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人却被拦了下来,而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法庭里面的所有人,而顺势望过去,却看到门口有一个轮椅上的男人。
厉家,厉宁。
关于这个厉宁四九城也有不少传闻,说是七年前不知道因为何故这个厉宁的双腿便废了,打那以后,厉宁性情大变,后来厉少容把他养在别墅里,几乎不见外人。
而他现在这个姿态出来,想必是双腿还没有彻底好起来。
毕竟对于一个年华大好的人来说,双腿废了等同于他的未来也没了,所以这几年不见厉宁,以为他的性子会阴沉难当,却没有想到,他还是有一双极为清亮的眼眸。
别人见了厉宁都不胜须臾,只有厉少容的脸色微微一变,拳头攥得欲发的紧,目光越来越阴冷如冰,这个逆子,他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难不成,他也想帮那个陆时初,简直是作梦,如今大选已经开始,而据他所知,阁下大选绝对会是压倒性的胜利胜过那个人。
所以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不会在乎,但是厉宁却他心里头的一根隐刺。
而经过短短的交涉,厉宁总算被放了进来,并且出席作证。
然而让人想不到的是,厉宁此次出席作证,不是帮助自己的爸爸厉少容,反倒是站在了原告那边,听到这个结果的时候,厉少容目光瞬间投望了过去。
但厉宁视而不见。
这一举动,让厉少容的目光又阴沉了几分,他倒是没有想过他这个没有出息,懦弱无为的儿子,竟然有一天会出席作证,就是为了定他的罪。
想到这里,厉少容嘴角的笑意反倒是更加诡异了。
对于接下来的事情,他反倒是更期待了,这几年,他比谁都清楚厉宁做了什么,他把他养在身边,他的行事都瞒不过自己,所以他很好奇,厉宁会说什么。
但是随着厉宁的开口,厉少容的脸色却已经是阴沉的不能看了。
少年的声音清朗如玉,像是一道暖光,却投下了千石百浪:“我作证,七年前容初惨死一事,跟厉少容有关!”
“你胡说什么!”厉少容不受控制的挣扎了起来,带动的声响引起所有人的侧目,大家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只见那个平时温文儒雅的男人这会儿双目赤红。
他的脸色看起来非常不好,甚至可以用凉薄无情来形容,他望着厉宁,声音淡淡开口,像是压抑着极大的怒气:“阿宁,你还有机会再说一遍!”
说完,他的目光落在厉宁身上,那目光让人不寒而颤。
厉宁像是回忆起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浑身一抖,但是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目光又慢慢的变得越来越坚定起来。
曾经的对外休养,其实是一种变相的软禁。
这么多年,他几乎与世隔绝,被锁在那个园子里暗无天日,曾经他也以为自己永远会这样子的,他也确实绝望了,他双腿被废,妈妈离世,倘大厉家能跟他说话的人少之又少,黎晚和不关心这些事情,厉连城更是一心扑在工作上,对于厉家二房的事情素来不插手。
厉铮这几年更是因为厉少容在仕途的表现更是对他赞赏有加,所以厉家几乎没有一个人能帮助他扳倒敌人。
厉宁开始慢慢的变得隐忍,他知道想扳倒厉少容必须天时地利人和,他位高权重,一般的案情根本扳不倒他,除非有一桩铁定的事实,才能扳倒他。
而他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一直在等待着,直到他听说了时初把厉少容告上法庭的事实,他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这些年他的容忍谦让却让厉少容更加变本加厉,甚至不惜,又一次的加害陆家。
他是陆家的外孙,他的妈妈是陆家人,当年妈妈那一跳,几乎带走了他生命中所有的光彩,只剩下黑白灰,可是厉少容的手段越发益利无情。
表面上他是厉家的小公子,身份尊贵,可是对厉少容来说,他其实什么都不是。
