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沉醉的晚上》 第1页 《春风沉醉的晚上》作者:满座衣冠胜雪【完结】 文案 沈安宁是一个歌手,在酒吧驻唱,热爱音乐,生性豁达,无欲无求。 高建军是上市公司总裁,事业成功,婚姻触礁。 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在酒吧偶遇,渐渐成为朋友,渐渐生出情愫。 他们的感情之路将会遇到层层波折,然而坚持到底,总会看到光明。 【 第1章 秋天的阳光零零碎碎地透过细密的梧桐树叶洒在地上,带来一丝梦幻的感觉。 高建军站在路旁,微笑着看着前面的明珠大厦。 隆重的落成典礼已经结束,那些红地毯、音响都已撤掉,只留下彩旗招展,还有巨大的红色条幅从楼顶垂下,大大的汽球条幅在空中轻轻飘摇,给气势壮观的大厦凭添了一分喜气。 今天,38层的明珠大厦正式交付使用了。 明天,沪市上的明珠地产将开始飘红,并持续上扬。 高建军艰苦奋斗到今天,已经立在了自己事业的巅峰,无限广阔的前景在他眼前展开。他负手站在那里,挺拔的身姿里洋溢着躇踌满志,端正的脸上却仍然是沉稳持重。 夕阳斜斜地照she下来,在他面前把万事万物都染成了辉煌的金色。 他微微地笑着,任公司职员忙进忙出,自己却悄无声息地一直站在树荫下。 良久,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一个大嗓门慡朗地说:“喂,建军啊,你跑哪里去了?怎么在你公司没看到你?” 高建军笑起来:“老韩,我在明珠大厦这边。我的办公室已经搬过来了。” “好哇,竟然不通知我,该罚该罚。”那边哈哈大笑。 “好,我认罚。”高建军慡快地说。 那边笑道:“今天就算了,是你的好日子,就不罚你了,哥几个在红色年代订了位,给你摆下庆功酒,赶紧过来。” “好啊。”高建军笑着,挂上电话,过去吩咐了自己的助理几句,便走到停车场,上了自己的奔驰。 红色年代是家高级酒楼,有着浓郁的怀旧气息,让他们这些60年代或者70年代初出生的人感到特别亲切。在那里吃饭非常贵,基本上是人均消费1000元的概念,不过在他们眼里,还是很值得。 今天请他的是金鑫地产的老闆韩卫国,他们是10多年的朋友了。在座的其他人也都是老朋友,各个行业的都有。大家把酒言欢,兴高采烈。因为这不是应酬,都没有太多的讲究,也不用保持清醒,人人喝得薄醉,非常舒服。 等到从酒楼出来,大家都觉得意犹未尽,便纷纷提议:“不如再找个酒吧坐坐。” 韩卫国立刻踊跃起来:“没问题,我带你们去个酒吧,那里的气氛保证你们喜欢。” 人人都说着“行啊”,也没开车,跟着他走了200多米,就看到一个有着浓郁美国西部风格的酒吧,闪烁的霓虹跳动着“与狼共舞”。 几个人走了进去。 黯淡的灯光下,客人已经来了很多,闹哄哄的颇有气氛。身穿马甲,繫着领结的服务生穿梭来去,女孩子的笑声,男人的划拳声不绝于耳。 到处都有原木制成的桌椅和挂饰,显得十分粗犷。放眼一看,一楼根本没位置了,韩卫国立刻带他们去了二楼。 一个年轻的服务生迎上来,客气地问他们:“先生,请问几位?” 韩卫国已经喝得有些醉,便回头笑道:“大家排队,报数。” 那些30多40岁的大老闆们也全都笑起来,玩笑地报起数来:“一、二、三……” 韩卫国侧耳听了,然后指指自己的胸口,含糊地说:“加上……我,一共9个。” 那男孩子早已司空见惯,仍然保持着礼貌的微笑:“请跟我来。”然后将他们安置在栏杆与墙壁之间,那里有一圈大沙发,中间放着一个茶几,似乎是用圆木从中剧开,然后就阁在上头,木纹清晰可见,非常有味道。 服务生客气地问道:“请问要点什么?” 韩卫国一挥手:“先来两打啤酒,要喜力,别的你就看着上。” 服务生听到后面那句,有些为难,试探地说:“先生,那是不是再来点果盘、小吃?” “你哪儿那么多废话?”韩卫国不耐烦了。 服务生倒也不恼,只是忍耐地看了看其他人,眼中满是询问。 高建军温和地对他说:“来个果盘吧,其他的,再来个花生米,别的就先不要了。” 服务生如释重负,立刻微微一躬身:“好,马上就来。” 韩卫国还在骂骂咧咧:“怎么回事?耳朵怎么长的?” 高建军对他笑道:“算了,老韩,人家一小孩子,出来打工挺不容易的,何必呢?” 其他人也纷纷劝他:“得了,老韩喝醉了吧?别计较了。” 正说着,一楼的台子上有人唱起歌来,竟然是他们熟悉的旋律。 “春天的花开秋天的风以及冬天的落阳 忧郁的青春年少的我曾经无知的这么想 光阴它带走四季的歌与我轻轻的吟唱 风花雪月的诗句里我在年年地成长 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一个人 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等待的青春 ……” 歌声非常干净,带着一股淡淡的忧伤,顿时让他们悠然回到了曾经的少年时代。 有人轻轻跟着哼了起来。 “发黄的相片古老的信以及褪色的圣诞卡 年轻时为你写的歌恐怕你早已忘了吧 过去的誓言就象那课本里缤纷的书籤 刻划着名多少美丽的诗可是终究是一阵烟 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两个人 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流泪的青春 ……” 人人都忍不住探头去看那个唱歌的人。 在柔和的灯光下,一个非常漂亮的男孩子坐在电子琴前面,一边弹琴一边唱歌。离得远,细节看不清楚,只知道他有一张瓜子脸,尖尖的下颌很精緻,配着挑染成金色的短发,很是俏皮,身上穿的是浅色的t恤,脖子上有根细细的链子闪着零碎的光。 与他时尚的外表不同,他今天唱得却全是罗大佑的歌,很有点沧桑的感觉。 高建军他们这桌人一直没有说话,全都凝神听着他唱。 服务生送了酒上来,韩卫国掏钱出来付了,然后就发给他们一人一瓶,大家也就默默地喝着,听着那一首一首熟悉的歌。 直到他唱完“穿过你的黑发的我的手”,余音裊裊之间,几个人同时一拍桌子,异口同声地说:“泡他。” 第2章 说出这话的有男有女,高建军吓了一跳,只见那些男老闆女老闆们个个都笑着,显然对那个男孩子很感兴趣。 这些人都是实干家,说干就干,立刻叫过来一个服务生,对他说:“那个歌手,等他唱完了请他过来,我们想请他喝一杯。” 韩卫国却掏出200元钱递给那个服务生:“去,我点一支歌,让他唱《爱人同志》。” 台上的男孩子似乎已经表演完毕,站起来准备下去,台边一个女孩子已等在那里,准备接着演唱。这时,那个服务生走了过去,低声对他们说了几句,然后将钱放到他面前。那个女孩子点了点头,笑着退了下去。 男孩子又坐了下来,抬头看向他们的方向,微笑着柔声说:“谢谢38号台的佳宾,下面这首歌是为你们唱的。” “每一次闭上了眼就想到了你, 你象一句美丽的口号挥不去。 在这批判斗争的世界里, 每个人都要学习保护自己。 让我相信你的忠贞, 爱人同志。 也许我不是爱情的好样板, 怎么分也分不清左右还向前看。 是个未知力量的牵引, 使你我迷失或者是找到自己。 让我拥抱你的身躯, 爱人同志。 ……” 韩卫国旁边的一个男人忽然捅了捅他,笑道:“喂,你是故意的吧,点这首歌。我听说你现在改玩男孩子了,难道是真的?” 韩卫国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说:“有什么关系?其实挺有味道的,你也可以试试。现在流行这个。” 另外一个女老闆慡朗地道:“喂,卫国,你也别太霸道了,玩玩女人也就算了,好男孩还是给我们留点。” 韩卫国哈哈大笑:“行,就沖你今天这句话,我让给你。你要能让他跟你走,我就什么都不说。不过,如果他不去,那就不能怪我了吧?” 第2页 “行啊。”那个女老闆拿起酒瓶,与他豪慡地一碰,喝了一大口。“我们一言为定。” 高建军微笑着看着他们,不由得摇了摇头。 那男孩子唱完,将放在琴上的钱拿起来,便走下了台。 过了一会儿,他出现在高建军他们面前,客气地说:“你们好。” 韩卫国立刻向他招手:“来来来,坐,喝一杯。” 大家马上开始挪椅子,给他腾出个空来,故意让他坐到那个女老闆旁边。 他大大方方地坐下,脸上始终挂着一抹礼貌的微笑。虽然灯光很暗,但仍然看得出来他的皮肤细腻光洁,鼻樑挺直,嘴唇轮廓分明,浑身都洋溢着干净的青春气息,非常可爱。 那个女老闆温和地笑道:“我们都很喜欢你的歌。” 他马上说:“谢谢各位大哥大姐捧场。” 韩卫国笑着摆了摆手:“别客气。其实你这声音和唱功,比那些所谓歌星强多了,我看最近我女儿迷的那些个小帅哥组合,只知道在台上瞎蹦达,唱起歌来上气不接下气,不知有什么好。” 其他人也都笑着推波助澜。 “是啊,我也听不出那些什么歌星有什么好,歌词都听不清,嘴里像含着什么东西,张都张不开。” “这孩子资质不错,要真去录唱片,肯定会红的。” “是啊是啊,不如让薇薇姐投资吧,也要不了几个钱,三、两百万的事。” 那位女老闆微笑:“那倒是,我们帐上总有些小资金用不出去,做地产的,几百万是少数,顶不了什么事。怎么样?小弟弟,有没有这个打算?” 那个男孩子仍然沉静地笑着,非常客气地对她欠了欠身:“谢谢大姐的好意,我还是在这里唱唱就好了。比我唱得好的人多了,我也算不得什么。” 他这一拒绝,倒让众人刮目相看。那个女老闆拿过一瓶酒递给他:“来,喝一点,润润嗓子。” 他便伸手接过,喝了一口,脸上仍是微笑。 高建军本来对这些在酒吧里唱歌的歌手是不大瞧得上眼的,总觉得他们的衣着打扮标新立异,生活上一定作风大胆,生张熟李都能笑脸相迎,一点没有矜持的概念,他完全不喜欢这样的人。这时见这个男孩子态度不卑不亢,对他们这些人不太尊重的调侃也不恼,却也并不顺口附和,作践自己,顿时有了一些好感。其实他们自己虽然在外面风光八面,遇到有求于政府部门或者银行的时候,还不是一样的要陪笑脸,有难听的话也一样当没听出来,跟这个男孩子现下的处境也没什么不同。 那个女老闆显然也与他的想法相同,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竟是越看越爱,不由得温和地说:“今晚有空吗?我请你吃宵夜。” 男孩子显然也明白这种邀请的含义,立刻礼貌地说:“谢谢大姐,不过我还要去别的地方唱歌,没有时间,大姐的好意就心领了。” 那位女老闆的儿子也有这个男孩子这么大了,这时听他一口一个“大姐”,心里挺愉快的,声音更加柔和:“没事,你什么时候结束?我来接你。” 男孩子摇了摇头:“不用了,不麻烦大姐了,我一般晚上不吃东西,胃不好。” 那个女老闆自然就明白了,也不勉强,便微微笑了笑:“好吧,那以后有机会再约吧。” 男孩子松了口气:“好,那我就先走了,还得赶去别的地方。” 韩卫国立刻叫住他,轻佻地说:“别忙。你不愿意跟大姐去,那就跟大哥我走吧。” 男孩子脸色一变,看了他一眼,仍然坚持着微笑:“不了,大哥的好意我也心领了。” 韩卫国酒劲上涌,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顿时变得强硬起来:“我还不相信了,一个小歌手,竟敢这么不识抬举,今儿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不就是钱吗?今晚你跟我走,我给你一万。你这样子到处卖唱,累一个月,也就这个数吧?了不起两万,我也给。” 其他人都是实力强劲,却一向低调,更不愿意仗势欺人,颇觉得韩卫国这举动太过分,有人轻声说:“算了,卫国,别这样。” “就是,何必呢?人家也是小孩子,别强迫了。” 韩卫国喝醉了,这时只想挽回颜面,梗着脖子道:“什么小孩子?在这种地方卖唱的有几个干净的?不就是钱嘛?是不是嫌少?那你说个数。” 那个男孩子垂下眼帘,似乎在衡量轻重利害。 其他人见状都不吭声了,如果他真是嫌钱少,那他们还真没必要替他说话。 一时间,酒吧里的喧譁声和台上的歌声显得十分嘈杂,室内温度越来越热。 那个男孩子的脸色却有些苍白,仿佛终于下了决心,抬起眼睛来看向韩卫国,淡淡地说:“我挣的都是干干净净的钱,无论多少,我用的安心。对不起,我不能跟你去。大哥,大姐,我还有事,就告辞了。”说完,他将手中的酒瓶轻轻放到桌上,起身离去。 他走得十分从容,并没有丝毫仓皇的感觉,反而让这些身家过亿的老闆们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韩卫国一拍桌子:“妈的,这么不给我面子,老子要让你再也唱不下去。” 高建军皱起眉头:“何必呢?卫国,算了,人家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难道你还想逼良为娼?” “就是啊。”其他人也劝解着。“你要真喜欢,又不是找不到,喜欢你的钱的人到底比不喜欢的多。” 一听这话,众人哈哈大笑。韩卫国也转怒为喜,笑着拿起酒瓶与众人碰了碰,便把这事扔到了脑后。 不知怎么的,回家躺到床上的时候,高建军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这个男孩子的脸,漂亮的,柔和的,隐约的带着骄傲的,洋溢着夺目青春的,在柔和的灯光下闪烁着光彩的,让他不由得笑了起来。 第3章 中秋快到了,城市里到处都瀰漫着节日的气息,明珠大厦的顶层却笼罩在冰寒的气氛中。 在这一层工作的都是协助董事长工作的高级职员,这时却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因为董事长正在办公室里和人吵架。 最近这种事已经比较多了,大家都自动退避三舍,深怕被误伤。在公司里敢和董事长明刀明枪争吵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董事长的夫人,明珠集团的董事、副总裁伊琳。 她是高建军的结发妻子,当年与他一起打江山的,为人极其泼辣,很能吃苦,却也是性如烈火,动不动就炸起来,给下属很大压力。 与她相比,高建军要沉稳温和多了。 这一次,他们是为了一个刚买下的地块的拆迁事宜而发生激烈的争执。 这块土地位于房价急剧升温的新区,他们想趁此东风赶紧进行开发,早日赚钱,可是土地上的住户却对他们的拆迁条件不满意,坚持不搬。 伊琳对这些“刁民”一向主张採取高压政策,建议将拆迁事宜交给有黑道背景的拆迁公司来做,无非是多给点费用,但比那些住户提出的条件要低多了。 高建军却认为现在公司已走上正规,而且正在良性发展,迅速扩张,不应该再像以前那样使用非常规手段。再说,现在正是打黑的高峰时期,何必顶风作案,徒惹是非?对于那些住户,完全可以做工作,就是多花点时间而已。 伊琳大怒:“时间就是金钱,难道你连这点概念都没有?” 高建军坐在椅子上,疲惫地揉了揉额角,淡淡地道:“世界上并不是只剩下钱了,还有别的东西,总要顾及吧?那些住户都是普通平民,老实本分,平时也没什么机会发财,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时机,难免有些想法,也无可厚非。我们耐心点,做做工作,也不是不可以商量的。” 伊琳冷哼:“别跟我说‘人之初,性本善’,没有钱的日子你我都尝过,有谁可怜过你?为什么我们要同情他们?没本事就得老老实实听别人摆布。” 高建军有些反感地沉默片刻,总结性地说:“好了,这事就这样吧,先交给发展部去做,看看情况再说。现在公司的运作早就按照科学化管理的方式,走上了正轨,有什么工作还是按部就班的让相关部门去做,你和我别再一竿子插到底,让下面的管理人员无法发挥所长,反而是极大的浪费。” 伊琳差点跳起来:“你说什么?你在指责我不懂管理是吧?如果我不懂管理,当初是怎么协助你创下这么大家业的?” 高建军立刻说:“你别这么敏感好不好?我根本没这个意思。当初创建公司,我也不懂管理,大家还不是摸着石头过河,也走过很多弯路。现在我们的公司都上市了,如果没有科学化的管理,如何再往前走?这样的例子你我都看得太多了,难道还要重蹈覆辙?等到股票前面跟个st再来后悔?” 第3页 伊琳一拍桌子:“你别跟我讲大道理,装什么装?谁不知道谁啊?你这些官话跟下面的人去讲,别在我面前讲什么科学。做生意谁不是讲手段讲关系?就是没人讲科学。” 高建军觉得很疲倦。自从公司上市,最近这一年来,他已经越来越无法跟伊琳沟通。这几个月来更是变本加厉,似乎伊琳在任何事情上都要跟他发生争执,从公司吵到家里,让他没有片刻安静,逼得他干脆搬到客房去睡。这下伊琳更是生气,在公司里闹得更凶了,有时候闹起来的原因根本就莫明其妙。有很多次,他实在累了,很想问她:“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一次,他实在觉得她的话已迹近胡搅蛮缠,实在没什么可争的了,于是看了看表,对她说道:“下班了,我还有个应酬,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伊琳立刻警惕地问:“什么应酬?我怎么不知道?” 高建军无奈地看向她:“伊琳,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人了?你怀疑什么?或者说,你想知道什么?” 伊琳似乎被他说中了心事,顿时恼羞成怒:“是你变了吧?为什么现在我连你在做什么都不能问了?我们还算是夫妻吗?你为什么要搬到客房去睡?你在外面是不是有人了?” 高建军嘆了口气:“如果我有了,我会告诉你的。我高建军决不是外面彩旗飘飘,家中红旗不倒的那种人。伊琳,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即使是夫妻,也需要彼此给一个可以喘息的空间。我今天只是看看朋友,然后去喝一杯,这没有什么不可以吧?” 伊琳一时语塞,却仍然怀疑地盯着他,半晌才勉强点了点头:“好吧,我只希望你有点分寸,凡事多替儿子想想。他还这么小,我们理应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庭。” “当然。”高建军收拾好桌上的文件,和她一起走出了办公室。 他其实今天并无应酬,只是不想回家。开车在街上瞎转着,他也不知道该去哪儿。正在茫然,忽然在五星上将牛排馆前看到了那个唱歌的男孩子。 他正在探头探脑地打量着牛排馆外面张贴的那些食物图片,张张看上去都很诱人。看到他脸上满是嚮往的模样,高建军不由得笑了,于是将车开过去,停在了旁边的停车场。 他最近常常去“与狼共舞”听这个男孩子唱歌,只是从来没有打扰过他,总是听完就走,然后就睡得很安稳,仿佛他的歌声是镇静剂,让人感觉很舒服安宁。 当他交了停车费,随后走过去的时候,那个男孩子已经不见了。隔着透明的玻璃窗,他看见那个男孩子正坐在里面的卡座上,翻看着菜单,于是很自然地走了进去,坐到男孩子对面。 男孩子抬头看见他,不由得一阵迷惑,随即想想人家只是搭个座,也算不得什么,便不再看他,对服务员说:“就要你们的上将牛排吧,七分熟。” “好的。”服务员立刻在菜单上写了,随即转头问高建军。“先生,您呢?” 高建军微笑道:“一样,不过我要六分熟。” 服务员显然认为他们是一起的,于是写在了同一张菜单上,微笑道:“请稍等。”随后给他送来一杯红茶,便离开了。 高建军看着那个有些侷促的男孩子,笑道:“我喜欢听你的歌。” 男孩子一怔,明白他原来是听过自己唱歌的客人,顿时变得活络起来,轻松地抓了抓头发,微笑着说:“多谢大哥捧场。” 虽然他说的是说惯了的场面话,可语气之间却活泼可爱,完全不象在工作场所那么规矩,高建军听得忍俊不禁:“应该是我多谢你的歌声,给我的生活中增添了许多快乐。” 男孩子有些不好意思了:“哪里?大哥太夸奖我了,其实我也是乱唱,又不懂别的。” 高建军将手伸向他:“认识一下吧,我叫高建军。” 男孩子一愣,显然从来没有人这么正式地要与他认识,半晌才反应过来,连忙抬手放进他的手中,认真地说:“我叫沈安宁。” 高建军很高兴:“真是好名字,你的歌声就让人觉得安宁。”随即重重握了一下他的手,然后放开,显得对他既热情又尊重。 沈安宁对这样的赞美有些不知所措,本能地又抬手抓了抓头发,这才说道:“我真是不知道我的歌声原来还会给人这种印象,听着让人觉得很开心呢。” 说着,滋滋作响的牛排端了上来。 高建军体贴地拉开餐巾,挡在身前,对他说:“来,象我这样做,免得汁水溅到你身上。” 沈安宁立刻照此办理。 服务员这才揭开盖子。 果然,铁板里的汤汁四溅开来,却都被餐巾挡住了。 过了一会儿,两个人拿起刀叉,开始吃起来。 沈安宁似乎对这种美味十分享受,将牛排切小,叉起来送进嘴里,边细细地咀嚼边眯起了眼睛,很陶醉的样子。 这些年来,高建军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却已很少有享受的感觉了。在餐桌上也一样要斗智斗勇,注意说话的用语,吃饭的仪态,要特别当心不要得罪了客人,要努力使一顿饭取得最大的效果,很少把心思用在吃上。这时候见沈安宁很单纯地全神贯注地在吃上面,而且这么愉快,自己也觉得轻松起来。 这家牛排馆的装修风格沉郁,灯光柔和,背景音乐是爵士,让客人觉得很放松,也很有情调。 一顿饭下来,积郁在高建军心中的气闷已烟消云散。 等到沈安宁心满意足地放下刀叉,高建国笑着问他:“怎么样?吃饱了?还要点什么?” 沈安宁摇了摇头:“不要了,我吃好了。” 高建军便对服务员说:“买单。” 服务员过来,对他微笑着道:“谢谢,一共96块。” 高建军拿出钱包,正要给钱,沈安宁已急急地从牛仔裤的口袋里摸出一张50块的钞票,递给服务员说:“我们各付各的。” 高建军一怔,半开玩笑地道:“今天我请客吧,给我个面子。” 沈安宁连连摇头:“不不不,那怎么行?” 高建军也不坚持,便从他手中拿过那张钞票,随即从钱包里抽出100块给了服务员。 沈安宁这才放了心,愉快地喝了口茶,对他说:“我要去唱歌,就先走了。” 高建军马上道:“我送你。” “不了。”沈安宁微笑着摇头。“不能太麻烦你,我自己坐公交车过去就好。” 高建军接过服务员找来的钱,分了一半给他,笑着说:“反正我也是准备吃完饭去听你唱歌的,同路,只是顺便,你不用领我的情。” 沈安宁显然很满意他的举动,那是不带侵略性的,充满了尊重的照顾。他将找回来的两块钱揣进兜里,笑着点了点头:“好吧,今天出门遇见贵人,我就搭个顺风车。” 第4章 在这个城市,即使到了深秋,也仍然感觉不到太多的寒冷,夏天的热气似乎被极大的空气湿度凝滞住,一直漫过初秋、中秋,直到现在,仍然是温暖的感觉。 很多人都习惯的,知道等忽然下过一场大雨,冬天的气息就会迎面扑来,但这些都无所谓,因为他们过的是悠闲的生活,尤其是那些天天在酒吧里流连的人们。 现在,高建军也变成了他们中的一员。 似乎与他争吵已变成了伊琳的习惯,每天不吵就不舒服。他也疑惑过,据说女人进入更年期应该在四十五岁以后,可是伊琳跟他同年,今年也才三十五岁,为什么会变得如此不可理喻?他实在不能理解。他是典型的大男人,一向认为对女人应该忍让,更不能与她们争吵,可是现在这样的情况,确实让他很郁闷。 这些日子以来,他越来越不想回家,家里永远是硝烟瀰漫,常常把儿子吓得躲进自己房间不敢出来。他不愿意让四岁的儿子也承受这种无辜的压力,于是干脆越来越晚回家,每天都躲到酒吧里。 左右无事,他现在充当了沈安宁的司机,送他去跑场。 沈安宁每晚演出四场,要到四家酒吧去,每个地方唱四到五首歌,有时候会有客人捧场,出钱点他的歌,就会晚一点,基本上从晚上八点半开始,一直到夜里两、三点才结束,然后吃点宵夜就回家。 接触到他的生活后,高建军才发现,其实歌手并不像他以前想像的那样五彩缤纷,说起来也很规律,甚至枯燥。沈安宁几乎没有朋友,当然他和酒吧里的服务生、吧员的关系都很好,但却没有白天可以一起逛街,一起看电影,一起淘碟,一起吃饭的那种好朋友。他总是独来独往,据他说别的歌手差不多也这样,如果有了情人,也就是和情人在一起,没有情人又不是组的乐队,那就和他一样,自己有自己的生活,过得倒也安静。 第4页 沈安宁一开始对他还是有些防范的,尤其是他提出送自己跑场,不禁吓了一大跳,随即坚决拒绝。开什么玩笑?坐奔驰车跑场,然后去挣那几百块钱? 高建军看到他瞪大了一双清澈的眼睛,像小动物一般警惕地瞧着自己,不由得忍俊不禁,心情好了许多。他柔声说:“我只是想听你唱歌,反正顺路。” 沈安宁根本不相信。他又不是什么有名的歌星,象他这样的歌手一抓一大把,凭什么一个开奔驰的大老闆会追着听他的歌?有什么企图? 高建军早就发现,上次自己和韩卫国一起遇到他的情景,他根本就不记得了,也许像韩卫国那样的客人他遇见过不少,因此从来不去记,这也是一个好方法。对此,高建军既喜欢又心疼。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面对着这个漂亮而温驯的男孩子,他感觉到心疼了。 当看到他辛辛苦苦跑场的时候,看到他礼貌地应付那些无聊的客人的时候,看到深夜他坐在路边的小摊上吃一碗面的时候,他总会想起自己10年前艰苦奋斗的情景。这个比他小了10岁的男孩子却跟自己不同,他没有丝毫的野心,虽然常常受到骚扰,却也并不羞恼沮丧,过得十分自在,也让跟他在一起的人非常轻松愉快。 他喜欢这种感觉。 此时,高建军坐在吧檯边,看着沈安宁坐在台上,缓缓地唱着情歌。 “如果真的有一种水 可以让你让我喝了不会醉 那么也许有一种泪 可以让你让我流了不伤悲 总是把爱看的太完美 那种豪赌一场的感觉 今生输了前世的诺言 才发现水已悄悄泛成了泪 虽然看不到听不到 可是逃不掉忘不了 就连枕边你的发梢 都变成了煎熬 虽然你知道我知道 可是泪在漂心在逃 过了这一秒这一个笑 喝下这碗解药 忘了所有的好 所有的寂寥” 沈安宁唱的歌他已经听熟了,每一首都很好听,温和地唱出得到时的甜蜜,失去后的无奈。这一首歌他很喜欢,沈安宁告诉他,歌名叫《孟婆汤》,他听了连连点头:“嗯,很贴切,很有味道。” 他连着跟了一个星期之后,沈安宁终于相信他确实是天天跟着听自己的歌,渐渐的,也就上了他的车,让他送自己到别的酒吧表演,为了他,也经常更换曲目,以免他听烦。其实不管他唱什么,高建军都会喜欢,因为他以前根本就没有听过。 等到唱完,已经两点了,沈安宁从台上下来,直接走到他身边,微笑着说:“你又在喝酒啊,小心点,现在好像重点在抓酒后驾驶。” 每晚,高建军一路跟着他换酒吧,也就一直喝过来,沈安宁对此表示过担心,因为他要开车。 高建军笑着搂住他的肩,轻声说:“不要紧,只是淡啤酒,前几个地方我都是喝的茶。” 他现在会忍不住伸手搂抱他,但给沈安宁的感觉却只是大哥哥一般的宠爱,并没有任何不轨的意味,让沈安宁感觉很舒服。 他笑着,拿过他手中的小酒瓶,自己喝了一口,随即说道:“算了,别喝了,我们走吧。” “好。”高建军答应着,拥着他的肩往外走。“今天想吃什么?” 沈安宁想了想,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便道:“还是吃面吧。” 高建军爱惜地揉了揉他的头发:“老这样凑合,没营养的。” 沈安宁吐了吐舌头:“没事。” 在银色的路灯下,沈安宁一脸俏皮,年轻的肌肤显得更加润泽,高建军看着,忽然觉得心里一热,一股陌生的情cháo沖入脑海,顿时惊得一怔。 35年来,他只有过一个女人,那就是伊琳。以前两个人一起奋斗,他从来没有过别的想法,最近几年来情况越来越好,工作却也忙得很,伊琳接着怀孕,生下儿子,他更是从没想过找情人什么的,更别说喜欢男人了。上次听韩卫国说什么“现在流行玩男孩子”,他心里还不以为然。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有些狼狈地放开沈安宁。 幸好已走到停在路边的车子旁,沈安宁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上了车,他象以往一样开到惯常去的小摊。几张桌子放在人行道上,屋檐下是蜂窝煤炉子,三轮车上架块木板,上面放着碗筷和面条、饺子、馄饨,以及各种调料。不论他们什么时候去,总会有些年轻人正坐在那里嘻嘻哈哈地吃着。 这个城市是不夜城,无论多晚都会有人。 吃着面,沈安宁笑嘻嘻地讲着今天的趣闻,脸上的表情十分生动。 高建军却是心猿意马,不断自省,难道自己也是那个什么潜在的同性恋者,只是时候没到,所以没有显现出来? 看沈安宁已经对他没有提防,但他却更不敢造次。他没有经验,看不出沈安宁的性向,却感觉得出他是个很干净的男孩子。自己天天与他在一起,也没看到他有什么情人。但那并不等于自己就可以对他存着那份心思。他在心里嘆了口气,只得埋怨伊琳,无理取闹得都快把自己逼疯了。 沈安宁很快吃完了,笑眯眯地看着他付了帐。 实在是很便宜,两个人吃了两碗面,一共5块钱。高建军都觉得不忍心,深更半夜的,这么辛苦,才赚这么点。当然,他也曾经是这么过来的,想起来也是感慨万千。 把沈安宁送到楼下,他看向那个男孩子。 今天月光很好,他尖削的下巴和亮晶晶的眼睛都分外标緻,看上去仿佛精灵,充满了奇异的诱惑。高建军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控制住想把他拉过来抱住的冲动,一直没出声。 沈安宁好像也被车厢中忽然瀰漫出的异样气氛迷惑了,眼中掠过一丝迷茫,片刻之后才清醒。他微微一笑,象往常一样,温和地说:“你路上当心。” 高建军点了点头,看着他下车,然后打开铁门,走进院子,隐没在黑暗的楼梯口。直到他的房间里亮起了灯,他才放心地发动车子,调个头,开走了。 沈安宁一进门就冲到卧室里的窗前,看着他的车离去。他呆呆地趴在窗框上,整理着凌乱的心绪。 半晌,他才看向床头柜上的照片。 里面是他和另一个男孩子的合影,两个人亲热地互相挽着肩膀,笑得阳光灿烂。 他看着照片上的男孩子,轻声说:“怎么办?陌陌,我好像喜欢上他了。” 第5章 “砰”的一声,高建军办公室的门发出一声巨响。 明珠集团的董事长办公室装修得十分豪华,也很有品味,而且宽大得很,相对的,那扇门也价值不扉,而且非常沉重,这时却被伊琳一掌推开,回脚一踹,便狠狠地碰上了。 这些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区显得特别刺耳,屋里屋外的人都惊得差点跳起来。 高建军正在看桌上的一份企划案,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响震得心脏狂跳,顿时勃然大怒,抬头看向伊琳:“你又搞什么?” 伊琳冲到桌前,怒容满面,喝道:“听说你已经同意给那些拆迁户每平米多加200块?” 高建军点了点头,非常沉稳地说:“是的,他们要求多加2000,总不能一分钱不加,那只能让矛盾激化,发展部多方做工作,他们已经同意这个方案,每平米只要多加200,他们立刻拿钱走人。” 伊琳厉声道:“发展部?公司不是他们的,他们当然慷慨。每平米多加200,那块地上一共有7000多平米,要多给出去150万,这可不是小数。” 高建军心平气和地说:“我不想发生激烈冲突,甚至造成流血事件,那对公司的形象和以后楼盘的销售都极为不利。那块地我们一旦拿下来,按照规划局的规划,可以修24层的高层公寓,3万多平米,按照现在节节上涨的房价来计算,我们每平米的净收益可以做到1000块,这个项目能赚3000万,就算是现在多付出去150万,我仍然认为物有所值,并不亏。” 伊琳怒发冲冠,瞪视着他:“高建军,我觉得你应该检讨你现在的经营思路,别被那些所谓精英蒙蔽了。他们懂什么真正的生意?只知道照本宣科,纸上谈兵。总之,我坚决不同意这个方案,一分钱都不能加。” 高建军靠在椅背上,淡淡地道:“你分管的是财务和后勤,不是经营和发展战略。” 伊琳暴跳如雷:“好,现在跟我说分工了,那我也有权不划款。” 高建军冷冷地盯着她:“按照公司的管理制度,既然我签了字,你就无权压款,否则有渎职嫌疑,必须引咎辞职。别忘了,我们已经是上市公司,股东们本来就对我们夫妻都在公司高层颇有微词,监事会可不是摆样子的,你好自为之。” 第5页 伊琳闻言一怔,却也知道他说的是实情。她怒火攻心,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重重地拍到他面前:“好,既然这样,那我们就离婚。” 高建军吃了一惊,低头看了一下,列印得密密麻麻的纸上四个醒目的黑体字跃入眼帘,《离婚协议》。他抬头看向伊琳,皱着眉说:“好了,伊琳,你别再耍小孩子脾气了,不要动不动就拿离婚来威胁我,那对谁都没有好处。” 伊琳冷笑:“我可不是威胁你。你现在这个态度,我们还怎么做夫妻。我也想通了,不如大家离婚来得干净。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这协议书是让我的律师拟的,对你公平得很,你签字吧。” 高建军也有些火了,霍地站起身来,冷冷地道:“你最好冷静一点,我现在不跟你吵,等你想清楚了,真的要离,我奉陪。”说完,他一把抓过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便大步走出门去。 这时还是下午,不到下班时间。他出了公司大门,一时间十分茫然,不知该到哪里去。 像他这样的人,一举一动自然十分注意,如果找人去诉苦,只怕顷刻之间便会传到媒体耳朵里,搞不好股价都会立即下跌几个百分点,公司里也会出现不应有的动荡,因此他必须控制自己。 可是心里着实闷得厉害,他开着车在路上瞎转,不知不觉间就开到了沈安宁住着的楼下。 等到看清楚,他的心里忽然踏实下来,拿出手机拨沈安宁的电话。 “餵。”沈安宁的声音有些懒洋洋。 “安宁,是我。”高建军笑了。“怎么?还在睡觉?” 沈安宁“咦”了一声,顿时有了精神:“怎么会是你?现在几点啊?你下班了?” “嗯。”高建军也不去多解释。“我现在在你楼下,你在家吗?” “在啊。”沈安宁赤着脚跑到窗前一看,果然,那部黑色的奔驰就停在下面。“怎么了?有事吗?” 高建军微笑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想来看看你。要不你下来吧,我们出去找个地方喝茶。” 沈安宁想了想便说:“算了,你上来喝茶吧,何必花那个钱?” 高建军立刻觉得很开心:“好啊,你在几楼。” “五楼,501。” 高建军将车停好,步履轻快地上了楼。 501的门已经打开了,他便拉开门进去。 房间很小,一室一厅的格局,却布置得很有味道。角落里的陶土瓶里插着一把干树枝和芦苇,墙上错落有致地挂着蒙古的羊头骨、新疆的挂毯、青海的喇嘛用兽骨雕出来的项鍊,以及佛像、道家的符、耶稣蒙难十字架,还有鬼面具、诡异的布偶。厅里有套豪华的音响和一台普通的小彩电,除此之外便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音响旁边的矮柜上,光碟堆积如山,算是惟一跟他的职业沾得上边的东西。 沈安宁赤着脚站在厚厚的藏式地毯上,笑吟吟地看着他。 高建军一看厅里的地毯,便拖下了鞋,踩上松软的地毯,顺着他的手势坐到墙边。 沈安宁拉过来一个矮几,用紫砂茶杯泡上茶,放到桌上,笑道:“喝茶吧。” 音响里放着歌,却很轻柔。 整个房间都散发着安静温暖的气息,高建军一直紧绷至快爆发的心情顿时放松下来。 沈安宁穿着宽松的家居服,却是白色的唐装,盘扣一直扣到脖颈,衬得他肤光如玉。他笑嘻嘻地看着高建军,却一直不说话。 高建军被他看得一怔,笑道:“干什么呢?笑得那么jian诈。” “没有啊。”沈安宁忍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哈哈大笑。“看你这模样,倒像是从哪儿逃出来的。” 高建军也笑了起来,开心地道:“怎么?我这模样真的很像丧家之犬?” 沈安宁笑得更开心了:“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高建国看着他的笑脸,想也不想,很自然地伸手过去,揉了揉他的短发。 沈安宁心里一跳,表面上却装得无所察觉,仍是笑容可掬。 高建军的心里这才彻底舒服了。 第6章 他们就这样嘻嘻哈哈地喝了会儿茶,天仿佛就有些晚了。 高建军看了看他墙上挂着的一个沙漏一般的小钟,对他体贴地说道:“我们出去吃饭吧,你也要去上班了。” 沈安宁立刻站起身来,很自然地说:“我家里有吃的,你坐一下,我去做。” 高建军一听,也笑着起身:“那还是我来吧。你的手艺怎么样?恐怕比不了我吧?” “咦?”沈安宁仰头看着他,狐疑地眨了眨眼睛。“你会做饭?” 高建军看着他的表情,不由得有了一丝孩子气的得意,笑着贴近他的耳朵,低低地道:“我以前开过餐馆,还自己当过厨师呢。” 沈安宁心里一阵苏麻,赶紧强自镇定,哈哈笑着,抬手朝厨房一指:“那就你去了,我的水平可比不上餐馆的大厨。” 两人开开心心地去冰箱里找出原材料,沈安宁又去阳台拿进来一点菠菜和生菜,然后自觉地去理葱姜蒜。 高建军运刀如飞,果然手势十分纯熟,几下便弄好了主料、辅料和调料,随即开始做起来。 沈安宁站在他身边,看着他高大的身影在锅灶前忙碌,听着锅里滋滋啦啦的声音,闻着腾起的油烟,心里满是喜悦。他这房间已经有很长很长时间没有这种人间烟火的气息了。 高建军其实也有好些年没有下过厨了,家里早就请了保姆,连伊琳都从来不做饭,更遑论他了。这时,站在狭小的地方,重新拿着锅铲,利落地炒着菜,身边陪着的是那个安静的人,他的心里有种暖洋洋的愉快。这仿佛是上辈子才有的感觉了。 他很快就弄了一个鱼香肉丝,然后炒了蒜茸菠菜,最后烧了一个黄瓜皮蛋汤,便关了火,转头一笑:“大功告成。” 沈安宁嘻嘻哈哈地对他一竖大拇指,然后便去拿碗盛饭。 两人把饭菜端到客厅里,放在小桌上,然后盘腿坐下,开始吃饭。 沈安宁边吃边含糊地说:“我都好久没有吃到这么香的家常菜了。我自己的手艺实在是勉强,陌陌总爱笑我,说我做起饭来手势如鸡爪,永远张不开。” 高建军忍俊不禁:“陌陌是谁啊?” 沈安宁开心地放下碗,跑进卧室拿出一个相框来递给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一起长大的。” 高建军看着照片上那两个阳光少年。他们有着相似的精緻,只是沈安宁要单纯一些,气质温和,而另一个男孩子则神采飞扬,浑身都在放she着水晶般的光芒。 “真是不错。”他赞嘆道。“不过,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他?” 沈安宁拿起碗来继续吃,随口说道:“他现在在北京工作,去了快三年了。” “是吗?做什么啊?”高建军放下相框,随口问道。 “好像是在利伯集团做董事长助理。” 高建军颇感意外,他还以为那孩子跟沈安宁一样也是歌手,只是在北京发展,却没想到居然是着名的利伯集团的高层管理人员,不由得说:“那很优秀啊,这么年轻就能做到这个位置,那可不简单。” 沈安宁一听,大为高兴:“就是啊,陌陌在我们那里很有名的,当年可是少年大学生,十六岁就考上大学了,当时引起了轰动呢。他毕业以后就进了利伯集团工作,升得很快,三年前被调到北京总公司去工作。” 高建军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怪不得,这样的人才当然是要好好栽培,如果是我也会这样重用他的。” 沈安宁听得眉飞色舞:“真的?那太好了。” 高建军看他高兴的样子,自己也忍不住会笑起来:“怎么?看上去你们感情很好。” “是啊,就像亲兄弟一样。”沈安宁认真地点头。“不,比亲兄弟还要亲。” 高建军颇为感慨地说:“现在像你们这样的友情实在太少了,让人羡慕啊。” 沈安宁听了很是欢喜,笑容一直没有减褪。 这顿饭他们都吃得很香,竟然把菜和汤全都吃完了。沈安宁抢着去洗碗,高建军就拿了抹布去擦桌子。等到收拾完了,时间也差不多了,两人便一起出了门。 已是初冬,正是餐饮娱乐业的旺季,酒吧里更是热闹,高建军看着沈安宁在闹哄哄的地方安静的喝着歌,在不停变幻的五彩灯光里仍然干净得不染一丝尘埃,心里那种与日俱增的爱恋已到了泛滥的地步,而回自己那个宽大豪华的家的路却变成了畏途。 深夜送沈安宁回到他那狭小却显得温暖的家,高建军犹豫着,心里很不想离开。 第6页 沈安宁被他坚持着送上楼,打开门,回头正要跟他说“晚安”,却看到了他眼里的那缕不舍。他心里一震,随即有些忐忑,终于还是鼓起勇气说:“要不进来喝点茶吧。” 高建军如释重负,立刻走进了门。 沈安宁脱下外套,只穿着毛衣,然后打算去厨房倒水。 高建军却当机立断,一把从背后搂住了他的腰,轻声说道:“安宁,我只想问一句,你对我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沈安宁顿时怔住,半晌也没吭声。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高建军将头埋在他的后颈,感受着柔柔的发梢扫过自己的脸,轻轻地说:“安宁,我喜欢你,可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如果你觉得这样不对,我会立刻离开,以后我们还像过去一样,做好朋友,好吗?” 沈安宁听到他说喜欢自己,心里顿时满满的都是开心。他抬手覆上高建军揽在自己腰间的手,肯定地说:“我也喜欢你。” 高建军狂喜地将他扳过来,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再也不打算抑制自己的渴望,俯头吻了下去。 沈安宁显然不谙情事,怯生生地张开唇,接受着他火热的吮吻,白皙的脸渐渐涌上了一层cháo红。 高建军拥着他,两人很快进了卧室,倒在床上。 沈安宁觉得头脑一片混乱,嗡嗡作响,很快便发现自己被高建军脱光了衣服,而他也一样,滚烫的身体紧紧贴着自己。 两个人都不是小孩子,虽然以前没有做过,却也听说过,倒也不是全然不明白。 高建军温柔地吻着他年轻的身体,努力让他放松下来,随即试探着,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进入了他。 沈安宁趴在床上,双手抓紧了枕头,感受着那种隐隐的痛和强烈的快感。 高建军不时地问他:“怎么样?痛吗?” 沈安宁只是摇头。 高建军搂着他纤细的腰,缓缓地律动起来。他已禁慾一年多,只是片刻之间,那紧窒而温暖的裹挟就让他忍耐不住,快感的巨cháo一波又一波地向他扑打过来,令他不由得低吟出声,动作渐渐变得猛烈,速度越来越快。 沈安宁这是第一次跟人上床,很快就被他异乎寻常的热情冲撞得达到高cháo,不由得呻吟着浑身颤抖,再也支撑不住,双臂一软,伏到床上。 高建军也已喷she出来,就势覆盖到他的背上,感受着那紧绷着的肌肤的细腻光滑,心里有着异样的满足和愉快。他体贴地在沈安宁的耳边问道:“怎么样?你还好吗?” 沈安宁急促地喘息着,微微点了点头。 高建军如耳语一般地问他:“快乐吗?” 沈安宁微笑起来,再次点头。 高建军也笑了,伸手紧紧地搂住了他。 第7章 晨曦透过窗帘,朦胧地投she进屋里。 高建军睁开了眼睛,立即感觉到怀里有个人,身体光滑而温暖,正安静地沉睡。他微微收紧了手臂,圈住他秀美的肩,不由得想起了夜里那些美好的缠绵滋味。 从沈安宁的吻里,还有他身体的反应,高建军完全可以断定,他还是个处男,这是他的初夜,他感到意外,也很欢喜,更加珍惜。他一直控制着自己的力量,带着他共赴云端,却没有弄伤他。 沈安宁有些害羞,更多的却是开心。他喜欢高建军有力的冲击,喜欢他沉重地压下来,覆盖住自己,仿佛外面的风雨都会被他挡住,再也不会伤害到自己。他攀着他宽厚的肩,随着他的律动摇摆,在高cháo中呻吟,轻轻地叫着:“建军,我喜欢你。” 高建军听着他的话,整颗心就像泡在温水里,忍不住舒畅地嘆息着,温柔地拥抱着他,一遍一遍地吻着他汗湿的额头,柔软的嘴唇,闻着从他身体里散发出来的干净气息,轻声地回应着:“安宁,安宁。” 这是他的安宁,一个带给他安宁的天使。 他已决定了,这一生都要呵护他。 这时候,他自然而然地想起了伊琳,不由得深深皱起了眉。 总要解决的,过去,他可以百般隐忍,现在,他却要好好地考虑了。 想着,他悄悄地把沈安宁放开,轻轻地伸出自己的胳膊,慢慢地下了床。 沈安宁实在是累坏了,只是翻了个身,又继续熟睡。 高建军也知道自己把他累着了,昨夜虽然一直提醒自己不要做得太过,毕竟他是初夜,结果还是没忍住,做了三次才勉强收兵,累得那孩子精疲力竭,想起来心里都满是怜惜。 他轻手轻脚地走出卧室,到卫生间里匆匆洗了个澡,然后穿上衣服,又去看了看睡着的沈安宁。略一犹豫,他在那个俊俏男孩的颊上轻轻印上一吻,这才悄然离去。 精神抖搂地走进明珠大厦,他微笑着进了电梯,然后走过写字间,进了自己的办公室。老闆春风满面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明珠集团,最近持续笼罩在无数职员头上的低气压立刻一扫而空,大家都感到大大地松了口气。 只有伊琳觉得无比愤怒。 高建军昨天夜不归宿,今日便容光焕发,难道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吗?她忍了又忍,告诫自己要冷静,却还是忍不住,并且问自己为什么要忍,明明错的又不是自己,于是顺势而为,起身出了门。 她的办公室在37层,这时也不用等电梯,噔噔噔地上到38楼,大步走向董事长办公室。 外面的职员一见她出现,便立刻噤若寒蝉,只敢礼貌地说一声“伊总好”,然后就假装忙碌,不去注意她的气势汹汹。 高建军并没有开始工作,他脱下外套,只穿着铁灰色的羊毛衣,端着茶站在落地玻璃前,遥遥地看着外面巨大的城市。初冬的阳光照进来,将他高大英挺的身姿镶了一道金边。 伊琳一冲进他的办公室就站住了,看着他挺拔地站在那里,衬着外面一大片低矮的楼房和偶尔拔地而起的大厦,令他有一种诱人的威势。 她的气忽然消了一点,慢慢地走到他的身边,抬头看向他。 他今天的确没有那种彻夜不眠的憔悴,反而有一种心满意足的悠闲自在。 伊琳的心里忽然涌出一种苦涩,随即哼了一声:“你昨天晚上在哪里睡的?为什么不回家?”说完自己都怔住了,为什么明明是想好好跟他沟通的,说出来的语调却仍然如此尖酸刻薄? 高建军没去看她,淡淡地说:“你不是要跟我离婚嘛,又何必管我在哪里睡?” 伊琳一下就火了:“你是不是想顺水推舟?我现在可是明白了,原来你早就在外面有人了,最近故意跟我作对,就是想让我先提出离婚是吧?我告诉你,你休想。” 高建军从早晨开始愉快的心情被彻底破坏。他转身走回办公桌,有些不耐烦地道:“你是不是有妄想症?