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珠上前去伸出手笼着,生怕庭真一个不小心把小兔子掉地下去了。就连五皇子也稀奇地凑上去看,一边看一边又害羞地不敢伸手去摸去碰。
三公主道:“若是换做他人,为了讨女孩子的欢心哪里会说母兔子是被自己猎了?只怕会说这小兔子是捡来的。”三公主成过婚,早就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女子,说话自然没有什么顾忌的,口气倒更像是顾无言之流的长辈,有种看破世俗的自然。
庭秋月附和了声,鄙夷地看着顾无言道:“就是啊,你这心狠手辣的,怎么讨女孩子的喜欢?”
他全然忘了自己刚刚说要让这个心狠手辣的做自己妹夫的话。
“只是顾世子少年英杰,京城少女对你倾心的数不胜数,别说是猎了兔子,就算是猎了猛虎只怕京城少女都不会觉得世子可怖,反而会前仆后继地拥上来呢。”三公主大大方方地开着玩笑。
臊了顾无言一脸。
顾无言无奈道:“三公主就不要笑话我了,我不过是个粗人。”
那头两个姑娘并一个孩子早就小心翼翼地照顾小兔子去了,叽叽喳喳地说回去后要给小兔子找个奶娘云云。三公主含笑瞅了她们一眼,挑眉问顾无言道:“哪里敢笑话顾世子?最近顾世子可算是宫里的红人,想要为世子做媒的人十个手指都数不完。本宫这就趁机来打听打听,世子自己是个什么想法?”
三公主宁愿的名头在京城算是古怪的,她性子蛮横凶悍,又敢休夫,可以说名声不怎么好听。
正是因为这样,三公主的母妃早亡,除了延佑帝自己对这个唯一的女儿还算心疼喜爱,其余皇后妃子们皆是不大爱愿意惹这位三公主,整个儿把她当成是空气。也从来没有传言三公主跟哪个势力走的较近过。
顾无言并不怀疑三公主打探自己消息的目的。
可她能说什么?她是个女的,所以根本没想过娶妻?还是说她其实身有隐疾,作为男人不举,连女人碰都碰不得?或者干脆说自己是断袖算了?
顾无言苦笑道:“不瞒三公主,我真的没有任何想法,志不在此。”
“是啊殿下,我这个好兄弟一直都是这样,不近女色的……所以啊嘿嘿,我准备做她大舅子,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庭秋月这么一说,三公主立刻瞥向玩的兴起的庭真,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不要乱说!”顾无言皱眉斥了一句。
庭秋月嘴上没个把门的,这些话跟自己说说也就算了,没风没影的事若是传了出去,对庭真的名声不好。
三公主却是意味深长地一笑,对顾无言竖了个大拇指。“母后有意将庭真和我大哥拉郎配,我虽不赞成这种无聊的带有目的性的婚姻,但在宫中其实也没有什么说话的余地。这样也好,断了她们的念想。”
宁西楼曾经跟她说过,三公主自己就是嫁给了一段政治婚姻,所以对这种勾心斗角的事情深恶痛绝。他引荐庭真与三公主处好关系也正是有这一层意思在。
有三公主护着,蔺后想要对庭真做什么怎么也得束手束脚一些。
事实证明三公主的确将她护得很好,至少在顾无言不在京城的这段时日蔺后都没有敢对庭真做什么,反而转向苏氏下手了。
顾无言知道自己再怎么解释也没用了,只得低声道:“真真很好,但我两家现在暂无任何打算,还请三公主就当不知道。真真年纪还小,未来如何发展谁都说不准。”
三公主点点头,一脸的“我就知道郎无情妾有意”的表情转身离开,弄得顾无言哭笑不得,只能反手给了庭秋月一肘子,教训他以后别再乱说话。
折腾了一个清晨,待庭府的下人将火堆架好、兔子处理好了之后,几个姑娘已经玩的跑不动了,坐在湖边的大石块上聊着天,时不时地看向不远处的普济寺。
方才太早,所以寺门口没有什么人,眼下却是香火旺盛了起来,时不时地有京城出来的马车或是行人从他们旁边路过,进寺参拜上香。
庭秋月打诨道:“我以后要是混不下去了,我就去开个寺庙供个佛像,保准能生意红火,哈哈!”
