祁涟知道左全的性格,若他无事是不会出现在此处的。
左脉之身上的秘密极多,她也无意了解他私下之事,十分自觉地对左安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先骑着寒酥去转一圈,你们两人说话吧。”
左安闻言有些迟疑,“大娘子你独自一人可以吗?”
他自然知道左全是有事同他说,可衡大娘子也是公子吩咐他照顾的!若是他不照看着,万一出了事可怎么办。
而左全则是看了一眼寒酥,语气笃定道,“放心不会有事的。”
祁涟不着痕迹地看了左全一眼,总觉得他此话似有深意。
可惜那点念头兴起不过一瞬便被她掐灭,便对左安道,“左护卫没听过初学者的运气总是很好吗!我不是鲁莽之人,会当心的。”
话落祁涟一夹马腹,寒酥就慢悠悠地开始踱着步子小跑起来。
之后也不用祁涟再指挥,寒酥就凭借着它的感觉在草原之上游荡。
马上的速度不快,可也让祁涟感受到了风从耳边吹过的感觉,仿佛心都要荡出来一般,有些惊惧又有些刺激,祁涟觉得她快要爱上了这种感觉。
胯下的寒酥仿佛也感受到了祁涟的这种兴奋,脖子一仰发出一丝嘶鸣,四蹄就开始飞奔起来。
虽然速度快了许多,但寒酥一直跑得很平稳。
祁涟刚开始时还觉得在马上驰骋的感觉很好,可慢慢地她就觉得有些不对了,寒酥的速度一直不减,已经带着她渐渐地离开营地附近了。
祁涟放低身子向前倾,忙看了一眼身后,视线里已经不见营地帐篷的身影了。
她虽然不是个路痴,可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心里难免会有些慌张,想让寒酥立刻停下来。
“喂,寒酥,快停下来呀!”祁涟无奈,只能‘温柔’地拍了拍寒酥的脖子与它打着商量,方才只顾着学习如何让马跑起来了,停下的技巧她还未掌握熟练呢。
可惜寒酥根本听不懂她的话,抖了抖脖子,一点儿都没管身上的祁涟是如何地焦急和无奈,继续朝前跑着,一头扎进了眼前的林子里。
林深树密,好在寒酥虽年纪尚小,可行动却很灵活,在林中辗转腾挪却没撞到树上,实在是很幸运的一件事了。
有人此刻心急如焚,而有的人则可以悠闲地靠在大树干上饮酒。
左脉之一身月白地锦袍,长发只在头顶束了个马尾,不同于平日的矜贵风流,今日这番装束便多了几分潇洒不羁。
听见由远及近的马蹄踢踏之声,他拿起酒囊饮酒的动作顿了一下,嘴角微不可见地勾了起来。
身子一翻,就似纷飞的蝴蝶一般从树上落了下来,平稳地落在树下的骏马之上。
他的马儿同寒酥几乎一模一样,也是通身雪白,皮毛光亮、眼睛有神,眼见便是一匹良驹,名字叫做碎琼。
听见逐渐靠近的马蹄之声,雪白的碎琼也仰头长鸣了一声,好像是在指挥着什么一般。
左脉之则好整以暇地坐在马上守株待兔,果然不过一会儿就有一个鹅黄色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之内。
今日祁涟穿着的就是鹅黄色的骑装。
祁涟心中正庆幸寒酥还算有些良心,进入林子没多久就放缓了速度,慢慢地停了下来。
她正要长舒口气,一抬头却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左公子?”祁涟诧异道,他不是同陆清棠他们去打猎了吗?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虽然心中诧异,但祁涟心中也算是松了口气,遇见左脉之总比遇见些别的陌生人好。
左脉之一点没意外祁涟此刻在此出现,因为这样的结果本就是他造成的,只不过面前之人一直都不知道罢了。
“大娘子看来于骑马之上还是有几分天赋的,不过小半日的功夫就能如此熟练了。”左脉之语气熟稔地说道。