我昨天就说过,如果你真要离婚,我奉陪。你今天来是想跟我说这个的吗?那张离婚协议书呢?你拿来,我签字。” 伊琳连连冷笑:“想我让你趁心如意?别做梦了……” 高建军立刻截断了她的话,冷冷地说:“如果你不想让我签字,就请离开,我要工作了。记住,上班时间请不要谈私事,这是我们当初定好的原则,你已经一再破坏,我也一直容忍。但是,不要挑战我的极限。” 最近一年来,伊琳还没有听到高建军这样跟她说过话,语气中充满了慑人的威严,不容置疑。她与高建军已经认识12年了,自然了解他的性格,用到这样的语气,那就是准备大爆发的了。如果真到了那个地步,就什么也无法挽回,哪怕玉石俱焚,他也会坚持到底。伊琳的性格虽然很烈,却也不太敢把他逼到那个地步。她站在那里,沉默良久,终于一言不发地离去。 高建军看着厚重的房门在她身后关上,不由得嘆了口气。 他们的婚姻在昨天就已经划上了句号。他不打算逃避自己的责任,说是什么被逼的。他的确被沈安宁所吸引,而且渴望他那里与世无争的宁静气息。多年以来,他被生活压得无暇去想爱情的滋味,也从未陶醉在温柔乡里,然而憧憬却是无时无刻不在的,他还以为那不过只是不切实际的幻想,没想到今生还能够找到,还可以得到。 想到沈安宁此时还安静地睡着,他不由得开心地笑了。 忍到中午,他才打了个电话过去,细细地问:“醒了吗?身体怎么样?疼吗?吃饭了没有?” 沈安宁笑笑地回答着:“刚刚才醒……还行,不怎么疼……喝了牛奶。” 两人不着边际地闲聊了一会儿,高建军才说:“那好吧,你再好好休息一下,我下了班就去接你吃饭,然后送你去上班。” “好啊。”沈安宁显得很开心。 高建军放下电话,脸色一直都很温和。前来向他请示汇报的职员都感受到了他心中的愉快,无形中觉得好过多了。 第7页 今天没有什么大事,集团各分公司和总部的各个部门都在按部就班地工作。他一早就翻过行事历,今晚也没有应酬,于是一到下班时间他就走了。 伊琳悄悄地跟踪而去。 高建军轻快地跳上五楼,进了沈安宁的家,抱住他先长长地吻了一下,这才舒坦地出了一口气。 沈安宁笑得很开心,在他的怀抱里舒服地偎着。 两人靠坐在地毯上,半晌都没说一句话,却觉得十分愉快,几乎都不想出门了。 伊琳远远地将车停在路边,焦虑地看着高建军的奔驰,偶尔瞧一眼他走进去的楼门,心里如万蚁啮咬,难受至极。 过了好久,才看见高建军和一个很年轻的男孩子走了出来,笑着上了车,便开走了。 她不由得一愣,随即长长地松了口气。 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他们以前的同学有不少都在外地定居,有些人的侄子侄女什么的会考到这个城市来上学,或者毕业了孤身过来工作,他们做长辈的不放心,就会打电话过来,拜託他们照顾一下。想来这又是高建军哪个朋友同学的子侄,要他照顾的吧? 那个男孩子看上去眉清目秀,气质也很干净,应该是正正经经的人,伊琳觉得自己果然是误会了,不由得失笑,心里也涌起了微微的歉疚,随即发动车开走了。 这个小区通往外面只有一条大道,两旁都是形形色色的餐馆酒楼,伊琳开到路口的时候便看见一家北京烤鸭店里坐着高建军和那个男孩子,两个人边看菜谱边说笑,显得很是轻松愉快。她这一看更无怀疑,便径直往家赶去。 跟儿子吃了饭之后,她便拿起电话跟自己一向谈得来的姐妹闲聊。那人是富豪太太,不出来工作的,对驾驭丈夫有许多经验,常常绘声绘色地说给她们听,伊琳这时心有疑惑,自然去向她请教。 那位太太听完之后,立刻语重心长地说:“伊琳啊,不是我说你,你最近的处理方法可就太差劲了,你这不是明明白白地把他往外推嘛?幸好你们家老高一向洁身自好,一时半会儿的还不会乱来,不过,你要是再这么着,以后可就不敢担保了。” “唉,我何尝不是这么想?可是,最近两年来他真是处处与我作对,在公司里根本不大听我的意见了,我当然觉得很奇怪了,也就是想试试他是不是有外遇了而已。”伊琳嘆气。“谁知他昨天就干脆不回家过夜了,你让我怎么能不乱想?” 那个太太嘻嘻笑道:“男人不回来过夜也不见得就是外面有情况。我跟你说啊,我们家老赵上个月跟我呕气,就有几天没回来过夜。我找人跟踪过他,结果他天天带着几个兄弟去歌城唱歌,然后半夜三更去洗桑拿,洗完就在桑拿房睡,又便宜又干净。我就一直没有过问,他闹了一礼拜,见我这么大度,也就感动了,什么气都没了,还不是好好地又回来了。其实,男人嘛,无非要个面子。你昨天把离婚协议书都拍到他面前了,让他怎么下台啊?他要闹几天也是可以理解的,你就随他去,别追太紧,反而起反作用。” 伊琳茅塞顿开,笑道:“原来是这样啊,我也听说过,现在很多男人离家出走,干脆就在桑拿房睡,好像连洗再睡一夜,才收68块。” “38、48都有,便宜着啦,还免费供应纯净水。”那位太太也笑。“我看这样也挺好的,彼此冷静一下,日子也就过下去了。” “嗯,我明白了。”伊琳心结顿解,豁然开朗,便不再提这事了。“哎,对了,冬天来了,我们什么时候一起去逛逛,也买几件衣服吧。” “好啊,我有的是时间,只是你太忙。” 两个人就这么絮絮叨叨地一直说到电话发烫。 这一夜,高建军仍未回家。 第8章 走进办公室,高建军没有急于工作,却先从抽屉里拿出了几张纸,认真地看起来。 这些都是伊琳陆续拍到他面前来的离婚协议书。以前他看到这东西只有愤怒,根本就没瞧过,便往抽屉里一塞。现在,他要仔细研究研究了。 与沈安宁有了这一夜亲密之后,他已经下定决心离婚。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越过轨,没有做过对不起伊琳的事情。经过这一夜之后,他已经很清楚自己再也不可能回去了。与沈安宁发生感情并不是普通的外遇事件,这让他认清了一个过去从来没有弄明白的事实,他自己是个隐性的同性恋者,过去或许没有客观条件让他认清自己,而现在,他已经对自己的心非常明确了。正因为此,他不能耽误伊琳,用一个不可能复活的婚姻来束缚住她。她还年轻,完全可以开始新生活。 长这么大,他与伊琳相识、相知,直到结婚,在性事上却一向不太热衷。在伊琳眼里,他是个十分有节制的好男人,有点传统,比较含蓄,并感到十分满意。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不但对伊琳没有太大的热情,就是在应酬时到娱乐场所去,他对安排来的美貌小姐也全都毫无兴趣。在朋友圈里,他是着名的洁身自好的好男人,也成了其他人的太太拿来教训自己丈夫的好榜样。 只怕没有任何人知道,在高建军的内心深处,喜欢的却是男人。这个念头隐藏得如此之深,连他自己三十多年来都没有发现。 想着,他喝了口茶,却微笑起来。 这个崭新的发现并没有让他有丁点的惊惶失措,他只感到轻松和快乐。与沈安宁在一起的日子是这样的开心,没有压力,没有厌倦,沈安宁恬淡豁达的性格和清朗柔和的歌声给予他的只有愉悦,而与他上床之后的感觉却是从所未有的激烈和狂野,那种高cháo迭起的狂喜仿佛已经渗透进他的血液中,现在也仍然在他的身体里奔流。这使他的脸上始终有着愉快的笑容。 看完了那几份离婚协议书,他便明白了伊琳的大致要求。开出的条件挺狠的,要儿子,要房子,要公司股份,家庭债务则归高建军,每年还要支付孩子的巨额抚养费。很明显,伊琳扔给他的这些离婚协议书重在威胁,并不是打算真的要他兑现,大概也算到他不会同意这些苛刻条件的。 不过,他决定答应她的大部分要求,除了公司股份方面要进行协商外,其他的都可以接受。 想着,他将这些协议书放回抽屉,这才安下心来,开始工作。 召集中高级管理人员开会时,他一直和颜悦色,顿时让大家没有畏惧之心,气氛立刻活跃起来。他一直耐心地倾听着各部门的意见,幽默地调解着财务部与企划部的矛盾冲突。 伊琳主管财务,忍不住指责企划总监,认为企划部太会花钱,动辄便要上百万的宣传费。企划总监在地产行业是颇有名气的策划专家,一向认为她不过是靠着董事长夫人的裙带关系才坐上那个位置的,因此对她并不买帐,针锋相对地说:“现在已经不是酒好不怕巷子深的时代了,不想花钱,又想赚钱,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如果伊总认为我们的钱花多了,那我们以后每次报企划案的时候先交给伊总,请伊总替我们做详细的财务评估,然后再决定能不能做。对我们来说,实在是求之不得。要不然伊总除了财务部外,再兼管企划部吧,我们是很希望上面有行家替我们掌舵的,这也可以让我们少走些弯路。” 这是故意想让她出丑了,她管财务和经营发展都可以,唯独管不了企划部,那些年轻人满口的创意、logo等术语让她常常觉得很吃力,更别说在专业上镇住他们了。伊琳一时下不了台,有点恼羞成怒,正想拍桌子,高建军在一旁笑道:“意见尖锐是好事,我就不喜欢大家唯唯诺诺的,搞你好我好大家好这一套。不过,这玻璃挺贵的,拍桌子的时候要轻点。” 他们的会议桌是艺术型的,中间镶了不少雕花玻璃,一掌拍下去只怕当真就碎了。周围的中层干部都很年轻,一听他的话便笑起来。企划总监和伊琳也不过三十多岁,有闯劲,却都很成熟,于是借梯子下台,也就不再彼此攻讦。 在伊琳看来,高建军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显然今天心情十分愉快,或许放他自由两天是正确的。 下午,高建军抽了个空,给沈安宁打了电话。 “起来没有?”他的声音特别柔和。 沈安宁笑道:“起来了。” 高建军一直在微笑:“吃饭了没有?” “吃了。”沈安宁的声音特别清朗,没有一丝阴霾。 高建军很开心,忽然压低了声音问:“身体怎么样?还疼吗?” 沈安宁顿了一下,才笑着说:“好多了,不是特别疼。” “那今晚别去上班了吧?”高建军觉得有些心疼。 沈安宁开朗地笑道:“没事,我站着唱好了,不会有问题的。临时不去,没人顶场,不太好。” 第8页 “哦。”高建军嘆了口气。“那好吧,你今天当心点,别累着。我晚上有点事,可能要晚点和你联繫。” “嗯,好。”沈安宁一点也没有胡搅蛮缠的意思,很慡快地答应了。 高建军挂断电话,笑着出了一会儿神,这才接着继续工作。 晚上,高建军回了家,与妻子儿子一起吃饭。 伊琳十分高兴,想着人家老赵在外面赌了一礼拜的气才回了家,高建军不过才在外面晃了两天就回来了,可见千好万好还是自己的家好,洗浴场再舒适,哪里有家里舒服。 一顿饭的时间里,高建军对儿子高天华特别亲热,对他提出的那些天真问题几乎是有问必答,特别是有关正在播放的一些卡通片里的角色,高建军不时被问得一愣一愣的,然后凭藉着在商界磨练出来的迅捷反应,随口瞎答。还没满五岁的儿子则对高大威武的父亲十分信任,视若天人,无论他的回答如何匪夷所思,都会“哦”的一声,全盘接受。伊琳看得笑出声来。高建军看着可爱的儿子,也笑得十分愉快。 陪着儿子玩了半天,然后伊琳强势地要保姆带孩子去睡觉。高天华虽然很不乐意,但高建军却也认为他应该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便拍了一下他的小屁股。高天华亲了一下父亲,也就欢天喜地地走了。 伊琳看着心情很好的高建军,心里不免有些动情,沉默着打算酝酿一下浪漫的气氛,想着是拿瓶红酒出来跟丈夫喝两杯,还是一起品品茶。 正在紧张的盘算时,高建军温和地说:“伊琳,我们到书房去吧,我有话跟你说。” 伊琳难得的没有表示自己的意见,只微笑着点了点头:“好。”她以为高建军是打算服个软,以此结束这些日子来两人之间的僵局。 高建军坐到沙发里,看着伊琳坐下来,略微停顿了一下,便缓缓地说:“伊琳,我们结婚这么多年来,在性格上一直有着激烈的冲突。过去,我常常觉得彼此让一步,也就过去了,当然,我是男人,也应该让着你,这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总是这样不断的争吵,然后勉强和好,再争吵,再退让,这已经把我们之间的情谊消耗殆尽。在你不断地把离婚协议书拍到我面前之后,我们的婚姻也终于触礁搁浅了。我不否认,这当中我有责任,因此我不会为自己找藉口。伊琳,我们离婚吧,你在那几份离婚协议书上列出的条件我都看过了,大部分我都没有意见,房子、车子、存款都归你,现在你拥有的公司股份自然也是你的,儿子的归属和你要求的更多的股份我们也可以好好商量。你看呢?” 他说得很诚恳,也很认真。伊琳忽然觉得头脑中一片空白,仿佛不明白他在说什么。高建军沉默下来,给她时间消化这番话。 过了很久很久,伊琳忽然一伸手,将面前茶几上的水晶花瓶和水晶烟缸一起扫落地上。她沉稳地站起身来,冷冷地盯着高建军,一字一顿地说:“你休想,我不离。” 然后,她转身离开,狠狠地摔上了书房的门。 对她的这个反应,高建军倒也不觉得意外。只是这是他预想中的最坏的结果,不由得颇伤脑筋。 他转头看了看窗外的月色,不想再呆在死气沉沉的这个房间里,便起身踏过满地的水晶碎块,出门而去。 第9章 一过元旦,便是各家公司的老闆最忙碌的时候,高建军也不例外。他要请各个相关部门的领导吃饭,要与合作伙伴沟通感情,为他供货的关联公司要请他吃饭。各式各样的饭局天天都有,而且还一次都不能缺席。 这种应酬饭最难吃,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谁都会带着灿烂的笑容,热情洋溢地去赴宴。觥筹交错之间,大家把酒言欢,下一年仍然合作愉快,省了多少手脚,也算值得。 最近,高建军都是很晚才去沈安宁家。有时候大家吃完饭,还要去唱歌,有的唱完歌还要去洗桑拿,简直是直落三局,才能结束。 沈安宁倒始终是开开心心的,无论他早去晚去,总是唱完歌就回家,看看碟或者打打游戏,等着他。 每天夜里,高建军开车到那个小院,抬头看见五楼那扇窗户里透出的灯光,就觉得特别温暖。虽然伊琳总在上班时找他闹事,他也有足够的精力来应付。 这天,他正在审阅财务部交上来的奖金分配方案,沈安宁忽然给他打来了电话。 他显得十分兴奋:“建军,建军,陌陌要回来了,陌陌要从北京回来了。” “真的?”一听那干净动听的声音,高建军就忍不住要笑。“是回来过年吗?他们公司放假也放得太早了。” “不是,陌陌说他在北京呆不惯,已经辞职了。他回来休息一段时间,就去找工作。”沈安宁简直是欢呼雀跃。“太好了,我又可以和陌陌在一起了。” 高建军顿时咳了起来:“哎,安宁,你要这么说,我可以吃醋了。” 沈安宁一怔,立刻哈哈大笑:“让你吃醋的地方还在后头呢。建军,陌陌回来先住我这里,等他租到合适的房子再搬走。这段时间,你不能来。我们的事,我还没跟他说呢。”说到最后,他有些忸怩起来。 高建军深吸口气,笑道:“你确定你跟陌陌只是朋友,不是情人?” “当然确定。”沈安宁很认真地说。“我要跟他是情人的话,我就到北京去唱歌了。咦?对啊,我当初为什么不去北京,那就可以跟陌陌呆在一起了。”他说着说着,已经想到一边去了。 高建军忍不住大笑。他就喜欢这个纯净可人的孩子,简直没有一点心计,让人心疼得不得了。 “好吧。”他嘆气。“那我就让位给陌陌吧。那你可别把我忘了,也经常记得招唤我一下。” 沈安宁嘻嘻嘻哈哈地笑道:“好啊,一定记得你。” “陌陌什么时候到?”高建军赶紧问。 “明天中午。”沈安宁欢喜地盘算着。“我要去接他。明天晚上就不去唱歌了,得好好陪陪他。” 高建军对那个叫甄陌的年轻人真是有点嫉妒了,不由得长吁短嘆,逗得沈安宁笑得直喊肚子疼。 当天晚上,高建军狠狠地将沈安宁疼爱了一番,弄得他第二天睡得很沉,差点起不来。幸好在手机里定好了闹钟,他这才能够爬起来。 浑身酸痛得厉害,沈安宁一边呲牙咧嘴地洗澡一边咬着牙恨恨地嘀咕:“讨厌,讨厌。我要让陌陌在这里住上三个月,哼哼,看你怎么办?” 换好衣服,看看时间,他连忙冲出去,打了车直奔火车站。 甄陌乘坐的火车准点到达,接着便是人cháo汹涌,拿着行李的旅客如cháo水一般地涌出来。沈安宁东看西看,怎么也没瞧见甄陌,不由得大为焦急,急忙拿出电话拨给他。 幸好一接就通,沈安宁急急地问:“陌陌,你在哪里?” 甄陌的声音很平静:“我最后出来,不想跟他们挤。你再等等。” 沈安宁这才放下了心。 等大批旅客出来得差不多了,沈安宁便看见一个瘦高个的年轻人拖着旅行箱,从容不迫地走了出来。他穿着驼色羊毛夹克和牛仔裤,整个人显得高挑修长,柔顺的黑发有点长,在寒风中轻轻飘动,他的脸色苍白,乌黑的眼睛暗沉沉的,清秀的面容十分醒目。 沈安宁高兴地冲上去,叫道:“陌陌,陌陌。” 甄陌转头看见他,脸上有了一缕微笑,声音很柔和:“安宁。” 沈安宁仔细打量着他,三年不见了,他瘦了很多,下巴尖尖的,看上去十分脆弱,仿佛一碰就碎的瓷像。沈安宁吃惊地问:“陌陌,你怎么这么瘦?” “病了一场。”甄陌轻描淡写地说,顺手搂住他的肩。“你看上去倒是精神很好。” “啊,是啊,哈哈,这里美食多嘛。”沈安宁开朗地笑着,跟他一起往计程车等候处走去。“你住在我那儿,我们好好地大吃大喝,把你的身体养好。” 甄陌微微一笑,轻声道:“好。” 上了车,几乎只听到沈安宁的声音,甄陌显得十分沉静,一点儿也不像是在北京春风得意的样子。沈安宁也不在意,能见到好朋友,而且得知他不会再离开,自己的心里就已经非常欢喜了。 第10章 回到家里,沈安宁赶紧打开空调,让暖风吹出来,然后又跑去沏茶,同时场声问道:“陌陌,你饿不饿?在火车上吃的什么啊?” 甄陌将箱子随手放到门边,脱下鞋子,淡淡地说:“方便面。” “那东西怎么饱得了?”沈安宁端着茶放到墙边的矮柜上,马上跳起来开冰箱,拿出里面的菜来热。 第9页 甄陌走到厨房,看了看那些菜,不由得有些奇怪:“这都是你做的?” 沈安宁猝不及防,不由得张口结舌:“啊?啊,哦,嗯。” 甄陌没注意他的异样,顺手拈起盘中的一块糖醋排骨放进嘴里,嚼了几下,便笑道:“你的手艺进步了嘛,不错。” 沈安宁自然不便解释,索性将错就错,顺水推舟,笑嘻嘻地说:“偶尔超常发挥一下,就做得好吃一些。” 甄陌好笑地拍了他一记:“好,那我住在这儿的时候,你可千万不要发挥失常。” 沈安宁做了个鬼脸,赶紧转移话题:“哎,你打算在这里工作?” “嗯。”甄陌到屋里去拿了茶杯过来,端在手上暖着手,偶尔喝一口。 沈安宁想了想,有些担心:“春节前倒是很多地方要招人,不过都是服务行业。而且一般来说,现在是旺季,老闆都不会轻易炒主管以上的管理人员,只怕不容易找适合你的工作。” 甄陌满不在乎:“我可以先做服务生,或者门僮,吧员我也行的。现在快到春节了,那些餐饮娱乐业都需要人得很,酒楼连按钟点计算工资的服务生都请,我不愁找不到工作。” “算了,你去做服务生,累死累活的,才赚几百块一个月,还不如先在我这里休养休养。我也可以养你的。”沈安宁边说边拿出鸡蛋来,做了个蛋炒饭。他说得极自然,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甄陌出了会儿神,忽然笑了起来,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出去三年,我都忘了真正的朋友是什么样的了。好,我先在你家里休息休息,你养我吧。” 沈安宁哈哈笑着,对他说:“是啊,我的还不就是你的。反正我这两年还赚了些钱,养你是没问题的。” 甄陌微笑着,脸上有了点血色。屋里已经很暖,他把茄克脱了,只穿着一件套头毛衣,显得更加消瘦,腰际的线条却仍然优美。 沈安宁将饭菜放到一旁的桌上,一连声地招呼他:“来来来,快来吃吧。” 甄陌的心情似乎好多了。他刚坐到桌边,沈安宁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赶紧拿着电话到阳台上去接。 高建军笑着问:“接到人了吗?” “接到了。”沈安宁压低了声音。“刚回家,正在吃饭。” “那就好。”高建军放了心。“你那朋友怎么样?” “陌陌瘦了很多,精神也不太好。”沈安宁有些担心。“我看像是不大高兴,可又不敢问。” “哦?”高建军思索了一会儿,不免猜测道。“是不是失恋了?” 沈安宁立刻点头:“多半是。他工作的地方是很好的,应该不会是公司里的问题吧?” “不会,打工嘛,东家不打打西家,他又年轻,又有才华,在哪里工作都会做得很好,用不着担心什么。”高建军温和地笑。“所以,我估计应该是失恋。” “嗯,你说得有理。”沈安宁说着,转过身来,隔着玻璃门看着坐在桌边吃饭的甄陌。“那你说我该怎么劝?” “不用劝,这种事得自己化解。他如果不说,你都不要问。”高建军笑着,话锋一转。“那你什么时候可以接见我?” “哼哼,你……你昨天夜里……表现太不好了。”沈安宁很想斥责他,却又不好意思直说,期期艾艾地,显得十分孩子气。“我不想见你。” 高建军低低地道:“安宁,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嘛,好不好?” “那个……”沈安宁犹豫地看了看甄陌。“可是,陌陌刚回来,我想陪着他。” “这我理解。这样吧,陌陌坐了那么久的火车,应该也累了。一会儿如果他休息了,你就给我打电话。我开车到你楼下,你下来让我见见你,好不好?”高建军轻声哄着,带了点央求的意味,声音非常温柔。 沈安宁立刻心软了:“那……好吧。” “乖,我等你电话。”高建军高兴地放下了电话。 沈安宁的脸上满是喜悦的笑,推开门走进了屋。 甄陌放下筷子,拿起勺喝汤,等他坐到自己对面,才笑着说:“你的蛋炒饭倒是保持了一惯的水准。” 沈安宁扁了扁嘴:“你有得吃还要挖苦我,我的蛋炒饭怎么了?那是我的特色招牌。” “那倒是。”甄陌吃了一口菜,一本正经地说。“现在我可以确定,这些菜的手艺的确是你超水平发挥,希望以后再接再厉,不断进步。” 沈安宁忍俊不禁,笑道:“我再不济,至少比你烧得好吃。” 甄陌吃饱了,感觉很舒服。他放下碗筷,温和地道:“说实在的,安宁,很好吃,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饭了。” 沈安宁看不出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黯然,听他这么说,立刻手舞足蹈,开心地说:“北京那边的东西哪里有我们这儿的好吃?你先休息一下,我们晚上去外面吃。”说着,就去收拾桌子了。 甄陌在朋友面前也不再硬挺,脸上显出了深切的疲倦。他过去打开箱子,拿出睡衣和洗漱用具,还有大大的一管全是英文说明的药膏,便走进了浴室。 沈安宁一边哼着歌一边洗着碗。 甄陌在浴室里听着好友的歌声,小心地脱下了身上的衣服。 他的身上几乎是遍体鳞伤,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全身上下有很多已结了疤的伤口,还有更多的是没有破皮的青紫淤痕。 他打开热水,然后试着站到了花洒下。水流浇过他身上的累累伤痕,剧烈的疼痛顿时席捲了他的全身。他有些痉挛,随即咬紧牙,闭上了眼睛。 第11章 沈安宁把厨房收拾好,甄陌还没有出来。他也不在意,便打开了电视看音乐频道,跟着里面的歌星唱着。 甄陌出来的时候,他正怡然自得地摇晃着身子,整个人显得特别快乐。甄陌看着他,眼里都是温暖的感觉。他穿着睡衣,外面又套上了睡袍,把脖子以下遮得很严实,避免伤痕露出来。 沈安宁回头看了他一眼,笑着说:“你看上去累得很,要不要睡一会儿?” 甄陌点了点头:“你自己忙吧,不用管我。”说着,他便进了卧室。 床头柜上依然放着他们两人的合影,他坐到床边,拿起相框来看了好一会儿,才沉默地躺了下去。 沈安宁小心翼翼地把门拉上,然后把电视的声音关到最小。他换了一张影碟,看到一半时,又悄悄地进去瞧了瞧。甄陌已经睡熟了,看那样子一时半会儿只怕不会醒。他把窗帘放下,这才轻手轻脚地出来,拿起电话拨了出去。 高建军正在开会,与集团的高层人员讨论本年度的发展计划,尤其是即将公布的年报,股票的分红方案,以及增股配股的计划,都非常重要。 虽然会议重要,他的手机仍然没关,只是调到了振荡。接到电话,他拿起来看了看,便起身出了门。 “餵。”他的脸上出现了愉快的笑容。 沈安宁压低了嗓门,小小声地说:“建军,陌陌睡了。” 高建军听着他的声音,想像着他小心谨慎的样子,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他看了看表,温柔地说:“我大概要一个小时以后到,可以吧?” “嗯,应该可以。我看陌陌很累的样子,可能要睡很长时间。”沈安宁的声音很轻很轻,仿若耳语。 “好,我一会儿就来,你等我电话。”他笑着说。 “嗯。”沈安宁开开心心地挂上了电话。 高建军回到会议室坐下,拿起了厚厚的计划书,对大家说:“今天就到这里吧,大家回去再好好考虑考虑,明天继续讨论。” 于是众人一起散去,高建军起身就回了办公室。 伊琳看着他的背影,立刻敏感地琢磨起刚才的那个电话来。也许别人看不出来,但她却能敏锐地察觉到,高建军接了电话以后,眉梢眼角都有着一缕压不住的愉悦。 那是谁的电话? 她控制不住自己,又跟着高建军出了公司,跟着他开车出去,经过喧譁的街道,到了那个清静的小院旁。 高建军停下车,打了电话上去,笑着说:“安宁,我到了。” 过了一会儿,沈安宁就如小鹿一般,步履轻捷地跑了下来,直奔他的车旁,拉开车门就钻了进去。 高建军见他只在毛衣外胡乱套了一件外套,可见出来得匆忙,赶紧握住他的手,心疼地说:“冷吗?” 沈安宁连连摇头,满脸都是开心的笑意。 第10页 高建军忍不住吻了他一下,然后伸臂抱住他,很享受地贴着他的额头,半晌没吭声。 沈安宁安静地靠着他,也没出声。 过了一会儿,高建军问他:“陌陌还好吧?” “嗯,看上去挺累的,我让他在我这儿休息一段时间。”沈安宁伸手环抱住他的腰,感觉他的胸膛特别温暖,很舒服。 高建军却吃了一惊,低下头问他:“他要在你这里住多久?” 沈安宁一翘鼻子,得意地说:“总得两三个月吧。” “喂,你不是想把我扔在一边吧?”高建军伸手抬起他的脸,轻轻地啄着他柔软的嘴唇。“你想想,两三个月,这也太不人道了。” 沈安宁嘻嘻嘻哈哈地笑起来:“活该。” 高建军看着他那单纯开朗的笑脸,凝神想了半天,才笑着说:“安宁,我一直有个建议想说,就怕你不高兴。不过,现在这种情况,我实在忍不住了。” “什么啊?”沈安宁有些好奇地看着他。“搞得这么正式,有什么阴谋诡计啊?” 高建军紧紧抱住他,温柔地说:“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我一直琢磨着,你的生活应该由我来照顾。你看这样好不好?我给你买套稍微宽敞一点的房子,你搬过去住,这样也舒服一点。陌陌也可以一直住在你那儿。他单独住一间,我们住一间,你还可以弄个隔音的房间搞音乐。你看好吗?” 沈安宁顾左右而言他:“照你这么说,那得多少间房啊?” “不多,有个四室两厅就足够了。”高建军轻描淡写地说。“我就是盖房子的,随便弄一套,那也不算什么。” 沈安宁低下了头,轻声说:“我觉得现在挺好的,不想改变。再说,我唱歌挣的钱还是不少,每个月都有几千块,也够生活的了。我跟你在一起,可没想过你有多少钱,更没想过别的。” “我知道,我知道。”高建军赶紧说。“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不想你吃苦。我想照顾你,这是我的心意。” “嗯,我明白。”沈安宁点了点头,便转了话题,抬头笑道。“今天陌陌吃了你做的菜,一直赞不绝口。我一不小心,默认了是我做的。现在可惨了,他说我的手艺进步了,要我以后都做成那样的。”他郁闷地咬起了手指。 高建军忍俊不禁,笑得浑身直抖。沈安宁气恼地瞪着他。 高建军看了看表,问他:“你看陌陌现在醒了没有?” “没有吧,怎么?”沈安宁一脸迷糊,没明白过来。 高建军亲亲他的额角,宠溺地说:“我上去帮你做菜吧。” 沈安宁立刻眉飞色舞:“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们悄悄的上去,做好了我就走。”他怂恿着。 沈安宁果然大为动心,想了片刻,笑着点头:“好。” 高建军马上跟他下了车,一起往楼上走去。 伊琳看到又是那个男孩子跑下来,两人在车上磨蹭了半天,不知搞什么鬼。他们的车窗都贴了保护膜,她离得又远,根本看不见里面的情况。过了好一会儿,她看到两人下了车,一起笑着上了楼。 看得出来,高建军跟这个男孩子在一起的时候很快乐,除此之外也看不出有什么蹊跷。自从高建军向她提出离婚后,一直夜不归宿。她也找人查过,却没查出他跟什么女人有瓜葛,只是晚上喜欢在酒吧里坐着,常常坐到很晚才离开。调查的人提供给她的报告中说,高建军大部分时间都跟一个男孩子在一起,那个男孩很年轻,是个歌手,行为比较检点,目前没有查出有什么不轨的行为,因而推测两人应该是朋友关系。 调查者很清楚,高建军本人并不是同性恋,而那个年轻的歌手过去也没有同性恋史,因此不敢妄下结论。高建军可不是普通人,万一弄错了,他们只怕要吃不完兜着走,所以在报告中的措辞十分谨慎,很有分寸。 伊琳拿到报告便放了心,现在亲自跟踪,看到这一幕,她再一次认为自己是神经过敏。高建军应该还是在跟自己赌气,又不想搞外遇,所以才跟这个男孩子在一起,那也算不得什么。 高建军跟着沈安宁进了门,蹑手蹑脚地去了厨房,悄悄地开始做菜。 沈安宁小心翼翼地把卧室推开了一点,仔细看了看甄陌,见他睡得正熟,连姿势都没变过,便放了心。 他们关上厨房门,轻声嘻笑着,一起忙了起来。 高建军做主力,沈安宁打下手,锅碗瓢盆齐上,很快,厨房便飘起了阵阵香味。沈安宁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笑起来:“这下陌陌更要大吃一惊了。看我的手艺多好,那是特级厨师的水平,嘿嘿。” 高建军疼爱地抚了抚他的头发,轻声说:“你开心就好。” 沈安宁使劲点了点头:“我现在最开心了。” 高建军看着他那纤尘不染的小脸,忍不住狠狠地吻了吻,心里却嘆了口气,自己这就算是靠边站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被扶正,又能跟他住在一起。 沈安宁站在他的身旁,瞧着他动作麻利地做出香喷喷的菜和汤来,不由得食指大动,一副很想马上大快朵颐的模样。高建军看得笑不可抑,这孩子对美食完全不能抗拒,实在是让人捧腹。 等到做完了,高建军去洗干净手,一回身便紧紧抱住了沈安宁,重重地吻住他的唇。 沈安宁立刻激动起来,抬手抱住他的腰,热烈地回应着他。 高建军的欲望迅速抬头,却又不敢造次,只得强忍着。他的鼻息越来越热,喘息越来越急,整个人都像在火里熬煎。 沈安宁也是,浑身都在发热,喉咙里忍不住发出了轻微的呜咽。 过了好一会儿,高建军猛地离开了那香甜的唇舌,将脸埋进了他的肩窝。良久,他才平静下来,嘆息地说:“我是不是得走了?” “嗯。陌陌也许快醒了。”沈安宁紧紧抱着他,轻轻地说。“要不,你先吃了饭再走?” “不用,这是做给你和陌陌的。”高建军看着他微笑。“我回去吃,没事的。” “你今晚要回家吗?”沈安宁不便多说,不过心里却有一丝丝的苦涩。 “嗯,我睡客房。”高建军温柔地抱着他,轻声说。“你放心,我不会再碰她的,这样才对得起你,也才对得起她。” 沈安宁将脸埋进他的怀里,嗅着淡淡的古龙水的香气。良久,他才微微点了点头。 高建军吻了吻他,这才轻轻地说:“那我走了。” 沈安宁握着他的手,依依不捨地将他送到了门口。 高建军温和地笑着说:“明天你要去唱歌吧?我到酒吧去看你。” 沈安宁这才高兴起来,笑着点了点头。 高建军揉了揉他的头发,走出门去。 沈安宁一直看着他下楼,转弯,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了,才把门关上。 高建军上了车,掉头往家里开去。 伊琳遥遥地在后面跟着,却感到了意外的惊喜。 坚持不懈果然是有用的。她的丈夫并没有背叛她,到底还是回家了。 第12章 连着几天,高建军都住在家里。虽然每天他都回来得很晚,而且坚持睡客房,伊琳却已经有些高兴了,想着他这个样子,也无非是觉得不能就此轻易下台,等再硬上一段,也就烟消云散,夫妻自然和好了。 每天早上,高建军起床后会下去跑会儿步,然后回家吃早餐。每天大概只有这一顿饭他是在家里吃的,伊琳以前并未操心过,都是保姆安排,这时却按照那班姐妹淘出的主意,打叠起精神,不断地变换花样,让高建军觉得舒服。 虽然她也不过只是出出主意,真正天不亮就起来,熬粥做菜或者出去买豆浆油条的人还是保姆,不过,她这份心思却是十分难得,高建军对此当然能够感觉到,也不是不明白。 如果是以前,没有遇见沈安宁的话,他为了儿子,往往也就算了。就像他那些朋友说的,夫妻嘛,也就是过日子,哪里还会有什么激情?不过是责任而已。只是,到底是原配,跟自己吃过苦,又为自己生儿育女,只要没有原则性错误,大家也就凑合着过,通常都不会真正闹到离婚的地步。 那时候,高建军同意他们的这部分意见,只是对另一部分不敢苟同,那就是“外头的人”。他见过不少那些人的情人,看着也是恩爱甜蜜得很,不过一提离婚,朋友往往断然拒绝,最多是说点甜言蜜语哄一哄,再买些名牌衣饰敷衍着。如果对方不肯,坚持闹起来,要他们给个名份,便被指为“不懂事”,通常的下场便是分手。 第11页 这世上,喜欢有钱人的女人太多,他们并不愁找不到新欢。隔个三两日,带出来的就又是另外的美女,然后再把这种戏码演一次。当事人乐此不疲,他这个旁观者却会替他们觉得累。 他是个传统的人,并不认为多了几个钱就可以为所欲为,所以他现在的性格以及做事的风格跟以前完全一样,从来没有改变过。可伊琳却变了许多,生活上的奢侈倒也罢了,毕竟以前吃过不少苦,现在享受一下也无可厚非,只是,她说话变得刻薄,待人接物都要端着高人一等的架子,动不动便自居“开国元勛”,在公司里颐指气使,盛气凌人。不仅他不喜欢她现在的样子,就是公司里的那些高层管理人员也很看不惯。那些人都是社会精英,并不是除了他们这儿就没地方去了,猎头公司把这些人盯得紧得很,所以他们根本不买伊琳的帐,常常明刀明枪地跟她对着干,令她下不了台。对于这些,伊琳从来不肯反省,总是暴跳如雷,变得更加蛮不讲理。 每到这个时候,高建军都觉得头疼。现在,伊琳一改往日的作风,使用怀柔政策,他也同样头疼。 实际上他们的婚姻是无法挽回的了,可面对笑容可掬的伊琳,他无法再断然提出离婚。好在最近甄陌回来了,沈安宁一直不准他去,只能每晚到酒吧里,在他唱歌的间隙中说说话,然后就回家。这让他有了时间从容思考,希望能想一个万全之策,再跟伊琳好好谈谈。 坐在早餐桌上,儿子高天华乐得什么似的,一张小脸简直是阳光灿烂。他只有早上才能看到父亲,这时便会叽叽咕咕地把幼儿园里的事拿出来说个半天。高建军与儿子有问有答,颇为热闹,趁机也就不必跟伊琳多说什么。谈工作到公司就可以,讲日常生活他完全没有意见。他现在看的书都是财经和管理方面的书,偶尔会看看《国家地理》、《探索》、《三联生活周刊》这类的杂志,而伊琳爱看的却是时装方面的时尚杂志,还有那些无聊的电视剧。两人实在是话不投机,这两年来在家里几乎无话可说,现在就更不想说了。 放下碗,高建军亲了亲儿子,拿起外套便出了门。伊琳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情很复杂。这几天,看上去他跟儿子很亲,似乎是不打算离婚了,可仍然与自己十分疏远,这滋味可不好受。那帮太太团说,如果她这时候再闹,那就是把丈夫往外推,所以一定要忍耐。她一生好强,每次低声下气的时候都觉得特别难熬,很委屈,又有点为自己不值。想着,她无奈地嘆了口气,吩咐保姆按时送儿子去幼儿园,这才出门去上班。 高建军走进办公室,迎接他的是一连串紧张的工作。马上就要春节了,有很多事就要在放假前处理完结,过了年就要开始新的计划。他的办公室川流不息的都是人,伊琳来过两次,一推门就看见里面坐着人在谈事,便一句话不说就替他带上门走了。 一眨眼就到了中午,高建军有应酬,约了建委主任吃饭。他一边匆匆地往停车场走,一边给沈安宁打电话。 一般来说,以往这个时间沈安宁刚刚才睡醒,总是迷迷糊糊地跟他说话,常常把他逗笑。今天沈安宁却显然很清醒,开心地说:“我和陌陌在剪头发。” “哦?你头发不长嘛,打算剪成什么样子啊?”高建军坐进车里,一边戴着耳机继续跟他说话,一边把车开了出去。他的脸上一直有着愉快的微笑。 沈安宁笑嘻嘻地说:“是陌陌觉得自己头发长了,想剪短。我陪他来,反正没事,就把头发染了。” 听着他那明快的笑声,清亮的声音,高建军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要染成什么颜色啊?” 沈安宁哈哈笑道:“好几种颜色呢,金色、栗色、咖啡色什么的。” 高建军逗他:“我听着怎么有点像西游记里的妖怪?” 沈安宁大笑:“陌陌也这么说。” “你看,这就叫英雄所见略同。”高建军笑着,开心地与他聊了一路,直到来到目的地,这才结束了通话。 下午仍然很忙,晚上仍是应酬,自然又要拼酒。如此连续作战,高建军颇觉招架不住,幸好韩卫国也打算要约他今晚请的客人,便索性赶了来,与他一起向对方敬酒,算是为他分担了一半酒量。 等到宾主尽欢,握手离去,高建军才算松了口气。 韩卫国跟他一样,已经半醉,却并不打算就此回家,笑着问他:“怎么样?有什么活动安排?” “还有什么安排?你不累?”高建军微笑。“我要去酒吧坐坐。” “那我也去。”韩卫国忙不迭地说,脸上满是好奇。“听说你这一阵天天泡吧,这可不像你的风格。怎么?是想泡谁吧?” “别胡扯。”高建军捶了他一拳。“你我相交十多年,我是那种人吗?” “所以才让人觉得不好理解啊。”韩卫国一把拽住他的胳膊。“走走走,我跟你一起去,看看那里有什么在吸引你?不管是什么,能吸引你高建军,那就一定很不错。你也不要太小气,要是发现了什么好东西,也让我瞻仰瞻仰。” 高建军拿他没办法,知道这次如果拒绝他,这人搞不好会弄出什么别的事来。他看了看时间,知道沈安宁这时候应该在与狼同舞表演,便带着韩卫国去了那儿。 第13章 这里已是人山人海,吵得厉害。高建军带着韩卫国径直挤到吧檯边,要了一扎啤酒,坐在吧凳上慢慢地喝着。 台上是一个乐队在唱,气氛十分热烈。高建军常常来,现在也知道这个乐队是唱摇滚的,很受这些泡吧的年轻人的欢迎。 他们刚坐下不久,他们的歌就唱完了。伴随着掌声和口哨声,下面的人大叫:“再来一个。” 那个主唱的声音十分浑厚动听,这时便大声问道:“想听什么?” 整个酒吧的年轻人异口同声地高呼:“逼——上——梁——山——” 那个主唱立刻说:“好。” 顿时,一连串急骤的鼓点响了起来。 这歌韩卫国没听过,高建军却听过不少次,非常喜欢。他微笑着坐在那儿,手里握着啤酒杯,一直看着台上。韩卫国也认真地听着,显然也觉得不错。 这时,一只手攀上了高建军的肩头,随即有个人靠了过来。 高建军笑着转过头去,眼光立刻扫向他的头顶。 沈安宁容光焕发地站在他身旁,笑吟吟地任他打量着。他的头发果然染得五彩缤纷,又穿了一件白毛衣,让他看上去不见突兀,只显漂亮。 “不错。”高建军笑着点头,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喂,不要乱摸。”沈安宁笑嘻嘻地打开他的手。 韩卫国转头看向他们,不由得一脸震惊。 高建军很自然地为他们介绍:“这是沈安宁。安宁,他是韩卫国,你叫韩哥吧。” 沈安宁便客气地对他笑笑:“韩哥。” 他根本就不记得韩卫国了,对他十分礼貌。韩卫国其实也对他没有太深的印象,只是觉得看起来有一点眼熟,却想不起来。他笑着对这孩子点了点头,心里却仍是惊得一时回不过神来。 歌声太吵,他们的说话几近喊叫,这时便不再多说,只听着台上的歌。 已经唱到尾声了,全场的年轻人一起高声唱:“哦——好——汉——哦——造——反——原来他们都是,逼,上,梁,山。”真是气势磅礴。 台上的主唱说了一声“谢谢”,乐队便开始下场。 沈安宁已经离开了他们,等在台边。等他们下来后,便上去坐下,唱起悠扬的情歌来。 他也很有人气,不时有女孩子高声大叫:“小帅哥,我爱你。” 沈安宁便微笑着沖那边点一点头,看上去颇有风度。 高建军喜欢平时生活里的沈安宁,也喜欢看他在台上唱歌时的模样。这时一直微笑着,看上去十分愉快。 韩卫国的惊愕这时才算平息下来,不由得摇头:“建军啊建军,你这可是真人不露相啊。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了,还真没看出来,原来你也好这口?” “什么叫好这口?你用词不当。”高建军淡淡地笑道。 韩卫国看着台上的沈安宁,凑近高建军,诡秘地笑着问道:“怎么样?他的滋味一定不错吧?” “别用这种口气说他。”高建军严肃起来。“他是我爱的人,我是认真的。” 韩卫国神情一变,赶紧一本正经地点头:“好好好,是我错,我道歉。你高建军难得有回情人,我明白,我明白。” 高建军笑着推了他一把:“别耍宝了。” 第12页 韩卫国想了想,忽然说:“最近你老婆总爱打电话给我老婆,说是你小子闹着要离婚,还问我老婆,我们是不是一起去逛过窑子,找过小姐?弄得我老婆还跟我闹过几回,真是烦死我了。哎,你当真要离婚?” 高建军皱了皱眉。他特别不喜欢伊琳这个德性,一点事情便到处说,闹得满城风雨。不过,韩卫国是他的好朋友,他也就没有隐瞒。“对。”他点了点头。“我打算离婚。” 韩卫国看了一眼沈安宁:“不会是为他吧?” “不全是。”高建军理智地说。“我跟伊琳早就过不到一块儿了,只是这两年一直都在忙着搞事业,能凑合就凑合,也就没有当真要离。现在,我不想委屈了安宁,也不想再耽误伊琳,所以决定离婚。” 韩卫国连连摇头:“建军啊,这事我倒真要劝劝你。听我老婆的口气,伊琳压根儿就不想跟你离婚。你们儿子也这么大了,我看这事还是要慎重。男人嘛,在外面玩玩也是应该的,不过也没必要闹到离婚的地步。” “我不是玩玩。”高建军沉稳地道。“你应该知道我的脾气。我从不玩感情,对安宁,我是认真的。” “是是,我知道你是认真的。”韩卫国立刻说。“我没别的意思,只是,你没必要离婚。退一万步说,就算你离婚了,难道还能给他个名份?你们能正式结婚吗?还不是只能算地下情?与其这样,又何必闹离婚闹得伤筋动骨?你就让伊琳继续在家当你的太太,至少也能替你把儿子带好吧?外面嘛,你把这孩子安顿好,让他衣食无忧,房子车子置好,好好地对他,不也很好吗?” 高建军沉吟片刻,缓缓地道:“卫国,你说的这些我都反覆想过。事实上,我认为那都是藉口。法律不承认这种感情,难道它就不是感情了?是男人还是女人根本就没有本质的区别,都应该一心一意地对待。再说,我既然不准备再与伊琳和好,又何必用个名份拘住她?将来她要是有了喜欢的人,那是不是要说她红杏出墙?我觉得,离婚不但是对安宁负责,也是对伊琳负责,也是对我自己的感情负责。至于儿子,即使离了婚,我也仍然爱他,不会不管他的,这并不是问题。” 韩卫国长嘆一声,不断摇头:“你啊,这纯粹是给自己出难题。你看着吧,伊琳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知道。”高建军看着沈安宁,神情十分坚定。“我也绝不会妥协,这个婚我离定了。” 韩卫国大笑,向他举起了杯:“好,建军,兄弟佩服你,来,敬你一杯。” 高建军笑着端起杯子,与他重重一碰,随即一饮而尽。 沈安宁看向他,温柔地笑着,清亮的声音如水一般,款款地唱出无限深情。 “爱就一个字 我只说一次 你知道我只会用行动表示 承诺一辈子 守住了坚持 付出永远不会太迟 爱就一个字 我只说一次 恐怕听见的人勾起了相思 任时光飞逝 搜索你的影子 让你幸福是我一生在乎的事” 第14章 这一夜,高建军仍然陪着沈安宁跑场,而韩卫国觉得十分好奇,坚决不肯回家,一定要跟着他们。高建军无奈,也只得由他。 实际上,高建军与沈安宁在酒吧里并没有什么太过亲密的举动,最多偶尔握一下手,看上去自然至极,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暧昧,他也不怕韩卫国的“全场盯人”。 韩卫国坐在他旁边,听着沈安宁的歌,看着好朋友快活的神情,忽然笑道:“现在我是真的明白了。这样的日子其实也挺好的,单纯,不累。这孩子我看不错,气质很干净,不像那种乱七八糟的人,而且声音也好听,长得也漂亮。说实话,总的来说,男孩子比女孩子省心,化妆品都要少买许多。” 高建军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平静地说:“他一分钱都没要过我的。他住的房子一直是租的,我要给他买房子,他不要,我要替他付房租,他也不要,我想照顾他的生活,也被他拒绝了。我能为他做的,也不过是帮他做过几顿饭,用车子送送他而已。” 韩卫国听得睁大了眼睛,不由得连声赞嘆:“好好好,这孩子真好,实在是太难得了。这年头,人家看你有钱,谁不想在你身上捞一把?这孩子在酒吧里唱歌,却能不受这种环境的影响,居然还能这么自尊自重,怪不得你喜欢。” “是啊。”高建军看着台上的沈安宁,一直愉快地微笑着。“今晚那一顿饭,我们吃掉了七千多,他可以付一年的房租了。有时候想想,他的生活真的很简单,没压力,很开心。我跟他在一起,会觉得十分平静安宁,那些烦心事都觉得没什么要紧的了。” 韩卫国想了想,忍不住笑了:“伊琳太好强,让你很头疼吧?” 高建军嘆了口气。 韩卫国微微摇头:“这些女人,动不动就要管教老公,却不知道那是越管越远。她们自己不但不醒悟,反而满腹委屈,让人不知该怎么说她们才好。” 高建军苦笑。 等到沈安宁完成了最后一场表演,已经夜里两点多了。高建军和韩卫国的酒反而醒得差不多了,便一起跑出去吃宵夜。 有韩卫国跟着,高建军自然不能一碗面了事,便到了市中心大道旁的大牌档。这里卖得最有名的是雪豆炖蹄花,无论是男女老少,每个客人都会要上一碗,也不管会不会胖了,先喝上一口美味的汤再说。对于喝了太多酒或者太过疲倦的人来说,这简直是还魂汤。 除了美味的蹄花汤外,这里还有一景。那是个擦皮鞋的男孩子,他比别人收得贵,擦一双鞋两块钱,但奉送一段街舞。许多客人慕名而来,总会让他擦一下鞋,其实就是看他跳的舞。他也很开心,擦完鞋,收了人家的钱后,便按一下带来的录音机,随着音乐跳起来。那街舞跳得可真是原汁原味,非常好看。 虽然已经是三九隆冬的深夜,这里仍然坐满了人,显得很热闹。在路灯下,大家都很放松,无论贫富贵贱,都不用摆着姿势端着架子,可以歪歪斜斜地坐着,大声地喝汤,痛痛快快地啃猪蹄,满桌吐骨头,然后看那个孩子快乐地跳街舞。那种自由自在的气氛让所有人都觉得浑身舒泰。 高建军对沈安宁十分体贴,看他穿得有点少,便把自己的大衣从车里拿出来,硬要他套上。沈安宁也就笑嘻嘻地穿上,把长了一大截的袖子挽上,将一件价值上万的名牌大衣穿得别有风味。高建军显然非常喜欢他这样子,忍不住重重地揉了揉他的头。沈安宁哈哈笑着,无所谓地抬手顺了顺被他揉乱的头发,便大口喝起汤来。 韩卫国看他们之间相处得甜甜蜜蜜的模样,很替高建军开心,对沈安宁的态度也亲热了许多。