庭府带来的想来应当是厨房的下人。
火架堆上的兔子被铁签子串了起来,上头刷上一层带有颗粒的泛白蜂乳,掏空的兔肚里填了不少香料。被火舌这么一燎,兔皮全身晶莹松脆,散发着诱人的甜香味道。
几个姑娘还有庭秋月都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待兔肉取下铁签后,庭真用瓷盘托了一只兔腿过来给顾无言,却见顾无言正抱着胳膊立在一块大石上,面容微冷,看着不远处被山雾挡的有些朦胧的普济寺。
“言哥哥?”庭真唤了一声,“你在看什么呢?”
顾无言没有回头,只拧着眉,应道:“真真,你看那寺是不是有些奇怪?”
“奇怪?”后头吃兔子吃的一手油腥的庭秋月听见了也凑了过来,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普济寺看了许久。“哪里奇怪?不是和早上看到的一样吗?也没有多长个腿出来连人带寺的跳起来呀?”
赵明珠走过来,忍不住白了庭秋月一眼。
他不拘小节的吃的一手油,模样看上去要多邋遢就有多邋遢。
顾无言终于回过头无奈笑了一下。自己这个好朋友说话总是这么没头没脑,倒也好,天真纯善嘛。
“是和早上看到的一样,而且比早上更安静。”顾无言解释道。
不远处的普济寺笼罩在淡淡的山雾当中,没有长腿,当然也没有多个眼睛多个鼻子什么的。但它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了寺门,门口只有两个僧人模样打扮着的人守着。整个寺里静若无声,连僧人诵经声都不见了。
若是换作大清早的,这的确没什么问题。
可现在是正午。
“啊!”庭秋月恍然大悟地喊了一声,“刚刚不是还看到不少马车来往进出吗,怎么一转眼的都不见了?”
也不是说都不见。
马车都还是在寺外停着的,可人影却是半个都没有了。除了那与山雾混合在一处的迷蒙的烟雾香火味道以外,没有半点人声,就好像是……整个寺被突然掏空了一样。
庭家这边的人也没有心思吃喝了。
三公主牵着宁北羽走过来道:“会不会是衍悟大师讲经了,所以大家都安静地去听讲了?若是大师讲经,其他人不发出声音便也正常了。”
那衍悟大师是一名德高望重的高僧,虽普济寺不大,但有他撑场每日里头还是香火不断。在每年秋猎的时候,延佑帝更是会带领百官来明山脚下的普济寺祈福,等同于皇寺。
“有可能吧,”顾无言说,“但大师讲经,为何要将寺门也关上?”
“这……”三公主凝目一望,果然那寺门都被关上了。两个守门的小僧看似是在一本正经地站着养身,实则看起来倒有几分守着门不让人进出的意思。而且他们还时不时地左右看,像是在防着什么。
赵明珠沉默了一会儿道:“普济寺会不会出事了?”
最近不像是个太平年,京城里几次三番地出事,一会儿这儿死了人一会儿那儿失踪了,还闹出不少大案来。赵明珠本能的觉得有什么不祥的预感,像是又要出事似的。
“别瞎猜了,”顾无言看了她一眼,转头对庭秋月道:“你在这里护着几个女孩子们,我去看看情况。”
普济寺就在隔壁,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去看一眼就知道了。
“言哥哥,我也……”庭真一听顾无言要离开,连忙接着话也要跟去。
赵明珠反手拉住庭真的手劝道:“你不懂武,去了也是给顾世子添麻烦,还是留在这里吧!普济寺就在这里,我们要过去也就小半柱香的功夫,不会如何的!”
赵明珠是个机灵的姑娘,一看顾无言就是喜欢独来独往不要人跟着的那种,遂劝住了庭真让她不要跟着去让顾无言束手束脚。
顾无言赞赏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快步助跑了几步,随即一个蜻蜓点水,身轻如燕地竟是踩着林秋湖的湖面就朝着对岸的普济寺去了!