祁涟收回惊讶的目光笑了笑,颇有些不好意思,她若真是有天赋,也不至于这会儿出现在此了,只能谦虚道,“那是因为公子的马实在是匹良驹,寒酥脾气温顺,所以我才能很快掌握骑马的……”……技巧。
可惜还没等祁涟将话说完,胯下的寒酥又突然动了一下,朝前走了几步,
祁涟反应不及,差点摔下马去。
幸好左脉之反应迅速,立刻催马上前微微起身伸手扶住了她。
祁涟回过神来就见了胯下的寒酥靠近了左脉之的那匹马,亲昵地蹭了蹭碎琼的面颊,碎琼则伸出舌头舔了舔它头上的毛发,舐犊情深的模样。
祁涟抬头惊愕地看着左脉之。
左脉之脸上笑容十分玩味,“还没告诉大娘子,寒酥正是碎琼的孩子。”
这两匹马除了大小,真是长得一模一样,祁涟心下吐槽,她得是多么眼瞎才能如此明显的事都看不出来。
此刻左脉之的手还稳稳地扶在祁涟的背后,方才情急之下左脉之才会出手相助,可这会儿祁涟震惊下来就能感觉得到身后的那只手手心的温度有些炙热。
她颇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左脉之也是为了救她才会做出如此失礼的动作,她总不能过河拆桥反而指责他手脚不干净吧!
左脉之眼光扫过她不自在的动作,非常自觉地收回了手,显得大方知礼,一时间祁涟倒有些不自在起来。
为了缓解当下的奇怪氛围,祁涟主动搭话道,“公子怎么一个人在此处?清棠姐姐和叶先生呢?”
左脉之道,“今日叶幸司有特别的节目给陆清棠,我就不便打扰了。骑马行到此处,索性无人打扰,我便自己在这待会儿。”自然也是为了‘守株待兔’。
只不过这样的事他可不会光明正大地说出来,毕竟他是在暗中动了些手脚。
祁涟闻言,想起今日叶幸司颤巍巍爬上马背的动作,心想叶先生可算是要行动了吗?不知今日可会顺利将美人俘获呢!
纵使她不是个爱管闲事之人,可对于事情的发展还是很感兴趣的。
只不过……,她瞄了瞄左脉之,眼前的这人可不像能同她一起谈论这样儿女情长的。
想了想既然在此处碰到了他,祁涟也担心夜长梦多。
干脆直接从怀中拿出一卷羊皮纸递给了左脉之,“这是我在施国公的书房里找到的,公子你看看这个有没有用处。”
左脉之接过,将那张纸展开,快速地扫了一眼纸上的内容,“不错,地形看起来像是霓族聚居之地。”
随后,他便慢条斯理地将那羊皮纸卷起,看向祁涟问道,“我虽未曾进过施国公的书房,但也可能想象,一介皇帝心腹书房当中必然会有许多秘密的情报和信函,衡大娘子是如何从大量的文书之中找到这卷羊皮纸的呢?”
话落,他那双沉静如水的眸子紧锁住祁涟的眼睛,不愿意错过她眼中的半点情绪。
那是一张地形图,看得出来应是在西南大山,上面标注了好几处地方都同左脉之了解到的那处的地形相似,也是当初霓族主要聚居的地方。
应当是他们需要的东西无疑了。
祁涟知道此刻,至于为何能轻易就找出这卷羊皮纸,当然是因为她身上曾流过的一半霓族之血了。
她虽从未去过霓族祖居之地,但自小母妃便常常对她讲霓族居住之地的自然风物、风土人情,连母妃小时在林中择的果子,在河边捉的小鱼她都记得。
祁涟收回发散的思绪,回神对左脉之道,“自公子对我简单讲过霓族的过去之后,私下里我曾经研究过,这张图上的地形、地貌同记载的霓族所在地很是相似,所以在看到这张图的时候,我就猜测这便是公子需要的东西了。”
“看来我的眼光不错,大娘子果然是一个值得合作的人。”左脉之道。
祁涟垂眸略做了害羞状,“公子谬赞了。您帮了我们姐弟这么多,我为您做的这些事实在不算什么。”祁涟真不觉得这有什么,因为左脉之的帮助,她才能顺利找到衡立轩,如今才能过上安稳的生活。
她们对于左脉之是毫不相干的人,他没有任何理由在看不见回报的时候就无偿地帮助他们,可左脉之却这样做了。
所以纵使祁涟不喜欢左脉之这样的性格,但她依旧感激他。
祁涟见左脉之收了那羊皮纸,又忍不住心中好奇问道,“公子既然如今已经拿到了地图,不知道之后可打算怎么做呢?”
