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60：我带姐姐从打猎开始发家致富》 第1章 重回1960 “嘶！” 冰冷的寒气吸进肺里，带起阵阵刺痛。 张阳缓了好一会儿，才睁开了眼。 皑皑白雪覆盖着整座森林，呼呼的山风刮过，树杈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他再次打了个哆嗦。 发现自己只穿着一件又薄又破的袄子，双腿陷在雪地里，手上拿着一根用木棍削尖的长矛。 什么情况？ 自己不是刚刚获得射击冠军，准备上台领奖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吗？ 怎么醒来就换了一副天地？ 熟悉而又陌生的场景，逐渐勾起遥远却深刻的记忆！ “姐！” 张阳浑身一震，大吼一声，撒开脚丫就往林子东头狂奔而去。 他重生了！ 重生到了1960年的东北老家张家屯。 1960年12月31日！ 他永远忘不了这天！ 大姐为了给孩子下奶，就因为吃了一个鸡蛋，被婆婆和小姑子百般辱骂刁难。 更可恶的是，因为生的是个女孩，觉得浪费口粮是累赘，她婆家人和老公强行要把孩子活活溺死。 导致大姐最终不堪压力，抱着孩子一跃而下，丢掉了性命。 大姐婆家不仅没有半点悔意，还上门讨账，仗着自家有个当民兵队长的大舅，强行带走了他两个妹妹，下场凄惨。 老娘李慧芳深受打击，一病不起，没多久就撒手人寰。 张阳恨之入骨，却又因为自己弱懦无能，只能带着满心的憋屈离开了东北。 后来乘着改革开放的春风，南下发展，成了有名的富豪。 他拼了命的锻炼身体，练习搏击，射击等生存技能，想要让自己变强大，可家人早已远去，无法弥补。 而大姐跳崖的这天，他就在距离不到一公里的林子里捕猎。 如果当时他能多走几步，大姐就不会死！ 没想到老天爷真的给了他一次机会！ “姐，等我，一定要等我！” 张阳拼了命的奔跑，像是呼啸的狂风在林间穿过。 直到肺膛几乎要爆炸，终于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背影。 正是大姐张燕。 他不敢叫，怕刺激到大姐。 小心翼翼的靠近过去。 此时张燕抱着襁褓里的娃，瘦弱的身躯站在风口，好似风一吹，就会倒下似的。 可她就这么倔强的站着，衣衫褴褛，头发乱糟糟的一片。 “丫丫，咱娘俩命太苦，活着只会受欺负，与其这样，还不如一了百了！你跟妈走，咱娘俩来世再见……” 就在她闭上眼睛，准备纵身跃下的刹那，一双强有力大的大手拦腰截住，将她扑倒在地。 “哈哈哈哈哈，救下了，我救下了……” 张阳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笑了又哭了。 在梦里重复了无数次的场景，又怎么会失手呢？ “阳阳，怎么是你？”张燕有些傻了眼，“你没事吧？” “我有个屁的事！”张阳厉声骂道，“姐，为了一家子畜生，搭上自己和孩儿的两条命，值得吗？婆家过不下去，你就不知道回来？你有我，有老娘，还有菲菲和雯雯，怎么就忍心丢下我们……” “阳阳，我……我也不想，我实在是被逼的没办法……呜呜呜呜呜……”张燕见到娘家人，满心的委屈仿佛找到了口子倾泄。 “好了好了，姐，婆家过不下去，那就不跟他们过！走，跟我回家！”张阳主动抱过小外甥女，瞧着那瘦瘦小小的模样，心疼不已，暗想以后一定要把她养的白白胖胖。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 “吱吱……” 就在经过来时路时，突然的叫声，把张燕给吓了一跳。 张阳却是一脸惊喜。 是一只野兔！ 这是他之前设置的陷阱，可他记得上辈子守了一整天，什么都没捞着。 莫非是因为这一世他改变了轨迹，从而产生了蝴蝶效应？ “哈哈，天公作美，今晚有肉吃了！” 张阳把丫丫递给了张燕，把野兔从陷阱了捞了出来。 好家伙，至少有五六斤重！ 清一色的低矮青瓦土坯房，组成了一百多人的张家屯。 正值饭点，却没一缕炊烟升起，看得人心里一阵悲凉。 在这灾情惨重的年头，不仅是他们屯上，全国各地都面临大大小小的干旱洪涝，饿死的淹死的不计其数。 好在张家屯背靠大山，还能靠野菜野味填肚子，虽然吃不饱但也饿不死人。 “哎哟！” 张阳刚推门进屋，差点就和人撞了个正着：“娘，你干啥呢？” “阳阳？”李慧芳披着一件破大衣，明显是准备出门，她瞪了一眼，“你个臭小子，还好意思问我干啥！进山一天多危险呐，万一有个好歹，你叫娘咋办？” “以后不许去！” “娘，我能有啥事！瞧瞧我带啥回来了！”张阳晃了晃手里的东西。 “兔……兔子？” 李慧芳愣了愣，破大衣下的单薄身躯，明显僵了一下。 紧接着，便是阵阵狂喜！ “今晚咱家开荤！”张阳咧嘴一笑。 “哥！” “哥！” 两个扎着冲天辫的小丫头，正窝在灶台前烤野菜饼子呢。 一听到有肉吃，全蹦蹦跳跳的过来，一人抱住张阳一只大腿：“哥，真的有肉吃吗？” “哥，我好久都没吃肉肉了！” 俩丫头一个叫张雯，五岁，另一个叫张菲，才三岁。 是张阳的两个妹妹。 由于营养不良的缘故，俩丫头也瘦瘦小小的，头发还枯黄开叉。 “今晚你们都放开了，可劲造！” “耶，我要吃好多肉肉！” “哥哥好棒！” 雯雯和菲菲手舞足蹈。 “行了，别站门口说话，外边多冷啊！”李慧芳把张阳拉进屋。 “等等，除了兔子，看我还带了谁回来！”张阳一个闪身，让出了后边跟着的张燕。 “燕儿？你咋回来了？”李慧芳又惊又喜，赶紧把人往屋子里迎，“赶紧进屋，还没好好瞧过俺外孙女呢！” “娘，大姐婆家不是人，要溺死孩子，逼的我姐要跳崖寻死，得亏我及时发现，不然就没法儿活了！”张阳哼道。 “什么？他老王家简直不是东西！闺女儿啊，都怪娘没用，当初你爹摔断腿没留住，家里实在揭不开锅，娘才用你跟老王家换了十斤白面儿……”李慧芳气的不轻，忍不住抹眼泪。 老王家是隔壁五里铺村的，一家子泼皮无赖，风评极差。 自打女儿嫁过去，她就没少听说女儿受欺负，不仅有个难说话的婆婆和小姑子，丈夫王杰也是个臭脾气，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 尤其这次生了个丫头，更被看轻。 但凡能过的下去，也不至于想要去跳崖！ “哇！” 这时候，襁褓里的丫丫哇哇大哭起来。 “孩子肯定是饿了，赶紧给孩子喂奶！”李慧芳擦了擦眼泪。 “娘，我，我这不争气的身子，不下奶！”张燕脸色胀的通红。 “这可咋整，家里只有野菜饼子，做不了面糊啊！”李慧芳也急了。 第2章借枪 “都别急，娘，你拿二两肉，去找人换奶，实在没有，再换白面做糊糊！”娘俩说话之间，张阳已经在厨房手起刀落，把野兔给收拾出来了。 “瞧我这脑袋，把这茬忘了，用肉换，肯定能行！”李慧芳二话不说，提着肉就出去了。 “姐，你先歇着！雯雯菲菲，你俩过来烧火，把锅烧开，哥要给你们煮肉吃了！”张阳继续吩咐。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雯雯和菲菲虽然年纪小，但早就懂的一起做家务。 灶火烧的很旺。 张阳留了两条腿，剩下的全都炖了。 配上挖来的野菜根，飘香四溢。 雯雯和菲菲早就趴在灶台前，眼珠子紧紧盯着大锅，光是闻个味，哈喇子就流一嘴。 张阳看的好笑，捻了两大块肉递给她们：“你们先解解馋，等老娘回来再一起吃！姐，你也来一块！” 张燕白了一眼：“我又不是小孩子……呜！” “有啥的嘛！”张阳不由分说，就塞进了她嘴里。 “借到奶了！”李慧芳端着一口大瓷碗，兴冲冲的跑了回来，“正好翠花她儿媳妇坐月子，奶水很足，给咱换了一大碗，不够的话，还可以再接几天，赶紧给孩子喂上！” 丫丫似乎是饿极了，小手扒拉着，一口一口的喝着奶，惬意又满足。 “咱也上炕吃饭吧！”张阳张罗道。 一大盆的野菜炖兔子肉端了上来。 李慧芳顿时傻了眼，有些激动道：“阳阳，你把兔子肉全给炖了？以后日子不过啦？！” 在这物资紧缺的年代。 全国各地饿死的人不少，家家户户都是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 平日里别说是吃肉，白面都是极其珍贵的东西。 能够吃上杂粮野菜的，都算不错的了。 张阳把整只兔子都给煮了，她不心疼才怪。 “娘，我还留了俩腿呢！”张阳嘿嘿一笑，拍着胸脯道，“以后这个家有我顶着，不缺这口吃的，都敞开了吃！” “尤其是姐你，月子都还没出，得多吃肉养身体！” 张燕红了眼眶：“阳阳，我咋感觉我弟弟变了样呢！” “像个男人，懂事了，还会做饭了！” “是啊，你小子怎么一下子跟转性似的！”李慧芳也有点古怪。 总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像换了个人。 “男人的成长，总是在一瞬之间嘛，赶紧吃，都要凉了！”张阳心里何尝不是感慨。 他做梦都想要再见到自己的亲人。 老天爷给了他机会，一家人整整齐齐。 可惜老爹张和柱前几年上山采山货，不小心摔断了腿，没有医疗条件，更没吃食，人就没挺过来…… “老爹，你在天有灵，我一定会让我们家过上好日子！”张阳暗暗发誓。 昏暗的煤油灯下，一家人吃的满足。 尤其是雯雯和菲菲，小肚皮撑的圆鼓鼓的，都要走不了路了。 “娘，你们收拾，我去趟老德叔家！”张阳也吃饱喝足，提了一条兔子腿，转身就出门了。 家里本就缺衣少食，现在加上大姐和外甥女，光吃一顿兔肉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必须尽快让家里充实起来。 距离改革开放的时间线还早，挣工分填不饱肚子。 唯一的办法，就是打猎。 这个时代野生资源充裕，也没禁枪禁猎。 张阳相信，凭借他前世学习的技能，一定能大有收获。 毕竟重生前，他就拿下了射击冠军呢！ 咚咚咚！ 张阳来到山脚下的一座小屋前，敲响了房门：“老德叔，是我！” 老德叔全名张民德，是村里的巡山员，也是老猎户。 手里有一把猎枪！ “谁啊？” 片刻后，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响起，门被拉开了一条缝。 “张阳？是你小子！”张民德有些意外，侧开身子，赶紧招呼张阳进去，“来来，外头冷，进来喝杯热水。” 张阳进了屋子。 这屋子不大，也就三十来平，东墙角垫了几张硬纸壳子，还有一床洗得发白花布褥子，很破旧，却干净。 简陋的四方桌贴着西墙摆，上面落了一层灰，显然是很久没用了。 中间则砌了个土灶台，有食煮食，没食还能取个暖滚个水，热乎热乎。 “老德叔，这大冷的天，也不可能有山火啥的，你咋不回家住啊？”乡下人也没啥好讲究的，张阳拉了条木板凳就坐在灶台边。 张民德摸了摸乱糟糟的头发，又裹紧了身上破了洞的棉袄。 坐下来的时候，他还长叹了一口气，摇头道：“咋回啊，我儿子腿折了，下不了床，家里娃娃还等着吃，我不得在山里蹲着，瞅瞅能不能整点啥……” “嘿！这不巧了！”张阳嘿嘿笑着，从怀里拿出一只兔子腿，“今个儿在山上运气好，撞到只兔子，就想着过来孝敬孝敬您呢！” “兔子？！” 张民德眼中闪过狂喜，仔细掂了掂重量，更羡慕了，“小子可以啊，这兔子最少有个五六斤，俺最近几个月都没打着这么肥的！” 这大冷天的，皑皑白雪覆盖着整座森林，大一点的野货都藏起来过冬了，偶尔碰着一只野兔野鸡，那玩意瘦得，都不够塞牙缝的！ 张阳搓了搓手，咧嘴道：“嘿嘿，老德叔，跟你商量个事呗？我想管你借枪使使！” “借枪？那不成！”张民德心一紧，嗓音也提高了。 这猎枪可是吃饭的家伙！ 要换成之前，他早就把兔子腿还给了张阳，再连人带东西一块轰出去，可偏偏这次不行。 儿子老伴啃了半个月树皮，仅剩的野菜饼子也都给娃娃了。 自己再不整点肉回去，让儿子补补身子，那腿就算好了，也没准会落下病根…… 想到这，张民德的语气也缓和了一些，“张阳，不是叔舍不得，万一你有个好歹，我没法儿给你娘交代啊！” “老德叔，我也是没办法啊！”张阳玩起了迂回战术，“你也知道，俺爹前几年死了，就靠我娘操持，家里还俩妹妹，吃不饱穿不暖，经常饿肚子，我身为男人，撑不起这个家，俺怎么对得起俺死去的爹！” “俺要进山打猎！” 张民德听的皱起了眉头，没吭声，只是默默掏出烟杆，往烟口塞了一指甲的烟丝，点燃，再深深的抽了一口，吐出白灰色的浓烟。 张阳心里清楚，老德叔还是不太情愿。 “老德叔，要不这样吧，这枪你就当租给我的，一只兔腿租两天，等我打了野货再给你送来，继续租，咋样？” “租枪？” 看他接了话，张阳就知道这事稳了！ “对，租枪！” 张阳嘿嘿笑着，眼神明亮又坚定，“我出力，你出枪！这样一来，咱俩家都有肉吃了！” “你爹以前和俺进过几次山，你像你爹，是条汉子！” “但山里太危险，你个娃不知深浅！再说了，你会使枪不？”张民德这会明显是松了口，只是怕张阳吃了大山的亏。 “老德叔，你别看不起人！”张阳挑衅道，“敢不敢让我打一发！” “哟，还挺冲！”张民德眉头一挑，指着门外一棵歪脖子杨树道，“左边，最下面那节树杈，你要是能打中，我不仅把枪借你，另外还给你十发子弹！” 张阳乐了。 他可是拿了射击冠军的。 这算个屁！ 他二话不说，端起猎枪，上膛，扣动扳机。 砰！ 一声闷响。 那节树杈应声断裂，掉了下来。 张民德直接看傻了眼。 他要求是打中就行。 张阳倒好，精准命中，竟能把树杈给打下来。 哪怕是他，枪法也就这样！ “你小子，打哪儿学的？” “这您就甭管了，老德叔，说话算数哦！”张阳笑道。 “哼，我张民德向来一个唾沫一个钉，怎么会跟你耍赖！”张民德当即从兜里数了十发子弹，虽然嘴上硬气，但脸上还是带着肉疼。 这年头，子弹可不好弄。 用一发就没一发。 “臭小子，收好喽！这杆枪跟了俺十几年，弄丢了饶不了你！”张民德说是这么说，可眼底都是藏不住的喜色。 不用上山就有肉分，这么好的日子，换谁谁不乐？ 可算是能回去看孙子咯！ “放心吧老德叔，枪在人在！回头打着东西了，我再给您送些来！”张阳信誓旦旦，提着枪便回家了。 李慧芳和张燕正在聊家常，雯雯和菲菲窝在炕头，逗着丫丫玩。 “妈，晚上你带雯雯和菲菲睡，姐，你和丫丫睡我炕头，省的挤！” “我睡你炕，那你睡哪儿？”张燕问道。 第3章夜猎 “我今晚要出去，不回来了！”张阳说道。 “你要去哪儿？” “阳阳，大晚上的，可不兴乱来，你是不是又要进山？”李慧芳沉着脸。 “哎呀，没有，我去东子那凑合一晚，有段时间没找他了！”张阳不想家人担心，应付了几句，顺便又提了一条兔子腿，就去了东子家。 赵东不是张家屯的人。 爹妈死的早，被村里一个孤寡老头儿捡回来。 后来老头儿死了，就剩他一人。 他和张阳年纪相仿，从小一块玩。 为人豪爽讲义气。 虽然自己不富裕，但每次他有东西，都会给张阳家送点。 此时赵东正窝在炕头，饿得直哼唧。 砰！ 张阳一脚把门拆开：“东子，你不是号称咱张家屯的猎人王嘛，咋地连肉都吃不上，光搁这哼唧？丢不丢人啊！” “卧槽，阳子！”赵东吓了一跳，没好气的骂道，“你瘪犊子少搁这笑话我，这段时间实在没运气，连根鸡毛都逮不着！” 说话的功夫，赵东一骨碌爬起身，湛青色的短袄满是补丁，下面搭的那条黑色长裤八成是孤寡老头的，短了一截儿，露出了灰白色棉袜。 “你咋来了？”赵东吸了吸鼻子，踩着一双布鞋就下了炕。 “我运气倒是不错，逮了只肥兔子，喏，赏你的！”张阳把兔子腿扔了过去。 “卧槽，肉！行啊阳子，够意思啊！”赵东俩眼睛都冒光了！ 麻溜的架起篝火，又从柜里摸出一个玻璃瓶子，朝张阳晃了晃，“这还是我之前拿野鸡换的，一直没舍得喝！今天便宜你了！” “哈哈哈！来！”张阳一屁股坐下。 兔子腿已经收拾过了，直接烤就行。 滋滋的热油冒出，肉香四溢。 赵东倒了两碗包谷杆酿的酒，也不客气，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你咋不吃？” “我都吃过了！”张阳笑道，“来，喝一个，兄弟尽在不言中！” “啥啊，还咬文嚼字了！”赵东挠挠头，“阳子，我咋感觉这次见你怪怪的，肯定遇上事了！” “是不是因为咱姐？” “俺都听说了，五里铺的老王家不是东西，欺负咱姐……” “哎，确实！”张阳故意叹了口气，“所以，我打算把我姐接回家住，她和孩子多了两张嘴，我得想办法！” “东子，我今晚要去夹子沟，你要不要跟我一块？” “啥？！”赵东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阳子，你疯了吧！夹子沟的狍子出了名的又凶又楞，搞不好就会咬人，咱屯子里的庄稼没少被祸害，你要去打它们？” “而且那边地势又不好，我知道你急，可也不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啊！” 孤寡老头还活着那会，就经常带赵东上夹子沟，那边狍子多，但野兔更多。 后来就剩赵东一个人了，他就再也没去过夹子沟。 一个是他没老头的狩猎经验足，二个是夹子沟确实危险，不少人走着进去躺着出来。 而在这年头，要是病着伤着啥的，那就跟等死没差。 “没开玩笑，我都准备好了！” 张阳直接把枪亮了出来，“你熟悉地形，我又有硬货，咱俩一块去，指定不会空手回来！” “这……这是老德叔那杆猎枪吧？”赵东瞪大了眼睛，冒起了绿光，“你居然能让他把枪借给你！” 他这下是真心动了！ 要能打下一头狍子，那起码能吃好一阵了！ “有枪使就好多了！” “来！快给我瞅瞅……啧啧，要是我能有把枪该多好，一定能成为咱张家屯的猎人王！” “等以后我们搞到钱，一人买一把！”张阳搂过他的肩膀，“不过事先说好，今晚枪我使，你带把柴刀辅助我！” “你？”赵东一脸鄙夷，“你会使枪么？” “会不会，咱今晚见真章，相信我！” “得，要做就趁早，咱现在就出发！” “你家不是有支手电筒么？顺便再带两把苞谷！” 夜色茫茫。 寒风凛冽。 张阳和赵东借着微弱的手电筒光，踩着雪窝子，来到了夹子沟。 夹子沟就在屯子脚下，是一条天然的裂缝沟子，两边长满了灌木和刺儿。 每年庄稼出来的时候，成群的狍子都会从里面钻出来，到地里祸害。 “抓紧时间！” 两人分工，一个刨坑，一个削木棍。 大概一米深，刨好以后，就把尖锐的木棍倒着埋下去，表面用树叶铺好，撒上几粒苞谷，再把那条没吃完的烤兔子腿肉撕开，分成几份，用草藤吊在陷阱上方。 双重引诱，只要狍子过来，踩下去必然中招。 赵东心疼的很：“阳子，撒点苞谷就得了，还拿肉做引子，多可惜啊！”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你不都吃了大半么？”张阳白了一眼，“咱们上树等着，打到狍子，还怕没肉吃！” 狍子是草食性动物，但也会吃肉。尤其是这冬荒季节，肉香无疑是巨大的引诱。 “也是！” 赵东挠了挠头，两人各自爬上了一棵大树。 这是提前选好的位置。 从树上俯视下去，可以清楚的看到周围的情况。 冷风呼呼叫，冻得两人瑟瑟发抖。 好在出门前带了点酒在身上，感觉熬不住了，就喝两口暖身子。 一直熬到后半夜，赵东哆嗦道：“阳子，要不咱今天就到这儿吧，冻死我了都！” “牲口都知道猫冬，狍子肯定也不会出来！” “要回你回，不打到狍子，我是不会回的！”张阳也冻得够呛，但他坚信一定会有收获。 这大冷的天，夹子沟那群狍子很难找到吃食。 闻着肉香，不可能不出来。 “啊啊……” 赵东正要说话，一声嚎叫猛的传来。 他浑身一震，立马亮起了手电筒，兴奋道：“卧槽，阳子，说曹操曹操就到，还得听你的啊！这个头，少说六七十斤……哎，不对，陷阱挖浅了，困不住它，要跑了！开枪，快开枪！” 张阳已然握住枪，在电筒的照射下，瞄准了狍子。 但狍子挣扎的太剧烈，来回跳动，他始终没开枪。 把赵东都看急眼：“阳子，你他妈到底会不会使啊！” “不会的话就让我来！” “这么大一只狍子，可别让它跑了啊！” 砰！ 一声枪响，划破了寂静的夹子沟。 刚才还疯狂挣扎的狍子，闷声倒下，直接没了动静。 赵东一溜烟的滑下树，转身竖起了大拇指：“阳子，牛啊，一枪命中额头，啥时候练的，我咋不知道？” “我搁娘胎里练的，你信么？”张阳松了口气，也从树上爬下来。 “切，你咋不说你天生神枪手！”赵东撇撇嘴，接着道，“发了发了，我们发了，六七十斤的野狍子，够咱霍霍半个月……” 张阳也是嘴角带笑。 有了这头狍子，至少可以暂时缓解家里的吃食问题。 “东子，小心！” 忽然间，灌木丛一片摇摆，张阳脸色陡然一变。 “啊！” 又一只体型健壮的狍子，猛然冲出，锋利的大牙，像两把尖锥，恶狠狠的扑向了赵东。 “我类个娘啊！”赵东吓得倒吸一口凉气，想跑，偏偏双腿不听使唤，直打哆嗦。 第4章老虔婆 别看狍子平日里傻乎乎，呆愣呆愣的，真要发起疯来，也能咬死人。 加上这种饥荒年代，狍子的性子也会随着环境改变。以前农收的时候，就经常成群结队出来吃庄稼，有人出来驱赶，它们甚至反过来攻击人。 导致张家屯的人都不敢主动招惹。 说时迟那时快，张阳一个纵身，把赵东扑倒，滚到了一边。 他迅速上膛，照着狍子就是一枪。 “啊啊！” 狍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可惜这枪没有一击毙命，打在了它的左眼上。 剧痛和鲜血的刺激下，令它更加暴躁，疯狂的撞向了张阳。 张阳想要再次上膛，可已经来不及了。 眼看狍子扑上来，整个人也向后倒去。 “阳子！” 赵东大吼一声，却来不及救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噗嗤！ 滚烫的喷涌而出，夹子沟再次陷入了寂静。 “阳子！” 赵东连滚带爬，看着闭上双眼的张阳，忍不住擦起了眼泪：“阳子，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呜呜呜呜呜……” “我就喘口气，你哭的什么丧！”张阳的声音传来。 “阳子，你没死啊！”赵东戛然而止，“你可吓死我了，要有个好歹，我咋跟你娘她们交代啊！” “行了，别嚎了，赶紧搭把手，我都要让这狍子闷死了！”张阳没好气道。 赵东赶忙把压在上面的狍子掀开。 这才发现，张阳的双手放在胸前，手里紧握着一截长矛。 正是这长矛，刺破了狍子的心脏，让它一命呜呼。 “阳子，你这手速真快，依我看，你才是张家屯的猎人王！”赵东佩服不已。 张阳咧咧嘴：“本来打着一只狍子就满足了，没想到又送上门一头，这肯定是一对公母，我们打死了一只，另一只就发狂了，差点就阴沟里翻船了！” “哈哈，发个屁，还不是死翘翘了！这两只加起来一百多斤，要是让屯里人看见，还不得羡慕死！”赵东激动的大笑。 “废话少说，赶紧把狍子扛回去，要是让山里的野兽闻着血腥味儿过来了，咱俩可吃不消！”张阳提醒道。 “没错没错，回去再说……” 两人一人一头，扛着狍子就往家里赶去。 饶是年轻力壮的年纪，回到屯里也累的够呛。 “东子，狍子咱一人一头！”张阳说道。 “不不不，我要不了这么多！”赵东赶忙摆手，“阳子，两只狍子都是你打的，你还救了我一命，我哪能要！” “咱兄弟说这些干嘛？有福同享……” “哎呀，我就一个人过活，吃不了多少！你家人多，多分点，以后你打猎都带上我就行！”不等张阳争论，赵东就拿柴刀割了一条后腿，麻溜撤了。 张阳心中动容。 以后有好东西，可不能忘了这兄弟！ 他肩扛手托，往家里走去。 现在天刚蒙蒙亮，一会儿带上老娘她们去赶集市，把狍子肉卖了，置办家用。 不料刚到家门口，就发现围了不少人。 一个老太婆尖锐的骂声传来：“张燕，你个不下蛋的瘟鸡，生个丫头偷吃鸡蛋就算了，还要跑回娘家来告状，坏我家名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咋滴你了，什么德行！” “赶紧给我滚回去，地里还一大堆活儿等着你干，别想偷懒！” “亲家母，你怎么能这么说话，生丫头怎么了？你们不也是女人吗？”李慧芳怒道，“我女儿平日里在你家，干的最多，吃的最少，现在刚生完孩子，还在坐月子，吃个鸡蛋被你们骂就算了，你们还要把孩子溺死，有你们这么做的吗？” “李慧芳，你跟我嚷嚷什么，家里男人都让你克死了，有啥资格说话！”老太婆冷笑一声，骂的更难听，“当初要不是我家出了十斤白面儿，连你儿子都要饿死，什么玩意儿啊！” “你……”李慧芳本就是个老实人，不擅长吵嘴，气的说不出话来。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妈！”张燕气愤不已，“这里不欢迎你们，麻烦你们出去！” “哎呀，张燕，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另一个刻薄的声音响起，“你进了我王家的门，就是我王家的人，养了你这么久，尽当白眼狼了！” “难道我妈说错了吗？你妈本来就克死自己男人了，还有你，就是只生不出儿子的瘟鸡，难不成还要把你供起来不成？再给我顶嘴，我让我哥回来收拾你！” “你，你们……”张燕差点没晕过去。 门外的张阳，听的火冒三丈。 大姐被欺负的差点跳崖自杀，他还没来得及去找大姐婆家人的麻烦。 她们倒好，贼喊捉贼，大早上的做丧门星，欺负自己家人。 卧槽尼玛！ “从哪跑来的野猪婆，吃了屎嘴巴这么臭，不会说人话就给我闭上！” 张阳冲了进去，肩膀一抖，把两只野狍子扔在了地上。 “哎呀，张阳，你骂谁呢！毛都还没长齐，就敢这么嚣张！”钱春分一听，跳起脚来骂，“没天理啊，一家子合伙欺负我个老婆子，真以为我王家没人吗？” “到底谁没天理，我姐坐月子，连只鸡都没吃上，不过是吃个鸡蛋，就被你们母女俩一天骂十八遍，甚至还要强行溺死我外甥女，蓄意谋杀，你们还有脸上门来贼喊捉贼，真以为我老张家没人吗？”张阳双眼一瞪。 “妈，有傻狍子，还是两只这么大个的！”王招娣本来也想跟着骂，但看到张阳带回来的野狍子，一下就馋了。 钱春分这时候也看到了。 这年月，普通家庭有一口吃的就不错了。 谁还敢奢想肉啊？ 张阳一下带回两头野狍子，天天吃都能吃完过年。 于是眼珠子一转：“哼，小子，我懒得跟你一般见识！” “你姐是我儿子的媳妇儿，在娘家算怎么回事！” “这样，带上这两只野狍子，让你姐跟我们一起回去，之前的事儿就算翻篇了！” 张阳差点没气笑。 什么叫厚颜无耻！ “我翻你妈！你个没脸没皮的老虔婆，一把年纪不当人，专做牲口！还想吃狍子肉，你咋不去吃屎！” “你你你……张阳，你个有娘生没爹教的东西……” 啪！ 张阳二话不说，一把大嘴巴子扇过去。 钱春分先是一愣，接着嚎啕大叫：“哎呀，打人啦，老张家打人啦！” “我打的就是你！”张阳毫不客气，揪起她的衣服，又是几个大嘴巴子。 “王八蛋，你放开我妈！”王招娣张牙舞爪的冲过来。 “滚你妈！”张阳反手就是一巴掌，“瞧瞧你们这母女俩，吃的油头满面，肥头大耳，再看看我姐，吃个鸡蛋就让你们这么欺负！” “还想溺死我外甥女！” “再逼逼，抽不死你们！” 第5章老张家不是没男人 钱春分向来蛮横惯了，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让一个小子，连扇了好几巴掌。 肺都要气炸了，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姓张的，老娘今天还就不走了，有种你就打死我！” “你给我等着，等我王家的人来了，要你好看……” 砰！ 张阳扣动扳机，一枪瞄了过去。 子弹几乎是擦着她的头皮飞过。 “啊……”钱春分哪想到张阳真敢玩命，魂都吓飞了，双腿直打哆嗦，湿了一大片。 “滚！”张阳冷冷的吐出一个字。 “娘，他疯了，这小子疯了，我们快走！”王招娣也吓破了胆，拽着钱春分，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张阳，还有你们一家子，给我等着！” “我这就喊我家王杰回来，到时候非得要你给老娘磕头……” 没跑出多远，钱春分就放出了狠话。 “还特么敢叫！”张阳抬脚就要追出去，狠狠收拾。 李慧芳和张燕反应过来，忙把他给拉住了：“阳阳，别冲动，要是真闹出人命，咱们都不活了！” “娘，姐，我又不傻！”张阳收起了枪，“就是想教训她们，谁让她们这么欺负你！” “心里那口气出了没？可别再想不开了！” “出了出了，说实话，刚才看你收拾她们娘俩，我还挺爽的！”张燕忍不住笑，但很快又担心起来，“可王家在五里铺村都是出了名的泼皮，还有个当民兵队长的在背后撑腰，这次把她们打的这么惨，王家回头肯定要来人找麻烦……” “要不然，我还是回去算了！” “回什么回！”张阳眼睛一瞪，“姐，你要明白一个道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就是太好说话，王家人才敢得寸进尺！” “像他们这种人，你越硬气，他们反而越怂！” “再说，你要是回去了，丫丫不也危险！” “反正你别担心，他们再敢来找麻烦，我照样收拾他们！还有王杰那狗东西，根本不配做你男人，等下次他来，我就跟他谈清楚，你以后就跟我们一起过日子！” “这……”张燕还是有些迟疑。 她自然不再想回去吃苦。 但也害怕王家人找茬，连累自己家人。 “燕儿，娘要知道你吃了这么多苦，老早就把你接回家了，你就安心待着，照顾好孩子！大不了把王家那十斤白面儿还回去，咱家阳阳现在长大了，能顶事儿了，老张家不是没男人！”李慧芳虽然老实，但骨子里也坚韧。 “就是姐，有我在，你把心安肚子里！”张阳拍了拍胸脯，“你们瞅，咱家又有肉吃了！” “臭小子，还说没进山，又骗我们！”李慧芳自是高兴，但也忍不住责怪，“哎呀，你身上咋这么多血，哪儿受伤了？” “我没受伤，都是这狍子的血。放心，我和东子一起去的，安全的很！”张阳嘿嘿一笑，“娘，咱们留半只狍子过冬，剩下的，拉到镇上集市去换！” “好，都听你的！”李慧芳从厨房拿出菜刀，麻溜的收拾。 张阳则进屋换了身干净衣服，顺便捏了捏雯雯和菲菲的脸蛋：“你们两只小懒虫还不起床！” “哎呀哥，你手好冷啊！” “外面冷，不想起！” “我们要去赶集，有糖吃哦，你们不要就算了！”张阳故意说道。 “哥，我要吃糖！” “吃糖糖，我也要吃糖糖！” 雯雯和菲菲直接掀了被窝，穿衣洗漱。 张家屯离集市有十多里路，基本上屯里人都是走路去。 但张阳还要带一百多斤的狍子，就找老村长借了辆板车拉着去。 一路上雯雯和菲菲蹦蹦跳跳，她们很少去集市，就算去了，基本上也买不了东西。 因为穷。 所以张阳今天要满足她们的愿望。 镇子名为沿溪镇，附近有几个矿场，解决了不少就业问题，颇为繁荣。 集市沿着街到开摆。 吃的穿的，玩的看的，卖什么的都有。 张阳找了个空位，直接开嗓子：“野狍子肉，新鲜的野狍子肉，瞧一瞧看一看嘞！” 这可把李慧芳和张燕吓了一跳。 在她们的惯性思维里，还停留在吃大锅饭，物品交换上。 就算要卖东西，也是偷偷摸摸的。 张阳倒好，这么明目张胆。 “阳阳，你这……” “没事的，娘，姐，咱卖的是狍子肉，没犯法！”张阳大大咧咧。 虽然现在是计划经济，不允许大规模经商，但集市买卖是没问题的。 更何况，他卖的不是国家统购的商品，肉这种日常吃食，完全可以放开了卖。 “小伙子，这狍子肉咋卖？”一个大娘挎着买菜篮上前询问。 “大娘，一块二一斤！”张阳笑道。 “一块二？有点贵啊！” “大娘，猪肉都奔九毛一斤了，我这正宗野野狍子肉，贵三毛钱不过分吧！你看着血都还没干透呢，昨晚冒了一晚上才打着的，挣个辛苦费！”张阳麻溜道，“野狍子肉口味不一样，偶然尝尝鲜嘛，还能滋补呢！” “买回去大爷吃了，身子肯定倍儿棒！” “你小子倒是挺会说话，行了，别拿大娘开玩笑，先给我来个一斤，好吃以后还找你买！”大娘指着狍子道，“要前腿肉！” “好嘞！” “小伙子，给我也来点！” “我要一只腿……” 镇上多数是矿场的职工和职工家属，比起农村人，条件好很多，基本上不会太缺油水。 自然是有条件尝尝新鲜野野狍子肉。 加上前一世的张阳下海经过商，卖狍子肉对他来说简直小菜一碟。 不出一小时，半只狍子就卖完了。 只把李慧芳和张燕看的一愣一愣的。 咋感觉这小子，不是第一次干这活儿呢！ 半只狍子，三十多斤，卖了四十多块钱。 俩人就跟做梦似的。 活了半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呢！ “娘，姐，你们带着丫丫，雯雯和菲菲，去置办家用，她们想买什么，就给她们买什么，钱用不完不许回来！”张阳吩咐道。 “这四十多块，咋用的完啊！” “就是，你小子，别大手大脚的！”李慧芳和张燕直摇头。 “这不还有一只狍子，七十来斤，至少能卖八九十块，挣钱不就是给你们的花的，你们要是不花，那我以后可就不挣了！”张阳把刀一扔，黑起了脸。 第6章狮子大开口 这怎么，不花钱还生气了呢？ 李慧芳和张燕还没反应过来，张阳先牵上两个孩子，一人给他们买了一串糖人。 “谢谢哥哥！” 三分钱一个的糖人，在雯雯和菲菲却成了天大的宝贝！ 两个小豆丁妹妹捧着糖人，一口一口抿着，吃得小心翼翼。 张阳看得心头揪疼。 再苦不能苦了孩子！ 他扭头又去了卖糖人的摊子，要了三盒脆麻花和一盒水果糖。 张燕心疼地追了过来，想让张阳别买。 可又想到弟弟刚刚都黑脸了，也不想惹他那么不高兴，就只抢过那盒水果糖，给老板放了回去。 “就买两盒麻花够了！孩子小，吃不了那么多。” “拿着！”张阳故意拉长脸，“家里五张嘴，他们吃不了我吃！” 小吃摊的大娘多久没见过这么大方的主顾了，见他们俩推搡不下，连忙朝张燕说：“大妹子啊！你命真好！男人对你和孩子这么好，咱可得珍惜！” 张燕赶紧澄清，“这是我弟弟！” “那你这福气就更好啦！有这么一个能干的弟弟，你在婆家说话都硬气！” 趁着她们说话的功夫，张阳付清了钱，拿上东西，推着张燕又逛起了其他摊位。 “姐，那狍子皮回头你和娘一起拾掇拾掇，应该能做出两件毛马甲。”张阳规划着家里的物料，“咱们再买点棉花和布，一人做一件新衣裳，过个喜庆年！” 张燕拗不过他，只能按照张阳的意思，挨个采买。 但她花钱还是谨慎，每买一样东西，都要和老板砍价墨价。 一家人在集市上逛了一早上，板子上的狍子肉是卖了，可回头的时候，又拖了满满一车！ 刚到家把东西放好，张阳就听见家门口吵吵嚷嚷的。 “张燕！张燕！赶紧滚出来！” 张燕吓得一哆嗦，搂着两个孩子就往屋里躲，“王杰来了！娘，别开门！” “姐，你就在家里好生待着，我去会会这畜生！”张阳说完，挽起袖子就杀到了门口。 他还想着找机会收拾王杰这个狗东西呢，没想到，他倒是急着送上门来了！ 门外，几个悍妇把张家的木门拍得震天响。 “张燕你个白眼狼！自己躲在家里吃肉，却叫你婆婆和你老公喝风？你的良心让狗叼了啊！” “真是翅膀硬了！生了两个赔钱货，还好意思和你婆婆妈瞪眼！” “麻溜的滚出来！不然，叫十里八乡都得知道你干的这些丧良心的事！” 嚯！ 张家的门突然开了。 门口的几个王家悍妇没注意，被突然晃动的门震得晃了下。 你撞我、我撞你的，歪歪斜斜摔了一地，还哎哟哎哟的叫唤起来。 张阳双手把着门，眼神凶恶的瞪视着外边的一群人。 “王杰啊王杰，你别的本事没有，摇人的水准还挺溜。”张阳讽笑着，“怎么的？准备把我们老张家拆了，好给我们盖新房子？” “放你娘的屁！”王杰踮起脚，费劲的朝屋里看，“张燕呢！把她给老子叫出来！” “你算老几？你说叫就叫？”张阳冷眼哼笑。 王杰气得脖子都红了，“老子是你姐夫！是你姐姐的正儿八经的老公！你少废话！快让她出来！要是她再给脸不要脸，别怪老子不要她了！” “轮得到你不要吗！没脸没皮的东西！”邻居孙大娘叉着腰走出来，大声痛骂。 “王家是什么嘴脸，今天总算是看清了！”同乡赵大叔厉声喝道。 “刚刚是谁嚷嚷说要把事情去十里八乡传开呢？传啊！尽管去传！传的越远越好！是得叫大伙儿都知道，王家这种虎狼窝里生养出来的种，娶不得，更嫁不得！” 左邻右舍纷纷围了上来，将王杰带的十几号人团团围住。 孙大娘挤开王家那些獐头鼠目的亲戚，来到张阳面前。 “一老早就听见了他们闹出的动静，没赶得及来！谁家不是一堆活计赶着做啊？就他们王家，一个个屁事没有，闲的冒烟！” 王杰被劈头盖脸好一顿骂，都找不到地方还嘴！ 而且，眼看着这村里的人都来了，他才叫来这么十几个亲戚帮忙镇场，这……这都不够他们吓唬的！ “王杰，你赶紧说话啊！”王家亲戚捅咕他。 王杰只能硬着头皮，再次嚷道：“这是我和张燕的私事，轮得到你们来管吗？张燕！我数三声，你要是不出来，我就——” “你他娘的数三十声也没用了！” 张阳怒目而视，“你刚刚不是说要离婚吗？好啊，今天趁着大家伙都在，一起当个见证！我姐要和王杰离婚，从此与王家一刀两断！” 王杰傻了眼。 是他听错了，还是张阳说错了？ 离婚？ 张燕那个怂包子有种跟他离婚？！ “张阳！你可想清楚了再说！”王杰指着张阳鼻子的手，有些微微发抖，“要是和我离了，你姐下半辈子就完了！谁会要一个给人生过孩子的破——” 砰！ 张阳一脚飞踢踹在王杰腹部，直接将人踹飞出去！ 要不是后边有王家亲戚托着，王杰得飞出去好几米！ “你怎么打人啊！”王家亲戚没底气的质问着。 张阳笑容森然，“打他怎么了？他要是再敢乱说一个字，他今天就别想活着走出这个村子！” “对！一个都别想走！” 村民们齐心吼道，说话间，将王家众人围得更紧了。 眼看着局面失控，王杰心底一凉，知道自己今天是讨不到好了。 但他也不甘心就这么放过张燕。 王杰扶着疼得像要裂开的肚子，狞笑着说道：“想离婚是吧？可以！可这账得算算清楚！我们王家养了她张燕整整三年！这三年的口粮钱，她都得还我！” 一想到老娘和他描述的，张阳打到狍子，快赶得上一头成猪的大小，他身上一下就恢复了力气！ “除了口粮钱，还有彩礼钱！都得退给我们王家！” “退就退。”张阳横眉冷对，“就那几个子，你拿回去当棺材本吧。” “几个子？”王杰狂妄大笑，“八十八块！一个子都不能少！少一分，她张燕都别想和我们王家脱离关系！” 第7章 八十八块的离婚巨款 “多少？你说多少？” “八十八块？你疯了吧？” “王杰，你是不是没见过钱啊？” 村里人义愤填膺的骂了起来。 王杰却是铁了心，捂着肚子，惨兮兮的哀嚎。 “我娘平时对张燕多好啊，有什么好吃的都紧着她！就连给我妹妹做衣服的布料都先让给她了。而她呢？她咋做的？” “跟个地主老财家的大小姐似的！一点委屈都受不了，动不动就往娘家跑！” “我们老王家的面子往哪搁！” “而且，我娘和我妹招娣特意过来接她回去，她非但不知好歹，还将她们打成重伤！” “这事传扬出去，你们张家屯以后还能抬得起头做人吗！” “这三年来，我娘含辛茹苦，把她张燕当成亲生女儿对待。到头来，她抱着孩子，说回娘家就回娘家了，我们王家做错了什么？这三年就该帮别人白养女儿吗？” 王杰一个人霸占了整个戏台，唱得那叫一个惨。 “你们张家是真的不要脸，养大女儿就专门送去别人家，骗别人家的粮食呗！” “难怪你们会把这么个赔钱货当成宝！原来更大的计划都在后头呢。” 张阳一听到那三个字，就觉得耳膜像被针刺了似的疼！ 他冲上前来，准备抓起王杰，撕烂他的臭嘴！ 但这一次，他被村里人集体拦下了。 “阳子！再这么吵下去也不是办法！这王家人就是泼皮无赖，冲着钱来的呢。” “是啊是啊！你要是再打两拳，他们要的更多！到时候更加说不清楚。” 张阳本来也不想和他们多纠缠，听了这番劝说之后，便当即冷静了下来。 他满目寒光，深邃的眼睛里几乎能飞出刀子。 “要钱是吧？可以！八十八就八十八！只要你老老实实跟我姐离婚，这八十八块钱，一分都不会少了你们王家的。” 站在他身边的三大娘吓了一跳，狠狠拍了张阳后背一巴掌。 “你小子疯了呀！王家报这个数，摆明就是狮子大开口！你给钱归给钱，不能答应他这个数啊！” “农户一年上头种点粮食，上交公社，挣够工分就了不得了，从哪弄钱来？挣十块都头疼，上哪凑八十八啊！” 张阳却胸有成竹的笑了笑。 “就这个数，没有问题！只有给够了，这群阴沟里长大的死老鼠才肯闭嘴。” 而这时候，王杰又想起抓紧机会当个好人了。 “张阳，你别逞能！我知道你们张家揭不开锅！要凑八十八块钱，得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吧？没关系，我可以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之后要是凑不上钱。你张扬就客客气气的，把你姐给我送回王家。不然，你知道后果！” 张阳底气十足，“你就滚回去等着吧！” “行！行！” 王家一行人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喜上眉梢，当即就抬着王杰离开了。 一边走还一边逢人就唱：“咱家王杰和你们屯的张燕准备离婚了！他们张家同意赔八十八块钱了了这事儿！大家伙儿都来做个见证！” “说好的八十八块，少一分都不行，所有人可都听见了啊！” 屯里人就没有不鄙夷王家的，可同时，他们也惊诧于张阳的承诺。 “这小子也太虎了！他现在敢答应，可这钱从哪弄出来啊？” 张阳没有向任何人透露他的计划。 他回到家里，闷声不吭的先把剩下的那只狍子给剖了。 然后，将肉切成细细的几份，给刚刚出面帮忙的几家人分别送了过去。 乡亲们看见他，都替他愁。 “你和燕儿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你爹去的早，这个家里就你一个顶梁柱了。” “咱们也知道，你就想替你姐姐争口气，可王家要的不是八块，是八十八块啊。” “阳啊，叔一个老鳏夫，啥也没有，攒了点棺材本……拢共六毛四分二厘。不多！你别嫌弃！先拿去顶着。” 有人起了头，其他乡亲也都坐不住。 大家你五毛他八角的，说话这会儿工夫，已经凑出四块了。 张阳一分钱也没接。 他看着心地善良的乡里乡亲，不知不觉间已经热泪盈眶。 好不容易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张阳指了指带出来的狍子肉。 “我是来道谢的，不是来找大家借钱的！谢谢各位叔伯婶婶的雪中送炭，这份恩情，我张阳全记心里头了！” “这里是一点野味，大家要是不嫌弃，就收着吧！钱的事情，我自有办法，等实在走投无路，再来叨扰大家。” 大娘们都着急起来，“你这孩子，跟我们犟什么呀？ 还是一个叫做赵安泰的叔伯，看出了几分端倪，赶紧摁住了这群热心肠的老乡亲。 “既然阳子说，他有他的打算，那就让他先去试试！” 赵安泰转过头，又小声对其他人说：“张家这小子性子要强。咱们可千万别拿一片好心，伤了他的自尊。” 赵安泰是个踏实勤奋的老庄稼人，家里头三个孩子又教的好，所以，他在村民之间说话还挺有分量的。 被他这么一说，大家伙就收住了塞钱的动作，怀着忐忑的心情，收下了张扬送来的肉。 …… 张阳回了家里，一推开门就见到李慧芳和张燕坐在炕头上，两人眼圈都红红的，显然是刚刚哭过。 “王杰真不是东西！”张燕越想越气，朝着脚边的被子狠狠一跺。 “弟，你不用听他说的，等我身子好点了，我就回王家！我还不信了，他们还能把我一个大活人折磨死吗！” 听了张燕这话，张阳不怒反笑。 “你笑啥啊？你是不是被急昏头了？”李慧芳慌神。 张阳沉着的摇摇头，笑着解释道：“娘，我不急，我是高兴！看着我姐这样，我就放心了。她这股子心气，终于又回来了！” 老话说的好，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口气。 张燕自从嫁过去王家，不知道受了多少磋磨，张阳把她带回来的时候，她眼神里都没光了。 但现在不一样了。 她不仅能生气，还有精神骂人了！ “这是喜事，是比打到狍子更大的喜事！” 张阳耐着性子，又仔细安慰了老娘和姐姐，确认她们俩情绪平稳之后，才拿上猎枪，又切下一大块十来斤的狍子肉，再次出门。 这次，他直奔了张民德的家。 第8章 增加补给 一见面，俩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张民德看见他手上狍子肉，心里顿时就明白了一半。 “没想到，你小子上山还真有收获啊！” 张阳没有托大，反而谦虚的说：“这不还得多亏了您的这杆老猎枪！要不是这宝贝，我就算真看着什么了，也没法这么顺利的带回来啊。” 张民德连连摆手，“你就别在我面前藏着掖着了！过去多少混小子也顶着一口气上了山。哼，别说带东西回来了，没把小命搭进去就算不错的！” 他接过了张阳拿来的狍子肉，看了看，又掂了掂，笑得合不拢嘴。 “你是真有运气！而且，枪法也不错！这野狍子，少说得有七八十斤吧？” 张民德到底是巡山多年的老猎人，单看切下来的这一块狍子肉，就能靠肉质纤维的粗细，大致判断出这只狍子的大小。 张阳满眼敬佩，竖起大拇指，“老德叔！还是你厉害！” “就你小子嘴甜。” 张民德耸了耸鼻子，愉快的收下了肉，放在了桌上，然后双手往袖里一揣，坐到了炕边。 “你这么快就回来找我，不是纯粹来还枪的吧？” “什么事都瞒不过您！” 张阳没有绕弯子，把今天王家带人来家里围堵，又勒索八十八块钱的事情，合盘托出。 张民德住的这小屋离村里远，所以还没听说这事。 此刻，即便他没有亲眼看到当时的状况，只听张阳这么描述，也已经怒火攻心。 “王家这群王八犊子，没一个好东西！净他娘的不干人事！” 骂完了，又想起张阳说，他已经答应了要给王家八十八块，张民德也和其他乡亲一样，不由得替他捏了把汗。 “就一个月时间，你上哪凑那么多钱去？” 张阳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看向了他放回桌上的那把猎枪。 “叔，我想向您再借几天枪！别的地方都没出路，只有这山里还能看见点希望。” “你拿去！”张民德满腔义愤，“只要不伤着你自个儿，这枪交到你手里，我放心！这老伙计虽然跟了我这么多年，但终究还是要交到年轻人手上的。” 张阳大喜，喜悦过后又定住心神，向张民德承诺道：“叔，你放心，我一定会小心使用！” 张民德点了点头，没有反驳他的话，但也没有说其他的，像是若有所思。 “阳子，你且忙你的去吧！这段时间要再有收获，也不用着急往我这送，就你上回拿的那兔腿，还有这桌上的狍子肉，够我们一家过冬的了。” 张阳却坚持说：“那怎么行！和您说好了是用肉租枪，那当然是要说到做到的。” “这事你就听叔的吧。” 张民德仍在思索着什么，一边说，一边从床底下拖出了一个小木箱子。 那箱子比猪头大不了多少，但上边用端方正楷的黑色毛笔字，赫然写着：巡山小队专用。 “我这就剩这么点子弹了，你全拿回去吧。”张明德抱起了箱子，塞进了张阳怀里，“省着点用，下次发了我再给送家里去。” “多谢叔！” 搞定了枪和后续子弹的事，张阳兴冲冲的抱着箱子回到了家。 回到家之后，他又拿现有的小块木板、竹条、树刺和铁丝，做了几个简易的捕兽夹。 除此之外，他还在家里柴房的那堆老物件中，找出了他爹当年用过的一把弩箭。 这弩箭是他爹自制的，弩机机身还不够他手臂长。 受到弓弦材质的限制，这把弩箭的射程并不远，杀伤力也不算大。 用来对付大猛兽是不可能的，但射杀三五米距离内的鸟，或者打打田鼠和小野兔，都不成问题。 因为很长时间没用，年久失修，这弩机机身的金属部分有点生锈。 但整体看来都还不错，用油擦擦，兴许之后还用得上。 张阳带上弩箭，去了赵东家里。 屯里的事一传十、十传百，传的很快。 赵东已经得知了张阳要赔王家八十八块的事，正在家里翻东找西。 听见张阳在门外喊，赵东立马开了门，“我正要去找你呢！” 一见面，赵东就迫不及待说：“我想过了，就算砸锅卖铁，也一定帮你想办法！” “你们家哪还有什么可卖啊？” 隔壁的翠兰嫂子过来送窝窝头给赵东，见到他两个青壮大小伙齐刷刷看向自己，她脸颊微微有些红。 “这，这是我娘让我拿给你的！” 翠兰嫂子把窝窝头往前一塞，也没管交到了谁手里，塞完就跑。 张阳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愣住。 还是赵东赶忙接过去，解释了两句：“隔壁大娘心好，老让她家里人给我送吃的来。这不，我今天刚送了点狍子肉过去，她又安排上我的晚饭了！” 两人进了屋，张阳差点没有下脚的地方。 赵家不富，但杂七杂八的东西还不少。 从这个家的混乱程度来看，他这个兄弟，是真的打算卖空家里给他凑钱。 张阳心头一暖，说道：“用不着砸锅卖铁，咱们今晚继续进山，多打点东西回来，八十八块指日可待！” 他关起门，然后拿出装在背篓里的弩箭，展示给赵东看。 “瞧，我还给你找了新工具。这弩箭轻便，用起来也简单，你多试几次就熟练了。虽说比不上枪，但也可以先给你练练手劲。” 赵东捧过弩箭，双眼放光，干劲十足，“行！我今晚就试试！” 张阳又掏出新做的捕兽夹，“还有这夹子，也很好用。进山之后，配着陷阱用，保准让那些小玩意儿有进没出！” 赵家锅上还炖着狍子肉，香飘四溢。 他非要留张阳在家一起喝汤，张阳也没有推辞。 两人用窝窝头，就着浓郁的狍子腿腿骨汤，美美吃了一顿。 吃饭期间，张阳给赵东细细讲解了捕兽夹的原理，避免他回头取的时候误伤自己。 天色渐晚，两人收拾齐备，回张阳家拿上猎枪，再一次悄悄摸上山去。 第9章 猎杀孤狼 这晚的夹子沟起了点雾。 张阳没急着往深山里走，沿路观察着地形，寻找适合埋陷阱的地方。 赵东冷得整个人都皱巴成了一团，脖子缩紧，又佝偻着背，看起来像个小老头一样。 “山里头是真他娘的冷啊！” 张阳笑他，“又不是第一回来，你才知道啊？怎的，这还没开始就要打退堂鼓了？” 赵东立马否认，“哪有的事！就是这天气太磨人心性了……” 张阳懒得笑话他。 他掏出背篓里的柴刀，在一个树根处连挖带刨，仔细的做起了新的陷阱。 赵东在他身边蹲下，看着他做事，嘴巴却没停。 “兄弟，你有没有注意到知青点的那几个姑娘？其中有一个叫杜淑君的，长得是真好看，跟那画报上的女人似的。” “谁？杜什么君？”张阳满心满眼都是自己即将完成的陷阱，“家里这么多张嘴要养活，我哪有多的心思去看别人？” “你小子上辈子怕不是个和尚吧？”赵东大为不解，反复强调，“杜淑君！就是成天梳两条麻花辫的那个白净小姑娘，城里来的知青！” 张阳攘他一拳，“你小点声！这是山里！你当是自己家呢！” 赵东本来就蹲得有点腿麻。 被他这么一攘，像个肉丸子似的，向后仰倒！ 张阳简直哭笑不得。 他赶紧伸手将人抓住，却没想到，赵东往后倒的那个瞬间，他身后不远处，一双幽绿的眼睛露了出来！ 那是…… 狼！ “趴下别动！” 张阳喊出来的那个瞬间，手也已经摸上了枪！ 幸好他早有防备，挖陷阱的时候，警惕地把枪放在手边。 瞄准，上膛，勾动扳机！ 一记子弹飞射出去，紧接着传来了一声低低的嚎吼。 打中了，但是没打死！ 周围实在太黑了，而且赵东还不争气的倒在地上，张阳顾不上管他，握着枪主动向狼那边跑去。 靠近之后，张阳首先看到了雪地上的血迹。 从这个出血量来看，应该是伤到了狼的要害。 但是那畜生也是厉害，都伤成这样了，还跑得极快。 张阳追着血迹和脚印追上，而赵东也从后面爬了起来，惊慌的喊他：“阳子你去哪？！你不要命啦，刚刚那是狼嚎！咱们碰上的是狼！” “别喊了！我知道！” 张阳沉着气，快速眨了两下眼，试图在夜色中快速锁定逃亡中的伤狼。 “不能让它活着回到狼群……惹恼了狼群，村里人都有危险！” 说完之后，他全力向前跑。 越往山里去，积雪就越深，一脚踩下去就是一个大坑，根本跑不快。 但好在追了这么一小段路，受伤的狼体力不支，软倒在了地上。 张阳举起猎枪，准备再给这厮补上一枪。 然而，他脑子里忽然闪过张民德给他的那个箱子。 子弹有限，每一发都得用在关键时刻！ 想到这里，张阳忽然横了心。 他将猎枪掉了个头，径直来到了伤狼身边！ 那狼还没有完全失去力气，见到张阳这么不怕死，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冲他呲出尖锐的狼牙！ 锋利的狼牙在清冷的月光下，发出白森森的光，再加上狼的那张血盆大口里吼出的腥臭气，换了是旁人，早就被这一幕吓退了。 说时迟、那时快，张阳举起猎枪枪托，猛力朝狼头砸了上去！ 一下，两下，三下！ 那昂起的头颅终于像断了吊线的木偶，沉沉的砸进了雪地。 一大片鲜血浸染干净的雪地，赵东哆哆嗦嗦赶过来时，看见这情形，还是咬紧后槽牙，往死狼身上射了两箭。 “别浪费了。”张阳气喘吁吁的拦住他，“已经死了，别浪费箭。” 看到那头狼彻底不动了，赵东才敢大口吐气。 “我的娘啊！你想吓死我啊！”他惊魂未定的看着张阳的侧脸，“大哥！这是狼！一口能咬断你一条腿的狼！吃过人的狼！你怎么想的，有枪不用，非得近攻？！” 张阳笑而不语。 子弹紧缺的事情，说出来容易动摇士气。 再说，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张阳揪住那头狼的后颈皮，将它提起来拎了拎。 这家伙看着凶猛，但实际上并没有野狍子重。 不过，这身狼皮倒是好东西。 “把你的柴刀给我。”张阳丢下狼，向赵东要东西。 狼刚刚出现的突然，他顾着拿枪，把自己的柴刀扔了，但这会儿，得用上刀。 赵东听话的把自己的柴刀从背篓里拿出来，交到了张阳手里，同时不解的问他：“你不是说它死了吗？怎么还要刀……” 话音还没落，他就看见张阳手起刀落，一刀砍向了狼的脖子。 野狼刚死，身上的血还是热的。 这一刀下去，鲜血四溅，溅了张阳一身。 赵东看傻了。 柴刀还是太钝，砍狼头有些费劲，张阳对准断开的伤口，连砍了十几下，才总算把狼头砍下。 这还没完。 张阳走到旁边，抬头往树上看，接着，选中了一根粗细适中的树枝，用柴刀砍断。 他拿着树枝过来，踩着被砍下来的狼头，调整一下方位，朝着狼头的断处刺进去，把狼头穿在了树枝上，再把挂有狼头的树枝，扎进了雪地里。 孤零零的狼头，悬挂在光秃秃的树枝上，还在不断往下滴血。 配着耳旁穿过山林的呼啸风声，仿佛有人在呜咽似的，让眼前的一切看起来格外瘆人！ 赵东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冷更很多，还是怕更多，他盯着眼前的情形，身子僵直，说话都不利索了，“阳子，没必要吧，这也太吓人了！” “有必要。” 张阳冷厉的解释道：“这狼的嚎叫声，和一地的狼血，很可能已经惊动了附近的狼群。要是不给它们一点威慑，它们随时可能朝屯里发起攻击。” 第10章 还真是狼！ 赵东吓出一背冷汗，“那可不行啊！” 屯里那么多人，一半还是老人孩子，要是真碰上狼群袭击，根本没地方躲！ “阳子，咱们是不是闯大祸了？！” 说着，赵东回头看向屯子的方向。 大家都紧省，天黑了之后，家家户户连煤油灯都不舍得开，老早就睡下了。 睡眠状态下的人，是防御力最低。 这时候要是被狼偷袭…… 那不是只有等死的份儿？！ 赵东仿佛已经看见了尸山血海！ 张阳拖着死狼从他身边走过，蓦然笑出了声，“看什么呢？在想你隔壁的翠兰嫂子，还是知青点的杜淑君？” “阳子！咱们闯祸了！要完了！不行不行，咱们现在就回山里去，把狼都杀了！”赵东白着脸说道。 张阳瞪他一眼，“你魔怔了？就凭咱们俩？一杆枪，一支弩箭，剿灭狼群？你可真敢想！” 赵东死死拉住他，“可也不能就这么走了吧！” “这个爆浆的狼头，加上这一地狼血，应该暂时能震慑住狼群一段时间。” 张阳恢复了严肃的神情，“但也不是长久之计，确实要回去提醒大家，早做准备。” 狼攻击力是强，但跳跃性有限。 家家户户加高栅栏，一定程度上能抵御狼群的攻击。 张阳见赵东还没缓过神来，只好又耐心和他分析了一通。 “你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这个祸，严格来说，不是我们闯的。狼群，应该是被野狍子吸引过来的。” “野狍子在山里找不到吃的，试图靠近村子，所以从深山跑到了我们上回看到的那个位置。” “而我们杀了狍子，留下一地狍子血，吸引了狼群。” “否则，这个地段应该看不到狼。” “但即便我们不杀狍子，狼群还是会追随狍子的迁移，逐渐靠近村子。” “这就是为什么要有巡山队的存在。” 张阳深吸了一口气。 他忽然觉得手里的枪沉了几分。 原本只是想让一家人先活下来，却没想到，刚从张民德手里借到这玩意儿，就碰上了狼。 狼群威胁着全屯人的命。 而作为持枪人的他，肩上就背负了保护大家的责任。 “走，先把这个消息带回去！” 张阳终于说动了赵东，两人合力将狼扛下了山。 狼比狍子特殊，加上背后还藏着狼群的威胁，张阳不敢就这么把狼扛回屯里，就拉上赵东先去找张民德。 大半夜的，张民德睡得迷迷糊糊，打开门迎来风霜满身的两个人就算了，还看见一头黑灰色没有头的东西…… “这是？！”张民德的瞌睡直接被吓没了一半，“你们碰上狼了？！” “是啊，老德叔！”赵东的表情似哭似笑，看着张民德，像看着救星，“您快拿个主意！” 张民德一头雾水，“拿什么主意？” 张阳见他语无伦次，便主动接过了话，“叔，这次算是运气好，我们没有碰上狼群，只遇到这一头掉队的孤狼。但这狼当时求援了，所以，山里肯定还有它的同类。” 张德民双手背在身后，围着地上的死狼转圈。 “早几年就有狼，只不过当时巡山队人多，枪弹也充足，它们的头狼死了，狼群就散了。今年冬天来的早，山里吃的也少了，所以它们才靠近屯里的。确实危险啊！” 张阳顺着张民德的话，把自己砍狼头的事说了。 张民德立即露出欣赏的目光，“干的不错！留下那头狼的尸身，给它们一点震慑，它们暂时应该不敢靠近！” 张阳不敢居功，“叔，这到底只是缓兵之计，狼群后续还有可能进攻村子。所以，明天一早劳烦您和大队长说一下这事，让大队长通知各家各户！” 张民德严肃的点点头，“我知道了！行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们把这头狼带回去吧。” “要不还是留在您这儿吧。”张阳说出自己的顾虑，“我没有巡山人的资格，贸然拿枪乱跑本来就危险，要是被大队长知道了，不仅我俩要被处分，恐怕还会害您受牵连。” 张民德看向张阳的眼光，更有神采了。 这小伙子是真不错！ 胆大心细，是块巡山的好材料！ 他白天刚向大队长举荐了张阳，大队长还说要找机会试试张阳的本事。 没曾想，这个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这事你听我的！把狼扛回去吧！明天一早，大队长会亲自上你们家看狼！” …… 统管附近几个村子的生产大队队长，名叫张海泉。 往上数两辈，还能和张阳他们家扯上点亲戚关系。 但张阳他爹走的早，两家人走动不多，所以后面关系就远了。 张海泉奔四的年纪，论辈分来说，是张阳的堂哥。 可他今天去张阳家要办的是公事，自然就压下这事没提。 “张阳，开门，大队长来了！”张民德在门口大声喊道。 张阳早就起了，听到动静，连忙来开门，“大队长好！” 张海泉早听说这小子混不吝，所以对他的印象不算太好。 可眼下看到他本人，忽然觉得和以前见过的那个刺头少年有点不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说不太出来。 大概是因为见过血，激发了斗志，所以转了性？ 反正看起来精神头都比别人要好上许多。 倒是比周围几个民兵小队那群人看着像样多了。 张海泉默默想着，跟上了带路的张阳，来到了张家柴房。 还没进门，他就闻到一股扑鼻而来的野兽腥味。 等定睛看清地上那具没有了头的死狼，顿时大惊。 还真是狼！ 张海泉立马上前检查狼的尸体。 扒拉着看了两圈，只在狼的右侧后腿上看见了一颗弹孔。 “你怎么杀的？”张海泉惊讶。 张阳挠挠头，“主要还是敲死的。” 敲死？ 吹牛吧？ 张海泉背着手，严肃的看着他，“不许撒谎！” 张阳沉着的说了一遍杀狼的经过。 才说到自己用猎枪枪托砸得狼头脑浆迸裂，门外就传来一声低呼。 “娘！”张燕喊道。 张阳跑出去看，才发现，李慧芳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跟了过来，偷听到了他和大队长他们说的话。 当娘的，哪有不心疼儿子的。 得知过程如此凶险，一口气没提上来，吓得两眼一黑，厥了过去。 第11章 全村戒备 张民德赶紧掐李慧芳的人中。 看她缓缓醒转，众人才松了口气。 “张阳，照顾好你娘。”张海泉心里已经有了决策，“狼靠近村子的事，我会让广播通知下去！” 张阳指了指狼，“那狼怎么处置？” “是你打到的，那就是你的猎物。你自行处置吧。”张海泉面色凝重，“不过你接了枪的事，暂时还不能说出去。等找个合适的机会，我再给你们办交枪仪式！” 要进巡山队是有条件的，这个张阳知道。 他也不急。 大队长没有因为他擅自持枪进山而罚他，就已经是大喜事了。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安抚李慧芳。 张阳对张燕说：“姐，你去给娘弄点红糖水。” 上次他们去赶集，顺带也补了糖油盐。 贵是比去供销社拿票买贵了点，但家里总归要用。 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张阳将李慧芳背回房里，让她上炕躺着。 刚转过身，就看见李慧芳老泪纵横。 “阳子！你是怎么答应娘的？说好了不进深山的呢？上回打狍子也很凶险吧？这回又惹了狼……” 李慧芳越想越害怕，“狼很记仇的！它们到时候循着你的气味找过来寻仇，那可咋办？” 张阳心里的第一反应是：那就太好了！ 冤有头，债有主，它们最好都冲着他来！ 这样就不用担心它们祸害其他乡亲了！ 可当着李慧芳的面，他不敢这么说，脑筋转得飞快，安慰李慧芳道：“娘，你刚刚没听大队长说吗？会通知大家都小心。我也得赶紧去加固一下外墙的栅栏。” 张燕端着红糖水过来，也一起出主意，“咱家地窖大！真要有狼袭击，咱们就躲地窖里！” 家家户户都因为听说有狼靠近的事情，格外忙碌起来。 张阳干活速度快，加高加厚了外墙栅栏，又加固了家里各个窗户，还陪着张燕收拾了地窖。 忙完这些，他急匆匆吃了午饭，就往赵东家里赶。 他兄弟昨晚受了惊吓，再加上家里只有一个人干活，说不定需要他帮忙。 但张阳去的时候，赵东家里居然没人。 “去哪了？” 张阳疑惑着，隔壁院子里走过来一个人。 是上回见过的翠兰嫂子。 “你找赵东啊？他出去了。”翠兰嫂子挽了挽头发，神色看上去有点不高兴。 张阳没多想，只关心赵冬的下落，看翠兰嫂子似乎知道，就顺嘴问了一句：“姐，你看见他往哪去了吗？” “还能去哪？他肯定是去知青点了啊。”翠兰嫂子冷哼一声，“那边几个小姑娘喊一声缺人手，他跑的比谁都快！” 张阳瞬间明白了。 赵东惦记着那个叫做杜淑君的知青，所以，抓紧机会去表现去了！ “谢谢嫂子。”张阳抬脚就走。 翠兰嫂子拉住了他，“你干啥去？知青点够多人帮忙了，你也要去吗？” 张阳看出她好像有寻求帮助的意思，不由得看向他们家院子。 那栅栏还是以前的老样子，没有新加固的痕迹。 “姐，你们家这防护不行啊，看这高度，还是以前为了防野猪而设的吧？时间也久了，这么松松垮垮的，可不安全。” “我也知道！可我不会这些……”翠兰嫂子红了眼圈，“我家男人之前去镇上的矿厂做工，结果碰上矿塌方，断了一条腿，常年只能躺着。” 眼泪快要落下时，翠兰嫂子转过身去，快速把眼泪擦干了，才继续回过身说道：“我两个儿子年纪又还小，没一个指望的上的……” 张阳明白了。 难怪隔壁大娘对赵东这么好呢。 他们家里没有能出力的男人，很多事情都不方便，还得指望赵东搭把手。 偏偏赵东这会儿心思都跑去了杜淑君那里。 张阳无奈的摇摇头，随后，主动对翠兰说道：“姐，你要是不介意，我就来帮忙。我干活麻利，不会比赵东差。” “那，那就太谢谢你了！”翠兰激动不已。 张阳跟着翠兰到了隔壁院子，水也不喝一口，挽起袖子就开始干活。 翠兰家的两个小男孩从屋里跑出来，看见张阳露出的手臂肌肉，眼睛都变得亮亮的。 “叔，你看起来好有力气啊！” 张阳粲然一笑，“这算什么啊，你们要是从小就开始锻炼，能练得比叔叔强一百倍！” “真的吗？”两个孩子像是见到了大英雄似的，语气里全是崇拜。 张阳也不吝啬，一边和他们说话，一边耐心的向他们展示起了扎栅栏的技法。 “你们可得看仔细了啊，这活我只教一遍，你们用心学，以后长大了，才能凭本事保护你奶奶和娘。” “是！”两个小豆丁齐声应喝。 张阳在这院里忙到了日暮西斜。 想着帮人帮到底，张阳连厨房屋顶的一处空漏，都帮他们修缮填补严实。 赵东从知青点回来，老远就看见张阳。 “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呢，还真是你啊！” 赵东钻进翠兰家院子，看见两个小豆丁都在外边站着，便张开手臂，等着他们俩来找他玩。 然而，两个小豆丁好像被钉在了地上似的，脚步一动不动，只是朝赵东喊了声“叔”，就马上转回头，继续看张阳干活。 赵东愣住了。 咋回事？ 这俩小孩不是最喜欢缠着他的吗？ 今天咋不搭理他了! 赵东赶紧到张阳身边，小声问：“他们俩今天挨骂了？” 张阳横他一眼，“他们没挨骂，是你该挨骂了！翠兰一家平时那么照顾你，狼要来了这么大的事，你不紧着他们一家人，居然先往知青点跑？你咋想的？” 赵东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嗨！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想着两家院子都要修整，我从知青点忙完回来，一起弄嘛……” 张阳揶揄他，“那看来你今天在知青点展示得不错。” 第12章 入夜前的最后准备 赵东当即一脸落寞，别开了头，“别提了！” 张阳看出几分异样，“你好心好意去帮忙，难道他们还不欢迎你？” “不是不欢迎……是知青点有个小子，以前在城里学校练体育的，会扎标枪！生产队给他们发了几杆短矛，让他们平时防身用。” 赵东愤愤不平，“短矛这种土玩意儿，几个人会用？别人都不会，就那小子会使。这就给他捡到机会了！那人就跟发了情公狗似的，碰上个女的就展示！” 张阳瞬间懂了。 赵东一心想在暗恋的女孩子面前，好好表现一把。 好不容易赢来了这么个机会，又被别人抢了风头！ 是挺不爽的。 但这都是小事。 张阳劝他，“凡事得往好处想！既然他们知青点有愿意冲锋保卫的人，那要是真碰上危险，起码也有人能保护你暗恋的姑娘不受伤害。假设知青点被狼一锅端了，你回头连个念想都不剩。” “呸呸呸！”赵东又联想起了被挂在山里，孤零零的狼头。 心里头残留的那些旖旎心思，瞬间烟消云散。 “时候不早了，阳子，你这边要是忙的，差不多就回咱们院子，给我搭把手呗。” 张阳嗤了他一声，“现在知道着急了？晚了。” 天边太阳西垂，不一会儿就要天黑。 张阳语气沉沉，“今晚你上我家住，我跟你一块睡柴房。” 赵东干笑，“柴房多呛人啊……” “有个安全的地儿给你睡就不错了，少挑三拣四的。” 说罢，张阳又遥望了一眼被雾气包围的山头。 “今晚还不知道能不能睡个囫囵觉。” 赵东眉头一凛，瞬间懂了张阳的担忧。 但碍于面前还站着两个小豆丁，他们谁也没把心里想的那种可能性说出来。 两人合力帮助孟大娘家加固了院子，又婉拒了孟大娘留他俩吃饭的邀请，步伐匆匆的回了张阳家。 柴房里的那具死狼尸体，这会儿冻得硬邦邦的。 但那股特属于野兽才有的腥味，却一直挥散不去。 赵东一见着这头狼，就感觉晦气。 “阳子，你不是说用这畜生的皮做衣服吗？你怎么没赶紧给它剐了皮，把肉剁了？” 张阳实话说道，“这身狼皮确实是好东西，但狼群离咱们屯子太近了，要是我们家直接用这狼皮做衣服，回头它们寻着气味来寻仇，那不是一逮一个准吗？” 赵东拍了下脑门，“是啊，我咋没想到呢？！那你有什么打算？” 张阳：“我找老德叔问过了，出了咱们屯，往城里方向走二十来公里，有一个地方叫毛栗镇。那地方有个黑市，每月逢五开市，初五、十五、廿五，都有不少城里人在那边淘稀奇东西。” 赵东欣喜，“明天就是廿五！那岂不是明天就能拖去卖了？不过，这要卖也得剐皮呀，咱们把这畜牲处理好了再去呗。” “不行。”张阳盯着地上的狼。“城里人不一定见过狼，要是不把它全须全尾的带过去，我怕会不好卖。到时候碰上合适的买家，整头狼便宜点给他们都行，就不用一点点零碎零碎的卖了。” “那倒是……不过多留它一晚，我这心里实在是不安……”赵东咋舌。 张阳指了指柴房墙角里堆着的一堆土坨。 “我早就准备好了姜，现在我们就烧水把姜煮上，给这头死狼压压味道。” 说干就干！ 两人分头行动，一个烧火一个舀水，用厨房里空着的小灶，煮上了一大锅姜汤 姜味刺鼻，哪怕还隔着一间屋呢，也呛得隔壁的李慧芳一群人连连咳嗽。 