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晟尧用了最快的时间到了医院,他但是他刚刚走出电梯,就听到一句话,病人失血过多,已经死亡,你们家属还是赶紧准备后事了!
像是一根大棒狠狠的打在了后脑勺上,他身止狠狠的晃了一晃,眼前发黑,费了好大的力气他才稳住自己的身形。
那句话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过来,刺的他耳膜一疼,他不想听,可是那些话却一字一句钻到了他耳朵里。
他不想听,却不得不听。
这真是一件没有办法的事情。
手术室的灯早已经灭了,宁陌寒也刚到不久,看到厉晟尧的身影,突然冲着他的方向大叫了一声:“二哥。”
那一刻,厉晟尧只觉得宁陌寒烦得很,他装作没有看到他,转身就走,他不相信时初会出事,明明前几天她还活的好好的,怎么可能就出事了。
这一定是假的,都是假的,不然怎么会发生这么可笑的事情,明明陆吾恩在,宁陌寒也在,他们怎么可能保护不了时初。
是假的,一遍一遍的催眠自己,男人深邃的眼眸越来越深,像是沁了一汪碧水,在眼眶里隐忍翻滚。
可惜宁陌寒却追了上来,跟他道歉:“二哥,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时初。”
说着,摆出一副你要打要骂随你的模样,可是厉晟尧不想打他,也不想揍他,他只想让他收回这些话,时初还没事,她被陆吾恩保护的豪发无损。
若不是陆吾恩,他怎么可能放心,可是偏偏最让他放心的陆吾恩却没有保护好她。
厉晟尧摆出拒绝听到任何话的姿态,可宁陌寒还在孜孜不倦的跟他说那些他不愿意听的话,他从来没有觉得宁陌寒这么讨厌。
明明他不想知道,为什么他要继续说下去,小时,她明明不会有事的,明明不会的。
他抗拒的姿态如此明显,可是正因为如此,宁陌寒才比任何人都难受,二哥托付他让他照顾好时初,结果时初却出了事,自责,愧疚像是一道道鞭子一般抽在自己心头上。
他决定了,只要厉晟尧肯消气,他把他往死里揍都行。
厉晟尧没动,他像是封住了自己的感官,听不到一点儿声音。
宁陌寒看着他的表情,他虽然没有哭,可是他的表情却比哭还难看:“时初已经没了,你进去见他最后一面吧!”
宁陌寒的声音又钻了出来,像是灵巧无比的小蛇一点一点的往耳朵里钻,疼得他耳膜都要爆炸。
他不想听,却不得不听。
“这个玩笑一点儿都不好笑。”厉晟尧觉得那是一个玩笑,不然怎么可能会那么可笑,这一定是个玩笑,他可能是被陆吾恩收买了,所以才这么故意骗他的,这些人真坏,为了逼他跟时初分开,竟然连这种办法都用上了!
他不信!时初她不会死的,她还没有嫁给他,她怎么舍得去死。
她不会死,她也不能死!
男人唇角在发抖,脸色发白,他的眼神透着坚定,执拗,还有狂热,宁陌寒看着这样的厉晟尧,感觉他像是要魔变了一般,双眸赤红:“二哥,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时初已经死了,她方才在车祸现场五脏六腑都被撞碎了,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已经说没救了,大哥一直让医生在抢救,可是,真的没救了!”
他比厉晟尧早到一会儿医院,所以比他更了解事情的状况。
而陆静临这会儿没有被送到警察局,而是被五花大绑的扔在角落里。
“不可能!”厉晟尧突然吼了起来,他当兵多年,从来没有这般失控的时刻,那双眼睛像是沁了一层血色:“她不会有事的!”
这样吼出来,不知道是在告诉自己,还是在说服别人!
他的头慢慢的低下去,紧接着情绪彻底失控,他接受不了时初出事,接受不了。
他情愿出事的是自己,也不愿意是她,她还怀着他的孩子,她怎么舍得出事。
不会的!
她不是最喜欢小孩子吗,为了这个孩子可以拼尽自己的性命也要保住他吗?
所以,她不会出事的,她一定还活的好好的,一定是!
拳头攥紧,骨节分明,指甲却片片发白,像是在极力克住什么!
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一定是陆朝衍,一定是他,他一直不愿意时初跟他在一起,所以才演了这出戏骗他!
