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妻柔弱不能自理?》 第六十二章 升级 “子衿妹妹!” 苏子衿刚落座,就听到一个熟悉的身音,以及随之而来的灼热目光。 苏子衿看过去,声音自然是薛宝珠,她如今座位还是在靠近末尾,却不是上一次的形单影只,这次有了很多同伴追随在身边,脸上的笑容也越发明媚。 随之而来的灼热目光确实苏子衿对面不远处,贾文心和郭宜萱等人的目光,她们瞪着苏子衿,仿佛她跟薛宝珠有关系,就是罪大恶极一般。 苏子衿平日里不爱出门,此时竟也变成了漩涡中心。 “子衿妹妹,快来,我给你介绍些大家闺秀认识一下!” 此时宴会还未开始,皇后娘娘还没有来,众人都在跟亲近的人说话,此时薛宝珠这般招呼人,虽然声音大,却也在热闹的环境中并不突兀。 苏子衿懒得掺合她们两队中去,只在自己座位上,给母亲和自己各倒了一杯茶,慢慢的品起茶来。 “宝珠,那个苏子衿好像并不太搭理咱们。你不是说,跟她关系很好吗?” 薛宝珠旁边的一个官家小姐说到。 薛宝珠淡然一笑,“子衿妹妹一向如此,她年纪小,脸皮薄,平日里又沉默寡言,不爱交际。你们不知道,前两年在蜀郡时,她就是这样子,还因此招了祸,险些被底下的管事谋害,还是我跟大哥经过,才救下的她。” … 苏子衿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薛宝珠嘴里是什么样的人,此时正跟母亲说着话。 “我看贾小姐眼神不对,你今晚别乱走,就待在我身边。” “是,母亲。” 这宫中的人造美景,她正好不爱看,苏子衿想着。 “皇后娘娘驾到!” 小黄门一声吆喝,宫宴正式开始。 宫娥们翩翩起舞,苏子衿看的如痴如醉。 小时候看西游记,苏子衿就喜欢玉帝面前起舞舞的宫娥仙子,此时近距离看过去,才知道玉帝为什么每次出场时都在看,是真的赏心悦目啊。 “苏小姐,四皇子在湖心亭那里等您。” 突然,一个小宫女靠近苏子衿说到。 苏子衿从场上的舞蹈中脱离出来,看了一眼这个小宫女。 穿着绿色宫女常服,低着头,分辨不出表情。 “四皇子让你来的?” “是。” 宫人的头越发的低。 “假传圣旨是死罪,假传皇子令,是何罪?” 小宫人的头越发不敢抬,只哆嗦着小声道,“奴婢不敢,真的是四皇子…” 苏子衿想了想,径直起身,趴到母亲耳边,“母亲,我去去就来。” 常氏瞟了一眼自家闺女,“都说不让你瞎掺合了。”说着看苏子衿表情坚定,又抬了抬下巴,“去吧。” 苏子衿这才跟着小宫女往外走。 “还要多久?” 苏子衿问前面始终低着头的小宫女。 “就在前面了。” 苏子衿听了,从袖中抽出软鞭,本想在宫女将她领到地方的时候,将宫女绑起来,看她耍什么花样,没想到下一秒,小宫女匆匆一句到了,紧接着拔腿就跑,苏子衿来不及去追小宫女,就听到扑通一声,原来前面就是湖心亭,亭上有一人,突然被推入水中,苏子衿眼看着一个同款小宫女的黑影小跑着离开却没办法去追,只能先赶到落水的地方,用手中长鞭将人卷起来。 “苏子衿?” 苏子衿还没看清落水之人,那人倒是先看清了苏子衿。 “你是?” “纪英兰。” 哦~,苏子衿点头,她还记得这位。 “你不是跟薛宝珠一起…” “就是她让人带我来的,可能是近来她举行的文会我都没有去参加,所以才想给我这个教训。” 纪英兰将脸上沾染湖水的头发用手拨开,露出一张有些发青的脸。 中秋夜色凉如水,纪英兰此时应该很冷。 苏子衿看了看身上,她向来不爱穿披风,此时只能先扶着她去找宫人去了。 “苏小姐且慢!” 纪英兰止住苏子衿靠近的动作,“别让我身上的水粘到您身上。薛宝珠这个人看起来没心没肺,其实心胸狭窄,她今日敢在宫中做手脚,想必不会是这么简单的推我下水,一定会有后手。” 苏子衿往前一步,托住纪英兰的手臂,在她惊讶的眼神中笑到,“管她什么目的,有事牵扯到我,我可不会惯着她。” 扶着纪英兰还没有走多远,崔陵川的身影竟然出现在通往湖心亭的连廊处。 “崔公子?” “苏小姐,你没事儿吧?刚才舍妹过来跟我说,你跟纪小姐有争执,推搡之下双双落水…” 崔陵川看苏子衿一身窄袖鹅黄锦袍,中秋的月光下,仿佛是那轮融融暖月一般。 察觉到被小妹忽悠了,崔陵川语气不再焦急,而是将身上拿着的披风递给苏子衿,缓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苏子衿将披风给纪英兰披上,转头看向崔陵川,“崔公子,眼下令妹应该是知道最多的人吧。” 崔陵川刚才不过一时诧异,见苏子衿浑身干爽,跟小妹说的落水呼救相差甚远,两相一对比,他自然知道是谁说谎了,当下,崔陵川抱拳请罪,“苏小姐,纪小姐,令妹年纪小不懂事,恐怕是被人蒙蔽,待明日,我亲自带着舍妹过府请罪。” 对于一家人,就是一句年纪小不懂事,苏子衿也不想多说什么,纪英兰此时有了披风,裹紧了看向苏子衿,“苏小姐今晚多谢你救命之恩,我这便出宫去了,马车上有衣服可换。您回到宴席上,烦请告知我母亲,我在宫门口马车上等她。崔公子,披风改日奉还。” 说着,纪英兰便要往御花园深处去,苏子衿自然的手腕儿用力,拉住了她。 “纪小姐,没有多远,还是我送送你吧,不然我不放心。” “苏小姐,不用了,这里距离宫门口不远,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纪英兰说着要走,却怎么都挣脱不开苏子衿的手腕儿。她想到苏子衿救自己时,自己虽然惊惶,却感觉到苏子衿干脆利落的一鞭子,轻易的将自己卷起救下,不得不停止挣扎,苦笑着看向苏子衿,“苏小姐,那就麻烦苏小姐了。” “快!就在那里,刚才好大的落水声,咱们快去,晚了别出事儿了。” wap. /111//.html 第六十一章 冲突 “小姐,听说月前众人在代郡避暑时,郭小姐和薛小姐又闹了一场,还是崔公子出手救下的薛小姐。这次中秋宫宴,郭小姐她们和薛小姐再次碰到,想必会热闹极了!” 小夏兴致勃勃的说着,苏子衿看她八卦的模样,忍不住摇摇头。 崔陵川出手救人那次,是在代郡草原上,那时京都中好些人家,都带家人去代郡避暑。大草原上,不知是谁的箭失手乱飞,还惊了马匹,险些把薛明珠踩到马下,最后还是崔陵川出手,薛明珠才幸免于难。 “这薛明珠也真是幸运,一开始说是您的好友,仗着您的势,大家都不会真的为难她,后来不知道怎么,跟贾小姐争执的时候,又被二公主救于掌下,第三次又是崔公子仗义出手,她次次挑衅,次次得逞,眼看着竟越过众贵女,成了这京中的“红人儿”。这不,也不来咱们府上,也不去找人递东西巴结二公主了,竟一心扑到崔府,几次三番的说是去感谢崔公子救命之恩,听说她最近跟崔公子的妹妹十分投缘,前几日还有人看到她们一同逛税务街了呢!” 小夏说着来了气,看向苏子衿,“小姐,您以后可别搭理这薛小姐,本来我见她日日来咱们府上找您,还以为她是个心诚的,没想到,她竟是这种人!最近京都勋贵圈子都在传薛家小姐急功近利,攀附权贵,好人家的女儿都怕跟她扯上关系呢。” 苏子衿手中的游记匀速翻动,嘴里却凉凉道,“我倒是无所谓,只小夏姐给宝珠小姐特制的解暑酸梅汤,不知本小姐有没有机会品尝一二?” 小夏听了脸上一红。 前些日子薛宝珠来苏府来的勤,也不能真的让人家一个二品堂官的女儿一直坐冷板凳,家里主母懒怠招待,薛宝珠每次来,苏子衿都在专心看书,薛宝珠也不觉得冷场,每次来都跟小夏聊的热火朝天,不过几天,小夏竟会每日做了酸梅汤期待薛宝珠上门。 毕竟苏子衿院中,丫鬟人数稀少,苏子衿又喜静,众人平日里只静悄悄的做事,薛宝珠来了,能给苏子衿的梧桐院带来不少生气,因此别人不知道,反正小夏是很喜欢薛宝珠这个没有架子的大小姐的。 短短几天让丫鬟从生疏到喜爱,不得不说,薛宝珠在人际关系处理上,十分有天分。 不然,也不会搅的京都中人不得安宁了。 打发了小夏出去拿酸梅汤,苏子衿想着过几日的中秋宫宴,不由得有些期待。 八月十五中秋节,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之一。苏子衿一家受宫中邀请,参加中秋宫宴。 “我怎么觉得你们母女二人兴致勃勃的?有什么好事儿,跟我说说。” 苏武看着两人,不由得说到。 要说二人并没有旁的不对劲儿,但是他就是从两人发亮的眼神中,察觉到二人不同以往的气场。 苏子衿跟母亲常夫人的眼神相对,看到了对方眼中同道中人的光芒。 常夫人还是更加“闷骚”,淡定的从马车中间的小桌上拿起一杯茶水,不动声色,苏子衿看父亲“求知”的眼神,忍不住压着兴奋开口,“您没有察觉吗?京都最近可不太平。” 苏武想了想,摇摇头,“京都近来安稳的很,我并没有察觉哪里不对劲儿。” “都在内宅,难怪您不知道,我跟您说,从上上次宫宴开始,每次宴会之上,吏部堂官薛家的薛宝珠,就跟贾国公之女贾文心数次相争,当仁不让,偏偏薛宝珠人又伶俐,嘴巴又厉害,贾文心在她手里已经吃了好几次亏了。即便有郭侯的女儿郭宜萱相帮,但是薛宝珠也不是吃素的,总能拖旁人下水解救她。这大小几次争执下来,薛宝珠不但没有刚入京闺秀的格格不入,反倒是在京都打响了自己的名号。这次中秋宫宴,不知道这两边儿的人又会出什么幺蛾子。” 生活贫乏,没什么娱乐活动的苏子衿,表示对今天的宫宴十分期待。她想着,前几次贾文心方面是被薛宝珠找茬,没有准备,这次中秋宫宴,两边应该都是有备而来,有的热闹看了。 苏武听了闺女的话,眉头却皱了起来。 “怎么,不就是小女儿玩闹吗,哪代人没有不对付的?咱们当年,皇后跟昭平郡主还闹过好几场呢!” 常氏见夫君面色不对,开口说道。 苏子衿也看向自家老爹。 苏武看着家里两个女人,叹了口气,“贾国公夫妇年纪大了,正是该颐养天年,享受尊荣的时候。偏偏前些日子陛下因为清丈田产的事,申饬了贾家。这次因此被申饬的人家众多,但是谁让贾家子弟不争气。别人家受了申饬无伤大雅,他家只靠着尊荣过日子,受了申饬无异于晴天霹雳。薛家是新入京都的文官,正是跳出来想被陛下看见的时候。薛部堂做事就急功近利,风评一般,没想到他家小姐竟这个时候跳出来,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都可以说是恶毒了。” 苏子衿没想到还有这份渊源,她本来以为不过是个热闹而已,没想到自家父亲竟然联想到了更深处。 苏武见常夫人和苏子衿沉默,笑了笑,“好了,去赴宴就开开心心的,让人家咱们管不了太多,我说这些,只想你们知道内情,别无意间伤了人心罢了。” 常氏点头,苏子衿答应,“知道了,父亲。” 她没想到,父亲粗犷的外表下,内心还挺细腻的。 苏家人口简单,一家三口乘坐一辆马车,因此并没有跟别的女眷一样,从皇宫北门走御花园到凤仪宫,而是径直到了皇宫南门才下了马车。 小黄门带着管家和护卫去了偏殿,苏武带着家人往陛下正殿而去。 “去吧,少饮些酒。” 常氏替苏武整理了一下脖领,轻声说到。 “嗯,待宫宴散了别急着走,我过去凤仪宫门口接你。” 两口子在苏子衿面前,仿若无人般自然的告别,苏子衿眼神自觉往一旁飘,不去看人撒狗粮。她一会儿还要多吃些饭菜,才不要这会儿就吃饱了。 wap. /111//.html 第六十章 处理 “宜萱,不过一句话,算了。” 见薛宝珠柔弱的模样,郭宜兴率先开口。 郭宜萱仿佛被人用手紧紧攥住胸口一般气闷,往日里都是她让别人吃亏,没想到今日碰到了这个脸皮更厚的薛宝珠,吃了她这个暗亏。 眼下旁人都觉得自己这边人多势大,抓住旁人一句话不对,逼迫别人。虽然事实的确如此,但是今日这件事,论是非对错,自己这边绝对占理,薛宝珠不认错,自己就咽不下这口气。 瞪大眼睛看了劝着息事宁人的哥哥,还有一旁的崔陵川。崔公子此时皱眉,应该是觉得女人为一件小事争执不耐烦了,跟崔陵川相处许久,郭宜萱对崔陵川还是有些了解的。 “算了,文心。”郭宜萱忍着胸闷拦住贾文心。“你再追问,别人还以为你欺负她,不如索性大度一些,放她一马。” 贾文心恨恨的跺了跺脚,瞪了薛宝珠一眼,又附赠苏子衿一眼,转身离开。郭宜萱紧随其后的跟上。 “四皇子,苏小姐,我们先走一步。” 郭宜兴开口,转身追自己妹妹而去。崔陵川看着苏子衿和四皇子,拱手行礼后,也随之离开。 一时间,明宫这里,只剩下苏子衿秦景还有薛宝珠。 “子衿妹妹,你怎么不向着我,还让我道歉,幸好他们看在四皇子的面子上没有再为难我,否则我真就哭给他们看!” 薛宝珠天生丰润的圆脸,很适合她做些娇俏的表情,眼下她眼里含着泪,又笑意盈盈的看着苏子衿和四皇子,仿佛刚才她只是调皮罢了。 “四皇子并不是你耍赖不道歉的靠山和理由,薛小姐,麻烦你以后,不要擅自用我,或者四皇子,做你的挡箭牌。” 面对薛宝珠的撒娇,苏子衿毫不客气的说到。 “子衿妹妹…” 薛宝珠又一副委屈的模样,眼睛从下往上看着自己,又看向秦景,仿佛前世某个女明星的特定委屈让人心疼的表情模板一般。 苏子衿退后一步,“薛小姐,你比我年长两岁,请不要整日一副懵懂的模样拉我下水,我这个人怕麻烦,除了父母,不会轻易给谁背书。你我在蜀郡,我也不过是去过你家宴会一次,并没有太多的交往,你不要总是说些似是而非的话,让人误会。” 苏子衿觉得此时的自己仿佛是渣男一般,对暧昧对象说着绝情的话。 但是薛宝珠是真的从一开始,就在给旁人营造两人“暧昧”的印象,苏子衿觉得还是及早说清楚,省的她以后再以自己的名字惹麻烦。 说完,不想再看薛宝珠的表演,苏子衿看了一眼秦景,两人一起转身走开。 “子衿妹妹,四皇子~” 身后薛宝珠还在不甘心的唤着两人,见两人脚步不停的走远,薛宝珠面上的幽怨马上一扫而空。 “想撇开我,可没那么容易。”想到贾文心和郭宜萱刚才吃瘪的模样,薛宝珠忍不住一笑,“京都的贵女们,高高在上的时间久了,也不过如此。” 清风吹过,刚才热闹的明宫此时安静下来,纪英兰抚着额头,独自留在明宫之内。 … “在御花园有人起冲突了?” 回府的马车上,常夫人靠着马车车厢闭目养神,突然淡淡的开口问苏子衿。 苏子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将明宫那里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还是跟她母亲一般,上不得台面。” 常氏突然开口,苏子衿却知道她说的是谁。 “您年轻时候也跟薛夫人交过手?” 苏子衿对此十分好奇。 “不算交手,不过是年轻时候脸皮薄,让她蹭着得了不少便宜罢了。” 常氏说着,睁开眼睛,看向苏子衿,“你别看她们母女一时得意,其实,这般耍心机手段的女子,在女人中最被看不起。她们也就能迷惑迷惑年轻男子,待色衰爱弛,还是会被夫君瞧不起,也不会被着重。所以,子衿,你可别被迷了心性,也不用认真跟她们生气,对待那种人,不搭理就好。” 苏子衿点头,“您放心,跟她们生气,就是让她们得意。我会跟她们保持距离,不会让她们占我便宜的。” 说着,苏子衿双手环住自己,做保护自己的模样。 常氏噗嗤一笑,“就知道你比我强。当年我若是有你的魄力,也不会被恶心那么长时间。” 苏家的马车其乐融融,郭家的马车中,可就没有那般和谐了,向来温柔端庄的郭宜萱难得跟自家大哥生气。 “大哥,你做什么护着那个薛宝珠,你不会看上她了吧?我告诉你,我宁愿是苏娇娇,也不会同意薛宝珠进咱家门!” 郭宜兴一脸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护着薛宝珠了?我就是觉得,不过是一件小事,没有必要非要争个对错出来。而且在陵川面前,你也不想显的太强势吧?” 郭宜萱嘟囔,“明明是她错了,你还说不是护着她。再说,陵川公子心明眼亮,才不会被那个薛宝珠迷惑!” 郭宜兴想了想自己兄弟的性情,摇了摇头,这可不一定。 回到崔府的崔陵川,坐在自己的书房之中,想着今日苏子衿说的话,又想到明房之中,贾文心郭宜萱和薛宝珠的争执。这几人都是贵女,即使争执也不会是面红耳赤的难看,并且薛宝珠还做足了柔弱的模样。 并且,薛宝珠真的将女子柔弱发挥出来,成功为自己在郭宜兴那里争取到了特权——偏心,明明做错事,却不用道歉。 反观苏子衿,她确是在场人中,最理智冷静的,既不为贾文心的咄咄逼人而动气,也不为薛宝珠的柔弱而同情,只是站在对错的角度,让“自己朋友”道歉。 若是易地而处,恐怕苏子衿死也说不出薛宝珠那种话来示弱。 对此起来,崔陵川发现,自己好像也并不是很认同薛宝珠,郭宜萱所谓的“女子柔弱”,而是更认同苏子衿的冷静。 晃了晃脑袋,崔陵川让自己不要再想。置身事外,谁都说的轻松,事到临头,才会知道自己真正的想法。 wap. /111//.html 第五十九章 柔弱? “御花园的西南角,有一座明宫,那里是琉璃建造的一处花棚子,那里生长着从大乾各地进贡而来的奇花异草,咱们一起去看看。” 秦景淡淡的说到,声音是一贯的清冷好听。 苏子衿跟在秦景身边,点头答应,反应过来以秦景的身高,恐怕看不到,就赶紧答应一声,“嗯,好。” 夕阳将两个人的影子拉的很长,苏子衿静静的走在秦景身边,不知道何时开始踩着秦景的影子,跟着他的步调一步一步的走着,有时候腿长跟不上,她还会无声轻巧的跳着迈开腿跟上。 两个人的身高差之下,苏子衿自以为隐蔽的跳着跟随,被秦景看在眼里,笑在嘴角。 “这金翠牡丹,就是我父亲进贡而来,我又没有说错!” 秦景说的明宫在御花园十分显眼,无色的琉璃在阳光下被渲染成金橘色,闪耀的让人看不清内里。因此两人走近之后,先听到这突兀的声音,然后再看到明宫此时大门打开,里面站了不少贵女,其中最明显的就是正在争辩的薛宝珠和她对面的郭宜萱等人。 “咱们又没有说什么,这金翠牡丹是你父亲进贡的也好,是哪个犄角旮旯进贡的也行,随便如何,有什么大不了的。薛小姐想必是刚从小地方来到京都,还不知道京都的广博,咱们今儿就教教薛小姐,你下次再在京都城转悠是,可要擦亮了眼睛,也许那京都税务街上的一棵树,那也是历经三朝的古树,你若是一不小心被绊了一跤摔倒了,也别恼,因为绊倒你的,可能是哪个前朝古董,京都专用。就连你平日里随意踩的青砖,那都有可能,是工匠们千锤百炼捶打出来的“贡品”~” 戏谑的声音,让在场的众贵女纷纷捂着帕子嬉笑起来。 薛宝珠的脸色越发不知所措,撑着腰板儿,含着泪的大眼睛倔强的睁大,不让眼泪掉下来。 “好了,文心。”郭宜萱拍了拍贾文心的胳膊,“薛小姐从蜀郡初来乍到,不知道这些也是正常,并不是有意冒犯。”说着,郭宜萱看向薛宝珠,“宝珠小姐有所不知,这金翠牡丹旁边的红色小花,是十尺莲,看着不起眼,也是独一份儿的珍贵药草,当初,是贾国公给陛下挖来入药的。” 听了郭宜萱的话,贾文心更加有底气,瞪着眼睛看向薛宝珠,“这里是皇宫重地,你若是不了解规矩,就不要随意说话,指指点点。怎么,你入宫之前,家里人没教过你宫里的规矩吗?” 薛宝珠身后的纪英兰看着贾文心不依不饶,忍不住替小姐妹辩解一句,“宝珠不过是小孩子心性,说错话,贾小姐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贾文心调转目标,“我不过是怕她以后再说错话,这才好意教导她。薛小姐,你以后还是谨言慎行,今日也就是我,若是换了宫中其他贵人,怎么罚你也不为过。” 苏子衿在门口听了这几句话,大概知道,应该是薛宝珠说话,被贾文心逮到了把柄,所以才能如此理亏的听人家训话却无法还嘴。 苏子衿看向秦景,“咱们先走吧,里面正热闹。” 贵女们再怎么闹,都是“内部矛盾”,若是秦景这个皇子突然出现,恐怕薛宝珠等人会觉得丢脸。 “走吧。” 秦景开口。 哪只就这么微弱的动静,就被里面的贵女察觉。 “四皇子!” 随着门口的一个贵女出言行礼,众贵女目光看过来,苏子衿和秦景不好脱身,干脆便就留在原地。 “见过四皇子!” 众贵女一齐行礼,苏子衿退开半步。 里面的薛宝珠看到四皇子和四皇子身边的薛宝珠,仿佛看到了救星,挣脱来纪英兰的手就飞奔到苏子衿跟前,抓住苏子衿的胳膊看向秦景。 “四皇子,这金翠牡丹是您从蜀郡带来的贡品,我不过说了一句那十尺莲其貌不扬,不如牡丹好看,诸位贵女小姐们便不依不饶。子衿,四皇子,你们说我真的错了吗?” 苏子衿无奈的看着薛宝珠紧紧抓着自己手臂的手,又看向秦景,真是祸从天上来。 “这是怎么了?皇宫重地,老远就听到这里有人在吵嚷。” 明宫另一侧,郭宜兴带着崔陵川出突然出现。 “四皇子,娘娘传宴,我二人主动请缨过来请人,没想到,大家果然都在明宫这里。” 郭崔二人出现在明宫之外,郭宜萱和贾文心也带着一众贵女出来,走到两人身边。他们可以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自然是熟稔的很。 贾文心气的指着薛宝珠,“你刚才是怎么说的,你怎么不敢在四皇子面前说了?你说十尺莲其貌不扬,根本不配待在明宫,不配跟金翠牡丹放在一起,是不是?” 薛宝珠瘪嘴,“本来就是嘛,十尺莲猛一看,就像杂草一般,我也是看错了,一时失言。” 郭宜兴和崔陵川面面相觑,原来就是因为这个争吵吗? 贾文心气极,郭宜萱拍拍有理说不清的贾文心,柔柔的开口,“薛小姐,你也不是黄口小儿了,宫中重地,不是你翻口狡辩就没事儿的地方,女子还是庄重些,不要自以为是信口雌黄。” 薛宝珠越发委屈,半躲在苏子衿身后,含着眼泪要掉不掉,仿佛被对面的两人一起欺负了一般。女人都见不得茶里茶气的模样,贾文心看她那副样子就气的不行,指着苏子衿又开口,“苏子衿,怎么,你要包庇她?也对,薛宝珠刚刚说你在蜀郡,跟她玩儿的最好。怎么,你要替她挡驾吗?” 苏子衿无奈,她找谁惹谁了,怎么冲着自己来了? 苏子衿挪开一步,露出她身后的薛宝珠,“宝珠小姐,大家都是讲道理的,你刚才冒犯了贾小姐,就跟她道个歉,她并不会为难你。” 薛宝珠仰头看着苏子衿,仿佛被渣男抛弃一般,幽怨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又不知道十尺莲是贾小姐家进贡的。”说着,目光从对面的贾文心郭宜萱身上,又看到了崔陵川和郭宜兴,最后落到秦景身上,“四皇子明见,臣女无意冒犯,那金翠牡丹…” wap. /111//.html 第五十八章 对比 “苏小姐,你总是说话带刺儿,你自己有感觉吗?” 崔陵川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口到。既然跟她用迂回的说法行不通,崔陵川干脆直接将心中所想说出来。 苏子衿摇摇头,“没感觉,我觉得我说话最多就是直接一些。” 崔陵川点头接着苏子衿的话说到,“有时候直接就是带刺儿,会让人听了觉得不舒服,毕竟,旁人又不是你的父母朋友,没有义务让着你。就好比上次在贾国公的田庄,那个庄头儿恐怕就会记恨上你。还有宜萱小姐,也说过苏小姐在贵女圈儿中,说话太直,无形中得罪了一些人而不自知。当然,我说这话,并不是指责教导苏小姐,而是给苏小姐提个醒。” 苏子衿低着头,琢磨着崔陵川说这些话的缘由,难道是给他心上人打抱不平? 崔陵川看苏子衿低着头不吭声,似是反省一般,又再次开口,“还有四皇子。四皇子是陛下嫡子,身份贵重,苏小姐如今身为四皇子未婚妻,更应该说话柔和些,不要让四皇子下不来台。苏小姐身负武力,做事飒爽巾帼不让须眉,确实让人敬佩,但是男子对于一起共事的同伴和下属,希望可以得力,但是对于女人,还是喜爱温柔柔弱些会让男子有保护欲的女子。苏小姐这般硬邦邦的,四皇子图一天两天的新鲜还可以,天长日久的,若是四皇子琵琶别抱,苏小姐难道还能退婚四皇子不成?” 苏子衿一边点头,一边听着崔陵川的话,待他话语一停,苏子衿拱手回礼,“崔公子费心,子衿心领了,我这里还有其他事,就先告辞了。” 崔陵川这番话在心里酝酿了好些天,从上次田庄见苏子衿一鞭子挑飞一个大男人开始,就想跟她说。毕竟她那样也是为了帮自己等人。但是又怕说了以后,苏子衿生气,会觉得伤了颜面,怪自己多管闲事。但是他却没想到,苏子衿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神色如常,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这反而让崔陵川刚才的忐忑化作气愤。 旁人设身处地,推心置腹的劝告,你听了一点儿都不往心里去,让崔陵川有一种苦心被辜负的气愤,他从小是百年世家崔家的长子,只有他懒得搭理旁人,从没有人会这般无视自己。 “等一下!” 崔陵川第一次用并不平静的语气叫住苏子衿。 “怎么了?” 苏子衿回头,神色莫名。他刚才就差指着鼻子说自己了,若不是他神色诚恳,苏子衿还以为他特意拦着自己指桑骂槐呢。自己都不跟他计较,他怎么反倒生气了? 见苏子衿还是一副懵懂无辜的模样,崔陵川不知道为何,越发气闷。 “苏子衿,旁人苦口婆心的劝告,你就这样敷衍,是不是太无礼了!” 苏子衿见崔陵川仿佛真的动气了,这才收起刚才敷衍的模样,直起身子站在崔陵川面前。 “崔公子刚才的一番话,我知道发心是为我好,所以我并不会觉得冒犯。但是崔公子刚才的话中之意,恕我不能苟同。” “我毕竟比你年长几岁,又是男子,男子想要什么,我应该比你清楚。你一时接受不了我的劝告也是应该的,毕竟忠言逆耳,但是希望你能将我的话听进心里去。” 崔陵川眼神诚恳的说到。 苏子衿向来是不愿意跟无谓之人多费口舌的,但是眼下人家真心为你考虑,苏子衿就勉为其难的多说几句。 “崔公子,可能你认为的没有错,但是我不敢苟同。” 崔陵川还要再说,被苏子衿抬手制止,“我知道,自古以来,不管是女则女训还是世事人情,都希望女子柔顺。人们就是喜欢给女人设计各种规矩,甚至一些身份高贵的贵女们,本应该肆意生活,却被人洗脑,自我设限,相互争斗。但是请问崔公子,您觉得我身为一个人,跟您比的话,我差在哪里?男人或武力超群,或文采过人,便可以在世上有一席之地,女人为什么只能是柔柔弱弱这一种模样呢?” “你是一个女人,为什么要跟我比?”崔陵川诧异,“我知道,你身为将军府独女,可能会背负将军府的压力,但是你终归是个女人,还是早日认清现实的好。” 崔陵川皱眉说到。 苏子衿听了,耸耸肩,自己刚才居然试图让面前的人理解自己的说法,看来还真的是对牛弹琴。 “崔公子,咱们俩说话,驴头不对马嘴,谁也说服不了谁。既然如此,还是不要再争辩下去了,免了伤了和气,先告辞了。” 说完,苏子衿转身,快步消失在崔陵川的目光之中。 走到花树边儿上,苏子衿才停下松了一口气,回头看看,好在崔陵川并没有跟上。 “倒霉!” 苏子衿碎碎念自语道。 “什么倒霉?” 苏子衿差异的转身,四皇子秦景出现在花树的侧面,“你们怎么都能悄无声息的出现?” 苏子衿脱口而出。 秦景迈步走到苏子衿跟前,“你们?你说谁?” “就那个…” “崔陵川?” “你看到了?” “不但看到了,还听到了。” 秦景一步步走到苏子衿跟前,“走走吧,这御花园有几个好地方,我带你去看看。” 苏子衿不自觉的跟着走秦景身边,秦景这才慢慢开始解释,“你自己走路没觉得吗?” “什么?” “你走路喜欢踩着“路”走,不是走连廊,就是走青砖铺成的路走。一眼看过去,老远就能看到你。你再看看旁人,他们游园看景,都是在各个花树花丛旁边,身影被花树掩映,你走到旁边都不一定能看到。” 苏子衿这才恍然,她就说怎么一个个的轻易就“逮到”自己,原来是自己走的路太显眼了。但是没办法,不能踩踏草丛这种“规矩”,已经深入苏子衿一个华国人的骨髓了。 秦景说刚才已经听到自己跟崔陵川的对话,但是两个人此时都没有将那些话再拿出来讨论的意思。苏子衿是觉得谈论那些空的没意思,秦景也觉得,谈论那些面上的东西,没意思。 wap. /111//.html 第五十七章 宫宴 到了凤仪宫,苏子衿才发觉,人真的很多。 看来皇后娘娘是真的高兴,并且丝毫不隐瞒自己的高兴。 也不知她和昭平郡主究竟什么仇什么怨?苏子衿越发好奇。 “子衿妹妹!” 能这么喊自己的,苏子衿不用转头都知道是谁。 苏家的位置在皇后娘娘近前,有人这么呼喊苏子衿,不少人扭头去看声音来处,在下首发现了一脸兴奋的女娘,脸若银盆,顾盼神飞,是长辈们会喜爱的有福气的面相。 薛宝珠对旁人打量的目光恍若未觉,只看着苏子衿转过头来,便一脸兴奋的招手,若不是她身边母亲出手拦着,怕是能跑到苏子衿这边说话。 高位之人可以随时俯就下位,但是下位之人,不可以轻易跑来上位这边。会被人说成攀附。 苏子衿无意俯就薛宝珠,便冲薛宝珠点了点头,转身专注桌上的美食,时值盛夏,但是御花园处凉风习习,又是傍晚,温度适宜,苏子衿吃着面前摆放精致的冷盘,吃的不亦乐乎。 常夫人看着大快朵颐的自家闺女,端着的果酒慢慢下肚,“不去找你的闺阁好友吗?旁人可都看着呢?不知情的,恐怕还以为你爱惜颜面,故意在这种场合冷落人家。” 苏子衿头也不抬,“闺阁好友?我暂时还没有。至于旁人,以片段断人,也不值得深交。” 苏子衿又不是真正的十几岁小孩子,会因为旁人对自己热情一点儿就同样回以热情,又因为旁人突然的冷淡,怀疑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她心中的朋友,最起码的一点儿,就是三观合。 见苏子衿不为所动,薛夫人拉着薛宝珠坐下,薛宝珠委屈的瘪瘪嘴,外人看来,温柔敦厚的薛夫人在安慰自己女儿,殊不知,薛夫人嗓音虽然轻柔,却带着一丝指责。 “你不是说苏子衿没什么心眼儿吗?怎么如今这样丢脸。” 薛宝珠还是一脸委屈,“子衿妹妹就是这样,她不爱动心眼儿,也懒怠搭理人,行事全凭心情。并且她眼里没有身份高下之别,若是她心情好,就愿意屈就屈就旁人,若是心情不好,谁叫她她也不爱搭理。这京都人都是一双名利眼,跟那些乡下地方不一样,各个都是人精,面上跟你亲亲热热,背地里不知道如何看你,从不轻易跟人交心。我碰到子衿妹妹一个已经是不容易了,谁知道她今日这么懒得动。” 薛夫人嘴角含着温柔笑意,让人望之可亲,嘴里的话却冰冰凉凉,只薛宝珠坐的近才能听清,“那就多跑几趟巴住她。她跟她母亲一个模样,傲慢的很,轻易瞧不起人,也轻易不会为难人。你多跑几趟大将军府,外人知道了,就把你当苏子衿密友看待,至于苏子衿待你如何,不重要。她不搭理你,你就是在苏家坐冷板凳,也要坐下去。” 若是旁的小姐听到这话,恐怕要跟母亲闹脾气,偏偏薛宝珠跟她母亲是一副心肠,眼里只有利益相关,面子并不重要,因此,薛宝珠重重点头,“我早就去过苏府了,但是苏子衿没有一点儿大家小姐的修养,天天往外跑,苏子衿不在,常氏又不让我进门,我总不能天天坐门房吧?” 薛夫人面具似的温柔笑意总算是有了一丝裂痕,“这个常氏,是家中独女,万千宠爱于一身,又走运碰见了落魄的苏大将军,如今过的越发肆意了,你不要去烦她。你烦她烦的很了,她发作起来可不会顾忌面子场合。” 想到年轻时自己巴着常氏,如今自己女儿又要去巴着她女儿,薛夫人脸上的微笑再也操持不下去,僵硬在脸上。 薛宝珠也羡慕的看向肆无忌惮吃席的苏子衿,为什么她生来就能肆意,却什么都有,而自己就要费尽心思筹谋呢。也不知她什么时候能落下尘埃,看自己的脸色,上天应该不会总眷顾她的。 苏子衿对旁人的心思一无所知,只满意的放下筷子。 “子衿看着冷清,却是常夫人的小棉袄,旁的贵女都出去玩了,只子衿还待在母亲身边,果然是跟四皇子天生一对儿,两个人都稳重的很。” 苏子衿抬头看向对面,她并不认识这位看着自己笑意盈盈的妇人是谁,顺着她话中的意思环顾一周,果然,此时只有各家夫人在座,只自己还留在位置上。 大人总是爱在自己想说些八卦的时候让小孩子出去玩儿,苏子衿乖巧的起身,给诸位夫人腾地方。 贵女们三三两两的在御花园连廊处赏花喂鱼,苏子衿独自走到御花园中的花树下,她喜欢一个人待着,并不想凑去人群中。 “苏小姐总是这般特立独行。” 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苏子衿回头看过去,竟然是崔陵川? 苏子衿四处看了看,“你怎么在此处?” 崔陵川双手背在身后,隔着三米远的距离看着苏子衿,“前朝文华殿距离御花园并不远,我和郭兄如今在文华殿行走。今日皇后宴请,有家人赴约的,散衙之后被允许入后宫接人。” 苏子衿这才了然,也对,娘娘召来的都是勋贵重臣,这些人也是陛下和娘娘倚重,经常出入宫宴的人家,所以可以相对随意些。 想到这里,苏子衿冲崔陵川点头,“原来如此,那崔公子先忙,我还要在御花园多逛逛。” “苏小姐莫不是在避嫌?”崔陵川淡淡道。 “是啊!” 苏子衿边说边想着离开。她的独处被人打扰,苏子衿此刻只想再找个平静地方,一点点的激将法,对她没什么用。 崔陵川见苏子衿毫不在意的就要离开,知道言语无法激将,只好郑重开口,“苏小姐先等一等,我有些话想说。” 苏子衿这才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有些别扭的崔陵川,“你看,你好好说话,我也并不是不听。有什么话就请说吧,不用阴阳怪气。” 崔陵川面对苏子衿,总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wap. /111//.html 第一章 打定主意 一觉醒来的苏青青穿越了,没有预兆,没有意外,就是睡了一觉,醒来就从现代的一个要养家的大龄苦逼打工女,变成了大乾大将军年芳二六的独女,不但锦衣玉食的长大,还有一个已经订婚的未婚夫金龟婿,肉眼可见的一生衣食无忧,锦衣玉食的阳关大道。 想到前世的自己还有三个兄弟姐妹,离了自己父母还有其他三个孩子可以依靠,但是现在的这个大将军夫妇,可是只有自己一个女儿,苏青青可耻的瞬间说服自己,反正也回不去了,就留在这里,享受一下这奢靡的生活吧!感受着脑海记忆中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堕落生活,“嘿嘿…”苏青青忍不住笑出声。 “小姐,您醒了?” 床上这里刚有动静,丫鬟就马上反应过来,拉开床帐,将满目华美,锦绣堆砌的卧房展现在苏青青面前。 以前苏青青的卧房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她从来不知道女子的卧房可以装点的这般精致。 穿着亵衣下床,踩着柔软的软鞋,苏青青在屋内边走动,边看着自己屋里的装饰。 床正对着一扇乌木屏风,屏风上雕花的花纹繁复精美,屏风右边是一个软榻,平日里可以躺在那里小憩或者靠着吃些点心,玩儿会儿小游戏九连环什么的,软榻对面是一架书桌,大大的书桌上笔墨纸砚摆放的整整齐齐,但是原身并不常用,书桌旁的梳妆台才是她经常坐的地方。梳妆台上不仅仅有各种首饰,还有一面大大的琉璃镜,是番邦上供的贡品,便是公主也仅有一面随身镜,没有这么大的。 苏青青坐到梳妆镜前,看琉璃镜中自己的模样,是褪去了疲惫和黑眼圈,头发和皮肤重新焕发光彩的十二岁少女的模样,鲜妍美丽,朝气蓬勃。大大的杏核眼,眼睛明亮有神,偶尔闪过一丝沉静,是少女的眼睛,薄薄的单眼皮显得格外天真稚气。鼻梁比前世的自己挺拔,鼻头小巧挺翘,嘴巴刚刚睡醒也没有一丝干涩和晦暗,是红润水润的。 跟前世的自己有些相似,但却完全是生机豪华版的自己,仅仅那一头乌黑靓丽的秀发光泽,就不是前世被生活折磨的疲惫的自己所能拥有的。 苏青青拿起梳妆台上的精致木梳,忍不住想要试一试这柔顺的头发一梳到底的感觉。 “小姐,我来吧。” 身后一直在关注着的丫鬟及时接过去,给自己轻柔的疏通起头发来。 果然是一顺到底的模样。 人的三大享受,梳头,按摩,捏脚,苏青青忍不住想到这里,脸上荡漾出笑意。 “小姐是想到今天要跟崔公子一起郊游,觉得开心吗?” 身后的丫鬟见自家小姐笑的开心,揶揄的问道。 苏青青记忆翻腾,想起今日的事情。 每年三月三是京都的上巳节,京中少男少女都要在今天出城踏青。 前几日原身就跟未婚夫约好今日一同踏青,父母也同意了,怪不得今日自己如此反常兴奋,丫鬟们却见怪不怪,原来是认为她欣喜于今日即将见到心上人,所以坐不住罢了。 古代的少年少女都早熟的很,过了十岁上,就已经有了男女之别,也会偷偷关注异性,谁让这是一个十三岁便可成婚,十五六岁就能当母亲的年代呢?男子可能晚熟一些,但是也不会差太多。世家大族的男子,一般也是十岁上就会定亲,十六到二十岁,即可成婚。二十岁弱冠,就会成婚生子,担负起一个家庭。 原身前年入京跟百年世家崔家订婚,未婚夫崔陵川是当代崔家家主的长子。经过多少代基因的优化,崔家人自然都是一副好相貌,尤其是崔陵川,玉树临风,文质彬彬,是小女生最喜爱的模样。他又是原身的未婚夫,所以每次原身见到崔陵川,都是一副小鹿乱撞的样子。 苏青青便是可以理解,原身从小也是三从四德的教育下长大的,崔陵川作为她的未婚夫,又是一副好相貌,而且风度翩翩,不怪原身心喜。 现在崔陵川成了自己的未婚夫,又是崔家家主的长子,苏青青就顺理成章的期待起崔陵川来。 上辈子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是苏青青知道,爱情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但是一些外在条件,却是实实在在的。 崔陵川不但样貌好,风度佳,家世更好,还是两家定下的未婚夫。天然的金龟婿,苏青青傻了才会反抗,当然是欢天喜地的接受啊! 如果她上辈子也是同样十几岁的小女生,可能会觉得别扭,想最起码接触一下再说。但是她前世已经是大龄剩女了,所以她表示,开局就天降一个金光闪闪的金龟婿,这可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儿。原身的父母,果然是大将军,有远见,知道好男儿要早早定下,越拖越没得选。 “就穿那件粉色的吧。” 苏青青选好了衣裙,装扮好,出了自己的院子,往前院父母所在的松涛阁请安。 “子衿这样打扮真好看。今儿才算是开窍了,你岁数小,正是穿这样鲜嫩颜色的时候,那些深色衣裳待你长大些,有的是时候穿!” 常夫人见到打扮鲜妍的女儿,十分欣喜,搂在怀里不住的夸奖。 苏青青,不现在是苏子衿了,在母亲的臂弯里低头装羞涩。 苏子衿的未婚夫现下已经十七岁,少年少女差一岁便觉得不是一届,玩儿不到一起,所以每次原身去见未婚夫,都会特意穿的“成熟”些,显得自己跟崔陵川他们相差不大。殊不知越是这样打扮,越是显得她小孩儿气。 “今日早课做了吗?” 母女两个正高兴,突然一个扫兴的声音传来。 是苏子衿的父亲,大乾大将军苏武。 苏武天生神力,草根出身,早些年被征召入伍,历经磨难才在被常夫人的父亲赏识,下嫁女儿后一飞冲天。 所以,尽管后来苏武在跟了当今陛下之后,水涨船高,最后靠着从龙之功当了大乾开朝大将军,人到中年也只得一个女儿,却从来没想过纳妾另娶,而是守着妻女过日子。 就凭这一点,苏子衿就决定,不跟父亲一般见识。暗暗翻了个白眼儿,苏子衿还是恭敬的说到,“今日是朝中休沐日,您都歇一天,我也能歇一天吧?” 苏武诧异,早些年他四处征战,女儿对自己恭敬有余又有些畏惧,今日恭敬之余怎么不怕他了?甚至口气微微有些亲近? 这就是苏子衿的认知偏差了。她融合了苏子衿的记忆,现在算是苏青青和苏子衿两个人融合,不分彼此。所以,她心中既有长久以来,小苏子衿心中对父亲的孺慕之情,也有苏青青长大成人后的勇敢表达,这才让苏武觉得自己女儿少了对自己的害怕,多了亲近。 不管如何,这总算是一件好事。 苏武心下满意,也不再追究女儿缺了早课,只咳一下,严肃道,“明日记得加倍补上!” “是,女儿遵命!” 苏子衿应下。 苏子衿的每日早课,就是打熬身体,扎马步,练腿脚。她继承自父亲的苏家一脉相承的神力,被父亲要求不能浪费。 但这也就是在家里练武,出门后,苏子衿都是一副文弱小姐的模样。 她小时候跟母亲跟着父亲四处征战,没觉得女孩子力气大些,练练武有什么不好,甚至觉得自己遗传了父亲的神力暗自开心。 后来她跟母亲来到京都,大乾也立朝安稳下来后,京都一夜之间冒出很多规矩体统来,什么大家小姐要语不能惊飞鸟,行不能过裙角,裙角要压玉佩,头上要簪步摇。 小子衿的未婚夫崔家,作为百年世家,规矩体统更是京城标杆儿,苏子衿为了迎合京都的新风气和未婚夫,出门也是一副大家小姐的文弱模样。 也是因为京都风气,小苏子衿从一开始认真练拳,到现在有些划水。她觉得京都贵女们都不练,只自己练,让人知道了笑话她小地方来的,粗鄙。 但是现在苏青青了解后,只觉得庆幸。幸好苏子衿跟母亲到京都来的时间不久,功夫还没有完全落下,自己从明天开始勤学苦练,想必还能捡起来。 经历过上辈的苏子衿知道,谁有都不如自己有,技多不压身。遗传的神力和功夫,不一定要用到,但是有总比没有强。 一家人吃过早饭,苏武去前院儿书房,苏子衿准备出门去城外踏青。 “经过你二叔家,带上你娇娇堂姐一块儿去城外。” 母亲突然吩咐道。 苏子衿脸色瞬间从期待到皱眉,这是原身最直接的反应。 见女儿皱眉,常夫人赶紧拉过女儿安抚,“你二婶特意带着娇娇过来求情,你就勉为其难,带她一起去吧。你不喜欢她,到那里不理她就是了。” 苏子衿已经从记忆中回神,听到母亲的话点点头,“那就一起去吧。” 看我这次怎么报仇! 苏子衿暗自下决心。 wap. /111//.html 第二章 眼花 二叔家的堂姐苏娇娇是个欺软怕硬的。在母亲面前伏低做小,在苏子衿面前就趾高气昂。 苏子衿从小跟母亲一起,陪着父亲四处征战,没有兄弟姐妹,性情单纯善良。现在来到京都苏父成了大将军,二叔也靠着父亲,又读过几年书,在朝中六部谋了个小小的五品属官。 苏子衿从来不因为父亲位高权重看不起依附而来的堂姐苏娇娇,反而是苏娇娇仗着比苏子衿大三岁,成熟又有心计,暗戳戳的欺负苏子衿。 在苏母面前,对苏子衿百般照顾,出了府便以苏子衿阿姐自居,对小苏子衿指指点点,甚至还因为年龄的关系,团结了一批贵女,孤立苏子衿。谁让苏子衿的未婚夫让这些贵女眼热呢? 受了委屈的苏子衿没好意思跟母亲明说,只能一次次受苏娇娇的窝囊气。她单纯又善良,不愿以家世欺压苏娇娇,却不妨苏娇娇得寸进尺,蹭着苏子衿的身份出入各种远超她身份的贵女聚会。 这次三月三上巳节,是京都人心知肚明,少年男女约会踏青的日子,苏子衿本来以为苏娇娇知趣,没想到还是暗地找了母亲想要去搅和。 苏子衿的马车停到大将军府旁边的小门户门口,等着苏娇娇到来。 “堂妹,堂姐可是一直在等你叫我一起去踏青呢?谁知你一直不开口,我只能去跟伯母说了,好在伯母疼我,这不让你来接我了?” 苏娇娇带着丫鬟,就这样从二叔苏文门户出来,径直往苏子衿的马车过来,边走还嘴里不停的说着话,仿佛自己母亲多疼她一般,开玩笑,再疼能亲过我这个亲生女儿? 苏子衿抬抬下巴,小夏暗自兴奋,挡在马车前,心想小姐终于开窍了。 “你这个死丫头,怎么这么没眼力劲儿?挡在这里干什么?再不让开,下次我去伯母面前告你一状,到时候把你卖到窑子里去!还不让开!” 小夏被苏娇娇的话吓到,却还是坚决听小姐的,不让开。 苏子衿皱眉,也不知二叔二婶儿怎么教育孩子的?听父亲说,从小爷爷奶奶偏向二叔,觉得老大一身蛮力,就是做苦力的命,二叔脑子活,天生就是当官的命,他们要过好日子,当然要供脑子活的二叔读书认字。 所以,父亲从小没读过书,认得字都是二叔读书时,他在一旁听见看见记住的。 就这样,被爷爷奶奶发现他不好好干活儿,凑到二弟身边,都要把他打出去。 后来世道乱了,朝廷征徭役打仗,他们眼也不眨的将父亲送到战场,倾尽所有的供老二读书。 后来,老二确实也考上了秀才,娶了富商家的小姐,但是爷爷奶奶也没过上好日子,因为前朝灭亡,人们颠沛流离,也不知是具体什么情况,只知道二叔投奔京都的父亲时,说是爷爷奶奶因病身亡,他们一家三口苟活下来。 若是按照前世苏青青的脾气,这样的兄弟她是不会认的,反正父母也没了,兄弟间也不亲近,何必给自己找麻烦,不但找房子让他们住在府边上,还给他找了六部文书的官职。虽然这些年二叔靠着钻营升官到五品,但是就他那秀才的水平,说不是看着大将军的哥哥才有的升职,谁信? 就这样,一家子靠着苏子衿生活,苏娇娇还敢对苏子衿的丫鬟口出恶言,可见二叔二婶的为人家教,应该都不咋地。 “今日这马车我想一个人坐,娇娇姐就自行准备吧。” 苏子衿甚至没有露头,只在马车中淡淡的说到。 被小夏挡在马车外的苏娇娇脸色瞬间难看,强自争辩,“子衿,你的马车这么宽敞,就是我上去也妨碍不到你,何必再动用另一辆马车呢?这不是劳师动众吗?想必伯母知道了,也不会同意的。” 苏子衿不吭声,苏娇娇等了一会儿,见苏子衿只言片语都不搭理自己,又见小夏挡在面前,恨恨的咬牙,“去叫咱们府上马车过来。” 苏娇娇的丫鬟梅香也恨恨的跺脚,回府去叫车夫。 物似主人形,跟她主子神态动作一模一样。 过了一会儿,众人出发。 苏娇娇坐在马车里,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威风。以往她坐在苏子衿马车里,最爱的就是掀着马车帘,往街边看,看众人敬畏的神色,现在马车走的快了,两边的帘子翘起来,苏娇娇都要气急败坏的指使梅香,“快捂住,让人看见我坐这个青皮马车,羞也羞死了!” 阶级社会就是如此。苏子衿父亲是大将军,那她坐的马车就可以是四马并驾,青铜高顶装饰,锦绣辉煌的华丽车架,当然,她今日出门只是低调的双马座驾,但是也显见出家世不凡来。 而苏娇娇,她乘坐的只能是藏青色灰扑扑,毫无光彩的马车,一起青白杂色马匹拉着,毫无气势可言。 并不是家里囊中羞涩,苏娇娇母亲是富商之女,嫁妆里都是金银这等实在东西,就是身份不匹配。在京都,一个砖头砸下来,八个三品,两个二品,五品一般砸不着,因为这等好事,轮不到他们出头。 不管苏娇娇如何狰狞愤恨,苏子衿都不得而知。她在小夏的服侍下,正美滋滋的吃着水果,享受前世不敢想的悠闲。 “小姐,以后咱们都像今天这样吧!那个娇娇小姐,身份不显,但是惯会恶心人。上蹿下跳的,还真以为能跟小姐争呢?您以后顾着夫人的情面带着她,就这样让她离咱们远点儿,省得碍眼!” 小夏说话虽难听,但也是事实。 苏子衿看了愤愤的小夏一眼,笑而不语。 小夏瞬间讪讪的补充到,“您往日脸皮薄,让她蹭着您不知多少回。我也是替小姐着想,总是忍着她也不是事儿。您想想看,以前她见到您和我,还是客客气气的,后来越发蹬鼻子上脸,刚刚一出口就是要发卖我。小姐,奴婢虽是个丫鬟,也是您的丫鬟。就是发卖,为该您发话,而不是让她越俎代庖!” 苏子衿一笑,安抚到,“好了,别生气了,以后她说什么,你只当耳旁风就好了。” 小夏这才心中一喜,主子的话就是奴婢心中的底气,以前小姐都受苏娇娇欺负,她才跟着害怕苏娇娇,眼下小姐不搭理她,她也甭想欺负到自己身上来。 “小姐靠的肩酸不酸?奴婢给您捶捶肩。”小夏越发殷勤的伺候着苏子衿。 很快马车出了城,往城西而去。 城西有一座前朝古寺清心寺,修建的十分宽敞大气,新朝初立之后,这座古寺就成了京都贵人们常来游玩登高之地。 “小姐,咱们是走驰道坐马车上山,还是下车自行登山?” 小夏询问到。 苏子衿掀开马车帘往外看去,这座西宁山地势平坦,面前有两条路可以上山,一条是马车可以直接行驶上山,另一条是石制的台阶,台阶两侧树林掩映,可以供人步行登山。 “咱们走走吧。” 苏子衿带着小夏走下马车,让车夫自行驾车上山。 “小姐,好像是子衿小姐下马车,要自行登山,咱们一起吗?” 梅香透过马车帘的一丝缝隙看到苏子衿和小夏的身影,赶紧跟自家小姐报信儿。 要知道,她们府上不过五品,在京都是顶顶不起眼的人家,只有紧紧跟在子衿小姐身边,才能得旁人另眼相看。所以往日自家小姐都是跟子衿小姐寸步不离的。 “让她们去,果然是泥腿子出身,有马车不知道享受,想自己费腿脚上去!” 苏娇娇还在为刚才苏子衿不让她上马车生气,梅香也不想辛苦爬山,于是跟着自家小姐坐马车往山上走。 “小姐,前面就是乐游原!” 爬了半日,正微微出汗之时,小夏突然一指峰回路转出现的平原说到。 苏子衿扭头看过去。 wap. /111//.html 第三章 汇合 一片开阔的场地出现在苏子衿面前,竟是一片广袤不见边界的草原,只在草原东侧有几座高檐屋舍,里面是几座供人参拜的神佛雕像,就是前朝名寺清心寺了。殿宇前是一片青石广场,不耐烦鞋子沾染泥土的几位早来的贵女此时正在青石广场之上,三五成群的说着话,带着的丫鬟有拿纸鸢的,也有捧着披风的,还有扶着自家小姐的,袅娜姿态,隔了很远苏子衿都看在眼里。 贵女不远处,有群锦衣玉带的贵公子在侧,他们或是贵女们的兄弟陪着姊妹来的,或是跟兄弟一起,以踏青的名义来见心上人,所以目光影影绰绰的落在贵女们身上。 远处草地上,也有三三两两的少年男女在放纸鸢,欢笑声传来,让众人都侧目不已。 苏子衿被欢笑声吸引过去视线,之见一位贵女纸鸢放不起来,一位公子过去,跑起来将纸鸢高高放起,旁观的贵女在一旁拍掌助兴。 早一步到乐游原的苏娇娇此时正在庙宇前的青石广场之上,奉承面前的诸位贵女。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按照苏娇娇的家世,她的姐妹圈子,应该是青石广场东侧,正在东侧小溪边采香茅的那群小姐们。 但是她偏偏凑单了青石广场正中间,各位国公侯爷之女的圈子里,一边赔笑奉承,一边暗自愤懑,让人替她觉得累。 “子衿妹妹!” 突然,眼睛四处查看的苏娇娇发现了登上乐游原的苏子衿,高声叫到。 原上众人随着这道声音,都扭头看过来。 苏子衿眼神扫过去,只能说不愧是古代社会中有闲有钱有地位的贵女公子们,果然各个样貌出众。 边看边走到青石广场之上,苏娇娇已经快步过来,伸手就要拉苏子衿往前走。 苏子衿不过来,她在众女面前说话都没有底气,这些人也爱搭不理的,这会儿苏子衿过来,她自然是迫不及待。 苏子衿一个侧身,不着痕迹的避开苏娇娇的手,带着小夏走到众贵女跟前。 “来晚了,让诸位姐妹久等了。” 苏子衿浅浅一礼。 身后愣了一下的苏娇娇此时又赶紧上前,“哪是你来晚了,是你偏偏放着马车不坐,非要自己走上来,可不是耽误时间?子衿妹妹,郭小姐她们可等你有一会儿了,你还不跟她们赔罪?” 有了苏子衿,苏娇娇又可以以苏子衿堂姐的身份,高声说话了。 而且一开始就是以教训人的口吻。 “就是,苏子衿,你来晚了,让我们等你这么久,可不是一句话就能揭过的。必要罚你一回才行。” 这个附和苏娇娇的娇俏少女一身鹅黄短袄,月白色褶裙,穿的比苏子衿还要嫩,记忆中是贾国公的小女儿贾文心,她身旁的正是郭侯的女儿郭宜萱,她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亲戚关系,只郭宜萱的大哥是京都有名的翩翩公子,让明里暗里不少贵女爱慕罢了。很明显,小小年纪的贾文心就是其一。 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是贾文心他们进京都比苏子衿要早几年,她们朝夕相对,而苏子衿,是后来的,外来的,而且一来,就以大将军的女儿,崔陵川崔公子的未婚妻的身份,出现在京都,自然引得京都“本地”贵女的不满。 大乾初定,最晚安定下来的,就是苏家这样的武将。 作为“外来户”,苏子衿本来就性格单纯,又因为隐隐被针对,便着意改变自己,配合众人。 若是往日,此时苏子衿早就急着问如何赔罪了。现在的苏子衿也是如此。她并不想一下子改变太多,而且一个软弱的小女孩儿其实受到的关注最少,她很满意现在这种在家靠父母,早早定亲,以后靠未婚夫,可以预见的稳定富贵生活。若是以后她再顺利生下一个有出息的儿子,就真的可以实现,在家靠父母,出嫁靠夫君,老了靠儿子的躺赢日子了。 因此苏子衿接口,“哦?今天确实过错在我,见春光宜人,忍不住先行观赏一番,忘了诸位姐妹还在乐游原上等我。宜萱姐姐想让我如何赔罪,我都尽力而为。” 被贾文心挽着胳膊的郭宜萱鹅蛋脸,细眉长眼,白肤红唇,显见的少女长开,如枝头的玉兰一般清丽,在身旁还是黄毛丫头的贾文心的衬托下,显见的容貌气质更胜一筹,此时苏子衿面对上郭宜萱,就有一旁几位公子的目光隐隐的看过来。 见苏子衿这样说,贾文心晃了一下郭宜萱的胳膊,“郭姐姐,苏家姐姐都这么说了,一定要好好罚她。” 郭宜萱温柔一笑,拍拍贾文心的手,“都是姐妹,罚什么?子衿,你别当真,文心是跟你开玩笑的。” 苏子衿顺水推舟,“郭姐姐大度。对了,我刚才在东边溪流处见到有香茅,你们采了吗?我的香囊还空着。” 苏子衿举起前几日原身特意绣的香囊。 都说三月三日,少年男女可以互赠香草以表心意,懵懂的原身就亲手磕磕绊绊绣了一个香囊,打算上巳节当天送给崔陵川。 苏子衿当然要满足她这个心愿。 苏子衿这么大拉拉说出来,众女瞬间变得羞涩。这苏子衿果然不愧是北疆那边才过来的,果然大胆。送香草都是私底下给的,哪有大庭广众说出来的。 郭宜萱一愣,见苏子衿这么迫不及待的在众人面前说出来,有些骑虎难下。 苏子衿的香囊大家不用想也知道是给崔陵川的。而崔陵川作为京都有名的世家公子,爱慕者不知凡几,所以,苏子衿今日是要在众人面前宣示主权了吗? “这会儿刚好有些风,咱们先去放纸鸢吧,一会儿寺里还有素斋,待吃过午饭休息过后,再去采香草吧。” 郭宜萱不知出于什么心思,这样说到。 众女点头答应,贾文心迫不及待的让丫鬟拿她纸鸢过来,“你们看,这是我大哥亲自给我做的,是不是很漂亮?待会儿飞上天,一定更好看。” 众女纷纷让丫鬟把纸鸢拿过来,有去放纸鸢的,有跟着看热闹的,待众人离开,苏娇娇又一次落在众人身后。 她却跺跺脚,让梅香把纸鸢取过来,跑上前插到苏子衿跟安定伯女儿身边,“子衿妹妹,我见你没有带纸鸢,拿我的去玩儿吧。” 一副照顾小孩子的模样。 苏子衿看了一眼,是一个红绿配色蝴蝶纸鸢,拖着长长的两根飘带,倒是漂亮的很。 “好啊,多谢堂姐好意。” 说着,便伸手接过纸鸢,带着小夏苏前面空地上准备放纸鸢。 原地的苏娇娇顺势跟安定伯的女儿程明慧搭上话,“子衿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 程明慧是个憨态柔软的,闻言一笑,“是啊,子衿妹妹单纯。” wap. /111//.html 第四章 未婚夫? “小姐,你放的好高,比旁人的都高!” 小夏跟着苏子衿十分开心的拍手,毕竟她跟苏子衿年龄相仿,正是爱玩儿的时候。 苏子衿本来开心的笑容听到小夏的声音立刻警觉。 她在京都的人设是文弱的大家闺秀,可不能随意暴露自己。 “给你吧。” 苏子衿将手中的纸鸢不舍的塞给小夏,然后拿出手帕擦擦不存在的汗。 小夏不知道自家小姐为什么突然没兴致了,只开心的拿着绳轮,学着小姐刚才的模样一松一紧的放着纸鸢。 “小姐,原来风这么大,感觉要把我带上去了,小姐力气真大。” 小夏一边放纸鸢一边给自家小姐插刀。 西塞山本来地势就高,在身后的庙宇正殿后面,甚至可以俯瞰整个京都。所以在此处放纸鸢,在平地不觉得,但是一旦放起来,纸鸢飞到天上,高空的风十分剧烈,带着纸鸢都隐隐传来哨声。 苏子衿做贼心虚的左右看看,希望没人发现自己的纸鸢放的特别高,还一边伸出手,帮快拉不住纸鸢的小夏往回收一收。 “陵川兄,你的小未婚妻还挺有趣的。” 在众贵女身后,一众京都少年公子们正看着众人,自然也看到了苏子衿的小动作。 说话的,正是郭家大公子郭宜兴,而他身边,自然是他的好兄弟,同为京都贵公子的崔陵川。 他们如今正是十七八岁,意气风发的时候,面对崔陵川突然冒出来的未婚妻,此时调侃居多。 崔陵川听了,唇角勾起却不见笑意,“还是小孩子心性。” 说完,离开草地,往身后庙宇前殿去了。 “郭兄,崔兄这是什么意思?” 郭宜兴身边的程家公子,看崔陵川不咸不淡的表情,不解的问道。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郭宜兴耸耸肩,也向一旁走开。 只留下原地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众人玩兴起来,没一会儿就各自走散。苏子衿看小夏放了会儿纸鸢,没一会儿回过神,发现刚才身边的众贵女不见了踪影,不知去哪里歇着去了,见刚才在身后的诸位公子也不见了身影。 “放累了,咱们去殿宇那边走走。” 苏子衿带着小夏,往寺庙后院而去。 记忆中那里可以俯瞰整个京都,对于了解一个城市布局来说,没有比那里更合适的了。 苏子衿来京都几年,除了跟母亲出门赴宴,这还是第一次单独出城游玩,早就有想去看看的想法,苏子衿今日自然会帮她满足。 “你也在这里?” “我随意走走,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 “嗯,对了,你每次换季时都会咳嗽,这个香囊给你,里面都是些白芷,泽兰的草药,对身体有好处。” “这…” “不要?不要算了…” “要,多谢崔公子。” 乐游原上的风从后殿吹来,带着隐隐的声音,苏子衿虽然只听过一次,但是也认出女声就是今日见面的郭宜萱,儿男声,除了崔陵川,此地哪里还有第二个崔姓? “小姐?” 小夏明显也听出了声音的主人,看向自家小姐。 小姐自从前年进京,被老爷订婚崔陵川崔公子后,一颗心都在崔公子身上,眼下想必会心下难过吧? 苏子衿此时听着男女的声音面无表情,心里却在狠狠地吐槽。 不是都说这些高门大户的公子小姐顾及家族,不会轻易做出私相授受的事情吗?那自己碰见的是什么情况? 她穿来的第一天,就碰见未婚夫红杏出墙这么刺激的事情,总觉得不是什么好兆头。 “小姐,要先回避一下吗?”小夏小声询问自家小姐。 眼下的情况,最好还是先回避,回府跟老爷夫人说一声才是要紧。 苏子衿皱皱眉,记忆中,她虽然跟崔陵川定了亲,每次碰面,除了羞涩,并没有实质性的交流。本来苏子衿还以为是崔陵川觉得自己年龄小,现在看来,他有心有所属的意中人? 既然如此,崔苏两家为什么会结亲?两家都是京都中的高门,结亲可不是儿戏。 想了想,苏子衿蹲下,将路边的狗尾巴草利落的摘下几个,塞到原身做的香囊里去。动作快到小夏还没反应过来,苏子衿已经将香囊封口整理好,最起码从表面,是看不出里面装的不是香草,而是狗尾巴草。 “走吧,这是给崔公子缝制的,今日要送到崔公子手里才是。” 说着,便迈步往前走去,也不像刚刚那样在中贵女跟前注意仪态,而是踢着裙摆,大步往前,仿佛是去干架一般。 “小姐,你冷静一下,我们还是先回禀老爷夫人再做打算吧!” 小夏小跑着跟着苏子衿劝到。 苏子衿边走边点头,“当然,我可是将军府独女,不会做让府中蒙羞的事儿。” 小夏见自家小姐理智尚存,暗自松了一口气,用力踩步,企图弄出点儿动静来,希望殿后的两人不要有什么不雅的举动被她们看见才好。 “小夏,这里果然是能看见整个京都,太壮观了!” 苏子衿突然大声开口,不仅吓到了小夏,也让殿后的两人吓得不轻。 “子衿妹妹?” 郭宜萱诧异的说到。 苏子衿这才转头看过去,做出惊讶的样子来,“宜萱姐姐?崔公子?你们都在呢!” “噗嗤”一声,一个急促轻声的喷笑声传来,苏子衿听见,看向四周。奇怪,这里只有他们四人,只有崔陵川一个男的,面前的崔陵川面色僵硬,那这喷笑声是谁? 四周空旷,苏子衿自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是风送来的声音,没有计较,又重新看向面前的两个人。 “恰巧碰到而已。” 郭宜萱将头发别到耳后,淡淡的说到。 崔陵川则干脆不开口。 小夏在苏子衿身后撇嘴。连个借口都不找,以前小姐小意逢迎,不过是少年心性,想被京都少年们接纳,但是今天小姐虽然还是那个小姐,但是心态已经大不相同。小夏虽然不知道自家小姐已经又融合了一个来自后世的灵魂,却隐隐察觉到,大是大非上,小姐可不会向以前那样被人敷衍,连个说法都不用。 “那真是巧了,咱们仨京碰到一起了。也好,我这个人脸皮薄,这里人少正好,宜萱姐姐,我把你当姐姐,就不避着你了。崔公子,都说京都上巳节男女会互赠香囊以表心意,咱们虽然并没有感情,却是名正言顺可以互赠香囊的关系。我这个人迟钝慢热,崔公子多包涵。” 说着,苏子衿伸直胳膊,将刚刚填满狗尾巴草的香囊递过去。 面对苏子衿递过来的香囊,崔陵川和郭宜萱神色复杂。郭宜萱没有刚才隐隐的一丝傲气,崔陵川也面色发黑。 苏子衿话说的直白敞亮,他接不是不接也不是。 “你还小,别学旁人赠什么香囊。香草可以辟邪,你带在自己身上也好。我和郭兄约好了有事要做,就不奉陪了,宜萱,走吧,你兄长也在等你。” 崔陵川面色发黑,略带怒气的说出这话,转身便走。 郭宜萱神色从刚才的难看,到现在的不知所措,看了看崔陵川的背影,又看了看还伸着胳膊的苏子衿,最终追着崔陵川而去。 “小姐,他们欺人太甚!” 小夏一跺脚,说到。 不说大将军府的面子,小姐的面子,就是普通认识,也不能就这样将人丢下自己走。何况小姐有没有做错事。 苏子衿怔怔的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陷入沉思。 小夏怒意过后,看到小姐这样,又有些担忧,“小姐,今日是碰巧,平日里崔公子还是挺有风度的。” 小夏及时不情愿,还是替崔陵川开拓一句,她怕自家小姐太难过。 苏子衿这才收回手,叹了一口气,“算了,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苏子衿刚才在思考是就这样忍下,还是回去禀明父母,退了这门亲事。 自己好不容易有了个高门金龟婿,好日子还没享受,就要退了这亲事?其实婚姻并不需要爱情吧? 苏子衿刚刚劝过自己,却还是抵不了这如鲠在喉的恶心感觉。 算了,自家还有大将军的父亲在,不用忍受这苍蝇般恶心的亲事。 打定主意,苏子衿神态重新轻松些起来,虽然开局就要退亲,好歹家世还在,小事而已,不妨事。 苏子衿安慰自己。 “走吧,今天没心情看了,改天咱们再单独过来,俯瞰这京都城。” 苏子衿利落的转身,离开原地,走到前殿,她又重新恢复大家小姐莲步轻移的状态上来。 还是要保持仪态,没到彻底摆烂的时候。 “四哥,苏大将军在战场威武霸气,所向披靡,没想到养出的女儿也如此霸气,看外表,还以为是个文弱小娘子呢。” 刚才喷笑的声音又重新出现。 之间后殿栏杆后的古树后,走出两个人,一宝蓝锦袍,一玄色便装,都是金冠玉带,仪态端方,比刚才的崔陵川崔公子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被叫四哥的男子嗤笑一声,“刚刚明明有很多解决办法,苏子衿偏偏选了最刚硬的一种。女子还是柔弱些才好,招人疼。像苏子衿那样,若不是有她父亲,迟早碰南墙!” 男子的声音清冷中仿佛夹杂些冰碴一般,年纪小些的听了,认同的点点头,“倒是单纯!” wap. /111//.html 第五章 商议退婚 “子衿回来了?玩儿的怎么样?” 苏子衿回府没有回自己院子换衣服,径直来到松涛阁见母亲常夫人。 常夫人不爱交际,又只有苏子衿一个女儿,因此见到女儿回来,连忙放下手中书卷,拉着苏子衿坐到自己身边的软榻上,细心的替她整理头发。 苏子衿融合了原身的记忆,几乎是后世和原身的融合体,所以十分理所当然的享受母亲跟自己的亲近,说着今日出去的见闻,“母亲,那乐游原建的宽敞大气,您没事儿也可以带着赖嬷嬷去那里走走散散心。” 苏子衿实话实说,她在后世都没有见过那么轩敞大气的苑子,不仅仅是平坦的青石广场和草原,还有小溪流经,杨柳装点,此时春末,绿意深深浅浅,不比城中那一点子的花园要养眼的多? “还有清心寺后面那个院子,居高临下,可以坐在那里喝茶赏景,俯瞰整个京都城,便是心中再多烦闷,都能瞬间消解,有种京都城尽在脚下,人生渺小,应畅快享受的感觉。” 常夫人听女儿叽叽喳喳的跟自己分享见闻,小小人儿说什么人生,又觉得好笑,又觉得欢喜。 女儿从小跟着她和夫君辗转各地,因为征战的缘故不能随意出门,也没什么朋友,好不容易到京都稳定下来,子衿腼腆惯了,又自小体贴别人,所以出门跟京都贵女交往,总是不开怀,又怕自己担心,强打精神出去。常夫人总是觉得在这方面亏待了女儿,又总期望她可以碰到值得交往的良朋好友,好不那么寂寞。现在看来,女儿虽然还没有志同道合的朋友,却心胸开阔了不少。看来这乐游原的确是个好地方。 “待过几日天气彻底转暖,你陪母亲去乐游原看看,看是否有你说的那么好。” 常夫人温柔的说到。 苏子衿欣喜,她如今是个小孩子,还是女孩子,不能随意出门,这次得了母亲许诺,有了盼头自然高兴,但是她过来的目的可不仅仅是乐游原。 “母亲,为何父亲会给我定亲崔家?咱们以前在外时,并没有听您说起我有亲事在身,结果到了京都,您和父亲都说跟崔家早有意向。” 常夫人听见女儿突然问起这件事,有些差异,摸了摸女儿的头,想了想,“怎么,是今天跟崔公子相处的不愉快吗?” “是!”苏子衿点头。 她并不是吞吞吐吐的性格,有事还是说清楚的好。 她如今不过是个小女孩儿,没有能力决定自己的事情,只能将自己的想法感知最疼爱自己的母亲,让她替自己主张。 “哦?” 常夫人被女儿干脆利落的答应噎到了。往日女儿是个腼腆的性子,喜欢不喜欢,都不会随意表达。没想到今天倒是干脆。 “怎么不愉快了,说出来母亲替你参考一下。” 苏子衿也是直接,“崔公子一表人才,仪态端方,家世又好,心里主意又正。他有有好感的人,却不是我,我没必要上赶着强迫别人。这种强扭的瓜,我不稀罕。” 听女儿夸崔陵川,常夫人还在点头,没想到瞬间峰回路转,竟然是因为这件事。 详细的询问女儿当时的情形之后,常夫人点头,默然不语。 两个高门大户,定亲不易,退婚更不易,某种意义上,是两家关系的联合和破裂。 常夫人想了许久,才回过神,伸出纤纤玉指点在苏子衿额头,“往日娘是怎么教你的,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往日装的羞涩,一言不合就巴巴的说了这么许多,还以为你到京都来,看那么多大家贵女学了规矩长进了,没想到还是小时候的脾气。” 响起女儿小时候的样子,常夫人不禁有些恍然。女大十八变,女儿大了,心思敏感了,进京这些年都不怎么跟自己说心事了,现在这样子,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让常夫人一时不知道好还是不好。 “这话你先别跟你父亲说,省得你父亲教育你。让母亲先跟你父亲透一透,看他是如何打算的。” “嗯!”苏子衿乖巧的大力点头。 “母亲,你真好!” 苏子衿扑倒母亲怀里,享受着“返老还童”带来的福利,以一个小孩子的身份撒娇。 “哎呦,”常夫人被女儿猛地扑过来趔趄一下,旁边的赖嬷嬷都赶紧上前伸手虚扶一下,“你这丫头,怎么疯疯癫癫的!” 常夫人轻轻的锤了苏子衿一下,苏子衿这才起身放开母亲,她刚才猛地抱母亲一下也很羞涩的好不好,记忆中,从出了月子,应该就没有再被抱过也没有抱过人,这也是第一次好不好。 “我回去看书练字去了,省得父亲想起来检查功课我没有准备。” 说完,苏子衿转身带着小夏往自己的梧桐苑走去。 “这孩子是怎么了?突然如此。” 常夫人捂着胸口,还没有从女儿突然的亲近回过神,有些呆呆的说到。 赖嬷嬷在一旁偷笑,“您没瞧见小姐刚才出去时,脸都红了吗?她也不好意思呢。老奴是过来人,看着您长大成人,现在又看着小姐一日日大了。女孩子到了十岁上,心思一条一个样,敏感又柔软,您小时候读书,读到一句诗还要掉眼泪呢。想必小姐这几日心思也转变了,不再像刚进京都是那样羞涩,知道心疼体谅您了。” 常夫人也跟着高兴,“她以后都能像今日这样才好,前两年憋屈,我都不知道如何开解。” “夫人,什么憋屈,谁给夫人气受了?” 松涛阁正堂的帘子被甩的高高的,身高魁梧的大将军苏武大步走进正堂,看向一侧软榻上的常夫人,见她面色柔和,不像有什么异常,这才放下心来。 常夫人起身,习以为常的给夫君解去外袍,又递了杯茶给坐到软榻外侧的苏武,这才柔声开口,“有你在,谁会让我受憋屈?” 常夫人坐在苏武另一侧软榻上,接着开口,“是子衿。” “谁敢欺负我闺女,我这就找上门去!” 苏武立时又起身,气愤的说到。 他只有这一个女儿,往日在女儿面前摆严父的架子其实比谁都心疼女儿,眼下听夫人这么说,怎么还能坐的住? “你坐下,再这么急躁,以后我们女儿的心事就不跟你说了。” 常夫人瞪着眼睛开口。 一见夫人急了,苏武这才讪讪的坐下,“我这不是心疼女儿吗?你说,我听着。” 常夫人这才满意,慢慢的将女儿今日在乐游原的事情说出来。 “这小子,真是有种!” 苏武的脾气瞬间上头,拍的柔软的软榻啪啪做响。 常夫人看着夫君生气也不发作,她心里又何尝不气?女儿是他们夫妻俩的掌上明珠,今日被人当年给难堪,他们当父母的自然心疼又气愤。 常夫人将刚刚那杯茶又递过去,“先别急着生气,这件事怎么办才是要紧的。” “我去把那小子揪过来,给女儿赔罪。” 常夫人摇头,“赔罪有什么要紧?谁在父母长辈压力之下,都能赔罪,关键是崔陵川的想法。他这个年纪,正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时候,但是咱们闺女不能陪着他等着他,而且一旦长辈出面,说不得他扭了性子,以后,估计都要女儿受过。” 男子心大,觉得压着他低头就可以。但是女人最知心意难得,有时候不明目张胆的欺负,只冷冷相待,也能逼疯一个人。 “难道退婚?” 听了夫人的话,苏武总算是了解夫人的想法。 他皱起眉头,“只是今日这一遭就退婚,是不是太武断了,毕竟婚约不是儿戏。” 常夫人也跟着点头,“是啊,女儿今日回来说想退婚,我本来觉得是她小孩子脾气,后来设身处地的想想,咱们做长辈的,觉得不过是一件小事儿,女儿才是亲身经历的,她的感受才最重要。既然她说了退婚,我希望老爷可以仔细斟酌,不要随意敷衍。” 苏武挠头,“就因为这件小事退婚,我跟崔公没法开口啊这!” “这样吧,让子衿过来跟我说,我看一下她的态度。” 常夫人松了一口气,有了这个铺垫,他们两个能心平气和谈一谈就好。 “老爷,前院儿崔公带着崔公子求见。” 屋外有人禀报。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来的真快啊。 wap. /111//.html 第六章 发作 “先去叫小姐过来。” 苏武想了想,崔公的来意他大概知道,但是再见崔公之前,她想先听听女儿的说法。 苏子衿此时正拿着一本书在看,但是好长时间都没有翻页。 “小姐这是怎么了?” 同为大丫鬟的小秋一般负责苏子衿的屋子,小姐今天出去时高高兴兴,回来就心神不宁,她当然也发现了。 “是崔公子。” 小夏小声将今日出门碰见崔公子跟郭小姐的事原原本本的说出来,苏子衿房中的丫鬟聚在一起听见此事都是气愤不已。她们小姐大将军府独女,可不是可以随意对待的人。 “这件事可不能随随便便过去,必要崔公子亲自给小姐赔罪才可以!” 苏子衿自然听到丫鬟议论,但是没有多说什么,她如果仅仅要赔罪,当场就会发作,而不是把事情带到家里来。 “小姐,老爷有请。” 母亲房中的丫鬟青杏过来传话,苏子衿立刻起身,她就是在等这一刻。 “父亲。” 苏子衿来到松涛阁,在正堂见到正坐在左上首的父亲,恭敬行礼。 “嗯,坐吧。” 苏武在女儿面前拉不下面子,淡淡的说到。 苏子衿向一旁的母亲颔首,坐到父亲下首。 “你想退婚?” 苏武直言。 他是大将军,在府外,在军中,龙行虎视,自有一番威严在。所以不管是以往还是现在的苏子衿面对父亲,都有一丝压力在。 顶着父亲的目光和气势,苏子衿咬牙,“是,我想退婚。” 苏武手指叩在椅子扶手,有些诧异女儿的坚定,说实话,他本来以为夫人转发女儿的想法,会有些赌气的成分在,没想到女儿今日如此利落坚定,倒是让人不由得不慎重对待。 “亲事不是儿戏,你还小,不明白这里面的轻重。为父要告诉你,若是因为这一件小事退婚,以后你的婚事,想必不会超过崔陵川。崔陵川是京都数一数二的年轻人,你愿意放着这个无论相貌人品,还是家世,都无可挑剔年轻人,去低就其他人吗?不要马上回答,想想后果。” 苏武端起一旁的茶盏,看向女儿,“你想想,若是你堂姐嫁给了崔陵川,而你嫁了一个处处不如崔陵川的人,若干年后,每次见面都要向你堂姐请安问好,你可愿意?” 苏武的一连串问句下来,便是赖嬷嬷,小夏小秋都面色犹豫,常夫人看向自己女儿,“子衿,过来母亲这里。” 苏子衿乖乖走过去。 “女孩子有些傲气是对的,如今崔陵川和他父亲就在前院儿。你若是面子上过不去,就让崔家父子给你赔罪,保证让你满意。” “如何,你是选一时的意气,还是选一世的尊荣?” 苏子衿低头想了想,她刚意识到自己有百年世家的长子做未婚夫时,曾欣喜若狂,难道就因为一句话,就要放弃一辈子躺赢的生活吗? 两世为人都咽不下一口气?难道就真的喜欢崔陵川那个人眼里不容沙子吗?若是只喜欢他的家世,那他喜欢别人忽略你又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反正你得目的都是崔陵川的家世而已。 整个松涛阁正堂针落可闻,大家都在等苏子衿的一句话。 良久,苏子衿才抬起头来,“父亲,难道我只有这一个选择吗?” 苏武放下茶杯,“当然不是。你可以选择崔家,也可以选择其他人,哪怕皇子,甚至你可以不选择,自己独立。但是这所有选择中,崔家是上上之选。崔家家风清正,根底深厚,改朝换代尚且没有动摇他们的根基。而且崔陵川作为家族长子,无论是性情,容貌,学问,才华,都是拔尖儿的。而且她母亲跟你母亲一见如故,性情相投,你们成亲,是毫无争议的宗家,崔陵川其他兄弟妯娌,地位都跟你不能比,还有…” 苏武为了给女儿选出一门好亲事,自然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此时洋洋洒洒说出来,却见女儿的神色不对,“听见我说的,改主意了,想忍一时之气?” 苏武问道。 苏子衿摇摇头,“您刚才说,我有很多选择,甚至不选择,自己独立?” “子衿!”苏子衿话音刚落,常夫人就一声断喝,“什么不选择,你真是越说越任性了。你知道一个女子独立门户有多辛苦吗?你现在没有成人,不知道世道险恶,好了,这句话就到此为止,以后不要再提。你既然想退婚崔家,那就退了算了,崔家宗妇这个担子,也实在太重,子衿从小一个人长大,没有兄弟姐妹,性子独,恐难当崔家大任。夫君,就由你向崔家说明吧,咱们两家各有问题,婚事还是再思量思量。小夏,送小姐回梧桐苑,最近的功课小姐有些懈怠了,最近就不要出门,好好学学女四书,什么时候转过来性子,什么时候再出门。还有娇娇,性子不善,以后还是尽量少让她上门。” 常夫人一直给苏子衿的印象都是温柔可亲的模样,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母亲发火。 “还愣着干什么?” 常夫人一拍桌案,小夏连忙扶着苏子衿往回走,苏武也摸了摸鼻子,按照夫人的意思前去退婚。 苏子衿在母亲放门口见父亲灰溜溜的样子,忍不住暗戳戳吐槽,平日里一副大男子主义模样,关键时刻还真不知道家里谁做主。 “夫人,小姐不过随口一说…” 只有从小看着常夫人长大的赖嬷嬷在一旁安抚自家小姐。 “您当初不也是这样吗?如今不是也很好吗?小孩子不知道轻重,碰到南墙就知道您的用心良苦了。” 常夫人闭眼摇头,似是不想回忆小时候的天真遭遇的打击,“子衿是将军府独女,若是她以此身份出嫁,一辈子都碰不到太大的恶意,一切有我和夫君顶着。一旦她生起自立门户的念头,那她面对的世人的恶意,就铺天盖地而来。她是我女儿,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走我的老路。我有幸碰到夫君,她不一定会有这个运气。我也不会让她去碰这个运气。” 见夫人激动起来,赖嬷嬷连忙上前,帮着顺气,“夫人是母女天性,跟当年老夫人一样。老夫人尚且能让夫人一试,您也让小姐试试又如何?有您看着,总不会出什么大乱子。说句不中听的,不管您将小姐保护的再好,总不能护她一辈子,与其等到时候再经历风雨,还不如在您眼皮底下先经一遭风吹雨打。” 赖嬷嬷的话,让常夫人渐渐平和起来,“刚才小姐都吓到了。” 常夫人苦笑,“说到底,是我没给子衿生个弟弟…” “呸呸呸,说这些干嘛?让老爷听见又该生气了,咱们就说以后,您怎么如今反倒多愁善感了,一定是内宅待的太久了,改天咱们去乐游原散散心,回来再去找小姐谈谈。” 常夫人手拉住赖嬷嬷的手,“多亏嬷嬷在我身边。” 赌气半年,风雨无阻的早练,让父亲看到女儿强硬的一面。 缓和 wap. /111//.html 第七章 称病 前几日上巳节当天,本来是风和日丽的好日子,结果平地起惊雷。 一个是九皇子乐游原遇刺,幸得四皇子相助,这才有惊无险,京都守备定安将军陈节被陛下责令限期破案,捉拿嫌犯。 另一个则是大将军府和百年世家崔家婚事告吹,对外宣称是两人八字不合,本来就以文弱示人的苏家小娘子直接对外称病,好在苏子衿年纪还小,待一段时间“痊愈”后,还能重归京都社交圈。 苏崔两家对外宣称婚事作罢之前,并不知道九皇子遇刺的消息,毕竟皇子遇刺,事关重大。不然,说什么他们两家都要推迟消息的散布。 世人多爱联想,尤其是事关皇家,历史上地龙翻身皇家尚且要下罪己诏,更别提这两件大事在同一天发生,甚至有人传说是九皇子跟崔公子为爱相争,这才受伤,又不好意思跟旁人明说,便扯了刺杀的名义。不然,京都朗朗乾坤,守备森严,为何竟有人敢刺杀皇子,甚至追查至今没有一点儿头绪? 宫中的四皇子听到手下人报上来的流言,冷冷一笑,“不知所谓。” “四殿下,有没有可能真的是九皇子跟崔公子起了冲突,毕竟那件事之后,崔陵川,苏子衿,全部禁足在家,两家人如此讳莫如深,九皇子又风流多情…” 文士越说越觉得有道理,却发现四皇子神色越发冰冷,当即噤声不敢再说。 “有时间多搜集些有用的消息,这等扑风捉影的市井流言以后不必再说。” “是,殿下。” 文士告退,四皇子想起当日苏子衿和崔陵川的作为,忍不住黑脸,“受家族庇护却整日里只知情情爱爱,京都可不是温床,而是虎狼之地。” … 苏府,大将军府手下护卫幕僚无数,对于市面上的传言自然也早就风闻。 “老爷退婚就退婚,为何要让子衿称病?她本来生的瘦小,这下可好,京都都要传子衿病弱了,你让她以后说亲怎么办?” 常夫人忍不住跟夫君黑脸。 苏武却嘿嘿一笑,“夫人不用着急,比次虽然有些流言,却是因为九皇子遇刺,皇家有人更希望流言平息,所以,要不了多久,这件事就无人敢再提起了。等过个一年半载,咱们闺女重新出门,也是一样的。而且这次退婚,虽然起因是崔陵川,但是说到底不是什么大事儿。这次退婚的由头咱们家承担了,崔家也要领情,到时候不会胡言乱语。” 常夫人这才满意,点点头,“这就好。” 苏子衿这里,根本不知道外面的风风雨雨,她自从被禁足,就过上了前世高中之后没有过的规律生活,卯时就起床,跟着父亲做早课,上午有母亲找来的先生教导四书,下午在家中校场练习弓马,也算是体育课了,早上苏子衿终于有自己的时间,她喜欢上了看游记,地方志。闷在家里没有手机,这些游记就是她打发时间的工具了。 刚开始课业压力大,苏子衿还有些不习惯,后来适应之后,她竟然觉得这种规律的生活很充实。 上过班的人都知道,那种日复一日的枯燥乏味,让人觉得自己在浪费生命,赚一点点窝囊钱,所以会忍不住怀念上学的时光。虽然上学也很累,但是那种只要坐定,就能学到知识的感觉,让人觉得生命没有浪费。 而且以她的家世家财,充实自己就好,不用操心以后的生计,这样一想,苏子衿总觉得自己学习的动力更足了。毕竟比起上班挣工资,她当然喜欢现在这种每天学习进步,掌握更多技能的生活。 “小姐好棒!” 苏子衿纵马俯身捡起长剑,这是她新学到的一种技能。前几日她骑马还只能依靠肌肉记忆,这几日练熟了,忍不住沉浸其中,这可是后世多少钱都没有的战场精英教授的实战马技,此时不学更待何时?而且还有一个娇俏可爱的小夏在一旁时不时的捧场,苏子衿总算知道为什么那些男同学为什么打球要有拉拉队了,太享受了。 “驾!”苏子衿打马疾行,过障碍,马上翻身,各种技能炫不停,原身从小跟父亲辗转各地,马技自不用说,而且遗传父亲的超乎常人的力气,也让苏子衿练习起来事半功倍。 “子衿练得如何?” 不知何时,苏武出现在府中校场,问一旁苏子衿的骑射师傅赵师。 这骑射师傅是战场老兵,腿脚受伤才被苏武收到府中做家将,此时教授苏子衿这个小女娘骑马,简直是杀鸡用牛刀。 赵师满意的点点头,看向自家大人,“以前小姐学得时候就是学学罢了,现在却十分用心。怎么说呢,就是以前只想会就行,现在却想学满分。” 若是苏子衿听到这话,恐怕会忍不住点头赞同,说的太对了,她上学时,只要不是有作文的试卷,其他都要考满分,这是态度问题。 苏武听了一笑,“小丫头,也不知怎么改了性子。以前让她好好学,她总是敷衍,现如今倒是用心。难道真是知道靠别人都靠不住,想要自立了?” 苏武又看了一会儿,见女儿满头大汗,却兴味盎然,埋头俯冲的样子,点点头,“给她加些难度,让她知道,仅凭天赋,只能及格罢了,想拿满分,天赋汗水,缺一不可。” 自家大将军要认真起来了,赵师也不由得心情激荡。他在苏府只有教导苏子衿这一个任务,如今将军认真起来,自己也要认真了,调教出一个好学生出来,也是他的荣耀。 “遵令!” 竟行了军礼,立了军令状。 苏子衿还不知道此时她要面对的未来有多苦,只此时在小夏面前得意的扬着头,让她看自己新学的马上起身的技术。 “啊!小姐,慢些,快坐下吧,太危险了!” 小夏惊呼。她越惊呼,苏子衿越高兴,竟从站立的姿态直接双腿凌空,坐到马背上,小夏跳的蹦蹦跳的心这才放下来。 “太危险了,小姐。” “这才哪儿到哪儿?” 苏子衿得意。 “是吗?子衿小姐?” 赵师突然出现,打断了主仆两个。 “赵师!” 苏子衿拱手。她对师傅向来尊敬。 “让子衿小姐觉得简单,是在下这个当师傅的过失,既然如此,那卑下就教小姐难一些的马上技巧,满足小姐的兴趣。” 苏子衿完全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只欣喜于可以学到更多技巧,当下拱手一礼,“听赵师令!” “来吧!” 不是崔陵川,就是皇子 你想好面对皇家的各种阴谋诡计和逼迫了吗? wap. /111//.html 第八章 炼狱 “小姐,赵师还有荀师太欺负人了,哪能天天给您留这么重的课业?” 小秋小夏一边给苏子衿按摩,一边忍不住抱怨苏子衿的两位师傅。 其实苏子衿又三个师傅,早课跟父亲学习军拳和石锁术,据父亲说,这是他们常家祖传的打熬力气的方法。真假苏子衿不知道,但是以她遗传自父亲远超常人的力气来说,不过半个时辰的石锁术练习下来,她一身力气就要被全部榨干。 上午又是荀师的四书五经文化课。不得不说,安排的还听合理的。早课榨干体力,上午榨干脑力。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女四书变成了四书,又变成了四书五经,荀师也越来越严厉,从一开始的放任,到现在每天都要留繁重的课业背诵默写,而且荀师戒尺都拿出来了,说明完不成,真的要打手心处罚的。 苏子衿怎么说也两世为人,哪有脸伸手让荀师打手心,只好课间一有空就背诵默写,尽量保留自己晚上看游记放松的时间。 最后就是赵师。高阶马术过后,现在她居然教苏子衿马上进击术,苏子衿一面觉得不可思议,几次想跟父亲讨论一下她的学习范围是否超标,又觉得机会难得,自己忍一忍,就能学到后世见不到的骑兵进击术,再咬牙坚持坚持,学到就是赚到。 小秋小夏不敢说自家家主,只能背后吐槽荀师和赵师了。看着自家小姐累的昏昏欲睡的模样,两个丫鬟忍不住心疼。她们小姐哪里受得了这个苦? 苏子衿听两个丫鬟替自己抱不平,摆摆手,“没关系,平民百姓想学还找不到老师教呢,我如今有好师傅一对一教导,还要抱怨辛苦,的太矫情了。”苏子衿说着,迷迷糊糊中又嘿嘿一笑,“万一我回去了,就现在学得本事,随便露一手,就是以前不敢想的高薪。小秋,小夏,你们跟着我也多学学,机会难得,学到手才是自己的本事,到哪里都不愁没饭吃,知道吗?” 苏子衿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干脆彻底进入梦乡,小秋小夏面面相觑,“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小夏有些不解。 小秋摇头,“可能是累糊涂了,给小姐盖上吧。夫人说了,泡了药浴之后不能受凉。” 苏子衿这一禁足,直接从春末到了夏中,两个多月过去,此时苏子衿在自家校场已经没有了刚开始的生疏感,跟着父亲全神贯注的练着石锁术,眼睛随着石锁,手随之而动。相比于别的马步之类的基本功,石锁术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分心,瞬间晃神的结果可能就是被砸的头破血流。 “砰”的一生,沉重的石锁落地,苏子衿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她的石锁从一开始的五斤特制小石锁到十斤,二十斤,眼下已经到了二十五斤,跟父亲日常练习的石锁比,小了一半。 当然,这只是日常练习,父亲苏武有一次兴致好,将校场一个个石锁举起,最后的五百斤大石锁也给从校场东移动到了校场西,引得府中家将护卫叫好身后不断。 苏子衿趁没人的时候自己去试了试,她的极限在三百斤,当天苏子衿很是满意的多吃了几碗饭。 “今日停课一天,一会儿你跟我出去一趟,记得穿男装。” 父亲的声音传来,苏子衿险些没有接住石锁,将石锁砸在地上,苏子衿兴奋抬头,“父亲,终于不禁我足了吗?” 宅家和禁足是两个概念。一个主动一个被动。若是主动,苏子衿可以几个月不出门,但是被动不让出去,苏子衿总觉得心里痒痒,想出门逛逛。哪怕就在门口买个糖葫芦呢,也算是出门了。 “想的美。三伏天来临,你母亲每日心烦气躁,还要听你在府中聒噪,今日我给你找个地方,你这段时间就去那里继续加练,待三伏天过去,再回府练习。” 苏子衿叹气,果然,父母是真爱,孩子是意外。 “知道了,父亲。” 晨练结束,一家人一起吃了早饭。 苏子衿坐在松涛阁,感受着松涛阁院中古树的阴凉,正堂冰盆的丝丝凉意,忍不住暗戳戳瞪了一眼父亲,这种环境,哪里来的闷热烦闷?分明是借口! 不过小孩子没有话语权,苏子衿只好多吃几碗饭,不知道父亲还有什么在等着自己。 “吃慢点儿!” 常夫人无奈。 子衿自从开始恢复练武之后,饭量猛涨,看的她心惊胆战。 “嗯,母亲放心,我都能消化的了。” 苏子衿吃的头也不抬。 饭后,常夫人将苏子衿的男装递给她,“你父亲也不知卖的什么关子,我问他他也不说,你自己机警点儿,见事不对就回来跟母亲说,知道吗?” “嗯!” 苏子衿点头。 转头跟父亲出府,苏子衿还没来得及高兴,就不得不跟着父亲开始骑马狂奔。 “父亲,您的黄追是千里马,我这青琮追不上!” 苏子衿一边呼喊父亲,一边抽动马匹奋力追赶,径直跑出几十里,苏武才停下,苏子衿从后面气喘吁吁的追过来,还没缓过来气,就被眼前突然出现的军营震惊。 “父亲,这里是太苍山?” 苏子衿的游记和地方志没有白看,京都南面,只有这个太苍山才能如此壮观,还能在京都不远处隐蔽下一座军营。 “今年新兵入伍,你以后就每日过来,跟他们一起练。” “父亲,男女有别…” 苏子衿借口还没说完,就被苏武打断,“你是我女儿,我看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不跟你保持距离。我要的,就是让你女子之身,在新兵营立稳脚跟。走吧,跟我进营。” 站在一队新兵营外,苏武指着面前的一群人,“就是这里。” 苏子衿看过去,新兵眼中,感觉都透着清澈的愚蠢和自以为聪明的狡诈,让人看着皱眉不已。 “这里每天卯时正出早操,申时结束训练,你要做的,就是每日来往京都,不被你母亲发现,完成新兵训练。若是做不到,就说出来,那你的禁足即刻结束。” 苏子衿眼下正学得上瘾,哪里能在回到每日躺在梧桐苑中,无所事事,光阴在手中划过的日子。再说,她心中还隐秘的期盼,有朝一日衣锦还乡,回到后世,她已经不再是吴下阿蒙。 “父亲放心,我会完成任务,不让母亲发现的。” 苏子衿保证到。 wap. /111//.html 第九章 新兵 “小姐,您每日都去干嘛?奴婢怎么觉得您好像晒黑了些?” 苏子衿日日早出晚归,小夏小秋多次问询,都没有答案,常夫人那里被苏武糊弄过去,倒是没有问过苏子衿具体情况。苏子衿很是松了口气,她不擅长说谎,若是母亲开口,就不好办了,现在刚好。 苏子衿趴在软榻上,让小秋抱着按摩,嘴巴却闭的紧,她不想说谎骗人,只能保持沉默了。 见问不出来,小秋小夏也不再追问。 “小姐,您正面躺着,我给您敷些珍珠粉,省得晒得太黑,以后缓不回来。” “嗯。” 苏子衿鼻腔中答应着,随即睡过去。 不是说新兵营的训练强度大,而是时间长,需要耐力,苏子衿一时适应不过来。 她刚入新兵营,所有人都拿敬畏的目光看着她。 她是尊敬的大将军的女儿,眼下却跟他们这些泥腿子一起训练。 不知道是不是在大将军苏武眼皮子底下的缘故,所有人都拿出最好的精力来应对。 苏子衿一整天,片刻不得喘息。 等她稍微适应之后,又觉得枯燥起来,天天都是跑操,军体拳,长刀对刺,还有射箭,太没有技术含量了。 眼下自己跟着练,完全是浪费时间。 “马校尉,新兵训练还要多久?” 马校尉是苏子衿所在新兵营的长官,平日里不苟言笑,十分威严。但是眼下大将军女儿突然相召,他左右看看,低头走到苏子衿身边。 “回禀小姐,新兵训练一共三个月。九月新兵大比之后,决定这批新兵去向后,就结束了。” 苏子衿点头,眼下六月中,他们已经见了半个月,还有两个半月才是新兵大比。 “马校尉,新兵大比的成绩跟你有没有关系?” 马校尉诚实点头,“有关系,新兵成绩好,去做斥候,我就是斥候校尉,若是成绩不好去做伙头兵,那我就管大帐厨房。” 苏子衿点点头,用诱惑的语气说到,“我们苏家有练兵术,要不要我教你练兵?” “卑下不敢!” 马校尉竟然直接单膝跪地,请罪起来。 苏子衿这才知道古代社会的阶级,不是说说而已。虽然自己跟他们一起练半个月,但是在他们眼中,自己是不可接触的上层贵女,他们只听令,旁的不敢妄想妄动。 苏子衿了然了自己的身份,直接一脚将马校尉踹起来,“赶紧起来,我说让你如何就如何,你放心,没人会治你的罪。” 苏子衿不再商量,而是直接命令,马校尉反倒利利索索的听命,“贵女吩咐。” “中午你找几个机警的,我给你们开个会。从今以后,你们就照我说的做。放心,不会耽误你们前程,干好了,说不得之后还能升官发财呢!” 马校尉心都开始哆嗦了,贵女要搞事情,做的好不好,都是底下人兜着。做好了是贵女天纵之才,做不好,就是他们的错。 不过没办法,谁让自己面前是大将军的女儿呢,便是她将这一营人发配死地,他们也得照样执行。 中午午饭过后,马校尉带人来到了苏子衿的专属大帐,只见苏子衿的帐中,不但有太苍山附近地图,还有一个大大的沙盘。但是沙盘上不是地形图,而是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 “以后训练听我的。咱们一三五,练转向,行走,跑步,队列。二四六练越野,障碍跑,当然,这是前一个月,后一个月就要加难度。一三五,晨练越野,上午队列,下午军拳和射箭,二四六,晨练越野,上午障碍跑,下午套路拳和刀术。” 苏子衿说完,底下人一阵雾水。 “过来,”苏子衿让人聚到沙盘前,开始教众人,什么是口号队列,什么是障碍跑和越野。 随着苏子衿的讲解,众人恍然。 “都知道了吧?好了,首先,我教你们转向和队列,由你们一人一队,先小范围学,半个月后咱们比拼,谁教的好,升大队长!” 虽然对苏子衿的话一知半解,但是升官谁不想,当下,众人眼中展现出志在必得。 于是,今日午休时间,苏子衿的大帐外值守的军伍,就能听到贵女训人的声音,“哎右转!右!吃饭那个!向后转是直接转,中间不停!队列就是要整齐!姿势要标准,距离要统一,这样才有美感!说你呢!你左右不分是不是!” 怎么让一个人暴躁?给她一批笨学生。 好在众人只是突然接触新东西,有些不适应,午休过后,简单的转向和队列,中小队长已经学会。 下午,苏子衿所在的新兵营,分割成了五十人一组的小队,总共六个小队,每一队都在小队长的带领下,先分左右。 “对,吃饭那个是右,向后都给我转利索点儿!说你呢,左右不分是吧!过来,让众人都看看你个老眯瞪!” 在众人哄笑声中,一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 “将军,就让小姐这么折腾?这不是胡闹吗?嘻嘻哈哈的,能练出什么兵?她还说是您家祖传的练兵之法,咱还不知道吗?您家也就是祖坟冒青烟儿才出了一个您?以前,往上数八辈儿都是土里…” “怎么不说了,土里怎么?” 缺心眼儿的副手碰见严肃的大将军,场面十分让人憋笑。 帐中其他人憋笑。 苏武除了在朝中上朝,其他时间,大多在城外军营度过。眼下手下的人将闺女的所作所为报上来,苏武虽然没有亲眼得见,但见这些老手下们一个个轻松笑话的样子,也知道苏子衿应该是在玩儿一种很新的东西。 “算了,就让小姐折腾吧。”苏武摆摆手说道,“大不了那批人以后就给小姐做亲兵。” 众人面面相觑。 “将军,这也太便宜那些人了,咱们手底下有多少亲近的,他们可是上过战场流过血,他们还没轮到,怎么就便宜那帮小兔崽子了?” 底下有人不服。 苏武淡淡到,“他们当替补,且得练呢,不碍事,你们手底下人该选还是选。” 苏子衿不知道自己正亲自盯着的这批人以后会是自己的亲兵,她只是突发奇想,觉得新兵练习太枯燥又粗糙,想体验后世的军训了。 而且她并没有闲着,而且亲自盯了一个小队,卯着劲儿想拿小队比赛第一呢! “说你呢,没吃饭是吧?这才十公里,赶紧跑,第一个跑回去的吃肉,最后回去的啃骨头!快!” 苏子衿现在一脚迷彩泥水,若是让常夫人知道,恐怕要当场昏倒,但是此时,苏子衿正热血上头,也不知怎么回事儿,为什么后世这种单纯的军训,会让人欲罢不能,甚至有些畅快上瘾呢?明明每天都很累。 wap. /111//.html 第十章 冲突 “伏天儿过去了,咱们新兵营训练也快结束了。马上新兵大比,你们心里都有些数,拿了好成绩,以后吃香的喝辣的,要是拉胯,以后你看着别人吃香的喝辣的,围着锅台转!话我就说到这儿,今天咱们早课,越野十五公里,开始!” 马校尉的一番话,说的新兵营的兵嗷嗷叫着往营外撒丫子跑去。 苏子衿跟在马校尉身边,如今也是新兵副校尉,当然,这是她自封的,不过也得到了新兵营一致的认同。大家敢跟马校尉嘻嘻哈哈,可不敢招惹苏子衿这个贵女,不是身份差异,这三个月来,苏子衿很少摆架子。而是因为苏子衿层出不穷的练兵之法,被新兵亲切的称为折磨人大发,谁要是不好好练让苏副校尉看见,单独的惩治法子就来了,顶着大太阳站军姿只是最基本的,负重越野,突然袭击都是正常。 “又出去了?” “可不是!有大将军女儿在,甲子营还不是想出去便出去。” 酸酸的声音从旁边新兵营冒出来,带头的校尉皱皱眉却没有喝止。 一开始,大家都是新来的,人生地不熟面对甲子营的特殊看在眼里不敢多言,但是随着三个月的熟悉,大家都在新兵营,抬头不见低头见,都是新来的,凭什么你们如此特殊? 所以,在苏子衿每日训练回府之后,留下的甲子营众人已经在吃饭和大帐中发生过多次冲突。 大乾初定,来当兵的有一些是无奈为之,有一些却是来奔前程的。刚开始苏子衿的练兵之法嘻嘻哈哈,众人并不在意,苏子衿身份再高,不过是兵营的过江龙罢了,以后新兵营还是要以成绩论英雄。但是随着两个月过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甲子营从一开始的笑料百出,到现在明显的纪律性,机动性都高处旁的营一大截。纪律性提高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练兵表现出来的优异,新兵营大家一起学习的军拳,甲子营打出来就是比旁的营要整齐有力。 差距越拉越大,其他新兵营心中的不满也越发明显。都是新兵,凭什么你们就能用新法训练?还日日出去拉练,又是转向又是站立,又是坐着唱歌,玩儿一样就练出来了,他们呢,日日苦哈哈的练拳,拿木棍和弓箭训练怎么也提高不了成绩的项目。 