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了？[娱乐圈gl]》 第1章 高空中的初遇 今年六月，北京的天气比往年湿热，即便是坐落在近郊的首都机场，空气也让人难受得烦躁。黑色的奔驰保姆车停在三号航站楼前，夏唯戴好了墨镜，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长腿跨下车。 眼前是自己前阵子代言手机的巨幅海报，整张剔透的脸挂在巨幕上，清纯透着禁欲的杏眼对着自己本人放电，这是一种奇妙而尴尬的体验。 经纪人兼多年的老友朱谦将提包交给她，与助理一人拉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催促她别愣神赶紧走。 “我有点困。” “上了飞机就睡。”朱谦看着她如飞的大步子，笑着哄道。 夏唯对外打造出的印象是一个女神，美丽的、纯洁的、高冷的。所以偶尔冒出一两句类似撒娇的话语的时候，就异常地可爱。然而这种可爱往往持续不了三秒，你转眼再看她的时候，脸上早就没有一丝表情，墨镜后面的眼想必也是清冷的，令你恍惚觉得方才的反差萌只是一种幻觉。 “这回没有粉丝挡道啊。”夏唯幽幽地说。 “总不能什么行程都让他们知道。”朱谦打趣，“你还想有？” 夏唯抿了抿嘴。 这一程是去浙江参与人气小天王廖远的新单《唯一》mv的拍摄。夏唯还没有从中戏毕业，又是人气蹿红的女神，时间表紧张得很。而廖远那边也差不多，两人凑到一个共同的空档期着实不易。即便如此，公司依然坚持要夏唯做这支mv的女主角。 夏唯和廖远都是中唐娱乐的艺人。中唐娱乐是个相当繁荣的娱乐帝国，旗下包括唐娱影视、唐娱音乐、中唐经济运营三个分支公司，拥有中国大陆娱乐圈的大半天下。而夏唯的继父唐中兴，正是中唐娱乐的董事长；母亲夏晓慧则是董事会成员，曾为这个公司注入最初的大笔资金。捧夏唯，是很自然的行为，却不是最终计划——夏唯终将在这个娱乐帝国的高层分一杯羹。至于什么时候分，分多少，这都不是目前的夏唯需要考虑的问题，她毕竟还太年轻。 《唯一》的试听音频一在网上曝光就引来了热评如潮。前些日子，廖远和夏唯传出了私交甚密的绯闻。25岁的廖远是个努力的创作型歌手，之前没有任何桃色新闻，他与夏唯都是才貌兼备，背景养眼。 这对金童玉女一有交往的苗头，就在网上掀起了巨大的cp热潮。更戳g点的是，廖远在宣传时透露：“《唯一》这首歌，是一首很有现实意义的情歌。” “唯一”，含有夏唯的名字，“现实意义”就如快要捅破的窗户纸。这mv女主角，除了夏唯，还能是谁？ 然而一行人还没到检票口，就得知了一个消息：他们的航班临时取消。 “最近的呢？”朱谦问。 小助理支支吾吾地答：“我刚问过了，最近的是一个小时之后的航班，但是……只有经济舱了。要头等舱的话，就要等八个小时之后……” “真奇了怪了哈，头等舱满员经济舱坐不满？”朱谦都气笑了。 小助理插嘴：“现在人都喜欢装逼。” 夏唯又是幽幽的一句：“我装了二十二年的逼。” 助理：“……” 八个小时，太耽误事了。但是经济舱…… 夏唯的嘴都抿成一条线了，显然正在努力接受“本大小姐就要坐人生第一次经济舱了”的事实。为自家企业挣钱的时候，夏大小姐还是很有奉献精神的。 “谦哥。”大小姐提了一个即将改变她一生的要求，“我要靠窗的座位。” 一个小时后，夏唯一行三人登机。为了避免被认出来，她把自己的脸捂得只剩下墨镜和口罩之间的一条缝。却不想，在这个航班的经济舱，居然遇到了熟人。 “崔姐。”她向自己公司的另一个富有经验的经纪人小声打招呼。 崔芒见了他们，一脸吃惊。谁都知道夏唯出行从来不坐经济舱。崔芒刚要站起身，就被朱谦按了回去。 “崔姐，真巧啊。我们的航班取消了。”朱谦小声解释了一句，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便完成了客套寒暄的工作。在公众场合，他们的交流能少则少。 崔芒这次带的是最近人气节节升高的新人偶像组合“少女革命”。这个组合的成员，是三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他们从刚上初中的年纪就在中唐进行练习生培训。这种日韩偶像练习生模式，在中国还是零的突破，因此自从去年十月正式以组合出道，她们就以甜美的长相、过硬的偶像素质和巧妙的运营在网络蹿红。第一支单曲已经在不久前横扫各大华语榜单。 照理来说，也是火了。但是给她们配备的硬件条件一直很寒酸。这正是为他们设计的运营策略——卖惨。这世道，越是草根亲民，越是逗比，人气越高。你看那些过气明星，只要成了段子手，就一个个迎来了第二春。 夏唯对于自家公司的摇钱树自然是关注一些的。她知道这三个姑娘，队长叫唐菲菲，另外两个是孙可人和沈冰清。 坐在崔芒身边的两个姑娘是唐菲菲和孙可人，唐菲菲见到她还镇定一些，孙可人直接涨红了脸，毫不掩饰自己对夏唯的崇拜。而另一名成员沈冰清，坐在他们后面一排的靠窗位置，这孩子脸对着窗外，从始至终没有转回来过，对他们的到来不闻不问。 夏唯的目光扫到她的侧脸，心想：这态度，怪不得在三人里人气最低，白瞎了一张好脸。夏唯的座位就在沈冰清的后面，一抬头就看见沈冰清歪到座位和机窗只见的脸。她闭着眼睛，眼型深邃狭长，睫毛如帘，鼻型也好看，就是下巴不够尖，有点婴儿肥。 原来是睡着了，夏唯想。 熬过起飞阶段，夏唯总算舒服了些。她本来就对起飞降落的压差永远无法适应，这回还是在拥挤的经济舱，心情更差。后面断断续续的一直有婴孩在哭闹，吵得她心烦意乱。朱谦最了解她，知道她睡不着了，便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叠厚厚的剧本给她，“这是上回向洲跟你说的，王川导演的新剧本。你看看吧。” 所谓“向洲”，说的是夏唯继父的儿子，也就是她现在的哥哥，唐向洲。他在中唐掌管唐娱影视公司。 夏唯接过剧本翻了两页，心情迅速平静了下来。她是天生的影视从业者，对影视方面的一切都有着精准的审美，尤其是在中戏学习导演专业三年之后。好的剧本能让她心情沉淀，而绝佳的剧本，则让她的情绪为之摆布。这部《匠心传》正是后者。 夏唯用了两个小时翻完了剧本，被故事打动得久久不能平静，但是眼睛累得酸痛。她摘掉墨镜揉揉鼻梁，闭上眼想睡一会儿，却发觉眼前一片亮堂，怎么都睡不着。 原来是沈冰清身边的小窗开着，目前的方位，阳光正盛。 “喂——”实际上，夏唯连一个“喂”字都没有吐出来。她发现沈冰清醒了，漂亮明媚的眼蕴含着滚滚的悲伤。夏唯被这种隐忍薄发的悲伤镇住了。 沈冰清的嘴唇在微微颤抖，眼眶微红，泪水一点点在眼中堆积，却始终没有掉落下来。可是突然，她的眉角舒张开来，嘴角歪歪一挑，露出一个邪恶的小酒窝。夏唯可见到的她的左眼，一瞬间从极致的悲伤变成了极致的坏。沈冰清的面部生得比较立体，作起坏笑来简直就是一只吸血鬼。 夏唯就这样入迷地看着她自由切换着各种表情，好一会儿才明白，沈冰清正在看手机上的小说。因为太入神，这些表情，完全是她入戏之后，自动分裂为小说中的各种角色的自然流露。 就这半刻的功夫，夏唯不困了。 “看什么呢？” 夏唯被朱谦拍了拍，好在她本来就话不多，这时也就不用再去解释什么。虽然不太情愿打断那个姑娘，但她还是捅了捅前面的座椅靠背。 沈冰清显然是被吓着了。原本的受气小媳妇表情在脸上凝固了一刹那，然后马上恢复了标准的面无表情。她回过头来看着夏唯，好像是在内心里做了短暂的挣扎，之后放弃了，表情放松下来，两眼一弯。 夏唯说：“帮我关一下你的窗户。” “好！”啪嚓，光没了。 “飞机上不知道关机么？”夏唯板起脸。 “我没上网。”沈冰清晃晃手机，“飞行模式。”然后咧嘴一笑，露出两个尖尖的虎牙，回过头去。原本夏唯可以看见的半张脸，消失在椅背的另一边。 夏唯刚闭上眼，又听见前面轻声唤她，“女神！” 朱谦对沈冰清做了个嘘声的收拾，示意她不要打扰夏唯睡觉，夏唯却极少有好脾气地睁开了眼。 沈冰清又笑了，“女神，能不能给我签个名儿？” 夏唯面上显得不太高兴，但是点点头。 沈冰清得了大赦，掏出六章夏唯的写真照片，还有一只马克笔，恭敬地献出，“麻烦了，六个！我爸妈还有我闺蜜都特喜欢你！” “那也不需要六个。” “还有她俩呢啊！”沈冰清指指前面的唐菲菲和孙可人。 朱谦满脸黑线，夏唯则更不高兴了，“你是帮他们来要签名？” 沈冰清一愣，大义凛然，“是啊，但还是数我最喜欢你。” 夏唯点点头，如打印机一样飞快地将签名印了六份，闭上眼，接受了前座一句贱兮兮的“多谢女神”。 第2章 少女偶像的日常 飞机到达杭州萧山机场的时候已经将近晚上十点。夏唯的三个保镖已经在接机口恭候，来接沈冰清她们的只有一个公司外派助理。少女革命组合紧跟着夏唯走出去，接机口瞬间沸腾了。 喧嚣的人声和此起彼伏的闪光灯，震得沈冰清脑子一懵，紧接着，她去掉了自己的一切表情，向着高举“少女革命”应援牌的粉丝们点头致谢，做出奢侈的微笑。 当然，围住接机口的粉丝们，大半是夏唯的粉丝。沈冰清在她身后不过十步的地方看得清清楚楚。这位女神，穿着不显山不露水的简谱衬衣和短裤，将拥挤的机场通道走成了自己的t台。她对热情地围上来的粉丝们报以得体的微笑和感谢，并且慰问她们。 “太晚了，你们赶紧回家吧，不安全！” “家里人知道你们出来么？要几个人一起打车回去知道么？” 沈冰清听到远远地听到夏唯这样说着，脑海里回想的却是飞机上的那锅底一样的臭脸。 人生如戏啊，不过，她装好人，在演技上可没有我难度大。沈冰清小骄傲了一番，翻了个巨大的白眼，管理好表情，跟上队友。 沈冰清在人群里挤得飞机餐都要呕出来了。三人的组合只有一个崔芒保驾护航，她被落在崔姐后面，得到的保护不足，被极少数黑粉拽得露了肩带，头发也是一团乱。 耳边充斥着“菲可党”的尖叫，团饭和唐菲菲孙可人cp党的人数太庞大，“冰清”的呼唤声薄弱得可怜。沈冰清努力跟随着崔姐的脚步，板着面瘫脸大声喊：“谢谢大家！劳驾让一下好么！” 这样的呼吁没有带来什么效果，突然，沈冰清被人拉住了手，整个人被牢牢地向前带过去。孙可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退到她身边，紧接着唐菲菲也靠过来，三个人紧紧连成一条锁链，彼此拥挤着向前进发。 好容易坐上了保姆车，外派助理瘫在座位上抱怨：“公司怎么还不给你们配保镖啊，再这样下去会死人的！” 崔芒默不作声，专心给司机指示着去酒店的路。孙可人一脸担忧地看着沈冰清，每次遇到这种情况，她都替沈冰清尴尬。 然而沈冰清好像五行缺心眼儿，已经开始刷起微博，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睫毛随着视线上下忽闪。 “哎，你们看！” 唐菲菲和孙可人探过头去。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有粉丝在微博上上传了他们下飞机的视频。他们看到的这段，是最后时刻，三个人抱在一起，共同前进的景象。三个人看得乐滋滋的，突然一只手抢走了手机。 崔芒将沈冰清的手机揣进包里，“你们仨，还不回忆一下明天录节目的流程！明天一早就去电视台，可没多少时间给你们准备了。” 三个姑娘沉默了。 “可人，你坐到那儿去。”崔芒又指挥着，让孙可人和唐菲菲坐在一起，沈冰清趴在她们的椅背上露出一个酷酷的脑袋。拍照片，发官方微博，一气呵成。 沈冰清卧坐回自己的座位，旁边空空荡荡没有人。而孙可人也不好意思离开唐菲菲再回来和她坐在一起。她突然想看看夏唯的微博上发了些什么没有，还有她们少女革命和夏唯一起出机场，有没有对此的相关微博。然而一摸兜，意识到手机被没收了。 少女革命一行入住了一家比较大众化的快捷酒店。酒店离电视台不远，可以让她们多睡会儿。 三个妹子住在一个家庭房，刚一摆脱崔芒的控制，就聚到了一张床上，开启午夜八卦版模式。 沈冰清神秘地说：“我马上要变出一样东西送给你们做礼物。”她在包里摸了摸，甩人民币一样把手里的东西摆在床上，“夏唯亲笔签名照，你们每人选一张！” 唐菲菲和孙可人淡定不了了，压抑着咆哮的喜悦之情各选了一张，抚摸着上面还飘着马克笔味道的字迹。沈冰清脸色一凛，从唐菲菲手里把她选的照片抢了过来，“这个不能选，这个我预定了。” 唐菲菲身为队长，再不爽也要保持风度，一边重新选一边说，“那张那么暴露，你不是不喜欢暴露么！” “我不喜欢暴露，不代表我不喜欢看别人暴露啊！” 孙可人问：“这儿还剩下三张呢，你怎么要了那么多？怎么跟她说的？” “我说，我父母还有朋友都是她的粉丝。” 孙可人睁大了眼睛，“你父母不是连电视都不看么！” “啧。”沈冰清一脸精明，“当然不能说真话了。这三张我回去卖给我们班同学。一张怎么也能卖个一百吧？” 唐菲菲侧目：“当个偶像当到你这份儿上也是挺不容易的。” 沈冰清还当好话，“是吧！” 孙可人又不解了，“你怎么还随身带着那么多夏唯的照片啊？” 这话正问在沈冰清心头，她撑开自己的包给两个姐妹看，唐菲菲和孙可人都是一脸丢人。只见那包里装了好几捆照片，每一捆都是一个当红艺人的。 “遇上大top不容易，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沈冰清这样总结道。 他们三人不是第一次一起出远门住宾馆了，之前也不是没上过综艺节目，也许是遇见了夏女神，让她们今晚特别亢奋。可是继沈冰清之后，唐菲菲和孙可人的手机也被没收了。 沈冰清狡黠一笑，又从行李箱的夹层里掏出一个手机，最遵纪守法的唐菲菲下巴都快掉了。 “哎，你们谁也别给我捅出去啊！不然以后晚上没得玩！”另外两人频频点头。 用沈冰清的小号上了微博，唐菲菲抢着说：“搜索，‘少女革命’！用实时的！” 可是不一会儿，三人的心情从激动，变成愤怒，再变成尴尬。 关于少女革命的微博太多了，每分钟都会新增十几条。可是最扎眼的，就是团粉、菲可党和沈冰清粉的撕逼。少女革命的粉丝大多是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和二十五岁以下的年轻女性，这些人里，学生又占多数，正是非理智粉最多的群体。这一次的撕逼，关注点在于有人讲沈冰清被落在后面，被无秩序的粉丝拉着冲撞的照片。 冰花们（沈冰清粉）说，运营从来不管沈冰清的死活，三个人一起走，凭什么经纪人只护着前面两个？菲可党则给经纪人洗白，或者说不关菲可的事；团饭说，一切都是中唐的锅。 原本没有三个当事人的事，但是粉丝们撕着撕着就转移了风向，开始骂对家偶像的能力、长相等，污言秽语层出不穷。 沈冰清关了手机，“每次都得撕一场，他们真闲的。”看到孙可人眼睛都红了，她揉揉孙可人的头发，“咱们原来还得感谢崔姐没收手机，用心良苦啊！行啦赶紧睡吧，明天别起不来！” 第二天一早，崔芒就到她们的房间里来拍摄小视频。少女革命从还没正式出道的时候，就一直以有爱的小视频积攒人气。这些小视频有两个共同特点：逗、穷。这两个特点直指网民们对平民偶像的追求。 今天，崔芒拍下了她们在外出差，三人同挤一个房间、迷迷糊糊亲亲热热的起床场景。视频中，沈冰清掀起阳台的窗帘，青春焕发无需裸妆，睁着还没完全睡醒的双眼，呆呆地看镜头。她穿着印着好些小熊图案的白色分/身睡衣，从窗帘后面走出来，一股脑趴在床上。另一边，唐菲菲还藏在被窝里，被子罩到脑袋上，被孙可人拉被子、砸枕头都一动也不动。 “太可爱了！”崔芒动动手指开始上传。 沈冰清从床上爬起来，揉揉被撞得生疼的鼻子，“崔姐，我们的手机啥时候还给我们啊？” 崔芒双眉一跳，“你还有脸说！自己看！” 沈冰清接过手机，看到上面显示的微博。原来是她昨晚翻的那个白眼儿，被有心的记者拍了下来，发上去添油加醋。这么一瞬间都能抓拍到，尼玛也太有心了。 沈冰清也懒得看到底是怎么添油加醋的了，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这条微博被转了两万次了，其影响之大也不言自明。 “总是跟你说注意管理表情管理表情，你这么一来知道我们得花多大功夫帮你公关！” 沈冰清垂头挨训。 “你告诉我，你当时为什么要翻白眼？” “啊？”沈冰清想了想，“可能是，为了证明自己吧。” “证明什么？！” “证明我的双眼皮儿不是拉得。” “翻白眼能证明双眼皮是不是拉得？！” 沈冰清一身正气，“我没拉过我怎么知道？” “那你翻什么翻！” “试试呗万一蒙对了呢。” 对沈冰清这身贱骨头，放任自流是最好的抵抗方法，崔芒深知其所以然，愣是爆着青筋出去了，“给你们二十分钟，二十分钟之内上车！” 崔芒走后，唐菲菲劝她：“你为什么总是这么顶撞呢？少说两句会死啊？” 沈冰清也不回应，没事儿人似的把手机揣回了包里。临走，孙可人最后叫住了她。 “翻白眼不能证明没拉过双眼皮，闭眼才行。现在的技术，闭眼也不能完全确定了。” 沈冰清愣了。 “你没拉过，我拉过。”说着孙可人裹着一身冷气绕过她走了。 第3章 面瘫上综艺 有的时候，沈冰清觉得孙可人完美诠释了社会给“少女”这个名词贴上的一切标签。娇小、俏丽、乖巧、可爱。最重要的是，她的心，海底针。 沈冰清的话只是无心之言，但是以孙可人的敏感，觉得受伤了也是无可厚非。沈冰清追着她想要道歉，但是上了保姆车的时候，孙可人又像往常一样在朝她眨眼睛了。俨然消气回到了小甜甜状态。 上了车，崔芒就开始给三个姑娘提醒马上要参与录制的综艺节目的注意事项。 她们参加的是浙江卫视当红节目《星约黄金档》。这档节目打破了中国大陆综艺的传统模式，没有户外真人秀，没有明星做游戏和访谈，甚至连主持人都没有。在《星约黄金档》上，每一期会邀请一组嘉宾，以嘉宾们一起举行家庭聚会的方式，向观众展示他们所期待的明星们的另一面。 这个节目本来是身为中唐一姐的影后张爱萱冠名的个人节目，那个时候，节目是在张爱萱的家中录制的，每期由她和圈内名人一起聚会，也由她掌握节目走向。直到三年前，张爱萱结婚了，拒绝再做这个节目。《星约黄金档》就卖给了浙江卫视，录制地点也变成在电视大楼里打造出来的一套复式房。从此没有了张爱萱，节目也彻底没有了主持人，没想到散漫的模式居然更加吸引收视率。 “这回除了你们还有stardust组合，节目组是想给你们两组制造点粉红气息，你们差不多就行，别太过了。” 沈冰清暗地里瘪嘴：谁想跟他们粉红哟。 stardust组合比她们的出道年龄长三年，是中韩合作打造的一支四人男团，平均年龄在22岁，其中有两个韩国人。他们大半时间都在韩国活动，但在中国的人气也不容小觑。少女革命和stardust都是不允许谈恋爱的，所以如果两个组合擦出点小火花，必然是观众喜闻乐见的。但是中唐的意思是，两组尽量别闹出什么绯闻，因为那男团不是自家人，不好控制。 “沈冰清，stardust四个人分别叫什么？” 沈冰清迅速回答正确。 “各自的角色和性格？” 沈冰清又答对了，崔芒给她的脸色终于好了些。 “记着你们三个的设定。菲菲你不要管家务，就弹琴作曲就好。可人做饭、甜点和拼盘，到时候那个组的肖荣会跟你一起做饭。冰清是不会做饭但是负责洗碗，还有跟金炳权一起打电玩。好了吧？” “对了，刚才说到双眼皮，你们都跟学校请好三个月之后的假，音乐盛典之后咱们马上去韩国给你们做微整。” 在崔芒的唠叨中，她们终于来到电视台休息室，见到了stardust。上个这节目，沈冰清是激动的，因为她喜欢张爱萱；但是跟金炳权搭档，她是拒绝的。 “hello帅哥。” “你好。你真人比电视上还要漂亮。” “……”原来你中文说得这么好，为什么在演唱会上总是装哑巴…… 金炳权认真地说：“我中文很好的！不过公司让我装傻，咱们很像呢！”说完还呵呵傻笑。 原来是难兄难妹，这种搭配简直感人肺腑。 节目的录制在一阵门铃声中开始。少女革命作为主人，将四位stardust成员邀请进屋，两组成员互相打招呼。很快，孙可人围上了粉红色的y围裙，开始切菜。在一众赞赏和痴汉的目光中，肖荣果然提出和她一起做饭，孙可人撒娇似的推辞了两下就答应了。 另一件卧室被改作琴房。唐菲菲像个大家闺秀一样，给每个客人端上他们想要的饮料，然后在三角钢琴面前坐下，对着自己手写的乐谱皱皱眉。 “这都是你写的啊！” stardust的另一名中国籍成员汪一涵拿起一张废弃掉的乐谱。 “嗯，其实我家里有三大捆废掉的曲子，落在角落里堆到房顶。” “太可惜了！” 汪一涵看着乐谱，在钢琴上弹出了一段旋律，摇摇头说：“a2跟b段的衔接有问题。” 唐菲菲迟疑了一刹那，突然灵感来了，弹起琴来。这时，另一个韩国成员也被琴声吸引了进来，听到唐菲菲刚刚临场发挥的作曲成果，激动得连连鼓掌，紧接着，他将乐曲稍微改了改，也弹了一段。 唐菲菲双眼一亮，“对！你这感觉对了！” 来自两个不同组合，两个不同国家的三个人，就这样共同创作起来。这样的情节，是《星约黄金档》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制片人看着导播画面，心潮澎湃：让观众们有幸观看了一次现场的音乐创作过程，感受这些热爱音乐的年轻艺人的才华，是多么有爆点的一次节目啊！ 饭香味飘了进来，汪一涵揉揉肚子，“太香了我都饿了。” 唐菲菲也合上钢琴，“我们可人手艺可好了，平时还给我们烤饼干呢！这里条件不够，下回让她多烤点给你们尝尝。” 几人来到厨房，刚好看见孙可人夹了个香肠给肖荣尝味道，一时间嘘声四起。孙可人红了脸蛋，俏声骂唐菲菲，“你就跟他们起哄，我以后烤饼干只给冰清不给你了！” “对了，冰清和炳权呢？” 这时，厨房里的众人听到一声游戏提示：“gameover.” 原本计划，沈冰清和金炳权一起玩3ds里的离线对打游戏，不知怎么的，两人找到了电脑上的网游，而这个网游，刚好是两人都在玩的。 为了节目效果，他们把电脑画面投射到了墙上，其他成员好奇地围到房间门口的时候，看到的正是如下一幕。 拉着窗帘，只开了床头灯的房间一片昏暗，沈冰清和金炳权两个平时不怎么开口说话的面瘫并排坐在地上，各自端着无线键盘，按着无线鼠标。两个屏幕也并排地打在他们对面的墙上，整个屋子就像个放映厅。沈冰清和金炳权正在用平静的语调交流着战斗内容。 沈冰清：“你抗一下，我得蓄力。” 金炳权：“gotit.” 沈冰清：“奶me。” 金炳权：“whatareyou——no，i.” 中英文混杂的一场激战，沈冰清和金炳权的组合败在了boss手中，两人开始继续面无表情地中英文混杂，甚至夹杂韩文地互相指责起来。 孙可人羞涩一笑：“我……没看懂。” 肖荣扶额，“没想到沈冰清居然是输出，金炳权是奶妈……” 幕后制作人员已经笑成了一团。 经过了常规的一边吃饭一边真心话大冒险，沈冰清和金炳权开始洗碗。原本他们的洗碗过程并不会给太多镜头，但是经过了刚才的一场网游，导演很期待他们在合作洗碗过程中会不会继续带给大家惊喜。于是，厨房的机位，全程开启。 他们的流水线是：金炳权用洗洁精刷碗，沈冰清再用清水洗净。突然，金炳权发现沈冰清老盯着自己。 “你看我？”故意蹩脚的中文。 万年面瘫的沈冰清，就这样毫无防备地破功了。然而她的破功，也仅仅是“扑哧”一声，马上就收回了笑容。而这个笑容，被完整地收入镜头，成为之后的一大吸粉利器。 “炳权，你果然不能干我的活，你会溶在水里的。”沈冰清憋着笑，一本正经地说。 “what？” “丙醛，c3h6o，通常情况下无色易燃液体。有刺激性。溶于水。”沈冰清有点憋不住了，一双长眼带笑，“丙醛欧巴你好，我是丙氰。噗。”又没憋住。 金炳权一头雾水地看着她，却因为那两次破功的笑，有点分神。 尽管节目最终播出时仅有一个小时的时长，但是录制花费了整整一个上午。又录制了少女革命的大热曲《青春备忘录》的现场表演后，过了中午，录制总算圆满结束。节目导演对这次录制非常满意，他看到了想要的效果，甚至得到意外之喜。 少女革命和stardust的成员告别后，崔芒拍着沈冰清的肩，难得地笑了：“演得很不错！” …… 夏唯于当天中午结束了mv的拍摄，又与廖远一起吃了个饭，拍了些合影，便由朱谦送回酒店休息。 车子经过浙江卫视大楼，看见一辆保姆车停在不远处，路边围了好些粉丝。夏唯贴近窗户看了看。 “是少女革命和stardust。”朱谦直视着前方说，“他们应该是刚录完《星约黄金档》。” “那档节目啊。”夏唯靠回去，从后视镜里看见高高瘦瘦的沈冰清正接过粉丝送上来的礼物，鞠了一个大躬。 “这几个孩子，还在上高中吧。” 夏唯说话声音很小，不知是在问朱谦，还是自言自语。朱谦笑，“你拍第一部广告的时候才6岁，上高二的时候已经拍过三部大热的电视剧了。” “她们跟我比啊？”夏唯说着闭目休息，自带傲气，“明天跟廖远他们谈的合作，你自己去吧，我去见王导。” “好。” 一路无话。 第4章 捉拿 “咱们的机票改签，推迟一天回北京。明天我们去廖远mv拍摄地观摩。” 崔芒将这个消息告诉三个姑娘的时候，她们有喜有忧，各怀鬼胎。唐菲菲爱音乐，廖远是她的偶像，她自然喜出望外。孙可人不想那么早回北京，但是对廖远没兴趣，算是喜忧参半。沈冰清只剩下忧心忡忡。 孙可人和唐菲菲上的都是艺术高中，只有她上普通高中，身为一个马上就要期末考试的高二学生，尽管不喜欢学习，但是也怕浪太久了不及格。 唐菲菲去找崔芒讨论新曲的功夫，沈冰清抱着刚从粉丝那里受到的布偶，躺在床上望天。 “冰清，给我看看你这个娃娃吧？” 沈冰清把布偶递给孙可人。这是那个粉丝照着沈冰清的卡通形象一针一线缝出来的布偶。它穿着蓝白色的舞蹈制服，乌黑的短发大概是用兔毛缝的，松软柔顺。眼睛又大又长，一脸严肃，不过比官方人设多了两个红脸蛋。 “做得好认真啊。你粉丝真好。” 沈冰清呵呵笑，“你俩不是经常收到这种东西么？” “我们基本都是两人cp的，单人的也很少……” 沈冰清从床上弹起来，刮了一下孙可人的鼻子，顺便把布偶抢回来，“你就知足吧！” 孙可人察觉到了异样，“冰清，你不开心？”她挨着沈冰清躺下，面对着沈冰清清瘦的后背，“是不是因为出来的时候那些粉丝跟你说的话？” 沈冰清没言语也没动弹。 “我知道。我要是你，我也难过。从一开始，崔姐他们什么都向着我和菲菲，三个人的组合，非要搞个菲可cp。但是你得想开点儿，你看今天来鼓励你的那些粉丝，你受气了，正好让她们越来越死忠。这么想的话，没准公司这也是在帮你呢？” “我不是因为这个。”沈冰清咕哝。 其实，这只是她心情抑郁的其中一条原因。第二条，是她隐隐有预感，虽然崔姐今天夸赞了她的表现，但是节目播出的时候可能结果不会好。还有一条是…… “可人，你说明天我们去观摩的时候，夏唯还会在场么？” 孙可人甜甜地笑了，“原来你是在想这个啊。应该会在吧？她跟廖远的关系……肯定不止拍《唯一》一部mv吧？” 说得很有道理。沈冰清感到危机重重。 从那天夏唯的面部表情来看，她觉得夏唯不喜欢自己。而且自己非面瘫的一面已经被女神看见了，再面瘫着见她，感觉很不自在。夏唯不仅是一个艺人，沈冰清知道她以后很有可能是管着自己的领导。一想到这一点，她就对夏唯避之不及。 “你很想见她吧？” 沈冰清把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一头短发扎了起来，“我又不是真喜欢她。她要是在场，我明天都不想去了。” 孙可人一喜，“我也不想去！” 上午十点，少女革命的保姆车停在信达工作室的录影棚外，沈冰清突然面目狰狞地缩成了一团。 “崔姐……我肚子疼……” 崔芒看看表，约好了是十点，一分钟也不要迟到是最好。她不耐烦地催促，“可人，送她去卫生间，回来直接进工作室。” 孙可人刚把沈冰清扶下车，就看见她对自己挤眉弄眼。沈冰清窝着腰：“我……好像来大姨妈了……” “啊？” “我的包……里面有卫生巾……” 孙可人瞬间懂了，跑回车里拿了她们两人的包，沈冰清却还没完，“换穿的裤子……” 直到崔姐头上都快冒青烟，孙可人才成功地将沈冰清送到卫生间。 “不是说好了只是拉肚子么！你说那么多我慌死了！” 沈冰清一股脑扎向隔间，“尼玛，我是真来大姨妈了！” 十分钟后，两人潜出卫生间，打车去了孙可人最爱的商业街。 “冰清，咱们这样真的好么？廖远那边会不会生气啊？” 沈冰清买了两个可丽饼，塞给她一个，“你还不知道崔姐这是去干什么么？” “干什么？” “昨天晚上她说去观摩，其实也就是字面意思——观·摩，没有别的事了。你想想，之前跟夏唯偶遇，崔姐显然很吃惊，这说明人家廖远和夏唯，根本没有和咱们见面的计划。崔姐这回，肯定是想去讨好夏唯的。咱们去不去，谁在意呢？” 孙可人觉得很有道理，“可是这样的话……崔姐很可能碰一鼻子灰，回来大发脾气？” 沈冰清点点头。 “那咱们还触她霉头！我们快回去吧！” “啧，既来之则安之。是谁说的要来商业街？”沈冰清往前一指，前面就是杭州新建的最大的mall了。孙可人稍稍别扭了一下，笑得花儿似的拉着沈冰清跑进去了。 崔芒确实没有见到想见的夏唯，朱谦正在喝廖远的经纪人谈事情，也并没有理会她。但是好在，唐菲菲和廖远说上话了。崔芒欣慰地看了一眼唐菲菲，出来找沈冰清和孙可人，找了一圈没人，她赶紧给沈冰清打电话。这时才看见，沈冰清大概十分钟之前给她给她发了个短信。 “崔姐不好意思，我肚子疼得站不起来了，我们先回酒店去了！” 崔芒差点气得摔手机。她稳了稳，打算给沈冰清打电话，这时有电话接入，居然是夏唯打来的。 “崔姐，我遇到了沈冰清和孙可人，她们现在和我在一起，你别担心。” “夏小姐！”崔芒动了个心眼儿，“孙可人还好么——” 夏唯却没有等她说完，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夏唯收起手机，回到与王导见面的餐桌前，却没有落座，目光越过窗外，锁定了两个女孩。 “王导，真不好意思，我得走了。” “这么急啊？” “确实很急。”夏唯火速戴上墨镜，“谢谢王导看得起我，这个机会我会好好把握的。” “夏小姐哪里的话。” 王川是当今中国电影节几个顶尖导演之一，他的作品，叫好和卖座总是至少会占一个的。王导慈眉善目，看着夏唯交给自己的圈圈点点的剧本，感动的热度依然在心里打转。这个圈子里不乏俊男美女，不乏千方百计的努力家，不乏含着金勺出生的背景，也不乏生来注定的天才，但当这四样集中在同一个人身上，这样的人还怎么可能平庸？ 夏唯的车停在步行街外面，她跟在那两个目标的后面又保持一段距离，看着她们进了h&m。夏唯稍作迟疑，跟了进去。 从夏唯的角度看那二人购物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在这个她从来不屑于光顾的地方，那两个女孩在兴奋地游玩。具体来说，孙可人更加兴奋一些，她常常将衣服拿在自己身上比对，得到沈冰清的赞赏，然后在悻悻地放回去——很可能是买不起。他们还是有些身为明星的自觉的，墨镜一直没有摘下来，也没有去试衣服。 两个女孩经过一个首饰专柜，女孩子大都是爱首饰的，即便是一头利落短发的沈冰清，也舍不得离开。直到店员走过来，她们才尴尬地逃走。 夏唯不经意地笑起来。 “你好……”身后响起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你是夏唯么？” 夏唯一转头，看见自己刚好站在自己的海报前面，穿得还差不多，实在太像想认不出来都难。她温柔地示意那个粉丝不要叫出声来，与她合了个影。 再回过头，那两个女孩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一时间急出了一头汗。直到绕了三圈，终于找到了正在休息区喝果汁的沈冰清。此时的夏唯心里早就没了什么趣味，只剩下恼火。 沈冰清让孙可人逛完了来休息区找她。 她不太喜欢逛街，因为感觉上比练俩小时跳舞还累。这个休息区的桌子底下伸不开腿，她找了个不挡道的位置，将大长腿伸到外面，白花花得直反光，引得路人注目连连。夏唯远远地看着，一张脸彻底板成棺材了。 沈冰清的腿舒服了，就开始刷微博。一天没上，积攒了好多的转发，不过今天有点过分，手机都快卡爆了。 再定睛一看……什么？夏唯？ 夏唯转发了来浙江那天晚上，少女革命官微发的照片，还说“有幸与三个可爱的妹妹同一航班，很愉快[亲]”。 沈冰清莫名打了个冷战。 手一抖，点进了夏唯的主页。夏唯的微博不怎么发文字，也没什么自拍，除了各种打广告，就是美得让人不忍看的街拍。沈冰清是关注了张爱萱的微博的，那位二十八岁的女神平时经常在微博发自拍装嫩，但是毕竟是女神，矫情一点儿沈冰清也不反感。夏唯这种，太高冷。 沈冰清吐槽：要不是因为你的背景，就冲你这么装逼还能火得起来？ “你是喜欢这张，还是不喜欢呢？” 纯黑色的礼服，纯白色的雪景，无暇的肌肤，舒展的腿。夏唯是洁白天地间的一只优雅的黑天鹅。 沈冰清：“不喜欢，太装逼。”话说完，她突然意识到有人在问自己，而且那嗓音还有点熟悉。不是吧，这么有缘？ 沈冰清不情愿地抬起头，对上那双冷冰冰的、可怕的眸子，咽了咽口水，“我是说，比起照片，我还是比较喜欢真人。” 第5章 把柄 五分钟之后，沈冰清和孙可人乖乖坐在夏唯的车后座，路上安静得恐怖，孙可人的脸吓得发白。沈冰清倒是心宽，她施展阿q技能，心想，居然也能有夏女神为我当司机的一天，这波不亏。 沈冰清屁股一挪，手肘搭在前座，脑袋就伸到了夏唯的旁边，“前面左拐——” “我认得，你坐回去。” 沈冰清心里莫名的有点失落。 “你们是艺人，是微博粉丝动辄几百万的名人！知不知道你们今天干的这破事儿足以让公司开除你们？”夏唯的语调带着冰碴，吓得孙可人眼圈都红了，“沈冰清，回去之后写一篇一千字检讨。” 本来沈冰清确实正在心里认真检讨错误，但是一听这话，急了，“为什么就我写啊？！” “难道不是你起头带孙可人出来？” 沈冰清一挑眉，打算据理力争，但是突然看见孙可人憋红了的小脸儿，怜香惜玉之意升腾而起。 “是我……”唉，你又不是男的，你怜香惜玉个什么劲儿呢！沈冰清一脸颓丧，偶见夏唯映在后视镜里的眼眸似乎是弯了弯。 “既然承认，那就回北京之后一周之内写完。” 沈冰清要哭了，“女神，我落下好多作业了，能不能别再给我加个大作文了啊？” “可以。你不写，我这就打电话告诉崔芒，你们到底出来做什么了。”话音刚落，夏唯的手机震起来，上面显示的是明晃晃的“崔芒”二字。她在后视镜里对上沈冰清的眼睛，接起电话的一刹那，她看出沈冰清妥协了。 “崔姐。嗯，她们迷路了。” 沈冰清夸张地捂起肚子，朝夏唯挑眉毛，又指指自己。 夏唯白了她一眼，“孙可人没事，沈冰清肚子还在疼。” 夏唯回了北京就马不停蹄地赶回家里。她已经忘了上一次睡够六个小时是什么时候，亟需一个轻松温暖环境的滋润。她的家并不能让她在心理上完全放松，但是至少表面和睦，床也睡得舒心。 车上，朱谦让她看新闻。 夏唯和沈冰清一起出现在杭州h&m的事被曝光了。原本照片上只有夏唯的背影以及被挡住大半的沈冰清，而且众所周知，夏唯是不逛街的。但是有网友说在h&m遇到了夏唯，还秀出了女神与自己的亲切合影。于是网民们终于相信，那个照片上颀长的背影，确实是夏唯。 “这事会有什么影响么？” “不会。唯一的影响就是，女神也有亲民的一面。”朱谦对她暖暖一笑。可是夏唯的脸色并没有好转。 “沈冰清呢？” “跟你在一起的真的是她？” 夏唯放心了。朱谦既然这么问，就说明没人确定照片里的另一个人就是沈冰清。那只是一条跟沈冰清一样白花花的美腿和一样随意的短发而已，世上短发美腿那么多。这样一来，崔芒就算怀疑也没证据定罪。 她对沈冰清那个孩子没什么好感，但是已经用检讨书做了交易，如果出了意外多过意不去。 “夏唯？想什么呢？我在问你，怎么会去那里，还和她碰上了？” 夏唯草草交代，又郑重警告：千万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朱谦觉得她有些奇怪。他自忖是比她的父母还要了解她的人，夏唯的性子是不会去管这种闲事的，更不会在意一个小偶像会不会被公司开除。他不确定她这样的异常是好是坏。但是，马上要回去的那个家中，会有更多头疼的问题等着她来回答，他不忍心看到她疲惫的样子，于是将疑问吞回肚里。 夏唯的家在四环外的一个别墅区，是一座独门独院的三层别墅。她和朱谦到家的时候刚好是晚饭的时间，车停在外面，就能看见属于厨房和餐厅的窗户向外透着光。她在大门外朝着三层上的一间窗户招手，那里则有一个清越的叫声回答了她：“爸，妈！姐姐回来啦！” 夏唯看着妹妹唐向晚从窗口消失的小鹿一般的身影忍俊不禁。朱谦则看着她柔和的面庞失神片刻。也只有这种时候，她变得不那么高高在上，他才会想起，夏唯其实只是一个22岁的、还没毕业的小姑娘。 风尘仆仆的两人进门的时候，桌上已经摆满了大菜。唐向晚兴冲冲地扑向夏唯，索要了一个脸蛋吻，然后朝朱谦炫耀地吐了吐舌头。 唐向晚十六岁，是夏唯继父唐中兴和原配夫人的孩子。她刚出生没多久，妈妈就去世了，跟着唐中兴组建新家庭的时候，她才一岁，什么都不记得。对她来说，唐中兴和夏晓慧组成的这个家庭就是她唯一的家，夏唯是她最爱的姐姐，血缘上的亲疏并没有那么重要。唐向晚是个标准的小美人，小的时候的照片如今拿出来还可以秒杀一众童星，而现在是一张纯天然网红脸，是双语高中里的校花。她的那个私立的双语高中，对学生的管束并不太严格，她就又是涂指甲又是留棕色的小卷发，把自己打扮得像个洋娃娃。 “姐，我看你的新广告了！你比你在里面的那个搭档好看好多！” “这话可不能出去说。”夏唯捏捏她富含胶原蛋白的脸蛋。 比起唐向晚，其他家庭成员显得冷静许多。夏唯的母亲夏晓慧从沙发上站起，将近五十岁的女人身材保持得很不错，脸也比同龄人年轻。不了解她的人一定会认为这是玻尿酸的效果，其实她倒是并不做额外的美容。夏唯每次看见她就感觉看到了三十年后的自己，于是心情不畅。 唐中兴是个从外形看上去并不出众的男人。不出众，意味着不很英俊也不丑。不过夏唯有几次看到他换上衣，瞥到了隐隐约约的腹肌痕迹。唐中兴与夏晓慧结婚十七年，恩爱如旧。此时，他与夏晓慧一同起身迎接，“小唯。” 夏唯对自己的继父没有厌恶，毕竟这么多年来他对夏晓慧和她自己都很好，还以圈内领头人的身份给自己的事业铺了一条捷径。但想要比“尊敬”更多的东西，也是不可能了。她微笑回应：“父亲。” 夏晓慧拦住了要去厨房拿碗筷的朱谦，“你跟小唯上桌吧，客气什么，都是自家人。”朱谦脸有点热，余光一瞥，夏唯仿佛什么都没听见，正在被唐向晚拉着密聊。 所有人坐定了，唐向洲才从二楼下来。比起他的父亲，唐向洲显然在相貌和气场上都鹤立鸡群。他与唐向晚的五官有五分像，但是更深邃，更有棱角，身上自带一种冷酷之气。见到夏唯，唐向洲说出的第一句话就是：“王导和我联系过了，他夸你很认真也很有灵气。《匠心传》这部戏，一定会大火，这几天你也看看剧本里其他的角色，想一想有没有合适的演员人选。尤其是你和男主小时候需要的小演员，你要——” “够了哥！”唐向晚撅着个嘴，“姐刚回来你就说这些，不让人吃饭啦！” 夏唯对唐向洲说：“好。”之后两人再无交流。她总觉得唐向洲的目光像射线一样扫射着自己，心里也约莫有了个猜想。于是饭后直接拉着唐向晚回房间，躲得远远的。 浴室哗哗的水声终结，唐向晚正在擦拭身体。夏唯看到了她姣好的*映出的光影，将视线移到了她的书包上面。拉链上挂的是一对橡胶的女性卡通人物。夏唯将它们拿在手里把玩了一阵，才想起来它们所代表的含义。 “你也喜欢她们么？” 唐向晚踢着湿哒哒的拖鞋走出来，发稍还滴着水，睡衣在两乳的部分各湿了一个圆。她又弯下腰，摸着橡胶挂饰，夏唯刚好能看到她的沟壑。唐向晚从小营养好，发育不错，且玲珑有型。 夏唯转了视线，问她，“这是少女革命的两个女孩吧？” “什么呀，姐你居然不知道？这可是现在最火的菲可cp！”唐向晚做了个v字手，骄傲地表示自己是光荣的菲可党。 “火的是菲可cp还是少女革命？” 唐向晚没反应过来她的含义，“有区别吗？” 那个贱兮兮的沈冰清，果然没什么存在感。 “沈冰清么……她也挺好的，很漂亮。但是呢，冷美人这种风格现在不是很受宠啊。” 冷美人…… “加上‘自古冰花多脑残’，她那些粉丝太死忠，跟我们玩儿不到一起去。大多数人喜欢少女革命都是因为菲可cp，她俩可有爱了！姐，我来给你找……” 唐向晚燃起了安利之火，搜索了一系列唐菲菲和孙可人的视频罗列在夏唯眼前。夏唯表面上应着，心里却抗拒，她知道这只是公司的运营手段而已，从她亲眼所见的来看，至少沈冰清和孙可人的关系似乎更好。 “好啦，我困了。” 唐向晚一拍脑袋，“姐别睡！先答应帮我个忙好不好？” “不好。” 唐向晚可不管她好不好，直接把一摞写真照片和明信片塞到夏唯手里，“这是我们班同学托我的，想要她们的签名呢！姐你见到她们很容易的吧？” 确实容易，某人还欠我一封检讨呢。夏唯随意翻看着，基本都是唐菲菲和孙可人两人合照，或者少女革命三人照，单人照之中就数沈冰清的最少。整体数下来，唐菲菲和孙可人大概需要签名五十张，而沈冰清只有二十张左右。 想到唐向晚对她的那句“很漂亮”的评价，又想了想亲眼所见的沈冰清。 确实，她很漂亮，如果不是设定需要，如果她留长发穿裙子，甚至会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但是对于艺人来说，给人留下的唯一印象竟然是漂亮，简直是耻辱。 夏唯心里有点酸。 “姐，你看我八月就去美国上学了，之后一年咱们才能见一次面，你就答应我吧……” “好吧。”她若有所思地收下了周边。 第6章 女神的偷窥 《星约黄金档》播出的日子，刚好赶上沈冰清有个学校的补习，她气喘吁吁地奔回公司宿舍的时候，离节目播出只有半个小时了。唐菲菲和孙可人坐在电视机前的地毯上，一个屈着双腿带着耳机看着自己的谱子摇头晃脑，一个把腿架在沙发上拼命地压。沈冰清满面红光地掏出两样东西，“宝宝们接着！” 那是沈冰清在放学路上与同学一起到周边小店去买的手链，少女革命周边特色手链，她们三个一人一个。沈冰清的代表色是银白，她的手链便是银白色的丝线，挂着一个银白的星星；唐菲菲的是金黄色的丝线，挂饰是小太阳；孙可人的是樱花粉色的丝线上挂着月亮。 孙可人将手链在手上比了比，“哈哈，没见过这个款式的周边，谢谢冰清。” 唐菲菲则拿来一个储物盒，“都收在这里吧，咱们也不让随便戴饰品，以后有机会了，一起带着出去玩儿！” 三人将手链收在一起，虽然已经是明星，但究竟还是孩子，哪怕是一丁点廉价的物件，都可能激起她们莫名其妙的团结感情。唐菲菲又问沈冰清：“你怎么想起买这些？你平时从来不买这类东西的。” “夏唯那三张签名照卖出去了，我高兴！” “瞧你那点儿出息……” 唐菲菲信了，孙可人却还在用探究的目光瞧着她。沈冰清长眼弯弯，虎牙和酒窝装点着略圆润的脸蛋，对于孙可人的目光讳莫如深。 她今天陪着同学去周边店，惊人地发现自己的单人写真明信片卖的只剩下两张了，而唐菲菲孙可人的却还各自剩着一叠。又听见店员在嘀咕：“最近沈冰清的周边卖得怎么这么好，得去进货了。” 沈冰清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但身为偶像总要有些偶像的上进心。这一天，是她出道八个月以来第一次尝到了获胜的快感。 几乎与节目片头同时，沈冰清发现了手机上被自己忽略已久的微信消息。那是八个小时之前的了，因为上学的缘故被冷落了一整天。是一条加好友请求，对方头像是一个男人修长健美的黑白剪影，验证信息是一句：丙氰你好，我是丙醛。 “噗……” 电视里，姑娘们开门境界哥哥们，电视外，沈冰清同意了金炳权的好友请求。紧接着，金炳权秒回。 ——在看节目吗？ ——正在看。欧巴你懂了这个梗？？？[暴走表情] ——回去之后我询问我的助理。我们查阅了百科。是两种有机物，近似我们的名字读音。我的可以在水中溶化，你的闻起来很刺激。你的知识真多！ 看着金炳权如此认真学术略带生硬的解释，沈冰清一头黑线。实在不想承认，这是她做过的一道化学题里面出现的名词，因为那道题她一分也没拿到，老师让她写了一大篇解题过程，致使她死也忘不了这两样物质。 金炳权又发。 ——我们是有机物组合。[微笑] 这个欧巴有点蠢萌是怎么回事…… 沈冰清稍用套路来了个结尾，便不再理他。 节目正切到孙可人与肖荣做饭，两人配合略显手忙脚乱的场景。之前有金炳权的干扰，沈冰清看得很不认真，现在注意力集中在电视上了，心里渐渐蒙了一层沉重的纱。 节目画面始终在唐菲菲和孙可人的场景下切换，基本没有给她任何镜头。当然，这可以是为了打游戏情节的意外感。但是她一直看到所有人围坐在一起聊天爆料的内容，看见自己常常只被屏幕收录一只手，一个膝盖，甚至半张脸，看见那个一直晃在自己胸前的节目台标，更看到当时被提醒挡镜头而向后退，却退出了屏幕的自己，心里的温度渐渐凉透了。 早就知道，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时间已经接近五十分钟，她知道在厨房里与金炳权的那一段肯定是被剪掉了。 “冰清你干什么去？” 沈冰清温柔拨开孙可人拉住自己的手，还挑了挑她的下巴，“夏唯给我留的作业我还没写完呢，今天可是最后一天了。” 孙可人脸色一窘，“对不起……原本该我写的……” “这不关你的事。她就是单纯看我不顺眼，随便找个理由找我麻烦。我还能不识相么？” 沈冰清吊儿郎当地回屋，一头扎在床上，把脑袋埋在枕头里，过了一小会儿，再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除了眼圈微红，倒是看不出任何异样。她又打开手机，看到金炳权给自己发来了一个视频。 视角在沈冰清的左后方与金炳权的右前方之间切换。他们二人完美地带着公司要求的面瘫面具，两人不多话却异常默契。沈冰清看看金炳权被泡沫淹没的手，又看看他严肃的脸，漾出了满眼的笑。这个视频不是原片，不仅经过剪辑，还添加了很多吐槽字幕，看样子原本是打算放出来的。 沈冰清没有看完，虽然金炳权发这个给她大概是为了安慰，但是它并没能起到任何安慰的作用。 我当这个虚情假意又不讨好的偶像到底是为了点儿什么呢？ 沈冰清终于哭了。从十三岁进入这个公司开始，她就被选中她的唐向洲总经理教导要掩藏情绪，做一个有点酷的帅气役美少女。她很敬业，竟然真的没再哭过。 她原本是不想当什么偶像的，不论在唱歌还是跳舞方面，她都没有什么天赋。但是在她参加选拔的时候，心里想的是同公司的张爱萱、那时已经是最佳新人的夏唯，还有无数响当当名气的影星。距离这些人近一些，她就能更快地实现自己的演员梦。 她从小热爱表演，却走上了舞台，愣是花费比唐菲菲和孙可人多一倍的苦工，将没有舞蹈功底的自己变成一个舞担。就是这样也还不够，她还要受到一次次地不公平待遇。 为什么是她？ 为什么选中了她，又要百般欺负她？ 难道她存在的意义，其实就只是衬托太阳月亮光辉的一颗可有可无的星星么？ 从一开始就隐忍着，可是一直到现在她也没能得到答案。 沈冰清擦干了泪眼，焦躁地浏览着网页，“当个破偶像到底有什么好！检讨书都找不到同类模板！！！” 她拼死拼活算是凑了五百字，感觉已经没得可写了。这正是回北京的第七天，但是沈冰清破罐破摔了。已经晚上十点，她今天还没有练舞，而舞蹈房十一点半就会锁门了。 夏唯是在十点半左右，看见舞蹈房里的沈冰清的。 如果不是在办公室加班疲累，无意间拨到了浙江卫视的《星约黄金档》，她都忘了沈冰清还欠自己一份检讨。如果不是想起那份检讨，她也不会记得还有一摞明信片需要那三个女孩签名。看看日历，今天正是检讨书的截稿期，那个小偶像还没来交作业，她有足够充分的理由，到宿舍区逛一圈。 结果在少女革命的宿舍门口，她没有见到沈冰清。唐菲菲正在洗澡，孙可人告诉她，沈冰清出去了，不知道去干什么。 大半夜出去玩？夏唯有点怒。 从宿舍区回办公室的时候，夏唯换了一条路。她突然想看看训练中心，儿时她也是在这里跟着老师锻炼演技的。她穿过训练中心昏暗的走廊，走廊里隐隐回荡着音乐声。她跟着音乐声一路寻去，最终在一扇玻璃窗透光的门外停住。 那里面的人是沈冰清，她正独自合着录音机里的音乐练舞，头发被汗水打湿成一缕缕，松快的运动衫也被汗水浸透，贴在了后背上。整面墙的巨大镜子，里面只有一个瘦削但是有力的姑娘全力舞动的身影。夏唯从窗户里刚好能看到镜中的沈冰清的正面，看到她手臂用力时从袖口显露的流线型肌肉，看到她就算是在一次普通训练中也力求完美的面部表情。 老实说，夏唯至今都没看过少女革命的mv，也没认真看过一次她们的现场表演。在她的印象里，符合“少女革命”和“青春备忘录”这些名词的少女偶像，应该是只会做些不太难的卖萌花样的花瓶，但沈冰清的舞姿击碎了她的有色眼镜。 沈冰清为了额头不被汗水污染太久，将刘海别了上去，露出饱满白净的额头。没有了刘海的遮挡，她的目光更加锐利，那种放肆的张扬简直要冲破夏唯面前的这层玻璃。夏唯看着她翻了个跟头，然后在地上做了个街舞中常见的背旋，然后利落地跪地顶起身体，妩媚地顶胸。 一曲过后，沈冰清关了音乐去喝水。夏唯看了看表，现在已经接近十一点，沈冰清应该不会再练下去了。刚要敲门，手却一抖，停下了动作。 沈冰清在哭。虽然只是抹了一下脸，但是夏唯清楚地知道她哭了。想起大众视线下的沈冰清、私下里插科打诨的沈冰清，还有现在的这个倔强得不肯哭出声，更不肯让眼泪在脸上多停留一秒的沈冰清，夏唯莫名有些愧疚。 沈冰清并没有停止练习。喝过水后，她重新打开录音机，放了《青春备忘录》。这首歌的舞蹈看起来没那么辛苦，是清纯可爱风格。她一边唱一边跳，对着镜子练习起招牌的、定在脸上却依然显得面瘫的笑容。 看来她是打算练到十一点半。夏唯不再偷看她的练习。其实知道每一个艺人背后付出的努力都是常人无法想象的。沈冰清是个普高学生又如何？完成大把的作业之后才能加班练习又如何？努力得不到正比的回报又如何？比沈冰清惨的人比比皆是，她本不该有如此的心情起伏。 但夏唯还是对着手机迟疑了几秒，给并没有记录下姓名的电话号码发了一条短信。 第7章 难以同床 十一点半，因着楼管的催促，沈冰清匆匆收拾好东西，提着录音机出了舞蹈房。夏夜微凉，她满头满身的汗被风一吹冷得直发抖。沈冰清此时看到，手机上有一条半个小时之前的陌生号码短信，她更冷了。 “我是夏唯。今晚你带着检讨书来我办公室。” 完了……不过沈冰清是不会那么容易接受现实的，她还可以再扑腾两把。 “女神晚上好！我才练完舞，现在太晚了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明天吧！” 才发过去一分钟，就得到了回信：“还早，我不休息。你过来。” 沈冰清不放弃：“我一身臭汗，可不好意思见女神啊！等我洗完澡可就一点啦！” 夏唯：“少废话，洗完澡过来。” 事实证明，在滔天巨浪面前，狗刨水平的扑腾是毫无效果的。 夏唯的办公室坐落在中唐中心主楼的十八层，这是中唐影视行政部的楼层。一般的艺人是不会拥有办公室的，但是夏唯显然可以例外。 沈冰清拍了拍还湿润着的头发，踏出电梯，幽暗带点冰蓝色的灯光让她浑身一凛。 “夏唯她家人是不是特喜欢玩儿恐怖游戏啊……”夏唯唐向洲唐中兴有一个算一个:办公楼长得跟生化危机似的；脸长得跟办公楼似的! 沈冰清吐着槽，就看见一扇门上写着“朱谦”，旁边的写着“夏唯”。还没来得及敲门，里面就传来一声“进来”。沈冰清严重怀疑自己就是进了恐怖游戏，boss还是带透视眼的！ 办公室里倒是很亮堂，整体布局规规矩矩的。夏唯坐在办公室里唯一的一个软沙发上面，脱了鞋，两条又长又直的腿叠在一起打在沙发扶手上，黑纱裙摆褪到到膝盖以上。她长长的脖颈枕在另一边的扶手上，锁骨的沟壑让人生出想要往里面倒点儿水的冲动。 这景象对于沈冰清来说太刺激了。 女神啊，我还是个孩子！你为什么要以这样的状态来见我啊！是不是因为我让你看到了我不面瘫的一面，所以你也要以风骚的真面目对我坦诚相待啊！其实你可以更坦诚一些啊！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今天的月色，真美。”沈冰清抬头看向窗外——今天阴天。 “女神，你这办公室好大啊，崔姐的也就只有这儿的一半大！啊，墙上的海报真美，我什么时候才能有这么美的海报呢？” 夏唯：“检讨拿来。” 沈冰清：“……” 夏唯用力将检讨书从沈冰清手里抽出来，给自己披上了一件薄外衣，坐回到办公桌后面。此时，沈冰清再也看不到诱人的长腿和可以盛水的锁骨，感到自在了很多。 “我是打算着你会一点再过来，所以先休息了一阵，没想到你来得这么早。” 原来如此……竟然是自己挖的坑。沈冰清怯怯地看看她，发现夏唯虽然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检讨，但是面颊微微有些泛红。 她已经把字体写到最大，五百多个汉字大喇喇地列满了一整张横格纸，只希望夏唯能把五百四舍五入到一千。但是理想总是丰满的…… “你写了五百多字。” 因为夏唯的语气是没有语气，神态也是没有神态，沈冰清根本猜不透她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只能硬着头皮说：“女神，我这周一直在补作业和参加补习班，你知道我快期末考试了。这检讨虽然简短，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咱们看功劳不看苦劳，看诚意不看形式。我承认错误的心是真切的，对女神的感激更是澎湃的，我保证——” “嗯，通过了。” 沈冰清目瞪口呆。要知道，这检讨里几乎每句话都是从网上东拼西凑找来的，就这种水平也能通过，她不禁怀疑，要不是女神太困了脑子有点迟钝，就是自己刚才那番话实在太洗脑了。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女神，那要是没什么事儿了，我就走了！” “别叫我女神。”夏唯皱眉，“你在外面也要这么叫我么？” 沈冰清一愣，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可能是因为从没幻想过会在闪光灯下与夏唯同台，所以在她的观念里，似乎只有远远的屏幕里的女神，和私下里讨好的“女神”，再没有第三种了。 “你可以叫夏唯姐姐。他们都是这么叫的。”夏唯垂下眼来，胡乱翻着跟前的文件，脸又红了。 “那夏唯姐姐要是没什么事儿——” “我想起一件事。” 夏唯合上手中的文件，打开抽屉。趁夏唯低头的功夫，沈冰清发现了，那是个厚厚的剧本，已经被翻得有点破旧。她眼神儿不错，看见封面上写的是《匠心传》。 夏唯将一摞写真明信片放在桌上，推到沈冰清面前，“这是我妹妹让我帮忙的。她们班里的同学有很多都很喜欢你们，想要你们的签名。” 沈冰清拿起明信片，随手翻了翻，惊喜道：“这么多我的啊！还是单人的！”粗粗一数，一共七、八十张明信片，光是她单人的就有接近三十张。 “是谁的粉就买谁的呗。”夏唯说完又有些反悔，她意识到自己这句话说得太多余。但是沈冰清早就意识不到她说了什么，整个人都沉浸在“我终于火了”的喜悦中。 在场没什么其他人，沈冰清一激动，就打开了话匣子。开始诉说着自己今天收获的感动。先是发现周边店里自己火了一把，现在又发现夏唯妹妹班里的同学也有那么大比例是喜欢着自己的。按照这个比例，自己在全国的青少年里该有多少冰花啊！就算自己再怎么不受公司重视，再怎么被定位为陪衬，但是架不住人气高啊！ “可是从现实来看又不对。菲菲可人他们的微博粉丝数都比我多多了。发了《青春备忘录》之后，可人粉丝都五百万了，我才刚过二百万，也就比厉害的网红强点儿……” 夏唯听着她絮叨，相当地好笑有趣。 “啊，女神，我说话太多了。那我拿回去给她们签名，签好了就给你送回来！不对，是夏唯姐姐……” “算了，这不是公众场合，随便你怎么叫。” 夏唯听到关门声，才将专注的视线从剧本上面拿开。她对自己的一切都要求严格，也检查严格，因此会知道，方才与沈冰清打交道的整个过程，自己都表现得很不好。这种不好，表现为一种情绪的控制不佳。 比如会因为在她面前显露了另一种姿势而脸红，会为了掩饰些什么而有片刻的无措，会听着她说的蠢话却不觉得厌恶。 不过情有可原。这是毕竟是夏唯第一次同情怜悯一个小艺人。 正想着，沈冰清又折回来了。 她站在门口，讪笑，“女神，现在快一点了，宿舍区……锁门了……” 失策。夏唯没住过宿舍区，忘了还有这么一条门禁规定。她对着沈冰清挑眉，你这意思是，要赖在我这儿一晚上？她没把话问出口，毕竟人家回不去宿舍是自己造成的。 夏唯叹了口气，“今晚睡我这里吧，里屋有张大床。” 她给沈冰清找了牙刷和一次性杯子，帮她找了件巨大的t恤做睡衣，将她安置在大床的左半边。这是夏唯第一次做这种事，就算是对唐向晚，她也向来是懒得管的。 沈冰清躺下后大概半小时，夏唯听见窸窸窣窣的人声。沈冰清身上挂着大t恤，站在里屋门口，嗓音有点沙哑地问：“女神，我睡不着，可能太激动了。” 夏唯第二次白了她一眼。 “我想用这个时间先签一部分名。我是这么想的，我的明信片这么多，这不符合常理，要是明天直接带回去被她们俩看见了就只有两种可能的结果：一是她们觉得自尊心受到的伤害，二是觉得我自己买了些明信片混进去装逼。不管是那种结果我都好冤啊！” 夏唯想，第二种结果从某种角度来说还真不算你冤。不过她懒得费口舌，找出一支马克笔扔了过去。 沈冰清喜滋滋的，“女神你也早点儿睡，那剧本那么厚呢啥时候就看完了呀！熬夜多了加快衰老哟~” 夏唯准备睡觉的时候已经两点半了，这个睡觉时间对她来说倒是习以为常。在她的要求下，《匠心传》的后两个修改稿都由她操刀，这是终稿，她刚刚全部修改完毕。在终稿中，她加重了男女主儿时小演员的戏份，还使用了一些大小演员转换的影视手法。 沈冰清早已经睡着了，一片漆黑之中，窗外的微光刻画出她立体的面容，呼吸沉静，嘴角微翘。夏唯想，你为什么不能一直这样乖巧呢？略圆的脸都显得恰到好处了。 然而夏唯一躺上床，就后悔了。那个方才还乖巧安静的美少女，一下子就变成了一条八爪鱼，胳膊搂着她的胸口，腿也压上来，足足抬到肚子的位置。夏唯将她连续扒开两次，第三次被缠上来的时候终于忍无可忍，怒而坐起。大小姐的心里早就将那个烦人精踹下床一百遍了，但是女神的理智让她退而求其次。夏唯在地上铺了个褥子，将这尊神抱下了地。 第8章 点拨 次日清晨，夏唯起得比平时晚一些。这一天没什么通告，只是下午要与唐向洲和朱谦一起参加《匠心传》的演员、拍摄地商讨会。她一歪头，发现地上的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这是周末，难道沈冰清的日程这么赶？ 夏唯走到外屋，听见沈冰清正在打电话。 “好了妈，我没在外面留宿，我怎么给你解释啊！” “就是一个……姐姐。一个大明星。” “你也不看电视，说了你也不知道。” “那是，你闺女我现在可火了，可惜你们不看电视不上网，已经被时代抛弃了。” 夏唯立在门边，听着沈冰清打完电话，她挂电话的时候，一脸的幸福。 沈冰清一转身，就被门口倚着门框正瞧着自己的大美人吓着了，“妈呀女神！我妈给宿舍打电话，结果我没在，让我解释呢。” “你父母，不看电视不上网？” 沈冰清撇撇嘴，“他们啊，老古董。” 老古董还会放任你出来做艺人么？夏唯心里这样疑问，却没有说出来。 “其实我来公司之前他们还是看电视的，可是等我开始做练习生了，他们连电视都卖了。这样也好，我被人排挤他们也不会知道。” 夏唯闪了闪目光。其实她昨晚睡前想了想，自己之所以会对沈冰清过分怜悯，是因为自家企业欺负了她，这就相当于自己欺负了她一样。 沈冰清没有察觉到夏唯的异样，接着说，“女神，我马上就走了，今天要拍短剧。唉，好容易也让我上短剧了，角色还不太讨喜。” 中唐练习生有固定的网络情景短剧拍摄，一是为了涨人气，而是为了让她们锻炼演技。沈冰清是一年前才参与到短剧的拍摄中的，据说是因为她课业紧，而且演技本身就很好，并不需要锻炼。 演技好？夏唯又想起飞机上的那一幕，不由得有了个想法。沈冰清临走前，夏唯叫住了她，给她看了两页的剧本。 沈冰清将剧本页拿在手里，不禁将页脚念了出来：“《匠心传》……” “你看到的这一段，是少年时期的女一与男一的最后一段对话。我给你介绍一下背景：故事发生在一个架空朝代——梁国，女一颜匠心是皇帝最宠爱的公主，她和男一，也就是镇国大将军的儿子宋真是青梅竹马。其他的就不说了，这段是，皇帝昏庸听信谗言后将镇国大将军斩首并株连三族。当时十五岁的颜匠心将宋真偷偷救出来，让人将他送到远方的时候，两人最后在城外告别的场景。你来当女一，我当男一，你试着演一下。” “啊？这也太突然了……” “不演就把台词本给我。” “我演！” 沈冰清数了数，剧本上大都是描写场景，台词并不多，她仔细读了两遍，就放下了台词本，闭上眼，脑中出现了一片红叶纷飞的场景。再睁开眼的时候，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稳重而隐忍的气质，“准备好了。” 夏唯也并不看剧本，神色微敛，水灵的双目空洞无神。 “宋真……”沈冰清的声音在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夏唯抬了眼，一脸空洞麻木，却在于沈冰清四目相对的刹那，出现了些许动摇，“难为公主殿下相救，又来送我。” 沈冰清抬了抬手，举到半空又压抑住了*，狠狠攥着自己的衣角。她深吸了两口气，哽咽着说，“若忘不了，就当一场太长久的梦罢。” 夏唯的唇微颤，“殿下呢？可否梦醒？” “我么……是再也不会做梦的了。”双眼紧闭，眉心凝起，泪水滴在脚边。凝固了空气一般的沉静。 “匠心，我这就，不再回来了。” 沈冰清仍未睁开眼，像是不想看见现实一般。一只冰凉的手抚上她的脸颊，只是停留了一刹那，却令她为之颤抖。她想要捉住那只手，却再也捉不住了。 “宋真。”这次呼唤，低沉得连她自己都几乎听不见。就像是决心埋进心里再也不翻出来的前尘。 片段结束，沈冰清擦掉眼泪，一脸意犹未尽。夏唯有猜想过她的演技，但这个简短的试炼依然让她喜出望外。沈冰清没有经历过专业的训练，公司甚至不曾给她锻炼演技的机会，她简直是个天才。 尽管有些用力过猛，尽管对人物琢磨得不够透彻。但她仅仅看了剧情两分钟，没有准备时间，这样的表现，足以与电视剧圈初露锋芒的小鲜肉媲美。 夏唯笑笑，“很不错。” 沈冰清一脸“那当然了也不看看我是谁”的表情。 “但是你想过没有，我说了，颜匠心是皇帝最宠爱的公主。她应该是骄傲的，荣华的。从你的表演里，我看到了两层，第一层是对宋真的恋慕不舍，第二层是对宋家全家的愧疚。但是还应该有第三层，那就是她固有的一种傲气和贵气。另外，虽然古人会比现代人成熟些，但是观众是以现代人的眼光去评判角色的，你应该再演得稚嫩一点。” “骄傲又稚嫩……“沈冰清想了想，打了个响指，“就是有点傲娇呗！” 倒也……可以这么说。 “来来来，咱们再来一遍！”沈冰清戏瘾上来了根本停不下来，拉着夏唯的胳膊摇了两下，这撒娇一般的举动让夏唯顿时慌了神。 好在，来电话了。 “就这个feel倍儿爽！~~~~就这个feel倍儿爽！~~~~~~” 夏唯：“……” 沈冰清：“那个……忘了调振动了……” 电话一接起来就是崔芒的夺命连环吼，沈冰清被震得呲牙咧嘴，手机离开耳朵三丈远。 “给我。”夏唯抢过了手机，静候崔芒发泄结束，温柔地说，“崔姐你好，我是夏唯，沈冰清在我这里呢，不好意思我刚才有事耽误了她的时间。” “是的，一整晚都和我在一起。” “我这就让她回去，不好意思。” 说完，利落地按了挂机，对沈冰清说：“快去吧，她不会为难你了。”她拿来那一叠明信片，将沈冰清签过名的部分拿出，剩下的交给她。 沈冰清走后，夏唯翻看着自己手上的那一叠明信片。那天她从家里出来之后，到沈冰清学校附近的周边店里买了二十张她的单人明信片，在角落里做了点儿不起眼的标记，混到了唐向晚的那一叠里面。此时回到她手里的，是二十五张。 原来，沈冰清有点儿自卑。 她找到一些含有标记的明信片，仔细看着上面的字迹。每一个签名下面都加了些东西，有的是简单的笑脸，有的是她的卡通形象简笔画。这孩子，是如此珍惜着喜爱自己的人。 夏唯的视线在一张明信片上面停下，沈冰清在这一张上面加了一句话：“一起努力！” 夏唯连自己都没察觉地笑了笑，将这张明信片放在最底下，与检讨书一并收进了抽屉。 《匠心传》讨论会进行得非常顺利。除了敲定了剧本情节的一些细节，还对除了男女主之外的其他演员人选进行了提名。而拍摄地点，定在京北影视城和桂林两地。 此外，对于炒热度，唐向洲说出了这样一个提议：“不妨让夏唯和廖远，把交往的信息描实一些。” 夏唯和廖远对视一笑，两相同意。 回来的路上，朱谦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你为什么要推荐沈冰清演小匠心？” 夏唯歪头看窗外，“觉得她的演技应该可以挖掘。” “她出道以来有过什么演技？” “沈冰清是个活泼的人，但是长时间成功欺骗大众，让所有人都相信她是个面瘫，这样的演技还不够好？” 朱谦无法反驳，却觉得哪里不对，“虽然王导说相信你推荐的演员，但是他看起来也有点勉强。还有，你哥不一定会同意。” “我哥和她有什么仇么？” 朱谦笑了，“仇且不说，恩倒是有不少。” 夏唯听了他的说法才知道，原来，沈冰清参加练习生选拔的时候，根本毫不起眼，没有任何艺术功底的她原本是不可能被选中的——如果不是唐向洲亲自开口选她的话。 不仅如此，少女革命组合成立的时候，也是唐向洲钦点，让沈冰清加入到原本只有唐菲菲和孙可人两人组成的队伍中去。可是奇怪的是，除了这两次提拔，对于沈冰清平时在公司受到的不公平待遇，唐向洲却从来不闻不问。说“不闻不问”也许都是好的，很多时候，那些待遇背后或多或少总有唐向洲授意的影子。不然，崔芒作为一个小小的经纪人，又怎么敢对她百般嫌弃刁难？ 夏唯想起今天会上，自己说到沈冰清之后，唐向洲突然射向自己的探究目光，又想起上回回家的时候唐向洲的强劲威压，心里寒意顿生。 “你哥什么人你还不清楚？他心里的真实想法，没人看得透。” 夏唯听着朱谦这样的评价，冷笑一声，又挑眼看着他，“那你呢？我更想知道你的想法。” 朱谦顿了顿。刚好遇上红灯，他停下车来，深深望着夏唯，“你只需要知道，我的想法，永远和你一致。” 第9章 盛会 六月底七月初的时候，娱乐圈出现了两件不大不小的事。 一件是少女革命和startdust组合的《星约黄金档》在粉丝群体中激起了强烈的反响。节目对沈冰清和金炳权的忽略使两家粉丝同仇敌忾。尤其是众多冰花，他们以此为导/火/索，艾特少女革命官方微博，将官方往日里对沈冰清的一切无情打压事件挖了出来。从放任黑子的人身攻击、毁谤，到mv里寥寥无几的镜头，再到身为舞担却在live时solo部分镜头少得可怜，一切如数家珍。同时配以沈冰清与粉丝互动时真诚可爱的动图和文字描述。沈冰清曾经被冷落的舞蹈练习视频被重新顶了上来，受到数百万转发，话题“冰清莫方，我们捧你”连续一周冲上话题榜热门。一夜之间，沈冰清微博粉丝数量，从二百万上升到四百万，直追唐菲菲。 另一件，是夏唯与廖远公开交往。说是公开，其实也不算。有媒体拍到他们携手出入娱乐场所，对此，两位当事人说得模模糊糊，公司只说“感谢关注两位艺人，但他们的私生活还请大家给与足够的空间和尊重”。此言一出，几家欢喜几家愁，但这个时代的观众老爷已经不再是几十年前那个传统闭塞的群体，大部分人对此表示“只要男神女神幸福就好”。 在这样的背景下，中唐娱乐年度盛会在北京国展闪耀举行。 中唐每年有两次盛会，一次是年底的年会，还有一次就是七月初的年度盛会，也是中唐周年庆。比起只有内部人员可以参加的年会，每年夏天的年度盛会显然更受业界瞩目。 全内地的半个娱乐圈都在这里了，中唐年度盛会无异于一场娱乐圈大亮相。在这场盛会上，允许记者进入，如云美女借着夏天的机会，无不穿得靓和露，希望自己能登上第二天的头条。而会上任何一个细节都能为明眼人之处接下来一年的风向。 红毯两侧的记者早已等候多时，随着闪光灯咔咔作响，明星们接二连三地走上红毯。在迎接了两位视帝和一位视后之后，影后张爱萱挽着中唐董事长唐中兴的手臂走上了红毯。 张爱萱生育一女后复出，与唐中兴同行，意味着一姐归来，毫不动摇。她今天穿了一身露背的墨绿色蕾丝长裙，性感而不失稳重，衣料在背上勾勒出一个v字，露出漂亮的蝴蝶骨，一圈水晶点缀腰身，将她产后迅速恢复的体型刻画得格外妖娆。张爱萱已经接了一部民国题材电视剧的女主角，将于年底开拍。这将一改她几年前的轻熟女风格，令人耳目一新。 作为今年大热的新人，少女革命组合既要强调她们的重要性，又要有作为后辈的谦卑。她们是跟在一组有些过气的演员之后，在比较靠后的时间登场的。 三个女孩身穿同风格白色衣装，唐菲菲是白色连衣长裙，腰间装点着金黄色的太阳花，深棕色卷发配着明快的黄色发带，给人一种文静少女的感觉。 孙可人是一身高腰的白色公主裙，陪着纱质的浅粉色颈饰，又穿了桃花图案镂空的纯白长靴，露出一段嫩白的大腿。她是黑色直发，将头发扎成双马尾，一边配一个粉色的绒球，简直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梦幻少女。 沈冰清还是短发，婴儿肥被两边鬓角遮住，更显得五官英气，一双长眼却给整张脸增添了些许魅气。但她的出现，最引人瞩目的还是从短裤之下露出的明晃晃的长腿。可能是她从小徒步上学，又经常磨蹭，还懒得跑步的原因，她的腿部肌肉呈现完美的流线型，腿和上身、小腿和大腿的长度也几乎接近黄金比例。少女革命上一次登上杂志封面的时候，沈冰清专属内页竟然放了一张全腿照，那张照片至今还另摄影业界记忆犹新。今天，沈冰清依然是骄傲地展现着她这一过人优点。再加上她的代表色银白与整体的白色混合在一起，简直就像是一位男女莫辨的大天使。 这回的造型师怎么这么良心！沈冰清的贱笑就快浮现在脸上了，她憋得好不容易。 走红毯这种事呢，一回生二回熟。第一回可能会被四面八方的闪光灯和呼唤吓傻，第二回就知道，只要微笑就好。唐菲菲作为队长，站在沈冰清和孙可人中间。她们今天三人手拉着手，并排向前走。不少头脑清晰的娱记已经在心里打鼓：这沈冰清，是要翻身的节奏啊！ 沈冰清心里飘飘然，在签名墙上画了个自己的简笔画，今天的她，比平时笑得更灿烂几分。 坐到预定的位置，她刚好看见了踏上红毯的夏唯。 夏唯是挽着廖远的手走上来的，从他们两人踏上红毯的那一刻起，毫无疑问，闪光灯的咔咔声直接响亮了两倍，整个大厅一片白光闪闪，映得人睁不开眼睛。夏唯今日选了玫红色的口红，她本是典型的清纯脸，一双圆杏眼令她看上去懵懂无辜，而红唇却是这种无辜显得心机和智慧。 智慧是这个时代重定义的性感。 为了搭配廖远的深灰色西服和暗红色领带，夏唯穿了一身半长的红色修身礼服。这身礼服设计得很简约，是在颈前装点了些银钻，前襟做成中国风的样式，然后包裹着身体一路向下，到膝上才微微绽开。今晚的夏唯，是一朵夺目的红玫瑰。她将所有头发梳到右侧，右肩出没在乌黑的发间，修长的脖颈毫无修饰，自成天然。 廖远本就是以音乐鬼才著称，长相属于英朗硬朗有型的风格，本不算十分帅气。但是在夏唯身边，愈显男人味十足。两人一直向前，自始至终没有回头去看任何一家媒体的镜头。 “今天你们两位穿得简直像一对新人啊！”一位媒体记者在他们走向桌戏的时候起哄道。 廖远宠溺地看了看夏唯，而夏唯只是微微颔首，含蓄却一片娇羞。两人这一完美互动立时被诸多媒体捉住。头条预定。 沈冰清盯了她一路，直到熙攘的人群挡住了视线，她才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所在的桌席之上。看来她跟廖远是真的啊？ “冰清，看你的女神！今天真美！” “我看着呢，都看不见了呀……” 孙可人将她的脑袋掰过来，“你看哪儿呢！张爱萱在那边！” 沈冰清这才看见，张爱萱已经坐下了，坐得离她们还不远。然而她如一滴冰水滴在天灵盖：天哪我怎么会听到“女神”自动想到夏唯呢！张爱萱影后才是我的女神啊！只有张爱萱，才是我追剧的动力、贡献票房的诱因啊！ 除了她们少女革命三人，同桌的还有两位因选秀节目而大火的唱作型歌手，和一位影视歌三栖艺人。在一片欢乐的气氛中，她们礼貌性地合照，很快，迎来了沈冰清认为无趣，但是实际上包含着未来中唐发展风向的董事长讲话。 果然，唐中兴除了“目前可以透露的一些计划”之外，扔出了一颗重磅炸弹。 著名导演王川将与中唐合作拍摄人气网络小说《匠心传》的同名电影。目前已经确定女主角颜匠心由夏唯出演，男主角宋真的扮演者为廖远。这部电影将是今年下半年乃至明年，中唐娱乐的重头戏。 此言一出，全场一片哗然。 伴随着新的一轮闪光灯高/潮，王川导演现身会场，他左手边领着夏唯，右手边跟着廖远，对着记者朋友们一路挥手。王川导演站到了唐中兴的身边，旨意安静，声音并不十分响亮，却掷地有声地说：“与中唐的合作是早在十年前我与老唐相识的时候就约定好了的，只不过，之后自己也有了公司，身不由己，知道今天才有了这个机会。夏唯是我非常欣赏的新生代演员，我欣赏的不是她长得好看。”王导顿了顿，“当然，她确实好看。”一众哄笑。 “夏唯让我看到了这一代年轻人对艺术的热爱，这一点，我相信大家在走进影院观看《匠心传》的时候，都能得到体会。顺便一提啊，这部戏的剧本修改，全部是由夏唯完成的。” 全场又是一片沸腾，前排记者们迫不及待地开始抛出问题，却都被王川导演压了回去。 “廖远呢，也是我非常喜欢的歌手。我女儿还是他的粉丝，所以这回他答应出演，已经是给我和我女儿一份大礼了。至于他的演技，我非常信任。就算经验有限有些生疏，有夏唯带戏，我想也不会成问题的！” 此话的意味大家都懂，又是一阵低笑。廖远学着《匠心传》的古代习惯向夏唯行了个礼，夏唯哈哈笑着回以公主之礼。 孙可人拍着沈冰清，“你看他们！真的好般配啊！” 沈冰清也这么觉得，但是她一向对八卦不太感冒，不耐烦地说：“王导还没说完呢！” 王川导演接着说：“除了二位主演，其他的角色在这部戏里的戏份也很出彩，这次我们打算启用一批年轻力量。” 有记者问王导，对于戏份很重的男二号还有男女主演的少年时期小演员有没有什么心中的人选。王导打了个太极，将这个悬念留给了接下来的网络宣传。 第10章 从天而降的机会 自由访问时间终于开始，这场盛会，是为夏唯和廖远准备的个人舞台，其他的艺人显得暗淡失色。 沈冰清顺着记者们涌去的方向望去，夏唯和廖远正被一群记者围在中间，接受着枪子儿一般的问题。她和廖远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面不改色，相互之间眼神交流颇多，全程自如微笑。 沈冰清听见廖远说：“《唯一》的mv今晚网络发布，如果大家想先看看我和夏唯合作是个什么画风的话，可以先看看mv解馋。夏唯，我这么做个宣传你不介意吧？” 夏唯：“我也可以在你买专辑的时候宣传电影嘛。” 两人打情骂俏毫不掩饰。 沈冰清摇摇头，“真的情侣根本不是这样的。他们这就是炒作。” 孙可人不信，“你又没谈过恋爱！” “你太不了解我了。” 孙可人捂嘴，“难道你来中唐之前就……那时候刚小学毕业啊！” 沈冰清义正辞严，“瞎说什么！我是在看小说的时候，跟每一个帅哥都谈了一次恋爱！” 孙可人：“……” 一边的唐菲菲对她们的斗嘴完全没听在耳里，哀怨地插了句话：“对，他们绝对不是真的。” 沈冰清和孙可人一看她那怨妇一般的眼，顿时都不敢说话了。 当然，三个女孩也不可能一直闲聊。她们如今也是热门艺人，作为华语音乐势力榜的新锐冠军，很快，就有无数的话筒凑到他们跟前。采访进行了大约半个小时，记者访问时间结束，陆续退场。三个女孩为了上镜，已经提前饿了两顿饭，一见到饭菜，立刻不顾形象起来。尤其沈冰清，她长了个167的个子，在三人中是最高的了，同时却也是最平的。她一直想，是不是发育更好一些，她就能不用装帅气了呢？于是不带抬头地吃。当然，多年后她才承认这个想法相当幼稚。 直到，廖远来到他们的桌前。 “三位妹妹，今晚真漂亮。” 廖远礼貌地向她们敬酒，夏唯并没有跟在身边。沈冰清想，要是真跟在身边了，那不跟新郎新娘敬来客一个样了？ 不过，夏唯暂时不是重点。沈冰清孙可人心中讪笑，全都用余光盯着唐菲菲。只见她们可爱可敬的队长，哀怨中透着喜悦，带头举起饮料杯，“廖远哥，我们以果汁代酒敬你。上回在杭州，我觉得从你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特别希望以后也能得到廖远哥的帮助。” 装，你接着装。沈冰清对待姐妹，报以无情围观的态度。 “一定会的。”廖远先干了杯，目光停留在唐菲菲身上，“你们那一期《星约黄金档》我看了，你的曲子写得很有灵性。应该是不久之后，我应该就可以为你们做一首歌当做礼物了，你们别嫌我曲风老成啊。” 这回不止唐菲菲，三个姑娘全都惊呆了。廖远在圈内的名声是很不错的，不是随便许承诺的人。他这样说，一定是真的有相关的计划。她们这种卖萌卖脸卖cp的偶像派能跟廖远合作，那是何德何能啊！三人不约而同地望向远处朝她们走来的崔芒，崔芒三十五岁的唠叨妈妈形象在她们的眼里顿时高大了许多。 崔经纪人到底在背后做了多少利国利民的实事儿啊！ 崔芒今天笑得特别甜美，她们定睛一看，原来她身边还有一个高大挺拔的帅气男人。不仔细看都没看出来，那人竟然是朱谦！ 这么一瞧，朱谦也是个翩翩潇洒的英俊帅哥。他是典型的传统帅哥，浓眉大眼，鹰鼻薄唇，戴着一副宽边眼镜。他平时以朴素的服装穿梭于俊男美女之中，并不起眼，但在这种场合下，他身上的书卷气竟在纸醉金迷之中鹤立鸡群。 那叫什么来着？天外飞仙。 沈冰清没想到的是，朱谦来到她们面前，竟然只是为了和她说一句话。 “沈冰清。《匠心传》剧组决定，请你来参加少年颜匠心的试镜。时间是下周日下午两点，就在训练楼表演训练室。”朱谦拍拍她的肩，笑容温暖，“加油。” 直到朱谦从视野里完全消失，沈冰清才回味过来自己刚刚接受了怎样的一条信息。她一只手被崔芒使劲儿揉搓着，另一只手扶胸。虽然平，但是能感受到每分钟120下的心跳。 妈呀……妈呀妈呀妈呀…… 孙可人甚至比她反应还慢，这时才熊抱上去摇着她，哭腔都出来了，“冰清，你要演戏了！你要演大制作了！你要演小夏唯！” 孙可人三句话，给了她三个幸福的重击。她回抱着孙可人，把眼含热泪的唐菲菲也一起抱住，然后在场内寻找着夏唯的踪影。然而，并没有找到。 最终还是崔芒觉得她们如此动情太有伤偶像形象，才把她们强行送回宿舍的。最初的兴奋阶段过去之后，三个女孩挤在一个有点破了表面的软沙发上，一起吃水果。 唐菲菲问沈冰清：“你是不是傍上哪个腕儿啦？最近感觉崔姐对你态度有巨大好转。” “啧，怎么说话呢！”沈冰清给她塞了个橘子堵住嘴。 “其实我觉得，就算真傍上谁了也无所谓。”孙可人一脸玩笑，“冰清你从一开始就想演戏，我们都知道。所以只要有了这个结果，就不用在乎过程啊！”孙可人自打回了宿舍，就一下子没有那么激动了，可是说不激动也不像那么回事。只是带着些奇怪的情绪。 沈冰清捏了捏她的脸，自己回房去，“八字还没一撇呢。等试戏成功了再说什么结果吧！” 沈冰清将房门反锁，盘腿在硬木板床上愣了一会儿，抬头看见床头墙上巨大的张爱萱海报，心里想的却全都是夏唯。 她毫不怀疑自己被邀试戏这件事与夏唯的关系。应该说，除了夏唯开口，她沈冰清根本没有得到这个机会的可能。 “女神，你真是个好人！” 她突然跳下床，翻箱倒柜起来。终于，找到了想找的东西。 是那张从唐菲菲手里抢过来的夏唯签名照。它是被放在一个小盒儿里的，里面存着周边手链等，一些沈冰清视为宝贝的小物件。 沈冰清总算还有点儿良心，没将这张也一并卖出去。这是那一套写真里面，最性感暴露的一张了。照片里的夏唯依然是淡妆，她湿着头发，脸上身上都挂着少许水珠。身上的裙子简直像一条随时都可能掉下来的丝巾。“丝巾”是红色的，与今晚她的衣服同色，但是在这里，她展现出了一个女人的原始美。她的动作表情不色|情，甚至有些呆滞，眼睛盯着镜头之外的某个地方，胸前两点危险地挂着那“丝巾”，雪白的臂膀和她最诱人的锁骨柔颈一览无余。 即便是如沈冰清的少女，都免不了春心萌动，更别提一般男人。 她记得夏唯在签这张写真的时候，笔尖稍微顿了顿，脸有点发红。 沈冰清对着它看了一会儿，自忖这样的行为有那么点儿变态。于是将写真背面涂了些胶水，粘在床头张爱萱的下方。沈冰清粘好了，躺在床上试了试，那照片离脑袋的高度太寸，一挑眼就能看见大腿。 不行，这就不止“有点儿”变态了。 她又小心翼翼地将写真从墙上撕下来，为了不撕毁，中间休息了好几次。然后沉思：我该把它放在哪里供着呢？ 最终，她打开了钱包。她的钱包比一般的要大一些，放证件的地方就也大上那么些，却刚好是能放下写真的大小。至今为止，这个黄金位置都由沈冰清自己的一张冷艳写真占据着，彰显着她的自恋。而今晚之后，王座易主。沈冰清将夏唯的写真压在了自己的写真上面，一打开钱包，就是那呼之欲出的魅惑腰身。 其实还是挺变态的。但是至少不是变态在明面儿上了。 第11章 针对性点拨 《匠心传》男女主角小演员试戏前一天，晚上十点。夏唯在办公室里盯着电脑，目不转睛。打开的浏览器上，播放的是之前极其沈冰清出镜的网络情景短剧，另外几个浏览器选项卡上，显示的是少女革命的mv、《星约黄金档》等。 中唐练习生的网络短剧，制作之粗糙另夏唯好几次生出了立马关掉的*，可是每次都被压抑住了。这剧也是个大写的卖cp，唐菲菲和孙可人饰演一个班级里的班长和卫生委员，沈冰清演的是隔壁班学霸。让唐菲菲孙可人演cp就算了，还给沈冰清的角色也配了一个cp。这个cp是唐菲菲他们班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学渣，扮演者叫张佳一，目前还没出道。因为张佳一平时出镜太少，生活中又与沈冰清不熟悉，所以，这cp是注定炒不起来的。 中华本来就地灵人杰出美女，中唐选进来的练习生更不用说，张佳一长得也是挺养眼。只是，她演技太愣了，尤其跟沈冰清一比，简直不在同一个次元。夏唯看她和沈冰清的对手戏，心里都是一阵一阵的尴尬。 除了尴尬，还有那么一丝的欣慰。 “夏唯——”朱谦急匆匆地进门，看见夏唯慌乱的神情，在门口定住了。 夏唯忘记了笔记本电脑的屏幕是背向门口的，她本想按个暂停，但是心一慌，直接关掉了浏览器，之前的缓冲都作废了。明明没什么可慌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 “敲门好么？” 朱谦歉意地一笑，补了个敲门，这才被夏唯“允许”进入。他怜爱地想：孩子似的。 关上了门，朱谦直接说：“你哥回来了，刚进公司。” “这么晚，他来干什么？” 中唐年度盛会的时候唐向洲就没到场，当时他在出差。趁着《匠心传》试镜的前一天晚上回来，夏唯总觉得他别有用心。 朱谦说，唐向洲一回来就声明，明天的试镜会他要参加，看上去脸色还不是很好。不过总体来说，平时他脸色就没怎么好过。 “他参加也是应该的，毕竟作为这部戏的最大投资方的总经理。”夏唯的手不知不觉攥住了笔记本屏幕，“啪”的一声合上了，她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我得让沈冰清来找我。” 朱谦点点头。 “不对，这个时间她在练舞。还是我去找她吧。” 朱谦又自觉让开了一条道。 这下，夏唯终于察觉到他的异常了。她记得朱谦不太喜欢沈冰清的，先前自己表现出对沈冰清的在意，他们还因此有过小的争执。 朱谦定定地望着她，“你以后要对付你哥和父亲，现在不管是培养拉拢谁，我都应该支持你。我希望十年以内，你能有属于自己的队伍，能不再受他们的摆布。” 夏唯心里一暖。他一直都是这样，一切都站在她的角度，成为了习惯。 夏唯没有去宿舍区，直接往训练楼的那间舞蹈房走。果然，偌大的舞蹈房里还是只有沈冰清一个人，她正在跳着夏唯在mv里看到过的舞蹈。总觉得现场版比mv里的跳得还好看。 这一次夏唯没怎么犹豫，直接敲了门。 “女神，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沈冰清见了夏唯，连问两句。想了想，又问，“你是来找我的吧？” 夏唯觉得沈冰清这孩子，不见的时候怎么想怎么好，一见了面，怎么都是嫌弃！ “是。”高冷的女神只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 沈冰清傻笑两声，又想起了什么，连忙退后两步离夏唯远一些，用毛巾擦汗，“上回我跟你说了吧，我练舞的时候身上可臭了！女神你说，什么事？” 夏唯上前两步，将沈冰清刚刚隔开的距离又补了回来，关上身后的门，饶有兴味地问：“你猜？” 还猜呢，肯定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上次见我已经是半个月之前了，都隔了四十多个秋了！于是借着明天试镜的借口来看看我呗。 沈冰清一心想着她对自己的好，只是觉得这话，不能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不然女神的薄面儿往哪儿搁？ 她严肃地说：“是来检查我有没有认真准备试镜。” “那么，你有认真准备么？” “当然！” 夏唯背着手往里走，走到大镜子面前，镜子里的自己，表情和姿势都和学校里最讨厌的艺术史教授一个样子。她又看看里面那个把上衣衣摆系起来露出肚脐的姑娘。根据夏唯的（偷窥）经验，刚才那首曲子的舞蹈，算是她的热身舞。 “那你还不好好休息，还来练舞！而且还刚开始没多久，你又要练到十一点半是不是？” 沈冰清懵了。她怎么知道我刚开始练？她怎么知道我一般都练到十一点半？？？ “算了，拿出你的手机。” “啊？” “拿出你的手机，打开你最近在看的小说。” 沈冰清更懵了。是女神让她看小说，她不敢不看，但是她看的小说……实在不好意思拿出手。难不成，是夏唯想起她在飞机上看小说，找她秋后算账来了？ 刚输入密码打开手机，就被夏唯抢过去了。沈冰清咕哝了一句“你不要看我的东西……”结果被夏唯一个无情白眼，劈得仅剩的底气都灰飞烟灭了。 夏唯的手指干净细长操作极灵活，很快，就找到了手机软件里的小说页面。正如沈冰清所想，她的脸色从平静，到惊诧，到愠怒，最后变成尴尬。夏唯把手机塞回给她，“你、你早一个正常的……” 也怪不得夏唯舌头都缕不直，谁叫她看见的页面是两个女人交缠在一起的高h情节呢？ 夏唯顺了顺气，“随便找个可以演的片段给我做即兴表演。你需要用最快的速度记下情节，背着台词做一次完整的表演。当然了，台词可以有出入或者做一些自由发挥。明天的试镜就是类似的方式。” 你早说啊！沈冰清心里这个苦啊。 她一直爱看小说，但是原本是只看男女正常向小说的。可是自从上了高中被安利了百合，从此bg就是路人了。当然了，她的看小说史无关紧要，重要的是，让她随机选一本没看过的正常向小说来表演片段，这件事的危险性也是挺大的。 就比如，沈冰清这就点开了一个人气极高的小说，作者名叫“苏子不蠢”，挺有名的。她心想人气那么高总不会出差错。第一章就有对话，她草草看了一眼就开始仔细看内容。第一章没什么复杂背景可言，然而沈冰清看着看着，郁闷了。 怎么上来就是酒后乱性之后的清晨啊…… “我……再换一个。” “怎么？” 沈冰清硬着头皮道出了原因。 夏唯摸了摸下巴，笑道：“好，就是这个！” 沈冰清：“……” 五分钟之后，沈冰清将手机交给了夏唯，自己躺在了地板上。 有些勉为其难地半睁开眼，沈冰清用手挡了一下光线。她设计的窗户在自己的左侧。按照常理，此时应该是拉着窗帘的，所以她只挡了一下，很快适应了光线环境。 “啊……”习惯性地直接立起上身，但是刚一用力就因为疼痛脱力而摔了回去。她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做出回忆渐渐浮现的惊恐表情。 “不会的……怎么会……”她念叨着，倒不是有多纠结，单单只是不敢相信而已。 她稍稍拉起并不存在的被子，瞟了一眼自己的身体，然后歇了气。单手伸向自己的身边，摸了摸。有些愤恨地抓了抓“床单”，然后用手肘撑起自己，一边呲牙咧嘴，一边用“床单”裹住自己的身体，走向夏唯。 夏唯一个挺身，挡在她的面前，脸上带着一种莫名的轻蔑和挑衅的笑，看的沈冰清瞬间热了脸颊。她撞了鬼一样吓得一跳，手一松，惊呼一声，又马上胡乱抓着空气，意思是将“床单”更牢固地裹在自己身上。 这是夏唯自顾自的配合，是沈冰清没有想到的——夏唯演了在卫生间等她的男主角。 至此，表演结束。 “不错。”夏唯挺过瘾的样子，笑得很开心。她一笑，就显得更年轻懵懂，于是经常用这种笑容在广告上欺骗无知群众。 “让你选这一段，其实是因为《匠心传》里，男女主角的小演员也会有一次床戏。” 沈冰清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话来。 “当然了，不会很露骨，肯定是要穿着衣服拍的。” 并没有带来多少安慰。 接下来，夏唯开始讲戏。她认真起来绝不笑，但是那种投入又不会让人觉得是厌烦的教条。 她告诉沈冰清，对这个女主发现自己酒后乱性了的“歇气”处理是很到位的。因为这个角色不清纯，一夜情在她看来也不过是“啊，玩儿脱了”这样一种草率的心理。那么接下来沈冰清的处理就存在问题了。一个不清纯的女孩，内心戏应该多于表情。在人前她可能心机地装柔弱，但这是在人后，所以就算很疼，也会忍，不会“呲牙咧嘴”。之后碰到男主时候，也应该更骄傲和随便一些。 “说得对。唉，我这不是没经验么。” “你是说我很有经验？” 沈冰清使劲儿摇头。好在夏唯没生气，只是柔声说：“演戏这种事，如果缺少人生经历很多时候确实没法做到入木三分。不用担心，以后有机会，我教你如何制造经验。好了，再来一次。” 沈冰清闻言，又躺在了地上。闭上眼睛的时候走了神，想的全都是夏唯教自己制造经验的事情。 这时，门响了。 唐向洲站在门口，棺材脸都变了色，来来回回地望着一躺一立的两人，“你们这是……干什么？” 第12章 试镜 接连迎接夏唯和唐向洲二位，今晚的舞蹈房简直蓬荜生辉。沈冰清从地上爬起来，再看那两位：一个身形纤弱但站如脚下有根，面目隐忍有神；另一个西装笔挺高大挺拔面色阴狠。这已经有些米迦勒对战路西法的味道了啊！她老老实实站在一旁缩脖子，不说话了。 “我来看看她准备得怎么样。”夏唯声音不大但很清冷，“毕竟是我把她推荐给王导的。” 唐向洲眯了眯眼，“不愧是小唯，眼光好。” 他将“小唯”二字说得极重，在沈冰清这样一个外人面前强调这个从未在外界出现过的小名，夏唯知道他是想震一震自己，让她看看清楚谁才是这里的老大。 “大哥来做什么？不会与我同一个目的吧？” 唐向洲看了看在一边懵着的沈冰清，说：“小唯你不知道，她是我挑进公司的。” “我知道。” 唐向洲也并不惊奇，“所以你也该理解，我对她的前途，也是很看重的。明天就是试镜，今晚她应该做一些必要的准备。” 懵比如沈冰清，听了这话也是明白了。这是让她潜规则去啊！ 要说这种事也没什么不正常的，就算是她们做偶像的，也不是没有14岁还做练习生的时候就被潜了的。潜过了之后也并不是都能出人头地，更多的，睡了就是白睡了。对于一个十六周岁以上的女性来说，如果潜她的是个帅哥，也就算了；要是遇上个一身囊膪的狐臭大叔，那简直就是做了一晚上低等鸡，客人还跑单了。 沈冰清在这个圈儿里也混了那么多年，思想没那么不开放。但是她觉得，第一，以自己的零经验和平胸身材，让人一潜即爱的可能性为零；第二，被潜对象极有可能是剧组制片等高层，那些人，没一个能入眼的。 沈冰清想到这儿就很是唏嘘。想当年唐向洲的钦点选她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将迎来一条成为玛丽苏、与总裁缠绵纠缠、走上人生巅峰的光明大道。没想到唐向洲除了“钦点”了一下，其他什么都没做。而他再一次来找她，竟然是想带她去被别人潜规则。 综合考虑加上伤春悲秋，沈冰清决定婉拒。正想着如何有力地婉拒，夏唯拉住了她的手。 “大哥，她已经做够了一整晚的准备了。” 唐向洲盯着她们拉起的手，“怎么做的？” “让我满意。” 夏唯回过头来看着沈冰清，神色突然间放柔，“你去收拾一下东西，直接跟我回我那里。” 那当然好啊！沈冰清挂上毛巾提上录音机，乐呵呵地跑回来，又抓住了夏唯的手。夏唯显然是吃了一惊，但是一声轻不可闻的惊呼之后，马上回握回去。 “小唯。”唐向洲挡在夏唯身前，一手支起，挡住门口，“你可以任性，她不行。” “我还挺好奇的，想看看如果我想让一个人任性，那她能不能任性。”夏唯朝唐向洲挑了下嘴角，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她用没有拉着沈冰清的一只手把住唐向洲支起的胳膊，身子一弯，就这么钻了过去。沈冰清紧跟着，两人竟就这样跟唐向洲玩儿了一次“捞小鱼”。 本以为夏唯只是帮她逃脱，谁知道最终还真住在了夏唯的办公室。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而且越来越顺利。沈冰清这次有用夏唯的浴室洗了澡，洗漱完毕，她对已经藏在被窝里的夏唯说：“对不起啊女神，我刚才手上都是汗，就那么拽着你。” 夏唯在被窝里翻了个身背对她，“快睡吧。” 沈冰清看着她为自己准备的地铺，因为并不知道第一次同床的时候自己干的那些糟心事儿，所以觉得女神还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嫌弃着自己。尤其今晚出了那档子事之后。 “女神，你别害怕。我虽然看那种小说，但我这人很正常的！” 夏唯顿了顿，才答：“嗯。” “所以我能不能……”沈冰清一跳长腿攀上了床。 “滚下去！” 沈冰清直接滚到地铺上了。 半晌，她又对着床的方向说：“女神，谢谢你啊。” 夏唯半天没动静。沈冰清想，算了，她没来得及听见。 自己真情流露这么一回却付之东流，好在心理承受力比较强。她这么想着就真正酝酿起睡意来。沈冰清入睡很快，在半睡半醒的混沌状态，似乎听到一声“不客气”。 周日下午一点，崔芒带着沈冰清来到了表演训练室外。这次试镜非常严格，为了全面防止不公平因素的存在，试镜完成之后的演员及其随行人等，必须从指定的通道离开，再不能与尚未试镜的演员见面。 沈冰清坐在隔壁的一个大教室里。这里还坐着其他几个试镜演员，每一个演员身边都围了几个助理。她们大概档期繁忙，有的还在看剧本背台词。没有人互相搭话，没有人说笑。 不知道是不是被这种严肃的氛围感染了，崔芒显得特别紧张。 “崔姐，菲菲她们干嘛去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她们干什么呀！”崔芒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好像再骂“你就是傍上夏唯她后爸爸，也照样是这个不成气候的德行”。她戳戳沈冰清的后腰，“你看见那姑娘了么？前年金钟童星奖。她演过……《新新四大名捕》看过么？” 噗，这什么破名字，生怕大家不知道编剧黔驴技穷，只能一个劲儿炒冷饭了是么。“没看过。” 崔芒沈浸在了自己的阴谋论里，“她，还有其他几个候选，都挺有人脉背景的，指不定跟剧组通没通气，没准试镜题目都事先知道了。哎你干嘛去？” 沈冰清把包塞给崔芒，“崔姐你差不多得了啊，人家都叫到我了！”说完觉得自己不够帅气，又加了一句，“你一直不怎么待见我，我也都当你是最相信我，觉得我用不着你捧。这次你就真的相信我一回好不好？” 进了屋，沈冰清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第一排最左手边的夏唯。在一群前辈、大师面前，夏唯的坐席非常谦逊，气场同样谦逊。她今天穿着像是学校文化衫的白色宽松上衣，将一头长发梳成了一个马尾，干净的、素面朝天般的妆容，用一种很像中学生的方式握着笔，陌生人一般看着沈冰清。 沈冰清咽了咽口水，不看她。而另一边，坐在正中的王川导演身边的唐向洲，啧目光炽热。沈冰清又咽了咽口水，也不看他。 王川导演交给她一份剧本片段，让她一边看剧本，一边听自己交代背景。之后她可以用十分钟的时间来考虑该如何表演。 沈冰清一看剧本，嚯，怎么这么熟悉呢！ 这正是当时夏唯让她表演的那一段与少年男主的离别戏。她默默笑了，以自己的演技加以夏唯的指导，还能不手到擒来？考前跳着看书结果看到的全是考点，就是这种滋味！ 她又抬头看了眼夏唯，后者手里拿着同样的一份剧本，低着头不看她。最初的一阵喜悦过后，沈冰清却有点怅惘。 “沈冰清，现在你可以准备了。”王导看了看表，提醒她。 “……哦。” “你是在准备么？” 心在砰砰地跳。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机智少女，遇事不慌不乱，能笑绝不哭，尽人事听天命。这世道么，要混得平安，对别人的事和加诸自己身上的一些事，都需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现在，她心里难受。 沈冰清管不了那么多了，“导演，我能换一段剧情表演么？” 王导一愣，跟身边两人对视而笑，和蔼地说：“大家都用的是这个片段，你为什么要换呢？” “我不喜欢这段剧情，感觉……虐得不到位。” 王导静了一阵，然后冷不丁地哈哈大笑起来。王导笑了，其他人不笑能行么？于是除了夏唯和唐向洲，满屋子的人都操着同样的频率笑了起来。 沈冰清想起了《穿越精神病院》。 笑声渐止，王导说：“这样吧，还是这个背景，还是男女主的离别，因为咱们的剧情大框架是不能变的。你来表演你认为更好的一场离别。” 沈冰清：“……” 她觉得自从认识夏唯以来，自己好像越来越自如地装b了，这不是个好习惯。但是既然已经装了，那么就是跪着也要把它装完。 “刚才十分钟过去两分钟了，您再给我八分钟思考吧！” 话音落，夏唯终于抬头看了她，却发现她并没有对着王导说，却是正看着自己，自信而坚定，意气风发。那一刻，尽管她还没有开始表演，但夏唯为她悬着的心，却安然落地。 很多年以后，不少现场观看了这场试镜的人，都仍在唏嘘。 那是一个有天赋的女孩，甚至可能是一些人一生中遇到的，最有天赋的一个。有天赋，有棱角，且有头脑。她的眼中写着故事，一举一动中，藏着角色的喜悲。她明明是个天生的演员，如果命运能稍微眷顾她一点的话。 八分钟到，沈冰清浅浅鞠躬，开始表演。 第13章 家与狼窝 沈冰清从“舞台”的一侧上场。她单手提着并不存在的华服，双目凝视着前方，却又什么都没看见。公主站在高高的城楼上，昂首远目，仿佛有一众士兵在她的身后行礼。就那样如石碑般矗立了一会儿，她问：“走了么？” 演员助理在导演身后念沈冰清刚刚交代过的台词：“回殿下，他走了。” 沈冰清好似松懈了浑身的力气，深深叹了口气。她终于卸掉了一身的伪装，十五岁少女的双眉拧了起来，转头望向城墙之下。只有当他已经消失不见，她才敢望一眼，方才他的马车所停的地方。 “宋……”沈冰清将名字吐出一半，另一半因为不想哽咽着说出来而被吞了下去，嘴角有些颤抖，像是在埋怨着什么。这是一个贵族少女的爱与怨，她爱他，也爱江山；怨他，更怨自己。 “走了好。”她已将声音调整回平日的平淡冷漠，眼圈是红的，但是泪水已经随着无限的情绪一并咽了回去。 她最后朝城楼下深深望了一眼，也只有一瞬间，暴露出彻骨的痛楚。然后向随从伸出手，“我们也走吧，去给他上坟。” 她的步伐有些不稳，走了两步，泪水夺目而出，再也控制不住。双手狠狠攥着自己的衣服，脚步却没有停。泪水发泄出来，委屈吞进肚里，前方，是不得不昂首迎接的未来。 一段表演结束，演员助理妹子狠狠吸了一下鼻子，仿佛还没从随从的阴影里逃脱出来。然而沈冰清入戏快出戏也快，前一秒还是一脸生无可恋地走下“舞台”，后一秒就蹦到王导面前给大家鞠了个躬。 她揉揉后脑勺毛茸茸的发茬，“那个……好像不如我想象中的效果好。” 整个训练室里的人都还凝重着，心痛着。沈冰清改的这一段，完全隔绝了男女主的交流，也就是说，她没有给男女主离别的机会。错过，或者说，本可以不错过却没有胆量不错过，是比一个完美的离别戳心得多的结局。 她没有任何煽情的对白，更不可能有情感迸发的对视，但就是这样的一段明明痛彻心扉却执意忍痛的错过，让在场的所有人难受万分。没有人敢说话，没人敢评论，鸦雀无声。 王导看她的眼神变了，没多说什么，只是点着头说：“好，好。” 崔芒在门外等着她，一边是想着她进去之前对自己说的话，一边是焦急，在她推门出来的一刹那，给了她一个似笑非笑的奇怪表情。紧接着，沈冰清像高位截瘫一样瘫在了崔芒身上。 “崔姐啊，累死我啦。” 崔芒轻轻拍着她的背，承载着她全部的重量。 “崔姐啊，我今儿不练舞了行不行啊？” 崔芒忍俊不禁，“谁也没非让你天天练！” “崔姐，我跟你说，这个角色，就是我的啦。” 说完这话，沈冰清终于被崔芒拖走了。临走，她回头看了一眼。透过门上玻璃窗，她看见夏唯清丽的脸，看见她在一边玩笔一边擦去手心里的汗。 沈冰清好想冲进去问问她:我让你满意了吗? 考试之后不论发挥多好，面对期待着自己的老师都会有些发怵的感觉。沈冰清学习成绩差，在学校并没有期待着她的老师，今天算是第一次体会到了这种感受。 试镜之后，沈冰清终于被允许休息一天。她没回公司宿舍，而是直接被送回了自己的家。 沈冰清的家是老房回迁的，地段原本不算好，这几年这个地区也发展起来了，算是房价高涨的地区之一。那楼的外观看上去挺新，内部就自然粗糙一些，隔音也不好。所以沈冰清回到家来不能练唱歌也不能练跳舞，只能休息。 这很合她意。 一进门，迎接沈冰清的就是爹妈的两脸嫌弃。 沈母端着和面的盆迎出来，关切地问：“也不是休息的日子，怎么回家来了？是不是出岔子了人家不要你了？” “你是不是亲妈呀！”沈冰清嚷嚷，“你闺女我现在火了！” “哦！挺好！”沈母一脸“虽然没想到但是火了就好”的表情，端着面盆回了厨房。 沈父削了个苹果递她，“过来，坐沙发。” 沈冰清全身都陷在沙发里。这沙发有好些年的历史了，比宿舍的那个还不如，但是架不住舒服。她仰着头，想把家里的一切都印在眼里。那个做旧的大衣柜，那个油腻的抽油烟机，那个没有电视的电视柜，那个没插网线的网线插口…… “冰啊，”沈父拿着个杂志探过身来问她，“你帮我选选这两个车哪个好，选你喜欢的。” “咱家要买车？” 沈父一巴掌拍上她的大腿，“咱家闺女都火了，要是没辆车不叫你们同事瞧不起么！” 沈冰清还能不知道她爹的想法？她凑过去耳语，“你就说吧，你想买哪个。” 她爹指了指两款之中贵一点儿也酷炫一点儿的那个。 沈冰清大着嗓门，确保她妈能听见，“就这个了！右边这款叫什么呀？我喜欢这个！” 她原本想跟爸妈聊聊自己最近的偶像事业，告诉她们自己的周边也会被抢购一空了，也有粉丝亲手制作礼物了，但是后来放弃了。家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呢？大概就是为了让她忘掉那些东西吧。 吃过晚饭，沈冰清接到了崔芒的电话，说是试镜通过了，这个角色果然是她的了。沈冰清比自己想象中要淡定许多，虽然一时间涌上了许多想法，但是她很清楚，其中最重要的那一个是：没有让女神失望。 她挂了电话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父母。父母却是一脸担忧：“你没演过戏啊，第一次就演大电影，成么？” “切，有大明星教我演戏呢！” 沈母有点好奇，“大明星？谁呀？” “说了你也不知道。”沈冰清突然想起上回那通电话，又补充，“是个人特好的姐姐。” 沈母也想起来了，“就是上回留你睡觉的那个？” 沈冰清忙不迭地点头。 “那你也不送人家点儿东西么？” 沈冰清愣了，她还真没想过。 沈母埋怨地走向厨房，“你真是不懂事儿。咱家也没来得及买什么好东西，这儿有几袋子新疆大枣，还有亲戚家自己摘的山杏仁儿，你给她带点儿去。这些东西啊，有钱也不一定吃得到。” 沈母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个大塑料袋，里面装满了沈家“特产”。沈冰清本来觉得，要真的把这一袋子东西给了夏唯，那自己就比原来更丢人了，可是袋子沉甸甸的，她真不忍心不收。 短暂的归家在第二天上午就结束了，说好的休息一整天，但是资产阶级的剥削总是狡猾的。中午，公司派了辆车来接她。沈冰清提着沈家特产上了车，才发现，这个司机，她之前没见过。 “可能是新来的。”她也并不多想，直到车子将她送到了中唐中心主楼下面。 “那个……宿舍区不在这儿。崔姐办公室也——”话没说完，就被人拉了出去，整个人被方才那个司机提了起来，嘴也被捂得严严实实。她这才感受到司机衣服下面硬邦邦的强健身体。 “唔……我、我的袋子！” 司机一愣，将落在车里的特产袋子拿出来，交给她拎着，又捂上了她的嘴。 尼玛，这是被绑了？！ 可是为什么要在公司的眼皮子底下实施绑架呢？是不是傻？ 那人竟将她提进了中心主楼。也是奇怪，这个日子，偏巧主楼里面没人，连前台都不在。他将她提着坐电梯坐到了二十八楼，又提着走了一段，气都不喘，最终放在了一扇门外。 沈冰清的嘴终于自由了，赶紧大口呼吸新鲜空气，顺便看了看门上的字——“唐向洲”。 “唐总……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叫我过来……” “司机”说：“唐总交代，要务必防止你逃跑。你很会逃跑。”说完，门就开了，唐向洲背着房间内温柔的午后日光，整个人呈暗色，与他这个人给沈冰清留下的印象一模一样。 片刻后，沈冰清与唐向洲坐在办公桌的两侧。奇怪的是，她坐的是内侧，唐向洲坐外侧。特产袋子就放在桌子一侧的地上。 唐向洲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直到盯得她发毛，才阴测测地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偶像组合出道，然后打击你么？” 果然是你这个混蛋搞的鬼！ 沈冰清想：因为你是神经病呗！然而面上肃穆，恭敬地说：“这是为了强化我的抗压能力，激发我的奋斗本性，督促我不懈学习。” 唐向洲两手撑在桌面上，身子压了过来，苍白的脸逼近沈冰清，然后用手碰了碰她最近累得出了点尖儿的下巴。沈冰清浑身一抖，惯性地把那只手拍了下去。 “……对不起唐总，我不是故意的。” 唐向洲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你要知道，现在你事业上升，不是因为夏唯，而是因为我。” “是是是。” 唐向洲可能是没占到什么便宜，又坐了回去，“明天，《匠心传》的合同书就会给你拿过来。出演这个角色，与我们之前对你的设想是很不一致的。你现在在组合里是冷酷役，平时也没什么表情。所以演电影，会给你的设定带来很大的冲击。” 沈冰清心想这太好了，这狗屁设定她早就不想要了。 “所以，从中唐的角度来说，我是不希望你签合同的。” 沈冰清惊住了。之前她并没有紧张也没有害怕，但她也没想到这个角色的得失竟然会对自己这么重要。当她听见唐向洲这句话的时候，感觉自己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当然，事情都是可以转圜的。沈冰清，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可以让你，两边都不耽误。” 沈冰清本想点头，但一下子想起了在舞蹈房的经历，于是静静等着他开口。 唐向洲顿了顿，仿佛故意要欣赏她的忐忑，然后说：“只要你答应跟我睡。三年。” 第14章 潜我啊 唐向洲的要求在沈冰清的脑海里回荡了几圈，再回过神的时候，她手里已经是满满的汗。 冷静！冷静！你可是少女革命中最机智排名top3的人啊！ 可是为什么？他从没正眼瞧过自己，为什么突然就这么兽性大发？这就是传说中的暗恋多年？ 她将手心在裤子上擦了擦。 “原来您是想亲自潜我，不是想让别的大佬帮您潜我啊？” 唐向洲显然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不搭调的回应，除了沉默地怒视也没别的法子。沈冰清这种人犯起贱来，任何给予她回应的人都会觉得自己被无形之力拉进了一同犯贱的怪圈儿。 “您早说嘛！”沈冰清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就从这条缝里面，她看见办公室的门被反锁了。 此时她明白了唐向洲让自己坐在办公桌内侧的原因——不利于逃跑。唐向洲提出要求，根本不是在询问她的意思，而是一个通知！他将她绑到这儿来，就没想让她再完整着出去。 那么，也只能强行逃跑了。 就在沈冰清迷眼大笑的这十来秒钟，她心里已经想出了几种可能的逃跑后果。 一、直接逃窜。这种方式也有两种结果。一种是跑得不够快，直接被扑在办公桌上。另一种是成功跑到了门口，但是趁她打开内锁的功夫，就会马上被唐向洲追上拉回去。 二、勇敢交手。别想了没戏。 三、先答应，混到床上再找机会逃跑。这种方式的成功率与唐向洲选择的体位有很大关系。比如背入式显然是最不利于逃跑的。传教士位倒是还能拼一把，找机会踢他的裆。 综上所述…… 还是选择场外救援吧…… 唐向洲没有陪她打哈哈的耐心，此刻他看着对面那个女孩的表情，就知道她一定在心里谋划着什么。但是她太天真了，多少人经历过与她此时此刻相同的境遇和心情，她们也曾努力反抗过，结果还不是一样？ “你现在给我个回答，我也会马上给你的事业一个交代。” 沈冰清收敛了玩笑之意，说：“唐总，在我答应之前，我必须弄清楚一个问题。那就是，您喜欢我什么呢？” “……什么？！”唐向洲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看，做交易呢，还是要互惠互利的。您为我的事业保驾护航，这是对我有利，那我跟您睡这件事，肯定对您有利吧！您肯定是喜欢我才想睡我的吧？要不然咱们公司那么多胸大腰细的美女想往您床上挤，您怎么……就看上我了呢？是我的性格特别贱，引起了您的注意？还是我胸特别平，让您对您所见到的特别满意？”这话说得虽然显得不要脸了一些，但是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 唐向洲是谁？怎么可能被她轻易蛊惑？然而仅仅是在唐向洲有片刻晃神的功夫，沈冰清就一边满口跑火车，一边掏出了手机。一只手在办公桌上敲着桌子用以掩护，另一只手在桌子底下迅速地打了几个字。她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发送自己的所在地和具体状态，而且只有一只手可以操作。为了保证打字的方便快捷，更为了表现出一种诡谲和危险的气氛她发了“啊啊啊”三个字。收信人：夏唯。 唐向洲冷笑一声：“都说你顽劣不识时务，你还真没脑子，竟然说我看上你了。” 沈冰清已经将手机塞回了裤兜，此时说话更加地有底气，“我知道，您才不喜欢我呢，也不可能只睡我一个人。所以我哪儿敢相信您能信守承诺帮扶我呢？谁能保证您不会下了床就什么承诺都忘了呢？” “就这个feel倍儿爽~~~~” 沈冰清笑了，“这是我的手机铃声，好玩儿吧！”她掏出手机放在桌子上，果然，来电显示为“夏女神”。唐向洲神色微变，伸出手去要拿手机，却被沈冰清眼疾手快地挂掉了。唐向洲震惊地望向她。 之前只是怀疑，此时此刻，沈冰清确信了。 为什么唐向洲一直对她不理不睬，直到最近，她与夏唯相识并渐渐熟稔才开始“关心”她？为什么唐向洲看到夏唯和自己在一起，会直接与她对峙起来？一切的原因只有一个——夏唯。 沈冰清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反感夏唯于自己走得太近，可能只是单纯地不喜欢自己，于是不喜欢自己污染夏唯；也可能是更隐晦的其他原因。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您要是真的想潜我，干嘛还要接这个电话？您这是希望她知道，还是希望她知道，还是希望她知道呢？” 沈冰清笑得很轻蔑。她从来没对谁露出过这样的表情，“我特别感谢您当年选我进来，还提拔我。不管您后来对我怎么使绊子，您都是我的贵人。但是您要是想通过毁了我，让我再也没脸巴结我女神，那您真想错了。” “首先，我就是一块狗皮膏药，还是加厚加粘的那种，让我不粘夏唯，不可能。其次，我承受能力可强了，您就是潜我，也毁不了我。我还能把这事儿完完全全告诉我女神呢。到时候咱们倒是看看，人家是嫌弃我，还是跟着我一块儿嫌弃您呗？” “就这个feel倍儿爽~~~~” 还是“夏女神”，还是被沈冰清挂掉了。 她站了起来，走到唐向洲面前，张开双臂，“唐总，咱要不要试试？” 唐向洲还坐在椅子上，看着居高临下毫无畏惧的沈冰清，他觉得身体里有座火山，马上就要喷发。没人这样蔑视过他，就连父亲，就连那个自大的后妹妹，也未曾像这样盛气凌人、毫不留情面地撕开他的伪装。 如此可恶。这样一个瘦削的、不迷人的、备受压迫的小女人。竟然如此可恶。 这一刻，唐向洲想，他必须上了她。 但不是今天。他要等，等待能让她更绝望的时机，用一个让她绝望到心死的方式。 …… 沈冰清抱着特产袋子从唐向洲的办公室回宿舍，一路上脚底拌蒜了好多次。 逞能的时候觉得自己特有骨气是一回事儿，逞完了能再回想又是另一回事儿了。她现在觉得，还不如当时就乖乖让他潜了的好。话说得那么漂亮，把自己和夏唯吹嘘得那么高尚，其实还是心里没底，所以想尽办法逃脱。 她想好了，嘴炮打过之后，唐向洲最有可能的反应是恼羞成怒地直接扑倒她。这种情况下，两人都站立着，踢裆是最容易的。 只是没想到，唐向洲竟然就这么放她走了。 沈冰清想，这大概就是一种信号：我不潜你，你也别接着混了。她把自己描述得唯夏唯是命，其实她们哪有那么亲近的关系？况且她的命，终究不是夏唯能管得着的。 胡思乱想了一路，就这么一头撞进了宿舍。 孙可人和唐菲菲都站在客厅里，显得有点儿拘谨，沈冰清因为心事重重，就没有发现她们的异样。 “啪嚓”一声，大袋子撂在地上。 “宝宝们……”她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好好抱一抱她俩，两个虽然在心里较过劲，但是永远站在一起的好战友。但是两位宝宝似乎不太愿意接受她的拥抱。 沈冰清莫名地放开她们，这才发现，一个高挑的人正站在她的房间门口，一动不动地瞧着她。 “女——夏唯姐姐……”她还有着一点神智。 孙可人小声告诉她：“她前脚刚冲进来，你后脚就进门啦！” 沈冰清看到，夏唯手里还握着手机。她顿时明白了什么，提起地上的袋子冲到夏唯面前。什么话都没说出口，就被铁青着一张脸的夏唯狠狠拽到了房间里。房门嘭的一声撞上了。她清楚地看到，夏唯的额角，有细细的青筋暴起。 夏唯坐到沈冰清的硬板床上，看了看手机，又将手机往床上一摔，“说吧，怎么回事。” “我去了……”这让她怎么说得出口呢？ 她知道夏唯是担心她才来找她，却无从得知夏唯在找到她的宿舍之前都无头苍蝇一般去到了其他哪些地方。沈冰清想，她虽然心里着急，但是一定没有给包括崔芒的任何人打电话，因为她不确定自己是真的有困难，还是只是在开玩笑。即便如此，她还是在努力地找。 两次接到夏唯的电话的时候，沈冰清就应该想到夏唯在做什么了。可是那时，她心里只有得救一般的喜悦，只有足以将夏唯的在乎展示给唐向洲的得意。 现在告诉她，她的哥哥因为她的亲近而想要毁了自己？沈冰清不知道夏唯如果获得了这样的信息量，会作何感想。她只知道，只要她有能力瞒一天，就绝不能让夏唯知道这件事。 沈冰清沉默了好一阵，声音依然因为劫后余惊而有些颤抖，“我……和我妈吵了一架。刚才有点神经质了，哈哈。” 夏唯显然小有惊讶，她还在生气，但也关心。 “女神，给！”沈冰清将大袋子递到夏唯身前，因为她并没有接，于是又殷勤地将袋子打开，将里面的一袋大枣和一袋野生杏仁儿拿出来，“这是我家特产，我妈特意送给你的！” “你妈妈……送给我？”夏唯没有理清这其中的关系。 第15章 大枣与杏仁 “我妈是新疆人，我爸是北京人。”沈冰清解释着为什么新疆大枣和北京山杏仁都是沈家特产。 夏唯打量着她，怪不得，新疆人和北方人混合的面容、身高、性格。 沈冰清将袋子放在夏唯的腿上，自己在她身边坐下来，拿了个大枣塞进嘴里，“女神，我给你表演一个绝活儿。” 她将脸转向夏唯，双眼微眯却炯炯地闪着光，面部开始扭曲。甜脆的大枣在她的口中上下翻腾，果肉被灵巧而快捷地啃掉。她本来就圆润的脸蛋，因为枣的存在而一会儿鼓一会儿瘪，半分钟的功夫，这张脸已经表演过了十几种姿势。 半分钟之后，她呲着牙，满脸的笑，两排白牙之间夹着一粒光溜溜、纯暗红色的枣核。一般人吃枣，不管是拿在手里啃还是直接翻滚在口中，吃过之后的枣核总会是粘连着一点果肉的，就算是除核的机器也做不到将枣核剃得一干二净。 她将枣核捏在手里炫耀，“怎么样，是不是特像工艺品？尔等凡人做不到吧！” 面皮自如扭曲的样子实在太有病，为此沾沾自喜的样子更有病。夏唯冰封了半天的脸终于融化了，噗嗤地笑了出来。 沈冰清吁了口气，“你终于笑了，我容易么！” 夏唯立马又将脸板起来，但是任凭她的演技，却再也做不出那样冷冰冰的样子。她掂了掂腿上袋子，还真沉，怀疑地问：“这真是给我的？” “我妈这是贿赂你呢，想让你多教给我点东西。你别有心理负担，收着就是了。” 夏唯故意说：“我要是收了，岂不是就不能不教你东西了么？那我可不收了。” “你放心，我总有办法让你收下。” 夏唯挑眉：“比如？” 沈冰清笑得坏坏的，“暴力执法。” 紧接着，夏唯感到一根暖暖的手指头剥开自己的嘴唇戳了进来，那手指头没做停留，却让一粒杏仁留在了自己嘴里。杏仁抵在她的舌尖，上面涩涩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开来。 直到此时，她才来得及后知后觉地惊诧。可是沈冰清的笑脸得意而无辜，直到她将杏仁吞下肚，也没找出一句适合的话来批评她。 “苦的。”夏唯口不对心。 沈冰清仿佛受到了信誉的怀疑，连忙自己吃下了一颗杏仁亲尝。明明很甜嘛。 “肯定是因为你不喜欢吃皮，皮是涩涩的，但是里面的仁很甜的！”沈冰清说着又捡了一颗，夹在两根手指只见轻轻一捻，就留下了一颗莹白润滑的去皮杏仁。这回，她还是伸出手去，却在最后关头碰了壁。夏唯迅速地一扭头，她的手指戳在了夏唯的脸蛋上。 “给我。”夏唯将杏仁抢到自己手里来。 “甜吧？”沈冰清对她的别扭并不太在意，她似乎只在意甜不甜，这种无关紧要的事，“你要是不收，我就每次见到你都塞给你吃，也不管周围有没有人。要是你连这都受得了，那我就服气了，原来还有比我脸皮更厚的人。” 夏唯静静地看了她一阵，从那张脸上，她看不到机谋。但是她忘不了唐向洲阴郁的眼神，忘不了今天收到她的短信的时候，自己心里幻想出来的那些可怕的场景。 夏唯叹了口气，“其实我没什么可讨好的。就连小匠心的角色……我确实推荐了你，但是王导同意你来试镜，还是因为我哥对你的美言。你贿赂我管什么用呢？” 沈冰清还在笑，只是笑得有点勉强，“说贿赂那是开玩笑。我这是追星呢！” 夏唯转头看了看床头的那面墙，张爱萱的海报几乎霸占了一半的面积。 “你的女神不是张爱萱么？” 沈冰清差点儿就把自己的钱包拿出来了。 她觉得很憋屈，刚在唐向洲那里差点儿遭遇不测，现在又要接受女神莫名其妙的情绪。非要说的话，有点像是夹在婆婆和媳妇之间的男人。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倒是给了她一点解决问题的思路——既然如此，就学着男人们哄媳妇的方式，哄女神呗！ 沈冰清认真地说：“张爱萱女神在荧幕里，你是现实里的女神。”她又捡起一个杏仁，“我一开始确实不太喜欢你，觉得你装逼。后来熟悉了，发现你其实是个好人。你就跟外皮苦涩，内里清甜的杏仁似的。我喜欢吃杏仁，当然也就会喜欢你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番表白说得夏唯一身的鸡皮疙瘩，“我是杏仁？”她狠狠啃了一颗大枣，“那你就是这枣，皮那么厚。” 沈冰清又被赏了一个白眼。相处得多了，她现在知道，这是夏唯不好意思了，于是心里洋洋得意。 夏唯最终是拿走了杏仁，大枣留在沈冰清的宿舍里。她说枣子太多她吃不了，又容易坏，还是让她分给孙可人她们一些。剩下的，让她晚上练完舞，洗好盛盘，送到自己的办公室去。 沈冰清一听，大喜，“今晚还是教我演戏？” “看我忙不忙吧。”夏唯这样说着，却已经把夜里的练习内容都想好了。 夏唯走了有十分钟，唐菲菲和孙可人依然在客厅里翘首企盼，沈冰清的房门虚掩着，从那条光线明灭的门缝里，能推得她在来回走动。 唐菲菲和孙可人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敲门进去了。一进门，就被飞扬的灰尘呛得直咳嗽。 沈冰清正蹲在角落里，看见他们进来，随便打了个招呼，“我收拾收拾东西。” 孙可人捏着鼻子上前一看，吓了一跳，“你哪儿是在收拾东西啊！这不是在整行李么！” “没准哪天我就该被踢出中唐了，提前准备准备。” 沈冰清相信，唐向洲一定不会放过自己。而夏唯的那句话也提醒了她：这位女神也救不了她。于是，一边收拾着零碎物品，一边伤感地叹了口气。 唐菲菲见状，跟孙可人交换了一下“懂了”的眼神。刚才夏唯冲进宿舍的时候脸色就不好，离开时脸色依然不好，在这之间发生了什么，虽然谁都不知道，但总不会是愉快的事情。 “你……别瞎说。”唐菲菲试图安慰，但是沈冰清朝后挥挥手，心碎了一地还试图拼接的样子。 唐菲菲心疼了，作为一队之长，她继承了崔芒的操心性子，“我早就告诉过你，平时怎么乱来随便你。怎么到了大人物面前，你就是管不住你这张嘴呢！” 沈冰清嘟囔：“你以为我愿意啊？这回我要是不臭贫，才真的会死。” “算了，你也别太担心。最近你人气涨得快，公司能看到你的价值，她说的话也不能算数。” 沈冰清就呵呵了，“他说话要是不算数，这地方就没人说话能算数了。” 唐菲菲脑海里的夏唯，脸变成了阎王爷的狰狞面目，“她……有那么大权力？” “废话。”沈冰清终于捯饬完了，站起来拍拍手，视死如归状，“日子还是要过的。我给你们洗大枣吃去！”说着，拎着个袋子就出门去了。 唐菲菲拉着孙可人坐在木板床上，对刚出去的那位壮士如此评价：“她呀，其实各方面都挺好的。但是咱们这个圈子，最容易惹祸的就是嘴。” 孙可人一直没说话，这时终于问：“你是说，夏唯那么讨厌她？” “你还没看出来么？” 孙可人懵懂地摇摇头。 唐菲菲一脸看无知儿童的表情，“你还记得她在飞机上要人家的签名么？肯定是那个时候开始夏唯就不喜欢她了。就她那张嘴，好话说出口也跟假的似的。后来呢，明明你俩都违反了公司的章程，但是人家夏唯只发她不罚你，这不就更明显了么？” 孙可人反驳，“那后来电影角色的事呢？有人说是夏唯推荐的。” “你忘了咱们唐总了么？”唐菲菲愈加眉飞色舞，“沈冰清当初是唐总推上来的，只不过后来不管她了。夏唯是唐总的妹妹，她肯定是想让唐总觉得她心上沈冰清，让他放心，之后下起绊子就更方便了。” 唐菲菲看了看沈冰清床头的张爱萱大海报，觉得自己的推理简直超柯南赶福尔摩斯，“夏唯今天气冲冲地来，肯定又是被沈冰清气着了。进了屋，又看见人家影后的海报，知道沈冰清在飞机上说的话都是骗她的。唉……” 孙可人眨眨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第16章 有机物组合 与沈冰清的预料相反，《匠心传》的签约进行得很顺利，又过了两周，就是记者会。 这是她记忆中第一次，独自霸占一辆保姆车。 实际上，今天这个日子对于少女革命组合来说很重要。她们要去约见一位圈内知名词人，探讨首张专辑的主打歌内容。唐菲菲和孙可人在专辑制作人的带领下前去赴约，而崔芒竟然选择陪在沈冰清的身边。 记者会是在顺义的一个度假村举行的，这里的长廊建在水间，远处又能看见郊区的山峦，自然景致非常符合电影背景的氛围。沈冰清下车的时候，各路记者已经就位。她的到达时间是经过安排的，离记者会正式开始将不到十五分钟。在这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里，她将通过长廊，走进会场，在电影现行概念海报面前摆poss，接受简短采访，然后入席就座。 八月的阳光正盛，沈冰清今天破格穿了一身清凉、带有少女气息的衣裤。上衣蝴蝶袖，下身是个别致的裙裤。虽然还是短发，但是做了一些修饰，参差的刘海被发型师变魔术一般别在了一边，整个人都显得更年少了两岁。正好，十五岁，与电影中角色相当。 她走在长廊上，感受着夏日的暖风吹进袖口的感觉，唐向洲的脸在脑海里变得非常模糊。一度觉得，那次经历只是个可怕的脑洞而已，收拾行李什么的更是多此一举了。 沈冰清的风格突破成了她这次被采访的重点。 “请问，你这次的风格转变，会带入到组合当中去吗？” “你本身的性格到底是一直以来的帅气冷酷类型，还是现在这种清新淑女的呢？” “你的私人服装里，有很多这样的短裙吗？” …… 所有问题一起抛过来，沈冰清捡了一个最好糊弄的，“我这不是短裙，是裙裤。”然后当众撩了一下，露出两个分明的短小裤腿。 尽管解放了服饰，但是崔芒告诉她，面瘫，还是要装的。 穿过了第一批记者墙，沈冰清惊喜地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欧巴？”她不禁叫出了声，声音有点儿大。 被围在第二批记者墙中的高个子男人猛然回头，木然的脸上略过一丝欣喜，然后不顾记者们的好奇，朝她走了过来。 “丙氰妹妹，再次见到了。” 面瘫相见格外亲切，亲切地面瘫着。 金炳权问候道：“之前知道了你演女主角小时候，能再见到你真开心。” “我根本不知道你会来，你演的是什么角色？” “男二号颜归。” 行啊欧巴！身为韩国人也来电影里抢夏唯了呀！ 沈冰清是真心为他高兴，一来同病相怜，二来知道他们这样的人，演技不会很差。以金炳权不上不下的名气，得到这个角色一定很不容易，她也很期待看到这个难兄的表演。 此时，记者们已经将二人围住。虽然在《星约黄金档》上，两个人的搭档给人留下了一些印象，但是外界并不知道他们的真实关系到底怎么样。现在看来，节目之后还有联系的样子。 有料，可扒。 金炳权目光烁烁，对着镜头说：“我和沈妹妹是‘有机物组合’。” 这不清不楚的一句话果然引来了追问。金炳权要装作汉语不精的样子，解释起来一定很费劲，于是沈冰清接了话，“这是《星约黄金档》录制时候的一个梗。后来这个片段被砍掉了，所以无缘被观众得知。” 金炳权又说：“我给她的微信备注就是‘有机物妹妹’。“又问沈冰清，“你给我的备注是什么？” “……没有备注。” 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之中有一只大手在操纵，沈冰清这个少年女主角的演员，在之后的记者会全程，都被与男二号扮演者金炳权捆绑在一起。她在心里暗暗对少年男主角的小鲜肉演员表示了一下歉意。而夏唯和廖远，则接受了记者们最多的炮轰。 沈冰清与夏唯之间隔着一个女二号，当夏唯说话的时候，她歪过头去盯着她看，却常常只能看到一个鼻尖或者后脑勺。于是她放弃了，只是静静地听。 即便是对这位大红大紫的女神，记者们的问题也并不友善。 “听说这部戏让你和廖远做主演，完全是因为中唐想要用你们的关系进行炒作，对此，夏唯你有什么想说的么？” 夏唯不慌不忙地说：“这个问题你们不应该问我。你们应该问王导，也可以问中唐的高层。我只知道，获得这个角色我很感激，也会尽全力把它演好。” “之前披露的廖远新歌mv里，我们看到一段比较隐晦的床戏。大家知道《匠心传》里面也有床戏而且比较露骨，请问你是因为男主角是廖远所以才接受大尺度床戏的么？因为你之前从来不接。” 夏唯轻笑，“我觉得，作为演员，只要剧本好就不应该对表现手法挑剔得太过分，这是基本的敬业。关于我和廖远关系的问题，我将不会在本次记者会上再做回答。谢谢。” 真高冷啊，但是真帅！沈冰清一边打着酱油一边想。 后来，金炳权和沈冰清的共同采访，在网上被炒到很高的热度，甚至与夏唯廖远的秀恩爱争过第一。 沈冰清窝在宿舍里看着网上一条条评论，也是非常佩服网友们的巨大脑洞。这条新闻太会抓观众的胃口。首先是两个颇有争议的艺人；其次是两个不许谈恋爱的艺人；再其次，这两个艺人的演技都不为公众所熟知，却在大制作中担任重要角色；最后是两人很显然的比节目上的一面之缘要深入的关系。大家希望的是，这个关系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深入一些。 沈冰清一边魔性地吃大枣，一边延续着自己出道以来的习惯：一有时间就在网上搜自己的名字。她随手点开了一个相关链接，此时，这个链接内容还没有被转发过百。而视频标题却让沈冰清惊呆了。 《星约黄金档：少女革命-startdust专题，沈冰清金炳权厨房y被剪全片段》。 果不其然，这正是金炳权当日在微信上发给她的那段视频。发出视频的是一个粉丝只有几十的崭新微博账号，叫做“我们都是有机组”。 有机物组合的粉丝？？？这么快？？？ 但是沈冰清再怎么大脑当机也知道，能拿到这段视频并且发出来的，只可能是运营。参考崔姐当时说过的话，这个运营绝不会是中唐的，只可能是stardust那边的人。 这下两边的运营肯定要暗中角力了，有好戏看了！沈冰清乐呵呵地想，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真要是角力起来，自己还参与其中呢，搞不好还要被黑一下子。 手机提示音响了，金炳权发来了微信消息。 她这一看才知道，今天之前，金炳权给她发过好几条消息，只是她都没有看到而已。于是她匆忙道歉。 ——欧巴呀，我不怎么上微信的！跪地叩响头三声orz ——网上有好多人让我们在一起，真有趣，哈哈 沈冰清抖着嘴角发了一句：每天都有一些男粉丝让我跟她们在一起，女粉丝还都想给我生孩子呢，没事儿别方。 金炳权说：谢谢你们的运营，我们的粉丝变得好多。 ——我们的运营？不是你们的吗？！ 沈冰清这才知道，金炳权所属的经纪公司，已经打算给他制造与一位韩国女艺人的绯闻，这个视频不可能是从他们手里流出的。 那就奇怪了。中唐最重视偶像的纯洁形象了，虽然这公司对她不怎么样，但是在这一点上，她还是很相信公司的节操的。 到了八月底，沈冰清的微博粉丝数量，因为“有机物组合”的关系已经与孙可人相差无几。最初发布视频的那个账号，也变成了民间的有机组粉丝团官方微博。 沈冰清还是那个习惯，每天在自己名字的搜索页面不断刷新。她看见不少粉丝将自己在各种场合下的视频截出来，拼接到一起，视频效果有的逗比，有的感人。她们甚至从她寥寥无几的早期镜头中找到她露出奢侈微笑的零碎片段，将她称为“小天使”。看着自己在视频中的酒窝和虎牙，沈冰清觉得，就算最后被唐向洲整死，她也值了！ 崔芒只是开心：“你不要管那么多。一个月以前你还只是有点火的预兆，现在啊，你是真的火了。” 沈冰清挑衅：“那我要是违反个把规定，你也不敢开除我了？” “你当我真不知道你俩在杭州干了点儿啥？”崔芒给沈冰清和孙可人的屁股一人赏了一个巴掌。 沈冰清傻笑了起来，原来夏唯已经没有她的把柄了。 《匠心传》在开拍前还需要进行拍摄场地的合约流程，之后，将在九月中旬开拍。剧组为了防止天气变冷之后外景戏困难增加，所以将先赴桂林进行后期剧情的拍摄。因为少年宋真的扮演者的档期问题，小演员的剧情将要推到十月底才开始拍摄。在那之前，沈冰清要准备的只有新专辑选歌和九月的华语音乐颁奖盛典，恰好又赶上学校放暑假。这样一看，着实清闲。 