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登察觉出异常,酒醒了大半,游离的视线忽近忽远地扫着。
盛南伊刹那间已恢复如常了。
她若无其事地同他谈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林登离开后,她走向傅承屹待过的角落。
地上放了几个大大小小长短不一的礼物袋。
最小的袋里放着封好的红包。
隽秀的字体写了每一个人的名字和祝福语,盛家老宅、盛和天际的人,没一个被忽略掉,包括她与盛南赫。
白日里的狂风被年夜的盛大喧闹吓坏了吧?
气势削减了大半,细细柔柔抚着脸颊,不再冰冷刺骨。
她蹲在地上,拆开一个长条盒,里面是一只冰球杆。
眸色转亮又转暗。
盛南赫爱打冰球,偶像是伟大的冰球运动员韦恩·格雷茨基。
这是他成名前曾用过的冰杆,油漆剥落,伤痕累累。
上面有他的亲笔签名,还有他的名言——
【you’vegottogowherethepuckisgoing,notwhereit’sbeen.】
(要滑向冰球运动的方向,而非它现在的位置。)
她轻轻抚摸冰杆上的痕迹,心也跟着起伏。
究竟要经过多少次挥杆、触碰,付出多少汗水,历经多少劫难,度过多少惊险刺激的瞬间,才能成就一位伟大的运动员?
而盛南赫还要经历多少,才能像他的偶像一样,不惧挫折、一再爬起、勇往直前,把冰球滑向终点?
盛南赫收到过那么多礼物,恐怕这件最称心如意。
可惜是傅承屹送的,他不可能接受。
位于最下层的,打眼便知是把小提琴,恐怕很难称心如意了。
他难道忘了,她已经不拉琴了。
漫不经心地打开,心头猛地一颤——
这是她的琴!
曾经视若珍宝却最终弃如敝屣的那一把!
乍起的风,吹散了她的酒意和睡意,也吹散了大年夜的喧闹与喜庆。
她在盒里、袋里、地上、角落里、路边疯狂搜寻,没找到附带的话。
他先前送来的礼物,都会在包装盒里附上一句的。
她蹲在路边,面对着礼物,不知所措。
风越来越大,似乎还飘起了雪。
砚城的冬天明明不常下雪。
她望着路灯,朦胧的光晕放大了雪花,一片一片,真切而清晰。
她的眼里白茫茫的,心里空落落的。
——
砚城下雪是个稀罕事。
在举国欢庆的日子里,也有幸在热搜上占有一席之地,却在万众期待中悄无声息地消融。
没过一会儿,地面干了,仿佛这场雪不曾来过。
午后,吴妈和儿子打车来到别墅门口,拎着几个礼盒和新鲜果蔬。
母子俩同保安打招呼,保安眼神示意她看马路对面。
傅承屹的车子停在那儿。
吴妈上前敲窗,原本半磕眉眼眉头紧锁的男人下了车,“吴妈,新年好。”
声音异常沙哑。
像旅人自沙漠中穿梭而来,滴水未沾。
胡茬泛青,发丝凌乱,眼神疲惫,意志消沉。
吴妈从没见过傅承屹这副模样,心狠狠瑟缩了下。
她说不放心盛南伊一个人住,过来看看,顺便给她包顿饺子。
听到这个名字,黑瞳又黯淡了几分,牵起的笑弧十分勉强,透出浓重的落寞,“她还没回来。”
听得吴妈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止不住。
唉,他们的事情她没立场去管,也管不了。
紧了紧手里的袋子,打算离开。
一抹锐光从男人眼底划过,转瞬即逝。
傅承屹盯着吴妈,“吴妈,我饿了,一天没吃了。”
他低哑的嗓音,像戈壁滩上风沙侵蚀了千年的巨石,粗糙又低沉。
一点点磨疼了她的耳朵和心,她又无奈又心疼,还带了点责怪的口吻,“那就回家去吧。”
幽暗的黑瞳微微垂落,他低笑着,“吴妈,你忘了,我没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