不患寡而患不均,新兵营其他九营,对甲子营不满已久。 “贵女在呢,别说了。” 有人劝到。 “那就等贵女回去再说!” 正跟着甲子营外出拉练的苏子衿不知道,矛盾正在底下酝酿。 这天苏子衿回去吃过晚饭不久,就被父亲苏武叫到了前院儿。 “新兵营参领刚才来报,新兵营其他营跟甲子营发生了冲突。” 苏武淡淡的说完,看着自家闺女的表情。 苏子衿刚开始没反应过来,待想到是其他九营跟甲子营起冲突,瞬间不干了,好歹也是朝夕相处的小伙伴,欺负人是吧?苏子衿忍不住袖子撸起来,“父亲,这等以多欺少的风气可不能纵容,有本事单挑啊!” 苏子衿有信心,若是论单挑,保证没有一个营是自己所在甲子营的对手。 苏子衿这边撸着袖子,看向父亲,却见苏武表情淡淡的看着自己。 苏子衿这才讪讪一笑,将袖口放下来,恢复自己贵女的淡然做派,“有没有人受伤?谁起的头挑的事儿?参领怎么处理的?” 苏武见闺女恢复冷静这才开口,“冲突人数太多,都是轻伤,参领来不及查始末,只能一人五十大板,罚所有人今晚顶圆木。” 苏子衿这才放下心,做到父亲下首,端起一杯凉茶,“人没事儿就好,罚他们也应该。敌众我寡,就不能冲动行事,让他们顶圆木长长记性也好。” 苏武叫自家闺女的做派,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在她母亲跟前还能轻声细语的保持仪态,到自己面前,虽然动作并不粗鲁,怎么就给自己一种“兵”的气势?还是个刺头兵。 “父亲,您看着我干嘛?” 苏武将发痒的手握住,转而说起正事儿,“听说你最近带着甲子营狂得很,不然甲子营也不会引发众怒,说到底,都是你们特殊的练兵法造成的。他们都在一个营地,却是两种训练,眼下新兵大比在即,当然有人会心生不满,伺机生事。毕竟对于你来说,就是一个游戏,一个阶段,对于底层的兵卒来说,你的做法等于挡了他们的升迁之路。” 苏子衿耸肩,“父亲,弱肉强食,这也是没有办法。新兵大比总要决出第一,我碰到甲子营,是我们的缘分,至于其他人,堂堂正正的比我们接着,耍阴招我们也不怕。” 苏武一笑,他如今听自己女儿说弱受强食,不知道为何觉得好笑,三个月前,她还是不满堂姐,隐隐生闷气的小女孩儿,如今竟说出这番话。若是个男儿,就冲她这句话,自己就要好好摔打他,偏偏是个女儿,苏武一时拿不定主意。 “听你的一起,新兵大比,第一你们拿定了?” 苏子衿点头,“当然,各项比拼,只要是团体项目,必然是第一。当然,不排除有人天赋异禀,在个人项目上拔得头筹,那个咱们保证不了。” “拿了第一之后呢?” 苏武看女儿信誓旦旦的模样,突然问道。 苏子衿有些茫然,“您不就让我去新兵营三个月吗?” 苏武一窒,摆摆手,“算了,你先回去,过几日的新兵大比,我会亲自盯着。” “喏!” 苏子衿行了个军礼,退出父亲书房。 也不知道父亲是什么意思,她虽然会不舍甲子营的“兄弟”,但是她对自己的定义就是去“军训”的,三个月已经是极限了,若是让自己一直待下去,她可待不住,不为别的,太枯燥了,她宁可跟荀师多年两本书。最少书里的内容千千万,而新兵训练就那几样。 wap. /111//.html 第十一章 大比 “前几天就让你们把兵营发的衣服洗出来一套,这会儿都换上了吧?咱们不仅仅要在合格比赛项目上碾压他们,还要在精神面貌上超过他们!你,就是你,刘大牛,你的头发是稻草做的?怎么这么乱?不是说了队容队貌了吗?” 大比当天,苏子衿一开城门就冲出了城,今日是检验她三个月成果的时候,她可不能掉链子。 “苏副校尉,咱这头发天生就像草,昨天你让俺们都沐浴更衣,这不,这头发洗过就炸开了。咱又不像女儿家还有头油…” 刘大牛说的无辜,众人哄笑,苏子衿皱眉,大家都按照平日的队列站好,就是这个刘大牛的头发引人注意,让人忽略队列的整齐。 “还有一些时间,快去伙房弄点儿猪油抹上!” 苏子衿摆摆手,刘大牛拔腿就往伙房跑。三个月的训练,他的团体意识还是挺强的,要是因为自己的头发扣分儿,他可是会内疚的。 “少来点儿,别抹太多!” 苏子衿嘱咐一嗓子,然后继续视察。 “小姐,一会儿您领队吧,咱们都知道,这甲子营是您训出来的。而且一会儿评委也都是大将军他们,又没有外人。” 苏子衿面对马校尉的提议,狠狠地心动了。 “那我就厚着脸皮,顶替你一下?” 苏子衿看向马校尉,马校尉不在乎的摆摆手,“应该的,我是甲子营校尉,您得了名誉,我得了实惠,我谢您还来不及呢。” “那好,把你的白羽给我,我看好几天了,真威风啊!” 马校尉哭笑不得的将自己帽子上的白羽插到苏子衿头上。 战场之上,都是以铠甲和装饰区分身份。眼下新兵营,大家都是底层,所以新兵校尉为了显眼,就在帽子上插白羽。 苏子衿头戴白羽帽,威武的在甲子营走了一圈,视察一遍。 “校尉,俺回来了!” 刘大牛就位,苏子衿手下甲子营集结完毕,就等一会儿大将军他们过来主持大比了。 太阳逐渐升起,夏末秋初,秋老虎还是挺厉害的,苏子衿一身板板正正的新兵校尉服,白羽高耸,任由汗水在脸鬓边沁出。 辰时正,高高的点兵台上,终于出现头戴鹖冠的大将军等将领主官,还有一个头戴紫金冠的年轻人,因为隔的远,点兵台又高,苏子衿不方便抬着下巴使劲儿看,不过她的注意力不在台上,她相信,今日不管是谁来,只要自己呆着甲子营正常比赛,第一就跑不了,这是实力带来的自信。 点兵台上,苏武一身黄金龙鳞明光铠,头戴鹖冠,却指着上座,向一旁的年轻人谦让到,“四皇子请!” 四皇子秦景年纪虽小,面上跟苏武却是如出一辙的威严,面对苏武的谦让,往旁边避过,“这是大将军主场,我不过是过来旁观而已,苏大将军请。” 苏武谦让过后,就不再客气,当下做到正中桌案之后,众人落座,司训官径直上前,“新兵大比,现在开始。第一场,队列!” 一个个新兵营走到点兵台前展示,苏子衿是甲子营,当之无愧的第一个队伍。 只见苏子衿带队上前,背对着点兵台,口号一声接一声的喊出来,营中所有新兵仿佛用尺量出来的整齐让人眼前一亮。 台上的秦景皱眉,如果他没有听错,场下喊口号那个虽然嘹亮有力,却是女子声音,而且刚才那个白羽校尉转身之前,也分明是雪肤花帽,在灰扑扑的铠甲的映衬下甚是显眼,余光扫过台上众人,众人却是视若无睹的模样,按耐下好奇,秦景决定等会儿看看再说。 苏武面上无表情,却将刚才四皇子一扫而过的目光看在眼里,此时不是解释的时候,她总是听手下新兵营参领说自家闺女折腾的练兵之法优异,本来以为是夸大其词,现在实际看起来,简直是优异极了,这般新兵在新兵营可谓鹤立鸡群,武力技术可能不足,但是单单是纪律上来说,超过老兵远矣。 没想到,自家贵女还真是平地起惊雷,给了自己一个惊喜。前几日还以为她有自信是盲目的,现在看来,自家闺女已经很谦虚了。 苏武一边暗自惊叹,一边暗自得意,捋着胡子,看的津津有味。 “集合!向左转!跑步走!” 苏子衿带着甲子营的兵从点兵台退下,等待其他新兵营的表现。 有了甲子营带头,其他营的队列在台上看来,惨不忍睹,别说动作整齐与否,就是队伍都歪歪扭扭,跟刚才尺量出来的笔直差了不知多远。 四皇子看的扎眼,目光又看向一旁候场时也站的笔直的甲子营,隔的远,只能看见帽子底下一张雪白的面庞,看不清五官。 苏子衿对目光比较敏感,抬头向台上看去,她以为是自家老爹,便自信一笑,提前锁定胜局。 遗传自常夫人的雪白皮肤又经过小夏小秋特意的保养,比春日是还要透白发光,仰起脸,四皇子晃了一下,又看向正在表演的队伍。 一队队新兵营很快过了一遍,“甲子营,胜!” 司训官宣布,“接下来,是军拳!” 苏子衿带队上前,没的说,齐刷刷仿佛一个人一般的整齐,由三百人演示出来,格外的震撼。 “大将军,令爱说是您祖传的练兵之法,我本来还不信。现在亲眼看到,这不是祖传的是什么?效果如此明显,才三个月的新兵就如此出彩,若是老兵通行开来,想必战力立时能提升一大截!” 游击将军在一旁说到,其余人等纷纷捧场,苏武捋着胡子一笑,“我有没有祖传的练兵之法,你们还不知道?就是小女瞎折腾的,总算是有些成果,没白费马校尉这甲子营陪她浪费时间。” 众人说话之时,甲子营已经表演完毕,下台候场去了。 苏子衿站在点兵台左下首,因为是领队的缘故,挨点兵台很近,但是日光晃眼,只察觉到有目光看过来,却看不清是谁在台上。 不过那都不重要,自家老爹是大将军,只要自己的成绩出众,那谁也亏不了自己的魁首之名! wap. /111//.html 第十二章 魁首 “原来是苏大将军的千金。”众人捧的热闹时,四皇子突然开口。 苏武摆摆手,一派谦虚模样,“四皇子不必特意夸赞她。小女性子执拗,规矩稀松,跟京都那些名门贵女没法儿比。也就是这点练兵天赋,随我,哈哈…” 苏大将军得意,众将军捧场,四皇子秦景冷不丁来了句,“确实。” 众人一静。 “不过,听说前几个月苏小姐因为身体不适,跟崔家退亲。京都都传苏家贵女身子柔弱,没想到…” 四皇子未尽之意,让众人更加安静。 苏武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的,当下摆摆手,“嗨,就是身体不好,这才送到新兵营锻炼一二。好了好了,今日重点是新兵营,别说小女了,咱们接着往下看。” 苏武打了个哈哈,混淆过去,四皇子也给面子的没有再提。 接下来是器械使用,众人只看着苏子衿在台下,头戴白羽,中气十足,吆喝众人注意配合,若不是身形瘦小,当真比男子气势还足。 不知道为何,点兵台上上,气愤更加诡异。 练兵演武一直持续到午时,最后定胜负,苏子衿带领的甲子营是毫无疑问的第一。 看着台下众人将苏子衿抬着庆祝,苏武嘴角露出笑意又随即收起,“咱们走吧,接下来,这里的事情让参领收尾。赵参领,这届新兵素质很好,给他们个机会。至于甲子营,就留在你手下,以后让他们负责整理苏式练兵法,以后新兵,就照这样训练。” 吩咐完事情,苏武奉着四皇子,一同离开。 苏子衿兴奋过后,听见赵参领将甲子营众人都留下,分别的伤感顿时散去大半,“好了,你们还在这里,以后有机会,我会再来。走了!” 苏子衿将白羽不舍得还给马校尉,这荣誉她只能在这里享受片刻,出了新兵营,就只能恢复了她大将军女儿的身份。 若是她堂而皇之的戴着白羽出现在京都街头,旁人异样的目光,唾沫星子,御史参奏,就足够让她焦头烂额。 “爹!” 苏子衿换好装扮,在回京都的岔路口,和等待自己的父亲汇合。 只不过,父亲身边的年轻人,好像不是平日里在苏府和军营中出现的那几个叔伯兄弟。 “嗯。”苏武满意的点头答应随即指向一旁的秦景,“还不快拜见四皇子。” 苏子衿习惯性的军礼,“请四皇子安!” 四皇子秦景皱眉,“你一个女儿家,在新兵营锤炼身体就罢了,以后脱离那里,就不要拿那里学得一套在京都用,不合规矩,传出去对大将军名声也不好。” 劈头盖脸的被人说了,苏子衿下意识看向自家老爹,见自家老爹捋着胡子呵呵笑着装傻,苏子衿知道得罪不得,当下收敛手脚,拱手再拜,“请四皇子安。” 四皇子明显还是不满意,却大度的放过了苏子衿。 看他那不满意的样子,苏子衿心中腹诽不已,又不是教导嬷嬷,怎么如此磨磨唧唧。 见两个人互相看不上,苏武又是呵呵一笑,“好了,回京,陛下还等着呢。” 新兵演武也算是风平浪静的京都的一件大事,苏武和四皇子都要前去复命,苏子衿本能的想耸肩却看了一眼四皇子,硬生生忍住,“是,父亲。” 跟着众人打马回京,今日不知为何,秋老虎格外热烈,苏子衿额头汗水没一会儿便在下巴汇聚,领头的苏武早就在这三个月习惯了女儿的强悍。她虽是女儿身的外表,内里却十分大大咧咧,比一般京都贵公子还不将就,因此只极速带头在前。 身居次位的四皇子秦景瞟见苏子衿额头汗水的狼狈模样,终于在快进京都时停下,“给,擦擦汗,你这狼狈模样,让人看到,丢了贵女的体统。” 苏子衿皱眉,她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四皇子这样张口规矩闭口体统之人,他身份又高,自己也不能随意对待,看着递到面前的天青色棉巾,苏子衿第一次懊恼自己为什么比男子还要糙,如果她带着手绢出来,此时也不用为难了。 一狠心,苏子衿用宽大的袖子擦了擦脸上汇聚的汗水,“四皇子东西贵重,臣女怎么忍心糟践,还是用袖子吧。我衣服都短小了,穿了这次以后穿不了了,反正以后不用了,还是用衣袖划算。” 秦景深深地看了苏子衿一眼,“苏小姐但是算的清。” 苏子衿赔笑,“好说,我就是不爱浪费好东西。” “何事耽搁?” 前面苏武声音传来,苏子衿连忙高声答应,“无事,这就来!” 回应完,又看向四皇子,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四皇子冷哼一声,调转马头,追苏武而去。 四皇子长随,常喜冲苏子衿竖起大拇指,然后也打马而去。 苏子衿这下耸肩,也跟随而去。 一直跟着到勋贵街口,苏子衿才跟父亲等人分开,回到府中。 “练兵结束了?” 常夫人坐在松涛阁侧间,见到早早归来的女儿,凉凉的说到。 苏子衿一笑,紧上去给母亲捏肩捶背,“您都知道了!” 常夫人嗤笑,“就你们父女两个,能瞒得住谁?如何,气顺了?” 常夫人说的还是乐游原崔陵川事件,她以为闺女因此受辱,心中不畅,又不能冲着崔陵川发作,便被父亲扔到新兵营学些弱肉强食的规矩。人生在世,便是陛下也不能随心所欲,时常因为琐事被御史台和户部约束气的跳脚,自家想退婚,便受些崔家的气又能如何?反正大目标达到,一些小节就算了。 苏子衿这才恍然,对啊,她曾经有些百年世家的未婚夫,不过,这三个月,从苏子衿入新兵营便在也没想过了。以前她偶尔会想,以后想起来崔陵川会不会后悔,但是在外“浪”了三个月,她真的已经忘记这个人了。 天地之大,一个小小的崔陵川算什么?她又更多可以做的事情呢。 “父皇,这次新的练兵之法,您知道叫什么吗?” 苏武已经将新兵演武之事回禀完毕,正待告退时,四皇子不知为何,突然说到。 “哦?刚才苏大将军没提,只说效果很好,朕也有些好奇,不知是何等大才提出来的,竟然让苏大将军都赞不绝口。” 四皇子看了笑的有些僵的苏大将军一眼,“这新的练兵之法,是苏式练兵法,据说,是苏大将军家祖传的,而且还是苏大将军孩儿在新兵营三个月手把手的调整传授!” 皇帝更加高兴了,“哎呀,义博,你还有如此麒麟儿呢?怎么不见你带出来让朕看看?不对,你不是只有一独女,叫子衿对不对?” 苏武看了一眼四皇子,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就是给自己上眼药也得找个有份量的事吧,当下,苏武跪倒在地,“陛下恕罪,好一段时间小女身子不适,末将便自作主张,将小女送到新兵营,跟着新兵锻炼一二,没想到误打误撞,让她总结出这新的练兵之法,并于今日侥幸夺得魁首。末将敢保证,没有徇私,四皇子可以作证。” 皇帝彻底蒙了,看了看大将军,又看了看自己儿子,“你们各说各的,倒是让朕好奇心上来了。来人,宣苏大将军之女,苏子衿觐见来见朕。” wap. /111//.html 第十三章 觐见 苏子衿一路跟着小黄门,被宫中充满威严的皇家气象压的不敢抬头。 她怎么都想不到,刚被母亲嫌弃一身汗味儿洗漱完毕,竟然就赢来了小黄门宣旨。 常夫人也跟着蒙,来不及问清楚缘由,苏子衿就被小黄门带出苏府,进了皇家马车。 “臣女苏子衿,拜见陛下!” 苏子衿一进乾德殿,就干脆利落的跪下,拜见当今圣上。 开玩笑,这整个大乾都是陛下的,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可不是随便说说的。多少天纵奇才的历史人物,穷经皓首习得文武艺,只为货与帝王家,自己在皇帝面前不恭敬,跟找死没有什么区别。 苏子衿这恭敬一拜,让皇帝乐了,让苏大将军捂脸,也让一向冰霜脸的四皇子嘴角翘起瞬间。 “陛下,小女这三个月都在新兵营,所以规矩疏松,请您见谅!” 苏子衿规矩没什么问题,关键是她一紧张,跪的气势如推金山倒玉柱,结结实实的模样,若是男子不过是阿谀奉承,但她是个身量还小的女孩子,便莫名有了一种反差萌,让人忍俊不禁,此时,便是门口一向面无表情的宫人,也是暗笑不已。 苏子衿知道自己闹了笑话,也不敢随意动弹,索性老实到底。 “义博无需请罪?都是自家子弟。子衿,赶紧起来。小时候你还在朕怀里拉过朕的胡子,怎么长大了倒胆小了,快起来让朕看看。” 苏子衿想不起来拉皇帝胡子的记忆,不过陛下称帝之前,跟手下中将领关系亲近是真的,可能自己出生时,有过类似壮举? 苏子衿想了想没有头绪,干脆放下,听陛下的起身站起,看向陛下。 “一个威严的大叔。”这是苏子衿的第一印象,不过她可不敢真的当大叔对待,只看了一下眼就垂下眼睛。 “都长成大闺女了,好!朕刚才听你父亲说起苏式练兵法,是你首创?” 苏子衿诚实的点点头,“臣女在新兵营觉得枯燥,就根据在府里练武的经验,想着新兵也要多方面,低强度的锻炼一二,便渐渐想了些办法,在新兵校尉的辅助下慢慢成型,没想到还挺有成效的。” 苏子衿这话已经想过多次,当下说出来,也不打磕绊。 皇帝听小女娘天真的语气,也是满脸笑意,“好!你父亲和四皇子都说这练兵之法好,那就是你有功于朝廷。说说,想让朕赏你些什么?” 苏子衿抬眼睛看向自家老爹,老爹只笑呵呵的看着她,一副放心随便说的样子,苏子衿试探的开口,“陛下,臣女在这次新兵营担任新兵副校尉,头戴白羽,发现当官还挺过瘾的。” 说着,苏子衿看向陛下,见陛下满脸笑意,却不为所动,知道自己不能试探太过,女子当官,果然应该是不行的吧! 既然求官不能,那就求财吧,“不如陛下赏赐臣女一头盔宝石?” 陛下哈哈大笑,“义博,你这闺女有意思。旁的女娘都求前程,求姻缘,她却不放在心上,只求财。” 对于高门显贵来说,求财可不是什么好名声,士农工商,求财在此时,最上不得台面。 苏武苦笑,“陛下,小女因为是独女,小时候我们夫妇二人把她惯坏了,因此她虽然已经十二岁,却没有旁的贵女的正经心思,一心只爱玩乐,任性而为。” 陛下笑声渐渐收敛,点头,“好,赤子之心,很好。朕还记得,你上半年刚为女儿退婚,还想着给子衿重新赐一门好亲事。既然她尚无此心,那就暂时作罢。” 苏子衿听了,心里的一口气还没彻底松下去,陛下突然提起四皇子,“子衿,你可知朕原本想将你赐婚四皇子。也罢,你年纪还小,喜爱新鲜,朕便先赐你宝石,待你大些,再给你赐婚。” 一口气梗在喉咙口,苏子衿被梗的脸色通红,好不容易将这番惊吓咽下去,立刻行礼谢恩,“臣女谢陛下赏赐!” 陛下又是一笑,“义博,看开咱们当亲家,还要过几年。也罢,时辰不早了,子衿演武也该累了,景儿,替朕送送大将军和子衿。” “儿臣遵命!” “臣告退!” “臣女告退!” 出了乾德殿,苏子衿才算偷偷松了一口气,刚才噎住的气息才算顺畅起来。 四皇子高大颀长的身影后,苏子衿拉拉父亲的袖子,被父亲晃掉,苏子衿瘪瘪嘴,也不再多说什么,只跟着父亲老老实实往宫外走。 “苏大将军,本宫就送到这里了。” 苏武连忙拱手,“劳烦殿下了,今日小女累的很了,就不多说了,咱们改日再会。” 说着,不等苏子衿拜别,便扯着自家闺女往宫外走。 乾德殿是陛下起居和会见大臣所在,在上朝的承明殿后面,又一道宫门相隔。四皇子秦景便送苏家父女到承明殿后的宫门,只差一点儿,就完全送出了宫门口。 苏子衿被自家老爹拉着,眼神扫过四皇子就算拜别了,然后跟着自家老爹匆匆的步伐回家。 四皇子见苏子衿被自家父亲扯走,还一副不明所以,跟自己拜别的模样,忍不住一心笑,摇摇头回转到乾德殿。 “苏子衿还蒙在鼓里?” 秦景一进门,陛下的声音便传来。 “是。” 四皇子回答道。 “有趣。” 这边苏子衿跟着父亲回到家,还没喘口气,就被父亲一拍桌子吓到了。 “老爷这是怎么了?在御前不就是新兵大比的事儿吗?还有其他的?” 常夫人见老爷神色不对,挥挥手让下人都下去,询问到。 “是子衿。” 苏武沉声到。 常夫人也跟着看向苏子衿。 苏子衿一脸无辜,她自问没什么不对的吧? 苏武见闺女一脸无辜,忍不住点点她的额头,“你呀你,当初给你定了崔家,你就不能再忍忍?” 苏子衿莫名,“怎么了,爹?刚才陛下说赐婚,不是看我爱财,首回成命了吗?” 常夫人惊讶,“赐婚?” “没有!”苏子衿连忙声明,“本来要赐婚,后来陛下改主意没赐!” 这点很重要,不能混淆。 苏武看着自家傻闺女,“陛下那话,跟赐婚有什么差别?” 苏子衿想了想,坚定的摇摇头,“不管,反正陛下没有明说,就是没有赐婚!” 常夫人看都不看自家闺女,有时候人说话不能听声要听音儿,自家闺女显然没有这个技能。 苏武将陛下的话原原本本的说出来,常夫人也跟着叹气,看向自家闺女摇头,“你这傻闺女。” 苏子衿不解,看向父母,期望他们的解释。 “你父亲是大将军,手握大乾最多的兵马,你的婚事陛下已经说到这个地步,还有谁敢染指?” 常夫人解释到。 苏子衿摇头,她反正不会承认自己听不懂中国话,还要翻译的,坚持到,“反正陛下没有明说,就没有定下!” 苏家夫妇相视苦笑。 wap. /111//.html 第十四章 避走 “老爷,陛下这话不清不楚,咱们闺女亲事不明不白,这可难办了。” 常夫人担忧到。 自古皇家对于高门贵女来说,就不是什么好去处。眼下自家闺女得了陛下半句承诺,让旁人该如何对待? 京都都是心明眼亮的人,若是谁在公开的场合对苏子衿毕恭毕敬,就等于强迫苏家上赶着认下皇家儿媳妇的身份。 若是苏家执意不认,又难免有看轻四皇子的嫌疑。届时别说四皇子难堪,陛下也不会轻易饶过。 苏武看了看懵懂的自家闺女,心里叹气,好好的演武汇报,就因为四皇子的一句话,成了如今的局面。 不管是不是四皇子有意为之,他都是心思深沉,不可小觑之人。 自家闺女如此单纯,四皇子怎么看都不是良配。 “为今之计,也只能继续称病了。”苏武无奈到。 只要不让自家闺女出现在京都名利场,名分不定,那就还有转圜的机会。 苏子衿苦着脸,已经称病半年了,再闷下去,可怎么是好。 前几个月还能去新兵营散心,往后还能去哪里? 常夫人到底心疼女儿,“老爷,这一称病,不是十天半个月,最起码是一年半载。不如让女儿去蜀郡。那里天高皇帝远,京都人的手伸不到那里去。而且我家在蜀郡根基深厚,子衿在那里不会受委屈。” 苏武想了想,咬牙,“只能如此了。” 苏子衿虽然不知道为何突然之间,她京都待不下去,要避到蜀郡,但是她知道父母对自己的疼爱若不是逼不得已,必然不会让自己远离。 “今晚给子衿收拾东西,明日一早就走!” 苏子衿脸色莫名有些仓惶,眼泪无预兆的滴落下来,“母亲,父亲,女儿给家里惹祸了。” 苏父叹气,“不怪你。当初给我为了让你避开皇家,就随意给你定了亲事。都是当初行事太仓促,后来又没有补救,这个雷迟早要爆出来。眼下一桩接一桩的事情,就是当初没有处理好的后遗症。要怪就怪父亲这个大将军的身份,太惹眼。这次你去蜀郡,一年半载回不来,父亲就用这段期间,好好给你周全周全,定然让我女儿,到时候一身轻松的回到京都,不再托什么病!” 苏武拍拍自家女儿的肩膀,又不合时宜的捏了捏。 苏子衿脸色莫名,“父亲,您干嘛?” 苏武摆摆手,“没事儿,就是父亲突然想起来你举圆木的样子,想试一试,果然,这半年结实不少,肩膀都有肌肉了。” “老爷!” 常夫人哭笑不得,苏子衿更是彻底悲伤不下去了。 她已经练出一身腱子肉,再在父母面前做小女娘态的柔弱,也不合适了。 当下,清清嗓子,苏子衿道,“好了,咱们一家人,就不必装模作样的伤感了。我去蜀郡几年,一方面肯定舍不得您二位,一方面又觉得天高任鸟飞,正好离了京都这个名利场,自由自在的过几天舒心日子,这京都一言一语都要斟酌的日子,女儿真是过够了。我此一去,自己自在,您和母亲,说不得离了我这个让人操心的闺女,还能梅开二度,给我生个弟弟出来!” 常夫人小锤锤下来,“瞎说什么?越发没规矩了。” 苏子衿嘿嘿一笑,不再多言。 常夫人也不再伤感,而是嘱咐自家女儿,“你外祖父外祖母只母亲一个女儿,我随你父亲四处征战,离家多年,真是不孝。你此去蜀郡,正好替我尽尽孝道。” 苏子衿正色,“您放心,我一定做到!” 又不是生离死别,苏家众人很快调节好,收拾好东西,第二天城门刚开,一辆靛蓝马车从大将军府后门低调的出城,载着迷茫兴奋又有一丝担忧的苏子衿往蜀郡而去。 卯时刚过,早朝散朝,走的慢的朝臣,惊讶的看着往日不苟言笑的四皇子提着一个白羽头盔,向着大将军走去。 众人八卦的放慢脚步,竖着耳朵想听听八卦消息。 “苏大将军,这是给令千金的赏赐,陛下命我转交。” 苏武还是笑呵呵的模样,伸手去接,“这怎么好意思呢?四皇子随意指派个小黄门送过来就是,哪用劳动您的大驾。” 四皇子秦景却将手中的头盔挪动到一边,避开苏武的手,“这是赏赐给令千金的,还是亲手交到令千金手上比较好。” 苏武愣了一下,想了想,才无奈的叹了口气,凑近四皇子,“不瞒四皇子,小女昨日旧病复发,今天一早就出发蜀郡,养病去了。所以您想亲手交到小女手中,恐怕不能了。” 四皇子秦景神色一征,“是吗?去蜀郡了?” “是,去她外祖父那里去了。一来养病,而来也是替咱们尽孝。” 苏武叹了口气,说到。 秦景将白羽盔甲收回,“那这些赏赐我先暂时保管,待下次亲手交给令千金。” 看着四皇子的背影,又苏武的同僚围过来,“老苏,这是怎么了?你招惹四皇子了?” 四皇子身份高贵,人品贵重,他们这些老臣都不敢轻易捋虎须,莫不是老苏不着调,得罪了? 众人看着苏武,苏武叹气,“可不是得罪了。” 那边秦景提着一头盔的宝石,却径直回到府中。 “去,快马替我找到一辆马车。城门刚开时就出城,出自苏大将军府。” 底下人心中担忧,却还是派出斥候,快马打探。 “有消息了,殿下。这辆马车出了京都便取道直隶,眼下就要到邺县了。” 四皇子冷笑一声,“跑的真快。来人,备马!” 苏子衿乘坐的马车在官道上平稳的行驶,这次出来,她只点足了家将护卫人手,丫鬟一个都没带。 因为她想尽快赶往蜀郡,自然不能一直坐马车,待到邺县,她就会跟护卫一起骑马而行,带着丫鬟,难免让人家受罪,还拖累整个队伍。 “还有多久?” “还有一个时辰,最多未时,便能抵达。” 家将张龙回到。 “嗯。” “小姐,好像有人追过来了!” 官道宽敞身后之人快马加鞭,却没有避开的想法,应该是冲自己等人来的。 苏子衿想不到谁会为难大将军之女,便叫停马车,径直下车看向来人。 竟然是他? 苏子衿瞬间觉得自己下来的太早了,想要回到车上又不合适,只能等在原地。 四皇子秦景不说话时,气势比大将军的父亲还要足,就这么迎面而来,翻身下马,然后将一个白羽头盔拍给苏子衿。 苏子衿愣愣的看着满头盔的宝石,又看向四皇子,半晌,挤出一句,“谢陛下赏。” 四皇子几乎被苏子衿气笑了,抬步靠近苏子衿,“你们苏家,就这点胆量?” 苏子衿点头,又摇头,“我自己胆子小,可能父亲胆子大些。” 这下四皇子是真的被气笑了,他嗤笑一声,看向苏子衿的眼睛,“当初乐游原上不是很强硬吗?怎么现在就怂了。” 苏子衿摇头,“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您是皇子,我不能拿要求崔陵川的要求来要求四皇子,当然要跑了。” 四皇子咂摸着她这句话,飞身上马,“记住你的话。”说完调转马头,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留苏子衿原地纳闷儿,记住什么?什么意思?怎么她在古代,阅读理解不能得分了? wap. /111//.html 第十五章 道路 “小姐,要不要休息?” 护卫首领张龙问道。 这一路骑马而行,便是他们这些男子也觉得吃力,但是自家小姐适应了两天之后,就完全跟上了家将的节奏,一个时辰才会歇一会儿。 按照这个速度,本来以为要一个月的路程,张龙估计,十多天就可以到达,省了一大半的时间。 “前面有块儿平地,咱们到那里休息!” 出了直隶州,道路开始不平,即使是官道也是乱石荒草,凹凸不平,苏子衿得亏是在来之前训了小半年,这才能在凹凸不平的路面骑马。 “就这里吧。” 苏子衿勒马停下,紧跟着自家小姐的张龙随即举手示意,“所有人原地休息!” 众人纷纷下马,原地席地而坐。苏府护卫都是军伍出身,纪律性很强,坐在地上也是十人为一伍的团坐,马缰绳却不撒开,就让马立在身边或者身后,这样四周有风吹草动,可以更加方便行动。也有需要方便的,也是等所有需要方便的人一起行动,荒郊野外,再小心谨慎也不为过。 “大哥,别等了,从他们出城到现在,就没有放松警惕的时候,连如厕都一起去,没有空子给咱们钻,不过咱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他们?三个打一个,乱刀砍死算了!” 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在官道背后不远处的山头后响起。 只见不大不高的一个小山头后面,竟然密密麻麻趴着几百人。看他们胡子拉碴的模样,发红的眼睛,还有灰到发黑,仿佛腻了一层污垢在上面的衣服,不难判断他们应该不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平民,而是居无定所,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的强人。 此时天下初定,这帮强人中混的好的,都被朝廷招安,差一点的有个山头自立为王,平日里打着劫富济贫的旗号,不随意骚扰平民,也还能再苟活几年,混的最差的就是要钱这帮人,他们不被官府接纳招安,被其他势力打出栖息地,四处流浪,打猎为生,偶尔碰到落到的行商,就仿佛过年一般,过几天好日子。民间俗称他们游侠儿。 为首之人看起来仿佛有些年岁,看着纪律严明,干净利落的苏家护卫眼中犹豫。 这些人一看就是硬茬子,若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再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打这帮人的主意,但是没有办法,兄弟们饿的要吃人了,各个城池因为刚刚经过战乱,所以反应迅速,武力强大,他们根本不敢靠近城池,所以眼下这帮人,是他们最后的机会。看他们光鲜亮丽的模样,想必做过这一场之后,他就可以带着几个亲信置办些产业,进城生活了,至于其他人,不过是炮灰罢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想到这里,为首的首领心中一狠。 “大哥?” “上!” 随着一阵鬼哭狼嚎的呼和声传来,苏子衿和张龙第一时间跳起上马,护卫也随之而动,拽过自己的马匹,飞身上马。 “都是些无家可归,四处游荡的匪类,小姐无需害怕,列队等待!” 张龙护着苏子衿在两列护卫之后,透过马匹间的缝隙,可以看到对面几百米外的匪类喊杀声渐渐不济,跑的也比刚冲下山时慢了一些,若是自己带的新兵营,这种表现可是要挨踢的。 被护卫护在身后,苏子衿却没有害怕的感觉,反而对那些匪类如此评价。 看出这些人比新兵营还有所不如,只是应该见过血,所以脸上凶恶些,赤着眼睛。 护卫长刀出鞘,以逸待劳,只等他们跑下山,后继无力是才纵马而上。所有人都全力奔骑并没有留手,短短的百十米马速已经很快,长刀高高举起,收割底下匪类的生命。 雪花绽放,皮肉绽开,苏子衿强迫自己直视过去,不闪不避。 一大群人一起冲下山,总有一些人突破队列,往苏子衿方向而来。 留守的一个队列再次收割,这次突围而来的,只有那十几个人。 为首之人虽然也是落魄打扮,却明显穿的比别的匪类整齐,手中长刀也更加明亮锋利。 “小姐骑马先退,别走太远,卑职去去就来!” 张龙一人一骑,举着长刀奔骑上前,一刀一刀,没有虚招的收割着那些衣衫褴褛者的生命。 苏子衿看的瞪大眼睛,将配在左侧的长刀拔出。张龙一个人纠缠着冲出来的十几个,还是有一两人冲出张龙的长刀范围,做出凶神恶煞的模样往苏子衿这边跑来,似乎想用凶恶的声势吓到苏子衿这个面嫩的小贵女。 一旦贵女栽到他们手上,这场仗,就是他们赢了。 首领就是冲过来的二人之一,苏子衿也是他一开始的目标。 至于苏子衿手中的长刀,他一点儿都不放在眼里。 贵人都会练武,种种套路刀法花团锦簇,但是杀人,只要狠心砍下去就好。感受到刀砍进皮肉的感觉,热血飞溅到脸上的温热,熬过这一关,他们手中的长刀才有杀伤力,而在此之前,他们手中的刀,不过是玩具罢了。 匪类首领边冲过来,便不屑的看向苏子衿,不过一个小女娘罢了,就任你砍,你的刀能见血吗? “小姐,退后!” 张龙从战场下来,当然知道没见过血的刀,护不住主人,当下呼喊自家小姐,想叫醒仿佛已经吓傻,愣住的小姐。 苏子衿瞪大眼睛,手起刀落,她甚至没有蓄势,就那样砍过去。 遗传大将军父亲的力气,让这平平无奇的一刀一举建功,匪患的首领在苏子衿刀下,整个上半身被劈开,鲜血全部几乎全部洒到苏子衿身上。 苏子衿却没有眨眼,也没有收手,径直看向跟在首领身后跑过来的那人。 刚才就是他一直鼓动首领杀出来。因为他跟在首领身边,也见过不少人了,苏子衿这样的贵女,对容易对付,喊两声有时候就会把她们吓到束手就擒。 眼睁睁看着首领倒下,鲜血飞溅,这人知道自己判断错误,当下跪倒在地,趴在地上求饶,“贵女饶命!草民也是良民,都是被胁迫的!” 苏子衿恍若未闻,一刀劈下,这人后背一道长长的伤口,跟首领的伤口一模一样。 喊杀声似乎寂静了一瞬间,匪类见首领已死,胆子瞬间破裂,哀嚎着四散奔逃。 “快,追上去!不要放走一个!” 这些匪类在他们的骏马长刀面前仿佛是看到狼群的小绵羊,但是一旦让他们逃走,面对平民时,他们又是不折不扣的凶兽。所以张龙下令,不放走一个。 … 一个多时辰之后,众人才重新齐聚,清点了一下人手,张龙这才过来,向苏子衿汇报。 “小姐,这群匪类全部剿灭,咱们这边只有几个方便之人,没有及时上马,受了些轻伤。” 苏子衿摇头,“张叔,你算错了。” 张龙不解,看向苏子衿。 “还有一个受了内伤,估计要修养一两天。咱们赶紧去最近的城镇,不然就麻烦了。” wap. /111//.html 第十六章 病倒 受内伤的就是苏子衿,赶路到下一个城镇之后,她不出预料的病倒了,胆汁都快吐干净了,吃不下东西,喝水都要吐,而且连夜发起了高烧。张龙措手不及,请了附近城镇所有的好大夫上门给苏子衿医治。 “饿两顿就好了,只要晚上退了烧,就没什么大事儿。” 大夫们都这么说,张龙这才放下心。 苏子衿没有带丫鬟,张龙只好花钱让掌柜的找了本地的媳妇子过来,伺候自家小姐。 “大人,小姐牙关紧闭,就是喝不下药。” 媳妇子找到张龙,担忧的说到。 张龙就在苏子衿客栈房间隔壁,眼下过来,看自家小姐红通通的小脸,一咬牙,吩咐媳妇子赶紧多熬几碗药,然后伸手掐住下巴,“把药给我!” 媳妇子吧一整碗药端过来,张龙往小姐嘴里倒,一大碗只喝进去三五口,剩下的都呛到床头。连续三碗灌下去,苏子衿烧的昏迷,迷蒙中前世今生走马灯般略过,昏昏沉沉醒不过来,这下也被张龙这手给惊醒过来。 “张叔,别灌了,别没病死,倒让你呛死了!” 听见自家小姐说话,张龙这才松了一口气,“将军将您交给我,我一定要把您平平安安带到蜀郡!” 张龙平日里不苟言笑,坐卧起居都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命令,此时却忍不住对自家小姐说到,实在是被自家小姐的胆大吓到了。 苏子衿虚弱的舒出一口气,“张叔放心,我没事儿。早晚都要过这一关,我今天不过是逼自己一把罢了。” 张龙此时拉过椅子,做到自家小姐床头。 刚出手过生死关的人,不能放任她胡思乱想,他手下的兵,经这一遭也常有人改了性子,此时,他当然不会放小姐一个人。 “估计将军也没想到小姐出手如此果断,不然,怕是会在出京之前就亲自安排了。” 苏子衿摇头,“无妨,我又不是几岁小孩儿。” 张龙忍俊不禁,不知为何,经过这共同浴血的一遭,他们关系相比于一开始的生疏,此时有了自家人的感觉。在以前,只有将军跟他们,才有如此亲近和默契。 看着自家小姐一直生机盎然此时有些憔悴的模样,张龙有种发自内心,对自家后辈的心疼,忍不住顺着小姐哄哄她。 “是,小姐不是几岁小孩儿了,而是十二岁了!” 苏子衿失笑,也对,她在众人眼中,可不就是十二岁吗?谁能知道,眼下的苏子衿是两世灵魂的融合呢?若是没有这份镇定打底,她今日唯一能做的,就是落荒而逃罢。 “小姐正在发烧,还是别说话,存些元气,能睡一觉最好,过了这一夜,迈过这个坎儿,就什么事都没了。” “嗯。” 苏子衿答应着,感受药力上涌,忍不住闭上眼沉沉睡去。这次没有梦魇打扰,她睡得很香。 良久,“大人,您先去休息吧。您放心,您给了我钱,我这一夜会眼睛都不眨的看护小姐!” 妇人是城中贫困人家,非常珍惜这次机会。 张龙摆摆手,“你想歇就去那边桌边坐着歇会儿,我在这里看着小姐。” 妇人不再多言,坚持到后半夜,在桌子上扶着歇息片刻,又猛然惊醒,却见大人后背挺直的坐在床头,眯着眼睛看护床上睡得正香的贵女。 妇人上前想探探贵女是否退烧,却惊醒了张龙。 “我家小姐如何了?” “您放心,已经退烧了。” 妇人轻声说到。 “什么时辰了?” “五更刚过。” 妇人在家中,也是习惯性的五更起床,刚才又听见了打更的声音,当下说到。 “你先看着我家小姐。” 张龙出门张罗早餐。 苏子衿睡到自然醒,已经恢复如初,身轻如燕,吃着张龙准备清粥小菜,觉得格外香甜。 “张叔,再来一碗!” 苏子衿将碗递出去,张龙接过却没有再添,而是放到一边,问今天的行程安排,“小姐已经吃三碗了,一会儿咱们是出发还是再歇一天?” 苏子衿咂咂嘴,无奈的放下筷子,“还有些受伤的,不跟咱们一起吗?” 张龙回禀,“他们伤势不重,卑职已经让底下人带着令牌找到了当地的通判,那些人就就在当地配合通判捉拿当地流窜同伙,顺便养伤。待此地事情彻底了结,他们也养好了伤,便会追上咱们。” 苏子衿点头,“那咱们就走吧,别耽搁了。” 一行人继续出发。 不知道是不是苏子衿错觉,往日里她跟护卫之间隐隐的隔阂好像消失了。仿佛他们共同作战之后,就天然成了一派,再没有以前的生疏。 “小姐,再往前就是蜀道,百里密林,您要不要先原地修整一下再进密林?” “不用,”苏子衿看向身前仿佛普普通通的林子,“总要经历的,没必要准备太多。” 密林在此时有一个叫法,就是瘴气源。 长久的不见天日的密林最容易滋生瘴气,有时候最强壮的人也会不经意间中招。 张龙如临大敌,让自家小姐做好准备,其实还是心理准备罢了。毕竟以此时的条件,并没有针对瘴气的特效药。 “小姐,听本地人说今年少雨,瘴气少,应该会容易通行。” “嗯。” 他们一路走了将近十天,此时还是初秋,秋老虎肆虐的时候。杀人于无形的瘴气苏子衿没有感受到,但是快要被燥热闷的喘不过来气儿。 “张叔,你有没有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 苏子衿从出发就强忍着跟着队伍,尽量不掉队。有哪里觉得难受的,她能挺过去就自己挺。但是今天的难受程度一时比一时重,苏子衿实在忍受不了,这才开口。 张龙听了,举手示意众人停下,“小姐,却是是难受,卑职本来以为是错觉,没想到您也这么觉得。” “稍事休息!前后,有没有什么特别情况?” 张龙开口,众人这才跌坐在地,众人大口喘气,没有人觉得异样,只觉得是天气之过,只有一个本地出身的人抬手,“张首领,可能是暴雨前的征兆!” 张龙听了恍然,面色沉重的透过密林看向天色,本来觉得正常的天色,此时再看,顿时觉得不太对劲儿,虽然也有蓝天,但是那云朵是不是太大太厚了,仿佛一阵风吹过,雨水便会掉落下来。 wap. /111//.html 第十七章 暴雨 “赶紧散开寻找避雨之地!” 一路以来,面对匪类都沉着冷静的张龙此时却喉咙发紧,大声吩咐道。 众人听到首领沉重的声音,都知道轻重,当下不再坐着大口喘气,而是翻身起来,四散开去寻找避雨之地。 “小姐,一会儿若是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咱们带了帐篷,您在帐篷中将就一下。” 苏子衿不解,“有帐篷不用太紧张吧?大家挤一挤吧。” 张龙摇头,“野外的暴雨威力巨大,普通帐篷撑不住,而且需要人手来支撑帐篷。您到时候就安心呆在帐篷里,别的别管。野外淋雨,若是暴雨持续时间太久,会湿温而死。所以,一会儿您千万别逞强淋雨,要操持干爽知道吗?” 面对张龙的沉声嘱咐,苏子衿缓缓点头。这里不是平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深处密林中间地带,又是初秋。虽然眼下秋老虎热的出奇,但是一旦大雨倾盆,这点儿热气儿很快就会消失,冷冻会随之而来。 好的不灵坏的灵,一些护卫散出去又跑回来,“头儿,都是树,没有避雨的地方!” “都是坡地,坡度平缓,没有避雨之地!” “首领,没有!” “这边也没有!” 一声声没有下,一声惊雷炸响,仿佛就在众人头顶。 “不能等了,马匹栓好,一会儿顾不上马了,把牛皮帐篷搭起来,让小姐先进去避雨!” 张龙率先拿出帐篷,让其他人扎帐篷,自己则将帐篷用手顶起来,给苏子衿撑死一片天。 苏子衿站在中心处,抿着嘴,乖乖的呆在原地一声不吭。 这个时候她说不出什么。难道让众人都挤一挤,别搭帐篷了?还是面对陡然暴虐的风雨,自己裹挟皮毛硬顶,将帐篷送出去,能救一个算一个? 说出来也没有用,这个时候,他们的使命就是护卫主家。即使苏子衿让出帐篷,也不会有人会取而代之,只会空着帐篷,大家一起淋雨。 苏子衿在帐篷里,听着风雨吹打过来,众护卫拼命压住自己守护的帐篷一角,不让风雨从自己这边灌进帐篷里。 时间仿佛变慢了,苏子衿坐在帐篷里,数着自己的心跳声,什么也做不了。 “头儿!那边有一户人家!快来!” 透过风雨,隐隐约约的声音传来让众人惊喜不已,苏子衿率先跑出帐篷,有人家就好,“张叔,快走!让众人分别往那边走,快,别等了!” “众人听令!就近赶往附近人家,睁大眼睛,别走散了!” “喏!” 众人应喏,在为首之人的带领下,快步往一个山坳处走去。 张龙和几个就近的护卫护着苏子衿,在瞬间变得泥泞的山路往山下走。 这里大山连绵,起起伏伏,在没有找到人家之前,都是摸索着走,终于到了农人家里,众人才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建在这里。 “我把柴火都架起来了,你们快来烤火!这种时候淋雨可不是小事儿!” 纯朴的老农忙进忙出,拿出家中所有的干柴,还有家中的被褥,还有陶壶,陶碗,煮了热热的姜水给众人暖身子。 苏子衿哆嗦半天,才终于在热姜水的温暖下渐渐双手有了知觉。 众人发青的面色也渐渐回转,变得红润起来。 “多喝些姜水,别感冒了!” 见苏子衿回转,张龙起身,挨个火堆视察,嘱咐众人。 众人就在老人家堂屋,一边烤火一边看着外面电闪雷鸣,风雨呼啸,待众人将老人家积攒的准备过冬的柴火都用完,外面才终于风雨停歇。中午的闷热天气仿佛是一场梦,如今的寒冷才是真的。 这座山中小屋只有两件屋子,一间就是他们所在的堂屋,另一间是旁边的厨房。 眼下众人不可能分散开休息,便守着还有些灰烬的火堆说话。 “你们做护院有没有觉得不满足?要不要我去求父亲,给你们安排个前程?” 苏子衿突然这么说到。 刚才众人舍命在风雨中护她,她当然也有回报众人的想法。 众人一时沉默。 张龙说到,“小姐也不要太高估我们。真有那个拼着命不要的气性,那我们就不会从战场上退下来,来到大将军府享受安宁。” “是啊,小姐。咱们知道您是好心,但是对咱们来说,每天在将军府执勤,领月俸,就够了。您若是让我出去做什么大事儿,我估计做不来,反倒觉得在府中晒太阳守大门来的好。再说了,宰相门前七品官,咱们都知足!” “嘿嘿…” “哈…” 这人说的实诚,众人都笑起来。不过这人说的是实话,他们有多大本事吃多少饭,能在将军府当护卫,也是多少人没有的饭碗,真要是让他们当官,他们反倒心虚,当不起那个事儿。毕竟真的有心求上进,又有本事的,将军早就给挑走了。 苏子衿也跟着众人傻笑,“我跟你们一样,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大门儿,如果月钱再高些就更好了!不过我这个人脾气不好,受不得屈,估计没有一个主家能受得了我,我也还没看上谁家大门去守。” 众人听了,只跟着笑,将军贵女,哪里能去守大门呢?哪怕皇宫陛下的大门,都用不起自家贵女。 苏子衿说着,忍不住站起来,众人的目光都在这个豆芽一般小的小贵女身上,披着一块儿抖干了的的纯黑色油亮猞猁皮毛,她身量虽小,却眼神明亮,她扫视过来的目光,让人觉得明亮又有温度。 “不过,你们都是我苏家人,今日又全心护我,我们苏家虽不是什么上上好的人家,家风却还清正,你们在我家做护卫,总算是个好人家,就是月钱少了些。” “不少了,小姐!” 有人忍不住到。 苏子衿摆摆手,“少不少是我父亲出钱,今日你们护我,我总该给你们加一份,总算是咱们的主仆情谊。说定了,以后,等我挣了钱,总要给你们留一份,你们信我吗?” 苏子衿转圈,看向身边众人。 她此时心绪难平,可能是刚才都从鬼门关过了一遭,总觉得不说些什么,不做些什么,就这么以后对众人视若平常的对待,少了些什么。 众人看着小小的主家,虽然知道她还小,自己花钱还是将军给的,却又忍不住被她感染,“我信!小姐!” “我们都信!” “小兔崽子们,平日里腿脚不利索,嘴巴但是利索!”张龙突然训斥到,“你们都说了,让我说什么!” 众人轰然笑倒。 张龙看向自家小姐,“我们都信您!” 不管将军以后有没有儿子,您出嫁后还回不回将军府,我们这些老人儿,都信您! 张龙想到。 苏子衿深处小拇指,“张叔,你代表大家,我跟你拉勾!最迟明年,一定给你们补上这月钱!” “好!拉勾!” wap. /111//.html 第十八章 抵达 “小姐,前面十余里,就是天府之城锦官城!” 有护卫奔马来报,队伍顿时欢呼起来。 这一路,他们走过严寒,走过风雨,走过悬崖,也碰到过瘴气,总算是抵达了目的地,蜀郡锦官城! “走,进城!” 苏子衿一甩马鞭,迫不及待的带着众人往锦官城而去。 越往城门口,行人越多,到锦官城外,竟然还排起了长队。 苏子衿抬头看看天色,“都将近午时了,还在排队,看来着锦官城,比咱们想象中热闹多了!” 张龙一旁拱手回到,“锦官城自古山战乱,外面打的天翻地覆,这里都是世外桃源。当年将军差点儿被人打残,也是冒险率队进入锦官城,又碰到夫人,这才缓了一口气,侧面支援陛下,若不然,咱们大乾虽然不能说还能不能立朝,最起码要晚很多年。” 张龙跟随苏武多年,自然知道这些故旧往事。 苏子衿以前不知道,只知道自家娘亲从小千娇百宠的长大,生起气来,便是父亲也要哄着,不敢掠起锋芒。眼下听到张龙怎么说,苏子衿不禁脑补出一个千金大小姐和落魄将军的故事,最后两人相爱,然后小姐倾尽家产,助将军东山再起,将军也不辜负,功成名就,跟小姐从此一生一世一双人。 “是小小姐吗?” 一个试探的声音在身前响起,苏子衿摇摇头,让自己从臆想的父母爱情往事回过神,看向面前之人。 “真的是小小姐!这眼睛,跟夫人小时候一模一样!小小姐,老奴常平,奉老爷老夫人的命令来接您回家!” 一个两鬓有些灰白的老者站在马下,激动的看着自己。 苏子衿试探性的开口,“常管家?” “哎!”老人答应一声,“就是老奴,一定是小姐跟您说起的老奴吧?嗨,一晃都十几年了,小姐还记得老奴…” 一个老人在自己面前抹眼泪儿,苏子衿坐不住,跳下马来。 “看老奴,今儿是个好日子。自从前几日接到将军的飞鸽传书,老爷老夫人就老奴日日在城门口等着小小姐,没想到不过等了十来天就等到了,老奴一位最少要等一个月呢!好,不愧是小姐的女儿,跟小姐当年一样好动,雷厉风行!” 管家一边笑呵呵的奉承苏子衿,一边引着苏子衿从一旁的城门进城。 “他们怎么不用排队?” 北边城门处,有人不满的指着苏子衿一行人。 “聒噪什么?没看到是常家人?” 一声常家人出口,躁动的众人瞬间安静。 苏子衿没有看到这番情景,只跟着管家往常府而去。 “老爷爱清净,所以咱们常府在锦官城北的半山上建造。从咱们府中后院儿,可以俯瞰锦官城呢。当年小姐最喜欢在后院儿的花重亭往城里看,小小姐到了府里看见了,一定也会喜欢。” 常平管家絮絮叨叨说话,苏子衿听了只咋舌不已,怪不得跟母亲说乐游原可以俯瞰京都时,自家母亲无可无不可,原来是人家从小就在自家后院儿俯瞰一座城,从小看到大的情景,自然就不稀奇了。 “子衿,你就是子衿啊!是,就是!跟你母亲去年寄来的画像一模一样!真好,今年又大一岁,也长开了,老爷,你看子衿儿,是不是更漂亮了!” 苏子衿一到常府,就被等在常府基石台上的常老夫人搂在怀里,仔细看过之后,又拉着自家老爷一起来看。 苏子衿就大大方方的让两个看起来精神矍铄的老人看,配合这转身,微笑。 常老太爷见自家外孙女古灵精怪的模样,忍不住一笑,“肤色跟你母亲一样,就是长相像你父亲。也好,女孩子若是随你父亲那肤色,不好找人家。” 常老夫人拍了常老太爷一下,“才见面,说什么呢!”转身拉住苏子衿,“子衿儿,咱们先进府。你的院子我给你收拾出来了,就紧挨着你母亲在闺中的院子,你去看看喜不喜欢。” 苏子衿跟着外祖母踏过高高的门槛儿,进到蜀郡常府。 从一进门的高大壮观的影壁石,到几乎贯穿前后院儿的长廊,苏子衿的脚都没有下过地,就一路穿花拂柳,来到了后院儿自己的住所。 “繁花苑!” 苏子衿看着院外的门匾,“这个名字喜不喜欢?不喜欢你自己再起一个,外祖母给你重新做牌匾。” 等候在繁花苑门口的两个一样着装的丫鬟含笑推开繁花苑大门,苏子衿瞬间了解繁花苑名字由来,高高低低错落有致的花树,花影错落,暗香浮动,还有往内院儿而去的小径两侧,也都是各种各样的花,有的正在开放,有的正在含苞,各种颜色,各种花型,便是苏子衿这个向来并不是小意温柔的人,都不由的被花儿感染,凑过去闻了闻花香。 “这是雁来红,旁边的是建兰,都是芬芳又好看的花种。” “来看看你的闺房,如何?不知道你的喜好,你母亲信中只说你皮实,没什么特别喜爱的东西。我就按照你母亲的闺房给你布置的,东西还有些东西在西侧的局方,你若是不喜欢,直接换就行,不用回禀谁。在这里,就当作自己家一样!” 老夫人拉着苏子衿做到侧间,老太爷也跟着过来,跟在二人身后,时不时看向苏子衿的表情,确定她一直含笑点头,才满意。 “好了,夫人,子衿一路劳累,让她先休息吧,晚饭时,今后,有你们娘俩说话的机会!” 常老太爷见苏子衿目下发青,突然起身说到。 常老夫人也赶紧起身,一团和气的笑脸仿佛银盆般,十分亲切,“看我,说起来没完了,你多休息,别出来送我们了。这是咱们自家,不用那么客套。香草,记得用心服侍小姐。” 眼看两个银发老人相携走出繁花苑,苏子衿才回转会房间。 张叔他们自然有常家人招待,苏子衿摆摆手叫来香草,“香草是吧?给我准备浴桶,我要洗澡,然后睡上一觉,晚上我不醒也别来叫我。” “是小姐!” 香草人如其名,清丽又温柔,带着苏子衿的命令不折不扣的下去执行。 wap. /111//.html 第十九章 交谈 “小姐?小姐…” 苏子衿正在熟睡,却被一声声呼唤喊醒。 “哎呦,你是谁!” 苏子衿朦胧中看到一个陌生的女孩子在自己床头越放越大,忍不住吓得跳起来。 一身雪白亵衣的苏子衿抱着被子靠在床头坐起,又瞬间反应过来,“香草是吗?我忘记了。” 香草是外祖母给苏子衿配的丫鬟,昨天见过,不过苏子衿昨天一路艰难,终于到达蜀郡外祖家,心身放松之下,有些睡迷糊了,刚才没有反应过来。 香草是典型的蜀郡美女,皮肤白皙细腻,五官不出众,组合起来却让人看着很舒服。 眼下她看到小姐惊醒,嘴角含笑,有些自责到,“本来想让小姐多睡会儿,但是现在快午时了,老太太让奴婢最好叫醒小姐,不然睡多了头疼。” 苏子衿点头起身,“没事儿,这个时辰是该醒了。” 穿着亵衣,踩着软鞋,苏子衿在自己屋中走动,没有一丝秋天的凉意,昨天参观繁花苑时,外祖母就说这里有火墙,是特意给苏子衿准备的,在室内可以四季如春,如今感受一下,却是如此。 “小姐,今日穿这套可以吗?” 香草举着一套藕荷色稠裙过来,让苏子衿过目。 这种温柔的颜色,是苏子衿京都时没有常识过的颜色,不过她为没有拒绝,初来乍到,她没那么多棱角。 穿好衣裙,任由香草给自己梳了一个繁复可爱的弯月发髻,带上红宝石的双钗,一点点珠子垂落,比单独的钗子多了些俏皮,又没有步摇的累赘,苏子衿晃了晃脑袋,十分喜爱。 果然,内里再独立的女孩子都喜爱美美的衣服和首饰。 “走吧,给外祖母请安。” 苏子衿带着香草和芳草,出了繁花苑,不用旁人指路便准确的往外祖母所在的集福堂走去。 “小姐好记性。” 本来准备引路的芳草此时跟在苏子衿身后,不由得说到。 本来以为小姐初来乍到还会倚靠她们一二,没想到小姐根本用不着。 苏子衿摆摆手,“我这个人记路记得很清楚,记人就差点意思了,除非跟我正面说过话,否则看几遍也是认不清脸的。” 香草跟芳草瞬间不自在过后,香草开口,“小姐说笑了。小姐身份尊贵,在这蜀郡,需要小姐记得人也不会太多。” 苏子衿不置可否。很快来到集福堂,外祖母陶氏已经早早等在正堂之上,还有外祖父,两个人见到苏子衿到来,不由得眼睛亮起,外祖母陶氏更是眉开眼笑,仿佛前世看到的弥勒一般,银发整整齐齐,闪着光泽,越发让人看着可亲。 “给外祖父外祖母请安,子衿今儿起的迟了。” “快起来,来外祖母这里。”老太太招手,苏子衿起身走过去,被老太太拉倒怀里,是淡淡的檀香味儿,并没有一般老人身上的味道。 “请安哪有早晚?小孩子就要多睡些。你一路劳顿,若不是担心你睡久了身体不适,多睡会儿才好。” “吃饭吧,一会儿凉了。” 外祖父看着二人说到。 苏子衿这才走到下首,开始吃饭。 “特意给你做的椒麻鸡,你母亲小时候就爱吃,不过这个没给你放太重的调料,你尝尝。” 苏子衿放进嘴里,夸张到,“这一路干粮吃的嘴里没味儿,这椒麻味儿正好。” 老太太又是一喜,“喜欢就好,你跟你母亲口味儿想似,你父亲当年就吃不了这个味道。” 苏子衿又夹了一筷子椒麻鸡,“父亲不喜欢吗?往日里府里做麻辣菜系,我看父亲吃的很是欢喜。” 老太太又是一喜,连旁边的外祖父也是跟着嘴角翘起,“你父母一起生活多年,应该是口味儿同化了。来,子衿,多吃些,这里还有些清淡的,你刚来蜀郡,多吃些清淡的,以后再慢慢适应这里的口味儿。” 其实在京都苏府,麻辣菜系很少出现,应该是京都气候干冷,吃辣容易上火。府中偶尔一次麻辣菜系,都是微微麻辣,解解馋罢了。 不过外祖父外祖母知道父亲顺着母亲口味儿,会更放心些,苏子衿也没说错,偶尔一次麻辣,父亲的确喜欢。 饭后的甜点,苏子衿跟着外祖父和外祖母来到了常家西南角的角楼,沿廊从集福堂直通这座二层的角楼,从里面舒适温馨的布置来看,这里应该是老两口常来的地方。 “来,子衿,挨着外祖母坐。” 二楼是一个四面透风的角亭,今天天气很好,难得的阳光明媚,外祖父便命人将帷幕卷帘卷起,三人跪坐在蒲团之上,围桌而食,一旁的小炉子上煮着热茶,外祖父屏退下人,亲自动手,给三人都倒了一杯,苏子衿直身恭敬接过,边吃点心边闲聊起来。 “你母亲从小就在家里坐不住,小时候便常来这座角楼,看锦官城风景,后来大些了,便带着人出去。她常说谁说女子不如男,自己偏要闯出一片天地来,现在倒好,也不说出来闯荡了,跟在苏武身边,十几年了,也不说回来看看我们,整日跟京都那些妇人打交道,她小时候最不耐烦那些了,一个男人,就让她迷这么多年,真是没出息!” 外祖母看着和蔼,此时吐槽起母亲倒是直接,苏子衿一时跪也不是,起身也不是。按规矩,她是不是不能听长辈的坏话,要避开?但是外祖母想说的,自己也应该听一听吧?即使是出于孝道。 “外祖母,您说我母亲小时候也是外向之人?但是如今跟着父亲三从四德再规矩没有的,便是我高声说话,也要约束一二,真想不出母亲小时候竟还有那般活泼模样。” 苏子衿想套套话,多打听这母亲小时候的往事,下次她再管束自己规矩时,自己也可以还嘴,不至于毫无反击之力。 外祖父常青州冷哼一声,“你母亲不过是个胆小鬼罢了,小时候出去跑商,不过是被几个无良亲戚坑了一次,便再也不敢再尝试踏出家门一步。期间又认识了你父亲,只把你父亲当作靠山,她也不想想,也就是你父亲还算可靠,若是换一个,就你母亲那模样,还得再栽一个跟头。偏偏你母亲就觉得,她那条路是对的,觉得女子还是不要离经叛道,三从四德才会有好归宿。外孙,外祖父今日就教教你,你母亲是左了性子,她小时候也是外出行商才得以遇见你的父亲,一辈子福气都在这儿了。所以,你别听你母亲说什么三从四德,自己自立有本事才是正经,知道吗?人生在世,哪有一帆风顺的,不过栽个跟头,爬起来接着走便是,千万别被跟头吓到。有跟头才有修炼,待你修炼的豁达随时,有了立世的本事,活一辈子才算圆满,知道吗?你父亲若待你母亲始终如一,你母亲勉强可以算得圆满。若是你父亲但凡有一点离心,你母亲这一辈子就毫无意义。外孙哪,你想想,你若是你母亲,你会将一切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吗?若是你,你会如何选?” wap. /111//.html 第二十章 出门 苏子衿面对外祖父突然的情绪和问话,不禁沉吟起来。 外祖母陶氏拍了老头子一下,看向苏子衿,“你外祖父是气你母亲这么多年没有回来一次,心里有些怨气,他是最疼你母亲的。当年我们本以为无后了,谁知有了你母亲。你外祖从小就精心教养你母亲,去哪儿都带着她。便是当年你母亲开口想去行商,你外祖父都没有犹豫分毫,全力支持。谁知道常家的一些亲戚,本来打的是你母亲作为女子,嫁人之后继承常家生意的算盘。你母亲突然生出做生意的想法,那些亲戚就坐不住了,联合起来陷害你母亲。当年你母亲的贴身丫鬟也因此背叛,险些牵连你母亲性命,从那以后,你母亲便心灰意冷,改了性子。” “如今外祖母跟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人有时候会一叶障目,都是身边之人的灌输,你自己怎么想最重要。” 陶氏拉过苏子衿的手,“你虽然昨天才到家,但是从你父亲飞鸽传书,这一路,你外祖父都派人暗中跟着你。那日你遇险反杀匪徒,这事传回来,你外祖一夜没睡。他一方面担心你,一方面也说,你不是个普通小女娘,比你母亲当年还要果决。所以他今天才迫不及待的跟你说你母亲当年的往事,想看看你的选择。我跟你外祖父都老了,当年因为你母亲,将身边一干心思各异的亲戚也全都撵走了。这么多年,只你一个来到身边。若是你愿意,明日就跟常家西南部的掌柜的见见面,趁我们还能张罗,得让你平稳的接过常家这一摊子。想必你母亲也是想通了,才让你过来。以前通信多次,她都是一口拒绝的。” 苏子衿看向娓娓道来的外祖母,又看向面色严肃的外祖父,“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我表现好,母亲和父亲才放心让我来蜀郡,原来一开始,他们就计划好了,一步步训练我,让我能承受旅途危险,然后找个借口,顺理成章的送我过来。” 苏子衿自嘲一笑,她还以为是自己独立的灵魂闪光被父母看到了呢。果然,实力重要,时机更重要。说不上谁成就谁。若她还是以前那个跟在别人身后,眼巴巴看着他人的人,想必父母会给她找个好夫婿,护她一辈子。但是她现在独立又能吃苦,就干脆让她出来闯荡,接手外家,试试她的成色。若是能顺利接手常家产业,表现出相应的能力,想必她以后的路就能随心所欲的多。若是能力不足,等待她的恐怕就是老老实实回京都,重新选择一门合适的亲事。 想到这里,苏子衿看向外祖父,“您问我若是跟母亲一样的处境,会如何选择。我恐怕跟母亲的选择一样,选了就全心全意,栽了大不了从头再来罢了。” 外祖母陶氏叹气,外祖父常青州抚须,“说的容易,做到才可以。明天随我去见西南掌柜。” 说完,外祖父将手中亲自倒的茶一饮而尽,转头下楼去了。 陶氏拉过苏子衿抱在怀里,“咱们常家,都是一根筋的。你外祖父,母亲,还有你,都是直性子,撞了南墙才知道回头。” 外祖母的手,手纹很深,干燥又温暖,抚着苏子衿的脸颊,“本来我们想让你多玩儿几天,循序渐进的安排。是你父亲飞书传信,说让我们直言不讳,你性子直,这样最容易接受。我子衿儿来蜀郡,本来应该多玩儿几天,让他们爷们儿给搅和了,要多辛苦了。” 苏子衿不喜欢亲昵,却享受长辈的爱抚,靠在老夫人怀里,感受着气息相近的温暖,苏子衿懒洋洋的,“父亲还是了解我的。您也说我跟母亲一样性子直,就这样开门见山就很好。说不得我尽快接手西南,您和外祖父还能去京都跟母亲团聚呢!我母亲脸皮薄,她不好意思来蜀郡低头,您就带着外祖父去京都呗,一家人,都僵着算怎么回事儿?便是低头也不丢人。” 陶氏一笑,“我子衿儿敞亮,比你外祖和母亲那个驴脾气好多了,就是,都是一家人,先低个头怎么了?记住,你以后面对亲近人,也要这样,服个软儿怎么了?难道都要宁折不弯才有骨气?” “嗯,外祖母,我听您的。” 苏子衿乖巧到。 享受了一会儿来自隔辈儿的亲热,苏子衿才直起身子,“您都不知道母亲多想您。您说她从小就爱居高临下,但是您知道吗?京都的乐游原,她在京都这么多年都不敢上去看一眼,以前我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才知道,原来是怕触景生情,想家想爹娘了。” 老太太眼圈儿都红了,保养得宜的圆脸上皱出纹路,似乎在强忍情绪,“待我下次再见你母亲,非要在她肩膀使劲儿锤几下出出气才好。” 苏子衿张开胳膊抱住外祖母,“我帮您。” 隔辈儿的两人相视一笑。 “这是有人放纸鸢吗?竟然飞到这里了。” 突然,一个蝴蝶纸鸢出现在角楼上空,苏子衿指着纸鸢转移话题。 外祖母陶氏用手帕擦了擦眼角,看向纸鸢的方向,顺着线指过去,“是薛家的几个女孩儿在放纸鸢。薛家是蜀郡郡守家,跟咱家几代的关系了,平日里也是常常走动的。哪天有机会,外祖母介绍你们认识。” “嗯。” 苏子衿并没有放在心上,她独惯了,前世今生,都没有因为长辈获得一份额外的感情体验,反倒是觉得累赘。在她心里,除了血缘,只有三观相合,才能成为朋友。 第二日一早,苏子衿就恢复了自己的作息。 卯时正起床晨练,早课洗漱之后,去给外祖母外祖父请安,顺便一起吃早餐。 “昨夜沈掌柜就到了,一会儿吃完饭,你跟我去见见沈掌柜。西南的商路都在他手里,让他给你介绍介绍咱们家的生意。年前这段时间,你跟着沈掌柜摸清西南的生意。过年时,几个大掌柜都会回来,到那时,才是考验你的时候。” 似乎是想弥补时间,外祖父迫不及待的想让苏子衿成长起来。 “是,外祖父。” 苏子衿答应下来。外祖父的安排,跟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wap. /111//.html 第二十一章 西南掌柜 “看看给你准备的马,喜不喜欢?” 苏子衿跟着外祖父一出府门,就看到一匹骏马已经被管家拉过来等在门口。 苏子衿已经练了半年的骑射弓术,自然对宝马很是喜爱,眼下的骏马头俊脖子修长,肌肉发达,毛发顺滑油亮,阳光下闪耀着仿佛绸缎一般的光泽,苏子衿一见欣喜,看向身旁的外祖父。 “这马真是不错,它有名字了吗?” 常青州摇头,“没有,等着你给起个好名字。” 苏子衿欣然点头,“这马皮毛乌黑发亮,偏偏四蹄雪白。眼神清亮又骄傲,似乎知道自己很神俊似的,面对这样傲娇的马匹,就得用个名字压一压它的傲气,那就叫它小白吧。” “噗嗤”一声,旁边有人听见苏子衿的话笑出声来。 苏子衿看了看外祖父,两人一起看向一旁失笑的女子。 “常老太爷安,不好意思,刚才没有憋住笑。这就是京都来的您的外孙女吗,真是有趣。” 一个身着黄衫的少女,皮肤雪白,头发乌黑,杏眼明亮,让人望之可亲,虽然不算是苏子衿见过的顶尖大美女,也是数一数二了。 娇美少女笑意盈盈,又和气周到,让人生不起气来。 “是宝珠啊,一大早就要出门吗?” 宝珠小姐盈盈一笑,“常老太爷,今日周家别院有赏宴,我们几个女孩子约着去城外游玩一番。提前不知道外小姐过来,否则,无论如何也要给外小姐下帖子。” 常青州摆摆手,“你们女孩子谈得来,我们家这个皮猴儿一般,就不去打扰你们了。子衿,见过薛小姐咱们就走吧,沈掌柜已经等很久了。” 苏子衿冲薛宝珠拱手一礼,“见过薛小姐,改日有机会,咱们再细聊,今日有事,先走一步了。” “苏小姐。” 薛宝珠微微颔首一拜回礼。 两人打过招呼,苏子衿翻身上马,跟在自家外祖父的马车旁,往城中的得月楼而去。他们跟沈掌柜,就约在得月楼。 走出常家大宅所在的街道,转过来就是热闹的大街。苏子衿骑马跟在轿旁,看着往来的行人和街边的小贩和两边的商铺,只觉得这里的热闹跟京都不同,更加有烟火气,来往之人女子的比例也比京都中多的多。 此时比常青州仿佛知道苏子衿心中所想,掀起轿帘跟苏子衿说到,“蜀郡自古繁华,少不入蜀看不出川,说的就是咱们这里。这里土地富饶,物产丰富,不像别处,指望着男人做重活儿,咱们这里,不管男子还是女子,只要勤快,就饿不死。所以,你看街上,短打和长衫,男子和女子,都在路上,都坦坦荡荡,没有说谁就要求着谁让着谁。所以你一会儿去见沈掌柜要小心,人家做掌柜,是人家有这个本事。而有本事的人心气儿高,只服有本事的人,你不要端东家的架子,这一套在京都也许行,在锦官城不好使。” 苏子衿被外祖父突然的嘱咐弄的哭笑不得,她哪里端过架子,她向来随和的不行好不好。 “是~外祖父。” 苏子衿敷衍的回答,她接受旁人善意提醒,但是不喜欢以被人指点的方式。 常青州见外孙女懒散的模样,放下帘子在马车上偷笑。 “这是咱们常家的西南掌柜,沈石溪沈掌柜。沈掌柜,这就是咱们常家的下一任接班人,我外孙女苏子衿。” 清瘦但是腰背挺直的沈掌柜闻言,和气一笑,“请少东家安。” 苏子衿回礼,“见过沈掌柜。” “别站着了,都是自家人,坐。”常青州率先落座,苏子衿和沈掌柜都伸手请对方坐,然后才落座。 “眼下时间还早,得月楼的包间儿这会儿还算清净,沈掌柜,你先给子衿说说西南这边的生意,以后有事情,就汇报给她就行,常家的生意,我全权交给子衿。” “东家,您不再考虑一下吗?少东家看着聪慧,但是毕竟没有接触过这方面。您还是要手把手的带她一段时间的好。” 沈掌柜说话不紧不慢,规劝人也是如此,仿佛心急又仿佛不是很在乎。 常青州摆摆手,“我都快年过花甲了,不等了,眼下我跟着她在锦官城停留一段时间,待过几个月,我跟夫人要去一趟京都。到时候年底会账,就交给子衿和你一起主持了。” 沈掌柜和缓的面色,总算是露出一丝担忧。 他不知道自家东家竟然如此心急,苏子衿也纳闷儿,“外祖父,您就不怕底下人糊弄我?从而让咱们常家的生意散了摊子自立成王?” 常青州嘿嘿一笑,“哪有那么容易哦,这底下的各大掌柜,都是你外祖父我亲自选的,都是一起打江山的老人儿了,一个个心明眼亮老奸巨猾,是贪一时还是保一世,他们明白的很。你只要不是斗大的字不识一个的蠢货,知道简单的数字计算,他们不会想着糊弄你的。据你父亲来信,你父亲说你诗词歌赋没什么天分,数数一项总算是差强人意,这就够了。” 外祖父说到这里,苏子衿也只能点头,“那好吧,您自己要交给我的,以后有什么事儿,别心疼。” 老爷子干脆的摆摆手,“没事儿,交接会帐出了事,算是我底下人的差错,跟你没有关系。而且…” “而且什么?” “背不背叛,当然重要,却也不要看的太重。生意是咱们常家的,若是有人背叛,换掉便是。不要拿这个考验旁人也伤了自己。” 听见外祖父这么说,苏子衿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点头,“那好,那我就接下了。” 祖孙两个说的热闹,旁边的沈石溪苦笑摇头,不知道这二位是敲山震虎呢?还是不拿自己放外人,就这么在自己面前说起了私房话。 “小姐,我先跟您说一下西南生意的几个项目吧,您先大概了解一下。” 沈石溪说到,苏子衿点头,“您说。” “咱们常家的生意,都是从茶山起家。后来,渐渐有了茶庄,还有运送的商队,镖局,只锦官城中,就又茶庄三家,周边在茶山脚下,还分别有三家。总的来说,西南这边,茶山三座,茶庄六家,商队一队,镖局一家。每年的产出,大头儿在茶庄上,其次是商队和镖局,至于茶山,相比于其他生意,只是不亏不赚罢了,毕竟东家厚道,给的茶农工钱丰厚。这是咱们的基本盘,还有其他几家铺子店面,水田山地,是租给别家收租,这个每年都是定数,不在西南生意年底会帐范围内。” 苏子衿点头,“光听没什么意思,沈掌柜将今年和往年的账本拿过来吧,我先看看账本,有了基本概念之后,改天再约沈掌柜实地去看看。总要做到心中有数。” 沈掌柜点头,“好的,少东家,待我回去整理好,明日就给您送到家。” “好了,今儿你们算是认识了,一会儿吃着点心,吃完,我领着你们在城里几家铺子转转,先看城里的,改天再去看城外的茶山。” 外祖父常青州从昨天跟自己的交代,就能看出来,是个利落干脆的人。眼下见两人说好,便要带着苏子衿两人出门查看。 苏子衿沈掌柜起身,“走吧,咱们先转一圈。” wap. /111//.html 第二十二章 偶遇 “少东家,咱们家的茶山,都在锦官城外二十几里外的青城山上。路程不算远,但是靠近山林后道路难行,所以,咱们这次最好骑马赶路,这样方便些。我会带足人手,护您周全。” 想着昨天沈掌柜的交代,苏子衿今日一早就准备只身前往,香草她们看起来就是柔弱,苏子衿不耐烦出门还要照顾旁人,就牵着自己的小白准备出城跟沈掌柜汇合。 “小姐,您一个人去太危险了吧,不如我跟着您一起?” 在常府大门口,张龙看着单独一人牵着马的苏子衿,连忙拦下来说到。 苏子衿想了想,“张护卫就留在城里吧,让猴子过来跟我一起去。” 苏子衿开口猴子,让张龙有些恍然,随即到,“您等一下,我让猴子换身衣服就过来。” 苏子衿见张龙明白自己的意思,还特意让猴子换衣服,顿时笑着点点头,“去吧,我就在门口等你们。” 猴子姓侯,名义,是苏家护卫中的一个异类。护卫也是一个家族的颜面,所以京中挑选护卫,首选高大强壮之人,拉出去让人光看身板儿就知道惹不起。但是猴子这个人就跟他的外号一样,不但身形异常纤细,而且个子不高,平常没骨头的站着,一旦有风吹草动,却警觉异常。若是在军中,是个难得的斥候材料,这次苏子衿过来锦官城,苏府精挑细选的护卫中,除了领头的张龙,猴子是第二个入选的。 正无聊的等人的苏子衿在常府门口,却听到了一些动静。此时不过寅时,天刚刚亮,常府门前也只是点了灯笼,还有个打哈欠的守门人,是谁一大早的动静? 苏子衿寻声望去,原来是常府门口的东西方向大路上,从西边过来一骑,在朦胧的天色中穿着雪白锦袍,上绣银色竹叶纹样,虽看不清面容,只看身形也知道是个翩翩书生,文弱公子。 苏子衿扫了一眼,没有过多关注。 偏偏那一骑停在常府旁边的人家,薛家门口,就在这人挺稳的档口,薛家侧门吱呀一声推开,走出昨天见过的薛家小姐和一个男子,应该是薛家兄妹两个。 薛宝珠本来带着期待羞涩的表情被一旁的苏子衿瞟见,两人尴尬一笑。 苏子衿发誓,她不是好奇八卦,纯粹是本能,往声音来处看了一眼,谁知道正好跟薛家小姐对上。 今日薛家小姐一身海棠红的小袄和月白褶裙,鲜艳娇嫩,十五六岁的年纪仿佛花骨朵一般,带着少女的羞涩,让人看了挪不开眼睛,最起码那位翩翩公子的目光,就一直在薛宝珠的身上。 苏子衿礼貌的笑笑,准备挪开眼睛。她这几日在常家忙着看账本,并没有去正式拜访谁,所以也不方便打招呼。况且人家摆明了是不想大张旗鼓的出门,自己还是别上去攀谈打招呼了。苏子衿自以为体贴,谁知道反倒是薛小姐大大方方的走向苏子衿。 “子衿妹妹也是去城外上香?” 苏子衿没办法装没看见,就干脆转身面对面前的几人。 “薛小姐早,我一会儿要去城外茶园视察一下。” 薛宝珠一脸兴味,“子衿妹妹叫我宝珠就可以,咱们两家虽无亲眷关系,却邻里多年,很是亲近。” 说着又走过来些,站到苏子衿跟前,“没想到子衿妹妹这么小就能操持家业,真是厉害。不像我,这么大了,还是只能在家绣花,连出城去上香都要哥哥陪伴。” “大哥,这是常家老太爷的外孙女,苏子衿苏小姐。苏小姐,这是我大哥薛兆丰,那位是我大哥的同窗,青城书院的学生,王楚君,王公子。” 说到王楚君时,薛宝珠的声音明显羞涩不少,跟王公子对视后又错开,看向一旁的苏子衿。 薛家小姐单纯又热情的招呼,苏子衿值得耐着性子跟二人打招呼。好在三人都没有宝珠小姐攀谈的性质,只淡淡的点头见过便罢。 “小姐,张头儿说您找我。” 侯义突然出现,解了苏子衿的尴尬,苏子衿当即点头,“是,今日跟沈掌柜约好了去城外茶园,你跟我一起。” 苏子衿看向身旁瞪大眼睛的薛宝珠,“宝珠小姐,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苏子衿带着侯义翻身上马,迫不及待的离开。 薛兆丰看着匆匆离开的两人,回头看向有些失落的妹妹,“苏小姐要为家业奔波,跟咱们不是一路人,咱们走吧。” “大哥别这么说,”薛宝珠撅嘴,“子衿妹妹还这么小,就要承担家业,咱们可比不了。” “宝珠总是能设身处地的体谅别人。”一旁的王楚君看着薛宝珠说到。 薛宝珠脸色微红,低下头,“也没有,就是有些心疼子衿妹妹。” 薛兆丰撇撇嘴,“常家商贾世家,又子嗣单薄,这就是苏子衿的命,妹妹无需挂心。咱们走吧,去的迟了,就赶不上这个月的第一注香了,你不是还要为母亲祈福吗?” “啊,是啊,我差点儿忘了,大哥,咱们快走,一会儿城门开了,咱们一定要第一个出城!” 薛宝珠一脸懊恼,急忙走到马车旁,薛兆丰扶着妹妹上了马车,这才和同窗王楚君伴着马车,往城外方向而去。 苏子衿不知道自己在邻居眼中,是独撑家业,小小年纪出来奔波的小可怜,而是带着侯义,一路疾驰,到达南城门后,等待出城跟城外的沈掌柜汇合。 “小姐是什么打算?” 侯义被张龙叮嘱了小心谨慎,心里大概有数,今天小姐让自己来是有意为之,便趁着等待的功夫,问苏子衿的打算。 苏子衿摇头,淡淡到,“咱们初来乍到,能有什么打算?不过是顺其自然,顺水推舟罢了。” 侯义点头,“我知道了小姐。” 两个人没等多久,就等到了城门大开,跟在清早起来做活维持生计的人后面,牵着马排队出城。 还没轮到,便听到薛兆丰纵马而来,“开城门,我们要出城。” 只见苏子衿排队的城门旁,那个轻易不打开的城门缓缓打开,供薛家的马车下人出城。 薛宝珠趴在马车车窗处,掀着帘子看向旁边排队的众人,直到看到苏子衿,才兴奋的摆摆手,随之跟着薛家马车,消失在门洞中。 城门随着薛家人的消失随之关闭,而苏子衿所在的排队众人视而不见,并不觉得不公平,反倒一脸习以为常。 苏子衿隐隐听到“郡守家”的字眼飘来,侯义眼明耳亮,听到议论,不屑的嗤声到,“到底是天高皇帝远,一个郡守,架势还真大,那可是八百里加急的专用城门。” 苏子衿眼睛瞟过侯义,侯义立刻噤声。 wap. /111//.html 第二十三章 茶园 “小姐,就在前面,没有多远了。” 似乎是怕苏子衿烦了这崎岖不平的路面,沈石溪安慰的说到。 苏子衿从一开始的骑马行走,到现在牵着马匹跟在沈掌柜后面慢慢的走。听见沈掌柜安慰,淡淡到,“无事,反正我出城前跟外祖父说过了,若是回去的晚,会在城外过夜。” 沈石溪点点头,“小姐年纪虽小,倒是能吃苦。” 苏子衿没说话,沈掌柜也不以为意,娇滴滴的小女娘,总是有些倔脾气在的。 苏子衿身后的侯义倒是皱着眉,看了看难以行走的道路,以及道路两旁的密林。 “沈掌柜,常家的茶园都是在这种地方吗?” 面对侯义的不耐烦,沈掌柜也没有不高兴,而是和气的回答,“并不是,这只是常家的其中一个,并且是最远的一座山头。这里当年因为下雨被淹,守着这片山的茶农活不下去,老爷不忍心,才收下了这么远的茶山,留当初的茶农做佃户。在下的意思是先查看这座最远的茶山,然后在回城的时候,再次第查勘另外两座。” 苏子衿点点头,“沈掌柜不必解释,咱们就照你的计划来。” 沈掌柜这才点头,走到前面去带路。侯义也撇撇嘴,似乎不满沈掌柜带他们来这荒郊野岭。 几个人闷头往前走了一路,终于在午时前,来到了青城山脚的茶山。 “老蔡头儿,家里有没有现成的饭菜,我们先用些,用完饭菜再去山头查看,少东家,这样可好?” 苏子衿看着面前沉默的老蔡头儿,点点头,“我是第一次过来,不比沈掌柜熟悉,就听沈掌柜安排。” 老蔡头儿似乎是个沉默寡言的性格,听见沈掌柜和苏子衿的话,便沉默着低头转身回到山脚下的简陋房屋,搬出来桌子放在院子里,“小姐,不嫌弃的话,就在院中用些饭菜吧,屋里光线不好,就不请您进屋了。” 初冬的季节,若是在京都,早就滴水成冰了,哪里像在蜀郡,并不用穿太厚重的衣服,还可以在室外自如的活动。 苏子衿点头,“老人家随意些,我们就是随意用些饭菜,不会叨扰太久。” 没一会儿,一桌香喷喷的饭菜准备得当,中间一道炒鸭肉,配着青菜,还有几碗米饭。放下饭菜,老蔡头招呼众人落座,自己却要回屋。 “老人家,一起用些吧,这么多我们也吃不完。” “少东家,老蔡头一向孤僻,咱们先用吧。待咱们走了,他还能自在些。” 沈掌柜说到。 “是吗?”苏子衿看了眼佝偻的老头儿,耸耸肩,“都行,不勉强。那咱们先吃吧,吃完上山去看看,下午若是能赶到第二家茶山更好。” 一群人用了一顿地道的农家饭,便在老蔡头的带领下往山上而去。 “这里的佃户少,所以茶山几年还没有收拾利索,少东家小心脚下。” 沈掌柜殷勤道。 苏子衿奇怪的看了眼沈掌柜,便是在外祖父面前,沈掌柜都没有如此殷勤,此时不知道是如何想的。 “无妨,不过是沟陇罢了,即便绊倒也摔不痛人。” 沈掌柜讪讪一笑,不再多言。 茶山不是一个山头,而是从东到西,连绵两三个小山头,山上倒比刚才崎岖不平的丘陵路面好走的多。 “老人家,这里平整山头用了很长时间吧?刚才我们一路过来,路面崎岖的很。” 老蔡头闻言,看了看一旁的沈掌柜,摇了摇头,“这里是积年累世的产业,轮不到咱们平整地面。” 苏子衿觉得奇怪,又不好多说什么,跟在老蔡头后面往山下另一个山头而去。 “这路原是没有的,前几年常老爷一起买下来打通了,走了几年,便有了这条小路,可以贯通几座山头。”老蔡头自顾自的介绍到。 “嗯。”苏子衿在身后听的点头。 “茶山除了雨大被淹,很少有歉收的时候。收成差不离,只每年的茶叶价格起伏不定。不过,最起码的温饱是能顾住的。咱们山中有水塘,水塘边有守山的茶农,所以,即便雨水少些也无妨,有积攒的水塘的水可以供给。” “是吗?” 苏子衿想到了她前几日看到的账本。 “是。”老蔡头弯着腰走在前面,肯定的点头说到。 苏子衿身后的侯义左看右看,再加上他那副尊荣,仿佛是街边的溜子一般不正经。同样跟在身后的沈掌柜却一直认真的听着两人说话,听到老蔡头肯定的话语,连忙插嘴,“小姐,再往前走还有很远,咱们西南的生意,茶叶的利润可有可无,每年茶庄收茶运茶才是大头儿。咱们今日到的晚,为了避免老东家担心,咱们还是尽快往回走吧,等到了近些的茶园再仔细看,一样的。” 苏子衿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沈掌柜,沈掌柜接着说到,“这座山头几百亩,少东家也不可能走遍每一处,到城外十几里的宋家茶园看看吧,都是茶园,布局差不多,小姐了解起来也是一样的。” 苏子衿顿了顿,看了眼回过头听众人说话的老蔡头,“老人家,前面的山头跟这里布局差不多吗?若是差不多我们就不去了,听沈掌柜的安排,先往回走,改日闲了我再专门过来一趟。” 老蔡头沉默瞬间,点点头,“都是茶园,除了佃户不同,其他都是一样的,小姐自便。” 苏子衿便带着众人又往回走。 往回走的路很快就到了山脚,众人牵过马准备往回走。 苏子衿看向搂着肚子的侯义,“你这是怎么了?难得带你出门,你就如此上不得台面!” 侯义脸上扭曲,黑杂的眉毛更加难看,“小姐,可能是刚才图痛快,生水喝多了,有些拉肚子。” 苏子衿瞪了一眼侯义,“就指望不上你,好在沈掌柜带足了人手。沈掌柜,咱们先走吧。” 沈掌柜还是一脸温和的模样,点着头,“咱们走吧。” 回去的路,苏子衿觉得熟悉了一些,便骑在马上慢慢往回走,好在是比来时的步行速度快了些。 “小姐不慢慢走,等等侯护卫吗?” 苏子衿摇头,“无妨,待会儿他自然会说着来路追上我们。” wap. /111//.html 第二十四章 遇险 “少东家这般自信,倒是跟老东家一脉相传。” 沈掌柜意味不明的说到。 苏子衿摇头,“是吗?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跟外祖父相处,外祖父行事风格我不太清楚,但是我没外公的本事,只能谨慎就是了。” “少东家是说,留下侯义跟老蔡头探底吗?” 沈掌柜突然收起笑脸,说到。 苏子衿也并不意外,刚才侯义的演技太夸张,谁都能看出来,他是想留下来打探情况罢了。 “沈掌柜这么说,是怕老蔡头说出什么吗?” 沈石溪摇头,“我本来以为,少东家会受不了道路难行,半途而废,没想到少东家小小年纪耐性体力出奇的好,非要到那里去。老蔡头也不识相,在我面前暗示少东家。我本来,没想这么快动手的。” 苏子衿看着旁边隐隐围过来的两个大汉,皱起眉头,“刚才还有五个人,这一下只剩两个,另外三个是去侯义那里了?” 沈掌柜点头,“少东家聪慧,就是如此。” 看着志得意满的沈掌柜,苏子衿好奇的问,“沈掌柜是不是太草率了?你又没见过我几次,不知道我的身份和能耐,就这么轻易出手?你在我外祖父跟前多年,怎么不继续恭顺下去了?” 沈掌柜终于不再温和,脸上现出狰狞,“当年小姐被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乡野村夫勾走,如今又将小的送回来拿家产,这世上哪有这么简单的事?这么多年,老太爷没有后代,是我忙前忙后,操持常家生意,不然,底下的掌柜的早就要反出常家了。也就是老太爷一叶障目,他不知道,他如今已经年近花甲,又没有后代,底下人想另寻出路,替老东家分忧,这是人之常情。” 激动的说完,沈掌柜面色恢复平静,“少东家也不要怪我,是在是你回来的太突然,老东家又明确的要将常家交到你手里。不然,咱们还是可以等老东家几年,等他寿终正寝的。” 苏子衿被沈掌柜理所当然的语气气到,“你想如何?” “少东家本就不该出现,我只是想少东家趁早消失,不要给老东家无谓的希望。与其等常家被你这个赔钱货当做嫁妆送出去,还不如我现在送你一程。动手!” 两旁好整以暇的两个壮汉扑上来,相貌是混入人群中就找不到的平常人,此时露出狰狞的模样,伸出双手去够马上的苏子衿。 “住手!” 苏子衿正去拿自己绑在马鞍上的马鞭,突然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让志得意满的沈掌柜一愣。过来抓苏子衿的两个壮汉则加快动作,想要在来人之前,制服苏子衿。 苏子衿使劲儿一夹马肚子,马头吃力,高高的扬起,惊退了两个壮汉,刚才喊住手的人此时终于赶上来,一人一脚将两个壮汉打翻在地。 “子衿妹妹,你没事儿吧?” 面对突然出现的薛家兄妹和王楚君,不仅苏子衿吃惊,沈掌柜更是惊惶。 他本来以为带着五个壮汉,在荒郊野岭,对付一个小女孩儿和一个歪瓜裂枣的手下,手到擒来,到时候人消失之后,死无对证,随便编个理由,就说少东家扑蝴蝶,跌下山崖,常老太爷伤心之下,说不得能尽早见阎王去,也不能拿他怎样。 谁知道节外生枝。 薛宝珠一脸庆幸,“幸好我跟大哥还有王公子在山里迷路走到了这里,不然,你恐怕凶多吉少了。子衿妹妹,你怎么样?没有吓到吧?” 苏子衿松开握住马鞭的手,翻身下马,摇头,“没事儿。” 薛兆丰看向对面惊慌的沈掌柜,“你是束手就擒,跟我们回去,还是让我们绑了你回去?” 沈掌柜看向四周,这里是他特意选的崎岖不平的道路,即使骑马也走不快,眼下骑马逃走无望,他颓然下马,“任凭两位公子处置。” 薛兆丰上前,利落的绑缚住沈石溪,带到苏子衿面前,“以后出门还是多带几个护卫,你年纪还小,不知道人心险恶。” 苏子衿心中无感,却还是点头致谢,“多谢薛公子出手相助。” “走吧,我们送你回去。” 薛宝珠热心道。 苏子衿想到侯义,以他的伸手对付三个人,应该不成问题,因此点点头,“走吧。” 回去的路上,薛宝珠提议让薛兆丰带着苏子衿被苏子衿拒绝,众人看她骑马稳当,便点头答应。 只薛宝珠撇了撇嘴,坐到自家大哥的马后,苏子衿才恍然,原来是她自己想跟王公子共乘一骑。 回到常府,面对邻家薛家小辈的仗义出手,常青州既生气又感激,再三谢过薛家人后,回到家中,看向跪在堂下的沈掌柜,一脸阴沉。 “沈石溪,当年你屡次不第到我常家茶庄帮工,不事农桑又体力不济,是我给的你机会留在常家。” 沈石溪被绑着跪在地上,抬头看向他十几年的老东家,反倒没有刚被抓时的灰败脸色,一脸镇定的说到,“老东家,当年您在蜀郡,也是响当当的人物,黑白两道都会给您三分薄面。但是这几年来,您老了,已经几年没有出过远门了,不知道江南掌柜和西北掌柜,他们早就生了异心,还一心拉拢我。我感念您当初的知遇之恩,拒绝了他们,一直服侍在您身边,对您忠心耿耿,除了今天,我并没有做过对不起您的事。” 常青州听了沈石溪的话,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又有些受打击。 见自家外祖父失魂落魄的样子,苏子衿开口,“你说没有做对不起常家的事,今日老蔡头那里,你怎么说?” 沈石溪此时对苏子衿没了往常的尊敬,直接不屑的说到,“老蔡头就是个棒槌,要不然也不能守着祖上的茶园还如此清贫,甚至卖掉祖业。他家茶园作为我手下的生意,不说我每年去收茶时的吃喝安排,便是每年的辛苦费茶水费也抠抠搜搜的不肯出,我将他收的茶叶定为次等,也是教他做人罢了。” 苏子衿摇头,“不止吧?老蔡头今日说了,没有涝灾的时候,茶园产量是固定的,每年不会有太大的出入。但是你交上来的账本,产量却一年比一年少,这些恐怕都会被你当做辛苦钱私吞了吧?” “沈石溪!”常青州气极,“你当年就是因为耿直,不被考官所喜,屡次不第,我欣赏你正直为人才给你机会做了西南掌柜,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收回扣、克扣、做假账!你还有当年的羞耻心吗?” 沈石溪面对常青州的质问却梗着脖子,“我就是当年太傻,才沦落到今日给人家做下人做掌柜的地步,但凡你当年真的想帮我,帮我向学政打个招呼,我早就高中举人,踏上仕途,前程远大!而不是给你做任你驱使的奴才!” 面对沈石溪喷薄而出的不忿,常青州瞪大眼睛,指着这无耻之人,说不出话。 “你敢说,你当年难道不是年纪大了,精力不济,才特意施恩与我,让我替你打理生意?我这么多年兢兢业业,不过是收一点儿回扣而已。你看看江南西北两路掌柜的,他们过得是什么日子?呼奴使婢,穿金戴银,也就在你面前装装样子罢了。” 沈石溪说起江南西北两个掌柜的,怨气更大,被绑着还膝行几步上前,逼近常青州,“你女儿不守妇道,跟人私奔,多年没有来往,偏偏这个时候来了个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外孙女,小小年纪可笑至极,想要接手我?别说你一届女子,就是男子,也是出身不详的野种,你可知这常家生意,这些年来是我辛苦支撑,只待两个老的归西,就全部将属于我!” 沈石溪理直气壮的模样,让不知情的人见了恐怕真的以为是苏子衿突然出现抢了原本属于他的东西。 wap. /111//.html 第二十五章 解决 “外祖父,您别跟这人生气,不值当的。” 常青州被沈石溪理直气壮的无耻模样气的站不稳,苏连忙扶着老人家坐下,一边顺气一边说到。 常青州摆摆手,“我没事儿,就是一时冲击,接受不了。” 说完,看向跪在地上却昂着头,一脸执拗的沈石溪。 “从你二十来岁入我常家门下,已经十几年。不过手握几个茶园茶庄,便如此轻狂,殊不知,我常家世代经商,那些不过是皮毛罢了。我本想,在我今年年底离蜀之前,给你捐个出身,让你也过过当员外的瘾,看来,你也就这点儿眼界了。被手里掌握的那点儿银子糊了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了。罢了,你走吧,以后,你跟常家再无干系,你并没有卖身与我,眼下经营多年,又有了积蓄,若是想求官再考,也不耽误,以后你飞黄腾达也与常家再无干系,不要再说我老头子耽误你。” 底下跪着的沈石溪似乎早有预料,知道常家老爷子不是个下狠手的人,“告辞!” 说完,用力起身走到院中,向守门的家丁示意,“还不给我松绑?” 家丁不情愿的上前,他是常家心腹,刚才守门,自然听到了沈石溪跟自家老爷的对话,眼见沈石溪大摇大摆的走了,冲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出气。 堂上,此时只有常青州和苏子衿两人。 常青州扶着额头坐在上首,刚才被气的红通的脸色此时有些恢复。 苏子衿则站在堂上,奇异的看着自家外祖父,“沈掌柜是您私生子吗?看模样,看年纪,好像都有可能。” 常青州刚刚恢复的神色,又被自家外孙女气笑,“你瞎说什么?” 苏子衿耸肩,“不是吗?这等恩将仇报的人,您就这么放走他?” 苏子衿三观都要碎了好吧,就是前世的法治社会,这等恬不知耻的人,也要收缴违法所得,送进监狱待几年吧?更别说是现在这个等级社会了,苏子衿相信,只要自己一亮身份,证据衙门都会自己去找,将沈石溪抓起来。 常青州摆摆手,“现有的证据,不足以把他一棍子打死,送进衙门没意思,反倒让外人看咱们常家的笑话。他在我常家底下养尊处优多年,这下成了白身出去,自有人替咱们教训他。” 苏子衿对自家外祖父不满,“您刚才被他气成什么样子了,哪怕打他一顿出出气也好。” 常青州摇头,“我这把岁数,还能跟谁真生气?刚才不过是一时惊怒,现下早就好了。” 苏子衿还想再说什么,一旁张龙的身影出现在正堂门口,她便不再多劝,“那您歇着吧,我先回房看账本去了。” “去吧!”常青州看着苏子衿说到,待苏子衿走到门口,又再一次开口,“哪怕是皇子,草菅人命都要偿命,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行事之前,要仔细考量。” 苏子衿猛然回头,看向扶着额头,闭着眼睛的外祖父,“子衿明白。” 听到外孙女出门,闭目的常青州睁开眼,看向一旁悄然出现的老管家常平,“盯着些沈石溪,他若是知趣的离开蜀郡,就随他去,就当是他多年辛苦的回报。若是继续留在蜀郡,就将他离开常家,跟常家再无瓜葛的消息放出去,到时候他是生是死,跟咱们就没有关系了,常家对他,总算是仁至义尽了,也不枉他替常家操劳十几年,前些年也算是尽心尽力。” “是,老爷。就是小小姐那边年轻气盛…” 常平有些担心。 “无妨,我刚才已经提醒她了,只要不弄脏了自己的手,想给沈石溪一个教训也随她。” “是。” 常平悄无声息的离开。 苏子衿回到自己的繁花苑,侯义已经在院中等她。 “小姐!” “无需多礼,说说你的发现。” “是,小姐。卑下私底下问了老蔡头,还没问出什么,便有人摸过来想动手,被我解决之后,老蔡头这才开口,说沈石溪吃拿卡要,账目作假,还想威逼他也一起瞒着东家。他虽然没有同意,但是据他所知,另外两个茶园的庄头应该跟沈石溪有些勾连。” 苏子衿本来很愤怒,但是看过外祖父的“表演”过后,苏子衿突然冷静下来。 也对,沈石溪说到底,不过是常家的一个掌柜的而已。甚至他当面羞辱外祖父,外祖父也不过当着他的面做出礼貌性的愤怒,满足他的报复欲,待他一走,立马平静。 他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甚至不值当主家的愤怒。 苏子衿对“人老成精”这句话,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 苏子衿索然无趣的摆摆手,看向侯义,“今天那几个壮汉有没有伤到你?” 侯义摇头,“脚步重的不行,五米远就被我听到动静,后来被我绑着双手赶到山里去了,是生是死,随他们去。” 苏子衿点头,“算了,沈石溪没伤到我一根汗毛,就别管他了。你若是气不顺,改天碰到,就揍他几下出气,旁的就算了,毕竟他也给常家做了十几年掌柜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侯义和张龙对视一眼,张龙开口,“还以为小姐想给沈掌柜一个教训。” 苏子衿摇头,“算了,外祖父都放了他,我也没什么立场追究。改天碰到踢一脚出出气,碰不到就算了。” “那小姐先休息吧,今日出城也折腾了一天,我和侯义先行告退。” 张龙带着侯义出去,“等会儿。”又被苏子衿叫住。 “你们这几日在门口注意些,看管家会不会派人盯着沈石溪,不用做什么,只把管家的做法报告给我就可以。” 侯义拍胸脯,“您放心,保准不会有一个人,出了我的视线。” 苏子衿摆摆手,“去吧。” 晚上,苏子衿洗漱完,躺在寂静无声的床帷里,香草带着芳草,轻手轻脚的出去,只留下一盏琉璃灯在屏风后面,若隐若现光线透过来,苏子衿有些睡不着,她承认,她有些被自家外祖父的凉薄震撼了三观。 她以为,她作为将军府大小姐,已经足够傲气了,哪想到,自家外祖父不愧是积世的商家,任你歇斯底里,我自立于不败之地,居高临下到没有人情味儿。 翻来覆去,苏子衿伸手虚扶住自己的三观,“别碎,他们是他们的,老狐狸们哪里有咱的热血?咱还年轻,不学他们,只做自己想做的就好,知道吗?” 告诫自己一番,苏子衿这才睡去,临睡前,苏子衿想,“也许母亲就是知道外祖父的“强大内心”,才放心这么多年不回家吧?想必她年轻时,也不认同外祖父的某些想法。” … wap. /111//.html 第二十六章 婚约 “子衿,别看账本了,你自来蜀郡,还没有好好玩儿过,过几日是上巳节,薛府暖房有一盆难得的墨翠牡丹开花了,请咱们前去赏花。今日外祖母就带你出去置办些衣裳首饰,到那天好好装扮苏去薛家玩儿一天,薛家有几个小娘子,你可以跟她们说说话,若是有志趣相投的,还能结个姐妹交。” 一大早,外祖母陶氏就跟前来请安的苏子衿如此说到。 苏子衿又不是工作狂,她这几个月来见了各个庄头和各个店铺的掌柜,可能是沈石溪的遭遇让他们警醒,这几个掌柜的都十分客气,跟外祖常青州认错,对苏子衿也是实诚的很,苏子衿眼下顺利接手常家的生意,眼下正是疯狂看账本统计的时候,此时外祖母叫自己去玩儿一天,苏子衿当然欣然前往,奉命放假。 常家的马车,就是最简单的青皮马车,走在路上十分低调,苏子衿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锦绣马车,这才想起来一件事。 “外祖母,母亲嫁到京都,锦官城中知道的人好像不多。” 苏子衿早就想问,今日才算是逮到机会。 常家虽然豪富,但是出门的马车却十分低调,再加上前些时候沈掌柜的反抗,让苏子衿意识到,母亲在锦官城中,常家亲眷属下的眼中,好像存在感很低。 外祖母陶氏还是笑眯眯的模样,仿佛苏子衿终于发现了这件事一般,说到,“当年你母亲脾气倔,你外祖父更是强硬,谁也不服谁。所以谁也不敢在你外祖父跟前提你母亲。后来久而久之,咱们不提,旁人也不提,知道内情的人不多,也不会特意提起,自然你母亲就成了禁忌。沈掌柜是后来才来的咱们家做掌柜,又总是清高自持,不喜欢巴结府里的下人,他不知道很正常。” 外祖母仿佛知道苏子衿的疑问来源自哪里,特意提到了沈掌柜。 “我就说。”苏子衿了然,“若是沈掌柜知道母亲的身份,也不敢对我下手。” 一个商家的掌柜的,和一个超品夫人家的掌柜,身份可是大大的不同。宰相门前七品官,若是沈掌柜知道自家的门第身份,恐怕也不会怨外祖父不给他机会入仕,而是恨不得抱着常家的牌匾誓死效忠了。 “不提那个不长心的了,咱们今儿去霓裳阁,给你做几身好看的衣服。” 外祖母陶氏带着苏子衿来到一处二层木楼前,一下马车,就有妇人过来招待,“给常老夫人请安!您做衣裳,只管召咱们进府上就是,哪里用您亲自来?” 外祖母被掌柜的架住胳膊,一脸得意的说到,“嗨,这不是外孙女来了吗?给她做几身儿。等不及召你们进府,先给她做几身穿着,以后四季衣裳,等你们进府量尺寸的时候再做!” 女掌柜惊奇,“呦,恕我眼拙,没认出来这位千金。可不就跟您神似的很嘛,您年轻时,一定跟这位小小姐一样,明眸皓齿,天生丽质!” 