沈冰清有种预感，她可能将要迎来偶像生涯里，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第17章 火了之后 事实证明，预感这种东西，通常都是用来被证伪的。 崔芒告诉她们组合三人，华语音乐盛典的表演曲目已经定下来了。为了明年发行的新专辑造势，这次她们将在音乐盛典的舞台上揭开新曲的神秘面纱，进行一首全新曲目的现场表演。这首新曲作为将来专辑的第三主打，是与stardust组合合作的一首歌。 为了博人眼球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沈冰清有点怂，其实自从“有机组”火起来之后，她一听见金炳权相关的消息就会怂。 公司并不会管她怂不怂。明年的专辑是少女革命的首张专辑，之前她们发的都是单曲，而这张专辑除了收入三首旧单曲之外，还将加入五首新歌，预计拍摄mv的新歌将有两首，加上造型、宣传，将是一笔大费用。现在华语音乐不景气，就算是廖远那样的大咖，也不敢随便发专辑，更别说是新旧参半的专辑了。专辑卖得好，她们的口碑将进一步提升，若是卖得不好，留下的口实甚至有可能让组合就此糊掉。这种一步升天一步悬崖的事情，公司必然是要做足准备的。 所以，合作就合作吧！ 这首歌是一首中国风电子摇滚，这种风格在网络原创界非常流行，但是在大众流行音乐中却很是难得一见。很明显，公司打算让这首歌从大众流行乐的盛典出发，再通过网络给予热度的保证，以此红遍各个年龄层，争取创造一个新的曲风热潮。 沈冰清疑惑：“期望值那么高，为什么只是第三主打呢？” 唐菲菲咳了一声，咳嗽都掩盖不住笑，“主打歌是我写的那首，廖远哥哥帮我们编曲。” 还“廖远哥哥”，啧。 “那不是还有第二主打呢么？” 孙可人淡淡地说：“你管它第二第三呢。大家都是只记得住冠军，奥运会亚军季军你记得住么？” 说得好有道理，颇有些忠言逆耳的意思。沈冰清觉得最近孙可人小妮子越来越哲学了，很是赞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鼓励。 距离音乐盛典还有二十天左右，少女革命和stardust都开始了紧锣密鼓的训练。上午一般是休息，吃过午饭开始练唱，晚饭后两个组合聚到一起在两个舞编老师的示范下一起练舞。四天后，歌曲部分的练习和小样录制完成，之后就变成了全天练舞。 摇滚舞曲，加上三女四男的互动，这首歌的编舞相当复杂。唐菲菲和孙可人与男团中的其中三人做互动，因为包括一些比较亲昵的托举动作，所以需要的硬功夫并不多。而沈冰清与金炳权搭档，需要在间奏中表演一段solo。 他们二人从未合作过，但是这次合作出奇地顺利。这段舞蹈是融合了中国古典舞的街舞，其中，二人的旋转需要高度同步，否则会撞在一起。而仅仅是两次卡壳后，他们就再没有在这个动作上失误过。 编舞老师一号在旁边泪流满面：“这是我训练过的，最有舞蹈cp感的一组艺人了！” 编舞老师二号：“没准不只是舞蹈有cp感呢？” 仿佛是为了印证编舞老师二号的猜想，他们两人没过两天就接到了一个广告的邀约。之所以邀请他们二人合拍，是因为，这家公司是一家著名的农副食品销售商，而他们的口号是“我们不生产有机绿色，我们是有机绿色的搬运工”。 沈冰清：“我拒绝。” 崔芒轻蔑地哼了一声，把人家承诺的广告费给她看。 沈冰清：“好好好拍拍拍。” 绿色的背景布之前，沈冰清穿着厚重的球形道具衣扮演西红柿，躺在地上打了个滚，“菠萝哥哥，我病了……呜呜呜……” 金炳权穿着黄橙橙的满身格子的服装将她拉起来，用一种“乡亲们一起奔向新时代”的表情说：“大伙儿都去顺心农产了，你，还不来么？” 紧接着两人开始操纵着笨重的身体跳起蔬菜水果舞，一边跳一边唱：“有机的果蔬有机的生活，还我们一片绿色的~~~~天~~~~堂~~~~” 看着完全未剪辑更未加特效的拍摄成果，沈冰清沉默了。这不是俩智障么？！另一边的金炳权却一边看一边笑，蛮开心的样子。 “那个，欧巴，你帮我个忙呗？” 金炳权：“好！” “帮我把我的审美和智商降到跟你同一个水平就好。” 其实广告费也没有别人想象的那么高。几百上千万的酬劳，那是张爱萱那个级别的明星才拿得到的，夏唯这种的资历的都远远不可能。沈冰清这次的总酬劳是15万，其中的一半要交给公司。但是七万五，也足够她嘚瑟好一阵儿了。 给家里打了六万之后，她给孙可人打了两千——因为她的t宝花呗透支了两千块钱，而工资还要等几天才能发。回到宿舍，她等待着孙可人香喷喷的拥抱和胸前两团柔软的触感，却没想到孙可人淡定得很，正在化妆收拾东西。 “你看见我给你打的钱了么？” 孙可人“嗯？”了一声，才去看手机，然后微微皱了眉，“我有钱的，还给你。” 十秒钟之后，沈冰清收到了钱款入账的提示短信。看着孙可人急匆匆的样子，她多问了一句：“这么晚了，你有急事么？”结果却得到了一个酸溜溜的回答。 “你和唐菲菲都是大忙人，我总不能闲着吧？” 沈冰清查了查微博，自己的粉丝数终于超过了孙可人，现在是将近七百万了。而唐菲菲成了一队中粉丝数最少的那个。两个月前，她还是一个打酱油的角色，娱乐圈的变化太快，快得让人接受不了。她向空荡荡的门口望了一眼，哼着小调洗澡去了。 …… 这天晚上，夏唯盯着电脑，神情越来越严肃，严肃到最后，忍不住拨了个电话。电话接通了，里面传来嘈杂的音乐声。一个声音柔媚的女人说：“谁呀你是？” 夏唯嫌弃地皱了皱眉，“夏旸天呢？” 里面传来“啪嗒”的一声，有人在喊，“老公~~~有狐狸精找你了啦！”然后就是些传递着不良信息的笑闹。 不一会儿，一个性感的烟嗓轻柔地响起：“小唯？”那声音有种魔性，让人想到*的事后烟。 夏旸天是夏唯的表姐，是夏晓慧亲哥哥的孩子。夏晓慧与夏唯生父离婚之前，她俩经常在一起玩耍。后来，夏唯走进了娱乐圈，而从小在学习成绩方面被她羡慕着的夏旸天，变成了她不太喜欢的样子。 要说家大业大，唐家其实比不上夏家。唐家只是占有了娱乐业的半边天，而夏家却是一个隐藏在无数产业背后的财团。夏家是在夏唯她爷爷那辈开始创业的，当时做的是房地产，资金快速积累。而今，这个金融巨物将触手伸向各大经济产业的内部吸取营养，在许多大公司中都占有不可小觑的股份。 这也是夏晓慧当初能够挥金支持唐中兴的事业的原因。 夏旸天是家里的独女，从小成绩优异，尤其对it行业抱有极大的兴趣。她大学在国外混，当了几年的黑客，无聊了，遂洗心革面回国为家里工作。 洗心革面只是工作方面，她从国外回来之后，多了个毛病——同性恋。 夏唯对夏旸天淫/乱的私生活不感兴趣，于是开门见山：“你在微博高层有熟人吧？” “当然。” “帮我查一个用户的ip，它叫‘我们都是有机组’。” 电话那边呵呵笑了两声，声音酥得搔耳朵，“我们家小唯，跟这个人有什么过节啊？我帮你出出气要不要？” 夏旸天身边的女人似乎是惹着她了，夏唯听见“啪啪”两声，随后就是女人的惊呼。她也将这些背景音全数忽略，“你什么都别问，跟你没关系。” “跟我没关系，那我为什么要多管这个闲事儿？” 夏唯沉默了一片刻，“那我挂了。” 夏旸天又是撩人地呵呵笑。不一会儿，夏旸天的结果就出来了，“哟，你查的可是自己人，就你们公司那片儿。” 夏唯抿了抿嘴，“再帮我查注册名。” 她已经猜到了那个账户属于中唐的运营，但得到的答案，仍然超出了她的想想。 账号的注册名，是一个经纪人的电话，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人是朱谦的心腹。她举着电话，脑子里有些乱。 电话还没有挂，夏旸天好像是故意让她听现场一样，弄出了很大声音，略带沙哑的嗓音热情满满地骂着自己的床伴为“小贱人”。 夏唯忍无可忍，“夏旸天你干什么呢！” “你猜我干什么呢？要我教你么？” “变态。”夏唯冷冷地挂了电话。 第19章 烧了起来 沈冰清一心二用，剥着杏仁的同时也在观察夏唯的动作。半晌，她用余光瞟见夏唯托着腮，书却一页都没翻，不禁问：“女神，你今天看的不是剧本么？” “是这学期要学的课程。” 哦，是呢，她还没毕业。沈冰清撇撇嘴，“这学期才开学，现在就看了？”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考前抱佛脚?”夏唯瞪她。 她才知道，夏唯为了将事业和学业的互相影响降到最小，所以每个学期之前都会先自学一些课程，在开学后几周的时候参加考试，争取免修资格。沈冰清联想到自己那差得掉渣的成绩，对她更增了一分佩服。她剥完了杏仁，脑袋凑到夏唯耳边，探过去看课本，“也给我看看呗？” 将书一合，巨大的书名摆在沈冰清眼前——《人论》，夏唯浅笑着问：“这书名，你看得懂么？” “就是，论各种各样的人嘛。” 夏唯手背一翻，拍了拍她的脑门，“你看了也不懂。要是真想学，现在就好好学习，将来考我们学校。” “好！”虽然并没什么希望，但沈冰清答得底气十足，充着血的两眼亮闪闪的。她现在也是个高三学生了，可是工作依然闲不下来。她无法放弃工作，就只能放弃学业，这句“好”也不知道是给谁开的空头支票。 沈冰清被迫去洗漱的时候，夏唯一边慢慢地品尝着只剩下果肉的杏仁，一边留心着洗漱间的水声。果肉香甜，水声撩得人心乱。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夏唯的洗漱间里，就多了一套洗漱用品，若是不了解的，还以为这位大明星光明正大地在公司办公室里养了什么地下情人。 夏唯听着水声停了，便跟到屋里去，沈冰清正将铺在地上的毯子从壁橱里抱出来。见到夏唯，标志性地傻笑两声。她打地铺越来越熟练了，三两下结束，直接钻进被子只留了个脑袋，“女神晚安！” 夏唯先关了灯，“晚安。” 突然的黑暗让沈冰清一时间眼盲，她虽然看不见，但是听着窸窣的声音，知道夏唯正在脱衣服。她的视力恢复得很快，不一会儿，就看见一个凹凸有致的曼妙黑影，腰是腰臀是臀，微弱的环境光下，好像还能看见突出的胯骨。这个高挑的黑影正往自己身上套睡衣，然后潇洒地将头发撩出来。 夏唯穿好睡衣一回头，沈冰清正用被子盖着自己的头，并没有盯着自己看。 “脑袋露出来！”夏唯冷声呵斥。 “嗯（↘↗↘）。”沈冰清的被窝透着亮光，自然地撒了个娇。 “不许玩手机了！” 等了一会儿，被窝变暗了，沈冰清的脑袋一寸一寸地从被子里露了出来。 夏唯着实拿她没办法，心里气她又不好说什么。这个晚上，她为了看着沈冰清早些休息，自己也勉为其难地躺上床，但是生物钟定在那里，她就这样在床上瞪着天花板精神了二十分钟。睡也睡不着，起也不好起。终于，她堕落了，学着沈冰清的样子将被子往脑袋上一罩，被窝里发出微弱的手机冷光。 她的手机页面还保留在关于沈冰清和金炳权的八卦微博处，此时刷新了一下，她看见了一个没有头像的账号“帅气力max”，与一些黑子对喷的盛况。 黑子：狗男女快点退出各自组合吧，别给中国偶像界跌份了。 帅气力max：界门纲目科属种，中国偶像总共几个人啊还“偶像界”？我都为“种”感到尴尬。 黑子：这俩人要不是炒作都没什么存在感，靠绯闻上位的偶像要不要脸？ 帅气力max：反正人家俩人的舞蹈把编舞老师都闪瞎了，你行你上啊。 夏唯看着这个账号的一条条反击，好笑有心酸。她知道这个账号属于谁，名字和说话风格都太明显，发表评论的时间也出卖了她。好笑在于，她作为一个经历过些许风雨的艺人，遇到这样的事竟然还会忍不住去撕起来，果然还是个孩子。心酸在于，她的反击本可以很有力，但她却选择了效果最弱、最没有说服力的语言。 比如，她完全可以说：孙可人和唐菲菲也是靠炒作上位，你们之前是瞎了么？现在来喷一直本本分分的人，你们要不要脸？ 夏唯看见过她的眼泪，知道她心里都有数，但是就算披着马甲，她也没有选择这样说。 夏唯关了手机，探出头来看着床下的沈冰清。沈冰清在睡梦里的时候，就算是打她一巴掌她也不一定能醒过来，与睡眠极轻的夏唯正相反。她睡得很香，呼吸匀称，嘴角翘着，不知在做什么美梦。夏唯这样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居然，睡着了。 半夜，夏唯被沈冰清的呻/吟声吵醒，过去瞧她的时候，她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了一个团子，一边哼哼一边发着抖。夏唯脑子里一声轰响，一瞬间清醒了。 好一个突如其来的发烧。 身体过度透支，什么都可能发生。尤其是突然休息下来，用不着硬撑着去健康，这个时候最容易生病。这夏天，空气闷热，地铺却从下向上透着凉。夏唯自责极了。 “喂。”夏唯轻轻摇晃着她，手一接触到她的皮肤，马上就能感觉到她身上的热度，被子里那个可怜的人，因为夏唯的手太冰凉而猛地一个瑟缩。 沈冰清不醒，夏唯站在原地愣了一阵，然后将她抱起来放在床上。 “沉死了。”夏唯在她耳边抱怨。 对于167的身高来说，沈冰清的体重也是不轻，她身上明明没什么肉，不管是该有肉还是不该有肉的地方，都有点贫瘠。所以，她的密度是有多大？扔在水里是不是都浮不起来？ 夏唯将自己的被子盖在她身上，四处掖了被角，然后想：这种情况应该是先量体温吧？ 作为一个从小注重身体健康的大小姐，夏唯很少生病，顶多是胃疼。所以她的办公室里存着全套肠胃药，但是为了一根体温计和一盒退烧药，她只能临时开车跑了两公里找了家24小时药店，再回来的时候，沈冰清已经醒了。 夏唯急匆匆进屋的时候，床上的那个人还处于神智混乱的状态。她摸着夏唯的床单，将被子使劲儿闻了闻，一脸享受的表情。然后问夏唯：“哎呀，我是不是自己爬上来了？”声音虚弱沙哑。 夏唯瞪她，“还自己爬上来？我看你现在连自己滚下去都费劲。”她把体温计晃在沈冰清眼前，“自己量体温。” 沈冰清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望望体温计，望望夏唯，然后居然躺回去了。她把被子扯到脑袋顶，“冷……” 为什么连病了都这么欠抽？夏唯颤抖着嘴角，将被子掀开，坐在她身边，嫌弃地望着她的睡衣领口，那一缕缕短发发茬，搔得她心口难受。 夏唯的手一年四季都凉，指尖碰到沈冰清颈间的皮肤的时候，她皱着眉头缩了一缩，但是马上就乖了下来。夏唯屏息，将手伸到她的睡衣的宽松的领口里去，注意着不要碰到不该碰的地方，直奔腋窝而去。明明是非常普通的量体温，夏唯却红了一脸，手一碰到她滚烫的皮肤，脑海里就会回滚出那天沈冰清手机上看到的小说片段，然后脑子更乱，手更抖。恶性循环。 等到帮助她夹好了胳膊，夏唯坐在她身边静静看着分针秒针的转动时，才想起来：沈冰清本来就没什么料，躺下来更加平板，况且都是女的，哪里有什么能碰不能碰的呢？自己跟着了道似的，可笑。 体温计显示，39.4度。艺人生病这么严重，通常是要通知经纪人照看的，但是现在是夜里两点，夏唯觉得，通知崔芒还不如直接交给自己的好。她将沈冰清晃醒，让她在朦朦胧胧之中吞下了退烧药，然后给她裹了两层被子。 这一次同床，夏唯终于没有收到八爪鱼的骚扰。但是心里的焦急，比身体上的叨扰更甚，她几乎一夜未能入眠。沈冰清有的时候轻咳一声，夏唯就立刻大脑清醒，再要睡着，又得经过好久的睡意酝酿。 到五点钟的时候，夏唯又为沈冰清量了一次体温。年轻加上大运动量，果然让沈冰清的抵抗力相当好，这一次，体温回到了37.5度。 沈冰清在她量体温的时候醒来了，两眼水汪汪的甚是可怜，但是一说话，底气足了很多：“两个被子热死我了！” 说着，她就要将被子扯下去。夏唯打掉她的手，“再捂会儿，还有点低烧，不能吃退烧药了只能发汗。” 沈冰清任由她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目光紧紧盯着她，“女神，我把你的床单、枕巾还有两床被子都弄脏了。” “呵，你还知道啊？”夏唯没好气地躲避着她的目光包围。 “我弄脏的我帮你洗！” “这都是后话。你先把体温降下去，否则以后再也别来蹭我的地铺。” 沈冰清哭丧个脸，“还睡地铺啊？我还以为以后能上床了呢……” 躺了一会儿，沈冰清又不消停，“女神，我太热了受不了了。你给我一只手行么？” 这么多话，一看就是病好了舒服了。夏唯觉得，相比之下还是晚上那个可怜兮兮的样子更惹人疼一些。 至于手么？自然是不给的。 第21章 感谢我的姐姐 她随着队友们站起来，向身后的观众们鞠躬，再抬头的时候，满眼都是组合的应援牌。鸟巢的全部观众席，变成了金色、粉色和银色的海洋，她听见有个女孩嘶吼着自己的名字，那热烈程度自己也只在梦中有过类似的体验。 从来不知道，我竟然已经这么火了。 沈冰清脚下轻飘飘的，飘到了领奖台，主持人的声音显得有点儿远，她满脑子都是观众席上大片大片的银色。记得一年前，银色在金色和粉色的碾压下显得特别可怜，她需要努力去找。后来，冰花们为了显得自己壮大一些，在后援团的指挥下，总是聚集到一起，占领观众席的中央位置，成为一小团银色的火焰，闪耀在沈冰清眼前。而现在，银色早已经在不知不觉当中占领了三分之一的天下，甚至更多。 “沈冰清？”轮到她说话了，主持人把话筒递到她的嘴边，看见她湿润的眼，笑道：“咱们的冰冰好像有点激动，冰花们你们在哪里！” “冰清！冰清！冰清！……” 整个鸟巢回荡着她的名字，那是来自每一个冰花，不只是来自冰花的鼓励。她突然有点后悔自己忘记带一支录音笔，早知如此，现在应该将现场的呼声录下来，以后当做闹钟，一定很管用。 沈冰清接过话筒，犹豫着说：“我一直没什么表情，但是现在特别想笑。我想问经纪人崔姐，现在我能笑么？” “笑！笑！笑！……” 观众们炸开了，主持人笑得差点摔倒。 沈冰清手心里汗涔涔的，奖杯在手里转着圈，“我们成立其实还不到一年，能得到最受欢迎组合这么大的奖项，其实我自己心里特别不踏实。我们还年轻，以后的事情都说不准。但我希望自己可以一直守着这个团队。也希望大家能一直守着我们。金、粉、银，我们都是一家人。” 然后，她露出了夏唯喜爱的那个笑容，“最后特别谢谢我的……姐姐！说完啦！” 主持人感兴趣了，“我记得你是独生子女，这个姐姐是……？” 沈冰清的酒窝更深了些，“保密！” 少女革命拿过了奖，紧接着就到了表演环节。全场灭灯，一片黑暗，然而观众席却被荧光棒和led应援牌点缀得有如夜空。古筝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整个鸟巢的人声一片寂静，仿佛一切都屏住了呼吸。 唐菲菲极有辨认度和穿透力的声音，合着单薄的一层古筝伴奏悠悠唱起。这首歌的开头，是副歌部分的古风慢速变奏，她清亮的嗓音优势和极佳的唱功，在这近乎清唱的一段开头中惊艳亮相。这段solo带着戏腔，唐菲菲唱到一半的时候，stardust的主唱担当王一涵的声部加入，两人的和声相当完美，转音勾得全场观众心尖儿痒痒的，无一不为这两个年轻的音乐精灵而赞叹。 一段solo过后，灯光随着电吉他的一声嘶吼陡然亮起。台上的七人早就换上了专为这首歌而准备的打歌服，古风的束带和斜领。三个女偶像是性感的露肩紧身上装，类似旗袍的高开叉裙。四位男偶像则露出健美的臂膀，松腿裤，却因为几个人都是高个子的衣服架子，而显得非常俊逸潇洒。 孙可人被stardust的两位成员托举起来，在空中翻了个身，高叉裙翻飞，双腿犯规地露到了大腿根，但是没有走光。她与两个男偶像对唱主歌，甜美的嗓音带着为这首歌特意练就的力度，stardust成员们则操着低沉磁性的嗓音与她一唱一和，竟像一场曼妙的强强相遇。 二十天没日没夜的排练，让两个组合、七个人拥有了相当的默契。副歌的合唱异常震撼，他们七人的舞蹈动作完全同步，每个人的眼神和动作都是刀锋般凌厉，这是两个组合在此之前都没有让大众见识过的风格。 紧接着，沈冰清和金炳权移动到了七人的最前方。他们担任着这段过渡段的演唱，舞蹈动作则是两人的肆意展现。在这里，观众们看到了之前视频中披露的舞蹈片段，只不过，现场版的二人，动作更加熟练，配合更加默契，因此，便也发挥得更加肆无忌惮。 两人人交换的每一个眼神，都让彼此更加放松和镇定，最开始上场时的不安早就一扫而光。金炳权拉着沈冰清的手，放心地看着她旋转而出，她飘扬飞起的裙摆下，两条又长又直的腿稳稳当当地交替着脚步，她如往常一样不带笑容，只是比往常更添霸气。 金炳权看着她稳稳停住，只有那一刹那，他差点忘记了自己的动作。 一首歌表演完毕，因为不是完整版所以也就是三分多钟的时间，但是结束的时候，七个人无不是气喘吁吁。孙可人的刘海被汗水打成一缕缕贴在额头上，回到后台，她立马冲到卫生间处理刘海，连衣服也顾不得换。 那身紧身的打歌服，其实很不舒适，为了不被汗水浸透，使用了不透气不吸汗的材质。沈冰清和唐菲菲直接到了休息更衣室，那里面的壁挂电视屏幕正在播放着现场转播的盛况。沈冰清的衣服脱到一半，裤子还没穿，晃着两条长腿走到电视底下，入神地看着画面里如波浪般打着节奏的人群。 现在是另一组表演，然而演唱者的歌声却没有进到她的耳朵里。 唐菲菲拎着沈冰清的裤子走到她身边，一出声，还有些虚，显然是有些脱力，“咱们那时候，观众还要更热情。” 沈冰清双眼一亮，“是吗？你看见了？” 一般情况下，站在台上的人眼中的台下观众是模糊的一团。如果是非常用心地在表演，那么就更看不见什么观众挥手了，甚至连尖叫呼喊都听不见。 唐菲菲激动地点点头，“临下台的时候灯已经黑了，我在角落里站了一会儿，他们……叫声还很大，吓坏我了。” 门“吱呀”一声，孙可人终于整理好了刘海，进了休息室，看见沈冰清赤/裸的腿，连忙抢来唐菲菲手里的裤子塞过去，“快穿上！” 沈冰清还沉浸在梦幻般的喜悦中，顾不得犟嘴，孙可人让她穿，她便乖乖穿上了，还送给可人宝宝一个有点儿傻愣的微笑。孙可人扑哧一声笑了，将两个队友一起拥到怀里，“咱们是一家人。” 平时情绪最淡定的唐菲菲，听到这一句话顿时忍不住了，说话带着哽咽，“嗯，一家人。” 她作为队长，是最听话、最操心的，平时也没少作为姐姐教训两个队友。但她从心底里知道，自己爱她们。唐菲菲紧紧攥着两人的手，幸福的泪水止不住地流，“看看台湾的我们的大前辈组合，到现在十六年了还没解散呢。咱们那么好，十年肯定是有的吧？今天咱们就在这儿做个约定。十年之后，咱们三个还是一家人，还在这个地方，我们要举办我们自己的演唱会！” 崔芒进来的时候，在这个并不豪华并且有些杂乱的休息室里，三个女孩身上还挂着没换下来的演出服。她们紧紧相拥在一起，交换着只有年轻的日子里才会去轻易说出口的约定。因为年轻，所以受到了些许情绪上的感染便想当然地定下；也因为年轻，所以会执着地守着约定不放弃。 崔芒悄无声息地关上门，不想打扰她们。她静静地看着孩子们，心里涌上一股热流，自己的鼻腔也是酸酸的。她想，能够照看这三个孩子，也许是她经纪人生涯中，最精彩最幸运的一程。 少女革命在音乐盛典上拿到了两个奖项，一个是“内地最受欢迎组合”，一个是《青春备忘录》获得年度十大金曲。而廖远则是这次音乐盛典最大的赢家。他除了“内地最受欢迎男歌手”、年度十大金曲，还有一个“最佳mv”奖项。 颁奖的时候，大屏幕上放出的，正是夏唯穿着白色连衣裙从白昼一脚踏向黑夜，跌落在廖远怀抱，双双坠入深渊的场景。mv里面，夏唯的姿态太美，也太诱惑，当时主持人不怀好意地问廖远：“拍摄mv的时候，面对夏唯有没有不受控制地兴奋起来呢？” 廖远假装听不懂，“我每次见到她，都很兴奋。”他感谢了一大串人员，最后，特别感谢夏唯的帮助。 当天晚上，夏唯发了一条微博：不客气。 这条微博有一张与往常风格大相径庭的配图，是她拍摄的自己正在下榻的桂林酒店的房间内景。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单人房，并没有任何意义的样子。但是这张照片的构图有些奇怪，中央是床头桌，床头桌上放着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一些白色的不知名物体。 网友们在评论中猜测：那不会是鼻涕纸吧？不对，看上去像吃的，坚果那类。坚果？装在塑料袋里的一看就是便宜货，女神不会吃的。 但是大家一致认为，这可能是夏唯与廖远之间的秘密，也许只有廖远能看懂了。 唐菲菲看了照片，又想起沈冰清对她说的八卦，有点儿生闷气；孙可人在一边安慰她。只有沈冰清对着这张照片傻笑，摇摇晃晃的保姆车上，车窗玻璃一直倒映着她满足的笑眼。 第22章 我不要整容 九月底的时候，少女革命三人都处于事业的懒惰阶段，专辑制作不那么急，也没什么活动请她们去唱live，于是几人暂时回到了学校补习。这个时候，崔芒告诉她们一个消息：一周之后赴韩国整容。 当时是一大早，沈冰清正霸占着洗漱间，听到这话牙刷都掉了，含着满嘴的牙膏沫冲了出来，“上回说赤整容，不是开玩哨？！” “漱完口再回来跟我说话！”崔芒超级嫌弃，“我什么时候跟你们开过玩笑？” “我们纱长得辣么好看，不用整容！” 崔芒额角一抽，“去。漱。口。” 唐菲菲和孙可人的反应没有沈冰清那么强烈，但是心里也不太高兴，一方面作为娱乐圈的新手，心里面还有着点儿清高，另一方面对动刀子有点害怕。 崔芒安慰她们：“没事的，是微整形，不用开刀。” 这话就跟定心丸似的，仿佛“不用开刀”就是没有整形，唐菲二人立刻放下心来。因此，当沈冰清终于洗漱完毕回来，已经没有人再与她站在同一立场上。 她拽着孙可人，“你觉得，姐姐我这颜值，哪儿还用得着整形呢？” 孙可人认真端详着她，“你又不是模型人，总可以找到能整的地方。就比如眉骨可以更圆润啊，鼻翼可以更小啊。对了，你的脸型是硬伤。” 沈冰清摸着自己的下颌，虽然瘦了点儿，但是她不是现在最受追捧的锥子脸，就算完全除去脸蛋的婴儿肥，骨架还在那里摆着呢。 她自欺欺人地说：“不，我这就是婴儿肥，过两年就好了。” 孙可人将她的鬓角撩起来，“不是，你看你的颌骨，跟男人似的特明显。” 唐菲菲坐在沙发上说：“削骨。” 沈冰清打了个哆嗦，说：“不不，这不是骨头，这是肌肉，所以你摸着硬。” 唐菲菲又说：“瘦脸针。” 沈冰清还是不太舒服。她上网查了查瘦脸针的原理，越看心越冷。网上写着，“不断阻断神经兴奋的传播，使面部咬肌萎缩，达到瘦脸目的”。她想，我本来只是演面瘫，这要是肌肉萎缩了，神经不兴奋了，岂不是成了真面瘫了！ 瘦脸针不能打，绝对不能打…… 她关了电脑，弱弱地对孙可人讲：“我呀，没跟学校请假，估计是不能去。” 孙可人拍拍她的手，“这个你不用担心，崔姐就知道咱们都忘了，已经帮咱们请好假了。” “……” 沈冰清并不放弃，想着，就算飞赴韩国，到时候也是可以逃的！就像上次逃去h&m一样，这次一定也可以的！于是她戳开了金炳权的微信，一问之下，才想起来，金炳权在音乐盛典之后就赴桂林参加《匠心传》的拍摄去了，人不在韩国也是鞭长莫及。 这真是天要亡我！ 沈冰清打开前置摄像头，看着“美化”功能下的自己的脸。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况且我的颜值又不是不高，为什么非要整容呢？ 唐菲菲看她还在难过，开导起来：“这个圈子里连男人都有一大半是整容的，女的更是好多整容怪。崔姐只让咱们做微整，其实真没什么，没有副作用的。” 鬼说没有副作用！网上说得清清楚楚，瘦脸针可能让脸不对称！ 唐菲菲接着说：“你看你们家张爱萱女神，她都整过容。” 沈冰清惊，“她没有！” “你看她那下巴，”唐菲菲无奈地指着她墙上的海报，“再笑大点儿假体都要掉出来了。我一直都没好意思跟你说，没想到你还真是看不出来？” 沈冰清悲痛地看看张爱萱美丽的脸，又看了看自拍模式下的自己，一闭眼，脑海里还是浮现出一个以脸大一脸小的怪物。她做了一个伤感冷美人的表情，拍下来不加任何ps，发到微博，文字是：说实话，我喜欢我的圆脸。 很快，她就从评论中找到了坚实的现实论据，握着手机给唐菲菲和孙可人看，“瞧，他们也喜欢我的圆脸。” 唐菲菲：“……” 孙可人捏捏她的脸，“好好好，我也喜欢。”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第二天中午，沈冰清正在学校吃午饭的时候，接到了夏唯的电话。 夏唯上一次给她打电话还是她在唐向洲那里发求救信号的时候。实际上夏唯很不喜欢打电话，她更喜欢用文字的方式交流，所以沈冰清看到“夏女神”三个字的时候，胸膛里猛地一跳，连忙躲到食堂的角落里。 夏唯没有急着说话，她那边很安静。沈冰清一边仔细地听，一边猜测：她应该正在拍戏才对，安静大概是因为像自己一样躲了起来。她为什么要在拍戏的时候给自己打这个长途电话呢？ “听说你要去韩国了。” 夏唯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波澜，沈冰清心里却一酸。提什么不好非要提韩国，中午饭都没胃口了。她反问：“女神你从哪儿打听来的？” “你可是我们剧组的演员，我怎么能不关注？” 那就是说你关注我呗？沈冰清对着窗外笑笑。 夏唯顿了顿，说：“我不希望你去整容。万一出什么差错，戏还怎么演？” 沈冰清一拍大腿，这么好的理由，我怎么早就没想到呢？ 挂了电话，她又马上联系崔芒。然而这个理由对付崔芒，依然太弱了。作为经纪人，她怎么可能没有考虑到拍戏的问题呢？既然仍然如此安排，就是说明有足够的安全保证。 沈冰清郁闷了，郁闷得吃不下饭。她一边等着同学将饭菜吃完，一边无聊地刷微博，冷不丁地，发现夏唯刚刚发了两张照片。一看之下，她与众网友是一个反应——大跌眼镜。 第一张照片是剧组的盒饭照。照片显示，这个土豪剧组的盒饭内容并不太丰盛，比沈冰清学校的午饭都差远了。这张照片虽然与夏唯以往的微博风格大相径庭，但至少还算正常。 第二张……就……这是一张迷之自拍。沈冰清从来没见过夏唯的自拍，就算是她与粉丝的自拍合照，也是粉丝用自己的手机照的。可以确定，这是夏唯的微博从建立之初开始的第一张自拍。 为什么说是“迷之自拍”呢？ 夏唯的脸在照片的左下方，只占了一个小小的角落，在风中飞扬的秀发，则毫无疑问地出了界，并且糊成了天然马赛克。除了人脸占领了一个角落，整张照片都是她身后的碧蓝色的鳞波、远处漂亮的河岸线和青山。 镜头的角度也是一绝。有丰富自拍经验的人（例如沈冰清）都知道，两种角度照出来的人脸最好看：一种是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另一种是四十五度斜视镜头。至于夏唯的角度，她找到了普通人共同的死角。但即便是死角，放在夏唯身上也依然美貌，让人不得不怀疑她是在用这种方式大开群嘲。 最后，放眼整张照片。她的脸是模糊的，大片的景致却是高清晰度。沈冰清怀疑她不会对焦。 而配合的文字是：大家都很辛苦，好在景致怡神，照片的表现远远不够，你应该来漓江看看。 所以自拍的意义何在？沈冰清嘴角微颤，觉得这条微博整体就是一个字——迷。不过她至少知道了，《匠心传》的拍摄场地选在了漓江。看图片，风景确实很好，如果接下来的行程不是去韩国，她可能会想方设法，真的到漓江去看看。 也许是上天的旨意，但更可能是人为的运作。 这天晚上，回到宿舍正在摸鱼打游戏的沈冰清接到了崔芒的通知，让她赶紧收拾行李，坐第二天中午的飞机去桂林。 沈冰清放下电话，呆呆地望着电脑屏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boss砍杀而死，心里却是满满的暖。崔芒对这个紧急安排没有做多余的说明，但是并不需要说明，答案已经是呼之欲出的。 她一猛子扑到床上，被兜里的硬物硌了肚子。她将罪魁祸首钱包掏出来，看着里面的照片傻笑，像个傻子一样在床上滚来滚去。 孙可人敲门进来的时候，看见的正是这样一个滚来滚去的沈冰清。 “你……” 沈冰清精神满满地坐起来，嘿嘿着说：“对不住了宝宝，我要去桂林赏山赏水赏美人去了！” …… 沈冰清在床上兴奋得亲吻钱包的时候，孙可人正在宿舍里对镜打扮。从唐菲菲的房间里飘出来的电子琴声音，让她心烦意乱，手一抖，眼线就画岔了出去。她用化妆棉狠狠地擦掉，将眼睛擦得一片红。 二十分钟之后，她穿着一身很普通的日常服出了宿舍。沈冰清和唐菲菲都听到了撞门的声音，但都没有在意。因为孙可人上次也是这个时候出去见同学，也是平安地在门禁时间之前返回宿舍。 孙可人去的是唐向洲的办公室。站在那扇高高的、有些阴森森的橡木门外面忧郁的时候，她每一秒钟都有拔腿逃跑的冲动，但是里面已经响起了低沉的男声：“进来。” 门没有锁。 第23章 千里迢迢来见你 下飞机的时候是下午五点，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机场的人流量很小。沈冰清一人单独成行，行李也少，飞速赶到接机口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在外等候的朱谦。 来接她的是朱谦，她一点也不意外。朱谦远远地对她挥挥手，温文尔雅地笑着，看得沈冰清一身舒爽。朱谦是个典型的绅士，恰到好处地伸过手来，将她的行李接过去，又自然而然地让她走在里侧。看到了黑色的帕萨特，又帮她打开后座的车门，“电影在这里拍，所以也吸引了一些狗仔，你记得当心一点。” 沈冰清忙不迭地点头，坐在舒适的车座上愣神。朱谦可真好，但是如果自己的经纪人这样周到，可能会很不习惯。她的地位低惯了，竟然已经离不开崔姐那样的赶鸭子模式。 朱谦的车开得稳稳当当，车子驶上公路之后，便从后视镜里看着沈冰清问：“你饿不饿？咱们到达拍摄基地大概就过了饭点了，那是荒郊野岭，你再想吃东西可就吃不到了。” 沈冰清摇头，她太想赶紧到达剧组，赶紧见到夏唯了。朱谦无言地笑笑。 很快，天色渐暗，路边有些颠簸，沈冰清靠在靠背上，晃着晃着就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车已经停了下来。她揉揉睡眼，立马清醒，猛地挺直了腰，“到地方了？” “刚到没多久，我没忍心叫醒你。”朱谦说完，便下了车。沈冰清见状，抢在他前面自己开了车门。她觉得朱谦对她这么好，太折寿了。朱谦的手已经伸出来了，就那么停在空中，他也只是笑笑。 两人什么都没带，走上了一条小路。这不是漓江景区的入口，而是为了拍摄电影，开辟出的一个封闭区域。离着取景地还有一段距离，需要穿过一小片林子，但为了保证景区不受破坏，汽车已经不能再向前走了。 桂林刚下过一场雨，景区的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草叶的芳香，配着林间的虫鸣鸟叫，沁人心脾。沈冰清在朱谦身后两步跟随，朱谦听着她稳稳的脚步声，心里估算着她的体力。 朱谦的步伐不慢，至少现在比平时跟夏唯在一起的时候走得快，而将近十分钟的路程，沈冰清跟得一点也不吃力，听不到喘气声。不仅如此，她还哼着她们组合刚刚在音乐盛典上披露的新歌，声音稳定，不走音。 朱谦摇摇头，真是职业病，看见个艺人就想探探人家的底子。 他回头笑笑，“知道让你过来干什么么？” 沈冰清挠挠头，“刚想问一下这个事儿呢。虽说我过来单纯是避难的，但也不能一直当个柱子啊。” “就算当柱子也当不了几天，这边的戏份马上就要拍摄结束了。大概只剩下四、五天。所以，你想当柱子也没关系。” 沈冰清断然拒绝，“不不不，让我当场务吧！或者需不需要群演呢？我想离拍摄现场近一点儿。” 朱谦对她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笑着说：“一会儿见到了王导，你自己去跟他说。” 沈冰清心里有那么点儿打鼓。他这是什么意思？自己这一次行程确实很急，王导知道么？夏唯又会不会帮忙呢？ 脚底下踩断了一根树枝，眼前一片开阔。十多米开外，一条河流横亘于此，因为天色已经不早，所以呈现出深邃的暗色，那无疑就是漓江。江边上，剧组正在进行一场戏的拍摄。朱谦朝她比了个嘘声的手势，示意她不要大声说话。 正在拍摄的，是颜匠心与男二颜归的对手戏。沈冰清回忆了一下自己拿到的剧本，马上锁定了这部分内容。 宋府被满门抄斩之后五年，大梁皇帝重用外戚，听信太监谗言，国力一蹶不振，已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又过了一年，北疆兴起了农民暴动，这股燎原之火势如破竹，一举攻破了三十余个城池将都城围成了一个孤岛。 由最初的小股农民暴动逐渐汇成的大军被称为“魏”，其领袖据说是一个相貌堂堂、儒将之风的青年男子。大魏军围困都城近一个月，最终，城破，大梁国灭。 匠心公主眼睁睁看着父皇母后双双自刎，本也想着以身殉国。她守在皇宫中，想等着魏军的首领冲进来，就算是死，也至少看清他的面容，做鬼也不放过她。但是最后关头，她的侍卫颜归将她打晕，带着她逃了出去。 逃出的颜匠心在颜归的照料下一路南下，到达了漓江畔这个无人的清静之地。颜匠心从小饱读诗书，她在宫里的时候并不是每日养尊处优，而是跟着师父学习感兴趣的武功典籍和兵器谱。只可惜她生来身体羸弱，无法练武，却更因为这份遗憾而用功读书。此时，国破家亡的匠心公主未能以身殉国，因此她只剩下一个理想——从那个乱臣贼子手中夺回大梁的江山。 于是在漓江边，她每日训导颜归练武，意图将他训练为一流的暗影刺客，并且白手起家开了一个“匠心兵器铺”，明里做着精良兵器的生意，因为名声太好遂与临近的各州府官衙都渐渐有了合作。而暗里，则在组建自己的军队。 漓江之畔，一股复辟的力量正在慢慢壮大，而颜匠心和从小视她为生命的侍卫颜归，在这里埋藏了他们的深仇大恨，过着表面上闲云野鹤的生活。直到朝廷召他们入京为兵部效力之前，这是他们在亡国后最快乐的五年。 沈冰清出神地望着那片因为三方位聚光而比周围都要明亮不少的空地。在那里，夏唯一袭白裳，围着个兔毛的披风，手执一柄折扇，观看金炳权饰演的侍卫颜归练武。 沈冰清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灯光师身后的工作人员堆里，突然被朱谦一把拉住，对她耳语说：“就站在这里吧，再往前有入镜的危险。” “好了。” 夏唯用折扇遮着口，轻咳两下，金炳权连忙扔下了剑，将她护住，“晚上风大，我们还是回去吧。” 夏唯的目光突然变得狡黠，折扇绕过金炳权的胳膊，电光火石之间，打在了金炳权的颈间。他只来得及“啊”的一声，就动弹不得。 金炳权苦笑道：“殿下，你又捉弄我。” 夏唯却不复方才的柔弱，双手一背，绕着金炳权阔起方步，折扇一下下敲打在他的身上，“若是敌人来捉弄你，你现在可就是个死人了。” 金炳权无奈地说：“这世上除了殿下，再没有什么人能让我失神了。” 夏唯绕道他的面前，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凑上去，盯着他的眼睛，“即便是我，也不能失神。我已经什么都没有，只有你了，我受不了一丁点差错。知道么？” 这里，应该有两人面部表情的特写。他们会各自坚持着对峙一段时间，然后，颜归败下阵来。 可惜金炳权败得太快，细微的感情变化就表现得不够到位，导演喊了ng。 这场戏已经ng了18次，难点在于金炳权的舞剑动作、点穴和最后的对峙。这其中，舞剑和点穴都是武术动作问题。夏唯不是第一次拍古装动作戏，所以点穴的一幕很快就练习得帅气利落。 金炳权之前只有韩剧经验，而且还是都市爱情剧，所以一开始换上中国的古装，就适应了一段时间。 作为一个舞担，他学起剑法来比平常人要快得多，舞起剑来也是又快又凌厉，让围观的一众女剧务人员粉红心良久。不过，这部戏的武术指导是业内著名的“处女座”，任何一个小差错都被他的火眼金睛无限放大，仅仅是最后一个扔掉剑的动作，他就因为金炳权总是掌握不好让剑落地最漂亮的方式而差点发火。 毕竟，剑的落地是会有一个特写的。 经历了这18次ng，王导决定让大家先休息一阵。两位演员的助理连忙围了上去，递水的递水、补妆的补妆。而夜间拍戏最累的灯光师们，也终于能喘口气了。 沈冰清听见夏唯对走上去慰问她的一个工作人员说，“没关系的，下一次一定可以。今天一定拍完剩下的两场戏。” 她看了看四周，工作人员们都在休息，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夏唯迈去。 “别过去。”朱谦拉住了她，“她没有休息。” 是的，夏唯并没有休息。她的强迫症不比武指老师轻多少，现在，她正在和金炳权探讨问题。 “她工作的时候，就算是让她喝水都会很不耐烦。” 朱谦像是她的解说员，这句话又得到了有效的印证。夏唯的助理将矿泉水递过去，被夏唯轻轻推开，她的目光甚至都没有从金炳权身上移开过一眼。 “别去找她了，你先去找王导，趁着他在休息。” 沈冰清的心里顿时有点儿憋屈，可是具体为什么却说不上个所以然。她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不会因为夏唯工作没时间照顾自己就不畅快。可能是遇见了夏唯和金炳权两个熟人，自己却与他们不在同一个世界的孤单吧。几个月之前她总是能适应这种孤单的，也许人气高起来，有点儿被热度宠坏了。 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转身朝王川导演的位置走过去。 沈冰清不知道的是，夏唯在她转身的一瞬间回过了头，看到了她的侧脸。那一刹那，她对金炳权说了一半的话顿时没有了后文。 金炳权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也是一惊，“那不是沈妹妹？” 夏唯没有任何回答，因为她已经朝着沈冰清的方向追了过去，轻薄如纱的高质戏服在身后飘起来，有如仙子。 “沈——”夏唯刚喊出口，就被迎面而来的朱谦挡住了视线。她一心想着沈冰清，没有注意到朱谦脸上有些阴沉的表情，“她怎么会在这里？” “我做的临时安排。” 从夏唯的表情上看，并不是非常感谢他。 “她自己说，不能留在这里当个柱子，所以先去找王导了。”朱谦挤出了一个微笑，“你工作的时候从来不会这么分心。那么紧张她？” 第24章 无人认领 夏唯踮着脚，妄图寻着沈冰清，可是王导的方位，刚好被一群工作人员挡住了视线。夏唯没有办法，只好继续问朱谦：“王导会让他做什么呢？”她皱着眉头，很是焦虑，“我也只是跟你提一提，你怎么就让她过来了呢？也不知道王导会不会怪她没分寸。我得去跟王导说一说。” 她说着就要推开朱谦，但是这一次，没有推动。她略略一怔。 朱谦扶着她的肩膀，说是扶，却让夏唯感到自己被钳住了，不自然地微微一挣。朱谦说：“既然是我带她过来的，你就把她放心交给我吧。金炳权还在等你说戏。” 夏唯看出他还有话想说，等了等，他却没有把剩下的话说出口。她只好点点头，回身去找金炳权，可是一回头，金炳权已经没影了。 她捉到了金炳权的助理，助理告诉她，导演说休息二十分钟，金炳权说看到了沈妹妹，就追过去了。 助理都笑出了鱼尾纹，“要不是知道偶像不能谈恋爱，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喜欢沈冰清。大晚上的随便生幻觉真让人不放心。你别着急，他马上就会回来了。” 夏唯木然点点头。金炳权去找沈冰清了——她脑子里就只剩下这么一句话。 沈冰清穿过人群，看见了坐在监视器前面正在嗑瓜子看剧本的王导。她深呼吸两口，打了下腹稿，堆起笑容上前问好。 王导一看，“哟，这不是沈冰清么？” “诶嘿，是我。” 王导推着眼睛看了看剧本，“没你的戏份啊？哎不对，没让你进组呢啊？”他还半陷入工作状态，对于人员安排就有些模糊。 沈冰清嗖了嗖嗓子，“是这样的，我最近正在桂林工作，工作结束之后也没什么通告，经纪人让我先来剧组看看，毕竟我没有拍戏这么大场面的戏的经验嘛。” 王导懂了，点点头，非常大方，“行行行，那你看着吧。” “……” 这不对啊，说好的套路呢？王导在圈里人缘很好情商很高，但是他现在显然很想尽快回到工作中去，于是对于沈冰清的真正诉求没有任何的想法。 沈冰清没办法，看见正走过来的副导演也在看着自己，连忙朝他问候，“您好啊张导。”她这种小事，看来是不要麻烦王导的好。于是转到张导身边又是一串寒暄。 这位副导演显然没那么投入，也很健谈，甚是上道，“你要是跟灯光组或者跟着蹲机位，肯定能学更多东西，我也知道你想学。” 沈冰清连连点头。 “但是吧，今天这场戏太难了，你也知道夜场不好弄。明天白天，我跟他们吱一声，让你跟着蹲机位，今天晚上就委屈你一下，先跟场务吧。” 能不当柱子就是莫大的幸福。沈冰清感激地鞠了个小躬。 张导拍着她的脑袋，“你这孩子真客气！” 不久，场务组的负责人将沈冰清领到了一个临时塑料棚底下。沈冰清不说话不亮相的话，借着夜色的掩护还能不让人认出来。负责人一介绍，场务组在场的工作人员们全都惊呆了。 堂堂的国民人气偶像沈冰清，这部电影的小女主扮演者，居然要来干杂活？ 负责人将坐在放着几箱矿泉水的桌子后面的人叫了出来，有对沈冰清说：“你来看着水吧，有演员助理过来，会管你要水的。还有创可贴啊之类的，应该不会派上什么用场了，你看着就行。这是剧组的后勤部。” “……” 闹了半天最终还是个柱子。但是她不好意思做其他要求。在这样一个庞大繁忙的剧组，自己至少不能给人家添乱。她在桌子后面坐下，看着负责人将其他工作人员支走。众人在对她的好奇注视中依依不舍地离开，终于只留下了她一个人。 这个后勤部离拍摄场地有点儿远，她使劲张望着，好在夏唯的服装特殊，在一片黑压压的人头中，很容易就找到了她。夏唯正坐在椅子上休息，身边围着两个助理以及朱谦。 金炳权呢？他的服装应该也很显眼才对。 “丙氰。” 沈冰清吓了一跳。一回头，金炳权居然从自己的身后钻出来。沈冰清站起来终于近距离欣赏了一番他的装束，对着他的胸口捶了一拳，“欧巴真帅！尤其是那套剑法！” “丙氰想不想学？” “学啊！你抽时间教我！”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沈冰清愤然:“口胡!这叫跑么?这是检阅!” 金炳权一笑起来就显得特别没心没肺，典型的韩国暖男脸。沈冰清想到这儿，颇有些伤感，“欧巴，我差点儿就被拉到你们大韩民国去整容了。你说你们发展点儿什么产业不好啊？整容业是什么光荣的产业么？” 金炳权接着暖男笑，“你不整容最好。” 这时，有两个貌似助理的人来拿水，两个人都是金炳权的迷妹，看到他和另一个女孩一起站在桌子后面说说笑笑很亲密地样子，就多看了几眼。 “你是……” 沈冰清挠着头笑，“是的，我是。” 就这样，“沈冰清来了而且与金炳权密会”这一劲爆消息马上在整个剧组里传播开来。好在，休息时间结束了。 “你快回去吧，别让我女神等急了！” 金炳权被沈冰清推着走，疑惑地问：“你的女神？张爱萱？” 沈冰清大脑转了个弯，“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张爱萱？” 金炳权只是笑，话题直接岔开了，“之后需要把水都搬上车，我会来帮你。”然后他一路小跑回到了拍摄场地。 拍摄开始，整个剧组的人都很忙碌，沈冰清坐在椅子上呆呆地望着那个明亮的地方。她想像着自己站在那里，穿着戏服，说着台词的样子，感到热血沸腾。 我是真的，很喜欢演戏啊。 她又想着自己和夏唯对戏的样子，她们一同出现在电视同框里的样子。那场景让她的嘴角不知不觉地翘起来。 也是真的，很喜欢女神啊。 这场夜戏一直拍到了十点，这对于剧组来说实在属于相当早的收工时间。如果在棚里，自然可以拍到一两点钟，但这是自然景区，就算他们不怕危险，景区管理人员也不答应他们这样干扰野生动物的生活环境。 金炳权说到做到，没换戏服就跑来找沈冰清，只见沈冰清一身清闲，站在搬运后勤物资的车子旁——搬东西这种活，大家怎么可能真的放手让一个明星去做呢？ 沈冰清在一旁站得有些尴尬，等水搬完了，她搬起桌子，却马上又被一个工作人员抢走了。 金炳权从身后拉过她的手，“走吧，不要等了。” 沈冰清被他拉得一个踉跄，“欧巴你什么毛病啊？不能从正面上我——不是，不能从正面拉我么？” 话虽然说得嫌弃，但是沈冰清对他的到来颇为感激。朱谦需要忙夏唯的事情，夏唯自己就有够多的事情要忙。实际上，从看到这个剧组的那一刻起，她就觉得自己是个累赘，这一次，除了给夏唯添麻烦，似乎没有别的用处了。就像个待在失物招领处的废物，因为没有用处而无人认领。 场务组的工作人员们不让她干活的时候，这种想法尤其强烈，甚至强烈到想要直接坐上去韩国的飞机找崔姐。 多亏了金炳权的陪伴。 “你不要换衣服么？” 金炳权这才发现自己还穿着戏服，但是面露难色，“我可以回到酒店在换。你怎么回去呢？回我们的酒店么？” 沈冰清茫然又尴尬。她环顾四周，有很多黑影在跑着收尾，她找不到朱谦。她后悔了，来的路上不应该睡觉，应该问问清楚，她住在哪里？要不要自己出钱？ “你坐我的车吧。” 沈冰清刚要回绝，一个冷冷的声音替她出了声，“不用。” 听到这个声音的一瞬间，沈冰清有种想哭的冲动。她细细琢磨，心想自己并没有受什么大委屈，就连面对唐向洲那个变态的时候都雄赳赳气昂昂，为什么现在会想哭呢？ 为什么刚才还只是迷茫，一听到这个声音就那么想哭呢？ 她暂时没能想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夏唯冰凉的手拉住了她的手腕，一用力，她整个人就被带过去，撞在夏唯的怀里。夏唯比她高上三、四公分，沈冰清的肩膀撞在她的锁骨下方，一抬头，看见夏唯近在咫尺的睫毛。几根调皮的鬓发扫在沈冰清脸上，使她痒得闭上了眼。 “辛苦你了，快回去换衣服吧，明天见。”夏唯礼节性地笑了笑，对金炳权告别，然后收回视线望着沈冰清。 黑暗中，沈冰清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如此亲近的距离，让她闻到了在那许多与她同房而卧的夜晚浸淫过的清甜气味，手腕上的也是熟悉的凉度。 心里的不安顿时一扫而光。 “走吧。”夏唯轻轻说，那带着神奇的安抚力的声音，“朱谦去开车了，已经在等我们。” 第25章 与你同房 路灯隔十几米一架，因为朱谦的车开得太稳，所以夏唯脸上的光影变化有着相当固定的周期。沈冰清一开始还只是用余光去看她，过了一会儿，已经开始毫不掩饰地直勾勾望着她。 夏唯正歪头看着窗外，给了沈冰清完美的偷窥机会。夏唯是典型的南方小骨架，整个人不管哪个部分都是细长的。沈冰清的目光扫视着她干净的耳廓、柔和的脸部线条、颀长的的脖子，和被衣服遮掩着隐隐约约的锁骨，她的喉咙不知不觉地动了动。 朱谦突然打破了宁静，“沈冰清，我一会儿给你开个单人间。酒店就快到了，你准备一下身份证。” 夏唯回过头来，看了看朱谦身后的车座靠背，微不可见地咬了咬唇。 朱谦又说，“夏唯，一会儿你去看看廖远。” “廖远？他来了？”沈冰清完全状况外，她只知道今晚在片场没有看到廖远的影子。 朱谦从后视镜里看着她，“廖远得了重感冒，在酒店养着呢。”然后继续对夏唯说，“我已经买好了水果，你直接送到他的房间吧。沈冰清由我安排，你就不用管了。” 夏唯轻轻“嗯”了一声，又转过脸去。 他们下榻的酒店是这里的四星级，也就相当于北京的三星。虽然装潢不华丽，但是干净整洁，至少热水充足。沈冰清目送夏唯提着一个果篮上了电梯，一转眼就看见门外有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在逡巡，不一会儿，那人溜进宾馆上了另一架电梯。 “那、那是……”沈冰清用力拽拽朱谦的衣服。 朱谦没有回头，“是的，狗仔。” 沈冰清小声问：“你不管管么？” 朱谦回头，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却什么都没说。然而沈冰清却后知后觉地懂了。朱谦是默许狗仔们的行为的，想来，夏唯也是同样默许。 “请问金炳权住在哪个房间？”朱谦问前台。询问他人的住处本来是不为酒店所允许的，但是前台小姐知道他是剧组的人，看样子还像个大腕儿，于是恭敬地答：“八层，812。” 朱谦将沈冰清的身份证交出，“要一个八层的，离812最近的单人间。” “对不起，八层没有单人间了，九层可以么？” 朱谦不动声色，“那就大床房，双人间也可以，要八层，离812最近的。” 沈冰清一怔，想起那个狗仔，心里凉嗖嗖的。她想要拒绝，但是看到朱谦温润带着些许微笑的侧脸，突然极其害怕，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她接过自己的身份证和房卡，手有点儿发抖。朱谦攥了攥她的手，对她温柔地笑，“去休息吧，明早6点起床，我会给你打电话。” 沈冰清没有选择。她坐在双人间的其中一张床上，抱着腿，心里隐隐害怕。在偏黄的灯光中坐了一会儿之后，埋头将自己裹进了被子，没有洗澡，没有洗漱，连衣服都没脱。 夏唯在做什么呢？她从廖远的房间出来了么？他们会不会在廖远的房间里做些什么？毕竟他们是真正的男女朋友。 可是廖远重感冒啊，亲密的话一定会传染给夏唯的。他是个好男人，不会这个时候非要与夏唯亲热。“亲热”这个词，让沈冰清感到一阵反胃。 不对，廖远的感冒很可能已经好了，这只是为了方便狗仔而做的一场戏。那么狗仔又会拍到什么？ 越想越不安，越想越精神，根本睡不着。 经过了痛苦的大脑风暴，沈冰清撑着沉重的眼皮坐了起来。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响了。沈冰清一个激灵，心想，这尼玛肯定是金炳权！金炳权大脑拐不过几个弯，一定被人骗过来看她了。而金炳权的身后不远处，一定藏着个狗仔！ 沈冰清连忙将灯关掉，在一片漆黑之中装死，睁着大眼睛等待门口的下一次动静。 很快，有人在门外问：“沈冰清？睡了么？” 沈冰清愣了。这个声音她太熟悉了。夏唯。 她顾不得开灯，从床上跳下去，光着脚丫噔噔噔地跑去开门。楼道里灯光明亮，她看见一脸吃惊的夏唯，头发整洁，妆面依旧，衣着完好，看不出刚刚有与人亲密过的痕迹。 沈冰清长吁一口气，廖远果然是个好男人。 夏唯向房间内望望，又看看沈冰清。她原本看见屋内黑着灯，想问：“你已经睡了？”但是沈冰清身上还穿着从外面回来时的衣服，而她是了解沈冰清的睡眠习惯的——她是不换睡衣睡不着星人。 于是只好问：“你在做什么？怎么不开灯？”视线再下移，又出现了一个问题：“你怎么不穿鞋？” 我这不是听见是你太激动以至于什么都忘掉了么…… 沈冰清打了个哈哈，反问：“廖远大哥的病怎么样了？” “好了，明天可以继续拍戏。” “果然只是做戏……”沈冰清嘟囔。 “你说什么？” 沈冰清摆摆手，将夏唯请了进去，然后才发现，夏唯是拎着行李箱来的。 夏唯指着被子乱作一团的床问：“你睡这里？”她将行李箱安置在另一张床旁边，“我把我的单人间退了，跟你合住。” 她顿了顿，观察到沈冰清脸上有明显的笑意，然后才转过身去背对着她，用冷淡的声音说：“你的住宿费是我家公司出的，我就能省一点是一点了。” 两人洗过了澡，夏唯将换下的衣服打包收起来，而沈冰清则将自己的衣服全都洗掉。她晾衣服的时候，夏唯正在巩固第二天的台词，一阵阵肥皂清香渐渐弥漫于整个房间。 夏唯歪头，看到她那旧睡衣底下因为懒得穿睡裤而□□的长腿，躲开了眼神，“把裤子穿上。” 沈冰清“哦”了一声，穿好了裤子，蹭到她身边来。夏唯吹过了头发，但是没有吹得完全干，几缕湿润的头发搭在衣服上，绕着脖颈，随着她呼吸的节奏一起一伏。她用的是水果香味的洗发液，是她代言的商品。她严守着同类商品中一定只用自己代言的品牌的礼数，在这方面十分老实。 沈冰清嗅着她头上身上的清香，半晌才说：“女神，谢谢你。” “谢我干什么？” 沈冰清想，要谢的可多了。音乐盛典上那一句谢谢，就当是谢过了那之前的所有一切，于是她从音乐盛典之后说起来：“谢谢你在微博上回应我。谢谢你把我弄过来让我不用整容。谢谢你刚才在片场去找我。谢谢你退了房间来陪我。” 她是真心的，此时此刻，在片场感受到的那些委屈都已经烟消云散，唯剩下感谢。 夏唯感觉自己脸有点儿发热，于是脑袋垂得更低，头发垂下去遮住了半边脸，“说这些也不害臊。” “害什么臊呢！你做着都不害臊，我只是说说怎么就害臊了？”沈冰清贱笑，“杏仁吃完了么？” 夏唯点点头。 “那我下回再给你那点儿来。” 夏唯挑眼看她，“那你记得把皮都剥掉。” “没问题！” 两个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夏唯的椅子靠着自己的床，沈冰清则坐在夏唯的床上尝试尽了各种坐姿躺姿。 夏唯说：“把我的床弄得那么乱！” 沈冰清大言不惭：“我这是给你暖床呢。” “我不用你给我暖床。” “这是志愿服务，我乐意~” 夏唯的台词没能看入心，沈冰清的困意也越来越淡。眼看着就是今夜无人入睡的节奏，这时，又有人敲门。 沈冰清想，坏了，这回肯定是金炳权！如果他之前过来，还只是与自己的绯闻，现在过来，被狗仔吹成3p怎么办！再怎么样也不能连累女神啊！ 正想着，外面的人又说话了，“夏唯，睡了么？是我。” 原来是朱谦。 夏唯拿着剧本的手一僵，她告诉沈冰清先睡，帮她关了灯，然后自己披上衣服出去了。 朱谦在前面带路，夏唯紧跟着他，两人走到这一层楼的吸烟处。晚风从打开的窗户缝里吹进来，朱谦将窗子关上，帮她裹了裹身上的衣服。 夏唯说：“你为什么把她的房间定在这一层？” 朱谦的眼神是“你何必明知故问”，他只说：“突然就找不到你了，问了前台才知道你退房了，我很担心。” 一般情况下，面对这样的话语，总是要道歉的，但是夏唯好像没有这样的自觉。 “你要我把她交给你，难道就是要用消费我的方式去消费她么？” 朱谦帮她整理衣服的手顿了一顿，“你觉得我消费你？我可以消费任何人，怎么会消费你？我们认识十年了，现在你在怀疑我么?” 夏唯语塞。与廖远的绯闻，是她自己要传的，朱谦只是按照自己的意思做事而已。虽然他现在做事越来越不先过问自己的想法，但终究，不算是消费她。 朱谦说：“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在乎沈冰清。你那么不喜欢睡在办公室，但是陪她在你的办公室睡了那么多天。她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么？” 夏唯静默，两人静静地站了半晌，她再抬起头，一脸冷漠，“她当然很特别。不管是短线还是长线经营，她都会是我培养的第一个人。我不希望，等我对所有人都变得更无情的时候，回忆起最初，发现最初的我就已经那么无情。” 她握住朱谦的手，“你啊，别管我那么多了。再管，我可能会误以为，你不是想帮我脱离父亲和大哥的控制，而是想借助我，自己爬到他们的头上去。”她淡然一笑，“说得不好听，你别介意。” 朱谦搭着眼，“不介意。你能和我说心里话，再不好听，我都不会介意。” 第26章 露馅 沈冰清就坐在床上等待。就像刚刚进入这个房间的时候一样，抱着腿，围着被子，开着床头灯。她仔细地捕捉着外面的任何响动，知道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经历的十分钟，仿佛是一个小时。 夏唯看见她的时候，她的双眼睁得大大的，像一只受惊的鹿。但是转瞬就笑了。 “让你睡，你怎么不睡？” 沈冰清终于乖乖躺下，“我怎么能不等你呢？” 夏唯的心情好像没有方才那么好，直奔着自己的床，背对着她躺下了。沈冰清便面对着她的后背，看着那个单薄的轮廓一起一伏。 多少个夜里，她在夏唯床边的地上看着床上的那个人。夏唯睡着的时候表情依然不安详，但是相比试图入睡的时候，眉心会舒展开来。她的呼吸节奏，相对短促的起，和相当绵长的伏，对于沈冰清来说亦成为习惯。今夜，不过是从近距离的仰视变成了相隔一个过道的平视，没什么不同。沈冰清仅凭那一个背影就能分清夏唯是否已经睡着。 你的烦恼并不会告诉我，为我做的事也都是先斩后奏。我毫无能力，毫无威信，毫无利用价值，现在的我想要回报你，只有努力做好一切工作，成为一个更厉害的人。或者还可以，守着你。守着你回来，守着你入梦。不知道你看到我傻笑的时候，能不能稍微开心一点。 在这个静谧的夜里，短短几个月的情绪纷繁复杂地一拥而上，沈冰清第一次嫌弃起自己的没用。 不过躺下十分钟，沈冰清的肚子大声抗议了起来。她拒绝了朱谦的晚饭建议，之后就真的没能吃到一点东西，这时候，趁着情绪骚动，肠胃也跟着骚动起来了。 她抱着一团被子塞到肚子前面用力按着，但是肚子执意与她作对，叫声一番大过一番。 更尴尬的是，沈冰清可以确定，夏唯还没有睡着。果然，肚子又叫了两声之后，夏唯坐了起来，歪头瞧着她。 沈冰清开始飚戏，抱着被子的手顿时自然地搭在前面，嘴微微张开，睡相犹如一条死狗。一条肚子还在叫的饿死狗。 夏唯看着她。她是面向着夏唯，也就是面向着窗外躺下的。从那半透明的窗帘透过来的光，让夏唯能看得清她的脸。那睡得像个傻子一样的脸。 夏唯心中好笑。这孩子原来以为睡梦中的自己是这样一副样子啊？可惜，她真实的睡相比飙戏飙出来的要可爱多了。就像她对夏唯的睡梦状态了如指掌，夏唯对她的也是一清二楚。 “喂，睡着了么？我有点儿饿。”夏唯对着沈冰清说。 死狗样子的沈冰清咂咂嘴，没有醒。 呵，还演上瘾了？ 夏唯开了小床头灯，沈冰清的眼皮因为光的刺激而颤了一下，然后皱着眉头，用手挡眼睛，迷迷糊糊地说：“诶，天亮了？” 夏唯心中冷笑，懒得陪她飚戏。也不知道是谁饿得肚子叫，谁的脸皮比墙厚，谁在这种鸡毛蒜皮的事上反倒顾念起面子这种东西。 “我饿了，去大堂买桶方便面。”夏唯说着披上外衣穿好鞋，麻利地出门去了。 脚步声越行越远，沈冰清从床上坐起来。要说挡眼睛，还真不是装的。她适应了一会儿光线，适应了亮堂堂的环境，心里也变得敞亮，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那么抹不开面子。又想起方才对着夏唯的后背时候那一串的心理活动，肉麻得不敢直视，觉得自己今晚简直有病。 她伸了个懒腰，在房间里溜达着等待夏唯回来。突然，她觉得哪里不太对。 她记得她的的钱包是放在桌上的，现在却不在了。她连忙翻找起自己的衣服和挎包，正翻着的时候，夏唯回来了。 沈冰清怯怯地朝她望去，看到她左手拿着一桶方便面，右手里拿的正是自己的钱包，一瞬间如五雷轰顶。 再看夏唯的表情，怎是一个纠结了得！那闪躲的目光，那红透的耳朵，无一不让沈冰清想要立刻去死。 夏唯将方便面扔在沈冰清的床上，然后又把扣得好好的钱包扔在相同的位置，咳了一声，“我又不饿了，你吃吧。” 沈冰清虽然很尴尬，但是毕竟也是厚脸皮界的一枚翘楚，她捡起钱包，“女神，你咋用我的钱呢？” 夏唯坐在床上，耳朵已经红到耳根了，听了这话心里简直想问候她家长辈。我用你的钱，你怎么藏我的照片呢？还是半裸的这张？还是一打开钱包就跳到面前来的位置？你知道我在自动售货机前面吓了一跳，差点把钱包扔出去么？！ 她与沈冰清对视了一刹那，在对方强大的无赖威压下败下阵来，转移了视线，“我没睡醒，拿错了。” “既然是花的我的钱，我就不用客气了。本来我还想着，你买的泡面我要是馋了，要怎么蹭几口才好呢。”沈冰清美滋滋地去接开水，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脸。噫，这假笑，不能更僵。 泡面是鲜虾鱼板的。沈冰清吸溜着面条，从热气中抬起头来对夏唯说：“我还是更喜欢老坛酸菜。” 夏唯躺在被子里却没有睡，端着剧本眼睛却瞄着那个填肚子的人。听见这话，翻了个白眼，“那你倒是自己去买啊。” 沈冰清嘿嘿笑着，用吃面的声音表达对这碗面的满意，以及对女神跑腿的感谢。 夏唯在床上静了静，将钱包一事，在自己心里默默地过了一遍。 这照片是自己亲手签的名，画面也还是很唯美的，沈冰清对她说过好几次喜欢，作为一个粉丝，将写真藏在钱包里也是挺正常的行为。只不过刚才打开钱包，一瞬间的冲击力有些过于强大。 沈冰清每次对她说“喜欢”，她都当是巴结。毕竟，沈冰清那张嘴，不管说出什么话，似乎都要反着理解才对劲儿。夏唯总想着她床头的那张张爱萱的海报，就更加没有相信过沈冰清真的喜欢着自己。 原来她说的竟是真的。 “喂，你……” 沈冰清瞪着眼睛等着她的后文，夏唯的话说不出口，她这里也是紧张得很。 “好吃吗……”夏唯半天憋出这么一句。 方便面这种东西，吃着不一定好吃，但闻着简直天下第一美味。这房间关着窗不透风，方便面的味道充斥着夏唯的鼻腔，在各种意义上勾着她。 夏唯下了床，将方便面从沈冰清手里抢了过来，这才发现，沈冰清吃的泡面，跟一般的不太一样。 沈冰清从小吃惯了泡面，她很早就发现，泡面的调料混在汤水里被稀释，让吃到嘴里的面条变得寡淡无味，吃多了就必然恶心。于是，她改变了泡面的吃法。 “我这种呢，是强行干拌面。先把泡面泡熟，最好不要太软，然后把水倒掉大部分，可以留一个薄薄的底，这时候吧酱料放进去再干拌。既不像干拌面那么干，又不会向普通泡面一样没味道。”沈冰清讲解得眉飞色舞，显然是对自己的发明非常自豪。 “这么不健康的东西，你不要经常吃。”夏唯用了一句朱谦说过的话。就因为朱谦的管制，她已经几年没吃过泡面了，更别提什么新吃法。 “我身体好，没关系的！”沈冰清的嘴唇油光发亮，伸出手来要抢面。夏唯却又将她手里的叉子抢了过来，自己吃了一口，“我又饿了。” “那个叉子我用过的！” 夏唯没抬头，“废话，我能不知道么？” 沈冰清无声地笑笑。 剩下的那几口，若交给沈冰清来吃，三十秒之内绝对搞定，而夏唯吃了有三分钟。她一边吃一边想，这种吃法真的不错，比记忆中的泡面好吃许多。 沈冰清继续自夸：“经过我的诸多尝试，老坛酸菜味的用来做干拌面是最好吃的，这种鲜虾鱼板味，就是个渣渣。” 吃完了泡面，两个人都感到，钱包的事带来的尴尬已经淡了许多。这种事，一个知道对方看见了，一个知道对方知道自己看见了，那么就两两不再过问，是最好的。 睡前，沈冰清忍不住说：“女神，你现在相信了吧？你真是我的女神。” “行啦。”夏唯闭着眼，本想说得严肃一些，但是演技失灵，温柔得一塌糊涂。 第27章 匠心 回北京前的最后几天的拍摄，进行得非常辛苦，每天从早上7点开始，各灯光、机位布置就绪开始拍摄，一直拍到晚上十点，中间除了午饭晚饭加起来不到一个小时的休息，其余时间，剧组没有一个人懈怠。 沈冰清受张副导演的照顾，被安排在一个摄像老师手下帮他打杂。这是个固定机位，要做的事情不多，比起另一侧的跟拍和活动机位，简直堪称离退老干部休活动中心。摄像老师大部分时间就是坐在机子旁边看屏幕，而沈冰清则在他身边，一边捉摸着屏幕上的那些数字和英文标记，一边仔细观察演员们的表演。 这一比较，高下立分。 其中有两场戏，相当重头，对演员的演技也很有考验。这是时隔十二年之后，二十七岁的前朝公主颜匠心与三十一岁的宋真的命定再见——此时的宋真已经改名做宋偃，而颜匠心，仍旧是颜匠心。 新皇登基第六年，因战火而凋敝的民生正在以京都为中心，发散式地慢慢恢复。魏帝年号光正，这个年轻的光正帝，想要恢复民生，鼓励务农经商，但是却有南蛮趁着此时国力尚未恢复，而频频骚扰魏国南疆，前线将领都是跟着他一路拼杀过来的兄弟，如今手下只有残兵，应付得相当吃力。 正当光正帝焦头烂额的时候，工部与兵部联合呈报，说邕州有一兵器铺，所制兵器十分精良，且花样频出。士兵一人使用该铺出造的兵器，可一人抵几十甚至上百人。 兵部尚书说：“此兵器铺名为‘匠心’，虽来路不明，但是这几年已经与邕州官府有过合作，使得邕州山贼情势大大好转。” 平日里最为淡定有持的光正帝听了兵器铺的名字，踉踉跄跄地走到大臣面前，得知了自己没有将名字听错，当场摔碎了一盏上好的瓷杯。 没人知道皇帝在想什么。他在朝堂上失态，却没有责怪任何一个下臣，不只是在为何事所怒。然后他将自己关在寝宫一整天，次日，他便在上朝的时候下了一道圣旨：召邕州颜匠心入京。 颜匠心不曾更名，是因为“匠心”是她的乳名，“匠心公主”是只有最亲近的人才可以使用的亲切称呼。而今，所有亲近的人都死了，世上再没有人知道谁是颜匠心，她刚好怀着一颗对过去无法割舍的心，便将这个名字沿用下来。 接到圣旨的时候，她在漓江畔的林间小屋中跪下，心中翻涌着十足的恨和十足的忍，对来人说：“回皇上，草民颜匠心，是一名体弱多病的女子，路途漫长艰险，恐中途生变。况且心中牵绊着这不大的薄底家业，草民走后，手下的人怕是无力维持。恐怕，不能遵旨。” 她在颜归的陪同下送京城来人出了林子，然后气血翻滚，猛咳了一阵，咳了一袖口的血。颜归将她打横抱回小屋，路上，她望着被层层树叶封锁住不见阳光的天空，喃喃道：“颜归，我害怕。” “殿下，你有臣在，只要颜归在一天，就保殿下一日平安。” 颜匠心的唇缝里透着鲜血的红，脸色则是苍白，让她病态，却艳丽无比。她说：“我是害怕，我们终究只能像这林子里飞不出去的鸟，一辈子，再也见不得青天了。” 这一幕全都是移动机位，沈冰清跟地机位闲置，她便更加自由地欣赏着演员们的表演。 场地是在林子里搭建的一个木屋，要说王导的剧组认真，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含糊。木屋是从网上买来的简易房，临时一块块木头搭起来的。搭房子的时候沈冰清还帮了一把，那梁那桩都是货真价实的实心木，她差点儿扭了她的嫩腰。紧接着就被夏唯吼到身边来，训了几句“帮倒忙”。 她知道夏唯是担心自己受伤，于是美滋滋地将呵斥照单全收。只不过鉴于夏唯待人虽然不会十分热情，但总是和气，所以在剧组其他人看起来，夏唯与沈冰清之间果然如小道消息传的那样，有罅隙。 结果这一场戏，又是拍了整整一个上午。ng25次，每一次，金炳权都要将夏唯公主抱，来一次五十米狂奔。最终拍摄完成的时候，金炳权戏服里面的内衬都已经湿透了。 到最后，沈冰清看着监视画面的时候，依然觉得金炳权演得不够到位，尤其是近距离特写的时候跟夏唯一比，真是业余与科班出身的差距。但是平时鲜少夸人的夏唯，这一次却完全没有在意挑剔金炳权的演技，只是一个劲儿向他和跑来跑去的工作人员道歉。 金炳权突然受到了女神的问候感到受宠若惊，连连说：“完全不辛苦！你很轻，我现在也很有力气！”好像是为了证实这最后一句话，金炳权转身就抄起傻笑围观的沈冰清，来了个相同花式的公主抱，然后…… 沈冰清太沉，两个人叠罗汉一般地摔在地上了…… 所有围观群众，脸上都是大写的尴尬。夏唯会心笑着，递给金炳权一张清洁手上小伤口的纸巾。 就在这波人尴尬未平的时候，廖远后面跟着拎盒饭的午餐后勤部队到来了。拍完重要场景的中午，盒饭是剧组里每一个人的终极追求，因此在所有人的眼里，带领着盒饭们大踏步走来的廖远，浑身像镶了一道神样金光。 廖远的到来获得了热烈欢迎和对他重感冒的慰问。然而他的重心一直定在夏唯身上，草草寒暄几句，就坐在了夏唯身边。看着这两人甜蜜地吃饭秀恩爱，沈冰清端着盒饭往漓江边上走去。 “沈冰清，钱包！” 一回头，夏唯举着她的钱包在叫她。她跑回去，两只手抱着盒饭，对她挑挑下巴：我没手了，你帮我把钱包揣在我身上！ 夏唯心中暗笑，也不计较，将钱包塞到她的衣服兜里，拍了两下，“钱包这么重要的东西，丢了不哭死你。” 廖远玩笑着说：“你钱包那么鼓，好多钱吧？” 沈冰清朝他一咧嘴，“那当然，里面有二十多张一块，若干五块，两张十块，剩下的全是硬币。” 廖远无奈：“可真贵重。” “要说这钱包里面的东西啊，无价！”沈冰清瞥了瞥夏唯，满意地看见她脸红了。 这天中午，沈冰清和金炳权背靠背坐在江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吃盒饭，两人被混入剧组的狗仔拍了个正着。半个小时的功夫，有机组的新消息就在网上疯狂传开。先是沈冰清夜间进组，与金炳权两人在后勤处嬉笑打闹，然后是“据知情人士称”两人住同一酒店同一楼层的邻近房间，最后是光天化日之下的小情侣模式吃盒饭。 而同组的夏唯廖远的新闻也是满天飞，有记者拍到了夏唯拎着果篮，在晚间独自进入廖远酒店房间的视频画面，引起了不小反响。 两组绯闻合二为一，《匠心传》剧组又是大火了一次。 沈冰清冷眼看着层出不穷的转发，拽过金炳权，两人照了张相当有范儿的自拍合影，动动手指发上了微博。 金炳权有点懵，也有点兴奋，“你，想要更多新闻？” “帮帮那些狗仔，他们还不得谢我？”沈冰清把手机抛在空中玩，表情木然。 “那我也帮帮他们，他们也会谢我？”金炳权不太明白她在说什么，只能截取字面意思，逗得沈冰清哈哈大笑，又踹了他一脚。 吃过午饭之后，拍摄的就是下一场重头戏。 这是颜匠心拒绝应召进京之后的第二个月。如她所料，光正帝带着寥寥几个随从，微服来到了她的小木屋。清风如缕，南方的阔叶落在青年的皇帝身上，下马驻足在那被植物所萦绕的小木屋外的时候，他的心跳得很快。 每一步，都像是踏破了一段前尘，相聚离散都是世人看不懂的宿命，可他此时，仿佛撕裂了十二年的时间长河。身后的侍卫自觉跟上，被他挥手止住。 “陛下——” “朕一人就好。朕很信她。” 这话听在侍卫耳里显得可笑非常。他们那杀起敌来刀不血刃的皇帝，信任一个如草芥的、未曾见面的女人。 皇帝踏入了光线晦暗的小屋，坐在一架屏障之外，一屏障之隔，两面的二人各怀不可言说的心事。颜匠心在屏障这一侧看得清清楚楚，她在看到那张脸的一刹那，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一切算计已经化为泡影。 送君时你我正值青葱少年，我着华服，将狼狈的你托与九万里江山。再见时已物是人非，你我伤痕累累，明明一帘之隔，却隔着万千的恨。你当年不曾见到我在城楼上哭泣，如今，也不该看见我在屏障之后的心碎。 颜匠心紧握着手里的茶杯。只是，为什么一定要是你，宋真？ 沈冰清就藏在木屋的角落，看着监视器屏幕。屏幕里的夏唯，一瞬间沧桑了许多，那是一个心里藏了太多爱恨的女子，经历了太多的大起大落，却终究没能抵抗得住一场蓄谋已久的会面。 “真棒啊，这演技。”摄像师傅自言自语。 那是当然，我的女神。 沈冰清的心里夹杂着感动和自豪，快乐得快要飞起来了。 第28章 躲过初一 夏唯以二十二岁的阅历和面貌演绎经历了风风雨雨的二十七岁亡国公主，一点也不显得违和。为了更贴合角色，她的妆面将她作了成熟化，而她只要一穿上戏服，就会摇身一变带上那个隐忍忧郁又放不下架子的公主气场。 就像此时，她攥着茶杯，手上青筋暴露，狠狠咬着牙，但是脊背却挺得更直。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但她面容冷清，依然在思考着下一步的举措。 在这之前的几年里，颜匠心费尽了心机。她一面与官府打交道，出卖兵器，一面拉拢梁国旧部，组成复国团，并与被称作“南蛮”的越国勾结。她与越国皇帝达成协议，如果能祝她夺回属于梁国的天下，那么她将每年无偿向越国运送粮食和布匹，开放几个通商州县。 当时从越国回到木屋，她在列祖列宗的灵位前跪了三天三夜，但是当颜归劝她反悔的时候，她却比谁都更坚定。 “如今摆在我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越国失败我也身死。另一条是我成功，但被记载在史册，成为梁国的千古罪人。我愿意拼一把，即便成为千古罪人，我也愿意。” 现在，她死盯着屏障对面那张比当年不止硬朗了多少的脸，心里是乱的，头脑却不乱。 这个小屋中，藏着几个身手高强的刺客。只要颜匠心摔了茶杯，他们就会一同冲上取狗皇帝性命。颜匠心匠茶杯在手指间转了转，最终，稳稳地落在了桌上。 他不能死，现在还不能。 颜匠心稳稳开口：“我应该想到的，堂堂天子会屈尊来见一个民女，你只能是认得我的人。我只是怎么也想不到，最终拿下了天下的，会是你。宋真，一别十二年，如今你过得这么好，我很欣慰。” 皇帝听到她的声音，攥紧了拳。那声音还带着少年时的影子，只是太苦了，太冷了。他说：“见到我之前，你想做什么？” “杀了你。” 皇帝苦笑了一下，“现在呢？” 风声都显得太喧嚣。 一把利刃猛地刺破了屏障，朝着皇帝的喉咙刺去，颜匠心握着短刀的手在颤抖，但这并不影响她卓绝的判断力。她没有体力，没有功夫，但是点穴却是一流的。不过是让刀刺穿他的喉咙，看着鲜血迸出，这点事，难不倒她。 倏忽地，刀锋在喉咙之前两寸处停住。 屏障已经破了一个大洞，颜匠心从洞中直视着他，看着他慢慢睁了眼睛，在对视的一刹那，刀差点脱手而出。 颜匠心笑道：“你没有躲，不错，有些宋将军当年的魄力。” 皇帝目光一暗。她说宋将军。在她眼里，他永远都是臣下之子。 “宋真，我父皇杀了你全家，而你，夺了我颜家的整个天下。你我已经两不相欠。如今，你的天下又遇强敌，我当然乐得见死不救。但是，百姓是无辜的。” “你莫要误会，我跟你走，也只是为了这天下。” 她邪邪地一笑，手中短刀一挥，将皇帝的发冠削了下来。他的头发四散开来，断发落了一地。颜匠心看到，那中间有着零星的白发，她倏地眉心一皱。 屋外的侍卫们听到了动静，连忙冲了进来，看到皇帝散乱的头发，和那正对着皇帝脸面的明晃晃的刀刃，纷纷拔剑而出。 “住手！”皇帝低吼，“将颜姑娘护送上马车，以长公主之礼相待。” 颜匠心终于收了刀，从屏风之后走了出来。她的身子单薄得连衣服都撑不起来，却空有一副骄傲的架势。那样子，让皇帝看了心疼。颜归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跟着颜匠心走出了木屋。 这段戏整体都是在小木屋中拍摄，但木屋之中太暗，于是四面八方都补着光。沈冰清一边观摩一边思考，自己在面对这么多补光灯，和近到快要贴上脸的镜头的时候，能不能依然做到视若无物、表演自如呢？ 导演喊停之后，演员们围过去看回放。这不是廖远进组以来的第一场戏，但是是目前为止遇到的，最难的一场。对他的近距离特写镜头，要求他尽力表现出一个帝王对曾经爱人、君主的征服欲和怜惜。 ng了几次之后，沈冰清观看着王导拉着夏唯与自己一起给廖远做示范，心里真是无上地佩服。夏唯每一次的表演都那么精确，精确到连手指的颤抖处理都是一模一样。不论ng多少次，她都毫无怨言，情感总能想第一次那样饱满。 要学习的地方真是太多了。 正看得出神，沈冰清被人从身后拍了一巴掌。鉴于之前有过类似的经验，所以回头看到金炳权略带呆萌的脸的时候，她一点也不惊讶。 金炳权解释说：“王导说，直接拍夏唯和廖远的部分，我不用入镜，可以休息了。” 沈冰清鼓掌庆贺。 “刚才听人说，你们的老总来了，在外面。你不去问好么？” 沈冰清听了他透露出的情报，一瞬间神经紧张起来，“你说的是哪个老总？” 金炳权耸耸肩，“我不认识。助理说他很帅很高。” 沈冰清脑子一懵。担得起这两个形容词的中唐的老总，也只有那么一个了。 “他不仅很帅很高，还很变态……” 金炳权没听懂，持续保持着呆萌脸。 沈冰清拉着金炳权溜出了拍摄现场，果不其然，后勤车那里，那个高个子的男人穿着笔挺的灰色西装，像是从t台上走下来忘了换衣服的男模。 沈冰清对金炳权说：“就是他。你看他那样子，是不是特招人讨厌？” 金炳权瞪大了眼睛：“你不觉得他帅？” “男人么，不变态是最重要的。” 金炳权虽然不太明白她再说什么，但是明白了一点——她讨厌这位帅气逼人的老总。于是他的心情突然变得非常好。 眼看着唐向洲在几个保镖的簇拥之下往这边走来了，沈冰清如热锅上的蚂蚁，拽着金炳权问：“快帮我找找哪儿能躲一躲！” “你不蹲机位了？” “机位诚可贵，生命价更高啊！” 金炳权半懂不懂地把她拉到木屋的另一侧，指了指化妆车，“那里好几辆车，还有休息位，你可以过去。” 沈冰清目测了一下，几辆车刚好成为遮挡，乃是天然的□□。她朝金炳权献上一个飞吻，拔腿就跑了过去，边跑边喊：“回北京以后请你吃饭！爱你！” 爱我？ 这句话倒是浅显易懂，金炳权听懂了。他呆愣愣地站在原地，过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的心跳一直慢不下来。呆萌如他也知道，自己作为一个不能谈恋爱的艺人，可能是非常不幸地，喜欢上了。 化妆车这边，基本都是目前剧组里最闲的人。两个首席化妆师正在车子里盖着厚衣服睡觉，助理化妆师在车外面一边聊天一边守着。她们看见逃难过去的沈冰清，双双站了起来。 “嘘！”沈冰清用手势示意她们坐下，“你们接着聊，我去车后面思考一会儿人生。”用的是面无表情脸。 两个助理化妆师等她藏得没影了，对视一眼，笑个不停——这位小偶像，怎么有点儿神经质？ 没想到的是，车后面已经有个人占领了宝地。沈冰清对她面熟，这是编剧组的成员之一，后来夏唯揽了定稿的活计，她就负责细节润色。此时，这个二十多岁的一脸雀斑的姑娘正在打电话，语气有些急。 “大大，这句话真不能这么改！” “您跟导演说说吧，这句话当时虐哭了多少读者啊，我真的很想保留的！” 沈冰清听见她的手机里传来一个软软的但是生冷的声音：“那你跟导演说去呗。” 编剧姑娘拍着大腿，“大大啊，我刚才不是说了么，我什么话语权都没有，导演根本不听我的！只有您说话才管用啊！” 那个软冷的声音停了一会儿，说：“我要写作业了。你别太在乎了，一句台词而已。” 没来得及告别，电话里就传来嘟嘟的忙音。助理姑娘看着电话直跺脚。跺了几下，突然发现有人正在看着自己，再一看，这不是那位过来打杂的偶像么！ 编剧连忙收了手机，点头哈腰，“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马上走！” 沈冰清叫住她，“怎么是你不好意思了？明明是你先来的嘛。”她反正也无聊，便跟编剧搭话，“那个大大是谁啊？管剧本的么？” 编剧姑娘一脸向往，“这就是这部剧的原作，现在当红的网络作者‘苏子不蠢’苏子大大啊！” 苏子不蠢？怎么感觉有点耳熟？ 编剧姑娘显然是这位大大的粉丝，说起她，话匣子就关不上，“苏子大大今年刚上高二，这么小的年纪就卖了这么贵的影视版权。我看啊，明年她就能上网络作家富豪排行！” 沈冰清是看了剧本的原作小说的，但是她这人版权意识不强，作者是谁根本没记住。但是这时，她想起来了。 “……那个写酒后乱性的！”害她害得可惨！ 编剧姑娘没搭理她，自顾自说：“听说是因为一个土豪是她的粉丝，所以投资了两千万，找来王川导演拍她这部成名作。那个土豪，是夏家的继承人。唉，土豪跟大大，越想越有爱啊~” 沈冰清一愣，“夏家？” “嗯！就是夏唯的妈妈那边的亲戚。他们夏家是个大财团来着。” 信息量有点大。 沈冰清没想到，来避个难还能得到如此有趣的花边新闻。妈妈和爸爸家各自都是土豪，而夏唯占着两个土豪家庭的继承权。 也怪不得女神一贯高冷，人家有足够高冷的资本啊！ 还有那个苏子不蠢，居然比她还低一年级？那么小的年纪就那么火，自己的作品拍成了大制作电影还只想着做作业？沈冰清觉得，也许这才是真正的高冷。 不过，才高二，就写酒后乱性，还写得那么绘声绘色。说话声音和语气听上去却像个书呆子性冷淡。此妹子，有意思。 第29章 躲不过十五 唐向洲带来的是一些慰问品，也算是夏唯带资进组的表示。他让一些场务人员去分配物资，然后自己在朱谦的引领下来到木屋外。以他的身高，视线完全可以越过两层人墙，看到里面的拍摄场景。 夏唯不知道是第多少次，握着刀刺穿屏风，从洞中透出狠厉的脸。一个剧务看着监视器，叹了口气，对身边的人说：“再拿新的屏风过来吧。” 另一个人说：“都废了二十多个了……还是廖远的微表情么？要我说么，不用特写算了。” “这回廖远还行。夏唯感觉……不太对。” 朱谦和唐向洲听着她们的谈话，目光紧紧锁定在夏唯身上。不久，王导喊了“cut”，看着监视器的回放摸着下巴。 夏唯走到他身边来，抱歉地说：“我状态不太好。” 毕竟ng了太多次了，当然可以理解。刚好现在唐向洲也来探班，王导便叫剧组先休息一阵。 夏唯得了空闲，先是朝四周探了探，没有找到想要找的人，心里有点发慌。 “夏唯，看看谁来了。”朱谦将一瓶水拧开，交给她，然后默默站在一边，给唐向洲让出位置。他做什么事情都很得体，这是夏唯依赖他的原因，但某些时候，她不太看得上这种得体，比如现在。 夏唯对唐向洲没什么好脸色，“哥，你怎么来了？” “我可是代表着你的。” 夏唯笑着摇摇头，“快别这么说，你是代表投资方。中唐出资一半，夏旸天出了另一半，你来就是把她那份也带到了。” 唐向洲说：“我和你是一家人，跟她可不是一家。”他重复着方才夏唯刚刚做过的动作，“听说沈冰清也在。她在哪儿？” “休息去了吧。”夏唯低了头。她不想让唐向洲和朱谦看见自己在意的样子。但她也知道，低头管不了什么用，就算唐向洲看不出，但她骗不过朱谦。 方才最后一次拍摄，她之所以会失去状态，就是发现一直在木屋角落里的沈冰清不见了，加上听说唐向洲来探班，两件事情撞在一起，让她想镇静都镇静不下来。 那种慌张，朱谦应该是看得懂。 唐向洲不可能一直和夏唯打太极。他作为一个大公司的领头人，相当贴切地演绎着什么叫人生如戏。他那张日常状态下没有笑模样的脸，在面对剧组所有工作人员和演员的时候，都显得温柔亲和。闲聊些时候，他和王导商量，桂林的戏份再有一天肯定能拍完，不如明天晚上全剧组去聚个餐，由他请客。 唐向洲用的是商量的语气，但是高情商如王导是不可能真的以为他在求商量的。况且，剧组在桂林雇用了一些临时工，临走的时候请辛苦了好些天的临时工们吃一顿饭，也是他的习惯。 于是，聚餐的事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第二天下午，所有桂林剧情按计划顺利拍摄完成。唐向洲早就派人包了一家中档酒楼的整整一层，晚上，整个剧组像个部队似的就这么浩浩荡荡地杀了过去。 沈冰清已经像看见躲猫的耗子一样躲了唐向洲一天，可能是真的像唐向洲说的那样，她“很会逃跑”，所以竟然一整天都没跟唐向洲打上个照面。 此时，她如往常一样坐在朱谦和夏唯的车里，靠着车门翻看自己手机上的自拍相册。剧组的聚餐，其中还包括了唐向洲，这其中有多复杂不是她能揣测的，说不紧张都是骗人。 她知道夏唯很难办。机票早就定好了，她和夏唯她们一起回去，所以若不带她来聚餐，她就只能一个人行动。夏唯那样面冷心热的人，怎么可能放心呢？ 刚来桂林时候的自责感又涌了上来。 沈冰清一抬头，发现夏唯迅速低头。她琢磨了一下，觉得夏唯刚刚一定在盯着自己看。这么一想，心情转好了些，嘴角也翘起来。她可不怕偷窥被人识破，所以夏唯再看她的时候，她毫无闪躲，依然笑眯眯地回应过去。 “你看我干嘛？”恶人先告状。 沈冰清说：“我在翻我的自拍。就想起上回看见你在微博上发了张照片，那自拍技术真是特别感人。” 夏唯白了她一眼。 “你害什么羞嘛。要不咱们找个合影，让你体验一下什么才是偶像级的自拍技术？” 夏唯说：“看你和金炳权的合影就已经感受过了。” 沈冰清没有给夏唯以反抗的机会，那边还别扭着，这边已经整个人靠了过去，剪刀手摆了起来。 “你——” “女神，角度要这样找。注意自动对焦，如果没对到脸上就不对。笑一下呗！” 夏唯拿她没办法，但是看到合影的时候，又说不出地开心。虽然车里光线比较暗，但沈冰清作为自拍大师，找到了合适的正面光线来源。两个人的脸一高一低地摆在画面上，显得异常合拍。沈冰清的剪刀手比这下巴的轮廓，遮掩着脸不够瘦的缺憾，笑得非常灿烂。夏唯的视线有点飘忽，没有对准镜头，因为自拍来得太突然，她的表情还定在懵懂上。 沈冰清看着夏唯的样子，笑出了声，“女神，看你这视线的方向，感觉像是在看屏幕里的我呀。” “自作多情。”夏唯转过头去，“这照片别发出去。” “我知道的。我就自己留着啦。” 开着车的朱谦一直没说话，夏唯偷偷看他，心里不太踏实。原本是一次很正常的聚餐，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现在，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然而聚餐并没有什么异常的状况。酒楼的整个二层，被剧组的人占了大半的席位，剩下的则空着。王导在交际方面非常自由，唐向洲作为聚餐的东家，也是一切照顾着王导的意思，所以三轮集体敬酒之后，大家就各吃各的，串着桌戏聊天玩闹，像是普通的同学聚会。 沈冰清与一直照顾着她的摄像师傅坐在同一桌，这几天的相处下来，摄像师傅蛮喜欢她直爽又机灵的性格，两个人聊得很开心。沈冰清也是真心感谢这位师傅对自己的照顾，不仅消除了不少尴尬，还教了她很多电影拍摄的知识。 沈冰清用橙汁与摄影师傅干杯。师傅喜欢喝酒，从那啤酒肚上就看得出来。连喝了五大杯，他脸不变色，气势愈发高涨，开始撺掇沈冰清喝酒。 “不行，我们没成年不许喝酒的。” 师傅拍拍她的肩，“这么守规矩。我看出来了，你是不是想找朋友聊天去？” 沈冰清一愣，顺着师傅指的方向看去。他指的是金炳权，但是同一个方向，还有夏唯。沈冰清知道自己没能控制住，一直时不时地对着夏唯张望。看她与导演谈笑风生，得体地双手敬酒，却不失亲切。看她善意地为剧组人员满上酒杯，走到哪里都是一个带着温度的亮点。沈冰清觉得她那么闪耀，她的一切都比自己高太多。 但是摄影师傅以为她看的是同一个方向的金炳权。沈冰清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师傅就当她是默认了。 “快去吧，王导张导，还有你们领导都在那儿，你也得去敬敬他们。” 沈冰清端着橙汁站了起来，“那我再敬您一杯。”她一口将橙汁干了下去，觉得肚子里胀胀的，但是心里暖洋洋。一个月之前，她觉得自己倒霉催的，现在，只觉得自己命真好，遇到了那么些好人。 她换了茶水，端着满满的一杯走到主创一桌。王导正和张导聊得欢，最先看到她、招呼她的，是唐向洲。 “沈冰清，你这么晚才来跟我打招呼，我得记你一笔。”唐向洲无害地笑着，那张本来就帅的脸添了阳光，即便是明知的笑里藏刀，也令人无法拒绝。 沈冰清想，你早就记我一大笔了，也不少这一笔。她连忙过去以茶代酒要敬自己的这位顶头上司，却被上司本人拦住了。 “你啊，应该先去敬导演们。” 说得也对。几位导演摆着手打着哈哈，但也都自觉端起了酒杯。 这时，唐向洲又拦住了她，回身拿了一个酒杯，倒了点啤酒，“用这个吧。” 沈冰清拒绝得很有底气，“公司不让我们喝酒的。” 唐向洲没说话，朱谦却将她手里的茶杯抢了过来，将酒杯塞给她，笑道：“公司的规矩都是这位定的，你说是听规矩的，还是听他的？” 一直在一旁沉默着的夏唯站了起来，但是朱谦挡着她，用眼神警告她不要插手。夏唯不甘心，仍说：“她之前没喝过酒，别让她喝了。” 朱谦定定地看着她，“什么都得有第一次。” “她撑不住怎么办？” 唐向洲笑，“撑不住？她要是醉了就送她回酒店。我还能往酒里下毒么？” 导演们陪着他哈哈大笑，沈冰清只觉得自己如同困兽。她看了看夏唯，觉得自己不能太牵连她，于是，朝着她笑了笑。 “好，那我就第一次喝杯酒！”沈冰清端着酒杯敬过去。 实际上，沈冰清在家里不是没喝过酒，两三杯啤酒下肚还是保准不会醉的。之所以一个劲儿拒绝，一是因为规矩确实如此，而是因为这些人的习惯她也清楚，有了第一杯就会有第二杯，之后有没有个尽头就谁也不知道了。 她知道唐向洲为她倒的是啤酒，心里并不慌，但是好歹要装一装没喝过就的样子。于是她先喝了一口，咽下去的时候显得非常纠结。 纠结并不是演出来的。这口啤酒与她记忆中的很不一样，比喝过的要辣许多。她伸着舌头哈气，惊异地望着唐向洲。 “哈哈哈，啤酒哪会那么呛呢？就跟喝可乐似的，一口闷，快！”周围有人在起哄。 沈冰清暗骂了一声混蛋，一闭眼，就真的一口闷了下去。 她用的是喝啤酒的大玻璃杯，这一大杯的量很是可观，咽下去的瞬间，感觉从舌根经过食道再到胃里，火烧了一路。睁开眼的时候，导演们的脸都有些模糊。她现在非常清楚自己的状况，也非常清楚辣味到底从何而来了。 唐向洲这混蛋，倒啤酒的时候，这杯子里本来就有半杯白酒！ 第30章 一个吻 白酒掺啤酒的喝法是最容易醉的。沈冰清敬完了导演，就觉得眼皮越来越厚重，之后便换了茶。她原本同夏唯说一会儿话，现在也顾不得了，匆匆告别，趁着脚底下还有神，迅速去找酒店的楼梯口。 好容易找到了楼梯口，唯一的一扇窗户还卡死了打不开。对面的窗口正在做印度抛饼，热烘烘的，她给自己扇着风，又从楼梯口走回了大堂。 金炳权就是在这个时候找到她的，得知她正在找通风处，连忙拉着她找了起来。 “你手真热，怎么那么没酒量呢？就是一杯啤酒啊？” 沈冰清也懒得解释，她用手背试了试自己的脸颊，果然，她本身体温就高，此时热得更明显了。 终于，两人在一个雅间内找到了一个藏在窗帘背后的小阳台。沈冰清连忙趴过去伏在阳台的栏杆上，大口呼吸着外面的湿冷空气。 “当心点！”金炳权在后面拉着她，担心她在醉酒的状态下，不慎从半人高的栏杆上翻下去。 沈冰清闭上眼，因为胃里依然在翻滚，所以显得不太舒服，“欧巴，你走吧，他们一定在找你。” 金炳权是个实干派。他没说什么，但也不走，就静静地站在她身边陪她，时不时地为她顺一顺后背。就这样，静了约莫有十分钟的样子，沈冰清睁开眼，看着他，脸颊上的红晕像是天然的腮红，两眼因为湿润着，所以亮晶晶的。不仅如此，她还笑，太犯规了。 金炳权的心跳漏了一拍，也不知怎么的，就这样握住了沈冰清的手。 “冰清。” “嗯？” “沈妹妹。” “干嘛呀？” “……” 金炳权回过了神。这件事他本打算瞒在心里，等回了韩国，也许就会被慢慢消化掉。但是现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这个气氛以及面对的这个人的状态，都让他心中像是有无数的小虫子在爬。 哪怕是回过了神，他也不想清醒了。 “沈冰清。” 沈冰清眨了眨眼，噗嗤地笑出了声，然后伸手去摸他的额头。以她现在大脑慢半拍的状态，觉得他应该是病了。 金炳权将她身上来的手拿开，握住，这样她的两只手都被他握着。沈冰清挣了一挣，没什么用，便放弃了，无聊地嘟着嘴。 “你有喜欢的人吗？” 沈冰清吐着酒气说：“我喜欢的人可多了！孙可人，唐菲菲，崔姐，还有小几届的练习生，张佳一啊——” “我是说，你有没有喜欢的男人！” 沈冰清想了想，然后豁然开朗，挣脱出一只手来点着他的鼻子，“没想到欧巴你这么八卦啊？没有！” 金炳权思考着她这个回答对自己到底是有利还是有弊。结果是，利大于弊。既然她没有喜欢的人，自己还是可以搏一把的。他小心翼翼地问：“你……能接受你的男朋友是外国人么？” “他会说中文么？不会说的话聊天都费劲啊。” “会的！”金炳权眼睛一亮，连忙点头。 “那就可以！”沈冰清满脑子想的都是欧美帅哥，金发碧眼和倒三角身材加上大长腿，坐在沙发上跟自己扯段子的场景，真是无比的愉悦。 金炳权觉得自己的胜算又多了一分，鼓气勇气问：“你觉得，我可以么？” 沈冰清歪着脑袋看他，看得他身上心上都直发毛。金发碧眼换成了黑发和单眼皮，倒三角倒还是一样，腿也很长，但是……他好像不太会扯段子。 就在金炳权快要毛得受不了的时候，沈冰清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她睁大了双眼说：“你好像喜欢我。” 金炳权叹了口气。我的小妹妹，我都说得那么明白了，你才刚总结出来么？ “可是，我好像不那么喜欢你。” 沈冰清刚说完就开始掉眼泪，两只手捂着脸，一个劲儿吸着鼻涕。她这一次哭的方式跟每次都不一样，也不知道是第一次拒绝别人的表白，还是第一次喝醉的缘故。 她哭得放肆，哭得越来越大声，金炳权在一边则是乱了手脚，想要抱着她安慰，但是作为大韩民国的君子，又觉得既然人家不喜欢自己，就不能趁虚而入吃豆腐。所以，他只能讲她的手扒下来，用自己的衣袖为她抹眼泪擦鼻涕。没有了双手的遮挡，沈冰清反而哭得愈发不依不饶，被自己的口水呛了好几次，还依然觉得不过瘾。 “明明是我被拒绝了，你哭什么呀？”金炳权自己都悲痛不起来了。 不一会儿，沈冰清的哭声就把另一个一直在寻找她的人吸引过来了。 高跟鞋哒哒地由远及近，从节奏可以听出高跟鞋主人的急切。沈冰清在听到声音的一刹那就不哭了，她抹了抹眼泪，看着室内的方向，双目放空。面前的窗帘是拉着的，她看不见室内的场景，但是仿佛已经看见了那个人责备的脸色。 这声音她实在太熟悉。那人为她取来夜宵的时候，走进房间为她关灯再走出去加班的时候，徘徊在舞蹈房的木地板上的时候…… 沈冰清叫了出来：“女神！” 就在她就出声来的同时，窗帘被大力拉开，风从阳台之外灌向室内。 夏唯披散的长发在脑后飞扬，因为晚风的攻击低下头，原本柔和的面部轮廓因为阴影的修饰而被勾勒得更加明显。加上一身白色的修身秋装连衣裙，让她在这灯红酒绿的地带看起来像个天使。她用手挡了挡风，中指上的戒指明晃晃地招摇在沈冰清眼前。 但是沈冰清此时不太在乎了，风吹过，又哭过，发泄了一通情绪，好像把白酒的后劲儿也带起来了。如果说刚才是微醺，现在，她是彻底醉了。 她忘记了金炳权的存在，被风推着，让自己扎进夏唯的怀里，双臂紧紧地环着她纤细的腰，贪婪地享受着被特有的清香包围着的感觉。那清香加上夏唯偏冷的体温，好像是比清风更优的解酒药，但也有可能，是更醉人的陈酿。 夏唯被她吓了一跳，浑身僵直着，在金炳权的注视下她觉得自己的耳根在发热，但是不能，也并不想将沈冰清推开。像是怕打扰到沈冰清似的，她轻声对金炳权说：“你回去吧。” 金炳权略微迟疑。这一转折带来的惊讶打消了一部分被拒绝的失落，他当然想继续陪着沈冰清，但是看样子，人家并不需要自己了。表过了白，被拒绝，可在这诡异的气氛和走向下却连伤感的背景音乐都想象不出来。金炳权只好苦笑。 “金炳权，”夏唯叫住他，“如果朱谦没有问起我在哪儿，你就别主动提起。至于对其他人，你只说没看见我们就好。” 这小小的阳台空间，终于只剩下了夏唯和沈冰清两个人。夏唯被一个大火炉抱着，虽然动弹不得，但是感觉浑身暖暖的。她一边等着沈冰清的下一步动作，一边望着阳台之外的夜景。 如果是在北京的话，她也许就不敢做出这样出格的事了。这里静谧、清新，没那么多丰富的夜生活，看不见出现在摩天楼上的自己的广告。这样的夜景，才算是不扫兴。感谢这个地方。 半晌，沈冰清还是一动不动。 “喂。”夏唯轻声唤着，推推她。 沈冰清终于从她的怀里脱出，仰着脸望着她。那氤氲着的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每眨一下都将夏唯心里一潭深水搅出一圈波纹。夏唯笑她的样子傻，尤其是红通通的脸，像是害羞一般。若不是酒精作祟，这张厚脸皮，平时可是永远也见不到如此盛况的。 夏唯要去雅间之内取两张餐巾纸，却被沈冰清紧紧抓着手不许走。她无奈地说：“我去那纸给你擦擦。瞧瞧你的脸，妆都花成什么样子了，一会儿出去怎么见人？” 沈冰清磨磨蹭蹭地放了手，一脸的生无可恋，逗得夏唯笑了一路。她不敢在室内耽搁太久，拿了两张纸就赶紧回来，帮沈冰清在脸上细细地擦着。 好容易擦得能见人了，沈冰清傻笑着对她说：“女神，金炳权他喜欢我。” “……”夏唯考虑着她这句话的真实性，想到方才金炳权与她独处，心里升起一丝小小的恐慌，问她：“你怎么知道的？” 沈冰清扬了扬下巴，“我看出来的！” “看出来？看哪里？” “他的脸！”沈冰清有些大舌头，说话略显吃力，但是这毫不耽误她的表达欲，“女神，我可厉害了。小学的时候，就看穿了好几个男生喜欢我！” “你们小学的孩子发育可真早。”夏唯除了笑也不知道回应什么好了，“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有本事你看看我。” 夏唯是说笑，但她忘了沈冰清目前的智商是分辨不出玩笑和认真的。沈冰清听了她的调侃，马上往前凑了一步，歪着脑袋盯着她的脸瞧。 “……”夏唯承认自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也不知怎的，她觉得自己的脸，可能热得跟面前这个醉酒少女有得一拼了。明明都是女的，按照科学的生理反应来讲，自己不应该脸红耳赤心跳加快。她想，从来没有人这样突然靠的这么近，还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也许，不论是谁，遇到这种情况都会是这种反应吧。 沈冰突然笑了。她笑得坏坏的，绯红的脸颊上，两个酒窝若隐若现，“女神，你也喜欢我。” 夏唯一怔，紧接着笑了，“蠢话。我让你看的是恋爱的那种喜欢。” “是啊，就是恋爱的喜欢。”沈冰清认真点头，“我看出来了，你喜欢我。” 这下，夏唯更觉得可笑了。可是她没来得及笑出来。 一股酒气扑在她的身上，先是自己的身体被沈冰清牢牢抱住，然后，沈冰清的脸猛地贴近。她来不及惊呼，只觉得两片相当柔软的东西贴上了自己的嘴唇，带着浓烈的酒气。 大脑当机是什么感觉？ 就是有人突袭强吻你的时候，你先是思考了一下按在自己唇上的这个东西是什么。 哦，是她的唇。 她的唇是什么感觉？ 软软的，很有弹性的感觉，应该比自己的稍微厚一点吧？主要是酒精气，但是还好，不恶心，不是酒鬼的身上的那种讨厌的气味。反倒有点儿甜。 想继续么？ 想。 为什么？ 因为软，因为暖。 等等，她这是在吻你？ 是的，吻我。我被她强吻了。 她为什么要吻你？ 当考虑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夏唯猛地惊醒了。 第31章 酒精弥漫的一夜 夏唯猛地推开了她。 沈冰清只是向后退了一步，她自己却脚下一个踉跄，手在空中挣扎了一下什么都没有抓住，一屁股摔在地上。 “啊——”夏唯吃痛，没忍住叫出声来。她靠着身后的栏杆，查看自己的小腿。丝袜被鞋跟割破了，线头一断，就留下长长的一道裂痕，不堪入目。皮肤也破了一些，正在渐渐地渗出血珠。 沈冰清摇摇晃晃地，蹲在她的面前想要看一看她的伤，在手指碰到她的脚踝的一刹那，夏唯身子一颤。 “别！”她向后躲了躲。沈冰清手指的温热，在现在的她看来变得像是□□。沈冰清听话地缩回手去，像小孩子一样，两只手乖乖地摆放在膝盖上，就那么蹲着，笑着看她。 夏唯尴尬地看过去的时候，刚好她舔了舔嘴唇，不论她到底是不是存心，但夏唯感受到的只有□□裸的调戏。 她抬起手，迟疑地碰了碰嘴唇，那热度还在，酒气也鲜活，这让她再一次面红耳赤。 “你、你干什么！”她本想用呵斥的语气，但是一结巴，什么气势都丢掉了，只剩下羞涩。 “你喜欢我呀。”理直气壮。 “我不喜欢你！是你非说我喜欢你！”夏唯恼羞成怒地眯起眼睛，“你是故意捉弄我的是不是？我对你好，你就得寸进尺？！” 沈冰清不再反驳，只是傻笑。她好像有些困，上下眼皮在不断地打架。夏唯看着她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冷不丁地亲上来，又不给个解释？自己醉醺醺的什么都不知道，只剩下她一个人独自纠结。 与沈冰清相对而处的这几分钟里，夏唯的脑子里如过山车。她想到了沈冰清手机里的同性恋小说，想到了在电话里让她难堪的夏旸天。她刚才为什么会想要继续下去？为什么不觉得恶心？她多希望这是一场梦，但是小腿上的上还在隐隐作痛，真实得不能再真实了。 这些思绪乱作一团，让她的脑袋快要爆炸了。 “我不管你了。”夏唯抓着栏杆站了起来，这时候才发现，刚才摔倒的时候，鞋跟不慎被弄断了。方才她还在嘲笑沈冰清的花脸没办法见人，现在她一脚高一脚低，丝袜还破破烂烂的，没法见人的竟然变成了自己。 夏唯扬起手要打那个蹲着的家伙，但是手在空中举着，看见她那张无辜样子的脸，却根本下不了手。 “沈冰清，你说你是不是我哥派来拖我后腿的奸细？” 沈冰清不知道听成什么了，开心地点点头。 这让人还如何继续生气下去？ 夏唯联系了朱谦，非常不好意思地让他从车里帮自己带一双鞋和一条丝袜，过来接她。 “你怎么会在那里？你的鞋和丝袜怎么了？你在做什么？”朱谦的一连三问让夏唯本就快要爆炸的脑袋更疼了，不耐烦地挂了电话。 十分钟之后，朱谦终于找了过来。拉开窗帘，看见小阳台上光着一只脚的夏唯，和蹲在地上一脸迷醉的沈冰清，朱谦心里升起一团怒火，“你干了什么？” “跟她没关系，我自己摔了一跤。” “无缘无故你怎么会摔一跤？” 夏唯无力地摆摆手。 她现在没有精力去编一套完整的谎话，骗他自己到底是如何不慎摔跤的。既然编不出，那就强行沉默。她换上了鞋和丝袜，疲惫地跟着朱谦走出了阳台，“我找我哥送我回去，你送她回酒店吧。” 朱谦说：“那怎么行？王导他们还没走，你不能先走。” 夏唯想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叹了口气，“那更方便了，你送她回去吧。” “我先和你一起去见王导，告个别。”朱谦攥了攥她的手。 她在走出屋子的时候，回头看了看那阳台。风把窗帘吹起一半，露出沈冰清纤长的腿。她又站起来了，看样子正伏在围栏上。她的左腿弯着，脚一踮一踮的，醉得很愉快。 阳台的凉风很舒服。沈冰清吹着风，沉浸在半睡半醒的状态里。聚餐上的酒也不知是什么种类什么年头，后劲儿十足。 她在朦胧中感觉到夏唯好像是生了她的气，但是忘记了她为什么会生气。反正惹夏唯生气一直是她的拿手好戏来着。夏唯走了，一定还会回来。即便是醉醺醺的，她也这样坚信着，便一直靠在栏杆上等。 不一会儿，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她的胳膊。沈冰清一喜，转过身去将来人牢牢抱住。 “女神，你来接我走了？” 她在硬邦邦的身体上来回蹭脸，“你怎么变硬了？还变大了。唔，可能因为我醉了吧。嘿嘿，还是很凉快的。” 被她抱着实在是很不舒服，唐向洲不喜欢她身上的热度，也不喜欢她一张口就冒出来的酒气——尽管这酒气是他灌进去的。 好在沈冰清醉了之后就完全不相信自己的感官，因此虽然他身上没有夏唯味道，体型也全然不同，但是沈冰清都没有在意。她现在好像只是想要一个凉快的抱枕，舒服睡一觉。 唐向洲将她抱了起来，走安全通道。 “女神，今天又让你不开心了。我也不知道你怎么就不开心了，我记性不好。我看你刚才想打我但是没下去手。”沈冰清闭着眼睛贱笑，“我就知道你舍不得。” “要是你打了我，是不是就能开心一点儿了呢？那我跟你坦白一些事情吧，我一直不敢告诉你来着。” 唐向洲已经从后门走出了酒楼，将她扔在了车后座。沈冰清皱了皱眉，没有睁眼，缩了缩身体，躺在后座上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接着说。 “女神，我有好多事瞒着你。第一件，我叫沈冰，不叫沈冰清。沈冰清是崔姐给我起的艺名。其实我可嫌弃这个名字了，感觉特别乡村非主流，你说是不？偷偷告诉你，孙可人也不叫孙可人，她本来叫孙可，比沈冰还大众化哈哈哈。” 唐向洲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第二件。第二件是什么来着……哦，一开始找你要签名的时候，我根本不是你的粉丝，我爸妈也不是，我也没有闺蜜。我是拿你的签名照卖钱去了，嘿嘿，卖了三张，得了三百五十四块。我是不是……特会做生意？” “第三件……三……” 唐向洲回头看了看她，沈冰清越来越昏沉，大概是快睡着了，但是还在挣扎着想要继续坦白。 “三，我和孙可，去h&m。h……m……是她……张罗的。不是我。” “不是我。但我……想躲着你，所以就去了……没想到你……唉……” “第四……四……” 车子在入住的酒店外熄了火，沈冰清也彻底睡着了。就算是在睡梦中也不踏实，唐向洲打开车后门的时候，沈冰清突然嚷嚷起来：“你打不打我！” 唐向洲惊得把后脑勺撞在了车门框上，疼得热泪盈眶。他咬牙切齿地在她的屁股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噢！”沈冰清痛得叫起来，但是叫过之后却挑着嘴角，睡得更香甜了。 沈冰清爬在她喜爱的凉爽的后背上，双手在“女神”的胸前来回摩擦，一边摩擦一边傻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唐向洲已经气得不行，偏偏两只手揽着她的腿，也没有办法制止她对自己的非礼行为。 他的西服扣子敞开，沈冰清的手滑在他里面薄薄的衬衫上面，时不时地略过某两点敏感地带，耳边还是伴随着阵阵笑声的热气。站在电梯里的时候，他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裤裆处已经高高支起的帐篷，忍不住喘起粗气来。 沈冰清一无所知，当被唐向洲扔在床上并且压在身下的时候，她在梦里抱住了夏唯，开心地说：“你终于肯让我抱啦，平时那么小气，连一只手都不给我！” 唐向洲听了她的梦话，虽然早有猜疑，但脑海里还是如同炸了一颗响雷。你们果然，是这种关系。 好像睡一个同性恋的女性会让他更加兴奋一样，他的帐篷支得更高了。 朱谦冲进唐向洲的房间里的时候，那个高大的男人伏在沈冰清的身上，沈冰清上身的衣服几乎已经褪光，只剩下一件朴素的运动内衣。 “唐向洲，你这畜生！”他冲上去将唐向洲从床上拽了下来，向他的脸上狠狠砸了一拳。他平时一副温文尔雅地样子，走路皆匀速，连跑步都少见，不少人觉得他手无缚鸡之力。这一爆发，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 唐向洲倒在地上抹着嘴角的血，看着他阴笑，“朱谦，你胆子越来越大。” “彼此彼此。”朱谦的手在疼，撞击在唐向洲面部的指关节有些发麻，同时，气得颤抖。 对峙时，沈冰清几乎光着上身，在床上摆动着手臂。即便是如此大的动静，也没有惊醒她，只不过因为酒精的作用，她比平时入睡后要“活泼”太多。因为抱枕的突然消失，她的身体没有了覆盖物，从凉快变成了冷。 她的双手在床上寻找着，“女神……” 唐向洲满意地看着朱谦的表情，“听见了么？你为夏唯做牛做马，结果她去搞女人。” “你胡说！” “胡说？看看她那个表姐夏旸天就知道，他们夏家，遗传的就是这种恶心的基因。” 朱谦一把将唐向洲推到墙上，他的双眼怒得发红，一只手狠狠抵在唐向洲的脖子上，冷眼看着他的面色憋得发红，脖子青筋暴露。 “别再让我，听见你，侮辱夏唯一句。” 沈冰清的意识很奇妙。一半觉得夏唯抱着自己，另一半却对这场激斗有着非常模糊的印象。这段印象的最终，就完结在这句话上。她潜意识里感叹：朱谦真帅啊。 之后，就真的陷入了整夜的沉睡，什么也感知不到了。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她发现自己不是一个人，她是趴在另一个人的身上的，用一种极其亲密的姿势，能感受到肌肤相贴的热度。是女神么？并不是。这个人身上不凉爽，没有甜甜的体味，也不柔软。 当看清这个人是谁的时候，她愣了一下。 紧接着，她知道，她完了。 第32章 沈冰清的消失 “今日星娱讯十月三日，有网友在微博爆出一份惊人组图。图中显示的，是《匠心传》剧组在桂林拍摄地下榻的酒店中，少女革命组合成员沈冰清（17岁）与歌坛小天王廖远（25岁）的不雅床照。照片中，两人衣着暴露，同床而卧，相当亲密。 据悉，沈冰清尽管是“小匠心”的扮演者，但目前并没有戏份的拍摄，几日前她因不明原因进入《匠心传》剧组之后，一直在现场探班。早前传闻其与同为剧中演员的stardust组合成员金炳权交往甚密，有目击者拍摄到了他们在片场亲密举动的照片，随后，沈冰清自己也在微博发出了自己与金炳权的暧昧合照。不料，昨晚沈冰清又与廖远传出床照，令人大跌眼镜。 众所周知，廖远与颜匠心扮演者——国民清纯女神夏唯（22岁）早已公开交往。有知情者爆料，沈冰清和夏唯之间一直颇有罅隙，这次的事件与此可能不无关系。” 沈冰清看这条新闻通稿都看腻了。好几天了，每次搜这条新闻，显示出来的所有网站消息都是这条通稿的复制转发。 今日星娱你真的不考虑维护一下版权吗？ 她不耐烦地将滚动条拉到最底下，好几天过去了，网友评论的数量依然在直线增加。 沈冰清忘了自己是怎么被撵送回北京的了。她只记得从回来开始，她就被关在宿舍里。唐菲菲和孙可人也不知是还没从韩国回来，还是被安排到别的地方与她隔离，崔姐也联系不上。吃饭的时候，会有不认识的助理送饭过来，目光都不太敢与她相接。 总之，她已经像个囚犯一样，被屏蔽在宿舍里一个星期了。 开始的两天她整日躺在床上思考：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那晚醉酒，记忆颠三倒四。她朦朦胧胧地记得，自己站在阳台上吹风醒酒。夏唯不知为何摔倒了，还生了她的气。她记得朱谦说了一句很帅的话，也记得夏唯将她背回了酒店。但是这些事情像一团乱麻，连不起，理不开，只是些毫无疑义的碎片。 这些记忆碎片里，从来没有过廖远的加入。如果她醒来的时候是光着身子趴在唐向洲那个混蛋的身上，她都不会那么不敢相信。但那个人真的就是廖远，是那个好男人，夏唯的男朋友。 这个事实，实在让她无法接受。 更无法接受的是，那是在廖远的房间。而廖远，是绝对做不出将自己抱回房中趁人之危的事情的。 况且，虽然没有过经验，但她至少能知道自己和廖远其实什么都没做。 她花了一整天的时间躺在床上，肚子饿得一阵疼过一阵，助理端过来的三餐饭菜却从始至终一口都没动。第二天的早上，她照了照镜子，镜子里的人面色蜡黄，头似鸡窝，眼袋肿得像是哭了三天三夜。 于是第二天，她开始吃饭。不知道别的明星遇到类型情况的时候是怎么度过的，对于沈冰清来说，因为脑子里充满了不解，所以她来不及委屈，来不及怨恨，来不及自责。也完全没有想哭的*。 第三天，她放弃了解谜游戏。她开始想，这件事，会有怎样的结果？这个问题不能想，想想都害怕。 于是，她开始上网，看这些新闻，看网友的谩骂。她发现自己比想象之中还要淡定。 网友a：靠，还没成年呢就是个大写的婊，成年了是不是得卖出地球走向宇宙啊？ 沈冰清抱着腿坐在电脑前，无力地动了动嘴：“对不起啊，我对外星人不感兴趣。” 网友b：这婊浑身上下的纯洁成分全都写在名字里了。真是没什么标榜什么。 “对不起啊，我叫沈冰来着。” 网友c：沈婊滚出娱乐圈！ “对不起啊，不用你们说，他们肯定也会让我滚的。” 说了那么多对不起，却并不知道到底在对谁说。她想，她做错了什么呢？ 不该睡得不省人事么？那是酒精的错。 不该喝酒么？那是唐向洲逼她的。 不该去参加聚餐么？不该去桂林么？不该缠着夏唯么？还是说，根本不该进入娱乐圈呢？ 沈冰清走到了窗前，打开窗户，一阵冷风灌了进来。她从起床就没有换衣服洗漱过，冷风直接灌进了她宽松的领口，她身上一个激灵。但是觉得还好，比心里甚至还暖一些。 她将身子伸到窗外，看着底下的水泥路面。终于，能感受到那些自杀的明星们临死前都在想什么了。死的感觉好像也没那么坏。这是六楼，跳下去脑袋着地，应该不会有生还的可能，死得利落无痛苦。 沈冰清爬到窗台上，浑身冻得发抖。她扒着窗沿，只要一松手，腿软得立刻就能跌落下去。她在上面睁着眼睛站了一会儿，又闭着眼睛感受着平衡的消失。闭上眼睛，脑海里就出现了一个个的脸。 孙可人的，唐菲菲的，崔姐的，金炳权的。 唐向洲在冷笑，朱谦在叹气。 一群没有面孔的人在指指点点。 爸爸妈妈在哭。 她出了一身的冷汗，心脏狂跳，从窗台上跌坐下来，狼狈地滚在地上。 望着那吱呀作响的窗户，她知道自己还是没那么勇敢。一切愉悦、恐惧、歆羡、怨愤，都吝啬地不想放手。她才知道，她原来一直那么富有，富有的人，一定是无法死而瞑目的。 夏唯，你在哪儿呢？你在做什么？是不是觉得我恶心得很？ 可是你心肠好，就算再怨我，也一定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担心。 夏唯，我不愿意想你，可是忍不住在想你。没脸见你，但是忍不住想见你。 我很委屈，但却不确定该不该委屈。你还能原谅我吗?再不济，给我下个死刑都可以。 我现在，很害怕呀。 沈冰清被□□的第十天，终于有除了助理之外的第二个人来见她了。是唐向洲，他带着一份解约合同。 唐向洲与沈冰清坐在三个女孩平时吃饭的餐桌两边，下午的阳光正好，将沈冰清的颓废照得一清二楚。唐向洲端详着这张就算被糟蹋到如此地步，却仍然看得出精致的脸，轻笑了一声。沈冰清抬头看他，感觉，他既不是在嘲笑，也不是蔑视，不知道她在表达什么。 表达什么都无关紧要。 她知道一切都是眼前这个人的手笔，如果为了让自己滚得远远的，竟逼得这位大金主做出了这般下作的事情，她觉得自己还挺有腕儿的。 不禁挺了挺胸。 “解约这种事，怎么是你来？”沈冰清开口了，因为多日没有与人交流，嗓音已经粗哑得认不出。 唐向洲说：“崔芒有很多事要忙。” 也是。自己的事情造成的影响需要降低到最小。然后组合该怎么办？专辑该怎么办？要上的综艺该怎么办？小匠心的角色该怎么办？这些，都是她甩给崔芒的债。 沈冰清翻开了合同。当年签约的时候她还太小，合同这种东西根本懒得看也看不懂。现在么，她虽然看得懂了，却一点也看不下去。眼睛一目十行却不入一个字地扫视而过，手机械地翻着页。 “组合以后怎么办？” 唐向洲说：“你还有心思管这些？” “啧，一看你就不知道。你除了潜女星还会干吗？” 唐向洲已经不生气了，为一个挣扎在死线上的小杂种生气完全不值得，他笑着说：“组合会很好，具体怎样，你以后会知道的。” “那廖远呢？公司肯定要保他的吧？” “当然。” “那小匠心呢？换谁演？” 唐向洲顿了顿，面色似有深意，“这个，你总会知道的。” 你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在装逼吧？沈冰清都懒得吐槽了。她差点儿问到了夏唯，但是忍了忍，最终没有吐出关于她的任何话语。 “违约金我交不起。”要钱没有要命不给的架势。 “不用你交了。” “这么好？”沈冰清痛快地在最后签了自己的名字——沈冰。 唐向洲的面色竟然显得温柔了些，“从此以后，就没有‘沈冰清’了。祝贺你，终于可以做回沈冰。” 她心想这真是太好了。再也不用给自己洗脑一个俗不可耐的名字；再也不用强行面瘫；再也不用学校公司两边跑；再也不用每天训练到十一点半。 可是鼻子发酸，这一定是喜极而泣。眨眨眼，憋了回去。 “沈冰。”唐向洲临走的时候，想起了什么，站在门口回头叫她，“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选你么？” 又是这个问题。现在，沈冰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可有可无，随意地，“哦，为啥？” “几乎所有候选的女孩都是富家或艺术世家出身，只有你，什么都没有。你的父亲，在我的办公室门外跪了一晚上，之后被保安轰出去，又在中唐大楼门口跪了一整天。” 沈冰愣住了，手在抖。 那个时候的事她明明还记得清清楚楚。父母强烈反对她参选训练生，她是模仿了父母的签名，偷偷跑出来的。他们明明对自己的工作漠不关心，明明卖掉了电视，明明不安装网络。 “你知道，咱们是后百分之十淘汰制。他答应我，如果一个月之内，你不能拿到第一次综合考评的前百分之五，就把你淘汰。”唐向洲的声音第一次柔了下来，“你记得吧？你得到了第七。” “不是我选的你。是你的父亲，和你自己。” 唐向洲之后说了什么，她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第33章 落幕散场 沈冰原本是只想快点回家的，但是听了唐向洲的一席话，她觉得去哪里都好，就是不愿意回家。可是去哪里呢？作为一个过街老鼠一般的负面艺人，没有哪个地方不认识她，也没有哪个地方会接纳她。 公司对她还不算太残忍，定下的收拾东西滚蛋的期限，足够她在这间大宿舍里回忆回忆往昔，抒发抒发情怀，再一边整理行李一边偷个懒。她在自己的床底下发现了之前被唐向洲威胁之后收拾好的一箱行李，里面的东西没有拿出来过，箱子都已经落了尘。 “看来当时就有预兆了。”沈冰喃喃道，心想自己果然非常有先见之明。这样一来，今天晚上就可以离开。 这一天的晚饭是崔芒送来的，饭菜很合沈冰的口味。崔芒看着她狼吞虎咽，回想起来，自己好像从来没和这个孩子单独吃过饭。这些天，她忙得团团转，每天失眠的时候，都会在心里狠狠地骂这个惹祸精。但是真正面对她的时候，心里除了酸涩，什么多余的感情都消失了。 “慢点吃。”崔芒笑笑，给她拿了瓶水。 沈冰抬头问她：“孙可人她们还好么？” “挺好的。” “那组合呢？以后就两个人了么？” “你呀，管好你自己行不行？”崔芒无奈，“最近肯定不会那么快加人进来，队友情渲染得越深，对组合的负面影响越小。说得直白点你也能理解吧？” 沈冰忙不迭点头。 “公司打算，过段时间让张佳一替补进来，菲菲可人她们两个人，要撑起大场面还不够。” 沈冰一边嚼着米饭一边说：“唔，张佳一很努力的。我喜欢她。” 在过去的日子里崔芒说了她多少次，把嘴里的饭咽下去再说话，今天，崔芒只是静静地看着。 来见她的路上，崔芒在心里打腹稿，想好了许多要说的话。 孩子，我作为你的经纪人，一直很对不起你，我都知道。在这个圈里，经纪人一直被称为艺人的掌灯人。我不是个好的掌灯人，我只是个商人，或者，只是一个拼命挣扎谋求生计的普通人。当我终于想把你当成一个孩子来看待的时候，没想到，已经没有机会了。你说我错了么？我错了。没错么？也确实没有错。 孩子，你还年轻，你可以活得不那么乌烟瘴气。虽然以后基本是没法再踏进这个圈子了，但这对你来说是一件好事。 崔芒静静地看着她吃完最后一顿饭，这些话，始终没能说出来。她叹了口气，将沈冰的手机放在了桌上，“你的私人手机和公司配的工作手机。工作手机和号码，公司也不会要了，你想留着就留着，不想留也由你处置了。” “好哇。”沈冰乐呵呵地将两个手机拿在手里掂量着。就像是往常一样，像是明天还会被崔芒接上保姆车跑通告一样，和她做了最后的告别。 崔芒走后，沈冰坐在自己的木板床上翻看着工作手机。这部手机里有太多珍贵的东西，有她和唐菲菲孙可人一起照的第一张合影，有远远地偷拍张爱萱的照片，有第一次收到粉丝礼物的时候拍下来的礼物大集合，又从后台拍到的零星的几位冰花的笑脸。 翻到最近，有三个人一起戴着廉价的的周边手链拍下的三只向心的手；有音乐盛典之后，崔芒帮她们三个人照的举着奖杯的合影。那是她们的最后一次合影，如果她能预先知道，她照相的时候一定不会笑得这么矜持。 还有，和夏唯在车里的合影。 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她苦恼了起来。就要离开了，她希望是彻彻底底的离开。但是夏唯，像一颗盘根错节、扎根太深的大树，要将她连根拔起，势必留下一个惨不忍睹的坑。 ——这照片别发出去。 ——我知道的。我自己留着啦。 她在照片上按下了删除，心里狠狠疼了一下。 “啧，我何苦呢这是？”沈冰还是怕疼，只删除了一张和夏唯的合影，就停了下来。若是一张张地删下去，真是自虐狂的行径了。 晚上九点，深秋的来临让此时的夜色已经相当浓重，将给沈冰的回家之路以最好的掩护。沈冰拉着一个行李箱，背着一个双肩包，站在客厅，对这间宿舍做最后的告别。她拿出钥匙打算锁上自己卧室的房门的时候，钱包被勾出来掉在了地上。 对了，还有一样珍贵的东西，需要抹去。她曾对廖远说过的，无价之宝。 手指划过透明的胶质膜，尽管没有触碰到照片，之间却依然有疼痛的触感。那个时候她轻易地说出谎话，为自己的机智而骄傲，为夏唯的好骗而可笑。也只是从初夏变成了深秋，她没想到短短的时日之后，自己会对着这张照片模糊了双眼。 到了现在还是一样，一见到夏唯，哪怕只是照片，都那么想哭。 宿舍之外，夏唯停住了脚步。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在办公室的时候她想：让我在路上想想我该对她说什么做什么。来的路上她想：等见着了自然就会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 现在，她从虚掩的房门缝隙中看见那个孩子，她发现自己依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没有人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告诉她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她质问廖远，质问朱谦，质问唐向洲，质问一切有可能与事情有关的人，也不过是把自己的无助暴露给他们而已，一切都没有答案。 世界亦如那晚的沈冰清，再给她造成了人生中最大的一次自我怀疑之后，傻笑着留给她一个美丽的背影。夏唯，你自作聪明，自以为可以保全想要保全的人，也可以摆布想要摆布的人。现在你知道自己有多蠢了么？ 那么沈冰清，你倒是说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她将手伸出去又缩回来，就这样迟疑着、窥视着，只要那孩子还没有拉着行李走到这扇门的面前来，她就还有犹豫的时间。然而这时，她看见了掉落在地的钱包。 她看见沈冰清对着自己的照片伫立良久，门缝太窄，她的头低得太深，看不见她的表情。夏唯就在门口望着，最后，在看到沈冰清的举动之后，完全失去了推门的勇气。 那是夏唯最后一次见到沈冰清。她看见她狠狠地将自己的照片从钱包里抽出来，又狠狠地甩在地上。 沈冰拖着行李走出中唐领域的时候，工作手机接到了一个电话。她很诧异这个时候还有谁会给她打电话，接起来更诧异了——是金炳权。 “欧巴，你刚从片场回来吧？” “是的。你还好么？” 沈冰笑得很轻松：“挺好的，正要回家呢。也只有你给我打电话了，患难见真情啊。” 金炳权沉默了一阵，“那天晚上我跟你说的，现在还算数。” “……你跟我说什么了？” “我跟你表白了。” “……” 沈冰被他表白的时候还没丧失记忆，当然是记得这段的。为了避免再拒绝一次的尴尬，她假装不记得，没想到大哥他情商低得这么丧心病狂。 金炳权说：“我可以去看你吗？” “不可以。” “可以和你一起打游戏吗？” 沈冰哈哈笑，“这个可以有！国服无聊，正好你带我去韩服玩。” 金炳权向她讨要了私人电话号码，为了保证她没有在骗他，还当场打了个电话。沈冰清换了个手机接起来，表示这欧巴长了脑子不好骗了，不好玩。金炳权终于放心了。 挂了电话，沈冰抬头望着看不见星星的天空，“欧巴，你还是不够了解我。” 她将两个手机的sim卡全都拆了下来，“欧巴，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沈冰清了，你还找她干什么？” 她将两片手机卡扔进了路边的下水道。夜色下，从做练习生开始的六年时光不论是好是坏，都化作了一场酩酊大梦。 第二年暑期，趁着高考结束学生放暑假，《匠心传》终于在万众期盼之中隆重上映。这部电影的拍摄期间绯闻之多、变故之多，让它赚足了眼球，而它的质量，也并没让那些等着看笑话的影评人们讨到便宜。 北京郊区的一家老旧的电影院里，一个穿着帽衫的女孩坐在观众稀少的放映厅中央位置。所有见到她的人都对她抱以侧目，这么炎热的夏天，她戴着连帽，戴着口罩，打扮得像个出门的巨星。但是巨星，怎么会出没于这种地方呢？ 放映厅的灯光暗下之后，女孩终于摘掉了连帽和口罩，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效果并不十分好的巨幕。 剧本看过不下十遍。每一个画面，都在她的心里有过想象，当电影成品与她的想象竞合的时候，她会会心一笑。 小匠心的扮演者是孙可人。女孩在半年前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曾经百感交集。后来，她理解了。现在，已经漠然了。 经过无数次的训练，孙可人的演技有了长足的进步。她所饰演的匠心公主，带着她特有的娇俏，而她柔和的五官，也与夏唯有几分相似，令人赞叹导演组选角着实用心。 孤单的女孩等待着小演员们的那场床戏，最终发现被砍掉了，不满意地扁扁嘴。剧情发展到颜匠心跟随皇帝出山，女孩看得愈发认真。 怕自己“再也见不得青天”的颜匠心，终于还是回到了青天之下。从遥远的漓江，到达京师，这一路上她看到了新朝的困苦，也看到了这个时代欲燃的星火。从战争中幸存的大地，百废待兴，庆幸的是，百姓们有了新的希望。 颜匠心在打尖住店的时候，看着老板为自己端上的热腾腾的馄饨。这些人啊，对她来说都是叛了国的无知无情无义之人，但是，也都是她的子民。她本就吃得少，思绪纠缠，更加吃不了几口，身体越发地弱，竟就病倒在了路上。 昏睡之中，她知道那个皇帝在用热手帕为自己擦脸，也知道那药是皇帝亲手熬制的。小时候，她身子一弱就会吃宫里御医为她特质的药，宋真都会将方子一一背下。这些年，颜归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但是药的味道随着大夫开的方子在变，从来没有回到当年的那味苦涩。 “宋真。我说过了，我可能撑不住。” 皇上紧握着她的手，“对不起，匠心。是我自私，我好不容易找到你，绝不能再失去你了。” “可我还是想杀你。” “那我就让你亲眼看见，在我的魏国，政治会多么清明，百姓会多么安居乐业。到你杀了我的时候，我要让你后悔一辈子。” 颜匠心满足地笑了，“这主意不错，成交。” 跟随皇帝回到京师的颜匠心，被大臣们予以侧目。她是个女人，还是个病弱而美貌的女人，皇帝却想要给她以官衔。朝堂之上每日都有大臣以死相逼，阻止女人干政。 颜匠心与皇帝对弈，无心似的说：“和那些男人们站在一起，怪累的。要么我就在你这后宫里住下好了，花园的景色甚是不错。” 皇帝心一乱，就下错了一步棋。 颜匠心好笑，“我可不做你的妃子。宋真，你是我的臣。将长公主养在后宫，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吧？” 就这样，颜匠心享受着长公主的待遇，名不正言不顺地住进了宫里。宋真使人将她曾居住过的宫苑打扫干净，一切摆设恢复原状。颜匠心是个多年再次迈过那红漆的门槛，仿佛一瞬间变回了那个不识愁滋味的年纪。她开心地叫着颜归，两人用巨大的毛笔蘸着水在地上写字。 皇帝就靠在院里那颗梧桐树下看着他们。当年陪她的是自己，现在，明明贵为国君，却只能做个看客了。 之后，就是漫长的筹谋。南疆前线的士兵，被颜匠心的部下安排，授予劣质的新式兵器，而颜匠心则在京都为魏国的士兵传授机械兵器的操作之法。因为身体的缘故，她每日只能亲临军营半个时辰，其他时间口述给大将军。剩下漫长的时日，她要么与颜归一起秘密地商讨下一步的计划，要么坐着马车上街去。 从私心来讲，她并不愿意看到国泰民安。生意兴隆的商贩、满脸满足的农民，在她看来都是讽刺的利刃。但是时间长了，她也会下了马车，坐在京都城外的小店里歇歇脚，听听那些百姓口中的新乐趣。她听说这一年风调雨顺，不是祭祀求雨，而是皇帝派了能人异士去修缮了河堤。听说今年的抚恤粮给得多，不是国库有多充实，而是层层官员私自克扣得少，皇帝曾杀了个大贪官以儆效尤。 颜匠心从心底里，不愿意听到这些。 南疆的战事吃紧了。颜匠心和颜归的计划进行得异常顺利。战事永远伴随着饥荒和瘟疫，皇帝几乎每日都能接到新的噩耗，每晚无法入眠，就起来盯着奏折或者沙盘。 某日，他告诉颜匠心，再接到一次兵败的消息，他就要亲征了。他说他要尽快结束这场战争。这是她所希望的，更是百姓所希望的，为此，他可以战死沙场。 某夜，颜匠心前往皇帝的寝宫，发现宋真依然在批着奏折。 “宋真，我很小的时候，看到父皇，也是你现在这个样子。” “等你老了的时候，能不能也像现在一样，不要变？” “你若答应我，你死的时候我就会更伤心一分。” 皇帝朦胧着双眼回答：“匠心，我一直想要让这个天下成为你喜欢的样子。” 像一个爱人，又像一个老朋友，她与皇帝一同批阅，一直到鸡鸣五更。 尽管依然胶着，但南疆的战事突然有了转机，颜匠心疏了一口气。颜归沉着脸对她说：“殿下，你最近越来越怠惰。” 她与颜归之间终于出现了裂痕。