颇有些翩若惊鸿,矫若游龙的样子。
“飞!飞!”宁北羽指着顾无言矫捷的背影惊喜地叫了两声。
三公主也惊讶地掩了掩唇:“早闻顾世子在北域边疆的威名,秋猎那日见了只当她箭术惊人,没想到这一身轻功也是如此了得!”
夸了自己兄弟就好像在夸自己似的庭秋月挺起胸脯,满腔的自豪:“那是,三公主还没有见过我哥们儿出神入化的骑术还有鞭法呢!那叫一个……”
“又不是你的骑术你的鞭法,你在那得意个什么劲?”赵明珠冷眼拆台。
顾无言倒也真的没有能够横跨林秋湖的本事。
只是他们所在的地块和对面的普济寺恰好是林秋湖结末的角,直线统共也就几十丈的距离。真有那种能够从林秋湖这一端点水点到那一端的本事她也用不着再日思夜想对敌之策,直接点进敌方大营把敌军将领给咔咔了不是更快么?
李嬷嬷给她做的新牛皮靴防水,一路点过来都没有湿了鞋。
顾无言又小跑了好一段距离,避开守门的僧人绕到了寺庙围墙的侧面。
这侧面不知是寺里哪一处的厢房,纵横排列整齐,内有充盈的檀香味道,是十足的寺庙香火味。
可怪就怪在,一眼望去这个院子里竟是一点人烟也无。
真的没有人在?
顾无言内心疑惑更甚了,她没有急着翻墙进院一探虚实,而是在墙外绕着寺庙走了一圈。路及正院大厅时,她方才听到了人声。
那声音沉稳有度,听起来有些耳熟,好像正是普济寺那位衍悟大师的声音。
“施主,你们究竟是受何人唆使?人命关天,还请快快放下手中桐油!”
桐油?
顾无言心头一凛,双手扒出墙边的砖缝,轻而易举地将自己提了上去。
面前豁然开朗。
这里是普济寺的正院,正对着大殿的佛祖,院中放置巨大的三脚鼎炉,其边还有不少红纸包裹的签语。
若是平时,在鼎炉附近求过签上过香的香客都会进殿去跪在佛祖跟前,听寺里的僧人诵经祈福。可今日却有些不对劲,从早上开始到现在的所有香客都聚集在这个院子里,面上不是祈福上香时的恬静和虔诚,反而满是惊恐。
地上躺着好几个僧人,竟是全都身首分了家,汩汩的血迹正在不断地从脖颈出的断口涌出,将院内的泥地染了个鲜红。
顾无言瞳仁一缩,脸色越发凝重。
寺庙香火味太重,竟是掩盖了血腥味,让她没有及时察觉到不对劲。
进寺上香的十几个香客正瑟缩在院子的角落里,多是女子。他们面前站着好几个拿着刀的僧人,青灰色的僧袍下摆沾满了血迹,看上去有一种十分诡异的恐怖感。
从他们刀上还在不断低落的血迹看来,地上那躺着的尸体应当都是他们杀的。
可是僧人杀僧人,这是什么鬼,中邪了么?
衍悟大师站在院子中央,他身后同样站着一个僧人打扮的人,手中大刀正架在大师的脖子上,毫不留情。
另有两三个僧人手中提着一桶一桶黄的发黑的桐油,在院子的四角浇了个透。
这是要放火烧寺吗?为什么?
那堆满是泪痕惊慌失措的香客们皆衣着华丽,有妇人有年轻小姐,皆是京中出来的上香的贵人。普济寺地理位置好,从京城出来半个时辰的路程就是寺庙,很是方便,京中女子多愿意来此地祈福。
“上苍恩赐,选汝为祭之品,仓神德重,汝应深感荣幸,何以悲泣?!”那拿刀威胁着衍悟大师的僧人高声朗道,仰天之时满脸的虔诚,像是一个万分忠诚的信徒。
顾无言从他脸上看出了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