外祖母被哄的眉开眼笑,跟着女掌柜来到二楼。 “常老夫人,子衿妹妹!” 薛宝珠惊喜的看到两人,出声招呼。 苏子衿这才看到,原来这个二楼雅间儿,是宽大的制衣处,有人专门负责给贵客量衣服选布料。眼下薛宝珠还有她的兄长薛兆丰和同窗王楚君一同在一旁边喝茶,边等薛宝珠量身。 苏子衿不禁感叹,锦官城到底是小,总是能碰到。 “宝珠也在啊,是不是为过几日的上巳节做衣服?” 常老夫人热情的招呼宝珠,宝珠也放下料子,走到苏子衿和老夫人面前。 “子衿妹妹这几天还好吧?上次一个人出门,估计是被掌柜的吓到了,这几个月都没见子衿出门。” “她一个小孩子,可不就吓到了吗?还要多谢你跟你兄长仗义出手,还有这位王公子,是通判家的公子吧?听说学业有成,明年就要去春闱了,到时候一举高中,就遂了多少人的愿了!” 常老夫人抓着薛宝珠的手,边拍边说,意有所指的话,成功让薛宝珠和王公子一起羞涩起来。 “常老夫人,苏小姐,也是来选料子的?宝珠刚刚选好,我们还要去修芝堂拿配好的丸药,就先失陪了。” 场上唯一面色如常的薛兆丰说到。 “好,你们自去,我们还要选料子。” 看着三人下楼,常老夫人拉着陆微芒走到料子柜前,让女掌柜给苏子衿选合适的料子。 “这件淡青色百花穿蝶的好看,素雅又不失活泼,老夫人,您看呢?” 常老夫人端着茶盏,笑眯眯的看向自家外孙女,“好看,多选几样,裁三套单衣,六套纱衣夏装,今天反正是来了,干脆料子都选好,李掌柜的,有什么压箱底的好料子都拿过来吧。” 李掌柜精明清瘦的脸上笑开了花,放下手里百花穿蝶的料子,“您等着,我这就去拿,江南刚来的新料子,搭配咱们楼里最好的绣娘,保证出彩。” 说完,麻利的下楼,去后院儿库房拿东西去了。 苏子衿跟自家外祖母坐到一起,透过窗户,看着楼下薛家兄妹和王公子的马车一同往远处去。 “你不常去各府聚会可能不知道,薛家小姐已经有了婚约。” “啊?不是王公子?” 常老夫人睨了自家外孙女一眼,“就你机灵,的确不是王公子。” “这不明摆着吗?若是王公子,您就不是这个语气了。” 常老夫人点头,“薛家是新贵,在蜀郡任郡守。薛小姐的婚约,定的是蜀郡守备参军,蒋家。蒋家虽然品级不高,但是身上却有游击将军的爵位,在京都,也是有些根底的。” “哇哦,薛小姐还真是不爱富贵爱书生。不过王公子一表人才,薛小姐动心也是正常。” 开国之初,身负爵位,绝对是在处在社会上层,即使是中等爵位。 常老夫人放下茶盏,“说你笨,你还有些小聪明。说你聪明,你又糊涂了。郡守家的女公子,哪里能放任她情情爱爱,不过是先看门第再看人罢了。薛家是清流,当年跟蒋家定亲是高攀,谁知道眼下薛家家主平步青云,便想站稳立场,再进一步,不想再跟勋贵扯上关系,所以才会当然薛家小姐。” 苏子衿似懂非懂的点头,“哦。” 常老夫人知道自家外孙女心思澄澈,说白了,就是对这些沟沟角角不够敏感,“算了,你就记得,以后跟宝珠一起,多个心眼儿知道吗?” “嗯。” … wap. /111//.html 第二十七章 重逢 上巳节这天是难得的晴天,苏子衿穿着新做的月白小袄和浅蓝色褶裙,头戴一套红宝石的小簪子,将头发全部挽起,一身清清爽爽,陪着外祖母去隔壁薛家赴宴。 薛家主母是一位雍容华贵的美妇人,还带着丝难得的书香气,温柔娴雅,待人可亲,是苏子衿难得相处起来觉得舒服的一位官家夫人。 可能是人以类聚,这次宴上请来的人家,都是有些“文气”,大家赏花喝茶,并没有过多的八卦和热闹。 “子衿不管何时见,都是稳重的陪着你外祖母,虽然年纪小,却比咱们家里的都要强。宝珠早就念叨苏小姐了,我让丫鬟带苏小姐去花园,你外祖母就放心交给我们吧。” 薛夫人打趣,外祖母也跟着玩笑摆手,“去吧。” 苏子衿这才从堂屋出来,走向后院儿。 苏子衿跟着丫鬟来到花园,大大的花园布置的十分得当,有一繁花似锦之处,也有一旁的大片草地,正是当初苏子衿在家中阁楼看到的放风筝的地方,草地东边甚至有一处活水缓缓流经。 主政一方的日子就是比京里舒心,连院子都可以看出来。在京都,哪里能有这么宽敞舒适的宅院? “子衿妹妹快过来,看一眼这墨翠牡丹。” 苏子衿听着薛宝珠的招呼,走近了花团锦簇中的八角亭。 亭中女孩子不少,郡守家设宴,来的都是蜀郡官员的家小,王通判家是必来的,苏子衿刚才恍惚见到王楚君和薛兆丰还有几位公子在草地东边的溪流处聚会吟诗,隔着一片小竹林,这边看过去若隐若现。 还有锦官城的知州知府,自己参领等人家的千金。苏子衿见得少,能隐约对上号。 薛宝珠是苏子衿最熟悉的官家小姐,只见她拉着苏子衿径直走到中心石桌处,石桌上一盆大大的牡丹,中间一朵开的格外舒展,底下还有些小花苞在含苞待放。 “子衿,是不是很漂亮?这牡丹的颜色是城中的花匠精心培育的。据说,他们家几代都是洛阳花匠,后来战乱,家财散尽就是舍不得这盆牡丹,抱着它千辛万苦来到蜀郡,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是培育成功了。咱们今年就是借光赏一赏,我爹已经上奏朝廷,这几日就会有特使过来,把牡丹带走,一路快马加鞭,到达京都后,这几个花苞一齐开放,那时候才是这花最好的时候,可惜咱们应该看不到了。” 薛宝珠还是一贯天真烂漫的模样,拽着苏子衿指着牡丹叽叽喳喳的说到。 奈何苏子衿天生就没有这跟“风花雪月”的神经,并没有跟薛宝珠的惋惜共鸣。 她上前看了几眼这个牡丹,“嗯,挺好看的。” 薛宝珠见自己激动半天跟苏子衿介绍这牡丹,却换来苏子衿如此煞风景的话,忍不住扶额叹气,“子衿妹妹明明长着一副皎如明月的模样,一开口就总是这么煞风景。” 旁边通判家的王茹君听到苏子衿的话,早就在一旁偷笑不已,此时听见自己小姐妹薛宝珠的感叹,把她拉过去,“宝珠姐姐,是我赢了吧?我就说,子衿小姐一向无心此道,你非不信,说只要是女人都爱花。咱们子衿小姐相比牡丹花,应该是更加喜爱有钱花吧!” “是啊,子衿小姐一向对于经济文章更加偏爱,宝珠小姐拿一盆墨翠牡丹,不如拿一盆宝石珊瑚更得子衿小姐芳心!” 众人簇拥着薛宝珠,连苏子衿也成了中心。 苏子衿闻言,看向那位说宝石珊瑚的小姐,“这位小姐说的对也不对,宝石珊瑚那种花里胡哨的我并不是很喜欢,只纯粹的真金白银,就足够我喜欢了。” 苏子衿带着未褪的婴儿肥,板着雪白的小脸一本正经的说自己爱金银,众小姐无不忍笑不禁,指着苏子衿笑的说不出话。 “好了好了,”薛宝珠过来,玩闹的拍了苏子衿一下,“说你胖你还喘上了,你这样子传出去,谁家还公子还敢娶你?你们都不许往外传,知道吗?” 薛宝珠烊怒,众人配合点头,“放心吧,咱们都不会传出去的。” “就是,子衿现在还小,待再大一岁,想起来此时的话,怕就知羞了。” “子衿小姐也不小了,今年十三岁,早就能定亲了,若是有些人家,这会儿嫁人也可以了。不过也无妨,母亲说开窍晚的有福气,子衿小姐的福气在后头呢!” 众人跟薛宝珠的年纪差不多,此时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这个年纪,这一二年就要成婚,所以说起话来,三句不离嫁人婚事。 薛宝珠本来跟着众人正在笑,听见“嫁人”二字,无端的红了脸颊,将人群中的苏子衿拖出来,“我跟子衿妹妹出去走走,你们就当自己家,纸鸢在那边,想赏花继续赏,想放纸鸢就自去!” 众人来薛家次数多了,当下也不以为意,“快去吧,也不知为何,放着咱们多年的姐妹不要,只喜欢跟子衿妹妹说悄悄话。也罢,自来只闻新人笑,那闻旧人哭,我们都是老人了,你也不稀罕了。” 王茹君装模作样的抹眼泪,薛宝珠指着她一跺脚,还是拉着苏子衿先躲了出去。 薛宝珠也不知道为何,每次看见苏子衿淡定的模样,心里有事的时候,就只想跟她说,虽然子衿比自己还小三岁,却总觉得她的话,更让人放心。 薛宝珠拉着苏子衿一路往草地上走,径直走到竹林边才缓下了脚步。 “你若是想见王公子,让王茹君陪你来不是更好?她喊一嗓子,她哥就名正言顺的出来了,不用咱们在这里踌躇。” 苏子衿直白的话,让薛宝珠脸颊红起,不过她这段时间也早就习惯了苏子衿的有话直说,当下也不反驳,只晃着苏子衿的手,“我跟王公子,名不正言不顺,哪里能老是拽着茹君妹妹来找她哥哥。” 苏子衿不解,“那就先让名正言顺不行吗?反正薛郡守也很喜欢王公子。” 面对苏子衿“单纯”的话,薛宝珠情绪低落下来,“母亲总说时机不到,让我不要心急。” “那你的想法呢?你要是坚持的话,薛郡守为人好像还挺随和的,相比会听你的意见。” “我就是不知道,我跟王公子见的机会也不多。母亲说我年纪还小,不知道人心深浅。可是我就是时不时会想到王公子,想见见他。” 苏子衿扶着下巴,一副了然的模样。 “你母亲说的也对。” 薛宝珠拍了苏子衿一下,“你怎么两边倒?” 苏子衿放下胳膊,“这跟我又没什么关系,你自己的人生大事,主要还是看你的意思。” “蜀郡风气到底开放些,不比京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京都,恐怕没有小女娘敢这样堂而皇之的谈论自己的人生大事。” 突然一个男子声音出现,让薛宝珠惊讶的藏身苏子衿身后。 wap. /111//.html 第二十八章 秦景 苏子衿向身后声音来处看过去,“身为男子,偷听女子讲话,这就是京都的规矩吗?” 身后竹林中间的小路,一个身影慢慢出现,玄色锦袍,同色腰带,腰间挂着玉佩香囊,一步走过来,似乎就从身后阴影处走到了苏子衿面前。 苏子衿不准痕迹的退后一小步,身后的薛宝珠也跟着退后。 面色白皙,墨眉似剑,双目炯炯有神,一双丹凤眼,鼻梁高挺,嘴唇微薄,是秦景。 苏子衿只扫了一眼,便将目光放在他身后之人的身上。眉眼清秀,五官立体又不失柔和,相比于眉头微皱的秦景,好像很好说话些。 苏子衿在等一个熟悉的人过来打圆场,谁知眼下就这两人,没有第三人出现。 “秦…” “苏小姐,好久不见,这是舍弟黄九。” 苏子衿了然,“黄公子,九公子。” 薛宝珠见是苏子衿认识的人,连忙从苏子衿身后出来,见是两位出色的公子,便忍不住开口,“小女薛家宝珠,见过两位公子。子衿妹妹,这两位公子是你的故交?” 苏子衿在几人的目光下,迟疑的开口,“算是吧。” “刚才我和兄长走到竹林这边,不经意听到你们二人谈话,并不是故意偷听,请二位不要生气。” 黄九一双无辜桃花眼,此时又软语赔罪,薛宝珠当即摆手,“没事儿没事儿,不打不相识。” 苏子衿却没有吭声,而是看向薛宝珠,“姐妹们都在亭中赏花,我们离开的时间有些久,还是先回去吧,别让她们等急了。” 薛宝珠还没有走到小溪边,更没有见到王楚君,虽然不甘心,却还是顺着苏子衿的话往下说,“是吗?那我们就先回去吧。” 此时,黄四再一次开口,“刚才在溪边,薛公子好像有事要找薛小姐。” “是吗?”薛宝珠顿时欣喜,黄九也知趣的说到,“薛小姐,令兄在这边,跟我来吧。” 眼看薛宝珠跟着黄九消失在竹林处,苏子衿自知躲不过,这才抬头,看向秦景,“您怎么会到蜀郡来?” “薛郡守的绿牡丹报到京中,我正好离蜀郡很近,就领了差事过来取。” “是吗?” 苏子衿干巴巴说到。 “不比苏小姐,在蜀郡待的乐不思蜀,年底大将军的岳父岳母去京都,您都没有回去。” 苏子衿到蜀郡来,代表女儿跟他们的来往,年底常青州夫妇便去了京都苏家,跟女儿团聚。 相比于突然出现的外孙女,当然是女儿更让他们牵挂。 苏子衿并没有跟着去,而是留在蜀郡。她初来乍到,常家的各路掌柜的,年底她都要接触一下,便借口没有走开。而且父亲的意思,也是让她等赐婚的风波彻底平息再回京都。 谁知道此时当事人竟然出现在蜀郡。 “是,路途艰难我好不容易到了蜀郡陪外祖,就多待些时日。” “我还以为,你是想躲避陛下的赐婚。” 秦景直言不讳。 “那怎么敢?我就是多待些时日,帮外祖理一理家中产业,毕竟外祖年岁大了,有些人,见到主家年老又无后,就心思活泛。我留在蜀郡,也是为了常家祖业着想。” 苏子衿自己说话爱直言不讳,眼下碰到一个跟自己一样说话直的,就忍不住有些出汗。 “走走吧,薛家院子轩敞,适合散步。” 说完秦景迈步走开,苏子衿无奈的跟上。 “刚才薛小姐困惑自己的终身大事,你呢?你作何感想。” 秦景突然说到这里,苏子衿想了想,“首先肯定要相处起来舒服,不拘束,想说什么说什么,不然天长日久的在一起,也太累了些。然后就没有了,说实话,我还并没有嫁人的想法。” 秦景毫无预兆的笑着停下来,“你果然还是这副迷糊的样子。” “?”苏子衿不服,“我觉得我清醒的很,每天都过得很有意义。” 秦景摇头,“你是不是还觉得你比薛小姐清醒的多,她为以后的夫君烦恼,你却冷眼旁观,觉得她的烦恼是孩子气?” 苏子衿点头,“难道不是吗?” “是什么?薛小姐这样,才是真正精明的人,知道自己什么年纪做什么事,多少女娘都比不过。时人都是盲婚哑嫁,你看薛小姐,小小年纪就有父母定下的未婚夫,还在这个基础上,接触世家的其他公子作为考量,她这样的女子,只要不是遭遇什么大的变故,一辈子肯定顺风顺水,夫妻和睦。你呢,在该考虑亲事的年纪非要去承接什么家业,难道非要等你过了年纪了,再随随便便定亲,全凭运气选一个未婚夫?嫁人是女子的第二次投胎,你这样混混沌沌,比薛小姐可不是差远了?” “你?” “你什么?” “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就是这么个性子,不可能像宝珠小姐那样“精明”,所以还是顺其自然的好,说不定是时候未到,到了时候,我的天命之人就从天而降,来到我身边。” “哼!”秦景毫不犹豫的冷哼出声,“一个人只有一辈子,你想全凭运气无止境的等下去,不如主动些。跟你家世环境相当的世家公子,就那么几个,等他们都成婚了,你再后悔可就晚了,难道要当老姑娘,向小辈儿下手,让人看在你父亲的面上勉为其难的接手你?还是你想选个穷书生,忍受婆母的挑剔,洗手作羹汤?世俗伦理,可不是你的家业能填平的。即使你带着常家全部家业嫁人,也要被夫家捏在手心里,一句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就能把你锁在家里。到时候即便是大将军和你母亲,也不能经常在你身边护你周全,这是不合规矩的,你夫家完全可以拒绝苏家人,拿捏你。” 苏子衿被秦景的话说的面色难看,这个秦景,每次说话总是如此不讨喜,偏偏他说的又是世情,又是实话,苏子衿反驳不得。 “怎么,被我说中了,无话可说?” 苏子衿跳脚,“难道我只有指婚给你这一条路吗?我若是安心婚约,就不会让父亲将和崔公子婚约解除。” “那是因为崔陵川犯了你的忌讳,你现在说的轻松,真要是你父亲在他明确跟别人暧昧时坚持不退你的婚约,你恐怕要跟你父亲闹的阖家不得安宁!” “我…!” “不要说你不会。” 苏子衿被秦景堵的想说脏话,怎么会有人这么了解自己的想法? “你呢?你想明确跟我的婚约,还不是因为我父亲的兵权,想为你以后争皇位加码罢了,你又比崔陵川强到哪里去了?难道你对我一见钟情?我为什么要乖乖被你利用,我难道就不能有自己的选择?” 这句话说完,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苏子衿梗着脖子说完,有些顶不住秦景锐利如剑一般的眼神,低下头。 wap. /111//.html 第二十九章 婚约 “这就是你逃避跟我赐婚的理由?”秦景的声音中似乎夹杂着冰碴,“你是不是太看得起你的家世了!” 秦景反驳的话让苏子衿抬起头,她虽然没有说话,到眼神中都是质疑,仿佛再说,“难道不是吗?” 秦景冷笑,手指点了点苏子衿的额头,“你知不知道我父皇是开国之君,知道开国之君意味着什么吗?那就是所有的军权,都不如我父皇的命令好使。只要我父亲一声令下,你父亲苏武的兵权顷刻间烟消云散。多读了几本阴谋话本,正经主意一个没有,胡思乱想的倒是挺多的。” 苏子衿脸色爆红,她从来没有这样羞愧过,这羞耻感支撑着她抬起头,“难道你不想争皇位?如果我不是我父亲苏大将军的女儿,难道你还想跟我赐婚?” 秦景冷笑,“你不要太天真了,你若不是你父亲的女儿,我这辈子恐怕都见不到你,自然就更不可能有婚约。但是那是假设。现实就是,你是苏将军的女儿,而我又遇见了你。在众多选择中,选择了你。至于皇位,哪个皇子不想?我自然也不例外。但是从来没有一个皇子,可以凭借一个好的岳家上位,更何况,我父亲是开国之君,并没有哪个世家掣肘可以制约他选择储君。” “至于你说的一见钟情,我并不能确定。更准确的说,我觉得你是我想要的选择。这世上男女,想要便够了,哪里那么多情情爱爱。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罢了。难道你不觉得,我是一个优秀的人,所以选择同样优秀的你,我们一起携手走下去,这一点更加重要吗?也许我爱你,也许我以后会有爱情出现,但那是不知名的以后,未来谁都无法预料,我向来不会将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未来,我只会把握可以把握的当下。” 苏子衿被秦景的话几乎说服,她觉得,自己此时应该及时走开,再仔细思考一下,但是秦景的下一句话,将苏子衿定在原地,“你可知,我为何来到蜀郡?就是你的第一反应,我阴魂不散,追着你来的。因为你是我的选择,所以我想为之努力一次。若是你见到我还是觉得不耐烦,那就算了,我回去告知父皇,让他收回指婚的那句话。” 秦景的目光,认真的让苏子衿不敢直视。 苏子衿目光四处游离,若是有人能看到的话,苏子衿的目光仿佛在求救。 她一时间承受不了旁人如此坦诚的对待。 “我的手就在这里,你若是想跟我试一试,那就抓住我的手,若是不喜欢,那就转身走开。” 秦景步步紧逼,伸出一只手。 苏子衿低着头,只看见一只手,却不敢抬头去看秦景的眼睛。 苏子衿内心告诉自己,“转身就走吧,这是最安全的选择。” “但是我想警告你一句,我努力到这里,如果你转身就走的话,即使我身为男子,可能也不会有再次对你伸出手的脸面和勇气。你想好,转身也许就错过我了。” 苏子衿转动的身体瞬间停住。 她若是真的小女娘,被秦景这么一激,恐怕就掉头跑掉了,这么步步紧逼,太可怕了。但是她偏偏是两个灵魂的融合,她知道,自己只要一直待在安全区,不肯迈出一步,是永远也不会有出路。 入室抢劫的爱情根本不存在,若是耽搁徘徊下去,恐怕结局就如同秦景所说,到年纪随意找个各方面都差强人意的人嫁掉。因为好的选择,都在自己犹豫徘徊中错过了。 苏子衿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盯着秦景,不回避他的目光。 他真的是苏子衿这么久以来,看到的最让自己心动的一个人,心动到,苏子衿每次见到都会挪开目光,假装不在意,不想让自己目光落在他身上,从而被吸引。如果要选一个人开始,最起码要是这样,让自己心动的人吧? 秦景背着光,仿佛轮廓在发光,苏子衿盯得眼睛发胀,这是光看久了的后遗症吧? 苏子衿一咬牙,把手伸过去又有些犹豫,自己是不是被秦景套路了? 秦景眼疾手快的抓住苏子衿,两人目光对视。 “你不要以为我伸出手你就高枕无忧了,你如果跟崔陵川一样,犯了我的忌讳,我闹的天翻地覆,也是要退婚的!” 苏子衿仿佛找补般说到。 秦景皱眉,“你以前就说过了,我既然来到这里,自然有所准备。所以你不要以为,是我先伸出手,又追到蜀郡,就对我张牙舞爪,盛气凌人。我们之间,还是心平气和些比较好。” 苏子衿点头,“这个我当然知道。” 说着,想拽回自己的手。 “你干嘛?” 秦景说到。 苏子衿头看向远处繁花锦簇处的八角亭,“大家都在那里,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秦景看了看远处,“明日我会去常府拜访,你今晚跟你外祖说一声,我就不下拜帖了。” 苏子衿有些心慌,觉得见家长是不是太快,犹豫着点了点头,她想不到反驳的点。 “知道了。” 秦景忍不住拍了拍面前低头的小女娘,“好了,回去吧,明天见。” 秦景手松开,苏子衿转身往回走。却觉得秦景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自己路都不会走了,走了几步,忍不住迈开腿跑起来,甚至还一脚踏空,趔趄了一下。苏子衿一边懊恼丢脸,一边加快脚步回到八角亭。 “子衿,你怎么才回来,刚才黄公子说你提前回来了,我没看到你,还以为你迷路了。” 薛家庭院布局简单,但是占地很大,起起伏伏走动起来,若是不熟悉,很容易迷路。 苏子衿摇头,“没有,就是今日阳光难得,我便走的慢些。” “也是,今日难得太阳好,咱们去放纸鸢吧!” 薛宝珠提议,众人跟着附和。 苏子衿跟在众人身后,没有玩乐的兴致。她向来如此,心里有事儿就打不起精神。 “四哥,搞定了?” 秦景瞪了一眼自家九弟,“什么搞定了,不会说话就别张嘴。我明天去常家拜访。” “我就说,要是来蜀郡还不够,那就让苏家小姐一辈子待字闺中吧。” wap. /111//.html 第三十章 双鱼佩 “外祖父!” “怎么了?” 晚饭过后,苏子衿想了又想,还是咬牙准备将秦景明日前来拜访的事情说出来。 “明天有人前来拜访您,您别安排其他事情了。” 常青州向来喜爱搓麻,经常无事就去城中茶馆儿搓两把,苏子衿这是提前跟外祖父打好招呼。 常青州看向自家夫人,两人面面相觑,陶氏看向苏子衿,“子衿儿,是何人来咱们府上?咱们要不要提前准备准备?” 常家虽然豪富,却是淡然随适的作风。没有普通富贵人家的排场,吃喝以家常为主,过年过节也并没有太多讲究,舒适为主。 但是子衿儿第一次开口邀人进府做客,他们自然想着是不是该提前准备,以示隆重。 苏子衿忍着心里的羞涩,尽力面无表情的说到,“是陛下开口赐婚之人,他来了蜀郡,想过来拜见您二老。” 常青州疑惑片刻,猛然惊醒,“你父亲说你是为了躲避赐婚四皇子,所以避来蜀郡,你这么说,是四皇子要来?” 说到最后,常老爷子还不自觉的放轻声音。 面对二老的目光,苏子衿点头,“是,就是他。” “今日在薛府,碰到了前来取墨翠牡丹的四皇子,他想明日过府前来拜访。” “你不是不想赐婚皇家吗?怎么还让他过来?” 陶氏有些不解的问道,常青州也看着自家外孙女。 苏子衿此时更加不好意思。她特意躲来蜀郡,却因为四皇子一番话轻易动摇。 面对二老的的目光,苏子衿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苏子衿将今天四皇子的话跟外祖全盘托出,然后又道,“我觉得四皇子的话也有道理。与其蹉跎,不如跟合适的人试一试。” 常老爷子听了自家外孙女的话,忍不住吐槽,“这小子还真是巧舌如簧,不过也算是有诚意。” 苏子衿点头,“我也是看到他的诚意才点头同意的。就像选掌柜一样,首先要看到诚意,再是人品,最后是能力。眼下四皇子诚意有了,接下来,我还要考察一下他的人品和能力,这些都合格了,再进一步接触。” 陶氏跟自家老爷对视一眼,“子衿儿,你是这么想的吗?” “嗯。”苏子衿点头,“感觉太飘渺了,我肯定要给他一个考核标准嘛,正好去年我选掌柜时的标准就挺好的,就拿来用一下。这样一来,最起码选出来的是个合适的好人。至于其他的,就凭天意了。” 上辈子太庸碌,忙着生活,这辈子有父母疼爱,甚至还有外祖父母作为后盾,让她不吝啬自己可能的受伤,想去试一试。皇家又如何?她敢拿起就能放下。 第二天,秦景登门拜访,常老太爷和夫人在大堂见到了久闻大名的皇四子秦景。 “子衿昨日回来跟我说了,你们年轻人相处,只要你们小辈用心,我们长辈乐见其成。我们常家两代只子衿一个,不求她大富大贵,只想她可以一辈子顺风顺水就好。” 秦景郑重抱拳,弯下身子一礼,“您放心吧,我并不是一个轻浮之人,所作所为都是深思熟虑过后的想法,不会轻易变更,更不会伤害子衿。” 常青州点头,面对四皇子的承诺,他听在心里,也就罢了。他这个年岁,背叛和世情经历太多,不会因为一句承诺就相信交付,而是且行且看。 陶氏一脸和气的招呼秦景和苏子衿过去,从身后丫鬟处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打开以后,里面放着一对通体温润,洁白细腻的羊脂白玉。 老夫人笑着看向二人,“这是我当年给子衿母亲准备的,后来兵荒马乱,一直没有机会送出去,给你们也一样。” 秦景伸手,拿过玉佩在手上端详,是一对椭圆形的双鱼玉佩,雕刻简单,难得的是料子油润有光泽。 秦景将其中一块儿交给苏子衿,另一块儿直接替换下自己身上的螭龙佩。 苏子衿看着秦景的动作,又看向笑着看向自己的外祖,有些不自在的将双鱼佩系在自己裙腰处。 她一向不爱这些哩哩啦啦的东西,眼下突然跟秦景佩戴了成对的玉佩,心里不知为何,有些别样的感觉。 “好了子衿,你带着四皇子他们在咱们府上转一转,看一下,咱们常府在锦官城这些府邸当中,景致也算不错的。” “是,外祖父。” … “这宅中景致寻常,只这座阁楼算得上开阔,咱们上去喝杯茶吧。” 苏子衿带着秦景来到了常家的二层阁楼之上。这里临近北山,从阁楼上远眺,可以看见苍翠的青山,让人心情开阔。 秦景远眺,果然被景色吸引,随口赞了一句,“不错。” 苏子衿重重点头,“当然,我在常府,最喜爱的就是每日来这里小坐片刻,看看远方,感觉心情会舒畅不少。” 秦景坐到苏子衿身边,端过桌上下人准备的茶壶给两人各自倒了杯茶,嘴里说着可惜,“你这几日就多看看吧,京都很少有这样轩阔的地方,回到京都恐怕就看不着这景色了。” 苏子衿摇头,“干嘛这几日多看看,我还要在蜀郡多留些时日,不急。” 秦景放下端到嘴边的茶盏,“你这是何意?昨天你答应了我婚约,刚才又见过你外祖,双鱼佩还在你身上,你这就出尔反尔了?” 面对秦景的质问,苏子衿有些莫名,奇怪的说到,“有婚约就该回京吗?我在蜀郡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暂时不会回去。” 面对秦景骤然沉下来的脸色,苏子衿挠头。 “我以为我们达成了共识。” 秦景沉声道。 苏子衿配合的点头,“确实是达成共识,定下婚约。但是有婚约我就只能回京吗?我说了,我还想在蜀郡多待些时日。若是你所说的婚约,就代表订婚之后,我要受你的管制,不能随意外出,那就算了,我理解错了,请秦公子把双鱼佩还给我,我还要再考虑考虑。” 看着眼前伸过来的手,秦景沉默。 wap. /111//.html 第三十一章 约定 突然,秦景的手拍在苏子衿伸出去的手上。 “哎!”苏子衿猛地缩回手,“你干嘛打人?” 秦景看着苏子衿边看自己的手,边瞪大眼睛控诉的看向自己,老神在在的说到,“双鱼佩已经给出,婚约你也已经认下,就由不得你随意悔婚,难道你觉得你我二人的婚约是过家家吗?” 苏子衿听了秦景的话,一时不知道是该高兴他看中婚约,还是后悔自己轻易被秦景忽悠,只得按耐下去够回双鱼佩的冲动,“知道了,那你有话可以慢慢说,打人干嘛?” “给你个教训,让你知道轻重。”秦景手伸过来,苏子衿抱着手往回撤,“干嘛?” 秦景好笑,“我看看打的重不重。” 苏子衿摇头,“不用。” 秦景没有再坚持。 沉默蔓延开来。 “我明年三月十八的生辰冠礼。” “什么?” 苏子衿疑惑。 “你的冠礼?” 秦景点头,“对,我希望你能来,作为我的未婚妻,出现在京都。” 面对秦景看过来的坚定目光,苏子衿知道,这是秦景给自己留在蜀郡的时间期限。 苏子衿想了想,点头,“我知道了,到时候我会赶回去的。” 现在到明年三月,她有整整一年的时间留在蜀郡。面对秦景什么都不了解的情况下,还愿意给自己时间,苏子衿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的。 “一言为定。” 秦景伸出手,苏子衿伸手拍过去,击掌为誓。 “一言为定。” … 秦景带着弟弟,也带着墨翠牡丹,来去如风一般,消失在蜀郡,除了苏子衿这里,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子衿妹妹,那个黄公子是谁?” 过了几天,薛宝珠过府拜访,特意问起了苏子衿。 看她小心翼翼的神色,苏子衿泰然自若的说到,“是我未婚夫。” “啊?”薛宝珠似松口气,似不甘心的疑问出声,“那天就能看出你们关系不一般,没想到,竟然是你未婚夫?。”薛宝珠喃喃道,“平日里没有听你提到过你有未婚夫。” 苏子衿坦然,“就是那天见她才定下的。” “啊?!”薛宝珠更加惊讶,“私定终身?” 看着苏子衿无语的表情,薛宝珠讪讪一笑,“肯定不可能,黄公子一看就是大家出身,不会做出这种事。而且子衿妹妹也是出身京都勋贵人家,知礼克己,想必也不会做出自降身份的事情来。” 面对薛宝珠意有所指的话,苏子衿并不理会,只自顾自的喝茶,薛宝珠又待了会儿,便借口告辞去了。 “子衿,宝珠今日过府来找你,怎么待了一会儿便走了?你们小姐妹有口角了?” 晚饭,外祖母想起来,问苏子衿道。 苏子衿摇头,“无事,就说了几句话。小女儿心思,一会儿一个样,外人谁能知晓?” 外祖母听自家子衿小大人的口吻,忍不住一笑,她自己爱宝珠还小三岁呢,倒是一副老成的口吻说宝珠。 … 苏子衿跟秦景说留在蜀郡,自然不是无意义的待在蜀郡,她有自己的计划。 当初跟张龙他们来到蜀郡,苏子衿就下定决心,要带着张龙做出一番事业。本来以为时间充足,没想到,接手外祖父家业用了大半年的时间,明年三月又要回京,那自己的事情,就要抓紧了。 “小姐,您找我?” 张龙来前院书房,见过苏子衿。 苏子衿从大大的蜀郡地图上回过神,看向张龙。 “我来时曾经说过,要带着你们一起挣额外的一份钱,这话,到了该兑现的时候了。” 苏子衿话音落下,张龙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最后苦笑着摇头。 “小姐,谁都不会嫌银子膈手,而且您说的,是带咱们一般兄弟一起发财,我这会儿若是拒绝您的好意,那相当于堵了兄弟们的财路。若是我应了您这件事,让府里其他兄弟知道,不患寡而患不均,恐怕府中护卫会有隐患,就是大将军知道这件事,也不会同意的。” 苏子衿知道张龙他们的担忧,他们是担心因为银子引起冲突,最后见苏家护卫的差事都丢掉。但是苏子衿也是没有办法。她手下没有得力的人手,而张龙他们的忠心和能力没得说,现成的得力人手,她怎么能放过? 当下,苏子衿摆手,“张龙,府里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心,我会跟父亲说的。眼下,就说你,你愿不愿意带着苏家护卫,跟我一起发财?” 张龙还没表态,守在门口的侯义头出现的门口,“张头儿,别犹豫了,小姐是个说一不二的,又愿意拉扯咱们,咱们这些小的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张龙瞪了侯义一眼,直把她瞪回门口站岗,这才看向苏子衿,“小姐的能力,咱们都看在眼里,以后,咱们的前程就交给小姐了!” “好!”苏子衿大喜,“你过来,看看这地图,从这里到到这里,你有没有信心带队走过去?” 张龙仔细看着地图,这是小姐特意从将军府带过来的,当时他该疑惑,自家小姐对四皇子送来的宝石也没有对地图的看中,此时却终于明白,原来自家小姐来蜀郡之前,就打好了主意。 “小姐,想要去那里,有两条路,一条是直接西行,但是一路上山高水险,并不容易,若是时间充裕,咱们绕道西南,这样,路途会平坦很多,就是时间,恐怕会多花费一多半的时间。” “要多久来回?” “恐怕要一个多月。” 苏子衿点头,书房中虽然只有苏子衿跟张龙两个人,但是苏子衿却还是压低了声音,“眼下咱们这桩生意,是个独门的买卖,一趟下来,就能赚的盆满钵满,普通人一辈子都花不完,但是其中的凶险,我要提前跟你说,毕竟,我只是策划,真正实施,还要看你们的实力。” 张龙同样郑重的点头,“我们生是苏家人,死是苏家鬼,一定尽心竭力。” 苏子衿欣慰的点头,“好,这桩生意咱们合力,我占一半,另一半你们这些人平分,若是成了,咱们就真的高枕无忧了。” 苏子衿习惯性的先画大饼,然后跟张龙指着地图外大片的标注羌族的地点道,“这里,生产金银宝石,还有宝马,但是你知道吗?他们因为天气苦寒,只能吃肉御寒,时间长了,这里的人肚中都有暗疾,而咱们,偏偏有治他们不治之症的解药。你想,他们会不会拿宝石宝马来换解药?” “当然!”张龙点头。 苏子衿从百宝架上拿出一包东西,“这就是解药,要多少有多少。你们带着解药过去,换得宝马宝石回来,就是这么简单。这件事,最难得是路途艰难。只要路趟熟了,以后就是一条通往金山的路。” 苏子衿在张龙瞪大的眼睛下,缓缓打开手中的“解药”。 “茶叶?!” “没错!” … 距离张龙他们出发,已经有一个多月,苏子衿每日除了处理常家西南部的生意琐事,就是坐在常府院中的角楼之上,看向西南方向,等待张龙他们的回归。 他们一行人,成功了就是身家百倍,失败就是尸骨无存。苏子衿面上不显,心里在暗暗焦急。 “子衿!怎么就如此喜爱这里?” 外祖母一步一步拾级而上,来到苏子衿面前。 此时已经是盛夏,阁楼四面的竹帘放下来,透风遮阳,角亭中还放着一个冰盆,苏子衿就在这样一个舒适的环境中,可以一呆一天。 “还是你会享受,这里的确凉风习习。” 外祖母坐到苏子衿跟前,一边说,一边将一个请帖放到苏子衿面前。 “这是何物?” 苏子衿一边打开,一边问道。 “是隔壁薛家的请帖。薛老爷高升,以后就是部堂京官儿了,走之前,发帖聚一聚。” 苏子衿虽没有这方面经验,也知道薛家从地方升入京都,是十分不容易的。 “人家的喜事,咱们当然要去凑凑热闹了。” 到了薛家宴请当日,苏子衿跟着外祖母来到薛府。 苏子衿照例跟薛宝珠等众多官家小姐一起,在后院儿花园凉亭处聚集。 “宝珠,你到了京都,可不要忘了我们。” “就是,宝珠姐姐,若是有机会,我们会去看你的,顺便托你的福,领略一下京都风物。” 薛宝珠被众人簇拥,笑的明媚又得意,“你们放心吧,咱们一同长大,我怎么可能忘了你们?等家里在京都安顿下来,我就给你们写信,你们有时间,也要去看我!” 苏子衿在一旁懒洋洋的看着,如今这些小儿女说的话,十有八九成不了真。当下这种交通环境,除非谁家走大运调入京都,否则,这应该是这帮小姐妹最后一次见面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从上次薛宝珠来府上问过“黄公子”的事情后,薛宝珠已经很久没有像以前那样,喜欢找自己一起说话玩闹了。 苏子衿不明白,也不想想太多,人心难测,猜别人心思就是自己找罪受。 因此,苏子衿懒洋洋的靠着一旁的亭柱上,看着众人依依不舍的叙惜别之情。 “苏小姐,府上有人来禀报,说是张护卫回转,有事情报知苏小姐。” 苏子衿差点儿高兴的蹦起来,面对众女考过来的目光,苏子衿咳了一下,缓了缓情绪,“应该是哪个茶庄有情况,我先回去看看。宝珠小姐,抱歉,不能继续为你送行了,咱们有机会,京都再见吧。” 薛宝珠嘴角翘出笑意,“子衿妹妹有事尽管去忙,咱们以后有机会再叙。” 苏子衿行礼之后,飞速退场。 “她怎么这样?不过是护卫有事,哪里比得上姐妹分别?亏宝珠姐姐以前对她那么好。” 有小姐嘟囔这抱怨。 “嗨,常家世代经商,如今苏子衿也跟着学了一身市侩,自然是看生意比情意重要。” 有人阴阳怪气。 众人敏锐的发现薛宝珠没有像以前一样,维护苏子衿,于是纷纷连本加利的议论起苏子衿来。 苏子衿匆匆回府,并不知道旁人的议论,自然,就是知道她也不在意。她如今的心思,都在张龙他们身上。 “如何?” 苏子衿边喘匀气息,边看向书房等候的侯义。 侯义让开,露出身后风霜满面的张龙。 “幸不辱命!” 张龙同样带着兴奋,自傲和慎重,向苏子衿行礼到。 “展开说说!” 苏子衿走到地图前,让张龙和侯义跟自己说这一路的感想和收获。 张龙看了一眼侯义,侯义从怀里拿出一个账本。 “小姐,这次出去的收获,全部记录在册。” 苏子衿接过来,一目十行的翻了一番,“竟然这么多?” 看苏子衿难得露出吃惊的表情,张龙和侯义都是带这些得意,“小姐不知道,咱们去到羌族土地上,才知道茶叶在羌族,简直是堪比黄金。若不是咱们兵强马壮,说不得会遭受多少人的惦记,就这样,也是做过几场,见了些血,才站稳脚跟,跟一个大部落做成了交易。他们没有铜钱,出手都是黄金和马匹牛羊,咱们听您的,只接受黄金,马匹和宝石,如今,这些东西都在这里!” 张龙指着书房正中的箱子说到,“这是金子和宝石,马匹为了避免被人注意,都留在城外。” 苏子衿点头,“好,想必你们一路吃了不少的苦,快跟我说说,哪里是最难得,需要准备些什么?咱们这次有没有伤亡?这次咱们总结一下经验,下次一定会更加顺利。” 张龙和侯义站到地图前,指着当中一处群山处,“这里是最危险的地方,有蚂蝗和瘴气,不过好在咱们准备充足,有惊无险,咱们有几个人伤重些,就留在羌族养伤,正好,下次交易,有他们联络,想必会有更多的部落跟咱们联系。而且,我们这次去,发现有人跟咱们做同样的生意,但是他们势单力孤,有时候会被羌族当地人抢劫,因此只能偷偷摸摸的小打小闹。目前来说,数咱们这里人马强壮。不过为了以后持续下去,小姐,恐怕咱们需要补充些人手过来。” 苏子衿点头,“放心,咱们今年先保守些,宁愿慢些,也要稳妥,把路线开辟出来,待我回到京都,就会将可靠人员送来蜀郡,这样,也可以替换一下你们。毕竟转了这么多,若是不让你们回去显摆一下,不是锦衣夜行吗?” 苏子衿的话,让张龙侯义挠头笑起来他们军伍出身,有了身家,第一件事就是想藏在肚中,带回家,当着妻子儿女的面,一件一件掏出来,赢得她们的惊呼。 “小姐放心,咱们这些护卫人虽然不多,但是如今正在兴头上,一定要在明年回京前,给后续的弟兄将路探熟,这样,等明年小姐回京,咱们这里,就可以大干一场了!” 张龙说的郑重,苏子衿点头,“嗯,一切就等回京了。” wap. /111//.html 第三十二章 冠礼 “小姐,咱们紧赶慢赶,终于赶上了!” 侯义“出色”的容貌,吸引着过路人的目光,不过他从小到大已经习惯,可以视若无睹,只看着自己身前的小姐说到。 苏子衿在城门处勒马而停,看着京都城门上大大的文字,“走吧,咱们进城。” 苏子衿下马,牵着马匹往城内慢行。 此时卯时刚过,城门处来来往往好不热闹。苏子衿牵着马,后方侯义等人跟在自家小姐身后,排队进城。 一行人看起来就不好惹,风尘仆仆却又气势不凡,城门守卫只扫过一眼便放行,一行人进城之后,沿着中街大道径直往宫门口走去。 … 此时宫中乾德殿内,正在举行四皇子秦景的冠礼,礼宾高唱: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褀,介尔景福。” 看着正殿高耸的台阶之下,四皇子挺拔的身形,众人郑重之余,又有些止不住的议论。 “一晃眼,四皇子也成人了,想当年,他大哥冠礼时,是在太社宫,那时候我们正在生死存亡的节骨眼儿上,有大皇子冠礼提振人心,咱们才能一鼓作气定鼎天下,奉陛下登基。眼下时过境迁,大皇子也去了多年了。往年皇子冠礼,都是简单操办,今年陛下总算是想开了,为四皇子办了盛大的冠礼。” 勇毅侯的话,让在场众人恍然,大家仿佛回到了当年大皇子还在时,众人跟随陛下齐心奋勇的时候。 “好了,别说以前了。陛下好不容易重新开怀,咱们就别提那些扫兴的。咱们兄弟跟着陛下,如今正是享后福的时候。话说,听说四皇子传闻已经赐婚,怎么今日没有见到?” 众人说着话,目光看向一旁的大将军武侯苏武。 苏武仿佛没有听到众人议论,一心专注的看着场中的四皇子郑重行礼加冠的模样。 众人看他装的正经,看了看前面,见陛下和礼官没有注意到这里,勇毅侯偷偷抬脚,踹了前面的武侯一下。 武侯趔趄,却还是凭着过人的的身体素质没有动弹,站稳身子,闪电般一个蝎子摆尾,正中后面的勇毅侯。 “喔!” 勇毅侯闷哼出声,被台上端坐的陛下瞪了一眼,急忙端正神色,不敢再闹,不过嘴里却还不消停,小声呼叫前面的武侯,“哎,老苏,怎么着?听说你闺女被陛下金口定给了四皇子,怎么今日四皇子冠礼这么大的事,都不见你闺女出面,刚才只见你们夫妻二人?” 前面苏武端正着站着,不理会后面勇毅侯程金不死心。程金见前排的武侯不吭声,拿手一直捅着前面的苏武。 高坐台上的陛下额角抽搐,强忍着不去理会台下捣乱的几人,只专注看着自己四儿子,在礼官的服侍下,披上深色礼服外袍,加爵弁。 “景儿今日成人,朕为你取字季真,望汝自此束梳顽性,祖束仁义,修齐治平。” 四皇子郑重行礼,“儿虽不敏,敬承慎待。” “好,来人,上澧酒!” 陛下亲自带着四子,来到今日的礼宾众人跟前,众人更加恭敬拜服。 “给秦国公敬酒,当年若不是秦国公,你父皇还在田里种田。” “陛下折煞臣了。” 须发皆白的秦国公连连摆手,秦景捧着酒盏奉给秦国公,“秦国公请。” 秦国公推辞不过,接过酒盏一饮而尽。 “你外祖不用多说,敬你外祖一盏。” 笑眯眯的许国公接过外孙的酒盏,“待会儿到了酒宴上,也敬你母亲一盏,让她高兴高兴。” 许国公说的,自然是当今皇后。 秦景点头,“自然要见过母后。” 几个泰然老者过后,陛下亲自领着秦景来到众勋贵身边,还没开口,就一人给了一脚。 “闹的挺欢,还以为我看不见?” 众勋贵纷纷避嫌,“陛下,是勇毅侯程金,他的性子您知道,猴急的很,想知道什么就是十万火急,一刻也等不了。” 皇帝的虎目扫过众人,落在被孤立的勇毅侯身上。 “若是没有正事儿,朕劈了你!” 勇毅侯缩了缩脖子,看向陛下和他身后端着酒盏泰然自若的四皇子。 “没有,就是臣听说四皇子已经被陛下金口赐婚,今日却不见未婚妻身影,有些好奇罢了。” 苏武此时才上前一步,“陛下,小女前几日来信,说会赶来参加四皇子冠礼,想必此时,已经到了。” “我刚才问你,你怎么不说?” 勇毅侯程金咬牙,苏武淡淡的看过去,“就是想看你急得扎耳挠腮的样子,怎么,不行?” 众勋贵听了嘿嘿一笑,陛下也是嘴角上扬,此时他们之间的气氛,仿佛不是君臣,而是兄弟一般融洽。 苏子衿那里,已经拿着四皇子一早寄来的请帖,从北门进入了御花园。 今日四皇子冠礼之后的酒宴,就在御花园的空地上。此时时辰未到,只见一个个宫婢分花拂柳,端着新鲜稀奇的瓜果,往桌上布置。 苏子衿从没有来过皇宫,有些分不清东西南北,只好抓住一个宫婢,询问各位夫人贵女如今何在,她要赶过去跟母亲常夫人汇合。 “这位小姐,夫人们此时应该都在娘娘的凤仪宫。” 苏子衿看了看天色,日头偏东,已经快到午时了。 “走吧,带过去凤仪宫。” 小宫女并无异议,顺从的在前面带头。 今日四皇子冠礼,从辰时开始,就宫门大开,不但前面的乾德殿,皇后的凤仪宫也是人员众多,总有一些贵女在屋里待不住,来御花园闲逛的。不过众人都默契的避来了宫宴处,在一旁的游廊处而已。 面前的贵女,应该是不小心跟众人走散,误入这里的。 苏子衿被当成迷路的贵女,带着前往皇后娘娘的凤仪宫,走到宫内,苏子衿就看到了等在院中的赖嬷嬷。 “小姐总算来了,老奴已经跟宫人借好了房间,您随我来整理一下吧。” 赖嬷嬷小声说到,然后带着苏子衿匆匆往一旁供人整理衣裳歇脚的偏殿行去。 刚进了偏殿,苏子衿脱下骑装,还没有换上赖嬷嬷准备的衣裙,外面一阵礼炮鸣响。 “小姐快些,前面冠礼结束,酒宴马上开始了。” wap. /111//.html 第三十三章 传闻 阳春三月,四皇子的冠礼随着本人的到来越发热闹。前朝的文臣武将,有荣幸成为四皇子冠礼的礼宾纷纷从前朝的乾德殿来到御花园,跟皇后娘娘这里的女宾一起参加宴饮,为四皇子庆祝。 男女分列两边,皇帝和皇后坐在上首,四皇子靠近陛下单独列席,他身后,是诸多皇子公主。 “四弟,听说父皇给你赐婚苏家小姐,今日你冠礼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见苏小姐身影。” 二公主的话,让场上有心人竖起了耳朵。 皇帝笑呵呵看着儿女们,皇后看着场上诸人在意的神色,主动开口询问。 “季真,苏小姐前些日子来信,不是说今日会来的吗?是不是路上耽搁了。” 说着,皇后目光看向近前坐着的自家娘家许国公夫人,还有众人解释到,“苏小姐体弱,前两年去了蜀郡修养。” 许国公夫人一脸富态,面色红润,银色发髻梳的齐整,头戴孔雀衔珠华胜,未语先含笑,让人望之可亲。 此时她乐呵呵的开口,“早就想见见陛下给四皇子定下的淑女,却一直没有机会,本来我这老婆子还准备了见面礼,看来今日省下咯。” 老夫人从怀中掏出锦囊,玩笑般说到,众人听了都是一乐。 许国公夫人身边,是辈分最大的秦国公夫人,只见她乐得伸手要够一旁的老姐妹,“就你逗的人坐不住,人家苏家千金便是来了,此时也不好现身了,省得被人说是图你的东西。” 众人气氛合乐,偏二公主仗着是陛下长女,从小受尽宠爱,此时故作天真的接着话茬说到,“四弟是人中龙凤,倒是苏小姐真是让咱们好奇,赐婚两年都没有在京都露过面,过年过节,也不见她的身影,还偏偏让四弟倾心不已,也不知是何等佳人,让咱们心里越发好奇了。” 九皇子在一旁凉凉的说到,“两年前苏小姐在京都待过几年,兴许二姐不知道,在场有不少人都见过苏小姐,也就二姐好奇罢。” 二公主俊眼修眉,顾盼神飞,天生一股气势,自然不惧九弟的暗指,只看向四弟秦景,“咱们就是好奇罢了,前几日听说苏小姐能来四弟冠礼,看来今日要失望了。” 二公主是皇帝长女,从小仗着陛下宠爱,向来想说什么说什么,今日她不知犯了什么倔,只盯着四皇子赐婚的苏子衿,不知是冲四皇子独一份儿的乾德殿加冠还是冲苏家千金,众人只恍若未闻,自顾自的说话,并不敢轻易搭话,毕竟,刚才两位国公夫人岔开话题都被二公主忽视了,她们贸然插嘴,恐怕不知道会不会被二公子当面下面子。便是武侯夫人,苏子衿的母亲常夫人,此时也只能故作没有听到天家子女的口角,不会随意掺合进去为苏子衿辩白什么。 女主装扮繁琐,苏子衿一路骑马而来,到了宫中,自然要重新梳妆打扮才能出现在众人面前,否则,若是蓬头垢面,让人质疑苏家家教体统,还不如不出现。 眼下她和赖嬷嬷,跟着宫人一同出现在御花园宫宴一侧,刚靠近宫宴便听到场上有人高声说着四皇子未婚妻不出现的话,在皇帝皇后和众高官面前,还能说话如此有底气,让苏子衿羡慕不已。 赖嬷嬷看了苏子衿一眼,苏子衿摇头,示意自己无事,便让宫女上前禀报皇后。 宫女没想到今日自己撞了大运,竟然领着话题中心的苏家贵女前来,一层一层禀报上去,细微的动静也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皇后听了一愣,没想到说曹操,曹操真的到了,环视众人一圈儿,红唇微启,“二公主好奇苏子衿,眼下人到了,你待会儿就多看几眼,宣苏子衿上前。” 女官高声唱名,苏子衿顶着众人的目光,径直走到帝后跟前,“臣女来迟,请陛下娘娘见谅。” 皇帝还是一副威严大叔的模样,看着苏子衿呵呵一笑,“朕的季真还从没有让人顶到跟前还不还嘴的时候,苏子衿,你可要补偿老四。” 苏子衿看了一旁四皇子秦景一眼,“陛下说笑了,四皇子身为皇子,要什么有什么,哪用的上臣女补偿?” 皇帝跟苏子衿这对答,让在场众人摸不着头脑,苏家千金向来在京都没什么存在感,当初初来京都不过两年,就又消失在京都社交场,在场众人对她印象都不深刻,只知道她这两年在蜀郡休养中,众人对苏子衿的印象,觉得应该是病弱美人之类的,没想到,今日看着苏子衿,瘦弱却并没有病弱的气息,身材高挑,站在场上,清瘦的肩膀挺得直直的,在陛下面前也没有卑弱姿态,此时她虽背对众人,却莫名让人觉得,她并不是传闻中的病弱,反而是挺拔有节,尤其是四皇子从刚才的沉默中起身,走到苏子衿身边站定,单单一个背影,就让人觉得莫名相配。 “父皇,苏子衿从蜀郡星夜赶路而来,先让她落座吧,有话待会儿再说。” 皇帝笑呵呵的摆手,皇后因为这话,也新奇的看了一眼秦景。秦景面色不动,带着苏子衿径直来到自己桌案处。 “我坐这里合适吗?” 秦景坐在皇帝下首,苏子衿这一落座,就直接坐到众人上首,她此时站在秦景桌案前,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皇帝的目光看过来,先看了自家儿子一眼,随后摆摆手,“坐吧,朕跟苏武当年也是经常同坐一处,抵足而眠,今日是季真冠礼,也是家宴,没那么多规矩,坐吧。” 皇帝发话,秦景又坚持,苏子衿无奈的坐下。一坐下就感受到母亲隐隐要吃人的目光,只好冲母亲讨好一笑,避开去。 宴上歌舞继续,二公主眼睁睁的看着苏子衿跟父皇仿佛熟稔的说话,又坐到秦景身边,忍耐再三,还是忍不住开口,“苏小姐大驾而来,跟咱们也认识认识吧。省得以后见面不相识,闹了笑话。” wap. /111//.html 第三十四章 有事 苏子衿目光看向秦景,水灵灵的大眼睛仿佛会说话,明晃晃的仿佛在问,“这是谁?怎么找我茬?” 秦景暗笑,没有回答苏子衿,而是看向左下首的二公主。 “二姐今日似乎对父皇赐婚弟弟格外好奇,不如有什么直接问我爸吧,苏子衿初来乍到,在蜀郡肆意惯了,若是一不小心口无遮拦的得罪二姐就不好了。” 秦景为人向来沉默自矜,刚才二公主屡次发问,四皇子沉默不言懒得打理才是常态,突然开口,不仅二公主愣了一下,在场明眼人都有些愣怔。 四皇子并不是爱说话的人,沉默是金被四皇子贯彻的彻底,不说是不说,说起来必然有理有据,让人反驳不得。 今日二公主虽然聒噪些,但是四皇子如此直言不讳的出口,众人都知道,他这是在维护苏子衿。 “也不知这苏家千金有什么魅力,让一向寡言的四皇子出言维护。”众人只不经意的看向苏子衿,似乎想从她外表发现她出众之处。 苏子衿知道自己此番回京,必然会面对众人的掂量,却没想到来的这么快。刚一出面,就遭遇这么多目光的打量。 “这么快就维护上了?苏小姐看起来也没有倾国倾城之貌,不知道是怎么使得四弟如此贴心的。苏小姐,你可愿为我解惑?” 面对二公主明晃晃的挑衅,苏子衿知道自己躲不了,干脆从四皇子身后出来,面向二公主。 “子衿跟二公主并不熟悉,不知道二公主想知道什么。是找未婚夫的方法还是调教人的手段?若是前者,只能说是陛下慧眼,若是后者,子衿只能说是天生我才,并不是后天长成,因此也是无可奉告。” “你!”二公主脸色通红,她不知道,这世上除了她,竟还有如此直言无忌的人。 此时二公主对面两位国公夫人笑呵呵的看着二人,众人也为苏子衿大胆的话惊的瞪大眼睛。尤其是武侯夫人常氏,苏子衿的母亲,更是一口气上不来,咳嗽不已,她乖女儿去蜀郡学了什么回来? “你无礼!” 二公主指着苏说到。 苏子衿一脸莫名,“臣女只是实话实说,若是冒犯了二公主,还请二公主恕罪。” 秦景摁住苏子衿赔罪的拱手,“二姐,子衿向来直性子,您若是有什么想问的,还是私底下问,不然大庭广众之下,子衿难免有冒昧之处,并不是故意得罪二姐。” 秦景的维护,让二公主更加怒气上涌,“父皇,您看他们,两个欺负我一个!” 陛下还是一副和气的模样,仿佛今日四皇子冠礼和苏子衿的出现,都让他心情很好。此时听了二女儿告状,也不以为意,“你们小孩子斗嘴便斗嘴,谁输了,朕赏她一份蜜糖糕补偿一二,来这份蜜糖糕给你。” 小黄门憋笑,将陛下案上的蜜糖糕端过去给二公主放下。 二公主见陛下不给她做主,跺了跺脚,也只能委委屈屈的大口吃着御赐的蜜糖糕。 她虽然恃宠而骄,却知道分寸,知道自己再发脾气,恐怕父皇不但不会处罚苏,反倒会降罪自己,当下,只能暂时按耐继续找苏子衿麻烦的想法,以后再说。 苏子衿看二公主偃旗息鼓,这才松了一口气,拿起筷子开始吃桌案上的美食,虽然凉了些,却也是难得美味,她一路从蜀郡快马加鞭赶路,虽然不像四皇子说的星夜赶路,也是好些天没有正儿八经吃过饭了,都是拿干粮对付。 “吃慢些。” 四皇子也不知道为何,跟苏子衿一起,总是忍不住要照看她一二,恐怕是因为她过的太糙,让人看不下去? 苏子衿咽下嘴里的肉,不好意思的用手帕擦擦嘴巴,解释道,“本来时间充足,但是张龙他们临时出了点儿事儿,需要我亲自处理,就来的晚了。我这一路都没好好吃过一顿饭,睁眼就是赶路,眼下闻着着御膳,实在忍不住。” 二公主跟秦景座位离得近,虽然不大张旗鼓的找茬,此时还是忍不住嘀咕一声,“乡巴佬,饿死鬼转世啊?” 苏子衿仿若未闻,再次拿起筷子吃饭。 秦景凉凉的看了二姐一眼,吩咐一旁的小黄门,“去拿些好克化的点心过来,最好是刚出锅的。” 小黄门领命而去,苏子衿冲秦景一笑,继续低头吃东西。 对面常夫人看着闺女大口大口吃东西的模样,忍不住扶额,“夫人莫要忧心,四皇子不是没嫌弃咱们姑娘嘛!”赖嬷嬷一旁宽慰到。 常夫人咬牙切齿的小声到,“那是四皇子修养好,不是子衿礼仪好。也不知她去蜀郡忙的什么,每次父亲来信,都说她那忙碌的很,说好了这次早些回来,临了又耽误了,差点儿让四皇子下不来台。” 赖嬷嬷看了一眼自家小姐,只好往好的地方说,“夫人,小姐虽吃的多却并没有失礼,只是旁人都不吃,才显出小姐来。说不得真的有事呢?小姐向来知轻重的。而且,两年没见,咱们小姐突然一下子长大了,今日一见,老奴一时不敢认呢!” 常夫人瞟了自家闺女一眼,身量比前两年高了一头,以前还是小黄毛丫头模样,今日突然现身,竟也亭亭玉立了。 “也就长得还过得去。” 常夫人嘀咕到,赖嬷嬷一旁偷笑点头。 “张龙是你的护卫,他们平日里都是在府里,他们能出什么事?还是是你出了事?” 秦景将小黄门端来的糕点推给苏子衿,苏子衿正好垫了肚子,不再馋油盐味道,转战糕点。拿起一个带着热气的红豆水晶糕,苏子衿忍不住一边咬了一口一边看向一旁的秦景。 “便是你不问,一会儿我也要跟你说的。” 吞下糕点,苏子衿依依不舍的放下手中剩下的糕点,用手帕擦擦手,郑重的看向秦景。 “这里不方便说话,你看是我明日去找你一趟呢?还是一会儿你找个合适的地方,咱们聊聊。” wap. /111//.html 第三十五章 事情 苏子衿面色严肃的看向秦景,秦景也知道,苏子衿不是无故如此,当下点头,“一会儿我送你回去时,咱们路上说吧。” 苏子衿想了想,点点头,“好。” 两人对视,看着如今虽然身量有些长开但脸上还是婴儿肥的苏子衿白玉一般的小脸一副严肃郑重的模样,秦景忽然憋不住,转过头笑了一下,从袖口掏出手帕,将苏子衿嘴边吃糕点太大口沾到的白色糯米粉擦去。 苏子衿本来有些疑惑的瞪大眼睛,不解秦景所为何事,眼下感受到嘴角的擦拭,脸一下子红透了,真是太丢脸了。 秦景擦完,将手帕重新放入袖口,苏子衿故作平静的转过头看歌舞表演,实际上心里十万只兔子奔腾而过。 渐渐的,苏子衿真的被柔美的舞姿跟轻柔的音乐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将刚才丢脸的事情通通忘到脑后,全神贯注的看起表演来。 这在前世,应该是抢票都抢不到的国宴级表演吧? 苏子衿看的认真,一旁的二公主忍不住吐槽,“做模做样。” 场上除了两个国公,恐怕就数苏子衿模样认真了。二公主当然会吐槽。谁在皇家宴会上能这么认真观看?自古以来,除了吕布,也就是猪八戒了吧?不过他们什么下场,众所周知,所以场上之人,都有一份保留在,只苏子衿看的认真,不是装模作样是什么? 秦景的目光再一次扫过二姐,二公主在这平静的目光下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才扭过头,不再打量苏子衿。 宴罢,众人三三两两退场,秦景带着苏子衿跟父皇母后告辞,径直往前朝宫门口而去。 “他们都往那边走!” 苏子衿指着众人退场的方向。 秦景转身看向苏子衿,“你不是有话跟我说吗?跟众人一起怎么说?” “那我去我跟父亲母亲说一声。” “不用,刚才我已经使人去了。” 苏子衿听秦景这么说,放心的紧走几步,跟在秦景身边,往前殿宫门口而去。 马车中,苏子衿跟秦景相对而坐,好在秦景的马车宽敞,两人中间,甚至还隔着一个茶桌,上面放着一盏糕点,一盏果脯,还有一壶茶。 苏子衿瞟了一眼糕点,还是将注意力放在秦景身上。 “我刚才说,我打算回来的时候,张龙他们出事,需要我亲自出面。实际上是因为,张龙在为我做事,而且这件事目前比较隐秘,所以,我不能拜托别人出面。” 苏说的郑重,秦景听得认真。 他虽然有一两个人手就在蜀郡,却并没有告知苏子衿,这件事他从手下的传书中得知大概,其中隐秘,此刻苏子衿正待揭晓。 “从去年开始,我跟张龙定下了一条商路,让张龙率苏家护卫亲自前往,一点儿都没有假手他人,因为这条商路事关重大,一趟下来,可获利百倍!” 秦景眼角跳了一下,他虽身为皇子,却也知道钱财难得,经商不易。 京都勋贵大臣,都是买地置产,来获取收益,每年田地的出产和商铺的租金,都是盈余的大头儿,谁家若是有一两个红火的铺子,那是让众人都艳羡的出息。但是即便是京都勋贵人家最挣钱的铺子,一家一年上万两,就是见不得的出息了。更何况平民?除了成规模的商贾巨富,一年获利一半,都是见不得的经商天才,众人大都是以量取胜。但是苏子衿刚才说什么?百倍? 若不是苏子衿眼神清明,神色郑重,秦景都要伸手去摸摸她的额头,是不是发烧不清醒? 苏子衿仿佛不知道自己说的百倍利润是多么大的惊雷,继续说到,“眼下我们是这条商路的先行者,以后随着大乾稳定下来,肯定有后来者,不过目前,还只有我们在大宗的做交易,其他人,都是小打小闹。” 垄断! 秦景当然知道垄断得利之高,别的不说,大乾谁最富?盐商。而且盐商还不是垄断,是十几家一起,就这,都是板上钉钉的首富,更别提苏子衿说的一家垄断了。 “前些天,按理说张龙那几天就要回来,但是我没有等到张龙他们,反倒接到了他们的飞鸽传书,说是他们被羌族的一个大首领扣押,想让张龙背后之人出面,谈一笔大生意。没办法,我只好亲自前往。这次去我跟那个首领谈妥了,也算是因祸得福,以后,在羌族境内,他可以跟咱们合作,虽然利润少了些,但是量大不止一倍,一趟抵一年,但是相应的,保密工作就不好开展。因此这次过来,我想先跟你谈谈,看看有没有可能,我们合作,你当初去蜀郡,好像是当地守备护卫,若是能让守备跟咱们合作,那就好了。” 秦景听着苏子衿的话,仿佛踩在云端,见她话落,看着自己,秦景点头,“我跟蜀郡守备确实很熟,蒋家是我姨母家。” “喔~” 苏子衿表示小小惊讶,原来关系这么近的吗? 苏子衿惊讶于四皇子的亲眷得力,秦景忍不住给了苏子衿一个爆栗,“乱想什么,说正事儿。” 苏子衿连忙坐正,起身,用诱惑的语气开口,“咱们合作吧,你一我四,一年,少说分润十万两!” 秦景举起手指,“赶紧来龙去脉的说清楚,别卖关子了!” 苏子衿撇撇嘴,“知道了。” 当下,将茶叶换黄金宝马的交易说出来,秦景听了,回想了瞬间,“茶马古道”? “你知道啊?”苏子衿震惊。她还以为,只有自己这个两世灵魂才知道这件事。 毕竟大乾刚立朝,人力物力百废待兴,在这种时候,除了盐商那种必需品,想要暴富,只有刑法上的方法了。 苏子衿还是在前世被这个古老的词吸引,查阅了大量资料,才找到这样一个,风险和收益并存,并且不违法的敛财渠道。没想到秦景竟然也知道,苏子衿瞬间对秦景的博览群书,刮目相看。 “本来以为那是一个传说,没想到你竟然真的使人去做了。” 秦景去过蜀郡,自然知道蜀道之难,不仅是来往京都和蜀郡,而是蜀郡本来就是个大的盆地,往四面交往路程都十分艰难,没想到苏子衿竟然真的实现了古籍记载的方法。 wap. /111//.html 第三十六章 回家 苏子衿骑马跟父亲一起返家,天色昏暗,他们今日在陛下的书房商讨了一整天,才定下了蜀郡守备出兵,跟张龙他们一起走茶马古道交易之事。 “一年百万两,让陛下分走大半,会不会觉得可惜?” 苏武突然看向身旁的苏子衿问道。 苏子衿摇头,看向父亲,“除非您想造反自立成王,不然这么多银钱就是烫手山芋。我本来想小打小闹,让张龙他们跟我都有些私房钱,没想到利益动人心,咱们这里保守,羌族那里不甘心了。” 苏武被自家闺女直接的话吓得咳嗽,“张口就是造反,这里可是京都大街上,不是蜀郡那种天高皇帝远的地方。” 瞪了自家闺女一眼,苏武这才缓和了表情,“造反是不可能的,你父亲我跟你母亲,都不是心怀天下的人,这种苦差事,还是陛下才能做的来。而且京都那些国公侯爷,各个都是人精,文能定国武能安邦,你爹我一个,可不是他们的对手。”苏武自嘲一笑,他是大将军,如果又有闺女的银钱助力,有些人还真的会心动,但是若是把握不好,这也是催命符。摇了摇头,甩开那一丝人之常情的绮念,苏武对着闺女接着说到,“你先跟四皇子说这件事是对的。你们相处少,又突兀订婚,这样以后四皇子不论是看在你的真诚上,还是看在你带来的银钱上,都会待你有一份情意在。” 苏子衿从没有谈过恋爱,更没有跟异性相处的经验,她唯一的经验来源,是前世数不清的电影电视剧以及各种现代或者穿越的小说。 电视剧里的爱情各种矛盾让她心急,后来看的小说中的爱情,让她虐心虐肺,敬而远之。 眼下突然要跟仿佛天降的未婚夫相处,还是天潢贵胄的四皇子,她心里多少有些没底。 各种误会,出轨,和好,等虐恋情节在苏子衿脑海中闪过,苏子衿叹了口气,看向父亲,“人心难以把握,父亲说是情意,说不得旁人会觉得是负担。而且我也并不是想挟恩图报。我所向往的是自然而然的合拍,并不想找一个人,不断给他给予所谓情意,砝码来束缚旁人。” 苏武看着女儿澄澈的目光,忍不住一笑,“好,女儿有志气,父亲自然支持,简单些好,不用想那么多。” 苏子衿见父亲心情好,两个人也第一次敞开心扉说话,忍不住进一步试探,“我脾气倔强耿直,受不得委屈。您说,万一我跟四皇子实在处不来,怎么办?” 苏武晃着脑袋,表情是毫无防备的惬意,跟女儿这样骑马漫步于京都大街上,说着体己话,让他觉得天伦之乐不过如此。 此时听女儿这么说,苏武自信到,“实在处不来就算了,父亲挣的地位和身家,不就是图你母亲和你可以活的自在,少些拘束吗?旁人的人家定下婚事,便是死也要守着面子遵守,我跟你母亲就没那么迂腐,不行咱就换!” 苏子衿趁热打铁,“四皇子人中龙凤,我跟他合不来,眼光又养高了,若是以后再没有入我眼的,那我就跟父亲母亲一起过日子吧?不一定要找个臭男人恶心自己。” 苏武听了也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斜着眼睛看向正等自己反应的苏子衿,“若是你谁都看不上,也行。” “真的?” 苏子衿惊喜,父亲竟然能同意自己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 “父亲会尽量活的久一些,然后在我死之前,给你找个我手底下可靠的人嫁了。最好是个有孩子的鳏夫,岁数大些,为了前程和孩子,也不会乱来。” 苏武凉凉的说到。 苏子衿感觉后脖脊一阵凉意,她总觉得这是父亲能做出来的事,当下讪讪一笑,“就不劳父亲操心了,我会努力找到合适的人,把自己嫁出去的。” 父女两个的话题戛然而止,就这样各自沉默,各自思量着返回家中。 … “子衿,别整日闷在家里了,明日雹神节,你的衣服选了吗?四皇子的帖子早几天就到了。” 武侯夫人常氏,跟伏在桌案上抄佛经的苏子衿说到。 蜀郡的商路,此时已经上交给了陛下,陛下已经派人去蜀郡全权接手了蜀郡商路,苏子衿自然清闲下来。 在蜀郡忙碌两年的苏子衿陡然清闲下来,在自己的梧桐苑过了几天吃了睡睡了吃的清闲日子,常氏看不下去,把苏子衿提溜过来,让她在自己房间抄佛经。倒不是父母有意关着她,而是她在京都并没有朋友,自己出门又没意思。 苏子衿已经连续抄了三日佛经,总觉得自己心性好像被佛经感染,越发清净无为,此时陡然听到母亲让她出门,她还有些不适应。 “不去了吧,都是些不认识的人一起游玩儿,感觉没什么意思。” 苏子衿在家里待久了,下意识的拒绝道。 常氏见苏子衿懒洋洋的模样,不分青红皂白下命令,“必须去!” 说着,看向一旁苏子衿的丫鬟小夏,“去,把你小姐今年新做的衣服新打的首饰都拿过来,咱们替她选选明日出门的行头。” 小夏看了一眼自家小姐,高兴的领命而去。小姐去蜀郡两年,她便闷在府里两年,自然希望明天可以跟着小姐踏出家门。 常氏一连让苏子衿换了三套衣服,才满意的选了其中一套海棠色束袖裙装,“就这套吧,明天出门记得带上你堂姐。” 第二日,苏子衿穿着母亲选好的衣服,不情不愿的带着堂姐准备一同前往城外乐游原过雹神节。 “子衿妹妹,不是我说你,这京都的大家小姐,哪里有骑马出门的?” 苏娇娇对着自己还是那副鼻孔朝天的表情,苏子衿懒得搭理,只跟丫鬟小夏一起,利落的翻身上马,冲着苏娇娇说到,“你是骑马还是坐马车,尽量都快些,我要出发了,没功夫一直等你。” 此时和风气爽,不骑马太浪费了。 蹭不到武侯府的豪华马车,苏娇娇跺脚,在丫鬟梅香的搀扶下登上自家的靛蓝光板儿马车,“走吧!” 苏娇娇甩上马车帘子,傲娇的说到。 苏子衿和小夏对视一眼,“走吧。” “你还真的不准备等我们?” 突然,一个少年的声音传过来,苏子衿还没回头,马车中的苏娇娇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掀开马车帘子,看向声音来处。 “四皇子,九皇子!” 苏娇娇瞪大眼睛。 wap. /111//.html 第三十七章 重逢 “见过四皇子,九皇子。”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苏娇娇就带着丫鬟梅香飞快的从马车上下来,站到了四皇子和九皇子马下,柔柔一拜,“见过两位皇子。” “不必多礼。” 四皇子清冷的声音传来,让苏娇娇脸色微红,起身退后几步,站到了苏子衿身边。 苏子衿差异的看了一眼此时规规矩矩的堂姐,又看向秦景,他今日还是日常穿的玄色锦袍,只腰带换成了白色玉带,腰间系着的玉佩是跟苏子衿成对的双鱼佩。整个人身形挺拔,沉稳自若。 “你们怎么来了?” 九皇子撇嘴,“幸好咱们从宫里紧赶慢赶的过来,不然恐怕真的要扑个空。四哥不是给你下帖子了吗?你怎么不在家等我们?” 苏子衿听了,又看向秦景,“我还以为,要去乐游原汇合。” 九皇子还要再说什么,被四皇子举手打断,“好了,总算是赶上了,咱们走吧,今日去城外的人多,别堵在路上。” 看着四皇子跟苏子衿一同驱马前行,九皇子和小夏紧随其后,苏娇娇有些懊恼,“早知道咱们也骑马了。” “小姐,您不是怕晒黑吗?还有,咱们也没骑过马…” 在苏娇娇的瞪视下,梅香的声音越来越小。 “走吧,上马车赶上他们。跟四皇子他们一起上乐游原,以后,看她们还能不下帖子请我。” 苏娇娇带着梅香迫不及待的钻进马车,让车夫跟紧前面的众人。 “以后但凡我们约好,你就在家中等我一起就好。” 四皇子开口,苏子衿点头,“好,知道了。” “这几日不见你出来,在家不无聊吗?蜀郡的事,父皇有时候还想听听你的意见。” 四皇子低沉的嗓音每一次开口,都让苏子衿听的耳朵一颤,她没有感情经验,但这应该是欣喜吧,她还挺喜欢听秦景说话的。 “我去哪儿?你们都在乾德殿议事,我无召怎么入宫?” 虽然喜欢秦景的声音,心里小小的雀跃,但是苏子衿理智还在,反驳到。 秦景看向苏子衿,“你父亲没跟你说吗?父皇许你御前行走,参与蜀郡一事,还赐下了一块儿令牌。” 苏子衿想了想前几天父亲一句话带过的令牌,无语到,“父亲提过一嘴。”真的只有一嘴,“还是不方便,有什么需要我的,你让人带话给我就是了,我会写好折子呈上去。” 秦景仔细看着苏子衿的表情,苏子衿回看过去,“我不是说反话,也不是故意消极。前几日我就跟父亲说过了,这件事我交出去后续就不管了,涉及到两国邦交,也不是我能参与的。当然,有不明白的可以继续问我,我知无不尽。” 苏子衿话说的坦然,见苏子衿真的不介意,秦景才收回目光,“改天在约你详谈蜀郡之事吧,今日咱们是出来过节的,不谈正事儿。” 两个人说着话,便信马来到了城门处,出了城门,两个人一起加快速度,纵马而行,后面传来九皇子叫着追赶的声音,似乎也有后方,苏娇娇叫等等的声音。 畅快的骑了两刻钟,才终于到了乐游原脚下。 “好久没这么畅快骑马了。” 苏子衿勒停马匹。 当年从京都到蜀郡,前一段儿从蜀郡到京都,两次赶路,每天最少四个时辰的骑行,让苏子衿劳累之余又觉得爽快。在家闷了着些日子,今日重新策马,仿佛整个人重新畅快起来。前世有人喜好赛车,苏子衿仿佛明白了一些缘由。 “来。”秦景下马,伸出手递给苏子衿,苏子衿看了一眼,她下马很利索,用不着让人搀扶,但是秦景的手伸了出来,苏子衿还是将手搭上去,一条腿收回来,踩着马蹬轻盈一跃,就站到了秦景身边。 跳下马,苏子衿把手往回拽,却被秦景拉着往前走,“马就放这里吧,后面有人会管,咱们上去吧。听说你喜爱爬山,咱们从台阶这里走吧。” 苏子衿被转移了注意力,努力忽略被秦景干燥的手掌抓着的手,边跟着秦景往上山台阶上走便看向一旁的秦景,好奇到,“你听谁说我喜欢爬山?” 苏子衿的记忆中,自己只上次带着小夏那一次爬乐游原的经验。 秦景不吭声,只带着苏子衿稳稳的一阶一阶的往山上走。 苏子衿落后半步,看着前面秦景的背影,莫名的挠头,“算了,不管了。” “你家小姐一向如此吗?” 身后,九皇子秦晏看着两人毫不留情的背影,对一旁的小夏说到。 他四哥就够“独”的了,不是个喜欢左顾右盼,照顾旁人情绪的,没想班苏子衿也不遑多让。 “四哥!苏小姐!你们是不是忘了身后还有人啊!” 前面四皇子的声音传过来,“又不是小孩子了,自己跟上来吧。” 苏子衿回头看了九皇子一眼,似乎在疑惑,为什么一个好手好脚的少年要别人等要别人照顾。 秦宴被气个半死,留在山脚,见到马车匆匆赶来的苏娇娇,“你们自行坐马车上山吧,我们步行,先走一步。” 说完,转身就走。 苏娇娇急忙跳下马车,也只看到九皇子的背影。 “回去一定要学骑马!” 苏娇娇原地跺脚。 等苏娇娇坐着马车到山上许久,苏子衿跟秦景才从台阶上来。他们一路看着山水,并不急着赶路。 “子衿,快来,我刚看到宜萱姐姐在大殿上香,咱们也去吧。清心寺的素斋是京都一绝,咱们可以上完香,跟宜萱姐姐一同去后院儿用膳。” 苏娇娇亲热的迎上来,仿佛刚才被众人撇下的事没有发生一般。 苏子衿算是服了她了,看了一眼笑的无辜的苏娇娇,苏子衿目光就放在了苏娇娇身后的众人身上,为首的正是当初在清心寺后院儿说话的郭宜萱和崔陵川两人。 “苏小姐,好久不见。你两年前突然去蜀郡修养身体,如今看起来,应该是康复如初了。咱们几个姐妹,都惦记着你呢。” 郭宜萱还是温柔娴雅的模样,说出话来似微风拂柳,语气轻柔,让人觉得舒适。苏子衿看着面前的美人,只觉得不愧能让原身的未婚夫动心,她若是男子,也会喜欢这样既温柔,又能笼络人的。 看了眼郭宜萱身后的众人,苏子衿一边感叹郭宜萱的交际手段,一边说到,“有劳郭小姐费心了。” wap. /111//.html 第三十八章 心急 “你们这么客气干嘛?咱们往日不是常在一起聚会吗?怎么子衿去了蜀郡两年,大家就都生分了?” 苏娇娇热络的招呼两边的人,似花蝴蝶一般。偏偏两边都是面上客气,实则疏离的模样,只让人觉得苏娇娇似乎是小丑般在戏台上表演,郭宜萱身后,贾文心眼中的鄙夷几乎不加掩饰,跟几个小姐妹交换了眼神,看向苏娇娇的目光,轻视几乎呼之欲出。 苏娇娇恍若未觉,她这两年长开了些,一双桃花眼带着热切,小巧的鼻头带着几分灵气,偏偏因为太过瘦弱,脸颊凹陷,看起来不似寻常少女般娇憨仿佛带着几丝俗气的精明,这也让本就出身不高的苏娇娇越发被人看不上。 但是苏娇娇再心思活泛也不过是个刚及笄的少女,眼看面前的两拨人都懒得搭理自己,面上渐渐泛出些难以下台的窘迫,嘴巴干笑一旦,眼神带了些急切,看向郭宜萱,郭宜萱不为所动,她又看向苏子衿,眼神第一次带出一丝求救。 苏子衿看在眼里,张口想要说话,崔陵川身后的郭宜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率先开口,打破僵局,“还没见过两位皇子。京都自有四皇子赐婚的消息传出,还是第一次见两位一同现身。今日雹神节,后院儿有僧人备下的素斋,咱们一起去用一些吧,也算是应应景。” 秦景眼神划过崔陵川,落到他身旁的郭宜兴身上,“以后会经常见到的,我们二人。” 淡淡的声音,让在场众人心提起一瞬间又放下,隐秘的交换眼神。 秦景却不管对面众人的眉眼官司,只眼睛看向身旁的苏子衿,“这会儿去进些素斋?” 苏子衿摇头,“刚来没有胃口。” 秦景点头,看向对面众人,“你们去吧,我们在这乐游原上再走走。” 九皇子跟小夏跟在两人身后离开。 众人看着苏子衿跟四皇子的背影,只面面相觑,“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四皇子说以后会经常跟苏小姐一同在京都出现?苏子衿到底有什么魅力,没了崔公子,后脚又被陛下赐婚四皇子,真是让人羡慕不来。” 贾文心有些羡慕嫉妒,又有些意有所指的说到,说完,看向留在原地的苏娇娇,“你堂妹都走了,你不跟着去吗?四皇子九皇子都在呢!” 贾文心明晃晃的话,让苏娇娇面色一红,她隐晦的瞟了郭宜兴一眼,故作镇定的说到,“四皇子向来矜贵冷淡,我还是跟宜萱小姐一起去后院品尝一下素斋吧。可以吗?宜萱小姐?” 郭宜萱莞尔一笑,“当然可以,咱们走吧。” 说着,看了身边从刚才开始就一言不发的崔陵川一眼,崔陵川仿佛才回过神,跟郭宜萱一起抬脚往后院儿走去。 苏娇娇虽成功在这群人中留下,却还是等众人都走起来,才跟在队伍后面。 程明慧特意留在最后,挽住苏娇娇的胳膊,“走吧,娇娇姐姐。” 苏娇娇脸上绽开笑容,绽开的嘴角让消瘦的脸颊不在明显,反倒因为笑容,配上桃花眼,还有灵气秀气的鼻头,显出几分明艳来。程明慧一愣,“娇娇姐姐平日里多笑笑,你笑起来真好看!” 苏娇娇有些不好意思的拍了程明慧挽着自己的胳膊一下,“不要拿我打趣。” … 那边苏子衿脱离了郭宜萱等人,才觉得自在起来,特意走到东边的溪流处,眼下艳阳还未生起,小溪的水流带着一丝凉意,透手的触感十分舒适。 “你也来试一试,这溪流下的细沙,握起来真舒服。” 在九皇子瞪大的眼睛中,秦景掀起外袍蹲下,伸手去小溪中感受水流和砂子的细腻。 “确实舒服。” “是吧?!” 苏子衿得意的说到。 秦景看着眼前认真玩砂子的苏子衿,突然说到,“崔陵川至今还没有跟郭宜萱订婚,不过他们同进同出,已经是京都默认的一对。” 苏子衿抬头看向秦景,不知道他为何跟自己说这个,“他们如何是他们的,我并不关心。你还没发现吗?我这个人有些凉薄,便是堂姐,没感情没交情,又不志同道合,我也懒得多打交道,更别提旁的不相干的人了。” 看苏子衿说的认真,秦景这才含着笑意点头,“这样很好,一个人精力有限,不必要分给无所谓的人,除了徒增烦恼,并无其他益处。” 苏子衿点头,“看来咱们想法一样,真好。” 苏子衿傻笑,秦景嘴角也带着笑意,后面的九皇子忍不住吐槽,看向身旁的小夏和四皇子的长随喜砚,“平日里再深沉的人,此时也是只会笑的傻瓜。” 小夏喜砚对视一眼,低头不敢接话。 另一边,郭宜兴跟在崔陵川身边,看着众女跟着小沙弥学习素宴的摆盘装饰,小声说到,“原来还以为赐婚之说是无稽之谈,没想到如今苏子衿回来,跟四皇子倒是坐实了这件事。崔兄,当初退婚,是苏子衿成全你跟宜萱,还是借口你跟宜萱,攀附四皇子?毕竟四皇子不但出身高贵,而且人品贵重,不是个会觊觎旁人未婚妻的人。” 崔陵川听了兄弟直言不讳的话,忍不住黑脸,“事到如今,还追究当初没什么意义。不管苏子衿如何想的,如今我们已经分道扬镳,再无纠葛。” 郭宜兴咂咂嘴,“总觉得有内情。当初苏子衿对你的情意,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她能仅仅因为你跟宜萱说话就退婚?当初我还以为她是借着跟四皇子订婚消息来刺激你,没想到两年了,订婚的事,竟然是真的。” 崔陵川被好友反复掂量这件事弄的烦躁,他对苏子衿那个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在京都的人不感兴趣,他的目光,始终只在一人身上罢了。 压下心中的烦躁崔陵川迈步走开,留郭宜兴在原地,反复思量。 “郭大哥,这是清心寺最出名的素团,每日供应不多,你尝尝?” 郭宜兴思量的当口,苏娇娇带着丫鬟,用垫子端着一个小小的糕点呈给郭宜兴。 郭宜兴一愣。他在京都多年,这素团吃过不知几次,倒是苏娇娇,是后来的,应该并没有尝过清心寺雹神节特供的素团。 但是他这个人向来体贴周到,看了一眼面含羞涩的苏娇娇,还是很给这个不怎么有存在感的女娘面子,笑了笑伸出手,“多谢苏姑娘。” 郭宜兴跟崔陵川一样,是京都有名的俊逸公子。虽然没有崔陵川那种文质彬彬的气质,却也是剑眉星目,皮肤微深,搭配着有些棱角的方脸,格外有少年男子少有的男儿气。京都中一些女娘有不少暗地里看着郭宜兴会暗暗脸红,其中自然也包括苏娇娇。 苏娇娇将素团递给郭宜兴,还绞尽脑汁的想跟郭宜兴多说句话,但是想来想去,他们之间仅有的交集,郭宜兴可能感兴趣的,也只有苏子衿了,于是苏娇娇就站在原地仰头跟郭宜兴说着苏子衿的事情,企图再跟心上人多待一会儿。 “子衿真是不懂事,大家都在京都,抬头不见低头见,怎么就自去了,好歹也要跟宜萱小姐她们多说说话,过去这两年,宜萱小姐和文心妹妹可是没少惦记子衿。” “哦?我妹妹经常跟你打听苏子衿?” 郭宜兴看向苏娇娇,苏娇娇接触到郭宜兴的眼神,心下砰砰跳,脑海中一片空白,张嘴就来,“是啊,在京都这两年,子衿去蜀郡外公家,也只有宜萱小姐会给我下帖子约我出来玩儿,要不然我在家被母亲拘束的,闷也要闷死了。” “宜萱都问了什么?” “就是子衿平日里喜欢做什么,什么时候回京,在蜀郡有没有跟谁交好,平日里最听谁的话,之类的。” 苏娇娇想了想,据实以告。 “宜萱小姐这么关心她,她却是个白眼儿狼,连跟父母的通信都很少,前年过年,常家老太爷老夫人来京都团聚,她愣是没有回来,两年多了才总算回京。” “哦?那是在蜀郡有什么正事要忙吗?毕竟苏子衿不过豆蔻年华,常家老太爷竟放心让她独掌常府?这可是难得的信任啊!” 郭宜兴诧异,武侯一家在京都深居简出,徐侯夫人常氏也不爱出门赴宴,即使出去,也很少跟人说内宅事情。虽然武侯内宅的确干净到索然无味。 所以这两年,苏子衿出京,武侯一家再次低调起来,他竟没有发觉,常老太爷到过京都。 世家子弟,掌权是一件艰难的事情。若是家中人口众多,比如崔陵川家里,上一辈的人不退下去,下面的人只每日领月俸好吃好喝的游荡或者做学问便是,旁的正经差事,一件都沾染不到。最少也要等冠礼成人之后,才能从简单的差事办起,而且每件小差事都要忍受上面长辈吹毛求疵的指摘。 家里人口简单的,就是类似他们郭家这样,从龙之功,自己打拼来的地位,上面的没有长辈压制,所以相对自由些。即便有一两个庶出兄弟也不成事儿,被当家主母压的死死地。毕竟主母们可是跟着主家吃过苦,一起打拼来的地位。 但是即使是他们郭家,作为家中老大,郭宜兴也并没有办过正经差事,他如今还被父亲放在国子监混日子,只待国子监结业之后,可能会去京都守备营结交人脉,或者像崔陵川一样,去六部做文书,打熬心性,积攒资历。然后等冠礼成婚之后,男子代替父亲主外,新娘子则从婆母手中接受一部分人情往来的事情,看似这对新婚夫妻能接手一部分家业,但是时时刻刻都在父母亲的视线之内。 京都没有哪一个世家,敢将一个家交到小辈手中,完全放权的。 但是苏子衿却做到了。 她不仅让常家老太爷和太夫人放心将家业全权交付,还让父母放任她自由自在的在外两年。 这并不是苏家仅苏子衿一个女儿这个理由可以概括的。难道苏子衿做了什么事,让武侯苏武和人精似的常家老太爷刮目相看,所以才放权? 郭宜兴此刻的好奇心被激起来,他甚至想找苏子衿当面问问她是如何做到的。 少年人最想要的,就是被长辈认可成熟,有能力。 但是没办法,因为崔陵川,想必苏子衿不会愿意跟身为崔陵川好兄弟的自己多说什么。 想到这里,郭宜兴的目光看向苏娇娇。京都子弟,有没有能力不知道,但是一个个心明眼亮,对于旁人的心思也自知肚明。眼下苏娇娇着意的奉承讨好自己,她就是最好的突破口。 想到这里,郭宜兴眼神更加柔和,苏娇娇一无所觉,只还是顺嘴将自己仅有的知道的关于苏子衿的消息全盘托出。 “子衿妹妹如今才多大,她不过是逞强罢了。那年我去给常伯母拜年,正好听到她跟常老爷子抱怨子衿不懂事,过年也不知道回家看看,非要去见常家西北江南两地的大掌柜。” “郭大哥,你说她一个小女子,非要做男儿才能做的事,是不是不自量力?我母亲说了,常家的生意,以后苏府的人情往来,还是需要男子出面才好。人家都是酒桌上联络感情,苏子衿一介女子,强撑着出去,也是让人家笑话,以后,少不得需要我弟弟苏明仁出面。” 说到这里,苏娇娇抬头看向郭宜兴,“怎么说,我才是明仁的亲姐姐,到时候,苏子衿也要对我客气些才好。” 少女眼中单纯又浅薄的小心机暴露无遗,郭宜兴皱了皱眉,没有吭声,只想着苏子衿行事。 果然,苏子衿是有所倚仗,才能跟崔陵川退婚。他不会跟苏娇娇一样,认为常家老太爷和武侯都任由苏子衿胡闹,而是应该是苏子衿展现出相应的能力,才被赋予比京都这一辈小辈儿还没有的信任。 想到这一点,郭宜兴只想跟自己好兄弟交流一番,当下,匆匆告别苏娇娇,便去寻找崔陵川去了。 苏娇娇不明所以的看着郭宜兴仿佛突然间眼睛亮起,然后走开,不由得跺了跺脚,“梅香,你说郭公子想什么呢?怎么突然就走了,我也没说错话吧?” 梅香当然不认为自家小姐有错,只绞尽脑汁想了个自以为是的想法,“是不是小姐说的太直白了。毕竟,咱们两个苏府只有明仁少爷一个男丁,明眼人都看在眼里,不用咱们特意说。” 苏娇娇深以为然的点头,有些懊恼,“我刚才那么说,是不是太俗气了?郭公子高风亮节,一定见不得旁人的小心思。都怪母亲,总是说这些,我才会脱口而出。” wap. /111//.html 第三十九章 薛宝珠 “苏小姐,你在门外做什么?咱们这会儿要去散步,你要跟着一起吗?” 苏娇娇还在懊恼的时候,突然听到程明慧叫她的声音。 苏娇娇扭过头,原来刚才她跟郭公子说话的功夫,女娘们已经用了点心素斋,准备转换场地了。若不是程明慧喊她,恐怕她又要被众人落下。 当下,苏娇娇提起裙角小跑过去,“有劳各位姐妹等候了,咱们走吧。” 为首的贾文心撇撇嘴,跟郭宜萱一起转身就走。 “宜萱姐姐,这苏娇娇这么缠着宜兴哥哥,是不是不太好?让不知情的人瞧着,还以为郭家有意苏娇娇当儿媳妇呢。” 郭宜萱眼风扫过贾文心,明明是温柔可亲的大姐姐,这一瞬间的眼神却让贾文心有瞬间恐惧。 “文心妹妹可不要胡说,有时候就是一句戏言,别人可是会当真的。” 贾文心尴尬一笑,“以后不说了。” 郭宜萱这才重新露出笑意,拉着贾文心的手,“咱们自然是知道轻重,不会有不该有的念想,但是架不住有的人是乡野出身,说不得你跟她多说一句话,她就要以为你跟她志趣相投了,以后缠过来,少不得麻烦。” 意有所指的话,瞬间让贾文心安心,她重新伏在郭宜萱身边,脆声到,“可不是,咱们可要跟某些人保持距离才好。” 贵女们一行丫鬟小姐十几人迤逦而行,旁边,有平民避而远之,也有普通官家小姐一旁远远的看着,只觉得阳光照在贵女们身上都十分灿烂,比旁人都要引人瞩目三分。 薛宝珠在蜀郡就是个闲不住的,到了京都被母亲约束,好不容易雹神节有个由头,她便恳求了母亲出来赴宴。眼下,三五位官家小姐带着丫鬟在乐游原青石广场的一侧,看着众贵女走出青石台,才上前去庙中参拜。 “我看那些贵女,一个个温柔和善,咱们干嘛避这么远?” 薛宝珠不解的问一旁的小姐妹。 旁边的纪英兰是大学士的女儿,两家主家是同年,到了京都后,渐渐熟络起来。薛宝珠靠着纪小姐带着,也在京都渐渐认识了一些人,参加了几场宴会。 眼下,就是纪英兰下帖子,她才跟母亲请了假出来游玩儿,她在蜀郡是数一数二的大家小姐,没遭遇过出门还要被分三六九等的做法,当下贴着纪英兰问道。 纪英兰目光中含着羡慕,看向旁边往草原散步的众位贵女。 “宝珠,她们跟咱们不是一路人,还是各走各的,不要往一块儿搅和的好。” 薛宝珠不解,“为什么不是一路人?咱们年纪相仿,一块儿玩儿呗?哪里用顾及那么多?咱们家里都是二品大员,难道还不配站到她们跟前?” 薛宝珠挺着胸膛,不解的问道,如果不是纪英兰拦着,她恐怕就要上前跟郭宜萱等人打招呼去了。 纪英兰知道薛家是从地方熬上来的,对京都的规矩不太了解,她又喜爱薛宝珠的明媚天真,当下便耐心解释,“她们是勋贵出身,身份与国同休,跟咱们读书科举的官家不同。咱们行事需要谨慎小心,有时候一步踏错,就无可挽回,但是那些勋贵,只要不是造反,就会荣华富贵一生。所以,咱们跟她们一起,只会是吃亏的那个。” 说到这里,纪英兰又拿贵女中的人举例,“你看前面为首的那个郭宜萱,她前几年跟崔陵川崔公子走的近,后来京都传出风声,说是惹得崔陵川的未婚妻不喜,导致两家退亲。虽然当事人都说是另有原因,但是若是咱们普通女子有这种传闻,婚事肯定会受影响。但是你看那郭小姐,不还是大大方方的出来跟崔公子同游吗?完全不受影响。刚才甚至,还跟被她搅和了婚事的女子说话,啧啧啧,这份定力,咱们是比不上。” 纪英兰摇头,低声说到。 薛宝珠却听的眼睛亮晶晶的,“这郭小姐也算是奇女子了,知道为自己争取!” 纪英兰诧异的看向薛宝珠,“这算什么奇女子,若论奇女子,还要数被她搅和的退亲的那个小姐。” 薛宝珠越发好奇,“怎么了?” “那位小姐前脚退了陵川公子的婚事,后脚就传出被陛下赐婚四皇子。若不是苏小姐病弱,避去蜀郡两年,陵川公子跟这个郭小姐,恐怕要羞得不见人了。” 纪英兰有些幸灾乐祸的说到。 “哇啊!”薛宝珠越发神往,“竟然赐婚四皇子!我听说诸皇子中,数四皇子最得陛下宠爱,这位苏小姐,真是因祸得福!” 不过,苏小姐?蜀郡? 薛宝珠有些朦胧的感觉,拉住纪英兰的胳膊,“你说的苏小姐是哪个?” 纪英兰被薛宝珠突然的激动弄的不明所以,还是指着东边走来的几人轻声说到,“那就是苏小姐,苏子衿,她身边的,应该就是四皇子。有一年宫中年宴,我跟母亲远远见过武侯夫人和苏小姐。” 薛宝珠已经听不见纪英兰的话了,她愣愣的看着远处走来的两个人,愣愣的说到,“你怎么知道那是四皇子?她明明不是商户人家吗?” 纪英兰反应快,当下说到,“苏小姐外家常家,积世富贵,屹立乱世而不倒,可不是普通的商贾人家。还有那男子,走在苏子衿身边,不是四皇子还是谁?” 薛宝珠愣怔了瞬间,又突然明悟一般,挥手高声喊到,“子衿,子衿妹妹!” 这一嗓子不仅把纪英兰吓得不轻,更是周围几百米的人全部侧目过来。 苏子衿看向声源处,“宝珠小姐?” 薛宝珠拽着纪英兰跑上前,“子衿妹妹,没想到咱们在京都也能碰到,真是缘分不浅啊。” 苏子衿笑着点头,又看向她身边被拽过来,颇为不自在的小姐。 “这位是?” “这是我新结交的小姐妹,纪学士的女儿,纪英兰!” 纪英兰此时只恨自己没学点儿拳脚功夫,才让薛宝珠拽着过来而不得反抗。 只见纪英兰调整了脸上有些难看的脸色,看向面前之人,“见过两位皇子,苏小姐。” wap. /111//.html 第四十章 心思 纪英兰突如其来的问候,让薛宝珠不得已跟着行礼,“见过两位皇子。” “不必多礼。” 秦景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纪英兰和薛宝珠直身,薛宝珠率先开口,“你当初还在我家后院儿出现,谁知竟然是皇子!” 说完,仿佛发现自己语气不对,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我见到蜀郡故人太激动了。也是没想到在蜀郡我自己家里,还能见到两位皇子,今日又在这里重逢。” 薛宝珠放开纪英兰的胳膊,走到苏子衿身边,“子衿妹妹,你今日也是来清心寺吃素斋吗?我也是,咱们真是太有缘了。不如咱们一起去吧,人多还热闹些。” 苏子衿任由薛宝珠抱着自己的胳膊,看向面前的纪英兰,还有纪英兰身后的一群官家小姐。 “今天你们众人相约,又有两位皇子在,不方面,咱们改天再约吧。” 苏子衿看向笑容灿烂的薛宝珠,自若的说到。 薛宝珠闻言,面上挂着的兴奋笑容肉眼可见的耷拉下来,“啊?我今日见到子衿妹妹,可是高兴的很呢,没想到子衿妹妹说话还是这么直接。那算了,我们一行人先去了,改天我去武侯府上再找你吧,咱们可要好好叙叙旧,顺便我也可以见见常老太爷的女儿,武侯夫人!” 薛宝珠说的天真,苏子衿可不能任由她上门,万一母亲真的放她时不时过来找自己,那自己就什么都别做了,只见天的应付她吧。 苏子衿脑袋转了转,觉得与其拖到家里母亲面前,不如自己现场解决,“你来之前,最好让薛大人给府上下个帖子,我近来不常在家,省得你扑空。” 薛宝珠并没有被拒绝的难堪,反倒惊讶到,“你还跟在蜀郡一样,需要日日出门打理生意吗?” 苏子衿顺着薛宝珠的话点头,“是,我每天早出晚归,时间不定,所以不好意思,招待不了你。” “哎,我没关系,就是你太辛苦。这天气一日比一日热,若是到盛夏,才更是辛苦,穿的再轻薄都挡不住炎热。不过京都跟蜀郡不一样,兴许会好过些?” 眼看人站在自己面前,说个不停,旁边的纪小姐眼中已经从一开始的无奈到现在的不耐,苏子衿觉得,还是自己出面当这个恶人吧,“那边大家都在等你,咱们就该日再聊吧。” 薛宝珠回头,看了一眼等在一旁的几位官家千金,依依不舍的跟苏子衿道别,“那好吧,我们就先走了,若是一起吃素斋就最好了,算了,咱们改天再约。” 说完,带着纪英兰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眼看纪英兰远离几人后,明显加快的脚步,苏子衿不由好笑,看向一旁高冷淡漠的秦景,“京都真是热闹啊!” 秦景点点头,紧接着皱眉道,“你蜀郡那里的商路上交给了陛下,明日再找什么差事出来?” 秦景知道苏子衿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不会儿戏,因此问道。 苏子衿耸肩,“找事情做还不容易吗?京都有母亲名下的铺子,城外有苏家的庄子,我挨个巡查一边遍,就要一些时日,总能应付应付,说不得我盘点苏家商铺和田庄的同时,就能找到别的事情做呢?” 秦景皱眉,“零零碎碎的事情,让下人去做就好,你何必浪费时间做那些?父皇可是对你寄予厚望。不若,明日你跟我去上书房办公?” 苏子衿赶紧摇头,“在陛下眼皮子底下,压力太大,而且蜀郡那里如今井然有序,我还是等着年底拿分红就好。” 看着苏子衿迫不及待的推辞,秦景若有所思的点头,不知在思量什么。 “走吧,咱们另找个清净地方,我倒要尝尝,这清心寺的素斋有多好吃,怎么众人都络绎不绝的过来。” 苏子衿带着秦景,找到后山空僻处摆上桌案,跪坐在桌前,一边享受着美食,一边俯瞰京都。 看着看着,苏子衿不由得感慨,“这乐游原也不知是怎么建造的,竟似仙人将高山拦腰斩断,才造出这般轩阔的高处平原。” 便是前世,这种巨大的工程,都是鲜有。 秦景放下筷子,俯瞰京都,声音凉凉的说到,“不过是前朝一些人私欲膨胀,不知敬畏天地厚重罢了。” 苏子衿看向身旁的秦景,她深邃的注视着京都的双眼仿佛包含这这一方天地。 “前朝久居高处,所以想法会浪漫又想当然。殊不知这天地间,最不可缺少的,就是敬畏。对天地的敬畏,对道德的敬畏,对人的敬畏。” 九皇子秦宴忍不住吐槽,“平日里不见你对旁人的敬畏,只见你高高在上,冷若冰霜的模样,让人家都不敢惹你。” 秦景看了一眼九弟,“敬畏不是放在表面,也不是当下语言中,而是放在心里。” 九皇子被自家四哥一句话说的哑口无言,又闷闷的闭上嘴。他跟在四哥身边,时常说不上话,又喜欢跟着,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在找虐。 回去的路上,苏子衿跟秦景并排骑马,两人都不是话多之人,沉默却并不尴尬,在苏府门口,四皇子九皇子跟苏子衿下马说话。 “你这几日先玩儿着家里的铺子田产,过些日子,我再来找你。” 秦景看着苏子衿说到,话音一如既往的冷清。 苏子衿乖乖的点头,“知道了,你去忙吧,我回了。” “嗯,去吧。” 苏子衿本想目送秦景走,却见他站着不动,还是在他的目光下,回到了家中。 “子衿妹妹,你总算回来了!” 堂姐苏娇娇意外的出现在母亲屋里。 面对苏娇娇的调侃,苏子衿有些不好意思,她确实把堂姐忘记了。 “堂姐回来的早?” 苏娇娇仰头,“自然,下半晌郭公子跟崔公子有事要做,所以咱们便先回来了。” 苏子衿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苏娇娇借着找苏子衿的借口在苏子衿家吃了晚饭,才心满意足的回到隔壁的另一个苏府,常氏则似笑非笑的看着苏子衿,“今天出去怎么样?听说四皇子平日里不苟言笑,是不是无聊的很?” 仿佛是一个八卦的女人,苏子衿坐在母亲身边,手里拿着流苏无意识的打络子,简单的手法,苏子衿看过一遍就会了,边打边跟母亲闲话,“并没有无聊,我不喜欢旁人叽叽喳喳的,我还要费心附和,觉得累,四皇子这样就很好。” 常氏诧异,她没想到女儿说起四皇子如此自然,仿佛没开窍一般。但是她又不好明说。 “再看看,说不准。” 常氏想到。 苏子衿则接着开口,“碰到了薛宝珠,她想来家里拜访,我推脱这几日要忙着家里铺子和田庄的盘点,没功夫接待。” 常氏恍然,让赖嬷嬷拿出铺子和田产明细,边递给苏子衿边说到,“这样挺好的,当年我在家中,也不喜欢薛夫人整日过来。那眼睛带着尺子,怎么都让人不舒服。” wap. /111//.html 第四十一章 小泉庄(一) “咱们走吧,今日去城外小泉庄看看。” 苏子衿带着管家赖叔,骑马往城外而去。 她自那日跟薛宝珠说了要忙着盘点家里产业,便没有一天歇着,陛下御赐的田产山头,母亲后来置办的庄子,还有城里最繁华的税务街铺子,这几处大头儿账目都一一过了一遍,眼下就是实地查看的时候。 管家赖全福是赖嬷嬷的儿子,年轻时是小姐外出时的护卫,后来小姐成了将军夫人,他也顺理成章的成为了苏府管家。 眼下跟在小小姐身边,赖全福不敢有一丝懈怠。老爷夫人那里他还有些情面,小小姐这里,他却没有底儿,而且小姐平日里不爱说笑,做事一板一眼,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有时候即便是抬抬手,也会明确的指出底下人的过错,再施恩下去,让底下那些滑头一般的庄头管事噤若寒蝉。 想着前几日小姐对着掌管苏家祭田的苏管事似笑非笑,一口气指出账上三处错漏,还有祭田布局的反常规划问题时,苏管家额头上的汗水,赖全福就打了个寒蝉,对待小姐不自觉的越发恭谨。 城中不能纵马,赖管家信马从怀里掏出一个半大的本子,趁着出城前的这点儿时间跟小姐汇报着小泉庄的情况。 不是他不想提前汇报,而是小姐每日忙碌起来节奏太快,提前一天过第二日要去的庄园账目还有地理位置,种植作物情况,第二日赶赴现场勘查,回来的夜里要根据庄头表现打分,还要看第二日去的庄园账目,如此反复,所以其中一些细碎的东西,都要自己提前准备。想着前几日小姐信口问东庄那里庄头是谁,底下几人,自己稀里糊涂的样子,以及小姐看自己答不上来时淡漠的目光,赖全福就恨不得给自己一下。从那以后,每次出门,趁着出城前的空档,他都会提前做好资料,汇报给小姐。 “小姐,小泉庄的庄头是前些年府里的护院儿胡大。前些年咱们刚进京都时,外面还不太安稳,夫人有一次出城上香,碰见几个不长眼的,是胡大拼着一条胳膊拦下那几个小贼。后来胡大胳膊用不上劲儿,继续做护院太吃力,夫人就让他来小泉庄做个庄头。小泉庄富庶,除了三百亩良田,还有一座小泉山,山上有一眼温泉,借着那温泉,冬日里会产些新鲜瓜果蔬菜,除了供应府里,还会送到城中酒楼处。他手底下八人,也多是府中伤病的护院。” 苏子衿点头,“怪不得。” 看着自家小姐无悲无喜的模样,赖管家不知为何,有些替胡大捏一把汗。 “小姐,到了。” 勒住马,赖全福指着远处的一座庄子,回头对小姐说到。 苏子衿看了这四周翠绿发黄的麦田,眼下四月中旬,正是小麦收获的最后时期,田里各处都有赤脚佃户在地头或是疏通田垄,或是浇水灌溉。 苏子衿骑在马上,沿着通往庄子的土路径直往庄子上走,田里有些人注意到苏子衿还有管家,以及府里护卫的制式衣服,便纷纷警醒的低头以示尊敬,没多久,庄子里最大的门户大开,走出一个又高又胖的身影,躬身小跑过来,远远的就豪迈的打着招呼,“赖管家,怎么今日突然来访?我已经吩咐厨下杀鸡了,来了就吃顿农家便饭,啊。哈哈哈。” 赖全福看了一眼小姐的表情,便立刻下马,冲远处走过来的胡大说到,“胡大,还不见过小姐!” 