在一个雪夜，颜归第二次将她从自己的宫殿中劫出去，逃过重重追捕，回到了南疆。颜匠心才知道，颜归早已经越过了自己的控制，单独与南越皇帝进行交易。魏国的南疆，只是回光返照。 “颜归。”在病床上咳着血的颜匠心虚弱地说：“你这是为了我么？” “我要将天下夺回来送给你。” 颜匠心笑了，“亏得你跟了我那么多年。” 当宋真告诉她，想让天下成为她喜欢的样子的时候，她就知道，他还是那个自己最欣赏、最爱的宋真。他甚至比自己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颜归，我已经起不了床，求你帮我最后一个忙。那南越皇帝居心叵测，切不可让他再祸害百姓。” “你说的，是谁的百姓？” 颜匠心说：“是宋真的，也是父皇的，是我的。颜归，那是我们的族人啊。” 颜归离开她前去了战场。一路上，他仍然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按照颜匠心说的去做。但他看到了，他的族人们，正在忍受无家可归，妻离子散，而这些都出自他的手笔。 最后的一场战役打了七天七夜。颜归带领着魏国的军队，身怀一身刺客技艺的他，成功取了南越皇帝的首级，然后在敌营之中，被万箭穿心。他最终也没有倒下，而是朝着漓江的方向跪下，告诉他一生没能看懂的挚爱：殿下，颜归终究给了你想要的。 在宁静的林中小屋中，颜匠心死前最后一次，因为回光返照而有力气坐起身来，在兵器铺的帮工的搀扶下坐在曾经督促颜归练剑的地方。一阵风吹过来，她似乎从风中闻到了夹带着些许烈火的气味，泪水凝成了行。 放映厅的灯光早早地亮了起来。女孩重新戴上了连帽和口罩，一直听完廖远与唐菲菲合唱的片尾曲，等待工作人员名单全部放完，才慢慢起身。放映厅里已经只剩下她一个。 真好。因为廖远演技不够，弱化了男主的戏份，让金炳权看上去像是隐性男主。女孩开心地想:这确实像是她的作风。 走出去的时候，有个姑娘在她的身后悄声惊叹：那女孩的腿真好看，跟沈冰清似的！姑娘的女伴嘲笑她：你还记得沈冰清啊？你刚一说我都没反应过来是谁。那姑娘叹着气：我也曾经是个冰花来着。 女孩的脚步顿了顿，继续向前走，消失在夜色里。 第34章 高学历群演 时间如梭，一晃又是六年。 沈冰大学毕业有一年了，在一家私企做着有她没她都两可的工作，月薪税前四千五，混得不太行。 要说她退出娱乐圈之后的日子，过得真是个大写的垃圾。第一年高考，考得太差，只能上三本，没办法只好复读。过了一年地狱般的日子，第二年高考的时候还是没能一飞冲天，但是好歹压着线上了个北京的985院校，名号上说得过去，且能经常回家看看父母。她高中是随大流学的理科，大学上的是一个理工科院校的管理学专业，听着就水。四年之后毕业，找到了现在的这份工作，工作脑残，工资不高，但是好在不怎么加班，自由时间比较多。 沈冰很需要自由时间。打从大二开始，她确定了“沈冰清”的脸已经被大众淡忘干净，就把每个周末都泡在京西影视城当群演。现在上班了，还是保留着这个习惯。 也不是舍不得娱乐圈，只是太喜欢演戏了而已。 就像明星分一线到十八线，当群演也分高等和低等，这里的等级基本与来混群演的年头成正比。来新剧组的时候，群头一般会照顾那些脸儿熟的、关系好的高级群演，低级的可怜虫们往往蹲上半个月都没有当尸体的份。 沈冰当年也是最低等的菜鸡群演，被警卫拦着啃馒头，但是她一点儿也不急。她不像别人，还有一个明星梦，她只是来找兴趣爱好的。如今四年过去，四乘五十二个周末的经验攒起来，她也算是中高级了。 “第三百八十四场！群演呢！都快着！”群头手里拿着个本子在那边打声招呼，这边的群演大军就乌央乌央地涌过去了。 沈冰也在这场被选中的群演之内，她跟在人群末尾晃晃悠悠地往前走，活动着两条坐久了有点发麻的长腿。 “冰！”有个女孩子在叫她。 沈冰一回头，这女孩她认识，不过没怎么说过话，忘了叫什么。只记得她是个从南方来的北漂，才十七岁的年纪就当了三年群演了，也不知道义务教育完成没有。 女孩脸色有点儿难堪，“对不起啊冰姐，我不小心就叫了你的外号。” “没事儿，我挺喜欢的。” “那个……冰姐，你能不能把这个群演名额让给我啊？”女孩双手握在一起摆在胸前，就跟见了菩萨似的。 群头正在一个个地放人入场，一边点着个数，一边在催后面的人麻利点。眼看着外面没剩几个人了。 沈冰问她：“我凭什么让给你呀？” 女孩急得结结巴巴，“这、这是这个剧组最后一场戏了，听说红军女烈士，会露脸……” 哦，还有这么个“听说”呐？沈冰理解地笑笑：“成了我逗你呢，你快去吧。” 沈冰目送她欢快地跑进去，自己回到了刚才坐着的地方。这里还剩下几个没选上的人，有一个前些天与人打了架，现在鼻青脸肿；还有几个据说是因为长得不像红军，像日寇。 “哟冰，又让人家把机会抢了？”日寇一号的眼睛从娱乐杂志上面抬起来。 日寇二号说：“人家冰跟咱们不一样，人家是大学本科高材生，来这儿就是玩儿票。你这张口闭口就是‘抢’的，小心缝儿，怪不得人家说你像日寇。” “艹，你特么有脸说我。人家说我好歹是像伪军头子，你就是那上来就被我军打死的，还不如我呢。” 沈冰乐呵呵地听着，她那破学历在这儿还被封为高材生了。她拿出手机看了看，以她这几年观战的经验，这场戏没一个小时下不来。 沈冰一把手机拿出来，大家就有了谈资。这年头，就算是街上的混混流氓，谁没有个苹果机？再不济也是诺基亚智能款吧？沈冰用的，却是一款蓝绿色的老人机，只能打电话发短信，屏幕都是黑白的那种。几年前她第一次把手机拿出来的时候，在大家的惊叹中，她发表了重要讲话：“我是要引领群演圈新时尚的女子！” 从那以后，为了表现她的时尚，同时突出高学历高逼格，她的外号就诞生了——中英混合的“冰”。 沈冰被他们群嘲着手机，怪无聊的，想着今天应该是不会有新剧组了，于是站起来拍拍屁股就想撤。这时，日寇一号读起了娱乐杂志的内容。 “《七年前的今天》。” 沈冰一愣，又坐了回去。她已经知道这篇要说什么内容，虽然势必会激起一些不太好的回忆，但是那杂志像是个超大密度体，万有引力无法抵抗。 七年前的今天，少女革命组合发行了她们的第一张单曲。一首《青春备忘录》让她们红遍大江南北。杂志里的这篇专栏内容，无非就是感怀一下当年那么火的组合，感叹一下世事无常。 沈冰出事之后，虽然尽量为自己屏蔽了一切娱乐圈的新闻，但是组合后来的事她还是清楚的。出事半年后，张佳一加入了组合，她们马上发布了新专辑。可能是热点作用，这张专辑的销量好得让人差点儿以为少女革命拯救了华语乐坛。马不停蹄地，她们发行了第二张专辑，然而，糊得一塌糊涂。娱乐圈就是这样，你永远不会知道下一秒的你是女神还是女神经。 三年前，少女革命解散了。也是呢，已经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女人，不再适合冠以“少女”的名字，解散得自然而然。 一直因为嘴角疼不太说话的鼻青脸肿君说：“唉，我可怜的可人姐姐。”他们比沈冰小好几岁，是得叫她们姐姐的。 日寇二号说：“孙可人够好了吧？现在有人捧，演了好多大ip，张爱萱走了之后她是妥妥的一姐。唐菲菲也不错，就是张佳一最惨，唱歌不怎么滴，演戏还就接得着女三。” “那当然了，张佳一演技太差，能跟我的可人姐姐比么？” 沈冰终于说话了：“不是，你们是不是忘了一个人？” 三个人一起说：“谁？” 妈蛋，真把我忘了。 沈冰嗖了嗖嗓子，“其实我觉得，沈冰清长得最好看，而且超级努力，舞蹈特别有感染力。我看过她们的短剧，感觉她演技是最好的，真是可惜了。”一通自夸下来半个磕绊都不打。 日寇一号、日寇二号：“……” 鼻青脸肿君：“冰，你不会喜欢她吧？你还把她当成组合成员?” 这时，群头小马哥回来了，草草听见了他们的谈话内容，也加入了进来：“你们还别说，沈冰跟沈冰清不禁名字像，长得也有点像。”他将杂志抢过来，对着她的脸细瞧。 杂志上只给了沈冰清一个狭窄的小角落，脸都略带马赛克。小马哥仔细辨认着沈冰清的照片，半天愣是还不如记忆里的清晰呢。一抬眼，沈冰以死鱼眼的表情望着他。 讲真，沈冰长得挺好看的。带有混血感的五官，尤其是眉眼，相当精致。她的嘴唇略有点厚，与现在的大众审美不是很贴合，但是有种别样的魅惑性感。沈冰比较喜欢穿长裤，但是小马哥见识过她穿超短裤的样子，那两条腿，能把恋爱中的男人都电出鼻血。 美中不足是，脸型，有那么点大。胸，有那么点平。 小马哥形容沈冰，一个字：媚。但在他的记忆里，沈冰是个酷酷的假小子来着，显然不像。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会生出她们两人长得像的错觉的。 沈冰见他自己否定了自己的观点，长吁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得了，今天没戏可演了，我回家了。” 刚走出几步，就被小马哥追上了。这位群头一脸讨好，一看就是想求点什么，沈冰加快了脚步，小马哥也加快脚步，就这么在旁边吊着。 “小马哥，有事儿说事儿。你这么跟着我，人家到时候以为咱俩什么关系呢。” 小马哥嘿嘿一笑，“这事儿我谁都没告诉，就告诉你。明天要来一个新剧组，有大腕儿。” “哦。”沈冰冷漠。这要是小时候，她肯定要问是谁，好准备好那个大腕儿的周边等着捞钱。但是现在，她对这种捞钱方式有点心理阴影，再也没用过了。 “你这反应不对啊。happy,happy一点！”小马哥说：“上边告诉我，明天要选美腿女群演，有单独上镜机会，我就想啊，这机会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啊？” 沈冰本来挺感兴趣的，一听见“单独上镜”，兴趣一下子就被浇熄了，“小马哥，别老盯着我，我给你推荐个人你要不？” 小马哥表示拒绝，表示非你不可。经过沈冰的逼问，小马哥终于坦白了。原来，他偷着和人合伙炒股票，把家里两万存款赔进去了。自己的钱都被老婆管着，根本没有一点儿私房钱，炒股的事又千万不能让老婆知道。怎么办呢？只好想尽办法各处挣钱，趁老婆没发现先填补上。 如果他推荐的群演明天被选上了，他能得到三百块钱提成呢。 沈冰看他这样子实在是窝囊，但是被老婆支配的恐怖跟被老妈支配的恐怖差不多，这一点沈冰也知道。她跟小马哥认识四年了，记得第一天来剧组的时候，她傻乎乎地被另一个群头骗了两百块钱，身上连回家的车钱都没了。那时候正是小马哥借钱给她。 “我就问一件事。这个群演角色有没有明显的露脸？” 小马哥汗颜：“据说是……只用得着腿，连半个脸都不会露……没事，你长得好看，没准人家一看见你，就让你露脸了呢？” 不露脸就行，怕的就是露脸！沈冰放心了，往狠了锤着小马哥的胸脯，“那成，这个忙我帮你！记得还完了钱请我吃饭。” 第35章 跑车与烂人 沈冰到家是下午，她提着顺路买回来的菜，一路哼着小曲儿。因为总是受父母看不惯，一毕业她就自己出来与人合租。室友是个宜家宜室的好妹子，家务做饭技能满点。她心里想着，今天晚上让自己亲爱的室友做自己买的菜，吃着会特别舒坦。 说起沈冰的室友，真是不得不感叹世界处处充满了刺激。 此室友名叫苏纯，大学的时候和沈冰是同班同寝的好朋友，苏纯这个人长得矮小可爱，但是是个不露声色的大学霸，不可撼动的学分绩第一。然而这些特点比起苏纯的另一个身份来说，就显得太不值一提了。她就是在网上红了好几年，高中毕业之前就开过签售会的著名网络作者——苏子不蠢。 当年沈冰刚刚得知这个真相的时候，真不是一般的百感交集。她总觉得就是因为演了苏纯写的那段酒后乱性，才预示着她那糊里糊涂的床照门。但是要说反感她吧……魂淡，苏纯为什么这么可爱！ 提着菜的沈冰走到楼底下，望了望五楼那扇干净得直反光的窗户，对自家室友的爱滔滔不绝。 然而再走两步，沈冰就被一道充斥着铜臭的亮光闪瞎了。 那是啥？这个小区的这座住宅楼的这个单元门口停着一辆豪华跑车。不管是什么品牌，跑车这种东西在沈冰眼里长得都差不多，在影视城混了好几年见过那么多明星（更别说自己还当过），沈冰也不是看见一辆跑车就能呼天抢地的人。 之所以会被闪瞎，是因为，这辆跑车，它是艳粉色的…… “哪儿来的暴发户，能把跑车弄成城乡结合部款式也挺有才的。”沈冰嫌弃地围着它转了一圈，车标长得与奇瑞和上海大众挺像的。 这辆车正堵在她家的单元门口的坡道前面，几乎是紧贴着，只能容一个人通过。正巧，单元里面出来了一个坐着轮椅的老大爷，坡道被车堵了，只能自己走下来，可是自己走路都不方便，更别说还要将轮椅躲着跑车搬下来了。 沈冰清连忙搀着大爷走下来，又帮着将轮椅抬到了人行道上。 “小姑娘家家还挺有力气，谢谢你！” 老大爷坐上轮椅走了，沈冰看这辆车则越看越不顺眼。 “说是暴发户吧，不仅审美不行，还不守公德。” 她在车窗上没能找到车主的联系电话，一烦之下动了个坏心眼儿，从花坛里面捧了一捧松土，均匀地洒在光洁亮丽的车前盖上，形成薄薄的一个土层。然后，在土层上面写了几个大字：好狗都知道不挡道。 写完还不是很满意，为了体现作者的艺术修养，她又在这行字底下画了只简笔画小狗。 完美！沈冰完成了大作，拍拍手就回家去了。 沈冰一进家门，放下菜就往苏纯的房间里钻，刚要扑上去，就被一只又嫩又小的脚丫顶住了胸脯。 苏纯的腿伸得直直的，绷着劲儿，将无赖隔离在与自己相隔一米左右的位置。这样的动作并没有影响她正在做的事情，笔记本电脑安好地摆在另一条腿上，并不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打着，打出的声响清脆好听。 苏纯小小的瓜子脸，戴着一副大大的圆框眼镜，配着妹妹头，让她看起来像个中学生。她紧盯着电脑屏幕，又轻柔又淡漠地说：“去洗手，都是土。”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日常的没睡醒状态。 沈冰啧啧嘴。那么多年了，苏纯说话的感觉就如同第一次从那位编剧的电话里传出来的一模一样，声线语调从没变过，仿佛是被内置程序设定了什么参数一样。 苏纯是个处女座，终于通过了她的卫生检视之后，沈冰换上了居家的松垮短裤，在苏纯的屋子里一边走遛一边看小说，白花花的大长腿让苏纯一阵眼晕。和小时候一样，她还保留着一边看小说，一边代入角色的习惯，有的时候苏纯偷偷观察她，虽然没说出来过，但觉得她入戏的样子既神经病又让人上瘾地挪不开眼。 沈冰自从变回普通人，似乎就对男女之情有了心理阴影，尤其一见到男女床戏就心里发冷，没办法，硬是把自己活活逼成了除了百合小说其他再也不看的小众爱好者。 “纯儿，你啥时候写百合？” 苏纯不应。 “反正你敢写我就敢看，而且交钱看，绝不管你要文档。” 苏纯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原本不算大的眼睛因为一本正经而睁得圆了些，“读者不可以左右作者的想法。而且，百合卖不了多少钱，最重要的是，”她顿了顿，还是用语调划重点，“我性取向正常，才不写那种东西。” 沈冰撇撇嘴，心想自己性取向也正常，每天都浸淫于此也没把自己看到女人床上去。纯儿就是太纯了。 然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讲，苏纯并不纯。 沈冰躺靠在苏纯身边的软枕头上，看着她疯狂打字。她目前没有小说连载，而是经营着自己的微博账号。 苏纯的账号因为当年的作品《匠心传》影视化而一举走红，后来，她又写基本同样出色的小说，人气夯实。现在，她被微博官方看中，签了约成为了一名光荣的——营销号。 苏纯的账号id叫做“苏子不蠢是人形树洞”，顾名思义，在不打广告赚钱的时候，她充当着网友们吐露心情的角色。 沈冰将她忽略掉的一条网友留言念了出来：“苏子小可爱你好。” 沈冰啧了啧，坏笑着捏了捏苏纯的脸，被人家嫌弃地躲开了，“我是一个耿直的女同，因为太耿直了所以看见喜欢的女孩就想上。我特别有钱，名下黑卡好几张的那种；对自己喜欢的女孩特别大方，黑卡送你买买买的那种；我长得特别好看，掰弯了好几个直女的那种。” 沈冰读不下去了，“这人怎么感觉比我脸皮还厚啊！” 苏纯嘴角噙着笑说：“有危机感了么？”她回复这个网友：如果你给我一些证据证明上面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不管你接下来对我说什么，我都给你置成年度最佳。 不一会儿，那人真的回复了两张照片。第一张里面是几张酷炫的黑卡，第二张是来自直女的情书。 沈冰说：“黑卡一看就是网上随便搜的，情书么，肯定是她自己写的。现在什么时代了哪儿还有人写情书啊。” 那人接着说：我的照片就不给你看了，省得你一见钟情。 沈冰：“纯儿，她调戏你呢。” 废话！苏纯好歹做了几年的微博情感树洞君，这还看不出来？她正色，让那人长话短说有槽快吐，不要再说些没用的浪费彼此的时间。 那人还挺听话，讲述了她的一段艰辛的撩妹之路：此土豪女曾经是个滥情狂，有多滥情请自行想象，反正你的脑洞不会比她的实际情况大。后来遇到了一个长得并不是很好看的姑娘，觉得那姑娘挺有意思想换换口味，得知妹子生活有困难，就提出包养。土豪女表示那妹子太慢性子了，都把她强上了才告诉她不接受包养，就跟小说情节似的，把一沓子毛爷爷直接拽她脸上了。 沈冰看了直鼓掌：“这俩人最后肯定在一起。” 苏纯不知怎的就怒了，冷冷地说：“没戏。烂人，渣滓。”骂完还不过瘾，直接将对方账号拉黑了，然后将沈冰狠狠推出门外，自己闷在屋子里不知做什么。 沈冰望着她房间的门，掐指那么一算，觉得纯儿这可能是触景伤怀了。作为最好的朋友，沈冰从来不知道苏纯有过什么感情纠葛，她只知道这孩子太纯，纯得如一张白纸，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了努力赚钱之上。苏纯这一突如其来的别扭让沈冰有点失落，她思考了一番，决定讨好苏纯，然后慢慢套她的话。 这天晚饭原本是沈冰亲手做的。但是在她烧糊了芹菜、扁豆没炒熟、鸡蛋糊了满锅之后，她默默地将厨房的门关上，默默地叫了外卖。 苏纯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便看见沈冰正盘腿坐在沙发上吃鸡腿，那从短裤之下□□出来的腿，盘起来之后更显得长，占了好大的一块地方。苏纯将她的一条腿搬起来立住，自己靠着她坐下，手里垫着纸巾，底下托着个纸盒，全副武装地吃起来。还不忘训诫：“油不许掉在沙发和地上！” 沈冰应着，就想说点儿新鲜事逗她开心。于是，她想起了今天在楼下看到的那辆跑车。 “纯儿，那好像是一辆……本尼迪特！” “英菲尼迪。本尼迪特是酸碱指示剂或者英国演员。” 沈冰嘿嘿一笑，“颜色还真跟酸碱指示剂差不多。你是没看见，挺好一辆车，非弄成亮粉红色。纯儿你审美就够感人的了，大红的手机壳，嫩粉的小西服什么的我就不说了，今天看见那辆车之后，我顿时觉得你的审美还是有救的。”沈冰莫名收到了苏纯冰冷的眼刀，她自省了一下，觉得自己好像没说错什么话，特意再强调一遍：“那车主虽然有钱但是瞎啊，真的，太丑了。” 谁知道苏纯连饭都吃不下了，放下了鸡腿就飘回了屋。 沈冰提醒她：“你忘了洗手就摸门把手了。” 苏纯浑身一凛，脸上带着一种极为恐慌的表情，默默飘去卫生间，拿了块布擦起了门把手。 苏纯终于回到了房间里。她将房门反锁，走到房间的阳台向下望。那辆被沈冰诟病了半天的跑车居然还停在楼下，只不过换了个位置，不挡道了。 车变立着一个正在抽烟的女人，从苏纯的俯视角度，可以看见她那大波浪卷发下欲说还羞的起伏山峦。明明是最容易显丑的角度，那女人仍然美得那么肆无忌惮。 从沈冰回来的时候到现在夕阳西下，她竟然等在那里好几个小时。苏纯拿起手机，这个女人的电话号码已经被自己拉黑了，有没有给自己打过电话她也不知道。 “小可爱。” 女人略带沙哑的嗓音在苏纯耳边瘙痒，让她的脑海里浮现起一些不愿意想起的回忆，“你干嘛。” 女人听起来很委屈:“你作为人形树洞一点也不敬业。把槽主拉黑了算什么事?” 苏纯听得咬牙切齿，“一直在我楼底下等着你不害臊我都替你害臊。” “你这么确定我是在等你啊。”女人话里带着调笑，不是什么过分的言语，但是被她说出来，就让人感到十足的进攻性。 苏纯恨恨地挂了电话。原地气愤了一会儿，又重新将电话拨了过去。女人接起电话就低声地笑，让苏纯直想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 “夏旸天，我不管你来这里做什么，我们这个小区不欢迎你，请你开着你的豪华跑车麻利滚蛋。这里没什么富人，但也没人稀罕你的钱。” “还有，你那车的颜色丑爆了！” 女人委屈地说：“是你说喜欢这个颜色，我才喷的漆。这车是送给你的，你下来我给你钥匙，再教你这种车怎么开。然后你把我送回我家，如何？” 苏纯冷笑，“我真把你送回你家，还可能回得来么？” 女人吃惊地说：“纯儿都想得这么远了啊？我都没想到那一步呢。” “不许这么叫我。”苏纯的嘴唇在发抖，脸色发白，“滚远点儿，你这个烂人。” 第36章 美腿选拔 “等等。”夏旸天的语气终于正常了一些，“你帮我看看，认不认得这个人。她跟你住同一个单元。” 挂了电话之后，苏纯的手机很快接到了一张来自夏旸天的照片。照片的角度很诡异，像是从车里向外拍摄的。照片里面是一个梳着马尾的女人，正探身在车前不知道在做什么，但看她脸上堆满的狡黠坏笑，就知道一定没干好事。 苏纯愣了一愣。这不是沈冰么！ 她仔细考虑了一下到底要不要回答实话。回答什么，与夏旸天问这个问题的目的是有着直接联系的。但是她想起夏旸天就犯恶心，多说一句话都浑身难受。于是，为了保护沈冰，也为了保护自己的胃口，她字斟句酌地回复：“我认不认得也都不关你的事。” 夏旸天的手机振动了两下，她看了看消息，呵呵笑起来，将烟头撵灭。她走到艳粉色的英菲尼迪前，车前的字迹和图画被她拍下来之后就擦掉了，但是仍然留有一些尘土的痕迹。 这车也不是非得送给苏纯，不过是撩妹成本而已。苏纯要是真不喜欢，她过两天漆回红色送给几个月没见的上一个床伴就行了。为了泡苏纯，她旱得自己都觉得自己快智障了，亟需哄回床伴给她滋润滋润。 又点着了一支烟，那张坏笑的脸在脑海里闪过。她狠狠地想，这小贱货，等我抓着了你，不把你教训哭我不姓夏。 第二天是周日，沈冰一大早就把自己强行从床上叫了起来。为了帮小马哥，她也是挺拼的，穿上了自己最短的一条超短裤，配了露肩的短款上衣，衣摆被皮带扎在超短裤里面，从腰到臀到腿，完美的轮廓。若只看腰以下，这人绝对是个性感大美女；只看腰以上，又成了个英气的干练妹子。 沈冰戴好了墨镜和口罩走出房间，正在沙发上家里蹲的苏纯盯了她一路，“什么事？打扮得那么浪。” “帮人个忙。”沈冰对于“浪”这个形容词很满意，心情更好了一级。 沈冰一到群演们的根据地就成了焦点。她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为了防止万中之一偶遇故人的几率，她特意把自己的脸裹得像个大明星。 她要找到小马哥，便直接从群演的人群里挤过去。今天倒是没用她废话，走到哪儿，哪儿就自动让出一条通路，所有人的目光都定在她的身上随之移动，都在揣测，这是哪个女神啊，怎么钻到群演堆里来了？后来，突然有人发现这女神手里攥着一个蓝绿色的老人机，一些人才恍悟：这手机，这双腿，这个愣劲儿，除了冰还能是谁？ 沈冰能听见不少人的窃窃私语，她倒不怎么在乎，因为她看见小马哥就在在前方观看剧组开机仪式呢。现在，相比小马哥，她对开机仪式的兴趣显然更大了。 “这就是那剧组？”沈冰拍了拍小马哥，踮着脚使劲儿越国三层警卫往开机仪式现场看。 小马哥一回头，一个模特身材的运动型马尾美女站在他身后，一惊之下没认出来，结巴着说：“你、你……沈冰啊？！”他多在她身上打量了几眼，不禁对自己的眼光特别满意，这身材，胸小点就小点儿不碍事儿。 “对，就是这个剧组。虽说没做什么宣传吧，但是你看这阵仗。” 三层的警卫之内，是一众记者群体。最前面的大广告牌前面临时搭建的小舞台上，导演、制片和众主演正在喝开机酒。沈冰眼神好，只是一瞥就看见了站在最中央的导演和他左手边的女主演。 导演她认得，是电视剧导演里出类拔萃的洒狗血能手。女主演，她更认得了。不仅认得，还莫名地窜上一股子火气。那女主演正是打扮得青春靓丽如同一朵白莲花的孙可人。 沈冰眼风再一瞟，看见不远处警卫外围还候着几位露着腿的美女，显然也都是想要参加这一次美腿选拔，找机会踏进娱乐圈的。 群演的选拔一般都是由群头选出来的，然而这一次显然不一样，一排大长腿列在那里，选腿的评委肯定有导演、各部门导演，而这部戏的女主演孙可人的腿型本来就不是很好看，所以选择一个这样一个角色，一定也需要经过她的同意。 沈冰顿时就有点儿肾虚。 “小马哥，我觉得我选不上。要不咱们走吧别凑热闹了。” 沈冰说这就要掉头，被小马哥死死地拽住了胳膊，“你看看那些候选，哪有你的腿好看啊？我的姑奶奶，你走了我的钱怎么办啊？” 沈冰说：“不就三百提成么？我借给你行不行？” 小马哥羞涩地抓抓脑袋，“不瞒你说，我都列好了借钱名单了，你本来就在那个名单上。知道你工资不高，我想跟你借五百来着，要是再加上这三百，就得跟你借八百了。” 沈冰眼看着那边走形式的开机仪式快要进行完了，小马哥又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苦相，走是走不了了，但是真要被选上了，估计将会是接踵而至的灾难。她只有尽力让自己选不上。 好在这么多年薇儿没丢掉的技能就是飚戏和忽悠。沈冰拉着小马哥走出人群，直奔影视城里一家为群演们准备的脸颊衣服店。她开始忽悠：“既然要参选，就得尽力。我换身行头，绝对让你眼前一亮！” 小马哥心说，你刚才突然出现的时候我眼前已经够亮了，其实不用更亮了。但是看她那么心潮澎湃，他也隐隐地期待了起来。也就过了不到十分钟，沈冰就就从试衣间走了出来。她做偶像的时候有一门训练课，就是训练她们按照不同的风格给自己搭配衣服。所以，对于她来说，服装搭配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沈冰说得一点没错，小马哥见了她，眼前都快亮瞎了。 “你、你这……捣乱是不是？！” 只见沈冰一身土灰色，上身是宽大的长摆褂子，裤子是现在流行的小混混低裆裤，远远看过去，就跟没腿了似的！更可气的是，她还把马尾辫解了，因为没有梳子，所以头发保持着马尾的折痕，蓬蓬地盖在头上。要不是戴着口罩和大墨镜，真能把她当成乞讨流民。 沈冰自信满满地走了过来，“没见识。这才是懂么？你看那些候选的妹子，一水的短裤长腿，我要是评委我眼睛都花了。我这种啊，是今夏巴黎时装周流行起来的乞丐装，只有身材比例最好的一类人才能hold得住，穿出型。这种内涵，你懂么？人家导演组懂啊！” 小马哥再打量了几回，莫名地确实顺眼了许多，有一种迷之土萌。他觉得沈冰说得还是很有道理的。 接下来进行了一场别开生面、令人记忆深刻的演员选拔会。 十八个候选美女列成两队，依次入场，为了给出更直观的比对，两队美女同时入场，前后错开，保证每个人都将腿部完整地展现出来。 沈冰赶回去的时候差点迟到，她气喘吁吁地排在最后。十个小时之前，她的到来引来了众人惊叹的瞩目，现在，她同样引来了无数关注。要不是小马哥在一边解释，保安差点将她拦在外面。 沈冰就这样大摇大摆地穿着乞丐装走进了导演组的视野中。众导演一看见她就全愣了，有一位部门导演原本在喝凉茶，当场就一口喷了出来。 沈冰面带微笑，地扫视导演组，果然，其中坐着正在用吸管喝瓶装水的孙可人。她为了保证礼貌而摘掉了墨镜和口罩，但是在一头乱发的掩护之下，没人再去注意她的容貌像不像多年前没敢出娱乐圈的一个小偶像。但是看见孙可人，她还是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等下。”总导演发话了，“第二排最后那个姑娘，你是来参选的么？” 沈冰大声回答：“是！” “你是到我们选的是什么角色么？” “长腿美女的腿！” 在众人的窃笑中，总导演喊道：“你的腿呢？！” 沈冰正色，“这种衣服才能体现出我是个衣服架子。” 孙可人原本对这个神经病一样的女人没什么兴趣，但是听她说了几句话之后，总觉得怪怪的。这人感觉上有些熟悉，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孙可人将咬住的吸管放开，盯着这个人看。 导演有点儿生气，“胡闹！你走吧！” 沈冰太高兴了，没想到导演的审美也这么差劲，这么快就让她滚了。但是她转念一想，小马哥还在外面看着呢，她总要做做努力的样子。 于是沈冰没有走，而是卷起裤腿。她选的这条裤子，小腿部分非常紧，因为质量不好所以缺乏松紧性，卷也卷不了多高，只能露出腿肚子。这样一来，就变成了一个渔民。 这回导演简直想戳瞎自己的狗眼，没等沈冰说话呢就叫了保安：“把她拉出去！”差点说出“斩了”两字。 沈冰就这样顺利逃过了一难，速战速决得超乎想象。她一出警卫圈，就收起了喜悦的神色，换上了一脸抱歉，对小马哥说：“对不起啊，我太高估导演的审美了。” 沈冰有个毛病，每次真心觉得自己愧对别人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让自己表现得特别难过，难过得正主都觉得抱歉。最典型的就是，当年拒绝金炳权的时候发作过一次，现在，她这个毛病再次发作了。 小马哥本来还想埋怨她几句，看见她一脸生无可恋，就觉得挺心疼。好好一个美人，为了他的利益将自己打扮成了乞丐，却遭受了如此巨大的挫折，我见犹怜，我见犹怜呐。 小马哥拉着她走出了人群，安慰她说：“这都不是事儿！走，我请你吃午饭去。” 沈冰顺了顺气，真诚地说：“别介，你的三百块钱没拿到，还是我请你吧。” 这时候，小马哥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好像莫名其妙地被绕进去了。她没帮上我的忙，我安慰她干什么呀？ 第37章 识破 沈冰和小马哥在拍摄场地旁边，就近去了一家小饭馆。现在还没到饭点，但是他俩都没吃早饭，肚子已经在叫了。 影视城里的小饭店，不管环境多差，菜式多难吃，每天总会有源源不断前来订盒饭的剧组和群演。没有监督和竞争，就只有退步，服务员把自己看得跟上帝似的，看见乞丐一样打扮的沈冰，当场就将她拦在门口了。 “你四哪里来的哟！” 沈冰说：“我不是乞丐，我有钱！”说着就掏兜拿钱包，在身上摸了两下，顿时惊了。 她身上哪儿还有钱包啊？换衣服的时候连着手机一起落在衣服店了！她只好让小马哥先进去点菜，自己回衣服店取了东西马上回来。 小马哥说：“你那么急着取干嘛？都是认识的人，那家店店主人不错，肯定好好给你收着呢。吃完再去呗？” “那不行，说好了我请客的。”沈冰甩下一句就跑。谁请客其实不重要，他们两人吃到撑也花不了多少钱。重要的是，她的钱包绝不能被外人翻开，晚拿回来一分钟就得多担一分钟的心。 沈冰迈开长腿在影视城的街上奔跑。她身上这身宽松衣服，静止不动的时候就像套了个麻袋，可是只要一跑起来，轻质的布料就在身后飘飞，随着她的动作，前部的布紧贴在身上，背后的布则肆意地翩跹着。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飞在空中的武林高手，而那隐约透出的身材，也能让看客在一瞬之间惊为天人。 就在她拼命奔跑的时候，街上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大多数人不知道她是谁，看看就过去了；有小部分人知道她是谁，吹着口哨含着“冰”。在这两种人之外，刚拍完一场戏正在等灯光师调整的孙可人，也看见了她。 有很多次，作为舞担的沈冰清最先跑上舞台，她跟在后面看着那个奔跑得潇洒飞扬的背影，满心向往。她没有对任何人说过，那个身影一直是她想要追逐和超越的目标，即便在沈冰清被忽略着的时间里，她也坚定地相信着，沈冰清配得上自己的向往。 孙可人猛地胸中一疼。 下场戏马上就要开始了，孙可人急忙叫来了助理，“小刘，你随便找个人，跟着那个人。” “谁？”助理小刘张望着。 “那个穿得很破像个乞丐，刚刚被导演轰走的那个。” 小刘噗嗤一声笑出来，“你找那神经病有事么？我去把她叫过来。” 孙可人为人一直很和气，与身边的工作人员以朋友关系相处，这使得助理平时不那么听话。这一次，她难得地对小刘发了火。她瞪着自己的助理，一字一句地说：“给我问出她叫什么，住哪里，多大年龄。” …… 沈冰终于取回了自己的手机和钱包，以及之前穿的衣服。她身上的这套衣服是跟店主借的，原本想着回到店里就还回去，但是刚刚那么一顿猛跑，进店的时候已经满头大汗。店主人虽然好，但是总不能吃哑巴亏，看着被汗水污染了的衣服，还是坚持不能退还了。 沈冰只好心疼地交了钱买下来。为了警示自己，她决定回家以后将这身乞丐服挂在墙上日夜瞻仰。 回到饭店的时候，菜已经上了。小马哥为了帮她省钱，点了几个颇为实惠的菜，外加两罐廉价的啤酒。沈冰从来不喝酒，但小马哥喜欢。沈冰坐没坐相，坐在小马哥对面翘着二郎腿晃啊晃，桌底下的影子看得小马哥直分心。 “唉，你要是不那么多好，穿现在这身，肯定能选上。” 沈冰说：“选上的就是我昨天想给你推荐的那个姑娘，你要是早听我的，这三百块钱就是你的了。” 说起那个姑娘，小马哥显得不太喜欢，“我看见了，她不就是昨天抢了你的戏的那个么？看着人品就不怎么样。” “你怎么也说‘抢’呢？人家是过来找我求的，总比暗地里使绊子的好吧？你从哪儿看出人家人品不好了？” 小马哥一直觉得沈冰太淡定了。如果单纯是喜欢演戏，也用不着有时间就来混群演，一个大学生，有的是方法实现这种兴趣。如果她还想求点儿别的，却为什么一有露脸的机会就开始退缩呢？以她的形象条件，从平面模特做起进入演艺圈，一定比别人容易得多。她一边不求演戏出风头，另一边自己工作也不上进，不知道她到底想要什么。 第一次问起的时候，沈冰说:“我就想一辈子庸庸碌碌平平安安，比什么都好。”她说话的时候笑得没心没肺，转了脸却目光暗淡。 已经有好几年了，小马哥总觉得沈冰心里藏着事儿。一方面，她看上去愣，另一方面，有时候猴精猴精的。就比如今天这次选拔，小马哥不是看不出来她是故意选不上，但也看得出来，她确实有难处。 “沈冰啊，我知道你心肠好。” 沈冰听了这话，筷子在空中松了一松，掉了一块肉。这话听着很熟悉，曾经她也是这样评价另一个人的。 “但是你才多大啊？是，你比那些刚来当群演的小姑娘小伙子大几岁，但是你一直在学校里，人家没准在社会上混了好几年了。你从小到大经历过什么风雨？所以，别那么傻，看见一个人就觉得他不坏。” 沈冰反问：“你信不信我看人特别准？” 小马哥摇头。 “我看你就是个好人，你说准不准？” 沈冰好像是在开玩笑，小马哥却有点尴尬，说不出话了。 她提出先给他转五百块钱。她自己的存款也不多，有时候还需要管苏纯借，能从卡上划给他的钱，目前也只有五百了。她按照小马哥说的找到账号，看见了姓名验证就是一愣，“仁和？也不是你啊？” “我姓马，叫马仁和。”小马哥无奈。几年来一直叫着“小马哥”，沈冰都快以为他姓小名马哥了。 “马仁和同志，以后别做投机倒把的事了，你又不是没老婆孩子的单身汉。而且我说你是好人，这不是忽悠你。咱俩，以后是要互相帮扶的。” 小马哥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沈冰看着窗外说：“他们外景的一幕拍完了，现在进棚了。” 小马哥看出来了，她对这个剧组莫名上心，打从开始吃饭，眼睛就一直往那里瞟。他猜测道：“你是不是崇拜孙可人啊？” “……我崇拜她干什么？” 小马哥这就纳闷了，那个组，也就孙可人一个大腕儿了啊。沈冰心想，你可是没见识过这位大腕儿当年在我怀里撒娇的场景。 吃过了饭，他们两人又回到剧组的影棚之外，小马哥动了点关系，带着沈冰进了棚，两人溜边走，观看着正在进行的拍摄。 孙可人饰演的女主角性格与她的打扮果然特别相合，是个白莲花软包子。正在拍摄的，是她与前男友的劈腿对象见面时，表现得唯唯诺诺的场景。 沈冰沉默了一会儿，“这种女主角现在还有人喜欢？” 小马哥猜：“估计有狗血情节吧。观众其实不怎么关注人物性格，有狗血不就叫好么。”他好歹做了那么多年群头，尽管没学历没影视经验，但是看也看出了些许门道。 沈冰盯着孙可人。当年的卖萌担当小妮子，现在演技也打磨得有模有样。说实话，能在娱乐圈闯出一片天的人，没有不努力的，孙可人也一样。沈冰看着她将女主角表现得可怜可恨，颇为到位，心里不太是滋味。 “ng。”她轻声说。 小马哥不知道她什么意思，结果没过几秒，导演真的喊了ng。他笑了笑，觉得沈冰还蒙得挺准。 下一条，沈冰又说：“ng。” 居然又蒙对了！小马哥摸着下巴，对她的鉴赏力有些刮目相看，“你不是蒙的吧？” 沈冰笑得欠抽，“当然不是，是我咒的。” “……” “你不信？我还能祈福，让它过它就过。” 沈冰看到刚刚孙可人和另一个女演员的状态已经找得差不多了，觉着下回百分之九十能过。没想到这回，孙可人台词磕绊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小马哥哼了一声，就看着她怎么找补。 沈冰：“这个祈福吧，它有延迟。” 这时，道具组的人气喘吁吁地从外面钻进来，他们需要把一个石墩子道具搬进棚，进来找苦力了。正巧看见了群头小马哥和他带着的群演沈冰，便招呼他们，“要么过来帮忙，要么出去！” 沈冰和小马哥被人指挥着，在棚外的午后艳阳下搬起石墩子，这道具比想象中重很多，道具组成员却故意欺负群演，非要让她一个女人来干这种苦力。 小马哥生气了，故意扬起了声音：“你累不累啊，那儿戳着那么多男的呢，你让他们来！” 这一扬声不要紧，大半个剧组的场务，加上在棚外围观的群众，全都往这儿看过来了。这就带来了一个结果，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定在沈冰的身上。 换回了清凉的衣服，扎起了头发，没人认得出她就是之前那个来搞笑的乞丐，只觉得这女人的下半身简直是3d模型做出来的，美得逆天了。大家纷纷感叹，可惜那个美腿的角色戏份已经拍完了，不然换成这个女人来演多好啊！ 沈冰承受着*辣的目光，心里叫苦：你们别光知道看，倒是过来搭把手啊！ “——冰姐！”一个小姑娘兴冲冲地从棚里面钻了出来，不是别人，正是昨天要了沈冰的群演机会，今天又得到了那个美腿角色得姑娘。 沈冰好容易被人换了下来，揉了揉顿时累得发酸发胀的胳膊，“你还没走啊？” 小姑娘缠上她说：“刚才孙可人的助理向我问起你呢！冰姐，你要走好运啦！” 沈冰脑中炸了一个响雷，呆呆占了半晌，拉着她到远处问，“都问你什么了？” 问了姓名、年龄，还有一系列具体的生活工作情况。小姑娘邀功似的告诉她，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能说的全说了。她感谢沈冰两次将机会让给了自己，也希望这是沈冰飞黄腾达的好机会呢。 沈冰想象过终究会有这一天。其实她一直不知道自己对这一天的到来是期待还是害怕。她的心在狂跳，不知道是因为胆怯还是斗志昂扬。 她冷静了一下，对小姑娘说：“你喜欢演戏么？” 小姑娘犹豫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想离那个圈子更近一些，但是……我不会演戏。要让我想的话，能给明星当助理，我就很知足了！” 沈冰拍拍她的肩，本来想说点什么，告诫她今后不要乱说话，不然踏进圈子也是死路一条。但又觉得没有必要说什么了。于是笑了笑，没跟小马哥告别就匆匆逃走了。 第38章 探班和石 沈冰逃走的时候心里很乱，没有发现一辆黑色宝马轿车与自己擦身而过。但这不代表车里的人没有发现她。 夏唯坐在车后座，右手□□着左手手腕上的表。她如今是个大忙人，来探孙可人的班，心里也在想着其他事情。朱谦在她的身边问：“还在想投资商的事吗？” 夏唯揉了揉太阳穴，“有时候烦了，饭桌上就想把筷子拽在他们脸上。” 朱谦笑了笑。 就是在这样的烦躁中，夏唯的眼前闪过了一双长腿。她揉着太阳穴的手顿了顿，回过头去，寻那已经朝车的相反方向走远了不少的人。 那是个纤细的女人，走路姿势有点一跳一跳的，马尾随着步伐一甩一甩，虽然纤细但是看得出有力量。夏唯看不到她的正脸，也没打算看正脸，只是觉得，这腿真好看。 “那是谁？” 夏唯摇摇头，“朱谦，你记得《e恋》杂志的一个封面模特得了重病么？” “记得，前一阵不都找你帮忙了么。” 《e恋》是时尚圈的风向标，总部在国外，有能力不淌国内娱乐圈的浑水。中唐在其中没有份额，其他的娱乐公司也一样，但是夏唯与主编合作过几次的朋友，在其中还是有几分话语权的。 夏唯若有所思，“你说，我们要是让一个艺人从国际圈开始发展，怎么样？” 这个想法太大胆，朱谦知道，现在的夏唯已经不是会做太冒险的打算的人，所以更加惊讶。“你是说，那个人可以？” 夏唯自嘲地笑了笑，“都没看见脸。只是看见她，突然就有了这么个想法而已。” 车子缓缓停在了剧组摄影棚之外。夏唯出了车子，一股清新的晚春之风抚上脸颊，她的心情也舒缓了几分。 她和朱谦走进摄影棚的时候，里面正在休息。中唐影视的两位最高领导的到来，让整个摄影棚的人从沸腾变成了安静如鸡。 夏唯左右看了看，挑眉说：“本来就是想来看看大家，如果我们这么可怕，那还是不打扰了。” 她的话说得一点也不亲和，敢走上前来的也只有导演和女主角孙可人。夏唯和朱谦让司机和剧组场务将车上的慰问品发给大家，然后便专注于与孙可人说话。 “拍摄还顺利么？” 孙可人有些拘谨地插着手，“刚开始肯定还需要在磨合，不过算是挺顺利的。” 夏唯对她温柔地说：“有什么需要，让小刘或者崔芒直接告诉我们。” 孙可人点点头，“谢谢夏总、朱总。我没什么需要的，导演对我们都很好。” 夏唯点点头，“崔芒呢？” “崔姐帮张佳一跑剧组呢。最近……张佳一不是很好。”孙可人显得支支吾吾，“本来我想推荐她演这个剧的女三，昨天她来了剧组，哭个不停……” 朱谦拍拍她的肩膀表示安慰，夏唯也对她说：“别太担心她，也不用费心帮她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 虽然已经不再是少女偶像，但孙可人的甜美度仍然是爆表的，她对夏唯和朱谦甜甜一笑，“甜心花旦”的魅力展现无疑。 尽管气氛重新活跃了起来，但是整个剧组的人都留心观察着夏唯和朱谦的动向。 这里有大半数人都曾经若仍然是夏唯的粉丝，当年清冷而友好的清纯女神，在两年前坐上了唐娱影视第一把交椅之后，渐渐淡出了影视观众的视线，却越来越多地出现在商业新闻、杂志和八卦小报中。当年，不少人将她视作花瓶，却被她的演技一一打脸；现在，不死心的人们依然隐隐期待着这位女神将唐娱影视打理得一团糟，然而在她上位一年之后，中唐年报显示，影视盈利额占比又高了两个百分点。 当然，有些人认为，唐娱影视的再创新高，与夏唯背后的这位朱副总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剧组的人们看到两位领导与孙可人的亲密交谈，都在窃窃私语。 本来想着这个剧组连开机前的宣传都那么少，以为孙可人今年要走背字了，但是眼前这景象，是要让多少艺人恨得牙痒痒啊！夏唯对艺人们一视同仁的冷淡是众所皆知的，她虽然经常探班，但直接与某位艺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私聊这么久的情况绝对没有过。 ——据说孙可人是唐总的人。 ——我怎么听说的是，唐总追她她一直不答应？ ——娱乐圈还有追不追？不都是睡不睡么？哈哈哈哈。 ——听说唐总和夏唯不对付，夏唯对孙可人那么好，是不是孙可人跟唐总掰了？ ——只能是因为夏唯想跟唐总抢人吧？ ——这两个“总”终归是一家人，不对付什么的都是你们意淫出来的吧？ ——你们忘了么？夏唯是个同，这不是圈里公开的秘密么？ ——八卦版说的也能叫“公开的秘密”？ 不论是哪个原因，孙可人都摆明了是中唐女演员中最抢手最特别的一位了。 夏唯与孙可人聊完，又慰问了各部门导演。她走过一个闲置机位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上面显示着的一张奇怪的照片，忍不住驻足细看起来。 “哦，这是今天选一个龙套角色的照片。”摄像解释说，“夏总您知道，有的人看着好看，不一定上镜，脸是这样，腿也是。” 夏唯点点头，拉着朱谦说：“你看这个人，怎么回事？”她转头问摄像：“这个也是候选的么？” 摄像一看，噗嗤就乐了。上午那场笑话的刺激太强烈，画面感简直挥之不去，承包了大家一整天的笑点。 夏唯和朱谦听了事情的原委之后意味深长地对视一眼。别人不懂，但是身为影星的夏唯和为她多年包装的朱谦不可能不懂。这种乞丐服，是最难驾驭的，照片里的人穿着却不显侏儒，而是穿出了落魄潇洒的感觉，这绝对需要有模特的身材。 她将画面放大，大到足够看清人脸的倍数，然后默了。 此人当时不知道正在做什么抽风的面部表情，整张脸都变成了马赛克，什么都看不清。 夏唯想到了在车上见到的那个人。对，就是那样的身材，才能穿出感觉。可惜，没选上。她问摄像：“这个……乞丐……一样的人，是谁？” 摄像说：“谁都不知道。这人被导演轰出去之后就不见了。” 夏唯失望地点点头，“那么，最后选上的那个群演，她还在这里么？” 摄像挠挠头，“没注意，我帮您找找去。” 不一会儿，一直都留在剧组不愿意离开的小姑娘就被叫过来了，看得出她非常紧张，双手一个劲儿地攥着衣角，一句话也不敢说。明明方才兴高采烈地跑过来，到了夏唯和朱谦跟前却不敢走近，头也低着。 朱谦无奈，“离那么远干什么？” 小姑娘走近了一步。 “你别低着头啊？” 小姑娘慢慢抬起了头，她梳头的方式非常原始，没有鬓角没有刘海，简单扎了个揪揪，脑袋顶上还有一撮呆毛。 夏唯上下打量着她，这身材虽然比路上遇见的那个女人差一点儿，不过也不错了。至于相貌么，她是丹凤眼，鼻子略有点大，脸蛋上有两抹淡淡的高原红。现在艺人要出名光有漂亮是不行的，得漂亮得有特点。这位小姑娘，却是有特点而不够漂亮。但是如果多加保养，再教一教化妆，这张脸还是可以上镜的。整体来看，可以给她试一试的机会。 “你叫什么？多大了？” 小姑娘没被表扬呢就受宠若惊了，结结巴巴地说：“张……不是，姜丽花！我……20了！” 夏唯挑了挑眉，与朱谦一起敏锐地盯着她。这两道目光太锐利，弄得姜丽花仅剩下的一点儿底气也没了。 “17……” 夏唯和朱谦笑了笑，留下了她的联系方式。 17岁，这个年纪将夏唯深埋在心底的多年回忆挖了出来。她坐在车上的时候，姜丽花的脸和那个孩子的脸在脑海里渐渐重合。 但是很幸运，姜丽花不是她。姜丽花没有豹子胆，没有与自己直视的勇气，却多了对娱乐圈无法抑制的敬畏。这才更像一个值得栽培的原石。 夏唯已经快要忘记那个孩子长得什么样子了，这些年，她将“沈冰清”这个名字相关联的所有东西都打入了冷宫，但是不扔。那是一段美好，却耻辱的历史，只有夏唯稍有些自满情绪的时候，才会去强迫自己把她的“遗物”翻出来看看。她是一个警钟。 “你想把她推荐给《e恋》？”朱谦在问她。 夏唯想了想。去《e恋》当平面模特，并不意味着要走“从国际圈开始”的路线，试试水总是可以的。自己的这个想法太大胆，那个姜丽花也太外行太稚嫩，一切都太不靠谱了。 她没有给出确定的答案，“她看上去倒是个苗子。再看看吧。” 车子驶入了中唐大门，夏唯突然想起一件事，吩咐司机：“去练习生宿舍楼。” 第39章 角力 中唐的练习生制度至今仍然没有被明文废止，但已经形同虚设——中国的青少年学习压力和社会压力，注定了这一制度不可能长时间被大众接受。但是练习生宿舍楼还在，这里目前主要居住着培养期的新人。不是新人却还住在这里的，只有一个——张佳一。 张佳一在六年前刚加入少女革命组合的时候，也曾是个漂亮活泼的孩子，但是接替沈冰清的位置，注定不是什么好果子。一直到组合解散，张佳一一直受到大众的嘲讽和贬低，菲可党和冰花一起，把从沈冰清身上丧失的乐趣全都倾注到了张佳一的身上。 组合解散的时候，张佳一自杀了一次，却没有成功。那个时候，她被诊断出了轻度抑郁症。 夏唯和朱谦走进她的宿舍的时候，客厅、两个卧室、洗漱间，四个房间都开着灯。张佳一坐在床上，团成一个球，身上围着被子。现在的室温，明明早就不需要穿衣服盖被子了。她正在看崔芒忙里忙外帮她收集的剧本，看到站在门口的夏唯和朱谦，连忙从床上爬下来，站在床边。 朱谦柔声说：“坐吧。” 三个人各自坐下。这间宿舍每天都有阿姨来打扫，非常干净，但是张佳一自己把自己弄得像个邋遢鬼，之前上的妆似乎是没有卸，脸上显得有些花。夏唯上一次见她的时候，她还没有这么瘦，现在，她的腕骨突出，又有些嘬腮了，整个人显得面黄肌瘦。就算精神状态好，上了镜也很难找到漂亮的角度。 夏唯静静看着她。一边看一边想，张佳一是受了多大的委屈？那个孩子当时又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张佳一受到连她的三分之一都不到，就已经被折磨成了这个样子。 夏唯知道张佳一的精神容易激动，但是她即将说出的话，没有办法找到更加柔和的措辞，“佳一，你的合约什么时候到期？” 张佳一瞪大了眼睛，嘴唇颤抖着说：“求你了夏总！我不想解约！我的合同还有两年才到期呢，两年之内我一定会演女主角！我会努力的……” 夏唯的情绪没有丝毫波动，只是陈述事实：“你这样下去，不管是对你自己还是对公司，都非常不利。我这样说，主要还是为你考虑。你的病情会继续恶化。” 张佳一哭了起来，她只是在哭着重复“我不要解约”，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内容。夏唯叹了口气，走了出去，走到门口，她听见张佳一摔在地上。 朱谦忙着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在搀扶之下坐在床上的时候，她终于说出了一句与之前不同的话：“我不要像冰清姐一样！” 朱谦抬眼看着夏唯。 这房间里，有一瞬间只剩下了张佳一抽泣的声音。紧接着，夏唯走了过来，蹲在她的面前，两手掰着她的脸强制看着自己，说：“你怎么会和她一样呢？她走的时候满身都是污点，而你清清白白的。佳一，当年，她是自己收拾东西，背着包拖着行李，一个人走出去的。如果你能经常想想她，你就不应该会这么抑郁。她并不是个反面教材。” 说完了，她站起来招呼朱谦，“我们走吧。让她好好想想。” 因为这一层楼住着张佳一，也曾住着臭名远扬的沈冰清，所以很多新人都不愿意住在这一层。夏唯和朱谦两个人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荡。 “其实，让她待到合约到期也没什么大不了。”朱谦劝她。 夏唯没有回头，冷冷地说：“她这种精神状况，如果再出什么意外，你让公司怎么担责任？她家是农村的，虽然父母双亡，但是肯定会有一大波亲戚来闹事，网上的道德绑架你又不是不了解。出了事你能负责？负不了责，就别留仁慈。” 朱谦应了一声，看着她坚毅的背影，眼里充满了暖意。 …… 这一天注定是让所有人心事重重的一天。唐向洲的私人别墅里，孙可人从大床上坐起来。经过了一番*，她身边的男人正躺着，半睁着眼看她的*。她的皮肤亦如少女时期一样白皙，只不过，在一些不容易露出来的地方，增加了一些标志着□□的痕迹。 孙可人将头发挽到胸前来，盖住敏感部位，然后裹上浴巾准备去清洗。她今天心里很乱，做得很不尽心尽力，看得出，唐向洲不是非常满意。但她现在没心思讨好他。 “今天夏唯和朱谦去探班了？”唐向洲慵懒的声音从床上传过来。他现在主要掌管唐娱经纪公司，但对影视那边的动向，还是探得很明。 孙可人停住脚步，“嗯。” 她的脑子里一直回响着小刘告诉自己的话：她叫沈冰，24岁，普通上班族。 她只是个普通上班族，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她每次出现，总是那么引人注目？孙可人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自己依然害怕得很。她想将这件事告诉自己的金主靠山，但是理智让她闭嘴。 孙可人，你不能说。她只是个上班族，再也回不来了。 她迟疑了一下，转过身来，想到了另一件事，“我不明白夏唯为什么要这么削减这部戏的投入。就算只是都市言情剧，也太吝啬了。她何必一边不给资金，一边又对我明着示好？” 唐向洲指指桌面，“你看看那个。” 孙可人拿起桌上的拟定合约，惊讶地连身上的浴巾都掉下来了。 “《知微》？夏唯打算买这部小说的电影版权？”孙可人知道这部小说，这是当年她参演的《匠心传》的姊妹篇。原作者苏子不蠢写《匠心传》的时候还是个中学生，而《知微》是上了大学后写的，热度不输于《匠心传》。 如果是这样，看来，她是在为这一部戏蓄力了。孙可人心里也有了个打算。 唐向洲摸她的心思摸得门儿清，见她嘴角上挑，便命令似的说：“这部戏的女主角，只能是你的。” 一周后，苏纯签完了合约，神清气爽地回到家。 这是个周末，按道理，家里不应该有人，但是她回来的时候，沈冰正将两条引人愤怒的长腿架在茶几上，一边吃零食一边看电视。 发现苏纯突然回来，沈冰掉了一身一地的薯片渣子。 苏纯怒：“……” 沈冰举双手外加一双脚一起投降：“我这就扫地……” 对苏纯，沈冰是有什么说什么的，她是世界上除了父母之外唯一知道自己就是沈冰清的人了。哦不对，现在还得加上一个孙可人了。 沈冰伤感地告诉她：“最近我是不能再去影视城了。” 她对苏纯讲述了自己怕与孙可人正面相见的恐惧，面对着这么一个情感如一潭死水的三无少女，她也没期待能得到什么安慰。紧接着，她倒被苏纯说的话吓到了。 苏纯：“我辞职了。周五交的辞呈。” 沈冰万万没想到她会辞职。苏纯的工作很不错，东家是个房地产公司，财大气粗。苏纯天天坐办公室，每天工作的时候有一半的时间都在摸鱼，月薪拿到手就有一万二。如果没有她的高工资，她们两人也租不起这套环境地段都不错的公寓。 现在，苏纯的工作没了，每个月的一万二没了！ 沈冰尽量保持冷静：“纯儿不慌。咱们刚交完房租不久，这个月结束之前赶紧找到便宜的新房子住就行了。你的存款还够一个月的基本生活吧？” 苏纯一脸“你是不是傻”，“不够，我的钱都存了定期。”她歪头想了想，说：“现在可以用的钱也就一千。” 沈冰单手扶胸，她觉得“冷静下来”这件事变得有点儿困难。 “纯儿你告诉我，你如果没辞职的话，也打算用一千块钱花一个月？”在这种严肃的时刻，沈冰也非常严谨，她指出：“按照惯例，我每个月都是要跟你借钱的，所以你大概只能剩下五百。” 苏纯点点头，“如果没辞职的话，周一就发工资了嘛。” 沈冰要哭了，“那你干嘛非要这时候辞职啊！” “不想干了。”苏纯小脑袋一歪，没钱也是那么的任性。 沈冰绝望地扑倒在地，两条腿大力扑腾着，“你倒是早说啊！早说我就不借给小马哥五百块钱了！” 苏纯拍着她的头表示安慰：“我打算马上开始写小说，很快就能来好多钱了。” 沈冰马上从地上爬起来了。 “大概一个月之后开始赚钱吧。” 沈冰又趴回去了。 “不过，我刚签了合同，把一本小说的电影版权卖出去了。签了八百万。” 沈冰又从地上爬起来了。 “但是要下个月才打钱给我。” 沈冰：“你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她嫌地上又硬又凉，悲伤地扎在沙发上再也不想起来了，又想起了苏纯的特殊身份，于是开始哀怨地念叨她已经念叨了五年的话：“纯儿啊纯儿，你当年卖《匠心传》赚了好几百万呢吧？你是怎么做到上大学之前就把几百万花完了的啊？！” 苏纯一如往常，默不作声。 周一，苏纯在沙发上家里蹲，沈冰上班的时候唉声叹气一整天。周二，苏纯在床上家里蹲，沈冰又是唉声叹气一整天。到了周三，沈冰忍不住了——她已经吃了三天馒头抹酱豆腐了。 除了做小姐，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赚到最多的钱？沈冰陷入了沉思。最终，她在报纸上找到了一条招聘广告，两眼放出了光。 就决定是你了！做模特！ 第40章 重回摄影棚 这条招聘广告实在报纸上看见的，招的是内衣、丝袜模特，拍出来印在商品包装盒上的那种。 这个时代，还在报纸上招聘的公司也是不多了。沈冰猜想，这一定是一家劣质产品公司，连嫩模都请不起。她害怕公司有猫腻，于是在包里带了防狼喷雾，还设定好了手机的紧急拨打号码——110。 即便是这样，她还是不太放心，于是找了小马哥陪自己同去。 一切准备充分，所以沈冰在看着眼前这家大型摄影基地的时候，过低的心理期待和过高的现实水平差距太大，让她有点儿懵。摄影基地接待大厅的服务员美若娇花，朝着她和小马哥微笑。 小马哥被这些突如其来的刺激搞得脚底有点飘，“沈冰，我……充当什么角色来着？” 沈冰绕到他面前来，隔绝那位美女的视线，“马仁和同志，想想你的老婆。” 小马哥顿时清醒了。 得知沈冰是来应聘内衣模特的之后，前台美女带着好奇的神色打量了她一番。 沈冰扶了扶墨镜，“这位妹妹，你觉得我，行么？” 美女嘴角抽了一下，“这个，我可说不准。” 沈冰被带到了一个小摄影棚中。她还记得多年前进棚拍杂志封面的经历，重新进入到类似的地方，她感到浑身发热。小马哥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这比影视城的摄影棚豪华多了，他第一次接受这种土豪之气，有些瑟缩。 “这位是……” 沈冰对引路小哥介绍：“这位是我的保镖。” “噗。” 没想到小哥那么直率地表现出了嘲讽，沈冰和马仁和都有些不服。 “沈小姐，我们这里非常安全，无关人等还是请在外面等候。” 沈冰摘掉了墨镜。 一般情况下，主角人物摘掉眼镜、围巾、帽子、金箍等物件之后，都会在周身散发一种王霸之气，此时宜反击。沈冰刚要反击—— “行行，那我不耽误你们工作了，我去外面等着！” 猪队友！！！沈冰绝望地目送这小马哥逃出去了。 小哥陪同沈冰等待着摄影人员的到来，等待的功夫，她也就跟小哥聊了起来：“你们公司，看起来挺有钱的啊，包了这么好的一间棚子，怎么不请模特来拍？” 小哥咂咂嘴，“包一间棚子？不瞒你说，整个摄影基地都是我们老板投资的。” 沈冰更不能理解了。然而没来得及继续问下去，两个发型诡异、一看就是时尚圈中人的大哥走了过来，看穿衣打扮，搭配得相当低调奢华，应该是服装师类的角色。对沈冰进行了从上到下再到三百六十度的周身视线扫描之后，两人对视着点点头，对着棚子的一侧喊：“贾总，您出来看看。” 沈冰这才发现，棚子里除了左侧的服装间，在右侧还有一个房间。房门应声打开，她觉得从那屋里瞬间涌出来一股子烟味。里面的男人踏着稳健的步子从烟雾缭绕中走出来，沈冰看着就难受，捂了捂鼻子，一脸的厌恶不小心就被那个“贾总”看见了。 “不好意思，我在烧东西。” “我能冒昧问一句您在烧什么么？气味有点奇怪。” 男人微笑：“一些带着秘密的照片。” 沈冰打了个冷战。 男人注视着她说，“你好，沈小姐，我叫贾睿，是这里的老板。他们两位是服装和摄影。” 沈冰和他握着手，感觉这个男人的手掌大而粗糙，相当有力道。然而她心里乐着，贾瑞？不是红楼里面那个蠢死的色鬼么？沈冰忍了忍笑。 男人说：“不是祥瑞的瑞，是睿智的睿。” 沈冰正色：“我猜对了，果然是睿智的睿。” 男人笑了笑，对她眯了眯眼。他长得不帅，也不年轻，甚至有点粗粝，但是一举一动都带着雷厉风行的狠劲儿。就刚才那个眼神，沈冰莫名地有点害怕。 “开始吧。”男人坐在了棚子里摄影机后的一把软椅上，对服装师和摄影师点点头。 紧接着，沈冰被拉到了服装间。 其中一个头发吹得像鸡冠子的瘦高大哥是服装师，他评价沈冰的身材，下半身惊为天人，上半身……呵呵。 沈冰今天第二次不服：“我真的不是很平，我的内衣是b杯。”具体来说是b-，但好歹比当年的运动内衣强了不少了。 服装师捂嘴笑，“对不起啊，我平时接触到的都至少是c。”他有点儿话唠，一边找衣服一边说：“好多人觉得名模是什么样呢？高，瘦。这种标准显然就是给女人欣赏的，没有胸没有臀的女人叫什么女人呢？” 沈冰第三次不服：“你这种想法就狭隘了。不是所有女人都觉得平胸好看，我也觉得大胸的s形美女最性感了。” 服装师回过头来瞟着她坏笑：“有前途。” 沈冰没懂他为什么说自己有前途，刚想问问，就被他手里拿来的东西雷到了。 服装师小哥拿了一条黑色蕾丝内裤和配套的黑丝吊带袜，“下身换上这个，然后出来拍。” 沈冰一手拿着一样，哪手都不忍直视。 手里拿着和真正穿上了的感觉又很不一样。沈冰没有过穿类似服装的经验，更别说穿着出镜了。她意外地发现，自己完全不排斥。在灯光和现场人员的瞩目下，她甚至更加兴奋。高功率灯光的炙烤让她浑身发热，皮肤泛红，借着微微的汗意，她肆意地改变着动作。说好了只是拍下半身，但是她自如地带上了上身的肢体动作，甚至连表情也一次一换，愈发妩媚勾人。 贾睿摸着下巴，看着看着，不得不掩饰性地翘起了二郎腿。而摄影师和旁观的服装师也越看越带劲儿，原计划拍三十张原片，结果不知不觉地拍了五十多张。 那个女人在镜头之中仿佛变了个人。明明依然梳着马尾，没有化杂志妆，明明连上衣的宽松运动t恤都没有换，仅仅是将t恤的下摆系成了一个结，露出紧致的腰。从她站在摄影棚中央的那一刻起，整个人的气场就在变，方才还是笑嘻嘻的普通人，一瞬间却让人误以为是在红毯上睥睨众人的影星，是荧屏上电眼杀人的女神。那微微挑起的嘴角，那桀骜的眉眼，那放在哪里都像是勾引的手指，尤其是并没有刻意摆动作，但仅仅一个随意的摆动都能让人心中猛跳的腿。 这当真，是个妖精。 当摄影师终于回过神来喊停的时候，沈冰还没过瘾。她恋恋不舍地走过来，发现了贾睿的灼热目光，意识到自己穿成这样随便晃荡很不好。顿时卸下了一身明星气场的沈冰恢复了吊儿郎当的走路姿势，滚去换衣服了。 沈冰终于换了衣服出来，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问：“贾总，一万块钱怎么给我啊？” 贾睿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现在不是一万了。” 沈冰愣住了。 “十万。”贾睿将一张名片递给她，“加入华星，十万只是预付的酬劳。签合同不急，但是钱马上就打到你的账户。” 沈冰看着名片上的文字：华星娱乐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总经理，贾睿。 原来如此，内衣什么的都是幌子。 最近几年，虽然中唐垄断市场的风头不减，但是很多业内人士看得出，中唐内部，尤其是高层，正在酝酿一场变革。这场变革关乎两个重要的继承人——唐向洲和夏唯。不论谁输谁赢，都将在较量之中带给中唐一些损失。所以，一些财团开始投资新的小娱乐公司，也没想着能扳倒中唐，只要在这趟浑水之中赚些利益就是满盆满钵了。 贾睿说，他们想要挖到原石一般的新人，给娱乐圈激起一个巨浪。所以没有从中戏、北影以及各大造星机构选人，而是想了招聘广告这么个法子。 沈冰想，这样你就能确保，来应聘的人又穷又没背景，且很大几率是没有演艺经验的。 真对不起，我是又穷又没背景，但是经验实在多得想吐。 其实，当接到名片的时候，沈冰也有那么一瞬间的心动。回到娱乐圈，从远离中唐的地方回归。这个想法包裹着她埋了七年的复杂情绪，在胸中烧成一团火焰。这一刻她终于确定，她并不想做个普普通通的职员。 但是，这个华星娱乐，沈冰连听都没听过，要是真的签个卖身契，到时候前途打了水漂，哭都来不及哭。尤其是，贾睿这个人，她莫名地不喜欢。 沈冰将名片递回去，“不好意思，我都24岁了，再做明星梦就有点中二了。我还得上班呢。” 贾睿没有接，“二十万。预付二十万。” “不是钱的问题。” “五十万。” 沈冰咽了咽口水，将名片收了回来，“我考虑考虑。” “别考虑了，一百万。” 沈冰乖乖地给他留了个联系电话，“我不考虑了，但是我父母得考虑考虑。” “那么考虑好了，随时来这里找我。” 她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这么急于签下自己，一个24岁的女人，对于新人艺人的身份来说实在有点大，说她值十万她都不信。一百万？ 但是管他呢。 因为沈冰急着用钱，所以贾睿为了表明诚意，当下就给她的账户打了两万块钱，沈冰乐了：比原计划翻了一番呢！ 她将贾睿的名片在包里收好，同时收好的还有送给她留作纪念的内裤和吊带袜。刚走出摄影基地的接待楼门口，小马哥就从不知道哪里凑上来了。 沈冰瞪了他一眼，“要你何用！”她将名片拿出来在他眼前一晃，“这个人，要花一百万签下我。” 小马哥惊呆了。 “而且已经给我打了两万块钱。”沈冰帮小马哥合上嘴，顺手就把名片扔到垃圾桶里了，然后拉黑了贾睿的电话号，“还真以为五十万就把我忽悠上道了？” 至于纪念品么，她恶趣味地觉得，留着不是个坏事。 小马哥看着她这一系列行为，心底泛起江水般滔滔不绝的敬意。 出了接待楼，有种顿时脱离了那个贾睿的控制的轻松感，沈冰才发现，面对贾睿，让她倍感压抑。 沈冰欢快地将一万块钱直接汇给马仁和。他四处借钱总归不是个事儿，能少借几个人就少借几个吧。她一身轻松地哼着歌，突然看见一辆suv从对面开过来，直接驶入摄影基地的停车场。那辆车之所以会引起她的注意，是因为她看见了车牌号。 不知道为什么，某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会在人的记忆里存留很久。 她也不管小马哥的疑问，鬼使神差地跟着那辆车走，一直跟到它停下来。躲在另一辆车的后面，她看见了从那辆车里面走下来两个人。其中一个是朱谦，另一个，也挺熟悉。 小马哥捂住了嘴，“那是……那个抢你戏的！姜丽花！” 第41章 两位猪队友 “小马哥，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沈冰给他布置了任务：想办法看看他们来干什么，如果有机会，最好把姜丽花拐来聊聊。 小马哥从她的话语里感受到了她身上从未出现过的冲动，这让他也跟着兴奋起来。常年的妻管严统治下，他被压抑了多年的冲劲儿顿时激发了出来，整整领口，昂首出发。 “那个……”沈冰忘了一件重要的事，“千万别惊动朱……带着姜丽花的那个男人。” 沈冰打从目送小马哥离开，就觉得浑身发热。根据高中学得生物知识，她知道这是血液循环加快的缘故。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躲进了接待大厅里面吹空调。 摄影基地的接待大厅墙上，挂满了名流艺人们的写真，彰显着这家摄影基地的高大上。沈冰没事做，便顺着墙根观看那些写真。 她将自己屏蔽于网络世界之外已经七年了。她现在没有微博，没有微信，没有任何网络社交账号。只有必须用到的时候，才用一用搜索引擎，然后马上关掉浏览器。尽管她一直以大大咧咧标榜自己，但是青少年时期经受过的折磨仍然在她心上打上了烙印。 现在，她看着这些艺人的照片，虽然一个个充溢着张牙舞爪的美丽，但是大多数面孔她都不认得。她在其中找到了淡黄色露肩裙子的孙可人，找到了上世纪二十年代上海滩歌女装扮的张爱萱，找到了站在立式话筒后面的廖远和唐菲菲的合影，还找到了一些被称为“国民爸爸团”的富豪商人。 然后，在一个被一株绿色植物遮住一半的地方，找到了夏唯。 夏唯的半个身体藏在绿叶的后面。她的相貌没有多大变化，虽然29岁了，但是长得显年轻。沈冰觉得，她也就是比原来的面部轮廓深了一些，但并不能确定是不是只是化妆效果。 这样一个多年来一直清纯着的脸蛋，却最适合光鲜锋利的颜色。沈冰现在还记得在中唐年度盛典上看到的，她穿红色类旗袍裙的样子，那慑人心魄的红唇。这张写真上，她也穿着红色的长裙，露出了肩和最最诱人的锁骨。裙子十分贴身，将她姣好的身材包裹出来。她比原来更有气场了，不只是摄人心魄，而是变得震慑人心。 这一定就是服装是小哥眼里的完美女人身材了吧？沈冰这样想着，没意识到自己微笑起来。 照片里的夏唯，坐着一个简单的动作。一只手臂抵在胸前，另一只手在唇前竖起食指，命令观看者闭嘴。沈冰像是得了令，像多年前一样，一边听话地闭嘴，一边朝写真眨了眨眼以微微抗议。 “你喜欢夏唯？” 沈冰吓得一激灵，原来是前台美女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来了。没准打从她刚开始盯着夏唯看的时候，就一直被美女视奸了呢。 沈冰咳了咳，“还行吧。”又一想，自己盯着她看了半天了，只是“还行”的话显然就是不好意思承认。于是马上又改口：“是挺喜欢的。” 前台美女说：“我也特别喜欢她。真的很可惜，她那么早就不演电影了。当时她说要渐渐淡出的时候，我都哭了呢。” 沈冰倒是不知道夏唯声称要渐渐淡出影坛，只不过她确实没再看过她主演的电影或者电视剧了。最后一部就是《匠心传》。 “不过，真想让她包养啊！又是大明星，现在又是大金主，听说对所有人都很冷淡，不知道会不会对爱人独宠。简直满足了我对恋人的所有幻想！” 沈冰看着她羞涩的脸，觉得这妹子脑筋有些坏掉了——居然对着一个女人说是“恋人的幻想”。这么想着，脸上免不了就流露出了一些怜悯的神色。 美女瞪了她一眼，“夏唯本来就是同！” 沈冰：“哦。”连人家的性向都能意念扭曲，脑残粉也不过如此了。 沈冰是不想继续跟脑残粉交谈了。正烦恼着如何结束话题呢，接待大厅门外就传来一声惊喜的呼喊：“冰姐！” 姜丽花隔着玻璃门，踮着脚尖朝她招手，小马哥被她的胳膊打到了脑袋。沈冰一喜：得救了！ “行啊马仁和同志。”她赶紧跑过去，拍了拍小马哥的胸脯，一股老大的气势蔓延开来，让姜丽花做了个崇拜的手势。不知道为什么，沈冰觉得姜丽花确实很崇拜自己。 姜丽花咯咯笑着讲述了刚刚的经历。她刚拍完封面，就看见小马哥板着脸走过来了。当时她很惊讶，差点就交出了小马哥的名字，紧急关头，她感受到了小马哥的一记眼刀，机智地噤了声。 小马哥翻了个白眼，显然，姜丽花对自己的机智度进行了美化。 小马哥当时一改往日的怂，上来就对姜丽花质问：“姜小姐，你是不是拿走了我们一个配饰？” 当时朱谦就蒙了。 姜丽花虽然演技不行，但是这场戏基本只需要小马哥自嗨，一场气势汹涌的质问下来，姜丽花只是简单见了两次头，就被小马哥拉着走了。 沈冰赞赏地拍了拍小马哥的肩，“那现在，跟你在一起的那个男人在干嘛？” 小马哥自豪地说：“我让他在原地等，说要是配饰弄坏了还得找他赔钱呢！” 沈冰思考了一下，说：“那人挺谨慎的，不一定会完全被你唬住，咱们还是赶紧聊两句就放姜丽花回去吧。” “你认得他么？就看得出他谨慎？”小马哥好容易扬威一次，要是“敌人”那么强，就太扫兴了。 姜丽花笑道：“那是中唐的朱总，就是唐娱影视的副总裁。他人特别好，但是也确实挺谨慎的。冰姐眼神真毒！” 原本沈冰觉得这个话题太敏感，该换就换，姜丽花说的这番话倒是帮了她。小马哥的关注点一下子就被引导“副总裁”这三个字上了。 一问之下，姜丽花倒是毫不隐瞒。原来她前几天跟中唐签了约，也算是个实习艺人了。现在暂时没给她配经纪人，先让朱谦带她。反正她也没什么事务，并不会给朱谦增加什么负担。 小马哥听得眼都直了。这什么待遇啊！实习艺人直接让副总裁带？！ 今天，是姜丽花第一次来摄影棚，朱谦说这只是一次尝试，让她感受一下，也看看她有没有做模特的天赋。她急切而羞赧地把两张即出的样片递给沈冰看，“我的形体课才上了三节，以后做动作肯定就不这么土了！” 照片上的姜丽花给人的感觉与现实中的很不一样，可能是服装师搭配有道，将她的优点全都展现了出来，尤其突出了她不俗的腿。 姜丽花的照片莫名地让人心情愉悦，与那些大牌明星的写真不同，她自带一份天然，这天然，可能是因为她盖不掉的两抹可爱的高原红，可能是因为邻家妹妹一样的大板牙，也可能是因为她的羞涩拘谨，甚至不敢看镜头。 说实话，别有一番风味。 沈冰将照片还给她，特别大仙儿地说：“我看你能火。” 姜丽花自己并不相信，当个笑话似的乐了半天，想起来一件八卦：“朱总今天来，其实也是因为要取夏总的原片！感觉好厉害啊，夏总的原片不许外人私留的，连摄影棚也不行！” 小马哥反应过来了，“你是说，夏唯？” 姜丽花拿了一本杂志出来，“就是这本的封面。夏总就是在这个摄影基地拍的！他们送了我一本哈哈。” 沈冰的手有点抖，那杂志就仿佛是个烫手的山芋，就连碰一碰都那么难。但是如果她不接，小马哥就会抢走了，她心里不太愿意。于是赶在小马哥之前，她从姜丽花手里接下了这本杂志。然后，她盯着杂志封面，看了半晌，再也没有抬过头。 封面上写着大大的专题名称：“夏唯：从准影后到真金主”。 “冰姐。冰姐？”姜丽花在她面前挥了挥手，笑了，“你那么喜欢这本的话，就送给你好了，其实我没多大兴趣。” 沈冰心里一喜，她当然是兴趣很盛的。姜丽花这小姑娘，真有眼力价儿。 “啊~啊~五环~你比四环多~一~环~” 沈冰的手机不论怎么换，铃声永远都是一道美丽的风景，她在姜丽花和小马哥的目瞪口呆中淡定地接了电话。 每次她快要沦陷于夏唯的记忆中的时候，总有各种事情打断她的思绪，她觉得这可能也是天意。天还是很好心，不想让她再接触那个毁人不倦的圈子了。 这次，是老妈来的电话。 “冰冰啊，我看马上有会计师资格考试啦，你报没报名啊？” 沈冰对着另外两人呲牙咧嘴，然后开始忽悠，“报了报了！” “那就好。今天是上培训班吧？你报班没有啊？钱够吗？” “我这不是，正上课呢么！” 沈妈妈与沈冰这个坑货斗争多年，侦破演技技术随着沈冰的演技提高而提高。她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怒了，“你没在上课！又去影视城混日子了是不是！” 沈冰连忙小声说：“妈你别那么大声好不？打扰人家上课了！我同学就在身边呢，要不我打扰她一下让她帮我做个证？” 对于一般的父母来说，孩子说到这个程度他们也就相信了。但是对付沈冰，不能用一般的父母。 沈妈妈说：“好，你让她接电话。” 沈冰：“……” 她看了看小马哥——这是个猪队友。又看了看姜丽花——这是个不会演戏的。沈冰那叫一个头疼。相比之下，她还是选择了姜丽花。 她捂着手瘾孔对姜丽花说：“这是一次难得的演技考验。如果你帮我顺利通过了，以后我教你演戏。” 姜丽花表情凝重，接过那沉重的老人机。 其实，当沈冰看到她那沉重的神色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完蛋了。只不过，她没想到，姜丽花的演技可以这么差。 她紧张得声音颤抖且高昂：“阿、阿姨好！我是、我是冰姐的……的同学！她……没有来摄影基地！她——” 沈冰“啪”的一声抢走了手机，视死如归地挂断了。她觉得自己是脑残了才会选姜丽花。 小马哥悲痛地看看沈冰，又怜悯地对姜丽花说：“你啊，把模特学好点儿。演戏这件事，你就别想了。” 第42章 自投罗 沈冰回了家，就把自己埋在床上看杂志，幸运的是，这篇有关夏唯的专题文讲述得很全面，基本填补了几年来，因为她的刻意屏蔽而带来的认知空白。 《匠心传》下线后，夏唯也大学毕业了。那时，她备受期待，被业内指名是可以替代张爱萱，拿下当年影后位置的人。如果她顺利拿下了，将是内地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影后。然而在接踵而至的电影节上，她通通与影后之位擦肩而过，张爱萱依然凭借着一部题材深刻的文艺片成为最大的赢家。 人们想着，夏唯还年轻，还有很多机会。她当时23岁，正是最有冲劲儿的年纪，也是身为一名女星，最灿烂的年纪。但令人想不到的是，就在那一年年末，她在中唐年会上发表声明，将渐渐退居幕后，同时，成为了唐娱影视公司的项目部经理。 在那之后，她仍然接拍广告、写真，也偶尔在一些剧中友情客串，但沈冰冰没有错过她的电影，因为《匠心传》正是最后一部。 那是众人哀叹新星陨落的一年，“夏唯”这个名字，因为承载了太多的期待，而成为了遗憾的代名词。那时，没有人认为她将是一个好的商人、领导者，而是觉得她一旦摘掉了影视女神的光环，就只能是个花瓶。但是她用自己的业绩给了那些人一个响亮的耳光。两年前，董事会终于认可了她的能力，将唐娱影视公司总裁的位置交给了她。 没能成为最年轻的影后的夏唯，却成为了演艺圈最年轻的总裁。 沈冰回想起她当年熬夜伏案改剧本的样子。其实那时，关心她的人就应该看得出，夏唯是一个不甘心做演员的人。一个学习导演专业的女人，大概更希望自己能掌握他人的人生剧本吧。 杂志上写道：“没有人能探知这个女人下一步想要做什么，毕竟她演技精湛。但熟知她的大部分人都认为，作为唐娱影视总裁的她，才是她想要成为的自己。甚至，还不够。” 还不够？这杂志是不是想挑起中唐内部战争？ 沈冰咂着嘴，但是转念一想，杂志既然请了夏唯拍封面，专题内容便不可能不给夏唯过目。这段文字，是被夏唯默许的。 “啧，女神你变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坏了？但是我喜欢。” 沈冰暗笑着。非常奇怪，夏唯变得越“坏”，她越觉得她衬得起“女神”这个称呼，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贱吧。 很久以前，她就问过自己，沈冰，你为什么这么相信夏唯呢？你落到今天这步田地，都是都是她家人害的。你为什么还这么喜欢她？ 小时候有邻居熊孩子玩坏了你的玩具，你迁怒于他的妈妈；有同学在你收集的张爱萱明信片上画了一坨屎，你恨上了那个同学所在的整个小团体；有门课你学得不好，你连任课老师一一起讨厌。 你为什么就是不能讨厌她？明明你没有想睡她的男朋友，明明你没有错，你为什么总是觉得愧疚？你觉得她会在意你的愧疚么？ 后来，她再也不问自己这些个问题了。她发现，越拷问自己，对她就越想念。干脆，任由心情发展吧。 她将这篇专题文通读了两遍，然后将封面和专题页减下来，收在经年的储物盒里，其他扔掉。 她不知道自己对夏唯是个什么想法。明明一想起她，势必会勾起令人不快的回忆，如后悔，如愧疚，如希望根本没遇见过她。可是一旦看见，就没办法一开眼睛。这种暧昧不明的态度，一如她一直不知道自己对娱乐圈抱有怎样的情感。夏唯，和娱乐圈，在她这里是没有明显的界线的。 不过，经过了写真的拍摄，沈冰至少获得了一条有用的信息：自己离不开聚光灯。她没什么本事，学习没学好，工作也踏不下心，唯有站在镜头前的时候，感觉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如何回到镜头前呢？通过什么样的平台？以什么样的身份？这些都还的从长计议。 沈冰在筹划大事上向来不聪明。她不是擅长战略的人，而更擅长战术，所以，还完全没想出个头绪，就已经头晕脑胀，不知不觉睡了个回笼觉。再醒来的时候，娇小柔软的苏纯正坐在她的床边，眼睛有些肿，是哭过的样子。 沈冰如临大敌，是哪个不开眼的连我们可爱的小纯儿都敢欺负！ 苏纯摸摸鼻子，“没人欺负我。” 沈冰点点头，心想，纯儿就是纯，总是忘记自己一编谎话就摸鼻子。 苏纯接着说：“我这个月挣不到钱了，只能等下个月的八百万。”她显得很内疚很沮丧。苏纯那天嘴上说得平淡不在乎，但还是努力想办法去赚钱。以往，她的短篇投稿是不会有杂志社拒绝的，但是现在，她失败了。 沈冰立马坐了起来，“纯儿不慌！我刚挣了一大笔钱，你看，一万！” “你……怎么一下子挣这么多？”苏纯睁大了她的小圆眼睛，“你不会是卖……” 沈冰看看自己的胸，又想起服装师的话了，叹气，“我就算想卖，也得有人愿意买啊。” 一万块足够她们两人相依为命撑到八百万到账了，届时，她们就成为一天三顿都能叫外卖的富婆了！ 明明解决了经济危机，苏纯还是没能高兴起来。回自己房间的时候，她弱弱地说：“明天一早我就出门，午饭不能回来做了，你自己随便吃点。” 苏纯说她是去找工作，这个谎话水平烂得不用过脑子就能拆穿，更别说，她又摸了摸鼻子。 第二天一早，苏纯特意穿了长袖长裤，觉得自己打扮得足够安全。她看到沈冰还蜷成一团睡得香，便放心地出门了。苏纯刚一关上门，沈冰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蹦了下来。 纯儿，你的眼神能斗得过我的演技？ 沈冰连脸都没洗，匆匆开始了她的跟踪之旅。 果不其然，沈冰就知道，欺负苏纯的一定是她的旧东家。她一路跟踪到一个占地面积超大的公司正门口，看着巨大的“天翔地产”，总觉得这名字熟悉，哪里见过。 管他呢，先在这里等着吧！ 沈冰就等在了保安亭边上，一边被保安亭庇护者晒不着阳光，一边毫不加掩饰地欣赏着保安小哥的脸。大公司就是好，保安都请得到这么帅的！ 等人的时候，时间过得异常慢。十分钟过去，沈冰却觉得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她心里有些着急，不知道苏纯到底回去干什么，不知道会不会被人刁难。原地纠结翘首企盼的感觉太难受，她下了下狠心，走进了豪华的公司大楼。 这大楼设计成环形，每一层的办公室围绕在外层，中部是一眼通天，不论从下往上还是从上往下看，都足够使人眼晕。沈冰赞叹了一下这地方的华丽，，比记忆里的中唐大楼还要华丽几分呢。 她到前台问起苏纯这位已经离职的员工的下落，莫名地，觉得前台小姐的表情有些似笑非笑。 “三十八层。她现在应该在总裁办公室。” 不祥的预感更加真实了。 在三十八层办公的全都是高管及高管的秘书。沈冰出了电梯，感觉到这一层静悄悄的甚是肃穆，唯有一个不和谐的因素。 环形走廊正对面的地方，苏纯抱着一大叠文件，正在往这边跑，小短腿迅速地倒着步子，跑了两步，啪叽，平地摔，怀里的文件散落了一地。 沈冰扶额，连忙跑过去帮她。 “苏纯——”她刚叫出这个名字，苏纯就抬头看见了她。 如何形容苏纯的反应呢？那是惊中带喜，喜中带怒，怒中带怜悯。苏纯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朝她摇头，挥手示意她赶快走。 当然，机智如沈冰，是没有读懂她的手势的。 从苏纯身后的办公室里，走出了一个身材相当火辣的女人。沈冰目测着，她的身高至少有1米75，d的胸。等到看清她的相貌，更是倒吸一口冷气。 这女人太漂亮，而且漂亮得特别张扬，直男眼中的那种漂亮。而这个人是谁，沈冰也知道，因为她作为难得的青年女富豪，是各类财经杂志的常客。 夏旸天，夏唯的表姐。 夏旸天也看见了一脸懵比的沈冰。这一刹那，这个胡乱扎着马尾的女人的脸，与行车记录仪里记录的脸完美重合。夏旸天脸上的戏谑全部冻结。 “是你？小贱货自投罗网了啊！” 沈冰怒，“我认识你么？怎么上来就骂人啊！疯狗似的乱咬人。” 又是“狗”！夏旸天的怒气值爆表了，然而即便在这种情况下，她依然不会忘记撩妹，“你这小贱货敢弄脏我送给苏纯的车，我今天就把你打成狗！” wtf？！ 沈冰一听这话，立马想起了自己干过的坏事儿。她做梦也想不到，这辈子真的还能遇见那位暴发户，暴发户还记仇，还能认得自己！但是，所谓“送给苏纯的车”是怎么回事？ “你、你别过来！这是个法制社会！” 夏旸天冷笑：“法制社会？我就是法！” 没时间思考了，眼看着夏旸天摞起袖子朝她大步流星逼近过来，沈冰五脏六腑都是虚的，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嘴贱：“就你那瞎了眼一样的审美！我撒点儿土都是给车整容了！” 第43章 冲撞下的重逢 环形的走廊给了沈冰以绝佳的逃跑空间，她从小积累了丰富的被人追着打的经验，长大了之后更是有长腿的硬件条件加持，步伐灵动，走位风骚，一转眼就领先夏旸天半圈。她站在夏旸天的照顾你对面，仍然心有余悸，然，昂首挺胸，一副“你就是打不着我”的小人得志样子。 这时，两人的动静已经引得几个办公室里的人扒门观战，有助理，也有领导。而从夏旸天的办公室里，扭出来一个胸大腰细的女人。沈冰离得太远，看不清女人的长相，但可以确定的是，她系完衬衫上的扣子，又开始整理凌乱的头发，俨然一副春意盎然的样子。 沈冰朝着夏旸天喊：“你有能耐打我，有能耐你倒是别让苏纯哭啊！”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凭空喊出这么一句，但是话说出口，苏纯吸了吸鼻子，似乎是真的哭出来了。 夏旸□□着她就追了过来，苏纯也从地上爬起来开始追夏旸天，三个人就这样在环形走廊里追击了起来。办公室里原本只敢把这门缝观看的观众们完全没想到会发展得如此精彩，一个个将门变成了半掩。沈冰一边跑着，一边听到几许喝彩声。 夏旸天并不是非得追到沈冰赠她一顿痛打，只不过这小贱货实在是太招人上火，不唬唬她给点颜色，夏旸天心里不爽。此时她发现苏纯正在后面追着自己跑，惊喜于这意外之得。不论是出自什么原因，苏纯终于有追着她跑的一天了！ 夏旸天享受地放慢了速度，让苏纯的小短腿可以追得不那么费力，然后邪魅一笑，突然转身。苏纯就这么猝不及防地一头扎进了她的怀里。 计划通！ 与此同时，沈冰看着那两个跑着跑着突然就抱在一起了的人，目瞪口呆，总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重要的情节。于是她回头盯着她们，忘记了停下奔跑的脚步。就是在这个时候，她也一头撞在了一个人的怀里，还把人家直接扑倒在地上了。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跑步时切忌回头看。 沈冰扑在那人身上的时候，手肘刚好砸在地上，整条胳膊都麻酥酥的，使得她没法马上爬起来。底下那人的身体软软的，体温有些凉，还体香怡人，她觉得以此人作为肉垫子真是再好不过了。就这样被感官驱使着赖了一会儿，人肉垫子戳了戳她，“喂，起来。” 听见这话音的时候，沈冰浑身都僵住了。尽管努力屏蔽，却依然熟悉——这个清冷的，即便是笑着也像端着架子的，捎带着点对这世界的嫌弃的声音。 她将自己撑起来，迅速从那人身上爬下来，准备好微笑，“女神，居然在这儿碰见你了！” 夏唯原本已经要做起来，却又怔怔地到了回去，磕到了后脑勺。沈冰听到“咚”的一声，有点儿心疼，但是夏唯似乎没有感觉到疼，只是呆呆地望着她。 沈冰心里很慌，将她拉了起来，“你不会不记得我了吧？我是沈冰清啊——” “沈冰。”夏唯嘴唇微动，吐出了这个名字，看不出表情。 这是夏唯第一次念出她的真名，沈冰承认自己心里有些震动。 她曾经幻想过无数与夏唯重逢的场景。刚刚退出娱乐圈的时候，她有的时候会梦见夏唯发了疯一般地找她，找到她的新家里来，将她带走。 后来，梦做得越来越少，她就开始白日做梦。心想，如果哪天自己发家致富，在高档服装店里遇见了夏唯，就可以像个富豪一样与她平等地握手或者拥抱，回忆回忆往昔。如果她混得不好，那就想当年一样，做个无赖，让她训几句骂几句，厚着脸皮继续抱大腿。 然而这终究是白日梦。沈冰从来没相信过会与她正面重逢。 她想起来，今天出门的时候没洗脸，头发也相当于没梳，只希望领子是正确地外翻的。这大概相当于是“混得不好”的那种情况了。天知道她从来不会这样出门的，第一次违规就遇上让撞上夏唯的情况。天果然很闷骚。 所以，作为旧日老友，女神你倒是说点什么呀！剧本上说你需要骂骂我，你别忘词啊！ 沈冰不敢看她的脸，只敢盯着她剪得干干净净的手指甲瞧。她很尴尬，她记得与夏唯的最后一面，是被她抱上了床，结果一睁眼，自己却与她的男朋友同床共枕，闹得全国沸沸扬扬。 夏唯仗着沈冰不敢抬头，而大肆地盯着她看。她其实也很尴尬，她记得与沈冰的最后一面，是这孩子抒发着对自己的怨恨，倒数第二面是被她强吻。这种巨大的情感落差，让她觉得自己好像很对不起沈冰——尽管她什么都没做。 这让人如何说话？哪有这样的旧日老友？ 好在，破空而出的“啪！”的一声响，打破了她们二人尴尬的气氛。她们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夏旸天被苏纯的一巴掌甩得呆愣在原地，一只手高高举着苏纯的文件，定在半空中。苏纯跳起来，再跳起来，始终没有够到文件。她干脆粗暴地扯起夏旸天的衣服袖口，愣是把她的胳膊拽了下来。夏旸天刚刚收到人生中第一次掌箍，震撼之巨大让她暂时没法对苏纯的任何行为作出响应。 苏纯将文件一把夺了回来，死死抱在怀里，退后几步与夏旸天隔开距离，恨恨地说：“夏旸天，我一点也不恨你，我犯不上。你把我叫过来观看你的床戏也好，像个智障一样卖弄你那点臭钱也罢，我都不在乎。但是，夏旸天，做人不能太恶心。” 即便是用尽全力，苏纯也终究没能喊出多大的音量，她小小的的身体似乎在做无谓的挣扎，但即便无谓，也要挣扎。这是给夏旸天人生第一道感情上的死刑。 夏旸天终于缓过了劲儿。这是夏唯认识她这么多年，听到她说过的最无力的一句话：“好，我不会再出现了。我的钱也不会。” “真谢谢你。” 苏纯抱着文件朝沈冰跑过来，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又拉着她跑下楼。再被拉起来的时候，沈冰突然很后悔。她那么高的犯贱技能都扔到哪里去了？真希望刚才能克制住负罪感，好好看看夏唯。 可是她看到夏唯的最后一个表情，是十足的冷漠。与自己丰富的内心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好吧，沈冰想。 苏纯犯起倔来也是一头十人拉不过的倔牛。在这种愤然离去的情况下，主人公当然不能一边悲痛一边等电梯，这太出戏了。于是她选择了拉着沈冰跑楼梯。可是这是三十八楼啊！ 沈冰体力好，下到二十楼的时候她虽然腿在酸，但是并没有感觉走不动路地累。苏纯则直接坐在楼梯上了。她对于尊严是十分在乎的，所以断不可以下楼梯下到二十层，然后坐电梯下到一层去，这种做法简直代表着她对夏旸天的妥协！ 于是，下面的二十层楼，苏纯走一层就坐下来休息一会儿，竟然走了足足四十分钟。 终于走出天翔大厦的时候，苏纯已经被累得忘记了怎么悲伤，只剩下气愤了。 这天晚上，苏纯的腿疼得一直抽筋，裹在被子里可怜兮兮的一动也不动，时不时疼得哼哼两声。沈冰坐在她的身边，一听见哼哼，就自动化身腿部按摩师。 只剩下气愤的苏纯，终于讲出了一个连沈冰都瞒了好几年的秘密。 苏纯是单亲家庭，基本算是没见过父亲，从小跟着母亲一起生活。母亲一个人养家十分困难，除了主业，还打着好几份兼职，只为了苏纯能在同学面前过得有点脸面。苏纯心知母亲的不易，于是长成了一个认真学习、三观端正的好少女，学习成绩一直是重点学校里的年纪前五名，业余娱乐也只有写小说——因为这门娱乐可以帮着家里赚钱。然而高二那年，她的妈妈查出了胃癌晚期。 她将成名作《匠心传》以十万的价格贱卖给了一个电影商，只为了求快速来钱。可是半个月之后，来自中唐的一个电话告诉她，那家电影商将《匠心传》版权转手，中唐愿意直接付给她二百万。 七年前的二百万，大概相当于现在的五百万。 那个时候的苏纯只认得钱，将拿到的一百万全数花在了病危的母亲身上，却依然没能挽救母亲的生命。母亲走的时候，离她高考只有一个月了，她理所当然地考砸了。原本可以上最一流大学的她，居然掉到了与复读的沈冰同班的水准。 所有的钱都砸在了医院，又成了孤儿，苏纯从各路亲戚加一共借来了两万块钱供自己上学，然后在大一的一年里，用写小说赚的钱还清了债。就是这个时期，诞生了《知微》。也是那个时期，她认识了夏旸天。 第44章 找回来 苏纯对与夏旸天相识相知以及这样那样的各种过程说得很泛泛，只告诉沈冰，她与夏旸天在网上认识，得知夏旸天就是那位出资二百万买下她的小说，又出资六百万投资电影制作的土豪。这位土豪之所以出资，是因为不能忍受自己喜爱的小说被以十万块钱贱卖。 太有情怀了。这是苏纯当年对夏旸天的第一印象。 然而第二印象，就糟透了。 作为网友的夏旸天告诉她，可以持续给她钱，只要她肯每周约一次线下见面。可能是当时夏旸天没回国两年，说话喜欢特别隐晦，用以证明自己中文水平没有退步，所以这话说得，苏纯没能理解其中的真实含义。然后，在苏纯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被夏旸天糊弄进了酒店房间，糊弄得脱了衣服，糊弄得…… 沈冰不禁感叹苏纯也太好糊弄了。但是设身处地地想想，如果是一个大美女约自己酒店见，然后让自己陪着睡一觉，自己也不会设防。毕竟都是女的。 所以，苏纯莫名其妙地被一个女人破了处，并且破处过程可能还挺*之后，她觉得三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将夏旸天给她的一叠毛爷爷，反手甩在她脸上了。 沈冰梳理了一下：“所以说，你一边嫌弃我看百合小说，一边早就跟身材那么好的女人有过了这样那样的关系。你这就不厚道了。” 苏纯反应很激烈：“她身材不好！”她的手刚要抬起来去找鼻子，被她自己硬生生控制住了。 “……” 苏纯意识到自己的重点错了，改口：“我就是嫌弃！” 那你看见她约炮，生气干什么？沈冰虽然这么想，但是没问出来。反正至少可以确定，夏旸天确实是个渣。她们这几年，一直重复着夏旸天撩苏纯、撩妹未遂、刚要遂就被苏纯发现约炮、夏旸天重新撩这样的狗血纠结桥段。就连苏纯的工作，甚至也是夏旸天的撩妹手段。 沈冰只是觉得，作为苏纯最好的朋友，身边人发生着这样有如小说般的剧情却毫无所知，自己也是够迟钝。 不过现在好了，夏旸天似乎是彻底放弃苏纯了。《知微》的授权，也被苏纯强行收回，八百万再见。 沈冰粗略算了算，她刚挣的那一万块钱花光之后，收入来源又成了一个问题。夏旸天撩妹不成因爱生恨，动用关系在各种挣钱途径上给苏纯下绊子。 “要不，我去找夏旸天求求情吧，总得给人一条生路。”沈冰不像苏纯那么要面子，她觉得自己犯起贱来夏旸天应该还是招架不住的。 苏纯横眉：“不许。” “那我只能从了那个贾睿了。”沈冰的心情非常低落，“等我被他捧起来，重新当上了明星，我保证我一人得道你鸡犬升天。” 苏纯歪着头想了想，居然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那我给你当经纪人吧。” 沈冰难过得歪在了床上。她看不上贾睿，看不上所有新生的小娱乐公司，毕竟经历过那样的繁华，除却巫山不是云了。好几个夜里，她回想自己的经历，愈发觉得她这么不安分的一个人，命里注定不是在折腾中走上人生巅峰，就是在折腾中跌入万劫地狱。总是不能少了折腾。 当她发现自己压着的人是夏唯的时候，真心自私自利地想，要抱住这条金大腿，没准能搞个东山再起什么的。但是夏唯最后的那个表情，让她失望了。 听着苏纯气愤地啪啪打字的声音，沈冰喃喃说：“人形树洞君，好些年前我不小心睡了一个朋友的男朋友。好些年后我的朋友依然没原谅我。你说，我该怎么让她原谅我？” 苏纯的打字声停止了，“你就直说是夏唯呗。她怎么可能因为你睡了她的绯闻男友生你的气？她是同性恋啊。” “这样啊。”沈冰弱气地说。躺了半晌，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刚刚听到的信息，瞬间弹了起来，“你说什么？她怎么可能是同性恋呢？” “这是公开的秘密。”苏纯继续打字，不再理这个村网通。 沈冰震惊了。摄影基地的前台美女说的话她可以当是耳旁风，但是苏纯说的小道消息又百分之八十都是对的。更别说，她是夏旸天的旧情人（？），也算是夏唯的旧嫂子（？）。之一。 沈冰首先想到的是，夏唯当年一直在骗她。那么信誓旦旦地证实着与廖远的恋情，结果没一句真话。 她回房间郁闷地看小说，刚好看的是一篇娱乐圈文，里面的两位女主之间发生的事情，有时候会有那么些，跟她与夏唯的经历有所重合。奇怪的是，那些情节，明明亲身经历的时候觉得理所应当再正常不过，可是写进小说里，怎么就那么甜呢？！ 沈冰陷入了沉思。 夏唯不仅骗她，还留她同房而卧，那样的照顾她。进而，她就想起了更多的细节，记起得越多，她越慌，最终慌得不行。 沈冰回到了苏纯的房间，推了推床上的人，“树洞君，我觉得夏唯不是不原谅我。她是喜欢我。” 苏纯：“……” “有个人，她身居高位，却喜欢上了一个炮灰。她的自尊心不允许这份喜欢被炮灰得知，但又止不住地想要对炮灰好，于是自导自演了一钞我有男朋友了我跟你只是良师益友’的好戏。多年后，再遇见长大成人出落得愈发美丽的炮灰，她后悔自己当年没有及时表达出这份感情，竟然就这么错过了七年，一下子就懵了。自尊心不让她流露出思念，她只能冷漠。”沈冰说着自己的脑洞，感动得热泪盈眶，“七年后，她依然喜欢着炮灰，她变得更强大，炮灰却更加的炮灰。” 说到“炮灰更加的炮灰”这句，沈冰就很心疼自己，终于说不下去了。当然，她要是再说下去，苏纯也听不下去了。 苏纯看智障一样地看着她，“你脑洞这么偏怎么不去写文呢？她喜欢你什么？” “可能是我漂亮吧。” 苏纯一口气说出了几个圈内名媛的名字，“这些大小姐们一个比一个漂亮，还有钱，还有学问和气质。都追过夏唯，她一个都没搭理。”言下之意，夏唯眼光之高，连大小姐们都看不上，能看得上你？ 然而沈冰脑回路如果能正常她就不是沈冰了。她想，夏唯看不上那些优秀的人，却看上了自己，这简直是真爱。 想是一回事儿，打从心底里这样相信又是另一回事儿。沈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夏唯是同性恋”这件事那样轻易地就接受了，如果问她：是不是真的相信夏唯喜欢你？她一定会说：我只是随便开个脑洞，给自己纾解一下压力。如果真的相信了，我肯定很慌，可是我纾解一番之后越来越不慌，反倒有点开心。 到底信不信，谁知道呢。 重要的是，夏唯并没有不原谅她，确认了这一点，这就够了。 管她是异性恋同性恋双性恋还是无性恋，如果她真的喜欢自己，反倒更好了呢。沈冰觉得，这样，她就可以放飞心情，坐等夏唯回来，主动伸出大腿让她抱了。 “纯儿，”沈冰开心地揽过苏纯的肩，“大学毕业你脱贫致富之后，一直是你救济我。等我冲回娱乐圈，一定让你当我的经纪人。” 苏纯表示无聊：“好，我等着那一天。” 就在沈冰“纾解心情”的时候，夏唯一连打了三个喷嚏。 夏旸天的小姘头当然是早就被轰走了，她抚摸着自己被苏纯打得火辣辣的脸颊，说：“那么招人骂，最近又干什么坏事儿了？” 夏唯瞪她：“你刚被人打了耳光，还说我坏？” 两个人坐在夏旸天的办公室，方才谈完了最近的合作事宜，签了两个广告植入合同，抱怨了一下中唐那些脑子里灌满了浆糊一般的股东大会，终于开始闲谈。 夏家的这两位富豪姐妹，一边延续着多年来的日常斗嘴习惯，一边各自思绪翩飞。每个人的思绪里都有着一个人。 夏唯心不在焉地问：“你到底喜不喜欢人家？” 夏旸天抛出了一个哲学问题：“‘喜欢’是什么呢？想跟她做/爱？想给她买东西？想让她陪我过日子？这么说的话，好像是喜欢。但我对她够好了，她还是那么作。” 所谓“把我叫过来观看你的床戏”，夏旸天一想起这句话就觉得冤枉。她一个撩妹圣手，再怎么恶劣也知道不能做出这样的事。其实，苏纯不想再受到她的照顾，递交了辞呈之后，夏旸天将她的档案扣着不放，离职准许也不批。她告诉苏纯，想要成功辞职，就来找她面谈。谁知道苏纯来的时机刚好和她泄欲的时间碰上了。她前一晚在公司熬了整夜，第二天一早有美女投怀送抱，当然完全没有抵抗力。苏纯啊苏纯，你怎么就在这种好时候来面谈了呢？ “我看是你作。”夏唯叹了口气，后一句话也不知道是在说谁，“少点套路吧。” 两个人各自冷静了一下，夏旸天讲述了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追着某个小贱人满楼道的跑，夏唯听了，噗嗤一声笑出来，画在车上的那只狗的样子她都能想象得出来。她对沈冰的简笔画还是印象很深刻的。 “行车记录仪的摄像还有么？给我看看。” 夏旸天开了电脑让她看。夏唯打开视频的时候，以为自己见了那张脸会特别伤感，没想到，沈冰一出现在镜头里，她就笑了。然后忍不住笑了全程。她已经忘记自己上一次这样开怀地笑是在什么时候了。 夏旸天勾了勾自己表妹的下巴，“你气我是不是？” 视频播完了，夏唯也重新敛去了笑意。她靠在椅背上，看着前方玻璃柜门上反射出的自己。这个一切都一丝不苟，黑白长裙精致合身，袖口牢牢扣住，领口极致整洁的人。好像与几年前没什么不同，但是又好像变了一个人。 但是沈冰没有变。夏唯看到她的一刹那就知道，虽然她留了长头发，相貌变得更有女人味更妩媚，目光也学会了闪躲，但是，沈冰一点也没变。 夏旸天撩着自己的大卷发说：“能让我家小唯这么开心，算这小贱货功德一件，我就不再追究她了。” 夏唯双眼放空，“你知道她是谁么？她是沈冰。” 夏旸天一时没反应过来。 “沈冰清。” 一阵心知肚明之间的沉默。夏旸天又打开了视频，仔细辨认。这么多年，沈冰的五官又长开了一些，加上整体风格变了，还真不好认。这就像，一个长相秀美的男人，留帅气短发和带个假发当伪娘，基本没人认得出来是同一个人的道理一样。 当年的沈冰清，成了苏纯的朋友。这世界上的缘分，还真是玄乎。 夏唯喃喃地说：“我想把她找回来。” 第45章 登门拜访 夏旸天没有批评她的情绪化，只是问，“现在这当口？” 夏唯很想，但她很难。 她现在虽然做到了唐娱影视总裁的位置，还有朱谦帮忙把关，在影视公司这边，算是站稳了脚跟。但是这是个艺人主导的圈子，近年来，电影的热与冷，大部分还是看主演是票房良药还是毒药。唐向洲掌管的经纪公司，才是中唐的命脉。 她的人脉主要分布于圈内，而唐向洲，则在圈外或者幕后运营。她被唐向洲的经纪公司牵制得十分难受，想要扭转局面，进一步提升自己在股东大会的威信，就只有想办法打压唐向洲的一线艺人团队。 夏唯计划，买下《知微》之后启用新人演员做主演。当年《匠心传》在影视圈捧红了孙可人，她相信《知微》也有同样的能力。这个新人演员是谁，之前她没有目标，现在，目标明确。 夏唯说：“我想，把她找回来演《知微》。” “你不是前些天还说要推什么姜丽花的么？” 一听见“姜丽花”夏唯就头疼。她以为自己的培养团队能力之高，什么样的顽石都能够打磨得来，可是姜丽花已经不能算是顽石了。她是金刚石。那如金刚石一般僵硬蠢笨紧张不止的演技啊…… 夏旸天又指出了另一个问题：“人家苏纯，现在不卖《知微》了。” 夏唯若有所思，“她生活困难，又被你封住了赚钱途径。软硬兼施，我就不信她能不卖。”她眯了眯眼，开始使坏，“夏旸天，你一定要继续施加压力，绝不能让苏纯赚到钱。” 这个举措，夏旸天喜欢得很。 夏唯使完了坏，又满脑子都是沈冰。她的身份，还有她自己的意愿，这些巨大的障碍都可以放在一边不谈。她只问自己一句：你真的还有脸找她回来么？ 沈冰和苏纯过上了拮据的日子。苏纯不再家里蹲，每天出去跑面试，有好几家公司，在面试阶段就表示欢迎她的加入，结果offer迟迟不给发。现在变成了她靠着沈冰赚钱养活，苏纯的自尊心很是受挫。 而沈冰，一开始的几天真的盼着夏唯来找她。几天之后她醒悟了，明白了自己的这种想法是痴人说梦，于是筹划着如何去找夏唯。 她不知道夏唯的联系方式，直接去中唐的话风险太大，想了好久，还是觉得从夏旸天这里打通一条路是最好的。于是她又开始向苏纯灌输理念：“做人呢，不要那么好面子。夏旸天她做领导的人，就算心里知错了也不会主动承认，之所以会封锁你的前路，就是盼着你主动去找她，这样她顺着台阶就给你道歉了。” 苏纯说：“我不需要她的道歉。” 沈冰义愤填膺：“当时她说了再也不出现。现在这种情况明明并不是。她是在动用一切人脉，强行干涉你的生活！” 这话，苏纯觉得有道理。 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沈冰带着苏纯的满心期盼出发了。她自告奋勇帮苏纯去找夏旸天谈判，苏纯自然是一百个赞成。 沈冰暗自打着腹稿，梳理着见到夏旸天后要如何套出夏唯的联系方式，刚一打开公寓的门，发现门外站着个人。 “女神？” 沈冰瞪大了眼睛盯着门口的夏唯，刚打好的腹稿一瞬之间全都灰飞烟灭了。夏唯看起来没有她那样反应激烈，但退后看了看门牌号，确实没错。她想趁着与苏纯谈生意的机会，顺便问一问沈冰的联系方式，于是找了朱谦出差的这一天，怀着十足的诚意登门。 虽然沈冰离开之后，她与朱谦的关系更加亲密，但论及沈冰，她还是想要避着朱谦。 这猝不及防的第二次碰面，将她预备好的节奏全都打乱了，努力地洋装没有心慌意乱。 她朝沈冰微微挑了挑嘴角，“你来串门么？” 沈冰顿了顿，“这是我家。” 夏唯一愣，马上就明白了，“你和苏纯住在一起？”她看了看沈冰的打扮，一身清凉，挎着个学生一样的小挎包，头发梳得特别精神，与那天相撞时的状态截然不同。 看来，她过得还不错。夏唯心里莫名地有点酸。 “你要出门么？” 这时，苏纯听见了动静，从屋里走了出来，回答道：“嗯，她刚要——” “我没有要出去，我刚在试衣服！”沈冰嘿嘿笑起来，那笑容已经七年没有见到过，冷不丁地出现在夏唯面前，让她片刻失神。 她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沈冰，更见不到她的笑。每一次看见张佳一，她都做出一副冷血的样子，离开的时候，会觉得筋疲力尽。她总是不可抑制地将张佳一的脸换成再也不会笑的沈冰，于是看着张佳一的时候，就会心里滴血。 她害怕见到沈冰，怕她再也不会笑。但是，似乎更害怕她依然那样笑得开心，害怕她过得好。 夏唯现在，听见“女神”二字，就像被狠狠打了一巴掌。接受着她明晃晃的笑容，心都要碎了。 沈冰将夏唯请进了屋里，让她与苏纯在客厅谈事情，自己则回到了卧室。 夏唯缓了缓神，迫使自己坚决不去看沈冰卧室的那扇门，然后将文件递给苏纯，“现在不是夏旸天出资了，是我。” 苏纯嗫嚅：“你跟她差不多。” 夏唯笑了笑，“你没有必要跟自己的日子过不去。你记得，我是中唐，她是夏氏。想要买你的这一部，是因为我真的喜欢，之前告诉了夏旸天，她才非要出资。现在，她撤资了，我自然也会继续。你看看上面写的，价钱好说。” 苏纯一看，一千万。她眼风往沈冰卧室的门上瞟了瞟，希望沈冰能给自己一点拒绝的勇气。就像心灵感应一样，沈冰果真从屋里走了出来。 她回房去原来是去换衣服，既然告诉夏唯她是在试衣服，那么做戏做全套。出来的时候，她穿着平时的居家服。苏纯觉得她今天与平时长得不太一样，疑惑地盯着她的腿看了一会儿，终于发现，是她今天把短裤向上提了不少。 沈冰去为客人倒水，“女神，我记得你只喝白开水？” 夏唯心里更酸了，“嗯。” 沈冰简直是故意的。她倒完了水，坐在夏唯对面，支起腿习惯性地摇着。沈冰拍了拍苏纯，“卖了吧，多良心的价位啊！” 苏纯朝她直瞪眼：你这是胳膊肘往外拐！受到了队友刺激的苏纯，自尊心反而更加坚定，一口咬定：“不卖。” 沈冰对夏唯说：“女神，要不你别劝她了，我们家纯儿拧种，不是这么劝的。” 她平时大爷一样最喜欢犯懒，今天简直停不下来，刚坐下又要去给客人切水果，好不殷勤。趿拉着拖鞋从夏唯面前走过去的时候，长腿搞得夏唯脑子里一团乱麻，完全没有了与苏纯继续对峙的心思。 趁着沈冰不在，夏唯想要离开，苏纯却突然说：“夏总，如果我是沈冰，我一定讨厌死你了。可是沈冰到现在，还是很喜欢你。” 夏唯僵在沙发上。 苏纯从来没有对沈冰透露过她的想法，从来是一个软软的只会家里蹲挣钱的萌物。当她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也依然操着细声细气的如没睡醒一般的语气，但是十足锋利。 “谁都知道她是被陷害的。她说她相信你，但是我谁都不相信，我只相信她。” “夏总，你给她个交代吧。我看着心疼。” 苏纯将茶几底下的垃圾桶踢了踢，踢到夏唯眼皮底下。那里面扔着一本残破的杂志，这本杂志，夏唯很熟悉，仅凭内页就能知道封面的内容——毕竟是她自己拍的。苏纯这个举动，表达的意义很明显了。 那个人将她的封面剪下收藏，其余的内容都是垃圾。 沈冰端着一盘子洗得反光的大枣走出厨房的时候，夏唯刚刚要离开。苏纯接过盘子，扔了一个枣子在嘴里，嚼得脆响，说：“你送送呗？” 沈冰便将夏唯送到了楼下。她看着夏唯坐上了黑色的宝马车，心一横，拦了一辆出租车，跟了上去。她一路上紧盯着那辆黑色的宝马车，心里紧张得很。她不知道夏唯要去哪里，如果是要回中唐，那么她这一次跟踪就十分没意义。如果是回了家，她不知道要不要下车去与她再说说话。 这样想着想着，夏唯的车就驶进了一个小区，沈冰让出租车司机停在小区外，自己一路小跑，边躲着边跟上。直到看见夏唯把车停在一栋高层下的停车位中。 沈冰躲在高层楼的侧面，靠着墙，深呼吸。 似乎是等了很久，沈冰没有听到夏唯锁车的声音。她怀疑自己是紧张过度，于是想探探头。她想着，要不这一次跟踪就只当拿到夏唯的地址就好，不说话了，不说话。 刚一回头，近在咫尺的地方就被一个人堵住了。 “干嘛呢？”夏唯问，带着笑意。 沈冰抚着胸顺气，“我这不是，送送你么。” “是不是还想把我送到我家里去？” 沈冰摸着脑袋，吃惊状，“这果然是你家啊！” 夏唯想就这样堵着她，在这里看她尴尬，有多长时间就聊上多上时间。沈冰笨拙的贱样子，她真的太想念了。夏唯转过了身，“既然来了，就上去坐坐吧。” 第46章 迟来的道歉 在中唐，有这样的流言。说夏总对人过分警惕，从来不许任何人去她家拜访，除了朱谦。因此大家都说，虽然总有传闻说夏总是同性恋，但是那没准只是个□□，她与朱谦没准早就结婚了呢。 夏唯听着沈冰在自己身后跟随的脚步声，有那么一瞬间突然冒出个想法：要不让他们知道我将沈冰带回家了？这样会不会就不会再有人胡乱猜测了呢？ 夏唯的这套房子是她两年前当上总裁之后买的，买的时候没有通知家里人，最终通知的时候，已经可以直接搬进来住了。她还记得自己拉着行李从那个别墅里走出来的时候，门外，朱谦开车等着她，门内，父亲母亲和哥哥向她投来的惊愕目光。 当时，夏唯心里可带劲儿了。 她自己的这套房子是个两居室，一百平米出头，对于夏唯的身份和名头来说并不算大，但是地处高地价区域，在沈冰看来已经是天价房了。夏唯买房的时候并没有考虑天价不天价，她只觉得大小合适，位置离公司不远不近，离家里特别的远。嗯，这就很好。 沈冰一进门就在观看夏唯家中的装修。一言以蔽之：无趣。她觉得这简直就是把她的办公室复制粘贴到了这里一样。她偷偷撇撇嘴。 夏唯将一杯鲜榨橙汁端给沈冰，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下。不久之前还是反过来的情形，而现在，只是环境道具都升了个级而已。 沈冰看着橙汁笑了，“我在你办公室吃夜宵的时候，最喜欢配的橙汁了。” “现在还喜欢么？” 沈冰点点头，喝了一口。两个人聊了聊各自的生活情况，都只说了近两年的，刻意跳过了七年前刚出事之后的那段时间。不一会儿，两人没话说了，各自握住一杯水。沈冰还不想走，夏唯也还不愿意让她走，两人都在找话。 沈冰说：“其实我跟踪你，就是为了知道你住哪儿。” 夏唯好几年没接过这么直的球了，突然有点语塞，“……你直接问不就好了。” “我问了你就会告诉我么？”沈冰得意脸，觉得自己突然觉得跟踪行为既聪明又有魄力。 夏唯轻笑，“你真当我一路上没发现你在跟踪？”真不告诉你，你现在还能坐在这里？ 又没话了。 沈冰自己跟自己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要不要腆着脸求包养呢？啊，不是求包养，是求帮忙随便介绍进一个剧组就行。沈冰其实想好了自己的计划，她这次如果真的能重回娱乐圈，一定要走一条非正常的艺人道路。凭借几年来做群演的经验，她也有信心，只要能进入一个剧组演个女n号，她一定有办法能走下去。 只要这个剧组的高层用心正直就好。 夏唯也在做斗争：要不要腆着脸求她回来呢？夏唯已经不是七年前的那个软弱无能却还逞能的明星了，这一次，她绝不会让她重蹈覆辙。 只要她能原谅，只要她还愿意相信自己。 看着沈冰，夏唯又想起了苏纯的话。她不知道现在沈冰在自己面前表现出的乐天，是不是装的。也许沈冰长大了，演技也更上一层楼，她已经完全看不穿了。 怀有负罪感的人，最怕的是来不及道歉。 “沈冰，对不起。”得到了你的信赖，却没有保护好还是一个孩子的你。 这句对不起，迟到了七年。 沈冰有些恍惚，在她的记忆里，她的女神从没有过对别人道歉的画面。就好像夏唯永远都是理直气壮的，永远都是站得住脚跟的。 她笑着摆了摆手，“吓坏我了，你一说我都没反应过来。女神，我真的忘得差不多了，再说了，你有什么对不起的呀？”她顿了顿，又问：“你知道到底是哪个混蛋害我么？” 连着两个问题，有如打脸。自从当上了总裁，夏唯就算面对多么强势的对手也没瑟缩过，现在，她低了头，“我只能告诉你我所知道的。” 夏唯从朱谦那里问到的说法是，廖远那晚被灌得很醉，很早就回了酒店休息，而他将唐向洲成功制止后，两人一起将沈冰送回了她的房间，然后一起离开。而酒店的监控录像，也是从那时开始被人抹去了一段。 显然，都是预谋。 为什么没有人报警呢？为什么没有人爆出这个疑点呢？仅仅是这个信息，就足以证明沈冰的清白，但是中唐没有人去做。所有的后果，都推给了一个十七岁的被害人去承担。 这一切简直不能更明朗。 唐向洲通过这件事得到了夏唯的顺服。夏唯本打算申请经纪公司的职位，出了这件事，她似乎没有勇气去带艺人了，专心缩在了影视方面。 而另一个最大的的得益者就数孙可人。当年沈冰还抱着一线希望，不愿意怀着阴谋论去想自己的朋友——她也许只是乘了东风，顺势就成了影视一姐了呢。 但是孙可人与唐向洲的秘闻，将这个可笑而圣母的念头打消了。沈冰不是傻子，虽然要承认这件事很困难，但也不可能不承认了。 夏唯告诉她，孙可人早就已经是唐向洲的情人，开始的时间点，大概比出事的时间早一些。正是孙可人频繁外出的那段时间。 沈冰笑道：“女神，我记得你告诉过我，男人都是不可信的，现在看来，女人也不太可信。我要是早点听你的话，也就不会自讨苦吃。孙可人，是我防不胜防，但是酒，我还是可以不喝的。”她下了下决心，趁着夏唯有些失神，去碰了碰她的手指尖，夏唯没有缩回手，她心里有一种占了大便宜的喜悦。 “女神，我得谢谢你。直到刚才，我还担心是我自己梦游跑到人家房间去的，现在终于轻松了。” 夏唯认真盯着她，她完全，看不出任何一丝装模作样的痕迹。看来，她真的已经释怀了。那件事没有给她带来什么心理和身体上的负面影响，没有让她变成张佳一那个样子，夏唯已经足够感激。 她们又聊到廖远和唐菲菲。廖远和夏唯的绯闻是在床照门之后自动断掉的，公司的公关相当不错，将所有舆论箭矢射向沈冰之后，廖远的人气并没有损失多少。两年之后，廖远与唐菲菲开始秘密交往。少女革命组合解散之后，他们将交往的消息公之于众，受到了大众的广泛支持。所以到现在，他们实际上已经交往了五年了。 “噫，她作为队长居然带头违规谈恋爱。崔姐就是偏心，要是我当时谈个恋爱，她绝对打死我。”沈冰一口喝完了所有的果汁，“他们结婚的时候，估计不会邀请我了吧？” 夏唯僵硬地笑了笑，“如果没有邀请你，我就负责带你去。” 沈冰大喜，“那肯定赚足眼球啊！就跟你的女朋友似的！” 夏唯当下呛了一口水。 两个人终于找不到话说的时候，沈冰主动离开。她感觉时间没有过多久，但实际上已经拜访了一个小时。 送她出门的时候，夏唯的心突然狂跳。这是做危险决定时的特殊反应。她倚着门框说：“你想不想回来？” 其实她的大脑还没同意她说出口，但是面对沈冰的时候，嘴有点太任性了。 沈冰惊愕地回头看着她。她有点太开心了，现在这种情况下，不管说什么话，可能都会变成鸭脖嗓的尖叫。所以，她决定先冷静几秒，然后马上点头。 紧接着，夏唯又说：“我包养你的话，可以直接让你演女主角。” 这下，沈冰无法冷静了。 我听到了什么？沈冰心想，她真的喜欢我呀？！ 然后，她认真地考虑起，要不要答应这个要求。她看了那么多百合小说，对于女人包养女人这件事的接受度是很高的。虽然她一直奉行自食其力的原则，但是被女神包养的话，感觉没什么不好啊！ 沈冰没过大脑，直接说：“好！” 这个字说出来的同时，夏唯笑道：“开个玩笑。” 沈冰：“……” 夏唯：“……” 这就非常的尴尬了。 沈冰打了个哈哈，“我也在开玩笑哈哈哈哈，咱俩都好幽默啊！” 沈冰走后，夏唯觉得很累。 她的两个卧室，一间是平时常住的，另一间只有在打扫卫生的时候才会进入。现在，她进入了这间备受冷落的房间，从一个抽屉里取出一叠明信片，然后躺在床上，一张一张地看。 每一张都是少女时期的沈冰。 每一张都有她用心的签名。 还有她那满篇巨大错别字的检讨书。 这一刻，七年前的记忆全都涌了上来。 正如沈冰梦到过的一样，夏唯曾经发了疯一样地找她。她查到沈冰清的本名叫做沈冰——一个在搜索引擎上随便一搜，就可以有几千个重名者的名字。 她打了沈冰的两个电话，然而已经成为空号。 她按照人事表上的记录的家庭住址去登门拜访，结果一家人已经搬走。又过了一周，房子已经交由中介卖掉。 她去沈冰的学校，得到的答案是，她已经转学了，老师拒绝透露沈冰的任何信息。 都说如果真的想找，总会找到，但你不是国家机关，就永远也不会找到一个下了决心要逃的人。她始终没法承认，那个嬉皮笑脸的孩子，那个那么喜欢自己的孩子，就这样消失了。 夏唯找了她有一个月，在那一个月里，她记得她没干什么正经事。朱谦每天都想要陪着她，但是有人陪的时候，夏唯会强令自己保持淡定，即便装得再辛苦也不辞。朱谦了解她，便渐渐随她去了。 一个月之后，夏唯就变了一个人。 她的仁慈似乎随着沈冰的消失而消失得无影无踪，那是唐娱影视中层管理干部的一场噩梦。那时的她还没有绝对支配权，却已经拟定了一个大刀阔斧的改革计划。她直接向继父提议，重新规制部门和各种流程，对某些吃干饭的部门直接消灭，部分裁员，要求产业链扩容等。 唐中兴没有全部采纳，但采纳了一部分。从那时起，影视业渐渐霸占了中唐盈利的天下。 只有在最容易感伤的时候，夏唯才会记起沈冰。逃得那么彻底，看来也是对这个圈子恨得很彻底。夏唯每次都会想，如果哪天还能遇见她，一定要两个人大吵一架，互相控诉得足够了之后，再也井水不犯河水。 但是沈冰现在真的出现了，带着那个七年没有人叫过的称呼出现了。每一声“女神”，都把夏唯坚固的心理防线击碎一点，到最后，竟然让她提出了“包养”的建议。 夏唯喃喃地说：“是因为觉得太亏欠她了吗？” 她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大吵一架，更没有办法井水不犯河水。 第47章 就是算计你 沈冰回家后，度过了相当哲学的一段时间。之所以说是“哲学”，是因为她一直在思考几个问题： 女神是怎么看我的？她现在说的话我能相信么？现在缠着她求回去演戏的话能成功么？关键是，那个“包养”的问题似乎有点超纲，我该如何理解？ 思考了几天之后，她去求问苏纯。 “树洞君，我有个感情问题。” 苏纯自从上一次与夏旸天决裂回来，一直处于一种一点就着的暴躁状态。当然了，苏纯的暴躁不会体现在歇斯底里上，而是一种冷暴力，包括拒绝说话、拒绝做饭甚至拒绝起床等。 现在，苏纯正在回复网友的树洞，虽然好久没有广告来找她做营销了，但是多如牛毛的网友树洞，她还是得敬业地处理。于是，她将键盘敲得异常响亮，沈冰觉得可怜的键盘就快支撑不住了。 苏纯没有抬眼，毫无语调起伏地说：“有槽快吐。” 沈冰动动脑子，将真实剧情稍作了改换，“是这样的，夏唯问我，要不要她包养我。” 苏纯的打字动作猛地停了，瞪着眼睛吃惊地望着她。 “她这么问了，我就很慌嘛。我说‘好’，然后马上又说‘我开玩笑的’。之后，夏唯也说她是开玩笑的。”沈冰配套地做出显摆的表情，“树洞君，你说她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啊？” 苏纯静默了半晌，严肃地说：“一般情况下，提出包养的建议可能是真心也可能是开玩笑，这个不能证明什么。第一个说是开玩笑的人，也不能看出什么。但是无数的树洞样本证实，后一个说是开玩笑的，基本可以确定是心里有鬼。” 沈冰仿佛听到有东西碎掉的声音。 “看来夏唯，竟然真的喜欢你。”苏纯感到很悲伤：“咱们现在是同病相怜了，夏旸天是个烂人，估计夏唯也好不到哪儿去。沈冰，你千万要当心，离夏唯远一点。”她设身处地的为沈冰想了想，“你还是，从了那个贾睿吧。” 沈冰机械地点着头，回到房间就扎在了自己的床上。 后一个心里有鬼？后一个说的其实是我呀！ 沈冰辗转反侧了一晚上，最终还是不想就这样窝囊地从了贾睿，也始终无法相信自己心里有鬼。于是，她摒弃了所有哲学念头，想了一个重回娱乐圈的办法。如果她命好，这个办法可以让她重回夏唯的怀抱，如果不幸，也可以有贾睿这个接盘侠。一切都是，她尽了人事，之后听天命。 她给姜丽花打了个电话：“丽花，我有个事，你帮我打听一下。” …… 某日，沈冰打扮得十分洋气，前往贾睿所在的华兴摄影基地。用苏纯的形容就是一个字：浪。 她到了目的地，看好了时间点，取了一条迂回曲折的路，风骚地穿过停车场，一不回头二不停留，直接进了接待大厅。然后，在前台开始墨迹。 上回沈冰来的时候，穿的是普通的运动装，这回特意打扮了一下，还戴了明星款墨镜，前台小姐就完全没认出来，声音甜甜地与她搭讪：“你好，请问有预约吗？” 沈冰一个激灵，心想我是回答有还是没有呢？于是她什么都没答，高冷地对前台小姐做了个“ok”的手势，然后叠起胳膊继续墨迹。前台小姐一头雾水，但是看着她感觉很厉害的样子，于是不再说话。 沈冰面色淡定，心里缺一个劲儿地打鼓。她一会儿走到墙边去看写真照片，一会儿动一动绿色植物的叶子，一会儿走到玻璃门前向外张望。然而，连一只想要飞过来的鸟都没有！ 沈冰计划的是，如果等十分钟等不到人，她就放弃了，这说明上天命令她屈尊于贾睿，可是现在十五分钟了，沈冰还不是那么地想屈尊。炎热的夏天让外面停车场的地面上方出现了水波景象，沈冰心里的水都快烧开了。 “沈小姐。”一个沧桑有力的男声从背后响起。 沈冰绝望地闭了闭眼，转身果然看见了朝她走过来的贾睿。在目前的心情状态下，贾睿显得更可怕了。 “你决定与我们签约了？” 沈冰摘了墨镜干笑，“贾总怎么知道我来了呀？” “刚才我们的前台人员给我打电话，说有一个极为美丽的女士正在前台等人。我就觉得应该是你。” 沈冰身上一麻，她相信前台小姐一定不是这么说的。她看着贾睿的笑容，觉得他十万分真诚，但是尽管真诚，她还是看着不爽。 可是，这也许就是天意吧。 沈冰伸出手：“谢谢贾总抬爱，我决定了，加入华——” 手被另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不是贾睿。 上天总是喜欢玩儿惊吓。沈冰转头，看着那张盼了好久的侧脸。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夏唯拿出与人谈判的架势，她脸上带着微笑，眼里却没有温度。次是沈冰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夏唯不再是影视女神，她是一个领导者。 “谢谢贾总抬爱，可惜她决定了，加入我们。” 夏唯的措辞很严谨，没有说加入“中唐”。沈冰感受着手上的清凉，夏唯的手比七年前有力量多了。时隔那么久，沈冰仿佛还记得自己在床上强行握着她的感觉，那时的夏唯，总被她惊吓，因为掩饰得不好所以总有些瑟缩。现在，夏唯紧紧攥着她，比她还要坚定。 “沈小姐，是吗？” 沈冰接收到了贾睿x光扫描一般的凝视，她感到一股强烈的怒气。其实她也觉得很对不起贾睿，剧本里明明不是这样写的。如果夏唯可以更早一步来找她，如果前台妹子别那么多话，不也就没贾睿什么事了么！ 这件事，还是得怪夏唯和前台妹子。 这样一想，沈冰就把自己的过错全都摘出去了，心里没有愧疚，贾睿的怒气也就丝毫伤害不了她。她无辜地傻笑，点点头。 夏唯原本是来取姜丽花的成片的。因为朱谦出差还没回来，所以才劳动她亲自出马。虽然嫌弃姜丽花，但是自己签下的艺人，哭着也要带完至少三个月。 夏唯憋着一肚子气，拉着沈冰到了一出墙根底下，这里没有人，还是阴凉。她看着沈冰这张贱兮兮朝她笑的脸就烦，但是又不敢过分发飙，轻轻一推，将沈冰推到了墙上。 沈冰脚下没根，撞在墙上的时候哼哼了一声。夏唯听见了，又有些不忍，可是一看见她依然一脸傻笑，就觉得自己的不忍简直不值。 “你不长记性是不是！” 沈冰疑惑：“啊？” 夏唯不愿意用七年前的事情作类比，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那个贾睿还有他的公司，你什么都不了解，都不考虑会有危险的么！你之前真是白受罪了！” 沈冰顿了一顿，苦笑道：“我对中唐倒是知根知底呢。”她说完这话，马上意识到夏唯的不自然，后悔了。又找话说：“我就是，太想回去演戏了。” “想演戏？就算去找一个陌生男人，你都不来找我吗？” “你还会收我么？” “我为什么不收？！” 沈冰呆愣地看着夏唯，夏唯也一样怔忡地看着她。两人都意识到，她们刚刚用极为草率的方式，达成了一项相当重要的共识。 沈冰捉住夏唯的手，紧紧拽着，“这可是你说的！” 夏唯轻轻甩了两下没甩开，“嗯。” 于是，某人得意了起来，“我现在可变得麻烦了，我会开条件的。” “嗯。” 沈冰等不及了，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横格纸，上面用罗马数字标出了几项条件。夏唯一看，嘴角就翘起来了，这字啊，比她高中时候写的还要难看一些。 1、不要艺名，也不对身份做任何隐瞒。 2、自己选择经纪人和助理等。 3、不参加运作行为的应酬。 4、自由选择住宿地点，自由选择室友。 5、求专业表演训练。 6、教我怎么“制造经验”。 看到最后一条，夏唯目光倏忽了一下，紧接着叹了口气，“果然，真是麻烦。” 何止麻烦，简直任性到无边无际。 她看了看沈冰略带担忧的得意脸，回想了一下沈冰今天的所有举动，加上她已经准备好了这张纸…… 夏唯将纸折成一条，在沈冰的脑门上敲了三下，“行啊。你算计我。” 对啊，我就是算计你了。 沈冰坏起来是真坏，她知道夏唯喜欢什么样子的她，招架不住什么样子的她。于是此时，她笑得露出了酒窝和虎牙，双眼亮晶晶的。仿佛七年的时光，没能改变任何人任何事。 那么，你肯让我算计么？ 温暖的夏风吹得沈冰的马尾辫发梢摇摇晃晃，夏唯记起当年与她初遇的那一天，似乎也是这样一个闷热的艳阳天，自己第一次看到她露出这个表情，那时候，一切都还没开始。 夏唯将折成纸条的横格纸收了起来，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停车场，扔给沈冰一句：“回家等着吧。” 沈冰懒得掩饰自己的喜悦，明明二十四岁的大人了，开心起来还是那么一跳一跳的。她跟了上去，得寸进尺，“女神，咱们大概顺路，你搭我一程呗？” 夏唯瞪她，“自己走回去。”然后甩开沈冰，开车走了。 沈冰撇撇嘴，即便没能搭到顺风车，她也足够兴奋了。一跳一跳地哼着歌走出摄影基地，似火的骄阳晒得她□□的长腿*辣的，但是这完全影响不了她的心情。 走了不远，只见黑色的宝马车在前面的路口掉了个头又回来了，刚好停在她的旁边。车窗玻璃缓缓打开，夏唯从车里吵她喊，“上车，我送你到地铁站。” 沈冰跳得更高了。 夏唯推了推太阳镜，鄙夷地看了看她的腿，“以后注意着点儿，你这腿晒黑了可要掉价，我还怎么捧你？” 沈冰听见了“捧”字，一颗心就已经被高高捧起来了。 第48章 两个人的私人合约 在“回家等”的这段时间里，沈冰回了一趟家，不是她和苏纯的家，而是父母在京郊的家。 如今，家里的电视和网络都配齐了，沈冰再也不会单纯地以为父母是老古董。与之相反，她知道妈妈很喜欢看综艺节目，爸爸喜欢看电影。沈冰不知道，如果将自己做的决定告诉他们，会不会迎来暴风骤雨一般的臭骂，然后，家里又变成与世隔绝的状态。 她还是鼓起勇气，在饭桌上说：“爸，妈，我要回去演戏了。” 果然，刚刚还轻松愉快的气氛一下子凝重了起来。沈妈妈沉默了一会儿，无奈地说：“我就知道你没好好考会计。” 沈冰觉得她妈妈的重点似乎不太对，但是此时显然不宜吐槽，她只是保持着一副肃穆的面孔。 沈爸爸问：“还有公司要你吗？哪个公司啊？” “……还是原来那个。” 沈爸爸说：“我不同意。你妈妈绝对也不同意。” 沈冰就知道会是这样。任何正常的、负责任的父母，都不会同意的。她自己也觉得荒诞，可是，就是在直觉的驱使下，那样做了。不只是她，夏唯不也一样不理性了么？ “我知道你们不会同意，但我已经决定了。”沈冰与父母说话，向来是嘻嘻哈哈虚虚实实，这一次，她很认真。她记得自己每一次认真起来，都是做出一些离经叛道的决定，伤父母的心。这可真是不孝，但是又能怎么办呢？人在某些方面必须自私。 “这次再出事，你的自己担着。” “好。” “你要是挣了大钱，不用给我们花，没钱了，也别管我们要。” “好。” 沈妈妈说这些话的时候，有点哽咽。身为父母，没人想说出这样的话，但是就算她放了这样的狠话，沈冰也还是回不来了。 沈妈妈叹了口气，“最后帮你一次。需要送礼送钱么？” 沈冰摇摇头，突然想起了什么，又点点头，“咱家还有杏仁么？” 又是一个盛夏，杏仁产出的季节。沈冰告别父母的时候，他们满脸都是不舍。她知道，当她混不下去的时候，依然只有这个家可以回，他们不会拒绝。但是，即便他们永远敞开怀抱等着她，她也必须当做没有这个家。 这不是重活一次，一切都不是新的，而是带着曾经的枷锁和屈辱的印记，半路跌倒重新起跑，起跑线就已经落在别人后面百米。 再次与夏唯见面的时候，就是签订合同。甲方只有夏唯一个人，乙方也只有沈冰一个人，两人坐在一家咖啡厅的角落里，面对面。 沈冰说：“我记得当年签合同的时候是去了公司的。” “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夏唯将合同推到她面前来，“这次你要认真看内容。” 沈冰在没翻开合同的时候，还没理解夏唯这话的意思。中唐的合同格式多年不变，沈冰草草一眼，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甲方并不是唐娱经纪公司，而是……夏唯？ 沈冰指着这第一行字，呆呆地看着对面的人。 夏唯说：“经纪公司现在完全在我哥的掌控之下，你若是签给了中唐的艺人系统，他会第一时间知道，而且你会完全由他控制。” “所以现在我会……” “完全由我控制。”夏唯的手指头在桌上画着圈，她垂着眼眸，为她解释。 签了这个合同之后，沈冰的身份将是自由人，她不属于任何一家经纪公司，行政上没有任何人有权利命令她做什么不做什么。她与夏唯将是个人合作关系，但是，她有配合夏唯做出的安排的义务，若不配合，后果自负。同时，夏唯的义务是为她包装、提供培训和演艺机会等。 “所以说……我没签中唐！”沈冰的话音里透出惊喜。 夏唯向后靠在椅背上，对她的反应非常满意，“当然。” “你……还这样签过别人么？” 夏唯无奈地摇摇头。 开心吗？我现在正在做的是，以我个人的名义，签下你。我没做过这样的事，这是第一次，我也很忐忑。 “我的位置在艺人系统之外，也就是说，我手下没有任何艺人。以后，也就只有你一个。是福是祸，我们一起担。你愿意么？” 沈冰心头发热。她忍着鼻腔的酸涩点点头，没有任何迟疑。 夏唯笑了，“看看后面的内容吧。” 这份合约里的内容，与一般的艺人合约很不相同，除了一些规章性东西之外，最重要的是几条特殊条文。 