而他的忍让并没有保全自己的家人,甚至让他有一种变本加厉的节奏,胸腔里仿佛被什么东西砸得嗡嗡作响,他第二次开口说道:“我作证,七年前,是厉少容害死了容初。”
“你胡说八道!”厉少容突然不受控制的吼了出来,他双目冲血,像是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一字一顿的朝厉宁开口说道:“当年害死容初的人明明是陆时初,她因爱生恨,对情敌痛下杀手,导致了容初的死亡。”
说完这些话的时候,他目光投向了原告席上的陆时初,从开庭到现在,她几乎没有任何反应,清清淡淡的坐在那里,像是一抹快要虚化的烟。
“是不是,陆时初?是不是你当年因恨生嫉买通那些小混混要害死容初?”最后,他的声音猛然一提,冰凉入骨。
可惜,陆时初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似乎完全忽略了厉少容的声音一样。
陪审团上的人又开始窃窃私语,这件案子原本是一桩普通的谋杀案,但是涉及到陆厉两个大家族,导致这桩小小的案子变得不普通起来。
这几天,更是有不少零零散散的证据提交上来,但是却不足以将这件案情的真相公布出来,直到厉宁的出现——
厉宁的出现就像是一束光照在了众人中间,同时给众人一种灵魂深处的震惊。
随着案子的发展,大家觉得仿佛窥探到了两大家族之间的秘辛,甚至所有人都在等待着陆时初开口,可是她依然没有开口。
倒是身后的陆吾恩担忧的望了时初一眼,目光逐渐变得复杂起来。
而时初的不开口,导致厉少容像是得到了某种印证一般,嘴角浮出了一丝得意,含着笑目光投向了法官,语气慷锵有力:“既然陆时初都默认了,这件案子有什么好说的。”
那姿态仿佛他早已经稳操胜劵了一般,目光落在法官身上:“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儿子在跟我开一个玩笑,毕竟天底下哪有一个儿子肯在法庭上指证父亲,对吧?”
说完,意味深长的扫了厉宁一眼,示意他说话谨慎点。
厉宁感觉到男人威胁的目光,却突然笑了起来,厉宁给人的感觉一向阴沉沉的,毕竟关在厉家大宅里七年,他不可能阳光的起来,但是这一笑却给人一种阳光通透的感觉:“没错,我确实是你的儿子不假,可是正因为如此,我才没有陷害你的必要。”
“我今天所说的每字每句,都是真实无伪的,请法官大人相信我的证词。”厉宁开始说话,随着他的每一字,每一句,慢慢揭露了当年的一桩旧事。
当年所有人都以为陆双华因为忧郁症跳楼自杀,但是实际上她并没有忧郁症,反倒是被厉少容常年投喂一种药,才导致她的精神出现了问题。
后来陆双华跳楼的时候,厉宁就在当场,只不过他当时年幼,他差点被厉少容发现的时候却被陆双华从陆家带来的佣人带离了现场,让他忘了看到的一切,如果他想保下这条命,今天发生的一切他只能装作不知道。
对厉宁来说,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可是他当年太小,哪怕是跟人说,也不会有人相信陆双华是他杀,而非自杀,更何况,他什么证据都没有。
一个孩子当年根本什么都做不了。虽然他这么多年有心帮妈妈报仇,可是,厉少容是做事隐秘谨慎的人,他做的事情自然不可能给人发现一点儿蛛丝马迹的。
厉宁这么多年对他恨之入骨,无奈自己没有证据证明什么,所以没有人会相信他的话,他一直隐而不发,直到七年前……
他因为容初一事残废了双腿,醒来之后,发现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时初被人送走离开四九城,而四九城的天也已经变了。
他一直对七年前那桩绑架案抱有怀疑,但是所有人都告诉他,是陆时初害的他没了双腿,因为没有证据确凿,他什么都不敢说。
而这些年,他为了让厉少容信任他,故意装作对时初恼恨的样子,甚至每一次都不惜对她冷嘲暗讽,为的就是让厉少容放下戒心,让他有机会查明七年前的真相。
可是哪怕如此,厉少容也不曾放下丝毫防备,七年时间,厉宁在厉少容身边只查到了一点儿证据,但是这些证据并不能扳倒一个位高权重的人。
他一直在等,直到有一天,他从许凤娇那里着手,慢慢的发现了一些真相。
当年厉少容出gui许凤娇,被陆双华发现,陆双华要去揭穿两人的相面目,却被厉少容发现,而陆双华因为常时间服药,神志渐渐失常,而她的话根本无人相信。