苏子衿就端坐在马上,看着庄头胡大拍了拍脑袋,懊恼的说到,“哎呦,看我这眼睛,真是不管用了,怎么就没认出小姐呢?当初我胳膊废了,被夫人安置在这小泉庄,那会儿小姐还被夫人揽在怀里呢,一眨眼,就已经如此打了。” 若是旁人,听了胡大这么卖弄功劳的话,恐怕也要下马对他恭敬些,但是苏子衿不耐烦那些人情世故,便只装作傲慢,端坐在马上说到,“好了,一路乏了,我今日过来,是替母亲探查各个田庄的,你快些将账本拿出来,时间紧急,午后我还要去小泉山和庄户家里拜访。” 胡大一时愣住,他从到了小泉庄后,不对,准确的说,是自从救了夫人后,很久没人这么当面下他的面子了。他对旁人的客气,也从一开始的诚惶诚恐,到现在的享受得意。 突然出现一个愣头青,还是主家小姐,他一时受不了,甚至脸色也瞬间撂了下来。 “胡大!小姐的话你没听到吗?” 赖全福看胡大脸色不对,赶紧呵斥到。。 胡大这才醒过神来,收敛不悦的神色,转过头带路,“小姐快请!这里比京都其他庄子都远了些,小姐一路辛苦了,快进庄子先歇歇。” 苏子衿闻言,直接打马从胡大身边走过,跳下马,苏子衿径直走进庄子上最大的院子。 胡大跟赖全福在后面赶紧跟上,一进院子,就看见两个人面对面站着,仿佛在对峙,胡大脸色一变,赶紧上前,“还不快去给主家小姐把堂屋收拾出来?还有催催厨下,把鸡鸭鱼做好的赶紧端上来!” 呵斥完自家反应慢不长眼的老婆子,胡大总算放低的身段儿,弯腰在苏子衿跟前说到,“小姐莫怪,乡下妇人上不得台面的,。猛地一见小姐仙容,怔住了。” 苏子衿看了这个笑的心虚的庄头,并没有拆穿,只淡声吩咐到,“别收拾屋子了,只把一张干净的桌案搬出来,账本搬过来,佃户都叫过来,我就在院里做事。” “这怎么行呢?”胡大摇头,“这院子是主家的,咱们不过是替主家看房子的,您到了小泉庄,就是回自己家,哪能不进屋呢?传回京都,夫人虽然不会怪罪,但是咱老胡心里也过意不去啊。” 苏子衿懒得搭理庄头的唱念做打,和意有所指的话,直接看向身后的护卫。 护卫中有一部分,是她从蜀郡带回来的,眼色和实干都远超府中护院,或者说,是更听苏子衿的话,看苏子衿眼色行事。 他们也是府中护院最羡慕的存在,毕竟蜀郡商路分红,他们每年都拿不少。 眼下这些护卫在侯义的带领下进入屋子,在胡大瞪大的眼睛中,搬出桌子,打扫干净,放在院中的大树下遮阳。然后从随身携带的兜子中,拿出笔墨纸砚等物就看向胡大。 “庄头,账本在哪里,您要是搬不动,咱们帮你搬。” 被贾文心和郭宜萱的纵容戏弄,丢脸。 被这两个人设计陷害。名节受损,苏娇娇母亲想要随便把苏娇娇嫁掉,被苏子衿出言阻拦。苏娇娇爆发,怒斥苏子衿,爆发。 丢脸, 你就是骨子里看不起我。 苏子衿点头承认。 两个人坦诚相对。 wap. /111//.html 第四十二章 小泉庄(二) 侯义吊着眼睛看着胡大,本就难看的脸似乎更加恶毒,就仿佛画本子中,花花公子身边,为虎作伥的狗腿子。 胡大被侯义的作为吓住,他也是护院出身,自然知道这般如臂使指的护卫,即便是在将军府也是精锐,是主家身边的尖刀利刃。 但是这般人物,一般是将军身边出现,没想到看着稚嫩寡言的小姐,身边竟也是这般人物。物似主人形,胡大看了一眼坐在桌子后,淡淡看着自己的小姐,知道今天恐怕是糊弄不过去了。当下,也不再磨磨唧唧跟小姐打太极,而是利落的朝西屋放账本的屋子走去。 他知道,护卫问自己不是戏言,若自己不能麻利的把账本拿出来,他们就要冲进各个屋子,翻箱倒柜的找账本了。真闹成那样,自己这庄头,就威信扫地,不管有没有过错,都干不下去了。 将厚厚的一摞账本放到桌案上,胡大走到管家赖全福身边站定,院中侯义带着护卫,守在小姐身后,赖全福站在小姐左手边,好随时察觉小姐的需求,小姐没多说一句吩咐的话,众人却自觉的噤声,规规矩矩的候着。 看着规矩肃穆的众人,庄子上的下人走路都放轻了脚步。胡大不敢耽搁,到门口招来庄户,让他去找自己儿子,集合庄上的佃户尽快过来,“主家小姐来了!快去!” “主家小姐来了”这句话仿佛“狼来了”,苏子衿一边看着账本,一边都能听到院子外匆匆忙忙的脚步声。 这院子是修建给主家居住的,虽然是普通农家院儿的布局,却比旁的院子大了不少。主家居住在正中,胡大一家按理说应该居住在门房或者陪房。但是从刚才一进院子,胡大家人从堂屋出来,账本放在正屋西厢房,苏子衿就知道,胡大一家子,虽然还空着主屋没住,但是其他房间,恐怕都当成自家的了。 苏子衿一大早出城,到了小泉庄不过辰时正,正好赶上胡大一家早起刚吃过早饭罢了。 苏子衿埋头看着账本,不时在新的账本上写写画画,此时日头逐渐升高,庄上的佃户渐渐聚齐了,在庄头屋子外面站定。有小孩儿好奇,伸着脖子往庄头院子看,好奇的问“这是谁?我要去玩儿!”结果被大人捂住嘴,嘘声警告,“别出声!”这些佃户虽没有见过主家,但是知道院中那般肃穆排场,比县太爷还要规矩气派,定然是大人物来了,因此不但自己不敢动,也约束着孩子们不许出声,不许乱动。 “他爹,饭菜都得了,叫主家趁热吃饭不!” 平日里高门大嗓的庄头娘子此时也压着嗓子说话。 胡大摆摆手,让娘子先下去,自己找到赖全福,“管家,饭得了,小姐这里?” 赖全福摆摆手,“小姐做事不喜欢半途而废,咱们等就是了。” 一直到手边的三本账本都过了一遍,苏子衿才抬起头,看了看日头,这才起身,“走吧,先跟佃户们见一见,快到时辰了,大家也该回去吃饭了。” 苏子衿率先走出院子,赖全福和侯义一左一右紧紧跟上,胡大也心下发紧的快步跟上。 苏子衿扫视过全场的佃户,扭头问一旁的胡大,“小泉庄佃户多少家?多少人?都是哪里来的?” 胡大赶紧上前,“小姐,都是附近村子的村民。他们是附近小泉山山脚下的村民。因为小泉山土质不好,所以他们都愿意当城中大户的佃户。咱们这里,主要是赵家庄三十户,范家庄二十五户,田家庄三十五户,平日里除了种田,也会在空闲的时候,去山上打理果树和菜蔬。” 苏子衿凝神看过去,果然这些佃户隐隐分成三部分,想必是以村子为单位。 “诸位可知,这小泉庄是何人的产业?”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出声,“是苏大将军的庄子。” 苏子衿点头,“没错,正是苏大将军的庄子,好叫你们知道,苏家在京都城东,宫墙根儿下住。若是以后有人欺辱你们,只管去城墙根儿下报苏家的名号。当然,若是无缘无故的,后果你们也承受不住。好了,旁的我也不多说,眼看午时了,你们还要回去做饭吃饭,只说正经的吧,你们可知道旁边的良田,是谁的产业?他们是自种还是租佃?租子是几何?” 还是那位老者,上前一步说到,“谢主家恩典。咱们旁边的是安定伯的产业,佃户跟咱们都是附近村子的,只租子比咱们少半成,是二成半。” 老爷子话音刚落,胡大做不住了,“哎,你个范老头儿,你怎么不说咱们有这个小泉山,你们每年还能得些额外的工钱呢!这附近多少人家,主动要交四成租子当咱们苏家佃户,你若不知足,咱们就换人!” 胡大吹胡子瞪眼,底下总算有年轻人说话,看身形,跟胡大一样彪悍,只和你结实些,胡大更肥胖些的样子,他笑呵呵的打哈哈,“嗨,胡庄头儿,范村正不过是说说罢了,咱们十里八乡,谁不羡慕咱们是苏家门下?” 胡大这才缓和了脸色,看了苏子衿一眼,“小姐,您放话让村里人去府上求助,完全用不着,他们求到咱们头上,咱们就斟酌着给办了。” 苏子衿点头,看向一旁的赖管家,“好了,时辰差不多了,管家,把东西拿出来给大家分分。难得来一次,大家高兴高兴,” 在胡大的注视下,赖全福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藤条框子,将带来的铜钱堆满整个藤筐。 “乡亲们快来,小姐特意带的铜钱,给大家讨个彩头!” 赖全福身为苏府管家,虽然在苏子衿面前毕恭毕敬,但是出门也是有头有脸的,他此时一身素色缎子,面上含笑却带着丝气度,头脸齐整,牙齿整洁,一副贵人模样。众人不敢随意上前,小孩子们却兴奋的瞪大了眼睛,而且父母的钳制此时似乎消失了,这些小孩子顺势围到一筐铜钱跟前,跳着叫着要零钱。 赖全福开口,“排队,排好了就发!” 佃户们自觉的排在小孩子身后,负责发铜钱的护卫手下极准,小孩儿五个,大人十个。 “我大哥去相亲去了,我能替大哥领一份儿吗?” 一个黑脸小娃娃说到,众人听了不自觉一笑。 “都有,胡庄头儿,你派个人过来一起,谁家少了谁,你来却准。不少给,谁要是冒领,自然也不行。” 苏子衿看着众人兴高采烈的领钱,自带着众人进门。 “吃饭吧。” 胡大此时稍微放下了悬着的心,跟着小姐进到院里,“哎,赖管家,刚才那个护卫领队去哪儿了?” 他问的是侯义,赖管家笑呵呵的摆手,“他有朋友在附近,应该是去探亲访友去了吧?” wap. /111//.html 第四十三章 小泉庄(三) 一顿饭吃完,苏子衿带人巡视田产和小泉山。 “我的小白,一步是一米半,从东到西,一共二百八十步,从南到北,一共三百六十步,胡庄头治理有方啊,这田庄越来越大了。” 苏子衿懒洋洋的一句话,让胡大瞬间脸色发白,冷汗瞬间从后背渗出,他求助的目光不自觉看向赖全福,哆嗦着开口,“管家!全福!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个人向来大大咧咧,账目不甚精细,但是我是一点儿不敢怠慢主家的,每年的鸡鸭鱼肉,我都是捡最好的给您送过去,还有山上的小泉山,这附近多少人家心怀鬼胎,想让我昧下来供给其他侯爵府,我都没有理会,只除了供应府里,都给了京都城里的酒楼,他们都是皇子国公背后牵连,旁的真的不敢!最多一些模样差些的,我才会给他们通融一二。还有田租,其他庄头想联络我长一些,我从不挣这昧良心的钱!还有,就是每年的蔬果,结余都给佃户发工钱了。本来不给他们也可以的,但是关系咱们苏家的名声,我当然不会私吞!还有,还有…” 胡大慌乱中看向苏子衿,看着苏子衿面上淡淡的,不喜不怒,让她心里越发没底,小姐刚来的时候,冷淡寡言,让他心里没底,本以为中午吃饭时缓和了一点,此时也是面无表情,却让他心里如坠深渊,他额头豆大的汗滴下来,马匹也坐不住了,滑下马跪坐在马下,又仿佛抓住一丝希望一般,去攀附赖全福的腿,“全福,你开口替我跟小姐求求情,我真的不是个吃里扒外的,当年,咱眼里也是不揉沙子的,在这大片大片的赐田上,我胡大绝对算得上对得起主家的!” 赖全福目露不忍,毕竟也是当年年纪小时,一起聊天打屁晒太阳,多少年的交情,每年他进府交租,也会给自己额外带些新鲜的。 “小姐,”赖全福忍不住开口。 苏子衿竖起手,阻止赖管家继续求情,看向此时方寸大乱的胡大,“这里四面都是御赐的田产,比邻而划,方方正正,你是如何不声不响让田产变多的?” 听着小姐的淡淡的语气,胡大仿佛看到了希望,跪在苏子衿马下,“小姐!不敢瞒着小姐,一方面,是咱们开垦的小泉山,另一方面,是附近人家的手段。总有不挨着赐田的人家,他们向外,旁人也能向外,然后一点一点的置换下来,就多了!” 苏子衿倒是有了兴趣,“都是庄头的默契?” 胡大脸色灰败,垂下头,“是!” 赖全福倒吸一口气,看向四周,“这可不简单。” 说着,担忧的看向苏子衿,“小姐,这可不是小事。” 苏子衿看向胡大,“据你所知,有没有出过事儿?” 胡大摇头,“据老奴所知,并没有。眼下大乾刚立朝,陛下虎视之下,没人敢肆意下手盘剥,都是等价置换,即便有人不愿,看在侯爷伯爷们的面子上,也就从了!” 苏子衿看向四周,突然一笑,“恐怕你家侯爷,都没有你交游广阔。” 胡大越发不敢抬头。 “好了,起来吧。”苏子衿打马往回走,“后续的事情,我会告知父亲。若是父亲饶你一次,以后你只要尽心竭力,我不会揪着这件事为难你。不过…” 胡大的心仿佛坐过山车一般,听到侯爷主持这件事,刚刚松了一口气,又因为小姐这个“不过”提起来,“小姐尽管吩咐,老奴只要在苏家一日,就会遵小姐一时,绝对不打半点折扣!” 苏子衿点点头,“你这些年也攒下不少家业,给自己起个屋子,搬出来吧!” 胡大冷汗涔涔,边擦汗边自觉的牵着小姐的马往回头,“您放心,奴才一家,立刻搬出去!今晚就搬出来!屋子没建好前,奴才一家就在外边露天打地铺!” 赖全福看着面前对小姐毕恭毕敬,奉若神明的胡大,又看向点头的小姐,只咋舌不已。 胡大的傲慢,府里老人人尽皆知,不过以前打不得说不得罢了。眼下看胡大这鹌鹑模样,以后估计若是还能在府里见到,恐怕就不会是以前那副倚老卖老的模样了。 赖全福不由得期待,胡大被侯爷网开一面,今年年节,能再次在府里见到胡大,到那时,他是个什么模样。 “走吧,天色已晚,咱们尽快回城!” 看着苏子衿等人疾驰而去,消失在小泉庄,胡大立刻从地上抬起头,坐到地上。 “爹,您这是怎么了?” 胡大的儿子,胡更见父亲跟小姐巡视回来,便脸色灰败,此时又跌坐在地,赶紧上前搀扶。 “别管我,赶紧去搬家。” 胡大摆摆手,胡更不解,“爹,您说什么?” “快!搬家!把我房里的,你跟你媳妇儿的东西,全部搬出来,快去!” 胡更不解,但是见父亲神色郑重,也赶紧挥手,让媳妇儿赶紧去照做,他则扶着父亲,往回走。 “父亲这是为何?府上侯爷夫人都念着您的功劳呢,只要有侯爷和夫人在,天,塌不下来!” 胡更挺着胸脯说到。 他虽然跟父亲在庄子上,但是在苏家下人中,还是有些地位的,连管家也不敢轻易招惹,毕竟,父亲为夫人失去了一条手臂。 胡大看着自己用不上武力,却也日常生活无碍的手臂,第一次希望,她的伤能更重些才好。 “别说了,赶快搬家吧。你去村里找人,在主家后面盖两间小屋,简陋些无妨,起码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若是为父能闯过这一关咱们再慢慢添置。” “爹?” … “小姐仁慈。” 一路快马加鞭,进城之后,苏子衿带着管家护卫速度慢下来,赖管家此时才终于说到。 小姐看着不留情面,将胡大吓到半死,但是小姐话里还是留了一线生机。若不然,胡大的罪责,小姐会像前几日一样当场处置,而不是说上报侯爷。 侯爷对胡大宽容,即使胡大犯下大错,侯爷跟其他几位侯爷伯爷通气之后,只要诛首恶,其他人应该不会动。 而且人至清则无鱼,不管谁接手庄子,手里有了权力,都会多多少少膨胀。胡大本来就尽职尽责,对底下佃户也仁义,眼下又经过这一遭,恐怕他才是最适合小泉庄的庄头。 苏子衿摇头,“就看他能不能把握机会了。” 赖全福想了想,又看向护卫队,侯义还没有回来,他瞬间明白,若是胡大阳奉阴违,没有照小姐说的做,恐怕面临的就是灭顶之灾,这是小姐给他的机会,就看他能不能把握住了。 “小姐好手段!” 赖全福心下感叹,不声不响,不动声色,没有疾言厉色,咋咋呼呼,只有雷霆手段。 wap. /111//.html 第四十四章 偶遇 休沐日,午后的阳光微微有些炙热,好在松涛阁里树荫浓厚,常夫人正在院子树荫下看书,惬意非常,苏武则在院中空地练剑招舒展筋骨。 少顷,苏武收了长剑坐到夫人跟前喝茶,仿佛突然想起来般问道,“子衿今日去哪里了?” 前几日自家闺女巡视苏家田产铺子,可是没少给自己找活儿干,上次胡大的问题,他找安定伯等人喝了几次酒,说开之后,联合起来向周遭被庄头或哄或吓卖了田产的平民赔礼退田,恢复当初被陛下赐下时的规模,又处置了带头儿的庄头,好容易才平息下来。 那些庄头都是有过功劳或者是积年老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人,除了自家,其他几个勋贵人家家中甚至多少产生了动荡,在京都传出流言。陛下也因此过问。 想到陛下问询后,得知是子衿清查御赐田产而产生的动荡后,满意的表情,苏武不禁有些苦涩和得意。 苦涩的是,闺女雷厉风行,一天一处清查问题,却把问题后续处理工作丢给自己,闺女倒把老子指使的团团转,得意的也是子衿一针见血,将定安伯等人调动的四处打补丁,主动给闺女扫尾,还要笑呵呵的主动说闺女做的好。 即便是有些人家嫌自家多管闲事,也在陛下的满意表情里,不敢多嘴抱怨,反而要跟着众人违心的夸赞自家闺女。 今日休沐,苏武本来已经做好打算,还要继续接着闺女抛过来各种问题,没想到能安安稳稳的在家歇息。 听见自家老爷的话,常夫人眼皮子一掀,从书本上移开目光,“怎么,闺女不给你安排事情做,你反倒不适应了?” 苏武“嘿嘿”一笑,也不掩饰自己的想法,“过去我总觉得,咱们家明明不是那些劳什子的世家,却还是有几处说不得打不得的痼疾。眼下子衿这一路趟过去,将咱们家有问题的地方全部清扫解决,我这心里,说不出的轻松畅快。” 常夫人翻了个白眼,“呦,原来你还知道有问题?我还以为你这个大将军对家里的这点儿产业不屑一顾呢。” 阴阳怪气的抱怨一声,看着自家老爷有些挠头,常夫人这才说到,“你心里盘算盘算,咱家能有多少产业?你闺女一天一处,早就打穿了。小毛病她自己就处置了,牵涉太多,不好出手的又都扔给了你,眼下子衿早就把账本交了回来。人家说了,这点儿产业她已经给捋清了,剩下的定期查查帐的小活儿给我平日里解解闷儿,就不插手了。眼下无事一身轻,人家带着人出去逛街潇洒去了。” 苏武忍不住笑,嘴里的茶水险些喷出来,咳嗽一声,苏武靠着椅背,惬意的叹了口气,“真该让户部那些人,看看我闺女的本事。” 苏子衿不知道父亲猛地闲下来不适应,她此时正带着侯义等护卫,在京都最繁华的税务街逛街。 “小姐,刚才那家会宾楼看着豪华,这菜味儿做的一般,咱下次去得月楼尝尝淮扬菜吧,听说哪里老饕挺多的。” 侯义跟在苏子衿身后,弯着腰说话,一副狗腿子的模样。 苏子衿斜着看了一眼有些谄媚的侯义,“行啊,下次你请。” 侯义的脸瞬间皱起来,本来就长的随意的五官挤在一起,更是难看,“您是小姐,卑下怎么好意思越俎代庖呢?” 苏子衿没好气,“你兜里的钱应该不比我少吧?” 侯义连忙捂着荷包摆手,“哪里能跟您比,小的还要攒钱娶媳妇儿,以后花销大着呢,可不能乱花钱。酒楼一顿就是好几两银子,再加上这些牲口,一顿就得好几十两,卑下哪里负担的起。” 苏子衿额头黑线,“你的意思是说我是冤大头是吧?”苏子衿往后面护卫使了个眼色,刚才听到侯义说他们“牲口”的众人一拥而上,压着侯义的脖子,“说谁牲口呢?小姐请你就跟着吃就行了,还特意说出来干嘛!以后小姐不请了,算你头上?” 侯义是个人精,此时听见画风不对,连忙接着道,“哪里哪里,小姐这般大方,怎么会跟咱们计较这个?我这是穷惯了,说错话了,该打!小姐,您下次带咱们去哪里吃啊都行,咱们不挑!” 一唱一和的,苏子衿也懒得搭理,径直走开。 “哎,小姐,你别走啊!你不是要找拿着《诗经》的公子吗?正是在下啊,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 热闹的税务街上,突然响起一阵嘈杂,引得行人不由自主的看过去。 税务街街上,来往的都是身穿锦衣之人,要么有身份,要么有身家,所以,虽然商铺林立,逛街的人来来往往,却没有什么嘈杂,而是热闹却有序,连酒楼门口的小二招待客人,也是热情却不聒噪。眼下突然有一处冲突起来,而且还似乎牵涉男女求爱,瞬间就引起来众人的注意,从街头到街尾,大家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苏子衿天生不爱凑热闹,她只爱瞧八卦,因此看了看冲突的地方,苏子衿指着对面的一座茶楼,“走,咱们去那里。” 茶楼的二楼,即可以近距离的看热闹又不会拥挤,是绝佳之处。 上了二楼贵宾厅,苏子衿坐到窗口往下看。 原来冲突的地方,是一间书肆,看起来规模不小,四开的大门,门口处摆着些入门书籍还挂着山水花鸟的画作,此时冲突双方一方要走,一方伸手去拽,若不是前面那位小姐的丫鬟死命拦着,怕不是后面那个拉拽的书生手都要够到前面的小姐胳膊了。 书生长得十分奇特,明明五官单看还过得去,组合起来,却莫名让苏子衿想到“尖耳猴腮”这个词,相比起来,侯义甚至还比底下的人顺眼一些。白白糟践了书生身上那套崭新的学子服。 “小姐,那不是娇娇小姐吗?” 前面帕子捂脸的小姐在拉扯中,手微微被晃开,露出小半边脸又马上捂紧,但是侯义斥候出身,天生识人认物比旁人灵敏些,此时他说是苏娇娇,苏子衿瞬间变了脸色。 wap. /111//.html 第四十五章 陷害 苏娇娇虽然不讨喜,但是在家中被管束的颇为严厉,绝对不会跟面前的这个“猥琐”书生有任何联系。 “陷害。” 这个词第一时间进入苏子衿脑海,陷害必然要有见证人,苏子衿居高临下,眼睛看了一圈儿,眼下冲突刚起,四下围着的人苏子衿一个都不认识,但是保不齐他们中就有哪个勋贵官家的亲戚仆人,苏子衿认人不太行,就拉过来侯义,“看这周围的人,哪个是你见过的,或者不对劲儿的,你记下来,待会儿…” 话还没说完,苏子衿就噤声,看向一旁的绣庄门口,因为居高临下的关系,那边的一行人一出现,就引起了苏子衿的注意。 侯义顺着苏子衿的目光看过去,“是贾家小姐,郭家小姐,后面是郭宜兴郭公子。” 苏子衿瞬间了然,看向侯义,“你带几个人,将娇娇小姐护送到我家。派人跟着那个书生,找个不起眼的地方,问问他今日之事的来龙去脉。” 侯义带人匆匆下楼,苏子衿也下楼,不过她没有去苏娇娇那里,她去那里,纯粹是火上浇油,昭示苏娇娇的身份。 说句大实话,这城中,像苏娇娇那样五品文书的女儿,根本无人在意,这件事过了就过了,避避风头,过几天日就没人记得这件事。但若是苏子衿出面,这件事瞬间就会在京都就传开来。谁让她是大将军的女儿呢?京都多少人等着豪门八卦打发茶余饭后的无聊时间呢。 苏子衿带着人直接迎面向郭宜兴一行人走去,护卫都是有眼色的,并排排开,挡住郭宜兴一行人的视线。 “谁啊,敢挡…原来是苏小姐。” 贾文心的丫鬟,认出了苏子衿。 “苏小姐,你这是干…” “苏小姐,我正想改天去府上拜访,找你聊聊呢!” 贾文心质问的话还没出来,就被郭宜兴的话盖住,瞬间变了脸色,却不再接着说话,而是看向苏子衿和郭宜兴二人,目光中有些好奇,更多的是慌张和恶意。 郭宜萱看贾文心情绪上来,便拉住贾文心的手拍了拍,看向郭宜兴,“大哥,你跟苏子衿很熟吗?何事要过府拜访?” 面对妹妹的好奇,郭宜兴脸上还是突然碰到苏子衿的兴奋,当下说到,“二妹你不知道,子衿小姐可不是寻常的闺阁女儿,据说前两年就开始掌握常家家业,前几日处理赐田,陛下也十分满意。我前几日跟陵川都跟父亲领了差事,眼下却举步维艰,正想跟苏小姐取取经呢!” 说着,他看向苏子衿,“苏小姐,不知何时有时间,我和陵川好去拜访。” 这下,不仅贾文心面色难看,郭宜萱面色都有些不自然了,“哥哥自己办差不利,怎知陵川公子也是如你一般?正好今日巧遇,哥哥也别改天了,就当面请教苏小姐吧。苏小姐,你在税务街逛,不会突然有事吧?大哥如今身在迷途,还请苏小姐指点迷津。” 郭宜萱柔柔的说完不管旁边贾文心的阻拦,盈盈一拜,话到了,礼也到了,苏子衿正好要拦着几人过去,边随手指了他们身后的茶水摊儿,“不介意的话,就去那里吧,正好我有些渴了。” “不如去那边的茶楼吧,正好要个雅间儿,方便你们说话!” 贾文心指着苏子衿身后。 苏子衿摇头,“我头一次来税务街,想从北逛到南,不想走回头路。” 她借口都懒得找,随口说到。 贾文心和郭宜萱不愿,郭宜兴却不是个墨迹的,当下点头伸手,“请。” 众人在茶水摊儿上坐下,郭家的护卫眼神扫过,喝茶的众人有默契的离开,不过片刻,这茶水摊儿就成了郭家包场,再加上护卫站在两处敞开的方向,虽跟茶楼的私密不能比,也算是半密封,比较便宜说话了。 摊主老叟提着一壶茶过来,郭宜兴起身亲手接下,倒了杯茶给苏子衿递过去,苏子衿接过,抿了一口。别的不说,郭宜兴郭公子态度还是可以的。 “郭公子有话就直说吧,我出来也很久了。” 贾文心隐晦的怒目而视,“摆什么架子,还让郭公子亲自倒茶。”但是她不敢随意呛声,不知道为何,往日里跟小姐妹们可以随意呛声说话,但是面对苏子衿总是面无表情的脸,她不敢随意开口,有种开口就轻易下不了台的感觉。 苏子衿也并没有去看贾郭二位小姐的表情,今天的事情,她回去问了当事人苏娇娇还有那个书生的“口供”就知道了,不用转弯子找别人。 “苏小姐是如何开展的。不怕苏小姐笑话,我和陵川去办差,还未出京都,就有各种各样的人找上门来,底下人都是老爷夫人面前的积年老仆,不好不见,还有些是找到了家里人,二叔四婶儿的找过来,咱们还出城做什么?只还按着原先的老例便得了。那样的话,随便一个下人管事去就得了,哪里还用我跟陵川这样的主家少爷过去。” 郭宜兴说到最后,苦涩一笑。 苏子衿听完,喝着茶水,不动声色的模样。 “苏小姐,郭公子对你以礼相待,你这是拿上乔了?” “文心!” 郭宜萱拉住没忍住的贾文心,看向苏子衿,“若是苏小姐有可以教大哥的,不妨直言。” 郭宜兴连忙拦住,“二妹,你别心急,这不是文章对子,有现成的公式可以张口就来,让苏小姐想想。” 苏子衿摇头一笑,也不去理会两位贵女,对郭宜兴说到,“郭公子需要的,并不是我的指点教导,不过是想借我的名头罢了。” 郭宜兴挠头,“让苏小姐见笑了,咱们再家中身为小辈儿,若是没有一个借口标杆儿,实在是做不了实事。有时候做了,多方压力之下,还不如不做。以前咱们还想着一动不如一静,后来见苏子衿杀伐果断,甚至被陛下赞赏,咱们身为男儿,哪里还能坐的住?” “所以就拿我当靶子?” 苏子衿凉凉道。 郭宜兴拱手,阳光带笑的真诚爽气让人生不起气,“还望苏小姐海涵。” 苏子衿摆摆手,“嘴长在你们身上,我管不着。” 郭宜萱和贾文心听着两个人你来我往,对视一眼,有些莫名,又有些恼怒。 wap. /111//.html 第四十六章 缘由 “大哥,你跟苏子衿打什么哑迷?” 回府的马车上,只郭宜萱和郭宜兴二人,送走了贾文心,兄妹两个说话更随意些,郭宜萱便直接问道。 郭宜兴此时不再是刚才面对苏子衿时开朗健谈的模样,而是皱眉沉思,听见二妹的话,他才回过神。 “没打哑迷,我们说话直接的很。” 郭宜兴没想到,苏子衿竟然是这么个直来直往的性子,跟她说话,不用什么弯弯绕,也不用假客气,只跟她一样直话直说就好。 他此时不由得想,若是陵川没有跟苏子衿退婚,是不是婚后的日子,会过的简单又舒心? 看着晃神的大哥,郭宜萱也不再是外人面前的温柔,而是直接推了自家大哥一下,“大哥,怎么又走神儿了,你还没说为什么呢。” 郭宜兴摇摇头,收回思绪,接着说到,“陵川如今是国子监最后一年,我也差不多,眼看结业在即,我们都想着做些实事,练练手,陵川父亲是户部尚书,于是便给了我们清丈京都附近田亩的差事。但是京都附近你知道,除了陛下赐下的田亩,渐渐的都被勋贵人家占用了,除了勋贵人家,还有各府管家等人私下置办。若是符合程序,合法买卖还可以,若是有些私下的名目,那谁去查,谁就是这些人的眼中钉。” 郭宜萱虽然是个闺阁小姐,却知道这件事不能碰。 在京都,各种各样的人交织成一张网,牵一发而动全身,自家大哥和崔公子虽有出身,让这些人不敢轻举妄动,但是却改变不了这件事是烫手山芋的事实。 “崔世伯怎么会给大哥和崔公子安排这种差事,这样不是让你们得罪人吗?” 郭宜萱不解。 郭宜兴这才苦笑着说到,“源头还在苏子衿身上。” 看着宜萱不解的模样,郭宜兴解释到,“前几日苏子衿以一己之力,将安定伯等六七家勋贵人家私下扩张赐田的事抖了出来,让陛下知道了,陛下十分满意。所以崔世伯才会趁着这股东风,让我和陵川参与进来,若是做得好,说不得明年国子监结业,能得个御前行走的名头。” 郭宜萱这才不吭声,事关陵川公子和大哥的前途,她没有发言权,但是她还是对苏子衿莫名有股不满,“这个苏子衿,就不能安分些。隔三差五的,总要弄出些事情出来。两年前跟陵川公子退婚,转眼又被陛下赐婚四皇子,现在又查什么赐田,明明是马蜂窝,偏偏又传出陛下赞赏。也不知这苏子衿给陛下灌了什么迷魂药,竟这么向着她,时时刻刻为她保驾护航一般!” “噤声!” 郭宜兴低声喝止二妹,掀开马车帘子往左右看看,见此时街上行人稀少,这才放心,坐回马车中看向郭宜萱,“二妹,你失态了。” 郭宜萱此时也缩起了脖子,恭敬到,“是,大哥。” 良久,郭宜兴才放缓语气说到,“咱们勋贵人家,并不像那些官家世家一样,那么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家里也只请了嬷嬷,教导你们举止言谈,并没有过多约束你们其他。你自己喜欢陵川,学着世家女子的模样约束自己也好,或者像苏子衿那样,经商做事也好,甚至秦国公的小女儿,痴迷山川地理,星象占卜,外出游历也好,只要是正经主意,都不拘束。” 郭宜萱不耐烦听大哥老三样的聒噪,抓着大哥的胳膊,“好了,我知道了,之后我不会说旁人,只过自己的,行了吧?” 看二妹不耐烦,郭宜兴摇摇头,不再多说,人各有志,他虽然想让二妹多出去看看走走,但是母亲跟二妹认为还是嫁人最重要,他也不反驳。 彼之蜜糖,吾之砒霜,即便是一家人,也不能让旁人都按照自己的意志生活。 郭家兄妹关于自己又一次交流失败,苏子衿并不知情,她此时回到府中,见过母亲后,回到自己的梧桐院,苏娇娇此时,正等在这里。 “你竟然没有跟我母亲说今日的事,让她替你做主?” 苏子衿有些差异,苏娇娇此时已经没有了书肆时的慌乱,脸上没有了往日见到自己时的刻意的倨傲,而是十分平静。面对苏子衿的疑问,苏娇娇看着苏子衿,淡然开口,“不管你是嘲讽,还是没有,我都要谢谢你。若不是你,今日的事情闹起来,说不得母亲真的要将我嫁给那个书生。” 苏子衿诧异,“二婶眼光高,应该不会那样吧。” 苏娇娇摇头,“你才见过我母亲几次?便是伯母都不见得了解我母亲。她常觉得自己跟婶婶出身相似,身份地位却千差万别,就时常想让我压你一头。” 苏娇娇看向苏子衿,“明明在以前,我做的很成功,不知为何,你这两年,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苏子衿跟苏娇娇的目光对视,苏娇娇率先挪开眼睛,“是我想错了,你是大伯和伯母的女儿,即便一时年纪小,被人哄住了,待你一开窍,便会比旁人强很多。你的目光,从小时候开始,就无所畏惧,没有变过。而我不行,我畏惧母亲,恐惧自己像母亲说的那样,不努力就会嫁一个穷书生,过苦日子。” “你知道吗?今日那个丑书生,跟我有时候做噩梦时的样子重叠了。” 苏子衿挑眉,她以为苏娇娇没心没肺,所以才能任由旁人异样的目光,没想到,她也有自己的想法和恐惧。 “苏子衿,你真是没用,怎么就将崔陵川留给郭宜萱那种人!” 苏娇娇突然激动起来,让苏子衿有些莫名,只见苏娇娇扶着桌子,隔着桌案看着苏子衿,“你知道吗?我这个噩梦,只跟郭宜萱说过。我今日去书肆那里,是有人故意写信给我,说,说宜兴公子约我书肆私下会面。还说往日人太多,没有时间跟我说话,今日以《诗经》开篇为暗号相约。” 苏子衿简直不知道从哪里开口,这等错漏百出的计策,苏娇娇竟然也中计。 “所以你就去了?而且,因为跟你对暗号的是个丑书生,你就因此觉得是郭宜萱设计陷害的你?” wap. /111//.html 第四十七章 见面 “不仅仅是那样,传信的人,虽然穿着便装,但是曾经在郭家出现过,我去郭家参加宴饮时,曾经见过。”苏娇娇从怀里拿出一块儿玉佩,“还有这玉佩,是给我传信的人一同递给我的。这玉佩,我曾经见宜兴公子佩戴过,所以才没有多想。” 苏子衿想了想,郭家的下人,带着郭宜兴的信物,的确是容易让人相信。 “所以你觉得是郭宜萱?” “不是她还能是谁?” 苏娇娇脸色难看,“算是我错看她了,没想到她如此恶毒。”说着,她竟然猛地上前,抓住苏子衿的手,“子衿妹妹,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但是我们同是苏家人,你这次一定要帮我!” 苏子衿不明所以,看着苏娇娇热切的眼神,“帮你什么?” “郭宜萱这么笑话我,算计我,我不如将计就计,拿着玉佩去郭家讨个说法!”苏娇娇眼神明亮起来,“我今日险些被书生污了清誉,他们郭家不能就这样置身事外!” 苏子衿迟疑的猜测,“你是想?” “对!我清誉受损,他们应该赔我一个夫婿!” 苏子衿没有镜子在跟前,但是她想,她此时的目光应该是看稀奇的目光。 苏娇娇再苏子衿的目光下不为所动,接着说到,“子衿,我知道我以前对你不好,但是你就帮堂姐这一次吧。我自己去郭府,旁人只会把我当笑话看,但是你带我去,一定可以!” “子衿!”苏娇娇抓着苏子衿的手,顺势跪在苏子衿面前,“你就帮我这一次吧!你是未来的王妃,你有这个份量,让郭家郑重考虑你的话!只要你帮了我这次,我一辈子给你当牛做马报答你!” 苏娇娇含了半天的眼泪掉下来,目光热切,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让苏子衿震撼之余,又觉得有一丝丝敬佩。 面前的这个女娘,不过十五岁,在遭遇不堪心神不宁的情况下,能迅速冷静下来,敢于化愤怒为条件,争取自己的幸福。苏子衿自忖她自己是做不到的。 恐怕她回府不去找自己母亲坐主,而是来求自己,也是反复思量了很久,才下的决定。 这件事透着荒唐,若是跟长辈说,长辈一定不会答应,而是按照常规的方法来处理,最后苏娇娇最多得些郭府的赔礼,郭宜萱禁足罢了。 但是她找到自己,是希望利用自己对郭宜萱当年抢未婚夫的心结,直接替她找上郭府,替她出气吗?苏子衿觉得,若是自己真的对崔陵川有意,或者心下不平,恐怕真的会趁这个机会去郭府找郭宜萱的麻烦,而且因为自己现在的身份和苏武这个大将军,郭府忌惮之下,说不得真的会遂了苏娇娇的心意。 想到这里,苏子衿轻声问面前的苏娇娇,“堂姐,即使我带你去郭府要说法,他们勉为其难认下你做郭府未来媳妇儿,那你在郭府,也是没办法立足的,你知道吧?” 苏娇娇眼睛一亮,猛地点头,“我知道,我用这种方法逼郭府接受我,不论郭家人还是下人,都会瞧不起我,但是我不在乎。只要能嫁给郭公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苏子衿皱眉,“堂姐何必心急?以你的果敢和韧劲儿,说不得郭公子就喜欢你这样的。你们时常在各种宴会上碰面,说不定顺其自然会更好。” 苏娇娇越发急迫的摇头,跪在苏子衿面前,眼睛都红了,“不行,顺其自然要等到什么时候?我已经十五岁了,母亲最近在给我选人家了,我不能再等了!” 看着苏娇娇的面色,苏子衿突然冷光一闪,“你是不是知道这是一个骗局?所以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想好对策,将计就计。” 苏娇娇眼神闪躲,“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恰好此时,侯义带人过来。 “小姐,跟着那书生的人回来了。” 苏子衿点头,让他进来。 苏娇娇跌坐一旁,看着来人。 “小姐,卑下跟着那书生,只见那书生跟一个丫鬟在暗巷街头。两人分开后,卑下跟同僚一起跟踪,最后,见那丫鬟进了贾国公府,而那书生,打了一顿后,他招供说是那丫鬟先找到的他,给了他二十两银子还有一身男子锦袍,让他今日带着《诗经》跟一个小姐汇合。那小姐会以《关雎》为暗号。” 苏子衿听了摆摆手,让侯义带人下去,看向仿佛有些失神的苏娇娇。 苏娇娇失魂落魄瞬间,又抬起头,目光仿佛带着一丝怨恨,“你到底是不是女人?未婚夫被人抢了,有现成的证据借口让你打上门,你都不敢?!你不该是大伯父的女儿,我才更像大伯父!” 苏子衿皱起眉头,“你敢想敢做,让我敬佩。结果你转眼又纠结出身和男人。刚才那股劲儿你是用错了地方。” 苏娇娇站起来,“你身为大伯父的女儿,自然站着说话不腰疼。若我是大伯父的女儿,有个皇子未婚夫,自然不用费尽心机的争取那可怜的一丝希望!只每日跟你一样,闲的无聊,逛街说风凉话就好了。你知不知道,若是今日不是你插手,让贾文心那个小蹄子带着宜兴公子走到我面前,我就会以死明志,当然我不会真的有事,但是只要闹大了,我就有一半的机会成功的!” 看着此时苏娇娇狰狞的面容,和失魂落魄走出梧桐院的模样,苏子衿不禁摇头。 晚膳后,苏子衿将今日发生的事情跟父母和盘托出,想让家里人都明确堂姐的真实性情,否则,真的被她示弱的模样骗过去,说不得以后会吃亏。 “事情过去便过去了,你堂姐倒是狠辣,就是太过稚嫩。” 常夫人先是诧异,她确实没想到整齐在自己跟前卖乖讨好的女孩儿,心性如此复杂。 苏子衿点头,“往日里,旁人都瞧不起堂姐,说她小丑似的非要钻进勋贵圈子,可是谁有堂姐这般心性?” 苏武听了,看向自家女儿,“你堂姐这点儿比你强的多。你看着冷情,其实脾气秉性都是佛性的很,没有你堂姐这般狠劲儿。” 晚上,苏子衿躺在床上想着苏娇娇,不过十五岁,便这般心性,她不及多矣。收起对“古人”的轻视,苏子衿不得不承认,虽然自己有时候做事还算顺利,但是古人才是玩心眼儿的祖宗。 wap. /111//.html 第四十八章 拜访 “小姐,四皇子递了帖子上门,如今正在夫人院儿里,夫人让小姐尽快过去。” 苏子衿正在屋里练字,小夏进屋来回禀到。 放下手中的毛笔,苏子衿顺势用小夏拿来的湿巾帕擦了擦手,衣服也没换,只穿着家常的素色锦袍搭配长比甲,来到了松涛阁。 “母亲,四皇子。” 苏子衿行礼过后,坐到四皇子对面。 他今日也是一身日常的玄色锦袍,腰间一双鱼佩,一荷包,打扮的十分利落精神。 常夫人本来正笑吟吟的跟未来女婿说话,见苏子衿就这么一副家常模样,头上只一个红宝石芙蓉花小钗,身上的衣服只材质看的过眼,连个花纹绣样也没有,隐晦的瞪了闺女一眼,才笑呵呵的跟四皇子找补,“这孩子就是喜爱简朴,平日里不爱花儿啊朵啊的。” 四皇子看苏子衿透亮的单眼皮水莹莹的大眼睛,白玉一般的小脸儿素净反倒趁着红唇水润,一副生机勃勃的模样,忍不住开口,“夫人不必介意,子衿这样日常就好,今日又不是什么大日子,我也不算是外人,子衿不必见客似的特意装扮。” 常夫人脸上笑意加深,摆摆手,“那就好。我上岁数了精神不济,还是你们年轻人去说话吧。子衿,你带四皇子在咱们园子里走走。” 苏子衿看着常氏天生丽质又保养得宜的脸,三十出头却还似二十多岁般,前世不过是个女大学生罢了,此时却自称岁数大,忍不住嘴角抽搐,“顶着这么一张脸自称长辈,真的没有信服力。” 苏子衿起身,瞥了一眼故作姿态的娘亲,带着四皇子往常家园子里转。 “这花园子倒是挺好的,长得格外繁盛。” 四皇子从连廊处有过,看着院子里的一处花园说到。 苏子衿看着这花园道,“这花园子平日里除了母亲想起来,过来看两眼,平日里都是花匠打理。以前刚入住的时候,听说这花园子占地极大,错落有致,后来父亲嫌占地方没用,就给压缩了些,腾出来地方做了练拳脚时的空地。所以眼下这花园子,将花都挤到了一起,拥挤的很,平日里也无人欣赏。” 苏子衿煞风景的说到。 “你呢?” 四皇子看向苏子衿。 “我?”苏子衿想了想,“我倒是偶尔路过这里,想着哪天风雨欲来的时候做个附庸风雅的赏花人,但是经常忘记。每次路过,都会多看两眼,感叹一句“真好看”,仅此而已,这里的品种花色什么的,我一知半解。” 四皇子一笑,冷清的脸庞仿佛寒冰融化一般吸引人,“在锦官城看你去赏花,还以为你是爱花之人。” 苏子衿看了愣了一下又马上回过神,“不过是人家邀请,我去凑个热闹罢了。” 二人继续走着,连廊直通一处湖心亭,亭上坐着吹吹风,看看湖中的游鱼,在初夏的时间十分惬意,但是苏子衿完全没有停的意思,反而随口介绍了这个湖心亭,就往府中东院儿而去。 四皇子秦景看着苏子衿飞快的脚步,摇了摇头,跟在她身后。 苏子衿一无所觉,她没有跟旁人谈情说爱的经验,眼下领了母亲的话,带四皇子逛逛园子,便尽职尽责的要带着他走遍整个苏家园子。 再往东,就没有连廊了,而是种了两排垂柳,走在柳树夹道上,绿树成荫,自然风袭来,倒是比刚才湖心亭那里更舒服。 两个订了婚的少年男女,女娘在前面大步带路,男子在后面操持距离,不远不近的跟着,男子腿长,便慢悠悠的跟在女娘身后,听着她偶尔的一句介绍,就跟着点点头。 “再往前是府里的校场。平日里我和父亲晨练,就是在此处。” 苏子衿指着前面青石影壁墙后校场,转头跟秦景说到,猛地和秦景看向自己的目光相撞,愣了一下,又转头率先到了校场。 秦景嘴边含着笑意,也一步迈过影壁墙,一墙之隔,那边绿树成荫,青草茵茵,间或有花团花树错落,而这边,却是茫茫黄土广场,眼下时间不早不晚,苏武早朝还没有回府,所以此时校场十分安静,只有护卫巡逻的身影出现在此处。 “小姐!” 竟然是侯义带队,苏子衿摆了摆手,示意众人消失。 她自己跟秦景独处时,还可以比较镇定,但是侯义带队,而且都是自己从蜀郡带过去又带回来,此时都是府中护卫头颈人物,平日里绝对不会被安排巡逻,所以此番他们一本正经的出现在校场,肯定是侯义这个斥候提前布局,就是促狭自己罢了。 见苏子衿瞪了护卫一眼,护卫中也有人挤眉弄眼的使眼色,秦景皱眉,“大将军府的护卫这么没有规矩体统吗?” 苏子衿回过头,直言到,“他们跟我到蜀郡又回来,是我的人。” 秦景皱着的眉头松开,“平日里还是要有些威严分寸在才好。” “嗯,”苏子衿点头,“回头就罚他们越野二十公里。” 让他们取笑我。 苏子衿心下嘀咕。 侯义等人不知道,这两个未婚夫妻两句话,就要让他们累断腿。 秦景走上校场,从一旁的兵器架上抽出长剑,在手中擦过,寒光闪动,看向苏子衿,“京都中,恐怕除了宫里,少有人家校场如此之大。这里是你常来的地方?” 苏子衿也走到兵器架上,抽出长棍,“我待的时间不算多,不过是童子功罢了。” 两人默契的拉开架势,眼神微动间就交起手来,一时间打的身影闪动,呼喝响动。 刚走出校场的侯义等人回头看着不解,消息被府中下人传到松涛阁,常夫人也是以手扶额。 “夫人,这好端端的怎么打起来了,您不过去劝劝吗?” 回禀的婆子颇为担心的说到,赖嬷嬷含笑摆手,示意人下去。 “咱们小姐不善言辞,这般以武会友也挺好的。” “嬷嬷!”常夫人喊到,“子衿不开窍,您怎么还替她找理由。” 赖嬷嬷含笑不语,常夫人也摇头笑起来,“也好,一个不开窍,一个陪着,咱们外人别去管许多。” wap. /111//.html 第四十九章 共事 “你还没说今日来府,所为何事!”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打过一场,苏子衿过足了瘾,这才拄着棍子,看着秦景说到。 平日里苏子衿总是自己练习套路拳法棍法还有剑招,陪练的除了父亲就是护院,他们出手又快又狠,让苏子衿三招之内败下阵,今天跟秦景练这一场棍法,苏子衿能看出来秦景让着自己,但是也算是遂了苏子衿的心思,痛痛快快的将二十四路棍法套路耍了个过瘾。 自己过足了瘾,苏子衿这才体贴起来,问秦景今日过府缘由。 看着扶着棍子喘气的苏子衿,秦景有些无可奈何的摇头,“总算是想起来问了,去刚刚那个湖心亭说话吧。” 收好剑重新挂起来,秦景揉了揉手腕儿,苏子衿看着细瘦柔柔的,招式套路也并不老辣,但是手劲儿却出乎意料的大。 两个人重新回到湖心亭,总算是坐下来能好好说说话了。 “你前些时候清查田庄,父皇很满意,近些日子将清丈京都附近田亩的活儿都示意户部尚书,交给勋贵子弟去做。” 听着秦景的话,苏子衿了然,开国之初,最难得问题就是田产清算。平民好说,就是这帮子跟着一起打天下的老伙计不好弄。 说句实话,陛下登基之前,对待老伙计们都是每一次胜仗便排排坐分果果。怎么,以前可以论功行赏,这坐拥天下后,就要翻脸,查咱们老伙计了? 所以清量田亩这件事,陛下不好出面,得派一个头铁的出来送死,不是,是出来挑头儿做出头鸟。而这个出头鸟,若是手段了得,最多会会开罪勋贵,若是手段不济,最后把勋贵皇帝一同得罪,那下场,只能看皇帝的良心了。 眼下,陛下和出头鸟,不是,是户部尚书显然想让勋贵人家自行瓦解,我给勋贵中子弟这个出头的机会,你们就配合一下我的工作。 苏子衿点头,“这不是挺好的吗?” 秦景摇头,“勋贵子弟毕竟年轻,底下随意一些人,就绊住了他们的手脚,眼下只有寥寥几个有进展。若是再这么耽搁下去,恐怕会以闹剧收场。” 苏子衿点头,这会儿清丈田亩的是勋贵子弟,而清查的是他们的上一辈儿。这一面稚嫩,仅凭一腔热血,甚至是一时的干劲儿,被人老成精的老家伙们拖一拖,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很容易就打退堂鼓。 博弈的双方,实力不成正比,很容易就能猜到结果。 苏子衿脑袋转了转,薄薄的单眼皮掀起,透亮的黑眼珠盯着秦景,“让我去得罪人?” “单眼皮是不是更加显稚气?”脑袋中不合时宜的划过这句话,秦景正正心神,认真道,“不仅仅是你,还有我。陛下派你我二人一同监工这些勋贵子弟,顺便,给他们出出主意,赶赶进度。” 苏子衿了然,原来是有苦差事找上自己,苏子衿一只手肘支撑在石桌上,扶着脑袋,歪头看向对面的秦景,有些苦恼的说到,“你好像总是想给我找些事情做。怎么我一个女子,也要给朝廷办差吗?还是这种烫手山芋。” 秦景见苏子衿小孩儿气的模样,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的确是我在陛下面前给你请的差事,你若不想去也可以。” 说到这里,秦景反问苏子衿,“但是你恐怕没有差事也闲不住吧?从两年前开始,你嘴上说想闲着,却每每给自己找事情做,女孩子描红绣花打发时间的事情不可以,还非得是正经差事才行。我若不在京都给你找个正经差事,你恐怕过不了几天,就会出京找事做去了。” 苏子衿心下哀嚎,这个人自己也没见过几次,怎么好像很了解自己?苏子衿上辈子穷怕了,除了小学四年级之前,会跟同学数蚂蚁,看星星,看雪花,后来知道了钱的重要性之后,她一刻也闲不下来。每次闲下来没几天,她内心的焦灼紧张感就逼的她不得不找个事情做来表示自己没有虚度光阴。 所以,描红绣花对于别的闺秀来说是日常,但是对于两世灵魂的苏子衿来说,她就是山猪吃不了细糠,过不了好日子。她必须让自己有事做才可以。 但是眼下,虽然勋贵儿女自由度很大,但是男主外女主内几千年的思想传统,苏子衿其实除了家人父亲给的自由,并没有其他“差事”能做。 所以,就像四皇子秦景说的,若是在没有“差事”能做,她恐怕会带着侯义他们出门去了。做什么还不知道,但是最起码已经启程在路上,她心里的空虚焦灼感就会排遣很多。 眼下秦景不知道从哪里看透这一点,还提前给自己请了旨意,铺好了路,苏子衿没有过多矫情,直接“勉为其难”的点头。 “好吧,既然你一片好心,我也不能辜负。什么时候去?” 秦景偷笑一下,“明日,从东城门外开始,资料我待会儿回府,遣人给你送一份过来。” “那你什么时候回府?”苏子衿脱口而出,随即找补,“苏府的厨子拿手菜都是些家常菜,我怕你吃不惯。” “我对吃的不挑剔。”秦景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这个过河拆桥之人。 苏子衿讪讪一笑,“那好,我让人吩咐厨下。” 不知道是不是得到了四皇子上门的消息,苏武没等到宫中散衙,提前回家吃午饭。 四人在松涛阁的正堂上吃饭,气氛比苏子衿想象的要融洽的多。 “有些老家伙,脸皮厚的很,明明知道不该,就是收不住手,你们明日去查田亩,该是什么就是什么,不用顾忌谁。谁要是敢急眼,陛下不好出面,我正好替陛下教训教训那些老家伙!” 苏武硬气的说到。 秦景倒了杯酒,又给苏子衿倒了杯茶,给苏子衿使眼色,“咱们一同感谢武侯的支持。” 说着,杯子举起,苏子衿也跟着举起,赖嬷嬷常夫人憋笑,也跟着凑趣,“我也替孩子们谢谢侯爷。” 苏武觉得不对劲儿,只能吃下秦景这个亏,跟众人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明明是支持闺女,怎么好像是给四皇子做嫁衣?”苏武憋气。 wap. /111//.html 第五十章 崔郭二人 苏子衿一向早起,晨练早餐过后,就听下人来报,四皇子已经等在门外。苏子衿顾不得旁的,赶紧起身出门。 “带上人!” 常夫人只能在苏子衿身后喊到。 苏子衿摆摆手,来到苏府门口,果然,四皇子已经等在门外,侯义等人也跟着出现在门口。 “我以为你还要点卯。” 此时不过刚刚卯时罢了。 秦景坐在马上,看着一身雪白骑装的苏子衿,“这是陛下给的差事,虽然在城中,却并不用点卯,只按时了结差事,跟陛下交差就好。咱们走吧。” “走!” 说话间,苏子衿翻身上了侯义牵来的小白,跟在秦景身后,开始出发。 “苏小姐。” “九皇子也在?” “当然,你都能跟着四哥办差,我跟过来有何不可?” 苏子衿不知道九皇子的不满打哪儿来,却并不深究,只回以微笑罢了,她从小的教育,就是让她不能得了便宜卖乖。 一行人出了京都之后,就快马加鞭的开始赶路。 根据昨天秦景送来的城东田亩分布来看,这里几乎都是高等勋贵和传世世家的地盘儿,也是京都附近,最难啃的硬骨头。 “吁…!咱们到了。” 秦景勒马,苏子衿跟在他身边也急停下马匹,马身平稳以后,只见在十里亭中,竟然是久未见面的崔陵川和前几日刚见过的郭宜兴。 崔陵川苏子衿没有关注不了解,郭宜兴可比前几日轻松惬意的模样变得凄惨多了,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惶然。 苏子衿不自觉的“啧”了一声,秦景听见,回头看了苏子衿一眼,跳下马去,苏子衿跟着下马走过去。 “四皇子!” “四皇子!” 两人齐声行礼,似乎对秦景出现在这里并不意外。苏子衿了然,这应该是约好的。 “苏小姐也来了?惭愧!” 随着郭宜兴的话,崔陵川似乎才发现四皇子身后一步,跟着的并不是九皇子,而是同样穿着利落骑装的苏子衿。 苏子衿头发盘成利落的小髻,以珍珠簪子别住,白玉一般的皮肤,似乎比珍珠还要有光泽,趁着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精神熠熠的模样,让崔陵川看了一眼就别开了眼睛。 “你们今日怎么这么落魄?” 四皇子直言不讳的开口。 崔陵川脸色难看,郭宜兴苦笑一声开口。 “这件事说起来话长。咱们前几日过来清丈田亩,是带足了人手的,我还特意请教了苏小姐,所以,一开始是想要雷厉风行,一鼓作气,开个好头儿。但是没想到出师不利,手下的官差阳奉阴违,我和陵川只能靠家仆做事,但是公事用了家仆,那些人瞬间有了借口,抵制我们两家仆人,推搡间有一庄头倒地不起,我们两家的仆人就被六扇门的衙役给抓走了,便是我们两个,也是靠着家族名望才勉强没有被收押。” 苏子衿听着,忍着笑意扭过头,却被一旁有所感觉的秦景瞪了一眼,苏子衿连忙收起笑意,咳嗽一声,一脸严肃正色面对对面凄惨二人组。 偏偏崔陵川和郭宜兴都是人精,看见苏子衿的模样郭宜兴只是苦笑,崔陵川却忍不住了,“苏小姐,这件事很好笑吗?这次的事情,分明是官差和勋贵勾结,阳奉阴违,后勋贵人家又设计陷害我等,皇城脚下,竟有这等胆大包天,上下勾结的事情发生,不敢想象,若是远离京都的州县郡府,会是何等恶劣,你不觉得没天理,反倒觉得好笑吗?还是说你觉得,是我等无能,若是你过来,就能轻而易举的解决这件事!” 苏子衿被劈头盖脸的说了一顿,而且是被义正言辞的训斥,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她对降维打击,向来没有兴趣,因此也不去跟崔公子做口舌之争,她的做事风格,向来是能动手就尽量别吵吵。 只见苏子衿伸出手举起来,止住崔陵川的未尽之言,“说那么多没用,走吧,你们量的是哪一家,咱们先做事。” 苏子衿转身在侯义手中牵过自己的马,利落的翻身而上,让还想说什么的崔陵川郁闷的憋气。难道他一个翩翩公子,还要追着小女娘去吵架吗? 秦景好整以暇的看着苏子衿,跟着她翻身上马,两人一动,跟着两人过来的两队人马纷纷行动,竟然是不分高低的利落整齐。 九皇子看着苏子衿“傲慢”的模样和颇有章法的随从,忍下惊奇,跟着二人上马。 严正的两对人马让崔陵川和郭宜兴对视一眼,从一旁的亭柱上解下栓绳,上马带路。 行了半个时辰,就到了一处一眼看不到头的平原处。 “就是此地。这里大部分是贾国公和勇毅侯的封田,但是这十来年,他们的封地越来越扩张,已经从当初陛下赐下的一千亩和五百亩分别翻了两倍不止。这里目之所及,几乎全成了这两家的私产!百姓们失去土地,要不然就远走他乡,要不然就成为两家的佃户,过者朝不保夕的日子!” 崔陵川恨恨的说到。他往日里见贾国公和勇毅侯,一个德高望重,一个随和明理,却不妨,这两家竟如此贪得无厌,无法无天,简直跟他们面上表现出来的仿佛判若两人。这里的平民在他们威慑下,敢怒不敢言,平日里的拮据就不说了,对庄头的欺压还要笑脸相对,家中的爱女也被庄头看中,或献给大人物,或纳为小妾,庄户人家根本不敢拒绝。一个个老头子,不过是略有些权利罢了,连贾家程家的一条狗都算不上,谁知靠着两家的威名,竟然也敢肆意妄为,鱼肉乡里? 苏子衿点头,看向秦景,“你说这里是顺天府的管辖范围对吧?” 秦景点头,“大部分是顺天府,再往东,就出了京都范围,归直隶州府管辖。” 苏子衿点头,“借你的人一用。” “喜砚!” 秦景吩咐一声,喜砚应声出现,“爷,苏小姐。” “喜砚,你去应天府,找出这里的田亩登记表,还有这些年的买卖底账过来,带着顺天府衙或者文书过来,让他们当面见证。哦对了,若是他们不给不来,你就帮帮他们,万一顺天府衙天干物燥,你们帮着抢救账本,还有顺天府衙腿脚不便,你们就帮着抬抬。” 崔陵川和郭宜兴,甚至九皇子都目瞪口呆,唯独秦景面色不变。 “爷?”喜砚看向秦景,试探着问道。 秦景摆摆手,“去吧。” “是,苏小姐!” 喜砚领命而去,带上人手,往回出发。 苏子衿仿若没有看到众人震惊的表情,回头看向侯义等人,“咱们不是准备了量尺吗?去,量一下这里的田亩数。若遇阻拦,全部捆了,对了嘴也塞上。” wap. /111//.html 第五十一章 冲突 “办事情,要讲究方式方法,你看我,一方面请官府作证,这叫有理有据,一方面手段也要足够强硬,他们软刀子杀人,你就要强势到底,才能摆脱对方的纠缠,否则会陷入对方的节奏,什么事都做不成。我向来是给对方一个痛快的。” 苏子衿看向一旁愣住的崔陵川和郭宜兴。 “他们人多…” 郭宜兴呐呐开口。 苏子衿皱了皱眉,“除了几个庄头奴仆,难道他们还敢鼓动平民?这可不是小事。赵虎,你去城外新兵营,就说有人鼓动平民,聚众闹事,让他们过来维持秩序。” “喏!” 赵虎领命而去。 “你…” 崔陵川指着苏子衿,一时说不出话。 苏子衿耸肩,“陛下用你们,就是看中你们的身份,结果你们来以理服人来了?若是这般,随便一个书生,都不比你们差,为什么轮到你们!” 崔陵川被苏子衿的歪理说的哑口无言。 没一会儿,喜砚带着顺天府就回到了地头儿,顺天府根本没有不甘不愿的模样,反而大大方方端着账本走到众人面前,“见过四皇子,九皇子,苏子衿,崔公子,郭公子,这些田产的所以变更登记都在这里,下官随时为民清查。” 崔陵川郭宜兴目瞪口呆。 顺天府的官差一个个阳奉阴违,他们本来以为顺天府烂透了,没想到,顺天府尹竟然如此配合。 两人对视一眼,不解其意。 “你们做什么?杀人了,来人啊,又强盗来我们地头儿,把他们赶出去!” 远处,苏子衿一行人刚进入贾程两家的田庄范围,就被田间地头干活儿的人报告给了两家的庄头并且聚集起来,围堵住侯义一行人。他们并不知道苏子衿一行人是来为他们讨回田产,而是单纯的被庄头勒令,一旦有可疑人物,第一时间禀报,若是耽搁了,会让他们好看。 可怜又可悲的人,可怜在于他们没有一丝的选择余地,可悲在于,无人为他们主持公道时,他们就会随波逐流,助纣为孽。 面对举着锄头,怒目圆睁的平民,侯义没有轻举妄动,而是涎着脸,陪着笑,“诸位兄弟息怒,咱们过来,并没有恶意。” 穿着短打,打着补丁,赤着脚的平民根本不听他的“狡辩”,而是赤红着脸,仿佛侯义等人是入侵他们地盘儿,而他们则是被激怒的野兽一般,“你们来做什么?是不是像前几日那两个毛头小子一样,过来找事儿的?庄头说了,你们是官府的走狗,就是来清量田产的,到时候量清楚了,你们就会给咱们加赋税,到时候,我们的租子就要长一半儿!我告诉你们,你们别想来我们贾家庄找事儿,这里是国公爷的地头儿,庄头说了,你们这些人私闯别人的地头儿,打死勿论,不用咱们担责任!知道吗?知道就赶紧滚,省得白白糟践了性命!” 旁边一虎头虎脑的年轻人也跟着举着榔头,他跟着那个说的脸色涨红的年轻人点头,有些结巴的说到,“就…就是!赶紧…走!不…然,我们不…客气了!” 说着,举着手里的榔头示意,吓唬侯义等人。 这时,聚起来的人都是在田里忙碌的壮劳力,大概有十几二十多人,远处田间,还有本来正在种田的农人察觉动静,被人吆喝着“有人闹事”而匆匆赶来聚集。 见侯义等人被围住,崔陵川和郭宜兴松了口气,还好,跟他们刚来的时候一样,他们就是这样被围住,然后一方要赶人,一方试图讲理,三五个回合之后,也不知是谁没有克制住,推搡起来。 当时乱糟糟的,崔陵川和郭宜兴在忠仆的护卫下狼狈脱身,却在下一秒爆出有人倒地,疑似没了呼吸,崔陵川和郭宜兴被农人推搡,连躺着的人的模样情况都没有看过,就被接下来出现的六扇门将“尸体”和两家人手悉数带走接手调查,留下崔陵川和郭宜兴这两个“光棍儿”被赶出贾程两家的地头儿,仿佛两条流浪狗一般,若不是四皇子来人接触到他们,告知明日过来,他们恐怕只能灰溜溜的回府中。 一旦这副狼狈的模样回去,崔陵川和郭宜兴在京都的名声大跌不说,说不得还会被家中的兄弟笑话,失去当家大公子的体面。 两个人硬生生在十里亭躺着过了一夜,此时是他们出生以来最狼狈的时候,就着田里的水洗了把脸,但是胡茬和皱巴巴的衣服,让两个从小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儿颇有些不自在。 好在苏子衿和秦景一心专注做事,似乎没有察觉到两人的狼狈模样。这让他们刚才松了口气。 刚才苏子衿指点江山,一副轻松的模样,崔陵川和郭宜兴既有种惭愧感,又有种隐隐的期待。“果然”,苏子衿布置的再好,还不是落得跟他们昨日一样的下场!被农人牢牢围堵,简直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两人带着担忧,又在内心深处带着一丝感同身受的幸灾乐祸,看向苏子衿,“苏小姐不是让人去调兵去了吗?咱们刚才应该耐心些,等新兵营的人过来再做事的。我们二人前几日也是跟苏小姐一般,自以为周全,结果一来就被打乱计划。当然,我并不是说苏小姐计划不周全,只是还要稳扎稳打些才好。” “这里农人已经被庄头洗脑,咱们喊破嗓子都不会有人听。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还是尽量不要冲突,等新兵营的人过来再说。四皇子,九皇子,苏小姐,咱们找退回去吧,别激怒这些人,等新兵营的人过来再说。” 郭宜兴和崔陵川此时又恢复镇定,一唱一和的说到。 苏子衿摇头,“新兵营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但是咱们一开始,就不能退却。那些庄头,就在人群之后的角落里盯着我们,我们若是退了,岂不是对他们这些硕鼠们示弱?” 崔陵川皱了皱眉头,似乎苏子衿一意孤行,不懂事的模样,“苏小姐,此时不是斗气争面子的时候,还是正事要紧!” 一直不吭声的四皇子听到崔陵川的话,淡淡开口,“苏小姐是陛下钦点,也我请来协助的贵人,崔公子,请注意分寸和态度,你入职六部之后,也是这般对待自己的顶头上司吗?还是因为户部尚书是你父亲,所以将户部事宜当做了自家的自留地?” wap. /111//.html 第五十二章 苦字形 崔陵川被四皇子一席话说的变了脸色,“微臣不敢!” 郭宜兴赶紧上前一步,“四皇子息怒,陵川也不过是担心冲突重新上演,闹出人命不好收场罢了。苏小姐,咱们也算是故交,陵川有口无心,冒犯苏小姐,回头让他给你赔礼道歉。” 崔陵川很快调整了脸色,看向苏子衿,“刚才我一时失口,请苏子衿原谅。” 苏子衿摆摆手她向来对口舌冒犯懒得计较,“眼下正在事头儿上,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说着,苏子衿夹了一下马肚子,就这么慢慢的往人群越聚越多的人群行去。 “苏小姐!” 崔陵川还待叫住苏子衿,又看了看四皇子,表情有些惶急,四皇子还是面色不变,只一句“静观其变”就任由苏子衿上前。 崔陵川听了四皇子的话,只得退到一边,眼神却明灭不定,“不过如此罢了。” 苏子衿走的足够慢,马蹄踩在扎实的田间土路上,是沉闷的“嗒嗒”声。 这十足的存在感,吸引了农人和侯义等人的注意。 “小姐!” 侯义在人群中跟苏子衿行礼。 农人们一看领头的来了,竟然是个锦衣华服,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贵女,安静了瞬间,还是刚才那个脑袋充血,挡在侯义面前的年轻人狰狞虎目,盯着苏子衿,在苏子衿一步一步的压迫气势下,率先开口,“我不管你是什么来路,总大不过咱们国公爷!你一个小女娘,赶紧让你的人撤走,保证从此不再来,咱们就放你们离开!” 郭宜兴在苏子衿身后,听到这话,眼中已是不一样的光彩,“为什么,苏子衿出面他们就给了苏子衿缓和的退路,而不是面对他们时的强横?” 苏子衿就这么一步一步的信马往前,直到马蹄几乎踩到外围的人,那人被迫退了几步,拉开跟苏子衿胯下小白的距离,仰望苏子衿,苏子衿这才停下来。 气氛有些紧张,为首的年轻人睁大眼睛,又愤怒又莫名,他不知道为何,在苏子衿淡漠的眼神下有些慌。 “你们应该听说过我,苏大将军独女,就是我,苏子衿。” 苏子衿开口,打破了莫名的气场,让在场的人不由得松了口气,开口说话就好。 听了苏子衿自报家门,众人不出意外的了然。这般架势,敢在国公府头上动土,家世不凡是最基本的。 “苏小姐。” 有人带头招呼,“这里是国公府田产,庄头严命,不许外人进入。苏小姐,您请回吧。” 苏子衿看向远处坐落的大院儿,“既是庄头的命令,就让庄头过来见我!” 众人面面相觑,侯义的等人也在原地等着苏子衿的指示。 不知道是谁交头接耳一句,人群中站出一壮汉,“小娘子,不管你是谁家的小娘子,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请回吧,不然,我们就不客气了!” 苏子衿看向出面的壮汉,淡淡开口,“瞧你这身板儿,若是舍得一身剐,定能在军中闯出一片天地,眼下,你却在这田间地头儿,做两个庄头的爪牙,带着一帮子苦命的农人出面挑衅我,真是白瞎了这七尺男儿身。” 壮汉脸色涨红,世人是这样的,人活一张脸,不管处于再低的位置,都容不得旁人的羞辱。 苏子衿的话是真心,在这壮汉看来,却是无比的羞辱,他涨红着脸,在众人的目光下,越发觉得无地自容。 他们是“一伙儿”的,眼下壮汉被羞辱,他们只看着壮汉,看他如何反应,并暗暗庆幸,这位贵女说的不是自己。 “庄头的话,你们都忘了?还不把她们赶出去!” 众人被壮汉目光扫过,瞬间又想到了“正事儿”,开始并肩面向苏子衿,“哪里来的妖女,也敢冒充苏大将军独女,苏大将军独女才没功夫来咱们这田间地头瞎胡闹呢!” “就是,快走!” “赶紧走!” 单独的个体又聚成“一伙儿”,仿佛就从刚才的气弱中脱离出来,他们人人都隐在人群中,仿佛有了靠山一般,冲这个突然出现的仿佛天神下凡一般的贵女喊着,越喊气势越足,眼看又要齐心协力的踏步上前,逼迫苏子衿后退。 苏子衿看了再一次被脑袋一热,聚众裹挟,蒙蔽了神智,只剩愤怒的众人,迅雷不及掩耳的抖出袖中长鞭,将为首的壮汉缠住,拉到自己马下。 众人不过一眨眼,没看清苏子衿的动作,就见壮汉被苏子衿的鞭子拉到马下,重重的扑地声,和地上被壮汉巨大身躯震荡起的灰尘,又一次将众人震慑,刚才的热血暂停,众人惊讶的仿佛重新找回理智。 苏子衿不看马蹄下,被鞭子紧紧裹着脖子脸色涨红的壮汉,而是目光扫过众人,每一个被苏子衿目光扫过的人都不自禁的躲避和她的对视,似乎这样,贵女就不会发现自己在场一般。 苏子衿的目光,停留在一个看起来四五十岁的农人身上,他瘦长的脸上,沟壑深深,皱纹仿佛纹出了大写的“苦”字,眼神一接触苏子衿就迅速躲开,还往人群中躲了躲,企图将自己瘦高佝偻的身躯,藏在前面圆胖的身影之后,但是前面的人比他低大半个头,他就那样自欺欺人的缩着脖子,仿佛这样,苏子衿就看不到他一般。 就好像小孩子,以为弓着腰,老师就看不到他,殊不知苏子衿居高临下,将众人神色动作看的一清二楚。 “你,去,将庄头叫过来!” 苏子衿眼神示意,众人连忙躲来,那又瘦又高的汉子被暴露出来,脸上“苦”字形的皱纹皱的更深了,抬着眼皮瞟了苏子衿一眼,跟苏子衿眼神碰触的瞬间,仿佛被烧红的烙铁烫了一般,迅速垂下头,还没开口就瘪着嘴,似乎被什么巨大压迫一般,嗫嚅的说不出话来。 侯义适时上前,一巴掌将农人扇的转了个圈,他长的奇特难看的脸此时做凶恶状,让这“苦”字形的汉子忙不迭的迈开腿,逃命般跑向庄子上最大的院子。 留在原地的众人此时放松下来,他们知道,庄头出面,他们就可以功成身退了,不用再面对这个气势不凡的大将军独女了。 连在苏子衿马下,被鞭子裹着脖子的壮汉,此时也停止了挣扎。 大家都在等庄头出面。 wap. /111//.html 第五十三章 庄头 场上的安静,让不远处的崔陵川等人,面孔不一。 “哇哦!四嫂真是威武!四哥,你看到了吗,四嫂刚才那一手,真是漂亮!得闲了,让四嫂教教我!” 秦景看了一眼兴奋的秦宴,收回目光,他也是第一次看到苏子衿的手劲儿,刚才那下子,虽然有技巧,但是最重要的,还是手劲儿,一力降十会。想到苏武当年在军中破阵时的如入无人之境,秦景了然。 郭宜兴此时已经张大了嘴巴,他隐隐知道,当年苏子衿退婚,是有自家二妹的一些缘故在。但是当年他觉得,跟二妹关系不大,说到底,这都是崔陵川的选择。但是此时,他隐隐有些为自家二妹“死里逃生”庆幸,幸好苏小姐是个恩怨分明的,只解决事情,不解决人,自己二妹这才“幸存”下来吧,不然,苏小姐这一下子,不但自己二妹,连崔陵川都够呛吧? 郭宜兴不厚道的瞟了一眼同样被镇住的崔陵川,暗戳戳的想到。 崔陵川此时目光怔愣,不知道在想什么。 此地贾国公田庄的庄头,是贾老夫人跟前的付嬷嬷的儿子,付明。他自小就在母亲身边,是个十足的人精,最擅长的,就是借势压人。前几日的崔公子,郭公子,一方面是准备不足,被庄子上的“莽撞”手段打了个措手不及,另一方面,也是忌惮贾国公和勇毅侯的势。 今日故技重施,付明甚至不打算露面,就让庄户们出面解决,这样不管如何,都能将责任推到上面或是下面,反正是不在自己的身上。 眼下见徐老蔫儿从人群中跑出来,直奔自己这边,付明自知躲不过去,使了个眼色,底下人七手八脚将徐老蔫儿拉到大门后,上去一阵拳打脚踢后,付明整了整身上的衣衫,从容的自偷窥的大门后走出,远远的弯下腰,脚下匆匆的赶过来,仿佛戏台上丑角儿的小短腿在衣袍底下紧倒腾一般,不到片刻,就出现在人群之后,便挤过来,便说着,“快让开,快让开,你们这帮泥腿子,真是没有一点儿规矩和眼力,苏大将军独女莅临,你们也不说去叫我,只堵在这里做什么?” 从人群中“挤”出来,衣衫却一点儿都没有皱,出现在苏子衿马下,付明躬身行礼,“苏小姐,怠慢了,怠慢了,您贵脚踏贱地,若是让国公爷知道庄子上的人把您拦下了,恐怕该啐我了。庄子上别的好东西没有,农家的鸡鸭菜蔬,绝对新鲜,您快请!” 苏子衿面对付明的热络不为所动,端坐在马上,看着远处一瘸一拐走过来的“苦”字形。 付明见苏子衿一副傲慢模样,咬了咬牙,跟着苏子衿的目光看过去,“这徐老蔫儿,报个信儿的说不清楚,我就打了他几下。苏小姐,您不知道,这徐老蔫儿就这个毛病,你让他说话,他说不出来,非要锤两下嘴皮子才能利索,是不是啊,诸位!” 在场的农户纷纷笑着点头,还有人嘲讽出声,“徐老蔫儿,老毛病又犯了!付老爷还是打的轻,该找个时候,彻底治治你的毛病!” 那人说完,目光四下逡巡,众人纷纷应和点头,此时谁不笑不啐徐老蔫儿一句,仿佛就是不合群一般。 苏子衿懒得去看众生模样,只盯着自觉站到人群后,捂着胳膊,满面赔笑的徐老蔫儿。 “傻笑什么,没见贵女看你呢,还不快过去!没一点儿眼力见儿!” 被徐老蔫儿挨着的人出手,拽的徐老蔫儿一个趔趄摔进人群,众人散开,仿佛怕被徐老蔫儿粘上,然后一只又一只的手,拉扯着徐老蔫儿,一次又一次的拽的他几次几乎跌倒,就这样跌跌撞撞的扑在苏子衿马下。 刚才拽过徐老蔫儿的人,此时神色有些得意,乱飞的眉眼在人群中,似乎让人都看看自己的本事和徐老蔫儿的窝囊。 人群后,有人恨铁不成钢,有人摇头,但是无人出来拉一把徐老蔫儿,还是侯义出手,将摔倒在地的徐老蔫儿拉扯起来,徐老蔫儿显然认出这是刚才打自己的人,不自觉的瑟缩着捂着右脸,嘴巴翕动却说不出求饶的话出来。 苏子衿从袖口拿出一个素色荷包,丢到徐老蔫儿身上,徐老蔫儿吓得抖了一下才七手八脚额接住荷包,“这是你的跑腿儿费。” 说完,朝侯义使了个眼色,侯义便会意的带着徐老蔫儿去到了苏子衿身后不远处,众人身后的顺天府尹处,将刚才看了一眼荷包就愣住的徐老蔫儿拉到府尹面前,“小姐觉得此人跟本地风水不合,需要换个地方,府尹能不能帮他调出户籍?” 徐老蔫儿此时哪里还有刚才的木讷和麻木,猛地跪在地上,对着侯义磕头,“恩公,咱们庄户人家无以为报,以后必然年节烧香拜神,求神保佑小姐福寿安康,一生顺遂!” 侯义没有多说,看着府尹点头,就回到苏子衿身边。 此时,苏子衿身边,付明无法,只得立规矩一般,站在苏子衿身旁。 半晌,苏子衿才懒洋洋开口,“庄头儿好大的架子,陛下明旨,清查京都附近田产,你倒好,躲得远远的,无事一身轻。” 付明躬身,“苏小姐言重了,在下就是给国公爷看地头儿的,别的本事没有,不好凑到贵人身边。” 苏子衿点头,“那好,那你就站在这地头儿,好好给国公爷看着。侯义,动手!” “是,小姐!” 只见侯义一挥手,底下的人瞬间将尺子,结绳等测量工具拿出来,就顺着众人所在的主路开始忙活起来。 付明脸色一变,“国公爷田产,谁敢放肆!” 见侯义不为所动,付明又看向苏子衿,“简直欺人太甚,难道苏家今日就是上门来挑衅国公府的?” 苏子衿不为所动,“本小姐奉旨办差。” 底下的农人此时也不敢轻举妄动,只看着付明的脸色,又看苏子衿无所畏惧的骄横模样。 wap. /111//.html 第五十四章 白事 付明隐秘的恨恨看了苏子衿一眼,又看着在田间地头儿忙碌起来的众人,最后瞪着眼睛看向农户们,“这田你们不想种了是吧?若是你们想流落街头,那我也不管了!” 说罢,付明甩袖子走了,没一会儿,田间地头儿,又涌现出一批穿着短打的“农人”,他们一个个体型高大,上来不问一声,就是狠辣出手,侯义底下的人很快跟这些穿着短打的“农户”打了起来。这不是刚才的围堵,而是招招下狠手。农户们有些惊惶,看着出手狠辣的众人,又将目光看向苏子衿,见苏子衿脸色不变,众农户不知为何,心下也渐渐安定下来。 “咚咚咚”的跑步声传来,地面仿佛也在随着节奏震颤,在众人的惊异目光下,马校尉亲自带队,越过四皇子一行人,跑到苏子衿面前。 苏子衿这才露出到贾家田庄的第一个笑容,看着带着红色羽冠的马校尉,“升官儿了,可以啊!” 马世洪嘿嘿一笑,“一级罢了。” “好了,话不多说,这里有几个暴徒,交给你们。” 马世洪看了看远处的短打装扮的凶悍之辈,一挥手,底下的人如虎狼一般扑了上去。 在农户们噤如寒蝉的目光下,这些往日里的凶徒,如同钻入穷巷的兔子一般,被人捏住后脊,一动不敢动,乖乖的抱头蹲在原地。 “怎么处理?” 苏子衿下巴一扬,“交给崔公子他们。” 几十个凶徒,此时老老实实的蹲下地上,郭宜兴傻眼,看向崔陵川,崔陵川沉吟,转向顺天府尹,“这是前几日贾国公田庄人命案的主谋,就交给府尹大人了。” 顺天府尹一脸正气,吩咐底下的官差,“一帮子凶徒,还假做农户!将他们绑了,关入大牢,等待审讯!” 事情解决的异常顺利,转瞬间,马世洪带着新兵营的初生牛犊跑步回去,震颤的跑步声,带走了众人的反抗之心。 接下来,苏子衿的丈量工作异常顺利,不过半日,就已经完成。 此时,苏子衿正跟四皇子他们坐在田间地头儿的一颗大树下喝茶。 “小姐,这里上等田五千五百亩,山地九百亩,新开的二等田,一千六百亩。这是登记账本。” 侯义将账本交上来。 这么大规模的田产,自然不是侯义等十几二十个人可以马上测量完毕的。但是农户们天生闲不住,又见徐老蔫儿饭都不吃,带着家小家产,推着独轮车往城中走,自然知道苏小姐出手大方,因此,农户们反过来带领侯义等人,清丈田亩,甚至渐渐反客为主,侯义这才如此顺利完工。 苏子衿拿到账本,自然也投桃报李,将一袋银豆子交给侯义,让他给发下去。 农户们何尝不知道苏子衿等人,才是“正统”,没见到大并,顺天府都跟着来吗?开始是迫于庄头压力,也是因为在崔郭二人身上成功过一次,便有些得意忘形,眼下被苏子衿这个南墙碰醒了,自然乖乖的顺从起来,至于以后,法不责众,前几日出的人命官司,也只是把那些“打手”抓走,跟他们农户都没有关系,更何况今日是帮着苏大小姐和顺天府清丈田亩,这是奉命做事,谁敢找茬? 农户们满意的扛着锄头,拿着银豆子回家去了,苏子衿和秦景他们也要回城去了。 “我们跟顺天府在这里将账目对完,也要回城去了。” 崔陵川没了刚开始的情绪,看着四皇子和苏子衿平静的说到。 “嗯,待你们最后交账时,咱们再见。” 四皇子答应一声,调转马头,苏子衿跟在秦景身后,也跟着调转马头,准备回京。 崔陵川手将抬未抬,似乎有话要说,苏子衿仿若未见,就那么跟在秦景身后走开。 九皇子在后面,看着崔陵川的模样,追上苏子衿,“四嫂,那崔公子好像有话要说,你不等等吗?” 苏子衿也不扭头,只坐在马上,享受着乡野间自由的风拂面而过,淡淡到,“他说了吗?” “没有。” 九皇子秦宴回答。 苏子衿点头,“那不就结了,他话都没有说,就代表什么事都没有。这世间一瞬间有千万件事情发生,你一个个去关注,累也累死了。事没找到自己身上,就不要去多管闲事,这样才能清净自在。” 秦宴被苏子衿怡然自得的模样气笑了,小小的人儿,竟在自己面前装大人了,自己叫她一声四嫂,她也真敢答应,连一点礼貌的扭捏都没有。自己可是比她还大几个月的。 不过鉴于苏子衿今日的利落本事,秦宴也并没有怼苏子衿,而是真心实意的说到,“你今日倒是好本事。” “这才哪儿到哪儿,今日不过是打旁人一个措手不及罢了,待明日开始,才是来真的。” 苏子衿下巴指了指前面的四皇子,“你四哥过来,可不是当样子的。” 前面正在想事情的秦景听见苏子衿提到自己,扭头看向两人,“走吧,今日天色不早了,咱们先回京。” 第二日,苏子衿跟秦景秦宴来到京都东边的另一处田产,远远的,一行人的马匹就渐渐停了下来。 “乖乖!” 秦宴咋舌。 秦景带头,苏子衿跟在秦景身后,看向远处的一片白幡,田庄仿佛淹没在白色中,纸钱洋洋洒洒,漫天飘飞。 “四哥…” 秦宴开口,有些迟疑。 秦宴平静的看着远处摆放的巨大棺材,“走吧,什么鬼怪妖魔,总要见一见。” 几人上前,刚靠近村庄,就被拦下。 只见拦路的几人,一个个披麻戴孝,重孝在身的模样,拄着哭丧棒,一脸哀容的看着几人。 “家中有长辈过世,按照咱们老辈儿传下来的习俗,请诸位贵人绕路。” 苏子衿饶有兴趣,“怎么,为什么我们不能走这条路?” “黄泉大开,鬼差临门,贵人莫言惊了鬼差,连累我家先人不能上路。” 苏子衿好奇,“你们这吹吹打打不怕惊了鬼差,我们就进个庄子还能惊了鬼差?人鬼殊途,难道你们这条路,是阴间黄泉路,我们这些阳间的人,不能走不成?” wap. /111//.html 第五十五章 办法 “见过四皇子,九皇子,苏小姐。” 有两个素色锦袍公子,腰间系着一条白色麻布腰带,从丧事围观人群中脱离出来,快步走到三人面前见过众人苏子衿拱手回礼,秦景只淡淡的开口,“凤鸣,这丧事死者何人,按照本地习俗,何时开始,何时结束?” 陈鸣凤有些尴尬的挠头,“死者是庄上一老叟,据说投了主家的缘,要停灵七七四十九天。” 陈凤鸣说的心虚,九皇子更是不客气的嗤笑出声,苏子衿对这些俗礼了解不多,但是也知道停灵这么多天有些荒唐。 陈凤鸣是陈国公的世孙,所以在皇子和苏子衿面前执礼,他旁边,同样是矮了众人一辈儿的定北侯的孙子,卫秉春也是愤愤不平,“四皇子,您说,昭平郡主还真是有意思,从我们来,就不搭理我们,处处阻拦耍无赖,昨日更是搭上灵棚,找了几个京都附近的野庙里的野和尚,今日更好,听说一会儿那唱堂会的也要来热闹几天。嘿,她若是将吹拉弹唱凑齐了,小爷就在她家的庄子住下了,七七四十九天,少一天,小爷都要跟郡主算这个账!” 苏子衿听的好笑,若是陛下不急着清丈全国田亩,需要首先以京都地区作为表率的话,苏子衿也想日日过来,守着这些念经唱曲儿的,守足七七四十九天。 看了一眼同道中人的卫秉春,苏子衿看向秦景若是以她的脾气,不急的话就等等,守着戏台看所谓昭平郡主耍花样,若是着急,苏子衿会将新兵营的人马拉过来,平趟过去,眼下,就是不知道四皇子会如何处理。 “去叫这里的庄头过来。” 秦景看向卫秉春和陈凤鸣说到,两人得令,拔腿就往灵棚下跑去,没一会儿,一个腰系白色麻布腰带的老头儿随着二人走过来。 老头儿看着五十出头儿,模样普通,却双目有神,在秦景马下,不卑不亢的行礼之后,就垂首秦景面前。 “小的是昭平郡主在这几处庄子的庄头儿乌有才,今日不巧,正赶上郡马家老太爷的替身亡故,故而郡主吩咐要丧事大办,停灵七七四十九天以尽孝心,怠慢了四皇子,请四皇子见谅。” 秦景点点头,“好,好的很。” 秦景调转马头,苏子衿跟秦宴也跟着调转马头,秦景这会儿又看向卫秉春和陈凤鸣,“你们是小辈儿,就留下给乌庄头儿打打下手,也算是替昭平郡主不能亲自过来守灵帮个忙尽份儿心,若是少了一日,我可唯你们是问!” 陈凤鸣卫秉春笑着答应,见四皇子带人走了,这才对视一眼,笑呵呵的看着乌庄头儿,“咱们现在奉四皇子的命令,替昭平郡主尽心,乌庄头儿,怎么样,给咱们搬两把椅子来吧,咱们就在灵堂外盯着时候,放心,不到七七四十九天,谁也别想动棺材!” 乌有才眉头紧锁,含着腰请两位小爷上座,又让底下人赶紧去城里郡主府报信儿。 秦景带着苏子衿等人,没有继续往下一处庄子赶去,而是转眼去了乐游原,“天气热了,这里却总是凉意沁人,今日咱们反正已经出城,干脆就在这里游玩一日,明日再按计划,去下一处田庄。” 京都当中没有秘密,有些事情不过半日,就能在京都中传开,比如,苏子衿带人强行拿下贾程两家田庄,清丈田亩,又比如,四皇子带队,被昭平郡主公公的替身丧礼挡了驾,此时,四皇子仁慈,还命人专门看守,不许旁人打扰。 “郡主,四皇子是个喜怒不定,咱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郡马潘石有些担忧的看向满头珠翠,保养得宜却脸颊微凹的昭平郡主,昭平郡主摆摆手,一脸的胸有成竹,“无妨,不过是碰巧罢了,咱们又没有伤天害理。” 昭平郡主此时没有想到,有她打头儿,那些勋贵田庄一时间私底下四处搜罗刚刚咽气还没有入土的尸体,一夜之间,京都附近,尤其是东城门外,一片白茫茫,漫天的纸钱丧幡飞扬,庄户们也人人腰上系着白色麻布腰带,后背腰带处,别着一根哭丧棒,只要大路上出现一队骑马的身影,便停下手中的农活儿,拔下腰上的哭丧棒,堵到大路上。 苏子衿跟着秦景,已经几次被这些人半路堵了回来。秦景面色不动,秦宴有些暴躁,苏子衿为也所谓,她日子过得正无聊,此时有人免费的请她看古代“丧葬表演”,苏子衿乐得趁公务之便多看两眼。虽然远看漫天的白色让人觉得慎得慌,但是离近了,又是不一样的光景,苏子衿好奇的把玩着第三家丧事拦路的人家给的哭丧棒,示意给有些暴躁的秦宴,“你别急啊,你看,这伯爷家的哭丧棒就是做的糙,比郡主家精心准备的哭丧棒差远了!” 见苏子衿饶有兴致的把玩哭丧棒,秦宴简直无语至极,“这东西不吉利,你跟人家要这个干嘛?” 苏子衿收回哭丧棒,举着抖动把玩,“好玩儿啊,你看这须子,做的多整齐,一荡一荡的。” 秦景瞟了苏子衿一眼,苏子衿讪讪的将手中哭丧棒扔到一旁田沟儿里,“就玩儿两下。” 她这副模样,仿佛被家长抓包一般,秦宴看的好笑。四哥虽然严肃,但是苏子衿似乎比旁人更听四哥的话,是将四哥当作师长了吗? 秦景扶额,“你随意玩儿两下看看可以,就是别一直拿在手里,毕竟不吉利。” “嗯,知道了。” 苏子衿乖巧点头。 秦景边带着众人往京都走,边说到,“咱们已经歇了两天,明天该做事了。” 苏子衿眨眼,秦宴兴奋,他们都知道四皇子肯定有布置,但是其他的并不知道,此时两人玩儿了两天,还真有些期待明天的动作。 “还是被哭丧队伍挡驾?” 晚饭,苏武跟苏子衿边吃边聊天,苏子衿点头,“是啊,出城骑了一圈儿马又回来了。” 常氏抿嘴一笑,“昭平郡主往日眼睛长在头顶,这次可要栽个跟头了。此时她不知道在家急成什么样子呢。” wap. /111//.html 第五十六章 解决 “这些蠢货,一个个跟本郡主的风,真是该死!” 此时郡主哪里还有两日前的气定神闲,在屋中走的团团转,时不时还要砸个茶杯解解气。 郡马潘石坐在上首,看着焦躁不安的郡主,不由得开口,“不然,你进宫找皇后娘娘认个错?” 郡主眼风扫过去,郡马立刻闭嘴,昭平郡主这次缓了脸色,恨恨道,“我又没做错什么,苏去找皇后认什么错,平白的矮她一头?四皇子再冷肃,也不过一个小辈儿,先人面前,他还敢硬闯不成?他若是敢无礼,有的是御史言官参他!” … 这天一大早,苏子衿早早出门,就看到等在门外的秦景一行人。 “快来,咱们赶紧去,我迫不及待看他们吃瘪的模样了!” 秦宴激动的招呼苏子衿。 此时天气已经热了起来,寅时就已天光大亮,苏子衿自觉已经起的够早,却不妨还是被两人提前等在门外。 “九皇子。”苏子衿好奇,“碰到我父亲了吗?他早朝卯时正出门。” 苏子衿好奇的问道。 秦景看苏子衿一身淡粉色窄袖骑装,头上是同色的粉色珍珠小钗,利落又清爽,白玉小脸上,薄薄的单眼皮神采奕奕,“没有碰到。你出门要不要戴斗笠?日头越发大了。” 苏子衿摇头,脸上带着兴奋,“没事儿,不晒。走起来带着风,也不觉得热。” 明明是迫不及待的要去看热闹去了,秦景也不点破,只带头打马,“走吧,带你见识见识。” 一行人来到城外田庄,今日是安乐伯的地头儿,又是熟悉的白幡,熟悉的漫天飞舞的纸钱,还有熟悉的吹吹打打。 此时,秦景带着众人径直往灵棚而去,有庄头儿出面阻拦,“四皇子身份贵重,没得折煞了死者。” 秦景摆摆手,“无妨,死者为大,我既撞上了,上一柱香也是应该。” 庄头有些犹豫,却没有借口阻拦,只好带着众人往灵棚处而去。 “今日死者是谁,值得安乐伯如此大操大办?” 庄头低着头,恭敬的回话,“是伯爷故交,因此大办。” 秦景点点头,接过香,慢条斯理的整理着,他身旁的庄头儿在四皇子的身边,仿佛身上有虫一般,越发不自在,只心里不断祈祷,没听说四皇子给上香,今日这是怎么了,赶紧上了香,赶紧走吧,就像前几日一样! “你们还我闺女!不是说替我们风光大葬吗?你们不能这么狠毒!” 人群中,突然冲出来一队夫妇,本来就是做做样子的众人猝不及防之下,居然让两个人扑倒了棺材,这棺材看着华丽,竟只薄薄一层,当即就四分五裂。 庄头儿在人冲出来时已经傻眼,此时认命的跪在地上,哭丧着脸,秦景往左一步,挡在苏子衿面前,吩咐底下人,“喜砚,去,将尸体收敛,将那对夫妇单独看管起来。着人叫顺天府尹过来,就说这里有人涉嫌偷盗尸体,有违人伦。” 热闹到滑稽的场面,此时安静下来,众人在四皇子的目光下,不敢抬头,只安静的蹲坐在原地。 少顷,顺天府尹带人过来,一同而来的,还有武卫将军的嫡子,和顺安伯次子,他们二人负责此处的田亩丈量。 “动手吧。” 二人拜过四皇子,就带人去做事,场上,无一人敢阻拦。 闹剧就此而终。苏子衿的差事,告一段落,发生了这么滑稽的事情,前三日借葬礼阻拦四皇子的几家勋贵,都被陛下训斥了个狗血喷头,尤其是始作俑者昭平郡主,被皇帝下旨申饬,勒令闭门思过,无令不得入宫。 这下子,所有勋贵官员,再也不敢借故阻拦田亩清丈,因为不论各种借口,看起来都像是借口。毕竟,连最离谱的借丧礼阻拦都发生了,还有什么借口,能强过这个? 众人对四皇子的手段敬佩之余,都将目光看向了昭平郡主一家,都是她胆大妄为,才让众人失去抵挡四皇子脚步的筹码。一时间,昭平郡主一家和潘家,集体闭门不出,等待风头过去。 苏子衿没有问秦景是不是派人密查,或者是特意安排的女孩儿父母闹事,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再次无事一身轻。 “子衿,别趴着了,皇后娘面传出旨意,让我带你进宫说话。” 常氏看着无聊的趴在桌案上的苏子衿说到。 苏子衿猛地做起来,“为什么要进宫?有什么话不能传旨非要进宫才能说?” 苏子衿看过太多宫廷剧,对京圈圈里的皇圈圈敬而远之,那是一个充满规矩,每一步都需要谨慎的地方。 常氏看着苏子衿没出息的模样,忍不住吐槽,“不过是皇后娘娘高兴,传你进去说话罢了。平日里,娘娘就经常传各家夫人小姐进宫。明日是初一,应该人不少,你不用紧张,不单单是你我二人。” “哦。”人多一些还好,苏子衿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大眼瞪小眼的努力找话题,就好。她这个人最怕尴尬,最不会找话题。 “娘娘怎么想着叫咱们了?” 苏子衿忍不住好奇。 “往日里不是也没叫过咱们吗?” 常氏凉凉道,“往日里不叫咱们,可都是我的功劳。你只要开口就让人下不来台,保证三次以后,就没有人再叫你。至于这次为什么又叫,不是说了吗?皇后娘娘高兴。她从年轻时,就跟昭平郡主不对付,不过昭平总拿着小姑子的身份作妖,娘娘不好跟她计较罢了。眼下四皇子跟你替她出了一口气,她可不就高兴嘛!” 苏子衿听了,不知道为何,突然想知道,自家娘亲年轻时,跟皇后娘娘还有郡主,以及其他人的闺阁往事。 苏子衿眼睛囧囧的盯着母亲,常氏喝了口茶,翻着手上的话本子,“无聊了去找四皇子培养培养感情,看我做什么?” 苏子衿绝倒。 wap. /111//.html 第五十七章 宫宴 到了凤仪宫,苏子衿才发觉,人真的很多。 看来皇后娘娘是真的高兴,并且丝毫不隐瞒自己的高兴。 也不知她和昭平郡主究竟什么仇什么怨?苏子衿越发好奇。 “子衿妹妹!” 能这么喊自己的,苏子衿不用转头都知道是谁。 苏家的位置在皇后娘娘近前,有人这么呼喊苏子衿,不少人扭头去看声音来处,在下首发现了一脸兴奋的女娘,脸若银盆,顾盼神飞,是长辈们会喜爱的有福气的面相。 薛宝珠对旁人打量的目光恍若未觉,只看着苏子衿转过头来,便一脸兴奋的招手,若不是她身边母亲出手拦着,怕是能跑到苏子衿这边说话。 高位之人可以随时俯就下位,但是下位之人,不可以轻易跑来上位这边。会被人说成攀附。 苏子衿无意俯就薛宝珠,便冲薛宝珠点了点头,转身专注桌上的美食,时值盛夏,但是御花园处凉风习习,又是傍晚,温度适宜,苏子衿吃着面前摆放精致的冷盘,吃的不亦乐乎。 常夫人看着大快朵颐的自家闺女,端着的果酒慢慢下肚,“不去找你的闺阁好友吗?旁人可都看着呢?不知情的,恐怕还以为你爱惜颜面,故意在这种场合冷落人家。” 苏子衿头也不抬,“闺阁好友?我暂时还没有。至于旁人,以片段断人,也不值得深交。” 苏子衿又不是真正的十几岁小孩子,会因为旁人对自己热情一点儿就同样回以热情,又因为旁人突然的冷淡,怀疑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她心中的朋友,最起码的一点儿,就是三观合。 见苏子衿不为所动,薛夫人拉着薛宝珠坐下,薛宝珠委屈的瘪瘪嘴,外人看来,温柔敦厚的薛夫人在安慰自己女儿,殊不知,薛夫人嗓音虽然轻柔,却带着一丝指责。 “你不是说苏子衿没什么心眼儿吗?怎么如今这样丢脸。” 薛宝珠还是一脸委屈,“子衿妹妹就是这样,她不爱动心眼儿,也懒怠搭理人,行事全凭心情。并且她眼里没有身份高下之别,若是她心情好,就愿意屈就屈就旁人,若是心情不好,谁叫她她也不爱搭理。这京都人都是一双名利眼,跟那些乡下地方不一样,各个都是人精,面上跟你亲亲热热,背地里不知道如何看你,从不轻易跟人交心。我碰到子衿妹妹一个已经是不容易了,谁知道她今日这么懒得动。” 薛夫人嘴角含着温柔笑意,让人望之可亲,嘴里的话却冰冰凉凉,只薛宝珠坐的近才能听清,“那就多跑几趟巴住她。她跟她母亲一个模样,傲慢的很,轻易瞧不起人,也轻易不会为难人。你多跑几趟大将军府,外人知道了,就把你当苏子衿密友看待,至于苏子衿待你如何,不重要。她不搭理你,你就是在苏家坐冷板凳,也要坐下去。” 若是旁的小姐听到这话,恐怕要跟母亲闹脾气,偏偏薛宝珠跟她母亲是一副心肠,眼里只有利益相关,面子并不重要,因此,薛宝珠重重点头,“我早就去过苏府了,但是苏子衿没有一点儿大家小姐的修养,天天往外跑,苏子衿不在,常氏又不让我进门,我总不能天天坐门房吧?” 薛夫人面具似的温柔笑意总算是有了一丝裂痕,“这个常氏,是家中独女,万千宠爱于一身,又走运碰见了落魄的苏大将军,如今过的越发肆意了,你不要去烦她。你烦她烦的很了,她发作起来可不会顾忌面子场合。” 想到年轻时自己巴着常氏,如今自己女儿又要去巴着她女儿,薛夫人脸上的微笑再也操持不下去,僵硬在脸上。 薛宝珠也羡慕的看向肆无忌惮吃席的苏子衿,为什么她生来就能肆意,却什么都有,而自己就要费尽心思筹谋呢。也不知她什么时候能落下尘埃,看自己的脸色,上天应该不会总眷顾她的。 苏子衿对旁人的心思一无所知,只满意的放下筷子。 “子衿看着冷清,却是常夫人的小棉袄,旁的贵女都出去玩了,只子衿还待在母亲身边,果然是跟四皇子天生一对儿,两个人都稳重的很。” 苏子衿抬头看向对面,她并不认识这位看着自己笑意盈盈的妇人是谁,顺着她话中的意思环顾一周,果然,此时只有各家夫人在座,只自己还留在位置上。 大人总是爱在自己想说些八卦的时候让小孩子出去玩儿,苏子衿乖巧的起身,给诸位夫人腾地方。 贵女们三三两两的在御花园连廊处赏花喂鱼,苏子衿独自走到御花园中的花树下,她喜欢一个人待着,并不想凑去人群中。 “苏小姐总是这般特立独行。” 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苏子衿回头看过去,竟然是崔陵川? 苏子衿四处看了看,“你怎么在此处?” 崔陵川双手背在身后,隔着三米远的距离看着苏子衿,“前朝文华殿距离御花园并不远,我和郭兄如今在文华殿行走。今日皇后宴请,有家人赴约的,散衙之后被允许入后宫接人。” 苏子衿这才了然,也对,娘娘召来的都是勋贵重臣,这些人也是陛下和娘娘倚重,经常出入宫宴的人家,所以可以相对随意些。 想到这里,苏子衿冲崔陵川点头,“原来如此,那崔公子先忙,我还要在御花园多逛逛。” “苏小姐莫不是在避嫌?”崔陵川淡淡道。 “是啊!” 苏子衿边说边想着离开。她的独处被人打扰,苏子衿此刻只想再找个平静地方,一点点的激将法,对她没什么用。 崔陵川见苏子衿毫不在意的就要离开,知道言语无法激将,只好郑重开口,“苏小姐先等一等,我有些话想说。” 苏子衿这才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有些别扭的崔陵川,“你看,你好好说话,我也并不是不听。有什么话就请说吧,不用阴阳怪气。” 崔陵川面对苏子衿,总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wap. /111//.html 第五十八章 对比 “苏小姐,你总是说话带刺儿,你自己有感觉吗?” 崔陵川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口到。既然跟她用迂回的说法行不通,崔陵川干脆直接将心中所想说出来。 苏子衿摇摇头,“没感觉,我觉得我说话最多就是直接一些。” 崔陵川点头接着苏子衿的话说到,“有时候直接就是带刺儿,会让人听了觉得不舒服,毕竟,旁人又不是你的父母朋友,没有义务让着你。就好比上次在贾国公的田庄,那个庄头儿恐怕就会记恨上你。还有宜萱小姐,也说过苏小姐在贵女圈儿中,说话太直,无形中得罪了一些人而不自知。当然,我说这话,并不是指责教导苏小姐,而是给苏小姐提个醒。” 苏子衿低着头,琢磨着崔陵川说这些话的缘由,难道是给他心上人打抱不平? 崔陵川看苏子衿低着头不吭声,似是反省一般,又再次开口,“还有四皇子。四皇子是陛下嫡子,身份贵重,苏小姐如今身为四皇子未婚妻,更应该说话柔和些,不要让四皇子下不来台。苏小姐身负武力,做事飒爽巾帼不让须眉,确实让人敬佩,但是男子对于一起共事的同伴和下属,希望可以得力,但是对于女人,还是喜爱温柔柔弱些会让男子有保护欲的女子。苏小姐这般硬邦邦的,四皇子图一天两天的新鲜还可以,天长日久的,若是四皇子琵琶别抱,苏小姐难道还能退婚四皇子不成?” 苏子衿一边点头,一边听着崔陵川的话,待他话语一停,苏子衿拱手回礼,“崔公子费心,子衿心领了,我这里还有其他事,就先告辞了。” 崔陵川这番话在心里酝酿了好些天,从上次田庄见苏子衿一鞭子挑飞一个大男人开始,就想跟她说。毕竟她那样也是为了帮自己等人。但是又怕说了以后,苏子衿生气,会觉得伤了颜面,怪自己多管闲事。但是他却没想到,苏子衿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神色如常,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这反而让崔陵川刚才的忐忑化作气愤。 旁人设身处地,推心置腹的劝告,你听了一点儿都不往心里去,让崔陵川有一种苦心被辜负的气愤,他从小是百年世家崔家的长子,只有他懒得搭理旁人,从没有人会这般无视自己。 “等一下!” 崔陵川第一次用并不平静的语气叫住苏子衿。 “怎么了?” 苏子衿回头,神色莫名。他刚才就差指着鼻子说自己了,若不是他神色诚恳,苏子衿还以为他特意拦着自己指桑骂槐呢。自己都不跟他计较,他怎么反倒生气了? 见苏子衿还是一副懵懂无辜的模样,崔陵川不知道为何,越发气闷。 “苏子衿,旁人苦口婆心的劝告,你就这样敷衍,是不是太无礼了!” 苏子衿见崔陵川仿佛真的动气了,这才收起刚才敷衍的模样,直起身子站在崔陵川面前。 “崔公子刚才的一番话,我知道发心是为我好,所以我并不会觉得冒犯。但是崔公子刚才的话中之意,恕我不能苟同。” “我毕竟比你年长几岁,又是男子,男子想要什么,我应该比你清楚。你一时接受不了我的劝告也是应该的,毕竟忠言逆耳,但是希望你能将我的话听进心里去。” 崔陵川眼神诚恳的说到。 苏子衿向来是不愿意跟无谓之人多费口舌的,但是眼下人家真心为你考虑,苏子衿就勉为其难的多说几句。 “崔公子,可能你认为的没有错,但是我不敢苟同。” 崔陵川还要再说,被苏子衿抬手制止,“我知道,自古以来,不管是女则女训还是世事人情,都希望女子柔顺。人们就是喜欢给女人设计各种规矩,甚至一些身份高贵的贵女们,本应该肆意生活,却被人洗脑,自我设限,相互争斗。但是请问崔公子,您觉得我身为一个人,跟您比的话,我差在哪里?男人或武力超群,或文采过人,便可以在世上有一席之地,女人为什么只能是柔柔弱弱这一种模样呢?” “你是一个女人,为什么要跟我比?”崔陵川诧异,“我知道,你身为将军府独女,可能会背负将军府的压力,但是你终归是个女人,还是早日认清现实的好。” 崔陵川皱眉说到。 苏子衿听了,耸耸肩,自己刚才居然试图让面前的人理解自己的说法,看来还真的是对牛弹琴。 “崔公子,咱们俩说话,驴头不对马嘴,谁也说服不了谁。既然如此,还是不要再争辩下去了,免了伤了和气,先告辞了。” 说完,苏子衿转身,快步消失在崔陵川的目光之中。 走到花树边儿上,苏子衿才停下松了一口气,回头看看,好在崔陵川并没有跟上。 “倒霉!” 苏子衿碎碎念自语道。 “什么倒霉?” 苏子衿差异的转身,四皇子秦景出现在花树的侧面,“你们怎么都能悄无声息的出现?” 苏子衿脱口而出。 秦景迈步走到苏子衿跟前,“你们?你说谁?” “就那个…” “崔陵川?” “你看到了?” “不但看到了,还听到了。” 秦景一步步走到苏子衿跟前,“走走吧,这御花园有几个好地方,我带你去看看。” 