沈安宁是真不记得他了,因为他是高建军的朋友,对他也就特别大度,听到他调侃两句,也只是嘻嘻地笑,并不反唇相讥,更不生气。 吃完饭,韩卫国终于肯与他们分手了。他想着这两人一定会去爱巢亲热,便大笑着上了车,先开走了。 当高建军把沈安宁送回家时,已经是凌晨了,两人却都不觉得累。沈安宁的手摸着车门,却捨不得开门下车。高建军看着他,猛地将他搂过来,紧紧抱住。 沈安宁也伸手抱住他的腰,用力再用力,仿佛要把自己与他合为一体似的。 小小的密闭的车厢里响着重重的喘息声。 他们忘我地亲吻着,沸腾的热血几乎令寒冷的空气燃烧起来。沈安宁觉得高建军的怀抱仿佛是一个火炉,炙烤得他脸色通红,额上沁出了细细的汗滴。 高建军非常喜欢沈安宁身上的气息,那是属于年轻男孩子的纯粹。他紧紧拥着那温软的身体,亲吻着他柔软的嘴唇,纠缠着他灵动的舌,双手伸进了他的衣服,贪婪地抚摩着那滑腻温润的肌肤。情慾如电般袭击着他,令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 沈安宁能够感觉到他的欲求,不由得有些抱歉。他被热情的吮吻弄得气喘吁吁,自己也觉得很难受,想要他。他低低地说:“要不……我们去酒店吧。” “那……陌陌呢?”高建军也很动心,想跟他一起到酒店,可还是尽责地提醒了他一声。 “没事,没事……”沈安宁含混地说着,难耐地将整个人都贴了过去。 高建军忽然拉住他的手,探下去按在自己贲张的欲望上,喘息着说:“摸摸它,好吗?” 沈安宁的脸更红了,却握紧了那火热的分身,试着套弄起来。 高建军忍不住呻吟了一声:“哦……安宁……安宁……” 第13页 沈安宁感觉到他那灼烫的大手也伸进了自己的裤子里,握住了自己早已硬挺的分身。略显粗糙的掌心摩挲着他最敏感的地方,让快感的狂cháo在瞬间便席捲了他的全身。他难以忍耐地绷紧了身体,感觉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只得将头放到了那宽直的肩头。 高建军将他抱得更紧,另一只手加紧了套弄的节奏。他能感觉到沈安宁伸进他裤子的手也在跟随着自己的节奏,这种强烈的刺激让他很快就达到了高cháo。 在短促的叫声中,两人同时喷发出来。强烈的快感让他们微微地颤慄着,不由自主地紧紧贴在一起,久久不肯放开。 过了很长时间,高建军才喘息着放开他,拿出纸巾盒,体贴地为他和自己清理好,这才满足地抱着他,轻轻地吻着他的脸。 沈安宁温驯地靠在他的怀里,闭着眼睛,很像一只可爱的小猫。 高建军看了他一会儿,轻轻地笑起来:“好了,你回去吧,好好休息,明天我给你打电话。” 沈安宁抬起头来,对他点了点头,微笑着说:“好,你也好好休息,开车的时候当心点。” “知道了。”高建军温柔地抚了抚他的头发,笑着看着他下车,跑进楼里。他一直觉得很开心,等到五楼的灯亮了起来,这才发动了车,掉头回家。 沈安宁悄悄进屋,把厅里的灯开了,然后悄悄地推开卧室的门,看了看睡在床上的甄陌。 屋里的空调一直开着,送着热风,让人觉得很温暖,甄陌似乎睡得很稳,一动也不动。 沈安宁洗了澡,穿上睡衣,然后轻手轻脚地上了床,拉过被子来盖上。 甄陌轻声问道:“回来了?” 沈安宁吓了一跳:“你……你没睡着?” “今天睡得早,你一进来就醒了。”甄陌翻了个身朝向他。“今天你回来得好像有点晚。” “是啊。”沈安宁有点吱唔。“马上过年了,酒吧里生意太好。” “哦。”甄陌没有追究他话里的破绽,声音始终不疾不徐,十分温和平静。“过年你回家吗?” “要回啊。我大年三十回去,打算在家里呆一星期。”沈安宁兴致勃勃地笑。“陌陌,你跟我一起回家吧,我爸爸妈妈也挺挂念你的。” 甄陌坐了起来,从旁边的床头柜上拿起烟盒和打火机,点着了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沈安宁有点惊讶:“陌陌,你学会抽菸了?” “是啊,有时候应酬,抽菸,喝酒,都得会一点。”甄陌平静地说。“安宁,我今年不想跑来跑去的,你自己回家吧,我在这里替你看家。” “哦。”沈安宁知道他一旦拿定主意便很难改变,也就不再劝他。“行啊,那我回家去陪陪我父母,过两天就回来陪你。” 甄陌微微一笑,伸手过去,轻轻抚了抚他的额,温和地说:“不用那么赶。你一年才回去一次,还是好好陪陪伯父伯母吧。” “嗯。”这事本来也没有什么重要的,沈安宁应了一声,长长地打了个呵欠,便抱着被子睡了。 甄陌沉默地坐在黑暗里,一直在慢慢地吸菸。万籁俱寂,只有那一点火星在深夜里一明一暗,久久不息。 第15章 经过节前一个月连续不断的紧张忙碌,终于过年了。 这是一个令高建军十分郁闷的春节。 沈安宁在大年三十那天离开,自己乘长途车回家了。本来,要依高建军的心思,那是一定要开车把他一直送到家门口的。虽然沈安宁的家离本市有三百多公里,可有高速公路直达,开车也就三个小时就到了。可是,伊琳却张罗着这天要跟他回他父母家团年,而且提前跟他父母说了。两位老人立刻打电话向他核实,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尤其是对孙子的情况问长问短,然后就商量着团年饭都要吃些什么菜。这种情况令他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说自己要走,年三十不在家里吃饭。 其实,伊琳自与他结婚,就与他的父母关系不好。她的性格一直很倔犟,而且生性不喜做家务,更遑论侍候公婆了。当初条件不好,他们婚后仍然挤在父母家,几乎每个星期都会吵架,弄到最后简直成了陌路人。后来他们有了钱,买了房子搬出来,伊琳就压根儿不肯回去,就是被他逼着过年的时候回去吃顿饭,都显得十分勉强。直到生了儿子,两位老人对可爱的孙子爱逾珍宝,这才不与她计较了。她现在忽然破天荒地主动跟他父母联繫,目的很明显,是想借他父母的影响挽回自己的婚姻。 他对此很烦燥,还不便跟人发火,只好打电话告诉沈安宁,自己不能送他了。 沈安宁很善解人意,在电话里告诉他,虽然是春运,车票紧张,但甄陌提前到长途车站去帮他排队,已经买到了回家的车票,到时候甄陌也会送他上车,让高建军不要担心。 高建军对这个可爱的孩子真是心疼到骨子里,忍不住在电话里叮嘱了又叮嘱,要他路上当心,别忘了带上自己给他父母买的礼物,下了车就打的回家,不要省那几个钱,过年时吃东西要注意,别伤了肠胃…… 沈安宁被他念得好笑得不得了,边笑边答应。甄陌站在一边等着,百无聊赖地吸菸。 天气很冷,寒风呼啸,他们两人都穿了羽绒服,脸冻得都有些发白,看上去却更加标緻。 好不容易等高建军婆婆妈妈地说完了,沈安宁立刻跑过来,兴致勃勃地拉着甄陌进了超市。 他要回去七天,怕甄陌在家不好好吃饭,便一个劲地买那些已经做成半成品的肉和净菜,又买了些已经切好配好的原料,开心地对甄陌说:“到时候下锅一炒就行了,你可别忘了吃啊。” 甄陌微笑着点头。 他已经回来快一个月了,身上的伤基本上都好了,心情也恢复了平静。沈安宁一天到晚无忧无虑的,过得十分开心。他晚上去喝歌,白天就拉着甄陌到处玩,逛街,看电影,淘碟,吃美食,高兴得不亦乐乎,感染得甄陌也渐渐有了笑容。 等到送走了沈安宁,他在街上顺手买了一张《生活导报》,回去细细地查看租房信息,准备等过了年就租房搬家,然后去找工作。 沈安宁到家后,给高建军和甄陌都打电话报了平安。高建军接到他的电话时,已经到了父母家。 他父母住的房子是他孝敬的,很宽敞,客厅尤其宽大,很方便小孩子们打闹喧譁。 他的弟弟和妹妹也都回来了,因为生的都是女儿,所以他的儿子自然是大受欢迎,一来就被爷爷奶奶抱着,叔叔姑姑逗着,妹妹们拉着,一派热闹。 他站到阳台上,听沈安宁笑着说“我到家了”,心里便觉得很快乐。 伊琳隔着玻璃门,远远地看着他,从他的表情便敏锐地觉察到这绝不是客户或者普通朋友的电话。他们结婚这么多年了,她也从来没有看见过他那么温柔的笑容,心里顿时腾起了一股怒火。如果这不是外遇打来的,他怎么可能笑成那样? 等高建军接完电话回来,她立刻笑道:“建军,建国的意思是我们每个人都做道菜出来,也让爸妈尝尝我们儿女辈的手艺。” “好啊。”高建军放下电话就挽袖子。“这还不容易?我多做几个,你们一人做一个就行了。建新就算了,你做的菜只怕自己都不敢吃吧?” 他的话音刚落,全家都笑了起来。他妹妹高建新笑道:“大哥,这大过年的,你也给我个面子嘛。” 他妹夫在一旁笑着点头:“大哥的话说的对,我在家都是不敢让她进厨房的,搞不好会被她做的东西毒死。” 妹妹的小女儿靠在奶奶怀里,也天真地说:“妈妈烧的饭最难吃,我想吃大舅舅做的菜。” 高建军开心地点头:“好啊,小公主要吃,那舅舅更要好好地做了。” 在家人的欢笑声中,他走进了厨房。 伊琳趁机拿起了他的手机,把刚才的来电号码记下来,然后若无其事地进厨房帮忙。 今天过年,高建军也不打算太冷淡她,以免闹起来,弄得全家人都不愉快。他指点着伊琳帮忙剥蒜,自己快手快脚地切起菜来。 伊琳不动声色地在一旁帮忙,顺口说:“今晚我们就住这儿吧,也让爸妈多看看天天。” 高建军切好了菜,打着火,往锅里倒了油,这才淡淡地道:“行啊,反正今天按老规矩,我们也要陪爸妈打通宵麻将,一起守岁。” 伊琳见他一张口就是刻意说明不会与自己睡在一起,心里的恼怒越来越甚。但她也知道,如果这时候发火,只怕什么都无法挽回了,于是只得强自忍耐,做出贤惠的模样来,不再对高建军多做要求。 第14页 这顿团年饭吃得很开心,高建军的弟弟、弟媳、妹妹、妹夫都还年轻,很有闹腾,吵吵嚷嚷的互相斗嘴,逗得两位老人笑得合不拢嘴,孙子孙女童言无忌,说出的话更是常常惹起爆笑。高建军很享受这种天伦之乐,惟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沈安宁这时没有坐在自己的身边。 饭后的传统节目自然是看春节文艺晚会,高建军和弟弟、妹夫对这种节目没兴趣,就坐在沙发上打斗地主,伊琳便跟弟媳和妹妹一边吃瓜子一边陪着老人看电视。三个小孩子在一边也拿着两副扑克在玩他们自己发明的游戏。 气氛一直都很好,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真心的笑容,有着在外面应酬时绝对不会有的轻松愉快的心情。 快到零点时,外面鞭炮齐鸣,烟花呼啸,孩子们抓起摩术弹,欢呼着沖向阳台,大人们也都急急忙忙地招呼着,拿了预先买好的长鞭挂在外面放起来。 一时间硝烟瀰漫,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伴着笑声,似乎整个世界都在欢笑。 时钟刚刚指向零点,高建军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除了一直在留意的伊琳外,没人听得到手机的铃声。伊琳走到墙边的柜子前,看着上面的手机屏幕,显示的来电号码正是刚才打过来的电话。她犹豫不定,便没有去接。 手机响了好久,这才停了下来。伊琳又等了一会儿,见对方没有打过来,心里一阵冲动,便拿起电话,拨了回去。 沈安宁一边看着父亲放鞭炮一边握着手机,一看高建军把电话打了过来,便高兴地接起来,开心地叫道:“建军,建军,祝你新年快乐,生意兴隆,做个大大的财主,哈哈哈哈。” 他说得飞快,那声音一听便是个男孩子,说的话也没有一丝暧昧,就是好朋友的那种调侃。伊琳大感意外,顿时觉得自己这件事做得鲁莽了。她闯荡多年,倒也不是很慌乱,赶紧调整心态,本来是打算捉jian的,现在一变而为贤内助,温和地笑道:“对不起,建军在外面放鞭炮,听不到铃声。你哪位?” “啊……”沈安宁顿时傻了,脑子里一片空白,一时间张口结舌。“那个……我……我是……他的……一个朋友……” “哦,那你稍等,我把电话给他。”伊琳说完,便把电话拿到阳台上,递给了高建军。 高建军以为是韩卫国打来的,便没急着接,帮儿子高天华点燃了魔术弹的引信,这才拿过电话。 伊琳看他这动静,也不是在急着等这通电话的模样,心下才算是平静了,暗笑自己神经过敏,幸好没有瞎闹。 “餵。”高建军走进屋里,将阳台门拉上,外面的喧闹声才小下来,能听到电话里的声音了。 沈安宁忐忑不安地说:“建军,我……这电话是不是打错了?” 高建军一激零,猛地转头看向外面的伊琳,心里涌起一股怒火。他最恨别人接他电话,尤其是伊琳,那种带着查探性质的代接电话更是让他深恶痛绝。伊琳闹过几次,见他寸步不让,这两年都不会接他的电话。就算他一时没听到,也会经常查看,一旦有未接电话就会打回去,并不会误事。没想到今夜难得沈安宁会给他打过来,伊琳却会去接。他太了解伊琳的,她这样做肯定是故意的。 “建军?”沈安宁没听到他的回话,顿时急了。“我是不是做错了?” “不不,安宁,你没错。”高建军连忙笑着安慰他。“如果你不打来,我也会给你打过去的。新的一年到来了,我要祝你天天开心,永远年轻漂亮。还有,要对你说,我爱你。” 沈安宁顿时高兴得整颗心都飞了起来,刚才的担忧立刻抛到九霄云外。他背对着父母,轻轻地说:“建军,我也爱你,一直都爱。” “我也是。”高建军温柔地笑着,声音浑厚,好似醇酒。 两人听着对方电话里如爆豆似的鞭炮响,一瞬间仿佛觉得对方就在自己身边,都觉得特别开心。 伊琳听不到高建军在说什么,只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不由得疑惑地皱起了眉。 打电话来的明明是个男孩子,高建军为什么会有一种恋爱中的表情?是自己眼花了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6章 他们夫妻间暗cháo汹涌,旁人却一时都没看出来。 这一个春节,伊琳对高建军的父母弟妹十分热情,过了年三十后,正月初一也不肯回家,还建议全家人一起去丽江旅游,全部费用由她出。 高建军看着她的种种作为,只是皱眉。 高建军的父母到底经验丰富,已经觉得伊琳的表现十分异样,多半是他们的婚姻出了问题。但是,儿子已经三十多岁了,又是上市公司的老闆,只要他没有主动开口,他们也就不打算去过问。坦率地说,这个大媳妇过去的所作所为,并不能让他们挺身而出来维护,那么,有什么事情,当然是由他们自己去解决。 夜里,不用再守岁,三个孩子都各自被母亲带到客房去睡了。高建军的弟弟和妹夫带了美国电视剧《兄弟连》的影碟过来,这时看得热血沸腾。两位老人没兴趣看这个,也进了主卧室去看电视节目。高建军走到阳台上,呼吸着寒冷的空气,一直看向远方。 虽然没有昨天夜里的热闹,空气中也仍然常常响起鞭炮的爆炸声,偶尔有烟花冲上黑暗的夜空,绽放出亮丽的花朵。 高建军抬头看着一闪即逝的烟花,心里想的却全是那张俊俏的脸上开心的笑容。 正在发怔,他父亲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建军,怎么一个人呆在外面?挺冷的,小心感冒。” 高建军回头笑了笑,赶紧带着老人进屋,嘴里埋怨道:“爸,你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我不过是看看外面的烟花,平时很少看到。” 老人温和地笑道:“你还真像个孩子。” 高建军温和地说:“太晚了,爸,你先去睡了吧。” “今天起得晚,我还不困。”老人慈祥地笑着,了解地看着他。“要不,我们下盘棋吧。” 老人喜欢下中国象棋,高建军从小耳濡目染,棋艺也不错,便扶着老人到墙边坐下,拿出棋盘来,与老人一起,把棋子往上放。 他们坐的地方离那两个坐在沙发里看碟的人挺远的,说话的声音又低,那两个正看得入神的年轻人完全听不到。 摆好了棋盘,老人先走,下了一手当头炮,慢慢地问道:“建军,你跟伊琳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高建军上了一个马,淡淡地说:“是,我决定跟她离婚。” 老人稳稳地走着棋,说话的声音也是不疾不徐:“建军啊,我这三个孩子里,你是最稳重的,也最有主见。你决定的事,当然有你的道理,我只是觉得,你们婚姻也有这么多年了,天天也才五岁,有什么矛盾是不是多沟通?争取能够化解。离婚是比较伤人的,能免则免。” 高建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手棋也是走得滴水不漏,显得胸有成竹。他平静地说:“爸,你说的这些我过去已经做过很多次了。可是,走到现在这一步,这个婚姻已经没有存在的价值了,何必硬要把两个人在拴在一起呢?我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不会再更改。离婚的时候,我会对得起伊琳,不会亏待她的。她现在也还年轻,完全可以再去寻找适合她的伴侣,过幸福的生活。” “话是这么说。”老人嘆息。“我看伊琳这个春节的表现,摆明了是想挽回的,她只怕不想离吧?” 高建军微微一笑:“是她一次又一次地把我推开,现在一看情况不对,又想把我拉回去。我又不是她手中的傀儡。有些事情,做错了,那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老人沉默片刻,轻轻地点了点头,却郑重地说:“你们两个也都不小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我们不干涉。不过,我和你妈都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绝对不能伤害到天天。” “那当然。”高建军连忙保证。“他是我的儿子,我也非常爱他,决不会伤到他的。” 老人便不再提这个了,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棋局上。 父子两人下了三盘,高建军便收起棋盘,硬将老人送回了卧室,命令他睡觉。 伊琳出来张望了几回,却见他毫无睡意。当着弟弟和妹夫,也不便显露出什么,心情颇为郁闷。 高建军如何不知道她的用意,却一直坐在沙发上看碟。即使兄弟和妹夫实在困得不行,全都回房去睡觉了,他索性躺在沙发上看,渐渐的,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在父母家呆了两天,又到伊琳的父母家玩了一天,随后便是高建军的几个朋友约齐了,到附近的度假村去玩。其实无论走到哪里,他们的活动都是一到地方就坐下来,要么打麻将,要么打斗地主。时间就这么打发了过去,高建军觉得十分不耐烦,却只能抽个空给沈安宁打电话,根本毫无办法。 第15页 好不容易,家里的瓜子、糖都收了起来,这个年算是过去了,高建军松了口气,赶紧出门去上班。 沈安宁也在初八这天离开家,乘长途车回来了。 甄陌看他提着大包小包地进门,不由得笑道:“你这是搬家呢?” “哪有?我爸妈让给你带的香肠、腊肉、茶叶蛋,还有好多东西,都是他们自己做的,比外面卖的好吃多了,让带给你尝尝。”沈安宁把东西往地上一堆,便倒在地毯上,做精疲力竭状。“哎哟,累死我了。” 甄陌笑着蹲下身来,使劲揉了揉他的头发,然后便去一个个打开袋子,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分门别类地放进冰箱、橱柜。 沈安宁看着他忙进忙出,大声说:“我爸妈一直念叨你,说你应该跟我一起回去,还埋怨我不带你回家过年。说来也是,我爸妈根本就已经拿你当儿子了,可你却还是跟他们那么客气。” 甄陌笑道:“也不是客气,今年比较懒,不想动弹,所以就没回去,以后吧,以后有时间一定去看他们。” “嗯,我也这么说。”沈安宁仰面躺着,痛痛快快地摆了个大字型,嘻嘻笑道。“过个年也累,七大姑八大姨的,都得挨家挨户地去拜年。” 甄陌放好了东西,端了杯茶出来,笑着问他:“拿红包拿到手软了吧?” “是啊是啊。”沈安宁一骨碌爬起来,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了一个鼓鼓的红包,往他前面一递。“我爸妈给你的。” 甄陌的笑容顿时淡了,眼里一热,连忙掩饰地低下头去,片刻之后才恢复了平静,笑着说:“我都没去拜年,他们还给红包啊。” “大年三十夜里,你不是打过电话给他们,拜过年了吗?”沈安宁笑嘻嘻地把红包塞到他手里。“拿着吧,拿着吧,跟他们还客气什么啊?” 甄陌看着他那明朗的笑脸,便接过了红包,顺手把手里的茶递给他:“喝口热的,外面冷吧?” “也不算特别冷。”沈安宁捧着茶杯,笑眯眯地喝着,一副开心至极的模样。 甄陌进了卧室,将红包收到抽屉里,这才问他:“你饿不饿?” “有点,我们出去吃吧。”沈安宁兴致勃勃地说。“我想吃火锅了。” 甄陌笑着说:“好吧,今天我请客,你随便吃。” 沈安宁欢呼一声,一把拽住他,迫不及待地便出了门。 第17章 刚刚过完年,欢乐的气氛仍在延续,各家稍微有些规模的酒楼饭馆都坐满了人。不过,今天仍然有许多单位还在放假,没有什么公务应酬占位,去吃饭的人倒不至于要在门前排队。 甄陌体谅沈安宁刚刚长途跋涉回来,便提议就在附近的火锅城吃,沈安宁当然不反对,兴高采烈地跟他走了过去。 这个火锅城规模很大,甄陌和沈安宁来到窗外的小桌坐下,只听得大厅里一片喧譁,热闹非凡。 甄陌把菜单递给沈安宁,让他点菜,自己则点了一支烟,慢慢吸起来。 他其实没什么瘾,吸菸都是为了打发时间。在北京的时候,他的生活里有着大段大段的空白,情绪又极度低落,因此便学会了抽菸。 沈安宁开心地点完菜,又要了两瓶啤酒,脸上满是笑意。 很快火锅便端出来,热腾腾地放在桌子中间的炉子上,菜也一次性全部上齐,堆满了桌子,有的便放在旁边的菜架上。 一直都是沈安宁在动,把菜下到锅里,然后端起啤酒杯,与甄陌碰了一下,喝了一大口。他在那儿眉飞色舞,整个人生动之极,吸引了不少人的眼光。 甄陌这三年来一直就没轻松过,虽然获得了梦寐以求的自由,浑身的伤也已经好了,可内心却习惯了淡漠隐忍,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事是值得欢喜的。此时此刻,他的心却也渐渐被好友感染,慢慢有了笑容。 在远远的另一边,韩卫国也和一大家子人在这里吃火锅。除了他的夫人和女儿外,还有他的父母、兄弟姐妹以及他们的孩子,场面很热闹,大家都很开心。 正闹着,他便瞥见沈安宁与一个非常标緻的男孩子一起走了进来,两人的关系看起来十分亲密。在与兄弟闹酒的间隙里,他常常会忍不住瞧那边一眼,看着沈安宁对面的那个男孩子,真是越看越心痒,不由得食指大动。 放下酒杯,他拿出手机,拨了高建军的电话。 “建军,在上班吗?”他边说边向身边的夫人示意自己要谈正事,便起身走了出去。 高建军微笑道:“没有,现在都几点了,还上班,春节刚过,没什么大事。我已经回家了,正在吃饭。你在干吗?” “也在吃饭,跟我们家所有人一起吃火锅。”韩卫国笑逐颜开。“哎,我在这儿看见你的小情人了。” “哦,是吗?”高建军故作平淡状,很自然地从餐桌旁起身,走到阳台上去。 “对。”韩卫国兴致勃勃地说。“不光他一个人,还有另一个男孩子,长得可真漂亮,两人的关系看上去不一般啊。” 高建军笑起来:“你别弄得那么诡秘,我知道,那是他最好的朋友,刚从北京回来。” “哦?真的?”韩卫国更高兴了。“那太好了,我喜欢那孩子,能不能让你家小情人为我介绍一下啊?” 高建军拿他没办法,笑着摇头:“你啊,这脾气也得改改了,别动不动就出手,小心惹祸。再说,我觉得感情的事,还是要认真一点。你又不是认真的,何必去惹人家?我怕到时候安宁跟我过不去。” 韩卫国轻笑:“好好好,我也知道你的性格,咱们谁也不说谁。那你跟我说那孩子在哪儿上班,我自己去追。他也跟安宁一样是歌手吗?” “不是。”高建军笑道。“他是少年大学生,很有才干,以前在北京是利柏集团的董事长助理,可不是等闲之辈。最近听说辞职了,这才回来的。” “咦?为什么辞职啊?”韩卫国一听这话,戏嚯的神情不见了,变得多了一些尊重。“利柏集团发展得很好啊,他那职位待遇肯定高,为什么要辞职?” “这有什么?”高建军嘆气。“现在有能力的年轻人更看重一份工作是不是干得开心,然后才考虑待遇问题。他年纪轻轻,又没家庭拖累,当然就不会有什么顾忌。要是做得不开心了,肯定就辞职了。你我的公司里还不是一样?有些年轻人心高气傲,一言不合便拍桌子走人,那是常事了。” “这倒是。”韩卫国立刻贊同。“好吧,建军,这事就算了。他那样身份的人,我是惹不起的,别说不容易追,就算追到手了,他要是叫我负责,那我肯定做不到。你是清楚的,我根本不可能离婚。” “嗯,是啊。”高建军没有多说什么。 这么多年来,韩卫国在外面的红颜知己不断,却从来没有动摇过他的家庭。他是坚定的内外有别的拥护者,某些观念很传统。他妻子跟他结婚时,他不过是个靠工资吃饭的公司小职员。如今他有钱了,妻子退居家中当太太,专心抚养孩子,对他的父母也好,平时也就是偶尔打打麻将,买点贵重衣饰,本身没有任何不良嗜好,他自然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婚的。他这方面的意志很坚定,无论多爱外头的人,只要对方一提想跟他结婚,他立马跟对方分手,理由是以免耽误人家,请她去找能娶他的人。 对于他的这个原则,他们这个朋友圈子都是击节称赞的,高建军却无话可说。 两人又闲聊了两句,约好过两天商谈合作一个开发项目的有关事宜,便结束了通话。 韩卫国走回座位时,甄陌正闲闲地对沈安定说:“我已经租好的房子,过两天就搬过去。” 沈安宁一愣,随即问:“房子在哪里?好不好?” “挺好的。房子在社科院里,一室一厅,带简单家具。周边环境不错,主要是安静。”甄陌温和地笑。“春节前后最适宜租房,很多人都退了租回家了,所以房租也不贵。” “哦。”沈安宁有些不舍。“本来还想让你在我家多住些时间呢。不过,这样也好,你也住得舒服一点,反正我可以经常来看你的。” “是啊。”甄陌笑着喝了一口啤酒。“我准备开始找工作了。” 沈安宁点头:“对,现在正是各公司招聘的旺季,你好好挑一下,找个称心如意的好工作。” 甄陌举杯与他碰了碰,轻轻笑道:“好。” 等到吃完饭,天已经黑透了。外面很冷,他们也不多待,便直接回了家。 甄陌懒懒地靠在墙上看电视,沈安宁则躲到阳台上接电话。 第16页 高建军住在客房里,温柔地笑着问:“回来了?你父母怎么样?身体都好吧?” “嗯,都很好。”沈安宁很快活,清亮的声音此时却很甜。“我刚和陌陌出去吃饭,才回家。” “哦,好啊。”高建军躺在床上,看着外面的夜色,心里的喜悦瀰漫了全身。“安宁,我很想你。” 沈安宁轻轻地说:“我也是。” 高建军嘆了口气:“什么时候才能见你啊?” 沈安宁笑起来:“快了。陌陌后天搬走。他已经租了房子了。” 高建军大喜:“真的,太好了。” 沈安宁本想调侃他两句,想了一会儿,终究不好意思,便实话实说:“等陌陌搬走了,你就来吧。” 高建军开心地道:“是,遵命。” 沈安宁低低地笑起来,听着会让人想起蜜糖,清澈,晶亮,粘腻,甜蜜,让人一直喜欢到心坎里。 隔着紧闭的门窗,甄陌似乎也听到了他那欢乐的笑声。他很替好友高兴,纷乱低沉黯淡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第18章 沈安宁帮着甄陌搬到租下的房子中,跟他一起把小小的房子打扫干净,东西放整齐,又一齐吃了饭,这才兴沖沖地打道回府。 在街口下了计程车,他一眼便看见院门外停着的那辆黑色奔驰,脸上立刻出现了开心的笑容。 车里的高建军也忍不住笑,打开车门站了出来。 两人努力克制着,不敢当街拥抱,只是相对而笑,眉眼之间欢喜无限。 沈安宁走到他面前,脸上微泛红晕,却不好意思说“想念”。笑了一会儿,他喜悦地说:“我们院里的桃花开了,今年的春天来得好早。” 高建军很自然地抬手搂住他的肩,一边往院里走一边兴致勃勃地道:“那要好好看看。一天到晚都在工作,我也很久没看过花开了。” 小小的院里有棵两棵桃树,这时果然都绽放开粉色的小花,娇嫩的花朵在微风中轻轻颤动,如玉般纯洁美丽。 两人站在树下,仰头看着那些花,脸上都是欢喜的笑。 过了一会儿,高建军在他耳边轻声说:“我们上楼吧。” “嗯。”沈安宁的脸更红了,脚下却很轻快,立刻跟他一起上楼,进了自己的家门。 高建军迫不及待地关上门,随即一把抱住了身边的人。 沈安宁也紧紧地抱着他,整个人都贴了上去,与他激烈亲吻。 两人都太激动了,没头没脑地吻着对方,牙齿几次咬住舌头,却都顾不得那疼,只觉得灼热的火焰在身周熊熊燃烧,让他们无法忍受。从急促的喘息到抑制不住的呻吟,似乎都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让人热血沸腾。 他们的脑中全都是浑沌一片,仿佛颳起颱风的海面。他们的意识已经模糊,只知道狠狠地吻咬着对方,双手不断脱去对方的衣服,双脚已经移进了卧室。 高建军抱住赤裸的沈安宁,将他重重地压在床上。 沈安宁搂着他,抬起腿来,充满渴望地缠住他。 高建军忍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能够抱住心上人,哪里还抗拒得了这样的诱惑?他全尽了全身力气,才能忍耐着先做前戏。吻着沈安宁年轻的身体,他有种强烈的冲动,恨不得把这鲜嫩的肌肤嚼碎了,咽进去,这样两个人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沈安宁不断呻吟着,感觉到那坚硬滚烫的欲望冲进来,随即激烈地推撞,急速地冲刺,让他在接踵而来的高cháo中几乎窒息。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在昏天黑地中上下沉浮。 高建军的理智拼命告诉他,要控制住自己,不要伤了心爱的人,可感情和身体却在接触到情人的瞬间突破了理智的束缚,让他内心里火热的爱与期望喷薄而出,如火山爆发一般,将燃至沸点的狂热激情卷向身下的人。 沈安宁安全失去了思考能力,甚至再也感觉不到周围的世界。他仿佛跌进了一个由鲜花与蜜糖共同组成的熔炉,在无限喜悦中一次又一次冲上巅峰。他在快乐中呻吟,在愉悦中大叫。他攀在那个强韧的如松树一般的身体上,与他融为一体,难以分开。 高建军紧紧抱着怀中的人,一次又一次地向他倾泄自己的激情。初春时节,他竟汗如雨下,一滴滴地落到沈安宁白皙细腻的肌肤上。恍惚中,仿佛是这个冰雕玉琢的人正在融化,同时散发出浓郁的清甜的香气,令他疯狂得无法自制。 夜幕降临,夜色渐深,两人的纠缠却一直无休无止。欢乐的火焰始终在燃烧,仿佛永远都不会熄灭。 不知道有过多少次高cháo,两人终于精疲力竭,相拥着倒在床上,再也没有半分力气动弹。他们闭着眼,只是喘着粗气,喉间干涩焦渴,一直无法出声。 躺了很久,高建军才能挣扎着下床,倒了一杯水过来,扶起沈安宁,把杯子递到他的唇边。 沈安宁闭着眼,咕嘟咕嘟地一饮而尽,这才惬意地长嘆一声,又软软地倒了下去。 高建军愉快地微笑,赶紧去倒水,大口大口地喝下,然后长出一口气,转头笑道:“真是久旱逢甘霖啊。” 沈安宁噗嗤一笑,全身还是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能轻声说:“我好饿。” 高建军也没力气,却还是过去将他抱起来,走进了浴室。沈安宁就像个乖巧的孩子,闭着眼随他摆弄。高建军一手搂着他,一手拿着花洒,仔细地替他洗干净,再用浴巾抱起来,送回床上。 沈安宁呻吟:“好饿。” 高建军忍不住笑,在他耳边轻声说:“你等着,我马上就来。” 沈安宁大叫:“不要你,我要食物。” 高建军笑出声来,宠溺地哄道:“好,食物马上就来。” 沈安宁便满意地不再吭声,继续睡觉。 高建军打开冰箱、橱柜,见里面的内容很丰富,不由得放心地点头。他快手快脚地煎了两个鸡蛋,倒出一杯鲜牛奶,拿进卧室,把床上的人摇醒,轻轻地说:“来,吃了东西再睡。” 沈安宁疲倦地睁开眼睛,接过碟子,把煎蛋吃了,又喝下牛奶,嘀咕了一声:“好累。”倒头又睡。 高建军也去吃了东西,再把厨房和浴室收拾干净,这才回来躺下。 沈安宁习惯性地靠过去,将头枕上他的肩。 高建军便顺手搂住他,心里觉得很安静,很快活。 他们不知道的是,伊琳一直守在楼下。她坐在停在院子外面的车里,整整一夜都没有离开。 今天白天,高建军开会时就有点心不在焉,下午一上班就吩咐取消所有预约,然后把工作匆匆交代给助理和秘书,便离开了办公室。 伊琳一直想控制自己不去乱想,不要再跟踪自己的丈夫,可内心却像是有个魔鬼在不停地向她释放怀疑和警告,让她身不由己地走出去,上了车,跟在丈夫的身后。 高建军又是去了那个小院,只是没有上去,而是等在车里。她便把车停得远远的,陪着他等着。她要看一看,他到底在等谁。她不相信他等的还是那个男孩子,一个小男孩怎么可能让他出现如此异常的情况?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谁知,几个小时后,出现在街口的还是那个漂亮的男孩。他和高建军对视着,两人脸上的甜蜜和喜悦是她无论如何也忽略不了的。 她看着高建军潇洒地从车里钻出来,迎向那个孩子。看着两人渐渐走近,相视而笑。看着高建军抬手搂住男孩的肩。看着两人高高兴兴地走进院里,站在桃树下。看着高建军亲昵地俯头到男孩耳边说了一句什么。看着男孩子的脸红了,随即跟他进了楼门。 接下来的时间仿佛是一条扯不断的线,一圈一圈地缠绕在她的心上,叫她疼痛,令他窒息,更让她恐惧。 她的丈夫,怎么可能是同性恋?如果不是,那他跟那个男孩是什么关系?那样的神情,那样的动作,难道不是暧昧吗?她情愿自己的眼睛瞎了,宁愿自己今天没有跟出来,什么也不知道,也好过现在这样,坐在寒冷的夜里,心如油煎,疼痛难熬。 一夜过去,她浑身僵硬,几乎变成一座石像。 可小院却一点动静也没有,高建军始终没有出现。 初春的阳光淡淡地照she下来,路边的树都发出了新芽,偶尔居然有小鸟飞过。小街空无一人,显得异常安静。这里其实处于闹市之中,却像是红尘之外,让人感到安心。 伊琳看着路边树下开出的零星几朵小野花,忽然悲从中来,泪流满面。 第19章 一直睡到中午,高建军和沈安宁才醒过来。 外面春光明媚,屋里暖意融融,两人紧靠在一起躺着,都觉得懒洋洋的,不想动弹。 过了很久,高建军才长嘆一声:“真不想动啊,可是又饿得很。” 第17页 沈安宁也笑嘻嘻地说:“是啊,我还想睡,可又想吃东西。” 两人只想这么拥抱着,哪儿也不想去,什么也不想做,可激烈运动了大半夜,只吃了一点东西,实在是饿极了。他们思想斗争了半天,又商量了半天,终于拖不下去了,只得下定决心爬起来,去洗了澡,然后吃饭。 两人没有出去吃,还是高建军在家里做。他们把沈安宁从老家带回来的香肠、腊肉都煮了一点,吃起来觉得特别香。 高建军满足地说:“还是自己家里手工做的好吃,现在超市里买的又干又小,里面还加了好多豆粉,一点也不香。” “嗯,是啊。”沈安宁一个劲点头。“还有那些速冻水饺什么的,吃起来也不香,没有自己包的好吃。” 高建军顿时来了兴致:“这个周末我包饺子给你吃吧。” 沈安宁眼前一亮:“好啊好啊。” 高建军昨天一见沈安宁就关了机,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等吃完了饭,却再也不能装聋作哑,只好开了机。立刻,简讯接二连三地过来,手机铃声响个不停,他看了一下来电号码,便接了起来。 都是公事,主要是他的助手打来的,向他请示或者报告工作上的事情。听来听去,也无非是征地、拆迁、总规、环评、开盘、gg、尾盘等等内容。 沈安宁半点兴趣也没有,便轻手轻脚收了碗筷,进厨房关上门洗碗。 高建军那一个电话讲了有一个多小时,看沈安宁蹑手蹑脚,一副怕打扰他的样子,他便体贴地去了阳台,关上门接着说。 沈安宁才自在起来,过去在影碟机里放了一张碟,窝在地毯上的软垫里看起来。 高建军好不容易才把所有电话都接完,转身走进屋,却蓦然发现沈安宁在落泪,不由得吃了一惊。他坐到这孩子旁边,把他搂进怀里,温柔地问:“怎么了?” 沈安宁看着电视机,生气地道:“都怪陌陌,只跟我说这是爱情片,却不告诉我结局是这样的,太可恶了。我明天一定要打电话骂他。” 高建军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他竟然在为电影里的情节流泪,顿时笑了起来,也看向电视。 是一部美国电影,男主角正抱着女主角,痛苦地说:“不,不……” 很明显,两人是情侣,而女主角因车祸身亡。 像高建军这样久经社会,在商场见够了尔虞我诈的人很难为一部电影而感动了,这时也只是平淡地问:“什么电影啊?” “《天使之城》。”沈安宁抱着他揽着自己的胳膊,闷闷地说。“我问陌陌是讲什么的,他说,这个电影告诉我们,人生不如意者十常八九,天使不如意者十常一二,却是最重要的一二。” 高建军有些好奇:“那是什么呢?我是说天使不如意的那一二。” 沈安宁看着电影里在雨中举行的葬礼,看着男主角痛苦迷茫地穿行在人世间,却再也没有了他爱的人,情绪更加低落,恹恹地说:“是爱情。天使什么都有,英俊、智慧、永生,可就是没有感觉,也得不到爱情。这个天使爱上了凡人,不想再做天使,就从高楼跳下来,变成了凡人。可是,他爱的人却被天使带走了。唉,这么让人难受的电影,陌陌居然不告诉我。” 高建军微笑着,将他抱得更紧,与他一起看着天使的朋友来看他,好奇地问他:“那是怎么感觉?” 已经堕入凡间的天使不解:“什么?” ——温暖。 ——……很美好。 ——如果你早知道事情会这样,你还会跳下来吗? ——为了能闻到她的发香,能抚摸她的手,能吻到她的唇,而放弃永生,我觉得是值得的…… 高建军忽然感动了。 这样的感情,这样的感情,是凡人梦寐以求的,却又是不敢给予,不敢相信的。可他的安宁却毫无保留地,全心全意地给了他这样的感情。在他已经不再做梦的时候,这个年轻纯净的孩子让他少年时代的梦想得以实现。 他轻轻吻了吻怀中人的脸,轻声说:“你就是我的天使。” 沈安宁正在凝神看着那个天使坐在夜色里,手里拿着一个梨子,闻着它的香味,然后轻轻咬了一口。这个平常的举动对于一个千万年来没有凡人的触觉、嗅觉,没有温度,没有疼痛的人来说,真的是很幸福的感觉。他靠在高建军的怀里,渐渐的没那么难过了。听到他在自己耳边轻轻地说“你是我的天使”,只觉得甜蜜的感觉从心坎里一直瀰漫出来。 他没有吭声,只是把高建军的手送到嘴边,调皮地咬了一口。 高建军被他这孩子气的举动逗得笑出了声。 沈安宁要明天才开始去酒吧唱歌,今天晚上没事,两人哪里也不想去,就窝在家里看影碟。 甄陌搬家时把以前在北京买的一些影碟留给了沈安宁,他就一部一部地放来看。《第六感生死缘》、《瓶中信》,还有同志类的《全蚀狂爱》、《我私人的爱达荷》,都是两人真情相爱,结局却令人无比惆怅的影片。 沈安宁看到后来,愀然不乐,不免怨声载道:“你说陌陌干吗尽看这些片子?他是不是过得太开心了,所以才拿这些片子来调剂调剂?” 高建军关掉电视和影碟机,笑着亲他:“有可能啊,难道你现在不开心吗?” “哪有?”沈安宁连忙声明。“我是很高兴啦,可也不能老看这种电影吧?都是让人伤心的东西,看多了,简直会得心绞痛。” 高建军温柔地将他放倒在地毯上,然后轻轻地压上去,缠绵地吻上他的唇,低低地说:“我们拿甜蜜来中和一下,不就行了吗?我保证永远不会让你心绞痛。” 沈安宁伸出双臂搂住他,愉快地回应着他的亲吻,在他的柔情中轻轻呻吟。 楼下,伊琳已经开车离去。 她只觉得筋疲力尽,却异常冷静。 事情没有明了之前,她心里没底,感觉很慌乱,因此才屡次试探高建军,甚至不惜给了他那么多张离婚协议书,以此来强调自己的重要性。现在,她大致已经明白在丈夫身上发生了什么,反而不再心慌了。 她先打了电话给那家有名的私人侦探事务所,终止了对他们的委託,然后才开车回家。 现在,她的家庭保卫战开始了。 这是她自己的战争,不能让别人知悉。如果让人知道她的丈夫居然是同性恋,她实在丢不起那个脸。在这种时候,他们共同的事业、家庭、儿子,还有亲人,都经不起这样一桩天大的丑闻的打击,都需要她去维护。 她不会就这么放弃的。她会详细了解她的敌人,然后再着手布置,除掉他。 第20章 对于高建军和沈安宁来说,接下去的日子是平静而快乐的。 不久,情人节接踵而至,他们当然也在一起度过。 这种日子,所有做人妻子的都高度防范,如果丈夫不在自己身边,绝对会产生怀疑。可高建军根本不在乎这些,他已经铁了心要离婚,更不愿像一些提倡“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人那样,家里外头两边敷衍着,因此毫不犹豫地一下班就赶去接沈安宁,跟他在一家着名的西餐厅吃了一顿浪漫的烛光晚餐后,再送他到酒吧工作。 这天各个酒吧的生意都好得爆棚,沈安宁在每个场子都要加唱两首,弄到很晚。高建军一直陪着他,独自坐在那里喝酒,笑看听他唱歌。在情人节里独自来喝酒的人好像只有他一个,可他脸上却并不是郁闷,反而显得很快乐,看在别人眼里不免纳闷。沈安宁心知肚明,却不敢做得太明显。他顾忌高建军的身份,不想让酒吧里的朋友知道。 沈安宁表演完毕,已过午夜,高建军便带着他去了一家通宵营业的酒楼吃宵夜。 春寒料峭,沈安宁却觉得很温暖,而且精神奕奕,一点也不觉得累。 高建军在柔和地灯光下看着他,眼睛里一直在笑。 吃完东西,高建军把车开回去,下车后却建议:“你困不困?我们走一走好吗?” “不困。”沈安宁开心地走到他身边。 高建军握住他的手,放进自己的大衣口袋,然后和他一起在小街上慢慢晃着。 两旁的住宅楼都是黑漆漆的,只偶尔有一个窗口还亮着灯。风很轻,慢慢地从他们脸上拂过。整个世界都很安静。 他们走过一个电话亭,却忽然听到那部电话响了起来。铃声在夜风中飞扬,有种异样的味道。 他们没有去接,只是轻轻讨论着。 沈安宁笑着问:“这明明是个公用电话,现在又这么晚了。你猜打这个电话的人是谁?” 第18页 高建军轻笑着说:“今天是情人节,我猜这是一个身在远方,却忙得忘了节日的人。夜深人静,他忽然想起了远方的情人,而恋人却没有手机,他只记得爱人曾用这个电话跟他联络过,所以焦急地打过来,想跟心爱的人说说话。却没想到,这只是个公用电话。” 沈安宁微笑:“是个很缠绵悱侧的故事。” 说着,他忽有所动,忍不住轻轻哼了几句歌。 “车窗瀰漫雾气世界不清晰 似乎闯了红灯但没有注意 电话铃声微弱的飘在雨里 我疲倦的关了手机 认真的考虑一次长途旅行 穿长长的大衣厚厚的围巾 一定有些什么能温暖心情 就算是寒流一波波的来临 雨过应该就会天晴吧 人不是痛过就学聪明了吗 我讨厌自己那么傻还那么傻 闭眼就想她 雨过应该就要天晴吧 我不是决定好好生活了吗 寂寞像天地那么大 还放不下也该忘了她 不想她” 高建军轻轻听着那悠扬的清亮的动听的声音,把他的手握得更紧,直到他唱完,才温柔地问:“有什么不开心吗?” “没有,我很开心。”沈安宁看向他,漂亮的眼睛笑得弯弯的,非常可爱。“只是听了你的话,忽然想起这首歌。” 高建军身材高大,穿着黑色大衣,更显沉稳。他握着小爱人的手,从容不迫地在街上漫步,缓缓地说:“很多年以前,我认识了伊琳。那时候,我不过是个普通人,又年轻,身处那个还没开放的时代,对感情的事很懵懂。她比较热情,主要向我表白,我也觉得她人不错,便决定与她相处。那个年代,两个人一旦相处了便不大容易分手,总觉得是罪大恶极的事,我们后来就顺理成章地结婚了。以后走过的路就是差不多所有家庭都会走的,两个年轻人不甘心平庸穷困的生活,开始努力奋斗。那时候,我和她对事业和家庭都是一心一意,所以少了许多干扰,也没走太多弯路,终于有了今天的成就,然后,她又替我生了儿子。在世人的眼光中,我们算是模范夫妻,但我们的家庭生活却始终没有激情,伊琳又生性多疑,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大闹一次,弄得我焦头烂额,心烦得厉害,这却不是外人知道的。如果没认识你,也许我一生都会在这种状态下生活,为了儿子,我也认了。可是,我现在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爱,什么是两情相悦,什么是极致的快乐,那依我的性格,我也是绝不会放弃的。安宁,从我跟你在一起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决定离婚。这事也许有点难,但我绝不会退缩,一定会坚持到底的。你相信我,好吗?” 沈安宁很感动,也握紧了他的手,坚决地点头:“我相信。建军,我会等你的,绝不改变。” “那就好。”高建军放心地长出一口气,认真地说。“伊琳跟我结婚这么久,我也一定会对得起她的。她现在名下拥有的房子、车子、股票、现金存款都归她,她要提出更多的要求,我也会答应。儿子我自己想要,不过如果她坚持要孩子跟她,我也同意。钱财是身外之物,这不重要,儿子始终是我们高家的种,无论跟谁,也是我的孩子,我也仍然爱他,因此这也不是障碍。” 沈安宁听他举重若轻,把一桩很复杂的事过滤得如此简单,有些忐忑的心也安定下来。他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却没有多说什么。 这是高建军的私事,他没有任何意见。 高建军对他微微一笑:“好了,太晚了,我们回家吧。” 沈安宁很高兴听到他这么说,便开心地与他转过身,往家里走去。 高建军一直紧紧握着他手,在寒冷的春夜里给了他无尽的温暖。 第21章 高建军在本市的富人聚居区西城征地一千亩,准备建设高档住宅区明珠花园,最近忙得很。伊琳也偃旗息鼓,没有再跟他闹,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虽说如此,百忙之中他仍然没忘了自己在感情上要做的交代,他不能辜负沈安宁的信任和爱。 等他把明珠花园的报建手续完成后,在奠基典礼之前,他抽了个空,决定好好与伊琳谈谈。 除了有关工作和儿子之外,伊琳已经有一个月没跟他多说别的了,特别是他天天没有回家,伊琳也不闻不问,倒像是与他在冷战,让他有点捉摸不定。不过,他一向是个坚定的人,既然认准了方向,就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伊琳听到他在电话里说“我想跟你谈谈”,立刻冷静地回答:“好,你想在哪里谈。” 高建军想了一下,便道:“请你到我办公室吧。”他不想回家谈,不愿意让儿子听到母亲的怒吼,更不愿意在公众场合谈,闹起来就是笑柄,对他对伊琳都不好。 伊琳二话不说:“好,我马上就来。” 她拿过一个装满资料的塑料文件袋,镇定自若地走上楼,进了董事长办公室。 高建军看着她走进来的气势,不由得一愣。她实在太像个斗士了,这让他感觉很头疼。 伊琳朝他的大班台走去,他则起身迎了过去,温和地说:“坐这儿吧,舒服一点。”说着,他率先往旁边的沙发走去。 伊琳没有异议,坐进义大利名牌沙发里,以悠闲的姿势靠在柔软的沙发背上,等着他说话。 