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立轩假意关心了施正焕几句,便直入主题道,“三叔,听说你此次与人起冲突是在平康坊的一个院子里?”
施正焕抬头看他回答,“是,怎么了?”,他这位仕途光明的侄女婿何时会关心他逛花楼的事了。
衡立轩轻咳了一声,“三叔,实不相瞒今次我来是想当个和事佬,希望您饶过那院中的娘子的。”
施正焕闻言一愣,又仔细端详了衡立轩两眼,心道这个侄女婿了解地还挺详细的,居然连那女子的名字都知道。
可他往日可从未听说过侄女婿是个耽于美色的人呀!
莫非……
施正焕眯眼看向衡立轩,面上的笑容变得几分不怀好意,“侄女婿,你怎么会突然为一个青楼花娘求情的,莫非......你与那女郎私下里有什么来往?”
这一刻,施正焕见衡立轩突然就有了几分同道中人的意思。
衡立轩被他这话一激,背上突然起了一层薄汗。
转眼又见施正焕那见怪不怪的模样,立刻又让他心里放松下来,心里对施正焕多了几分轻蔑。
不过他还是很快解释道,“三叔切莫误会了什么,我可是从未做过什么对不起雪柳的事。”
施正焕脸上突然就觉得没了几分兴味,身子往后面的枕头上一靠,一副懒洋洋的模样,“那你寻我到底何事?”
衡立轩背脊微弯,靠近了施正焕些许,“三叔实不相瞒,你可知那院子背后的主子身份却不简单。”
施正焕看他面色严肃,心下一凛看向衡立轩,“侄女婿此话怎讲呀!”
衡立轩道,“这便是我今日来寻三叔的原因了。您有所不知,那处小院儿背后的主子本是……”,他伸手指了指天上,“那处院子本是‘那位’在平康坊安置的一处招待人的地方,同时也兼着办些其他事务,因事情隐蔽才寻了那处不起眼的院子。如今您要为难明月娘子的事已在平康坊传遍了,可那位却不方便亲自出面同您解释,如今才让我做了这个说客。”
他这话说得模糊,却并不妨碍施正焕背后惊出一身冷汗。
他此时才知道自己是闯了大祸,急忙向衡立轩问道,“侄女婿,依你看那这事我该如何处理呀?你是知道三叔我的,我常去那平康坊,哪里会管那些院子背后的主子是谁。”
施正焕觉得他这下是怎么都说不清楚了,他是清楚这平康坊虽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地方,可里面的水却深得很。
几个生意做得颇大的花楼背后的主子都是他不能得罪的,所以平日里他嚣张跋扈也很注意地方,是绝不会去那些地方胡搅的。
可今日听衡立轩这样一说,施正焕也很委屈,哪家的主子没事儿干,会开上一家那么不起眼的院子呀!
衡立轩这话他是绝对相信的,他们都是施国公府这条船上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怎么说衡立轩也不会做什么损害自身利益的事的。
只是不知道“上面”那位究竟是皇上,还是王爷,不过都是他不敢得罪的人罢了。
他此刻只希望那上面的主子赶紧忘了他这号人物,哪里还会管什么明月不明月的哟!
“三叔莫急。”衡立轩安抚他道,“今日我来便是给您出主意的。这事儿我已与那院子的管事商量过了,过几日您只需要再去走个过场就好,那里的明月娘子管事会想办法送走的,如此也算是全了您的脸面。之后的事情您便不需要再管了。只是这件事后,我我希望您不要同旁人提起这事,毕竟您知道,那位大人也不愿意将自己的产业到处宣扬。”
施正焕急忙点头保证道,“这是自然。侄女婿你放心,这事三叔我一定听你的。解决之后我谁都不说。”
“连岳父大人也不能提起。”衡立轩补充道。
施正焕:“绝对不会和大哥提起的。”
这事他遮掩还来不及,怎么会主动和施国公提起呢。
得到施正焕的保证,衡立轩点点头便退出了施正焕的屋子。
施正焕自己选择不再为难明月,此事自然迎刃而解。
......