苏子衿不自觉的跟着走秦景身边,秦景这才慢慢开始解释,“你自己走路没觉得吗?” “什么?” “你走路喜欢踩着“路”走,不是走连廊,就是走青砖铺成的路走。一眼看过去,老远就能看到你。你再看看旁人,他们游园看景,都是在各个花树花丛旁边,身影被花树掩映,你走到旁边都不一定能看到。” 苏子衿这才恍然,她就说怎么一个个的轻易就“逮到”自己,原来是自己走的路太显眼了。但是没办法,不能踩踏草丛这种“规矩”,已经深入苏子衿一个华国人的骨髓了。 秦景说刚才已经听到自己跟崔陵川的对话,但是两个人此时都没有将那些话再拿出来讨论的意思。苏子衿是觉得谈论那些空的没意思,秦景也觉得,谈论那些面上的东西,没意思。 wap. /111//.html 第五十九章 柔弱? “御花园的西南角,有一座明宫,那里是琉璃建造的一处花棚子,那里生长着从大乾各地进贡而来的奇花异草,咱们一起去看看。” 秦景淡淡的说到,声音是一贯的清冷好听。 苏子衿跟在秦景身边,点头答应,反应过来以秦景的身高,恐怕看不到,就赶紧答应一声,“嗯,好。” 夕阳将两个人的影子拉的很长,苏子衿静静的走在秦景身边,不知道何时开始踩着秦景的影子,跟着他的步调一步一步的走着,有时候腿长跟不上,她还会无声轻巧的跳着迈开腿跟上。 两个人的身高差之下,苏子衿自以为隐蔽的跳着跟随,被秦景看在眼里,笑在嘴角。 “这金翠牡丹,就是我父亲进贡而来,我又没有说错!” 秦景说的明宫在御花园十分显眼,无色的琉璃在阳光下被渲染成金橘色,闪耀的让人看不清内里。因此两人走近之后,先听到这突兀的声音,然后再看到明宫此时大门打开,里面站了不少贵女,其中最明显的就是正在争辩的薛宝珠和她对面的郭宜萱等人。 “咱们又没有说什么,这金翠牡丹是你父亲进贡的也好,是哪个犄角旮旯进贡的也行,随便如何,有什么大不了的。薛小姐想必是刚从小地方来到京都,还不知道京都的广博,咱们今儿就教教薛小姐,你下次再在京都城转悠是,可要擦亮了眼睛,也许那京都税务街上的一棵树,那也是历经三朝的古树,你若是一不小心被绊了一跤摔倒了,也别恼,因为绊倒你的,可能是哪个前朝古董,京都专用。就连你平日里随意踩的青砖,那都有可能,是工匠们千锤百炼捶打出来的“贡品”~” 戏谑的声音,让在场的众贵女纷纷捂着帕子嬉笑起来。 薛宝珠的脸色越发不知所措,撑着腰板儿,含着泪的大眼睛倔强的睁大,不让眼泪掉下来。 “好了,文心。”郭宜萱拍了拍贾文心的胳膊,“薛小姐从蜀郡初来乍到,不知道这些也是正常,并不是有意冒犯。”说着,郭宜萱看向薛宝珠,“宝珠小姐有所不知,这金翠牡丹旁边的红色小花,是十尺莲,看着不起眼,也是独一份儿的珍贵药草,当初,是贾国公给陛下挖来入药的。” 听了郭宜萱的话,贾文心更加有底气,瞪着眼睛看向薛宝珠,“这里是皇宫重地,你若是不了解规矩,就不要随意说话,指指点点。怎么,你入宫之前,家里人没教过你宫里的规矩吗?” 薛宝珠身后的纪英兰看着贾文心不依不饶,忍不住替小姐妹辩解一句,“宝珠不过是小孩子心性,说错话,贾小姐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贾文心调转目标,“我不过是怕她以后再说错话,这才好意教导她。薛小姐,你以后还是谨言慎行,今日也就是我,若是换了宫中其他贵人,怎么罚你也不为过。” 苏子衿在门口听了这几句话,大概知道,应该是薛宝珠说话,被贾文心逮到了把柄,所以才能如此理亏的听人家训话却无法还嘴。 苏子衿看向秦景,“咱们先走吧,里面正热闹。” 贵女们再怎么闹,都是“内部矛盾”,若是秦景这个皇子突然出现,恐怕薛宝珠等人会觉得丢脸。 “走吧。” 秦景开口。 哪只就这么微弱的动静,就被里面的贵女察觉。 “四皇子!” 随着门口的一个贵女出言行礼,众贵女目光看过来,苏子衿和秦景不好脱身,干脆便就留在原地。 “见过四皇子!” 众贵女一齐行礼,苏子衿退开半步。 里面的薛宝珠看到四皇子和四皇子身边的薛宝珠,仿佛看到了救星,挣脱来纪英兰的手就飞奔到苏子衿跟前,抓住苏子衿的胳膊看向秦景。 “四皇子,这金翠牡丹是您从蜀郡带来的贡品,我不过说了一句那十尺莲其貌不扬,不如牡丹好看,诸位贵女小姐们便不依不饶。子衿,四皇子,你们说我真的错了吗?” 苏子衿无奈的看着薛宝珠紧紧抓着自己手臂的手,又看向秦景,真是祸从天上来。 “这是怎么了?皇宫重地,老远就听到这里有人在吵嚷。” 明宫另一侧,郭宜兴带着崔陵川出突然出现。 “四皇子,娘娘传宴,我二人主动请缨过来请人,没想到,大家果然都在明宫这里。” 郭崔二人出现在明宫之外,郭宜萱和贾文心也带着一众贵女出来,走到两人身边。他们可以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自然是熟稔的很。 贾文心气的指着薛宝珠,“你刚才是怎么说的,你怎么不敢在四皇子面前说了?你说十尺莲其貌不扬,根本不配待在明宫,不配跟金翠牡丹放在一起,是不是?” 薛宝珠瘪嘴,“本来就是嘛,十尺莲猛一看,就像杂草一般,我也是看错了,一时失言。” 郭宜兴和崔陵川面面相觑,原来就是因为这个争吵吗? 贾文心气极,郭宜萱拍拍有理说不清的贾文心,柔柔的开口,“薛小姐,你也不是黄口小儿了,宫中重地,不是你翻口狡辩就没事儿的地方,女子还是庄重些,不要自以为是信口雌黄。” 薛宝珠越发委屈,半躲在苏子衿身后,含着眼泪要掉不掉,仿佛被对面的两人一起欺负了一般。女人都见不得茶里茶气的模样,贾文心看她那副样子就气的不行,指着苏子衿又开口,“苏子衿,怎么,你要包庇她?也对,薛宝珠刚刚说你在蜀郡,跟她玩儿的最好。怎么,你要替她挡驾吗?” 苏子衿无奈,她找谁惹谁了,怎么冲着自己来了? 苏子衿挪开一步,露出她身后的薛宝珠,“宝珠小姐,大家都是讲道理的,你刚才冒犯了贾小姐,就跟她道个歉,她并不会为难你。” 薛宝珠仰头看着苏子衿,仿佛被渣男抛弃一般,幽怨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又不知道十尺莲是贾小姐家进贡的。”说着,目光从对面的贾文心郭宜萱身上,又看到了崔陵川和郭宜兴,最后落到秦景身上,“四皇子明见,臣女无意冒犯,那金翠牡丹…” wap. /111//.html 第六十章 处理 “宜萱,不过一句话,算了。” 见薛宝珠柔弱的模样,郭宜兴率先开口。 郭宜萱仿佛被人用手紧紧攥住胸口一般气闷,往日里都是她让别人吃亏,没想到今日碰到了这个脸皮更厚的薛宝珠,吃了她这个暗亏。 眼下旁人都觉得自己这边人多势大,抓住旁人一句话不对,逼迫别人。虽然事实的确如此,但是今日这件事,论是非对错,自己这边绝对占理,薛宝珠不认错,自己就咽不下这口气。 瞪大眼睛看了劝着息事宁人的哥哥,还有一旁的崔陵川。崔公子此时皱眉,应该是觉得女人为一件小事争执不耐烦了,跟崔陵川相处许久,郭宜萱对崔陵川还是有些了解的。 “算了,文心。”郭宜萱忍着胸闷拦住贾文心。“你再追问,别人还以为你欺负她,不如索性大度一些,放她一马。” 贾文心恨恨的跺了跺脚,瞪了薛宝珠一眼,又附赠苏子衿一眼,转身离开。郭宜萱紧随其后的跟上。 “四皇子,苏小姐,我们先走一步。” 郭宜兴开口,转身追自己妹妹而去。崔陵川看着苏子衿和四皇子,拱手行礼后,也随之离开。 一时间,明宫这里,只剩下苏子衿秦景还有薛宝珠。 “子衿妹妹,你怎么不向着我,还让我道歉,幸好他们看在四皇子的面子上没有再为难我,否则我真就哭给他们看!” 薛宝珠天生丰润的圆脸,很适合她做些娇俏的表情,眼下她眼里含着泪,又笑意盈盈的看着苏子衿和四皇子,仿佛刚才她只是调皮罢了。 “四皇子并不是你耍赖不道歉的靠山和理由,薛小姐,麻烦你以后,不要擅自用我,或者四皇子,做你的挡箭牌。” 面对薛宝珠的撒娇,苏子衿毫不客气的说到。 “子衿妹妹…” 薛宝珠又一副委屈的模样,眼睛从下往上看着自己,又看向秦景,仿佛前世某个女明星的特定委屈让人心疼的表情模板一般。 苏子衿退后一步,“薛小姐,你比我年长两岁,请不要整日一副懵懂的模样拉我下水,我这个人怕麻烦,除了父母,不会轻易给谁背书。你我在蜀郡,我也不过是去过你家宴会一次,并没有太多的交往,你不要总是说些似是而非的话,让人误会。” 苏子衿觉得此时的自己仿佛是渣男一般,对暧昧对象说着绝情的话。 但是薛宝珠是真的从一开始,就在给旁人营造两人“暧昧”的印象,苏子衿觉得还是及早说清楚,省的她以后再以自己的名字惹麻烦。 说完,不想再看薛宝珠的表演,苏子衿看了一眼秦景,两人一起转身走开。 “子衿妹妹,四皇子~” 身后薛宝珠还在不甘心的唤着两人,见两人脚步不停的走远,薛宝珠面上的幽怨马上一扫而空。 “想撇开我,可没那么容易。”想到贾文心和郭宜萱刚才吃瘪的模样,薛宝珠忍不住一笑,“京都的贵女们,高高在上的时间久了,也不过如此。” 清风吹过,刚才热闹的明宫此时安静下来,纪英兰抚着额头,独自留在明宫之内。 … “在御花园有人起冲突了?” 回府的马车上,常夫人靠着马车车厢闭目养神,突然淡淡的开口问苏子衿。 苏子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将明宫那里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还是跟她母亲一般,上不得台面。” 常氏突然开口,苏子衿却知道她说的是谁。 “您年轻时候也跟薛夫人交过手?” 苏子衿对此十分好奇。 “不算交手,不过是年轻时候脸皮薄,让她蹭着得了不少便宜罢了。” 常氏说着,睁开眼睛,看向苏子衿,“你别看她们母女一时得意,其实,这般耍心机手段的女子,在女人中最被看不起。她们也就能迷惑迷惑年轻男子,待色衰爱弛,还是会被夫君瞧不起,也不会被着重。所以,子衿,你可别被迷了心性,也不用认真跟她们生气,对待那种人,不搭理就好。” 苏子衿点头,“您放心,跟她们生气,就是让她们得意。我会跟她们保持距离,不会让她们占我便宜的。” 说着,苏子衿双手环住自己,做保护自己的模样。 常氏噗嗤一笑,“就知道你比我强。当年我若是有你的魄力,也不会被恶心那么长时间。” 苏家的马车其乐融融,郭家的马车中,可就没有那般和谐了,向来温柔端庄的郭宜萱难得跟自家大哥生气。 “大哥,你做什么护着那个薛宝珠,你不会看上她了吧?我告诉你,我宁愿是苏娇娇,也不会同意薛宝珠进咱家门!” 郭宜兴一脸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护着薛宝珠了?我就是觉得,不过是一件小事,没有必要非要争个对错出来。而且在陵川面前,你也不想显的太强势吧?” 郭宜萱嘟囔,“明明是她错了,你还说不是护着她。再说,陵川公子心明眼亮,才不会被那个薛宝珠迷惑!” 郭宜兴想了想自己兄弟的性情,摇了摇头,这可不一定。 回到崔府的崔陵川,坐在自己的书房之中,想着今日苏子衿说的话,又想到明房之中,贾文心郭宜萱和薛宝珠的争执。这几人都是贵女,即使争执也不会是面红耳赤的难看,并且薛宝珠还做足了柔弱的模样。 并且,薛宝珠真的将女子柔弱发挥出来,成功为自己在郭宜兴那里争取到了特权——偏心,明明做错事,却不用道歉。 反观苏子衿,她确是在场人中,最理智冷静的,既不为贾文心的咄咄逼人而动气,也不为薛宝珠的柔弱而同情,只是站在对错的角度,让“自己朋友”道歉。 若是易地而处,恐怕苏子衿死也说不出薛宝珠那种话来示弱。 对此起来,崔陵川发现,自己好像也并不是很认同薛宝珠,郭宜萱所谓的“女子柔弱”,而是更认同苏子衿的冷静。 晃了晃脑袋,崔陵川让自己不要再想。置身事外,谁都说的轻松,事到临头,才会知道自己真正的想法。 wap. /111//.html 第六十一章 冲突 “小姐,听说月前众人在代郡避暑时,郭小姐和薛小姐又闹了一场,还是崔公子出手救下的薛小姐。这次中秋宫宴,郭小姐她们和薛小姐再次碰到,想必会热闹极了!” 小夏兴致勃勃的说着,苏子衿看她八卦的模样,忍不住摇摇头。 崔陵川出手救人那次,是在代郡草原上,那时京都中好些人家,都带家人去代郡避暑。大草原上,不知是谁的箭失手乱飞,还惊了马匹,险些把薛明珠踩到马下,最后还是崔陵川出手,薛明珠才幸免于难。 “这薛明珠也真是幸运,一开始说是您的好友,仗着您的势,大家都不会真的为难她,后来不知道怎么,跟贾小姐争执的时候,又被二公主救于掌下,第三次又是崔公子仗义出手,她次次挑衅,次次得逞,眼看着竟越过众贵女,成了这京中的“红人儿”。这不,也不来咱们府上,也不去找人递东西巴结二公主了,竟一心扑到崔府,几次三番的说是去感谢崔公子救命之恩,听说她最近跟崔公子的妹妹十分投缘,前几日还有人看到她们一同逛税务街了呢!” 小夏说着来了气,看向苏子衿,“小姐,您以后可别搭理这薛小姐,本来我见她日日来咱们府上找您,还以为她是个心诚的,没想到,她竟是这种人!最近京都勋贵圈子都在传薛家小姐急功近利,攀附权贵,好人家的女儿都怕跟她扯上关系呢。” 苏子衿手中的游记匀速翻动,嘴里却凉凉道,“我倒是无所谓,只小夏姐给宝珠小姐特制的解暑酸梅汤,不知本小姐有没有机会品尝一二?” 小夏听了脸上一红。 前些日子薛宝珠来苏府来的勤,也不能真的让人家一个二品堂官的女儿一直坐冷板凳,家里主母懒怠招待,薛宝珠每次来,苏子衿都在专心看书,薛宝珠也不觉得冷场,每次来都跟小夏聊的热火朝天,不过几天,小夏竟会每日做了酸梅汤期待薛宝珠上门。 毕竟苏子衿院中,丫鬟人数稀少,苏子衿又喜静,众人平日里只静悄悄的做事,薛宝珠来了,能给苏子衿的梧桐院带来不少生气,因此别人不知道,反正小夏是很喜欢薛宝珠这个没有架子的大小姐的。 短短几天让丫鬟从生疏到喜爱,不得不说,薛宝珠在人际关系处理上,十分有天分。 不然,也不会搅的京都中人不得安宁了。 打发了小夏出去拿酸梅汤,苏子衿想着过几日的中秋宫宴,不由得有些期待。 八月十五中秋节,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之一。苏子衿一家受宫中邀请,参加中秋宫宴。 “我怎么觉得你们母女二人兴致勃勃的?有什么好事儿,跟我说说。” 苏武看着两人,不由得说到。 要说二人并没有旁的不对劲儿,但是他就是从两人发亮的眼神中,察觉到二人不同以往的气场。 苏子衿跟母亲常夫人的眼神相对,看到了对方眼中同道中人的光芒。 常夫人还是更加“闷骚”,淡定的从马车中间的小桌上拿起一杯茶水,不动声色,苏子衿看父亲“求知”的眼神,忍不住压着兴奋开口,“您没有察觉吗?京都最近可不太平。” 苏武想了想,摇摇头,“京都近来安稳的很,我并没有察觉哪里不对劲儿。” “都在内宅,难怪您不知道,我跟您说,从上上次宫宴开始,每次宴会之上,吏部堂官薛家的薛宝珠,就跟贾国公之女贾文心数次相争,当仁不让,偏偏薛宝珠人又伶俐,嘴巴又厉害,贾文心在她手里已经吃了好几次亏了。即便有郭侯的女儿郭宜萱相帮,但是薛宝珠也不是吃素的,总能拖旁人下水解救她。这大小几次争执下来,薛宝珠不但没有刚入京闺秀的格格不入,反倒是在京都打响了自己的名号。这次中秋宫宴,不知道这两边儿的人又会出什么幺蛾子。” 生活贫乏,没什么娱乐活动的苏子衿,表示对今天的宫宴十分期待。她想着,前几次贾文心方面是被薛宝珠找茬,没有准备,这次中秋宫宴,两边应该都是有备而来,有的热闹看了。 苏武听了闺女的话,眉头却皱了起来。 “怎么,不就是小女儿玩闹吗,哪代人没有不对付的?咱们当年,皇后跟昭平郡主还闹过好几场呢!” 常氏见夫君面色不对,开口说道。 苏子衿也看向自家老爹。 苏武看着家里两个女人,叹了口气,“贾国公夫妇年纪大了,正是该颐养天年,享受尊荣的时候。偏偏前些日子陛下因为清丈田产的事,申饬了贾家。这次因此被申饬的人家众多,但是谁让贾家子弟不争气。别人家受了申饬无伤大雅,他家只靠着尊荣过日子,受了申饬无异于晴天霹雳。薛家是新入京都的文官,正是跳出来想被陛下看见的时候。薛部堂做事就急功近利,风评一般,没想到他家小姐竟这个时候跳出来,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都可以说是恶毒了。” 苏子衿没想到还有这份渊源,她本来以为不过是个热闹而已,没想到自家父亲竟然联想到了更深处。 苏武见常夫人和苏子衿沉默,笑了笑,“好了,去赴宴就开开心心的,让人家咱们管不了太多,我说这些,只想你们知道内情,别无意间伤了人心罢了。” 常氏点头,苏子衿答应,“知道了,父亲。” 她没想到,父亲粗犷的外表下,内心还挺细腻的。 苏家人口简单,一家三口乘坐一辆马车,因此并没有跟别的女眷一样,从皇宫北门走御花园到凤仪宫,而是径直到了皇宫南门才下了马车。 小黄门带着管家和护卫去了偏殿,苏武带着家人往陛下正殿而去。 “去吧,少饮些酒。” 常氏替苏武整理了一下脖领,轻声说到。 “嗯,待宫宴散了别急着走,我过去凤仪宫门口接你。” 两口子在苏子衿面前,仿若无人般自然的告别,苏子衿眼神自觉往一旁飘,不去看人撒狗粮。她一会儿还要多吃些饭菜,才不要这会儿就吃饱了。 wap. /111//.html 第六十二章 升级 “子衿妹妹!” 苏子衿刚落座,就听到一个熟悉的身音,以及随之而来的灼热目光。 苏子衿看过去,声音自然是薛宝珠,她如今座位还是在靠近末尾,却不是上一次的形单影只,这次有了很多同伴追随在身边,脸上的笑容也越发明媚。 随之而来的灼热目光确实苏子衿对面不远处,贾文心和郭宜萱等人的目光,她们瞪着苏子衿,仿佛她跟薛宝珠有关系,就是罪大恶极一般。 苏子衿平日里不爱出门,此时竟也变成了漩涡中心。 “子衿妹妹,快来,我给你介绍些大家闺秀认识一下!” 此时宴会还未开始,皇后娘娘还没有来,众人都在跟亲近的人说话,此时薛宝珠这般招呼人,虽然声音大,却也在热闹的环境中并不突兀。 苏子衿懒得掺合她们两队中去,只在自己座位上,给母亲和自己各倒了一杯茶,慢慢的品起茶来。 “宝珠,那个苏子衿好像并不太搭理咱们。你不是说,跟她关系很好吗?” 薛宝珠旁边的一个官家小姐说到。 薛宝珠淡然一笑,“子衿妹妹一向如此,她年纪小,脸皮薄,平日里又沉默寡言,不爱交际。你们不知道,前两年在蜀郡时,她就是这样子,还因此招了祸,险些被底下的管事谋害,还是我跟大哥经过,才救下的她。” … 苏子衿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薛宝珠嘴里是什么样的人,此时正跟母亲说着话。 “我看贾小姐眼神不对,你今晚别乱走,就待在我身边。” “是,母亲。” 这宫中的人造美景,她正好不爱看,苏子衿想着。 “皇后娘娘驾到!” 小黄门一声吆喝,宫宴正式开始。 宫娥们翩翩起舞,苏子衿看的如痴如醉。 小时候看西游记,苏子衿就喜欢玉帝面前起舞舞的宫娥仙子,此时近距离看过去,才知道玉帝为什么每次出场时都在看,是真的赏心悦目啊。 “苏小姐,四皇子在湖心亭那里等您。” 突然,一个小宫女靠近苏子衿说到。 苏子衿从场上的舞蹈中脱离出来,看了一眼这个小宫女。 穿着绿色宫女常服,低着头,分辨不出表情。 “四皇子让你来的?” “是。” 宫人的头越发的低。 “假传圣旨是死罪,假传皇子令,是何罪?” 小宫人的头越发不敢抬,只哆嗦着小声道,“奴婢不敢,真的是四皇子…” 苏子衿想了想,径直起身,趴到母亲耳边,“母亲,我去去就来。” 常氏瞟了一眼自家闺女,“都说不让你瞎掺合了。”说着看苏子衿表情坚定,又抬了抬下巴,“去吧。” 苏子衿这才跟着小宫女往外走。 “还要多久?” 苏子衿问前面始终低着头的小宫女。 “就在前面了。” 苏子衿听了,从袖中抽出软鞭,本想在宫女将她领到地方的时候,将宫女绑起来,看她耍什么花样,没想到下一秒,小宫女匆匆一句到了,紧接着拔腿就跑,苏子衿来不及去追小宫女,就听到扑通一声,原来前面就是湖心亭,亭上有一人,突然被推入水中,苏子衿眼看着一个同款小宫女的黑影小跑着离开却没办法去追,只能先赶到落水的地方,用手中长鞭将人卷起来。 “苏子衿?” 苏子衿还没看清落水之人,那人倒是先看清了苏子衿。 “你是?” “纪英兰。” 哦~,苏子衿点头,她还记得这位。 “你不是跟薛宝珠一起…” “就是她让人带我来的,可能是近来她举行的文会我都没有去参加,所以才想给我这个教训。” 纪英兰将脸上沾染湖水的头发用手拨开,露出一张有些发青的脸。 中秋夜色凉如水,纪英兰此时应该很冷。 苏子衿看了看身上,她向来不爱穿披风,此时只能先扶着她去找宫人去了。 “苏小姐且慢!” 纪英兰止住苏子衿靠近的动作,“别让我身上的水粘到您身上。薛宝珠这个人看起来没心没肺,其实心胸狭窄,她今日敢在宫中做手脚,想必不会是这么简单的推我下水,一定会有后手。” 苏子衿往前一步,托住纪英兰的手臂,在她惊讶的眼神中笑到,“管她什么目的,有事牵扯到我,我可不会惯着她。” 扶着纪英兰还没有走多远,崔陵川的身影竟然出现在通往湖心亭的连廊处。 “崔公子?” “苏小姐,你没事儿吧?刚才舍妹过来跟我说,你跟纪小姐有争执,推搡之下双双落水…” 崔陵川看苏子衿一身窄袖鹅黄锦袍,中秋的月光下,仿佛是那轮融融暖月一般。 察觉到被小妹忽悠了,崔陵川语气不再焦急,而是将身上拿着的披风递给苏子衿,缓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苏子衿将披风给纪英兰披上,转头看向崔陵川,“崔公子,眼下令妹应该是知道最多的人吧。” 崔陵川刚才不过一时诧异,见苏子衿浑身干爽,跟小妹说的落水呼救相差甚远,两相一对比,他自然知道是谁说谎了,当下,崔陵川抱拳请罪,“苏小姐,纪小姐,令妹年纪小不懂事,恐怕是被人蒙蔽,待明日,我亲自带着舍妹过府请罪。” 对于一家人,就是一句年纪小不懂事,苏子衿也不想多说什么,纪英兰此时有了披风,裹紧了看向苏子衿,“苏小姐今晚多谢你救命之恩,我这便出宫去了,马车上有衣服可换。您回到宴席上,烦请告知我母亲,我在宫门口马车上等她。崔公子,披风改日奉还。” 说着,纪英兰便要往御花园深处去,苏子衿自然的手腕儿用力,拉住了她。 “纪小姐,没有多远,还是我送送你吧,不然我不放心。” “苏小姐,不用了,这里距离宫门口不远,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纪英兰说着要走,却怎么都挣脱不开苏子衿的手腕儿。她想到苏子衿救自己时,自己虽然惊惶,却感觉到苏子衿干脆利落的一鞭子,轻易的将自己卷起救下,不得不停止挣扎,苦笑着看向苏子衿,“苏小姐,那就麻烦苏小姐了。” “快!就在那里,刚才好大的落水声,咱们快去,晚了别出事儿了。” wap. /111//.html 第六十三章 到齐 “捉奸大队”哦不,是被叫过来救人的人终于来了。 苏子衿扭头看过去,只见一群人浩浩荡荡,领头的是苏子衿没有见过的一位官家小姐,平常有些跳脱的薛宝珠在这位小姐身后并不起眼,两人身后,则是几位贵妇人,眼生的很,想必是坐在末位的官家夫人。 明亮的宫灯如水一般倾泻在这个寂静的湖边,刚才月色还旁人觉得清亮,眼下两排灯光下,各人的面目细节让人瞧的越发清晰。 “子衿妹妹,你怎么在这里?英兰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头发脸上都是水渍,难道刚才落水的是你?这就奇怪了,英兰姐姐向来怕水,怎么会靠近湖边儿?” 薛宝珠面带关切的走上前,自然的挤到苏子衿和纪英兰中间,扶着纪英兰上下查看。 “崔公子,你怎么在这里,男子不是都在前面乾德殿吗?我们刚才是听有宫女喊着有人落水就赶紧过来了,没想到崔公子比咱们来的还要更早!” 场上众人都是心明眼亮之人,本不该在场的崔陵川单独现身此处,还有苏子衿,她与崔陵川是前未婚夫妻,一时间,众人神色莫名,反倒是一身狼狈的纪英兰没有成为众人的焦点。 “刚才有宫人带路,我并没有察觉走到了湖心亭,一时大意才翻落湖中,是苏小姐及时救了我,崔公子是路过,见我落水,才解下披风与我。” 纪英兰解释道,但是这话在场众人听了心里却不禁浮想联翩。这里虽然距离宴会大厅不远却有些偏,苏子衿如何出现在这里,还能及时救下纪英兰?而且一个落水之人,惊慌扑腾之下,苏子衿她一个弱女子怎么救的?还恰好碰到崔陵川路过?就这么巧? 众人眼中的不信明晃晃的,苏子衿不用去猜也知道。 有时候计策不怕老套,有用就行。想到刚才纪英兰说,她落水,不过是有人想要给她一个教训,苏子衿就有些气笑了,有些人还真是得势便猖狂,不过是一点点不顺心,便能如此作弄,那对于自己这样对她爱搭不理的人,她岂不是恨之入骨? 苏子衿看着身边拉着纪英兰不放的薛宝珠,凉凉的开口到,“纪小姐到底是官家小姐,身子柔弱,还是早些送回家吧。来人!送纪小姐回马车。” “不许走!” 宫女还没过来,就被另一波声音阻止。只见众人身后,又走出一批人,不同于薛宝珠刚才带来的官员家眷,这次过来的,是一直盯着薛宝珠一行人的贾文心郭宜萱等人,这次出声的就是郭宜萱,只见她盯着纪英兰身上的披风,语气不再是苏子衿刚见时的温柔,而是加重语气的说到,“崔公子的披风,是贡品暖缎,纪小姐还是留下来比较好,毕竟纪大人两袖清风,这披风弄坏了也赔不起。” 纪英兰此时被人点名羞辱,却只涨红着脸不敢反驳,举手就要解身上的披风,苏子衿赶紧拦住,抓住纪英兰有些颤抖的手,看向场上众人,大家的目的都不在纪英兰身上,却看着她被羞辱连一声解围都懒得开口。 因为此刻郭宜萱明显的情绪不对劲儿,大家都不想去触碰郭侯之女的逆鳞,而纪英兰,不过是个大学士之女罢了,在这京中,一抓一大把。 苏子衿本来只看着众人演戏,此时却有些动怒了,她看了一眼停留在原地,举着灯笼的宫女,“扶纪小姐上马车。” “谁敢!” 郭宜萱喝道。 苏子衿这才明白,郭宜萱的目的是自己,她是冲自己来的。 可能是自己和崔陵川出现在同一地点让她觉得不舒服了,所以她才会对自己的每一句话都针锋相对,纪英兰不过是被自己连累而已。 “没有听到我说的话吗?” 苏子衿看向宫女。 宫女左右为难,最后干脆跪在原地。一方面是武侯独女,四皇子未婚妻,但是另一方面是经常进宫的郭侯之女,两方都得罪不得,宫人只能下跪请罪。 苏子衿看着跪地的宫人,也不再为难她,而是自己扶着纪英兰往宫门而去。 “苏子衿,你不给我一个解释吗?”郭宜萱一步挡在苏子衿面前,看着苏子衿的眼睛,“当初是你跟崔公子退的婚,你现在几次纠缠,意欲何为?你忘记了,你可是四皇子的未婚妻!” “谁在说本皇子的未婚妻?” 秦景的声音众人身后出现,场上众人惊讶,纷纷让出一条路出来,秦景就这样,在众人让出的路中,冲着苏子衿慢慢走了过来。 “四皇子!”郭宜萱背后提人被人当年叫破,脸上有些窘迫,但是随即怒意上涌。从苏子衿退婚,她就一直以崔陵川的未婚妻自居,前两年没有公布,不过是退婚风波没有过去罢了。但是随着苏子衿重新出现在京都,她仿佛又重新吸引了崔公子的视线,让自家大哥和崔公子的注意力总是围绕着她转动。前几日清丈田产,自家大哥更是对苏子衿赞不绝口,崔公子虽然嘴上没有说,但是心里想必也是一样的。 这次中秋宫宴,虽然知道可能是薛宝珠那个跳梁小丑的手笔,为的就是让自己动气,但是不得不说,她找的真准,这件事是自己的逆鳞,碰到就冷静不下来。 因此顶着四皇子压迫的目光,郭宜萱还是忍不住开口,“四皇子,您的未婚妻跟前未婚夫孤男寡女出现在湖心亭,您就没有想问的吗?” 她的话一出口,众人更加鸦雀无声,但是内心都火热起来,暗戳戳的目光放在四皇子,苏子衿,还有一旁一直沉默的崔陵川身上。 秦景走到苏子衿身边,看向宫人,“苏子衿让你做事,你跪下做什么,还不快去!” “是,四皇子!” 宫人麻利的爬起来,一左一右的扶着纪英兰离开。 纪英兰离开时,担忧的目光看向苏子衿,却发现她的面色并无被质问的委屈和愤怒,反而直直的看向面前的郭宜萱和此时已经躲到一旁看戏的薛宝珠身上。 /134//.html 第六十四章 出手 “你没事吧?穿这么少冷不冷?” 纪英兰被宫人扶着退走,出乎意料的,四皇子一开口,竟然是关心苏子衿,并且还把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披到苏子衿身上。 苏子衿也愣了一下,看着面前的秦景给自己系披风带子,细长的指节分明的手指让苏子衿愣了瞬间。 “四皇子,苏子衿让纪英兰离开,说不得就是她害的纪英兰落水心虚了,不然,她为何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听说苏子衿有些武力在身,不似平常女子柔弱,您可不要被她外表蒙骗了。” 郭宜萱看着一向冷情的四皇子温柔的模样,不知为何,觉得十分扎眼,忍不住冷嘲到。 苏子衿听了,从被秦景短暂的迷惑中清醒过来,手中鞭子抖开,手腕儿用力,就将郭宜萱从岸边抛进了湖中。 电光火石间,众人只眨了眨眼,就发现郭侯家的小姐竟然被武侯的女儿抛进了水里。 “救命!救我!” 郭宜萱此时彻底没有了仪态,在湖中扑腾,苏子衿的火气却没有消散,鞭子再次抖动,将站在不起眼的一侧看戏的薛宝珠也同样甩进水中。 “你这是做什么?薛家姐姐招你惹你了?大哥,你快去救薛姐姐!” 跟着薛宝珠一同前来的陌生小姐一头扑向苏子衿身侧的崔陵川身上,苏子衿这才知道,原来薛宝珠身边,还有这么一个帮手。 崔陵川看向苏子衿,“苏小姐,这里是皇宫,不是田庄地头,更不是你可以耍脾气逞凶的地方,你知道后果吗?” 秦景迈步挡到苏子衿身前,“崔公子,这里是我家,我并不觉得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崔陵川哑然,皇宫自然是皇子的家,无言之下,他扭头看向湖中扑腾的两人。此时宫人成群,自然不会看着两位官家小姐在湖中失救,早有小黄门或下水,或在岸边伸着竹竿援手,正好薛宝珠一行人是打着有人落水过来救人的旗号,东西准备的十分周全。 不过一会儿,郭宜萱和薛宝珠双双被打捞上来。八月十五的夜,冷风渐起,两人上来就连续打了几个喷嚏,狼狈无比,包着着厚厚的毯子,两个人此时也不再敌对,而是恨恨的指着苏子衿,“别以为你受陛下喜爱,又是武侯独女,就可以为所欲为,我要去皇后面前告你!” 众人的目光此时都在苏子衿身上,苏子衿看了两人的唱念做打,指桑骂槐,刚刚总算是出了恶气,抱着胳膊扬着下巴看着两个狼狈的人,“奉陪到底。” 秦景听了脸上笑意转瞬即逝,将她手中鞭子拿过来,“走吧,去凤仪宫,我已经让人去请父皇了。” 薛宝珠郭宜萱看两人旁若无人的模样,恨恨的跺了跺脚,转身也往凤仪宫中而去,她们就不信了,这件事明明是苏子衿不讲理,难道陛下皇后能偏向她? 众人纷纷往回走,诺大的湖边,转瞬就没有了人影。 “娘娘,您要为我们做主!” 凤仪宫中,正在跟亲近夫人说话的皇后,纳闷儿的看着扑进宫中的狼狈二人还有众多官家夫人小姐们,此时有宫人趴在皇后耳边,三言两语将湖边发生的一切告知。皇后听了,好气又好笑,看向面前众多好奇的贵夫人们,“今天的折子戏,演得不够精彩,这不,孩子们又给咱们来了一场。好了,诸位,随我起身,去迎接陛下。” 众人不过刚起身,皇帝的金丝绣龙纹的玄色锦袍已经出现在凤仪宫入口,“别迎了,听说贵女们给咱们演了一场好戏,朕带几位卿家,过来一起瞧一瞧。” 待帝后落座,薛宝珠便将今日所见所闻诉于帝后二人。她向来言辞伶俐,此刻前因后果说起来也客观,头头是道不偏不倚,让众人瞬间明晰,点头不已。郭宜萱从旁补充,重点在于强调苏子衿孤身一人前往湖心亭,于理不合,一言不合就动手,更是无礼至极。 “陛下,臣女知道苏子衿是武侯独女,又得您喜爱,赐婚四皇子,但是她这个人沉默孤僻,性格暴躁,一言不合就对臣女这等弱女子大打出手,这样的人,真的堪配皇家吗?四皇子人中龙凤,他的正妻,别的不说,最起码应该素有德行,通情达理,让咱们信服才是!” “宜萱,你在说什么?平日里我看你还算懂规矩,今日竟然口出狂言!陛下,臣教女无方,请陛下责罚!” 一个年过不惑的威武男子跪倒在地,苏子衿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郭侯,跟郭宜兴长得很像,却更加沉稳,眼神明亮,气质磊落,此时却跪倒在陛下面前,神态有些惊惶。 陛下摆摆手,“郭卿赶紧起身,你是何人,朕还能不知道吗?” 郭侯起身,站在此时已经有些不知所措的郭宜萱身边。 “这孩子是如何难教导,朕跟皇后也是深有体会。有时候明明是很简单的道理,跟家里孩子们说了千百遍,他们还是不明白,有时候还是让他们摔一跤,这样他们才能自己学会。你说是吧,郭卿?” 郭侯无奈的看了一眼闺女,点了点头,“陛下说得对。” 听着陛下的话音不对,跪在堂上的郭宜萱和薛宝珠从一开始的信心满满,到现在有些无措。 “父皇,明明是苏子衿做下狠事,您怎么只审原告,不审被告?您这么偏心,咱们可都不服!” 二公主的声音传来,站在一侧的苏子衿不再装傻,上前跪在帝后面前,“陛下,娘娘。” “嗯,朕还以为你还能再忍忍,没想到不出手则已,出手就不凡,好!起来吧。” 陛下一开口,众人纷纷明了,隐蔽的跟身旁亲近之人交换神色,“听说陛下喜爱武侯独女,果然是如此。” 二公主没料到父皇竟然对苏子衿如此偏心,连她出手伤人都能纵容,当下不平道,“父皇!这苏子衿刚才一言不合。就将两位贵女甩入水中,纵使她们有不对的地方,这是在宫里,她们也有父母家人,哪里轮得到她苏子衿出手教训人了?” /134//.html 第六十五章 交付 “你懂什么?子衿是你四弟的未婚妻,这宫中不也是她半个家?武侯跟郭侯是生死之交,自家兄弟,她作为主人,作为亲长,才出手教训,若是换了旁人,谁又懒得管她们?” 陛下看着二女儿训斥到。 陛下哪里看不出小女孩儿的把戏,这宫中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中,他却因为这场闹剧,心中高兴。不是为众人胡闹高兴,而是为苏子衿出手“管教”而高兴。 没错,“管教”。若是真的冷眼旁观,看着同行之人丑态做尽却只在一旁看戏,那那种人,即使再聪慧,他也看不上。 这京都勋贵人家,在皇帝心中,都是曾经跟着他一起打天下的兄弟的孩子,是自家子侄。如今自家子侄闹的越发不像话,皇帝自然希望有个人能出手替他管教一二。苏子衿如今承担起这个角色,不得不说,陛下心中还是很满意的。 在陛下心里,场上诸人都是自家子侄,却也是有亲疏远近。苏子衿作为未来儿媳,又是武侯独女,自然是他心中更加亲近的人选。别的不说,只看四皇子面上,苏子衿也有立场和身份出手管教他人。 “你们这些人,如今越发的不像样子。以前不过拌拌嘴,如今竟然会算计人了。好!既然你们这么有精力,就都到城外新兵营给朕好好练练,也省的浪费你们一身的本事!” 陛下的这话一出,场上诸人尽皆跪下,请陛下息怒。 “臣女(学生)不敢!” 无论是崔陵川等本来看热闹的,还是今天参与其中,将事情闹大的郭宜萱和薛宝珠等人,都惶恐的跪倒在地。 天子一怒,众生颤抖。 苏子衿跟秦景站在一旁,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今日陛下再怎么生气,应该都牵连不到他们才对。苏子衿此时看着场上跪倒一片的京都子弟,心中隐隐幸灾乐祸。 “老四,子衿!” 陛下突然看向一旁的苏子衿和秦景两人。 “嗯?!” 苏子衿警醒,“陛下?” “父皇!” 秦景抱拳。 “他们这些人虽不成器,却也是出身高贵,一般的参领恐怕拿他们没有办法。子衿,听说你带过新兵营,正好,如今,你就充当他们的教官,他们一日没有个样子,你就一日不要放他们回来,替朕好好教训他们!老四,你辅助子衿!” 此言一出,惊掉一地眼珠子。众人敢怒不敢言的低头“遵旨”,只眼睛暗戳戳的瞟着苏子衿,心里如何做想,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苏子衿无暇关注他们的想法,她只知道今晚不关自己的事,最后,为什么是自己挑担子要管教这群桀骜不驯的京都子弟? “陛下,臣女手段刚硬,恐怕会得罪众人,还是让四皇子去管教众人,臣女辅助吧。” 死道友不死贫道,苏子衿下意识的“出卖”秦景。 秦景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苏子衿,上前一步,“父皇英明,儿臣一定尽心辅助子衿。” “好!”皇帝哈哈一笑,根本不管苏子衿的拒绝,只点头自顾自的安排,“子衿你也别谦虚了,你教导这些人,朕还是放心的。好了,就从明天开始,你们一个个的,都去城外新兵营给我报到,有一个阳奉阴违,看朕怎么收拾你们!” … 中秋宫宴以戏剧性的方式结束,众人各回各家,苏子衿跟在父母身后,看着走在自己身旁的秦景。 “你平日里不是忙得很吗?怎么还接这趟苦差事?” 一群锦衣玉食长大的勋贵子弟,五陵少年,除了盛气凌人就是不服管教,苏子衿已经可以想象出,他们每一个看似配合,实则道理一大堆的反驳了。跟自己两年前训的新兵们,从听话程度来说,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种苦差事,苏子衿想不到秦景为什么要接,他若是不接,自己是不是可以从陛下手里摆脱这个苦差? 秦景听了苏子衿的话,却老神在在,“你如何知道我忙不忙,你又没有找过我。” 苏子衿语气一窒,她确实不知道秦景到底忙不忙,往日里都是“有事”的时候,苏子衿才会跟秦景一起,平日里,她乐得独处,向来不爱搭理别人。 想着自己颇有些“卸磨杀驴”的属性,苏子衿有些底气不足,“前些日子清丈田产这么大的事,四皇子作为陛下的得力助手,和京都附近的负责主官,肯定会比较忙吧?我猜的。” 秦景这会儿才看向苏子衿,手指不由得发痒,狠狠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那你可知道清丈田产是两个多月前的事情了?你这么长时间躲在家中避暑,又如何知道我有没有时间辅助你?说不定我近来闲得无聊,所以才在父皇手中接下这件事呢?” 苏子衿摸着被秦景手指点的有些疼的额头,有些不自在的讪讪,她作为旁人的未婚妻,确实是有些不太称职,“那你近来有事吗?崔陵川还有贾文心,郭宜萱他们,一个比一个出身高,而且他们从小一起在京都长大,不会服我这个后进的管教的。不如你去?你比他们出身都高,他们又都服你的气,你说话,他们还能听两句。” 说着,苏子衿有些无奈的说到,“陛下一时兴起,过几日,京都这些大臣家眷进宫求求情,他们便一个个的都能回京来了。我若是下力气管教他们,到时候陛下松了口,放他们回京,那我岂不是里外不是人?” 自古她就没听说谁家勋贵子弟,能服从管教的,还是服从女子管教。 秦景摇头,“我倒不认为父皇是一时兴起。” “怎么说?” 苏子衿看向秦景。 秦景看着苏子衿说到,“你随父亲进京晚,不知道父皇对他们这些勋贵子弟的恨铁不成钢。当初未立都前,众勋贵在外打仗,他们家中,每个子女诞生,每次满月酒,父皇人不去,礼也是要到的。眼下不过将将十几二十年过去,他们也算是父皇眼皮子底下长大的,眼见他们如今越发闹的不像样子,父皇自然是真心希望他们能改过自新,不求旁的,有苏小姐三分本事,三分心明眼亮,不要轻易被旁人挑唆,父皇就心满意足了。” 说完,秦景顿了顿,“前朝有国子监,为朝廷输送人才,本朝的国子监到如今只是一个样子摆设。如今朝廷需要大量的人才治理国家,除了一些百年世族之外,也只有京都子弟这些人早日成才,才能在朝中更好的为陛下分忧。” 苏子衿不妨秦景竟将话说到这里,牵扯前朝。如今天下初定,除了前朝遗留的老臣,剩下的有能力管理地方的治国之人,除了世代读书的士族,也就是这些从小条件优越的勋贵之后了。至于平民科举,毕竟是天下初定,有能力被选上来的人才,对于诺大的国家来说,杯水车薪。 想着“千金买马骨”这类求贤若渴的故事,苏子衿点头,这毕竟是天下初定的新朝,人才稀缺,而不是后世人均指点江山的富足年代。“我知道陛下的用意了,明日开始,会好好管教这些勋贵子弟的。最起码,让他们心思用在正途,省的一日日闲的耍小聪明,忘了正事。” 第六十六章 开始 卯时正,苏子衿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城外新兵营当中。苏子衿的老助手马世洪马校尉,跟在苏子衿身后,两人一身藤甲,穿戴整齐,在八月十六这个有些微凉,但是还算宜人的早上,在诺大的新兵校场负手而立,准备迎接姗姗来迟的众多勋贵子弟。 “参领,咱们就在这里干等着?眼下这时候,太阳都上来了,那些贵女公子们都还没有到,这差事恐怕有些烫手。” 马校尉看了看天色,跟身前的苏子衿说到。 苏子衿奉命管教众人,便领了一个她眼馋很久的参领头衔,此刻她头戴白羽,穿戴整齐,已经在校场之上等了众人许久,眼下,马校尉说话,苏子衿不紧不慢的开口,“没事儿,他们爱什么时候来都可以,但是迟到必须受罚,咱们只赏罚分明,他们也说不出咱们的不是来。” 马校尉瞬间了然,知道了苏子衿意图,不能真的按照新兵的标准要求众人,但也不是走过场,还动真格的时候,就要拿出手段出来。 “属下明白了。” 马校尉意味深长的说到。 又等了一刻钟,秋日的朝阳都已经显出威力来,京都少年们才渐渐出现在新兵营之外,一个个稀稀拉拉的,带着丫鬟小厮,碰到熟人还要停下招呼说话,苏子衿看着只觉得皱眉不已。 待众人都渐渐在苏子衿面前的校场站定,苏子衿目光一扫昨日在宫宴上出现的少年们几乎已经全部过来,只始作俑者还缺一人到场,苏子衿也不心急,只负手站在原地,看着众人在校场三五成群的说着话。 在苏子衿板正的身姿和目光之下,众人渐渐不自在的停止了声音,场上渐渐变得安静下来。 “苏小姐!” 这时场外来了一人,高举手中药包和文书,呼喊苏子衿。 苏子衿扭头看过去,原来是薛宝珠的贴身丫鬟。 “我家小姐昨夜感染风寒,不能到场,这是保和堂大夫开的病案和给我们小姐抓的药。” 丫鬟的话让校场上众人静了瞬间,随之又响起嗤笑声。 “你这是为何,我们小姐并不是无故不来新兵营,实在是身体不适,不能前来,并不是故意违抗皇命。家中老爷也会在今日早朝之后,跟陛下言明。你们想想,若是假装,如何敢在陛下面前过明路?” 丫鬟说的振振有词,众人只是不屑一顾,贾文心心直口快,她的丫鬟也不遑多让,径直呛声道,“病了算什么?还保和堂的大夫下了病案,你信不信,在场之人,若是真不想来,御医的病案都能弄来?陛下给的体面,竟这样自作聪明的躲避,原以为薛小姐是个人物,原来不过是逃兵罢了。算了,你走吧,从今往后,薛小姐见了我们小姐不要过来打招呼,咱们丢不起那个人!” 丫鬟嘴利,薛宝珠的丫鬟被呛声,还想学着往日里她们小姐的作态,一副委屈的模样,但是今日众人同仇敌忾,竟没人搭理她。 “好了,这病案我收下了。你回去告诉薛小姐,今日她告病,以后都可以不用来了。” 苏子衿开口,她只得灰溜溜的离开,边走心里更加没底,她此刻心里觉得,小姐这次投机取巧,装病卖乖,恐怕适得其反了。 薛宝珠告假,那在场之人算是到齐了,苏子衿看向众人。 “你们今日能来,想必心中知晓,这是陛下对你们的一片好意。所以,你们既然来了,就不要扭扭捏捏,干脆利落的做好这件事,你们轻松,我也能交差,这样对咱们彼此都好,若是有那不信邪的,非要张乖做致,那也别怪我不手软。” 苏子衿话说到前面,众人都是心明之人,也不用苏子衿像对待小孩子一般,三令五申,当下也站直了身子,不再故作姿态。 “四皇子为何没来?早知四皇子没来,咱们也能轻松些,晚些过来。” 有人开口,苏子衿看过去,原来是勇毅侯程家的小儿子程明亮,在场之中,应该他的年纪最小。 苏子衿看着这位傲气小公子,勾唇一笑,“四皇子政务繁忙,不会每日到场,平日训练,主要是我来带领大家,他会不定时过来视察一二。” 听了苏子衿的解释,程明亮撇撇嘴,不再多说。 “好了,诸位,我和马校尉为诸位准备了训练衣物,请诸位分男女去换上衣服,咱们要开始了。丫鬟小厮若是想就近伺候,也需要去换上兵服,这个校场,一刻钟之后,只允许穿着兵服的人在场,闲杂人等,我会让马校尉驱逐出去。好了,以这半柱香为限,半柱香之后,马校尉就要带人驱逐了。” 众人一来,就已经看到了全副武装的苏子衿,此刻她以身作则的要求众人,众人也不好反驳,只好忍着去一旁的大帐中换下衣物。 贾文心两只手指掂起兵服,脸上的嫌弃已经摆在脸上。 “好了,既来之,则安之,你若是不想被苏子衿扔出校场,跟薛宝珠去做伴,就赶紧换上吧。” 郭宜萱此时倒是并不矫情,麻利的换上衣物,甚至不用丫鬟辅助。 郭宜萱比在场众人年龄大了一两岁,她记忆中,小时候也随母亲跟着父亲四处征战,并不全是如今娇生惯养的模样,小时候手上没有力气时,她就跟在母亲身边,为母亲拿东拿西,辅助母亲给父亲做上战场的鞋袜。 在场众贵女,虽然都是京都城的天之骄子,却也不是矫情的,见有人开头儿,便自己主动拿起衣物换上。 一刻钟之后,诺大的校场之上,京都贵女和丫鬟,自动分开两列,后面,则是京都的勋贵公子们,郭侯家的郭宜兴,郭宜昌,崔陵川,勇毅侯家的程明亮,程明远,还有其他伯爷家的贵女公子,此刻竟全部在列,还有他们的随身小厮,林林总总算下来,也不过四十人,堪堪站了四列。 “在场诸人,都是京都佼佼者,咱们就不从基础的教起了。这里是京都城外,此时天高气爽,城外风景宜人,咱们便出兵营出去跑一圈儿,马校尉,你带人跟队,确保不会落下一个。” 苏子衿一开口就是越野跑,马校尉心中替众贵女公子们点蜡,嘴里却大声答应,“是,参领!” 第六十七章 商量 “好了,今天是第一天,咱们暂时就到这里。明天卯时正,正式开始训练,若是谁想额外加练,可以迟到试试。” 苏子衿看着校场之上,毫无形象互相搀扶的众人,笑眯眯的说到。 “陵川,就这么个笑面虎,你还心有不舍?” 郭宜兴没心没肺的说到,引得一旁不明就里的众人纷纷看向崔陵川。 众人都知道崔陵川跟苏子衿曾经是定下婚约的未婚夫妻,没想到退婚之后,崔公子还有念想呢? 崔陵川扫了一眼在厂子众人各自的神色,不知出于何种想法,并没有出言反对。 前排的郭宜萱脸色微沉,深知她心事的贾文心拉着她的胳膊低声劝解,“宜萱姐姐别往心里去,眼下是这个苏子衿特立独行的模样,暂时吸引了崔公子的视线,待好奇心过去,崔公子还是喜欢你的。他从小对你就比对旁人体贴些,你忘了吗?” 郭宜萱心中苦笑,以往还小时,因为大哥的关系,她跟崔公子比旁人更亲近些,那时候他们还小,还以为这份特殊就是喜欢,没想到如今都大了,自己的目光越发被越发俊逸优秀的崔陵川吸引,但是崔陵川却好像跟自己越走越远。 一个人的心意转移,是最让人无能为力的,前几日薛宝珠也是,自己跟薛宝珠争斗起来,也是因为怕薛宝珠半路杀出来,各种小心思引得崔陵川的关注。但是越跟薛宝珠斗气,郭宜萱越觉得无力,旁人的关注,向来不是靠这些可以争取来的。就像苏子衿,她如今笑意盈盈的“折磨”众人,崔陵川还是被她吸引。 “我没事儿。”郭宜萱看向贾文心,“就是有些累。” 贾文心这才放心,“都是这苏子衿,也不知道哪里想的这些阴损主意,把咱们都累的不轻,咱们多少年没有像今天这般劳累了!她还以为是当年陛下立朝之前,需要时不时随军逃命去吗?” 贾文心虽然年纪小,但是也是听过父母念叨当年不敌时,跟着马车走路撤退逃命的“光荣事迹”。 “宜萱姐姐,咱们明日就真的照苏子衿说的,卯时就过来?今日不过半天,我们就被折腾的不成人形,明天一整天,还不知道她如何折磨我们!” 郭宜萱有气无力的靠在丫鬟身上,“还能如何,总不能真的学薛宝珠那般,拿大夫医案过来吧?” 贾文心愤愤不平,“等我回去,一定好好想个法子治治她!” 众人散去,苏子衿虽然跟了一天,却仿佛没事儿人一般,惬意的骑马回府。勋贵子弟的训练,苏子衿适当的放了些水,因此回府时,不过下午申时罢了。 “回来了?” 苏府正堂,苏子衿没想到,除了父母之外,秦景也等在府中。 “今日他们表现如何?有没有耍赖不干的?” 苏武当下茶盏,好笑的问道。 苏子衿走上前,坐到秦景身旁的椅子上,“没有,薛宝珠提前给他们打了样,送了医案过来,让他们好一顿唾弃,如今,他们是咬牙坚持,谁也不想被人瞧不起。” 苏武闻言,点点头,没有再说其他,似乎对众勋贵子弟十分满意。 秦景看向苏子衿,“看你玩儿的似乎十分高兴,跟昨日赴宴的表情完全不同。” 苏子衿抿嘴一笑,旁边常氏指着苏子衿对秦景说到,“只要又事做,她不自觉就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若是让她在家中修身养性,或者陪我去参加茶会宴席,就仿佛要了她的命一般,天生劳碌命!” 亲妈吐槽起来毫不嘴软,苏子衿无话可说,毕竟亲近的人,都能看出来她气色的不同。她应该跟亲妈说的一样,就是天生劳碌命,在家歇息一两日还可以,若是日子多了,她不自觉就萎靡下来,还是有事情做时,她精神更加饱满一些,心下也更加松快,至于茶会宴席,恕她没有那个“贵妇”命,无福消受。 秦景看着一旁的笑眯眯的苏子衿,“这就是你不让我去露面的原因?看来我这次,可以偷懒了。” 苏子衿连忙反驳,“偷懒可不行,你要不定期的苏校场看看众人的情况,不然,我一两日还可以糊弄他们,待他们乏累的很了,恐怕就要造反了。他们一个个都是家中宝贝,我若是罚的轻了,他们不当回事儿,罚的很了,他们不从,都下不来台,所以你得常去看看,提振一下他们的精神,省的他们累的很了,跟我对着干。” 秦景听了,了然一笑,“你这个人,还真是想的周全,走一步算三步,连他们反抗都算准了,他们那些人落你手里,可算是逃不出了。” 苏子衿摇头,“别说的我多阴险似的,我这是做正常的预设,然后提前想好解决方案!” 苏武和常氏看两人说话,相视一笑。 崔陵川,郭宜兴,郭宜兴等人,并不知道苏子衿已经预想到他们的反抗,第二日一大早,贾文心和程明亮为首的“小辈儿”们,率先撂挑子。 “小爷跑不动了,有本事你让人打我一顿板子,不然,我就要歇个够再说!” 程明亮在家是混世魔王,平日里最多跟父兄练几招拳脚,如今被苏子衿压着越野跑步,还要拿着木枪一板一眼的练习军中枪法,他本就不多的耐心,经过贾文心的挑拨早就告罄了,眼下坐在原地,摆烂不干了,嘴里边喊着歇息,便瞟着苏子衿,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 有人带头儿,本来就不耐烦练些粗苯功夫的勋贵少年们纷纷停下,大家都在观望,若是苏子衿治的了程明亮,那他们跟着操练也来得及,若是苏小姐那小魔王程明亮没有办法,那他们跟着划水摸鱼,也乐得清闲。 贾文心偷偷给程明亮比了个大拇指,程明亮越发嚣张的盘腿坐在地上,昂着头,一副不服管教的模样。 实际上,苏子衿并没有及时拿捏众人的手段。这些勋贵少年们,天生出身高,锦衣玉食,只要不造反,闹的多凶,也就是家中长辈一顿板子的事儿。但也仅限自家人的板子,若是旁人无缘无故对他们动手,那那人可算是惹上这家勋贵人家了。 苏子衿双手抱胸,看着摆烂的程明亮。 第六十八章 反制 “呦,程小爷累了,真是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如此娇弱。来人,给咱们程小爷上座!” 瞬间,不知道从哪里涌来两个壮汉,提着程明亮便将他拉到众人身前,跟苏子衿并排,不但将提前准备好的遮阳伞撑起来,给程明亮遮阳,还有座位和茶水点心奉上,一番操作下来,不但是程明亮始料未及,就连其他人也有些蠢蠢欲动。 大家看着苏子衿的模样,心下怀疑,她就这么容易屈服? 苏子衿迎着众人的目光,双手举起来,拍了两下,清脆的击掌声在安静的校场响了起来,瞬间,一旁的闲置的大帐之中,一席衣着单薄的使女出现,瞬间围绕在程明亮身边,有捏肩的,还有喂葡萄的,甚至有跳舞吹箫助兴的。 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衣着清凉的女使,身在女使包围中的程明亮更是浑身不得劲儿。众人拿着木枪站在原地,他独自一人坐在众人身前,还要被一旁的女使软语劝解,“公子,张嘴,来,吃个葡萄!” 程明亮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想要跳起来,却被一旁的壮汉压在椅子上,程明亮只得一边躲着女使清凉的喂葡萄的胳膊一边指着苏子衿,“苏子衿,你这是干什么?军营重地,你找这些人来成何体统!” 他虽然年纪小,但是在京都所有勋贵少年面前,还是要脸的! 苏子衿一脸无辜,“怎么,不是程公子觉得累,想歇一歇吗?那我干脆找人来帮你好好歇着。放心,这些女使都是城中最大的茶楼天福楼的女使,可不是你认为的不洁之人。好了,”苏子衿重新拍掌,吸引众人注意,“咱们练咱们的,让程小公子好好歇歇。翠柳,别光捏肩膀,也给咱们程小公子捏捏腿,捏捏手。程小公子,一会儿腿和手捏好了,您就言语一声,陛下让您操练,我给您安排人服侍可以,但是您不能老这么歇着,怎么也得练出个模样来,您说呢!” 苏子衿高声说完,便不再看被壮汉摁在椅子上的程明亮,而是看向面前的众勋贵少年,沉声道,“谁还想享受程小公子的待遇,提前言语一声,若是没有,那就请诸位接着练!” 众人见程小公子的“享受”,哪里还敢跟风,丢死人了,连忙拿起手中的木枪,跟着马校尉一板一眼的练起来。 程明亮跟壮汉别了许久,都挣脱不了壮汉的钳制,又被女使在众人面前捏脸捏腿,还被强迫喂了两颗葡萄,就涨红着脸使劲儿,高声求饶,“苏子衿,我这会儿不累了,你让他们快住手,小爷要接着操练!” 在众人的目光下,苏子衿恍若未闻,拿着跟众人截然不同的长枪,一板一眼练得起劲儿。她手中力气大,再加上这套招式练得熟,众人之前不觉得,眼下关注到苏子衿身上,立刻察觉到跟苏子衿的势大力沉的招式比起来,自己手拿木枪,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一般。 连在椅子上扑腾的程明亮,在呼喊了苏子衿几声没人搭理后,也看着苏子衿带着呼啸风声的招式不再喧闹,而是逐渐安静下来。 一套招式下来,不过几分钟,苏子衿额头见汗,停下来喘匀气息之后,才看向众人。 眼下众人在马校尉的带领下,一板一眼,练得很是认真,苏子衿暗暗点头,又看向一旁的程明亮。 程明亮见苏子衿的目光终于看向自己,这才起身,这次他身后的壮汉没有阻拦。 “我歇好了。” 面对程明亮间接性的服软,苏子衿点头,“那就好,一个人一天,只一次歇息的机会,程小公子这次下场,可别没一会儿又叫苦。” 程明亮脸色有些涨红,“谁叫苦,我刚才是觉得你拿木枪让人练是糊弄人。我从小跟随父兄练习拳脚,你若真的操练我们,就拿真刀真枪过来!” 苏子衿也不争辩,招手让人送真枪过来,“用真枪,就离旁人远着些,你手下准头我不放心。” 程明亮哼了一声,“瞧不起谁?就你是从小练得不成?” 说完,程明亮从一旁苏子衿让人送来的兵器架上,拿起长枪,在离众人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开始老老实实练枪。 等到第二日操练结束,已经有三五个从小练过的勋贵少年,拿着真枪,在一旁操练。 这相当不容易,操练跟会使枪不可同日而语。操练一练就是一个时辰,一遍一遍的枯燥练习,可以说,没有些力气和耐力,是不可能的。 眼见这些勋贵少年中,还有几个真把式,苏子衿点头不已。 苏子衿这个人,面软心苦,眼见苏子衿对这些人的满意几乎溢出来,不知为何,众人心中心思不平。 程明亮见苏子衿对自己几人点头,心里不知为何,突然有了一丝被人认可的骄傲。而没有用真枪的人,看苏子衿满意旁人,也不知为何,心中有一丝失落。 都是十几岁的少年,又从小没有经历生活的磨难,这些勋贵子弟虽然心眼儿多,但是心思单纯,眼下见他们中的一些人被人认同,自然就心绪不平。 女孩子还是要早熟一些,见众人不过一天就对苏子衿改变态度,她们心里有些滋味儿难言。 “宜萱姐姐,你看见程明亮那没出息的表情没有?真是气死我了。”回城的马车上,贾文心虽然身体劳累,却还是忍不住气恼。 “那又能如何?”郭宜萱淡淡到。 “宜萱姐姐,你该不是认输了吧?就这么让她压在我们头上,知道操练结束?让她完成这件事,陛下肯定更加喜爱她了,崔公子也会更加看重她!” 贾文心不服气。 郭宜萱无奈,“不认输又如何?眼下我们是学生,她是长官,天然高我们一层。你今日也见到了,程明亮那么闹她都不动气,三两下就摆平了,我们又能如何?” 贾文心还是不服气,“光明正大咱们当然不是苏子衿的对手,别的不说,就她那把子力气,十个咱们也比不上。宜萱姐姐你就是不会来阴的,若是那薛宝珠还在…” 说到这里,贾文心声音渐渐变低,跟郭宜萱对视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六十九章 搞事情 “我不行了,受不了了!” 刺头儿的几个如程明亮之类,被苏子衿带茶楼女使在大庭广众之下“伺候”一顿,已经算是听话,但是今日,贾文心几人又开始不老实起来。 一大早苏子衿跟着几人身后,就见贾文心和郭宜萱几人窃窃私语,没想到回到了校场,几人直接坐到地上不起来。 苏子衿看着几人,郭宜萱避开苏子衿的目光,贾文心却昂着头,面无惧色的对上苏子衿审视的目光,“一连几日都不让人歇息,你是从小糙惯了,我们这些人都是精心长大的,平日里多吹吹风还要担心会不会风寒,早就坚持不住了。” “对,苏小姐,你不能拿你自己的模样要求我们!”小郡主荣芊芊也跟着贾文心帮腔,瞪着苏子衿,一副说什么都不起来的模样。 苏子衿并没有多言,招手让侯在一旁的保和堂的大夫过来诊脉。 “诸位别说我不尽心,这是保和堂的曹大夫,诸位想必都眼熟,哪个说身体不适的,尽可以让曹大夫把脉诊治,该吃药吃药,该针灸针灸,我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只要大夫发话,你们便可以回去休息。” 几人面面相觑,硬挺着伸出胳膊,让曹大夫把脉。 “从容和缓,不大不小,不浮不沉,柔和有力,节律一致。” 曹大夫把着脉捋着胡子,缓缓说到。 “曹大夫,我是不是身体不适?” 贾文心抬着眼睛,小心翼翼的问道。 曹大夫点点头,“老夫从医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小姐这般强健之人,想来是小姐生来胎里就健康,家人又教养精心,所以才能如此康健,好啊,脉案标准的很!” 曹大夫的话,让众人忍俊不禁,程明亮等年纪小些的男子更是毫无顾忌的哈哈大笑起来,“贾文心,你装病也要有诚意一些,或是头天着凉,或是连着几顿不吃饭,那样脉案还能有个虚弱的样子,像你这样心疼自己的,还是别学人家弱柳扶风的大小姐装病了!” 贾文心猛地扭头,狠狠瞪了幸灾乐祸的程明亮一眼,才恨恨的伸开双腿,看着苏子衿,“我就是受不了了,已经五日了,往日里陛下即使罚我们,也不过是两三日,这次都这么久了,四皇子也没有来,说明陛下就是吓吓我们罢了偏你这个人,拿着鸡毛当令箭,使劲儿折腾我们是吧?” 苏子衿抱胸,看着坐在地上的几人,尤其是毫无形象,已经不想装模作样的贾文心,“陛下交代我,你们要让我满意了,才可以将你们放回京。我不管陛下是气头上随便说说还是如何,既然这件事交到我的手中,我就不会让你们随便糊弄过去。若是你们配合我,半个月后的考核能全部通过,那这次处罚,就只有半月之期,若是半个月后,有一人通不过,那就全部重来,重新训练,直到众人全部考核通过为止。” 苏子衿淡然的语气,让程明亮几人不淡定起来,甚至一直配合的郭宜兴等人也皱起了眉头。 郭宜兴看了眼同样皱眉的崔陵川,“苏小姐,我们几人从一开始就尽职尽责,若是我们通过考核,却被个别人拖了后腿,难不成我们众人都要陪着她再来一轮不成?” 这个“她”没有明说,但是众人的目光却都落在了此时坐在地上,耍赖不起的几人身上。 贾文心几人,越发的不自在。她只是去薛宝珠那里取经,被告知这个“耍赖”的方法。但是薛宝珠却没有说,这种面对旁人的目光时,该如何应对。 “你就当自己天生柔弱,跟大家说自己不是故意的,是真的能力有限。娇弱些,委屈些,就会有人偏向你,替你说话。” 想着薛宝珠的话,还有她往日里无辜的表情,贾文心几人故作淡然的低着头,装作无能为力的模样。 殊不知,京都贵女们骄傲惯了,那脖子扬起来就低不下去,此时却突然做这种“无辜”模样,不但没有一点儿的说服力,反倒是东施效颦,让在场其他人眉头都拧起来。 “文心,算了,你从小身子比我还壮,你就再坚持几天,待考核过去,我送你一块儿玉佩当作谢礼,如何?” 程明亮等人见苏子衿态度强硬,没得商量的模样,便去劝贾文心等人。 贾文心还有小郡主荣芊芊,还有郭宜萱等人,这会儿有些骑虎难下。已经装了半程,这会儿若是服软儿,不是向苏子衿低头认输了吗?太丢脸了。 眼看几人低着头硬挺着不吭声,程明亮等人从一开始的好言相劝,最后有些暴躁起来。 “荣芊芊,贾文心她们吃错药了,你别跟着她们胡闹,快些起来,等这次考核过去,哥哥带你去乐游原放风筝!” 程明亮诱惑最小的荣芊芊,荣芊芊虽然是小郡主,但是性格还算是拿得起放得下,见装病躲避操练事不可为,眼下又有人给台阶下,当下便拍拍裤子站起来,“程家哥哥说真的?那我就再坚持坚持,一言为定!” “宜萱,待回府,我让母亲给你拿压箱底的丸药给你,如今你再坚持坚持吧。” 郭宜兴开口,郭宜萱识趣的站起身,不再硬挺着闹“病假”。 没一会儿,众人都有了台阶,只剩最开始被人多方劝解的贾文心没下台阶,这会儿僵在了原地。 贾文心这会儿是众矢之的,她只觉得随着身边跟自己同进退的小姐妹一个一个起身,压力都被压在自己身上,她低着头,头埋在腿间,不敢抬头看其他人的眼神,却感觉众人指责的目光全部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眼看局面僵持下来,所有闹着身体不适的人当中,只剩贾文心被架在原地无法下台,苏子衿摇摇头,“好了,大家休息一会儿,一刻钟之后,我们重新开始!” 苏子衿说完,转身离开校场,却隐隐听到背后贾文心高声中带着委屈不甘的声音在指责众人,“你们好了,这会儿全身而退,是谁让我去请教薛宝珠的,我忍着薛宝珠的阴阳怪气,给咱们出了主意,你们就这么陷害我,你们对得起我吗?” 郭宜萱有些尴尬的在一旁劝解贾文心,但是声音低沉,几不可闻。 第七十章 怒气 待一刻钟之后再回来,校场之上,众人在马校尉的带领下正在练习射箭,刚才坐到地上摆烂的几人,这会儿已经在如常的操练。 “四皇子到!” 五天之后,四皇子终于出现在校场之上,让在校场操练的京都男女们精神一振。 郭宜兴崔陵川等人脊背更加挺直,程明亮等小一些的,边练习射箭目光边追寻秦景的身影,期待他能看到自己的表现。 郭宜萱等人暗自庆幸,好在四皇子来的晚,不然,刚才她们集体坐在地上为难苏子衿的模样被四皇子看到眼里,羞也羞死了。 他们这些人从小一起长大,抬头不见低头见,但是四皇子显然更加不凡,是众人眼中钦羡的对象,不仅仅是因为四皇子身份高贵,更加是因为自小四皇子跟众人一起在国子监读书,不管是早起五更,还是练剑骑马,四皇子总是勤学不辍,而且名列前茅。众人眼睁睁看着四皇子五更起,熬夜睡,然后以跟他们相差无几的年纪,却在文武各方面全面的超越碾压众人。 实力,勤奋还有身份上的碾压,让众人渐渐对于四皇子有了不一样的崇拜。 不仅仅是在宫中排序还是在京都勋贵世家眼中,四皇子都是当之不愧的头一份儿。说句大不敬的话,也就是当年那个文武奇才的大皇子起的早,所以才让众人尤为惋惜,若是那个众人惋惜的大皇子还活生生的活着,他的成就,不一定比得过扎实稳重的四皇子。 眼见四皇子站在苏子衿身边,一边询问众人情况,一边观察众人操练的模样,众人都不由得打起精神,更加专注的操练起来。 “看起来还不错,有模有样的。平日里他们懒懒散散的,如今看起来顺眼多了。” 秦景看着众人练习的模样,点头说到。 苏子衿跟着点头,“他们都有些底子,原先不过是日子过得太舒坦,消磨了他们的锐气。如今聚在一起操练,不过五日,精气神儿就不一样了,看他们的模样,我打算以半月为期,若是操练半月之后,他们都能更进一步,我就会回禀陛下,所有人通过考核。” “若是有人拉胯考核不过呢?京都少年们,都是三分钟热度。他们此时认真,说不得半个月之后就又成了一副没骨头的样子。” 秦景看向苏子衿。 苏子衿无所谓到,“没关系,若是他们拉胯,我就再操练他们半个月,只要有人不通过,就一直练下去,比耐性,我向来不服谁。” 看着苏子衿不自觉的抱胸说话,秦景好笑,“也是,比轴,不一定有人比得过你。他们若是乖乖的还好,若是不信邪,恐怕要被你拖到没脾气了。” 苏子衿理所当然到,“那倒是,我来的第一天,已经做好准备,若是考核不过,寒冬腊月我也陪着他们练下去!” 苏子衿说话中气十足,校场之上,人并不是很多,有心人竖着耳朵,早就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如今见苏子衿竟然这么“狠”,众人不自觉的心中一寒,下定决心,第一次的半月考核一定要过!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苏子衿这边跟秦景说着话,有人的目光隐隐约约的落到了刚才跟苏子衿犟的贾文心身上,他们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想贾文心因为跟苏子衿闹脾气,而犟到底。有人甚至琢磨着,哪天是不是劝劝贾文心。 身为众人目光中心的贾文心,此时觉得哪里都不对劲儿。她觉得苏子衿的话意有所指,仿佛说如果有人通不过考核,是特指自己一般。还有身边的郭宜萱,程明亮等人,他们的目光也隐隐晦晦的放在自己身上,这是什么意思,是担心自己会拖后腿,让众人陪练吗? 众人越发认真的操练,贾文心却发现自己无法专注集中注意力,她的箭头瞄准时,因为心中有杂念,始终觉得苏子衿在四皇子面前内涵自己,或者众人隐隐约约的在注视自己。 “啪!”的一声,贾文心将手中的箭扔到脚下。 “文心,你怎么了?靶子并不是很远,你是不是瞄准的头晕?” 郭宜萱就在贾文心身旁,担忧的看着贾文心。 贾文心此时因为心绪不宁,已经没有了耐心,即使是面对她平日里经常捧着说话的宜萱姐姐,她此时也没有了耐性,“没事儿,不用你假好心!” 郭宜萱哪里被人当面下过面子,神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整整四列的射箭队伍,因为一个人的停滞,使整个队伍变得不整齐起来。 秦景皱眉看向停滞的方向,苏子衿自然也注意到了贾文心那里。 “是谁在那里?若是身体不适,就尽快出列,别耽误旁人操练!” 秦景简单的一句话,就让本就心绪不平的贾文心眼中热意上涌。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从昨天去耐着性子请教薛宝珠捣乱的方法之后,她的心就仿佛平静的湖水被扔下了一块儿巨石,整个人烦躁又不安,今天一整天,被人针对劝解,也没能让她平静下来,反倒越发烦躁。 眼下四皇子的声音传来,让贾文心仿佛就要憋不住了,她的心中,薛宝珠的话在回荡,“咱们这些贵女们,哪里用得着操练?苏子衿凭什么?仗着陛下的一点点宠爱,拿着鸡毛当令箭!你就是不去又能如何?不练她又能拿你怎么办?嫁人,只需要家世和美貌就可以,旁的无所谓!你就做出小女儿的样子来,量那个苏子衿也不敢怎么着你!她若是敢动你,那正好,你正好有借口不用再去了,或者,你找机会跟她撕破脸,然后,你就可以不用去了,可以来找我们。我们跟京都这些人不一样,若是论男子的喜好,还有惹人怜爱的方法,咱们这些人,可比什么郭宜萱之流,强的多。你跟在郭宜萱身边,得着什么了?连她自己都几乎被苏子衿抢走了心上人的注意力。但是你再瞧瞧我们,实话告诉你,我不过进京半年多,便已经有了几个追求者,不过我看不上他们的家世。前些日子我跟崔公子的妹妹有多要好你也看到了,用不了几日,崔公子的妹妹还要替我撮合我跟崔公子!若你心中有目标,不妨过来找我,我教你!当然,前提是你先从新兵营那里出来才行。” 明知道薛宝珠的话是故意的,但是这段时间,薛宝珠面对宜萱姐姐屡战屡胜的模样,还有有诱惑性的话语,却仿佛魔鬼一般,在她心里挥之不去,一直以来的思想跟薛宝珠的蛊惑交织,贾文心根本静不下来,鬼使神差的,贾文心举箭瞄准苏子衿,“是了,只要我射向她,她就不会再操练我,众人也不会再劝我,我就能如愿以偿的回京去了。” 脑袋混沌中,贾文心的弓箭,瞄准了不远处四皇子身边的苏子衿,“让你再教训我!” 仿佛带着一丝这样的“狠意”,贾文心松开了手中的箭。 第七十一章 变化 “贾文心!你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校场之上众人都神色大变,他们往日里只在中午用餐休息时,讨论过苏子衿作为外来女,偶然得陛下信任后的嚣张,但是也只是过过嘴瘾,心里其实对于苏子衿小小年纪就得父辈和陛下信任十分羡慕。郭宜兴更是说过,苏子衿手段了得,上次的清丈田亩之时,帮助过她和崔陵川,所以话里话外十分钦佩。 谁都没想到,往日里娇纵的家文心,仿佛对大家的抱怨和郭宜兴的另眼相看往心里去了,竟然公然将箭射向苏子衿。 带着风声的箭簇冲着自己呼啸而来,秦景和苏子衿第一时间便发觉,苏子衿手刚摁住绑在腰间的鞭子,秦景便一脚踢出,势大力沉的动作,将箭簇强行改变了方向。 秦景收起腿脚,眼神带着怒意看向此时有些失神的贾文心。 “来人,把贾小姐带下去,通知贾家,让他们过来接人!” 贾文心听到四皇子说通知家里,这才瑟缩了一下,似乎有些惧怕,但是她此时正处于惊吓中,说不出还嘴的话,只能任由刚才被她动作惊住的马校尉带人将她关到一旁空无一人的大帐之中。 “其余人等,继续操练!” 四皇子沉声开口,众人不敢多言,只扭过头去,继续将背上箭囊中的箭抽出来,射向一旁的箭靶,只无论是力道还是准头,跟刚才的动作都比不了,已经没有精气神儿在其中,只是机械的动作罢了。 “你没事儿吧?” 秦景问身旁的苏子衿,苏子衿摇头,“不过是个小女孩儿软绵绵的箭头儿罢了,吓不到我。” 苏子衿摆摆手,不提她当年去蜀郡路上碰到的亡命之徒,单是她在蜀郡跟随张龙一起走商路,碰到的暗算和凶残,就不是贾文心一个小女孩儿可以相比的,她此时所想,只是贾文心这样做的缘由罢了。 “今天的事情,先不要传出去,你回去也不要跟陛下说,我想先自己查一下。” 苏子衿看向秦景,说实话,她此时并不觉得被冒犯,前世上学军训时,她气极的时候,也会对老师和教官气愤不已,这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但是无论是秦景还是此时在校场之上的郭宜萱等人,好像表情有些过于严肃了。 在她眼里,郭宜萱和贾文心等人不过是前世的初高中生罢了。 秦景听了苏子衿的话,无奈摇头,苏子衿这个人,总是有跟别人不一样的坚持和想法,他不想去改变但是还是说到,“你想自己解决可以,我也可以暂时不跟父皇禀报,但是我会插手调查,今日之事,我会让人封锁消息,但是这件事见证之人众多,过了今夜,是瞒不下去的。你有什么计较,就在今日白天想好。” 苏子衿点头,“我知道了。” 秦景吩咐好底下人保守消息,转身的瞬间脸上便布满寒霜,“拿我的帖子去贾府,将贾文心的贴身丫鬟和马房之人悄悄拘起来,我要知道贾文心这几日的行踪,还有她近期接触的全部人员名单!” “喏!” 喜砚领命而去。 苏子衿这里,待众人操练到午时,便挥手让众人歇息,自己则去到暂时关着贾文心的帐篷。 “你来做什么?” 贾文心听到动静,急忙出来,却看到苏子衿的身影。 苏子衿看着贾文心昂着头,眼神却不自觉晃动的模样,径直开口,“我来,就是想问问你的想法。你应该知道前几日贾国公刚被陛下训斥,你如今又对我出手,我是陛下委派,你这样做,是贾府不满陛下申饬,所以还击吗?” 苏子衿的问话,一下子就让贾文心从故作镇定到暴跳如雷,“你是什么东西,怎么可以代表陛下?我们贾家老太爷当年做陛下马前卒,第一个响应陛下之时,你父亲都不知道在哪里,你这样的人竟然敢代表陛下离间贾府和陛下的情意?!” 贾文心往日里娇俏的模样不见,整个人哪里还有一丝往日里大家小姐的气度,跳起来,眼珠子瞪大,好似疯妇。 苏子衿不解,“你既然知道轻重,为何又突然对我出手,咱们并没有太多交集,你对我的恨意从何而来?” 贾文心听苏子衿的问话总算恢复了一些镇定,一甩袖子,扭过头去,“我何时恨你了,刚才不过是这几日操练的疲惫,睡不好,一时迷了心,才失手对你射了一箭。” 苏子衿皱眉,“你这样的话说出来,你觉得我信吗?陛下会信吗?今日这件事见证者众多,待晚上传到陛下耳中,明日早朝如何发作贾家,全在陛下一夕之间。我过来问你,是在给你机会,若是你还是这般态度,瞧不起人,那就算了,我刚才说了,我跟贾府和你,并无太多交集,也并无所谓。” 苏子衿说完便想出去,不料,大帐之外,郭宜萱匆匆走进来。 “苏小姐且慢!” 郭宜萱叫住苏子衿,便走到贾文心身边,抓住贾文心的胳膊,“文心,我不管你这几日是怎么了,但是现在不是你闹别扭的时候。刚才四皇子在场,只有苏小姐才能给你机会,你快将你的缘由说出来,你应该不是故意的,对吧!” 郭宜萱的出现,让贾文心又喜又别扭,又有些惧怕,整个人烦躁又矛盾,“我不信,她不过是外来的,我们才是京都子弟,为什么她如今竟然如此?她不过是薛宝珠一流的跳梁小丑罢了,有什么能力决定我的前途?” “啪!” 响亮的耳光,让苏子衿一怔,贾文心这个当事人更加不可置信的看着郭宜萱,郭宜萱却沉着脸,手紧紧攥着贾文心的手腕儿,“你想想你母亲,想想贾老太爷!这不是你任性的时候!” 贾文心被郭宜萱沉着的面容震慑,总算从刚才的癫狂中清醒,恢复了一丝理智。 她捂着脸颊,看向苏子衿,“我知道今日拿箭射你,是我一时被猪油蒙了心。也知道你此时过来,是在给我机会。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没来京都之前,我们好好的,你一来,就全变了。郭大哥和崔公子变了,我和郭姐姐,仿佛一下子被边缘化了,连薛明珠都抖起来了。只要你不在了,我们就会恢复到以前。所以,刚才我迷了心,就那么射出了那一箭。我知道,我这么说,你会觉得我是找借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为何会拿箭射你,我只知道,射出那一箭之后,我就后悔了。幸好四皇子打掉了我的箭,你没有受伤。所以,事情并没有无可挽回对吗?” 郭宜萱神色复杂的看着贾文心,心里知道,文心虽然看着娇纵,却从没有坏心。但是她今日这一箭射出去,京都勋贵人家会怎么看她?连最基本的情绪都控制不住,旁人以后,只会当文心有些疯病在身上,她之后想嫁个好人家,估计是不再可能了,自己好姐妹的前程,被一念之差毁灭,郭宜萱怎么可能忍心。 第七十二章 求情 “苏小姐,眼下只有你可以帮文心了。只要你不计较,这件事就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要无人追究,没人会刨根究底的,这样文心也有机会赎罪,对吗,苏小姐?” 郭宜萱突然转身拉住苏子衿的胳膊,眼神热切的说到。 苏子衿没有动作,只看着郭宜萱,还有贾文心。 “我说过这次过来,是想给贾小姐一次机会。但是机会并不是你们要求我网开一面,而是在于你们自己的作为。贾小姐,你应该知道一句知错,一句失手,并不是我想听的。” 郭宜萱看向贾文心,贾文心此刻被好姐妹紧紧的拉着手,紧张的看着,仿佛心里有了依靠,不再如刚才一般易怒癫狂,而是眼神清明,镇定了许多。 “我这个人做事只凭心意,并无太多计较。苏小姐,还是你来问吧,想知道什么,我知无不言。” 苏子衿闻言点头,这才是真正认错的态度。 “你对我的不满,从何时而起?应该不是操练这些天吧?中秋宴?清丈田亩?还是当初在乐游原上?” 这么被人当面问自己的小心思,贾文心有瞬间的不自在,随即在郭宜萱鼓励的眼神中,陷入思索,“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年初,乐游原之时,有了起意,后来,薛宝珠几次三番跳出来针对陷害郭姐姐,还跟崔公子的妹妹成为好友,同进同出,我心中对薛宝珠的怒意还有对你的不满,便越发深化。” 苏子衿闻言皱眉,“你几次三番提到薛宝珠,你跟薛宝珠有何交情?薛宝珠跟我又有什么关联?” 贾文心仿佛被苏子衿的问话挑动情绪,“这京都中人,谁不知道薛宝珠仗着你进入京都子弟圈儿,若不是打着你的招牌,谁会搭理薛宝珠?而且,就是因为她,我对你才会越发不满。但是有时候,我还是不得不佩服你跟薛宝珠两人。你虽然甚少跟咱们京都子弟有交流,但是崔公子哥郭大哥都对你赞赏不已,薛宝珠更是在京都跳脱的很,上下交游,处处都有她的姐妹。也是因为她手段了得,你又清高自持,中秋宴上,你们算是闹掰了,我昨日便去了薛府,找到薛宝珠,想寻一个治你的法子。” 苏子衿不成想,自己甚少在京都名利场出面,薛宝珠竟是借着自己的名头,混的如鱼得水,甚至让郭宜萱贾文心等人,都将自己和她牵连起来。 皱了皱眉,苏子衿又看向贾文心,“拿箭射我,就是薛宝珠给你出的主意?” 贾文心脸色一红,“不是。我昨日去找薛宝珠,的确是想找她要一个治你的办法,毕竟她那个人,向来小心思多,说不得会有用。哪里知道,我去了薛府之后,跟薛宝珠说上话,正事没说到,竟一直听薛宝珠吐槽你,一时间同仇敌忾,我只跟她一起吐槽发泄了一番你的作为,后来,天色已晚我便回去了,所以,我们二人也并没有商量出对付你的办法。” 自己去找人想办法,结果却被薛宝珠掌握话题,跟着吐槽苏子衿,甚至因为共同话题,贾文心有瞬间感觉,薛宝珠并不是那么讨厌,最起码,她跟自己想法相同不是吗? 不过此刻想来,贾文心恍然大悟,薛宝珠还是有这本事在身上的,竟让自己这个本来讨厌她的人,不自觉被她感染,同仇敌忾起来,觉得她还算可交。 郭宜萱听了贾文心的话,忍不住扶额,文心如今不过十三岁,平日里看着稳重,实则心性不定,这不,不过三言两语,就被薛宝珠笼络了去,若不是今天文心自己将事情说出来恍然大悟,说不得,再接触薛宝珠几次,真的能把薛宝珠当好姐妹了。 “苏小姐,薛宝珠毕竟比文心年长,她暗地里挑拨几句,让文心心里暗暗存了疙瘩,做出出格之事并不是难事。想必她这身本事,苏小姐在蜀郡也深有体会吧?薛宝珠自来京都,就有意拉扯苏小姐,仗着熟知苏子衿不爱交际,便大肆宣扬跟您的交情,私底下又跟旁人一起坏苏小姐名声。这件事,文心的确是做错了,但是我相信,文心是受她人挑唆,罪魁祸首,另有她人,还望苏小姐念文心年纪小,放过她这一次。” 苏子衿一向不爱闲话,只爱做实事,她本以为,有磨牙废话的功夫,事情做出来,更能让人知道自己的态度。没想到,自己不说,有人会打着自己的名义,替自己说。 苏子衿看着面前的两位贵女,她们平日里也是不会被轻易糊弄之人,如今竟都信了薛宝珠的鬼话,甚至相比于薛宝珠,更加迁怒自己。 苏子衿这才了解“人言可畏”是何等威力。不过三两句话,三两句攀扯,竟让自己蒙在鼓里,也让众人都能误会自己。 “若是陛下问起,我会言明贾小姐并无主观恶意,但是其他的,我并不会多说什么。贾小姐射出那一箭,或多或少,都该受些惩罚,这也是对贾小姐的教训,省的她以后犯下大错。” 苏子衿松口,贾文心和郭宜萱双双松了口气。作为“被害方”的谅解,想必在陛下那里会很有用。最起码这件事不会因为苏子衿的不依不饶而恶化。 苏子衿看二人如释重负的模样,转身准备出去,“贾小姐要闭门思过,郭小姐该去准备了,一会儿操练开始,我不希望因为这件事耽误。” 郭宜萱第一次如此心甘情愿的开始操练,“苏小姐放心,我会准时去的。” 留下郭贾二人说话,苏子衿出去换了衣服继续带人操练。 众人看着郭宜萱神色兴奋,苏子衿面色如常,虽不知道贾文心会被如何处置,却都跟着二人的沉静放下心来,看两人的样子,这件事似乎苏子衿并不会多追究。 众京都子弟放下心的时候,秦景此时带着喜砚来到了薛家大门之外。 “四皇子?不知四皇子大驾光临,有何要事?我们家老爷如今还在衙门之中,不如四皇子先进屋喝茶,我们尽快通知老爷回来。” 薛府大总管薛得贵弯腰迎上秦景,殷勤又惶恐的说到。 四皇子到来,一无拜帖,二无通知,突然到访,让人心里没底。老爷又不在家,她刚让人去禀报了夫人,一会儿还要夫人拿个章程才是。 秦景摆摆手,“喝茶就不必了,本皇子如今正在追查一个行刺皇亲的反贼,哪只那人慌不择路之下,竟翻进你家后院儿,因此,本皇子已经命司命监的女官进入薛府后院儿搜查,本皇子如今就在门房这里等待女官回信儿,府里就不去了。” 管家闻言大惊失色,跟反贼扯上关系能有什么好事儿? “您先坐,府里还有些事,小的先行告退。” 第七十三章 搜查 “夫人!小姐!不好了!” 管家哪里还顾得上巴结四皇子,只匆匆忙忙跑到后院儿,扑倒听闻四皇子大驾光临而准备出来迎接的夫人和小姐面前。 “管家,你这是什么样子?四皇子呢?你不在跟前伺候跑过来,怠慢了四皇子!” 薛夫人在薛宝珠的搀扶下,一边训斥管家,一边匆匆往外走。 管家扑通一声跪在夫人面前,阻挡住夫人,口中哀嚎似的惊慌道,“夫人,大事不好了,咱们府里,进反贼了!四皇子就是追反贼而来!” 薛夫人闻言,腿瞬间就软了,却不是薛宝珠扶着,恐怕当场就要跌倒。 “管家,你原原本本说出来,别吓唬母亲,咱们府里有没有反贼,咱们自己还不知道吗?一定是四皇子误会!” 薛宝珠虽看着脸圆圆的,笑起来十分幼态可爱,但是她毕竟是府中大小姐,如今也早已及笄,在府中说话还是有些份量的,管家听了小姐的话,仿佛瞬间清明了些,当下,对着小姐的方向语速极快的说到,“小姐,四皇子说见一个行刺皇亲的贼人进了咱们府中,已经命司命监的女官进府捉拿了!” 薛宝珠这才变了脸色,此时若不是人多,她几乎想一脚踹到管家身上,这件大事竟然现在再说? “还愣着干嘛?快去找些小厮人手过来,去二门的两个出口等着!钱妈妈,你去带人,从二门两个出口往后院儿去迎一下司命监女官!” 钱妈妈看着小姐的眼色,重重的点头,“放心吧小姐,司命官来的匆忙,人手不够,咱们会协助女官做事的。” 咬牙说完,钱妈妈领院中婆子先一步往后院儿而去,薛管家反应过来,赶忙去召集人收,准备去“帮助”钱妈妈和司命官搜查薛府后院儿。 薛府虽来京都不过一年多,但是这出宅院儿却置办的占地极大,后院儿有花园,有水塘,还有重重下人和厨房院落,一时半会儿,司命监的女官还真的不一定能找到正地方搜查,如今钱妈妈已经带人过去,薛夫人放下了一半儿的心,拍了拍自家闺女的手,恢复了镇定,“咱们走!老爷好歹是一部堂官,如今四皇子贸然上门,老爷都没来得及递信儿回来,想必,四皇子也不是走正常流程来的咱们府上。既然四皇子来路不明,咱们可要跟四皇子讨个说法!” 薛夫人带着薛宝珠,昂首挺胸的去前院儿,准备找四皇子要说法。前院儿中,喜砚在四皇子跟前也有些焦急。 “也不知钟春那里如何了,这薛府占地大,内里布置不明,咱们只有她们反应过来之前的一点儿时间,待府中人反应过来,钟春被重重人手围困,想必什么都找不出来了。” 秦景倒是淡定的扫了扫外袍上的褶皱,好整以暇的等在原地,“钟春可比你上进的多,进府之前,她就已经做好了周全的准备。” “四皇子大驾光临,偏偏老爷竟然不在府中。来人,去找大少爷回来,陪四皇子进正堂坐一坐!” 薛夫人人未出面,清亮的嗓音先行出现,喜砚看了一下自家主子,迎到一旁。 薛夫人带着薛宝珠出来,迎上秦景。秦景起身直言,“有劳薛夫人,但是今日本皇子还有要事要做,就不进府了。” 薛夫人眼睛划过秦景和喜砚,露出和气的笑意,“不管如何,四皇子过府,总要进去坐一坐的。若是老爷回来,知道我竟然不让四皇子进府,恐怕也要责怪我。” “是啊,四皇子!” 薛府大公子薛兆丰匆匆而来,迎上秦景。 “往日里见都无缘得见,今日四皇子过府,我们薛家,当然要好好招待。” 一家子围着秦景,若是个和气的,此时已经跟着薛家人过府喝茶说话去了,偏偏秦景自小就冷静自持,不爱被旁人裹挟,听到薛家人几次三番邀请,只淡淡到,“算了,今日有事,并无闲心喝茶。” 薛兆丰顺着秦景的话,“不知道是何要事,我们薛府有能相助之处,一定鼎力而为。” 喜砚此时上前,“薛公子,是一个刺杀皇亲的刺客,竟然被人看到进了薛府,我们四皇子就是来查证的。” 薛兆丰来之前自然知道缘由此刻便顺水推舟的询问详情,“不知道是刺杀哪位皇亲,刺客是男是女,竟是光天化日翻身进了薛府吗?四皇子何不调集顺天府衙,过来协助?还要劳烦四皇子亲自前来?父亲如今在衙门忙于堂部正事,不然,也可以协助四皇子尽快查清此事。” 薛兆丰自然是有资格质疑四皇子程序不明,在薛府家主在朝中为国分忧之时,竟然私自派人过府搜查,不但于理不合,还寒了朝中大臣的心。 奈何四皇子就是身份特殊,他若是想做什么事,不过一个借口罢了。当然,这种借口不能常找,但是今日之事,秦景不愿意稀里糊涂的就这么糊弄过去,自然是雷霆手段亲自过府,打了薛家一个措手不及。 眼下他已经亲临,司命官也已经到了薛府后院儿,有没有结果一会儿便会见分晓,秦景当下说到,“被刺的皇亲,正是苏子衿苏小姐。她今日在城外,被人行刺,凶手正是昨日过府的贾文心贾小姐。此事干系重大,贾家我已经命侯爷审讯了贾小姐的贴身丫鬟和马房之人,审讯结果,想必薛小姐心知肚明,贾小姐这几日,除了出城操练只来过薛府一次。我便带了司命官过府查证,看跟苏小姐的案子,有无关联。” 薛宝珠脸色涨红,看向母亲,薛兆丰睁大嘴巴,有些不知所措。 “四皇子,不过是小女儿玩闹,不至于如此大动干戈吧?我薛家也是当朝二品,家父主政一部,而且舍妹跟苏小姐也是素来亲近,四皇子此举,是太过冒失,关心则乱,还是欺我薛家无人?” 薛兆丰质疑四皇子小题大做,薛宝珠也跟着泫然欲泣,“大哥,母亲,竟是女儿给家中惹祸了。女儿跟子衿从蜀郡便多番交往,子衿年纪小又孤僻,若不是我充好心带她,也不会今日因此受辱。四皇子,是子衿妹妹让你过来的吗?她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啊!” 有时候简单的一件事,经过人的言语非议之后,便会扭曲,产生重重阻碍。 喜砚看着义愤填膺的薛家人,又看向自家主子,心里祈祷司命官快点儿出现。 秦景此时却反客为主,“薛家不必惊慌,也不用多想。不过是线索牵连,过来查证罢了。这件事待司命官一会儿出来,自有分晓。” 第七十四章 结果(一) “四皇子!” 司命官即时出现,让喜砚心中松了一大口气。 “夫人,小姐,这司命官在后院儿乱闯,奴才刚带人赶到后院儿,就见司命官带人从小姐屋里出来,简直是胆大包天!谁给你的权利,竟然敢擅闯官家小姐闺房?待老爷回来,我要让老爷告你一状!” 管家带着人随后出现,气哄哄的跟薛府夫人小姐告状。 “司命官,你可有御令可以入府搜查?不然,就是栽赃陷害,我一定要带你到皇后面前,争个对错!” 司命官是朝中女官,面对女眷的非议和借口,比四皇子有经验的多,即时薛夫人提到自己的顶头上司皇后娘娘,司命官也是不急不缓,好整以暇的开口,“薛夫人进京晚怕是不知,我司命府做事,向来有理有据,不会随意行事。司命府受命于皇家,监管京都城中的妖言行筹,四皇子从贾小姐处得知薛小姐的行径,便是没有牵扯刺杀皇亲这等大事,属下上门查证都理所应当,更别提贾家问讯结果,直指薛小姐。下官皇命在身,得罪薛夫人和薛小姐,请两位见谅,若是你们执意告到皇后面前,本官也奉陪到底!” 司命女官的话,让薛夫人和薛宝珠面面相觑,不由自主的看向薛兆丰求证。薛兆丰皱着眉头,对着母亲和妹妹说到,“前朝司命府是相当于六朝门的存在,特别是监察天下谣言,有专属的诽谤、妖言之罪。本朝陛下宽宏,废除了诽谤、妖言之罪,只命司命监监察舆情罢了。” 自古以来,妖言惑众就不是一个形容词,而是一个严重的罪名。在纸张书籍流传开来之前,“谣”本指民间歌谣,“谣言”指的是歌谣的语言表现,多以谣词、歌词等韵文出现,有利口头传播、扩大影响。“谣言”可以视为一种舆论形式;在前朝,它被认为能够反映民意,因此“谣言”,又被称为妖言,妖言惑众,在前朝,也是一个严重到可以抄家灭族的重罪。 听了薛兆丰的解释,母女两个有些气弱的不再开口。两人都有些信口开河的属性,本以为话语过后,无人可以追究,没想到,朝中竟还有舆情监察这种衙门。 薛兆丰熟知自家母亲和小妹心虚气短,特意解释,“母亲放心,陛下宽宏,本朝并没有因言获罪的先例,而且司命监更多的监察之责并没有处置之功,寻常人一两句夸大其词,陛下都大方不计较,旁人难道还能被上纲上线不成?” 薛兆丰倒是跟薛家人一样,有一张利嘴。听了薛兆丰的话,薛夫人和薛明珠重新昂起头来,看向司命监。 “不知司命官查到我们薛府有哪个人不妥?” 司命官看向两人,“薛夫人,薛小姐,贾文心的贴身丫鬟问讯时曾说,薛小姐曾蛊惑贾文心跟苏小姐对立,不知有没有这件事?” 迎着司命官的目光,薛宝珠撇撇嘴,“是又如何?但是我并没有煽动,不过是顺着贾文心的心意附和几句罢了。谁知道她会动手?难道我随口说句谁该死,她转头就去杀人,也要算在我的头上吗?我不过随口抱怨罢了!” 薛宝珠这是听到大哥薛兆丰的话,知道四皇子等人已经审问过贾文心和她的丫鬟,便不再对自己所说的话抵赖,反正司命监只是监管不能处置,她话说了又能如何?她不过是顺着贾文心私下说说罢了,有没有出去大规模的散布谣言,难道还真能因为一句话就治自己的罪?那这样的话,京都中,早就没有人敢私下议论她人了,这京都中的这些私下爱嘀咕人的贵妇们,乐趣岂不是少了一大半? 薛宝珠有恃无恐,司命监女官脸上露出笑意,“薛小姐承认就好。薛小姐既然如此光明磊落,那对于此物,想必也不陌生。” 司命官从袖中拿出手帕,打开手帕,里面包裹的是一些红色粉末。 薛宝珠见此,眼睛微缩,随之又坦然,“这是我房中的香料,这味道清淡宜人,我素来喜爱。” 司命官摇头,“薛小姐难道以为这是从蜀郡带来的,京都中便无人认识此物吗?”司命官说着,将东西小心翼翼的递给一旁的喜砚,呈上去上秦景查看,“四皇子,此物名叫马钱子,香料中添加一点点,点燃之后,会让人心烦意乱,初次闻到之人,会产生恍惚之感。贾文心小姐今日失态,想必是受此物蛊惑,下意识的烦躁而失常所致。” 薛宝珠听到司命官的话,没有蠢到跟司命官辩论,而是一副大大咧咧,无所谓的表情,“大人言重了,此物在蜀郡流行已久,只有大家族之中,才有一丝丝添加马钱子的香料,而且此物还不便宜,我也是出蜀郡之前,得本地家族相赠,才得了那么一丝。贾小姐难得过来找我,我才点上这香料,哪里就像司命官说的那样神奇了。若是真有那种神药,可以让人言听计从,我才不舍得用到贾文心身上,直接用在四皇子身上,不是更好?” 司命官摇头,说到,“马钱子不过是催化剂罢了,能让本就心智不坚,心烦意乱之人下意识听从,就好比无形的催眠,这种东西对付贾文心这般闺阁小姐还有用,对付四皇子这般心智坚定,身强体健之人,就毫无用处,剂量大了,又容易被察觉。薛小姐,这种东西,可不是蜀郡特产,而是前朝便流传出的禁药。如今无人提起,不是旁人都不了解,而是京都已经很少有人,用这般手段了。薛小姐,好胆色。” 司命官的话音落下,薛明珠还是神色不变,“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香料并不是我买的,我也是被蒙在鼓里,用了一点点。而且,这香料用起来,我跟贾小姐一样都在屋里。若是她中毒,我不是也难逃一劫吗?” 薛夫人拍拍自家闺女的手,“还是要多些司命官,否则,宝珠就要被这香料害了。四皇子,今日之事,是宝珠无心之举,若是中毒的话,宝珠自己受害更深,您不会因此就将宝珠牵扯到刺杀苏子衿的案子中去吧?贾家小姐,也是贾国公的掌上明珠,难道陛下还能因为贾小姐一时的过失,便追究贾小姐过错吗?至于我家宝珠,更是牵强。她不过是向京都贵女炫耀蜀郡带来的香料罢了,而且这香料的份量,即时全都用了,最多不过头晕罢了,小女用毒的说法太过牵强。我来京都时日不久,但是各府香料都是配比复杂,功效各异。若是四皇子追究起来,难道还要让各家交出自家制香之法买香之处?早知道,京都中人,熏香是寻常之事,便是谁家稍有富裕,便会燃香熏香。各大家族,更是有自己的独家香料配方,功效各异。若是小女因此获罪,恐怕京都中人,都会认为四皇子小题大做,宝珠不至于此。” 秦景听了薛夫人的话,笑了笑,径直起身,“薛夫人不必担忧,急着攀扯众人。我今日过府,也不过是想查个水落石出罢了。苏子衿是我未婚妻,她领皇命在身,又无故在校场被人针对,我用要查个水落石出。薛部堂想必快回府了,我就不多打扰了。麻烦您跟薛部堂告罪,今日之事,是在下孟浪,改日在朝中相遇,一定当面跟薛部堂解释清楚。喜砚,司命官,咱们走吧。” 秦景转身离开,薛宝珠跟母亲松了一口气,几乎踉跄。 第七十五章 结果(二) “母亲,四皇子这是何意?刚开始咄咄逼人,怎么如今反倒轻轻放过。” 薛宝珠不解的问自家母亲。 薛夫人摆摆手,在薛兆丰跟薛宝珠的搀扶下,坐到了狭小门房处唯一的椅子上。 “你不懂,他今日过府,本身就是在表明一种态度,那就是为苏子衿找一个说法。如今他想要的说法找到了,自然不会因为这件小事处置谁,毕竟苏子衿毫发无损,她也不想苏子衿背负上小题大做的名声罢了。” 四皇子突然强势造访,是为苏子衿出头,拿了宝珠短处又轻轻抬手放过,也是为苏子衿保全名声。一个大男人,为了自己的未婚妻做到这个份儿上,让薛家众人心思各异。 薛夫人有些感慨,薛宝珠有些愤然,薛兆丰则是满脸兴味,“宝珠,你跟苏子衿接触比较多,难道她有何长处,竟让四皇子如此费心为她?” 薛宝珠瞪了一眼自家大哥,“大哥,我被司命监拿了短处,你就不担心我,反倒操心苏子衿?那苏子衿就是一粗鄙之人,不是你喜爱的那种娇娇类型,你就别费心了。而且人家如今有四皇子,你在蜀郡时都不在她眼里,如今,更是入不了她的眼!” 薛兆丰手中折扇轻轻拍了自家小妹一下,“就你能耐,我不过打听一句罢了,竟惹出来你这么多话。母亲不是说了吗,京都凡是有些根底的人家,谁没有独家的制香秘法,用料不见得都是清清白白,是药三分毒,你的马钱子根本不算什么。四皇子即使将这件事宣扬出去,也不过了了罢了,妨碍不到你什么。” 薛宝珠听了自家大哥的话,总算放心下来。大哥虽然平日里颇有些自命不凡,但是场面上的事情,他是男子,终究要比自己跟母亲懂得多一些的。 这边四皇子得了司命官的说法,便让人将口信儿带给了贾国公。他今日去信国公府拿人,贾国公十分配合,不单是因为他是四皇子,更是因为贾家对皇家忠心耿耿,四皇子这才去信贾家要求配合。若是换了旁人家,四皇子反倒不会轻易上门。 这话说起来拗口,其实也是皇家对于贾家的放心和亲近,贾国公正是知道这一点,才会毫无顾忌的配合四皇子拿人,而不是像薛家一般,百般推拒。 其中更深层的原因,就是贾家不怕皇家突然的查访,自信不论四皇子查到什么,都会信任贾家。但是薛家则完全相反,他们不敢放手四皇子去府中查,因为知道一旦查出来什么,等待薛家的就是覆灭。 去信贾府之后,秦景便去到上书房,他虽然答应苏子衿要给她时间,查找缘由,但是这件事已经发生,他也查出了“真相”,自然要提前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禀告父皇。 “这么说,贾文心之所以突然失常,是这段时间,受到薛宝珠的蛊惑?” 陛下威严的声音,在乾德殿响起,秦景长身站在陛下面前,沉声应答,“是,父皇。” 皇帝的手揉了揉额头,一向威严的脸上露出一丝恨其不争的怒气,“贾家也是京都中的头等人家了,竟将子弟教的如此天真!” 在父子二人心里,自然是有亲疏远近的,如今陛下开口就抱怨贾国公,也是对贾家的亲近和失望。 “陛下,苏子衿求见!” 小黄门匆匆而来,回禀到。 “哦,子衿过来了,快请进来!” 眼见陛下微沉的脸色瞬间转晴,陛下跟前的小黄门是何等机灵,当下便快步出了乾德殿,殷勤的迎接苏子衿前去拜见。 苏子衿迈步进入乾德殿,陛下办公设宴之地,此地她数次目送父亲进入,自己进来还是有些新鲜的。不过她今日有正事过来禀报陛下,就暂时收起好奇心,恭恭敬敬的来到陛下跟前。 “参见陛下!” “快起来吧,都是一家人。