高建军对这事已经琢磨了很久,也了解她的性格,并不打算虚词掩饰,或者婉转措辞,为自己找理由辩护。他声音柔和,态度诚恳,认真地说:“伊琳,我们从相识到今天,将近十年了,正式结婚也有六年。对于婚姻,我知道我的贡献很少,一直让你很不满意,过去我不懂这是为什么,但是,现在我明白了。对不起,伊琳,我真的觉得很抱歉。” 伊琳本就是个聪明人,这时不由得心里一酸,接着便是一疼,外表上却不动声色,淡淡地道:“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 高建军没想到她并不趁势攻击,本已做好了无条件地承受她暴风骤雨似的进攻,现在却没有遇到,不由得怔了好一会儿,见她始终没有怨恨怒骂的打算,这才继续说:“伊琳,这六年的婚姻,我要感谢你,同时诚恳地向你道歉。我一直以为我过去是个好丈夫,但现在我知道我不是。你对我发的火都是有道理的,只是我太愚昧,不能理解。现在,我懂了,可也知道我们的婚姻再也不可能从头来过,也不能够再这样维持下去。保留一个婚姻的空壳,心却不在了,对你不公平,我也没办法做到。我再说一遍,这事从头到尾,实实在在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 伊琳冷冷地看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说出来吧。” 高建军深吸口气,冷静地说:“伊琳,我想离婚。条件你可以提,只要我能做到,都没有问题。” 伊琳看着他,一直不说话。 高建军勇敢地面对着她锐利的视线,没有丝毫怯懦。 伊琳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坚定的男人。她一直恨他不解风情,也一直怕他心有旁鹜,现在,他开始懂得爱情,可却是因为另外一个人,这令她更恨,也更不甘心。不过,她请教过夫人团里的高人,已经决定改变战术,不会再大吵大闹,反而让他不愿回家面对自己。 她看了高建军一会儿,打开手中握着的文件夹,把里面的照片和列印出来的文字资料拿出来,扔到他面前,冷淡地说:“你要跟我离婚,就是为了他吧?” 高建军沉静地拿起面前的照片和资料,一张一张地仔细看着。 这是沈安宁的详细资料,从他的户口、出生地、成长背景、家庭构成到他本人的年龄、身高、恋爱史,应有尽有。除了年龄、身高和父母所在地外,高建军从来不知道有关沈安宁的这些情况。他饶有兴趣地从头看到尾,对于沈安宁恋爱史上的一片空白感到很快乐。 看完后,他放下资料,认真地对伊琳说:“我跟你离婚,不是因为任何人,而是因为我们的婚姻已经名存实亡。” 伊琳冷笑一声:“高建军,你要这么说,我也给你面子,不去驳斥你。不过,十年时间并不短,你艷情让我放弃这段婚姻,必须给我时间考虑。” “好。”高建军立刻点头。“你需要多长时间?” 伊琳冷冷地看着他:“这可说不定,我得好好想一想。不过,这段时间你要再敢去酒吧陪着他,我一定要他好看。这种丑闻我可不想让记者看见,或者让我们圈子里的朋友知道。我的性格你是知道的,把我惹急了,我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高建军心里一惊,脸色沉了下来。看着冷若冰霜的伊琳,他有些犹豫。他当然知道伊琳的刚烈性格,可要他不见沈安宁,也真是很难的事。 第19页 伊琳哼了一声:“你要藉口有应酬,巴巴地跑到酒吧去见他,我也没办法。不过,不要挑战我的耐性,这是我的忠告。” 高建军缓缓地说:“伊琳,婚姻破裂是你我二人之间的事,与他人无关。我的性格你也知道,如果有人滥伤无辜,我也不会袖手旁观。你我夫妻一场,又有一个儿子,我希望能够和平分手,而不要血战一场。退一万步讲,就算我有外遇,也是我的错,与别人无关。现在这种情况下,我既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他。你如果想泄愤,尽管对我来,我愿意承担,毫无怨言。” 伊琳脸色铁青,冷笑道:“你这么说,只会让我更加愤怒。但我答应你,会好好考虑的。不过,我仍然只有这一个要求,在我考虑期间,你必须停止去酒吧与他厮混。我至少值得这种尊重吧?” 高建军想了一会儿,终于点头:“好,我尊重你。但是,以三个月为限,应该够了吧?我可以不去酒吧看他,但你不能再阻止我做其他的事。” “可以。”伊琳立刻同意,神情间迅速变得很平和。“建军,我希望这三个月里我们都冷静一下,好好考虑考虑。在这个婚姻里,现在并不只有我们两个人,还有我们的儿子。他才五岁。” 高建军的声音也变得很温和:“伊琳,我已经考虑过很长时间了。儿子是你我共同的孩子,无论我们的关系变成什么样子,他仍然是你和我的儿子,我会非常非常地爱他。” 伊琳忽然微带讥讽地苦笑:“至少有一点我还可以感到安慰,你外头的人是个男人,永远都不会有孩子,将来也不会有人来跟我儿子争遗产。” 高建军听她这么说,也不由得苦笑:“伊琳,这事是我对不住你,与他没关系。” 伊琳站起身来,淡淡地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都给对方三个月吧。”说完,她便径直走出门去。 高建军看着她挺直了背,步履中透着强硬,快速消失在门外,不由得嘆了口气,拿起电话打给沈安宁,向他解释,这三个月不能再去酒吧陪他,但会在他家里等他回来。 沈安宁很明白,什么也没问便立刻说:“好。” 高建军放下电话,揉了揉涨痛的额头。他知道,在这件事里,他是没什么可替自己辩护的。别人可以笑他傻,也可以骂他喜新厌旧,是典型的陈世美,伊琳也可以发动各种攻势,或提出无数要求,他都愿意承受。 这是他应该付出的代价,可他不想沈安宁会受伤害,那个孩子一点错也没有,错的都是自己。 只是,他愿意就这么一错到底。 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春日的阳光明媚动人,照耀着万丈红尘。他凝神看着辽阔的蓝天,心里浮现出沈安宁那双特别清澈的眼睛和脸上那种特别干净的笑容,就如眼前这无垠的淡蓝色天空,让人心旷神怡。 第22章 在这个南方的城市,春天往往很短,夏天迅速来临。 街上有许多年轻女孩都迫不急待地穿起的短裙,在街上招摇而过,浑身都是青春的气息。 高高的天空晶莹地闪着光,白云轻柔地悬挂当中,淡淡地反she着阳光。 路边的树郁郁葱葱,新发的嫩叶已经长大,如孩子的小手,伸开在明朗的光线下,如绿玉一般美丽。 仿佛有奇异的不知名的香在城市上空飘荡,让人心神恍惚,愉悦莫明。 在河边的公园里,甄陌坐在长椅上,沈安宁慵懒地躺在上面,头枕着甄陌的腿。 两人都很悠闲。甄陌时而看看奔流的河水,时而看着从眼前欢喜地跑过的小猫小狗,一只手无意识地轻轻梳着沈安宁的头发。 沈安宁的手中握着一枝柳叶,不时地扫来扫去。 他们选了一个在树荫下的椅子,高大的银杏树替他们挡住了大部分阳光,不至于刺眼。 甄陌已经在一家大型百货商场金宸广场上班了,现在是行政部经理,由他策划并成功实施了夏季提前打折销售战略,让其直接对手天都商城措手不及,遭到很大损失。 甄陌的名字在本市的百货业已渐渐传扬开,可他却并不见得有多欢喜,平时下了班就闷在家里,偶尔出来跟惟一的好友沈安宁聚一聚。 今天他轮休,沈安宁便开心地跑到他家,把他拉出来散心。 两人到电脑城去淘碟,又到小吃一条街去大吃了一顿,然后便懒懒地摸到河边,坐到椅子上休息。 沈安宁那两条小鹿般修长灵活的腿晃来晃去,忽然问道:“陌陌,我们俩怎么没有好呢?好奇怪,我们两个算是青梅竹马吧,其实要发展起来是很顺理成章的啊。” 甄陌习惯了他的胡思乱想,微笑着说:“大概因为你没有追我吧。” “有可能。”沈安宁开朗地笑出声来。“你也没来追过我啊。” 甄陌笑着低下头看他,伸手把他耳朵上五颜六色的一个个小环慢慢取下。他的手势很温柔,沈安宁很享受地闭上眼睛。 甄陌取到耳垂上的最后一枚银环时,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替他取了下来,然后端详着他的脸,轻声说:“这样看上去好多了。” 沈安宁做个鬼脸:“以前那样不好看吗?” “好看,不过太孩子气了。”甄陌沉静地笑。“你唱歌是实力派,不必走偶像派的路子,太引人注目了。” 沈安宁无所谓地笑:“什么实力派偶像派?我这一辈子是不想的了。唱到三十岁,大概也就到头了吧。到时候你以权谋私一下,我去你那里做办公室文员,混口饭吃。” 甄陌笑着摇头:“你还是去明珠集团做董事长特别助理吧。” “谁要去他那里?我看他忙得不可开交,就算家产亿万也实在没什么意思。”沈安宁扁了扁嘴,脸上却满溢着快乐。 “你啊,天生这么一副魏晋名士的派头,这年头可真少见得很了。”甄陌笑着,轻轻揉他的头发。“以后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沈安宁满不在乎地笑道。“我没什么雄心壮志,生平就喜欢唱歌。将来也许可以在大学附近开个小餐吧,也能混下去。” “你倒是胸无大志。”甄陌眯起眼,抬头看了看西斜的太阳,整个人都很放松。 沈安宁就像一只猫般,懒懒地枕着他的腿,渐渐闭上眼,差点就睡着了。 甄陌也闭上了眼。阳光透过树枝,扫过他清秀的脸,映出一缕淡淡的忧郁。 两人一直混到晚上才分手。甄陌还要回家去研究公事方面的资料,沈安宁则到酒吧去开始工作。 与狼共舞是最后一场,唱完以后已是午夜,他微笑着说“谢谢”,站起来就想走。 一个服务生等在台下,对他说:“有位先生想见你。” 如果高建军在,他是不会应这些邀约的,可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又在酒吧表演,应酬总是免不了。他点了点头,跟着服务生来到角落里的一张小桌旁。 桌边坐着两个年轻男人,其中一个高大英俊,光彩照人,沈安宁一看就认出,他是着名的影视歌三栖明星郑楠。他最先是模特儿,凭着俊逸夺目的外貌而走红,继而涉足影视圈,大红大紫后又开始出唱片,专辑受到影迷们追捧,销量可观。现在已年过三十,开始走成熟路线,事业更上层楼,令人称道。 真没想到,这样一个一上街就会被包围的当红明星会出现在这里。 郑楠微笑着看他,轻声说:“请坐。” 沈安宁见过不少大人物,虽然惊讶,却并不憷,闻言大大方方地过去,坐到他对面,很有礼貌地笑道:“是郑先生吧。” 他身边的助理笑着说:“果然很少有人不认识这张脸啊。” 沈安宁心里却道,建军就肯定不会认识,不过还是彬彬有礼地点头:“是啊,我也学习过郑先生的专辑。” 郑楠轻笑着问他:“喝点什么?”他的笑容在银幕上曾让万千女性神魂颠倒,这时使出来,仍然有着眩目的效果。 沈安宁笑着招手叫来一名服务生:“请给我一杯水。” 郑楠面前放着一杯红酒,他喝得很慢,声音一直很柔和:“保护嗓子,对吧?不喝酒是对的,你的嗓音太好了,外形也很讨喜,有走红的潜质。” 沈安宁不知他想做什么,仍然只是礼貌地笑,温和地说:“谢谢郑先生夸奖,我其实也就是瞎唱。” “唱得很好,技术上或许有些幼稚,但只要稍加打磨,便可达到完美的境界。”郑楠击节称赞。“我问了服务生,他说你叫沈安宁,对吧?” “对。”沈安宁看着他的笑脸,微笑着点头。 第20页 “受过专业训练吗?”郑楠的态度一直很斯文,丝毫没有大明星的派头。 沈安宁对他有了好感,便实话实说:“我是音乐专科学校毕业的,专修声乐。” “哦,怪不得音质这么好,技巧也纯熟。”郑楠喝了一口酒,温柔地道。“你愿意加盟我的工作室吗?” 沈安宁一愣:“我?” “对啊。”郑楠轻松地笑着。“我可以把你打造成明日之星。” 自沈安宁开始在酒吧表演以来,对他慷慨表示可以帮他成名的人实在不少,其最终目的却只有一个,他必须先上他或她的床,然后才能够得到这份赠品。因此他听了郑楠的话后并未有多少欣喜的感觉,只是冷静地问:“我有那样的潜力吗?” 郑楠觉得眼前这个孩子有点让他刮目相看了。他收起了脸上的笑,认真地点头:“是的,我觉得有。只要稍加包装,你一定会成功。” “谢谢你这么给我信心。”沈安宁轻轻一笑,淡淡地道。“那么,有什么条件吗?” 郑楠微微一怔,随即笑了起来。他看着那个在酒吧黯淡的灯光下仍然闪烁出晶莹光彩的年轻人,极富诱惑地伸出手,温柔地说:“我的工作室在上海。来吧,跟我走。我会帮助你,让全世界都来倾听你的声音。” 第23章 夜静更深。 沈安宁轻手轻脚地将钥匙插进锁孔,悄悄打开门,害怕吵醒可能已经睡了的高建军。 门才打开一条fèng,就露出了里面的灯光。他微微一怔,随即拉开房门,走了进去。 高建军还没睡,而是穿着睡衣,伸长了腿坐在地毯上,看着旁边小几上放着的笔记本电脑,仍在专心地工作。 沈安宁脱掉鞋,开心地问:“怎么还不睡?你明天一早还要去上班。” “哦,没事,我一向睡得晚,都习惯了。”高建军微笑着看向他。“吃了东西没有?” “没有。”沈安宁一边往浴室走一边脱衣服,随口答道。“我不饿。” “那还是得吃点。”高建军说着,起身去了厨房。 沈安宁洗了澡,穿着浴袍走出来。高建军端着一碗西红柿煎蛋面递给他。他顺手接过,闻着香喷喷的味道,立刻就觉得饿了。 高建军坐下来,继续工作。沈安宁便坐到他身旁,一边吃一边看。 屏幕上是一张一张的图纸,沈安宁顿觉索然无味:“你怎么老是在工作?我还以为你在看gv。” 高建军哑然失笑:“我怎么会看那个?既没时间,也没必要。我要真想的话,看你不就得了?怎么?你爱看?” 沈安宁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没看过,只听人说过。” 高建军忍不住伸手揉了一下他的头发,这才笑着说:“我在看我们的建设性详规,你看,这整个区域就是我们的明珠花园……这些蓝色的是水体,我们打算做一个亲水主题公园……这里是高压走廊,不能修建筑,我们就做成花园小径,供住客散步、慢跑……”他声音温柔,慢慢地对身边的人解说着。 沈安宁一边听一边看,那些枯燥无味的线条便渐渐变成了生动的场景,让他感觉有趣,不由得连连点头。 高建军开心地笑道:“孺子可教也。怎么样?来公司跟我学做房地产?” “不。”沈安宁想也不想就连连摇头。“没意思,我还是喜欢音乐。” “哦,那也好。”高建军温和地挑了挑眉,宠溺地抬手揽住他的肩,另一只手继续操作滑鼠,看着一张张规划图。 沈安宁洗好碗,漱了口。高建军便关上电脑,关了灯,进卧室里睡下。 沈安宁躺进他的臂弯,轻描淡写地说:“今晚我看到郑楠了。” “哦,郑楠是谁啊?”高建军搂住他的肩,闭上眼,懒懒地问。 沈安宁笑了起来,他果然不知道郑楠是谁。他轻声说:“他是很红的影视歌三栖明星。” “哦,然后呢?”高建军浑不在意,含糊地问。心爱的人在怀中,他觉得很安定,睡意立刻向他袭来。 沈安宁伸手搂住他的腰,漫不经心地说:“他让我加入他的工作室,跟他去上海。他想为我出专辑。” 高建军立刻清醒了,马上问道:“你呢?怎么回答的?” “我说我要考虑一下。”沈安宁仍然说得很平淡。“你呢?有什么意见?” 高建军犹豫片刻,忽然将他抱得紧紧的,声音很压抑,似乎在竭力控制自己:“安宁,我知道我自己很自私,可是,请你不要走,我不愿意离开你,更不愿意在深夜里想念你的时候只能给远方的你打电话。我是做房地产的,不可能把土地和房子搬到上海去,但我实在不能忍受无法与你在一起的生活。安宁,不要走。” 沈安宁的心里涌起喜悦的狂cháo,将脸埋进他的胸口,用力点了点头。 高建军开心至极,继而又觉得歉意,便道:“安宁,如果你想出专辑,我愿意支持你。” “不用。”沈安宁摇头。“我并不是很渴望出什么专辑。事儿太多了,得有人专门为我写歌,然后还得录制、宣传,去各地登台炒作,讨好记者……实在太烦人了。其实只要有人愿意听我的歌,我就很高兴了。我喜欢简单的生活,悠闲自在,不累。” 高建军紧紧搂着他,轻轻吻了吻他的额,郑重地说:“我一定会让你一直可以过这样的生活。” 沈安宁笑着点头:“好。” 高建军抚了抚他的背,温柔地说:“你累了,睡吧。” “嗯。”沈安宁靠在他怀里,安心地睡了。 高建军凝视着黑暗,决定找人查一下郑楠的来历。 他无条件地相信沈安宁,却绝不会轻易相信其他的任何人。 沈安宁醒来时,已经将近中午,高建军早已去上班了。 他起身拉开窗帘,又躺回床上,缩回温暖的被窝。 看着从窗外照she进来的淡淡阳光,他出了一会儿神,忽然跳起来去拿手机,然后又跑回床上,拥着被子给甄陌打了过去。 甄陌正在商场里忙,但看到来电是沈安宁,也连忙扔下手中的工作,接了起来。 沈安宁哌啦哌啦地把昨天夜里遇到郑楠的事全部告诉了他,然后问他:“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甄陌被他的语气逗得笑起来,毫不犹豫地说:“先告诉你的高哥哥。” “我一回来就跟他说了。”沈安宁的口气变得柔和了。 “那他怎么说呢?”甄陌轻松地问,似乎并不担心高建军的反应。 “哦,他要我不要走。”沈安宁很开心。“他说不愿意离开我,自己又是做房地产的,不可能把土地和房子都搬到上海去。” “他说得很对。”甄陌莞尔。“那你呢?怎么想呢?” “我当然也不想离开他。”沈安宁很肯定,随即又有些烦恼。“可郑楠很认真,他有句话挺让我感动的,他说,要让全世界都来倾听我的声音。” “嗯,这话很煽情,也很有诗意。”甄陌想了想,对他说。“这样吧,你跟郑楠解释一下,你因为个人原因,不能长期离开这里,看他怎么说。如果不行,也就算了,我相信如果你真想出专辑,凭高建军的地位、人力、财力,一定可以助你成功,也不必非得跟着一个并不了解的人。这年头,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是小心点好。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jian即盗。” 听到最后一句,沈安宁哈哈大笑,便把这事扔到一边了。他与甄陌闲聊了两句,便挂了电话,然后精神奕奕地跳起来,去找东西吃。 正在把果酱往土司上抹,手机却又响了起来,居然是郑楠打来的。 “怎么样?安宁,考虑好了吗?”郑楠的声音很温柔,与他的歌声一样具有诱人的魔力。 沈安宁犹豫片刻,也玩不来东拉西扯那一套,便直接说:“我很谢谢你的看重,可我不能长期离开这里。” “为什么呢?”郑楠不紧不慢地微笑。“你父母也不在这里啊。再说,你很快便成名的,那时候就可以把你父母接到上海去住了嘛。” 沈安宁有些忸怩:“不是我父母,是……是个人原因。” “哦?”郑楠似乎明白了。“是女朋友吗?” “那个……”沈安宁有些苦恼地想着措辞。“也差不多吧。” “这样啊。”郑楠略带调侃地笑道。“也可以理解。” 第21页 沈安宁更不好意思了:“对不起,郑先生。” “没关系。”郑楠想了一下,又说。“那如果我在这里训练你呢?你愿不愿意接受?” 沈安宁这下没法拒绝了:“那……那……那不是太麻烦您了吗?您的工作室在上海,怎么能长期呆在这里呢?” 郑楠很柔和地笑道:“我在哪里,我的工作室就在哪里,这并不冲突。” “哦……”沈安宁下意识地抓了一下头发,这才说。“那好吧,我接受,谢谢郑先生。” 郑楠非常愉快地道:“那么,安宁,你下午到我住的酒店来吧,我们谈谈合作的细节,好吗?” 第24章 今天是周末,高建军一早就回了家。 他答应了带儿子去游乐场玩,自然必须说到做到。而伊琳作为孩子的母亲,肯定是要跟着去的。 为了避免麻烦,他又特别约了韩卫国一家一起去。韩卫国已经知道了他们夫妻之间的真实情形,也理解高建军,便带着老婆和女儿出来,与他们在游乐场会合。 孩子们自然喜欢刺激的玩意儿,两个做父亲的便义不容辞地陪孩子开卡丁车、碰碰车,做海盗船、激流探险,听着孩子快乐地尖叫,他们的脸上也都是笑容。 等到做旋转木马这些不惊险的设施便由孩子的母亲陪同,高建军和韩卫国站在外面看着。 韩卫国忽然问他:“你是铁了心要离婚了?” “是啊。”高建军淡淡地笑。“我没办法逢场作戏,太累。我这辈子就想好好跟安宁过日子。” 韩卫国耸了耸肩:“所以不能让专一的人有外遇啊,像我们这种人,自然有免疫力,就没这么多麻烦。” 高建军摇头:“你是乐在其中,我看着就替你累。” 韩卫国也笑了起来,随即略有些担忧地说:“伊琳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吧?” “是啊。”高建军苦笑。“她那个性格,太好强,总觉得这么离婚没面子,定要拖着。其实,有什么意思呢?” 韩卫国嘆了口气:“女人嘛,是这样的。不过,伊琳手里有太多的股份,如果她一怒之下做出不理智的事,联合某些居心叵测的人调集资金,在市场上吸纳一部分股票,就可以从你手上夺走明珠集团。此事不可不防啊。” “我知道。”高建军沉静地看着伊琳。她正站在儿子身边,看着儿子坐在木马上,随着木马的起伏旋转而开心地笑。 “建军,我们是多年好友,我也就多说几句。”韩卫国诚恳地劝道。“反正你和安宁又结不了婚的,何必定要离婚?就这样不好吗?你保留婚姻,给伊琳名分,让儿子有个完整的家庭,这并不妨碍你的安定在一起生活,正是一举数得。” “那我就太自私了。”高建军摇头。“伊琳还年轻,完全应该开始新生活。凭她的条件,一定会找到新的感情,这样她也不用虚度光阴,为什么硬要用名份拘住她,让她年纪轻轻就被捆在这个婚姻的空壳里?至于儿子,我和伊琳即使离婚,给他的爱也依然不会少,他长大以后也能理解我们的。” 正说着,他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他摸出来一看,脸上露出了愉快的微笑。这是沈安宁打来的。 他走开几步,到了相对比较安静的树下,声音温柔地说:“喂,安宁。” 沈安宁的声音有些哽咽:“建军……刚才有个车轧了我的脚,却跑掉了,我好疼啊,走不动了。” 高建军大吃一惊:“你现在哪里?” 沈安宁吸了一下鼻子:“在我家附近的超市外面。我本来是出来买东西的,刚刚下人行道,那个车就开过来,我躲闪不及,车轮就从我的脚上轧了过去。” “好了,我知道了。”高建军柔声安慰着。“我马上就来,你坐在那里别动。” “嗯……”沈安宁一向最怕疼,这时真是很想哭出来了,只是在大街上,这才强行忍住。 高建军心急如焚,过去找到韩卫国,对他说:“卫国,安宁被车轧了脚,我要马上赶过去,送他到医院。这里你帮我解释一下。如果安宁的伤不要紧,我明天会回家陪儿子吃饭。” 韩卫国也吓了一跳:“那你快去吧。” 说着,两人都同时看向伊琳。 旋转木马的速度正在慢下来,马上就要停止了。高建军拔腿便跑,飞奔出游乐场,跳上车便疾驰而去。 沈安宁坐在街沿上,伸长了左腿,苦着一张脸,眼泪汪汪,瞧上去可怜极了。 高建军开车停到他旁边,立刻赶过来,急急地问:“怎么样?轧到哪儿了?” 沈安宁抽噎了两下,指了一下左脚,低低地说:“从脚背上辗过去的,好痛。” 他穿着系带的软皮休闲鞋,高建军连忙替他脱掉鞋,将左脚托在手上仔细观察。沈安宁的脚本来偏小,这时却肿得高高的,像个小馒头。沈安宁一看,包了满眶的眼泪一下就滚落下来。 大概是那辆车刚刚启动不久就轧了上来,速度不快,因此对他造成的应该是软组织损伤,对筋骨的伤害估计不大。不过,到底是沉重的汽车压过去,那是以吨计的钢铁,肯定对血肉之躯会造成很大的痛苦,尤其是沈安宁这种平时不怎么运动的孩子,肯定会很痛的。 高建军心疼得不行,一把抱起沈安宁,放到车上,便直接去了医院。 他要求医生做全面检查,拍片,做ct,直到确认骨头没有受伤,这才松了口气。 医生给沈安宁的脚敷上了药,再用绷带包好,看上去像个巨大的粽子。高建军去拿药时,他就闷闷地坐在椅子上,垮着一张脸,打电话到自己表演的五个酒吧去,分别向那里的经理说明情况,请假十天。 高建军拎着装药的袋子回来,见他无精打采的模样,不由得笑了,轻轻摸了摸他的头,温柔地说:“反正也要到国庆了,休息一下也好。” “嗯。”沈安宁嘟着嘴,点了点头。“你国庆不出去玩吗?” “不去。”高建军微笑。“我还有工作要处理,正好陪你在家。” “好啊。”沈安宁高兴了。 他本来想一瘸一拐地自己走,高建军却不由分说地一把抱起他。 医院里其他的人也不过认为他们是兄弟或者叔侄,都不以为异。高建军大步走出门诊大楼,直奔停车场。 沈安宁舒服地窝在他怀里,微眯着眼,嘴角慢慢扬起,笑得很开心。 高建军送到回家,这才随口问道:“你看见那辆车的车牌号了吗?” “嗯,看清了。”沈安宁撇了撇嘴。“np419,好变态的车牌号,我一眼就记住了。” 高建军哈哈大笑,随即拿起电话,跟一个人亲热地寒暄了几句,然后淡淡地说:“有辆车轧了我朋友就跑了,我要找他出来说个明白。他的车牌号是np419,你帮我查查车主好吗?” 那边立刻说:“那是肇事逃逸,性质恶劣。你不如来报个案,我们立刻去抓他。” “不用了,还是我自己处理吧,就算是私了。”高建军轻松地笑道。“你们警方不是规定了,小型车祸可以私了吗?” “那倒是。行啊,我马上就帮你查,一会儿告诉你。”对方也很慡快。 沈安宁换了宽松的家居服,躺在地毯上看影碟。他把受伤的脚伸直了,另一条腿曲着,晃来晃去,看上去很开心。 他一向就不是计较的人,刚才是疼得厉害,这才难过得不行,现在疼痛已经缓解了不少,便不再郁闷,就如云开雨收,整个世界又变得明朗了。 在高建军心里,他跟孩子也差不了多少,这时见他那悠闲自在的模样,便笑了起来。他走到厨房,拉开冰箱看了看,打算做一个排骨汤,再炒两个菜就行了。 刚把排骨洗好下锅,他那个身为交警大队长的朋友的电话就来了,将车主的姓名、住址、汽车的品牌规格颜色等资料全都报给了他。 高建军向他道了谢,交代沈安宁记得关火,便忽匆匆地出了门。 第25章 高建军一上车就给黑道中赫赫有名的曾哥打了电话,要向他借几个人。 那位曾哥现在也是自己在做生意,表面上并不是任何帮派里的人,但本地所有帮派的大哥都给他面子,对他十分恭敬,其中缘由很少人知道。 多年以前,高建军曾经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帮过他一个大忙,助手渡过难关,翻了身,从此一帆风顺,因此对他非常感激。两人一直关系很好,高建军却从来没有向他提出过要求,这时只是要几个人,他自然二话不说,马上问清地点,便立刻叫了十个人过来。 第22页 高建军到那个住宅小区门口时,那十个人已经到了,一看便全是道上的精英,即使站在那里不动,也浑身都是剽悍之气,看来只怕有不少还是从特种部队退役回来的。 高建军认识领头的人,那是曾哥的亲兄弟小九,一向只跟他学做生意,从来不让他捲入黑道恩怨的,这次居然会派他带人来,可见曾哥真是诚心诚意要帮到位的。 小九一见他的车来了,立刻笑着迎上来,热情地说:“军哥,我哥说了,你要做什么都行,我们全力以赴。” 高建军笑着说:“谢谢你哥。其实我这是件小事,这里有个小子今天开车轧了我朋友,然后就跑掉了,我找交警的朋友查到他住在这里,要找他说个明白。” “那太容易了。”小九一听就摩拳擦掌。“什么人这么大胆?我倒要见识见识。” 他们开来了两辆轿车,保安一见高建军的奔驰就放行了,后面跟着的两辆车也顺利进入。 高建军很快找到里面的一幢楼,仰头看了看,四楼的窗口全都亮着灯,说明肇事者家中一定也有人,便大步走了上去。 他站在门前,伸手按了一下门铃,脸上神情平静无波。 很快里面就开了门,有人隔着防盗门看出来。 高建军穿着相貌堂堂,气宇轩昂,无论如何也不像罪犯,那人便放下了警觉,问他:“你找谁?” 高建军客气地道:“请问张华先生在吗?” 那人微感诧异:“我就是,找我有什么事吗?”他一边说一边打开了防盗门。 等门一推开,高建军迅疾伸出手去,一把揪住他,冷笑道:“小子,我找你是想告诉你,那叫肇事逃逸,是要负刑事责任的。” 避在一边的小九一看正主儿找到了,哪里还要高建军动手,立刻冲上去将他抓过来,狠狠地丢了出去,其他人一拥而上,将他牢牢按在墙上。 张华看上去很年轻,这时脸吓得煞白,全身都在发抖。 高建军冷静地问他:“你家里现在还有什么人?我不想吓到你们家老人和孩子。” 张华哆嗦着说:“没人……只有……我……” “好。”高建军对小九摆了一下头,示意他把人弄进屋里。 那些人立刻连拖带拽地将张华弄进去,扔到沙发上。 这是新建小区,房子很新,装修得不错,可见家境不错。厅里的餐桌上放着几盘菜和一瓶酒,看来他正在吃饭。 高建军拖过来一张椅子,正正坐到他面前,冷冷地板着一张脸说:“你轧了人就跑,跑得掉吗?” 张华冷色更白,结结巴巴地解释:“大……大哥……我真……真没注意……绝不是……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是吗?”高建军冷笑。 张华看着他身后那十个对自己虎视眈眈的人,吓得冷汗直冒,赶紧说:“真的,真不是故意的。大哥,您说吧,要我怎么赔?” 高建军看着他的表情,打量着他的衣着气质,慢悠悠地问:“你是干什么的?” “我在广播电视局工作。”张华不敢有丝毫犹豫,立刻和盘托出。“是负责光纤到户安装的。” 高建军又盘问了他几句,这才说:“这样吧,我朋友的脚被你轧伤,起码有一个月不能工作,连医药费、营养费加工资,你陪一万块吧。咱们就算私了了,我也不再报案。” 张华马上点头:“好好好,我给。” 高建军便不再为难他,带着他到外面的自动取款机上,分别用几张卡取出了一万块,然后就放他走了。 那人惊魂未定,如蒙大赦,立刻连声道谢,随即转身就走,很快消失在了夜色里。 小九觉得很不过瘾:“军哥,你也太好说话了,这小子轧了人就跑,应该把他的腿打断,看他下次还敢不敢再跑。” “算了。”高建军笑着拍拍他的肩,顺手把一万块递给他。“这钱给兄弟们喝茶吧,你们也辛苦了。” 小九赶紧推回来:“军哥,你这不是让我找挨骂吗?这才多大个事,你一个人就搞定了,我们根本没做什么。再说,就算是天大的事,我们也不能要你的钱啊。我哥要是知道我居然跟你军哥要钱,那非得剥了我的皮不可。” “他敢。”高建军开玩笑地说。“我会跟他说的,这是我给弟兄们的钱。你们拿着吧,兄弟们跑一趟也辛苦。如果你不收,那就是不给我面子。” 小九想了想,便伸手接过,反手塞给身手的人:“你们分了吧,快谢谢军哥。” 那几个年轻人自然很高兴,立刻同时躬身道:“谢谢军哥。”他们都是道上的血性汉子,以后只要是为高建军出力的事,那一定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高建军洒脱地挥了挥手,便上车离去。 开了一会儿,他拨通了韩卫国的电话:“卫国,伊琳生气了吧?你跟她怎么解释的?” 韩卫国哈哈一笑:“仓促间还能有什么藉口?要说你是公事,你们就在同一家公司,根本骗不了她。我就只好说你有个同学好像出车祸了,又一个人在这里工作,无亲无故的,只好给你打电话,你当然得赶过去帮忙了。” “哦,这也算是个合理的藉口吧。”高建军嘆气。 “伊琳听了只是冷笑一声,倒也没问什么。”韩卫国也嘆息。“她那么聪明的人,还有什么猜不到的?现在又是敏感时期,你就算不是为了安宁走的,她也要往那方面猜的。” “我知道。”高建军苦笑。“这事是我对不起她,可是死灰哪里能够复燃?只要她愿意松口,我会尽最大努力补偿她,可她一会儿同意一会儿不同意的,摆明了是玩我嘛。我们毕竟是结发夫妻,我也狠不下心来向法院起诉,闹得她面子上不好看。这次安宁出事,我真是吓出一身冷汗……唉……” “理解,理解。”韩卫国充满同情。“安宁怎么样了?这事与伊琳有没有关系?” “安宁问题不大,没伤着骨头,在家里休息十天半个月的就没什么了。”高建军微微皱眉。“不过,我还要再查一下那小子的底细,才能放心。” “嗯,行啊,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韩卫国很仗义。“说实话,我很喜欢安宁这孩子,他可不像外面那些牛鬼蛇神,一见你就盯着你的钱袋,心里开始算计,怎么看怎么让人腻味。他挺单纯的,又那么小,你能护着还是得护着。” “那当然。”高建军肯定地说。“我无论如何也要保护他,不让他受伤害。我高建军要是连自己的人都护不住,也就白混那么多年了。” “这倒是,你的性格我知道,硬得很。”韩卫国轻松起来。“好吧,你记得明天回去陪儿子吃饭就行,这可是你让我对天天说的。他今天可是很不高兴的,我好不容易才哄得他开心起来。” “好,我明天会回去的。”高建军对儿子挺歉疚的。 放下电话,他又打电话回家,跟儿子解释了一下,保证明天会回去,听到儿子高兴地笑起来,这才放下了心。 将车开进沈安宁所住的院子里停下,他却看见一个高大俊美的人从楼里走出来,上了停在外面的奥迪a6,随即开走了。 高建军看着他离开,又在车里坐了一会儿,这才慢慢走上楼去。 沈安宁盘腿坐在地毯上,面前凌乱地扔着几张碟,他看过来看过去,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有趣极了。 看到高建军进门,他开心地说:“建军,刚才郑楠来看我,给我拿来这几张已经绝版的碟,我以前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现在可看到了。” 高建军一直就知道郑楠为了沈安宁留下来,白天专门训练他的演唱技巧,晚上也不反对他在酒吧唱歌,说是可以积累舞台经验。沈安宁从来没有瞒过他一丁点事情,把这些全都告诉了他,并且徵得了他的同意,这才与郑楠工作室签了三年合约。 高建军看沈安宁一脸明朗地告诉自己刚才郑楠来过的事,然后对着几张碟就如此快活,显然心里无私天地宽,不由得有些惭愧刚才在楼下的那点小猜忌,便笑着过去搂住他,轻轻吻了吻他,柔声说:“以后你想要什么,都告诉我好吗?我也可以为你办到的。” “嗯。”沈安宁笑眯眯地看着他,连连点头。 高建军将他紧紧抱住,纷乱纠结的心渐渐地安静下来。 第26章 国庆大假期间,城里到处都是人,热闹繁华,而不喜欢喧譁的人便只能留在家里。 第23页 甄陌现在已经辞职,换了一份新工作,忙得不可开交。沈安宁已经好些天没见过他了,正在琢磨是不是打电话过去,甄陌的电话先打了过来。 “喂,安宁,在家吗?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出去找个地方喝茶吧。”甄陌的声音听上去很愉快。 “陌陌,我在家。”沈安宁的声音十分开朗,说出来的话却让甄陌吓了一跳。“我出了车祸,脚被车轧了,出门不方便。你来我家喝茶吧?” 甄陌连忙关心地问:“没事吧?” “没事,不会残废。”沈安宁笑嘻嘻地说。“就是现在当了铁拐李。” 甄陌听他笑得那么开心,也就不担心了:“那我过来看你。哎,会不会打扰你们?” 沈安宁哈哈笑道:“我可不会重色轻友,赶快来吧。” 高建军到超市里买东西了,要好一会儿才会回来,他正好可以和甄陌聊聊天。 甄陌来得很快,一进门便往地毯上一坐,拿过垫子垫在身后的墙上,舒舒服服地靠上去,这才长出了口气。 沈安宁走路一瘸一拐地,笑得却是欢欢喜喜,坐到他身边问道:“最近怎么样?” 电视开着,甄陌拿着遥控器乱按,顺口答道:“还行吧。” “那小子呢?” 甄陌微笑:“好像去香港旅游了。” “嘁,这么老土。”沈安宁不屑地撇了撇嘴。 甄陌笑道:“他带着儿子,你总不能奢望他会去尼泊尔看雪山。” 他们说的是甄陌刚交往不久的情人薛明阳。 甄陌在金宸广场时,曾与本城的百货业龙头天都商城大战了一场,媒体誉为“金天战争”,轰动一时,甚至连分管经济的副市长都表示了关注。结果,两人好像不打不相识,反而走到了一起。 天都商城的董事长薛明阳一番死缠烂打,终于让甄陌接受了他。两人现在不但开始同居,而且也准备在事业上合作。薛明阳与几个朋友联合出资,在城南着名的富人区开设一家至尊名流广场,卖的全都是顶级货色,由甄陌出任总经理,将于10月16日开业。 不过,沈安宁见过一次那个人,却不免忧心忡忡。那人无论是长相还是品味,都太像以前某个害惨了甄陌的混蛋了,他很担心甄陌又受伤。可甄陌一向比他聪明,在社会上历练得比他多,应该自有分寸,他也不知道该不该出言提醒。 两人笑着聊了几句,甄陌问他:“你这脚怎么回事?” 沈安宁顿时眉飞色舞,前面出事的部分一带而过,却添油加醋地讲了高建军带人去找那小子的经过,高兴得哈哈直笑。 甄陌听着,也笑得前仰后合:“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沈安宁哼道:“后来建军让他拿了1万块钱出来做赔偿。还好我这只脚没有伤到骨头,不过也得有好些日子不能出去唱歌了。钱倒是小事,不让那小子长长记性,怎么对得起我?” 甄陌看着他脸上如孩子般可爱的神情,不由得连连摇头,随口问道:“高建军呢?他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沈安宁漫不经心地说:“他咬死了就是要离婚。他夫人忽软忽硬,一会儿同意一会儿不同意的,一直摇摆不定。他说反正现在他们已经正式分居了,实在不行,只好让法院判了。” 甄陌想了一下,关切地问:“那他现在呢?回家了?” “没有,出去买东西了。”沈安宁笑着摇头。“他现在根本就不想回家。一回去他太太就跟他吵,烦得很。” 甄陌很替他庆幸:“真好,我看这婚多半离得成。” 沈安宁慵懒地靠在墙上,却有些担心地问:“哎,陌陌,你说,如果他把婚离了,我又忽然不想跟他在一起了,那怎么办?” 甄陌好笑地看他一眼:“什么怎么办?你会那样吗?” 沈安宁出神地说:“现在当然不会,我很爱他。可是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甄陌笑着揉揉他的头发:“不想在一起就分手好了,有什么可为难的?” 沈安宁睁大了眼睛:“那我不是害了他?他为了我闹得那么天翻地覆,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 甄陌问他:“你为他付出了没有?” “当然有。”沈安宁认真地说。“我所有的一切都给了他,毫无保留。” “那他还有什么可说的?他付出的那一切都是应该的。他当然应该为他的情感负责。” “可是,可是,”沈安宁有些发急。“如果我到时候忽然不想再跟他在一起了呢?会不会?你说会不会?” “我想不会吧?你们好不容易才争取到在一起的权利,都会珍惜的。”甄陌忍俊不禁,摸摸他年轻晶莹的脸。“好了,现在不要想那么多。你看你们这么相爱,已经够了。到了那时候,如果真有什么变化,再说吧。” 沈安宁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高建军开门进来了。他看见甄陌,立刻笑道:“陌陌,你来啦?” “是。”甄陌笑着,想要站起身来。 沈安宁一把按住他:“客气什么?都是自己人。” “对啊,别客气。你先坐,我去把东西放好。”高建军将手里提着的超市的两个大袋子放进厨房,又倒了茶给他们端出来,这才坐到沈安宁身边,顺便看了一眼电视上正侃侃而谈的男人。“咦?这是薛明阳嘛。他怎么想起上电视了?” 沈安宁一听名字,赶紧仔细地看了过去。“哗。”他叫道。“陌陌,怎么是他?” 甄陌沉静地说:“是啊,是他。” 高建军没注意他们的对话,只是看着电视上那个西装革履的英俊男人,随口道:“薛明阳这两年是越做越红火了,去年还被评为本市十大优秀企业家,好像还打算进政协什么的,反正他现在的路走得很顺,也算得上春风得意,年轻有为了。” 甄陌一直没吭声。 沈安宁却听得津津有味:“啊,真的吗?他真的有那么厉害啊?” 高建军将他搂了过去,抱在怀里,笑着满足他的好奇心:“他还不算什么,他夫人更厉害。据说是中央一位老将军的女儿,副厅级,被派到下面去挂职锻鍊两年,现在在北部地区的潞州当州长,非常能干。再过一年半,本市的政府班子就要换届。市长一正七副,中央有规定,副市长里必须有一位是女性,一位在40岁以下,一位民主党派人士。他夫人既是女性,又才30来岁,大有希望。我听说她正在全力争取,而且胜出的可能性非常大。” 沈安宁听得直眨眼睛:“哇,那不是很正统?” 高建军笑道:“当然,他夫人可不比我太太,那是得罪不得的。像他们进入政界的人,尤其在私生活方面,更要特别检点,免得被政敌攻击。政界里的相互倾轧比商界里要凶猛多了,而且大家戴的面具都特别多,所以与政界沾边的人都特别虚伪,特别冷酷。” 沈安宁听了,担心地直拍甄陌的肩:“陌陌,陌陌,那你怎么办?我看你还是算了吧,别惹他了。” 甄陌却不动声色,似是无动于衷。 高建军注视着甄陌:“陌陌,你们金辰跟天都打的那一仗真的很漂亮。你这么年轻就有这样的谋略,实在是了不起。” 甄陌静静地笑道:“他们只是不防备,才让我先得了手。照天都的实力,很快就会恢复元气,而且,现在五大商厦已经休战,结成联盟了。” 高建军顿时醒悟,一指电视:“那上面就是五大商厦的老闆?” “是。”甄陌点点头。“这样也好,不然再斗下去,就会他们鹬蛙相争,让人家渔翁得利。” 高建军也贊成:“对,这样做的确很聪明。” 他们就这样一直拉拉杂杂地聊着天,气氛非常融洽。 高建军去做饭的时候,甄陌也去搭把手。沈安宁行动不便,便坐在客厅里继续看电视。 甄陌关上门,拿过一瓣蒜,站在高建军身边剥着。他轻描淡写地说:“那人叫郑楠的明星,一直对安宁很好,你知道的吧?以安宁对你的感情,他是不会瞒你什么事的。” “对,我知道。”高建军在案板上切着肉,头也不抬,平静地回答道。“只要安宁喜欢做的事,我都不会反对。” “话不是这么说。”甄陌淡淡地道。“安宁太年轻,又没有怎么接触外面的社会,生活相对来说比较封闭,因此很单纯。你如果真爱他,就应该保护他。尽量不要让他去直面江湖上险恶的风雨,尤其是这个风雨很可能是因为你才带给他的。” 第24页 他的话很淡,一双幽深的黑眼睛静静地看着高建军,却让这个地产业鉅子感到了极大压力。 高建军停下手中的刀,抬起头来看向他,欲言又止。 甄陌的声音很轻,却坚定,果断,不容置疑:“郑楠红了很多年,最近两年事业在走下坡,已经有一年没出专辑了,最近的一部电影也不卖座。他现在最该做的事是调整状态,重新找到前进的方向,而不是从上海跑到这里来,培养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歌手。如此不合逻辑的事,他为什么要做?显然当中肯定有很大的好处,我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他是跑来当活雷锋的。安宁没什么社会经验,自然不会想得那么深,只会为他而感动。但你不一样,你是可以防止一些事的,可你现在却在袖手旁观,任事情自由地不受控制地发展下去,为什么?” 高建军再一次领教了这个与沈安宁同龄的年轻人的厉害。他沉吟片刻,也不再回避,便说了实话:“是我有私心。我只是想看看,在安宁的心里,他对我的感情究竟有多深?” 甄陌有些意外。高建军一向沉稳,似乎万事尽在掌握之中,真没想到,他还有这种孩子般的犹疑。不过,一个人有赤子之心,总是好事,他明白了高建军的心思,脸上便不再板着了,微微有了笑意。 “安宁其实仍然是个孩子。”他轻声说。“他的性格很好,凡事不强求,如果有人对他好,他就很容易感动。他在外面唱了这么些年,追他的人不少,可他从来没有答应过,为此还吃过不少暗亏。有些人在他面前吃了瘪,仗着财大气粗,就故意整他,可他也都忍过来了,也从来没有抱怨过。他现在选中你,我觉得对你对他都是非常幸运的一件事。但是,人毕竟是血肉之躯,如果你有能力,又何必定要试炼他?难道一定要让他被伤得体无完肤,浑身血淋淋的站在你面前,你才能肯定他的感情吗?” 高建军听他平淡地说出如此恐怖的景象来,心里一阵颤慄,立刻说道:“陌陌,你提醒得对,是我想错了。你放心吧,我已经找人在查郑楠的底细和接触安宁的真实原因。你相信我,我绝不会让安宁受伤害的。我会尽最大努力保护他。” “那就好,我相信你。”甄陌停了停,忽然想起来。“那个轧伤安宁的人,是怎么回事?你有查过吗?” “查过。应该是纯粹的意外事故,幕后没人指使。”高建军冷静地道。“那车的车牌、车主都是真的,被安宁一眼看到后记住了,我才能在第一时间就找上门去。如果真要伤他,肯定会周密计划,不会出现这种差错的。” 甄陌点了点头,把手上剥好的蒜瓣洗干净,放到他面前的案板上,温和地说:“我非常希望你们的爱情能开花结果。” 高建军郑重地道:“谢谢你,我们会的。” 甄陌放心地笑了起来,然后开门走了出去。 沈安宁正在看迪斯尼的卡通片《猫与鼠》,哈哈哈地笑成一团,开心得不得了。 甄陌微笑着坐到他旁边,陪着他一起看起来。 第27章 郑楠在这里只是暂居,因此并没有买房子,只在沈安宁家附近租了一套房子,又买来隔音板把屋子的天花板和四面墙全都密密地贴上,这样无论在屋里怎么唱也不会影响到左邻右舍了。 他租的房子是一楼,前面还有一个小小的院子,放着几盆花,看上去环境不错。 沈安宁每天吃了午饭才过来,一般上三个小时的课,中间休息一下,课后会和郑楠一起吃晚饭,然后才去酒吧表演。这几天沈安宁虽然脚受了伤,不去酒吧唱歌了,但还是会过来上课。郑楠是真心教他,他学到很多有用的东西,对郑楠十分感激。 高建军下了班就过来了,却把车停得远远的,一直看到沈安宁走出小区大门,这才把车开过去,然后下车敲门。 开门的是郑楠本人。 站近了看,只见他高材高挑匀称,比高大的高建军还要高半个头,不愧是名模出身。他那一张脸非常漂亮,肌肤细腻白皙,气质斯文,浑身都隐隐散发着诱惑人的性感。 看到是个陌生人,郑楠一愣,只一眼便从他的衣着和门外停着的奔驰车判断出他的身份一定不是普通人,便微笑着问:“请问您找哪位?” 高建军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递过去,客气地说:“郑先生,我是来找您的,有事相商。” 郑楠一扫名片,见上面写着明珠地产董事长的头衔,脸上微露诧异,赶紧让开门,笑道:“原来是高总,请进吧。” 高建军对他礼貌地点了点头,慢慢踱进去,打量了一下简洁明亮的客厅,便坐到墙边的沙发上。 郑楠替他沏了杯茶,放到他面前。 高建军微微欠声:“谢谢。”他一举一动都从容不迫,脸色平静如常,却让人绝不敢小觑。 郑楠温柔一笑,说道:“不客气。”随即坐了下来。 高建军已经了解郑楠的大部分资料,也知道他的性格,这时便不去拐弯抹角,笑着说:“郑先生,您是聪明人,我也就明人不说暗话,直话直说了。我是安宁的朋友、情侣、爱人,我是绝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他的。郑先生,你为什么甘愿留在这个城市培养安宁,我很清楚。安宁是块璞玉,值得去精心雕琢,但这不是让人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去接近他的理由。郑先生,你有个情人,你们感情很深。他这两年在股市和地产业频频失利,负债纍纍,不但你的积蓄全都搭进去了,现在也全靠你辛苦挣钱撑着,想要东山再起却是很困难了,对吧?”他说这番话时很平淡,一双锐利的眼睛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人。 