张雯和张菲今天一直被禁止来柴房，心里早就生出了好奇。 这会儿又闻到隔壁煮姜，更加探头探脑，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没多久，张阳端了两大碗姜汤进来。 汤里特别放了红糖，还打了五个蛋。 他想着既给家里人祛风散寒，又能让小家伙们甜甜嘴巴。 给张燕的那一碗，张阳还特意窝了个溏心蛋。 尽管条件有限，但不能亏了他姐！ 张燕还得给孩子喂奶，没营养怎么行。 “娘，姐，趁热喝。” 张阳又摸了摸两个妹妹的头。 张雯和张菲向来不挑食，哥哥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但张雯还是没忍住好奇心问道：“我们今天听到广播了，说最近山里有狼出没！哥，喝了姜水就能去杀狼了吗？” 望着妹妹虎头虎脑的样子，张阳只感慨童言无忌。 赵东笑了笑，“你俩还小，杀不了狼！但你们乖乖喝了这姜水，你哥哥就能安心去杀狼！一杀一个准！把狼都杀光！” 李慧芳听得心惊肉跳，“狼真的会进村吗？阳子，东子，你们可别万万小心啊！” 张阳想起李慧芳早上就被吓得晕过去一次，赶忙踹了赵东一脚，示意他闭嘴，然后赶紧拉着赵东去了柴房。 这一夜，注定不安稳。 天还没完全黑，住在山边上的张民德就隐隐约约听见了狼嚎。 那嚎叫声中充满了杀意和愤怒！ 张民德心中不安，托了个顺路的乡亲，给张阳带了几句口信。 “老德叔说了，狼正在气头上呢！你们这几个进过山的，说不定都在它们的地盘上留下过气味，所以千万别出门！” “老德叔还说，大队长已经通知了周边的几支民兵小队，让大家今晚都别睡了，轮流巡村，可以放心！” 张阳听得直皱眉，“咱们屯里谁家是民兵小队的？” 传话的乡亲摇摇头，“以前是有的，但他们之前因为和五里铺村的民兵小队起冲突，伤了五里铺的人，被缴了枪，后来就散了，没再组人。” 张阳震惊，“那咱们屯唯一的持枪人，就只有负责巡山的老德叔？” 乡亲：“是啊！别看德叔年纪大，那枪法还是一流的！有德叔在，保准没事！” 张阳和赵东面面相觑。 乡亲以为这两小年轻是没见过狼，吓破了胆子，又安慰他们两句。 “就算德叔一个人不够，那不是还有其他巡逻的民兵小队吗？我看你们这院子也加固得挺好的，晚上就安心睡吧！啥事没有！” 第13章 张家屯应该有自己的小队 张阳给传话的乡亲倒了碗肉汤，感激人家辛苦跑腿。 等人喝完汤走了，张阳便不再强装出轻松的笑容。 他看向赵东，“东子，你听见了，咱们屯没有民兵小队巡逻！” 赵东点了点头，却又立马摇头，“没有巡逻，咱们就关紧家门，安心睡呗！难不成你……” 张阳拍拍他的肩膀，“还是兄弟懂我。” “不行！绝对不行！” 赵东慌了，伸手拖住张阳。 他也不知道这么做有啥用，但他知道，不能真的让张阳去冒险。 “那是狼！你别逞能！” “你小声点喊。”张阳甩开他的手，“你就在柴房里头好好待着，我去守院子。” 柴房的土灶里还烧着火，劈里啪啦的，影响他听外边的动静。 所以，张阳坚持守在了院子里。 他借着院子堆积的杂物，作为掩体，然后抱着枪，开始了漫长的值夜。 上半夜，除了飘了点雪之外，风平浪静。 张阳身上穿得严严实实，外层还裹着草席子，倒是也没有上山那么冷。 到了后半夜，张阳隐隐闻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紧接着，就听见了有东西踩得雪地沙沙响的动静。 这声音很轻，但也很有力。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而来的，还有粗重的呼吸声。 张阳小幅度地扒拉着草席，观察周围的情况。 就在他刚往左侧转了转头，他就看到了一道灰色的身影！ 好大一头狼！ 比他屋里躺的那只，整整大了一圈！ 而且，它的右边耳朵有个明显的缺角，看起来是受过伤的老狼。 张阳握紧了猎枪。 这时，那头狼也盯上了他们家院子外圈碍事的栅栏。 老狼的前爪扒紧了地，身子微俯，随时准备冲刺！ 张阳看准时机，扣动了扳机。 砰！ 枪响，弹飞。 子弹穿过草席和栅栏的缝隙，直直射向老狼！ 老狼已经腾空扑起，听见枪声，它明显惊了下。 然而，它再想撤，已经来不及了。 噗。 子弹精准地打在老狼的腹部。 这是狼身上最柔软的地方。 老狼重重地从半空中摔下，砸得周围碎雪横飞。 “嗷呜！” 东面又响起狼嚎，叫声凄惨，令人胆寒！ “还真不止一只！”张阳快速上膛，手臂蓄力，随时准备殊死搏杀。 他刚有所动作，前边巷子的拐角处就跑出了一道闪电般的黑影。 那狼颜色更黑一些，赶过来看见地上垂死的同伴，便发了疯地冲向张阳家。 扑杀的黑狼动作极快，似乎想要和张阳这个猎杀者同归于尽！ 砰砰！ 这一次，张阳没敢节省子弹，连开两枪！ 黑狼猛抽了两下，紧接着发出惨叫。 两枪都中了！ “阳子！阳子！你怎么样！” 屋内的赵东再也憋不住，举着弓弩冲了出来。 定睛一看，栅栏外就躺着两头大狼，赵东吓得手都抖了！ 可他已经有过一次射杀的经验，弓弩在他手里更加灵便。 赵东咬紧后槽牙，跑到栅栏边上，对着那两头还在吭哧出气的狼，腾腾射出几箭。 开枪的动静，惊醒了整个张家屯。 虽说不是家家户户有枪，可他们有骨刀，有锄头，有长矛！ “狼都杀到家门口来了，咱们不能坐以待毙！” “五人一组，背靠背围成一圈，咱们也能合力杀狼！” 几家的男人们冲了出来，你一言、我一语，布置着策略。 然而，等他们拿着武器，举着火把巡逻村子一圈后，才发现，狼是真的有，但是已经死了！ “咋死的？” “死透了吗？” “这么大的狼，俺还是头一回见到哩！” 村民们七嘴八舌，一边议论，一边忍不住拿手里的东西戳了戳狼。 赵东这会儿已经从巨大的恐惧中缓过来了。 他想到张阳明天要带他去毛栗镇的黑市卖狼，一时间就对狼皮紧张了起来。 赵东忙说：“别戳了，打毁了这皮子，回头卖不了好价格！” 其他村民都听傻了，“东子！你行啊！看见这么大的狼，非但不怕，还想着怎么拿它换钱了？” 赵东赶紧捂住嘴，感觉自己说多了。 张阳却借着大家都安静下来的机会，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群狼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只，这两只虽然死了，可大家还得小心！” “我建议，今晚临时组出三支小队，交替巡村！” “等明天天亮了，我们再去找大队长，让他为咱们屯重新组一支民兵小队！” “咱们自己屯的安危，不能指望别村的人来保障！” 张家屯的男人们都被张阳说得热血沸腾。 众人纷纷回想起今晚的细节，都十分愤慨。 “平时我们可没少给五里铺的民兵队送菜，就盼着有什么事，他们能多想着咱们屯一点！” “可今晚这狼都来了，他们连人影都没出现！” “关键时刻，还得靠咱们自救！” “阳子说的没错！咱们张家屯，该恢复自己的小队！” 热血沸腾的男人们，好像找回了曾经的青春。 哪怕这一晚没怎么睡，可每个人神采奕奕！ 终于，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这惊险的一夜，总算是过去了。 张海泉穿着大袄匆忙赶来，看见被抬到了歪脖子树下的那两头大狼，惊得差点说不出话。 “都是你杀的？”张海泉瞠目结舌。 张阳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回答说：“也不全是我的功劳，东子也出了力，大家伙都参与了。” 张海泉没有评价他的话，但心里却是有了底。 张民德也在这时候赶来。 他第一时间检查了狼身上的伤口，然后，和张海泉交换了一个眼神。 张海泉这会儿已经完全没有异议了。 “既然大家都在，那我就借这个机会，宣布一个事！” 张海泉一脸严肃，目光先是扫视过在场的村民，最后，视线在张阳身上落定。 “大家也知道，咱们张家屯的民兵小队，前两年因为纪律问题，取消了。” “这两年日子平静，相安无事，重新组民兵小队的事情，就一直搁置着。” 他略带尴尬，心中也有几分愧疚，所以，接下来的语气变得更加坚定。 “可现在，咱们的家园，受到了山里野兽的威胁！咱们暂时只看到了狼，可山里还有熊、野猪、豹子，确实不安全！” “前几天，张民德和我说，找到了民兵小队的新头领，那会儿，我还不信。” “但经历了昨晚的杀狼考验，我相信，大家都对张阳的本事有目共睹！” 第14章 民兵小队长 村民们又找回了昨天夜里的激动。 当时他们看到狼，谁不害怕啊！ 就张阳这小子，好像杀狼是什么家常便饭的小事似的，不仅不惊慌，还想到要让大家自发组成巡村小队…… 这孩子看着混不吝，可在大事面前，端的起，靠得住！ 张海泉看得清乡亲们眼底的认可和赞赏。 他便也清楚：张阳这个小队长的位子，坐稳了！ 只不过，民兵小队组起来容易，可武器却…… 作为大队长，张海泉有着保护一方乡亲的责任。 他不想隐瞒他们，所以当众直说：“但咱们民兵小队的枪，都是旧枪，子弹也很有限……回头，我会把组小队这事，委任给民德叔和张阳去办，由他们选人。” “枪，我也交给他们，由他们发给新队员。” “至于子弹……” 张阳在这时插话说道：“大队长，我有一个建议。” 张海泉看向张阳，目光中含有几分期待，“说来听听。” 张阳淡定说道：“首先一点，这两头狼不能留在屯里。在没有确定山上是否还有其他狼之前，我们都要加以防范。留着这两头狼，只会后患无穷。” 周围的村民们后怕的惊呼道：“是啊！太危险了！” 张阳继续说：“第二，这两头狼虽然是我打死的，但枪是公家，而且，后续还需要大家一起清理，所以，我觉得，可以把狼拿去卖了，换成钱之后，找合适的渠道，买枪，买子弹，分发给新的民兵小队成员！” 他说完之后，张海泉皱了皱眉头，却没有表现得很意外。 在他心里，早就不觉得张阳是个普通的小青年。 张海泉也听说了张燕要离婚，而且王杰找张家索赔八十八块口粮钱的事。 张海泉觉得，张阳是扛起了养家糊口的责任，激发了血性，所以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这绝对是好事一桩！ 只不过，他要去哪里卖狼？ 擅自购买枪支弹药，这要是传出去，会惹出多少麻烦？ 张海泉心里有些拿不定主意。 张民德在这刻站了出来，“大队长，我替阳子担保！” 作为老巡山人，纪律那些事，张民德都懂！ 他也不想让张海泉为难，毕竟他是大队长，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呢！ 万一别人都争相效仿，坏了规矩，以后生产队也不好管理。 所以，他来替张阳担保！ 张民德的胸脯挺得高高的，“不管以后出了什么事，都算我的！我一把老骨头，没什么豁不出去的！” 有其他村民站了出来，“张民德，就显着你了呗？” 张民德一楞，以为大家要反对。 却没想到，乡亲们都往前站了一步，纷纷自告奋勇的说：“我也能替阳子担保！” “我也能！” “我也愿意！” 一声比一声更高的承诺，看得张海泉都有些眼底发热。 “不用那么多担保人！”张海泉激动道：“看来咱们张家屯相当团结！任何时代，团结就是力量！今天的事情，你不说，我不说，都不传出去，是咱们张家屯的秘密！” “绝对不说！” “我看谁敢说，整个张家屯的人一起去踏平了他们家！” 乡亲们振臂高呼，都合力维护着张阳。 到这时，张海泉心里已经再也没有了顾虑。 “你为大家的安危，冻出了两手冻疮，乡亲们都看在眼里呢！”张海泉感慨道。 张阳不好意思的缩了缩手，“都是我应该做的！” “行了，狼的事情，你们合伙处理了吧！民兵小队的事有了着落，我也能睡个安稳觉了！”张海泉露出笑容。 得了准话，张阳也踏实了。 等张民德送张海泉离开，村民们都围过来，笑嘻嘻的喊张阳，“小队长好！” 张阳连忙摆手，“不敢当，不敢当，叔伯婶娘，你们还是喊我阳子吧！” “有啥不敢的！杀狼的时候都没见你怵过，这一声小队长，你担得起！” “对啊，小队长！” “小队长！” 乡亲们的话里，一半玩笑，一半是由衷的高兴。 谁不想日子越过越好！ 村里有了更好的保障，才能更加安心踏实！ 张阳不再推辞这声称呼，只是到底还有些不习惯，他挠挠头，给大家布置了一下处理狼的计划。 “实不相瞒，我和东子打算今天就赶去镇上，想办法把这两只狼处理了。” “一来一回也要不少时间，先赶着出发了！” “我们把狼拖走之后，辛苦大家把狼血染过的雪地，最好连带着底下的土一起掘了，运到屯子外边去，运得越远越好！” 不用他多解释，乡亲们也都明白。 这是做防范呢！ 得亏他胆大心细！ 张阳没敢耽误，和赵东一起把狼拖上了板车，又找好东西，将家里那头没有了脑袋的死狼盖上，也搬出来，一同运走。 此去毛栗镇，脚程再快也要花掉小半天时间。 一路上还不知道会碰上什么人。 张阳不想太招摇，所以找李慧芳拿了张旧布单，盖在了板车上，这才风风火火离开了张家屯。 半天之后，两人顺利抵达了毛栗镇。 辗转问了好几回人，总算找到了黑市所在的位置。 这里原先在战时是个临时医疗点。 几个矮小土屋连成片，成了现在的黑市。 土屋极其简陋，不过两道上摆的东西，那可全是稀奇。 “阳子！你看那个头！那是啥玩意儿的头骨？” 赵东兴奋极了，指着一个巨大的牦牛头，晃张阳的手臂。 张阳不好解释自己为什么认识这东西，只得说：“我也没见过。” 旁边一个小老头哧了一声，“喊什么喊？小声点！不知道这里是黑市啊？生怕招不来麻烦是吧？” 被他这么一唬，赵东立马不敢出声，扶着板车，走路都谨慎了几分。 张阳打量着卖东西的这些人，每个人眼里都透着精明。 一看就是黑市的老玩家了。 他从前有机缘，被一个老和尚教着看人面相。 这黑市上的一半人，都不是良善之辈，手上都沾过血。 所以，他一踏进这地方，就感觉到了戾气。 也就是赵东，初生牛犊不怕虎，又是喜形于色的直脾气，才会让那小老头抓住了档口，吓唬了一把。 张阳侧过头，小声叮嘱赵东，“一会儿你就跟紧我，别乱说话。别人要是问这车上是什么，你也别回答。你看到的这些人，多半都是卖家，咱们的主顾不一定是他们。说不定还得等。” 第15章 初入黑市 “嗯！都听你的！”赵东的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他哪还有刚才的兴奋劲儿。 这黑市越往里走，他就越觉得周围全是豺狼虎豹。 这些人咋都对他们都虎视眈眈的！ 道上走动的人，也都是三大五粗的男人，就见不到几个婆娘！ 要是正经集市，哪能这么恐怖？ 明显都是些正常市面上不好脱手的东西，才扎堆在这儿了…… 这要是还看不明白，他赵东就白活这么大了！ 赵东往深了想，更加害怕了，追上两步，问张阳：“阳子，他们会不会看我们东西好，跳起来抢啊？！咱们就带了柴刀，这要是干起来，可没有胜算……” 张阳却是笑了，“黑市有黑市的规矩，要是真敢起乱子，以后还哪有主顾敢来？没有主顾，还做不做生意？大家都是买卖人，就图钱，不要命。” 赵东这才松了口气。 转念一想，又忍不住对张阳肃然起敬，“阳子！你这也太厉害了！你不也没出过村几回吗？咋啥都知道啊！” 张阳苦笑。 怎么还是被这傻小子发现了？ 他囫囵解释道：“多听听老一辈的讲故事，能长见识！让你平时就爱往知青队跑呢？现在知道见识少了吧。” “嘿嘿嘿……” 赵东憨笑两声，看样子是又想起那个杜淑君了。 张阳见他这样，也不由得生出了好奇心。 “等卖了狼回去，我可真要跟你去那知青队看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下凡仙女，把我兄弟迷成这样！” 说话间，张阳看准了一块空地。 他们拖着板车上三头狼走了这么久，早就累了。 既然来了黑市碰运气，得赶紧亮亮招子，让别人知道他们这儿有宝贝！ 张阳把板车靠土墙停好，装作看不到周围那些窥探的目光，动作干脆利落的掀掉了盖在板车上的旧棉布。 布一掀开，野兽的腥味就四散传开！ 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个一身黑袄的男人，手里牵着一条巨大的德国黑背。 那狗本来还正襟危坐，像个雕塑似的蹲坐在主人脚边。 闻到狼味的一瞬间，黑背暴躁得连连用前爪挠地，喉咙里还发出类似哨鸣的尖锐叫声。 “胜利，坐下！” 男人用口令厉声训斥着大黑背犬。 狗还是焦躁的很，屁股是坐下了，可没管住喉咙。 它感受到了强烈的威胁，全身肌肉紧绷，狂吠了起来。 这么大的动静，闹得其他人也都看了过来。 “这是狼？” “难怪那么大的狗都怕成这样！” 周围的几个男人凑了过来，看见狼时，眼神就紧了紧。 再注意到其中一头居然被人砍掉了脑袋，瞬间缩了缩脖子，仿佛感觉到后颈一寒。 有胆大的睨了张阳一眼，问道：“三头狼！你们上哪弄来的？” “山里打的。”张阳指了指其中那只大灰狼腹部的弹孔，“昨晚刚打下来，狼肉还新鲜着呢。” 有人已经开始咽口水了。 他们见过狼毫笔，可还真没见过山里这些野狼。 尽管这些玩意儿都已经死得透透的了，可单从那白森森的狼牙，也能看出来，活着的时候有多凶猛！ 张阳看大家都不说话，主动介绍起来。 “狼这东西不容易逮着，我们这次纯属走运！” “狼全身山下都是宝，就单从狼牙来说，是镇宅辟邪的好东西！有些孩子天生八字轻，家里人都得遍地去打听，才能高价买一颗狼牙回去，给孩子挂脖子上当项链，镇命！” “狼肉就更不用说了，浑身上下全是肌肉！大补！” “而且，这三头都是生猛大家伙，可不是什么老弱病残。” “在山里头那叫一个呼风唤雨，是镇山之王！” “吃了这种狼肉，孩子能蹭蹭窜个头，老人能健步如飞！” “还有这狼皮……绝对的好东西！光看着都觉得暖和吧？” “狼骨更是滋补良品啊。” 张阳介绍这些时，眉飞色舞，却又精彩纷呈，层层递进，听的人心里直痒痒，想让他再多说点！ 有人听词听得入神，也有人听价值听得入了心。 一个脸上带了一道斜纹疤痕的男人，扒开前边看热闹的人，走上前来，问道：“你打算卖多少钱一头？” 张阳气定神闲，伸出两根手指头。 “多少？！” “二百？！” “这个价格放在黑市也是天价了！青年人胆子真大啊！可真敢要！” 有人听这价格，禁不住笑了，“小伙子，有胆气啊。” 赵东也觉得张阳挺敢要的，可是想想山里头挂的那只头颅，赵东甚至还觉得，张阳要少了！ “这可是我兄弟拿命打下来的！” “别人的命值多少钱，我不敢说。” “但我兄弟的命，价值万金！” 赵东又联想到张阳已经当上了民兵小队长，更加理直气壮。 “你们要是觉得贵，自己去打狼试试呗！” 周围的人顿时讪笑。 杀狼？ 那可不敢。 确实是拿命去搏的事，太危险了。 “没事，要是不想整个买，这只没头的，也能拆了卖。” 张阳不想赶客，毕竟放眼整个黑市，就他这里人气最旺。 人气就是财气。 他还得靠这些不断往前凑的人，吸引来他真正的大主顾。 张阳说着就把那头无头狼翻了个身。 “不说别的，就这张皮子，起码值七八十！” “除了右腿这儿有个小弹孔，其他地方都是完好的！” “送去给手巧的裁缝师傅，绝对能做一件上好的狼毛马甲！” 张阳一说能散卖，就有好几个人动心了。 纷纷表态道：“狼肉你卖多少钱一斤？” “单砍一条腿咋算？” “我想要一条前腿，你说个价吧！” 张阳心头一热，正准备挨个报价，刚刚那个疤脸男突然清了清嗓子。 “小子，你吹牛的吧？这狼不是你杀的。”他冷笑一声，“恐怕是你偷来的！” 看不得张阳被抹黑，赵东急得跳起来，“你胡说什么！这是我兄弟亲手打的！” “就凭他？”疤脸男翻动着大灰狼和大黑狼，“三枪拿下两头狼，他当自己是天降神枪手呢？” 张阳淡然笑了，“大兄弟既然不是诚心要买，就请免开尊口。这狼就是我杀的，两头狼三颗子弹，已经算浪费弹药的了。” 第16章 入夜前的最后准备 人群里不知道谁带头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紧接着，大家都露出了或深或浅的笑意。 尽管没有人直接说出口，但大家都心照不宣的觉得：这小子也太能吹了！ 弹无虚发，百步穿杨，一箭双雕，这都是神枪手才具备的特质！ 就凭他？ 再练个几十年再说吧。 不过，即便认为张扬是在吹嘘，也不影响大家对这三头狼的看重。 尤其是那个疤脸男。 “虽然说我们在黑市收东西，向来不问出处，但你这三头狼是出罕见的，有一头还丢了脑袋，着实奇怪！为了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你最好还是解释一下，你是怎么杀的这些狼！” 听完疤脸男的话，周围几人频频点头，表示认可。 赵东火大的很，凑到张扬耳朵旁小声说：“阳子，看这男的凶神恶煞，绝不是什么好人！他就是存心来砸场子的！” 张阳却不这么认为。 议价者，才是买货人。 他们没见过狼，不知道如何打到狼，所以生出这样的疑虑，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要怎么展示呢？ 张扬瞬间想到了从前，他们在打靶场练习时的情形。 “这有卖枪的吗？要么有和猎枪等长的棍子也行。” “你就拿我手里这根拐杖当作枪，比划一个试试。”疤脸男说着就举起了手中的木拐。 有看客发笑，“拿拐杖当枪使，那不是假把式吗？” 也有看客注意到那根拐杖，“这是虎皮金丝楠木所制，一看就价值不菲！” 黑市的老摊主小声提醒他们，“这位本来就是给大人物办事的！区区一根金丝楠木拐杖，在他眼里估计就是根小葱……” 张阳没有去顾及周围的窃窃私语。 他从疤脸男手上接过拐杖，真的就把它当成了老德叔教给他的那杆猎枪！ 张阳沉下心，回想起曾经在射击场练习的日子。 场地四周全是浓重齁人的弹药味，还有不断传来的巨大枪声，声声入耳！ 与此同时，手里木头质感的拐杖，也像是变成了冰冷沉重的金属。 握稳枪把，眼睛透过准心，瞄准目标…… 砰！ 张阳在脑海里完成了这个射击任务。 现场，并没有任何人听到真实的枪声。 然而，张阳仿佛真的被猎枪震了一下的细节动作，让所有人都产生了错觉！ 他们刚刚好像真的听见了子弹飞出的声音！ 这也太邪乎了！ 在他们还没从震惊中回神时，张阳已经收起了木拐杖，并将它还给了疤脸男。 “让诸位见笑了。” 疤脸男接过拐杖，“三百，这三头狼我都要了。” 三百！ 在场的人，不管是买主还是卖主，脸上都流露出了惊异的神色。 其中，少数几个年长的，在震惊过后，率先回过神来。 “恐怕整个黑市，也确实只有这几个人能买得起这三头狼……这位就是当中之一。” 面孔较新的几个摊主，不由得小声打探：“这位爷儿什么来头？” “不清楚，我们做生意只管一桩归一桩，钱货两讫就好，不问主顾的背景。劝你们最好也不要瞎打听！能一口气掏出这么多钱来的人，可不是我们轻易惹得起的。” 张阳的想法，和旁边的老摊主差不多。 他也认为不能随便试探大主顾的底细，但他往后打算长期来黑市卖山珍，所以不能只看这一锤子买卖。 张阳主动提出，“那我和兄弟一起给您把狼送到家里去。” “不必。”疤脸男冷然拒绝了，“你们抬到那辆车上去就行。” 说着，手臂就往身后方向一指。 众人跟着看去。 只见疤脸男指的，正是那个牵着德国黑背的高大男人。 牵狗的男人看向疤脸男时，眼里流露出了几分恭敬的神色。 而他们身后不远处，停着一辆擦得锃亮的上海牌汽车。 那车的款式看起来老态龙钟的，方方正正，像个书呆子！ 一点也没有后世汽车的流线设计感。 可是，眼下是六零年代！ 放眼全国都没几条大马路，路上跑的车子更是少之又少。 这车在这个年代，算是超豪华款的！ 张阳心想，要是早知道这位大佬这么豪气，他刚刚就应该再痛快一点，打个折扣，二百八十八块钱卖给他！ 但现在疤脸男先开的口，买卖一锤定音，他故意让价，反倒容易害自己在对方那里扣印象分。 还是做好服务吧！ 服务跟上，售后到位，他相信会有再与疤脸男合作的机会！ 张阳这便抬起板车，和赵东一起将狼往车子那边运去。 走出去几步，和人群渐渐拉开距离，疤脸男突然开口问道：“得了这笔钱，你打算干什么？” 张阳感觉到这人话里有话，但却佯装没有听出端倪的样子，据实答道：“先救人。” 疤脸男追问：“家里有人生了重病？” 张阳摇头，“不是治病，是救命。我姐嫁了个没本事的男人，十月怀胎含辛茹苦生下女儿，在他们家吃了个鸡蛋，就被婆婆和小姑子追着打骂！” 哪怕已经救回了姐姐，可张阳心头的怒火还在熊熊燃烧。 前世丧亲的遗憾和悲痛，在他心里留下了深不可灭的印象！ 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平复的。 更何况，这一世他虽然已经救下了姐姐张燕，可他们婚还没离。 王家狡诈，多拖一天，麻烦的风险就大一分。 夜长梦多，得尽早解决！ 所以，张阳毫不掩饰自己对钱的渴望。 他说：“我不想让我姐再回婆家受磋磨了！但她夫家口口声声说我姐嫁过去三年，吃了他家许多口粮。” 张阳呵呵冷笑，“他们可以不要脸，但我姐后半生还要做人，为了堵住这家人的臭嘴，我答应了他们的要求，还他们八十八块！只要钱到位，他们就同意离婚。” 他定定的望着疤脸男，“所以我刚刚才说这钱是用来救命的，不仅救我姐姐的命，也救我外甥女的命。” 疤脸男冷漠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温度，“原来这就是你拼了命去打狼的原因……你这个人，有点意思。” 第17章 疤脸男绝不是一般人 张阳和赵东合力将狼抬进了车的后备箱。 这辆车看着结实，但三头狼装进去之后，车身明显往下沉了沉。 而早就按捺不住的德国黑背，在这时又像犯了失心疯似的，拼命吠叫。 牵狗的男人费劲拽住拴着黑背脖子的狗绳，然而，黑背因为过于激动，抬起了前爪。 直立起来时，竟然快和那男人一样高！ 男人眼看着就要被这斗志昂扬的狗拽倒。 “汪！汪汪！” “胜利！”疤脸男疾声喝止道。 他的声音很低沉，但莫名就带着强大的威严感，吼得黑背狗驱一震。 “趴下！”疤脸男再次训斥道。 “呜，呜呜……” 刚刚还凶神恶煞，好像马上要扑过来吃人的大狗，瞬间只能转溜着无辜的大眼睛，趴在地上，委屈巴巴。 赵东看得都结巴了，“太，太厉害了！我要是能学会这训狗本事，往后是不是能在屯里能横着走？” 张阳轻笑，“瞧你那点出息。” 疤脸男镇住狗以后，从车里取出了一个黑色的公文包。 他打开公文包，当着张阳和赵东的面，摸出三沓捆好的崭新十块钱币，递给张阳。 “拿着，回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谢谢！”张阳欣然，接过钱，又补充了一句：“我该怎么称呼您？往后要是还有山里的产物，我先给您留着！” 疤脸男多瞧了他一眼，“还可以这样？” “当然！”张阳看出对方心里存疑，连忙解释了一通：“您是个爽快人，值得信任！而且，您听我豁出命去，是维护姐姐和外甥女，没有笑话我……说明，您也是一个心胸宽阔的人！起码，不会重男轻女！” 疤脸男露出了笑容，“没想到今天还能收到这样的夸赞。我们有缘，以后一定会再见的。” 说完，疤脸男招呼着黑背上了车，扬长而去。 看着汽车卷起的涛涛沙尘，赵东好半天合不拢嘴。 “这人肯定有大来头！” 张阳一边调转板车，一边和他开玩笑，“现在不说他一定是坏人了？” 赵东摸了摸冻得发红的鼻子，“只要能掏出来钱的，那就不能是坏人！” 赵东一想到刚刚看见的那三沓大团结，就感觉这一天一夜跟做梦似的！ 一会儿被狼群要来的消息，吓得小命不保，一会儿又顺利把狼杀了，还卖了，换了三百！ 整整三百啊！ 他忽然觉得，往后的日子也没有那么渺茫了。 就像是一夜之间被老天爷选中了，成了有福气的人，从一个吃不饱的穷苦人，摇身一变，成了栋梁！ “阳子！我以后什么事都听你的！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赵东澎湃的表达着内心的激动。 张阳拍拍他的肩膀，没说话。 他自己知道，这才哪到哪。 往后的日子必然越来越好！ 两人拖着空了的板车又往黑市走。 边走，边想着各自的事。 赵东掏出怀里的饼子，一边嚼，一边傻笑。 张阳知道，赵东又在做娶媳妇的梦了。 这也难怪，他一个孤儿，形单影只的生活着，日子没劲！ 老婆孩子热炕头，是赵东眼下最大的人生理想。 兄弟一场，张阳当然不愿意看着赵东一直打光棍。 “东子，我刚刚看到黑市有人偷偷卖票。” 张阳唤回赵东的神思，“一会儿去问问价，把钱换散了，分你点。你回头想买点什么自己支配。” 分钱？！ 赵东顿时浑身是劲！ 但这钱他不敢拿，他觉得受之有愧。 “狼是你打的，我也就是在拖来卖的这条路上，出了点瞎力气而已！这钱还是先拿去救咱姐吧，毕竟那王八犊子不是东西，说不定哪天又找上门来了。” 张阳打心眼里感动，但他做生意这么多年，向来公私分明。 该给赵东的那份，少不了他的。 张阳在黑市转了转，总算又看到了刚刚那个票贩子。 “你手里有哪些票证？我想要几张工业票。” 票贩子是个五十几岁的老头，看起来獐头鼠目的，“你小子新来的吧，看着面生！我这有个规矩，第一次买，必须十张起买。” 赵东听完就想骂人，“十张？用不了那么多，你能卖，卖不卖拉倒。” 老头奸笑，“小子！你可别不知好歹，别以为这黑市什么都有，卖票的人就多！你想要找工业票，有时候蹲几回都没有呢。” “十张就十张。”张阳很干脆。 赵东想要拦他，没拦住。 等交易完了，张阳私底下给赵东讲明了原因。 “咱们来的地方就是黑市，你还指望在这里讲公平公正的道理吗？” “他一口气让我们买这么多，就是拿准了咱们没地方弄到这些票证。” “这些票贩子都精明的很，就算不听他的规矩，碰上下一个，也有下一个规矩。” “所以，你只用考虑自己用不用得着这些东西，其他的不必多想。” 赵东懊恼，“阳子，你说的道理我懂，可十张工业票着实太多了！咱们确实用不了这么多呀！” 张阳笑出声，“你瞧瞧你那个家！锅碗瓢盆都凑不齐！就这样式儿的，还天天想着娶媳妇儿呢？” 赵东顿时哑巴了。 张阳有条不紊的张罗道：“手上有了这些券，回头咱们去供销社买东西也大方，你把家里该添置的添置齐全，那就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话霎时间让赵东热泪盈眶。 张阳没好气的踹他一脚，“老大爷们儿，哭哭啼啼的干什么？看你这样子，怕是把我们来的正事忘了！” 赵东一愣，“还有正事？” 狼都卖了，还有啥正事？ “说好了要给民兵小队买枪呢！”张阳扶额，“尽快把家伙什备齐，别说夹子沟、牛鼻子坡这些，整片山头上的宝贝，可都是咱们的！” 赵冬的眼前浮现出了数不胜数的猎物。 野兔、野鸡、野鸭、大雁、狸子…… 这可都是大肥肉啊！ 能吃饱自己的肚子，还能挣钱，养活将来的小家！ 张阳知道他那点出息，给他立了个更宏大的目标，“回头拿到了枪，练好枪法，你也是能保护屯里人的战士！只要立了功，还愁娶不到心上人？” 赵东一蹦老高，“买枪！现在就买！” 第18章 张阳被“钓”上了 一路开进城的上海牌汽车上。 负责开车的小何，偷偷透过后视镜，往后排看了几眼。 疤脸男原本闭着眼睛在小憩。 忽然，他开口说道：“有话想问？问吧。” 小何干笑两声，“什么都瞒不过您……司令，您买这么多狼，是有什么用吗？” 疤脸男缓缓睁开了一条眼缝，不急不慢地说：“前不久，市里开会，要求地方遵照高层指示，需要收集各类大型野生动物，配合研究。” 他停顿了下，脑海中重新浮现起张阳的脸，“还真是天降的运气。” 小何也感慨，“难怪您最近连着去了黑市两回。” 疤脸男叮嘱道：“今年冬天不太平，整个镇海城到处都在起乱子。你回头让小金带人多盯着点这一带，黑市近期冒得频繁，早破了之前的规矩。” 小何知道这是要事，连忙应好。 疤脸男又补充了两句，“非必要情况，不得开火！” 小何：“司令放心，我们都知道的。” “还有。”疤脸男回想起张阳端枪的动作，不由得拿起手边的拐杖，边看边说：“下次再看到今天那两兄弟，让其他人去试试他们的深浅。这青年人身手不凡，希望走的是正道！” 小何有些惊讶。 很久没有见到司令这么夸过一个人了！ 想来，那个人是真有本事！ …… 张阳和赵东在黑市溜达了两圈。 黑市的东西是多，质量也不赖，米面粮啥的，比张阳上回去的集市丰富多了。 但贵也是真的贵。 赵东问了两个卖玉米面的，都喊六毛五一斤，听得他直翻白眼。 偏偏那些贩子还一个比一个凶，“你不要，有的是人要！没钱就别来黑市！这不是自找没脸！” 赵东气得就想抡拳头。 可周围那些眼睛，一双比一双凶，他只能揪着板车，去和张阳吐苦水。 然而，他一转头，哪还有张阳的身影？！ “阳子！” 赵东呼喊起来，但是没敢太大声。 他的喊声隐没在了风里，张阳并没有听到。 张阳是跟着一个穿绛色夹袄的男人，进了另外一条小巷。 那人的夹袄半敞不敞的，露出里边的一截枪屁股。 张阳扫一眼就认出来了，那应该是一把鸟铳！ 这玩意儿又叫火绳枪，身管长，口径小，因其枪机形似鸟嘴，所有有些地方也管它叫鸟嘴铳。 这玩意儿在古代的战争中，高低是个主角，杀一匹高头大马都不在话下！ 张阳懂黑市的规矩，卖枪支的人，不像卖粮食这些硬通货的人那么招摇。 但他们会找机会亮出一部分，吸引有心采购的买主。 张阳一路跟着这人，随后进了一间土屋。 对方显然早就发现他了，但没有任何警惕反应，说明他就是故意钓鱼的！ 张阳将钱揣好了，继续往里去。 这间土屋有个地窖，面积还不小。 顺着小楼梯下了地窖，张阳就见到一伙围在一块打扑克的人。 不用听他们说话，光从他们的穿着和眼神、动作来看，就知道，这伙人都不是庄稼人。 十有八九，是镇海城里的街溜子。 给他带路的人，进去之后，就和墙角坐着的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交头接耳，说上了悄悄话。 张阳也不急，凑上去看这伙人打牌。 他们打的掼蛋，在张阳看来，不算新奇的玩法。 可张阳记得，掼蛋最先是起于江淮一带。 镇海城和江淮差着一千公里呢。 在这个交通如此不发达的年代，居然也传开了。 张阳暗暗思忖着，看来，这些人的消息还挺灵通的。 那估计他们手里确实有点宝贝。 张阳继续观察着牌局。 牌桌上另外三个人都打得顺溜，唯独他面前的这个男人，明显是个新手，出牌犹犹豫豫的，还把不准。 “彭老四，你能不能快点！等你出个牌，老子都快睡着了！” 坐对面的男人四十来岁，叼着一杆旱烟，吧嗒吧嗒抽了两大口，露出满口的黄牙。 这个叫做彭老四的，被他这么一吼，就乱打一气。 张阳才看了没几分钟，彭老四就把面前的筹码给输完了！ 他骂骂咧咧的离场，走的时候没看路，还和张阳撞了一下。 “你没长眼啊！”彭老四骂道。 “彭老四，你这牌品不行啊，怎么输了钱就骂人？”有人笑话道。 彭老四鼻间一哼，跺脚走了。 他跑得太快，不留神掉了个东西。 圆碌碌的一块黑石头，骨碌碌滚到了张阳脚边。 张阳弯腰捡了起来，刚准备喊住彭老四，提醒他掉东西了。 就有人忽然来勾住了张阳的肩膀，“新来的？个头挺高啊。会不会玩牌？来！坐下，打一局！” 张阳连忙学着赵东平时的傻劲儿，憨笑：“俺不会，俺是屯里来的，想买点东西……” 旁边两个小弟模样的人呲牙笑了起来，“不会？不会就学啊！” “就是，谁还不是学会的。” “小子，今天碰上我们大哥，是你的福气！” “你要是赢了咱们大哥，这黑市的东西随你买！” “别说这黑市现在在卖的，就是现在没有的，我们大哥也能给你弄到！” 张阳知道他们这架势。 这是给新人下马威呢。 可惜，他家里还有老娘姐姐和三个小豆芽孩子要养。 他可不是来拜码头的。 张阳没看桌上的牌，也没专盯着谁看，只是憨憨傻傻笑了笑，问：“真的吗？枪也弄到？” “哟！”一屋子人忽然起哄，“你是来买枪的？” “就他这样，他还想要枪呢！” “你会用吗？别买回去把自己给崩死了！” “哈哈！你还别说，他有没有机会崩自己还是一说。瞧他那样子，像是买得起的人吗？” 他们狂妄地嘲笑着张阳，似乎逗弄这个蠢小子，比打牌还好玩。 就在这时，墙角的那个满脸横肉的男人走了过来。 他低下头，和抽旱烟的大哥小声说了两句，抽旱烟的男人顿时抬起头，不轻不重的咳嗽了一声。 土屋地窖瞬间安静了大半。 “听说，你猎到了狼？” 抽旱烟的男人显然对听到的消息不全信。 他半眯起眼，上下打量张阳，“会使枪？” 张阳这次没有回避，坦率答道：“会。” 男人放下了旱烟，抖了抖披在身上的貂皮大衣，“想要什么枪？” “都行，有啥买啥。”张阳故意装作直愣愣的模样，嚷道：“我要十把！” “口气还不小！”男人笑得老奸巨猾，“十把枪，你知道要多少钱吗？就是把你刚刚卖狼的钱都给我了，也不够。” 小弟们哗然，“啥？狼？他有狼啊？” “是啊，刚一口气全卖了……”有人把张阳卖狼的过程散播了出去。 地窖里的人看他的眼神瞬间变了。 张阳却还是那副愣头青模样。 他看着抽旱烟的男人，忽然抻着脖子，气愤的喊了起来。 “咱们屯子就一杆枪，还没子弹了！再不买枪防身，回头全屯子的人都要被狼吃了！” “俺就想赶紧买了枪，回屯子里去！” “你们要是没有枪，俺就上别地儿问去了！” 第19章 东西到手 一听这话，地窖里又爆发出一阵大笑。 刚刚勾搭过张阳肩膀的瘦猴男人，指着抽旱烟的男人，给他介绍道：“这是我们猛哥！别说是毛栗镇的话……就是放眼整个镇海城！只要我猛哥一句话，就没人会卖枪给你，懂？” 张阳眨眨眼，装作半懂不懂。 实际上，他心里门儿清！ 什么年代都有街溜子，为了能做大做强，带所有人吃上饭，街溜子之中又会推举出领头人。 领头人，既要猛，又要狠，还得精。 不然，不足以服众。 张阳早看出旱烟男，也就是猛哥，是全场最高的话事人。 他之所以装作现在才明白，就是为了放松这伙人的警惕。 他暂时就想买点稀罕东西，不想引起他们的注意！ 张阳朴实的喊了一声“猛哥”。 “俺能不能看看货？俺有钱！” 哗啦—— 张阳掏出了三沓大团结，“俺有钱！” 猛哥的小弟们全都看傻眼了。 这是哪个土屯里跑出来的野小子啊！ 是真虎啊！ 这么多钱他随身带就算了，他还全掏出来了！ “猛哥，这钱都给你！能买多少枪和子弹，你说个数！” 猛哥看了看钱，又看了看张阳，那双像毒蛇一样的眼睛，终于褪去了一半警惕。 看来，还真是个买货的。 “老三，去把箱子拿来。”猛哥吩咐道。 小弟们立马行动起来，从地窖的暗格里拖出了一个约摸一米五的长方形大箱子。 箱盖一开，张阳终于如愿以偿看到了东西！ 大多都是土枪，好在都有六七成新的样子。 张阳目测了一下，里边少说也有三四十杆枪！ 果真是大户！ “小子，不会挑吧？”猛哥又抽了一口烟，走近，熟练地挑出了五把，“二百五十块，五杆枪，还给你一匣子子弹。” “成交！”张阳爽快答应了。 抱上枪和子弹，离开地窖，张阳没费多大力气，就找到了赵东。 赵东正急得团团转，看见他人，也不顾板车了，麻溜跑了过来。 “阳子！你上哪去了！” 走近前来，才看见张阳手里抱着的枪，赵东又惊又怕，“这，这就弄到了？” “班车呢？”张阳问道。 赵东急忙给他带路，但张阳没有跟上，而是把枪和一匣子子弹交给了赵东。 “你去把东西放好。我打听个事，去去就回。” 张阳回到黑市，学着贩子们的模样，将双手紧紧揣在袖子里，缩起脖子，把大棉帽往下压了又压。 然后，走去向几个老道的贩子，问起了彭老四。 “他呀，是这儿的常客了。具体家住哪里，没人知道，反正这地方他常来。他和黑市其他人没有来往，也不咋买东西，就好赌！喜欢跟着地下那群人厮混。” 张阳露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吧嗒着嘴，“他家肯定很有钱吧！这年头竹竿似的人，遍地都是。像他那样肥得流油的，还真不多！” 老贩子笑了，“你小子还挺会看的！彭老四确实家里有钱……而且，应该是家里的独苗苗。我听人说，有回他家里来人找他，那家伙，身上穿的都是的确良！” 张阳“嚯”了一声。 在这个粗布麻衣的年代，人人看起来都是一样的灰头土脸。 但的确良料子就不同了。 颜色丰富鲜艳，有些还印了图案花纹。 不过，属实是又贵又稀缺！ “要是供销社新到了的确良料子，还不用等开门，外边就排长队！城里人争着抢着要，有价无市！” 贩子说到这里，忽然话题一收，端详起张阳，“你打听彭老四干什么？小子，你可别动什么歪脑筋！黑市有黑市的规矩，要是你敢在这儿伤人——” “没有没有！”张阳啼笑皆非，急忙澄清，“是他好像丢了东西，而我刚好又知道那东西的下落……当然，也不知道他还要不要。如果回头他来找，您再告诉他，我知道东西在哪。” 彭老四底细不详，张阳自然不敢贸然说，那块黑石头被他捡走收起。 话留到这儿也够了。 如果东西对彭老四真的要紧，他来寻的时候，就是一个结交有钱公子哥的好机会。 他要是不来寻，张阳也没必要给自己添麻烦，引人好奇惦记这件物什。 所以，留下口信以后，张阳就赶着回去找赵东，回了张家屯。 …… 两人回来时，已经是深夜了。 披星戴月又跋山涉水的，两人到家都累得脱力。 张燕就着狍子肉的汤，给他们两人煮了面，又说了下午发生在屯里的事。 “沾了狼血的土，大家伙一块儿铲了，外边现在又重新填平，你们回来的时候瞅见了吧？” 张燕一边说话，一边拿眼看向这俩小子的脚。 赵东那双棉鞋都走烂了！ 鞋底一高一低就算了，鞋头的位置破了洞，脚趾头都快要露出来了！ 可见今儿这一趟有多辛苦！ 再看张阳脚上那双。 那是李慧芳今年秋天紧赶慢赶新做的，虽然没有破，可也磨损得厉害。 鞋子外边都这样了，那脚岂不是更加严重？ 张燕都能想象到张阳脚上有多少血泡！ 她听着他俩埋头吃面的呼哧声，心疼得要死，坐在旁边忍不住流泪。 “上回去赶集的时候，就不该买那么些花哨玩意儿！应该多买两双鞋底子，给你再做一双鞋！” 张燕抹了泪，指了指隔壁屋，“下午，大队长又来了一趟，拿了四杆枪，还有一兜子子弹，说交给你管。” 她哽着喉咙，说话声里憋着哭劲，“阳子，就算你如今是民兵小队的队长了，也不能瞎拼命！你看看咱娘，为了你，心都操碎好几回！” 张阳憨笑，“姐，你说的我都知道，我能照顾好自己。” 赵东也起哄，“姐！你别怕，那不是还有我和阳子一起吗！等我练好枪法，我和阳子一块儿出手，山里那些狼啊、熊瞎子啊，只有等死的份儿！” 张燕还是抹泪，“阳子这么拼命，还不都是为了我和丫丫……都怪我惹了那一家子王八蛋！” 张阳吃完了面，乐呵的把口袋里的钱全掏出来。 十块的大团结，三张，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毛票。 “姐，这是今天挣的，你攒好了！” 第20章 碰上财神爷了？ 看见这么些大团结，张燕呆愣在原地，许久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再数一数钱，她更是心尖发颤。 “你们这是碰上财神爷了啊！” 赵东一听这话，当即就忍不住，“姐！这算什么啊！你是没看见，阳子他大进大出，他……” 后边的话，被张阳的手掌捂住了。 张阳瞪他一眼，赵东瞬间老实。 “姐，城里人有钱，事情办得可顺利了。你就安心把钱收好，时候不早了，早点回去睡吧。” 张阳说着就打了个呵欠。 张燕心里还有疑问。 但她再三看过，弟弟和赵东都毫发无伤，再说他们也累了，有什么话，也不急这一时半刻问明白。 揣好钱，张燕回隔壁屋睡觉去了。 她一走，张阳就揍了赵东两拳。 “你要是再这么管不住嘴，回头我不教你打枪了！” 赵东吓得差点喊爹，“阳子！你是我哥！亲哥！我以后绝对不胡说了！保证管住嘴！” 张阳又给了他两拳，“长点记性！” 黑市那么个虎狼窝子，处处都是危险。 这事能随便让张燕知道？ 她知道了不得天天做噩梦吓醒？ 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亲人，张阳舍不得她吃一点苦头！ “东子你记好了！往后，咱家里人，只需要知道，咱们能上山里猎到肉，能让她们吃饱饭，这就够了！其他的，别让她们操心！” “记牢了！” …… 新一天。 张阳才刚起来没多久，就见串门子的李慧芳急匆匆的回来了。 “阳子啊，几个知青往咱家来了，说是有事要问你。” 知青？ 张阳还在猜想他们来的原因，就听见门外有人问：“这儿是张阳家吗？” “对，我就是张阳。啥事？” 张阳开门迎人，只见一行五人，三男二女，都朝他投来灼热的目光。 赵东从张阳身后窜出，冲着其中穿军大衣的那个女孩子喊道：“杜淑君！你怎么来了！” 旁边的男知青开玩笑，“我们这么多人，你怎么就问杜淑君？” 杜淑君轻哼一声，往女同伴身边躲了躲，“我们来问点事情，不行吗？” “行！当然行！” 赵东衣服都还没来得及穿好，一边急急忙忙扣扣子，一边想把人往里迎。 张阳就不像他那么热情。 他甚至没有让开道，“我家屋子小，孩子们还睡着没起，你们有什么事，就在门口说吧。” “阳子，没事，你姐姐妹妹都起了！”李慧芳拉了张阳一把，“来了就是客，哪有让人站在门口说话的道理？” “多谢婶娘！” 知青们像泥鳅似的绕开张阳，一溜烟儿钻进了温暖的屋里。 他们家难得来这么多人，李慧芳和张燕忙前忙后，就连菲菲和雯雯都跟着转悠不停。 “婶娘，不用忙活的，我们就说两句话就走！” 知青中，带头的那个自我介绍了一番。 “张阳你好，我是沈一鸣。昨天我们听大队长说，屯里要重组民兵小队，特意来报名！” 屋里地上放着的大队长拿来的那四杆猎枪，没有刻意收起。 知青们进门之后，就盯着那些枪看。 每个人眼里都闪烁着兴奋。 沈一鸣继续自荐道：“我爷爷以前带我去野外打过鸟，我算是有点经验！” 张阳：“嗯，我会登记你的名字，到时候定下来统一通知。” 说着，又扫视了其他四人一眼，“他们也是来报名的？” “哦，小刘和小龚是想报名的。”沈一鸣指了指同行的两个男知青说道。 “她们……” 沈一鸣话还没说完，被杜淑君抢了先。 她嗤笑，“你也太敢想了吧！让我们两个女生去杀狼？又不是屯里没人了。” 张阳皱眉。 这个杜淑君，说话太冲。 赵东怎么喜欢这种的？ 他心里念头还没过，就听到杜淑君又发问了：“听说你们前天夜里打了三头狼，狼呢？拿出来让我们看看呗！” 赵东忙不迭的回答她，“昨天拖去卖了！卖的钱换了几把枪，就准备给民兵小队用呢。” “卖了？！”杜淑君满眼惊愕，“只听过供销社收猪，还没听过供销社收狼的呢！” 她眼珠子转的飞快。 看看赵东，又看看张阳，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 “卖狼换枪？这两个事情听起来都很不靠谱！该不会……你们走的不是什么正经渠道，而是去投机倒把了吧？！” 一屋子人都变了脸色。 另外一个女知青眉毛都快倒竖起来，“投机倒把可是犯罪行为！你们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张阳蓦然冷笑，“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这么做了？没有证据就空口白牙诬陷别人，你安的什么心？如果你来我家就是为了诬陷我，那请你马上离开！” 沈一鸣连忙劝和，“张阳，淑君她们不是那个意思……她们是一片好心，只是说话的方式不对。” 赵东也来劝，可杜淑君并不买账。 “乡下人法律意识淡薄，我也是怕你误入歧途，所以才多问一句……你凶什么凶！” 她挺直腰杆，甚至还抛出了新的问题。 “三头狼就只换回来四杆枪，你被人骗了吧？” 张阳心说：老子换了五杆枪。你个傻子。 不过这杜淑君出言不逊，他不愿意结交，就懒得浪费口舌和她解释了。 杜淑君也没注意张阳，只顾着说自己的：“依我看，两头狼就可以换到这些东西。另外一头狼分明可以留下来给大家分肉的……” 后面这一句，是杜淑君小声嘀咕的。 可张阳听见了，他不禁哂笑，“狼是你打死的吗？还是说，打狼、运狼的时候你出了力？” 杜淑君的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我可不是为了我一个人问的！这狼本身就是山里的，山里的东西是公家的！你不和大家商量，擅自就说拿去换了枪不说，我多问两句怎么啦？还不让人问了？” 张阳目光森然，将面前的五名知青重新扫视了一遍，问道：“你们都是这么想的？” “不不不！”沈一鸣急忙否认道。 随后，他把杜淑君拉到了一旁，“你怎么回事？来之前不是说好了就问问而已？你要是再用这个态度说话，就别说我们是一起来的！” “一鸣哥，我又不是为了我自己！是大家都很久没有见到肉了！”杜淑君委屈得很。 沈一鸣心里也难受，但他看了看墙角堆放的猎枪，没有再惯着杜淑君。 “想吃肉是要凭本事的，不是光靠你一张嘴说说就行了！我会努力加入民兵小队，到时候只要我有收获，所有知青都能有肉吃。” 沈一鸣说罢，就让另外那个女知青先陪着杜淑君回去。 等她们走了，沈一鸣才赔着笑脸，给张阳解释。 第21章 既要吃饱肚子，更要强心 “知青们都是城里来的，虽然也在屯里住了一段日子，可还没有完全适应乡间的生活……我替杜淑君向你赔个不是，还请你多担待。” 张阳并没有把这一笔账记到沈一鸣头上。 所以，他对沈一鸣摆了摆手，“每个人应该对自己的言行负责，不是你的错，我不会怪你。” 沈一鸣的心思这才回归到正事上来。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选拔民兵队的队员？我听团里的老人家说，山上可能还有狼，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又会杀进村子……还是要趁早防备！” 张阳心里也很着急这件事情。 但是，既然大队长信任他，把这个重担交到他手上，他自然不能随随便便就决定。 张阳说道：“今天我就挨家挨户收集名单，看看还有哪些人想要报名，等确定下来之后，再统一教大家用枪。” 沈一鸣满怀期待，“那我先回去，等你消息！” 知青们和李慧芳又说了几遍感谢，这才一起离开。 家里只剩下自己人，张燕拍着哇哇哭的丫丫，一边哄孩子，一边气恼的说：“他们县城里来的知青也太欺负人了！她这和抢有什么区别？” 就算是李慧芳这么老实巴交的人，也听出杜淑君刚刚的霸道蛮横。 “是啊，年轻人肚子里没有油水，想吃肉，也能理解……可咱家孩子豁出命去，又是进山，又是杀狼，又是换枪的，不图他们一声感谢，也没必要上门来抱怨吧……” 听见李慧芳这样说，张阳心头倒是暖了几分。 前世，家里人就是性子太软，所以凡事都被别人压一头，处处受气，受欺负。 如今老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不仅要让家里人吃上肉，吃饱肉，还要让她们的内心也变得强大！ 所以，张阳就正好借着这个事情，和李慧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娘，姐，在别人眼里，我的命就不是命。” “要是出了事，会为我掉眼泪的，也就只有你俩！” “而我要是得了点什么，那就成了他们口里说的，属于大家的东西！” “每个人都想来分一块肉！” “这世道本来就艰难，再碰上几个这种小人，迟早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李慧芳和张燕听得目光震动。 张雯和张菲也跟着受到了影响。 三岁大的菲菲，连生人都还没见过几个。 今天看见陌生的知青姐姐，她小小的心里原本还暗暗感慨：这个大姐姐好漂亮！ 可是，现在听到哥哥这么说，她忽然就是非分明了！ 她甚至回想到刚才的细节，还很心疼她的哥哥！ “娘！别让他们进门！”张菲瓮声瓮气的带着哭腔说道。 张雯也气鼓鼓的，“对！以后我来把门！不让不认识的人随便进咱们屋！” “哥哥最好了！谁也不能欺负咱哥哥！”张菲双手叉着腰，弱小的身体里透出勇敢和坚强。 真好啊。 张阳眼底一热，赵东更是看得直抹泪。 他不哭还好，他这一哭，又让张阳来了火气。 “你怎么好意思哭的？”张阳横了赵东一眼，“杜淑君应该是知道你喜欢她，仗势欺人。” “啊？不会吧？”赵东懵了。 张阳没好气，拽着赵东走到了一旁说小话。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被美人计迷昏了头！” “但你是我兄弟，我丑话说前头！” “咱俩合力卖的狼，说分你的工业票，绝对就是你给的，你自己支配。” “你要买锅碗瓢盆添置家里也好，要攒着去买自行车追女知青也罢，都是你自己拿主意！” “可你将来要是真娶了杜淑君，咱俩这兄弟恐怕还是少往来点好！” “那女人野心勃勃，而我人单力薄，就这一条命！可经不住她算计的！” 赵东听得心惊肉跳，“阳子，你别瞎说！啥事没有！我，我也没有要娶她……这不是光觉得她好看吗？嘿嘿，再说，知青点也不止一个好看的，大不了我就换一个人喜欢！” 张阳无奈叹息。 还真是傻小子啊。 真以为能追得到这些女知青呢？ 前世，他看过太多现实的案例了！ 很多知青在得了返乡回城的机会后，抛妻弃子、抛夫弃子…… 明明乡亲待他们很好，可是，千好万好，哪有城里当人上人的日子好！ 张阳是真不希望赵东经历这一切。 “东子，等咱们填饱肚子，再想办法挣点钱……我带你去更大的城，看更多的漂亮女人！” 人，就是不能像井底之蛙一样活着。 一旦眼界开阔了，他绝对看不上这些普普通通的女知青！ “外边的天地广阔着呢，将来有的是你挑媳妇的机会！” 话说到这里，张阳也更有奔头了。 他把板车洗了一道，还给了乡亲，然后就开始着手筹备民兵小队新成员的事。 不到一日功夫，名单就统计出来了。 张家屯不大，但加上知青点报名的人，名单上共计有三十几个名字！ “三十号人，却只有九杆枪，这名额竞争有点大啊。”张阳暗自感慨。 枪有限，子弹也有限，他不能让所有人的竞选人都直接来摸枪。 得用别的法子考验他们的胆气！ “东子，准备一下，接下来几天都要巡山夜猎了。”张阳说道。 赵东看出他有计划，忙问：“叫上大伙都一起去？” 张阳摇摇头，“哪能一起去？” “屯里的青壮年，基本都榜上有名，要是一下把人都抽调走了，屯里突然有个什么需要人力的急事，根本没人搭把手。” “我的想法是，把这三十个人，分成五批来考核。” “每次，就只让六七个人和我们一起夜巡。” “人数少，也方便我们观察和了解。” “枪杆子有限，咱们得利用有限的资源，选拔出一支精兵队伍！” 当天晚上，张阳就按计划执行，喊了七个人，跟着他和赵东一起上山。 “不是说能发枪吗？” 队伍里有人看着赵东发来的长矛和柴刀，疑惑的嚷了起来。 沈一鸣在队列之中。 他也是心生疑窦。 明明他在张阳家里都看到枪了，为什么张阳却不让他们用？ 是不是这小子太年轻，捞了个民兵小队长的位子，想故意刁难他们，耍耍威风？ 第22章 捣下毛团子的老窝 张阳感觉到心累！ 最近一直有人追着他要解释。 他不想在每一件事情上，都花费时间去解释！ 既然他们心生怀疑，那这刚好就是一个考验队员服从性的测试。 “进山打猎多有不易，兄弟们的顾虑我都能理解。如果谁觉得用长矛不合适，现在就可以退出！”张阳背着枪，严肃说道。 有人犹犹豫豫，似乎已经准备放下长矛。 张阳特意背过身去，不看他们，任由他们自己做选择。 果真，他一转背，就有两个人丢下长矛，撒丫子往家跑。 赵东气结，“怂包！” “东子，不要骂他们。”张阳制止了赵东，“要学会尊重每一个人的选择，要走的人，迟早留不住。” 他们俩的这段对话说的很小声，并没有要刻意说给别人听的意思。 但沈一鸣离他们得近，他听清楚了张扬说的每一个字，以及他语气里筛选擢拔的意思。 沈一鸣再次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长矛。 突然，他转头看向其他还在犹豫的村民，说道：“以前没有枪的时候，大家不也就是靠着这些最简陋的工具武器，来抵御敌人吗？” “如果现在我们连长矛都能用好，回头使上枪了，必定百战百胜！” “要是没有枪就没有勇气，那确实不太适合上山。” 赵东嘿嘿笑，“还是你小子上道！” 张阳也对沈一鸣加了几分印象分。 这人，的确是个头脑聪明的，反应也快。 如果在接下来的考验中，能确定沈一鸣的忠诚度，他倒是愿意培养这样一个军师在身边。 “都确定好了吗？要走了就跟我来吧。” 张阳率先迈步，向夹子沟走去。 今天夜里风不大，四周围显得更加安静。 再加上民兵小队预备队手里没有任何照明工具，大家只能借助着幽冷的月光，小心谨慎，摸黑前行。 走了不知道多久，赵东忽然就认出了什么似的，忽然愣神。 “是这里……” 沈一鸣紧跟着他，他这一停顿，两人差点撞上。 沈一鸣扶住赵东，“怎么了？” “你看那儿！”赵东伸手朝着林子深处一指，“看见没？那里挂着一颗狼头！” 沈一鸣循着他说的方向看过去，看了半天才发现，那林子里确实有一颗凌空悬着的头！ “它，它怎么飞起来了？！”沈一鸣努力掩饰着自己的胆怯。 看到有人比自己还害怕，赵东反倒笑了。 “哪里是飞起来了，你再仔细看看，你下面支着一根树枝呢！我阳子哥是枪法好，不是懂邪术！” 沈一鸣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有了他俩的玩笑话，小队间的气氛，似乎比刚才轻松了几分。 然而，就在大家松了口气的时候，张阳忽然低喝一声，“有东西！” 跟在他身后的七个人都定在了原地。 “哪儿呢？” “阳子你看清楚了吗？什么东西？！” “该不会又是狼吧？！” 狼字一说出来，临时队员们本能的靠在了一起。 “狼不可能只有这么点动静。我估摸着不是田鼠就是兔子，你们拿长矛的追上去试试！”张阳说道。 但话说出来，好一会儿都没有人有动作！ 张阳急了，“你们是不是来巡山狩猎的？！” 跟来的队员小声抱怨，我们又不熟这里的地形也没看清那是什么东西，你竟然看见了，你先带头冲嘛，我们跟着你就是了。 赵东“呔”了一声，“你们不去追，我去追！” 他一边抱着弓弩朝前跑，一边大喊出声：“别管是兔子还是田鼠，一会儿我逮到了就归我，谁都别来跟我抢。” 这话倒是起了点作用。 刚刚还在后面踌躇不前的几个人，腿上立马有了劲。 他们快步跟上赵东。 这几个人里，数沈一鸣反应动作最快。 跑的时候，他把长矛别在身后。 但等看清了眼前那个黑乎乎的一小团，他立马举起长矛，向下一叉！ 力量是够，可惜准度不行。 长矛扎偏了。 那小东西受到了惊吓，窜得更快，迅速躲进了另外一旁的地洞中。 “看清了吗？”其他人追上来问道。 赵东攘开挡路的临时队员，“别挡着我视线啊，看我一箭射死它。”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见“噗”的一声，弩箭发射。 接着，树洞里传来了一声闷响。 “好像射中了！” 众人高兴起来，有人伸手就要进去掏洞里的东西出来。 “慢着！”张阳喝止道：“这些野生的东西都很生猛！如果洞里有两只以上兔子，其中一只死了，剩下的受到惊吓，一定会乱咬人！要是被这些野物咬了，后果不堪设想！” 那人赶紧缩回了手。 张阳叫上赵东，“咱们俩用柴刀从两边挖开这个洞口，里边的东西受到惊吓，肯定会乱窜出来的。” 他又嘱咐好后边跟着的人，“你们注意盯着看，只要有东西窜出来，你们就赶紧叉死！” “是！” 张阳一柴刀砍了下去，冻得邦硬的土洞，瞬间裂开几道痕。 赵东紧跟着补刀。 没砍两下，土洞口就变成了一个大坑洞。 洞口趴着的深棕色毛团，有一对长长的耳朵。 “是兔子！真是兔子！” “有肉吃了！” 赵东揪起野兔，亮出它后背上的箭。 “刚刚我可跟你们说好了，谁打到就是谁的！这兔子是我射死的，它归我！” 幻想着吃兔肉的那个人，当即一阵失落。 但他也没有放弃，马上来扒拉大土坑，“这里面说不定还有！我找到就是我的！” 正说着，还真的又扒出一对耳朵！ 里边那只兔子，可能是刚刚被土坑坍塌的土块砸懵了。 现在被人提着耳朵揪起来，后腿才开始一顿狂蹬。 “我也有兔子啦！” 这人兴奋的喊道，让其他两手空空的临时队员，心里很不是滋味。 “看看还有没有！” 沈一鸣也去刨土，眼神里带着垂死挣扎的渺茫希望。 可惜，刨了半天，也只刨出了一堆带着草碎末的土渣子。 沈一鸣很丧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张阳拍拍他的肩膀，“胜利在望，怎么现在放弃？” 第23章 野猪惊魂 沈一鸣愣了下。 但看到张阳鼓励的眼神，他又挥舞着柴刀，继续向土坑深处去刨。 “别用刀。” 张阳直接上手帮忙刨，那些干燥的土灰弄得他手套上、膝盖上全是。 沈一鸣心底一热，也学着他的样子去刨。 眨眨眼，土堆里竟然真的又露出来一截毛绒绒！ 颜色和他们打的大兔子是一样的，就是这体型…… “这也太小了吧？” 沈一鸣将那个毛团的扯出来，发现它还不够自己的巴掌大！ 沈一鸣的失望再次写在了脸上。 张阳还在继续往前刨，“如果这里只是兔子的一个临时躲避所，就不可能有这些干草碎末了。我猜这里是它们的窝，这里头应该不止这么点兔子。” 说话期间，他又刨出两个毛团子。 三个团子加起来，也不够一只成年的野兔子大。 它们身上灰扑扑的，要不是那对一模一样的大耳朵，还真看不出来是小兔子。 张阳把三个毛团子都塞给了沈一鸣。 “好好拿着呀，别嫌小，带回去养几天，会长大的。” 沈一鸣笑不出来，“这年头，人吃饭都难，怎么养兔子啊……” “就算你不养它，他在这山里，大冬天的不也活得好好的吗？兔子这种食草动物好养，只要勤快点，光靠着捡地上的草籽，养大这三只兔子完全没问题。” 张阳吓唬他，“你要是实在不要，那就把这三只兔崽子给我吧。回头养大了，我再分你一条兔腿。” 沈一鸣哪里好意思。 他赶紧将三只吓呆了的兔团子，兜进了大棉袄里。 “没事，我们也可以养的，只是没经验，以后还得向你多学习。”沈一鸣总算是想开了。 大家伙继续踏上了巡山的路。 赵东看沈一鸣落在了最后边，而且一直小心护着自己胸前的那三个小团子，不由得笑话他。 “你不用这么宝贝它们，这些小东西好养。你们知青点那些女孩子，不是成天也没什么事情干吗？这些兔子拿回去，正好给她们找找事做！” 赵东还帮忙出主意，“上回我去的时候，看到你们那儿有打扫值班表。我看养兔子也可以列进那个表里，这样，不是也符合你们最喜欢讲的公平吗？” 沈一鸣打起了几分精神，“你说的对，她们干活细致，交给她们确实挺合适的。” 说完又磨赵东来搭把手，“你劳动经验多，你说话她们会听的，到时候你教教她们怎么养兔子，也提升提升她们的积极性，行吗？” “行啊！”赵东求之不得。 他们两人是聊的挺欢，但不知不觉居然已经掉了队！ 等再往前看时，黑漆漆的深山里，哪还有张阳他们的影子？ “阳子？阳子！” 赵东试探性的叫了两声，但没有得到回应。 山里的豺狼虎豹神出鬼没的，他又不敢太大声喊，心里却是早就慌了阵脚。 沈一鸣也惊讶，“就这么一会功夫，他们怎么就不见了？东子，咱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 赵东也想知道该怎么办！ 他忽然记起张阳平时教他的细节，当即做出了决断。 “咱们两个人要是遇上什么情况，恐怕防也不是，躲也不是……要不先下山吧！” 沈一鸣看了看前面，又看了看后边，脚步有些迟疑。 别人打到是大兔子，他们还继续往山里去，说不定还能打到别的东西。 而他就带着三只毛团回去…… 知青们知道了实情，不都得笑他吗？ 沈一鸣就拉住了赵东，“所以说咱们是临时小队，可来是一起来的，回要一起回吧？再说，他们发现我们不见了，说不定也会找我们。要不我们就在原地等等？” 赵东也担心这个。 沈一鸣一说，他就被劝动了。 “行，那我们俩都小心点，在这儿等等。” 脱离了大部队，两人只觉得周围好像更加安静了。 赵东的胆子本来就不算大，这会儿看四周黑漆漆，心里毛毛的。 他就想揪着沈一鸣聊两句天。 却没想到话还没张口，沈一鸣突然如同惊弓之鸟般，猛地抓住了他的袖子。 “咋了？！” “我刚好像看到有一道绿光！”沈一鸣惊呼。 赵东瞪眼，“哪呢？！” 他左右来回看，但什么也没看到，“你别乱喊！看错了吧……” 沈一鸣也不敢确定，只是紧紧挨着赵东，不敢乱动，“可，可能……” 两人捏紧手里的武器，又到处看了两眼，还是没有发现明显的活物。 “别自己吓自己，没事没——” 还没说完，忽然就听见咔吱咔吱的声响！ 一个浑圆的东西，像是看准了他俩落单似的，凶猛地朝他们冲过来。 “那是什么？！”沈一鸣吓得灵魂都要出窍了。 “快躲！”赵东手脚麻利，爬上了旁边的一棵树。 沈一鸣不会爬树，但也把树当成掩体，躲开了黑色不明野物的第一次冲撞！ 攀在树上的赵东，总算是看清楚了那东西。 又长又硬的鬃毛，还长着一对八公分左右长的獠牙！ 短短笨笨的四肢，带着两个圆圆大孔的猪鼻子，还有转过身去时露出屁股下的庞然大物…… “泡篮子！这是大泡篮子！” 赵东一边握紧了弩箭，一边再也忍不住，大声喊起来：“阳子！阳子！这里有野猪！” 听到赵东的尖叫，那猪似乎被惊扰，发起脾气，一声嚎叫！ 紧接着，趁他们俩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开始了第二次冲撞。 周围全是树，地又不平，乱跑的话，不仅跑不过这头野猪，还可能掉进某个坑里。 沈一鸣想到了自己的长矛。 他有武器，难道还斗不过一头猪吗？ 这么想着，沈一鸣就发狠，再也不躲，而是举起了手里的长矛，对着野蛮的猪一把刺了下去！ 嚓！ 这一次长矛的准度倒是不错，扎中了野猪的头部。 然而，沈一鸣却傻在了原地。 他感觉自己扎到了一个钢盔！ 长矛虽然锋利，却没有他预想的血肉刺破的触感。 “噜噜！” 野猪发出了更加暴躁的嚎叫！ 第24章 队伍不好带啊 “阳子！阳子！” 赵东撕心裂肺的大喊。 因为他知道，现在能救他们俩的，只有张阳了！ 赵东心急，喊得越来越大声。 而树下的猪也越来越急躁，用脑门狠狠顶住沈一鸣手里的长矛。 沈一鸣再想用力，可是长矛突然断了！ 野猪失去了长矛的控制，变本加厉。 它张开嘴，口里喷出腥臭的热气。 沈一鸣缓缓后退，而野猪的身体也在微微后倾…… 不好！ 赵东大喊：“沈一鸣快跑！” 可是，野猪根本就不打算给猎物逃跑的机会。 它一个俯冲，直直撞向了沈一鸣的左腿！ “啊！！！” 沈一鸣的惨叫穿透了整个林间。 而那头野猪还在疯狂的飞窜。 赵东举着手里的弩箭，左瞄右瞄，根本瞄不准！ 又怕误伤到了沈一鸣，急得大喘气。 砰！ 就在这时，山林间轰然响起了猎枪的响声！ “东子！沈一鸣！你们怎么样？！”张阳带着临时民兵小队匆匆赶来。 野猪看见来了这么多人，终于有了要逃跑的意思。 然而，张阳看准时机，砰砰两枪，将一心想要杀了沈一鸣的野猪，当场击毙！ “沈一鸣！” 张阳定睛一看，只见沈一鸣倒了地上，整个人没有任何反应。 他立即扑过去，一摸沈一鸣的腿，心中沉了沉。 左腿腿骨错位，伤的还挺严重。 沈一鸣已经疼得昏迷过去，不省人事。 “大家帮把手！赶紧把沈一鸣抬去卫生所！” …… 深更半夜，卫生所的医生匆忙起身穿衣，给沈一鸣检查伤势。 而其他人因为过于担心他的情况，拖着今晚打的兔子野猪，也跟着一起来了。 卫生所的人给沈一鸣检查完，见着那些肥硕的猎物，忍不住打趣道：“不是才刚通知说要重组民兵小队吗？怎么这么快就打到东西了？” 张阳着急，“医生，沈一鸣的腿怎么样？” “骨折了，得打木板固定，少说要休养小半年。” 说到这里，医生收敛了笑容，看起来都没有刚刚那么馋肉了。 “虽说你们收获不少，可这代价也不小啊。难怪之前说解散小队，大家也都没多大意见呢……这活是真危险！” 临时小队的队员们也是面面相觑。 对沈一鸣骨折的事，他们也是心有余悸。 谁能想到，就走上了这么一小会儿功夫，那头突然窜出来的野猪，就差点要了他的小命！ 张阳默不作声，借着卫生所的小厨房，把今晚杀的野猪处理了，然后把肉给大家分了分。 这头野猪体型不大，总共也就六十多斤。 去掉没用的獠牙和猪鬃，以及这年代基本上没什么人吃的猪下水，连骨带肉的，就只剩下三十斤。 他匀出一斤给了卫生所的医生，感觉他们半夜加班救人。 剩下的那些肉，他平均切成了九份，给今晚上山的临时队员们发了下去。 “大家今晚也受累了，各自回去休息吧。沈一鸣这边，我留下来照顾就行。” 巡山到这会儿，已经快天亮了。 大家确实都困了，纷纷提着肉回家。 上山的第一晚就拿回了几斤野猪肉，谁都高兴。 回去的路上，他们交头接耳，说：“俺现在就把肉带回去，明天早上家里人起来看见肉，说不定以为自己做梦还没醒呢！” 而赵东不肯走，“阳子在哪，我就在哪！” 张阳推了推他，“你拿点肉回去分给邻居大娘，再帮我给家里捎个话，说我平平安安的。沈一鸣这里离不了人，卫生所的人手又不够，我得在这里守到明天早上，等他们知青点的人过来交班。” 赵东接过张阳的那份肉，刚走出去两步，又想起一件要事。 “阳子！沈一鸣怀里还有三只兔子呢，快拿出来看看还活着没！” 张阳一拍脑门。 野猪来的突然，他光顾着救人去了，后来又急着送沈一鸣到卫生所，还真把那三只兔崽子忘得干干净净！ 