季真前脚刚到朕跟前,你后脚就来了,看来你们二人,还是有些默契在的,哈哈…” 苏子衿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季真是秦景的字,不过她一向都是“四皇子”称呼,还有些生疏。 思绪一闪而过,苏子衿起身,一五一十的向陛下说明来意,“陛下,今日贾文心这件事,纯粹是因为个人的一点儿小恩怨,没必要上纲上线,臣女希望您可以将这件事交给臣女处置。” 皇帝捋着胡子,笑意吟吟的看着苏子衿,“你跟季真还真是心有灵犀,他刚才才将贾文心这件事的拉拢去脉跟朕说了一遍。你先听听季真查到的事情,再决定到底如何处置这件事。” 苏子衿疑惑的看向秦景,秦景一五一十的将薛宝珠在其中的牵扯说了出来,“这下你知道了吧,不单单是贾文心的事,还有薛家,甚至还有京都关于你的谣言。若是你想清净,这次趁机发落一下薛宝珠,就可以一劳永逸,破除传言。” 苏子衿听了,呆了一会儿,她实在没想到,竟然有人会对自己用尽心思,还用了传说中的“毒药”配合。背后发寒了瞬间,苏子衿摇摇头,“陛下,臣女还是请求您,将贾文心的处置交给臣女,臣女会让贾文心知道,一个人一旦劳其体肤,就没有精力再动那些小心思了。” 对,苏子衿决定加大操练力度,让闲的发慌,嫉妒心压不下去的京都子弟们知道,什么小心思,都是闲的,等自己让他们“忙”起来,他们就不会再有闲心想东想西了。因为贾文心,让整个京都子弟加大操练力度,想必贾文心也会因此受到“惩罚”。 皇帝听了苏子衿的话,不出意料的点点头,“这件事可大可小,既然你决定自己解决,那朕就将这件事全权交给你来处置。不过,贾文心你处置得了,薛家呢?还是如以前一样沉默,任由薛家人攀扯吗?子衿,有时候沉默自然是好的,但是该反击时,还是要表明态度,不然,有的是人会揣着明白装糊涂。” 苏子衿点头,“臣女明白,臣女会看着办,不会让人欺负到头上。” 陛下这才满意,捋着胡子看向面前的一对儿,“好了,你心里有计较就好。难得你们二人一同进宫,季真,你带子衿尽一下地主之谊,去吧。” “儿臣告退!” “臣女告退!” 第七十六章 接触(一) “你去哪儿?” 苏子衿出了乾德殿,就自顾自的往皇城南门而去,却冷不丁被秦景拉住手腕儿。 苏子衿条件反射般的抽回自己的手,回头看过去,秦景却好整以暇的收回空荡荡的手,看着苏子衿,“陛下让我带你转转这皇城,怎么,刚出御书房,你就阳奉阴违?” 苏子衿刚才已经下意识的过滤了在乾德殿御书房的话,只想着薛宝珠和贾文心如何处置的事,没想点秦景却听进心里去了。 “不用了,今日天色已晚,我想回去跟父亲商量一下今日之事。” 他们来到乾德殿时,众臣自然散衙,诺大的皇城之中,只有一队一队的侍卫在空旷的前殿有过,让人感觉格外安静肃穆。 秦景没听苏子衿的拒绝,径直往一侧甬道带路,“你回府有的是时间去商量,趁着天色晼晚,这诺大皇城,也就这会儿还能看看景,我们要抓紧时间,过了这刻钟,景色转瞬即逝,夜幕降临,便如荒兽般骇人了。” 苏子衿看着秦景高大挺拔的背影,没有目光跟随,她也放松了一些,便抬脚跟在秦景身后,跟着他去看看这需要抓紧时间去看的美景。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秦景面上显出笑意,自顾自的带头往前走。 长长的甬道此时只有夕阳余晖映射在一侧的墙壁之上,高高的,苏子衿需要抬手才能够到阳光。 甬道安静,苏子衿跟在秦景身后,觉得自在又有些无聊,她看着甬道墙壁上的夕阳余晖的折角,两个人的影子,被夕阳投射上去,秦景还有小半边身子,苏子衿只有偶尔显现头上装饰的步摇晃动,将手臂举起来,只有手指头被夕阳余晖染成金色,映射在青色的厚厚的城墙壁上。 苏子衿拇指食指两个手指头圈起来,在墙壁上映出一个圈儿。苏子衿看看手指的影子,又看看自己青葱一般的玉指。这一世她虽然偶尔奔波忙碌,却因为投了个好胎,精养的很,手指白皙纤细,在夕阳下仿佛是透明的。 被自己的手指迷了一瞬间,苏子衿惯性的走着,竟猛地撞到前面人身上。相反的力道作用之下,苏子衿倒退一步又被前面被撞的秦景伸手拉回去,苏子衿觉得自己被夕阳的金色余光晃的有些晕,竟然如此“大意”,不但撞到人,还被秦景拉着手腕儿轻轻一拽,便拉到跟前,很近的跟前,苏子衿努力缩着身子,避开跟秦景的接触。秦景低头看着跟自己脚尖碰脚尖,低头缩着身子避免碰触的苏子衿。 “刚才不是很惬意吗?这会儿怎么不敢抬头看我。” 苏子衿怎么也是“习武之人”,对气息和距离把握的挺准的,她知道,这会儿两个人离得太近,她一抬头,就可能是狗血的呼吸相闻,四目相对的情景。她这个人比较怂,不敢在这么近的距离下,跟他四目相对。 秦景低头看着装鹌鹑的苏子衿的头顶,手里紧紧攥着苏子衿的手腕儿,感受这片刻的亲昵,知道不能逼的太紧,便主动退后一步,手中苏子衿的手腕儿却握的更紧了。 “别的不说,装傻你倒是挺会的。” 见秦景主动退了一步,苏子衿暗暗松了一口气,抬头看向面前的秦景,“什么装傻?” 秦景被苏子衿气笑了,“你这就是在装傻。再多说一句,信不信我让你装不下去。” 秦景淡淡的开口,眼神沉静中带着一丝侵略感,苏子衿瞬间怂了,傻傻的讨好一笑,“不是说只有一刻钟吗?去哪儿?咱们是不是得赶紧去?” 秦景定定的看了苏子衿一眼,不再开口,沉默的转身继续往前带路。苏子衿偷偷长舒一口气,放松下来,秋日的风微凉,她却不敢抽回自己的手。 旁的未婚夫妻如何相处,苏子衿不知道。旁人如何定情,苏子衿也不知道。但是她知道,人家总是有些柔情蜜意在的。不经意碰触的眼神,不经意亲近的习惯,有情意在的人,总是会被人一眼看出端倪。 苏子衿却在逃避这些“亲近”,她这样“装傻”,秦景也愿意陪着她,让她突然觉得,这是不是他的温柔和他们的默契? 被秦景抓着手腕儿,苏子衿在秦景背后放心大胆的看着他,这样想到。 “到了。” 苏子衿没想到,秦景竟然带着她到了皇城南城门的门阙之上。 “这里是我能上去的吗?” 苏子衿有些迟疑,秦景却毫不犹豫的拉着苏子衿的手腕儿,抬脚往门阙之上走去。 这里是皇宫正门,每日文武大臣从这里进进出出,高大的门阙矗立两旁,静静的看着众人。苏子衿也好奇过这个地方,却不妨今日被秦景带着走了上去。 “你先下去吧。” 门阙之上,有执勤的士兵,全副武装,只是见到是秦景开口,才顺从的走到一侧的门楼处。 苏子衿看着士兵出去,自己跟着秦景进了门阙,被他拉着来到门阙西侧窗口,因为门阙建的高的缘故,这里的阳光并没有被遮挡,完完整整的洒在两人身上。 “这里是皇城最高处,若是皇城之中,有风景可看的话,也就是在这里了。西侧窗口这里,夕阳最后一抹金光,往南看,是恢宏整齐的京都城。这里虽比不上乐游原的高阔,却也是城中,唯一可以俯瞰京都城的地方。” 可能是刚刚耽搁了瞬间,苏子衿眼看着夕阳沉了下去,但是紧接着,京都城的万家灯火升了起来。自然和人气交替,原来这就是秦景眼中的皇城中,唯一的风景吗? “很美。” 苏子衿看着诺大的京都城,不自觉的放空。 “你向来不耐烦生活中的鸡毛蒜皮,也不喜欢争端和算计,想要逃离原地,却又向往温暖的人间烟火。”苏子衿听着秦景的话,回头看他,秦景的手从苏子衿的手腕儿改为和她十指紧扣,看着苏子衿的眼睛,“这样很辛苦。” 这样当然辛苦。她在蜀郡时,喜欢温暖的祖父母,但是他们更多的,是因为苏子衿是常氏的女儿,因为她精明有能力而喜爱她。她刚开始喜欢明媚的薛宝珠,却在深入的接触中,察觉到她无时无刻的小心思和别有用心。她感念张龙这些护卫,也要跟他们保持距离,作为主人,她得让“属下”有分寸感。她喜欢每一个她感到温馨的人和事,但是那些都带着条件。她厌恶这些条件,却要接受这些条件。 矛盾由此而来,辛苦也由此而来。 第七十七章 接触(二) 所以苏子衿总是向往远方。因为那里有她美好的想象和理想的,没有争端和条件,秩序井然的生活。 就像她喜欢秦景,所以不想亲近他一样。她想让秦景活在自己的想象里,而不是在真真切切的接触中,发现他有自己无法接受的缺点或者自己有秦景不喜欢的地方。 秦景拉过苏子衿,慢慢的,仿佛带着试探一般,把苏子衿拉到自己跟前,很近,仿佛是刚才,苏子衿无意般的撞到自己跟前那么近。 秦景拉着苏子衿的手,带着她的手抚在自己的脸颊之上,“你摸一下,我是活的。” 苏子衿感受着手下温热的皮肤触感,看着秦景的眼睛,她再想装傻,也知道现在不是玩笑的时候,苏子衿让自己鼓足勇气看向秦景的眼睛。 “别总游离在生活之外。我是活生生的,你也是活生生的,还有京都中的这些人,你就生活在这里。今日贾文心向你射箭,旁人都震惊无比,只你自己仿佛一点儿都不生气。这样不对,你应该生气,训斥她,处罚她,发泄出来,不要无所谓。还有薛宝珠,你不满她虚伪,就指出来,不要继续旁观。人都是有好有坏的。就像我。你是我未婚妻,你是不是应该试着了解我,接触我。而不是远远看着我。你这样让我想接近你都找不到出口。” 苏子衿不曾想,秦景竟然这么了解自己。 他知道自己的孤独和疏离,喜爱和冷漠。 “看得这么透的人,为什么会喜欢我呢?”苏子衿不由自主的把心里的疑问脱口而出。 苏子衿一愣,又破罐子破摔的接着说到,“你喜欢的是我游离在众人之外的模样吗?若是我整齐跟你争,跟旁人争,那“俗气”的样子,还是你喜欢的吗?” 说完想说的苏子衿有些松了一口气,又有些纠结。 每个人的心事都是独一无二的,苏子衿唯恐自己说不明白,又绞尽脑汁想让秦景了解自己说出的话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我游离在外时,能保持冷静,做一个不染人间烟火的小仙女,但是我真的跟每个人计较起来,想必也是面红耳赤的狰狞模样,你确定要我褪去“小仙女”的外衣“活”过来?做一个“俗人”?” 苏子衿越说越懊恼,她就是这样笨嘴拙舌,连自己的心情都不能说的明白些,这样云里雾里,他能听懂吗?苏子衿紧紧盯着秦景,想要从他眼睛中,看出他理解了的样子,却不妨,秦景眼中竟然染上笑意。苏子衿瞪大双眼,退后一步,真的从秦景眼中看到笑意。 “我这么掏心掏肺的和你说话,你笑什么?” 这句话苏子衿说不出来,因为她觉得丢脸,很没有“范儿”,于是只皱着眉,不满的看着眼前之人。 秦景见苏子衿气闷的模样,忍不住笑意,不但眼睛中充满笑意,竟然连脸上都带上了笑意,他修长的手指化身武器,在苏子衿饱满的额头弹了一下,苏子衿捂着额头,震惊的看着秦景,“你干嘛!” 秦景笑着开口,“你知不知道,你每一个表情,都清清楚楚的表达了你的想法?你觉得你很认真的在跟我说话,我却不认真对吗?” 苏子衿狐疑的看向秦景,他怎么猜到的? 她却不知道,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仿佛是心情翻译器,让她的心思明明白白的显露在秦景面前。 平日里苏子衿克制自己的情绪时,整个人如同被蚕茧包裹一般密不透风,此时她放开自己的心绪,却如同清溪一般分明,让人一看便知。让秦景诧异极了,他不知道,自己未婚妻是如此的两个极端。强烈的反差让他一时控制不住,笑了出来。眼看苏子衿的眼睛瞪大,秦景暗咳一声,让自己冷静下来,好不容易让自己的小未婚妻放开心胸,接纳自己,若是真的惹急了,她若是咬人还好,若是再一次将自己封闭起来,自己再想打开跟她沟通,可就难上加难了。 秦景收敛笑意,正色对苏子衿说到,“就像薛宝珠,她平日里热情大方的模样,有迷惑到你吗?反过来,有些人天生就是小绵羊,即使披着狼皮,也成不了狼。” 苏子衿听了秦景认真回答的话,这才点头,好像有些道理,皱起的眉头舒展开,苏子衿看向秦景,“你说的,我回去再想一想。” 秦景也不指望自己几句话,就能让从小就紧绷着束缚自己的苏子衿放开心胸,而是顺势带着苏子衿走下门阙,“我送你回去。” 此时天色已黑,宫中一盏盏的灯笼已经高高挂起,秦景带着苏子衿径直往一侧的拴马桩而去,那里不知何时,停了一辆青铜马车。 苏子衿跟秦景分坐在马车之中,秦景抬手给苏子衿倒了杯热茶,苏子衿捧在手中,一口一口的抿着,她心思有些乱。 今日秦景说这话之前,她本来是打算小惩大诫,给贾文心一个教训便罢,没想到听到秦景的调查结果,这其中,薛宝珠干系极大,就那么轻轻放过薛宝珠,她不太愿意。薛宝珠已经惹着自己很久了,从进京都打着自己旗号开始到现在,若是不给她一个教训,苏子衿觉得自己心意难平。 “这件事理在你这里,薛家一定会有各种说法劝阻你,现在就看你自己的想法了。” 秦景看着苏子衿说到。 苏子衿捧着袖珍茶杯,点了点头。 看着陷入思考中而有些愣神的苏子衿,秦景心里越发觉得自己今日跟苏子衿摊牌谈心的决定是正确的。人和人相处,不捅破那层窗户纸,即便是父母亲朋这样的至亲,也可能是一辈子假客气,但是一旦找到契机,坦诚相对,说破各自的心思,就会不自觉的亲近一些。 就像此时的苏子衿,往日里,她总是一副沉稳镇定的模样,虽然是女子,却不动声色或者“装傻”,今日苏子衿就在自己面前放下了防备,不自觉的流露出呆萌思索的模样。 秦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面前小女娘的头。 “嗯?” 陷入思索的苏子衿察觉头上的手,抬头疑问的看向秦景。 “没事儿,你头发被风吹的有些乱。” 秦景随口找了借口搪塞过去,收回手。 苏子衿点头,又重新回到思索状态。 第七十八章 处置(一) “今晚好好休息,别想太多,最重要是你的心意。你想如何就如何,刀如今在你手里。” 苏子衿站在府门前,看着叮嘱过自己的秦景上了马车,慢慢远去,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跟秦景一起,压力真的很大,他心思剔透,洞察人心,自己的一些小心思,在他面前就无所遁形。想着今日秦景跟自己说的话,苏子衿再次沉思起来。其实她在马车上,并不是为了贾文心和薛宝珠苦恼,而是因为秦景的话反复思量。她觉得秦景说的很对,但是她前世今生加起来二三十年的人生,已经让她养成封闭的习惯,一时间的改变并不容易。但是苏子衿又是一个,觉得旁人说得对便愿意去改变自己的人。 思绪乱如麻,想来想去,苏子衿还是觉得顺其自然吧。人的思维,不是瞬间就可以改变的,有秦景这么个敏锐的人在跟前提醒着,想必自己以后能够打开一些心胸,过的轻松一些,大不了找机会多跟他一起,这样摸索下来,自己也会有些进步。 “小姐,怎么在门口不进去?薛大人已经过府等候您多时了。” 管家有些诧异的声音从门房处传来,苏子衿回头看向管家赖全福,“福叔,你说谁来了?” “是薛章权薛大人。” 苏子衿了然,是薛宝珠的父亲,吏部堂官,二品大员薛章权。 “走吧,我去见见这位大人。” 赖全福领着苏子衿径直往明堂而去。苏子衿心中了然,看来父亲也并不待见这位薛大人,不然,不会让这位薛大人就待在明堂之中,最不济,也要领到父亲的外书房说话。 “父亲,我回来了。” 苏子衿一进明堂,先跟父亲汇报。 苏武和薛章权在明堂上首相对而坐,苏子衿的出现,打破了堂上的沉默。 苏武当下茶盏,“薛大人等你许久了。” 苏子衿面向一旁,面白,带着文人惯常留的长须,威严稳重,一副睿智的长者模样薛章权,“薛大人安。” 苏子衿抱拳一礼,薛章权呵呵笑着起身,“世侄女不必多礼,在蜀郡时,我与常老太爷来往多年,若不是常老太爷低调,我早就该携家小上门拜见苏侯。” 薛章权提到常老太爷,苏武不好继续面无表情的坐在一旁,便也跟着起身,“岳丈大人向来自在旷达,我的身份提起来,只会给岳丈大人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罢了。” 说着,苏武看向苏子衿,直言到,“薛大人乃是朝中重臣,今日倒是等了你许久,子衿,你要给薛大人说清楚道明白,别让薛大人为妻女忧心。” 苏子衿诧异自家父亲对薛章权的不耐烦,但是也领会的点头,没有跟着薛章权的节奏接着叙旧,而是直接说到薛宝珠,“薛大人,我今日去了宫里,四皇子将今日宝珠小姐的牵扯跟我说了,跟贾小姐的话并无二致。但是我也并不会凭借一个没有直接关联的香料就将这件事牵扯到薛小姐身上。明日我会请父亲代呈一份奏折,跟陛下言明此事。” 苏子衿和苏武公事公办的态度,让薛章权内心不满。他在地方经营多年,主政一方,进京后,碰巧堂部主官回家丁忧,他代为操持吏部,也算是主政一部。多年的优越感,让他对于苏家父女两人的态度极其不满,但是薛章权到底是有城府,再不满也不会开口表示,当下只笑呵呵的开口,“陛下日理万机,小孩子的玩闹还是不要麻烦陛下了。宝珠虽然跟贾小姐行凶没有直接关联,到底是起了一个并不太好的影响,不如这样,我让宝珠明日到新兵营,当众给苏小姐赔罪。子衿卖薛世伯一个面子,我明日让宝珠到新兵营,子衿如何操练才能出气,就尽管出手,我和她母亲,不会有半点怨言。还有,听宝珠说,子衿喜欢花草不爱红妆,我今日还带了一盆墨菊,不比进贡的金翠牡丹差,也算是一份赔罪的小礼物了。” 说着,薛章权挥手,他的长随小心翼翼的抱着一盆精致的墨菊出现在明堂之上。 苏子衿看着墨菊,不由得想叹气,到底旁人都是怎么看待自己的?秦景能看出自己心思在远方,见的更多,相处机会更多的薛宝珠反倒认为自己是个好说话的,喜欢花草的包子吗? 亏苏子衿自认为,自己在外人眼中,应该是个高冷不爱计较但是也不好惹的冰山,没想到,人家只当她的不爱计较是软弱吗?竟然拿东西糊弄她。让薛宝珠进新兵营?当初陛下降下处罚,是薛宝珠自认为折了面子,自己找的保和堂的大夫开的“病假条”,如今见京都子弟操练的有模样了,又借着苏子衿的手想进到新兵营?她看起来就这么傻,好糊弄吗? 苏子衿一时不明白,是薛大人太过不要脸,还是自己的形象太过软弱。 看了一眼笑呵呵,仿佛送出大礼一般,就等着苏子衿同意的薛章权,苏子衿觉得,应该不是薛大人不要脸,而是自己真的给别人的印象太过软弱了。软弱到,不管旁人是不是算计了自己,只要她认错,再附送一朵所谓的名贵花草,自己就该原谅对方,并且满足对方的要求。 苏子衿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视,看了一眼墨菊,开口说到,“想必宝珠小姐没有跟薛大人说,蜀郡最大的园艺场是常家的,如今就在我的名下。所以这些什么墨菊之类的,可能我见的多了,并不觉得稀奇。若是有人能送我一朵羌族的雪莲,我可能还会好通融一点。” 薛章权没想到,自己一把年纪,堂堂一部堂官之尊亲自开口,竟然被嘲讽回来。 苏子衿仿佛没有看到薛章权僵硬的脸色,接着说到,“新兵营如今都是京都子弟,名门之后,宝珠小姐想进,这次不太有机会了。下次吧,若是下次陛下再有不好处置的人扔给我调教,我看机会,让宝珠小姐跟着一起。最后,我们苏家酉时准时开饭,我年纪小,饿得快,薛大人要不要一起?” 薛章权一甩袖子走了,带着他的墨菊,苏子衿跟自家父亲对视一眼。 “做的不错!” 苏武开口,带着他“饿得快”的女儿往内堂走去,边走边说,“这个薛章权从年轻时,就自命不凡,仗着读了两本酸诗,还曾在你母亲面前晃悠许久,一会儿进内院儿,就别跟你母亲说薛章权来过了,省的你母亲反胃吃不下。” 听着父亲的叮嘱,苏子衿好笑的点头,“知道了。” 第七十九章 处置(二) 晚饭过后,苏子衿跟着父亲一起进书房,将自己对于贾文心和薛宝珠两个人的处置想法写到空白的奏折之上,先交给父亲过目。 苏武将闺女的折子一目十行的扫了一遍,忍不住一笑。看着自家闺女,忍不住说到,“不愧是我闺女,跟你爹我得罪人的本事一脉相承。” 苏武这个人并不是委屈自己的人,就像他看不惯薛章权,就直挺挺的表达自己的不喜,而不是如旁人般打圆场,隐晦的表达。 苏子衿更是继承了父亲的直性子,她在折子中写的处罚方法,就是将有过失在身的贾文心和薛宝珠送到司命监钟春的手上。就像陛下设置的新兵营操练一般京都少年一般,苏子衿此番提议,在京都司命监也设置一个类似的训诫所出来,专为贾文心薛宝珠这般小惩大诫之人准备。 司命监本来就是犯错命妇贵女的去处,如今薛宝珠和贾文心提前过去,感受一下做错事的后果,说不得能让她们以后能改进一二。 这个想法,还是刚才薛章权薛大人的提议,给苏子衿提供的灵感。若是明日陛下首肯,也不知薛宝珠进了司命监,会不会感谢她父亲的好意。 第二日城外的新兵营当中,京都子弟们训练的认真,但是操练之后,就有些浮躁。本来一直跟他们在一起的贾文心一直没有出现。虽然平日里贾文心并不讨喜,但是毕竟是跟他们朝夕相处的发小,他们当然会记挂贾文心如今的处境。 午时,苏子衿在自己的帐中休息,郭宜萱跟着大哥郭宜兴还有崔陵川一起,来到苏子衿大帐打探情况。 “昨天我见你并不是十分在意,还以为你会放文心一马。” 郭宜萱站在苏子衿面前,神色复杂的说到。 苏子衿看着面前的三人,直言道,“我确实不在意,但是贾小姐应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苏子衿冠冕堂皇的话,让面前三人面面相觑,却找不出反驳的话。 在郭宜萱身后跟着过来的崔陵川忍不住开口,“得饶人处且饶人,也许你这次抬抬手,以后在京都子弟当中,会获得更多的善意。你这次这样冷面,以后旁人只会对你敬而远之。人生在世,多个朋友总是好些的。” 苏子衿看向一身矜贵的崔陵川,他似乎很喜欢这样居高临下的说教。不过可能是气场不合,或者是方式不对,苏子衿对于他的说教有些反感。跟秦景不一样,对自己而言,秦景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人,而崔陵川是自认为公正的人。同一件事,秦景和崔陵川的做法在自己跟前,是截然不同的反响。 “多谢崔公子的好意,不过在我的利益得失之前,首先是对错比较重要。这次贾小姐进司命监,是她做错事的结果,跟我的喜恶无关。以后若是她有事求助,我能帮也会帮。但是若是贾小姐不理解,觉得我是为难她,从而对我产生恶意,我也无所谓,只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 眼见崔陵川皱眉,担心二人针锋相对,郭宜兴忙带着崔陵川往外走,边走便回头跟苏子衿说到,“这次是文心不对,苏小姐这样处置并不为过。我们过来,也是因为身为朋友,不能冷眼看着文心受罚。既然苏小姐心意已决,那我们就先走了。” “不送了。” 听了郭宜兴的话,苏子衿点头,目送几人消失在自己的帐中。 “大哥,钟春那个人古板的很,文心落在她手里,除了吃苦,名声也会受影响。况且如今文心竟然跟薛宝珠一起受罚,薛宝珠心思奸滑,若是她以后再做出出格的事,以后难包有人不会因此非议文心。” 郭宜萱是真的担忧自己的小姐妹,想要再为自己的小姐妹尽尽力。但是昨日回家,自己在父母跟前说明这件事之后,他们只觉得文心应该受些处罚,不肯出面求情。没有了长辈相助,郭宜萱是真的想不到还有谁可以帮助文心脱离困境。只能来求求看起来好说话的苏子衿,虽然她跟苏子衿的关系也并不是很融洽。 郭宜兴此时倒是三人中最清醒的,他拦住有些急躁的二妹,看向崔陵川,“陛下今日首肯,司命监那里明日才开始,我们还有机会,而且这件事是苏子衿提议,她作为提议之人,也不好出尔反尔的为文心求情,我们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 郭宜萱耐着性子,“父母亲都觉得是小事,不愿为文心出头,贾家人自己也不好出面,难道要看薛宝珠那边准备如何做吗?她倒是一向有些“急智”。” 讽刺的说完,想到上次薛宝珠那个保和堂的“病案”,三人对薛宝珠的“急智”其实并不抱期待。 崔陵川思索着沉默不言,郭宜兴看着两人,忍不住叹了口气,“若是苏子衿碰到这件事,想必会有办法解决,甚至薛宝珠,就算是馊主意,也算是有办法。只咱们,似乎除了求助父母,并没有太多的急智。” 崔陵川听了郭宜兴泄气般的话,眼神微动,似乎有些被触动。郭宜萱也跟着皱眉,郭宜兴泄气过后,打起精神,高声对二妹和崔陵川说到,“好了,我不说泄气的话了,咱们还有些时间,再想想怎么才能帮文心吧,若是实在想不出来,那也没有办法,最起码,咱们也算是尽力了。” 午时过后,新兵营上的京都少年们普遍都得了消息,操练起来更加沉默,有些人对上苏子衿的视线,也会下意识的移开。苏子衿知道,自己处罚了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众人心中肯定是对她有些芥蒂,不过苏子衿这个人独惯了,耸耸肩,只当前几日一起流汗一起操练的时间已经过去,以后自己就接受众人的冷待也无所谓。 苏子衿捏着箭柄的手用力,她想到秦景的话。她这个人是有些怂的,面对旁人的躲闪,态度的转变,她并不会站出来挑明,她觉得这样很丢脸。既然你不想理我,那我也不理你。苏子衿内心就是这样软弱,有些怂的。她不敢直面旁人异样的目光和态度,只能让自己看起来无所谓。 只要我不介意,你们的态度就伤不到我。 苏子衿心里默念。 “四皇子到!” 第八十章 秦景 秦景大踏步的从门口走进校场,众人忍不住停下手中的弓箭,看着四皇子突然出现的挺拔身影。 苏子衿越过众人,往走过来的秦景看过去。 秦景还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眼神沉静,让人不敢随意冒犯。 郭宜萱心里随着时间过去,越发焦急,明日贾文心就要去司命监,她若是再想不到办法,找不到人帮忙,就太对不起文心了。心中对贾文心的在意,让她战胜了面对四皇子的紧张和恐惧,“四皇子!” 郭宜萱突兀的开口,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秦景目光看了郭宜萱一眼,但是还是脚步不停的走到苏子衿身边,这才站定,看向郭宜萱。 “郭小姐,何事?” 郭宜萱四下看了一下关注自己的众人,在四皇子的目光下,大着胆子开口,“文心前两日冒犯了苏小姐,殿下和苏小姐生气是应该的,想要还施彼身咱们也认。但是能不能不要文心去司命监?她也是被蛊惑的,罪不至此。” 郭宜萱的话音落下,校场上静了瞬间,秦景只看着郭宜萱,并没有开口。其他人倒是忍不住开口,为贾文心求情。 “是啊,四殿下,文心向来这样,有嘴无心,她不是故意的,不至于进司命监吧?” 程明亮率先高声开口,其他人也紧接着跟上。 “是啊,殿下,文心是咱们小妹妹,平日里就是娇纵些,并没有什么坏心。” “苏小姐,你处罚文心,咱们没意见,就是进司命监是不是过了点儿?不如你让她回来,让她顶着苹果让你射上一连出出气?” “是啊,苏头儿,文心就是小孩子脾气,若是苹果你不消气,山楂也行!” “樱桃也可以,我替文心让苏头儿出气,相信凭咱们苏头儿的准头,一定可以的。” 气氛不知为何,随着秦景的到来,从苏子衿和众人的尴尬不敢对视的情景中解放出来,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从寒冰变得轻松起来。 苏子衿想,若是她能像秦景这般坚定的跟众人对视,给众人一个跟自己沟通的契机,说不得,不用秦景出面,自己也能让气氛轻松起来,不用承受半日或者说可以预想到的接下来多日的尴尬。 秦景回头看了一眼苏子衿,见她有些走神,神色也没有不虞,便伸出手往下压了压,场上安静下来,众人看着秦景,等待他开口。 “你们应该知道,苏参领并不是小气计较的人。” 秦景开口,众人跟着附和,程明亮尤其高声,“咱们知道,苏参领心胸开阔,并不会真的跟咱们生气。” 秦景点头,“但是是非对错,还是要分清楚。贾文心做错事,你们也认同她要接受处罚。司命监也是让她知道轻重。不过你们放心,跟你们半月一考不同,司命监不过三日便罢,三日之后,贾文心还要回到校场,跟你们一同参加考教。你们与其站在担忧贾文心,不如等她回来,帮她赶上进度。苏参领的行事你们都知道了,若是七日后你们考教通不过,还要延期半月!” 秦景说的严肃,众人却心神一松,只要三日,那就好。郭宜萱更是高兴,三日就好,既让文心知道厉害,也不会跟薛宝珠产生什么交集,被人放在一起议论。 “多谢四殿下告知,诸位,咱们回京后,去看看贾文心去吧,注意啊,咱们这次去,就是吓唬吓唬文心,谁都不许让她知道只有三天,看她以后还会不会那么容易被人怂恿。” 程明亮不怀好意的高声提议,郭宜萱第一个响应,“就是,咱们一起去吓吓文心。” 眼看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起一会儿吓吓贾文心,苏子衿跟秦景都没有扫兴的强制众人接着操练,而是站在一旁说起话来。 “多亏有你。” 苏子衿看着众人兴奋轻松的模样,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刚才她和众人心知肚明的别扭一下子被秦景的出现打破,也让苏子衿明明白白知道,自己的弱点。 秦景看着苏子衿轻松的模样,开口,“以后觉得不自在,就往前迈一步就好了。” “嗯。”苏子衿含笑点头,“我尽量。” 场上众人的话题渐渐从吓唬贾文心,变成贾文心的糗事吐槽,接着程明亮和其他人也被牵扯进去,众人干脆当下了手中的弓箭,席地而坐,指着“攻击”自己的那个人,“你还说我?你小时候才鸡贼,大家都去马房放鞭炮,就你跑得快。结果我们几个被程侯逮住打了一顿,就你一个人完好无伤。” “那是你们没眼力,不知道武英殿初五以后就有人值守吗?还不跑快些!” … 众人说的热闹,苏子衿干脆跟秦景走到一旁,不打扰众人“忆苦思甜”。 “京中清丈田亩的事这几日就要结束,父皇派我出京,去地方探查。看他们的劲头儿,七日后的考教,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你呢,是在京都猫冬,还是跟我一起?我这次去就在兖州,走水路不过两日。若是顺利,进了腊月咱们便能回转,即使耽搁几天,腊月中之前,也肯定能回来。” 苏子衿纠结,她跟秦景,好像并没有熟悉到可以单独相处,下意识的苏子衿就想拒绝,“母亲说,想让我好好准备笄礼,可能时间上并不是太合适。” 秦景点头,顺势问道,“我记得你的笄礼应该是在腊月十八,即使最晚腊月中回来,三天时间,也足够你准备吧?” 苏子衿没想到自己的生日秦景记得这么清楚,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我回去问一下母亲,若是没有特别让我做的,我就考虑跟你一起去兖州看看。” 见苏子衿讨价还价一般不情愿,秦景忍不住抬手给苏子衿一个脑瓜崩。 “干嘛,顺手了?” 苏子衿捂着额头,先是往校场上众人处看了看,见无人关注,才扭头对着秦景小声低吼。 秦景出乎意料的伸手揉了揉苏子衿的额头,苏子衿愣了一下,才听到秦景接着说到,“跟夫人好好说,若是夫人不允准你的,我就找武侯通融通融。” 第八十一章 变化 苏子衿照常来到校场,只见校场之上,众人团聚在一起,而在人群之中,是从司命监出来的贾文心。 “文心,你没事儿吧?我们前几日想去看你,但是被钟春挡了回来。她没有为难你吧?还有薛宝珠,她有没有再出言挑拨?你别听她的,以后离她远点儿,那个人只要说话,言辞中就仿佛带着勾子,非要在旁人心里拉出个口子才行!咱们以前不懂,非要跟那种人争个高下对错,以后咱们就知道了,有些人处着不舒服,远离就好了,没必要非要忍着难受陪她耗着,没意思!” 郭宜萱拉着贾文心的手,有些激动,又有些开心的说到。 贾文心在三日前,还是个看谁都要刺两句的小女孩儿,但是司命监三日规矩课之后,她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听到郭宜萱的话,不再如往日般附和,而是嘴角含着温吞的笑意,看着众人为自己打抱不平。 “我知道,我这几日在司命监,跟薛小姐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以后有些话不会再说,做事前也会三思,你们就别担心我了。” 看着仿佛一下子收敛了浑身的炸毛的贾文心嘴角含笑,不再如以前一般肆意的笑,肆意的得意,众人面面相觑,有些不适,又有些心疼。 小伙伴不过分别短短三日,文心仿佛一下子“成熟”了一般,说话收敛起来,仿佛跟众人隔了一层,众人心中别扭,一大早的晨训中,有意无意的观察着贾文心,仿佛不太认识了一般。 贾文心察觉了大家的打量,要事以前,她会毫不顾忌的瞪回去,问他们看自己做什么,但是分开三日,她仿佛跟众人不再熟悉,不能像以前那般随意说话。 郭宜萱看在眼里,只觉得有些心疼。 “文心她,这三天一定是受委屈了。” 郭宜萱看着独自走开的贾文心,有些难过的跟大哥说到。 郭宜兴摆摆手,“嗨,钟春那个人,向来以严厉着称。但是文心在她手底下才三天,能受什么委屈?她不过是知道自己过分,所以收敛些罢了,过不了几日,就会恢复如常的。” 崔陵川也在一旁安慰郭宜萱,“就是,不过三日,文心可能是觉得,我们操练她跟不上,宜萱这几日多跟她说说话多教教她,带她跟上,过不了几日就好了。” 郭宜萱听了众人安慰,不再多说,只是她觉得没有阻止文心去司命监,让她一个人面对“惩罚”,有些对不住文心,这种愧疚感之下,让她放弃跟旁人说话,只一心想补偿文心,不但细心教导过几日的考教内容,还带着她练习,适应众人进度。 “贾文心好好练,四日后大伙儿一起考教,若是一个人跟不上,我们都要陪着重新再练半个月,咱们可不想受这个罪了。” 中午用餐时间,程明亮贱兮兮的来到贾文心身旁,笑嘻嘻的说了这句话。 郭宜萱怒目相视,“你说什么,一向是你吊车尾,你还是自己好好配合众人吧,文心不用你操心。” 相比于郭宜萱的愤怒,贾文心倒是诚恳的说了句,“放心吧,我这几日会加练,不会拖大家后腿的。” “文心…” 郭宜萱心疼的看着贾文心,贱兮兮的程明亮也有些不自在。他不过是想跟进司命监三天的贾文心搭搭话,安慰一二,本以为她会跟以前一般不服气,没想到自己的话,她竟然认了下来,还说会加练? 程明亮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我可不是嫌弃你,就这几个项目,咱们从小玩儿到大的,都熟的很,你怎么可能拖后腿,我就是随便说说罢了。” 贱兮兮过来挑事儿的程明亮,没有得到预料中的回呛,反倒被贾文心一脸诚恳说加练弄的有些下不来台,郭宜萱瞪着眼睛,不满他过来恶女文心,郭宜兴和崔陵川也不满的看着他,让程明亮忍不住“艹”了一声,“这个钟春怎么折腾你的?不过三天就让你改了性子,改天见到她,我非要替你出口气不可!” 贾文心变化如此大,除了司命监的钟春下狠手,还能因为什么?众人不知道贾文心变化的缘由,只是越发对司命监的训导敬而远之。 有贾文心的前车之鉴,以后京都子弟中,谁若是不听劝告,脾气孤拐,众人只吓唬道“在不听话,送你进司礼监!”这个震慑效果,是陛下和钟春始料未及的。 说回贾文心,她心中不知为何,跟小伙伴们生了隔阂,说要加练,也不想去麻烦郭宜萱等人,而是出乎众人意料的,去找苏子衿询问四日后的考核注意事项,惊掉了一众京都子弟的眼珠子。 苏子衿有些诧异,贾文心有事竟然来找自己,但是考教这件事,是自己负责,她便一五一十的将注意的点跟贾文心详细的说明白。贾文心也听的认真,心里仿佛毫无芥蒂一般。 “多谢苏参领。” 苏子衿说完,贾文心客气道谢。 苏子衿摇头道,“这是我份内之事。” 见贾文心就这么转身准备离开,丝毫不提司命监的事,苏子衿想了想,还是叫住了贾文心,“你去这几日,郭宜萱他们都很担心你。还过来找我和四皇子求情。” 贾文心听了,脚步一顿,众人今日都小心翼翼对待她,让她本就不自在,如今对自己一向看不惯的苏子衿,她反倒能吐露一点心声,“我知道他们担心我,但是我面对他们,总觉得有些别扭。没事儿,不过三日,我也变不了多少性子,兴许过几日心里的结解开了,我又回到原来那个没心没肺的样子了。” 贾文心说完,走出苏子衿的大帐,帐外郭宜萱还有程明亮赫然等在帐外。 “我们不放心,你跟苏参领,没觉得别扭吧?” “以后有事,直接问我,我不懂的,替你去问苏参领。” 几人七嘴八舌的说到,看众人关切的模样,贾文心露出来校场的第一个笑容,被别人耐心的对待,让人感觉心里暖呼呼的,前几日进司命监时,那种被背叛的感觉,仿佛消退了一些。 其实这几日在司命监,跟钟春学规矩,她不觉得如何,只她心中不自在,再加上薛宝珠的风凉话,明知道这件事是陛下旨意,她还是忍不住埋怨郭宜萱等人。 但是今日看着众人关切的眼神,她想,自己真的要远离薛宝珠了。她一丝一缕的风凉话,就仿佛毒舌吐信一般,捆绑人心。宜萱姐姐说得对,那种人,开口就是各种计较挑拨,负面能量,她真的要敬而远之。 “没事儿,苏参领一向有事说事,我过来找她,并没有别的事情发生。” 贾文心面对众人的关心,如此说到,还顺势抱住郭宜萱的胳膊,第一次露出亲近的模样来。 众人不知道为何,松了一口气,虽然变化不小,但是熟悉的贾文心,仿佛回来了一丝丝。 第八十二章 马球 “是这样吗?” “手臂有意识的往上一点儿。” “我总觉得自己动作慢,仿佛比别人都慢了一线,参领,我是不是真的拖大家后腿了,毕竟我有四五天没有练。” “无妨,熟能生巧,我们操练的一直都是这几项,你这几日跟着节奏练,最后不会比旁人慢的。” “那就好,参领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继续去操练去了。” “嗯。” 两个人一问一答,贾文心回来的这几天,众人眼睁睁的看着贾文心跟苏子衿的话越来越多,都有些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情况? 用餐休息时,众人忍不住询问贾文心,“你是不是忘了苏子衿前几日的严厉?她可是一向冷面的。” 贾文心听了一笑,看向众人,“你们没有发现吗?若是有事请教,苏子衿便是有问必答,若是说别的闲话,她才会冷着脸。我倒是觉得苏子衿这般“正经”模样,让人感觉自在。” 听了贾文心的话,众人一时间有些不解,满头雾水,只跟苏子衿接触更多的郭宜兴和崔陵川若有所思。 时间过得很快,在贾文心的勤学苦练之下,她成功的赶上众人的节奏,考教也随之而来。 这一日京都子弟的校场考教,不但有四皇子亲临主持,还有苏武带着程侯等人到场旁观。若说这些武勋们让人心提起来,那围观的百姓们,则真的让本来胸有成竹的京都子弟们紧张不已。 “苏参领,听说这些百姓是你“请”来的?” 程明亮看着苏子衿,有些不满的说到。 他们都是京都少年,平日里不说是京都“四害”那么厉害,但是众人都是少年,总是要脸面的。以前他们在京都呼啸而过时,总是有百姓“敬仰”的目光跟随,若是今日考教出了差错,他们以后还怎么在京都混下去?别的不说,就扒着栏杆,往校场看得起劲儿的那个干巴的黑瘦老倌儿,他是京都城门口的茶摊儿老倌儿,往日里他们这些人出城,都要在老倌儿那里喝口茶歇歇脚。今日若是考教失了手,在老倌儿那里丢了脸,以后还怎么有脸去老倌儿那里喝茶?碰到他,难道还要捂脸逃走? “自己人操练就算了,咱们配合,你怎么还叫了这么多人。万一丢脸丢到全京都,小爷以后,还怎么在京都大街小巷混?” 苏子衿面对众人的目光不为所动,只淡淡到,“你们已经操练的很好,今日只要用心,自然不会出差错,这是在京都百姓面前,露脸的机会。当然,若是你们在百姓们的目光下太紧张,搞错了节奏,也无所谓。大不了以后,你们出门蒙着脸罢了。” 苏子衿一席话,直接让众人咬牙,“恶毒!”众人敢怒不敢言,在京都百姓们的目光下,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开始在马校尉的带领下,开始操练。 点兵台上,程侯好笑的看向周遭围观的百姓,小声地对一旁的苏武说到,“大侄女儿真是厉害,你看这周遭的京都百姓,明亮他们还敢不当回事儿?” 苏武老神在在,“他们在咱们面前,皮实惯了,死猪不怕开水烫。今日众目睽睽之下,看他们皮子紧不紧。” 程侯“嘿嘿”一笑,有些幸灾乐祸,他此时倒是希望台下这些皮猴儿们在京都百姓面前出个差错,以后无颜再在京都厮混,那样,事情会更加有趣。 可以程侯的小心思未能如愿,所有京都少年们,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不但拳脚打的整齐划一,弓术和马术也可圈可点,一看就是有些本事,而不是轻飘飘的卖弄。 “好!” 整齐的拳脚,让围观的百姓叫好,还有精彩的弓术和马术,也引得众人叫好声不断,众京都少年们,只觉得越练越有劲儿,在考教项目结束之后,也没有停下,有弓术出众之人,当众表演高阶版的箭射飞鸟,还有弓术出众之人,飞身马上,上下翻飞,让围观百姓叫好声越发激烈。最后气氛上来,众人干脆分了两队,就地打起了马球。 苏子衿示意马校尉安排人竖起立牌,马球比赛轰然开场。围观的百姓们跟着指指点点,实在是马球比赛来的突然,不然,恐怕会有人当众摇铃下注,让众人猜猜输赢。不过即便是匆忙,众人还是各有支持的人选。眼看着自己支持的人进球,众人便轰然叫好,让众京都子弟越发打的起劲儿。 本来原定一个时辰结束的考教,最后在马球比赛结束之后,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时辰,夕阳西斜,百姓们才渐渐散去。 看着百姓们边走边谈论谁刚才的技术更厉害,程明亮等人不禁有些得意,睨着苏子衿,“怎样?小爷等人不但没有拉胯,反而在京都百姓面前出了风头,苏参领是不是有些失望?” 苏子衿知道程明亮不过是少年心性,也不跟他较真儿,只点头道,“程小爷技术不错,今日过后,恐怕去老倌儿那喝茶,人家都要多给你加一把茶叶了。” 众人哄笑。 “好了,就你们那技术,也好意思得意?”程侯从点兵台上下来,看着众少年,“真正的马球好手都在四城护军中,你们还没见识过呢?他们打死马球来,天昏地暗,你们这些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在他们面前,恐怕一个回合都接不下。” 程明亮不服,“若是旁的就算了,马球规则之内,可不是蛮力能逞强的。你说的他们那么厉害,改天拉出来比一比?” “比就比!”程侯也是个暴躁性子,当下看向苏子衿,“大侄女儿,你是个有能为的,这样,你来定个章程,咱们改天拉着军中好手,跟这帮小子们比一比!” 郭宜兴程明亮等人少年意气,当下也看着苏子衿,“参领,你尽管安排,咱们也不是怂人,就跟他们碰一碰!” 苏武看众人有事,都去找闺女安排,笑眯眯的在一旁看着不吭声。 苏子衿见两边如此激动,当下说到,“你们是一时意气,还是真的想比?” 郭宜兴程明亮等人拍着胸脯,“当然是真比!” 他们刚才被百姓的欢呼叫好声所激,往日里别的不说,京都百姓们其实对于这些京都少年们,是有些敬而远之的。毕竟一句话不对,得罪了他们,后果普通百姓哪里承担的起。但是今日校场之上,感受着京都百姓们发自内心的欢呼,众人只觉得身心舒畅,总觉得再来几场才好。 程侯也看向苏子衿,“大侄女,你放心,不管你怎么定章程,咱们都奉陪,就是要让这些小崽子们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程侯得意洋洋的模样,看的少年们咬牙,纷纷叫嚣着要打掉程侯的意气,“参领,你就定章程吧,是明天还是后天,咱们奉陪到底!” 第八十三章 兖州 苏子衿看着面前两波叫嚣的人,并没有被众人激的热血上头,而是思量再三,才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缓缓开口。 “你们真早比拼,就不要儿戏对待。要么就不比,要比就好好的比一场。” 众人点头,“参领说的对,咱们就好好的比一场,分出个高低胜负出来,省的有些人,输了还要找借口!” 程侯面对众人的话也“嘿嘿”点头,“大侄女说的有道理,比就要好好比,让旁人输的心服口服。” 两边表态,苏子衿这才点头,“如今马上就要下霜上冻,此时比,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合时宜,咱们要比,就别太寒酸,而是要热热闹闹,在所有京都百姓的见证之下,热热闹闹比一场,比过之后,要让京都百姓们都知道,谁是咱们京都,马球第一!” 苏子衿的话,让众人眼热,越发热切的盯着苏子衿,等她的章程。 苏子衿接着说到,“冬天打马球,筋骨是脆的,容易受伤。明天开春,四月踏青季,咱们在乐游原上,热热闹闹的比一场。也不局限你们两家,提前放出通知,凡是有实力者,都可以报名,到时候,十对八对的较量,获胜者,才能称之为京都最强!还有,届时猫冬春耕结束,凡京都附近人等,都可以进场观看,在全京都百姓的见证之下,分出个胜负来,最好,再请陛下发一个马球杯的奖项出来,给获胜者荣誉!” 秦景本来在一旁看着两方争执,还想着苏子衿如何解决,没想到,苏子衿转眼就来了一把大的,让京都所有人都参与进来,还要请陛下嘉奖。这样,马球获胜者,无论是在朝堂还是在民间,都会享有盛名。 秦景无奈一笑,自家未婚妻想的点子,自然要支持了,秦景清冷的声音开口表态,“待我回宫,跟父皇言明此事,想必父皇也是乐见其成。” 有了四皇子背书,那就是说陛下嘉奖已经定下大半,众人眼中火热再起,“好,一言为定!咱们回去,这几个月就加紧练习,待明年大比,某些人可不要借口仓促哦。” “哼,保证打的你们屁滚尿流!” 今日的京都城中,本来就对京都子弟的马球比赛津津乐道,没想到转过天来,衙门口便贴出告示,京都凡有实力者,都可以组建马球队,参与明年京都马球大比。获胜者除了百两黄金的彩头,还有陛下嘉奖。 一下子,京都震动。 不说这百两黄金,就单单是陛下嘉奖,那可是光宗耀祖的事! 一时间,京都有些根底的人家,便瞬间行动起来,大家纷纷找到自己熟悉的好手,组建马球队,生怕叫的晚了,马术好手就被别人叫走了。 虽然马是有些根底的人家才能玩儿的东西,但是马术,平民会的也很多,除了官宦商贾人家,有些走马苦力也纠集起来。他们日日跑马送货送信,名贵马匹虽置办不起,但是马术自问不比旁人差。这马球比赛,最后拼的还是技术,他们说不得,最后有一拼之力呢!若是真的侥幸闯进决赛,便是夺不了魁首,得个第二第三,虽没有陛下嘉奖,但是好歹也有不菲的奖金到手。 京都城中,在原有的热闹之中,变得更加生机盎然,好些宽敞的地点,如今都成了马球队的训练场地,京都百姓忙碌一天,在后半晌可以在夕阳沐浴之下,看一场马球训练,也算是以前难得看到的热闹了。渐渐的,还有些小商贩固定聚集到马球训练地,贩卖些瓜子花生,让众人边看边吃。旁的不说,这比赛规则和观赛水平,众人与日俱增,想必明年开春时,京都中人可不是看热闹,而是真真切切的看门道。 程明亮郭宜兴等人,自然练得更加起劲儿。他们如今在城内的跑马场,建造了专业的马球场,每日想约练球,技术与日俱增。 程侯为了不被打脸,早就在四城护军之中,挑选好手入护城军马球队,足足拍了一二三只马球队,日日操练,只待明年大比,夺下魁首,带护城军在陛下面前露露脸。 不过此时京都的热闹跟始作俑者苏子衿关系不大,她没时间留在京都看众人热火朝天的训练,而是跟着秦景出发,前往兖州。 最终,苏子衿和秦景还是没有选择乘船,毕竟兖州近在咫尺,不值当的上船下船的折腾,苏子衿带着府中侯义还有其他府中护卫,跟着秦景骑马出行。众人胯下都是难得的好马,早上寅时末,城门一开便出发,待到月亮升起,众人便已经到了兖州陈留郡府城之外。 秦景看着端坐在马上的苏子衿,他虽知道苏子衿向来喜做事,却不知道她如此好强,一整天的骑马赶路,便是他手下皇城护卫,都偷偷松了口气,苏子衿却还是端正的坐在马上,看起来并无疲色。 “咱们就在驿站歇一晚,明日再进郡城。” 苏子衿闻言,跟着秦景下马,秦景的长随喜砚已经进了驿站安排好了众人休息的院落。 “今日一整天都是吃的干粮,再喝点儿粥吧,养胃。” 秦景将桌上的瘦肉粥递给苏子衿,苏子衿虽然并不习惯卯时正之后再吃东西,却并没有多说什么,愣了一下,接过粥便一口一口的吃起来。 “明日咱们去郡府那里拿到文书,便要带人去城外开始清丈田亩。兖州虽然不大,但是都是平原,地广人稠,咱们还是要抓紧时间。” “嗯。” 苏子衿点头。她前一段时间跟在秦景身后,在京都附近做过类似的事情。秦景这个人,平日里看起来光风霁月,一副不染俗世的清贵模样,其实是个务实派,做事及其认真仔细。想必来之前,他心中已经有所计较,自己所要做的,就是配合秦景行事。 两个人私下都不是话多的人,说话做事更是简单务实,饭桌上,不过寥寥几句话便陷入沉默。 喜砚看向一旁的侯义,有些替主人觉得尴尬。 第八十四章 平丘 “这两天起风了,平丘府下是陈留难得的地广人稀之地,应该不会忙到太晚,不然你就坐马车吧,这样也舒服些。” 秦景看着身边明显有些畏寒的苏子衿说到。 苏子衿怕冷,初冬的天气,她已经穿上了皮毛坎肩儿,站在秦景跟前,手会不自觉的往袖子里缩。但是听了秦景的话,苏子衿还是习惯性的摇头,“没事儿,越躲着越做不了事情,我还是骑马赶路更方便些。” 说着,苏子衿从侯义手中牵过自己的小白,利落的上马。 秦景见苏子衿如此,只能跟着上马,“走吧,咱们今日早去早回。” 两人昨日到的平丘府,跟知府要了平丘土地登记簿,今日便在知府的执意陪同之下,往田间地头儿而去。 一出城,苏子衿就觉得,在平丘府这个地方,有些不同寻常的违和感。 明明是难得的平原之地,却了无人烟,难得的远远看到一个人影,却在看到自己这边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之后,下意识的躲开,跟前几日在酸枣府时,人们的好奇热情截然相反。 苏子衿看了秦景一眼,两人对视一眼,“那里有几棵树长得奇怪,我去看看,你们忙吧。” 紧接着,苏子衿打马带着侯义等人往一旁的小路而去,平丘知府有些奇怪诧异,但是他如今的心神,都在天潢贵胄的四皇子秦景身上,即使心中不安,却还是留在秦景身边。 “京都贵女到底是不一样,大气爽利,跟咱们平丘的小门小户不一样。别的不说,咱们平丘的闺女,若是没有父兄陪着,大都不会出门三步远。一辈子唯一一次出远门儿,就是嫁人了。” 平丘府知府个子不高,面皮微黑,是个扔到人堆儿里找不到的模样。但是他的身材却是很突出,肚子鼓鼓的,仿佛是秋天吃饱饭的母蝈蝈儿一般,并且这个知府仿佛对自己的肚子很引以为傲,走路都是腆着肚子,小短腿儿一扭一扭。 知府年纪不是很大,据说是正经的科举出身,他这个五短身材和长相,打扮的利落些还好,但是他偏偏留了文人惯常留的长髯,配合他圆圆的脸和圆圆的肚子,苏子衿乍见之下,连忙深吸了一口气,生怕自己以貌取人,笑出声来。 此时苏子衿打马走远,没有听到平丘知府意有所指的话,若是她没走,看到这样一个“滑稽”的小豆丁故作老成的说这些话,恐怕会真的憋不住的笑出声。 不知是不是秦景涵养功夫比较好,平丘知府侯培通装模作样的模样他仿佛没有感觉,只看着眼前大片的农田,“苏小姐是武侯独女,气魄寻常男子都比不上。好了,侯知府,苏小姐如何,是武侯的事儿,眼下还是量田要紧。让你手下的衙役赶紧行动吧。” 侯知府话被憋回来,也不敢反驳,当下赔笑到,“当然,咱们正事要紧。老吴,你带着天使去测量田亩,王勇,你去追上苏小姐,给苏小姐带路。别让无谓之人,冲撞了苏小姐。” 秦景听着侯知府吩咐手下,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看着四周的地势,有些感慨,“陈留是大乾粮仓,这里土地肥沃,又平原千里,若是能治好了水,这里恐怕不会如此荒凉。” 侯知府小意的奉承秦景,“四皇子说的是,但是陪谁让咱们陈留就紧邻黄河水呢?这发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咱们大乾立朝这些年,轻徭薄赋,百姓的日子已经过的好多了,人口也比原先多了好些。要知道,咱们这里可是兵家必争之地,每次战乱过后,百姓十不存一,如今已经是恢复的很好了。” 侯知府的话秦景自然知道,他来之前,各地的地图文献已经查阅许久,来到这里第一件事,就是查阅地方志,自然知道这里前些年天灾人祸,十分艰难。 “这里不用上山下水,都是平地,按理说只要人安顿下来,一年一家开垦个十几亩地不在话下,若是家中劳力再多些,一年三四十亩总是有的吧?为何这些年,平丘这里土地登记簿上,显示增长的田亩数目不是很多?” 秦景看着这入目所及,都是平地,忍不住问一旁的侯知府。 侯知府倒是不虚,面对四皇子的疑问侃侃而谈,“嗨,这一家有个三四亩,够吃就行,百姓们总是如此,容易懒惰,也容易满足。有时候一个村儿,能有一个勤快知趣儿的人就不错了。往年咱们衙役下乡,那些农人抠搜的很,衙役大老远去收田税,连个热水都喝不着。就那样的,能有什么出息?没办法,他们都是在老家活不下去才来的这里,有能力的,谁又会背井离乡呢?府中官员衙役对他们也没什么多的要求,就交够税就行。” 侯知府的话,让秦景身边的喜砚都忍不住侧目,他跟着四皇子,也是走了陈留三四个郡府了,这还是第一个跟四皇子说话如此直接之人,简直让人刮目相看。旁人都对治下之事遮遮掩掩,捡好的说,这位知府倒是另类,也不知他是真的有底气,还是没心肝儿。 开垦的田亩数目不多,但是比较分散,秦景看着一块儿一块儿不挨着的农田,皱起了眉头,这里经常发水的关系,土地看着十分肥沃,如今却这样空置,实在是浪费。 就在秦景心里默默算计空置的田亩数目时,马蹄声响起,秦景回头,苏子衿带着侯义,已经回来了。 “苏小姐,大冬天咱们这里空荡荡的,没什么好景致,若是开春儿您有时间,可以来咱们平丘看看,那会儿比现在有看头多了。” 侯知府热情的跟苏子衿介绍,苏子衿却仿佛不认识这个侯知府一般,盯着侯知府,饶有兴趣的啧啧两声,“没想到啊,侯知府,本来听说您是科举出身,没想到,您竟然是个农官儿凭本事升的知府,听说哪块儿地产多少粮食,您打眼儿一看就能估摸个八九不离十?” 第八十五章 哭笑不得 苏子衿突如其来的话险些让五短身材的母蝈蝈儿从马上摔下去。他的脸此时已经不是微黑了,而是涨红起来,仿佛是煮熟的虾一般,越发衬得脸上的长髯胡须多余的很。 只见侯知府尴尬一笑,“是,咱虽然钦慕读书人,但是咱自己没那个本事,一看书就犯困,谁也救不了,好在咱天生会种田,前任的知府觉得咱天生的本事不能浪费,就提拔俺做了农官儿,然后一路提拔,最后他升官儿走了,就推荐俺接手了这个平丘知府。说起来,除了感谢朝廷政策,不嫌弃俺出身,俺最应该感谢的,就是前任知府!” 兴许是被苏子衿说破了出身,侯知府反倒抛开刚才那别扭的文人做派,也不动不动就捋胡子了,反倒一口一个俺,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和谐顺眼不少。 苏子衿见这个侯知府被自己说破出身也不恼,还真是有些差异。 她刚才出去截住了那个见到他们一行人远远就掉头的百姓,追上问一同问询,才知道他躲开的原因,原来是这农户眼神儿好,大老远就看到有官府的人过来,这才转头就走。 苏子衿听了,还以为是不是官府中人做了什么恶事,兴致勃勃的问询,哪想到,这农户的话,让苏子衿哭笑不得。 “侯知府,听说这些田,是你下令不准开垦,让它荒废的?” 苏子衿饶有兴致的问道,秦景听了,看向侯知府,“侯知府,你这样做,作何解释?” 侯知府听到四皇子的问询,摊开手无辜的说到,“四皇子,不是俺不让他们开垦荒地,而是这荒地,真不如就这么让它荒在那里的好。” 秦景此时有些看不懂这个侯知府了,说他恶意的吧,他被苏子衿揭穿之后,没有一点儿心虚,但若说他不是恶意的,眼下一片又一片的荒地,在大乾开国,正是百废待兴,积攒国力之时,就这样被他下令荒废,简直是其心可诛。 秦景意味不明的看着侯知府,眼中思绪翻滚,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 还是侯知府对上秦景的目光,总算是知道害怕了,连忙解释,“四皇子,俺不是故意的,俺下令荒废田地,让每家每户定量开垦,是有苦衷的!” “哦?那你说说看。” 秦景肯听,侯知府先是松了口气,然后才接着说到,“四皇子,事情是这样的。俺给每家每户下的规矩,是俺这么多年种田的经验总结出来的。一个壮劳力四十亩地,是正正好的,要是种的多了,能不能顾过来再说,最起码辛苦程度不一样,累死累活,还不一定能有四十亩地留的粮食多。” 见秦景和苏子衿的目光,侯知府知道两人不了解,便接着解释,“一家超过四十亩地,除了上一辈儿继承的田地,自己开荒得来的,前几年虽然交的税少,但是产量也少,等以后正常交税的时候,超过四亩的地,都要多加一份增值税,地价税,还有水钱,粪钱,良种钱,这杂七杂八的交上去,还不一定有原来四十亩地留得粮食多。” 侯知府掰着指头给秦景算过之后,秦景的脸色总算没有刚才那么难看,“多种几亩地,总归是比少种收获多些。农户们想多开垦,你又为何阻拦?” 见四皇子不信,侯知府当即给秦景算了一笔账,“四皇子可知,咱们这田税怎么收的?”说着不待秦景开口,就径直噼里啪啦的算起帐来,“咱们每年每家税银就要每亩两钱,但是他们一年辛苦下来,若是精耕细作,亩产十五石还是勉强,若是不限制开垦,精力粪水供应不上,亩产八九石已经是个好手了。您算算,这一亩地产量就差这么多,还要交额外的粪水钱,低价税,哪里比得上精耕细作得的多?俺从小种田,从司农升到知府,哪里会不知道自家耕多少田适合?但是有些刁民以为本官限制他们耕田是害他们,不过也没事儿,他们不懂,我不跟他们计较,本官是知府,他们即使不懂,听本官的就是。” 这番话说的胸有成竹一般,让苏子衿刮目相看。 “侯知府还真是百姓父母官,管教治下百姓如自家孩童一般。” 你们不懂没关系,知道我是为你们好,我就问心无愧。侯知府这种自信,苏子衿自愧不如。 秦景听了侯知府的话,忍不住脸色一沉,“你自小种田,经验难得,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但是如今朝廷下令修养声息,就是为了让百姓安居,然后多开垦良田,过上富足的日子。你这样限制他们,你有什么资格?上违背国法,下不顺民意,仅凭你自己的一点点经验便武断做事,还沾沾自喜。你自己无力耕种,怎知旁人也没有办法?即使他们能力不足,你身为知府,难道不该给他们提供良种耕牛辅助吗?” 侯知府被四皇子严厉的说辞训的脸色涨红,“四皇子高高在上,说的倒是轻巧,但是说到种地,俺说句冒犯的话,您可没有我懂得多。一家四十亩就正正好!” 侯知府的硬气,让喜砚瞪大眼睛,在四皇子的冷面下,还能硬刚,也不知这位知府是胆子大,还是脖子硬。 苏子衿在一旁听着,没忍住笑出声来,看着母蝈蝈一般的侯知府说到,“侯知府,您有没有想过,你说的四十亩限制,是你自己的。我看侯知府五短身材,恐怕是小时候亏的厉害,所以身材瘦小,只种田练出一把子力气。若是旁人,不需什么身材高大,天生力足,就是个正常人,也比您能耕种的田亩数目多些。一个身高八尺,一个身高六尺,上限可不一样。” 侯知府的脸瞬间又红又黑,指着苏子衿嘴唇哆嗦却说不出话来,不知是顾忌苏子衿的身份还是四皇子在侧,半晌,才一甩袖子,“我这个从小种田的不懂,你懂行了吧?你就胡乱安排吧,等到时候空耗人力,你就知道本官的能耐了!” 此时的侯知府,哪里还有刚才的憨厚,昂着头,眼神中透着鄙视,看着苏子衿,意有所指的话,是说给苏子衿这个小女子听,也是说给苏子衿身边的四皇子听。 “下官还有公务在身,就不陪四皇子了。” 说着,调转马头就往城中而去,而他身边的衙役,也跟着这位胆大足以包天的知府扬长而去。 喜砚这会儿就不是佩服了,而是五体投地,看着远去的侯知府感慨道,“真是无知者无畏,没想到兖州这个小府城,竟然还有这般奇葩。” 第八十六章 消息 面对侯知府的离开,秦景和苏子衿都没有怒意,不值当的,只按部就班的做自己接下来应该要做的事。将清丈的事情,交给喜砚监督,秦景跟着苏子衿去了刚才那位农户所在的村落。 这处村落占地不小,此时又事猫冬的时候,人们都缩在家里,因此村头儿的铃铛响起时,家家户户都冒出些人来,或塞着袖子,或抱着孩子,往村头儿走去。 村头儿老槐树下,是村里说事儿的地方。往日里交税钱,领粮种,磨粮食,都在村头儿老槐树下,因此,众人只当村老有话要说,便如同寻常一般,哩哩啦啦的往村头儿走去。到了才发现,有一男一女两位贵人,正和村老说话。 看他们的神态衣着,众人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有种不自觉的自惭形秽的感觉。 “娘,那就是千金贵女?长勒真好看,比画儿上勒仙童还好看。” 童言无忌,说的声音又大,她娘连忙捂住闺女的嘴,见贵女没有听到,也没有往这边看,才松了一口气,“别瞎说,招祸!” 小女孩儿被母亲的紧张感染,也跟着紧张的低下头,不敢再多说话。 那边苏子衿跟在秦景身边,听着他跟村老说话,了解了村老等人对于官府强制不准开垦荒地的想法。 “知府从小种地出身,咱们不敢说比知府种地的本事强,但是咱们有把子力气,自然想伺候完自家的田亩之后,再去开垦一点儿,别多,就一两亩,种点了菜,种点桑树棉花,够自家用就行。” 秦景点点头,看向聚集而来的农户们,“大家都是一样的想法吗?” 村老站出来,看向怯生生不明所以的村民,“贵人过来,是问问大家伙儿,有没有想法,再开一些田!我这个老家伙先表态,我虽然过了花甲了,但是还有把子力气,若是让我去开,一年少了三五亩,多了十来亩,时节紧了我就抓紧干,肯定不会减产,保证不比以前给官府的献钱交的少!” 村里人不知道两位贵人的身份,但是听到村老的说法,也知道是说的限制开荒这件事,当下也顾不上面对贵人的局促,而是纷纷站出来表态,“俺们别的没有,有把子力气,若是贵人能让俺们开荒,俺们保证把地整出来!” 女人也不甘示弱的表示,“俺们力气虽然小,但是一天多做会儿,几亩地还是能管勒。” 刚才看苏子衿眼睛直的小女孩儿更是被大人感染,大声表态,“俺爷爷给俺也做了小锄头,要是能开荒,俺也能开!” 众人听了,轰然一笑,苏子衿忍不住走到小女孩儿面前蹲下,“开荒多累,有这个功夫,你在家玩儿不好吗?” 小女孩儿面对仙人般的贵女埋到母亲腿上,只眼睛忍不住开了缝去看苏子衿,“俺开了荒了,可以供俺弟弟上学。” 苏子衿笑了笑,从头上摘下一个红宝石的小珠钗,簪到小女孩儿的小辫子上,“真厉害,奖你一朵小红花戴。” “这不中,她这个妮子,有红头绳就够了,这么贵重的东西,她哪里配得上?” 小女孩儿母亲连忙推辞,想从女儿头上拿下来珠钗,却怕手弄脏了珠钗,不敢去动。 苏子衿摆摆手,“东西罢了,有什么配不配得上的。小妮儿这么能干,以后多少东西挣不来,是不是?” 苏子衿看着小女孩儿,小女孩儿眼睛亮晶晶的点头,摸着头上凉凉的宝石,使劲儿点头,“嗯,俺能挣!” 这个村头儿大会的结果很明显,再走了几个村子之后,秦景和苏子衿回到驿站。晚饭过后,秦景就开始写今日的奏折,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 “你好像比前几日还要生气?” 苏子衿坐在秦景对面的书桌前,看着秦景说到,“前几日还有官员隐瞒不报,私匿田产,你就只是轻轻放过,为何对侯知府这么生气?他甚至没有私心恶意,只是眼界不够,能力不足罢了。” 秦景用力握了握写奏折的笔,长舒一口气,才抬头对苏子衿说到,“你看着他仿佛毫无私心,坦坦荡荡,有什么说什么,没有一丝隐瞒,但是却不代表他没有恶意!” 看着苏子衿清澈的双眼,秦景接着说到,“他的恶意来自人性。自己的五短身材,他难道不知道吗?兴许他年轻时踏实种地,靠着对种田的了解,一步登天,成为小吏后,却以自己为标准,限制他所能限制的人群。也许他没有因此谋取私利,但是他也用手中的权利,最大限度的限制他人。这比一些谋取私利的人,更加可恨,因为他不允许他人超越他,还以父母官的名义说是为你好,让你半信半疑,最终就自我限制。就仿佛父母对待子女,有些人打着为你好的名义,让你不要进学,不要做别的,就老老实实种地,还要告诉你,你天生就是种地的命。” 苏子衿这才觉得头皮发麻,愤懑从心底涌现。 这世上,不是拿着鞭子叫嚣的人才是恶人。这样苦口婆心的限制你的人,更是恶人。前者是强迫你臣服,你还有意识要反抗。后者就是潜移默化的影响你,让你不知不觉,自己就变成奴隶,心甘情愿的自我限制。 就好比今天的那个小女孩儿,她母亲长年累月的跟小女孩儿苦口婆心的说,咱们庄户人家,一辈子就是种地做活儿,在家从父,出门从夫,那不难想象,小女孩儿长大之后,她每日力气,都会用在田地里,每日所想,也不过是嫁人之后,继续种地罢了。 苏子衿的思绪飘到很远,她想起自己前世,因为喜欢吃想去学学厨艺,但是自从这个想法说出口后,家人每时每刻想起来,都要打击她一句,吃着饭时,就要说一句,“就这样还做厨师呢?人家厨师都是,要把子力气的,你这样吃了就倒的,哪里是做厨师的料?还是好好读书吧。” 又想到如今,她总是不甘于在府中吃了睡睡了吃,有事情做便兴冲冲的去做。但是别的贵女,跟自己同样的家世,她从小就被父母教导,要规矩柔顺,所以她们能在京都府中的一个个小小后院儿待的怡然自得,完全不向往外面的广阔天地。 第八十七章 机会 “在想什么?” 秦景看着陷入沉思的苏子衿问道。 苏子衿猛地回过神,从遥远的前世今生,京都贵女中抽离出来,“没有,就是有所感罢了。对了,这侯知府你既然觉得他不好,准备如何处置?” 秦景拿起手中的奏折,隔着书桌递给苏子衿,“你看看。” 苏子衿拿到奏折,打开一看,铁画银钩一般的字体首先映入眼帘,苏子衿瞟了秦景一眼,他虽然冷清,但是对自己一向耐心,没想到,他的字竟然如此刚劲,由字见人,他内心应该是十分坚定之人。接着看内容,如今人才紧缺,才给了侯知府这般出身的人机会,秦景奏折中,竟然提到让京都子弟过来一试。一是因为他们自小受到名师教导,该懂得自然都懂,另一个也是因为出身,眼界,财力都不缺,不会在任上,做出什么荒唐的事。 苏子衿将奏折还给秦景。 “如何?” 秦景看着苏子衿问道,苏子衿点头,“想法自然是好的,就是不知道,京都子弟们,能不能看上这“乡下地方”。” “自然是有求上进的。”秦景说着,看向苏子衿,“旁人怕苦怕穷不想来,崔陵川,郭宜兴两个,恐怕会过来。” 苏子衿想了想,“还真不好说。他们求上进,京都六部自然更好些,这穷乡僻壤的,愿意来的总归是少数。” “那咱们打个赌吧!”秦景突然提议,“一人猜一个人选,看谁能猜中。” 苏子衿兴致缺缺,“你自小跟他们一起长大,自然更了解他们。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跟他们见得不多,了解的更少,而且我来到京都,他们已经十几岁,知道掩饰心中真实想法了,我所见还真不一定就是他们的所想。” 秦景听了苏子衿的话,却兴致更浓,坐到苏子衿身边,“我让你优先选择,你就随意说一个。” 苏子衿见秦景这般,只能勉为其难的想个人选,思索半天,苏子衿心中突然出现一个想法,“程明亮吧。” 苏子衿提出的人选让秦景愣了一下,“明亮还小,你怎么会想到他?” 苏子衿看向秦景,“他不算小了吧?听说比我还大半岁。反正就是他了,你呢,你提议谁?” 秦景看着苏子衿,“既然你不选,那就我来选吧,我选崔陵川。” 苏子衿本来无意参与,但是既然两人都说了人选,那自然要有个输赢,“那若是我赢了呢?” 秦景好笑的看着苏子衿,“刚才还不想选,现在又觉得自己能赢,你这口是心非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改?罢了,你若是有信心能赢,咱们就赌一件事,若是你赢了,你让我做一件事,若是我赢了,我让你做一件事,不得推脱,如何?” 苏子衿这个人,向来是对自己的感觉有些信心的,当下自然点头,“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四皇子的奏折到了京中,自然掀起了波澜。 郭宜兴兴冲冲的来到父亲的书房,表达了自己想去平丘的意愿,却没想到,被父亲泼了一盆冷水。 “你是勋贵之后,入六部为官,本来就会被打压排挤,你现在没感觉到,是因为你在京都,我们的眼皮子底下,但是你一旦出京,到时候,想再升职入京,就不是咱们说了算的,而是吏部那些堂官说了算。吏部那些人,做事不行,但是最擅长的就是找借口拖延,如此这般,你还愿意去平丘吗?那里可是历年赈灾之地。” 父亲的一番话,成功浇灭了郭宜兴心头的火苗,他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郭宜萱蕙质兰心,早就看出哥哥闷闷不乐,提议他去找崔陵川说说,看能不能宽宽心。 郭宜兴垂头丧气的找到崔府,却发现崔陵川正在忙。从忙乱的崔陵川院中出来,郭宜兴有些诧异,又觉得理所当然,崔家百年世家,不单单是跟勋贵联姻,更是文官中的中流砥柱,自然选择更多一些。 “陵川,你这便要去了吗?” 崔陵川此时气色中透着一丝意气,看向郭宜兴,“在国子监厮混多年,六部文书也做够了,如今总算有机会出去做些事情,见见世情。” 郭宜兴见兄弟兴致高昂,忍不住嘀咕到,“也不知谁前几年说的,在六部轮转之后,就进部堂,按部就班的走仕途。如今被苏子衿带的,心也野了,不甘心困在京都,一个个都想往外走。” 崔陵川听了,沉默瞬间,“咱们如今都还有机会出去走走,便出去看看,总归是要回来的。” 郭宜兴听了崔陵川的话,心中更加郁闷,回到府中,径直把自己关到院中书房,郭宜萱过来开解,郭宜兴才打开房门,让妹妹进来。 “哥哥怎么更郁闷了,崔公子怎么说?” 看着妹妹关切的脸,郭宜兴压下心头的火苗,耐着性子说到,“陵川不日就要出发去平丘了。” 郭宜萱听了,愣怔下来,“不是说好,要在六部轮转吗?怎么突然变了?” 这话也不知是问大哥,还是说给自己听,郭宜兴见妹妹消沉,连忙解释,“他不过是想趁着年轻,出去看看。陵川说了,他总归是要回来的,只是这次机会难得,崔伯父才同意他出去。” 听了哥哥的解释,郭宜萱勉强一笑,“这次四皇子来信,陛下要看众人表态,崔公子抓住机会出去,也算是两全其美了。我虽是一个闺阁女儿,却也知道机会难得。崔公子这次出去,去的好。” 说完,郭宜萱起身,“哥哥别消沉了,你一向善交际,兴许等崔公子归来,朝中有了助力,你也有机会出去走走看看。我突然想到院中小厨房,还给母亲炖着汤,就先走了。” 眼见小妹脚步都有些不稳,显然是心神不定,却还是故作镇定的样子,郭宜兴也跟着心里憋闷。这不是谁对谁错的事,而是随着年龄增长,他们再不是满足从书院偷溜出来,在京都乱逛乱跑了,而是因为苏子衿等人远行的改变,将目光看向远方,想去看看世情。小妹跟崔陵川小时候朝夕相处,但是随着年岁增长,小妹困在府中,陵川却心在远处,以后即使回来,也再不是小时候那般满心满眼了吧? 第八十八章 小城 平丘在陈留郡最南边,快则两日,慢则三日,朝中新委派的平丘知府就会到来。 “小姐,四皇子在府衙替侯知府收拾残局,您不如也去府衙,等新的知府到来之后,再和四皇子一起去城外。” 侯义跟在苏子衿身边,见她上马,过来劝道。 苏子衿奇怪,侯义并不是无的放矢的人,当下看着侯义,“出什么事了?” 侯义眼睛瞟向驿站门口处的侯知府,用意不言而喻,是怕侯知府气愤之下,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出来。 苏子衿的眼睛跟着侯义看过去,又看到那位如同母蝈蝈一般的知府。他整个人再也没有第一日陪同众人下田的意气,脸上不协调的长髯也变得乱糟糟的,脸上又红又黑,见苏子衿看过去的目光,便猛地起身站起来跟苏子衿对视,眼神中满是谴责和敌意。 “就是她对不对,这个小贱人,竟然背后下黑手,看我怎么收拾她!” 突然,侯知府的身侧冒出来一人,张牙舞爪的向苏子衿的方向扑过来,侯义站在苏子衿面前,直面这位泼辣的妇人。 这位妇人看起来跟侯知府的模样一样,透漏着潦草,似乎这几日没有睡好,眼睛疲惫无神,嘴角还长了一个泡,只在面对仇人,这个坐在马上不知哪里来的小姑娘时,眼神中透出满满的恶意。 侯知府似乎不知道这妇人怎么会突然出现,见她扑向苏子衿,连忙跑着过来阻拦,却被妇人一把甩开,幸好是充满弹性的肚子垫在地上,没有受伤。等他再次爬起来想要去阻拦妇人,却见妇人已经跑到苏子衿的马前,他眼睁睁的看着妇人伸着双手,十指上养护很好的指甲似乎闪着寒光,却被护在马前的侯义一脚踹开。 妇人捂着肚子,脸色难看的躺在地上呻吟,侯知府脸色一变,连忙去扶起妇人,“翠芳,你咋样?不是让你不要来嘛!” 妇人挣扎着坐起来,跟侯知府看起来不遑多让的肚子艰难的折叠起来,闪着寒光的指甲就到了侯知府的脸上,“你这个窝囊废,官儿都要让人家抢了,还不让我过来,我不来,你能把咱家的官儿抢回来?” 侯知府丝丝吸气,捂着被刮破的脸,在妇人的强势下不敢再吭声,妇人转而看向苏子衿,“你为什么要抢我男人的官儿?他哪里做的不好,你不知道,为了这个官儿,我男人起早贪黑,旁人捧着银子过来,他都不收,也不让我们家里人收,就这一点儿,我敢说,整个平丘,没有人能做到!就是个衙役还要收人家三两银,你不去找那些贪钱的麻烦,为啥非要找我们家?” 妇人咆哮的动作,这里虽然是平丘城外的驿站,平日里十分冷清,此刻却也有一个人远远的围观,听着妇人说自家的委屈。也有认出来,这狼狈的两口子竟然是平丘知府,当下更加激动的议论起来。 苏子衿看了看远处议论的人,又看着地上的两夫妇,耐着性子开口,“侯大人,你难道没有觉得这个知府当的勉强吗?四皇子上书,让你重新做大司农,以后你只需要做自己擅长的事,旁的决策不用你管,这不是也很好吗?” 侯知府听了苏子衿的话,脸色好了很多,却又有些不甘心,不满和欣喜在脸上交织,让他脸色十分别扭,手却牢牢的拉住还要再起身挑衅的媳妇儿翠芳,沉思不语。 苏子衿见状,不再多说,带着侯义往城外而去。 天气越发的冷了,路边的水塘此时已经覆盖了一层薄冰,平丘城外的清丈工作已经接近尾声,本来一府之地就用不了多久,他们在此停留,主要是为了等新任知府罢了。 侯义骑马,在自家小姐身后跟随,见她本来打马想去上次那个村落,可能是想起了上次那个小女孩儿,想去看看吧?走到村头儿又拐弯儿离去,就这样漫无目的的在田间骑行。这初冬的天气草木凋零,无人烟处还有老鸹时不时叫几声,显得越发荒凉。 小姐身穿粉色皮毛坎肩儿,边上镶着茸茸的毛边儿,本来也才不到十五岁,旁的贵女此时恐怕正在火炉前,围炉说笑,自家贵女却形单影只,闷了只能骑着马在荒凉的野外散心透气。但是看着小姐脸上惬意的模样,又让侯义心里纠结,到底是留在京都,在内院儿喝茶赏花,还是在野外自在游荡更自在。 苏子衿不知道自己在侯义眼中孤单极了,她此时只觉得微凉的空气吸入肺中,十分痛快。野外四下无人,只有自己,打马或快或慢,这种环境是她喜欢的。 打马转了一圈儿,平丘虽是个小城,又平原千里,但是有水的地方,还长者一片一片的芦花,也算是苏子衿眼中的风景了。这里风物都十分简单,就连知府也是一言不合就撒泼的直性子,苏子衿想,若是她以后生活在这里,也是挺好的。京都不过大了些,繁华了些,真的简单宜居这方面,还得是这样的小城。 “小姐,京都来人,今日应该就能到达,咱们是不是先回去,毕竟,您跟四皇子不是还打赌了吗?” 侯义看着采芦花采的不亦乐乎的苏子衿,又看了看天色,提醒到。 苏子衿这才意犹未尽的收手,看着手上的芦花,有些嫌弃的说到,“这芦花一片一片的看着好看,采到手里,一个个仿佛鸡爪子一般,非要一大捧才勉强好看些。” 抱怨完,苏子衿拿出手绢儿将手里的一捧芦花绑起来,别到马鞍之上,打马回城。带起来的风将芦花吹散,苏子衿毛毛的坎肩儿粘了好些细碎的芦花碎片。 “是谁来了?” 一路骑行到衙门口,果然,衙门口的拴马桩上,出现了新的郡马,苏子衿就知道,京都来人已经到了。 下马,拔下自己的芦花,苏子衿跑两步迈上衙门口的台阶上到正堂之上。 第八十九章 分别 “是谁来了?” 苏子衿人未到,话先传来,正在堂上说话的两人扭过头来,是四皇子和崔陵川。 见竟然是崔陵川,苏子衿有些意外泄气,不过好在没有多失望,还是扬起笑脸,跟崔陵川打招呼,“崔公子来的好快。” 崔陵川脸上带着浅笑回应,心里却有些诧异。 苏子衿怎么也是京都贵女,怎么出来就是这般模样,苏子衿此时,头发被风吹的有些乱,半边身子也被芦花碎片粘的有些狼狈,若不是那遗传自常夫人,蜀郡人特有的白玉般的肤色,简直跟“疯丫头”没有两样。 苏子衿没有察觉到崔陵川心里对自己的诧异跟吐槽,径直走过去,将手中的芦花递给秦景,“我去城外摘的,好看吧?” 秦景看着手中被风吹的更加蓬松的芦花,带着笑意点点头,“确实好看,这芦花,也算是冬日一景了,待会儿放到书房插起来。” 秦景说着,将苏子衿肩上的几片芦花摘下,自然的仿佛天经地义一般。 苏子衿这才注意到身上沾染的芦花,笑了笑,随意的拍了拍身上,“没注意,可能是骑马回城时带起的风吹的。”说着,苏子衿看向崔陵川,“就你一个人过来吗?郭宜兴还有程明亮他们没想着过来?” 苏子衿这话问的,仿佛平丘是什么风水宝地一般,众人会争抢着过来,崔陵川压下心里的念头,温声说到,“宜兴在六部轮转,过不来,明亮他们还小,恐怕还没有注意到这件事,就被我抢了先。” 苏子衿问了心中所想,知道了缘由,便没了好奇心,只随口寒暄,“那你先修整一下吧,我们这里清丈已经完成,明后日就要离开前往济阴郡。” 崔陵川听了,下意识看向秦景。 秦景点头,“平丘这里人员简单,陵川接触后就会知道了。你一路风霜,先去后衙修整一下吧,那里早就腾挪出来,静等主人驾到了,待晚上,咱们就在这正堂上一起吃顿饭,也算是给陵川接风洗尘。” 崔陵川昨日连续骑马一天,今日又走了半天才到平丘,自然是疲乏的很,当下也不推辞,回到后衙修整。 “公子,这里如此简陋,不如让长贵去城中找处院子收拾一下,咱们挪到那里居住。” 崔陵川的贴身丫鬟月琴看着这简陋的一排屋子,有些皱眉的说到。 这屋子,在崔家便是丫鬟的陪房都不如,怎么能让公子居住? 崔陵川听了,走进屋子,四白落地,空空荡荡,只一张桌案,一张床,想来是特意这样清理出来,留待后人装饰。 不知为何,崔陵川看着这简陋的屋子,不自觉想到了苏子衿那带着一身芦花走进来的模样。 “就在这里吧,这里是衙门后堂,旁人都能住,我自然也能住。” 月琴见公子如此说,只能使出浑身解数,一边吩咐长贵去买家具,一边将带来的东西布置在房中。 好在这房子空荡荡的,她不用让人将东西再搬出去。 崔陵川在书房歇了半晌,再次回到屋子,这里已经变了模样。 月琴用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得意的看向自家公子,“好在咱们带的东西足,这里总算有了这些模样。公子看看,若是有哪里缺失,咱们在去信府里,让置办了送过来。这平丘城,奴婢下午出去转了一圈,东西粗糙的很,不中用。” 崔陵川看着眼前司空见惯的锦绣屋子,随口说到,“不用去信府中了,这样已经很好了。” 冬日天黑的早,众人在堂屋落座时,天色已经暗下来。 秦景和崔陵川一杯接风酒过后,说起平丘的风物。 秦景将这几日在衙门卷宗中整理出的有不妥的地方告知崔陵川,崔陵川耐心的听着,记在心中。 苏子衿只埋头在桌上的饭菜当中。 “苏参领不在京中,我偶尔还是能听到明亮和文心他们说起苏参领,就是他们觉得不好意思来信打扰。” 苏子衿听了,点点头,“有事只管来信,没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那好,待我回去写信报平安,也给明亮和文心他们说一声。” 崔陵川此时已经比两年前的锋芒更加温和内敛,跟苏子衿说话,可能是没有当初未婚夫妻的束缚,也越发温和起来。 苏子衿却没什么变化,只点头答应,紧接着继续吃饭。 秦景在一旁,见苏子衿这般,心下暗笑一声,又重新端起酒杯,“子衿她就是如此,接触的多了就知道了。咱们都在京都,以后天长日久,不必过多客套。来,陵川,咱们喝酒说话。” 崔陵川神色还是一般温和,端起酒杯,“是啊,天长日久,来日方长。” 吃完饭,苏子衿跟秦景边走边消食,往城外驿站走去,小城单调,一条街直通城外,走过去不过一刻多钟,算是顺便消食了。 崔陵川坐在书房,第一次感受到小城的安静。天黑之后,四面无声,城中也没有如京都般的灯火通明,夜幕从天上直拉拉的覆盖下来,没有一点儿缓冲。 丫鬟月琴觉得不舒服,直到从带来的行礼中翻出两盏牛角灯挂在后衙梁下,才觉得对味儿了。 崔陵川在书房也舒了一口气,他虽然不说话,却也觉得乍然从繁华的京都来到平丘,这两盏灯火,让他冲淡一丝落寞的感觉。 又多待了一天,在崔陵川到平丘的第三天,秦景和苏子衿重新上马,崔陵川带人来城门口送别。 “四皇子这般巡游,如徐霞客一般,才是我辈追求。” 崔陵川看着整装的一行人说到。 秦景安慰,“陵川有大才,如今却到了平丘小城。好在这里虽小也有几个郡县,陵川有时间,可以走走看看。用几年时间经营一方,让这片小城在你手中翻天覆地,也是一件妙事。待过些年,咱们再路过平丘,就等着欣赏陵川的功绩了。” 崔陵川听着四皇子的话,看向这千里平原,眼中也有了野心,他要在这千里之地,烙印上自己的名字。 “告辞!” 秦景和苏子衿拱手,便打马而去,留在原地的崔陵川看着众人背影,也拱手相送。 第九十章 雪 “小姐,这是界碑,过了这界碑,前面就是济阴郡定陶府了。” 侯义跟在自家小姐身边,大着舌头说到。 离开陈留郡时,天气虽然有些阴沉,但是谁都没有放在心上,以为是冬日正常的天气,没想到越往东走,风越大,待骑马行进大半天后,已经是开始风雪交加。 “听说定陶是风雪窝今日总算是见识了!” 侯义迎着风雪,大声说到,仿佛被风雪摧残的十分痛快。 他身边的苏子衿此时披风兜在头上,紧紧的系住绳子,也不知为何,越大的风雪,吹得她越发痛快,就仿佛小时候一般,专门喜欢在下雨和下雪的时候出去淋雨淋雪。 “这雪下的真过瘾!” 不愧是主仆两个,一样的兴奋。 侯义自苏子衿出京时便跟在苏子衿身边,从京都到蜀郡又回到京都,可以说主仆两个一样的恶趣味,不然,苏子衿也不会爱去哪儿都带着他。 秦景看着苏子衿迎着风,明明脸都有些冻僵了,还一脸兴味的迎着风雪,心里对苏子衿的“疯”有了更多的了解。 苏子衿转头看向秦景,“这鹅毛一般的大雪,我只见过一次!” 因为风雪太大,苏子衿说话只能喊。 秦景想让苏子衿少说话,便开口,“先别说话,小心灌了风!” 苏子衿疑惑,只见秦景动嘴,却听不到他的声音,于是大声喊到,“你说什么?” 秦景无奈,只得放开嗓子,“先别说话,灌了风!” 有时候人喊出来时,只觉得畅快极了,平日里喊不出来,在这风雪中,仿佛从心肺中喊出来的话,让人觉得十分痛快,心胸都跟着喊出来的声音开阔了。 秦景喊出声之后,也觉得心底畅快了许多。 苏子衿这会儿大声喊话都上瘾了,她只小时候在四下无人的田野中,大声好过,后来越长大,顾及越多,越喊不出来,即使在过山车上,也觉得喊不出来,这风雪真的是给了她大声扯着嗓子喊话的环境,她才不会因为灌风停止,即使真的灌了风咳嗽,也值得。 当下苏子衿向秦景喊回去,扯着嗓子,仿佛声音都劈了,“知道了,我没事儿。你手还好吗,有没有冻僵?” 见苏子衿越喊越上瘾,平日里从不会关心人的人,此时为了多说几句话,还开始关心他的手,秦景无奈一笑,跟着他一起疯,“没有冻僵!” 喜砚瞧着自家主子陪苏小姐玩闹,只跟着瞎着急,“苏小姐,别说话了,一会儿真的灌了风难受!” 但是喜砚开口还是平常的声音,话刚出口就被大风刮走,根本没人听到。喜砚无法,只得跟着前面的两个人一起扯着嗓子劝,“苏小姐!别说话了!灌了风难受!” 苏子衿见喜砚开口,跟上他们的步伐,高兴的开口逗他,“你说什么?” “我说!大家都别说话了!灌了风咳咳咳…” 见喜砚被灌了风咳嗽,苏子衿大笑出声,仿佛计谋得逞,秦景见苏子衿笑的畅快,是在京都从来没有的自在,忍不住也跟着她一起调侃喜砚,“快别说话了!一会儿你先病倒了!” 喜砚一边咳嗽,一边带着控诉的看向前面的两个人,明明听到自己喊别说话,一个两个的都趁机多说两句,还真是幼稚。 “咱们是“骑马风雪中”!” 苏子衿向身边的秦景喊到。 秦景看了看四周,“行人日暮少,风雪乱山深!” 苏子衿跟着看向周围,平原千里,只在前方右手边一侧,有一小小的山脉起伏,山并不高,一重一重的。 “过了这片山,就是济阴郡的范围,咱们快到了!” 秦景有些欣喜的对一旁苏子衿说到。 苏子衿自然知道,有了山的阻挡,风雪自然会变小,一时间竟舍不得骑马过去,想要多玩儿一会儿。 马速瞬间慢了下来,秦景仿佛洞察苏子衿的心思,“好了,别玩儿了,真坐了病难受的是自己,快些吧,一会儿,咱们该成风雪夜归人了!” 苏子衿有时候小小任性一把,就是喜欢让别人拉扯自己一下,这会儿听到秦景让自己加快速度,便跟着一夹马肚,跟上众人。 接下来,就是沉默的骑行赶路,天色就像秦景说的,越发的晚了,但是因为雪地的反衬,还是明光大亮的,趁着雪地反射的光线,一行人总算是在天色彻底暗下来的时候,赶到了定陶府的驿站。 上了年纪的驿丞耳朵却还是足够灵敏,老远就听到马蹄赶路的动静,连忙从柜台上起身,往外查看。 驿卒见主官离开温暖的火炉旁,猛地往外走,连忙跟上,跟着往外看过去,“这什么也看不到,大雪天气,哪有人会赶路?而且天已经黑了,雪天路滑,估计也不会有人过来了。” 驿丞摆摆手,“快去让厨下准备热水,听声音,贵人已经快过来了。” 驿卒听了,瞪大眼睛往外看,还是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着,“我怎么都看不见人影。” 驿丞一笑,“我这辈子都在驿站守着,便是睡梦里听到马蹄声都能醒过来,你还差的远。好了,快去准备热水,贵人赶路,这热水一定要及时,不然碰到脾气不好的主儿,你我可就要吃瓜落儿。” 驿卒虽不明所以,却还是加快脚步去厨下吩咐,一直以来的经验告诉他,虽然他还什么都没看见没听见,但是驿丞的感觉,往往是对的。 等驿卒去厨房吩咐仆妇烧水,再回来大堂时,果然见到了驿丞正在招待一行人,他们领头的一男一女看起来身份不凡,别的不说,那流光溢彩的皮毛披风,就不是寻常可见的,还有他们的下人,也是厚厚的皮毛披风,虽不是罕见的“不沾水”,却也是随意一抖便重新干燥起来。还有几人身后,那两队纪律严明的护卫,统一的黑甲红披风。一看就气势不凡,不是寻常人家可以拥有的。 “郡守大人都没有这般气势非凡的护卫,怕不是传说中的勋贵子弟,来到咱们这鸟不拉屎的地道了?” 驿卒心下嘀咕。 第九十一章 定陶 “快来这炉边烤烤火,热水已经吩咐下去了,一会儿就得。” 驿丞让着几人来到炉边,又吩咐呆娥一般愣住的驿卒,“小四,别愣着了,给诸位大人生火!” 原来这驿站大堂自入冬以来,就腾出了一些桌椅,改为放置火炉,大堂之上,整整放置了五六个火炉,就是为了今日这种情况,可以让众人都能快速的烤上火。刚才他跟驿丞两个人,便只点了一个,供两个人取暖,此时人多了,驿卒一边佩服驿丞的先见之明,一边去廊下取柴火。 刚入冬时,驿丞使唤他们挪动大堂布置,多放火炉,他们还暗自抱怨驿丞瞎折腾,没想到今日便用上了。不愧是驿丞,想的就是比他们都周到。 定陶这里不远处有座山,旁的不多,但是大块儿整齐的柴火不少,此时驿卒抱过来一些干燥的柴火,又加了些火油,没一会儿,便将整个大堂中的火炉都点了起来。 冰屋瞬间暖和起来,整个屋子暖融融的,秦景这才松口,让苏子衿解下披风,他自己也解下披风递给喜砚,跟苏子衿一起,坐到靠近柜台的那个火炉旁边。 “先烤烤火,待身体温暖起来再去沐浴,不然热水加不及,水凉了真的要病了。” 秦景拉着苏子衿坐在自己旁边,揉搓着苏子衿冰块儿一般的手,好半天,这双小手的温度才渐渐上来,不再冰冷。 苏子衿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后来也觉得舒服起来,奇怪,秦景跟她一起赶路,为何他的手还是热乎乎的,又干燥又温暖。 苏子衿冰凉的小手被暖在秦景的手中,只觉得很舒服。 驿丞安排众人烤上火,又忙不迭的将柜台下的铜壶都拿出来,让驿卒给众人都奉上热水,他自己则提着铜壶走到贵人火炉旁,“贵人喝口热水吧,放了几片生姜和甘草,发发汗才好。” 喜砚顺手接下铜壶,打开壶盖儿,将腰上荷包里的冰糖放了几粒下去,晃了晃,这才给两人各自倒了杯姜茶,又给自己和侯义都倒上。 侯义嘿嘿一笑,“多谢哥哥。” 喜砚瞪了一眼这个带头“吃风”的人,坐下将自己的茶捧在手心,滚烫的热水暖了手,小口喝下去,明明在嘴里还有些烫,进了喉咙就变得温热,流到肚子里就变得冰凉了。喜砚赶紧又喝了一口,也不管烫不烫了,先把肠胃暖上来再说。一盏姜茶下肚,喜砚再一次起身,来到正招呼苏子衿喝茶的四皇子身边,“爷,您也赶紧喝几口,肚子里都凉透了。” 苏子衿也将姜茶倒进嘴里,递过去给喜砚,跟着说到,“你也赶紧喝些姜茶,发发汗。” 秦景这才端着姜茶,有些皱眉的喝下去。 “味道简陋,只能这般了。一会儿我吩咐厨下熬了姜汤过来,睡前您和苏小姐再喝一碗。” 苏子衿今日开心,见秦景皱着眉喝姜茶,脱口而出,“你还挑食啊,跟小孩子一样。这姜的味道辣口,但是也不能不喝,还要多喝些。” 说着,苏子衿伸手,将秦景端着的姜茶往上掫了掫,秦景有些诧异,却还是就着苏子衿的力道,顺势喝了下去。 “慢点儿,还烫呢。” 苏子衿难得照顾人,让这座火炉旁的秦景,喜砚还有侯义都有些诧异,喜砚心里多了丝为主人的开心,侯义则干脆“啧啧”出声。 苏子衿今日玩儿的高兴,也不在意几人的诧异,只自顾自的做自己想做的,没一会儿,驿卒过来,“几位大人,热水得了。” “好了,我自己喝,你先去泡泡热水。” 苏子衿有些遗憾的当下手,起身,“好吧,我先去泡一下。你记得多喝着姜茶。” 一向冷清的定陶驿今日忙了半夜,总算是将诸位大人伺候完,此时大锅中已经不再烧热水,而是两大锅姜汤。这些都是给护卫们准备的,秦景和苏小姐的姜汤,喜砚早就借了炉子,在小院儿里自己熬。 因为要等姜汤,苏子衿跟秦景正在屋内火炉旁下棋,边下边等。 “难得见你像今天这么畅快。” 秦景白子落下,跟苏子衿闲聊道。 人兴奋起来,神经的平复需要时间,或一刻钟,或半天,或几天。反正苏子衿这会儿下午玩儿的嗨皮的神经还在兴奋的跳动,听到秦景说话,也还是忍不住眉眼开心的说到,“我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从十二岁以后。我可能是限定场景才会开心,或者是限定的时间地点人物,才会觉得开心。” 秦景见苏子衿难得的眉眼生动,一举一动不再是往日的沉稳,而是带着俏皮,忍不住多看几眼,然后接着说到,“你有没有想过,将让你开心的场景和时间地方写出来,这样以后可以有意识的让自己开心。” 苏子衿虽然摇头,却还是眉梢眼角都含笑,“可遇而不可求。” 秦景见她轻松,也跟着耸肩,“你既称之为玄学,那我就来做个学究吧,我来记录一下,今日开心,是因为“风雪”?“野外”?“空旷无熟人”?“自在”?“人对”?” 苏子衿想了想,点点头,“都对。” 秦景也眉眼舒展开,跟着她脸上染满笑意。 “苏小姐,姜汤,爷,这是您的。” 喜砚把姜汤端过来,秦景“嗯”了一声,“你跟侯义喝了姜汤早些睡吧。” 喜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那爷您呢?” 秦景看了一眼对面的苏子衿,“你只管去休息,明日还有正事要忙。” 喜砚看了一眼苏子衿,这才反应过来,抿着嘴懊恼的出去了。 “怎么这副模样,四皇子不喝姜汤?” 侯义调侃到。 喜砚摆摆手,“瞎说什么,四皇子才不会闹这种脾气。好了,你赶紧喝了去休息吧,爷和苏小姐还要再多坐会儿。” 侯义撇嘴,“谁问你了,你也多余问。” 说完,便闷了姜汤,回房休息去了。 喜砚皱皱眉,“苏小姐怎么让他跟过来,一点儿也不会伺候人,更不会担心自家小姐。” 说着,往屋里瞥了一眼,到底还是回房去了。 第九十二章 完成 这一晚,秦景和苏子衿下棋下到很晚才睡,谁输谁赢,苏子衿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他们说了很多话,茶水都喝了几壶。 “早!” “早!” “这咸菜还算脆生,你尝尝。” “嗯,好吃。” “走吧,去县衙,定陶府不是很大,咱们这次要加快节奏了,把在平丘损失的时间补回来。” “嗯,走吧。” 一早起来,喜砚和侯义都觉得,四皇子秦景和苏小姐,有了一种“老夫老妻”不是,是“老友”般的默契,前些日子是不是蔓延的尴尬没有了,一对一答,都十分自然。即使还是话很少,却没有了尴尬的感觉。 喜砚和侯义不自觉对视一眼,对昨晚发生的事情,都有些好奇。 “难道?”喜砚突然瞪大眼睛,侯义的手瞬间就到了喜砚后脑勺。 “唉,你突然打我干嘛?” 喜砚捂着脑袋。 “谁让你想歪了!” 侯义撇嘴。 “我,我什么时候…想歪了。” 喜砚有些底气不足的反驳。 “都是男人,我还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我告诉你,不可能,别瞎想,别说我们小姐的人品,就是四皇子如此贵重,两个人都不是会乱来的人。” 喜砚彻底没了脾气,“我什么都没想,就被你打了。好了,我也不计较你动手了,以后可不能了,知道吗?快走,爷跟苏小姐都出门了!” 侯义作罢,转身上马,喜砚这才松了一口气,跟上三人。 定陶这里,感觉明显比平丘那里富裕不少,房子盖的整齐划一,街道也宽敞干净。 秦景和苏小姐看得暗自点头,两人骑马,到了定陶官府。 “知府大人,四皇子和苏参领到了堂上。” 正在办公的年轻知府突然听到衙役禀报,头脑空了一瞬间,便连忙起身,“快随我去迎四皇子和苏大人。” 年轻知府步履匆匆到了堂上,却发现是一男一女,虽然两个人都看起来气度不凡,但是“苏参领”是女子吗?他不在京都,竟不知大乾都有女武官了。 顿了瞬间,年轻知府还是匆匆上前,“下官参见四皇子,苏参领。” 秦景扭头看过去,原来将定陶弄的这样干净喜人的竟然是如此年轻的一位主官? “你是?” “下官杜仲秋,上两届科举进士,被陛下委派定陶,三年前晋升知府。” “哦?”秦景好像想起来什么,“你就是上两届年纪最小的进士,杜仲秋?听说你高中之时,不过十六岁,如今几年过去,也不过二十二岁吧?” “是,四皇子!” 有人还记得自己,杜仲秋自然是十分高兴。 苏子衿听着两人说话,好奇的看了一眼这个面嫩的知府。 二十多岁对于古代男子来说,已经是个可以顶门立户的年纪,但是杜仲秋虽然年纪到了,个子也高,但是看起来身板柔弱,十分面嫩,眼睛大而明亮,似乎是刚出学堂,还没有被俗世污染。 面由心生,年纪越大越能知道,这句话说的不假。 “这个“小”知府,是如何保持干净的心境的呢?” 苏子衿忍不住好奇。 跟着两人来到县衙书房,一间大大的屋子,排列了众多厚重的书架,上面分门别类的陈列着定陶府的各种资料,杜仲秋熟练的找到田税处的书架旁,将秦景所要的田亩记录找出来。 “这一本是原始记录,这一本是近年来的开垦记录。还有流转记录,乡绅阔展记录,等等,都在这里。” 秦景看着明晰的记录,扭头看了苏子衿一眼,似乎在说,有了这些,节省时间这件事就轻松达成了? 杜仲秋没注意四皇子的表情,自顾自的将东西带到书房唯一的一张桌案处,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这桌案是我惯常使用的,前几日有些晃动杂音,您先凑合着用,我一会儿让衙役过来给修一修。” 秦景挑挑眉,没有多说什么,走到桌案前坐下,“咯吱”一声,木制桌椅挤压出来的声音,确实有些失礼。 苏子衿暗笑一下,然后看向杜仲秋,“杜知府,这些资料方便拿出去吗?我们在大堂上看吧,那里光线也好。” “自然自然,”杜仲秋连忙说到,“我先将借阅表填上,咱们就可以拿出去了。” 说着,杜仲秋从桌案上找到借阅表,将秦景手中这几本一一记录下来,这才带路往大堂走去。 半晌之后,三人才从大堂出来,秦景手中拿着抄录的简化版,看向杜仲秋,“杜知府材料明晰,这才节省了时间。一会儿吃完午饭,咱们一起去城外,开始丈量吧。” 四皇子开口,杜仲秋自然欣喜,一口答应,“午时过后,下官在城门口等四皇子,还有苏大人。” 