沈冰看着这几条特殊条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合约里规定，“乙方可以自由选择经纪人和助理、司机，但是甲方有权为她分析人选是否合适，有权提出任何建议。” “乙方不可被要求参加任何与业务相关的应酬活动。” “乙方可以在不耽误工作的前提下自由选择住处，但是住址必须告知甲方，住所和室友都必须经过甲方审查通过。当有特殊情况时，乙方有义务配合甲方对其住处和室友的安排。” “签约后，甲方立即为乙方安排专业表演及相关科目培训，直到成绩通过为止，乙方不必缴学费。若乙方不努力学习，或过于愚笨无法通过，甲方概不负责，且乙方需补缴学费。” “乙方将使用真名‘沈冰’进行活动，同时，将在适当的时候公开其‘沈冰清’身份。” 沈冰将这几条写在纸上的时候觉得自己特别有骨气，有着新世纪四好青年的追求，但是一写到正是合同上，为什么看上去那么逗呢？ 沈冰抽搐着脸皮，“这个学费……大概多少钱啊？” 夏唯：“我请的老师都很贵，每一科都在两万以上，至少五科。” 沈冰咽了咽口水，“女神，你不用对我那么好，请个便宜点的就行了。或者你亲自教我多好啊，我不会耽误你工作，一个月一次课都行！” 夏唯眯了眯眼，“你说我便宜？” “不不不，那个……”沈冰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怎么圆这个话头，但是她突然想到一件可以用来打岔的事情，“我怎么记得还有一条呢啊？对了！我的‘制造经验’学科！女神，我说的就是这门课啊！” 夏唯白了她一眼，大有“合同就这样写了，我说不加这条就是不加这条，你同意就签不同意就滚”的架势。 沈冰：“好好好我滚——不是，我签。” “啊~啊~五环~你比四环多~一~环~” 沈冰还没来得及签字。夏唯听着这胡闹的铃声，她还很清晰地记得，七年前，沈冰的铃声是倍儿爽，跟现在的是同样的风格。再紧急的事情，也会因为这铃声而一秒出戏。 沈冰接了电话，意外地表现得战战兢兢，她嗯啊了两句，陪着笑将老人机递给了夏唯，“女神，我爸找你。” “找我？”夏唯一愣，结果手机的时候触碰到了沈冰的手指，觉得她在抖。夏唯自己的手也抖了起来，心跳得相当快。 “你好，我是沈冰的父亲。” “叔叔好。” 沈爸爸听到是个温柔女声，似乎有点吃惊，静了静才说：“沈冰已经签约了么？” 夏唯看着沈冰说：“还没有。”她听闻了沈冰当年是如何进入中唐成为练习生，也就知道这位父亲对自己的孩子有多么深沉的爱。现在耳边这个异常威严的声音，让她无论如何也没办法与跪在唐向洲办公室门口的男人联系起来。 沈爸爸说：“请问，签约之后，是否会有人对沈冰直接负责？我想找这个人说话。” 夏唯很紧张，就像是小时候做错了事，怕被夏晓慧批评一样的紧张。她觉得口有些干，咳了咳，说：“我就是。” 对方沉默了一下，问她：“作为一个父亲，我希望你能理解我。你能不能保证，沈冰不会再受到与七年前类似的伤害？” 夏唯定定地看着沈冰。她现在要说的话，很直白，也很苍白，但是很重要。这是她深思熟虑过后，能为沈冰做出的最实在的承诺。 “对不起，我不能。但我会尽力保护她。我可以保证的是，这一次如果再出现类似的事情，我会陪着她。” 沈冰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她立马站起来，去了卫生间。而夏唯听见那个男人说：“谢谢。” 签字，盖章，简单的程序。从今以后，沈冰成了夏唯经营的唯一一个艺人。当今娱乐圈，自由人总数不过十，这其中，多了一个沈冰。要真说起来，这简直是一条足以轰炸娱乐圈的新闻，但是这一切就这样静静地发生在这个咖啡馆毫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两位当事人对未来怀着巨大的问号，但是并没有什么犹豫。就好像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发展，毫不意外。 夏唯收着东西，准备离开，“你打算住在哪里？” 沈冰想了想，“我和苏纯的公寓离中唐太远了。要不，我和姜丽花住在一起吧？我肯定她会愿意的。” 听到姜丽花名字的夏唯额角一抽，这已经成为了一个习惯反射。她答应了，但是语气阴沉了些，“明天带着你选的经纪人和助理来我的办公室一趟。早上八点之前吧，人少一些。之后赶紧回去收拾行李，姜丽花住在练习生宿舍楼，你很熟悉。” 沈冰点点头，心里的滋味说不出道不明。她将一个袋子放在了桌上，“女神，这是送给你的。” 整整一袋子，白花花的剥过了皮的当季杏仁。沈冰搓了搓手指，现在，手指肚还有点麻麻的感觉。 夏唯挤出一个微笑，“我不是影星了，你也不用追星了。” “这不是追星。” “那你更不用贿赂。” 沈冰摇摇头，将袋子直接塞进夏唯的怀里，“这是当年没来得及给你的。你那时候跟我要过，今天才有机会补给你。” 在桂林的四星级双人间。在咖啡馆昏暗的灯光下。一声答应等了七年，沈冰没忘，夏唯也是。 第49章 沈汉三 清晨的阳光洒在夏唯的侧脸上，也照亮了整个办公室。她的干净整洁的总裁办公室，已经太长时间没有这样热闹过了。 “亲爱的夏总，这就是我今后的经纪人兼助理，苏纯。这位是我的司机，马仁和。”沈冰拿出她仅有的一点正经气介绍着，但是想到了一个问题，最后一点正经气突然就被放飞了，“话说，我这等级能配车么？没有车也没事儿，等以后我出名了再让小马哥过来。” 就跟一定会出名似的，说着这种话也不脸红。 马仁和刚刚得知沈冰就是沈冰清，虽然对那个偶像组合没什么兴趣，但是人家好歹红极一时。原来竟然已经与过气偶像接触了这么长时间！他依然觉得自己活在幻觉之中。 他今天特意刮了胡子，但是多年在影视城被晒黑的皮肤是白不回来了。他自知形象不太好，有点儿羞涩地撵着衣服，真诚点头，“是的是的，我也不介意。” 有人问过你们介不介意嘛？！ 大早上的，一看见沈冰，夏唯就莫名头疼。看见苏纯，就想起她那混账的表姐，头疼更胜几分。看见这位刚搬完砖回来似的马仁和大哥，夏唯头疼得快炸了。 当然，头疼还有另一个原因。她与夏旸天说好了要封锁苏纯的生活来源，她这边等着苏纯答应卖版权，夏旸天那边等着苏纯过去抗议。这下好了，沈冰让苏纯当经纪人，封锁不攻自破。 夏唯此时非常想行使一下为乙方提建议的权利，但是沈冰瞪着大眼睛诚挚地看着自己。不仅是她，苏纯和马仁和的表情也同样诚挚。 她嗖了嗖嗓子，“苏纯，做经纪人是很难的。如果你办错了事，我有权利辞掉你。” 苏纯挺了挺胸，“我相信自己的能力。” 沈冰也说：“女神你放心，她是学霸来着。” 夏唯瞪了沈冰一眼，心想，先由着她们吧，之后有的是找茬的机会。 走过了流程，夏唯叫来了朱谦。她很少在这个时间点主动叫朱谦过来，所以朱谦以为是什么要紧事，脚步匆匆一脸凝重地推开了门。看见办公室里站着的三个人，朱谦惊得忘了关门。 夏唯走到朱谦和沈冰之间，说：“虽然早就认识了，不过还是重新认识一下。朱谦，这是沈冰。” 沈冰没等介绍，就握住了朱谦的手，“朱总，好久不见。”突然就得称他为“总”了，还真不习惯。 朱谦还没有从突然再见沈冰的震惊中缓过神来，但是以他多年驰骋生意场的经验，自然也不会表现得有多慌张。他对她别扭地笑了笑，然后看见了小马哥，后者尴尬地把头低了下去。然而低头也不会有什么卵用，朱谦对这个人记得清清楚楚，那个在摄影基地突然冲过来的家伙！ 他顿时明白了。什么“好久不见”？是我单方面的好久不见吧！ “好了。”夏唯对沈冰等人说，“我的助理会帮你们安排一下，你们跟着他去就好。” 沈冰看了看夏唯那位人高马大的男助理，问：“这就可以走了？” 夏唯点点头，“还有事么？” 沈冰在原地磨蹭，苏纯拽了拽她的衣角。来之前，苏纯提醒了她好几次，夏唯可是经过理论判断得出的暗恋她的人。面对这样一个危险分子，一定要保持高冷，尽量远离。在家里的时候沈冰答应得好好的，一到夏唯面前来怎么就变卦了呢！ 助理带走了三人，办公室里只剩下夏唯和朱谦。 “你找到她了？” 夏唯没抬头，翻看着文件说：“也不算是找到。机缘巧合吧。” 沈冰，这个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在最敏感脆弱的青少年时代受过严重伤害的人。朱谦回想着她的微笑，那么阳光，怎么可能是沈冰清呢？但是，她的一举一动都带着七年前的桀骜，一点都不怯弱。不说她眉眼未改，就算是完全地换了面貌，沈冰和沈冰清，给人的感觉也是完全一样的。 朱谦发现自己的手有点抖。没错，再次相遇的时候，沈冰是理直气壮的，而他却是胆怯的。 夏唯为他解释了一下与沈冰的签约规则，朱谦更加惊讶。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怎么没有事先告诉我？” 夏唯抬眼看着他，不说话。她现在已经可以自如地运用起总裁的架子，当想要证明自己的权威的时候，甚至不用说一个字。 朱谦坐在夏唯面前，在他眼里，夏唯的声势张得总是很可爱，“你这方法很不错，但是，要想让沈冰出名，她就迟早要被你哥知道。他知道你以个人名义签了艺人，更会和我们作对。” “我就是要他和我们作对。那个时候，我就成功了一半了。”夏唯目光灼灼，带着强大自信的狠厉。 朱谦笑了笑，他现在，很信任夏唯了。他并没有想问问她，为什么会是沈冰，为什么不能是别人，这样的问题。当然，他确实很想知道答案。毕竟七年了，夏唯蛰伏了七年，重新开始施展野心的时候，竟然还是拉着沈冰的手。但是他知道，这些问题夏唯不是没有想过，她有自己的答案。 空旷的走廊里回荡着沈冰和苏纯的脚步声，两个人各自的行李箱拖在身后，轱辘咯吱作响。沈冰重新回到了这个太过熟悉的地方，她没有想到，姜丽花居住的竟然也是六层，甚至，正是她当年住的那个房间。 没有人愿意住那间房，也只有姜丽花这种神经粗大的人才会不介意吧。 因为没住着什么人，所以楼道里面没有开灯。沈冰在昏暗的自然光下，站在那扇门前。她闭了闭眼，脑海里浮现的全是一开门，孙可人就迎出来，而唐菲菲蜷着腿坐在沙发上听歌的画面。 这画面似乎每天都会经历，简直不能更经典。 “敲门吧？那个姜丽花应该在的。”苏纯小声说。她还不认识姜丽花，对即将见到的这位室友怀着十二分的好奇。 “嚓啦”一声响，门开了，沈冰还没来得及敲。 “冰姐！！！”姜丽花猝不及防地扑了上来，胸前的两团软肉挤在沈冰胸口处，那真实的触感让沈冰心里咚咚直跳，连忙将她推开了。 “你……”沈冰这才发现，姜丽花作为一个十七岁的少女，居然非常有料！之前天气乍暖还寒，姜丽花穿衣服也不是很暴露，现在盛夏时节，她穿上了薄薄的小衬衫，风景一览无余。 沈冰有些沮丧，默念着：胸大无脑，胸大无脑。 姜丽花对苏纯很热情，热情得让苏纯有点招架不住。其实仔细一想就看出来了，姜丽花似乎对谁都很热情，她好像没有不喜欢的人。 “冰姐，又回到这个宿舍里，感觉怎么样？” 沈冰和苏纯听了都是一愣，她这意思，是知道沈冰的身份啊！ 姜丽花说：“冰姐就是沈冰清啊，这个我早就知道。你们组合火的时候我在上小学，可追星了。冰姐你一看就是沈冰清嘛。” 这结论简直侮辱人的智商。为什么所有人都没认出来，却被一个以蠢著称的姜丽花认出来了？！ 姜丽花自己解释：“可能是，我不太喜欢动脑子，但是对直观感受特别在意吧。” 为什么沈冰总觉得姜丽花有点崇拜自己似的？现在终于找到了答案。但是沈冰相当的尴尬，“那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也没告诉别人么？” “没有啊。”姜丽花洗了一根黄瓜嚼着，“你没有问过我啊，别人也没问过我啊！” “要是别人问了你……” 姜丽花点点头：“那我肯定就告诉他了。” 真是没有一丁点的原则！当然，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她这是太有原则了…… 做好了基本的安顿之后，无所事事的姜丽花陪着沈冰和苏纯去找小马哥。在夏唯的助理的挑选下，沈冰配到了一款相当大气和经典的……金杯。 车子没什么人用过，比（非）较（常）脏，她们到达车库的时候，助理大哥显得有点对不住。但是小马哥神采飞扬，根本压抑不住心中的喜悦。见到了沈冰几人，他连忙拉着她们畅想未来，比如他打算做痛车。 助理大哥：“公司的车不能做痛车。” 小马哥：“我就喷上点字。” 助理大哥：“要喷多少字？在哪儿？” 小马哥摸着下巴上的胡茬考虑了一下，双眼一亮，“就这儿了！”他指着车的左侧，“在这儿喷上一个大大的红色的‘冰’！” “好好好！”沈冰啪啪啪地鼓着掌。 在场的人，除了互相附和的那两人，都觉得有点羞耻。 回到宿舍的时候，对门的门开着。姜丽花说，对门现在住的是张佳一，就她一个人。张佳一年初的时候被诊断为中度抑郁症，没人能跟她一起住了。 沈冰一听“中度抑郁症”这个名词，吓得心里一冷。她知道得了抑郁症的人是什么样子，如果严重的话，对人对己都很危险。苏纯拉着她，在张佳一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里面有个声音答了一声“请进”。 客厅的桌上散乱地摆放着许多剧本，有些显然是翻过的，上面写写画画地做了不少标记。沈冰拿起一个翻得破旧的剧本，看了看日期，发现这剧都已经杀青了。 这时，张佳一才从自己的卧室里面走出来。就像她前些日子见夏唯的时候一样，现在，她也是乱糟糟的样子，因为没有工作，她可以一整天不出门。 沈冰看着她消瘦的脸，如果说自己只不过是比小时候张开了也换了风格，张佳一则已经认不出来了。她的五官其实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因为瘦削，整个人显得很垮。沈冰是真的心疼。 “佳一，记得我么？我是冰清，跟你组过cp的。我沈汉三又回来了！”沈冰上前去想要拉张佳一的手，结果被躲开了。 “你胡说什么。”张佳一满眼敌视地看着她，看向姜丽花的时候，倒是变得温柔一些，“丽花，她们是谁？” 姜丽花被她的态度吓到了，苏纯倒是镇定，替她做了自我介绍。张佳一听了，皱着眉对沈冰说：“你叫沈冰，以后不要冒充冰清姐。咱们这一层楼的人都火不了，最后反正也是打入冷宫然后解约，就好好相处吧。” 她说着好好相处，却没有一点想要好好相处的意思。沈冰心里五味杂陈，她不知道张佳一是真的不认得自己了，还是抑郁症在作祟。如果是后者的话，承认面前的人是当年的沈冰清，对张佳一来说有那么大的刺激吗？ 苏纯拽了拽沈冰的袖子，轻轻摇了摇头。 新生活就这样开始了。一样的住所，一样的室友两人，但是一切又都是崭新的。她还记得自己离开的时候没有打扫卫生，比起当时，现在这个房间真是干净亮堂了不少。床换上了厚厚的软床垫，柜子不再是关不上柜门的那一个，墙也重新刷过，将她当年贴满海报的痕迹遮盖得一点不剩。 虽然布局全都没有变，但是再也不是那个惨兮兮的“抗战”条件了。她坐在床上，上下弹了弹，发自真心地笑了出来。 第50章 偷懒技能的使用 夏唯再与沈冰联系的时候，是在第二天晚上，大概是她刚刚结束一天工作，又还没有开始加夜班的时候。沈冰接到了她的电话，三步并作两步地从宿舍里跑出来，欢快得仿佛年轻了十岁。 “到！”沈冰跑到夏唯面前，敬了个礼。 太阳刚下山，天边还有点儿暖红色，这个时候会起一点风。夏唯披散着的长发在微风里遮了她的半边脸，遮盖了她的半身疲惫。她对沈冰挑了挑眉，就让沈冰看得痴了。 “看什么呢？跟我走。”夏唯白了她一眼，在前面带路。 这是沈冰成为她手下艺人的第一天，一边走着，夏唯一边对她解释：“我不知道你现在的底子如何，所以需要先让老师鉴定一下，好知道如何给你开课。” 就是那个，每科两万块学费的课啊。沈冰一想到价钱，就不由自主地恭敬起来。 夏唯将她带到了训练楼，一间沈冰没有来过的教师，进去的时候，老师已经在等候了。出人意料的是，老师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大姐姐。夏唯似乎与这位大姐姐非常熟悉，草草打了个招呼，沈冰听见夏唯管外国姐姐叫“brownie”，外国人叫了夏唯的名字“wei”。 原来这就是她的英文名，不，应该说，她没有英文名，只不过是音译而已。 夏唯将沈冰拉过来，用英语向人介绍：“她就是沈冰” “所以，这就是你看上的那个。”外国姐姐别有深意地对着沈冰点点头。 夏唯听了这句话，表情很微妙。布朗尼对于“看上”这个词用了“”这个说法，这词组更多地用于男女爱慕之情上。可是夏唯如果说些什么表示反对，又显得自己太开不起玩笑了。 然而这一切在连四级都过得很危险的沈冰看来毫无意义。她只想问，whatareyou说啥嘞？！ 夏唯看了看她，发现她正在傻笑着点头，于是心里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她告诉沈冰，这是中唐聘请了好几年的艺术教师，布朗尼·斯芬克。沈冰对于初次见面的礼节还是懂的，虽然她现在的英语水平也就相当于初中毕业，但壮着胆子问个好当然是没问题。 “hello!is沈冰bing.” 夏唯特别想把她踹出去。 斯芬克小姐大笑了几声，打量着她的身材，越看越觉得这个词作为名字，似乎接受度也不是那么低，与她还挺配。她继续用英语问，“沈小姐，今年多大了？”年龄虽然是西方禁忌，但是对接下来要进行的考察和评估，进而如何安排课程都是很必要的。 要知道，英语是沈冰学生时代最讨厌的科目，她现在一直处于精神紧张状态，听见了“howoldareyou”，马上条件反射：“i,thankyou.andyou” 夏唯：“……” 斯芬克小姐：“……bad.不过，我在问你的年龄。” 沈冰顿时懵了，你明明会说中文干嘛不早说！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夏唯就在一边观看着。对于一个二十四岁、七年前做过偶像、没有经历过表演培训的女青年，斯芬克小姐的期待是：舞蹈和歌唱功底良好，但是影视表演和舞台表演较弱，台词功底为零。实际上，沈冰与她的期待有着不小的出入。 她这七年来基本没练过舞蹈，柔韧性下降很严重，下叉已经不可能了，伴随着音乐下屈身子的时候也变得有些吃力。至于声乐，她当年就不是主唱，歌曲里的rap部分倒是由她包揽，这几年又没有练过声，所以尽管不跑调不乱节奏，但是当年学到的发声方法已经全部还给老师了。 “所以说啊，我现在是要做演员的，为什么还要训练形体和声乐呢？”回去的路上，沈冰向夏唯抱怨。 夏唯看着手里的单子说：“现在不少舞蹈学院毕业的学生都来当演员，你以为是因为什么？人家形体好看，尤其武打戏，做出来的动作美感就是不一样。至于声乐，是和台词相辅相成的。” 实际上，夏唯对于沈冰的鉴定结果还是比较满意的。影视表演方面，她看到了沈冰的现场表演，比起几年前，又有了进步。当一个人排除了功利的因素，只为了学习而学习的时候，他便会获得比旁人都要飞速的进步。这几年，沈冰在影视城一直践行着这个定律。 夏唯一直观察着她，发现她在表演方面无师自通，懂得了如何收放。许多新生代演员，磨砺多年依然无法让演技十分自然，这其中大都是因为不能收放自如，一旦超过了一个度，这偏差就会被镜头放大。这门技巧不是简单的理解角色能够掌握的，必须有阅历。而沈冰目前所经历过的事情，大概连某些年过而立的人都是比不上的。 这是沈冰的痛，却同时也成了她的财富。 “明天开始，你要参加四门培训。形体、声乐、台词、表演理论课。另外，我会与苏纯说，让她来负责教你英语。” 沈冰咽了咽口水，“我觉得英语，没什么必要吧。” 夏唯转身用卷起来的单子敲了敲她的脑袋，“今后你是要与外国人接触的。” 我为什么要跟歪果仁接触！沈冰心里咆哮着，但是转念一想，夏唯似乎说出了什么相当要紧的事情。 她大胆猜想：“亲爱的夏总，你不会是想让我去好莱坞吧？你对我期待也太高了。我就打算窝在我大中华，出去了会水土不服的。” 这点儿追求还好意思说！ “你这水平，以后我哪有脸面带你出去见人！” 沈冰捂着脸，“这是说明，以后要经常带我去见识大场面了么？” 夏唯气得又敲了她一下，“英语是一定要学的。我明天出差，回来之后就查你。” “别老这么敲我，跟训小孩子似的。”沈冰躲了躲，然后突然意识到：“你这就……走了？”重聚之后，见面的天数两只手之内就数得过来，她就要走了。 有一瞬间，夏唯觉得沈冰好像一只拉布拉多。她笑了笑，“有什么问题直接给我打电话。” 就这样，夏唯走了，临走前将沈冰的时间表安排给了苏纯。艺人培训也是直属于经纪公司管辖，如果让沈冰和姜丽花一样，作为插班生，则势必无法躲过唐向洲的监视。因此，夏唯请了她在大学里的两个老师，外加斯芬克小姐，对她进行一对一培训。 按照时间表，每天早上七点钟，沈冰就要在苏纯的催促下出门，奔赴第一门培训。一日之计在于晨，夏唯为她安排的第一门课一般都是需要做笔记的表演理论课。上课的第一天，沈冰原本就没睡醒，上理论课就跟吃了白加黑一样——白天吃黑片，睡得香。毕竟是一对一培训，每一次她把脑袋耷拉下去，夏唯曾经的老师就会揪着她的头发将她的脑袋拽起来，然后看到翻着白眼的沈冰的脸。 两个小时，噩梦一般。 下课的时候，被气得肝儿颤的老师就给夏唯打了长途电话。沈冰在一边听着电话那边，夏唯连连道歉的声音，愧疚之情有如滔滔江水。于是，她强行请这位年过五十的老师吃了一顿大餐。 席间，沈冰一个劲儿献殷勤，献到老师实在受不了了，人家严肃地放下筷子，对她说：“你们年轻人，不要总想这种歪门邪道。” 沈冰双眼饱含热泪，对老师说：“老师，我没别的意思。我不是不想用功，是真的在理论方面没有一丁点的天赋。您怎么骂我都行，打我也可以，我只求您，真的，能不能别给夏总打电话了……”她说着说着就开始流眼泪，眼泪吧嗒吧嗒地连成了串，说话间已经用完了三张餐巾纸，却毫无停下的意思。 人家老师本来也只是想普通地教训一下，怎么也想不到这姑娘那么脆弱，连忙帮她抽纸巾，“你这孩子，哭什么呀，我也没怎么说你呀！” 沈冰结果抽纸来擤擤鼻涕，哽咽着说：“我说个事儿，您别嫌弃夏总。您可能也知道，我们夏总，喜欢女人。其实……我就是她女朋友。” 老师震惊了，筷子差点被碰掉在地上。但是看着眼前这个挺漂亮的姑娘哭成了花脸，眉心一抽一抽的，他也是心疼。 沈冰哭着问：“您是不是也觉得我又穷又笨还不好看，配不上她？！还是说……您看不上同性恋？” 老师只能说：“姑娘你别妄自菲薄，你跟夏唯挺配的。再说了，这种事我见得多了，夏唯是我最喜欢的学生，我怎么会因为这事儿就嫌弃她呢？你接着说。” 沈冰感激地用力点点头，“唯唯她，想要捧我。所以才帮我请了您这么好的老师。我特别感谢您，但是……我真的不是这块料，我学不会理论，背不下来书，我只会表演啊！”她悲痛地又哭了起来，好容易止住了，才说，“唯唯她那么忙，还要帮我跟您道歉，我真的……老师，求求您了，以后您打我都可以，别再让她操心了行么？” 老师看着她也是心里难过，虽然那一声声的“唯唯”听得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是恋爱中的姑娘，不觉得肉麻也是可以理解的。看她这么体谅夏唯，老师也是不忍心，于是叹了口气，“可是，我是老师，你总学不会，也不行啊。” 沈冰提溜着鼻子说：“老师，您觉得，成为一个好演员，是理论重要还是实践更重要？” 老师说：“你们年轻人啊，总是忽略理论的重要性。” 说到这儿，沈冰的眼泪又决堤了一样涌了出来，一边哭一边说：“我、我就知道……我只能、只能让唯唯失、失望了……我、我只会演戏啊！” 老师又连忙劝她：“但是，这个……如果你真的演得特别好，那么实践还是大过理论。我们这一行，毕竟不是纸上谈兵。” 沈冰点着头，“老师，我不能让唯唯失望，要不明天开始，您别教我理论了，教我实践吧！” “可是，你理论不行，实际表演水平怎么样呢？” 沈冰擦了擦眼泪，对老师笑了，“老师对不起，我不是夏总的女朋友。您现在觉得我演技如何啊？” 老师：“……” 这天晚上，沈冰心情特别好。理论课老师不仅答应了她今后尽量少叫一些理论知识，而且还对她的演技表示欣赏。沈冰为老师讲述了自己四年群演的经历，更让老师觉得，这是个热爱表演，有心钻研的孩子。理论嘛，人各有所长，就不过分要求了。 沈冰送走了这尊大神，一蹦一跳地回到宿舍，就看见苏纯神情肃穆地拍着她身边的沙发空位。另一边的姜丽花依然啃着黄瓜，幸灾乐祸地看着她笑。 沈冰有种不祥的预感。 苏纯待她坐到身边，将一本英语教材拍在了她的腿上，推了推眼镜：“今天开始，每天晚上我给你讲一个单元的语法，之后你要背下来二十个单词。第二天早上我考你。” 沈冰干笑着揽着她的肩，“我说纯儿，既然是你教我英语，我也就不怕补缴学费了。你别、别那么认真行么？” 苏纯更认真了，“夏唯说了，她回来的时候如果你学得不好，就直接辞掉我。” 女神，你够狠！ 第51章 优先级 ——有什么问题直接给我打电话。 沈冰想起了夏唯临走的时候对她说的话，一拍大腿。现在正是有问题的时候！她的老人机依然在使用，从联系人里寻找夏唯的电话，只能看着那个黑白色的光标一下下地蹦下去。有时候沈冰觉得这种旧式的手机在很多方面都很挑逗，就比如现在，随着“x”字头的临近，她越来越紧张。 “你要给夏唯打电话么？”苏纯沉着脸问。 沈冰看了她一眼，想起她叮嘱自己的“不要和夏唯走得太近”。虽然与苏纯的论点不一样，但是沈冰也是很同意不能与夏唯接触太多这个结论的。苏纯是怕夏唯追她，沈冰则是担心自己真有了喜欢夏唯的苗头。不过现在显然不是顾忌这个问题的时候。 沈冰无奈地解释，“打个电话而已，哪能算走近了呢？难不成她还能从电话线里钻出来？” 结果，这个电话没能打通，夏唯还关着机呢。 学完英语又背完单词，沈冰的半条命基本已经玩儿完了。她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听苏纯的总结性教诲：“今天的单词背下了百分之八十五，希望明早在不复习的状态下还能记得百分之七十。”她推推眼镜，从沈冰的卧室里出去了，“我去做情感树洞咯。” 沈冰是看出来了，苏纯这家伙，天生有做学霸的瘾，而且喜欢管着别人。她教沈冰英语，看起来是无奈被布置的任务，但是真的教起来，小脸儿都激动得红扑扑的。沈冰这辈子是无法理解这种喜好了。 她在床上迷迷糊糊就要睡着的时候，手机的五环之歌响了起来。她因为脑子里飞满了英文字母，所以干什么事都迟钝了一拍。磨磨蹭蹭地摸到手机的时候，五环之歌都已经放完了一遍了，刚拿起来，就因为长时间未接听而自动断掉了。 “啧。” 沈冰看了看来电显示，是夏唯。夏唯被断了一次电话，居然不死心，沈冰刚要拨回去，五环之歌又想起来了。她坐了起来，接了电话。 “你给我打过电话么？”夏唯问她。 “唔，你关机了。”沈冰的声音一点都没精气神，与她平时的状态大相径庭。这足以引起夏唯的高度重视。 “我的飞机晚点了。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么？” 沈冰从夏唯的声音里听出了十足的关切，她便装得更加虚弱，“我的夏总……不要辞掉纯儿好不好？” 夏唯发现了。当沈冰装模作样的时候，就会叫她“夏总”，于是提着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义正辞严地说：“不想我辞掉她，就好好学。” 沈冰吸了吸鼻子，做出哭腔，“我很好好学了。但是你回来的时候，可能就见不到一个健康活波的我了。” 这个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夏唯坐在摇摇晃晃的车里，从机场出来，马上要前往与新片编剧和制片人的会议地点。她的飞机因为空中管制而降落在其他省市的机场停留了三个小时，终于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她已经在天上坐了八个小时。可是一听到沈冰那明显在装模作样的声音，身上的疲乏神奇地被扫清了一半。 夏唯听着这哭腔，歪过头去躲着车里其他人的视线，对着窗外笑，“哦，如果你能不那么活泼，我倒是能省下许多精力。” 朱谦就坐在她的身边，听她对着电话说这样的话，不禁看了看表。他看不到夏唯脸上的表情，但是她声音里的愉悦根本掩饰不住。马上要开会了，她却在于沈冰聊着些废话。 他一想健康的牙齿突然有点酸，提高了声音提醒夏唯：“按现在的速度，到会议室还有十分钟。司机师傅，麻烦再开快一点吧。” 夏唯从车窗的影子里看了看朱谦，只听沈冰说：“女神，你要开会了啊？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夏唯的手攥了攥手机，她发现自己手心里出了点汗。 “没那么快。”她顿了顿，对沈冰说，“还是那句话，有什么事情，不论大小，都可以直接打电话给我，不用管我在做什么。” 沈冰嘿嘿笑着说：“耽误你的要紧事多不好。” 车停了下来。夏唯下了车，走远了些，风将她身上的热度吹散开来，却似乎没将她吹得更清醒，“你是我唯一的艺人，优先级是很高的。” “比制片人高？” “当然。” “那投资商呢？” 此时，夏唯已经听出来了，沈冰在逗她。她噙着笑说：“嗯，比投资商高。” “这么高啊？”沈冰故作惊叹，又问，“不会比朱总还高吧？” 朱谦，与亲人差不多了。多年前夏唯就是这样告诉她的。 “你是我的摇钱树，就算比朱谦高吧。” 沈冰扑哧一声笑了，她也听出来了，夏唯也在逗她呢，“那还有人比我的优先级更高么？” 夏唯仔细找了找，无奈地发现，还真找不到了。 沈冰挂了电话，又自顾自傻乐了一通，乐完就发现自己似乎满血复活，一点都不困了。等等……我打这个电话的目的是什么来着？她冷静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有点后怕。 我还是听纯儿的吧…… 这一次之后，沈冰每次一想给夏唯打电话就开始打自己的手，她在这种奇奇怪怪的方面意志力倒是坚强，连续一个星期，再也没给夏唯打过一个电话。而夏唯也一样，不给她打，她也不找沈冰。 每天早上，这个三人宿舍在8点钟的时候准时人去楼空，苏纯陪着沈冰去小班培训，姜丽花则去参加新人集体培训。再见面的时候，大概就是上玩了一整天的培训课，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宿舍。 姜丽花的培训强度没有沈冰的大，每天看她一副马上要升天的样子回来，都觉得不能理解。沈冰说：“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也有的是精力，丽花，你要懂得体谅老人。” 姜丽花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于是，沈冰懒得出去吃饭的时候，姜丽花就帮她带饭或者一起叫外卖。沈冰尝到了甜头，便决定每天都懒得吃饭了。 可能是日子过得太滋润，虽然每天都充斥着培训，晚上还要忍受英文的煎熬，但是一个星期下来，沈冰的体重反倒涨了几斤。 她自己倒是不在意，因为从小就知道，相同体重的条件下，她看上去比别人瘦不少。借着密度大的奇葩理由，她甚至连学校规定的游泳课都拒绝学习。 但是，苏纯想得比较远，“以后你很可能会参加一些真人秀综艺节目。上回我看到一期，有个女星长得很漂亮，穿衣服也很会遮掩身材缺陷，但是到了节目上，要求男嘉宾将女嘉宾抱着跑过障碍。那一期节目，孙可人也参加了，大家都知道孙可人体重轻，抢着和她组队，那个女星体重沉，可尴尬了。” 沈冰一拍手：“多有笑点呐！当不成女神当谐星也不错啊，我要是她，我可开心了。” 苏纯并不理会她的胡搅蛮缠，想出了一个办法。每天语法学习后的背单词时间，她要求沈冰一边做形体课的练习运动，一边背。 大概是夏唯出差后一个多星期的某一天，沈冰一边在床上做着肩肘倒立，一边听着录音机里重复着的单词。头朝下的动作让更多的学业集中到大脑，她觉得这个姿势可以让自己不那么困，于是，倒立了半天一直没有改换姿势。 这个时候，宿舍的门被推开了。 “纯儿？还是丽花？”沈冰问了一句，然后马上觉得不对劲。苏纯推门没这么慢，姜丽花一般在进门之前就已经开始说话了。 沈冰面朝着天，因为梗着脖子，所以没办法调整视野，来人还特别会吊人胃口，慢慢走着。然而沈冰已经知道她是谁了，这脚步声，还是那样沉稳。 “女神，你回来了？怎么来这里了？”沈冰望着天说。 夏唯的脸出现在她的视野里，是倒过来的，两个人看对方都是上下颠倒，看的时间长了恐怕要天旋地转。夏唯的长发垂了下来，遮了一点脸，她就这样半遮半掩地对着沈冰微笑，头发挡着光。夏唯弯腰下来，与沈冰的脸更接近了一些，发梢就搔到沈冰的额角。沈冰没有办法躲开，就任由额角一直痒痒的。 “consist，组成，一致的，永恒的……” 录音机里的播音腔女声还在不停聒噪，沈冰一个词都没再听进去。 夏唯对她笑了笑，直起腰来，从她的视野里消失了，“怎么用了这么一种背单词的姿势啊？更有效么？” 沈冰回过神来，咳了咳，“新鲜的血液都流到大脑了，你说是不是更有效？” 夏唯环顾着沈冰的卧室，七年间，她没有踏进这个宿舍一部，上一次来，这里属于沈冰，这一次来，居然又回到她手里了。突然，夏唯看到了衣柜旁边的墙。 那里有一个壁挂钩子，沈冰在那里挂了一身衣服。这身衣服看起来相当丑，整体是老鼠皮一般的灰色，而且松松垮垮的，毫无裁剪美感，乍一看上去，就令人想到乞丐。 夏唯愣住了。她还记得去孙可人那一部剧探班的时候，看到的照片里的那个人。那个有着名模一般身材，却被轰了出去，脸也变成了马赛克的人。 夏唯猛地回头看着沈冰，她高高立起，因为懒散而有点曲着的腿，此时更加夺人眼球了。 原来是你。竟然是你。我居然没有想到是你！ 夏唯懊恼，却又无比欣喜。胸中翻腾着的欣慰，让她朝着那套衣服走了过去。 挂着衣服的这面墙，刚到在沈冰一歪头就能看见的位置。她看见夏唯伸手去，将那身她引以为戒的乞丐服拿了下来，还乐呵呵地说着：“这可是我的，怎么样？” 然而当夏唯将衣服拿下来的那一刻，她的手抖了一下。 衣服的背后，还挂着些东西。那是一套纯黑色的……情趣用品。蕾丝情趣内裤，和配套的吊带网袜。而且，两者都蜷曲着，好像是穿过了却没有洗的样子。 夏唯：“我没想到你……” “不不不，女神你听我解释——” 沈冰早就忘了乞丐服后面还挂着这两样丢人的东西，夏唯惊呆了，她比夏唯惊呆更甚。刚要结束肩肘倒立的动作翻下床来，一个不小心，腿抽筋了。 沈冰疼得大叫了一声，丧失了对双腿的控制，直直地朝着脑袋的方向窝了下去。这要是17岁的她，也不过是个后滚翻的问题，然而二十四岁的沈冰，觉得自己的腰都快断了。 苏纯听到沈冰的尖叫，连忙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如下的一番景象：沈冰躺在床上，两腿高高抬起，夏唯双手分别攥着沈冰的脚腕，将她的腿与身体折成了一个锐角。而床上散落着沈冰的乞丐装，墙上的情趣内裤摇来摇去。 苏纯一脸伤悲，关上门，默默地离开了。 第52章 转运 “啊……嗯啊……呃……啊啊啊……” 沈冰的房门紧闭，从房间里穿出了她相当*的呻/吟声。苏纯正坐在沙发上敲键盘，那声音太扰民了，极易入脑，比姜丽花嚼黄瓜的声音更甚。她不得不塞上了耳机。 房间里，夏唯使劲掰了一下沈冰的脚，坐在她身边，“叫够了吗？” 最后有一丝酥麻，触电了一般掠过，然后闪电般消失。沈冰揉了揉刚才还在抽筋的小腿，果然不疼了，“谢谢女神，你手法真不错。就是太粗暴了，疼。” “这叫长痛不如短痛。”夏唯侧目，“看你还是健康活泼的样子，应该是没有认真学习？”说着，她拿起了沈冰床头的英语书，“给我读课文听听。” 沈冰腰背挺直，跪坐在床上，及其严肃认真。 苏纯是个相当严格的老师，在她的监督下，沈冰的英语确实在短时间内有了些许进步。但是，沈冰学得好不好是夏唯说了算的，而夏唯，最希望的就是让苏纯回归无业游民的状态。 所以，当沈冰用她那充满了普通话味道的英语读完了一篇课文的时候，明明自己信心十足，却得到了夏唯这样的评价：“我这就去让苏纯收拾东西回家。” 夏唯优雅地站起身，刚要离开，腰腹部位就缠上了一个巨大的温暖的累赘，她力图掰开绕在她腰间的一对胳膊，但是死活也掰不开，这货竟然是用了大力气的。 “沈冰，放开！” “不放！别的都可以商量，但是苏纯不可以走！” 夏唯摇了摇身子，也甩不掉。反而有股力道，像是要把她往床上拖拽似的，要不是她站得稳当，恐怕会直接被沈冰的体重拉得仰倒在床上了。她都不知道该气还是改笑了，“你放不放！” “你什么时候答应不辞掉苏纯，我什么时候放！” 夏唯无奈：“我就算是答应了你，也可能不作数，回去了照样辞掉她。” 沈冰又沉默着抱了一会儿，手臂的力量渐渐褪去，夏唯感受到了她的放弃，小心翼翼地将依然环在她要上的两手轻轻挪开，转身来望着她。看到沈冰的样子的时候，夏唯心里猛地揪了一下。 沈冰朝她抿着嘴，做着微笑的表情。因为这笑容是挤出来的，所以就算挤出了酒窝，也依然难看。她下了床，两手在身前搓着，说：“那你，随便安排吧。你非要违约，我没钱没势，也管不了你。” 夏唯突然觉得挪不动步子了。 “你……就这么离不开苏纯么？” 沈冰点点头，双眼直勾勾地望着夏唯，挑衅一样。二人合约签订还不到一个月，沈冰就敢这样冲撞自己的顶头上司了。 夏唯心中异常气闷，想要通过几次深呼吸来减减压，却不想根本不奏效。她瞪了沈冰半晌，面前人倔强的眼和气鼓鼓的脸都让她无法镇静。这样对峙着也不是个办法，夏唯还是走了。她温柔着来却冷酷着去，沈冰卧室的房门被她砸出了巨响，天花板恐怕都要抖三抖。 沈冰在房间里默了一会儿，对夏唯突生的怒气十分不解。她打开房门，结果苏纯、姜丽花，甚至还有张佳一，三个人差点儿以叠罗汉的方式扑倒进来。 “……你们想进来就进来呗。”沈冰被夏唯闹得心情也笼罩了一层阴霾，看着这三个人就觉得闹心。尤其是，居然连抑郁症患者都开始看她的笑话了。说起来，张佳一对她的态度一直很抗拒，今天居然破例来看笑话，沈冰真不知道这是该哭该笑。 张佳一向后躲了躲，首先开口，“我是来找苏纯的。”确实，苏纯在这短短的时日里神奇地捕获了张佳一吝啬的好感。她这个理由说得过去。 沈冰问姜丽花：“你呢？” 不会说谎的姜丽花说：“我……是来听墙根的……” 论如何令心情飞速转好！沈冰看见了笨拙的姜丽花，就像找到了给自己垫底的人似的，终于有心情乐一乐了。只有苏纯皱着眉问：“你怎么惹着夏唯了？” 苏纯见夏唯次数有限，可是每一次，都感受到夏唯对沈冰的过分忍让。她既然下了“夏唯暗恋沈冰”的结论，那么这忍让也必然是出于暗恋。在这种条件下，沈冰都能让夏唯怒气冲冲地离开，她也真是能耐。 于是，沈冰就将自己与夏唯的对话完完整整地告诉了苏纯。 “……你说得没有经过你自己的加工？” 沈冰三根手指立起呈发誓状，“绝对没有！” 苏纯叹了口气，她想，夏唯生气的原因再明显不过了。沈冰那么依赖自己，她肯定是吃醋了。可是姜丽花和张佳一在场，她也不好明说，便只对沈冰讲：“你一定要听我的，以后别主动接近夏唯了。” 张佳一攥着双手点点头，“她心肠最狠了，中唐的老人没人会相信她做出的好人脸。”说完就扭头回自己宿舍去了。 沈冰也觉得自己一直以来都太没骨气了，借着这个机会，她也想让夏唯知道一下：虽然你是我的上司，但是我可是你的摇钱树！虽然现在还做不到摇钱，但也是一颗摇钱树的树苗！ 于是，这一次不欢而散之后，沈冰就将手机托与苏纯保管，再给夏唯打电话就剁手，而夏唯也是一样，不联系她，更没有来看过她。每天宿舍——训练楼两点一线的生活枯燥无比，好在英语课，终究算是可以荒废了。 无聊了些时日，盛夏都只剩了个尾巴。某日，姜丽花兴冲冲地回到宿舍，告诉沈冰和苏纯，她的封面写真被一个外国服装设计师看中，邀请她去产品模特。 沈冰打量着她近日被中唐的形体课训练得语法出挑的身材，问她：“哪个封面啊？” “就是最开始拍的。冰姐，我当时就拿样片给你看了的！”姜丽花捂着她再怎么做护肤还是有一块淡淡高原红的脸蛋说，“设计师说，喜欢我天然的感觉！” 应该是天然呆的感觉…… 苏纯便倡议，第二天她来下厨，叫上张佳一，一起庆祝一下。练习生宿舍楼六层的冷宫艺人们，终于有人要有工作了！ 沈冰有些犹豫：“叫张佳一……别人有工作了不会刺激到她么？” 苏纯以做情感树洞多年的经验打包票：“最近我一直在开导她，相信我，她的心态已经好一些了。” 张佳一近来确实开朗了一些，对待剧本也更加上心了。她终于肯打扮起来出门试镜，回来之后也会熬夜研究剧本。她对待苏纯和姜丽花都显然少了许多芥蒂，唯有对沈冰，似乎有个迈不过去的坎儿。 然而当天晚上，张佳一又兴冲冲地跑进了沈冰的宿舍。一边跑一边喊：“我有工作了！苏纯，丽花，我接到角色了！” 沈冰心里不平衡了：“你怎么就不喊我呢？” 然而尽管嘴上抱怨着，她心里却是真心为这两个妹子开心的。张佳一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应该说，她甚至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一笑露出八颗牙了。尽管她依然那样消瘦，但是笑起来总是比板着脸要漂亮多了。 练习生六层的冷宫艺人们，竟然就这样好事成双了。 第二天，沈冰带领着苏纯、姜丽花和张佳一，四人一起从菜市场买回了各种肉菜，一人提着一个劣质塑料袋，大摇大摆地回到了中唐的公司大院。路过停车场的时候，马仁和刚刚停完了车，向她们打招呼。 原本打算的苏纯下厨，变成了吃火锅，沈冰便把他也叫来了，怎么说也算是自己的工作人员嘛。正好让马仁和负责带个电火锅过来。 “哟，来得挺准时啊，刚好一分钱都不用你花是不是？”沈冰揶揄着他。 马仁和仿佛没听见，拉着她直奔停车场，向她展示自己的伟大作品，“瞧瞧，这车喷得怎么样。” 这辆车与第一次见面时相比简直完全大变样。马仁和不仅将它里里外外擦得干干净净，而且装点了一些车内装饰，还放了熏香。最招眼的，莫过于写在右侧车身上的正红色花体大字“冰”。 沈冰：“好好好，要的就是这个拉风的感觉！” 小马哥激动得握住了她的手：“沈冰，果然只有咱俩的时尚感是最强的。我喷车的时候，车行小伙子都直乐我，我可憋屈了。” 苏纯、姜丽花、张佳一：“……” 沈冰的审美还是很不错的，实际上，她并不觉得有多好看，反倒觉得排版配色都有点low。但是一来，她确实觉得自己这个名字酷炫狂霸拽，二来，车子毕竟只是个交通工具，长什么样子都不重要，看见小马哥对这份工作那么投入，她就足够开心了。 宿舍的客厅从来没有一下子容纳五个人过，这样的热闹，突然让空间显得狭小了许多。但是吃火锅嘛，越是狭小的空间才越有气氛。 张佳一说，她得到的角色是一个古代言情偶像剧的女三号，剧情狗血淋头。她的角色是个被毁容的哑女，自始至终没有一句台词，也永远只露出一双眼睛，不会摘下面纱。她对女主角赤胆忠心，做坏事由她代劳，受苦受难也代劳，然而，就如同大多数狗血剧一样，她也喜欢上了男主角，最后成功成为炮灰，为女主角身死。 沈冰眼睛一亮，祝贺道：“行啊佳一，这个角色很讨巧的，演好了能比女一号还赚人气。” 张佳一不知道是被热气熏得还是太激动，脸都发红了，“那也得是演好了才行。感觉……很难。” “不怕，有冰姐呢！”姜丽花戳戳沈冰，“冰姐演技好，让她提点提点你！” 本以为姜丽花这句无心之言会戳到张佳一的敏感点，但是没想到，张佳一真的想苏纯说的那样，豁达多了，也只是安静了一会儿，就继续吃了起来，甚至还对沈冰笑了笑。 “沈冰，你什么时候才能有工作啊？”马仁和问，“我可是你的司机，车的方方面面都打理好了，就等着你招呼呢。你可别让我白拿工资啊。” “不会的。”苏纯认真地说，“沈冰会火的。最多是时间问题。” 沈冰没有说话，只是吊儿郎当地嘿嘿笑了笑。 第53章 蛰伏 正愉快地吃着，张佳一的筷子掉了。这时，大家才发现她面色苍白，嘴唇微微发抖，额头上似乎也在冒汗。张佳一挤出一句：“该吃药了。”连忙跑回自己屋里去了。 等了约莫有七八分钟，张佳一还不回来。沈冰也听不见对门有什么动静，有些着急，“她这个抑郁症，不按时吃药就会发病的么？”按照尝试，她记得抑郁症不是这样的。 姜丽花说：“可能是刚才的话题还是刺激到了吧。”她压下声音对她们说：“张佳一压力很大，之前夏总来找过她，劝她自动解约。说是因为，她如果演戏没有起色，病症也继续发展，对她自己和对公司都不好。” 沈冰一愣，她觉得夏唯不像是会说这种话的人，“夏总不是不带艺人的么？张佳一怎么样和她也没有关系，她为什么要来劝呢？” 姜丽花和苏纯也都想不出个所以然，马仁和那个吃货自然连想都没想。但是张佳一对于夏唯的恐惧倒是得到了来源，沈冰想，她那天居然跟着苏纯姜丽花一起趴墙根，原来是找战友来了。估计张佳一期待着她悲伤一通，但是沈冰的淡定让她失望了。 几个人正若有所思，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嗒嗒声由远及近，停在沈冰她们的宿舍门外，那人并没有进来，而是进了张佳一的宿舍。姜丽花低声告诉他们：“是经纪人！” 不一会儿，高跟鞋的声音再次响起。张佳一的经纪人从她的宿舍里走出来，却没有直接离开，犹豫了一下，敲响了沈冰她们宿舍的门。 沈冰见到那个人的时候，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同桌几人都站了起来迎客，她落在后面最后一个站起来。那是崔芒。 “你们好，我都不知道，这个宿舍里来了新人啊。”崔芒说话的语气一点都没变，有种介于大姐姐和老嬷嬷之间的感觉。 姜丽花应该为崔芒介绍一下的，但是鉴于沈冰尴尬的身份，她也不敢说话，只能偷眼瞧着她。 一阵令崔芒感到莫名其妙的冷场。 最后，还是沈冰打破了僵局，她咳了咳，抬起头，对崔芒笑道：“崔姐，是我，沈冰。”她趁着崔芒震惊的功夫，介绍了苏纯和马仁和，“崔姐，我们今天是为姜丽花和张佳一庆祝，你要不要加入进来一起吃个饭？” 崔芒摆摆手，“你们吃吧，我还有事情。”她显得很局促，也很紧张，离开的时候差点同手同脚。 “崔姐她怎么……”姜丽花表示不解，她见崔芒的次数有限，崔芒给她的感觉一直是个礼数周全的老油条，从没见过她像今天这么惊慌失措的。 沈冰长叹一声，“她是我的前任。” 其他三人：“！！！” “经纪人。” 其他三人：“……” 沈冰还是追了出去。她在六层楼的楼梯口追到了正在快步离开的崔芒。她喊了一声，崔芒猛地停下脚步，拉了拉衣服，转过身来朝着她笑。 “崔姐，没想到你还在中唐呢。” 崔芒说：“组合没解散的时候我就只带她们三个，解散了，我还是只带她们三个。沈冰，你怎么回来了呢？”她的话里似乎带着发自真心的担忧。 “我嘛……现在只能算是无业游民，因为跟姜丽花是朋友，所以她接济接济我。您不用担心，我没打算趟什么浑水，更没想跟老朋友们联系。”沈冰向她打着包票。 崔芒显得有些局促，“你说什么呢？既然来了，怎么能不找找菲菲、可人她们？” 沈冰看了她半晌，突然一拍大腿说：“对啊！崔姐，快点把她们的联系方式给我！” “……她们的电话现在都让助理收着，你现在住在这里，想找她们还不容易嘛，跟对门张佳一说说就行。” 沈冰看着崔芒一阵白一阵红的脸色，心里冷笑。咱们都是老朋友，话里话外都是打听可就没意思了。遇上我这种迎头而上的，你还不是自讨苦吃？ 沈冰理解地苦笑，“还是不了。她们都忙，我也只是在这里借住，没准儿过段时间就又搬出去了。”她认真想了想，“我现在落魄成这个样子，真找她们，她们会不会以为我是来借钱的？” 崔芒好容易躲过了一个话题，说她：“瞧你说的。”对于沈冰的自述，她似乎还不太相信，“夏总呢？她见过你么？” 沈冰狡黠一笑，“我就是拿准了她不可能再到这个地方来，所以才住进来的。见夏唯还不如见见菲菲可人呢。” 崔芒看着她，忍不住笑了，“你呀，怎么还是这样，一点儿都没变。” 崔芒终于放松下来了。两个人叙叙旧，随便聊着。崔芒的儿子也大了，刚上高中，学习成绩很好。她的身体没有原来那么经得住毁，这几年明显地体力下降。好在，她手上也就只有这三个艺人，而其中，唐菲菲懂事，又一门心思与廖远一起搞音乐；孙可人背后有大靠山并不需要她奔走太多；张佳一个人原因，一直没有工作。总的来说，崔芒的日子过得还算舒坦。 “沈冰，我现在还是觉得，你就不应该做偶像，好好上学多好。” 沈冰摊手：“可是我不做偶像了之后还是不愿意学习，天分不够。” “唉，当年你做我经纪人的时候要是这么温柔，该多好啊。” 崔芒猛打了一下她的屁股。 从练习生宿舍楼离开之后，崔芒没有将见到沈冰的消息告诉唐菲菲和孙可人。她直接去了经纪公司人事科。 作为中唐的老资历金牌经纪人，崔芒拥有查询所有旗下艺人及其经纪人归属的资格。当她在系统中查询“沈冰”和“沈冰清”全都查无此人时，还有些疑虑。接着，她细致得查看了所有经纪人及其手下艺人，最终，揉着发酸的眼睛，相信了：沈冰确实没有签约，她说的话，八成是真的。 崔芒到孙可人家里的时候，见到她正在拍小视频。孙可人化了个心机裸妆，将头发全别了上去，就像是平时在家的居家状态。她为手机找到角度，小心翼翼地固定住，在镜头前招手。 孙可人成功地把自己打造成了一个亲民偶像，像个普通网红一样，每周发点娱乐性的短小视频。她拍完之后，发现了站在屋门口的崔芒。 “崔姐，上条微博转发数太少了吧。” 崔芒将文件放在桌上，“少吗？” 孙可人皱了眉，“比我预想的少了五万，你怎么买的水军啊？” 崔芒没有答话。她将未来一个月的工作安排放在孙可人面前，“我刚去见了张佳一，结果看见——” “这都是些什么工作啊？！”孙可人打断了崔芒的话，一把将工作计划表摔在桌上，“你帮我联系一下，我要上有深度一些的剧。” 崔芒苦笑，“我的小祖宗，你档期够满了。” 孙可人翻了个白眼，“这都是些什么通告？粉丝见面会，还有这是什么电饭锅的代言啊你不觉得很蠢吗？这个剧是什么？又是傻白甜。这些通通都是公司获利，对我的人气有什么大帮助吗？能推就推。” “你已经是一姐了。现在的好剧本也不是那么多的。”崔忙提醒她。 但是在这个圈子里，必须是可抱有危机意识。孙可人这么多年混到这个位置，自忖如果真的只靠唐向洲，她早就被黑得体无完肤了，哪会有现在的群众基础？她不是短视的小新人了，就比如张佳一参演的那部古装剧的女主角，十八线的小嫩模靠着潜规则带资进组，演个偶像剧女主就开始膨胀，这样的人，终归走不远。 孙可人揉揉额角，“唉，好剧本不是没有，崔姐，是你没用心找。不行我就换经纪人好了。对了，你刚才说，看见什么？” 崔芒扯了扯嘴角，“没什么。看见她又犯病了。” 孙可人看起来是难过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而已。 …… 日子一天天过去，住在练习生宿舍楼六层的姑娘们终于全都迎来了忙碌的生活。沈冰的培训也进行得差不多了，尤其是表演理论课这种不需要长时间练习的，基本只剩下抱着厚厚的笔记复习了。日常培训便只剩下形体，和不那么重要的声乐课，每天有大把大把的赋闲时间来思考人生。 沈冰闲了，苏纯自然也就闲了。这一天，沈冰赖床，好容易踱步到客厅，发现苏纯正在飞速打字，远远看着电脑屏幕，又不像是微博的样子。 “哟，又写起小说了？你不是被夏旸天把账号封了么？” 苏纯太投入了，被沈冰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一哆嗦，猛地将笔记本电脑合了起来，“我不会开个新号么？” 沈冰吃了个枣，用她那神乎其神的口技突出了枣核，坏笑道：“写什么呢？肯定不止酒后乱□□？” 苏纯抱着笔记本电脑不理她，干脆躲回房间去了。 “我的经纪人，你倒是帮我跑跑剧组啊？” 苏纯的房间里传来闷闷的一声：“夏唯说没到时候，不让我去。”听起来还挺委屈的。 沈冰对天长叹，她是来做艺人的么？再这么等下去，她都要发霉了，夏唯也不知道来安慰安慰她。现在，她常常陪张佳一对戏，眼看着张佳一的演技似乎是有了点救，终于进了组，可是她想当的又不是陪练，是演员啊！ 我，还是得找夏唯谈谈。 这天夜里，她久不能寐。马仁和的问题在她心里还是留了影子：我什么时候才能有工作呢？都说什么，不想当影后影帝的演员不是好演员。她还真没那么高的要求，只要有戏演就行了。 想着想着，手机闹钟突然响了起来。在这个时间点，不是手机坏了就是她定的特殊提醒。沈冰一看手机，心里泛起层层的情绪—— 明天是夏唯的生日啊！ 第54章 是谁在波动 夏唯退居幕后之后，就不再在公共平台上发生日相关的东西。记得她生日的人，除了一些死忠粉以外，这世上加起来也没有几个。除了沈冰，也就只剩下夏晓慧、朱谦和夏旸天，最多再加上一个远在大洋彼岸的妹妹唐向晚。夏唯向来是不在家里过生日的，今年也是和往年一样，与朱谦和夏旸天一起，聚集在一个热闹的酒吧里。 明灭斑斓的灯光与夏旸天的日常妆容非常配，她今天穿得没那么性感，真正有了些浮世中的隐者的感觉。夏旸天吸引着不少男女的目光，夏唯表示非常不能理解这些人的审美。 夏唯喝了口昂贵的鸡尾酒，问她：“真少见啊，今天你没有带女伴。” 夏旸天有些不耐烦，“腻了。”她投过清透的酒水看着对面的夏唯和朱谦，调笑道，“这么多年了，朱谦你也三十三岁了。不结婚，等什么呢？” 朱谦没有看夏唯，语调如往常般波澜不惊：“我和夏唯一样，都不是能将就的人。” “那借着小唯生日，给你俩一起祝福得了。”夏旸天举着酒杯向朱谦说：“祝你一辈子都不将就。”又转向夏唯，“你呢，这几年也坑坏我了。干什么不好非要装同性恋，弄得我都不敢回家了。每次我爸总要训我，说是我把你带坏的，我特么还没法辩解。” 夏唯笑了笑，幸灾乐祸的笑。 夏旸天说：“祝你明年今天，不用再装着喜欢女人了。” “这个祝福好。”夏唯举起高脚杯，也对朱谦说，“祝我们成功。” 清脆的碰杯声淹没在喧闹的舞曲之中。 虽然小型的聚会只有三人，但是他们聊着聊着总要聊到公事上去，而说到公事，就不得不提到夏唯破格签约的沈冰。夏旸天与朱谦一样，都不明白夏唯要将沈冰这个人推到什么位置。 夏唯问朱谦：“你记不记得，当年你跟我说过，沈冰如果火起来就一定会火得脱离控制？” “你们对她评价那么高啊？”不明真相的喝酒夏旸天看着面前的两人。 “我就是想让她脱离中唐的控制。”夏唯挑了挑眉，“我要自己控制她。” 当然，夏旸天一点也不关心她要如何控制沈冰，但是她墨迹酝酿了好一会儿，最终也没能问出有关苏纯的任何一个问题。 “唐向洲那边，你有什么线索？”夏唯问道。 夏旸天打了个响指，“为了帮你我可是费了不少力气，你先说说，怎么报答我？” 夏唯与朱谦对视一笑，说：“我帮你看着苏纯。” “成交。” 唐向洲身后的□□，他在中唐执掌风云这么多年，牵连到的利益链庞大到无法想象，这其中，不仅仅有正当利益链，也有灰色地带。夏旸天对这些黑色交易仅仅只说了几条，夏唯和朱谦就已经开始隐隐出汗——唐向洲的胆子太大了。正因为牵连广，所以夏旸天动用夏家的人脉很容易查到其蛛丝马迹，但是…… 夏旸天撵灭了烟头，“他干的那些事，足以把一票人送进监狱。但是你如果真的继续查下去，我怕你有危险。” 散场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朱谦开车将夏唯送到住宅楼下，车停后，夏唯没有急着下车。 “明天开始，我哥那边的信息彻底放下吧。他做的勾当，父亲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他在董事会的势利太大了，贸然拔了他，中唐也有危险。” 朱谦柔声应：“好的。” 她在晦暗的光线下看着朱谦温润的侧脸，“你呀，有时候也得将就将就。” 朱谦笑着问：“就像你那年接受我的表白的时候一样吗？”他成功地让夏唯无话可说了，“夏唯，不用担心我。” 告别后，夏唯没有坐电梯，而是在楼梯上慢慢爬着。一边爬，一些往事就一边在脑海里过着回马灯。 那是毕业之后第二年，她宣布渐退幕后之后的一年。也是在生日的夜晚，朱谦对她表白了。其实朱谦用不着表白，她知道他的心思，甚至全中唐的人也都清楚明了。那时候她想，和朱谦在一起，也算是合了家里人的意，而她，心里并没有更加重要的人。 交往了一个月，他们最亲密的举动仍然只是拥抱，任谁看来都是太过拘谨病态的恋人。之后有一天晚上，夏唯喝了点酒给自己壮胆，然后与朱谦接了吻。当两个人的唇碰在一起的时候，很奇怪，夏唯觉得这不对。她总觉得真正的接吻不应该是这样的，觉得自己似乎经历过更加真实的亲吻。 紧接着，她想起来了。当她想起来的时候，就满脑子都是沈冰。被那个坏笑着的女孩突袭的时候，她的心跳得很快，那时候她的大脑转得很慢，自问自答着一些过分愚蠢的问题。明明事后觉得大错特错，然而当时却觉得根本离不开。 这些回忆让她猛地将朱谦推开，又过了一周，她提出了分手。那个时期，她的脑子里充满了矛盾，接受自己难忘一个女性的吻这件事不太容易，而接受自己确实喜欢女人则更不易。在这方面，她不愿意请夏旸天帮助她鉴定，但好在，她终于是接受了。 再之后，她让夏旸天帮忙，散布“夏唯喜欢女人”的消息，也想试试与女人交往。只是，她似乎并不能喜欢上那些朝她涌过来的名流。 爬着爬着，回忆中断，夏唯发现已经不知不觉地快要到家了。突然，她听见楼道里穿出轻微的带着大堂混响效果的一声：“女神？” 夏唯吓了一跳，要不是扶住了扶手，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紧接着，她看清楚了，上面的台阶上坐着个人。那人看见她，站了起来，踢着长长的双腿活动了两下，因为居高临下而更显得美得逆天。 沈冰打了个哈欠，将手里提着的一个大盒子举了起来，“我买了个蛋糕送给你，生日快乐！” 夏唯方才刚想到沈冰对她偷袭的事，一转眼就看见长大版的她正在对着自己傻笑，这冲击力可不是一般的大。她只觉得脸上热得很，就像今晚的酒此时才上头，可她的酒量明明很不错，在外喝酒又是相当节制的。 “你等了多久？” 沈冰听见她这样问，就突然想起来，小马哥曾对她炫耀过自己撩老婆的技能。老婆每次问他等了多久，他就算是等了两个小时，也会说：“刚到，才等五分钟。” 沈冰嘿嘿一笑，她等了三个小时，按照比例再四舍五入，说：“刚到，才等了十分钟。” 夏唯显然不信，“你这么晚提着个蛋糕过来么？” “我想着，你肯定要参加生日聚会，干脆晚一些来。”沈冰的谎话编起来实在是一套一套的，和沈妈妈比起来，骗夏唯根本没有难度。 果然，夏唯松了口气，信了。她掂了掂蛋糕的盒子，沉甸甸的。这种幼稚又不健康的食品，她都忘了上一次吃是什么时候，将奶油往人脸上抹的行为更是既浪费又没有意义。可是她现在对蛋糕的样子非常好奇。 调皮的声控灯突然灭了，夏唯感觉到沈冰突然凑了过来，温热的呼吸扫在她□□的脖颈上，让她心跳漏了一拍。带着些闷热的夏夜，沈冰的突然靠近像是在夏唯身体周围烧了个火炉，她连忙向旁边躲开。 “你干什么？”灯又亮了起来。 沈冰“啧”了一声，“你喝酒了呀？” 夏唯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不爽，反问：“怎么，生日聚会喝一点低度洋酒，你也能闻出来？” “我现在对酒一律谢绝，所以对酒精的味道很敏感。”她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自顾自哈哈笑起来，“因为我特别容易喝醉，而且酒品太差，一喝醉就喜欢亲别人。嗯？你这样看着我干嘛？” 夏唯的表情太呆滞，看得沈冰身上发毛，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 “看来你喝醉之后亲过别人？” 沈冰笑了，“是大学毕业的时候，差点亲了苏纯。幸亏没让夏旸天看见。” 原来是这样。竟然是她的一个毛病。 夏唯心里突然有些酸，因为一个吻，而纠结了这么多年，结果……竟然这么可笑。她勉强笑了笑，将蛋糕盒还给沈冰，趁她不备在她额头上拍了一下，“谢谢你，进屋吧。” “靠，我送你蛋糕你还这么敲我！” 夏唯的家就像沈冰上次来的时候一模一样，连沙发上的靠枕位置都没有变化。这里整洁地过分，给人一种过分空旷的感觉，甚至令人怀疑这里是不是真的有人居住。 “说真的，你家里真无趣。”沈冰吐完槽，啪啪地踏着拖鞋在光滑的木地板上小跑，将蛋糕安放在小饭厅的圆桌上。她将夏唯按在圆桌旁，试了试小饭厅的几种灯光。无奈，哪一种都不怎么有情调。 “你不会是想搞个烛光夜宵吧？”夏唯托着腮看她一顿忙乎，哭笑不得。 沈冰没听见似的，选出了一个稍微过关的浅紫色灯光，她坐在夏唯面前，面容肃穆，对夏唯说：“请打开这封信。” 蛋糕盒子被粉色的丝带花式捆绑，在顶部结成一个漂亮的蝴蝶结，而一封粉红色的信封就别在蝴蝶结的下面，信封上写着“tomy女神”。 夏唯有点心慌。这封信不论是从封装还是信封上的字来看，都让她想起在学校生活时期纯粹懵懂的情书。当年的夏唯作为校内风云人物，情书拿得手软。她心高气傲，每次收到情书都是淡定中带着点不屑。他会面无表情心无波动甚至有点儿想笑地飞速扫一眼内容，然后有礼貌地将男生约到教室外面，告诉他：“我不喜欢你。这封信要不要我换给你？如果你不要了的话，我就自行处理掉了。” 然而现在，她失去了这份孤高。 “你别愣着呀，你这样我怪紧张的。”沈冰顺着自己的胸脯。 一般情况下，明确地说自己紧张的人实际都不是真的紧张，现在，夏唯觉得，自己比她还紧张。 她目光闪躲地教训道：“你这中英混杂得。女神的英文是goddess。” 沈冰点着头应着，什么高迪思，她毛都没记住。 然而，一展开信纸…… “亲爱的夏总，你好！在你生日之际，我写信给你，想向你承认以下错误，希望你能原谅我。” 夏唯心中黑线不止。没错，她生日这天，在浪漫的灯光下，暧昧的气氛中，收到了沈冰情真意切的……检讨书…… 第55章 生日礼物 信中，沈冰对之前向夏唯出言不逊做出了深刻的检讨。即便两人意思相悖，她也不应该恶意揣测夏唯的目的，还出言激怒她。这段检讨篇幅不长，大概也就二百字，之后却是…… “呀，这么快就没得写了，此刻我的内心非常慌张。女神要求检讨书要一千字以上，上回开恩五百字也算我通过了，这回加一些废话凑够五百字好了。毕竟，我近来一直勤奋刻苦，实在是表现太好了。 “女神，我回想了一下，那时我们之所以变得那么好，都是因为一封检讨。现在我又写了一封，在你生日这天交给你，代表着我们的重新开始。我好不容易找回来，好不容易找回你，从此，你和我就像是个新生的组合，再也不能解散。这封检讨还是没能凑够五百字，你看，能不能通过？ “20xx年8月27日，于练习生宿舍的床上，沈冰亲笔。” 两个人静静的。沈冰心里在打鼓，夏唯将信放在桌上，双手在桌子下面攥在一起。半晌，她低下头，忍不住笑出来。 “你终于开心了。”沈冰说，“我看你今天晚上总谈公事，哪还像过生日？” 夏唯听出了些什么，“你怎么知道，我总谈公事？” 沈冰一转眼睛，“你猜。” 话说到这儿，就根本不用猜了。沈冰跟踪了她，至少她进入酒吧，面色凝重地与另两人谈着公司的事情的时候，沈冰都躲在某个角落默默地看着。夏唯意识到了这个事实，脸倏地红了，“你听见什么了？” 沈冰双手投降，“酒吧太吵了，我什么都没听见。只看出你一直不高兴。” 夏唯放松下来，接着，才想起来，“所以，你其实等了好几个小时。” 沈冰点点头，邀功似的。 夏唯拿起检讨书端详着，说：“能不能通过，还需要确认一件事。你同意换经纪人了么？” 沈冰仍然摇头，“虽然惹你生气是我的错，但是你仍然只有给我提建议的权利。” 夏唯刚刚暖起来的心又凉回去了半截，“苏纯那么好？” “她作为经纪人肯定不如其他有经验的人优秀。但是，她是我最信任的人了。”沈冰顿了顿，“除了你。” 我还能和你最好的朋友相比？夏唯轻笑，显然并不信。 “女神，与其说我是你的艺人，不如说我们互为合作伙伴。如果我有其他选择，我是不会来找你的，但是没办法，这个圈子里我谁都不信，只信你。挺奇怪的是不是？那么多年没见了，我也不知道你变没变。”她回想起前些日子见到崔芒，自己满口谎话，可是对夏唯，她却只想离得更近一些。 “万一你变得跟那些人一样了，只是想利用我呢？这就是我必须留住苏纯的原因。如果哪一天我又玩儿完了，身边至少还有苏纯，有小马哥，有姜丽花。这些人，从现实角度看，确实比你更可信。”沈冰见夏唯想要说话，连忙止住了她，“我说了，这是从现实角度看。从我心里看，还是你最可信。” 你看，我对你，是十足的坦诚。哪怕你听了之后心会痛。 夏唯确实在心痛，但是她不能表现出来，因为她现在也是一样，在怀疑沈冰这番话的真实性到底有几分。沈冰现在入戏太快，经过了进一步的培训，配上那情真意切却毫无肉麻感的台词，一般人一定会被她骗得五迷三道。夏唯时刻提醒着自己：你是学导演的，导演要是被演员唬住了，面子往哪儿搁？ 于是，夏唯还是白了她一眼，“行了，你说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苏纯？我以后不会再管她了。” 沈冰眨了眨眼，“那我还有两个请求。” 夏唯指着她，“我就知道你今天是有求于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沈冰说，“第一，作为合作伙伴，你别动不动就不理我了。如果我今天不来找你，你是不是还对我放置y呢！别老让我主动找你，行不行？” 夏唯不理沈冰也不是因为置气，而是前段时间太忙，明里忙着说服股东会开启一个新的电影企划，暗里忙着从外围查唐向洲。但是这些事她不可能与沈冰解释。她点点头。 “第二，你让我做的、让我配合的事，都得告诉我原因，就比如为什么非要学英语，为什么不让苏纯开始跑剧组。”沈冰扬了扬下巴，“我知道你平时对手下人瞒着很多想法，但是我可从来没把自己当成是你的手下。你自己说过的，我的优先级比投资商还高。” 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间，伴着暧昧的灯光，夏唯和沈冰做了一场开诚布公的交流。她们的合作过于突然，磨合期太短，类似的可供参考案例在圈内也几乎找不到，只有两人彼此交心，才能摆正甲乙双方的位置。夏唯习惯了摆事实讲利益的交谈方式，而沈冰更擅长以朋友的姿态慢慢渗透，两人彼此不适却又互补，效果竟然非常好。 夏唯看着沈冰神采飞扬的样子，竟然心生战斗的激情。这样的一个沈冰，是她之前没有见过的。她没有在算计，仅仅是在贪婪地为自己的明天争取权利。这样的她，让夏唯隐隐有些害怕，但不是怀有敌意的害怕，而是……像朱谦说的一样，怕她会有一天逃出自己的视野。 压住她，牢牢地控制住她！夏唯脑海里有个声音在极力教唆。 沈冰开心了，像给小孩子过生日一样，将蛋糕解放出来，将蜡烛插成心形。这是个雪白雪白的蛋糕，圆形的，本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蛋糕师傅应沈冰的要求，上面撒了许多杏仁切片，还用两个切成一半的枣子扣在上面，做成了瓢虫的样子。 “这是我送你的蛋糕，总得有点咱们俩的特点不是？” 夏唯不由得伸出手去想要拿上面的一只“瓢虫”，却被沈冰拦住了。她不顾夏唯的反对，将附赠的寿星头环强行戴在夏唯的脑袋上，“还没留影呢。把你手机给我。” 夏唯的手机里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是交给别人来为自己照相，却也是从来没做过的。感觉……太亲密了？拿着手机的手伸了过去，沈冰一下子就将手机抢走了。 屏幕里面的夏唯特别好看，她没有看镜头，而是盯着蛋糕看，烛火将她的面庞映照得特别温暖。沈冰原本想要将她拍得搞笑可爱一些，但是发现，夏唯就算是带着那可笑的寿星头环，也还是很美。 “女神，你现在特别好看。”沈冰按下了拍照键。 夏唯夺回了手机，与沈冰的感觉不一样，她觉得自己被照得特别傻，“太难看了，我这就删掉。” 沈冰吐吐舌头，觉得夏唯肯定只是傲娇。蛋糕切了两小块，沈冰提起：“我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演戏啊？” 夏唯笑了笑，“不瞒你说，我手里有那么几个机会。如果你让我高兴，我可以提前把机会放给你。” 沈冰一拍桌子，“你说吧，我怎么才能让你高兴！上刀山下火海，只要别让我毁容就行！” 怎么可能上刀山下火海呢？沈冰这段时间的培训效果，夏唯都看在眼里，她很满意，也很欣慰。实际上，这个机会她已经在帮她酝酿了。但是此时不攫取点什么似乎丧失良机。 “很简单，”夏唯指了指自己的右脸，“过来，亲我一下。” 沈冰懵比了。夏唯也被自己吓到了，但是既然已经脱了缰，那就得继续往前跑。 “你知道的吧，我喜欢女人？” 沈冰机械地点点头。 “可是我一直没有女朋友。每次看夏旸天带着女伴在我面前秀恩爱，我就很气不过。今天是我的生日，她却还是那样气我，你帮我解解气吧。” 沈冰指出：“她今天明明只有自己一个人，我看见了的！” “……你真的看清楚了？” 夏唯心里很虚，沈冰被这么一问，心里也虚了。 “算了，不亲就不亲。你心里有芥蒂，我能理解。”夏唯垂下如暮春五月般忧伤的眼眸，也开始飚戏。 沈冰听了这话，还怎么可能不亲呢？她将椅子搬到了夏唯的左边，然后看着夏唯的侧脸，心突然开始狂跳。 浅紫色的灯光加上摇曳的烛火，将夏唯的脸映照得红彤彤。夏唯半垂着眼，那传统中式的眼尾仿佛是画中的一抹淡彩，特别清纯，又特别勾人。她的鬓边垂这一缕发，将柔和的下颌遮住了一半，嘴唇与下巴的轮廓则凸显出来，如果用通感的手法来形容视觉感官，可以用一个字：甜。 沈冰恍恍惚惚地望着她的侧脸，觉得仿佛在影视剧里看到过这一幕。这是哪一幕呢？对了，就像是新娘子出嫁，掀开盖头的时候，从新郎的视角看过去的一幕。 整体淡然，装点着娇羞。 沈冰摇了摇头，怎么能把她看成是娇羞的新娘子呢？！你是不是有病？！ 她咳了咳，做了一个预告：“那我，可亲了啊。” “嗯。”夏唯挑了挑嘴角。 就是这一挑，牵动了沈冰不知道哪一根搭错的神经。说好的亲脸，她刚要亲到脸蛋，路线就变了，行为先于意识，竟然直接去找夏唯的唇。当沈冰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亲了上去。她被自己雷了个外焦里嫩，但是却发现，自己并没有亲到夏唯的嘴唇——还是脸蛋，只不过离唇角近一些。 原来，夏唯趁她还没有亲到，率先扭了头，转向了沈冰的方向。好在她救场及时，沈冰错过了她的嘴唇，而亲到了她的右脸。 “虽然左变成右了，但脸还是脸嘛，哈哈。”沈冰干笑着，就差扒开夏唯家的木地板直接钻到楼下去了。 夏唯调笑地看着她问：“你刚才是要干什么？” 沈冰回望着她，感觉自己身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但是这一刻，二皮脸的自我修养让她浑身充满了正义之气——扒什么木地板！一张合格的厚脸皮，是要比大理石地板还要厚的！ 冷静，沈冰，你要冷静！当思路逐渐清晰之时，盲生就发现了华点。 她回敬夏唯：“你刚才又是要干什么？” 夏唯眯着眼，“我看你要亲我的唇，所以及时转了头。” 沈冰正气凛然地说：“不对，明明是我看你转到我这个方向来了，所以我绕到前面去了！” 夏唯心一沉，“你这是胡搅蛮缠。”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恶人先告状？” 夏唯怒瞪着沈冰，沈冰也毫不示弱地瞪着夏唯。虽然沈冰的个头比夏唯稍矮三公分，坐下之后变成矮了五公分，但是脸皮的厚度转化成气势，大大弥补了身高的缺陷！ 两人对峙了一会儿，还是夏唯率先放弃了。毕竟，这是一场不会分出胜负的比试。更合况，她自己本身也心虚——真要躲，还是转向右边更自然，你为什么要要转向左边呢？好在沈冰并没有发现这一点。 总之，虽然过程比较奇怪，但是结果……似乎并没有什么大区别。 经过了这个略有些尴尬的小插曲，夏唯总算答应，尽早帮沈冰介绍机会。当然，夏唯是个正直的人，只负责介绍，能不能把握得住，还得看沈冰自己的能力。 第56章 人间烟火 蛋糕只吃了一小半，还剩下一只“瓢虫”趴在上面。沈冰将蛋糕收进巨大的冰箱中，不禁感叹：里面几乎什么食材都没有，看来夏唯从来不在家里做饭。 确实，这不是个有温馨感的家。沈冰在夏唯为她准备出的客房里，想要搜寻出能够暗示房主兴趣爱好的东西，但是却完全失败了。除了几个被锁上了的抽屉，房间里也只有被书填得满满的书架。 说起来，夏唯倒是对剧本是真爱。这间客房里有两个书架，其中的一个，放满了各种题材的剧本。有看起来就很古旧的，也有全新的经过精装发行的。 沈冰跌落在床上，嗅着自己身上的临时睡衣——这盈鼻的熟悉的清香啊！她心想，夏唯似乎真的只抱着剧本们过日子就够充实了，除了朱谦和夏旸天，似乎也再没有与她走得亲近的人。 她没有除了工作之外的兴趣，也没有朋友，不知道过得开不开心。 这天夜里，与网络信息社会隔绝了的沈冰，并不知道微博上发生的事情。夏唯明明说过要将那张照片删掉，却一转眼将它发了上去，写道：“好蠢啊。祝我生日快乐。” 发出之后，夏唯便想像往常一样睡之大吉。但是躺了一会儿竟然睡不着——粉丝们会不会也觉得照片很蠢呢？ 她又将手机翻了出来。看到粉丝们都认为这张照片萌萌哒，她才放心了些。高冷如她，并不打算回复任何一人，重新准备入睡。 又过了五分钟，还是睡不着——我都快三十岁了，还是个有身份地位的领导，被人认为萌萌哒真的好么？她又打开了手机，这一次，看到了不少网友的质疑。 ——这是在家里，那么问题来了，拍照的人是谁呢？ ——“好蠢啊”说的是蛋糕上的花样很蠢吗？那是什么啊，两只蟑螂的形状…… ——大家没发现后面墙上有另一个人的影子么？看起来是短发，朱总？ 夏唯看到以上第二条内容的时候十分愤怒，但是毕竟，网上什么样素质的人都有，她从来不与他们计较。看到第三条内容的时候，她定睛一看，果然网友火眼金睛。沈冰的头发是扎起来的，马尾辫在影子里被隐藏了起来，看起来就像是短发。 第二天一早，夏唯是被“咣当”一声巨响吵醒的。她一个猛子坐了起来，冲到卧室门口的时候才想起来，今天这套公寓里住的不只有她一个人。她没有洗漱，但是因为睡觉极乖所以头发不算乱，只不过，化多了妆的她，已经不能习惯素面朝天地面对任何人。看着沈冰从厨房门口显露出的背影，她低下头，用头发挡了挡脸。 沈冰正在厨房里捣鼓着夏唯的锅碗瓢盆，那一声巨响就是她将电饼铛放在案子上造成的。夏唯家里的厨具相当齐全，但是全部崭新，有的甚至连商标牌都还没有揭下来。沈冰从橱柜里翻找了一通，好容易找到了电饼铛，却造成了一片狼藉。 “一大早的你在做什么？”夏唯口有些干，声音哑哑的。 沈冰一回头，看见了还穿着睡衣的夏唯，笑得特别灿烂，“做饭呀！你看，我刚买回来的鸡蛋和水果！”她终于将电饼铛捣鼓成功，已经开始加热，骄傲地对夏唯使唤起来，“女神，帮我拿两个鸡蛋过来。” 夏唯一看，餐桌上确实有一袋子鸡蛋，里面大约有十多个，脑袋隐隐地有点疼，“你买这么多干什么？我平时不做饭的。” “早饭总要吃的吧？” 实际上，每天的早饭是等夏唯到了办公室再让助理去买，每一份相当的不便宜。但是她没有说。 鸡蛋袋子的旁边放着沈冰的钱包。她用钱包的习惯与小时候一个样，还是大得过分。夏唯的手伸到了钱包的上面，有个声音告诉她：打开它，里面有秘密。 “女神快点儿！” 夏唯脑海里的声音被沈冰的催促打飞了，她手一抖，放开了钱包，默然去拿了鸡蛋。 “其实，我除了煎鸡蛋，其他什么都不会了。”沈冰接过鸡蛋，熟练地打在电饼铛上。 夏唯坐在厨房外面的饭桌旁，看着沈冰的半个背影，听着电饼铛里面滋滋的油声。沈冰的到来，让一切都变得那么陌生。夏唯知道这才是正常人的活法，但是她死板惯了，不知道这样的麻烦日子对于她来说到底是好是坏。 沈冰将两个鸡蛋端到桌上，突然发现夏唯呆呆地望着自己，以为是身上沾上了生鸡蛋，一看之下却并没有。她想了想，扑哧一声笑了，“是不是觉得我特别贤惠？” 夏唯马上低下了头。 “可惜这就是我贤惠的极限了，平时都是苏纯做饭，我刷碗。但是这个电饼铛……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刷。” 夏唯：“……” 两个人尴尬地发现，她们都不知道电饼铛要怎么刷。与其双双对着电饼铛发呆，不如……先不管它了吧。 这顿早餐的内容非常诡异，是鸡蛋加剩下的蛋糕加一些水果。如果不考虑那个被翻得乱糟糟的厨房，以及被放置了的电饼铛的话，夏唯的心情意外地好。 “一会儿我带你出去见个导演。”夏唯一边欣赏着沈冰嘴边的奶油一边说，然后将一张餐巾纸拍到她的嘴角。 “一、一会儿？这么快？” “还嫌快？” 沈冰当然不嫌快，这是她早就盼望着的。惊讶是因为这个意外之喜来得太猝不及防了，夏唯昨晚刚答应，今早就实现。她不禁觉得，如果自己不讨好她，她可能今早也该给自己这个福利了。这样一想，就觉得昨天的事情特别亏。 况且还献了个吻呢。 沈冰瞄了夏唯一眼，居然就直接瞄到了她的嘴唇，紧接着自己一阵心跳加快。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总是犯类似的心律不齐，这什么毛病？沈冰觉得细思恐极，连忙给自己的思路打了个岔，“我把小马哥叫来，让他送我们去吧。” 夏唯显得不太乐意，“为什么？” “他是我的司机，一直没有给他出车的机会，我挺过意不去的。”沈冰说着，就要给苏纯打电话，结果，联系人姓名被夏唯看见了，一把就将她的手机抢了过来。 沈冰惊：“我又干啥了？！” “……我给你买个手机吧。” 夏唯思路跳得太快，沈冰有点儿跟不上。她只能一头雾水地看着夏唯用自己的手机找到了“马仁和”，亲自拨了过去。 “还有苏纯呢？”沈冰提醒着。 夏唯有些烦，冷冷地说：“有我在还用她做什么。” “冰”的字样在新生的阳光下闪闪发亮，干净得反光的金杯车堵在三环上，车里的人心情倒是不错。 小马哥小声哼着歌，对镜整理自己的仪容。沈冰想象着，等自己出名了，这辆车在街上走的时候岂不是要吸引一众迷妹迷弟在其后追随？ 只有夏唯，看着沈冰莫名其妙就傻笑起来了的样子，就想敲她的额头。 “啪！”的一声，夏唯这样想着，也就这样做了，“一会儿见的是英国导演，你不会说话就少说话，别闹出笑话。” 这位英国导演是大名鼎鼎的埃蒙德·杜克，他被欧美电影圈成为新生代鬼才导演。他年不到四十，在导演这个行当里，属于名副其实的“新生代”，从二十多岁制作微电影到现在，每一作都相当精雕细琢，一共只有六部作品问世。他的作品，基本都是叫好不叫座，尽管获得的奖项一箩筐，但是被列入了不少投资公司的黑名单。至于产生这种结果的原因……是因为他的作品题材不是太意识流就是太敏感，对于这个快餐式消费节奏的时代来说，他也许注定不会成为主流。 沈冰对杜克导演的印象倒不是很深，但是她看得出来，夏唯对他十分钦佩。夏唯与杜克导演结缘于大学毕业之前。有一次杜克导演到中戏访问演讲，夏唯作为优秀学生兼影视明星，得到了与之近距离交谈的机会。后来，他们在一次电影节上相遇，夏唯希望能与杜克导演合作，但是当时被拒绝了。 夏唯被拒绝，放在国内影坛里绝对是个响料，但是放眼世界，还真算不了什么。 车子停在了一家并不太起眼的私人会所外面。沈冰左看右看也没看出这家会所有什么独到之处，但是一进去，就感受到了壕气。里面人不多，但是稍一留心就发现了好几个坐在休息厅沙发上的小鲜肉演员。 那两个演员是最近才被一部国剧捧红的，颜值演技都不错，最招人喜欢的就是亲和没架子，迅速俘获一批迷妹的放心。沈冰正欣赏着两人美好的侧影，他们就发现了夏唯的到来，纷纷站了起来。 “你在这里等着我。”夏唯捏了捏沈冰的手指，然后一个人向他们走过去，一反私下里的表情冷漠，瞬间戴上了一副温柔女强人大姐姐的面具。 沈冰有点恍惚，手指尖上冰凉的触感久久无法离去。完了完了，她想，再不悬崖勒马，她真要喜欢上夏唯了。明明看了那么多年百合小说也没喜欢过女人，这么容易却被这个人撩得单恋了起来，这太不科学。 她对自己是恨铁不成钢，但又不舍得打自己的脸，于是右手一巴掌拍在刚被夏唯捏过的左手上。嗯，心理上有了些许的安慰。 就在她自残的时候，一个黑色卷毛的歪果男人急匆匆地冲进了会所。也许是因为沈冰站在大厅中央，又或许是因为沈冰穿的休闲装运动鞋与这里的其他人太格格不入，总之就是很显眼。那歪果仁径直找上了沈冰。 （英文）“这位女士不好意思，请问卫生间在哪里？” 迎头一棒就是英语打击！但是沈冰听懂了，他要找厕所。她朝着远处一指，（中文）“那儿！” 也不知道中文和英文是如何完成的无障碍交流，反正这男人是懂了，朝他露出了一个相当英俊有男人味的笑容，奔了过去。 好帅！满溢的成熟男人气息！沈冰高兴极了，她发现自己还是可以欣赏男性之美的，并不是没有救。这时，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给那个男人指的好像是女厕所的方向，男厕所的方向与之正相反。 第57章 举荐?混脸熟 “大哥，wait！”沈冰马上追了上去，男人显然内急，也是一溜小跑，仗着欧美男人的身高腿长优势，一眨眼就跑得没影了。 沈冰追到他的时候，长出了一口气，因为那帅哥正朝着自己小跑过来，显然是没有犯下误闯女厕所的流氓行径。帅哥见到迎面追来的沈冰，倒也没生气，挺乐呵地摊了摊手。 “overthere，yes，right！bye！” 夏唯告别了自己公司的两个男艺人，走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沈冰正冲着男厕所的方向招手。 “你干嘛呢？” 沈冰发现，自己在面对外国人的时候终于能说出几句英文了，这说明前段时间的恶补还是有效果的，至少增强了自信。她炫耀起来，“给一个外国人指路。我跟你说，那是个大帅哥，就算是内急的时候也特有气质！” 夏唯不以为意，轻笑了一声，领着她到了会所内部。原来这里并不是仅供娱乐消遣的地方，而是夏唯几年前牵头创办的一家包括服装设计、摄影棚、录音棚等的主题会所，挂在唐娱影视名下，钱却基本全都进了夏唯个人的腰包。有钱人喜欢让自己家五音不全的孩子录一首歌，或者照一套明星风格写真，便会来到此处的录音棚和摄影棚，被会所狠宰一刀，再顺便娱乐消费一番。 沈冰一边为这个创意叫好，一边在暗暗地夸赞夏唯：真是个奸商！ 被唤了一路的“夏总”，沈冰狐假虎威地跟在她身后，脸上特别有光。她被夏唯领导了一个服装间外，只见夏唯叫来了一位男性服装师，然后对另一个工作人员说：“一会儿杜克导演来了，先将他请到这儿来。”说完，就将沈冰推进了服装间。 “麻烦你帮她选一身能日常穿出去的服装，下半身越突出越好。”夏唯这样强调着，对服装师说。 沈冰不明就里了，“咱们不是来见导演的么？” “你就穿这身见啊？” 可爱风格的休闲t恤，纯棉七分裤加运动鞋。这是沈冰平时的日常装扮，穿着相当舒服。她昨天穿着这一身去找夏唯，实际上也有一点装嫩的心机，但是用来见导演，果然就不太合适了。 沈冰有点激动，这是什么？总裁文里的“带你买衣服”经典桥段，居然在自己身上上演了？ 服装师拿来了专业卷尺，“虽然不是定制，也得量一下数据。” 沈冰乖乖地平举起胳膊，因为袖口比较宽大，所以能直接看到腋窝和一段白色的内衣。就在男性服装师的手隔着t恤碰到她的内衣带的时候，夏唯抢过了服装师手里的卷尺。 “我来吧。都需要量哪里？你说我量。” 服装师显然是头一次遇上被领导抢了活计的事情，他在业内也有着不错的口碑，与夏唯之间没那么明显的上下级关系，于是开着玩笑说：“夏总，这位是什么路子啊，你这么护着？” 夏唯没答，只是将沈冰的胳膊拍了拍示意她放下，瞪了她一眼，又问服装师，“快说吧，都量哪里。” 沈冰实在是非常莫名其妙，她觉得自己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怎么就突然挨了瞪呢？不过，夏唯也并不像是真的生气了的样子。 服装师对着沈冰的数据啧啧称道的时候，夏唯便被工作人员叫了出去，临走告诉沈冰：“换好了就出来找我。” 杜克导演这一次是来选演员的。而之所以会到夏唯的会所来选，是因为这次电影最大的投资商就是中唐，自然，这是一次小范围的、秘密的演员试镜会。 如果不是因为上一部电影陪得太惨，也许也轮不到中唐成为这一部新电影的主要投资方。而夏唯，也是与董事会周旋了好久，才终于得到了这笔预算。当然，杜克导演与中唐的合作，还有两个原因。 一是因为中国市场日渐受到欧美圈的重视，而他对这个执掌华语影视的女人心生好奇。二是因为，这部电影，需要亚洲面孔作为主角——这是这部剧以欧美作为主战场的电影的一个特殊设定。 夏唯与杜克导演在休息室坐下，马上就有工作人员端上了铁观音。都说茶这种饮料在国外比在国内还时髦，确实没错，杜克导演作为一个一个正当年的男人，就喜欢铁观音。 杜克导演品了一口茶，欣赏地说：“夏唯，你与几年前见面时又不一样了。” 夏唯笑道：“我可以把这一句理解为是在在夸我吗？” “当然。”杜克眨了眨眼，“你变得更美了。” 夏唯微笑低头，表示感谢。 “你知道，我们通常认为，亚洲国家，尤其是亚洲的发展中国家，对于女性权益的伸张远远落后于西方。但是西方电影界从没有过一个女性执掌这样庞大的影视公司，中国却有你。” “中国有句俗语叫，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夏唯轻笑，“我不过是搭了家族和财团的顺风车而已。至于平权，等什么时候中国出现了希拉里再说吧。”她放下了茶杯，“当然，我知道，这个话题与您选择亚洲面孔作为主角有很大的关系，对么？” 杜克导演正在筹备的这部电影名叫stwings》，中文译名为《末翼》。这部电影的剧本目前还处于初稿修改阶段，内容也是机密，但是作为合作伙伴，夏唯对其主要内容还是有了一些了解。《末翼》延续了杜克以往的敏感题材，是一部表达对人性与平等的思考的未来软科幻电影。 而起用亚洲主演、黑人为主要队友，也正是为了打破欧美观众对于“黑人活不到最后”、“女主必白人”的不平等定式。 夏唯问他：“您目前对演员人选有没有什么预想？” 杜克导演打开了自己的文件夹，里面是电影角色解析，以及一些演员简历，“我在这里记录了几位，你看一看。” 夏唯将简历一张张翻过，在翻到张爱萱的时候停住了，“这一位，早就已经与我们公司解约了，现在在经商，算是息影了。您希望她来演女主角吗？” “不，女主角比较年轻，我认为张爱萱的演技和气质很适合里面的主要反派。” 夏唯爽快地说：“我会尽力找她谈。那么主演呢？” 文件夹里面同样出现了孙可人，夏唯故意翻到了孙可人那一页，停了下来。杜克导演看到了，笑起来，“这位演员，我认为可以演一位配角，但是对于女主角我还没有合适的人选。” 杜克已经给夏唯看过了女主角的形象条件：最好身体矫健，不能太柔弱，因为是东西混血，且会有比较直接的身体展示，所以身材比例要好，面容要立体；她的成长环境不太好，所以不能丰满。 夏唯插着手，“希望今天的内部试镜，您可以找到合心意的演员。我今天是带着一个艺人来这里挑衣服的，之后还有工作，所以，恐怕不能陪您了。” “没关系，没关系。” 夏唯听见了门口的动静，站起身，“我的艺人似乎是来了，我让她进来和您打个招呼。” 杜克导演显然对这位试衣服的艺人并不感兴趣，他拿回了文件夹，低着头一页页翻着。 这时，休息室的门打开了，杜克导演朝门口望去，顿时惊呆了。 门口的女人身材修长，披着长发，朝休息室内的两位大咖微笑，一对甜美的酒窝若隐若现。她穿着一套以纯白为主色的衣服，整体以简约为主调。无袖的上衣将她的手臂完全展示出来，她有些瘦，但是随着手臂的用力，会显现出漂亮的肌肉线条。胸前用流苏装饰，将不太饱满的胸部掩护得很好，中间掐腰，然后用飘逸的衣料展现出完美的臀型和腿型。 夏唯挑了挑嘴角，对服装师非常满意。 沈冰朝夏唯会意地眨眨眼，正打算与导演打招呼的时候，一句问候卡在口中说不出来了。 （中文）“我们，好像见过？” 杜克导演刚回过神来，看到她的脸，也是一阵惊喜，（英文）“是你！”他终于放下文件夹站了起来，对夏唯说，“我们刚刚见过，她为我指了路！”他朝沈冰眨了眨眼——尽管差点酿成大错。 仅仅是换了一身行头，沈冰带给人的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也正是因为刚刚见过，这种反差才更令人震撼。 杜克导演问夏唯：“沈冰是演员吗？出演过哪些作品吗？我似乎并没有看到过她的资料。” “她还没有出演过，不过，她可是我的宝贝。”夏唯用英语，便不用在意被沈冰听懂，这话说得也是非常大方。 杜克导演与沈冰认识得如此轻松实在出乎夏唯的预料。她相信自己的眼光，相信任何一个人，尤其是影视从业者，当看到沈冰的身材时都会将她当成宝贝。因为这样的身体结构，将给某些高难度镜头的拍摄和后期制作带来相当大的便利，甚至是享受。她没想到的是，杜克导演会直接要求，让沈冰参与到今天的试镜中来。 当杜克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沈冰显然是没听懂，她听取了夏唯的建议，一切以点头微笑加“thankyou”为主作答。夏唯拉着她的手向自己的身后拽了拽，“不好意思，杜克先生。她一会儿还有其他安排，很重要。” 杜克导演非常遗憾。 第58章 曝光前奏 “我好像听见，你刚才说我是你的……珍宝？”沈冰掏着耳朵。 夏唯：“……你听错了。”她没有想到，沈冰的英语进步还挺大，看来以后不能肆无忌惮了。 于是，沈冰的一次大好良机就这样被夏唯亲手扼杀在摇篮中了。她也知道，没有公开身份的她不适合出现在广大的中唐艺人眼中，从理性的角度考虑，她现在还是应该乖乖等候机会。 好在杜克导演热情地与她交换了联系方式。这个人帅又意外亲和的大导演，直接俘获了她的喜爱。回到宿舍后就将他最经典的几部电影刷了一遍，然后义无反顾地成为了脑残粉。 夏唯为她设想的发展蓝图渐渐清晰。将国际电影作为起跳板，将把她定位在高端线。这样的好处有什么呢？她将有一个镀金的履历，有一种自带深度的气场。这些特质都与沈冰自身的特点相当不符，但是从某种角度来说，却是最不需要装模作样的。 她不需要在真人秀上炒作，不需要与圈内人有太密切的联系，不需要有微博账号。哪怕有一天，她真实的逗比性格暴露了出去，大家也只会说：原来女神这么可爱。 是的，夏唯盘算着，沈冰应该成为一个无法被代替的，具有神秘感的女神。而知晓了这番心思的沈冰，对自己尚且不是那么有信心。 她不认为夏唯的期望可以顺利打成，毕竟她没有名气没有经验，一个初出茅庐的平凡人，要如何得到大导演的青睐呢？在她看来，就算能在那部电影里某得一个没有姓名的小角色，都是无比荣幸。不论如何，她终于下定了决心，要抓紧时间恶补英语。 没过几天，苏纯欢快地得了令，说她现在可以帮沈冰跑剧组了。于是，沈冰和苏纯开始了每天白天点头哈腰投递简历，晚上回宿舍继续学习的日子。然而情况并不理想，一周下来，她们只得到了一次试镜机会。有机会就是好的，尽管那只是个粗制滥造的网络剧。沈冰做了好大一番准备，可是在前往试镜会的时候才发现，所谓的试镜会，只是个网络宣传噱头，演员阵容早就内定好了。 这是绝望的一个星期，原本信心满满的苏纯被打击得更加不爱说话了。沈冰倒是淡定，这种情况也在她的预料之内。而张佳一似乎也在剧组受了委屈，常常红着眼睛回来。好在她现在似乎是在渐渐打开心扉，将自己关在宿舍里半天之后，还是会出来找沈冰探讨演技方面的问题。唯一过得自在的，也就只有开始走上t台的姜丽花了。 “纯儿不慌，你看你今天又认识了一个土豪。”沈冰总是这样安慰苏纯。 苏纯的人缘意外的好，就像很容易地得到了张佳一的友谊一样，她走到哪里都能够与有身份的人说上话。她身上并没有什么上档次的外部装饰，但可能是一种学霸的淡定和自信吧，苏纯说话做事拥有自己的步调，每天回来，她的包里总会多出几张名片。 沈冰想，苏纯确实是能干大事的人。 这天，沈冰一大早就被夏唯叫去了办公室。夏唯在电话里强调，一定要穿着见杜克导演那天的衣服来。 “这也太显眼了吧。”苏纯看着沈冰换衣服，在一旁嘀咕。 可能是觉得这衣服与沈冰太搭，那天夏唯直接将衣服买了下来。服装师说，这件衣服是打算上时装周的，但是夏唯并不管，说买就买没有一丁点的转圜。 沈冰穿着衣服戴着墨镜，这是她七年来第一次这样光鲜亮丽且光明正大地出入中唐大楼。忙碌的早晨，大楼里来往着各种入流和不入流的艺人。沈冰踏进大厅的一刻，立刻感到自己身上聚集着数道探究和嫉妒的目光。可是她环顾四周的时候，却并没有人在看她。 艺人们都是这样，不动声色地查探别人是他们的基本功。这人是谁？看着面生但是好有明星气场。她的经济人是谁？是中唐的艺人吗？还是什么新晋的上层社会名流？无数个一瞥之间，空气里全都是疑问。 沈冰虽然不想被关注太多，但是她打从心底里享受这种备受瞩目的感觉。她兴高采烈地进了夏唯的办公室，发现朱谦也在，兴奋劲儿顿时褪去了一半。 “过来。”夏唯用手指点点桌子。 沈冰走到她的办公桌跟前，发现她的桌上摆着一部大屏智能手机。 “这就是你的工作电话了，里面存了几个最重要的号码，以后工作相关就都用这个。” “你真给我买了啊……” 夏唯咳了咳，“不是我给你买的，是公费。” 沈冰拿了手机，它沉甸甸的，握起来并没有老人机的手感好，但是机身冰凉，就像夏唯的手似的。 夏唯又将一袋子鸡蛋拎到了桌上，沈冰一敲，那不正是自己那天买的那袋子么？！ 一旁的朱谦似乎并不知道下位还安排了这样的情节，此时看着鸡蛋，脸上的表情非常囧。 夏唯说：“你们宿舍里我记得有个小厨房，每天早上做个煎鸡蛋还是足够的。你既然买了这一袋子，那就你来帮我做掉。每天早上七点半，做一份煎鸡蛋给我送过来。” 朱谦都乐了，“啊？” 夏唯似乎觉得自己很有理，“如果不是她跑腿，我也要让小李跑腿。这样还省了早饭钱。”小李就是她的助理。 朱谦和沈冰都觉得这个理由很牵强，她这么个大金主，还心疼那点早饭钱吗？朱谦是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沈冰倒是有了个猜想。 她诡异地笑道：“难道是，你不会煎鸡蛋？” 夏唯脸上一阵燥热，但是朱谦还在场，她一插胳膊，往后一靠，总裁之气场全面展开，“既然你会，我还需要会吗？” 朱谦憋着笑，虽然他认为夏唯这句话说得有些奇怪，但是对于夏总不会煎鸡蛋这件事，这样摆到台面上来，还是喜感十足的。 当然，夏唯叫沈冰过来，不会仅仅是因为送手机和鸡蛋。她要向沈冰询问一个安排的意见。 “我想让苏纯同时做你和姜丽花两个人的经纪人。你同意吗？” 夏唯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就知道，沈冰不会不同意。她那么在意苏纯，尽管有时任性，但在重要的事情上总是识大体的。现在苏纯为她东奔西跑却毫无收获，她势必会心疼，而姜丽花的事业正在起步，需要人来照应。况且，她们三个人住在一起。 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讲，这个决定都是没有理由反对的。沈冰果然痛快答应了，但是拿着手机拎着鸡蛋从总裁办公室离开的时候，她果然还是有些低落。 她的低落表现在步伐上，便是没有平时那么有跳跃感。夏唯看着面前的文件，却注意听着她的脚步。心里默默得说：沈冰，别丧气，只要再过一关，未来就是你的。 而这一关，已经近在眼前了。 “你要让她见光了吗？”朱谦问。 夏唯满眼精光，“不是我让她见光。总有人会比我心急。” 沈冰穿着漂亮的时装，左手拿着新手机，右手拎着鸡蛋，整个人的风格呈现一种诡异的混搭效果。她心中憋闷的时候就会哼歌，什么歌俗气就哼什么。于是，她哼起了自己的手机铃声。 她就是在这时碰上了孙可人。说起来，角度还真巧，沈冰是刚走出中唐大楼，取道小路往练习生宿舍楼走，而孙可人是刚从停在中唐大楼前的车里走出来，要去开会。她看见了那个极具吸引力的背影，尤其是那一双好腿，顿时就不想进大楼了。 周围的人见了孙可人，不管是不是认识的，都讨好地打招呼，但是孙可人脑中“轰”的一声，她让自己站在原地深呼吸冷静了一会儿，然后，拿出了手机。 “孙小姐，您请进？”楼前保安奉承着。 孙可人对他挤出了一个笑脸，却没有进楼。这一次一定要告诉唐向洲了，她想。但是刚要拨出电话，她又犹豫起来。迟疑了一会儿，她决定全靠自己。她对随行人员扯了个谎，然后跟着那个快要消失的美丽背影走了过去。她眼睁睁地看着她走进了练习生宿舍楼，一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不会的，不会是她！她怎么可能还会回来！ 可是还能是谁呢？ 孙可人呆愣在原地，直到助理小刘找过来，告诉她，会议就快开始了。 “还记得在京西影视城的时候我让你查的那个人么？” 小刘被这么一问，一头雾水，她早就忘了。孙可人晃着她的肩膀说：“那个乞丐！” 小刘这才想起来，然而被她晃得直头晕。 “你去查一下，那个人现在还是不是住在那里，工作变没变。” 小刘点头，“好的，开完会我就——” “小刘！”孙可人露出撒娇一般的甜美笑容，“帮帮我吧，现在就去，我想在散会后就知道结果。” 孙可人再次走出中唐大楼的时候，得到了这样的消息：那个叫沈冰的人搬出去了，也从公司辞职了，可是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从得知这个消息开始，一直到站在人事管理大姐面前，她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孙可人与崔芒得到了相同的结果——公司并没有一个叫做沈冰的艺人。可是她还有其他的线索。 “请问，公司最近有签约什么新人吗？尤其是……腿比较长的。” 人事大姐想了想，“有，只有一个！身材特别好，是照着模特发展的。”她将此人的资料照片搜出，给孙可人看。 电脑屏幕上的不是沈冰，而是姜丽花。 孙可人不死心，“她现在住在哪里？” “练习生宿舍楼。” 全都对应上了。孙可人长出了一口气，但是提着的心却并没有放下来。原来是我看错了么？因为最近神经紧张？如果那个人真的是沈冰，我要做什么？ 前些日子参加的杜克导演新电影的试镜结果出来了，她的结果并不乐观。主要原因是，她的形象不够狠，英语也太差。而现在，脑子里盘旋着这些问题，孙可人的心情更不好了。 第59章 委屈 一大早，苏纯揉着睡眼走出卧室，打算去拍姜丽花的房门，这个时候，厨房里已经响起了沈冰关火的声音。苏纯让自己清醒了一下，走到那个基本仅能容纳两个人的小厨房，看着沈冰有史以来第一次做早饭。 沈冰正在将锅里的两个煎好的鸡蛋放进一个饭盒里，她看起来心情不错，并没有因为苏纯的新工作委派而有什么心理负担。实际上，有心理负担的是苏纯。 苏纯靠着门框小声说：“你就给她送过去了？” 沈冰这才发现门口有人，吓了一跳，“对。” “我今天带姜丽花去见设计师。见了面我问问他有没有什么认识的导演啊编剧之类的。” 沈冰扑哧一声笑了，“时尚圈跟影视圈交叉太小了吧！” 苏纯握了握拳，“会有交叉的。” 沈冰知道她是对自己心有愧疚，这愧疚说有道理是有道理，说没道理也还真是没道理。相比之下，沈冰站后者。她将鸡蛋装好，又拿了面包，挑了挑苏纯的小尖下巴，“跟着丽花就好好帮她，我可是攀上夏唯的人，还用你担心么？” 苏纯想，她在夏唯家过夜之后就变得特别喜欢学英语，现在每天早上都要为人家做早饭。从沈冰红润的面色来看，她挺享受这个过程的。看来，是留不住了。 “沈冰，你以后还是多跟夏唯打交道吧。” “嗯，为了我们的前程！”沈冰意气风发地跑了出去。 据说，夏唯每天到公司甚至比清洁阿姨还早。沈冰将饭盒和面包放在夏唯的桌子上的时候，夏唯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柔声说：“帮我倒杯水来。” 沈冰连大气都不敢出，就好像自己的脚步声都能打扰到夏唯的工作。她只有一个饭盒，所以两个人的鸡蛋放在了同一个饭盒里。她将水倒好，略作思考，便将饭盒里的一个鸡蛋用手拿了出来，用另一只手拖着，三两口便咽了下去。在她做完这一串动作的时候，夏唯依然在忙碌地办公。 沈冰试探着说：“那我不打扰你了，你的份等你有空了自己吃吧？” 夏唯抬头看着她，又看看表，“你今天有培训么？” 沈冰说：“只有台词课，下午三点呢。” “那你别走了，没上课的时候，就待在我这里吧。”夏唯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沓子文件递给她，“这是《末翼》的剧本原稿，只能在这里看，不可以带回去。你把这里面的故事意思还有对话全都弄明白，之后，我们在继续进行。” 沈冰随意翻了翻，密密麻麻的全都是英文，这行间距引得她一阵头疼。夏唯的意图很明显，这是让她一边学英语一边对这个故事尽早熟悉。她抱起剧本原稿，又问：“之后继续进行什么？” 夏唯打着字的手停了，笑着拿起了沈冰的传统铁饭盒，“你不是想让我教你制造经验么？用软科幻作品做教材，最合适不过了。” 这一上午，沈冰抱着剧本原稿，手边守着一本字典，在夏唯的办公室度过。夏唯那里是嗒嗒的打字声音，沈冰这边是翻动书页声和铅笔的沙沙声。她们不怎么对话，但是沈冰有怎么也搞不懂的句子时，夏唯也会耐心为她解答。 沈冰好歹是本科毕业，与一般的演员学力不同，经过前一段时间的学习，英语能力突飞猛进。她发现，这本全英文的剧本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艰深，加上故事引人入胜，她甚至想就这样一口气全都看完。 然而时间并不允许。 第一天结束的时候，她只看完了故事背景。《末翼》的故事，发生在人类危机之后。在若干年后的未来，人类从古至今的作死终于迎来世界末日危机。在那场浩劫中，大部分人类被自然淘汰，存活下来的人，有一半在极端恶劣的条件下发生了突变。末日后，突变人类和原始人类历经千年演化，终于重建了人类社会。而此时，拥有翅膀、体力智力大幅提升的新人类，已经将未进化的旧人类踩在脚下。历史被胜利者书写，几代之后，已经无人记得新人类与旧人类曾经的携手患难。这个社会为旧人类成立学校和特别居住区，并称他们为“古人”。 仅仅是一个故事背景就让沈冰对剧本爱不释手，离开的时候，差点抱着剧本出了门。她经夏唯提醒，将剧本不舍地换给了她，“女神，你就那么确定，我一定能参演么？” 夏唯说：“你都已经看过了剧本，如果不能被杜克导演选中，那么直到电影上映为止，我会把你关起来。” 沈冰打了个哆嗦。 一连十几天，她每天都泡在夏唯身边。每天早饭都是煎鸡蛋，她问过夏唯会不会腻，夏唯说自己如果不吃煎鸡蛋，也是每天都吃一样的早饭。于是，沈冰将那一袋子鸡蛋全都做完之后，又偷偷去重新买了一袋。 朱谦有一次问她：“那一袋鸡蛋有这么多么？怎么还没吃完？” 沈冰还没来得及回答，夏唯就停掉了手头的事情，抢答到：“有。” 吃午饭的时候，夏唯会让助理叫两份饭菜到她的办公室，两人一起吃；夏唯开会的时候，沈冰便一个人留在办公室“看家”。沈冰在这里学习的日子，也只见过助理小李和朱谦两人来访过，一开始见到他们，沈冰会有点不自在，但是马上她就像有了女主人的身份，对于自己整天整天存在于夏唯的办公室这件事，特别坦然。 大概是沈冰把剧本读到整一半的一天，剧情太虐了她有些不忍看，于是她开始看夏唯。夏唯正在盯着电脑屏幕皱眉思考，左手拽了自己的一缕头发捻啊捻。沈冰很喜欢看她认真投入时捻头发的样子，介于年轻和成熟只见的感觉真是太诱人了。 “看完了么？”夏唯突然说。 沈冰对着她傻笑，“没有。” “是没看完我，还是没看完剧本？” 沈冰这才发现自己看她看得太投入了，连忙正襟危坐，答道：“两样都没看完。” 夏唯轻笑一声，转了话题：“听说最近张佳一情绪又不好了？” 沈冰最近太沉迷于剧本，回宿舍的时间也比较晚。夏唯这么一问，她才想起来，张佳一已经好几天没来找自己讨论剧情了。夏唯都知道张佳一状态不好，自己住在对门却不知道，沈冰对此有点内疚。 夏唯说：“既然你现在看累了，那么明天休息一天，和张佳一一起去剧组吧，也算看看她的情况。” 沈冰好久没去影视城了，得到了如此特赦，喜悦溢于言表，当场绕过夏唯的办公桌使劲儿抱了抱她。 “诶，女神你脸好红。” “因为你身上太热。” …… 因为姜丽花刚刚结束一次走秀，暂时没有工作，所以与张佳一一同去剧组的人又增加了她和苏纯。崔芒开车来接张佳一的时候，看到了与张佳一并肩而立的其他三人，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她们出来郑重送行了。张佳一说今天的戏份困难，这三人是来陪她的，隐去了沈冰与夏唯的那一层关系。张佳一从来不会替别人掩饰，崔芒自然也信了。 一路上，车里欢声笑语，几个姑娘性格各异，但是聊在一起的时候却有种特别的契合。崔芒偷偷看张佳一，发现她们在一起的时候，张佳一也显得不那么容易紧张了。 崔芒蓦然想起很多年前，她的车里带着三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那时车里也是这样的景况，可是一夜之间，全都不见了。她想着想着，眼圈就有些红。 来到了剧组，张佳一就不在她们的控制范围内了。今天是拍外景戏，三个年轻的闲人自觉跟着崔芒，站在场务堆里。这部戏名叫《第一女医》，听着大有名头，实际也不过是情情爱爱。 马上要拍摄的第一场，是女主角与张佳一扮演的蒙面哑女的对手戏，沈冰一看群演，就在心里捏了一把汗。那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一个个拿着巨大的道具棍棒，看来今天有人要挨打，也不知道受苦的是女主角还是女三号。 直到张佳一换好了衣服化完妆出来，女主角的扮演者才姗姗来迟。这位女主角是个嫩模网红，之前参演了一部网络剧，这次能直接成为这部中唐出资的古装剧女主角，听说是傍上了一位制片。 沈冰听崔芒在自己耳边介绍着这个嫩模的八卦，没说什么话。 女主角见了已经戴上了面纱的张佳一，大着嗓门对她打招呼，“哟，准备好了？” 张佳一没出声，对她点点头。 那人咯咯笑道：“你入戏还挺快，换上衣服就开始装哑巴啦？”然后转身进了更衣室。 张佳一手里拿着剧本，走到崔芒面前来休息，手都是抖的。好在开拍前，几位导演与张佳一说了些话，话里话外都是对她这些日子来巨大进步和努力的赞赏。听到这些话，张佳一的情绪显然好多了。 这场戏中被打的原来是张佳一。女主角的戏很简单，只需要做出晕倒的架势，一动不动躺在地上就好。一群大汉甩开棍子要往女主角身上招呼的时候，忠心耿耿但是已经负伤的哑女需要扑到女主角的身上，结结实实承受住五根大棒。 按理说，这种古装偶像剧并不去要追求什么太逼真的效果，但是群演们手里拿着的居然都是货真价实的木棍。张佳一的后腰和屁股处都已经垫了两层棉，但是当棍子狠狠砸在她的身上的时候，全体剧组人员的心都是一揪。 稍微了解一点的人就知道，张佳一有抑郁症，身体状况本来就不好。被这么一折磨，要是出了什么事，谁担得起？ 这一次没有过，原因是，张佳一扑得太靠前了。 第二次，分机位导演说张佳一的表情不够惨。女主角建议将她身上的保护棉撤掉一层。张佳一痛快地点头应允了。又是五大棍子砸下去，张佳一痛得大张了嘴，却始终不发一声。她在完全还原一个哑女的经受痛楚时的反应，因为没有办法喊出声来，被压抑的痛苦就会更加强烈地从双眼中表现出来。 监视屏中，张佳一露出的只有一双眼睛，让人看一眼都是心疼。她的细节处理得很好，腿和手头因为疼痛而痉挛了一下。但是，仍然没有过。 姜丽花和苏纯纷纷低下头闭上了眼。 崔芒对沈冰说：“那女主总是忘词。前几天导演骂她的时候说，让她跟佳一学学努力劲儿，当时她就讽刺佳一是哑巴什么台词头没有当然容易，后来也一直记仇。原本不让用实心木棍的，也是她要求换成更真实的道具。” 姜丽花怒得眼睛都红了，向崔芒抗议：“她怎么可能有那么大权力？！导演呢？监制呢？为什么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崔姐，你不帮帮佳一么！” 苏纯拉着她的袖子，强行让她闭嘴。这地方耳目众多，她一张嘴这么没把门，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崔芒没有解释，也根本不用解释。沈冰轻声对姜丽花说：“这部剧的导演拍戏除了狗血一直没有自己的风格，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是中唐签约的，为人办事，被人架空。崔姐能插得上什么话？” 姜丽花分析道：“那女主角背后的制片人，才是整个剧组最怕的人？” 沈冰呵呵一笑，“谁知道呢。咱们也说不准。” “还有什么说不准的，肯定就是！”姜丽花气鼓鼓地说。 苏纯担心地看了沈冰一眼，她知道沈冰为什么会说“说不准”。她自己就曾经是“莫须有”罪名的受害者，如今就算对方再讨厌，她也不想对别人施加同样的伤害了。 沈冰面色如常，对苏纯笑了笑，“我这几年在影视城见多了，这种事，只能佳一自己熬过来。” 第60章 英雄救美 第三次拍摄开始了。经过了刚才那样明显的故意为难，张佳一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她的步伐没有那么稳，面色也有些发白，在这种状态下，出差错的概率大大提升。 果然，张佳一跑到女主角身边的时候，脚下一绊，摔了一跤。这一跤刚好摔在女主角的身上。大家听见张佳一吃痛地轻轻叫了一声，然而紧接着，场地中央想起清脆的“啪”的一声。 “你干什么！”女主角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大家都有些懵，然而沈冰立马反应了过来，挤到了场务人员的前面去。张佳一的面纱掉了，只剩下一边挂着，悠悠地挂在耳侧。她坐在地上，低着头，一只手捂着脸，另一只手捂住脚腕。尽管隔着距离，但是沈冰似乎能看到她在发抖。 几个助理快速围了上去，崔芒也拨开人群蹲到张佳一身边，对她询问着什么，但是张佳一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发抖。 “你们瞧瞧，她都把我的胳膊撞青了！我衣服前襟也被她扯坏了都快走光了！真不知道摔个跤怎么能把人家衣服弄坏，谁知道安的什么心呢。”那嫩模身边围着好几个助理，剧组服装师正在查看她的衣服，而她将袖子摞起来，展示着自己被张佳一的胳膊肘硌到的地方。 衣服都坏了，这一场肯定也拍不下去了，至少要先换上备用的戏服才行。导演和几位副导演也都走了过来，这时候就体现出什么叫“会哭的娃娃有奶吃”了，张佳一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不发一言，也就没人知道她到底有没有伤到，更多的人围在嫩模的身边。这其中，自然也有一层奉承的意思。 沈冰看见崔芒拍了拍张佳一的背，然后说：“真对不起，佳一不是故意的。剧组的医务人员麻烦过来看一看好吗？佳一脚崴了！” 这时候才有一个人跑到张佳一身边去。 那嫩模笑道：“没事我不怪她，毕竟抑郁症嘛，好几条都过不了，肯定心理负担太重了。其实如果受不住的话，要不就跟导演大哥说一说减少点要吃苦的戏份嘛。”她拨开自己助理的手，走到张佳一身边，对她伸出手，“起得来么？” 张佳一瑟缩着躲了一下。嫩模笑了笑，转身就要去休息。 自始至终，沈冰在原地定定地站着，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可能其实什么都没想。她盯着张佳一，特别希望张佳一能抬起头来哪怕随便说句话，但是张佳一没有这样做。沈冰发现自己很气愤，双手因为攥得太紧，而让指甲深深印在了手心里，一阵后知后觉的疼。可是要让她上前去，却也是一步都迈不开。 身后传来一阵争执声。沈冰转身看过去，发现是苏纯正拼命拦着情绪激动的姜丽花。 “冰姐！”姜丽花呼唤着她，想要寻求队友。 苏纯拦在姜丽花面前，柔柔弱弱的声音却满是威严，“你还要不要做艺人了？有没有点规矩？” “那就由着她欺负人么！欺负的不是别人，是佳一啊！” “你就在这里别动。”苏纯稳住了她，深深地望了沈冰一眼，然后从她身边走过去了。 苏纯追到女主角身后，冷冷地说：“你先别走。” 她小小的个头只有一米五，而对方却是个一米七六的模特。巨大的身高差让苏纯不得不仰着头看着对手，这直接在心理上打压了她的气势。 “你谁啊？”嫩模打量着她，觉得这矮子挺可笑。 苏纯推推眼镜，“我是张佳一的助理。我希望你现在向她道歉。” 此言一出一众人等全都安静下来。崔芒震惊地抬起头，看着于人对峙的那个矮小的、没见过几面的姑娘，尽管感谢，但是不安更多。 嫩模似乎听见了个笑话，问苏纯：“我道什么歉啊？” “你打了她。” “可是她也把我磕肿了呀。” “她不是故意的可是你——” “我也不是故意的呀！”嫩模哈哈笑起来，“我那也是一种应激反应嘛。好吧，对不起，下次我控制一下自己，不这样应激了。” 她说完翻了个白眼，又要转身离开。苏纯喘着粗气，伸手去拽她，刚拽到她的衣服，就被她一挥手推了回去。苏纯整个人本来就轻飘飘的，被她用力一推，直接坐在了地上。她咬咬牙还想爬起来继续理论，这时，一双手将她搀了起来，耳边想起了熟悉的、带着贱笑感的声音。 “李小姐啊，我得跟你道个歉。” 那个嫩模姓李，而话音里强调着“小姐”二字，让人听了有些不舒服。大家的注意力全都集中了过来，嫩模也被一声“小姐”挑起了怒火，转身怒视着这个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人。 这人带着白口罩，扎着马尾，穿得像是个普通的学生。但是做模特的人一眼就看得出来，能把休闲装穿得这么好看，这人身材绝佳。 “沈冰！你——”崔芒发现沈冰居然也被卷了进来，终于淡定不能了，连忙放下了正被医务人员看着脚腕的张佳一，起身要去阻止。 沈冰回过头去，朝崔芒摆了摆手。 嫩模皱皱眉，“你谁啊？” 沈冰点点头，“我也是张佳一的助理。” “张佳一怎么突然冒出来那么多助理？”话问得讽刺，周围出现了几声轻笑。 沈冰笑得相当狗腿，“我们中唐啊，相当的势利眼。上面看谁要火了，就一个劲儿给委派助理。” 嫩模被她逗乐了，“你是说，张佳一，要火了？” 沈冰认真地点点头，“李小姐可以等等看，今天之后，张佳一绝对能火。” “好吧。你说跟我道歉，道什么歉？” “你不说，我差点儿忘了。” 话音刚落，只听又是“啪”的一声，嫩模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只能感受到脸上火辣辣的疼。她被沈冰一巴掌甩得一个踉跄，好容易站稳了，她瞪着震惊的双眼望着那个吃了豹子胆的女人。 沈冰说：“就是这件事，对不起，我也应激反应了一下。” 理所当然地，剧组迎来了开机以来最大的一次热闹——女主角和一个看起来应该是女三号的助理的人打起来了。 嫩模委屈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上来就使用了女人打架常用技能之首：揪头发。可是她刚刚伸过手来，沈冰就一把攥住了她的细手腕，任她怎么用力也挣脱不开。 沈冰惶恐地喊：“李小姐，你这也是应激反应吗？有点儿太激烈了吧！” 身为模特，平时总要为了保持身材而节食，中国人的大众审美，又希望女子浑身柔若无骨，所以她平时相当注意不能因为运动减肥而增加肌肉。 可是沈冰身上有肌肉啊，在力量上完全占了上风。一眨眼就将嫩模的两只手都攥了起来。周围被这突发事件吓得懵比了的场务们这才发现大事不好，连忙围上来试图拽开两人。沈冰倒是马上松了手，带着苏纯快速从人群中退了出来，只不过在推搡之中口罩被人挤掉了。 直到沈冰苏纯和姜丽花全都围到张佳一身边，那嫩模依然在哭号着发泄。 “你们干什么呢这是？添乱啊！”崔芒瞪着沈冰一个人训着，“我还指望你能拦着她们，你怎么也这么沉不住气！” 沈冰挠着头，“对不起啊崔姐。”她蹲下来查看张佳一的脚腕，看到一大块触目惊心的紫红，再开口，换上了一副冷冰冰的语气，“我原本也希望佳一自己熬过去。但是这种人，显然在圈里混不了多久，还何苦非要忍着她呢？” 沈冰苏纯和姜丽花被崔芒轰到了车上。等了没多久，张佳一也回来了。她的脚伤成这个样子，今天的戏肯定是拍不成了。不仅是脚，她刚一上车就痛苦地倒在了座椅上，崔芒紧张得一头是汗，将似乎浑身疼痛的张佳一抱到后面去，不知给她吃了什么药，大约过了十分钟，张佳一才终于安静下来。 …… 沈冰预测得没错，没人会想到，张佳一会以这种方式，继组合解散后再一次火起来。有人将张佳一摔倒被打，一直到剧组乱成一团的整个过程都拍了下来上传到网上，这个视频在短短三个小时之内点击破百万。 夏唯撑着下巴，靠在办公椅上愉快地左右晃动。这视频的音画都十分清晰，沈冰熟悉的口吻一出现，她就止不住地想笑。真是个十足的无赖，还抓住机会黑了中唐一把。看到她细长有力的胳膊飞出漂亮的一巴掌的时候，夏唯又忍不住在心底为她叫好。 不愧是我看上的人。她听见有个声音在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她看到苏纯在人群中被挤得东倒西歪，好在沈冰揽着她的腰，直接将她拎了出来，像是抱了个娃娃似的，将名为苏纯的娃娃放在了地上。 果然，夏旸天的电话马上就打了过来。 “我说夏唯，苏纯这是怎么了？她没这么大胆子啊！” 夏唯说：“我一直觉得她胆子挺大的。至少她敢打你，我确定沈冰不敢。” “还有，你不是说帮我看着她么？！” “是啊，我就是在看着她。不然你以为，是谁派人拍的视频？” 第61章 暖心的惩罚 夏唯踱步到沈冰的宿舍门口的时候，这三个姑娘像往常一样没有将房门关死。她站在门口听了一听，就听见姜丽花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吼：“你们怎么都不激动呢？我到现在都觉得我见证了一次壮举！” 然后是苏纯富有理性的声音：“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别对佳一造成负面影响才行。” 姜丽花说：“怎么会有负面影响呢？你看网上大家说的，没人骂佳一，还说她为人老实吃苦敬业呢。那个姓李的绝对混不下去了！” 沈冰打了个大哈欠，“这不是佳一的口碑问题。这么一闹，剧组的进度肯定要停滞下来。还有崔姐，我觉得她会有麻烦。”她顿了顿，又换了玩世不恭的口吻，“不过再想也没有意义，人都打了，反正我挺爽的。” 姜丽花跳起来，“我也是！” 苏纯：“噗，我也是。” 夏唯听到这儿，敲了敲门，开门的是姜丽花。她正叼着半根黄瓜，见到夏唯站在门口，整个人都愣了，连忙将黄瓜取出来，恭敬地说：“夏总好！” 夏唯点了点头，直接说：“沈冰，过来。” 沈冰一溜小跑从沙发上跑过来，在夏唯面前立正，“女……你不是说，今天休息一天么？” 夏唯脸一板，“我让你去探班，没让你闹事。你那么有活力，好，现在下楼，追着我的车跑一路。我帮你发泄发泄多余的精力。” 姜丽花和苏纯听了，目瞪口呆。追车跑？这是什么新式惩罚方式？ 很快，沈冰草草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必备物品，站在练习生宿舍楼下，眼睁睁地看着夏唯将车开到自己面前。她用余光瞥了一眼，看见藏在单元门后面的苏纯和姜丽花正在向自己比划，示意她强行占领副驾驶的位置。沈冰咽了咽口水，拉了一下副驾驶的门——锁上了。 夏唯摇下了副驾驶位的窗户，调笑地看着她，“你要是不想跑，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可以跳到我的车顶上去，反正你那么厚的脸皮，游街示众应该也算不了什么。” “不是……女神，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乱来了！” 然而夏唯就像没听见似的，又将窗户摇了上去，任凭沈冰如何拍门都再也不理她了。车子平稳地开了起来，像是在召唤沈冰来追赶一样，夏唯按了下喇叭。 “我脸皮还真没那么厚啊……”沈冰哭丧着脸，迈开长腿追了上去。 这天晚上，刚过下班高峰期，北京主路上的车流量比十分钟之前都少了许多。如果有人幸运，可以看见三环辅路上出现了一个奇景——一辆黑色的宝马轿车在外侧车道慢悠悠地开着，一个身材比例极好的马尾姑娘在宝马的屁股后面不近不远地追着。 一开始，沈冰觉得夏唯特别不体谅自己。在被汽车尾气污染了一整天的北京街道上跑步，对身体多不好啊！可是很快她发现，今天的空气质量相当不错。 夏唯在三环路上行驶了一会儿，就转到了一条车辆稀少的小路，这条路两旁种着如盖的行道树，令空气更加清新几分。沈冰心里有点美，她觉得夏唯肯定是在默默地心疼自己。 这路虽然机动车少，但是行人和自行车更多。夏唯一直看着后视镜，看着沈冰的表情从埋怨变成无所谓，后来甚至还开始跟朝她吹口哨的年轻小伙子打招呼。整个人一副越跑越来劲的样子。 沈冰什么都不想的时候，脸上也会自带笑容，让人看了就心情大好。她现在迎着风，很容易地将自己想象成是电影里的追风者。而当有路人朝她吹口哨打招呼的时候，她又会自我满足地将他们想象成是粉丝，于是时不时地还会送出一个飞吻。 这些举动全都被夏唯收入眼底，她觉得自己心里痒痒的。她不太喜欢那些个路人小伙子调戏沈冰，更不喜欢沈冰玩玩闹闹地调戏回去。但是看她跑得那么矫健，四肢舒展动作漂亮，又想再看一会儿，不愿意那么快让她上车。 就这样大概跑了三公里，夏唯看到沈冰的步子没那么轻松了，渐渐减慢了车速。突然，沈冰从后视镜的视野里消失了。 夏唯一下子紧张了起来，马上将车子停在了路边。 沈冰并没有藏在车的正后方。夏唯围着车绕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她的人影，这一刻她蓦地陷入了极度的恐慌。可能是因为沈冰七年前消失不见的前科带来的后遗症，夏唯害怕她突然消失。就算知道她应该只是在和自己开玩笑，也没有办法让心跳得不那么快。 “女神。”沈冰的声音从近在咫尺的地方响起来。 夏唯一转身，看见她就站在车子旁边，应该是从路边的垃圾箱后面闪出来的。她咧嘴笑了笑，风一般地拉开后门钻进了车子，将车门锁了起来。她将窗户摇下，下巴搁在窗沿，可怜兮兮地对夏唯说：“我可不下去了。累死我了。” 夏唯一肚子火气全被她水汪汪的眼睛和一对虎牙酒窝给扫光了，刚要一巴掌敲到她的额头上去，那货机智地躲开了，整个人倒在后座上缩了起来。 “喂，你出没出汗啊？别弄脏我的后座。” 沈冰闭着眼，摇摇头，但是与此同时，又坐了起来，挪到了离夏唯比较远的位置。 这本来就是去往夏唯家的路，沈冰早就看出来了。她同样看出来，夏唯并没有真的生她的气，只是看不穿她为什么要将自己带回家。有时候她觉得，现在的时间线似乎莫名其妙地与七年前重合，她又回到了老地方，又和夏唯住在一起，又理所应当地使用着夏唯为她准备的生活用品。这样的重合很美好，却也会令人心慌。 沈冰去洗澡的时候，夏唯看见了她放在桌上的手机和钱包——她也就带了这么两样随身物品。偷看别人的东西是不好的，但是此时夏唯根本管不住自己的手，直接打开了上次没能打开的钱包。 啊，是与苏纯的合影。曾经放着自己的写真的位置，现在是与好朋友脸贴着脸的合影。夏唯心里不太好受。 她又按亮了刚为沈冰买的智能手机，这一按，更不好受了。出现在眼前的锁屏画面居然是杜克导演□□着上身散发着浓厚的雄性魅力的照片？！ 沈冰的手机没有设密码。夏唯想，你做出这样的事，就不要怪我看你的*了！这部手机里，夏唯原本只存入了几个必要的号码，有她自己的，还有苏纯、小马哥。现在，沈冰将杜克导演的中国号码也存了进去。她最近与杜克导演的短信交流相当频繁，夏唯略略看了一下，两人交流的不过是中国的一些景点，还有关于电影的专业内容。杜克导演发送的短信中频频出现生僻的专业词汇，沈冰显然是认真地查过了字典，又认真地用英语进行回复。那张照片也是杜克自己发给她的。 这样努力地搞好关系明明应该是喜闻乐见的，但是夏唯喜不起来也乐不起来。 沈冰洗完澡，感到瞬身血脉畅通。她原本带着点心理阴影回来，这部分阴影一直没有完全消失。跑了几公里又痛快洗个澡，心里也松快多了。 她见到夏唯端着电脑坐在她的床上，背靠着床头柜，大有占领床位的意思，只是看起来没有之前的心情好。她转了转眼睛，开始奉承，“女神，我一直喜欢你身上的香味，还以为是你的沐浴露的味道。刚用了才知道原来并不是。原来你本身就是香的！” 夏唯并不理会，拍着自己身边的位置说，“上床。”等沈冰心虚地坐在她的身边，夏唯说，“我给你的手机是工作用的，不许自设锁屏。” 沈冰懂了，原来她是看见杜克导演的照片了。作为一个新生的导演脑残粉，沈冰自然不愿意删掉锁屏，但是在夏唯面前，她连忙点点头，现场删除。 夏唯“嗯”了一声，这才发觉自己有些小肚鸡肠。她清了清嗓子，让沈冰看她电脑上的视频。 “你看，你的口罩被弄掉之后，脸也暴露出来了。唐向洲他们现在一定已经发现了你，但是不用怕，我会为你安排合适的曝光时机。” 沈冰哈哈笑道：“我不怕。要怕也是怕让你难收场。” “这个你不用担心。那姓李的不好好拍戏，要是一直霸占着资源，得费我多少钱呢。” 夏唯知道她现在是真的不怕，但是张佳一被欺负的当时，录像里的沈冰站在原地定了好久。犹豫不定原本并不符合她的性格，夏唯不知道那个场面是否触到了什么令人不快的回忆，但她可以确定的是，沈冰没有脸上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让她跑一跑，是强迫她甩开某些心理负担的方式。 她冷不丁拉住沈冰的右手，看了看手心，“下手够狠的呀，我看着你的动作都替她疼。” 沈冰抽回手来，确实，她的手心麻了好久，自己都害怕会肿起来。她突然对夏唯说：“张佳一到现在还不肯承认我是她认识的沈冰清。一开始我不理解，后来也想通了。她是不愿意相信我比她过得好，或者说……不愿意相信我过得是个有朋友有家人有未来的正常人生活。她本来就已经活得很艰难，我的出现，给她带来了更大的压力。” 夏唯想起了张佳一那张瘦削蜡黄的脸，也是一阵心疼。她告诉沈冰：“你和苏纯做得很好没有错。但是你要记得，你从来不欠谁的，更不欠张佳一。中唐欠你的东西，都还没有还呢。” 张佳一的遭遇仿佛让沈冰比平时多了些愁绪，也显出了几分脆弱。她点点头，在夏唯抱着电脑打算离开的时候，拉住了夏唯的手，“夏总，你介意今天晚上陪我一起睡么？” 实际上，这与夏唯的计划不符。但是……当然不介意了。 第62章 风波骤起 这天晚上，沈冰打开了话匣子，她给夏唯讲了自己的一段经历。 她从中唐卷铺盖卷回家之后，家里总有亲戚来探望。她自己都觉得用“探望”这个词很可笑，又不是有什么病灾。但是当时在那些亲戚看来，她的心理受到了重创。 其中有一家亲戚，给她的父母介绍了一位认识的心理医生，说沈冰表面看起来什么事都没有，很可能是将情绪都藏在心里，时间长了，极容易得抑郁症。沈冰的父母一听“抑郁症”，也是吓得不行，将信将疑地请了那个医生来与她试着接触几次。 沈冰一见到那个心理医生就觉得他是来忽悠自己父母骗钱的。于是第二次见面之前她查询了不少关于抑郁症的知识。曾经她也心有余悸，毕竟自己曾经有过跳楼的念头，这会不会就是抑郁症的苗头呢？随着这方面知识储备的增多，她给自己吃了一颗定心丸，同时也意识到，患有抑郁症的人经受的是多么巨大的痛苦。 至于之后与医生见面的情况，沈冰讲起来又是一番自豪。她用一天之内恶补的知识与那人对话，很快就发现，那人的水平似乎没比自己高多少。但是她要装，装得自己十倍说服了，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有抑郁症。于是她摆出一副虔诚的姿态，跟着那个心理医生去到了他的诊所。一进诊所她就变了脸，要那医生出示行医许可证。医生磨不过她，终于找出一张像模像样的证书摆在她面前。沈冰也没仔细看，直接拍了张照，起身走人，告诉那医生：劳资要去查查你这证件合不合法，是不是心理疾病的证，不是的话就告你非法行医致人抑郁。 那医生一听立刻怕了，将之前预收她家的看病钱全都还给了她。 沈冰说完，对夏唯挑挑眉，“我厉害吧？” “嗯，厉害。” 明明是个挺有意思的的故事，夏唯只觉得心里一阵酸楚。 沈冰顿了顿，对她说：“你之前让张佳一解约，对她的精神打击很大。以后如果有机会，对她示好吧？” 夏唯笑了笑，“好。” 沈冰累了，聊着聊着就沉入梦中。她像小时候一样，可能是潜意识里感觉到身边有人，不一会儿就将夏唯团团抱住。她也许确实是喜爱夏唯的气味和体温，睡梦中还带着一缕笑意。 夏唯让她抱了一会儿，想起当年自己曾经嫌弃地将她搬到地上，而现在却连离开都如此的舍不得。沈冰这个人似乎是注定来让她打脸的。夏唯回抱着她，因为知道她并不会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所以抱得更紧。 这是晴朗的一夜，月色姣好。夏唯怀抱着自己的期望，又觉得怀中的不仅仅是个期望，而是一个滚烫的救赎。这些年她再也不是那个纯洁而骄傲的大姐姐，为了自己的利益也曾做过不少坏事。做生意要走路子，要行贿受贿，要打压对手，要不可避免地伤害许多人。而沈冰依然怀着一颗赤子之心。抱着她，夏唯觉得自己肮脏得很，但是如果自己的肮脏能换来一个值得的人的纯洁一世，那么她想，这就是她想要的。 她喃喃地说：“沈冰，我也想对张佳一好一点，但是，没机会了。” 当清晨的阳光驱走黑夜，两条爆炸性新闻正在抢占各大媒体的娱乐头条。 “少女革命前成员沈冰清疑似复出，东家仍为中唐。” “张佳一被曝已吸毒两年，正等待警方调查。” 沈冰醒来的时候，身边是空荡荡的。不仅是身边，整个公寓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桌上摆着一个精致的三明治和一杯咖啡，显然是夏唯临走前特意为她买好的。 她吃了两口三明治，果然比自己的煎鸡蛋好吃多了，可是心里发慌。这是第一次，她使用夏唯买给她的智能手机上了网，看到上面两条新闻的时候，一瞬间天旋地转。 张佳一吸毒？ 一大口三明治噎在嗓子口，她好容易用咖啡送了下去，然后看到了一个最新视频。 张佳一在宿舍里割腕了，第一个发现的是住在对门的两个姑娘。她们马上叫了救护车，但是一辆干净得反光的金杯车来得更快。张佳一被发现的时候，血已经流了满地，她们等不及救护车了，与一位司机一起将人抱上了金杯。 沈冰在视频里看见了小马哥，他不顾张佳一满身的血，背着她朝围上来的记者怒吼。姜丽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苏纯拉着她一起上了车。那辆写着“冰”的金杯车，在被粉丝追捧之前，竟然以这种方式第一次被围追堵截。而经纪公司最高负责人唐向洲，仅仅出现在中唐公司门口，他对一众记者说着官话，敷衍着匆匆离开。 沈冰放下三明治和咖啡，冲出了门去。 第一人民医院的急诊大厅外面全都是记者。沈冰下了出租车的时候一个踉跄，她看到那群架着摄像机举着麦的人，不经意地打了个哆嗦。 因为警卫的拦截，一众记者才被拦在急诊大厅之外，较为有秩序地候在附近的一片空地处。沈冰绕过他们，想要不声不响地进入急诊厅，刚要被放行，只听一个记者高喊：“那不是那个沈冰清么！” 沈冰心一沉，转过身的时候无数闪光灯已经亮了一通，十几只话筒直接戳到她的面前来。她没有戴口罩，习惯性地用胳膊挡着脸。 “请问你与张佳一是什么关系？你们是朋友吗？七年前你因为丑闻被踢出组合，有人说你是来对代替你的张佳一进行报复的，请问这属实吗？” “你是因为哪段打斗视频而曝光的，请问你为什么要站出来打人？有人说那段视频也是有心为之，请问你那天为什么会在拍摄现场？” “沈冰清，这次你回到中唐是准备复出吗？你已经签约了吗？为什么没有公开签约？张佳一吸毒的事件在这个时间被曝是否与你有关？” …… 沈冰眼前一阵晕眩，胃里翻江倒海，她捂着嘴抑制住想吐的感觉。一个个尖锐却无聊无耻的问题依然炸在耳边，那些人大喊的声音仿佛是做了混响处理，距离忽近忽远，听不太清晰。 