两人合力解开了沈一鸣的外套。 三只奶兔，一只已经捂死，另外两只奄奄一息，状况也不太好。 张阳皱眉，拎起其中一只，“这兔子好像也被扭到了骨头，后腿都变形了。” “还活着就算命大了……”赵东唏嘘，“反正我去跑腿，要不就把兔子给我吧。我去交给他们知青队，顺便把消息给他们送过去，让他们派人过来。” 张阳点头，“天还没亮，路不好走，你慢点的。唉，沈一鸣得了这三只兔子本来还挺高兴的呢，没想到出了这事。” 本来养养还能有盼头。 现在估计大家都没有养兔子的心思了。 张阳想了想，又叫住走到门口的赵东。 “你把我的那份野猪肉，匀出来一半，分给知青队吧。我家还有狍子肉，再加上这一斤多的野猪肉，够吃。” 他盯着赵东手里那只扭了后腿的兔子，“我妈以前养过鸭子，对家禽家畜有点了解，你把受了伤的这只兔子交给她照顾，总比到知青们手里强。” …… 天光大亮，知情点的人收到消息，一窝蜂的跑到卫生所来看沈一鸣。 “这是摔的还是怎么弄的呀？伤的也太重了吧！”女知青们惊呼。 男知青们的脸色也不太好。 “这不会留下一辈子的缺憾吧。” “山里还是太危险了……” “为了一口肉，把自己弄成个残疾，太不值当了！” 有人想到了自己也报名了民兵小队，当即后悔不迭。 他们看向张阳，“小队长，我们现在退出还来得及不？” “就是，沈一鸣在我们知青点算是能干的了……他都会被野猪伤成这样，我们去了不就是送命吗？” “小队长，参加民兵小队，应该也是以自愿为原则的吧？你……应该不会强迫我们去吧？” “要是受了伤，我们知青队明年的劳动力就更加不够了！到时候完成不了公社交付的任务，大家都会饿肚子的！” “张阳，你好不容易争取到这个小队长的位子，如果队员接连出事，对你也没好处……” 他们一人一句，七嘴八舌的，退堂鼓打得咚咚作响。 张阳都懒得和这些人生闲气，冷然说道：“想退出的，把名字报给我就行了。” 知青们总算放下了心里的大石头，连忙给他道谢了。 然后，他们才商量起了轮流照看沈一鸣的事。 “我们13个人，两两一组，每一组守四个小时。”为首的男青年指挥着知青们，“你们回去吧，这里有我们就行。” “大家分好组，到点来接班就好。” 其他人没有异议，也确认沈一鸣没有性命之忧了，这就准备回去。 这时，又有一名女知青赶来。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第25章 初识林秋水 迟到的这个女知青，打扮的和屯里人差不多，穿着深灰色棉袄，黑色却洗到发白的棉裤。 可她整个人给人的第一感觉，就和其他娇气的女知青很不一样。 林秋水的皮肤是淡淡的小麦色，黑里透着红，健康而充满朝气。 她的头发不长，所以没有梳着时下最流行的麻花辫，而是剪到了刚刚过耳朵的长度，梳得整整齐齐的，看起来干净整洁，又落落大方。 尤其是那双水汪汪的眼睛。 清澈不染俗念，叫人过目不忘。 “林秋水，你还知道要来啊？我还以为，你早就没把自己当成我们知青队的人了呢。”杜淑君说道。 其他女知青们，对后来的这一个，也是横眉冷对的。 “这个死书呆子，除了每天跟她那些书打交道之外，眼里哪有我们这些人啊。” “可是一鸣哥之前对她也挺好的，处处照顾她！知道她是南方来的，轮到他做饭的时候，还总照顾林秋水的口味……” “有些人狼心狗肺呗，受了别人的恩惠，还当做理所当然，现在一鸣哥差点命都没了，她好意思最后一个才来看……” “脸皮真厚！” 女知青们骂起人来，一点也不客气。 张阳本来不想参与这伙人的事情，但越听越听不下去了。 “这里是卫生所，不是你们知青队，沈一鸣现在需要安静的休养，你们要吵出去吵！” 他年纪不大，说话却威风凛凛。 张阳衣服上还沾着一点野猪的血，灰蓝色的布料上暗黑一片，怪吓人的！ 再加上，他背上还背着那杆猎枪…… 女知青们一见他发火，立马噤声。 张阳又问：“都扎堆在这里干什么？你们不是要回去吗？” 女知青们急匆匆的鱼贯而出。 杜淑君出门的时候，有意无意的撞了林秋水一下。 林秋水没站稳，身体一歪，随后眉头就立即皱了起来。 杜淑君咒骂道：“你这套弱不禁风的手段，在男人面前装上就算了，在我面前摆这套给谁看？” 林秋水斜眼看她，“你自己心脏，看谁都脏！” “你！”杜淑君扬起手就要给林秋水一巴掌。 张阳走了过来，“还吵？” 其他女知青赶紧将杜淑君拦了下来，“算了算了……今天算她走运，回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有机会收拾她！” 人群乌泱泱的走了。 张阳看了一眼林秋水的脚踝，“你这是崴到了，不及时处理的话，明天会肿，影响走路，还得疼好一段时间。” 说完后，他也没有和林秋水商量，就直接叫了医生。 “栋叔，这个姑娘的脚崴了，你拿瓶跌打药水给她吧，算我的。” 医生眉开眼笑，“一瓶跌打药水几个钱啊？阳子你直接拿去！” 张阳拿过药水，交给了林秋水。 林秋水红着脸说了声谢谢。 “不用客气，赶紧用吧。” 他看了一眼屋外的天色，想着自己也差不多该回去了，便朝外面走。 林秋水就忽然叫住了他，“你就是新当选的民兵小队长，张阳吧？那只兔子，就是你带着沈一鸣捉到的，对吗？” “是。”张阳多看了她一眼。 林秋水继续说道：“那只兔子太小了，应该还没断奶……我刚刚就是为了给它煮点稀米糊，所以才来晚了。” 张阳挑眉，“你会养兔子？” “不能说会吧……噢，以前家里养过猫，老猫生完小猫就死了，那几只幼猫，是我和奶奶一起用稀米糊把它们养大的。” 林秋水说的特别小声，生怕别人听见。 “不过，现在大家日子都不好过，我没敢用公共的粮食去喂兔子，是用我自己口粮里省下来的一点喂的……” 即便如此，她还是很担心，用有些央求的语气和张阳商量：“我刚刚和你说的，你能帮我保密吗？” “我懂。”张阳指了指林秋水的脚，“既然你崴到了，就先不要着急回去，在卫生所休息一会儿。我回家拿点嫩草籽给你喂兔子。那些草籽是我娘过冬之前晒过的，原本是想给家里的孩子当零嘴……” “不用不用，兔子怎么能和小朋友抢吃的呢？”林秋水连忙拒绝，“我可以去山里捡草籽，之前我向几个婶子请教过，这个不难……” 张阳微微一笑，“我家孩子现在有麻花吃，不需不需要吃草籽了。桃子本来就是野生动物的口粮，怎么能说是和孩子们抢呢？” 听到麻花两个字，林秋水的眼睛亮晶晶的。 张阳猜测，她以前在城里的家中时，日子应该过得不错，也是常常能吃到麻花的。 他甚至预想着，林秋水会想向他讨要一点。 然而，林秋水并没有提这个，甚至还主动说要跟着他回家去拿草籽。 “我知道你们去巡山，巡了一整夜。后来你又守着一鸣哥，你还没来得及休息吧？” 林秋水很真诚，“你为了保护屯子里的人，默默付出了这么多，是生在和平年代的英雄！我养兔子的这点小事，怎么能这么劳烦你？我的脚没事，我跟着你去拿就行了，不用你多跑一趟！” 这是张阳没想到的。 这段时间，他忙上忙下的，可是除了家里人和他兄弟赵东，林秋水好像是第一个这么夸他的。 而且，她真的一点也不在意自己脚踝的伤。 满心满眼想着的，要不是兔子，要不是他的身体。 确实是个非常善解人意的姑娘。 张阳对她的印象又深了几分，不禁端详起林秋水的面相。 林秋水，就很像蒲公英，落在哪里都能生根发芽的“小伞兵”。 这类型的人，生存能力极强。 而且，心思简单直率，人不坏。 她的福气，都在后头。 张阳的说话声，不由得温和了几分，“你先把药抹了，抹好了我们就出发。” 第26章 五里铺眼红上了 张阳领着林秋水往家里走时，另一个消息也在附近村子里不胫而走。 五里铺。 几个四十好几岁的民兵，正围坐在钱卫国家的土炉子旁边，搓着手烤柴火。 “你们收到风没？隔壁张家屯的民兵小队又组起来了。” “可不就是吗？我今早还碰见了他们屯里的几个人，他们身上带着肉味！可香可香了！” 钱卫国眉峰一扬，吊儿郎当的说：“肉味？你没睡醒闻错了吧，他们这个小队最多组起来也就两天，手里连枪都不知道有没有，还能打到肉？” “队长！是真的！”外边进来一个大小伙子，身上了别了五里铺民兵小队的袖章，“隔壁张家屯昨儿夜里打到了一只野猪！” 他砸巴着嘴，满脸的回味无穷。 “我娘不知道打哪听来的，说是我家嫁去了张家屯的三姐家里，搞到了一斤野猪肉！我娘当时就带我去过去吃饭了！” 大小伙子来到其他人身边坐下，眼睛里光彩四射。 “我三姐把那野猪肉切的快和头发丝一样细了！可就这样，我们一帮子人也就着土豆丝儿吃了一顿饱饭！” 大小伙子还在回想那味，“香，是真的香啊……” 其他人歪着头，都聚精会神的听他描述的细节。 他们肚子里的馋虫在骚动！ 肉啊！ 这年头谁不想吃口肉！ 想着想着，几个人就都有了火气。 “凭啥张家屯的打到野猪了？” “怎么巡山这么久，也就逮着过老花鸡，几只不大不小的耗子……野猪？咱见都没见过！” “他们张家屯那群二愣子，会用枪吗？刀刺可是抓不到野猪的！那东西皮实肉厚的，哪那么好杀啊？” 啪！ 忽然有人一巴掌拍在条凳上，像拍响了惊堂木。 钱卫国拿眼瞪着几个民兵队的兄弟，“他奶奶的！老子们肚子里的油水还没着落，张家屯那群孙子先吃上肉了！” 这声怒骂，瞬间唤醒了所有人的怒火和怨气！ 是啊，他们张家屯凭什么啊？ 以前，两个村子一言不合起了口角，他们还是有脸先动手，打伤了他们五里铺的老枪手！ 后来害的他们五里铺好长时间都在带新人！ 虽说张家屯在那次冲突之后，就被取消了民兵小队，可他们一个个歪鼻子冷眼的，说是什么不指望五里铺的民兵小队照看！ 有人骂了起来，“张家屯那一伙全都是白眼狼，狼心狗肺！” “他们没有民兵小队的时候，全靠老子们罩着！现在有了新小队，不感谢我们就算了，还偷偷猎走山里的猪！” 说到这个，大家的不甘心更强烈了。 “就他们张家屯挨着的夹子沟和其他几个山头，一直以来都是东西最少的！就算是山上出了新的野猪，也不可能往那边走，那边根本没吃的！” “要我说，就是他们不守规矩，往别的山头跑了，打的别村的猪！” 钱卫国率先站了起来，“那还忍什么？走！去找他们问问清楚！” 这个钱卫国，既是五里铺民兵小队的队长，也是王杰的大舅。 前些日子，他就听家里人在炕上讨论事，说到张家屯嫁过来王杰家的那个媳妇，跑了！ 还是偷吃了鸡蛋跑的！ 生个不值钱的闺女，活该没脸见人。 偏偏那个女的还偷鸡蛋吃！ 偷了鸡蛋不说，还敢带着孩子跑回娘家，据说，王杰家去讨说法，张家屯的还把人给打了回来！ 简直无法无天了！ 钱卫国对家里的事向来不多过问，等着后生们有需要了，自然会拿上好吃好喝，过来请他帮忙。 可是，这一回，王杰没有来找他。 钱卫国心里痛骂王杰窝囊，没用！ 但转眼看看大雪覆盖着的荒芜田地，他又觉得，自己是可以理解这个堂弟的。 毕竟家里人盼星星、盼月亮，等了那么久，结果，那个媳妇的肚皮里蹦出来一个女娃！ 要是生个男娃，还能考虑过几年就跟着下地干活，家里好歹多个劳动力，能挣工分，能分口粮。 女娃，有啥用？ 辛辛苦苦养大，还不是只能换个十斤白面？ 王杰一家，肯定是被这个生不出男娃的张家屯女人，拖累惨了！ 连带着，就连他这个当大舅的，都少块肉吃！ 钱卫国越想就越气。 过去他嫌弃张家屯一窝子小心眼，记仇鬼，晦气死了，不爱去！ 今天这是不得不去了！ 新仇旧帐，今天就一起清算！ 五里铺的一伙人，风风火火就杀到了张家屯。 还没进村，一阵风迎面飘来。 确实有肉香！ 大冷天的，谁闻到这个能不发疯啊？！ 而且，这才刚到村口就闻见了…… 岂不是说明，张家屯家家户户都吃上肉了？ 凭啥？ 这么一群废物蛋子，凭啥比他们先吃上肉？！ 钱卫国的脚步加紧。 他更加觉得，就是张家屯的这群混账东西，抢走了本该到他嘴里的肉！ …… 此时，张阳还不知道，屯子外边有一伙人来找麻烦。 他故意走的很慢，路上和林秋水聊天，大概了解了一下她的情况。 她是南方临川城来的，南湖平原长大，是吃惯了水稻的姑娘。 家里还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林秋水是长女。 “今年夏天刚来张家屯的时候，是真不习惯。但现在好很多啦！” 林秋水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像两轮诗意的月亮。 在这荒年之下，张阳还是头一回从别人身上看见这样的气质。 清冽如水，不急不躁的，不用再往深处探寻，也能猜想到，她生在怎样彬彬有礼的家庭。 “你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知道这个眼神代表着什么意思……你们不就是觉得，我们城里来的女孩子吃不了苦吗？你别小看人！” 林秋水用右手拍了拍左边胳膊，“经过这小半年的努力，我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我自己！城里来的，并不比你们土生土长的人身体素质差！” 张阳和煦一笑，“我并没有觉得你不行，只是觉得你和其他人看起来不太一样。” 第27章 给林秋水的承诺 “哪里不一样？”林秋水显出几分着急。 张阳没料到她是这种反应，反问道：“和别人不一样，难道不好吗？” “不好！”林秋水语气板正的说道：“我好不容易赶上乡亲们的步伐，你却说我和大家不一样，那不是显得我比大家又差了一截吗？！” 张阳被她逗得开怀大笑，“你就这么想成为乡下人啊？” “没错！”林秋水理直气壮。 张阳不由得对她更加好奇了，“乡下人有什么好的？面朝黄土背朝天，世世代代都要在土地里刨食吃。” “同志，你这个想法是不对的！这个想法很危险啊！” 林秋水有些生气，被冻的红彤彤的脸上，写满了要重新教育张阳的严肃和郑重。 “乡亲们靠自己勤劳的双手，脚踏实地的干活，换来踏实安定的生活，这哪里不好？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生在哪里，就该在哪里发光！” 她说这话时，像一只小小的老虎，凶归凶，可也奶里奶气。 吓唬人可以，但也就是架势能唬人。 思想得多单纯，才能章她一样，看哪都觉得好？ 张阳不明白。 但他觉得，怪可爱的！ 尤其是和杜淑君她们那几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相比。 林秋水干净得简直像普渡众生的仙女。 “张阳同志，你现在好歹也是民兵小队的队长，有些事情你自己想想就算了，可不能把这种不好的思想传播给大家！”林秋水叮嘱道。 张阳刚想点头，又见林秋水晃了晃脑袋。 她连自己说出口的话都要仔细纠正：“不对！你也不能这么想！你应该热爱这片土地，感谢这片土地给了大家劳作的机会！” 张阳连连点头，“林老师教育的是……对了，我之前听老德叔说，你们知情队打算明年春天给屯里的孩子们上课，这是真的吗？” “那当然！我就是第一个报名的！” 林秋水的脸上重新扬起了愉快的笑意，绯红的双颊和欢笑的嘴角，都在无声诉说着她内心的喜悦。 “我和屯里大半数的孩子都打过交道，他们都很聪明！机灵好学，又勇敢勤劳，是读书的好苗子！” 两人说着就正巧路过了赵东的家。 翠兰嫂子刚挑了水回来，她生的两个小子，大明小明，正在帮忙把水舀进缸子里储存起来。 张阳上次来给他们家修补栅栏就发现了，翠兰他们家没有水井，喝水还得从别人家去挑，或者去更远的地方打，很不方便。 他正想着回头再和赵东说说，让他多帮衬点，大明小明先看到了他们，高兴的跑了过来。 “叔！林老师！”大明小明爽朗的喊人。 张阳摸了摸两个小豆丁的脑袋，顺着他们的话，问道：“这个姐姐教你们功课了吗？怎么张嘴就喊老师？” 小明抢答：“教了！” 大明解释：“林老师教了咱俩算数！三只鸡和四只鸡加一起，是七只鸡！” 小明奶声补充：“五分钱加五分钱，等于一毛钱！” 张阳莞尔，“看来还真教了。林老师很厉害的，以后你们可得跟着林老师好好学！” 林秋水没料到张阳会夸自己，蓦然红了脸。 大明看见了这变化，惊讶不已，“林老师，你咋变色了？” 林秋水赶紧转过身去！ 这孩子！ 是不是虎！ 怎么啥话都往外蹦！ 偏偏张阳还就着童言童语，继续开玩笑。 “看吧，我就说你们林老师厉害吧！她会的本事多的很，不止算数和变脸，还有很多很多。” 林秋水羞得待不下去，加快脚步走开了。 大明小明愣愣的，“老师咋走了？” 张阳和他们道别，“老师和我还有事情要办，我们先走了。你俩乖乖在家帮妈妈的忙，回头我再来教你们锻炼身体！” “嗯！”小豆丁们重重点头。 张阳赶紧追上林秋水。 看她没注意前边的一个小坎，预判到她可能又要踏空，赶忙伸手扶了她一下。 林秋水果然险些没站稳，一个踉跄！ 幸好张阳扶住，她才不至于又摔一下。 “屯里的路就是这样，坎坷不平的，走路要专心。”张阳平淡的说道。 林秋水的脸又是一阵红。 这次，连露在棉帽外边的半截耳朵，都红得好像快要滴血。 看见她这么不经逗，张阳的话不禁多了起来。 “看你被杜淑君她们几个欺负的时候，也没有这么不扛事啊。我这也没说什么，你不用不好意思。”他宽慰道。 提到杜淑君，林秋水的脸上收敛起了笑意，又变回严肃认真的样子。 “在卫生所的时候，我还没来得及谢谢你。要不是你帮忙说话，还不知道她们要怎么闹下去。” 张阳并没有觉得这是多大的事，“举手之劳。” 但想到当时有那么多人在场，杜淑君她们几个都蹬鼻子上脸的。 谁知道，这知青队关起门来，要怎么欺负林秋水？ 他深看了林秋水的背影一眼，心中很不是滋味。 “林秋水。”他忽然叫住走在前面的姑娘。 林秋水回过头来，翦水的眸子盈亮盈亮的，盛满了天真无邪。 张阳的心底忽然火辣辣的燃了起来。 “你记清楚了，这条路就是通往我家的路。” “以后如果知青队再有人欺负你，你就来我家找我。” “随时，任何事，都可以。” 林秋水怔了怔，脸又红了，“好……其实也不会有什么事……但还是谢谢你了，张阳！” 说完这番话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大家都低着头往前走，谁也没再开启新的话题。 就这样走回了张阳家。 赵东还在这儿没走，他手里捏着一根硬邦邦的红薯干，正在院子里晒暖。 看见张阳回来，他一骨碌的从小凳上弹起来，“你可算回来了！咱姐刚刚还要念叨，让我赶紧去替你，好让你回来眯一会儿……这白天的日子短，没一会儿又得天黑，又要去巡山了！” 张阳假装生气，剜他一眼，“那你倒是去呀，怎么没动？我看你不是坐在院子里不急不慢吃东西吗？” 赵东羞愧，挠着后脑勺，嘴里的红薯干还没嚼完，“我，我想着吃完就去……” “阳子，回来啦？赶紧进屋喝口热汤！”李慧芳迎了出来，“灶上煮了白萝卜，娘放了几片野猪肉进去，香的很！” 第28章 不是贼就是匪 张阳一下就明白了。 赵东也是馋这口肉汤呢。 赵东知道瞒不过，索性承认了，“阳子！你别生我气！我把我的那份野猪肉分成了两块，大的给了婶娘，小的给了翠兰嫂子他们家……我就喝一碗汤！肉都给妹妹们！” 张阳心疼他实诚，“你自己拿回家烧不就得了？放我家干什么？娘，你把他的肉还给他。那份是他的，咱还有，咱不要！” “阳子！我这还没成家呢，你别和我你家、我家的行不行？等我回头真讨到了媳妇，我肯定会自个儿回去住的！好像谁多愿意和你挤柴房似的……”赵东委屈巴巴。 李慧芳拉过赵东，“咱们就是一家人，不分你我他！婶娘把那些肉切成了小片儿，挑了肥的出来，搁锅里煸了下，香的很！你不能只喝汤，大小伙子还要进山打猎，得多吃点！” 李慧芳说完了赵东，又来催促张阳。 “你也别在门口傻站着了，赶紧进屋吧。都一晚上没睡了，心都操碎了吧？” 张阳把半敞着的门打开了点，示意林秋水先进，“你运气不错，一来就有肉吃，进屋吧。” 林秋水有些犹豫，“要不我就不进去了，麻烦你去跑个腿，把草籽拿出来，我拿了草籽就走。” 这年头，肉多金贵啊！ 林秋水知道屯里人吃上一口肉太不容易。 虽然她也很想蹭一点油汤，但她还是知道规矩礼数的。 她第一次登门拜访，没拿伴手礼来给主人家就算了，还蹭吃蹭喝？ 那像什么样子？ “我就在门口等你！” 说完，林秋水还往后退了两步。 “让你进你就进！我家是缺那一点肉的人吗？” 张阳朝着站在屋檐下向外张望的李慧芳，还开起了玩笑。 “你刚刚没听见我娘说吗？她都舍得拿肥肉去刷锅底，当煸肉的调料了，这日子眼看着活络多了嘛！” 李慧芳还有些不好意思，但有客人在，她没管儿子，走到了门口，来请林秋水。 “小姑娘，进来吧，我家没啥人，你别怕。” 林秋水客客气气的喊了一声婶娘，人还是没动，口里说明着自己的来意。 “婶娘，昨天夜里我们知青队里的人打到了一只野兔子，不过那兔子太小了，还不能直接吃草，估计得要一点草籽养活……” “我是碰巧听张阳说您，这儿有存起来的嫩草籽，就想着先找您借一点，回去先把这兔子养活了！” “等回头天儿暖起来点，我就去山里挖嫩笋来还您！” 李慧芳慈爱的看着她，“养兔子啊？你会吗？那嫩草子虽说是适合喂兔子，可我之前为了好保存，稍微晒过一下，你拿回去也不能直接给它喂，还得稍微用水泡泡。” 说起这农活细节，李慧芳可就有话说了。 张阳走出来，推着两人往院里走。 “外面风这么大，你们也不嫌冷！什么话不能进屋慢慢说吗？” 这次，他没给林秋水拒绝的机会。 李慧芳也明显是喜欢这小姑娘的，拉着她的手，就把人拽进了屋里。 张阳则扯着赵东进了柴房，“帮忙端汤！” 赵东很积极，一边忙活，一边贼贼的笑，“阳子！我算是看出来了！咱们俩兄弟之中，肯定是先能娶上媳妇儿！” 张阳清点着家里的柴火，没应声。 赵东自顾自的又幻想上了。 “这个女知青好看！我之前也见过！不过，杜淑君老说她性格古怪，不团结，不知道在高傲什么……我当时信了她的话，还真以为这姑娘不好相处呢。” 赵东探头探脑的，往隔壁屋方向瞅，“她叫啥名？我觉得她是越看越好看的那种……越看越像我未来大嫂！” “你嘴里能不能装个门把？” 张阳拿起一截小柴火砸他，“人家姑娘清清白白的，才第一天认识我，就给我当媳妇儿？那我以前那些拦路的土匪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区别大了！”赵东立马挺起胸脯，由衷的夸赞道：“土匪只顾着强抢民女，烧杀掳掠！但你是带着咱们整个张家屯变强！今儿多了七户吃肉的人家，往后，还会更多！” 这倒是真的。 想想美好的未来，张阳心里也流淌过一阵暖意。 就在这时，院子里忽然传来闹哄哄的人声。 “张阳在哪？出来说话！” 谁？ 张阳立马冲了出去，第一反应就是拦在主屋门口。 身后的门还是开了一条缝，张燕向外问道：“这又是咋了？” 张阳盯着五里铺来的一群人，冷笑，“大白天的，进贼了！” “你小子嘴里不干不净的骂谁呢！谁是贼！” 五里铺的人吵嚷起来。 张阳：“不是贼，那就是匪呗。”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锋。 “反正不请自来，还一来来一大伙，把别人家栅栏都挤歪的，绝对不是客人！” 五里铺的人涨红了脸，跳起来反驳。 “你小子才是贼呢！你小子偷了咱们五里铺的猪！” “对！” “你才是贼！” 他们吵吵嚷嚷的，像轮流探头的田鼠。 张阳看得想笑，不急不慢的反问：“我猎的是山里的野货，而且是在夹子沟这头打到的，怎么就成了你们五里铺的猪？” 这伙人又暴跳如雷，“你放屁！夹子沟这边就没啥东西，哪来的野猪！” 门里边传来林秋水的声音：“就算不是在夹子沟猎的，那也都是山里的东西！再怎么追究起来也该是公家的，是大家的，不是你们一个村的！” “哪来的小丫头片子？老爷们说话的时候，有你一个小姑娘插嘴的份吗！”钱卫国唾骂道。 来之前他就知道，张阳家里，就他这么一个男丁。 其他的，全是没用的女人！ 即便此刻张阳身边还站了个赵东，可在钱卫国眼里，这不过就是两个毛都没长齐的楞头青，加在一块都不够他看的！ 他完全没把这两人当回事！ 就更别提林秋水的据理力争了。 钱卫国指了指张阳背上还没来得及取下的猎枪，不屑一笑。 “我知道你小子刚当上了民兵小队的队长，正在兴头上！可你们得搞搞清楚，你们张家屯可是有半年都没有民兵小队了，这些日子，要不是我们五里铺的队伍罩着你们，你们能过得这么太平安生吗？” 第29章 五里铺又输一场 砰咚！ 一只有力的手掌，狠狠的拍在了张家的木门上。 所有人都吓一跳，慌里慌张回头去看。 是张家屯的乡亲们来了！ “我在我家都能听见这院里有狗在叫唤！我还就稀奇了，这年头，谁家还有多的口粮喂狗？赶紧喊上大家伙儿一起来见识见识！” “没想到，是五里铺这几个人呢……怎么人能发出狗叫？” 上回帮忙骂了王杰的几位婶子，声音最是洪亮！ 其他乡亲们也没有嘴软： “刚刚谁说五里铺罩着我们了？五里铺咋罩着我们了？拿你老娘的坟头青烟罩的呢？！” “前些夜里，山里的狼都上屯里来吃人了，你们五里铺的民兵小队来放过半个屁没有？” “要不是阳子和东子冲在最前面，把狼都杀了，你们这会儿都得跟我孙子一起，跪在你爷爷我面前哭坟尽孝！” “要不怎么说还是你们五里铺的人脸皮厚呢？王杰刚来敲诈，你们民兵小队就来勒索，真是一个洞里长不出两种耗子！” 张阳家的院子，快要被不断涌进来的人挤爆了。 五里铺的人眼看着被团团包围，不由得露出了几分慌张神色。 他们齐齐看向钱卫国，等他拿主意。 “小队长，这可怎么办……” “来的这些团里人都三大五粗的，这要硬拼的话，我们恐怕要吃亏哦……” 刚刚还气焰嚣张的一群人，这会儿已经开始夹紧尾巴。 说话都小声了一半。 哪怕被人指着鼻子骂是臭耗子，他们也只得忍了！ 说老实话，他们村的人和张家屯的人打架，每次都是输！ 一直是这样，从无例外！ 就好像冥冥之中，有无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着他们…… 以前人数相当势均力敌，双方手里都有武器，这也就算了！ 可今天他们就来了六个人！ 毫无胜算！ “小队长，还是别硬拼了……” 钱卫国恶狠狠地咬牙，从牙缝里憋出一句，“就算是现在要走，你看出得去吗？” 五里铺几人面如土色。 张阳看出他们面露惧怕，便朝前来驰援的乡亲们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安静。 “大家先不要急，听我说一句。” 院子里熙熙攘攘的人声，终于渐渐小了下去。 张阳瞟了钱卫国一眼，“他们五里铺民兵小队，其实今天不是来找我们麻烦的。” 五里铺几人面面相觑。 他们不是来嫌麻烦的？ 怎么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呢？！ 钱卫国露出一个僵硬的假笑，算是了附和张阳的话。 就算他这样，张家屯的乡亲们也并没有变得和善。 “不是来找麻烦，那是来干什么的？难道过来问问我们过得好不好啊？” “大冬天闲的没屁事了，来串门子？” “我刚刚明明听到，有些人说我们偷他们的猪呢！” 大概你一言我一语，说着又开始卷袖子，抡拳头。 张阳又叫住大家，“大家听错了！他们没有说我们偷他们的东西！他们是诚心来请教，怎么样才能打到野猪。” 乡亲们盯着五里铺的人，来来回回的看，“真的是请教？” 这几个人只觉得，脸皮好像被人刮下来一层！ 他们窝窝囊囊的看向钱卫国。 钱卫国咬牙切齿，“是，是请教。” 其他乡亲：“来请教，也要有个请人的样子吧？怎么一大帮子人两手空空就来了呢？” 张阳立马接话：“兴许是太兴奋了，又带了点不敢相信，一着急就赶着过来了，没带东西……没关系！下次再带拜访礼来，也是一样的！我们张家屯的人可不是那种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的性子，大家说对吧？” 乡亲们点头，“那倒是真的！可不能学有些村子的人，抠抠嗖嗖的，自己捞不着点好，还盼着别人也过的差！” 五里铺几人的脸色白了又青。 张阳重新看向钱卫国，“其实要说请教，还得是我向你们几位前辈多学习。我们团队伍里都是新人，这次打到野猪纯属运气！” 他说话的时候，面上是一团和气，可这话里话外明摆着就是告诉他们： 没有任何经验可以传授！ 钱卫国的后槽牙都快被他自己咬碎了。 “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钱卫国找了个理由，赶紧带着自己的民兵小队，离开了张家屯。 一出村子，这几个人就接连骂了起来。 “他们根本就是人多欺负人少！” “今天要是换个地方，我绝对不忍这口恶气！一定跟他们好好打一架，让他们见识见识我的拳头！” “张阳那个混账！装腔作势的！果然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拿着鸡毛就当令箭！不就是个民兵小队长吗……” 钱卫国狠狠在旁边的草垛上踩了一脚，“都给我闭嘴吧！” 打又打不过，骂也骂不赢，到头来，还被张阳那个小子笑着打了脸面…… 他才是最气的！ 尤其是看到张家那个破破烂烂的样子，但柴房里居然飘来阵阵肉香…… 钱卫国只觉得，自己带的这群是废物，王杰那一家更是废物！ 他甩手就往前走，其他人紧张在后边追。 “队长，你也别太上火！等下次咱们拿上家伙，再跟他们斗个高低！” 钱卫国猛地急刹车，“斗什么斗？！你现在就把这个想法给我灭了！” 之前两村发生口角，后来打起来，他们五里铺其实也没落好处！ 只是他跑去大队长面前诉苦诉的早，再加上五里铺这边受伤的人又比较多，看起来就成了被欺负的那一方。 因此，最后被罚没了三杆枪，却没有解散队伍。 但大队长当时就撂下了话！ 这之后如果再发生类似事件，一律平等处罚！ “他奶奶的……”钱卫国唾骂道。 他家里那杆枪还没打死过几个大东西呢！ 要是再因为斗殴被缴了，他就什么都没了！ 还怎么指望着王家这些后生们孝敬他？ “不行！咱们今晚也得去巡山！横竖高低都得打点东西回来！” 钱卫国盯着自己的队员，眼神如狼似虎。 “咱们五里铺的面子，全挂在你们背上这杆枪上了！” 第30章 这是你家未来儿媳妇吧？ 队员们都开始摸脑袋。 刚刚受的闲气，这会儿还积压在胸口没有散去呢。 现在说这个，不是更让人头疼吗？ 他们也不是不想往山里去…… 而是今年入秋之后，山里确实什么都没捞着啊！ 这但凡能打回点肉来，他们也不可能每天都躲懒。 家里老的小的，加起来好几张嘴盼着呢，谁家不想吃肉！ 可没有就是没有啊！ 晚上的山里冰天冻地的，哪有活物出来的窜动啊？ 别人不知道这个情况，难道身为他们队长的钱卫国，能不知道这些实情吗？ “你们真要不想去也行！那我就自己去！那打着什么，都是我的！回头别来跟我唧唧歪歪！” 钱卫国背着手，气吁吁的走了。 …… 五里铺的人走了之后，张家屯的乡亲们还围在一块。 李慧芳她们几个也从屋里出来了，大家对钱卫国等人骂声连天。 “他们五里铺的人连根子都是坏的！” “反正以后咱绝不把女儿往那边嫁！” “就他们那股眼红劲儿，真是笑死人了！” “阳子也是实诚善心，他们都豁出脸面，不当人了！你还好心给他们找台阶下。” “你刚刚瞧见钱卫国那个脸色没？哟呼呼！那简直和吃了山里的毒菌子似的！” 想到钱卫国他们讨了个没脸，大家都很乐呵。 但也有人担心，他们今天吃了鳖，回头或许会从别的地方重新找补回来。 对于这个，张阳倒是真不担心。 “要使坏的人，防也防不住。反正我们整个张家屯同心协力，他要是再使什么阴招，就该是他阴沟里翻船了！” 听张阳这么说，大家伙儿都夸他，“没错！是这个理儿！” 打跑闹事的狗，乡亲们也就各自回家里猫冬去了。 也有少数几个磨磨蹭蹭的，站在院里，要走不走。 “几位婶子，是还有什么事情要说吗？”张阳问道。 其中一个妇人讪笑说道：“哦，也没啥……就是那个，我刚刚出门揣了两斤白面在身上，想着能不能和你家换点狍子肉、野猪肉啥的……” 另外两个妇人，也很不好意思的赔着笑。 “我家男人本来说了，昨晚和你们一起上山的，结果突然的老毛病就犯了，腿脚不利索，想着进山，怕拖累大家，就没去了……” “可家里的孩子馋肉馋的哇哇哭，我也是实在没办法，就想着厚起脸皮过来问问……” 张阳连忙搬凳子请她们先坐，“婶子，您快别这么说，要是想换，下次直接说就行！只要有多的，肯定给你们换。” 李慧芳也同意儿子的话，“邻里邻居的住着都是一个屯子的，不要说这么见外的话！我们家每次碰上什么事，大家伙儿都一起来帮忙，该是我和你们说谢谢才对。” “哪里哪里！都是应该的嘛！阳子这么争气，都给咱们张家屯把民兵小队弄回来了，还是你们家贡献大！” “没有没有……” 趁着她们唠嗑的功夫，张阳已经上柴房，从窗户口冻硬狍子肉上，切了几块下来。 “婶子，你们一人一份，拿回家去吧！” 几个妇人欢天喜地，“太好了，太谢谢了！” 拿上肉，她们又硬把带来的白面往李慧芳怀里塞。 李慧芳摆手，“不要不要，家里还有……” “你们家那么多人要吃饭呢，这口粮哪有嫌多的？赶紧收着吧！” “是啊，你们要是不收着白面，我怎么好意思拿这肉回去呢？” 三个妇人推推搡搡的，见李慧芳不要，她们又缠上了张燕。 张燕抱着刚睡着的丫丫，匆匆忙忙回了屋里。 妇人们再度转移重点，盯上了门边的林秋水。 “这姑娘好看！我记得！你是知青队的吧？” “还没见过阳子带哪个姑娘回家呢，你是头一个！” “看这样子，怕不是阳子未来的媳妇儿吧？那正好，这白面就给你，你收着吧！” 林秋水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一时间手慢了，就被塞了三袋白面。 妇人们完成了差事，高高兴兴的离开了张阳家。 林秋水定在原地，欲哭无泪，“这……” 张阳笑笑，“既然说是来换肉的，那这白面就收下吧。” 林秋水低头，“我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事的！”赵东也跟着劝林秋水，“一回生二回熟，嫂子你下次就能反应过来了。” 嫂子？ 主屋里里外外的五六双眼睛，齐刷刷看向赵东。 赵东抱头鼠窜，“阳子你别揍我啊！又不是我先说的！明明是刚刚那几个婶子先开头的，你怎么不打她们！” 张阳这次没打算放过他。 拎着墙边的烧火棍闷不做声的追着，追得赵东满院子跑，就为了给他长长记性！ “阳子！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瞎开玩笑了！” 说着，边跑边打了自己的嘴。 张阳还是穷追不舍！ 李慧芳看得心惊胆颤的，急声提醒：“慢点跑！地上滑！” 张燕把睡着的丫丫放回了炕上，然后回门边拉李慧芳和林秋水进屋坐。 看着林秋水红得像苹果似的两颊，张燕对李慧芳说：“你瞧东子把人家姑娘说的！这小脸都快起火了！” 李慧芳这才看向林秋水，“哟……可不是嘛。姑娘，你别往心上去！这俩小子就是混，但不坏的……” “娘，进屋坐坐呗。”张燕望了院里一眼，“让他们俩打去！我们喝汤！” 是！ 香喷喷的猪肉汤，还没喝上呢！ 都怪五里铺这帮人跳出来打岔。 张雯、张菲两姐妹早就迫不及待了，见哥哥们在院子里打闹，屋里又有客人，便主动去了柴房干活。 看到两个小不点儿端着肉汤送进来，林秋水比刚才更加害臊。 “应该我去干活的！” 张燕摁住她，脸上笑开了一朵花，“那怎么行！你是客人啊，什么时候有让客人干活的道理！” “姐姐坐！”张菲拍了拍炕，“暖和！” 张雯则学着李慧芳之前待客的样子，双手把汤捧给了林秋水。 “姐姐喝汤！” “谢谢。” 林秋水接过暖烘烘的汤碗，眼底起了浅浅的雾气。 第31章 新增队员 作为知青下乡来到张家屯，这还是第一次被乡亲这样用心对待！ 林秋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 这个冬天，似乎也没有那么寒凉刺骨了。 “姐姐喝汤！”张雯又一次提醒道。 林秋水连忙将碗凑到嘴边，抿了一小口。 “姐姐喜欢吗？”三岁大的张菲，还不能像大人们一样，控制好自己的口水。 问这话时，她嘴边的哈喇子都快掉下来了！ 李慧芳见了，连忙将小女儿揽进怀里，“你这孩子！” 张菲抹了把口水，但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她见林秋水已经喝了，便拉住张雯的衣袖，“姐，到咱们啦！” “汤来咯！” 张阳和赵东端着汤进来。 “一人一碗，人人有份！” 漂着油星子的汤，看得人精神振奋。 张菲抱着大碗，吨吨几下喝完，隔着厚厚的棉袄，都能看见她的小肚子鼓了起来！ 林秋水连忙把自己的大半碗汤递过去，“妹妹胃口真好！还要不要？” “那可不行！” 张菲板正的拒绝了林秋水的好意，“姐姐的汤！姐姐喝！” 小奶音绵呼呼的，可却是用这么有正义感的语气说出来，可把林秋水逗得乐开了怀！ 她不知不觉间放松下来，与张燕笑作一团。 笑着笑着，她们就发现，张菲又呆了。 “这是发饭晕呢？”张阳蹲下身去，搂住小妹，笑话她晕晕乎乎的小模样。 张菲却不看他，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就像长在了林秋水身上似的。 “姐姐真好看……笑起来更好看！” “你倒是嘴甜！”张阳刮了刮妹妹的鼻子。 张菲也已经喝完了，一边懂事的来收拾大家手里的空碗，一边说：“哥，妹妹说的没错，这个吱吱姐姐是真的好看，比上回来的那两个好看多了！” 赵东哈哈大笑，“什么吱吱姐姐？是知青姐姐！” 而林秋水发现了另外的重点，看向张阳，“之前谁来了呀？” 张阳：“杜淑君和另外一个女的，不请自来的。” 只要一提这三个字，张阳就立马笑不出来。 “她当时陪着沈一鸣来报名参加民兵小队。” 林秋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张燕将小妹抱回炕上坐着，顺带和林秋水说悄悄话。 “我们家里这两个小妹，虽然见识不多，但眼睛可毒了！她们分得清好赖！” 林秋水感觉自己又被暗暗夸奖了，连忙轻轻摇头。 李慧芳这时候拿出了草籽，仔细给林秋水说着使用方法。 林秋水听得格外认真，而张雯、张菲就在旁边，痴痴看着她的侧颜。 张阳扯长一截袖子，替张菲擦了擦又差点掉下来的口水。 “这个姐姐有那么好看？” “哥，你没长眼睛啊？”张雯真诚的鼓圆了眼睛，“姐姐长得就像生产大队画报上的神仙姐姐，你咋看不出来？” 张阳：“……” 他刚被妹妹噎得无言以对，外边又有人敲门了。 赵东骂骂咧咧，“这回又是谁？” 一屋子人，都不禁严阵以待。 张阳也赶紧来到了主屋门口。 “小队长！” “我们来找小队长！” “今晚能不能带上咱俩兄弟！” “我们也想夜猎！” 来的两个年轻人，面孔看着有点生。 张阳不熟悉，就叫了李慧芳来认人。 “不用麻烦婶娘，我，我介绍一下我自己！” 其中大圆脸的男人，主动说道：“我叫高文！是隔壁高家屯的！这是我弟弟，高武！我俩今天来给俺姑姑送馒头，听说你们屯的民兵小队特别厉害！打到野猪了！” 赵东摸摸鼻子，“得……杀狼的英雄事迹没有传开，一头野猪倒是让十里八乡都知道了。” “杀狼？！”高文听得眼睛发直，“你们还杀了狼？！” 高武蹦起来，“真猛啊！咋杀的？用啥杀的？多大的狼啊？几个人一起？厉害啊……太厉害了！” 高文趁热打铁，“哥！收下我们吧！我们也想跟着学学！” 张阳哭笑不得。 这两人看着都比他现在年纪大，喊他一声哥，他还真担不起。 但高文高武却是真心拜师，两人看张阳不表态，忽然就开始卷袖子。 赵东冲上去，“干啥？你们这是啥意思？！拜师不成，要打架是吧？” “不不不！我们是来帮忙干活的！” 高文连忙解释：“我们有力气！能劈柴！能挑水！能修房子！能搬东西！反正干啥都行，只要带我们进山夜猎！” 说着，他们兄弟俩就要开始在张家院子里硬找活干。 “不用干活。”张阳制止他俩，“晚上吃了饭，你们就过来，我带你们去。” “行！” “好嘞！” “谢谢哥！” 两个兄弟欢欢喜喜的走了，而林秋水也抱着装了草籽的土罐子，从屋里走了出来。 “我也该回去了，兔子还没喂呢。”林秋水望向张阳，黑眸深处流光溢彩，“张阳，你……” 她欲言又止。 张阳以为她还有什么事需要自己帮忙，便将人送到了门口。 走出院子几步后，林秋水停下脚步，低头小声说：“不用送了，我认得路的……” “好。”张阳替她把棉帽往下压了压，“风大，戴紧点，免得吹了风头疼。” 林秋水抬起眼来。 那个瞬间，四目相对，林秋水羞怯的眼神，忽然就撞进了张阳心底。 “张阳你……你晚上巡山的时候，要小心点！注意安全！” 短短一句话，像是用尽了林秋水全身的力气。 说完之后，她就逃似的跑开了。 张阳一路目送，直到看不见林秋水的身影了，才转身回屋。 想起她的叮嘱，张阳蓦然一笑。 林秋水这是在担心他？ …… 天边还剩一丝残阳时，高文高武如约来到了张阳家门外。 这次，他们没有着急敲门，而是竖起耳朵听屋里的动静。 “他们好像在吃饭！” “那咱们就先别进去，搁外边等会儿！” “是啊，这年头吃上肉都不容易，咱们不能去跟人家抢。” “回头咱俩也出出力，争取分到一点，给老爹老娘开开眼……” 张阳和赵东吃完了饭，出发前往山脚，准备和今夜巡值的民兵小队集合。 哪知道，一开门就看见高文高武两兄弟，在吧嗒着嘴，不知道做什么美梦呢。 第32章 手把手教 一见到张阳，蹲在墙角根的高文高武，立马腾地站了起来。 齐刷刷的喊：“哥！” “别，还是叫我阳子吧。” 张阳纠正完了叫法，顺带就把给他俩准备的长矛，交到他们手里。 “我们屯的民兵小队是在重新组建当中，但还没有完全定人。” “枪和子弹都有限，作为预备队员，大家用的都是长矛。” “等以后队伍定好了，我再教大家用枪。” 高文高武两兄弟没有二话，麻溜儿的拿过长矛，还在手里掂了掂。 那模样，像得了什么大宝贝似的！ 高武还说：“就算是赤手空拳，我今天也得跟着阳子进山！真是没想到，还给我们发东西，这也太好了！” 赵东憨笑，“哪能让你们空着手去，那也太危险了。” 几个人一起往山脚走。 赵东追上走在最前边的张阳，小声感慨： “高家屯的人可真虎啊！不带武器也敢上山？不过，这要是不对比就算了，一比较就发现，昨天临时退队的那几个人，真他娘的没用……” 张阳并不在意，“什么样的人都有！以后见的人多了，你会更加明白我今天这句话的意思。” 赵东现在特别喜欢听张阳说话。 总觉得，每一次都能从他那儿学到新的东西！ 张阳的确也有想法让他这个兄弟率先学会枪法，以后两个人一起带新队员，上手也快。 于是，去山脚的路上，张阳就摘下了背上的猎枪，就着几个特点，给赵东科普了起来。 高文高武两兄弟紧跟在后边，也竖起耳朵听，虽然大多听不懂，但也还是努力的记下了重点。 转眼就到了山脚。 和今天的临时队员汇合之后，张阳清点了一下人数，一行人便再度进了山。 张阳今天特意带着大家往西边走。 “老德叔说，西边的羊头坳，以前打到过果子狸。我们也去看看，碰碰运气。” “好嘞！” 由于昨夜收获了一头分量不小的野猪，今天上山的临时小队队员们，都干劲十足。 像他们这样张阳，又怕他们被胜利果实的宏愿冲昏了头脑，赶紧严肃的提醒一句： “别以为羊头坳那边就太平。要是真有猎物，山里剩下的狼应该会比我们更早知道。我们还没有确定狼群的老巢在哪，所以，它们有可能在山里任何一个角落出没，大家千万要小心！” 队员们小声讨论： “上回咱在屯子里杀的那头灰狼，体格那么大……那难道不是老狼王吗？” “狼王都没了，狼群不就散了？要是碰见孤狼，我们这么多人，应该不怕吧？” “你这么一说，我都有点期待碰见狼了，还没杀过呢，手痒！” 赵东听了这话都哆嗦，“你们可快醒醒吧，杀狼哪是那么容易的，那家伙的速度太快了……” 他上次被吓得差点尿裤裆！ 他可不想再碰见狼！ 张阳回过头正好看见他那怂样，以为他是担心又和昨天一样，一走就就碰上了野兽，连忙叫停了小队。 “山体地形复杂，夜里又看不清楚，我们昨天已经走散过一次，今天要不就分成两个小组，每个组的成员都跟紧点，这样也不容易走丢走散。” 张阳看向大家，“羊头坳这边有谁来过吗？要是熟的话可以负责带路。” 众人都摇了摇头。 大家都是习惯了在地里刨食吃的人，平常一年上头都在田地里埋头苦干，附近的几座大山看着是近，可没有武器，大家也不敢随便进。 张阳只能将期望移交到自己兄弟身上。 “东子，那你就单独带一队吧。反正不管碰上什么情况，小组的人紧紧团结在一起，多一个人也多一份力。” 说着，就把一群人分成了两支队。 高文高武兄弟和其他人都不熟，张阳就让他们跟着自己了。 两个小队一前一后的继续向山里巡去。 张阳他们这一队走在后边，因为他不仅负责巡逻，还带上了自制的捕兽夹。 看着合适的地点就刨开树根，埋一个捕兽夹进去。 高文学习力很强，学的特别快。 看着张阳埋了两次捕兽夹后，就掌握了诀窍要领。 等张阳第三次要埋捕兽夹的时候，高文主动提出帮忙。 “阳子，我应该看会了，要不让我试试呗？” 张阳大手一挥，直接就把手里的捕兽夹交了出去。 这一批夹子做的不大，也就比手掌长一点。 埋起来是挺方便的，挖个小坑夹子往里一放，再轻轻用枯叶和残雪往上面盖一盖，基本就看不出多大端倪了。 高文买的时候，高武就在旁边观看细节。 但每回看到那夹子，他就忍不住好奇。 “这么小的东西能夹到啥呀？狼脚踩上去估计两下就甩脱了吧？” 张阳笑他，“白天不是还说打啥都行吗？怎么现在又嫌夹子小？这东西放在这不费力啊，要是能砸到个山鸡兔子松鼠什么的,都是一份收获。” 高武一副受教的表情，“也是啊！那回头我们在家也试着做一些，把这山里全部都放满!” 张阳又笑了，“你这是想一口气把山里的野物都打完？这可不行。打猎和钓鱼一样得抓大放小。要是一口气把它们全端了，往后不吃不喝了吗？” 不过细说起可持续发展这事，张阳也想过的。 他想在这山里摸到野鸡蛋，要不抓到母的野山鸡也行。 等天儿暖和之后，就能抓公鸡和野山鸡配种。 野山鸡的鸡肉味道鲜美，就是膘太肥，皮太厚、太油！ 能吃到嘴里的精细肉不多。 如果和家禽配种就能产出肉又多又鲜美的杂交鸡，既保证了肉量，又营养丰富！ 杂交鸡品种还特别顽强，生病少，养起来省时省力省心。 到时候成了，还能拿去集市或者黑市上卖，又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正当他憧憬未来时，远处的山头隐隐约约传来几声枪响。 “你们听见了没？”有队员向枪声传来的方向张望。 众人纷纷猜测，“看来五里铺民兵小队今儿没有躲懒，是真上山了！” 第33章 一犹豫就耽误事 张阳哼笑。 “他们是上山了，可听这接连不断的枪响，估计准头不怎么行。” 这一阵枪响过后，歇了一阵，才又响起第二阵枪声。 “这就是土枪的毛病啊。”张阳叹道。 高文高武又竖起耳朵听。 “射程短，猎物稍微跑远点就打不着。” “枪声太大，开第一枪就惊到了野兽。单碰上一只还好，要是碰上了一群，四五六只一通瞎跑，对人群也危险。” “再有就是，装填弹药也麻烦。” 想想上次在黑市上收的那几杆，贵是真贵！ 都是土枪，不过经过了改造，填充子弹就行，比一般土枪好用点。 他也是真希望，小队的人能尽快用上枪！ 这样，就再也不用事事被他们五里铺压一头。 走着走着，张阳就感觉到不对劲。 前面有个小黑影在动！ 其他小队员也看到了，压着声音喊：“那边有东西！” “窜得好快啊！” “那是个啥？” “看着像狸子！” “该不是真让小队长说中了吧？” 大家兴奋的追上去。 然而，跑得最快的几个人，一下就跟丢了那个小黑影。 他们左顾右盼，愣是没有再见着那东西的影子。 “看清了吗？是个啥？” “大概是松鼠？尾巴反正挺大的！” “哪有这么大的松鼠？我看着，像黄大仙！” “啊？” 黄大仙三个字蹦出来，众人都停住不动了。 胡黄白柳黑，是民间俗称五大保家仙。 那可不能轻易惹！ 哪怕这会儿是在野外碰上的，不是大仙找上门的，也不能随便碰吧？ 但犹豫也就是短短一瞬间而已。 想想如果能打到黄鼠狼，那也是一口肉！ 众人又捏紧了长矛。 张阳从后边上来，看了看周围地上杂乱的脚印，推测道：“看脚印确实是黄鼠狼。这东西小巧，溜得快，你们一会儿抓它的时候可得看着点，别伤着自己人。” “是！” 有了目标，队员们浑身是劲。 他们用手里的长矛，每棵树都去捅咕两下。 就连一些坑洼的地洞也没放过。 然而，那小黑影就没再出现。 “犹豫那一下，就让它给跑了。” “说不定是好事呢……” “咱们今天不会空手而归吧？” “不会。”张阳接上了这人的话，“你们看，这个土堆边上有细条的粪便，黄鼠狼的老窝应该就在这儿附近。” 队员们重新振作，“老窝！” “那应该不能只有一只啊！” “再仔细找找！” 赵东他们那一队离得也不远，听见他们这边的动静，也跟着一起开始乱刨乱翻。 “快看！那个洞口有白气！” “里边肯定有活的！” 几个人快步跑了过去。 还没站住脚，果然看见两只小黑影冲出了土洞。 “真是黄鼠狼！” “看我的！” 队员们握紧长矛，争先恐后刺出去。 人多，猎物少，大家一着急，就乱糟糟的。 稍微不留神，有个小队员就被别人的长矛扎着脚了。 “哎哟！” 一声哀嚎过后，被扎的人坐在了地上，“你长不长眼啊！我脚被扎穿了！” “啥？！” 赵东吓得不浅，赶紧去看。 那几人吵吵嚷嚷的，互相推诿着责任。 “明明就是你扎的！” “我就没往他那边去！” “你站他对面，不是你还有谁！” 张阳则第一时间去检查了伤者的情况。 高文高武跟着来，让那人掀起了裤腿。 “破了点皮……没穿。” 高文说着就从自己身上挂的布包里，摸出了一把干枯的草叶。 “用这个敷上，能止血！” 他也不讲究，把草叶塞嘴里，嚼成了泥，再吐出来，捏在手上，这就要给伤员敷上。 可那人不愿意，把腿缩了回去。 “你这弄的啥啊……能不能用？我这也没刚才那么痛了！再说，隔着裤子呢，没事没事，伤得不重，这个就不用了……” 高文解释说：“这是我跟着我爷采的草药！晒干了方便带！我爷是老大夫了，这么治了很多人的！管用！” “还是不用了……” “高家屯哪有大夫啊？不会是那个赤脚医生吧？” “那还是别随便用了，这点伤，回去让卫生所的敷个纱布就完事了啊。” “是啊，要是乱用草药，这中毒了可就麻烦咯。” 队员们各抒己见。 张阳本来还没想管这事，听到他们后边说的这几句，顿时沉了脸。 “高文一片好心，你们不说感谢就算了，怎么还嫌弃上了？” 小队员们噤若寒蝉。 个别队员年纪比张阳大很多，眼神里透着不服气的倔劲儿。 张阳看见了，但忍了。 人教人，教不会。 事教人，一次就会！ 说一千道一万，还不如他们亲自吃一次亏！ 张阳招呼着高文把草药泥收起来，“以后你不用对大家那么好。草药也不是遍地都长，你们采药应该也挺不容易。下回再碰上这种情况，你听我指挥，我说要用，你再拿出来。” 高文这就把草药放嘴里嚼了，“行！” 高武替他哥小声委屈，“我哥本事可好了！咱们屯里的老人孩子都信得过他！” “小武，别说了，没事。”高文笑嘻嘻的，“这药确实顶好，扔了太浪费了。外用止血，内服清热解毒，挺好的！” 张阳拍拍高文的肩膀，“文哥，你的好，我替兄弟们记下了。往后肯定有需要这些药的时候！草药也是稀缺资源，你得替我珍惜！” 高文眼含热泪点点头。 这个小插曲过后，队员们又重新追起黄鼠狼。 这一次，有个眼尖的，下手狠，一把扎中了黄鼠狼！ 但它还是灵活，受了伤还逃了。 众人也没看见猎物，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紧紧追着黄鼠狼，跑着跑着，又进了夹子沟。 张阳想起上回放的几个捕兽夹，正好就过来检查，看看有没有收获。 远远看见一只毛甩甩的东西，就在他熟悉的那棵树底下。 该不会运气这么好，碰上野鸡了吧？！ 张阳叫上身后的队员，和他一起超前去。 然而，还是这个地方，他们居然又碰上狼了！ 狼从远处跑来，大口大口喘着气，像是在逃命。 第34章 我们要在张家屯横着走 “拿武器！” 张阳立即警示所有人，同时，托起了猎枪。 狼从远处跑近。 大概是看到他们有不少人，它居然调转了奔跑的方向。 而在狼的后方，另一群人影也黑压压的朝他们靠近。 “开枪！” 对面人群中，一个半老的声音突然喊道。 张阳立即认出声音的主人…… 是钱卫国！ 钱卫国他们所在的地势比他们高，两拨人对线，他居然喊他们开枪！ 钱卫国明知道他们张家屯民兵小队还没配上枪！ 这老畜牲故意的！ 子弹不长眼，山里又黑，加上所有人都看见了这头狼…… 回头如果打死一两个，他可以全推说是误伤！ “别追了！”张阳立即叫回自己的队员，“都躲到树后边！快点！” 有几个队员不知道是没刹住车，还是太想猎狼了，居然没有听他的指挥，还追着狼逃跑的轨迹前行！ “他们手里有枪！你们不要命了吗！” 张阳继续大喊：“你们要是死在这里了！家里爹娘媳妇孩子咋办！顶梁柱没了！他们往后只有当受气包的份！” 连喊带骂的，好不容易才劝回来两个。 另外两个却是已经跑远，看不见人影了。 赵东拽了张阳一把，“他们都跑远了！听不见了！你自己的命还要不要！” 高文高武本来都已经躲到了一旁，见到张阳还暴露在空地，赶忙和赵东一起把他拖到树后边。 砰砰！ 接连来的枪弹，打得地上冒烟！ 从那些子弹的朝向来看，他们就不是在打狼，专门打他们！ “这帮孙子！” 赵东一咬牙，朝钱卫国他们那边，射了一箭。 噗呲一声，明明应该很响，却被枪声淹没！ 这一箭射得不算远，但是却似乎打中了什么。 对面传来惨叫，“啊！” 赵东急着给弓弩装箭，可这时，又一阵强弹打了过来！ “看样子，五里铺这群狗是因为下午的事情，趁机要报复回来了！” “可他们不该去杀狼吗？怎么杀人啊！” 队员们慌得抱头蹲下，狼狈不堪。 张阳也在这时，悄悄瞄准了一个很像钱卫国的身影。 而同时，他的脑海中，正天人交战！ 如果两支民兵小队又起了冲突，他还在组建的这支队伍，很可能会夭折在摇篮里！ 到时候，张家屯又只能仰仗五里铺这群废物的鼻息！ 可是，他们欺人太甚！ 张阳的食指带着满心的愤懑，猛地扣动了扳机。 砰！ 一颗子弹精准打在了钱卫国一脚踩着的大石头上，发出震天响！ 钱卫国猛地往后跌出，摔了个四脚朝天！ “队长！” 有人去扶钱卫国，被他一把推开。 钱卫国恶狠狠的瞪他们，“好不容易逮着狼！杀狼！别浪费弹药乱打了！” 队员们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又不甘心就这么收手！ 想到下午受的那口恶气，他们就忍不下！ “留着子弹杀狼去！”钱卫国捂着心口，眼神怨毒的看向前方幽黑的林子。 他也想给张家屯这帮小子一点颜色看看！ 但刚刚这一枪，他收到了警告！ 两拨人隔着这么远，刚刚打在他脚下石头上的那枪，分明是猎枪才能打到的距离！ 而他们张家屯目前拿枪的，就没几个人。 就算是以前的老队员今天在巡山，可之前也没见过，谁的枪法这么准！ 能一枪就打到他面前…… 他不敢赌！ 更何况，他们还没打到狼！ 就这会儿密集的枪声，山里发生了火并的事情，肯定瞒不过山下的人。 明天，大队长肯定要来查的。 万一他们费了这么多子弹，结果还没带回一根狼毛，那说出去，岂不是又比张家屯落下一大截？！ “杀狼！” “可是队长，狼……狼都跑了啊！” 钱卫国踹了离他最近的队员一脚。 “跑了就追啊！” “地里没粮食，老天不赏饭，你就不吃了呗？喊喊喊！你没看到张家屯的人去追狼了吗？！” 队员们不敢吱声，赶紧提着枪往狼逃的方向去了。 而张阳这边，尽管已经甩脱了枪林弹雨的威胁，却没有轻举妄动。 他们躲在树后边，观察着五里铺那群人的动向。 等他们跑得看不见踪影了，才有人小声的问了一句：“走，走了？” “别乱动……说不定他们是蛰伏起来，故意骗咱们出去呢！” “大队给他们发枪，他们不用来杀狼，居然用来打架！” “不就是馋咱们屯打到肉了吗？” “为了一口肉，他们眼里的人命都不值当啦？” 张阳咳嗽一声，“大家别吵了，这件事，我明天会去找大队长说！” “今天山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很多人家怕是都被吵醒了！” “你们家里人肯定担心。” “现在你们就结伴下山，直接回家！” 大家都被刚刚枪弹吓得魂飞魄散，这会儿也确实不惦记猎物了。 还是保命吧！ 命要紧！ 人没了，可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临时队员们迈开了差点被冻僵的腿，结队下山。 但赵东和高文高武没动。 “阳子！你把大家都遣散了，打算干啥？” 赵东拽紧他的棉服，“你该不会……打算自己一个人去对付五里铺那帮孙子吧？！” 张阳拍拍他的手，“我就跟过去看看而已。” “那也不行！我得跟着去！” 高文高武举着长矛紧跟过来，“我们也去！” “那就跟上！” 四个人奋力向山里跑去。 跑了没多久，就听见前边不远处，传来五里铺那群人的鬼哭狼嚎。 “这里这么多血，肯定是张家屯那两贪货被狼叼了！” “那头狼年轻，力气大，肯定凶！” “看样子是拖进山洞里了……这洞里也不知道是什么地形，咱们要不别追了吧？” “不行！”人群中最明显的声音就是钱卫国，“都追到这儿了！还能现在放弃？不行！绝对不行！” 队员们按兵不动，大家都惜命。 钱卫国邪肆一笑，“你们别以为现在只是追狼！这狼要是咬死了人，咱们可就是帮大队除害了！” “这头狼的价值，比张家屯打的几头狼加起来都重！” “只要咱们杀了这头咬死人的狼，咱们就立了大功！” “到时候，整个张家屯，都欠着咱的人情？” “伙计们，你们就不想在张家屯横着走？！” 第35章 枪口只能对准敌人 钱卫国到底当了这么多年的民兵小队长。 他经验足。 人心这东西，他拿捏得死死的！ 被他这话说动，五里铺的几个人风风火火的，扛着枪就进山洞了。 张阳他们四个躲在林子里，看得清清楚楚。 赵东震惊，“这就被说动了？他们刚刚不是还怕么？” 高文的脸却阴沉着，“五里铺的人就是这样的！不说远了，今年秋收那会儿，他们有几个人来我们屯里偷粮食……被我们哥几个抓到了，他们还抵赖，说本来就是他们的！” 赵东更震惊了，“看来他们蛮横霸道不止一天两天了！而且，也不是只盯着我们张家屯欺负！” 高文说的很小声，但语气里清晰地透出怒气和委屈。 “我们高家屯人少，而且，地也没你们几个村肥沃……每年上交的粮食都不够，分下来的东西也少。” “咱们这一辈的女娃多，嫁出去之后，屯里的青壮力更少了，能干活的不多，就更别说组民兵队了。” “你们可能不知道，秋收那会儿，我们屯因为人手不够，几个老头连着都累病了！” “这些事情，咱们屯的人都不敢往外说，但是，五里铺的人不知道咋的，就收到了风声。” “他们一开始说，能借几个人给咱们，屯里老人家可稀罕了，变着法子给他们做好吃的……可他们是真心去帮忙的吗？他们是贼！” “他们白天偷，晚上趁着没人，就明抢！连孤寡大娘家的鸡蛋都偷！” “都不是东西！” 赵东听了都心急上火，跟着高文骂了几句。 张阳按住这几个人，“有什么回头再说，他们都进山洞了，我们自己屯的人也在里边，先把这事处理了，回头再想办法收拾他们！” 三人听劝，压住火气，急忙跟上了张阳。 他们小心翼翼躲在了山洞外的一棵歪脖子树后，刚蹲下不久，就听见洞里接连传来几声枪响。 “看看！要不是我们来得及时，你们俩肯定被狼咬死了！” “这狼是被我们用黄皮子骗进来的！就算你们不来，我们也——” 咚！ 山洞里传来闷响。 “你他娘的，怎么这么多话呢？” “我们这么多人赶来救你俩，你还犟嘴？” “就凭你们俩，举着两杆长矛，就敢说自己能杀狼？谁信你们啊？” “队长，这下好了！咱们今天不空手！既有狼，还有一只黄皮子！” 山洞里回荡着五里铺小队员的狂妄笑声。 “这黄皮子还没死透！赶紧的，再补一枪！” “杀它还需要枪？浪费老子子弹！” “今天打张家屯的那群猪篮子，已经浪费不少子弹了，这个黄皮子，老子一脚就能踩……啊！” 又一声惨叫过后，山洞里传出一阵躁动。 紧接着，张阳就看见，一个小黑影从山洞中逃窜而出。 赵东反应的快，举起弓弩就要射出去。 可张阳狠狠撞他一下，愣是把他那支箭撞得射歪向一旁的荒石上。 “阳子！”赵东气恼，但不敢太大声，压着嗓音嗔怪张阳。 张阳拍拍他的背，“救人要紧，先别打草惊蛇。” 山洞口果然跑出几个人来。 没看见黄鼠狼，他们又杀了回去。 “省点力气，把这狼弄回村里！” “对！让大家伙儿也见识见识，我们的厉害！” “让他们平时说闲话，说咱们游手好闲，不干正事！” “往后，我看谁还敢瞎放屁！” 但并不是山洞中的所有人都高兴。 “这是我们的狼！” “就你长嘴了是吗？” 一顿挥舞拳打脚踢的动静，夹杂着闷哼声，听得外头的四人捏紧了拳头。 “这是张家屯的狼……不是五里铺的狼……” 被打的那个小队员，愣是个硬骨头。 声音都哑了，却还在为战利品挣扎。 “看来，今天不打死你小子，这事是过不去了！” “对！就死人的嘴最严！” 砰！ 张阳朝着山洞的高处，一枪打了进去。 赵东和高文高武都傻了。 “阳子！你，你不就怕……” “既然他们都不怕死了人，我怕什么！” 张阳举着枪，又朝洞里开了两把。 这下，山洞里倒是安静了。 张阳从石头后，探出半个身子，大吼道：“狼给你们！把我们屯的人放了！要是他死了，你们今天就都别想活着回去！” 山洞里静悄悄的，不知道在密谋什么。 张阳不想给他们机会，声音如同浸了冰水一样冷。 “里边的人都听好了！” “你们把手臂抱在头后边，排队走出来！” “我数三声！” “如果不照办，我就乱枪扫射！” 山洞里终于有了回应。 “我们马上出来！”是钱卫国。 话音落下后，他确实就领着民兵小队的人，缓缓走到了山洞口。 “张阳，话可是你说的，狼是我们打的，当然是我们的，你不会——” 唰！ 一颗子弹擦着张阳的脸而过，最后打在了他身后的树上！ 张阳扣动扳机，一枪打出，子弹擦着钱卫国的鼻尖而过！ “我知道你们觉得我带的子弹不多了！” 张阳暴喝道：“但是，哪怕就剩最后一颗，也够把钱卫国的脑子打穿！” “谁要再出尔反尔，背信弃义，你们五里铺就等着换队长吧！” 全员精神紧绷。 钱卫国是最紧张的！ 别说鼻子冒火星子的疼！ 他是真怕背后有人捅刀子啊！ 他这民兵小队长，当了这么多年，确实也拿了他们不少好处…… 眼下，张阳把这么好的一个除掉他的机会，摆在这伙人面前…… 谁知道他们动不动心！ 万一有一个两个早就心思不正的，想趁这个机会，取而代之，那他可怎么办？！ “都把枪收好了！” “擦枪走火伤到了人，我绝对不饶你们！” “谁不听话！明天就给我从五里铺民兵小队滚蛋！” 第36章 一头狼引发的纷争 钱卫国喊得撕心裂肺的，听起来真有点惨。 但高文只想上去给他一顿揍。 打死这畜生得了！ 没有人会可怜他！ 要不是钱卫国这种败类带队，五里铺小队这群饭桶，也不至于横霸乡里，为虎作伥到这种程度！ 一粒老鼠屎，坏了一窝粥！ 可惜，眼下还不是除掉他的最好机会。 张阳不能脏了手。 两方对峙期间，寒风呼啸，没人出声。 钱卫国作为排头兵，紧张得要死！ 心脏狂跳，好像快要从嗓子眼里扑出来了！ “把枪都背到背上！” “我看谁还没动……” “现在不听话的，等回到村里，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你们！” 钱卫国彻底撕破了脸皮。 他的目光宛如豺狼，仿佛马上就要把后边这些生有异心的队员，全部就地干掉！ 但他不知道的是，其他人没有动，不是因为想取代他这个队长。 他们是怕张阳变卦！ 眼下，这群人心里只有狼！ 他们要吃肉！ 决不能让张家屯的人半路把肉又抢回去了！ 可钱卫国那些手段，他们也是清楚的。 他是队长，他发了话，他们哪能不听呢…… 五里铺小队的人，只能狠心赌一把。 不过，他们收起的，只有枪。 个别队员腰间还别着弯钩匕首。 暗中，他们捏紧了匕首。 但走出去的一路，没有再崩子弹。 五里铺的人离开山洞口几百米了，才重新握起了枪杆子。 “他娘的……居然被张阳这么个愣小子威胁了？！” “就咱们刚刚那熊样……像被他当贼似的押出来的！” 钱卫国心里火大的很，听到他们说话，只觉得过聒噪。 “都闭嘴吧！” “逮着狼还堵不住你们的嘴！” “还有！”他凶狠的转过头，“等回去了，我倒是要看看，你们一个个是不是骨头硬了！连老子的话都不听了！咱们小队，也要休整了是吧！” 全员噤声，再也没有一句多话。 在他们离开山洞之后，张阳就带着赵东、高文高武进去救人。 里边的两个人挨了很重的打，浑身是伤，有一个直接就晕了。 “为了点肉，他们是真的要杀人！”赵东气得吼起来。 整个山洞里都回荡着他的吼声。 “别喊了，他们还不知道走远了没有，一会儿再杀回来，我们……只有一杆枪。” 说着，张阳就扛起了还醒着的那个人。 那人个头大，他怕赵东背起来吃力。 赵东和高文合力扶起晕过去的那个临时小队员，把他扛到高武背上。 高武骨架大，力气也大，他多背一个人下山，走路都不带多喘一口的。 张阳看都分配好了，便也脚下生风，一路向屯里赶。 靠在他背上的男人，悲伤的哭了起来。 “那是我们的狼……是我和小南把它逼到山洞里的！” “只要我们看准机会，肯定能杀了这头狼！” “就算凭咱俩不行，咱俩也可以等到你们来！” “不管咋说，那都是我们的狼！咱们张家屯的狼！” 三十好几的男人，越想越委屈，哭得特别大声。 张阳心里也不是滋味。 背着男人路过埋捕兽夹的地方，他让赵东和高文去收了那只野鸡。 “别哭了，虽然没狼，鸡肉也是肉，别嫌少，带回去，和家里人一起补补。” 赵东掂了掂鸡，鼓励宽慰道：“少说也有五斤呢！能吃顿好的！” “狼，我的狼……” 男人哭得没力气了，昏昏沉沉趴在张阳背上睡了过去。 …… 几人精疲力尽的下了山，把两个受难的男人分别送回了家。 屯里乡亲都没说什么，大家都觉得只是运气问题。 一只野鸡两家分了。 离开老乡家的时候，张阳心里堵得很。 他带高文高武回了自家，亲自下厨给他们煮了一大锅狍子肉汤。 肉没少放，看得高文高武两兄弟口水直咽。 “不用不用！” “吃不了这么多！” “留着你们家过年吃啊！” 张阳啪的把碗撂下，“不爱吃就别吃，都给东子吃。东子一个人也吃得完。” “吃吃吃！我们吃！” 高文高武兄弟当即就埋下脑袋，捧着大海碗，一顿狼吞虎咽。 是肉啊…… 高文高武喝的热泪盈眶。 狍子肉进了肚子里，那感觉身上的劲儿都不一样了。 吃完了，肚子是得劲，心里却不得劲。 “我们没打着东西，还蹭吃蹭喝的……” 张阳制止高文说这话，“自家兄弟，以后别说这话，太生分。” 赵东比高家兄弟了解他，看张阳眉间阴云缭绕，不由得追问：“阳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天快亮了。” 张阳看了一眼窗外，“别看五里铺子的人把狼带走了……我总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 高文高武兄弟捧着空碗，舍不得撒手。 同时，心里也因为张阳的这句话，揪得紧紧的。 “没错，五里铺那些地鼠，什么都干得出来！” “一粒米，他们都恨不得拆成三粒米吃！” 张阳缓缓点头，“更何况，这一次，本来就是他们从我们屯的人手里抢走的狼，他们做贼心虚，恐怕还会先下手为强。” “那咱们也出门！现在就去找大队长！”赵东这就开始穿衣戴帽。 张阳按住他，“告状没用。” “那也得告啊！总不能让他们一边去告！”赵东急眼。 张阳看了一眼柴房墙角的红砖，“我有个主意……就是，可能会有点疼。” 三人愣愣看着他，“啊？” 张阳率先带头，抓着红砖，往额头上拍了下。 “阳子！你疯了啊！好端端的你打自己干什么啊？！”赵东大喊。 张阳踹他，“你小点声！我娘他们还在隔壁屋睡着呢！” 赵东捂着嘴，但眼睛还瞪得像铜铃似的，“你，你咋打自己呢！” 高文却是先一步看出了张阳的用意，也拿起了红砖。 他一猛劲，拍得更用力！ 额头上瞬间肿起一个泛着青色的鼓包！ 高武做事不爱问什么，一向都向他哥看齐。 既然他哥拿转头拍自己，那肯定有他的道理！ 再说，阳子也拍了！ 他又不怕打！ 他从小被打到大！ 皮实！ “啪！” 高武也拍了，而且他还破皮流血了。 带着伤的三人，齐齐看向赵东。 第37章 就你们会告状？ 赵东被他们三个人看得心里发毛。 “你们这到底是干啥啊？” 张阳故意阴笑吓唬他，“你要是不忍心下手，那就我来打。我可提前给你说好了，我下手没轻没重的……” “我，我自己打！” 啪的一声响后，赵东头上，也多了个包！ 砸得狠，也滋滋往外冒着血星子。 高文下意识就要去翻草药，翻到一半，手又停下了。 “大家忍忍吧！等大队长过之后，再用药也没事。这点小伤，就是看着吓人，不影响脑子的！” …… 晨光升起，光照大地。 张阳他们四个大男人，在柴房里的柴堆上铺了干草，缩腿裹肚的，就这么睡了。 李慧芳过来给孩子们做早饭。 进来一看这光景，当时就红了眼。 张雯、张菲要进来帮忙，被李慧芳在门口拦下了。 “哥哥们夜巡辛苦了，睡觉都睡不够，你们别过来吵着哥哥。” 张雯张菲立马站住了脚。 两个小布丁牵着手准备回屋，路过前院的时候，不经意往地上看了一眼。 “姐，这院子里咋这么多黄豆啊？” 张雯顺着妹妹的话，往地上看去。 地上确实撒了一大把黄豆子，看起来乱糟糟的。 “该不是哥哥他们昨晚回来的时候，撞倒装豆子的罐子了？”张雯自言自语道。 张雯这就拿扫帚要扫地。 张燕出屋子烧水，一看见满地黄豆，立马叫住了张雯。 “雯雯，你别动！” “啊？姐？咋了？” 张燕拿过张雯手里的扫把笤帚，问她：“豆子是你弄撒的？” “不是啊，刚起来就有了，可能是哥哥们弄撒的。”张雯解释道。 “那不能扫！”张燕严肃道。 张菲好奇极了，“姐，为啥不能扫啊？这些豆子都炒过，可香可香了！捡起来拿水冲冲，再放灶上烘一烘，还是能吃的！可好吃了！” “就你馋！”张燕点了点小妹的鼻子，然后把她俩都搂怀里，压低声音，小声说：“你俩还小，没听过山里的故事……这山里头，除了有狼，有野猪，还有黄皮子、雪狸子、长虫……” 张雯和张菲听的眼睛都不眨。 张燕：“这有些东西能打，有些东西，却是不好惹的。原先我听爹说，要是一竿子打死了黄皮子，也就罢了。要是没打死，得罪了它，黄皮子要记仇的！” “啊！”张雯有些害怕，往张燕怀里缩了缩，“我好像也听爹说过！黄皮子会说话……说人话！” 张菲莽得很，挺起小胸脯，“我没听过黄皮子说人话！在哪里！我想听！” 张燕忍俊不禁，“我们菲菲胆子可真大啊！山里野兽说人话，你也敢听！” “敢听！”张菲骄傲。 张燕笑得合不拢嘴，笑完了才继续给她们讲故事。 “黄皮子，记仇。以前就听说，有家人打猎伤到了黄皮子，结果让它跑了，再过半年，那家人啥事都不顺，盖房子，房子塌了。修灶台，灶台起火。就连家里的孩子，都差点掉井里！很吓人的。” 张雯缩得更紧了。 张燕摸摸她的脑袋，“但是，如果得罪了黄皮子，也不是完全没办法解。只要在院子里撒上黄豆，黄皮子就会找不着路。找不着路，就没办法寻仇了。” 张菲瞬间明白了，“哦！所以哥哥他们肯定是碰见黄皮子啦！但是为了不让黄皮子找到家里，特意撒的黄豆子！” 张燕笑得更开心了，“看看，我们菲菲还不到四岁呢，只要不到吃肉的时候，说话就利索！小脑筋灵光的很！” 三姐妹说笑着，进了屋里，以为昨晚就只有黄鼠狼的事而已。 张燕心里惦着张阳和赵东新鞋子的事，今天一起床，就忙活着给他们纳新鞋。 张雯和张菲在旁边认真学，就连丫丫今天也不馋奶，乖乖躺在旁边，自己和自己的脚丫子玩。 家里一片祥和安宁之际，赵民德来敲了敲门。 “谁呀？” 李慧芳出来开门，见到是赵民德，这便要把人往家里请，“进来坐吧！” “不了，我和大队长一起来的，哦，还有五里铺的人。”赵民德的笑容有些尴尬。 李慧芳往他身后一看。 确实，四五个人呢。 而且，脸色都不太好。 刚刚张燕和妹妹们讲黄皮子的故事那会儿，李慧芳在厨房门边上忙活，都听见了。 她也看见了院子里的黄豆，知道昨夜又不太平。 就是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乱子。 大队长又来了…… 李慧芳往赵民德跟前凑了凑，“出啥事了？” “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具体，还得问阳子和东子。他们还睡着呢？” 赵民德也知道他们巡夜辛苦，毕竟自己曾经也是这么过来的。 但五里铺的人告状去了大队，大队长要问话，他也没办法。 “姐啊，你把他俩喊醒吧，要是快的话，一会儿就能问完，完事再接着睡。”赵民德硬着头皮说道。 李慧芳心里没底，左手搓着右手，忐忑的回柴房，摇了摇张阳。 “阳子，大队长来找你了……” 张阳醒来的第一刻，就是捂住自己的帽子。 棉帽大得像个锅盖，扣下来刚好遮住额头上的伤。 他故意打了个呵欠，说着“知道了”，然后一脚把赵东踹醒，“起来吧，大队长到了。” 赵东没他这么机灵，一骨碌的爬起来，呵欠连天。 李慧芳当即就眼尖瞧见了他额头上的青紫，“东子！你这脑袋，是撞哪了？！” “啊？”赵东脸上肌肉一收，这下感觉到了疼。 才瞬间记起，那一砖头的事。 他还晕晕乎乎呢，张阳已经扯着他往外走了。 “娘，一会儿你把门守好，别让人进来，也别动院子里的黄豆。等我回来了再和您解释！” 李慧芳不放心，送他们到了门口。 然而，两拨男人一碰头，那脸色，更加不对劲了。 张阳顺手把院门带上了。 转过身，就把赵东往前推了推。 “晚上打不过他们，白天还怕？” “人家还能上门来揍你不成？” “既然大队长来了，那肯定就是来主持公道的，你只管说，他们昨晚是怎么打咱们的！” 第38章 受点伤也就算了 五里铺那边，钱卫国没来。 来的是另外一张老面孔。 昨天来骂过人，张阳记得他。 这人右边嘴角有一颗黑痣，痣上还飘着两根毛，看起来更显獐头鼠目。 他本来搓手跺脚在外边等着，一听见张阳他们出来了，马上哎哟哎哟的叫唤。 “张阳啊，就算你打过狼，你也不能这么贪心，觉得山里每一头狼都是你们的吧？” “这昨天晚上，好歹是我们所有人都去了，要不然，弟兄们辛辛苦苦打的这头狼，又要改名姓张了，是不？” “咱哥儿几个来，也不为别的，就讨个说法……” 话还没说完，赵东也嚷嚷起来。 “你讨说法？你还讨说法？你可真有种啊！” “你们把我们的人堵在山洞里，打个半死！抢走他们的狼！你还好意思跑去和大队长告状？！” “不对！打人算什么啊！你们本来都能直接杀人的！” 赵东想起昨晚那阵子弹，就觉得遍体生寒。 “生产大队给你们发枪发子弹，你们拿着枪口对自己人！” “你们都他娘的混蛋！” 大队长重重咳嗽一声，“赵东！注意说话态度！” “大队长！他们太欺负人了！那头狼本来就是我们的！” 五里铺的黑痣男，一叠声的“哟”了起来。 “队长！你听见了吧？他们就是这么说的！” “那山里的东西啊，只要他们张家屯的人看见了，就都是他们的！” “活该我们周围几个村子的人都饿着！” “谁有他们能抢啊？” “以前还知道小心，知道收敛，现在找了个由头，成立民兵小队，就开始明着抢了？” “就你们能打到狼，别人都打不着？” “我们昨天诚心来请教，张阳把我们这些当叔伯舅舅的，羞辱了一顿不说！” “晚上在山里碰见，还把我们的猎物硬说成你们的？” “今天这是大队长在呢！大队长要是不在，你们岂不是又要——” 赵东指着自己脑门上的伤，“我们咋了？我们哪有你们粗鲁啊？抢了东西还打人，还要命！” 黑痣男嗤笑，对赵东脑门上的鼓包不以为然。 “谁知道你自己晚上在哪里栽了跟头？一个鼓包就想赖上我们？” “你！” “都别吵了！”张海泉摸了摸脑门。 这一大早的，五里铺的人来找他告状，说张家屯霸道蛮横，差点仗着有枪，生抢他们打的狼。 张海泉听完当时就觉得蹊跷。 偏偏来告状的人，连哭带喊，喊得热闹。 张海泉确实把民兵队交给张阳去管，也不知道这几天的后续，就想着，趁这个机会，过来看看。 该管的管，该说的说，光景难熬，日子难过，再起乱子，大家都不得安生！ 没想到，他还没发话，两边已经吵上了！ 东一句、西一嘴的，吵得他一个头两个大！ “说点事情，怎么吵得像赶集似的！两个大老爷们儿，嗓门这么大，比妇女们嗓子都尖了，丢不丢人！” 张海泉训斥完他俩，又皱眉瞥向张阳。 “张阳！你来说！昨晚到底怎么回事？” 张阳往前走了两步，“您都听到了，纯属诬陷。” “明明是你们的人刚刚亲口喊的！狼啊，都是你们的！” 黑痣男阴阳怪气的，“也不知道你们张家屯小队是发了几杆枪，底气这么足，吵这么大声！” 这话，就是在试探了。 赵东脾气直，当即就准备喊出真实力。 可这一次，张阳及时拉住了他。 “我接的是老德叔给的那杆猎枪，大队长后来给了四把，统共五把枪。” 张阳的语气慢慢的，语调也很平稳，“昨晚上山，就带了一把枪。” 黑痣男听到这里，立马想插话，但张阳甩他一个眼神，甩得对方莫名心虚。 黑痣男把要说的话忘了，闭上了嘴。 张阳继续说：“我想，昨晚不少人都听见了山里有密集的枪声。当时，我们也确实在同一个林子里。可是，我一共就开了两枪。” 他反手指了指屋里，“大队长上回给我的子弹，还原封不动的放在屋子里。要是不信，大队长可以亲自去点一点。” 话说到这里，张海泉心里有数了。 昨晚那一阵劈里啪啦，敢情都是五里铺的人打的。 他们那么多人，打出去那么多子弹，吓醒了好几个村子的人，结果就打了一头狼。 高下立判！ 关键是，他们还耀武扬威，非说张阳要抢狼。 当时又没有别人在，谁能证明，到底哪边说的是对的？ 张阳看出了张海泉的迟疑，替他提了个建议。 “大队长，谁提出，谁举证。他们说，我们抢狼，那得拿出我们抢狼的证据。” “没有证据，那就是他们瞎编。” “我们没有做过。” 黑痣男当即就蹦了起来，“你们没有做过，我们干嘛缠着你们说？我们又不是有病！” “我们就是没有抢狼！” 张阳忽然拔高了声调，吓得黑痣男无意识后退了半步。 张阳：“我们辛辛苦苦一晚上，就想抢回自己的兄弟！” 张海泉眉头皱成了深深的川字，“什么意思？” “我们有两个临时小队的兄弟，被他们抓进了山洞里。”提到这个，张阳不由得咬紧了后槽牙。 张海泉睨向黑痣男，“你们抓人了？” “没，没有啊！”黑痣男结巴着，嘴硬狡辩。 张海泉阴沉着脸。 张阳继续说道：“你们没抓人，我们屯那两个兄弟会伤成那样？” “大队长，就算他们今天不恶人先告状，我也想着，睡醒去找你说这个事情！” “那两个兄弟，为了护着自己围剿的狼，也为了张家屯的尊严，愣是不肯让人随便抢劫了猎物！” “但就因为我们走散了，赶到的晚，他们拿着我们兄弟的命，威胁我们把狼让给他们！” “我们气不过，心想着输人不输阵，就算不像他们那样，一人一杆枪，也不至于被欺负成这样吧？” “所以我们当时就冲进去了！” “结果，他们拿着枪托，把我们几个都打了一顿！” “这年头，我们巡山也只是图一口肉，不用拼命吧？所以，挨了打，打不过，我们认输，低头！” “只要兄弟救回来了，受点伤，丢了狼，也就算了！” 第39章 核对口供 黑痣男听得眼睛都大了一圈。 “张阳，你放什么屁呢！” “谁打你们了？” “明明是你小子拿着枪威胁我们小队长！” “是你想要我们小队长的命！” 张阳哼笑，“我一杆枪，对你们七八杆枪，我还能要了你们小队长的命？” “那当时我们都在山洞里，你在山洞外边，你——” 黑痣男忽然捂住了嘴，不敢说下去了。 张海泉回身看向他，“杀狼就杀狼，你们都进山洞干什么？还都进去了？” 黑痣男捂着嘴，猛摇头。 旁边，其他五里铺的人急得冒汗，代答道：“俺们是一起去抬狼！狼被俺们围堵在洞里，乱枪打死了！打死了我们才进去抬的！” “你这谎话编的可就太瞎了！”张阳大笑，“只要大队长带人去山洞看看，就知道，那地方到底有没有那么多子弹和弹坑！” 五里铺人沉默了。 张海泉瞪眼。 事情原委，他已经知道七七八八了。 五里铺这伙人的斑斑劣迹，他平常也有听说…… 就是苦于没有证据！ 今天借着这事，多少能罚罚他们，给他们一点警告！ “五里铺的枪法不好，先收掉三杆枪，回头重新训好了准头，再发枪给你们。” 张海泉严肃批评道：“不然，给你们那么多枪和子弹，也是浪费国家资源！” 黑痣男不服气，指着张阳的鼻子就开始骂。 “我们是枪法不准！但这孙子也在撒谎！” “谁打他们了？” “我们两个小队一起追狼，场面混乱，大家都想争肉立功，晚上山里又黑，看不清，有点误伤，那多正常啊！” “到你嘴里，好像我们是土匪恶霸似的！” “明明就是你小子……” 张阳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慢慢摘下了棉帽。 他额头上的那块淤青，格外刺眼。 黑痣男都看呆了，愣愣的，说不出话。 张阳看向张海泉，“大队长，要不是为了救兄弟，我不会受这个窝囊气，挨这顿打！您要是不相信我的打架实力，可以随便让他们五里铺的谁和我单挑！” “胡闹！”张海泉斥责他，“打什么打！” 这用得着打吗？ 你张阳什么年纪，他们这群老东西什么年纪！ 你一个能打他们三个，谁单挑能赢你啊！ 但也正因如此，张海泉也觉得，张阳的伤来的不对劲。 这事情的真实性，恐怕越来越偏向张家屯的说法了。 “你你你！你头上的伤肯定是和赵东对撞撞出来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你撒谎！都是你编的！” 黑痣男不肯认下这口黑锅，叉着腰骂人。 这时，张家的院门开了。 高文高武兄弟走了出来。 “大队长，您要是不相信阳子和东子，那您看看我们这身上呢。” 高文高武双双摘下帽子，露出头上脸上的伤。 这一个个，全都鼻青脸肿！ 张海泉对高家屯这两兄弟有印象。 秋收那会儿，他们也找他告过妆。 当时说的是五里铺的人偷他们的粮食。 可是，当时粮食还没称，谁也说不好，最后，这事就只能不了了之…… 他们俩怎么会在张阳家？ “大队长，我们也是听说了狼的事情，想来学学怎么猎点肉回去。” 高文很诚恳，也很气愤，“可是，没想到，跟着阳子上山第一晚，就又一次看着五里铺的人在我面前抢劫！” “这一次，不是粮食，而是狼！” “那狼少说也有六七十斤吧。” “他们那么多人抢，都快把五里铺的人打死了！” “我和小武实在看不下去，才去帮忙的，结果……也挨了打。” “但好在把人救回来了！” “就是不知道他们俩醒来没有……” 高文是真委屈，一把辛酸泪，说得门后边的李慧芳都忍不住抹泪了。 张海泉当机立断，“伤的是哪家人？走，看看去！” 走出去两步，他又指着身后的所有人，命令道：“一会儿，只准伤者说话！受伤的人，不是一家的吧？正好！我再听听他们的说法，看看到底咋回事！” 张海泉深深吸气，“要是有一句话对不上，你们两支小队，一起受罚！” 一大群人，乌泱泱的杀到了昨晚受伤两人的家门口。 这两家人离的不远。 只是，这会儿院里走动的都是家中的老弱妇儒，没见着男人。 其中一家的老大娘，一看见大队长张海泉，便丢开了手中的扫帚。 老大娘哭诉：“大队长啊，我儿昨天差点死山里了……小队长把他救回来，好歹是保住了一条命！可这孩子疯了！从昨儿夜里到刚刚，他不管是醒着还是睡着，嘴里一直都在喊，那是我们的狼，那是我们的狼……” 跟在后面的黑痣男，又想要跳出来说什么，但是被张海泉当即瞪了回去。 张海泉宽慰大娘，“您别担心，我就是特意来了解情况的！你儿子现在醒着还是睡着？我们能进去不？” 大娘囫囵抹去眼泪，“醒了醒了！刚刚又醒了！喊着腿疼呢……家里实在穷，不敢送卫生所，也不知道身上到底伤的怎么样！他也不让咱看……” 张海泉板起脸，“既然受了伤，那哪能不去卫生所检查？先别管其他，把人送卫生所去吧！” 大队长发了话，张阳赵东他们几个便要进院子帮忙。 然而，也被张海泉一个眼神瞪退。 “我说了，接下来我仔细调查，这件事的过程中，任何人不能插手。” “你们要是想得到一个公平公正的解决，最好老老实实听我的安排！” “要不然，过后就别再来我面前说什么委屈，要申冤！” 赵东不服气，要辩解。 张阳拉住了他，“就听大队长的。” 屯子里还有别的男人，张海泉张罗一声，便叫了另外两个男人，用木板当成临时担架，先把受伤的民兵小队队员送去了卫生所。 卫生所的医生很快给这男人做了检查，来向大队长汇报情况。 “他这是挨了几个人的打呀？怎么被打成这样呢？身上到处都是淤痕，几乎没有一块好肉了！” 第40章 这是强盗匪徒行径 “好在都是些皮肉伤，内脏可能有少量出血，但应该不危及生命……得回去再观察观察。” 医生也是年过半百的人，有过年轻气盛的时候，村里的年轻人偶尔过过拳脚，他也都能理解。 但这次送来的人确实伤得重，他又看见卫生所外边站着那么一大群人，不由的就多说了几句。 “这大冬天的，大多数人连门都不愿意出，他们这又是上哪惹的？” “他这次是没伤到骨头，但就这些皮肉伤，也没那么快能好，少说也得躺个好几天才能下床。” “庄稼人就是靠双手双脚吃饭，身体是最大的本钱。” “要再打狠一点，明年开春都干不了活，到时候不知道得耽误多少生产大事！” 张海泉背着手，面色不佳。 他看挨打那人眼睛都肿成核桃了，看得出确实是哭了挺长时间。 “你说说吧，昨晚到底咋回事？” 躺床上的男人嗓子都哑了，鼻子里像是堵了一坨棉花似的，说话声音嗡嗡的。 “大队长！你一定要为我主持公道啊！” “那头狼明明是我和张四家的一起猎的！结果五里铺的人扛着枪就从后面跑过来，非说那狼是他们打到的！” “他们是蹦蹦两枪把狼打死了……要抢狼肉，一点也不分给我们！听我说，狼是我围的，也该有我的份……他们就说要杀了我，让我永远的闭嘴！” 张海泉听得心口直突突。 杀人越货！ 这成什么了？！ 这还是朴实无华好农民吗？ 这根本就是强盗匪徒！ 张海泉对这件事情，十分已经有了九分判断。 可是，他还是坚持走访到底，要去问最后一家人。 离开卫生所之前，张海泉帮受伤的人付了医药费。 “人就有劳医生多照看了，我去整顿一下大队的纪律问题！” 医生叹气，“去吧去吧，你这工作也不好做啊……” 张海泉铁青着脸，从卫生所里出来。 对上外边这帮人，劈头盖脸就是骂：“医生说幸好他年轻身体好，不然就该被打死了！” 五里铺的人不吭声。 张海泉就看向张阳。 张阳木着脸，面无表情，“当时我们确实去晚了！去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挨了打！要不是听到有些人说要杀人灭口……我们也不会这么虎，明知道别人手里有枪，还一个劲往前冲！” 说话间，他的手又有意无意的挠了挠自己的额头，强调着额角上高高肿起的大包。 张海泉气的胸口疼。 “我现在不想听到你们任何一个人说话！” “接下来，你们跟我一起去最后这家问问！” “谁要是在没有我的指令下，多说一个字！我就罚他们村一杆枪！” “我看你们手里有多少存货够我罚的！” 这个警告让所有人都把嘴紧紧的闭上了。 一行人快速来到挨打的另外一户人家。 这家人也在院里忙碌。 还没进门，大家就听到了劈柴的声音。 但进去一看，劈柴的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半大少年。 孩子身材瘦小干瘪，哪怕身上穿了好几件衣裳，可就凭那张瘦得脱了相的脸，也还是给人一种错觉：这孩子随时可能被风刮走。 张海泉冲着少年问：“五毛，你哥四毛呢？” 叫做五毛的少年人，放下了手里的柴刀，迟钝的朝里屋方向看了一眼。 “应该还睡着没起吧，昨天夜里去巡山了，也不知道他啥时候回来的。” 张海泉推着五毛一起走，“你砍柴这么大的动静都没吵醒他，你没觉得不对吗？赶紧去看看！” 五毛还是那副迟钝的模样，进屋摇了摇他哥。 然而，四毛软趴趴的躺着，没有任何反应。 张阳这次是跟着过来的，因为昨天夜里，四毛是高武背回来的。 当时，高文还替四毛检查了一下，说是只是晕过去了，应该没事。 现在看着……怎么好像没有生命体征了？！ “四毛！”张阳大喊一声。 五里铺那个黑痣男嘿嘿笑。 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又用手在空中比划了一杆枪的样子，意思是张阳违背纪律开了口，他们屯得少一杆枪了！ 可是，张阳并没有理会这小人得志的嘴脸。 他只担心四毛还活着没！ 张海泉也看出来四毛状况不太对劲。 哪有人睡觉睡得像一滩烂泥一样？ 大家急忙去摇晃四毛。 高文有经验，用大拇指狠狠掐了掐四毛的人中，又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人是还活着，但恐怕一时半会醒不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打着脑子了。” “难道昨晚就这样？”张海泉质问张阳他们几个。 赵东回答道：“是啊大队长！我们就救下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晕了！我本来以为他只晕一会儿，就把人给抬家里来了，哪知道现在都还没醒……” “赶紧送卫生所去！” 一大早的，张家屯接连往卫生所抬来了两个人。 卫生所里里外外的医务人员都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等医生给四毛检查完伤势情况，整个卫生所的氛围就更加凝重了。 “他这恐怕是伤到了脑子，影响了脑神经！后脑勺的位置有两个肿包，应该是有淤血的。” 张五毛刚刚在家里就看到情况不对，这会跟着来了。 听到医生这么说，少年人一下丢了心神，膝盖一软，跌坐在地上，也差点晕了过去。 “看看你们两支民兵小队办的好事！”张海泉怒声斥骂。 可现在骂人也不顶用。 医生摘下口罩，语重心长地对张海泉说： “人命关天啊，得赶紧往县里送！脑子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状况，得要用仪器检查过了才好说！” 跌坐在地上的张五毛，突然在这时候惊醒。 “我得救我哥！就算把我卖了，也得救我哥！我爹就是这么走的，我不能让我哥再这么死了！！！” 张五毛那烧火棍似的小小身体，发出了似哭似笑的喊声。 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去县里看病，这一路上有多难就不说了。 等到了县医院，随便一用上仪器，那就得是一大笔钱！ 万一检查出来情况复杂，那要花的，恐怕还不止他们现在能想到的这么多…… 第41章 这是两条人命 张五毛看着大家都不动，瞬间绝望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求求你们！随便找个地方把我卖了吧！能换多少钱就是多少钱！我要救我哥，我一定要救我哥！我家就剩我和我哥，要是我哥死了，那我一个人咋活呀？我还不如跟着我爹娘我哥走了！” 就张五毛那个面黄肌瘦的样子，一看就是常年都吃不饱饭。 眼下他情绪受到了这么大的刺激，再这么闹下去，身体根本经不住消耗。 这荒年之下，吃不饱饭，饿死的人多了去了。 而因为害怕饿死，精神受到刺激，突然就疯了的人，也不在少数。 张阳深深的感觉到，现在摆在他面前的不只是一条人命，而是四毛五毛，两条人命！ 他做不到袖手旁观。 咚！ 张阳果断干脆一记手刀劈向了五毛的后颈，先把这小子打晕了。 “张阳！你犯什么浑？！”张海泉骂道。 张阳沉着的解释说：“五毛这会儿已经听不进去话了，跟他说什么都没用，由得他继续这么哭喊下去，他会疯的！” “而且去县城山高路远，这小子这么不经造，我也不能带上他一起！索性让他留在屯里，让乡亲们先照看着。” “这事我有责任，我先把四毛送去城里的医院，看看具体是怎么回事。” 张海泉也正有此意。 只是医药费这东西还真不好说。 张四毛家里肯定是拿不出钱的。 回头检查完了真要继续治疗，这么大一笔费用开支上哪去要？ 张海泉先看向了五里铺的几人，“把你们几个人身上的钱都拿出来！” 黑痣男干笑，“大队长，我们几个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清楚！我们身上哪有钱啊？” “你别想着这么说就完事儿了！今天闹出这么大的乱子，你们五里铺根本脱不开干系！你要是现在舍不得身上这点碎银子，那回头我再追究起来，别说你们几个了，你们整个民兵小队都要为这件事情付出代价！” 黑痣男仍是不服，咬死抵赖。 “这年头死的人多了去了！谁知道这小子是不是之前就有什么毛病！昨晚进山冻着了，回来又自己磕碰了两下，就成这样了呗……” 黑痣男假哭起来，“大队长这不能赖我们呀，又没有人看到是我们动的手！” 张海泉彻底怒了，“看样子，是我这个当大队长说话不管用了！行，你们要是现在不掏钱，那你们就滚回家去吧！别堵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这一次他没有说任何惩罚之类的话，可却叫五里铺的几人都慌了神。 真要说清楚了怎么罚，那才好呢。 这要是不说清楚，谁知道后续还得在什么地方卡他们呢？ 人家到底是大队长。 他说话，有分量！ 有人已经按捺不住心里的惶恐，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了几张皱巴巴的钱票。 有人带头，其他人便也不再挣扎。 他们把自己浑身上下的口袋都摸了一遍，大家东凑西凑的，也就抽出不到两块钱。 “咱家的钱都是媳妇儿在管，我们身上是真没几个子儿……” 张阳倒是不怀疑他们的这番话。 这年头没什么地方能花钱。 邻里邻居的住着要点什么东西，拿口粮去换也成。 所以大家身上都没什么钱。 张阳看了一眼张海泉，“我先上我家拿点钱，然后兄弟几个用板车把四毛先送去县里，后续的事情后续再商量吧，救人要紧。” 张阳家有钱？ 也是。 这小子还答应了要给王杰家赔五百块呢！ 也不知道他们上次卖狼的后续咋样。 张海泉很想问清楚，但是他身为公社大队长，这事也不好在人前挑明了说，只得先摆摆手，让张阳先回家拿钱。 张阳回到家里，李慧芳第一时间找了过来。 “事情处理的咋样？” 张阳握紧了李慧芳的肩膀，再三嘱咐。 “我要送张四毛兄弟去县里的医院一趟！我不在家这段时间，你和东子把家门关好。如果有人上来找麻烦，你就大喊，让隔壁邻居都过来！” 屋里的张燕跑了出来。 “这怎么还要上县里呢？县里那么远，你的新鞋子我还没给你做好呢！你就穿这破鞋子去，那脚回头得走成什么样子！” 张阳不在意这些。 他又叮嘱他姐，“只要人在，一切就还在！姐，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可要多拿这点主意，千万别让家里人受欺负！” 张燕想哭，总觉得弟弟此去凶多吉少。 殊不知，张阳却对这一程，怀了一丝丝不敢言说的期待。 他拿了20块钱，又把上次在黑市地窖里捡的那块黑石头，一起揣在了怀里。 李慧芳忍着满眼的眼泪，紧赶慢赶煎了七八个饼子，又让张燕装了两壶黄酒，给张阳带，在去县城的路上当做干粮。 “孩子，娘要相信你做事有分寸，你早去早回，路上平安，肯定啥事都没有！” 张阳朝李慧芳和张燕露出了坚定的眼神。 “你们别多想，就在家里安安心心的等我回来！” 然后，他就拿上东西，重新回到了卫生所。 张海泉和医生们已经将板车重新布置了一下，给四毛弄了一些简陋的防寒保暖装备。 赵东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想要跟着去，但却被张阳留下了。 “我不在家，家里不能连个男丁都没有，你得过去替我守着。” “钱卫国今天没露头，我不知道他又在打什么小算盘。” “家里还有几十块钱，要是王杰趁我不在家这段时间上门要钱，你就先把这几十块钱给他，然后让他当着大家的面写个收据，然后告诉他，剩下的我会在一个月之内补上的。” “总而言之，别再起冲突，也别让他动家里人，更别让我娘和姐操心。” “别人我信不过，但兄弟你就跟我亲兄弟似的这两天就先拜托你了。” 赵东听得泪流满面。 “阳子你别说了，你再多说两句，我都觉得你这是去送死……” 张阳还憋着半肚子的话没说出口，见赵东如此，便也就不再多说了，和高文高武兄弟一起抬上板车，出发往县城去。 第42章 黄婉儿 他们这一路上算是运气不错，碰上的都是阴天，没有风雨交加，更没有大雪封路。 就是这一路走起来真费脚，就算是高武这么好体力的壮小伙子，都累得够呛。 他们出发之前，从赵民德那里拿了一份极其简易的手绘地图，只能大致按着方向去寻找通往县城的路。 途中也辗转问了好几次人。 跋山涉水，崎岖坎坷是对体力和意志力的极大考验。 但无论何时，无论拖不拖板车，走在最前面的人，永远都是张阳。 而高文高武兄弟仿佛只要看到他的背影，就看到了前进的动力，咬咬牙，挺过了一程又一程。 在一处山脚下，他们找一个挑担子的老伯问路。 “听你们这口音也不是镇海城的人啊，你们要往城里去啊？” 张阳简单说了他们的经历。 老伯连连咂舌，给他们大致指了路。 “翻过这座山，再往前走个几公里的，就能看见通往镇海城的路了。” “你们也是为了救人，身上钱带够没有？要不就把我挖的这些药材拿去卖了，或者到时候直接跟城里医院的医生说，看能不能换换。” 张阳当然不肯收。 “老人家！萍水相逢，您愿意给我们指路就不错了，怎么能收您的东西呢？” 老伯欣然一笑，“我也不白给！你们这去了，不是还要回来的吗？” “我这把老骨头，平时闲的没事儿，一个人住在这山里，就靠挖挖东西打发时间！好难得熬到一个过路的人，就拿这些土货换点口粮啥的……” “我看你身上带了酒……要是还有剩的，你就给我吧？” “这些土疙瘩你拿去卖卖！要是真换到了钱，回头再给我捎点吃的回来！这样我就感激不尽咯！否则，这些东西烂在我手里也是烂嘛。” 老伯很大方，说着就把自己一整框的东西，都塞给了张阳。 高武怕张阳没力气背，主动说要帮着背东西。 张阳也没拒绝，将黄酒交给老伯之后，再三谢过，然后拖着板车，又继续出发。 终于，在晚上八点多，赶到了县城医院。 高文高武兄弟累瘫了，靠在医院的长凳上，睡得直接打呼噜。 张阳则跟着医生忙上忙下的跑。 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脑子里有淤血，还有轻微的脑震荡。” “今晚就住院观察吧。” “你先去缴费。” 张阳拿着医生开的单子，又在医院里上上下下的跑。 好不容易搞定了一切，他又拿着张海泉给他的那堆零票子，去医院的食堂说好话，买了馒头和咸菜，然后叫醒高文高武兄弟，一起吃了点热乎的。 “没有大碍就行……只不过，在医院住一晚，得花不少钱吧？” 高武抬头看着明亮洁净的走廊，感觉这辈子都没来过这么好的地方。 外边那么冷，这里头却是又干净又暖和。 简直就是仙人住的地方！ 张阳看穿了高武在想什么，不轻不轻的砸他一拳头。 “你脑子里那些想法，想想就得了，别说出来！” “这里是医院，每天不知道多少人在这儿驾鹤西去……” “你觉得好，可别人都不觉得好！” “有些话说出来，是要被打的！” 高武啃着馒头，赶紧缩头，老实了。 吃饱之后，三个人在张四毛的病床边上，开始清点老伯给他们的那框东西。 点着点着，高文的眼睛越瞪越大。 “阳子，那老伯给我们可都是好东西啊！” 高文把不同形状的土疙瘩，整理分类，扒拉成了好几堆。 他指着其中一小堆说道：“这是顶好的三七！散瘀止血，定肿消痛，这次拿来给张四毛用正正好！” “按说我们这个地方不长这玩意儿，没想到还能挖出来这么多！” “你再看这个！这是草乌！直接用有毒，但是拿去给专业的医生加工炼药，加以炮制，也是一味不错的药材。” “最值钱的还是这个了，这是极品老山参！虽然说须子没多少，影响卖相，可功效摆在那儿！它安神益智，大补元气，是求都求不来的好宝贝！” 张阳也心弦一震。 高文前面说的几味药，他也都知道。 只是不清楚这年间的价格。 最后这一样老山参，他熟！ 那绝对是宝贝中的宝贝！ 前世，有人为了求一根原生态、无污染的老山参，在拍卖市场都开出了七位数的价格！ 这些珍稀的好东西，向来都是有价无市！ 张阳之前是听说夹子沟没有产这些东西，所以没有起这种心思。 可老话说的好，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老山参本来就是他们这一片的特有产物，他不挖，总有其他人挖到。 这不，都送到面前来了！ 果真是意外之喜。 凭着这一根老山参，张四毛这次的医药费肯定是有着落了。 但这也不是他们自己的劳动成果。 按照和老伯的约定，还得返一部分给他老人家。 怎么样将收益最大化？ 张阳当即便想到了镇海城城郊的那个毛栗镇黑市。 反正他拿上彭老四这块黑石头出门，也是要去找黑市再碰碰运气的。 现在有老山参，去的理由就更充分了。 “明天一早，我就出发去外头问问，看看这根老山参能卖到什么样的价格。你俩就在医院守着张四毛。” 高文高武兄弟绝对听他的安排，三人合计完之后便抓紧时间睡觉了。 病房里没有多的床榻，他们三个直接睡在地上。 晚上来巡房的护士见了这一幕，于心不忍，就给他们一人塞了个暖水袋。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张阳就醒了。 摸到手里的暖水袋，他还有些懵。 “谁让你们睡在地上的？” 一个看起来二十三四岁的年轻小护士，嗔怒说道。 张阳连忙道歉，“我们住不起这外头的招待所，只能在这病房里挤挤将就一晚上了。给您添麻烦了！” 他说话慢慢的，语气又温润文雅，一点都不像个地地道道的农村人。 小护士盯着他看，满眼都是疑惑。 张阳以为这小护士还要医院的纪律和卫生，要再说他两句，又连忙准备说好话。 他往小护士的衣领上看去，只见领口处绣着三个字：黄婉儿。 第43章 护士姐姐黄婉儿 “婉儿姐姐，我们真不会添乱的。” “你，你瞎喊谁姐姐呢？”黄婉儿抱着记录病房情况的书写板，瞪他一眼。 张阳并非存心要惹小姑娘生气了，而且他还急着赶紧去黑市。 为了节省时间和减少麻烦，便不得已打起了感情牌。 “婉儿美女，我一会儿还要出去办事，给我兄弟筹医药费，这病房这边你熟，就有劳你多帮忙看着点了！要是我在外头寻到了挣钱的门路，一定记得给你买个小礼物。” 黄婉儿再次高看张阳一眼。 她是去年被家里人安排着进了县医院的，待在医院这一年，也见了不少病人家属。 没钱的人家她见的多了，大多数人只会愁眉苦脸，为付不起的医药费抱着头痛哭。 有钱的人家出手自然大方，平常会给他们这些巡房护士一两个苹果橘子什么的，都是从探病的慰问礼里抠出来的。 东西都是好东西，她们自然也是不嫌弃的。 但见过这么多家属，张阳是第一个特意说要给她买礼物的。 “哦对了，昨晚也不知道是哪个好心的姐姐，给我们兄弟三个送来了暖水袋。婉儿姑娘你要是一会儿不忙，就帮我打听打听，我也好当面向人家说声感谢。” 黄婉儿歪着头问他，“我知道是谁送的，但你得先说，准备怎么报答她？” 张阳想也没想，“那我回来的时候，也给她买份礼物。” “那行，你给我带两份不一样的礼物吧！”黄婉儿扑哧笑了。 “原来是你送的啊。”张阳恍然大悟。 黄婉儿嗔他一眼，“你以为我们医院人手那么多啊！昨晚是我当班，看到你们三个缩成一团，都吓死我了！” 她看高文高武还在睡，而且隔壁病床的大爷也没起来，又特意压低了说话声。 “要不是我值夜班，你们三个肯定早就被我们护士长给轰出去了！” 搞清楚情况，这下，张阳也可以更加放心了。 “我就知道这回是碰上人美心善的大仙女了！有婉儿姐姐在，我就不担心我这几个兄弟了。” 张阳道完谢，这抬腿要走。 黄婉儿却忍不住拽住了他。 “你要去哪儿啊？县城这么大，你又不是城里人，你有认识的亲戚朋友在吗？你知道路怎么走吗？” 黄婉儿这语气问的并不温柔，但听得出背后都是好意。 可惜，再好意，张阳也不能对她说实话。 “哦，我有表哥在城里的矿场干活，我去找他想想办法！” 他到底不是这个年代的人，很多事情印象久远，已经记不大清楚了，再往下说越说多，越说的细，就越容易出错。 张阳不想被黄婉儿看出了破绽，话说到这里便匆匆要走。 黄婉儿是再一次叫住了他。 “矿厂离医院这么远，你这一来一回得要花上一天时间吧，太浪费力气了！你要不用我的自行车，骑车去？” 自行车？ 这也是个好宝贝！ 张阳有法子弄到钱，所以不怕欠人情，听黄婉儿开了这口，便也不和她客气。 “有车好啊！那我就找姐姐借车拉！只是，反正姐姐就这么相信我，不怕我把你车拐了去？” “你三个兄弟还在我手上呢，你不怕我把他们拿去做医学研究啊？”黄婉儿勾唇一笑，笑得狡黠。 医学研究这四个字，在完全不懂的土老帽眼里，那可就是很重的话了！ 张阳却明白，黄婉儿这是真心实意在开玩笑。 一届小护士有什么权利参与医学研究？ 无非就是存心逗他罢了。 那他当然要当一个称职的捧哏。 “别别别好姐姐，千万别动我兄弟！我肯定有借有还早去早回，我人都可以不在，你自行车一定好好的！” 黄婉儿蹙眉，“呸呸呸，别说傻话，嗯，这是车钥匙，你去车棚里找，那个车头上系了一条橙色丝带，蝴蝶结的就是我的车。” “哎！” 有了代步工具，张阳去往毛栗镇黑市的这一条，路上就更加顺利了。 今天的镇海城有好几处集市开市，城里热闹的很。 可张阳，揣着心里的要事，压根顾不上看一眼路边的热闹。 骑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来到了毛栗镇，他循着记忆，抵达了黑市边缘。 大概是因为今天城里有急事的缘故，黑市这边并没有上次那么多人。 而且也就是他今天来了，才发现黑市的开市规则已经变了，不再像过去是初五，十五，廿五。 兴许，每天都开！ 张阳托了托背上的背篓，准备去寻找收购药材的摊子。 然而，才走出去，没两步就被一个人拦住。 “小伙子，上回是不是你要给彭老四留口信呢？彭家来了好几次人了，说他们丢了东西……是不是就是你捡到的东西？” 张阳没有正面回答他这话。 这里是黑市，不是普通集市，不怪他要多留个心眼子。 富贵迷人眼，万一是故意骗他套他话呢。 张阳装作稀里糊涂的，绕了个圈子问：“这事情过去也有几天了，我都差点忘了……彭家丢了什么东西？” “我们也不知道啊，只知道他家派了好几拨人来找！彭老四也亲自上地窖里去问了，那帮人说除了打牌之外，没看到啥东西，还当彭老四是故意找了个由头寻衅滋事呢！两拨人吵了一架，最后不了了之。” 几个贩子你一言，我一语，东拼西凑的，总算将这件事情的经过，在张阳面前拼凑出来一个完整的版本。 “我当时也捎带着问了一下彭家的人，他们说，是彭老四从小到大贴身带的一个护身符。” “具体长什么样子他们就不肯说了，大概是怕黑市的能人太多，依葫芦画瓢照样做出一个吧。” 他们说话的时候，张阳就在心里暗暗思存着。 现在东西和说法是对得上的了，但想想那块小黑石头…… 那东西也能当护身符吗？ “彭家的人说的神乎其神！说那东西只要在，彭老四的运气就在！这东西没了，彭老四的运气就不稳了。” “所以彭家的人最近把他看得很严，不让他随便来黑市，免得又和地窖那帮人混……” 第44章 卖药材 “听说那东西是打灵川城寒山寺出来的，寒山寺可灵验了！” “也不知道彭家到底是什么来路？这么有钱。寒山寺求得的东西，可不便宜！” 几个贩子说着说着，又盯上了张阳。 “你小子不是真的捡到那东西了吧？听我们这么说，你是不是也不打算还了？” “不过，护身符这东西，它是认主的！这个主人家拿了才管用，别人拿着不灵！说不定还有坏用处呢，你要真揣着，恐怕对你不利，不如赶紧甩给彭家。” 张阳继续装懵，“我今天是特意来卖山货的，那东西不知道被我随手塞哪里去了，一会我把东西卖了，再好好在兜里找找吧。” 他向四周看了看，也没见到和彭老四穿着差不多的人，便又说：“也没看到我们家的人在找啊，等他们找来了我再和他们对对看，是不是他们要的那东西吧。” 听到他这么说啊，旁边的贩子们就分成了两拨。 一拨人关心他带来的是什么山货。 另一拨人的闲的无聊，穿着袖子到周围去溜达看看，能不能撞见彭家的人。 这倒不是他们好心。 主要是天太冷了，如果在一个地方蹲着猫着也没什么意思！ 不如看看这个事情有没有后续。 要是从中牵线搭桥帮了忙，说不定还能得到彭家人的一点赏钱，总比白出门一趟，无所收获要好！ 冷清的黑市，因为这几个人的走动，又稍微热闹了一些。 其中一个贩子，好像这下注意到张阳推着的是自行车，调笑道：“上回见你小子进了地窖，还以为你被那伙人榨干了呢，没想到还有剩的钱去买自行车。” 旁边的人持有不同意见。 “这自行车一看就不是他的，这是款式一看就是姑娘喜欢的！说，你小子进城两趟，这就搞定哪家姑娘了？” “小伙子有前途啊。” 大家看张阳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十足的软饭男。 张阳也不介意，“每个人运气不同，有些人有财运偏财运，我可能桃花运比较好。” “哈哈哈！” 说笑的几人都笑开了怀，大家在言谈之间对张阳的印象更好了。 他们领着张阳找到了一个摊贩。 “这是淮哥，常年都在黑市收药材，你把你东西拿出来让淮哥看看。” “好嘞。”张阳手脚麻利的卸下了背上的竹篓。 出医院之前，他就把这几种药材分了层，老山参放在最底下，上面用他的毛线围巾隔着。 其他药材都堆放的整整齐齐，哪怕这一路上经过了颠簸，稍微混杂了一下，但也不至于需要重新分配。 三下五除二的，他就把篓子里的东西都掏了出来，摆在了地上。 那个叫做淮哥的贩子，当即就蹲下来验货。 他挑出其中两三个土疙瘩攥在手里，掂了掂，搓一搓，闻一闻，个别还放进嘴里咬了一下。 很快完成了验货流程。 “你这些药材都还行，一起给我呗，我都说了，合计给你三十块。” 张阳确实不知道这些药材在市面上的价格，但他这回也没有那么爽快。 听淮哥报了价之后，他还小声询问了旁边带他过来的好心人。 “这黑市上还有其他收药材的贩子吗？我想多问问价格。” “因为我这次不是一个人来的，我碰上点是……上回你们见过的我那兄弟，他跟人打架，伤到了脑子，这会儿正在县城医院里躺着呢。” “医药费、住院费都还没结，而我手里又只有这么一点山货，我当然想卖个好价钱。” 都是做生意的，知道货比三家这个道理。 有人在后面小声给他递话，“淮哥这儿的价格算是公道的，你去多问几家价格也差不多，他这儿给你全收了，你也省事，也不用散着卖。” 张阳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好像还没那么快拿定主意。 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声洪亮的犬吠。 张阳心里瞬间兴奋起来！ 是不是上次那个疤脸大哥也在？！ 他左顾右盼，想寻找熟悉的身影，但就在这时，淮哥出声了。 “你晓得是不是不只挖到这几个土疙瘩，你篓子里还有其他宝贝吧？” 这话问的猝不及防，张阳的眼神瞬间就出卖了自己。 “你，你咋知道的？” 他抱紧自己的竹篓，后背发凉。 淮哥咧嘴一笑，“把你脑子最底下的宝贝拿出来，我看看那东西应该值钱，你兄弟的医药费应该就能在这解决了。” 张阳不肯，一副还想货比三家的倔强模样。 淮哥就直说了： “这样吧！你要是不相信我呢，我就去把几个收药的兄弟都叫过来，你让他们挨个给你报报价，你最后再决定卖谁，行不行？” “你现在拿出来的这些药材，在我这儿不是什么稀罕货，东西是好东西，但你要不肯卖给我，我也没办法。” “我比较好奇的是，你篓子最底下到底是什么。” 听这话就知道，淮哥也是个敞亮人。 他说完便要去摇人过来。 张阳见状松动了心思，叫住淮哥。 “您是内行，我是外行，我也就得了这一回运气，攒了这些土疙瘩，所以才想多问问，听听价格。这不是就怕吃亏吗……” 周围年纪稍大的几个贩子都笑了起来。 “这小子是个有经商头脑的。” “家里得了这么个大小子，也算是有福了，就会打猎，还会挖药。别人都吃不上饭的年头，他还想着怎么多赚点。” 在大家开着玩笑式的吹捧里，淮哥也忍不住高看张阳一眼。 “在场这么多人都见证着，不会有人抢你宝贝的，你把那东西拿出来，让我帮你估个价，你要觉得合适就卖给我，不合适你再去问问也成。” 张阳这下十分豁然，欣喜点头，答应了，“那行！那我就请您鉴鉴宝！” 在众人期待的注视下，张阳从背篓最底下拿出了那根不算完整，但年份久远的老山参。 东西刚掏出来，众人定睛一看瞬间就发出了低声的惊呼。 “确实是宝贝啊，难怪这么藏着呢。” “这东西，整个毛栗镇也就见了这么一根！放在整个镇海城，恐怕也是绝世罕见！” 第45章 卖了老山参 “你小子是真撞大运了呀，这都能被你挖到！” “听说，挖遍十里八乡的山里都难得出一根这种人参，这玩意关键时刻能用，有钱人家争着抢着要呢。” 张阳见缝插针的插话说道：“我也不认识有钱人家……再说了，有钱人家也不一定都是善心好人，万一看我一个穷小子不懂行道，非要骗我呢？所以我就想来这黑市先问问。” 淮哥直接向他伸出了三根手指头，“一口价，三百，你考虑吧！” 三百啊！ 这也是不少钱了！ 他千辛万苦，累死累活卖三头狼，也才三百。 这一根巴掌大小的老山参，居然就能卖三百！ 横向对比看，这笔钱当然不少。 可想想老山参在后世的价格，张阳还是犹豫了。 旁人唏嘘，“三百还不行啊？你小子有点贪了！” 淮哥也显出几分不高兴。 可张阳不吭声，只是默默将那老山参紧紧攥在了手里。 “我听我们屯的老人说了，这玩意到关键时刻是能救命的，一条人命总不能只值三百吧？” “那也要看是谁的命啊！” 旁人劝他：“你自己不也说了吗？你又没有门路，又不认识大户人家，你拿这东西去，人家说不定还不相信你，要切你一块，说来试试，看看真假。这一家切一点，那一家切一点，你这玩意儿到时候没卖成反倒被人吃光抹净了！” 张阳忽然就往地上一蹲，假意哭了起来。 “咱们是打猎的，一家人就靠着山里边出的这些宝贝过活了……我也不是非要拿这一根老山参喊出天价，只是想卖出应有的价值。” 就在这时，又有人走近。 来人没有说话，却让围在周围的看客们自动让出了一条道。 张阳睁开被他大力揉红的眼眶，也看向来人。 这一次，牵着德国黑贝的人换了，是张陌生的面孔，但他穿着打扮，走路姿势都和之前给疤脸男那个开车的司机差不多。 大差不差的，他们应该是一路人。 “先生，您看上这根老山参了？”淮哥客客气气地问道。 张阳一听淮哥态度大变，便更加确定这伙人来路不简单。 他也将站在自己掌心里的老山参，重新拿了出来，晾在那人眼前。 牵狗的男人并没有动，淡声问道：“人参？那确实是稀罕宝贝。” 淮哥干笑，“既然您家主人看上了，那就您出价吧，我这边就不收了！” “没有，我只是过来看看。”牵狗的男人说道。 淮哥心下松了口气。 牵狗的男人看向张阳，“老淮在这一带收药价格算是公道的，你可以相信他。” 张阳的心沉了沉。 感觉这是算板上钉钉，价格没有周旋的余地了。 三百，就三百吧…… 正当他准备松口时，牵狗的男人又说话了：“不过去年秋天的时候，我听镇海城李家去外地收了一根三十多年的老人参回来，当时花了小一千。” 小一千！ 周围的人都不由得眼放精光。 淮哥说了句实话，“稀罕药材就是这样，要是碰上了急的时候，那价格都好说！但这要是没有运气，花大钱收来了，可砸在手里卖不出去，回头也是亏。有风险哪……” 张阳心一横，明确表态说道：“那我也不说多了，六百块钱，这根老山参我就卖您！钱货两讫，一清二白，后续不管您能把它卖出多高的价格，我都不再过问！” 众人齐刷刷看向淮哥。 三百，喊上六百，他待如何？ 今天这出戏，还真是精彩！ 这会儿轮到淮哥犹豫了。 牵狗的男人看向淮哥。 “老淮，你要是想收这根人参，但手里又没那么现多钱，我可以给你当保人，你去找地下那几个借点，写上欠条，回头有了再还给他们就是。” 淮哥欢喜起来，“那就谢谢先生了！” 他们俩说着，就往地窖去。 张阳抱着背篓，且在原地等候。 周围的贩子们都活络起来，围着张阳说话。 “你小子运气是真好啊，上次卖狼结识了这家先生，所以他们今天才会来帮你说话的。” “是啊，他们平常一般只在黑市周围活动，不怎么参与买卖的事情。没想到两回过来，都和你小子有关。” 张阳听得心动，不由得打探，“这位先生到底是什么人？” “别问！问了以后，兴许人家就不帮你了。”大家都这么说。 张阳只好暂时敛下好奇心。 他现在确实太普通，只不过屯里出来的一个穷小子，哪够得上那些有社会地位的人。 但来日方长。 他会有机会结识他们的！ 等淮哥他们回来的时间里，张阳肚子饿得唱空城计。 他身上是带了钱的，但不想让大家知道，就故意去找卖饼的大爷，问能不能先赊他两个饼。 大爷早就听其他人在议论老山参的事情，知道这小子马上就要得一笔大钱，当然愿意给有钱的主顾破例。 “你这么壮的小伙子，这两个饼能够吗？买五个吧，还给你算便宜点。原价是七分钱一个，你一口气买五个，总共就给算你三毛二。” 张阳也不抠搜，“那您给我来十个饼子吧！我给您六毛五！” 旁人笑起来，“你这人还挺仗义呀，自己都还没吃上呢，就想着兄弟那份了！” 张阳谦虚的笑了笑，“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人家护着我，我当然也得多想着人家。” 牵狗的男人刚回来，恰好就听到这一句。 出生入死…… 这小子看着年纪不大，怎的说话如此沧桑？ 他一看就是和平年代长大的，按理说没见过那些浴血奋战的残酷啊。 难怪团长之前说要多留意他。 这人，看着还真有点铁血战士的潜质。 “钱来了。”牵狗的男人望向张阳。 张阳看过去，六十张大团结，叠起来还真是不小的一摞！ 淮哥似乎也很久没有做过这么大一笔生意了，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红光。 他拿过张阳给的老山参，放在手里摸了又摸，仿佛后半辈子发家致富，就全靠这根小东西了。 其他贩子也好奇好些人没见过这种稀罕宝贝呢，再加上眼下看到他实际换了这么多钱，不由得就更有兴趣，纷纷围着淮哥，要他讲讲这老山参。 第46章 不打不相识 张阳背上空了的背篓，指指地上的其他土疙瘩药材。 “哥，这些你刚刚说三十全收了，我也不议价了，您就再给我三十块吧，这些都是您的了。” 淮哥这次掏钱极其爽快，“喏，两张大团结，再加一些散票子，你点点数目。” 张阳数钱极其熟练。 把钱币整理好，然后往两指尖一夹，三下五除二就点清楚了。 “数目没错！那淮哥您先忙，我这就走了！回头要是再有药材，第一个先给您过目。” 做生意都喜欢和熟人打交道，省事省心。 张阳没想到自己还能开辟一条新的合作线，心里美滋滋的。 他推着自行车，去卖饼大爷那头把赊账的钱结了，拿上吃剩下的八个饼子，准备蹬车回医院。 就在他将要离开黑市时，从外边来的一伙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没错！就是你这小子，上次撞了我，偷了我的东西！” 是彭老四！ 他气势汹汹的，说话中气十足，但就是这面色看起来古古怪怪的，眉心有点发黑。 好像要走霉运了。 张阳立马记起先前几个贩子和他说的话。 彭老四丢的是护身符，没了那东西就没了运气，那可不是要倒大霉吗？ 张阳是有意要把东西还给他的，却没想到这家伙张嘴就说是他偷的，那就不要怪他不承认了。 “谁偷了你东西？你有证据吗？”张阳冷眼看着彭老四。 彭老四嘴一撇，冲着身后跟来的人，咬牙吩咐：“给我把这小子的衣服扒了！我要亲自搜身！” “汪汪！” 远处，又传来几声犬吠。 彭家的人刚准备抡拳头，这会儿瞬间全都偃旗息鼓。 牵狗的男人，再一次出现在张阳视野范围内。 “不想这黑市再开了？”男人冷眼扫视着彭家这群人。 他也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浑身上下的威严感却是世间罕见。 张阳暗暗猜想，这人应该是当过兵里的。 而彭老四面对这个男人，气焰也一下子灭了大半。 “您弄错了！不是我要闹事，是这小子他偷了我的东西！” 牵狗的男人并没有来问张阳，“我怎么听说，他是捡到东西，还留了口信，只是你自己找不到人，又着急上火，到处滋事？” 彭老四闭了嘴。 人家查的清清楚楚，他再怎么编，也无济于事！ 张阳看出这人是出面主持公道来了，也就改换了心思。 他当即从怀里摸了半天，摸出了那枚黑乎乎的石头。 “我捡到的那天就想还给你的，但是你输了钱，走得急，我叫你半天你都没听见，我就只能先收着了。” 他将石头放回彭老四手里，“现在物归原主，没事了吧？” 重新看见自己的护身符，彭老四喜极而泣。 但这时，一个老人从彭家的人群中走出，毫不客气的踹了彭老四一脚。 “还不赶紧和人家说谢谢？！” “要是人家有心贪没你的东西，你这辈子都看不见这块宝贝了！” “小哥却是直接就还你了，什么好处都没问你要，你那破嘴连一句道歉逗没有呢？” 彭老四显然畏惧这位老者，哭丧着脸，“二叔公，你说就说嘛，别踹我了……” 老人怒目瞪他。 彭老四不敢再逃避，转头看向张阳。 “兄弟，对不起！是我太心急，刚刚说话不客气！我给你赔罪！” 牵狗的男人优雅一笑，“误会解开了就行。彭家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我想，做事应该还是很有规矩的。那你们聊吧，我回车上去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 他走之后，彭家二叔又踹了彭老四一脚，踹的他哎哟直叫。 “让你道歉道谢，你就真的光靠嘴说啊？” “这要传出去，以为我们彭家要垮了呢！” “人家帮你保管着护命的宝贝，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你拿出点诚意来道谢！” 经彭家二叔提醒，彭老四这才赶紧招招手，让他的跟班上来给钱。 “这是一点辛苦费，还请您务必收下。” 张阳低头一看，手里又多了一小沓大团结。 初步估计，应该有二百！ 张阳笑了，“彭哥也太大方了，我这怎么好意思收呢。” 彭老四摆摆手，“咱们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以后再见着面，也算是兄弟，你就别和我客气了！” 张阳的心已经飞走，“那我就赶紧拿钱救人去了，我兄弟还在医院等我呢！” “行了行了，人家也有事赶着要走呢，别耽误善人的事。” 彭家二叔说完，人群便离开让出一条两人宽的道来。 “多谢。”张阳蹬上自行车，飞快地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等骑了快两公里路，他才舒展筋骨，大大的松了口气。 卖药材，收入六百三十元！ 卖人情，收入二百元！ 这一趟出门，总共收了八百三十元！ 张四毛那边医药费十八块，他打算从自己的这二百里出。 卖药材的钱，和老伯平半分。 老伯要粮食，在黑市买肯定是不划算的。 可他们上回只买了工业票，工业票也不能当粮票用啊。 要不然，去供销社碰碰运气，找人换换？ 张阳找人问了供销社的位置，骑车跑了一趟供销社。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张阳在供销社门口就碰上偷偷找人换票的几个妇女大姐。 他这会儿不差钱，就差票！ 把口袋里的两张工业票一掏，他瞬间成了供销社门口的香饽饽！ “我拿布票、粮票、肥皂票和你换一张工票，行不行？” “我也是、我也是！” “你好好看看，这是十斤的粮票，你绝对不亏的！” “我这张布票还多呢！” 张阳对比了一下，最终选了两个大姐的兑换组合，成功拿到了布票、粮票、糖票和肥皂票。 有了票券，进供销社，他也有底气了！ 他拿糖票换了几块巧克力，这玩意儿捂着容易化，放篓子里最好。 肥皂票他也直接兑了，五块儿肥皂，都是桂花味的，拿回去给娘和姐姐，她们指定开心！ 供销社有新到的布匹，虽然是城里人挑剩下的几个花样，可拿回去屯里，照样是稀罕宝贝！ 张阳也一次性兑了，拿上布，背篓就少了大半空间。 他还没买够。 攥着手里的粮票，他开始挑。 精细白面，食用油，还有新鲜猪肉！ 这要是拿回去给老伯，老伯不得开心死！ 而且，这样一来，他就不用给老伯三百块了。 现在钱够了，他很快就能把王杰叫来张家屯，让姐姐和这混账东西把婚离了…… 撇清关系，彻底分家，以后他要做什么事情，才更加方便！ 第47章 归心似箭 张阳背着满满当当的一篓子收获，骑车回到了医院。 他看旁边有大娘扔了旧抹布，还去找地方打水，洗了抹布，帮黄婉儿将车擦得锃亮！ 等回到病房时，高文高武都已经醒了。 两人饿的前胸贴后背，人都是蔫巴的，但一见着他，又都活泼起来。 高文：“阳子你回来了！” 高武见着他手里拎的一袋精细白面，眼睛发直，“阳子你出去抢供销社了啊？” “闭嘴吧。” 张阳将买给他们的饼子，塞进两兄弟怀里。 “先吃点东西，回头慢慢说。” 趁着高文高武兄弟俩吃东西的功夫，张阳离开了病房，到护士站去找黄婉儿。 黄婉儿正好准备和同事交班，打着呵欠，困的三眼皮都出来了。 一抬头看见张阳，她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不然，这人怎么可能这么快回来呢？ “你……” 张阳从口袋里掏出两样小东西。 是特意给黄婉儿买的皮筋和巧克力。 “供销社只有橙色和紫色两个颜色的皮筋了，我觉得你的性格活泼，橙色更加适合你，就给你选了一对橙色的。” “哦，还有这个巧克力，说是俄罗斯的，我也没吃过，不知道味道怎么样？你尝尝吧，希望你喜欢。” 旁边的另外两个小护士，望着这皮筋和巧克力，眼睛都看直了。 她们也值过夜班，也照顾过病人，家属怎么就没收到过这么好的小礼物啊？ 黄婉儿也红了脸，只是嘴上还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 “你的眼光还挺不错的，不过你不是去矿厂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张阳耿直的笑了笑，“可能是运气好吧，半路上居然就碰见我那表哥了，他就说我有难处，立即就借了钱给我，还带我去供销社逛了逛。” 黄婉儿听了也是松了口气，并把最新的消息告诉张阳。 “我去找主治大夫问过了，你那个朋友没有多大问题，只要明天之前能醒来，就可以出院了。” 张阳喜出望外，“太好了，那谢谢你啊。” “也很谢谢你的礼物。”黄婉儿的笑容渐渐收敛了起来。 因为她忽然想到，自己下班之后，万一1004号病床的病人醒来了，他们不就要出院回家了吗？ 收了人家的礼物，甚至还不知道人家叫什么名字呢。 而这会儿旁边又有同事在，也不方便问。 黄婉儿心中纠结。 张阳却是眼尖，看出她好像还有话要说，便找了个理由。 “医院食堂的饭还挺好吃的，就是可惜我们没有职工票，能不能再麻烦你——” “走吧！”黄婉儿飞快的答应了。 但去医院买饭的路上，黄婉儿终于问出了自己心中想知道的问题。 “真的很谢谢你的礼物，其实我是和你开玩笑的，没想到你还真买了！既然收到你的礼物，咱们就算交了个朋友吧。怎么称呼你？” “哦，我叫张阳。” 张阳进行了一番自我介绍。 说的很详细，连自己家住在张家屯的什么位置，都给黄婉儿说了。 黄婉儿听得笑嘻嘻的。 “你的自行车我给你擦干净了，还停在原来的位置。” 黄婉儿对他的印象又加深了一层。 这人长得还不错，性格又仗义，知恩图报，而且有点傻傻的，看起来挺老实的。 …… 张阳买完饭回去，粗略给高文高五兄弟说了自己，在黑市卖药材的经过。 高家两兄弟只觉得好像在听天方夜谭似的，除了想给张阳鼓掌，再也没有了其他啥想法。 “你俩这是什么表情？回头要是再有机会，我再带你们也去黑市上转转吧，不过那不算什么好地方，要是能搞到正常的票，还是尽量别去黑市上买东西。” 出来了一天一夜，张阳早已归心似箭。 他根本放心不下家里，毕竟和五里铺结了新梁子，王杰那一家又都不是什么好人，一旦被他们知道自己要来镇海城，指不定他们要趁着这个机会怎么欺负家里人呢！ 就在他满怀沉重心事的时刻，躺在病床上的张四毛，终于有了微微转醒的迹象。 “你们吃的啥呀？这也太香了吧……” 张四毛苏醒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要吃饭！ 张阳本来也给他留了一份，趁着还热，就给张四毛吃了。 吃饱饭，张四毛大概回忆了一下那天晚上的经过，不禁也问起狼的下落。 张阳：“那就赶紧回去看看吧。” 当时一心想着救人，也不知道张海泉最终怎么裁决的。 四人在医院吃饱喝足，把碗还给了食堂以后，就拉上来时的板车，一起踏上回屯里的路。 回去的路上，张四毛好像要把这辈子的话都一次性说完似的。 “阳子！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进城，原来城里这么好看！” “楼还能修这么多层的呢？” “你们是咋把我拖过来的？你们仨也太厉害了。” “这些粮食和油是上哪来的？医院看病还管给发这个吗？” “咱这次看病花了多少钱，阳子你一定要给我说实话，我回头想了办法还给你！” 高文笑得肚子疼，“四毛啊，你一次性问这么多问题，谁能答得过来？” 张阳也确实不知该从何说起。 只能说，“以后巡山无聊的时候，再慢慢和你说吧。” 好不容易从城里出来，翻过山头，就到了那个给他们药材的孤寡老头的小屋。 “我姓姜，你们就喊我姜伯吧。” 看到张阳一板车拉回来这么多东西，姜老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以前也有不少过路人拿口粮和我换药材，但也没给过我这么多啊！这些粮食我拿一半！油不好分，我就全收了。其他的你们拿回去吧，你找地方卖这些也不容易，没被人欺负吧？” 张阳摇了摇头。 “这些都是给您的，您就收着吧，还有这一百块钱，也给您。” 姜老头这次说什么也不肯收钱。 “我那点土疙瘩，能换这么多粮食和油，就算你小子厉害了！咋还给钱呢？我一个糟老头子住在这山里头哪，哪有地方用得上钱啊？” 姜老头望着那一小沓大团结，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第48章 王家的来要饭了 “真不知道是你小子过于实诚，还是那些过山的赶路人太奸滑……从来没有人和我说那些土疙瘩值这么多！” 张阳原本也不想透露太多黑市买卖的细节，怕老人家担心。 但是看到张老头如此不了解市场行情，又还是忍不住多了几句嘴。 “姜伯，别的药材都还好说，换点口粮也是划算的。可那老山参价值不一样……尤其是年份久的，城里人抢着要呢。” 姜老头摸了摸下巴上的山羊胡子，“原来是这样……那东西我倒也是第一回挖，以后我再留意留意，多当点心。” 张阳点点头，不打算在姜老伯这里逗留太久，简单说了几句，便要带着弟兄们离开。 姜老头却叫住了他，“阳子啊，其实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张阳一愣，“您说。” “最近山里头有熊出没！虽然我还没正面碰上，但听到好几次熊叫了！你们年轻有力气，能不能帮我做几个陷阱在周围？我也不想弄死那熊，只要把他抓起来，别让他吃我就行……” 熊？ 张阳又惊又喜。 夹子沟那附近没听过有熊出没，没想到这靠近城里的地方，居然有熊的踪迹！ 在张阳看来，他听到的不是有熊瞎子的消息，而是又听到了大把财富即将从天而降的通知！ 张阳：“您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不过挖陷阱抓熊的难度更大，成本更高。要不，我们先回去城里把枪拿上，回头再来帮您把这熊猎了，到时候再商量怎么处置。” 姜老头高兴的很，“好啊好啊！反正这几天靠着你拿来的这些口粮，我也不用出门找吃的了！那我就在家里等你们回来！” 把姜老头的物资交给他之后，板车就空了，四人回家的脚步更轻更快。 走了大半日，可算见着张家屯的影子了。 张阳恨不得立马飞回家。 而刚走到村口，就有人把张阳叫住了。 “阳子！你可算回来了！你家出事了！” 张阳心里当即一咯噔。 乡亲也没和他绕弯子，“是王家那伙人又来了！这次他们说你姐婆家的小姑子饿昏了，是来讨米讨肉的……” 张阳一听，手臂上的青筋都气得爆了起来。 王招娣饿晕了？ 这十里八乡，就没见过哪个姑娘吃得像她一样，肥头大耳，满嘴油光的！ 要说是王杰那个不中用的干瘪豆角饿晕了，他都能信！ 饿死谁，也绝对不可能饿死王招娣！ 张阳直接撒开腿跑了起来。 果然，还没到家，就看见家门口的空坝上堵满了人。 “张燕啊！你好狠的心啊！自己在家关起门来吃独食，完全不管婆家的死活啊！” 钱春分坐在地上，哭天抢地。 她旁边放着一个破旧的小板车，板车上躺着一个膀大腰圆的女人。 正是王招娣！ 不过这一回他们明显是受人指点，改换了策略。 带来堵门的人不是王家的大人，而是一群灰头土脸的小娃娃。 钱春分一哭，这些小娃娃就跟着哭，吵得鸡犬不宁！ 钱春分还念念有词，“就算你狠得下心，苦我们这些大人！可这些孩子都是你的侄儿侄女，你就忍心看他们饿肚子吗？” 伴随着钱春分这一句提示，小娃娃们哭得更加大声了。 好几个嘴里还喊着：“婶婶！婶婶！我要吃饭！” 饶是张家屯的乡亲们平时骂人再怎么厉害，可面对这些话都说不完整的小娃娃，他们还真一时间无从下口！ 有人想过去劝说钱春分别吵了，可只要乡亲们有意图靠近，那些小娃娃就立马警觉，赶紧跑过来抱住钱春分。 “别打我奶！” “我奶也是没办法，想让我们吃上饭！” “我奶没错！” “要打就打我，别欺负我奶……呜呜……” 张阳看着此情此景，都被气笑了。 真亏他们王家想得出来，这么大冷天的，居然派一群孩子来要饭！ 有乡亲小声告诉张阳：“大队长刚刚来过了，看到这情况了。他也劝过了你姐的婆婆……嘴巴都说干了，这老虔婆就是不肯走！” “大队长也没办法，说是让我们在这儿先看着，防止他们起乱子……大队长回公社拿粮食去了，说多少拿点，塞住他们的嘴。” 那边，钱春分开始了新一轮的哭嚎。 “张燕你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当初你怀着孩子，我们王家哪个人不是好喝好吃的供着你！” “就连孩子们手里的糖块都掰成两半，非要分一半给你！就说你怀着王家的娃娃，是大功臣！” “结果你生了娃，一转头就跑！我还寻思是哪里做的不好对不起你了呢，没想到你去偷偷躲回娘家来吃肉了！” “你有肉吃，不记着我们就算了！你倒是把吃王家的这些先还了呀！” “眼看着我们都吃不饱肚子，你小姑子还饿晕了，你怎么能心安理得躲在屋里不出声的？” “你不会真要眼睁睁看着我们家招娣，饿死在你张家门口吧？！” 门里边终于传来赵东的吼声。 “就凭王招娣那一身肥膘，就算再饿个三天也饿不死！你就不要瞎喊了！”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轮得到你来和老娘说话吗？” 钱春分彪悍起来，小娃娃们的哭声都小了一半。 她原本只是想骂赵东两句，让这小子不敢冒头。 可是，她突然意识到： 这门里躲着一个男人，而且又不是张家的人，那他还能是谁？！ 钱春分泄了气的身体，顿时像被吹得重新鼓了起来似的，战斗力爆棚！ “我说张燕怎么这么急着往娘家跑了……原来是娘家藏了相好的！” “哎哟，可怜我的儿啊！掏心掏肺的，一门心思对张燕好，可你看看这个贱婆娘是怎么对你的！” “她自己一家关起门来吃肉不说，还养着姘头！” “大家都来看看！张燕和我儿子还没有离婚，就在家里养野男人呢！我儿被骗的好苦啊！” 门里的赵东气疯了，冲了出来，“死老太婆，你满口喷粪！” 张阳也带着高文高武杀到了门口。 张阳目光如鹰的盯着钱春分。 “你要是再乱说一句，我立马进屋拿枪！” 第49章 公社出面平均分肉 钱春分又一屁股坐回了地上，拍着大腿继续哭喊：“怎么就让这混账小子得了枪啊？他要射死我这个老太婆呢！” “你们张家屯的人真是无法无天了！” “出这么大的事，还有没有人管管哪！” “你去拿枪吧！你快回去拿枪！来！朝着我这脑门打，打死我这个老太婆！” 门后边的张燕，已经被气得眼泪哗啦。 “她不就是想要一块肉吗？给她就是了！咱们不受这气……” 赵东也重新稳住了心神，小声对张阳说道：“阳子！你千万不能冲动！你要是拿了枪出来，咱们就不占理了……” 张阳继续盯着钱春分冷笑。 “本来家里是凑了几块钱，打算先给你一点的！” “但是你这么污蔑我姐，我还就一分不给了！” 钱春分听到钱字，心里直痒痒！ 她咬牙瞪着张阳，想继续叫骂，又怕骂过了头，一时间还真有点把握不住分寸！ 张阳知道，拿这招治她，保准有效。 他故意从怀里摸出一张大团结，在钱春分眼前晃了晃。 “钱，还真有。” “可是暂时不能给你了！” “你空口白牙编瞎话，说我姐养野男人，我姐气得身体不好，喂不了孩子，所以，这钱得拿去买糖，让我姐补身子，好喂养丫丫！” “你王家的人要活，我们张家的人更要活！” “你要怪，就只能怪自己这张什么话都往外乱蹦的臭嘴！” 话说到这里，张阳把钱又收了回去。 钱春分的眼睛，差点跟着那张票子一起进了张阳的兜里。 见她如此模样，张阳忽然就想起了钱卫国。 贪，他们都是一样的贪！ 张阳：“说起来，你们五里铺的人不是刚集体把我们的狼抢走了吗？你不回去分那些狼肉，跑在这儿跟我装模作样上了？” “说！谁指使你来的！” 张阳气势慑人，就这么两句话，问得钱春分心里虚了一大半。 钱春分想：不行！ 哪能这么轻易被这小子吓退？！ 她当即一口咬定，“什么狼肉？哪来的狼肉？我不知道哪儿有狼肉……我只知道我儿媳妇关起门来吃肉，就是不管我这个当婆婆的！” 张阳嗤笑，“看来你和你弟弟钱卫国的关系不好啊！他抢了那么大一头狼回去，一口都不分给你，这不是存心要饿死你家小胖子招娣吗？” “你说谁小胖子呢？谁胖？哪里胖了？”王招娣啪地一下从板车上坐起。 旁边看热闹的乡亲们，先是惊呼一阵，随后，不由得指着她大笑起来。 “确实胖！” “她这一张脸，能顶一般人两张脸宽！” “该不是王家的饭都让她一个人吃了吧？” “见过瘦竹竿，出门要饭，没见过死肥猪出门要饭！今天真是开了大眼了！” 钱春分气得老脸都皱巴成了一团，她挥舞着满是老茧的手，啪啪在王招娣身上打了两下。 “谁让你起来的？！” 王招娣满脸委屈和不忿，“娘！是他先骂我的啊！” “再说了，你没听到他刚刚说吗？他不会给钱给咱们！” “这屁点大的板车，又急又膈人，我背和腰都疼了！” 跟着来的那群小娃娃又开始哭。 “姑姑真没用！” “又不要你哭，又不要你喊，让你躺着，你还乱动！” “今天没讨到的肉，钱也要不着，我们没力气了，我们肚子饿！” 王招娣也不是好相处的性格，听到一群小娃娃集体骂她，瞬间就来火。 逮着一个离得近的，她就揪住了小家伙的耳朵。 “小崽子！让你嚎呢？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就记不住谁才是姑姑！” 孩子被拧得嗷嗷叫。 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别闹了！” 张海泉挤开人群，忽然出现。 他定睛一看，张阳回来了，张四毛也好端端的在张家门口站着，心里好一顿谢天谢地。 “四毛没事？那太好了！” “大家既然都在，我正好宣布一件事！” “经过公社慎重讨论，昨天晚上，被猎杀的那头狼，属于公共所有！” “公社已经派人把狼杀好了，净得狼肉53斤！” “张家屯41户，五里铺52户，按户数，平均分肉！” “除此之外，高家屯也有一户人家参与了本次猎狼行动，所以，公社会把53斤肉，分成94等份，家家都有！” 所有人的脑筋都飞快的转了起来。 53斤肉，94户分…… 那一户人家，到手根本拿不到一斤！ 也就半斤多一点…… 这管什么用？！ 谁家不是好几户人，这点子肉，塞牙缝都不够的啊！ 钱春分又吊上一口气，开始哭喊：“哎哟我命苦的儿啊……” “嫌少？那你也上山去打啊！” 张海泉憋了两天的火，正愁没地方发呢。 一听见钱春分张嘴，他瞬间破口大骂。 “两支小队上山打狼！五里铺小队耗了四十几发子弹，张家屯小队只耗费了三颗子弹！” “而最终公社宰狼，发现只有一颗子弹打在了狼身上！” “这说明了什么问题？” “五里铺民兵小队实力不行！浪费公家财产！” “要是真正追究起来，单从这个角度，就能判五里铺少拿一半的肉！” “但是考虑到不足一个月就要过年！” “家家户户都不容易！” “公社没有计较那么多，已经按最公平的法子分肉了！” “好多户人家，根本就没有参与猎狼行动，能分到肉就该知足！” “有这力气哭哭喊喊，怎么不让家里的青壮力为巡山作一份贡献？！” 张海泉的眼神，狠狠抽打着钱春分的脸！ “老王家的！你儿子正值壮年，冬日又不用下地劳作，他一天到晚窝在家里干什么？为什么不为全村的和平而效力？” “你们家不出力就算了，还要跑来出了最大力的张阳家闹事？你这是在破坏组织纪律！更是在伤害两个村子之间的友情关系！” “而且，你也是当长辈的了，理应给晚辈后生们作好表率！” “但你看看你！” 张海泉指着还坐在板车上的王招娣，手指头颤颤，一副不知道该从何骂起的无奈模样。 “你们一家，有手有脚，有吃有喝，不想着怎么把日子过好就算了！” “还要来压榨张阳他们仅有一个男丁的这户人家？” “你的这种行径，和扒皮喝血的地主老财有什么区别？” 第50章 再敢吓着我姐就扣钱 “你再看看张阳同志这脸！还有赵东、高文高武，以及张四毛同志这脸上身上！” “到处都挂着伤！” “这是怎么来的？这是抓狼的时候伤的！” “他们冒着生命危险，辛勤付出，换来了狼肉，和大家共享！” “你不感激冲锋陷阵的勇士，你还起哄！吵闹！影响他们一家子休息！” “这是要寒了勇士的心的！” “这要是放在革命年代，你就是人民群众中的叛徒！” “你要是再吵一句！我张海泉就代表公社，罚没你们家的肉！” 钱春分立马捂上了嘴。 周围的娃娃们也有样学样，都拿脏兮兮的小手捂住了嘴。 这一番上纲上线的训斥，骂的钱春分一个屁都不敢多放了！ 而只有王招娣，还眼神怨毒的盯着张阳。 张阳知道她想说什么。 他也不能让王家回头出去造谣，说张海泉偏心张家屯。 所以，两家的私人恩怨，张阳当即拎清了说： “我是答应了赔你们王家八十八块，但是我们也说好的，一个月时间！” “这离约定的期限还有大半个月，你再来闹，我也拿不出那么多！” “而且，你们越闹，越吓着我姐，这营养费，就得你们来出！” “你们出不了，我就从那八十八块里扣！” “你们就只管闹！反正钱就这么多点，闹没了，正好一拍两散，干干净净的离婚，谁也别想占谁的便宜！” 赵东在旁边做鬼脸，故意把脸皮往两边拉，嘲讽王招娣是死胖子！ 王招娣这次是真的要被气撅过去了。 “你！……” 钱春分及时捂住了她的嘴，“走走走！领肉去，先领了肉再说！” 王家人总算是暂时撤了。 乡亲们都围上来，询问张四毛的情况。 “我啥事没有！”张四毛笑嘻嘻。 张阳却是满脸肃容，从背篓里掏出从医院拿回来的手写病历单，交给张海泉看。 “哪能没事？都被五里铺的人打成脑震荡了。” 张海泉捧着病历单，直皱眉。 他看了看病情诊断，心里愁苦。 再看看单子上写的住院费和治疗费，更加愁苦。 “这钱……” 张阳特别有担当的说：“有大队长您给我的那几块，再加上我自己带的，给够了。” 张海泉松了口气。 也是。 那可是镇海城人民医院。 不给钱，人家也不可能让他们就这么走了。 不过，看到张四毛没事，也算是了却他一大桩心事。 张海泉叫张四毛赶紧回家与家人汇合，自己则推着张阳，进小院关起门来说话。 “让你带民兵小队，你说你要选人，我可以理解！” “可你带新队伍上山两回，伤了三个人，这事情，引起了公社的高度重视！” “公社开会说了，要重抓巡山小队的管理！” 张阳虚心接受批评，“您就说要怎么惩罚我吧，我都接受。” 张海泉摆摆手。 “不是惩罚你，更不是针对你。” “公社的意思是，前面的，都不计较了。” “往后，任何一支民兵小队猎到的猎物，凡超过20斤，就属于公共财产，要拿出来，和大家伙儿分。” “当然，也不让巡山队白辛苦！” “巡山队成员，可以得双倍的肉。” “至于20斤以下的，还是你们自己内部分配。” 这个处决结果，还算是公平。 张阳没有意见。 张海泉看了看赵东他们三个。 赵东：“阳子没意见，我就没意见！” 高文高武：“阳子的意思，就是我们兄弟俩的意思！” 抢狼的事情，到这儿就算是了结了。 走之前，张海泉又看了一眼脸上带彩的四个人，拿手指点了点他们。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点花花肠子！” “五里铺的人什么都说了，更说了没拼得过你们！” “在人前我给你们留了面子，没说你们这伤是怎么回事。” “以后少动这些歪脑筋！” 张阳憨笑，“多谢大队长！” 张海泉长舒了一口气，甩手离开。 他走之后，高文高武兄弟着急去领公社发的狼肉，也暂时告别了张家。 赵东知道张阳有话和他姐说，也借着领肉为理由，暂时离开。 张阳把张燕叫到了柴房，关上门，单独向她展示自己身上的钱。 “阳子！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张阳笑了，“不偷不抢，凭本事挣的。姐，你以后不用再有任何顾虑了，等王家再来闹，咱们就能直接给钱，让你和那混蛋离婚了。” 张燕用双手捂着脸，热泪顺着她的指缝流下。 “阳子，是姐对不起你……” “姐，咱们是亲姐弟，是一家人！别说什么对不起这种话，保护家里人，是我应该做的！” 张阳给张燕抚背顺气，“我这次还买了不少好东西。” 说着，他把背篓里的头绳、巧克力、布，还有一袋子红糖拿出来，向张燕展示。 “姐，你就安安心心养好身体，丫丫还小，我这个当舅舅的使不上力，还得辛苦你啦。” 张燕哭得一抽一搭的。 家里都有这条件了，还怎么叫使不上力！ 她真是前辈子修了大福报，才换来这么好的一个弟弟！ …… 天气晴好，张阳补了个觉起来之后，和赵东一起收拾了柴房。 赵东是说什么都不肯回家住了，非要和张阳在一起挤。 “我那儿冷清的很，等天儿暖了再说吧！” 张阳知道这小子心里想的什么。 还不是因为张海泉今天那句话。 老张家，就一个男丁。 赵东肯定是觉得，他在的话，多一个人，多个帮手。 张阳心里感动，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使不完的力气。 柴房收拾干净也能腾出一个小炕，他们俩挤挤睡不成问题。 张阳打算再做一个木笼子，用来关那只腿有伤的兔子。 这几天，小毛团子都是和张雯张菲睡一个被窝的，李慧芳还在笑她们。 “这回头养出感情了，就不能吃了吧？” 张雯立马说：“不用吃这只兔子了吧！咱家有狍子肉、野猪肉，如今还分了狼肉，还吃兔子干啥呀！” 赵东逗她，“味道又不一样，还是要吃的！” 张雯气得追着他打，小院里正闹腾，门外响起了林秋水的声音。 “婶娘，我家里托人送了酥饼来，我特意拿给您尝尝！” 第51章 为猎熊做准备 李慧芳听到是喊她的，下意识就要去开门。 张燕却冲她挤挤眼，“娘，让阳子去吧。” 李慧芳顿了下，反应过来了，心里是美，可又觉得多少有点不合适。 张燕拍着怀里的丫丫，一边喂奶，一边想着弟弟和自己说的那些话，心里重新燃起对未来的美好憧憬。 “娘，咋不合适呢？咱们阳子勤奋肯干，很努力，将来会有出息的！” “秋水这姑娘要是真心体贴阳子，咱家往后肯定不会亏待了她。” “再说，这盒酥饼，还真不一定是冲您来的！” 李慧芳也笑了，干脆就听女儿的，继续在屋里纳鞋底。 张阳见主屋没动静，还以为她们没听见，赶紧去开了门。 林秋水是一路跑过来的，这会儿还气喘吁吁，口里呵着白气，但遮不住脸上的笑容。 “张阳你回来啦！” 她喜上眉梢，盯着张阳好一番细看。 “你这头上的伤……还疼不疼？” 林秋水的柳叶眉轻轻蹙起，“往返一趟，全靠步行，这一路很不容易吧？” “还好，没事。”张阳想起了什么，迎她进来，“你不来找我，我还准备去找你呢。我给你带了小礼物。” 林秋水愣住，“礼物？给我带的？” 张阳边走边说：“是啊。我去了一趟城里的供销社，东西是真多！我找人换了糖票，给你买了巧克力。” “你……”林秋水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不明白，张阳这是什么意思。 可是，这个问题，也不好直接问他啊…… “你千万要收。” 张阳见她不动，把小礼物又往前推了推，“说好了，我们是朋友嘛。再说，你不是还特意送酥饼过来？” 林秋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羞赧支吾着，“这不一样……” 张阳：“以后还有很多事情要麻烦你呢，这点小礼物，就当是我给替我家两个妹妹先交给你的学费。” 林秋水这才接下了小礼物。 张阳：“你的小兔子怎么样？我给这两只兔子打了两个笼子，形状大小都差不多，你看哪个更顺眼就拿走哪个吧。” 林秋水没反应过来，“两只兔子？” “嗯。”张阳想起林秋水还不知道兔子的身世，就当故事给她说了： “当时，同窝发现的兔团子一共有三只。一只没活下来，夭折了。另一只腿受了伤，我就交给我娘了。剩下那只完好无损的，就还给了你们知青队。” 林秋水喜出望外，“原来它还有一个兄弟姐妹在世上啊！” 里屋传来张燕的笑声，“看吧，又一个把兔子养成自家孩子的！” 虽然是笑话，却说得亲昵。林秋水放松了不少。 张阳看她露出了笑意，便领着她去看了兔笼。 张阳手巧，兔笼子精致又牢固，边边角角的小刺都被他磨平磨光，消灭了所有的潜在危险。 笼子里还细心的铺了干草。 谁看了都觉得这是一个温暖的窝。 “现在给兔子用肯定有点大，但胜在实用耐用。”张阳比划着说道：“野兔成年的体格比一般兔子要大，这个笼子可以用到它成年期。” 他说话时，林秋水就一直在认真倾听。 等他说完，才好奇的问：“你也读过很多书吧？” 张阳一愣，“没有……就是多听多看，记性好，所以显得什么都懂点。” “果然劳动和生活才是最好的老师。”林秋水笑盈盈。 她选了一只兔笼子，暂时放在了一边。然后，拿着酥饼进里屋，和李慧芳他们分享。 张阳没有跟着她们进去闲聊。 他心里惦记着姜老头说的猎熊计划。 熊的体格比狼大，皮毛的厚实程度和野猪不相上下。 长矛对付它是不行的。 弓弩当然也不行。 只有枪，才能确保将一头熊击毙！ 也就是说，如果想要带兄弟们一起去参与这场行动，就得尽快教他们使用土枪。 张阳先选了一杆枪给了赵东。 “东子，记得我给你说过的使用方法吗？” “你先练练动作。” 赵东很兴奋，接过土枪就跃跃欲试。 但他很快就发现，枪里没上子弹。 张阳：“这是在屯里，哪能随便练枪？你先学学把式，晚上我们上山了，再让你真枪实弹的打几枪。” 赵东更开心了，耐心的学着练习握枪姿势。 “除了学架势，还要练习准度。” 张阳给赵东做了个简单的弹弓，“拿这个练练准度。” 赵东欣然接受，同时问道：“阳子你们这次进城路上遇到熊了？” “还没遇上，是一位恩人看到的。” 张阳大致说了经过，赵东听完，恨不得马上就去找熊。 “熊住在深山，应该也没那么好找。它们喜欢在山坡挖掘洞穴，作为栖息地。但是不一定像狼一样，形成长期居住的老巢。熊的住处更加不稳定。” 张阳细说着自己的计划，“我打算先做一批大一点的捕兽夹，到时候看情况埋在山里的洞穴附近。” “而且，那一带我也不熟悉，第一次去可能先要先在树上这之类的地方，留下显眼的标记，免得熊没找到，我们自己反倒迷路了。” “到时候，我们沿途也要多留意周围的树木和石头。因为有些熊瞎子看着呆呆的，但实际上会爬树，树上可能留下熊爪印。” “如果树上的熊爪印多说明，那就是熊常常生活的区域。” 赵东这次脑筋转的飞快，跟上了张阳的思路，提出问题：“万一树上的爪印多，是不是也说明周围不止一只熊？” “嗯。”张阳也想过这种可能性，“所以到时候你我跟王刚我都去，要是这两天挑的小队员里有更合适的人，我也愿意一起带上。” 赵东憨笑，“那他们可太有福气了！跟着阳子，保准吃肉喝汤！” …… 同一时间，五里铺。 钱春分领了公社分的狼肉，回了家。 王招娣一进屋就歪在了炕上，横眉冷眼的。 王杰劈完了柴回来，第一时间钻进厨房。 一看就几两肉，顿时忍不住奚落道：“王招娣，这点东西就打发你了？这够你吃的吗？” 第52章 向张阳同志学习 王招娣才刚刚侧过身子，闭上眼，准备通过睡一觉来修复自己今天备受打击的弱小心灵。 哪知道王杰这么不长眼，踩着她的痛处就嚷嚷起来了！ “什么叫做不够我吃的？” “我吃你的定量了吗？！” “我吃进去的每一口，都是属于我的粮食！你管我吃多少呢？” “哥！你看谁家男的闲的像你一样，天天就会吹牛打屁股？” “你这么有空，怎么不去把家里的活都干了呀？去帮帮娘啊！光会窝里横，没出息！” 王杰：“……” 他就只说了一句，王招娣一口气回了他五六句！ 这妮儿咋回事？吃枪药啦？ 但他转念想起，娘和妹妹今天是带着一帮小萝卜头去了张家屯要公道。 看王招娣这气势蔫蔫的样子，估计是没那么顺利。 王杰干笑两声，“既然都要到肉了，那说明他们张家还是心虚的嘛！有一就有二，明天再去不就行了？明天多要点！” 王招娣差点掀起手边的被子，心想着捂死这猪脑子算了！ “那点肉压根就不是张家给的！张家连根毛都没拔下来给我们！”王招娣吼道。 王杰瞪大眼睛，“啊？！张燕这个臭婆娘，居然这么不老实了？你都躺在板车上去的！她还能不把家里东西拿出来救人？” “那这就要问你了呀。哥，你看看娶了个什么好媳妇儿？把我和娘气的半死！” 王招娣愤恨的说着，“你不是说，他们答应给你八十八块吗？要我看，他们家还是那个老样子！一个月之后，根本不可能拿出来这钱！纯粹是糊弄你！” 王杰胸脯一挺，“他不还正好！不还，我就更有理由上他家抢人了！” 他眼睛半眯，语气阴狠，“到时候我就去抢大人和孩子，你们就在他们家其他地方转转，看看什么能拿，通通都拿回来！” 说到抢东西，王杰就想起他威武的大舅。 “到时候，让大舅也去！他把猎枪带上，最好带上几个明明小队的兄弟，去给咱们镇镇场子！” 王杰说钱卫国时，满眼都是崇拜。 可这崇拜，被端着一大碗狼肉汤进来的钱春分，狠狠剜了一眼，向迎头浇下了一盆冰水，浇得他透心凉。 王杰：“娘，你咋这么看我？” 钱春分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想着你大舅呢！人家可一点都不想着咱们！” 王杰迷糊了，“大舅他这不是忙吗？平常对我们也挺好的呀。” 钱春分啪地把碗往小炕桌上一摆，摇摇晃晃的汤水，洒溅出几滴，看得王杰心疼。 他麻溜的一屁股坐到了炕上，守在炕桌边，等钱春分把话说完。 钱春分也盯着汤，“他们这次打狼的事情，要不是闹大了……我还压根不知道他打着狼了呢！幸亏是公社公平处决，把这狼肉给两个村的人都分了，不然，你以为你们能吃上这一口吗？” 王杰没明白意思，一顿狂眨眼。 还是王招娣看不下去了，解释了一通。 “让我们今儿上张家，全是大舅的主意！大舅先是把我们叫过去，说他上山打猎，和张阳起了冲突，说那小子最近气焰嚣张，让我们过去磋磨磋磨他，顺便催他要钱，再从他家里抠点东西下来！” 王杰更懵，“这些我知道啊……” 王招娣一拳头捶在小炕桌上。 “可他就那会儿根本没提说，他们两队人是因为狼起的冲突！这意思就是，那会儿狼肉还在咱们村的民兵小队手里！大舅只是让我和娘去闹事，但并不说要分肉的事情，合着就是没有打算分娘一份！” 钱春分也是越回想，越觉得不对劲，“他但凡那会儿起心要分肉，我们家就不止捞这么几两！” 王招娣看着面前的汤，只觉得还没喝嘴巴，就已经苦了！ 好好的五六斤肉，突然就剩了六七两，这换了谁能不苦呢？ 王杰总算是听明白了他们娘俩说的意思，可他心里还是有不同意见。 “大舅不是这样的人！当时的情况，肯定是不方便分肉……不然，这狼最后怎么会到了公社手里呢？” 钱春分磨着后槽牙，没吭声。 和她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弟弟是什么德行，她还是心里有数的！ 但也正因为钱卫国这次做事不地道，没有第一时间为自己娘家人着想，才让钱春分有了新的主意。 “你待会儿提两三斤红薯，去看看你大舅！他说他上山打猎的时候把脚崴了，鼻子也受了点伤，你这个当外甥的，当然要多关心关心他！这样你回头去要那八十八块时，他才会亲自出面给你撑腰！” 钱春分振振有词。 王招娣听出来，她娘这是想反利用大舅来整治张家了。 唯独王杰还是个状态外的，听完直呼“行”。 “娘说得对！等回头有大舅撑腰，我看张阳张燕还拿啥和咱斗！” …… 林秋水和张燕她们聊天的这么一会儿功夫，张阳动作迅速，用家里的皮筋和劈柴剩下的树杈子，做出了八把弹弓。 四大四小。 大的弹弓给了赵东一个，另外两个准备给高家兄弟。 小弹弓中的第一对，给了张雯和张菲。 剩下一大两小，他交给了准备告辞的林秋水。 “你拿个弹弓在身上防身。碰上坏人，你可以掏出来随时反击。” 张阳把东西递给她时，又担心她不会用，借了赵东的弹弓，简单教了林秋水。 两人这会没干活，所以都没戴手套。 张阳粗粝的手指尖，不小心触碰到林秋水细嫩的手背，她像是微微触电似的，轻震了一下。 脸也乍然红透。 然而，张阳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小细节，还在专心的给林秋水讲弹弓的用法。 林秋水深吸了一口气。 她这脸最近是不是坏了！ 怎么动不动就红！ 人家张阳同志，一心教她防身曜凌啊，她不能成天想着自己的少女心事！ 她应该向张阳好好学习他的勤奋，能干，成为对公社有用的人！ 林秋水压下了自己旖旎的小心思，聚精会神听张阳教学。 张阳一本正经的在给林秋水示范：“想要用好弹弓，光会拉开是远远不够的。” “推弓的手，和后手靠位，都有讲究。” 第53章 你小子不开窍啊 “指腹捏住皮筋之后，稍微扭这么一下，能帮助你打出去的时候提高准度，同时也防止力道外泄。” “瞄准的时候，记住三点一线的口诀，瞄准点，弹弓外缘点，以及弹头点。” “你回去之后，要是有空，就多去田垄空地上捡点玻璃珠大小的石头，作为弹弓子弹，加强练习。” 张阳教完了打法，也没忘了教林秋水心法。 “用弹弓射击没有太多的技巧，主要是心和手要稳，不能犹豫不决，也不要杂念太多。” “一心想着瞄准，多成功几次就会更有经验和信心。” “好！”林秋水把弹弓也放进了衣服兜里。 她左手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衣服口袋，右手握着还有半盒酥饼的盒子，粲然一笑。 “我这一趟出门,收获可真不小！酥饼只送了半盒出去，还得往回拿半盒……结果礼物却收了这么多！” 张阳笑而不语，接着，又把最后那两把小弹弓也交给了她。 “这是给大明小明做的，你回去知青队的时候，正好顺路，辛苦你帮我把弹弓给他们吧。” “他家两孩子看起来挺淘气的，弹弓这种东西，他们应该摸索两下就能学会了。不过，你得叮嘱他们小心点，别打着自己。” 林秋水接过，“那两个孩子也是到了学点本事的年纪了，从打弹弓学起，也很好的！我先替大明小明和他们的家里人谢谢你啦，你真有心！”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对了，沈一鸣怎么样？”张阳又问起知青队的伤员。 林秋水笑笑，“他好着呢！能吃能喝能睡！医生说，老老实实在卫生所再躺两天，就能回知青队啦。不过要好好休养，以免留下病根子。所以，再怎么说，也要等到年后才能下地干活。” 张阳：“嗯，年前也没有太多重活要忙，安心休养就行。” “他人是不用干活，但嘴可没停下！这两天，他一直在和我们说，跟着你上山打猎的时候，你是多么的勇猛！”林秋水有些激动，目光中群星闪烁。 张阳的脸忽然感觉有点烫。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被女人夸奖了，他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尤其是林秋水这双含情脉脉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看得他的呼吸都乱了节拍。 “那个……” 林秋水低下头，拿手慌张的整理着头发，“时间不早了，今天知青队轮到我们小组做饭，我，我先回去了！” 她转身刚跑没两步，赵东追出来喊：“嫂子！嫂子！你兔笼子忘了拿！” 张阳给了他小子两拳，反手拿过兔笼子，给林秋水递上。 看见她脸边的两朵小太阳，他不由得就想笑。 林秋水还真的挺可爱的。 “那我走了……张阳再见！” 这一次，她抱着兔笼子，一口气跑了个没影。 赵东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不禁勾住了张阳的肩膀，揶揄一笑，“阳子，我算是发现了……” 张阳斜眼看他，“发现什么？” 赵东：“你小子还没开窍啊！” 张阳：“……” 赵东替他着急，“难道你看不出来，林秋水对有意思？” 张阳又举起拳头吓唬他，“给你说了多少遍？女孩子脸皮薄，你别老把这话挂嘴边上！” “林秋水的脸皮是挺薄。哼，不像知青队某些人，对着那个扎标枪的小子，投怀送抱……”赵东气呼呼的，“我昨天去卫生所探望沈一鸣的时候，亲眼看见了！你说的没错，杜淑君还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张阳笑了。 赵东哭丧着脸，“你别乐啊！你是有心上人了，那我怎么办啊？要不你让嫂子给我在知青队介绍一个？” 张阳踹他屁股，“练枪去！练弹弓也行！马上天黑了，想着点正事吧！” “娶媳妇也是正事啊……”赵东哼哼唧唧。 张阳：“你要再罗嗦一个字，今天就别想试枪了。” 赵东立马噤声。 今晚能开枪，当然是练枪重要！ …… 入夜，张家屯民兵小队集合点。 张阳过来一看，人是不少，有六个。 但真正来自报名名单上的人，就来了三个。 而剩下的三人，是高文高武兄弟，以及小豆角少年，张五毛。 张阳皱起眉头。 见状，已经摸清楚了情况的高文，连忙说： “沈一鸣受伤，张四毛他们两个又挨打，报名的几位叔伯说，他们年纪大了，折腾不起，山里太危险了……” “再说，大家伙儿都听说了公社的新安排。” “猎到二十斤以上的东西，得平分。” “而附近几个山头加起来，都已经杀了四头狼了，估计也不剩什么大东西。” “巡一晚上，也得不了啥。” 张阳明白了。 无利不起早。 前段时间，大家积极报名，还不是因为盼着能捞点东西回来。 而现在，很大可能没有东西捞了。 就算捞着，还得和大家分。 那还不如在家睡觉。 辛辛苦苦熬一整晚，太不划算。 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张阳并没有太失落。 反正有没有人，他都是巡山人。 就算一个人，他也会扛枪进山！ 但他这次出发之前，特意制止了一个人。 “五毛，你就别去了。我们就空巡一趟，要走很远的路，累得很，你这小身板吃不消。”张阳说道。 张五毛却急得躲在了高武身后，“我能走！我吃的了苦！我要去！” 张阳肃容说道：“前两趟都有人受伤，要是再有什么意外，我没法交待。” “我绝对不会受伤的！”张五毛很坚持，“我带够了东西！我可以负责提灯！我家有个老油灯，特别好用！摔了都不灭的那种！是我爷爷以前从镇海城带回来的！” 张阳没说话，也没出发。 他铁青着脸，很是严厉。 高文怕他这眼神吓着张五毛，赶紧拦在少年人面前。 “阳子，我来劝吧。” 说完，高文就把张五毛推到旁边，小声教育了一通。 张阳也在这时候，走到人群中央，高声强调： “刚刚我说的话，不止针对张五毛，也希望大家都记住！” “生命安全重于泰山！” “无论碰上多大的猎物，都不值得大家拿命去拼！”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希望大家记住队伍纪律！” 第54章 你看我像不像人 张阳都发了话，高文又劝了半天，张五毛总算是委屈巴巴的留下，目送着民兵小队上山。 今天的巡山气氛，比前几回都凝重。 四周围只有几人的脚步声。 张阳举着猎枪走在最前面，高度警惕。 进山之后，他就提醒高文高武兄弟忙活起来。 “这附近之前有山鸡的脚印，树根底下可以多埋几个夹子。” 高文高武充满干劲，“是！” 一行人走了一阵后，张阳看得出他，跟着来的三个队员都意兴阑珊的，便给他们找台阶下。 “可能是前天夜里那阵枪声，把山里的动物都惊着了。今天应该确实没什么东西打，你们要是感觉累，不用硬撑，和我说一声，提前下山回去休息就行。” 三个新来的临时队员都只是点点头，都静悄悄的，不太爱说话。 张阳只得让他们跟得更紧，怕他们走丢了。 翻过两个山头，队员们的体力渐渐到了极限。 而且北风刮得人鼻子都快冻掉了，就连张阳带的这一壶酒，都被他喝去了大半。 寒森森的月光透过稀疏树梢，斑驳地照在雪地上。 每棵树都像是沉默的守护者，静静地守候着这片荒山的安宁。 放眼望去，整片树林里空空荡荡，除了他们这一行七人，好像就没有其他活物了。 “我都困了……”赵东打了个大呵欠。 其他几个人被他传染，也打起了呵欠。 赵东捅咕张阳，“阳子，要不咱们聊聊天呗……讲讲你进城都看到啥了！” 众人振奋起来，都洗耳恭听。 张阳噎了下。 不是他不想说，而是黑市那些事…… 不好说。 但帮姜老头卖药材的事情，也算是一次难得的奇遇。 可以说出来，给大家解解闷。 “我们这回碰上了一个好心的老伯……” 张阳独自讲起了故事，时不时回过头，看看大家的反应，尽量将这个故事讲得生动有趣。 但这个故事并不符合大家的期待。 还是有个队员撑不住，提出要先回去。 “那你认得回去的路不？”张阳关切的问了一句。 对方点头，“俺夏天跟着俺爹也来过山里，认得路！” 虽然这人笃定，但张阳还是不放心，“要不你们仨一起回去，结个伴，路上安全。” 他是小队长，他说话，大家还是会听的。 再说也是真累了，就没有硬撑。 三个临时队员和他们道了别，两拨人分开而行。 剩下的都是自己人，张阳就开始说自己的黑市遭遇。 刚说到彭老四为了那块护身符，找人堵他路，赵东忽然脸色一变。 “阳子，你听见了吗？” 张阳以为他一惊一乍，自己吓唬自己，瞪他，“听见什么？” “好像有女人在哭……”赵东打了个哆嗦，“又好像是女人在笑……” 张阳确实没听见，但旁边还有高文高武，他不由得看向他俩。 高武愣愣的，“我没听见啊。” 但高文的脸色也变了，“你们别说话……还真有……” 张阳屏息凝神。 夜风呼啸，带着刺骨的寒冷，从山谷间穿梭而过，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如泣如诉，像是讲述着来自远古的故事。 他们听见的，是风声吧？ 就在张阳准备笑话他们俩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叫嚷声。 “小队长！有鬼！” “我们碰见鬼了！” “小队长救命！” 鬼？ 哪来的鬼？ “有！真有！就在那边！一个女鬼！” “特别细长，飘着就来了！” 张阳看着那三个跑回来的小队员，更加用力的侧耳倾听。 但他还是什么都没听见。 赵东已经打摆子了，他握住手里的土枪，但越握越害怕。 “阳子，咱们的武器能打狼杀猪，但打不了女鬼啊……” “哪来的鬼！” 张阳背着枪就朝他们说的方向走去。 高文和赵东害怕极了，但也跟上，边走边说：“是不是阳子身上正气太足，所以他看不见这些东西啊？” “那我们更得挨他紧点了！”赵东泫然欲泣，“我还这么年轻，还没娶媳妇，刚过上几天吃肉的日子，往后还长呢，可不能就这么砸女鬼手里啊……” 张阳加快脚步，紧走了好几百米，才终于在树林间看到了一个隐隐绰绰的人影。 那影子披散着长发，穿着一身素色白衣，飘飘忽忽的，看起来确实很瘆人！ 这年头，世世代代都是土葬，人走了，都是在山里随便找个旺地，一埋了事。 因此，山里头确实时常看见坟包。 巡逻次数多了，张阳都好几次踩到了黄纸。 但科学社会，哪有鬼？ 真有鬼，那也是奇遇！ 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就算是鬼，也不会乱伤人，比野兽的攻击性要小。 这么想着，张阳气势更足了，直直朝着那个身影走去。 赵东却止不住的害怕，自己走不动道，还要拉住张阳。 “阳子你别去！那是女鬼！” 他见张阳不信，就举起了枪，对着那个影子，开了一枪。 “啊！” 影子惊呼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张阳立马大喊：“东子！那是个人！别开枪了！” 人？！ 众人都傻了眼。 张阳第一时间冲过去。 近了一看，果然是人，是个骨瘦如柴的女人。 不过看样子，赵东那一枪没打中。 应该只是把人吓着了。 “姑娘，你哪家的啊？怎么穿这么点就跑出来了？” 张阳看她身上就一件单衣，难怪远看感觉飘飘悠悠的呢…… 是她抖出来的效果！ “你是不是迷路了啊？” 情况紧急，张阳看她冷得都说不出话了，只得把棉袄脱下来，先给她披上。 其他人赶过来，七嘴八舌。 “这什么情况？！” “姑娘！你哪家的啊？大晚上不睡觉就算了，咋还跑出来吓人？” 女人看着年纪也不大，就是这会儿冻得一点血色都没有，还是有点吓人。 赵东也把帽子围巾摘下来，给她捂着。 刚给她系好围巾，就看见女人僵硬的抬了头，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他，嘴角慢慢上扬，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 忽然，她伸出冰冷僵硬的手，一把抓住了赵东的手臂。 “小伙子，你看我像不像人？” 第55章 钱家的人？ 女人这吆喝这一嗓子，声音尖细，拉长怪调的，听得在场所有人毛骨悚然！ 赵东下意识又端起了土枪，“这人不对劲！她怕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附上了身！” 张阳按住他，“那她也是个人！” 高文眼尖，“我咋觉得这姑娘看起来有点面熟？” 被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不由得也朝这个姑娘的脸看去。 看着看着，也觉得……好像确实见过！ “她是不是长得跟钱卫国有点像？”赵东惊呼。 张阳也一下子记起来了。 钱卫国的确有两儿两女，之前张燕嫁去王家的时候，张阳送亲，还见到过。 两个女儿长得都挺像他！ 大女儿钱秀梅是嫁了人的，生了孩子，膀大腰圆的，魁梧的像个男人。 小女儿钱秀菊当时还没婚配，清清秀秀的，性子内敛，也不爱说话。 不过，在张阳的印象里，他上次见到钱卫国的小女儿还是两年多以前。 当时就没怎么注意看对方的样子，眼下又黑咕隆咚的，他也不太确定眼前这个女孩到底是不是钱秀菊。 但他还是试着喊了两声：“秀菊？钱秀菊？” 刚刚还一心只看着赵东的这姑娘，忽然转过头盯上了张阳。 她的面部肌肉剧烈的抽动着，现在是想哭又想笑，然而又极力在克制。 随后，她再一次捏着尖细的嗓音，问：“你看看我……我像不像人？” 尖利的戏腔，在这空旷静谧的深山里，听起来格外诡异。 高武想叫她闭嘴，这便说：“哪来什么像不像的，你本来就——” 话说到一半，被高文猛的捂住了嘴。 高文：“她这恐怕是被黄皮子迷惑了！替那黄皮子问的！” 村里的人，或多或少都听到过黄仙的传说。 传闻，那黄皮的躲在山里修炼多年，等到快要得道成仙时，才外出渡劫。 如何渡劫？ 只需找一个有缘的路人问一句：“你看我是否像人？” 若是路人说像人，那便能得偿所愿，位列仙班。 若是路人说不像，那便前功尽弃，道行尽散！ 所以这个问题很致命，不能随便回答！ 高文小声说道： “我听说，路人要是直说它像人，这黄皮子虽然能实现心愿，可这路人的福报也被它吸了去了，后半生不会太平的！” “但若是说不像，害这黄皮子不能得道升仙，它也不会轻易放过路人，只会费尽心机报复，路人后半生还是家宅不宁！” 高武听完，只觉得一个头变两个头了！ “横也不行，竖也不行……那要咋回答？是不是等于是碰上这东西，就意味着完蛋了？” 张阳怕他们越说越怕，连忙欣然一笑，“哪里有什么黄皮子？说不定是这姑娘做噩梦，梦游发癔症。” “可那天我们在山里确实看到一只黄皮子啊！而且，它腿不是还被打伤了……”赵东说完还咬到了自己的舌头，疼得哎哟哎哟的。 张阳甩他一个白眼。 他嘴咋就这么快呢？！ 幸好没说是咱们的队员戳伤的黄皮子。 眼前这事古怪离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虽然说没有真的见到黄鼠狼本体，但这民间有些事情，确实是科学难以解释的。 张阳也不敢掉以轻心，瞪了几人一眼，示意他们别在这疯姑娘面前乱说话。 接着，他又看向钱秀菊。 “你还记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我先送你回去吧，山里太冷，你要是冻病可就麻烦了。” 钱秀菊突然就做出娇羞状，捂着嘴，桀桀地笑了起来。 “我家就住在山里，家中还有三位哥哥……” 她说话是尖长细声就算了，这笑起来的声音更古怪！ 简直不像人能发出来的声音！ 巡山小队队员们紧紧靠成一团，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张阳却是好像毫无感觉似的，不仅不害怕，还给这姑娘又拢了拢身上的棉袄。 “你叫钱秀菊，是五里铺钱家的女儿。你家里只有两位哥哥，别记错了。” 他说的一本正经，可钱秀菊却突然发起火来，伸出两只手就往他脸上抓！ “你胡说八道，我不是钱秀菊！” 高文赶紧拉着高武一起帮忙，一左一右把这姑娘的手拽住。 钱秀菊暂时被他们控制，高武从背篓里拿出草绳，将人捆在了树上。 张阳捡起被抖到地上的棉袄，又给钱秀菊披上。 赵东问：“阳子，现在咋办？这人一看就已经疯了，你和她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要不去通知五里铺的人来接她吧？” 张阳皱着眉头。 他在快速思考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要是直接把人送去五里铺了，很可能不仅得不到一句感谢，还要反被他们污蔑，说他们张家屯的人存心报复，用了下作手段，把钱家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骗到了深山里…… 这么一来，事情只会越来越复杂，有理都说不清! 而钱秀菊疯疯癫癫的，还有攻击性，直接带去卫生所，也不合适。 往张家带就更不可能了。 她现在还和黄皮子扯上了关系，谁知道还有没有后续的祸事？ 张阳只得又差遣赵东，“东子，你和他们几个一起先下山，去找大队长过来吧！” 赵东怔住，“我这会儿去敲大队长的门，大队长不得把我骂死啊？” 张阳：“那我去找大队长，你留下来看着钱秀菊！” 赵东快哭了，“那，那还是我去吧！” 张阳：“你就直接和他说，是性命攸关的事情！我们没有法子解决，得让他来拿主意！” “行……” 赵东又看了钱秀菊一眼。 她是满脸露出恐怖的笑容，哪里像要死的样子！ 可是，她这具瘦弱的身板也撒不了谎，抖如筛糠，明显是禁不住冻的…… 再拖延下去，恐怕真的会冻死在这山里边！ “呔！我马上去！”赵东调头就跑，带着三个临时队员先下了山。 他们走了之后，张阳定了定神，又喊了好几次钱秀菊的名字。 钱秀菊呲牙咧嘴的，挣扎不止，“给你说了！我是你黄三姑奶奶！不是什么钱秀菊！” 张阳皱眉，继续追问：“你附在钱秀菊身上，究竟想做什么？” 这一次，钱秀菊口中的答案终于有了变化。 第56章 我来寻仇 “我当然是寻仇！先寻那个打伤我右腿的恶人！要不是这腿伤……等到十五夜，我就能去渡劫了！” 张阳心如鼓擂。 他不想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事，但按道理说，没有上山参加巡猎的钱秀菊，是不可能知道，有只黄皮子的腿受了伤。 即便是她刚刚神志不清时，听到了赵东所说，可那她此刻也不应该知道的这么具体，说出那黄皮子伤在了右腿！ 莫非…… 张阳稳住心神，继续套钱秀菊的话。 “你自己大晚上在山里乱窜，碰上巡山的猎人，不慎伤了你，也是正常的。” “况且人家只伤到了你的腿，又没取你的性命，你何必这么记仇？” “他害我不能渡劫，我为什么不能记仇？！” 钱秀菊的声音变得更加尖细，怨愤至极。 张阳：“山里猎人明明知道，黄皮子最爱记仇，可他仍然放了你一命。这就算是功过相抵。你将来若有机会成仙，也不能留有心结，否则难以得道。” 他说这几句话时，声音十分低沉。 听起来，像是道观里常常给人布经讲课的老道士。 钱秀菊似乎被他说动了，但她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又好像反应过来似的，用看仇人的眼神看着张阳。 钱秀菊：“你费尽思心说了这么多好话……该不会你就是那个打伤我的人吧？！” 张阳向她亮了亮自己手里的猎枪，“你应该也见过这东西吧？如果出手的是我，必定一击致命，你早就不在这世上了。” 钱秀菊的眼珠子又转了转。 她转动的幅度和速度，都不是正常人有的，看着格外离奇恐怖。 张阳继续和她沟通。 “说实话，那晚的人也不是有意伤你！是因为两个村的人去抢狼，这起了冲突，混乱之间误伤到你。” 他混淆视听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这事情越做越熟练，他说的自己都快信了。 “所以，凡事往好的地方想！要是那天晚上就没了命，现在更加没有追债的可能。反正活下来了，损失一点点道行而已，重新修，不就行了！” 钱秀菊瞪他，“不行！我今天非要讨个说法！” 张阳皱眉，“你现在装神弄鬼的，回头要是把两个村的人都得罪了，大家看见黄皮子就讨厌，你们一家在山上还有生存的余地吗？” 他指了指钱秀菊单薄的身体，“退一万步说，这个身体的主人和你本身无怨无仇，你又何必折腾一个小姑娘呢？” “无冤无仇？”钱秀菊又躁动起来，“要不是这个小姑娘跟她爹，说想要一条黄皮狼皮制作绒帽！我会找上她吗！” 钱秀菊又开始嚯嚯呲牙，“她还说，那是黄皮子身上味道重，一定要趁活着，先拿开水烫！烫胖死了再刮皮！保留一整身完整的皮！” “恶人！她才是最大的恶人！” 张阳这下没话说了。 种善因，才会结善果。 但种恶因……还被黄鼠狼本人听到，那就回天乏术了。 钱秀菊又桀桀怪笑，笑得在场所有人心里发毛。 “你赶紧放开我，我就是要让她死在这山上！” 张阳没动。 他以前做生意的时候，在沿海一带也听说过一系列志怪作乱的事情。 什么海猴子专偷小孩、美人鱼色诱水手，扒心吃肝之类的。 当年只是当故事听听，现在却是真碰上了！ 民间的高人有专治这种情况的法子。 据称，遇到妖灵附身，只需要找一个八字强而正的人，用鲜血点在对方眉心，就能把邪祟压退…… 张阳心想，他的八字应该挺强的。 不然也不能活两辈子。 但他不想冒险。 他打算一会儿向大队长献计献策，让大队长自定定夺。 正当他这么想着，钱秀菊突然暴起！ 她抖掉了盖在他身上的厚棉袄，以几乎不可能的力量弄断了草绳！ “你们还敢叫更多人过来……看来你们都没把我放在眼里！” 钱秀菊像野兽似的匍匐在地上，两只手紧紧的扒着光秃秃的雪地。 那姿势，当真和黄鼠狼一模一样！ “我绝不会轻易放过你们！” 说完这句，她便以野兽的姿势，疾速逃离。 众人当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了也不敢举枪射弹。 “这……这也太邪门了！” 高武欲哭无泪，“这深山老林果然不是一般人能随便进的！一个不留神，都有可能把小命搭进去！” 张阳沉了沉心，“听到她刚才说的话了吗？应该是大队长快过来了。你们俩先去和大队长带路，我去追她！” “阳子！你真追啊？”高文和五里铺的人结仇很深，他私心里不希望张阳插手，所以拦住了他。 但张阳有自己的顾虑。 “留她乱窜乱搅和，闹得人心惶惶，大家都过不好日子！还是早点把人抓住为好！” 高文叹气，松开了他。 张阳捡起地上的棉袄，囫囵给自己套上，然后朝着钱秀菊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然而，钱秀菊这一跑就没了踪影。 他们几个人在山里搜了一夜，都再也没有发现她的踪迹。 张海泉前头已经听赵东说了一遍，只觉得神乎其神。 他一分都不敢信！ 然而，和张阳碰头后，又听张阳说了大概的后续，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今年的怪事怎么这么多？！”张海泉痛斥道。 没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 再加上大家也累了，一行人静悄悄的。 张海泉背着双手，勒令众人：“今儿夜里发生的事情，回屯之后，不准说出去！” “等天再亮些了，我会去钱卫国家里问问情况！” 他又看向张阳，“你也不用担心，我不会说是你发现的。” 两支民兵小队现在关系处僵，水火不容，要是再扯上这么个麻烦，回头还得再打起来！ 张阳再三道谢，然后就带人回屯里各自休息了。 …… 天刚刚亮，钱卫国被他媳妇儿从床上生拖硬拽起来，让他去里屋喊小女儿起床吃饭。 钱卫国昨晚睡得一直都不好，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压在身上，现在这会儿人是起来了，但瞌睡还没醒。 他了解小女儿钱秀菊也是个爱贪睡的，这么早去叫了，估计也叫不起来。 还不如先把自己弄清醒，等烧好水洗脸，再去叫钱秀菊。 钱卫国就这么昏昏沉沉的，走到了自家井边。 第57章 发现钱秀菊失踪 不知道怎么回事，钱卫国看着那口井，就觉得嗓子干渴，喉咙冒烟！ 恨不得整个人跳进井里，把水一口喝光！ “钱卫国你干啥呢！” 得亏他媳妇儿一声大喊，把他从浑浑噩噩的错觉中唤回了神。 钱卫国这才发现，自己的大半个身子已经扒到了井里，要是再往前使点力气，整个人就栽进去了…… “秀菊！秀菊快起来！你爹卡井里了！” 钱卫国的媳妇，孙鸿英，是远近有名的大喇叭。 她嗓门洪亮，这一嗓子下去，附近几家人都被震醒了。 “啥？钱卫国跳井了？” “听错了吧？钱卫国应该是掉井里了……” “那也不对啊！钱卫国多大个人了，咋可能掉井里去！” “那就还是跳井？” “他们钱家、王家还就指望他这根大葱呢，他啥事想不开要跳井啊？” 乡亲们议论纷纷，套上衣服鞋子就跑来看热闹。 他们来的这会儿，孙鸿英倒是已经把钱卫国从井口拽出来了。 钱卫国坐在地上，涨红着脸，吭哧喘气。 而孙鸿英双手叉腰，杀向了钱秀菊的小屋。 “钱秀菊你聋了是不是！你爹差点死井里了你都不吱声啊！你个没良心的——” 孙鸿英连骂带踹的，一脚蹬开了钱秀菊的房门。 然而，开门一看，屋里哪有钱秀菊的影子？ 不仅房里没人，酒量炕上的被子、枕头，也都没动。 还和昨天早上叠好的一样！ 孙鸿英一看就慌了。 “秀菊？！秀菊！” 她进屋子搜索了一圈，屋里冷冷清清的，长条凳上还放着钱秀菊最喜欢的那件大袄…… 衣服还在，可她人却不见了？！ 一时间，孙鸿英想到了很多种不好的可能…… 她转身就准备朝钱卫国嚎。 可是，回过头来，看到那么多揣手过来看热闹的乡亲，她又把这一身嚎哭硬生生的咽回了肚子！ 不仅如此，孙鸿英还假装骂骂咧咧的样子，退出了屋子，把钱秀菊的房门重新关上了！ “你个死丫头！你就睡吧，你就继续睡吧，睡死算了！” “整个村里哪有姑娘像你这么能睡呀？你是上辈子由猪投胎来的呢？” “就你这么懒的，我长这么大还是头回见！” “我是收拾不了你了！等着将来你婆家管你吧！” 钱卫国这会已经从迷糊中回过了神。 他听着孙鸿英的咒骂，脑瓜子嗡嗡的疼。 冬天地里没活，两个儿子都被他派去矿上做工了，所以，家里现在就只有小女儿陪在他们俩身边。 钱秀菊平常也算懂事勤快，唯一的缺点就是爱睡懒觉。 这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啊。 哪里值得扯开嗓子当街叫骂？ 钱卫国不爽的吼他媳妇，“别吵了孙鸿英！半个村子的人都被你喊过来了！” 孙鸿英连忙冲到了家门口。 “看什么看？看什么看！自家都没活是吧？堵我家门口干嘛呢？” 乡亲们人多势众，也不是好欺负的。 “鸿英，你别不识好人心啊，我们是听见你喊，说卫国掉井里了，这才过来帮忙的。” “就是就是。” 孙鸿英笑脸都不给一张，“他那么大个人，怎么可能掉到井里去？再说了，我只喊了我家闺女帮忙，没喊你们！行了没事了，回吧回吧，都回吧！” 好不容易赶走门口的人，孙鸿英一回头，脸就白了。 她蹲在钱卫国面前，脸皱成了一团！ “钱卫国！大事不好了！秀菊她不见了！” “什么？！” 钱卫国从地上一骨碌坐起，也跑进了钱秀菊的房间。 等看过之后，他的脸色没比孙鸿英好多少。 “秀菊一晚上都没在？她去哪了？是不是上她姑家睡去了？她没和你说？”钱卫国连珠炮似的，问了一大串。 孙鸿英边哭边骂： “她哪次上她姑姑家会不和咱们说？” “而且，秀菊也不喜欢她姑啊！招娣连一碗鸡蛋茶都不舍得分给她一口，她去她姑姑家干啥？” “要我说，她肯定是被知青队那个马健拐走了！” “马健从前在城里是练体育的，又有点文化，经常在知青队练扎标枪，好多姑娘偷偷看！” “秀菊和我提过一嘴，说让你去给她制造点机会，让她和马健多接触接触……” “我看不上那贼小子，觉得他不老实！就没同意！” “秀菊为这个还跟我吵了一架！” “她不是找你要野皮子，说要做一顶新的毛帽子吗？” “我估摸着她就是想带去马健那小子面前溜达呢！” 钱卫国一连听了两遍马健的名字，还没见过那人，就已经恨上了！ 拐谁不好，拐他钱卫国的闺女？！ 他非要拿枪把那小子崩了！ “你别闹大了！”孙鸿英胡乱抹掉眼泪，劝说钱卫国，“这只是我的推测！万一秀菊不在知青队呢？要是让别人知道她一夜未归，她以后还咋嫁人？！” 钱卫国黑着脸，“知道了！我就去看看！先不说为啥事！” 就在钱卫国托着枪，风风火火准备杀去知青队时，在家门口被张海泉堵了。 “进屋！” 张海泉把人往里一推。 钱卫国又急又恼，“张海泉！论辈你得喊我一声叔！你跟谁吆五喝六呢！” 张海泉压低声音，“我是为秀菊的事来的！你还要不要闺女了？！” 钱卫国懵了，“你知道秀菊在哪？” “我不知道！”张海泉烦他一身牛劲，“进屋说！” 钱卫国没明白他的意思，但看得出张海泉很是发愁。 他心想大事不妙，赶紧拉着孙鸿英一起进屋。 张海泉把门锁上，把钱秀菊昨晚在山里发疯的事情，大概给钱卫国夫妇说了。 “黄皮子害了她？！”孙鸿英双腿一软，跌坐在炕边。 张海泉摆摆手，“现在还没有准信……但她念咕的那些话都不对劲！” 他看向钱卫国，“卫国叔！你们一家到底杀了多少黄皮子？” “一只都还没杀成呢！”钱卫国赤红着眼睛，满心冤枉，“我就做了几个陷阱，还不知道逮着东西没！原本寻思今天黄昏之后去看看的……” “现在就去看！”张海泉气不打一处来，“山里这么多东西，就非得打这些邪门的？” 第58章 都是张阳编出来的！ 钱卫国不服，“以前我爷我爹他们也是这么杀过来的，怎么就都没事？我还就真不信了！怎么可能是黄皮子作祟？” 他一拍脑门，忽然觉得想通了。 “张海泉，你实话跟我说，是不是你亲眼看到的？！” 张海泉皱眉。 钱卫国暴怒，“你没看见！你是听人说的！” 他想到最近进山最勤的就是张阳那伙人，立马把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我懂了！是张阳那小子恨我们王家！就故意从我闺女身上下手！” “不是马健！是张阳！张阳弄走了我闺女！” “这些话都是他瞎编出来骗咱们的！” 钱卫国越说越气，都要给枪上膛了。 “老子现在就去杀了他！” 张海泉拼了老劲拦下他，“卫国叔！你冷静点！昨晚不止一个人看见秀菊发疯！” 钱卫国吼他：“现在说这些有啥用！我闺女呢？我就问你！我闺女人呢！” 钱卫国一心认定都是张阳所为，脸和心都一起扭曲了。 “肯定是他把我闺女关在哪儿了！我要抄翻他们张家！” “就算是掘地三尺，我也要把我家秀菊找出来！” 孙鸿英和他一条心，拿起柴刀也要杀去张家屯，“要是我家秀菊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把他张家的女儿全卖给矿上那些老鳏夫！让他们糟蹋死那些贱蹄子！” 张海泉被孙鸿英这满口的浑话气得肝疼。 “我看谁敢去！” 他怒拍桌子，同时低吼道： “这事万一不是张阳弄出来的，是你闺女自己的问题，你俩冲出去，闹得两个村都知道，她以后还见不见人？” “而且，甭管咋说，你先去看看你的陷阱里有没有黄皮子！” “我也算是看着秀菊妹子长大的，我也不能看着她有事！” 张海泉好话歹话全说了，好不容易劝下了钱卫国夫妇。 他们俩像两尊煞神，雄赳赳、气昂昂就去了自己屋子的后山。 一个个陷阱查过去，到第三个陷阱的时候，还真发现点东西。 陷阱边缘有血迹，尽管凝固了，但也不少！ “伤成这样，这畜生跑不远的！” 钱卫国向着更前的陷阱找过去，在摸到陷阱时，忽然脚下一滑，猛地掉进了自己挖的大坑里。 残雪和枯枝、土块一起砸下来，砸得他晕乎乎的。 地洞里光线昏暗，可钱卫国好像看见，面前站了个人。 白衣黑裤，披头散发，像是地狱里来的鬼！ “妈呀！” 钱卫国想逃，可一转身，就撞上了土墙。 “找到你了！可算找到你了！我掐死你！掐死你！”钱秀菊声音凄厉的尖叫着，用冻僵的手去掐钱卫国的脖子。 “卫国！” “卫国叔！” 孙鸿英和张海泉在地面上大喊，把钱卫国的求生本能喊回来了。 他双手蓄力，反握住掐他后颈的那双手，一个过肩摔，立即便被动为主动！ 钱秀菊被他扔出去，当场昏死。 钱卫国借着昏暗光线看清地上人的侧脸，当即心如死灰。 “秀菊！！！” …… 钱秀菊是找到了，还被送了卫生所。 但在张海泉的极力管控下，这件事没有传开。 张阳是下午才听说的。 给他通风报信的人，居然是林秋水。 “张阳！你们昨天晚上上山是不是见过一个女人？精神状态不大好，哭哭闹闹的？” 林秋水跑到张家柴房，顾不上男女大防，着急的通知他。 “人找到了！” “送到卫生所正在治疗呢！” “她身上全是被山上树枝刮出来的伤，手脚上也长满了冻疮……” “医生说，应该是在山里走了一整夜。” “而且，她嗓子也坏了，喊都喊不出声音。” “暂时是保住一条命。” “可她父亲母亲都不太讲道理，一直在说是张家屯害他女儿变这样的！他们还好几次提到了你的名字！” 说到这里，林秋水就一脸愤慨，“他们为人父母，不顾女儿的生死，一个劲儿的吵着要来找你赔医药费！” 张阳不禁冷笑。 王钱两家，真应了那句话： 不是一家人，就不进一家门！ 这讨钱的难看嘴脸，简直如出一辙！ “张阳，我可以替你担保！你不是那样的人，绝不可能因为两个民兵小队的冲突，去报复那个女孩子！”林秋水笃定的说道。 张阳抬手抚抚她的肩膀，“谢谢你，秋水。不过这件事还不需要你出面，你保护好自——” 他话都没说完，就听见王杰在外边把门拍得震天响。 “张燕！我妹生病了！现在正是要用钱的时候！” “你不是要和我离婚吗！我今天就去和你离！” “离了你马上把八十八块给我！” 张燕、王杰闹离婚的事情，在附近几个村子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林秋水也略有耳闻。 但她知道的是，王家给了张阳一个月的时间期限。 现在距离这场风波过去，也才半个多月，怎么现在就上门要钱了！ 林秋水的父母亲都在镇海城的工厂里上班，他们都是干部级别，可两人一个月的工资加起来也不到一百块。 王杰嘴巴一张一合，就要八十八，这不是要逼死人吗！ 林秋水想到了她母亲偷偷塞给她的那个小布包。 里边有五十来块，是她妈妈自己的积蓄。 当初给她傍身用，而她下乡之后，根本就没花过。 “张阳你别急，我有钱！”林秋水按住张阳，安慰他：“我先把我的五十块给他，他不就是要钱吗？先给他两百，让他写个收条，剩下的钱你再慢慢想办法！” 张阳听得一愣一愣的。 林秋水有五十块？ 没看出来，这姑娘是个小富婆！ “秋水，我有钱。”张阳笑着拉住撒丫子就要跑的林秋水，“不过你说得对，不能一口气给他那么多。我听你的，先给他二十块。” 然后，他就带着林秋水到了隔壁屋，也不避讳什么，直白对张燕说道： “姐，你拿两张旧点的大团结出来给我吧。” 张阳之前拿回来的钱，都给张燕攒着的。 一来是张燕性子稳当，做事小心，钱交给她最安全。 二来也是张阳想给他姐一颗定心丸，让她知道，家里有这个本事供她离婚，她可以高枕无忧。 现在，张阳说要钱，张燕立马摸出一个小小的铁盒子，亮出了里边用细麻绳整整齐齐扎好的几沓大团结。 第59章 写好欠条和收据 林秋水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张家家徒四壁的，看起来穷了几代了啊…… 事实上居然这么有钱？！ 果然真正的有钱人不露财！ 不对。 林秋水想到了张阳这段日子，忙上忙下的情形，心里又有了另一番推断。 或许，这些钱不是祖祖辈辈积攒下来的。 单看这些大团结的年份也知道，这应该是最近才收到手的！ 该不会，都是张阳出去挣的吧？ 这年头，好多人家连饭都吃不饱，他居然能挣这么多！ 这也太厉害了！ 她再看向张阳时，感觉这男人整个人都在发光！ 张燕按照张阳的要求，抽了两张皱巴巴的大团结出来。 尽管盒子里还有几百块，可是，一想到这钱是要白给王家的，张燕把钱给出去的时候，手里一空，心里也空。 这都是她弟弟拼了命整回来的血汗钱！ 王家上嘴唇碰下嘴唇，啥也不干，就这么要走了！ 她心里怎么能一点也不怨！ 她真恨自己运气不好，遇人不淑！ 可还在低头想着，又见张阳回了一沓大团结给她。 “还是先给十块吧，十块钱够他们家给医药费的了。” 张阳拿了十块钱就朝外走。 林秋水跟上他，“我觉得这人看着心思挺多的，你直接拿钱给他，他恐怕要多心……” 张阳停下脚步，扭头看她。 林秋水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也知道，钱的事情是大事，容不得一点闪失。 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我是觉得，你太大方了，他们会猜到你家还有余钱……”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万一碰上心眼子坏的，放出消息去，晚上就有贼摸进你家了……” 林秋水回头看了一眼屋里。 张菲张雯天真可爱，丫丫又还嗷嗷待哺。 李慧芳虽说能干，却不强悍。 张燕更是在养身体，心神不宁的。 这一家子，哪里像扛得住贼的样子！ “张阳，要不你一会儿就说，这钱是问我借的！我们合力演一出戏！”林秋水提议道。 张阳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觉得很有意思，便不多说，接受了她的建议。 两人小声耳语了几句后，林秋水先皱巴着小脸走出了门。 “张阳，我可先给你把话说清楚了！钱可以借给你，但是你一定要尽快还给我，这些钱是我身上所有的钱！” 张阳捏着手里那张快要被盘包浆了的大团结，紧随其后走了出来。 “你放心，我绝对有借有还。” 外边的王杰，一看到张阳手里的那张钱，眼睛就放绿光！ 大团结！ 那是一张大团结啊！ 零票子他见过，可一张整的十块，他还没摸过！ 他一个箭步冲了上前来，伸手就要抢！ “拿来吧你！” 谁知道，张阳轻松一个闪避，躲开了他的手。 王杰抓了个空，踉跄一脚，差点摔着。 “王杰！你听好了！这十块钱是我拉下脸临时向林老师借，给你可以，但你得给我立好字据，写明原由！” 王杰撇嘴。 他刚刚明明白白的听见了他们说的。 但听到归听到，张阳去借的钱，关他什么事？ 反正等这钱到了他手里，就是他们王家的。 “张阳，你喊的再大声也没用！” “两个村子里的人，谁家不知道你为了你姐和我离婚的事，差着我八十八块呢？还要写什么字据？” “今天，你最多叫大家伙儿做个见证，确定我收了你十块，就完事了！” 林秋水立马也要来抢钱，“那可不行！” 她理直气壮，“是张阳和大娘说好教我养兔子，我才答应把这钱借给他们的！借钱出去也是为了救人……可借就是借，不是白给！张阳得给我写欠条，你得给张阳写收据！否则，我就不借了！” 张阳也不啰嗦，这便把手掌团起来，收起了钱。 王杰只觉得天灵盖都快炸开了！ 那可是马上要进入他口袋的钱！ 煮熟的鸭子怎么能在他面前飞走了呢？ 王杰立马举高手，大喊：“不就是写个收据的事吗？我写，我写！” 林秋水当即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钢笔，又让张阳回去找纸。 这下可真是把张阳难住了。 他家还真没有能写字的纸！ 王杰又嚣张起来。 “你看看！纸都没有，写了收据有什么用呢？要不就还是算了吧！”他满口的无赖语气。 林秋水却是直截了当，“不能算了！反正今天不写欠条和收据，我是不会把这些钱借出去的！” 旁边的邻居大娘探头问道：“姑娘你这心也太大了！到底往外借了多少钱啊？” 林秋水伸出二根手指头。 大娘惊住，“二十啊？！” “对啊。”林秋水一脸坦荡，“张阳说他一时半会儿拿不出那么多，家里上集市买东西又要用钱……而这位大哥又吵着说要救人，两边都是急事，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乡亲们议论纷纷。 “哎哟喂，这年头我要是口袋里有二十块，天王老子来了我都不借！” “张阳，你可得好好对待人家姑娘啊！” “这哪里是一般姑娘，这简直就是仙女下凡！普照老张家呢！哈哈哈！” 说话间，有好心的邻居从家里撕了两张过时的老黄历送来。 “姑娘，你看看这个纸能用不？” 林秋水眉开眼笑，“能用能用，空白这一面能写字就行。” 说完，她就把纸和笔递给了张阳。 “来吧，你先写欠条给我，然后再让这个大哥给你写收据。” 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说话声音又好听，安排事情也是有条不紊，乡亲们都在暗暗夸她。 但张阳接过了纸笔，却没有动作。 他为难的笑了笑，“不瞒你说，我没读过几天书，写不出欠条。” 王杰一拍大腿，“搞了半天，还是整不上……我真的急着拿钱去救人，你们就别磨蹭了，快把钱给我吧！” “他不会写，我会写啊。”林秋水不耐烦的瞥了王杰一眼，“我们都已经排除万难在想办法了，怎么就你像没见过钱似的，看到这张钱就只想往自己口袋里揣呢？” 被她这么一说，王杰臊的不行！ 果真还是这些读了书的人嘴巴毒！ 骂人都不带脏字的。 林秋水那边已经将纸抵在墙上，开始写欠条了。 王杰心里再有不甘，不好说什么，只能等着她先写完。 第60章 我不会放弃张阳这个好朋友 林秋水三下五除二就写完了欠条，交给张阳签字。 张阳明明早就练就了一手遒劲有力的笔迹，却为了符合当下大家对他的印象，故意将字写的歪歪斜斜。 林秋水写完了欠条，拿着另一张空白的纸看着王杰。 “这收据是你自己写还是我来写？” 王杰的心，早就已经和那一张大团结紧紧的黏在了一起，哪有什么心思写收据？ 况且，他也没念过几天书，斗大箩筐的字认不得几个！ 王杰大手一挥，吩咐林秋水：“你就顺手一起写了吧！” 林秋水洋洋洒洒的又写完了一张收据。 写完了,还好心好意的递给王杰看。 “你看一眼吧，要是觉得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我给你解释。” 纸上统共就没几行。 “实际收款金额”那处，大大的写着：拾元整。 王杰看了就心喜！ 哪里还注意得到别的？ 他主动要找林秋水要笔，并指着右下角问：“是不是在这签字？” “是。” 王杰龙飞凤舞，签下了他的名字。 “收据也签完了，钱能给我了吧？赶紧的，别磨叽了！这都耽误半天功夫了！” 林秋水这才点了点头。 张阳阴沉着脸，重新掏出了钱。 “王杰，你今天收了这钱，接下来这些日子，就不准再来我家了！谁家也没有生钱的母鸡！这里的十块，已经是我借来的！你就算是再急要钱，也得给人想办法的时间！” 王杰摸到钱，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嘴巴上敷衍地应着：“知道了，知道了！” 人跑的比兔子还快。 他走之后，林秋水也没在张家多待，刻意在众目睽睽之下，心事沉沉的回了知青队。 张家给了王杰家整整十块的事情，很快传开。 大家也都知道，这钱不是张阳一个人掏出来的。 消息传回知青队，这事就变了一番味道。 “看不出来啊，林秋水，原来你私下里藏了这么多钱呢。” “同住一个屋，也没见你跟我们提过呀。” 林秋水讪笑，“大家如今都一心建设乡村，努力发展农场，也没有用得到钱的地方，我没机会提这件事。” 女知青们只当她性格古怪，不爱搭理她，抱着南瓜子和花生，就上一旁聊天去了。 可林秋水借钱给张阳这件事情，引起了队里几个男青年的注意。 其中最着急的，就是马健。 也就是赵东最看不顺眼的那个“标枪小子”。 马健：“秋水，大家都在议论，说你借钱给了村里一个叫张阳的小子，真有这事吗？” 有人提醒马健，“张阳现在好歹也是咱们屯民兵小队的队长，你说话得注意措辞。” 马健推开那人，一副懒得听的模样。 他着急忙慌的找林秋水要一个答案。 “我们知青队的人知道你是心地善良，看别人家有难处就热心助人。” “可你知道村里这些婆婆婶婶的嘴多碎啊！他们非说你是看上了那小子！” “我当时听了就生气了，这怎么可能呢？就是你是受过教育的城里女青年代表！再怎么说，也不可能看上山村里这些字都不认识几个的傻小子吧……” “还有难道你家里人没有提醒你吗？千万不要在乡下有太过于复杂的人际关系。” “咱们终有一天是要回到城里去的！如果你跟他们走得太近，在这里扎了根，回头想回家就难了。” “我觉得就算是为了你爸妈，你也不可能留在这里！” “所以，你还是趁早去把那钱要回来吧！” 林秋水惊愕的看着他，“马健，那是我的钱，我有权决定怎么使用它。” 马健烦躁得直搓手，“秋水，你怎么就不明白呢？这件事情已经不单单是借钱的事情。你是女孩子，你要爱惜自己的名声！” 林秋水斩钉截铁的说道：“我不同意你的看法，山里长大的年轻人或许是没有接受多少教育，但不代表他们真的傻。我愿意和张阳做朋友是我的事情，请你不要干涉我的个人自由！” “林秋水！”马健急了，“难道你真打算让留言这么传下去，半推半就的，最后嫁给一个乡下人吗？” 林秋水红了脸。 之前，她没有把自己和张阳的关系想的太过复杂。 只是觉得，偶然之下交到这么一个朋友，也挺不错的。 但马健现在这么一说，她就忍不住开始假设了。 如果真的嫁给张阳，她将来会过上什么样的日子？ 他们一家人都很好相处，和他们在一起不需要动太多脑筋！ 而且，每当想到张阳雪亮的眼睛和坚定的眼神，林秋水就觉得，张阳比知青队里大部分的男青年，好太多了！ 这些和她一起下乡的男人们，看似都是未来可期的大好青年。 可他们眼里的光芒仿佛在来到农场之后，就渐渐被磨得黯淡，失去了光彩。 仿佛乡村是什么很差劲的地方似的！ 这里的条件确实不好，可林秋水看到的，却是朴素的乡亲们，凭借着自己的双手和辛勤劳动，换来了丰硕的果实。 书上和广播里，明明唱的都是劳动最光荣。 可马健他们这些的态度，明显就是不尊重劳动人民！ “马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但我不会放弃张阳这个好朋友。”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可能会面临什么样的情况。” “你不用替我的未来操心，我会为我自己的行为负责。” 马健忽然抱住了林秋水，“秋水！实话告诉你吧！我喜欢你！非常喜欢你！从来这里的第一天，知道了你的名字之后，我就知道！我对你动心了！所以，你不能和那个小子在一起！” 林秋水吓了一大跳，奋力推开马健！ “你喜欢谁是你的事！但你喜欢我，我就一定要和你在一起吗？请你下次不要再做出这么粗鲁的举动！” 林秋水她…… 竟然拒绝了自己的示好？！ 马健觉得难以置信，暗暗捏紧了拳头。 “几乎整个屯的女人都喜欢我！你林秋水居然不喜欢我？你还推开我？” 林秋水冷漠的笑了笑，“无论谁喜欢你，都不是你冒犯我的理由！” 马健瞪眼骂人：“林秋水！你别给脸不要脸！” 第61章 林秋水碰上了麻烦 马健再一次试图霸王硬上弓！ 这时，周围的其他几个男青年看不下去了。 他们赶紧过来，拦住了他，将人拉开。 “马健！别在这里闹事，要是破坏了知青队的纪律，我们所有人都要受到公社的处罚！” “对啊！你不能光想着自己而不管我们吧？既然大家分到一间屋子，咱们说好的是一个小集体！你要为集体着想！” 马健气不过，“那你们倒是帮我劝劝她啊！” 两个男青年面露难色，“这件事急不得……你俩冷静下来之后再慢慢说呗，先回去吧。” 他们好不容易将马健劝走，林秋水也总算是松了口气。 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揭过了。 第二天一早，林秋水起床到农场菜棚喂兔子。 刚一进门，她就发现不对劲。 放兔笼子的地方居然空了！ 她的小兔子不见了！ 林秋水急得到处找，逢人就问有没有见到他的小兔子？ 她走的太快，路过杜淑君她们那间寝室时，和杜淑君撞了个满怀！ “你走路不长眼睛啊？”杜淑君狠狠一推，推得林秋水跌到了墙角。 屋里的其他几个女青年跑了出来，纷纷关怀杜淑君。 “淑君你没事吧？” “撞到哪里没有？” 问完之后，她们又凶巴巴的瞪着林秋水：“林秋水！一大清早的，你发什么疯！” 林秋水不在意她们的态度，她现在只想知道：小兔子怎么样了！ “你们昨晚有人去过菜棚吗？有没有人见过我的小兔子？”林秋水强忍着眼泪问道。 女知青们都横眉冷对的。 “兔子？人都养不活了，你还养只兔子？” “大冬天的，也不知道你上哪弄来的兔子！我们没举报你用公家菜籽偷喂兔子就不错了，你还喊上了！” 她们人多，一人一句唾沫星子，差点要把林秋水给淹死了。 …… 张阳昨夜带队巡山，无风无浪，一夜平安。 