此时已经午时正,也就是说,杜仲秋给了秦景和苏子衿半个时辰的吃饭时间,苏子衿和秦景对视一眼,“好,就听杜知府的,午时末,在城门口汇合。” 简单的吃过午饭,苏子衿和秦景带着人手往城外走去。 昨日满屋的炉火和姜汤,让众人虽吹了风雪却无人倒下,今日都精神抖擞的开始干活儿。 杜仲秋见四皇子手下清丈工作做的条理分明,节奏迅速,眼睛都看直了,直说到,“明日该让农官们过来看看,让他们也过来学学。” 定陶府的清丈工作,进行的十分顺利,没有任何节外生枝,定陶府内众人都是各司其职,第二日开始,也果然又农官过来学习,却也是跟在其后,自然的观察帮忙。没有谄媚,没有阻拦,一切如此自然。再加上定陶府资料齐全,不过三日,清丈便已完成。 苏子衿这晚跟秦景一起晚饭,忍不住感慨,“也不见定陶府多做了什么,不过是各司其职,各负其责,我们便能如此顺利,将陈留郡各府远远超出。” 秦景点头,“能做到各负其责,各司其职,定陶府知府就不容小觑。有时候明明是一件小事,却漏洞百出。在定陶府,便是驿站,都十分周全,由小见大,可见定陶府的能耐。” 第九十三章 邀请 “我知道四皇子公务繁忙,只是内人知道四皇子和苏大人到来,说什么都要我邀请两位吃一顿便饭,尽一尽地主之谊。” 杜知府白皙的脸上此时布满红云,十分窘迫的说出这句话,说完后又急忙找补,“我知道四皇子你们赶时间,若是不方便,那今天中午这顿饭还是…还是…” 说到这里,杜仲秋似乎想到什么似的,最后还是改口,“要不还是请您拨冗去一下吧。我娘子已经通知了这定陶府的上上下下,大家都很期盼。” 苏子衿好笑的看向秦景,开口说到,“这可怎么办?咱们在平丘耽误太久,如今正是想早些出发的时候,毕竟时间不多,咱们还有一郡府城要去。” 杜知府听了,脸上更红,似乎为自己的不自量力和强人所难懊恼,嘴里更是连连表态,“那就算了,不能耽误正事儿。中午这顿您不去也行。我娘子每年都要宴请府衙中的同僚,您中午不去,也不会耽搁什么的。” 秦景看了恶趣味的苏子衿一眼,轻咳一声,“不过半日,也耽误不了什么。” 杜仲秋见四皇子松口,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仿佛是完成了一项重要的任务一般,“那就不打扰您了,中午我再过来请您。” 见杜知府匆匆离开,苏子衿忍不住笑出来,“也不知杜知府的夫人是何模样,竟然能让杜知府如此,嗯…,尊敬。” 苏子衿本来想用“怕”这个字,但是想来也不太好,若是让杜知府知道,他恐怕不会高兴,杜知府的夫人也不会觉得高兴。 秦景看着苏子衿,“是何模样,待会儿就见到了。倒是你,下午赶路去葭密府,两府距离不远,不如还是坐马车吧。” 苏子衿摇头,“还是骑马吧,这样的天气,怎么都冷,还不如快点儿到葭密,还能快些安顿下来。” 秦景看着平日里好说话,却总在一些事情上有坚持的苏子衿,忍不住抬手揉揉她的头,“那就听你的,快马加鞭,应该有希望在天黑前赶到。” 中午府衙后的一处民居内,热闹非凡,知府的属官,吏目,巡检,驿丞,税课,衙役,陆续到来,民居旁边的住户看到,从一开始的惊异到现在的波澜不惊,偶尔走碰面,还能轻松自如的打上个招呼,“呦,年底了。”“是啊。” 苏子衿跟秦景带着喜砚、侯义,跟着杜知府,进到热闹小院儿的瞬间,热闹的氛围瞬间凝滞,随即众人又热情招呼,“四皇子,苏参领。” 有些地方,称呼苏子衿从苏参领然后变成苏小姐,这是一种潜移默化的改变。只有定陶这里,一直是苏参领,没有逾越,也没有旁的意味,让苏子衿觉得很舒服。 “你们自忙着,不用管我们。” 秦景开口,跟着杜知府到了正堂之上。 院中的人继续忙碌,正堂之上,已经支起了两张大大的圆桌,一清丽妇人正在带着丫鬟忙碌,见杜知府带人进来,连忙迎上来,“夫君。” 杜知府顺势给众人介绍,“夫人,这就是四皇子还有苏参领。” “四皇子,苏参领,这是我家夫人。” “妾身马氏,见过四皇子,苏参领。” “马夫人不必多礼。” 秦景抬手,在两夫妇的迎奉下,自然的坐到上首,苏子衿在秦景身边,眼神不自觉的落在马夫人身上。 苏子衿很讨厌打量别人,所以只是隐晦的瞟了几眼,却不妨被马夫人看了个正着,两人相视一笑,苏子衿挪开目光。 马夫人看外貌,似乎比杜知府大了一些,但是大的并不是年龄感,而是眼神坚定,看起来比杜知府要持重的多,此时招呼众人落座寒暄,看起来比杜知府拿手的多,并不是圆滑老练,就是看起来十分真诚熟稔。 众人自然是先敬秦景一杯,然后再开席,这几日,大家多多少少打过交道,虽然局促,却还是比较自然,只当初驿站中的驿卒,此时有些瑟缩,看了秦景和苏子衿一眼,便缩在老驿丞身边,嘴里不停念叨,“乖乖,竟然是皇子,怪不得怪不得。” 驿丞见驿卒没出息的样子,踩上一脚,让他自然一点儿,衙门旁的部门都落落大方,只自己这个驿站小卒如此丢脸。哪只驿卒太过紧张,被驿丞踩上一脚,径直蹦了起来,“有老鼠?!” 马夫人,杜知府在秦景这一桌,见旁边桌子上的人跳起来,杜知府连忙看过去,“哪里,哪里有老鼠?” 马夫人则淡定的拉住夫君,看向驿丞,“说起来,在咱们定陶府,张驿丞两个,是最先接触到四皇子的,如今送别宴,张驿丞也说两句吧。” 张老倌儿有些窘迫又有些坦然的一笑,带着脸红的驿卒站起来,“夫人说的是。” “四皇子,苏大人小老儿是个不入流的小吏,侥天之幸,得见贵人,还能招呼您一晚,是咱们的荣幸。您这一去,小老儿这辈子恐怕再也见不到您们,但是心里会一直记得,以后跟孙儿们一起,也能吹吹牛,说招待过贵人,还跟贵人敬了一杯酒,这杯酒,我带着驿站的小子敬您一杯。” 说着,便带着驿卒举起酒杯,苏子衿和秦景也起身,端起酒杯,“这一行从京城到兖州,张驿丞别的不说,忠于职守,尽职尽责的本分是当得起的,我对定陶的好印象,也是从张驿丞这里开始。大乾茫茫国土,咱们能碰到,就是有缘,这一杯,包括在场的诸位,咱们敬敬业本分吧。” 众人起身,举起酒杯,这一杯,比刚才的敬酒,多了些力道,众人都仰头而下,面上止不住的开怀。 苏子衿不善饮,往日里都是抿一口便罢,这次也是豪迈的一杯下肚,倒进嘴里。 这简简单单的粗茶淡饭,却吃的宾主尽欢。午时过来赴宴,午时正多一刻钟,众人便三五个的散去,苏子衿跟秦景也翻身上马,跟在家门口的杜知府和马夫人道别。 苏子衿看向相扶的夫妻俩,忍不住问道。 “杜大人是天子门生,也不知以后,咱们能不能在京城再见。” 杜仲秋脸上带着酒晕的放松,看向秦景和苏子衿,“我觉得,可能还要几年。” 秦景和苏子衿听了一笑,“告辞!” 第九十四章 赶路 “哎,哎,哎?小姐,不行就别逞能了,您这么着,看得我心惊胆战的。” 定陶府是个雪窝,出了定陶府城,路上都是没有人烟踩踏过的松软的雪路,并不湿滑,适合赶路。 只苏子衿不知道,她酒量如此感人,以前只抿一小口,单纯的不喜欢这口感,因此众人都没有察觉,待到赶路的半途,众人发现,苏子衿不但骑马随性,还摇摇晃晃,秦景皱眉看着苏子衿,侯义在一旁,哎呦哎呦的唠叨。 苏子衿摆摆手,“无妨,我心中有数,你们不用担心。” 侯义撇嘴,喝醉的人都说自己没醉,自家小姐这话,根本不可靠。 秦景摇摇头,看向侯义,“你也管住这张嘴。” 然后靠近苏子衿,从身后将苏子衿揽过,苏子衿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身子一轻,眼前一花,就靠在了一个温热的怀中。 侯义自然的将苏子衿的马收在身侧,撇了撇嘴,他是那种乱传话的人吗?不过是同乘一骑罢了,有什么呀?四皇子和自家小姐都穿的这么厚,哪里就是授受不亲了。这绝对不是武侯让自己监视的事件之内。 厚厚的披风包起来,苏子衿本来还瞪着眼睛看路况,后来神经逐渐迷蒙起来,待她清醒,已经是到了葭密驿。 “喝点儿热粥,晚上好好睡一觉。” 苏子衿迷糊中听到这句话,便乖乖的吃了一碗粥,埋头睡了过去。 第二日苏子衿再醒来,窗外已经换了风景。 “早。没有头疼吧。” 秦景看着在院中舒展筋骨的苏子衿,习以为常的打招呼。 苏子衿却脸色一红,“已经没事儿了,昨天大意了,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秦景好笑,“武侯酒量惊人,京都人人皆知。没想到你倒是一杯倒的体质。” 苏子衿点头,“我知道自己酒量不好,没想到这么不好。” “吃早饭吧,再喝些粥养一养,中午再吃别的。” 两人来到驿站大堂,这里倒是比定陶府热闹多了,苏子衿看着这大堂上形形色色的人,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定陶府果然是个苦地方。” 秦景将小菜放在苏子衿面前,“定陶府平日里还好,就是冬日气候特殊,将雪拦在北方,葭密这里才能成为冬日济阴郡的热闹中心。” 苏子衿边吃着桌上的小菜,边看向驿站四周的人群。从外表看,似乎是商贾比较多,还有一些掌柜伙计。但是似乎是比一般的商贾掌柜的更有气势。 “是粮商。” 秦景似乎知道苏子衿的疑问,解释到。 “兖州南部深入豫州,是产粮大郡,这些大商此时在这里活动,定下产粮区,待过了年,便会南下豫州,那里才是他们争夺的重头戏。” 苏子衿点头,“看来葭密需要多停留些时间了。” 两人吃完早饭,到葭密杜调取卷宗,果然,这里的田亩数,是定陶的两倍不止。 带着卷宗熟悉开始清丈之后,葭密的税课官鞍前马后的跟随左右,撵都撵不走,无奈,众人只好默许他跟随。好在这人还有些眼力见儿,不去四皇子面前叨扰,只跟在清丈工身后忙活。 忙碌的五天过后,苏子衿对着眼前清丈出来的数字,看了一眼身上的秦景,又看向有些心虚的税课官,“瞒报,隐匿,是重罪。可不是你一个小小的税课官能担的起的。” 税课官扑通跪在两人身前,“四皇子,苏大人明见,下官这些日子,片刻不敢离开您二位跟前,就是怕有人要拿下官顶罪。下官只是一届不入流的小吏,万万不敢欺瞒。” “爷,外边儿知府求见。” 喜砚进屋内禀报。 秦景一笑,“还真是消息灵通,前几日忙着“政务”,今日咱们刚有收获,正主儿便来了。传进来吧,让咱们开开眼,看是谁这么神通广大。” 喜砚匆匆去匆匆回,带回来一位身高八尺,膀大腰圆的男子,看起来不像文官,到似武将,一脸的“匪气”,进门就端着“熟人”一般的笑脸,“见过四皇子,苏小姐。在下程度,是程侯的侄儿,小时候也在京都住过,咱们也都见过,如今外任,才多年不见。前几日下官政务繁忙,如今总算有时间,可以给四皇子还有苏小姐接接风。” 说着,还看向苏子衿,“咱们小时候,武侯还亲自督导咱们一批武勋之后操练,如今多年不见,苏小姐回京,可要替我问武侯好。” 苏子衿皱着眉,看向这位程知府,“恕我年纪小,分不清人,您看起来跟我父亲差不多大,是不是认错人了。” 程度脸色一黑,苏子衿身后的侯义暗笑一声,才不紧不慢的开口,“小姐有所不知,老爷向来面寒手黑,当初陛下将京都一些闹的不像样子的勋贵眷属交给大人整治,从那以后,京都再无人敢仗势欺人。没想到如今又在葭密这个小地方重新见到程家人,您回去告知老爷,老爷说不得什么时候兴起上来,要来检视一下当初那批人的成色呢。毕竟老爷做事向来有始有终,您说是吧,程度程大人。” 侯义戏谑的看向程度。程度这才发现,堂上除了两个“小辈儿”,还有当初见证自己被武侯整治的当事人在场,当下脸也不黑了,傲气也没了,也不再开口闭口自己人,老老实实坐到四皇子下首。 “葭密这里良田漏报欺瞒,程知府你可知情?” 秦景直接问到。 程度又一下子蹦起来,那大大的肚子仿佛皮球一般,因为起的猛还弹跳一下,喜感十足,但是这位程大人开口就毫无喜感可言,而是瞪着眼睛看向税课官,沉着嗓子问道,“四皇子初来乍到,怎么会如此误解葭密府,定然是你这个小吏胡言乱语,误导钦差。” “四皇子,您可不要听这个小吏的话误解下官,下官这些日子一直在跟几个粮商接触,对底下的事情并不知情,若有差错,也是这小吏的欺瞒。” 面对程度粗壮的手指指在自己头顶,税课官头也不敢抬,更不敢给自己辩解。 第九十五章 我不信 “都是你这个税课官卷宗不清,上下欺瞒,如今见瞒不过去,竟然还想拖我下水?我整日里在城中接待各大粮商,哪里顾得上城外三五亩的核对,你就是趁这个机会,以权谋私的吧?你说,你是何居心?竟然在钦差面前污蔑我?” 厉声指责完税课官,程度抱拳看向秦景,“请钦差明察!” 程度陈情之后,义正言辞的说到。 秦景还没有说话,苏子衿先是摇头,“我不信。” “嗯?” 程度牛一样的眼睛瞪过来,还带着刚才训斥指责税课官的余威。 苏子衿可不怕这不痛不痒的威慑,直接说到,“在你的治下出了事,你一句不知情就想推脱过去,我可不信,除非你拿出证据来。” 看着苏子衿轻描淡写的否定自己,程度脸色又红起来,“我这出身,身家,还用费那个劲弄这三五亩的田?” 见苏子衿不为所动,程度扯着嗓子,“查,一亩一亩的查,我就不信还不了自己的清白!” 苏子衿轻笑,“那好,侯义,你带人帮程大人做事。” 明知道侯义是监视,程度还是领着侯义一起出门,就这样大张旗鼓的开始清查起来。 一时间,众商贾都察觉到了葭密府不同寻常的动静。 侯义带着人手,和府衙的文书不眠不休的开始核对,将秦景查出来的不清楚核对不上的地方重新清查,对号入座到每一个户主。 整整三天时间,葭密府仿佛从来没有刮过的北风过境,城中突然从热闹变得萧瑟起来。 第三天,程度带着红眼圈儿和厚厚的账本,来到驿站秦景和苏子衿面前。 “都是下官疏忽,请四皇子责罚。” 程度第一次重重的拜倒。 苏子衿的目光看向侯义,“小姐,清查出来将近上千亩的无登记的隐匿田,这些田亩的文书,都登记在就近的村长名下,实际上,是城中各个属官,包括吏目,巡检,驿丞,税课等人名下,还有,”侯义看了程度一眼,“就是程大人的小妾们名下。” 苏子衿眼神看向侯义,“们?” 侯义点头,“程大人共三名小妾,皆是葭密府属官所献。” 苏子衿啧啧两声,不再多问,倒是秦景突然开口,“我记得,你当初求娶的致仕江阁老之女,江小姐因此跟家中闹翻,你才会被外放出京。” 对于一般人,出京是惩罚,但是对于程度这般无才无功的勋贵眷属来说,出京才是出路。当初跟程度一般的勋贵眷属,不知道多羡慕程度有机会外放,没想到多年过去,他成为一地知府,还被众人糊弄,牵扯进隐匿良田的事件中来。 “小姐,江夫人求见,正在后院儿等您。” 侯义小声对苏子衿说到,苏子衿差异的看了侯义一眼,虽然知道侯义跟程度认识,没想到,他跟江夫人也认识。侯义这人,物似主人形,跟苏子衿一般的冷情,一般人求情,他可不会搭理的。 苏子衿向一旁的秦景点点头,跟着侯义去到驿站后院儿。 一个高瘦的女人,站在驿站后院儿的槐树下,正在等着。虽然穿着素色锦袍,却仿佛背影都带上孤寂,比树上七零八落的荚果还要让人怅然。 “多谢苏小姐拨冗相见。” 江夫人蓦然转身,窕窕一礼说到。 江夫人给旁人的第一印象,不是长相如何,而是满身的清淡气质,仿佛与世无争。 “江夫人。” 苏子衿回礼。 “今日找苏小姐过来,是有几句话,想让苏小姐转告四皇子。” 江夫人声音清冷,“我虽是父亲的老来女,却知道朝中对我父亲礼敬有加。这件事,请四皇子不要为难,该如何处置便如何,不要看父亲的面子。我这个不孝女,不想再给父亲脸上抹黑。” 江夫人这句话,苏子衿并不意外,但凡是个有气性的女人,都不会顾忌所谓的“委曲求全”。 苏子衿点点头,还没说话,就被后院儿门口,突如其来的嘈杂打破,“江氏你这个丧门星,你不在府中老实呆着,净出来丢人现眼!” 苏子衿眼神看过去,想知道这个仿佛咒骂仇人一般的声音,到底是谁,就看到一个小个子的老妇人出现,带着满头珠翠,棕红色团纹锦袍,一进院子搜索到江夫人的身影,便想扑过来,巴掌高高的举着,似乎想要动手。 江夫人的丫鬟看起来就跟主人一般柔弱,根本阻拦不住虽然老迈却老当益壮的老妇人,只被老妇人推着节节败退,要接近江夫人。 “莺儿,你让开,别让她伤了你。” 江夫人开口,却没有动摇场上的撕扯的两个人,只见那老妇人一使劲儿,甩开莺儿,一巴掌拍在江夫人脸上。 场上所有人都惊呆了。 江夫人偏着头,承受了一巴掌,此刻捂着脸,沉默不语,老妇人劲儿使大了,正在喘息回神,丫鬟心疼的看着自家夫人,却也没有办法。 苏子衿已经惊呆了,她以为江夫人让丫鬟让开,是有办法解决,没想到,竟然是生生承受这一下。 眼看这老妇人还想动手,苏子衿上前一步,一脚将人踹开。 “你这个小贱蹄子是这个贱女人找的帮手吧?你敢动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今天就让你永远留在葭密府!” 嘈杂的身音,将前面的人吸引过来,秦景皱眉看着撒泼的老妇人,程度则匆匆走到母亲跟前,将母亲扶起。 “江氏,你还愣着干嘛?还不把妈扶起来!苏小姐,我母亲这么大岁数,还算是你的长辈,你怎么能动手?” 江氏听了,站定瞬间,到底俯身,跟程度一起去扶老人,却不妨被老人推了一把,没站稳,后退几步跌倒在地。 “你这个不下蛋的母鸡,不用你扶,我有我儿子扶。” 程度看了一眼江氏,又看了一眼四皇子还有苏子衿,脸色有些难看。 他的脸色,不是因为争执动手难看,似乎是因为有外人在场难看。 第九十六章 难堪 “江氏,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母亲回家。” 程度低吼到。 江夫人倒在地上,头埋在胳膊里,似乎想遮掩此刻的难堪,一动不动。 程度不断的催促着,语气越发严厉,“还不起来?在外人面前像什么样子。母亲今日的事,我不会跟你计较,你快扶母亲回府,我这里还有事要做。” “江氏,快些,别让母亲生气!一会儿母亲怒起来,再说让我休了你!” 老妇人跟儿子配合的天衣无缝,“你这个不下蛋的母鸡,也就我儿子好心收留你,你离了我儿子还能去哪儿?难道去找你那个阁老父亲,让你江家了不起的门楣被人指点?也好,让乡邻们都看看,什么阁老,老黄历了,如今他们家也就是破落户,通家没有一个功名,也就是他女婿还能顶门立户!” 老妇人的聒噪也许江氏已经麻木,但是苏子衿却不想自己的耳朵再受摧残,看向侯义,“把人丢的远些,真是聒噪!” 侯义领命而去,在程度瞪视下,冷笑一声,拨开程度,提起老妇人的后领口,将人半提半拖了出去。 “你干嘛,杀人了!儿子!快救救娘!” 程度面色难看,却不敢去拽侯义,似乎是被侯义所威慑,只脸色难看的看向江氏,“娘都出去了,你还不起来跟着一起回去。我告诉你,你这会儿不走,一会儿再回去,程家的大门了不会为你特意开,你就在门外再冻一夜吧!” 说着,程度便三两步靠近江氏,想要拽她起来,却被苏子衿的鞭子的鞭花甩的退后几步。 “苏小姐,我敬你父亲武侯的面子,你不要多管闲事!” 苏子衿收回鞭子,淡淡到,“这里是我的院子,谁都不能强迫她人。” 程度脸色涨红,又见侯义从后门回转,竟然收敛了声音,做出一副无奈模样,“夫人,快随我回去吧。母亲年纪大了,我们暂且顺着她几年,以后再不会让你吃旁的苦处了。” 膀大腰圆的笨重模样,非要做出一副情深义重的模样,苏子衿只觉得自己的隔夜饭都在胃里蠢蠢欲动。 “你走吧。” 江氏似乎是神游回神,总算是开口说到,在地上用胳膊支撑着,慢慢起身,慢条斯理的整理着额前凌乱的头发。 “夫人!” 丫鬟莺儿担心的看着自家夫人。 “你说什么?”程度不敢置信的高声训斥,又随即柔和了声线,用挑战苏子衿的胃的声音,缓声开口,“你说什么呢,夫人,咱们这么多年,多少风风雨雨都过来了,你别耍小女儿脾气了。四皇子和苏小姐在这里,咱们别让外人再看笑话了,赶紧回去吧。” 程度本来心有成竹,现在却在软语相求,倒是让苏子衿对这个看起来蠢笨的被底下人骗的团团转的知府大人有了一些敬佩。 丫鬟莺儿此时想上前扶住江夫人,却被江氏甩手推开,“夫人,您怎么了?如今在葭密,只剩奴婢在您身边。大人如今跟您服软儿,知错了,以后一定不会让您再受委屈,您过的好了,奴婢也会跟着为您高兴。” 苏子衿听着莺儿欣喜的语气,忍不住头皮发麻,看向江氏,她这样一个大家小姐,是如何让自己沦落成四面楚歌的境地的? 这会儿江氏已经站稳了,头也抬了起来,目光扫过苏子衿,又看向秦景,慢悠悠走到秦景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推金山倒玉柱一般的脆生生坚定的跪下来,让众人忍不住心中一跳,“不知四皇子可还记得我,我当年随母亲进宫赴宴,在皇后宫中见过您一面。” 江氏话语柔声中带着哀意,抬头看向秦景。 “自然记得。江夫人和蔼,本皇子记忆犹新。” 秦景退后一步,示意喜砚上前扶起江氏,却被江氏坚定的拒绝。 “江氏女不孝,有辱先人。还请四皇子看在我父亲和母亲的面上,救我回京!” 这句话终于说了出来。 程度也浑身一软,瘫倒在地。他知道,他这辈子唯一成功的一次,就是娶了江氏。这才有了他的仕途开始和进步。尽管他如今不查被人蒙骗犯下大错,只要江氏女在她程家,他就还有东山再起的一天。没想到,以前屡试不爽的软硬兼施的“服软”之计,今日竟然不管用了。还有莺儿,往日里江氏最能听进莺儿的话,如今也不听了。 程度和莺儿傻眼。 江氏女的处境,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到。虽然不知道她一个名门之后,如何沦落到如今的地步,但是尽管外人看不下去,江氏女不开口,谁也没有办法插手。 也不知是何等的自信,才让程度母子如此对待一个大家闺秀,好在四面楚歌之下,江氏女说出了求救的话。 “喜砚,安排人,送江氏进京。” “小姐!你跟姑爷生气,不想留在葭密,那奴婢跟着小姐回江宁好不好?京都已经没有江家了,江家如今都在江宁啊,小姐!” 莺儿上前,想要靠近江氏,却被喜砚有技巧的隔开,“既知自己是奴婢,就不要干涉主子的决定。江小姐,咱们走吧。” 喜砚带着江氏女走出后院儿,程度从刚才的自信,一下子慌张起来,连滚带爬的跪在秦景面前,“四皇子您明察,这是底下人联手糊弄我,包括我府中那几个小蹄子,也是跟他们一伙儿的,您不能把他们的罪过,扣在我头上啊,四皇子!” “苏小姐,您说句公道话,真的是底下人骗我,您不是知道吗?当初我在武侯教导下,度过了三个月,别的不说,贪赃枉法,弄权谋私,是绝对不会做的呀!小姐!” 刚刚还端着勋贵之后,大老爷架子的程度,此时仿佛被打回原形,跪在院中,痛哭流涕的求饶。 莺儿被吓到了,哭哭啼啼的去搀扶程度,却被他一把甩开。 “姑爷,你别这样,我会去劝服小姐的。” 丫鬟哭着说到,却被程度甩开,倒在地上。 侯义撇撇嘴,嘀咕一句,“还是这副德行。” 第九十七章 赶路 “苏小姐!苏小姐!” 离开葭密的路上,丫鬟莺儿竟然在通往东郡的必经之路上等待众人。 苏子衿被呼喊的莫名其妙,看了一眼秦景,江氏是秦景着人送往京都,跟自己有没有关系,怎么这人竟然会在这里等自己? “苏小姐!” 苏子衿疑惑的档口,莺儿已经一个踉跄,扑在苏子衿马下,冬日天寒,莺儿雪白的脸上冻出红晕,红白映衬,反倒比前几日见到的江氏气色更好。 利落的拍拍身上的尘土站起身,莺儿直勾勾的看向苏子衿,那双黑洞洞的眼睛带着无限的期盼,“苏小姐,我知道您是从京都过来的武侯家小姐,而且您此行没有带丫鬟出来,能不能请您带我一程,我保证好好伺候您,只求您带我回京都小姐身边。” 苏子衿还以为她有什么事,原来是这样,当下,苏子衿开口,“多带一个人倒是小事,但是我这个人一向不爱多管闲事。你还是另求他人吧。” 莺儿被苏子衿直白的话噎到,扑通一声又跪下来,“苏小姐,如今只有你能救我了。四皇子他们都是男子,不方便带上我,只有苏小姐,身边没有贴身伺候的丫鬟给您端茶递水到底不方便。我是心甘情愿伺候您的,只求您举手之劳,带我回京!求求苏小姐了,您是美丽又善良,武侯也是闻名天下的大将军,大好人,您一定不会看我跟小姐活活分开吧!” 苏子衿不为所动的摇头,“我不是善人,你求错人了,趁现在天色还早,你赶紧另想他法吧。” 苏子衿拽起缰绳,准备重新启程,却被莺儿又扑上前,差一点儿便被她抱住马腿,好在小白有灵性,退后两步,没有让她抱住。 莺儿扑了个空,抬起头,黑洞洞的眼珠子竟然透漏出苏子衿以前从未见过的光芒,那是一种势在必得的眼神。 “苏小姐不帮我,我就要被姑爷扔在葭密再无活路了,苏小姐!难道您要眼睁睁看着我丢掉性命?以后回想起来,难道不会心里难受吗?听说四皇子是您未婚夫,他一定不会认为,自己的未婚妻,未来的皇子妃,竟然是这么冷心无情之人吧!” 苏子衿皱眉,她总算是见到撒泼打滚的赖别人的人。这莺儿眼中这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还真让人有些后脊发凉呢。 苏子衿淡淡的看着莺儿,默然不语。 “您是不是同意了?我就当您同意了,您放心,我不给您添麻烦,您就随意让护卫带着我就行,我不挑那么多的。” 见苏子衿的眼神看向身后,莺儿大喜过望,还以为苏子衿终于被她说动,同意了她的请求,当下便往苏子衿的护卫队中走去。 苏子衿不理会一个个赔笑,企图上马的莺儿,而是看向身后的侯义,“这个人的眼神我不喜欢,留下一个人,看着她。” 苏子衿说完,便看向一旁看戏的秦景,“走吧。” 秦景一笑,跟苏子衿一起打马而去。尘土飞扬中,参杂着莺儿开始有些着急,后来气急败坏的声音。 “苏小姐,我还没上马!” “这位大哥,先等等,带我上马,苏小姐答应的。” “哎!别走了,我还没有上马!” “你们这帮人听到没有!苏小姐答应带我一程的!” “你们这帮粗人杂碎,还不拉我上马!” “你们这帮***…” 即使马儿远去,莺儿那越发粗俗的咒骂声也传入了苏子衿一行人的耳朵。 葭密交通便捷,官道直通东郡,苏子衿跟秦景一早出发,天色擦黑时,竟然已经到了东郡黎县的驿站。 “要想富,先修路。” 苏子衿边往驿站走边嘀咕到。 “什么?” 秦景看向苏子衿。 “你说什么?” 苏子衿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葭密富庶,不无道理。道路修的四通八达,虽然有天然地理的因素,但是程度也不是一无可取之处。” 程度为人不值一提,忘恩负义,贪生怕死,不义不信,作为一个人,他是在是不值一提。为官,贪财爱利,好大喜功,不然葭密不会如此多的商贾停留。但是他刚愎不察,被人随意拿捏糊弄,做官也没做明白。秦景已经将他的所作所为上报朝廷,单单是隐匿良田,便是大罪,更别提此时江氏女回京,当年江氏门下门生故吏看到江氏女的遭遇,别说优待了,能在规则内不弄死程度,肯定不是因为一些人仁慈,而是一些人希望程度小刀剌肉,慢慢儿疼。 但是就是因为他喜功,葭密附近的官道四通八达,倒是给后来者留下一笔不小的财富。 秦景听到苏子衿的话,却脸色沉了下来,“小人尔,别提他了。” 秦景这个人寡言务实,品格清贵,他打心底瞧不上不信不义的小人。 苏子衿也不再多说,刚才那句不过是讽刺罢了。在苏子衿心里,是非大过天,像程度那样的人,她更是不屑去鄙视。 黎县的驿站,因为苏子衿一行人的到来忙碌起来,没一会儿,热腾腾的饭菜上桌,见驿卒热切的表情,秦景直接无视,苏子衿不明所以,侯义直接从怀里拿出一块儿碎银扔过去,驿卒千恩万谢的下去。 苏子衿和秦景对视一眼,只感慨到,“一样的驿站,千样人做出万般事,以后再有什么新奇出现,我也不会觉得奇怪了。” 秦景摇头,“还是要觉得奇怪才好,不然习以为常,不是就麻木了吗?” 两个人都是务实惜语之人,从一开始的有些尴尬,没话找话,到现在的一言而知其意,不得不说,朝夕相处之下,他们真的产生了一些默契。 比如今日一早,苏子衿让侯义留下人手看着莺儿,秦景知道却没有问,她不是猜到苏子衿要做什么,而是知道苏子衿不会做什么,所以放心的任苏子衿处置。 “小姐,李俊回来了,他说那个莺儿一路上跟着我们走出几里地,也试图求助来往的商贾,都被李俊拦下,最后天寒路远,这位莺儿又重新回到程度家中。” 苏子衿听了点头,江氏女落到如今的下场,虽然是自己的原因,但是程度一家人和这个莺儿的助力功不可没。这样一个私心重又野心强的女人,苏子衿当然不能将她放飞,人生际遇奇妙,谁知道以后重逢,这位莺儿会不会暗中使坏,当然要让她困在原地才是最好的处置办法。 第九十八章 黎县 经过十数郡的历练,秦景手下的清丈官越发得心应手,人手充足的情况下,府城小则两日,大则三日,便能将一应田亩倾向于完毕。 其实以秦景的身份和刚直的行事风格,过来做清丈核对工作,简直是作弊般的顺利。 首先秦景的身份不容置疑,便是谁有小心思,也不敢在秦景面前使,其次一些弯弯绕的东西,秦景一向不为所动。清丈工作就仿佛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有几个是几个,尺子就在手中,数目自然能弄的清楚明白。 黎县府的知府等一应官员,从驿卒就可以看出,是贪财圆滑之人。这等从上到下的风气使然,让他们骤然碰到秦景这般油盐不进的天潢贵胄,只觉得坐立难安。 “眼看清丈就要完成,听驿丞的意思,完成后,四皇子和苏小姐就会启程出发去白马府,咱们可不能让四皇子他们就这么走啊。” “可不是吗?也不知四皇子到底喜爱何物,咱们这么多人竟连一点儿头绪都没有。万一四皇子带着气离开,到时候咱们黎县上下,可都要遭殃了。” “自古以来,男人爱色,女人掌财,咱们不如投其所好,试一试?” “那就试一试,反正不成功也不妨碍什么,万一成了,咱们以后还能沾沾光。” 一群人“密谋”之后,当天下午,苏子衿回到房间,就看到屋内的书案之上,突然出现一个锦盒。用笔杆儿挑开,竟然是一匣子的金银珠宝,什么珍珠项链,宝石珠钗,金银裸子,苏子衿瞬间气笑了。她都不用猜,就知道这是谁下的手。 走出屋子,苏子衿揉着眼睛叫来侯义,今日她跟秦景在城外忙碌一天,刚回来,寒风吹得她眼眶干涩,回来却不能安心休息,而是还要处理一些节外生枝的人和事。 “小姐,先泡泡澡再去用饭吧,我已经叫了仆妇先行准备。这天越发的寒了,您就是体质好,也要多保养。” 侯义搓着手过来,说到。 苏子衿摇头,“那些待会儿再说,去帮我叫驿丞过来,咱们今日出门,竟有人给我送礼,如今那大礼,就放在我桌案上。” 侯义脸色一变,贵人的屋子,可不是谁都能随意进出的。 侯义进门查看痕迹,没有撬锁,也没有多手多脚,只在案上多了一个锦盒,打开看到里面的金银珠宝,侯义跟苏子衿一般,气的发笑,看向苏子衿,“小姐,您先去堂上用饭吧,我着人给您收拾一下屋子。” 已经确定有外人进入,即使知道是没有恶意的,但是,谁敢保证呢?万一在看不见的角落,有什么奇花异草毒舌毒虫,那可是他们万死难辞其咎了。 苏子衿虽然不讲就那么多,但是基本的安全,是侯义等人的本分。 苏子衿无奈,只得点头,转身先去大堂用饭,没想到还没走出一步,旁边隔着院墙的屋子,秦景那里也传来异响,苏子衿和侯义对视一眼,赶紧赶过去。 “怎么了?” 苏子衿刚踏上廊下,一个身着清凉的美人儿便被人推出屋外,外边天寒地冻,美人如玉般的皮肤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在原地跺脚,惊呼不断。 苏子衿解下披风,上前将这位美人儿包起来,推给侯义,“带走吧,一会儿再冻病了。” 美人儿娇滴滴的向苏子衿道谢,拢着苏子衿的狐狸毛披风,盈盈一拜,“多谢这位小姐慷慨出手,但是奴家还不能走,不然,杨大人不会饶了我的。” 说着,向着屋内柔声喊到,“公子,奴家受人所托,还望公子怜惜。奴家不会强公子所难,只求在公子脚踏凑合一晚,跟大人们有个交代便可。” 这柔柔的小嗓音,苏子衿听了都忍不住怜惜。 苏子衿这边暗笑,那边厚厚的棉帘之后,秦景一脚踏出屋门,瞪了看热闹的苏子衿一眼,看向有些傻眼的喜砚,“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拖走!” 喜砚这才从屋内床帐之中,突然钻出一个女人的震撼中回过神来,赶紧告罪,“是奴才疏忽,奴才这就把人拉出去。” 喜砚上前,不待出手,这位美人儿便灵活的躲在喜砚肋下钻过去,一个没站稳,直直扑向秦景,却不妨,秦景往旁边挪动一步,这位美人猝不及防的扑到空帘子上,又重新扑倒在屋内。 喜砚脸色难看,不用秦景吩咐,直接使出龙爪手,将美人牢牢地制服,拖了出去。 秦景这才缓和了脸色,看向苏子衿,“你那里也是如此?” 苏子衿摇头,无不遗憾的说到,“我那里不过几两碎银子,可没有人给我安排美男子。” 秦景的脸色又黑了瞬间,深吸一口气,“忙了一天了,先去用饭吧,待会儿另外找一个院子住,这里便留给这些人耍小聪明吧。” 若是某些人知道,这是秦景入兖州以来,第一次被逼的离开驿站,也不知这当地的“精明人儿”该是何等反应。 城中等待驿丞消息的官员,听到秦景负气而去,纷纷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第二天一大早,便赶来秦景院门口,程门立雪,负荆请罪。 看着眉毛头发都发白的一众官员,秦景一大早的心情被破坏殆尽。 这些人一方面是来请罪,一方面搞得这样的狼狈,也是为了给秦景看诚意。 偏偏秦景是何通透务实之人,最讨厌这样的惺惺作态,当下便寒声到,“想必诸位都是消息灵通之人,本皇子此次来兖州,只负责查验清丈,并没有旁的职责在身,诸位不必如此战战兢兢。本来本皇子今日就要出发,前往白马府,但是诸位大人如此诚意充足,那本皇子不跟诸位大人多亲近亲近,倒是浪费了诸位大人的好意。喜砚!” “在!” “去查查昨日在苏小姐屋里出现的锦盒,还有我房里的女子,都是何来历。本皇子查旁的名不正,言不顺,但是既然你们送上门,那本皇子就不客气了。” 诸位大人如丧考妣,纷纷求饶。 第九十九章 上路 “诸位大人,不必远送了。” 秦景淡声吩咐一句后,带着苏子衿等人,出发往南,直往白马府而去。 冬日越深,景色越发萧瑟了,天地灰茫茫一片,似乎想要下雪。 留在原地的黎县众大小官吏的脸色,比隆冬的天还要冰寒。 自从前几日四皇子铁面,要查送来的女子和金银,黎县诸人便陷入恐慌之中。 黎县地处东郡最北,接壤济阴郡葭密府,相比于繁华的葭密,是一个名副其实穷地方。但是穷地方有穷的好,黎县不管在哪儿,都不起眼,别的不说,黎县本地的大小官吏,从开国到现在,没有变过一次,升迁无望,只能自得其乐。四皇子进黎县之前,黎县的大小官吏在本地,几乎以为自己就是黎县的天,没想到如今小王见大王,大王还一副“清高”的模样,清查“女子和银子”,让本地官吏惶恐的同时,又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愤”。 “知府大人哪,四皇子就这么离开,咱们是不是就要完了?听说四皇子的奏折昨天已经着人送往京都,看来,咱们的好日子,就这几天了。” 小地方的好日子过久了,众人都安逸下来。只觉得一辈子就这样就好,在这个小地方高高在上,做一个不宣于口的“土皇帝”。没想到美梦似乎快要破碎了,众人脸上神情如丧考妣般的难过。 “昨天城门处的宋门头儿跟我汇报了四皇子的属下出城的时间,我已经派人去拦截下来了。” 知府淡淡的说到,身上的朱红官府,在暗淡的阳光下,似乎是粘稠的血色。 众人听了一惊,瞪大眼睛看向知府。 “拦、拦、拦钦、钦差的信使,是死罪吧?” 通判结结巴巴的说到。 他是陛下委派的官吏,没必要跟这帮小地方的官吏一起去死的。 知府神色淡淡的看向通判,“别的不说,那天去色诱四皇子的女子,当初可是良家女,她是被谁逼的为娼做妓,你忘了,四皇子可是已经将查到的结果,要送往京都。这样的一份奏折,你说,我该不该拦下来?” 通判立刻住嘴,不再多说。 “诸位,听说当朝大皇子当初惊艳绝伦,竟为一支暗箭所陨,真是天妒英才,陛下皇后悲痛欲绝却无可奈何。希望咱们四皇子,大皇子的亲弟弟,能一辈子顺风顺水,平平安安。” 知府做作的擦了把泪,说出的话,却令在场众人不寒而栗。 “大人,大不了就是丢官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们这些年也攒了些钱粮,待风声过去,再寻机起复就好,不用做绝吧?” 同知战战兢兢的说到,看着面色有些疯狂的知府,不知道为何,有种他们早已被知府绑上贼船的感觉。 听说知府大人曾经是前朝降臣,难道…?众人不敢再想下去,只脸色越发灰败。 知府的大手拍向两边同知和通判后背,爽朗中带着阴森的笑着说到,“嗨,你们想到哪里去了,咱们十几年来,好的如同穿一条裤子,早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我没少麻烦你们,也心甘情愿的替你们兜事儿。如今不过是冬日天寒,百姓们没吃的,饿肚子的人哪里还有理智?难免就会做些拦路抢劫,暗中下手的勾当。本官早就听说在黎县往白马府的路上,有刁民设路障拦路抢劫,冲突之下有意外发生,是很正常的事,不是吗?” 同知,通判在知府的掌下赔笑,其余小吏更是噤若寒蝉,不敢多说一句话。 “这还是咱们这一路上,见到的第一座像样子的山,虽然不太高,却一重一重的。” 黎县到白马府的必经之路上,出现了一片连绵起伏的山。众人沿着路上的印记骑马进山,速度立刻就慢了下来。 苏子衿坐在马上,眺望远处,只觉得这山一重重,没有尽头一般。 秦景在苏子衿身旁,跟着她一起眺望,“这是太行余脉,绕路的话,太过费时费力,好在这山平缓,山路并不难行,再走十几里,过了山就是白马府。” “既然如此,咱们快走吧。” 秦景仿佛是活地图一般,这一路以来,都是他打头带路,众人跟随。底下人信服秦景,可不是仅仅因为他是四皇子,更是因为他能力出众,可以引领众人。 秦景却伸手拦住了苏子衿,“武侯没有跟你说过吗?山路难行,需要边探路边走。你这样鲁莽的骑马过去,万一踩空了,你摔下来事小,小白脚断了,你又该心疼了。” 秦景的话,成功惹来苏子衿一个大大的白眼。 “四皇子,咱们还是抓紧赶路吧。”苏子衿没好气道,“这天气,总感觉下一秒就要下雪了。” 秦景听了,也正色道,“无妨,下雪不冷,化雪冷。山中呵气重,路上难免有水汽凝结的浮冰,这些浮冰湿滑的很,若是下雪,反倒会好走一些。” 天气仿佛也有所感应,秦景的话音刚落,大雪飘然落下。一片片雪花像是鹅毛一般,又轻又密,不过瞬间,天地就更加安静,地面也铺上一层白色的毛毯一般,看着就十分好踩,苏子衿甚至能感觉到,马蹄踏上去,会有轻微的“咯吱”声,那是雪花被踩扁的声音。 “走吧,十几里山路,慢行一个半时辰也就到了。” 地上薄薄的一层雪被探路的人踩过,不待秦景和苏子衿过去,就又落下薄薄的一层,雪下的有些出乎预料的大。马儿都低下头,仿佛被大雪干扰,在认真辨别路况。 苏子衿不耐烦戴兜帽,觉得影响视线,没一会儿,她就感觉自己的眉毛似乎挂上了雪花,在眼睛上投下一片阴影。 下雪跟下雨不一样,淋雨旁人可能会说这个傻子不知道躲雨,但是淋雪,自来就是一件浪漫的事。苏子衿不禁想到一句话,“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一段感情,不在乎是多么荡气回肠,牵肠挂肚,只“共白头”就是最好的结局吧? 第一百章 遇袭 簌簌的雪声掩盖一切。本就安静的重山中,此时万籁俱寂,连前面探路人的声音也被掩盖了下来,渐渐的前后之人的马蹄声也被掩盖,这天地间,似乎只剩自己的呼吸声。 都说下雪时会吸收声音,原来是如此可怕。 苏子衿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前面秦景的身影,五感中的听觉被大雪干扰消失了,她只能依靠视觉来给自己安全感。 突然,视线的前方出现了大片的黑影,仔细看过去,原来是前方山路的两侧,出现了一群白披风黑子的“山匪”?他们呼喝叫嚣这冲下来,但是大雪吸音,让他们仿佛演哑剧一般,只能看到张牙舞爪的模样,听不到他们恫吓的声音。 “跟紧我!” 前面秦景突然停下,用最大的声音喊到,然后纵马往前。 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声音命令又传不出去,秦景第一时间选择走到最前面,让众人只跟随他的背影就好。 “跟上去!” 苏子衿也大声往后喊到,让众人跟着秦景的背影。 好在山路平缓,急行中没有一脚踩空的事情发生。待秦景走到最前面,用马鞍上挂着的长刀砍断路旁的小树,将枝枝丫丫清除,将大氅下段撕下,绑在小树的树干之上,一个简易的黑旗便做成。这黑旗在雪中立起来,就成了一行人的旗帜,众人在旗帜身后跟随,在“山匪”冲下来之前,终于到达一处山凹处。 众人背靠着这处小小的山凹处,面向狰狞的冲过来的山匪。 这群山匪人数众人,临行之前,父亲还曾说过,幸好你们去的是兖州,那里平原沃土,没有山贼林匪,若是再往南,在荆州办事,就要带足人手,小心贼匪了。他们或是前朝遗留下来的流兵,或是山河动荡,活不下去的农民聚义,总之不好惹。 苏子衿只想说,父亲的乌鸦嘴还真是灵验,这群山匪看气势就不是普通人聚义,一定是那种经年流窜的悍匪。 不过兖州跟荆州中间还隔了一个梁国郡,这些悍匪是如何躲过梁国郡的视线,来到的兖州?还是说,他们这些人,这么多年就藏身在这片不大的山脉中? 来不及细想,前排的接触战一触即发。 一二百人围攻自己这方四五十人,自己这边,不过是背靠山石,避免腹背受敌,但是前排的战斗,一接触便是生死局。 没有技巧,就是看谁的刀快,谁的心狠,谁的力气大。 血花和刀枪齐飞,让人眼花缭乱。 虽然仓促,众人还是自发一轮一轮的上前抵御,苏子衿和秦景被众人护在身后。 “你留在这里不要乱动。” 秦景盯着苏子衿说到,待苏子衿点头,才拿着长刀冲了上去。苏子衿待他冲上去,自己也将小白身上挂着的长剑取了下来。 “四皇子不是让您留在后面吗?” 侯义喊到,他是苏子衿的护卫,自然要以保护苏子衿为重。 苏子衿看着侯义,“你跟我从京都到蜀郡,觉得我是留在后面的人吗?” 侯义无奈,将马身上挂着的长刀取出。 一般情况下,众人都觉得,马身上挂着的长刀佩剑都是装饰,只侯义知道,这些刀剑,都是见过血的。 侯义跟在苏子衿身后,一边杀敌,一边护着苏子衿,没一会儿便挨了一刀,杀红了眼,也顾不上自家小姐了。苏子衿手中的长剑也是不断的劈砍出去,不断的见血。 有时候杀出去就仿佛是捅破了自己面前的一层透明的限制线,突破过去之后,就无所畏惧了。 苏子衿手上的力气是遗传了父亲的力气。平日里苏子衿收着,不过是比旁人力气大一点儿,一旦放开来,在这种厮杀的场景便威力尽显。旁人的刀还没有挥下来,苏子衿的剑就已经过去了。旁人的刀卡在肉里拔不出来,苏子衿的剑仿佛劈瓜砍菜一般,就已经清扫了面前的敌人。 自古以来人们说大将军,从没有说他的武力多么高强,而是他的武器有多重。势大力沉,一力降十会,在双方拼杀时,才能真正体现出来。苏武平民出身,却一句从小卒升任大将军,一开始的晋升之路,便是他千军万马中冲杀出来的。 苏子衿的面前,很快便空出一片。面前的黑衣面目狰狞的山匪,也顺应本心的躲开苏子衿的方向。苏子衿上前一步,侯义跟着自家小姐,护在身旁,渐渐的,苏子衿这边,竟成为一个箭头,插在了山匪之中。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接触战打的便是勇气,若是一方没有被威吓住被杀的七零八落,另一方的勇气也会在断肢残臂的伤势中放缓攻势。苏子衿这边密不透风,又快又狠,打的山匪很快就心虚起来。 山匪之所以是山匪,就代表他们只有逞凶斗狠的勇,而没有遵守秩序的法。一鼓作气没有取得战果,这些山匪便起了退却的心。一开始是苏子衿面前的山匪转身避开,便带动了所有山匪落荒而逃。 “追上去!” 秦景沉声道。 秦景的护卫和苏子衿的护卫都是百战精兵,精挑细选出来护卫两人,自然知道此时要乘胜追击,不能给那些山匪卷土重来的机会。 当下,众人上马,呼喝着追击而上。本就落荒而逃的山匪此时已经被吓得胆碎,连反抗都没有,就被众人斩于马下。 “他们成不了气候。” 侯义在苏子衿身后说到。 苏子衿点头。 秦景此时从另一边过来。 刚才苏子衿冲上来,他就看到了,但是当时隔着众人,他呼喊不及,谁知下一秒,苏子衿带着平日里不起眼的侯义大显身手,此时山匪退去,他们主仆二人是首功。 秦景这才想到,苏子衿虽然在京都表现的笑意吟吟,十分好说话,从不趾高气昂,也一向不会主动跟旁人起冲突。但是她是唯一一个,豆蔻之年便带人独行千里,去往蜀郡的贵女。不过苏子衿平日里低调,众人便从一开始的敬而远之,后来渐渐忽略了。 秦景一直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苏子衿,至少比京都众子弟了解的多。但是今天看来,他所知的,也只是苏子衿一贯的温和所表现出来的。更多的,也只有一同经历过,才会越来越多的了解。 第一百零一章 白马府 “咱们走吧,一会儿雪下的再厚些,就看不清路了。” 秦景走到苏子衿跟前,心里有很多话想说,最后还是只说出这一句。 “走。” 苏子衿还是一如以往的没有意见,好说话。 众人骑在马上,缓缓而行。 “让我的人去探路吧,毕竟有了山匪,更不能排除其他的危险。” 苏子衿跟秦景说到。 万一他们击退了山匪,却在路上一时大意,掉进了陷阱,那就太傻了。 秦景点头,“也好,你的手下更熟悉这方面一些。” 秦景的话让苏子衿挑挑眉,却也没有反驳,径直去安排人探路。 喜砚跟在自家皇子身后,此时看着苏小姐利落的安排人手探路,忍不住感叹到,“这一路都是咱们的人出面做事,也不知咱们这些人在苏小姐看来,是不是稚嫩的很?” 秦景带来的人手,是他自己惯用的,也可以说是培养的得力助手。但是苏子衿手下,是苏武培养的精英。更跟着苏子衿去蜀郡,回京都,默契自然不用提。此时动作起来,行云流水一般,让一直以来跟这些护卫相处的秦景的手下,都有些咋舌。平日里大家虽然一起行动,但是终究是两边的人马,各为其主。他们和这些人勾肩搭背,还说什么都是自家人,有什么事一定照顾之类的,也不知这些人心里,是不是看他们如小弟一般看笑话? 接下来的路,意外的沉默。即使雪已经渐渐的小了,队伍中,还是没有人说话,一种奇特的氛围,在队伍中蔓延。 没走多久,眼前豁然开朗,即使是兖州也比之不及。兖州时不时还有些山脉丛林,豫州才是真正的平原千里,听说整个州府,没有一座超过一人高的山,有也被豫州人给铲平开垦出良田种上粮食,若不是发水的年头多,时不时需要朝廷赈济,豫州才是真正的大乾粮仓。 白马府就在兖州和豫州的连接处,也是他们一行人目的地的终点处。白马府清丈过后,他们就会往回走,途径淮阳郡,抽取几处府城核对,便要回京去了。 此时已经是冬月的下旬,猫冬的最后时刻,进了腊月,人们都会走出家门,为过年忙活起来,过了年,就又会重新开启一年的忙碌,逐渐在田间地头忙活起来。 白马府的清丈异常的顺利,这里平平坦坦的地界儿,方方正正的天地,没有什么犄角旮旯需要计算,根本不用任何的技巧,只将尺子横过去便得出结果。 只是清丈时,众人有些奇怪,本来一直是以秦景手下的人为主,来指挥众人如何测量,但是如今,那些人一个一个弓着腰,在苏子衿的护卫面前,“您说,您说。” “你们是老手了,如何测量,还是听你们的。” “别别别,您别谦虚,咱们听您的。” “还是你们吩咐,咱们干活儿。” “干活儿我们来,我们来,您别说以前会不会,就是看也看会了,您来吩咐,咱们干活儿就行。哪能让您们干粗活儿呢?” 苏子衿好笑的看着两方推拒,瞥了秦景一眼,并不出声。 喜砚讪讪的跟在侯义身后,“侯哥,您比我大,以后我就叫您侯哥。您跟底下人说说,也别太谦让,咱们给您打下手就是了。” 侯义一脚踢过去,喜砚呵呵一笑,这才不再耍宝。 底下人也是,一脚过去,众人瞬间恢复正常,也不再谦让了,而是正常的开始忙活起来。 秦景看了苏子衿一眼,“我需不需要叫你苏头儿。” 偶尔听侯义喊过一次,秦景本来以为是一句戏言,现在看来,这个“苏头儿”的称呼,才是侯义对苏子衿能力的尊称,而不是因为熟悉或者因为身份。 苏子衿看着秦景,“你若是愿意,我没什么意见。” 秦景一窒,“开个玩笑而已,以后再有危险了,倒是可以叫你“苏头儿”作为暗号求救。” 苏子衿听了认真点头,“行,我记住了。” 苏子衿的利落,让秦景无奈一笑,他自己就够不解风情的了,没想到苏子衿比自己更加不遑多让。 “爷,自古女强男弱可不是什么好事儿,您要受委屈的!” 喜砚不知何时又到了秦景身后,意味深长的说到。 秦景一脚过去,“赶紧去干活儿,时间紧迫,我们还要赶着回京。” 喜砚哎呦一声,瘸着腿做作的往田间走。他可不是瞎说的,虽然苏小姐真的很好,但是男子娶亲,最好还是找一个秀外慧中,顺从依附的比较好。苏小姐以前看着话少,脾气好,能力强,家世好,各方面都是四皇子良配,他一直以来都是当未来女主人尊敬的。但是没想到苏小姐看着不吭不嚷的,不但武力惊人,杀人不眨眼,还十分有城府,要知道,除了自己这些人在危难时见过苏小姐出手,知道她的“本性”,京都各勋贵子弟,还都单纯的觉得苏小姐虽看着话少,但是接触起来还是挺温柔敦厚的。 喜砚想,即使自己将苏小姐大杀四方的事说出去,估计京都众子弟也都不会相信的。 自家皇子虽然能力不弱,但是跟苏小姐比起来,好像还差了那么一丝。喜砚在心里,不怕得罪自家皇子的想着。这样一来,若是以后夫妻俩和睦还好,若是冲突起来,岂不是自家皇子被压着打? 想到这里,喜砚缩了一下肩膀,总觉得,为了自家皇子的夫纲,不如,还是换一个未婚妻? 喜砚装作若无其事的瞟了苏子衿一眼,却不妨被苏子衿看个正着,往日里外表看起来柔弱孤僻的苏小姐,瞬间形象变得高深莫测,高大威猛?起来,被抓包的心虚感让他瞬间弯下腰,冲苏子衿讨好一笑,苏子衿莫名其妙的移开目光,没有理会喜砚奇怪的反应。 也许是跟着自家小姐使出了全力,不再隐藏实力,在苏家护卫的协助下,白马府的清丈时间被压缩了一半,第二天下午,他们便开始返程,经淮阳郡回京。 第一百零二章 别扭 “侯哥,还是我来,我来。” “哎呦,侯哥,您坐着别动,我去拿,您想喝水是吧?跟我说就是了,小的给您跑腿儿。” “侯哥,这天这么冷,您还是别出来了,陈县小地方,我们这些人就搞定了,用不着您出手。” … 从那次遇袭风波之后,喜砚就开始这样“鞍前马后”的伺候侯义,让侯义无比的别扭,甚至有时候下意识躲开喜砚一口一个“侯哥”的称呼。 这次在陈县城外,清丈核对的事情,喜砚跑前跑后,一口一个“侯哥”,让侯义彻底别扭的待不下去,走到苏子衿跟前,“小姐,这小子是不是没安好心?要不要我打他一顿。” 苏子衿听了,想了想点点头,“晚上套麻袋,不用太使劲儿,给他留个皮外伤就可以,重点是脸上。” 侯义了然,“得,我知道了,就是脸上别留痕迹,让人看出来。” 苏子衿瞪了侯义一眼,“就这么几个人,你还不留痕迹,有用吗?他被打,是个人都能猜到是谁动的手。既然打了,就要让所有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挨打了。” 侯义长长的“哦~”了一声,很很的点头认同,“对,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自从咱们上次打跑那些山匪,四皇子还说了句夸赞咱们英武的话,倒是这喜砚,就开始阴阳怪气了。今儿我非要让他看看,阴阳别人的下场。” 见侯义咬牙切齿,苏子衿忍不住提醒,“收着点儿劲儿。” 侯义揉揉手腕儿,阴森森的看着田间忙碌的喜砚,“您放心,他那个小身骨儿,我有分寸。” 于是,在陈县的第二天一大早,正在堂上吃早饭的众人都瞪大眼睛看到喜砚的惨状,一双熊猫眼,走路一瘸一拐。 喜砚迎着众人的目光,走到秦景身后,指着侯义对苏子衿说到,“苏小姐,您管不管?您看看他把我打的。” 苏子衿咽下嘴里的粥,抬头看向喜砚,“哦?侯义打你,他为什么打你?” “他—”喜砚张嘴想说他气不过,又憋住了,为什么气不过,还不是自己阴阳怪气的语气和做法导致的。 喜砚张不开嘴,心里又憋屈,总不能白白挨了一顿打吧?当下看着苏子衿说到,“我知道他觉得我说话阴阳怪气,但是有话可以说话,为什么要动手?就是苏小姐和手下武力过人,也不能随便打人吧?” 喜砚的话音一落,让这个刚才还热闹的驿站大堂瞬间安静下来。大家都有眉眼高低,两边人因为那次苏小姐和手下展现出出乎预料的武力而心有芥蒂,这次喜砚的话,算是将这件事挑明了。 这也是人之常情。 小时候旁人厉害,可以心无芥蒂的崇拜,为别人欢呼叫好,但是长大之后,面对别人的能力,尤其是超过自己的能力,心情就会变得很复杂。若是跟自己无关之人能力强,不过说两句酸话罢了,若是自己身边之人表现出能力强,会不自觉的第一时间联想到自己身上。他这么厉害,别人会不会觉得我没用?他厉害就厉害,显摆什么?他厉害就厉害,藏什么?藏起来什么居心? 小时候和长大后,面对同一件事情,同一个人,想的多了,自然就觉得世界变得复杂起来。 自己变得复杂的同时,还会觉得,旁人到底是何居心。 秦景听了喜砚的话,瞬间皱眉,被苏子衿拦下,苏子衿看向喜砚,“你既然知道有话要好好说,为什么要阴阳怪气?你既然选择不好好说,那侯义打你,你也怨不到他也不好好说。” 喜砚听了,无话可说,憋气的站在秦景身后,扭头不看众人。 侯义适时开口,“砚哥儿叫我侯哥,我就拿出个当大哥的样子。我昨晚压不住火动手,是我不对,我跟你赔个不是。” 喜砚脸色缓和一些。侯义又接着开口,“谁的肚肠都在皮里,旁人谁也看不见。兴许砚哥儿只是一时之气,并没有旁的意思。但是我听的多了,心里难免有气。就像砚哥儿说的,有什么不对,说出来就好,这样别人也不会误会。毕竟咱们武勋出身,能耐大小不敢说,拳脚却比旁人快的多。” 喜砚听了,若有所思,拱手道,“是我有错在先,侯哥不必太过介意。我心中知道,其实侯哥并没有下力气。” 喜砚这个“侯哥”叫出来,再没有往日的阴阳怪气,而是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堂上其他四皇子护卫,也有些沉默尴尬起来,看向苏子衿的护卫,有了丝真心实意的敬佩。其实别扭说开,也就那样。 人心中的成见,就像一丝一缕看不见的束缚,渐渐将少年的心束缚成大人的模样。 苏子衿以前不理解,为什么小时候每个人看起来都那么可爱,长大了会变成规矩,刻板,端方,严肃,善妒,小肚鸡肠,刻薄狭隘,门第之见的各色人等出来。便是稍稍有小时候的一二分宽容和客观,便是难得的大人。 就好比喜砚和侯义,无事时,哥俩好,有事时,阴阳甚至猜忌就出来了。 苏子衿会尽量不让自己带着各种所谓“经验”看人,却有时候也避免不了,看一个人的外形动作,就会下意识的给这个人下定义,“哦,她(他)是个怎样的人。” 成年人不都是因为“血缘”而下意识的偏袒吗?血脉之外,都是需要掂量的外人。当对错的衡量标准,因为长大而变得复杂多变,那关系远近,就是那个不变的标准。 苏子衿看向秦景,所以,她需要先定下“未婚夫妻”的名义,圈为自己人,才会付出偏袒。 “走吧。” 秦景看着众人和解,看向苏子衿说到。 苏子衿点头,“走吧。” 众人跟着起身,他们今日还有正事要做。 前几日遭遇山匪,秦景便想到了黎县的奏折可能会出意外,已经在白马府透过驿站和自己的护卫又送回竟两份奏折,估计这几日就会有消息传来,若是协助调查山匪,他们需要尽快的完成这次皇命,然后才能腾出时间。此时已经到了冬月末,秦景总不能真的让苏子衿这个及笄的当事人错过自己的成人礼。他礼物都已经准备好,就等腊月十八那天送出去了。 第一百零三章 回京 腊月初八这天,秦景苏子衿一行人,总算是将兖州的事情处理清楚,快马回京,一路的寒意和风雪都没有阻挡众人回京的脚步,只京都城门口不知是谁的诺大排场,倒是让众人停下进城的脚步。 “呦,这是谁这么大排场?看来咱们不在京都这些天,京都热闹不少。” 喜砚通过侯义的事件,无师自通了阴阳怪气的技能,众人也都见怪不怪了。好在此时已经到了京都城门口,众人也不急着进城,索性就看看这堵城门的热闹是何方神圣。 堵城门看热闹的百姓渐渐从城门口涌出,众人知道,正主儿要出来了,凝神看过去,只见一辆辆豪华马车从城门口次第驶出,排第一的双马车架,就让秦景黑下脸,旁边的喜砚阴阳怪气的脸瞬间收敛起来。 苏子衿不明所以的看向秦景,“认识?” 秦景深吸一口气,“是二公主的车架。” 苏子衿顿时想到,上次宫宴之上,当众为难自己那个人。 苏子衿目光从车架扫向道路两旁,热闹围观的众人,忍不住说到,“二公主的爱好,还挺特别的。” “停。” 此时二公主的车架,就在城门口的空地上停了下来,一辆辆的马车上,次第走下来几位京都贵女,苏子衿惊讶的发现,竟然还有两个熟人。 诸贵女脸上带着矜傲的表情,从马车下来后,簇拥到二公主的车架旁,二公主这才从马车上出来,高高的站在车架之上,一甩袖子,“架火。” 仆从们瞬间从贵女车架后的马车上,将大大的铁锅铁架拿下来,熟练的架好大锅。城门口的空地一侧,早已经有樵夫担着柴火等在一旁,见祸架好,便涌过去将自己担来的柴火送过去,再从管事手中接过一小块儿碎银。 看这熟练程度,这场施粥活动,应该不是第一次。 普通的柴火,一旦柴最多只得十几蚊,此时柴夫们却人人得了一粒碎银,众人都喜笑颜开,不停朝二公主等贵女方向弯腰作揖。 众女矜贵的站在施粥架后,接受众人的感恩戴德。 柴火充足,大锅中的水没一会儿便沸腾起来,管事带人将带来的一袋袋的米放入锅中,五颜六色的米和豆子,甚至还放了稀罕的白糖,让围观的众人再次激动起来。好在管事的给力,让在场的百姓排好队,谁若是抢队,谁便没得领。没一会儿,场上乱糟糟的百姓便在各个大铁锅前排好了队伍。 “哎,对,就是这样。你们放心,咱们二公主殿下还有诸位贵女既然过来施粥,总归会让你们都能领到,所以不用往前挤,说不得后面领到的粥,才更好吃呢?” 百姓们一个个拎着家里的锅或者盆子,热闹的回应着管事,“大人,这放了白糖的粥,哪里还会不好吃?就那个甜味儿就甜死人了!咱们公主真是心善,这个冬天,隔三差五的就要施粥,不然,咱们这个冬天可不好熬。公主大善人啊!” 管事脸上带着笑意,矜持的摆摆手,“嗨,咱们二公主是皇子皇女中最大的。自然要做个表率。还有贾国公家的贵女,薛部堂家的小姐,赵侍郎、刘御史家的千金,都是热心肠,这柴火米糖,都是她们准备的。尤其是这白糖,多矜贵的东西,二公主和薛小姐也是废了很大的力气,才从江南大商那里多采购了些,让百姓们也尝尝这甜味儿。” “二公主心善,薛小姐好人哪!” 众人纷纷如此表示,好话像不要钱一样此起起伏,让粥架之后的众多贵女矜贵的脸上呈现出满意的表情。 苏子衿和秦景一行人,早在人群涌出城门口时,便躲在一旁,省的被抢着排队的人误会,此时远远的看着众贵女被百姓感恩戴德。 喜砚的表情最明显,他一言难尽的看着这场面,有些艰难的开口,“也不知是谁出的馊主意。” 每年过冬,京都有善心的人家都要施粥。毕竟恶劣的天气对此匮乏的物质条件,对于普通人来说,冬天是个一不小心就会熬不过去的季节。 不过,往日里施粥,大多是分散在南城,众人有默契的隔开一段距离,尽可能的供更多人领取。 每年的腊八,宫中会使人在城门口施粥,这也是老传统了。不过往年都是宫中的管事太监或者嬷嬷出面,赶上哪年哪家贵妇想要祈福或者表现表现,也会自告奋勇,得了这掌粥分粥的活计,也会往一贯的老例中加一点儿自己的心意,或是多架几口粥,或是多备一些粮。但是还待字闺中的贵女们出面领差事,这还是第一次,还大手笔的往粥中加白糖。 喜砚只觉得牙花子疼,贵女们主持腊八施粥这件事,果然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他有些心疼明年谁会接手腊八施粥这件事,今年贵女们都加了白糖了,若是明年谁把白糖去了,或者是加的不够,肯定会在京都,让人念叨一整年。 本来是做件好事善事,结果达不到预期的效果。 喜砚已经能想象到,这腊八粥加白糖的消息传到京都贵人的耳中,多少人会暗骂二公主和这几个“财大气粗”的贵女了。 “走吧。” 人群排好队,城门口处的拥堵消失,众人可以进城去了。 看过加白糖的闹剧,秦景淡声开口,众人也跟着打马,准备回京。 毕竟一路劳累,他们早就想赶紧回京歇息去了。 “四皇子,公主请您过去,一起喝一碗腊八粥。” 刚才还在主持大局的管事,不知何时走到秦景马下,开口邀请到。 秦景听了,抬头看向正在往这边看得二公主,苏子衿也跟着看过去,不仅仅是二公主,贾文心,薛宝珠,还有两位侍郎御史家的千金,都在往这边看。 贾文心看到苏子衿往自己的方向看,不自然的躲开了目光。 苏子衿也不在意,她此刻只想回家休息。路上不觉得,到了家门口却进不去,若不是百姓人实在多,她刚才就差点儿收不住脾气了。奔波了两个多月,在外不觉得,但是临近家门的最后一步却被人挡下,苏子衿心中的戾气不自控的涌现出来。她才不想管什么二公主施粥,或者是贾文心又重新跟薛宝珠为伍,她此刻只想泡个热水澡,睡上一天一夜好好歇歇。 第一百零四想 冲突 “你去跟二公主说,好意心领了,此时我等皇命在身,还要进宫复命,就不打扰了。” 说完,秦景拉紧缰绳就要离去。 “四弟!” 隔着人群,二公主高声喊到。 秦景松了手中的缰绳,扭头看过去,只见二公主扬着下巴,看向自己这一行人,“粥已经可以喝了,不耽误你的事儿。管家,先给四皇子一行人舀上一碗。他们大老远回来,肯定又累又饿,我这个做姐姐的,怎么能干看着不管呢?” 这话一出,旁人怎么想不知道,但是排队的百姓目光已经都看向了秦景一行人,看看是谁“插队”。 “四弟不会嫌弃吧?这是父皇母后下令,给百姓们熬的腊八粥,用的可都是好东西,又干净又好吃。” 平日里,苏子衿闲的无聊,也爱听有些人茶言茶语,觉得她们拐弯儿抹角的说话,十分有意思,有时候比看戏都有意思。 但是今日苏子衿已经在外奔波两个多月。在外时不觉得冷,也不觉得想家,但是如今就在家门口,想家的情绪在被人一再阻拦之后,在胸口几乎喷薄而出,此时再听着二公主的茶言茶语,苏子衿已经没有了一丝的耐性。 眼见秦景因为二公主的话,不得不停下来,苏子衿随身携带的长鞭一甩,甩在秦景的马臀之上,马儿受惊吃痛,带着主人希律律的跑开了。 喜砚傻眼,大呼小叫的追上去,“爷,您抓紧缰绳,这宝马烈性的很,别摔了您了!爷!…” 老远,到了城门洞里,秦景才又重新掌控住马匹停下来,回首看了苏子衿一眼,又重新向二公主拱手,“二姐,就不打扰百姓们领粥了,四弟还是先走一步。” 众人的目光从远处四皇子拱手的身影拉回到原地的,看着苏子衿手拿鞭子,仿佛带着火气的眼睛。 苏子衿在二公主吃惊失语的当下,一拱手,“咱们一大早吃风策马回京,寒气都堵在胸口,吃不下这热腾腾的八宝粥,怕惊了寒气,二公主的好意咱们都心领了。您就别客气了,粥不是好了吗?二公主就赶快施粥吧,别让百姓们久等了。” 说完,苏子衿拱手一礼,夹紧马肚,小白也知趣的带着苏子衿疾驰而去。 护卫门紧紧跟随,灰尘荡起,二公主才闭上吃惊的嘴巴,脸色难看的看向管家,“快施粥吧。” 人群开始挪动,众人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冒着热气的大锅中,盘算着还有几人能轮到自己,锅里的粥还够不够。刚才那一出插曲,瞬间就被众人抛之脑后,只留下“这骑马女子不知是谁,倒是剽悍的很。”的印象。 玄武路的岔口,秦景看着苏子衿,“今日腊八,宫中有宫宴,你此时回到家中,也是空荡荡的屋子。咱们一起进宫复命,你也可以和武侯和常夫人一起,用些饭菜再一起回家。” 苏子衿摇头,“阿爹他们不在家,我更自在些。” 苏子衿此刻,只想扑在自己柔软的大床上拥抱周公。 见说不动苏子衿,又见她脸上露出这一路未见过的疲态,秦景无法,只好放苏子衿回家,自己一行人回宫复命。 “哎呦,老四回来了?快叫进来。” 宫中果然正在举行宴席。在乾德殿上,是皇帝和一众大臣。秦景此时回来,在一众文武大臣的注视下,脚步铿锵坚定的走到皇帝面前,抱拳一礼,“陛下,兖州清丈核对已经完成,这是总的明细账册,请陛下过目。” 小黄门将一摞账册搬过去,皇帝漫不经心的翻了上面的一册,又重新放下,“放到书房桌案上,改天朕再细看。”摆摆手,小黄门带着账册下去,皇帝的目光重新看向四皇子,哈哈一笑,向着在场的文武大臣说到,“季真冠礼之后,差事一件接一件。往日里在京都附近还没觉得,这次出京去兖州,一去两个多月,朕心里还怪想的。季真,来,过来,端着酒给诸位叔伯大人敬上一杯。你就留在朕身边,以后有这大老远的苦差事,让他们替你办了,这样咱们父子俩,也不用总分开这许久。” 堂官们脸上笑容勉强,勋贵们此时都笑开了,“陛下疼儿子,咱们难道都是狠心的?兖州有咱们的人马,四皇子去了咱们也不担心。” 秦景端着酒杯,身后的小黄门端着一个银制的酒樽,跟在秦景身后。 秦国公带着武勋们起身,爽快的一杯酒下肚,又摁住了秦景的酒杯,“你跋涉回来,别喝太多酒。咱们自己人,就别客套了。” 众人纷纷热闹附和,“就是,季真咱们看着长大,如今出息了,一桩桩差事办的都没话说,咱们也跟着高兴。咱们这里就别客套了,给诸位部堂老爷们结结实实敬一杯才是。” 几位阁臣起身,也热闹的接口说到,“四皇子尊贵,哪里用给咱们敬酒。四皇子一路辛苦,咱们都惶恐不已。眼下四皇子去的兖州已经完成,咱们也要催着其他州郡,将清丈账册,尽快腾清送上来,省的陛下和四皇子挂念。” 几位阁臣代文官们喝了一杯,秦景手中的酒也跟着饮尽,坐在陛下下首,观看歌舞。 “四皇子。” 酒过三巡,苏武端着酒杯过来,秦景起身,“子衿已经回府歇息去了。这一路,子衿跟着十分辛苦,出了很大的力。若不是子衿,在黎县还不知是什么恶果。本以为兖州太平,没想到险些出现意外。以后再出去,我会多加小心。” 一向矜贵寡言的四皇子开口就是一大段话,苏武似笑非笑的开口,“子衿向来不耐烦人多心杂的场面,回去歇着也好。不过以后的事,就只能以后再说,好在你们回来的及时,不然这及笄之礼,我还担心要开空窗呢。” 苏武的话,四皇子还没说话,一旁一直盯着这边的程侯突然大拉拉的插进来,“老苏这就摆老岳丈的谱儿了?咱看子衿儿爽气的很,跟他爹不一样。季真,不用理他。” 众勋贵跟陛下打天下,看着秦景长大,此刻私下说起话来,也十分放松,没一会儿,众人便你一言我一语的开起玩笑来,倒是让歌舞另一边的众文臣,看得眼热。 第一百零五章 时间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小夏见到突然出现在府中的苏子衿,精神一振,开始围着苏子衿转圈圈。 “小姐,热水已经吩咐下去了,马上就来。您先喝口热茶。” “小姐,那鞋子已经磨边儿了,奴婢给您扔了啊,这是奴婢这几个月闲的没事儿给您做的新的,一会儿您试试。” “小姐,尝尝这糕点,这是奴婢亲手做的。” … 一通舒服的热水澡泡下来,苏子衿穿着小秋做的贴身柔软的家居服,躺在自己屋中的软榻上,听着两个丫头说着这两个月屋里的事情,嘴角含笑,只觉得十分惬意。 “小姐,有件事,得先跟您说一声,省的乍然见面,彼此尴尬。” 小秋突然犹豫的说到。 苏子衿眼睛半睁半闭,轻“嗯”一声,示意小秋说罢, 小秋平日里话不多,相比爱说话,爱出门,爱八卦的小夏,更加靠谱儿一些,此时她突然郑重的说这话,苏子衿也想知道什么事让她如此郑重。 “小姐,贾文心贾小姐,您出京时不是跟她有些渊源吗?她如今已经大变样了,又重新跟薛宝珠她们走到了一起,惊掉了不少人的眼珠子。” “嗯。” 苏子衿听了,答应一声。她在城门口,已经看到跟在二公主身边的薛宝珠还有贾文心。只能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旁人管不着。 “还有郭宜萱郭小姐。听说郭小姐近几日跟前阁老家的江娘子走的很近,在江娘子的引荐下,郭小姐跟牛阁老家的公子小姐近些时间走的很近,不知道是不是被京都流言所误。” “什么流言?” 苏子衿听着这些八卦,有一搭没一搭的问道。 “就是前一段儿突然有人传,说崔公子在地方上,救了个当地乡绅家的女儿,被乡绅顺水推舟,送到了崔公子身边…” 小秋越说越小声,“听说郭小姐就是因此断了心中念头,才跟江娘子多次接触。如今江娘子身边,也有不少官家千金亲近,比薛宝珠当初的模样,更不遑多让。也不知这江娘子是何等模样,听说八面玲珑,温柔知心,很多千金贵女都对她有好感。” “嗯。” 苏子衿轻“嗯”一声,表示自己在听,其实心中的思绪已经快飘到外太空。 在路上不觉得,回到自己家,她才惊觉,这里的一切都让她可以全身心的放松,仿佛打心底里认为,这就是自己的家和港湾。 “小姐?” 小夏见苏子衿良久没有动静,忍不住轻声喊了一声。 苏子衿听到丫鬟喊她,但是她懒怠的不想动,只想就在软榻上这么躺着。 “小姐累了,让小姐睡吧。” 小秋给苏子衿将厚厚的皮毛褥子往上拉一拉,盖住露在外面的肩头,带着小夏轻手轻脚的往门外走去。 苏子衿似睡非睡间,感受着两个丫鬟的照顾和体贴,心满意足的睡过去。 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一大早。睡得浑身发软的苏子衿起床,习惯性的走到家中的校场之上。 果然,父亲已经开始打拳。 苏子衿默不作声的跟到父亲身后,也开始操练起来。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父女两个练得浑身热气蒸腾,回去洗漱收拾之后,一家人在松涛阁的饭桌上团聚。 “这一趟你们还是大意了,竟然能让人堵在山口,若是那些人装备再精良些,你不带些彩,不伤几个人,很难收场。” 苏武开口就是那些山匪,被常氏瞪了一眼,“闺女刚回来,说那么多干嘛?年轻人不吃到亏,你说也没用。” 说完,换上笑眯眯的模样,给苏子衿夹了一筷子小葱拌豆腐,“你们这次出去还好,没闹出什么流言出来,不像那崔家的,不过两个月,京都各种流言满天飞。虽然可能是假的,但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总归是他行事不周全,让人有了说嘴的余地。” 苏武不甘心,反驳到,“闺女刚回来,你就跟她说那些八卦。你素日里爱听那个解闷儿,闺女可不爱听,而且那都是不做准的,还是说说闺女的正事儿吧。” 常氏直起脖子,回怼道,我是,我整日闷在府中,可不就指着那点儿八卦打发时间了,我说夏日想出趟门,回父母跟前避暑,是谁说要跟我一起回去的?结果一拖再拖,如今都到年底了。我母亲不日就要到京都来了,我还没有出门,你还是没有时间!” 苏武瞬间认怂,“好了好了,这不是今年确实忙了着吗?你看,就是近在咫尺的兖州,都有那胆大包天的狂徒敢动皇子贵女,好在陛下没有责罚,我可得加把劲儿,将这满天下藏在犄角旮旯的“反贼”都找出来。这样,以后你出远门我也放心不是?” “就你道理多!”常氏明显被说服,却还是不甘心的说到。 “这样,等岳父岳母过来,子衿的及笄礼过后,我就向陛下请旨,外出寻访,咱们顺便也送岳父岳母回益州。借道并州,直隶,这样,虽然天气寒冷,却也能让你换换心情。” “那好,那我先收拾东西了?还要给父母亲去信,让他们早作准备。” 母亲欢欢喜喜的说到。 苏子衿吃着面前的小葱拌豆腐,还有一碗迟来的八宝粥,只觉得以自己的饭量此时也饱了。 “父亲一会儿还要上朝,母亲还要收拾东西,女儿就先告退了。” 苏子衿知趣的说到。 “去吧,”常氏摆摆手,“对了,明日宫中会有嬷嬷下来,教导你及笄礼,我本来说不用,是皇后非要派下来的,没办法,你应付应付吧。” 常氏终于想起来一件正事,对苏子衿说到。 “知道了。” 苏子衿摆摆手,迈出松涛阁。 “闺女不回来,你日日念叨,回来了你倒是没话了。” 苏武看着闺女的背影,好笑的说到。 常氏扬着头,“这不是看见了吗?没缺胳膊没短腿的回来了。再说,人家家的女儿,都是母亲的小棉袄,日日陪在身边,说说话,绣绣花,隔三差五的一起出门散散心。咱们闺女可好,在家就不爱出门,出门必要出远门。她倒是出去逍遥自在了,留我一个人在家。” 苏武见常氏说的气起来,赶紧安抚,“好了好了,一个人一个脾气。咱们闺女就随了你,不爱闷在后院儿交际。若是像了那薛家的,你闹心还不够。” 常氏这才满意,“那是。” 第一百零六章 巧遇 “小姐,咱们就这么出来,能行吗?” 小夏有些心虚的跟在苏子衿身后,在府门口时不时回望府门的方向。 苏子衿不置可否,见马车过来,径直上了马车。小夏虽然嘴里犹豫,见马车过来还是迅速的上了马车。 “快走快走。” 小夏一边催促,还一边掀着马车帘子望风。 “看你那点儿出息。” 苏子衿忍不住吐槽。 小夏不为所动,见马车终于从苏武门前的大街拐过去,看不到苏府大门了,才拍拍胸脯松了口气,“我这不是怕小姐被曾嬷嬷逮回去吗?” 苏子衿闻言,不再说话。再说就是互相伤害了。 这个曾嬷嬷是皇后派下的嬷嬷,若是她拿腔拿势的教训人,苏子衿还可以不当回事儿,但是人家说话有理有据,以理服人,张口规矩,闭口古礼儿,让苏子衿反驳不得,才在老老实实训了几天之后,忍不住找个机会溜出门。 “咱们去哪儿,小姐?” 小夏看着街上,有些兴奋的问道。自从小姐出京,她有好长时间没有出过门了。明明还是那些看过多少遍的东西,怎么就那么让人想呢? 苏子衿听了,想了想,“还是去税务街吧。那里的铺子都暖和,可以在里面点上茶店,多坐一会儿。” 小夏听了高兴,“那也行,便是在外边的茶楼坐一天,也比在府中听曾嬷嬷念叨的好。小姐真是聪明。虽然咱们小姐没有亲近的小姐妹家中可以去,但是找个暖和地方也不错。” 小夏无意识的说到,苏子衿跟着额头黑线。 这是夸人吗? 到了京都最繁华的税务街,免不了要多逛逛。苏子衿也不缺钱,带着小夏挨个店铺的转悠,见到喜欢的,就买下来。反正侯义他们每次苏子衿出门,都是如影随形的跟着,买了东西,让他们抱着就好。 “子衿妹妹!” 突然的一声呼喊,让苏子衿有些愣神。转过头,只见禁足许久的堂姐苏娇娇,在街上摇摇的招呼,并且快步向自己走来。 见苏娇娇脸上一脸的春风得意,苏子衿不解,低声问一旁的小夏,“她怎么如今变了模样了?” 小夏也不知道,她很少关注跟苏府一墙之隔的苏娇娇家。 此时,苏娇娇已经跑到苏子衿跟前,伸手就要搂苏子衿的胳膊,被苏子衿侧身避开,她也不生气,还是满脸含笑,“好不容易出次门,竟然又碰到了子衿妹妹,真是太好了。母亲今日给了我一张银票,子衿妹妹想买什么,和我说,我给妹妹买!” 苏子衿好奇,人的记性,都是一阵儿一阵儿的吗?怎么变了个人一样。 苏子衿摇头,“倒是不用堂姐破费。堂姐今日难得出门,应该是有事要办吧?不如堂姐先去办事,我还要随便再逛逛。” 苏娇娇一点儿都不介意苏子衿的冷淡,还是亲热的贴着苏子衿,“嗨,我能有什么事儿?咱们一块儿走吧。” 脱不开身,苏子衿也没了逛街的兴致,只好找了一家茶楼,坐下来喝喝茶。 此时,苏娇娇坐在苏子衿对面,再也忍不住的探着身子说到,“子衿妹妹不好奇我是怎么出来的吗?” 还不待苏子衿说话,苏娇娇便一脸笑意的开口,“全靠京都这些贵女们帮衬。这些日子,京都贵女们一会儿一个消息,一会儿一个风向。跟她们比起来,母亲觉得我这点儿小心思也不值当禁足了,便将我放了出来,堂妹你说,是不是全靠她们帮衬?” 苏子衿听了无语,竟还有这种操作? 苏子衿二人此时坐在茶楼的二楼靠窗位置,清净,视野又好。但是有了闷了许久的苏娇娇在身边,也就没什么清净了。 可能是因为以前被苏子衿看穿心里的小心思,苏娇娇此时什么也不避着苏子衿,而是什么话都跟苏子衿说,有种不吐不快的感觉,“我觉得我的心思,和京都这些贵女们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别的不说,就说那个贾文心,她仗着家里是国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前些日子朝你射箭就罢了,反正伤不到你,最近竟然又跟薛宝珠她们一起。听母亲说,她这就是记吃不记打,以后保准还要栽跟头。还有郭宜萱,以前你没来的时候,她可是京都第一贵女,虽然是私底下的,但是那会儿多风光啊,不仅小姐妹多,身边还有崔公子这样的青梅竹马护着,现在也落得跟江娘子那个弃妇混到一起去了。跟那人一起,能得着什么好?还不如跟你一起呢。虽然被你压的没什么风头,好在还是正道儿。” 苏娇娇就着茶楼的点心,越说越兴奋,“听说二公主她们,整日里聚在一起,不是施粥,就是去城外寺庙布施,想得个好名声。嗨,要我说,她还是别忙了,端着鼻孔看人,做再多也不会有人给她什么善人的名头,她还是省省吧。倒是薛宝珠,惯会装模作样,二公主以为是自己挑的头出的力,殊不知那么点儿名头,都被薛宝珠得了实惠。贾文心那个实心眼儿,跟着这两个,能有什么好?” “还有江娘子,当年也是京都第一等的贵女,如今落魄了,就老老实实过日子,她的亲旧看在以往的面子上,保她安宁还是可以的。但是她如今跳出来,还勾搭了郭宜萱,你看吧,如今她身边热热闹闹的,走不长远的。” 苏娇娇仿佛是报复一般,说了一通,脸上尽是幸灾乐祸。苏子衿看着她,却觉得她比以前那样子好多了。 突然,苏娇娇停下话头,站起身,往楼下大街上招呼,“郭小姐?真是巧了,子衿妹妹也在呢?要不要上来一起喝杯茶?” 楼下郭宜萱猛地见苏娇娇,有些愣住,随即看到苏子衿反应过来。 “那就打扰了。” 郭宜萱看着苏子衿说到。 苏子衿也只能笑着回应,瞪了一眼热情招呼的苏娇娇,起身迎接郭宜萱的到来。 早知道出个门就碰到这么多人,苏子衿觉得,还是跟曾嬷嬷一起比较好。 第一百零七章 郭宜萱 “子衿,苏小姐。” 郭宜萱娴静一礼,跟当初苏子衿初见郭宜萱时,多了丝沉稳,声音也低沉了些,没有当初的意气明亮。 苏子衿抱拳回礼,苏娇娇跟着屈膝回礼。 “今日有缘碰到,一起坐会儿吧。” 苏子衿开口邀请。 “正好我有事想跟子衿说,却也不好找上苏府去,那就却之不恭了。” 郭宜萱一路看着苏子衿说话,苏娇娇在一旁眼睛睁的大大的,眼中充满兴味。却见郭宜萱坐下之后,只说糕点和茶水,半天不说正事儿,没有办法,只得嘟囔着起身,“堂妹,郭小姐,我突然想起来,母亲让我买的丝线我还没有买,这就先失陪了,有机会咱们改日再聊。” 郭宜萱含笑起身相送,“苏小姐。下次有机会再见。” 苏子衿也起身送别,只见苏娇娇脸上带着万分的不舍,一步一回头的走出雅室,想留下听八卦的心思简直都摆在了脸上。 “苏小姐禁足之后,性子倒是爽利了很多。” 两个不熟悉的人相对而坐,郭宜萱率先开口。 苏子衿点头,“有时候即使被动的让自己清净一下,也挺好的,回归本心。” 郭宜萱听了,冷不丁的开口,“那子衿觉得,我是不是也要清净一下。” 苏子衿一愣,看着对面眉目清晰,随着年纪增长,气质越发温柔可亲的郭宜萱,“郭小姐心里有事,就尽管去做好了。” 郭宜萱却摇摇头,“我跟你不一样。苏小姐是家中独女,整个京都的贵女千金,又有谁能像苏小姐这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 话中仿佛带着一丝幽怨,让苏子衿触碰到郭宜萱可亲外表下的一丝真心。 “苏小姐向来有底气特立独行,旁人可没有苏小姐福气,想说什么说什么,不想做什么就不做什么。旁人的议论和眼光,对你来说,仿佛不痛不痒。” 郭宜萱此时仿佛有些痴性,一些话仿佛倾泻似的说出来,“你是不是在看我的笑话,觉得我这个人特别没用。多少年的姐妹,却被人轻易的夺走。为了不落单,不被人笑话,只能跟江娘子那样的落魄人为伍。连薛宝珠那种人都能屡屡在我身上占上风。” 苏子衿听了郭宜萱的话,觉得有些索然无味,却也不能置之不理。一个人对你敞开心扉的说话,敷衍是最大的无礼。苏子衿虽然经常不配合旁人演戏,但是也不会在别人无助落魄时落井下石。 “没有,薛宝珠这个人怎么说呢?她那个人没有底线,自然会在你们的矛盾中占上风。” 苏子衿说出心中所想。 郭宜萱脸上露出苦涩,“你跟贾文心她们一样,也不过嘴上说说,根本就不是真的为我想,心里还是觉得我不行。” 苏子衿摇头,“我确实是嘴上安慰一下罢了,现在不是一颗糖就能满足的年纪,你和贾文心,也不是靠友谊就能一直走下去,何况我们之间,连友谊都没有,不过是一点不忍心罢了。你们如今有了利益矛盾,世界也不同,所以没有人跟你感同身受。你自己想清楚,不要再为了别人的目光随波逐流,这才是最重要的。我言尽于此,你自己想想吧。” 说完,苏子衿起身,准备离开。本来就不是多亲近的关系,苏子衿也做不到烂好人的要拉谁一把。 郭宜萱却急得起身挡在苏子衿面前,“为什么,明明是一起长大的,为什么都变了。” 她仿佛将自己当成了救命稻草,苏子衿皱眉看向郭宜萱,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拦着自己,看着郭宜萱,她不过十几岁,以前整日里端着大姐姐的架子,如今惶惑起来,眼神中射出的光,仿佛求救一般。 苏子衿耐下性子,开口说道,“ 你自己留在内宅,将自己圈禁在后院儿,这么小的地方,跟薛宝珠等人为伍,在外人看来,你们就是一类人,你们的矛盾,是内部矛盾。后宅争斗向来被人看不起,你还指望别人因为你内宅争斗失败同情你吗?” “那我怎么办?” 郭宜萱下意识的开口。 苏子衿摇头,“没有人可以对另一个人说,怎么做才是对的,只有你自己去找对方向。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些建议,你将自己从后院儿你的那些姐妹纠缠中解放出来,不一定要跟我一样,出去各地,你写字好,厨艺也好,诗词也很好,这些方向,你都可以钻研,或许也可以找到志同道合的人,没有必要跟越走越远的人继续纠缠。” 说完,苏子衿没再去管郭宜萱,而是带着小夏,出了茶室雅间儿。 “小姐,咱们现在怎么办?” 苏子衿带着小夏在税务街上闲逛,小夏跟着走了一会儿,忍不住开口,“咱们总不能一直在街上逛吧?奴婢腿都走累了,小姐不累吗?” 唯一的可以落脚的茶室,被郭宜萱“占用”了,其他的酒楼茶楼又十分喧嚣,主仆两个都不喜欢。只能大冬天的在税务街一个店铺一个店铺的逛着。 苏子衿自嘲的开口,“咱们现在这模样,看来我跟郭小姐的话说的不对。有些朋友虽然不必要,但是留着也有些用处。比如现在,咱们俩没处去的时候,可以有个地方落脚。” “苏小姐,这是您要的料子。给长辈的,男女花色都在这里。您看看还需要什么?” 在这家绸缎庄,苏子衿将自己能想到的人都想了一遍,母亲的料子,父亲的,还有即将到来的外祖父母的。就是想在这这家店里多做一会儿,没想到店家服务态度不但好,做事也麻利,苏子衿一盏茶都没有喝完,便看到掌柜的已经将自己要的全部找了出来。 无奈,苏子衿只好放下茶盏起身,“侯义,结账。” 出了店门,苏子衿有些不知道往右还是往左,干脆回头看向侯义,“用我的马车,先把今日买的东西都送回去吧。我和小夏再逛逛。” 第一百零八章 偶遇 “苏小姐!” 突然,有人高声招呼。 苏子衿猛地回头去看。 真是奇了怪了,她今日出门是不是没有看黄历,怎么一个个的都能遇到。 不过这会儿碰到谁,苏子衿都不介意跟她在街上多聊一会儿,就当散心了。 街角处,站着一个柔柳扶风般的女子,身穿素色长袍,脸上挂着温润的笑意,看着苏子衿。 苏子衿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位如今看起来有些从容气度的女子,竟然是葭密府碰到的江娘子。她如今可是京都的“名人”了。 “葭密府一别,苏小姐还是这般自在。” 江娘子柔柔的开口,带着丫鬟站在街角,不同寻常女子的气质,让周围过路之人走过去,都有人忍不住回头看上几眼。 “原来是江娘子。”苏子衿抱拳行礼,看了一眼江氏身后有些傲气的小丫鬟一眼,开口,“今日不巧,咱们应该都有事,就不多寒暄了,改天有机会再说。” 苏子衿说完,带着小夏侯义便要离开。 江娘子终于挺不住,带着丫鬟主动走向苏子衿,“我刚从四皇子府上道谢回来,恰巧又碰到苏小姐。若是苏小姐不嫌弃,我想请苏小姐吃顿便饭,表达谢意。” 看着走到自己跟前的江娘子,苏子衿摇头,“不了,我难得出来,想在京都城好好逛逛。听说江娘子这些日子在京都大街小巷颇有名气,就不邀请江娘子一同逛街了,省的被人认出来就不好了。” “哎,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我们娘子好心邀请…” 江娘子身后的陌生小丫鬟不平的开口,被江氏抬手打断,“清心,住嘴。苏小姐跟四皇子一起,曾经帮过我,你不得对她无礼。” 说完,看向苏子衿,“我刚才见苏小姐在店门口徘徊,以为苏小姐不知道往哪里去,这才冒昧开口。若是不嫌弃,不妨去税务街拐角处的静心茶室,那里是妾身开的,雅间十分适合苏小姐这般贵女清净的待一会儿。” 旁人面对江氏的再三邀请,抹不开面子也就去了,但是苏子衿有一种莫名的轴,气场不合的人一起,像是针扎一样难受,她情愿在街上走一天,也不想跟气场不合的人坐在一起,那是难为自己,当下,苏子衿开口,“不了,改天吧。” 说着,苏子衿绕过江氏,带着小夏和侯义往前走去。 “娘子,她怎么这样!” 清心小丫头跺脚道。 江氏愣了瞬间,她开口邀请,旁人碍于情面,总是会同意,难得苏子衿这么个人,就是不会抹不开面子,总是顺着自己的心意,想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径直开口,倒是第一次,让江氏小小的吃瘪。 江氏看着苏子衿的背影,摇摇头,“这般意气,以后难免有吃苦头的时候。” 清心对江氏似乎十分敬慕,点头跟着自家娘子说到,“就是,娘子是过来人,过来人的话不听,总有她小姑娘吃亏的时候。这京都多少千金小姐等着娘子的一句指点开解而不得,这个苏小姐,以后吃亏上当,可不要哭着求过来。” 苏子衿不知道,在清心小丫鬟的眼中,自己如此不识好歹,只带着小夏和侯义,在大冷天继续逛街。 “小姐,没想到这个江氏,倒是个欺软怕硬的。在葭密话都不敢说,如今在京都倒是靠着旁人的客气,抖起来了。” 侯义凉凉的说到。 “别人如何,是别人的事。咱们管不着,还是想想,一会儿吃什么吧,眼看到饭点儿了。” 苏子衿实在是逛累了,跟身后的两人说到。 今日一早从府里出来,一个接一个的人“偶遇”,让她有些心力交瘁了,这会儿急需一顿大餐补充能量。 侯义率先开口,“前面街角那里新来了蜀郡的厨子,听说手艺挺地道的。咱们去尝尝?” 苏子衿瞬间来了精神,“快走!” 小夏虽不太爱吃辣,此刻也跟着自家小姐往前走,她是真的累了。苏子衿是心累,她是脚累。 “子衿。” 苏子衿简直服了,怎么走一步一个熟人,她就认识那么几个人今日就都遇到了。 “四皇子。” 苏子衿转身拱手行礼。 听身音就听出来了,是秦景。 秦景此时带着喜砚,仿佛是刚从哪里忙回来一般,两人匆匆而来。 “你这会儿准备去哪里?” 苏子衿指着侯义,“侯哥说街角新来了蜀郡的厨子,我们准备去尝尝。” “一起吧。”秦景走到苏子衿身边,说到。 苏子衿愣了一下,才又接着走,两个人并肩,走了一会儿,苏子衿才想起来,“你能吃辣吗?要不要换一家?” 秦景摇头,“只听说过蜀郡的菜麻辣鲜香,倒是还没有吃过。今日跟你去尝尝。” “嗯。” 一行人一路到了侯义所说的那家店,包间里,只有苏子衿跟秦景,侯义他们另外一间自己吃着。 “回来这些天,你总算是出门了。” 秦景率先开口。 苏子衿看过去,“怎么,你还有人,在我家门口监测?” 秦景失笑,“武侯府上,我可不敢。是在你家后门。” 苏子衿听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才想起来,“你有事可以找父亲给我传信儿,反正你们日日上衙能碰到。” 秦景听了不置可否,转而说起别的,“听说常夫人给你请的全福老人是秦国公夫人。我小时候经常跟秦老夫人见面,关系还算亲近。我准备了一套笄礼的全套梳妆盒子,到时候就让秦老夫人用这套梳子,给你梳妆。” 看着秦景虽面无表情却有些暗暗得意的模样,苏子衿虽领会不到某人的用心,却还是点头,“那,就托福了?” 饭菜上桌,苏子衿指出几道不太辣的菜给秦景,自己便开始大快朵颐,她这一上午虽然身子不累,但是心累,十分需要饭菜的抚慰。 秦景在一旁看得稀奇,“就这么喜欢蜀菜?到时候我让人在蜀郡给你请个大厨回来。” 第一百零九章 及笄礼 苏子衿的及笄之礼是京都最近的大事。不但是众多勋贵人家,还有街头巷尾,众人都有所提及。 实在是苏子衿跟旁的贵女不一样,她是武侯独女,单独的出身走到哪里就足够让人高看一眼。而且苏子衿近些年出京有所斩获,在一些人家也有所耳闻,他们更加不会将苏子衿当作普通贵女一般糊弄。 “听说皇后娘娘想让苏子衿在凤仪宫中行礼,被武侯夫人常氏婉拒,说是苏子衿外祖父母要来,他们草民出身,进宫腿肚子都转,不习惯。真是笑死人了。就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出身,不过是运气好些,竟然连皇后的面子都不给。常氏没有受过婆婆的苦,以后苏子衿嫁进皇家,可不会过的太轻松了。” 京都东城,此刻接到邀请参加苏子衿及笄礼的人家,都是跟武侯交情深厚之人。众多人家向着武侯府而去,难免会走碰头。此时这位贵女的话一出口,她的姐妹们纷纷大惊失色,有去捂嘴的,有掀开马车帘查看情况的。 好在她们家住的比较远,还没有跟别人走碰头,马车中的几位贵女见状松了一口气,回头小声怒斥那口无遮拦的女子,“你跟薛宝珠她们一起,听她们几句话,就自以为有靠山了,敢议论武侯独女?若是你刚才那番话说出去,人家笑话的是我们整个容家!” 女孩儿在家中一向受娇宠,此刻被姐妹们训斥,又怕又气,伸手去掰嘴上捂着的手又掰不动。 “你保证一会儿不会乱说话,我就松开你。” 听了姐妹的话,那女孩儿用力点头,这才被放开。 瓷白的肌肤因为捂的用力,嘴上出现了淡淡红痕,女孩儿杏眼含雾,分外明媚,别的不说,但是论长相,在众姐妹中的确超出一重。 此刻她见众姐妹神色一致不敢发脾气,只扭动着身子不依,“停下,我要去母亲那里!” 马车车夫听到声音,依言停下,中姐妹也没有阻拦,让她去母亲那里也好,省的一会儿乱说话,再牵连到她们身上。 待女孩儿上到母亲马车里,本以为母亲能像以前一样为她做主,却不料母亲立刻叫停马车,“嬷嬷,你送她回去,我们回府之前,不许她出门。” 女孩儿不知所措,见母亲神色严厉也不敢反抗,只能乖乖跟着嬷嬷回去。 看着家中的马车远去,女孩儿再也忍不住扑在嬷嬷怀里,“我就是说错什么了,哪里值当母亲动这么大的火气?我身上的衣服是上个月专为今天做的,都不让我去,就让我回家。” 嬷嬷轻拍着怀里的女孩儿,用手帕擦干女孩儿眼角的眼泪,“姑娘在家受夫人宠爱,但是姑娘可好当着老夫人和老爷夫人的面前,指着两位少爷的鼻子骂?” 女孩儿顿时有些明了,却不解,“我不过私底下说说罢了,哪里就那么严重,都不让我去了。” 嬷嬷含笑看着女孩儿,“姑娘如今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心思透明的像小溪一般。哪里藏的住。今日是武侯独女及笄礼,这么重要的日子,若是有人给苏小姐不痛快,常夫人可不会给谁留面子的。” 女孩儿这才低下头,事已至此,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她只能听母亲的话跟着嬷嬷回府,但是心里到底是不甘心,小声嘀咕,“这个常氏,京都贵妇中,也就数她脾气古怪了。” 嬷嬷听了小姐的话,不由分说的拽着小姐上了夫人留下的青皮马车,心中却有些叹气,“小姐以前不过是天真,如今跟一些人混了些时日,本来是想让她多结交几个人,现在看来,竟是都左了性子。张口闭口的褒贬旁人。” 瞥了眼自家小姐,嬷嬷心中叹气,“以后小姐出来的机会,应该是不太多了。” 此时的武侯府上,宾客云集,苏子衿在自己的梧桐院中,也觉得眼花缭乱。她此刻坐在秦夫人跟前,听着秦夫人含着笑意的祝词,只觉得心也从烦躁中被安抚。 “今选吉日,元服始加。放弃顽性,宜国宜家。修德益寿,祥瑞永嘉。” … 向来有些顽性的常氏,此时也站在母亲跟前,手帕偶尔不经意的擦过眼角,陶氏拍拍女儿的手,嘴角含着笑意。 众宾客此时位列两旁,也是都含笑看着这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之一,眼中带着回忆或向往。 “好孩子,去吧,你父亲那里,还在等着你。” 苏子衿一头常氏从她出生起,就不断收集不断淘汰的一整套红宝石头面,身上也是外祖母陶氏准备的朱红蜀绣佛手纹袄裙,端着礼仪往正堂走去。 正堂之上,更加热闹。还未进院,就听到明堂之上,各位叔伯的豪气笑声。 苏子衿进的明堂,笑声渐歇,众人只满脸含笑的看着苏子衿缓步走来。 苏子衿平日里十分识趣的二叔,今日也来到明堂之上,不过并没有站在父亲跟前,而是被一众勋贵挤在很靠边的位置。 “家中小女,年方十五。择选吉日,延请宾客,抚琴鸣瑟,成其笄礼。望其自此遵道从礼,宜室宜家。为父给你取字“明瑞”,望你一生明而不骄,福气满身。” 苏武难得感慨的说到,旁边程侯见状,横插一句,“有咱们这老几个,明瑞可不是满身的福气?明瑞啊,你是个明白的,你程伯伯家里那几个愣头青,以后可还要指望你呢。你看,程伯伯提前多少年给你准备的南珠,这么大个儿,这么匀称的这么多个,别处可找不着。程伯伯也算是提前贿赂你了,以后程明亮他们有事儿你只管打骂,别的不用顾忌太多。” 角落的程明亮苦着脸,瞥了一眼此时在武侯等长辈面前不甚起眼的秦景,心说老爹还真会给自己找麻烦,让苏子衿教训我不说,还当着她未婚夫的面抢人家风头。这两个可是真的会下狠手的主儿。 秦景在武侯对面,含笑看着苏子衿难得的一身打扮,眼中闪过光彩,手中的礼物,握的越发的紧。 第一百一十章 礼物 程侯之后,众人的礼物纷纷送上,都是贵重又有心意,轮到小辈儿时,秦景率先上来。 “这是我这些年攒下的私房买下的山头和田庄,并不是父皇赏赐,一并交给你。” 秦景直接将一个锦盒递过来,苏子衿跟苏武的脸刷的一下就黑了。 苏子衿看着面前的烫手山芋,苏武瞪着秦景,众人静了瞬间,程侯哈哈大笑,打破了尴尬。 “咱们四皇子可是实心眼儿,明瑞啊,你赶紧收下,反正也是早晚的事儿。” 苏武一脚踹过去,“一边儿去。”然后替苏子衿收下秦景手中的锦盒,塞到苏子衿手中,向众人解释道,“子衿向来善生财,四皇子和陛下都知道。呵呵…” 解释过后,瞪了秦景一眼。秦景毫不在意的拱手一笑,退到一边。接下来是程明亮,将手中锦盒递给苏子衿,苏子衿转身递给小秋。紧接着,程明亮跟他父亲一样,直愣愣的从袖中拿出一叠银票,“这是我这些年攒下的,没有别的意思,苏参领能不能带着咱也挣点儿零花钱。省的咱每次出门还都得扣扣搜搜。” 此时已经是腊月十八,宫中六部已经封账,包括皇帝的私库盘点。不知是谁隐隐绰绰的放出消息,说是陛下跟苏子衿合伙儿的生意,一年赚的顶的上户部的钱。 今天来的都不是外人,苏子衿取字过后,及笄礼就差不多已经完成,此时见程明亮开头儿,纷纷从袖口中抽出银票,就连苏子衿一向低调的二叔,此时也遮遮掩掩的从袖口中抽出一叠银票,扭扭捏捏的走过来,“按理说,你是小辈儿,长辈们的事情呢不应该麻烦你…” 还没说完,就被程侯扒拉到一旁,“都是自家人,什么长辈不长辈。世侄女,老夫的私房钱,可都交给你了!” 苏武一人一脚踹开,只让苏子衿先回去。 苏子衿擦了擦额头的汗,带着小秋和一箱子礼物,退出明堂。 “老苏你这个人不地道,要不就都不收,你看你,只暗戳戳收了四皇子的,别以为咱们没看到!” 明堂外,苏子衿还能听到程侯跟自家老爹的大嗓门。 “谁让子衿是我闺女呢?我说了算。你有意见,没用!” “哎,你个老苏!”“老苏~”“滚!” 苏子衿哭笑不得。前半程,庄严恭慎,苏子衿还有一点儿沉浸其中,仿佛自己真的长大成人,以后为父亲为家门做表率争光彩,下一秒众人争执起来,苏子衿心头的肃穆消散,果然,还是这些人,没什么不一样的。 晚上,常氏拿着嬷嬷记录的礼物名册一页一页的翻看,苏武拿着一叠银票,递给苏子衿,“这些都是自家人,你就当是你叔叔伯伯给你练手的。赔了也不过是他们的零花钱,子衿不必有负担。” 苏子衿翻着手中的银票咋舌,“要说有钱,还得是勋爵人家。” “杀人放火金腰带,这都是你这些叔叔伯伯拼来的。” 苏子衿点头,“女儿知道了。” “等你出来一趟,还真是不容易。” 京都税务街天福楼,苏子衿才坐下,秦景带着喜砚跟了过来。 苏子衿对秦景的眼线见怪不怪。 “要吃什么?” 