“伯父,明月这事如今已解决了,可既已发生过这事,想来明月已经不再适合待在平康坊了,却不知道如今您对她有什么打算?”
两人再次见面时,左脉之关心地问道。
衡立轩闻言抬眼看向左脉之,“不瞒贤侄,我已经在城东的锦绣胡同置了一方宅子,若是明月愿意的话,近几日我便替她赎身。”
左脉之脸上挂着微笑,“伯父如此安排我就放心了,明月娘子才情上佳,前半生也吃了不少苦。对待伯父也是真心的,只希望伯父往后能好好待她。”
他语调诚恳,衡立轩也忍不住正色起来。
他也曾听明月提起过,她本是前朝兖州刺史之女,从小习读四书五经,琴棋书画更是样样不在话下。
当时的兖州刺史是按着宫中皇妃的标准来教养的,可惜之后大夏被灭,兖州刺史更是被流民军误杀身亡,她跟着父亲的旧仆辗转流落于青楼酒肆等地,吃了不少苦头,最终才在这平康坊落下脚来。
衡立轩怜惜她身世坎坷,如今又委身于他,心里自然就生出许多怜爱之心。
有了明月从旁帮助,左脉之很快便将送圆春入衡府之事提上了日程。
不怪这世人总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自明月做了衡立轩的外室之后,左脉之就觉得这枕头风实在是个好用的东西。
他若想知道衡府里祁涟姐弟的情况,只需要关注明月那处的消息便能知道得清清楚楚了。
而祁涟在衡立轩的身后见到圆春,心里的惊讶也是显而易见的。
左脉之早就与她说过会将圆春送进衡府里伺候她,可距离上次左脉之前来赴宴已过了两月有余,她以为左脉之早已忘了这遭事。
却不想这日衡立轩会突然将圆春领到她们跟前。
联想到在映之处了解到的近日衡立轩的异样,祁涟很快想了明白,他一定是在衡立轩处下了功夫。
衡立轩一脸的慈父模样,“璇儿,爹爹听说自前些时候处置了两个丫头之后你母亲便给你配了两个小丫头,年纪都不大。爹爹觉得那两个小丫头还是太小了,以后留在家中伺候你同语嫣便好,出门的时候便将圆春带着。”
显然圆春跟着左脉之生活地很是不错,不仅没了当初初见时的蜡黄,此时脸蛋红润、皮肤光滑,甚至还带着点婴儿肥。
瞧着比祁涟这个做娇小姐的日子还过得更好些。
衡立轩听了明月的建议,特地去卖奴才的地方挑了这个叫圆春的会拳脚的丫头,以后出门有她护着祁涟姐妹俩安全也有些保障。
衡立轩初见圆春时还有些不相信那商贩的吹嘘,听他话中说得圆春多么厉害的样子,可看年纪却比祁涟还要小,他是断然不相信一个小女娃能有这般神力的。
可等到衡立轩亲眼目睹圆春将一个两百多斤的石墩抱起来时,衡立轩便再不敢轻视这个看起来还有点婴儿肥的小丫头了。
当场便拍板定了要买下她来。
衡立轩又嘱咐了两姐妹几句便离开了。
待到此处再没有他人,祁涟和语嫣连忙拉着圆春的手仔细地端量她。
“圆春,这段时日你跟着左公子还好吗?”祁涟问。都是从那样的苦日子里过来的,她心中自然对圆春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慨。
圆春点头,“衡娘子,公子对我很好的。跟着他和左安大哥,不仅能吃饱,还给我找了个师傅教我武艺。”
跟着左脉之确实是圆春走投无路之下不得不做出的选择,她跟着祁涟姐弟同左脉之一路来到雍城,心中的忐忑自是不用说的。
却不想一路上左安对她极好,给了她许多往日从没吃过的美食,也再不像婆子那样对她非打既骂。
可圆春却觉得自己除了力气大了一些,实在没有什么有利的价值,吃那么多有些对不住公子,所以这一路上她都小心翼翼地,从来不敢完全吃饱过。