太憋屈了。 她现在想要朝着这些人一通怒骂，想要抢过话筒砸在地上，想要将摄像机打在地上摔个稀巴烂。她想要告诉这些用职业为自己的恶和冷漠做面具的人，她不是好欺负的。但是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好像变成了一个哑巴。 真的是，太憋屈了。 沈冰忘了自己是怎么进到急诊大厅里的。回过神来的时候，朱谦正站在她的身边，搀着她，两人站在外面的记者们看不到的角落里。她的腿在抖，好像分分钟要倒在地上一样。 “朱总，多亏你。”沈冰扯着嘴角笑笑，从他的搀扶下脱离出来。 朱谦的目光闪了闪，“这样的事情，以后恐怕还很多。” 这时，面前走过来一个人。 夏唯穿了一身黑，就像她平时开会、谈项目、应付记者时一样，今天也是并不算特殊的战场。 沈冰一下子就将朱谦忘掉了，朝着夏唯走了软软的两步，刚刚被朱谦提醒过而找回来的骨气一瞬间不翼而飞。沈冰像是找到了救世主，靠在她的身上，紧紧地抱着她，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里。 她终于明白，自己不是什么都不在乎，大众的恶意留给她的内伤还在。奇怪的是，和小时候一样，当面对夏唯的时候，这份内伤带来的脆弱才会没用地展现出来。 夏唯被这突如其来的依赖吓了一跳。床上的拥抱和醒来后的拥抱不同，毕竟那一个是沈冰无所知觉的，这一个是她意识主动的。周围路过着一些医生和病人，还有一个朱谦在面前观看着，夏唯脸上很热，但两个女人抱在一起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可以。 她拍着沈冰的背，“是不是没吃东西就跑出来了？” “吃了两口。”沈冰的声音从她的颈窝里面钻出来，有点哑，“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唐向洲为什么不来管，他不是管艺人的么？你怎么来了？” 夏唯叹了口气，“你又是为什么来了呢？”她抱了抱怀里的人，像是无力地解释一般，对朱谦使了个眼色。朱谦叹了口气，转身朝门口走去。 越是无赖越是什么都不在乎的人，软弱起来越让人心疼。夏唯想，这世上恐怕再没有人比沈冰更能让人心疼了。 “沈冰，起来，我得过去了。”夏唯将她推开，扶着她的肩，“你想骂他们什么吗？把我当成他们，来，骂我。” 沈冰流着眼泪，眼睛里都是血丝，她抹了抹脸，用相当平静的语调说：“艺人们之所以都不喜欢你们，是因为你们以制造别人的黑历史为荣。这其实也没什么，捧高踩低是人之常情，但是至少得给别人留条命吧？”她正经地说完，嘻嘻哈哈地说，“女神你闭什么眼啊？真以为我要喷京骂啊？” 夏唯敲了一下她的额头，说：“好，我这就把你说他们话给他们带过去。” 夏唯追上了朱谦，推开急诊厅的大玻璃门，刚刚散开的记者们又重新聚了回来。她站在那里，等着十厘米的高跟鞋之后比大部分的记者都高出不少。而朱谦似乎收起了温文尔雅地气场，此时只剩下威严，两个人的搭配十分完美，就算一言不发，也有着十足的冷傲气势。这些人都是欺软怕硬的，捉住沈冰的时候问题如连珠炮，面对夏唯和朱谦，攻势减弱了不少。 朱谦找准了影响力比较大的一家媒体，对着这家媒体的镜头说：“各位记者，这里是医院，不论出于什么目的请不要在这里闹事。张佳一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请大家给予她一些尊重。” 夏唯又说：“刚才大家见到的的也确实就是你们所说的沈冰清，她作为朋友来看望。沈冰清让我带给各位一句话：捧高踩低是人之常情，但是至少得给别人留条命吧？” 朱谦看了她一眼，眼中饱含深意。 沈冰就站在玻璃门的后面。夏唯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扣在她的心上铿锵有力。记者人群跟随着夏唯和朱谦而离去，沈冰机械地向着手术室的方向走。夏唯面对记者而立的背影纤细，于她而言却如铜墙铁壁；夏唯与朱谦并肩而立，般配如一对，则令她充满了嫉妒。 这一刻，她很明确地知道，自己确实是喜欢上夏唯了。 第63章 紧握的双手 沈冰怎么也不会想到，与唐菲菲的再见竟然是在张佳一的病房之中。 唐菲菲是在廖远的陪伴下来的，可能是有爱情的滋润，她比小时候胖了些，但是看起来很匀称。曾经一丝不苟的队长脸，如今也柔和了许多。唐菲菲见到沈冰和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的张佳一，顿感物是人非，抱着沈冰哭了起来。 沈冰原以为再见到廖远会非常尴尬，但是有唐菲菲这层关系在，廖远对她来说已经不是个曾经的丑闻相关者，而只是个姐夫。几位故人聊了好久，沈冰一直默默地关注着廖远的微动作。她发现廖远大部分时间都盯着唐菲菲，很多身体动作也在不知不觉地对她迎合。沈冰不禁为自己的旧日姐妹感到真心的欣慰。 唐菲菲一直在音乐圈发展，对影视圈的事情有诸多不了解。但是说起孙可人，她的表情有些微妙，“你见过她了么？” 沈冰说：“总会见着的，不急。” 短短三天之内，中唐股票连日跌停。持续了整整一天的股东大会成了唐娱影视和唐娱经纪公司的双方博弈，而相比之下，夏唯与朱谦代表的影视公司一派显然比唐向洲的一派要趾高气昂得多。 唐向洲最近一直将精力放在经纪公司以外的其他生意上，当孙可人将沈冰的存在告诉他的时候，他不做多想，只想先发制人，将沈冰暴露于不意。他没想到的是，张佳一吸毒的事曝光的时机竟然掐得这么准。这两条新闻一起登上头条，负面影响力更大的那一条不言而喻。 如果说沈冰的复出只是他将股东会的负面舆论往夏唯身上引导的由头，那么张佳一作为唐向洲手下的艺人却疏于管理被曝吸毒，则完全是他责任范围内的重大失误。 日前，夏唯因为杜克导演电影项目的投资问题与几个董事会成员闹了红脸，他本想借着沈冰的问题，让夏唯的信誉再降一步。这倒好，现在所有的矛头都转了风向，直指他唐向洲。现在看来沈冰在剧组闹事被人发现，甚至都很可能是夏唯布下的一个圈套。 这步棋，下得真好。 散会后，夏唯饶了个圈，走到唐向洲的身后，“哥，咱们好久没一起回家了吧？等你忙完这堆烂摊子，一起回去看看？”她话里满是讽刺，也没打算等唐向洲的回答，好像只是炫耀似的，娉婷地离开了。 朱谦留在会议室里整理资料，待他起身要走时，偌大的会议室中仅剩下他和唐向洲两个人。唐向洲叫住了他，“我记得几年前，小唯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跟我吵架，说我没有人性，随便一条新闻害得明星自杀。她现在也长大了。” 朱谦温润一笑：“我不太懂。” “张佳一的新闻稿，走的是你的人脉，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朱谦面不改色：“这条新闻有问题吗？我没有造谣没有诽谤，夏唯也不是没给过她机会。”他转身想要离开，却被唐向洲一条胳膊挡住了。 “朱谦，你有中唐多少股份来着？” 朱谦挑了挑眉。 “你是聪明人，不会看不出，夏唯为了沈冰已经不理智了。她不会成功的，作为她的大哥，我更希望你可以完全代替她，这是为你好，也是为她好。” 朱谦微微一笑，“唐总，我还有事。再见。” 三天后，一场盛大的记者见面会在中唐报告厅举行。这次见面会的主题有两个：张佳一吸毒事件和“沈冰清”复出事件。 这个时代，娱乐圈的记者见面会已经不多了，尤其是遇到危机的时候，通常通过隐藏人脉做一下网络公关即可。而这次见面会，除了当事人沈冰，还有唐娱经纪公司总裁唐向洲、唐娱影视公司夏唯以及张佳一出事前参与拍摄的电视剧《第一女医》的导演参加。 沈冰自从那天在医院看着夏唯的背影离开之后，也是三天没有见过她了。夏唯显得有点疲惫，当然，她的疲惫并不是不了解她的人能够看出来的。沈冰只是觉得，她的步伐与平时不太一样。 夏唯和唐向洲坐在最中央，夏唯的身边是沈冰，唐向洲的身边则是导演。四人都做好的时候，会场之内除了时有响起的拍照声，就是一片安静。 沈冰透过面前摆放的矿泉水，看到了几个变了形的像柿子一样的记者的脸。这个小小的趣味画面让她放松了很多。她今天穿着夏唯为她买的那套衣服，穿着高跟鞋——她只有这么一套能登大雅之堂的服装。夏唯看见她的时候，似乎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面色柔和了那么两秒，眉心又皱了起来。 记者提问正式开始。按照主持人的安排，现在是对张佳一事件进行提问。沈冰与唐向洲七年没见，如今的唐向洲，似乎比那时更有气场，他说话声音不大，话语也不多，对于记者提问的问题，不管是不是尖锐，都用官话回应。他就像是个坚硬的光滑表面，将所有扔过来的石头全都反弹了回去。 记者们在唐向洲那里，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于是，箭矢自然而然地转向了其他人。沈冰正在听着导演解释剧组现状，突然，导演说出了一个消息。 “除了女主角的扮演者将被替换之外，张佳一的角色，我们研究之后决定改为沈冰扮演。” 全场有一瞬间的鸦雀无声，然后炸了锅。 “沈冰说的是沈冰清吗？” “沈冰清与张佳一的事件确实有关对吗？” …… 场面一时失去控制，所有的问题都直接向沈冰丢了过来。又是那样的感觉，一切都在脑海里嗡嗡作响，乱得脑袋都要炸掉了。无数的镜头就像黑洞，集中到她的身上，好像要将她吸进去。 沈冰的手在桌子底下，紧紧攥住衣角，这时，一只冰凉的手握了上来，将她的手从衣服上拽了下去，却没有松开。 那触感仿佛是一剂镇静剂，沈冰一下子甩开了反胃感。 “安静。”夏唯对着全场的记者发号施令。 唐向洲说：“我看，关于张佳一事件，大家的问题问完了是么？如果是的话，我们就开始下一个主题。” 沈冰小心翼翼地将头转过一个角度，刚好能用余光看见夏唯清冷的侧脸。她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神色上感觉有些懒懒的，但是她的手明明正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紧紧牵着自己，明明很用力。 夏唯说：“关于第二个话题，首先希望大家明确。坐在我左边的确实是少女革命组合的前成员沈冰清，但是，她的真名叫做沈冰，我希望大家以真名称呼她，否则她有权利因为不受尊重而拒绝回答任何问题。” 手依然没有放开。 “其次，作为中唐的记者会，沈冰此次参与实际山不是很合适。因为她并不是中唐的艺人。” 记者群中开始窃窃私语。 “沈冰是一个自由人。她的任何行为都不必对中唐负责。” 夏唯向后靠在椅背上，表示自己说完了。她看向沈冰，朝她笑了笑。沈冰觉得自己手心出了点汗，但是夏唯依然没有松开她。 沈冰的包放在了金杯车上，那里面放着她来之前写的一些讲话稿。现在，她明明已经将稿子上的内容忘得一干二净，但是却有一种迷之从容。这一刻，曾经接受过的训练全都被她找了回来，她朝中部的记者露齿微笑，一如一个如日中天的偶像。 “沈冰，你没有经过试镜，就代替张佳一出演《第一女医》，这件事是什么时候决定的呢？” 在沈冰的记忆力，多年前她曾经亲眼目睹夏唯悠哉地回答了一个同样的问题。她扶了扶收音麦，“这个问题我想你更应该问剧组。”对于代替张佳一出演，她也是刚刚得知，但是显然不能表现出刚刚得知的样子，“至于试镜，本剧的试镜非公开，不要断定我没参加过吧？” 记者又问：“那么你试镜时的结果是失败的吗？还是说，这个角色原本就是你的，当时被张佳一抢占了呢？” 沈冰叹了口气：“选择让我来出演这个角色，我自己感到非常荣幸，也非常感谢剧组的信任。”她向导演微微鞠躬，“我想，广大观众与记者朋友们想的是一样的。这个沈冰是不是走了后门？是不是因为复出的话题性？这剧组是不是在炒作？这些想法都是很正常的，说实话我现在心里也有类似的疑问。” 记者中有人在笑，他们很久没有见过如此坦率的艺人了。 “但是，如果大家还有印象的话，七年前我曾经有幸被选为《匠心传》小女主的演员，当然，因为某种原因最终没有成功出演。希望大家相信《第一女医》剧组，相信当年王川导演的眼光，也给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 当记者会即将结束的时候，一个后排记者发问：“沈冰，七年前你因为与廖远的丑闻而退出娱乐圈，那件事是真的吗？” 这个问题很没有水准，或者说没有头脑。但是无疑，问出了徘徊于业内人士们心中多年的一个问题。 沈冰仔细看了看那个记者，当看清他的脸的时候，差点笑喷出来——那人是夏唯的助理小李，拿着个本子带着假冒的记者证。沈冰一歪头，看见夏唯微微低着头，嘴角带着明显的笑意。 这个敏感的问题，以这样的一个方式旧事重提，沈冰完全没有预想中的紧张，反而好像那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一个笑话，可以用来活跃气氛。 她说：“当年这件事闹得那么大，大家都很确定我是个坏人，现在，你们却来问我这件事是真是假。我都怀疑你们是不是在整我啊？” 记者们都笑了，尴尬的笑。 她等大家重新安静下来，接着说：“所以我觉得，我当时滚出娱乐圈，滚得很不值。这也是我现在复出的原因。” 沈冰说完这番话，手心里已经全都是汗。而直到主持人宣布记者会结束，她与夏唯在桌子底下紧紧相握的手才彼此松开。 第64章 我是甜腻的过渡章 从这一天开始，沈冰彻底摆脱了“沈冰清”这个名字，以及它带来的阴影。而夏唯送给她的，是一个相对来说独立自主的未来。终于回到了观众们的视野内，沈冰觉得浑身发热，她意识到，她对这一天的期待之深刻，甚至连自己都没有发现。她想要谢谢夏唯，但是没有得到机会，因为夏唯只是与她进行了一瞬间的眼神交流，便匆匆离开了。而唐向洲，更是只给了她一个诡异的微笑。 沈冰与导演一起走出会场，她得知，女主角的选角工作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重新开拍大概会在一周之后。 还有一周的时间。沈冰坐在了车上，依然望着窗外想着这“一周”，这最后的清闲机会，不知道还能不能赖在夏唯的办公室看剧本。刚才两只手握了太久，沈冰至今仍然觉得留有余味，从坐在车上开始就在频频傻笑。 小马哥突然说：“你们快看，有记者追着我们呢！” 沈冰回过神来，和苏纯一起回头望去，果然看见有几个记者站在车子后面几米远的位置，显然是刚刚放弃。苏纯的脸因为激动而有些发红，她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第一次看到有艺人在面对尖锐的记者提问时可以那样自如而耿直，而这个人正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不多时，金杯车停在了它的目的地——张佳一正被羁押的公安局。沈冰和苏纯下车的时候，小马哥提醒她们：“后面好像有记者一直跟着咱们。” 沈冰看了看，确实，好几辆媒体车呢。她一甩头，给自己比了个酷炫的手势，“以后还会更多呢。” 张佳一的精神状态比她们想象中的要好。事已至此，她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组合解散的时候，她的心理压力很大，确实被查出了轻度抑郁，毒品是与一个艺人朋友出门散心时偶然接触到的，后来她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只能用抑郁症恶化来做掩饰。沈冰她们好几次见到她突然身体剧痛回宿舍去吃药，其实不是吃抑郁症的药，而是躲在角落里注射毒品。 张佳一漫无目的地注视着前方：“看来夏总早就知道我在吸毒，让我解约不如说是让我快逃。如果我当时听了她的该多好。” 沈冰和苏纯对视一眼，知道彼此在思考着同一个问题。但是为了不让张佳一的心情有太大波动，她们默契地同时决定不将问题说出口。 苏纯提出了一个疑问：“这两年来，你都是从哪里得到毒品的呢？” 张佳一微微一笑没有回答，转向沈冰。这是她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全无芥蒂地与她交谈，“冰姐，夏总话里话外总说我不如你，说我远没有你坚强。你当年，真的没有想过死吗？” 沈冰心里一酸，“你别听她胡说。我比你差远了，你不过是割个腕，我差点从六楼跳下去了。” 张佳一释然地笑了起来，“谢谢。” 告别了张佳一，苏纯和沈冰在公安人员的带领下走出探监室。 “你也觉得，佳一的事是夏唯做的？”苏纯看起来有些担忧。她不知道沈冰对这件事持有何种态度。 沈冰点点头，心里也不是滋味。她还记得夏唯对自己说的话，暗示着唐向洲一定会掀起关于自己的新闻浪潮，同时又告诉她不要害怕。这两条新闻的立场和目的是彼此对立的，傻子才看不出来。她一向反感这种背后黑人的做派，但是与夏唯结合起来……为什么怎么也讨厌不起来？ 沈冰一会儿觉得自己没原则，一会儿又觉得这与玩弄舆论置人于死地的手段又有着本质性的区别。半晌，她想通了，“她这是合理利用实事。对付唐向洲，我们不狠就只能被玩儿死。况且……”她回头看着纵深的走廊，“如果佳一带着毒瘾解约回家，后果才更不堪设想。现在这样……也许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吧。” 苏纯还不信，“你真的不会怪她？” 沈冰想了想，压低了声音，“纯儿，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觉得，可能是因为我喜欢夏唯。” “……哦。” 苏纯的反应一点儿也不激烈。沈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想追她的那种喜欢。” “哦。”苏纯一瞬间就死鱼眼了。 “你为什么一点也不惊讶？” 苏纯冷哼一声：“这件事，我比你知道得还早。” 从公安局出来的时候，沈冰苏纯迎面遇上了孙可人。她身边没有跟着任何人，精致而娇俏的模样，将小时候的优点全部发扬光大了。 “冰清，我才知道你回来了。”孙可人有些慌神，眼眶一下子就红了，“那时候我找过你没有找到。你回来了怎么也不告诉我？” 沈冰客套着说：“这不是也见着了么。我一直跟佳一住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也没见你来看过她，就知道你肯定很忙，哪还好意思打扰你？对了，别再那么叫我了，我叫沈冰。” 孙可人听她句句话里有话，满脸的尴尬，“嗯，沈冰。” “孙可，你是不是都忘了自己原来叫什么了？”沈冰走上前去，像老朋友一样拍了拍她的肩，“我们先走了，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 孙可人一哆嗦。 记者见面会后，沈冰收到了不少工作邀约。这里面大多数工作，在她看来没有任何意义，综艺访谈、真人秀这类无疑是看上了她的话题性；网络直播她完全不擅长，她毕竟是个连社交网站账号都没有的“老人”。在这些劣质的工作中，她只看到了一个：封面拍摄。 “冰姐，这是《e恋》杂志啊！在时尚界很有名的！我就是上过封面之后才有的广告和代言！”姜丽花如今也是个在时尚界收到些许瞩目的模特了，却依然喜欢为别人的事情而心情波动。她已经因为张佳一的事情而心情沉郁了好几天，好容易才缓过来。 苏纯告诉她：“你们的代言和演员的代言是不一样的。演员要有代言，完全看的是人气。” 即便如此，这仍然是沈冰唯一接下的工作。封面的拍摄地点又是在华星摄影基地，这个地方也算是沈冰的福地，但是再次光临，还是会想起那位贾总的脸，和烧东西的气味，然后身上凉嗖嗖的。 与沈冰前后脚，唐向洲几乎是跟着那辆写着扎眼的“冰”的车子，进了滑行摄影基地的大门。唐向洲看着沈冰一行人进去了，然后才慢悠悠地前往贾睿的办公室。 “唐总，蓬荜生辉。”贾睿对待唐向洲，漂亮话和礼节都十分周到，但是这毕竟是他的主场，“请问，可以吸烟么？” 唐向洲抬了抬手，示意他请便，“我开门见山。你为什么要帮我？” 贾睿说：“不瞒你说，我想要沈冰。” 唐向洲冷笑，“想要她，所以黑她？” 贾睿笑道：“您希望《末翼》赚不回本，而夏总的目的显然是让沈冰出演这部电影。以杜克导演的以往风格来看，这部电影如果真的所谓的科幻题材，那么投入不会少于三千万。最好的方法就是把沈冰黑成票房□□，她有前科，不是那么容易洗白的。” “她成了票房□□，你还如何利用？” 贾睿弹了弹烟灰，“这就不劳唐总费心了。”他伸出粗糙的手，“祝我们，合作愉快。” …… 从摄影棚回来的路上，沈冰接到了期望以久的夏唯的电话。仅仅看到“夏唯”这两个字，都足够沈冰心神激荡一会儿的。这几天的事情太丰富，她知道夏唯很忙，便从来没有去打扰过她。 夏唯在电话里的声音不像往常那样清亮，而是有点沙哑无力。沈冰问她：“你忙完了？” “休息一会儿。”夏唯说话的节奏比平时缓慢一点，听起来有些撒娇的意味，听得沈冰百爪挠心。 夏唯让她告诉苏纯，记得将沈冰的原片成片都发给她一份。沈冰听了心里美滋滋的，“就这件事啊？那你给苏纯打电话不就得了？” 沈冰听见了几声诱惑的笑声，夏唯笑了几声，又咳嗽了几下。 “你怎么了？病了？” 夏唯说：“没事。剧组快要准备好了，一开始没有你的戏份，你也要在剧组里帮忙。” “这种事我当然知道。” 夏唯想了想，“也是。”沈冰不是小新人了，怎么会劳烦她在这种事情上费心呢？ 挂了电话，沈冰呆愣了一会儿。 “别傻笑啦！”苏纯瞪了她一眼，“什么正经话都没说，还聊那么久。” 苏纯啧啧地，沈冰完全不在意。所谓聊骚，正是要什么内容都没有但就是放不下电话。聊骚的本质是什么？是想念啊！沈冰觉得夏唯这一举动显然是想念自己了，于是吃了蜜一般。 她让小马哥将车停在最近的一家药店前面，欢快地跑进去买了两包胖大海，宝贝似的，还哼着歌。小马哥看着她眼睛都直了，连忙问苏纯：“她怎么了？最近怎么老傻笑？” 苏纯气鼓鼓的，“傻了！” 第65章 偷吻和约定 沈冰带着胖大海来到了夏唯的办公室，不想办公室锁着门，敲了几下也没有回应。她刚要失望而去，从旁边的助理办公室里，小李走了出来。小李告诉她，夏唯刚回来休息没有十分钟，就又开会去了。 看来她就是用那短短的十分钟抽空给自己打了电话。沈冰想到了这一点，又是开心又是心疼。她将胖大海给了小李，让他帮着泡好水，一定要监督着夏唯喝下去。 小李笑道：“夏总最近一个会接着一个会，上火加上用嗓过度，从昨天晚上开始咳嗽。你怎么知道的？” 沈冰挺了挺胸，“她刚给我打过电话。”这件引以为豪的事情，在小李听起来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夏唯和朱谦开完会打算在办公室里歇一歇，他们心里都装着事情。 张佳一吸毒的案子在审理的时候势必会一再从简，她是从哪里得来毒品的？最开始引她吸毒的艺人与公司解约之后又去了哪里？这些明显的疑点牵一发动全身。而夏唯他们也在等待时机，暂时不想让背后的真相浮出水面。 小李敲门进来，给夏唯和朱谦各送上一杯胖大海泡的水，“这是沈冰下午的时候送过来的，刚好两袋。” 夏唯挑眉看了看朱谦，后者什么也没察觉到，喝了一口，没说什么。夏唯说：“她可真有心。” 朱谦说：“她感谢你也是应该的。你前一阵为了她费了多少力呢。” 夏唯垂眸，“也不能说是为了她，如果换个人，我也一样会争取。” 朱谦说的是投资《末翼》的事情。夏唯早前打算的培养一位国际化艺人的想法，在姜丽花身上没有看到任何希望，直到签了沈冰，这个计划又重新酝酿了起来。 《末翼》对女主角的要求看起来像是为沈冰量身定做，不能不说是她的运气，但也有一部分，是来自夏唯的努力。她从一个个国际项目中找到了这个极具风险但是极适合沈冰的影片，为了让董事会通过这项决议，她没少请人吃饭送人钱财。而那段时间，正是沈冰惹她生气的日子。 胖大海的味道竟然有些发甜。夏唯从来只喝纯净水矿泉水，沈冰买来的胖大海，味道意外地不错。她坐在转椅上，冷不丁地发现收到了一封邮件，随手点开，一口水差点喷到屏幕上。 “怎么了？”朱谦马上走了过来。 “没事。” 朱谦绕过来看她的电脑屏幕的时候，她已经将邮件关掉了，只剩下干净无趣的电脑桌面。 “朱谦，你先回去吧。” “不一起走么？” 夏唯转着手里的杯子，“我……再待一会儿。” 朱谦走后，夏唯终于又打开了那封邮件。邮件来自苏纯，是沈冰今天的原片，成片还没有出。然而仅仅是原片，就已经美得令人移不开眼经。 这套写真是成熟性感风格，不愧是大牌杂志，摄影师十分上道，将焦点定在沈冰突出的长腿之上。上身是松垮的男式衬衫，胸前开着几个扣子，露出一部分并不十分饱满的丘壑，欲拒还迎。 这是当今不少女性所追求的身材，因为臀型饱满挺翘，而胸部大小适中甚至有些偏小，所以既不太幼稚，又不太成熟，也并不是所谓的中性风格。真要形容起来，夏唯只能想到一个词。 妖精。 夏唯看得太入神，喝水的时候，水不小心洒了一点在衣服上。她懊恼地放下了水杯，站起来在办公室里走了走，却发现自己心里越来越烦躁，身上越来越干渴。 她不是纯情的十几岁孩子了，知道这种感觉意味着什么，但还是有些不可思议。仅仅几张照片吗？会不会敏感得太过分了？她将自己的袖口领口都解开，吹了吹风。可是脑海里的影像吹不走，风刚带走一丝热度，羞耻的想象就将热度又带回来两分。 这太丢人了！ 可是丢人又如何？夏唯全凭*引领，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沈冰的宿舍门前。 苏纯说沈冰一直在宿舍里看剧本。她没什么台词可背，剧本量也不大，即便如此，她依然把回来后的几乎所有休息时间都花在了研究剧本上。夏唯一个人进了沈冰的房间，看见仰面朝天地躺在床上的那个人的时候，不禁怀疑自己的眼光到底正不正常。 沈冰穿着短袖短裤的睡衣，两条腿几乎叉成了一百二十度，剧本打开着扣在胸口。她身上没有盖被子，显然是看着看着剧本想要闭一会儿眼，却没想到就这样睡着了。那两条腿的存在感太强，左脚抵着墙，右脚伸出了床外，苏纯那小个子要是看见了不知道会不会想要砍下一截。 夏唯明明嫌弃着她的睡姿，却越看越可爱，甚至觉得她这双腿大开的姿势特别色情。她小心翼翼地将沈冰伸出床外的腿搬了回去，又从她的枕边找了张薄被帮她盖上。她做完了这件事，坐在沈冰的身边，看着她蠢蠢的睡脸，并不知道自己头脑发热地来找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沈冰的脸睡得红润润的，一副无辜又无知的样子。夏唯又想到了在办公室看到的照片。在那些照片里，同样的一张脸，却做着足以令人想入非非的表情。夏唯很难承认，对着那样睥睨着勾引着自己的一双眼睛，她很想将这个人压倒在床上做点什么，看她不知所措频频求饶的样子。 夏唯第一次有了这样下流的想法，不禁为自己而脸红。 沈冰睡得很香，被人搬了腿又压上了一条被子也没有打扰她的好眠。夏唯盯着她随着呼吸微微开合的嘴唇，渐渐伏下身子。两人呼吸相闻，就连沈冰的眼睫毛都清晰可数。夏唯听见自己的巨大而快速的心跳声，沈冰脸上甜甜的自然笑意，看起来就像是对她畏畏缩缩行为的嘲讽。 夏唯闭上了眼睛。 “啊……” 夏唯猛地弹了起来，跳到离床一米远。 “额啊……阿巴……” 终于明白了她在说些什么，夏唯气得直想敲她一巴掌。这货居然在梦里也没忘演戏，梦话都是在学哑巴。被她这么一惊吓，原本充满*的暧昧气氛也一扫而光。夏唯整了整自己那身本来就挺整齐的衣服，瞧瞧地退出了房间。 苏纯正在沙发上敲打着键盘，看见脸上还带着红晕的夏唯，没说什么话。夏唯记得刚才是看着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苏纯突然又出现在客厅里，让她心下有些忐忑。但是，苏纯作为一个成绩优异的三好学生，应该是不会做偷看这种事情的。 夏唯也没说话，径直向门外走去。 “我看见了。”沙发上传来悠悠的一声。 夏唯：“……”她脚下顿了顿，又走了两步，终于还是没能走出门去，“你别告诉她。” 苏纯推了推眼镜，那张平时一贯面瘫的脸，此时显得特别精明。 夏唯从没想过自己居然在阴沟里翻了船，帆船的原因还这么狗血。她让自己静了静，说：“你要我帮你做什么吗？比如，让夏旸天恢复你的账号？” 苏纯摇摇头。 “让她停止对你的营销号的封锁？” 苏纯还是摇头。 夏唯叹了口气，坐在了她的对面，“你说吧，要什么。” 苏纯的双手放在膝盖上，三好学生的谈判方式，“我想卖《知微》的影视版权。但是不卖给你。” 夏唯就知道是这样，如果是卖给她，也就算不得什么要求了。 “我希望你给我介绍几家投资商，然后我可以自己去跟他们谈。如果成功了的话，我希望沈冰做女主角。” 苏纯狮子大开口，除了最后一条，前面的条件简直就是让夏唯把到手的鸭子拱手让人。她不禁问：“我可以保证完全不让夏旸天参与投资，你为什么非要自己找其他的投资商？” 苏纯噘着嘴，“我单纯想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不行么？如果我失败了，我可以把它卖给你，但是沈冰必须做女主角，这个没有商量的余地。最后这个要求，肯定也很合你的意吧？”苏纯侧目。 夏唯不禁莞尔。她不知道苏纯成功的几率大小如何，如果她成功了，那么只会因为完全不带资，而在安排女主角的时候给自己带来一些麻烦；如果她失败了，那么结果将是她最希望的。不论哪种，她都喜闻乐见。 夏唯与苏纯握了握手，“好，很合我的意。” 第二天就是剧组重新开机的日子。沈冰起了个大早，一睁眼，就意识到自己因为打了个盹儿而一觉睡到大天亮。剧本倒扣在胸口，上面还盖了个被子。 沈冰对苏纯说：“谢谢亲爱的，还给我盖个被子。不过你应该把我叫起来啊。” 苏纯说：“我可没给你盖被子，我都没进去看过你。” 真是太傲娇了。沈冰勾肩搭背：“姜丽花出差了，这儿也没别人，那是鬼给我盖的被子啊？” 苏纯扁扁嘴，“昨天是有一只名叫夏唯的鬼进过你的房间。”那只鬼还企图对你做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苏纯这一句话让沈冰雀跃了一整天。 第66章 人缘出自敬业 随着演员阵容的换血，剧组的整体气氛有了微妙的改观。新任女主角张卉是一位待人热情友善的新人，因为自然而充满邻家妹妹气息而收到许多年轻人的追捧。她同样是带资进组，但是毫无盛气凌人之感，与沈冰握手的时候特意说：“我没想到居然还能见到初中时候的偶像！” 这话惹得在场所有人哈哈大笑，气氛一下子热烈了起来。 拍摄的顺序与剧情发展的顺序并不相同。沈冰的角色在故事一开始的时候就是跟在女主角身边的，但是最开始几天的拍摄任务，为了与逐渐变凉的气温赛跑而集中于室外赛马情节。这部分的男人戏份比较重，当然也少不了女主角横冲直撞被男角色英雄救美的桥段。而拍摄这种戏份，肩上担子最重的莫过于摄影组。 沈冰曾跟着摄影组打杂的经验在这种时刻就派上了用场。她帮着移动机位的摄影师进行校准，做着副手该做的工作。等到最艰难的一幕拍完了，太过投入的分机位导演才发现，这个一直帮忙的“副手”居然是本剧组的演员！ 这里的大部分人都只知道沈冰来历特殊，能够被安排进来必定是因为她背后有着外人难以想象的交易。况且之前她出手教训前任女主角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大家对她的胆魄也能略知一二，自然不敢欺负她。谁知她一进组就积极打下手，甚至在摄影组方面表现出了一定的经验，这让众人对她的印象有了相当的改观。 休息的时候，小马哥将金杯车从较远的地方开了过来。苏纯和小马哥从车上跳下来，人手两大袋子冰淇淋。害怕发胖的女演员们自动谢绝，但是忙了一上午的各位幕后工作人员们确实是已经累得满头大汗。冰淇淋总共也不值多少钱，但是无疑又给沈冰加了不少印象分。 苏纯和小马哥派发了一圈冰淇淋，回来的时候看见沈冰正在和一起工作的摄像师侃大山。小马哥叹曰：“我还担心她融入不进去，看来我还是太小看她了。” 沈冰好容易回来，拿了苏纯留给她的一个巧克力冰淇淋，吃得嘴边黑了一圈。她离开了工作伙伴，似乎就有些走神，跟苏纯和小马哥说话也常常慢半拍，眼睛一直往剧组外围瞄。 苏纯一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闷闷地说：“你就等吧，等成个望夫石。” 沈冰理了理头发，“她万一来探班了呢？我得随时准备着呀。” 小马哥说：“我不太跟得上你们的话题了。” “你还是别跟上了。”苏纯嫌弃地说：“你还有老婆孩子呢，千万别被她带歪了。”她拿着一张纸粗暴地在沈冰嘴边抹了两下，“快擦擦你的屁股吧，还见人呢？” 人如果心里存着个希望，精神就会像嗑了药一样持续兴奋。一连几天，夏唯始终没有要来探班的迹象，但是每天晚上不管多忙，总要抽空给沈冰打个电话。一个电话十来分钟，可是挂了电话仔细想想，总是想不出她们到底聊出了什么实质性的内容。 这些天，苏纯每天回到宿舍都在网上搜索关于沈冰的消息。尽管沈冰与剧组的同事们关系处得不错，但是果然，网络上还是以□□为主。现在的网友较之七年前，黑起人来更加的口不择言，苏纯看着看着就不得不合上电脑让自己冷静一下。 对于沈冰的突然复出，微博上的反应是，出现了好几个关于她的负面话题：#沈冰再滚一次#、#不能遗忘的床照门#、#带资进组心机婊#。 心机婊？！苏纯气得都喘不过来气了。 网友们猜测，沈冰一个滚得那么彻底的人，如果不是傍上了大靠山，怎么可能会到了二十四岁又突然复出？一复出就出了张佳一的事情，紧接着张佳一的角色就落入沈冰之手。只要是智商正常的人，都不会觉得沈冰是清白的。 几个粉丝众多的微博营销号发布了类似的骂沈冰扒皮微博，亏得苏纯的情感树洞号一直还与这几个账号关系不错，她压抑着将这几个账号拉黑的*，用自己的账号转发了《e恋》杂志最新的微博。 《e恋》在微博上贴出了即将发布的沈冰封面，正是让夏唯一眼之下意乱情迷的那一张。苏纯一边转发一边评论道：“不必多说，请用实力震惊世界，这是沈冰的。”网友们大呼：没想到原来你是这样的情感树洞！ 苏纯就这样心焦地与网络暴民战斗了好几天。反观沈冰，那货仗着自己与网络世界隔绝，对这些事情即便听到了也不往心里去，每天过得滋滋润润。 沈冰的戏份开拍的这一天，夏唯终于在小李的陪伴下来探班了。这一天是监牢戏，沈冰正穿着破烂的衣裳，脸上画着脏兮兮的毁容装，在监狱取景中与美丽的女主角对戏。这一场的剧情是女主角将这个死刑犯从监狱中救出去，从此□□为自己的跟班。 夏唯出现在剧组人员的视野中时，这一场戏刚开始拍摄，还处在寻找灯光角度的试拍摄阶段。夏唯示意围上来的人不要做声，悄悄地站到了苏纯身边，望着沈冰。 苏纯喃喃地说：“你终于来了。” 夏唯一时不解，因为苏纯说着这话，却扁着嘴，一脸戏谑。 “夏总，你什么时候安排我见见投资商？”苏纯似乎下定了决心要打扰夏唯观看沈冰演戏的闲情逸致。 “别急，我已经联系好了一位。这几天我很忙，等我闲下来，就带你跟他吃饭。” 苏纯冷冷地说，“那么忙还来探班呢。” 沈冰演得很投入。了解了角色的人物性格的时候，她就明白为什么张佳一可以得到这个角色了。这是个性格自闭的女孩，因为容貌丑陋且被奸人所害*而十分自卑，但是骨子里非常烈性。张佳一基本属于本色出演。 因为对陌生的女主角不信任而敌意地看着对方，因为对方竟然不嫌弃自己的脏手还给自己号脉，而感到微微惊讶，但是终究怀着十足的戒心。沈冰将每一个细节都推敲得很到位，这让与她对戏的张卉发挥得十分舒服，一场下来，导演连连夸赞，声称很少见到两个年轻演员能将一场非哭戏演得如此精彩。 张卉也说：“和冰姐对戏，感觉比男女感情线的时候更有火花，我都有点儿担心自己的去取向了。” 在影视城旁观了四年，终于能真正成为镜头里的主角，沈冰有点儿意犹未尽，依然坐在地上。张卉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冰姐，一会儿我可要整你了哦！” 沈冰和张卉相处几天之后觉得她人不错，两人平时也开始互相取笑。张卉是个七窍玲珑的人，善谈且有分寸，突然开玩笑说要“整”沈冰，让人摸不着头脑。 原来，今天是剧组的网络宣传日，将有买断网站的节目组来对剧组进行一场无预告的意外探班拍摄，而现场主持正是由张卉担任。很快，张卉领着节目组的摄像大哥在剧组中转来转去，访谈各职责的工作人员。刚要去访谈灯光大哥，张卉就看见了静悄悄来探班的夏唯。而夏唯的身边，有个打扮得脏兮兮的姑娘正在哈哈大笑——那不是沈冰还能是谁？ 张卉灵机一动，对这镜头说：“观众盆友们，今天真是太幸运了，大家多年的女神夏唯，夏总居然到现场探班，我受到了惊吓！我们这就去采访采访她，走！” 镜头马上对准了夏唯和……丑化的沈冰。两个人看到坏笑着的张卉，都是一惊，但是马上就进入了节目状态。 张卉将话筒对着夏唯，“夏总，这可是你第一次来我们剧组探班，刚才看到我们的一场拍摄，觉得还满意吗？” 夏唯说：“你演得特别好，让我很惊喜。” 沈冰指指自己，“我们一起演的，还有我呢？” 夏唯憋着笑说：“我比较喜欢漂亮的姑娘，你……” 镜头给了沈冰带着伤疤装的脸一个特别，又脏又丑的脸，在镜头面前做了个特别正义的表情，摄像大哥扑哧一声笑了。 沈冰说：“我这就去贿赂化妆师。” 沈冰一挥袖子愤然离去，一边离去还一边回头看看夏唯有没有追上来，可是……夏唯真的就没有追上来。沈冰从小跑变成了快走，又变成了小步慢走。最后，她实在走不下去了，远远地站在那里插着腰看着夏唯，整个人显得特别凄凉。摄像大哥和张卉一样，笑得画面都抖了起来，非常应景地对准了捂着脸的沈冰，给了个忧伤的长镜头。 张卉的个别访谈结束后，就是在场的几位主要演员与总导演一起做小游戏。这个小游戏比较俗——真心话大冒险。 此时，几位演员都已经卸了戏装，换上了自己的衣服。沈冰穿的是她前几天拉着苏纯帮她挑的新衣服，特意买来勾引夏唯用的。她看到夏唯依然在摄像大哥身后的人群里围观，于是找了个刚好可以与她面对面而不被遮挡视线的座位。占了边角，对沈冰来说却是好位置，她有点洋洋自得，朝着夏唯眨了眨眼。 沈冰那点小心思全都表现在脸上了，夏唯忍着笑，打量着她。看见她特意把裙子控制在膝盖以上，便用眼神撩之：你可别太浪。 沈冰也对她挑挑眉反撩：好看不？ 夏唯笑了笑，衣服好不好看不知道，腿是挺好看的，人就更好看了。 现在天气有些冷了，她还要穿这种露出长腿的衣服。可是面对这种□□裸的心机，夏唯却觉得，不错，就该这么穿。 第67章 谁撩谁 说是真心话大冒险，其实也就是让每个人回答一个与本剧有关的问题。沈冰拿到的问题是：“你认为自己的角色有着一段怎样不为人知的感情历程？” 沈冰忙着跟夏唯进行眼神交流，一直没怎么说话。几位演员都年轻，性格咋咋呼呼的，于是沈冰就显得特别冷静淡定，此时又抛给她这么一个不太有爆点的问题，大家都觉得要冷场。 沈冰想，自己这个角色不就是暗恋男主却把自己的命献给了情敌么？挺憋屈的。但是转念一想，不对。 她说：“看过这部剧的小说原著的观众朋友们可能知道，我这个角色喜欢男主，但是我怎么想怎么不对。我倒觉得，我喜欢的一直是她。”沈冰突然指向了张卉。 张卉眼睛瞪得大大的，周围传来一片起哄的嘘声。 “我本来是个谁都不相信的女孩，当你在监狱里为我把脉的那一刹那，我的心就被你融化了，因为你和我之前遇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我是一个脾气很烈的人，如果不是非常喜欢你，我不会乖乖跟你走。之所以表现得喜欢他，”沈冰指指男主角扮演者，“是因为嫉妒。我不想看到你和他在一起，所以想把他抢过来。但是我经过那么多事情之后，最终还是决定让最爱的人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沈冰分析起来一脸的严肃，就差把苏纯的眼睛抢过来戴上推一推了。她说完之后，有短暂的静默。然后，男主角的扮演者首先开始鼓掌，“怎么办，我现在很想退出。” 张卉抚着胸：“我居然会觉得很合理，我的三观坏掉了！” 导演也是对着镜头说：“我知道网络上确实有很多人喜欢这两个女角色的配对，还有很多同人作品出现。观众朋友们，欢迎大家看过剧之后，做出一些关于她们的剪辑作品。” 在大冒险环节，张卉拿着问题卡对沈冰使了个眼色，沈冰知道，她所说的“整”就要来了。 张卉坏笑着说：“沈冰，我们刚才在剧组里做了个调查。很多人都说，你一进组就帮着摄像组干杂活，后来也经常帮助大家，感觉你的男友力特别强。” 沈冰对着大家抛了个媚眼，然后又迅速回归了正经的表情，颜艺技能大展。 “你的大冒险题目是，在剧组里任意找一位女性，表演撩妹技术！”张卉动了个歪脑筋，又开始增加难度，“刚刚看你和夏总聊得特别开心，我建议，现在你就去撩夏总。你们觉得怎么样？” 大家哄笑着鼓起了掌，还有凑热闹的场务在吹口哨。听到这个任务的沈冰，心里却一阵雀跃，她的第一反应就是看向了一直在旁观的夏唯，而后者在沈冰看想自己的一刹那就低下了头。 没人相信沈冰会真的接受这个建议。沈冰坏笑了一下，在众人惊呆了的注视中，走向了从来没人敢调戏的夏总，就像目送英雄就义一般，场务们自动为她让出了一条通向夏唯的道路。 夏唯的脸倏地就红了，但是交叠着手臂，眯着眼怀着敌意看着她。 助理小李悄悄地问她：“夏总，她不会是……真要撩你吧？” 夏唯凌厉地瞪了他一眼。 当沈冰走到夏唯面前的时候，胆子大一些的演员群体已经有人在小声加油：“撩她！撩她！” 张卉更是唯恐天下不乱地喊了一声：“沈冰加油！我爱你！” 沈冰和夏唯面对面，平时酸腐的话一说一箩筐，现在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两人对望了一会儿，摄像机都被端过来了，正在给二人拍面部特写。这时，沈冰想：我撩她也要回家真情实感地撩，凭什么让那么多人都看得见啊！ 于是，她给了夏唯一个微妙的眼神，在夏唯的怀疑之中，走了回去，趁着没人反应过来，她将张卉一把按在了座椅上。在众人的惊呼中，沈冰曲起一条腿，将膝盖强行顶入张卉因为紧张而仅仅闭合的双膝之间，这充满了暧昧的动作太过流畅，让在场众人不禁生出无限遐想。 沈冰一只手轻轻地摸着张卉的脸，另一只手轻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再说一遍你刚刚说过的话——说你爱我。” 台词课真是没白上，短短一句话，无数情意流转，沈冰用了低沉的声线，话一出口，张卉的耳根都红透了。这还不够，沈冰又在张卉额头上轻轻印了个吻。 然后，她终于放开了张卉，转身对着镜头微微一笑，鞠了个躬。 全场的妹子们尖叫起来。 这段令人狼血沸腾的表演结束后，夏唯和助理就消失在了人群中。从那之后，夏唯虽然仍旧每天给沈冰打电话，但是说两句正事便挂，语气明显不如之前那样甜糯温柔。 沈冰一有时间就跟苏纯念叨：“她这显然是吃醋了。但是她怎么能看不出我的真实含义呢？我都敲张卉的脑袋了，这可是我们之间特有的动作啊！她都看不出我的暗示么！” 苏纯翻了个白眼：“这动作挺大众的。” 热（单）恋中的沈冰陷入了沉思。 挑了个休息的日子，沈冰提了一箱礼品红酒，前往夏旸天的公司。与夏唯的正襟危坐不同，这一位夏总是一位行走的雌性荷尔蒙，欧式电眼朝着沈冰放电：“哟，小贱货来了。” 沈冰将红酒献上，然后将夏旸天办公室的门关好。 “这一箱可不便宜呢，小贱货赚钱了？” 沈冰脑子里都是“夏唯变冷淡了怎么办”这样的问题，没心情跟她逗贫，于是啧了一声，“你别老管我叫小贱货行不行！” “不行，小贱货。”夏旸天托着腮打量她，“知不知道来我这里还自动关上房门，一般情况下是什么意思？” 沈冰挥挥手，“我不想知道！我也不是一般情况。” “那你说说，你是什么情况。”夏旸天点了根烟，慢慢抽起来。 沈冰捏了捏手指，对夏旸天说：“我正在追夏唯。” 夏旸天直接被香烟呛了一口。 “我就想问问你，她喜欢什么。前几天我可能做了一些让她吃醋的事，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她原谅我。” 夏旸天更不信了，“你说她吃醋？吃你的醋？” 沈冰苦大仇深地点点头，感觉自己是个罪孽深重的女人。夏旸天看了她一阵，然后仰天大笑，笑得胸部乱颤。 笑完了，夏旸天一副狐狸精的样子看着沈冰，说：“这样吧，我们做个交易。” 沈冰一拍桌子，“你不要太过分，惹急了我还不找你帮忙了。我对自己的魅力很有信心的。”虽然面对夏唯的时候并不算很有信心。 夏旸天插着手臂，手臂挤着胸。她知道自己的表妹根本没有替自己好好看着苏纯，此时不如换个人来委托，“我只需要你时时向我报告苏纯的动向。” 原来对方也是要追妹子！沈冰脑筋一转，觉得这个交易挺赚，便将夏旸天看做了革命战友，当时就汇报了一条消息：“这几天夏唯来我们宿舍找过苏纯两次，每次都是将她接走一晚上，很晚才送回来，苏纯显得特别高兴。有一次苏纯身上还有酒气！” 夏旸天将香烟往死里撵灭。 沈冰说的是实话，这情况看得她很是眼红，问苏纯，苏纯的小嘴严实得跟抹了502似的。夏旸天得到了这条消息，也是心里酸溜溜的，两个失意者便一同唉声叹气了一阵。 沈冰记下了夏旸天的电话号码，备注为“战友”，然后问：“现在你该告诉我夏唯喜欢什么了吧？” 夏旸天心里阴郁，不耐烦地说：“你别白费力气了，她根本就不喜欢女人。” 沈冰不服。 “她是装的。同性恋传闻是我放出去的，那么多名媛也是我介绍的，我可能不了解她？” 晴天霹雳。 沈冰呆愣了一会儿，实在无法接受这个现实。明明是夏唯用同性恋的身份来撩我，撩到手了又告诉我她不是？这段时间难道一直是我自作多情？ 一个天大的悲剧，还是独角戏。 她怒火中烧，打开手机就要将夏旸天的号码删掉。夏旸天站起来凑到她面前，“你敢删，信不信我现在就上了你？” 沈冰打了个哆嗦，“你个渣滓！” 这是苏纯对她的称呼，夏旸天听了莫名开心。 沈冰见她凑得越来越近，威胁说：“你再过来，我要喊了！” “喊什么？” “喊你强/奸我！” 夏旸天呵呵笑起来，“你喊吧，没人会进来的。他们只会知道，你，被我，强/奸了。” 沈冰又打了个哆嗦，她知道夏旸天没有在说大话。沈冰一溜烟从夏旸天身下钻了出去，一不留神后腰撞在了桌角上，这一下撞得还挺狠，她觉得自己的肾都要撞裂了。 夏旸天连忙将她扶过来，帮她揉揉后腰。可毕竟是刚刚扬言要犯强/奸罪的人，突然用手摸到沈冰的屁股，吓得她一个激灵跳了起来，抓起手机逃出了门去。 夏旸天望着晃荡的办公室房门，心想，那屁股还真不错，圆润挺翘又紧实，早知道就再摸两把了。 第68章 苏纯的告密 《第一女医》重新开机后的拍摄非常顺利，很快就赶上了原先的进度。这一天正是那场女三号被打的戏，为了拍摄效果，沈冰拒绝在后腰上垫两层棉花，而之前所用的实木道具也在她的要求下没有换成假的。 自打从夏旸天那里回来，沈冰已经沉郁了有一段时日。她原本只是工作起来认真正经，休息的时候便和同事们一起胡吹海侃，现在倒好，连休息的时候都抱着剧本不肯出戏。 张卉以为她精神紧张，便安慰她说：“那些群演是专业的，已经跟他们通过气了，打起人来看着狠，其实并不会很疼。” 沈冰点点头，对她笑了笑，却难掩忧郁的眼神。 张卉又怀疑她最近入戏太深，毕竟她的角色是个整体伤感少有欢笑的人。她拿出手机，翻着自己微博下面的评论给她看，说：“可惜你没有微博。你看，好多粉丝都想看咱们的互动呢。” 之前的探班节目播出之后，不少《第一女医》小说原著粉丝对沈冰和张卉这个cp爱不释手，有的网友已经饥渴到，用沈冰做偶像时的影像与张卉的资源一起，剪辑百合向影片了。 苏纯对张卉说：“她现在也没办法开微博。得有百分之七十的网友还讨厌她呢。” 张卉一听就有些尴尬。其实她也并不是很想和沈冰互动。她虽然对沈冰本人有好感，但是粉丝舆论对她来说太重要了，没有任何一个明星愿意和洗不白的人搅在一起。 看到沈冰的表情依然有些木讷，张卉暗自担心是不是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苏纯解释道：“你别管她了，她最近魔怔了。就当她入戏太深吧。” 沈冰等张卉离开，对苏纯喃喃地说：“你看这台词写得多好。‘问世间情为何物，不过是一物降一物’，她降了我，又不管我了，那我又能去降谁呢？” 苏纯压抑着想要抽她的*，两忙将她拉了起来，“你现在就跟春天的猫似的就差挠门了。” 可能是因为本身就怀有极强的怨念，沈冰对自己的角色诠释得更加的入木三分。当她扑倒在张卉身上的时候，除了剧本上要求的痛苦和坚韧，还加入了满满的情意，明明眼里已经闪着光，嘴角却挂着微笑。 这一场戏过得很快，导演一边看着回放一边毫不吝啬对沈冰的赞美。因为每一次暂停，她的美目都足以截图当做桌面背景。这个只露眼睛的角色，让观看者很容易忘了她是沈冰，闭上眼却满脑子都是那摄人心魄的微表情。 苏纯在一旁抽着嘴角，她都能想象得到，沈冰现在一定是把女主角想象成夏唯来演的。 在回去的车上，苏纯日常浏览微博上关于沈冰的黑段子。到现在为止，她已经没有之前那么不淡定了，看到好玩的段子甚至还会念出来。 “看这个，‘唐菲菲曾经的代表色是金色，自从跟廖远交往之后代表色就变成了绿色’。噗” 小马哥呵呵笑了两声，沈冰依然望着窗外伤怀少女状。 “还有这个。如何计算沈冰的脸的面积？答案是s＝πr^2。” 小马哥说：“这个说得还真是，我老早就说过她脸大，应该削骨。” 沈冰终于有动静了：“靠，我脸没那么圆啊！” 他们也都知道了，有人正在利用媒体人脉黑沈冰。这种方法比较高端，并不是请水军刷话题，而是让众网友称为黑她的自来水。这就比较难办了。之前夏唯也请夏旸天帮过忙，让微博删话题、官方请水军洗白等等，但后来发现，越是横加阻止，越能激起网友的逆反心理。而既然沈冰并不太在乎，她们便暂时放下了。 与沈冰的一身黑相反，孙可人最近又多出了个话题，叫做#小天使孙可人#。最初是有新闻媒体发布了她去公安局看望旧日队友张佳一的偷拍照片，以彰显其善良宽容。明明与沈冰前后脚，却只发布孙可人的，这媒体意图也是昭然若揭。 “小天使孙可人”的话题则引出了孙可人即将主演的新剧《医者仁心》。与《第一女医》相撞的医者题材让人忍不住思考两个剧组之间是否存在着暗暗较劲的关系。不过，《医者仁心》是现代都市剧，据说将着重表现外科医生的精神和矛盾，感情戏份较轻。这是孙可人的一部转型作，她将抛弃以往的清纯甜美风格，而尝试一个一心扑在事业上的女外科医生。 车子停在路边，苏纯去买了些沈冰爱吃的大枣。小马哥一边等待苏纯，一边为沈冰读出关于《医者仁心》的新闻，读完一遍，沈冰没什么反应，小马哥思考着说：“我对孙可人一直不是很感冒。沈冰你记得么，那会儿咱们认识的小伙子里有好几个都喜欢她，但是我总觉得她演什么都一个样。” 沈冰说：“年轻人嘛，追的是偶像，不是演员。” 然而就这么短短几分钟的功夫，车内的小马哥和沈冰听见“嘭”的一声。两人一惊，只见有个男人从车子旁边飞速逃走。当苏纯回来的时候，侧门上那个红色的“冰”被一个生鸡蛋吴然得根本没法看了。 剩下的路程变得更加沉默。沈冰对小马哥说：“把那名字喷掉吧，不然车子太不安全了。” 小马哥不愿意，但是谁都知道，不这样做是不行的了。 沈冰说这话的时候微微笑着，与心情正常的时候别无二致。然而苏纯知道，这代表着她真的难过了。苏纯心疼地看着她，这一刻，与夏唯的约定火烧火燎地炙烤着她的诚信之心。但是毕竟，不论从工作还是朋友义气角度考虑，苏纯都更在乎沈冰的心情。 瞒了好久的话终于一股脑吐了出来：“我看见了，夏唯偷吻你来着。” 小马哥差点追尾。 “你听见没有！夏唯去给你盖被子的那天！她偷着亲你但是被你的梦话吓到了没有亲到！” 沈冰似乎没听懂她在说什么，“她为什么会亲我？” 苏纯：“你说为什么？” “那个渣滓说了她不喜欢女人。” 苏纯哼了一声，“人渣说的话能信？” 沈冰呆呆地瞪着她，人类的语言似乎已经表达不出她的心情，深呼吸了好久，她颤抖着对苏纯说：“我是不是傻……我为什么要说梦话！！！” 车一停在中唐的停车场，沈冰就像鸟一般飞了出去。她直奔中唐大楼里夏唯的办公室，第一次觉得那高质量的电梯走得那么慢，第一次觉得方方正正冷冷冰冰的楼道布景都那么可爱。 沈冰奔出电梯的时候，看见夏唯的办公室外的地上有一道光，说明开着门。她的姿势跳得像鸟，心里也想有只小鸟在不断地扑棱着翅膀，将压抑了那么多天的埋怨、爱慕、喜怒哀乐全都扑棱起来了。 她跑到夏唯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快要沸腾成浆糊的大脑突然就冷却下来了。因为有两个人刚好走出了夏唯的办公室，与她正面相遇。沈冰看清来人之后，不由得惊呼：“杜克导演！女神！” 当她喊出这话的时候，跟在那两人身后的夏唯明显地身子一僵。沈冰这声“女神”，叫的不是夏唯，而是她多年前的偶像，张爱萱。 “沈冰，你好。”张爱萱见到她，显得并不是很惊讶，与杜克导演一起温和地打着招呼。 沈冰刚一和女神见面就被叫了名字，大喜过望，感觉张爱萱的身上就像笼罩了一层圣光。张爱萱笑道：“现在但凡是稍微关注娱乐圈的人，有谁会不认得你吗？” 张爱萱息影几年，如今已经是快四十岁的人。她这几年来一直在经商，尽管经营公司势必劳累，但她看上去神采奕奕，比当年更添了些知性风韵，一颦一笑也显得更加自信。沈冰觉得，她竟比蝉联影后的时期更美了。 杜克导演说：“沈冰，我看到了《e恋》的封面，棒极了！介意将整套成片发给我吗？” 这时沈冰才看见走出门外的夏唯。夏唯的唇抿在一起，视线扫过沈冰，也没有做停留，轻轻地说，“她的成片我有，之后我挑选一些发给您吧。”夏唯就这么不动声色地拒绝了“整套”的请求，然后对沈冰说：“我们刚好要去吃饭了。” 沈冰看着她，有一堆的话，却都被目前的场合憋在肚子里。她看着夏唯别扭的样子，觉得自己相当委屈，但是这样的夏唯着实可爱。没关系，只要她喜欢我，就不在乎一天半天！ 沈冰刚要离开，只听杜克导演说：“机会难得，不如让沈冰加入进来，我们四个人一起吧？” 就这样，四人成行。沈冰在光线晦暗的地方去碰夏唯的手，那冰凉纤细的手指稍稍一躲，然后又将沈冰的中指捉住，使劲儿地攥了一下。沈冰心中一阵狂跳，在一抬头，发现夏唯刚好挪开了视线，但是嘴角那一次笑容却怎么也隐藏不掉。 第69章 友♀谊的花朵它开了 四个人坐在一个幽静的小雅间里，沈冰与夏唯坐在一起，面前是张爱萱。这个餐厅常有明星大腕来访，服务员见多识广不太容易一惊一乍。但可能是这个雅间中的阵容实在太强大，这一晚，服务员进来服务的次数有点多。 在餐厅的灯光下，张爱萱的眼角显出了细纹。人不可能不会老，沈冰听说，整容幅度越大的人，衰老之后的样子会越可怕。张爱萱只整过下巴，年龄大了之后，她对额外的容貌修饰愈发反感，而符合年龄的细纹，在她的眼里比夸张的苹果肌漂亮多了。沈冰也这么觉得。 夏唯端起了酒杯：“谢谢爱萱姐能给我这个面子，你能回来演戏，对我和杜克导演来说都是个惊喜。” 张爱萱与她碰了碰杯，“我从很早以前就一直很喜欢你。” 如果与杜克导演在一起的时候，夏唯展现出的是一个女强人的精明，那么在张爱萱面前，她甚至也变得谦逊起来。当年与张爱萱火热竞争是，夏唯也曾有过桀骜，而现在，她对前辈显得谦逊许多。 张爱萱放下酒杯，又看着沈冰，“我记得很久以前，你曾经在采访中说过我是你的偶像。” 沈冰忙不迭地点点头，“现在也是！不信你看。”她拿出了自己的钱包，从自己和苏纯的合照底下抽出了一张照片，递给张爱萱。那是张爱萱二十多岁时候的倩影，钱包换了一个个，这写真却一直没有丢掉过，“这是你亲笔签名过的，快十年的历史了，你肯定不记得了。” 张爱萱拿着写真，神色颇为感慨，“我记得。那时我因为工作的事心情不好，一个练习生追着我要我签名，我有些烦，态度不太好。抱歉。” 这一刻，张爱萱的女神光辉更盛了。 夏唯的眼睛已经盯着沈冰那还没合上的钱包。她看见，沈冰的动作还带出了合照下面的另一张照片，那照片露出了一条窄窄的边际。虽然看不到全貌，但是那条边际是灰白色的，中间有一点点红。夏唯的注意力全被吸引在这条边际上，直到沈冰将张爱萱经年的写真收了回去。 张爱萱和杜克导演与夏唯齐会，是为了《末翼》的正式试镜事宜。杜克导演马上要回英国处理事务，大概在新年之后回到中国，届时将带来几位主创人员，希望夏唯为他准备好试镜会。 杜克导演对沈冰眨眨眼，“夏唯对你似乎很严格，不过我还是成功地让她答应，同意你参加试镜。” 沈冰瞥了夏唯一眼，那铁面无私脸装得可真像。 这一次晚餐，很可能将是沈冰一生中最激动的一次。第一次与张爱萱离得这样近，面对面，还与之谈笑风生。新偶像杜克导演谈吐风趣，而心上人坐在自己身边，不时因为自己对偶像太过崇拜的目光而递过来一个白眼。沈冰觉得这简直是她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 这次晚餐的最后，张爱萱对沈冰说：“看得出你是个乐观的人，可我还是想对你说点什么。对于偶像来说，大众对你的评价是至关重要的。但是对于演员，只有作品才是最终能被人记住的东西。所以你要想清楚的是，你想做明星，还是想做演员。这一点，我想不论是杜克导演还是夏唯，都会同意。” 沈冰敬重地看着她，“谢谢。我想做的是演员。” 离别后，沈冰坐在夏唯的副驾驶位。夏唯只喝了点红酒，不过还是将车开得很慢，车里只剩下两个人，气氛诡异。 “跟偶像吃饭，特别开心是不是？”夏唯沉默了半天，终于忍不住目视前方地问她。 沈冰扑哧一声笑了，“夏总，我原来没觉得，你怎么这么爱吃醋啊？” “吃醋？”夏唯将车停在了到达中唐之前的路口处，“你回去吧，我在这里掉头回家。” 沈冰没有下车。她解开了安全带，便于凑到夏唯身边去，“跟偶像吃饭是很开心，但是我今天有更开心的事。” 夏唯一挑眉，看着她。沈冰一脸的坏笑，她凑得有点近，那对玲珑的虎牙像是要吸血似的。夏唯一阵心虚，“什么事？” “听说有人偷着亲我。” 苏纯，你真是好样的！夏唯别过了头去，“你很开心吗？” “我勾引了那个人好些天了，你说我开不开心？” 夏唯一脸惊愕，“你什么时候勾引我了？！” 沈冰更惊愕，“我给你买胖大海！还买了好几身好看的衣服，一见着你就露腿！我好好梳头好好化妆，就等着你来见我！我撩张卉，想让你觉得我男友力max！” 夏唯：“……” “我还找了夏旸天！靠，说起她我就来气，丫非说你不喜欢女人，害我难过了好些天！” 沈冰终于把这些话一口气吐了出来，感到神清气爽。两个人无言地对视了一阵，纷纷倒在自己的靠背上。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在这世上是太难求得的一件事。作为一个女人，喜欢的女人也喜欢自己，一定是上辈子修了不少的福气。没有人可以在同性恋情面前不患得患失。 夏唯若说不激动是假的，她避着沈冰的视线，勒令自己深呼吸保持冷静。静了一会儿，她认真地对沈冰说：“你知道你对我说这些，意味着什么吗？” 沈冰反问：“你这么不信我，难道是还把我当成孩子么？” “我不是不信你。” 夏唯回想起自己的曾经，想起与朱谦拥抱而感受到强烈的男□□望时，发自心底的恐惧和抗拒。想起那时的自己有多困惑。想起一遍遍梦见被沈冰亲吻，梦里的享受让她陷入更深的恐惧。 她耸耸肩，“我确实喜欢你，但你并不需要喜欢我。我们这个圈子包罗万象，但是不意味着比整个社会更能包容。沈冰，你有一个正常的、传统的家庭，又大好的前程，未来会是个闪耀的明星。而你现在的选择，很可能会毁了这一切。” 夏唯低着头，给沈冰足够的空间和时间去思考这些问题。长到29岁，她一直是天之骄女，但将这些问题呈到沈冰面前供她赏评的夏唯，竟然感到了自卑。 沈冰“啧”了一声，“我以为你很了解我来着。” 如果她真的没有想到过这些问题，她就不会是今天的沈冰；如果因为这些问题而阻碍她的前进，她也不会是今天的沈冰。 夏唯从她的一声叹气里听出了失望，心里不禁一疼。她将手慢慢地伸过去，握住沈冰暖暖的手。她们牵手过好些次，每一次，夏唯似乎都是在给沈冰希望，同时，被沈冰的热情反噬。 “好，试试吧，反正我们早就共荣共损了。”夏唯轻声保证着，模糊的泪眼让车窗外的景色模糊成了一体。 天哪，就这样开始了？从人生观来讲这不理智，从感情观来讲这不浪漫。可是理智飞走了，这个时候需要理智吗？至于浪漫，滚吧大众浪漫。 沈冰倾身过去，擦掉她的眼泪，顺便姐姐气十足地趁机敲了下她的脑袋。 夏唯笑了，“又在展示你的男友力？” 沈冰抬着下巴，“你不服？” 夏唯说：“我给你做个示范。” 她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探身到沈冰面前。表演往往比真情流露更放得开，夏唯此时觉得自己的演技颇为不到位，她盯着沈冰微微开合的嘴唇，告诫自己：说好了要做示范的，你还不能这么快就亲上去。 “以后不许再撩别人，知道么？” 沈冰点点头，被她逼得脑袋紧紧贴在靠背上。她从夏唯的眼睛里看出了一汪秋水，如果可以，她简直像现在就把自己溺死在里面。 夏唯无奈地笑了笑，知道沈冰人缘好，也知道她撩妹总在不经意之间。下次她再博得别人的喜欢，自己还是会吃醋，还是会被她一个笑容就击沉于沦陷，然后想把她抱在怀里对世界宣誓主权。 顺势一掏，夏唯从沈冰的包里抽出了钱包。沈冰错乱着，眼睁睁看着她将压在自己和苏纯合照下面的一张写真抽了出来。 拥有七年历史的写真，马克笔写上的签名比画面还要清晰。画面有少许变暗淡，另这写真原本的□□意味减少了不少。尽管已经猜到了几分，但是真的拿在手里的时候，夏唯的内心还是经历了剧烈的震动。她不知道当年的沈冰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将它从地上捡起来的。这一切就像是冥冥注定。 沈冰模糊着双眼，“感动吗？” 夏唯点点头。 “我的男友力高不？”沈冰天真地笑起来，天真而使着坏。 像是报复似的，夏唯在她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好好的姑娘，要什么男友力？” 夏唯想在刚刚敲打过的地方，印一个温柔非常的吻，但是刚说完话，沈冰的胳膊就挂在了她的脖子上，一用力，唇瓣相贴。 神奇如往事重演，氤氲的红酒味道在两人唇间流转，让人不由得想要就此沉入醉生梦死。但是这一次，夏唯的头脑很清醒，她知道自己在吻着谁，为什么会吻着她，为什么愿意继续吻下去。 这是沈冰记忆中的第一次接吻，女人的唇很柔软，味道清甜，她对这个感觉完全没有任何的抵触，在夏唯离开的时候，她甚至舍不得，希望更久一点，更深一点。 似乎是从她眼中读出了这份不舍，夏唯无奈地笑了笑，再一次含住了她的唇瓣。撬开齿缝的过程似乎没人记得，一切都是本能，夏唯在沈冰的齿尖上小心翼翼地试探，而沈冰有些着急，将她搂得更紧。 一声轻笑从喉咙里钻出来，夏唯离开了沈冰，看着她一脸痴傻的样子，特别想再敲她一下。 沈冰向往地看着她：“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这不是第一次了吧……” 夏唯抿嘴一笑，“不是。” “我是说，排除演戏需要，也不是了吧……” “恩，不是了。” 沈冰显得有些沮丧。 “你很在乎吗？” “没有没有。”沈冰说着没有，却握住了拳，“我有没有可能练得比你好？” 夏唯想了想，“我的技术是演戏的时候练出来的，你也可以哦。” 沈冰满意地点点头，又勾着人家的手指头说：“我也想去你家。” “我家啊。”夏唯望了望近在咫尺的中唐大楼，“我家有点儿远。” 总裁办公室会配卧室真是太贴心了——夏唯第一次深刻地这样觉得。因为大楼里到处都是摄像头，两个人在电梯间和楼道里都十分安分，然而刚一关上身后的办公室房门，就迫不及待地再次拥吻起来。 沈冰在车上的时候根本没过瘾，现在被夏唯按在房门上，温柔而彻底地索取着，一个绵长的吻过后，终于有些飘飘欲仙。 她说：“我还是很想知道，你的初吻到底给了哪个混蛋。” 夏唯眯着眼睛看着她，“是啊，哪个混蛋呢？” 办公室没开灯。夏唯将自己的头发撩到一边，甩开了夹克，锁骨窝随着呼吸而一深一浅。这是夏唯吸引人的利器，当年什么都不懂的时候，沈冰尚会看着这对锁骨想入非非，更别说现在了。 原本她只想抱着夏唯睡一晚，现在，目的变了。 沈冰一口咬了上去，咬是假的，沿着锁骨舔了一路却是真的。夏唯忍不住“嗯”了一声，那地方很敏感，在湿热的刺激下，蛛网一般撩拨着浑身上下的致命地带。 对沈冰的*是早就有的，如果说夏唯方才忍得很费力，那么现在，她根本不打算忍了。 就在这□□发酵的时刻，沈冰的老人机，那*的五环之歌响了起来。夏唯嘴角一抽，懊恼地抢过了手机，里面传出苏纯担心的声音。 “刚才你说还有一个小时就回来，现在一个小时都过了，你怎么还不回！你在哪儿啊？” 沈冰告诉夏唯：“我的新手机没电了，她只能打这个。” 夏唯柔柔地瞪了她一眼，慢悠悠的对苏纯说：“我是夏唯，沈冰和我在一起，我们打算用实际行动感谢你的告密行为。” 苏纯：“……！！！” “以后找不到沈冰，你先给我打电话，估计有很大可能是跟我在一起呢。” 挂掉电话，苏纯在微博上写道：今晚大家来说说自己不开心的经历吧，讲出来让我开心一下。[手动再见] 办公室里的两人很快就将阵地转移到了床上，为了避免尴尬于是没开灯，互相胡乱撕扯着衣服，谁也不愿意输给对方。夏唯的上衣带子系得太繁琐，沈冰输了，总也找不到最后一个结在哪里。夏唯嘲笑着她，双手撩开头发，将颈后的蝴蝶结一拉，衣服随之脱落。 太美。沈冰看得呆了。 “可是……得先洗澡。” “……哦，对。” 洗澡成了一件累赘的事情。夏唯洗完了澡，身上的□□燥热也退了不少，她看见沈冰穿着自己的衣服缩在被子里就露出一个脑袋，恍然间，七年的时间似乎灰飞烟灭。她自嘲地摇了摇头，也钻进了被子里。 方才的疯狂还在沈冰脑海里打转，她看多了小黄文，又不爱面子，夏唯的锁骨还在那里诱惑着，实在是很想继续。可是看猪跑和吃猪肉的差别还是很大的。要让沈冰强行扑上去，她也怂。 半晌，沈冰在被窝里闷闷问了一句：“从今天开始，我是不是就是你的女朋友了？” 夏唯小嗔：“废话。” “那我是不是可以抱着你睡了？” 夏唯自顾自嘲笑着她，一把拉过沈冰的胳膊，让她整个人打了个滚，滚到自己怀里，暖呼呼地搂着。 “有这层关系真好！”沈冰心花怒放，炫耀地说。 夏唯叹了口气。曹操好梦中杀人，沈冰好无意间撩人。醉酒中夺了她的初吻，无数次睡梦中钻到她的怀里，明明犯下了这些恶行，却至今不知。可若真让她知道了，这货指不定又有多得意呢。 第70章 恋情与干劲儿正相关 沈冰现在终于知道唐菲菲为什么七年不见越来越水灵了。恋爱这东西实在是太养人。和夏唯确立关系仅仅一个星期，她觉得自己都有点胖了。 小马哥总是一边看她演戏，一边跟苏纯嘀咕：“我们认识好几年，她突然变成总裁夫人了，我真的不太适应。” 有时候，他会思考一些本质的问题：“这女人和女人又不能跟男人和女人似的，看上了就追。要是不知道人家心里怎么想的，把人家吓着了，朋友都没法做了。你说她们怎么那么敢呢？谁提出来的啊？还是说有人牵线搭桥？” 神级助攻苏纯：“别说了，我心塞……” 有时候，他会思考一些更加深入的问题：“你说，她们两个女人谈恋爱，好多事儿怎么干呢？” 苏纯侧目：“呵呵，我怎么知道。你看她皮肤都变好了。” 然后沈冰就做出一脸隐晦的表情，好像皮肤变好与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相关似的。可事实是，夏唯不仅看上去是个禁欲系，摸上去也相当矜持。 皮肤好？那只是因为夏唯像管孩子似的管着她早睡。说多了都是泪。她每次把手伸到人家衣服里面的时候，都会被及时制止。而理由大多是：你太累了，明天还要早起。 沈冰并不累。她只有《第一女医》要拍，没有其他工作，况且在剧中也不是主角，经常有不用去剧组的时候。但是她太喜爱这个剧组，就算是没有戏份，且苏纯要跟着姜丽花出去的时候，她也会自己跑到剧组去帮忙，似乎身上总有用不光的精力。 与她相比，张卉实在是忙得脚不离地。在进行电视剧拍摄的同时，她还要抽空参加一档真人秀节目的录制。现在的真人秀节目都是恨不得让明星上山下乡荒野求生，怎么磨人怎么搞。张卉每次录制节目，就要在剧组这边请三天的假，这让她非常不好意思。可即便给出三天，也是连轴转的节奏。 沈冰看着张卉略有些浮肿的脸蛋，有些心疼。张卉为了不让浮肿太明显，已经连续好几天少食少水，今天拍的戏份很重要，因为将有近景特写，她连早饭都没吃。为了不让自己太饿，她只能找些其他话题和人聊天。 张卉问沈冰：“我参加的那个真人秀，收视率还挺高的，冰姐你想不想参加下一期？” 沈冰一脚踏在一块道具石头上，胳膊又支在腿上，俨然一个老头子的样子，“我这种没有娱乐天赋的人，参加得了吗？” 张卉扑哧一声，“你还没有娱乐天赋啊？” 相处这么些天，沈冰的特点在他们这些共演演员心中日渐鲜明。她就像个被时代抛弃不懂得经营自己的老一代演员，来了就工作，走了就神隐。 她平时说话不算多，尤其面对探班记者的镜头时，甚至更加沉默寡言。但是聊天中，往往一两句话就能挑起气氛。还有那个经常被她拿在手里转圈的蓝绿色老人机，以及据说叫做“冰”的昵称，不管哪方面都透着逗比。 张卉劝她：“你信不信，要是上了真人秀，你就凭自己的真性情就能圈一大波粉？” 沈冰一点儿也不客气，“当然信啊，我这么有魅力。” “那我向节目组推荐你呗？下一期已经定了可人姐也会参加，你们是老熟人，一起参加更有话题性啊。” 沈冰嘴角一抽，说：“别介，我最怕累了，每次看你们跑来跑去的我自己都累得慌。” 这话说出来也没人相信，谁都看得见，一旦工作起来，沈冰从来没嫌过累。 考虑到一些演员的档期问题，今天拍摄的部分，是剧中最后一集的内容。 因皇帝一封诏书而锒铛入狱的女医，在狱中书写着曾经未完成的情诗。狱卒赐她一杯酒，她便知道，皇上改了心意，不打算斩首示众，而是用这种体面的方式为她送行。女医喝下“毒酒”，没有感觉五脏六腑的烧灼，而是眼前景物渐渐模糊，在最后的意识中，她看见眼前狱卒抬起头，那明明是她心心念念的爱人的脸。 夺嫡失败的王爷装作的狱卒，将昏睡过去的女医套在麻袋中。已经换上囚犯衣服的哑女出现在王爷的身后。她曾经对女医很好，也曾经为了阻碍她与王爷在一起而下过绊子，一切已成往事。哑女为睡着的女医梳理了一下头发，然后用这世上最寂寞最哀伤的目光望着王爷。 这个先让她义无反顾地爱上，又让她义无反顾地去死的男人，自始至终，眼里都不曾有过她。哑女朝着王爷挥挥手，最后的要求是他们一定要安全地离开，两个人去到哪里都可以，只求不再回来，不要让她的性命白费。 沈冰又换上了第一幕时的衣服和妆容，站在镜子前，对正在为她整理妆容的苏纯说：“真是个轮回啊，又回到起点了。” 苏纯看她入戏的样子，心中好笑。但即便这样入戏，她脸上依然带着幸福的样子，于是，苏纯又麻烦化妆师帮她在脸上补了点□□，以掩盖白里透红的好气色。 这一天的拍摄，虽然内容上比较凄美，但是拍摄过程频频发生笑料。比如王爷背着装有女医的袋子的时候，那袋子不知是不是受潮了，突然破裂开来，张卉整个人就在镜头前直接从袋子里掉了出来，一屁股摔在地上。 张卉原本在袋子里抱膝蜷成一团，摔出来的时候可能是神经紧张，知道在地上滚了半圈，依然是抱着膝的一团。张卉被吓蒙了，叫都没叫出来一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只顾捂着自己的屁股哈哈大笑。 沈冰就站在她的旁边，好在她反应快，搂着张卉躲过了一块道具砖头，不然张卉的脸很可能被蹭破皮。 大家开着玩笑说：“卉卉，沈冰救了你的脸，你要怎么感谢啊？” 沈冰抢答：“以身相许怎么样？” 男主角拍着沈冰，“你们够了，我还在场呢！” 这一幕又被敬业的剧组花絮拍摄小组拍了下来，当时就发上了微博，很快，哑女女医cp党们在网上炸成了一朵烟花。 实际上，这一下子还是比较有危险性的，万一摔倒了尾巴骨，很可能会留下后遗症。如果是娇气的演员，说不定要闹一场，但是张卉这一笑，让全剧组提着的心都放了下来，大家没有互相怪罪，赶紧重新找道具、补妆，继续拍摄。沈冰在影视城旁观过不少充满了纠纷的剧组，不禁觉得，第一次就能与这样的一群人共事，自己实在是太幸运了。 到了下午，张卉可以休息了，需要拍摄的是哑女最终被杀的情节。王爷假扮狱卒，却只能争取到将女医救出的时间，很快，天牢的乱子就惊动了皇上。这个得了天下却输了爱情的孤家寡人，亲自来到关押医女的牢房，见到的却是一脸伤疤，目光坚定的哑女。他掐着哑女的喉咙将她推到墙上，诘问医女逃往何方，得来的却只有哑女不屑的冷笑。 皇上意识到这是个哑巴，说不出话，便割破了她的手指，让她用自己的血，在墙上写出答案。哑女眼中含着幸福的泪，在墙上颤抖着写了鲜红的四个大字——天涯海角。 这一幕当然不可能真的让沈冰用滴着血的手指头往墙上写字。镜头拍着她的侧脸，随着手指在墙上的动作，沈冰微微皱眉，显露出疼痛的样子，充满了希望的目光让她看起来像一个战士。她不是个穿着囚服等死的哑女、丑女，而是为了保护重要的人，给自己选择了一条合适的归路。 她写完了字，后退一步，眼中含着泪水，脸上却都是欣慰的笑。天涯海角，也是她无数次幻想的归宿，她望着自己写下的字，眼睛亮闪闪的，仿佛容下了星空。 沈冰回过头去，睥睨着皇帝，睥睨着自己的死亡。这是这个角色，在全剧终第一次运用这样的一种桀骜的神色，直到临死之时，她终于找到了自我。 沈冰在睥睨的那个表情处定格了好久，终于听见导演喊停。她跑跳着跑到导演身边看回放，心里觉得自己演得可棒。大家都是热血沸腾，紧接着开始下一幕。 下一场戏终于用上了古装必备道具之稀释的蜂蜜番茄酱。哑女在皇帝发怒前从袖中取出了匕首，向皇上刺去，皇上大惊失色，却不知道哑女是为死而为之。女医的下落只有哑女知道，当侍卫们急忙护驾，一刀砍向哑女的胸前时，鲜血染遍了整个牢房，而医女的去向也随着哑女的死去而永远埋葬。 场务准备假血的时候，沈冰在一旁帮忙，顺便尝了好几口，实在是酸甜可口非常好吃。这不，第一次拍摄的时候，她被长刀砍完前胸，转了几个圈倒在地上，没吐出血来倒是笑出来了。 “对不起，转圈的时候不小心把血咽下去了……”沈冰一张嘴就满嘴的血红色，本来那对虎牙就让她像极了吸血鬼，这下朝着花絮机位呲着牙笑一下，摄像师都惊悚了。 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这一幕ng了好几次，每一次都需要沈冰重新含一口蜂蜜番茄酱，用类似舞蹈的动作凄美地转上两圈，再摔在地上。苏纯看她摔了快十次了，心疼得很，建议导演先让她休息休息。可是沈冰好不容易找到转圈时候的表情状态，想趁热拍完不想被打断。苏纯的建议，被她亲自否决了。 又是一次重来。沈冰的一切节奏都掌握得极佳，镜头里的她几乎是一瞬间飞了出去，宽大的囚服竟被她舞得翩跹了起来，绝美的身材让下位机中的身影尤其完美，简直先一个堕入凡尘浑身脏兮兮，却依然未丢本格的仙。 然而，也许是发挥得太投入，在摔下去的时候，沈冰没能控制住身体，竟然让额头蹭在了地上。看到了这个细节的导演组成员皆是一惊，可是沈冰没有停止表演。她吐出了血，然后挣扎着睁开眼，笑看惊愕地皇帝。就这样，满意地死去了。 终于结束。皇帝的扮演者和一直捏着一把汗的苏纯赶紧围了上去。沈冰的额头果然破了皮，正在往外渗血。伤口上都是土，和破开的皮混在一起，看起来触目惊心。沈冰对自己这次的发挥似乎非常满意，一边呲牙咧嘴地被消毒，一边呵呵傻笑着。 小马哥检查着她的手心，发现也有破的地方，但是不严重，小声埋怨她：“你不能这么拼命！” 沈冰说：“身为总裁的女朋友，当然要做出表率。” 苏纯酸得翻了个白眼，“夏唯说过喜欢漂亮的，你要是在明显的地方破相，看她还要不要你！” 第71章 心愿达成 晚十点，夏唯的公寓里因为住进了另一个人而似乎上升了点温度，又因为这个人生活得不太整洁而变得有些杂乱。 “所以，你还真不要我啊？！”沈冰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地盘腿坐在床上，朝着客厅大喊。 她自从和夏唯在一起之后，就自觉从宿舍里搬出来和夏唯同居。每天工作结束后，不论多晚，夏唯都会在办公室等她，然后两人一同回家。用苏纯的话说，沈冰这就是典型的白眼狼，而沈冰觉得，要是她知道了自己每天都向夏旸天汇报她的情况，估计就不只是一句“白眼狼”这么简单了。 夏唯从不知哪里找来了一小瓶药膏，回来坐在沈冰身前，准备帮她上药。这是国外进口的药膏，愈伤快，如果伤得轻，几乎不会留疤痕，乃是艺人必备佳品。 沈冰抠着夏唯胸前的一粒小亮钻，又问：“我问你呢，要是我破相了你真就不喜欢我了？” 夏唯用棉签在小药瓶里搅和着，“我一般买了东西，用着不顺手也不会退货，嫌麻烦。” 沈冰美滋滋的，手离开了小亮钻，相当刻意地摸过夏唯胸前的凸起部分，往上去找她的锁骨。 “既然不退货，我就好好修理它。”夏唯将药膏往沈冰额头上一点，下手有点重，沈冰“嗷”的一声，手从她的锁骨上放开来。 那一声是沈冰加了夸张色彩的，夏唯不是没听出来，但手劲儿还是放得越来越轻柔，“都破相了，还撩人家张卉呢？” 沈冰知道了，今天的花絮已经被剧组上传微博，被夏唯看到了。这段沈冰护张卉的花絮很快就在微博上占领了热门话题，让沈冰黑和剧中cp粉打得不可开交。这纷纷扰扰并不能入得了夏唯的法眼，只不过，那花絮视频被她重播了好几遍。她倒是想吃个醋呢，可里面的沈冰又是帅气又是可爱，醋怎么也吃不起来。 沈冰卖着笑说：“撩她是在前，破相是在后。” “这么说，破相是报应。” 夏唯为她处理完了额头的伤口，看着她从睡衣短裤下面露出的腿。拍戏的时候摔了一次又一次都不觉得疼，回了家，某些地方开始后知后觉地淤青。沈冰肤色嫩白，衬得淤青之处更加明显。夏唯看着她青青紫紫的腿，就像看着心上最重要的宝贝被弄破了似的。 但是她明白沈冰的心情，知道这一切都是一个真正的演员理应付出的，更知道这是一个没有经过试镜就直接进组的演员证明自己的方式。因此，她说不出与小马哥一样的话。 如果是夏唯自己，她会觉得怎样磕磕碰碰都没什么，但是换了沈冰，她还是止不住心疼。她将沈冰手里的《末翼》剧本抽出来，反手扔到床头柜上，“今天别看了，休息吧。” 沈冰的目光追着剧本飞到床头柜上，一脸的不舍。还剩下最后一个□□部分就看完了，有点停不下来。她被夏唯推到被子里，意识到现在确实是该睡觉的时间了，于是手又开始不安分，从夏唯的上衣衣摆下钻进去，在腰上逡巡，“我头发还没干呢。” 夏唯捉着她的手腕，倒是没直接拽出去，“吹干。” “我不喜欢吹干。咱们找点儿消磨时间的事呗？” “你太累了。” 虽然这是说了一遍又一遍的话，但是每一次，夏唯都是出自真心。尤其今天，看着她的额头和腿，她觉得要是自己不管不顾地下了手，肯定有自己后悔的。 但是沈冰不会这样想，她担忧地问：“难道……你不会？” 夏唯没说话。 “你总该自/慰过吧？” 夏唯转过头去，还是不说话。 沈冰心想，这可怎么办？性福堪忧啊！怪不得到现在为止她俩共浴过裸睡过上下其手过，但就是到此为止。不过这样也好，沈冰舔了舔自己的虎牙，心中有了个想法。 她猛地将夏唯抱住按在床上，翻身趴在她身上。 ********************我是秋名山弯道的分割线*************************************** 都是成年人，都不是未经世故，都不是没有在一个个寂寞的夜里自己解决过。但夏唯是第一次，怀里抱着一个宝贝，颤抖着，因为意乱情迷而咬着自己的锁骨。沈冰是第一次，在一个香气宜人的怀抱里冲上云霄，将自己的一切赤/裸裸地暴露给别人。 也不知道多长时间之后，沈冰筋疲力竭地窝在夏唯怀里，依然在津津有味地回味这场激斗一般的亲热。当然了，夏唯认为这不是激斗，而是自己单方面对沈冰的吊打，可是在沈冰看来，她的战斗方式是勾引，是诱惑。既然诱惑成功，那么这场战斗也算她大获全胜，于是身心满足地睡着了。 沈冰不得不承认，夏唯即便是在床上都能保持一部分理性，这对她来说简直是一辈子都做不到的。就比如夏唯选择印吻痕的地方，大腿内侧、腰间、胸前，永远都是会被衣服遮住的部位。也只有在苏纯帮她换戏服的时候，才会偶尔瞥见一点红斑，然后一脸石化的表情。 苏纯近来收到沈冰和姜丽花的双重打击。沈冰这边的恋情如火如荼自不必说，姜丽花竟然也趁着她不注意的功夫找了个暧昧的对象，那对象还是个外国男人，还是著名的英国服装品牌n&s首席设计师。姜丽花每天对着手机短信发个不停，她连高中都没上，面对一个英国人也不知道是如果做到顺畅交流的。有一次，沈冰和苏纯看她的聊天记录，发现两人的交流主要运用表情包。除了表情包，那位叫做尼古拉斯的设计师正在努力学习中文，姜丽花也在努力地蹦出一两个简单的英语单词。 真是难为他们了。 苏纯在自己的两个艺人的刺激下，顶着“单身纯”的头衔而成为了工作上的拼命三郎。她似乎将自己的所有休息时间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用来写新的小说，另一部分用来打扮得像个精英女性，出门赴约。夏旸天对苏纯的新小说以及她到底去赴什么约都十分感兴趣，但不巧的是，这两件事，苏纯都把得死死的。 这天，夏唯和朱谦又带着苏纯去应酬。这一次，苏纯似乎比以往更加紧张，临走前再三确认着包里的文件。沈冰对她说了句加油，苏纯看着她，眼里写着倾吐的*，最终跟她说：“等我今天回来，要是成功了，就告诉你。” 苏纯走后，沈冰看着自己与夏旸天交流的消息记录，突然觉得自己特别不够朋友。她给夏旸天发了一条消息：我这是最后一次给你发消息，苏纯又去应酬了。 夏旸天秒回：最后一次？ 沈冰：你表妹都已经是我的了，我没什么有求于你的。 夏旸天：可是据说她一直矜持。你不需要我教你怎么勾引她？ 沈冰：已经不需要了[羞涩] 夏旸天：！！！我都以为她性冷淡！你这小贱货可真行！ 沈冰得到了夏旸天这妖孽的夸奖，脚底下轻飘飘的，“小贱货”这个称呼似乎都变成了一种尊号。 沈冰的工作结束后，自己回了夏唯的家。等了很久，夏旸天又给她发了一条消息：我是真的喜欢她。 沈冰想了想，回复道：那你不如找她正面肛。祝你好运哦表姐~ 跟着夏唯叫她表姐，沈冰自己把自己美得乐颠颠的。 第72章 长大的不倒翁 这次其实不是应酬，而是《知微》的投资项目签约会。 “苏子不蠢”是个足够有影响力的名字，《知微》也算是大ip，当苏纯与几位出品公司的老板谈起这部小说的时候，每个人都是很感兴趣的样子。但是也都会问她一句，为什么不选择让中唐出资，却由夏总牵线搭桥？ 苏纯说：“个人原因。” 简单的四个字背后，往往隐藏着复杂的问题，老板们大都不愿意不公开不透明地吃这碗饭。在这么长的时间里，苏纯在于他们周旋的过程中明白了，做买卖很多时候需要分析别人需要什么、害怕什么，而不在于商品的好坏。她告诉意向中的合作者们，她需要夏总提供导演、编剧班子，这是夏唯出面的原因。又列出了找到他们请求投资意向的原因：宣传因素、资源因素、演员因素等等。 苏纯拥有理性的思维方式和不加修饰的谈吐。除了刚一见面的时候会因为她的小个子和娃娃脸，将她认作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只要与她交谈一段时间就会发现，她心中想得多，脸上不露声色，说话常常直击要害。 夏唯和朱谦陪同她的几次中，一直在暗暗观察她，他们的结论是一样的——苏纯是生意场的好苗子。 经过了多日努力，苏纯终于成功地与三家公司谈妥了投资额度。这一次是与最后一家公司签订合约的日子。苏纯坐在夏唯和朱谦的中间，将自己拟定、朱谦校审过的合同摆在对方面前，双手握在腿上。 对方同样是一家影视公司，条件是，让自己的以为男演员扮演男一号。在夏唯的把关之下，苏纯一方同意了。 当送走了合作商，苏纯才真的松下一口气。她怀里抱着合同书，想要赶紧回到宿舍抱着沈冰和姜丽花诉说一番。不过转念一想，沈冰现在已经不住在宿舍了。每每想到这一点，她就对夏唯心生怨念。 苏纯挑衅地对夏唯说：“你看，我成功了。” 夏唯笑笑，“恭喜。我也很满意。” “我可以和沈冰说了么？” 夏唯摸了摸手机，一想到沈冰得知这件事情时可能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心里就跳了起来，她说：“我告诉她吧。”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当面告诉沈冰这个消息，然后得到一个热腾腾的拥抱。 夏唯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朱谦一直注视着她，那极少见的宠溺温柔，即便只有一瞬间，也依然被他捉了个正着。 他们将苏纯送回公司，在公司门口，苏纯让朱谦停车。她怔怔地望着中唐大门外的大树下停着的那辆被喷回了红色的英菲尼迪，双手紧攥。 朱谦对苏纯与夏旸天的事算是知道一些，他不感兴趣也不想掺和，尽管是司机，也将此刻的处理权全部交给夏唯。 “你要去见她？”夏唯对苏纯挑眉。 苏纯暗自下了很大的决心，下了车，看着朱谦他们将车开得没了影，才慢慢地朝英菲尼迪走过去。那不论身处何处都能以美貌和高傲吸引众人目光的女人，摇下车窗，嘴里吐着烟圈，妩媚地看着苏纯。 苏纯停在她的面前，因为不喜欢烟味而稍微皱眉。夏旸天将烟灭掉了。 “你是来找我的么？” 夏旸天说：“自作多情了吧？” 苏纯：“哦。”她转身就走，小小的身影走起路来不摇不晃，有种漂浮着的感觉。 夏旸天下了车，在后面跟着她，欣赏着她的背影。在自己的公司工作的时候，苏纯喜欢穿比较日常的衣服，而现在，她似乎有意让自己显得更成熟。可是毕竟人小，穿什么样的衣服都挡不住可爱劲儿。反倒，更可爱了。 夏旸天从身后拉住她的胳膊，两人正好走到树下，若是不了解她们的人看到这场景，大概会以为是唯美画面。 “我把你的所有账号封锁都解除了。” 苏纯点点头，“我知道，之前有广告商来找我做营销了。” 夏旸天无法从她淡定的脸上看出她的想法，挑眉说：“你不打算谢谢我？” “这是你应该做的。”苏纯将怀里的文件在她眼前晃晃，“我很忙的，你还有事么？” 夏旸天看到了文件上的标题大字，有些吃惊。她没想到会看到《知微》的投资合约，关于这个大ip的投资事项，夏唯再没有与她提起过。此时再看到，配合着苏纯的一张倔强和小得意的脸，她突然有种众叛亲离的危机感。她挤出轻佻的笑容说：“你给了夏唯多少好处，让她帮你瞒着我？” 苏纯说：“我给了她一个女朋友。”她微笑，“开玩笑的。我没给她什么，她也只是帮我牵线搭桥。比起坐办公室，我更喜欢这种一个接着一个挑战的感觉。现在几个合约都签好了，下一步就是联系编剧班子，所以我会更忙。” 苏纯的圆眼睛亮晶晶的，整个人焕发着新鲜的自信，这种自信让夏旸天有些失神。她一直知道苏纯是个聪明的、努力的小妹妹，但是在她的印象里，苏纯永远是弱气的、瑟缩的，像个书呆子形象的小不倒翁，推一下摇三摇。 可是今天，苏纯会开玩笑了。她对着曾让她哭了无数次的夏旸天开了个有些敏感的玩笑，然后平静地阐述自己的成功。夏旸天突然害怕了起来。 她问：“之前你和夏唯都瞒着我，现在你告诉我这些，无非是炫耀，离开了我的帮助，你可以活得很好。” 苏纯摇摇头，“你误会了。不告诉你，是怕你从中作梗，那样我也就看不到自己的能力了。现在事情办好了，告诉你是希望你死心。” 苏纯转身要走，夏旸天突然将她拉向自己，推在树干上吻了起来。苏纯的下巴被她锁着，只能乖乖就范，但她也并没有什么反抗的*，被强吻了，那就麻木地等着这一次强吻的结束。 夏旸天终于放开了她。 从初识开始，她们之间总是被夏旸天掌握着剧情走向，受夏旸天个人的属性影响，走向总是不太清水的。在两个人的记忆中，每一次，苏纯总是一开始拼命反抗，可是精神拒绝身体却很老实，反抗得筋疲力竭之后，也只能羞耻得被夏旸天摆布。 这是夏旸天赖以骄傲的资本，她相信这个小不倒翁潜意识里对自己的爱慕。可是今天，苏纯一脸麻木。当她不会反抗的时候，也就不会再一次沦陷，直到最后，都是平静地看着夏旸天，像是看一个可怜人。 苏纯抹抹嘴，“你以后不要这样了，我没力气摆脱你，也不好意思喊人救我。没什么意思的。我又不喜欢你。”她走了几步，停下，又说，“还有，烟味很恶心。” 苏纯加快了离开的脚步。双手因为抱着文件，藏在身前，所以可以肆意地互相攥住，防止自己因为内心的波动而忍不住去摸鼻子。 她进了大门，闪身躲在墙后，身体里的力气像是被耗尽，顺着墙蹲了下去。 “哟，姑娘你怎么哭了？给你点儿纸。”看门的老大爷从传达室内走出来，递给苏纯一张面巾纸。 苏纯藏在大门后面，偷偷向外面望去。夏旸天还怔忡地看着这边，一个妖艳美人像个傻子一样站在树底下。这一刻，苏纯心里有点疼，但是马上，她对自己说：那是个人渣，不论是什么样子都不可信！你已经让她相信你不在乎了，但这不够，以后，你要变得真的不在乎才行。 …… 朱谦的的车在应该拐弯去往夏唯家的路口没有拐弯。 “诶，去哪儿？” 朱谦对有些焦急的夏唯说，“你忘了？说好了今天回你们家看你父亲。” 夏唯一愣，果然是忘记了。她连忙短信通知沈冰会晚些回家，然后坐上朱谦的车。看着朱谦一如往常的平淡神色，她想，瞒着总归不是办法，况且也瞒不住。 她有些紧张，撩了撩头发，“朱谦，最近辛苦你了，都没怎么见到面。” 朱谦开玩笑：“副总裁一向是为总裁做牛做马的角色。不然咱们换换？” 夏唯望着窗外说：“你还不知道。现在沈冰住在我家。” 朱谦没说话。 “我们——” “别说。”朱谦目视着前方，双手攥紧了方向盘，“别说了。这些年我离你最近，我不是不能感受到，但也不比你母亲更能接受。” 夏唯沉默了。她理应说一句对不起，但是此时什么都说不出口。理论上，她并没有什么对不起朱谦的，但是感性上，朱谦守了她那么多年，这不是一句“你喜欢我不关我事”就可以解决的。 在沉默压抑之中，两个人到达了唐中兴的家。自从唐向晚去了美国，这个家唯一的欢笑来源也失去了，夏唯借口工作繁忙，一个月也不一定能回去一次。唐中兴因为先前爆出与张爱萱有染，被夏晓慧以手中股份要挟大闹过一次，之后不仅老实了很多，更是有意将权力更多地下放给唐向洲。而夏晓慧当然不能看着唐向洲独大，平日里就算与夏唯不见面，电话里的叮咛嘱咐还是有的。 这一次回家，是因为唐中兴上个月骑马不慎摔伤。他虽然身体强健，但毕竟年纪大了，摔一下不是玩闹的。 朱谦拎着保养品交给夏晓慧，与夏唯一起去看了看坐在床上的唐中兴。不久，夏晓慧将夏唯叫了出去，两人到厨房里说话。 “你发展那个沈冰，是有什么打算？” 第73章 忠犬的企望 “你发展那个沈冰，是有什么打算？” 夏唯说：“我看中了她的才能，但是她的黑料洗不掉，我也不知道她能发展到什么地步，所以不能贸然签给公司，只能自己带着。” “你别拿糊弄股东会的说辞来糊弄我。”夏晓慧精明地瞪着她，“张佳一那个由头挑得是不错。可是，你该对付你哥就一心去对付，别想顺势干一些不干不净的事。” 夏唯皱了皱眉，忍住了原本想说的话，“我能干什么？沈冰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就认识她，要干早干了。” “你——”夏晓慧被这混账话激得面红耳赤，但是话糙理不糙，夏唯说得有道理。况且夏晓慧不是不知道，自己那个混世魔王侄女给夏唯介绍了那么多名媛她也没真看上哪个，自家闺女还是能救的。 夏晓慧语气放柔，说：“你最近太累，得了空就休息休息，哪怕抽出几天去休个假呢？你也好久没回来了，晚上就在家里住吧。” “不，我还有工作。”家里还有人在等。 夏晓慧叹了口气，“你的29岁生日都过了，朱谦也三十三岁了。” 夏唯就知道，她只要没把女朋友领回家，她妈就相信她最终还是会和男人结婚。世界上的父母似乎对单身的出柜子女都是这个想法。夏唯翻了翻眼睛，“说起来，我已经和张爱萱联系了，我要把她请回来演个电影。您有时间关心我和朱谦，还不如把你老公看管住。” “你请她回来干什么！” 夏唯同情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妈，人家导演看着她好，我可是一切为了公司利益着想。你是我妈，我怎么可能来找你的晦气？再说……她答应我回来演戏，其实是我们互相帮忙。” 张爱萱的公司做的是进出口贸易，这些年，唐向洲为了讨好这位前影后，没少给她的公司甜头。张爱萱是个左右逢源的人，虽然并没在身体上让唐向洲占到便宜，但是生意上互惠互利，时间长了，不论是她自己还是帮唐向洲，从她的公司经过的灰色利润积累了不少。 可是现在，张爱萱认识了一个澳洲的男朋友。可能是真爱吧？她打算和男朋友去澳洲结婚生活，从此彻底从大众视野内消失。夏唯与她达成了一个协议：她回来演个电影，夏旸天收购她的公司，并且保护她顺利出国。届时，唐向洲的一部分重要账目就会直接暴露在她眼前了。 “妈，你瞧瞧唐向洲，跟他爸的审美倒是一模一样。”夏唯习惯性挤兑自己的亲妈，挤兑之后倒是不忘给人顺气，“你别找父亲的麻烦，我就是这么一说而已，他跟张爱萱也没做出什么太过分的事。” 夏晓慧没想这个问题，她想着自己闺女的这个计划，越想越觉得闺女有能耐，便嘱咐她一定要在家里住一晚上，自己忙去祝福阿姨晚餐做几个夏唯爱吃的菜。 夏唯说：“我口味早变了。” “你现在爱吃什么？” 夏唯抿着嘴笑笑，“杏仁。大枣。” “这也不是菜嘛。”夏晓慧瞪着她，“我让阿姨顺便买些杏仁和大枣回来。” 夏唯心想，光买回来还不够，还得有一双灵巧的手帮忙去皮、有一张淘气的嘴给她表演吃枣口技呢。 好久没有一家人一起吃饭了。夏唯默不作声地吃着，走神地想，不知道沈冰晚上吃了什么。正想着，手机亮了，显示是沈冰的短信。夏唯做贼心虚，将手机拿到桌子底下查看短信内容。 “小唯，谁呀？” 夏唯糊弄着说：“工作。” 唐中兴说：“小唯不要把自己的身体忙坏，公司的事有的是人帮你忙。” 夏唯应着。确实，公司的事情她只需要派下去即可，但是沈冰的事她没法不事无巨细。她看到沈冰告诉她：“我把《末翼》全看完了！你什么时候回来教我制造经验啊？” 夏唯回复：乖乖等着。 “小唯，什么事那么高兴？” 夏唯猛地一抬头，唐向洲正在探究地看着自己。她笑道：“工作有进展，当然高兴。” 唐向洲点头道：“不知道你逼着股东会通过的那个和杜克导演合作的项目，有没有进展？” 唐中兴和夏晓慧也都望着她，朱谦替她说：“进展还不错，新年前后会进行选角。” 唐向洲对唐中兴说：“向晚圣诞节的时候回国，她说也想演戏。不如先让她在这部戏里试一试？” 唐中兴有些犹豫。他对娱乐圈这个龙潭虎穴在了解不过，不可能愿意让自己的宝贝女儿陷入泥淖。唐向洲说：“这是她自己的意愿。您知道她的性格，自己想做的事谁都拦不住，但是三分钟热度。您不必太担心，等她玩够了，自然就腻烦了。” 唐中兴无奈，“向洲啊，你是大哥，到时候多管着她。” 夏唯和朱谦对视了一下，交换着彼此的疑虑。唐向晚在美国学的是艺术类，但并不是纯粹的表演。杜克导演的选角不是儿戏，唐向晚通过的几率并不大。但是一旦通过，唐向洲必定会全力为其宣传，届时，唐向晚很有可能压过所有演员的锋芒。 车子停在路口等红灯，收音机里放着廖远和唐菲菲的甜蜜情歌，朱谦刚将夏唯送回家，开着车去往自己的住所。 他看着夏唯含着笑迫不及待地下车的时候，心里有一股邪恶的感情，想要将车门锁起来关住她。但他不是那样邪恶的人。人性所致，至今为止有过无数邪恶的念头，但是道德和学识让他压抑着大部分。 等待着红灯的倒计时，就像等待夏唯从视野里消失一样，难熬，又希望能更慢一点。 今晚吃饭之前，唐向洲找他单独聊了几句。唐向洲问他，你甘心吗？不论是得不到她，还是永远做她背后的男人，你都甘心吗？对于朱谦来说，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他是个生在南方小镇的孤儿，从小因为学习成绩优异而享受着夏氏牵头的阳光基金的助学金。初中毕业的时候，他作为基金会资助的所有困难生中成绩最优异者，受邀与基金会背后的大亨见面。在那次见面中，他见到了已经以童星的身份出现在电视剧和广告当中的12岁的夏唯。 可是那时候，贫穷如他，从来不看电视，没有电脑，不会上网。精致得如同小公主一般的夏唯出现在他的面前的时候，他除了觉得这个小妹妹真漂亮以外，什么感觉都没有。 那不是一次一般意义的会面。夏氏希望能够为自己的公司培养高素质的忠犬，而受益于基金会的穷孩子中最努力也最聪明的朱谦当然是最好的人选。他在夏家的安排下，体验了几天贵族般的生活，那是他短短的16年生命中从没有过的滋润。他感到自己对这个世界的向往，同时，意识到了自己的卑微。 从那时开始，他似乎被接纳为夏晓慧家的一位新成员。他转学到北京的好学校，有了无数的课外书，有了家教。同时，有了夏唯这个，因为过早接触娱乐圈，而显得比实际年龄成熟很多的妹妹。 到今天，33岁的朱谦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夏唯的。那个时候他明明觉得与夏唯的距离很远，他们对将来的规划不同，生活时间表也不同，即便经常在同一所别墅中见面，也比熟悉的陌生人好不了多少。 但是忘了哪一年，他开始想要一直守在夏唯的身边。后来他成为了经纪人，再后来他成为了副总裁。 甘心吗？他确实成为了高素质的忠犬，但是忠犬这个名号，对于任何一个有抱负的男人来说都并不好听。 而现在，甚至连感情方面都不再能让“忠犬”这个词变得略带光环。他是一个失败者，在感情上竟然输给了一个冒冒失失的女人。这是耻辱。 后面的车子在鸣笛。朱谦从回忆中抽身而出，发现已经是绿灯了。他皱着眉，开始认真地思考唐向洲对他提出的问题，以及伸出的橄榄枝。 橄榄枝？不过是利益结盟而已。朱谦脑中闪回着夏唯和唐相州的脸，这对异姓的无血缘兄妹，其实相像得很。可是是什么让唐向洲的橄榄枝显得那么招人讨厌呢？ 他想起夏唯曾经与他谈心时说的话：“小时候我想，我可以不争这份家业，靠自己的本事我可以活得很好。长大之后看得越来越清，不争家业加了一个前提——只要唐向洲一心为了中唐还有中唐庇护的艺人。” 明知她已经不可能属于自己，但想起夏唯那张清冷但倔强的脸的时候，朱谦还是会不自觉地微笑。公主般出身的人，连烦恼都是这样的令人羡慕。 第74章 传授 夏唯到家的时候看到了卧倒在沙发上的沈冰。她踢掉高跟鞋，急切地想要走过去抱抱这个等累了的家伙。刚向沈冰迈出去一步，回头一看，玄关处的两双鞋子全都歪歪扭扭地倒在地上。人养成好习惯不容易，被传染上坏习惯确实分分钟的事。 夏唯将两双鞋子摆好，然后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蹲在沈冰的面前。 当没有人可以抱的时候，沈冰的姿势一直是算是比较正常的。如果是在大双人床上，她可能会摆成大字，在窄小的沙发上，则是直直地侧卧。这种正经的睡姿一点儿都不符合她天马行空的性格，但是对于欣赏她的腿这件事来说，却是个良机。 夏唯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的女朋友特别好看，倒下的时候，手机要是不横着放，都拍不下完整的腿的那种。 后知后觉地发觉自己有些痴汉。夏唯拍了拍脸，去桶沈冰的腰窝，卧倒的那货做了个十分逼真的鲤鱼打挺，直接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啊！女神你回来了！”沈冰看见夏唯，一秒清醒。如果现实有特效，她现在眼睛里一定冒着星星。 夏唯每天完成一天的工作见到她的时候，第一件事永远是撩开她额前的碎发，查看一下之前蹭的伤口。现在，伤口早已经愈合，药膏很有效，伤疤也在一天比一天淡化。 “看完剧本了？” 沈冰显得有些难过，“嗯，看完以后我整个人都不太好。” 这很正常。杜克导演的电影一向是压抑的，而扣问人性的艺术作品会强行揭开观众的假面，强令人直视自己的劣根性。这是赤/裸裸的人格强/奸。 被强/奸了人格的沈冰一脸可怜兮兮，浑身都写着三个大字：要亲亲。她又歪在沙发上了，指了指自己的脸蛋说：“我需要滋养。” 夏唯白了她一眼，但是那人求滋养她便给，立即俯身下去亲吻她的脸，然后因为沈冰临时突然转头而双唇相接。这个把戏夏唯自己曾经用过，如今反被沈冰得逞，看着她小人得志的贱样子，夏唯自己倒是羞耻得很。 她将沈冰拖到卧室，“来给我读一段。” “英文剧本么？” 夏唯插着手，忐忑地看着她。但是得到的结果比她预想的要好。沈冰读剧本就像读小说，会自动代入其中，感情充沛。尽管有着语言的隔离，她依然能较为妥当地表达出感情。但是，还不够。 夏唯说：“很不错，进步很大，也有表现力。” 沈冰等着她的“但是”。 “但是，这毕竟不是中文，你需要学习西方人表达感情的方式。” 不一样的语言环境，让不同的语言适合不同的情感表达。沈冰看过一个中国人学韩国人说话的视频，虽然是个搞笑视频，但是看完全程之后你会get到韩国人的表情精髓。作为中国人，我们通常不知道中国人的表情精髓是什么，但也许在外国人眼里，我们的表情也都非常相似。 而《末翼》既然将观众定位于全球，且制作组为英国人，台词全英文，那么演员不论国籍，都必须用西方人更能接受的方式进行表演。 沈冰领了夏唯的圣旨，决定开始看更多西方电影作品，体会演员们的表演方式。夏唯对她的用功劲儿喜欢得不得了，在她严肃脸地消化着着一项新任务的时候，夏唯特别想揉乱她的头发、敲敲她的脑袋、各处撩拨一下、看着她搔首弄姿、继而……不能继续想了。 一看到沈冰脑子就容易想歪，这不是个好现象，需要自制。 夏唯静了静心，进入工作模式，让沈冰坐在自己的身边，两个人一同看着电脑。 “现在我就按约定，教你什么叫‘制造经验’。” 沈冰瞪大了眼睛，指指电脑。 “对，就是用电脑。不过在教你之前，先告诉你一个消息。”夏唯抿嘴一笑，“《知微》的项目打算启动了。苏纯的条件是，让你做女主角。” 沈冰有些意外。以她对苏纯的了解，是明白苏纯想要将作品拍成影片的，但可惜，电影作品对她的吸引力并没有自尊那么大。苏纯为了自尊，或者面子，是完全可以放弃一切既得利益的。而在她得知苏纯的实际做法之后，一下子就不意外了。 夏唯没有沈冰激动的搂抱，现实与想象的落差似乎有些大。她问：“你那么相信她可以做得到？” 沈冰趁机将自己的所坐之地从椅子上转移到了夏唯的大腿上，“那当然，她可是跟我亲近的人里最崇拜的人。” 腰上的胳膊渐渐缩紧。 沈冰咽了咽口水，补了几个字：“的第二位。” 心虚过后，沈冰想到一件事，“原来你这些日子跟她鬼鬼祟祟不知道干什么勾当……是去傍大佬？”沈冰搭着脸，“这有什么需要瞒着我的么？！” 夏唯搂着她，眯着眼扫描着她“坚毅”的侧脸，见她并没有任何想要坦白的意思，便自己伸手去将沈冰的手机抢了过来，打开她与某“战友”的联系记录，让她看看自己干的好事“你这么够义气，当我不知道？” 夏唯点着她的脑门，“先说好，我可没有侵犯你的*。” 沈冰接下茬：“是啊，身上的*都侵犯过了，别的都不算*。”头上马上又挨了打。 “有一次她给你发消息，你不在，屏幕上闪出来的名字被我看见了，就比较好奇而已。” 沈冰默了，想要圆润地从夏唯腿上滚下去，腰间的胳膊却揽得紧紧的。她只好将她与夏旸天的约定告诉了夏唯。鉴于此约定是出于沈冰对自己的喜欢，夏唯对此表示赞赏，但是选择寻求帮助的人错了！ 她严肃教育道：“以后感情问题尽量不要去找夏旸天帮忙。她见着美女就想撩，你当心自身不保。”这话说得没错。沈冰一想起夏旸天摸过自己的屁股，就一身的鸡皮疙瘩。 夏唯一句话轻描淡写地夸了沈冰是美女。也不知道夏唯有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不管她是否意识到，沈冰都像吃了一颗糖似的，乖乖表示一定听话。她犯着贱说：“以后还能有什么感情问题啊？”对着夏唯抛了个媚眼。 夏唯被她说得一脸绯红，果然脸皮薄就是容易失守阵地，原本占据主导权的谈话，到最后却被别人撩得不要不要的。她嗖了嗖嗓子，开始了“制造经验”的教学。 对于一个演技精湛的演员来说，即便没有经历过表演内容也并不会影响到镜头表现。但是有些内容不一样。现在仙侠、奇幻、惊悚等题材的影片越来越多，很多时候份一剧本或者分镜摆在演员的面前，动作到底应该如何表现出彩却连导演都不知道。 但人类的想象无不是来自于现实映射。夏唯十几岁的时候为一部动画电影配音，曾经观看过动作演员的表演现场。那位动作演员老师浑身贴满了传感器，学着树懒的动作。夏唯觉得他学得非常像，将树懒的动作特点表现得淋漓尽致，但又有人性化，于是向他讨教表演方法。 那位老师告诉她，在表演树懒之前，他从网上寻找树懒相关的自然纪录片，将树懒出现的每一个动作剪辑在一起，当剪辑完毕的时候，树懒的精髓特点已经被他消化得差不多了。表演不在于全像，而在于精髓的夸张，这与漫画是一个道理。 现在，夏唯将这个方法告诉了沈冰。 她并没有让沈冰从自己的怀里离开，而是将腿分开，让她坐在两腿之间，像是姐姐圈着妹妹，半搂着这个暖炉，鼻尖全都是沈冰用过自家洗发水的味道。 她一边为她示范剪辑操作，一边用温柔的放松的声线在她耳边说话：“《末翼》里面会有很多飞翔的戏份。杜克导演觉得，不一样的人物性格，飞起来之后应该是不一样的感觉，我觉得这个想法很好。比如一个强势的男人，应该是鹰一样的感觉，如果是古灵精怪的小姑娘的？就是燕子一样。” 沈冰一边听着她说话，一边认真地看着她剪辑视频，虽然是很基础的操作，但是确实，在这个过程中，因为一遍遍地观看动物的动作，很快，就能抓住某一个行为的动作特点了。 “你学会了剪辑，也会对分镜有更深的理解。我知道你不想做别的只想当演员，但是这些都是相通的。” 沈冰点点头。之前，她对“制造经验”这个名词偶有少儿不宜的幻想，觉得没准可以用那种幻想来活跃一下气氛。现在，她完全不想打扰夏唯，这样的严肃气氛，却令人心中充实满满，不忍用任何方式亵渎。 她想，夏唯到底还有多少优点在等着她发掘呢？与这样一个太完美的人交往，沈冰有点害怕自己会愈发卑微，怀着这样的担忧，她也只能努力变得更美好。她将脑袋靠在夏唯的颈间，夏唯顿了顿，无声地笑了笑。 第75章 再见即告别 九月底，《第一女医》的拍摄进展愈发顺利，这部剧预期将在寒假期间播出，按照现在的进度是绰绰有余的。随着拍摄工作的接近尾声，沈冰单纯去剧组帮忙的时日越来越多。与她相反，苏纯则因为《知微》编剧班子的事情而越来越忙。作为原作者以及项目的策划人之一，苏纯自然应该成为了剧本校审人员，而身为沈冰和姜丽花的经纪人的工作则愈发无法支持。 好在姜丽花参加完了一个大show目前正在休息兼谈恋爱，因为与男朋友处于异地无法经常约会，所以几乎每天都跟着沈冰，充当助理的角色，这让苏纯的心理负担减少了不少。 在一个秋雨来得猝不及防的日子里，沈冰、姜丽花和小马哥正在全员出动帮助剧组紧急将露天道具搬到棚里。沈冰收拾着一把有些漏雨的大伞下面的物件，从伞上的破洞处流下来的雨水将她的肩头打湿，润了脸上的粉。沈冰戴上连帽，搬起东西往棚里走，正淋着雨，突然身边多了个人，头上多了一方干爽的天空。 沈冰一愣，摘了头上的连帽，头顶是一把透明的伞。 实际上，在剧组里面生存的男人女人平常都是被当作牲口使的，在这种人人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突然有个人来为你撑起一把伞，并不科学也不和谐。 沈冰一回头，撑伞人是个高个子的青年男人，相貌俊朗。她一时半会儿没有认出这人是谁，但是潜意识里却觉得此人面善，且本应熟悉得很。 “丙氰妹妹？” 低沉醇厚，带着点韩国口音的男人声音，让沈冰的记忆盒子猛地打开。除了眼前这个人，没有人会再这样称呼她，甚至大概已经没有人还记得这个名字。 沈冰的眼前蒙上了一层雾气，“丙醛大哥？！太意外了！” 金炳权哈哈笑着，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几分呆萌感，“我帮你吧！” 沈冰没来得及问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们多年不见，最后的一个在电话里的约定，也被沈冰放了个无期限的鸽子。金炳权却似乎忘记了一切，好像这七年都只是一场梦，好像他们昨天才刚刚见过。这样的热情让沈冰更加内疚了。 金炳权帮着一起搬了几趟道具，大功告成之后，在沈冰的介绍之下与姜丽花小马哥聚在一起。金炳权当年在中国毕竟没那么火，姜丽花和小马哥都对他不熟悉，可是得知这原来竟然是一位韩国艺人，不禁对他频频投来探究的目光。 聊了一会儿，沈冰终于知道，金炳权早就不做艺人了。与沈冰失去联系后的第二年，他去服兵役。那个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不可能重回娱乐圈。兵役是韩国男艺人的一道坎，韩娱更新换代非常快，兵役之后还能复出的艺人，只能是本就大红大紫的，这样才会有足够的死忠粉丝等他回来。而金炳权这样的组合中的边角角色，离大红大紫的标准实在是太远了。 他的兵役结束后，便进入了一家大公司工作，因为精通中文，所以一直负责中国区的业务。这一次，就是来中国出差。他在网上偶然看到了《第一女医》的花絮视频，里面沈冰的面孔出现的时候，他还以为只是个与“沈冰清”神似的艺人。他如今没有认识的圈内人可以询问，但是在中国滞留的时间还剩下两天，便趁着滞留的功夫来剧组所在地转一转，带着隐约的希望。没想到，渺小的希望竟然成了真。 沈冰想起方才，自己看了他半晌都没想起来他是谁，对比之下实在有些残忍。 金炳权说：“你还能回来，真的太不可思议了！” 沈冰拍拍胸脯，“要是在半年前，我也觉得不可思议来着。但是你丙氰妹妹是谁啊？” “你能回来，真的太好了。你应该回来。”金炳权的中文说得更好了，但是还带着韩国式的表情，有些滑稽。 这天，金炳权以一个帮工的身份，在剧组帮了一整天的忙，临走的时候，沈冰说想请他吃个饭，却被他拒绝了。他是明天一大早的飞机，需要早点回去做准备。而这一次短暂的相聚之后，可能又是无期限的不见。 沈冰让小马哥将他送到了落脚的宾馆。回去的路上她话少得很，大部分时间都在望着窗外发呆。她回想着这一天里与金炳权聊到的事情。他交了女朋友，希望在两年之内结婚；她也在谈恋爱，现在很有动力。他不打算跳槽，觉得可以努力升职过安稳的生活；她也不打算炒作，想要稳扎稳打地演戏。他会在韩国，通过网络遥远地关注艺人沈冰；她……最终还是没有要金炳权的联系方式。 如果他们是两个普通人，他们可以成为性格相投的朋友；可如果真的是普通人，他们根本不会有缘遇见。 与金炳权的见面，让沈冰想起了她从小到大在这个圈子里遇到的形形□□的人。娱乐圈让相遇变得精彩纷呈，但也让任何一段交情的发展都变得仓促。这个圈子里的人，就是这样变得内心坚硬的。 “诶？冰姐，不是吧！”姜丽花突然在车里大叫了起来，“快看这个新闻！” 一个著名八卦微博账号曝光了几张沈冰与金炳权的照片，有两人一起撑伞的，还有谈笑风生的，甚至还有借位变成搂抱的！文字说，沈冰多年前曾与韩国偶像艺人金炳权交往密切，如今旧情复燃，在《第一女医》剧组公然秀甜蜜。然而重点是，这位前韩国偶像艺人已经退出娱乐圈冰有了女朋友，沈冰似乎又干起了年少时干过的勾当——抢别人的男朋友。 沈冰看着每分钟上升几百的转发数目瞪口呆。 姜丽花没见过这世面，都快哭出来了，“冰姐，怎么办啊！你怎么老被人黑啊！” 沈冰悲：“说得这锅是我的似的……” 小马哥皱着眉说：“都别急，夏总肯定不会纵容的。” 沈冰就这样呗小马哥和姜丽花“扭送”到了夏唯的办公室。进门的时候，夏唯正在打电话，语气冰冷。她抬眼看了一下沈冰，没有任何表示。沈冰坐在客座沙发上，静静听着夏唯与电话那边的人的对话。 “贾睿？他为什么会掺和进来？好吧，我等你的消息。” 沈冰从夏唯口中听到了这个名字。很显然，当夏唯得知这次事件背后的操纵者是这个人的时候，也是一头雾水。 夏唯挂了电话，对沈冰叹了口气，一脸无奈，“朱谦去查了。这回是那个贾睿搞的鬼。我问过金炳权了，他到影视城之后想找《第一女医》剧组在哪里，就随便问了一个剧组。他遇到一个很热情的人，直接带领着他找到你。那个剧组，是华兴投资的。” “你之前怀疑金炳权？” “我不是怀疑他的人品，只是怀疑他蠢。”夏唯托腮瞧着沈冰，一脸“你呀，识人不慎”的表情。 这一点沈冰还真没法反驳，金炳权从很久以前就是个蠢萌的形象了。她思索，“贾睿？我除了利用了他一下，好像也没干什么坏事。” 对于贾睿这个人，夏唯了解也不多，单从几次仓促的会面中，她感受到此人不可小觑。也许，那一次利用已经足够让他记仇了。 这一晚，将会出现两方运营的微博大战。贾睿那一方占了先机，买下了几个娱乐圈相关的最有影响力的营销号，有消息称，还有五十万水军。而朱谦与贾睿赛跑，不从营销号下手，而联系了几个三观端正、在年轻人圈中口碑极好的纸质媒体类微博。朱谦冰不会请这几个信誉度良好的微博账号发飙什么辟谣言论，而是选择了另一个方式——纪念历史上，因为舆论压力缠身而不得善终的艺人们。这种旁敲侧击同时占领道德制高点的方式实际上赤/裸裸地表达了对沈冰又一次被黑的观点立场，将团结起一大波中二期未过的热血青年，自发地对娱乐营销号进行声讨。 网络上，“沈冰”的名字再次成为一个热点，而夏唯的办公室里，仍然是静悄悄的。夏唯说：“去把门锁上。” 沈冰意会了，强忍着笑去锁门，然后绕过办公桌，扭到夏唯面前，像当时调戏张卉一样，一条腿挤开夏唯的双腿，跪在两条腿的包围之间，一个劲儿地往里面的禁绝部位挪。 夏唯“啧”了一声，“知道错了不？” 沈冰无辜脸，“不知道诶，你告诉我呗？”故意惹火。 说实话，今天这件事，还真不是沈冰的错。她没撩人，没出风头，更没有得罪谁。想黑她的人，即便她是个五好青年都能找出黑点。 但是自己女朋友的借位照片在眼前明晃晃地晃着，夏唯也有不爽的权利。她当然看出沈冰现在就是一张恶意*的脸，无辜背后是个坑。但是这个坑挖得好，她乐意跳。 “我来告诉你，以后如果再发生类似的事，后果是什么。” 夏唯在她腰间一捏，沈冰三分真七分假地倒在她怀里，动作之矫情，演技之拙劣，让夏唯都看不下去了，扑哧一声笑，紧绷着的气氛全无。 沈冰坐在夏唯的腿上，被身后的人惩罚性地各种摆弄。她觉得自己可能有点m体质，居然很喜欢这个体位，尤其是腿被人强行分开并勾在两边的扶手上，脑袋枕在夏唯的肩上，一有感觉就可以歪头亲吻她美丽的脖颈，这体验实在太*了。 既然是“惩罚”，那么与平时的玩法必然还是要有些不同的。前戏进行到尾声，正是马上应该进入高/潮情节的时候，夏唯突然停了手，开始帮她系扣子。无数的蚂蚁正在搬家，天突然晴了。 沈冰：“……！！！” 夏唯对着在自己脖子上啃了一口以示报复的犯人说：“这就是惩罚。” 沈冰哀求：“可是根本不是我的错好吗！” 正在沈冰还赖在夏唯身上处于无限懵比状态的时候，有人敲门。沈冰一个激灵，泥鳅一样从夏唯身上滑下去，直接躲到了办公桌下面。 苏纯柔柔弱弱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来。 夏唯整了整衣服，“进来。” 门把被转了两下，未果。夏唯这才想起来，门已经被沈冰锁上了。顶着个红脸，她只好亲自去开门将苏纯请进来。 苏纯在办公室里并没看到第二个人，抱怨道：“大白天的锁什么门啊？我还以为沈冰也在。” 第76章 有规律的探班 苏纯将一份文件递给夏唯，“和编剧组谈了一下，初稿他们大概需要一个月。这是初步拟定的进度安排。” 夏唯迅速浏览了一下，刚打算称赞几句，小腿肚突然传来丝丝瘙痒。她缩了一下腿，表情有点僵硬。 “怎么了？你不舒服？” 夏唯嗖了嗖嗓子，“没事。拟得差不多，不过，等你有经验了就会知道，这个部分要花费的时间不可能这么短。”夏唯为她在文件上指了指。 沈冰依然在桌子底下攻击夏唯的小腿，以报复她刚刚对自己施行的惩罚。干练而端庄的夏总穿的是经典丝袜，沈冰沿着丝袜的纹理吹气，夏唯的腿一颤，与苏纯交谈的声音也突然变得有些奇怪。 苏纯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你最近也很累么？” 夏唯面色凝重地点点头，“沈冰还给我添麻烦，我迟早要收拾收拾她。” 桌子底下的人听了，撇撇嘴，在她的膝盖窝处舔了一口。 “啊……” 苏纯：“嗯？” 夏唯：“呃，刚才说到哪儿了？” 苏纯观察了一下夏唯的脸色，有些担心地说：“你脸有点红，不会是发烧了吧？” “……也可能吧。” 苏纯抱起文件，“那你还是先休息吧，我这事也不急。沈冰和金炳权的那件事——” “朱谦已经去解决了，你不用担心。”夏唯动了动腿，踢到了沈冰的脚。沈冰使劲儿捂着嘴无声地笑，终于消停了。她听到苏纯问起自己，声音里都是紧张。 苏纯叹了口气，“怪我。我没尽到经纪人的责任。” 夏唯劝她，不要自责，更不要太逞能，尽管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即可。她只是个年轻的有能力的姑娘，而不是机器或者真的不倒翁。苏纯离开的时候应着声，但是看样子，是不会那么容易停止自责的。 办公室的门彻底关上的一刹那，夏唯将转椅向后一滑，刚好看见像一只仓鼠一样缩在桌子底下的沈冰。然而这货比仓鼠不可爱多了，脑子里坏把式太多，而且还一脸小人得志的贱笑。 夏唯将她从桌子底下拽出来按在转椅上，“你说你自己是不是欠收拾？” 沈冰眨眨眼，一切情绪都用一个眼神传达到位，也撩拨到位。夏唯无奈，真是败给她了，可是一点也没有不甘心。 …… 一场彻底的激情过后，沈冰才想起来，苏纯走后办公室没锁门。如果这个过程中有（朱）人（谦）火急火燎地冲进来的话，那画面太美根本不敢想。 她抓住了这个把柄，嘲笑夏唯居然被撩得忘了这么重要的事，嘲笑之后果然被赏了一个爆栗，然后揉三揉。 沈冰被夏唯揉着脑袋，情绪突然有些低沉，说：“我想回宿舍里住一段时间。感觉苏纯压力太大了。” 这个请求太有情有义，夏唯心里舍不得，但没法不同意。 “你夜里可别太想我！” 夏唯白了她一眼，“你趁早滚吧，我家都被你弄得乱七八糟了。” 沈冰当机立断说滚就滚，当天就毫无预告地出现在了练习生宿舍楼六层，仅剩的那间住着人的宿舍门外。沈冰搬出去之后，苏纯和姜丽花对待沈冰的房间进行了一定程度上的……借用。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外，望着堆满了那两个人的各类用品的床，沈冰快速对收拾屋子这件事的难易度做出了评估：还是别收拾了。 姜丽花对于沈冰归来的喜悦直接表现于外，但沈冰屋子里床上地上的东西有四分之三都是她的。她摞起袖子打算帮沈冰收拾房间，刚要开始就被沈冰拦住了：“你想，等我过几天想夏唯了，又搬出去了，到时候没过两天我的房间还会变成这样的。现在收拾了多不值啊。” 姜丽花眨了眨眼，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被嘲讽了，“说得也是！冰姐，我现在可体会到了，人一谈恋爱啊，真恨不得一天二十小时都跟他在一起！” “你克制一下，据说男人对粘着自己的人很容易不珍惜。”沈冰忍不住教育了一句。 姜丽花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女人是不是就不这样了呢？我好想知道跟女人谈恋爱是不是更有意思。” 那是当然。沈冰露出了得意的神情，却故意卖关子，咂咂嘴问，“苏纯呢？” 苏纯明明应该早就回来休息了，可是自从她进了门，就没见她出来迎接。 沈冰和姜丽花悄悄地推开了苏纯的房门，果然，苏纯爬在桌子上睡着了。 “她又睡着了，最近经常这样。”姜丽花在沈冰耳边说。 沈冰让姜丽花回房间休息，自己坐在苏纯的床上看着她。苏纯的脸朝着这边，枕着胳膊，被挤压得变形，显得更加幼龄。沈冰想给她披上一件衣服，但是刚一起身，床“吱呀”的一声，将苏纯吵醒了。 沈冰说，因为金炳权的事情，夏唯和她吵架了，她就一气之下回来住些日子，没想到两位留守儿童这么不客气，把她的屋子当成仓库了。 同床共枕是她们从大学以来就经常做的事情。可是在一次同床，与之前感觉大有不同。苏纯让沈冰睡在外侧，自己似乎一个劲儿地靠着墙。 黑暗中，沈冰伤心地念叨：“你居然嫌弃我。你早就跟女人睡过了我都没嫌弃你。” 苏纯闷闷地说：“那不一样。万一夏唯晚上突然找过来了看到咱们离得太近，到时候遭殃的是我。” “她才不会找过来。” 苏纯哼了一声，“你要是看见了当时她是怎么潜进你屋里亲你，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沈冰默默地挑起了嘴角，很快就沉沉睡去。她与夏唯住在一起的时候，一向是她在左，夏唯在右，所以睡着之后总会自动向右抱过去。今天，苏纯在左她在右，她的右边就是床沿。于是，没过多久，苏纯就听见了“嘭”的一声，她吓得坐了起来，只见沈冰从地上坐了起来，揉着脑袋一脸懵比。 这一次，苏纯让沈冰睡在靠墙的左边。然而不久之后，她就被正在做梦的沈冰抱了起来，轻易还挣脱不开。苏纯不再挣脱，静静地习惯着沈冰的搂抱，又过了一会儿，沈冰咋了咂嘴，松开了她，又滚回到墙边。 曾经的沈冰从来没有这种半夜搂人的臭毛病，这毛病是哪里来的？抱起来为什么又会松开？答案显而易见。苏纯因为沈冰的这番折腾，半天没睡着，于是爬了起来，到客厅去对着电脑屏幕上的界面发呆。 忘了什么时候，她开始写这一篇百合向的，完全陌生的文体，但是是熟悉的情节。如果诚实一点，她应该承认，当得知夏唯和沈冰在一起了的时候，她心里不太好受。但是以这两个人为原型的故事缓慢成文的时候，竟然意外地流畅。 “哦！” 苏纯被耳边这一声惊呼吓了一跳，差点把电脑扔出去。沈冰的脸出现在她的身后，被电脑屏幕的光映得发蓝。她看到了苏纯的新，尽管只飞速瞟到几眼，但是已经可以确定，是一篇百合。 苏纯紧张地问：“你看见什么了？” 沈冰举手：“毛都没看见。” 苏纯将信将疑地收起了电脑，欲言又止了半天，终于问：“你回来真的不是为了陪我么？” 一句话就点出了沈冰的真实目的。然而当然不能承认，沈冰觉得可能是自己没有将与夏唯吵架应有的状态表演到位，才导致了她的不信任，于是用更加苦闷的表情重述了一遍。 苏纯看了她一会儿，微笑，“你就是活该。” 沈冰挠挠头，“《知微》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那是为了我自己，只不过捎带着给你点福利。”苏纯垂着头，“你要抓住机会好好演。” 沈冰原本想谢谢她。但她发现，她们之间似乎不适合说这种客套话，真的感谢，就照着她的期望去做吧。 陪伴苏纯没几天，《第一女医》剧组迎来了沈冰的最后一场戏份。这是一场威亚戏，演的是哑女为了引开追兵而扮成女医的样子，跌落山崖，被男主角误认为是女医，遂舍身相随，却双双落入山崖下的浅滩中的情节。 作为一个典型的爱情偶像剧，剧组贯彻着能省则省的原则，因此这一场戏也是在棚里拍的，只需要后期加上各种布景。基本已经可以预见那惨不忍睹的五毛特效了。 但，这并不妨碍第一次吊威亚的沈冰激动的心情。 就像她的第一场戏时一样，夏唯又是早早地来到了剧组，悄无声息地探班。她看着与男演员一起站在高台上全无惧意地蹦跶着的沈冰，真想给她一个隔空爆栗。 “你们根本没吵架是不是？”苏纯问道。 吵架？夏唯似乎有点猜到沈冰对苏纯说了什么，温柔地看了一眼那个正在试跳的大孩子，说：“吵没吵架我都可以来探班啊。” 苏纯说：“第一次来是她的第一场戏，第二次来是她杀青。你也太明显了吧？” 夏唯没有回答，目不转睛地看着沈冰。她换上女主角的服装后，因为身材好且骨架比张卉大，所以像个衣服架子一样将古装撑了起来，远看飘飘欲仙美得无解。从高台上仰倒下来的时候，肢体自然舒展，仿佛一片柳叶。 吊威亚刺激归刺激，累也是真的，尤其对腰部力量的需求很大，若是腰肌不够的演员，一场戏多ng几次，第二天通常都是腰酸背痛。两个演员先拍摄从悬崖跃下在空中牵手的一幕，然后拍摄落入浅滩的场景，后者是让两人坠落到地上的厚气垫上。 这两个镜头来来回回拍了一上午，终于结束的时候，沈冰站在气垫子上，被工作人员扶着解除身上的威亚装备。与此同时，张卉从不知哪个角落里跑出来，向她献上了一束“杀青花”。沈冰抱着花，眼中顿时湿润了起来，来自整个剧组人员的祝贺和感谢，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杀青礼物。 第77章 互为观众 “沈冰，终于杀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沈冰还穿着女主角的衣服，脸上的伤疤妆也没卸，面纱挂在耳朵上，在气垫子上跳呀跳。 “要听真话么？” “当然要真话！”花絮摄像师被她跳得快晕了。 沈冰在气垫子上站定，摩拳擦掌，指了指跟她站在一起的男主角，“我现在特别想打他。好不容易能穿一次张卉的服装，他说我是背影杀手。” 男主角一脸冤枉：“她现在的装扮真的很贴切。” 沈冰一挥袖子转过身去，裙角翩跹。她走了几步，从背后看去，不仅清丽脱俗而且自有一番英气。突然，她转过了身来，是覆盖着伤疤的那半边脸先转过来的，整个人的画风瞬间变成了惊悚风格。 沈冰委屈地对着张卉招了招手，后者就一跃跳上了气垫。 “卉卉你说，就算我脸被毁容，是不是也很美？” 张卉捂嘴笑着说：“冰姐最美了，我们不理他！” 远方的夏唯一边转身离开一边翻眼睛。 沈冰杀青之后，剧组还会有一周多的拍摄时间，必须要继续按照计划赶紧向下进行。因此，对沈冰的祝贺并没有持续多久。她终于卸了妆换好了衣服的时候，夏唯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只留下助理小李和两车的午饭。 全剧组听说夏总给大家改善伙食，却因为工作忙碌只露了匆匆一面，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沈冰靠在苏纯身边小声表达不忿：“这群白眼狼。” 苏纯说：“夏唯看得很清楚。她要是留下来，大家都拘谨，还会被人诟病是在作秀。她走了，整个剧组都会更感谢她。” 很快，两车从饭店叫来的改善盒饭被一次发到工作人员的手中。据说前几天剧组里好几个人说想吃烧烤，今天夏唯居然真的定了烤串过来，只不过条件有限，只能给每个人当配菜，表达一下心意。 沈冰排着队领取自己的饭菜，拿到手上的却比别人都少了一份烧烤，她当场抗议。 小李说：“夏总说了，没有你的份。” 排在沈冰前面的张卉，和后面的苏纯都一头雾水。苏纯自不必说，张卉则有眼力，看得出从沈冰复出的发布会开始，夏唯就有意无意地罩着她，按理说两人关系应该不错。 张卉回头说：“冰姐，我倒不是很爱吃，你正好帮我吃一点。” 小李将沈冰拉到一边，一脸尴尬纠结地说：“夏总的原话是，吃烧烤容易上火，你最近……又没法泻火……” 真是好猝不及防的一口狗粮。 …… 在《第一女医》拍摄接近尾声的同时，《医者仁心》已经开始了如火如荼的宣传活动。孙可人的定妆照一曝光，马上登上了实时头条。她有史以来第一次剪了帅气短发，一身白大褂，插着兜。一米六的人，照出了一米七的气势。 而还没开机，《医者仁心》剧组就租了北大百年讲堂，邀请了一众医学院学生，进行了一场相当亲民又打出高水平牌的校园宣传会。这次宣传会，不仅有该剧主创人员悉数到场，还有几位制片也坐在台下，最引人注目的当属夏唯。 夏唯投拍了那么多影视剧，却极少见她亲自到场参与宣传活动，她这次到场，展现出了她对这部戏的重视，或者说是对孙可人的重视。大家都知道，明年的上半年，女性向电视剧将是《医者仁心》与《第一女医》争斗的天下，目前看来，《医者仁心》似乎从公司推手方面就已经大胜。 在倒数几排紧邻过道处，沈冰默默地观看着这场宣传会。原本戴着墨镜，但因为此处光线昏暗，她终于可以摘下来放飞自我一会儿。看着孙可人的新造型，和她这些年锻炼出的在台上的应对自若，沈冰心里的情绪有些复杂。 “感谢今天到场的各位同学，感谢在电视机前观看的各位观众和所有关注着《医者仁心》的朋友们，还有尤其要感谢今天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到场参加这次宣传会的几位制作人。”孙可人熟练地发着言，“这部戏对我来说的意义很重大。它不同于我以往演戏的风格，它着眼于我们社会上非常尖锐的冲突。在座的有很多都是医学院的高材生，你们对这类事件的体会肯定比我更深。……” 一长串相当动情的发言迎来了热烈的掌声，沈冰随着观众们一起鼓掌，突然被身边的人捅了捅。 “沈冰？” 沈冰以为被人认出来了，刚要否认，就看清了对方的脸，“崔姐！你不应该陪着她么？怎么也成观众了？” 崔芒低头笑了笑，“我被辞退了，就前一阵的事。” 沈冰一时间震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一想之下便了然，崔芒瞒着孙可人与自己见面，这样的事被孙可人知道，还可能会有其他的结果么？ 台上的孙可人依然笑容甜美，沈冰看着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她至于这么怕我么。” 崔芒摇摇头，“她呀，不是怕你。” “那是什么？” 崔芒没有说话，她注视着捂着嘴巧笑的孙可人，那眼神让沈冰想起母亲，像是看着自己家叛逆的孩子，伤心却含着爱。 “不是吧崔姐？从小你就最偏向她，现在她这么对你，你还不肯说她的坏话。” 主持人邀请夏唯讲话，沈冰这才竖起耳朵认真听起来。夏唯站起来，走到半人高的舞台之下，向观众们道出了又一个爆点。 “七年前的《匠心传》剧组，是我第一次参与大制作电影的剧本编写，也是我与孙可人的第一次合作。而这次《医者仁心》也是孙可人第一次参与剧本编写，这也算是本剧带给大家的一个惊喜吧。” 全场再一次响起热烈的掌声。孙可人对着台下的夏唯说：“虽然很难，但是我一直以夏总为榜样在努力。夏总一直是我的女神。” 在主持人的起哄当中，夏唯将话筒交还回去，朝着孙可人粲然一笑。沈冰不爽地翘起二郎腿，“女神”这称呼也是你能叫的？ 她回忆着当年孙可人的语文水平，记得并不怎么样。如今居然也能涉足一点文字工作，可见她确实是对自己下了狠心的。 崔芒对沈冰说：“现在不流行美女了，影视界也都拿气质和才气吸粉。我猜，靠着这个编剧方面的突破，明年也会是可人事业大发的一年。你是大学生，等以后有了机会，也往这方面发展发展吧？” 沈冰知道崔芒是为自己好，她没做任何反驳。 据崔芒说，这次就算是对孙可人的告别，明天开始，她大概就再难出现在圈内人面前了。 沈冰问她：“你之后做什么工作呢？你的人脉可都在圈内。” 崔芒叹气，“我也是没有办法。圈里的小道消息传得很快，被自己的艺人辞掉的经纪人，没有哪里还会想要的。最开始入圈的时候只想着工作，孩子的爸爸跟我离婚了。现在儿子要上高中了，我却失业……” 沈冰想起当年那个行如风的崔芒，永远风风火火的，即便唠叨也透着女强人的范儿。而现在，她的鬓角有了不少白发，多年不规律的工作习惯让她的面色很差。即便她不喜欢自己，也终归是有感情的。 “之前跟张佳一告别，前几天刚跟金炳权告别，现在又要跟你告别了。再过几年，可能一个老朋友都没了。” 崔芒已经站起身打算离开，听到沈冰说得有些哽咽，拍拍她的肩，“干咱们这行，一路都是风景。最好别走心。” 最好别走心。崔芒悄悄推开讲堂后侧的门，回头望了望站在台上收获着掌声赞美的姑娘，和淹没在观众席回头看着自己的姑娘。她自己都没法保证不走心。 漫无目的地走在美丽的顶尖学府中，这一刻，崔芒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失败。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会以这种方式结束这一场忙碌的奔波。