距离大夏亡国、霓族剧变已经过去了十余年,多少东西已经物是人非,虽然她心里知道结果不会太好,可还是止不住怀着期待。
另一方面她也担心,按理说左脉之希望她入施府目的便是这羊皮纸,如今既然已经找到,以后两人之间便也没什么关系了,祁涟也不需要再帮左脉之做些什么,她便担心左脉之恐怕不会透露霓族的消息给她。
她只能主动询问了。
祁涟眼里的好奇一点儿也没掩饰,左脉之能清晰地知道面前的娘子对于霓族之事的关心。
左脉之垂眼,随手抚了抚胯下骏马的皮毛随意道,“自然是先派人依着这图上所示的地方去查探一番了,若是真的找到霓族所在,之后我会亲自去一趟。”
祁涟听了左脉之的话,恨不得立马同左脉之道她也愿意同左脉之一起去那处看看。
可心里又清楚地明白自己如今的身份,这样的想法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
祁涟只能默默道,“如此便希望公子能得偿所愿了。”不过还是补充道,“听了公子所说霓族之事,语璇心里也很是关心,公子以后若是方便的话,可能告诉我一二关于此事的进展吗?”
左脉之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转而又提起另一个话题,“你和施家的二公子,关系很好么?”
以往她同施景润之间相交他也是知道的,只不过从未深究,可经此一事,祁涟深入施国公书房探查,施景润居然也愿意帮忙,左脉之突然便意识到,祁涟和施景润之间的交情或许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施景润是施家的人,愿意帮助祁涟此事,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了施景润甚至愿意为了祁涟背叛他的家族。
若是普通的感情,像施景润这样一个世家公子怎么会为了祁涟做到这一步。
他能成为言师伯的弟子,施景润自身绝对不会是一个简单的人,除了这一点,左脉之想不出别的理由能让施景润做出这样的事。
左脉之眸色沉沉问她,“他是不是心悦于你?”
祁涟有一瞬间的怔愣,继而又觉得匪夷,左脉之是说她和太子哥哥么?
最后又变得沉默,不知道说些什么。
诚然这一段时间发生了许多事,其实很多时候她身上有着许多的破绽,有时候她对左脉之的解释也不是那么完美无缺。
他那样精明的人,又怎么会一点都未曾察觉出来呢!可是她无法解释,她也不可能将她其实是涟漪公主这匪夷所思的事告诉左脉之。
既然他怀疑施景润对她是那样的心思,那她还不如将此事默认下来。
想到此,祁涟回眸对左脉之笑了笑,没有直说,就让左脉之误会下去吧。
她羡慕永乐郡主那样的人,可以将男子的感情和身\/体玩\/弄于股掌之间,虽然她永远无法成为那样的人。
她没办法,不过对于左脉之,有时说些谎话也是可以的。
见她不说话,左脉之不知为何心一瞬间沉了下来,四周的氛围也变得凝滞。
祁涟不得不主动出声打破此刻的气氛的阴郁,“公子,我们去找清棠姐姐和叶先生吧,我想此刻他们应该已经结束了。”
祁涟想得没错。
此刻的叶幸司和陆清棠正漫步在金河岸边,两人并肩走着,之间的气氛却与从前完全不同。
陆清棠一个多么爽朗的女郎,可在叶幸司向她表明心迹之后,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叶幸司第一时间对她说出,“陆清棠,我心悦你”这句话后,她第一时间的反应是无措,可奇怪的,她没有面对以往母亲为她挑选的那些公子的排斥,而是“唰”地一下脸全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