对,骗他的,这一切都是一个骗局。
偏偏陆朝衍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个男人前段时间还不能站立,这会儿已经能勉强站了起来,他望着一身哀凄的厉晟尧,眉眼却不为所动,那双凤眸里藏着冷芒灼灼:“厉晟尧,你给我听清楚了,我妹妹已经死了,是被你们这一对狼心狗肺的狗男女给害死的,你少在这里给我惺惺作态,赶紧滚!别扰了我妹妹死后的清静!”
“轰”的一声,心口仿佛有炸药瞬间炸开,炸的他五脏六腑都鲜血淋漓,他大口吸了一口气,摇头,拒绝的姿态:“我不信,你在骗我!小时舍不得的,她舍不得我跟孩子的!”
还有孩子,时初哪怕再狠心,也不会离开这人世间的。
“孩子?”陆朝衍突然古怪的笑了出来,那一双凤眸里噙满了失望,他知道厉晟尧是妹妹的劫,却没有想过,妹妹会把一生都给赔进去。
“孩子在你妈死的那天已经没了,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活不下去了,厉晟尧,是你们这一对狼心狗肺的狗男女害死了我妹妹!”陆朝衍说这些话的时候,像是有刀在割厉晟尧的肉,每一字,割一下,每一句,剜一下。
疼的,他说不出来话来。
他曾经以为子弹打入骨头里是这个世界上最难以承受的疼痛,可是今天他却发现,陆朝衍的这一番话,却是每一字每一句扎入了他的心肺里。
呼吸一下都是疼。
男人赤红着眼睛,拼命呼吸:“我不信!”可是他的脸一下子惨白到了极点,若是他不相信,脸色又怎么会那般难看,像是褪尽了人间最后一点儿秋色。
他身子开始轻微的颤抖,接下来之后变得巨烈的颤抖起来,连同他的眼神都乱了,他还在死死的开口:“我不信,我不信,她不会有事的!”
陆朝衍看着他的反应,嘴角挑起一丝轻嘲,眼底的冰冷像是墨一般永远化不开:“你不信,你可以去查,孩子前几天已经死了,还有,你再问问你的陆静临,我妹妹是怎么出事的,是不是她开车把我妹妹撞死的!”
他突然扬手指向了陆静临。
那一瞬间,陆静临是真的害怕了,她从来没有这般害怕过,浑身颤抖,感觉每一个寒毛都张开了一样,细碎的风一阵一阵的涌到了她身体里。
直到现在为止,她依然能看到那大片大片的血花,在她眼底铺满,她这辈子都没有见过那么多血,都是时初跟陆宝的血,她甚至还能看到最后的画面。
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厉晟尧突然一把将她提了起来:“为什么?”
陆静临被吓傻了,她感觉到男人身上一股子骇人的冷气,那目光像是随时都能凌迟了她一样,她这才意识到,时初的死已经让这个男人入魔!
她爱了他多年,在他身边呆了七年,可是这七年,他从来没有给自己一分希望,而她却在幻想中不能自拔,以为时初死了,他就能跟自己在一起。
以为没了时初,他其实可以将就一下娶她,谁让她爱了他那么多年呢。
可是她没有想到时初的死,让这个男人看起来像是疯子一般可怖,她摇了摇头,嗓音像是被人掐住了一样:“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
但是下一秒,男人突然把她拎到了窗口边。
20楼的高度,狂风大作,风将她的长发打的凌乱,她感觉到刺骨的冷意:“晟尧,我不是故意的,我错了,你放过我吧!”
她尖声大叫起来,可是男人的手陡然一松,她的身子紧接着坠了下去,那种失重的感觉瞬间袭卷了她的全身,陆静临吓得脸上瞬间失了血色。
如果就这样被扔下去,她肯定死的很难看。
厉晟尧却没有松开手,他望着她,眼底的恨意刻骨铭心:“陆静临,你满意了吗?”
陆静临吓傻了,身子一抖,突然空气中传来一股子尿骚味。
她竟然是被吓傻了。
她全身颤抖的看着楼下林林种种,嗓子恐惧的在发哑:“我错了,我不敢了!”
万幸的是,宁陌寒突然上前一步抱住了厉晟尧:“二哥,你冷静点!”