之前让高文高武兄弟埋的捕兽夹，起了作用。 他们去检查的时候，收了整整三只野山鸡！ 不过野山鸡的体格都不大，一只也就四五斤重。 三只加起来，合计也不到二十斤，不用上交给公社！ 张阳就先拎回了家，说晚点让母亲宰好了，再分给小队的成员们。 看到了实际的肉，大家都很高兴！ 而且这一晚上也没出什么力气，能分到肉，完全得益于张阳的提前布局！ 所以，他们对于张阳的分肉计划毫无异议！ 天亮之前，张阳和赵东带着鸡回来歇下。 睡了也才没多久，大明小明跑到了家里来，着急忙慌的要找张阳。 “知青队吵了起来了！” “好多人都在欺负林老师！” “我们是小孩子，帮不上忙……” “叔！你去看看林老师吧！” 大明小明急得挠头。 张阳：“怎么回事？” 他一边起身穿衣，一边询问情况。 而院子里的李慧芳，拎着半边宰好的野鸡进来了。 “阳子，你别问了，孩子们才多大，他们哪知道大人的事情？你们昨天抓回来的三只野山鸡，我刚宰好一只。这里是半边你拎着出门，带着东西好办事！” 李慧芳也是担心林秋水。 “秋水是个好姑娘，一心想着帮咱们家解围……她现在碰上麻烦了，你可一定要帮她！” 张阳看着李慧芳手里半边鸡，没说什么，用草绳捆扎着鸡头，拎上就出门了。 可走到半路上，他改了主意，反手就把鸡给了大明小明两兄弟。 “把鸡带回去，让你娘收着，然后请她跑一趟知青队，去看看林老师到底是什么情况。” 大明小明懵了，“我娘？她可只会烧水做饭洗衣裳！” 她不会打架啊！ 张阳心中着急，却还只能强忍着，劝说两个孩子，“你们只管这样和你娘说就是了！还请她快去快回！我在东子叔家里等她！” 大明小明不理解，但还是照办了。 翠兰收到野鸡，又惊又喜。 听儿子们说了张阳的嘱托，拿着菜刀便杀到了知青队。 没多久后，翠兰就给张阳带回了消息。 “你没去是对的！” “得亏你没去！” “他们内部说是整肃纪律，强调不要乱搞男女关系……谈恋爱可以，但是如果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那就是不自尊自爱！” “林老师挨了严重批评！眼睛都哭肿了！” “哦对了，而且，还不止这件事。” “有人举报，说她用公家粮食私自喂养兔子。” “现在兔子也不见了，林老实还被罚写检讨书。” 翠兰一边说，一边抬手擦汗。 抬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手里提着菜刀。 难怪刚刚知青队的人看见她，就好像看见来寻仇的鬼似的！ 翠兰连忙放下菜刀，继续说：“其实他们知青队的事情，我多少知道一点……” “林老师的确挺招人稀罕的，那个小马就很关注她。” “我刚才去的时候，那个小马冲出来说是帮林老师说话，可话里话外那意思，都在暗示林老师当他女朋友！” “他说，不然，他也没有什么正式的身份和立场维护林老师。” “你别看他说话这么斯文，其实肚子里憋着坏呢！” “阳子你心思简单，你肯定不知道……那个小马不是什么好人，每回有意无意就在我家门口打转！” “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好说他什么。” “还是我婆婆泼水赶了他几回！” “我估计，是你最近和林老师走得太近，引来了闲话，那个小马狗急跳墙，故意给林老师使绊子呢！” 张阳听翠兰说完，很是火大！ 这个叫做马健的人，还真是一个吃饱了没事干的闲人！ 赵东之前说马健招蜂引蝶，张阳还没放心上。 可没想到，这人居然还勾搭翠兰嫂子？ 老话只说，寡妇门前是非多。 可翠兰嫂子的男人还世呢！ 只不过是瘫痪了而已…… 怎么就让翠兰嫂子被惦记上了？！ 而且，如果翠兰嫂子的分析没错，马健早就在打林秋水的主意了！ 林秋水的兔子，又偏偏在这个时候失踪…… 世上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这分明就是一个巨大的陷阱，等着林秋水可怜无助，走投无路，不得已往里跳呢！ 第62章 狗咬狗开始了 翠兰看张阳脸色不好，眼神中的寒意和愤怒，仿佛随时可能变成猛兽冲出来！ 她想，张阳到底年轻，万一一冲动做出什么无法收场的事情来，可就不好了！ 于是连忙劝说：“阳子！你先别急！要不我再去知青队一趟，把林老师接到我家里来？” 却见张阳摇了摇头。 “多谢翠兰嫂子的一片好心，但你要是去第二次，说不定会引起某些小人的疑心。” 他暗暗思忖：斩草不除根，春分吹又生！ 要想端掉之前队里的祸害，不出点猛招是不行了！ 想了一会儿之后，张阳的眼睛猛地亮了。 “翠兰嫂子，我这有个主意，可能还需要你配合帮帮忙。” …… 今天，是张家屯民兵小队新成员队伍正式确定的大日子！ 新成员名单里，赫然写着沈一鸣的名字。 张四毛被特意指定来卫生所，给沈一鸣带消息和送猪肉。 “小队长可真是大好人啊，他给新队员每人发三斤野猪肉。” 陪护在沈一鸣病床边的知青队青年，都纷纷替他高兴。 “一名，咱们知青队就你一个人当选，你可是正规的民兵小队的成员了！” “加上高家屯那两兄弟，全队一共就只有十个人，你是骄傲的十分之一！” 沈一鸣本人也非常激动！ 只不过，他的腿现在还不方便行走，便只能看着张四毛，委托他代替自己表达对张阳的谢意。 旁边不远处的另外一张病床上，还躺着钱秀菊。 尽管经过一天一夜的治疗加照顾，可钱秀菊依旧没有苏醒的意思。 钱秀菊的床边，是孙鸿英在陪着。 张家屯的这群小子，都认识钱卫国，但没几个见过孙鸿英的。 再加上此时，他们满心满眼都是分猪肉的喜讯，就更加没往孙鸿英那边看了。 可孙鸿英不聋也不瞎。 她看到那又肥又红的大野猪肉，馋得直咽口水！ 这两天，她在卫生所可没少听说事情！ 首先就是她大姑子钱春分得了一百块的事。 孙鸿英之前就得知，王杰去找张家讨要养了张燕三年的赡养费。 但她觉得这事没影。 这年头谁家不穷？ 哪有人能一个月时间内掏出八十八块来？ 她当时还和五里铺几个妇人一起讨论，说王杰还真敢要！张口就是八十八！ 就张家那个样子，都沦落到卖女儿的份上了，别说掏出八十八块…… 就是掏出八块，恐怕都难! 没想到，这讨论才过去不到一个月，还真让王杰要到了整整十块。 但是话又说回来，如果王杰是凭自己本事要到钱也就算了！ 王家是打着要给钱秀菊凑医药费的名头去闹的！ 这就让孙鸿英很不爽了。 说是要给她女儿治病，才催要的钱。 可王杰得了钱，压根就没来过卫生所！ 他就没想着要探望他堂妹钱秀菊！ 孙鸿英憋闷的很！ 但女儿身边又离不开人，她一时半会儿也不好上王家去讨要说法，便就这么忍了。 没想到事情还没过去一天呢，这边又看见张家屯的人分猪肉。 她当即就觉得：说不定钱春分前两次带人去闹，也得了点好处！ 只是怕要和钱卫国他们一家分，这才才瞒死了不说！ 可既然钱春分和钱卫国都姓钱，哪能什么便宜都让钱春分一家占了呢？！ 孙鸿英越想越觉得气不过，好不容易等来一个五里铺的乡亲，就托人带口信回家给钱卫国，让钱卫国上钱春分家去讨个说法。 必须给个说法！ …… 天还没黑，五里铺那边出了点小乱子。 外人只听说，钱卫国上了钱春分家后没多久，钱春分就寻死觅活的，哭喊着说日子难过，过不下去了。 但当天夜里，钱卫国并没有回家，直接就在王杰家住的、 也不知道这两家人谈了什么事，谈的怎么样。 话分两头。 同天夜里，吃晚饭的时候，知青队这边那叫一个热闹！ 快两个月没见着肉的这伙知青，眼下像过年似的高兴！ 他们还把存着的高粱酒拿出来喝，举杯庆贺时，都在说：“感谢一鸣！” “这条腿没有白受伤！” “辛苦一鸣一人，造福全知青队！” “一鸣有功！大功一件！” 觥筹交错间，有个男知青一拍脑门，赶忙找到马健。 随后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交给了他。 “我今天从卫生所回来的时候，一个乡亲给我的，让我转交给你。但那会儿为了猪肉的事太高兴了，差点给忘了。” 马健这会儿喝的红光满面的。 收到信，他也没太当回事，只是顺口问了一句，“没说谁给我的吗？” 男知青：“没说呢，乡亲就说，就说你看了信自然会知道的。” 马健心里是觉得有点古怪，可也没太在意，当即拆了信看了起来。 “小马，今晚有空，院坝相见” 信上就歪歪扭扭的写了这么八个字。 一没有落款署名，二没有标明时间。 可马健心里却好像明白了什么，赫然大喜。 从这发黄的纸张和幼稚的笔迹就能看出，绝对不是一个受过很多文化教育的人写的。 但这些字写的很小，又比较秀气，多半是女人写的。 而放眼整个村子，叫他小马且家里有院坝的女人，拢共也没几个。 马健想了想，瞬间锁定了翠兰嫂子！ “这个不安分的女人，终于松口了吧……”他暗暗邪笑。 马健正得意着，眼神还不忘在席间扫来扫去。 虽然今晚热闹，可林秋水并不在其中。 她说自己还要赶着写检讨书，只端了一碗有几片肉的汤就离开了。 马健一想到林秋水那横眉冷对的样子，心里就很来气。 林秋水在傲气什么东西？ 他马健人见人爱，无论走到哪里，都有女人争着往他面前挤！ 就林秋水不知好歹！ 不过没关系，林秋水不识货，总有识货的人。 这不，懂事的秀兰嫂子就送上门来了吗？ 马健穿上他的大棉袄，这便脚下生风的要往屯子里去。 有个男青年叫住他，“马健！这么晚了，你上哪去了？” “我酒喝的有点多，头晕气闷，到附近转转！顺便上村里巡逻，免得有野兽出没，我也好保护乡亲们。” 身后传来笑声。 “张家屯现在有民兵小队，哪需要你去巡逻保护啊？” 马健一听这话就想骂娘。 第63章 他还斗不过几个泥腿子？ 张家屯民兵小队算个什么东西？ 一群泥腿子！ 拿上枪，就把自己当战斗英雄吗？ 呸！ 马健顺带着就记起了赵东。 那小子是翠兰嫂子的邻居，之前可爱往知青队钻了！ 马健和赵东打过好几次照面，他私心里觉得，赵东那小子不懂事！是个莽撞人！ 好几次，马健在人前表演标枪的时候，赵东就在旁边拿白眼翻他…… 别以为他没看到！ 只是现场人多，他懒得和赵东计较！ 马健多少也听说过，翠兰嫂子一家，一直靠赵东护着。 想到这里，马健不禁舔了一下嘴唇，生出了一些之前没有过的猜想。 翠兰嫂子的男人早就不行了！ 她一个正值芳华的年轻妇人，正是需求旺盛的时候，平常是怎么解决问题的？ 说不定，早就已经和赵东那小子搞上了！ 只不过，赵东最近跟着民兵小队的张阳，一门心思上山打猎，听说都没住在家里了。 “难怪翠兰嫂子终于憋不住，抛出了橄榄枝……” 马健洋洋得意。 呵呵！ 他今晚就要向翠兰嫂子好好证明，他比赵东那小子强太多。 想到这里，马健几乎健步如飞。 他一口气走到了翠兰嫂子家的院坝，果真在那栅栏背后看见一个娇小的身影！ 主屋已经熄了灯，院坝里黑漆漆的，看不大清楚，马健又加快了几步。 他刚要走近准备看清，那人忽然一闪身，往旁边的小屋一窜，躲进了小屋内。 那间屋子，连院墙都破破烂烂的，不用想，肯定就是赵东的家！ “今晚是民兵小队正式成立的日子，赵东不在家里……” 马健的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翠兰嫂子也是知道，赵东不会回来，所以去了他家……这可真是绝佳的幽会地点！” 这个念头，让马剑的小腹火热灼烧起来。 他快步朝那黑影追了过去，一溜烟的钻进了赵东家里。 刚进门，他就感觉门后有动静。 马健一转身，准备抱住门后的人，却不想，一记闷棍忽然打下来。 “啊……” 低呼一声后，他便晕了过去。 …… 半夜，民兵小队听张阳的指挥，提前结束巡山工作。 从山上下来，恰好路过赵东家。 赵东盛情的邀请大家，“兄弟几个今天都受累了，上我家喝口水吧！” 他不提还好，一提喝水，大家顿时都觉得渴了。 不过，队员们也都知道，赵东现在住张阳家。 这深冬腊月的，赵东家里不开火，那水说不定早就结成冰了，还能喝吗？ 赵东却是自信满满的笑了笑，“谁说我不住家里，我家就冷飕飕的？我隔壁大娘待我可好了，她天天都让他家小孙子看着我家的灶，不敢让火灭了！” 队员们这才高兴起来，脚步松快的跟上赵东。 “你小子人缘还挺好的啊！” “这么冷的天，是不敢让灶肚子凉了！” “你家水缸放柴房呢？这会儿要是能暖暖喝上一大口，那可太美了！” 赵东大大咧咧的走在前边，“就算是水冷了，我现在添柴烧一烧，那不也很快嘛？！主要是这个点儿，你们回自己家，折腾这么一会儿，得把家里人吵醒，不值当！以后夜里都可以上我家喝水！” “真兄弟！” “一个人住原来有这个好处呢！” 众人说着笑着，三两下就到了赵东家门口。 赵东前脚刚踏进院门，就突然“哎呀”一声。 紧接着忽然刹住脚，鬼鬼祟祟向后一缩。 其他队员都是一愣，“咋了东子？” 赵东伸手一指，“你们瞧！门好像是半开着的！” 队员们：“啊？是不是你邻居给你家添完柴，着急走，没有关严实。” 赵东马上否定这个猜想，“不可能！我隔壁大娘多实诚一人啊！每次都叮嘱那俩小子务必给我关好门！” “那该不会是……进贼了吧？”有人提出新的假设。 但也有熟悉赵东家情况的人，哂笑了一声，“不会吧？都是屯里人，又没有外人，谁不知道东子家就他一个，有啥可偷的？要偷也偷小队长家啊！” “哈哈哈！” 张阳却在这时从后边赶上来。 “不管有没有贼，门开着都不对劲，赶紧进去看看！” 被他这么一说，众人立马收起了玩笑的心思，莫名感觉心急了几分，提步就往屋里走。 众人一推门，就看见地上躺了赤膊的男人！ 周围散落着一地的衣服，看起来…… 像是刚发生过一场不可细说的激烈战斗！ 赵东大喊：“这谁啊？别是死了吧！要死也别死我家啊！” 外边还有几个人没来得及进门，听见赵东这一嗓子，大家忍不住都探头探脑向前看。 不一会儿，就有人认出了地上的这张面孔。 “这不是知青队的马健吗？他怎么在这儿？而且，还衣衫不整的……” 赵东一点没客气，冲去柴房，舀起一瓢水就往马健身上泼。 冰冷刺骨的水，让昏倒的马剑瞬间清醒过来！ “我，我这是在哪儿？” “小贼！你看清楚了！这是你爷爷我家！” 赵东一边骂着，一边去找出火柴将屋里的煤油灯点亮。 而马健也在这个过程里，渐渐找回了意识。 他打着哆嗦，赶紧捡起身边的衣服穿上，同时，脸色大变。 “翠兰这个贱人！竟敢骗我……” “你嘴里不干不净的骂谁呢？”赵东吼道。 马健浑身的酒劲，这会儿已经尽数散去。 他脑子转的飞快，一下子就想通了今晚的事情始末。 “赵东，是你小子算计我……” 赵东呸了他一脸，“我算计你干什么啊？我闲的没事干啊？我俩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你是有钱还是有势值得我算计？” 马健却没多说什么，只是一口咬定，就是赵东和黄翠兰合谋设计了这一出。 张阳看赵东吵不过，即刻站了出来。 “你要编瞎话，也要编的像样点！” “东子从今天白天开始，就一直和我在一起，晚上又和大家一起巡山，他怎么算计的你？” “你大半夜跑到我兄弟家里就算了，还非要说，是他害了你！” 第64章 欺负我们乡下人老实？ “污蔑东子一个大男人不说，你居然连翠兰嫂子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放过！” “算了，不和你说那么多，先把你们知青队的负责人和大队长叫上！让他们来给个公道话！” 此时的马健，一心认定自己受了委屈！ 听到他们要去请大队长，不管不顾的应了声：“好！你不找人，我也是要找人的！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很快，事情就闹开了。 屯里不少人家都亮起了灯。 离得近的乡亲都赶过来看热闹。 大队长还没来之前，赵东家又一次传来了争吵声。 这一次吵架的人，是马健和赵东的邻居孟大娘。 “你空口白牙的污蔑我儿媳妇，是把我们家的脸丢在地上乱踩啊！” “我儿媳妇为人老实，可能就是平时太心地善良……就惹得你一个外来的小子起了色心！” “你一个插队下乡的知识青年，整天脑子里不想着怎么给公家帮忙，好几次在我家附近游手好闲瞎溜达……你以为我老婆子没长眼吗？” “就算我不在！我儿子他天天在家，他也看得一清二楚！就是你小子！来过好几回！” “我儿子是瘸了，可他不聋不瞎也不傻！别的男人肚子里装的什么花花肠子，他心里清楚的很！” 孟大娘气得捶胸顿足，要不是旁人拉着，她真要冲上来给马健一耳刮子！ “我儿早就叮嘱我，一定要提防知青队的几个小青年……我还当是他成天窝在家里，心眼小了，想多了！” “没想到，我们一家人本本分分做人，却平白招来这样的祸事！” 马建心里本来就烦。 这会儿听到孟大娘一连串的絮叨，心中更是不得安宁，只觉得这老婆子是嘴硬，非要胡搅蛮缠。 连带着，看周围的乡亲都觉得全是坏人！ 他们都要害他！ 马健当即大吼一声：“吵什么吵！等大队长和我们知青队的陈向东来了，事情自有分晓！” 说完这一句，马健好像重新找回了底气似的，还大言不惭的对着孟大娘叫嚣起来。 “老太婆，你有功夫在这骂我，不如去把你儿媳妇叫过来！我手里有她偷腥的证据，你敢不敢叫她和我当面对峙？” 孟大娘听到“证据”两个字，霎时间面色一僵。 她捂住胸口，两眼一黑，眼看着人就要往后倒！ 见到此情此景，马健非但没有半分同情，甚至更加嚣张！ 他一屁股往赵东家的炕上一坐，俨然是把自己当成座上宾了！ “马健！你一个后生怎么能这么说话！” “正义面前，人人平等！”马健恨恨的盯着所有人，“就允许她狡辩，还不允许我反驳了？” “你！” 正在双方僵持不下时，大队长和知青队的话事代表陈向东，一起到了赵东家。 张阳和赵东本来猫在柴房里烤火，这会儿听到外边来人了，便连忙出来。 赵东第一个诉苦： “大队长，你可要给我申冤呢！” “我靠自己的努力，好不容易进了民兵小队，本来想着给屯里出点力气，好好实现一下个人价值！” “没想到这才几天不在家，家里就进贼了。” “这贼不偷我家东西，自称是来偷人的。” “这也太气人了吧！偷偷进别人家不说，还糟蹋别人家屋子，这也太脏了！难道这些城里来的知青，读了一肚子书，就能这么糟践乡下人？” 最后这话说得重，把乡亲们的心头火都勾出来了！ 马健也急了眼，从炕上跳下来，跑到陈向东面前，指着张阳和赵东就骂上了。 “向东哥！你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是这俩狗篮子害我！” 张海泉厉声呵斥：“马健！注意素质！” 陈向东也不帮着马健说话，“你看看自己什么形象！咱们白天刚强调过纪律，你这就忘了？！” 马健慌了，“向东哥，真是他们害我！” 张阳冷冷一笑，“说话要讲证据！谁害你了？谁见到了？难道不是你自己凭两条腿走来的？是我们俩上知青队绑你来的？” 马健一噎。 陈向东的脸色也沉郁了几分。 他出来之前找人打听过了，确实是马健喝了酒之后，自己要出来溜达的！ 当时好几个人都看见了，总不能是知青队联合屯里人要害他一个！ 陈向东横了马健一眼，“你老实交待！为什么要来赵东家？” 马健像是被这话启发了，马上说：“是黄翠兰写纸条让我来的！不然我怎么可能大晚上的跑这么远！” 说着，他就开始到处搜那张小纸条。 然而，把全身上下摸遍了，也没找到小纸条的身影。 张阳拿手肘顶了顶身旁的赵东，“东子，我之前听你说，翠兰嫂子不识字啊。她还能写小纸条呢？” 立马有乡亲也跟着附和，“这个知青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黄翠兰压根不识字！” 马健急得跳脚，“就是黄翠兰！她约我来这儿！” “她一个已婚妇女，约你干什么！”陈向东瞪着马健，也暗暗诱导着他把真相说出来。 马健立马就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喊道：“她平时就跟我眉来眼去的好几回了！我想着她肯定是碰上要我帮忙的事，所以就赶紧来了！” 张阳听出陈向东这引导性不对，连忙截停，“马健，从头到尾，你都没有拿出实质性证据，却一直用翠兰嫂子当成挡箭牌，想遮掩你的错误，你欺负我们乡下人老实是吧？！” 他这一嗓子，吼的马健猛然哆嗦。 张阳继续说道：“大队长！我不知道知青队是什么纪律！” “但是，翠兰嫂子，是我们屯里远近皆知的好媳妇！” “即便她丈夫常年卧床，生活不便，可翠兰嫂子无怨无悔，嫁到我们张家屯后，本本分分相夫教子，马健污蔑谁都可以，污蔑翠兰嫂子就是不行！” 张海泉也是早就听不下去了！ 在张阳说完之后，他先给马健定了两条罪！ “马健夜闯赵东家，铁证如山！” “无论今天约他来的是谁，马健乱搞男女关系这事，是他亲口承认的！” 第65章 缓兵之计 眼看着大队长这就要定说法了，陈向东赶忙和张海泉小声说了几句。 “这个马健家里有点关系，恐怕……” 张海泉甩开了他的手，“要作威作福，就回城里去！我们生产大队容不下任何一个作奸犯科的坏分子！” 陈向东到底能力有限，眼看着保不住马健，只能抢在张海泉下具体处分之前，先把马健保护起来！ “大队长说的没错！” “这件事，必须再深入调查！” “调查清楚之前，马健你就在知青队禁足！” “等到大队出了最后的调查结果，再另行安排！” 马健被正式下了禁足通知。 知青队众人听说消息，都大吃一惊。 “马健犯什么错误了？ 陈向东正烦着呢，见他们围上来问三问四的，没好气的撒了通火。 “还能有什么？” “大半夜的，不知检点，跑去和人幽会，乱搞男女关系！” “明明这事才刚刚强调！” “现在又犯！是根本没把我定的纪律放在眼里！” 整个知青队农场鸦雀无声。 得知马健居然顶风作案，大家纷纷想办法和他划清界限。 和他同住一屋的那三个男知青，第一时间搬了出来，到别人宿舍挤着睡。 然而，这件事情到这还不算完。 陈向东到公社开会的时候，坚持以自己的人格为马健担保。 “如果没有马健所说的纸条，他是不可能从之前在那么远的地方跑到村民赵东家里的！既然定罪是乱搞男女关系，那说明，一个巴掌拍不响！” “不管写纸条给马健的人，究竟怀着什么目的！我们都要先把人找出来问个清楚！否则，这件事将来就可能成了冤假错案！” 公社组织里的其他几位大队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陈向东这话有道理。 随后，公社委员会讨论决定，由张海泉继续调查这件事。 “公社也会派社员代表跟随你走访，搞清楚情况！” 张海泉答应下来，“好。” 他心里也清楚，陈向东的坚持，有他的道理。 因为这事不仅仅关乎马健的人品和名声，也关系到整个知青队在乡亲们之间的评价！ 同为带领团队的人，张海泉理解陈向东的难处。 所以，即便他对马健的表现嗤之以鼻，但他还是本着大队长的职责，努力保持公平公正的态度，主动调查纸条的来历。 他们第一站到了知青队，先找传纸条给马健的那个男知青。 “纸条谁给您的？” 男知青欲哭无泪，“我没看清！反正当时就是在卫生所，张四毛正在通知沈一鸣，说他被选中了，大家正高兴呢，一个乡亲就把纸条塞我手里，说让我把纸条交给马健就行了……还说马健看了内容，自然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交待完了，男知青还惶惶不安，又补充说：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大队长，您可一定要调查清楚啊！马健回来那会儿，还说要打死我呢……” “他敢！”张海泉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这小子都被禁足了还不老实？要是再听到他威胁人，立马来找我！我立马把他赶出咱们生产大队！” 大队长的话，隔墙传到了马健耳朵里，马健气得捶墙。 张海泉按下心里的不满，继续调查纸条的事。 传纸条的人这条线索到这儿是断了，只能另想出路。 陈向东：“我只是知青队的话事人，黄翠兰那边我去不方便，还是辛苦大队长跑一趟！” 说完，他又讪笑着当起了好人。 “也不是我非要怀疑这个叫黄翠兰的女人。只是马健在那么多人面前都嚷嚷出来了，咱们要是不把事情调查清楚，怎么还人家妇女一个公道呢？” 张海泉没有陈向东脑子里那么多弯弯绕绕。 但黄翠兰这头，算是纸条事件的最后一条线索，确实有待查明。 所以，张海泉从知青队出来之后，上了黄翠兰家，找到了陆大娘。 陆大娘一听到马健的名字，就止不住怒骂。 “这个嘴里不干不净的小子，就知道污蔑我儿媳妇！他自己手脚不干净，不知道约了什么人在东子家见面，被别人摆了一道不说，现在反来赖我儿媳妇了？谁给他的脸呢？” 陆大娘狠狠一拍桌子，桌上碗里的茶水都被震的撒了出来。 张海泉连忙劝：“大娘，咱们这就是来调查清楚，好还翠兰一个公道的嘛！别生气，不值当！” 而这时，躺在床上的陆明理，阴沉沉的开口说道： “大队长，实不相瞒，我家媳妇儿昨天早上就已经回她娘家黄门坪去了！” 张海泉：“哦？” 陆明理：“翠兰娘家外甥生病发烧，说家里人手不够，没人照看，找她去帮忙。” 张海泉点点头。 从昨晚到现在，确实没有见过黄翠兰的身影，但人是不是真的在隔壁村，不是陆明理一句话就能证明的。 公社社员同志还跟在后边做笔记呢，调查要落到实处！ “那看来，我们还得到黄门坪走一趟！” 张海泉特意又多叫了几个人，还把陈向东一起捎上，说要去隔壁村接黄翠兰回来。 陈向东一听说，黄翠兰根本就不在张家屯，心里当时就有点七上八下的。 直觉告诉他，马健恐怕是保不住了。 他们一行人来到黄门坪，稍微一打听，就发现好几户人家都知道黄翠兰回娘家的事。 “哎哟，黄家那孩子哭了一整晚！难养呢！”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说是病着，发烧，也不知道叫医生看过了没有。” “他们家四个大人，两个孩子，就守着那一个老来子，守了整整一夜都没合眼！” 这个年代没有监控，群众们的口头证词，就成了最有力证据。 不过，一个人这么说的不算。 三五个人说了也不一定就是真的。 张海泉还是领着一行人，来到黄翠兰的娘家。 屋里的孩子确实还病着，两岁大的小童，小脸烧得通红。 这会儿是睡着的，但眉头紧紧蹙着，看起来确实遭了罪。 “这情况看着还是挺严重的，要不先送卫生所看看吧？” “是啊，这要是普通风寒就算了，要是碰上脑炎什么的，那可得尽早用药，不能拖延。” 公社来的几个人都好心好意的劝说。 等嘘寒问暖完了，他们才把黄翠兰单独叫到一边，简单说明了来意。 第66章 是天时地利人和 黄翠兰听完愣住。 “公社仅仅因为马健的一面之词，就要调查我？” 她委屈至极，当场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的说： “我什么时候给他写过纸条了！” “就算我想写，我也得会写才行啊！” “在说了，我约他干什么？在家里的时候，我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手上全是农活。这次紧赶慢赶回娘家，觉都不得空睡，我，我还有空去约男人了？” “你们别看着我家男人腿脚不利索，天天在家不出门……他可还活着呢！他的大腿在咱们全家的精心照料下，已经比之前有知觉多了，说不定哪天就能下地！” “我还用不着惦记别的男人！” “这个知青这样胡说，毁了我的名节不说，更是糟蹋我男人的尊严！” 说到这里，黄翠兰挺直了腰背，大声申请： “我黄翠兰！恳请公社从严处理此事！” “如果处罚轻了，我怕以后再出现同样的事！” “这次他可以冤枉我，下次他就可以冤枉别人！” “村里的妇女随便就被他们抓出来说三道四的，那大家还要不要清白？还怎么过日子？” 黄翠兰说着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 “既然公社要调查，那我就知无不言！” “昨天一早，我确实去过知青队一趟！因为我两个儿子听说知青队，我担心林秋水同志受到欺负，就过去帮林秋水说了一句公道话，可能就是那时候马健记恨上了？” 闻言，张海泉马上看向陈向东。 陈向东喉头一紧，猝不及防的愣了下。 好端端的，怎么又和知青队整肃纪律的事情扯上了？ 黄翠兰继续抹眼泪。 “我和马健之前没有打过交道，也不可能在别的什么事情上得罪他！” “知青队整肃纪律之前，我听说马健向林秋水表白，被林秋水拒绝了，后来就变成了林秋水受处罚。” “我想来想去都想不通！林秋水这么好的一个姑娘，不收一分一毫，白教我家两个笨小子识字算术，人又吃苦耐劳，怎么可能犯下要写检讨书的错误呢？” “难道说，一个女孩子被人表白，就必须接受吗？她就没有资格说不吗？他她说了不，就属于犯错误？就要写检讨书吗？” 陈向东被黄翠兰问的头疼，打断了她：“这不是一码事！” 可是，旁边公社代表却激动的一拍大腿。 “这怎么不是一回事？这不都是马健乱搞男女关系的铁证吗？白天刚向女知青表白，晚上收到纸条又去幽会，你作为知青队的代表，你是想包庇马健吗？” 包庇？！ 这话说的就太重了！ 公社代表已经不相信陈向东是公正的了，他们禁止陈向东再主动发言。 除此之外，两名社员像发现了宝藏似的，欣喜的讨论起来。 “通过黄翠兰同志的话，我能看出来，现在的新思想已经飞进了乡村里！” “你看看，这些原本只会在地里刨食的农村妇女，现在开始意识觉醒，有了自己的独立思考！这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领导人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这不仅体现在了工农建设的奋斗路上，更体现在了实际的群众生活里！” 社员代表激动的和张海泉握手。 “今天调查结束，回去后我就要写一篇报道！将发生在山村里的这几件事情都写下来！让更多人知道知识青年下乡的好处，也让更多人感受到妇女思想解放带来的变化！” 张海泉听得一愣一愣的，但他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强烈的能量。 这确实是好事！ 如果这篇文章能够成功发表出去，他们整个生产大队可能就要红遍全国了！ 而他是个当大队长的，也会连带着受到表扬！ 到时候，就有更多人关注这件事。 那无论马健家里关系有多硬，也无法替这小子掩盖他在张家屯犯下的错误！ “写！必须写！” 张海泉举起双手赞成公社代表的提议。 而经过这一系列调查，黄翠兰被证实一致认为：她是清白的！ 她没有任何的犯罪时间和动机。 张海权特意用公社广播还给了她公道，还给她发了一朵大红花，称赞她是既兼顾家庭责任，又热心关心群众的优秀妇女代表！ 而马健，则被知青队默默的送离了张家屯。 …… 赵东这两天一直关注这件事情的后续，等尘埃落定之后，他才找到在柴房烧专心火的张阳，双眼亮晶晶的。 “阳子！别忙了！马健滚蛋了！” “阳子，你能不能当我亲哥？要不你收我为徒也行啊！你教教我，怎么样才能长出你这么好用的脑子？” “这次真的太厉害了！就靠一张纸条，几句话的事……就把马健这个祸害，从屯里彻底除掉！” “痛快！太痛快了！” “我要是有你这脑子，干什么事情不能成啊？！” 张阳拽了拽赵冬的裤腿，“你能不能小声点说？非要嚷嚷的所有人都听见呢？” 说着，他拿烧火棍拨弄着灶里的柴火，完全不像赵东那么激动。 “这次的事情，不是我厉害，而是天时地利人和。” “我只是递了根绳子而已。” “是马健自己有问题，顺着绳子往上爬，不仅露出了狐狸尾巴，还摔了个大马趴。” “至于后续会发展成这样……我也没有料到。” “追究起来，真要感谢的话，还得好好感谢翠兰嫂子和陆大娘。” “谢谢他们一家对我们这个计划的全盘信任。” 翠兰嫂子和陆大娘帮林秋水出气，这份人情，他会牢牢记住！ 说到这里，张阳也想到了黄翠兰的丈夫，陆明理。 按照翠兰嫂子的说法，陆明理的腿已经恢复了一部分知觉。 也就是说，他可能只是暂时瘫痪，而不是终身残废。 要是有条件，其实可以让陆明理再去医院看看。 而他现在手握着黑市资源，又认识了倒卖药材的淮哥，是不是如果得了什么医治腿脚的好方子，还可以再去找淮哥弄药。 人和人的关系，就是在互相帮助中成长起来的。 第67章 打听走驼子 张阳捋得很明白。 陆大娘他们家这样的人口结构，注定了陆明理必定是家中的顶梁柱。 顶梁柱一旦倒下，往后难免还会碰上更多麻烦。 陆大娘会老，黄翠兰一人自身难保，大明小明长得又不够快。 唯一能指望得上的赵东，心思又全在巡山打猎上，一心想当猎人王！ 因此，陆明理他们这个家，外边看起来还坚强，但实际上早已风雨飘摇，岌岌可危。 要想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还得让陆明里重新站起来。 张阳的心里，仿佛渐渐浮现出了一张待完成事项清单。 这张清单上，原本只有让姐姐张燕和王杰离婚，尽早摆脱王家控制这一件大事。 可时间久了，和周边这些人联系越来越紧密之后，他想要做的事就更多了。 当然，眼下最要紧的事，是收拾一批强有力的猎熊工具，先帮老姜头把他家附近山里的那只大熊给打了！ 那边山头的猎物，不归这边的生产大队管。 打到的东西，都是个人的！ 就属于是张阳自己接的私活了。 姜老头是个实在人，一瓶黄酒就把贵重老山参送他了！ 那回头打到了熊，肯定也不会要求从那只熊身上分走多少。 一只熊，起码有一半都是张阳他们的！ 假设大熊四百斤，分完之后，他起码有一百斤能拖去黑市上卖。 光是想想，张阳都感觉到自己像是撬开了一个小金库！ 他恨不得马上把这个小金库拖回家！ 为了确保这次捕猎行动能一举成功，张阳一边教完赵东准备哪些需要的东西，一边拿上家里的野猪肉和糖，去拜访了张明德。 “你小子又拿这么多东西来干啥？你上回给我的肉，被我熏成了腊肉，都还没来及的吃完呢！” 张明德人靠坐在炕上，膝盖上还盖着两个布包。 张阳见此不禁奇怪，“老德叔，你这是干啥呢？” “老毛病了，风湿骨痛。”张明德把布包揭开，露出里边烤烫了的瓦片，“土办法，烘一烘就好了！没多大事！” 张阳心里多少不是滋味。 张民德在他心里，也算是半个师父。 要不是张民德同意借枪换肉，他也没这么快把路走宽！ “您这老寒腿需要喝点药酒。”张阳说道。 张民德哈哈大笑，“你小子还懂这个？” “哦，在城里医院的时候，听他们提了一点。”张阳打起马虎眼。 治疗风湿病的药酒方子，他还真的知道。 而且记的很清楚。 因为前世他们射击队的教练，身上也常有旧伤病痛。 后来，他和一个师弟去找到一位厉害的老中医，重金买到了那个药酒配方，但人家老中医不肯让他们带走，只愿意让他们看看。 张阳凭借着过人的记忆力，背下来了。 没想到，那方子治好了他当时的老师不说，现在也能派上用场！ 就是…… 这方子里的材料还真不好找。 好多原料在后世可是很刑的违禁品。 这个年代要去弄，应该好弄，就是差钱。 张阳默默把这事记载了心里，然后向张民德提起了自己今天的来意。 “老德叔，你们以前在山里猎过熊吗？” “哦哟！”张明德对他刮目相看，“你小子野心可不小啊！才拿了几天枪，熊都敢想了？” 张阳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梦想总是要有的嘛！” 张民德揉了揉膝盖上的布包，笑着摆摆手，“咱们这附近的山里可没有熊。” 张阳坦诚说道：“咱们这山里是没有，可我之前送张四毛去镇海城的医院，路上看到了大熊脚印。” “哦？”张民德提起了兴趣。 张阳：“我问过了，城郊的几处山头没有巡山人！您想啊，要是那熊跑去城里伤人，那不就麻烦大了吗？所以我本着为人民服务的意识，打算去那里猎熊！” 张明德露出欣赏的笑意。 “阳子，你还真有点运气在身上！你叔我这辈子都没猎过熊瞎子呢！不过，我爹那辈是打到过的，我也粗略听他们说起过一些经验。” “一般的熊到了冬天都会因为天气冷，找不到食物，储藏体能，所以选择冬眠。” “但也有不冬眠的，我们管这些熊叫走驼子！” “它们大冷天的也会在雪地树林里游荡乱窜，对人的攻击性特别强！” “而且，如果是成年老熊，很可能已经有过吃人的经验，所以比一般的熊更加危险。” “你给我说说，你看到的那只熊掌有多大？根据熊掌的大小，可以大致推算出一只熊的体格！” 张阳根据老姜头说过的描述，据实答道：“单只熊掌，比我两个脚掌加起来还大一圈。” 张民德诧然，“那少说也有三四两来斤！” “走驼子皮实肉厚，你到时候我真的碰上了，也不要正面对冲！关键时刻不必吝啬子弹，多打几枪！” 说到吝啬子弹，张明德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你小子是真的抠！我给了你那么多子弹，你小子才用了几颗？” “之前猎狼和杀野猪也就算了，这次你要去对付走驼子，那可是大家伙！” “真的要去，就别惦记你那几个子弹！把熊打死，把命保住，那才算把事情办妥了！” “还有啊，你们白天就得在山里踩好点，一是要做陷阱，二也要找地方藏身。” “城郊山里成片的白桦林，想要找个大点的树可不容易。不像我们山里边，老树多，往树上一趴，守几个小时不成问题。” “你们要是对那地方不熟，白天就多溜达两圈，找一个好点的地方藏着，不然，夜里的冷可不好熬，会冻死人的！” “还有啊，去之前得把吃的准备好。你要想那儿走驼子早点出现，就整点有香味的肉啊，兔子啊……” 张民德说到这里，不禁咽了咽口水，“说的我都馋了！” 张阳大大咧咧的保证道：“只要我们这次打到了熊瞎子，您家过年的肉就不用愁了！” 他早就已经设想好了，这没几天就要过春节，总不能让大家新年的铁锅炖里只有玉米、萝卜和大白菜吧？ 他家接下来反正是不愁粮食了。 等他弄到了肉，到时候家家户户不都得拿粮食来找他换？ 到时候，他再以乡亲价用肉和大家换白面。 张家屯哪户人家都不会差了这口肉！ 第68章 猎熊行动开始 张阳从张民德家回来之后，又继续准备进山药要带的东西。 张民德都叮嘱他了，那他自然不会少带子弹。 此外，他还找了李慧芳和张燕，请她俩赶四对护膝出来。 “四对？”张燕留了个心眼，“你意思是，这次出门帮老伯猎野猪，要带上高家屯那两兄弟？” 此前，张阳怕家里人担心，所以对家里说的是，自己只是去猎一头小野猪。 张燕当然觉得增加护具是好事，可为啥要去四个人？ “那猪又小，猎完之后你还得和姜老伯分吧？和老伯分完之后，你和东子一人一半……到手都不知道能有多少，再多叫两个人去干啥？” 李慧芳也觉得不对，忙问：“阳子，你不会骗娘吗？真是去逮野猪吗？” 张阳波澜不惊的笑着，“那当然啊！只是民兵小队成立了，但大家又都不会用枪，我就想着这是一个好机会，把他们两个也带上，一起去练练枪吧！” 李慧芳和张燕还是不放心。 “那你单独带着他俩去，到时候被屯里的其他小队员知道了，那不得跟你急眼啊？” 张阳正色说道：“谁急眼也没用。高文高武和我是一起翻山越岭去送了张四毛看病的患难兄弟，而且我们卖药材回来的那些钱，高家兄弟一分也不惦记……就冲这一点，我也愿意先教他们俩用枪！” 见他这副仗义热血的模样，李慧芳和张燕终于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阳子，我和娘不是觉得你做的不该，是怕你瞒着我们，又去做什么冒险的事情。” 张燕耐心的给他解释着，“其实，就算你不提，娘也早就和我说了，要给你们每人做一副护膝！你们在山里奔来跑去的，有护膝护着，回头就算是摔跤了，也多了一层保护！” 说着，便从老旧的雕花衣柜里，拿出了两副做好的护膝。 厚实的棉花，把护膝塞得鼓鼓的。 可穿上之后，又十分软乎，还不影响行动！ “还是我娘我姐手艺好！” 张阳又高兴又感动。 有家人护着的日子真好啊！ 因为李慧芳的这份细心，张阳的准备工作也比预料的更早完成。 他按照新的人员配置，分配好了过年之前每天夜里的巡山名单。 其中有两天晚上，特意安排他们四个都休息。 对队员们，他说的是：“前边连着忙了那么些日子，我们四个都没好好睡过觉！得好好补回来！” 小队员们都没什么意见。 张阳又给大家都发了枪，教会了大家土枪的基本使用技巧。 得了枪，大家更高兴了，自然也就没有人去计较他们四个人连休两晚的事。 准备妥当，张阳一行四人分头出发，约好在半路汇合。 这天下午，天气骤变，漫天飘雪。 张阳和赵东还没和高文高武兄弟碰头，赵东半道上就生出了担忧。 “阳子，你说他们俩会不会躲懒不来了？” 张阳心里的答案是否定的，但他怕赵东追问起来烦人，就故意开起玩笑：“他们不来正好！咱们俩一人可以多分点！” “谁说我们不来！” 高武满头覆着雪，远远看去，像一个魁梧高大的大雪人。 “我哥在家里拾掇了好多草药带上，还带了用来包扎的布，就怕到时候出啥意外！” 高武实诚，有什么就说什么。 赵东一连呸了他三声：“呸呸呸！会不会说话？能不能说点好的？” 高文赶紧追上来打圆场，“没事的、没事的！以防万一而已！” 张阳对他是满心感谢，“受累了！你想的没错，小心驶得万年船！” 四人集结完毕，迎着风雪上了路。 他们翻山越岭，到老姜头家时，天已经黑了。 老姜头的小屋孤零零的矗在山里，隔远了看，有点像一座矮矮的坟包。 赵东忽然就有点打退堂鼓的心思。 “天都黑了，这老伯咋不点灯啊？” 高武的嘴皮子比脑子快，“啊？该不会就这两天没见着，他就被熊瞎子弄死了吧？” 张阳一人给了他们一脚！ 好好的俩小伙子，怎么就多余长了嘴？ 踹完他俩，他也懒得训他们，捂着被冻硬了的围巾，紧走几步，去敲响了小木屋的门。 “姜老伯！” “哎！” 木屋里边迅速传出响亮的回应。 紧接着，门就开了。 一股暖烘烘的热气从屋子里透了出来，扑在了张阳冷麻了的脸上。 “今天下这么大的雪，你们咋来了？快快快，进屋说！” 姜老伯将他们迎了进来，又赶紧给屋里的小火灶里添柴。 “看把你们都冷成啥样了！” 赵东猫在角落坐着，看见桌上摆了饭菜，馋的不行，一边吞口水，一边问姜老头。 “老伯，你这屋里咋不点灯啊？” 姜老伯横他一眼，“你没听你兄弟说，我这儿附近有熊瞎子啊？那家伙来砸过几次门，差点把我这屋子给摇倒了，我哪敢点灯！” 赵东憨笑，“原来是这样……没事，我们保准把它打了！让您以后晚上放心点灯！” 姜老伯这才注意到他们四个人的装备。 他们每个人背上都背着一杆枪呢！ “你们这次是专程来打熊瞎子的？”姜老伯诧异。 张阳自己倒了灶上的热水，边喝水边点头，“是啊，好不容易躲开家里人的问话才跑出来的。” 姜老伯愁了，“可今天下这么大的雪，你们待在外边一晚上，会被雪埋了的！” 这话不假。 张阳看着还在飘飞的雪片，也有点犯愁。 不过这个不是最头疼的。 “姜伯，你说，这种天气下，熊会不会不出来了？” “不会！”姜老伯非常笃定，“这玩意儿就喜欢在雪天出来！它把这附近的兔子窝都掏绝了，就是因为兔子喜欢猫冬，下雪不爱出来！这熊玩意儿下手狠，一掏一个准，全窝端了！” 张阳霎时间斗志昂扬，“那太好了！” 他还真怕熊不争气！ 幸好这熊也是个狠的！ 张阳突然就从怀里摸出一块狍子肉。 “姜伯！把这肉烤了！我们今晚就在你家外边钓熊！” 第69章 它来的太快了 “钓熊？”姜老伯听得直乐。 他活了一辈子，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个说法！ 太有意思了！ 赵东和高武过去给姜老伯搭把手烧肉，姜老伯顺带着也把家里地窖藏的萝卜和土豆拿了些出来，和着狍子肉的肥油，给他们四个煮了一顿晚饭。 小屋炊烟袅袅，在在风雪山林间，变得很打眼的。 黑漆漆的林子里似乎有了动静。 张阳趁着他们去烤肉的功夫，在姜老伯家找到了梯子。 他把梯子搬出来，靠着石头架好，然后准备爬上去。 高文追出来，“阳子！你急啥啊！吃口热乎东西再上去呗！” “不了，你们先吃。”张阳十分坚定，他有预感，熊正在向飘出肉香的小屋靠近。 所以，他回高文时，也尽力控制了说话音量，“吃了东西容易犯困，到时候反倒影响发挥。你们先吃，也都吃个六七成饱就行！保持清醒，咱们争取一次搞定！” 高文眼底有担忧，但他绝对相信张阳的判断力。 “那你自己小心！一会儿我吃完了就来替你！” “嗯。” 张阳爬上了屋顶。 屋顶上的雪厚得都能把他埋了。 姜老头的小瓦房房顶倾斜角度还不小，并不便于趴人。 张阳伸出手想往前爬点，准备坐在屋脊上。 突然，手套一滑！ 他整个人摔向前面，吃了满口的雪！ 而身前的雪堆更是塌了一大片，扑簌簌的往下掉。 “阳子！你没事吧！” 屋里传来赵东的高声询问。 张阳攀住屋脊，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然后才试着扫掉手边的雪，扒开一片瓦盖，向身下的房子里传信。 “没事，还活着。” 赵东笑得跟哭似的，“娘的！吓死我了！” 张阳刚想笑话他，忽然，余光中多了一个黑点。 而那个黑点，正在缓缓移动！ 在林间穿行的走驼子，也算是老猎手了。 地上快到人小腿高的积雪，好像并没有影响这头熊的行进速度。 它沉着而目标清晰的向着小屋而来。 “我看见那玩意儿了！”张阳向伙伴们示警。 屋里还在吃着热土豆的赵东，立马放下碗筷，拿起枪走到窗子边，向外张望。 然而，玻璃内外温差太大，根本看不清屋外的情况。 “高武，你赶紧把狍子肉沿着屋子扔一圈！”张阳指挥道。 高武动作利索，快刀斩乱麻，将烤香了的狍子肉切成六七块，也不嫌油糊，拎着就跑出了屋。 “阳子，扔这儿行吗？” 张阳测算着走驼子和小屋的距离。 他感觉到那玩意儿听到高武的声音后，动作加速了！ 张阳严肃命令道：“随便扔！赶紧扔！扔完马上回屋！” 高武不敢迟疑，当即就把几片肉朝着屋前的空地甩了出去。 张阳继续催促：“快点！快点！” 直到听见高武砰的一声关上门，他才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这时，那头熊忽然一个猛扑，轻而易举就从矮一截的平地上，一跃而起，跳上了老姜头家门前的小院坝！ 张阳匍匐着，呈人字形趴在屋脊上。 这位置视野是好，可这姿势一点也不方便他拿枪啊！ 从熊出现，到它杀到老姜头的屋子门口，统共也就几分钟！ 这速度简直太惊人了！ 而张阳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震惊。 因为这头熊似乎饿极了，它一口一块狍子肉，眨眼功夫，已经快要把地上的诱饵吃光了！ 张阳绷紧全身肌肉，果断甩手向身后，抓住了猎枪！ 他凭借着熟练的肌肉记忆，以最快的速度架枪上膛，对着那黑熊的后背，扣动了扳机！ 砰！ 砰！ 砰！ 这次，他没敢省子弹，一连开了三枪。 巨大的枪声惊起林间的几只大鸟，大鸟扑腾着翅膀，发出凄厉的尖叫声，给这惊心动魄的一刻，又添上几分诡秘的色彩！ 张阳趴的姿势不稳，这三枪开出去，猎枪的后座力差点把他震飞出去！ 他好不容易蹬住屋角，这才勉强趴住，不至于从屋顶滚落。 等他再往下看时，发现雪地上有了猩红血迹！ 应该是打中了！ 就是不知道打中的是哪。 就在这时，一阵愤怒的熊啸震彻山林！ “嗷！” 熊的嘶吼声充满了愤怒！ 仿佛想要把打伤它的人撕成碎片！ 下一秒，房子忽然就地动山摇起来！ “不好！它在撞门！” 屋内的姜老头吓坏了，指挥着其他三人往地窖里躲，“快藏起来！” “不行！必须打死它！”高文厉声说道：“否则！它在这里守着我们，我们既不能出去，也不能救阳子！阳子一个人趴在屋顶上，会冻死的！” “我没事！”张阳这次同意姜老头的做法，“你们先躲起来！我在屋顶上可以可以瞄它！” 高文推着赵东和姜老头进地窖，自己和高武却没有要下去的意思。 他甚至命令高武，“等地窖门关上，你就把门打开！我宁愿正面迎敌，也不要坐以待毙！” “高文！别冲动！”张阳喝止他，“快躲进地窖！” 高文：“阳子！你别想着一个人扛！你身上一共就那么多子弹！已经打出去三发，你现在动都不敢乱动，凭你一个人是杀不死这头熊的！” 高武被说动，选择了听他哥的话。 而熊，并没有给他们足够的谈判时间。 咚咚咚！ 黑熊用力撞击着小屋木门，年久失修的小屋，摇摇欲坠。 地窖门还没来得及关上，小屋木门就突然被撞开！ 熊瞎子的硕大身影，夹带着刺骨的猎猎寒风，吹得小屋里所有人都睁不开眼！ “他娘的！我和你拼了！” 伴随着赵东的一声喊叫，屋内持枪的三人拼尽破釜沉舟的力气，朝着小屋门口一顿猛射！ 砰砰砰！ 连续的枪声，几乎快要把人震聋！ 唯一躲进了地窖的姜老头，后背紧贴着土墙。 他双手捂在胸口，感觉自己快要被吓得透不过气来！ 等这阵枪声过后，世界忽然安静了，外边似乎只剩下呼啸的风声。 张阳看不清屋内的情形，但他能感觉到，有一个庞然大物轰然倒地。 咚！！！ 又是一阵地动山摇，小屋屋顶的雪都被震得薄了两层。 “它……死了？”高武站在角落里，痴痴的问道。 第70章 分熊 “你们别动！我再补两枪！” 猎物不动的情况下，即便光线不够充足，也不影响张阳开枪。 他瞄准熊头的方向，果断干脆又补了两枪。 枪托震得屋顶雪堆和瓦片哐哐作响，老姜头这房子，看起来是真的快垮了。 张阳迅速从屋顶上下来，其他三人也拿上木棍子，尝试戳地上的熊。 黑熊身上的伤口里流出浓郁的鲜血，屋里冷飕飕的，血腥味在此刻更加明显了。 “阳子！我们打死这黑瞎子了！” “他娘的！这也太吓人了！” 张阳看了一眼竖躺在姜老头家门口的熊。 好家伙，这得有两米高了吧？ 张阳踩着它就冲进了屋，检查他们三个身上的情况，“受伤没有？” 赵东他们都摇了摇头。 高武掂着手里的土枪，放声大笑，“有这玩意儿还能受伤？！这枪可真猛！” “不是枪猛！是你们猛！” 老姜头从地窖里探出半个脑袋，他看了一眼地上的熊，又看了一眼开始漏雪的屋顶，捂着惊魂未定的心，和张阳商量，“要不先把这东西拖到外边去？不然，一会儿这屋子就该被吹进来的风雪埋了。” 张阳正好也是这么想的，他退到了屋子外边，拽住了黑熊的一条腿，尝试着把熊往外边拖。 然而，拖拽了两下，愣是还在原地乱蹬！ “高武！你也出来！和我一起拖！” 张阳指挥大家配合，“东子和高文从里边推！注意别卡门框上了！赶紧的！” 四人合力抬熊，费了老鼻子劲，才把这只黑熊从屋里运出来。 等重新关上小屋的门，老姜头才有勇气点燃了家里的煤油灯。 光明瞬间给所有人带来了力量。 老姜头重新热了狍子肉土豆汤，给张阳端上来。 “赶紧吃东西！” 老姜头佝偻着身子，眼睛盯着屋里地上的血迹，面色带了几分惊恐。 “这家伙多少次想要我的命啊。” “可它应该没想到，它会死在我家里吧！” “刚刚真的太吓人了。” “我还以为你们要被它吃了呢！” 也是这时候，张阳深看了高文一眼，“我也以为要出人命的。” 高文已经没有了刚才那瞬间的勇猛，他摘下手套，露出满是冻疮的手，搓了搓手心的汗，“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就是觉得……不能把阳子一个人丢在外边。” 高武也附和，“阳子，你别生我哥的气。如果我们不试着拼一把，你要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俩这辈子都过不去这一坎！” 老姜头忽然哭了起来。 “你们这兄弟感情也太好了……” “我们以前也有几个一起上山砍柴的老兄弟。” “但这几年日子难过，他们一个个饿死的饿死，病死的病死，都不得善终……” “要是他们还活着，我们几个老兄弟也能一起围坐一桌吃肉喝酒！” 老姜头哭得大家都生出了恻隐之心。 患难见真情，确实令人感动。 而天人两隔，也的确是最让人心碎的事情。 再加上，经历了黑熊刚刚发出的死亡威胁，老姜头心里的恐惧和压力，也可以借由这一场痛哭发泄出来。 张阳拍了拍老人家的背，一边喝汤，一边无声的陪伴着他。 赵东看张阳身上的雪都化了，赶紧让他把外衣脱了。 “这么湿还咋穿？我拿去给你烤烤！不然你老了就知道，一变天，骨缝里都发寒，就跟被针扎似的疼！” 本来还在埋头哭的老姜头，听到赵东这话，忽然就抬头笑了。 “你小子看着年纪不大，知道的还挺多啊！” 张阳顺着这个话题，记起了自己的两桩心事。 他看向高文和姜老头。 “我感觉庄稼人到了一定年纪，就没有几个腿脚好的，难道就没有能够治风湿骨痛这类顽疾的药方子吗？” 老姜头眼泪还没来得及擦干，听他这话，顿时笑了起来。 “就算有这种方子，那价格肯定也不便宜呀！也不是我们这种穷人家买得起的！” 他想了想，又说：“不过我在山里挖了这么多年药，有些药配着酒一起，敷一敷老寒腿，倒是能管一会儿。” 高文的确懂医，但他也没敢托大乱说。 “风湿骨痛我还真没经验。我也就跟着学了些治疗外伤的法子，要是涉及到身体里的问题，我可就不大清楚了。” 高文回忆了一下，说起另外一个思路。 “骨头里的毛病，光靠吃进去的药用处不大，因为针对性不强。我爷爷说过，骨头的毛病，还得靠中医，找那种厉害的针灸老中医，一套针扎下去，扎个几回就好了，听说以前有瘸子都被治好过。” 张阳赶紧追问：“哪里能找到这种老中医？” 老姜头：“有点本事的不都被挖到镇海城去了，城里那么多有钱人。他们看病花得起钱啊，不像我们这些乡下人，又拿菜又拿粮食的，人家老大夫不要啊，说是家里别人送来的，这些吃都吃不完，还是要给钱……” 张阳看向了屋外。 “咱们打下这头熊，也算是得了个小金库！到时候拿出去试试，看能换多少钱……回头有钱了，请医生也给您扎扎腿！” 老姜头摆了摆手，“我这把老骨头就别折腾了！从这儿走到城里，我腿就断了，哪还有看医生的必要？” 张阳沉默了。 无论在哪个年代看病，都是老百姓最头疼的问题。 哪怕在后世，医疗条件发达、交通便利的情况下，很多人看病还是十分费劲。 更别说是在这六零年代的穷乡村里！ 每当想到这个问题，他就再次惦记起那张可以活血通络、药到病除的药酒方子！ 等他收集齐材料，炮制出来，不说造福百千万人，起码能让身边这些人减轻痛苦！ 而想要按照那张方子，复刻出秘方药酒，首先还是得要有足够的钱。 不说多了，光是虎骨这一样，就很难得到！ 恐怕和老山参一样，是有价无市的珍品。 配方中的其他材料，诸如鸡血藤、川乌、白附子、红花等等，都不是他们山里常见的药材，恐怕真要走南闯北的走贩，才能集齐这么多品类。 总而言之，本钱是最紧要的。 第71章 深夜的又一场意外 张阳的心思，便又回到了屋外那只黑熊身上。 “我们这次出门没借板车，这几百斤重的大熊，该怎么弄到城里去？” 姜老头：“那还能怎么办？只能大卸八块呗！” 宰这么大一头熊，也需要很大的力气！ 众人想着，等它冻僵了，更加不好下手，不如趁着现在身体还有点温度，尽快处理好。 于是各人纷纷掏出自己的柴刀，紧锣密鼓忙活起来。 老姜头看他们又要干费力气的活，便给他们几个人又煮了一锅吃的。 时不时的，他还打开窗子往外看一眼，忍不住夸赞道：“你们几个力气都不错，一看就是在家里干活的好手！我要是能再年轻个四十岁，肯定也跟你们一样能干！” 老姜头的白菜汤煮好，他们四个人的熊也宰完了。 姜老头从家里的老箱子里翻出一些旧布，把熊头包好，然后拿绳子捆上。 “出门在外得当心点，别太招摇。” “城里那些人，看着是见识多，但不一定见过山里这些野物！” “他们其实胆子小着呢！” “到时候，你们要是直接背着熊头在街上晃荡，吓着老人孩子，招来巡捕，说不定就把你们抓起来喽！” “所以，还是谨慎一点，别节外生枝。” 老姜头说着，又毫不吝啬的摸出了另外几块布，把熊爪、熊身这些也都包了起来。 “时候也不早了，这些东西就交给我来收拾吧！你们明天早点出门，碰上合适的买主，就赶紧把它卖了，早点回家！” “四个这么精壮的大小伙子，出门一天一夜，家里人指定要担心的！还是趁早办完事回去！” 张阳看老姜头这动作，是打算把所有的熊肉都包起来，忙制止他。 “姜伯，我看这熊的前腿肘肉不错，有韧性！” “虽说是没有后腿那么筋道，但是好咬啊。您牙口不好，我就不给您推荐后腿了。您要是回头觉得前腿也咬不动，就多炖一会儿，炖烂点就可以了。” 说着，张阳就把还没包捆起来的黑熊前腿拿在了手上。 老姜头连忙摆手，“你们又出枪又出弹又出力的，帮我把这个祸害除了，该我偶尔拿东西感谢你们，你们怎么还要分肉给我呢？这些肉都是你们自己挣的，你们拿去卖吧！” 姜老头的这番话，遭到了大家的一致反对。 赵东：“那可不行啊！要不是您，我们根本就不知道这附近山里还有熊瞎子。” 高武：“就是！要没您这房子，我们也不可能有这么好的藏身地啊。” 高文：“姜伯，您就收下吧！我们今晚还得在您这住一宿呢！” 张阳则趁着他们劝说姜老头的功夫，飞快的从胸前腿上割下了一块十几斤的肉。 啪的一下，扔在了灶台上。 张阳：“姜伯，您要是爱吃鲜的，就放在外面冻着，你要是想做吃腌过的，我兄弟东子腌肉厉害。” 赵东积极应道：“那是！以前过冬，我们家的肉都是我腌的，我十来岁就开始跟着我爹学腌肉，下盐有分寸！” 老姜头眼看推辞不了，再加上又被赵东说的腌肉勾起了馋虫，很不好意思的收下了这块肉。 老姜头：“那你们回头回屯里之前，再来我这一趟，把这些土豆红薯的拿一些回去，我秋天在地里挖了不少，地窖里都快放不下了！” 张阳是想拒绝的。 因为姜老头独自一人生活，他也不能确保自己天天都能出去觅食，这些东西囤到开春了也不会坏掉，完全可以留起来慢慢吃。 可是，赵东却接了老姜头的话，“姜伯，您这附近的土地可是真能养土豆啊！我刚刚在地窖里瞅了一眼，那土豆个头基本上都比我拳头大。放在灶里煨一煨，烧得外焦里嫩的，放在嘴里啃，多得劲儿啊。” 老姜头豪爽大笑，“还是你小子会吃！” 张阳见他俩聊的还挺投缘的，便没有扫兴再说拒绝的话。 他们一早还要出发，几人抓紧时间睡觉。 睡到半夜，张阳突然惊醒。 他感觉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从炕上惊坐而起。 赵东挨着他睡，睡得也不太踏实，见他醒来便也一骨碌坐起来，披上衣服。 “咋了阳子？” 张阳裹上棉袄，蹑手蹑脚的走出小木屋。 那头已经被大卸八块的熊，被他们用布包包起绳索捆好，堆在外边像一座小石堆似的。 这会儿上面积了点雪，就更看不出原本是什么东西了。 赵东追了过来，“你是不是听见啥动静了？” 张阳摇了摇头。 他只是心里觉得毛毛的，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可能是今天来猎熊，太紧张了，所以神经紧绷，意识还没来得及完全放松下来？ “外边冷，回屋再说吧。” 张阳说着就推赵东回去。 然而，就在两人准备迈开步子时，忽然间听见了一阵奇怪的咯吱声。 这动静非常细碎，既不像人发出来的，也不像动物发出来的，倒像是从石头缝里挤出来的声音…… 就在张阳隐隐想到什么时，他们身旁小木屋的屋顶轰然下落！ 一阵厚厚的雪堆滑落下来，将他们俩直接埋得严严实实！ 小屋塌了！ 张阳以最快的速度从雪堆里向外扒拉，好不容易钻出来，呼吸上的新鲜空气。 再看旁边的赵东，虽然慢他一步，但也动作艰难的挣脱了出来。 “救人！” 两人对视一眼，急忙返回小屋。 然而，塌下来的屋顶将屋内砸得乱七八糟的，根本看不清情况。 “姜伯！高文！高武！” 张阳大声呼唤着他们三人。 “我们没事！”高文的声音很快从废墟中传来，“有根梁子正好歪在上边，帮我们挡了瓦片！” 高文嘴里报着平安，可他还是眼尖的看到高武的额头在流血。 好几个地方被细小的瓦片渣子划拉出深深的口子，正在向外汨汨冒血珠子。 可一点小伤，也没伤到性命，高文忍着心里的难受，没有瞎嚷嚷。 当下最重要的事，是怎么从这片废墟中出去！ 他们两兄弟身体灵活，要爬出去容易，可还要护送姜老伯呢！ “我的房子，我的房子……”姜老头躺在废墟中，脸上除了雪，还有灰尘。 第72章 赶去毛栗镇卖肉 姜老头有些魔怔。 他呆呆的看着眼前横着的木梁子，以及冷飕飕的墨黑天空，不敢相信这一切。 这是他爹留下来的老房子，两代人在这里住了几十年了！ 他也知道年久失修，却没想到，竟然会在今晚突然塌顶！ “姜伯，人没事是最要紧的。” 张阳和赵东这会儿没有穿厚棉裤，两人站在门边上，冻得都快死了！ 但他俩还是一刻不停的用手扒拉着面前的废瓦片和木材，努力给被困在里面的三人开出一条道来。 里边外边一起挖，很快通出一条窄窄的过道。 高文在前边探路，护着姜老伯跟上，而高武垫后。 高文在向外爬的过程中，还摸到了张阳和赵东的裤子，赶紧帮他俩带出来了。 “赶紧穿上吧！可别冻坏了身体，你俩也真是的，不知道早点说，早说我就先给你们找裤子了……” 两边终于碰了头。 大家整体情况都还好，没有过于严重的伤势。 就是姜老头的情绪不太对。 小老头看起来像一夜之间老了五岁，脸上的皱纹更深了。 一行五人站在塌了屋顶的小屋前，看着这破败荒凉的景象，心中都很不是滋味。 还是张阳率先说道：“姜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房子塌了，咱们再盖一栋房子就是了！” 赵东帮腔说道：“是啊，这屋子的墙壁本身也修得薄，本来保暖性不算好，回头我们帮着弄一些更好的木头，然后把墙建厚点，以后住起来更舒服！” 老姜头深深的叹息，呼出来一大团白气。 “我这辈子还剩几年？原想着就在这房子里住到死，没想到它就塌了……” 高文：“姜伯，您别这么想！您家应该还有其他亲戚在吧？新房子盖出来之前，您就先在亲戚家住呗。到时候别往亲戚家送送肉，什么事情谈不拢？您带着十几斤熊肉上门，总不会有人把您拒之门外吧？” 姜老头的笑容更加沉重了。 “我一个几十年没成家的老光棍。还有什么亲戚可以依靠？” “同辈的都不剩下几个人了，晚辈们和我也不亲……突然去劳烦人家，不知道要看多少脸色呢！我宁愿找个洞住着。” 张阳心里很惭愧。 老房子突然坍塌，和他有撇不开的关系。 如果不是自己今天爬上屋脊，又在房顶上接连轰了那么几枪，也许这房子还能再撑一段时间…… 姜老头帮了他那么多，他总不能看着姜老头孤苦无依！ 反正今晚睡是睡不了了，张阳想，不如趁早出发进城，早点去黑市占地方，等买家。 尽快把熊脱手换成钱了，一切就都有办法了！ 可现在的麻烦是，房子没了，连个藏身的地方也没有。 姜老头腿脚又不利索，总不能跟着他们跑那么远的路去毛栗镇黑市。 “阳子，要不这次就你们三个人去，我在这陪着姜伯！”赵东自告奋勇的说道。 他观察了一下屋子里的情况。 “地面上肯定是待不了的，但灶台还没塌！火还旺呢，挨着灶台，冻不死！而且，地窖也能藏一藏！” 赵东：“我看，可以把能用的东西先收拾起来，然后我跟姜伯进地窖等你们回来。” 张阳欣喜，“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商量好了之后，他们便兵分两路，一路留在这破屋继续收拾，一路背着三四百斤的熊，去往毛栗镇。 因为怀着心事，张阳的步伐特别快。 哪怕高武腿长，都时不时要小跑两步，才能跟上他。 这一段山路在他们眼里，早已经不是难事。 哪怕背上背着百来斤重的熊肉，也没有拖慢他们的脚步！ 三个人背着沉甸甸的熊，一路踏过雪地，终于抵达了毛栗镇。 高文高武这还是第一次来毛栗镇，更别说这镇上的黑市。 来的路上，张阳就给他们兄弟俩大概讲了黑市的规矩。 “总结成一句要领，就是：多听多看，少说话。” 高文拍了拍高武的胸脯。 “记住没？就你那张死嘴……到的地方可得看好点，有什么不懂的回头再来问阳子，别什么都当场胡咧咧出来。” 高武笑嘻嘻，“是！” 他们到黑市时，天才刚刚亮，黑市的贩子都没来几个。 四下冷清的很，像一片弃置已久的荒地。 还是之前打过照面的一个贩子，先行认出了张阳，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 “这么快又见面了！真不知道该说你厉害，还是说你运气太好！” 张阳在黑市这帮人面前，总是显出一副十分朴素老实的模样。 他笑了笑，“吃得了苦，受得了罪，再加上老天赏的一点运气，也就勉强填饱肚子！” 和他打招呼的贩子，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满脸的络腮胡，看起来挺凶恶的，但却是个热心肠。 “你们来这么早，还没吃东西吧？走，我带你们去喝羊肉汤。” “羊肉汤？！”高武高兴坏了，眉毛差点快从脸上飞出去，“这地方居然有羊肉汤？” 可说完之后，发现自家大哥正盯着自己，又忙用双手捂住了嘴。 络腮胡大笑起来，“这有啥呀！在我们黑市这地方什么都有！哎，你们还不知道吧？前两天来了一批外地走贩，拿了些猛犸牙、长虫骨之类的稀罕玩意来，可让大家伙儿都开了眼！” 张阳难得的大惊失色，“有没有鹿茸？” “有啊！”络腮胡咋舌，“我特意挤到前排去看了，他手里的可都是好东西，唯一的毛病就是贵！随便往外拿一件，就是一百块起。啧啧……” 说着，他带张阳他们三个进了另外一间没有门的小土屋。 还和上次一样，屋子里空荡荡的，什么陈设都没有。 但继续往里走，穿过一个小楼梯，下到地窖，就能闻见扑鼻的香气。 还真有羊肉汤！ 张阳也馋了，可最后一丝理智拽住了他。 “大哥，这汤也不便宜吧？只怕是我们三兄弟吃不起的……” “你就别谦虚了！你可是咱们这一带小有名气的小猎人王啊！” 络腮胡自来熟的攀住了张阳的肩膀，“而且，彭老四打过招呼，说你是他兄弟，叫大家以后多照看你一点！” 第73章 广结善缘 张阳愕然。 他记得他上急着赶回医院时，彭老四还对他恶语相向来着…… 怎么一转头，他就打招呼叫别人罩着他？ 是彭老四人格分裂吗？ 络腮胡看出他眼底的狐疑，大笑起来：“你是真不了解彭老四啊，他这人就这样！嘴硬心软，但是个仗义人。” 络腮胡招呼他们三个坐下，挥手向卖羊肉汤的老板夫妇要了四碗汤，“再要一盘馒头！” 张阳到处看，试图找到价格牌。 络腮胡又大笑起来，“小伙子！别怕！不会坑你的！这是我远房堂姐弄的，也算是自家生意！” “羊肉汤两块一碗，馒头两毛一个！绝对公道！” 公道？！ 高武差点把眼珠子从眼眶里瞪出来。 他又不是没去赶过集！ 集市上的馒头才八分钱一个！ 听说供销社那地方更便宜，拿粮票去可以买到五分钱一个的！ 而这里两毛一个馒头！ 不是黑店是什么！ 这不就和明抢一样吗？ 亏他刚才觉得，眼前这个满脸络腮胡的大哥是个好人。 现在，他只觉得，这人是骗子！ 抢钱的坏人！ 张阳在桌子下踢了高武一脚，高武这才连忙压住了惊恐的眼神。 张阳又满脸歉意的看向络腮胡，“真不好意思啊大哥，我们兄弟几个出门急没带现钱在身上，一会儿把我们带出来的这些东西卖了，再把吃饭的钱给您填上，行吗？” 络腮胡毫不在意，“行啊！那我先给你们垫着！” 他嘿嘿笑了两声，看向了张阳他们背来的大布包，“不过既然咱们也交上朋友了，你得告诉我——你们这次又带了什么好东西了？” “没啥。”张阳很冷静，“一只黑瞎子。” 络腮胡第一反应是怀疑，“熊？你们打到了熊？这个季节没熊吧？它们不是都冬眠去了？” 男老板端了羊肉汤过来，听到他们说话，顺便就插了一句嘴。 “有啊，是真的，有一种熊叫走驼子，冷天都不睡觉的！” 说着，老板也看向地上那摞成一堆的布包。 他还耸了耸鼻子，凑近闻了闻，“这烘臭烘臭的，还真挺像熊的味儿！” 络腮胡这下相信了，但好奇心也被高高吊了起来。 “我还没见过黑瞎子，你快拿出来让我看看，我听说那熊掌是好东西！除了熊掌之外，黑市上也有人收熊胆。” 卖羊肉汤的老板夫妇也坐不住了，也想看看热闹。 张阳当即就拔出柴刀，割开装有一只熊前腿的布包，二话不说，先割下了一块巴掌大的熊肉，送给了男老板。 他说：“其实我也不太好意思赊账，要不拿就用这块肉和您换这顿饭吧？” 张阳：“熊肉紧实，就这么小小一块，分量也应该有两三斤。” 老板当即大喜，“小伙子你太客气了！你愿意来我这儿喝汤，我就很高兴！我也听说了你的事迹，你之前又卖狼又卖野猪的，那是寻常人能做到的吗？你是个有本事的人啊！” 老板娘也是喜上眉梢，“这块肉也太多了！你们四个人的汤钱和馒头，加起来都用不了这么多！这，这就算折成猪肉的价格，你也给多了呀，我我去切一半还你吧。” 张阳当即说道：“不用！大哥大嫂在黑市开这一口小档也不容易，还得防着巡捕检查，也是辛苦生意！只要您二位不嫌弃，就把这肉拿去尝尝，回头我们兄弟几个说不定还有要麻烦二位的地方呢！” 老板娘笑得格外灿烂，“这个小兄弟看着年纪不大，却很会说话呀！这听的人心里美滋滋的！那你要这么大方，我就不客气了！” “快吃快吃，吃完再聊，不然一会儿汤冷了可就有了膻味了！”络腮胡招呼着大家。 不用赊账，不怕吃人嘴短，张阳他们三个心满意足的饱餐了一顿。 高武吃的最开心，到最后恨不得连碗都舔了。 老板娘收了熊肉，心里很清楚是她赚了，所以也没有计较太多，又给他们每人碗里多添了几片羊杂。 “这羊肝是我老爹的秘法腌制过的！你们尝尝味道如何？这是新拿来的，还没有拿出来卖过呢！这今天是头一回，你们给提提意见！” 高武三两下就选了个精光，感觉还没吃出味来。 高文比他斯文点，吃完之后连啃了好几口馒头。 “这味道是真好，就是有点偏咸了。” 张阳在心里暗笑，这两人太过实在。 他就着高文的话，对老板娘说道。“单吃是有点咸了，但是配馒头刚刚好。搭配着卖，馒头的销量也能上去！秘法就是秘法，味道确实让人回味无穷，老板娘的生意肯定会越来越红火！” 老板娘被哄得心花怒放，又拿了三个大馒头过来塞给他们。 高文：“嫂子，我们吃饱了，真不用。” 老板娘故意板起脸训他们，“到底还是年轻呢！做事情怎么一点计划都没有？吃完这顿饭，下顿饭想好上哪吃了吗？拿着拿着，多带点粮食揣在身上不好吗？” “那就多谢嫂子了！” 这顿饭吃的一派欢喜。 吃完之后，络腮胡主动说要和他们一起去卖熊。 张阳本就不是计较的性格，络腮胡有意参与，他便想着多一个人多一份吆喝，早点卖出去也是好事。 他甚至已经提前想好了，到时候就算不分钱给络腮胡，也可以留一块肉给他。 但高武暗暗觉得，没必要加人！ 他们三个兄弟一起干就够了，多加个人，又要多分点肉出去，实在是划不来。 还是高文懂他弟弟，看他想去和张阳说悄悄话，就赶紧拉住了他。 “小武！你忘了阳子一开始的叮嘱吗？出门在外我们要齐心！他同意带上这个人一起，那自然有他的道理。再说了，人生地不熟的，多个朋友也多一份助力，大胡子也一张嘴，能分掉多少呢？” 高武便不说了。 等他们再从地窖出来时，黑市上已经多了不少贩子。 也有一些面生的人，背着手，谨慎的观察着这里。 这些应该是新来的买主。 “大哥，见过熊吗？”络腮胡老练的和买主们介绍起宝贝来。 第74章 有买有送 清晨的黑市，带着几分沉郁的气息。 像一头刚刚睡醒的野兽，透出不好惹的戾气。 然而，络腮胡的这一声询问，却如同暖烘烘的春风，一下吹散了令人紧张的氛围。 “熊？” “真的假的？” “哪打来的？” “快拿出来瞧瞧！” 三五个人好奇的围拢，气氛一下子火热起来。 即便当下是信息闭塞的时代，可黑市的消息就像一条看不见的小蛇，游走在人群之间，窜得飞快！ 不一会儿，张阳他们这边在卖黑瞎子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黑市！ “看看去！” 不少人都来看新鲜，然而，真正要出价买熊肉的人还没几个。 络腮胡小声宽慰他们，“没事的！这么早，真正的买主还没来呢！你们别急，再等等！好货不怕晚！” 张阳笑着点点头。 他不急这一小会儿。 他还在观察，今天黑市上又多了哪些东西。 可能因为临近年关，黑市上的花样越来越多了。 各式各样的干粮、蜜饯，手工做的衣服鞋帽，还有熏鸡、腊肉、腌鱼，看起来都很招人喜欢！ 另外，还有几个牵骡子出来卖的。 别的东西都还好说，这骡子，张阳是真的有点动心。 他们常常带着重货翻山越岭的，是得考虑考虑交通工具。 比如自行车。 镇海城的百货大楼有卖自行车，只要想办法搞到自行车票，弄到一辆自行车不难。 但问题是，城里距离屯里那么远，而且中途多半都是山路，自行车实际用处不大。 说不定折腾几回，就得报废…… 骡子就不一样了。 人能走的地方，骡子基本上都能走。 这小东西强壮，耐力好脾气还温和，绝对是农户干活的好帮手！ 而且买骡子也不用票。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价格。 其次就是要挑骡子的品质。 还得是青壮年骡子，才值得买。 最后，就是考虑家里能不能养。 按说，骡子这种草食动物，随便什么草料，混点玉米碎，就能喂活。 就是山里的冬天，实在是太贫瘠了！ 草都不长的荒山，上哪给一头骡子供应吃的？ 现在买骡子，好像不是最好的时机。 所以，张阳也只是趁着这会儿不忙，拿眼睛来回在骡子身上看，没有表现出一丝想购买的迹象。 而络腮胡这边也没闲着。 他找了几个在黑市上常走动的老朋友，把他们卖熊的消息再往外扩散出去。 看的人越来越多，终于有人开始问熊肉的价格了。 “五块一斤，童叟无欺。” 有人大声反驳道：“五块！这个价格我在黑市上都能买三斤猪肉了！” 络腮胡也不急，“猪肉啥时候都能买到，熊肉有那么好买吗？” “而且您各位可以看看，这可是正宗的黑瞎子啊，在山里野生野长的！那满身的腱子肉，是猪能比的吗？” “吃一斤熊肉，抵得上吃十斤猪肉！您各位要是不信，大可以先买一点点，中午回去下锅试试！保证吃了都说好！” 络腮胡在前面吆喝，张阳则在后边，不动声色的打开了装有熊头的布包。 那呲着两排长牙的大熊头，瞬间让在场围观的众人倒吸了一口寒气。 “这玩意儿看着可真凶啊！也不知道是咋打下来的！” 络腮胡拿上柴刀，在面前已经切掉了一部分的熊前腿上，剜出了一颗弹头。 “这是咱们山里的猎人王老枪手打的。” “您诸位是不知道，当时的场面那叫一个惊心动魄。” “这大熊嗷呜，一嗓子就要吃人了。” “要不是我几个兄弟胆大心细，殊死搏杀，你们以为一头四百多斤重的熊是这么好拿下的吗？” 络腮胡一边吆喝，一边找其他贩子借了秤。 “几年了，这黑市上也就出过这么一头熊！您各位要买就得趁早，早买早体验，早买早享受！” 他说完后，张阳又用双手抱着那熊头，在众人眼前又晃了晃。 “哎哟喂！” 前排的几个男人被吓得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后边的人见了这一幕，纷纷大笑起来。 “一头死熊还能把你们吓成这样？” “你要不怕你往那熊前面站呗？” 大家吵吵嚷嚷的，但也就是在这热闹中，已经有人开始掏钱了。 “我买五块钱的，你给我多切点吧！” “好嘞！” 络腮胡手脚麻利，切肉的动作十分熟练。 他一刀下去，正正好是一斤。 向客人亮过秤，这便准备把肉交出去。 这时张阳举起自己的柴刀，又从那前腿肉上切下来宽宽的一长条，甩在了络腮胡手里。 络腮胡故意拔高声调问道：“我这刚称好的就是一斤，你是不相信我？以为我会亏待这个大兄弟？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不信再去借其他秤来称！” 张阳憨笑，“怎么会呢？大哥，我是想着这位大叔来给咱们做开张生意，所以多送他一点。” “看看！我兄弟多好的人啊！自己拿命打来的熊肉，买一斤都还要往外再送点！”络腮胡连喊带假哭的，热闹极了。 人群有了小小的躁动。 有人问：“那第二个买的送不送？第二个买，也算是开门红头彩啊！” 张阳马上应道：“送！前十个买的都有送！” “那你给称称吧！看你送出去的这块小的多重！我们后面有个买的人也得送那么多，可不能少了我们的！” 张阳朗声答应：“行！” 络腮胡赶紧抓起那一长条肉称了称，居然有一两！ 络腮胡哀嚎起来，“我的弟呀，你这样做生意要亏的，你这样做，前十个来买的人加起来就分了一斤肉。等于白日多送了一斤肉出去亏了五块钱啊。” 他喊的越夸张，想买的那些人排队就越积极。 都不需要高文高武两兄弟帮忙维持秩序，那些想买熊肉的人就自动排成了整整齐齐的一列！ 仿佛是在供销社场排队买新布似的！ 高武震惊不已，“这是咋做到的？刚刚不是还乱糟糟的吗？咋一下这么听话了呢？” 高文虽说聪明，但也是头一回跟着做生意。 他心里清楚，这是张阳和络腮胡一唱一和的功劳！ 但具体要他说出个所以然来，他也讲不清楚。 他只有满心的敬佩！ 第75章 心黑免谈 高文用力揍了高武两下，“你别废话了！注意听，注意看，把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记下！” “阳子带着咱俩吃肉、打猎不说，还带着咱们一起学做买卖！他没收咱俩学徒费，你就偷着乐吧！” “他人好心善，但咱们也不能一直吃干饭！学一点是一点，回头也好给他帮忙。” 高武听了连忙虚心点头。 站在前排的张阳和络腮胡这会儿忙得满头大汗。 他们一个忙着切肉，一个忙着派肉收钱。 虽说来黑市的人都是有备而来的，可大家手里的票子有零有整的，甚至有些还想拿票券来抵用，这就得要有个细心的人来算账了。 张阳知道高文高武兄弟文化水平也不高，让他们去算账，着实是为难了他们，所以就自己负责收钱，让高文高武帮着分肉给客人。 张阳按照钱的颜色，快速分类，再加上准确的心算，每一份钱都收的很公平，旁边几个老大爷都看呆了。 “你这是咋算的，咋算的这么快呢？” “你这是天生的算盘脑袋啊！” “还真别说，我之前在镇海城里的典当行当过搬运工，他们那个账房先生算数都没这小伙子快！” 张阳听着周围人的夸赞，只是笑笑。 他现在根本腾不出心思和他们聊天。 钱哗啦啦的进账，他得忙着收钱！ 很快，第一条熊腿就卖掉了！ 络腮胡和张阳商量过后，把熊身和熊腿一起摆了出来。 而这时，一伙外地口音的人，也走到了他们面前。 络腮胡一眼就认出了这些人。 他小声提醒张阳，“这几个就是我跟你说的外地走贩。他们一行十几个人，估计走到哪里就在哪里卖货收货。” 张阳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 熊是稀奇东西，他们这些走贩手里没有，肯定也会想收。 不过，毕竟是外地来的，黑市上的老贩子们也没有和他们打过交道，不清楚他们的底细和规矩，得谨慎行事。 张阳迅速收回眼神，只管算钱，不管这些人。 高文高武兄弟嗅到了一丝不对劲，但他们偷偷看张阳，发现张阳没有要理会这些人的意思，就也只管干自己的事。 那群走贩便盯上负责吆喝的络腮胡。 “你这熊头，打算怎么卖？” 络腮胡笑了笑，“也称重卖！” 外地走贩：“也按熊肉的价格卖？” 络腮胡点点头，“是，五块一斤！” 外地走贩哼笑一声，“这玩意儿又吃不了，去掉牙齿、骨头，不剩多少东西了，怎么还按肉价卖？” 络腮胡很老道的笑了笑，“一般人不收这东西！要收东西的人，肯定也不是为了吃，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外地走贩：“你也知道，没几个人要熊头。不然这样，我开个价格，你要是觉得合适，你就卖给我。” 络腮胡侧耳倾听，“您说！” “八十块给我，我收了。”外地走贩露出几分嫌弃的表情，“我要不是看这东西稀奇，也不会白花这八十块冤枉钱。” 络腮胡只笑，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找了身边的其他贩子帮忙，说要几个更大的秤砣。 络腮胡说道：“要不，我先称一称，看这颗脑袋到底多重！” 外地走贩很不耐烦，“管它多重，你不也只有这一颗头？就算有一百斤重，那我也只出八十！” 高武在心里默默大骂：这也太黑心了！ 一只熊才一颗脑袋，这多罕见啊！ 要不是现在年景好了，没有地主老财，他肯定想办法也要去卖给地主老财！ 人家挂在家门口镇宅，不比贴几张符纸心安得多啊！ 地主老财动不动就是大手笔，这么一个威武的熊头，说不定能换一大坨金子呢！ 这人竟然只出八十！ 也是想到这里，高武砸吧着嘴，悄悄跟他哥说：“哥，我觉得我变了！” 高文一边盯着那边议价的动静，一边不走心的瞅一眼他弟，“你又咋了！” 高武：“以前我觉得我一年到头来，手里能攒个几块钱，就算是好日子了……可是自从跟阳子混之后，我发现，八十块我都嫌少！钱咋一下不值钱了呢？” 高文简直哭笑不得！ 哪里是钱不值钱了！ 是你小子胃口大了！ 说话的功夫，黑市上的其他贩子已经把大秤砣拿了来。 络腮胡一称，“42斤。” 外地走贩们立马哄笑起来，“哥，你开高啦！” “才42斤，八十块买回来太不值得了！” “这应该四十块就够了！” 张阳忽然把熊头抱了回来，“八十块不卖。” 外地走贩们当即收敛了笑声，“你看看整个黑市，谁要你的熊头？” 张阳巍然不动，“没有人要，我就带回去。反正八十不卖。” 说着，他就抱着黑熊脑袋，背过身去，面朝着土墙墙根蹲下，一副十分自闭的模样。 外地走贩小声唾骂了两句。 络腮胡也不和他们嬉皮笑脸了，像是耐着最后一丝性子，懒懒的和这几人说：“这是我兄弟从山里背出来的熊，他说了算！他说不卖，那就不卖了。不好意思啊，扫了各位的兴致。” 外地走贩不理会他，盯上了张阳，“那你说，多少钱卖？” 张阳仍是那副倔强牛脾气的模样，“不卖。给多少都不卖！要买你们就买熊爪，买熊肉，这颗头不卖了！” “这就是你们毛栗镇黑市做事的规矩？”外地走贩中，一个独眼男嗤笑说道：“拿出来的东西，还有反悔的道理？” “买卖自由，怎么不能反悔？” 一个清冷的年轻男声，从人群外围传来。 “这不是还没有谈拢吗？只有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钱货两讫之后，不允许反悔。还没听说过，有人问价就必须要卖的！” 张阳抱着熊头没动。 他不用转身去确认，也能通过声音辨别出来，这是上次那回遇到的牵狗男人。 也就是疤脸男的人。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来头，但他们似乎在暗中维持着黑市的秩序。 张阳这下更安心了，捏着柴刀的手，微微放松了力道。 然而，就在他刚松口气的时候，帮他说话的这个人，走到了张阳身边。 “不过，你这个熊头真的不卖吗？” 第76章 他到底要买啥？ 张阳扭头看向他。 的确是上回那个年轻男人。 他穿着很干净的深灰色棉袄，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笔挺，干净又精神。 这一看就和普通小老百姓不同。 和黑市里这些走卒贩子也完全不一样。 他这个人看起来就正气凛然的。 要收他的熊头干什么？ “哦，还没有自我介绍。”男人朝他伸出手，友好的要和他握手，“我叫金策。” 张阳单手搂紧熊头，朝金策晃了晃自己的手，“我刚刚一直干活，手上不干净。” 他的指甲缝里确实都是凝固的熊血，看着不大整洁。 金策却好像不介意的样子，主动握住了张阳的手，“第二次见了，交个朋友。” 旁边的外地走贩看他们聊上了，不高兴的嚷嚷起来，“这熊头到底卖不卖？” 金策这次没接话，也看向了张阳。 张阳确实不想和这些心黑如墨的外地走贩啰嗦。 八十块一个熊头？ 他们这个价格收回去，回头转手就能倒卖几个一两百的！ 岂不是做梦都要笑醒？ 他又不是山穷水尽了，干什么要贱卖这东西？ 这颗熊头，是拿姜老头的老房子换来的！ 也是他们兄弟几个真的拿命换的！ 高武的脸上，现在还有瓦片划出来的伤口呢！ 就这么卖了，他对不起姜老头和兄弟们！ 所以，张阳坚定的回绝了，“不卖了，价格听的人伤心，宁愿不卖！” “八十块不少了！你别太贪！”独眼的走贩吼起来。 其他走贩也跟着碎碎议论，仿佛真的是张阳太贪心了似的。 然而，黑市的其他贩子却笑了。 “你们外地来的，不知道也正常。” “咱们这位小兄弟，可不是一般人。” “他之前卖狼赚过几百块钱，不是没见过钱的土包子！” 外地走贩一听，顿时傻眼。 见他们不说话了，张阳把熊头往地上一放，也不看这群人，继续忙着收卖熊肉的钱。 金策就站在他们旁边，不动，也不说话，像是一尊雕塑似的。 外地走贩们并没有就此离开。 他们小声耳语了一会儿，随后换了个人出声询问。 “小兄弟，和气生财嘛，你也不要赌气，你就说，你想要个什么价格？我们兄弟几个也可以把钱凑一凑，买你的熊头。” “是啊，好歹也四十几斤，你原封不动背回去也累。” “一回生，二回熟，我们年前就在镇海城不走了，你要是有好东西，下回我们还收。” 这话说的是勾人，可周围还是有人先笑出了声。 “钱好赚，但熊头不易得啊。” “你们要是诚心买，你们重新出价呗。” “是啊，你要是让这个小兄弟喊，那没有一千块，恐怕买不下来！” 张阳捡着这话就应了，“是啊，几座山里就这么一头熊，熊头也就只有这一个！我要卖一千块！” 大家笑得更开心了。 一是笑张阳傻里傻气，有意思！ 二是笑这些外地走贩下不来台，更有意思！ 谁让他们一来就横行霸道？ 卖的东西是稀奇，但也不能坐地起价吧！ 要不是看他们人多，早就把他们轰出去了！ 他们要做生意可以，总不能让本来在这里偷偷营生的人活不下去嘛！ 眼看着黑市的老熟人们团结起来，外地走贩们陷入了尴尬处境，露出了凶恶的表情。 其中和气的一个走贩，再度向张阳确认，“小兄弟，你想好了再说，一千块可卖不出去这颗头！你要是存心想与我们合作，我给你加一倍的价格！一百六十块，能不能卖，你给个痛快话！” “不卖。”张阳斩钉截铁。 外地走贩们骂骂咧咧的走了。 终于，他们几个人面前，只剩下了正经买肉的人。 看张阳没那么忙了，金策重新走了过来，“这么大一头熊，今天估计卖不完。” “卖多少算多少吧。”张阳搓了搓手，“我们家离得远，得赶回去的。” 金策点点头，露出理解的表情，同时压低声音问道：“熊头也要带回去？” “您想要啊？”张阳老老实实的说：“要是你想要，三百就给你吧！我只想要钱，不想背回去。” 金策很是诧异。 张阳望向了外地走贩们离开的方向，小声解释：“我就是受不了这个委屈！他们也太欺负人了！怎么能上来就说八十呢！” 说着，指了指高武，“您看我兄弟！为了猎这头熊，受了多大罪！” 金策早就看在了眼里，忙说：“我知道你们也挺不容易的……我也真心想买这颗熊头，但我身上钱不够……” 啊？ 不至于吧？ 张阳记得，上次陪刀疤脸上车拿钱，他那个黑包里，可是随便一拿就是好几沓大团结。 难道说，这个金策只是下属，不如刀疤脸阔绰？ 可是，三百已经是他心里的最低价了！ 低于这个价格，他真的难以接受！ 再熟也不行啊…… 张阳不禁有揣测起这几个人的身份来。 他们如果是有正经单位的人，为啥也要收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他们不是应该最恨投机倒把的人吗？ 张阳沉默时，金策忽然提出了一个新主意。 “要不，你看看剩下的熊肉还有多少斤。” “我去想办法借钱，把剩下的肉都收了，但你把这颗熊头背回去。” “还要招摇的背回去……” “最好，是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们把熊头又带回去了。” 张阳听懵了。 金策到底是要买熊头，还是要买熊肉？ 又或者，他的目标根本就不是熊，而是那群外地走贩？ 张阳的脑筋转得飞快，但他非但没有点破，还继续装傻充愣的说：“咱们到现在也就卖了三十几斤出去，除开头，这熊起码还剩二百斤呢。” “二百斤连骨带肉的，我就算给您算便宜点，也至少八百。” “这不比单买一个熊头贵多了？” 金策背问得哑口无言，只能讪讪一笑。 他其实不是个擅长说谎的人。 他也不是故意要隐瞒张阳…… 但司令员说过，不能泄露组织机密！ 况且，他也只是盯上那群外地走贩，还没有抓到他们干坏事的证据，也不好说，需要群众帮忙抓匪徒。 可他总觉得，这个叫做张阳的年轻人，已经看出点了什么了！ 山里的猎人，都这么聪明的吗？ 第77章 合谋一出好戏 眼看着事情推进受阻，金策心一沉，决定避重就轻的和张阳重新沟通一番。 “其实是这样的……你应该也看出来了，这伙人不是善茬！”金策煞有介事的皱起眉头，“他们在黑市上捣乱，太不像话了！” 张阳给他铺台阶，“哦，你是单纯的看他们不顺眼？” “对对对！”金策大喜，“所以，我刚刚就故意要和他们抢熊头，想挑起他们对我的怒气！” 张阳又递话，“但是我把价格喊的太死了，导致你没能成功的和他们抢起来。” “对对对！”金策拍着他的肩膀，激动又感动。 和他说话太轻松了！ 张阳继续说：“所以，你希望我把熊头拿回去，钓他们出来抢东西，然后你举报他们干匪事，让他们最终被抓起来，或者滚出镇海城？” “完全正确！”金策紧紧握住张阳的手，“你简直就像我肚子里的蛔虫！” 张阳笑而不语。 引蛇出洞，这一招他以前在商战中也常用。 只不过，不同的是，以前是他派别人为饵，而现在他自己出面当饵。 张阳压着嗓音，向金策确认，“这伙人手里有枪吧？” “肯定有，不过他们在黑市没拿出来过。”金策一口咬定，“这里有本地的枪贩子，你见过了的吧？一般外地来的走贩，不会那么快亮出招子。怎么说也要观察一段时间，摸清楚了这一带枪贩子的实力，再决定要不要拼抢……” 张阳故意露出惧色，“那我在明处，他们在暗处，万一他们为了熊头打算一枪崩了我咋办？不行不行！” 金策也是一愣，但很快摇了摇头，“他们刚来镇海城，应该不会轻易闹出人命……” “那我也很危险啊！”张阳丧气，“不是我不愿意为了镇海城的和平安定出力，是我们家就我一个男丁！我要是出啥事，我娘我姐她们就不用活了！” 金策被他说的心里毛毛的，不敢再想立功的事了，当即说：“那就三百块，你把熊头卖给我，你安安心心回家去！只要熊头在我手上，他们就会盯上我，到时候我再想办法钓他们！” 说着，金策就准备回身去凑钱。 但张阳拉住了他，“我听说，这伙人手里有鹿骨。” 金策很疑惑，“啊？” 他们不是在商量怎么引外地走贩露出马脚吗？ 怎么没头没脑的，扯上鹿骨了？ 张阳继续说：“我可以帮你这个忙，但你得答应我，回头抓住他们，从他们那儿帮我弄几根鹿骨！” 金策百般不解。 这人连熊骨都有了，怎么又看得上鹿骨了？ 鹿骨能有熊骨好？ 张阳只是笑。 谁还没有秘密呢？ 金策有不能对外说的真话，他也有啊！ 反正，他必须弄到鹿骨！ 本来想着花大价钱买，可眼下有个白捡的机会，他很难不动心！ 金策也动心，可他不理解张阳怎么忽然转变了态度。 “你刚不是还说害怕？” “我要用鹿骨入药，救治好几条腿……总之，是有大用！我是为了报恩！”张阳简单的说了原因，再度找金策要承诺，“你就说能不能行吧！” 金策还在犹豫，“我没法保证你们这么多人的安全性，不能轻易冒险！” 张阳大笑，“我有主意！” 说着，就和金策说起了悄悄话。 …… 说完了悄悄话，张阳借来大的砍骨刀，剁给了金策一对熊掌。 金策当众给了张阳两沓大团结，拿布包裹上熊掌，兴高采烈的离开了。 络腮胡悄悄问张阳，“这一对熊后掌这么结实，你二百就卖了？！怎么想的？” 张阳故意试探络腮胡，“哥，你难道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来头吗？” 络腮胡摇头，“嘁！别说我了！就是这黑市上的几个老贩子，也说不出他是什么来头！咱们只知道，这两个年轻的跟着一个脸上有疤的阔佬，经常在黑市附近转悠，偶尔买买东西，但他们更像在等什么人。” 说完，他瞥张阳一眼，“听你刚刚的意思，你知道他们什么来头？” “我也不知道啊，不过你说的那个脸上有疤的男人，之前找我买了狼，我觉得他挺威武的！所以，我想着，他们这一伙人，怎么也是有钱的大主顾！不好得罪！这次卖便宜点，下次别的东西再卖贵一点呗。总比给那几个外地人好吧。” 这话倒是说到了络腮胡的心坎上。 “确实，卖谁我也不愿意卖给那些外地走贩！那么大个熊脑袋，他张口只出八十！气死人了！你就让他拿这个价格，爱上哪买上哪买去吧！” 张阳没再和他讨论金策。 他假装无事发生，继续张罗着卖剩下的熊肉，就这样，一直卖到了下午两点左右。 这会儿，毛栗镇的天气还不错，午后放了大太阳，晒的人身上暖暖的。 高文高武兄弟刚啃了大馒头，正是有力气的时候。 却忽然听见张阳说：“今天就卖到这吧，我们收摊，准备回家！” 络腮胡傻了眼，极力挽留他，“怎么能现在走呢？这日头还早啊。再说，还剩下起码一半熊肉呢，这就不卖了？” 张阳很果决的说道：“嗯，不卖了，我们回去，山路远得很，还需要一段时间了，晚上看不清山路，不好走。” 络腮胡心中觉得遗憾，却见张阳笑嘻嘻的，大大方方的点二十块钱出来，交到他手里。 “今天辛苦大哥了，还不知道大哥怎么称呼呢？这点茶水钱您就收着吧，再切块肉给你带回家去！” 络腮胡连忙按住他的手，“那不行！收了你的钱，就不能再拿你的肉了！” 张阳板起面孔，“大哥既不告诉我名字，也不肯收我的肉，也就是不认我这个兄弟了呗？！” 络腮胡愁的都出汗了，“我这哪是不认你这个兄弟呀，碰上你算是我的福气了！” 他唏嘘叹气，“我这两年就在黑市上瞎混，也没找到什么正经营生，还不如你一个小兄弟踏实，实在惭愧！……今天能跟你一块儿卖肉，是我最近最快乐的一天了，你还非要给钱又给肉的，我咋好意思收！” 第78章 独自当饵 “哥，得收，必须收。” 张阳拍了拍络腮胡得手背，“哥，你可不能妄自菲薄啊，你们这些年在黑市上混出来的经验，将来说不定有大用……” 话说到这儿就差不多了，张阳赶紧收住了嘴。 在他的一番坚持下，络腮胡终于收下了钱和肉，带着一脸的愧色，说了自己的情况。 “我叫宋广阔。在家里兄弟中排行第六，你要叫我宋老六也行！” 张阳客客气气的喊了一声：“六哥。” 宋广阔红着脸应他，“哎！” “没想到您和我一个好朋友还是本家呢。”张阳微微一笑，想起了宋秋水那天为了一张收据，而据理力争的可爱模样。 劳累了两天一夜，也只有想到她的时候，能感觉心头一暖，疲惫感都轻了不少。 宋广阔不知道张阳说的这位是什么朋友，但心想着，这朋友也不是自己一个游手好闲的混子能够攀得上的，便没有多想。 张阳带着高文高武兄弟，在宋广阔的帮助下，快速收了摊。 他们把剩下的熊肉装回了背篓里，然后，一行人去了宋广阔堂姐的地铺里，把买熊肉剩下的所有钱数了一遍。 “一共是六百七十三块四毛两分。” 张阳报数之后，又补充细说道：“按说呢，五块钱一斤卖出去的肉，这钱数也应该是整的，但有些人就买的不够一斤，所以还有些零头。” 高文高武兄弟就只有点头的份，“我们明白！阳子你绝不可能算错的！你要是都算错了，那我们就更加算不明白了！” 赚多赚少都是赚！ 他们两兄弟可一点都没想贪这个钱。 能拿这么多熊肉回去，就说明家里肯定又有肉吃了。 要钱干嘛呀？ 有肉才是最香的！ 但张阳不这么想，他把数好的六百块钱，用布包裹好了揣在怀里，将七十几块零头单独拿出来，带着高文高武兄弟重返地面。 他一口气买了八只熏鸡！ 卖熏鸡的几个婆婆连声感谢！ 张阳又买了十斤糖饼、麻花和冬瓜糖，还有三十斤猪排骨！ 愣是把手里的七十几块花的干干净净！ 而买完了东西，原本空出来的竹篓又被塞得满满当当。 张阳还没带停的，砍下一大块熊肉，去找了其中一个卖骡子的人。 “五十块钱加上这些熊肉跟你换骡子，换不换？” 卖骡子的那个人瘦巴巴的，一听到五十块钱时，眼睛就已经亮了。 再看看张阳手里边的那一大块熊肉，至少说也有十几斤吧？ 他今天出门之前，压根就没想过家里这头笨骡子，还能换这么多东西回去！ 他当即就同意了！ “换换换！” 怎么看都是他赚！ 张阳手里还剩下一个熊头，一对熊前掌，以及大几十来斤熊肉。 他们把自己背篓里的东西全转移到了骡子的身上。 三个人瞬间就身轻如燕！ 准备离开之前，张阳还跑了一趟地下牌庄，将那对熊前掌，以一百八十八块的价格，卖给了枪贩子猛哥。 然后，又给了二十块给药贩子淮哥，说要预定几种药材。 “这是预定金。” 淮哥一听他要的那几样，手里确实没有！ 就暂时收了钱。 “你尽管放心，我肯定想办法给你弄到！” 张阳卖了熊肉，又买了东西，活络了黑市上好大一部分人。 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都变得喜气洋洋的。 高文高武兄弟是最高兴的。 他们这趟出门可太丰富了！ 既赚了钱，又买了这么多东西，爽！ 太爽了！ 原来大手大脚花钱的滋味是这样的！ 就在他们以为，要和张阳一起踏上归途时，却见到张阳把骡子往他俩手里塞。 “回去的路上你俩都抓好枪，不要掉以轻心。万一碰见野货，胆子放大点，多打几枪，总能打死。” 张阳仔细嘱咐着他们，“你俩牵着骡子，直接回去找东子和姜伯。” 高文立马紧张起来，“那你呢？” 张阳看向了西面的山头，“我得去那边办点事儿，晚点再回屯里。” “那怎么行？！”高文立马反对，“咱们是一起来的！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咋能好事都让我俩兄弟占了，而叫你一个人受累！” 他先前注意到了张阳和金策说悄悄话。 这下便联想到了那一幕。 高文忙问：“你是不是和那个灰衣服的小哥约定了什么事？” 张阳也不瞒他，“对，他说他家里有点事，需要人帮忙，我去看一眼就行了。” 说完，催着高文赶紧离开，“你们回去吧，熊头我带着。” 高文还是不放心，但张阳看了一眼日头，凶了他一眼。 “时候不早了，别再耽误！” “这里一共七百八十八块钱，高文你揣好！” “听我的，现在马上就带着东西回去。” “你应该明白我为什么买骡子。老姜头他无家可归，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继续住在地窖里。” “等见到东子，你就让他把姜伯带回屯里，先住东子家。再告诉姜伯，等天气暖了，我再回他家原址上给他盖新房子。” 高文突然就红了眼眶，“阳子！我怎么感觉你在跟我们说道别的话呢？！这些话你可以见了姜伯，自己当面跟他说啊！” 高武也觉得不对劲，也一把抓住张阳，“阳子！你肯定是要去做啥危险的事情，你不准去！要去就得带上我们！” “对，要不你把小武带上吧！我一个人拿着骡子和东西，可以尽快去和姜伯他们会合！接上他俩，我就立马回屯！” 带上高武？ 张阳有点犹豫。 他可真不是去玩的。 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危险。 他还真怕那伙外地人是穷凶极恶之辈。 思量再三，张阳还是拒绝了。 “你俩现在马上就回，我跟金策兄弟会一起行动！” 怕高文还不肯走，张阳又从他身上拿了五十块钱出来。 “一会儿我去找猛哥再补点子弹，身上多带点子弹就安全了，你俩快走吧，你俩再不走，我都担心天黑之后，你带这么多东西会被人半路抢了！” 最后，他几乎是连拿带踹才赶走这两兄弟。 天色已经不早了，张阳抓紧时间，按照和金策的约定，背着硕大的熊头，独自去往毛栗镇西边的山。 第79章 混了个脸熟？ 在张阳的预想里，他怎么也要走进山里才会碰上那伙外地人。 但这帮家伙似乎早就等不及了！ 他刚离开毛栗镇没多久，就在荒僻的小路上被那伙外敌人截住了去路！ 拦他的头领，正是在黑市上试图和他讲价的那个独眼男人。 这人有一只眼珠是灰白色的，晶体混浊，也不知道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才变成这样。 别人见了他这般模样，多少有点犯怵。 张阳却打量着他的眼珠，像是欣赏着新奇有趣的玩意儿。 他的眼神，瞬间让独眼男感觉被冒犯了！ “你小子胆子是真的挺大呀！背着这个熊头招摇过市的！” 张阳瞪着他们，“我的东西，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就是要招摇，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熊头是我的！你们别想从我手里把这东西抢走！” “哈哈哈！真是个狂妄自大的小子！” “看来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是不知道外面世界的厉害了！” 几个男人当时就围上来。 张阳不多废话，立马举起了手里的猎枪。 不等他们再说话，他对准独眼男人脚掌的空地，砰的开出一枪！ “他奶奶的！这小子不要命了！” “这可是你先开枪了，那就不要怪爷爷们不跟你客气了！” 他们纷纷掏出背上的枪，集体瞄准了张阳！ 但是，就在一场激烈的火拼就要开始时，旁边的树林里突然砰砰射出两发子弹，打在了其中两个外地人的腿上。 “啊！我的腿！” “不好！有埋伏。” “是这小子的那三个同伙吧？” “他们没有那么多枪！不用怕，直接上！这熊头,老子今天势在必得！” 这群人还在商量对策，林中又射出两枪。 紧接着，金策就带着一伙人跑了出来，让他们团团围住按在了地上。 “不准动！镇海城巡捕队！” “有群众举报你们当街抢劫！” “请配合我们回巡捕队接受调查。” “如有不服从者，当场击毙！” 乌泱泱的一大群巡捕，将几个外地走贩治的服服帖帖。 张阳也是借着他们提的灯，才看清楚，来围堵他的居然有七个人！ “太夸张了吧，七个人对付我一个啊？”张阳感慨，“简直是杀鸡用牛刀！” 金策在他身边笑得前俯后仰，“也不能这么说！他们肯定是觉得你厉害，才肯动用这么多人手！” 张阳则是深看了他一眼，“之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啊，不知道你们原来是巡捕。” 金策摆摆手，指着真正办事的那群人，“他们是，我不是！” 张阳：“那您是？” 金策的笑容变得尴尬，“啊……我就是一个普通跑腿的。” 张阳：“哦……行吧。那后边事情就交给你们了，我兄弟他们还担心我呢，我得赶着去跟他们汇合。” 金策点点头，“行！没事！后续笔录的事情我可以代劳！他们抢了你，就等于抢了我，这次肯定要他们好看！” 事情办妥，张阳舒坦的舒了口气。 他背上硕大熊头，终于也踏上了归途！ 夜里的山林寂静，十几里路走下来，连个活人的影子都看不见。 怪寂寥的。 不过，毛栗镇到姜老头家的一路上，植被种类丰富，开春之后应该遍地都是宝吧？ 饶是身处寒冬，可因为心怀希望，胸膛里就热血涌动。 连带着脚步也变得轻快。 张阳紧赶慢赶，来到老姜头家附近时，远远就看见了那头拴在了门口的骡子。 “姜伯！东子！我回来啦！” 张阳大声朝他们喊道。 啃玉米梆子的骡子抬起了头，朝他“啊哦啊哦”的叫唤了两声，粗尾巴还甩来甩去，像是在打招呼。 赵东闻言第一个从塌了的房子里跑出来。 看见张阳的那一刻，他忽然就扑过来，一把抱住了张阳。 “阳子！你是我亲兄弟！你踏马现在就得答应我！以后绝对不再一个人去冒险了！” 张阳不大习惯这么亲昵的动作，一拳头打在了赵东的肚子上。 “你小子发什么痴梦呢？我哪去冒险了？就是去帮别人一个忙，回来的晚了！” 可是，随后从屋里走出来的姜老头，高文，高武都红着眼，一个个俨然刚刚哭过。 张阳又好气又好笑。 “我这不是没事吗！” “你们哭早了……” “赶紧收一收，以后真走了再哭！” 他总是乐呵呵的笑脸，看得高武更加心碎了。 “我的妈呀！老天奶咋造了阳子这么好的人啊！” 张阳倒是被他这一嗓子嚎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他啥也没干啊！ 也就是…… 在镇海城巡捕面前混了个脸熟？ 可他们生活在屯子里，老实本分，遵纪守法的，一般也用不上这层关系吧。 想不那么多了！ 张阳揉着肚子问道：“有吃的没？” 赵东：“有！炖了熊肉！还有腌鱼！” 张阳被他们推着进了屋子，一看屋里，虽然乱七八糟，但灶台被收拾得好好的。 灶上锅里煨着土豆焖熊肉，味道香的很！ 姜老头这个旧屋子，看着是小，但东西全乎。 这会儿锅里放了八角茴香，再加上熊肉的香味，勾的张阳胃口大开，感觉自己能吃得下一头牛！ 他端着大海碗，给自己捞了满满一碗，同时又招呼其他人，“你们吃饱没？没吃饱再吃点！剩下这么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啊！” “吃不完一会儿端着走。”老姜头说道：“我都想好了，这屋子里也没啥好带走的，就这一口老锅，还有地窖里那些土豆、红薯、白菜、萝卜……最要紧的，还是我那缸腌鱼！” “对对！阳子你尝尝！” 高武积极的把装有一块腌鱼的另外一个破碗，捧到了张阳面前。 “这玩意儿闻着臭的很！吃起来却真是一绝！” 张阳马上夹了一块筷子。 一口下去，他差点吐出来！ 这什么怪味！ 老姜头哈哈大笑，“吃不了就算了！这可是一个卖大列巴的大胡子教我的！用处理干净的生鱼肉直接腌制，味道百转千回！不过，好不好吃，因人而异，看来你不好这一口！” 张阳舍不得浪费粮食，还是生咽了那口鱼。 众人看他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又笑作一团。 吃饱喝足，他们一行带上老姜头的家当，又让老姜头骑在骡子的脖子上，踏着寒星的光辉，回了张家屯。 第80章 赵东家二次进贼 一路走到张家屯，四个兄弟都累的够呛。 谁都不是铁打的，大家伙儿现在就想倒头睡一觉。 “你们俩别回高家屯了。今晚都上我那小屋挤一挤吧！”赵东提议道。 张阳想着，自己现在回去，确实动静太大，就同意了赵冬的看法。 他们眼皮沉沉，好不容易走到赵东家，满脑子就是要睡觉。 怎么知道，赵东家的门居然从里边反锁上了！ “他娘的！马健又来了？！” 赵东说着就要去踹门。 张阳拉住了他，“别闹，一会儿吵醒陆大娘一家咋办？” “可我家进贼了！”赵东气得跺脚，“咋能连遭两回贼！” 张阳没说话，心里却想着，这次肯定又是熟人作案。 有人知道赵东这两天不会回来，再加上刚出了马健闯空门的事，赵东家正是备受关注的地方，一般人不敢来！ 所以，来的肯定也不是一般人！ 张阳走到门边，咚咚叩了几声，压着嗓音命令道：“屋里的，识相的就赶紧滚出来！不然我们可要喊人了！” “喊啥喊！都听见你们的贼动静了！” 门里的人语气嚣张，“知道你们肯定要来的，但是咋大半夜的来呢？你们不睡觉的是吧……” 王招娣骂骂咧咧的打开了门，一见着张阳，以及他身后背了大筐子的高文高武，还有骑在骡子上的姜老头，眼睛当即就看直了。 “娘……” 她口中念念有词，“发达了娘……娘！咱们发财了！” 赵东也不跟她客气，揪住王招娣的衣领，就把她抓起来摔到了院墙根下，“做你娘的大头梦呢！这些都是咱们的东西！关你屁事！” 王招娣连呼带喊：“哎哟喂！杀人了！都快来看啊！赵东他打我呢！哪有这样对媳妇的？” 张阳也在这时冲进了屋子里。 钱春分正在慢悠悠的点灯，一边点灯，还一边抱怨，“这屋子也太穷酸了，幸好咱自己带了灯！招娣，你咋样啊，招娣？” “老虔婆！你们勒索我家就算了！狗胆包天还来占赵家的房子？！” 张阳举起拳头就要对钱春分脸上砸。 高文及时跑来拦住了他，“打不得！你要是打了她，她这辈子都讹上你了！” “嘻嘻嘻……”钱春分贼眉鼠眼的笑了起来，“看来还是有明事理的人呢。” 张阳收了拳头，却是快速揪起炕上的被子，用它裹住钱春风，也不管她嘴巴里吱呜哎呀的乱喊什么，隔着被子就将她整个人抱起来，扔到了外边院子里！ 张阳：“全张家屯都知道！这是东子的家！这屋子姓赵！不姓王！你们两个外村的，居然敢趁主人家不在就来抢房子！没打算你们两个贼就算是手下留情的了！快滚！” 王招娣快速爬到她老娘身边，可两人脸上没有一丝惧色！ 王招娣更是扯着她那大嗓门，放开了音量大喊：“你以为我们愿意住在这儿呢！当然是因为我们有家回不去！” “为什么回不去？” “还不是因为你们上山巡猎，把黄鼠狼的窝给捣了！” “黄鼠狼害我那可怜堂妹钱秀菊昏迷不醒，我大舅母现在还在卫生所照顾人呢！” “黄鼠狼又咬坏了我家的瓦顶和墙角，我家是又漏风，又裂墙的，那还能住人吗！” “张燕一天还没和我哥离婚，那就还是我们王家的人！” “我和我娘无路可走，当然只能来投奔嫂子啊！” “是嫂子让我们来住这里的！” 最后这一句，张阳一个字也不信！ 他姐那么老实巴交的人，怎么可能教唆钱春分母女来占赵东的房子！ 肯定是她乱说！ 张阳喝道：“你要再瞎嚷嚷，我现在就撕烂你的嘴，让你死不了，活受罪！” 王招娣虎归虎，可心底里还是怵张阳的气势。 她捂住了嘴，拿眼看向钱春分。 钱春分紧接着王招娣的话，把大戏唱下去。 “哎哟喂！我老婆子的命怎么这么苦啊！俺娘俩都这么可怜了，张阳还不让人睡觉啊！大半夜把我们娘俩赶到院子里吹风受冻，是要了我的老命吗！” 张阳冷笑，“你喊的再大声也没用！这里根本就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硬闯别人家你还有脸叫唤了！” 钱春分振振有词，“张阳，你在外边不都说，赵东和你是穿一条裤子的亲兄弟吗！” “那你亲兄弟的房子，不就是你家的房子？” “你家那小破地方住不下，我和招娣当然只能来这儿住！” “你以为我们稀罕这屋子呢？破烂死了！” 王招娣从她老娘身上又找回了几分力气，撇着嘴抱怨道：“就是就是！刚搬进来，我娘就摔着腿了！真是碰了这孤儿屋的晦气！” 啪！ 这一巴掌，打得半个张家屯的人都听见了！ 老姜头天生一副断掌，打耳光最是有劲！ 他这一巴掌甩下去，王招娣的下巴都歪了！ “谁说东子是孤儿！他姜大爷我还在呢！” 老姜头坐骡子来的这一路，心里全是对这四个年轻小伙的心疼和感激。 他们一路照顾他这么个老东西，任劳任怨，无怨无悔的…… 他知道他们累了！ 他们困了！ 他就盼着赶紧到地方，让他们能好好睡上一觉！ 却没想到，碰上这么一对抢人屋子，还满口歪理的母子！ 她们干的这些事已经够气死人的了，居然还辱骂赵东是孤儿！ 要不是赵东陪他收拾家里，又安慰了一整天，他现在估计还伤心呢！ 却没想到，这么好的孩子，在自己的家里被人欺负成这样！ 老姜头越想越气，反手又给了王招娣一巴掌！ 这一次，倒是给她把打歪的下巴又正了回去！ “招娣！我的女儿啊！快来人救命啊！杀人了！杀人了啊！大队长你在哪里！你快来给俺们娘俩主持公道啊！” “公不公道的，随她喊去吧。” 张阳招呼其他人搬东西进屋。 他们这次带回来的好东西可不少，放在外边太打眼了！ 而王招娣看着他们那沉甸甸的一个个篓子，还有骡子身上挂的那两个布袋，她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吃的！ 他们带回来好多吃的！ 都是她的！ 她必须吃到！ 第81章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 眼看着张阳他们搬到了最后一趟，而过来查看情况的人也渐渐多了，王招娣顾不上脸上火辣辣的疼，忽然扑过去抱住了赵冬的腿。 “东子！以前你追我，我没有答应，是我心高气傲了！” “但现在我想明白了！” “男人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最重要的还是有力气，会疼媳妇！” “我娘说了，你是个知冷暖的人，我以后就和你一起过了！” 赵东用力蹬踹，愣是没有甩开王招娣。 还是高武过来帮忙拽，才把王招娣像鼻涕虫似的从赵东身上扒下来。 王招娣哭丧着脸骂高武：“你不是东子的兄弟吗？你咋能这样对待我这个当弟妹的？男女授受不亲，你别拽我的胸啊！” 说到这里，王招娣自己给了自己灵感。 她忽然就把外衣一敞，露出里边的厚毛衣。 更重要的是，毛衣底下藏不住的两坨浑圆。 “东子！你看也看过，摸也摸了，总不能不负责任吧！” 赵东气得整张脸涨红，“谁看过你！谁摸你了！你也不找口井照照，就你长的这张猪脸，我能看得上你？！我又不是瞎了！” 周围乡亲也帮着说话。 “东子最近也成香饽饽了？” “这还有上赶着倒贴的呢？” “她心里打的什么如意算盘，咱们还能看不出来吗？她估计是为了一口肉，脸皮都不要了！” 张阳放好东西，命高文高武守好赵东家的门，随后走到院子里，盯着坐在地上的钱春分母女。 张阳：“说吧，要怎么样才肯罢休？” 王招娣重新穿上棉袄，扯着她满脸的横肉，露出娇滴滴的笑容，“阳子！等我嫁给东子了，咱们就是一家人，说什么罢休不罢休的……我和娘都不会计较的！行了，你们也搬完东西了，我们一起回屋吧！” “站住！” 张阳一声暴喝，屋子都抖三抖。 他眼底闪过一丝寒芒。 “王招娣，别以为我看不出你盘算的是什么！” “你是觉得，东子家里没别人了，他出去打猎谋生，这个家里就由你一个人操持，而东子脾气好！就可以任由你捏圆搓扁！” “是！你想得没错！傍上东子，以后有他一口肉，就绝对有你一口汤！” “可就算是你不要脸，非要倒贴，你也别想缠上东子！” “你要是再胡说八道一句，我马上让东子拆了这房子，搬出张家屯！” “我看你还有什么可惦记的！” 张阳的莽，王家人已经见识过了。 要是把他逼急了，他干得出来拆房子的事！ 钱春分连忙去拽王招娣，给她递眼色，让她少说两句。 不过，他们家的房子坏了是真事！ 要不是被黄鼠狼频频骚扰，她也不至于和钱卫国串通起来想到这一招。 就是没想到，无论他们怎么使招，张阳这小子总有破局之法！ 钱春分心里很是不爽！ 张阳这么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小子，怎么能是她的对手？ 既然招娣倒贴赵东这条路不顺利，就还是她自己来哭吧！ “阳子！招娣说起来也算你的姐姐，你怎么这样贬损她呢？” 说着，钱春分就将自己受伤的腿往前搬了搬，哀哭了起来. “以我们招娣的长相条件，本来是可以选更好的人家的！她都是为了我啊……她是怕我没地方去，才想着委身给东子的啊！” 钱春分哭得凄惨，周围乡亲们的议论声都被她压下去了几分。 “家里破了，俺们娘俩求爷爷告奶奶的，到处借地方住……” “东子这间屋子空着，没有人住，收留我们娘俩晚上怎么了呢？” “这么冷的天儿，你就非要把我们扔出来？” “要是我们冻死在赵家的院子里，你就高兴了？” 赵东抓起墙角的扫帚，“要死也死外边去！别脏了我家的院子！” 钱春分还要哭，张阳却忽然抓起地上的一块冰坨子，这就要往她嘴里塞！ 钱春分大喊大叫，王招娣也发了疯似的躲，院子里又乱作一团。 乡亲们都看不下去了。 “王家这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哎哟，这种情况最麻烦了！就是赖上阳子东子了……” “我说阳子之前不该答应王家，说给八十八！” “王家盯着阳子呢！知道他最近打到东西了，要扒在他腿上吸血！” “要不说还是他们王家厉害呢……饿死谁都不可能饿死他们王家人！” “这钱老婆子还说，她女儿能随便选人家呢！哎！就她那个肥头大耳的样子，一看就是能把别人家吃穷的长相，谁敢随便娶啊！” 乡亲们说话时，也不避着钱春分母女。 每一个字，都清晰的传进了她们俩的耳朵里。 可她俩根本不在乎！ 有肉不吃是傻子！ 今天只要不死，她们就得扎根在这儿！ 张阳也看到了钱春分母女眼神中的坚定。 他知道这些臭虫是他招来的。 他得替赵东断了这一劫！ “行了，你不用嚎了。”张阳冷眼瞪着钱春分，“你不就是仗着我姐和王杰还没离婚，所以没脸没皮，死缠烂打吗？” “离，不拖了，今天就离！” “你们想办法通知王杰过来！” “我现在去公社请代表！再把大队长请来！” “离婚！必须离婚！” 这一次他话音还没落，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怨气，从院子外边传来。 “不用请了，我自己来了！”张海泉脸色阴沉的走进院子。 他双眼微微发肿，眼底还有红血丝，明显是睡眠不足所致。 他在大棉袄外还多披了一件长风衣，再加上这憔悴的神情，十有八九是生病了。 张阳看清他一脸倦色之后，连忙道歉。 “对不起，大队长！我知道最近给您添了很多麻烦……不过，今天这事情总算是要结束了！等两位当事人一到，就让他们走正常的离婚程序，以后不会再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劳烦您！” 张海泉抬手制止了他。 他能当上第三生产大队的大队长，不仅因为组织认可，更因为乡亲们对他的爱戴和支持！ 而人民群众的支持是怎么积攒起来的？ 就是平时不偏袒、不乱判，公平公正，主持公道！ 第82章 还不是无利不起早 张家和王家的事情确实闹了挺长一段时间的，可明眼人都知道，真正在不断搞事情的，就是王家！ 所以，如果非要追究起责任，那也该怪王家人闹得鸡犬不宁，而不是让张阳一个人承担所有的罪责！ 尤其是，张阳都已经看出张海泉不舒服了，而王招娣只是闲闲地瞟了张海泉一眼。 那眼神，仿佛根本不把他这个大队长放在眼里！ 导致张海泉一望向钱春分和王招娣这坐在地上的两人，再看看她们衣衫不整，一副流氓地痞的讨债样…… 他心里就憋不住冒火！ “老王家的！你们这又是闹什么呢！” 王招娣被张海泉这一嗓子吼的打了个哆嗦，连忙往她娘身旁钻。 “大队长啊！你没听说吧？山里的黄鼠狼发了疯啊！把我们家的房子给钻坏了！我们母女无家可归啊！” 张海泉蓦然冷笑。 他们老王家就算真的房子塌了！也不可能在五里铺找不到住的地方！ 别说王家在五里铺全是亲戚。 她钱春分的娘家也在五里铺！ 怎么算都不能放着近的不选，跑来选个远的！ 而且，还是正在闹离婚的儿媳妇！ 可偏偏钱春分这个老太婆就是豁出这张脸皮，要跑到张家屯来闹事！ 大冬天的外头都能冻死人，谁不想在家多睡会儿呢？ 庄稼人一年到头好不容易就歇着这么一两个月，他也想过过安生日子啊。 怎么这对母女就这么能搅混水呢？ 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这是无利不起早！ 理顺了这背后的弯弯绕绕，张海泉训话的底气更加充足了。 “钱春分！你一个当长辈的，不想着怎么给年轻人减少点负担，反而一而再、再而三的跑来唠叨张燕！你这是思想有问题！” 钱春分没想到自己一上来就被骂思想问题，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半张着嘴傻住了。 张海泉抖了抖外套，继续斥责道：“开春之后，咱们大队就要评选优秀进步妇女，像你这样的，不仅当不了优秀代表，还要被评为落后分子，让所有人都以你为反面例子！你会成为整个大队的笑话！” 钱春分这会儿慢慢回过神来了，一边捶地一边喊：“大队长，你可是青天大老爷啊，怎么能帮着这个浑小子说话呢？我要不是没地方去，至于来受这个儿媳妇的磋磨吗？” 说完，一头栽了下去。 “哎哟！” 乡亲们都吓了一跳。 但定睛一看，钱春分身子底下还垫着被子呢，伤不着！ 张海泉沉着脸，“张燕要和王杰离婚的事，十里八乡都听说了！她已经不算你们王家的儿媳妇了！” 钱春分像诈尸似的，从地上又重新坐了起来，“离了吗？这不是还没离吗？他们张家还不上钱，离婚证还没扯，她张燕就还是我王家的儿媳妇！生是王家人，死是王家鬼！” 跟着张海泉一起来的，还有公社的其他社员。 离婚在农村是大事，他们是一起过来盖章签字作见证的。 听见钱春分这么闹，他们忽然就理解，为什么一个老实本分的农村妇女，非要走到离婚这一步不可了。 有个社员站出来说道：“现在是新社会！不能搞封建迷信那一套！大早上的，你不要人啊鬼啊的喊，这是淘汰落后的旧思想，旧文化！要不得！” 钱春分喊得更凶了，“我一个乡下老婆子，我没有你们有文化！但道理就是这个道理！没有给钱，没有盖章扯证，她就是我们王家的儿媳妇！” “现在就盖！” 张燕扒开人群，杀到了钱春分面前。 面对着这个无数次打磨和折辱她的婆婆，她又厌又恨，恨不得上去和她打一架！ “姐，没事的。今天之后，咱们和他们就再也没关系了。” 张阳及时走过来，揽过张燕的肩膀，替她擦掉了心酸的眼泪。 钱春分听到他这话，立马眉开眼笑，也不哭，也不闹，像是那闻到了肉香的黄鼠狼一般，咧着嘴，问道：“要离婚是吧？可以！钱呢！剩下的七十八块，一分都别想少！” 有乡亲听不下去了，帮忙说话：“你儿子王杰前两天才刚刚立了收据，答应的好好的，说年前再也不来闹，不提钱的事！你们还要不要脸？才过了几天，这就变卦！” 钱春分心里隐隐知道，她是捞不着张阳他们拿回来的那些东西了。 可既然她拿不到，大家就都别想好！ 钱春分眼中溢出恶毒的冷光。 “张阳这小子学了些偷鸡摸狗的本事，手里肯定攒着钱呢！要不然，他也不会嚷嚷着今天就让我儿和张燕这个贱皮子离婚！” 社员制止她：“说就说！不许骂人！” 钱春分白了这些人一眼，又贪婪的看向张阳。 “你拿回来那么多东西，都是去偷去抢的吧？哼，反正我不管那么多……拿钱来！不然，我今天就要住这里！” 她说着，还真的就拖着伤了的腿，面目狰狞的向屋里爬去！ “阳子没钱，但老子有钱！” 姜老头个头不高，可说这话时，气势逼人！ 他从赵东身后走出来，伸手找高文拿钱，一边拿，一边说道：“我是二川坪的姜和平！” “我一个老光棍，这辈子无儿无女，就攒了点钱给自己养老！” “喏，阳子，这钱你拿去！” “和这臭老太婆清账！从此一刀两断！” 高文谨慎，没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 他从那一沓钱的后面抽，大概抽了六七张出来。 为了防止王家人发疯，高文还背过身，避人耳目的交到了姜老头手上。 姜老头拿上钱，在钱春分面前甩了甩。 “老太婆，没见过这么多钱吧？” “只要离婚证上一签字，阳子差你的这七十八块，我立马借他，让他还给你！” 看见实实在在的那沓票子，钱春分感觉心都快要从嗓子眼里扑出来。 钱！ 一大叠的大团结！ “快去叫你哥！”钱春分猛力推搡王招娣，“让他马上过来！离婚……离婚啦！” 路过的乡亲，看着这屋里人头攒动的，就凑过来听一嘴。 恰好听见钱春分喊的这一句，他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里边是在说离婚吗？” “离婚是啥大乐事呢？听她这语气怎么好像跟提前过年似的，这么高兴呢？” 第83章 窝囊废也有人看得上？ 知情的乡亲们都撇嘴，“离婚对别家是丧气事，对王家……那可真是天上掉钱的大好事！”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里里外外开始议论着王杰、张燕两人离婚，张燕被要求赔八十八块的事。 社员也是头一回得知这个细节，当场震惊得眼镜框都往下掉。 “大队长，这可不是小数目啊！”社员诧异。 张海泉这会儿头疼得好像有一千根针在扎。 他不想再去议论钱的数目了。 八十八百块，王家敢要，而张阳又想办法找人借到了，愿意给，那就算是协商一致！ 赶紧让他们离了吧！ 盖了章，大家都好回家补觉！ 这个点，公社农场里养的鸡都还没打鸣呢！ 他张海泉现在起的比鸡都早了！ 都是这笔账给闹的！ “一会儿你们也少说话，少评议！”张海泉叮嘱两个社员代表，“看着他们签字盖章，咱们就走！” 钱的事属于两家人的私下协议，公社又不分他们一分一毛走，他们不参与这些！ “去叫王杰了吗？”张海泉问道。 钱春分笑逐颜开，“去喊了！辛苦大队长等等，他一会就到！” 众人等了好一会儿。 天寒地冻的，还是隔壁陆大娘送来热茶，让张海泉和公社社员暖暖身子。 王杰姗姗来迟。 来时，他身边还跟了一个女人。 这女人模样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穿着很不合身的大棉袄，显得身形笨拙。 但她的面色又十分红润，脸微微浮肿，显出了淡淡的孕态。 张阳一直盯着门口看，所以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这女人在进院子之前，一直偷偷拉着王杰的手！ 没想到王杰这种窝囊废似的玩意儿，居然还真有人看得上？！ 跟来的女人估计是看到院子里人多，赶紧撒开王杰。 神情之间透出几分做贼心虚的味道。 王杰则不同。 他满面红光，比当初结婚时更加神采奕奕！ 一踏进门，王杰就大声说道：“张阳，你还挺厉害啊！这么快就凑够剩下的七十八块钱了？让我看看，钱在哪呢？你现在个给我，我马上跟你姐离婚！” “咳！”门后边的张海泉，重重咳嗽了一声。 王杰扭头看去，这才注意到了大队长，连忙讪笑说：“原来你们都到齐了呀！那办事就更快了！” 他还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根纸卷烟，殷勤的递给张海泉：“大队长，我听说离婚只要签个字是吧？大队长您放心！我拿到钱马上就签字！” 张海泉却不听他的摆布，冷声说道：“你们俩要离婚，就先来把字签了！签了之后，你们愿意怎么分配家产和处理赔偿，都是个人行为！与公社无关！” 王杰立马就不乐意了，“大队长，要是我签完字，他们家不认账怎么办？” 周围的乡亲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王杰，你是真没见过钱啊！人家都把这七十八块拿手上了，还能当众昧了你的不成？” “我们这么多人给你做见证，你都不放心啊？那这钱你还是别拿了！省得回头拿家里去了，又说怕人偷你的钱，搞得晚上睡不着，又来赖张家！” 这话说的带劲，大家笑得更肆无忌惮了。 仿佛已经看到王家人的后续嘴脸！ 乡亲们众口铄金，王杰有些无地自容。 他捂不住这么多人的嘴，拿不定主意，只得看向还坐在地上的老娘。 钱春分冷的大鼻涕都流出来了！ 可是见着儿子这没脾气的样子，她只能胡乱用袖子一抹，摆出当家人的气势，说道：“没事！你就先签字！这么多人看着，而且还有大队长在，难道还怕张家坑了我们不成？这七十八块，必须是我们王家的！” 得了他老娘这句话，王杰心里也多了两分底气。 他从公社代表手里拿过那两张拟好的离婚证明，然后用鸡爪般的字迹，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公社社员又将两张离婚证书拿给了张燕。 张燕接过笔，手有些微微颤抖。 她盼这一天盼的太久了！ 当这一刻真正来临时，她还感觉像是在做梦，不敢完全相信。 张阳在一旁小声鼓励她，“姐，签了吧！签了你就自由了！” 自由…… 张燕的耳畔紧张的只剩下了自己的心跳！ 但即便手抖，她还是坚定的在离婚证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社员捏着他们签过名的一纸协议，高高举起来，当众宣布道： “经过王杰和张燕双方一致同意，由第三生产大队大队长张海权以及公社代表小李，小孙公证，他们的这段婚姻关系到此结束！” “离婚协议一式两份，双方各执一份。” “离婚协议流程到这就结束了，你们把东西带回去收好，各自散了吧！” 张燕接过离婚协议书，激动的流下了热泪！ 与此同时，王杰也好像疯了似的，飞快的窜到了拿着钱的姜老头面前，一把将到七十八块夺过，紧紧搂在怀里！ 接着，屁颠屁颠的跑去和钱春分母女炫耀。 “娘！您看！七十八块！都是咱们家的了！” 他拿着那一大沓票子，一遍遍的刮得响，眼珠子都快变成票子的形状！ 钱春分也喜气洋洋。 今天真是好日子啊！ 她回去就要拜祖宗！ 感谢老王家祖坟冒烟，让她老婆子赚了这么多！ 钱春分的嘴角都快裂到耳根子后面去了。 “儿啊，娘还没有见过这么多钱，你让娘也摸摸……” 她眼中闪烁着痴迷的光，仿佛中邪似的，口水都快从嘴角滴落下来。 王招娣也心神激荡。 但她比钱春分冷静，她迅速从这其实块中抽出两张，拿在自己手上。 同时问道：“娘，这钱怎么分啊？” 分？ 光是听到这个字，钱春分都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割了一刀似的！ 她麻溜的从王招娣手里把钱抢了回来！ “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把钱放在一起，都放娘这里！你们要用的时候，娘自然会拿给你们的！分什么分？不吉利！” 王招娣一听就扁了嘴。 “之前放在您那，您肯定又全想着给咱哥娶新媳妇！” 说完，朝后边一瞅，瞪上了跟着王杰一起来的女人。 王招娣：“你看他都把人带来了！” 第84章 别丢人现眼 闻言，王杰则笑眯了眼。 他心想着：反正都已经离婚了，也不在乎！ 于是，就把跟着他一起进来的李寡妇拽到身边，往钱春分面前一推。 “娘，您看！这就是您的新儿媳！” 张家屯的男女老少都看愣了。 知青队夏天会给他们放电影，可电影里演的都没有王家演的带感！ 这真是把厚颜无耻发挥到了极致！ 才办了离婚，马上就有新媳妇儿了？！ 他这速度是简直赶英超美啊！ 有个别人脉广的，多看几眼，认出了王杰的新媳妇儿。 “这不是水牛坳的李寡妇吗？她男人之前也和王杰一样，是在矿上做工的，说是在矿上挣的钱多！结果，才干了不到半年就死里头啦……” “这事我也听说过！听说工头给赔了不少钱呢……但她老公不也才死一年多吗？这么快就有姘头了啊。”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我看哪，这两人就是臭味相投，早就搅和到一起去了！” 王家人在张家屯吃过嘴巴上的亏，所以，这会儿不管乡亲们说的多么难听，他们家三个人谁都不接茬。 但李寡妇就不一样了。 自从死了老公之后，来她家门口说是非的人那可太多了！ 她早就练出一身滚刀肉的本事，而且，还是加麻加辣的滚刀肉！ 谁路过都要被泼一盆辣椒水的狠辣程度！ “看把你们这些人闲的！冬天没活干，一身牛劲没地方使，就爱说几句别人家的闲话是不是？” “你们啊，不就是看不得别人过得好吗？可是，随你们怎么说，反正这七十八块进了我们兜里，就是我们家的了！” “你们就算再想要，也只能看看！回头我们把日子过得风生水起，你们还在家里啃烂土豆烂红薯！” “一群废物蛋子！” 张家屯的几个妇人，当即就嚷嚷着要回家抄东西。 “我非得打这个婆娘一顿，让她记住在别人的地盘上不能乱窝屎撒尿！” 李寡妇这才往王杰身后躲了躲。 王杰搂住她的腰，忽然凶起了说闲话的人。 “吃饱了撑的呢？管别人家的事情干嘛，我劝你们少说两句，我媳妇儿肚子里还有娃呢！万一谁气着我媳妇儿，害她肚子疼、不舒服，可都要算在你们头上！” 现场乱糟糟的一片，男人赶紧劝架，让妇人们不要动手。 婆婆婶婶们却是更气了，指着李寡妇的肚子，说什么的都有！ 张阳则是立马捂住张燕的耳朵，“姐，别听了，都是些腌臜事，影响心情。” 张燕早就抹掉了眼泪，笑着看向张阳。 “我也算是鬼门关李走过一遭的人了，还有什么不能听、不能看的？” “再说，王家这样对我，我早就已经没有了感情！” “他爱和谁在一起，都与我无关！” “不过，王家的好日子，快是要到头了。” 张燕小声告诉张阳，“这个李芸香绝不是什么好人！你看看她，都还没有过门呢，说话间就已经把王家这七十八块当她家了……” “我倒是要看看，他们这日子怎么过！他俩这种人，就应该在一起，免得去祸害别人！他们俩感情越好，那我就越高兴！” 张阳小声问：“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李芸香就是个破烂……”张燕在弟弟面前，收敛了用词，“五里铺好多人都知道，我以前干活的时候，老听到村里的女人骂李芸香。他们都说，只要给她一口吃，谁都能上她家炕……” 张阳恍然大悟。 再去看李寡妇的肚子时，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那她怀的这个孩子，也不一定就是王杰的。 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 张燕看张阳那眼神，就知道他明白了，怕他说破了真相，赶紧拽张阳。 “那咱们说的可不算，就让老王家回头自己慢慢去品吧！” 钱春分收了钱，终于高高兴兴的有了回去的心思。 临走之前，她看了一眼张阳姐弟，发现他们在窃窃私语，心里突然就堵得慌。 这对姐弟俩的反应怎么这么平静？ 他们家可是硬生生掏出了七十八块！ 虽然钱是借的，但以后还不是要他们老张家还？ 所以，他俩这会儿不该是抱头痛哭吗？ 咋还有闲心还在这里看热闹？ 这对吗？ 该不是被气傻了吧？ 钱春分心里不得劲，就得来刺张燕两句。 “燕儿啊，虽说你是你们离婚了，但我好歹也当过你三年的婆婆，甭管你回头嫁不嫁人，有些话，我作为一个长辈，还是要提醒你几句。” “你们家这个体质估计只能生女儿，生儿子得多花点心思！” “要是生不出儿子，那就算回头二嫁，嫁去再好的人家，也是个不值钱的货！没人待见的！” 张阳抓紧手边的笤帚，啪的一下，直接往钱春分身上砸去！ “哎哟！又打人了！”钱春风嚎叫。 “张阳？干什么？你冷静点……”张海泉打着呵欠劝和。 他瞪了张阳一眼之后，又把矛头对向了钱春分。 “你们两家既然离了婚，而且你又拿了张家的钱！咋还不赶紧走？还在这里啰嗦什么？” “清官难断家务事，你们接下来要打要杀的，我就管不了了！先走了！” 说完，带着两个社员离开了这块是非之地。 他们一走，也不用等张阳吩咐，赵东和高武一左一右的揪起了地上的被角，把瘫坐在上面的钱春分悬空拎起来，从院子里扔到了院门口。 高武满眼都是红血丝，扯开嗓门骂道：“去去去！俺们都整整一晚上没合过眼了！谁要是再阻挡俺睡觉，俺和他拼命！” 王杰急忙追出来，扶上钱春分。 “说话就说话，不许动手打人啊！我娘这么大年纪了，哪扛得住这么摔！” 乡亲们笑作一团， “王杰，你可真是大孝子啊！现在想起来心疼你娘了？” “你在李寡妇炕上拱她的时候，不知道你娘在屋外受了多久的冻吧？” “王杰，你这个老娘是真的厉害！扛不扛摔的不知道，反正你们家现在有钱治啊！赶紧上卫生所看病去吧，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第85章 你不想戴大红花吗？ 钱春分也不管他们，拽了拽王杰的袖子，说道：“走，你把我背回去！咱们不和这些猪猡浪费口水！” 王杰回头往赵家的小破院看了一眼，喊道：“走吧招娣，芸香，咱们回家！” 李芸香一听这呼唤，赶紧就跑出来和他们汇合。 但王招娣还站在原地没动，冲外边喊：“你们先回去！我和东子还有话说！” 赵东一听这话，别提多晦气！ “说什么说！我和你无话可说！” 张阳拍拍赵东的肩膀，示意他带着老姜头先进屋。 而张阳自己则留了下来，和张燕并肩对付王招娣。 张阳：“没听见你哥喊你吗？还不赶紧回去！钱都拿了，还敢在这耍无赖，就别怪我打你！” “我回不去了，我哪还有家呀？”王招娣说着也要往屋里钻，“我哥和我娘心里全是那个李芸香，他们才是一家人呢！” 张燕一把拽住王招娣，把人往外一推，“你没家也不能乱钻别人家！这是东子家，和你有关系吗？” 王招娣脖子一抻，“当然有关系！往后，东子在哪，我就在哪！我是他媳妇儿！” “王招娣，你别不要脸了！”张燕愤恨瞪她，“年初的时候，你家就给你看了人家，你挑三拣四的不肯去，最后不是相中王勇家的小儿子吗？连他们家的彩礼钱都收了，现在又来欺负我们东子干什么！” 王招娣在心里骂娘。 娘诶！怎么忘了还有张燕这个知情人在呢！ 这不是断她的去路吗！ 王招娣连忙否认道：“你早都带着孩子回娘家了，哪里知道我们王家的事情？他们家的彩礼我已经退了，我现在就是东子的人！” 张阳半眯起眼，嘲讽王招娣，“现在我们都是东子的家人，只要我们都不同意，你就算上赶着天天来，也吃不上东子家一口饭！” 王招娣气的嗓子眼冒烟，“你姓张又不姓赵，他娶谁关你什么事？” “阳子就是我亲大哥！他说行就行，不行就绝对不行！”赵东跑出来说道。 王招娣嘟着嘴，还撒起娇来了，“东子，你可不能这么对我，我是真心要和你好的……” 赵东被恶心到了，干呕一声。 而张阳默默端详起王招娣这个人来。 如果和王招娣这么掰扯下去，肯定是扯不清的。 人家就是脸皮厚，死缠烂打！ 但对付她这种人，也不是没有办法。 张阳想到了新主意，话锋忽变，闲闲一笑。 “王招娣，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东子的人，看来你也是下了很大决心啊。要是你非要嫁给东子，那我们就得好好考验考验你，是不是真心的。” 王招娣一听这话，乐了！ 有戏！ 她当时就来了劲，“你只管说！” 张阳将条件娓娓道来：“你也知道我们民兵小队每天夜里都要巡山，又累又冷，很辛苦的。” “所以，出门前一顿饭，回来前一顿饭，必须都要按时烧好。” 烧饭？！ 王招娣喜上眉梢。 让她烧饭，就意味着她对厨房有绝对的掌控权。 看家里的米面粮油，青菜，甚至那些大鱼大肉，可就都归她管了！ 到时候，她说做了五斤肉，这些饭桶只管吃，也不会跟她计较！ 那她就可以一点一点把赵东他们的东西，都搬运回五里铺了！ “我做，我做！我可以做饭！绝对不喊累！”王招娣这就开始卷袖子了。 可是，张阳却摇了摇头。 “没让你做饭。” “你的厨艺，我们不敢领教。” “我听我姐说过，再好的东西到了你手里，都能烧成一块炭。” “什么家庭条件也经不起这么造啊。” “所以，烧饭的事交给我姐就行了，你只需要负责劈柴。” 张阳还好心的安慰了两句，“不过你放心，我们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去捡柴火，只要白天睡醒之后，我们兄弟几个都会一起去帮忙。你只需要把带回来的柴火都劈好，再放进柴房里就行了，这样不难吧？” 王招娣脸色大变，“这个屋里又不是没有别的男人了，为什么让我劈柴？” 张阳：“你不想劈柴啊？那你就负责洗衣服吧！我们每天巡山，走得大汗淋漓，回来里衣都湿透了，需要勤换洗！也不需要你洗多少，就我们五个人的衣服。这总不难吧？” 王招娣还是气，“我只是当东子的媳妇儿，凭什么要洗你们这么多人的衣服？” “因为他们都是我的家人！”赵东捡起了地上的笤帚，“像你娘说的，哪家媳妇儿嫁到婆家不是洗衣做饭，拾掇农活，缝补衣裳，生儿育女，养娃带娃！” 