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东猛蹲在老人的面前。


    他眼眸微垂，正小心翼翼地帮忙处理手腕上的伤口。


    男人开口，嗓音低醇雄厚：“伤得有点深，需要养几日，这几天小心别冻着伤口了老人家。”


    裹着棉袄的老者抹了抹眼泪：“好！好！你是个好孩子。”


    周东猛笑了笑，问道：“您老是哪个部队的？”


    老人：“十五旅。”


    “十五旅？”


    “嗯，怎么了？”


    周东猛抿了抿唇瓣，起身坐到老人的身边：“我的一个战友也是十五旅预备营的……”


    “他在四年前的一次作战中，已经牺牲了。”


    老人哑着嗓音问：“多大年纪？”


    “和我同岁，今年应该二十五岁了，那次作战后，我就被调去看守边防岛了，不然我会和您是同营战友呢。”


    老人望着他，伸出手拍了拍男人的脊背：“这条路上，总要有牺牲。”


    “没有牺牲，就没有现在这样和平的年代。”


    周东猛两腿岔得很开，手肘撑在大腿上，眨眨眼，隐去眼底的泪花，扭头看向身边的老人：“那我们就拼命活下去，替他们好好看一看这个时代。”


    “他们……？”


    老人听到这话，怔了怔，恍惚间想起了他已经牺牲的三个儿子。


    老人再也控制不住，捂着脸失声痛哭。


    “呜呜呜呜呜……”


    周东猛沉默了一会儿，再次说道：“老人家，下次遇见这种事就先忍忍吧。”


    他双手撑着膝盖，缓缓站起来，垂眸低声道：“已经和工头谈好了，补偿金会一分不少的还给您，合同上面写的什么，也要看好。”


    “上了年纪的人眼睛花，容易看不清字，就去找村里的支书，让他们帮您看，以后……别再逞强了。”


    周东猛叮嘱完这一切后，无声地叹气。


    “那行了，老爷子，您早点回家吧，小心伤口，别沾了水，我先走了，改明儿再来看您。”


    老人朝他笑笑：“好，今天多谢你了。”


    “没事。”


    周东猛转身，踏步离开，朝着工地另一头走去。


    他刚走了没多远，老张一路小跑从他的身后凑过来，压低声音问道：“周老弟，你到底打什么主意呢？”


    “刚才老哥可听见了，你让那个老头拿合同去找村支书。”


    周东猛脚步没停：“嗯。”


    老张激动了下：“那这附近的村民，不就都知道真实的补贴金额了吗？到时候聚在一起，肯定得和那帮工头闹起来啊。”


    周东猛：“是吗？”


    他只是轻飘飘说了这一句。


    老张一直快步跟在男人的身边，他望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那道断眉的伤疤尤为鲜明，再配上冷淡的表情……


    老张沉吟了一声，在心里默默想着——


    完全没道理啊。


    周老弟这么爷们儿，弟妹怎么会不喜欢呢？


    他抬手搓了搓后勃颈，忍不住扭头好奇地问：“老弟，我还有一件事想知道，你刚才趴在工头耳边说了什么，让他疯成那样？”


    说话间，老张指了指他们身后的那片修罗场。


    周东猛这才停下脚步，回眸看去。


    只见那位包工头正对着一个男人破口大骂，应该就是他刚才要找的小王。


    包工头估计是太气了，骂着骂着反手解开上衣，胡乱扯了几下才脱掉。


    紧接着挥起衣服，发疯似的到处乱砸。


    周东猛盯着看了一会儿，也没说什么，就转身继续往前走。


    老张：“老弟，说说嘛。”


    周东猛：“没别的，就是跟他提了提钢厂那边的问题，他可能接受不了了吧。”


    老张蹙眉：“就这儿？”


    “嗯。”


    老张仔细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钢厂的问题至于让工头变成这样？


    不过，这种事跟他这个搬砖的苦力没多大的关系。


    老张也就懒得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