杀人是要犯法滴啊,更重要的是,为了这样一个女人赔上自己一辈子,太不值得了。
见他没有反应,宁陌寒又添了一句:“二哥,你不去看时初了,她还在手术室里等着你呢。”宁陌寒紧张的心跳都要停止了,二哥素来最为冷静,怎么每一次碰到时初的事情会这么失控呢。
其实这种事情如果换在阿笙身上,他估计也会承受不住,光是想想都觉得疼,更何况是切身实际的发生,他几乎没法想象如果有一天阿笙没了怎么办……
好说歹说最后厉晟尧把陆静临提了上来,然后随手扔在了地上,陆静临只觉得自己的后腰一下子撞在身后的柱子上,刺骨的痛却让她硬生生憋了回去。
可是,陆静临却不敢叫痛,目光惊魂不定的看着厉晟尧,他已经疯了,再也不是以前的厉晟尧了,方才他真的差点杀了她。
第一次,她觉得死亡离她如此之近,近在咫尺,仿佛随时都要死去了一样。
陆静临脸色发白的看着他,生怕这个男人又发了疯。
男人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目光冷的没有一丝情绪:“如果我早知道会有今天,三年前,我宁愿死在雪山上,也不愿意你把我背下来!”
陆静临浑身一怔。
而陆吾恩神色也复杂到了极点,偷偷的看了一眼陆朝衍,他依旧神色无波无动,像是没有听到这句话一样。
紧接着陆静临突然哈哈笑了起来:“所以,你后悔了吗?”
天!宁陌寒感觉厉晟尧的表情跟从死亡战场回来一样,仿佛只要手指轻轻一捏就能把陆静临捏死,可是这个女人,竟然还敢挑战他!
他要不要去找个地洞钻进去。
“二哥,你真的不去看时初了吗?”半晌之后,宁陌寒害怕手术室外出现血光之灾,终于幽幽的说了一句。
男人像是被什么东西钉住了一样,望向了手术室,方才已经陷入癫狂的情绪这会儿像是彻底平静下来,甚至平静的有些不真实。
方才明明厉晟尧都快要发疯了,这会儿不言不语的样子,莫名的戳人泪点。
他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像是每走一步都要耗费自己全身的力气,而陆朝衍上前下不,想拦住他的动作,却被陆吾恩按住了肩膀:“算了,朝衍,就让他进去再见小四最后一面,跟她道个别,希望来生小四不要遇到他了!”
说着,陆吾恩拍了拍陆朝衍的肩膀,示意他冷静点,但是陆朝衍却突然来了脾气,他一看到厉晟尧,就想到自己妹妹的惨状:“不行,凭什么让他见小四,他没资格!更何况,小四也不一定愿意看到他!”
一句话,却像是击中了厉晟尧的灵魂深处。
是的,他没资格,他前几天还对她说了那样的话,她肯定还没有原谅他吧。
她那样的人,最是嫉恶如仇,她肯定不会原谅他的!不会!
“你进去吧!”陆吾恩按住了陆朝衍,陆朝衍刚醒,自然力气敌不过陆吾恩,所以最后还是被陆吾恩给按住了。
其实他知道陆朝衍的性子,自从他从慕慎西那里知道了那天时初难产的前因后果,他对厉晟尧已经算是彻彻底底的失望了。
陆家的四小姐,凭什么受他这般践踏!他厉晟尧凭什么把黎晚和的死归在小四身上!
可是,总得让厉晟尧见最后一面,不然他怎么能死心!
厉晟尧进了手术室,空气里满是消毒水和血的味道,平生第一次,他觉得那个味道很讨厌,很讨厌,他硬着心肠走了进去,医生跟他说了什么,他听不到,他像是失聪了一样,只看到了手术台上的那个女人。
她的脸干干净净的,却显得惨白惨白的,白白的一团。
看的他眼晕,他的身子又是狠狠一晃,但最终还是抠住了手术台边才勉强没有让自己倒下来,她一定是睡着了。
可是手术台这么冰冷的地方她怎么能睡得这么香。
“小时,这里冷,咱们回家。”说着,他要上前一步,将时初从手术台上拖了起来。
可是时初安安静静的,她不会说话了,她也不会笑了,她不会说,厉晟尧,我讨厌你,我不想见到你。
曾经那么难以接受的话,他却突然觉得莫名的好听。
她哪怕是起来,说一句我恨你,也好比现在安安静静的好。
“小时,你没有死,对不对,你只是跟我开玩笑的,对不对,你们都在跟我开玩笑!小时,你跟我说话句话啊。”有冰凉的液体从耳边一点一点的滚下来,落入了他耳窝里,滚到了他皮肤里,他死死的抱住她,像是松开了她,就是松开了全世界。
时初的手耷拉着,像是对这个世界不抱任何希望了。
她睡得真香,真沉,厉晟尧捏着她的胳膊,得不到她半点回应。
心,越来越沉,一直沉到了底,他还记得那天,他见她最后一面时,说的那些绝裂的话,她一个劲儿的跟他道歉。
可是他都说了什么,他说:“你以为说对不起就有用吗?”