作为一个四十岁的单亲妈妈，她心里有太多的事情需要烦恼，没有时间留给她自怨自艾。可是没了这份职业，她竟然理不出一个头绪。 脑中空空如也，脚下虚浮缥缈，当她低着头穿过一条校园马路的时候，差点被车撞到。 崔芒连声道歉，退回到路边，可是车子并没有继续开动。从车上下来了一个中年男人，当崔芒看到他的第一眼，凭借多年的识人经验，就知道这人是个厉害角色。 男人走到崔芒面前，递出了自己的名片，“崔经纪人你好。我是华星影视公司总经理贾睿，我认为你现在应该是需要一份工作。” …… 不管是什么样的学历，年轻人面对偶像的时候都是一样的无法自持。宣传会结束后，众多大学生粉丝围堵在安保人员的阻拦之后，大喊着孙可人和夏唯的名字。 孙可人被助理小刘催促着向外走，看起来有些进退两难。她唤了走在前面的夏唯一声，“夏总，你先走吧，我签几个名。” 夏唯回头看了她一眼，那天使一般的脸上写满了抱歉。跟着夏唯的小李有些奇怪，因为孙可人与夏唯根本不是同路，她自己要签名耽搁时间，没有必要知会夏唯一声。 但是夏唯看懂了，孙可人这是明着利用她呢。她了解夏唯的心性，温柔的高冷是这个女神的代名词。所以夏唯一定不会说什么，而是继续离开。这样，大家在夏唯的冷漠的反衬下，就会愈加珍惜孙可人的和蔼可亲。 没有任何艺人敢于这样直接给夏唯挖坑，但是孙可人与夏唯两人互相心知肚明，本就是两方阵营的人，用不着客气。 果然，有些挤在前排的嗅觉敏锐的大学生粉丝已经在窃窃私语，“孙可人”和“夏唯”的呼声此起彼伏。 夏唯与孙可人对视两秒，嘴角抿出一个微笑，“我不介意和你一起耽搁几分钟。” 人群中发出了惊讶的欢呼声。夏唯居然留下来签名了？从她退居幕后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而这一次，很大程度上是为了陪伴孙可人！ 第78章 有粉丝了? 沈冰早早就到外面晒太阳来了。夏唯并不知道她也来观看宣传会。她戴好了墨镜，站在讲堂外的小广场上等着夏唯出来，给她一个惊喜。她想着墨镜足够大也足够黑，总不会有人将她认出来，但苦于身材比例太好，身上的衣服又不再是原来那种学生朴实风格，所以即便是懒懒散散地戳在那里，回头率仍然高。 她刚要转移到更隐蔽一点的地方，就有一男一女情侣状的学生跟了过来。 “请问，你是沈冰吗？”女生满眼的慌张和期待。 沈冰想，我是承认还是不承认呢？上一次被粉丝围堵要追溯到什么时候了？如果错过了这一次，再想等到下一次要等到什么时候？ 理智告诉她这个时候应该否认，但是她一颗被冻结了多年的心刚刚解冻，现在被刺激得欢快地撞击着胸膛。 沈冰沉吟了一下，迅速做出了选择，“嘘，别告诉别人。” 女生捂着嘴，激动得左右乱跳。她应该是身为学霸从来没有亲临过任何明星见面会活动，这辈子第一次见到公众人物，就算是个黑色的也是零的突破。男生搂着她小声安慰着，尽管没有那么把持不住，但看得出，也是喜悦的。 女生极力压低声音说：“我特别喜欢你和张卉的cp！支持你们！” 果然，现在喜欢她的人基本都是百合cp党。沈冰希望有一天，神州大地充满了沈冰x夏唯这对cp的粉丝，现在看来，虽然cp组成有误，但是百合的性质已经达成，向着终极目标迷之靠近了一步。 沈冰其实很想知道，她喜欢cp，那么她喜欢独立的“沈冰”这个人吗？但这样的问题太不合时宜，她告诫自己切莫心急。沈冰开心地说：“谢谢你！要签名吗？” 话说出口，沈冰和两个学生都尴尬了。学生并不是不想要，但是因为身上没有笔，所以没敢开口。第一次遇见主动给签名的艺人也是醉了。男生哈哈笑着化解尴尬：“想要啊！能不能签在我的衣服上？” 沈冰迅速从尴尬中恢复了过来，自己从包里掏出一支笔，一边在白色运动衫上签名一边说：“我自己带笔真是好机智，哈哈……” 夏唯和孙可人在安保人员们的簇拥下走出讲堂的时候，沈冰身边的两个学生刚刚离开。夏唯远远地就看见了沈冰——她在广场上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今天是沈冰的休息日，她瞒着自己到这里来，目的昭然。夏唯面色顿时和缓，甚至低头轻笑了一声。 沈冰孤零零站在太阳底下，一如既往站没站相，手叉腰，一只脚在用各种方式□□着她的鞋子。夏唯听着追随的记者叽叽喳喳地问一些边边角角的问题，却一直关注着她——每一个小动作都令人嫌弃，但是可爱得紧。 “请问夏总，未来有没有复出重回荧幕的计划呢？会不会与孙可人有合作？” 孙可人看了看走神中的夏唯，模棱两可地对记者点头微笑，顺着夏唯张望的方向望去，她看见了那个不可能认不出来的人。直到今天，她依然肯定，沈冰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吸引力。 孙可人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回过神来对记者说：“不好意思，因为马上还有通告，所以不能继续回答问题了。下个月的网上访谈，欢迎大家来难倒我哦~” 这时，沈冰发现了被记者围在门口的夏唯和孙可人，孙可人似乎对记者的提问应接不暇，而夏唯正朝着自己这边看过来。她不敢有什么大动作，就只是对夏唯迅速地挥了挥手，配着阳光一般的坏笑。 夏唯挑了挑眉，在小李的开路之下，与孙可人和记者们干净利落地告了别。她大大方方地向沈冰走过去，听见身后有人在互相询问。站在那里的那个女人是谁？看起来像是模特吧？不，她在等着夏总，应该是夏总的助理。助理不是旁边的那个男的吗？夏总收了新助理？连助理都那么好看？ 夏唯听着这些纷乱猜测，心中洋溢起炫耀的*。于是出乎沈冰的预料，她将自己的包塞到沈冰怀里，“来吧，助理，帮我提包。”两个高挑美女就这样光天化日之下并肩而行，刺伤了无数旁观者的眼睛。 沈冰听见后面有人轻声惊呼，还有拍照的声音。当夏唯出格起来的时候，沈冰平日里的浪荡劲儿却都收起来了，她用胳膊肘顶了顶夏唯，问：“说真的，你跟孙可人站在一起不太搭。” 夏唯听出了满满的醋意，心想，要是她看见了明天的新闻，没准要成腊八醋了。她瞪了沈冰一眼，“就你搭，行了吧？” 沈冰笑呵呵地更靠近了一些，“咱们走得这么近，你不怕被人扒出来吗？” “趁着你现在还没多少粉丝，赶紧履行上街遛狗的权利。” 遛狗？遛狗！沈冰鼓起了腮帮子，把夏唯往远处推，但是一只手立马抓住了她的胳膊，又将她拉了回来。 夏唯笑道：“别跑，现在遛狗不栓绳子是要罚钱的了。” 沈冰看出来了，自己的意外到来让夏唯心情大好，当她的宠物狗其实也是个不错的情趣，于是不再挣扎，顺着说：“主人回家要吃狗肉吗？” 夏唯耳根红彤彤的，将沈冰连人带包一起塞进车里，用司机位的小李听不见的声音说：“今天吃水煮狗肉。” “可是我要回宿舍找苏纯，主人你忍忍吧。”沈冰冲她吐吐舌头。这些天她与夏唯分居，隐约感受到了小别胜新婚的好处，挑逗加上欲擒故纵，大概是最好的春/药了。 …… 孙可人发现自己比想象的要更在意沈冰。当然，这种在意不是正面的，可也并不能说是反面的。宣传会之后，沈冰与夏唯并肩而行的场面一直在她的脑海里盘旋，甚至一闭上眼，就鲜活得有如身临其境。受其影响，她在紧接着录制的真人秀节目上的表现也没有往日精彩。 真人秀节目的录制耗时一天半，她在新经纪人的陪伴下回到家的时候，已经累得根本不想多说一句话，甩掉鞋子就想把自己埋在沙发里。但是经纪人提醒她：“可人姐，明天加了一次剧本研讨会。” 她的新经纪人是个年轻但有心气儿的姑娘，在这行没有多少经验。但是孙可人自己就是资源的磁石，并不需要经纪人为她奔走递简历，所以也无伤大雅。 即便心里已经烦得一个字都不想说，孙可人仍向经纪人露出了微笑，“我知道了。这几天辛苦你了。” 经纪人走后，孙可人强逼着自己打开《医者仁心》的最新版本剧本。剧本原本已经定稿，但是原著作者不同意对男女主角感情线的一部分改动。剧组怕被作者闹到网上招来脑残粉的攻击，只好压榨编剧组赶快修改。 孙可人随手翻开，不禁苦笑。参与剧本编写？真是笑话。她是一个艺术高中毕业，之后工作繁忙连看的时间都没有的女演员。如果连她都能写剧本，那么编剧这份工作的门槛也太低了。 她随手给唐向洲打了个电话，对方所处的环境很安静。 “你在忙吗？” 唐向洲直接问：“什么事？” 孙可人不满地皱皱眉，“没事都不能给你打电话了么？你好像已经好几天没跟我联系了。” “难得。”唐向洲的声音里藏着笑，“想我了？” 孙可人“嗯”了一声。 “可是这次不巧，我有事。乖，明天。” “明天我要参加剧本研讨，不知道要到多晚。对了，你把那个写手新改的剧本发给我，明天我要用。” 唐向洲的笑意更盛，“我就说你为什么想我，原来是催剧本。” “……我是真想你。” 唐向洲很快结束了对话。他马上将新剧本发了过来，并让孙可人将上次落在她家的一张单据送到他的办公室。 没错，关于剧本，唐向洲帮她找了枪手。因为付了足够的钱来封口，所以十分安心。那位枪手的人品风评在自己的圈内并不好，是个见钱眼开，时有发疯乱咬人的人。这样的人，就算在网上爆料出什么，也不会有多少人相信。 这本不是孙可人的本意。她可以抢夺别人的机会，但是抢夺别人的劳动成果，这样的行为煎熬着她的自尊心。崔姐对她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她鄙夷地拒绝了，可是现在崔姐走了，新经纪人却与唐向洲一起将计划延续了下去。孙可人心中始终惴惴不安，但是不可否认，这对她的发展，有好处。不能拒绝便只能接受。 她将电脑上的剧本打印出来的时候，看到了浏览器上的内容。那是她上一次上网的最后一个页面，当时她正在微博上寻找关于沈冰的消息。 她从唐向洲那里听说，这些黑沈冰的事情都是一个叫做“贾睿”的高人做的。唐向洲对他调查了一下，发现他的背景在国外，在媒体方面具有强有力的隐性势力。孙可人不关心贾睿为什么要黑沈冰，她只关心结果。 一些亦真亦假的照片，就能够将键盘侠们煽动起来成为别人的枪，而沈冰对待这类事情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孙可人想了想自己，她出道以来没有过多少料，唯一的料就是对她傍上唐向洲的怀疑，但也被公关清扫干净。如果是她经历三天两头的谩骂，不知道还能不能坚持得下去。 当然，以上是她参加宣传会之前的想法。而现在，刷新一遍之后，沈冰相关的消息，大部分都变成了对她在《第一女医》花絮中表现出的逗比性格的赞赏。以及一些网友对大v账号无锤黑人的批评。这又是另一种煽动和洗脑。 竟然可以应对的这样迅速和成功吗？孙可人已经可确信，沈冰与夏唯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但到底不一般到何种程度，她暂时没有胆量去想。 第79章 重绽的冰花 孙可人即将拿着票据单出门的时候，看见了一条热门微博。这条微博来自一个粉丝数并不多的普通账号，博主发了一张照片，是一件白色的运动衫，上面用黑色的马克笔在下沿处写了沈冰的签名，旁边有一个狗狗简笔图。这是沈冰从小到大的签名习惯。 博主用长微博很长的一段话：“今天在讲堂外面偶遇沈冰，感觉是个很有意思的人，还主动提供笔给我签了名。当时见到她太激动了脑子空空，现在想说点话，虽然知道她没有微博，但应该还是有希望看到的。我有一个室友是个老冰花，在沈冰得知沈冰复出的消息之后就每天关注她的新闻。室友说，当年喜欢上沈冰清，就是因为她有种傻傻的冲劲儿。从始至终，室友没有相信过关于沈冰的任何□□，因为就算名字是假的、设定形象是假的，那股傻劲儿是装不出来的。沈冰，请相信总有人在默默支持你，尽管势弱力微并不能让你看到。我们期待你的作品！” 有一条转发，应该就是这条博文中提到的室友。室友同学写道：“突然意识到，沈冰在讲堂外面出现应该是在等孙可人？我永远忘不了沈冰离开的时候孙可人哭得眼泪停不下来的样子。她们现在关系还那么好！天哪我的初心复燃了！” 孙可人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鼻子酸酸的。看着衣服上的签名，她似乎能脑内还原出沈冰当时的样子。应该就像刚出道不久第一次收到粉丝礼物的时候那样，为了憋笑而全力控制着表情，实际上心里比粉丝还开心。 可是大众的想象，未免太过美好。 …… “靠，这什么鬼？！” 沈冰趴在姜丽花肩头，怒视着电脑屏幕。屏幕上显示着孙可人和夏唯被挤在一起帮人签名的照片。夏唯平日里冷漠为主的脸上居然带着淡淡的笑容。这张照片的拍摄水准相当高，将夏唯垂下双眼后纤长的睫毛拍得极美。光看这张照片，沈冰除了留着口水欣赏夏唯之外，不会有任何其他想法。 但关键是，新闻文章写得特别欠。 “夏唯与孙可人结缘于七年前的《匠心传》剧组，夏唯表示，当时虽然已经对少女革命组合相当熟悉，但是孙可人在电影拍摄过程中的努力好学，依然让她刮目相看。显然从那时起，这两位娱乐圈女神就已经成为了好姐妹。tf？”沈冰哭笑不得地念着，“她俩好姐妹我怎么不知道？” 姜丽花转过身来为她顺气，“不过从照片上看，夏总那天确实好温柔啊。宣传会上夸了孙可人半天，之后还跟她一起签名。她好几年没有这样过了诶！” 沈冰严肃认真地纠正道：“她那天高兴是因为我在给她当观众。” “这样啊！怪不得！”姜丽花崇拜地看着她。 但是沈冰的话说得一点都没底气，她自己也知道，夏唯是直到出了会场才得知她来捧场的。 这一天，夏唯和孙可人的“深厚友情”被某些媒体放大炒作，让孙可人和《医者仁心》霸占了一整天的头条。沈冰非常不平衡，明明她与夏唯并肩而行的时候身后有那么多拍照声，为什么没有记者来八一八夏唯身边的美女是谁呢？ 也是，人家都猜了，是新助理。 于是，在忍了一晚上之后，沈冰还是没忍住，给夏唯打了个电话。彼时夏唯正在开会，看了看手机显示，便将电话按掉了。她想象着沈冰气急败坏的样子，甚是好笑，便慢悠悠地发了一条短信：“我在开会；那天是不想被她利用成冷漠样板；想回我家的话散会后就去接你。” 夏唯对在一边盯着她的朱谦小声说：“我一心二用，听着呢。”说完收了手机，部门经理的汇报内容果然一点都没漏掉。 而沈冰盯着她的回复内容看了一会儿，凝重地对姜丽花问道：“她为什么会知道我在想什么？我那么好懂么？” 炫耀！绝对的炫耀！ 她回了一句：你可别来找我，我还舍不得苏纯呢。 这天晚上，夏唯没有按照沈冰说的去做。她看出沈冰在闹别扭，想要体现出生气了的样子，可惜人太耿直，欲擒故纵得这么直白。 小李在夏唯临走前多了句嘴，“夏总，您原来不是都等着她来主动找您么？” 夏唯沉默了一下，冷冷地甩过去一个眼刀：“你是不是觉得我最近心情太好了？” 小李闭上了嘴。 然而旁观者清是个真理。夏唯回想了一下，自从她与沈冰重逢以来，她本一直扮演着姜太公的角色，等着沈冰这条大鱼主动来咬直钩。这些年来她行事愈发严谨，在与沈冰的关系这桩风险投资方面，她原本是在本能地逃避着亏损可能。 可是沈冰有毒，侵蚀着她的谨慎。 她轻轻推开门，三个卧室的房门都关着，只听姜丽花的房间里响着音乐，应该是正在对着镜子和着音乐练习走秀姿势。夏唯便去自行推开沈冰的房门，却看见屋子里，堆满了东西，床上堆着的一箱箱更是成了小山。很显然，沈冰不可能住在这里。 夏唯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又转向苏纯的房间。房门下的缝隙中透着光，夏唯轻轻敲了两下门，很快，房门打开了，没戴眼镜揉着睡眼的苏纯出现在她的面前。夏唯往屋里一看，沈冰背贴着墙躺在床上，依然睡得香。很显然，苏纯刚刚就睡在她的身边，同样显然的是，她们两人这段时间一直是这样同床共枕的。 夏唯感到自己心情不是很好。 苏纯看了看夏唯，又看了看床上的人，猛地清醒了。她尴尬地轻声说：“她今天选了一整天剧本，很累。”苏纯往桌子上一指，果然，上面摞着四本剧本。 夏唯问：“你要忙《知微》的事，还有时间帮她跑剧组？” 苏纯云淡风轻地说：“不是我跑来的。是之前认识了几个制片，他们听《第一女医》剧组的人说沈冰演技不错。” 夏唯虽不表现出来，但为沈冰高兴是真真切切的。这个领域可能水深，但是只要运气不太差，也绝不会慢待真正有能力的人。她一直相信沈冰的口碑会很好，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起到了作用。 夏唯拿起那四本剧本，坐在椅子上逐一翻看起来，苏纯说：“你不是来接她回去的么？我把她叫醒。” “不用。”夏唯看了看那个以诡异的姿势贴在墙上的家伙，“我等她醒过来吧。” 苏纯翻了翻眼睛，“她要是直接睡到明天早上了呢？” 说得有理，夏唯走到床边准备坐下，被苏纯一把拦住，“不要坐！穿外裤不要坐床！” 处女座被刺激到神经的时候叫声都比平时大一倍，沈冰尚且没醒，但是吧唧着嘴，从墙上倒了下来，整个人脸朝下地拍在床上，还压了自己的胳膊。这下她可醒了，翻了个身睁眼看见夏唯，喃喃地说：“纯儿，我怎么梦见女神来抓奸了呢？” 苏纯、夏唯：“……” 半个小时之后，沈冰将脚伸进接好了水的大浴缸，刚一踩进去，就连忙哭爹喊娘。 “烫死我了！你要杀妻么！” 夏唯因为“妻”一个字而红了脸，嘴上却冷冷地说：“烫死活该。”她这样说着，还是伸手去试了试水，“快进去，不烫死你我怎么吃水煮肉？” 啊，水煮狗肉。沈冰便听话地坐了进去。其实水温也没有很烫，这是夏唯为她调好的温度，习惯了之后，反倒舒服得很，让全身的血液流动起来，驱走了一整天的乏气。 沈冰甜甜地笑了：“我就知道你还是心疼我。” 夏唯嘟囔着“也不害臊”，也坐进了浴缸，两人面对面，“还抓奸？我就应该不心疼你，在苏纯哪里抓奸的时候当着她的面扒了你的衣服。” “你不要这么伤害人家吧？夏旸天让她看过现场版了，你也要让她看一次？” 夏唯也不知道是被水汽蒸的还是被沈冰的黄话激的，浑身白皙的皮肤都泛着红色，她伸过手去用力拧了一把沈冰的脸，疼得沈冰嗷嗷直叫。 沈冰捂着脸讨伐道：“你别光说我！你想帮谁炒作我都不在乎，帮孙可人就是不行！” “说理由。” 还要理由？沈冰想了想，说：“她当年可是我老婆。你跟我旧老婆炒热度，我头上很绿的。” 夏唯瞪她，“理由不充分。” 沈冰缩缩脖子，“好吧……她老抢我的东西，要是再把跟你的热度都抢了……”说完，她抬头瞧着夏唯的脸色。 夏唯将她拉过来，沈冰转了一百八十度，滑到她怀里。夏唯柔柔地说：“这个通过了。这次对不起。” “以后不会有了？” 夏唯无奈：“这个我不能保证。不过，再有的话……事后安慰你可以吗？” 沈冰眯着氤氲的眼睛问：“怎么安慰呀？” 夏唯没有理会，她够到了自己的手机，翻了翻内容，交给沈冰，“先看看这个。” 这是北大的那位学生对她感谢的长微博。沈冰擦干了双手，一字一句地读着，读完一遍不够，又读了一遍。很久以来，她再没有收到过粉丝对她这样鼓励的话，这其中也有她刻意逃避的原因。她从来不相信这么多年过去还会有“冰花”这类人的存在，即使有，她也觉得自己辜负了他们。而现在，因为这一大段的表白，在转发中出现了越来越多“老冰花”的身影。不管他们是不是跟风，沈冰都觉得，心里满满当当的。 她闭上眼睛，靠在夏唯怀里，被最喜欢的人怀抱着，身上和心上都是暖洋洋的。 “谢谢你。” “谢我什么？这是你自己拼来的。” 接下来的几个月中，沈冰从那四个剧本中选择了一个表面白莲花内心城府深——俗称绿茶婊的角色。因为不是主要人物所以并不用经常去剧组。这是一部现代剧，演员规格与《第一女医》差不多，都是近期人气较高的小鲜肉。但她觉得与《第一女医》相比，剧组气氛差得太多，大家都更会察言观色，也更谨慎地拿捏着与沈冰的距离。沈冰对这个剧组不甚留恋，也只是通过角色，感受到了所谓“绿茶婊”的心思。 休息的时候，她看着剧本背着台词，就会将孙可人的样子带入到自己的这个角色中去。孙可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呢？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变了的呢？沈冰对她的情绪一直被失望笼罩着，从没去探究过她的真实想法。 第80章 fashion冰安利与保护协会 《医者仁心》赶在年末时顺利杀青，而十二月下旬时，《第一女医》已经在电视台和网络上开始播出——这比之前所说的寒假期间播出提前了不少。 据内部人士透露，《医者仁心》和《第一女医》剧组做了协商，为了让自己能在三月开学前基本播完，硬是将《第一女医》往前挤了一个月。电视台很是不地道，因为收了钱所以马上改动了时间表。 这哪是“协商”？明摆着的欺负人嘛！ 12月底正是学生群体忙着准备考试的时候，这对收视率的影响有多大不言自明。有嘴快的编剧在《第一女医》的群里大骂对手不厚道，如果收视率不高，受到直接影响的第一是投资方，第二就是身为女主角兼第一主角的张卉。张卉在这方面十分严谨，虽然并没说什么，但是从微博状态来看，心情也不算好。 电视剧组只是背后权力部门斗争的表象。《第一女医》和《医者仁心》因为播出时间尴尬尚未收回成本，而《末翼》前期准备又已经投入了一部分资金，这让夏唯和朱谦手中的数据暂时不太好看。尽管大家都知道，赚钱是早晚的事，但是仍然给了唐向洲集团更硬的底气。 当夏唯介绍下一年度重点项目时，唐向洲手下的经纪公司副总，对于《知微》的演员安排表示不满，“《知微》这部，我们这边研究了一下，既然是重点项目，女主角我们认为由孙可人担当比较合适。” 夏唯慢条斯理地说：“我也很同意这个看法。但是，由沈冰出演是原著作者的要求。” 副总并不相信。现在稍微摸得清门道的人都知道沈冰是夏唯亲手在推。他看了看唐向洲说：“这个嘛，请夏总为我们提供一下原著作者的联系方式，之后我们与她详谈吧。” “联系方式？不用那么麻烦。现在就可以把她叫过来详谈。” 副总有点尴尬：“呃……会不会太麻烦？” 夏唯笑了笑，“一点也不。” 十分钟之后，苏纯小跑着来到了巨大的会议室，长形会议桌周围满了高层人物，让她感到扑面而来的压力。由于压力的存在，她的面色变得更加冷淡了。 “这位是……” 朱谦将苏纯引到最前面，介绍道：“她叫苏纯，就是《知微》的原作者苏子不蠢，同时也是沈冰的经纪人。” 这下，与会的所有人都傻眼了。作为经纪人当然会要求指定自己的艺人为女主角，这不是天经地义么？ 苏纯推了推眼镜，脸上是大写的冷漠，“如果改换女主角的演员，我就拒绝签合同。但是已经没机会了，因为合同已经签了。” 夏唯今年因为会所的盈利和分红而多拉拢到了股东会中的几人，这使得她的势力显得不再那样孱弱。此时，与会人员脸上的表情差异明显。 夏唯一派的人大都认为，沈冰虽然不是中唐的艺人，但也只是在行政划分上不归经纪公司管理罢了。她若是火起来，直接获益的是夏唯，根本的受益者是唐娱影视公司。于是他们脸上带着看好戏的表情。 而唐向洲一派的人，无不是一脸青白。 直到今天，不少人才后知后觉地腹诽。夏唯为了走这一步棋，安排了沈冰的自由人身份，让她通过自己的娱乐圈圈内人脉，有机会越过经纪公司而直接接触剧组；又安排了苏纯这个宝，成为己方资源供给来源。 她捧的不是有从属关系的艺人，而是地位平等的合作伙伴。 就在两个集团暗地里龙争虎斗的期间，一个神奇的微博账号横空出世。它的id叫做“冰安利与保护协会”。顾名思义，这是个类似粉丝却又不像是粉丝团的账号。其头像是沈冰签名时惯用的那个狗狗简笔画图案，简介自称“抵制网络谣言，保护*靶子，有智商人群人人有责”——充满了嘲讽和扯淡。 根据所谓“饭随偶像”原理，这个账号地画风从它的第一条微博开始就非常的清奇： “今天沈冰被黑了吗？被黑了。今天沈冰注册社交账号了吗？没有。今天沈冰撩妹了吗？一如既往撩张卉。[手动再见]” 当姜丽花尖叫着告诉沈冰“冰姐你有粉丝团啦啊啊啊啊啊”，并把这个账号的主页呈现在沈冰面前的时候，沈冰沉默了。 最近的一条微博是发了一段杀青日的小视频。这视频是从明显是偷拍的角度拍摄的，其中的沈冰将自己分到的果汁送给了一个小孩子，那小孩子原本正在大哭，接到果汁之后立刻停止了哭喊，喝着果汁默默地走了。沈冰在镜头里扶额，与身边的苏纯调侃这孩子太精了。 再往前，有一些久远的沈冰清时期的老资源，除此以外，居然还有她那蓝绿色老人机的照片，讲述沈冰为什么会叫“冰”，以及她做群演时和最近几个月生活中发生的趣事。 沈冰不知道居然有人给自己拍了这么多照片，而且不是颜艺就是耍酷要么就是耍酷失败，没有一张是正常的。 “这……肯定是认识我的人干的吧？”第一个想到的当然是夏唯，但是夏唯的说话风格没有这么逗比。 姜丽花光顾着兴奋了，指着评论说：“你看，他们怎么一水儿的‘哈哈哈’呀！这个人说‘看不出她是个行走的段子’。” 看着看着，姜丽花又怒道：“这人说这个账号是你故意卖萌！睁眼说瞎话！这哪里萌呀！” 沈冰：“……” 姜丽花：“不是……我不是说你不萌。我是说……”她看着一条评论眼前一亮，“这人说得对，‘居然真有敢把照糊了的照片公开的艺人，关键是照糊了还这么美，就算是故意的我也路人转粉’。” 沈冰满意地点点头，自恋地觉得此人说得非常有理。 实际上，这个账号之所以会出现在公众眼中，是因为某天晚上夏唯给它的一条微博点了赞。无数的夏女神追随者蜂拥而入，本想着来吐槽，却被这神经病的风格镇住了，看完所有博文之后中毒不轻。 沈冰夜里躺在夏唯怀里说：“托你的福，我眼看着就要成为一颗冉冉升起的谐星了。” “我？我什么都没做。” 沈冰一翻身，把夏唯压在身下，吹着她的耳朵说：“那你点什么赞？” 夏唯一笑，一歪头刚好还给上面那人一个耳垂咬，“手滑。” 她此时与沈冰这样说，在微博下面也是这样回复网友的。当大家惊喜地发现女神居然破例回了一次评论的时候，夏唯是沈冰的背后靠山这种说法，也在普通民众中间不胫而走。 沈冰见她嘴这么严实，便开始生理攻击。她掌握着有利地形，手在夏唯胸下的肋骨上用力一拨，夏唯痒得叫出声来。 “那号是谁开的？说不说？” 夏唯半睁着眼，柔情似水地看着她。 于是沈冰加大了挠痒的攻击力度，一手在腰间弹琴，另一手占领腿间的敏感地带。双管齐下怎是一个*了得！夏唯一边是痒，一边是□□中烧，咯咯笑了好半天终于败下阵来，喘着粗气说：“好了告诉你。是马仁和。他从你做群演时候的朋友那里收集了些照片资料，问我可不可以做一个类似你身边工作人员办的账号。我觉得不错。” 竟然是他。沈冰回忆了一下，自己的手机照片确实是被那些朋友拍过的，却没想到那些偷拍照片竟是出自跟着她跑剧组，看似无所事事的小马哥之手。 “实话也告诉你了，你可以下去了吧？”夏唯还有些没能平复呼吸，胸口随着喘息一起一伏，正是被挠得没有力气反击的状态。 沈冰将她的睡衣一掀，手已经爬上了夏唯的胸口，“你对我这么好，我总得回报一下是不是？” …… 时间一晃就到了全年的最后一天。这一天照例召开盛大的中唐年会，小马哥和苏纯在夏唯家楼下等待着沈冰的时候，依然在搜索网上关于沈冰的消息。今天，“冰安利与保护协会”发的早安微博是： 早！今天中唐年会，某冰估计要有新妹子可撩了张卉vor[斜眼] 随即，张卉转发说：赶紧转一个哑女x女医的百合剪辑视频压压惊[大哭][视频链接] 小马哥原本并不怎么爱用社交软件，然而自从开始管理这个账号，他便迅速沉浸其中，手机打字速度变得飞快，还时不时地跟苏纯来个互动。短短的两个月过去，这个账号已经拥有了八万粉丝，这些粉丝并不都喜欢沈冰，有很多只是觉得该账号有意思，或者说，沈冰有意思。小马哥一边看着汹涌的起哄评论一边乐呵呵地对苏纯说：“我终于体会到你当网红的感觉了。一呼百应，真爽！” 苏纯当然很懂，微笑着推了推眼镜，将狂奔下楼的沈冰拉上了车，“你头发又乱了。” “啊？”沈冰伸长了脖子去照后视镜。她想着今天是见大人物的日子，总不能给夏唯丢人。于是在家里好一通梳妆打扮、挑选行头，可是挑来挑去又回到了最初看上的一身，年会开始的时间却已经快到了。 年会定于晚六点准时开始。大概是在五点五十五分的时候，公司所有与会的艺人和员工都已经落座就绪，会场大厅装饰着红丝绒的沉重木门即将关闭，三个风尘仆仆的人才从外面赶过来。 沈冰今天没有扎马尾。她的乱发在车上的时候被苏纯整了整，柔顺地披下及腰。因为知道她毛手毛脚，走路又喜欢蹦跳，苏纯又给了她一个银白色的小发卡，用来别住其中一边的鬓发。 她本来就体温高，不太怕冷，即便是寒冬的天气，也只穿了一件灰色的加绒的冬季风衣作为外衣，配上夏唯送给她的长靴，高挑的身材和模特骨架将风衣的气势展露无遗。走在雪地里的时候，头发自然飘起，看起来就像是一张会动的欧美杂志封面。 第81章 芸集 大厅似乎有点热，沈冰将风衣解了扣子，里面的衣服便见了光。看门的保安见了她一愣。现在的艺人都喜欢穿高腰的衣服，韩式流行，显得腿长。但这位，并不是穿的高腰，却是真·腿长。 保安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却从她的鞋子开始往上瞟，经过有些成熟性感风格的紧身裤，半天才看到胯部，粗略估计，从□□开始的净腿长得有一米。虽然脸长得也可圈可点，且一双深邃长眼自带魅惑效果，但是比起身材，长成什么样都不重要了。 保安不怎么上网，并不认识这个一直被人黑，最近刚有点洗白迹象却快要成为谐星的人，但是身材就是她的身份证。不用看请柬就知道，这肯定是个艺人。 沈冰一说话，刚刚营造出的巨星气场瞬间破灭了，“对不起啊，来晚了！”一边说话一边点头哈腰，弄得保安反倒不好意思了。 沈冰一行三人既是压着点来的，进了门的时候唐中兴已经在台上讲话。他近年来随着年纪的增长大概是幽默多了，讲话中刚刚提到自己的骑马事故，引得全场笑声连连。 三个人低调地溜着边找座位，本不希望太瞩目，却还是被姜丽花和张卉看见了。这两个妹子一个坐在会场左侧的模特区，另一个坐在右侧靠前的新锐演员区，两人都在朝着沈冰挥手——乱开后宫的后果。 这可难办了，因为沈冰觉得自己作为一个本不属于中唐管辖的十八线演员，最合适的位置应该是在雪藏/过气/准备出道艺人区…… 苏纯在她耳边说：“情义上你肯定更愿意去找姜丽花，但是今天这场合，到处都是机会，为了发展你也可以去找张卉。” 沈冰：“你这说了等于没说啊！” 美人重要，哥们更重要。沈冰给张卉去了个飞吻，还是选择了姜丽花。而自打沈冰一进门，她的所有动作都被坐在最前方的夏唯揽入眼底。迟到，又飞吻，可真是浪到骨子里了。 其实夏唯为沈冰找好了一个离张卉不远的座位，那个座位刚好处于夏唯的视线之内。沈冰因为迟到的尴尬而没有看手机，如果她看了，就会发现夏唯给她发了一条短信，告知了座位的位置。 而此时，看着沈冰低着头，面目严肃地在会场里绕大圈去找姜丽花，夏唯却感受到了乐趣。 当一个美人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美的时候，是最具有吸引力的。沈冰的自恋症往往发作于别人黑她或者想要犯贱撩人的时候，到了如此正经的场合，她反倒不自恋了。于是，就像突然穿了超短裤的冰出现在群演人群中一样，这个平日里作为大家的饭后谈资挂在嘴边的人，吸引了整半边会场的注目。 也不知是谁小声对身边的人说了一句：“这就是沈冰。” “她是沈冰啊？这腿是做过接骨吗？” “她小时候身材就好，就是平了点。” “就是夏总罩着的那个复出的？” “哦哦，哑女！” …… 一系列的议论口耳相传，唐中兴的讲话似乎远没有这个近来活跃在舆论风口浪尖的人物重要。 沈冰终于坐在了姜丽花身边，抬头一瞧，看到一群正在转头以背向她的脑袋。 姜丽花凑过来跟她说：“刚刚有个模特姐姐问我你是不是新来的模特。我说‘你都不看电视的吗！她就是哑女呀！’，结果人家特别惊讶，说本来不太关心时尚圈外面的事，但是看《第一女医》为哑女哭了好几次！剧里你裹得太严实了，就剩下两个眼睛，谁认得出来啊？冰姐，你以后别接这种角色了，再怎么说也得把脸露全了呀！” 沈冰回头看见那个打听自己的模特正在对自己微笑，于是风流气地眨了眨眼睛。她对这位模特的反馈非常满意，记不记得脸倒是不碍事，能把人弄哭说明她的演技成功了。正在暗自得意，唐中兴已经早早结束了讲话，而夏唯也刚刚宣布了来年的重点项目。 即将走上正轨的重点项目中，有一部热点ip剧已经确认邀请孙可人出演女主角，而当夏唯说到《知微》的时候，全场鸦雀无声。大家似乎已经默认，这部剧就应该是孙可人的囊中之物，毕竟这代表着从《匠心传》到《知微》、从夏唯到孙可人的传承。孙可人无疑是今晚最耀眼的女星——如果没有接下来的一幕的话。 会场的门又开了。沈冰压着点到场就已经足够瞩目，而现在才迟迟到场的这位——不，是几位，一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就引发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谁都不会想到，经纪公司总裁唐向洲此时才迟迟到场，身边竟然还领着鼎鼎大名的杜克导演，以及另一位犹如sd娃娃一般精致的美人。 方才还偷偷瞟着沈冰或者暗自嫉妒孙可人的艺人们一下子就将她们抛到了脑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三个人身上。夏唯只说来年将会有一部大制作与杜克导演合作，却没有说杜克导演会在今晚莅临。 几乎每一个在场的艺人都打着自己心里的小算盘，在杜克导演出现之前，算盘主要打在唐向洲、夏唯，以及到场的一些其他公司的领导身上，而现在，更有追求一些的艺人要将算盘重新打一遍了。 然而那个不知名的美人却令不少人感到不安。娱乐圈没有哪位女明星愿意承认自己不美，但是当看见这个人的时候，那些平日里位列花旦的女明星们，无不感受到了自卑。 她有着3d拟合一般完美的脸型，从会场的任何一个角度看过去，都找不到死角。任何经过了人工修饰的脸，其实或多或少都能看出些破绽，然而如果在她身上真的能看出破绽，那些女明星们也许就不会这样羡慕嫉妒恨了。她跟在杜克导演身后，与他说了一两句话，旁边的人听到，是非常地道标准的美式发音。 这个精灵一般的人物与杜克导演一同入场，身份非凡，这一点让所有企图在杜克导演身上下功夫的演员们直接丧失了一大半的希望。 而精灵似乎对周围的目光并不感兴趣，自从进入会场就一直紧盯着前方，朝着夏唯灿烂地笑，并抬起手向夏唯稍稍挥了挥，被身边的唐向洲咳嗽警告之后，不甚乐意地收回了手，背在身后。也许是因为她身上的阳光感太盛，与唐向洲的阴沉各占极端，尽管就站在唐向洲身边，却没有人发现这两人的五官其实很相似。 姜丽花看得眼睛都直了，“好美啊……冰姐，我觉得她身材比例好像跟你差不多！你看，腿好直啊！” 苏纯不带语气地说：“她没沈冰高。” 沈冰从这话里听出了护犊子的含义，但是不得不承认，如果这个美人是中唐的新艺人，就凭中国大众的一颗颜控的心，也能迅速占领一片天地。更重要的是，沈冰对于她一直盯着夏唯，而且表现出两人很熟的样子这件事，有点耿耿于怀。 杜克导演既然来了，不上台讲两句肯定是不够意思的。翻译开口时，苏纯对沈冰说：“你一会儿要不要去找他聊聊？” “这个肯定要。”沈冰看的不是偶像杜克导演，而是盯着坐在夏唯的座位旁边的那个小美人。 过了一会儿，夏唯与杜克导演一同下了台，自由酒会正式开始。夏唯走到小美人面前，为她倒了一杯橙汁，小美人却拒绝，声称自己喝红酒，才不喝果汁这种小孩子才喝的东西。夏唯顿了顿，低头轻笑，为她换了一杯红酒，表情温柔得都能掐出水来。 这场景落入了不少心有所图者的眼里，变成了一个明显的暗示：多年清心寡欲的夏总，原来只是没有找到足够漂亮的而已。 因为距离较远，沈冰并没有看到这一幕，只不过，她马上收到了一条短信。 夏唯：这是我的妹妹唐向晚。 沈冰看着手机发愣。唐向洲，唐向晚。妹妹。原来是妹妹？她想起来夏唯好像确实有个异父异母的妹妹，说是在美国留学，快回国了。夏唯家里的基因都好得令人嫉妒，既然是唐向洲的妹妹，漂亮是跑不了的，只不过沈冰没想到，唐向晚居然可以漂亮到这个地步。 沈冰：你为什么总能知道我在想什么？ 夏唯：我在台上看着你，你在台下看着她。你当我傻呀？ 夏唯的描述缺了一条边，加上“唐向晚看着夏唯”这一条，就构成了一个完美的三角形。沈冰本就不喜欢纠结，疑问解开之后豁然开朗，便端着一杯她最喜欢的橙汁，打算去跟剧组的熟人打个招呼，再去找杜克导演，如果能寻觅到机会与夏唯眉来眼去的话那就更好了。 “沈冰。” 走到宾客区的时候，沈冰听到一个低沉有些沙哑的声音在叫自己。这个声音的辨识度也算高，加上前一阵被黑的事情，她现在对这个人实在是印象深刻。 贾睿看着她手里黄橙橙的饮料，忍俊不禁，“橙汁？” 沈冰感受到了嘲讽，挑眉说：“今天是高兴的场合，我就不计较你之前干过的事了。欢迎贾总。”她端出杯子示意碰杯。 贾睿呵呵笑着碰了杯，反问：“不计较？你是说，和金炳权相关的那条新闻？” “看来你除了这个还干过别的缺德事。” 沈冰觉得与他交谈甚是不爽，她心里想着杜克导演和夏唯，于是匆匆与贾睿告别，不料贾睿却并不是叫住她取乐的意思。 “沈冰，我知道以你的性格，并不会介意我黑你几下。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么？” 沈冰回头瞪他，“你吃饱了撑的呗！” 这句话声音略有点大，周围有几个人向沈冰投来玩味的目光。 贾睿将沈冰领到吸烟处，这里目前无人，适合谈一些较为私密的事情。 他告诉沈冰，现在围绕在她身边的有三方，第一方是夏唯，第二方是唐向洲。这两方原本就为了得到中唐的绝对控制权而一直明争暗斗，唐向洲不是针对沈冰，他做的一切都是在针对夏唯。而沈冰的出现，给夏唯增添了一枚重要的筹码，甚至就算说夏唯是在利用她夺取唐向洲手中艺人的影响力也不为过。 沈冰听到这个典型的黑酸挑论调，动动手指头表示你接着说。 贾睿解释道，第三方就是他自己。 “你知道，我一直很欣赏你。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我就希望可以培养你成为模特，看过了你演的戏之后，我改变主意了。我希望将你培养成影后。” 仿佛知道沈冰已经将他的名片扔掉，贾睿第二次拿出了自己的名片，塞到沈冰手里。他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 第82章 小姨子 “影后”这个词第一次硬生生地拍打过来，沈冰有点懵。她不禁觉得贾睿不仅吃饱了撑的而且傻，要么就是把她当傻子骗。就连夏唯都不敢说这种话，他却说得很认真的样子。 沈冰顿了顿，顺着他说：“不愧是贾总，你这想法很好很合我意啊！但是我干嘛非要被你培养呢？” “因为夏唯做不到。你以为《末翼》可以让你得奖吗？它的剧本质量不可能不高，但是题材有争议。有争议的作品在国内是不可能得到任何奖项的提名的，如果太过分可能连审核都过不了。夏唯为什么要投资这一部？因为有国际市场，她要赚钱打唐向洲的脸，你并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他说什么都可以，但当着她的面抹黑夏唯这一点让人不能忍。沈冰听得一肚子气，想要反驳，可是贾睿还没说完。 “《知微》呢？一本大学生写出来的，情怀大于内容。可能会很卖座，但是你会知足吗？我现在手上有一个非常好的剧本，就等你来演。它会成为你今后的代表作。” 沈冰要笑哭了：“说得跟我一定会去演似的。” “我会等你。” “那你等到死吧。” 贾睿不在意地笑着，将自己手里的酒杯在沈冰的杯口碰了碰，“想想吧，夏唯为你铺了一条路，但她没有过问你的想法。我知道你的志向很高远，不要被你的女神一叶障目。” 高远吗？沈冰在吸烟室里停留了一阵，复出以来，她只想着演戏没想着火，对于有如今拿到的这些资源，已经感恩戴德，根本不敢想什么“影后”。贾睿脑回路太清奇，为她想得太美了，可即便想得美，所述理由也条条充分，沈冰却依然觉得他包藏着祸心，不可接近。 看上去，贾睿显然已经知道了沈冰与夏唯的关系，他这样消息灵通，所说的话也不可能不令人在意。电影资源且不论，夏唯在发展方向方面确实没有过问她的想法，但她觉得夏唯并不需要问，自己想做一个什么样的人，难道她会不了解吗？自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更是笑话。 也许真像他说的那样，被夏唯一叶障目了吧？ 踱步出来，她看到夏唯正在与杜克导演说笑。一个上前讨好的男艺人刚刚离开，又一个人前去敬酒，忙得不亦乐乎。而小精灵唐向晚依然黏在她身边，用一种似乎看见了星辰大海的眼神盯着夏唯。 沈冰一下子就笑了。这表情似曾相识，她想，自己小时候应该也是这样看着夏唯的。夏唯那么耀眼，多少人乐意被她一叶障目，沈冰现在觉得，这不是一件可羞耻的事情。 正想过去套套近乎，唐向晚走开了，似乎是要去卫生间。沈冰一瞬间改了主意，夏唯和杜克导演似乎都不够有意思，她紧盯着唐向晚跟了上去。 唐向晚洗手的时候，沈冰来到她身边的位置上也开始洗手，“顺便”打了个招呼：“嗨！” 唐向晚抬起头，这里似乎只有两个人，身边的这个女人也只可能是在跟自己打招呼了。于是对着镜子里的沈冰茫然地笑了笑：“嗨！” 精灵一笑果然效果非凡，沈冰觉得周围似乎刹那间开满了百合花。她定了定神，一边持续洗手一边自我介绍：“我叫沈冰。” 唐向晚觉得这人有点奇怪，不过还是有礼貌地自报了家门。 沈冰立刻惊喜状：“你是夏唯的妹妹吧！” 唐向晚点点头，脸上止不住的喜悦，然而马上意识到了什么，问：“你不像他们一样管姐姐叫‘夏总’么？” “我跟你姐姐的交情七年有余，关系之亲密哪是他们那些人能比的嘛。” 唐向晚半信半疑。七年前正是她出国的时候，那时她才16岁，而眼前这个人看起来与自己差不多大。 “你是艺人吗？那么早就进公司了？” 沈冰一脸沧桑：“我是少女偶像出道的，当年年轻得很。对了，你还托你姐姐跟我要过签名。” 唐向晚对沈冰眨眨美丽而疑惑的大眼睛，沈冰也以风骚的媚眼回应。两人对视半晌，唐向晚终于想起来了，“少女革命！你是沈冰清！” 唐向晚刚出国的时候还会关注国内的娱乐新闻，因此也知道发生在沈冰身上的事，对她的印象路人转黑。而到了回国之前，唐向晚刚刚毕业，正在美国浪得high，因此并不了解沈冰是如何复出，如何演电视剧的。她觉得自己那阳春白雪得连正经兴趣爱好都没有的姐姐，是不可能与这个作风不正的人熟识的，猜想沈冰来搭讪只是为了接近夏唯。 但是这么多年来，唐向晚已经懂事。她记得当年那一厚叠明信片里面，属于沈冰的少得可怜，这对于沈冰来说，应该是个不小的打击。少年时莽莽撞撞做过的伤害别人的事情，唐向晚至今觉得愧疚。尽管她并不想与沈冰多说话，却还是道歉起来：“对不起，那时候我上高一，因为姐姐的关系，虚荣心膨胀得厉害。把明信片给你们签名的时候，也没想太多。” 沈冰顺势拍拍她的肩，揩一把油水，“本来就是我该谢谢你。那是我最不自信的时候，看到那叠明信片里居然有那么多都是给我的，一下子就有了动力。” 唐向晚一脸茫然，她明明记得沈冰清的明信片少得可怜。沈冰看到她这表情，心中猛地一动。 她们两人接受到的事实中间似乎出现了偏差，这个偏差是什么呢？ 正想着，唐向晚转身要走。沈冰连忙长腿一横蹬在洗手间的墙上，像个围栏似的将她拦了下来。 唐向晚当年最喜欢的是孙可人，还真的跟孙可人学到了些小公主的做派。她将沈冰的腿拍了下去，嘴一撅，可爱得很。她明明只比沈冰小一岁，美国留学的经历也应该使她更加成熟，但事实是，唐向晚在美国优渥的生活和在学校受到的优待，使得她没经历过什么风雨，看上去比沈冰天真不少。 她惊恐地看着沈冰说：“你想干什么呀？我不会帮你搞定我姐姐的……” 沈冰扑哧一声，心想，还用得着你？你姐姐早就被我搞定了！她调戏着问：“你比你姐姐长得美，我都认识你了，何必再去跟你姐姐搞关系？” 唐向晚的脸像夏唯一样容易红，“你别瞎说，我姐姐更好看。”她在美国这几年里，接受过数不清的直接赞美和表白，明明已经习惯，不那么容易脸红了。但不知为什么，沈冰的表白特别勾人心弦。可能是因为沈冰自己也是个美女，而且话中还带着夏唯。 唐向晚说得很认真，虽然脸红，但目光没有躲闪，真的是在试图说服沈冰一个真理：夏唯长得就是比唐向晚好看。 沈冰暗自称奇，夏唯这个妹妹真是姐控得可以。 “要是你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唐向晚低着头，掩饰着小红脸，匆匆走向门口，只听身后沈冰轻轻说了一句：“你喜欢杜克导演？” 唐向晚停下脚步，看着沈冰，这一回，眼里充满了戒备，“你怎么知道的？” “我刚才一直盯着你。你全程只注意看了两个人，一个是夏唯，另一个是杜克导演。” 唐向晚有点生气了，“你干嘛盯着我！” “你好看呀。”沈冰面不改色地撩，“所以我想帮帮你。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大概很想加入《末翼》的演出？” 唐向晚脸上的红色还没褪，又皱皱眉，“你又说大话。” 沈冰勾搭唐向晚的目的有三。第一，唐向晚太漂亮，不撩一把不过瘾。第二，小姨子这种生物是一定要搞好关系的。第三，她猜想，让唐向晚博取杜克导演的注意，一定是唐向洲给自己制造障碍的手段。 而从与唐向晚的对话中，沈冰得出了这个结果：唐向晚自己也是十分向往加入《末翼》的。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大话，进一步讨好小姨子，沈冰和唐向晚一起来到了中唐高层和关系者席。 杜克导演看到沈冰的时候，两眼一亮：“嘿，沈冰，我和夏唯一直在找你！” 唐向晚听了这话，大惊失色。听杜克导演的口气，他不仅认识沈冰，而且两人的关系相当好。 沈冰用不甚流畅的英文慢慢说：“我见到了唐向晚，和她聊了一会儿。” 唐向晚已经迅速地回到了黏着夏唯的状态。但是此后一直躲躲闪闪地注意着沈冰。她看见沈冰从侍应生那里新端了一杯橙汁，对杜克导演说：“我不喝酒，橙汁是我的最爱。” 杜克导演：“你这个习惯非常impressive，正如你今天的装扮。” 橙汁？唐向晚看了看夏唯，只见夏唯盯着自己杯中红酒，嘴角却微微上挑。 “姐姐，”唐向往在夏唯身边耳语，“你和沈冰很熟悉吗？” 夏唯若有所思地望着唐向晚，表情微妙地说：“非常熟悉。” 这一刻，沈冰的形象在唐向晚的眼里变成了一个问号。她沉默地观察着沈冰，当静下心来的时候，发现这个人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不堪，反而有些显而易见的善意。就比如她对侍者十分客气，比如英语说得不好，但是在努力地一个个单词往外蹦，比如在于杜克导演的交谈中，会经常提到“唐向晚”。 夏唯悄悄地问唐向晚：“你不喜欢沈冰吗？” 唐向晚说不上，“你呢？” 夏唯失笑，“喜欢。” 第一个跨年 夏唯与家人一起坐了一阵，好容易摆脱了唐向晚的各式撒娇，赶在午夜之前回到家。 留下朱谦一个人在家里陪着那几个人其实夏唯有点过意不去，况且唐向晚似乎一直不是很喜欢他，那个家里对朱谦来说是腹背受敌不得自由，但是朱谦说他愿意。夏唯便自私得轻松一些。 进屋的时候，灯亮着，一开门就听到电视里著名主持人的说话声——是唐菲菲和廖远也参加了的某卫视跨年晚会。同时，一股糊味钻进了夏唯的鼻子。 整场年会下来，沈冰没怎么吃东西，只能回家来补个夜宵。夏唯净顾着应酬，情况也差不多。然而进了家门的夏唯却发现，客厅里没有人，明明电视开着饭菜糊着，沈冰这家伙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沈冰最早的时候住过的那一间客房卧室的门关着，夏唯凑近了去听，发现了沈冰的说话声。声音很近，也只有一门之隔。 “嗯，她对我可好了。” 沈冰在用她的老人机讲电话，那电话的听筒是为老年人设计的，里面的说话声很大，夏唯隔着们都能模糊听到。 “她也不回家过新年呀？” “是啊，她跟家里关系不好。” “现在这些孩子啊……好，既然人家那么看重你，需要你陪你就陪，也对她好点，知道吗？” “还怎么好啊？干脆嫁给她得了，我保证你喜欢这个女婿。” “瞧你这孩子没个正经！” 沈冰轻笑着，“对了，上回打给你的钱让我爸知道了么？” “不让他知道！他知道了又要买车。我都存起来了，没花。” 夏唯就听到这里，悄悄地到厨房去收拾了沈冰忘掉的残局，然后打开了两盒方便面。盯着浸泡中的方便面，沈冰的话在她脑海里翻来覆去地回放。她不知道这是不是热恋中人的通病，只要想到对方的一言一行，就会控制不住地微笑。但是微笑过后有些心酸。 她有温暖的家，却选择在这里等自己回来。而未来……如果可以有长远的未来，她希望这是沈冰最后一次对父母粉饰真实，也是最后一次在父母与自己的博弈之中不得不牺牲父母。这成为了夏唯在新年之际的愿望。 夏唯将泡好的方便面的水倒掉，向沈冰当年那样将配料混进去。自从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夏唯有了时而放纵的自由，她在家里存了一些方便面，每次心情不好，或心情很好的时候，都会按照沈冰教给她的吃法来填饱肚子。对心态的稳定力极强。 这时，一双修长有力地手臂环住了夏唯的腰，身后的人贴在她身上，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将胸部在她背上不断地蹭。其实夏唯有点怀疑频繁而和谐的x行为是否真的能让人的胸部更丰满。至少从沈冰身上她没见到效果。 “我要是回来再晚些，你是不是要把家都烧掉啊？” 沈冰不作答，嗤嗤地笑，慢慢地从夏唯身后探了个脑袋出来，使劲儿稳了稳空中弥漫的方便面香气，然后夺了一盒，端到沙发上马上开吃。夏唯看着她那个没出息的样子，无奈地端了自己的面坐到她身边去。 跨年晚会刚好是唐菲菲和廖远的节目。这对幸福的实力派正在演唱廖远的新歌。他们将歌曲改编成了男女合唱版，两人和声相融，深情脉脉地对视着。沈冰入神地看着，连面都忘了吃，直到间奏到来，她才感慨：“羡慕死了。” 夏唯说：“你又不是单身狗。” 沈冰幻想着：“什么时候咱们也能一起走红毯啊？也能不躲躲藏藏的就好了。” 这可想得太美了，甚至比夏唯方才泡面时候的希望还美。大众喜欢凑cp，不代表能接受真正的同性恋，大部分人都是叶公好龙。沈冰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夏唯也没有出声反驳，只是酸酸地说：“你的安利和保护协会倒是告诉大家了，今晚你把张卉晾在一边，撩我妹妹去了。” “小马哥居然看见了！” 夏唯被沈冰的惊讶而意外到了，“你居然真的不看他每天发了什么？” 沈冰摆摆手：“我本来就对社交平台没什么兴趣。那是他的账号，发什么都行，我信任他。” 她对于智能手机的利用确实很有限。到现在为止，她也只是把桌面设成了夏唯过生日的时候拍的那张照片，累了的时候就看一看。仅此而已。外界纷杂的说法她不像知道，尽管有小马哥帮她做着信息的输出，但她拒绝输入。 夏唯眯眼：“所以你真的撩了向晚？！” “……”沈冰措了措辞，“我只是在跟你的家人搞好关系。” “那也不用特意把她介绍给杜克导演。”夏唯无奈地说，“她是来夺主演位置的。” “杜克导演本来就对她印象不错，他看过唐向晚拍的平面广告呢。”沈冰狡黠一笑，“至于角色，也要看她适不适合，有没有那个本事嘛。放心。” 两人有滋有味地将泡面吃完，还有一首歌的时间就要进行新年的倒计时。沈冰今晚很少话，贾睿那张脸时不时地出现在记忆力，在努力地扫她的兴。差一点，她就要对夏唯提起贾睿、提起贾睿所说的那些事由了，但是最终，还是化作了秘密藏在了她的心里。 就像她在那间客房里找到了夏唯藏起来的一叠明信片，里面全都是她当年熬夜打鸡血的签名。如果不是唐向晚的提示，她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高高在上的夏唯当年竟然为了不起眼的自己做了这样的一件事。而既然夏唯想要瞒着她，那么她会一直配合下去，接受她的这份不愿启齿的温柔。在这样的夏唯面前，贾睿所说的话也变得苍白了起来。 夏唯静静地望着沈冰，在这个即将迎来新年的时刻，新旧更迭，很多情绪不受控制地浮上来。尽管认识多年，但一路坎坷，这竟然是她们共同度过的第一个新年。而今后，如果工作忙碌起来，可能每一个新年都要在外面工作。像两个平凡情侣一样，在跨年的时候看电视吃泡面，对她们来说是何等的珍贵。 电视里在唱抒情的歌。沈冰抵着下巴说：“我听说，跨年的那一刻如果是在□□的话，两个人一定可以走到最后。” 夏唯白她一眼，“你听谁说的？！” “沃·兹基硕德。” “滚。” 沈冰额头上挨了一巴掌，软软地倒在了沙发上，做着一脸受相，手却伸到身下的沙发缝隙里面去，神不知鬼不觉地掏出了一个……娇小玲珑的工具。她打算等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夏唯放松了警惕，就一举反攻，按照工具说明书传授的方法在她身上试一回。新年来临之际如果占得上风，这对来年一整年都会是个好彩头！ 两人在一首呼唤常回家看看的歌曲声中相拥而卧在沙发上，不知不觉身上都已经衣冠不整。也许是因为日子特殊，夏唯今晚比平时更加投入，这引得沈冰自信心爆棚，握着工具的手自然地绕道夏唯的背上，一边像往常一样任由夏唯在她身上各处点火，一边暗中等待时机。 不多时，沈冰感到夏唯的呼吸声愈发粗重，便问了一句：“沙发够结实不？” 夏唯模棱两可地“嗯”了一声，显然脑子转得比平时慢了很多。沈冰窃笑着，突然对夏唯身上的痒痒肉开始了奇袭。她们这么长时间的磨合以来，沈冰摸透了夏唯的身体，一是怕痒，集中在腰腹部，二是脖颈锁骨处极为敏感。 “你……！”夏唯大惊失色地向后躲去，不出所料地被沈冰反身压在下面。 沈冰小人得志心里乐开了花，当然脸上也不甘示弱，笑得特别可恶。她将手里的工具炫耀地抛接两次，一边耍酷一边想：说明书上是怎么说的来着？ 她想：不要怂！但是又怕用得不对弄伤了自己的女神，于是开了工具的弱档却尚未开始望夏唯身上招呼，只是按照以往的套路在进行着前戏。夏唯似乎是认命了，无奈地望着她，手不再抗拒，而是搭到了沙发外面。 平时高冷的人一软起来实在是让人怜惜，但是怜惜哪里比得上一顿大餐呢？沈冰坏笑着将震动中的工具送到夏唯的衣服里面。 诶……等下……它怎么不振了…… 沈冰有点尴尬，将开关关了再开，居然还是没有一丁点反应。这……假冒伪劣？她心想自己明明上的是好几个钻的网店，明明是有品牌保证的！ 正在她满脑子问号的时候，手腕被夏唯猛地握住，“咔嚓”一声，腕子上一阵冰凉，再一看，沈冰傻了。夏唯居然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副手铐把她拷了起来，紧接着又是“咔嚓”一声，两手皆落入法网。 沈冰手一松，坏掉的工具就这么落入夏唯的手里，而她两手被铐在身前，又鸭子坐在夏唯身上，场面香艳至极。 夏唯手里把玩着x蛋，摇头笑道：“你可真是长本事了啊。” “不是……这怎么回事……” 沈冰看看自己的双手，又看看夏唯，震惊之情无以复加。然而夏唯没有给她留下缓释心情的机会，直接拽着手铐的链子将她拉到了阳台的晾衣杆下面。厚实的窗帘拉得死死的，没人知道这里面正有两个美貌且身份敏感的女人再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让我们一起迎接新一年的到来！大家一起倒计时！十、九、八……” 跨年的吉时就这样被忽略了过去，电视里的声音完全成了聒噪，屏幕里拉着手的唐菲菲和廖远也再也不值得羡慕了。沈冰现在只剩下慌。 原来，夏唯在几天前就发现沙发的缝隙里藏着一个x蛋，她没有声张，只是将电池换成了一块没电的。干完这件坏事之后，她就顶着巨大的压力，蒙着脸买回来一副手铐，藏在了沙发下面。沈冰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平时不知道收拾屋子了。 沈冰生无可恋地被夏唯挂在了晾衣杆上，姿势俨然成了一条咸鱼，看着夏唯给自己的x蛋更换上了满电的电池，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卵巢疼之感。 “我、我要控诉你！” “说。” 夏唯让她说，却用她自己买的x蛋从胸前开始慢慢地转圈。沈冰的身体躲着，却并没法躲开，目前的姿势让她无法抵抗攻击，明明腿在软，却不得不硬撑着站着。 她一边呻/吟着一边控诉着夏唯，说自己不过是妹子缘好，却被她强行说成是撩妹，可是这一晚上沈冰又是看着一个个年轻英俊的小鲜肉围着她敬酒，又是羡慕唐向晚能那样肆无忌惮地黏着她。谁更能撩还真说不准呢！ “你、你再欺负我，我……啊……我要投靠贾老板！” 夏唯皱皱眉，“贾老板？贾睿？” 沈冰这才发现自己说漏嘴了，连忙给自己打圆场：“今天她也到场了，你没见到么？一看见他，我就想起当时被他请进摄影棚的场景。贾总可真是个绅士啊！” 夏唯手上的动作停了，问：“今天他找你说话了？” “没有没有，我辜负了他，他也黑了我，我们俩扯平了，没啥可说的。” 见夏唯没有生疑，沈冰长出了一口气。其实与贾睿的谈话并没有什么严重内容，但是贾睿的目的明显是挑拨她们二人的关系，她一来不想冒险，二来觉得没必要让夏唯知道。 “确实是扯平了。”夏唯冷笑着拿来了手机，翻出一张照片给沈冰看，“看看这张，是不是很熟悉？” 照片显示的是一个包装盒，盒子的上半部分是一副香艳美腿照，从肚脐开始，比丁字裤强不了多少的黑色蕾丝内裤，往下是配套的黑色吊带袜。模特的臀部勾人地翘着，腿直得很，线条优美，看起来甚至像是西方模特的出镜。 “他可是用这下半身转了不少广告费，怎么可能扯不平？” 沈冰尴尬地咳了两声，“这……模特身材真好。” 夏唯对沈冰的身体太熟悉了，买手铐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这盒情趣内衣。仔细一看，竟然跟沈冰曾经挂在宿舍墙上的那一套一模一样。当时店主告诉她，这一套是新出的，卖得特别好，不过有些人买回去以后说上当了，因为一看见模特眼睛就挪不开，但是自己的爱人并没有那么好的身材，穿不出这么好的效果。 好啊，自己的恋人穿情趣内衣的样子就这样被收集到了无数猥琐男女的手中。夏唯的内心是崩溃的。 “不是……夏总你冷静……也没人知道这是我嘛！” 然而沈冰一看到夏唯那双眼睛就知道哀求无效了。沈冰怀疑她一定是偷着看过说明书，不然怎么会那么会玩？ “这是天赋。”夏唯往沈冰耳朵里吹着气。 ********************以下内容不可描述************************** 沈冰没想到站着也能飘飘欲仙，在理智飞离的前一刻，她心想，夏唯没兴趣爱好？现在看来是错了。那么衣冠楚楚的冷美人，也许兴趣技能点全点在这种事情上了。至于那些藏在心底的小纠结小疑惑，在如此良宵，谁还会在乎呢？ 第84章艾琳与赛莲娜 《末翼》的主演试镜会，在新年过后如期进行。 次要演员和主要配角早已由主创组选择完毕，其中囊括了杜克导演认为较有潜力的南非新人演员，也有曾或国际奖项的艾登·毕维斯出演男主角。而这次在华丽的中唐大剧场内进行的试镜会，与其说是对两位女主角的封闭选角，倒不如说是一次开放给内部人员的表演赛。包括毕维斯、张爱萱在内的一些主要演员以及夏唯、朱谦、唐向洲等主要投资人悉数到场。尽管最终的决定权在杜克导演手中，但他们的意见也是必须考虑进来的因素。 剧场的两个相邻的候场室内，各自坐着两个角色的试镜演员，但实际上参加的人并不多。沈冰坐在一个角落里，身边由苏纯陪着，这个屋子里是参加第一女主角色选拔的演员，总共只有三个人，除了她，还有唐向晚和另一位一线年轻演员。 陪着唐向晚的是夏唯的助理小李，相比于唐向晚，小李与沈冰的关系更熟，但是职责所在，与沈冰打了个招呼就一直陪在唐向晚身边。沈冰见唐向晚故意选了个离自己最远的位置坐，而另一位演员似乎因为时间表太满比较困，正在闭目养神。沈冰便知趣地谁也不去打扰，静静地看着拿到手的剧本段落。 最初的剧本里，并不是两个女主角，而现在的最终版，给原先的主要女配赛莲娜增加了大量的戏份，成为了第二女主角。一个男主两个女主的影片不是没有，但十分少见，对剧本和演员的要求也更高。 沈冰选择的，是第一女主角艾琳，也就是那个出身贫寒，但因为儿时总干苦力所以瘦而不弱的妹子。这个角色的性格很模糊，同时也很鲜明。说模糊，是因为她拥有平凡人的平庸性格——不惹事、适应性强、对所处环境很少怀疑。说鲜明，是因为她在青少年时期懦弱得可恨，而长大后，即便成绩优异素质斐然，却依然改不了懦弱的本性。 拿到的是艾琳与赛莲娜的两段对手戏。不出所料，台词是英文的，但是有中文翻译。对这些候选演员的第一关考验，显然是对英文台词的掌控能力。啃完了整本英文剧本的沈冰，现在看着手中的中英版段落，着实驾轻就熟，更别提这两段剧情都是在第一次看剧本的时候就印象深刻的。 第一段的背景是，艾琳、赛莲娜和男主角奎因，作为没有翅膀的古人孩子，在古人学校生活的少年时期。 从学校外面来的新人类于佳成为学生们的新任历史教师。于佳（张爱萱扮演）是新人类政治家的后代，在教育古人方面有着相当丰富的经验，她美丽温柔，很快就得到了这些古人孩子们的喜爱。而在孩子们当中，最喜欢于老师的，当属赛莲娜。 奎因的梦想是做个写历史小说的文学家，他从宿舍地砖下面找到了一本旧书，讲的是世界末日来临之前的旧世界和末日期间人类的艰难生存。他抱着这本书去找于老师，因为这本书中讲的是他们在课上从没学过的历史。他们从课上学到的，是古人类忌惮新人类的健全和智慧，在与新人类合作度过末日难关后，想要反水将新人类赶尽杀绝。然而古人各项能力上都远不如新人类优秀，最终归降，并世代臣服和服务于新人类。然而书里写的却大有不同。 谁知于老师大发脾气，不仅将书没收，还罚奎因抄写一百遍正统教材《新世界的起源·序》。艾琳见奎因熬夜抄写，就模仿着奎因的字迹帮他。她是唯一一个觉得奎因不古怪、愿意与他做朋友的女生，也是唯一一个觉得奎因写字漂亮，暗地里照着他的自己练字，最终竟然能完美模仿的人。 艾琳与赛琳娜的对白，就发生在艾琳一个人躲在卫生间熬夜抄书，而赛琳娜因为担心出来找她的时候。这段对白是主角们第一次对于古人和新人类只见高低贵贱的讨论碰撞，也是对几人性格的一次完美体现。 第二段则发生在几人长大之后。这是艾琳、赛莲娜和奎因三位主角关系的转折点。 在三人即将从中学校毕业，升入古人实习学校的时候，艾琳目睹了赛莲娜与奎因的接吻。明明与奎因两情相悦的艾琳悲伤不已，可是面对最好的朋友赛莲娜与奎因在眼前公布恋情，她却一句质问也问不出来。而这时，赛莲娜却像一无所知一般请求她与他们一起选择古人安置科的实习方向。她甚至连拒绝赛莲娜以躲避伤害的勇气都没有。 沈冰在脑中回顾了一下背景，又默默读了两遍台词，对整体的表演便有了一个大致的构想。此时，工作人员将那位疲累的一线女演员叫了出去。 沈冰交叠着胳膊跟苏纯嘀咕：“她也太不紧张了吧？我看过剧本都做不到一直打盹。” 苏纯说：“你真的以为就你一个人看过剧本吗？” 一语点醒梦中人。能得到选角邀请的人，都不简单。要么是自己想要参演，并且有能力通过关系打入内部，要么是自己并不想参演，但背后的靠山希望得到这个资源。不管是哪一种，应该都是提前看过剧本内容的。 刚刚走出去的那位显然就是后者，而唐向晚也许是唯一的一个例外。听夏唯说，她只是了解了一下故事大体走向，就勇敢地来了。 唐向晚正在认真地研究着剧本，入神的侧脸很美。她有着其他候选者达不到的语言优势，且在美国上艺术院校的时候做过模特兼职，加上无人可比的颜值，都是她紧握的筹码。 之前沈冰觉得，有夏唯帮忙的自己是个开挂者，现在看来，候选人的起跑线其实都差不多，夏唯做的只不过是让她不那么落后而已。这样的觉悟令人热血沸腾。 沈冰是第二个被叫出去的。唐向晚没有抬头，但是房间的门被关上的前一刻，沈冰回头看，刚好与她四目相对。这个结果似乎触怒了唐向晚，精致的小脸做出了生气的表情。 “啧，真是个傲娇，跟她姐姐原来似的。” “嗯？”苏纯没听懂她的胡话。 上一轮参选赛莲娜角色的张卉，刚好与那位打盹的女演员从台上下到后台来，也许是因为激动的心情尚未平复，没有看见沈冰，两人擦肩而过。张卉应该是对那位演员的表现不太满意，一脸阴霾。 哦，原来是两个角色的候选人各取一人组成一组进行表演。沈冰的心跳得有些快，在登上剧场舞台的那一刻，她看清了从对面后台上来的人，有些惊讶。但想了想，也在意料之中。 与她对戏的“赛莲娜”是孙可人。 两个人走近时，沈冰才想起来，年会的时候孙可人尽管是众人嫉妒的焦点，但实际上并没有出现。她上次见孙可人已经要追溯到《医者仁心》的校园宣传会的时候，今日再见，居然觉得她长得比原来更加顺眼了一些。说不上来哪里有变化，但看上去五官更加大气精致，配合起来也更加舒服。 沈冰盯着她多看了两眼，然后发现了端倪——她的山根比原先顺眼了！ “沈冰，和孙可人，给你们的剧本片段，看过了吧？有没有什么问题？”杜克导演的中国助理这样问道，言外之意：这部戏难度还是很大的，想放弃的话现在来得及。 然而站在这里的人有谁会放弃？沈冰与孙可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摇摇头。 站在剧场舞台上进行试镜，就像是在大学里参加话剧社选拔一样。尽管居高临下地看着台下的人，但是那些表情各异心思也各异的观众是决定台上人命运的上帝。 此时，台下的前两排坐满了人，第一排是导演组和投资人，第二排是到场的主要演员。最中央的杜克导演正毫不掩饰地对这沈冰笑，而相比之下，朱谦则有技巧多了，目光在沈冰和孙可人中间来回转，让人看不出意向。而夏唯和唐向洲各自低着头，夏唯甚至还在稳稳地转笔。真不愧是一家人。 杜克导演用英语说：“请你们商量一下，选择一个段落来表演。台词用英文和中文说都可以。” 对于真的刚接触到剧本不久的中国演员来说，直接用英文台词表演也许太勉为其难了，但与刚才的一组一样，沈冰和孙可人都选择英文表演。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近距离地站在一起，孙可人有些不自然，目光明显地躲避这沈冰。 沈冰凑近了小声说：“你都这么漂亮了，差不多得了啊。给我们留点儿活路行不？” 孙可人看了她一眼，见她睁大了眼睛揉了揉内眼角，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气鼓鼓指着剧本：“就这段吧。” 沈冰说：“行，听美女的。” 她们选择的是小时候的段落，这一段在电影中应该是由小演员来演的，这里选为试镜段落也是为了考验演员对角色的理解深度。 沈冰蹲在地上，将剧本当做抄写用的本子放在膝上，埋着头，而孙可人站得远一些。这一场表演便开始了。 孙可人凭空做了个推门的动作，探着脑袋，惊喜地“嘿”了一声。沈冰吓得浑身一哆嗦，本子就从膝上掉了下去。她匆忙捡起本子藏在身后。 孙可人连忙捂住嘴，向两旁看了看，走进了“房间”，“你躲在这里啊，我很担心你。在干什么？” 沈冰迟疑了一下。艾琳性格谨慎，遮掩出于习惯，但面前的这位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不应该有什么不信任。她将本子从身后拿出，立马被孙可人抢了过去。 “赛莲娜，当心点。”沈冰向前追了一步，生怕对方一个不小心将本子撕坏。 情景上，这时应该是深夜，两个女孩不能被查房的老师捉住，于是小教室里面没有开灯。孙可人演得很像，她拿着本子举过头顶，借着月光，看清了字迹之后像是看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你真的帮奎因抄写！你是不是……喜欢他？” 沈冰慌张地瞪着眼睛，摇摇头，再摇摇头。 孙可人耸耸肩，坐在地上，方才说出的话仿佛并没有过脑子。她本打算叉着腿大大咧咧的样子，但是坐到地上之后才想起自己穿的是裙子，只好并着腿，怪自己失策。她晃着脑袋说：“我觉得奎因很傻。不，大家都觉得他傻。于老师罚得对。” 沈冰捏着本子的页脚，吞吞吐吐地问：“你看过……他说的那本书吗？” 孙可人审视地望着她，直到沈冰被目光逼得低下了头，才说：“嘿，艾琳。那不是什么好书。于老师是我见过的，最美丽、最善良、最博学的新人类，她说的不会有错。” 沈冰的台词很少，这个角色内敛而敏感，但内心进行着丰富的自我对话。她对着本子呆愣了一阵，往本子上写了几个字，却又停了下来，好似心不在焉。她重新望着孙可人，用一种同时掺杂着不解和羡慕的神情。 “赛莲娜，我也相信，我们学到的知识不会是假的。但是我觉得……奎因不傻！他……他只是有些偏执。他说的那些起源故事，我是说，只当做故事，还是很有意思的。” 孙可人没有听她说话，闭着眼睛幸福地想象起了未来，像个相信着白马王子存在的小姑娘，“于老师说她也很喜欢我。我觉得我很招新人类的喜欢，毕业之后我要与新人类一起工作，嫁给新人类。” 沈冰单纯地笑了，又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飘忽起来。嫁，这个词语让她脸热。年少的艾琳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有点奇怪但是单纯热情的奎因，沈冰深吸了一口气，装作什么都没想，却笨拙地显露出了所有的心思。 台下响起了掌声。沈冰和孙可人捡起剧本，看着观众们的反应。可以确定的是，她们这一组比上一组的表现好很多。方才冷漠脸的第二排观众们此时露出了欣赏的神色。 多年后再次搭档，沈冰与孙可人却自然而然地重燃了当年的默契。这段表演中大部分细节都是剧本中没有提及的，两人也未曾提前通气，但一切都发生得那样自然。 沈冰偷偷地看着孙可人。看剧本的时候尚且体会的没有那么深，刚刚一次对戏，她突然对艾林这个角色抱有了一些与之前不同的看法。 艾琳性格平和，很多事情不说出口，对于不该评论的话题便不评论，像是个没主见的圣母。沈冰觉得自己演的好像是少年时期的孙可人，心里漾起反感。 而赛莲娜呢？沈冰对这个角色突然很心疼。她的信仰是将自己当做低等生物驯服的高级人类，遍布锋芒的性格保护着自己的自卑心。 相比之下，沈冰觉得赛莲娜更值得感同身受，也更有表现张力。孙可人没有体会过事事落于人后却还要强打精神的心情，而只演出了一个心比天高的没城府孩童。她演得太浅了。 沈冰看见夏唯对自己微微一笑，然后又飘走了目光，心里知道她对自己的表演很满意。但是她心里放不下。 杜克导演问唐向洲：“我认为非常好，您觉得呢？” 唐向洲笑道：“我也这样认为。” 孙可人并无所动。她知道唐向洲安排自己来参加第二女主的选拔只是给个面子而已。如果选上了，那么最好，如果没选上也无所谓。而她自己，对这个角色也并不渴求，毕竟她的日程本就很紧，还有ip剧和真人秀要参加。 相比之下，唐向洲的重心在唐向晚身上。就算唐向晚争不过沈冰，看杜克导演对唐向晚的感兴趣程度，争到一个比较重要的配角也是很容易的。越大的蛋糕，能参与分享的人越少，猫腻也越多。这场试镜会，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 孙可人用余光看了看沈冰，看到她一脸严肃的样子，心里不觉发笑。 杜克导演心情舒畅地说：“那么，二位还有什么问题吗？” 孙可人摇摇头。这是一轮完毕时的套话，然而此时，当大家默认两个演员即将下台的时候，沈冰突然举起了手。 “导演，我有个问题。我可不可以也加入赛莲娜角色的选拔？” 就连夏唯也不知道她会提出这样一个问题。这是自然的，因为就在与孙可人对戏之前，沈冰都完全没有换个角色尝试的想法。 在座的诸位都默不作声，尽管不合规矩，但是没有任何一条规定说过不许同时参加两个角色的试演。所以，一切就看杜克导演是否通融。 第84章 全新的碰撞 夏唯与沈冰远远地对视了片刻，脸上看不出喜怒，最终，无奈地笑了笑，与杜克导演说了些什么。 杜克导演问孙可人：“你愿意交换角色吗？” 孙可人没有办法愿意，因为她根本没有背艾琳的台词。 “那么，赛莲娜的下一位候选者先不要上台来，直接让沈冰与艾琳的下一位候选者对戏吧。” 助理告诉杜克导演：“可是，两个角色的候选都是三人，这样的话，赛莲娜的最后一位候选人就没有搭档了。” “这不是问题，我们有那么多好演员可以帮她。”杜克导演指了指第二排的演员们，他们马上做出乐意效劳的响应。 杜克导演对沈冰眨眨眼，告诉她，这没什么大不了。 于是，当唐向晚一脸状况外地站在沈冰身边，怀疑地看着她的时候，这场选角似乎变得更好看了。 这是今天所有候选演员中，形象上最抓人的二人。一个扎着朴素的马尾，穿着朴素的毛衣长裤，但是再朴素的打扮也无法掩盖身材的优势。坐在观众席前两排的主创人员们仰头看着她，这个视角让她显得更加高挑。而另一个，是曾经出现在美国彩妆杂志上的学生兼职模特，她那找不出瑕疵的相貌和举手投足中的贵气，让她在任何场合都能成为绝对的主角。 为了公平，这一次表演的，是与刚才不同的另一个片段。几个工作人员帮忙将三把椅子搬到台上来，男主角的扮演者毕维斯走上台来与沈冰和唐向晚依次握手，然后坐在其中的一把椅子上。 这段戏需要男主角的配合，其中，赛莲娜会挽着男主角的手臂，十分亲密。而很显然，相比于沈冰，毕维斯对唐向晚更感兴趣，毕竟爱美是人的天性。沈冰不知道他会不会有些遗憾，出演赛莲娜的是自己而不是唐向晚。 这段戏，先出场的是艾琳。在艾琳目睹了赛莲娜与奎因的深夜拥吻之后，第二天早饭时间，她端着托盘不知道该不该同往常一样与奎因坐在一起。 唐向晚比沈冰想象中的演得好很多，她在走到毕维斯面前，好像是才想起来自己这样不妥，又站住，支支吾吾的。奎因正如剧中赛莲娜所说，是个看上去傻傻的角色，毕维斯从狼吞虎咽中抬起头，看到唐向晚，顿了顿，忘记了咀嚼。这一串流畅的表演让沈冰惊喜万分，她有预感，如果与毕维斯搭档演戏，会是一件非常享受的事情。 唐向晚指着毕维斯对面的椅子，“我可以……” “艾琳，早！坐呀！”沈冰迈着大步走了过来，自己坐在毕维斯身边，将椅子往靠近他的方向挪了挪。就在十分钟之前，她还是一个细腻而胆小善良的女孩子，而现在，俨然变成了一个高调的骄傲女。 与孙可人的诠释不同的是，沈冰认为赛莲娜比艾琳更加复杂，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有意味，每一个眼神都在琢磨着所处人际关系的空气。而她对人的无意伤害，或说故意刺激，总与艾琳息息相关。 沈冰的目光扫过毕维斯和唐向晚，与这两个人对戏似乎令她更加放松，可能是彼此间不熟悉也没有那么多顾虑的缘故。她想，我作为赛莲娜，心里明知奎因与艾琳互相喜欢，却因为对这两人的性格太熟悉而强势抢走了奎因的女孩，此时看到他们之间尴尬心酸的互动，应该作何感想呢？ 对朋友的怜惜，对自己的厌恶，对胜利的满足，对男朋友的占有。 真是个有魅力的角色。 沈冰对唐向晚公布了恋情，唐向晚的表现很不错，她的样子非常适合演一个软到令人怒其不争的白莲花。沈冰挽住毕维斯的胳膊，爱慕地帮他擦嘴，唐向晚低下了头。 “艾琳，实际上，到刚才为止我都有些自责。因为他们说你喜欢奎因，我觉得我好像抢了你的人。” 毕维斯抬眼望着唐向晚，澄澈的眼睛里满怀着希望。沈冰心里叫好，这个反应突出了一个对赛莲娜的不在乎。而唐向晚却不敢与毕维斯对视，顿了一顿之后，强颜欢笑道：“不，你们在一起我很开心。” 一个微妙的笑容慢慢地在沈冰脸上绽开，她的笑容明明一直是吸粉利器，但此时，却给人带来一种寒意。唐向晚被她吓到了，有那么一瞬间从艾琳突然跳变回了她自己，但是立刻回到了戏中状态。她表示，自己吃完了该走了。 沈冰拉住她的手，“志愿表，我和奎因都填了古人管理方向，你也来吧！” 唐向晚犹豫着，她眼睛红红的，如果再耽搁一会儿就要哭出来了一样，“可是我想去——” “艾琳，别留下我一个人，嗯？”沈冰像一只小狗一样地望着她。在剧中，赛莲娜就是一次次地用这样的眼神和语言，给艾琳施加压力，让她被自己折磨，却困在两人的友谊中无法脱身。 表演结束的时候，他们迎来了比刚刚更加热烈的掌声。方才还不时盯着唐向晚看的毕维斯，在下台之前悄悄对沈冰说：“你很棒，吓到我了！” 沈冰知道这次表演非常成功，她与唐向晚交换着眼神。小姨子同学脸蛋红扑扑的。她很有灵气，西化的台词对她来说更是易如反掌，重要的是，沈冰和毕维斯像是两个从剧本走出来的人，将她牢牢抓住拖进剧本。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入戏吧。 唐向晚的傲娇绷不住了，在台上就大大方方地对沈冰笑了起来。这一副画面看在夏唯眼里，真是说不出的美满。 沈冰和唐向晚一起下台，走到候场室附近的时候，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沈冰，你为什么演了赛莲娜呢？”唐向晚主动对她说话了，语气也不是那么带刺了。可是沈冰在走神。 “喂，你听没听见？”唐向晚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沈冰回过了神。尽管唐向晚的友好是难得的，但是她不得不告辞，不得不将她甩掉。毕竟她接下来可能会与一个敏感的人说一些敏感的话。 沈冰与唐向晚分别，然后急匆匆的向着刚刚一闪闪而过的那个背影追了上去，并在楼梯间追到了她。 “孙可人，你看了我后面的表演是不是？” 她们从未真正撕破脸，心里再怎么有芥蒂，也只能表现在揶揄上。孙可人按下了楼层，摊手说：“别总这么自作多情。”她带着口罩，也许是工作繁忙，加上上一次微整形还没有恢复完全便又出来工作，近看的时候，可以看出眼袋。 沈冰笑笑：“好吧，算我自作多情。”她说完，便和孙可人站在电梯的两边，偷偷地观察她。看到孙可人显然有些慌，不禁窃喜。 “哎，你是不是往鼻子里打玻尿酸了？” 孙可人怒视她。 “你的脸我摸过的次数都数不清，要说比我更了解你长什么样的估计也就只有崔姐了，你现在还把她轰走了，本人荣升第一位。” 孙可人比她这痞气的话激得脸红，“是啊，你不整容，跟人家唐向晚站在一起，男演员的眼睛一直盯着人家，你倒也挺开心的哦。” 沈冰跳到她面前去嘲笑道：“我就说你刚刚一直在看我表演，露馅儿了吧？” 孙可人嫌弃地从她面前躲开，心想电梯怎么还不来。 两人沉默了片刻，沈冰问：“你还跟唐向洲在一起呢么？” 孙可人猛地回头瞪着她。 “这儿又没别人。”沈冰苦笑，“我不知道当年你有没有做过什么，反正事情过去那么久了我也不想追究。不管怎么样，我想劝你尽快离他远一些。” 孙可人冷冷地说：“你想从我这儿套什么话？” 无药可救。沈冰冷笑，轻蔑地看了看她，摇头走了，“不为难你了，再见。” 就在她走出楼梯间的同时，一个戴着帽子的女人与她擦肩而过。沈冰没有注意她，但是身后马上传来响亮的“啪”的一声，紧接着就是女人不知所言的谩骂。 沈冰吓了一跳，回过身之后心中大叫不好。冲回电梯间，所见的场景让她慌了片刻。 那女人揪着孙可人的头发往墙上撞，孙可人努力地挣扎着，双手捂着脸。白色的口罩掉在了地上，上面的斑斑血迹触目惊心，也有血流到了她的衣服和袖子上。可是孙可人只是挣扎，没有大喊大叫，也不知道在顾忌什么。沈冰脑中“嗡”的一声。 她没有犹豫，加入了“战斗”。这种关键时刻，先安全脱身才最重要，还管他什么名声？她不管孙可人的顾忌，一边大叫着保安，一边试图将那疯女人从孙可人身边拉开。保安没有来，然而电梯终于来了。就在电梯即将停在这层的时候，女人狠狠地瞪了孙可人和沈冰两眼，啐了口唾沫，愤然离去。 孙可人捂着脸大喘着气，眼睛红红的。沈冰想要将她的手拉下去，孙可人不肯，她来不及纾解恐惧，赶在电梯开门的前一刻冲出了电梯间，躲到卫生间里去了。 第85章 一个赌 沈冰紧跟着追进了卫生间，等她将门在身后反锁完毕，孙可人已经躲进了一个隔间，将自己关在里面。沈冰确认了一下，其他的隔间刚好都没有人，她靠在孙可人的隔间门上，尽管事情并非发生在自己身上，依然心有余悸。 从刚刚那个女人的胡言乱语中，沈冰也听出了个门道。那个女人是孙可人找的剧本代写，狮子大开口之后与孙可人谈崩了，而唐向洲似乎要攥着把柄威胁。于是，一肚子闷气无处可发的剧本写手就跑来揍孙可人，想着能让她鼻青脸肿几天也是好的。 虽然对于沈冰来说，这信息量有点大，但是她现在异常平静。她手指敲敲背后的隔间门，“哎，伤着哪儿了？出来我帮你看看，这里没别人。” 孙可人毫无动静。 沈冰翻了个白眼，心想你都堕落成这样了还爱什么面子啊？面子这种东西真的很厉害吗？能值多少钱啊？ 于是，下一刻，一个暗色的人头出现在孙可人隔间的墙上，吓得孙可人差点一屁股坐在马桶上。 沈冰踩着旁边隔间的马桶，扒在墙沿看着她，原来只是流鼻血，已经被孙可人用卫生纸堵住了。但她脸上有干涸的血迹，衣服上也有，头发乱糟糟的，又因为打了发胶，没法立刻恢复原状。这疯子一样的落魄相，也怪不得孙可人不好意思出去见她了。 沈冰指着她问：“你那刚整完的鼻子没被打歪吧？” 孙可人捂着鼻子瞪她，但是显然心中放不下，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照了照，然后满面愁云。 “真打歪了？不是吧？！”沈冰叫了起来。 “让你失望了，并没有。”孙可人将镜子收起来，却还是捂着鼻子。 沈冰从隔间里走了出来，对着孙可人的门说：“大才女，叫你作死啊。” “又不是我愿意的……”孙可人听起来好像要哭了。 沈冰也不愿再逗她，自己掏出了一个黑色底色，上面画着她的签名狗的口罩，从隔间下面的门缝送进去，“你给助理打电话赶紧去医院吧，我也不知道耽搁太久会不会毁容。这是苏纯打算等我火了之后卖的周边，第一件就送你了。” 孙可人不做声，半天也不接。 “啧，不要拉倒，反正丢人的是你。” 沈冰刚要缩手回来，口罩就被里面的人夺了过去。即便如今两人之间是这样的气氛，沈冰还是会觉得孙可人有时的反应很可爱。但是可爱又如何呢？一个错误需要用更多的一串错误来弥补，不知道她有没有后悔过。 沈冰打算告辞的时候，门里面突然传来闷闷的一句：“其实你和我有什么区别呢？” 沈冰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你对于夏唯，和我对于唐向洲，有什么区别呢？”孙可人轻笑，“你不过是抱了一个女性的大腿，不比我强。” 沈冰看着镜子里表情有些凝重的自己，对着里面的自己说：“不一样。”她顿了顿，毕竟要对孙可人说出这句话还是有些费力的，“我们在一起了，我们是互相喜欢的。” 孙可人沉默了一阵。不知为什么，明明隔间里面没有传出任何声音，但沈冰觉得她在哭。明明记得孙可人小时候是不会无声地流眼泪的，她而泪水等同于武器，每一次都楚楚可人。然而现在，沈冰盯着镜子里自己身后的那扇门，心里软了一角。 静了一会儿，孙可人用极冷静的声音说：“沈冰，别活在自欺欺人里。我们都一样，做事没有自己选择的余地。你明明知道张佳一是夏唯为了保你而毁掉的棋子，如果你有自己的选择权，你真的还愿意演《第一女医》吗？是你毁了张佳一！还有和杜克导演打通关系，《知微》也已经内定给你，享受着这么不公平的资源是你自己选的吗？我们打个赌，你肯定可以主演《末翼》，但是你得不到你想演的角色。因为夏唯不会听你的，你只能接受她的安排。” 沈冰望着镜子里的那扇门。仿佛那里面的不只是孙可人，还有贾睿，两个人说的话重叠起来，让她胸闷。她说：“你还是先把自己照顾好再来担心我吧。” “沈冰，你还记得那时候我们参加过一个节目吗？主持人问我们三个问题，要我们各自写答案的那次。” 沈冰记得很清楚。年少时的每一次演艺机会都珍贵到能让她记一辈子。她记得自己和孙可人的回答相似度之高，让菲可cp都有了危机感。 “其实咱们两个很像的。” 沈冰深深地望了那扇门最后一眼，默默地离开了。她知道夏唯今天一整天都会和主创组一起研究工作，便没有去找她。但是她在心里已经答应孙可人了——这个赌，说打就打。 沈冰给夏唯发了个短信，告诉她比起艾琳，她更希望出演赛莲娜，相信杜克导演也同意她更适合这个角色。 试镜会后大概经过了一个星期。这一周当中，沈冰和夏唯之间与往常没有任何不同。白天，夏唯和朱谦一起办公，除了顾及《末翼》的选角和《知微》前期准备情况，张爱萱的公司账目清算也即将开始。这些事务足够她忙。沈冰也不闲着，她接了个广告，又拍了两家杂志的封面，得到了一个专栏访谈的机会。 为她提供专栏访谈的杂志不太入流，平时以刊登真假难辨的八卦和炒冷饭为主要内容。因此，问沈冰的问题没什么专业深度，反倒条条敏感，不是对多年前的事旧事重提，就是让她评价自己喜欢和想要竞争的演员。简直直冲冲地往枪口上撞。 若是一般的新生代演员，碰到这些问题也许脸色会不太好。沈冰也不喜欢，但是这些年来类似的问题被问得不是一次两次，如今她回答起来甚至不用动脑子，亦能又精辟又幽默。 临走的时候，杂志的主编对她说：“我在这家做了一年多的主编，还是第一次听我家访谈小编夸哪个艺人。” 沈冰忍不住打听：“他夸我什么方面了呀？” 主编哈哈笑道：“他说你是个好人。” “……”在这个年代，这种夸奖并不能让人开心起来。 一周后的下午，沈冰赖在苏纯身边，正在想尽办法想偷看她正在写的小说。苏纯将电脑一拍，告诉她：“姜丽花的男朋友邀请她去英国走秀，我得陪着她去了。” 沈冰表现得像个乖宝宝：“我有小马哥就够了。” 此时，苏纯接到了一通电话。电话是著名综艺节目制作组打来的，邀请沈冰参加四天后的新一期节目的拍摄。能上这一部综艺是艺人初露锋芒的体现，苏纯最初的感觉是激动，但紧接着，感觉不对了。 四天？只有四天？ 一般情况下，综艺节目拍摄至少也要提前两周通知，这样才好安排日程。四天之后就拍摄是个什么意思？对方制作人表示，这一期节目是赶在《第一女医》完结，《医者仁心》开始后播出，邀请了两部戏里的几位热门演员。苏纯一听，不禁心中冷笑。 “不好意思，沈冰已经有安排了。” 制作人急道：“真的很抱歉，这么迟才给沈冰发来邀请，也是台里安排有误。不知道苏小姐能不能帮忙通融一下沈冰的日程呢？” 苏纯冷冷地说：“她的日程不是我一个经纪人能随便通融的。您如果真的很想邀请她参加，下回请提前两周给我打电话。”苏纯挂了电话，还在板着脸吐槽：“这么看不起人，还想我们跪舔么？” 沈冰听着苏纯的霸气宣言，心里爽翻了。听苏纯说，参加的艺人中有孙可人，看来孙可人的鼻子没受到多大影响。 刚挂断电话，马上又有人打了过来。苏纯一看，又是没有记录的电话，心想大概是那个节目组腆着脸来求了。于是面色冷若冰霜地接了电话。 “你好，我是《末翼》剧组的。” 苏纯楞了一下，瞬间认真起来。 就这样，沈冰不出所料地得到了末翼的主要角色，这个角色，也不出所料地，是第一女主角艾琳。同时得到的消息还有，赛莲娜的扮演者定为并没有进行赛莲娜试演的唐向晚。 明明是个令人兴奋的消息，沈冰却看着给夏唯发出的那条短信呆坐在床上，怎么也笑不出来。在现在的她看来，那场声势颇为浩大的试镜会，不过是个天大的幌子，终究还是没有扳过利益集团的斗争——就算导演是那样大影响力的人物也是一样。 当然，从结果上看，这一场利益斗争中，应该是拿到了第一女主角的夏唯占得了上风。 让沈冰失落的是，夏唯自始至终没有过问过她对这两个角色的偏好原因，就像摆弄一个偶人一样，将她不可逆转地摆到了那个角色的位置上。 跟孙可人打的赌，就这么输了。 第86章 送别 关于压在心底的事情，沈冰不知道该如何向夏唯开口。事实上，她也没有开口。她发现衡量一个人怂不怂是可以从多个角度来评判的。就比如，在*和激烈运动方面，沈冰永远是不怂的那一个；在自己惹恋人生气之后道歉的时候，她也堪称勇于承认错误的好楷模。但是现在，她却怂了。 与忙碌了一天的夏唯躺在床上的时候，她再也不主动撩拨，感觉心里堵得慌，也没有办法尽兴。于是，就握着夏唯的手，或者枕在夏唯怀里，静静地等待她入睡。待她睡着，一边看着她在黑夜中的美丽轮廓，一边想：如今的我，和被你包养有什么区别？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和孙可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但这样的问题她问不出口，就连问过之后夏唯会做出什么样的表情都不敢想。至于会得到什么样的回答，就更不敢想了。 她告诉自己，她们两人走到今天是多么不容易！明明曾经有如天壤之别，明明曾经落到了两个不同的世界，隔着时间之壁，她们也从来没有怀疑过彼此的位置。从无关系者到恋人，八年。看似一直是自己的主动追赶，但实际上是两个人努力靠近的结果。 而现在，自己却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开始怀疑起，在夏唯的眼里，自己到底是个拥有自我的恋人，还是个没有自主选择权的依附品。 依附品，这个词让沈冰感到心慌。她连忙将这个想法屏蔽掉，重新灌输道：你一个十八线演员，啊不，现在可能荣升十三线了，有什么选择权可谈？夏唯给你的，一直是最好的。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心理纠结，只不过是因为贾睿和孙可人接连两发攻击，更怪自己要把那个赌注当真。夏唯只是太忙碌，忙得忘记了自己和她提过角色问题。 阿q精神是一种很有用的玄学。当沈冰再次使用起来的时候，觉得心里敞亮了一些，但亮度实在有限。究其原因，她自己也知道。所谓的选择权，只不过是表象。她真正在意的，是张佳一的突然落网，是无预兆的进入《第一女医》剧组，是多得过分的围绕一个女配角的花絮视频，是力挽狂澜的网络舆论，是《末翼》和《知微》…… 而这些所代表的，只有一个问题：霸占夏唯的爱情而上位的沈冰，与霸占唐向洲身边席位而上位的孙可人，到底有什么区别？ 沈冰的异常自然逃不过夏唯的眼睛。她发现这几天，沈冰发呆的次数变多了，也不再主动勾引。明明生活比拍戏的时候要轻松很多，这样的状态不正常。于是有的时候，她并没有真的睡着，装出安宁的呼吸之后，便静静感受着怀里人的动静。同样满心疑问，同样在等对方开口。 这是一场寂静的拉锯战，战争一直进行到沈冰跟随《末翼》剧组前往河北开始第一阶段的拍摄的时候，依然没有任何进展。 这部戏的拍摄将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拍摄主角们身在古人学校时期的内容，取景于河北。第二阶段拍摄主角们长大后开始工作的时期，将于回到北京之后再继续。 第一阶段的拍摄内容主要由主角们的小演员撑起，沈冰她们只有一到两天的戏份。他们将在现场与小演员交流，保证角色从小到大的某些一致性，然后率先进行拍摄。按照计划，沈冰将在河北逗留一周左右的时间，回北京的时候刚好可以赶上大年三十。 这一天夏唯一大早要开会，而沈冰是一大早的长途车。苏纯已经陪同姜丽花去了英国。据说设计师男友邀请她们这一个孤儿和一个从家里逃出来的北漂在英国玩到二月出再回来，也就是躲过一个无家可归的春节。因此，从现在开始到春节过后，小马哥正式荣升沈冰的司机助理。 长途车是剧组租来的，足以保证设备和主要演员的交通运输。小李受夏唯之托，将沈冰和小马哥送到了集合地点。一路上，小马哥还在念叨：“姜丽花交的这个男朋友停靠谱，一看就是为了她了解了不少中国民俗的。哎，夏总什么时候开会啊？” 小李看看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就开始了。” 小马哥遗憾地点点头。他想起自己跟老婆谈恋爱的时候，第一次异地分别极为不舍，自己到火车站目送了好久。他觉得沈冰此刻一定也是及其不舍的，只不过表现得云淡风轻。 沈冰发现他在看自己，沧桑地说：“我们老妇老妻了，没那么多新鲜感。要说分别，也分别过六年呢。”说得很有格调，心里其实还是抓耳挠腮的。 正当沈冰和小马哥拖着行李走向远处的一众大巴车的时候，身后传来急匆匆的高跟鞋小跑声，紧接着，沈冰被人在肩上拍了一下。 这实在是个巨大的惊喜。沈冰和小马哥两人看见因为跑步而微微气喘的夏唯时，全都惊呆了。这位女神大概是从车上急忙跑下来，羽绒服没有穿好，只是披在身上，用手拽着前襟，可以看到里面的藏青色高领毛衣。夏唯拽着羽绒服的手推了推墨镜，羽绒服的前襟便敞开，露出了毛衣上的狗狗图案。 沈冰一下子就笑了，那件毛衣是她从网上买的，十分便宜，夏唯明明很嫌弃，平时从来不穿。 “咳。”小马哥是相当机灵的，拎了沈冰的行李，直接往前走，“我先去了啊，你不要着急。” 沈冰上下打量着夏唯，她明明穿得非常高冷大气，非要配这么个毛衣，就算是气场强劲走路生风的女神，也禁不住这么糟蹋。天气不太好，北京的冬天总是笼罩着淡淡的雾霾，长途车站的空气里又加入了汽油味。夏唯没戴口罩，又对这种味道非常敏感，捂着嘴咳了两声。 沈冰心疼了起来，便催她：“你的会都快开始了！” “一开始没什么重要内容，迟到一会儿不碍事。” “你就打算穿着这毛衣开会了？” 夏唯刚要拍沈冰的额头，就发现她今天是带了帽子的，不好下手，于是在她脸上捏了一把，“你自己买的你倒是嫌弃起来了？” “我买它也不是为了你开会用的嘛！” 这一句话抱怨的声音略大，吸引了三两个往来行人的目光。她们两人都带着墨镜，沈冰更是借着冬天将帽子围巾配得齐全，想要一下子将她们认出来也不是那么容易。即便如此，这两个相当养眼的美女站在一起互相笑嗔，也足够吸引眼球了。 沈冰拽了拽围巾，把自己的脸挡上一些，突然傻笑：“我好像还没有名到那么容易被路人认出来吧。” 夏唯简直想把自己溺死在她的笑容里。说着一些大实话，傻乎乎笑着，从围巾的边缘露出酒窝的沈冰，是这么些年唯一能让夏唯又心疼又想要宠爱的人。 时间不多了。夏唯抓紧问道：“最近你是不是有心事？” 沈冰无奈地点点头。 “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说说呢？” 夏唯温柔地说着。话语中绝对的信任刺得沈冰更加内疚。她说：“我再自己消化几天吧。” “消化不良的话，记得找我帮忙。” 沈冰点点头，鼻子蓦地就酸了。大好的前程，幸福的时光，沈冰，你自讨什么苦吃呢？她从小就被人说没出息，尤其是遇见夏唯之后，一切内心壁垒分分钟被击溃。此时，她无奈地看了夏唯最后一眼，还没有登上大巴车，不舍的感情已经弥漫上来，盖过了其他心事。 看完这最后一眼，沈冰爽朗地说：“我走啦。你快回去吧，别被你哥捉住把柄。” “他今天不来开会。” “还有朱谦嘲笑你呢？” “他敢。”夏唯抿了抿嘴，伸手摘了沈冰头上的帽子。 这一举动之突然让沈冰有些错愕。 十三线女演员长途车站当众被金主脱帽，上百群众当即围观，某演员发丝飞扬的随意造型惊艳四方……当然了这都是沈冰在那一瞬间从脑海里蹦出的画外音。真实情况是，夏唯的举动没有引来任何人的注意。 夏唯靠近了她，用帽子挡住一侧，像是要对沈冰耳语似的，把脑袋凑了上去。然后在帽子的掩护下，在沈冰应有酒窝的位置，印了一个轻轻的吻。整套动作之迅疾流畅，让沈冰完全没能反应过来。夏唯将帽子重新戴在她的头上的时候，沈冰依然惊讶地半张着嘴望着她。 “女神，你啥时候胆子这么大了？” 沈冰自己也想做同样的事情，但是相比之下行动力差了点。 “好了，再见。到了那边记得出门穿好衣服，不许着凉。”夏唯的耳朵又红了，然而强行板着脸，像是叮嘱孩子似的，朝沈冰挥了挥手，然后利落转身快步离开，没有回头。 沈冰目送她的背影消失，一面希望她快些回去，一面对于她这样洒脱的离开，心中有些失落。但是那个吻后知后觉，及至夏唯消失，才在嘴角泛起冰凉。沈冰揉着嘴角，暗自决心，如果不能在再见面之前自行消化掉自己的心理问题，回来之后一定不要怂。你若一味将她推开，她该如何接近你呢？ 剧组第一批共同前往拍摄场地的一行人，除了包括杜克导演和编剧、中唐方面的前往视察的制片以外，就是几位主要演员和场务负责人。小演员们将在场地布置完成后再进组。张爱萱、毕维斯和唐向晚也分别带了助理，一群人到了河北，颇有些浩浩荡荡的架势。 大巴车到达河北的时候，当地刚好笼罩在严重的雾霾中。毕维斯的嗓子有些难受，沈冰从包里掏出了一个口罩给他。 “哇哦，pm2.5专用，你们会随身带这种专用口罩吗？” 杜克导演和归国不久的唐向晚也是十分不了解中国华北地区的冬天，望着这白茫茫的一片深感畏惧，每人从小马哥那里分到了一个口罩。 小马哥说：“这是这边冬天的常态，习惯就好！” 杜克导演听了唐向晚的翻译，居然露出了兴奋的神色，“常态？这太好了！你们有没有玩过寂静岭？” 一群人面面相觑，只有沈冰默默举手。杜克导演握着她的手激动地说：“我们的画面，在古人学校时期希望压抑一些。预想的时候，我们认为如果寂静岭表世界的效果减弱，就是我们想要的。而这里，正是一个低配版的寂静岭啊！” 在这种环境中还能开心起来的，估计也只有疯狂的艺术类从业者了。 第87章 传话筒你还好吗 剧组选定的古人学校拍摄地点是一所已经废弃的小学校。前两年中唐曾经拍过一部关于聋哑儿童的公益影片，拍摄地就是取景于此，两年之后，便第一时间想到了这里。 这地方位于河北省一个普通的地级市，经济不甚发达，而小学坐落于市郊，废弃后周边更加荒凉。与县城中不同，因为少人打扫，这里的路面上、平房房檐上，还覆盖日前的大雪。在这样的隆冬季节，麦田被一层如被的积雪覆盖，与雾霾配合在一起，天地间仿佛只有令人目眩的白色。 毕维斯从路边的轿车上抓起一捧雪，团成球，刚要转身给自己的助理一个措手不及的攻击，自己的后背倒先挨了一枪。这一枪的来源如果是沈冰或者唐向晚，都没什么大惊小怪，没想到居然是一向稳重端庄女神范的张爱萱。张爱萱耸了耸肩，已经开始攥第二个雪球了。 既然女神带头，后辈们便无所顾忌。在这仿佛充满了“毒气”的乡间小路上，几位明星艺人加上助理一边走一边互相开炮，就连杜克导演和中唐的制片人甚至都稍稍加入了战斗。 剧组人员到达学校时，参战最激烈的几个演员身上无不挂着雪渣。他们怀着雀跃的心情走进有些损坏的校门，看到这所小学的全貌时，顿时安静了。久经风霜的教学楼，斑驳的铁栏杆，没有跑道的土操场，一边立着一个只剩下边框的球门。 这场景甚至不需要大改！ 一群人由这里的管理人员带着在陈旧的教学楼和土操场上参观一番之后，杜克导演感到非常满意。他是个工作上的急脾气，选定了几个场景便随即与工作人员开始筹划布景，不久，从当地请来的场务人员也大批大批地到场，所与人当即投入工作，场面热烈。 两个小时后，杜克导演总算决定休息一下。大家集中围坐在小学校的一间干净教室里，好不容易能避开外面那伤身体的空气，便都拒绝出去乱逛。 然而，在北京二十四年的生长给沈冰养了两个铁肺，她走到能直接看见操场的楼道中去活动腿脚。手扶在冰冷的铁质护栏上，看着下方已经架起的拍摄设备，和灰白的天上飞过麻雀，沈冰特别想念夏唯。她觉得自己也太不争气了，这才半天没见，就这么想念了么？想要给夏唯打个电话，即将拨出去的时候，却又反悔了。 沈冰叹了口气，深觉自己远没有原来的时候洒脱。爱人是奋斗的武器，同时也会成为软肋，这一点她现在深有感触。 一转头，她看见唐向晚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可能是因为沈冰回头回得太突然了，唐向晚有那么一瞬间想要转身，但是转了一半的时候觉得好尴尬，于是又硬生生地转回来了。 沈冰心中大叫：小姨子你怎么能这么可爱！！！ 唐向晚别扭地说：“我看见你站在那儿，突然想起《青春备忘录》的mv了。” 被她这么一说，沈冰也想起来了。那首曾经作为她的代表作的歌曲，mv取景于一个类似结构的教学楼里。里面有一段，是三个人在走廊里面跳舞。 沈冰说：“你记得真清楚。” “我可是买了正版碟的！” 沈冰握住唐向晚的手，感动地说：“感谢你的支持，真是个好孩子！” “什么孩子！我就比你小一岁好不好？”唐向晚甩开她的手，嫌弃地瞪她。 唐向晚不知不觉已经走到沈冰身边，和她站在一起望着远处的麦田。她也想念夏唯，但是与沈冰不同，她想念了就打电话，并没有那么多顾虑。 唐向晚便在沈冰旁边给自己的姐姐打起了电话。沈冰听到电话里传出的微弱声音，心里就猛地一跳。 “姐姐，这边的积雪很多！不过雾霾比北京严重呢。” “还好，不是很冷。我和沈冰在一起休息呢。” “她？”唐向晚根据夏唯的指示看了看沈冰的穿着，“她披着外衣没穿上。好。” 唐向晚举着手机对沈冰说：“姐姐让你把外衣穿好。” 沈冰用眼神示意唐向晚，结成联盟骗一骗夏唯并不是什么难事。然而唐向晚充分展示出了一个姐控的自我修养，铁面无私拒绝结盟。 啧。沈冰穿好了外衣，用能直接让夏唯听见的声音大声说：“穿好啦！” 唐向晚与夏唯继续说话，没一会儿又对沈冰说：“姐姐让你这两天不要出门晨跑了，空气不好。” 沈冰大声说：“我会戴口罩的！” 唐向晚：“姐姐说谁知道你到底戴没戴。” 沈冰：“可以让唐向晚监督我嘛！” 唐向晚红着脸：“姐姐说我起不来床。”顿了顿，“我才不会监督你的。” 沈冰：“……” 过了一会儿，唐向晚挂了电话，后知后觉地抱怨道：“怎么感觉，我好像没跟姐姐说多少话，全当你们的传话筒了呢？” 沈冰转过头去窃笑。 这时，小马哥开着手机录像走了过来。《第一女医》今晚将播出最后一集，也就是沈冰在狱中凄美自杀，男女主浪迹天涯的结局。剧组的主要演员每天都在微博上表达着不舍，唯有沈冰，不仅无法看到任何表态，也没有接受任何采访。《第一女医》和《医者仁心》共上的综艺节目，嘉宾名单中也没有她。沈冰如今已经被第一女医的粉丝们称为：活在视频剪辑中的女人。 小马哥应“冰安利与保护协会”的粉丝们的请求，来对沈冰近期的状况进行一个视频采访。 沈冰头疼了：“采访？现在？你打算问我什么问题啊？” 唐向晚撇撇嘴，“你们忙，我走了。” 小马哥看着镜头里的这两个美人，突然心生一计，“别走别走，你也入个镜怎么样？” 唐向晚定在原地，眼睛转了转。她很有表现欲，当然想上镜，但是又有些不好意思留下来。沈冰一把将唐向晚拉到身边，“来，问吧！” 小马哥激动地咳了咳，“第一次让粉丝听见我的声音，还挺紧张的。” …… 工作之中时间过得特别快。剧组下榻于离小学不远的一处连星级都没有的小旅馆里，沈冰和唐向晚住在一个双人间。 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时，沈冰才想起来，今天是姜丽花走秀的日子，苏纯录了一段视频发到了她的邮箱。她好容易找旅馆的老板娘要了一根网线，接好之后却傻了——她没带电脑。 唐向晚平时洗个澡总要超过一个小时，今天却只用了二十分钟就出来了。洗过澡之后的唐向晚，皮肤剔透，素颜清丽，微微卷曲的头发自然地挡了半边脸，让她看起来更像一个出浴小精灵。沈冰一时间看呆了。 然而小精灵一开口说话，立马不仙了：“这什么破地方啊！水忽冷忽热的，还没有挂衣服的钩子！”她一屁股坐在床上，就听见“吱呀”一声，哭号道，“不是软的！！！” 沈冰看着她这样子，一下子想起了第一次去山区义演时候的孙可人。那时候那个明明娇气得要死却非要假装自己很皮实的小公主，比现在的孙可人可爱多了。 “喂，你别老看着我！”唐向晚认真地对沈冰说。 沈冰拍了拍脸，想起了自己该说的话，向唐向晚借了电脑。而看到电脑桌面的一瞬间，她愣了一愣。 唐向晚的桌面是夏唯和她的合影。这张合影上面，夏唯的脸比现在稚嫩很多，大概是沈冰第一次见到她那时的样子。唐向晚梳着个卖萌的双马尾，与姐姐两人用手比着爱心。照片上的夏唯笑得很开心，比现在的她要放纵很多，目光更加澄澈。 沈冰盯着桌面一时间没有动作。唐向晚捅了捅她，“看呆啦？我姐姐漂亮吧？” 沈冰点点头，又掩饰着去勾唐向晚的下巴：“你更漂亮。” 唐向晚“啪”地一声打掉她的咸猪手：“不懂你的破审美。” “我的电脑总在更新，但是桌面总来没换过。大概有……八、九年了吧。”唐向晚拿来自己的手机，“手机桌面也是姐姐呢。” 沈冰看着她手机上的照片——与电脑上的不同，这一张是夏唯的冷艳写真。 “对了，明星的手机桌面是不是都是自己的照片啊？” 沈冰扑哧一声，“我很久以前这么自恋过，现在倒不是了。”因为有了比自己更加值得喜欢的人。 “那你手机用的什么桌面啊？我看看！”唐向晚伸手要去拿沈冰的手机，千钧一发之时，被沈冰率先抢了过来。 这怎么能给你看呢？毕竟咱们用的是同一个人。 唐向晚嘟囔着小气，从沈冰腿上抢过了电脑，帮她操作起来，也不知是洗澡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沈冰的心跳得有些快，刚张口想要问个问题，唐向晚却已经手快将姜丽花的视频下载下来了。 两个人便就这样凑在一起看起了苏纯从前线发回的视频。这是苏纯用手机拍摄的，视角位于t台下的第一排，侧面。走秀不同于演唱会，不会有那样狂热的粉丝在台下大喊大叫，所以背景声音并不嘈杂。 “n&s冬季展！”唐向晚惊呼。 沈冰对时尚不太熟悉，但是看到唐向晚闪闪发光透着羡慕的双眼时，发自内心地为姜丽花感到骄傲。 第88章 新的麻烦 这一次的主题翻译过来是“烈冬”，伴随着动感的音乐，最后一位白人模特的长腿从画面中飘了过去，紧接着，全场的灯光开始变化。刚刚的明亮偏紫色的现场，突然暗了下来，周围的人一片寂静，等待着压轴表演。 突然，一束白光照在t台后方，高大帅气的设计师身边，领着一个黄种人姑娘，一同出现在了光圈内。这个姑娘比刚刚的一群欧美模特矮上少许，从□□的手臂和背部来看，她身体较柔软，似乎缺少性感美。但这并不阻碍她发光发亮。 设计师绅士地伸出手，做出“请”的表示，然后，灯光重新跳耀全场。东方少女穿着简洁的白色裙装，与其他模特的风格不同，她的衣装完全没有给人以暴露诱惑之感。那么，又何谈“烈冬”呢？ 当少女她这轻快的脚步向前行进时，全场都莫名地受到了一种感染。她不像其他模特那样专业，甚至显得有些青涩。笑得太肆无忌惮，毫不掩饰作为主角压轴上场的兴奋之情。她的相貌不算美，妆也没有那么浓，但是意外地，笑起来的小姑娘配上胸前的一朵洁白的百合花，让许多观众会心一笑。她长得有点土气，就像是从乡下辛苦跋涉而来却未生疲倦的孩子，身上的贵重装束，恍然间脱去了名贵的虚名，只剩下青春恣肆。 这就是天然去雕饰，这是少女的春心。 所谓烈冬，真正的含义是迎春啊。 视频中传来阵阵掌声，和着掌声的，还有毫无猥琐感的欢呼声。苏纯那样安静的性子，竟也再这样的气氛中被带动了起来，对着姜丽花在t台尽头做着pose的背影大喊：“丽花！” 很显然，苏纯的手因为激动而不稳，颤抖着的画面中，姜丽花像是听到了苏纯的喊叫一样，轻盈地转了个圈，朝着苏纯的镜头幸福地笑着。她向回走，与上前迎来的设计师回合，两人手拉手再次走到最前端，在众人的欢呼和无数的闪光灯下，英伦成熟男人将东方少女抱了起来，在空中转了个圈。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沈冰和唐向晚依然对着电脑呆呆地回味着，这段视频让唐向晚震惊于其美丽，而让沈冰为姜丽花而骄傲和羡慕。 唐向晚怔怔地说：“这是……你的朋友？” “嗯，她才十八岁。”沈冰恍然想起在影视城，姜丽花追着自己祈求群演机会的样子。现在在聚光灯下光鲜亮丽的姜丽花，脸上的表情和那个时期并无二致。谁能想到，那样一个莽撞的穷丫头，一转眼就成了多少模特向往的对象了呢？ 这实在是个充满未知的领域，对于极度落魄却有潜力的人，坚持下去的每一天都可能是继续要饭或者一步登天。沈冰将电脑换给了唐向晚，想着姜丽花，也想着自己。 这一晚，唐向晚因为床不舒服，很晚才睡着，沈冰受其影响，差不多熬到半夜。可是生物钟所致，到了每天该起床晨跑的时间，她还是乖乖地醒了。夏唯对她的叮嘱言犹在耳，即便当时应承得不情不愿，她还是会乖乖遵守的。沈冰看着窗外刚刚由藏青转为深蓝的天色，披上羽绒服出门去透透气。 整个楼层的灯光只有两边尽头的亮着。沈冰追寻着光亮走到一边的尽头，发现窗边站着另外一个披着羽绒服的女人，正望着窗外。女人听到了沈冰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地回过神，嫣然一笑，“早啊。” 沈冰被张爱萱的风韵电了一下，傻笑着给了个回应。她那点小心思一点都瞒不过张爱萱，这位前影后摇头笑笑，便把她请到了身边，“你也起得这么早？” “嗯，我每天都要晨跑的，到了这个时间就睡不着。” 张爱萱欣赏地点点头。作为演员，保持早起晨跑的习惯有多难，她是了解的，而这个好习惯将会给自身素质带来多大的益处，她也非常清楚。 张爱萱指尖夹着烟，往嘴里送了一口，吐出几个漂亮的烟圈。她起得太早还没来得及化妆，脸上可以看到有些细纹和暗沉，但是总的来说，保养得相当好。浓密的秀发松松垮垮地扎在脖颈一侧，随着抽烟的动作，性感的唇一开一合。 这位昔日女神并不算十分美艳，但胜在气质，在并不清澈的黎明天空背景下，整个人都是淡淡的复古色调。沈冰沉浸在这份气质中不可自拔，怀着丝丝的喜悦，心想这一趟的风景真不错，与小精灵一个房间，还能近距离欣赏前任女神。 正想着，就被烟味呛得咳了一声。 张爱萱连忙撵灭了烟，有些惊讶，“看来你是不抽烟的呀？” 沈冰随口说：“我和夏唯都不太能闻烟味。”说完突然察觉到自己失言了，尴尬得很，抬头一瞧，张爱萱嘴角噙着一丝笑，满含善意地望着外面渐渐亮起的地平线。 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一位岁月沉淀的人物身边，沈冰的尴尬很快被消解，她感受到了一种别样的安定。与夏唯在一起的时候，她会感到一种归属感，但是心跳往往比平时快一些。而张爱萱，也许是因为看过经历过更多，心思也不再定于圈内，仅仅是存在在那里，就让人想到“淡泊”二字。 她不禁问了个一直困扰着她的问题：“您觉得，利用人际关系走捷径，甚至打破规则夺取别人的资源，是对的么？” 与其说这是困扰着沈冰的问题，不如说，是困扰着娱乐圈每一代艺人，甚至整个社会的问题。张爱萱笑了笑，“这很难回答啊。”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确实被人包养过。”张爱萱轻描淡写地提起了旧事，如今的她，再谈起往事已经不需要避讳，“大概两年的时间吧？像你一样，得到了很多想都不敢想的资源，然后名声鹊起，然后结束了包养关系。这在圈内很正常。” “哦，你别误会，我没有怀疑你。” 沈冰干笑。 正常是当然的。可沈冰并不觉得正常即是正确。她是这种关系的受益者，却也曾受害过，一边是不想成为自己年少时讨厌的那类人，另一边却根本无法脱身。这毕竟不是简单的金钱关系，她的金主，也是她的爱人。 张爱萱托着腮看着外面，悠悠地说：“谁都说，要努力。可是要怎么努力呢？每个人都有自己努力的方式，拥有人际关系也是努力得来的。你想说你在竞争中作弊了吗？可是从人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定下了美丑和家世，这不也是作弊吗？这种作弊甚至连努力都不用付出呢。” 沈冰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但这样□□裸的现实令人心里不好受。 张爱萱说：“不是所有努力的人都能有好结果。圈里被包养的人太多了，但是真正能红起来的还是没几个，努力运气和才华，一个都不能少。所以，不要想太多，享受这个过程比什么都重要。” 温暖的话语述说着的却是凉薄的现实。说到底，娱乐圈与正常的社会没什么两样，不过是将污点和光辉都放大化，把贿赂放大为交易关系，把升职加薪放大为名利加身。 “咦？”张爱萱突然皱了皱眉。 此时天空已经大亮，方才，剧组在当地请来的场务人员已经到达，在杜克导演的指挥下开始工作。从小旅馆的这个窗户，可以听到那些人的说话声，听起来大概就要搭出今天要用的场景了。沈冰朝着张爱萱视线的方向望去，一辆面包车刚刚停在了旅馆对面的路边。沈冰看到两个男人下了车，直奔小学校而去。 沈冰问：“那些小演员是说今天要来的吧？” 张爱萱点点头，眉心却更皱了，“可是他们说好了下午才来的。” 话音刚落，小学校那边就传来了中英文混杂的争吵声。张爱萱和沈冰紧张地对视了一样，两人连忙冲下楼去。 沈冰和张爱萱都是睡衣外面直接裹着羽绒服，也没有洗漱。张爱萱出来还想起带个口罩，沈冰的口罩甚至都落在了房间里。两位素颜的演员赶到小学的土操场上，只见刚刚下车的两个男人正与杜克导演和场务负责人对峙着说着什么事情，其他场务人员站在一边，工作停滞，无不是满脸茫然。 杜克导演见了沈冰和张爱萱，就像见到了救星一般，拉着她们到跟前来，说：“你们能不能帮我解释一下，我们已经租下这里了？” 那两个男人面色不善地看着新来的两个女人，其中一人上前一步说：“你们走开，我跟你们管事的谈。”标准的普通话。 这男人对张爱萱和沈冰的漠视已然表达得淋漓尽致，杜克导演心中愤怒，但会说的中文有限，只能应付比较简单的日常对话，一肚子气没处发。 张爱萱走到杜克导演身边，说：“这位就是我们管事的，鉴于他中文不好，您有什么事，跟我说。”她插着手，面带微笑，声音却冰冷，不卑不亢。 这两个男人是《千机万变》剧组的，前来看场地。他们说，《千机万变》剧组昨天刚刚向这里的管理人员租下这个小学，租期一直到年后。他们剧组的演员等人员马上将到位，要求《末翼》剧组立刻将场地让出来。 沈冰一听，《千机万变》？这不正是孙可人主演的那部探险类火热ip电影吗？ 第89章 交锋和转机 张爱萱是《末翼》一方在场的最有气场的人了，她向对方表示，让出场地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们同样租下了场地，按照先来后到的规矩，《千机万变》剧组只能去向管理人员把租金讨回来。况且，《末翼》的场景都搭好了，这时候撤离，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这时，又有几个人来到了这片操场上。来人中有场地的管理人员外，还有其他一些《千机万变》剧组的人，而后面跟着慌张的唐向晚和毕维斯。这下，可热闹了。 看着对方剧组的人一个个气势汹汹，沈冰连忙将管理员拽了过来，要求他的解释。那管理员面上没脾气，越没脾气越无赖，居然面不改色地对沈冰等人说：“是这样的，你们剧组是一周前组的这地方，但是你们没来人，没做登记。昨天呢，他们剧组出的价更高，而且直接来人登记了，所以按理说现在这块地方是他们的。不过你们两家可以商量一下，钱什么的，好说，我可以退给你们。” 钱？！真是脸大如盆！ 沈冰怒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租的？！” 管理员：“就昨天晚上。” “昨天下午我们剧组到了这里，晚上你又租给他们，你有没有良心！” 管理员推开她，“你这姑娘怎么这么说话……我告诉他们了，他们执意要租。” “那你凭什么不跟我们商量？！” 唐向晚将事情的原委翻译给了毕维斯和杜克导演，那两人也是懵在原地。完成了翻译工作，她心里极慌，又看到沈冰质问那无赖，却都被软绵绵地弹回来了，心里更加憋屈。她一个千金大小姐，身处异国他乡时都没受过这样的委屈。一个剧组的戏都快开拍了却被另一个剧组争夺场地？这么荒唐的事她听都没听过。 她跑到沈冰身边，指着对方领头的人说：“你们也是中唐的剧组，信不信我打个电话，叫人来管管你们！” 妈呀我的大小姐！ 沈冰和张爱萱连忙把唐向晚拉到后面去了。看着张爱萱继续跟那些人讲道理，唐向晚挣脱沈冰的手，问她：“干嘛拦着我！” 沈冰叹气，“你那个哥哥肯定是向着他们剧组的。你姐姐呢，如果你不说那句话，我倒也想请她帮忙，可是你那么一说，她再帮忙的话不是予人口实了吗？就跟她动用私权护短似的……” 唐向晚郁闷地低着头，“那怎么办……本来就是他们不对啊！” “这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 沈冰看了看后方的场务人员。那些从当地纠集起来的人，已经明白了剧组所面对的事实现状。他们是拿日工资的，干完了一天才能拿钱，而现在这样的对峙状态，他们能不能继续工作都是个问号，更别说到晚上的时候能不能将钱拿到手了。于是，场务人员中间也出现了骚动。而剧组的外国成员更是一个个被吓得不轻，他们和曾遇到过这种情况？更别说现在连直接交流都充满障碍。 此时，天已经大亮。小学外面围着几个看热闹的附近居民，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着张爱萱凭一人之力与一群男人口舌激战。沈冰心中一动，将唐向晚留下安抚杜克导演，走到对方集体跟前，“你们说演员就快到位了，他们人呢？” 领头的看看表，“约的七点半，这都七点二十了。” 沈冰便一个人走到小学校门口去，对着来路等待对方演员们的到来。校门口正好形成了一个天然风口，沈冰被西北风吹得一个激灵，缩着脖子挪到了其他的位置，可是情况并没有多大的好转。 她的羽绒服只包裹到大腿的位置，再下面就只有一条单薄的睡裤，微风一吹就一阵发抖。冷还是其次的，作为一个艺人，以这种风貌出现，如果被拍了照片传到网上，实在是不太雅观。虽然张爱萱也是如此，可是不同的是，张爱萱现在还在两个剧组当中斡旋，而沈冰的周围…… 都是村子里的围观群众。 沈冰听见旁边有两个老人在议论自己，话里说，这个姑娘长得挺好看，是不是演员啊？另一个说看着像，但是不认识，估计是跑龙套的。 沈冰心中为自己默哀了一下，继续迎风站着。然而对于围观的村民来说，即便是个龙套，近在咫尺的演员也比远在天边的大明星令人激动，况且龙套通常没有架子。于是，路人们对沈冰的议论也更加大胆起来。不一会儿，有个老太太背着手走到沈冰身边来了。 “姑娘，你是个明星吧？” 沈冰想起当年跟张爱萱一起吃饭的时候被教育的话，高风亮节地说：“不，我只是个演员。” 老太太捂着嘴笑，“看出来了。要不他们怎么把你支出来受风了呢？” 这话听得人挺别扭，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觉得自己面对的不是明星，这老人说话就不需要过脑子了。 “你这是干嘛呢？” “我呀……”沈冰不想与她继续对话下去了，眯着眼看了看前方，终于看到有一辆打着雾灯的大面包车向这边开过来。沈冰笑了笑，“我等大明星呢。” “有明星啊？” 沈冰指着从大面包车上走下来的几个演员，“是啊，最前面那个美女，粉丝几千万呢。” 在瞬间点燃的群众热情中，沈冰走向了那位明星美女——孙可人。与沈冰的邋遢形成鲜明对比，孙可人将头发在头顶盘起，形成最近相当流行的韩式宽松盘发，挎着个限量版的包，即便是在雾霾之中也尽显大牌作风。 沈冰隔着老远就挥了挥手，“哟！孙可人！” 孙可人被她这充满乡土气息的招呼雷到了，嘴角一抽，快步走向她，“怎么回事？我听说两个剧组在打架？” “没打起来，可能我们那拨只有老弱妇孺，你们剧组看不上。” 孙可人被沈冰拉着往校门口走，怀疑道：“你怎么还有心情开玩笑啊？”正问着，就被闪光灯闪瞎了眼，“怎么回事？那些人为什么在拍照？” 必然是因为我把你吹成了大明星呗！ 沈冰说：“不要在意他们。” 两个人经过人群的时候，只听路人们议论着： 这就是大明星？挺漂亮的，但是也没见过啊。我见过，演那个《收获爱情》里的二儿媳妇的嘛！哦对，我也见过！可有名了！ 孙可人一脸尴尬地对沈冰说：“《收获爱情》里的二儿媳是谁啊？” 沈冰：“角色叫王苗，是小红旗演的。” 小红旗东北二人转出身的艺人，因为演了很多接地气的农村题材，所以为郊区人民们广为熟知。当然，小红旗长得也挺好看的，用上一辈人的话说就是：甜，一看就有福气。 孙可人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沈冰：“我……长得像她？！” 沈冰安慰道：“别在意这种细节，你在他们眼里长得像他们认得的所有明星。现在你痛快点告诉我，你们剧组要怎样才能放过我们？” “什么放过不放过的？”孙可人甩开她的手，整理了一下衣服，“不是你们为难我们吗？” “孙可人，这是工作，不涉及私事。” “我知道啊！” 两个人在一众路人的闪光灯下一边走一边交流了一下各自获取的信息。孙可人的样子不像在隐瞒，而且她也没有必要隐瞒。看来，她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沈冰放软了语气说：“你这么大腕儿，跟你们导演说说行不行？” 孙可人摇摇头，“我不是不想帮你，但我也没办法。我现在根本不想掺和高层的破事，这剧组有什么猫腻我也不知道，触了霉头可都算是我的。” 沈冰见孙可人坚定得很，也没有办法强求，没有办法也只能回到自己的阵营中去。这时，两人往操场上一敲，都是一惊。原本还处于谈判阶段的两个剧组，似乎冲突加剧，隔着老远都能听见嚷嚷的声音。 孙可人有点忧心，“你不是说没打起来吗？” 沈冰：“刚才确实没打起来。谁知道你们剧组那些没素质的男人又说了什么。” “凭什么是我们剧组没素质啊？！” 这两人刚要斗起嘴来，只听人群一声惊呼，竟是张爱萱被对方的人狠推了一把。若不是毕维斯护的及时，她就摔倒在地上了。 沈冰甩下一句：“你看看这是谁没素质！”然后奔向了自己的剧组。 因为那一推，两个剧组的人似乎是要动动拳头。好在冷静的大有人在，在各自的拉扯劝说中，场面暂时稳了下来。而这一稳，也代表着张爱萱与对方的谈判宣告失败。 现实情况是，《千机万变》剧组对这里的租期到春节前，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尽管所有当事人都知道《末翼》剧组是吃亏的一方，但毕竟人家已经在系统里做了登记，就算是请上面的人来调解，《末翼》剧组也只可能是被驳回的败者。 整个剧组的人都沉默了。面临着这样的现实，所有的安排都将被打乱。当地的临时工开始吵吵嚷嚷地问起他们的工作和工钱怎么办，场务负责人没有办法，只能请他们帮忙将设备都收起来，然后照数发下这一天的工资，算作补偿。剧组不缺钱，也不缺时间，但遇到这种事，最受打击的是大家的心气儿。 杜克导演沉默着，因为发愁，所以点了根烟抽起来，整个人显得特别落寞。张爱萱和唐向晚在他身边劝慰着，但这并没有什么卵用。失掉了场地，他们需要重新安排小演员的的时间表，并且从头开始寻找另一处合适的场地。开拍日期不定，演员们的档期也会变得难以控制。 看到《末翼》剧组开始无奈撤离，剧组核心人员也似乎已经大脑放空，《千机万变》剧组的人不再催促，甚至有一部分人已经回到学校外面去上车等候。 孙可人在同剧组其他演员的包围中远远地看着沈冰。看她焦急地打着电话，不停地用脚□□地上的石头——每当她烦躁不安的时候都会做这个动作。孙可人本想过去对她说点什么，帮着出出主意，正像沈冰说得那样，这是工作，无关私情。但是刚要动身，只见唐向晚跑到沈冰身边，表情满是关怀。孙可人顿了顿，在其他演员的催促下，回到车上去了。 临时工们干得很快，不久，本已经搭好的场景用具和设备，已经被陆陆续续地搬干净。《末翼》剧组的主创们沉默地站在操场上，这一变故让他们没了主意，就像打了败仗还投降了的败兵，脑中空空如也。 这时，小马哥的身影出现在正往学校外面鱼贯而去的临时工中间。他拨开人群向操场上跑过来，只不过没有人愿意搭理他。直到他说了下面的话。 “大家别急，我有个朋友在青岛的影视基地，刚刚联系过，他说那边有个合适的景。” 整个剧组的人都抬起头来惊喜地看着他，看着这个留着寸头、不高不矮还有些微胖的男人。 小马哥和沈冰对视了一眼。方才沈冰给他打电话，已经将遇到的难题全都告诉了他，没想到只过了二十分钟，他就带回来了这样一个转机。全剧组的人听了都如获新生，小马哥拍了拍沈冰的背，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司机，在关键时刻像个靠得住的大哥，成为了整个剧组的希望。 第90章 国民老公计划通 尽管小马哥的朋友提供了一处场地，但是到底符不符合杜克导演的要求，还需要到现场去看看。青岛影视基地的场地不比河北这里，春节期间管理人员是要放假回家的，再回来要等到初七。而现在距离大年三十还剩下不到一个星期。事不宜迟，剧组马上定下了接下来的日程。杜克导演和必要的陪同人员由沈冰和小马哥带领前往青岛影视基地，其他人先回北京等候消息。 天大亮的时候，剧组所有的人都坐着大巴车，颠簸在去往火车站的地方。大巴车将在火车站放下去往青岛的几人，然后载着剩余人员回到北京。 唐向晚来的时候和毕维斯坐在一起，这一程却赶在小马哥之前占了沈冰身边的位置。车上有些人在睡觉，唐向晚将身边的小窗帘拉开一条缝，往外面瞧着，外面还是灰白的天空，不太好的能见度，可她却心情不错的样子。 沈冰笑她：“跟我坐一起那么开心？” 唐向晚回瞪，“是因为我马上要回家见到姐姐了！” 这话让沈冰陷入沉默。离开夏唯一天之内，她们二人没有联系过。夏唯对她很体谅，仿佛知道她对自己没什么抵抗力，为了让她好好地独自消化，所以没有通过任何方式与她主动联系。沈冰不知道在清晨与张爱萱交谈过后，自己有没有消化干净。但她可以明确地知道，自己想念夏唯了，也只是分离一天，就这样想念。 很想和她说说在这边遇到的事情，说说与唐向晚的关系变好了。但是等待着她的，却是继续分离。沈冰现在，对很快就能见到夏唯的唐向晚，羡慕得很。 两人尴尬地沉默了一阵，唐向晚拿出了手机，又将耳机分了一只耳朵递给沈冰，“你也没看过这个呢吧？” 原来是前一天休息时小马哥拍摄的视频。自从昨晚被发在“冰安利与保护协会”上之后，到现在为止，转发量已经超过十万。 沈冰与唐向晚分享着耳机点开了视频。经过剪辑，第一个画面就从沈冰揽着唐向晚的肩对大家问好开始。 在自我介绍之后，沈冰说：“今天晚上《第一女医》会播出最后一集，虽然我很想看直播但是现在身在新片的片场。只能在这里感谢支持《第一女医》的朋友们，感谢喜欢我这个角色的朋友们，如果她能打动你哪怕一丝一毫，都是我努力下去的动力。” 到此为止，她说的话还非常正经，看上去算有个演员的样子。接下来…… “另外，我想借这个机会对我亲爱的张卉卉说，你跟他远走高飞吧，我祝福你们。反正我已经有新欢了。”说完，屏幕里穿着羽绒服的沈冰，搂住了同样穿着羽绒服的唐向晚。两个圆滚滚的身体抱在一起，上面露出的脑袋却都玲珑得很，对着镜头做着微笑。只不过，沈冰的笑容贱贱的，让人看了就想抽她，而唐向晚……虽然也是挑衅的表示，但是实在不忍心伤害。 两人对着镜头定格了几秒，唐向晚脸都笑僵了，从沈冰怀里挣脱出来，一脸嫌弃。 沈冰咳了两声，对小马哥说：“这段掐掉啊。” 画面之外真实的唐向晚捂着嘴笑了，指着小马哥的座椅后背说，“他坑你啊！” 沈冰：“日常坑我。” 两人接着看。视频中的唐向晚虽然刚刚显露出了嫌弃的意思，但并没有离开，一直像个助手小妹妹一样乖乖地站在沈冰旁边。这样的唐向晚，更像个不真实的小精灵了。 沈冰对观众们说：“大家可能也知道，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用过社交软件了，我自己不是很喜欢。所以这次我想顺便感谢一下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擅自开了这个账号的人。我看刀很多人都在质疑他的身份，实际上他是我的司机。来，小马哥，说句话。” 镜头抖了一下，耳机里传来了透着憨实的“啊？”的一声，然后这个视频显然经过了明显的剪切，跳到了最后一个段落。视频下方出现一行字：你们刚才在干什么？ 唐向晚说：“刚刚看到沈冰在这里站着，我想到了《青春备忘录》的mv，感觉很像。嗯，我高中的时候特别迷少女革命，是菲可党的粉丝哦！” 她说着自己的粉丝身份，却比身边的原偶像更有偶像范，一举一动都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女主角，美得不真实。 又是一段明显的剪辑，略过了小马哥自己说的话，视频中的唐向晚和沈冰约着合唱这首成名曲，真的开始唱的时候，沈冰却没有出声。唐向晚唱了一句才发现自己被耍了，追着沈冰直打。在视频黑屏的最后几秒钟，耳机中传来沈冰大叔般的笑声和唐向晚的小尖嗓怨念的一喊。 唐向晚摘下耳机，有点委屈：“我以为这段也剪了的……说好剪掉的……” 尽管委屈，唐向晚依然掩饰不住内心的雀跃。她没有想到，自己第一次出现在中国大众的面前，就可以得到这样多的好感。这段视频的亮点颇多，对于仅仅对“冰安利与保护协会”账号皮下君感兴趣的人来说，收获了皮下的真实身份和一声“啊”。这激起了大众更强烈的好奇心。 而沈冰与唐向晚的关系又成了大家津津乐道的话题。中国人的人肉能力是全世界一流的，很快，唐向晚是中唐集团董事长的小女儿这样的身份被曝光，她将与沈冰共同出演一部大制作电影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就这样，接着《第一女医》的完美收官，沈冰再一次成了网络热搜人物。她身边女伴的更新换代速度之快，和女伴质量之高，一方面引来宅男们的羡慕嫉妒，另一方面，也给她营造了一个“撩妹力max”的形象。在回顾了她少年时期的惯用帅气形象之后，众多女性（甚至夹杂着男性）网友留言，请求沈冰“老公”务必“娶我”、“上我”……而唐向晚也因为完美的外表和优雅不失可爱的举止，迅速收获了一批颜控痴汉。 坐在大巴车上的唐向晚被视频的评论牵动着情绪。看到有些素质低下的猥琐言论时，恨不得当场摔手机，或者上真身前去撕一场。反观沈冰，一脸漠然。 唐向晚问她：“你火起来了诶！” 沈冰笑，“就靠着网友评论？” 她目前只有一部为人们所熟知的作品，另一部在休息时间里出演心机婊的电视剧，关注度远没有《第一女医》这么高，相当于没有赚得任何认知度。在仅有一个知名配角角色的前提下，这些来自大众的追捧都是泡沫。 “为什么这就不算火呢？”唐向晚不解，“你真实的样子才被他们看到几段，就吸了那么多粉。” 沈冰叹气：“我本来不想用这种方式吸粉的……”她把后半句话忍住了没说：奈何本人魅力太大。 “可是你不是演出来的，你真的很有趣啊！” 沈冰对她抛了个媚眼：“谢谢夸奖~” 她对唐向晚说：“轻易能喜欢上你的人，也一定可以轻易变得讨厌你。” 在他们眼里，你不是你，你和所有活跃在新闻和影像中的脸一样，只是信息的载体。 唐向晚从她眼中看出了戏谑，顿时明白了她在说什么。她此时才真正意识到，这个被自己嫌弃过，又重新渐渐喜欢上的人，经历过许多的不公，却依然对周围的每个人抱以热忱。可是谁知道热忱的背后，她在顾忌什么呢？ 沈冰的话让唐向晚再次看到那些评论的时候，心境平和了许多。她突然有点明白姐姐为什么会对这个人与众不同了，尽管这份与众不同让她羡慕嫉妒，但是完全恨不起来。 半天的旅程之后，杜克导演一行人到达了青岛。小马哥的朋友老陆相当够场面，专门派了辆车来接他们。一问之下才知道，老陆现在已经是影视基地旅游区的管理层了，谁见着他都得称一声陆总。 小马哥感叹道：“当年他当北漂的时候可怜死了，还是我接济的。” 沈冰说：“我感觉你好像接济了很多人。” “是啊，结果人家发展得都比我好。”小马哥拍着大腿，却有种迷之自豪。 老陆让司机将他们直接送到目标场地处。旁边是一处自然景，正在拍摄一部武侠剧，所以周围聚集了一些游客和记者。杜克导演和沈冰下车的时候很谨慎，可还是被人发现了。 也不知道是谁先喊出沈冰的名字的，周围很快聚集了不少记者，将不同围观群众堵在了外围。 小马哥和杜克导演的随行人员马上转换了原本的角色，变成了保镖，但是他们毕竟并不是保镖，没能帮两个人杀出一条血路。于是，沈冰和杜克导演就这样被牢牢地围在了圈子里面。 杜克导演向记者们抱以标准微笑，现在并不是采访时间，翻译没有对记者的问题进行翻译，他便也不用作答。自然而然，所有问题都抛到了沈冰身上。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记者们的问题没有集中于《第一女医》，而是关注了另外一个不久之前刚刚发生的小插曲。 “沈冰，有人曝光了你们《末翼》剧组和《千机万变》剧组的场地冲突，能不能透露一下具体情况呢？现在的情况是《末翼》剧组把场地让出去了吗？对于电影的拍摄进度会有怎样的影响呢？” 视频和照片是当时旁观的路人发布上去的，不管到底是谁，现在肯定已经因为成为了幸运的旁观者而收获了上万粉丝，这是任何一个普通人都想尝试一把的。 如果是没有名气的演员，那些路人还真不一定会让双手扛着寒冷也要坚持摄像，而“大明星”三个字点燃了一切。沈冰对那些人的心里太了解，所以当她对那个老太太指着孙可人说是大明星的时候，就知道一定会有这样的结果。现在，计划通。 面对记者们的问题，沈冰没有作答。一来，对这样的敏感问题作答容易出岔子；二来，就算什么都不说，答案也已经明了。她因为一次小小的报复达到了目的，而在心中泛起小雀跃。 第91章 吸粉吸到敌营去 解围还是得靠老陆。 陆总身边跟着几个保镖赶了过来，三两下就打破了记者们的重重包围。沈冰跟在杜克导演之后，在保镖的带路下走出包围圈的时候，只听远处传来整齐的呼喊。 她愣了愣，不敢置信地回头望去。 在距离大约十几米远的地方，排成一行的安保人员将不少热情的围观群众拦在后面。那些群众没有推搡，不像韩粉一样呼天抢地，而是站在那条界线后面，对着沈冰招手。 他们喊的是“冰”，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那么一大群人，居然可以喊得这样合拍，一边喊一边还拍着手。 杜克导演回到沈冰身边，看到这般场景不禁吹了一声口哨，亲切地对人群挥起手来。经小马哥的低声提醒，沈冰才回过神来，她与小马哥对视了一眼，也许是青岛的海风有点咸，她眼睛蓦地发酸。 看到沈冰转过身来，有些人瞬间乱了节拍。人群里有人喊着，很喜欢沈冰的表演，还有人重复地喊着着哑女临死前的最后一句台词。刚刚被强行驱散的记者，已经顾不上他们原本的要关注的正在拍摄的武打戏，而是一个劲儿地对着沈冰和群众拍照。而随着声势渐起，不断有新的路人参与到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明星见面会”中来。 沈冰看着他们，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她太久没有经历这样的场面，又因为常年害怕被大众的冷箭伤害，而对面见普通民众有着非一般的抵触。拒绝网络社交、拒绝综艺节目……她明明不是这样高冷的人。 现在，沈冰远远地看着这些并不能看清的脸，明知道他们都是墙头草或者只是凑热闹，明知道对于他们，是最应该适用崔姐那句“最好别走心”，但是又哪能控制得住呢？ 她听见有小女生喊“老公求签名”的声音，她禁不住向前走了一步，胳膊就被小马哥拉住了。 “那么多人呢，你给一个人签了，之后就没完没了了。”小马哥耳语着。 沈冰停住了脚步。她深吸了一口气，对着人群深深地鞠了一躬。她重拾了做偶像时候的鞠躬方法，在躬身下去的时候，想起小时候地形体老师，将这种从日本偶像那里学来的极其谦卑的方式教给她们三个的时候，用皮尺抽打她们偷懒弯曲的小腿。她闭上眼，耳畔的鼓掌和呼喊声，与当年在鸟巢的舞台上接受到的声浪是何其的相似。 沈冰攥起了拳头，这一刻，她真切地感受到，自己从来不是个宽容的人。回归，是为了让这些年经历的一切都值得，是为了将曾经失去的荣誉、名声、热爱的事业和差点沦为平庸的人生一同夺回来。她前行的方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明确过。 清晨的北京，在下过一场雪后，天空湛蓝得似乎能滴下水来。每年春节前后，大概十天的时间，北京会成为一座空城。夏唯两指将百叶窗拨开一条缝，看着那简直能跳起广场舞的清净马路，心里计算着日子。 她刚刚在办公室里看了一些令人心情愉悦的新闻。《千机万变》剧组抢夺《末翼》剧组场地的视频，拍摄角度很不错。视频中先是沈冰拉着孙可人急切交谈，沈冰陪着笑，而孙可人脸上表情不太好看。 当然，她们这一出并不是沈冰请求高高在上的孙可人帮忙解决剧组矛盾，而是孙可人正对路人所说的“二儿媳”抱有怨气，沈冰正在开导之。然而看视频的人永远不会知道这一点。 然后，画面中的两个人冲到两剧组起冲突的中心处。镜头拉近，可以看到张爱萱被对面的对方剧组工作人员狠推了一把，被毕维斯从后面扶住。 这个视频将这两个剧组推向了舆论的风口浪尖。《千机万变》官方发布了这次冲突的原因，其中说明，自己是正规租用场地的，而在租用时《末翼》剧组没有经过正确的程序，所以本剧组对其毫不知情。 此声明已经发出，舆论风向走位微妙。一开始，大半网友认为《千机万变》敢作敢当，不敢出声的那一方是用我弱我有理的策略在炒作。然而很快，更多的人开始力挺《末翼》，指出这件事本来就是欺负人家外国人不懂规矩，还要恶人先告状。尤其是有人扒出了《千机万变》剧组的买水军行为，更让疯狂的群众将恶评伤及其演员。视频中露脸的孙可人，受灾最为严重。 “冰安利与拯救协会”内涌来了一批孙可人粉丝，他们的目的是前来撕逼，然而几个回合之内就被沈冰的粉丝骂得无力反击。毕竟……饭随偶像，沈冰的粉丝们都是丢节操小能手。看到这些，夏唯内心恶意满满地笑开了花。 《末翼》电影的宣传远没有《千机万变》那么提前，杜克导演是个不擅运作的人，更希望在拍摄期间能少一些来自外界的打扰。所以中唐应他的要求，除了建立了一个电影官方微博账号，在上面放了主要演员信息之外，就什么都没有做过。而《千机万变》联动原著宣传，则是已经出过好几版概念海报了。 现在，《末翼》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落后于人的宣传力度赢了回来。夏唯觉得这样的结果可能并不是杜克导演想要看到的，但是没办法，谁叫对家挑衅呢？ 没有人会想到这件事可以闹得这么大，《千机万变》的风评竟然一路断崖式下跌，仅仅因为抢了一块场地。 一大早，《千机万变》的制片人就给夏唯打来了电话。夏唯听着他委屈的申诉，相当邪恶地说：“是这样的。这两个项目我都有投资，在《末翼》那边呢，我还是制作人之一。您请我出面解决矛盾，我该怎么做人呢？” “您是那边的制作人，所以您出面才有效果啊！”言下之意：不然我们就找唐总帮忙了嘛。制片人动了动心思，“夏总，您知道，孙可人是中唐特别关照的演员，她现在受网友围攻最厉害，但是她是无辜的呀！” 夏唯为难状：“无辜受围攻这种事，不是经常发生吗？再说，我从来不知道孙可人是中唐特别关照的艺人，只知道她是唐总特别关照的。他特别关照的人就有特权吗？那么我在《末翼》剧组里也有特别关照的人。你在给我打这个电话之前，功课做得不够足啊。” 可怜的制片人在尴尬的语塞中结束了这通电话。在河北的宾馆中，他召集剧组高层及主创，马上开了一个会。这次会议的主题是：夏总关照的人是谁？为了表达诚意，我们该做出些什么表示？ 对于第一个问题，大家呈现了各种各样的结果。杜克导演是夏总崇敬的导演，张爱萱是特别邀请回来的，更有自家妹妹唐向晚，整个剧组都非常重要的感觉…… 孙可人第一个下了结论：“不用猜了，是沈冰。” 沈冰？众人讨论了一下。沈冰确实是夏总带出来的，但是看看她的演艺资源：没有综艺，没有真人秀，没有大牌广告，拍个电视剧还是女三号，这次的女主角也是因为在试镜中有着突出表现。而且据说沈冰想演的角色还没有拿到，被夏总亲自拍板给了唐向晚。 这真的是特别关照的待遇吗？ 副导演一：“说起来，我觉得沈冰听可惜的。我看了《第一女医》，她演得真的好，当女主不为过。” 灯光导演：“当女三都抢女主的风头，就露了个眼睛但是眼睛里全是戏啊！下部戏我想跟组里推荐她。” 摄像导演：“听说还懂点摄像。那镜头感太棒了，大长腿哟……” 副导演二：“也不能说可惜吧？她还算是新人呢，我看她今年之内就能大火，只要踏实，就能长红。” 孙可人：“……” 总导演尴尬地拍拍手：“大家注意一下，回到正题上来。” 于是大家继续讨论起其他候选人。 这与这个论题，各方意见相持不下。最终，又是孙可人发话：“夏总关照谁并不重要，我们只需要对他们整个剧组道歉就可以了吧？” 众人沉默了。在圈里混久了，大家的思维条件反射就是疏通门路，而不是真诚道歉。虽然是这个道理，但是之前刚出了声明，现在又道歉，打脸打得有点疼。 孙可人说：“我们引起网友反感，主要有两个原因。一个是有人对张爱萱做出了过激的行为，另一个是我们拍摄顺利，他们先来却误工，赚够了同情分。如果我们放低姿态，一边让大家看到我们的诚意，一边表现出我们根本没犯多大的错，却被逼得道歉的感觉，没准可以扳回来。” 这该如何表现呢？ 她顿了顿，看着大家说：“如果大家信任我，这次的声明我来写吧。” 在座的各位都是很相信她的。能得到唐总的庇护，在带节奏方面怎么可能差？导演说：“好，可人你也是写过剧本的，这次麻烦你！” 提起剧本，孙可人嘴角一抽。 会后，制片人接到了唐向洲打来的电话，他问制片人：“我几天没有看着你们就搞出这种事。是谁的主意？” 制片人丧气地说：“来河北之前，我们确实不知道他们剧组已经租用了场地。那天晚上才知道有人已经抢先了，但是我们以为就是个普通的小成本剧组，不知道是《末翼》啊！第二天最早去场地的几个人不认得外国人，沈冰和张爱萱又没化妆，裹得跟村姑似的……” “可是其他人到场之后知道他们的来历了。” “是……”制片人弱得快成蚊子声了，“但是想着都是一个东家，还有您坐镇。而且我们钱也交了登记也做完了，实在不想让……” 近几年一些大牌剧组目中无人，占人场地的事情屡见不鲜。而受害的小成本剧组没有话语权，只能打碎牙齿血吞。他觉得碰上《末翼》，只能怪自己倒霉。 第92章 双线作战 “……向e张爱萱郑重道歉，并已开除抢占场地和动手伤人的工作人员……”小马哥煞有介事地举着手机给沈冰看，“他们不用这么真诚吧？！” “真诚？我怎么看怎么像套路。”沈冰怀疑地看了起来，杜克导演也凑了过来，虽然他什么都看不懂。 不仅向剧组道歉，他们还特地公开向杜克导演等主创人员道歉，然而除了张爱萱，《末翼》剧组的其他成员都没有微博账号。倒是小马哥收到了艾特，原来是孙可人转发的时候带上他的。 沈冰仔细看了道歉信的内容，看着看着就有种不舒服的感觉。看完之后，她明白了。这封信将先将所有过错都推到了动手伤人的那个人身上，说剧组什么都不知道。然后表示已将该工作人员开除，再用一大段来道歉。令人觉得剧组有担当，而且该负不该负的责任，都揽下来一起负了。 就好像被强权欺负的是他们一样。 反观《末翼》剧组，官博好久没动向，沈冰的安利博也是沉默了好久，粉丝们都怀疑小马哥因为暴露了性别而羞愤自杀了。道歉的一方一个劲儿道歉，应该接受道歉的一方安静如鸡。 杜克导演弄明白原委之后说：“道歉？哦我并没有要求任何人的道歉。他们为什么不能安安静静地拍戏？” 小马哥看到已经有些粉丝开始回护对方，便有些乱，“咱们该怎么办啊？你说他们真把那人开除了？” 沈冰把手机往他怀里一塞，翻了翻眼睛，“不理他们。让他们自high去。” 于是，《末翼》剧组的所有成员都保持了安静。似乎是为了与道歉遥相呼应，杜克导演与沈冰突然现身青岛影视基地，并受到大批游客围堵的新闻成了唯一的回应。 在一片纷扰中，这个视频仿佛一股清流。杜克导演和沈冰似乎完全没有被多日来的纠纷所惊扰。 艺人与粉丝间的猫鼠游戏，一方面来自艺人的高傲，另一方面来自粉丝的自降身价。在这个视频中，没有出现类似的景象。 当粉丝们乖乖站在保安的拦截之后，而沈冰并不急着离开，也不上前挑逗，而是距离刚好地对大家表示感谢的时候，艺人与粉丝间的距离拉得更近了。 远在英国的苏纯转发了这个视频，她写道：沈冰不够，她比圈内艺人们都更沉默；但在该出声的时候，甚至敢在新闻发布会上直面中伤。所以她的粉丝们，也更理智吧？望各位在浮躁的生活中，找到一处安宁之地。 苏纯不愧为大触，一个普通的视频突然升华了主题，连沈冰自己都不太好意思接受这样一个阳春白雪的自己了。然而无数的观众深深感动，因为这是他们理想中的追星状态。大家想到，也许饭随偶像是真的。 早上七点，中唐还没开始上班。夏唯在办公室里看着这个视频，同样感动。直到，她听见一声“老公求签名”。 几天不见，她的老婆就遍布大江南北了，这让本总裁如何自处？！ 夏唯吃了几分钟的醋，然后破功了。 每每看到深鞠躬的沈冰直立起来，看到她攥着的双手，夏唯都觉得，真是太糟糕了，这个人为什么能在公众场合之下将闪光点发挥得如此淋漓尽致？ 夏唯与沈冰分离的几天中，网络的半边天已经被中唐相关的这几个艺人所占领。任何时候打开微博，飘在热门话题中的总有：#沈冰张卉分手#、#小仙女唐向晚#、#两个女医#、#杜克沈冰现身青岛#。更别说掀起粉丝战争的剧组场地之争了。 面对着如此喜人的关注度，夏唯在心里数钱的同时也在想，某个四处吸引目光的人啊，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是敲门声打断了夏唯的思绪。 朱谦推门进来，“走吧，夏旸天和张爱萱都已经到了。” 今天是约定好由夏氏收购张爱萱的广爱贸易公司的日子。夏唯和朱谦走进小会议室的时候，专门叮嘱小李在门外看守，千万提防着隔墙有耳。 夏旸天翘着二郎腿，坐在阳光直射的地方。多日不见，她似乎瘦削了少许，精神欠佳，满脸写着“这么早叫老子过来老子好困赶紧办事办完我回家睡觉”的抱怨。夏唯一见她这副衰样子，就忍不住直言打趣：“哟，你怎么还这么不懂节制。” 夏旸天翻了个白眼，手往衣服兜里伸过去。 “不许抽烟！”夏唯特别的懂她。 夏旸天不耐烦地说：“我戒烟了。”她从兜里拿出了一支签字用的笔，而不是烟盒。夏唯和朱谦看到此景，甚是惊讶地对视一眼，仿佛看见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在场的还有张爱萱和她的法律顾问，以及另一位……看上去没有夏旸天那么邪魅狂狷，但是不论是颜值还是气场都写着傲气，不说话都显得锋芒毕露的女人。 朱谦问道，“请问，你是宋律师吗？” 女人微微一勾嘴角，对他点点头表示默认。她是夏旸天聘请的法律顾问，因为同时也是夏旸天信得过的朋友，所以在此次收购中，为她清算广爱贸易公司的所有账目。 夏唯并不十分信任张爱萱，因此这次清算工作做得十分细致，当然，收获颇丰。 宋律师将一沓子文件和一个u盘交给夏唯，“这些就是总账目，有问题的我都做了标记。还有电子版也在这里。” 夏唯翻开来草草过目，心中便翻腾起火热的情绪。唐向洲曾经通过广爱贸易公司走账，进行走私交易，并且有些来路不明的账目，也在标出的货单中得到了解释。广爱贸易公司，果然帮助唐向洲经手了部分毒品交易。 夏唯将文件和u盘交给朱谦，一场暗流之下的反击战就这样静悄悄地打响了。 张爱萱签完了合同，盯着签字也看了一会儿，满脸惆怅。 夏旸天问她：“自己的家业就这么卖掉，后悔了？” 张爱萱摇摇头，“感慨是有，后悔谈不上。”她临走前停在夏唯面前，“电影拍完之后，我不参与宣传，马上出国。虽然公司早就不在唐向洲的监视之下，但我希望万无一失。在我去澳洲之前，公司的易手情况不要被人看出来。” “没问题，我也不希望被发觉。”夏唯和她握手，突见张爱萱微微一笑。 “你是不是，对那个孩子保护得太好了？” 夏唯一愣。张爱萱毕竟比夏唯大不少，大沈冰的年岁更多，至今仍然管25岁的沈冰称作“孩子”。 张爱萱说：“这几天相处下来，我似乎有些理解你为什么会看中她了。夏唯，她比你看到的要敏感得多，而且……”她顿了顿，把想说的话吞了下去，换了个说法，“剧组出了那么大的事，我以为她会给你打电话。说实话，她完全没有请你帮忙，这一点我挺意外的。” 夏唯心中一动，轻声说：“我不意外。” 张爱萱笑笑，优雅欠身，带着自己的律师走了出去。 夏唯有些恍惚。她想起妹妹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在电话里告诉她，发现沈冰并不讨厌，两个人好好相处了。而现在，她不知道张爱萱又看到了什么，什么是所谓的敏感。 张爱萱的这番话，让夏唯忘记了旁人的存在。 “哎，你别管她了。”夏旸天将朱谦的注意力强行从夏唯身上转移开来，看他的神色有些怜悯。某种意义上，她现在看朱谦会觉得有些感同身受——三十多年来，这么悲催的感同身受还是第一次。 朱谦将文件收好，阴沉的脸色瞬间换上了温润的微笑，他问夏旸天：“你怎么戒烟了？” 旁边的宋律师阴阳怪气地打趣道：“肯定是遇见哪个不喜欢烟味的小妖精了呗。我跟她认识这么久，可没见过她为情所困到这种地步的。” “你丫才为情所困呢。”夏旸天笑骂。然而笑容却不如往日洒脱。 朱谦淡淡一笑，对宋律师说：“这次多谢你。” 宋律师摆摆手，“毕竟老夏给我的报酬足够多。你们找我是找对了，他们公司的旁枝经营很乱，很容易作假。不过张女士很诚恳，我只发现了一两处而已。”她对夏旸天眨眨眼，“好了，你们姐妹聊，我先走一步，得去送我媳妇上班。” 夏旸天赶忙起身追上，“我跟你一起，送完她你陪我喝酒好不好？” 宋律师的声音从会议室外的楼道里悠长地传进来：“不——好！” 夏唯和朱谦在会议室里面面相觑。朱谦干笑道：“也该想到，夏旸天的朋友，多半也是……” 朱谦闭嘴了。因为他想起来，夏唯也是。自从夏唯对她坦诚了与沈冰的关系之后，他们两人就没怎么聊起生活上的话题。夏唯一方感到内疚，朱谦则心酸。 “那么——” “我——” 两个人同时开口，场面尴尬得很。夏唯让朱谦说。 “那么，这些证据先放在我那里。我见你哥的次数比你多，还可以套套他的话。” 夏唯点点头，“谢谢你。” “你别内疚，我已经不是为了你了。”朱谦改了口，可是改不了眼底里的情绪，“我也是有股份的。你记着，我不是为了你。” 第93章 故人们 在陆总的张罗下，场地的租约签订得非常顺利。对于这个新的场地，杜克导演不像对河北那个小学那样满意，毕竟临海城市没有了“低配寂静岭”的自然效果，有些场景还需要做布置。但是哪里还轮得上挑三拣四？能在这么快的时间之内解决问题，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原本，杜克导演和沈冰一行人打算事情办完之后就马上回北京，但是毕竟这一趟出来得太过突然，等到他们临时想要买回程的票时才想起来：年关将近，哪里还买得到票啊！ 火车票果然已经买不到了，他们最终买到了飞机票，而且还是大年三十凌晨的起飞时间。 几人滞留在青岛几日，并没有事情可做，陆总便尽地主之谊，招待他们游玩。第一天晚上，他们在馆子里吃海鲜，来自腐国的杜克导演，每次在中国下馆子都会吃得非常认真，这次也不例外，令人看了心生怜悯。 杜克导演吃饱了，心情非常舒畅，他衷心地感谢小马哥：“马先生，这次非常感谢你的救场。” 小马哥听懂之后不好意思地说：“别这么客气。我马仁和没别的本事，就一个：朋友多。” 沈冰接下茬：“因为你老借给别人钱，朋友能不多吗？然而我借给你的一万块钱你还没还我呢。” 小马哥一拍脑袋，“这事儿是我不对，来，我这就转给你。” 沈冰乐着抢过他用来转账的手机，“行了！我早就从你的工资里扣掉了！” 沈冰如今虽不算一线大牌，但通过电视剧和广告赚了不少，那一万块钱早就不在乎。而小马哥由沈冰发薪水，自然没受亏待，生活质量也越来越好。 陆总看着这两人的交流，颇为感慨。他离开北京的时候，沈冰还没开始去做群演，所以刚见到她的时候，也会按照看待一般艺人的标准去看待她。但是现在，他自己倒是惭愧起来。 有福同享看上去比有难同当要容易得多，但是从低谷中一同走来的朋友，发达时还能有福同享的却没有几个。人，往往难以接受自己的过往。陆总当年落魄时的朋友，现在还在身边的也不剩几个了。 将杜克导演送回宾馆后，陆总对沈冰说：“其实，我有两个属下，原来是在北京混群演的，跟你认识。他们听说你来了之后想见你，但我之前觉得你不想见，就没跟你说。” 沈冰和小马哥都表示：想见，太想见了。 很快，两个年轻男人骑着摩托来了。陆总不想因为自己这个领导的存在让他们放不开，便将地点约在一个大排档，自己先离开。当那两个人见到混在大排档里面喝着果汁的沈冰，和正在点啤酒的小马哥的时候，都有些不可置信。 两人都管沈冰叫“冰姐”，而不是他们曾经习惯的带有讽刺意味的“冰”，这让沈冰有些不好意思。 她指着他们说：“日寇一号，日寇二号，你俩怎么跑青岛来了？不做群演了？” 两个年轻人苦笑，说群演的日子混不到个头，梦该醒了的时候，找个活计赚钱娶媳妇才是最重要的。他们说，当年在一起住青年旅社和胶囊房的群演伙伴们，在这一年之内就散了，一大半的人失去了联系，又去做正事的，也有走歪路的。 说到那时的伙伴，四个人都沉默下来。然后，小马哥和两个年轻人喝起酒来。沈冰喝着果汁看着他们，心思又飘了好远。 一小时后，三个男人已经喝了二十多瓶啤酒。小马哥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脸都不红，然而日寇二号小伙子醉得泣不成声。日寇一号没有醉，但看着他的样子，也禁不住搂在一起哭了起来。沈冰可以想象到这些年轻人心中的苦。 大家都是为了一个遥远而无限美好的梦想下了个豪赌，自己是赌赢的那个，而他们没有等到转机来临的那一天。实际上，沈冰也相信，他们再等下去也是等不到转机的。就是这样虚无的梦想，让无数年轻人前赴后继，抛开了学业丢下了家人，最后输得精光。 哭着哭着，日寇二号跑到小树丛边上呕吐了起来，沈冰和日寇一号过去帮他。待他吐得干净了，也没有力气了，靠在日寇一号的肩上闭目休息，却还在断断续续地抽泣。 日寇一号说：“不好意思啊冰姐，让你看笑话了。他这一年苦，借着酒就发出来了。” 这个年轻人平静地给沈冰和小马哥讲述起来。原来，日寇二号在影视城交了个女朋友，那个女孩也做群演，长得不错也贤惠，大家都说日寇二号是走了狗屎运。两个人恩爱了半年，有剧组的制片人看上了女孩，包养了她，说可以让她上剧。那女孩还是跟制片人跑了，但是结局并不好。上剧的承诺到最后也没有兑现，而被包养了一个月之后，剧组收工，女孩再也没找到那个制片人。 日寇一号说：“这种事太特么多了，每天晚上饭店门口都等着一堆年轻姑娘。” 沈冰倒是没怎么见过，一般那个时候她都已经回家了，但是景象之壮观她也是可以想象得到的。她想起张爱萱对自己讲述的话，连圈内都是那样，这种无人搭理的边缘地带只可能更加猖獗。 沈冰笑道：“你们会不会觉得，我火得太快了，也是被包养了的缘故？” 日寇一号顿了顿，挠着头说：“我俩……还真这么想过，但也就想过那么一小会儿。还有姜丽花，我也在杂志上看见她了。我们现在一点也不会觉得不平衡，毕竟长成这样，不是出名的料。人不是得有自知之明么？你们如果是被包养上去的，我们祝福，如果不是，就更祝福了。” 沈冰听着他土里土气的话，笑得特别释然。在沿海城市的晴朗夜里，吹着夹带着酒气和海鲜味道的海风，说冷，也不是特别冷，沈冰觉得心内一片清明，这一次离开北京绕道河北再到山东的旅程，并不白走一趟。 这几天，她渐渐看清了很多。不是所有人都能有一样的机会，也不是所有的努力都会有收获。万事有因果，却也不绝对。就像她当年的辛苦换来过欢呼，也换来了无数中伤。就像在影视城时，如果当时没有帮小马哥的忙，或者提前回家几分钟，都可能走不到这条情节线，成为一个真正的演员。一切都像是意外，同时也在情理之中。 而在这写纷繁的因果之中，夏唯是那个不变的因素。换成谁，也不行。 至于她自己，唯一要做的，是要对得起自己一路走来曾经做过的一个个，塑造了今天的自己的选择。其他的是是非非，贾睿的挑衅，孙可人的质疑，都让时间给出答案吧。 临别时，日寇一号掏出一本杂志，尽管已经是去年的发行物，但封面上的孙可人依然被他保存得很好。 小马哥都认出来了，“你这不是刺激我们沈冰么。” 日寇一号赔笑，“冰姐，当时真对不起，当着你的面说你坏话。我们后来觉得特别过意不去，所以小马哥那个微博上的照片，也有我们提供的呢！现在我们都是你的粉丝，一直关注小马哥。” 他请沈冰给他们留个签名，就当跟同事显摆显摆。沈冰掏出了自带的马克笔，在这本杂志讲述《青春备忘录》七周年的那篇文章上面写“老朋友请加油——冰”。 看着新鲜的签名，小伙子吞吞吐吐地说：“冰姐，你跟孙可人……关系还是不错的吧？她最近看着好像很累，是不是又拍戏又写剧本，支持不住啊？” 沈冰和小马哥对视一眼，颇为感慨。他是无数被假象蒙蔽的粉丝之一，但如果这份假象可以成为他们的精神激励，那么最温柔的做法就是不要打破假象。 “应该是吧……她各方面也是蛮拼的……” “你能不能帮我跟她说说，注意身体？” 沈冰笑了笑，“好，我帮你带到。” 夜深人静。沈冰终于拨通了夏唯的电话。这个时间，如果夏唯没有在加班，就一定已经睡了，不管是哪一种，都一定会被打扰。但是沈冰已经忍不住了。 夏唯接得很快。好几天没有通过话，她的声音显得有些不太镇静。 沈冰坐在宾馆的床上，和她聊了聊工作进展和所见所闻，然后说：“我三十那天早上到北京，你能来接我吗？” “你有那么多老婆，还要我接？” 沈冰的耳朵被夏唯的笑声搔得痒痒的。 “好像不行。那天上午有事情，之后要把毕维斯他们接到家里来招待，可能脱不开身。” 沈冰虽然有点失望，但是也理解。她捶着床板说：“可是老子想你了呀！要初一才能见了么！”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我可不信你比我想你还想我。” 沈冰被这突如其来的情话击杀，一时间整理了一下句子成分逻辑，然后甜得在床上直打滚。滚完了趴在床上问：“那咱们怎么比一比？” 夏唯沉笑，“到时候用实际行动证明一下吧。” 沈冰污了，连说了好几个“好”。等扑腾着的心脏回归了正常速度，她用最正经、最温柔、最动感情的方式说：“女神，谢谢你。” “消化掉了？” “嗯，消化掉了。” 第94章 家常 大年三十下午，沈冰从熟悉的房间里熟悉的床上醒来，头顶离窗户不远，窗外就是两个小男孩打闹的声音。她从机场直接回了父母家，进家门的时候还是早上，然后在充足的暖气熏烤之下倒头就睡，再一睁眼就是现在了。 一切都已经为了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而准备就绪，空气里飘散着鞭炮的气味。 沈冰打开手机，然后瞬间清醒了。 她的智能手机上有五个短信，两个来自苏纯的祝福短信，其他三个来自夏唯，都是问她到没到家是否平安的。除此以外还有来自夏唯的六个未接来电。一个个红色的记号把她从清醒直接砸蒙了。而旧的老人机上也有五个未接来电，每个大概隔着一个小时，最近的一个是半个小时之前刚刚打过来的。 沈冰一手攥着一个手机懊恼地冲出了房间，“爸！妈！你们怎么把我的手机都调成静音了喂！” 客厅里，沈爸爸正在玩微博，沈妈妈一边听他读有趣的段子一边和面。他们看的正是“冰安利与拯救协会”，一边看一边聊着，这个博主为女儿做了那么多宣传，应该把他请到家里来吃顿饭。 此时，两个人被冲出来的沈冰吓了一跳，一齐转向了惊恐的闺女。 沈爸爸：“醒了？” 沈妈妈：“睡觉不关手机，你是睡觉啊还是睡着觉等电话啊？” 沈冰皱眉：“你们要知道，明星是非常忙的，万一误了重要电话呢？” “误了么？”沈妈妈抬眼看她。 沈冰咳了咳，“说重要……也是挺重要的。” 她这就打算给夏唯回个电话安慰一下她受伤的心灵，只听老妈说：“你那个司机，什么时候请到家里来坐坐啊？” 沈冰听着电话心不在焉，“不用啊，我给他发工资的嘛。要说请，还不如请我们夏总。” 沈爸爸：“说得对，我也觉得，请夏总比较好。” 沈妈妈甩过去一记眼刀，“你是看人家长得漂亮吧！” 沈冰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电话接通的时候，她听出夏唯好像并没有在家里，因为环境音里面带着呼呼的风声，和《欢欢喜喜过大年》的背景音乐。 “呃……女神？你在哪儿？” 夏唯没有即刻回答。沈冰有点担心，她走到窗前，看着外面被风吹得乱摇的枯树叉，她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喂，你家好难找啊。” 夏唯的语调很无奈，带着细微的喘息。沈冰大脑当机了一下，紧接着结巴起来：“你你你……” “我我我什么？”夏唯站在车子边上，看着后座上摆着的两箱礼品，被西飞风吹得生疼的脸蓦地热起来，“那么多个电话也不接，害得我担心得跑过来找你。” 沈冰呆愣着说不出话。 “还等什么呢？我迷路了，快来接我。”迷路的现实与女神或者总裁这样的头衔不太搭，为了甩锅，夏唯又郑重地重复了一遍：“你家太难找了。” 沈冰得到了夏唯的位置。那地方离她家不远，只不过这边的住宅楼分布得比较乱，也确实难找。她强令自己镇静，走出屋见到爸妈的时候，有种即将领人回家出柜的慌张，尽管柜门依然关得死死的。 她咽了咽口水，严肃地说：“我们夏总来了。” 父母都一脸迷茫地看着她。 “……我们夏总！她真来咱们家了！就在小区外面迷路呢！” 沈妈妈比沈爸爸反应快，一边擦手一边心急火燎地开始唠叨：“怎么突然就来了呢！家里这么乱……她爸，去换身衣服！哎呀，冰冰，你们夏总是不是茴香馅儿啊？” “吃吃吃。”沈冰心中发笑，自己老娘刚刚表示还不想让美女光临，现在马上又是一副激动的样子。 几天前下过雪，沈冰家在北京北部，雪下得比城里要大，化得也更慢。现在，除了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路上，周围绿化带里面还都堆着难以融化的小雪丘。 沈冰没来得及打扮，匆忙出门去，奔跑在行道树点衬的人行道上。她深吸着冷冽而清新的空气，每向夏唯靠近一步，心中的欢腾边多出一分。那么多天，神经紧张，重新回到家的怀抱，回到自己最熟悉的这片天空下，而来路上还等待着思念已久的恋人。再没有什么能比现在这一刻更令人感到幸福。 转过一个街角，沈冰看到了夏唯的车。她停下来，因为在冷空气中跑了好长一段路而喘着粗气，远远地看着背对着自己，站在车子那一边的那个背影。 夏唯为了一条围巾，还带着毛织的帽子，就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尽管沈冰想不打扰她，就在那里静静地看她一会儿，她却自顾自地转过了身来。 夏唯没有戴墨镜，也没有戴口罩，穿着浅灰色的大衣。她逆着光微眯着眼，用手遮着冬日下午的刺目暖阳，对沈冰笑起来。 在这主色调为白色的背景下，她的存在像是整个世界中最耀眼的一个点，却也与冬的诗情画意毫不违和。是的，夏唯的浪漫向来像是冬日的阳光，冷漠交织着惊喜。 这一刻，沈冰觉得没有任何词汇足以形容这个人的美。而这个无与伦比的人，竟然属于她啊！ 夏唯绕过车子，衣角在风中轻轻摆动，鬓边从围巾的包裹中逃逸出来的碎发飘起，勾着薄薄的红唇。她目光灼热，多少情感在眼中流动，就这样张开手臂，等待着沈冰扑进去。画面美得不真实，仿佛这么多年没有变过，她还是那个从荧幕里走出来的女神。 这种诱惑可不是沈冰禁得住的，她也不打算抵抗，扑到夏唯怀里紧紧地抱了一下，然后撒了手。 夏唯挑挑眉，觉得她才抱了这么两秒，非常不符合她平时没羞没臊的风格。 “这地方小，到处都是熟人，被人看见了多不好。”沈冰嘿嘿笑着低下头。 夏唯就将车停在了这里，两个人一人提着一个礼品盒，并肩慢慢地往回走，就像是在外忙碌了一整年，终于回家探亲的小夫妻。她们的生活节奏太快又太害怕被骚扰，从没有这样放松地一起散散步。 被沈冰说中，她们刚要将手偷偷牵到一起，就遇上了隔壁楼的大妈。大妈和沈冰寒暄两句，看着笑得人畜无害的夏唯啧啧称赞：“冰冰，这是你朋友啊？可真标致！” 大妈摸着下巴说：“姑娘，你看着眼熟，跟冰冰是同事？哎哟，你长得像那个演电影的……夏唯是不是？大明星！” 夏唯做出温良恭俭让的样子，“谢谢阿姨，我不是夏唯。” 大妈并不信，“你怎么可能不是呢！姑娘，你好些年没演电视了，但是阿姨真的特别喜欢你。刚才没认出来，你跟电视上长得确实不太一样，感觉比电视里还好看呐！” 沈冰连忙推开激动的大妈，“阿姨，她真的不是夏唯。我怎么会跟夏唯那种大明星走得这么近呢是吧？” 大妈将信将疑，“不对啊，你上记者会的时候旁边坐的不就是她么？” 沈冰快被逼疯了，“是啊，所以您看，那个夏唯是不是脸特别黑一点也不亲近？”她搭起夏唯的肩，“这个呢？怎么欺负都行。” 夏唯：“……夏唯不是脸黑，她是气质好。” 沈冰差点笑喷。 大妈感到很可惜，叹道：“哎呀，你可比那些演电视的都标志啊！” 大妈走后，沈冰阴阳怪气地在夏唯耳边说：“夏大明星的气质到底有多好啊？” 夏唯也靠近了她，叫了声：“冰冰~” 两个人都被肉麻得够呛，笑着笑着就到了沈冰家楼底下。沈冰指指一楼的窗户，“这就是我家，方便吧？你在这儿等着，我上小超市买瓶醋。”说着就往旁边的便利店跑过去了。 夏唯盯着沈冰家的窗玻璃望了一会儿，手扶上她家的安全防护栏。护栏触感冰凉，显然是多年未曾换过，长了点锈，但很干净。夏唯心里暖暖地想，这就是她的家。窗台养着难看的仙人球，还摆着抽纸的普通人家。 夏唯想知道春天的时候沈冰会不会在这护栏上偷偷放面包来喂小鸟，想知道沈冰有没有作死被仙人掌扎过手，想知道她与父母如何欢笑和吵架，想知道在这里发生的每一件事的每一个细节。那是她自己的生活所缺失的——有温度的真实感。 她恋恋不舍地离开窗口，走向沈冰买醋的便利店，刚好看见沈冰提着醋从店里出来，身后却跟了两个小跟屁虫。 两个大约在上小学的小男孩围着她转，口口声声地喊着：“冰冰姐姐，帮我们签名吧！” 沈冰给他们一人一个棒棒糖，佯怒：“你们都不喜欢我，上次还说孙可人姐姐比我有名呢！” 两个小男孩一个戴着眼镜，身上干干净净的，另一个衣服上都是泥，说起话来喜欢扬下巴。扬下巴小鬼说：“no！no！no！孙可人姐姐就是比你有名，我妈妈喜欢她演的外科医生。但是我们更喜欢你！” 沈冰一叉腰，“那你们说说，喜欢我什么。” “你长得高！” “你笑起来有酒窝！还有虎牙！” “你给我们棒棒糖吃！” 沈冰指着扬下巴小鬼说：“只是为了棒棒糖是不是！” 戴眼镜小鬼小大人似的说：“我们喜欢冰冰姐姐，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喜欢你。喜欢你哪有什么原因呢？” 叉着腰的沈冰，连同隔着老远含笑旁观的夏唯，全都酥了。这小鬼这么点大就那么会撩妹，长大了还得了？ 夏唯慢慢地向沈冰走了过来，看着她蹲下身去帮两个小鬼签名。在他们的胳膊上各签了一个后，沈冰仰着头对他们说：“好啦，明星做邻里街坊是不是特别棒？想什么时候要签名都能有。” 戴眼镜小鬼说：“不行，我们要永久的。”说着对扬下巴小鬼打了个手势。扬下巴小鬼从小背包里拿出一个大大的卷筒，张开来一看，居然是沈冰的一沓子海报。 “冰冰姐姐，帮我们签八个吧！我们有六个同学特别喜欢你。” 这景象太令人记忆犹新了，一边的夏唯忍俊不禁，心想，沈冰啊沈冰，你看吧，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沈冰尴尬地瞟了一眼夏唯，一边签名一边问：“打算一张卖多少钱啊？” 两个男孩不说话。 “啧，你们还能骗得了我？看见那个姐姐了吗？我当年也是这么对付她的，那是八年前了，一张明信片买了一百多呢。现在通货膨胀这么厉害，你们一张海报要是卖不到两百块钱就没脸回来见我，知道不？” 扬下巴男孩励志地点点头，戴眼镜则怯生生地看着夏唯说：“那个姐姐也是明星么？” 沈冰站起来搭着夏唯的肩，“她可比我厉害多了。不过你们别打算从她身上捞油水，她可是我的人了。” 两个男孩不明觉厉地点点头，夏唯又好气又好笑地白了她一眼。 第95章 唯此二人 沈家上一次在过春节时招待客人已经不知道要追溯到什么时候，也许是新鲜感，也许有感激，沈妈妈对于来客似乎有些紧张。 夏唯看到沈妈妈的第一句话就是：“阿姨过年好！沈冰果然长得像您呢。” 这话把沈妈妈夸得心花怒放，接过夏唯手里的礼品盒，一再念叨着太破费。沈冰偷偷对夏唯撇嘴：为什么你对我从来没有这么嘴甜过？ 夏唯拧了她的后腰一把：手指有力量就行了，你还想怎么样？ 每次家里来了同龄客人，沈冰就要承受妈妈的无限嘲讽模式，此刻，夏唯就变成了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加“孩子公司的领导”。沈冰一边在夏唯微妙的目光中给她端茶倒水，还要听着自己老娘念叨着夏唯又好看又懂事。 沈冰缩在厨房里，用夏唯听不见的声音酸酸地说：“妈，她可是从我身上榨取剩余价值的资本家。她家的企业可是害过我的。” 沈妈妈的表情微动，叹了口气，“跨年的时候，你陪的就是她吧？” 沈冰老脸一红，点点头。 “你小时候跟我说的对你很好的姐姐也是她。那时候我不是很爱看电影，不认识她。但是你爸爸喜欢，要不是他告诉我，我都不知道那么厉害的名人会对你那么好。去年的时候，你爸确实不放心，因为过了那么多年，谁也不知道她安的什么心。但是我们看见你现在开心得都不愿意回家，就知道，她一定对你很好。” 沈冰连忙解释：“不不不，我没有不愿意回家——” 沈妈妈笑着将洗好的一盘冬枣递给她，“拿出去给她吃。” 沈冰回到客厅的时候，夏唯正在和沈爸爸聊天。 夏唯说：“实际上，明天在这边有些工作，所以我顺路来看看沈冰和您二位。” 沈爸爸感叹：“哎呀，春节期间都有工作啊？都不能跟家人一起过节？” 夏唯垂眸，“没有办法。” 沈冰将盘子放在夏唯面前，坐在她身边，偷偷地捅她。夏唯一回头，看见沈冰坏笑地看着自己。 你之前还说要在家里接待毕维斯，现在我看你接着怎么编。沈冰咬着一颗脆枣，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沈爸爸接着问：“工作很急吗，需不需要一大早就出发？” 夏唯说：“倒是不急，这几天什么时候去都可以。” 沈爸爸一拍大腿，“那这样，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就在我家住吧？大过年的，你一个人在外面住不好，也不安全。” “当然不嫌弃。”夏唯面露难色，“但是太麻烦了吧？” 沈爸爸隔空给了沈冰一个眼神，沈冰心想：这可不是我说要留她的哦，晚上如果出了什么动静别赖我哦。 沈冰吃着枣，毫无感□□彩地背台词：“……不麻烦，不麻烦。夏总就留下来吧。” 就这样，在沈爸爸和沈妈妈真心的建议以及沈冰特别“真诚”的挽留下，夏唯“勉为其难”地决定今晚就住在沈冰家。 沈妈妈说：“这样，夏总你睡沈冰的床。她平时也不回来，房间很干净的。沈冰你睡客厅沙发。” 这怎么行呢？夏唯连忙摆手，“不要这样，要让她睡沙发的话，还不如我出去住呢，太给你们添麻烦了。” 沈冰头疼状：“那怎么办呢，我家就两居室，一间屋子里一张床。要不夏总你跟我睡一张床吧，我的床虽然没有你的那么大但好歹也号称双人床的。” “不行，你睡相太差。”沈妈妈一点情面都不留。 沈冰不服了：“我怎么睡相差？明明很安静的好吗！” 沈爸爸默默补充：“旁边有东西的话你喜欢抱着。” 沈冰沉默了，给了夏唯一个眼神：我尽力了，今晚能不能浪起来就靠你了。夏唯不慌不忙地收下了她的眼神，端起水喝了一口，淡定地说：“没事的，我们不是第一次睡在一起了。我挺喜欢和她睡的，因为我也喜欢抱东西。” 沈冰差点被枣呛到不能呼吸。然而一抬头，自己的爸妈除了在瞪自己连枣都不会吃之外，并没有任何异常反应，事实证明，睡在一起什么的，在宇直们的眼里什么都说明不了，最多体现两人关系良好。 沈冰家的除夕过法对于夏唯来说是陌生而向往的。几年前主业为演员的时候，能不能在家里过春节只能随缘。记得第一次在外地工作中度过这一天的时候，她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当时心塞得无以复加。后来，整个春节长假都在国外忙碌地度过，她也没有什么感觉了。 如果侥幸赶上了没有工作的除夕，她也会回家与家人一起过。但是在那个过于空荡的别墅中，打扫和包饺子都由阿姨包办，而春晚这种节目，更是被一家子娱乐业从业者所厌倦。现在让她回忆以往的春节都做了什么的话，夏唯悲哀地发现，自己竟然想不出一个具体的答案。 而在沈冰家，从七点开始，一家三口就将电视调到了中央一。不管里面播的是什么内容，就算无聊得只能用来骂一骂“一年不如一年”，这个习惯却从来没有被抛弃过。 夏唯并不喜欢看，但觉得这样的习惯挺可爱，也不是非唾弃不可。 在中央一的广告声中，她看着沈冰包饺子，看得津津有味。沈冰吹嘘起来：“你别看我不会做饭，饺子包得可好了。你也来吗？” 沈家父母对视一眼，心中挺高兴，因为他们没想到自家孩子与大上司的关系这么好，说话都没大没小。而大上司也完全不在意。 沈冰没有吹过头。夏唯欣赏着她手指的动作，两只手就像是精准的机器，配合得天衣无缝。一个个元宝一样的饺子在她的面前一字排开，甚是好看。 夏唯不太好意思，“我不会包的。” 多年前她为数不多地上过一个综艺节目，那是沈冰还不以她为女神的时候。在那档综艺节目上，夏唯包饺子的惨状令人叹为观止，尽管被粉丝们奉为萌点，她自己却羞耻得再也不参加类似的节目了。 她拒绝了沈冰要教她的提议，因为此时此刻，安静地欣赏着她的日常，似乎比一同体验更加令人感到幸福。 午夜的钟声敲响前，沈冰拉着夏唯跑到外面去了。她奉父母之命将家里千响的爆竹放掉。两个人刚刚呼吸到外面的清冽空气，天空中就绽开了无数烟花，将黑暗中的小路照得明亮起来。 她们在夜幕下终于能依偎在一起，仰头看着欢乐的天穹，仿佛是一座专门为她们表演的星空影院。 夏唯在沈冰耳边说：“我家会买很多很贵的样式，在院子里放。花式比这些好看，但是没这么紧凑。” 沈冰说：“这可是广大p民的力量。走吧，我们去个人少的地方放掉爆竹。” 两人开车离开了小区，在沈冰的指挥下，开到一处精辟的桥上。这桥很宽，又因为即将出县城，所以渺无人烟。夏唯看着沈冰兴致勃勃地，将爆竹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蜿蜒地平铺在地上，看着远处县城中密集的烟花海，顿时有种两人已出世的错觉。 “等我们都退出娱乐圈之后，就过这种生活吧。”夏唯看着沈冰蜷成一个羽绒服球的背影，喃喃地说道。然而沈冰正在专心致志地点她的引线，什么都没听到。 因为有风，引线点了好久才点着。沈冰像是淘气的小男孩，从小就对点爆竹这种略带作死意味的事情情有独钟。在引线燃气红星的一刹那，她迅速从羽绒服球的状态蹿起来，满面红光地向夏唯奔过来，一股脑扎到夏唯怀里。 不过是点个火而已，她平时的动静没这么大，这一次只是借机亲热罢了。 夏唯一手抱着她，一手堵着自己的耳朵。当爆竹声与静夜中持续炸开时，火光照亮了相依偎的两个人的脸。夏唯一直不喜欢爆竹，相比之下，礼花更漂亮、更规矩，而爆竹又无规律又张扬，仿佛是一场没命的狂欢。然而此时，她却有些体会到了那些等待着听爆竹声响的人们的心理。 看着它一点点燃烧自己的生命，夏唯扯着嗓子对沈冰喊：“大概多久啊？” 沈冰睁着大眼睛：“你说什么！” 夏唯换了个问题，加大了分贝：“它放完之前我们就干站着吗！” 沈冰想了想，“可以喊点平时不敢喊的话！” 这是个浪漫的好主意。夏唯说：“那你先喊！” 沈冰显然是有准备的，摩拳擦掌全无惧意，然而明明是绝佳的浪漫机会，她却突然换了风格。她喊的是：“夏唯你个资本家！怎么安排的角色！我明明更适合赛莲娜！唐向晚那个傻白甜才适合艾琳！” 夏唯怔了怔，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她还对这件事念念不忘呢。她回喊：“给你第一女主角，你还得了便宜卖乖！” 沈冰：“我是个脱离了低级趣味，追求作品完美的高尚的人！” 夏唯：“你这么夸自己简直不要脸！” 沈冰：“我就是不要脸！” 夏唯：“……我们打个赌！你最终会发现艾琳这个角色更有艺术性！” 沈冰：“赌什么！” 夏唯念头一转，计上心来，“小区外面的成人用品商店！谁输了要挑十种全都试一遍！”要不是有鞭炮打掩护又是荒郊野外，估计连沈冰都不敢这么□□裸地喊出这种话。夏唯喊完就觉得脸要涨成茄子了。 沈冰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但鞭炮还在一边炸着，气氛这么热烈的时候她不想掉链子。于是她特别有骨气地说：“好！艺术性高低的标准是什么！” “各大影评！” 这个赌就这么定下来了，天、地、干枯的树木野草和马上就要寿终正寝的鞭炮为证，两人响亮地击了一掌。 鞭炮的寿命还有一段时间，沈冰说：“你有什么要喊的吗！” 夏唯看了看飞速向前跳耀着的火光，在广阔的天地下，仿佛是为她二人准备的特殊的烛火。而烛火的光亮中，沈冰的双眼满满的都是期待。 她突然想说一句话。这句话她在电影和电视剧中说过多次，若是加上学校表演课和片场ng，更是多得数不胜数。这样多的次数，让她对这句话有些麻木，但是心底里有一种意念，她觉得这话很神圣，不能像现在的少年少女那样轻率地动辄说出来。 爱。俗套的字，但是在表达的所有感情之中却最沉重。 夏唯想，饰演过那么多别人的人生，真正走心的却没几个，她依然不知道什么是爱。 对于无法用婚姻缠绕起来的两个人，爱与激情的界限似乎变得更加难以界定。但是，如果初识的契合不算爱，失去的痛楚不算爱，漫长的寻觅不算爱，从未动摇过的信任不算爱，那么她想用接下来的悠长时光去探求这个字的方方面面。 她握起沈冰的手，不太好意思放出声音：“我想试试一直爱你！” 沈冰先是一愣，然后兴奋地说：“大点声！你想试试什么？” “一直爱你！” 鞭炮就是在夏唯用力喊出这四个字的前一刻灭掉的。两个人回过神来的时候，夏唯带着激动的颤抖的声音响彻四周，远处的小山甚至制造了回声。 夏唯简直想直接跳下桥去一头扎在滩涂里不出来，她用力挣脱沈冰的手，但是那家伙喜滋滋地更用力地握着。 沈冰有点感动，揉了揉眼角，动情地说：“女神，虽然我说过很多次了但是还是得说，特别谢谢你。” 夏唯叹气：“还这么叫我呢。你现在可是国民老公，被粉丝围着要签名的女神，已经变成你了呀！” 县城里的礼花渐少，望着渐渐冒出头来的星星，夏唯想：但是远远不够，她值得家喻户晓，值得影响更多的人。 第96章 隔墙有耳 在唐中兴和夏晓慧的别墅中，到处都是由阿姨和唐向晚一起布置的年味装饰。这让原本以黑白二色为主的素雅华贵风格，增添了几分节日的喜庆。然而，因为唐中兴和夏晓慧这两个甩手掌柜带着毕维斯等外国友人到海南游玩去了，此时别墅里剩下的只有唐向洲、阿姨和死活要留在北京等姐姐回来的唐向晚。 门铃一声响，正在自己房间的阳台上打电话的唐向洲警觉了一下，听到来人的说话声音，马上回归了放松的状态。 来人是朱谦。他将手里提着的礼盒交给阿姨，然后对正在下楼梯的唐向晚笑了笑。 唐向晚对他一直不太友好。小的时候，大家会觉得是出自孩童的嫉妒，可是长大了依然生分，这就比较无解了。好在朱谦对她一贯温柔。 唐向晚说：“谦哥好。怎么又拎东西来了？” “给人送礼剩下的东西，本来就你家的。” 唐向晚站在楼梯上玩着自己的头发，“你来找哥哥吗？他在房间里。” 朱谦对她点头微笑，然后擦肩而过上了楼。唐向晚回头打量着他，目光在他的文件包上停留了片刻。美国的留学经历让她比家里的其他人更少人情世故，但是她不是不聪明。 唐向晚若有所思地走到了厨房去，看到阿姨正在剥柚子，便摞起袖子帮起忙来。 “哎呀，向晚，你就别动手啦！” 唐向晚乖巧地说：“也让我干点活吧，我闲着也是闲着，陪您聊会儿天嘛。” 唐家和夏家虽然奸商辈出，但是对自己人，尤其是与家中阿姨的关系很好。唐向晚开始打听起来，“小时候你们就总逗我，说以后要管谦哥叫姐夫。我还以为等我回国的时候，我都该有小外甥了呢，谁知道他们好像一直也没有进展。” 阿姨逗她：“你小时候说最不喜欢他们结婚了，还说自己长大了要嫁给姐姐。” 唐向晚面上绯红，“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啦！不过我是真的好奇，姐姐和谦哥，一直都是单身吗？我看谦哥一直很在乎姐姐啊，这不，姐姐几天不在家，他还天天来呢。” 阿姨独具慧眼地说：“谁看不出来他一直喜欢你姐啊？不过你举的这个例子就不对了。你姐不在家，他还天天来，能是来找你姐的么？” 唐向晚夸张地辩解：“哦！我还以为他说来找我哥，是为自己的目的打掩护呢。” 阿姨笑她：“他找你姐姐，都是自家人看得清清的，这层关系还需要什么掩护啊？” 唐向晚点着头，刚剥完一瓣柚子就自然而然地塞进嘴里了。咬了一口才反应过来，她现在不是吃柚子，是给大家剥柚子呢啊！ 阿姨看着她那讨饶的样子摇头笑道：“没事吃吧！剥出来有一大半也都是给你吃的。” 所以，他果然与哥哥有什么事情在谈。唐向晚一边吃柚子一边想。不论对姐姐还是哥哥，唐向晚都很喜欢，但是若深究，她还是更喜欢姐姐。如果姐姐最信任的人与哥哥在背着她谈事情，那么这件事情会是什么呢？ 唐向晚沉入自己的思索中有些走神，突然听见阿姨说到了自己关注的关键词。 “别看我平时在这里说不上什么话，但我对你们这些孩子看得清楚得很。要我说，你姐姐现在肯定是处对象了。” 唐向晚嘴里的柚子都没吞干净，只觉得脑中平地一声惊雷，连忙问：“什么？她怎么会？姐姐能看得上谁啊？” “等你处了对象就知道了，看对了眼的时候就管不了那么多条件了。” 唐向晚心塞：“我不信，您这么说有什么证据吗？” 阿姨无奈道：“你们啊，都不认真瞧她。她最近这一年，回家次数越来越少，每次回来都总是看手机，吃饭也没那么挑剔了。连过年都不在家过。” “她这几天是去谈合作了！” “我的小小姐，大过年的哪个公司老板还跟她谈合作去啊？” 唐向晚非常的不服，站起身来说：“我走了！” 阿姨笑眯眯地叮嘱她：“那你把你这盘柚子端回屋里。” 她指的是两盘中的一盘，另一盘显然是给唐向洲和朱谦准备的。唐向晚便打算顺便将他们的那盘也端上去。刚要端起来，就被阿姨阻拦住了。 “他们在谈事情，等人下来了我给他们端过去就好。” 唐向晚应了，心里却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不让她送柚子，难道她就不能自己偷偷在门外旁听吗？ …… “所以贾总，我想知道，你至今都做了些什么。” 唐向洲凝视着远处屋檐上的积雪，眼中似乎燃着怒火。这个贾睿变得越来越不可捉摸，确实，他为了黑沈冰做出了不少贡献，但是收效甚微。贾睿的背景强硬，因为家中涉政所以可以渗透在各大媒体圈中，但是结果呢？现在沈冰的人气竟然比开始时高了不知道多少倍，据说广告身价也从五万暴涨到二十万。 唐向洲要的不是有多努力的辩白，而是一个结果。 贾睿说：“唐总过年好。我知道您要的是结果，所以，希望您铭记自己要的结果是什么。《知微》的资源，我一定帮您抢到，至于其他的……我相信您自己也有所准备，并不需要我的帮助。不是吗？” “我只需要你保证《知微》。” “我可以保证。但是，毕竟牵扯到本人的背景，我也希望唐总可以明确一点，”贾睿一字一顿地说，“万一你玩过了火，我贾睿，绝不帮忙。” 贾睿笑了笑，就如同方才根本没有发过狠一样，“另外，我想唐总应该还记得，我要沈冰心理和身体上的安全。” 唐向洲挂了电话，心理堵着一块石头，依然目无焦距地望着对面的房檐。他没有回头，轻轻说：“请进。” 朱谦推开了门，又将门在身后锁上，“我都听见了。没关系么？” 唐向洲将他请到座椅上，说：“这些事情你之前都知道。如果你已经告诉了夏唯，那么当然没关系。如果你到现在还没有告诉她……这会让我更加欣慰。” 朱谦说：“我没有任何想要与你合作的意思。除此以外。”他将文件包中的一份文件拿出来，“这是夏唯给她在香港办的保险，还有开户的准备。应该是打算转移资金，夏唯提到过，她那样的人适合自己开办工作室。” 唐向洲冷笑，“小唯可从来没为自家人想得这么周到过。” 朱谦皱皱眉，“自家人？你把她当过自家人？” “朱总别急着质问我。”唐向洲轻蔑地看着他，“你可是有把柄在我手上的人了。” 唐向晚有些慌。她放轻步子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躺在床上望了半天的天花板，心里还是突突地跳。阿姨不想让她掺和这些事，她应该听阿姨的话，现在，她后悔了。 但是既然听到了，就应该起到一点点作用！ 唐向晚这便给姐姐拨出了电话，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姐姐的声音一如往常，清冷中带着温柔。最近变得更加温柔一些了。 “姐姐……” “向晚，什么事？” 唐向晚不知道姐姐在哪里在做什么，但是她不愿意相信阿姨说的话，她相信姐姐就是去谈合作。 “姐姐，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夏唯顿了顿，似乎走了一段距离，对她说：“好了，现在可以了，你说。” 唐向晚安心地想，看样子显然是在与人谈合作！ “姐姐，谦哥来了。我刚刚听见他和哥哥谈事情，他们说……” 唐向晚滞住了。他们说了什么？其实她并没听得很明白。那两个人说话说得很隐晦，尤其隐去了重要的姓名，而用“ta”来替代。 “他们说了关于你的事……说什么保险和账户。” 夏唯静默了一阵，再开口的时候，带着暖暖的笑意，“谢谢向晚。你不用担心，都是一家人。” 夏唯挂了电话，回到卧室里面看着对着电脑屏幕吐槽的沈冰。她们在沈冰家里过完了年，马上就回到夏唯的住处来了，只不过没有告诉除了夏旸天和苏纯那几人之外的任何人。 沈冰正在看孙可人的综艺节目。没错，就是拍摄的前四天才来邀请沈冰结果被苏纯强硬回绝的那个。 “唐向晚么？她又粘着你干什么啊？我真的觉得她暗恋你。” 夏唯瞪她，“滚，这是乱伦。” “她跟你又没有血缘关系。再说了，咱俩在一起法律上都不承认，也不比你俩在一起好多少。” 这么一想还挺有道理。 夏唯心里想着唐向晚汇报的情况，在心底细细琢磨着，没有继续与沈冰斗嘴。想着想着，淡然一笑，心里便只剩下工作室的事情。这件事还没有和沈冰说，因为账户是可以为很多事情做打算的，工作室只是其中的一个由头。况且开工作室的资本，是要有足够的人脉和人气基础。人脉好说，人气嘛…… 沈冰没有察觉到夏唯的心理活动，毕竟夏唯的日常就是沉默。她看着屏幕自愧不如地说：“孙可人真的挺吸粉的。怎么说呢？正统女神气质，加上时有崩坏出的可爱。要不是太了解她，我都得喜欢她呢。张卉在综艺节目上的表现真的没有她成熟。” 夏唯轻笑，“我倒是挺想看看你在综艺节目上会是什么表现。” “我可是专心演戏的人！” 她的人气，光靠微博网友是远远不够和不牢固的，而夏唯也并不会违背她的意愿让她参加各种活动。唯一的方法，就是反差萌路线了——日常中的逗比与作品的精益求精。 放眼整个娱乐圈，可能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向沈冰这样“专心”的演员了。广告只接了两个，杂志采访只有一个，剩下全都是封面，而就算是这些，还都是穿插在大块的拍戏时间段间的小点心。 很快，《末翼》的拍摄将正式开始。在青岛度过一周后，回到北京马不停蹄，她将参加一年一度的国剧盛典。之后继续《末翼》的封闭式拍摄。而下半年，将有《知微》的拍摄等着她，几乎没有休假的时间。 夏唯和她约定，等《末翼》杀青之后，在跑审核之前会有一段时间的空闲，到时候她们两个人到国外没人认识她们的地方度个小长假。有了这样的期待，沈冰工作起来更有盼头了。 不过，在投入工作之前，夏唯还需要还夏旸天一个人情。 第97章 夏氏静悄悄地收购广爱贸易，完全是为了给夏唯的家族斗争以方便，对于夏旸天来说，这基本是个稳赔不赚的买卖。夏旸天是亲兄弟也要明算账的人，她要求夏唯还自己这个人情。 午后的天翔地产大楼，反射着刺眼的光辉。沈冰来得不情不愿，尽管这座大楼哪里都非常值得跪拜，但她就是看不上。上次来这里的记忆历历在目，夏旸天声称要上了她还摸了她的屁股一把。上上次就更记忆犹新了，纯儿吧嗒吧嗒的眼泪至今难忘。 夏唯也知道她不喜欢夏旸天，但是毕竟是自家表姐，况且夏旸天除了比较浪荡、比较奸商以外，还是有很多可取之处的。 最重要的是…… “她在夏家还是很有发言权的。你可别光讨好你的小姨子，她还是你的大舅子呢。” 明明都是女的，称呼中却分出了不同性别，实在是微妙。沈冰想，这性别莫非是按攻受分的？ 沈冰坐在夏旸天对面，夏唯坐在小沙发上，喝着夏旸天的秘术端来的咖啡。夏旸天给人带来的心理阴影太大，沈冰不太敢直视她，不过通过小心翼翼的探索，看出她的妆没那么浓了，衣服也没那么暴露，曾经涂成丧尸一般的紫黑色的指甲，现在是红白两色。不知道是不是衣服比较厚的缘故，沈冰觉得她的胸也没有原来大了。最令人愉悦的是，办公室里一点烟味也没有。 她虽然不知道苏纯最后一次是怎么刺激这位大财主的，但是也能想到个大概。 苏纯果然厉害，能把一个暗黑热辣的大魔王都虐得越来越小清新了。 沈冰想着想着就不自觉地露出了贱笑，夏旸天看见了，眯缝起邪魅的眼，朝她舔了舔嘴唇。这一个动作就把沈冰吓得一哆嗦。 夏唯捏了手边盆栽中的一粒小石子，相当有准头地扔到夏旸天头上，“你别吓她。” 夏旸天指着夏唯说：“原来没看出你这么见色忘义，姐姐我白帮你了！” 她顺了顺气，对沈冰说：“也没什么大事。主要是因为现在苏纯在各个平台上都把我拉黑了，所以我没有办法跟她说上话。我呢，打算过些日子半个业内的编剧大会，说是编剧大会但是你懂的，去的不只是编剧。所以请你帮忙，一定要说服她参加。” 沈冰接过请柬，马上看出了端倪，上面的主办方写的跟夏氏一点关系都没有。 夏旸天无奈地解释：“如果她知道跟我有关，估计谁也拉不动他过来了。” “所以为她单独准备了一份请柬？”夏唯也拿过请柬看了看，唏嘘道：“原来你也有今天。可是她总会知道的是你办的，到时候你总不能不出现吧？” “无所谓，算是帮她在业内牵线搭桥吧。” 夏旸天看出苏纯一心扑在事业上，而且在影视项目管理方面有兴趣也有潜力。可是看现在苏纯在夏唯手下干得那么辛苦，自己就更没有机会趁虚而入了。不如帮苏纯拓宽一下眼界，松一松表妹的人才土。 夏唯看出了她这份闲心，却并不担心。 沈冰与苏纯多日不见非常想念。苏纯和姜丽花是两天前刚从英国回来的，沈冰带着请柬冲回他们宿舍，一开门，就发觉气氛不对。 苏纯叠着手臂，脸蛋气鼓鼓地坐在沙发上，电脑的光亮将她的脸映得发着蓝绿色，让她显得更加阴森可怖。而姜丽花像个受气包似的坐在另一个沙发上，低着头。 苏纯拍着沙发扶手说：“你说说你才多大？十八岁！这么年轻才有这么点成绩就飘起来了，成绩还是运气占多数得来的！知不知道那么多模特十八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她们在等工作！” 姜丽花偷偷抹眼泪。 苏纯看见了在门口一脸懵比的沈冰，指着她说：“你知不知道她十八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她一失足全盘皆输，到今天才一点点爬回来。” 猝不及防躺枪的沈冰心说：不不，我是十七岁输的，十八岁的时候本人高考失败正在复读，蟹蟹。 而且我什么时候失足了？！ 然而面对盛怒的苏纯，这种吐槽是不可能说出来的。沈冰像个和事佬的爸爸一样，将孩子姜丽花轰回房间，自己坐在妈妈苏纯身边开始哄。 听了苏纯的解释，她才知道，原来姜丽花就想任何陷入热恋的少女一样，想要一直和男朋友一起生活，甚至连模特都可以不做了。对于苏纯这种理性派来说，这真是傻得不可理喻。 沈冰看了看姜丽花的房门，想起她刚入圈的样子。那孩子从来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也许她觉得现在的生活已经是幸福的极致了。沈冰安慰了苏纯一会儿，苏纯终于平静了一些。 “我也不是非要带她。她说不做模特了就跟着男朋友，被甩了就回来给你做助理，其实这样更好啊，帮我省事。”苏纯的脸上泛起了血色，这说明她不生气了，但还是微微鼓着脸蛋，“在英国的时候我天天被他们秀出一脸血。后来觉得还不如不去，留在国内得了。” 默了默，苏纯更加伤感，“算了，留在国内还是得被你和夏唯秀。”不禁感到人生一片孤寂。 沈冰干笑两声，将请柬呈给了她，美其名曰化孤寂为交际。苏纯一看请柬，眼睛就亮了，但是存有一丝怀疑，“你从哪里拿到的？为什么不是直接给我的？” 沈冰随便编排了一下，苏纯就胡乱点着头信了，也许不是信，而是根本没过脑。在她目前的状态下，这封请柬正如八百米之后的一个软垫，正如手机欠费连上了免费wifi，正如满世界情侣中突然出现了另一只单身狗…… 夏旸天的顾虑完全不成问题，沈冰看着苏纯淡定中透着喜悦的样子，只希望她参加大会回来后不会生自己的气。 很快，沈冰、唐向晚在小马哥的陪同下告别了留在北京的诸位，回到青岛的剧组中。此时，第一阶段拍摄的所有人员已经各就各位。几位主演也分别见到了他们的小演员。 艾琳的小演员是个小混血，12岁的年纪却已经在去年得到了童星奖。小赛莲娜的是因为参加真人秀节目而走红的星二代，两人都是刚上初中。奎因的小演员是英国人，比那两个女孩更小，现在小学还没毕业。 这三人每天演戏的业余时间里，都在由家庭教师辅导功课，比大人更忙碌。而若论演技，三个孩子也同样不逊色。 小艾琳是三人当中演技最为纯熟的，她本人性格较为内向，平时话不多，只有见到沈冰的时候才会露出点点微笑。可是只要进入到拍摄状态，马上变了个人。 沈冰见识过了她毫无铺垫一秒落泪的能力，又看到她演出舞蹈的一幕，心神荡漾。不愧是一代更比一代强，如果她不更加努力，也许不出几年，就会被这些小演员拍在沙滩上了。 沈冰和唐向晚在一起仔细琢磨这些小演员的特点，他们需要在表演中给出一定程度的模仿。两个人都说，剧组挑演员实在用心，尤其是小艾琳，和沈冰长得真的挺像。 沈冰的面部轮廓稍硬，尤其眼窝深，眼长，且酒窝和虎牙的特点十分鲜明。小艾琳的混血面孔让她们看起来像是姐妹，并且也有一对酒窝，唯一不同的是，没有可爱的虎牙。但是大小演员能相似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容易了。 “不过，这孩子的气质给人的感觉，跟夏唯更像。”沈冰托着腮远远地望着她。 唐向晚对此附议，“姐姐小时候就不是很热情，别人问一句她答一句。做什么事都有点较真。” 学习认真，工作也出色，性格安静，也看不见她对什么有特别的兴趣，有时候避着人皱皱眉头。两个夏唯痴汉，因为见不到正主，一时间将痴汉之心全都转嫁到她的身上。 小艾琳一天的戏份结束之后，坐在沈冰身边休息。沈冰和唐向晚发现，这孩子似乎经常看着她们偷笑，但仔细一瞧，她又没有在笑，明明是一副班长脸。两人经过交流，认为这绝不是幻觉。 剧组为了让大小演员得到充分熟悉，将小演员安排与对应的大演员住在一起。熟悉了一天之后的晚上，沈冰通过帮小艾琳讲题成功开出了话题，她说：“你是不是对我和向晚姐姐有什么想法呀？” 小艾琳的眼神躲闪，坚持了一阵终于噗嗤一声笑了，扭扭捏捏地说：“沈冰姐姐，你自己看看贴吧吧，‘沈冰吧’。” 当年曾被惨烈爆吧的“沈冰清吧”荒芜了多年，前不久改了名字，重新振作了起来。沈冰再打开贴吧之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她看到内容的时候，依然被戳瞎了双眼。 吧里最火的一楼，是沈冰、唐向晚、张卉、孙可人的四角恋同人文。其中，沈冰和唐向晚是最后在一起的女主角，张卉是沈冰游戏人生时辜负的妹子，孙可人是白莲花初恋。沈冰勉强自己看了一些，发现人物性格崩坏得不行。 “你也有这个爱好？”沈冰不可思议地问小艾琳。毕竟这种爱好和她表面的小班长样子特别不符合。 小艾琳正经地纠正她的说法：“我没有爱好这个。我只是无意间看到了，觉得有趣。美女和美女，确实很养眼。” 好吧，沈冰忍着笑。毕竟某个非常严肃正经、私生活无趣的人，在少儿不宜方面也是有着别样的天赋呢。 沈冰逗她说：“那你有什么兴趣爱好？” 小艾琳想了想，说：“我现在就想好好学习、好好演戏。”她的表情有些苦恼，“我有的时候会演戏的时候想着学习，学习的时候想着演戏，这样挺不好的。” 整日沉迷演戏……我爱学习，学习使我快乐…… 这种乖得简直魔性的小孩子，真的不是夏唯的私生女吗？！ 沈冰感叹良久，又翻着贴吧里的帖子，翻着翻着就起了一个疑问：“为什么和我配cp的全都是女人，没有男人呢？” 小艾琳看着沈冰，认真地思考了一番，“可能因为，你很攻吧。都说你的男友力很高。” 活在粉丝yy里的攻……沈冰内心泣不成声。 第98章 沈冰的在青岛只有两天的戏份。开始拍摄前，她在电话里逗夏唯：“我知道你对我已经想念得抓耳挠腮了，但是可千万不要再踩着第一场戏的时候过来探班了。粉丝们如果看出国民老公已有家室，说不定要给你寄刀片的。” 夏唯马上反问，“那么请问国民老公，如果你的家室看到网上散布着关于你与各种美女的同人文，你觉得你的家室会有什么想法？” 沈冰咽了咽口水。 “尤其是，我觉得网友们关于床戏的创意非常不错。只不过参与对象错了而已。” 沈冰感到了刺骨的寒冷。 夏唯真的没有在沈冰的第一场戏开拍那天来探班——她错后了一天，这样还能一起回北京。小李跟着夏唯一起来探班，在看到夏唯和沈冰回北京的连坐飞机票的时候，感觉更晒了。 第二天的戏份不重，但是拍得很艺术。小艾琳站在宿舍的床边，想象着自己有翅膀的样子，向后仰倒。而倒下的过程中，镜头从小艾琳的背后旋转一百八十度，整个人倒在床上时，刚好照着艾琳的正面，此时，是长大后即将从古人学校毕业的艾琳。 先拍的是小艾琳的镜头。她坐在床沿晃着腿，从背后看去，整个人一晃一晃的，然后一边站起身，一边慢慢回过头。眼睛望着镜头，却有些茫然，脸上的表情带着些羡慕。 沈冰和杜克导演看着监视器，两人都觉得这小姑娘的表情控制非常不错。 然后，她回过头去，站直。此时，摄像根据预定的轨道开始平移。小姑娘双手微张，闭上眼睛，身体笔直地向后倾倒。当她双手摊开着躺在床垫上时，镜头平移到侧面，可以看到她刚刚开始发育，躺平后基本看不出起伏的身体轮廓。 这一幕没有台词，正脸也比较少，但比较考验身体的美感。大多数人向后仰倒时躯干都会弯曲，这是自我保护的本能。但在这里，需要演员身体保持笔直。 小演员学过舞蹈，形体控制得非常有美感，这一幕一遍过。沈冰感受到了一些压力。她给小演员比了个大拇指，自己走到摄像们的包围之内。 沈冰穿的是与小演员一模一样的戏服。这是一套灰色的校服，风格介于英式和日式之间，有个修女服一样的类似披风一样的装饰，下半身是长及脚腕的长裙。她和小演员的发型一样，头发染成了深棕色，但是是直发，披肩。 电影上妆突出一个素雅，除了将轮廓加深之外，全是基础淡妆。灯光一打，监视器中出现了她的全身像。围在监视器旁的几位导演赞叹地摇着头。 即便是这种完全遮盖身体特征的衣服，似乎也无法挡住出挑的身形。这身衣服没有量身定做，只按身高配了三种大小，因此根据演员们的身材不同，穿出的效果也截然不同。沈冰腰线较为靠上，这让上半身的衣服更为松垮，下半的裙子却有些不够长，露出了约一厘米的脚踝。 沈冰看着自己露在外面的白袜子，问导演：“这样会不会有些丑啊？” 杜克导演做出了一种“哦宝贝儿拿什么来拯救你的审美”的表情，让她全然不要顾虑地继续下去。 沈冰看向面前的镜头，有一瞬间被灯光照得眯了眯眼睛。她本来瞳色就浅，白光一照更是浅得明显，看起来非常像一只小动物。杜克导演被萌得笑了笑。 沈冰的表演没有令大家失望。镜头从她的身侧转移到正上方，她的头发自然地散在床上，嘴里甚至还咬着一根。慢慢睁开眼，微有失落的神色表现着她对新人类的向往，但是一瞬之后又转为满足，将这个只希望随波逐流的姑娘自我安慰的心理展示得淋漓尽致。 然后，沈冰将嘴里的那根头发自然地撩出去，翻了个身，幸福地闭上眼。她变成了侧卧的姿势，两腿错落地弯曲着，裙摆因为刚刚躺倒的动作而卷到小腿肚以上。当镜头拉高，将她的整个身体慢慢包括到视野中去时，几位导演都盯着监视器倒吸了一口气。 连后期都没加，直接拍摄出来的效果居然能和杂志封面拍摄花絮的水平差不多。有些优势真的是上天给的。 然而实际上，天生的也许只是身材的那一部分。沈冰回到监视器前，被诸位同僚各种赞美时，心中想的却是某些需要打码的场景。 因为夏唯在视觉方面的强迫症，有的时候会强令沈冰挺直腰板。而这强令的时机，可以是吃饭时，可以是电脑前，甚至可以是床上…… 除此以外，夏唯喜欢探索沈冰身材的可塑性，尽管小班课程早就结束了，但是两个人的私人形体训练从来没有结束过。夏唯美其名曰保持形体，而沈冰觉得，她更多的只是想为尝试高难度姿势做准备而已。 在青岛的最后一幕的拍摄就这样顺利地结束了。剧组里的助理连忙帮她披上衣服。尽管是在室内，对于只穿着一身戏服，而且光着腿的演员来说，气温还是比较冷的。 沈冰裹了裹外衣，对跑到自己身边来的小艾琳说：“走啊，姐姐在青岛的最后一天，请你吃饭去？” 小艾琳看起来有点想去，但是好学生的理智让她摇了摇头，“不了，我还得写作业。” 啧，跟沉迷工作而拒绝休息的夏唯似的。 沈冰勾了勾她的下巴，想再调戏两句，却见小姑娘超自己身后的方向望着，瞪大了眼睛一脸兴奋。沈冰一转身，愣了。 真人版的夏唯就站在她身后，抬起一只手，像是要出其不意地拍她一下送上一个惊吓的样子。谁知沈冰转身太快，她这手就大大方方地停在了半空中。 夏唯没有来得及拍她，沈冰却还是实打实地吓了一跳。 “wow！夏唯！”杜克导演走过来与她拥抱，“你和我上一部戏的制片一样，也喜欢搞突然袭击。” 夏唯解释说不想打扰到剧组，便没有提前通知。方才来的时候，看见小马哥正在外面和一些游客聊天，同时维持秩序，便更没有办法明示身份大摇大摆地来了。 至于进场之后……夏唯微笑沉默不语。她刚好看见沈冰问导演自己的袜子会不会太丑，好笑之下根本不忍心打断她，便一直等到了现在。 她与导演组闲聊几句，说知道今天的拍摄任务不会太重，应该会提前结束，所以特地来犒劳剧组。导演组的几位外国人的感情表露十分张扬，当场开心击掌，并且继续投入到工作中去。 搞定了人事，夏唯终于满意地回到沈冰身边。 沈冰牵着小艾琳，问道：“就你一个人来的吗？” “小李去帮我订房间了。”夏唯做出了一个足够溺死沈冰的微笑，“明天我和你一起回家。” 沈冰同情地望了望正在与毕维斯拍对手戏的唐向晚。那个姐控只远远地和姐姐打了个招呼，就开始了工作。刚刚ng的时候，她抽空朝这边看了一眼，看沈冰的目光中充满了嫉妒和悲凉。 正为唐向晚默哀着，她就又经历了一次ng。唐向晚正在表演的是与毕维斯比较亲热的戏份，远远地，夏唯听见副导演让唐向晚回想一下跟男朋友在一起时的动作，怎么自然怎么来。然而唐向晚回答，没有过男朋友。 沈冰凑到夏唯耳边挑逗：“她肯定喜欢你。” 夏唯瞪了她一眼，将注意力转移到小艾琳身上。 这个孩子一直很安静，之前坐在沈冰身边，后来站起身，慢慢地朝夏唯的方向靠近。夏唯注意到她的时候，视线就被锁定住了，因为这孩子长得跟沈冰颇有几分相似。夏唯对她感兴趣至于，可惜地想：没有特征性的虎牙。 她和沈冰不一样，原本是不喜欢与孩子打交道的人，但是这孩子长相讨喜，心中便生出几分亲近。 夏唯仔细看了她两眼，想起来了，“你叫杨若凡对吧？去年得了童星奖的。” 那孩子公事公办地点点头，其实对夏唯记住了自己感到非常开心。 杨若凡前年在一部电视剧中表现出色并以此得奖，不过她并不是中唐的人，夏唯还能记得她的名字已经说明曾特别注意过她。 沈冰拽了拽小姑娘的手，逗她：“你刚刚不是还说要做作业去吗？” 见小姑娘被激得脸红，却不依不饶地瞪着自己，沈冰乐得不行，拍着夏唯说，“你看看，她是不是跟你特别像？口嫌体正直得！” “我倒觉得她比较像你。”夏唯说，“我什么时候口嫌体正直了？回到家还不是又敢说，又敢做？” 沈冰眯着眼，一边啧啧啧一边指着她。此人光天化日，甚至在孩子面前开优雅版黄腔的能力越来越强，自己怕是再难压制了。 这时，忙了大半天的小马哥终于进来休息，他领着电灯泡小姑娘打算带她去找辅导教师。小马哥牵着看上去不太情愿的杨若凡，对她俩说：“都别争，若凡长得像你，性格像她，干脆当你俩的干闺女得了。” 沈冰一拍大腿，“我没意见啊！” 夏唯扶额，“你是没意见，人家孩子有爸有妈的，不要这么逗人家。” 杨若凡小朋友奇怪地看着这两个人。她一直很崇拜夏唯，但是不好意思表现得太明显，于是自从夏唯出现在视线中，就一直偷偷观察着。她发现这个真实的夏唯，与电影中的、电视中的、新闻上的完全不一样，似乎有温度得多。而且与沈冰的关系似乎特别好，两人明明没说什么太亲密的话，却有种外人无法插入的气场。 尤其是，她一直觉得沈冰与那些女明星站在一起的时候，充当的是男朋友的角色。可是没想到，与夏唯谈笑风生时，沈冰似乎变得随意和任性，一直被夏唯迁就着。 当然，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还无法总结出任性和迁就，她只是觉得，沈冰大概也不是只能做男朋友的。 第99章 也许是因为聚餐的刺激，这一天的拍摄进行得非常顺利。唐向晚在与毕维斯拥抱了n次之后，两人的关系熟了起来。唐向晚与人相熟和讨厌一个人的表现是一样的，都是变得毒舌。于是，毕维斯承受了她一晚上的戏弄，又因为绅士风度满点，故被封为本剧组最软的演员。 夏唯趁着唐向晚与毕维斯聊天，忘了黏着自己的时候，悄悄走到远处去。她借口散散酒气，走到外面的寒风之中，沈冰见此情景，便拿来自己的衣服，欲来个尿遁。 然而刚要起身，沈冰的手机响了。她没想到这时候会收到唐向晚的短信，明明都在同一张桌边，有什么事不能直接说呢？ 沈冰看到了唐向晚想自己投来的饱含深意的眼神，怀疑地看了看短信。里面的内容，让她一时间有些尴尬。 “你帮我打听一下，我姐姐的恋爱对象是谁。” 原来唐向晚根本不是忘了黏着夏唯，而是故意借机来跟沈冰商量事情的。 沈冰稳了稳心神，回复：你姐恋爱？逗我呢？ 唐向晚轻轻地蔑视了她一眼，又回复：我家阿姨说的，绝对不会错。你就不想知道我姐会看上谁吗？ 沈冰心说：姐姐我对这件事还真一点兴趣都没有！ 但是还必须装出一副非常感兴趣的样子，才能对得上自己的人设。于是她又说：万一人家没在恋爱，骂我一顿怎么办？ 唐向晚有点着急：她知道你爱开玩笑，绝不会骂你的！你去不去？不去的话，我就告诉姐姐，你跟我住在一起的时候总摸我屁股占我便宜！ 这个威胁有点狠，因为沈冰知道自己确实是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天知道她对着唐向晚在浴室里映出的曼妙影子有多浮想联翩。沈冰抬起头来恐惧地望着对面那个洋洋得意的小美女，穿上大衣走了出去。 夏唯就站在酒店外面的街边，尽管这个时候路上人声嘈杂，她还是听见了沈冰追随而来的脚步，回头对她笑了笑。光影晦暗，在从酒店之中泄出的灯光照射下，夏唯被酒水微微染红的脸显得特别娇媚。娇媚这个词，对于夏唯来说可能过于柔和了，但她不工作、不摆架子、不□□中烧想推人的时候，真的就是这样，回眸一笑百媚生。 沈冰握着手机蹦跳到她身边，“你这两天好像很高兴。是不是对付你哥有进展了？” 夏唯一边帮她整理着不好好穿的衣服一边说：“差不多了，四月的时候再有一次动作吧。” “四月？”沈冰刚刚问出口，就想起来了。 《知微》剧组预定于四月到云南采风，夏唯是肯定要去的，唐向洲则估计不会跟过去。沈冰不知道她具体打算做什么，在这场兄妹的战争中，她向来不多问，所知的这些也是夏唯累了的时候与她提起的。 尽管她们彼此信任，但这方面的事情，夏唯不会让她知道得太细。这是对沈冰的一种保护，尽管沈冰不觉得需要这样的保护，但是也尊重她。 “你肯定成功，到时候整个中唐就是你的，而你是我的，所以归根结底，什么都是我的。”沈冰耍着嘴皮子，将手机抛上半空。 夏唯忽略了她的玩笑，望着第一个冒头的长庚星喃喃地说：“我想等《知微》上映前夕将他一举拿下。到时候股东从《末翼》这里讨到了好处，又等着赚《知微》的钱，会比较容易操纵。” 沈冰很喜欢看她耍心眼。她嘴里说着冷冰冰的话语的时候，是最能让人感受到这个人不只是个明星、美女、曾经的演员，同时更是一个有头脑、有行动力的经营者。 “不过，你别光想着对付你哥，你妹也是个问题呢。” 她将自己与唐向晚的来往短信呈给夏唯看，“难道你在家一想到我就傻笑？不然你家阿姨眼睛能那么毒？” 夏唯看了，皱着眉一脸担忧，“怎么办呢？要不你跟她坦白好了。反正早晚是要坦白的。” 沈冰认真地考虑了一下坦白这件事的可能性，半晌，突然发现夏唯正在盯着自己抿嘴笑，连忙反应过来，这位又在逗自己呢。于是沈冰抬脚踢她，“我可不当这恶人，要坦白你自己去！” 夏唯轻声笑着往旁边一个躲闪，身体敏捷地转了个圈，头发飘得如后期效果一般好看。沈冰被她美得一愣一愣的，连连指控她恶意卖弄。 沈冰正指着她嘲笑，只见夏唯朝着酒店门口的方向站住，挑着眉，面色有些僵。沈冰心中猛地一条，随之望去，才发现杨若凡小朋友就站在门口反着光的台阶上望着她们。也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站在那里瞧着她们打情骂俏了。 两个大人定在原地，用目光互相推诿责任。 沈冰：要是把她换成别的什么有心人，咱俩可就“周一见”了。 夏唯：还不是因为你踢我？ 两人回到了平时用以示人的形象，一个清冷淡泊地双手插兜，另一个热情地朝小姑娘挥手，逗她说：“冰姐姐带你逛街去！” 杨若凡被她招呼了过来，逛街这种事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吸引力，她义正辞严的回绝：“虽然我已经完成了今天的学习任务，但要早点回去，早睡早起。” 沈冰撇撇嘴，用肩膀顶顶露出欣赏神色的夏唯：你看，是不是跟缩小版的你一模一样？ 杨若凡的助理很快就从饭店里追了出来，见自家小艺人正被一个高冷金主和一个蹿红新星围在中间逗乐，连忙跑过来点头哈腰，解释说要带孩子回去了。 夏唯和沈冰因为有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所以也非常想早点回去。两人一个白脸一个红脸，配合起来一同忽悠助理，不一会儿，杨若凡小朋友就被夏唯牵起了手。夏唯将鬓发撩在耳后，温柔地问小姑娘：“我们送你回去吧，让你的助理姐姐多玩一会儿？” 美丽的女神主动提供一程的陪伴，这种美事可不是常有的，杨若凡怎么可能不愿意？于是，夏唯就这样牵着强装镇定的小迷妹离开了，沈冰给风中凌乱的助理留下一个临别飞吻，一步一跳地追了上去。 北方冬天的夜来得特别快，尽管时候还不算很晚，方才还透着的天光已经完全消失。两个大人和一个孩子的三人明星组合已完全不用担心被人认出来——当然，这是在不主动吸引注意力的情况下。 如果从局外人的角度看去，乍一看这三个人很像是一家三口。你看，三个人都偏瘦，其中一个大人领着一个完全不嬉闹的乖孩子走在后面，将孩子护在自己的右侧。另一个大人在前面领路，从走路的姿势就看得出她心情甚好，一边走还一边哼着歌。她没意识到后面来了一辆三轮车，后面的大人忙将她揽到自己的里侧去，还训了她几句。 然而仔细看才能发觉，这明明是一个扎马尾的女人、一个披肩发的女人加上一个女孩，哪来的一家三口嘛！ 夏唯瞪着沈冰说：“你还不如人家若凡，多大的人了还不会躲车。” 沈冰公然耍起无赖：“那是因为你领着她呢。要不你也领着我，我就也会躲车了。” 杨若凡小朋友被她都得直捂嘴偷笑。她原本不太敢和夏唯说话，被牵着的手也出了汗，但见沈冰对夏唯这样没大没小，便也放开了些许胆子。她小声插嘴说：“沈冰姐姐还不如我呢，我领着就行了。” 于是，沈冰和夏唯艺人牵了杨若凡的一只手，因为路不够宽，沈冰依然走在那两人的前面，手却没有松开。看起来，更像一家三口了。 这条路直通影视基地，路两边都是饭店、宾馆，专门赚各大剧组的钱。这个时候，这条路两旁摆满了各类水果、食品摊，形成一个夜市。沈冰看到一家卖枣子的，两眼一亮，问杨若凡：“想不想吃枣子呀！” 杨若凡：“唔……不用了吧。” 沈冰真挚地说：“不用跟姐姐客气。” 看着沈冰带上口罩直奔过去的背影，杨若凡有点心急，她确实是吃不吃都无所谓，并不是在客气。可是刚要张口阻拦，就被夏唯攥了攥手。 夏唯对她摇摇头，领着她跟了过去，满眼都是笑意。跟上来的一大一小两个人站在沈冰身后，杨若凡抬头偷偷望着夏唯的脸，发现这位女神正憋着笑一副看戏的样子，但是看沈冰的表情特别专注，神色特别温柔。 沈冰在枣子框里翻了翻，挑起一个尝了一口，问道：“老板，这个怎么卖啊？” 搓着手的中年男性答话：“写着呢，八块一斤。” 还没等沈冰说下一句话，夏唯就走上前来拿出钱包，问她：“要多少？” 沈冰翻了翻眼睛，硬是将她的钱包塞会挎包中去了，凑到她耳边说了句：“你就被坑死吧！” 她巴掌一伸出了个价：“十块钱两斤！” 老板嘿嘿笑着说：“我认得你们三个。都是名人，用得着在乎这么几个钱？” 杨若凡见自己被认出来了，连忙低头，夏唯倒是镇定自若，沈冰则更不放在心上。 沈冰正色道：“您这么说可就是歧视了。谁赚的都是辛苦钱，又不是我们赚的钱就更便宜些。”她随便捧起一捧枣子，放低了声音和老板真诚地打起商量，“您这枣确实不错，但是到了明天五块钱一斤都卖不出去。您看看，随便抓起一把就那么多碰的伤，明天就得烂掉不少。” 经过一番理性讨论，沈冰和老板终于成交，以五块钱一斤的价钱买三斤。交钱的事情夏唯来做，沈冰则相当有成就感地拎着沉甸甸的袋子，小曲儿哼得更带劲了。她对那两人说：“知不知道在菜市场最快乐的事情是什么？是成功砍价。” 夏唯和杨若凡都表示不能理解她这种奇怪的愉悦感。 杨若凡颇为顾虑地问：“我们砍价的事会不会被他们发到网上啊？” 沈冰和夏唯对视一眼，笑道：“咱们又不是神，普通人买东西砍价有什么丢人的？” 事实上，当她们买枣子的时候，就已经听见有人在用手机拍照，不发到网上去基本是不可能的了。但是对这件事，夏唯似乎毫不抗拒。 第100章 &nb亲爱的读者么么哒，感谢飞速购买！你现在看到的是防盗章，正文内容将会在两天之后替换。废猫为防盗行为给大家带来的小麻烦抱歉，请见谅！(づ￣3￣)づ &nb亲爱的读者么么哒，感谢飞速购买！你现在看到的是防盗章，正文内容将会在两天之后替换。废猫为防盗行为给大家带来的小麻烦抱歉，请见谅！(づ￣3￣)づ &nb亲爱的读者么么哒，感谢飞速购买！你现在看到的是防盗章，正文内容将会在两天之后替换。废猫为防盗行为给大家带来的小麻烦抱歉，请见谅！(づ￣3￣)づ &nb亲爱的读者么么哒，感谢飞速购买！你现在看到的是防盗章，正文内容将会在两天之后替换。废猫为防盗行为给大家带来的小麻烦抱歉，请见谅！(づ￣3￣)づ &nb亲爱的读者么么哒，感谢飞速购买！你现在看到的是防盗章，正文内容将会在两天之后替换。废猫为防盗行为给大家带来的小麻烦抱歉，请见谅！(づ￣3￣)づ &nb亲爱的读者么么哒，感谢飞速购买！你现在看到的是防盗章，正文内容将会在两天之后替换。废猫为防盗行为给大家带来的小麻烦抱歉，请见谅！(づ￣3￣)づ &nb亲爱的读者么么哒，感谢飞速购买！你现在看到的是防盗章，正文内容将会在两天之后替换。废猫为防盗行为给大家带来的小麻烦抱歉，请见谅！(づ￣3￣)づ &nb亲爱的读者么么哒，感谢飞速购买！你现在看到的是防盗章，正文内容将会在两天之后替换。废猫为防盗行为给大家带来的小麻烦抱歉，请见谅！(づ￣3￣)づ &nb亲爱的读者么么哒，感谢飞速购买！你现在看到的是防盗章，正文内容将会在两天之后替换。废猫为防盗行为给大家带来的小麻烦抱歉，请见谅！(づ￣3￣)づ &nb亲爱的读者么么哒，感谢飞速购买！你现在看到的是防盗章，正文内容将会在两天之后替换。废猫为防盗行为给大家带来的小麻烦抱歉，请见谅！(づ￣3￣)づ &nb亲爱的读者么么哒，感谢飞速购买！你现在看到的是防盗章，正文内容将会在两天之后替换。废猫为防盗行为给大家带来的小麻烦抱歉，请见谅！(づ￣3￣)づ &nb亲爱的读者么么哒，感谢飞速购买！你现在看到的是防盗章，正文内容将会在两天之后替换。废猫为防盗行为给大家带来的小麻烦抱歉，请见谅！(づ￣3￣)づ &nb亲爱的读者么么哒，感谢飞速购买！你现在看到的是防盗章，正文内容将会在两天之后替换。废猫为防盗行为给大家带来的小麻烦抱歉，请见谅！(づ￣3￣)づ &nb亲爱的读者么么哒，感谢飞速购买！你现在看到的是防盗章，正文内容将会在两天之后替换。废猫为防盗行为给大家带来的小麻烦抱歉，请见谅！(づ￣3￣)づ &nb亲爱的读者么么哒，感谢飞速购买！你现在看到的是防盗章，正文内容将会在两天之后替换。废猫为防盗行为给大家带来的小麻烦抱歉，请见谅！(づ￣3￣)づ &nb亲爱的读者么么哒，感谢飞速购买！你现在看到的是防盗章，正文内容将会在两天之后替换。废猫为防盗行为给大家带来的小麻烦抱歉，请见谅！(づ￣3￣)づ &nb亲爱的读者么么哒，感谢飞速购买！你现在看到的是防盗章，正文内容将会在两天之后替换。废猫为防盗行为给大家带来的小麻烦抱歉，请见谅！(づ￣3￣)づ &nb亲爱的读者么么哒，感谢飞速购买！你现在看到的是防盗章，正文内容将会在两天之后替换。废猫为防盗行为给大家带来的小麻烦抱歉，请见谅！(づ￣3￣)づ &nb亲爱的读者么么哒，感谢飞速购买！你现在看到的是防盗章，正文内容将会在两天之后替换。废猫为防盗行为给大家带来的小麻烦抱歉，请见谅！(づ￣3￣)づ &nb亲爱的读者么么哒，感谢飞速购买！你现在看到的是防盗章，正文内容将会在两天之后替换。废猫为防盗行为给大家带来的小麻烦抱歉，请见谅！(づ￣3￣)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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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亲爱的读者么么哒，感谢飞速购买！你现在看到的是防盗章，正文内容将会在两天之后替换。废猫为防盗行为给大家带来的小麻烦抱歉，请见谅！(づ￣3￣)づ &nb亲爱的读者么么哒，感谢飞速购买！你现在看到的是防盗章，正文内容将会在两天之后替换。废猫为防盗行为给大家带来的小麻烦抱歉，请见谅！(づ￣3￣)づ &nb亲爱的读者么么哒，感谢飞速购买！你现在看到的是防盗章，正文内容将会在两天之后替换。废猫为防盗行为给大家带来的小麻烦抱歉，请见谅！(づ￣3￣)づ &nb亲爱的读者么么哒，感谢飞速购买！你现在看到的是防盗章，正文内容将会在两天之后替换。废猫为防盗行为给大家带来的小麻烦抱歉，请见谅！(づ￣3￣)づ &nb亲爱的读者么么哒，感谢飞速购买！你现在看到的是防盗章，正文内容将会在两天之后替换。废猫为防盗行为给大家带来的小麻烦抱歉，请见谅！(づ￣3￣)づ &nb亲爱的读者么么哒，感谢飞速购买！你现在看到的是防盗章，正文内容将会在两天之后替换。废猫为防盗行为给大家带来的小麻烦抱歉，请见谅！(づ￣3￣)づ &nb亲爱的读者么么哒，感谢飞速购买！你现在看到的是防盗章，正文内容将会在两天之后替换。废猫为防盗行为给大家带来的小麻烦抱歉，请见谅！(づ￣3￣)づ &nb亲爱的读者么么哒，感谢飞速购买！你现在看到的是防盗章，正文内容将会在两天之后替换。废猫为防盗行为给大家带来的小麻烦抱歉，请见谅！(づ￣3￣)づ &nb亲爱的读者么么哒，感谢飞速购买！你现在看到的是防盗章，正文内容将会在两天之后替换。废猫为防盗行为给大家带来的小麻烦抱歉，请见谅！(づ￣3￣)づ &nb亲爱的读者么么哒，感谢飞速购买！你现在看到的是防盗章，正文内容将会在两天之后替换。废猫为防盗行为给大家带来的小麻烦抱歉，请见谅！(づ￣3￣)づ &nb亲爱的读者么么哒，感谢飞速购买！你现在看到的是防盗章，正文内容将会在两天之后替换。废猫为防盗行为给大家带来的小麻烦抱歉，请见谅！(づ￣3￣)づ &nb亲爱的读者么么哒，感谢飞速购买！你现在看到的是防盗章，正文内容将会在两天之后替换。废猫为防盗行为给大家带来的小麻烦抱歉，请见谅！(づ￣3￣)づ &nb亲爱的读者么么哒，感谢飞速购买！你现在看到的是防盗章，正文内容将会在两天之后替换。废猫为防盗行为给大家带来的小麻烦抱歉，请见谅！(づ￣3￣)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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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在其他各娱乐公司看来，这三个人组成了难以跨越的一座大山。看看手中的资料就知道，所有奖项的提名，在剧组方面，中唐企划占了一大半，单人奖项上，中唐艺人也是占了一大半。他们三个的眼神里仿佛在说：在场的各位，除了中唐出品，其余都是辣鸡。 &nb面对前来套近乎的其他公司领导，夏唯的话比唐向洲少，外交事业基本都由朱谦包办。她一直对语言上的奉承不太擅长，尤其是面对明显来抱大腿或者捞油水的人，唯一能够掩饰鄙夷的方式就是闭嘴。朱谦一直想让她改改，但这是天生的，改不了。 &nb夏唯听着朱谦与别人说话都觉得无聊，率先坐到位置上，她朝着沈冰座位的方向望着，不小心就和一个男人对上了眼。 &nb贾睿。 &nb夏唯扯了扯嘴角，回应他的点头。 &nb这个男人，其实很能勾起夏唯的好奇心。听朱谦的报告，他非常想将沈冰收归己有，但与此同时，又并没有什么肮脏的希求。仅仅是爱才吗？在现在的娱乐圈，似乎像个笑话。 &nb与贾睿的对视甚至让她忘记了继续寻找沈冰。她沉入对这个奇怪的男人的思考。夏唯其实让朱谦帮忙考察过，对他的背景略知一二，便知道他不是普通的商人惹得起的。贾睿是躲在暗处随时可能飞一刀过来的杀手，如果他真的要来争沈冰，自己当然不会轻易放手，可是要成功退敌，夏唯确实没有把握。 &nb“看到沈冰了吗？” &nb朱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夏唯才发现，他应该已经坐在自己身边很久了。 &nb“没看她。”夏唯说了句实话，但是朱谦肯定不信。她问道：“今天来的华星的艺人都有谁？” &nb朱谦展开资料页，一个个帮她念出名字。这其中获得奖项提名的只有一人，剩下的两个都是来刷存在感的，总共只有三人，而入围的剧组则一个都没有。 &nb夏唯的眉心蹙起，心理上对贾睿怀疑引起了生理上的不适。 &nb“怎么了？是不是最近又总吃方便面？”朱谦关切地问。 &nb尽管和沈冰在一起，两个不会做饭的人吃方便面的次数确实很多，但她已经很久没有因此而闹过肚子了。夏唯终于在远处找到了沈冰的身影，那个家伙正与张卉聊得热火朝天，笑得颇为不顾形象。 &nb肠胃似乎好受了一些。尽管不安的感觉依然在，但今天的头等大事，是沈冰将得到一个大惊喜，先享受了再说吧。 &nb颁奖是一件挺枯燥的事。尤其前半段，颁发的都是和自己没一毛钱关系的奖项，获奖人的发言还千篇一律。然而坐在前两排的艺人们还必须要做出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了最佳影视配乐奖，沈冰一下子打起了精神。 &nb这个奖，唐菲菲他们拿得一点悬念都没有。屏幕上放出了《剑圣》的经典片段，路非远工作室的配乐大气苍凉，让剑圣赴死的画面直扣人心。 &nb唐菲菲和廖远两人一同上台领奖，唯一的奖杯由廖远接过，转手又交给了唐菲菲。 &nb张卉在沈冰身边表达着羡慕，然而这对最佳情侣的恩爱居然还没秀完，紧接着的表演环节，就是他们合唱的《剑圣》片尾曲。沈冰好多年没听唐菲菲的现场了，经过多年磨砺，唐菲菲的唱功果然又有了质的飞跃。 &nb一曲唱罢，张卉想抓住唐菲菲这话题和沈冰聊聊天，刚要开口，大屏幕就打出了“最具潜力新人奖”的字眼。张卉连忙改口，偷偷拽着沈冰的袖子小声说：“冰姐，到你了！” &nb大屏幕播放着几位提名者的剧中表现片段。这个奖项的竞争并不是非常激烈，提名者五人，有两位男演员，其中一人是《剑圣》的男主角，另一人在大热的谍战剧中饰演主要男配，因为角色讨喜而甚至压过了男主角的风头。 &nb沈冰的选段出自两部剧。第一部自然是《第一女医》，此处截取了蒙面哑女的几次全身远景，包括骑马、跳崖、诉衷情。从各个方位凸显了沈冰的一个仙。 &nb所有提名者的片段播放完毕，颁奖人拆开信封，吊足了大家的胃口。 &nb沈冰之前问过夏唯，会不会为了自己而对组委会施加什么压力。夏唯说，按照业内规矩，组委会在这个阶段会收到几乎所有公司的胡萝卜和大棒。如果没人为沈冰前去说话，那么沈冰将会成为一股清流，但是业内名声，并没有什么卵用。 &nb“所以说，你还是帮我走关系了？”沈冰问。 &nb夏唯笑道，“别人家的正义女主角都拒绝走关系，你这么不正直，可是当不了女主的哦。” &nb其实谁都不愿意自己的荣誉是走关系得来的。但是大环境如此，唯有适应。沈冰回忆了一下自己准备好的获奖感言，看到两处镜头已经同时对准了自己，她便知道，结局不会出人意料。 &nb“获得最具潜力新人奖的是——” &nb张卉装作捂嘴微笑，却说了句“冰姐加油”。 &nb“唐艺！” &nb大屏幕上的影像锁定在新人男演员唐艺吃惊的脸上。 &nb“等下……他说谁？”坐在观众区关系者席的小马哥一脸懵比，用他那全是紧张攥出来的汗的手心拍拍苏纯。 &nb苏纯面色一僵，拎着小马哥的手腕，将他的手放回腿上。 &nb小马哥后知后觉：“对不起哈……但是，唐艺？” &nb苏纯点点头。她没有表现得很惊讶，看了看周围观众的反应，叹了口气，“估计大多数观众也都没想到吧。” &nb观众的反应确实很大，基本属于不约而同地惊呼了。唐艺是《剑圣》的男主角，热度却比沈冰和另一位男演员低了不是一点半点。他的获奖，实在与预期结果差得太远。 &nb但对于这样一个并不十分重量级的奖项，大家也并没有太多争论的兴趣，都是抱着看戏的心态看着这匹黑马。 &nb张卉很是尴尬，就连笑容都显得有些假，她默不作声地鼓着掌，不太敢跟沈冰搭话。沈冰倒是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她看着台上的唐艺，心想：我的女神啊……你还真的什么小动作都没做？ &nb说不失落是假话，因为不管从哪个角度分析，沈冰都以为这个奖项是胜券在握的。现在，准备好的获奖感言也用不上了。下一个最佳女配角，因为竞争者中有大前辈，所以获奖几率微乎其微。 &nb这样看来，这一次，她是要空手而归了。然而意外地，沈冰发现自己心里仿佛更舒坦了些。也许是没了压力吧？ &nb张卉有一个最佳女主角提名，但是前有孙可人，她知道自己只是分母。现在沈冰和张卉是完全相同的处境了，两人听完了唐艺的感言，对视一笑，聊起天来比刚才还要愉悦。 &nb之后的时间过得快了很多。沈冰终于可以一身轻地观看颁奖、欣赏中间的表演环节。她一边看一边数着，果然中唐收获了足足一半的奖项，她也跟着开心。 &nb颁奖进行到最后的重量级奖项，先是最佳男女配角、最佳男女主角，然后是人气奖和终身成就奖。 &nb最佳女配角将的最大热门是以为老前辈，她在一部婚姻家庭剧中对母亲、婆婆这个角色的饰演深得人心。沈冰看着她的选段，不得不承认，老艺术家的一颦一簇，没有一个瞬间是累赘。 &nb然后，沈冰第二次出现在了大屏幕上。 &nb当哑女与医女别过最后一面的背景音乐响起时，会场中听不到任何人声。这个丑陋但是一心赤诚的女子，终于摘下了自己的面纱，回到了原点。大屏幕上的女人赤着脚，站姿并不挺拔，甚至微微佝偻，但是双眼亮晶晶的，燃着将死之人的希望。 &nb哑女临死前的段落，在该剧播出时让无数观众默默流泪，而现在，在场的所有观众再一次感受到了这个角色的张力。宽屏像影院荧幕一样，将沈冰修长的身体放大，最后一次舞起剑，她狡黠地笑着，身姿仿若落魄神女，旋转着逼近在场观众。 &nb也许是为了给这凝重的气氛营造一些笑果，推荐词中相当百合地写道：“献给她最初的信任，也留给她最后的狡诈。将姐妹主仆之情演绎得超越爱情的——沈冰。” &nb尽管有些许笑声，但这话说得并没错。与此同时，无数场外观众看到的同步转播画面上，出现了坐在一起的沈冰和张卉。她们因这推荐词而会心一笑，脸上却都是入了神的感慨。 &nb因为最后一集播出的时候沈冰正在河北，所以这其实是她第一次认真观看到自己这一场戏的成品。所有看到她略带悲伤的表情的观众都以为，她再次入了戏，殊不知她心里在说这样的话： 第104章 接过了奖杯的沈冰真心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谢过颁奖嘉宾，然后认真读了读水晶奖杯的黑色杯座上刻的金色字迹，反复默读两遍之后，情不自禁地在水晶部分印了一吻。 这纯天然的反应让两位颁奖嘉宾笑了起来，场下的艺人们也在笑。然后，沈冰陷入了沉默。 全场都静谧下来，等待着她的感言，颁奖嘉宾是两位影视界前辈，不善言辞，也在静静等待着。大屏幕里映出了沈冰的脸，她因为激动而嘴角微微颤抖，这个总是嬉皮笑脸、极少在公众场合露出不淡定表情的人，终于让大家看到了一次，自然的情感流露。 经过了自以为很漫长其实也就几秒钟的沉默，沈冰向旁边跨了一步，正对台下，鞠了个九十度的躬。当她弯下腰的时候，台下所有人都是一惊，但是很快，从某个位置开始想起了淅淅沥沥的掌声，接着，掌声蔓延到整个会场。这是她，作为一个曾经的少女偶像，一直以来最极致的表达感谢的方式。 沈冰直起腰来，寻着掌声最开始响起的方向寻去，夏唯、孙可人和唐菲菲都坐在那附近。她朝那边笑了笑，终于开始说：“我现在很后悔，来之前对自己完全没有自信，根本没有准备这个奖项的获奖感言，所以现在只能想到哪里说哪里了。” 总主持在远处的主持台插嘴道：“你可以的沈冰，你的司机在微博里说你私底下像个相声机。” 沈冰对着主持人的方向说：“我需要一个捧哏。” 这个小玩笑让场面重新轻松起来，沈冰深吸了一口气，说：“需要谢的有很多人。谢谢从小到大任我胡闹的爸爸妈妈，谢谢所有圈内圈外的朋友，谢谢愿意重新认识我的观众。尤其谢谢，等了我七年的人。” 作为自由人，她没有公司可谢，原本想单独谢谢她名义上的甲方夏唯，但是总觉得做贼心虚。于是就笼统地将所有一直等待着她的人一起感谢，其中包括一个夏唯。 “我会努力变成更好的人，让自己越来越配得上这份等待。” 沈冰的双眼模糊了，她高举着印着自己的口红印的奖杯，朝着夏唯的方向，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虎牙和酒窝大喇喇地占据着存在感，毫不掩饰地表达着喜悦。 她相信这不会是自己最后一次获得重量级奖项，也有种莫名的自信，相信以后还会取得更加意想不到的成绩，但是这一次的感慨大概会是最丰富的，能让人记一辈子。 这一次的□□过后，之后的颁奖便显得缺乏趣味。孙可人如愿获得了最佳女主角和最受欢迎女演员两项大奖，成为了视后。而让沈冰较为安慰的是，那个在最佳女配角竞争中意外输掉的老前辈，获得了终身成就奖。看来组委会是经过了一番平衡的。 正常颁奖典礼，夏唯像是看着熟悉剧情走向的导演，就连沈冰得奖的时候都显得毫不意外。朱谦问她：“你起了多大作用？” 夏唯说：“说实话，没多大。我只是和组委会表达了一下，希望不要让沈冰获得新人奖，除此以外，也就是给她加了点曝光流量？这就不算作用了吧？” 朱谦小小吃了一惊。如果夏唯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作用确实不大，他猜想甚至比孙可人的人走的路子还少。而夏唯在这种事上，没有说谎的习惯。 朱谦猜测，如果沈冰得到了新人奖，那么女配奖就一定拿不到。这个组委会向来是和稀泥的一把好手，夏唯明确拒绝沈冰获得新人奖，组委会也必然不会让沈冰空手而归，再做一下均衡，让老前辈得到终身成就奖，万事大吉。 这样说来，夏唯只是做了件微小的工作，然而四两拨千斤。 他远远望着沈冰，看到她正在傻乎乎地重复着，往水晶上面印唇印然后再擦掉的过程。单纯的开心，根本掩饰不住，也根本没打算掩饰。他莫名地感到心中一酸，移开眼后好久，仍然无法自然地笑起来。 资料单上的所有奖项都已经颁发结束，不知道还有多久的表演。 张卉说：“后面应该是没有表演了。” 沈冰有些累了，问：“那还有多久啊？” “不知道，你看看表！” 沈冰这才想起来自己带着表呢。她平时不喜欢戴腕表，这次是夏唯说这身衣服陪个黑白腕表比较好看，逼着她戴的。沈冰看了看时间，大概还有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没有表演？” 张卉猛地想起来了，“听内部人士说，今年会有个特殊奖项，谁都不知道是什么。” “搞什么啊，不会是来个观众抽奖吧……”沈冰吐着槽。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跟夏唯回家显摆显摆奖杯了，想象着自己的奖杯与夏唯的那几个奖杯放在一起，感觉自己简直要上天。 很快，两位主持人走到了颁奖台，这预示着最后一个特殊奖项即将揭开面纱，而颁奖嘉宾由他们二位亲自担当。这两人分别是两个大牌卫视的知名综艺节目主持人，控起场来轻松幽默，然而他们现在的画风，似乎有点……不太对？ “在广电总局、央广传媒、以及多家主流媒体网站的合作下，今年，国剧盛典为了响应‘追逐中国梦，弘扬正能量’的号召，首次由各大新媒体企业发起‘我心中的正能量演员’评选。” “本次评选的结果完全由网友投票决定，在这个日益浮躁、不法现象频出的时代，我们希望可以通过这样一个奖项，对娱乐业，尤其是影视业从业者中，能够带给大众积极向上引导的艺人们予以表彰。” “是的。这个奖项从本届开始加入，将会以后每年的国剧盛典中成为常驻奖项。历经一个月，评选在今天中午12点截止，现在，让我们来揭晓，首届，综合新媒体平台-正能量演员奖，五位获奖者名单！” 沈冰颤抖着嘴角问张卉：“这么逗比的评选，是在什么平台搞的啊？” 张卉也是憋着满脸笑，“你总不上网，肯定不知道了。确实各大网站都办了这个评选，而且没说是国剧盛典相关的。大家还以为是微博明星势力大会的时候要用的。你也知道，现在微博被上面的人管得可严了。” 两个人一边聊一边看热闹，第一个上去的人是个在演艺圈摸爬滚打了十年，终于因为去年谍战剧中对地下党的精妙诠释，而以出色的演技、深邃的眼神和磁性的低音炮，俘获大批迷妹的男演员。他被迷妹们划为小鲜肉，但在一次采访中，他清风化雨地介绍了一下自己十年间的潦倒，然后认真地说，自己早就不是小鲜肉了，也许腊肉更加贴切。 第二个上去的也是个男演员，作为一个年轻帅气的男星，他高情商而且在各种场合都表现得特别遵纪守法、热爱祖国，被粉丝们戏称为“政委”。 第三个……沈冰。 沈冰正在傻笑，突然被张卉使劲儿拍了一下。 “冰姐，别笑了，快上台！” 直到看见张卉紧张的脸，沈冰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心里写满了“卧槽”。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样一个有黑历史、复出的时候被各种攻击、时不时就被贾睿搞点小动作泼脏水、再加点剧组冲突新闻当佐料的花边新闻聚集者，居然会得到这样一个奖项。 原本沈冰和张卉都在看笑话，现在好了，不仅不能笑，还要做出一副虔诚的样子来入镜。沈冰觉得张卉的脸都快抽搐起来了，她连忙起身上台，让张卉的脸赶紧从镜头中逃出去。 沈冰没憋住，接奖杯的时候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声隐约从主持人的话筒中传了出去。紧接着，和她站在一起的另外两位男演员也终于忍不住了。 说这奖项奇葩也好，是中央力量进一步介入到文艺界的劣迹也罢。尽管五个领奖人站在台上就像是领了三好学生奖章，但是这一刻，他们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观众们倾注在自己身上的信任和期望。如果今后几欲湿鞋，想必也会因着这份期望而多考虑几秒。这样的奖项，也许真的有警戒和鼓舞的作用吧。 当听到沈冰的名字的时候，台下的某两个人之间进行了本质的交流。朱谦猛地看向了夏唯，然而夏唯坦诚地说：“我真的没有做其他工作，只是提前知道了这个奖项的存在，和沈冰得奖的结果而已。” 朱谦不可置信地摇着头，“这让人怎么相信？她才重新出道半年，这种奖项归根结底可是纯拼人气的。” “都是积累吧。她之前曾在中唐训练六年，后来又混了四年群演，现在复出半年。加起来，快十一年了。”夏唯望着台上那个挺胸抬头的人说。 这也是她要求组委会，不论如何请不要将新人奖颁发给沈冰的原因。 她认为“新人”的头衔，是对沈冰多年辛苦的不敬。 最佳女配角奖项是组委会评出来的，就算得到了，沈冰大概也会认为是夏唯帮了她的忙。尽管这个新增的有点可笑的奖含金量并不高，但是可以让沈冰认识到，自己现在的人气并不只是靠着小道消息，和小马哥微博操作得来的。 圈内十年之中，总是长久的不得志，好不容易出了些风头，却马上遇到致命困难摔得凄惨，然后像普通人一样上大学，经历漫长的蛰伏重新站起来。 任何一个对她的经历稍有了解的普通人，都不会抓住那莫须有的污点不放。因为她不是个高高在上的偶像，不是“别人家的孩子”，她给了每个平庸的、苦于碌碌无为的人以代入感，和继续努力的希望。 这就是她给人们的正能量。 第105章 &nb颁奖结束之后，沈冰和张卉在撤到后台与自己的经纪人汇合后告别。苏纯和小马哥一人拿着一个奖杯，对着后台的装饰灯一个劲儿地端详。苏纯激动地睁圆了眼睛，在发现水晶上面残留的淡红色印记时，严厉地批评了沈冰，并且拿出随身携带的消毒纸巾擦拭了起来。 &nb“你别把我的痕迹擦掉啊！” &nb沈冰见自己已经无法阻挡洁癖症全开的苏纯，便由她去了，带着两个人急匆匆地向外走。她想要快些见到夏唯，有很多话想要和她分享。 &nb夏唯和朱谦正在后台的一个采访点附近等她，沈冰看到他们的时候，不禁一喜，加快了脚步追过去，然而就在这时，一个熟悉而响亮的女声叫住了她。 &nb“沈冰！我们正在找你！”女主持人双手一拍，从采访点快步朝她走了过来，“有时间吗？几个熟人都在，机会难得，给我个面子吧！” &nb这正是国剧盛典的女主持，她同时也是之前被苏纯以诚意不足推掉的综艺节目的主持人。沈冰迅速地看了看等待自己的夏唯，两人对视间，夏唯点了点头，指了指去路，然后和朱谦一起离开了。夏唯本想亲自接沈冰，可采访的机会她希望沈冰抓住，自己又不想被记者捉住问东问西，于是只好先到车上去等她。 &nb沈冰被主持人拉到了采访点，才看到被“搜刮”来的不只有自己，还有两个更熟的人——唐菲菲和孙可人。 &nb“今年的国剧盛典，看了直播的观众朋友们想必没有失望，亮点真是层出不穷。其中一大亮点我相信很多偶像饭们一定非常激动，那就是——我们集齐了少女革命初代三位成员！” &nb女主持啪啪啪地鼓起掌来，沈冰三人自觉站成孙可人在中间，唐菲菲和沈冰在两边的队形。这是她们当年一贯的顺序，现在重新排列开来有些尴尬，毕竟挨在一起的沈冰和孙可人之间不太对付。 &nb女主持恭喜她们三人满载而归，再分别问了一些不痛不痒地问题之后，说：“我之前做《第一女医》和《医者仁心》联合节目的时候，特别希望可以看到你们几个的同台，但是很可惜没有达成。好在今天弥补了那个遗憾，所以——我有个小企划！” &nb沈冰她们没想到，这位姑奶奶的小企划居然是让她们现场表演一次原版的《青春备忘录》。且不说除了沈冰的另外两人都穿着不适合活动的礼服，光是动作都忘得差不多了。 &nb但是话都说到这里了，不给点表示也不够意思。这时，唐菲菲说：“沈冰还在组合里的时候，我们参加过一次鸟巢的音乐盛典。那时候我们很天真，在后台约定十年之后还要一起在鸟巢唱歌。今年是第八年了。”她眼里湿润着，看着沈冰和孙可人，“来吧，咱们现在复习一遍！” &nb唐菲菲勾着嘴角，表情认真，与少年时的队长样子别无二致。这番话就像是队长的号令，命令二位成员不许闹别扭，那么沈冰和孙可人就必须听她的，马上和和气气相亲相爱起来。 &nb沈冰转过头，发现孙可人微微颔首，眼圈有些红。这破绽也只有在身边的人才能看出来，到了镜头中还是一个安静娴雅的女神。沈冰微微一笑，握住了孙可人的手。 &nb…… &nb没经过预先排演就穿着华贵风格的礼服唱少女偶像风的歌果然不能更尴尬！中间孙可人错了一次歌词，还和沈冰撞到了手肘骨。然而，这正是女主持需要的娱乐效果。 &nb采访结束后，三个人各有心事地聊了几句，沈冰和孙可人各自急着离开，唐菲菲望着那两人的背影，心中酸涩不已。 &nb沈冰在周围绕了绕，并没有找到说好了等着她的苏纯。她这身衣服没有装手机的地方，便也不方便联系。她想，那么就先出去找到自家车子再说吧。 &nb沈冰怕再被记者拦住，便走了人比较少的一条通往会议中心侧门的路，突然看见无人的角落里有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在交谈。她脚下一顿，不知怎的就往侧面一躲，藏在墙边听了起来。 &nb那两人是唐向洲和贾睿，都不是什么讨喜的人，在一起讨论的也不可能是什么讨喜的事情。沈冰有点后悔，这种时候昂首挺胸地走过去就好了啊！听你妹的墙根！再说了…… &nb他们说话声音好小根本听不见！ &nb沈冰自顾自地唉声叹气了一阵，往回走了几步，打算加个“助跑”，假装自己并没有在这里停顿过，目不斜视地走过去。刚一转身，贾睿那张令人生寒的过于阳刚的脸就出现在面前。 &nb“沈冰，好久不见，祝贺你。”贾睿说着，伸出右手，是个请握手的姿势。 &nb沈冰看了看那只大手，略作考量：自己只有一人，对方两人，这是寡不敌众的节奏啊。在中唐年会上因为知道没人敢欺负自己，所以可以肆意装b，现在只好认怂。 &nb回忆着初次和这个男人握手时感受到的粗粝，她飞速碰了一碰贾睿的手，脸上堆上适宜的贱笑，“贾总，我还有事，就不跟您客套了。” &nb她看到唐向洲也走出来，朝着她阴测测地一笑，转身离去，便暗叹一声不幸，转身往来时的路走去。刚转过身，贾睿就绕到她的前面去挡住了去路。沈冰又转了一百八十度，贾睿也跟着绕过来。 &nb沈冰受不了了，刚刚的一脸贱笑全数收了起来，插着腰说：“您学霸道总裁堵人呢是不是？不好意思，您的颜值跟不上。” &nb贾睿笑了，“我有事和你商量，分给我一些时间吧。” &nb沈冰翻了个白眼，“要是我没从这边走，没看见你跟唐总的py交易，你肯定就没事情找我商量了。” &nb“我和唐总，做了什么交易？” &nb“我早就该知道你跟他是勾结在一起的。你之所以一直找我的麻烦，不是真的因为看重我，而是想借着我来害我们夏总，是不是？不知道唐总给了你什么好处啊？” &nb“唯一的好处是——”贾睿朝着沈冰一指，“你。” &nb不知道该用恐惧还是肉麻来形容，沈冰打了个哆嗦，“你好歹是个总，要不要这么痴汉？你看上我哪里了，我改成不成？” &nb贾睿对“痴汉”的指控并不打算反驳，被人拒绝成这个样子的他照样笑吟吟的面不改色。沈冰突然没那么急着找夏唯了，反正已经耽搁了，不如多耽搁一会儿，还能出出气。 &nb她回头看了看，看到来的路上有个卫生间标志，有个清洁工正在这条走廊里打扫卫生。她说，“算了。我就这么一程的时间，你要是真有事就边走边说。”说着就开始往回走。 &nb贾睿追上了她，“你不是要从侧门走吗？” &nb“我不想跟唐总走一个门，晦气。” &nb贾睿看着她耷拉在腰间的晃来晃去的胳膊，愈发觉得她有意思得很，据为己有之心也更加强烈。 &nb“上次和你说的电影，你记得吗？” &nb沈冰皱皱眉，“那个什么能成为我的代表作的？” &nb贾睿笑道：“你看，你还是记得的。” &nb沈冰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nb“这个剧本叫《夜莺的黎明》，抗战时期的背景，对女主的身体展现要求很高，还有不能用替身的动作戏。我带了剧本过来，你应该看看。”句句说到点子上，勾引着沈冰的演出**。 &nb沈冰没想到贾睿这么行动派，说着就将剧本从包里拿了出来。出于对剧本这种东西的天生热情，她没有办法拒绝仅仅是看一看剧本的建议的。她减慢了步子，拿过剧本来翻了翻，心里突然有个声音在喝止：沈冰！这是个贼子！你要有点儿骨气！ &nb于是她“啪”地一声将剧本合上，还给了贾睿，“不咋样。” &nb贾睿说：“你连人物总介都没翻过去。” &nb沈冰慢慢地走到洗手间旁，说：“贾总，我今年全年的档期都已经排满了。你看，你这剧本都出来了，总不能为了一个演员等一整年是不是？” &nb贾睿云淡风轻地说：“这个剧本早就有了，我就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演员。角色是为你准备的，等不到你，就不拍。” &nb这一刻，沈冰有种被宠到天上去了的感觉，但是这种宠，并不能让人感到愉悦，反倒是随时都要掉下来的慌张。她往后退了一步，更靠近女卫生间的门，而这个小动作，也被贾睿细心地发现了。 &nb他大步一跨，绕到沈冰身后去，将她挡在了女卫生间的外面，“想躲进去？” &nb沈冰讪讪地说：“没有没有，我怎么会那么幼稚呢。”她慢慢地抬起头，嘴角一勾，“我当然比这个更幼稚。” &nb她猛地向前一扑，撞了贾睿满怀，硬硬的脑门刚好定在贾睿的胸膛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随着这猛烈的撞击，毫无准备的贾睿因为胸口剧痛而捂着前胸弯下了腰，全无抵抗之力地跌进了女卫生间中。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只见沈冰朝自己吐了吐舌头，将卫生间的门一带，关上了。 &nb沈冰知道贾睿的力气比自己大得多，只要他站起来，一把就能将门拉开。于是她拉着门大喊，“哟，这位阿姨，这门打不开了！您来试试啊！” &nb里面的贾睿听到她大喊大叫，连忙爬起来想让她闭嘴，但是一个大男人不好从女厕中出声。他从地上爬起来，刚好听见有个隔间里面传来冲水的声音，他心中大呼不好，第一反应就是钻进一个没人的隔间里去，插上了门。 &nb沈冰发觉不太对，里面似乎没动静了。她松了手，打算开门探探情况，刚凑上去，门一下子被拉开了。沈冰被吓得弹出老远，而开门的人也被她吓得惊叫一声。 &nb啊，是个女的。 &nb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的女人认出了沈冰，尽管脸上带着别扭，还是讨好地笑了笑，离开了。而沈冰望着空无人烟的卫生间，尤其是几个敞着门的便池隔间，愣住了。 &nb贾睿他，凭空消失了？ 第106章 “所以……他到底是怎么出来的？”夏唯问道，搂着把赤身裸体的自己裹在被子里的沈冰，看着她笑得花枝乱颤。 这货刚刚给她讲述了一下自己与贼人贾睿斗智斗勇的故事，讲完之后自己把自己激动得不行。夏唯则心有余悸，贾睿那个人若不存坏心还好，否则就太危险了。她后悔自己没有在会议中心里等待沈冰。 沈冰笑完了，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摊开在空中，“我也很想看看那个精彩场面，但我不是急着找你嘛！” 夏唯瞪了她一眼，“你啊，休想糊弄我。要是急着找我你早就出来了，你就是对上贾睿想显显自己的能耐是不是？”说着，她掀开沈冰身上的被子，一双白莹莹的长腿马上露了出来。 沈冰感到下半身一凉，赶紧从夏唯手里抢被子，然而抢夺无效。她蜷起腿来绕在夏唯身上，脸埋在夏唯柔软的胸部，想以此方法既卖肉又卖萌同时不耽误吃豆腐。然而夏唯根本不吃这套，她的视线越过沈冰的脖子，刚好看见两瓣圆润如桃子的臀部，于是行为先于思维，一巴掌拍了上去。 “疼！！！夏唯我日你妹！” “你敢？”听到自己妹妹被提及，她扬起手来又要打。 沈冰连忙捂着屁股从她身上跳了起来，□□地跑到穿衣镜前面去，在黑漆漆的房间里打开了镜前灯。心中戚戚然：这么护着你妹妹，你还不知道她对你暗藏的心思呢吧？ “女神！夏总！夏唯！” 沈冰带着哭腔吼着，顾影自怜。那副纤长而健康的身体，没有一天是停止了锻炼的，因此各处保持着最美丽的肌肉形态，完全不显得粗犷。她转过身去照着自己的屁股，回头看见左边果然红了一块，于是指着懒洋洋靠在床上的那个人说：“你好狠啊！打肿了我就坐不下了！” 夏唯探了探头，平静地睁眼说瞎话：“你傻吧，那是吻痕。” “你们家吻痕那么大一块！” “我们家吻痕就是那么大一块。” 长时间掌握大权的人和一只在底层晃荡的人耍起无赖来风格都不一样。沈冰无赖的时候属于满嘴跑火车，火车呜呜呜地让被耍的人觉得还有那么些道理。然而夏唯才不费这样的脑筋，本总裁说吻痕那么大，那么吻痕就是那么大！ 沈冰从自己的脖子看到胸脯看到肋下再看到腿，夏唯今晚做得太过分了，弄得她到处都是小紫红的痕迹。尤其是腿，夏唯让她平躺在身下，两条腿绷直，分开，然后一点点从脚腕吻到大腿根，这一举动留下的证据看起来实在是太□□了。 沈冰扑到床上，把脑袋埋在枕头里，使劲儿扑腾着腿，含糊不清地说：“我跟张卉那样明明都是你安排的，你现在还把我折腾成这样……下回你跟我一起走红毯得了！” 夏唯心想，我也希望如此。她看着橱柜里放奖杯的那一层，现在里面混进了两个属于沈冰的荣誉了。而她自己的，因为息影时间过早所以也并不多。最遗憾的是，她从没得到过影后。 夏唯收回视线，看到沈冰还在扑腾腿，刚刚的扑腾是为了撒娇，而现在大概是在炫耀了。随着双腿的动作，两瓣浑圆玉臀也在一扭一扭，相当的香艳。夏唯叹了口气，遵从着欲望再一次欺身上去。 “等你提名影后的时候，我就陪你走。” “真的？！” “嗯。” 沈冰舒服地嘤咛了一声，咬住伸到身前的夏唯的胳膊。 …… 整洁明亮带着清香的房间里，苏纯正在对着电脑打字。 苏子不蠢是人形树洞：“古语有云‘门当户对’，并不完全是封建。在我们今天看来，从小的生活环境造就了不同的三观，也造就了你和他之间的种种不和。三观不合，是没有办法用一两年的时间磨合的。” 网友：“谢谢苏子大大，你说得对。但我是个拧种的性格，以后也会继续追她的。哦，大大，我喜欢的人是她，不是他。” 苏子不蠢是人形树洞：“不好意思。” 苏纯的停了下来，回顾了一下这位网友和她说的话。这是个姑娘，家境殷实，话里话外带着桀骜。她自称真心喜欢着一个平凡而朴实的女孩，但是因为那女孩一直不太能满足自己某些方面的需求，所以常常受到外界野花的蛊惑。她知道自己劈腿不对，但劈腿的只是身体而不是心。 苏纯顿了顿，又说：“如果你真的喜欢她，就请先养成足够的自制力。祝你成功。”按回车发送的时候心里莫名憋屈。 她发送完这些字，看了看时间——该出门去参加编辑大会了。 沈冰在夏唯家里准备着接下来《末翼》的拍摄，姜丽花则像个青春期叛逆的孩子，接的工作越来越任性，整天沉浸在恋爱的粉红泡泡里。但是在苏纯看来，即便是对自己的未来毫无规划如姜丽花，甚至也过得比自己有盼头。 是啊，人家盼着男人，而自己，整天泡在繁杂的工作中，但每天晚上回想一下，也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能兴奋起来的事情。 苏纯想，如果可以，未来她想成为一个管理者、统筹者。营销号、写手大大，这些都不是可以做一辈子的事业，她喜欢创作，在接触了娱乐圈之后尤其喜欢剧本创作。但是编剧力量太小，写出的东西往往被各方力量牵制着改成一摊翔，被观众骂的时候还得负责背锅。这几个月，她组织《知微》的编剧组的过程中，就遇到了类似的事情，看着自己的作品在股东的压力下被篡改，她的心在滴血。 苏纯想成为可以保护编剧心血的制片人。但这样的未来是建立在自己有足够的本事、资金、人脉的基础上的。因此，编剧大会这样的机会，对她来说至关重要。 苏纯穿了自己最好的一套裙装，和自己不会摔的跟最高的一双短靴，然而在鱼贯到场的诸位来宾中，依然矮得鹤立鸡群。她在这里没有朋友，但对于她这种有心人来说，很多来宾都能认出名字。有交谈过的影视公司老板，也有曾将她拒之门外的工作室代表，然后，她终于找到了与她差不多水准的一位编剧。 这是《知微》剧本组中的一个编剧姐姐，苏纯非常敬重，叫她一声“陈姐”。两人边聊边走，到了检查请柬的礼仪小姐处，苏纯取出请柬，那姑娘一看，突然脸色一变，似乎是憋着激动之情似的盯着苏纯，忘了该说什么。 苏纯：“呃，有什么不对么？” 这时，另一位更年长的，看起来是会场管理的男士走了过来，瞪了那礼仪小姐一眼，对苏纯温暖笑道：“是苏小姐吧？没有什么不对。” 男士将请柬从礼仪小姐手中夺回来交还给苏纯，“苏小姐，请跟我来。” 苏纯看到自己身后的编剧姐姐露出讶然神色，她自己也发现了，之前入场的所有人都没有特殊的指引，就连影视公司领导都一样。为什么到了自己这里竟会有这样的待遇？还是说，这并不是待遇好的意思？ 她谨慎的心里有些害怕，不禁回头看了看编剧姐姐。那引路的男士看到了，竟然了然一笑，对编剧姐姐说，“您也请一起来吧。” 男士将苏纯和编剧姐姐带到会场最前面的一个桌边。这是个酒会，性质和年会差不多，只不过交际的意味更强。苏纯和编剧姐姐都知道，越靠前的座位，宾客身份越重要。苏纯看着椅子后面贴着的自己的名字，内心已经惊呆了。 苏纯旁边的位置并没有贴名字，男士将椅子上苏纯的名字撕下来，请编剧姐姐和苏纯一起，“随意就坐”。苏纯一脸茫然，编剧姐姐则在心中叹服不已。这个年纪不大却拥有好几部知名小说的苏纯，果然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与苏纯坐在一起的，果然都是业界的编剧大牛，其中有四十多岁，专门写正统历史剧本的，也有专业洒狗血的。陈姐比苏纯资历高不少，但对比于这些大牛也是不得不谨小慎微的。而苏纯，就显得更外行了。 好在尽管苏纯并不是编剧出身，自身的名气在圈内也不小，加上她本就谈吐不凡，很快就得到了几人的联系方式，约定今后要多加请教。 她看准了旁边的另一群人，那是专注现代爱情小制作电影的一群电影人，她想着藏在自己电脑里的那个百合故事，心里生出一个想法。她想有朝一日将那个故事拍成电影。对于拍摄敏感题材，她想和这些电影人取取经。 正想着怎么去搭讪，这时，大会正式开始，主持人请这次的主办方上台讲话。大厅装饰着红丝绒的大门再次打开，随着高跟鞋清脆的节奏，一个穿着紫色衣裙，露着大腿的高挑女人从外面风风火火地走进来。会场一片安静，那女人下巴维扬，红唇如血，身材热辣，却并不显得轻佻。她睥睨的眼神往往令不够强大的男人感到害怕。 苏纯石化了。她看着夏旸天一路凛然地走到离自己不过三米远的台上，向着全场淡漠地笑，她说了什么，苏纯什么都没入耳。 “陈姐，给我看看你的请柬行吗？” “啊？哦，好。”编剧姐姐翻出自己的请柬，递给苏纯。 主办方：夏氏集团。主办人：夏氏集团副总裁、天翔地产总裁夏旸天。 苏纯盯着这两行字，仿佛要用目光将请柬烧出一个窟窿。她下意识地捂了捂自己的包，那里面的一张红色请柬，此刻就像是个笑话。 而她自己，宛如一个智障。 第107章 如芒在背 夏旸天结束了讲话，从台上走下来，直接来到了苏纯的身后。这一桌的人马上齐刷刷地站了起来，向夏旸天端起酒杯。苏纯比大家慢了一拍，站起来之后依然背对着夏旸天，面色生冷地望着自己杯中的红酒液面。 陈姐捅了捅苏纯的手，因为她看见美艳动人的夏总抱着胳膊，一脸探究地望着身前那个不懂事的小矮子。 苏纯被捅得烦了，也发现所有人都在朝自己这里望着，只好不情不愿地转过身去对着夏旸天。可是夏旸天和她的距离太近了，一转过身就被她身上的香水味迷得一阵晕眩。一般人并不会有她这么大的反应，但是作为一个洁癖，而且是一个被夏旸天方方面面了解到位的洁癖，苏纯觉得夏旸天一定是故意的。 她腿一软，就要坐在椅子上，只不过腰间突然多了一只搀扶的手，将她扶直了。苏纯听见有些人在窃窃私语，别扭地将夏旸天的手从自己身上拨了下去。 夏旸天歪着头等待她道谢，却见她并没有任何想要道谢的意思，于是呵呵一笑，对已经尴尬地站了有一会儿的贵宾们说起客套话。她说话时没有看过苏纯一眼，只是与诸位碰杯时，最后一个将杯口点在苏纯的杯口上，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鲜艳的红唇唇角便留下了些许紫红的印记。 苏纯不知不觉地盯着她的嘴角看，也许是出于洁癖，也许不是。夏旸天下意识地抬手去擦嘴角，突然看见苏纯从自己桌上拿了一张纸巾握在手里，似乎是想递给自己的样子。然而握着纸巾的手刚要伸出来，就在身前定住了，迂回到鼻子上摸了一下。 夏旸天心中狂喜但面上还是要保持一副冷艳攻的样子，心想，你这张餐巾纸已经握在手里，给我也不是放回去也不是，那么还是我来帮你解决一下吧。她伸手去主动从苏纯手中抽取纸巾，没想到苏纯转身坐下，开始用拿餐巾纸擦起了自己的杯口——被夏旸天的杯口碰过的地方。 以这两个人为中心，不小的一片区域形成了低气压。经过这一段插曲，大家都看出了门道。 夏旸天是极少的抛头露面又将自己的同性取向公之于众的商界人物，加之有与夏唯的姐妹关系，又和娱乐圈贴近一层。众所周知，她的女伴要么是颇有姿色要么是大户世家，而这个苏纯，哪样都不沾。不仅如此，夏旸天给了她上宾待遇，她却回以如此不敬的行为…… 一些人得出结论，这位美人总裁，兴许真在一条不起眼的阴沟里翻船了。 夏旸天施施然地离开了，苏纯盯着自己的酒杯擦了半天，脑子却走到别处，注意着某人的高跟鞋声响。等到那声响彻低与嘈杂混在一起，她回过神来，手一抖，餐巾纸落到了酒杯里，被上好的红酒泡了个角。她赶忙将它拎出来，然而，这杯酒还是要不得了。 旁边候着的侍者为她换了一杯新的，苏纯尴尬地红着脸，摸摸鼻子。 被大家视作夏旸天的新一任傲娇女伴后，苏纯不需要自己走动，就有一些影视公司的领导前来与她搭讪。她应酬了一圈，尽管收获颇丰，但时刻如芒在背。走到哪里都能感觉到四周投来的目光，那目光并不友善，而是好奇与好笑的杂糅。苏纯一直将自己的背挺得笔直，即便比别人矮上一头，她依然可以不卑不亢地谈话，但是被淹没在流言蜚语中的她，就快控制不住即将沸腾的自尊心了 。 “张总。”夏旸天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听说您在筹拍的一部新片，原著作者和苏纯认识。” 苏纯面前的老总和气地说：“是啊，我们正聊这事呢。我得知苏小姐正在亲自策划电影。” 夏旸天说：“是的，以后还希望能有更多合作。” “哈哈我荣幸得很。苏小姐年轻有为，怪不得夏总青眼有加。” 张总说的不过是惯常的客套话，听在苏纯耳中却别有一番意思。夏旸天的“帮忙”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再也受不了旁人的眼光，受不了别人称赞的话语中可能隐含的讽刺，转头快步向门口走去。她狠狠地撞了夏旸天一下，将夏旸天撞到旁边的桌角上，引来一阵惊呼。但苏纯什么都顾不上，这个觥筹交错的应酬场，对她来说已经变成了公开行刑场。 她冲出会场之外，在夺目的日光中深吸了几口气，渐渐平静了下来。一边机械地走向地铁站，她脑子里转着许多念头。 如果换成沈冰，她一定不会像我这样狼狈地跑出来吧。她从来是大难临头也岿然不动的样子，令人何其艳羡。很多成功人士说，要成功，第一步就是要放下过强的自尊心，但是这简单的一点，苏纯都做不到。 不，这不是自尊心的问题。她想到沈冰将请柬交给自己时嘻嘻哈哈的样子，想起夏旸天站在自己身边，像是施舍一般地帮着拉拢关系。她感到很恶心。 地铁站就在前面不远处，苏纯加快了脚步。突然，路边一声刺耳的鸣笛声将她吓了一跳。她愤愤然回头一瞧，一辆熟悉的，曾经是艳粉色现在已经被喷回红色的英菲尼迪停在路边，强烈吸引着路人们的眼球。 车窗缓缓降下，里面那个令人厌恶的女人探身到副驾驶的位置上来，朝着她喊：“想坐地铁？带钱了吗？” 苏纯一愣，这才发现自己头脑一热从酒会会场跑出来，脸包都忘在那里了。现在她除了自己这个活人之外，什么都没带。 她看见夏旸天怀里抱着自己的包，便冷着脸冲过去，想要将包抢过来。然而夏旸天若能那么容易地让她得到包，那简直就是真爱。 “给我！”苏纯用自己最豪放的声音吼着，效果可以参考生气起来炸毛的猫。 苏纯人小胳膊短，整条胳膊伸进车去也没够到自己的包，一怒之下脑袋从车窗钻了进来，连带着整个瘦小的上半身，全都钻到车里去了。 夏旸天被她这激动的一钻惊到了，看着她的小身子卡在豪华跑车的车窗里面摇动着双手，黑框眼镜后的眼睛睁得圆圆的，脸也憋得圆圆的，还红了一片，瞬间觉得这倔强的小矮子果然是可爱爆了！ 嗯，好久没见面，刚一见面就被萌得要流鼻血。这小矮子有毒啊。 夏旸天相当吃力地绷着脸皮不让自己笑出来，然后手一挥，将苏纯的包扔到后座去了。她对苏纯眨眨浓妆长睫毛的大眼睛，摊了摊手。然后与苏纯愤怒的脸对视良久。 这个姿态下，两人的距离是很近的，夏旸天勾起一抹邪笑，更凑近了去逗她，吓得苏纯叫出声来。 “滚！变态！” 苏纯连忙向后退去，然而…… 这就像口吞灯泡一样，钻进来的时候容易，退出去难 。她挣扎了好久，终于在夏旸天的全程热情注视下钻了出去，衣服和头发也全都乱了。她拉了一把后排的车门，发现已经被夏旸天锁起来了。 “好了，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苏纯没有别的法子，要怪也只能怪自己跑得太粗心。她铁青着一张脸坐在夏旸天的副驾驶位置，像是躲着瘟神一样紧紧地贴着车门。 夏旸天心里一酸，开动了车。 跑车缓缓地开向中唐。苏纯看出夏旸天在故意减缓速度，可是她懒得说话，便只能忍着。两人在凝重的沉寂之中坚持了一会儿，夏旸天先开了口：“回去之后别怪沈冰。这是我非要她帮我的忙，况且我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只是想帮你。” “我不需要你这样帮我。”苏纯望着窗外，鼻子一阵酸，她将眼泪忍回去，接着说，“好像不攀上你的关系，我就什么都做不成似的。可我没有你的帮助，照样拿到了投资，组织编剧组完成了剧本。看看你今天做了什么？让我自己做的一切都变成了笑话！” 夏旸天偷偷看她。她承认苏纯很厉害，甚至害怕她太过厉害，终有自己完全帮不上忙的那一天。 “对不起，今天的表现，是我欠考虑。”夏旸天冷不丁地说出这么一句。 在苏纯的记忆里，夏旸天从来没有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心平气和地道过谦。她是那样一个趾高气昂到病态的女人，以为自己有钱有权就可以为所欲为。这样的道歉与她的风格不符。 苏纯的视线落到车内，她发现夏旸天习惯放着香烟的地方是空的，车子里没有放熏香，也并没有烟味。 “我戒烟了。从上次见你到现在，也没找过女伴。” 苏纯鼻子里“哼”了一声，“这些跟我没有关系。” “那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和你有关系？” 苏纯想起了出门之前那个网友对她讲的话。网友说，尽管自己做了这样那样的错事，但她相信什么时候挽回都不算晚。苏纯不禁问：“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 这话问出口后，夏旸天沉默了。她给了苏纯一个如往常一般毫无波动的侧脸，看不出在思考，也看不出动了心。 苏纯想：居然还抱着一点希望，我真是傻透顶了。 她拎了自己的包，打开车门，站在外面对夏旸天说：“我猜，只是因为我从来没有迎合过你吧？你觉得没有真正得到过，所以不甘心。” 夏旸天闭了闭眼，依然什么都没说。 “如果你一直这么不甘心的话，就会一直来烦我。不如这样吧，你跟我回我的宿舍，这回我绝对不反抗。