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没礼数不知道送人,实在是孟璃走的太快了我根本追不上。可申氏压根儿不听我解释,一直苦口婆心地教育我,虽然年纪小几年之内完不了婚,可毕竟是太后赐婚,怎么能未来夫君上门都不知道送一送呢?传出去岂不是让人议论?
我被她老人家教训的一个脑袋三个大,忍不住拖着腮趴在桌子上叹气。
申氏那个眼神,大约是本以为我是个懂事的,没想到竟犯这种低级错误。见我眼皮渐渐长了,这才摇着头一脸担忧地走了。
容平看着申氏出了院门,才将信递了过来,我连忙拆开看了起来。
“周赫兮临行前偶然于坠仙岛遇一男童,年岁样貌与田羌在青羊村查问的闫家孙极为相似,那男童被人密养在坠仙岛一处私宅,衣食无忧日夜有人值守,现已确认其为闫明,与田羌于四月二十三启程前往定州。”
见我看完了信,容平点上烛台和瓷碗一并递过来,我将信点燃放到瓷碗中燃尽,容平道:“要请田先生过来吗?”
“不急,他应该与大哥一道去巡防了,回来后再说吧。闫婆子近日如何?”
容平道:“没有动静,一如往常,除了去厨房煎药取饭食外,没有接触过任何人,不过......”
容平咬着嘴唇,轻声道:“上次托田先生查探的家仆中有几个人身份可疑,他们全都是十年前安北之战被战火波及的几个村庄的幸存者,虽与闫婆子没说过什么话,可巧的是那几个人都在流芳院伺候过,而后才被分往各院。”
“流芳院?左绍?”流芳院住着的正是副将左绍一家。
容平道:“是,一发现这些人都伺候过流芳院,奴婢就多心从英晨姑姑处借了三个会拳脚功夫的小丫头日夜留意。左副将常与将军同进同出,倒没什么奇怪的举动,杨夫人乍看之下也没什么不同,她很少出门,也很少与府中其他人说话,可奴婢总觉得不对劲儿。”
容平的心思一向细腻,她若觉得不对那定然有问题,于是问道:“你觉得哪里不对,说说看。”
“这左副将一家在将军府已住了五年,申嬷嬷说当年杨夫人产后无人照料,又恰逢定北军与东郦御军对峙,左副将担忧自己战死无人照料杨夫人母女,便求了夫人将她们接进府中,这一住就住到了现在,”容平沉思道:“可是五年了,咱们府上的下人对她们母女竟知之甚少,连申嬷嬷都没跟她们说过几句话,二小姐不觉得奇怪么?若说是避嫌,这住都住了,还有什么嫌可避呢?”
“都是哪些人伺候过流芳院?”
容平道:“将军和夫人院中的两个洒扫丫头,大少爷院中有一个小厮,厨房做点心的赵婆子,还有一个是咱们院里负责浣衣的巧儿。”
我冷笑一声道:“倒是不少。”
容平皱眉道:“这些人虽然做的都是一些粗活,除巧儿外,其他人都已在各院伺候两年以上,若说动什么手脚倒不是没有机会。”
我想到前世大哥背后那致命的一刀,问道:“他们中间可有人与军中有联络?”
“定北军吗?”容平有些惊讶,见我点头她皱眉思索片刻道:“大少爷院里那个叫东荣的小厮,若说能与军中搭上话的也只有他了。”
“吩咐景南景北留意他,他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每天做了什么,事无巨细都要知道,切忌不可打草惊蛇。”
容平点头道:“奴婢明白,那其他人呢?”
“赵婆子和爹娘院里的两个丫头留不得,找点事情让申嬷嬷把他们赶出去,然后让田异暗中把他们控制住,最好能从他们嘴里撬出来点东西。”
“巧儿和东荣呢?”
我摇头道:“巧儿在眼皮子底下无妨,有她和东荣也免得对方起疑心。左绍一家子的底细只怕不简单,等田异回来了,让他好好查一查,我倒要看看他费尽心思让住进将军府到底有何图谋。”
“是,”容平倒了杯热茶递给我,道:“赶下人出府左不过是些手脚不干净的事,奴婢会安排好的。”
“这事儿别让容翘知道,事关巧儿,那丫头藏不住事,若是知道巧儿心思有异保不齐一顿闹非把人赶出去不可。”
容平笑道:“容翘这是关心则乱,在她眼里没什么事比二小姐的安危重要。”
我点头道:“我知道她的心思,回头等需要闹的时候再让她闹。这事儿你看着去办吧,别惊了流芳院就行。”
五天后,厨房的赵婆子因夹带被申嬷嬷撞个正着,没几天爹娘院里一个小丫头被护院捉到半夜带外男入府私会,与她同住的另一个丫头知情不报,一同被卖了出去。
一脸三个钉子被拔,流芳院似乎警惕起来,杨氏破天荒地带着女儿左雯来我院中喝茶,明着是说左雯与我年纪相仿应走得近些,其实不过是想利用左雯从我这里打听消息罢了。
若无关系,她大可以如往常一般过日子,没想到她竟如此沉不住气主动送上门。
不过她倒是没蠢到家,知道问题不是出在申氏身上,而是直接找到我这里来了。可我看着沉默寡言的左雯有些惊讶,这孩子怎么一副赶鸭子上架的意思?心里也止不住对杨氏鄙夷起来,小孩子都利用,她这个娘做的实在不怎么样。
临近小暑,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容翘一边打着扇子一边嘟嘟囔囔,对定北这短暂的春日和说热就热的夏季颇为不满。
田异走进屋,将手中的罐子交给容平,笑道:“山晚楼的酸梅汤,正宗的很,冰过之后解暑最好。”
容翘闻言忙道:“平姐姐辛苦,还是我去冰吧!”
容平也不戳穿她,将罐子递过去道:“可别打碎了,顺道吩咐巧儿去冰窖取些果子来。”
待容平关上门,田异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让闫明远远地瞧了一眼,他认出闫婆子了。”
“那就好,那几个人可开口了?”
田异道:“皆是入府后认识了杨氏,没跟左绍接触过,伺候杨氏时被挑唆了,认定家破人亡都是定北侯的错,留在府中等待机会搜寻定北侯为军功罔顾人命的罪证,好一起进京告御状。”
“无稽之谈!安北之战乃是东郦借口戍边士兵失踪,强行越境搜查而挑起,长垣道东北部皆被东郦御军控制,人都死在他们手里,与定北军有何干系?”
田异道:“东北部十几个县城被东郦人占领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为避免更多的无辜百姓受难,侯爷逼不得已出动了白虎卫,炮火之下必定殃及池鱼,难免搭上无辜人的性命。”
“若无白虎卫枪炮震慑,别说长垣道了,只怕大虞北境早就改姓木合了......”我忽然心下一动,看向田异道:“这个杨氏,或者说左绍,该不会与东郦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