因为她知道了厉少容跟许凤娇的事情,所以被厉少容害死,所有人都以为陆双华是跳楼,可是却没有人知道,其实害死陆双华的人是厉少容。
这段往事的揭露,法庭里顿时热闹了。
在场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且多多少少跟厉家陆家有点儿关系,听到这一番话之后,开始不受控制的讨论了起来。
直到法官喝令肃静,才平静了下来。
而陆静临一直没有说话,对所有人的目光都见怪不怪,仿佛她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她垂着眼睛,一瞬不瞬的保持着同样一个动作。
厉少容有几次想扑上来,弄死厉宁,可是大庭广众之下,他什么都不能说,甚至有几次他开口想打断厉宁的话,都被法官大人给打断了。
此时此刻,面对所有人,厉少容都有一种感觉,羞辱。
极致的羞辱,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陆时初,都是因为她!想到这里,厉少容心底恨意翻腾,恨不得弄死陆时初。
其实也难怪厉少容会恨陆时初,因为她太像陆双华了,性子跟陆双华几乎如出一辙,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更是相像非常。
甚至有很多次,厉少容看着陆时初,都能感觉到那是陆双华回来了。
他对陆时初有一种深痛厌绝的恨恶,七年前更是精心布置了那桩事情,就是为了能彻底除掉陆时初。
没想到,七年前是她命大。
但是,随着法庭上的短暂热闹之后,厉宁又开口了,少年的音色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我这里有一份证据能切切实实的证明当年厉少容害死了我妈妈,他同样是害死容初的凶手,陆时初当年不过是一个替罪羊!”
此话一出,刚刚才安静下来的法院里再度全场哗然。
毕竟谁都没有想过,陆时初当年其实是被诬陷的,当年可谓是证据确凿,有陆时初买凶伤人的证据,灵音,转账,甚至人证,物证,还有通话记录。
可是谁能想象的得这里面还隐藏了一个天大的阴谋。
一切是厉少容所为。
不少人听到这段过往的时间不胜须臾,甚至陆吾恩也多看了妹妹几眼,当年的事情对时初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更是对她跟厉晟尧的关系是一次打击。
那么,容初到底是谁?
而在最后的最后,法官拿到确实的证据之后,宣判七年前容初之死跟陆时初无关,还她一个清白,而这一切都是厉少容精心布置的一个局。
厉少容要被送走的时候,厉宁突然来到了他身边,到了现在,厉少容的情绪已经控制不住了,如果不是他自由受限,他现在恐怕会杀了厉宁。
早知道这样,七年前,他就不应该给他留下一条命,是他一时心软才酿成大祸。
“你以为你这样,你们就能赢了吗?”厉少容看着厉宁,仿佛在看一场笑话。
厉宁心口微微一震,某种不可分辨的情绪瞬间击中了他的内心,他目光透着某种同情的意味盯着厉少容,如今厉少容因为谋杀容初一事已经被确立下来。
但,这远远还没有结束。
毕竟有些案子还没有详细的查明出来,他暂时被收纳入监,接下来还会继续查明他犯下的罪名,厉宁知道,一旦彻查,厉少容真的完了。
至于当年妈妈跳楼的证据,他也已经提交给了法庭那边。
到时候他就会罪有应得,受到应有的审判。
他望着面前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几岁的厉少容,却没有半点儿同情:“自从我当年亲眼看着我妈跳楼之后,我就在想,这一天什么时候能来,不过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厉少容,你害死了我妈,害死了容初,不管你认不认罪,你都逃不掉了。”
“哈哈哈!”厉少容突然狂妄的笑了笑,冲开了警察的禁锢,眼看就要抓到厉宁的衣角时,却被陆吾恩拦下他所有的动作。
陆吾恩的胳膊如同铁臂一般,一瞬不瞬的拦住了他。
男人的目光幽沉,隐隐透着几分寒意,厉少容却笑了起来,用仅容厉宁能听到的话语对他说道:“你们以为,仅凭这些就能把我扳倒吗?简直是作梦!”