“你以为说对不起,我妈就能活过来吗?”
“陆时初,除非你去死!”他那天跟她说了那么多混蛋话,如今每想起一句,都仿佛在心头重重的插上一刀。
如果可以,他情愿他没有说过那些话。
可是无论他说什么,她都听不到,她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她再也听不到了。
他抱着她,紧紧的抱着她,像是这样,可以把自己身上的热源分给她一点一样:“小时,这样就不冷了,咱们回家,回家就不冷了!”
他喃喃说道,不知道说了什么,身子的眩晕感更重,明明手术已经结束了,时初身上的血也被擦干净了,他却闻到越来越浓厚的血腥味,绕的他头晕。
她依然没有反应。
还是没有反应,无论他怎么喊她,她都不应了。
她一定是在生气,她发脾气了,使小性子,不答理他了,一想到这个,厉晟尧全身不可控制的发抖起来,他用力的将时初从手术台上拖了出来。
那一刻,隐忍的情绪全然崩溃,他动作发狠,却偏偏透着倾世的温柔:“陆时初,你不是恨我吗,你怎么能比我先死!”
可她,却再也不能应答。
“陆时初,你回答我啊,你还没有找我报仇呢。”声音越来越低,像是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不断的震动一般,疼得他全身无力。
他感觉有一股子力量在血肉里不断搅拌,浑身疼痛,那些疼像是千千万万条小蛇一般钻到了他皮肤里,一点一点的啃噬着他的血肉。
“小时,你说话啊。”她的沉默在他心底像是黑白影像一般炸开,又像是千千万万只利箭一般戳进了他内心深处。
自从那天,她从厉家离开之后,他就一直在后悔,后悔为什么要跟她说那些话,虽然妈妈的死让他悲痛至极,可是他不该跟她说那些话。
事实上,回到厉家之后,他就后悔了。
可是那晚发生了太多事情,让他没有时间去找他,他想,等他忙完这段时间他就好好去陪陪她,好好跟她解释,她一个人受了那么多委屈,从怀上孩子到孩子的月份大了,都是她一个人,生产的时候他一定要陪在她身边。
可是,他却没有想到她那天晚上会早产。
如果早知道会这样,他情愿用那些话伤的是自己,那些话不过是盛怒之下失去理智的话,他怎么可能不想认识她呢。
认识她,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幸事。
他的一生耗费了所有的幸运在十五年前碰到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
当年,他心里对她偷偷喜欢,却碍于陆厉两家的关系一直没有跟她表白,可是他心里一直想着,有朝一日,他会变得越来越强大,强大到不需要顾及任何人,可以自主的选择自己的爱人,可是,他却疏忽了命运的强大。
命运像是一股子不可抗拒的元素最终将他们两个推到了不知名的远方。
他捏着她的手,紧紧的攥着,像是这样,她就能感觉到疼,她就会还有反应,可是他却忘了,时初已经是一个死人,死人是不会有反应的:“小时,别闹了,咱们回家好不好,咱们先回家好不好,我带你回家。”
几分钟之后,陆吾恩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厉晟尧疯狂的样子,他像是疯了一样,不顾所有人的拦阻,要把时初带走。
自从看到时初尸体的那一刻,他就疯了!彻彻底底的疯了!
他眼里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只有她已经死去的样子,陆吾恩看着这一幕:“厉晟尧,你干什么,你把小四的尸体放下来!”
“她没有死!”他怒不可遏的大声吼道,她明明只是睡着了,她只是太累了,她没有死,为什么这些人都说她死了,他们都是骗人!
他们都想让时初跟他分开,他们这些骗子,都是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