郑楠脸色苍白,聪明伶俐的他已知现在不可能矇混过关,索性不吭声,只是挺直了腰背坐在那里。 “郑先生,我很欣赏你对感情的忠诚与坚定,更赞赏你对情侣支持到底的决心。”高建军温和地说。“我太太出价多少,让你来做这件事?你们的计划是什么?我希望你一五一十地告诉我。郑先生,坦率地说,我不介意出更多的钱来反击,那就很可能误伤郑先生和您爱的人。如果郑先生与我合作,我也可以助您一臂之力,帮您的爱人东山再起。请郑先生三思。” 郑楠在接下这单“生意”的时候就已经了解了“僱主”的底细,对高建军的实力自然清楚明了。听他说完,郑楠在瞬间便衡量了利害得失,马上拿定主意,冷静地说:“好,我愿意与你合作。” “很好。”高建军微笑点头。“那首先请您告诉我,伊琳想让你做什么?” 郑楠表情有些复杂,用柔和的声音缓缓地说:“尊夫人委託律师找到我,提出要委託我做一件事,开出的价码是两百万。他们找我,当然是打听清楚了我的情况。我的情侣是男人,这在圈子里是公开的秘密,我从来没打算躲躲藏藏,刻意掩饰过。这年头敢公然承认自己是同性恋的还是少。我的外貌、性情、资历、在歌坛的名声也都不算差,各方面都很符合他们的要求。他们也知道我现在急等钱用,因此先付了我一半订金,我就过来了。安宁是个很单纯的孩子,声音也非常好,当真培养起来也是很有前途的。他们想要我做的是真正地把他培养出来,把他捧红,然后再用事业、名声来诱惑他或者威胁他,要他放弃你。如果这个过程中,他对我动了心,自动离开你,那更是再好不过。总之,以一年为期,他们要我成功地让安宁离开你,这期间他们并不限制我做别的工作,因此并不影响我的档期,这条件也是很优厚的,让人无法拒绝。整件事就是这样,我从来没有真心想要伤害安宁。坦白地说,我很欣赏这个孩子。” “很好。”高建军掏出个人支票簿,写了一张两百万的支票,放到他面前,神情更加和蔼可亲。“郑先生,你把我太太付你的订金退了吧,这是我付你的订金,希望你继续训练他,如果他已经达到出专辑的水平了,我会再行投资的。不过,我不希望他长年在外登台,因此他暂时只出专辑,不能到外地去演出。至于你那位爱人,你可以让他过来,然后跟我联繫。他并不一定非得在上海做地产吧?那里的成本实在太高了,需要投入的资金额非常大,我建设他在这里重新开始。目前房地产开始进入黄金时代,房价一直上扬,以他的能力和经验,不是没有机会的。” 郑楠看着眼前的支票,听着高建军温和地话语,眼圈微微红了。半晌,他才轻轻地说:“谢谢高总,你放心吧,我会好好培养安宁的,他一定会成为一颗耀眼的明星。” “耀不耀眼我倒不在乎。”高建军微笑。“我只希望他快乐。” 郑楠的眼圈更红了,很明显地动了感情:“高总,您让我对感情重新有了信心。我向你保证,一定会让安宁开开心心地做他喜欢做的事,唱他爱唱的歌。我对他说过,要让全世界都来倾听他的声音。我这不是骗他,也一定会做到。” 第25页 “好,我信您。”高建军站起身来,伸出手去,与他紧紧相握。“我要感谢您说的那句话。安宁的歌声如此美妙,确实值得全世界倾听。郑先生,谢谢您。” 郑楠诚恳地道:“高总,请别再这么客气了,是我该谢谢您。” 高建军果然不再客气,只将另一只手覆上去,拍了拍他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次见面短暂而有效,当他走出来时,才刚夕阳西下。深秋的斜阳照在院子里,有种淡淡的惆怅意味,几盆盛开的ju花更显娇艷欲滴,美丽动人。 “其实,这里是个好地方,对吧?”高建军走到车前,对送出来的郑楠轻松地笑道。“适合爱情,适合休闲,让人放松,令人快乐。” “对。”郑楠点头,脸上的笑容霎时间令一旁的鲜花黯然失色。“我会让他尽快过来的,说不定以后就定居在这里了。” “非常好。”高建军笑着点头。“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 “一定。”郑楠放下心中的重负,显得轻松愉快多了。 高建军也如释重负,笑着上车去,缓缓开了出去。 郑楠一直看着他的车转弯,消失,这才返身走进门去。 第28章 这个城市的秋天如春天一般短暂,冬季很快到来。 路边的梧桐树的叶子不断干枯、落下,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伸向暗沉沉的天空,让人感到压抑。 不过,在酒吧里,现在的生意更加红火,里面到处都充斥着温暖与欢笑。 沈安宁坐在电子琴前,边弹边唱,歌声更加清亮动听,不含一点杂质,技巧也更臻熟练。现在,这个沉浸在爱情中的年轻人比以前更晶莹更漂亮,就像一块温玉般动人。 “等你走后心憔悴 白色油桐风中纷飞 落花随人幽情这个季节 河畔的风放肆拼命的吹 不断拨弄离人的眼泪 那样浓烈的爱再也无法给 伤感一夜一夜 当记忆的线缠绕过往支离破碎 是黄昏占据了心扉 有花儿伴着蝴蝶 孤燕可以双飞 夜深人静独徘徊 当幸福恋人寄来红色分享喜悦 闭上双眼难过头也不敢回 仍然渐渐恨之不肯安歇微带着后悔 寂寞沙洲我该思念谁” 他在酒吧唱的自然都是很流行的歌,这时便有不少人跟着哼。 正在开心的时候,忽然有人大声喧譁起来,接着就听哗啦啦的砸杯子和酒瓶声以及掀桌子的巨响,场中顿时大乱。 保安和经理都连忙赶了过去。 醉汉喝酒闹事,哪个酒吧都发生过。沈安宁见惯不惊,继续唱完,对大家柔声说“谢谢”,然后走下了台。 这是他今天表演的最后一场,他不打算停留,准备径直回家。刚走到门口,有个主管赶过来拦住了他,笑着说:“陈经理找你,让你去值班室等他。” 沈安宁点了点头,便转身走到门口一边的值班室,安静地坐在椅子上。 过了一会儿,年轻的经理走了进来,西装扣子扯掉了,领带也歪歪斜斜,看上去有些狼狈。他喘着粗气,拿起桌上的水杯狠狠灌下,这才好了些。 沈安宁已经心中有数,仍然安静地坐在那里,微笑着看向他。 陈经理咳了一声,温和地说:“安宁,我一直很欣赏你。你唱功好,又敬业,而且还洁身自好,这在我们这一行里已经不多见了。我们合作了两年多,不但许多客人喜欢来听你唱歌,老闆也一直夸奖你,我们是希望跟你继续合作下去的。” 沈安宁跟他平时关系很好,这时便笑着摆了摆手,轻松地说:“是老闆和客人们给我面子罢了,陈哥你太客气了。” 陈经理嘆了口气:“有坚持固然是好事,但也容易招惹麻烦。最近,每次你一唱歌就有人闹事,我想你也心中有数了。今天下午,道上有大哥递了话过来,希望老闆给他个面子,不要再请你唱歌。你也知道,我们开门做生意,最怕有人闹事,让客人不敢来。刚才那阵势你也看到了,长此以往的话,我们也负担不起。所以,老闆确实不便再维护你,希望你能体谅他的苦衷。” 沈安宁轻轻点头:“是,我明白的。陈哥你不用再说了,从明天开始,我就不来了。” “谢谢你。”陈经理长吁一口气。“老闆已经关照过了,你去财务部把帐结了吧。” “好。”沈安宁站起身来。 陈经理关切地说:“安宁,小心点。我不知道你到底惹了什么人,不过,能忍则忍吧,我们势单力薄,是斗不过他们的,能安生过日子就行了。” “我明白,谢谢陈哥。”沈安宁回头对他一笑,随即开门走了。 出纳每天都在的,要等着在打烊后收营业款,有时候生意太忙时,也去前面帮忙。沈安宁推开财务室的门时,出纳已经把他应得的劳务费算好了,单独写了一张工资表,让他在上面签字,随即把钱给了他。 “老闆说了,这一次就不扣税了,由他帮你缴。”女孩是老闆的侄女,对沈安宁一向有好感,这时便笑着解释,随后又问他。“你为什么不在这里唱了?” “家里有点事,要回去一趟,顺便陪陪父母。”沈安宁的神情很平静,脸上的笑容很轻松,用着经年不变的老藉口。“时间挺长的,所以还是先辞了,免得误了你们的生意。” “哦,这样啊。”那女孩笑着点头。“那回来了记得再过来唱啊。” “好。”沈安宁答应着,与她道了别,便走了出去。 外面路边排满了计程车,他随便上了一辆,说出自己家的地址,便不吭声了。 这是迄今为止第三家辞退他的酒吧了,理由全都一样。对方完全是摆明车马要他好看,只是仍然克制着,没有对他的身体进行直接伤害。他没有对高建军说过一个字,回去时也仍然笑意吟吟,看不出丝毫委屈。他不想让高建军觉得对他歉疚,更不想他回家去和他太太吵架。他理解她的心情,所以一直忍耐着不断退让,希望这样能够缓解她心中的愤怒。 很快就要到圣诞节了,到处都张灯结彩,尤其是在这个酒吧集中的娱乐区,真是夜越深越热闹。沈安宁看着闪烁的霓虹从车窗边掠过,忽然想起了去年的这个时候。 也是快到圣诞节了,城中所有娱乐场所的生意都兴旺得很,演出人员供不应求。他累得不行,又在深夜跑场时着了凉,却一直不能休息。平安夜那一晚,他发着高烧,连饭都吃不下,只能喝点水,却还要硬撑着连赶六场,回到家就晕过去了,第二天也只得自己挣扎着去医院打点滴。 这些事情,他是从来不跟人多说的,父母听了空自着急,甄陌那时候还在北京,似乎也大病了一场,情绪很糟糕,他也就没多说自己的事。 挺一挺,最后也就过来了。 想着,他的情绪从低落中渐渐平复。 与那时候相比,他现在好得太多了。在温暖的家里,有高建军天天等着他,为他操心,给他做饭,始终宠着他,爱着他,关心着他,给了他许许多多的快乐和信心。再说,还有郑楠一直在训练他,而且已经替他录了一首歌,让经纪人拿着去找着名的词曲作者,希望他们替他量身定制最适合他的歌。 现在虽然他觉得很困难,心里的压力很大,事业也遭到比较大的阻碍,有时候难免心情沮丧,但他相信,这并不是终结,而是充满希望的时刻,或许是一个新的开端。 等到下了计程车,他抬头看着自己家亮着灯的窗口,心情已经很愉快了,眉梢眼角都是微笑。 刚刚推开门,便见高建军在收拾东西,把一床薄毯子塞进大背包,他微微一怔,跑过去看他装的是什么,随即好奇地问:“你在干吗?要出去露营吗?这可是冬天。” “我知道是冬天,所以才带这个。”高建军亲了他一下,微笑着说。“我这两天忙昏头了,都忘了这事。我马上要赶到潞州去,参加一个希望小学的奠基典礼。山里冷,所以带着以防万一。你怎么样?跟我去好吗?大概明天晚上就回来了。” “行啊。”沈安宁慡快地点头。“晚回来一点也没关系,我明天正好休息。” 高建军知道他的休息日一向是没有规律的,一听这话便喜出望外:“那快去带两件厚点的衣服,我们马上就走。” 沈安宁开心地去衣柜里抓了一件毛衣,又换上一条厚厚的牛仔裤,便与他出了门。他反正心里郁闷,正好出去散散心。 这是高建军第一次和沈安宁一起出远门,感到愉快极了。 第26页 黑暗的山林间寂静空茫,寒气逼人,偶尔有鸟兽的叫声响起,在如墨的夜色中更增诡秘。 两人坐在车里,奔驰在险峻的山间公路上,忽然兴起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 高建军伸出手去,将沈安宁微凉的手紧紧握住,密密地包裹在自己温暖的手心里。 第29章 高建军驶进潞州县城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这里是北部山区,与平原的气候截然不同。到处都是积雪,空气冷得刺骨。但小城中依然生气勃勃,已经有不少人在街上走动,公路两旁的小店铺也都开了门。 沈安宁睡得很熟。座椅放了下去,他躺在上面,身上盖着毯子,静静的睡脸就像是一个沉浸在美梦中的孩子。 高建军看看他,便忍不住微笑起来。他没有减速,继续往前开。忽然,路边忽然出现了一辆惹眼的火红色汽车,像一团热火般扑入他的眼帘。 高建军微微一怔,立刻踩下了剎车。 车身一挫,沈安宁醒了过来,迷迷糊糊地问:“天亮了?” 高建军笑着点头,声音柔和:“是的,天亮了。” 沈安宁挣扎着坐起身来,立刻看到旁边的红色汽车,不由得“啊呀”一声:“那不是那个花蝴蝶的车吗?” 高建军听他这么称呼薛明阳,忍不住哈哈大笑:“我看薛总的衣着品味还是挺沉稳的,怎么到你嘴里成花蝴蝶了?” 沈安宁扁了扁嘴:“什么沉稳?你看他那车的颜色,一看就知道是个张扬的人。” 高建军停住车,笑道:“我们找找他吧,得跟他一起去学校所在的地方,我没去过,不认得路。” 沈安宁便下了车,跟他一起四处张望。 一旁的小饭馆里传来熟悉的叫声:“嗨,高总。” 沈安宁和高建军同时转头看过去,立刻与正转头看过来的甄陌目光相对。沈安宁大吃一惊,立刻跑了过去,诧异地问:“陌陌,你怎么会在这里?” 说着,他白了薛明阳一眼。明明潞州州长就是他老婆,他居然把甄陌往这里带,什么意思嘛? 甄陌微笑,温和地说:“过来参加活动啊。你们呢?怎么也来了?” “我们也是。”沈安宁有些神不守舍,回头求助地看着高建军。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可就是不能让甄陌受伤害。 高建军沉稳地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别急,便带着他坐了下来。 桌上放着一笼小笼包,两人面前各有一碗海带猪蹄汤,热腾腾地冒着香气。 一看他们坐了下来,饭馆的大嫂不由分说,立刻手脚麻利地端上来一笼包子,给两人盛了汤送上。 高建军立刻爱怜地道:“安宁,你一晚上没吃东西,赶紧吃点,暖暖身子。” 沈安宁点了点头,端起碗来喝了一口汤,眼睛却一直盯着甄陌,既感疑惑又很担忧。 高建军看了看并无异状的甄陌,一时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半晌才道:“薛总,别怪我多事。陌陌是安宁的好朋友,我也很关心他。你似乎不该带陌陌来这里。” 薛明阳却是满不在乎:“是公事嘛,也无所谓的。” 甄陌听着他们的对话,忽然明白过来,突然起身走出小店,看向宾馆的大门。 那里有四个大大的红字,潞州宾馆。 他的心陡然一沉,站在那里,半晌没动。 薛明阳却似没心没肺一般毫无所觉,笑着叫他:“陌陌,快来,先吃饭,吃完再说。” 甄陌想了想,神情间平静如常,转身回来,坐下继续喝汤。 高建军和沈安宁都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甄陌感觉到了,对他们笑了笑:“是公事,没关系啊。你们快吃,别凉了。” 见他自己似乎很想得开,那两人也不便再多说,也委实飢肠辘辘,便大口吃喝起来。 薛明阳这时才问:“怎么?开了一夜的车?” 高建军笑着点头:“是啊,昨天公司临时有要紧的事要处理,我们晚上才出发。山路上有雪,不敢开快了。” 甄陌轻声问沈安宁:“你的脚怎么样了?” “全好了。”沈安宁笑得很开心。“闷了这么多天,出来散散心。” 甄陌微微一笑,很替他高兴。 等大家吃完,薛明阳抢先掏了10元钱出来付帐,然后各自回到车上。 薛明阳在前面带路,高建军跟在后面。 他们开出县城,很快拐进一条窄窄的土路,斜斜往上,曲曲折折地往深山里开去。 沈安宁看着前面那辆火车的车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闷闷地道:“你说,那小子安的什么心啊?明明有老婆的,这倒也罢了,他又没说要离婚,还把陌陌带到老婆面前去,到底什么意思?” 高建军也百思不得其解:“这事我也想不通。不过,薛明阳不是笨人,应该另有用意。安宁,你也不急,陌陌的反应你也看到了,说不定他们已经沟通过,事先达成了共识,只不过我们不知道而已。” “哦。”沈安宁想想这也有可能,便不再说了,却仍然气鼓鼓地看着前面的车,显然很不谅解薛明阳。 高建军觉得他的情绪有些异常,但也没有多问,只是安慰地拍了拍他的手。 半个小时后,他们在路边看见了整整齐齐排好队等在那里的孩子们。在他们身后,漫山遍野都是山民,人人都好奇地望着他们。 见到他们这两辆车,那些戴着红领巾的孩子全都举手行队礼,一个个小脸冻得通红,却满脸兴奋。 薛明阳和高建军都不断摁响喇叭,以示回敬。沈安宁看着这一切,顿时很感动,眼中熠熠生光。 两辆车缓缓地转了一个大弯,便看见一个破烂的校门。 潞州政府的工作人员立刻热情地迎上来,引导他们到旁边停好车,又赶紧替薛明阳打开车门,笑道:“薛总,好久没见你了。” “是啊,老李,你还好吧?”薛明阳似乎跟他很熟悉。 甄陌和高建军、沈安宁同时下车,走了过去。 薛明阳连忙介绍:“这是明珠地产董事长高总,这是至尊名流广场的甄总,这是沈先生。” 那人立刻上来与他们热烈握手,一迭声地说道:“欢迎,欢迎。” 沈安宁没有遇到过这种场面,略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客气地与他握手,笑着说:“你好。” 这边已经停了不少车,显然相关领导差不多都来了。 不远处的大树两边挂着横幅,用木头搭了个简易的台子,架子上蒙着红布,写着“潞州希望小学捐赠及教育基金捐款仪式”。台前放了三排老式的木制长椅,再后面便全是小小的板凳。 喇叭里正在震天价地响着《运动员进行曲》,把气氛渲染得十分热闹。 薛明阳跟那位工作人员说笑着,一起往那边走去。 这时,又有个年轻人迎了上来,给他们一人塞了一瓶矿泉水。 他们客气地说“谢谢”,渐渐走近会场。 台侧聚着一群人,似乎在听谁讲话,都很专注,没有注意到他们。 这时,先到达的几个老闆都在招手跟他们打招呼,人人都在轻松地笑。这次不是业务谈判或者公干,他们都很放松。有人对跟在高建军身边的那个年轻人略感诧异,但都控制得很好,没有显露出来。 陪着他们的那个工作人员快步跑到那个人群里,跟讲话者说了几句话。片刻之后,人群便即散开,似乎各忙各的去了。 站在中间的,是位年轻的女干部,只见她个子中等,身材匀称,皮肤微褐,却有明亮的眼睛,挺翘的鼻尖,举止之间总是流露出一种隐隐的威严和遥远的亲切。她的衣着极其普通,留着慡利的短发,却仍然掩不住身上的高贵气质。 看见他们,她微笑着大步向他们走来。 高建军怕甄陌不认识来人,应对之间吃亏,在他身边悄声说:“潞州州长,梁欣。” 第30章 沈安宁虽没听到,见高建军如此关照甄陌,隐隐也猜到了她的身份,心里不免紧张起来,很为甄陌担心。 正在思量,梁欣已经走到他们面前,亲切地道:“明阳,你来啦?” “是。”薛明阳微笑着点头,却很是自然地伸手过去,一把将甄陌拉了过来。“来,介绍一下,这是至尊名流广场的总经理,甄总。小陌,她是这里的梁州长。” 甄陌不动声色,挂上职业性的明朗笑容,朝梁欣极有礼貌地说:“梁州长,幸会。” 梁欣热情地与他握手,笑道:“甄总,早就听明阳说起你的大名。今日一见,真是年轻有位,名不虚传啊。” 第27页 甄陌连谦虚:“哪里,全靠薛总提携指教,我其实也是打工,能力不够,还是做得很吃力的,多亏薛总肯包涵,才勉强维持到今天。” “甄总太客气了。”梁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脸上一直挂着和蔼的笑容。“甄总是打工皇帝,那是连老闆都要礼让三分的。对吧,高总?” 高建军与梁欣不熟,见她过来与自己握手,自然是热情回报:“是啊,呵呵,有钱就可以做老闆,但当打工皇帝,那非得才能出众不可。” 梁欣连连点头,放开他的手,又笑着与沈安宁握手,热情地道:“沈先生,幸会。” 沈安宁不是很适应这种场合,微微有些窘,但还是赶紧说:“梁州长,幸会。” 寒暄完,梁欣回头对薛明阳道:“你们先去前面坐着吧。我这还有工作要安排,就不陪你们了。中午吃饭时,我们再聊。” “好。”薛明阳笑着点头,然后与甄陌向台前的长椅走去。 沈安宁悄悄拉拉建军的手,轻轻地问:“你说梁州长知不知道陌陌和那个人的事?” 高建军安慰地握住他,轻声笑道:“你放心吧,没事,陌陌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应该心中有数。” 沈安宁自然了解甄陌。立刻同意高建军的话,稍稍放了点心。 企业捐赠及希望小学奠基典礼很快就开始了。 并没有太多的繁文缛节,整个仪式却隆重而热闹,山里人非常纯朴,所有的感情都是发自真心,因而动人。 沈安宁是纯粹的旁观者,坐在高建军身旁。兴致勃勃地看着这一切。 首先是梁欣代表州委、州政府讲话。她高度赞扬了这些知名企业对贫困山区孩子们的爱心。 接着是学生代表讲话,那个小小的女孩子以稚嫩的声音,讲标准普通话,向叔叔阿姨们表示诚挚地感谢。 然后是那些捐款捐物的企业老总们上台,由孩子们给他们带上红领巾。 薛明阳、高建军和甄陌都上去了。 这些人平时散漫惯了,这时面对孩子,还有不少摄像机的镜头。也还是态度严肃,弯腰低头让孩子们繫上红领巾,看着孩子行队礼。然后与他们亲切握手,并鼓励了几句“要好好读书”之类的。 沈安宁笑吟吟地坐在下面看着,心里想着。可惜没带相机来,这么好看的场面没拍下来。此时此刻,他因连续遭受挫折的沮丧心情已经平复,看着那些天真的孩子,生活那么匮乏,却充满了热情和嚮往,性情开朗,努力向上,这对他实在是一种极大的鼓励。他打算回去就振作起来,好好跟郑楠学习,争取早日录制专辑。 然后便是孩子们表演节目。那些大老闆们全都专心地看了,每个节目演完,他们都热情鼓掌。过惯了尔虞我诈的生活,看着这些孩子毫无掩饰地表现出地诚挚情感,他们也都很感动。虽然天寒地冻,却无人中途离席。 直到这时,他们才知道,那个被沈安宁叫做“花蝴蝶”的薛明阳竟然在这里助养了上百名贫困儿童,每年为他们提供学费和生活费,并在假期里接他们过去玩。有儿童代表上台发言,向薛叔叔汇报自己的学习成绩,并决心“好好学习,将来长大了,一定要做薛叔叔那样的人,为社会多做贡献。” 薛明阳一直笑嘻嘻的,对台上的孩子频频点头,以示鼓励。 于是,下面又掀起了一个高cháo,其他公司的老闆纷纷表示也要慷慨解囊,个人助养这里的贫困儿童。高建军也表示愿意帮助一百名贫困儿童生活和求学,请州政府安排。 沈安宁很开心,悄悄调侃他:“原来你们这些有钱人也并不只会吃喝玩乐,骄奢yin逸,欺负我们这些人。” 高建军忍不住好笑,在他耳边说:“我只欺负你,从没欺负过别人。” 沈安宁拼命忍住,不便笑出声来,忽然想起,转头去看甄陌。 甄陌坐得很直,一动不动地看着台上的孩子们,清秀的脸上带着一缕微笑。 这是一幢极其简陋的二层石砌小楼,每间办公室都很小,这时都腾空了,放进了圆桌和小方凳。这些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大老闆们挤着坐下来,却是笑语晏晏,神情十分放松。 上来的菜都十分豪气,都是用大盆装着,无论是鱼、鸡,还是猪肉、牛肉,都斩成大块大块的,红烧了端上来。因为盐比酱油便宜,所以平时这里的人都只放盐,这时则是重重地加了酱油,所有的菜都显得红通通的,在寒冷的屋子里热腾腾地冒着白烟。 这些鸡鸭鱼肉都是当地人自己养的,大多是准备年节之时卖钱或者打打牙祭,这时一咕脑儿全杀了,足见对他们的感激。 这些老闆精通世事,什么不明白,虽然捐了几十百把万过来,这时却反而很过意不去,便有不少人跑到厨房说:“够了,够了,吃不完,别弄了,搞几个素菜就行。” 梁欣坐在主位上,热情洋溢地对来宾们再次表示感谢。 乡政府的工作人员给他们斟是普通的白酒,酒劲很烈。梁欣却酒量颇宏,挨个敬酒,竟无醉意。 待敬到甄陌时,他看着她明亮的眼睛,慡朗的笑容,忽然垂下了眼睛。 梁欣笑道:“甄总,今天你能来,我很感激,敬你一杯。” 甄陌忙道:“不不不,是我应该的,梁州长你为民办事,我实在是万万比不上你,心中只有敬佩,应该是我敬你。” 梁欣举杯跟他一碰,随即一饮而尽。 甄陌也连忙干了杯中满满的酒,立刻有股火冲进胃里,并向全是蔓延开来。 薛明阳看着他们两人碰杯,脸上满是开心的笑意。 高建军瞧着他,越看越狐疑。 沈安宁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在这种场合却又不敢乱讲话。 所有人中,只有他一个人没有喝酒,高建军帮他拦着,一个劲说:“他不能喝酒,要保护嗓子。” 其他人便不勉强,反而笑道:“将来发了专辑要通知一声,我们都要买的。” 沈安宁又是很不好意思,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只会腼腆地摇头。 高建军愉快极了,与那些朋友酒到杯干,十分豪慡。 当夜幕降临时,众人尽欢而散。不少人在乡政府外与梁欣告辞,要连夜往回赶。 第31章 高建军与沈安宁站在乡政府外面,看着那些老闆与梁欣道别,然后与他挥手,接着上车离去。 有一些与他比较熟,便会问他:“怎么,不走吗?” 他便笑着说:“我昨天开了一夜的车,今天又喝了酒,还是不开为好。我明天再回去。” 那些人便都贊同:“那是,还是安全为重。” 高建军看着他们离开,对沈安宁说:“我们在这儿住一晚,你那边可以请假吗?” “可以。”沈安宁笑着点头,拿出电话打了回去。 他还有两个场子没有辞,也都是合作了很久的,虽然是临时请假,酒吧经理并未刁难,很慡快地同意了。 过了一会儿,有雪花慢慢地飘下来,气温降得更低。 梁欣送走了那些老闆,过去与薛明阳说话。 两人站在那里,脸上都带着温和的微笑,显得十分和谐。 远远站着的甄陌看了一会儿,转身走到高建军面前,轻声说:“高总,我们今晚一起走吧。” 沈安宁立刻抓住高建军的手,央求地轻轻摇了摇,深怕他拒绝甄陌,说他们要住一夜,明天才走。 甄陌今天只喝了一杯白酒,头脑十分清醒。他平静地说:“你昨晚开了一夜的车,今天又一整天都没有休息,开车容易出事。如果你放心的话,由我来开吧。” 高建军立刻掏出车钥匙。递给了他。 沈安宁笑逐颜开,却不想惊动薛明阳,过去拉了甄陌的手,悄然走到旁边的临时停车场,上了高建军的车。 甄陌的技术十分熟练,平稳地将车开出去,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在山路开车跟在平地开车有很大不同,高建军略看了一会儿便明白,甄陌的技术十分过硬。而且非常明白开山路的规则,顿时放下心来。 直到开出那个小小的山城,甄陌的电话才响起来。 甄陌戴上耳机:“餵。” “甄陌,你在哪儿?”薛明阳笑笑的声音传过来,显得格外愉快开朗。“怎么一转眼就看不见你了。” 甄陌冷静地说:“我先走了,坐高总的车,已经在路上了。我们没有跟梁州长告辞。实在有些失礼,麻烦你替我们说一声。” 薛明阳一怔,过了好半响才问:“怎么了甄陌?怎么不辞而别?有什么问题吗?” 甄陌略想了想,平和地道:“明阳,我不明白你今天为什么带我来,你若一开始就告诉我,我是不会来的。我无意于介入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情。你们如果恩爱,那你带我来是羞辱我。如果你们实际上貌合神离,那你带我来是侮辱她。我不愿意做这样的事。你今天给我的感觉,仿佛是带着一个得宠的小妾在正室面前示威,我非常不喜欢这样。明阳,我没有什么威可示,没什么别的想法,更无意于伤害他人。今天我既然看见了你的夫人,好我想我们之间也应该结束了。明阳,不要问我为什么?你我都是聪明人,不必事事摊开来说,徒伤彼此的和气。” 第28页 坐在后座的高建军听了他的这番话,更加对他刮目相看,却不由得将沈安宁揽过来,紧紧抱住,心里不免七上八下。与薛明阳一样,他现在也是已婚身份,实在是万分对不住沈安宁,要是他要求离开,那是一点挽留的理由也没有。 沈安宁明白他的心思,抬手圈住他的胳膊,给他一点信心。他没有甄陌过去的那种惨痛经历,高建军又对他这么好,凡事以他为重,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的,除非高建军要与他分手。 车厢里很安静,耳机里传出的薛明阳的话他们也听得清清楚楚。 那只“花蝴蝶”明显地急了:“甄陌,你误会我了。我带你来,真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都怪我太鲁莽,只顾了自己高兴,没去仔细体会你的心情。但是,你千万不要乱钻牛角尖。我真的喜欢你,真的很爱你,所以才带你来地……” 这时,车子钻进山中,手机信号时断时续。甄陌不断地“喂,喂,”最后只得抓紧有信号的空档说:“没信号了。你先在这里陪陪你夫人,有话回去再说吧。” 薛明阳了知道山里信号差,只和无奈地道:“好吧,甄陌,我知道你心重,可你这次千万要放宽心,我薛明阳做人,也许有些地方不太高明,但行事却是光明磊落,尤其是对我所爱的人……你好好回去休息,别胡思乱想……你后天生日,我会送你一份大礼,给你一个惊喜……”信号至此彻底中断。 甄陌拉下耳机,只专心开车,不再吭声。 车里安静了一会儿,高建军笑道:“陌陌,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却能如此当机立断,倒让我很佩服。” 甄陌微笑,温和地说:“当断不断,反为其乱。该做决定时,还是不要拖泥带水为好,那样对人对已都没好处。” 高建军将自己的下颌轻轻搁在沈安宁的头发上,笑着说:“其实有时候还是要冷静一下再做决定,把事情了解清楚,看明白了再说,会比较好一些。有时候太快做决定,也挺伤人的。” 甄陌淡淡地道:“搅进这样的关系,无论怎么决定,都会伤人。伤及事事人,好是无话可说,自己做出来的事,自然应该自己负责。但不可伤及无辜,这是我的原则。” 高建军听了,心里一震,似乎若有所思,一时没再说话。 沈安宁已经疲倦地在他怀里睡着了。 甄陌开着车,沉稳而快速地,沖开纷纷扬扬的雪花,往前驰去。 高建军睏倦至极,又喝了很多酒,不一会儿也睡了。 甄陌穿越夜色,来到沈安宁的楼下,已经是凌晨了。他停下车,回头叫醒高建军,轻声说:“高总,你们回去休息吧,我自己打个车回家就得了。” 高建军这一觉睡得很沉,现在觉得精神很好,立刻坐起来:“不行,我开车送你回去。” 这么一出声,沈安宁也醒了,揉着眼睛坐起身,含糊地问:“怎么了,陌陌?” “陌陌说要打车回家,那怎么行?”高建军略带责备。“这么晚了,我送他回去。” 沈安宁一听就清醒了:“不行,不行,陌陌,你就住我们家,明天再走。” 高建军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是怕甄陌回去胡思乱想,钻了牛角尖。他渐渐也知道甄陌的性情与沈安宁截然相反。沈安宁有什么事都可以哌啦哌啦地说一通,然后就扔在脑后。而甄陌什么了不,却全都郁积在心里。他现在一个人住,万一有什么事,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想着,他诚恳地说:“陌陌,车子没油了,不如你就留下来吧。” 沈安宁连连点头:“对啊,就像以前一样,我们一起睡。” 甄陌一听就笑了,看了高建军一眼,却什么也没说。 高建军做出一副听凭摆布的老实模样,惹得两个年轻人好笑不已。 “让他在客厅打地铺好了。”沈安宁笑道。“能赏他一个角落睡觉,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高建军连声说:“皇恩浩荡,皇恩浩荡。” 沈安宁忍不住笑出声来。 甄陌也就不再坚持,笑着跟他们上了楼。他很少说话,却似乎万事不萦于心,有种云淡风轻的味道。 三个人热热闹闹地吃了点东西,又沖了个热水澡,甄陌不由分说,自己在客厅里睡下,赶他们进了卧室。 高建军和沈安宁都知道他的脾气,也不勉强,便由他去了。 第32章 高建军和沈安宁在车上睡了几个小时,下车时被冷风一吹,这时都精神奕奕,根本睡不着。 高建军压到沈安宁身上,一手紧紧搂住他,一手热烈地抚摸着他的身体。他们的唇舌纠缠在一起,牙齿轻轻相击,振颤一波接一波地袭击者他们,挑起他们血液里沸腾的热情。 两人都不敢出声,怕透过薄薄的门传到客厅里。他们就像在偷情般,努力抑制着喉间的呻吟,只能急促地喘息着。 沈安宁难耐地轻轻扭动着,双手紧拥着高建军,情不自禁地越抱越紧。 高建军抚慰着他高涨的欲望,自己也是箭在弦上。可他想了一会儿,却没有急于进入,反而退后一点,悄悄地问他:“安宁,你想不想做?” 沈安宁肯定地回答:“想。” 高建军知道他没听懂,便微笑着说:“我是说你来做,你在上面,想吗?” 沈安宁要反应一下才明白过来,困惑片刻,随即眼睛一亮。在柔和的灯光下,高建军觉得他看着自己的眼光与看着美食的时候基本一致,不由得有点好笑,轻轻啄了一下他的唇,温柔地问:“想吗?” 沈安宁立刻使劲点头,满脸的好奇和跃跃欲试。 高建军觉得他实在可爱极了,心里愉快极了,一脸宠溺地翻过身去,手中仍然搂着沈安宁,让他压到自己身上。 沈安宁低低地欢呼一声,俯下头去与他缠吻,两只手则学着他以往的模样,生涩地爱抚他的肌肤。扩张他的身体。 他很小心,有点紧张,沾了润滑剂后,慢慢地伸进去一个手指,两个手指,三个手指。 高建军抱着他细腻温润的身子,自己被入侵的奇异感觉迅速蔓延,也有一种特别新奇的味道。 沈安宁觉得前戏做得差不多了,便直起身。准备进入。都顶住入口了,他还是有点犹豫,抬头看了一眼高建军。 高建军主动为他展开身体,鼓励地对他笑了笑。 沈安宁欲望高涨,实在忍耐不住了,便鼓起勇气,扶着他的腿。身体缓缓前顶,一点一点地推了进去。 他太小心翼翼,高建军虽然是第一次被进入,可没感觉到疼,只觉得伴随着越来越强烈的饱胀感,是一种特别的快感向全身蔓延。 沈安宁深深地吸了口气。高建军健壮的火热的身体紧紧包裹着他,让他简直控制不住。他学着高建军以前做的样子。后退一点,再进入,再后退,再进入,渐渐找到了节奏和感觉。他不断推撞着,以各种角度。各种力量,各种速度,似乎在寻找最佳的寻求高cháo的途径。 强烈的不同以往的刺激冲击着上下换位的两个人,偏偏还不能出声。强自忍耐更使他们感受到的快感成倍增加,很快便一同冲上颠峰。两人紧咬着唇,浑身颤慄着,如被电击,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沈安宁满脸绯红,柔润的肌肤散发出火热的气息,开始沁出密密的细汗。 高建军抱着他,额上也冒出了一层层的汗,在极致的快乐中紧绷的身体慢慢地放松下来。 两人紧紧相拥,心跳急如擂鼓,喘息声混在一起,全是同样的节奏。 过了好一会儿,沈安宁才抬起头来,无比快乐地吻着他,轻声问:“疼吗?” 高建军笑着摇了摇头,悄悄反问他:“快活吗?” 沈安宁无声地欢笑,使劲点头。 高建军笑着搂紧他,用手拨了一下他汗湿的秀发,温柔地问:“累不累?” 沈安宁立刻顽皮地说:“不累,我还要。” 高建军忍不住轻笑,纵容地道:“那先歇一会儿,我们再来。” 接下来的时间,沈安宁兴致勃勃,要试一下不同的体位。高建军便翻身趴着,让他从后面进入。 两人都像是刚刚找到一个新游戏的孩子,在床上翻来覆去,激情地拥抱、冲撞、摇摆、融合,在快乐的慾海掀起滔天巨浪,欢喜地一同沉溺其中。 直到黎明到来,他们的狂欢仍未止歇。 透过紧闭的门,卧室里的动静隐隐传出,仿佛两只小小的嚙齿类动物正在挖土、钻动、磨牙、嬉闹,伴随着压抑的轻笑,偶尔有一两声忍耐不住的低吟,急促的喘息给人感觉仿佛有只熊正在一旁隐伏,衬着墙上那些形形色色的奇异装饰,使黑暗寂静的客厅更像一个远古的原始洞穴,沉寂中有种不知名的沉重。 第29页 甄陌紧紧裹着轻柔的被子,一张安静的脸再幽暗中显得异常苍白。 过了好一会儿,穿着睡袍的高建军轻手轻脚地从卧室里出来,探头看了看甄陌,见他仍然在熟睡,这才回身拉了沈安宁的手,两人悄悄进了浴室。 在狭小的空间里,两人挤在一起,互相摩挲着对方的身体,似在为对方清洗,更似充满柔情的爱抚。两人站在花洒下,在水流中亲吻,微笑着感受到渐渐抬头的欲望。 沈安宁抬起双臂,搂紧了高建军的脖子,抬起一条腿盘在他的腰上,对他发出甜蜜的邀请。 高建军再不迟疑,将他一把抱起来,放到自己坚挺的欲望上面,然后把他的身体一点一点地往下放,直到自己完全埋进他的身体。 这种方式是他以前所未有的深度一直顶进沈安宁的最深处,两人本就激情未褪,现在更是一点就燃。 高建军握着他的双腿,向外推出一点,然后猛地拉进来,火热的欲望一顶到底。他的频率极快,力道大到无以复加,一瞬间就让沈安宁溃不成军。在这样猛烈的冲击下,沈安宁根本无能为力,只能被动承受。他高仰起头,努力把呻吟憋回去。高建军看着他优美的颈项,猛地探头过去,含住他的肌肤,深深地吸住。沈安宁的双手掐住了高建军的肩膀,终于忍不住哼出声来。 水流哗哗而下,沖刷着他们的身体,掩盖住他们的声音。热气蒸腾,白雾缭绕中,水珠密布在他们激情四溢的身上,在灯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辉。 这是他们第一次用这样的方式做爱,一切却都如行云流水,自然而然。 狂热的火焰熊熊燃烧,两人在高cháo的颠峰中紧紧拥抱,狂热亲吻,久久不愿分开。 这一场澡洗了很久才告结束。他们穿上睡袍,轻手轻脚地进了厨房,将门关上,在里面弄早餐。 悄声的谈话和不时的轻笑隐隐地在空气中传扬着,屋里本来一直开着空调,很温暖,这时更是洋溢着无边的欢乐。 在厨房消磨了很久,其实他们也不过是喝了牛奶,吃了两片土司。 高建军看着沈安宁那张干净俊俏的脸在晨光下显得无忧无虑,总是忍不住要去抱他,他却故意左躲右闪,推来挡去。两人压低了声音笑闹,别有一番情趣。 等洗完杯碗,高建军看了看表,差不多快到下午上班的时间了,这才去换了衣服,准备去公司。 第33章 甄陌一直在沉睡,一点也没被他们的动静闹到。 高建军走到门口,换了鞋,拉过沈安宁来紧紧抱住,与他吻了好一会儿,这才放开他,准备开门。 沈安宁笑吟吟地看着他,显然非常愉快。 高建军临出门时,无意间瞥了甄陌一眼。开门后she进来的明亮光线让他清清楚楚地看出来,甄陌的脸色非常难看。他不由得一愣,突然伸手开了灯,脱了鞋便走到甄陌身旁。 沈安宁怔了一下,连忙拉上门,赶了过来。 高建军伸手抚了抚甄陌的额头,低声对沈安宁说:“他在发高烧。” 沈安宁一下便急了:“那……那……送医院吧?” 高建军点了点头,想了半天,伸手过去,要把他连人带被子一起抱起来。 甄陌却挣扎着睁开眼睛,轻声说:“不用,是老毛病,吃了药就可以了。” 高建军诚恳地劝他:“自己乱吃药到底不科学,还是去医院看看,检查一下比较好。” 甄陌微微摇了摇头,微笑道:“久病成良医,我治别人不行,治自己还是行的。你去上班吧,让安宁替我去买点药就行了。” 高建军知道他固执起来谁也劝不了,只好说:“那这样,我去买药,让安宁陪你。你要想吃什么喝什么,就让他给你弄。” 甄陌还想说什么,沈安宁打断了他:“对,就这样,你要些什么药,说吧。” 普天之下,甄陌也就拿这个好朋友没辙,便不再坚持,把自己需要的药报了出来。 高建军详细记在自己的手机里,立刻出了门。 沈安宁去弄了牛奶面包过来,甄陌半坐起来,勉强着吃了,这才靠在垫子上,跟他闲聊。 沈安宁看着他,犹豫半响,没有吭声。 甄陌却很明白他的意思,知道他为自己担心,到底自己与薛明阳好了这么久,粹然说分手,难免心里会难过。他微笑着,平静地说:“你放心,我没事。” 沈安宁却长长地嘆了口气。 甄陌也知道他嘆息什么。不过是说他执迷不悟,重蹈覆辙。他笑着轻轻摇头:“不,他们不一样。再说,我也不是四年前的那个白痴小绵羊了。” 沈安宁这才放下了心,对他说:“你接着睡吧。明天你生日,我和建军给你好好庆祝一下。” 甄陌笑道:“年纪轻轻,又不是什么大寿,有什么可庆祝的?” 沈安宁却俏皮一笑:“总是个藉口啊,好一起玩嘛。” 甄陌了笑,便不再反对。昨天硬撑了一天,他现在放松下来,顿时觉得疲惫不堪,于是继续倒头大睡。 高建军很快就回来了。除了甄陌的药,还买了许多菜。 见甄陌瞅着了,两人便一起去了厨房。 高建军轻声说:“我看陌陌总是心事重重的,是不是以前发生过什么事?” 沈安宁长长地嘆息:“是啊,差不多快四年了,唉……” 高建军询问地看着他。 沈安宁顺手把厨房门关上,这才压低声音说:“以前,陌陌交过一个男朋友。那时候他刚从大学毕业,就进了利柏集团工作,业绩非常好,很受重视。不知怎么的,就认识了那个人,他叫薛明。” 高建军听着耳熟,本来在洗菜,不由得停了手,转头看向他。 “这名字是不是有点熟?”沈安宁哼了一声:“薛明阳。” 高建军恍然大悟:“这真是……也太巧了吧?” “还有更巧的,他们长和也很像。”沈安宁忿忿不平。“我就不明白了,陌陌为什么会理他,当年他被薛明害惨了,现在根本应该离那种人远远的。” 高建军温柔地笑:“只是像,并不代表他们是一类人,你别太偏激,陌陌心里是有数的。嗯,那个薛明当年做了什么?” 沈安宁停了停,才接着:“他比陌陌大很多,一见到陌陌就猛追,甜言蜜语,鲜花攻势,什么都用尽了。陌陌那时候才二十多岁多一点,自然就被他感动了。后来,他们就在一起了。陌陌对他是很真心的。薛明当时也是做生意的,后来公司垮了,就哄骗陌陌挪用公款。” 高建军吃了一惊,手底下却没停下,只是关掉水,凝神听着。 沈安宁气得眼睛都红了:“陌陌真儍,还真为他挪用了自己收上来的一百万货款。要说起来,真是祸不单行,他父母出差的时候飞机失事,一起去世了。航空公司和保险公司赔了一笔钱,他父母的单位也给了抚恤金。他把这些钱都给了那混蛋,据说还不够,陌陌又回去把父母的房子卖了,把钱也都给了他。接着,那混蛋就不见了……”说着,他的眼泪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高建军只觉震荡不已。原来世上真有如此卑鄙的人,以前只是听说,现在就发生在身边的人身上,他一时间百感交集。既痛恨那个叫薛明的混蛋,更疼惜眼前的这两个孩子。他擦干手,把沈安宁搂过来,抱在怀里。 沈安宁抽泣着说:“陌陌那时候到处找他,都要疯了,可他消失得干干净净,怎么也找不到。后来,他当然明白了,就不再找了。跑到我家来,什么也不说,就是一直一直睡,直到他们公司报案,警察找上门来,将他抓走了。” 高建军坐下来,将他放到自己腿上,怜惜地拥住。 沈安宁抱紧了他的胳膊,轻轻地说:“他在看守所里关了很长时间,我想尽办法要见他,却见不到。后来,我也找人帮忙打听,最后才听说,薛明拿到钱的第二天就上飞机去了加拿大。他早就背着陌陌跟一个加拿大籍的中国女人结了婚,当时那女人都怀孕了。他真是个禽兽不如的混蛋。我没办法,又跑到他们公司去,求他们不要告他,这钱就算我和陌陌借的,我们一定会还他们。后来,听说他们集团的董事长在北京发了话,自己拿了一百万还给公司,说这钱就算是他私人借给陌陌的,让陌陌到北京总部去工作,慢慢还钱给他。他们在这里的分公司就到公安局去销了案,陌陌才被放出来。我都没见到他,他就直接去了北京。我们这三年一直没见过面,就只是通电话。他说他过得很好,我才放了心。” 高建军轻轻擦掉他的眼泪,温柔地问:“那他欠公司的钱还完了吗?” 第30页 “还完了。”沈安宁开心起来。“他回来之前给我打电话,我问过他。他说他这三年的工资加资金加提成,刚好还掉欠公司的钱,现在无债一身轻,可以自由自在地回来了。” 高建军笑着点头:“那就好。” 沈安宁脸上又现出愤恨:“就是便宜了薛明那人混蛋。” “这事交给我。”高建军亲了亲他的脸。“就算他在加拿大,我也能找出他来。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真的?”沈安宁差点欢喜地叫出来。“你真的能收拾他?” “当然。”高建军微笑。“有时候,钱还是很有用的。” 沈安宁开心极了,抱着他的胳膊使劲摇:“那你快去,一定要找到他,狠狠地收拾也。还有,要让他把陌陌的钱还了。” “当然,连本带利,一定得还。”高建军肯定地说。“陌陌给了他多少钱?” “186万。”沈安宁恨道。 “好了,别生气了,我一定让他连本带利还回来。”高建军笑道。“你出去陪陌陌吧,我来弄菜。” 沈安宁点了点头,开心地出去了。 高建军走到阳台上,拿出手机来:“喂,曹大哥,我高建军啊……呵呵,你好你好……怎么样?现在还在加拿大吗?……哦,好好,我想请你替我找一个人……对,他叫薛明,四年前去了加拿大,娶了一个加拿大籍的中国女人……对,姓薛的薛,日月明……大概三十多岁……好好,拜託了。” 放下电话,他平静地走进厨房,继续做饭。 那位曹大哥曹辉是赫赫有名的黑道枭雄,当年在这里叱咤风云,后来移民去了加拿大,在那边也迅速发展出了相当大的势力,而国内的关系网也没丢,以前跟他的几个兄弟也都成了本地黑道的铁腕人物,要找个人出来,应该没多大困难。 第34章 等到甄陌睡到自然醒,已经是晚上了。 房子瀰漫着一股煲汤的温暖香气,让他立刻感觉到了飢饿。 沈安宁一直守在他旁边,顺便看看电视,只是把声音调得很小。见他睁开眼睛,沈安宁很开心,叫道:“建军,陌陌醒了。” 高建军便端了一小碗汤出来,笑容可掬地说:“来,先喝一碗鲜菌汤。” 沈安宁笑嘻嘻地说:“是啊是啊,他煲汤很拿手。怕你生着病,喝了有油的汤会腻,所以只用了十来种菌子煲了汤,又清淡又营养。” 甄陌笑着点头,坐起身来,接过碗,慢慢地喝了。那汤里香菇、猴头菇、羊肝菌、鸡棕菌、老人头菌、竹荪等等,果然鲜美,热热地顺喉而下,顿时令他全身都暖了起来。 高建军搬来小方桌搁在甄陌面前,沈安宁愉快地跟着他,从厨房里把菜喝汤一一端出来,还不忘对甄陌说:“这些菜都是他做的,你尝尝,鑑定鑑定。” 甄陌笑着点头:“我现在知道了,原来以前那些号称是他做的菜,其实另有高手帮忙。” 沈安宁一听便哈哈大笑,高建军也忍不住笑。 三个人围着桌子,盘腿坐在地毯上。沈安宁立刻给甄陌披上棉绒睡袍,高建军盛了饭递到他手上。 甄陌一直笑着,却没有说“谢谢”,显然当他们是自己的亲人般,没有那种客气的疏远。 三个人没吃一会儿,电视上便开始播本地新闻,第二条就是:“正值隆冬。本市部分大企业家顶风冒雪前往北部贫困地区潞州,他们纷纷捐赠巨款,为山区教育尽一份心力……” 他们都看向屏幕,接着便看到了梁欣、薛明阳、高建军,包括其他捐赠了的各个老闆,基本上全都给了镜头。甄陌微笑着的面容特别上镜,显得十分漂亮,仿佛很受记者和编导偏爱,给他的时间就多了一些。加起来起码有十秒,主要是她与那替他戴红领巾的小女孩讲话,然后闪过了小女孩幸福的笑脸,是非常感染人的一组镜头,很煽情。 沈安宁笑道:“陌陌最漂亮。” 高建军也点头:“是啊,最具号召力。” 甄陌笑着摇头:“这又不是演戏,漂不漂亮的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打工的,你们才是最有实力的老闆。” 最后是採访梁欣,她高度评价了这些老闆的善举,并代表山区的孩子们向他们表示感谢。 看完,他们都没再提及此事,只是闲聊着,继续吃饭。 高建军看甄陌的眼光格外怜惜,一直不断地叫他多吃菜。饭后又细心地给他吃药,照顾得无微不至。 甄陌看他种种不同往常的表现,明白他定是知道了自己的过去。却也不去多说什么,只是始终微笑着,全面合作。 第二天一早。他觉得好多了,便坚持要上班。高建军和沈安宁齐齐阻止他。 甄陌轻笑:“如果我不去,只怕有人会认为我在发脾气,反而误会。再说,我已经没事了。我这病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只要对症下药就好。” 那两人没办法,只好由他,但还是将他一直送到至尊广场,这才放心。 