之后你就不用再缠着我了。” 这是苏纯唯一一次主动，然而夏旸天感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对于心里在乎的人，苏纯不会提出这样的建议，她这是认真地在说绝交了。 夏旸天呆滞了一阵，突然笑道：“你不会以为，我会为了装清高放弃这个机会吧？” 第108章 冷战 沈冰忐忑地回到宿舍的时候，门是锁着的。这个时间，编剧大会结束已久，苏纯如果还没回来，那么一定发生了一些不太能冷静的事情。她用自己的钥匙开了门，姜丽花就从自己的屋子里迎了出来。 见到沈冰，姜丽花连忙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冰姐，我有点怕。刚刚她不是一个人回来的，那个大美女姐姐跟着她进了屋，然后什么动静都没有，不一会儿就走了。”姜丽花指了指苏纯虚掩的房门。 “你进去过吗？” 姜丽花摇摇头，“她不让！” 沈冰拍了拍她，示意她回房间去，因为她此刻完全无法预见一会儿将会发生什么。苏纯房间的门缝里透出她的床，沈冰咳了咳，“纯儿……我回来了……” 苏纯完全没有作答。沈冰犹豫再三，直接推门进去了。 此时此刻，宿舍里并不大的床，因为苏纯的反衬也显得宽敞了起来。她靠着墙坐着，抱着蜷起的腿，正在看摆放在身前的书，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去，是个纯净的学生样子。沈冰自觉地坐在了椅子上。 苏纯抬起头，冷漠地看着沈冰，“夏旸天让我不要对你生气，你说，我该不该生气？” 沈冰低下头，“该。” “知道就好。”苏纯翻了一页，“沈冰，我唯独对你没有一丁点戒心，就算谁都不信我也会信你。但是以后，我可能连你也信不了了。” “她想帮我，你也想帮我。她可以不懂我，但我没想到你也不懂。这样得来的人脉，我宁愿不要。” 沈冰肚子里装着一堆为自己辩护的理由，可是这一刻，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能坐在那里呆呆地听着苏纯述说失望。她可以怎么甩掉这个锅呢？让苏纯知道，其实这只是因为夏旸天帮了夏唯一个大忙，所以还掉的人情？知道了自己只是个人情的苏纯，会怎么想？所以她什么都不能说。 “你走吧，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我还有事。” 沈冰站起身，觉得双腿沉得像灌了铅一样。她不想离开却不得不离开。内疚地望着苏纯站了片刻，她斗胆问：“丽花说，夏旸天跟你一起回来的。你……还好吧？” 苏纯淡淡地冷笑，“她能对我做什么，让我不好吗？” 还好还好……沈冰咽了咽口水，转身开门，突然听见苏纯让她“等等”，她惊喜地转过身来听命。苏纯没有抬头，依然盯着书，轻轻说：“今天开始不要联系我了，我也不陪你去剧组，你让小马哥陪你就好。你走吧，帮我带上门。” 沈冰心里剧烈地一颤，走了出去。 姜丽花正靠在门边的墙上偷听，心理承受力弱且感情丰富的她都快听哭了，连忙拉着沈冰的袖子说：“冰姐，怎么办呀！” 沈冰无奈，“我遭到信任危机，你哭什么？”她帮姜丽花擦擦眼角，说，“这些天乖着点，好好工作，在她面前最好别联系你那个歪果男朋友了。” 姜丽花忙不迭地点头，“我一定好好劝劝她，你们这样冷战怎么可以呢？” 这哪是冷战呢？最多是单方面放置y吧……沈冰苦笑了一下，让姜丽花千万别再提起这件事。 她现在觉得自己这件事做得确实不地道，站在自尊心强破天际的苏纯的角度考虑，没绝交就不错了。夏旸天和夏唯这对姐妹，为了一个交易将自己摆在了这样一个尴尬的位置。但自己为了恋人也将朋友的心理忘得一干二净，这锅，谁也甩不掉。 想到夏唯，沈冰的内心有些复杂。她再怎样也舍不得怪罪夏唯，可是理智想想，又不免酸涩。夏唯到底有没有想过，可能会影响到自己和最好的朋友之间的感情呢？ 沈冰叹了口气，向宿舍门口走去，突然余光看见了摆在沙发上的一本书。然而关键点并不在书上面，而是书中夹了一张露出外面一部分的纸，纸上显然是苏纯手写时的小学生体字迹。上大学的时候沈冰就知道苏纯有一个习惯，在电脑上写东西没有灵感的时候，就会转移到纸上。 沈冰抽出那张纸，阅读着上面的内容，将半张纸上密密麻麻的字阅读完毕后，她内心的自责更加泛滥了。上面的内容对于沈冰来说很熟悉，因为正是自己经历过的事情。原来苏纯瞒着她在写的百合文，改编自自己的经历。不仅如此，苏纯正在尝试将一个段落故事转化为剧本语言——她想把这个故事拍成影片。 沈冰将这张纸夹回原处，孤零零地坐在沙发上发了一阵的愣，然后默默离开了。 …… 随着天气渐暖，《末翼》的拍摄也在顺利进展中。这一天，大概是苏纯不理沈冰的好些天之后，剧组迎来了相当重要的一场戏。这是沈冰和张爱萱的对戏，内容是……沈冰要在张爱萱面前脱掉衣服，在镜头中露出完整的后背，然后被泪眼朦胧的张爱萱紧紧抱住。 因为拍摄需要，沈冰将上半身以及腿部□□。很多大牌演员拍摄类似的戏份时，是要找裸替演员的。沈冰不可能提出这样的要求，却也不可能面对剧组人员大方地露着上面两点。即便她豁得出去，夏唯肯定也是拒绝的。因此，她贴了隐形乳贴，至少将最敏感的两点遮住，就当自己是穿了个比基尼。贴了乳贴也不够，在夏唯的要求下，场内清走了一大半的剧组人员，只留下了最必要的人员。 这个场景的拍摄很讲究，首先，采用的是从张爱萱背后靠上的视角。沈冰穿着蓝白条的病号服，推门进来，那病号服没有裤子，过于宽大的上衣遮住了臀部和一小截大腿，底下露出的部分依然长得惊人。她一步步机械地走到办工桌前。曾经对她十分赏识的于老师如今成为了古人管理部门的领导。 与儿时受到的教育不同，于老师和所有她长大后见到的新人类一样，没有什么美丽的翅膀，看起来与他们古人毫无差别。然而此时接近三十岁的艾琳，以及她的所有同龄同类，却都不会对这件事情发出任何疑问。 现在的于政治官将艾琳传唤到办公室，怀着复杂的感情令她脱掉衣服。 沈冰的脸上满是恐惧。在剧情中，她刚刚逃过了一次死劫，这死劫既是面前这个女人带来的，也同样是这个女人将她保下来的。恐惧令她忘掉了羞耻，对着镜头，她乖乖地脱掉套头的病号服，甩甩乱掉的头发。 镜头给了她的面部一个超清特写，可以看到她呆滞麻木的面容，微垂着眼，那曾经时刻闪着善良的光的眼睛，已经在多年的洗脑和碰壁中打磨得黯淡无光。美丽，却无神。 镜头缓缓拉开，沈冰略显尴尬地挠了挠脖子，放下手的时候，画面刚好包括到她的胸部上方，可以看出小小的沟壑。离关键部位还有点距离，不过摄影师英明地没有继续，因为再往下，某个指甲盖大的紫红色印记就要入镜了…… 沈冰发现张爱萱的目光在她的胸口顿了顿，艺人雷达也告诉她摄影师似乎做了个抿嘴笑的表情。她微微低下头，这才想起前一天晚上做了什么…… 夏唯原本没想做，是她一时□□中烧以至于忘记了第二天要进行怎样的拍摄，强行□□才导致了这个结果…… 啧，自作孽。 “停！张爱萱，你的台词应该出来了，下回快一些！” 张爱萱对导演说：“好的，不好意思。”她又看了沈冰的胸口一眼，歪着头眨眨眼睛。 沈冰悄悄对她说：“对不起啊，我让你分神了，以后一定节制。” 张爱萱一顿，笑道：“夏唯把你形容得果然没错。” “她怎么形容我？” “脸皮特别厚。” “……” 张爱萱的手指头点点她的胸口，“当然，这是褒义的。” 第二次拍摄，张爱萱将时间把握得恰到好处。她的台词是：“转过身去。” 一个摄像机随着沈冰一起转过一百八十度，沈冰的表情一直完美地保持着木讷，但眼神没有慌张。另一个机子则停在背后，拍摄全身。这一次，背后的机子给了她的双腿特写。那双肌肉修长的、看起来无比美丽同时充满力量的腿上满是伤痕。那都是在长大后加入工厂做古人的低级工作时，被教训的痕迹。 张爱萱颤抖着嘴唇走过来，抚摸着她背上的一道胎记，又看到腿上那些触目惊心的印记，眼里充盈着刚好不会落下来的泪水。 当张爱萱从她的身后抱住她的时候，沈冰的额角跳了跳，微微分开的双唇表现出角色的惊讶，但是更多的还是不敢动弹，呆呆地站在那里。 这一幕的拍摄完美结束。导演们正就着休息的空档畅想后期该添加的效果，沈冰一个人走了出去，看到片场外面停了一辆熟悉的面包车。她精神振奋，马上迎了上去。 小马哥下车走了过来。他是去接苏纯办一件事情，沈冰本想着他会晚些回来，现在这样早，显然车上还坐着苏纯。她朝着贴了膜的车窗望望。 小马哥将一份剧本交给她，叹了口气，“她没消气呢，你别过去了。” 沈冰木然点点头。 “这是她顺路给你送的《知微》剧本，说演员邀请快开始了，你也是时候熟悉一下剧本了。” 沈冰看了看剧本的封皮，上面写着“编剧组负责人：苏纯”的字样，她将剧本抱在了怀里。 小马哥伸着脖子朝片场里面张望，笑嘻嘻地说：“裸完啦？” “完啦，你来晚了没眼福！”沈冰习惯性地逗回去。 “我来之前还问夏总，要不要过来看看，你猜她说什么？”小马哥哈哈笑着，“她说，平时早就看得够够的了。我觉着她现在好像会开玩笑了哈！” 沈冰和夏唯相处的时间长了，自己都没感觉到她的变化，但是外人却能看得清楚。她为夏唯这样的变化感到开心，由此，也下了决心，回去之后要和夏唯聊聊苏纯这件事。 109.采风之行 “所以，到现在为止，你们再没见过面也没说过话？”夏唯将不锈钢铲放在锅里，转身看着平板电脑上写的菜谱，没等沈冰回答问题，就朝她一伸手，“快！把生抽给我！” 斜靠在厨房门上的沈冰连忙紧张起来：“生、生抽？在哪儿？” 她遵循着夏唯的指示，在一个橱柜里翻找起来，然而一样样瓶瓶罐罐都要拿出来一一认名，对于家中从来不开伙的两个人来说，找一瓶生抽也是个难题。 “什么‘少许’、‘适量’，艺术界用这些形容还差不多！”夏唯咚咚地点着桌子，拿出了总裁训人时的架子。 “做饭本来就是艺术嘛。”沈冰狗腿地帮她擦擦汗。 “那你来倒生抽！” 沈冰抖着手将生抽倒在锅里。 “别倒了！多了！” 沈冰缩缩脖子拿开生抽，往锅里瞧了瞧，不禁说：“我怎么觉得有点粘锅？” “……有吗？”夏唯用铲子在锅中翻了翻，确实……粘了……她懊恼地说，“你那么会砍价，为什么不会做饭！” 沈冰退回到门口去，“会砍价为什么就要会做饭！这又不是附属技能……” 这手忙脚乱的场面，让两个人暂时将开始时的那个问题抛诸脑后。这不是她们两人第一次尝试做饭，但可能是都没有这方面的天赋，所以每一次尝试总会得到令人沮丧的饭菜，和乱七八糟的厨房。做饭之前，她们总觉得这是一种情趣，到中途的时候就会后悔做了这样的决定。 于是不久，两人面对着桌上两盘完全无法引起食欲的菜，终于无奈地互相嘲笑起来，然后拿出了两桶泡面。 两人用经典方法泡完了面，沈冰才发现自己拿的并不是老坛酸菜的，不禁失望。夏唯见了，默不作声地将两人的泡面交换了一下，将自己的老坛酸菜味换给了她。见沈冰因为这一点点小事喜笑颜开，夏唯刚刚被失败的饭菜折磨掉的好心情又全飞回来了。 “等苏纯不生气了，把她叫过来亲自教教我们怎么做饭好了，也不能总叫外卖。” 沈冰手一顿，终于回答了那个迟了好久的问题：“半个月了，她一直没理我……” 夏唯犹豫了一下，说：“你道过歉了吗？” 沈冰点点头，心里隐隐地不太舒服。 “那么，我再去道个歉呢？” “你去道歉能说什么呢？” 沈冰这样一问，夏唯就沉默了。她不是没道过谦，但全是出于商业需要的，为了朋友之前的人情世故道歉，确实没有做过。细想起来，她发现自己并没有像沈冰和苏纯这种关系的朋友。一个在生日的时候也只有朱谦和自家表姐陪同的人，经验不足是难免的。 沈冰看出她在思考，也知道她并不能思考出一个好的结果。她心情略有些阴郁，如果对方是别人，可能一边打趣着就一边将心里话说出来了，可对方是夏唯，她连打趣都说不出。 她泄了气，用筷子随意地插着面，说：“这锅也只能是我的。我早就应该想到后果，不该答应夏旸天帮她这个忙。” 吞了两口方便面，沈冰才发现夏唯没了动作。抬头看见她正在望着自己，却在对视的一刹那移开了眼，那双杏眼别扭地眨了两下，睫毛忽闪忽闪的很是无助。 这个样子的夏唯，已经很难再见到了。也只是两秒之后，她就将这份无助藏了起来。 而沈冰大概猜到了她在想什么。 夏唯憋了一会儿，说：“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确实，沈冰为夏唯没有事先考虑到自己的立场不爽，也为事后她的不作为而心塞。但是看看她的生活吧：连一张合影都没有家，因为没有专业之外的兴趣爱好故而没有分享爱好的朋友，不会砍价，甚至年节时的朋友关系都只由朱谦走动。 当看到这样的人愿意为了两个人的生活而学习做饭的时候，沈冰根本一句埋怨的话都说不出。 夏唯说：“我还是，去劝劝她吧。” 沈冰想了想，分析道：“你可以这么说……” 她给夏唯提了一些建议，大抵是对应苏纯的性格，放低姿态，不会让她太过敏感的话。夏唯认真听她说完，拍了她的脑袋一下，“好啊，教起我来了？” 沈冰吐了吐舌头，“我错了，女神你出马，纯儿一定会顺利回归我的怀抱的！” 然而，沈冰所说并没有成真。夏唯与苏纯面对面谈了一次，苏纯表示原谅，但是心理上的气结打不开，依然不会搭理沈冰。 “本来就是我将她拉下水，因为是我，她才会考虑不周。你要怪，全怪我吧。” 苏纯叹气，“如果我对她的期待和对你的一样，我当然可以轻松地去怪你而不怪她。” 夏唯沉默了。 “不过也好，过些日子不是要去云南了么？反正我不怪你，跟你一起去也不会很尴尬。” 就这样，冷战一直持续到苏纯和夏唯为《知微》共赴云南采风之时，并且还有无限期继续下去的架势。 …… 一行只有三人——夏唯苏纯和陪同的小李。他们打算速战速决，选好了景就马上确定下来，免得夜长梦多。三人下了飞机，温暖湿润的空气扑上脸颊，立马就感受到了南方浓重的春意。四月时节，北京的树木才罩上一层朦胧浅绿，云南这里却已经枝繁叶茂了。夏唯忙拍下两张风景照，打算传给沈冰看，这时，她接到了唐向洲的电话。 她只知道唐向洲不会和自己同行，却不知道他居然也坐了同一天的飞机来到了云南。一问之下，唐向洲说，因为《千机万变》剧组已经转移到云南来拍摄，所以这次是来探班的。 “我刚下飞机，刚巧听说你也到了。你若不急，就跟我一起去探班。” 夏唯皱眉，“凭什么拉着我？我很急的。” “在出口等我。”唐向洲似乎没听到夏唯的质问，说得毫无反驳余地。 苏纯见夏唯一脸铁青地挂了电话，心中也满是气愤，说：“我们不理他，直接走就好。” “算了。”夏唯眯眯眼，“他们剧组的拍摄场地据说不错，本来我也打算去探探。”除此以外，她也确实想了解一下《千机万变》的拍摄进度。 尽管同意了一同去探班，这对兄妹却坚持不坐同一辆车。来接夏唯和苏纯的车子跟在唐向洲的车子后面，停在《千机万变》剧组片场之外。剧组在一片风景区中找了一个可以当做是古代帝王墓穴入口的山洞，做了些修饰，场景非常逼真。 剧组正在拍摄的是，主角团队在墓穴之外被敌人团队追得走投无路的场景。孙可人的扮相非常干练，她在剧中的角色是盗墓团伙的主力，沉默寡言，身份成谜。她梳着和沈冰平时那样的马尾，只不过是经过设计的，留了些中分的刘海，搭在两颊，比沈冰那个样子少了傻气，多了神秘感。 唐向洲和夏唯的同时到访让剧组人员有些惊喜交加，他们毕竟只收到了唐总会来的通知。几位工作人员护着他们到一块除了草的平地上去，说离拍摄地太近的地方蚊虫很多。 一个工作人员夸赞道：“听说孙可人特别害怕虫子，为这部戏真是克服了不少困难。” 唐向洲一边听着，一边看孙可人的表演。对于孙可人对虫子的惧怕，他是了解的，现在她能在生物频繁出没的野地里滚得这样痛快，唐向洲也不禁欣赏地点点头。 他捧孙可人，绝不仅是因为她豁得出去敢抱金主，也是看好了这个演员有潜力的。尽管现在孙可人已经不怎么依靠他的提携，但他这两年收的新人却都没有孙可人那样的聪明和努力。 唐向洲眼里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并没有顺着夸赞，“演员么，这点困难应该克服。” 剧组人员一边带着两位领导去休息，一边介绍，目前的拍摄进度非常快，只要按照现在的速度继续下去，如无意外，电影将可以赶上暑期档的尾巴。 夏唯听着如此的解说，点点头说：“进度快是好事。不过暑期末，这个时间段比较尴尬，学生群体要是开始军训了就不好了。所以我想，你们可以继续加快进度。” 唐向洲加了一句：“当然，是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 夏唯笑道：“档期对票房的影响太大了，咱们的赞助商要是不乐意了，我也没法交代嘛。” 两人的一来一往，搞得工作人员的额头上出了一层紧张的细汗。保质又保量，大人物们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是看在两位领导一起来探班表示重视的份上，剧组大概还是会豁出去赶工的。 夏唯将苏纯叫了过来，两人聊着，这里的景色不错，也符合《知微》中女主的出场氛围。晨间轻雾缭绕，想必意境至仙。 唐向洲说：“想定的话就抓紧定下来，这地方很抢手。” 夏唯觉得他今天关心过分，便略有些怀疑地看着他。《知微》已经对看上的演员发出了邀请，这一点唐向洲是知道的。他看上的新人中只有一个收到了邀请，而且还是个反派角色的试镜，这一点他也不可能不知道。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这样关心呢？ 夏唯没有将疑问问出口，唐向洲也没有进一步解释，两人各自心中打着算盘，对从远处迎过来的剧组演员主创们挥起了手。 第110章 陷阱 这天晚上，夏唯和苏纯在结束了剧组主创的聚餐之后便与唐向洲分道扬镳。唐向洲定的宾馆与她们下榻的宾馆刚好在两个方向。暮色渐临，随着路灯鱼贯亮起，夏唯和苏纯也到达了目的地。苏纯下了车，却发现夏唯没有跟着她下来。 “你先去休息吧，房已经订好了。我去办点事，晚些回来。” 夏唯看到苏纯的神色略有迟疑，但还是乖乖转身朝着宾馆走过去。待放了心，她吩咐司机重新启程。 手机上显示的，是朱谦发来的信息，那上面写着一个地点、一个夜总会的名字和一个女孩的名字。夏唯目前的目的地就是那个夜总会。 这家夜总会坐落于市中心，老远就能看见被霓虹灯装饰着的大招牌，风格非常具有后现代艺术感，看起来是很吸引富家子弟的地方。能这样招摇，也不像是干什么不正经勾当的地方。夏唯提前一个路口下了车，之后一个人在夜色中走向店面。 尽管没有在这个地方生活，但仅仅通过浅夜中的街道，夏唯也能感受到这个地方缓慢闲适的生活节奏。然而就是在这样的和谐美丽的西南部城市，不和谐的事情可能随时都在发生。夏唯有些紧张，她脚下顿了顿，突然回身过去，然而后面并没有什么人。 她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拨通了苏纯的电话。几秒钟之后，苏纯的电话铃声从身后的方向传来。夏唯叹了口气，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转身看到实际不远的地方，苏纯正躲在一个小卖部的立式招牌后面，尴尬地握着还在唱歌的手机。 “让你回去休息，为什么要跟来？”夏唯和她说起话，方才的笑容就收起得一干二净。 苏纯不卑不亢，“你去干什么？” “不论我去干什么，你都不该跟踪我。”夏唯拽着苏纯的衣服将她拎到马路边，开始拦截出租车。 苏纯挣扎着说：“我跟你一起去！你可以有个帮手！” “去夜店享受我需要帮手？” 夏唯正直的声音和语调说出这句话显得特别奇怪，苏纯完全不信，“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沈冰那里我该怎么交代？” 夏唯叹气，“你都不理她了，还想着给她交代？” 苏纯被这话噎得脸红，就在思考要如何说服夏唯带着自己一起行动的时候，出租车来了。 “回去吧，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才没法对沈冰交代。”夏唯将她推进了车子，“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我上飞机之前答应过沈冰，这一路一定要让你开开心心的，只想《知微》，不管其他。” 她看着出租车远去，定了定神，像是普通的客人一样走进了夜总会。 夜总会中舞曲的声音撞击着鼓膜，比起生日的时候夏旸天带她去的那家酒吧，这里在聒噪程度上赢了一大把。夏唯不喜欢这样泛滥的热闹，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她知道那些服务生认出自己了，但这些人精大概是经过了严格的训练，见到再意外的名人也能完全控制住自己的行为表情。 不一会儿，一个三十多岁样子的女人，穿着亮晶晶的黑色短裙走到她的身边，用只有当事人间才听得到的声音说：“请问，是不是中唐的夏总？” “是的。”夏唯毫无顾忌地承认了。她抬起头来与女人直视，素净的面容素净的妆，在这个人人都“浓墨重彩”的环境里，她像是一幅彩图中忘了勾边的人物像。但这星眸皓齿，即便是忘了勾边也不显得寡淡。 来服务的女人是这里的值班经理，她是这里与艺人接触的经验最多的。女人打心底里不喜欢夏唯这副清冷的样子，她生怕一个不小心行差踏错，便直接询问夏唯需要的服务。 夏唯问：“你们这里保密性还可以的吧？” 女人自豪笑道，“当然，我们家从没出过一条新闻。夏总可以放心。” 夏唯点点头，“好，我今晚想找个姑娘。” 这一刻，值班经理的内心是爆炸的。她之前接待娱乐圈的几个老板的时候，听他们谈到过夏唯如真似幻的性向。今天能够亲眼目睹，也不枉在这行干了这么多年。 夏唯选择了一个并不引人注目的女孩。这女孩叫“茶茶”，没上大学，因为舞跳得好人长得甜，高中毕业后去做过北漂。最好的时候也曾在电视剧中以配角出现。后来因为经纪公司制度，又被认为没什么潜力，就被辞退了。茶茶来这个夜总会工作，至今已两年，总带着点类似过气艺人的傲气。有些客人对这个性子有新鲜感，但是新鲜感过去得太快，茶茶目前不太招人待见。 夏唯定了个包间，门关上之后，就坐在包间的软沙发上。茶茶坐在她的旁边，两人之间隔了些许距离，不够亲密。她今天将一贯的傲气懒散全都丢掉了，看着坐下之后就开始看手机的夏唯，心里七上八下。 这可是少女时期最憧憬的女神之一啊！ “夏总，我可以叫你夏唯姐姐吗？”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热情地靠近一些，当下位抬眼看向她的时候，靠过去的胆子消失无踪了。 夏唯听到这个称呼之后感到了一阵不爽。她曾经让沈冰这样叫自己，可那货无法适应。被沈冰弃掉了的称呼，夏唯不希望出现在茶茶这样的人的口中。她说：“还是叫夏总吧。” 茶茶尴尬地点点头，把自己往夏唯的方向挪近一点，却被夏唯制止了，“你就坐在那里就好。” 就坐在这里？这个距离能做什么？ 夏唯顿了顿，冷冷地说：“我今天晚上的钱，买的是你的回答。” “回答？” “你们唐总在这里有一处用来藏各种货物货单的房产，告诉我具体地址。” 茶茶的笑容僵在脸上。她与夏唯对视两秒，猛地站起来向包间的门跑去。 “你可以跑掉，但是你母亲和弟弟跑不掉。”夏唯翘着腿，静静地看着她的反应。 这个女孩失足，却无大恶。她家中只有母亲和弟弟两人，是茶叶农，收入微薄。几年前，茶茶高中毕业来市里玩，被星探发掘，因为想着可以脱贫致富，于是来到北京，成为了中唐新人。 就是在那个时候，茶茶和一直与唐菲菲孙可人有着一道隔膜的张佳一相识，并成为了玩得好的朋友。这其中的具体细节已经无法查知，但经夏唯和朱谦的排查，使用撺掇诱导的方式让张佳一最开始接触毒品的，正是茶茶。 僵在门口的女孩眼里写满了恐惧。半晌，她慢慢地走回来，瘫坐在沙发上，“我也是没法子。弟弟犯了大事进了局子，我家里就他这么一个男丁，如果不是唐总赎他出来，妈妈肯定不想活了……” 茶茶在哭着述说自己如何走投无路，如何艰辛而孝顺，夏唯就这样不发一语，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直到她说得口渴了，夏唯将经理为自己准备的一杯酒推到了她面前。 茶茶抽泣着说：“谢谢夏总。谢谢你听我说这些。” 夏唯：“我只是在等时间，没事做而已。” “等时间？” “完整做一次的时间。”夏唯看看表，她在这个包间里已经坐了二十多分钟不到半小时。如果比较速战速决的话，这个时间差不多了吧？ “好了，现在，告诉我地址。我会和你们经理说，你不错。” 夏唯在回宾馆的路上，将地址发给了朱谦。他会派人去查这个地址到底对不对，不过夏唯相信茶茶没有说谎。 多亏了朱谦查到的茶茶的信息，他们终于拿到了与唐向洲的斗争中一件最有力的武器。夏唯心情愉快地想，是时候将他拿下了。 电话里，朱谦温柔的声音再一次问着：“夏唯，你真的要搞掉他吗？” “我只是在保护自家的公司而已。或者说，我在抢回我自己的东西也不为过。”属于夏晓慧的原始资本，正在被唐向洲蚕食。 朱谦呵呵笑着，“我最近总在多想。没有了他，中唐会更好吗？” 夏唯说：“我不知道。但是没了他，艺人们一定会更好。” 宾馆的楼道干净明亮，夏唯敲了敲自己房间的门，这个时间，苏纯应该已经洗过澡。然而等了一会儿，苏纯并没有来开门。这时，夏唯突然看见门缝中夹着一个卡片。她将卡片抽出来，在门上一刷，门应声开了。 苏纯不在，而门卡塞在门下面的缝隙里。这样的现实让夏唯心中一紧。她开了灯，两人的行李完好地摆在房间里，两张单人床非常整洁，纸质拖鞋甚至都没有开封——苏纯应该是根本没有进来过。 这时，手机响了，夏唯看着上面“唐向洲”的显示，手有些发抖。 “小唯，到宾馆了？” 夏唯的手攥成了拳。 “苏纯现在在我这里，你可以自己来找她。就在你刚刚得到的那个地址。” …… 同一天更早些时候，傍晚，北京。 沈冰和戴维斯刚刚对完台词，一边看着剧组人员拉水管一边休息。一会儿要拍的是一场重头戏，男主角奎因在滂沱大雨中绝望地向周围的人呼喊起来，控诉这个世界，并追过来的警察当场击毙。艾琳奔过来，在无数震惊的新人类的注视下抱着奎因的尸体大哭。 这场雨中戏不论是表演内容还是拍摄方式都很值得一看，唐向晚已经结束了她今天的戏份，仍然等待着观摩。自从上一次对沈冰吐露心声，她与沈冰的关系似乎更好了，嫌弃少了很多。 沈冰摸着自己的胸口说：“向晚，我今天有点心神不宁。” “心神不宁好啊，反正一会儿要哭的嘛。”唐向晚翻看着微博，突然叫起来，“沈冰你看，我哥哥和姐姐居然在一起！” 夏唯和唐向洲与《千机万变》主创人员的合影被电影官方微博爆了出来。 唐向洲也去了云南？夏唯不是去采风的吗，怎么探起班了？沈冰心中不安的感觉更强烈了。 第111章 入院 场景准备即将完成，沈冰从小马哥手中接过一瓶水，兴许是走了神，刚喝下一口就开始不停咳嗽。 唐向晚拍着她的后背说：“你今天好像总在咳，是着凉了吗？” “这次是呛得……” 沈冰听到了导演的呼唤，连忙整整衣服跑了过去。 人工的雨水密集地拍打在沈冰的脸上，很快将她浑身的衣服淋得湿透，头发一缕缕地滴着水，紧贴在皮肤上。戴维斯仰倒在地，一条腿屈着，死得非常卑微。他穿着灰色的布衣服，那是他所在工厂的工作服，现在胸口和腹部各被子弹开了个洞，大半洇成深红色。 摄像机在沈冰的斜后方。画面中，灰白的世界里，地上那红色显得特别耀眼，红色仍从戴维斯身体下方随着地上的积水向四周扩散。而周围仍有一些绕着他走的行人。行人们是由一些剧组人员扮演的，他们打着伞，看到尸体的时候会漏出些许吃惊的表情，但看到他脖子上挂的铜牌子时，便冷漠地继续前行。 沈冰一步步艰难地向前走。她如今没有带着象征着古人身份的铜牌，穿得也很不错，贴在身上的衣服是上好的轻薄料子，甚至能隐约看到她皮肤的颜色。 唐向晚一边看一边打了个哆嗦，小声对小马哥说：“看着都好冷啊！” 小马哥回忆起了苦逼的革命岁月：“你冰姐当群演的时候，演起尸体来往泥里一躺一下午，那才苦呢！那帮主演还要ng，哪像你冰姐这么体谅群演？” 唐向晚想想泥地就觉得恶心，心中赞叹了一番，突然反应了过来，“什么就‘我冰姐’啊，她才比我大一岁。再说了我就夏唯一个姐姐！” 差不多的嘛！小马哥露出了迷之微笑。 接着，沈冰摔倒在地，镜头将地上的水花都照得一清二楚。她爬向戴维斯，泪水和雨水在脸上混在一起，只能看到她慌得嘴唇发抖，双眼发红。她用手盖在他的伤口上面，当手触到还温热的血时，一下子哭出声来。她将戴维斯拉起来，抱在怀里嚎哭起来，像是丢了最重要的玩具的小孩子一般。 上方的镜头向上升，两个人在视野中渐渐缩小，而与他们相对的，是来来往往完全不做停留的一个个花雨伞。 拍过了这一次，剧组助理连忙给两个演员裹上了浴巾。四月的北京淋过了凉水澡站在外面真是一个酸爽了得，沈冰打了个大喷嚏，和戴维斯一起看着画面回放。 导演和两个主演都觉得还可以更好，这次的镜头稍有跑偏，所以两人都没有拍出最佳状态。于是，休息了三分钟之后，第二次“冷水浴”开始了。 …… 完整拍了四次，这一幕才同时赢得了两位主演和导演组的通过意见。此时，天色也暗下来了，沈冰的口红被雨水打掉了一些，能看到冻得发白的唇色。好容易换上了干衣服，坐在温暖的车里，一下子暖上来倒还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小马哥说：“回去赶紧吃药。夏总刚走你就病了可怎么办，她回来肯定要扣我工钱。” 沈冰擦着鼻涕说：“别怕她，你的工钱我说了算。” 唐向晚今天也坐在他们的车上，听了这两人的话，酸酸地说：“姐姐对你可真好，要是我冻生病了，她肯定只会骂我不会自理。不过这些天你的戏份都不轻，还是注意点别生病。” 沈冰挑挑她的下巴，“谢谢小美人儿关心！” 正说着，就到了唐向晚的家。那两层还带阁楼的独院别墅浑身上下都是壕气，一层亮着灯，显然在迎接唐向晚的归来。沈冰望着唐向晚拉开漂亮复古的栅栏大门的背影，心中颇为向往。这可是夏唯成长阶段居住的地方，未来如果有幸，自己也能以不遮不掩的身份来做客就好了呢。可是想起这房子里还住着唐中兴唐向洲，心里又怎一个怂字了得。 沈冰将自己收拾完毕已经很晚了。她一如大家预料的那样忘记了吃药，倒头躺在过分宽敞的床上，看着手机滚过来滚过去。夏唯早些时候给她发过几张照片，又云南那边的漂亮植物，也有《千机万变》剧组处的风景。可是除此之外，连一个电话都没有。 她想打给夏唯，可是冷静想想，怕她行程太累，打扰她的休息，便就这样忍着念想睡着了。 第二天，她觉得眼皮沉重，身子也虚浮。尽管感觉并没有感冒，但嗓子疼得厉害。她上了小马哥的车，便躺在座子上面自然睡着了，然而直到车子行到半路，小马哥才发现，她已经叫不醒了。 沈冰做了个很令人不快的梦。梦里的她一直有一把刀子戳在胸中，从喉咙到胸口都是疼的。她理所应当似的在家里面寻找夏唯，找遍了床底下、抽屉、窗帘后面、橱柜里，却怎么也找不到，急得她浑身发冷。就这样找了很久很久，突然她隐隐听见有人在说话，话里提到了夏唯，也提到了她自己。于是她不找了，竖着耳朵使劲儿辨认那人究竟在说什么，听着听着，就觉得那说话声越来越清晰了，最后居然听到了完整的一句。 “小马哥，你看，她是不是要醒了？” 沈冰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整条呼吸道都在一抽一抽地疼，看来这就是她梦见自己被插刀的原因了。 “冰姐！你终于醒了！”姜丽花欢呼着，大概是熬夜太久，她眼里都是血丝，“冰姐，25乘以25等于多少？” 沈冰呆了两秒，嘶哑着声音说：“625。” 姜丽花顺着胸脯说：“太好了，没傻！冰姐，你吓死我了，小时候我们村里有人发烧到40度，少了一天一宿，烧成傻子了！” “……幸好背过这个，不然直接被你定性成傻子。” 沈冰能感觉到自己还在发烧。她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胳膊上还插着针，而且浑身酸软无力，稍一用力就要天旋地转。 “别使劲儿了，你一整天没吃饭，加上急性肺炎，再折腾我看你半条命都快没了。”小马哥将她扶起来，喂了两口水，“你吓死我们了，倒在车里怎么也叫不醒，烧到40度，都睡了一天了。你说你，夏总不在你能把自己给整死。” 说完这话，小马哥猛地闭了嘴，他和姜丽花交换了一下担忧的眼神，好在沈冰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急性肺炎……”沈冰念叨着，一说话嗓子就疼，所以只能出气声，“要多久才能好啊？” 姜丽花说：“医生说需要住院几天。你身体底子好，没住能提前两天出院呢。” 沈冰又想了想，有点慌：“这单间看起来挺豪华的……住院费谁出啊？” 小马哥笑了，“不是你出还能是我出？中唐的艺人能当做工商报销，谁叫你当自由人的。” 沈冰生无可恋地瘫在了床上。 姜丽花咯咯笑着朝病房的另一侧指了指，“你看，那些都是剧组的人送来的，知道你务实，都是些吃的。”她走到食物堆跟前，一个个地指着它们，向沈冰介绍每种食物都是来自于谁。不知道是装蠢还是装蠢，她对一盒巧克力介绍了两次。 沈冰说：“我现在吃巧克力上火，你拿回去吃吧。” 姜丽花拿了巧克力，有点不好意思。 沈冰其实非常失落，因为自己的原因，剧组需要重新安排拍摄内容了。作为主演，健康管理失败而影响剧组工作是自己的失职。而且夏唯刚走自己就住院，说出去就像自己丧失了自理能力似的。想到夏唯，她问：“夏唯知道我的情况吗？” 姜丽花马上瞪圆了眼睛，摇摇头，然后看了小马哥一眼，又点点头。 沈冰：“……这很难回答吗？她没来过电话么？” “来过来过！给我打的！”小马哥哈哈笑，“我们怕她担心，就没告诉她。” 沈冰想，小马哥果然贴心。她也希望夏唯能不要分心，尽快完成在云南的工作尽快回来。不知为何，她觉得自己做的那个梦不祥，尽管作为二十一世纪的知识新青年她不应该信梦，可是心中一直有些发慌。手机上没有夏唯的消息和来电提示，她觉得这有点不太对。如果她给小马哥打电话，那么为什么却不给自己打呢？ 她此刻很想听到夏唯的声音，仿佛被她骂几句也能让自己的喉咙不那么火烧火燎。但现在是凌晨，她再一次压下了与夏唯联系的欲望。她又量了一次体温，退烧药过了劲儿，现在又烧到了39度，在小马哥和姜丽花的逼迫下继续睡下了。 …… 天色大亮，夏唯在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床上度过了一晚，睡得很不踏实，今早也是早早地就起了床。这个房间的门被反锁，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外面院子里站着一些守卫，无不是高大精壮的男人。 夏唯想要辨识一下所在位置，可是院墙很高，目之所及只是一树树开着小花的热带灌木。 门开了，一个中年男人端着饭菜进来，将饭菜放在桌上，对她说：“夏小姐，你吃过饭后唐总会来看你。” 说完，那男人走了出去，反锁了房门。夏唯认得这个男人，他正是送走苏纯的那辆出租车的司机，现在唐向洲派他来送饭，就像是在故意羞辱自己一般。 二十分钟之后，唐向洲走了进来。他坐在摆放着饭菜的桌边的小沙发上，说：“还吃了些啊。那个苏纯不一样，她连水也不喝，如果渴死了我还真有些难办。” “那孩子是个死心眼。不过我不是。”夏唯说，“你如果打算长时间关着我，那么麻烦给我准备几桶方便面。我饿了自己会吃。” “你果然被沈冰灌输了坏习惯。” 夏唯耸耸肩，“说正事吧。” 第112章 败 唐向洲说：“小唯，你还是年轻。为什么不做个正常的女人呢？” 这句式夏唯记得自己听到过很多遍。小时候妈妈问她：你怎么总是不正常呢，你看其他小明星都成为朋友了。少年时表姐说：你还是个正常的富二代吗？谁不先出国玩儿几年？毕业后继父说：你为什么不正常地做个演员呢？ 夏唯觉得，唯一没资格问这个问题的，就是眼前的这个人。她说：“相比之下，你觉得你做的那些事，倒是正常的吗？” 唐向洲笑，“所以说你年轻，等嫁了人也许能明白一些。” 夏唯厌恶地皱皱眉，没说话。 “据我所知，你让夏旸天收购了张爱萱的公司，得到了一些资料。又想通过茶茶得到一些更重要的信息，甚至能让我被抓起来。但是很可惜，小唯。这里不是什么囤货地点，只是个普通的大院，我的房产。而你让朱谦收着的那些资料，现在也已经不存在了。”唐向洲顿了顿，“小唯，你承认你败了吗？” 夏唯咬着牙，艰难地点点头。 “你知道你败在哪里吗？” 也许是因为太失望，她反倒露出淡淡的微笑，“我太相信朱谦。” 唐向洲摇摇头，“还记得你刚上大学的时候，哥哥教过你什么吗？如果有对你太好的同学，你一定要看清楚他们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如果你想要信他，那么你必须给他想要的东西，否则就不要信。你错不在信他，而是在于你没给他想要的。” 夏唯点点头，“这次我记住了。” “现在记住也不晚。”唐向洲做出打商量的表情，“我们唐家，不需要夏总。但我，需要一个美丽听话而且能干的妹妹，还有一个可以作为坚强后盾的妹夫。” 夏唯瞪着他：“你不要太过分。” 唐向洲伸出手指摇了摇，“过分是什么？是想得到没有资格得到的利益。你看看，我有没有资格。” 唐向洲将一沓照片扔在了桌上。那是夏唯昨晚去夜总会的照片，可以看到她拉着茶茶的手，被人引着走向包间。照片拍得很清晰，画面中的淫靡风格相当明显。 “如果将这些照片发出去，我会同时让茶茶因为毒品相关而被捕。那个时候，你自然也脱不开干系。到时候，张佳一为什么会接触毒品，大家也就能猜到了。” 夏唯对茶茶谈不上喜欢却也并不厌恶，可是被上司放弃的人总是可怜的。她叹了口气，“果然像是你会做出来的事。只要有用，你可以随意扔棋，就像当年害沈冰一样。” 唐向洲挑眉道：“原来你这些年一直以为是我干的？”他觉得很可笑，“你可能不信，但这件事跟我可没关系。多半是她自己行为不端，结仇太多。” 夏唯又瞟了一眼照片，“你又何必把我关在这里告诉我这些？直接发出去我岂不是会很惨？” “因为你是我妹妹，我不想害得你走投无路。” 夏唯被这话逗笑了，“妹妹？如果我猜得没错，早些年你可不打算把我当妹妹的。” 这话里的隐含意惹得唐向洲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冲过来捏着夏唯的下巴，“别惹火，不然现在也可以。” 他松手的时候顺势一甩，夏唯便撞在了桌子上。 “我给你时间思考。”唐向洲拉开门，突然又被夏唯叫住。 “不用时间了。我答应你。”夏唯似乎想要给自己足够的痛感，将在桌子上撞出的伤口挤出血，“你和朱谦需要的，我都可以给。” 唐向洲打量着他的狼狈的妹妹，“这么容易就答应了？我不是很相信。” “你有我的把柄，如果不安分，恐怕连我母亲的股份都会输掉吧。” “知道就好。”唐向洲摇头笑道，“很难想象要是沈冰知道你为了财产这么快就放弃她会有何感想。会不会直接从普通病房转到重症病房呢？” 如果说从来到这个地方开始，夏唯有任何真正意义上的情感波动，那么也只发生在现在。 “她拍戏淋雨，得了急性肺炎。”唐向洲锁上了门。 夏唯跌坐在椅子上，望着显得过于低矮的清澈蓝天。她无法从那纯净的蓝色中获得一丝愉悦，只觉得天空低得仿佛要让人喘不过气来。 …… 孙可人出现在唐向洲面前的时候额角都是汗。显然，她是穿着高跟鞋急匆匆跑过来的。她上来就问：“你把夏唯和苏纯关起来了？你疯了吗！” 唐向洲瞥了她一眼，让手下的人全都出屋，然后伸出手握住了孙可人的手腕，向自己拉过去。下一刻，手却被甩开了。 唐向洲挑眉看着她，又看看自己的手。这是孙可人第一次这样甩他，孙可人自己也有些慌，连忙解释说：“你这样做太危险了！剧组里的人都在传，说现在谁也联系不到夏总，不知道是不是采风的时候遭遇了意外。我听说夏总的表姐已经在来云南的飞机上，沈冰差点从医院里跑出来，现在又开始高烧不止！如果让人知道了是你——” “说到沈冰。”唐向洲打断了她，“我和贾睿约好，要借这个机会帮他一个忙。一会儿有同步直播可以欣赏，你也可以来听听。” 孙可人愣了一刹那，震惊地说：“难道是……” 她转身要走，手伸向了包里，而这个小动作没能逃过唐向洲的眼睛。 “可人，贾总达成愿望的同时，受益最大的可是你。” 孙可人愤怒地转过身，“唐向洲，我足够强！我是视后！我的片酬是她的三倍！我可以不用这种方式得到她的角色！” 唐向洲冷冷地说：“别忘了，你上一次夺到她的角色，就是这么来的。现在翅膀硬了，立得起牌坊了？孙可人，如果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 刺痛的表情在她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那一瞬间，因为各式微整形而变得异常精致的脸庞，似乎想要扭曲到一起，可是又有些无力做到。孙可人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走了出去。 她握着手机，在小花园里漫无目的地走。已经选定了沈冰的手机号码，却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按下拨打按键。这温暖潮湿的地方，花园里叫不出名字的热带植物已经开了花。她盯着一朵玲珑的白色小花看了一阵，眼前渐渐浮现起很久以前的事情。 孙可人，你早就已经跑到她的前面去了。 孙可人，你哪里不比她强？就连先天的形象都已经努力超越了她，她当初想要的一切你都已经握在手里了。 孙可人，你依然无比渴望这个角色。 她将手指挪到那个按键上方，手指在剧烈地颤抖。 孙可人，打了这个电话，也许你失去的不只是一个渴望的角色。 她将手机狠狠地摔进包里，抹掉一滴眼泪，这时，她看见院子的储物间门前也有人把守。她走上前去问了问，原来这里面关的是苏纯。 孙可人知道这储物间中不干净，而苏纯是个出了名的洁癖。估计唐向洲也是知道这一点，才将她关到这里来满足自己的恶趣味。孙可人透过玻璃窗看了看，差点惊得叫出声来。 “她、她怎么了？” 苏纯正以一种显然是失去了意识的状态躺在地上，身上脏兮兮的。 守卫看了，也有些紧张，“她一直不吃东西也不喝水，不会是……” 第113章 成约 沈冰已经呆滞地在病床上躺了一天了。早上的时候，她给夏唯和苏纯轮流打电话，这才发现那两人已经完全联系不上了。小马哥的所谓夏唯联系过他，完全是为了对她将这件事瞒住而撒的谎。 到了晚上，沈冰的手背因为曾被她自己暴力拔针而肿了个大包。她不觉得疼，倒是姜丽花和小马哥，还有前来探病的唐向晚，都看着心疼。 沈冰一天也没吃几口饭，苍白着脸，对唐向晚说：“这事绝对跟你哥有关。” 唐向晚眼睛里也都是血丝，原本仿佛透明的皮肤也显得有些暗沉，“不会的！” 沈冰翻了翻眼睛，“唉，你这傻白甜啊！” 她俩也只说了这么几句话，然后便相对沉默而坐。唐向晚比她平时看起来的样子坚强些，临走的时候让沈冰只管好好养病。不管姐姐现在怎么样，如果沈冰因此而影响了电影的拍摄，她肯定不会开心的。 唐向晚走后不久，又有人来访。 “沈冰，我来看你了。” 那听了整整一个少年时代的声音让她的大脑瞬间清醒。她瞪着眼睛看着崔芒，没想到本应已经远离娱乐圈的她为什么会突然造访。她知道，自己生病住院的消息已经在网上铺天盖地，但是没有一个新闻里说了自己在哪家医院。 崔芒放下给她带来的水果，眼里满是慈爱，“我果然还是离不开这圈子。” 沈冰不知道她是否已知夏唯失踪的消息，便只能先当她不知道，甚至，她也有可能是为了夏唯的去向而来套自己的话的。沈冰深知崔芒的慈爱只能信一半，任她心里如何牵挂如何焦急，此时也不能表现出来，只能硬撑着做笑脸聊家常。 “崔姐现在，在哪个公司？” 崔芒低下头，没说话。还没等沈冰问出下一句，病房的门开了，来人说：“她现在为我工作。” 那一瞬间，病房的气温好像低了几度。沈冰突然想起国剧盛典结束后，贾睿与唐向洲秘密商议的画面，脑中顿时清醒了。 贾睿对姜丽花和小马哥说：“无关的人麻烦出去一下，我和沈冰有很重要的事要商量。” 姜丽花的腿有点抖，连忙站起身，却被小马哥拉住了手腕。与此同时，小马哥也被沈冰拉住了。 “你们一个都别想走。”沈冰的忍着喉咙里的疼痛说，“小马哥，尤其是你。第一次见这个变态的时候你就当了一回猪队友。” “那事儿你就别再提了……”小马哥脸上有点挂不住。 贾睿自然是以沈冰为重，既然她如此坚持，那么他便顺着她。他告诉沈冰，夏唯和苏纯几人目前正在唐向洲手上。她们失踪的消息之所以还没有公开，是因为唐向洲还在与她们谈判。如果谈判的结果不符合他的预期，他对夏唯也一样不会手下留情。反正天高皇帝远，编纂一个在山区遇到车祸的谎并没有多难。 沈冰藏在被子里的手攥出了声音。 贾睿对崔芒使了个眼色，崔芒便拿出了两个合同，放在沈冰身前。其中一个是个卖身契，内容是沈冰在进行完《末翼》的拍摄后便结束自由人身份，加入华星。而另一份，则只是《夜莺的黎明》的出演合同，当然，角色为女主角。 崔芒解释说：“你可以从这两个合同中选一份来签。如果签人，我会是你的经纪人，你想演什么可以自己选。如果签电影，《夜莺的黎明》档期会与《知微》冲突，你只能放弃《知微》。” “只要你选择了一个签字，我可以马上救出夏唯和苏纯。”贾睿保证道。 要不是硬撑着，沈冰已经快要睡过去了。她因为夏唯和苏纯的失踪而心慌意乱无法休息，医生在她的输液药品中加入了安眠镇定成分。加上一整天吃不下东西，光用葡萄糖死扛，现在眼前合同上的字迹都不甚清晰。 “你得给我们点证据，好让我们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吧。”小马哥怀着敌意瞪着贾睿。 贾睿拿出了两张照片，分别是夏唯和苏纯被带进锁住她们的屋子里时的的画面，角度为偷拍。 小马哥又问：“为了沈冰，你可以和唐向洲反目？” 贾睿的视线离开小马哥，盯着沈冰说：“国剧盛典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他给我的唯一好处，就是你。我若已经得到了好处，为什么还要继续与他合作呢？” 这样说，确实可以说通。沈冰死死地握着笔，盯着身前的合同，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 “冰姐——” 沈冰摇摇头，制止了姜丽花的劝说。 这两份合同，无疑是为她准备的牢笼。下笔之后，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为了自己东奔西跑那么久的苏纯，也不知道如何面对悉心保护着自己的夏唯。它们很可能是个陷阱，但如果有百分之一的真实的可能，如果签了字就能让夏唯和苏纯回来，那么就算是陷阱和牢笼，她也决心踏进去。 沈冰将卖身契推开，准备在电影合约上签字。 “你要想清楚，沈冰。”崔芒按住了她的手，“这之后，夏唯可能会失去一切权势，她可能没法给你任何资源，你一个人能干什么？崔姐虽然没多大能耐，但是那么多年的经验你是看得见的。崔姐以后可以只带你一个人，绝不会再亏待你。” 沈冰定定地望着崔芒，半晌，将她的手推开。突然，她对贾睿调皮地笑了起来，“抱歉贾总，当初我跟夏唯签协议的时候保证过了，我们是一辈子的合作伙伴，不拆伙儿的。” 贾睿笑着摇摇头，“我相信，等她失去一切再也不能给你庇护的时候，她也会希望你签署另一份合同。” “到了那个时候……”那个时候会是什么样，沈冰并不敢想。她签好了所有该签字的地方，抬起头来，发红发肿的双眼笑得弯弯的，“就轮到我庇护她了。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了。” 苏纯在陌生的街道上慢慢走着。她在那个仓库中晕倒是真的，但是到了孙可人的车上，被喂了点水便渐渐醒过来了。之后，孙可人将她放在了一个十字路口处。她不知道孙可人的所作所为被唐向洲知道之后会有什么下场，但是现在她顾不得许多。 她含着孙可人塞给她的一颗糖，并没有感到体力和精神有任何的好转。手机还在唐向洲那里扣着，只好朝一个看上去比较善良的路人借了手机，给沈冰打电话。 听到沈冰嘶哑的声音时，苏纯着实吓了一大跳。 沈冰在电话里问了好多问题，可是一边问一边咳嗽，苏纯连忙说：“你可别说话了，难听死。” 沈冰便闭了嘴，顿了顿，又开始一个劲儿地哽咽着道歉，却始终不说道歉的原因。苏纯只当她是为着先前的错误。 “算了，要不是你大学的时候救济我，我早就退学了。你就算重色轻友，我还能怎么办呢？”躺在仓库里的时候，她有些害怕，如果就死在那里了该怎么办，留给沈冰的最后一句竟然还是狠话。重获自由，一切都显得不那么不可原谅了。 苏纯挂了电话，愈发觉得脚下虚浮无力。她看到路边有个小卖铺，看着里面的面包零食就忍不住流口水。可是，身上没有一分钱。 她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再走下去说不定又要因为低血糖而晕倒，便看了看一个路边长椅。因为长椅上并不太干净，所以她略有迟疑，但想起现在自己身上恐怕还不如长椅干净，这才生无可恋地坐了上去。 苏纯也许不知道，从她被孙可人放下开始一直到现在，一辆不起眼的租用车一直悄悄地跟在她未能发现的远处。此时，租用车停了下来，熄了灯，就这样默默地等待她的下一个行动。 车里面坐着两个人。驾驶位是夏旸天，副驾驶位是她花重金请来帮忙的宋律师。 夏旸天的手不停地在方向盘上换着地方，宋律师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会儿，看了看表，说：“估计再过十分钟吧，你就得给租车公司赔个方向盘套钱。” 夏旸天狠拍了一下车窗玻璃。 “还有玻璃钱。” “那你说我怎么办？” “等。”宋律师双手一叠，倒是悠闲自在。 “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她晕过去。” 夏旸天觉得自己只要看见苏纯那小身板在长椅上摇晃，就忍不住想冲出车去把她薅过来。但是用头发尖想都能想到，若她真的这么做了，苏纯的反应一定会很堪忧。想到上一次离别，夏旸天心里还在疼。 看着那个单薄的身影，夏旸天说：“我现在杀了唐向洲的心都有。” “杀去啊。” 夏旸天的怒气在心中翻滚了好一阵，最终却被压了下去，“没立场。” 宋律师瞥了她一眼，打开车门风一般地下了车。夏旸天还没来得及问话，就发现了端倪。原来有看起来不甚正经的一男一女两人朝着苏纯走过去了，等到他们停在苏纯面前，宋律师刚好走到他们身后。她顾不了许多，连忙也冲了过去。 宋律师是奉行“能动手就尽量不bb”的人，拍了拍那两个人的肩，然后在惊惶中的苏纯面前，使了个令人眼花缭乱的擒拿，两人便捂着胳膊滚在了地上，有惊无险。夏旸天追了过来，来不及对地上的男女补上一拳，只顾得朝面色苍白的苏纯伸出手。 苏纯看了看那双手，又看着漂亮的大卷发狼狈地乱在头上的夏旸天。夏旸天是化过妆的，可大概是连轴转没有时间打理，眼妆已经糊了出来。苏纯没有力气了，冷漠的目光凌迟着夏旸天的心疼。 她翻了个白眼，在晕过去之前控制了一下倒下的方向，避开了夏旸天的双手，一头晕在宋律师的怀里。 第114章 需要努力做到的事 苏纯的身体指标早已正常，医生明明说了没有大碍，按照一般情况早该醒过来，可是苏纯在病床上躺了两个小时，没有一丁点要醒过来的意思。 天色已晚，寂静的单人病房里，苏纯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夏旸天独自坐在她的床边，将她的脸和手擦干净，然后默默地看着她。这样乖巧的苏纯，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不恼也不躲，任由夏旸天陪着，这样的机会恐怕也只有在这样时刻才能出现。夏旸天一边为她担心，一边不厚道地想，就这样一直不醒过来，也不错。 夏旸天看了看时间，夏唯不久之后就要到了，这样宁静的独处时光即将终结。 “我不知道下次见你是什么时候。不知道你听不听得见，就算听不见也无所谓，我图个自己舒坦。” “苏纯，我喜欢和自己差不多心境、差不多年纪的人，可我比你大八岁。你到现在还以为，我买下《匠心传》是我们第一次交集，从网上约你出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不是？” 苏纯的眼皮似乎动了动。夏旸天沉浸在回忆中，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自嘲地摇摇头，“之前没有回答的问题，现在我来答。” “我喜欢你，是因为你身上全都是我不曾拥有、将来也不可能拥有的东西。你的穷，你的洁癖，你的文采，甚至你的牛脾气……世上大多数人会原谅别人以关心为名的自以为是，你不会。我喜欢这样小肚鸡肠的你，可是偏偏……” “老宋在车上跟我说：爱一个人，是可以为她做曾经不愿意或者做不到的事情。这样看来，我需要做到的……”夏旸天顿了顿，努力咽下酸涩，“是放弃。这次你被欺负成这样，我忍了。以后你再遇到什么困难，需要什么帮助，我也不会再出现。” “苏纯，如果我的放弃是远远看着你，不打扰你。这么等下去，我还可能等到一个以后吗？” 当回过神来的时候，一滴泪滴在了苏纯的手背上。夏旸天说着抱歉，连忙将它擦掉，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是温热的，却有点僵硬。夏旸天看向她的脸，发现了因为强行紧闭而有些颤抖的睫毛，和略有些湿润的眼角。 她不知道苏纯装了多久，但是按照她的倔强，装个一小时也是撑得住的。夏旸天不禁笑了。若在以前，她一定会做点什么让苏纯停止装睡，但今天，她轻轻地说了句告别，然后离开了病房。 直到完全察觉不到动静，苏纯才睁开眼睛。她明明不喜欢那个人，甚至无比厌恶，可是不明白眼泪为什么止不住地流。这晚，苏纯的病床边的纸篓里，装了好些用过的纸巾。 夏唯和苏纯在云南被囚禁一事，从头到尾都没有被任何无关人员知晓。他们平安回来后，似乎也并不想找任何人的麻烦，就这样淡忘掉便好。 而沈冰为了救他们而与贾睿签署合同一事，知道的人则更少了。自己人这边，除了当时在场的小马哥和姜丽花，别无他人。至于贾瑞那边，则把一切自由给了沈冰，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实际上，夏唯和苏纯奔到病房里与病中的沈冰含泪相拥时，沈冰就想告诉她们自己签了这么一份糟心的合同。但是当时的气氛以煽情感人为主，不太适合议事。 后来，夏唯的态度有些微妙了起来。她每天在医院悉心照顾她，沈冰被甜得都快长虫牙了，可是除了朴素的照料，夏唯很少再吻她。在医院的最后一天，沈冰要她到床上来和自己一起睡，夏唯执意不肯，非要睡在陪房的简易床上。 沈冰隐隐觉得事情不太对，才因为夏唯和苏纯平安归来而安稳下来的心又慌了起来，再想起那合同，更是不胜其烦。直到出院后的第一天，忍了好久的两个人酣畅淋漓地亲热了一场。亲热过后，夏唯搂着沈冰不说话，从表情上也看不出在想什么。沈冰终于问起：“话说你哥到底为什么把你们抓起来？最后为什么又把你们放了？” 她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引子，将会自然而然地引出自己要承认的事情。然而夏唯的回答却将她的话噎了回去。 “苏纯和你说了多少？” 沈冰一愣。苏纯只知其表不知其里，除了自己被当做人质诱夏唯过来以外，就一直在吐槽那仓库又脏又乱简直地狱。 哦，还有，苏纯说按照她的推理，朱谦有很大的嫌疑是个叛徒。首先，朱谦在整个过程中未曾露面。其次，夏唯的行动那样秘密，唐向洲却像开了天眼一样全数掌握，如果没有非常靠谱的眼线就太说不过去了。 夏唯笑道：“苏纯一定是做编剧做上瘾了，让朱谦背叛我，还不如让他喜欢上你。” “卧槽，我好歹也是国民老公一枚，配他绰绰有余！” 夏唯放开了沈冰，两人之间离开了一些距离，“你担心唐向洲会伤害我们？别傻了，他没有那个胆子，不过是和我谈了谈以后‘和平共处’的条件而已。谈完了，自然就放我们走了。” 沈冰懵比了，“这么无公害？” 夏唯笑，“就是这么无公害。” 这和说好的剧情不太一样啊？说好的有可能制造事故对他们生命不利呢？说好的是贾睿派人将他们救回来的呢？沈冰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怎么了？感觉你很害怕。” 沈冰摇摇头，定了定神，又问：“我只是这么一说哈。唐向洲关了你，结果你什么都没损失，还知道了要对他多加防范……那他到底图个啥？我要是他我已经生无可恋。” 夏唯冷笑，“他蠢呗，以为我说了‘和平共处’就真的会和平共处。等等，怎么好像你盼着我出什么事似的？” 沈冰扯了扯嘴角，“可能我特别想演一出英雄救美吧……” 夏唯久违地拍了一下她的额头，“我还需要你救？去洗澡！” 沈冰在床上滚了一圈以示懒惰，嘟囔着：“来而无往非礼也。” “你非礼得还少吗？！” 沈冰咯咯笑着，突然抱住了夏唯的胳膊，说，“你这里怎么破的？” 夏唯硬是将胳膊抽了出来，“不小心碰的。” 沈冰看着夏唯逃去洗澡的背影，心中嘀咕不已。回想起来，夏唯对于唐向洲到底什么目的，和唐向洲为什么会他们的行动了如指掌，依然没有给出任何解释。 她拨通了贾睿的电话。贾睿对于自己之前所说的毫无动摇，坚持是自己派人救了夏唯，若不是那合同的关系，夏唯现在已经因为车祸事故见诸报端。 “怎么，她不承认？兴许她是不想和你解释太多其中的细节。在中唐的位置？这我怎么知道。她若不想让你掺和，我作为你下一步电影的制片人，劝你不要过问。” 两个人对同一件事的回答有如此大的分歧，那么至少有一个人在撒谎。如果贾睿撒谎，那么就代表着自己愚蠢地签了个本可以不签的合同。如果是夏唯撒谎…… 沈冰心情凝重地坐在床上，她心里知道，夏唯确实有很多事情瞒着自己。这让她对未来感到极不踏实。当然，也许关乎公司的公事，她并没有资格要求知道，但她想知道的，只有夏唯到底面临着怎样的危机，今后可能会发生什么——这是她也有权参与的部分。 以及，自己的所作所为，真的没有给她带来一丁点的帮助吗？甚至……拖后腿？ 带着一股无名火，沈冰将放在自己包里打算随时坦白的合同藏了起来。并且闹气似的，在一起后第一次拒绝抱着夏唯睡。 夏唯看了看她的后背，说：“也好，天气太热了。” 沈冰将怀里的一团被子紧紧拥了拥，回家的第一天，竟然就失眠了。 这样的气氛在两人之间继续延续着。尽管看起来与原来并没有什么两样，但是沈冰感觉到夏唯在一些细节上正在疏远自己。 从那天开始，她们就没再相拥入睡过——以天气太热为理由。共浴的机会依然有，但是夏唯不再为她洗头。之前一同早起晨跑的机会也不见了，夏唯晚上会熬夜很久，靠着晚起一会儿来补眠，与沈冰的时差大概有一小时。 说是疏远也许太过，或许用“疲于应付”更合适吧。 夏唯确实疲惫。她回来后第一时间给朱谦放了个两个月的长假。影视公司的副总裁放长假，这原本应该是征求股东会意见的，可她一意孤行，费了不少功夫才将那些老古董们的气焰压下去。 现在，朱谦大部分时间在家中，或夏唯的父母家中休息，来公司的时候也不太处理事务。他甚至出现在了八卦小报上，说经常陪同夏唯的母亲出行或逛街，越来越有“女婿”的样子了。 沈冰忙于拍戏，再也没有见过他，但是对于朱谦的这种景况，她心中还是略有愉悦的。 这是不是说明，夏唯虽然嘴硬，可实际上也在怀疑他了呢？ 只是夏唯一个人撑起了影视公司的所有大业务，忙得出现了眼袋。在这种情况下，沈冰若再要求她像原来一样照顾自己，也确实不够懂事。 五月，《末翼》终于杀青。这部在拍摄过程中接连遭遇场地更换、主演重病的电影，终于能够走上定档流程。中唐希望电影在中国和英国同步首映，相比之下，英国那边的流程容易得多，毕竟国内还需要经过广电一关。 六月时，剪辑完成的成片初次送审，两周后得到了发回的结果：部分镜头过于暴露和血腥，需要加以剪辑。 沈冰和小马哥气得够呛。所谓暴露，说的是沈冰脱衣服被张爱萱拥抱的一场戏，以及另一场已经优雅化处理的床戏。血腥则是手术室中的解剖场面。这些还算暴露和血腥？！ 七月，修改过的成片第二次送审。按照以往的经验，再审将会是一个极为拖沓的过程，可是夏唯不想等了。 第115章 我想离你更近 七月下旬，最闷热的时节。小马哥头一次抛弃了他的金杯，夏唯特许他可以开一天的高档轿车。 这是邀请两位审核部门领导前往会所消费娱乐的日子，在沈冰的强烈要求下，夏唯带上了她，一同参与这次“交易”。沈冰坐在小马哥的车上，车子紧跟着前面小李开的车。也许是为了保护她，夏唯一个人与两个领导同车，而沈冰一人在后，还有机会自由吐槽。 路边已经到处都是《千机万变》的广告，那当中孙可人的脸从来没有这样英气过。小马哥说：“放心吧，这电影评分能上7的话我就给你直播吃方向盘套。” 沈冰一边笑一边暗自绷足了劲儿。 这是沈冰第一次观看夏唯组织和参与这种应酬。那两个领导看似客气，可是细细捉摸起来，却没有一句话是实在的。他们对会所提供的娱乐表示欣赏和感谢，但一边是感谢和不好意思，另一边就是暗示着更高的花费。 夏唯一直让沈冰坐在自己身边，与那两位领导有着一定的距离。中途有一个领导借沈冰坐得太偏夹不到菜为故，让她坐到他那一边。沈冰犹豫了一下，刚要起身，就被夏唯拉住了手。 沈冰朝她微不可见地摇摇头，挣脱了她的手，坐了过去。 一次漫长的饭局终于结束，沈冰去了洗手间，夏唯追了过来，站在她的身边望着她。 “这俩老狐狸，又吃又玩结果什么保证都没有。” 夏唯说：“这类人都是一样的，官腔打得很溜。”她看了看沈冰的手，“洗干净点，我看见那人碰到了。” 沈冰反问：“我让他碰到了你就觉得脏了？” “嗯？不是！”夏唯急得语塞，“我——” “我知道，我逗你的。”沈冰朝她傻笑，看到了沈氏傻笑的夏唯一下子卸掉了所有不忿。 沈冰知道，夏唯是在怪她不停自己的话，居然那样配合地坐了过去，即便那领导什么都不做，夏唯依然觉得她被占了便宜。但是，夏唯肯带她过来，就说明这两位领导还不算很恶劣。 “现在体制内查得严，他们不敢缠着你。如果是纯商界的人，要你的联系方式，不然就给你使绊子，你该怎么办？”夏唯板着脸训诫。 沈冰洗完了手，顿了顿，说：“那你呢？你刚息影的时候，会不会遇到过很多麻烦？遇到过那种人吗？” 夏唯愣住了，紧接着，她被一个过分温暖的怀抱所包围，沈冰带着笑意的声音在颈窝里面说：“我想离你更近。” 夏唯愣了片刻，心里猛地颤了颤，回抱了上去。 这场应酬只不过是先给些好处，重点内容在其后。夏唯将两位领导领到会所的小放映间。这个放映间只能容纳二十个人以内，空间不大。但正是因为空间小，所以视角和音效都可以得到最佳的控制。 今天，夏唯请两位领导在这个放映厅里当场观看《末翼》的修改版。同时，这也是沈冰第一次看到电影的成品。 当放映厅的灯光全部熄灭，大荧幕也是黑色一片。在纯黑的环境里，出现了高跟鞋的声音。荧幕渐渐亮起来，画面里是不紧不慢前进着的一个女人，镜头从她的鞋开始，渐渐上升，当她的背影完全出现在画面里时，女人推开了一扇门。 这是穿着长官制服的艾琳。尽管肤色和直发表明她不是纯种的西方人，但美丽的身形却能显示出她的高贵。推开门的一刹那，房间里的职员们起立并整齐地向她问好：“艾琳长官。” 镜头给了沈冰的侧脸一个特写。她望着玻璃墙另一边明亮的手术室，眼里亮晶晶的，却像往常一样麻木而缺乏表情。手术室里躺着一个光裸的男人，平静的面孔向她这边歪着，闭着眼睛非常安详。他的肚子被剖开，一些器官被摘了出来。现在，外科医生们就围在这个基本没救了的男人身边，等待着艾琳长官的命令。 艾琳淡淡地问：“他还活着吗？” 主刀医生说，“他很顽强，还活着，趁现在还可以摘取其他活性器官。” 艾琳的额头上一根血管爆了一下。她说：“缝上，推出来吧。” 屏幕黑了。再亮起时，还是高跟鞋的声响。艾琳推着病人，推进一个房间。男人还有呼吸，不知为了什么，即便经历了枪击和重要器官捐献，依然对这世界恋恋不舍。她将一针管的液体慢慢地推入男人的血管，然后感受着他的呼吸渐渐消失。 艾琳摸着他仍有余热的脸，说：“再见，奎因。” 之后，影片正式开始。在充满了苍凉感的片头音乐之后，画面渐亮，那是劫后余生的灰色天空下，规划成一个个矩形区域的人类生活区。五百年前，人类发展新型科技，却终于触及了自然界的底线。从末日中逃脱的新人类，心怀敬畏，利用古人保存下来的科技重建了世界。但是，将发达水平保留在21世纪时的标准。 画面中的地面渐渐拉近，略过了高楼大厦和车水马龙的街道，还有正在上课的学校，最终停留在一个棚户区。 两个衣着蓝绿的成年男人正在追赶一个看起来只有八、九岁的瘦小的女孩。那女孩叼着一块面包，左右手各握着一些钱，翻过杂货堆、敏捷地推到垃圾桶作为障碍，小脚丫踏在积水坑中，被玻璃碴扎了个正着。她疼得歪了一下，狠狠地将扎入脚底的玻璃片抽了出来，朝着追来的男人投掷过去。 女孩尽管是营养不良的样子，却体力惊人。她终究将男人们甩掉，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地方。 女孩叫做艾琳，打从记事起就生活在这个破败不堪的地方，与另一个孤儿奎因相依为命。他们的邻居说，艾琳长得像是东方和西方人的混血，而奎因一看就是纯种的西方人。新世界是个崇尚力量的人种大混杂的世界。新人类因为天生的基因优势所以在身体强度上远远优于古人，而纯种的西方人因为传统的体力优势而显得更加珍贵，就连他们这些处于底层的古人也这样想。 世界的等级划分从来没有停止过，而在这个社会中，西方新人高于其他新人，高于西方古人，高于其他古人。新人类是在末日中进化而成的新物种，因为在那已经不可考的末日中保护了古人，却被带有劣根性的古人所背叛，因此形成了对古人的长期奴役利用。古人们因为落后的身体能力而无力反抗，几百年来，已经承认了自己物种的劣质低微。 然而，作为混血古人的艾琳却表现出了异常优秀的体魄。 奎因一边为她包扎脚上的伤口一边说：“艾琳你真棒。如果那天有谁说你其实是新人类，我一点也不会奇怪。” 艾琳大口吃着面包说：“别说傻话。我没有翅膀，不会飞。” 奎因没有说话，他思考着什么，走到窗前去，望着灰色天空上飞过的飞机。 自由的日子总归有个尽头。在新的一次大搜查中，艾琳和奎因被抓了起来。未成年的古人是禁止放养的，他们被扭送到了一所古人学校，从此开始了与其他古人一样的正规生长过程。 古人学校中的学生很少，艾琳和奎因临时插班，境遇却不同。艾琳软弱和气又热心肠的性格受到了大家的喜爱，很快交到了一群朋友。而奎因比较安静。他爱看书，时不时说出一些不合时宜的话，被人看做怪人。 可以说，艾琳在学校里生活得如鱼得水，但意外的是，她与班上大家最讨厌的女孩赛莲娜成为了最好的朋友。赛莲娜与奎因不同，她很积极，对新人类的一切充满狂热向往。为了证明自己有着与新人类交好的能力，她在所有课程，尤其是体育课上极尽努力。尽管如此，她依然得不到第一的成绩，可是她得到了老师们的喜爱。 在一次闲聊中，大家问起艾琳，外面的生活是什么样子，新人类真的像书本上和视频里说的那样会飞吗？艾琳说：“我没见过他们。新人类是不会来棚户区的。” 赛莲娜傲慢地说：“有什么可疑问的？我是见过他们的，他们飞起来美得惊人。” 这时，一直在看书的奎因说：“他们没有翅膀。我们被抓来的时候见过新人类，他们看起来和我们没什么两样。” “你胡说！”赛莲娜发怒，“我有认识的新人类，我知道！” 孩子们马上围在自称与一个新人类有着书信联系的赛莲娜身边，七嘴八舌地问起来。赛莲娜甩甩头发，讲得眉飞色舞。艾琳渐渐被挤出了包围圈，她和赛莲娜住在一起，知道她并没有与任何人有任何书信联系，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说。 晚上，赛莲娜黏着艾琳，一定要和她睡在一张床上。赛莲娜抱着艾琳的胳膊，软软地承认错误，说自己为了让大家相信，才编了认识新人类的话，话说到那里也没法挽回，便只能继续说下去。艾琳答应她为她保守秘密，赛莲娜开心地在艾琳脸上亲了一下。 这成了她们之间的常事。当赛莲娜又开始炫耀些什么的时候，艾琳便回到奎因身边，劝他不要因为大家的嫌弃而伤心。奎因却并不伤心，只要有艾琳和书本，他的世界就完整了一样。 直到有一天，奎因说：“我觉得学校教的知识不对。新人类不应该飞得起来。如果他们会飞，那就和我们不是一种动物，一定没法和古人生孩子。既然这样，又为什么要规定，不许新人类和古人结婚生子呢？” 艾琳愣了，他们还只有12岁，奎因说的话她不是很明白。但此时她已经和其他古人孩子一样，深信新人类的高人一等，他们美丽、强壮，是神。会不会飞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奎因的质疑，令人感到怪异和恐惧。 第116章 末翼 在古人学校的几年生活是闭塞的，孩子们日复一日地重复着一样的生活，就像是按照规定圈养的家畜。这其中，美丽的于老师的到来、艾琳在学校最重视的科目上轻松得到第一、赛莲娜无数次因为得不到于老师的青睐而对艾琳发脾气，但转眼又和好……这些都成了少年时代的珍贵记忆。 一转眼，孩子们长大了，到了从学校毕业，转到实习学校的时候。沈冰所演绎的长大后的艾琳，与小时候的艾琳异常神似，不论是跑起来的姿势，还是说话前喜欢先低头的习惯，就连一些微表情都出奇一致。这是国内影片大小演员转换时往往忽略的细致。 毕业的前一天，艾琳约奎因到学校里一个隐秘而美丽的地方，已经出落得人美腿长的她，带着来自东方的含蓄和敦厚，却在这个满怀希望的夜晚，目睹了被赛莲娜抢走的自己的初恋。就像两个人的性格一样，赛莲娜美得锋芒毕露，与奎因交往后的甜蜜也同样锋芒毕露，一天天刺痛着艾琳懦弱的心。 艾琳因为成绩优异被分配到了赛莲娜最想去的古人管理课做清洁工。而赛莲娜和奎因都去了工厂。但他们三人却住在同一个宿舍楼中，与一些年长的古人混杂在一起。 出乎艾琳的预料，这是个无聊而糜乱的地方。每个人似乎都有个伴侣，他们除了工作并没有其他事可做。每天就是与伴侣黏在一起，说笑、做/爱。唯一一个没有伴侣的艾琳，长这么大第一次受到了排挤，也只有赛莲娜和奎因会可怜她。 某个休息日，艾琳一个人洗衣服的时候，黑人大哥伊万和她打招呼，“艾琳，我观察你很久了，你闲下来会看书，但是在这个地方，看书不会使你开心。” 画面里，艾琳有点迟钝地转过身，忘了关水龙头。水声哗哗中，她将头发撩到耳后，抿着嘴笑了笑，完全没有当年的阳光爽朗，“如果学你们，就可以开心吗？” 伊万笑了，露出一口白牙，“和我试试吗？” 艾琳双眼睁了睁，难得地惊慌了，“你的女朋友呢？” “她……走了。”伊万无奈地笑了笑。这个地方经常会有人无缘无故消失。 “可她昨天还在。” “今早刚刚走。” 伊万说得很平静，但是莫名地有些淡淡的哀伤。艾琳对着他咽了咽口水，关水龙头时的慌乱暴露了她的矛盾。她没有回答他，离开了。 聚精会神观影中，沈冰感到自己的手被握了一下。夏唯在她耳边说：“这里还可以演得更好。” 沈冰对她不服地挑挑眉。 夏唯说：“我记下可以改善的地方，回家给你演示。” 沈冰点点头，看着两个领导在前排看得相当入神，而夏唯的笑眼在黑暗中亮晶晶的，心潮澎湃。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在夏唯的唇上咬了一口，然后乐滋滋地正襟危坐，认真目视前方。 夏唯晃了晃神，抬起手想打她，却被她“正义”地提醒：“好好看电影！” 这一次偷袭过后，情节进行到了下一个□□。奎因和艾琳在休息室中独处，奎因长到这么大，对于某些危险的观念依然抱有特别的热情。他问艾琳，在古人管理课那样的政府机构，是否看到了许多新人类？他们比古人们优越在哪里？ 艾琳答不上来。如今，他们早已知道新人类根本没有什么翅膀，可是闭上眼睛，新人类却依然是一副飞天神的形象，那副翅膀仿佛没有长在新人类的身上，却长在了他们的脑袋里，根深蒂固。艾琳绞尽脑汁，说：“他们，确实很高贵。” 奎因愣了愣，然后表现出很恼火的样子。艾琳心一软，又改口：“他们看上去确实和我们没什么区别。可是有什么用呢？他们是新人类，我们是古人啊。” 奎因的情绪平复下来，又像儿时那样用依赖的神情望着艾琳，“伊万最近在追你。你那么优秀，很多人都很喜欢你。” 艾琳不这样觉得，可是奎因非常坚定。 他和最好的朋友交往着，却说着这种话。两个人就这样在暧昧的气氛中对视着，直到赛莲娜突然冲进来，将奎因拉走。 晚些时候，艾琳经过奎因的房间，听到里面□□的声音。赛莲娜叫得很夸张。她捂着胸口大口喘着气，缓过一点的时候，冲到宿舍外面去，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高贵的新人类，眼泪流成河。 伊万又在她的身后出现，问她：“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你看上去不像古人。如果哪天有人说你是新人类，我一点都不会意外。” 艾琳慢慢转过身，月光勾勒着她修长而窈窕的身形。旧裙子下露出的一段小腿拥有优雅的流线型，柔润包裹着力量。双眼深邃，而皮肤却好似闪着光，就像来自东方的美玉。 而伊万的那句话，击溃了艾琳最后的心理防线。 这晚，艾琳和伊文斯确立了关系，当然，国内版的床戏只是匆匆掠过的一个隐晦镜头。沈冰心虚地偷看夏唯，看到她正专注地望着荧幕，欣赏着自己从被子里露出来的光腿，莫名地自己红了一把老脸。 短短的一段时间后，伊文斯毫无预告地说要离开。他看起来就像前女友离开时那样哀伤，对艾琳说的话就仿佛永别。他告诉艾琳他即将将自己的心脏献给一个患病的新人类，也就是说，他马上就要死了。 接着是艾琳的长特写。她麻木的、惊恐的、不可置信的、愤怒的、绝望的脸，在画面中渐渐变虚，取而代之的，是她跌跌撞撞在走廊中前行的样子。穿着就短裤狼狈而无力地奔跑着的艾琳与儿时矫健逃窜的小艾琳重叠在一起，同时，伊万告别时为她讲述的古人逃不掉的命运，成为这一段震撼画面的背景音——他们为新人类的奴隶，就连生命也会在被需要的时候成为新人类生命的补丁。 艾琳终于看到了赛莲娜，她暂且忘掉了一切委屈，和她拥抱在一起，然后是跟过来的奎因。在艾琳终于无法压抑的痛哭中，三个青梅竹马的朋友终于凝为了一团。 然而，下一个镜头，赛莲娜有些可笑地对她说：“天哪，你才知道的吗？” 看热闹的旁人也笑着散开。 “你为什么要哭？为神一般的新人类服务，是我们的光荣啊！我们的人生有了意义，不是吗？” 艾琳看着赛莲娜认真的样子，眼里充满了加倍的恐惧，好像看到了活蹦乱跳的死人。而奎因则暗暗握住了她的手。 这是电影带给观众的第一次打击。尽管已经了解了剧情，但是从观影神情可以看出来，两个领导依然被影片紧紧扣住了心神。画面处理的艺术性让人的心情跟着主角惊怒而痛苦，演员们出色的表演感染力也功不可没。这一刻，每个人都是艾琳，唐向晚的笑容越美丽，就越令人浑身发冷。 接下来的剧情继续向着绝望狂奔。失去了伊万，又变得寡言的艾琳，某日接到了通知。赛莲娜是下一个献出身体器官的人。好在她献出的只是一侧的肾脏，这并不会直接使她死亡。 失去肾脏的赛莲娜变得很虚弱，这竟然成为了三个人重归于好的契机。在一段短暂的时日中，赛莲娜变得少了许多虚荣，她对艾琳坦白了许多心里话，并且将奎因还给了她。暖色调的画面中，躺在床上的唐向晚安详美丽得像是流落民间的公主。那些因为占有欲、嫉妒，和说不清道不明的在乎而导致的所有罅隙，都不再重要了。 只不过，对于奎因，艾琳没有接受。 美好的时光没有持续多久，古人管理课的最高执政官需要一个匹配的肝脏，而艾琳刚好适合。与此同时，赛莲娜也接到了即将割掉另一个肾脏的通知。相比于奎因的痛苦，她们两人对已知的死亡平静得很。 这一天，艾琳被拉到了医院，在即将打麻药的时候，手术被紧急停止。 在最高执政官的办公室里，艾琳被于长官以胎记认定为亲生女儿。这个惊人的消息同时也代表了，她其实并不是古人。于长官告诉她，她是自己与一个古人的孩子，因为这违背伦理，所以让艾琳从小流落在外。于长官在古人学校做老师时，就看出艾琳有着新人类特有的身体能力，可是知道血液配型的结果出来才知道，她们是这样亲近的关系。 艾琳懵了。她想起奎因多年前问过自己的问题，问自己的亲生母亲：“书本告诉我们新人类和古人不是一个物种，可是为什么可以生出孩子呢？” 母亲将她带到了一个实验室，那里记录着一个罪恶的真相。古人和新人的区别其实与黑人白人无异。如果非要说什么区别，那就是，新人在末日中选择了发展体魄，同时却使脑力倒退；而古人则是牺牲体魄进化脑力的一群人。末日后，因身体优势取得胜利的新人类，惧怕古人的脑力，便控制他们的数量，使他们无法反抗，并且通过几百年来的奴役、洗脑，使他们承认自己是低等生物。现今社会，是新人类利用古人留下来的科技所创造的，但因为智力所限，却再没有办法进步。 艾琳震惊地望着她，过了一会儿，抱着脑袋蹲了下去。这庞大的信息量猎杀着她二十多年来的三观，将她曾深信不疑的东西连根拔起。母亲蹲下来抱着她，眼含热泪地安慰道：“孩子，幸亏及时发现。从今以后你和妈妈生活在一起，你再也不是奴隶了！” 艾琳从母亲的怀抱中脱出，目光呆滞地问：“你们和我们……是一样的人？” “傻孩子，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你们’，只有‘我们’呀。” “一样的人……为什么我们就是奴隶，就要为你们死？！为什么我们连知道真相的权利都没有？” 于政治官放开她，平静地说：“这是胜者的权利，就像几万年前人类开始圈养牲畜一样。不同的是，牲畜不会思考，可是古人，有了人口和认知，一定会爬到我们头上来。艾琳，我们没有办法确定，如果他们身为高等生物，会不会对我们做更疯狂的事。” 第117章 感谢化为急色 观影至此，沈冰觉得，如果自己不是艾琳的演员而是一个普通观众，一定已经脊背发凉。电影的故事比较夸张，世界观和很多设定却能从现实找到某些影子，细思恐极。 而故事里的艾琳，就像每一个不够勇敢、没能做成英雄的普通人一样，经过痛苦的煎熬，选择了妥协。她穿上了昂贵美丽的衣服，得到了体面而轻松的职位，丢掉了古人的耻辱证。也许是多年被赛莲娜欺压形成的性格所致，她对新身份融入得很快，亲和的性格也得到了其他新人类的友好。但是，曾经那个温顺爱笑的姑娘，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艾琳的职位是对古人的人事管理。不久，一份文件递到了她的手上——赛莲娜的肾脏切除手术即将开始。 艾琳在赛莲娜的最后几天里没有去上班。穿着之前常穿的破衣服，每天陪在赛莲娜的床边。赛莲娜像每一个临死的古人一样，对自己的死亡看得很开。 她用儿时看到于老师时那样的神色看着艾琳，“我一直喜欢追着高贵的人们跑，没想到，高贵的人一直都在我身边。艾琳，以前的种种，对不起。” 温柔的阳光照在赛莲娜的床上，她失去了部分血色的脸白得透明，就像是圣洁的天使。艾琳转向窗外，煎熬地忍住了，终究还是没有告诉她一切的真相。 手术前，赛莲娜大哭起来。在被推进手术室的路上，她疯了一样地挣扎。艾琳握着她的手追了一路，想要用“我们都会这样结束”的话来安慰，却想起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再说出这句话。赛莲娜被麻醉之前的最后一句话依然是嘶哑地含着艾琳的名字，美丽的脸庞因为对生命的渴求而扭曲成可怖的样子，指甲陷入艾琳的手被，将艾琳抠出了血。 赛莲娜死后，艾琳感到无限空虚。罪恶的真相在她心里反复酝酿，终于变成了没办法独自消化的负担，她还是告诉了奎因。奎因接受得很快，甚至好像早就在等待这个结果。两人在赛莲娜的床边谈话，画面里，艾琳仍穿着旧时的破衣服，奎因颓废得满脸胡茬，都显得沧桑，但是安静的氛围和分镜处理就像他们最初在棚户区的时候那样。他们不论是精神还是物质都越走越远，再不可能交叉了。 艾琳与他告别时，他在收拾赛莲娜的遗物，没有过分的悲伤，却似在下定什么决心。 奎因死于过度的勇敢。他在瓢泼大雨中走到街上，向周围的人控诉着世界的不公、敌人的残忍，喊出了社会的真实。他被警察的子弹击中时，呈现的是慢动作。痛楚和不甘被戴维斯表演得细致入微，撕扯着观众的心扉。这一段没有任何背景音乐，而只有沈冰的声音在说：“后来我一直在想，也许到死也不知道真相的赛莲娜比奎因要幸福。我爱奎因，可是我的懦弱给了他最痛苦的终结。” 最后一幕，艾琳将刚刚被自己实施了安乐死的奎因留在太平间。她走在回办公室的路上，明媚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走廊，艾琳对着太阳眯着眼，挑起嘴角，眼里却满是哀伤。一个职员跑过来，将新的对一个古人实施处决的文件交到她手上。艾琳面无表情地翻看着，然后在同意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电影到此戛然而止。最后的一个镜头，定格在一片温暖安详的场景。当片尾的纯音乐响起时，两位观影领导依然坐在那里盯着屏幕，久久不肯站起来，也不发一言。 沈冰深呼吸，将头靠在靠背上。领导们不起身，便给了她观看演员表的机会。等了那么多年，终于能在这黑色的背景下看到滚动着的自己的名字。而且，还是排在第一个。 今天之前，她以为25岁的自己已经足够淡定，可是直到现在她知道，最初的梦想被实现的时候，不管长到多大，人都是会想要哭鼻子的。她突然觉得，也许第一次大荧幕体验迟到了八年，竟是自己的幸运。 当片尾曲即将播放完毕时，两位领导才终于站起身。夏唯走过去扶他们，碰到一个人的手，发现那手冰凉。室温明明并不低，看来，这是电影带来的效果。她向两人笑笑，“我们根据意见，在很多处作了修改，尽力保证电影效果，同时满足全年龄需要。您二位觉得，这次的如何？” 两位领导对视一眼，略作思考，手凉者说：“你们放心吧，一定尽快通过。之前虽然已经看过一遍，但是，在放映厅看的感觉果然不一样。我们每个月都要看好多电影，但是，这么走心的，好久没见过了。” 也许是大荧幕带来的震撼确实非同寻常，两位领导对于电影的感想滔滔不绝。他们说，他们一方面是广电的人，但是更重要的，也是热爱文艺，希望中国的文艺能更进一步的人。好作品谁都不愿意卡。可同时他们也提醒夏唯，现在的电影市场，以爱情、动作、爆笑喜剧最为吃香，想进电影院多思考的人已经不多了。 夏唯笑道：“谢谢二位。但是这部影片，我没有想拿来赚钱，它的纪念意义更大。”说完，她和沈冰感激地送领导们走出放映室。 就在领导们刚刚走出去的时候，沈冰一把将夏唯拉了回来。放映室已经关了灯，一片漆黑，就着门口的厚丝绒门帘，沈冰一把将夏唯推在墙上，吻了上去。 沈冰感受到了对方的一点点抗拒，自己便也愣了愣，刚刚贴合在一起的唇间，分开了几公分的距离。黑暗中，沈冰因为紧张而圆睁的长眼中像是闪着星星。 夏唯怔忡了半晌，心里的纠结在看到那一双小鹿眼的时候瞬间崩溃，叹了口气，悄声说：“干嘛？就这么等不及？” 沈冰大言不惭地点头称是。 夏唯低头笑了笑，将她推到一边，掀开门帘说对二位领导说，“不好意思，有东西掉在这里了，我和沈冰先找一找。我们的服务生会带二位休息一下。” 她放下门帘，转眼就换了一张脸。这一次，换她将沈冰按在墙上，唇舌纠缠难解难分。她们也不知道服务生会不会“有眼力”地打开放映厅的灯，帮她们“寻找遗失物”。一层门帘之外，人声近在咫尺，她们却在这一边行如此尺度之事，倒也刺激。 沈冰被门帘倏忽一动吓得嘴唇都僵了，夏唯放开她，用膝挤开她的双腿狠狠抵上去，“你还有害怕的时候？” 沈冰顺势沿着夏唯的大腿将自己滑上去，挂在她身上，咬着夏唯的耳垂说：“我好方啊，那个赌，感觉我要输了。” 夏唯捏着她的屁股，“回去路上你去买。” “不！影评出来之前我不会认输！”沈冰顿了顿，认真地说，“谢谢你，庆幸我听了你的。” 这话突然触到了夏唯的敏感神经。她放开沈冰，说了句：“你可不能依赖我，如果没有我的话——” “你放心。人总要长进的，没了你，我现在一样有判断力。” 夏唯的目光闪了闪，挤出一个笑容，“那就好。” …… 果然，这一次，广电很快就发来了电影过审的消息，二次审查流程走了不过一周，这可能是有史以来，最迅速的一次再审。《末翼》项目运营的所有成员在欢欣鼓舞的同时，也将定档流程紧锣密鼓地走了起来。 《末翼》被定档于八月中旬，正是《千机万变》首映日后大约三周的时间。这个时间定得显然不够商业，一来，看完《千机万变》的观众还没来得及回血，也许不再愿意那么快再破费一次；二来，军训高峰期和接踵而至的开学，可能会让沈冰和唐向晚的主要粉丝群体——学生，错过进入电影院的时机。 夏唯定下这个时间，显然是有些急躁。但她看起来对于票房胸有成竹，又或许，她根本不在乎。 项目组为顺利定档而举行的聚餐之后，沈冰在回家路上买了好几罐啤酒。她说，在外面为了防止喝醉亲人，她一直滴酒不沾，但是今天太高兴，而且回了家怎么亲人都可以，就让她high一次吧。夏唯便纵容了。 沈冰从小商店跑出来的时候，左手提着一大袋子罐装啤酒，右手提着一袋子杏仁。夏唯一看就乐了——别人家喝酒就着花生毛豆，她们家则就杏仁。 第118章 挣脱欲 对于夏唯来说，沈冰买来的啤酒她完全可以当做可乐来喝，当然，她的兴趣在于看着沈冰一点点把自己灌醉。上一次看她接触酒精还是多年前的那一次，因为那次的回忆太不令人愉悦，所以沈冰和夏唯在一起后，一直自觉地拒绝着与酒精的接触。 可想而知，这个平时以橙汁代酒的女青年，酒量跟小时候相比并没有多大长进。她们靠在一起，在沙发上看孙可人参加的综艺节目。一边看一边喝酒一边吐槽，沈冰还为夏唯剥着杏仁。 大概两罐下去之后，沈冰对着一个已经剥好的杏仁又剥了一次。反应过来以后，将它塞进夏唯的嘴里，说：“我也太不成了。这么快就有点困感了。” 酒壮怂人胆。她今天非要喝酒，除了确实开心值得庆祝之外，也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告诉夏唯，自己和贾睿签了合同的事。在欢乐的气氛下，她觉得应该会有所缓冲。现在，她又灌了自己一大口，咽下去的时候丰富的气体冲上脑壳，她瞬间觉得自己勇敢爆了。 孙可人卸下偶像包袱，在泳池里哈哈大笑的声音做着背景音乐，沈冰放下啤酒，跨坐在夏唯身上，挑逗着舔着夏唯的嘴唇。知道用沾满了酒气的舌头将她的唇细细润湿，才又分开，朝着她傻笑起来。 沈冰的脸上覆了两团柔和的红晕，配上酒窝别提多甜了。因为微醺，眼里蒙着一团水务，在客厅的灯光下，夏唯甚至能从她眼里看到自己的倒影。尽管看不清，但她知道，自己现在一定是情不自禁的表情。 沈冰在一起吻了上去，醉醺醺的时候吻技也变差了，好像回到了刚刚开始交往却勇往直前的时候。夏唯低声笑着，温柔地撬开她的牙齿，宠溺着她最爱的尖尖的虎牙，口中都是甜辣的酒气。 “你知道么，现在和八年前特别像。” 沈冰原本已经情难自已，打算在孙可人的话音背景下主动扒衣见君了，这时却在意志沉沦中听到了这么一句。她迷迷糊糊地开口：“八年前？”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睁大了眼睛，“八年前，你跟谁这样过？！我想想……你跟廖远不是从一开始就是假的么？难道朱谦？！” 夏唯忍笑忍得肚子疼，她决定不把真相告诉她，这个梗没准能玩儿一辈子。她打断了沈冰的思考，说：“既然你困了，就早点睡。明天就是《知微》的主创碰头会。男主定的唐艺，等《末翼》上映之后，你的人气绝对能比他高出一大截，算是带带他。” 沈冰脑子转得有点慢。她乐呵呵地从夏唯身上爬下去，乖乖地点点头。然后才想起来。 《知微》的主创碰头会！ 仿佛一盆冷水从天而降，沈冰没来由地打了个哆嗦，头脑瞬间清醒。她摸着双手坐在夏唯身边，整个身体都僵直了，像是承认错误的学生一样，低着头。 “那个……”沈冰偷偷抬头，发现夏唯也在看自己。自己的异样果然不能逃过她的眼睛，现在，她正在静静等着自己的坦白。 “之前住院的时候，我和贾睿签了份合同，决定演他的电影。因为档期冲突……《知微》……不能演了……” 话说完的那一刻，沈冰觉得自己像是刚刚跑完了三千米，被抽光了浑身的力气。她暂时没有勇气与夏唯对视，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头等了好久，身边的人也一样不说话，她知道这代表着夏唯在努力消化这个事实，然后确认她说的是真的，然后强压住火气。 “为什么要签？”夏唯插着手，轻轻柔柔地问。 沈冰便将原委从头到尾地告诉了她。 “我错了，不该现在才告诉你……”沈冰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全都咽进了肚里。她实在不想找什么借口，也不想告诉夏唯，自己原本是想说的，但是夏唯所说的话与贾睿告诉她的差异太大，让她一时之间没了主意。 她确实没来由地对夏唯产生过怀疑，但这毕竟是出于想要保护夏唯和苏纯的一片真心。 半晌，夏唯声音微颤地开口：“把合同拿来我看看。” 看夏唯的样子，她似乎并没有将关注点放在“沈冰是为了救她们才做了这件事”上，否则为什么看上去就像是一座活火山？沈冰不解，也不敢多说话，连忙将合同照出来交给她。接过合同的时候，夏唯仍然没有任何异样，她静静地一页页翻看着合同，看到了违约金。 “这违约金……” 沈冰小声说：“太多了……” “也不是不能接受。” 沈冰下意识点了点头。然后猛然意识到夏唯说了什么，震惊之下，她看见夏唯双手捏着合同边沿即将发力。沈冰连忙扑过去，一把将合同抢到了自己怀里。 “这个约不能毁！” 夏唯目光闪烁，“有什么不能毁？违约金我交就是。” 之后的一段时间内，她们谁也没有说话。夏唯坐在沙发上，审视地看着沈冰，仿佛是要将她的每一刻心理活动看个透。沈冰抱着合同，站在距她一米远的地方，就像是正在对老师认错的学生。可她并不打算改错。 “夏唯，你告诉我，我到底有没有帮到你们。哪怕一丁点作用也行。” 夏唯觉得有些违和感。想了想，她明白了。现在的自己就像是在对员工训话，可是对面的“员工”却在直呼自己的名字。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沈冰很少再叫“女神”了，这样的变化对于恋人来说是个好现象，但是在现在这个场合，让夏唯心里有些反感。 她一字一顿地说：“一点也没有。”她伸出手，“把它给我。” 沈冰直勾勾地盯着她，深吸了一口气，“就算我真的被贾睿骗了，我也不会毁约。而且……我不是很信……你说的。” “你不信。”夏唯迷茫地重复着这三个字。 “呃，也不是不相信你——” “你可不要因为不想承认受骗，就耽误我早就为你安排好的工作。” 沈冰被她噎住了。原本满怀歉意，听到这话，没来由地消失了一大半，“我签合同，是因为他要帮我救你。如果你能让我相信他确实骗了我，我当然可以毁约。不然，我不能这么不厚道。” “想让我相信，你就告诉我，唐向洲关了你又为什么把你放出来？你答应了他什么？他是怎么知道你和苏纯的行踪？你说不是朱谦，可是明明只可能是他，这是连小孩子都能猜到的事吧？”沈冰说到后面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语气变得声音。她看到夏唯眼神里满满的失望，不禁心慌。 “夏唯，你回来之后，还是有些变化的。我只是担心你——” “你的担心很多余。”这句话让沈冰刚要伸出的手僵在身前，然而夏唯似乎没有意识到，她接着说，“你记着，我不需要你用牺牲自己的方式来帮我。你是一个演员，不是我的秘术。你只需要做好你的本分。” 沈冰听着听着，笑了起来，“可我不只是演员。我们不只是甲方乙方的关系吧？”她现在看不出夏唯的想法，攥着合同的手一会儿松一会儿紧，心里也是毁约派和坚持派双方叫嚣着僵持不下。 夏唯只是伸出手，“这一次你被贾睿骗了，应当吸取教训。” “吸取什么教训？不签这个我就得跟他签卖身契。” “你太自以为是，你什么都不该签。” “自以为是？”沈冰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夏唯，我想救你们！你站在我的角度想想行不行！”沈冰将夏唯的手打了下去。她看见夏唯雪白的胳膊上留下了一道红印，自己心里猛地刺痛了一下。 “你记得，我永远，不需要你救。”夏唯只是皱了皱眉，毫不动摇地继续伸出手，“你不要逼我对你发脾气。” 沈冰看着她的手，只剩下苦笑。内心挣扎的天平，只要往理智方向微微一个倾斜，她就会马上将合同交出去。可是若交出去了，为什么会觉得不甘心呢？ 就像扮演艾琳的过程当中一次次体会到的不甘心一样。那时，她总搞不懂自己到底在不甘心些什么，现在她似乎明白了。那是一种满脑子装着糊涂，却不得不顺从的不甘心，这样的顺从，让她无法感受到自己的真实存在。 她永远不需要我帮忙，也不需要我为自己的选择承担责任。 那么，如果这不是形势所迫，而是我自己的意愿呢？ 沈冰的手攥紧了合同。 “你告诉我你瞒着我的所有事，我就把合同交给你处置。” 夏唯摇了摇头。如此，沈冰叹了口气，默然微笑。 “你明明不想演。” “我想演。贾睿的剧本很好，这是我自己选的。” “我给你改变它的机会。” “夏唯，你听见了吗？我想演！”沈冰颓然倒在沙发上，双目放空，“看来，你是真的觉得我只要傻子一样什么都不想，永远被你保护听你的安排就好了？孙可人说我和她没有区别，我现在倒觉得，她至少还能自己选择。我是不是连自己签过的合同，都不能作数了？” 夏唯目光闪了闪，“她和你说过这样的话？你没有告诉过我。” “你又告诉过我什么？你早就知道张佳一在吸毒，故意引唐向洲把我的存在曝光，然后用牺牲张佳一的方式赢他一把，顺便给我抢来一个本来根本轮不到我的角色。这些你告诉过我吗？不告诉我是怕我不接受吗？怕的话就不要这么做啊！” 夏唯闭上了眼睛，眉心紧蹙。 “还有《末翼》的角色，没错，我自己选错了。可我选错了也不过是吃到一个教训，我是吃不起教训的人吗？我用不着你高高在上地帮我扭转局面！还有国剧盛典。为什么我得到的是最佳女配角的奖，甚至可以超过显然比我强得多的老前辈？这些事你有问过我愿不愿意接受吗？” 沈冰接着酒后的胆量发泄了一通，眼睛肿得红红的，却是一滴眼泪也没有掉下来。她喘了几口粗气，朝夏唯那边探过身去，小心翼翼地抓着她的一角，“夏唯，你倒是说句话啊……你总是这样，让我像个傻子似的……” 夏唯将衣服从她手中抽出来，站起身。她低头看着茶几上剩下部分的啤酒，和一小堆白莹莹的杏仁，冷冷地说：“既然你不愿意接受，以后就再也不用接受了。” 沈冰的视线追随着她。看着她整理自己的包，拿上了不常用的大文件夹，还有一些必备物品，朝着门外走去。 “你去哪儿！那么晚了——” “你不演《知微》，我总要安排人来演。” 沈冰心里狠狠地绞痛着，想要拽住她的勇气瞬间就消失了。夏唯的手扶在门上，顿了顿，转身说，“我不回来了，你就在这里住着吧。这房子，我早就转到你名下了。” 沈冰震惊不已，喃喃地说：“如果什么事情都没有，你为什么要把它转到我的名下？” “房子你也不愿意接受？那就卖了吧。” 第119章 变天 夏唯果然一整晚没有回来。沈冰在沙发上睡了一夜，第二天如往常一样，在晨跑前的时间醒来，却身体疲乏四肢酸软。现在回想昨晚的一举一动，沈冰后悔不已。如果不是借着酒后壮胆，她是不是就不会说出那些重话？如果不说，夏唯会不会就不生气了呢？ 那份合同还躺在身边，沈冰现在将它撕了喂给碎纸机的心都有。但这无济于事。她依然不愿意毁约，也依然无法改变过去。甚至，就算让她重活一遍，她也不会改变自己的选择。 夏唯说了“不再回来”，却没有给这句话一个期限。房子已经是她的个人财产，其他方面不知夏唯还做了什么手脚。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为了躲避什么吗？一面将财产留住，一面给自己留一个庇护所？ 沈冰越想越慌，她将房子打扫干净，最后呼吸了一口这熟悉的带着夏唯清新体香的房内空气，便匆匆离开了。 …… 苏纯回到宿舍的时候，沈冰正瘫在沙发上发愣，甚至连挎包都没心思摘下来。她没化一丁点妆，撑着额头闭目休息，这一副萎靡的神态着实把苏纯吓了一跳。苏纯一言不发地坐在她身边，拍拍她的腿。 沈冰抬头来看她，“对不起。唉，我最近好像总做对不起你们的事。” 苏纯摇摇头，“我可以理解。如果我是你，我也会做一样的事。况且，你现在越来越大牌，已经不需要我帮你争资源，这对我来说，也是件好事。” 沈冰在夏唯那里伤了心，现在听到这些话，感觉苏纯俨然变成了带着光环的圣母，较小的身躯从未显得如此高大。她扑到苏纯怀里搂着她的腰呼天抢地，说时迟那时快，扑进去的一刹那，眼泪就掉下来了。 苏纯安慰了她一会儿，说：“还好，你没有一边哭一边流鼻涕。” 沈冰抽泣着说：“我知道你受不了的，就控制了一下。平时演戏也是尽量不流鼻涕，不好看。” 苏纯听她都开始开起玩笑了，就知道她那哭有一半都是在做戏，当然，也可能是在夏唯那里压抑太久，过来发泄一通。苏纯试探着问：“夏唯那意思，不就是不要你了么？房子就当是分手费了呗。” 沈冰打了她一下，“她最多生两天气，然后肯定会回来的。你想啊，如果她回家的时候我刚好在家迎接她，那不是显得我根本离不开她么？我虽然确实挺离不开的，但是这回我要高冷一点，她要离家出走，我也离家出走！”说完静了一静，果然还是忍不住问起了主创碰头会上的情况。 苏纯说，女主连夜换成了孙可人，这个安排可以打《匠心传》的情怀牌，倒是更容易造势。 “不过，孙可人也没到场。” 沈冰记得前阵子有人报出八卦，说孙可人不知被谁打了，近期的通告都参加不了，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比起孙可人，她显然更关心夏唯的情况。 “夏唯一直不高兴，或者……是心不在焉吧。看她的样子，昨晚大概是熬了一整夜，会后她马上就离开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沈冰了解后陷入沉默。半晌，她被苏纯推进房间里睡觉。沈冰点头说：“没准睡一觉醒来的时候她就回来了。” 然而一觉醒来后，夏唯既没有回来，也没有联系任何人。沈冰想，她可能需要在这里住上几天了，于是走出了苏纯的房间，打算去把自己的屋子收拾出来。没想到，姜丽花正坐在沙发上哭，苏纯翘着腿，在一边不发一语。 原来，姜丽花被他亲爱的设计师男朋友甩了。 沈冰沉吟了一下，她早就预料到这件事迟早会发生，但是她当然不能这么说。苏纯脸上又是嫌弃又是可怜，很显然，她非常想戳戳姜丽花的脑门让她看清现实。 感情问题都出在一起也有些好处。有了沈冰的陪伴，姜丽花的心情恢复得比预想快得多。她帮助沈冰将房间收了出来，并且正式声明，自己从今天开始不做模特了，变成沈冰的助理。 苏纯在客厅里听着那两个人在沈冰房间里说说笑笑，着实无奈。但这样也好，《知微》的工作越来越多，姜丽花刚好代替她在沈冰身边照应的位置。莫名地她觉得心里不踏实。明明每个人的工作都愈发安定，一切正朝着预定的路线顺利进行，可是她总觉得有不确定的因素即将出现。 夜里，沈冰还是钻到了苏纯的房间。苏纯这才发现，自己这个天地皆不怕的朋友，这次是真的受伤了。 “你骂贾睿讽刺孙可人的时候不是都挺威风的么？现在这么怂。” 沈冰呆呆地说：“两个人里总要有一个怂一点，上赶着一点。既然我喜欢她，我揽了这个角色也没什么不乐意的。但是这次我不想妥协了。她把我当什么啊？” 苏纯非常同意。 静了一会儿，沈冰又说：“你说，她什么时候才回来找我啊？” 苏纯一把把她的脑袋按在枕头上，“你给我快睡！让她看看你在贾睿那里也能过得特别好，她自然会来找你。” 沈冰虽然不开心，却也深以为然。 夏唯离开的第二天，苏纯跑了一整天的《知微》开机宣传；沈冰在姜丽花的陪同下去见了贾睿，并且向他推荐了张卉。 夏唯离开的第三天，苏纯依然忙得像只狗，沈冰开始研读剧本。 夏唯离开的第四天，依然没有任何消息。直到晚上，夏旸天给沈冰打了个电话，告诉她：变天了，好好照顾自己。 …… 就在第四天的上午，夏唯乘坐的从香港到北京的飞机刚刚落地。这一次去香港，她是只身一人，开完《知微》的碰头会后马上启程，用最快的速度办完了一件事。她拉着自己的行李，整理着心情，走出接机口的时候，寻找着小李的身影。 然而小李并不在。代替他的，是朱谦、唐向洲、唐中兴以及唐中兴的私人司机。夏唯拎着行李的手里出了细密的汗，当她看见唐中兴愤怒失望地挑起剑眉，朱谦垂着眼睛只管看着地面的时候，就知道，这一刻终于来了。 唐中兴健步如飞地走到她的面前，将她的包夺过去，从中翻出两张单据。他颤抖着手质问她：“这是你第几次转移资金？转给谁？！小唯，我怎么就那么小看了你！” 夏唯抿着嘴不作答，唐向洲则在一边劝着自己的父亲，先回家，不要在公众场合引人注意。他将唐中兴安慰回了车里，然后挂着一丝怜悯的笑容朝她走过来，接过行李。 “小唯，我没想到回来之后你还是不乖。所以不好意思，本来约好了等《末翼》上映之后才动作，我改主意了。你需不需要跟你养的人告个别呢？” 夏唯冷笑一声，朝着车子走去。 唐家别墅中，空气如同凝滞了一般。唐中兴和夏晓慧看着站在他们面前的几个孩子，两个人都是面色苍白。唐中兴将从夏唯包中翻出的单据拍在桌上，手上还拿着其他的一些资料。 夏晓慧看了那些照片一眼，气得差点昏过去，连忙让阿姨拿来了速效救心丸。 自此，夏唯与云南涉毒人员接触、包养沈冰、陷害张佳一、动用私权转移资金为自己的会所敛财，甚至将房子和一部分资金转给沈冰的事，尽数被一家之长知晓。夏晓慧拿过这些资料，逼着自己一一看过去，那上面记录的事情，若是公之于众，她这个做母亲的连出门见人的脸面都没有。 夏晓慧再也忍受不了，冲上去一巴掌打在夏唯脸上。 “我当你还是个明事理的孩子，从来不相信他们说的。你居然真为了那个女的干出这种事！你和夏旸天都学了些什么！” 夏唯头上的发饰甩了出去，撞在玻璃上发出令人心惊的声响。夏唯被朱谦揽住没有摔倒，她狠狠甩开朱谦的手，看了一眼在阿姨的阻拦下坐在沙发上抹眼泪的妈妈，脸上火辣辣地疼。 “妈，你别这么激动。”唐向洲走上前去劝道，“小唯在那个圈子里待得久了，难免好奇——” “你闭嘴，用不着你冷嘲热讽。”夏晓慧甩了一把生冷的眼刀过去。 夏唯已经没什么可顾忌，对唐中兴说：“父亲，这些都是真的，我没有任何要澄清。但是，既然话已经说开，那么您儿子做过的事，我希望您也能知道。” 夏晓慧听了，从中找到了一丝机会。唐中兴看了看自己的儿子，然后语气温和下来，对夏唯说：“你最好给出证据。” 夏唯还是将从广爱贸易那里搜来的资料说了出来，“我表姐收购广爱贸易之后，我秉着都是一家人的想法，没有将他的所作所为告发。可是没想到，我这位大哥，居然倒打一把，恶人先告状起来了。父亲，您看到证据后，可要分分清楚，他往我身上扣的帽子，到底有多少都是他自己戴的。” 朱谦打开了自己的文件包，却被夏唯制止。她冷笑道：“随身带着？你果然准备充足啊。可是到今天若还用你，你当我有多傻？” 很快，小李将夏唯的文件夹送了过来。当小李踏进客厅的那一刻，夏唯和夏晓慧看见唐向洲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就像一只被食物卡主的蛇，眯眼剐着泰然自若的夏唯。夏晓慧笑了笑，扬声道：“小李，把文件夹给我。今天咱们就清算清算。” 第120章 反转 夏晓慧翻动纸页的声音近乎恐怖。唐中兴叫了她两声，她并没有将资料给他，倒是说：“中兴，我如今控股虽然远不如你，但是在这个家里，咱们说起话来一样是平等的。” 唐中兴说：“你不参与公司的事，这些资料你不如我熟悉。” “如果这么说的话，父亲，足够熟悉的恐怕只有大哥。”夏唯说，“这些资料和中唐一点关系都没有。哦，也不是完全没关系，里面有他变卖股份的凭证，他通过广爱贸易流通资金，掩盖不法交易，再把钱洗回来重新投入股份。这些只是一部分证据，我想，我没有掌握到的应该还有很多。” 唐向洲看看朱谦，这个人没有任何回馈，面色清冷。朱谦的反叛显然已经被夏唯看穿，如果夏唯这一反击成功了，那么他和唐向洲则一损俱损。但朱谦的损失终究没有唐向洲那么多，而且通过这些日子以来的合作，唐向洲愈发看到朱谦的深沉城府，他不确定这个人有没有留什么自救的后手。 此时，唐向洲对朱谦产生了深刻的不信任。 “啪”的一声，夏晓慧将文件夹摔在了桌上。文件夹转了一圈，将夏唯被搜出来的单据顶得飞了出去。 “中兴，你看看。”夏晓慧叹着气摇头，“这怎么办？” 唐中兴翻开文件夹，一份份资料不忍卒读，他看到一半，气得浑身发抖，将文件夹狠狠地甩在了地上，“唐向洲，你自己看，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夏唯冷眼看着这场闹剧，若不是要配合二位家长做戏，她甚至早就笑了出来。 合理的解释？ 她记得几年前某一次回家，听见唐向洲在唐中兴的房间里挨骂。至少从那时起，唐中兴就知道自己儿子在做什么勾当，他也许曾有心管治，但不论如何，结果总是无用。要什么合理的解释？他明明心知肚明。就在刚刚，在唐向洲将他自己的恶行污蔑给夏唯的时候，唐中兴却配合着装作一无所知。 这个家，也许从一开始就不是个家。 唐向洲颤抖着捡起文件夹，沉默地翻过来翻过去。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指着夏唯说：“小唯，我没想到你为了争财产竟然能做这种事。”他将文件夹拍在桌上，“这是假的。” 所有人都愣了。唐中兴和夏晓慧没有想到事情还能有这么一出转折，而夏唯皱了皱眉，开口道，“假的？看来不把话说开，你是不会承认的了。” 她从朱谦那里将他的文件包强行夺了过来，从里面翻出一个类似的文件夹，与她自己的一并摊开摆在一起。 “我拿到资料的时候留了个心眼。先在自己这里留了备份，然后才将资料交给朱谦保管。现在，这两份资料上的数码却不太一样。是不是太奇怪了？那份是假的，谁都看得出来吧？”她转身对着朱谦，“他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能这么对我？” 她眼里含着半盏泪，这么多天来，第一次对朱谦正面发泄出来。事到如今，朱谦仍然是垂着双眸，面色淡然。他摇了摇头，对她做了个口型，却没能发出声音来。 对不起。 夏晓慧怒斥着这个家对不起她母女，唐中兴一边劝她以一边保证，会好好教训唐向洲。 “你要怎么教训？骂一顿然后让他在公司继续做这些不三不四的事？要是被查出来他都能进局子！中唐最开始的资金有我的一半，你不要它我还要！” 唐中兴沉默了。他听出夏晓慧的意思是撤掉唐向洲的职务也收回他的股份，可他怎么忍心这样做？ “你们就这么下结论也太早了吧？”唐向洲说，“朱谦的那份确实是假的，但是小唯的这份，也不真。” 夏唯和夏晓慧对视一眼，就连唐中兴也是一样疑惑。夏唯这样胸有成竹，自然是不怕查验的，唐向洲这样说，难道只是为了再多拖延些时间吗？ 正在僵持不下，唐向晚回来了。她一进屋，阿姨就对她眨着眼睛摇头。 唐向晚看着客厅里站着坐着的全家人，心里慌得很。她猜到大概是比较严重的公事，第一反应就跑到了夏唯身边。看到夏唯的双眼泛着红，一边的脸颊也略微红肿着，她下意识地拉住了夏唯的手。 “向晚，你回来得正好。”唐向洲将夏唯的文件夹交给她，“你去查查这些文件是真是假。” 唐向晚接过文件夹，想从夏唯的神情里得到一些暗示，可是夏唯的脸板得像个冰棺。她不知道这些文件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真假的结果会对谁有利，这样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是最适合去做查验这件事的。 要将所有单据查清，唐向晚跑了好几个机关部门，一整天的时间，全家人都在家中沉默又尴尬地等待着，直到晚上，唐向晚终于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她不知道自己带来的消息对夏唯是否有利，怯生生地说：“都是、都是假的。” ……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夏唯怔忡地站立在原地，仿佛唐中兴和夏晓慧他们所争论的事情都与她无关。唐向晚知道自己给姐姐带来了晴天霹雳，尽管不是她的错，她依然把眼睛憋红了一次又一次。 家中这番烽火不息的景象，是她从未见过的。尽管她潜意识里知道，自己的父母和兄姐貌合神离，总有一天会闹得不可开交，但是这一天来得太早了，她没有做到足够的心理准备。唐向晚一点点将自己挪到夏唯身边，父母每说一句话，都像是在她心上浇了一盆冰水。她想抱着夏唯找些安慰，可是看夏唯失魂落魄的样子，她连触碰她都做不到。 唐中兴和夏晓慧像是两个商人一样谈判着。夏唯出示的证据全是假的，这样一来，不仅没有办法摘掉唐向洲扣给她的帽子，更说明她心肠狠毒，竟然费尽心机企图用假证据来陷害唐向洲。夏晓慧在这场谈判中处于绝对的劣势。 夏唯的影视公司总裁职位自然是保不住了，夏晓慧同意将她手中的一半股权转给朱谦，争取到留下剩下的一半——尽管这一半也失去了运作意义。这样重大的人事变动，不通过董事会就决定下来一定会引起公司甚至业界的质疑，可是家中丑闻总不能公之于众。他们商量后，决定让夏唯做出一个声明，以自己身体状况难以维持需要出国休养一段时间为由，将总裁位置让给朱谦。 夏晓慧对朱谦是一百个膈应，可是除了他，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 朱谦站出来说：“我想，总裁的位置可以先空出来。我来代替夏唯做事就好。” 夏晓慧心说：事到如今你还如此虚伪。她笑道：“你不愿意做正好，那就代理吧。” 夏晓慧至今还能笑得出来，完全是靠着她的自尊。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向守规矩的女儿，为什么会做出这些事。用假的证据来诬陷别人更不是她的风格。可是事实摆在台面上，她除了极力用淡定掩盖羞愤，什么办法也没有。但是比起面子，能够保全自己的股份在她看来已经是最大的幸运，至于实际控制权，也只能今后走一步看一步了。 当她的目光转向夏唯的时候，愤恨的样子甚至不像是一个母亲。 “从今天开始你在家里好好待着不许出门。” 夏唯目光空洞，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你听见没有！”夏晓慧冲过来对她又是一巴掌。 唐向晚尖叫一声，连忙扑到夏唯身上帮她挡着。忍了那么长时间的眼泪，因为夏唯受着的这一巴掌，瞬间就忍不住了。她抱着夏唯紧紧护着，又让阿姨去将夏晓慧拉开。就在这撕扯当中，她听见了夏晓慧辱骂夏唯的话。 唐向晚抱着夏唯呆呆地望着她。 她玩儿女人？那人是沈冰？买房子还筹资准备工作室？ 唐向晚清楚地看见，当夏晓慧用恶毒的语言辱骂沈冰的时候，夏唯一直空洞的眼神突然亮了一下。可是她终究还是将反击的*压了下去。 …… 清晨的阳光再一次照进房间的时候，夏唯也只睡着了一个小时。唐向晚将早餐端进她的房间，夏唯也没有回头看他。唐向晚就这样看着她的侧脸，即便是未曾梳洗，也凌乱得那么别有一番风骨。 唐向晚本已经忍住了伤心，此时眼圈又红了。 她将一个发饰放在夏唯身边，“姐姐，这是我找到的，你的发夹。” 夏唯说了声谢谢，将发夹紧紧握在手里。这是沈冰买的，说是哑光的白色适合她，不贵却好看。 唐向晚回想起自己对沈冰倾吐心声的夜晚，觉得自己傻而委屈。她说：“姐姐，你别急，我劝劝爸爸，等他消气了都会好的。”她抿了抿嘴，“我要去告诉沈冰。如果不是她，姐姐你过得还能好一些。” 夏唯摇头，“她马上就要知道了。我和她最后告别是生着气走开的，你要是和他这么说，她肯定会更内疚吧。她这个人，别看一副贱样子，倒总是喜欢内疚。” 唐向晚心里丝丝地疼，忍着哭腔问：“你们……吵架了？” 夏唯低头笑笑，“当时我在气头上，而且……朱谦很久以前和我说过，沈冰以后可能不是我能控制的住的。她当时的样子让我想起了这句话，就说了不少故意伤她的话。昨晚睡不着，我想了很久。她控诉我的话，其实没有一句是错的。我爱她，什么时候却变成怕她了呢？” 唐向晚用手背擦了擦鼻子，“嗯，她、她会理解的。” 她想象不出姐姐故意伤人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当然，现在这样的，既温柔又痛苦地承认错误的样子，也是她不曾见过的。这些个不曾想过不曾见过，都变成了新的心伤。 “向晚，你见到她的时候，帮我和她道个歉吧。很多事我是心疼她才不愿意和她说，现在我不确定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了。你帮我告诉她——” 唐向晚的哭声打断了她。她抹着眼泪转过身，“姐姐，这太、太强人所难了。对不起我做不到。” 夏唯怔怔地望着她逃出门去的背影，紧接着，下一个来找她的人出现了。朱谦坐在她的对面，许久，露出苦笑，“委屈你了。” 夏唯摇摇头，“演戏而已，老本行。你才是啊，以后可有你受的。” 第二次记者会 夏唯问他：“现在唐向洲一定很信你了？” 朱谦眼中寒光一闪，点点头，“既然我连你私藏的那份资料都替换了，他自然相信的我忠诚和能力。” 夏唯傲然一笑，这次故意坑自己，坑得算是值得了。 很久以前，当夏唯刚刚从广爱贸易那里拿到资料的时候，她曾想一鼓作气直接将唐向洲扳倒，朱谦却认为还不够充分。尽管她手上的证据已经足以使股东会对唐向洲失望到底，但是却不足以通过唐中兴这个护犊子的父亲这一关。 当时，夏唯从朱谦的话中听出了狠厉。她知道，朱谦的意思，是要找到能够直接让唐向洲获罪，再也无法翻身的料，但是已经努力了几年的他们，从外围去找显然已经找不到什么了。 唯一的方法，是从唐向洲的身边入手，而彼时，朱谦已经收到来自唐向洲的好几次橄榄枝了。 也许是多年的默契，夏唯尽管想到，这可能会让朱谦身陷危险，但是她没有说。因为这样的理由显然是无法撼动他的。 云南采风之行，夏唯和朱谦合力演了一场戏。朱谦从机场接她到医院的路上，他们彼此都明白，那也许是他们最后一次，完全自由、完全真实的谈话了。 夏唯和以往一样坐在车的后座，两人依靠后视镜进行交流。朱谦问她的第一句话是：“你伤到了吗？” 夏唯摇摇头，极其淡然地讲着今后的计划。包括她会故意给唐向洲展现出不老实的一面，打压朱谦、并且因为转移资金而被捉住。在被捉住之前，她只需要保证《末翼》可以及时走上定档正轨。 朱谦面带微笑，尽管已经到了紧要关头，当他欣赏着夏唯这样冷静地发号施令的样子的时候，依然会觉得安心。 有时候他会觉得自己有些变态。别人若喜欢一个女人，则希望她温柔如水，可以靠在自己的怀里。而他的喜欢，是希望她没有弱点。 夏唯说完的时候，朱谦说：“沈冰呢？你完全不打算让她有个心理准备？”这是她如今唯一的弱点。 夏唯果然怔了怔。思索片刻后说：“至少今年之内，我已经给她准备了足够多的资源，《末翼》的后期宣传，还有《知微》的拍摄，都是自己人，即便我不在，也不用担心她出什么事。我们做的这些……就不要让她掺和了吧。” “她不知道实情，就肯定会有一段时间很难过。”朱谦顿了顿，“或许等不及了，还会傍上别人。” 夏唯显然不爱听，皱了皱眉，“她不是金丝雀，别用这种字眼。” 她完全信任沈冰可以等下去。而难过，是一定会的。可是如果将自己的计划告诉她，那就意味着她也要跟着一起演戏，演一场不知道会持续多久的假生活。 “难过，也比不停地做戏强吧。” 这是夏唯一直以来的想法。直到沈冰对她吼出那些委屈。 从回忆中跳出来，朱谦在问她：“你后悔了？” 夏唯苦笑着点点头。 保护。一直以来她想到的全都是保护。当年的保护不力已经成了隐形的伤，好像沈冰在她的保护之下稳稳当当地走上顺利的事业道路，就万事大吉。可她忘了，沈冰已经不是那时的孩子，而是个可以平等探讨的恋人。 两天前，当她冷静下来的时候，一肚子愧意。她决定下次见到沈冰的时候，就把所有都告诉她，再也不小看她。可是已经晚了。 她什么都预料得到，比如失去执行权却还保留股权，比如他们会把她关在家里，剥夺她与外界的联系方式，对外公布她出国休养归期不定……却没有想到唐向洲那么心急，连再见沈冰一面的机会都没有给她。 看着夏唯失落的眼，朱谦扯出一个笑容，将夏晓慧说的一些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她。对于夏晓慧来说，女儿传出取向丑闻甚至比暂时失去公司权力还要严重。她甚至相信，就算夏唯嫁给朱谦这个叛徒，也总会有翻盘的那一天，总比继续被沈冰那个不干不净的人迷惑的强。 听到“不干不净”四个字，夏唯忍不住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久才将怒火平复下去。她睁开眼问朱谦，“你好像也并不高兴啊。” “那只是你妈妈的权宜之计，我没什么可得意的。如果沈冰在你消失的这段时间里转而投靠别人我倒是会更高兴，因为那证明，确实没人可以像我一样对你。” 朱谦说完，起身离开。夏唯叹了口气，对他说：“你要当心，别把自己卷进唐向洲的那些脏事里去。” 朱谦回头对她笑了笑，“放心，我有度。” “还有……”夏唯低下头，似乎不太好意思，“如果你见着沈冰，告诉她……”她想了想，还是改了口，“算了，什么都别跟她说就好。” 她想起唐向晚说的“强人所难”，觉得如果让朱谦帮自己向沈冰转达真相，才更加强人所难。 …… 在一年前举行张佳一事件和沈冰复出记者会的同一个地方，唐向洲宣布着中唐高层的重大决议。夏唯因为健康状况不佳而不得不出国休养，这样的消息在不少业内媒体看来是有料可挖的。 三个月前，夏唯还出现在云南的《千机万变》片场，整个人看起来气色好得很。有些人提出了这样的疑问，甚至有胆大的记者提出更尖锐的问题，指出，很多人怀疑是夏唯在公司运作中犯了错误。这些全都被唐向洲一一否认。 最后，有记者问到夏唯目前的下落，以及正在进行中的几个电影项目的前途。得到的回答是，她已经在国外修养，拒绝一切访问和露面。她在离开之前，对公司的事务已经做出了妥善的安排，一切将有朱谦副总代管，绝不会对电影的进度造成任何影响。 前场的所有声音，在后台都能听的一清二楚。就连记者们的嘘声也如近在耳畔。 沈冰一大清早被苏纯一个电话从床上拽起来。她今天原本要去贾睿那里和男主角做开机前的对戏试演，然而这个记者会的消息犹如突然袭击的炸弹，将她的一切安排和心绪全部炸成碎片。 她在姜丽花的陪同下赶到了后台，此时，听着唐向洲说的话，她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翻出手机看了很多次，上面没有来自夏唯的消息提示，唯一与她相关的消息，竟然正是从唐向洲口中道出的，这些冷冰冰的决议。 她呆呆地愣了一会儿，在姜丽花的提醒下，她想起来了。夏唯不在还有别人，小李，他总该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疯了一样地在后台的过道中奔跑，一直跑到夏唯的办公室，看到紧锁的房门，才想起来：她已经不在了，小李又怎么可能还在这里？ “冰姐……”姜丽花看着她的样子又是害怕又是心疼。 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终究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她忍不住没用的眼泪，却努力做着一个合格的助理，抱着沈冰轻拍着她僵直的后背，用徒劳的语言劝说着。 沈冰靠在她身上，发了魔怔一般一遍遍念着：“我还在等她回来给我道歉啊……” 两个人就这样一个哭一个魔障，过了一会儿，姜丽花突然在沈冰耳边提醒：“冰姐，朱、朱总！” 沈冰一个激灵转过身，朱谦刚好走到她面前几步远的地方。不得不说，他很适合这条走廊，就像是个白色的立体相框里，一副文人画像。 沈冰完全不信任他，却没有任何证据可以用来指控他是个坏人。此时，除了朱谦，她没有任何可以求助的人。 朱谦面对着这个从内心深处敌对的、此时狼狈不堪的女人，静默了一阵，最终，没有按照夏唯的请求行事。 “她已经不在国内了。家里知道了你们的关系，接下来要怎么解决我还不知道。但是……之前也有类似的例子，被家里抓起来以后，嫁给外国富商。” 沈冰笑了，“你这说得太不靠谱了，我不信。她是能随便被摆布的人么？” 朱谦说：“沈冰，夏唯把你保护得太好。你从来没有融入过我们的圈子，所以你太小看其中的水深。” 姜丽花在战战发抖，沈冰听了他的话，心理绞痛了一刹那。圈子，谁们的圈子？ “朱总，不瞒你说。”沈冰拉起姜丽花的手，“你说的这些鬼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她说完，拉着姜丽花向外跑，任凭姜丽花怎么问她，都不说自己要跑到哪里去做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不知道现在要怎么办。 一直跑到中唐大厦门外，过热的气温伴随着聒噪的蝉鸣，让人几欲晕倒。她看着停在外面的一辆辆记者车，心中不断念着：我不信，一个字都不信。 姜丽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斗胆问：“冰姐，如果朱总说的是真的，我们该怎么救夏总啊？” 救？ 沈冰突然受不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夏唯说过，永远不需要她救，那句话至今仍在耳边回响。 姜丽花被沈冰吓得慌了手脚。一个大明星突然失神跌坐在中唐大厦门外，那么多记者车就在不远处围着，各路记者围过来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她想把沈冰扶起来，此时才发现，沈冰虽然瘦，却沉得出乎意料。 就在姜丽花急出一头汗的时候，一个其貌不扬但是高大精壮的男人走了过来。 沈冰看见了他昂贵的休闲鞋，抬起头，冷笑：“哟，贾总，看笑话来了？” 兴许是贾睿气场太强大，所到之处以他为圆心的两米之内的人都感到凉飕飕的。贾睿说：“你是不是还忘了什么别的事？” 沈冰痴傻地看着他，半晌，一拍脑门，“对不起啊贾总，我把今天的工作给忘了。” 贾睿“哼”了一声，一把将沈冰从地上提了起来。姜丽花在后面惊呼，因为她刚感受过沈冰有多沉，而从贾睿的动作看去，他提起来的仿佛只是个普通的背包。 第122章 决心 贾睿几乎是“拎”着沈冰走，光天化日之下，这男人堂堂正正地拐了个明星走出中唐地盘，绕过一排记者车，走向自己的车子。他将沈冰带到副驾驶位车门外，递给她一张湿纸巾，“把脸擦擦，气色不好就算了，别让他们看见你脸上是花的。” 沈冰接过湿巾在眼角抹了抹，一回头，果然一群记者已经如洪水猛兽般涌了过来。贾睿拉开车门，将反应慢半拍的沈冰推了进去。 当贾睿坐进驾驶位的时候，车子周围已经围满了镜头和收音麦。话筒顶到车窗上的声音如落雨，沈冰看着那些兴奋而焦急的脸，感到一阵反胃。他们挡住了前路，贾睿鸣了两次笛，没有人当回事。 “请问沈冰是什么时候知道夏总卸任的消息的呢？你是否知道夏总目前的具体情况？” “您是华星娱乐的贾总吗？听说沈冰与夏总闹出不愉快，以后会投入华星旗下的消息是否属实？” “沈冰，有内部消息说原本将你内定位女一号的《知微》将女主角更换为孙可人，这与夏总的卸任是否有关？” “沈冰，请说一说你现在的心情可以吗？” 贾睿看了看她，沈冰已经淹没在记者们的聒噪中一脸麻木。听到那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她显然神色一动，咬了咬牙，转头瞪着贾睿。 “我的内心波动很大，甚至想揍他们一顿。” 贾睿笑道，“那你打开车窗告诉他们，跟我说有什么用？” 沈冰叹了口气，人生无常身不由己。她现在还处于无端失去夏唯的迷茫痛苦中，已经没力气再去和这些人斗智斗勇了。她摆了摆手，闭上了眼睛，仰头靠着椅背。尽管知道自己这副鬼样子已经被一些记者收入囊中，但她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了。 贾睿摇了摇头，给自己的车窗开了条缝，对外面的记者说，“前面的记者，让开一些。我这车碾碎了你们的设备可是不管赔的。” 然而没有人理会。 他挑了挑眉，关上车窗。紧接着，发动机一声刺耳的狂傲怒吼，这看起来颇为低调的商务轿车，居然发出了跑车发动机急转的声音。围在车子周围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尤其堵在车子前面的带着设备的记者，简直发动了人体极限体能，以最快的速度抱起设备就逃。 沈冰也被屁股底下的剧烈震动惊得从靠背上弹了起来，只见贾睿嘴角一勾，配着略有些粗糙的皮肤和相当有棱角的墨镜，简直就像一个气场两米八的黑社会老大。 车子前面挡路的最有一个人刚躲开，贾睿一脚油门，车子窜了出去。剩下留在后面的一群记者，和刚刚追出来的姜丽花，望着绝尘而去的轿车，一脸懵比。 沈冰看着后面越来越远终于作鸟兽散的记者群，心里舒畅了一点。可是过了这一关，心中空虚，很快又被悲伤填满。她倒回在靠背上，车里温度适宜，疲倦潮水般袭来，她脱力地说：“我今天状态不好，可能台词表现会比较烂。” 贾睿没说什么，只是自顾自打起了电话。当沈冰意识到他在电话里说了什么的时候，不禁第一次对这个人抱有了一丝感谢——他将已经过了原定时间十分钟的对白试演临时取消了。 “他们都已经在等我了吧？其实你不用取消，我要是因为心情不好就演不好戏，那也太不专业了。” 贾睿摘下了墨镜，看了她一眼，“你的状态不好，时间长了会体现在精神面貌上。对我来说，对白试演的重要性，比让你恢复过来差得远。” 这话听着公事公办，但是细细品味起来却挺暖。沈冰忽略了其中暖的部分，“我就问你一件事。你为了让我签合同，是不是骗了我？说实话吧，反正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贾睿毫不犹豫地说：“是。” 沈冰点点头，懒得再看他。很奇怪，得到了这个答案，她对贾睿也没有一点怪罪心。这些身外事都已经无关紧要，甚至连夏唯她都成功地不再去想。可是这样逼迫自己的结果，就是脑子里空空如也，心里也是一片空虚。 “你折回去，送我回宿舍吧。下次碰头之前，我自己会调整好。” 贾睿哼笑了一声，只说：“系好安全带。” 沈冰望着窗外没有动静。 “我最后说一遍，系好安全带。” 沈冰闭着眼睛心烦，她懒得管这个人要把自己带到哪里，自然更加懒得系安全带。从认识以来，这个男人似乎常常践行着霸道总裁的做派，如果这次也是一样的话，他应该会帮自己系的。 于是，贾睿真的帮她系了。 就在沈冰沉浸在对贾睿的嘲讽中时，一个猛烈的刹车将她大力甩向前。只听“咚”的一声巨响，沈冰的脑门就这么实实在在地撞在了前挡风玻璃上，甚至被弹了回来。 沈冰捂着自己疼得发热的脑门，慢慢地转过脸来，目瞪口呆地望着贾睿，“你是要杀了我么……” “放心，我对各种伤害程度，包括让你轻轻撞在玻璃上、撞出脑震荡、直接撞死，都有很熟练的把握。” “这种技能你为什么这么熟练!” 贾睿一只手轻轻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擦了擦被沈冰撞到的玻璃，“不信，我可以让你一路撞到目的地。” 沈冰吞了吞口水，沉默地系上了安全带。发动机呼啸一声，车子狂奔而去。 车停在一家电影院外面。这个电影院并不坐落在热闹商圈，所以平时前来观影的人不算多。然而今天，这里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售票处也排起了队。沈冰看到影院外立起的《千机万变》巨大广告牌，就知道这些人都是冲着这部电影来的。 《千机万变》上映一周，票房已经轻松过亿，照现在这个后劲儿来看，过两亿也不在话下。 “你不会是来请我看电影的吧？” 贾睿掏出一张卡扔给她，“买两张时间最近的票，在门口等我。” 沈冰撇撇嘴，心想此人真是要把装b**发挥到极致。她刚要走人，又被贾睿叫住了，一个黑色的口罩被扔在了腿上。 “看起来你今早出门太急，什么都没带。但我没给你准备墨镜。” 沈冰确实没戴墨镜也没戴口罩。她拿起口罩看了看，惊讶地发现上面的图案是自己的标准狗狗简笔画，那狗的脑袋顶上滋出一个空的会话框，是可以在里面随意写上任何创意文字的。 这正是之前苏纯策划的沈冰周边。 “它卖得还挺不错。我看见的时候，店里就剩下几个了，我就把剩下的几个包了。你看，我对你的关心是真心的，你不要总是敌对我。” 贾睿调笑着，以为自己这一行为就算不够酷炫也够诚恳。但是出乎意料，沈冰看起来似乎笑不出来，眼圈反倒红了。 目前正在线上的有五部影片，但是买票的年轻人基本都是冲着《千机万变》来的。沈冰低着头混在人群里默默地听他们聊天。 大家的话题基本都是大赞孙可人的演技。这几天，《千机万变》的影评已经出来不少，大部分盛赞其用心良苦，对于原作有着相当良心的还原度。除此以外，几个关于孙可人轻伤不下火线、坚决不用替身演员的官方花絮也着实令人对孙可人刮目相看。由此，不论是原著粉还是演员粉，都对电影热情高涨。 沈冰只听了一小会儿，就发现了两个来影院二刷的观众。她从来没想过，在现今的浮躁氛围下，一部改编电影居然会赢得那么好的口碑。 “啊！《末翼》！” 沈冰听见一个姑娘对同伴们惊呼着。那姑娘指着《末翼》的海报，捂着心口蹦到海报前面。同伴们跟上来后，其中一人说：“知道你粉沈冰。大庭广众的你矜持一点！” 那姑娘兴奋地问同伴：“到时候你们来不来陪我看！” 一个女生叹气，“制作很大牌，我倒是挺感兴趣的。但是二刷完《千机万变》我可能要吃土好久了……” 另一个男生说：“冲着导演我想来看，但是我女朋友总觉得我是想看唐向晚，估计会拉我去看爱情片。” 沈冰继续向前走，她一路听到不少在议论《末翼》的人，大多数都对电影抱有期待，只不过《末翼》的上映时间，确实太急了。她为着自己的电影而忧虑，突然听到有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在小声说：“看，沈冰狗！” 沈冰一回头，正在偷看她的年轻人马上低下头偷笑。原来他身边的朋友身上穿的t恤是因着相同狗图案的周边，会话框里被他写上了一句表白。 沈冰朝他笑了笑，尽管看不见下半张脸，但眼睛笑得弯弯的。她听见那个男人又说：“你去勾搭勾搭那妹子呗。你不是喜欢这个身材的么，跟沈冰有点像。” 粉丝说：“滚，我不是颜狗，我是九年的老冰花。” “那等《末翼》上映了你多刷几遍吧。现在夏唯倒了，估计对她有影响。” “夏唯倒了？！” “刚出来的新闻，你看……” …… 《千机万变》的质量确实不错。沈冰和贾睿一言不发地看下来，又一言不发地走出影院，来买票的人却似乎更多了。 “目前豆瓣评分8.0。近十年来国产商业片最高。”贾睿念了出来。 现在，沈冰明白他带自己来看电影的用意了。敌对者的胜利，对她来说相当于一针强心剂，而更有力的推动力量，是粉丝的担忧。 如果失去了夏唯的她变得一蹶不振，她对不起的不仅是粉丝，更是终于将她捧到这个位置的夏唯，当然，还有这么多年来的自己。 她现在没有时间伤春悲秋自怨自艾，夏唯离开了，她要努力掀《末翼》的浪、堵舆论的嘴、自己捧自己。 然后，等夏唯回来的时候，给她一个顶天立地的自己和从未改变的家。 贾睿载着她往回走，沈冰淡淡地说：“我不回宿舍了。麻烦送我回我自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