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抱着胸口缩在了望塔上,目送着法海的身影消失在半空,久久舍不得移开。
半响,他转过头,看着下面的众鬼,叹了口气,道:
“你们不唱歌?为什么停下了,为什么?连歌都不会唱,你们这种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东颂众鬼慌忙开口:“苦中血泪淌,乐中苦孕藏……”
白衣僧人飘然而下,
手掌一伸,将几个还没来得及开口的鬼魂摄入掌心,两手一搓,如同搓纸团一样,将鬼魂揉成团,塞入口中。
他的衣衫慢慢凝聚,不多时,一件洞洞装僧袍开始成型。
“还不够啊。”
白衣自言自语,危险的目光来回打量众鬼。
鬼魂们唱得更加卖力了。
“唱得真好。”
白衣僧人越听越陶醉,他闭上眼睛,斜靠着了望塔,随着歌声打起了节拍。
东颂等鬼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
白衣僧人听着听着,脸上开始露出了难过的神色,他又叹了口气,说道:
“唱得这么好,却只能呆在这个巴掌大的地方,你们这种鬼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东颂脸色一变,一跃而起,转头就跑。
其他鬼见状,也急忙朝着四面八方窜去。
白衣淡漠地看了一眼仓皇逃窜的众鬼,嘴巴张开。
四周忽然旋起狂风,卷成了一个漩涡。
漩涡中传出一阵吸力,众人惨叫一声,就被漩涡吞没。
只有背头骑士实力最强,依然在顽强抵挡。
可他越抵挡,吸力就越大,最后,在夜色中留下一串凄厉绝望的哀嚎,被扯进了风洞。
白衣施施然飘上了望塔,继续啃起了木瓜。
法海回到大殿,
将半截白僧衣抽成细丝,在于罗脖子上血眼的瞳孔中纹上了一朵微型的白莲美瞳。
猩红血眼立刻就安定下来。
直到种莲完成,血眼依然乖巧地呆在脖子上。
法海满意地欣赏了一会自己的手艺,又将其余的四十八尊铜身佛全部种下了莲子。
只是,
他们再无原本慈悲庄严的样子。
现在的四十九尊铜身佛,或杀气腾腾、或贼眉鼠眼、或眉眼淫邪、或满口胡言……
无尽的血泪从他们眼中涌出,滴落在地,化为细微的血珠飘荡在空中。
大殿中血气越来越浓,变化出一幅幅画面:
山河泯灭,大地崩塌,无尽鲜血浸染着世界。
血是炽热的,所以才叫热血。
但这弥漫的血气却很冰冷,比九幽更冰冷。
即使是最滚烫的心,最热情的火,也无法捂热的冰冷。
法海双手合十,站在无尽血海中,满脸慈悲怜悯:“我佛慈悲,这是倾泻十八层地狱的血泪,也无法平息的怨恨啊。
血棉寺啊,好好享受吧,享受着你们亲手制造的反噬吧……建立在谎言和控制之上的邪恶之地啊,回归地狱吧,哈哈哈哈哈……”
低沉的笑声在金红护罩内回荡,就像是无数恶鬼游荡在人间。
笑声越来越缥缈,最终消失不见。
只剩下铜身佛眼中,血泪流淌的声音。
法海的身形在布拉监狱凝实,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整座监狱都随之一震。
五个正在打坐的不纯洁僧人睁开眼睛,看着陌生的魁梧僧人,眼珠里满是震惊。
血棉寺的僧袍都是红色,这是纯洁的象征。
除了血眼佛陀的化身,没有任何僧侣敢穿其他的颜色。
如果他们眼睛没问题的话,这个魁梧的僧人虽然面目俊朗,但不论怎么看都和血眼佛陀的化身没有半点干系。
什么人如此胆大包天,敢夜闯这阎王见了也发抖的禁地?
莫非,是因萨利来救他们了?
想到这里,一些人脸上隐隐露出喜色。
法海缓缓转过头颅。
双目如电,猛然射在几人身上。
目光中似乎迸射出恐怖的力量,他们身上的锁链开始剧烈颤抖,摇晃不断,仿佛下一刻就要崩裂。
如山的压力让他们呼吸困难,心脏的跳动变得迟缓,脸上血色慢慢褪去。
咚,咚,咚……
隐隐有钟声透过土层传来,法海的目光晃了晃,解开了对他们的压制。
“大师,你是?”一个嘴唇上一撇八字胡的年轻僧人激动地站起身,喊道。
“血棉寺的躯体生病了。”法海淡淡道。
三人皆是脸色剧变,当年,舒才就是说了这样一句话,启动了血棉寺自我灭绝般的大清洗。
无以计数的血棉寺僧侣被打入布拉监狱,再也没有回来。
他们正是因为反对舒才的残暴行径,才聚集在因萨利身边。
没想到,这个陌生的强者,一开口,就勾起了他们心中的梦魇。
年轻僧人脚下一软,重新坐倒在地。
法海手上漾起金光,淡淡道:“舒才一门杀害了无数的同修,罪无可恕,必须彻底清洗,赞同的将获得自由,不赞同的就是有病,必须净化。”
有了四十九个准第四境实力的铜身佛,法海觉得自己已经可以为所欲为了。
准确的说,
他膨胀了。
之前实力不够,舒才是相亲相爱的佛门同道。
现在实力够了,舒才的罪行已经罄竹难书。
如此孽障,多活一天,都是对佛光的亵渎。
听闻此话,三名不纯洁分子皆是脸色阴晴不定。
八字胡似乎是领头的,他双手合十施礼道:
“舒才大法师护国有功,就算治国犯下了些过错,也顶多功过五五开,罪不至死啊。”
“嗯?”法海双眼凝聚如针,刺在八字胡瞳孔上,刺得他双眼血丝泛起,眼泪直流。
可八字胡依然毫不示弱地盯着法海,即使视线已经模糊,眼泪流成小溪,也半点不退缩。
“呵,有种。但,愚昧。”
法海佛眼怒睁,双目金光鼓荡,如两把利剑刺破黑暗,笔直朝着八字胡的双目射去。
法海知道。
长期生活在严苛的控制中,这些人的是非观,世界观已经彻底扭曲,更多的是遵从于基因本能的畏强欺弱。
八字胡,真的是想为将他打进地牢的舒才伸张正义吗?
不,是舒才长久以来的威压攥住了他的身心,是他对舒才的畏惧形成了依赖。
也不怪他,舒家一代一代,锲而不舍地强化他们的统治权威,在长期的宣传和威压下,几乎所有血棉寺的人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