那目光阴森森的让人害怕,更甚至,他眼底带着一种疯狂的嘲弄,像是嘲笑着他们的不自量力,他见两人都没有说话,又笑了起来。
“陆吾恩,厉宁年轻不懂,难道你真的不知道吗,今天大选结束,你以为这些证据算得了什么,只要阁下登选总统之位,你们陆家,还有你——”他的手指指向了厉宁:“本来我觉得你是我儿子,这么多年,我顾惜留你一命,但是你太让我失望了。”
“既然你跟你妈一样,不知死活,妄图扳倒我,那么厉宁,我就让你尝尝跟我作对的滋味!“这么多年,因为厉宁没了双腿之后,除了自由之外,厉少容对厉宁确实还不错,吃的喝的从来没有短了他的。
但是,他竟然敢背叛自己,那么就要承受自己的报复吧。
看着厉少容嘴边阴沉沉的笑,厉宁还没有开口,他却突然被陆吾恩拎住了衣襟,男人危险的眯着眼睛:“厉少容,话不要说得太满,小心闪了舌头。”
“还有,也许你觉得这些证据不足以定你的死罪,但是接下来,我会让你死的明白。”陆吾恩一字一顿的说道,然后跟扔死狗一般,把厉少容扔在了地上。
害死双华姑姑的人,他绝不轻饶!
厉少容惨叫一声,挣扎着要站起来,陆吾恩却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他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可是一双眼睛里却怒意滚滚:“时至今日,一切的因果都是你自作自受,咎由自取。”陆吾恩说完这句话,松开了对厉少容的钳制。
厉少容被人带走,远远的还能听到他不甘的怒吼声。
可惜,对所有人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阿宁,这些年委屈你了。”陆吾恩本来就是不善言辞的人,这会儿更是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平复厉宁的情绪,饶是他也没有想过,厉宁这些年会受这些苦。
厉宁倒是表现的很坦然,心中的秘密倾数吐露出来之后,他心里仿佛像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大表哥,其实没什么,这些年我一心想着扳倒厉少容,可是他权势涛天,我根本对付不了他,所幸今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罪刑了。”
哪怕这个案子还没有彻底判决,但是他知道等待厉少容的绝对不是什么好结果。
他从前优柔寡断,在没有一下子扳倒厉少容的机会,他只能按兵不动。
“你放心,大哥不会放过他的。”陆吾恩语重心常的说道,但是一扭头,就突然发现时初不见了,男人的脸色蓦地一变:“小四。”
厉宁也跟着慌了起来,他从进了法庭之后,就没有见过时初说过话,他看着脸色倏然一变的大哥,知道他向来不会轻易露出任何表情,这一次,怕是真的慌不了:“大哥,你别着急,四姐应该只是出去走走。”
“我怎么可能不着急,你知不知道小四她现在……”话音未落,陆吾恩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目光变得痛苦不堪。
但是他很快压住了眼底的情绪,语气恢复了一惯的沉稳:“我们分头去找。”
他们两人正焦急不安的寻找着时初,而不远处的一个小房间里,陆静临居高临下的望着陆时初,女人的面容浅淡如烟,要说从前美的有多么惊心动魄。
这会儿她沉寂的仿佛是被风吹败的花,带着满身的落寞。
她俯下身子,嘴角勾了一个笑,语气温温软软,像是一朵端庄的花:“四姐,方才在法庭上,怎么没听见你说话,对妹妹今天的表现,可还满意吗?”
陆时初无波无动的看着她的脸,仿佛跟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
被她彻彻底底无视了,陆静临并不恼,只是紧紧的攥住时初的肩膀,笑米米的开口说道:“不管怎么说,你也该对我说一声谢谢,如果今天不是我,恐怕七年前的真相也不可能大白,你说是不是,四姐?”
见她一直没有反应,陆静临也不恼,目光悠悠的,透着几分挑衅:“对了,四姐,你想必不知道吧,我今天之所以愿意出庭帮你作证,其实都是因为晟尧,他答应我了,只要我帮你作证,证明厉少容是害死容初的凶手,他就会娶我为妻,四姐,你说你要不要恭喜我一声呢?”那语气,越来越软,透着几分温言软语的味道。
而一直没有反应的陆时初,目光突然有了一丝细微的变化,她望着陆静临,像是第一次把对方望到了眼底一样。
瞧着她执拗的目光,陆静临又笑了起来:“不信是吧,那你听听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