放下他后,高建军又把沈安宁送到郑楠那里,然后才去公司。 郑楠把房子又进行了一番简单得改造,把客厅改成练功房,墙上都是大镜子,桌椅都搬到了阳台上,把那里变成了客厅兼餐厅。 郑楠现在尽心尽力地训练沈安宁,除了唱歌外,还教他跳舞,将他的潜力全面激发。 沈安宁一向与世无争,从来没有这么努力过。他现在已经很清楚,只要高建军的婚姻一天不解决,他就一天不得安宁,根本不可能再在本市的娱乐行业表演。跟着郑楠学习,录制专辑,是他目前唯一的出路了。 郑楠已经换好了练功服,正等着他。 沈安宁快手快脚地换好衣服鞋子,便站在了中间。 郑楠带着他,先做练习,活动开身体,再开始练舞。 两人的身体都特别灵活,郑楠身材高大,跳起舞来轻而有力,沈安宁比他年轻得多,身材也是小巧一些,跳起来更加轻盈。两人配合起来一刚一柔,非常完美。 练到中途,两人都是大汗淋漓,便坐到阳台上休息一会儿,喝点水。 郑楠一边拿着毛巾擦汗,一边笑道:“我把我们练习的录相给了经济人公司,他们看了以后很兴奋,打算签下你。有他们捧你,你很快就会红的。” 沈安宁腼腆地说:“我不懂这些,一切都听你的。” 郑楠微笑:“你放心吧,我会把所有的事都替你安排好的,你只要专心练歌练舞就好。” “嗯。”沈安宁点头。 郑楠最近一段时间都是容光焕发,笑意吟吟,一看就知道是爱情的滋润。沈安宁很为他高兴,只不过碍于他是老师,不便出言询问或调侃。 时间就这样很快过去,甄陌的生日他们并没有一起庆祝。甄陌心情很不好,藉口要加班,临时推辞了。沈安宁不放心,想去找他,却被高建军劝阻了。 “让他静一静吧。”高建军温和地说。“他现在不开心,对着你还要强颜欢笑,太累了。” 沈安宁这才忍住了,没去看他。直到半个月后的平安夜,他才打电话给甄陌:“今晚一起过好不好?我们到‘与狼共舞’碰头吧。” 甄陌微笑着说:“好啊,我下了班就去。” 沈安宁今晚只有一场,就是在“与狼共舞”,这也是他最后一次表演。其他场子他都已经辞了。那个背后的力量犹如黑暗的巨掌,沉沉地压向他,令他感到窒息。现在,他把所有场子都辞了,心里虽然不好受,但到底是轻松了。 甄陌来得太晚,酒吧里早就挤满了人,根本没有座位。他奋力冲过重围,挤到吧檯边。 这里也同样挤得水泄不通,服务生来拿酒水时必须得扯着嗓门叫“借过借过”,才能勉强让客人闪开一条fèng,容他的一只手伸进去。 甄陌四处看了看,觉得很头疼,好不容易被以前在酒吧认识的朋友艾伦看到,这才硬挤出一个位置,在吧檯边坐了下来。 酒吧里到处都是嘤嘤嗡嗡的噪声,说话十分吃力。甄陌抬头看了一下台上。那里坐着一个很年轻的长发女孩,穿白色长裙,唱出《梦醒时分》。 她的嗓音十分清亮,如水一般动人。 这是首老歌,下面有不少人渐渐地跟着哼起来,最后变成了大合唱。 甄陌听着大家将这首悲伤地歌唱得气壮山河,不禁开心地笑出声来。 那女孩唱完,站起来走下去,沈安宁随即上了台。 甄陌坐在一盏she灯下,一张脸清清楚楚地映在橙黄色的灯光里,这时高高举起手,对着台上示意。 第31页 沈安宁看到了他,立刻愉快地笑起来。 第35章 沈安宁今天唱的歌都很快乐,充满深情与祝福。 “事隔许多年我们在某处想见 几光年从不觉得遥远 地球尚未搁浅几世纪地转天旋 看一眼久违的蓝天 那一天全世界也许早已不见 我和你还守护这时的约 那一天多想念圣诞节的白雪 我和你怀抱里的小世界 地心引力拦不住 朝着你的方向想念 拉一条未知的线 另一端等你来串连 那一天一瞬间梦境都会实现 我爱你穿越了时空象限” 甄陌含笑听着,偶尔喝一口啤酒,看上去很放松。 等到沈安宁唱完,已近午夜,主持人上去开始煽动,让大家倒数,人人响应,声如洪钟。 沈安宁不用换衣,从台上下来便直接挤了过去。他伸手攀在甄陌肩头,额头贴在他的颊边,情绪明显有些低落。 甄陌感觉出来,便伸手搂住他,在他耳边问道:“怎么了?” 零点已过,众人的情绪终于从高峰往下滑落,明显的声浪降低,轻缓地声音开始显现出来,人与人对话的声音也能够听清楚了。 沈安宁拿起甄陌的酒杯喝了一口,淡淡地说:“今天是我最后一天唱了。” 甄陌略有些惊讶:“为什么啊?你不想唱了?” 沈安宁摇头:“不是,是有人不让我唱了。” 甄陌愣了一下,便即明白:“是高夫人?” “是啊。”沈安宁苦笑。“这些日子,我走到哪里。就有一帮人砸到哪里。那些酒吧老闆都接到了警告,希望他们给某人个面子,不要再请我唱歌。我也不想为难人家。这一家的老闆说了,今天过节,不想我难受,他们也缺人,所以让我再唱一天,明天给我结钱,合作到此为止。” 甄陌搂住他的手紧了一下。安慰地贴了贴他的脸,笑道:“不要紧,我养你。我只要还有工作,每月的收入咱们一人一半。” 沈安宁点了点头,情绪低落了一会儿就开朗起来。他活泼地说:“我也想开了,无所谓,就算休息一下吧。反正也要过年了。我现在还可以专心跟郑楠老师练歌练舞,以后争取能录制专辑,也算对我的努力给一个肯定吧。哎,陌陌,我爸妈来电话说,今年让你跟我一起回去,他们有三年多没有看到你了。挺想你的。” 甄陌低低地道:“好。” 沈安宁想了想,关切地问他:“你呢?怎么样?那小子没来纠缠你吗?” 甄陌轻轻摇了摇头,忽然轻声说:“安宁。薛明回来了。” 沈安宁大惊失色:“什么什么?你再说一遍,谁回来了?” “薛明。”甄陌的声音却更低。 沈安宁转头,定定地看着他:“你在哪儿看见他的?” “他找到了至尊广场。到我办公室来找我。”甄陌静静地说。 “这王八蛋,他还真有胆子啊。”沈安宁咬牙切齿,神情十分激动,差点把酒杯打掉。“他怎么说?” 甄陌脸色苍白:“还当我是白痴,讲的都是狗屁不通的甜言蜜语。” 沈安宁有些疑惑:“他还回来干什么?总不会在国外混不下去了吧?当年他骗走你那么多钱,害得你那么惨……” 甄陌的身体十分明显地微微颤抖了一下,却没吭声。 沈安宁立刻住了嘴,突然伸手紧紧抱住了他:“陌陌,你没事吧?” 甄陌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表情明显放松下来,对他微微一笑:“放心,我没事。” 沈安宁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 甄陌沉默了一会儿,笑道:“我差点杀了他。” 沈安宁顿时笑逐颜开:“好好好,就该这样,对这种混蛋绝不可轻饶。” 甄陌靠着吧檯,神情十分静,眼神深得如海一般。 正在这时,有人挤过来,忽然一把将沈安宁抢了过去。 甄陌抬头一看,却是高建军,不由得笑了。 沈安宁也大喜:“咦?你怎么会来?” “事情办完就来了,有什么可奇怪的?”高建军搂住他,轻松地笑道。 甄陌看了看吧檯上的钟,提议道:“天太晚了,明天还要上班,我们走吧。” 他们两人自然没有意见。 酒吧门口停满了车,客人们正在陆续离去。 出来后明显感到了天气的寒冷,高建军关心地对甄陌说:“你穿的太少了,小心着凉。你一直病着,可别加重才好。” 甄陌微笑着点头:“好。” 他们也不客气,各自回到自己的车上,分头回家。 高建军开着车,忽然伸出手去,轻轻抚了抚沈安宁的头发,柔声说:“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真是对不起。你暂且忍一忍,我这边已委託律师向法院起诉了,很快会有结果的。” 沈安宁笑着点头:“没事,我也没生气。” “嗯,好。”高建军一直喜欢他这种明朗的性格,对他又是心疼又是爱惜。“对了,你以前一直不肯要我的钱,现在是不是能够给我个面子,让我来照顾你的生活?” “不要。”沈安宁立刻摇头。“我还有些积蓄,一时半会儿也饿不着。房租我付了一年的,现在还有半年多才到期,光是平时吃饭买碟,花不了多少钱。啊,对了,现在买菜都是你在花钱,呵呵,那我更没什么花费了。”说到后来,他已是笑得前仰后合。 高建军轻笑,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半晌,他才说:“你上次说的那个人,我这两天查了一下。” “薛明吗?”沈安宁不笑了。 “对。”高建军表情轻松,看了他一眼。“他从加拿大过来,在这边开了大型的超市。你说巧不巧?就是那个跟甄陌他们的至尊广场同一天开业的明佳超市。嘿嘿,我听到时都吃了一惊,这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不是怨家不聚头。” 沈安宁脸色阴沉:“原来他还真是衣锦还乡啊,这个无耻之徒。” 高建军安慰地拍了拍他:“放心,像他这种人,刚从外面过来,立足未稳,容易对付得很。你不是说,当年薛明的朋友都不齿他的作为,全部与他绝交了吗?” “是啊。” 高建军微笑道:“他刚来这里,新结交的朋友很有限,而且我基本上都认识,要收拾他太容易了。你说要不要对付他?” “当然要。”沈安宁向也不想,立刻激动地说。“不过,得先帮陌陌把钱要回来。” “行啊。”高建军呵呵笑着。“186万给她用了将近4年,让他连本带利还300万好了,这还算便宜他了。嘿嘿,别说在本城他算不上什么东西,就算他再逃一次,我在加拿大的朋友也能收拾他。” “太好了。”沈安宁哈哈大笑。“建军,我一向喜欢息事宁人,不跟人争。不过,随便你怎么收拾薛明那混蛋,我都只觉得痛快,绝不会叫停。” 高建军见他开心的样子,心里也十分愉快,一把将他拉过来,狠狠亲了一下。 ―――――――――――――――――――――――――――――――――――― 《听说》与《春风》是姊妹篇,也算是平行文,到这一段情节是交叉点,不能回避。而且有些朋友没看过《听说》,因此这一段与《听说》有部分重复。因为这些情节很重要,而本文又是独立成篇,因而不能一略而过,必须详细写出。看过《听说》的朋友就算是重温一遍吧。很快便是新的情节,新的发展了。以后的情节会是发生在《听说》之后的。:) 第36章 元旦放两天假,高建军带着儿子回了父母家,陪父母迎接新年。 伊琳心里烦闷,但场面上的功夫仍然炉火纯青。高建军没有邀她,她仍然跟着去了父母的家,做出贤惠媳妇的模样。 只是,她表现得太晚了,过去她自己造成的与高家两老的隔阂是无法消除的。高建军的父母对她仍然像以前一般客气,并没有一家人似的亲热。伊琳已经和自己那些太太团里的“高参”们反覆商量,认为只有把真想和盘托出,才能取得他们的支持。 高建军的儿子高天华年轻幼小,没有能力察觉父母之间的问题,只知道爸爸太忙,所以不常回家,但周末假日一定会回来陪自己,这对他来说已经很开心了。高建军带他回父母家,老两口对这个小孙子更是疼爱有加,乐得他笑声不断,欢天喜地。 第32页 直到元旦晚上,高天华睡着了,伊琳才对高建军的父母说道:“爸,妈,我有件事想跟你们说。” 两位老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慈祥地点头:“好,你说吧。” 高建军也坐在那里,淡淡地看着他,并不阻拦。 伊琳显现有些憔悴,微低着头,脸上满是委屈和伤心。她缓缓地说:“爸,妈,建军外面有了人,已经一年多了。” 听到这里,高建军才霍然醒觉,他和沈安宁已经在一起有一年了。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几百天。事情确实不能再拖下去,应该有个结果了。 高建军的父母听伊琳说出这句话,却并没有露出异样的神情。高父温和地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是建军对不起你了。” 伊琳闷了一年了。在太太团的那些女人面前还要硬挺着,做出能掌控一切的样子来。这时听见老人轻轻地一句话,眼泪忽然忍不住,一下便滚落下来。 老人的心是软的,高建军的母亲赶紧递了一张纸巾过去,随即转头看向儿子:“建军,你和伊琳也一起生活这么久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呢?你到底是不是外面有人了?是什么人啊?你和伊琳也是一起吃苦来的,应该好好珍惜。你现在有钱了。外面的人说不清楚到底图你什么,你自己也要有个主意,别瞧着人家年轻漂亮就把握不住了。咱们高家可没出过陈世美那样的负心人。” 高建军嘆了口气,轻声说:“妈,这事是我对不起伊琳,她要求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但这个婚我是一定要离的,我们已经没感情了。伊琳。你以前每隔几个月就要闹一次离婚,给我一张你找律师拟的离婚协议书,我全都保存着。你既然一心想要离婚,我现在同意了,不是随了你的心意吗?” 他父母一听,都是十分诧异。高父微微皱眉,问伊琳:“这是真的吗?” 伊琳知道高建军一定会提这个。已经反覆想过了应付之策,这时拿纸巾擦着眼泪,哽咽着说:“这都是我的错。我怕他现在有钱有势有地位了。也会像别人那样在外面拈花惹糙。我提出离婚,只是想看看我在他心中是不是仍然很重要,并不是真的想离。我……是太爱他了。才会做这种错事。爸,妈,我早就知道错了,也跟建军道过谦了。” 高母长长地嘆了口气:“你们这些孩子啊,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弄出点事来。” 伊琳一边抽泣一边说:“妈,建军他……他外面的人……”说到这里,她停住了。 高建军太了解她,知道她是在等自己的反应,如果他惶恐了,不愿意让父母知道,自然会出言拦住,甚至服软,那她就有机可乘,可以趁机逼他在父母面前承诺与她和好,从此不离婚。但他与沈安宁的事迟早也要让父母知道,他并不打算这事藏着掖着,让沈安宁见不得天日,因此只是稳稳地坐着,却一声不坑。 高母不知道伊琳的心思,见她只是哭,似乎说不下去了,便出来打圆场:“伊琳,你也别伤心了,这事我们会说建军的。” 伊琳却知道高建军在高家的地位,他说出的话时最权威的,他父母也都是听他的意见,不大会多说什么。到了这一步,她也横下心来,把眼泪擦干净,抬起头,清晰地说:“爸,妈,建军外头的人并不是你们想像的那样,那人……是个男人。他也不避嫌,这事已经有人知道了。要传出去,那是天大的丑闻。明珠集团的董事长居然是同性恋,他……他这样会毁了我们的事业,令我们高家蒙羞,还会让我们的儿子没脸出去见人,以后都抬不起头来。” 高建军的父母这才真正大吃一惊,一起看向他:“建军,伊琳说的是真的吗?” 高建军看着伊琳,面沉如水。伊琳也知道这个话一说出,他们就彻底撕破脸了。她现在已经不是要挽回这段婚姻,与高建军破镜重圆,而是内心怨毒,绝不能让这个辜负了自己的人过上好日子。 两位老人急着又问:“你说啊,是不是真的?” 高建军看向他们,微微一点头:“是的。她说的是真的。爸,妈,我爱的人是个男孩子。我与他除了性别是同性外,其他的一切都与别人没什么两样。我们相爱,决定共渡一生。” 他的沉着冷静稍稍让两位老人的荒乱情绪平静了一些。高父疑惑地说:“你什么时候有这个倾向了?以前你不是很正常吗?你是不是被人陷害,这才进了泥潭的?” 高建军微笑起来:“爸,妈,从医学上讲,同性恋其实也是正常的。根据弗洛伊德的心理学研究显示,社会上每个人均有双性恋的倾向,只是现在地主流是异性恋,所以大家随大流,与异性相恋,结婚,生子。但一旦有诱因,心理上就会出现同性爱的倾向。我只能说,我现在爱的人是个男孩子,而且是我主动追求他的。这孩子很单纯,也很有骨气,在我之前,有许多有钱人追过他,可都被他拒绝了。他愿意接受我,爱我,是我的福气。我们在一起一年多,他从来都不肯要我的钱,直到现在,他被人逼得丢了所有的工作,不再有收入,却仍然坚持用自己的积蓄,不肯接受我照顾他的生活。” 他说到这里,神情冷了下来,看了伊琳一眼。两个老人立刻明白过来,却也不好多说什么。高母担心地说:“建军,就算他是个好孩子,可你跟他……那样,传了出去,不是让人戳嵴梁骨吗?天天也会被人说闲话的。” 高父紧皱双眉,摇了摇头:“建军,我不管你有什么合理的理由,这事我都不同意。伊琳说得对,为了你的事业,为了高家的名誉,为了天天,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吧。” 高建军淡淡一笑:“爸,妈,我外面有没有人,是怎样的人,这其实都不重要。婚我是一定要离的。我和伊琳已经没有感情了,我清楚,她也清楚。这段婚姻已经无可挽回了。伊琳,你恨我,尽管冲着我来好了,不要再去伤害别人。他从来没有破坏过我们的家庭,这个家是我们自己破坏的。当着爸妈的面,我再说一次,伊琳,是我对不起你,离婚的条件你尽管提,无论你有什么要求,我都会尽全力满足你。” 两位老人听了儿子的话,也觉得有理。无论高建军在外面的是什么人,那都是另外一回事,他的婚姻看来真的无法挽回了。高建军和伊琳联手打造出资产数十亿的大集团,在他们心中都是不等闲之辈,也不便替他们拿主意。两人对视了一眼,便没有说话。 伊琳的眼中喷出怒火,咬着牙道:“如果我要你全部的财产呢?” “都给你。”高建军毫不犹豫地说。 伊琳冷笑:“还要你全部的股份。” “我也可以给你。”高建军诚恳地道。“伊琳,如果我辞去明珠集团董事长的职位,你自信能坐得上去吗?能领导着集团稳步发展吗?” “那是我的事。”伊琳冷冷地看着他。“没有了你,地球就不转了吗?” “当然不是。”高建军看了她一会儿,冷静地点头。“好吧,我把所有股份都给你,你让你的律师拟订离婚协议书吧。把你的条件都写上去,我签字。” 第37章 连着过了圣诞、元旦,至尊名流广场虽然仍是风格沉郁,安静优雅,但整个卖场中还是瀰漫着一股喜气洋洋的气氛。 甄陌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来上班了。 圣诞前夕,甄陌生日那天,薛明突然出现在他的办公室,对他说了许多无聊的话,却被薛明阳听见,产生了误会。梁欣主动来找他,很真诚地向他解释了与薛明阳的关系,告诉他两人早就离婚了,只是考虑到她的政治前途,才暂时秘而不宣。现在已经没关系了,所以可以对外宣布他们离婚的消息。也就是说,薛明阳早就是自由身,他们之间并没有阻碍。因此,她希望他们能够消除误会,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情感。 甄陌思前想后,便主动约了薛明阳,把过去的事情全都告诉了他。可这番倾诉却令他大伤元气,忽然觉得异常疲惫,便回家去蒙头大睡,不肯再见薛明阳。 薛明阳后悔极了,这些天除了在天都集团上班外,就一直守在他家里陪他,根本无暇顾及这边的生意。 这段时间,至尊名流广场的日常工作都是总经理助理魏苡在负责。不过,在甄陌的管理下,这里一直运作得井井有条,现在他虽然一周没来,公司依然未乱,仍是生意兴隆。 在楼上的沙龙里,总是聚集了不少人,几乎都是有钱的太太小姐,中年女士居多。她们悠闲地喝着茶或者咖啡,吃着水果点心,大部分在眉飞色舞地聊天,还有些在翻阅最新的时尚杂志。 伊琳和一群夫人坐在靠窗的角落里。这里以布艺沙发为主。以博古架隔出,自成一个小区域,墙上挂着国画,主要是粉彩的花鸟,营造出轻灵温馨的感觉。 第33页 坐在这里的太太们却与这里的气氛大相迳庭,个个义愤填膺。 “哎呀,你们家老高怎么会搞同性恋?”有太太大惊失色。“这事真是太太奇怪了。他和你以前不是过得好好的,没发现有这毛病啊?” 伊琳心里颇为难堪,但要她们出主意。自然不便隐瞒,只得和盘托出。 另一位女士皱着眉:“是不是被人勾引着下了水,才越陷越深啊?我看你们家老高不像那种人。” “对啊。”她们七嘴八舌,纷纷表示自己的高明。“你有没有好好调查调查?” “他们在一起一年多了,我怎么没有调查?”伊琳没好气。“开始我还顾及他的脸面,没有大张旗鼓地找人,他们却变本加厉。天天住在一起,老高根本就不回家了。” 有一位也是身家以亿计的富豪夫人疑惑地问:“你真跟老高提出要他的全部财产和所有股份?” “对。”伊琳恨道。“我不过是赌气,谁知他居然一口答应。” 那位夫人并不像在座的其他人,自己拥有两家公司,因此看问题比较理智,这时冷静地分析道:“这可让人意想不到。他的个人财产怎么也得有好几亿吧?股票就更可观了,现在的市值只怕得有三、五十亿。明珠地产的股票去年市盈利高达198.12。是热门股,高建军持股37%,是公司的第一大股东,他居然毫不犹豫地答应全部给你。真是不可思议。我见的人也算多的了,这还是第一次真正见到不爱江山爱美人的人。” “美人?”伊琳更恨。“如果真是年轻漂亮的美女,我也认了。谁让我们不年轻也不漂亮了呢?可他外面那个人不过是个小男孩,要什么没什么,他就不惜放弃一切,简直是鬼迷心窍。” 其他女人便欺哄。 “就是,不知道有什么好?男人跟男人,想起来就噁心。伊琳,我看你还是离婚算了。现在就算老高肯回头,难道你还能让他碰你,想想我都直起鸡皮疙瘩。““对啊,我们老周如果也搞这个,那我肯定立马跟他离婚。““是啊,你们家老高也真是的,玩什么不好?居然玩这个,现在玩出火来了吧。““依我看,就是那个男狐狸精搞出来的事,明明你们家老高好好的,现在被他勾引了变态,真应该好好收拾收拾。““就是,最好把他弄走,你家老高也就收心了。” “不妨请人狠狠收拾一下,干脆让那小子消失,你们家老高死了心,也就回来了。” “伊琳,我看你还是离婚吧,就算老高回来了,你们那日子还能过吗?” “就是,是我就受不了……” 一群人说来说去,弄得伊琳心烦意乱。她没说的是,其实她一直在想办法对付那个“男狐狸精”,只是收效不大。她确实让那个人丢了所有的工作,却也并没能拆散他们。她设计让郑楠去布局,不久郑楠就退回了她的钱,推掉了这件事。郑楠虽然没说理由,但她也推测得出来,一定是高建军插手了。 在他们的创业过程中,高建军起了绝大部分作用,她大部分时间是负责后勤和财务,开疆拓土,吃苦受累,大部分都是高建军主动承担地。当中高建军表现出的坚强意志和不屈不挠是她亲眼所见,真要与他正面对垒,她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 在他父母面前摊牌,逼他回头,已经是她打出的最后一张有力度的牌了。可是,高建军的江山是他自己打出来的,并不是继承家族企业,他父母对他的控制力并不大。对于这个家,高建军尽心尽力,把弟弟妹妹的家庭也照顾得无微不至,他父母对这个大儿子是比较依赖和感激的,并不会使用过激的行为来阻止他。伊琳心存侥幸,以为祭出儿子和同性恋大逆不道这两大法宝,高建军在父母面前总会让步,谁知他索性挑明了这件事,反而让她更找不到进攻的机会了。 她在那里胡思乱想,身边的女士们已经各抒己见,开始替他出谋划策了。 一位有黑道背景的四十多岁的大姐大安慰地道:“小伊,你也别太难过。这样吧,如果你决定了还是想要你们小高回头,那我就帮帮你,替你找人解决外头那个人,也免得你这么心烦。” 在伊琳心里,“解决”的意思无非是两个,要么是用钱收买,要么是用武力威胁。这两种方法她都不反对,想了想,便点头说:“好,明姐,那就麻烦你了,你看需要多少钱,我马上写支票给你。” “用不了多少,十万块足够了。”那位大姐大轻松地笑道。 这年头,人命也不值什么钱,有些地方两万块就可以买人一条命。她替动手的兄弟要十万块,也无非是考虑到高建军的势力,事成后让人跑路用的。 伊琳听到价格这么低,以为就只是痛打那个“男狐狸精”一顿,或者持续威胁,直到把他逼走。她以前为此事花的钱远远不止十万,却没有取得什么效果,这时一听十万块便能搞定,真是喜出望外,立刻慡快地掏出个人支票簿来,写上十万块,再签上自己的名字,撕下来给了她。 那个大姐大看了一眼,便放进口袋,笑着说:“你就等着听好消息吧。” 第38章 沈安宁有甄陌家的钥匙,他们直接开门进去。幸好甄陌只是渴睡,还没有其他问题。沈安宁一听薛明阳说甄陌对他说了过去的事情,顿时怒发冲冠,狠狠地抢白了他一顿,要不是高建军拦着,只怕都要冲过去踢上几脚。 薛明阳很后悔,如果不是他不肯信任甄陌,何至于要逼得他重新撕开往日的伤口,血淋淋地再痛上一次?愧疚之余,他更恨那个跟自己很像却卑鄙到极点的薛明。 说好了白天由沈安宁在这里守护,薛明阳一下班就过来接替,他才和高建军一起离开。 走到楼下,薛明阳忽然说:“陌陌受罪,我一定要薛明好好尝尝,还要加利息。” 高建军笑着,从容地点头:“对,而且一定要慢慢地,让他尝尽所有的恐惧、忧虑,就像掀死一只蚂蚁般,让他变成齑粉,要把他的所有后路断得干干净净,让他再也翻不了身。” “对,正是这样。”薛明阳欣赏地看向他,这才露了一丝笑意。“看来高兄似乎已经出手了。” 高建军确实已经动手。但现在只是周密布局,还不到实施打击的阶段。 薛明的性格仍然未改,依旧轻佻浮躁,一回来就到处交朋友,尤其有权有势有财力的人,他想方设法跟别人攀交情。当然,他想尽快在这里立足,闯出一个局面来,这种做法也无可厚非。 高建军一听到消息,便有意无意地出现在薛明用尽全力才得以参与的聚会中。薛明一听别人介绍他是明珠集团的掌门人,心里的算盘一拨拉,立刻算出他的身家有数十亿,马上趋之若骛。热情洋溢地要与他交朋友。他淡淡的,倒也并未反对,有时候也接受薛明的邀请,一起去打打高尔夫或者保龄球什么的,一来二去的,两人仿佛也算有了交情,薛明更是自作多情地认为他们已经是好朋友了。 这个人死性不改,一回来便张扬得很,带了一千多万来这里开连锁超市,言谈间便总是流露出一股踌躇满志。他有几次办事,要请客吃饭,事先很冒昧地拜託高建军过去帮他撑场面,高建军百忙之中也都去了。高建军一向谦逊,但只要往那一坐,就已经替薛明赢得了不少印象分。 薛明现在常常在人前炫耀他与明珠集团董事长的交情,有人便传话给高建军,向他求证,他都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他就这样不声不响地洒下一张大网,却没有让任何人察觉他的真实意图。这时听薛明阳一说,他倒也不否认,只是笑道:“薛兄不也在暗中部署了吗?只是当时有些犹豫吧?是不是怕会落个争风吃醋的下乘名声,才一直没动手?现在名正言顺了,看来薛兄马上也要动起来。” 他这话一语中的,薛明阳那时候暗中部署,准备挟天都集团的声誉、财力、物力、人脉关系,以雷霆万钧之势进入大众化连锁超市这一领域,既创造新的利润增长点,更要挤垮薛明的明佳超市。对于他的提议,天都集团的高层一致同意,并立即着手开始前期的准备工作,而他反而犹豫起来。 虽然别人不知,可他自己很清楚,他做这件事并不是在会上说的那么冠冕堂皇,而是因为吃醋。每一想及,他自己都忍不住脸红,可又实在是不甘心。就这样掂量琢磨,他延缓了正式挂牌开业时间。现在听了甄陌那令人心痛的过去,他对薛明的愤怒已经不能用言语来形容了。为了甄陌,他将正式对薛明宣战。 薛明阳知道高建军地厉害,这时也不为自己狡辩,反而开朗地笑了起来:“好,高兄果然名不虚传,厉害,连我还没付诸实施的行动方案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幸好我们不是敌人,不然可真是有得一拼啊。” 第34页 高建军笑着摆了摆手:“薛兄,你可是实力强劲,所以才有很多人盯着你,怕被你挤垮。我们明珠集团也想伸只脚到百货业来,当然要研究一下你们这个龙头企业。这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过,我们只做平价超市,不介入高端市场,不会抢你们的市场份额。” 薛明阳听了,脸上笑意更浓:“好,高兄,看来咱们大可以合作。” 高建军更是高兴:“那当然好。” 薛明阳立刻兴致勃勃:“走,高兄,咱们找个地方好好谈谈。” 为避免在公共场合被人看到,传到薛明耳朵里,对将来的计划不利,他们商量了一下,觉得也不便去双方的公司,都是人多嘴杂的地方,高建军最后将他带到了沈安宁的家。 这里虽然小,却洋溢着浓浓的生活气息。薛明阳坐在客厅里,抬眼四外看了看,忽然便想起了甄陌那简单到极点的家,心里又涌起一股痛悔。甄陌对自己的生活花费的心思实在太少了,可他却从来没注意过,更没有去花心思为他改善,实在太不应该了。 高建军斟出茶来,两人便开始商讨具体事宜。 很快,他们便达成一致意见,双方共同出资组建公司,开设平价连锁超市。天都的牌子是金字招牌,因此超市的名字还是用天都,註册资本两千万元,天都集团占股六成,高建军个人出资,占股四成。 这时还没有到元旦,伊琳尚未与他在父母前摊牌,但他心里明白这是迟早的事,为免麻烦,因而牵扯到天都这边的运作,还是个人出资的好。 第二天一早,薛明阳便派人去工商局办理登记手续。他给工商局长打了电话,天都集团行政部的人填好表,一递进窗口,那里的工作人员便拿到上面去给局长签了字,将过去办理手续需要的时间从一周缩短到了半天。下午,天都超市股份有限公司的营业执照便拿到了。 元旦还没到,他们便办好税务登记证,并在银行开立了帐户。 高建军立刻将应出的八百万从自己的两张信用卡上直接转到了公司的帐户上。 在辞旧迎新的喜气洋洋中,战幕静悄悄地拉开了。 第39章 甄陌蒙头大睡了一星期,终于从床上起来了。 他不但愿意和沈安宁出门去喝早茶,还没有拒绝薛明阳的跟随。看他似乎正在正常,高建军也松了口气。 春节前忙得很,他见有沈安宁和薛明阳陪着甄陌,便自行离开,到公司继续工作。 这一天的日程排得很满,他忙得连坐下喝口茶的时间都没有。正在开会,忽然有电话进来,他看了一个号码,见是加拿大的曹辉,不由得微感诧异,这位大哥没有急事是不会给他打电话的。他起身出了会议室的门,这才接听。 伊琳就坐在右首第一个位置,能够很清楚地看到他。虽然告诉自己死心,她仍然忍不住要观察他接听电话的表情变化。 曹辉的声音依然冷静,不疾不徐:“高总,我听说道上有人买一个人的命,本来这跟我没关系,可买家特别吩咐,必须等你不在时才能动手,我怕那人是你的朋友,所以才冒昧地打这个电话……” 高建军一听就急了:“曹大哥,他们要买谁的命?” “听说叫沈安宁。”曹辉仍然平静如恒。“我已经告诉我那些兄弟了,谁都不准接这单活儿。不过,对方开价十万,我怕有些不开眼的外围的小兄弟会接下来。” 高建军心急如焚,都来不及回会议室交代一下,拨腿就往办公室跑,从桌上抓起车钥匙就向外狂奔。 他一边跑一边问:“曹大哥,你知道买家是谁吗?” “这个不清楚,你了知道道上的规矩。没人敢透露买家的,除非他不想活了。”曹辉淡淡地说。“不过,我听说是通过道上一个混得不错的兄弟的老婆放出来的话。” “哦,谢谢曹大哥,真的非常感谢。”高建军诚恳地说着,一边冲出电梯,直奔自己的车。 曹辉从电话里背景音的转变也知道他在做什么,便道:“好吧,那你忙吧。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随时与我联繫。” “好,谢谢曹大哥。”高建军扔下电话,急打方向盘,向甄陌的家疾驰。 高建军的异常举动在第一时间引起了伊琳的注意,她二话不说,立刻合上文件夹,起身就出了会议室。扔下一群中高级管理人员面面相觑。 她与高建军几乎是前后脚下的电梯。高建军开车出门的时候,她也上了车,努力跟在他的后面。 高建军一边开车一边拿过手机,拨沈安宁的电话,通了却没人接。他又拨甄陌的电话,结果关机。他再拨薛明阳的电话,仍然通了没人接。 那三个人此时正在逛甄陌家附近的天都超市。沈安宁兴高采烈,薛明阳暗自激动,甄陌心不在焉,都忘了把手机带上。 高建军更急了,一路违章,那些红灯还有不准左转,不准右转,单行道之类的标志牌通通视若无睹。不知被多少个摄像头拍了下来,他根本就没想过以后会有什么结果。 很快,就冲进了甄陌的家所在的那条街口。 长长的街道两旁都是大树,很是清幽,虽然店铺不少,现在却是上班时间,并没有太多人,高建军一眼就看到沈安宁提着超市的口袋,和甄陌、薛明阳一起过马路。 沈安宁笑嘻嘻的,似在调侃薛明阳。薛明阳一副无赖的样子,似乎在和他斗嘴,逗得甄陌也笑了起来。 一看三人安然无恙,他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一剎那,忽然有辆车在那边加速,向沈安宁直冲过来。 沈安宁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甄陌已经一把抓住他,用力向街边猛推,自己抢先护在他的身后。薛明阳也同时反应过来,立刻抢上去把两人护住,同时向旁边闪避。 他们前沖的速度太快,一时掌握不了平衡,踉跄几步,一起滚倒在地。薛明阳闪电般扑在甄陌和沈安宁身上,试图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他们。 那辆车的方向也随着他们的动作而迅速变化,仍然直冲着三个人撞去。 高建军一看那车加速后的动作,便也猛踩方向盘,不管不顾地直朝着那辆车冲去。 伊琳开进街口时,便看到这惊心动魄的一幕。 那辆半旧的轿车想要撞击的人除了她的眼中钉沈安宁外,竟然还有甄陌和薛明阳,这两人她自然是认识的,那可不是能够随意伤害的人,否则定会掀起轩然大波。接着,她便看见高建军的车向那辆车迎面撞去,不由得惊得差点叫出声来。 她可没想让高建军死。 她再是怒火中烧,心里也明白,他们的事业发展到今天,她能有如今的名声和地位,都是建立在高建军的成就上的。虽说江山是两人同甘共苦打下来的,可主力毕竟是高建军。到后来的集团化、上市、全力进军房地产,这些都是高建军独立做下来的事情,她根本就不懂。一旦高建军没了,只怕她所拥有的这一切都会如阳光下的冰雪,顷刻消融。 她的念头还没转完,那辆车已经快要撞上倒在街边的三个人了,而高建军的速度更快,在千钧一发之际抢先赶到。只听见震耳欲聋的一声大响,奔驰生生地撞上那辆车的车头,将它狠狠地顶向路边,直到撞上粗大的梧桐树干,这才停下。 路边的行人看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全都惊呆了。 伊琳看着高建军推开车门来,看着他扑上前去,将那车子变形的车门拉开,一把将开车人拽出来,摁在了车前盖上。他脸色铁青,目光狠辣,低低地问着那人什么。 伊琳忽然觉得有点冷。她那天义愤填膺,又被几个女人一怂恿,一直觉得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是理直气壮,本来就是高建军负了她,是高建军逼她这么做的。可是现在,看到这一幕,她忽然忆起了高建军的性情和力量。当年他披荆斩棘,什么艰难险阻没有遇到过?他都能咬牙突破。走到今天,现在这件事一定会激怒他,如果他要转过头来对付她,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她看着高建军伸手掐住了那个人的脖子,过了好一会儿才放开。看着高建军拿出手机来打电话,她也如梦初醒,赶紧拨电话给那位替她安排的大姐大。 “明姐,你怎么叫人开车撞沈安宁?”她有些责怪地问道。“这也太鲁莽了,差点出大事。” 那个大姐大没觉得有多严重,轻描淡写地笑道:“这有什么?把他撞成重伤,送到医院,再想办法弄出这个城市,都是很容易的事。办事的人也不过是交通肇事,只要不逃走,将他送往医院,也不过就是赔钱而已,又不用坐牢。没事,你不用担心。” “唉,你说得容易。”伊琳差点跳脚。“我都亲眼看到地,那个人不但要撞死沈安宁。跟沈安宁在一起的还有至尊广场的甄总,还有那个大名鼎鼎的天都集团的薛总。他要真的把那两个人撞伤,你说薛家的人能善罢甘休吗?还有梁家的人,咱们可一个都惹不起。” 第35页 “啊?”那个大姐大经常在至尊名流广场置装、喝茶,当然知道甄陌和薛明阳,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该死,该死,这几个小混蛋,办起事来真是死脑筋,一点也不知道变通。” “明姐,你可真是害死我了。”伊琳埋怨道。“老高也不知怎么的,事先得到了消息,本来公司在开会的,他丢下人就跑了来,开车过去跟人有的车撞在一起,简直不要命了。他要计较起来,你能顶得住吗?” 那边沉默了,似乎没料到这件自己认为很简单的事却惹上了两尊大神。片刻之后,那位大姐大便道:“这事是我没办好。伊琳,你也别怪我了,我跟你道个歉,你的钱我全部还给你。我马上出国避一避,绝不会牵扯出你来。你也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来,无论别人怎么问,你一个字不要承认。” 伊琳想了想,也只好这样了,不由得嘆了口气:“好吧。明姐,我自然不会怪你,你也是为了帮我……唉,算了,我也不弄那些事情了,只看他高建军的良心了吧。” “是啊,一夜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你们到底夫妻一场,又有个儿子,我看老高也不会太过较真的。”那位大姐大百忙中还安慰她。“好吧,我这就走了。有什么事我们随时联繫。” “好。”伊琳放下电话,心里这才安定了一些。 这时,高建军也讲完了最后一句话:“……替我放个话出去,沈安宁和甄陌这两个人是我非常好的朋友,以后谁要敢动他们,那就是跟我高建军过不去,到时候可别怪我不给他面子,大家弄得不愉快。……好,好,那就谢谢二哥了。” 薛明阳在一旁朗声道:“再加上一句,谁要敢动这两个人,也是跟我薛明阳过不去。” 这时,沈安宁看着脸一神情变得很柔和的甄陌,笑首说:“陌陌,这人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你就饶了他吧。” 变得更削瘦苍白的甄陌站在那里,渐渐微笑起来。 高建军看着在那里关心地劝解甄陌,全然不知自己已经陷入危险境地的沈安宁,向旁边走了几步,拨了伊琳的电话。他的声音异常凝重,充满了压迫感:“伊琳,故意伤害罪是要判刑的,幕后指使者也一样逃脱不了。即使是谋杀未遂,也同样要负刑事责任的。我希望你好自为之,不要再有下一次。我自认已经退让到极致,请你不要再逼我。我再给你三天时间,否则,你应该知道,就凭你这次的行为,我已经可以向警方报案了。” 伊琳坐在车里,听着这字字椎心刻骨的话,看着那个一身黑衣,挺立在寒风中的高大身影,忽然热泪盈眶。 良久,她才轻轻地说:“好吧,建军,我们离婚。” 第40章 天都集团是强势进入平价连锁超市这一领域的。 几乎是一夜之间,全市就开张了九家天都超市,其中有五家与明佳超市门对门。 薛明的资金有限,在本市百货业并无声誉,因此在资金方面并不能做到完全代销,有些是么现款现货的。他在短短三个月的时间里开了五家超市,已经是惊人的成就了,可一遇上财雄势大的天都,立刻就显出捉襟见肘。 本来就快到春节了,各大商场和超市都想趁这个机会大赚一笔,货源充足,价格坚挺。天都超市却打起了最古老的价格战,开业一个月大优惠,将零售价调得跟批发价一致,集团购买时的批发价与进货价一致。亏本是肯定的,但却在最短的时间里吸引了大批顾客。 面对他们的攻势,薛明顿时感到了极大的压力。 价格战他是打不起的,那需要雄厚的资金支撑,以及供货商的广泛支持。天都可以,供货商与他们多年合作,彼此信任有加,不怕结不到货款,都是先送货去,每月实销实结,天都的压力就不大,要支付的也不过实工资、房租水电和其他费用,而且商品种类齐全,应有尽有。明佳超市却只能经营食品、洗化类和生活用品三大类,其他的只是配了一小部分,不能齐全。 这些都使明佳超市的顾客迅速地流失,营业额直线下降。再加上临近春节,各大卖场已经在拿现金抢货,一些着名的品牌根本就卖断货了。这个时候市场购买力空前旺盛,谁的货多谁就抢占先机。 薛明知道形势严峻。咬着牙筹集资金,与别人抢货。但是,他的超市卖出的东西总是有赢利,哪怕是微利,否则房租水电、员工的工资都会给不起。然而,与天都超市的价格相比,他们即使是微利,也显得比人家高,自然很难吸引顾客。 薛明很清楚天都集团的老闆是谁。也知道他与甄陌的关系,也就自然而然地明白了为什么天都与他处处作对。薛明阳摆明车马想整死他,而他势单力薄,一时哪里斗得过这个可怕的地头蛇。 薛明本市春风得意,准备衣锦还乡,大展宏图的,谁知壮志未酬。一时焦头烂额。思来想去,唯一能帮他的人大概也只有甄陌了。只要甄陌肯说句话,薛明阳一定不会再苦苦追逼,大家也就化干戈为玉帛了。 苦思了几天,他拨了至尊名流广场的电话。他不知道甄陌的手机号,只能打这个凳在黄页上的公司电话。 接听得是位声音甜美的女孩子:“你好,欢迎致电至尊名流广场。” 他带着微笑。用带有磁性的声音说:“请给我接甄总。” 那位女孩子经过训练,非常温柔地问他:“请问先生贵姓?” 他用了一个最常见的姓:“免贵,姓王。”本市的王总只怕有几十个。“那个年轻的声音温和地道:“王先生。请稍等,我替您接到总经理办公室。““好。“他等了片刻,电话便接通了。 甄陌坐在办公室里。正拿着厚厚一叠付款单,一一覆核后签上字。财务部随后才能向供货商支付上月的货款。 他这里是开门做生意的,因此他从来没有通知前台要过滤电话,接待小姐便将电话直接转了进来。 他拿起电话,夹在颈间,一边继续着手里的工作一边说:“餵。” 重要的客人都知道他的手机和办公室的直拨电话,只有与他不熟的人才会打到前台,所以他并没有在意。 电话里的声音却熟悉之至:“陌陌,是我。” 甄陌微微一怔,停下了笔,淡淡地道:“有事吗?” 薛明恳切地说:“陌陌,今天晚上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饭,有事和你商量。” 甄陌抬起头,看向窗外。 冬日阳光淡淡地洒下来,照在光秃秃的梧桐树枝上,衬着一角浅蓝色的天空,像一幅静物油画。 他看着外面的风景,淡淡地道:“我最近很忙,有什么事就在电话里说吧。” 薛明想了一下,马上说:“那我到你的办公室去,我们当面谈吧。” “没这个必要吧。”甄陌冷淡如水。“你如果要在本店购买什么,请直接找营业员就行了。别的,我想我们无话可说。如果你是打算还我的钱,那我可以见你,把你打的借条还给你。” 薛明微有些尴尬,最后还是稳住了心神,低低地央求道:“陌陌,我们……” “薛先生,请叫我甄陌。你我没那个交情。”甄陌冷冷地打断他。 薛明愣了一下,半晌才道:“甄……甄总,算是我求你,请你让我见你一次。” “如果你一定要见,那就等过完年吧。”甄陌无动于衷。“现在这个时候,大家都忙,哪有时间见面闲聊?我相信你们超市会更忙,还是等过了年再说吧。” “再忙也不至于一点空也抽不出来。”薛明低声下气地说;“甄总,我知道你忙,那我到你那儿去。我不要求太多时间,你给我半个小时就行。” 甄陌转动着手上的签字笔,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好吧,就半个小时。” “谢谢,谢谢。”薛明如蒙大赦。“那我马上就来,你等我。” 甄陌放下电话,继续手上的工作。将单子全部签好,他打了内线电话,让会计来拿。 会计刚走出办公室,薛明就进来了,熟悉的香水味马上在室内瀰漫。 甄陌微微皱眉,随即淡淡地道:“请坐。” 薛明坐到大班台对面,凝神看着甄陌,忽然说:“你瘦了。” 甄陌往后一靠,冷冷地道:“说正事吧。”随即眼光往墙上挂着的钟扫了一下。 薛明苦笑,低低地说:“陌陌,对不起。过去的事,是我对不起你,我其实早就后悔了,一直想回来找你。这几年我在国外努力奋斗,一有了发展就回来,实际上绝大部分原因是为了你。” 第36页 “薛总,请叫我甄陌。过去的事,不是‘对不起’三个字就能一笔勾销的。但是,现在我不想再提。”甄陌寒着脸,声音如银瓶乍破,冷冽,清脆,毫无温度。 “好。”薛明面不改色,仍然一副觉悟款款的模样,温柔地说。“陌陌……不,甄总,我想求你一件事。” 甄陌靠上椅背,完全不为所动:“我不记得我们有这样的交情。连你薛总教办不了的事,我有什么能力办到?” “有的,你有。”薛明的脸上出现了浓浓的苦涩。“你朋友,天都集团的薛总,似乎跟我们有什么误会,最近处处针对我们明佳。我想请你从中沟通一下,看看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他?如果是我的错,我一定道歉。能不能请他大人有大量,放我一马?” 甄陌始终面无表情:“商业竞争,各凭实力,哪里扯得上误会不误会?就像麦当劳与肯德基,走遍全球都在打擂台,难道那是什么误会造成的吗?我当初在金宸广场,也和他们天都集团激烈竞争过,媒体甚至称为‘金天战争’,但那也不过是商业竞争,不是私人恩怨。我一旦离开金宸广场,也就和明阳成了朋友。这事你不是不知道。无论做哪一行,肯定都少不了竞争,我看你还是去认真地思索对策比较好,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明阳虽然是董事长,可营销策略都是他们高层集体做出的决定,我的话是改变不了什么的。” 第41章 春节前夕,各地电视台都在频频录制春节文艺晚会的节目,略有名气的演员都忙不过来。郑楠虽然最近略有下滑趋势,但毕竟红了这么久,在这个时候也接到了许多邀请。他吩咐沈安宁自己在家好好练歌练舞,便离开这里,去赶档期录节目了。 虽然没有他督促,沈安宁仍然一丝不苟,练完了一天的功课后,这才兴沖沖地跑出了门。 高建军最近忙得很,无暇顾及他,他便常常到至尊名流广场,坐在沙龙里喝茶,看杂志,等甄陌空了,会上来来陪他聊天。他觉得很开心。 这几天,高建军的律师正与伊琳的律师商讨离婚协议,高建军和伊琳井水不犯河水,最近风平浪静,两人在公开场合仍然配合默契,尤其是春节前形成惯例的给各部门拜年的应酬、宴会、酒会,他们都控制得很好,在场面上谈笑风生,没让别人看出什么异样来。 这些他都没告诉沈安宁,不想给这个单纯的孩子增添烦恼。不过,他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在过年前与伊琳正式离婚。 沈安宁对他的家事从来不问,即使那天明知那辆车是冲着他撞过来的,他也没问过高建军究竟是怎么回事。最近,其他人个个都忙,只有他逍遥自在,无事一身轻,便天天跑去找甄陌玩,两人都觉得开心得很。 他叫了计程车,刚到至尊名流广场门口,便看到薛明的车从旁边的停车场里开了出来。他还是像过去那样,骚包地开了一辆紫色的跑车,非常引人注目。沈安宁一眼便看见了开车的人是谁,顿时怒气上沖,又有些担心。 跳下车,他急步走进了广场的门,四处张望,寻找甄陌。 他来了这么多次,那些职员们都知道他是总经理的好朋友,立刻有人轻声笑着对他说:“甄总在办公室。” 沈安宁微笑着那个女孩道谢,便径直上楼,向总经理办公室走去。 甄陌神情如常,在看情人节的促销方案。 现在离情人节还有一个月,不过现在就必须定下方案,採购部门才能与各品牌的商家沟通,与之相关的宣传计划也要随之启动。 沈安宁来到总经理办公室,轻轻敲了敲关着的门。 “请进。”甄陌的声音清亮,平静,与往常一样。 沈安宁没那么担心了,慢慢打开门,探头进去张望。 甄陌抬头一看,不由得笑了:“进来啊,干吗这么鬼祟?” 沈安宁笑嘻嘻地推开门,轻快地跑了过来,笑道:“我是怕你这里有人在谈工作。” “就算有人谈工作也没关系,你只管进来就是了”甄陌愉快地看着他。