这样的日子已是比以前好了太多。
到了雍城之后,圆春就被左安带到了一处院子之中,将她交给了一个看起来很是严厉的男人,还说那就是她的师傅了。
从此以后,圆春便再没想过每日要少吃一些的事了,因为她每日的训练都很辛苦,若是吃不饱她就饿得抓心挠肝地难受。
而衡娘子和公子,她也只能在每日临睡之前才能偶尔想起来了。
再次被领出那个院子的时候,圆春又一次见到左脉之,然后就被左脉之告诉要来保护祁涟。
圆春见到祁涟也很高兴,她虽然脑子不太灵光,可却是记得清清楚楚,当初她们来雍城的路上祁涟姐妹对她是如何照顾的。
而且公子也说了,当时若不是因为衡大娘子,公子也不会将她买下来的。
在圆春的心里,祁涟就和左脉之一样,都是她的救命恩人。
“那你练功课觉得苦吗?”语嫣好奇地问。
圆春甜甜地对着语嫣一笑,摇头道,“嘿嘿。能吃饱就不算受苦。”
对于圆春来说,最苦的就莫过于当初整日都吃不饱都吃不饱的日子,肚子无时无刻都空落落的感觉。
“哦,对了圆春。这次左公子将你送来此处,可有吩咐你做些什么么?”祁涟问道。
圆春有些懵懂地看着祁涟,“公子没同我说过!公子只让我跟着娘子便好,若是有事公子会想办法联系我们的。”
得了,祁涟算是看明白了,圆春就是个傻白甜。
过了几日便迎来了施萃华出嫁的日子。
如今雍城里的贵女就算早早地订了亲事,得长辈欢心的一般都得留到十六七岁上才会正式出嫁,可施萃华却早早地在十四岁的年纪便将成为他人妇。
正因为施萃华这桩婚事不太光彩,又有些匆忙,整个国公府便也没有好好准备,毫无要送新嫁娘出门的喜庆样子。
施萃华生母只是个妾室,平日里被薛夫人辖制,施正焕又是个喜新厌旧的,这么些年便没能为她攒下多少嫁妆,堪堪给了五百两银子的压箱底的钱。
施老夫人、薛夫人处和给了一千两,倒是平日里手头一直紧巴巴的施正焕,这次却对施萃华大方了一次,给出了两千两的嫁妆银子,让薛夫人很是吃惊了一阵。
施正焕平日里花钱有多大手大脚的她是知道的,怎会一次性拿得出这么多银钱来。
不过碰到施萃华出嫁,房中事颇多,她也就暂时没有时间同施正焕计较这许多。
这些嫁妆银子加起来对比施萃华一介国公府贵女的身份来说实在是不够看,好在夫家是个商户,富贵满门,彩礼单子上写得很是漂亮,不至于让施萃华出嫁那日没了脸面。
因她是远嫁,南方路途遥远,国公府里连正经的酒席都未曾摆上几桌,施萃华只在席面上向几位亲近的亲戚见了礼便被丫鬟扶上了马车。
出嫁的队伍要先乘马车到城外的运河码头,然后才会换乘船只一路南下,到了男方的家宅才会正式行礼拜堂。
这次陪同送嫁的乃是三房的公子施景恒,因他无公事在身又是施萃华名义上的哥哥,这人选毋庸置疑便是他了。
这南边儿虽然政、治地位不比雍城来的重要,可因气候宜人又物产丰富却是乾国重要的粮食产区,繁华程度与雍城相比也是不遑多让的。
当然吃惯了山珍海味的施景恒当然不会在乎这些,而是近些年来在南边儿声名鹊起的一群青楼女史。
前些日子他听闻南边儿新出了一种调教女子的手段,那些开花楼的嬷嬷会出资把那些贫苦人家之中面貌姣好的女孩买回去教养。
再教她们歌舞、琴棋书画,长成后卖与富人作妾或入秦楼楚馆,称作“瘦马”。
听说这其中的极品“瘦马”,不光容貌艳绝,才情卓着,举止投足,一颦一笑之间都可勾人魂魄,就连那g、上功夫也是一流,花样百出,样样都让人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