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处都是模糊、不详、扭曲的环形红毛,法海徜徉其中,渐渐失去了时间的观念。
好像是一瞬,又仿佛过了无穷岁月。
天地忽的变得血红。
法海回过神来,一股上下颠倒的错乱感涌上心头。
一轮血色弯月,好似露出邪恶狞笑的巨口,代替了黑暗圆日,出现在高天上。
随着这轮血色弯月的出现,仿佛是将整个世界唤醒。
虚幻、扭曲、散发着不详气息的红毛逐渐凝实,化为白天见过的邪蛊师驻地,散发着腐朽、破败、诡异的气息。
原本的石板地面,此时却化为泥土,到处是恶心的黑色蠕虫从泥土中爬出来,相互拥挤着,却没有任何声音。
蠕虫背部的人脸花纹都在朝着法海,对着法海哭泣。
地面冒出一丝丝淡红的雾气,在空气中聚集,随着时间的流逝,可见度越来越低。
周围一片寂静。
除了法海的脚步声,和滴答滴答永不停止的滴水声。
法海所踏之处,脚下的泥土也重新化为了石板地面,那些恶心哭泣的蠕虫,似乎只是幻觉。
法海穿行在这个死寂的世界,无风、无人、亦无鬼。
根本不用他施展神通,轻轻的一点佛力挥洒,便能让一片地方化为不详的虚幻红毛。
但是,过不了一刻钟,虚幻的红毛又会凝实成原本的样子。
金红色的圣灵之力影响的范围更大,但也同样的,过一会儿,就会恢复原样。
施展这些神通,等于是在和这个被血祭供奉不知多少年岁的邪恶之地拼底蕴。
法海虽然自诩神通广大,道行高深,却也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会有胜算。
走了不知道多久,四周的环境却毫无变化,滴答滴答的滴水声仿佛近在眼前,却又遥不可及。
饶是以法海的定力,也不由得有些烦躁起来。
“真是烦死人了,你们这些孽障还要躲在什么时候,乖乖的让我打死不好吗?”
随着压抑疯狂的声音,法海的左肩还是此起彼伏的凸起,仿佛有鬼物要破皮而出。
蠕动的起伏就像出笼的野猪,在僧袍内左冲右突,很快就找到了出口。
一条滑腻的触手,从衣领边缘钻了出来。
触须上,无数金色的小眼睛张开,左右瞄了一会儿,似乎非常满意,随即扭曲变形成为一个在额角上长着两只手臂的变异饕餮。
恐怖又扭曲。
饕餮腋下圆圆的大眼睛咕噜噜转个不停,充满了野性和纯真的美。
“终于有东西可以嚼一嚼啦。
哇!是新的口味,我要全部吃掉。好开心呀,啦啦啦……啦啦啦……”
恐怖脑袋发出了奶声奶气的声音,粘稠的蜒水,顺着几乎垂到肚子的舌头流了下来,在空中拉出一条长长的晶莹丝线。
唱完,恐怖饕餮的舌头甩了起来,化作一团残影,蜒水飞溅,在空中一通乱舔。
四周的景色就像是窗户纸一样被舔出一个大洞、露出了真实的面目。
法海的眼前,赫然是一个遮蔽了半个天幕的巨大公鸡头。
红色的鸡冠如同一条长满锯齿的长城,两只眼睛眨也不眨,死死的盯着法海。
公鸡大得可怕!
光是它的一只眼睛,就有房子那么大,其余的身体,还隐藏在无数拥挤爬动的鬼脸蠕虫海洋中。
足足可以吞掉一座城池的尖喙就垂在法海头顶。
公鸡的脖子上,是一道大峡谷般的伤口,一滴滴猩红的巨大鲜血滴到蠕虫海洋中,却只发出滴答滴答的轻微声音。
在巨大鸡头的边上,是一个金字塔形的骷髅头堆,鲍翔和两个邪蛊师,正跪在塔顶不停的磕头乞求。
“至高无上的最美鸡神,你虔诚的信徒献上自己的躯体,乞求你的恩赐,杀死那个亵渎神明的罪人吧。”
随着他们的祈祷,金字塔上骷髅头躁动起来,啃噬着他们身上的触手。
他们一边惨叫,一边祈祷,头也不敢抬。
法海双目如电,对着鸡头来回扫射,看来看去,都觉得和家养的公鸡没任何区别,无非是大了无数倍。
他脚步一踏,出现在骨堆上,淡淡道:“与其求这只死鸡,不如求本座给你们个痛快。”
“法海?你怎么能看穿鸡神法境,发现我们?”
鲍翔把头埋在地下,左右张望,尖喙划得地面的骷髅头哗啦作响,声音里满是惊恐。
这是看不到我?
法海心中疑惑,歪了歪头,撞了一下左肩上的脑袋。
恐怖怪头正在愉快的弹着自己的舌头,唱着欢快的童谣。
被撞了一下之后,翻起白眼瞄了法海一眼,又看向跪着的几人,满脸嫌弃:
“哼。这些菜不好吃,需要更多的佐料掩饰腐烂的臭味。”
但还是不情不愿的张开嘴,嘴巴骤然往前延伸,满嘴獠牙也随即变粗变长。
霎时间,就化为一张如渊巨口。
舌头破空,如同铁鞭横扫,带起重重幻影,撕裂红雾,将几人全部卷起,放到巨嘴里。
牙关合下,粗长的獠牙如同一根根廊柱,交错嵌合,整个巨嘴已经化为血肉的监牢。
滑腻的舌头对着几人一通乱舔,在恐惧的哀嚎声中,蜒水渗入了几人的眼睛。
鲍翔抬起头来,视野骤然被一只巨大的鸡头塞得满满当当。
气机的牵扯,让他明白了,这就是自己,就是巫蛊师们世代供奉血祭的鸡神。
他忘记了恐惧,忘记了生死,巨大的鸡头光芒万丈,掩没了一切。
至高万能的鸡神,这是来拯救他这个虔诚的羔羊了吗?
鲍翔的鸡脸上满是痴迷和敬仰。
滴答、滴答、滴答……
水滴下的声音如同涟漪,以巨鸡为中心,向着这个诡异的世界扩散。
鲍翔眼前的光芒在慢慢消散。
突然,他的眼珠了满是惊骇和不可置信。
他崇拜的鸡神神,世代赐予巫蛊师力量,无所不能的神,脖子上居然有一条深不见底的巨大伤口,房子大的鲜血,滴滴掉落,仿佛要滴到天荒地老。
“鸡神?不!谁干的,是你?是你法海?不……”
鲍翔惊恐的大叫起来,信仰瞬间崩塌。
无数不详的鼓包,突兀的在他全身上下鼓起,还在诡异的蠕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