“安宁,要不你到我这里来工作吧,我们现在人手不够,忙不过来。” 沈安宁看他确实不像是忙碌不堪的样子,便跑过去挤在他的大班椅里,笑眯眯地说:“你上次提议的时候,我就问过建军了。可他坚决不同意。他说他才不要学那个傻瓜薛明阳,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你现在有那么多人追你,让老薛心惊胆战,他才不要提这个心呢。” 甄陌一手搂着他的肩,一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温柔地笑:“好吧,那就不来吧。真羡慕你,可以轻松自在地玩。” 沈安宁本来想问他是不是薛明来过,却又怕那个混蛋只是在附近办事,甄陌并没有见过他,自己一提,反而坏了他的心情。翻来覆去地想了半天,还是决定一个字都不问。两个好友就这么挤坐在一起,轻笑着闲聊,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薛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心里更加焦躁。在他的记忆里,甄陌一直是个单纯的心软的男孩子,对他很痴情,很容易被他打动。这次他採取哀兵姿态,放下身段,低声下气地恳求,却始终没有半点效果。无论他说什么,甄陌都是冷淡的,平静的,说出的话无懈可击,却就是不肯答应帮他。 像他这样的人,根本不会觉得自己过去做的有什么错。甄陌当年倾家荡产,甚至不惜挪用公款,把所有的钱给他,他至今认为是理所应当的,因为他曾经对甄陌好过,而甄陌是爱他的,那他有了困难,甄陌当然应该帮他。至于他悄悄结了婚,扔下甄陌一走了之,他心里的解释是那只是一种策略,甄陌既然爱他,当然就应该理解他,等他有能力了,发了财,回来了,甄陌就应该等在那里,继续爱他。就像那些电视剧里的滥剧情一样。只是,现在的情况完全不样,这却让他始料不及。 无论是他在国外,还是回来了这么久,他都从来没有了解过当年他走了以后甄陌的境遇。现在他所看到的甄陌比以前要出色一百倍,就连外貌都因为气质的冷冽成熟而变得更加秀美,自然也就更加吸引人。于是,他对过去曾经做过的事不但没有丝毫悔意,反而认为甄陌一直过得很好。这个年轻人现在不但丰衣足食,还有爱情的滋润,以及更高的社会地位,完全看不出当年那件事给他造成的伤害。因此,薛明也就自动忽略了当年自己所作所为的卑鄙,更加不去想那样的行为有可能对一个人给予毁灭性的重创。 薛明坐在办公桌前,烦躁地拿出烟吸着,一时间心乱如麻,胡思乱想,却连自己都没弄清楚自己究竟在想什么。好不容易收束住心神,他打开抽屉,拿出一叠厚厚的名片,一张一张地看着,仔细掂量着对方的身份、背景、财势,以及与自己的交情。良久,他才拿出高建军的名片,随即抓起了电话。 高建军很慡快地答应了他的邀约。因为这些日子的午餐、晚餐都已经安排得满满的,他便约好,第二天上午与薛明一起喝早茶,然后冷笑着放下了电话。 放在他面前的,是他与伊琳的离婚协议书。 他的律师尽了最大的努力,为他保住了儿子的监护权,但伊琳要求儿子在十二岁以前都要与她一起生活,由高建军出生活费,周末假日可以把儿子接回来。高建军反覆考虑之后便同意了。 在财产分割方面,无论是在伊琳,还是在高建军名下的私人房产都归伊琳所有,现金方面伊琳不计较,她知道高建军手上的现金存款也不多,顶多几百万,这个她是看不上的。她要了高建军所拥有的明珠地产37%股份中的20%,再加上她本身拥有的明珠地产11%的股份,她就变成了这家上市公司的第一大股东。高建军名下的其他有价证券,她也要走了一半。这样一来,她便一举成为了身家几十亿的女富豪。 高建军将离婚协议书从头到尾看了几遍,一字未改,便拿起笔,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在他办公室的还有伊琳和他们两人的律师。见高建军签了名,他的律师立刻将协议书递给伊琳的律师,再由他交给伊琳。 伊琳很平静,也在协议下籤下了自己的名字。 两位律师如释重负,仍然很专业地对自己的当事人说:“那么,明天上午九点,请到民政局办理手续。” 伊琳点了点了头,起身就走。从头到尾她都坐在沙发上,没有看过高建军一眼。 高建军则坐在大班台后,也没跟她说过一句话。 两个律师也一起离开,去商量有关房产、有价证券和股分过户的相关事宜去了。 高建军揉了揉涨痛的太阳穴,靠上椅背,闭上发眼睛。 结束了这段婚姻,对他来说,仍然是有些难过的。这段婚姻见证了他的整个青春,也见证了他艰难的创业史,如今划上了句号,虽说是很辛苦才得到的结果,他却并未欣喜若狂,反而有些伤感。 第37页 这天晚上的应酬,一向颇有节制的高建军喝醉了。 第42章 隆冬季节,人们都习惯早睡,一到夜晚,各个小区便迅速安静下来。 在沈安宁的卧室里,空气中却瀰漫着浓烈的激情,热得让人冒汗。 与甄陌一起吃了晚饭,沈安宁便回了家。他不知道高建军什么时候会回来,不过还是决定早点回去等他。 一个人没什么可做的,他便半躺在客厅的地毯上看电视。直到快半夜了,高建军才回来。他脚步踉跄,眼神散乱,深身都散发着滚烫的热气。 沈安宁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高建军,顿时慌乱起来,赶紧过去扶住他,把门拦过来锁上,一迭声地问:“你怎么了?喝醉了吗?” 高建军笑起来,喃喃地说:“是啊,醉了……安宁,你吃饭了吗?怎么还没睡?” 沈安宁见他说起话来好像还清醒,这才放了点心,用力扶着他往时走,关切地道:“我在等你。你洗个澡就睡吧。难不难受?要不要喝水?” “不用。”高建军说出来的话都很理智,其实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根本不能判断出自己在说什么,只是本能地回答着。他只觉得很热,一边胡乱地解开衣服一边搂过身边的人,没头没脑地吻了过去。 沈安宁拿他没办法,被他沉沉地压过来,只得靠在墙上,伸手努力推开他,气喘吁吁地说:“先洗澡……好不好?” 高建军没听明白,将他一把抱起来,径直走进卧室,往床上一放,随即压了上去。 沈安宁被他的力量操纵着。完全不由自主,很快就沦陷在激烈的冲撞里。 两个纠缠在一起,忍耐不住的呻吟和粗重的喘息声交织,汗水很快布满全身,如雨般落下。 高建军一直火热地拥抱着身下的人,他的唇是火热的,激烈地密密吻过那细腻温凉的肌肤,他的欲望是火热的,重重地迫不及待地进入那柔软紧密的身体。他的爱是火热的,排山倒海一般向那个温柔的人席捲过去。 沈安宁紧紧抱着高建军,在一波又一波似乎永不止息的浪漫沉浮。让他热血沸腾的高cháo不断袭来,到后来已经无法承受。他呻吟,尖叫,求饶,都无法让身上的人放缓速度。减轻力量。到后来,聪明的他忽然反应过来,高建军反常的表现并不单单是因为醉酒,只怕还有别的事情让他心里难受。 沈安宁忽然不再推拒,更没有再说“不要”,只是紧紧搂住他,将累得筋疲力尽的身体放松。再放松,让他尽情宣洩,与他一次又一次地一起冲上巅峰。 到最后终于安静下来。两个人都没力气动弹了。好不容易挣扎着去浴室沖了一下,两人便倒到床上,觉觉睡去。 一早。高建军的律师便尽责地给他打电话,好不容易才把他吵醒,对他说:“高总,你必须马上到民政局来办手续。” 高建军立刻想起今天要与伊琳去办《离婚证》,来不及与沈安宁说句话,他便跳下床,急急忙忙地穿上衣服走了。 沈安宁一直睡到中午才醒,浑身疼得像散了架,根本起不来。他抱着袜子在床上翻过来,再翻过去,忽然想起昨夜高建军的异常,连忙抓过手机给他打过去。 高建军的声音变得很开朗:“安宁,醒了吗?” “嗯,你……没什么事吧?”沈安宁嗫嚅道。“昨天晚上你喝醉了,好像不高兴的样子。” “我的确喝醉了,没伤到你吧?”高建军模模糊糊地记起了夜里的疯狂,顿时担心起来。 “没有没有,就是很累。”沈安宁赶紧轻描淡写地说。“你没事就好。” 高建军犹豫了一下,本来回家再告诉他,却还是没忍住。“安宁。”他开心地说。“我离婚了。今天上午我和伊琳去办了手续。” “哦?那……”沈安宁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反应才好。欢呼雀跃固然不妥,安慰他就更不妥了。 高建军明白,笑道:“你在家好好休息,一会儿起来吃点东西。我最近应酬太多,回去得比较晚,顾不上你,你自己要按时吃饭。” “嗯,好。”沈安宁笑着答应。 高建军与他闲聊了几句,又游说他搬家,和自己一起住。 沈安宁这次倒是没有再坚持,只是懒懒地说:“让我再想一想。” 高建军也不急。现在他们之间的障碍已经扫除,有的是大把时间来计划。 放下电话,沈安宁开心地在床上滚来滚去,忽然又抓过手机,拨给了甄陌,兴奋地叫着:“陌陌,陌陌,陌陌。” 甄陌微笑:“捡到钱了?还是捡到了帅哥?兴奋成这样?” 沈安宁愉快地笑:“都不是,就是高兴。哈哈,陌陌,陌陌,陌陌。” “你这么叫我,也不怕你的高哥哥吃醋。”甄陌笑着摇头,却为他如此单纯地快乐而高兴。 沈安宁笑嘻嘻地说:“陌陌,建军离婚了。” “哦?这可是个好消息。”甄陌很为他庆幸。“高建军是不错,说到做到。这年头,像他这样的人可太少了。” “是啊。”沈安宁调皮地笑。“还不是我慧眼识英雄。” “这倒是。”甄陌笑道。“有空出来,我请你吃饭,庆祝一下。” “好啊,我请你吧。”沈安宁放下电话,试着挣扎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的身体根本不听使便决定继续睡觉。 甄陌被沈安宁带来的好消息感染着,脸上一直有着愉悦的微笑。他在卖场里看了看,脸上的笑容也让熟悉的客人们非常高兴。 正在为一位夫人的晚装提供意见,行政部的职员过来找他,轻声说:“有人送花过来,指名要你亲自签收。” 甄陌微微皱眉,还以为是薛明阳弄什么噱头。现在大家都这么忙,他还有亲情逸致搞这些,真得好好说说。 他微微点头,却没有离开,仍然在那里帮那位夫人出主意,等到她满意地买下衣服离去,他才回到办公室。 一个穿着制服的花卉公司员工正等在门口,是个年轻的男孩子,怀里抱着一大捧白色的玫瑰花,花瓣娇美,散发出淡淡的芬芳。 看见他过来,那个男孩子礼貌地问道:“请问是甄陌先生吗?” “对,我就是。”甄陌微微点头。 那个男孩子马上把手上的花递过去:“这是您的花,请您签收一下。” 甄陌只得按过花,随即让他把单子按在墙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那个男孩子客气地笑着道过谢,便转身离开。 “请问。”甄陌叫住他。“花是谁订的?” 那个男孩子回头笑道:“他有写卡片,在花里。” “哦,谢谢。”甄陌点了点头,推开门进了办公室。 盛放的花朵之间果然有个雪白的信封,他把花放到桌上,拿出没写一个字的信封,从里面抽出卡片。 那是一张请柬,有淡淡的水墨兰花图案,“请柬”二字是烫的银色,很有品让人一见便于产生好感。 甄陌打开来,里面大部分内容都是事先印好的格式,只有他的名字“甄陌先生”是手写的,字迹潇洒狂入,颇有气势。 甄陌脸一沉,看了看落款。 北京利柏集团多方面扑进他的眼帘。 这是北京利柏集团在本地的分公司邀请他去参加春节团拜的酒会。 在请柬之间夹着一张雪白的对摺起来的便条。 他慢慢打开。 上面仍然是潇洒的笔迹,龙飞凤舞地写着:“小陌,我过来视察工作,望能拨冗一见。我的手机没变,请打电话给我,或者赏光来参加我们公司的酒会。” 下面的落款是:聂利柏。 第43章 高建军与伊琳的离婚手续办得很顺利,两人心平气和地交出红色的《结婚证》,换回绿色的《离婚证》。 走出民政局大门,高建军与伊琳都与自己的律师握手道别。两位律师继续去商讨后续事宜,留下他们单独说话。 高建军温和地说:“伊琳,等到股权过户的手续办理完毕,你就是明珠地产最大的股东。我们是上市公司,这种股权变动必须发布公告,公告里将涉及到这种变动会否引起公司高层管理层的变化。你考虑一下,如果你想当董事长,我就马上要向董事会提出辞去董事长职务的报告,让位给你。” 现在,他们的婚姻已经正式结束。一旦尘埃落定,伊琳反而不再有悽惶或是歇斯底里,神情间恢复了曾经有过的冷静。她淡淡地问:“你若辞去董事长的职务,打算做什么呢?只保留总裁的职务吗?” 第38页 高建军的声音低沉柔和:“我想,我还是辞去所有的职务为好,这样也方便你对公司的管理。” 伊琳走到车边,打开车门,忽然说:“你这是想撂挑子,给我难看吗?” “当然不是。”高建军立刻解释。“每个管理者都有自己的风格,我跟你的风格有明显的差异,这会让公司下面的员工无所适从。这样一来,整个公司就乱了。我离开,你按你的风格进行管理,这样会好得多。” 伊琳看向他,平静地说:“高建军,站在客观的角度,你的能力远远比我的能力强。这我心服口服。所以,我暂时不打算当这个董事长,也希望你留下,继续担任董事长兼总裁。我既然已经是这家公司的最大股东,自然首要的目标是追求利益最大化。希望你一如既往,做好你的工作。至于你的私生活,我无权干涉。但请你控制好,不要传出丑闻,不要影响公司的声誉、业绩,不要影响公司员工和股民的信心。”说出这番话,她忽然觉得很解气。果然金钱的声音最大,手握最多的股权,她第一次能够真正地对高建军说话了。 “好,我一定做到。”高建军微微一笑。“感谢你对我的信任。” 看着他温和的笑容,明明是叱咤风云的强者,说出来的话却顾及着她的自尊,伊琳心中的恨意忽然淡了,一丝惆怅慢慢涌出。 以后,只怕再也找到这么好的人了吧?虽说他的出轨伤害了自己,但自己过去逼他太甚,也未必没有责任…… 她收束心神,不再多想,开车离去。 高建军目送她离开,然后看了下表,便直接去了与薛明约好见面的茶坊。 薛明已经到了一会儿了。一边喝茶一边等待,心里不断盘算着要和高建军怎么说才妥当。 他这次回来,实在是一厢情愿地错误估计了形势。甄陌对他冷若冰霜,形同陌路,与他设想的“破镜重圆”的戏码大相迳庭。这也就罢了,因爱生恨,完全可以理解。但是,就连他过去的那些朋友也都对他极其冷淡,根本不愿意与他来往,这却大出他意料之外。他从来没觉得自己做错了,自然也就不明白,他对甄陌做出来的那些事会令他的朋友都感到齿冷,并极为鄙视。他对深爱他的情人都下得了这样的狠手,对所谓的朋友只怕就更是只有利用,毫无情义了。谁敢再将他引为知己? 现在,薛明四面楚歌,想来想去,就只有向高建军求援,成功的可能性最大。 高建军迟到了十多分钟,坐下就向他道歉:“路上有点堵车,实在对不起。” “没关系,我也刚到。”薛明立刻笑着摇头。“要喝什么茶?” 高建军对站在旁边的服务员说:“竹叶青。” 两人接下来略微寒暄了几句,薛明盛赞明珠集团在房地产的辉煌业绩,高建军自然投桃报李,也赞扬了一番明佳超市的发展速度。 等到服务员把茶端上来后离开,薛明这才言归正传:“高总,我听说你们明珠集团也有意进军百货业,不知是不是?” 高建军微笑:“本来是有人这么建议过,我们明珠大厦的裙楼,可以自己拿来做百货业。我让公司的策划部仔细研究,拿可行性报告出来。他们经过认真调研,反覆论证,认为不必自己做,还是租给百货业的着名企业来做比较合算。最近地产业大旺,我们还是专门做这一行比较好。” 薛明的心里很失望,脸上却仍保持着笑容,点头道:“对,这个做法是不做。” 高建军喝了口茶,好整以暇地问:“怎么?薛总对我们明珠大厦的裙楼有兴趣?” “不不不。”薛明笑着摇头。“我做平价超市的,你们那种甲级写字楼的裙楼租金可承受不起。” “是啊,我们那里只能做百货商场,超市是不行的。经营成本太高,做超市肯定亏本。”高建军表示贊同。“最近法国的拉法耶特和美国的联合百货都对我们那里很感兴趣,已经来考察过了,正在洽谈进驻的有关事宜。” 薛明欣羡地嘆息:“这两个百货公司都是大名鼎鼎啊,而且实力强劲。无论哪一家进驻明珠大厦,都是与贵公司珠联璧合,双赢的事。” “是啊”高建军笑着点头。“我们对这两家公司都不想放过,一家进驻明珠大厦,另一家可以进驻我们已经开工的明珠花园。幸运的是,两家公司对我们的提议都很感兴趣。” “这也不光是幸运的事。”薛明慨嘆。“还是明珠集团实力强,面子大,高总的能力强。” “薛总过奖了。”高建军见他一直在迂回婉转,便也不急,顺着他的话题陪他闲聊。 薛明停了停,终于下定决心,诚恳地说:“高总,我今天冒昧地约你来,是有件事要请你帮忙。” “什么事?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帮。”高建军慡快地道。 薛明脸上的神情更见诚挚:“高总,最近因为春节到了,我投入了大笔资金屯货,现金方面一时周转不开。本来我在加拿大是有物业的,但没办法拿到这里来向银行贷款,而我在本地只买了一套住房,其他经营场所都是租来的,也不能向银行贷款。所以我想跟你商量一下,能不能借我一笔资金周转一下?只借一年,到期一定还,利息都好说。” 高建军的笑容收敛了一些,微微沉吟,半响没做声。 薛明当然理解他的犹豫不决,两人又没有什么过深的交情,虽说最近一段时间常常在一起吃饭打球聚会,到底不过是场面上的朋友,彼此并不了解,他贸贸然问人家借钱,实在是太突兀。 高建军不是才出江湖的小老闆,薛明不敢多说,怕言多必失,只惴惴不安地看着他,等着他的答覆。 良久,高建军才平静地问:“你想借多少?” 薛明试探着说:“我想借1000万。” 对于地产业来说,1000万根本是小钱,做不了什么,但对百货业来说就是很大一笔资金了。高建军想了想,淡淡地道:“借是可以借的,不过,咱们在商言商,你还是得给我相应的抵押才行。” 薛明连连点头:“这是当然的。可我的物业都在加拿大,薛总看行不行?” “可以。”高建军笑了笑。“我有朋友在加拿大多伦多,我可以委託他帮忙,请律师办理相关手续。” “好。”薛明迫不及待地道。“这事越快越好,高总你看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办手续?” “等加拿大那边把你的物业评估以后,我们就办理相关手续。”高建军轻松地笑道。“我这没有问题,1000万是小事,我私人就有,随时都能拿出来。只要加拿大那边的评估做得快,相关的产权抵押手续办得快,我马上就可以给你。” “谢谢高总。”薛明犹豫片刻,又说:“高总,抵押借款都不是全额,最多是按实际价值的七成,对吧?” “对,七成的风险就很大了,现在银行都只贷五成。”高建军平静地看着他,虽说是在商言商,却给人一切好商量的感觉。“我可以放宽一点,按你那些物业评估价的六成借给。你的物业经过专业公司评估,如果市值1700万人民币,我就可以借1000万给你。” 薛明嘆了口气:“我那些物业,按现在的价格,应该能够卖到260万加币的。” “那就好。”高建军笑着点头,又喝了一口茶。“我下午就打电话给加拿大的朋友,让他与你联繫,你会回加拿大去办这事吗?” “不,我太太回去办,我留在这里看着公司。总之,谢谢高总,非常感谢。”薛明得到他的肯定答覆,心已经定了。 有了这1000万,他会实施另外的策略,一定能把亏损的钱再夺回来。 “薛总别客气。”高建军和蔼可亲地笑着,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第44章 利柏集团的春节团拜会是在本市最高档的一家五星级酒店举行的。 这里的宴会厅金碧辉煌,价格贵得离谱,平时生意一般,只有外国人比较喜欢来,而本地企业只有在需要摆谱撑场面的时候,才会来这里。当然,省市两级政府有什么大型的外事活动或重要的接待任务,肯定也是选择在这里的。 甄陌开的帕萨特在本市算是中档偏上一点的车,并不丢面子,而他身上的衣饰就更令人不敢小觑。 用本地的通俗说法,甄陌“身条正,盘子亮”,也就是说,从相貌到身材均完美无瑕,衣服穿在他身上,那就是效果极佳的活动gg。从至尊名流广场开业以后,各大名牌都纷纷送给他不少衣饰和一系列配件,条件就是平时得穿用出来。甄陌始料不及,被那些品牌代理商以“身为总经理,理所当然应该被商家服务”为由,逼得没办法,只好接受。为示公平,他每天换一个品牌,穿完一轮后,再从头开始。 第39页 事实证明,那些品牌商的眼光都好得很,凡是甄陌当天穿过的牌子,那一天该品牌的销量就会增加。那些衣服穿在他身上,实在是赏心悦目,总会引得顾客偏向于选择他正在穿的牌子。 今天甄陌穿的是纪梵希,把这个品牌高贵、优雅、精緻的风格诠释得淋漓尽致。 请柬上没有表明要穿正装,他便穿着深蓝色暗纹休闲西装,配上明快简洁的毛葛料衬衫,配上纪梵希水晶袖扣,以及纪梵希海洋之心男士香水。 反正是从有空调的车里到有暖气的酒店。他就没有再穿大衣或者厚外套,直接就从公司开车过来,然后拿着请柬,走进酒店大堂。 负责迎接来宾的利柏集团本地分公司员工是低级职员,都是新人,已经没人认识甄陌了。看了他出示的请柬,这些年轻人也并不认得这是他们集团总部的董事长新笔所写,独一无二。他们看过请柬后,便像对待其他来客一样。热情地将他带到签到处,请他用油性笔在红色洒金的大签到簿上签名。 甄陌并不多说什么,只是微笑着接过笔,潇洒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那个负责接待他的女孩子对这位英俊洒脱、气质优雅的年轻人几乎是一见倾心,对他特别热情,细心地将他带进宴会厅,一路上不停地变着法子跟他要名片。 甄陌太明白这个女孩子看他的眼光了。为免以后受到无谓的干扰,他便解释说出来得匆忙,忘带名片了,然后婉转自然地转移话题,以阻止她过日子进而向自己要电话。 不过,一进宴会厅,那些利柏集团的中高层管理人员便有大部分都认识他。顿时有人笑着迎过来,大声与他打招呼:“甄总助,怎么你会来啊?真想不到。意外地惊喜啊。” 那是利柏集团本地分公司的副总经理,以前甄陌还在这里上班的时候,他是一个部门经理。对甄陌很赏识,也没有过什么冲突。后来甄陌在北京的集团总部担任董事长特别助理,他们偶尔在公事上还有过邮件往来。 甄陌客气地与他握手,温和地笑道:“是聂总发来的请柬,那是肯定要来捧场的。” 那人已届中年,对于高层领导本能的肃然起敬是年轻人比不上的,一听他是集团的大老闆亲自邀请来的,马上就四处张望,随即找到了正与几个身份显赫的宾客寒暄的聂利柏。他立刻带着甄陌过去,一路上以熟络的口气问:“最近怎么样?” “还行。”甄陌顺口答着,从容地跟着他向聂利柏走去。 虽然宴会厅里人很多,可他就像是一个独特的发光体,很引人注目。许多人都看向他,并底座着他的身份。有光顾过至尊名流广场的老闆认得他,纷纷向他招手,笑着跟他打招呼。甄陌一一点头致意,举动之间有着说不出的风流倜傥。 聂利柏很快就觉察到了宴会厅里的动静,抬眼看去,便瞧见了那个如水晶一般晶莹剔透,散发着璀璨光华的年轻人。 对身前的宾客微微欠身,笑着说了声“失陪”,他便迎了过去。 “小陌,你来了。”他的声音很醇和,向甄陌伸出手去。 聂利柏今年三十七岁,是正宗北京人,身高一米八八,五官线条粗犷,虎背熊腰,看上去十分健壮。他一张口便是标准的京片子,再是语气谦和,面带笑容,也总有点拽拽的味道。 甄陌本来就消瘦,站在他面前就显得更加纤细,在气势上却丝毫不弱。他淡淡地笑着,伸出手去,握住聂利柏的手,热情而礼貌地说:“承蒙聂总邀请,不胜荣幸。” 聂利柏抬起左手覆住他的手,亲热地拍了拍:“小陌,别这么生分,还是像以前一样,叫我柏哥吧。” “好,柏哥。”甄陌微笑着立刻改口。 聂利柏很高兴,对他说:“本来今天打算用自助餐的形式,不过后来看了看来宾名单,觉得不妥,还是以中餐的形式吧。我们还请了不少明星来表演,会很热闹的。” 甄陌笑着点头。 聂利柏看了一下表,便对旁边的助理摆了摆手。 他的助理马上去通知安席,准备开宴。 立刻有工作人员过来,按照事先拟好的宴会座次,将各位来宾引导到宴会桌边坐下。 甄陌正要去找自己的位置,却被聂利柏握住了手,一直拉到最前面的主宴会桌边,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下。 甄陌有些为难:“聂总,这样不好吧?我的身份够不上坐在这里。” 聂利柏意味深长地道:“小陌,你今天的身份不是别的什么公司的总经理,而是我曾经的特别助理,我的朋友。” 甄陌便不再推辞,坐了下来。 利柏集团一直是农业高科技领域的龙头企业,与许多行业都没什么关系,这次请来的除了相关政府部门的领导外,主要是本省各地年度销售业绩达到一定高度的代理商。 今天在场的人中,有不少都知道四年前发生的那件大事,但聂利柏后来说那钱是他私人借给甄陌的,只是一时事忙,忘了给这边的分公司领导打招呼,这一说法当时便挽回了甄陌的名誉。后来听闻甄陌到北京总部担任聂利柏的私人助理,更是人人认为他是个很有能力的年轻人,对他再无别的猜疑。此时看到他,无论是利柏集团的人还是那些代理商,对他都是热烈欢迎的态度。 甄陌现在的风度气质远胜于过去,这时轻松自如地对那些人点头致意,一举一动都风采照人。 聂利柏最先上去讲话。他身穿阿曼尼西装,高大挺拔的身姿充满了领导都的魅力。他微笑着向来宾拜年,感谢大家一年来对利柏集团的支持。讲话简短而煽情,不断引来掌声和笑声。他很快讲完,便走了下来。 然后是几位领导和年度业绩最佳代理商上台讲话。 聂利柏面带微笑,凑近甄陌耳边,轻声说:“小陌,这一年来,我很想念你。” 甄陌面不改色,淡淡地笑道:“谢谢。” 聂利柏转头看着他,轻声但诚挚地说:“柏哥,我一生都会感激你,因为你给了我一个弥足珍贵的机会,挽救了我的人生,让我能够重新开始。” 这话说得漂亮至极,在表达谢意的同时把聂利柏远远推开,在北京的那三年更是全部淡化,仿佛从来就没有发生过。 第45章 精緻的菜餚一个接一个地端上来,表演随后开始。总共一个半小时,安排了十二个节目。出来的居然全都是熟面孔,果然是星光熠熠。 聂利柏出去敬了一轮酒,笑吟吟地回来坐下,将酒杯举到甄陌面前:“小陌,我也敬你一杯。” “不不,应该我敬你。”甄陌赶紧拿起面前的一杯红酒,跟他碰了碰。 聂利柏是典型的北方汉子,一向豪慡,酒到杯干。今天他大部分喝的是白酒,偶尔也喝红酒,一点也不在意喝混酒容易醉。 甄陌很清楚他的酒量,那是深不见底的,完全不敢跟他拼酒。甄陌的胃不好,很少喝白酒,聂利柏也明白,这时不但不勉强他喝白酒,还不断帮他挡酒,又让助理去打招呼,让集团里的人都不许灌他酒。甄陌觉得轻松许多,心里也领了聂利柏的这份情。 酒至半醉,出来唱歌的人居然是沈安宁,让甄陌不由得一怔。 下面的场面太乱,沈安宁没看见甄陌。他这是第一次秀舞技,十分投入,跳得非常好,歌声也清亮动人,顿时引来台下阵阵喝彩。 聂利柏跟着大家一起鼓掌,忽然凑到他耳边,笑着说:“这孩子跳得这么好,如果说有一天忽然断了腿,不知会是什么心情?” 甄陌脸上的笑容未变,也凑到他耳边,斯文地笑道:“心情自然不会好。如果有人让断他腿的人四肢齐断,不知那个人会是什么心情?” “当然不好受。”聂利柏笑着看他,仿佛在看一个虽然任性却让人钟爱的孩子。“如果他出了什么意外,不知他的朋友会有什么反应?” 甄陌从容不迫。笑得越发温和:“我是光棍一个,无亲无故,哪里会知道这个呢?倒是聂总有父有母有兄弟,朋友遍天下,知己十多个,如果他们出了什么意外,不知聂总有会有什么什么反应?” 聂利柏笑着看了他一会儿,点头道:“我的小陌长大了。” 甄陌牵了牵嘴角:“这要多谢柏哥的栽培。” 这句话里的含意,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虽说玉不琢不成器。可那种鲜血淋淋九死一生的琢磨也实在太残酷了点。那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对聂利柏来说是天堂般的极乐享受,对甄陌却是地狱般的黑暗岁月。截然不同的感觉,却是同样的刻骨铭心。不过,有那三年打底,无论以后将遇到什么样的艰难险阻,甄陌自信都可以从容应付,因此,这个“谢”字,他是发自肺腑。 第40页 甄陌跟着聂利柏的那三年里,完全是逆来顺受,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伶牙俐齿,唇枪舌剑,寸步不让,可这样的甄陌却是光芒四she。比起以前那个任他蹂躏的玩偶娃娃来。这样的甄陌更让他倾心不已。这样的甄陌更让他倾心不已。 看了他一会儿,聂利柏温柔地说:“小陌,跟我回北京吧。” 甄陌毫不犹豫地微微摇头。轻声道:“柏哥,我跟你的协议已经完成了,你我两不相欠。” “这次不是协议。也不是债权债务的关系。”聂利柏看着沈安宁在热烈的掌声中鞠躬,轻快地退出舞台,这才转过头来。“小陌,来做我的情人吧。这一年里,我很想念你。我知道你不喜欢sm,也去看过着名的心理医生,他对我进行了治疗,我保证以后不再对你粗暴。薛明阳能给你的东西,我都能给,他不能给的,我也能给。” 甄陌淡淡一笑:“谢谢柏哥这么看得起我。不过,柏哥这么坦白,我也不瞒柏哥。我很怕你,不敢让你碰我,更不敢跟你上床。如果不是遇到了明阳,不是他帮助我释放了内心的黑暗与恐惧,我今天绝对不可能这么坦然地面对你。柏哥,去年你已经放了我,为此我再一次感激你。现在,你有你的世界,我有我的生活,又何必硬要强求?弄到最后,大家都不会快乐的。” 聂利柏耸了耸肩,笑道:“小陌,薛明阳出身革命世家,爷爷是老红军,老将军,父亲现在是中央委员,部省级干部。他要是争点气,想进政坛,很轻易就可以当上市长,过几年干点政绩出来,上面拉一把,下面推一下,就能坐上副省长的位置,然后省长,再调中央,前途无量。这样的人,这样的家庭是容不得一丝污点的。如果他是同性恋的消息传出去,你猜会发生什么事?你还有可能跟他在一起吗?” “柏哥,这种顾虑只要稍有社会地位的人都会遇到。明阳如此,柏哥不也一样吗?如果一个头上拥有许多光环的人不但是同性恋,而且酷爱sm,一旦传出来,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事吧?”甄陌像他一样耸了耸肩。“柏哥,我是个孤儿,一无所有,也就没有你们那么多顾忌,也不想得到太多,很容易豁出去。明阳愿意和我在一起,我就好好珍惜,如果他不能与我在一起了,我也不会怨恨,只会感激。他现在给我的,已经远远超过我想要的,我很满足,不需要更多的了。总之,多谢你的好意,但我不会跟你去北京的。” 甄陌现在最具优势。以他的家世背景,无亲无帮,无牵无挂,地地道道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即使没有薛明阳的支持,肯鼎力相助的富豪也有不少,又是不可轻侮的。 这一轮交锋,聂利柏知道自己低估了甄陌,无备而来,只怕仓促间是占不了上风的。他一向就会审视度势,这时不气不恼,只是笑着提议:“小陌,我很快就会回北京。回去之前,我想与你好好聚一次。以前总是我主动,你接受,现在已经不再有过去那种欠债还人的关系。让我们做一次真正的情人,好不好?你了了我这个心愿,我就安安静静回北京。” 甄陌缓缓摇头:“对不起,伯哥,只怕我会辜负你的好意了。其实比我好的人有很多,喜欢你的人也不少。我跟了你三年,时间实在不短,你也该厌了,不如找个你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也开心,对吧?” “小陌,你这话说得也对也不对。”聂利柏轻松地笑。“我一直就没厌倦你,三年的时间是远远不够的。还记得那年你的生日吗?三年之期将到,我提出想让你再跟我三年,可你拒绝了。我这人说到做到,三年之期一到。就如约放你自由。不过这一年的时间,我是想明白了,这些年我也有过不少人,可让我真正喜欢的人却只有你。小陌,你跟了我三年,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我认定的事。一定会做到。可我还从没追求过你,现在我也很有兴趣试一试。小陌,你要如了我的意。我就回北京去,让你清清静静。你若不肯答应我,那我就要细细地研究对策,开始热烈地追求你了。” 甄陌的头开始疼了。聂利柏比他大了12岁,论经验,论实力,论关系,论心机,他没有一样比得过这个人。可是,他的那个建议,看似不严重,无非是要求一夜情,可甄陌却知道,这只是一个突破的方式,一旦自己松了口,那就后患无穷,有一就有二,从此再也摆脱不了。 聂利柏看着甄陌精緻的眉眼微愠,看着他性感的双唇紧抿,看着他的侧脸被灿烂的灯火勾勒出美丽的线条,不由得心火大炽。他看得出甄陌已经被他说得有些烦躁了,不由得心下大乐,似乎比当年一手创建的公司上市还要开心。 甄陌嘆了口气:“柏哥,我真的没力气陪你玩了。再说,明阳和我情投意合,他不会放手,我也不愿意与他分手。强扭的瓜不甜,你又何必定要逼我?我跟你三年,对你驯服服从,自认已做到最好。从协议期满那天起,我们就已经不再有关系了。柏哥,我始终感激你,但那样的日子,我宁死也不愿意再过。坦率地说,我不希望你和明阳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那毫无意义,你说对吗?” “当然。”聂利柏笑着点头,脸上仍是春风满面。“小陌,我不会跟薛明阳硬碰硬地。可是,谁让你变得更美更性感更有魅力了呢?要我放过你,我捨不得。” 甄陌拿他没辙,便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对他说道:“柏哥,时间也不早了,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祝你新春快乐,万事如意。” “谢谢。”聂利柏也将自己杯中的酒喝完,笑着说。“其他事我都顺利,眼下只有一件事不如意,只要你点了头,我就真是新春快乐,万事如意了。” “你这还是把你的快乐建立在我的痛快之上。”甄陌重又变得语气轻松,似乎对他的语带调戏毫不在意。“柏哥,你才说要改,不会像过去那样对我,可你现在步步紧比,跟以前有什么区别呢?你如果真要追我,我自然没法阻止,只能选择接不接受。不过,要追求一个人,首先必须先尊重他,对吗?” “对,我很尊重你,所以才送你最喜欢的花过去,亲笔写下请柬给你。”聂利柏温情脉脉地看着他。“小陌,那是唯一一张由我亲自写的请柬。” “谢谢,我很感动。”甄陌站起身来。“好吧,柏哥,我就先走一步了。” “我送你。”聂利柏起身,当先向门口走去。 甄陌无法阻止,只好跟在他身后。 其他人以为两人是出去有事,稍后即返,便没有多问,只顾着互相敬酒,再加上表演的音乐、歌声,真是一片喧譁。 走到酒店大堂,甄陌急赶两步,准备抢行出门。 聂利柏一把拉住他,随即朝着旁边一挥手。他的助理立刻过来,将手上挽着的大衣递过来。聂利柏给甄陌披上,然后将他紧紧抱住,关切地说:“外面冷,小心着凉。” 甄陌没有挣扎,轻声道:“谢谢柏哥。” 聂利柏放开他,抬手替他理了理大衣领子,忽然低低地说:“那三年,委屈你了。” 甄陌低下了头,好一会儿才道:“不委屈,是我自己做错事,那是我应得的。柏哥救了我,我毕生感激你。” 聂利柏一反刚才在宴会厅里的惫懒戏嚯,疼惜地抚了抚他的头发,柔声说:“好了,回去吧,好好休息,我们以后再聊。” 甄陌也不想再煞风景地说“不要有以后了”,只是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 聂利柏的助理是个非常聪明的人,早就窜到一边去了,根本不听他们两人的对话。聂利柏默默地陪着甄陌出去,一直走到停车场,看着他上车,关上车门,发动车离去。 两人没有再说一个字。 酒店外霓虹灯闪烁,寒冷的空气里,夜色异常安静。 第46章 沈安宁收到利柏集团的演出邀请是通过与狼共舞酒吧的老闆报酬却是利柏集团负责筹备团拜会的行政部经理直接与他商谈的。 他们开出的价很不错,当晚唱三首歌,如果反响强烈,可加唱一首,报酬是5000块,个人所得税由利柏集团代缴。 沈安宁没有讨价还价,当即答应。他仍然记得利柏集团是甄陌曾经呆过的地方,当年甄陌挪用巨额公款,他们都没有追究,还允许甄陌继续在集团里工作,以工资抵债,因而他对这家公司是很感激的,不要钱都愿意去,何况对方还提出了那么优厚的条件? 利柏集团十分干脆,不拖不欠不罗嗦。他表演完,一走下舞台就拿到了钱。 他对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场面仍然不能适应,将钱放好,他便离开这里,打车回了家,从头到尾没有注意台下的宾客都是些什么人。 第41页 回到家,高建军也刚刚吃完饭回来。应酬的饭最难吃,要陪笑陪酒陪聊天,非常累人。他匆匆洗了个澡,便懒懒地歪在客厅的地毯上看电视。 沈安宁去利柏集团表演的事没来得及跟他说,他这些天早出晚归,沈安宁看他疲惫得很,觉得这事不重要,便没有说。 难得有一天沈安宁比他还晚回来,高建军笑道:“辛苦了。是又回去唱歌了吗?” “没有。”沈安宁一边脱衣服一边说;“是利柏集团的春节团拜会,邀请我去唱歌。” 高建军听着这个公司名很耳熟,便顺口问了一句:“利柏集团是做什么的?” “好像是农业方面的吧,当初陌陌就在他们公司工作。我听说他们北京的老闆也过来了,不过我没注意。”沈安宁也不在意。说完就钻进了浴室。 高建军大吃一惊,听到浴室的水声传出,立刻拿过手机,拨给了薛明阳:“喂,薛兄,利柏集团的聂利柏来了,你知道吗?” 薛明阳最近很郁闷,虽然甄陌已经不再提要和他分手的事,可也不肯再与他上床。临近春节。天都商场和超市的生意都非常忙,他也抽不出空来与甄陌纠缠,每天晚上都只能回自己的别墅睡,气闷得不行。听了高建军的话,他足足反应了五秒钟,才惊得跳起来。 “什么?聂利柏?他来干什么?”他又急又气,问出的话已经没有逻辑。 高建军理解他的心情。笑着安慰道:“你先别急,聂利柏大概是来参加他们集团本地分公司春节团拜会的,并不是为了陌陌。” “哦。”薛明阳还是很紧张。“那你说他会不会去找陌陌?” “你也不要疑心病太重,即使他去找了,也没什么。”高建军赶紧说,又怕他莽莽撞撞地来个什么动作,伤到甄陌。 薛明阳嘆了口气:“高兄。我刚得到那么深刻的教训,怎么可能再来一次?我不是不相信陌陌,我是怕他受伤害。那个聂利柏不是什么好东西。陌陌在北京那三年,可被他折腾惨了。我相信要陌陌回头是绝不可能的,我也相信那个姓聂的对陌陌根本就没有感情。我不怕他们旧情复燃。他们根本就没有什么旧情,我只怕他们如果在什么地方狭路相逢,陌陌没有防备会吃亏的。” “嗯,这倒是。”高建军想了想,帮他出主意。“我看这样,你让陌陌的助理帮忙看着点,如果有与利柏集团相关的人与事出现,就立刻报告。至于聂利柏,你最好不要跟陌陌提起。” “我当然不会提。”薛明阳唉声嘆气。 高建军灵机一动,忽然说:“干脆,要么这样,至尊广场卖的东西跟过不过春节没什么关系,又不是年货,在赶到春节前备齐。你索性现在就放他假,让他和安宁一起回家,等过完年才回来,岂不是彻底杜绝了他和聂利柏碰面的可能?” “咦?啊哈,这是个好主意。”薛明阳顿时高兴起来。“我明天就跟陌陌说。” 高建军笑容可掬地放下电话,开始盘算怎么诱拐沈安宁同意搬家。 过了一会儿,沈安宁洗完澡出来,懒洋洋地坐下,歪到他怀里,陪他一起看电视。 高建军亲了亲他,笑着说:“安宁,我现在忙得不行,也陪不了你,要不你先和陌陌回家吧。我听明阳说打算从现在开始就让陌陌放假,你不是要陌陌陪你回去的吗?” “是啊。”沈安宁开心地点头。“他今年已经答应我,要和我一起回家了。真的可以马上就走吗?我还以为他要等到年三十才能走呢。” “不用,他们那地方卖的东西跟中国的传统节日没什么关系。”高建军搂着他,轻松地笑着。“你们先回家。我在这边安排一下,年三十和初一带着儿子回家陪父母,初二争取能过去找你,也拜见一下你父母。” 沈安宁喜出望外,开心地使劲点头:“好啊好啊。” 高建军最受不了他这样可爱的模样,一看就会血气上涌。他抓过摇控器关掉电视,一把拉起沈安宁,便进了卧室。 沈安宁想到马上要走了,一个多星期后才能再见,心里也是挺不舍的,一上床就抱紧了高建军。 这一夜,两人更加热情,反反覆覆纠缠不休。 趁着沈安宁高cháo后神困体乏,高建军在他耳边说:“一回来就搬到我那儿去,好吗?” 沈安宁半梦半醒,根本没听明白,只本能地点了点头,哼出一个字:“好。” 高建军jian计得逞,得意地轻笑,将他揉进自己怀里,狠狠地吻住。随即又重新在他身上点起火来。 第二天中午,累得筋疲力尽的沈安宁才睡醒。想起高建军说陌陌要放假的事,立刻跳起来,飞快地洗了澡,然后神清气慡地出门,直奔至尊名流广场。 甄陌已经答应了薛明阳,从明天起就开始放假。他没对薛明阳说见过聂利柏的事,对他的提议却正中下怀。 沈安宁兴沖沖地跑进他的办公室时,他正在向魏苡交代以后几天的工作。看到好友一脸阳光灿烂地进来,他笑着指了指沙发,示意他等一等,然后继续与魏苡谈工作。 沈安宁坐下,顺手拿起茶几上的时尚杂志翻着。 魏苡清楚了各项事宜,这才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随即离开。 沈安宁欢喜地跑过去,挤到甄陌身边坐着,笑嘻嘻地说:“你马上就可以休假了吗?” “是啊。”甄陌搂住他,笑道:“我们明天就回去吧。我开车,一早来接你。” “好啊好啊。”沈安宁开心极了。“那我们是不是要去买点东西带回去啊?” 沈安宁的父母不过五十岁左右,年富力强,只能说是中年人,甄陌一路走一路想,决定还是替两位长辈买些衣服和营养品。 他们在小城里工作,顶级品牌是用不着的,也穿不出去,甄陌在国内的名牌专柜前转了转,挑了半天,给沈安宁的父母分别买了两套春装,然后去保健品专柜买了两盒里面配有人参、灵芝、虫糙的套装礼盒。 沈安宁对这些不大懂,一直傻傻地跟在他旁边,等到明白过来甄陌是要送给自己爹妈的,他已经把东西都买好了。 “不用买这么好的吧?太贵了。”沈安宁提着甄陌递过来的袋子,看了看那价格,心里很过意不去。 “是我送的,跟你没关系。”甄陌愉快地笑道;“几年没回去看他们了,这是我的点心意。” 沈安宁撇了撇嘴,“好吧好吧,随便你。反正你现在阔得很,想挥霍一下过过瘾,那就心情挥霍吧,腐败吧。” 甄陌被他逗得差点笑出声来。 沈安宁看他差不多像是买完了,便兴致勃勃地说:“中午吃什么?我饿了。” 甄陌正要问他想吃什么,手机便响了起来。 薛明阳知道他明天就走,很捨不得,晚上又有应酬,不能推,只好把中午的应酬强行推掉,打电话给甄陌,要跟他一起吃饭。 甄陌笑道:“我就在你们的卖场里,安宁也在,你下来吧,我们在大门口会合,一起出去吃。” 薛明阳大喜,把工作一扔,便跑了出来。 甄陌和沈安宁等在人cháo汹涌的商场门口,看着薛大董事长毫无形象地飞奔出来,不由得好笑。沈安宁已经跟他混得烂熟,索性笑出声来。 薛明阳根本不介意他们在笑什么,能看到两个漂亮的人如此明朗的笑容,他反而得意洋洋。 薛明阳很开心地跟着他们往外走,先问沈安宁想吃什么,还没等他回答,又转头看向甄陌,眉飞色舞地说:“过年的时候我去看你。” 淡淡的喜悦在甄陌的脸上慢慢荡漾,他微微点头,轻轻地道:“好。” 第47章 甄陌与沈安宁回到远离大都市的小城,开始了悠闲的生活。 沈安宁呼朋唤友,到处找以前小学和中学时的好友。不过,大部分都在外地工作,要在大年三十前后才会回来。留在当地工作的同学也有,大家便天天凑在一起吃饭、喝酒,去歌厅唱歌,到漫摇吧跳舞。 甄陌也跟着他玩来玩去,大部分时间都保持着微笑,却不大说什么。沈安宁得了他的叮嘱,也不提他现在是总经理,只说是经理。他们都把名牌衣饰收了起来,只穿着普通的牛仔裤、毛衣、呢外套,看上去就像是年轻的学生,一点也不引人注目。 他们那些留在这个小城的同学大部分都是普通职工,工资并不高,出去玩的时候都是甄陌抢着买单。那些同学虽然收入低,但热情直慡,也抢过几次帐单,却都被甄陌技巧地避过。沈安宁总是在一边劝说,声称就是应该他们买单,那些同还才罢了。 第42页 跟旧日同学在一起的日子是单纯而快乐的,甄陌一直很开心。 回来的第二天,他就去公墓看望父母。等到正月初一,他又去了。 沈安宁亦步亦趋地陪着他,深怕他难过,不断地安慰他。 甄陌把带来的花放在墓碑前,又把沈安宁的父母替他准备的各式供品拿出来,放在墓前,然后点上香烛,又拿出冥纸烧起来。 沈安宁也拿过一叠来,一边把冥纸扔进火里一边念念有词:“甄叔叔,陆阿姨,陌陌现在过得很好。他是总经理。有钱,有人爱,有车开,还有好多好多衣服穿,人也越长越漂亮,日子过得很好,你们就放心吧。这些钱你们拿着,所有小鬼都打点打点,想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开开心心。明年我们再来看你们……” 甄陌听着他的念叨,仿佛自己父母仍然活着,只是生活在另一个世界,不由得感觉很温暖。听他说什么“有钱,有人爱,有车开,还有好多好多衣服穿”,实在忍不住,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头,接着便笑出声来。 沈安宁也笑,接着又说:“甄叔叔,陆阿姨,我现在一直在练习唱歌跳舞。今天过年,我给你们唱个歌吧。” 甄陌笑着说:“光唱歌不行,还要跳舞。” “跳就跳”沈安宁笑着脱掉外套扔给他,然后走到旁边的过道上,自己哼着前奏,便跳了起来。 今天天气很冷,墓园里没什么人。很安静。青翠的松柏在道路两旁伸开了密密的枝叶,衬得身着白毛衣、牛仔裤的沈安宁犹如林中的精灵。 甄陌站在父母的墓前,含笑倾听着他清亮优美的歌声,看着他轻灵的身影在小径上舞蹈。 寒冷的风吹过,有落叶哗啦啦的卷过来,从他们的脚下缓缓滑过,如逝水流年,剎那芳华,有种奇异的美丽。 正月初一是人们最放松的时候,有不少人竟夜玩乐,到黎明才睡下,不到中午是不起来的。小城的街上显得很空旷,人不多,车子就更少了。 高建军和薛明阳开着车进入小城,费了很大劲才问到沈安宁的家在哪里。 高建军曾经详细问过沈安宁的住址,现在想给他一个意外的惊喜,便没有事先给他打电话,而是直奔这里。薛明阳跟他是一个心思,临出发前给他打电话,想问沈安宁地详细地址,结果听说他也要去,两人便结伴同往。 敲开沈安宁家的门,他的父母都很惊讶,听说两人是甄陌和沈安宁的朋友,过来找他们玩的,便热情地告诉他们,两人去了公墓。 薛明阳立刻便明白甄陌是去看他的父母,顿时心疼不已,赶紧问清楚公墓所在位置,便和高建军找了过去,途中还不忘记在一个刚刚开门营业的花店买了一大束百合花与康乃馨。 城区不大,他们很快便开到了公墓门口。 下了车,拾阶而上,空气中飘荡的悠扬歌声越来越清晰。 高建军轻声对薛明阳说:“这是安宁在唱歌。” 薛明阳笑着点头:“非常动听,你干吗不出点资为他出唱片?我觉得他的唱功比那些红得不得了的小孩子要好多了。” “会出的,我正在安排。”高建军轻笑。“不能让他知道是我出的资,不然他一定会拒绝地。” 薛明阳已经知道沈安宁和甄陌的脾气,闻言贊同地点头,脚下却没停,顺着歌声走了过去。 