张阳就着他的话，继续说道：“当初我姐在你们王家要干多少事，你来赵家就也要这么干。我姐都能干，这对你来说不难吧？” 王招娣咬紧了后槽牙。 这不难，那什么事难？ 当初张燕嫁进来，她娘和她才能一年到头歇着不动…… 张燕就是个当牛做马的命！ 可她王招娣才不是！ 她是好命！ 富贵命！ 生来就是应该享福的！ 话说到这里，王招娣也算是看出来了。 张阳嘴上口口声声是说给他一个机会，实际上不就是想磋磨她？ 说白了，还是不让她进门！ 假惺惺的，害得她白高兴一场。 姜老头也在这时从屋里走了出来。 “还不止这些呢！” “我和东子说好的，他当我干儿子，我这老家伙腿脚不好，将来等他娶了媳妇，要让他媳妇天天给我烧水泡脚，亲手洗脚！” “我也没有别的什么要求，就是每天帮我洗脚的时候，顺带给我好好按按！我的脚也没什么大毛病，只不过有点臭而已！” “但是我相信！只要我儿媳妇勤快洗，认真洗，多臭的脚都能洗到不臭，你说是不是？” “小妹，我和你说，只要你能做到，我以后出去逢人就说你是个孝顺公爹的好儿媳，到时候，你说不定还能评上大队长说的那个先进优秀妇女奖呢！” “你就不想戴大红花吗？” 王招娣一连呸了七八声。 这老不死的东西！ 就是看她长得年轻漂亮的，想占她的便宜！ 第86章 带着熊肉融入乡里 事情发展到这里，王招娣也有了自己的结论： 看来，张阳和赵东他们几个搬回来的，确实是这老家伙家里的东西。 所以，他们说了不算，还是这老头说了才算！ 可她王招娣这么金贵的人，怎么能给一个臭老头洗脚呢？ 这以后要是天天摸到他的臭脚，手不得跟着臭了？！ 往后吃饭都要闻着臭味，肉都不香了！ 这日子谁能过谁过去吧，反正她过不了！ “东子！你可想清楚了机会我只给你一次，你要是不珍惜，以后就别怪我对你无情！” “哈哈哈！” 赵家院子里的笑声，和天边的太阳一起升起。 王招娣自讨没趣，恨恨的离开了。 …… 张阳终于舒舒服服睡了一觉。 睡醒起来，姜老头和张燕已经把赵东家的院子收拾得焕然一新。 “饿了吧？我给你们烙了饼子！” 张燕像是重新活过来了一般，眉眼里都是春风。 张阳见她这样，很是高兴。 但现在，还顾不上高兴。 他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张阳和老姜头商量道：“姜伯，我打算把熊肉给乡亲们分一分。” 老姜头连连点头，“你小子睡一觉起来糊涂了是不？那熊本来就是你的！钱也是你的！你想怎么安排都行！不用问我！” “不，得辛苦您帮我个忙。”张阳憨笑，“公社给我们定了规矩，我们这儿打猎到二十斤以上的东西，都得上交，由公社来负责分配……这熊不能说是我的，得说成是您的。” 老姜头了然，又点了点头，“那行，就说是我带你们猎的。” “嗯。”张阳补充说：“不仅要说是您带头猎的，还得由您跑腿去送。” 老姜头急忙摆手，“这可不行！真是这样，岂不就全是我的功劳了？” 张阳按住他，“您可要想好了，往后是自己一个人回原来的小山里住，还是和我们一块儿住？” 经历了清晨那一场大闹，张阳看出来了。 老姜头和他，和赵东，已经无比亲近。 老姜头本来就待他们很好，上次卖药材换钱救张四毛，全是因为老姜头仁厚！不求回报！ 而今天早上，他又那么护着赵东。 张阳全看在眼里。 他很感动。 他也感觉得到，老姜头打了一辈子光棍，并不想晚景凄苦。 如果能有一间温暖的屋子，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待在一块，偶尔吵吵闹闹，何等幸福！ 他是失去过的人，他太明白这种感受！ 可张阳也知道，老姜头即便这么想，他也不会轻易提出来。 他也是个死要面子的老头，不然怎么可能房子塌了，也不去拖累亲戚？ 所以，这话，必须由他说出来。 果然，张阳这么反问之后，老姜头就噎住了。 张阳继续说：“您看，这本来说好给您盖房子的钱，一晃眼就没了，重新盖房子的事情，还遥遥无期呢。” “您又那么疼东子，而东子恰好没有家人在世了……他小子莽撞的很，需要有人时刻提醒，也需要有人给他撑撑腰。” “我想过了，您不是张家屯的人，往后要是想融入屯里，和乡亲们一起劳作，需要一个说服大家的由头。” “这熊肉，就是最好的由头！” “您也不用说是白送给他们的，就说咱们养了骡子，可是草料有限，各家要是有多的草料、白菜、萝卜……反正骡子能吃的，啥都行！咱不挑！” “咱们把熊肉当土豆玉米，和大家换骡子粮食，一来二去的，大家很快就熟悉了！” 而他要送熊肉的心意，也尽到了。 一举三得，绝对是最佳方案！ 张燕拿着热烘烘的饼子出来，饼子里夹着几片撕下来的熏鸡肉，还端了一碗熊肉汤。 “阳子，你趁热吃。” 说完，她不经意瞥了姜老头一眼，发现姜老头眼睛鼻子都红通通的，急忙一拳头打到了张阳手臂上。 “我就离开这么一会儿功夫，你和姜伯说啥了？咋能把姜伯气成这样？！” 张阳抱紧饼子，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姐！你现在力气也太大了吧！这一拳给我打的手都麻了！” 张燕不和他开玩笑，板起脸还要揍他，“谁让你气姜伯呢！” “没有没有，我不是被气哭的……”姜老头拦住张燕，“我是感动，是心里太美了！” 张燕诧然，“啊？” 老姜头老泪纵横，“我一会儿就跟着你上你家去拜访你娘，问问她，到底是咋教出来阳子这么好的孩子……” “那也送完熊肉再去吧！”张阳乐呵，“等送完熊肉，收够草料，就让东子好好在这儿守家。如今这个家里的物资有点儿多，我还真怕有贼惦记。” “哪有贼！贼在哪！我们打死他！” 大明小明兄弟举着比他们个头还高的短矛，咋咋呼呼的跑了进来。 张阳一看见这俩小萝卜头，立马就对张燕使眼色，“姐，你拿只熏鸡来，给这俩小的带回去。” 大明小明兄弟整整齐齐的咽口水。 他们看见了张阳啃了一半的饼子，里边挂着酱色的肉。 好大块的肉啊！ 而且是他们没有闻到过的香气！ 最关键的是，阳子叔说，要送给他们家一只熏鸡…… 一只熏鸡！ 大明小明吓得手里的短矛都握不住了，哐当两声，短矛掉在了地上。 赵东刚穿好衣服从屋里出来，就看见这一幕，急忙帮这俩小萝卜头说话。 “阳子！大中午的，你说啥东西把孩子吓成这样？！” 张阳开怀大笑，“冤枉啊！我明明说的是送东西给他们家，谁知道他俩怎么了？” 等张燕把油纸包着的熏鸡拿出来时，两个小萝卜头已经灵魂出窍了。 鸡。 他们见过鸡！ 公社里养了，专门用来下大白蛋的！ 但是，一整只烧好的，他们没见过！ 鸡肉是啥味道？ 肯定很好吃吧？ 毕竟鸡蛋冲的稀汤都那么好喝了，鸡肉绝对是这世上的大美味！ 可是，他们家啥也没干，咋能吃上鸡？ 是做梦吧？ 大明小明兄弟一起揉眼睛。 看到这一幕，姜老头噙着泪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们张家屯也太有意思了！” 张阳拍拍他的肩膀，“您往后也是张家屯的一员，好日子咱们一起过！” 第87章 熊肉换草料 大明小明兄弟被熏鸡弄傻了，赵东看着他们俩，不知道该骂还是该笑。 最终，是张阳、赵东带着大明小明一起回的隔壁院子。 他们除了给陆大娘家分了一只熏鸡，抓了些糖饼、麻花和冬瓜糖，再切下一块五六斤重的熊肉，一起带上。 当张阳把东西往桌上一摆，陆明理一家三个大人，也呆愣在了原地。 他们看到了啥？ 熏鸡！ 一整只熏好了的鸡！ 有肉吃就算了，还不需要他们动手…… 甚至，不出钱，不费力！ 这一定是在做梦！ 陆明理一家集体揉眼睛。 “别揉了，是真的。”张阳扳过陆大娘的肩膀，感激涕零的说道：“多谢您勇猛果敢的一铲子，替我们张家屯打跑了居心叵测的小人！” 他又看向刚回家不久的黄翠兰，“也多谢翠兰嫂子，承受着被人污蔑清白的大委屈。” 张阳：“张家屯的明天，因为每一位团结的乡亲而更好！” 黄翠兰扑进陆明理怀里，呜呜哭了起来。 陆大娘也涕泪双流，“咱们家就这么几口人，吃不了这么多，吃不了……” “要的，一定要收下。”张阳语气坚定，“往后，东子和姜伯都回隔壁屋住，还需要邻里乡亲的帮忙扶持。” 陆大娘定了定神，“你说那个叫做姜和平的老头，以后就是咱们张家屯的人啦？” “是啊。”张阳笑着看向桌上的熊肉，“姜伯好心带我们去猎熊，结果我们把他家房子给打垮了……他也是被逼无奈，背井离乡。” 陆家人都看得出，姜老头和赵东同住，绝对是老头子赚了！ 可都是自己人，张阳既然花这么大力气给姜老头抬脸面，他们当然也不会质疑他的说法。 “张阳兄弟，你就放心吧！就算我动不了，我家还有俩小子呢！我让他们多盯着点，平时放放哨，看看风！要是老伯一个人在家，他们也能帮着挑水做饭！” 这下轮到张阳傻眼了。 大明小明才几岁啊？ 俩小子还不及他腰高呢，就能上灶做饭了？ 但不管怎么说，陆家人是认下姜老头这位新邻居了。 出了陆家，张阳回到赵家柴房，又分了一只熏鸡出来，再分了差不多分量的糖饼那些，以及三四斤红薯，交给了赵东。 张阳：“你机灵点，避着点人，把这些送去大队长家。” 张海泉不住张家屯，所以用熊肉换草料的计划，原本是盘不到他头上。 可离婚这事，还真的辛苦了张海泉。 再加上，张阳早上注意到他病了，心里就更为这事过意不去。 “你去了大队长家，也别说是送的，这些东西被人知道了，对他名声不好。” 张阳考虑得很仔细，“你就说，是姜伯差你来问问，他一个二川坪的人搬进张家屯住，要不要办什么手续？这些东西抵手续费，或者咨询费……总之你看着办！” 赵东嘿嘿笑，“我明白！跟在你屁股后边跑了这么些日子，我都学会不少了！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我心里有分寸！” 赵东离开后，张阳拿了点现有的草料喂骡子，然后就把匀好的一堆熊肉拿布包装上，放在骡子后背的背囊里，和姜老头一起出发，上各家分肉。 张家屯41户人家，分带骨的熊肉一百斤，家家户户能得两斤多！ 这比上次分狼肉阔绰多了！ 乡亲们光是听说这个消息，都已经激动的坐不住，挤到家门口张望。 相熟的大娘，毫不吝啬的夸赞道： “阳子！你可太厉害了！之前打着狼，现在打着黑瞎子！这山里还有什么猛兽说是你打不下的？你就是这山里的猛兽王！” 旁边一个婶子攮了攮她，“大姨，那不能叫猛兽王！那叫猎人王！” “对对对，没错！就是猎人王！咱们张家屯可算是出息了，有阳子这么个代表，为咱们公社的和平安宁出了大力气！” 张阳赶紧谦虚的纠正大家。 “这回能打到熊，可不是我出的力气，主要还是姜伯！姜伯也是老巡山人了，自己一个人在山里生活了很多年。我们这些年轻人还都得向他多学习呢！” 说着，就把老姜头再次引入了众人的视野。 姜老头老脸一红。 但想到两人出门之前商量好的计划，就强行顺着张阳的话，认下了这个功劳。 姜伯：“没什么，没什么……一把老骨头了，全靠他们年轻人出力！不然也没办法把这么大一头熊带回来！” 由于他们现在分的不是一整只熊，只是一部分熊肉，也有部分乡亲好奇。 “这熊到底多大呀？这其他地方是被野兽吃了吗？” 姜老头笑嘻嘻的说：“哎呀，我这不是要离开以前的住处了吗？走之前就送了些给我的老朋友、老亲戚们。” 乡亲们本来也就是随口问问，而姜老头这个解释又十分合理，大家自然就不会多想。 也有些乡亲想到了姜老头早上那会儿，一下子掏出那几百块钱慷慨大方的样子！ 忍不住羡慕的说道：“还是你有本事啊！这一辈子攒了这么多钱……不像我们辛苦劳作了半辈子，手里连五十块钱都拿不出！” 老姜头也憨憨一笑，“那不一样啊！你光是看着我有这些钱了，可我这一把年纪了，生个病动不了，就只能自己躺在炕上饿肚子，连个送饭的人都没有呢！不像你们家家户户热热闹闹的，儿女成群。” 说到这人丁兴旺的景象，大家又禁不住频频点头。 “是啊，奋斗这么几十年，不就是图个和和气气、合家团圆嘛。” “老姜啊，你也不用伤心，你这往后不是有这几个后生照看着吗？也不算孤苦伶仃了。” “就是你接下来和我们一块住，邻里邻居之间的多走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喊一嗓子，我们肯定马上就来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在家长里短中逐渐熟悉彼此。 张阳就默不作声，只在旁边充当一个积极的劳力。 但看到老姜头和乡亲们处的这么好，他自然而然也就放了心。 第88章 阳子你自己的终身大事呢？ 虽说他俩出发之前，是本着把熊肉白送给乡亲们的心思来的，可说辞上并没有这么直接。 乡亲们一听说是用肉换草料，都替张阳和老姜头觉得亏。 实诚的乡亲们，可劲儿将家里的东西掏给他俩！ 两斤熊肉送出去，能被乡亲们塞十几斤草料回来！ 因此，他们才发了一半的肉出去，就收了二百多斤草料！ 多到骡子都背不动！ 中途，张阳还没少丢一些喂这家伙。 骡子吃到打饱嗝。 张阳拍了拍这傻愣愣的大个头，“傻兄弟你悠着点！别吃撑了！” 骡子啊哦啊哦地叫唤，像是在顶嘴。 有乡亲看着骡子，只觉得这是日子红火的象征，大笑着立誓：“等开春了！我也要想办法弄头骡子回来！给家里拉磨驮东西，都好使！” “阳子，你这骡子也是姜老伯家的呢？” “不是，是在镇上拿肉和人换的。”张阳说道。 乡亲们又羡慕了，“肉多就是好！还能给换骡子……” “那还不是阳子能干？” 大家说着说着，注意力回到了张阳身上。 “阳子现在也是出息了，既能给家里挣钱，给他姐离婚，又能给老姜找到养老安身的地方，真是好小子！那你啥时候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啊？” “就是啊，阳子越长越俊了，别看着皮肤黑，但是这身板结实啊！” “在我们这样的乡下地方，要长得那么俊干什么呢？脸好看又不能当饭吃！还是要找个踏实勤快，能干活的才最靠谱！” “何况阳子既勤快能干又长得俊！这十里八乡的姑娘不都得偷偷在心里喜欢你啊！” “你们别说了！我过两天就把我堂哥家那姑娘领上张家去看看。” “我看不用了吧，你们是没听说吗？阳子和知青队的那个小宋都谈上了！” “就是就是，我都听见东子喊小宋好几回嫂子了。” 张阳被揶揄得有些不好意思，刚想说话，左手手臂就被一个热心肠的婶子抓住了。 “阳子，你听婶子一句劝！那些知青只是下乡插队，将来都要回城里去的！他们的心思可不在咱们这儿，你别和知青好！” “婶子跟你说，婶子给你介绍一个姑娘，保证又水灵又乖巧，还孝顺，既能照顾你娘，又能陪你姐说话，那不比那些干不了啥活的女知青好太多吗？” 左边婶子的话还没说完，右手边又杀来一个大娘。 “这体己话谁不会说呢？我二舅家的姑娘，一个人能顶三个人！干活麻利，手还巧，特别会做衣服！家里十几口人的衣服鞋袜可都是她在管的！” 眼看着张阳就要被抢走，其他几个婶子也闲不住了，争着抢到张阳面前来王婆卖瓜。 “要我说，这些都不实际！你不如找个做饭好的，这样你姐跟你娘也不用那么累！吃饭香才要紧！” “厨艺好算什么踏实实际啊？你是不知道，我三姑姑家的那个姑娘更厉害！一看就好生养，而且是生儿子的命！他们家一水的儿子，十个孩子里九个小子里，就一个姑娘！” 好几个婶子听了这话脸色都变了。 包生儿子？ 那确实是强劲的竞争对手！ 有些婶子心慈，听到那边都说包生儿子了，就不给张阳介绍自己家人了，反倒去帮忙推荐那一户的姑娘。 “阳子，你别嫌我们说话直！你们张家就是男丁太少了……所以，春秋时节种地、耕田挣工分的时候，人家工分不如人家多！” “往后你成了家，确实得找个能生的！多生几个大胖小子，到时候你娘也高兴！你们家人手也就多了起来！” “是嘞，你别光看生孩子难！只要生了，都能养活！他们跟在你后边蹦达几年一下就长大了！” 张阳听得笑逐颜开。 一是因为村里这些妇道人家说话本来就很有意思。 二是因为想到自己如今的境遇，和上辈子相比，那真是相去甚远！ 前世他在这个年纪的时候，那叫一个人憎狗厌！ 他失去了家人，觉得自己没用，光顾着颓废消沉，也没有好好筹划营生的手艺。 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村里这些婶子见了他都绕道走，生怕哪家姑娘被他看上，然后跟着他吃了亏。 而现在呢？ 他们争着、抢着、上赶着要给他介绍媳妇儿！ 他总算觉得，自己在张家屯活出了样子！ 而这时，姜老头也没有在旁边干看热闹，接着婶子们的话，笑盈盈的说： “你们也别光替阳子打算了，我们家东子不也还没成家吗？要是有合适的姑娘也介绍给我们东子看看，不然我们东子就老被王家那个小胖子惦记着！” 一说起王招娣，大家又有话聊了。 姜老头和村里人扎堆在一起，抓了一把瓜子花生，这就唠上了。 张阳看他们聊得起劲，没有打扰，就自己去送了剩下的肉。 每户人家都一样，收了肉，恨不得把家里能拿出去的草料全给他。 张阳实在是拿不下这么多，乡亲们也不肯罢休，派了家里的半大小子，帮忙给他把草料一起抬回了赵东家。 等分完熊肉，张阳他们关起院门一轻点，百来斤的熊肉居然换了五百多斤的草料！ 张燕：“这些草料都好着呢……也不单单是骡子能吃的，其中有好些青菜，玉米都还水灵！用热水煮一煮，人也能吃一顿好的！” 张燕不由得感慨：“想想咱家钱几个月还因为一口饭，心都操碎了……如今却是连骡子吃的东西都有了……” 赵东也同意张燕的说法。 赵东：“一头骡子哪用准备这么多吃的！再说，过两个月，天气暖起来，咱们就能下地干活了！那会儿山里的雪化掉，新草长出来了，把骡子往山上一放，啥不能吃啊？还用得着这么多草料吗？” “要我说别糟蹋东西，等过年的时候咱们把这些煮一煮，大家凑一块过个肥年！” 他们说话时，张阳已经在柴房分好了剩下的六只熏鸡。 “高文高武带两只回去，还有十斤排骨。砍好了再拿走，省得路上不方便拿。” “其余四只，我们家拿一只，给老德叔一只，东子和姜伯一人一只。” 余下的糖饼、麻花和冬瓜糖，他也分作了四份，让大家每个人手上都沉甸甸的！ 第89章 还有玄机 高文高武兄弟是含着泪走出赵东家院子的。 他们俩其实也不想哭的！ 但是架不住心情的激动啊！ “哥，你当初真是太聪明了！”高武搭住高文的肩头，哭得呜呜的，“要不是你决定要来找阳子学枪，咱们家这个年咋过啊……” 高文也哽咽，“我不聪明，是咱们运气好！是阳子人好！” 高武真情实意的嚎了一嗓子，“阳子真是福星在世啊！” 高文推他，“咱不能只夸阳子，要想想咋报答他！” 高武这次很快有了主意，“他不是和那个王家的胖子说，烧水煮饭洗衣劈柴都行吗？前边这些我都干不好，容易搞砸……但劈柴我行啊！” “对！”高文欣然，“下回咱们俩就来给张家、赵家劈柴！让阳子家、东子和姜伯，都不用为过年的柴火发愁！” 高家兄弟离开后不久，张阳和张燕也拿着属于他们的那一份物资，回了家。 家里院子正是热闹的时候。 好多人抢着帮李慧芳洗衣服、晾衣服。 有婶子帮忙逗丫丫，丫丫盯着拨浪鼓看得正高兴，一不哭二不闹。 还有年长的几个小姑娘，带着张雯张菲跳皮筋，玩得不亦乐乎！ 而李慧芳杵在檐下，啥活都干不上！ 因为全被抢了！ 李慧芳双手绞在胸前，无所适从，好在身边有林秋水陪着。 林秋水：“伯母，咱俩去给大家烧水泡姜茶吧？一会儿大家干累了，肯定都会口渴的。” 李慧芳连忙点头。 然而，她们俩刚走到柴房，就被拎着水壶出来的另一个婶子赶出了门。 “哎哟，我说慧芳姐，你就不能安心歇一日吗？” 张阳一进门，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他第一反应还以为，家里被人硬抢了。 不然娘咋会是这副表情？ 但定睛一看，院子里全是左邻右舍的婶子、大姐和孩子们，他的心又放回了肚子里。 “阳子回来啦！” “我们刚刚还说你呢！你是咱们张家屯的骄傲！” “而且你也真是的，分熊肉也不回来看你娘一眼，害你娘担心你半天。” “何止慧芳姐担心！秋水姑娘更担心呢！” 婶子们大声说笑，把林秋水薄薄的脸皮又给说的通红。 张阳将拿回来的东西放进主屋柜子里，然后单独和林秋水到一旁说话。 他问：“知青队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林秋水笑了笑，脸边显现出两个可爱的梨涡，“自从马健被赶跑之后，知青队所有人都文明了很多！都是你的功劳！” 张阳闻言也很高兴，“那就好。” “我来找你，是因为王家要钱的事！” 林秋水揪了揪张阳的衣服，踮起脚尖，凑近了小声说道： “上次让你收的那张收据，你保管好了吧？我今天给家里送了信，向镇海城巡捕房举报，说有人欺霸乡邻，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了！” 张阳愣了下。 上次那张收据，他收是收了，没有仔细看。 难道说，上面还有玄机？ 林秋水推他，“你先拿出来！” 张阳便去叫张燕。 张燕把钱和收据都收在了炕边的铁盒子里，看他们神色紧张，就赶紧去拿出来，翻到了收据。 林秋水接过收据，快速展开，缓缓指向收据上的两行字。 “这里写了，今日实收张家口粮补偿，之后我王杰与张燕再无财产纠纷。” “实收金额：拾圆整。” 张阳深感意外。 对付王杰家，他早有打算。 所以，他当初只是听林秋水的安排，想看看这个女人有些什么样的小聪明。 却没想到，她居然早就做好了安排，连这收据都哄着王杰签了字！ 这样一来，回头他要举报王家勒索，那就是人证物证俱在！ 比他最初的计划还要简单省事！ 张阳看向林秋水的眼神，既有欣赏，更有别样的好奇。 她以前过着什么样子的日子？ 为什么有这样玲珑剔透的一颗心？ 看她也没有娇生惯养的那些毛病，不知道她家里从前对她好不好？ 她说给家里写了信，那这么听起来，她家里在城里的关系应该挺牢靠的。 何况，后续大部分下乡插队的知青，基本上都被送去了很远的地方。 而林秋水就是镇海城的人，说明他们家里深谋远虑，而且确实有点本事。 看来，往后得多花点时间来了解她！ “你，你别这样看着我。”林秋水别开脸，躲到了张燕身后，“我就是略施小计……再说，就算不帮你举报，我也是要给家里写信的！这次也就是顺便的事。” 张燕握住林秋水的手，感激不已，“林老师！好姑娘！你屡屡帮我们家的大忙，我们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林秋水连忙摇头，“是伯母和姐姐，还有张阳，先对我好，我为了感谢你们，才帮了点小忙。姐姐快不要这么说！” 张燕将她的手握的更紧，“前两天，知青队农场不是讲故事吗？故事里说，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是不是？” 林秋水不明白她的意思，轻轻“啊”了一声。 张燕：“我是女人，我没法以身相许。但我弟弟他没有婚配，他可以以身相许！” 张阳：“姐？” 张燕就当没听见他这声喊，继续对林秋水说：“他没什么别的本事，就是有一身蛮力。人呢，长得也不赖，就是没太多文化……你别嫌弃他，行不行？” 林秋水：“姐姐，这……” 张燕转头就看向张阳，满脸遗憾，“阳子，你看，不是姐没帮你说话，是你自己没出息，不争气，林老师看不上你！” 林秋水连忙抢过话，澄清道：“不是！张阳他没有不好！是我……我自己在家里不如弟弟妹妹乖巧，所以爷爷奶奶都不喜欢我……” “要是张阳娶别的女孩，可以得田地、粮食、还有本地娘家的助力，你们家能过得越来越好。” “但他要是娶我……我全身上下，只有我妈妈给我的那五十块。” “钱是会花完的，不如别人能给的实在……” 说着，她红了眼圈。 但是为了不被张阳看见，林秋水低下了头，转过身去。 第90章 心儿如火烧 刚刚还好好的，怎么说着说着就哭了呢？ 张阳张燕姐弟都有些措手不及。 张燕推了张阳一把，疯狂朝他使眼色，然后又听见院子里传来丫丫的哭声，连忙接着机会就朝外走。 “阳子！你好好安慰林老师！” “没哄好林老师你就不准出来！” 说完，快速钻出去，还把门又掩紧了。 张燕偷笑。 要不是院子里这么婆婆婶子在，她真想拿家里的老铜锁，把这俩锁屋里得了！ 男有情，女有意，就该在一起！ 就是阳子这张死嘴…… 咋这么不争气呢？ 屋里。 张阳轻轻咳嗽了一声，走上前，拍了拍林秋水的肩膀。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被长辈们说两句是正常的，自己别太往心里去，不然要难过很久的。” “而且。你现在离家这么远，老话说。远香近臭……他们其实应该挺想你。” 这两句话，他是站在平常心态下说的。 但仔细想想，这个年代重男轻女的人遍地都是，也许，林秋水在家里受的委屈，比她说出来的还要多？ 都说，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张阳觉得，自己也没必要一昧的为还没打过交道的宋家长辈说好话。 眼下，让林秋水尽快恢复愉快心情，才是最要紧的。 于是他又说道：“你读了书，有见识，所以我相信你能够评判出谁是真心对你好。” “如果家里人真的让你伤了心，那就要想想，怎么样能尽快丰满自己的羽翼。” “只有自己尽早变得强大，才不需要依托家里的帮衬。“ 说到这里，张阳就想起了林秋水刚刚说，在家书中提到让家人去帮忙举报的事，连忙向林秋水说明了自己原本的打算。 “王家抢走的八十八块，其实得来不易，再说，他们实际上并没有为我姐姐花这么多钱，所以，我本来就没打算让他们白白勒索！” “如果你和你家里人的关系不好，就不用麻烦他们去举报了，信应该才送出去没多久吧？我现在去追，应该追得上。要不然，我把信拿回来，你重新给家里写？就别麻烦他们举报了。” “不行！”林秋水立马擦干眼泪，“不麻烦的！虽然我是觉得自己在家里不受重视，但这点举手之劳，他们绝对还是能办！” 说完，她又唏嘘起来。 “就是咱们这儿离城里实在是太远了！巡捕房就算收到的消息，也不一定会马上就过来。没几天就要过年了，估计他们得过完年才来屯里调查，你还得再等等。” 张阳蔚然一笑，“我不着急，反正我们证据确凿！要是巡捕房的人嫌过来麻烦，那我们过完年到城里去转转，到时候亲口报案也好。” 林秋水轻声叹了口气，“其实我也很想回城里，但现在不是有要求吗？回城必须要有证明……我们知青队的陈哥说，大家下乡的头两三年，尽量不要随便去申请回城证明。走动太多了，对自己和家里的影响都不好。” 张扬点点头，表示理解，又问：“那你还想念城里的什么？下次我特意去给你弄回来。” 林秋水摇了摇头。 她还真没什么惦记的。 真要说想念，那应该是想念在家天天看书的清闲日子。 张阳只当她是倔强，既然她不愿意说，就没有再继续追问。 他话锋一转，问起了他们知青队过年的打算。 林秋水展颜一笑，“自从沈一鸣成功入选了民兵小队，大家每天都开心多了！所有人都在说沾了沈一鸣的光，锅里现在每天都能见到油星子！” “他们嘴上不承认，可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其实最大的功劳是你的。” “沈一鸣只是去巡了那一回山，之后就一直躺在卫生所，要不是你愿意分肉给他，我们这么多人又怎么可能捞到福利。” 张阳被她夸的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 他分给沈一鸣的那几斤肉算什么呀？ 要是林秋水看到他家厨房里现在的库存，那得吃惊成什么样？ 张阳向林秋水发出邀请：“过年期间，你要是没别的事，就多来我家多走动。我娘喜欢家里热闹，只是嘴上不肯说。” “我姐这个人也好相处，特别喜欢唠嗑！你也可以和她做好朋友。不方便和我说的心事，你只管告诉她，她口风很严的。” “还有，东子新认了干爹！老伯脾气特别好，心地也善良，有空带你上他们家也坐坐，到时候说不定还有压岁钱！” 说起赵东和姜老头，张扬眼里的笑意更加灿烂了。 林秋水把这些细节都看在眼里，暗暗觉得： 眼前这个男人看似粗鄙，实际上却非常温柔细心，而且重情重义！ 而且，别人老说，乡下的男人嘴笨不会说话，可看张阳这样子，也不像是不会说话的呀！ 他愿意事无巨细的和她分享，这不就是最动人的情话吗？ 林秋水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大，怕这动静也被张阳听见！ 他要是知道她在想什么，那多羞人啊！ 林秋水急忙找借口说道：“屋里太热了，有点闷……要不我们还是出去转转吧？” 张阳愕然。 屋里暖吗？ 这温度不是刚刚好吗？ 大冬天哪有人不愿意待屋里，非要出去转转的？ 他虽然觉得林秋水这个要求有点离谱，却还是顺着她的意思。 “那我送你回知青队吧。你先去院子里和大家聊一会儿，我拿点东西给你一起带回去。” 林秋水知道他这次又带肉回来了，以为他是要去切肉给自己，赶紧拒绝。 “你知道知青队就一个小厨房，你要是给点什么好东西给我，我也不敢偷偷开小灶，到时候还得拿出去和大家分！我们那边那么多人，随便一分，到嘴里就没多少了，还不如我勤快点往你家跑呢！” 张阳明白她的心思，解释说道：“是糖，就给你拿一小包，你放在外衣口袋里，嘴巴里觉得没味道的时候，就拿出来嚼吧嚼吧！这次新买的冬瓜糖说是从南方运来的。比供销社以往卖的都甜，你尝了就知道了！” 林秋水终于没再推辞。 但等张阳拿了东西，两人走出张家院子时，他左右开弓，一手一小包，把林秋水的棉袄口袋塞得鼓鼓囊囊的！ “我两个妹妹都还在长牙，不宜吃太多糖，所以就给你多拿了些。” 林秋水又一次红了脸。 心也是滚烫的，好像快要燃烧起来了！ 第91章 眼红的人眼看着多了 张家屯分熊肉的消息，没有遮着掩着，所以在知青队领到了一部分熊肉之后，消息便不胫而走，传到了周边几个村子里。 有些人早就听说，公社对民兵小队获得的猎物有重量限制，不由得在私底下议论。 “张家屯这支队伍的胆子也太大了！公社都下了明确规定，他们还敢私自拿着猎物私下分了，也不上交给组织？” “这何止是吞我们的红利啊？这是简直是把整个公社的纪律当狗屁呢！” “绝对不能纵容他们！” 有人不忿，便商量着把这个消息捅给大队长张海泉。 张海泉此前收了赵东送的熊肉，赵东强调了，“只是我的个人心意，辛苦大队长回头帮我干爹登记春耕的活计！” 大队长有点权力，但不多，刚刚好春耕分配工种这事，就在他的管辖范围内。 姜老头一个外迁户，年纪又大了，本就应该多照拂一些。 赵东懂事，没钱就用肉抵手续费，合情合理。 所以，张海泉收肉收的心安理得。 但他也提前料到，周边会有人眼红张家屯的这批熊肉，所以早就叫家里人把自家的熊肉处理好了，腌制风干，再熏了一层黑烟，不轻易让人察觉。 没想到，这些人来的还挺快! 告状的人来张海泉家时，只闻到他家里有肉香，但是也没往熊肉的方向上想，只是更加起劲的说： “大队长，您看！您也喜欢肉！我们大家也都喜欢肉！张阳那小子，拿着公家的枪，打了公家的熊，原本就应该上交猎物，交由公社来分配给所有人！可是，他自己做主就给分了！” “他这么做，让我们这些没有枪的人咋办？” “马上就要过年了肉，现在就张家屯那几十户人家独自占了便宜，我们的死活就没人管了呗？” 张海泉也不着急，就等来告状的人把话说完之后，才问他：“那熊真是在我们生产大队管辖的山里打的吗？你们看见了？” 告状的人马上就愣住了，“大队长，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不过除了咱们这片地方，张阳还能上哪里去打猎？他要上别人村去打，别人村不得说他偷东西啊？” 张海泉：“你这么有空，那你就去周围打听看看，看看他上哪个村子偷东西了，只要有人证，我就去带人把张阳抓起来。你看，这样行吗？” 告状的人听到前面一半时，还觉得这事儿有戏。 可听到张海泉最后说的这句话，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大队长怎么是这个态度呢？ 该不会大队长已经知道，那熊是哪里来的吧？ 那到头来不就变成他多事了吗？ 张海泉看他傻站着，也不知道这人打的什么算盘，就冷冷的问了一句：“怎么的？你俩有力气跑这么远来我家，没力气走回去了？得在我家喝口肉汤再走呗？” “不了不了……” 告状的事情没有掀起多大风波，自然更加不会影响到张家屯村民的正常生活。 而张阳和赵东他们几个，歇息好了，就正常加入了轮流巡山的队列。 张阳巡值的这天晚上，特意带了一些不便处理的熊内脏，放在背篓里，带进了山。 熊内脏带着特有的腥咸味，藏是藏不住的，张阳也没想瞒着大家。 有人问起，他就实话实说了，“辛苦你们忍着点，我这是装了点下不了锅的熊下水。” 跟着来的其他民兵小队队员表示不理解，“阳子，这些肉处理处理应该还是能吃的……为啥要带到山里来？难不成是看我们最近没有收获，要放铒钓猎物？” 张阳笑笑，“那倒不是，是要拿去扔在山里的。” “啊？扔了？这……” 等进了深山之后，张阳真的就把这些内脏肉拿了出来，分开丢在好几个地方。 队员们更加看傻眼。 “阳子！这些也没坏掉，咋就丢了呢！多可惜啊……” 张阳推着大家继续往前走，不要留恋这些肉碎。 “这是老一辈群山人留下来的规矩，不能只向山里拿而不知回报啊。” “家里的这些野物是大自然给我们的馈赠,以前各个村子还会联合起来定下冬天封山的协议。就是为了给山里的野物更加充足的生长时间。” “一位只知道索取，很容易把山打空的，往后就不能一直吃到肉了。” 有个年纪稍长些的队员附和道：“对，我在家里听我爹和他们吹牛时，也说过这个事情！” “的确啊，这个林子是取之不尽的宝藏，我们得守护好我们自己的宝藏。可不能像那些外来匪徒似的，一个劲只知道抢！” 这话明说的是外来匪徒，但听着又好像在点某些人。 张家屯的队员们相视而笑，谁都没有说破。 这天的山里风平浪静，似乎连动物们都知道，人类村子马上就要过年了，大家都安安分分的，没有出来作乱。 巡山结束之后，张阳觉得略有些头疼，便准备就近去赵东家歇着，不回去了。 没想到，这个时间点，发现赵东家居然亮着烛火。 没出什么事吧？ 他有些担心，快走了两步，过去敲门。 “谁啊！”门内传出赵东凶巴巴的声音，很是不耐烦。 张阳皱起眉头，“东子开门！是我！” 门立马就开了。 张阳抬眼朝里看去，屋里果真不止赵东和张老伯，还有一个人。 穿着深绿色棉袄的杜淑君，扭扭捏捏的站在旁边。 张阳不禁蹙眉，“这是怎么回事？” 杜淑君扭过头，脸朝向屋里，“我，我就是想过来帮帮忙而已……” 张阳眉心的川字不由得加深，“帮忙？” “我听说，你之前当种提出，谁想要当赵家的儿媳妇，就必须要勤做饭，会洗衣。我，我就想着，他们爷俩儿一时半会肯定找不到合适的对象，我就过来帮忙照顾他们两个……” 听到这里，张阳终于懂了。 没想到，特意说出去磋磨劝退王招娣的话，居然被杜淑君当了真！ 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杜淑君这份殷勤礼貌要是放在之前，他或许还相信，她有几分真心。 但经历杜淑君好几次出言不逊，再加上亲眼见过这女的欺负林秋水，他绝不可能让这种心术不正的小人缠上赵东！ 第92章 阳子怎么改口了？ 杜淑君柳眉轻轻皱起，扫了一眼周围的男人们，难为情的咬了咬下嘴唇。 “你们这样看着我干嘛？这个想法在我脑子里已经盘亘一整天了……我想着，与其犹豫不决，不如坚定去做！” “领导人说了，我们知识青年下乡，就是来改造乡村，用知识力量帮助大家脱贫，创建美好生活的！” “那，那赵东家既然缺少人手，而现在冬天队里又没什么农活要干，我平常每天也就是在农场看看菜棚，再和大家一起，轮流去卫生所照顾沈一鸣几个小时，也就没什么其他事情了。” “那我就可以来帮忙洗洗衣服，搞搞卫生。” “我知道你们和我不熟，但人和人之间，就是你来我往，多几次就会熟悉的！” 说着，杜淑君将目光投向了姜老头。 “老伯，您不是说腿脚不舒服吗？我之前在城里的时候，经常给我外公捶腿捏腿，外公每次都夸我手法特别好！我也给您捏捏吧！” 说着，她就要对姜老头的腿下手。 姜老头到底是打了一辈子老光棍，没见过哪个女人对他这么殷勤，乍一看到这情形，吓得心扑扑乱跳。 他连缩带退的赶紧回到了炕上，用大棉被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姑娘！不用麻烦了！” 杜淑君眼看着从姜老头那下不去手，又转头看赵东，“赵东，该解释的我都解释了，难道你不希望这个家有多一个干活的人吗？” 赵东有些犹豫。 其实在他看来，杜淑君还是很漂亮的！ 红口白牙大眼睛…… 他好几次做梦都梦见过她！ 可是，他好像还是更喜欢杜淑君过去对他爱搭不理的样子。 傲娇的样子，还怪可爱！ 杜淑君一对他积极示好，他就会忍不住联想起马健。 因为，杜淑君以前对他也是这种态度！ 笑盈盈的，好像不管说什么，她都会答应…… 赵东忽然就急火攻心的问道：“杜淑君，你之前是不是和马健谈了朋友？” “马健？我和他谈朋友？”杜淑君露出鄙夷的笑容，“我怎么可能看得上他那种人！” 说完，忽的又羞又恼，狠狠一跺脚，“原来你一直拒绝我，是因为觉得我和马健不清不楚吗？那你也太冤枉人了！” 杜淑君看着很是委屈，“我和他多说两句话，只是因为我们高中时候是同学！这里人生地不熟的，知青队的大家都来自不同的地方，平常聊天都不知道聊什么，自然会和本来就相识的人多说几句……” 赵东连忙就要对杜淑君道歉，但他刚往前走一步，就被张阳拦住了。 张阳暗暗冲他摇了摇头。 赵东立马不说话了。 张阳没理会杜淑君，而是对门外几个看热闹的兄弟摆了摆手，“都巡了一晚上的山了，你们不累吗？赶紧进屋喝口水就回家睡去吧！” 大家也不是贪这口水喝，就是想知道这件事后续会有什么样的进展，所以借着喝水的功夫，故意磨蹭了一会儿。 张阳嘴上是赶大家走，心里却期待着他们留下来。 人多，正好做个见证。 免得这一档子事情回头传出去，又不清不楚。 张阳把赵东拽到一旁，用不大不小的音量说着：“现在你手上有钱又有肉，家里粮食也管够，真心要娶媳妇的话，确实是个合适的时机。” 赵东没想到张阳会是这个态度，一时怔住。 他心里还牢牢记着张阳前几回说的呢。 阳子明明和他说，杜淑君这女人太会算计，心眼子多，做事情又狠，和他不合适！ 怎么话赶话的，就说到娶媳妇的份上了？ 他以前确实是想着找个女人一起搭伙过日子，只要对方不嫌他穷，他肯定会好好努力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是进过城见过世面的人！ 不再是知青们暗地里称呼的泥腿子！ 杜淑君是愿意主动倒贴上来了，可他还要考虑一下呢！ 哪能这么快就说要娶杜淑君？ 赵东悄悄拽了拽张阳的衣袖，“娶媳妇这事我自有主张！你可不能替我答应！” 张阳心里笑这小子不算糊涂，嘴上却还是继续试探，“人家姑娘都不嫌别人说闲话，主动上门要帮你家干活了，你怎么还挑上了？” 赵东又拽他，“以前是我没要求，我觉得只要她愿意，我肯定没话说……但你没听村里人说吗？现在多少家都上赶着要给我介绍对象！我能挑为啥不挑呢？” 他俩说话又没避开人，民兵小队其他人听到了，都附和起来。 “就是啊，咱当穷汉的时候，只图有媳妇儿！不挑人！但咱手里有肉了，这不就等于有票子吗？咱可以挑肥拣瘦啊！哈哈哈！” “东子，结婚可是终身大事，你得认真挑，慢慢选！一定要挑个勤快懂事，还话又少的！性格温柔最好！别像我们家那个，一天到晚追着我打。” “其实活泼点也没什么，热闹！像你们家人不多，有女人唠嗑，显得红火！不过，娶媳妇还是得知根知底，不能娶个傻子！不然像我二嫂子，都嫁到婆家四年多了，还天天想着贴补娘家呢，前两天还偷家里的肉要送回婆家去……” 说起各家狗屁倒灶的事情，大家都很有分享欲。 可杜淑君不乐意了！ “赵东！我说了！我只是你来你家帮忙的，不是上赶着给你当儿媳妇的！我们之间，应当是纯洁的革命友谊！” 张阳隐在旁边没作声，心里却是暗暗冷笑。 果然！ 杜淑君还是那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嘴脸！ 该占的便宜，她一份不会少。 但要是谁想从她身上算计点下来，那恐怕难如登天！ 杜淑君眼看着这群男人都不回家，而自己估计也讨不到好了，便冷下脸来，怨怪了赵东一通。 “既然你不愿意接受我的好意，那就算了！亏得我特意起这么早，一心惦记着给你帮忙……反正我意思表达的很明确了，你自己慢慢考虑吧！” 说完，扭头就走了。 赵东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其他队员拽住。 “别去追！这种身份的女知青，跟咱们不合适。” 赵东停住脚步，沉默的看向姜老头。 第93章 赵东被惹出了心病 姜老头在这世上也拿不定主意，就看向张阳。 张阳推了赵东一把，“去追啊，人家都倒贴上门了，不要白不要啊。” 其他人：“啊？” 这年头的乡下男人都朴实得很！ 劳作一辈子，能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就很知足了！ 不受到那些花花世界的诱惑，没有那么多旖旎的想法！ 所以，他们听到张阳这话，还觉得这小子天性风流！ 张阳也没在意他们复杂的眼神，继续说道： “其实上次王招娣非要倒贴，我也觉得不是不行……最后是她自己没有通过咱们的要求罢了。” “这次换了杜书君来倒贴，贴就贴呗。你看她是愿意干活的，也没说要抢家里的什么东西，你就让她来呗。” 赵东用活见鬼的眼神，看向了张阳。 “阳子，你今天这是怎么了？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张阳磊落的笑了笑，“我之前也没说不能要主动倒贴的呀！我只是说你非要娶她的话，他不可能跟着你过苦日子。可现在咱们日子好了，你争取争取也没问题。” 赵东却越听越觉得不对劲，“那你这意思是，要是回头，我们在山里打不到肉，日子没有现在富……她就不会跟着我一起守这个家了呗？” 张阳没有正面回答他这个问题，但其他人都看得明白。 “东子，这个道理你自己都说出来了，干嘛还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一看就知道，人家不是喜欢上了你这个人，而是喜欢上你家厨房里那点肉啊！” “而且你猜她为什么清早八成这个点来，不就是想避开其他人吗？” “要是姑娘真心喜欢你，想要和你好，哪里会怕别人知道她的心意？偷偷摸摸的，不就是想骗你一点愧疚心，从你这儿拿两块肉回去吗？” 大家的话糙，但理不糙。 赵东听得心里窝火，可是也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 “行了，行了，都别围着东子了，这小子吃过鸡肉猪肉熊肉，但有些肉还没吃过呢！指定是不太懂你们说的这些。让他自己好好琢磨琢磨，消化一下吧。” 张阳送其他人出去，顺道也和他们再打趣了几句。 再回来时，关好门，也不理会面色纠结的赵东，倒头就睡了。 一觉睡到自然醒，张阳还没掀被子，就发现自己炕边坐了个人，吓他一跳！ 看清是赵东，张阳简直哭笑不得，“我没病没灾的！睡个觉而已！不需要你在这守着我。” 赵东丧着脸，“阳子，你就别和我绕弯子了！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跟我说实话吧！我都琢磨这么半天了！就是琢磨不明白，你到底是觉得我和她能成还是不能成啊？” 张阳气的想抡个拳头砸他的脸上。 “敢情队里几个兄弟跟你说的话，都白说了呗？” “大家伙都看出来了她的算计，怎么你就不明白呢？” “杜淑君就是想从你这儿匀点儿肉走，你倒好，和她生的孩子取啥名你都想好了！” 张阳不想提杜淑君了，他伸手指了指外边的大山。 “掐指一算，再有两个月，山里的冬禁就解除了，到时候大家都可以自由上山，拾柴，捡蘑菇，挖笋……日子渐渐活络，谁也不用眼巴巴盯着你这一口吃的。” “你信不信——到时候，杜淑君就不会成天往你这跑了。” 赵东更沮丧了。 张阳拍拍他的肩膀，“当然，要是放眼这整个十里八乡，其他姑娘你都看不上，你就只喜欢杜淑君，非要在这一棵树上吊死的话……那我坚决支持你娶她。” “等改明儿，你有了新的喜欢的女人，你就学我之前那个姐夫王杰一样被一脚把杜淑君踹了，然后重新娶一个！” 赵东气恼，“那咋行？娶那么多女人，是地主老财的做派！我才不要当那种人！” 张阳都劝累了。 他还真烦处理这些家长里短的事！ 还是拿着枪上山砰砰打猎物最实在畅快！ 但奈何赵东陷入了死胡同，他不理也不行啊。 张阳只得耐着最后的一点好脾气，又说了几句。 “那你就听大家的劝再选选、再挑挑吧！实在不行，咱们观察到开春之后再说，成不成？” “反正你也听杜淑君说了，她现在不是来上赶着嫁给你的，只是来给你家帮忙！你要真对她有意思，你就让她来帮忙！她要肉就分她点肉，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张阳明白，赵东心里不是真糊涂，他只是对杜淑君还有一种割舍不下的占有欲。 毕竟，穷小子好不容易打了翻身仗，被女知青主动看在眼里了，他当然想再进一步，收获胜利的果实！ 所以，张阳不能一昧的反对，免得激活了赵东的逆反心理！ 但赵东的脑筋太简单，绝对斗不过杜淑君。 娶这种女人，回头家宅不宁，鸡飞狗跳，过不了几天安生日子不说，他们俩可能连兄弟都会没得做。 因此，真让他娶杜淑君也是不可能的。 要想根治赵东这桩心病，恐怕得双管齐下！ 既让赵东有新欢，又得让杜淑君自己露出马脚。 张阳正这么想着，高家兄弟突然登门来访。 张阳心里一下有了主意，把高文拉到一旁小声问道：“你俩都娶媳妇了吗？” 高文不好意思的讪讪一笑，“不怕你笑话，都还没成家呢。这不是家里穷吗？没人看得上。” “那接下来你好好表现！”张阳迫不及待的要教高文表现，“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最近我要是打到什么，都给你！你就说，是你打的！把你新一任猎人王的名号给打出去！” 高文愣了一下，连忙推脱，“这咋行？要排也是先让东子排上，轮也轮不到我啊……” “就是为了东子。”张阳提到这事都有点生气，“东子最近烂桃花缠身，我们得帮帮他。” 然后，张阳就把杜淑君闯门的事说了。 高文大概听懂了，理顺了一下计划，“所以，你想让我拔个尖，让杜淑君来倒贴我，好让东子看清她是个啥人？” 张阳开朗大笑，“对！还是你机灵！” 高文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这事不难办，可就是最近山里连根鸡毛都捞不着，咱咋当猎人王啊？” 第94章 找鱼去 张阳成竹在胸的笑了笑，“地上走的没有，天上飞的也没有吗？再不行，水里游的也可以啊！” 隆冬腊月的，山林里的鸟类都飞去南方过冬了。 “按说这山里里应该还有肥啾啊……”张阳努力探索着自己的童年回忆。 他记得，以前冬天里也打到过东西，多数都是鸟类。 肥啾是一种浑身雪白，通体呈圆形的小胖鸟。 因为羽毛层次多，而且脂肪也肥厚，平常蹲在树上的时候，翅膀又紧紧的夹在身侧，从远处看上去就像一个毛茸茸的白色雪球，所以被山里人给这种鸟取名“肥啾”。 至于这鸟的学名是什么，张阳还真没研究过。 而高文以往冬天从不进山，就更加不知道了张阳说的肥啾是什么了。 “那也应该有猫头鹰吧？”张阳又说道：“不过确实没怎么看到……该不会都被狼掏完了？” 高文回答不上他这个问题，只是觉得，当猎人王这件事情没那么容易，可能要押后再议。 然而，在屋里躲着没出来的姜老头，早就听到他们俩人说什么要当猎人王。 他还想着可以啊，都挺有目标的，没想到，就听他们两人说着说着没了下文。 姜老头笑眯眯的走过来，“天大地大，到处是宝，怎么可能没猎物打呢？” “从镇海城出来往北是我家，但是如果从来我家的方向往西边去一点，那边有溪流，还有一片湖。” 说着，姜老头歪头问道：“你俩上过冰湖抓鱼不？” 张阳诚实的摇摇头，“见过人冬猎，但自己没试过。” 姜老头：“我刚刚说的那一块儿地方，叫海子屯，属于第八生产大队。” “前两年是管的很严！不让随便去冬捕。一来是要保证来年春天能有足够的鱼给公社下发，二来是之前出了好几回事，有半大小子掉湖里去了，老吓人了。” “但今年入秋之后各生产队上交的粮食都不多，大家也知道日子难过，所以今年就没听到说禁止冬捕的消息。” “没遇见你们之前我跟着村里几个老兄弟也去过一回，不过那湖上结的冰太厚！对我们几个老家伙来说实在是费劲，我们好不容易才砸开一个窟窿，整了两条大的青尾上来，就冷的实在受不了，分了鱼回家了。” “要是你们想去捕鱼，可以去那片湖碰碰运气。” “以前，据说还有人在那湖旁边的溪流附近，碰上过傻狍子。” 张阳听得极为心动。 倒不是冲野狍子，而是冲鱼。 就像姜老头说的，那地方到底是属于第八生产大队。 如果在别家生产队打造的东西，怎么也要让他们队分大头，不然他就真成挖社会主义墙角的悍匪了！ 枪炮动静太大，很难不引起注意。 但捕鱼就不一样了。 拿上冰镐和渔网，就能开干！ 张阳搭上高文的肩膀，“想不想去试试，最近吃的这些大肉，人看着就胖了一圈！要是能弄到鱼肉换换口味，那就美多了！” 张阳这说的是实话。 尽管大家伙儿有大半年都没有吃到过肉了，今年他们生产队交的任务猪也才刚刚达标，最终也没能给各家分下来多少猪肉。 可是他们凭借着自己的本事，打到了野袍子肉，野猪肉，还有熊肉，再加上买回来的熏鸡，其实花样已经够多的。 偏偏这些脂肪肥厚的大肉叠在一起吃，哪怕变着花样炖土豆，炖萝卜，炖黄瓜，还是让人觉得肥腻不止。 鱼肉就不一样了，细嫩鲜白。 主要是煮出来奶白色的鱼汤，再加点葱花，既能感觉到饱腹，又能解肠胃的油腻，光是想想都叫人忍不住流口水！ 张阳赶紧看了一眼赵东家手抄的巡山轮值表。 “今晚是东子和高武上山，我俩不如去弄鱼？” 高文极其配合，“你说去就去呗！我绝对服从安排！” 张阳在赵东家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就带着高文一起往家跑。 高文今天从高家村带了东西来。 “是我娘自己腌制的酸黄瓜和辣萝卜，你们尝尝！” 李慧芳和张燕都喜欢的很，“有了这些下饭小料，孩子们能吃更多肉！” 他们说话间，张阳又在家里的杂物堆里翻箱倒柜的，找了两把大头镐出来，也不知道有没有正儿八经的冰镐那么好用。 张燕早就听见他的动静了，她让李慧芳帮着把给这四人做的新鞋子收一收尾，自己则悄悄来到了弟弟身边。 张燕：“你这又是要上哪去呢？” 张阳伸手一指大概方向，“姜伯想吃鱼了，我和高文准备去那边看看。” 张燕皱眉，“咱们屯外边不是也有一小片湖吗？” “那点浅水里面还能有鱼呢？”张阳心里压根不指望家门口的小湖滩，“夏天的时候地里干，舀水灌溉那会儿我就看过了……这湖里草都没几个根，哪来的鱼。” 张燕心里也明白，可她还是止不住担忧，“你之前又没有冬捕过，你知道冰湖面哪块地方扎实，在哪里下窟窿最好吗？我听说，隔壁村有人之前去冬捕就掉水里了！后来在家养了大半年都还没好利索……” 张阳大大咧咧一笑，“我又没打算去把它整个湖里掏空了！我就带着高文去看看而已！趁着今年他们生产队也没有限制冬捕，试一试嘛！” “行……反正你记着，家里也不缺这一口肉，你要是当去玩儿，那我不拦着你！但你要是冒险出了点什么事，哪怕只有一点皮外伤，以后也不准你随便出门！”张燕凶他一眼。 张阳点点头，“知道了姐，我心里有分寸的。” 傍晚之前，张燕给他俩烙了几块熊肉饼，让他们俩带上出门。 “要是你们在那附近碰上周围的村民，就把自家的饼子拿出来和他们分，向他们学学经验。” 张阳也正有此意。 他还想着，如果运气好，碰上已经捕到了鱼的村民，还可以直接拿熊肉饼和人家换呢。 这可是肉馅满满的大肉饼，在肚子里没有油水的人家，看来可比鱼肉要值钱多了！ 他把老旧的渔网塞进了背篓里，照例往里头装了两把柴刀。 临出门前他想了又想，还是让高文把自己那把猎枪背上了。 张阳：“还是带着吧，有备无患！” 高文心里是很崇敬这杆猎枪的，每次摸到它都忍不住高兴。 但这东西还是在张阳手里更稳妥。 “阳子，我来背框子，你拿枪吧。说好了是备用的……那真要碰上什么情况，我反应速度可没你快！” 第95章 多听多看 张阳只当他是谦虚，也没有推让，就自己背上了枪。 等到村里大半人家都熄了灯之后，他们俩拿上大头镐，往姜老头说的那片湖去。 夜路不好走，两人又不太确定方向，速度都不快。 不过好在走了没多久，就看到眼前出现了一片非常密集的树林。 这比张家屯附近几座山的林子都要更繁盛。 像这样的大树林里边，通常都会有溪流。 如果因为地势而水流湍急的溪流，冬天通常是不结冰的。 在这种溪水里捞一捞，兴许也有收获！ 而且要真是有猎物的话，这种林子里的收获几率，也会比其他地方大。 张阳兴冲冲的就往这林子里去，结果才走出去，没多远就听见前面传来了人声。 “他奶奶的！又让这东西跑了！” 张阳和高文都很兴奋！ 这是碰上别的民兵小队了吧？ 但两人正准备往前走，忽然间又听到这伙人说：“癞毛头！你别想着动不动就开枪！这要是开枪让其他人听见了，那大伙儿不都知道这地方有东西打吗？” “就是！如果今天是咱兄弟三个自己猎到了这老虎，那就不用算整个生产队的功劳！” “而且，我都出去打听了！他们说连头带身一整张虎皮子可以卖五十块呢！天哪！五十块钱能换多少斤粮食啊！” “没错！不管咋说！我们仨今天一定要把这头虎给打到！” 张阳听清这几人的话之后，立马拽住高文，躲到了旁边的一棵苍天大树底下。 直到这三人走远了，两人才重新悠悠松了口气。 高文说道：“阳子，他们这是被人骗了吧？那可是老虎皮呀！就值五十块？！” 张阳点点头。 他想起了前段时间帮金策抓捕的那群外地走贩。 上次逮的只是其中几个，还有些人流散在外，应该还在暗暗活动。 他们满世界收枪火和兽皮，需要大量流动资金，所以，钱卡得紧。 收东西的时候，给的价格都很低，低买高卖，才能养活那么大一帮人。 但是，一整张虎皮只开五十块，这价格确实黑心！ 简直就是骗傻子！ 到时候收到手，他们随便一转卖，价格翻一倍！ 要是碰上大主顾，一张虎皮卖个二三百也不成问题！ 高文好心说：“要不咱们去提醒他们两句？虎皮肯定不止这个价……” 张阳摇了摇头，制止他，“你没听他们说，这老虎是他们兄弟仨的囊中之物吗？” 他偷偷往后边看了一眼，没见到那三人身影了，又继续对高文说道：“这三人手里也有枪，打老虎应该不难。而且，听他们刚刚说话的态度，是生怕别人分了战果去。” “要是被他们知道，这林子里多出两个其他生产队的人，谁知道他们三兄弟会不会玩阴的，两闷棍把咱们俩打晕？” 高文马上就收起了好心。 是啊，头一回交手，还不知道对方是啥人呢，他是一片好心，可万一人家不这么想呢？ 如果他们和五里铺那几个狗腿子一样，就想着抢功，那到时候可能不止是人斗虎，还有人斗人呢！ 算了算了！ 他们今天目标就是弄几条鱼回去而已！可不想惹事生非！ 既然是他们三兄弟发现了老虎，那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他们走远了，我们继续找鱼去吧。” 张阳叫上高文，走了另外一个方向。 没多久后，两人确实远远的看见了一片平地。 走近一看，正是他们想要找的湖泊！ 就是这湖的面积也不算太大，没有姜老头描述的那么广阔。 张阳来到湖边，扒开结冰湖面上的积雪，看了一下冰层的纹理结构。 “这冰应该挺厚实的，用大头稿凿一下试试。” 他们带的这两把大头镐不如冰镐锋利，但砸在冰面上还是溅起了层层冰渣。 湖边的冰往往最厚，这么凿了两下，感觉冰面纹丝不动，只有细小冰渣，张阳便放心地踩上了冰湖湖面。 高文刚刚就在观察湖面，这会儿突然有了惊喜发现，“阳子！你看！前面好像就有冰窟窿！” 张阳立马停步，顺着高文所指的方向向前看去，的确，在距离他们十米开外的位置，就有一个直径在30厘米左右的大圆窟窿。 “看样子应该是附近村民最近开出来的！要不咱们直接去那边下网试试吧。” 两人拿着渔网，快步来到了窟窿边上。 张阳记得张燕提醒他的话，，首先检查窟窿周围有没有裂纹。 他蹲下身，检查着窟窿边缘的冰层，确定冰层够厚的，也就放了心。 高文掏出渔网，这便准备往下放，但被张阳拦住。 张阳笑他，“你小子没参加过冬捕，难道也没有钓过鱼吗？这湖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鱼又不都扎堆在这里，你总要给人家一个信号，人家才知道要游过来啊。” “平常钓鱼要打窝，网鱼也得给鱼一点饵料。” 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一个熊肉饼，把饼子的酥脆外皮，抠成许多小块儿，再捏起手掌心，又碾了碾，碾成渣子之后，再撒进了冰窟窿里。 高文有些不解，问道：“鱼还吃这个呢？” 张阳摇摇头，“试试看呗！” 两人反正也是本着勇于尝试的心情出的门，没想着要捞多少斤目标回去。所以放渔网的时候都乐呵呵的，就觉得是好玩。 把网放下去之后，张阳又用力晃了晃网。 高文好奇，“这又是为啥？你是怕鱼睡着了，要叫它们醒来呢？” “你这话像是替高武问的！”张阳忍俊不禁，笑完了解释道：“鱼来冰窟窿附近，是为了吸氧透气，这么搅动两下，能增加水里的氧气，吸引更多鱼过来。” 高文啧啧称奇，“阳子，你不是屯里长大的啊？你咋知道这么多……” 张阳拍拍高文的肩膀，“多听多看，对万事万物抱有好奇心，你很快也能成为百事通！” 下好了渔网，接下来就得等了。 这片湖上就他们两人，目标太明显了，万一被那三人追逐的老虎看到，他们俩岂不是成了老虎的盘中餐？ 第96章 武松给你们的勇气？ 张阳和高文又重新躲进了旁边的密林。 为了以防万一，两人商量着迅速爬上了树，既是休息，也是躲避。 这片林子繁茂，树干有一人抱那么粗，枝桠也十分粗壮。 即便此时树上光秃秃的，可趴两个人在上头，并不明显。 两人就各自靠着一棵树，小声聊起天来。 高文：“真没想到他们这儿居然有老虎！咱们山里头可闻所未闻！” 他摸出自己怀中的时候，肉饼啃了两口，“那要是这么说，他们这儿的猎人应该也挺厉害的，真想看看他们是怎么打到老虎的！” 一说这事，张阳心里隐隐有些忐忑，但没有说出口。 还是高文看出了不对劲，问了他一嘴，“怎么啦阳子？你觉得他们三人打不着吗？” 张阳摇摇头，小声说：“我只是想起他们其中有个人说，尽量别开枪，免得惊动人，我就替他们捏把汗……这都明明知道是要打老虎了，不开枪，难道徒手生擒？” 就算是他这么节约子弹的人，真要碰上老虎了，那也是毫不犹豫要把子弹打完的！ 这兄弟仨怕不是武松转世？ 不过，往实际的想，也许是他们碰上的老虎并不大，所以让他们有了这样的信心。 张阳正暗自琢磨着，忽然，林间传来了砰砰两声枪响！ 从这低闷的枪声可以听出，他们用的应该也是土枪。 张阳和高文对视一眼，都调整了趴在树上的姿势。 而这时，那三人的身影也渐渐靠近。 “大头！不用往前去了！那边就是湖了，老虎不会往湖上跑的。” “其实我还真希望老虎往湖上跑呢！要不咱们找点什么东西能把老虎围到湖上去？那畜生到了湖面会脚掌打滑，跑不快的！到时候我们随便两下，绝对能打死它！” “刚刚那两枪难道一枪都没中吗？” “你当自己神射手呢，一开枪就能打中。” “别拌嘴了，赶紧找啊！我怎么又看不见那老虎躲哪了？” “看脚印应该是就在这附近！” 三人互相埋怨着，端着枪在林子里抓瞎乱走。 张阳又朝高文递了个眼神，用口型示意他：盯着点！ 他们俩人此时趴在树上，视野位置比这三兄弟高。 两双眼睛帮着一起在林子四处搜索，但却没有见到老虎的身影。 奇怪。 老虎又不会钻洞，怎么可能凭空消失呢？ 如果真朝他们这边跑过来，他们俩咋没看到？ 就在高文想说，这三人是不是眼差看错了的时候，突然发现张阳身后的那棵树底下，有一个长长的黑影。 定睛一看！ 真是老虎！ 而且那家伙的体格也不小，估摸着也有二三百斤！ 高文大气也不敢出，一个劲的盯着张阳，希望他往自己这边看。 但张阳正忙着用视线搜索其他地方，压根没有注意到高文。 高文快急疯了，心里喊了张阳一百遍。 他越急，鼻息间喷出的白气就越多。 张阳的余光终于注意到了不对劲，扭头看向高文。 高文激动得差点流泪！ 他疯狂用手指指向张阳身后，口型也在提醒他：老虎！后边！ 高文看见了老虎，而老虎正盯着那三个村民。 它半张着血盆大口，似乎在等一个机会…… 不好！ 这老虎恐怕要主动出击了！ 而那三兄弟还浑然不觉，其中一个仍在嘀咕着：“难怪这玩意儿叫大猫呢！还真喜欢躲猫猫！” 说时迟，那时快，老虎一个俯冲，前掌扒地，凌空飞起！ 它喷鼻嘶吼，速度快如闪电！ 在飞起来的一瞬间，它也张开了血盆大口，朝向离他最近的那个村民，凶猛扑上！ 高文吓得闭起了眼。 他仿佛已经看见那人被撕咬得血肉模糊的惨状…… 砰！ 一声强有力的枪响，震得林间枯枝乱颤。 被击中的老虎倒地嚎叫，山林大震！ 老虎灰青色的眼珠子里透出愤怒，它挣扎着再次要起来…… “哎哟娘耶！” 原本应该被老虎扑杀的那人，只见这条纹大猫猛地身形一歪，倒在了旁边的地方，距离他只半米远！ 他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动也不敢动！ 两个同伴们也慌了神。 “癞毛头你躲开啊！” “快跑！” “你这样我们不敢开枪啊！” 砰！ 张阳早就瞄准了开出第二枪，这次打中了老虎的侧颈。 鲜血喷了出来，老虎再次应声倒地。 但它还没有死。 老虎张着嘴，嘴里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地面上那两人端着枪靠近，对着老虎的肚子，各开了一枪。 这下，老虎彻底动弹不得了。 “癞毛头你咋样？” 他们扶起同伴，却发现同伴痛哭不止。 “咋了？！老虎都死了，你嚎啥！” “不是，大头……癞子他，他吓尿了……” “这……” 这时，张阳和高文从树上跳了下来，“人没事就好，谁碰上这种情况都会应激的。” “你们什么人？！”其中一个矮个头忽然拿枪对准张阳，“你们从哪冒出来的！” “锤子，放下枪。”叫做大头的那人，按住了自家兄弟的枪，“刚刚要不是他们出手，毛头这会儿进老虎嘴里了！” “啥？！”叫做锤子的矮个男人，像是惊魂未定似的，举着枪的手都在抖，“老，老虎不是我们打中的？” 大头把癞子交给锤子照顾，自己则走到了张阳面前，诚心说了一句：“多谢老兄！” “我们是第三生产大队的，想过来湖里弄点鱼……没想到碰上老虎了。”张阳语速飞快，“不过这老虎是你们的，我们不要！只求兄弟也不要把我们捞鱼的事说出去……” 张阳摆出了在黑市上的谦逊姿态，“我们就是想整点鱼汤，其他的绝对不参与！” 锤子人还哆嗦着，嘴巴却厉害的很，“大头！他们有枪！你可不能随便相信他的话！” 大头扭头吼了一嗓子，“要不是他！咱仨能这么快拿下这老虎？” 说完又看向张阳，“你是我兄弟的救命恩人，这老虎说什么都得分你一份！” “真不用！我们是民兵小队的，保护大家是我们的职责！” 张阳正气凛然的说完，又故意讨巧一笑，“但，传出去，我肯定要挨批评的，巡山也没巡到别人生产队的道理……” 第97章 你渔网里放啥了？ “你放心，我绝对不说出去！”大头自己保证完，又瞪两个兄弟。 后边那两人又互相埋怨上了，“你别挨我这么近！这尿骚味我可受不了！” “要不是你刚刚哔哔赖赖，我能听不到老虎的脚步声？都怪你！” 大头的脸色黑得像炭，“癞子！锤子！让你俩保证呢！” 两人：“大头哥！你说了算！” 然后两人又掐起了架…… 张阳同情的看向大头，“你这队伍也挺难带的。” 大头扶了扶厚棉帽，苦笑。 他回想起张阳的话，和他聊了起来，“你刚刚说你们是第三生产大队的？那边确实没啥湖，难怪你们要跑这么远来弄鱼！不过，你也不用慌，今年没有冬捕禁令，好多人都出来弄鱼。不过大家都是白天出门，晚上没人愿意瞎跑，不安全！说起来，你们弄着鱼了吗？” 张阳和高文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下了网，还不知道收成咋样。” “走！我带你们去！我有的力气和技巧！”大头这就和张阳勾肩搭背上了，“我家从爷爷那辈开始就捕鱼，我们吃鱼都吃腻了！” 高文看向地上的老虎，“老虎就丢这儿吗？他们俩……” 大头回头睨了自己两个傻兄弟一眼，骂道：“你俩消停会儿的！把老虎看好了！我陪这俩兄弟去收鱼！一会儿就回来！” 他借机对那虎头虎脑的同伴挤了挤眼。 张阳看见了大头的这个小动作，但是立马装没看到。 大头还是心存戒备的。 说是要带他们去收网，估计是想赶紧让他们俩走，免得他们反悔。 张阳理解他的心情，拽着高文，快步走向冰湖。 大头追了上来，又一次搭上张阳的肩膀，“兄弟，我看你枪法不错，准头挺好！就是你那两枪下来，老虎就起不来了！你枪法跟谁学的呢？” “还能有谁，就是老一辈的巡山人呗。”张阳笑得憨实，“怎么的，我不和你抢老虎，你要和我抢师父？” 大头殷切起来，“兄弟！只要你给我介绍师父，我回头再打到啥都和你分，行不行？” 张阳皱了皱眉头，好像极其不情愿似的，撇嘴说：“那你回头上第三生产大队去打听吧，他叫张民德，大家都知道。” 大头：“多谢多谢！” 说话间，三人已经走回了冰窟窿边上。 大头一看他们放在冰面上的渔网拽绳，就知道他们确实不是专业的捕鱼人。 “这种网恐怕逮不了多少鱼，而且，最多网到些柳根儿。” 大头絮絮叨叨地说着，同时帮忙收网，“要是有十几条柳根儿也行，回去用油炸一炸，吃起来也喷香！” 他一边说，一边拽渔网。 拽着拽着就觉得不对劲。 这么小号的长网，按说不应该这么重啊…… 再用力一拽，就看见渔网里翻滚跳动的两条大白鲫。 目测应该十几斤一条了！ 他们真是新手？！ 怎么网的到这么大的白鲫？！ 这还没完，里边确实有他说的柳根儿鱼，银白银白的，手掌长一条，但不止十条…… 这恐怕有二三十条呢！ 等整张网都拽上来，大头仔细数过，除了两条大白鲫，一堆柳根儿，还有四条鳖花！ 这…… 属于大丰收了啊！ “不是……兄弟你咋做到的？” “你给这网里撒香油了啊？！” 大头是天生的三白眼，这会儿瞪起眼来，眼白面积增大，更加吓人了。 饶是高文最近胆子练大了不少，也还是冷不丁被大头吓了一跳。 大头揪住张阳，就像看见了下凡的财神爷，“哥！你教教我吧！” 高文：“……” 这一幕咋这么眼熟呢…… 张阳拍了拍大头的手，讪笑，“别别别，大头哥你太抬举我了，我哪里会网鱼啊，我这纯粹是新手光环！运气而已！” 大头半信半疑，看了看张阳，又看了看高文。 高文瞬间把腰杆子挺直了，“阳子说的准没错。” 大头还是觉得不对，忽然就凑上来，用鼻子闻了闻张阳。 一闻，还真被他闻到了。 张阳怀里揣着的熊肉饼还没吃呢！ 可他现在也不确定，大头他们到底算不算穷凶极恶之辈，所以他没打算当个乐善好施的人。 感觉到大头已经闻出肉味儿了，张阳连忙捂住胸口，“哥，这是我家里给我的干粮……” 大头急得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你别怕！我不抢你的，我就是想问问，你这带的啥啊？” “肉饼。”张阳眼看着瞒不过去，就说了熊肉的事，“也是意外打了一头熊，全屯里一起分了肉。” “什么东西？！熊？！”大头瞠目结舌，“你能打熊？！难怪你刚刚杀老虎那么干脆呢！兄弟！你家住哪？这么多鱼，你们也拿不动吧？我送你们回去！” “不用不用……”张阳和高文真的怕了，“我们两人呢，拿得动。” 大头心急如焚，“我是想去拜师！现在就去！” 张阳啼笑皆非，“记好了，你明天上张家屯找张民德，就说是我推荐你拜师的……哦对了，你记得多带点拜师礼，老师现在基本上都不怎么带徒弟了，我们屯的民兵小队都是我带的，我是小队长。” 大头的眼又瞪大了一圈，“那你咋不早说？！要不，我直接拜你为师吧！” “不行不行，你还是拜老德叔吧。”张阳就是想为张民德多谋一份福利。 再说，他身上的担子已经够重了，再加上大头这傻不愣登的三兄弟…… 他心累。 张阳和高文快速收拾了渔网，兜进背篓里，这便准备回了。 临走之前，他还是忍不住提醒了大头一句，“你那虎皮，少说能值一百，你别贱卖了！” 眼看着大头又要瞪眼睛，张阳连忙说：“我知道上哪卖，回头我可以带你，但这些都等你拜完师再说吧！时候不早了，我们俩再不回去，以后可能就不方便出来了！” 大头眼巴巴的目送他们走，等张阳和高文走出去二里地了，他都还没回过神来。 要枪有枪，要枪法有枪法，要肉有肉，要胆气有胆气…… 这是老天爷赐给他最好的新年礼物！ 他大头终于也碰上高人指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