再走一会儿,两人便同时看到了不远处自己的爱人,顿时惊艷不已,站在那里欣赏起来。 在松柏之间,沈安宁如一片白色的羽毛,在风中曼妙地飘舞。而甄陌就像是一尊玉雕,在冷冷的天光中散发着柔和的光辉。两人周围是大片墓群,似乎有无数长眠的人正在倾听那美妙的歌声,就连冷冽的空气都变得温柔动人。 一曲歌罢,沈安宁停下来,顽皮地向甄陌鞠躬谢幕。 甄陌开心地笑着,立刻热烈鼓掌。 接着,他们听到旁边还有掌声响起,不由得转送看了过去。 沈安宁一眼看到高建军,想也不想就欢呼起来,随即飞奔过去,直扑进他的恒温里。 高建军很乐意地伸开双手,将他紧紧抱住。 沈安宁欢喜地叫着:“建军,建军。” 高建军对他真是爱不释手,也顾不得有人在旁边,就重重地吻了一下他因为刚刚跳完舞而晕红的脸颊。 薛明阳妒忌地看了他们一眼,心里想着怎么甄陌就肯放开自己,也这么扑过来呢?不过,想是这么想,他却是了解甄陌的性子的。赶紧扔下他们,急步向前走去。 甄陌仍然微笑着,看着他捧了一大束花过来。 薛明阳先把花放到墓前,然后深深地一躬身,说道:“伯父,伯母,我是甄陌的爱人,来看你们了。你们放心,我会一辈子都对他好的。” 甄陌温柔地看着他,一直没有说话。 薛明阳转过头,郑重地说:“陌陌,我爱你。” 这话他过去说过无数次,但这次的意义显然不同,这是当着甄陌父母的面向他表白。他们虽然是现代人,但中国人的古老传统仍然充斥着他们的思想。所谓举头三尺有神明,人们一般都不愿意在禁忌比较多的场所做出什么承诺。否则将来要变心的话,还得考虑一下会不会遭天遣。薛明阳在这里许下誓言,那分量非常非常重,表明是铁了心不会改变的。 甄陌笑着,轻轻点了点头。 薛明阳大喜,终于鼓起勇气,伸手将他抱住。 自从那次去潞州后,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拥抱过了。犹如一件稀世珍宝失而复得,薛明阳心中狂喜,看着远处公墓的最高点上矗立着的巨型观音雕像,差点就要念佛了。 高建军见沈安宁只穿着毛衣,怕他着凉,马上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裹住他,接着又紧紧抱住他。 沈安宁惬意地窝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开心地问:“你不是说要初二或者初三才能来吗?怎么今天就来了?” “想你了。”高建军用鼻尖蹭蹭他的脸,柔声说。“我把儿子放在父母家,他玩得高兴得很,根本用不着我。我反正呆在那儿了没事,整天就是呆呆地看电视,实在没意思,干脆就来看你了。反正又不远,走高速过来,两个多小时就到了。” 沈安宁高兴地直点头。 薛明阳揽着甄陌的肩走过来,笑道:“我们走吧,找个地方吃饭。” “不用,去我家吃吧。”沈安宁兴致勃勃地说。“昨天是除夕,我爸妈做了好多菜,如果你们不来,我们起码要五、六天才吃得完,你们快点回去帮帮忙。” 高建军听他言谈之间坦荡磊落,一点也不觉得和自己的感情是什么禁忌,大大方方地邀他到自己家去吃饭,心里更是喜欢得不得了。他们三个人都不去提醒沈安宁,便跟着他回了家。 果然,沈安宁一点也没有尴尬或者想躲着藏着的感觉,很自然地向父母介绍高建军和薛明阳。他父母很纯朴,热情好客,一点也没怀疑,便张罗着要他们坐下吃饭。 高建军和薛明阳都是老江湖,十分健谈,东说南山西说海,总有话题,实际上却滴水不漏,绝对不会让这两位一生都在小城生活的夫妇发现什么端倪,从而怀疑他们和自己儿子的关系。 吃完饭,沈安宁便拉着他们出门,四个人一直开车出城,会附近的山上玩。 这里周围的山水都保持着原始的风貌,一路风景如画,美不胜收。高建军和薛明阳一边走一边赞嘆不已。 直到晚上,他们才回来,又到沈安宁家吃了饭,高建军和薛明阳这才告辞,到附近一家酒店住了下来。 自他们走后,沈安宁便坐立不安。甄陌心知肚明,却故意不吭声。直等到午夜,沈安宁的父母去卧室里睡了,他才悄声说:“想出去是吧?” “嗯。”沈安宁抓了抓头发。“难道你不想。” 甄陌推了他一把,笑道:“去吧。” 沈安宁眼睛一亮:“那你呢?” “总要有人在这帮你打掩护。”甄陌轻笑。“你去吧,明天早上如果你爸妈起得早,问起来,我就说你刚刚出去买早点了,然后给你打电话,你就买上早点回来。如果你爸妈起得晚,我就留个纸条,说我们出去玩了,再过来找你们。” 沈安宁笑嘻嘻地直点头:“好,那我就走了。” 甄陌将他送出门,然后轻轻锁上,这才回到沈安宁的卧室,躺了下来。 沈安宁像做贼一样,蹑手蹑脚地出门下楼,随即拨腿便跑。 刚跑出宿舍区,路边停着的一辆车便亮起大灯,直she向他。 沈安宁立刻感觉到了什么,停下脚步看着那辆车。片刻之后,他便冲过去,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第43页 高建军一把抱住他,激动地与他吻在一起。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都觉得身体越来越热,呼吸越来越急促。欲望如cháo般翻卷而来,让他们难以忍耐。 高建军放开他,疾速朝酒店开去。 沈安宁左右看了看,不由得扁了扁嘴:“薛明阳怎么没来?他到底爱不爱陌陌?” “当然爱。他也很想来,可他知道陌陌是不会出来地,所以只好忍着。”高建军温柔地解释。“陌陌还没有准备好,他不想逼他。” 沈安宁没听明白:“要准备什么啊?” 高建军笑了,不想让他知道太多人间疾苦,便避重就轻地说:“何必管他们?陌陌要收拾一下老薛,存心吊着他,那就让他在那里干挺着呗。” “那倒是。”沈安宁顿时笑了起来 他们回到酒店,自是一夜春风。 甄陌躺在床上,却没有睡意。他呆呆地看着窗外,墨黑的天空中只有几点稀疏的星星。偶尔有几点菸花尖啸着冲上天空炸开,美丽地光点四散开来,一闪即逝。 忽然,枕边的手机响了,提示他有简讯过来。 他打开来看。是薛明阳发过来的:“睡了吗?” 他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回复道:没有。 薛明阳说:我很想你。 甄陌却只回复了一个字:嗯。 薛明阳没再继续下去,很快转移了话题:这里很美丽,我非常喜欢。 甄陌回覆:我了是。 他们一来一往,发了很久的简讯,却始终没有通话。 甄陌喜欢这样的感觉。 眼前的手机屏幕不断闪亮,仿佛是一支小小的火炬,给黑夜带来光明,在寒冷的空气里,努力温暖他的心。 第48章 今年的正月初六就是西方的情人节,零售业肯定要大忙一番的。这一天又是薛明阳的儿子薛振宇的生日,甄陌和薛明阳便决定初三就回去,初四便上班。 高建军本来打算再呆两天,主要是想沈安宁一年才回来一次,还是让他跟父母多聚一聚,自己也就在这里陪他。虽然两人晚上想要在一起会很不方便,可两、三天的时间是可以忍耐的。 不过,国外并不过中国的春节,薛明急着要款,愿意向高建军通过曹辉委託的有关物业评估公司支付加急的钱,加拿大方面便做得很快,大年三十那天,评估结果就出来了。曹辉和律师拿到全部文件,便通知了高建军,并把文件快递给他。 薛明也收到妻子的通知,并在正月初二收到了也快递过来的相关评估文件的副本。他一拿到文件便给高建军打了电话,籍着拜年的由头,旁敲侧击地表示,希望能尽快办理手续,早点拿到钱。 高建军便决定也在初三这天回去。 沈安宁一听便呆不住了,跟父母说要提前跟甄陌一起回去,并託辞情人节有演出,要准备一下。他父母知道儿子在城里表演,逢年过节是肯定有忙的,便没有阻拦。 初二这一在,沈安宁还是去各家长辈那里拜年,收了许多红包,开心得一塌糊涂。高建军一直陪着他,开车送他去这去那,顺便以好友的名义见了他的那些长辈。并执晚辈之礼。沈安宁有几个堂哥堂姐表哥表姐都已结婚生子,高建军也送出不少红包。他与大家很快打成一片,俨然便是一家人了。沈安宁嘴上不说,心里一直甜甜的。 有高建军陪着,甄陌便没有去。他和薛明阳开车出去,到处看风景,也很愉快。 正月初三这天,他们体贴地陪着沈安宁的父母吃了午饭,这才道了别。三辆车便一起出发,回了省城。 高建军没有带沈安宁回他的家,而是直接将他拉到了自己亲置的别墅。 这个在城边沿河而建的别墅区当然是明珠集团开发的。叫水上人家,建筑风格融合了许多民俗的元素,古色古香,很有韵味。 沈安宁站在别墅门口,迷惑地问:“这是哪里?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 高建军微笑:“这里是我们的家啊。你答应过,等过完年,一回来就搬到我这里来住的。” 沈安宁疑惑地看着他:“有吗?” “有啊,就是你要走的前一天晚上,你好好想一想。”高建军循循善诱。 沈安宁努力搜索着记忆,依稀仿佛是有这么一回事,可又记不真切了。 高建军笑道:“我真该把你的话录下来,现在就可以放原声带给你听了。” 沈安宁听他说得这么肯定,一向又知道他是不会无中生有地骗自己的,便不再怀疑。既然自己不小心答应过了,他也就不再抗拒,提着小小的旅行袋往里走去。 高建军一把拉住他。小心翼翼地说:“安宁,有件事我要先告诉你,你可不许生气。” 沈安宁狐疑地看着他。脱口而出:“难道里面有女人?” 高建军又好气又好笑,轻轻揪了一下他的脸:“你在想些什么?我是那种人吗?” “那是什么事啊?”沈安宁好奇起来。 高建军谨慎地说:“今天我父母知道我要回来,就让保姆带着我儿子过来这边等我。上次天天过生日,你也是见过的,他很喜欢你,我想你们应该处得来,就没有反对。将来我们在周末假日也是要一起过的,我想你先适应一下也好。这事我以前没跟你商量,你别生气好吗?” “嗨,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你说得那么郑重。”沈安宁嗤这以鼻。“天天在是好事啊,我也很喜欢他,正好可以一起玩。” 高建军摸了摸了鼻子。已经有好几次了,他觉得比较严重的大事,心里上司忐忑不安,沈安宁却毫不介意,化繁为简,一点也不让为难。也有人以为是沈安宁好手段,其实他不过是一派赤子之心,根本就没那心思。 沈安宁说完,当先走过了别墅。 高建军的儿子高天华认得这个叔叔。 一个月前他过生日,伊琳故意为难高建军,把儿子丢给了他,他便约了沈安宁、甄陌和薛明阳出来,薛明阳还把他的儿子也带了出来,给高天华过了一个热热闹闹的生日。沈安宁带着两个孩子唱歌,又教他们跳舞,把场面弄得十分热闹。小小的孩子在电视里的选秀节目里学到不少,审美观自然是跟着cháo流走,于是一致认为“沈叔叔最帅最酷最有形”,都非常喜欢他。 高天华正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看卡通片,一见沈安宁进来,立刻开心地飞奔过来,叫道:“沈叔叔,沈叔叔。” 沈安宁一把抱住,笑嘻嘻地问:“想沈叔叔没有?” “想。”高天华重重点头。“沈叔叔,你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跟我玩?” 在后面跟进来的高建军笑着说:“沈叔叔以前工作忙,现在搬过来跟我们一起住,好不好?” “好啊。”高天华高兴地拍手。 沈安宁抱着他坐下,兴致勃勃地陪着他看卡通片。两个人都是孩子,看得眉飞色舞,哈哈大笑。 高建军笑吟吟地扲着沈安宁的旅行袋上楼,把他的衣服拿出来,放进卧室的衣柜里。 伊琳虽然恨沈安宁,但在孩子的教育上却没有效仿那些无知村妇,从未给他灌输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譬如:“那个男人是狐狸精”什么的,因此高天华仍然天真无邪,对沈安宁没有丝毫排斥。 高建军担心的问题顺利解决,便安心地去对付薛明了。 第二天,他们便约好了时间,高建军去薛明的办公室,核对了两个手中从加拿大快递过来的文件,随即签了借款协议书。 显然薛明的聪明才智在异国得到了充分发挥,短短的三年间,他以从甄陌那里骗取的186万人民币起家,现在在加拿大拥有的物业已经市值289万加币,按现行汇率,可折合大约1800万人民币。 高建军与他核对无误后主动提出,可以借给他1300万人民币。这已经超出了他的物业价值七成,薛明喜出望外,连声道谢。 两人遂通知加拿大的律师,迅速办理财产抵押手续。 第二天,双方律师在大洋彼岸依法办理好相关手续,随即通知了这边。 高建军便约好薛明,在2月14日,也就是情人节这一天,把钱给他。 在沈安宁的心里,这便是西方那种骑士屠龙的高cháo部分,也是中国传统武侠片里的最后一战,基度山伯爵复仇式的震撼亮相,于是非要跟去看看,而且执意要薛明先还从甄陌那里骗去的钱。 高建军的设计并不是如此,因为沈安宁露了面,他自己也就暴露了,以后就不能暗算薛明了,而只能正面交手。不过,以薛明的能力,无论以什么样的形式,都不会是他和薛明阳的对手,既然能取悦沈安宁,他也就不介意临时改变计划,带着他一起去了。 第44页 沈安宁一路上都板着脸,做咬牙切齿状。 高建军忍不住一直看着齿,终于笑道:“放松点。薛明是纸老虎,犯不着用这么大力气。” 沈安宁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我怕到时候说不出狠话,所以得练练。” “不用说狠话,大大方方地提出合理要求就行了。”高建军说得云淡风轻。“正义在我们这一边,你想说什么只管说,不用去考虑太多。” “嗯,好。”沈安宁便安心了。 薛明和甄陌在一起的时候曾经见过沈安宁,这个漂亮单纯的孩子四年来根本没有任何变化,他一眼便认了出来,顿时脸色大变。 高建军只做不知,淡淡地笑道:“这是我朋友,沈安宁,他说有事要找你,所以我就带他一起来了。” 薛明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勉强笑着说:“安宁,好久不见了。” “是啊,真没想到你还有脸回来。”沈安宁绷着小脸,声音倒是很平静。“我来也没别的事,就是帮甄陌要你欠他的钱。那是陌陌的钱,里面还有他父母的抚恤金,你太狠了,真下得去手。你不用狡辩,反正我什么理由也不听。我知道你在陌陌那里有一张300万的借条,总这今天你一定要还钱。” 薛明很尴尬,不时拿眼瞟高建军,显然是怕他听了这话就不借钱了。 高建军稳稳地说:“过去的谁是谁非我们也就不讨论了。不过。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薛总既然找我借钱,我当然要考虑资金的安全问题。我看这样吧,薛总今天把那笔钱还了,算是给我一个守承诺重信誉的表示,我也就如约把钱借给你。如果薛总不肯还那笔钱,那借钱的事,我可要重新考虑一下了。” 薛明在心里飞快地盘算了一下,即便还了300万,还能拿到1000万,那也可以翻身了。想完,他便慡快地点头,笑道:“安宁,我不是不还陌陌的钱,实在是以前一时周转不过来。既然今天高总肯借钱给我周转,我自然是要还陌陌的。” 沈安宁哼了一声,却不再多说。 高建军便拿出1300万的个人支票,但要薛明一起到银行,当场办理了两笔转帐业务。1300万进入薛明的帐户,而薛明即刻将其中的300万转到沈安宁的银行卡上。沈安宁给他打了个收条,说明代甄陌收到他所还欠款。 这么大额的两笔生意,银行也很慎重,办理时反覆核对,办理完后还提醒他们到atm机上查询一下是否到帐。两人查询后确认无误,这才笑着握手。 薛明是狡狐心性,能屈能伸,心里虽然肉疼那300万,却并不恼怒,这时连声向高建军道谢,又对沈安宁说:“替我向陌陌问好。等他有空了,我过去拿回借条。” “问好就不必了,我会帮你拿借条。”沈安宁面无表情。他没那功夫,实在装不来若无其事。 薛明始终微笑,向高建军道了别,便潇洒地走了。 沈安宁和高建军走出银行,看着薛明的车开远。沈安宁忿忿地道:“我真替陌陌不值,当年这么会喜欢上这种人?” 高建军柔声说:“从客观的角度看,薛明英俊潇洒,风度翩翩,又知情识趣,有生活口味,陌陌那时候太年轻,这些已经足够吸引他了。如果不是薛明生意失败,他那些卑劣的性情只怕永远都不会暴露出来。当年,陌陌喜欢上他是可以理解的,只可惜运气不好,一次挫折便让这个人的劣根性充分发挥,使陌陌吃足苦头。” “总之,这讨厌他,油腔滑调,华而不实,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几个成语,沈安宁说得极其顺熘。 高建军忍不住笑:“对,你说得很对。我一直认为,做人还是踏踏实实为好。” “嗯,对啊。”沈安宁欢喜地说。“走,我们去找陌陌,把钱给他。” “好。”高建军喜爱地看了他一眼,笑着点头。 第49章 薛明阳拿着到手的1000万,并没有投入他的明佳超市,而是併购了一家小型的房地产中介公司,随即着手在本市比较好的地段收购尾盘,以及空置房、“债权房”。 目前房价持续上扬,他看准了开发房地产三级市场有着巨大商机,因此决定暂停超市的扩张,进入地产行业。 既然做了这个决定,他当然就要缩减超市规模,将一直在亏损的超市关闭,仅黄金地段或大型小区的超市,这些店虽然也受到天都超市的挤压,但市场太大,天都吃不完,漏出来的顾客也足以支撑他们超市的运营,至少不会亏本。 在他心里,关闭那些分店是很容易的,将货架和商品本着到仍在营业的超市里,然后就是裁员,这样还可以大大减少每个月的的成本和费用,以撑过传统的零售业淡季。 只是,他漏算了职工的“觉悟”。 明佳超市招聘的大部分营业员都是从农村或周边小镇过来打工的,文化水平基本上都是初中,只有个别读过高中,还是在农村中学,想来教学水平也不会高。这样的员工以前都是任凭企业搓圆捏扁,只得忍气吞声。 薛明的心里对这些员工还是用四年前的眼光来看的。当员工们上岗时,他向每个基层员工收取了5000元的培训保证金和服装押金,而收银员则必须缴纳10000元的信用保证金。明佳超市开业不到两个月,他总共就收了100多万。 现在,他要解僱员工,自然就必须退还保证金。可他哪里捨得?便指示营业部经理,要他想办法找出员工的错误,以除名的方式裁员,从而扣下这笔钱。 只是,现在的员工都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每个被明佳超市解僱却扣下押金不还的员工就大闹起来,随后打电话给报社、电视台,又去劳动局投诉。 各个电视台的现场新闻栏目有记者成天在四处转悠,找新闻。这时自然不会放过,纷纷赶去採访,并在当天播出。 很快,记者们层层深入,广泛採访明佳超市的员工,自然立刻获悉这家企业违反劳动法的有关规定,向员工收取了数目不小的保证金。 薛明赶紧通过朋友,想疏通劳动局的关系,请他们不予追究。可劳动局监察部门的态度却非常强硬,一定要保护劳动者的权益,责令他立刻返还全部保证金,否则就要强制执行。 薛明知道这其中一定有薛明阳在作怪,却又没办法,只得将还未用完的借款先挪用过来100万。把员工的保证金还了。 刚刚把这事解决,供货商又闹了起来。他已经压了供货商三个多月的货款没给了,不少供货商撤出了明佳超市。但并不等于这钱就不要了。 那些业务员天天堵在薛明的办公室和明佳公司的财务部要钱,薛明根本不敢让他们知道已经借到了钱,只是百般解释。大吐苦水,谋求他们谅解,希望再宽限一段时间。 然而,那些业务员更是以哀兵的姿态出现,说要不到货款,他们就拿不到工资,自己上有老,下有小,全靠微薄的工资养家活口,请薛总高抬贵手,把款结了。 薛明看过财务部送来的报表,拖欠的货款有500多万,这无论如何是还不起的。 他做生意总是怀着投机取巧的心思,对信誉什么的一向不怎么看重,虽然口头上还是要说,但心里根本就没当回事。明佳超市走到现在已经资不抵债,明显是“船漏偏逢连阴雨”,撑不住了。尤其是现在已经进入夏季这个传统零售业的淡季,像他们这种生意清淡的超市更是举步维难。想来想去,他便打算将公司卖了,以甩掉这个包袱。 只是,他还没有实施这个计划,只是稍微接触了一个可能成为买家的公司,他打算秘密甩卖明佳超市的消息便传了出去,顿时引起了供货商的大恐慌。 所有债主齐齐上门,堵着薛明要钱,搞得他狼狈不堪。他没办法,只得从那笔借款中再挪了100万出来,吩咐财务部和採购部,分清轻缓急,酌情给供货商支付部分货款,主要付给正在继续给他们送货的那些商家。 只是,这一开了头,其他没拿到争的供货商听说已经有人拿到了钱,更是群情激奋,连日围堵薛明,要求他立刻付款。 本来撤了货的商家就是决定与他撕破脸了,有些小商家被他拖欠货款,逼得自己也生存不下去,濒临破产的边缘,更是愤怒,便有人请来了黑道的兄弟帮忙要债。 薛明不胜其扰,终于坚持不下去了,只得从那家刚买的房地产中介公司撤回来300万,将大部分欠款付清了。留下一小部分货款压在这里,基本上算是行规,供货商们便不再闹事,拿钱走人。 好不容易得了清静,薛明这才能静下心来,专门做房地产那一块。 他妻子回了加拿大后就没再过来。他们现在有两个孩子,儿子三岁,女儿才满周岁,加拿大政府为孩子支付的牛奶金就足以维持他们的生活,并不需要薛明给钱养家。也正因两个孩子太小,薛明的妻子便专职在家带孩子,并不参与他的生意。薛明天生凉薄,对自己的孩子却还是很在意,便给妻子汇了20万加币过去,并暗暗告诫自己,这笔钱无论如何也不能运用以便做他最后的退路。 第45页 这样一来,不过短短的四个月,从高建军那里拿到的1000万就只剩下不到300万。但薛明信心百倍,认为凭着自己的聪明才智,靠这300万就能漂漂亮亮地打一个翻身仗。 他刚出手买了几套项目尾房,便有个极好的机会出现在他面前。 那是位于市中心的滨湖花园公寓的一个单元。共有24套空置房,大约有2600平方米,市值2000万。据中间介绍的人说,业主本来是作为投资,买来打算用于出租,等房价涨到最高点时再卖出,好好赚一笔,但现在家里的生意出了问题,急于出手套现。向银行抵押贷款比较耗时间,他拖不起,便打算四折出手,但要求买家立刻支付全款。介绍这笔生意的是薛明的朋友,在江湖上口碑很好,是个非常讲信誉的人,而且拿来了房产证的复印件。以证明此事无虚。 薛明害怕这事是个圈套,一时不敢答应,亲自到房管局和房地产产权交易中心去查询,落实了这房子确实在业主名下,然后又反覆调查业主的背景和家庭情况,得知他弟弟在深圳炒股,赔了一千来万。实在是急了,多半是挪用公款炒股,所以必须立刻补上亏空。否则要吃官司的。 这样一来,薛明便相信了这件事,到嘴的肥肉岂能不吃?这时,介绍人告诉他说业主着急了,又找了两个买家,已经要谈妥了。 薛明便急了。 很快,这生意便做成了。他预付了400万,拿到了那14套位于湖畔的花园住宅的房产证原件。双方签订的协议约定,他自己去办理产权过户手续,然后再把余款400万付给对方。 这后面的400万他自然不打算自己挣钱付了,卖个五、六套房子出去,这200万就有了。然后再把其他的房子卖出去,怎么也得赚个1000来万。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响噹噹,一时间很有些得意。 但是,他派去办理过户手续的行政部经理却很快打电话回来,惊惶失措地说:“薛总,房管局的人说这些证都是仿造的。” “什么?不可能。”薛明眼前发黑,一瞬间差点晕过去。 那个年轻的经理显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是喃喃地说:“是真的。他们说这个假证做得实在太真了,还一直问我,这些证是哪来的?我们是不是受骗上当了?需不需要报警?薛总,我该怎么办?要不要报警啊?” 薛明已经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了。他扔下电话,却不知该做什么。抬头看向窗外,只觉得夏日的阳光晃得耀眼,眼前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 剎那间,他全都明白了。这是个天大的圈套,而之所以这么对付他,一定是为甄陌出气。 甄陌,甄陌,你太狠了! 他昏昏沉沉地站起身来,跌跌撞撞走出公司,好不容易才定下神来,终于看到了自己的车。大红的车身在烈日下仿佛一团火,轰地直烧进他的心中。 他全身一阵冰凉又一阵火烫,神智已经迷糊,只知道要去找到那个罪魁祸首,要他把自己损失的钱全都还回来。 想着想着,他已是双眼赤红,状若疯狂,跳上车便向至尊名流广场开去。 在路上,他探手打开旁边的置物箱,从里面拿出一柄35厘米长的藏式银鞘直刃短刀。这刀造型华丽,刀刃却很锋利。前一阵有供货商找黑道的人来要债,他便带着这刀用于防身,只是从来都没有用过。 将车子驶进停车场时,他表面上已经平静下来。这次出来得匆忙,他没带皮包,却根本不在乎,大大方方地握着这刀便下车了,走进了那家名店的大门。 他这刀的外表实在太过华美,通身雕着银龙、飞鹰,看上去就是一件很漂亮的装饰品,根本让人想不到凶器的概念上去。 停车场的保安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握着刀走了进去。 薛明从边门走进去,没有直到卖场,而直接上楼,来到二楼的总经理办公室。 整个至尊广场仍然像往常一样,优雅安静,背景音乐很轻,人们说话也轻,空气沁凉,飘着幽幽的茉莉花香。从炎炎夏日里走进来,每个人都会立刻感到非常舒服。 卖场里有十来个顾客,都坐在不同的品牌专区里,一边坐在那里喝茶聊天一边试穿衣服,营业员微笑着温柔低语,时而解释说明,里面帮忙做个参谋。 办公区则空无一人,人数不多的二线员工都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工作。 薛明径直走到甄陌的办公室,敲了敲门。 甄陌的声音响起:“请进” 薛明阴狠地冷笑,随即抓住把手,慢慢地推开了门。 第50章 甄陌的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个人。 薛明将门关上,却没有上前。他双手背在后面,贴在门上,一边慢悠悠地说:“陌陌,好久不见了。”借着语音的掩盖,他将门反锁住,然后才缓缓走上前去。 甄陌冷冷地看着他,淡淡地道:“我以为我们已经没有再见的必要了。” “本来是没有,可现在有了。”薛明诡异地一笑,走到大班台前,却没有停留,大步绕过去,站到甄陌身前。 甄陌双眉一皱,便要站起身来避开。他以为薛明只是藉机想接近自己,心里很反感,却不便呵斥。 薛明忽然伸出双手,将藏刀拔出银鞘,随即飞快地一手按住他,一手将刀刃直抵他的咽喉。 甄陌猝不及防,随即感觉到从刀锋上传来的丝丝寒气。他不再动,只是冷静地问:“你这是干什么?” 看着眼前精緻清冷的面容,薛明恨得咬牙:“甄陌,我已经把钱还给你了,你为什么还要赶尽杀绝?你让我一无所有,我也不会让你好过,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他拿刀的手在微微颤抖,锋利的刀尖划破了甄陌的肌肤,一缕鲜血从他的咽喉缓缓流了下去,慢慢地将他魄的衬衫领子染得鲜红。 “薛明,你冷静一点,不要冲动。”甄陌一动不动,声音依然温和,表情仍旧平静。“什么事都是可以解决的。你还有妻子、孩子,杀了我,你自己也就毁了。那你让他们以后怎么办?” 薛明听他提到自己的妻儿,混乱不堪的头脑有点清醒了。不过,他仍然下死力按着甄陌,手中的刀也不敢稍移,只是口气变了:“好,甄陌,冤有头,债有主,你把我的事业毁于一旦。我现在已经倾家荡产,你打算怎么赔偿?” 甄陌根本就从来没有过问过有关他的事,对他目前的状况完全不知,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定定看着面前那两只血红的眼睛,缓缓地问:“你想要我怎么赔偿?” “一千万。”薛明急促地说。“我知道你们这里的营业款就有。你们一件衣服、一个包、一双鞋都要卖几万,几十万,一千万只怕不过是一天的营业额吧?” “我这里都是刷卡的。谁会抱着上万的现金来买东西?”甄阳历的口气平静如恒,仿佛面对的不是利刃,而是一个顾客,只是向他解释一下疑问而已。 薛明马上便明白他说的是真的,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就只能这么死死地摁住他,一点也不敢放手。 过了好一会儿。他悲痛欲绝地说:“我的一生都被你毁了。” 甄陌再是镇定,听到这句话,也忍不住了。他怒极反笑:“我毁了你?那当初毁了我的,又是谁?” 薛明立刻本能地回避,只是反覆强调:“我已经把钱还给你了,我已经还了……” 甄陌忍了又忍。才没有痛斥他。自己曾经承受过的那些痛苦与磨难,他还得起吗? 沉默片刻,他慢慢地说:“薛明,我当年栽在你手上,是我自己学艺不精,与人无尤。你今天栽在别人手上,也同样怪不得谁。你还年轻,大不了从头再来,何必定要把自己送进监狱呢?” 薛明的手抖得厉害,显然心里正在天人交战。 忽然,有人敲门。 薛明大惊失色,厉声低喝:“不许出声。” 甄陌便紧抿了唇,一声不吭。 房间里的两个人仿佛是两尊石像,一直不言不动。 魏苡敲了一会儿,似乎发觉有些异样:“甄总,你没事吧?甄总。” 甄陌看着薛明,低低地道:“你现在放下刀,还来得及。我保证不追究这件事。” 薛明犹豫着,混乱地说:“我现在已经一无所有。” “你有妻子儿女,有手有脚有头脑。”甄陌清晰地道。“想要好好生活下去,其实不难。” 外面的敲门声平息了。魏苡满腹狐疑,去保安部调看了下午的监控录像,终于看到薛明拿着一把像刀一样的东西进了甄陌的办公室。她大吃一惊,却沉稳地没有声张。她从容地离开了保安部,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拿起电话便拨给了薛阳明。 这边房间里的两个人都没有去管外面的动静,局面仍然僵持着。 第46页 薛明看着甄陌,忽然凑过去,吻住了他。 甄陌不顾有刀抵在自己的要害,猛地转头过去。 薛明的唇落在他的脸颊上,手中的刀在他的脖子上横着划了一个长长的口子。 薛明仿佛没有看到从伤口里涌出的鲜血,深情地看着他,难过地说:“陌陌,我真后悔,当年走的时候,应该带着你。这样,我们可以同甘共苦,并肩作战。有那180多万做本钱,凭你我的聪明和能力,一定会取得很大的成绩。” 甄陌侧着头,被他压得动弹不得,却仍然平静地道:“那100万是挪用的公款,如果我当时知道你要走,根本就不会那样做。但是,你说得对,如果当年你叫我跟你一起走,我会放毫不犹豫地跟着你的。我们即使手上只有86万,也可以做得很好。可惜,你太自私、太无情了。” “陌陌,陌陌,我们重新开始,好吗?”薛明急促地喘息着,激动地吻着他的脸颊、脖颈。“我爱你,我仍然爱着你,以前的事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再说,你的钱我已经还了,现在也被逼得倾家荡产,我们之间的恩怨可以一笔勾销了吧?陌陌,跟我走吧,我们在一起,好吗?” 甄陌紧皱着眉,脸色已经变得苍白。随着薛明不断地压过来,从他脖子上流出的血越来越多。幸好薛明不是存心想伤他,伤口还不深,并未伤及动脉。 薛明吻到他的伤处,终于闻到了血腥气,脑子里才清醒了些。他抬起头来,看着不断涌出的鲜血,忽然说:“陌陌,你怎么受伤了?我替你包扎一下。” 甄陌吓了一跳,凝神看向他。 他太了解薛明了。这个人一向自诩聪明过人,做事的原则是斗智不斗力。就如诈骗犯一般都不会涉及暴力犯罪,薛明也从不愿意与别人动手。他害怕暴力,所以才会在供货商请黑道中人来收款时便立刻屈服。这一次他冲到这里来动手,只怕是一时血气攻心,不及细想,才会如此鲁莽行事。如果要说他会被区区刺激就逼疯了,甄陌是无论如何不相信的。 第51章 甄陌太了解薛明了。 这个人一向自诩聪明过人,做事的原则是斗智不斗力。就如诈骗犯一般都不会涉及暴力犯罪,薛明也从不愿意与别人动手。他害怕暴力,所以才会在供货商请黑道中人来收款时便立刻屈服。这一次他冲到这里来动手,只怕是一时血气攻心,不及细想,才会如此鲁莽行事。 如果要说他会因为生意失败而疯了,甄陌是无论如何不相信的。 薛明看着他的眼神,也知道他不会相信自己,沉默半晌,终于抬起身来,将刀拿开,轻嘆道:“陌陌,你刚才说过不追究我的,这话是真的吗?” “是的,我不追究。”甄陌缓缓坐直了身子。“我希望你立刻离开这个城市。” 薛明很清楚,如果他继续呆在这里,薛明阳肯定不会放过他。依薛家的地位和权势,他肯定是斗不过的。打不赢就撤,绝不做无谓的牺牲,这也是他做人的宗旨。 于是,他很慡快地点头:“好,我会尽快把这里的事处理了,然后就回加拿大。” 说到这里,桌上的电话响了。 薛明用纸巾擦干净刀上的血,然后插入刀鞘,平静地说:“你接吧。” 甄陌起身拿起话筒,声音仍然温和如初:“餵。” 薛明阳的声音焦急地传了过来:“陌陌,你怎么样?” “我没事。”甄陌低低地道。“你在哪里?” “就在你门口,快开门。”薛明阳一接到魏苡的电话就急了,立刻扔下手头的一切,飞车赶来。 他听说薛明是拿着刀进去的。魏苡既敲不开门,又听不到甄陌的声音,他便很怕甄陌会出事,连门都不敢敲,犹豫了半天,才拨了电话。 甄陌看了薛明一眼,淡淡地道:“好,我给你开门,但只能你一个人进来。” “行行行。”薛明阳一口答应。 只要甄陌没事。他什么都不怕,刀山火海,龙潭虎穴都敢闯。 甄陌起身走到墙角,打开衣柜,拿出一张棉质的领巾,捂住脖子上的伤,这才过去开门。 薛明现在完全冷静了。事已至此。他已决定听天由命,反而恢复了以前那种洒脱的风采。 甄陌打开门,放薛明阳进来,随即又把门锁上了。 薛明阳见他四肢俱全,行动自如,顿时放下心头大石,这才注意到他的领子和衬衫前襟都是血,又看他用领巾捂着脖子,不由得大吃一惊,上前就要掰开他的手:“我看看。怎么了?” 甄陌对他微微一笑,声音很柔和:“真的没事。你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嗯。你说吧。”薛明阳一直看着他捂着伤口的手,脸上尽是忧色。“要不我先送你去医院,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就几句,说完我们就去。”甄陌笑着,一指不远处的薛明。 “明阳,我答应不再追究他,过去的事就此一笔勾销。他也答应我会尽快离开这里,回加拿大。你能不能答应我,也就此罢手?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不过,你如果心里一直有我过去的事,那就总有不快活,我不希望这样。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也很快乐,你也忘掉我那些过去的事,忘掉与我们不相干的人,好吗?” 薛明阳这才想起来,看了一眼薛明手中握着的刀,不由得勃然大怒:“是不是他伤的你?简直是岂有此理,你还让我放过他。” “我们用脚去踩别人,自己就不能展翅高飞。”甄陌温柔地说。“明阳,算了。” 薛明阳狂怒,可又不愿意违背甄陌的意愿,只得伸手抱住甄陌,大声说:“薛明,你快点滚,从今以后,别让我再看到你。” 薛明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他怀里的甄陌,又羡又妒又恨又怕,这时一言不发,快步走了出去。 外面的走廊上全是保安,魏苡见他走了出来,薛明阳和甄陌却没有发出指示,犹豫了一下,便没有拦他,只让保安跟着,确保他已经离开。 薛明阳二话不说,拉着甄陌就走:“快,去医院。” 他们出去的时候,高建军和沈安宁都赶来了。 看见甄陌身上的血迹斑斑,人人都吓了一跳。有人要报警,有人要打急救电话。甄陌摆了摆手:“不用了,我没事,就是划破点皮。” 沈安宁握着甄陌的手,急得面青唇白,一迭声地说:“快快快,我们去医院。陌陌,你要不要先把伤口包一下?你流了这么多血,一定伤得很重。” 甄陌一边走一边笑着安慰他:“没事,我伤得不重,你别担心。” 薛明阳让魏苡留下,务必保证广场的正常经营,更不准任何人把这事往处传,然后就载着甄陌去了医院。 全国有名,本省最好的医院就在旁边,开车十分钟就到,薛明阳庆幸不已。停好车就拉着甄陌冲进急诊室。 医生迅速给他做了紧急处置,止血后查看了伤口,虽然长却很浅,便没有fèng针,只给他消炎后包扎起来。 等到弄完了,医生才忍不住说:“年轻人,有什么事想不开的,要做这种傻事?回去好好休息,不要再走极端,万事好商量嘛。” 四个人一愣,才明白过来,这个医生以为是甄陌想自杀。这事实在冤枉,却又不好解释。 甄陌却若无其事,笑着点头:“嗯,是啊,我也是马上就明白过来了,以后都不会再做这种傻事了。” “那就好。”医生给他开了药,吩咐道:“不要沾水,不要剧烈运动,最好不要出汗,每天记得来换药,很快就好了。” 甄陌一一答应,对他说“谢谢”,然后就走了。 薛明阳跑去缴费,拿药,高建军和沈安宁便陪着甄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沈安宁心疼地看着甄陌,恨恨地说:“那个薛明真该死。” 甄陌云淡风轻,笑道:“算了,不要再理他了。他已经是过去时,不要让他干扰了我们现在的生活。” “陌陌说得对。”高建军笑着揽过沈安宁的肩,安慰地拍了拍。“我们有我们的将来,不要再理会这个人了,把他彻底忘掉吧。” 甄陌微微点头,转送看向提着药袋子走过来的薛明阳,眼里满是温柔与快乐。 打完针回家,甄陌被薛明阳勒令在家休息,伤没好就不准去上班。因为天热,怕他出了汗刺激伤口,又强迫他住进了自己的别墅,并且不准他出门。 甄陌也知道自己脖子上缠着绷带,实在有碍观瞻,如果去上班,不知要回答多少人的问题,接受多少关心,实在麻烦,便乖乖地呆在家里。 薛明经此一役,再也不敢抱什么幻想,就像四年前一样,决定将公司结束,离开这里,回加拿大。他已下定决心,从此就在异国发展,不再回来了。 第47页 他的一些超市所处位置不错,薛明阳就不究既往,将这些店接了过来,改成天都超市的分店。 这次薛明不敢捲款潜逃,怕被债主追杀到加拿大。薛明阳和高建军给他上了深刻的一课,知道有些人财雄势大,路子野,朋友多,即使逃到天涯海角,也不定躲得过去。把债权债务了结,他手中大概只剩10多万。再把本市的住房卖掉,收了40多万。兑换成加币,差不多有10万。 带着这仅剩的财产,他便登上飞机,回了加拿大。 半年后,借款期满,高建军委託律师通知薛明还款。 薛明明确表示无力偿还,愿意按照他们所签的协议,将抵押的物业全部过户给高建军。 高建军也没客气,委託加拿大的曹辉替他办理了相关手续,并将这些物业委託给相关的专业管理公司进行管理和出租。 曹辉笑道:“你现在要办投资移民的话,没有任何障碍。” 高建军的事业如日中天,并没有离开中国的打算,只将这些物业全部转到了沈安宁的名下。他比沈安宁大了将近十岁,如果将来比他先走,有这些物业在,也能够保证沈安宁晚年衣食无忧。 不久,伊琳再婚,丈夫在一个不太重要的政府部门任处长,比她年轻两岁,离异无子女,性格温和,喜钓鱼养花,看书听音乐,与世无争。 婚后他们住在伊琳的豪华别墅里,伊琳又给他买了高档轿车和越野车,两人偶尔出去旅行。她丈夫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对伊琳很好。 一年后,伊琳生了个女儿,性格不再暴躁,变得理智温和。 高建军和沈安宁听高天华快乐地说起新爸爸和小妹妹,都放下了心。 这个时候,沈安宁已经进入娱乐圈,并且开始走红。 他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让全世界都来倾听自己的声音。 第52章 初冬,阴雨绵绵,天色有些阴沉。 至尊名流广场里温暖如春,气氛轻松,令人愉快。 在甄陌的办公室里,有一个活动衣架,上面挂了许多衣服。 沈安宁把一套卡文克莱穿到身上,然后嘆了口气:“好累啊。” 甄陌笑了,替他理了理领子,退后两步看了看,满意地点头:“嗯,不错,这套可以平时穿,见记者肯定不失礼。颁奖那天不是要走红地毯吗?你就穿这阿曼尼吧。” 沈安宁连连点头:“好,我知道了。” 甄陌微笑,一指衣架上的一排衣服,说道:“那就这样吧,你带五套衣服去,我看足够了。” “哦,多少钱啊?”沈安宁脱下身上的衣服,重新穿回毛衣,牛仔裤,这才松了口气。 “我送给你。”甄陌笑着,对旁边两个营业员说。“去,把这些衣服包好。” “好。”营业员把衣架推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那不行,这些衣服好贵,怎么能让你送?”沈安宁立刻急了。“再说,我现在也挣钱了,这次的片酬拿了五十万呢,我买得起这些衣服。” “知道你挣钱了。”甄陌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肩。“可这是我的一份心意,你就当给我个面子,收下吧。” 沈安宁鼓起腮帮子,显然有些不愿意。 去年秋天,他与上海一家着名的娱乐公司正式签约,接着,为他量身打造的第一张专辑在第二年的春天上市。这家公司的宣传攻势非常猛。沈安宁几乎是一夜走红,风靡大江南北。他们经纪公司趁热打铁,又专门请着名编剧为他和郑楠专门写了一个剧本,随即开拍。 电影的背景是三十年代的上海,郑楠和沈安宁分别饰演一个世家大族里的亲兄弟。 郑楠演技精湛,而沈安宁的角色却比较讨巧,基本上是本色演出,把他最好的气质、性情全都表现出来了,再加上两位年轻的当红女明星加盟。公映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上映才半个月,票房便突破了3000万,在电影界传为佳话。 这次成功使郑楠的事业再度焕发光彩,沈安宁也十分引人注目,立刻片约不断。不过,郑楠记得高建军的叮嘱,每年只给沈安宁接一到两部片子。绝不再多。沈安宁也非常愿意这样做,他不肯与高建军长期分开。 年底,本年度亚太影展在吉隆坡召开,他们这部电影也顺利入围,并成为大热门。沈安宁也就要随剧组前往马来西亚,出席颁奖典礼。 对于他的出色成绩,高建军非常高兴。甄陌和薛明阳也是赞不绝口。 听他要去参加影展,甄陌立刻要为他选衣服。对于时尚cháo流,甄陌是行家。沈安宁很听他的意见,完全相信他的眼光。 只是,虽然有些品牌他并不了解。却知道这里的衣服都是贵得很,便不愿意让甄陌花钱送自己。 甄陌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哄道:“好了,好了,别不高兴了,这次我送你,下次你送我好了。” 沈安宁一听有理,也就不生气了,高兴地拉着他聊起天来。 甄陌笑着摇头:“你快回去收拾东西吧,明天就要上飞机了,别到时候手忙脚乱。” 沈安宁“哦”了一声,赶紧起身,准备离开。 甄陌忽然拉住了他,轻声说:“安宁,做你自己,永远不要变。” 沈安宁看他一眼,笑道:“当然,我永远也不会变的。” 第二天,高建军开车送沈安宁去机场。 最近沈安宁总在外面跑,两个聚少离多,都有些不舍。 高建军毕竟成熟得多,懂得克制自己的情绪。他把沈安宁送到出境处,开朗地笑道:“我会看电影节颁奖会的直播的。虽然不能去,我的心仍然和你在一起的。” “嗯,我知道。”沈安宁点头,随即拖着箱子进去了。 沈安宁虽然是独自去往异国,可剧组的大部分人员都先到了,郑楠亲自到机场去接他,然后一直陪送他,对他很关心。 郑楠很清楚,他和沈安宁有今天,幕后的高建军功不可没。只是,高建军千叮咛万嘱咐,要求不能让沈安宁知道,他也就从来不说,只是对沈安宁特别好,希望能以此来报答高建军为他和他的爱人所做的一切。 影展的颁奖典礼是晚上八点开始,不过五点就现场直播了,明星们大概在六点开始走红地毯。 高建军、甄陌和薛明阳全都提前下班,聚集在高建军的别墅里,观看这个以前从来不看得娱乐节目。 客厅很大,墙边放置的是数字大屏幕精密高清等离子彩电,画面非常清晰,看着很舒服。高建军还专门买了一台新型的数位电视录像机,要把这次的颁奖礼从头到尾录下来。 三个人手里拿着啤酒,一边闲聊一边等着。 沈安宁他们是七点钟出现的。 郑楠和他的身边都是一位漂亮的女明星,也就是他们这部电影里的两位女主角。四个人并排走上红地毯,边走边轻松地笑着向影迷招手。 薛明阳笑道:“安宁现在也历练出来了,很从容嘛,一点也不怯场。” “是啊。”甄陌也笑着点头。“安宁真漂亮。” 高建军的心里美滋滋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屏幕。 等到沈安宁走过了红地毯,进入会场,三个人才匆匆吃了饭,然后等着看后面的颁奖典礼。 果然如大家推测的那样,他们这部热门电影简直是大获全胜。先是陆续获得最佳原创剧本、最佳摄影等奖项。接着又获得最佳插曲,这是由郑楠和沈安宁共同演唱的,沈安宁坚持要郑楠上去领奖。 在郑楠发表得奖感言的时候,镜头不断对准了沈安宁。他一直开心地笑着,满脸单纯的孩子气,很给人好感。 大会议程进行得紧凑流畅,很快就是最佳新人的奖项。 颁奖嘉宾宣布了四个候选人的名字,随即插科打诨几句,引起满场笑声。 高建军略感紧张,眼睛直盯着屏幕。 终于,他们宣布:“最佳新人,沈安宁。” 薛明阳立刻欢呼起来。 甄陌“嘭”地开了香槟,倒进三只酒杯中。 高建军放松下来。 沈安宁笑着起身,转身与郑楠热烈拥抱,然后与导演、同事和站起来向他表示祝贺的其他明星握手,随即潇洒地向台上走去。 他的得奖感言与别人的基本上大同小异,感谢他的父母,感谢公司,感谢导演,感谢郑楠,不过,最后一句却与众不同,他看着镜头,郑重地说:“最后,我要感谢的,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我要对他说,谢谢你,请放心,我永远都不会变。” 说完,他深深鞠躬,台下掌声雷动。 高建军眼里一热,凝视着电视里的人,一动也不动。 甄陌和薛明阳明白他此时心里的感受,都没有出声打扰他。薛明阳伸手搂住甄陌,在他耳边轻声道:“我也要说,谢谢你,请放心,我是永远都不会变的。” 第48页 甄陌握住他的手,笑着点了点头。 直到宣布最佳男主角是郑楠,高建军的情绪才恢复了平静。 等到郑楠走下台,司仪便宣布颁奖典礼到此结束。 三个人从沙发上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甄陌忽然想起:“安宁说他拿回来了这部电影的dvd,放来看看吧。” 薛明阳立刻点头:“是啊,我可是想了好久了,就是太忙,一直没有时间去电影院看。” 高建军欣然同意,立刻去电视柜里拿出影碟来,放进影碟机。 大屏幕上一片黑暗,接着徐徐推出“领衔主演郑楠”,“领衔主演沈安宁”,然后是两位女明星的名字,随即隐去。 短暂的黑暗之后,花体片名猛地出现,由大变小,占据了整个屏幕――春风沉醉的晚上。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