苏子衿开口。 “你随意替我点几个就好。” 苏子衿不置可否,叫了小二过来,又多点几道菜。 “是不是在忙及笄礼上,程侯他们的银票呢?” 秦景了解苏子衿,她向来是个不留事儿的。眼下手里拿到银票,若是没有理出头绪来,她恐怕是没心思做旁的事情。 苏子衿点头,“是,这么多钱,我可要找个稳定的路子。” 天福楼的菜上的很快,小夏喜砚他们在另一间,秦景便十分自然的起身,给苏小姐放好碗筷夹菜,然后看着苏子衿说到,“年底人多事杂,母后还想请你进宫赴宴,这些事不如过了年,到时候我跟你一起想。” 提起进宫,苏子衿的脸色就肉眼可见的垮下来。 秦景见状,又夹了一筷子菜放到苏子衿碗中,“就去应付应付。明年开春,我便请旨苏徐州,到时候咱们乘船沿着运河南下,你也能尽情的放松放松。” 苏子衿想了想,这才点头。 自从及笄,一些宴席的帖子就直接下到苏子衿手中,母亲常氏也不能像以往一般,将这些宴席通通替苏子衿推掉,旁的不说,秦国公家前几日的宴席,苏子衿怎么也不能推,毕竟她的及笄主官,就是秦老夫人。 但是一场一场宴席下来,苏子衿只觉得自己的忍耐已经达到了顶峰。总有人会觉得旁人和气,于是便拿言语撩拨,惹急了别人就立刻道歉,若是旁人没有撕破脸,便得寸进尺。 这种试探和相处方式,让苏子衿厌烦。 “若是我在你母后的宴席上得罪人,砸了场子怎么办?” 苏子衿突然想起来,问秦景到。 秦景耸肩,“砸了也好,能让母后歇息几日。这宴席看起来千篇一律,实则要保证每个细节不出差错,也是挺费心力的。” 苏子衿了然,“放心吧。” 又是一场宫宴,苏子衿如期而至。 “子衿啊,快来。来本宫身边坐。” 苏子衿顺水推舟的坐到皇后下首,看向宴上诸人。不知为何,人来的特别整齐,苏子衿忍不住看向皇后娘娘。 皇后一笑,“子衿跟咱们不一样,日理万机。今日好不容易给你们请来了,有话你们自去跟子衿说,我就不管了。” 看着皇后隐晦的眼色,苏子衿仿佛有些明悟,看向场上诸人,“大家都在京都,有什么话不好说,还要请皇后娘娘牵线?” 坐在另一边,跟苏子衿相对而坐的二公主娇笑一声,率先开口,“这不是有求于苏小姐吗?但是往日里咱们有些误会,不好开口,就只好劳烦母后了。” 苏子衿看向二公主,“二公主真是机变的很,往日没有听您喊过“母后”,用得着的时候就喊的这般亲近。恕在下自愧不如,我这个人,亲近就是亲近,不会虚情假意的奉承别人。” 第一百一十一章 推辞 “你!” 苏子衿的话让二公主脸色大变,看了看众人,又看向皇后,“母后,还是您说吧。苏小姐眼界高,平日里就是跟旁人说话都懒怠说,更别提咱们有事儿要求苏小姐了。” 在座的都是京都有身份的人,如今却听两个人打机锋,还不敢随意插嘴,万一要是让谁顶回来一句,不是平白的丢脸吗? 二公主攀扯皇后,苏子衿紧接着说到,“你三番五次的攀扯皇后娘娘,是想以势压人,让我就范吗?看来二公主还不太了解我,我这个人,向来吃软不吃硬。” 皇后娘娘摊开双手看向二公主,脸上挂着笑,“不是母后不帮忙,实在是你们小辈儿的事儿,还是自己说来的更容易些。” 二公主胸脯上下起伏,显见是气的不轻,在众人的目光下,好一会儿都没有转过脸来跟苏子衿好好说话。 苏子衿也不心急,就好整以暇的等着。 “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突然一阵女声打破了僵局,众人顺着声音瞧过去,果然是薛宝珠。薛宝珠此时起身,向着皇后一礼过后,就看向苏子衿,“咱们素日里跟二公主在城外施粥这件事,想必大家都知道。虽然是行善,但是全靠各位布施,长久下去,也不是那么回事儿。所以我们想着,看能不能自己凑凑,跟在苏小姐身后做个营生。听说苏小姐已经接下程侯等人的银票,那多我们一份儿,应该也不算多吧?这样,一来,可以以后施粥,不用诸位布施,二来,也是跟苏小姐学学,长些本事。” 众人听了,点头不已,苏子衿也是如此,“既然二公主和薛小姐有心,那好。平日里,我还只当二公主和薛小姐做做样子,没想到,你们还真的放得下架子,做的了事,那这样吧,明日卯时,二公主跟薛小姐等人就到府上等我,咱们一起。相信有了二位贵女领头助力,这件事,会更好施展一些。毕竟贵女们亲自上门,这京都中,不管是谁,总要给几分薄面。” 二公主等人刚开始还觉得得意,后来越听越不是味儿,“卯时去武侯府上?苏子衿,你可知道卯时天还没亮,你还想让我们去你家办差点卯不成?” 苏子衿摆摆手,“哪里就是办差了。办差都是给主家做事,自己拿工钱。二公主和薛小姐,可是自己掏钱,自己谋划经营,是给自己做事。” “事情我们去做,那还要你干嘛?”二公主反问苏子衿,苏子衿瞪大眼睛,“我自然是出谋划策了。怎么,二公主和薛小姐做善事,得善名,冲锋陷阵的时候,就让我去?您二位看我,是闲的没事儿干,给自己找事儿的人嘛?” 二公主一拍椅子扶手气的起身指着苏子衿,薛宝珠连忙出言安抚,“二公主息怒,苏小姐点石成金,咱们想学些真本事,起早贪黑也是应该的。” 薛宝珠笑意盈盈的看着苏子衿,“苏小姐有事尽管指使,咱们没有二话。” 苏子衿点头,“有薛小姐这话,我才能放心。这自古学艺,别的不说,给主家做三年零工,表表诚意,才能有机会让师傅松口。不过你们放心,我可不是刻薄师傅,也不用你们端茶倒水洗衣服,只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做就得了。这营生可不是随意找的,本事不是随意学的。” 苏子衿的话说的不客气,场上有人皱眉,有人附和,秦老国公夫人笑呵呵的看向皇后娘娘,“子衿这样才是对的。想当年,咱们家老太爷从村里到城里也是给师傅端了三年尿盆,才从一众学徒中脱颖而出,在城里立足。二公主,薛家小姐,你们千金之体有这份心,什么做不成呢?” 老夫人年纪大,辈分儿也大,她话一出口,旁人纷纷表示赞同。二公主和薛宝珠仿佛吃了哑巴亏一般,脸色难看却还是强颜欢笑。 “公主,别气了。秦老夫人话是这么说,若是苏子衿真这么做了,她在京都贵妇圈儿的名声也别要了。咱们的目的,不也达到了吗?” 宴席散罢,薛宝珠跟在二公主身后,安抚暴躁的二公主。 二公主听了怒意不止,“本宫千金之躯,她竟然汗让我去点卯,好!明天我就给她这个面子!就看武侯家敢不敢接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蒙蒙亮,武侯府门口灯火通明。 苏武去上朝,一出门就被家门口的气势惊住,看着披着大氅,大马金刀般做在门口的苏子衿,忍不住摇头,“昨天拒了就得了,何苦摆这个架势跟她们一般见识。” 苏武自然知道昨天宴席上发生的事情,此时见闺女大张旗鼓,只觉得心疼自己闺女,还要陪那些不知所谓的人演戏。 苏子衿摇头,“这几日京都有心人将我传的神乎其神,说什么点石成金,我索性就站出来,给他们划下道儿来,钱可不是好挣的,有本事,自己也去试试。” 苏武听了,摇头上马,上朝去了。 苏子衿一直等到卯时末,才等到二公主和薛宝珠等人的身影,她们本来在马车上有说有笑的,还在畅想她们这些贵女临门,苏家不管如何招待,拿架子的名声总归是跑不掉的。没想到武侯门口,竟然是如此大的架势,几十人的护卫分列两旁,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苏子衿带着丫鬟和侯义坐在正中,看那雾气蒸腾的模样,应该等的不是一会儿半会儿了。 “诸位来迟了。” 面对惊疑不定下马的贵女们,苏子衿淡淡到。 薛宝珠看了一眼一旁大大的沙漏,忍不住辩驳,“还有一线,卯时才过。” 苏子衿清笑,“也好,既然你们不急,我就更不急了。老话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眼下诸位已经起的晚了,就不知道,旁人还有没有给你们留虫儿。” 说着,苏子衿起身,看着几个全副武装的贵女,“二公主劳驾,您苏东城门,买一篓银丝炭回来,记得问清店家的供货量,价格,若是要的多,还能便宜几许。” 第一百一十二章 退堂鼓 “我刚从皇城过来,你怎么早不说?诚心折腾人是吧?” 二公主气急。 苏子衿摇头,“二公主不来点卯,我如何看到二公主的诚意。而且,二公主还是早些去吧,若是晚了,卖炭翁可就出城了。第一日的差事,二公主不想出差错吧?” 二公主瞪了苏子衿一眼,瞟了一旁的薛宝珠等人,只得负气离去。 “薛小姐听说住在南城,那可是富贵窝儿。这样吧,薛小姐交游广阔,就去打听一下,这南城的吃喝拉撒,一应供给,都是谁在提供。” 薛宝珠最忌讳旁人说她家住城南,因为有些身份的人家,上至二公主,下至这次跟着一起来的贵女,通通住在东城。不过薛宝珠到底绷得住,点头应下,带着丫鬟又回转南城。 “剩下的钱小姐,和左小姐,一起去北城布庄,将最近时兴卖的最好的布料买回来,名贵的,平价的都要。” “徐小姐,贾小姐,劳烦去趟西城,听说那里的骡马早市,最晚巳时就要散去你们可要走的快些。” 众人见二公主都被苏子衿指使,也识趣的没有多说,领了任务就离开,只贾文心似乎有话想说,却见苏子衿门口的护卫回转,大大的将府门口照的灯火通明的琉璃灯,也被收了起来,贾文心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只跟着徐家姐姐一起,去西城。 “小姐,您还真当回事儿了?” 见苏子衿一桩桩的事情安排出去,不似做戏,侯义忍不住问道。 “跟谁一起共事,也别找这几位大爷啊?” 苏子衿不置可否,“事儿我是安排下去了,做的怎样,就看她们自己了。” 武侯府的大门洞开了一整天,却再也没有见二公主等人的身影。 而此刻城东税务街最大的一家茶室之中,苏子衿久等不到的二公主等人竟在此汇合。 “宝珠,贾文心为何还没有来?你没有跟她约好,让她从武侯府离开后,就径直到这边来吗?” 薛宝珠立刻表态,“昨天就使人跟文心说过了,恐怕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吧?” “能有什么事儿?”二公主嗤笑,“不过是苏子衿吩咐的事情。”说着,便转头看向跟贾文心一起的徐玉怡,“你们不是一起吗?” 徐玉怡虽跟在二公主身边,却不耐烦她颐指气使的性子,当下只淡淡到,“我吩咐下人去西城后就来了这里,至于贾小姐如何,她一个大活人,也不是我能管的住的。” 二公主被刺了一句,虽气恼,却也没有追究,几人只是一边静静的喝茶一边等贾文心到来。 将近午时,贾文心才出现在茶楼之上,带着喜气开口,“原来这京都的骡马,都是西北那边供给。但是真正的好马,还是阴山脚下偶然捕获,可遇而不可求。咱们出府的马车,马匹都是西北直隶州西北边关那里长途跋涉而来。” 贾文心做到众人跟前,一杯茶一饮而尽,兴致勃勃的说到,“听马贩说,每年年前年后这几天,都会有好马下银山,公主,你不是一直想换匹好马吗?这次有机会了。” 贾文心看向二公主,却见二公主手挡在鼻子跟前,扭着身子说到,“文心,你没有闻到吗?一身的牲畜臭味儿。”贾文心脸色一僵,闻了闻身上,“没有啊,我怎么闻不到。” 二公主扇扇空气,“怎么没有,都让你叫底下人去做事,你非要自己去。那骡马市,是你一个千金小姐该去的地方吗?这分明是苏子衿为难我们,偏偏你实心眼儿,她说什么你就去做什么。往后,你可不要如此实心,旁人笑话知道吗?” 贾文心想反驳,但是看到对面几人都隐隐嫌弃的表情,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几人一起大吃一顿,过了未时,才又重新上门。苏子衿照例在武侯府大门口,听几人说她们今日打听到的具体情况。 “银丝炭二两银子一篓。跟往年一样,是京都城外的宋家庄所卖。” “南城的蔬菜瓜果,都是城外十里铺的村镇,他们每日清晨挑着担子在南城农市卖。” “布料卖的最好的就是松江棉布。” “骡马市的有本地的坐商和西北行商,他们每年秋季会大量将马匹赶到大乾,分期上京。若是有好马,边关那边,南方富户,都可能截胡。所以近些年,来到京都的好马不是很多。而且骡马市中,种类十分繁杂,有些西北行商,脾气古怪,只跟固定的坐商合作,旁人过去,话都没有一句。” 贾文心说到。 苏子衿几人的话听完点头,“我这个人向来说话做事直接,而且眼下又是年底,各府中都十分忙碌。既然几位贵女如此繁忙,明日就不必过来了,只贾小姐,若是明日愿意来,卯时,武侯府门口,我恭候大驾。” 二公主不出意外的跳了出来,指着苏子衿,“我就知道你不是诚心的,不过是耍着我们玩儿。” 苏子衿淡淡的瞥了一眼二公主,“既知我不是诚心,就该做的没有把柄,让我说不出话来,而不是用底下人的话来糊弄我。你用他们的话糊弄我,你怎么知道,他们没有同样的糊弄你?心里连一点儿头绪都没有,就做到我跟前,大言不惭的侃侃而谈。就你们这样,别说那几张银票,便是金山银山,让人骗光也只是早晚的事。” 话不投机半句多,二公主带着人转身离开,只贾文心还留在原地踌躇。 “文心,还不快走!谁知道她明日又拿什么来戏弄你,你就这样陪她在全京都人面前演戏丢脸?” 贾文心犹豫再三,还是转身跟着二公主她们离开。 侯义此时站出来伸了个懒腰,“真好。二公主她们主动将把柄递过来,既然都不情不愿,就这么干脆散伙多好。我刚才还怕贾小姐万一不走该怎么办?不怕糊弄,就怕诚心。还以为要再拖几日呢,幸好贾小姐的“朋友”给力,替咱们省了不少功夫。” “这世上,还是随波逐流的多,尤其在朋友的影响下。” 第一百一十三章 除夕夜 “这京都跟咱们蜀郡就是不一样,年年都这么热闹。” 除夕夜,惯例的宫宴之后,苏家一家团聚,苏武和常氏一左一右护着外祖父母走在京都的税务街上,苏子衿跟在父母身后。 外祖母今日兴致颇高,带着女儿,偶尔还要拉着苏子衿,一起去看税务街大小商家准备的除夕装饰。 装饰最多的自然是灯笼。各种样式,大小不一的灯笼错落有致的挂在街道两旁,可谓是三步一景,五步一停,让人看的目不暇接。 税务街最大的天福楼门口的灯笼装饰,一向是最负盛名,或是大小出奇,或是样式别致,此时不过入夜没多久,就挤满了慕名前来围观的人群。 苏家一家,都不是爱出风头的,此时只站在外围,看着前面热闹的景象。 “竟然是猜灯谜,可惜,需要自己将谜底写上去,不然,子衿倒是可以上去试一试。” 苏子衿的一笔软趴趴的毛笔字,自家人看得还尚且皱眉,更别提这个时候上去露怯了。 面对外祖父的调侃,苏子衿淡定含笑,“几个字罢了。您要是有兴致,我就上去丢次脸也无所谓。” 常老太爷摇头,“还是算了,我看人家一辈子,还没有什么短处让人家拿住过呢。” 摇头叹气的模样让人失笑。 “坐也是行,立也是行,行也是行,卧也是行,公子,这是什么?” 人群熙熙攘攘,突然一道声音传入苏子衿的耳朵。 除非倾国倾城貌,不然,这茫茫人海中,每一个都是普普通通,一眼看不到的人。但是这把嗓音,却是格外的清凉。而且听起来,声音的主人应该也是知道自己的这个长处,所以一字一句的说的格外清晰,不仅仅是苏子衿,这声音周围一片的人都被这嗓音吸引过去,倒不是都有什么念头,而是正常的好奇心,想知道这嗓子的主人是谁。 一片喜庆中,一身绿裙镶白毛毛的边儿,看起来格外清淡的一个清秀小佳人,眉眼含情,正带着亮晶晶的光看着她口中的公子。 这公子也不是旁人,竟然是平丘知府崔陵川。 “那不是崔陵川吗?大过年的,竟独自出来了。” 苏武顺着自家闺女的目光看过去,也看到了崔陵川,随口说了一句。 常氏却不赞同的说到,“哪里是一个人,那不是还带着红颜知己吗?早就听说崔公子在任上大兴教化,在平丘教书三十多年的一个老秀才葬礼上,为了感激老秀才对平丘教化的功劳,特意出钱给人家风光大葬。结果老秀才的女儿为报恩自愿为奴,伺候崔公子。这不,如今上京竟也带过来了。” 女人跟男人看问题的角度通常都不一样。 常氏这么一说,苏武本来没有注意到这个丫鬟,此时也皱起眉头,“以前看着还好,没想到做事黏黏糊糊。” 苏家一家略过崔陵川和他的丫鬟,看向天福楼的“镇楼”之灯笼,一只巨大的兔子。 明年是兔年,这只兔子不但身形巨大,而且憨态可爱,还有天福楼的掌柜伙计在兔子底下发同款的小兔子,暖融融的身子,红红的眼睛,可爱的小兔子灯吸引了一群小孩子围着掌柜的跳着伸着胳膊去领。 苏子衿看了几眼,又看向含笑的外祖父母,叹了口气,“也罢,人家都说老小孩儿,老小孩儿,看外祖父母看得如此入神,我就勉为其难去领两个回来。” 说罢,不待家里人反应过来,苏子衿就一步迈过去,仗着身形的优势伸手去领小兔子。 苏子衿如今刚及笄,还没有长开,在一众小孩子中,除了身形高大一些,单独看脸,婴儿肥,杏核眼,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掌柜的,掌柜的虽愣了一下,还是伸手给了苏子衿一盏兔子灯。 苏子衿接过兔子灯厚着脸皮又伸出一只手,“家里老人上了年纪,就爱这小玩意儿。劳驾掌柜的再给一盏吧。” 说着,苏子衿还伸手指了指一旁候着的外祖父母。 常老太爷见状,拉着夫人就转身离开,“领就领罢,指什么?人家图个热闹,还能不给怎么的?” 没一会儿,苏子衿掂着兔子灯过来,一把递给外祖父,“给,天寒地冻的,您给外祖母拿着。” 常老太爷嘴里嘀哩咕噜的,还是接过苏子衿递过来的兔子灯,爷孙两个一人一个,提在身前,下人要接过去,两个人都不干。 除夕夜,街上热闹,自然也少不了往日的茶楼酒肆。 走了一会儿,苏家一家子进到一座茶楼,正中间的戏台之上,不知是请的哪路的名家,反正唱的让人听着舒坦。 “哎呦,武侯一家也来了?真是太巧了,我就说奇怪呢,今儿不管谁来,那牡丹厅我就是不想领进去,感情是心里边等着您呢?老太爷,老夫人,侯爷,侯夫人,还有小姐,快上请!” 掌柜的笑脸迎人,苏家一家也乐呵呵的跟着掌柜的往楼上去。 茶楼一共三层,若是论清贵,自然是三楼,若是论热闹,那自然大堂,但是茶楼最好的听曲儿的地儿,那只能是二楼。又不失热闹,曲儿听的也更清晰,牡丹厅就在二楼正对戏台,苏家一家上来,冲另外几家点头致意,便进到了牡丹厅。 礼大不过天。平日里上下尊卑,今日除夕夜普天同庆,大家都没那么多讲究,认识的点点头,不认识的走碰头也笑笑,这次是正理儿。 苏武一家也没让下人伺候,让他们自去玩,苏子衿起身,给长辈们添茶伺候着。 天伦之乐不过如此。 “这嗓子,嘿!天生就吃这碗饭的。” 一折戏唱完,外祖母陶氏看到兴起,一伸手,手腕儿上戴的通绿的镯子就撸下来,伸手就要往戏台上扔。 众人都笑呵呵的看着,苏子衿连忙上去代劳。 这一大家子,常氏母女两个不用说,积年的老财主出身,苏武天生对这些首饰不敏感,外祖母陶氏虽然没有特意说过家里的出身,但是看这不拿东西当好的做派也知道,从小不缺。 只苏子衿,天生爱财爱物,也不是非要拥有多少,就是见不得好东西被糟践。 当下,苏子衿接过外祖母的通绿镯子,“您别费力,我来。”说着,苏子衿代劳,将外祖母的镯子用巧劲儿扔进正谢客的角儿的怀里。 那角儿也是个又眼力的,冷不丁接了镯子,当下便抬起头拱手向楼上致谢。 外祖母笑的眉眼弯弯,摆摆手。 这除夕夜,合该天地晏晏才对。 “快,不好了,街上有匪徒!” 和乐的气氛被打断,外祖父母的眉头皱起来,常氏安抚母亲,苏武眉头一皱,苏子衿跟父亲一起,来到牡丹厅靠窗的位置往楼下看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 该死 只见摩肩接踵,热热闹闹的大街之上,有一处出现了骚乱,并且在渐渐的向外蔓延。 “街上人员杂乱,有老有少,若是恐慌蔓延,不知会有多少损伤。” 苏武皱眉。 “今日五城兵马司分散四城守卫,税务街这里头尾有兵马司的人,中间有衙役巡逻,若是能第一时间制止还好。若是来的慢了,慌乱一起,就不好收拾了。” 苏子衿对税务街还是比较熟悉的,这里是税务街的中心地带,两边的兵马司过来,还要时间,巡逻队震慑力不足,不足以平乱。 苏子衿摁住父亲,“您别去了,还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引起的。您一去,动静太大,若是小事闹大,以讹传讹,在这除夕夜影响不好。还是女儿去吧。” “也好,去吧。” 苏武这几年来,对女儿是越来越放心,如今见女儿提起,便点头让苏子衿过去。 “侯义!” 苏子衿一声呼喊,侯义应声出现。 “点好人,跟我过去开路。” 有时候先把架势摆出来,就比较容易安抚人心。 苏子衿一个小女孩儿出面,无人在意,但是她带着两队神色森森的护卫,顿时让街上看到的人不自觉闪开,并且心里安定下来。 “让一让!让一让!武侯府出面,谁敢闹事?” 侯义最知道什么时候起什么架势,如今这狐假虎威的面貌露出来,不但不让人反感,反而让街上听到的人都十分安心,还有人不断给苏子衿引路,“这呢!苏小姐!就是前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声惊天响,前边就骚乱起来。” 路人热心的指路开路,刚才的慌乱消失,人们也不乱跑了,而是跟在苏子衿等人身后,准备上前去看热闹。 走到出事的地方,不出意外,地上一片狼藉,苏子衿见郭宜兴抱着胳膊,旁边一匹马被一刀捅的躺倒在地,马旁边,还有手持长枪的郭明亮等人。 苏子衿皱眉,看向郭宜兴,“什么情况?税务街除夕闹事儿,是觉得日子过得太平淡,找点儿刺激是吗?” 侯义带人,已经将场面围住。 眼看全副武装的武侯护卫控制了场面,骚乱平息下来,八卦之心渐起,刚才跑走的,已经走了,刚才没挤走的人,干脆不走了,揣着袖子围观起来,大家都想知道,这是怎么了,除夕夜闹这么大? 郭宜兴还没有说话,他身边带着眼泪扶着郭宜兴的郭宜萱率先皱眉,瞪着苏子衿,“苏参领!没看到我哥哥受伤了吗?你说是兴师问罪,就该去问罪魁祸首去!” 说着,往一旁被崔陵川护在身后的几人瞪了一眼。 苏子衿没有在意郭宜萱的口气,径直看向郭宜兴,“这会儿不是争对错的时候,你来说。” 郭宜兴额头疼得冒出冷汗,却还是咽下疼痛,看向苏子衿,“不过是几方人马走碰头了。薛小姐惊吓之下,将烟花扔到马肚子下边儿,惊了马,这才有了些慌乱。不过明亮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制服了惊马,好在没有酿成大祸。” 苏子衿听了,眼睛转了一圈儿。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除夕夜本就是一年中难得的机会,让众人出来逛逛。除了穷的实在过分,或者是家中实在教条的厉害的人家,旁人家多多少少都会出来逛逛。 眼下,崔陵川护着丫鬟,郭宜兴带着妹妹,薛宝珠等人小姐妹相约,还有跟着凑热闹的程家兄弟等人,竟然聚到了一起。 苏子衿一笑,“若是兵马司和衙役过来,他们还不好处理。你们运气好,不但在茫茫大街上走碰头,还碰到了我。走吧,别待着了,既然精力这么旺盛,那就给你们找个地方,清净清净。” 苏子衿开口,众人虽心有不甘,却也没有开口,薛宝珠本来想开口,却见众人如此,动了动嘴,到底没有说出别的什么来。 苏子衿转身,准备先带着从另一头街头出去,然后再做打算,没想到还没走出一步,就听到刚才听到的熟悉的声音。 “这位小姐,你是哪个衙门的人?而且,咱们又没有犯错,为什么要听你的?即使有错,也轮不到你一个女子出头吧?” 声音从清凉到咕哝,似乎是被谁拦了一下,才不情不愿的收声。 众人瞪大眼睛,敬畏的看向出声的这个丫鬟,丫鬟躲在崔陵川身后,有些害怕,也有些自得。 苏子衿转回头,看了侯义一眼,“谁有意见,就让谁回去。我不是哪个衙门的,管不了那么多人,也不想管。” 侯义带人将那丫鬟隔离出众人之外。 苏子衿转头,接着往前走。 “你们干什么?我要跟着公子,公子!” 丫鬟不服气,呼喊崔陵川。 崔陵川停下犹豫再三,还是扭头安抚的说到,“你先回府吧。” 就这一句话的功夫,崔陵川再转身,已经跟前面的众人有了一大段的差距,他赶忙紧走几步,追上众人。 丫鬟见自家公子竟还主动“被抓走”,这才松了一口气,恨恨的瞪了一眼拦住自己的人,“我们走,回府禀报老爷夫人!” 说着,便带着崔家几个下人转身离开,只一两个上了年岁的下人,在丫鬟的威风下不置可否,径直回府禀告。 “司命监?” 苏子衿将人带到司命监,司命监钟春大过节的也没能在家好好过节,被苏子衿提前叫人请了过来。 “又麻烦钟大人了。” 苏子衿拱手。 钟春没有被打扰的气愤,反而一脸兴味,“苏大人,这些人如何招待?” “子衿妹妹,我们这些人都没说什么,你可也不要太过分,司命监是能待的地方吗?” 薛宝珠耐不住率先开口。 苏子衿转身,“我还是那句话,我不强迫谁,谁若是不想待,就离开,我保证,没人会阻拦。” 薛宝珠脸色难看,却见没人动作,只好带着丫鬟下人强忍着看苏子衿离开的背影,不再多说什么,只让悄悄让丫鬟去请教二公主,看她如何说,是否能解救自己。 “我自小体弱,就不陪着诸位了。” 没一会儿,丫鬟带着二公主“不用理会,自去回府就是。”的口信儿回来,薛宝珠再也按耐不住,起身向众人告辞。 众人沉默,薛宝珠心里越发没底,但是想到二公主的话,她咬了咬牙,还是走了。 “当司命监是个什么好地方吗?你们不走,我走!” 薛宝珠的离开,毫无波澜,众人再钟春的安排下,进房间老老实实等候。 第一百一十五章 怒气 等候什么?自然是陛下的怒火。 “这京都,是咱们费了老鼻子劲儿打下来的。你们说,谁家没出死力?这才太平几年,好不容易有个样子了,热闹起来了,繁华起来了,他们那些小辈儿可好,挑着日子给朕闹事?对得起你们这些老倌儿的付出吗?旁人不顾后果的闹,自家人也跟着凑热闹?朕要罚他们,狠狠地,重重的罚!” 大年初一,陛下盛怒的话从皇宫传到京都大街小巷,众人纷纷赞叹陛下的英明仁义,和勋贵子弟有担当的做派。 只薛府,那话仿佛巴掌,扇在薛家人脸上,除了夹紧尾巴低调做人,薛府此时不敢有一丁点儿的消息出现,生怕别人想起来,他们家的千金,就是将除夕夜闹出事端,却拍拍屁股一走了之的人。 薛家跟勋贵人家,怎么比哦!一个人是自家人,一个是外来户。 这种明显的对比,都不用明眼人,街头巷尾,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苏子衿此举,就是给众人一面旗帜,自己人,自己家的旗帜,不然除夕闹事,陛下恐怕心中不快,而不像现在这样,明着生气,暗地里欣慰。她这样的做法,获得了当事人的一致感激,当然,除了薛府。 “苏参领,差不多就行了吧?” 年节刚过,陛下的惩罚下来,除夕夜参与闹事的京都少年们被罚清扫玄武大街。 每一个过路的京都人路过正在扫地的京都少年们,都要回头看上好几眼,少年们到底脸皮薄,在苏子衿的监工下,扭扭捏捏的想要应付应付得了。 苏子衿看着程明亮等人,“我倒是没有意见,只是一会儿郭家兄妹等人过来接班儿,他们同意就可以。” 苏子衿话说完,程明亮几个就立刻耷拉着头再次开始干活儿。 苏子衿坐在路旁的茶馆儿,边喝茶边监督。 本来苏子衿是不用过来的,京都少年们虽然有时候不靠谱,但是只是扫大街,还是可以胜任的。只是这些少年们当中,有人出现了矛盾,苏子衿才勉为其难的出面分工监督一下,待明日,她就不会再来了。 说到郭家兄妹一会儿过来换班儿,程明亮等人一边扫大街,一边暗戳戳的瞟崔陵川。 崔陵川脸色强装镇定,内心却有些不自在。 除夕夜那件事,虽然是有心人推波助澜,但是缘由还是在他带回来的人身上。 没一会儿,午时刚过,郭宜兴带着妹妹郭宜萱,还有十分稀奇的贾文心等人过来。 “来得好快啊!” 程明亮等人拿着竹枝扫帚递给郭宜兴,笑着说到。郭宜兴接过来,大大方方一笑,“既然错了,该认罚就大大方方认罚,难道我们还能拖你们的时辰不成?” 郭宜兴接过扫帚,开始干活儿,程明亮等人却不急着走,跟在郭宜兴身边指导起来,“郭哥,不能这么用劲儿,得缓着点儿,不然一会儿尘土飞起来,两边的店家就要出来说话了。” 郭宜兴倒是好性子,当下手上动作收敛,“这样行不行?” “这才对,有了咱们扫了一上午三分的功力。” 郭宜兴笑呵呵的跟众人玩笑,贾文心默默跟在几人身后,一边帮着打下手,一边跟着众人看向郭宜兴。 前一段儿时间,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听了薛宝珠的忽悠,说她有办法促成自己的心事。 其实哪有那么多技巧和计谋?不过是真心实意的相待罢了。 原来薛宝珠等人还会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后来,干脆就露出了真面目,就是自私又凉薄,无能又善妒,不过是因为年纪小,旁人不认真计较,她们便靠着嘴甜得些便利,这并不是她们的能耐,恰恰是她们的无能之处。 本来贾文心被几人裹挟着,离不开薛宝珠等人的小团体,这次除夕夜闹事的机会,给了贾文心冷静和脱离薛宝珠等人的机会。 所以,众人惊讶的发现,不过是过了七天年节的时间,贾文心就仿佛脱胎换骨一般,长大了,也沉静了。 苏子衿有些意外,却也没有太惊奇。少年人已经有了成年人的智慧,有时候一夕顿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众人气氛融洽,只被人有意隔离开的郭宜萱和崔陵川那里,有些别扭。 “倩怡那里,是她非要以奴婢身份报答我,但是我心里,是将她当作客人,所以才带着回京。” 崔陵川没头没尾的说到。 郭宜萱听到崔陵川的话,伸手去接崔陵川手中的扫帚,“崔公子对别人如何,跟我没有关系。把扫帚给我吧。” 崔陵川对郭宜萱的冷淡有些意外,又有些莫名的熟悉,他下意识看向一旁的苏子衿,总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父亲想过几日去郭府提亲。” 崔陵川突然说到这里,郭宜萱才皱了皱眉,“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本来没有插嘴的余地,但是你跟大哥从小一起长大,为了避免误会,我还是要先跟崔公子说清楚,省的让崔世叔误会就不好了。我父母暂时并没有给我定亲的打算。” “你如今都十七岁了,怎么可能…?” 崔陵川下意识的话渐渐没了声音。 当年他跟苏子衿刚刚解除婚约,众人下意识的拖两年,过了风头再说。现在,本来是默契的约定,突然出现了分歧,让崔陵川有些莫名。 “不就是一个丫鬟吗?” 崔陵川颇有些前后矛盾的说到。 郭宜萱却郑重看向崔陵川,“既然你没有稀里糊涂的糊弄,那我也认真的告诉你吧。你自小有京都公子的称号,众人爱你容貌不俗,气质翩翩,人格出众,我本来也认为是这样,但是没想到,你跟我以为的样子不太一样。你这人,还挺没有品味的。算了。” 话说到这里,崔陵川向来是有些傲气在身上的,便没有多说什么,径直回到府中。 “公子,你回来了!” 倩怡小姐向往常一样迎上来,打算接过崔陵川的外衣,却没想到被崔陵川下意识的挥开。 第一百一十六章 变化 “公子,你怎么了?” 倩怡小姐愣住,有些惊奇的询问。 以往的时候,崔陵川一直是温和的代名词,即使有时候不适,也不会如此直接的拒绝她。但是这次他却直愣愣的拒绝了她,并且没有表现出一丝歉意。 “倩怡小姐不是我的丫鬟,做这些不合适。家中给倩怡小姐准备了单独的院落,倩怡小姐如果呆不习惯我会让人给你在客栈订好房间。平日里没事儿,倩怡小姐还是少往这边来,对小姐名声不好。” 这话就差直接说甄倩怡上赶着,赶都赶不走了。 甄倩怡虽是小户人家出身,到底还是女孩子家,要脸面,当下便匆匆离开。 崔陵川的两个贴身丫鬟见状,上前接过公子手中的外套。见崔陵川一脸少见的严肃,便没有多停留,收拾好后,便去了外间廊下伺候。 “公子这是怎么了?平日里那个甄小姐主动,也不见公子拒绝,今日公子竟然让她回去了。” 崔陵川其中一个丫鬟说到。 另一个撇撇嘴,“这有什么,那个甄倩怡仗着咱们公子好性子,蹬鼻子上脸。也不看看自己,要模样也就是小家碧玉,要身段儿跟京都这些能文能武的贵女根本没法儿比,文采文采没有,性子一般,又不会说话,我都好奇公子是为何带她过来京都的,是不是被这什么甄小姐耍手段,蒙了眼,如今公子这般,才算是正常吧?” 这丫鬟说话伶俐,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这段时间看甄倩怡的不满说了出来。 “说真的,就她那样子,还没咱俩出挑呢!公子竟也能喷这么许久。要不是听公子的长随说这甄小姐关系到公子在平丘的教化政绩,我还以为咱们公子也跟二房的三公子一般,什么脏的臭的都要呢!听说二房三公子身边,便是粗使丫鬟都没逃过去,幸好咱们公子不是那等俗人。” 丫鬟的话说的不客气,安静的房间内,崔陵川却被丫鬟的一席话说的面红耳赤。 曾几何时,他看不起家中的三弟,觉得他身为贵公子,却什么也不挑,既没才华能力,又没有格调,如今他去外地任职,第一个政令就被裹挟,或者是顺水推舟,竟稀里糊涂的让一个清白人家的女儿跟在自己身边。这等于是默认收下甄倩怡。 这跟三弟有什么区别? 想到这里,想到自己以前对三弟的唾弃和自己的所作所为,崔陵川脸上火辣辣的疼。 原来,他竟也是个俗人。 比他一向看不上的人强不了多少。甚至,他还没有三弟的磊落。做一样的事情,却要打出为公无奈的作态来。 “啪!”的一声,崔陵川承受不住自己无能又虚伪,忍不住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倒是将外面说悄悄话的两个丫鬟吓了一跳。两人对视一眼,不敢触公子的眉头,便悄悄的走开了。 郭宜萱和崔陵川的一番交谈切割,京都中无人知晓,玄武大街上,少年们的扫大街还在继续。 有了正经事做,这些少年们没有了往日的无聊,恢复了几分以往小时候的亲密。没每日里扫大街,都要隔着老远喊着说话,甚至还计划配合着,怎么扫才能更有效率。 这一日,二公主带着消失了一段时间的薛宝珠出现在玄武大街,特意停下马车,跟正在打扫的程明亮等人说话。 “明亮,我看这扫大街也不是很辛苦啊,对吧?我还当苏子衿有什么本事呢?原来就是扫大街。没事儿,你们再扫几天,改天我找机会,求求父皇,免了你们的责罚。” 面对公主的笑脸,崔陵川给面子的停下来,程明亮几人却爱搭不理的样子,“劳驾公主有快些,一会儿这马拉了,我们几人还要除马粪。” 粗鄙的话,让二公主没面子的皱眉,“你没本事对付苏子衿,冲我阴阳怪气干什么?” 崔陵川开口打圆场,“明亮没有那个意思。” 程明亮却懒得应付二公主,看了一眼她身后的薛宝珠,“二公主什么时候学的这下作的计量?以前还算敢作敢当,如今就会动嘴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话我才懂了。二公主若不是假惺惺的动嘴,真要是心疼我们几个人扫大街,那就下了马车,替我们一会儿,如何?” 京都少年在玄武大街扫大街,这几日是京都一景,有人会专程绕路过来多看几眼稀奇。如今二公主的豪华马车停在路上,早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二公主扫了一眼周围,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下马车扫大街,这么丢脸的事情她才不会做。 “好心当成驴肝肺,我就不信,难道苏子衿替你扫大街?算了,我不管你们了,先走了。” 说完,招呼车夫离开,留下一地新鲜的马粪。 崔陵川看向程明亮,“怎么跟公主这么说话?” 程明亮对崔陵川还有一丝小时候对待大哥的敬重,当下没有返怼崔陵川,反而跟他吐槽起二公主来,“以前二公主还有些体面骄傲在,如今越发不像个样子。做事怕难,只会动嘴。而且还跟薛宝珠为伍。那薛宝珠就是个样子货,除了嘴甜,还有什么能耐?是人品出众?还是修养过人?什么都没有,硬往我们跟前参和,京都这些人,谁看得上这个钻营的小人?偏偏二公主想必是年纪大了,只爱听人嘴甜的夸耀,不想耐心对待真心的朋友。她这般蒙上眼睛混日子,以后,看谁还愿意搭理她。” 程明亮说的义愤填膺,还有一分对待朋友的恨铁不成钢,只是这真心的话听在崔陵川耳中,却觉得意有所指,刺耳朵的很,当下,崔陵川变了脸色,一言不发的走开。 程明亮疑惑,“崔陵川这是怎么了?这次从平丘回来就不对劲儿?难道是因为被罚,不能回平丘,心里不开心?” 程明亮身边的兄弟拍拍他的肩膀,“可能是被你误伤了吧?” “误伤?我说的是二公主。他怎么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欢庆 “快些,快些,去晚了就没有地方了!” 有人急匆匆的拽人。 “着什么急,那乐游原多大,你不知道?咱们去的晚了,大不了站的高一点儿。” 有人慢吞吞的走。 四月十五,春末夏初,不冷不热,阳光明媚,乐游原附近的高山和山谷中,遍布一丛一丛的杜鹃花,还有梨花,一片红一片白的,十分灿烂。 乐游原地处山顶,气温偏低,甚至还有大片的桃林正在竞相开放,此时不是二三月份,花朵稀少的样子,而是身处花期末,已经开到盛放,成片成片的花瓣被一阵风就带走,顺便吹动满原桃花香。 往日里仙气飘飘,美不胜收的景色已经吸引不到众人的注意力,大家从片片花丛经过,都没有心思停留,而是想尽快去往山顶乐游原上占个好位置看大乾第一届马球比赛! 往日里稀疏的马车上山道路如今一辆马车连着一辆马车,若不是山道修的宽敞,这会儿已经开始堵马车了。 眼见马车上山速度十分缓慢,马车中的大家夫人和小姐们,纷纷从马车上下来,在马车道的旁边,步行上山。 “小姐,打上伞吧,日头渐渐大了,离上山还有一段儿路呢,别晒着了。” 贾文心的丫鬟紧跟着自家小姐,手里拿着伞就要给小姐撑起来。 贾文心却摆摆手,“这日头大些也不妨事,不过夏初,还没到阳光狠毒的时候。就是这会儿不知道什么时辰了,咱们可别迟了,早知道我就爬山去了,不跟母亲坐马车了。” 贾文心面上焦急,这时,她身边的马车上,下来一位丽装妇人,看闺女着急的模样,好笑的开口,“这会儿不过刚过卯时,马球比赛巳时才开始,还有两个时辰呢!再说了,听说这次马球比赛京都附近有十几个队伍参与,第一轮抽签儿到最后决赛,时间且长着呢,还说你过了年沉稳些了,还是老样子,你这性子,还是这么急躁。” 贾文心被母亲点了一下额头,听了时辰才刚过卯时,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还有一个时辰,怎么都足够咱们到山顶了。” 贾文心放下心,这才从容的挽起母亲的胳膊,嘻嘻一笑,“女儿扶着您。” 贾夫人一笑,拍拍女儿的手,“也不知你是怎么的,以前看不上苏小姐,如今对她的事如此上心。苏小姐今日在忙,你上赶着人家也看不到你。” 贾文心急着摇头,“哪里是只为苏子衿,还有程明亮,郭大哥他们,今日也要比赛,我去看他们不行?” “行行行,当然行。你们自小一起长大的,年前还觉得你们生分了,如今看你这样上心,想必是跨过心里的坎儿了,这样再好也没有了。” 贾夫人带着女儿,缓步往乐游原上走去。 此时的乐游原上,人挤挤攘攘的,跟平日里清净肃穆的气场大不相同。 “没想到人这么多,主持担待一二吧。” 苏子衿看向身旁的红衣主持说到。 主持圆胖的脸上竟透出兴奋的笑意,“好说,苏施主,不碍事。后殿我已经收拾齐整,若是有贵人下榻歇息,房间应该是足够了。” 苏子衿点头,跟主持分开,往前殿走去。 “小姐,这主持今儿可高兴了。往日里香火一年都没有今日这么盛过。” 侯义跟在苏子衿身后,晃晃悠悠的说到。 苏子衿不理侯义的调侃,只看向一旁的北坡。 乐游原是一个巨大的平面,仿佛一座大山被拦腰砍断,容纳再多的人都不成问题,因为还有四面连接的山谷可以容人,容马和马车。 马车如今都在北坡的山谷中安置,如今那里的容量苏子衿心里有些没底,“侯义,去北坡看看,若是马车实在太多,就着人在山下拦截,不要都往北坡挤了。我现在去南坡那里看看,马球队的马都在那里安置,那里虽然地方大空旷,但是人声嘈杂,若是有些闪失就不好了。一会儿你吩咐好人手,便去南坡那里找我。” 侯义领命而去,苏子衿边快步往南坡而去。 “放心吧,咱们这里才几个人,比旁的地方松快多了。” 苏子衿到达南坡,郭宜兴等人正在南坡临时搭建的棚下坐着喝茶,见到苏子衿过来,连忙出来相迎。 苏子衿这才松了一口气,“乐游原上人太多,还有商贩的吆喝声敲击声,我还怕马匹受惊,幸好这里有丛林相隔,声音传不过来。一会儿比赛开始,用的是寺庙中的大钟来通知大家,你跟众人确认一下,让大家记得听钟声依次上场。” 苏子衿也算是逮到谁用谁了。 郭宜兴拍着胸脯,“放心吧,苏参领,一会儿我挨个儿同知下去。大家都排过几次了,不会误了钟声的。” 苏子衿松了一口气,“没想到今日凑热闹的人这么多。” 郭宜兴也是兴奋不已,“可不是呢?这得小半个京都人都来了吧?” 苏子衿摇头,“应该不至于,不过这些人就足够了。再多就要封山了。” “小姐,北坡那里空地还多,而且有树木相隔,并不用过多担忧。但是考虑到比赛结束后,大家一窝蜂的下山,我已经使人去山下拦截了,不会再放太多的马车上山。” “那就好。” 苏子衿放松了一半儿的心神。 来人和比赛的马匹安置好,牲畜容易出意外,安顿好这些牲畜,她就可以放一大半的心了。 至于剩余的嘉宾百姓,人再多,总算是有心有脑的,给总归是比牲畜要好归置。 “好好比,争取拿个第一!到时候可是陛下亲自嘉奖!” 苏子衿回头鼓励道。 “放心吧,苏参领,咱们练了三个月了,就等今天了!” 郭宜兴,程明亮等人自小玩儿马,对马球还是很有信心的。 苏子衿听了一笑,“不是说你们,我是跟后面的人说。” 郭宜兴等人回头,却见真正的新兵营队伍,马校尉带人,正在挥手呼应。 第一百一十八章 闹事儿 “小姐,观众席那里,好像有些冲突。” 苏子衿这边牲畜才确认好,那边苏府护卫过来禀报道。 苏子衿收起轻松的模样,跟郭宜兴等人告辞,径直去到观众席。 因为考虑到过来观看马球比赛的人可能会多,毕竟这是京都唯一的一场公开赛事,还是陛下属意,贵宾降临的比赛。所以,当初在规划观看席位的时候,苏子衿上下安排了五层,将整个乐游原包含在内。连马匹马球队,苏子衿都安置在了山谷,就是为了多腾出一些地方,安置可能出现的百姓。 上座东边儿,自然是贵宾席,上首的是陛下和众勋贵大臣的位置,在一个平台之上,可以俯看比赛和众人。 西边儿,南边儿,北边儿,就不再是平台,而是一层一层位置,基本遵循先到先得的规则。 眼下收下护卫来报,说的就是紧挨着东面贵宾席的北边儿位置,那儿有人不满先到的人占据了紧挨着贵宾席的位置,想要跟先到的人家换一换。 说实话,能拖家带口来乐游原看马球比赛的,都不是食不果腹的人家,最起码,也是吃喝不愁的人家,才有闲心过来观看马球比赛。 人家先到的,肯定是喜欢跟陛下离得近一些,即使陛下不来,那台上的勋贵大人等人在座,紧挨着东面的地方,肯定更安静,也更紧俏一些。 好容易人家摸黑起床,紧赶慢赶得了这么个好位置,自然是不肯轻易让出来。 若是这会儿有人仗着权势或者想要依靠财力,换下旁人的位置,若是碰到个好脾气的还好,若是碰到个硬脾气的人家,闹起来也是正常。 苏子衿听到属下汇报,“是薛大人,齐大人想要跟北边儿的人家换个位置,人家不愿意,几句话不对付,这就闹起来了。眼看落座的人越来越多,若是不能马上平息下来,待会儿大家都挤起来,就不好了。” 苏子衿听着,也是快步往北边儿去。 人都有从众心理,若是一个叫旁人换位置,那其余人肯定也想换。四四方方的看台,位置肯定有好有坏,想换的人多了去了。若是没人起这个头儿还好,若是有人起头儿换位置,那就乱了套了。 想着这些事,苏子衿脚下更加快速,边走边吩咐侯义,“别等了,本来想着与民同乐,不想轻易动用兵马,现在看来,没有队伍维持秩序是不行了。你去找程侯,让他将五城兵马司的巡逻队派出来,巡逻。” 有威慑,才不会有人闹事。 侯义领命而去,苏子衿带着剩下的护卫,快步往北边儿坐席而去。 “没有,没有,四皇子,误会了。犬子只是询问一下罢了,若是不肯,咱们便去别的地方落座。” 走近人群聚集的地方,苏子衿还没有穿过层层人帘,便听到有人认怂的声音。 苏子衿下意识的长舒一口气,这才穿过人群看过去,“果然。”是薛家。 有时候不是事找人,就单纯的是人找事。 因为有些人,那个脾气秉性,为人处世,就容易跟别人发生冲突。 比如薛家。 身份不够高,又因为出自地方自视甚高。所以在京都,就难免有人不是很爱搭理薛家,薛家因此会觉得受到轻视,紧接着两方就很容易发生冲突。 眼下的情况,苏子衿都不用问,明摆着是薛家想要坐在靠近贵宾席的位置,但是先到的人家不让,冲突便起来了。 好在四皇子就在附近,薛家碰到四皇子,也端不起来架子了,干脆利落的认怂。 围观的众人见其中一方认怂,觉得没戏可看,便呼啦啦散去,隐在人群中的苏子衿因此暴露出来。 “世侄女,你来的正好。眼下这座位都占的差不多了,世侄女能不能给咱们俩找个好地方。” 薛章权一眼看到苏子衿,竟直接这么说到。 秦景扭头看到苏子衿过来,上前几步走到苏子衿跟前。 薛章权带着一家人,跟在秦景身后,走了过来,又再一次开口,“世侄女,这场地是你布置的,你说哪里看比赛比较好,咱们这便过去,省的一会儿没位置了。” 苏子衿懒得搭理薛章权隐隐的指责,顺手指了南边儿靠边的位置,“薛大人,马球队是从南侧入场。您坐那边儿,能第一时间看到马球队。” 薛宝珠脸上黑线,“又是南边儿,离陛下最远的地方。” 薛章权见苏子衿如此随意,心中恼怒,却不发作,只笑呵呵的说到,“嗨,年纪大了,腿脚不行了。南边儿好是好,就是离得太远。咱们还是就近找个位置坐下。” 苏子衿一听,抱拳说到,“那好,薛大人请尽快落座,我还有事,就少陪了。” 说完,苏子衿跟秦景使了眼色,两人走向东侧贵宾席上。 “你今日事情繁杂,这里的席位你就不用管了,交给我吧。” 秦景这么说,苏子衿故意的大大松了一口气,“这就太好了。我正愁这坐席安排呢,你能接受,就再好不过了。” 秦景见苏子衿夸张的样子,忍不住点了她额头一下,“好好说话。” 苏子衿这才扶着额头,正色道,“我说真的,一会儿这儿交给你了。除了比赛的时候,还有马球比赛之后,我在后殿安排了休息室,若是有人不方便,或者想方便,都交给你来引导了。我得在南边儿那边儿待着,省的一会儿,万一有人有事儿,找不到我。所以,这东边儿,就交给你了。” 秦景没好气,“我还在等你找我帮忙,没想到你早就把我安排下了。好吧,你自去吧,这里交给我。” 苏子衿闻言,也不客套,直接拱拱手,带着护卫往南边儿侯着去了。 秦景看着苏子衿轻快的脚步,忍不住摇头。 “爷,您也太好说话了。” 喜砚忍不住说到。 秦景看过去,喜砚又接着说到,“您就是照顾苏小姐,也要适当的提提要求,不然,她以后就当您好欺负了,让您指哪打哪儿。” 秦景一脚过去,“就你知道!” 第一百一十九章 激烈 “巳时已到,入场!” 巳时整,第一队比赛的马球队从南侧入场口鱼贯而入。 第一对,自然是对自己比较有信心的郭宜兴,程明亮等人代表的京都少年队和程侯旗下,早就按耐不住的五城兵马司组成的巡城队。 只见两队人马气势都十分迫人,站在球门的两侧,苏子衿在南门处随时处理突发事物,发球的事,就理所当然的落在了秦景的身上。 只见秦景手中的马球高高抛起,两方为首之人站在马上,高举马球杆儿,还是郭宜兴技高一筹,一个飞身将马球打了过去。 “好!” 陛下率先开口叫好,众人的兴奋劲儿再也压制不住,随之而起,叫好声,加油声越喊越大声。 闲就平场学使马,军中伎痒骁智材,竞驰骏逸随我来。 场上两边都是正值青春壮年,纵马飞奔起来,竞驰骏逸,身姿翩若惊鸿,观赏性竞技性,是苏子衿生平仅见。她在后场处隔着人群缝隙,都不自觉被场上之人吸引,更别提此时满山满海的百姓观众及场上贵人。 众人心神都被场上吸引,尚未入场的队伍看着前两个队伍珠玉在前,也是待不住,迫不及待的想入场展示。 前期的准备,就是为了此刻的精彩,此时乐游原上,没有一个人不被这比赛吸引,就连清心寡欲的僧人和一向羞涩的大家千金,此刻也是瞪大眼睛紧紧盯着场上的比赛,生怕错过一秒。 “上半场结束!少年队2:1,暂时领先!” 庙里的黄铜大钟此时发挥作用,半场结束,两队胡乱的擦汗,眼睛还盯着对方,聚集到一起布置战术。 巡城队自然不甘心,已经定下下半场盯死郭宜兴,郭宜兴那边拍拍程明亮的肩膀,准备下半场的传球策略。 “有咱们当年,千里追击的味儿了!” 高台之上,程侯激动的拍着苏武的肩膀,激动的说到。 苏武捏住程侯的铁掌,摔下去,“这才哪儿到哪儿,这才第一场热身,就是蛮力罢了,精彩的在后边儿呢!” 陛下和娘娘端坐正中,此时听到两人激动的声音,也跟着说到,“这马球看得就是力量和技巧,第一场看莽劲儿,后面就是配合和技巧了,哪一场也不差!” “陛下说的是。” 高台之下的人,看着高台之上热火的气氛,忍不住有些眼酸,“陛下如此高兴,若是咱们离得近些,也好跟陛下一起热闹热闹。” 郭宜萱、贾文心等人此时也在高台之上,中场休息时,她们也摒弃前嫌,一起眼睛亮亮的,谈论起场上的比赛。不过,她们说起来就跟旁人不太一样,说的都是谁的姿态勇武,谁的技巧更加帅气。 二公主在一旁听着,不屑的撇撇嘴,“不过一群武夫罢了,有什么好看的。若是崔陵川崔公子还在,那还有点儿意思。” 众人听了,也不理会,只凑在一起说自己刚才看到的人。 二公主往远处薛家看了看,只感慨能附和自己的人,此刻离得太远,身份还是差了些,关键时刻上不了台面。 薛宝珠不知道二公主吐槽自己,此时,她的眼睛正盯着京都少年队的人,眼睛亮亮的,仿佛闪着精光。 “妹妹,郭家人你就别想了。程家人咱们也够不上,看也没意思。你若是有意,就多看巡城队,那里也是勋贵出身,虽然比不上郭程二家是顶级勋贵,也算的是京都数得上的人家。” 薛宝珠听了,不甘心的郁闷瞬间,却还是及时调整好心态,往巡城队看去。 她的婚事一年年过去,今年一定要定下来! 薛宝珠暗自下定决心,在巡城队中打量起来。 跟薛宝珠一般的女儿家不在少数,甚至还有老丈人率先打起主意,要一会儿在这两队中好好寻摸寻摸,看有没有合适的儿郎,配自家的女儿。 打马球本来就是一个特殊搏戏,让人释放魅力,展现风采。 此时,场上拼尽全力的儿郎们还不知道,他们的身影被众多人家看在眼里,算在心里。 “比赛结束,第一场,3:2,京都少年队,胜!” 四皇子秦景清冷却掷地有声的声音响起,郭宜兴等人举起马球杆儿,挥舞庆祝,场上的观众,不管是百姓还是高台上的贵人,也跟着欢呼叫好! “第二对,比赛开始!” 一轮轮比赛进行着,总共六对,因为珠玉在前,众人对于后面的比赛虽然有一丝丝的失望,但是打马球毕竟是热血比赛,众人也是纷纷叫好。 苏子衿本来以为巳时开始比赛已经够早,没想到,一轮一轮的比赛,还是进行到酉时末,才比赛结束。 冠亚军,自然是毫无悬念的少年队和巡城队,第三名,则是南城队。他们从小骑在马背上走马贩马,对于控马是天性,也是生存。 谁都没敢想,这次比赛前三名,竟然真的是陛下颁奖。 没有取得前三的队伍懊恼不已,虽然一二名无望,但是第三名,早知道拼死也要争一争! 陛下笑着看向少年队,从苏子衿手中接过冠军杯,递给郭宜兴和程明亮,“好小子,总算是给朕争口气!不错!” 这是第一次,陛下说他们的好,众人虽然从小进出皇宫,对陛下十分熟悉,但是此刻的激动,是以往都没有的。 “以后,会更争气的!” 郭宜兴,程明亮等人表态。 巡城队则更加激动,间或有人激动到热泪盈眶。 “不错,有京都脚下兵马司的精气神儿!” “谢陛下!” 巡城队齐呼,声音震天。 南城队此时已经不知如何是好了,他们一辈子也不敢想,竟然有一天,会离陛下如此近,还享受陛下的加油鼓劲儿! “实力不错,争取明年更进一步!” “是,陛下!” 南城队跪地谢恩。 后面的队伍虽然没有陛下的颁奖,但是也有类似大红花的荣誉,又听到陛下说明年,虽然是刚刚比完,但是众人已经在心里暗自下定决心,明年一定要拿到更好的成绩! 第一百二十章 邀请 热热闹闹的马球比赛落下帷幕,京都城大半个月都处在比赛兴奋的余韵中,街头巷尾到处都能听到众人议论的声音。 “呦,郭公子,程公子,今儿有功夫出来逛街?来,喝杯茶,坐会儿歇歇脚。” 马球比赛之后,夺得第一的少年队众人全部在京都出了名,特别是主力郭宜兴,更是街头巷尾,出门必备认出。这也让郭宜兴好一段儿没有出门了,毕竟但凡出门必被围观的感觉不是太好。 今日是有正事儿,因此他才带着程明亮一起,在税务街的茶馆儿等人。 “郭哥,能行吗?先不说你还有差事在身,就是四皇子那个脾气,也不会无故带人的。” 程明亮心里有些没底。郭宜兴如今在六部轮值,做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文书工作。去年崔陵川先一步出京,让他艳羡不已,此刻郭宜兴打听到四皇子不日就要出京,就立刻联想到崔陵川,这次他不打算被动等待机会,而是想跟着四皇子一同出京,哪怕是给对方打个下手也好。 不过他也知道四皇子铁面,自己有差事在身,程明亮还在国子监混日子,若是没有足够的理由,恐怕无法打动四皇子。于是才有了今日,郭宜兴出面请苏子衿喝茶这件事。 叫程明亮过来,也算是增加筹码和避嫌了。 “四皇子那里不好通融,咱不是约了苏参领吗?一会儿你开口求求苏参领,她说不定会松口的。” 程明亮这才知道郭宜兴打的主意,当下当下茶盏,不可置信的说到,“郭哥,四皇子不好通融,苏参领也不遑多让,有用吗?再说,你让我出面是什么意思?” 郭宜兴一笑,“从文心的事儿就能看出来,苏参领某些方面还是挺好说话的。而且你没察觉到吗?咱们当中几个年龄小的,都格外受到苏参领的宽容。再说,你难道不想出京?既然想,那就试试吧。说不定有奇效呢?万一苏参领这边通不过,咱们再硬着头皮去找四皇子,总得都试试。” 程明亮听了,这才不再多说什么,端起一杯茶,一口闷了下去,准备为自己出京的自由一会儿在苏参领面前就舍了面子。 “小姐,在那边儿。” 侯义率先看到二楼半开的雅座中,正在喝茶的二人,苏子衿抬头,抬步向二楼走去。 “怎么想起来请我喝茶?” 苏子衿开门见山的问道。 她这个人向来独的很,一言一行自带莫要打扰的气息,所以很少有人会想起来请她,当然,她也不受请罢了。 郭宜兴,程明亮殷勤的站起身,郭宜兴还伸手给苏子衿倒了杯茶,“苏参领先请坐。上次新训,还有这次马球比赛,都多亏苏参领忙前忙后的安排。这虽然是陛下的旨意,但是苏参领也是为咱们操了不少心。咱们就不能请苏参领喝杯茶,聊表谢意吗?” 苏子衿落座,将面前的一杯茶一饮而尽,“好了,你们的谢意我领了,若是没有其他事,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郭宜兴一时语塞,还是程明亮直接一些,当下起身高声到,“听说四皇子不日就要出京,咱们想跟着长长见识。总闷在京里,又没意思,又不长本事!” 苏子衿点头,“有事儿说事儿就好。” 郭宜兴讪讪,三人总算是坐下来,平心静气的说会儿话。 想了一会儿,苏子衿才再次开口,“这次四皇子是去徐扬二州。上次出门,想必你们也知道行刺的事。若是你们想出京历练,不一定要跟着四皇子,会有不必要的危险。听说直隶西那边出缺,你们若是有意,可以自去求个前程去。” 郭宜兴和程明亮对视一眼,“咱们就是想刺激点儿,若是再走行刺,那就更好了。而且,说实在的,咱们出门,两眼一抹黑,家里都是勋贵出身,做地方官还得重新学起,不如先跟在四皇子身边历练一二,再单独掌事儿。” 程明亮说的直白,苏子衿也不再多劝。时人成人早,像郭宜兴这样的年龄,若是放在普通人家,早就该顶门立户了,程明亮也是正在学本事的年纪,总是放在京都,若是本人喜欢安逸那还好,若是有心想做一番事业,那总是闷在京都,的确是没意思。 “回去我跟四皇子提一下,至于秦景的打算,我不能跟你们保证,兴许他有更好的安排。” 没想到苏子衿这么痛快的答应,两个人本来还想着付出点儿代价,最起码伏低做小一番,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那就多谢苏参领了。” 两人一齐起身行礼,郑重致谢。 苏子衿摆摆手,起身,“到时候给你们准信儿,我先走了。” 说完,苏子衿就带着侯义往楼下而去。 苏子衿说有事儿,是真的有事儿。这次要跟秦景一起去徐州,别的不说,盐是绕不过去的一个问题。苏子衿这几日正在大街小巷的在各个贩盐铺子转悠,以期对这个时代的贩盐模式有一个基本的认识。 郭宜兴和程明亮虽说有些志气,却还是京都大少的做派,出来喝茶,吃吃喝喝聊聊,两个时辰就过去了。 眼下苏子衿雷厉风行的模样,让两人一时间有些不太适应。 “苏参领是真的有事儿,还是就是不喜欢应酬?其实细想起来,平日里还真没见过苏参领喝茶逛街。” 京都再大,玩乐喝茶的地方也有限。众勋贵子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归是有机会混个眼熟。但是苏子衿,除了必要的时候,比如被陛下委派,收拾他们,或者是举行比赛,其他时间,很少有机会碰到苏子衿。 面对程明亮的疑问,郭宜兴想了想,说到,“你忘了?年底时,京都都传苏子衿收获颇丰,堪比陛下私库。她总归跟我们不一样的。咱们闲的时候,说不得人家在做什么大事儿呢。别的不说,去年跟四皇子一起,公家差事就没少办,自己的私财也没耽误。” 程明亮听了点头,“乖乖!” 第一百二十一章 出发 “爷,苏小姐过府找您来了。” 喜砚的声音,让秦景听到,总觉得有那么一丝不真实。 秦景晃瞬间,还是立刻起身走出书房。穿过长长的连廊,绕过繁茂树木掩映的过道,秦景来到前院儿的明堂之上,就见到苏子衿正在明堂侧椅上坐着喝茶,一身月白窄袖长袍穿在身上,在初夏时节显得分外清心。 “哪阵风竟把你吹来了。” 秦景迈步走进明堂,走到苏子衿跟前。 苏子衿放下茶盏,笑了笑,第一时间没有说话。 秦景也不在意,没有去苏子衿对面落座,反而坐到苏子衿旁边的圈椅上。 “这皇子府落成也有大半年了,你还是第一次上门。” 秦景冠礼之后,按例就要出宫别居。他这座府邸是前朝一个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旧址,因此只里外翻新,按照秦景的意见添添减减之后,就可以入住。 当初落成之初,秦景就邀请苏子衿过府参观,但是苏子衿冬日畏寒,就没有来,只推说等开春儿之后,春暖花开再来。结果一拖,从冬天拖到夏天,这才第一次过府。 “今日这不就来了吗?有件事跟你说,正好顺带的也能参观一下你的宝居。” 秦景看着苏子衿,自然的抬手提起茶壶,给苏子衿续上茶水,“脸还有些红,是刚从街上奔波过来吧?先喝口茶顺顺气。” 苏子衿接过,抿了一口,径直开口,“是郭宜兴和程明亮,这次徐扬之行,他们想要跟着长长见识。” 秦景好笑的开口,“你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们两个也机灵,知道去找你。”想了想,秦景开口,“待会儿我让喜砚上门,去郭府和程府通知他们一声,也是在两府过个明路。若是他们能摆脱家人桎梏,就让他们跟着去,不过多几个嘴巴罢了。” 苏子衿这才放下心来,她答应别人的事,一向要等到有回应才能安心的。听到秦景的话,苏子衿点头,胳膊撑在椅子扶手上,彻底放松下来,看向院外,“你这府邸倒是好,阴凉森森,是个夏日宜居的好地方,就是冬天不太好,本来就冷,这下会变得阴冷吧?” 秦景见苏子衿终于将注意力收回来,笑着开口,“无妨,院中保留的都是北方的乔木,待到冬日,叶子落尽,并不会阻挡阳光。” 苏子衿点头,“那是不错。” 秦景见苏子衿一杯茶喝完,干脆起身,伸出手,“走吧,带你参观一二。” 苏子衿将手搭过去,“好吧,我就欣赏一二。” 秦景的皇子府跟他本人给旁人的印象十分一致,即是肃穆大气的。过路整齐划一,连廊横平竖直,府中下人不少,却没有喧哗之声,路上见到的下人皆是专注自己的事,见主人过来肃穆行礼,没有嬉笑说笑的。 秦景带着苏子衿在前院儿简单的看了一遍,便带着苏子衿去后院儿观看。 “后院儿并没有弄很多杂乱的院落,只一座主院儿,两个配院儿,到时候主院儿咱们住,配院儿给孩子,男孩儿女孩儿分开。知道你喜欢清净,下人房都在花园儿后面,靠近后门的地方。还有这边儿,” 秦景说着,带着苏子衿往院落的北边儿一路走过去,边走边回头看苏子衿,“知道你平日里在府里喜欢在校场练练,我便预留了一个大大的校场,在这里,跑马也是可以的。若是你想要打马球,也是足够的。” 秦景的院子布置的简单,两人将将半个多时辰便走了个遍。此时在校场之上,苏子衿手划过马球杆儿,忍不住有些手痒,“算了,改天我带人过来,跟你打一场。今儿还是说些别的吧。” 秦景似是完成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此时脸上都是满足的笑意,笑眼看着苏子衿,“嗯,你说。若是有哪里想要改进的,就跟我说,我找人按你的意思再布置一二。正好咱们不日就要下徐扬二州,正好有时间布置。” 苏子衿听了失笑摇头,“我对这些没有研究,就看你的意思就可以。我说的正事儿,是这几日我观察到的贩盐之事,想要跟你聊聊。” 秦景的脸色从发自内心的开心,到有些许的失落,让一旁跟着二人的喜砚暗自撇嘴,“苏小姐就是这般不解风情,比咱们四皇子还要四皇子。” 秦景见苏子衿一脸正色,忍不住手痒的弹了苏子衿额头一下,“你呀,走吧,去我书房,听听你的高见。” 苏子衿察觉秦景的情绪似乎有变化,转身的时候主动拉住秦景的手。 秦景回头,苏子衿歪头一笑,“没有什么高见,就是一点儿想法,想跟你说说,查漏补缺。” 秦景一叹,“说你不解风情吧,你有时候还有几分小机灵。以后再这么糊弄我,看我怎么罚你!” 苏子衿不明所以,被秦景大手握着手,拉到书房,“说吧,你这几日所得。” … 一直到日头西沉,苏子衿才从秦景的书房出来,“你的想法,我明日就跟父皇说。自从年底结算,父皇私库一下子丰盈起来,他这会儿,可盼着再跟你做生意呢!” 苏子衿点头,“我也想跟陛下一起。” 盐啊,这生意自己沾一点点就可以。 苏子衿心下暗自期待。 “好了,知道你喜爱夕阳,从这里出府,有一条高高的连廊,走在上面,既能沐浴阳光,还能看看远处的风景。走吧,我带你去。” 秦景带路,苏子衿此时心情颇好,兴奋的跟上去,抓住秦景的手,十指交握在一起,“是吗?刚才我没注意,咱们一起去看看。这京都天气也就每日傍晚让人喜欢,你觉得呢?” 苏子衿扭头去看秦景,秦景此时早已嘴角含笑,“你觉得好就好。我近来傍晚,也喜欢沐浴夕阳,倒是觉得有一分你的欣喜出来。” 两人走上高楼,前后院儿分隔的配房处直到前院儿门楼,有一处长长的连廊,因为正好在府西侧,没有遮挡,夕阳金色的阳光毫无遮掩的洒落下来,美不胜收。 “真好。” 苏子衿走在连廊处,不自觉说到。 第一百二十二章 乘船 “走吧。” 苏子衿跟秦景,还有郭宜兴和程明亮等人,从通州码头弃马登船,开始这次的徐扬二州之旅。 “苏参领,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晕船?” 出发没多久,一脸兴奋的郭宜兴和程明亮二人总算是有了定心,来到主船舱,本来想问问这次出门的计划,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苏子衿脸色苍白的脸。 程明亮开口询问,脸上带着关心。 苏子衿摆摆手,“无妨,喜砚已经给我熬好了晕船药,待会儿我喝了躺一会儿就没事儿了。” 苏子衿这一躺,就是三天,让从没有见过自家小姐如此虚弱的小夏都有些心神不定,每日只想寸步不离的守在自家小姐身边。 “小姐,起来坐一会儿吧,省的晚上头疼。四皇子来了,您跟四皇子说说话就没那么闷了。” 苏子衿从迷糊中醒神,撑着无力的身体坐起来,秦景上前,扶住苏子衿的胳膊,帮忙将她撑起来。 “早知如此,还不如骑马!” 秦景不自觉说到。 苏子衿听了,点头,“就是,以前我看旁人虚弱,总以为是矫情,这次可算是知道了。不经历一次,我也不知道自己竟如此晕船晕的厉害。不过我今天感觉比前两日好多了,兴许一会儿出去透透气,便清明起来了。” 苏子衿晕船,没有太多的呕吐头疼等不适,就是头脑晕涨,昏昏沉沉,此时秦景听了苏子衿的话手上用力,将人扶起来,苏子衿一向是精神利落的模样,乍然如此虚弱,秦景心里既心疼又慌张,此刻听苏子衿说能起来透透气,当下便将人扶起来。 走到船舱之外,夏日的日头晃的厉害,苏子衿挡了一下眼睛,才习惯了水面的波光粼粼。 “风景真好。” 运河自开辟以来就在两岸种植了一排排的杨柳,此时盛夏,杨柳绿意盎然,随风翩翩,苏子衿站在船头,乘着风势,也觉得透过气来,刚才晕晕乎乎的晕船样子瞬间去了六成。 “吹吹风舒服多了。” 苏子衿跟秦景说,从秦景手中将他搀着自己的胳膊抽出来。秦景从善如流的松开苏子衿的胳膊,转而牵起对方的手,“日头大,我打上伞,你在甲板上走走。” 喜砚适时的递上青白色的油纸伞,秦景撑着伞,牵着苏子衿一起站在船头看风景。 “哎,你说咱俩来干嘛来了?我怎么觉得咱俩这么没有眼力劲儿呢?” 船尾,程明亮和郭宜兴说到。 郭宜兴看着船头二人的背影,忍不住摇头啧啧到,“这场景,我本来在崔陵川身上幻想过,哪里想到,四皇子才是铁面柔情之人。” 年轻人总觉得柔情肉麻,但是此刻两人看着四皇子和苏子衿的背影,不知为何,只觉得和谐异常。 “来吧,比比吧。” 苏子衿从起来之后,只要不是大风的天气,就很少觉得难受。船上无聊,苏子衿便找了钓鱼的事儿来打发时间。 只见此时苏子衿一身利落的长裙,袖子用襻膊绑缚住,跟程明亮下战书。 钓鱼要的就是耐性和技巧,苏子衿作为一个新手,自然不会去跟秦景比,所以只逮着跟自己一样的新手程明亮比赛。势均力敌的比赛才有意思。 程明亮点头,“好,不过,既然比赛,就得有彩头才有意思。你拿什么当彩头?” 苏子衿的目光不自觉的看向秦景,程明亮一见连连摆手,“四皇子受用不起。” 耍宝的样子,让郭宜兴不自觉的踢了他一脚。 苏子衿解释,“有彩头就会有得失心。我这个人,一旦关系到得失,就心绪不宁,不利于发挥。所以,嘿嘿,就让四皇子代劳出个彩头,这样输了赢了,我都能平常心。” 程明亮一听,倒是觉得很有道理,但是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有些撑呢? 秦景一笑,“我来出一柄玉如意吧。” 秦景开口,苏子衿和程明亮一起点头,“好,那就开始吧。” 运河中的鱼,有一种清澈的愚蠢,明明上一条鱼伙伴在它跟前被钓友,它还是傻乎乎的咬勾儿。因此苏子衿和程明亮两个新手,一条接一条的钓上来鱼,虽然都不是什么大的名贵的鱼,但是没有冷场的时候。 “我赢了!” 一柱香的时间,苏子衿卡着最后的一点儿尾巴,比程明亮多钓上来一条鱼,以微弱的优势取胜。 见苏子衿兴奋的举着胳膊示意,程明亮也不去掰扯谁的鱼更大,只扔了钓竿儿认输,“这玉如意给我,我也不知道怎么拿,这样正好!” 秦景郭宜兴听了哈哈一笑,秦景拉过苏子衿的手,将手把件儿一般大小的精致玉如意放到苏子衿手中,“给,这是你的彩头儿。” 苏子衿把玩着这玉如意,只觉得越看越精致,越看越喜欢,“好,这彩头儿我就收起来了,晚上给你们做吃的。就吃这个鱼吧,整个全鱼宴!” 秦景却皱着眉头,“这鱼这么傻,能吃吗?” … 说笑过后,晚饭,还是苏子衿简单整治的全鱼宴,当然不是精致的大宴席,而是简单的鱼塘,煎鱼等手法,众人吃的也津津有味儿。 “再有两日就进入徐州境内了。” 吃了全鱼宴,众人在屋内坐着喝茶说话。 苏子衿数了数日子,自己晕了几天,刚透透气,就恍然到了徐州了,这运河,果然是好东西,沟通南北的利器。 “四皇子是什么章程?” 秦景摇头,“徐扬二州自古繁华,咱们都没有跟这里的人打过交道,就静观其变吧。” 郭宜兴,程明亮对视一眼,两人跟着点头,“也对,现在计划什么都没用,只水来土掩,兵来将挡罢了。” 就这样,一个简短的小会,似乎没说什么,但是众人心里又似乎有了些章程。 “到了!” 带着黑绿青苔的码头,预示着水乡徐州,到了。 “客官,要力夫吗?挑到客栈或者家里,只要30文!” 船离岸边还有老远,就有力夫招呼。 “客官,我只要20文!” “客官!10文!” … 第一百二十三章 初印象 最终,苏子衿等人以十文的价格,雇佣了几个力夫,过来搬运行礼。 “客官,您看咱们的活儿您还满意吗?” 力夫小心的放下肩上的担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笑着问道。 苏子衿点头,“挺好的,又稳当又快。” “嘿嘿!” 几个力夫相视一笑,看着苏子衿等人不说话。 苏子衿等人不明所以,看着力夫,两帮人在客栈门口相对无言。 “哎呦,客官里边儿请!” 好在客栈掌柜的出面,这才缓解了场面的尴尬。 “掌柜的,您看…”力夫看向掌柜的,犹豫的说到。 掌柜的小眼含笑,热情的跟秦景和苏子衿说到,“咱们泗水郡的规矩,客官若是对这几个力夫还算满意,就给几个小费。多少都行,一般是十个大钱往上。” 苏子衿等人听了,不知为何,有种被迫吃了苍蝇的感觉。倒不是心疼钱,而是这几个力夫十个大钱抢了别人的活计,到头来还要小费,总归是不如直接二十个大钱来的痛快。更别说,这会儿才到客栈门口,若是几个力夫能将东西帮着喜砚等人归置归置,喜砚随手一粒碎银,也不只几十个大钱罢? “入乡随俗吧。” 秦景示意喜砚,喜砚从袖口找了好久,才掏出几个大钱出来,给众人结账。 结过帐之后,力夫一溜烟儿的走人,还是掌柜的吩咐小二过来,帮着把行礼抬进客栈。 刚来就体验到徐州和北地截然不同的行事风气,苏子衿等人感受莫名。 “怎么觉得这么小家子气?” 饭桌上,程明亮忍不住嘀咕到。 也是,北地人向来憨厚,是多少就是多少,即使觉得少,也会把自己的差事做到底再离开,而不是徐州这般,明里,暗里的来,而且,还做事做半截儿。 “客官不要觉得不舒服,力夫这么做,也是咱们这里约定俗成的规矩了。本来吗?到了客栈门口,这就是咱们的活儿,没道理咱们的活儿,让力夫替咱们做了。” 见饭桌上几人有些不豫,掌柜的开口解释到。 掌柜的迎来送往这么多年,对于北地的想法,也能猜到几分,因而如此说到。 听了掌柜的解释,众人只觉得更加不适,“还不如不解释呢?分这么清,感觉没什么人情味儿。” 程明亮接着吐槽。 “一地一风情,咱们低调过来,不就是想体验二地风土人情吗?这样正好。” 秦景这么说,程明亮也不再吐槽,简单的一顿晚饭,众人便早早去休息,明日就开始正事儿了。 “早!” “早!” 客栈地方小,小小的院落中,苏子衿在院中洗漱,一出屋子,就碰到了同样在院中洗漱的秦景,两人互相招呼,只觉得十分新奇。北地客栈,这种类似的小院儿,一般默认是有身份的贵人居住,自然起居坐卧都会在屋中安排好。这间客栈,也不知是规格不够,还是这里的风俗,大家都是在院中洗漱。 没一会儿,程明亮,郭宜兴也出来,几人竟是以这种方式碰头儿了。 “处处透着小气!” 饭桌上,程明亮夹了一个秀气的小包子,一边往嘴里送,一边吐槽到。 一顿饭吃完,几人出门逛街。因为要体验风土人情,众人穿的,是不好不坏的棉布长袍,前后的走在街上,仿佛是哪户殷实人家的兄妹几个出门一样。 “客官您过来看!” 突然,街上有人叫住几人,喜砚扭头看过去,是一个眼中透着精明的男子,在茶楼中招呼到。 众人不明所以,“你认识我们吗?” 那人自然的摇摇头,“当然不认识,不过我看的出来,几位客官是第一次来咱们泗水。您几位可知道,泗水的特产是什么?” 苏子衿摇头,“不知。” 那商人一拍手,惋惜的说到,“嗨,就是松江棉布啊!比您几位身上穿的,要更上乘一些,自古以来,就是皇家贡品!” 苏子衿等人脸色一变,这商人不说,众人还不知道,一说,他们才反应过来,几人都说要穿低调的棉布,结果,身上的可不就是贡品松江棉布吗? 但是这人却说,泗水特产,比众人身上的棉布还要好,几人当即走了些好奇心,跟着那人走,“你说要带咱们几个,看正宗的松江棉布?” “自然!” 这人不紧不慢,似乎非常笃定的说到,“说句不怕得罪人的,比几位身上的,要高一个档次!” 众人带着好奇心,被此人带到城郊一个大大的院落之内,只见院中的棚中,一排一排的各色棉布放置在棚子下,老样子,是一早就准备好的,并不是因为自己几个人临时布置的。 苏子衿上前,伸手抚摸这些布料,又示意小夏过来摸摸,他们这几人中,也就小夏对布料有些了解。 “小姐,这倒是棉布,但是比您身上的薄一些,颜色也多,但是几个正色没有,都是一些偏色。” 带苏子衿等人过来的人立刻接口,“看,这就是贡品松江棉布的好处,颜色多,而且布料薄,这种布料,穿在身上,才能更加透气。” “是吗?” 苏子衿疑惑的看向这人,又看向小夏,小夏挠挠头,“看这位商家这么说,应该是吧?” 小夏率先不自信了。 “就是这样!”那人激动到,“各位公子小姐,今日这些贡品布料数量有限,您几位要不要买上几匹,留作纪念?毕竟贡品不好碰啊!” 苏子衿看向秦景,秦景低声开口,“贡品布料,市面上可没有多少,若是冒充贡品,你能担待的起吗?” 这人拍着胸脯,“您放心,若是我瞎说,您尽管治我的罪!” 这人如此信誓旦旦,苏子衿忍不住掏钱,几个颜色分别买了几匹,回到客栈之后,又跟秦景一起,抱着布料和他们带来的真正的贡品松江棉布,一起来到郡城中最大的布料铺子。 “掌柜的,麻烦您给看看,这两种布料,哪种比较好。” 第一百二十四章 气愤 “客官说笑了,这明显就是这匹贡品好的不是一点点。您看,这布料致密但是不板结,透气,柔软,做成衣服穿在身上,又板正又舒适。反观那差一些的布料呢?织的又不密,颜色又飘,做成衣服您这种贵人,想必是不会上身的,就是您家的下人,恐怕都看不上。所以说,看起来是差一点儿,其实差的远呢!客官,这布料您是花多少钱买的?恕我直言,恐怕最开始学织布的小女孩儿,一天也能织出一匹半来,超过50文一匹,您就当做慈善了。” 从布庄出来,几人哭笑不得的对视一眼,程明亮暴脾气,此时忍不住骂人,“刚出门就让人忽悠了,真是晦气!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咱们去找他去!” 出乎预料的,众人找回去之后,那里还是那几个人,见到众人回来,并不意外,也没有太多的敌意,只是有些爱搭不理。 “哎,你把这种货色卖一两银子,想钱想疯了吧?” 那人冷笑一声,“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也没有说是贡品,只说是松江棉布,你就说,这是不是棉布?而且我告诉你们,这就是松江本地的农户产的,怎么,我说的有哪里不对吗?” 这人无赖的模样让程明亮更加暴怒,“巧言令色,算了,不跟你扯那么多,退货退钱!” 那商人一笑,“退货退钱都可以,但是咱们说好,我给您开的票,是松江棉布,你的货对版吗?” 程明亮知道碰到了无赖,直接上前攥住商人的脖领,“你就说退不退!” “打人是吧?动粗是吧?别以为我怕你!这里是泗水郡,你信不信我报官!” 商人大声叫到。 程明亮也是高声说到,“你叫,你叫,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狗官跟你勾结一气!” 程明亮揪着商人往衙门走去,一路上,众人见怪不怪,似乎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 秦景见此情景,忍不住皱眉。 “这南边儿风气,跟咱们北地,真是大不一样。” 郭宜兴有些感慨的说到。 别的地方不说,单单是京都,若是有人有矛盾,众人会第一时间围上去,分个清除明白,若是谁做了缺德事,一人一口吐沫就能将那个做事亏良心的人淹死。但是泗水这里,竟然是不管不问,漠不关心。 众人看在眼里,待到了衙门,更是出乎众人预料。 一个一团和气的官员,并没有仗势欺人,也没有以权压人,而是笑眯眯的态度极好,“诸位的心情,本官明白。但是这件事,本官也不能强行命令这商人退还钱财。就像他说的,他给你们开的单子,是松江棉布,二两一匹。您几位怎么证明,他卖给你们的,不是松江棉布?而且,从这个单子看,松江棉布,一匹二两银子,几位,您也不想想看,真正的松江棉布一匹二十两以上,您用这个价格买松江棉布,心里就没点儿数吗?” 官员的话,说的众人哑口无言,一直到晚上吃饭,程明亮心里这口气还是在心口不上不下,“这个狗官!他一早就知道有这号人,却是不管,就任由他们骗人?” 几人今日也算是开了眼界,轻易被人几句话骗了几十两银子。 “好了,咱们不是体验不同风土人情吗?今日从上到下,可算是见到了。” 秦景开口说道。 “殿下您倒是会自我安慰,我不还就不信了,明天开始,我就跟着那狗商人,这里父母官不管他骗钱,我替他管!”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也没有多管,只觉得程明亮这样也好,反正他们来此就是体验人情,有这样的奇葩在,他们看的能更清楚些。 结果到第二天晚饭,众人齐聚一堂时,发现程明亮的怒气不减反增。 “明亮,这是怎么了?你不是去盯着那商家,不让他继续骗人吗?” 郭宜兴开口询问。 程明亮闻言,脸色更加难看,“就是说啊!我今日跟着那商家,他找谁我就跟着找谁,但是你说邪不邪,我越说那商家是骗子,反倒越多人上赶着给那骗子交钱,买那些什么都做不了的布匹料子!” 众人觉得稀奇,苏子衿想了想,开口,“可能是泗水名声在外,所以大家都觉得这里有那么一丝光环在,所以才会容易上当。”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徐州坐拥苏州,是自古繁华之地,别的地方来的人,会不自觉的信服这里本地人的话。再加上对布料等商品不够了解,所以才轻易被骗。真正懂行的人,就像布庄那里的人,是不会被商人三言两语的忽悠的。 “不劳而获,向钱看齐,泗水这边的风气已然如此,所以才会让商人屡屡得逞,官员也听之任之。” 苏子衿想了想,说到。 秦景也跟着开口,“不能任由他们这样小小不言的一点一点败坏风气。风气坏了,就什么都坏了。” 郭宜兴看向秦景,“四皇子,这种情况,咱们该怎么办?风气都是从心而发,约定俗成。咱们如何才能扭转这种风气?” 秦景手指点着桌面,“扭转说的太过轻松,不过若是换个父母官,从重处罚这种事情,想必是会有一些改观。不过不用急,咱们刚来,先换上一个父母官,以观后效。” 郭宜兴和程明亮听了点头。这趟出京,第一个地方,就碰到这种奇葩的事情,让两人觉得有些荒唐,又有些大开眼界,原来外边,还有这种人,这种事儿?明明占理的一件事,却缴缠的让人徒劳生气却毫无办法。 “这才是第一处上岸落脚的地方,咱们的目的地,彭城郡,可是盐都,名声在外,人人都是天生的商人。咱们在泗水就觉得气的无力,到了彭城郡,岂不是更加任人宰割?” 郭宜兴和程明亮听了,沉思点头,“咱们还是经验浅,这次过来,是学习也是长本事的机会,待下次,可不会这么轻易被人牵着鼻子走!” 第一百二十五章 留县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几日隐隐约约,有人在打量我们?” 郭宜兴还是比较老成之人,虽然看着一副稳重踏实,挥斥方遒的大哥模样,其实心细如发,对周围环境的变化很敏感。 经过郭宜兴这么一说,程明亮顿时左顾右盼,企图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只见他扭过头去,客栈大堂之上,还真的有人顿了一下,再装作不经意的转过头去。 觉得不对劲儿,程明亮去喊掌柜的,没想到他扭头瞬间,掌柜的也是面色十分不自然,咳嗽一声,低下头假装去算账。 程明亮无语,苏子衿跟着看过去,也觉得掌柜的有些太刻意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 程明亮莫名的看向众人,不解的问道。 “问问就知道了。” 苏子衿招手,“掌柜的,过来一下。” “嘿嘿!”掌柜的看起来五十多岁,脸色略微有些古铜色,此时搓着手笑眯眯的走过来,“几位客官,可是饭菜不合口味?还是昨天住的不舒服?” 昨晚,苏子衿一行人披星戴月的赶来,并没有挑选,只找了个看起来最大最近的客栈入住,现在看起来,这店家好像认出了他们几个,所以看起来分外的客气。 “掌柜的,你是不是认识我们,不然为什么偷偷瞧我们?” 程明亮大大咧咧的问出来,掌柜的面上的笑意僵了瞬间,一瞬间的不自然之后,只好苦笑着点头,“泗水那里,四皇子到了几天,便换了一任父母官,听说那个父母官是咱们留县的女婿,并没有做错什么事,不知道哪里惹到了四殿下,如今落得个没着没落的下场。消息传过来,是三男一女,诸位,看您的穿着打扮,行事气度,您几位,应该就是从泗水来的四皇子殿下一应行吧?” 掌柜的说着,拱手面向秦景行礼,“见过四殿下。” 秦景不置可否,没有被人出乎预料的叫破身份的惊讶,也没有被人当年隐晦指责随意将父母官拉下马的不自然,而是神色自然的吃着桌上的饭菜,嘴里淡淡的开口,“免礼,退下吧。” 掌柜的仿佛有些话想说,却被四殿下一句话劝退,带着一丝不甘心,回到了自己的老地方,柜台后边,又是边扒拉算盘,边看向几人这边。 旁边的人见掌柜的跟四皇子一行人交谈,等待一段时间之后便忍不住去找掌柜的确认,这一行人是不是就是泗水那里传来的消息中,四皇子一行。 得到掌柜的确认的几人,一脸恍然,秦景此时却早已带着众人回到了在客栈租住的小院儿。 书房中,程明亮和郭宜兴都有些不自然,也有些气愤,“咱们昨日刚到的留县,没想到今日大街小巷已经将咱们的事儿都传遍了。你们刚才看到了吗?整个客栈大堂之上,单纯认出我们的,最少有三波人。这泗水是不满殿下的处置,所以才这样恶意泄露殿下的行踪?” 程明亮越说越气,他们一行人出来,并没有仪仗跟随,想得就是低调行事,没想到刚从泗水过来,就被人满大街的人认了出来,那还私访什么,干脆带着仪仗队,大张旗鼓的接手当地拜见罢了。 秦景摇头,“不过是消息传开,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迟早的事儿,不过现在在有心人的推动下,速度加快了而已。” 四皇子无所谓,郭宜兴和程明亮脸色略微好转。 二人都是第一次跟殿下出门,被人散出行踪信息,本来心里有些没底,现在看到四殿下这么淡定,心里稍稍有点安慰,“还好,并不是什么大事儿。要是四皇子和苏参领两个人出门办事儿顺利,多了他们两个,导致四皇子出师不利,两个人心里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亏欠感。” 程明亮悄悄松了一口气,看向旁边同样松了一口气的郭宜兴,两人突然有了种心心相惜,同病相怜的感觉。 苏子衿想了想今日的事儿,以及掌柜的和几个客栈大厅中,不相关的人的神色,有些兴味的开口,“咱们出来就是见识徐州的风土人情来了,眼下有人提供素材,咱们才能看得更多更全,虽然可能艰难些,但是也算是泗水那里,帮了咱们一把。” 秦景听了苏子衿的话,有些含笑的点头。郭宜兴和程明亮有些莫名挠头,看了秒懂的四皇子,又看向对方似懂非懂的样子,一时有一些不合时宜的尴尬。 不管程明亮和郭宜兴的想法,吃过午饭后,各自回房休息,待过了暑气盛的午时和未时,申时初,几人午睡起来,准备出门。 “留县这里倒是繁华。” 走在街上,郭宜兴有感而发。 出京之后,他们用了一些时间,才适应了一些地方的荒凉。并不是没有人烟,只是相对于京都,少了人气儿和热闹。泗水那里虽然被骗子弄的不得清净,但是街面上,还真算不上繁华。留县这里,倒是看起来烟火气起来了,虽比不得京都,但是比泗水那种安静的地方,可以算是热闹多了。 程明亮看着路边的摊位,有些瞧不上的撇撇嘴,“跟京都比差远了。” 秦景和苏子衿没去理会二人的有感而发,而是认认真真的逛街,苏子衿看到喜欢的,就会拿起来问秦景如何。两人有问有答,让程明亮两人暂时忘记了早上被认出来的无奈,重新开怀起来,不时还能附和苏子衿几句。 “这布老虎做的,比咱们那里精致些好像。” 苏子衿拿起小摊儿上的布老虎,有些喜爱的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对旁边的人说到。 秦景见苏子衿喜欢,便跟着点头,“看着是精致些。” 程明亮,郭宜兴对布老虎没什么印象,只是看四皇子都点头了,便也跟着附和,“好像是精致些。” “哪里来的土包子,一个布老虎就稀罕成这样,若是看到锦绣阁的布老虎绣工,怕不是会惊为天人?” 突然,有人在苏子衿身后,不无嘲讽的开口。 第一百二十六章 注意力 苏子衿听到嘲讽的声音,转过头去,“这位小姐,你是在说我吗?” 离苏子衿不远,一主一仆两人站在布老虎旁边的摊位,看着苏子衿一行人。其中那位穿青碧色衣服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一脸傲娇的开口,“我可不是什么小姐,我就是我们小姐的小丫头,没什么见识和学问。但是跟你比,还算有些眼界,不会随便被小摊儿上粗糙的东西迷了眼。” 苏子衿觉得自己简直是无妄之灾,她就是随口夸一个布老虎好看,便引得有人对自己暗戳戳嘲笑,自己没见识没眼界。 苏子衿好笑,也不想去跟这个傲娇的小丫鬟理论什么,只看向身边的几人,“再往前走走吧,今日在这集市逛逛,若是天黑的晚,时间充足的话,咱们再去商铺街去看看。” 苏子衿安排到。 郭宜兴二人点头,秦景只看着苏子衿含笑,并没有意见。 “那咱们走吧。” 苏子衿说完,便跟几人朝前走去,留县这里的集市还是挺热闹的,除了这些手帕布老虎等乡人手艺拿开卖钱,还有一些菜蔬花果,和一些简易的农具在摆摊儿,苏子衿打头儿,看得津津有味儿。 “是不是乡下来的土包子?咱们这里虽然集市散的早,但是商铺街那里可是申时末才会闭门。所以,若是想逛的话,可以逛完这里再去商铺街,为时不晚?” 苏子衿听了点头,不在意小丫鬟懊恼的语气,直接点头,“多谢指点。”说完,苏子衿看向秦景和苏郭宜兴程明亮二人,“走吧,今日可以尽情的逛了。一会儿走到集市尾巴那里之后,咱们好好的吃点儿东西,我看着集市上的东西还挺好吃的。吃完咱们接着去商铺街再逛!” 程明亮双手举起,还没有大声赞同,便被一旁的小丫鬟再次出声抢白,“也不知这几位公子是看上这位小姐什么了?又土又没有见识,跟咱们小姐比差远了!” 苏子衿脸色不变,程明亮都忍不了了,“你这丫鬟怎么回事儿。你看不惯,就请你离开就好,就不要再纡尊降贵的跟着我们了。” 程明亮难得不是怼人,对面小姐这时才盈盈开口,“抱歉几位,我这丫鬟从小跟着我,没拘束惯了,说话有些直,几位请不要怪罪。” 接着,这位小姐的目光看向苏子衿身边的秦景,“这位小姐和公子,若是不嫌弃,可以跟我们一起来逛街。我们今日要从集市街一路逛到商铺街哪里去!” 这位小姐眼光倒是真的好,这么多人,只选了秦景直勾勾的看,语气中的羞意和期盼,表露无疑。 苏子衿跟着郭宜兴和程明亮,一脸兴味的看着这位小姐“暗”送秋波。 秦景一直看着苏子衿,此时见她作怪,伸手拍了一下苏子衿的头,“想逛就逛,不然咱们回客栈,让小夏和喜砚他们替咱们逛,逛完街跟你说一声便罢了。” 苏子衿听的连连摇头,“不用麻烦小夏和喜砚了,还是咱们去看吧。” 说着,苏子衿迈步就要离开接着逛街,刚才那个声音又再一次响起,“这位小姐是不是耳朵不太好?真是可怜,不光是没什么眼光见识,连耳朵也不行了。” 真是聒噪! 苏子衿难得的皱眉,看向对面的主仆二人,“你们眼光不错,咱们是来自京都。而且,我身边这三位,一位比一位家世过人,人品出众。但是他们有一个特点,就是不喜欢投怀送抱,屡次三番的骚扰别人的人。所以,二位,你们打错注意了,你们越找我麻烦,这三位越看不上你们。他们喜欢的,是真正的名门淑女,而不是在街上逮着别人喋喋不休找茬,就会另眼相看的浅薄之人。” “你!”那丫鬟身处手指,娇俏的指着苏子衿生气,却第一次,被身边的小姐制止,“小倩,别找这位小姐的麻烦了。知道的,旁人觉得你心直口快,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我二人别有用心呢!这位小姐,不要生气,小倩一贯如此,没有恶意的。她只是觉得有缘,咱们今日的行程,都是从集市街逛到商铺街,想找个由头做个伴罢了,毕竟,这里是我们土生土长的地方,比较熟悉,几位有什么想知道的,我们二人都可以即使解答。既然小姐不喜欢,觉得我们主仆二人打扰了,那就算了。小倩,咱们走吧。” 说完,这位白衣小姐率先离开,小倩指着苏子衿“哼”一声,也傲娇的离开,那神色,仿佛苏子衿多么不识好歹。 眼看主仆二人离开,苏子衿四人接着开始逛。 说实话,秦景,郭宜兴,程明亮三人,都是家世不凡,本身又气度不凡的人中龙凤,得小城中女子的青眼几乎是没有断过的事情。 所以,这主仆二人一番唱念做打,远远走开,苏子衿四人并没有旁的情绪,只觉得松了一口气。 “总算走了,这泥人儿我觉得捏的好看,苏参领,这是不是你?” 苏子衿拿过自己模样的泥人儿,这是她刚才无心理会主仆二人时,抽空让手艺人捏的。 “没错,这就是我,像吧?” 程明亮点头,秦景突然开口,“店家,一人一个,先捏我的。” 眼看四皇子人狠话不多的抢先,郭宜兴,程明亮见怪不怪,“我第二个!” 郭宜兴快人一步,“我第三个!” 程明亮撇撇嘴,“那我最后一个。” 手艺人快速的捏出众人模样,神态神似,五官模糊的泥人儿,一人一个,几人捏着自己的泥人儿,接着又重新开开心心的逛起街来。 这里的风气比泗水那里要好一些,从集市街上的热闹的商家,就看起来,这里人情味儿还算是挺浓厚的。 “小姐,又是他们几人!这次可不是集市街那个穷地方,这里是商铺街,整座城的有钱人都在这里。兜里没几个钱的人家,还是别在这个位置丢人现眼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对比 “走吧,去吃饭。” 秦景开口,苏子衿几人跟着一起,没有给那主仆两个一个眼神,却不妨碍,人家两人跟在四人身后,一起到了饭庄。 “小二,你们这里的招牌菜,通通上上来!” 丫鬟小青急急的开口,赶在苏子衿一行人之前,率先开口。 “好嘞,二位客官稍等,马上就给您上!堂上大满贯一位!” 小二响亮的吆喝声响起,让大堂上的人都侧目不已。 这悦来饭庄主打实惠,所以临近饭点,在大堂吃饭的都是附近的干活儿人,此时大家都扭头看这个来悦来饭庄装阔的冤大头,眼中带着兴味。 小青主仆两个,还以为自己出了风头一般,扬着下巴,等待小二上菜。 苏子衿那里,看了一圈儿旁人的饭菜,见都是大份的实惠饭菜,四个人便只点了三个菜,就让小二下去。 没过一会儿,小青主仆二人的饭菜上来,一大桌量大实惠的肉、菜,还有满满一大盆米饭,让主仆两个傻了眼。 周围有看热闹的,见二人表情,心满意足的笑出声。 苏子衿安静的吃自己的,下午,他们还要接着逛街,这可是体力活儿。 待吃完午饭,苏子衿几人走出悦来饭庄,小青主仆二人早就不知所踪了。可能是觉得丢脸,没有再跟着几人吧? “店家,您这里好像卖盐的地方很多,我刚才还见到一个盐肆。” 苏子衿在一个杂货铺,买了一罐盐,边买便问掌柜的。 掌柜的见几人穿着不凡,也乐得跟几人闲话,“几位有所不知,咱们徐州不是有十大盐商嘛,这盐商都有自己的盐路,其中沈家的盐路,就在咱们徐州当地。您看到的盐肆,都是沈家开的,咱们留县小地方,所以只开了三家。盐肆一视同仁,买的越多,越便宜,买一钱也可以,买一船他们也有货。像咱们这些小商家,以前卖不了盐,是因为没有本钱。现在有了盐肆,只要买一石盐,就给咱们便宜三文钱,所以,咱们便买了一石,放咱们杂货铺里卖,给那些买的少的人家一个方便。” 苏子衿等人听的点头。便是在京都,卖盐都是需要门槛儿的,这就导致诺大的京都,卖盐的铺子也不过那么寥寥几家,眼下留县这里,倒是比别的地方好一些,盐本身就是日用品,这样走不了几步路就能买到,方便了不少。 众人逛到最后,干脆雇了一辆车,真的买了一石盐。 郭宜兴不熟练的推着独轮车,程明亮在一旁扶着,兴奋的跟众人说着他的宏伟计划,“这徐州的盐真是便宜嘿!比京都的便宜三文!若是咱们买上一船,估计能便宜更多,咱们干脆回去的时候,买上一船盐,这样这一路的花费不但赚了回来,说不定还有盈余!” 众人听着只含笑,不说话,程明亮却越说越兴奋,“这一船盐就是上千两,咱们以后就做这个生意赚点零花钱怎么样?哎,京都那些人想赚钱,一个个没有门路,要我说,他们真应该像咱们一样出门转转,你看,这不是就有门路了吗?” 见众人只笑不吭声,程明亮有些不解的拉扯人,“哎,郭大哥,苏参领,怎么样,你们也参一股?咱们一起做?一船一千两,多找几艘船,咱们就发了!” 见苏子衿只笑不说话,郭宜兴想了想,开口,“都说漕运是滩浑水,你若是想做这个生意,便先试试水,咱们跟着你看看成色再说。” 说到漕运,程明亮不知想到什么,没有了刚才那般兴奋,沉吟许久才终于开口,“试一试才知道。” 苏子衿众人没有多说,试过才知道,等他们回程时,自然会知道。 回到客栈,几人在包下的院子中乘着傍晚的凉意,边吃便说着今日的见闻。 “留县的商铺比泗水那里多了十倍不止,两城相邻,竟然差距如此远,也不知是为何。” 程明亮有些不解的说到。 “难道江南的风都带着钱味儿?北地的商铺就开不起来?” 程明亮看着苏子衿和秦景,问出这个问题。 秦景沉吟,苏子衿看着程明亮,“既然不解,就实践一下吧。咱们在这里开个铺子,再让人去泗水那里,也开个铺子,待咱们回程时,看两个铺子盈利多少,不就知道了?” 程明亮迟疑着点头,“好吧,嘴上说的都是猜测,咱们就实实在在的试一试!” 说完,程明亮有些感慨,“想要做些事情,还真的不容易。我听说崔陵川崔大哥外出任官,家中给他准备了师爷佐官十余人,都是积年的老人儿,经验丰富的很。所以听说崔大哥在任上逍遥的很,不但收了美人做伴,还整日跟任上的才子们吟诗作对,听说今年秋试之后,若是能出几个秀才举子,崔大哥就能升官,调入京都了。” 程明亮说着,又赶紧解释,“我不是说崔大哥不好,就是觉得崔大哥会做官。不是不是,我是说,咱们这里千头万绪,还是有些老师爷佐官,有经验的辅助更容易些。” 程明亮说着,自己挠头起来,“我没有旁的意思。” 郭宜兴听了程明亮的话,也沉思起来。 他们头一次出门,千头万绪。崔陵川跟他们不一样。他们是勋贵出身,家里都是军伍出身,不像崔陵川,他们家中的,都是些各地投靠的师爷举子,有没有说的那种才华不一定,但是各种官场常识,给崔陵川外出做官不少的助力。 “到底是官宦世家,比咱们懂得多,看得清,也许以后也升的快。咱们都是大老粗,就带带兵罢了,术业有专攻。” 郭宜兴苦笑着说到。 “哎呀,我说崔大哥干嘛,咱们不过刚出来,千头万绪的也正常,说不得咱们以后见得多了,比崔大哥见识更多。到时候年纪大了,大伙儿都在京都,那时候崔大哥跟咱们可比不了,他可没有年少时候,再出门游历的机会了!” 程明亮高声说到。 郭宜兴听了,这才重新开怀,举杯看向众人,“四皇子,苏参领,明亮,咱们来喝一杯。庆咱们出京这一趟!” 苏子衿跟秦景对视一眼,一起举杯。 第一百二十八章 消息 “这些账本子,看得我头疼。咱们来徐州,不是做大事来了吗?整天闷在屋里看这些账本子有什么用?” 程明亮看了大半天的账本子,唉声叹气半天,见无人理会,便忍不住出声抱怨道。 跟他坐在对面的郭宜兴闻言,翻账本的手丝毫没有慢,甚至还惬意的用另一只手端起茶杯润喉。 程明亮见状,却丝毫不恼。多日的朝夕相处,已经让他摸着了一点儿郭宜兴的脾气。郭宜兴虽看着英武不羁,却是个心思如发的,眼下这般八风不动,必然是有所得才能做的住。当下程明亮够到郭宜兴身边儿,殷勤的提起茶壶。 “郭兄,茶都凉了吧?来,我给你续上。哎,这天儿虽然热,也不能喝凉的喝太多。” 程明亮后腿的样子,让郭宜兴实在稳不下去,摇头失笑。 程明亮见状,连忙更加殷勤的给对方捏肩,“程兄,程大哥—你说,四皇子和苏子衿两个,来徐州干嘛来了?整天他们都是早出晚归,却是游山玩水,咱们周围还有各处的眼线监视,他们也不管。再这么下去,咱们在徐州还能有什么建树?” 程明亮是真的摸不着头脑。 他们一路以来从泗水开始,便一直在有心人的眼线之下,说是体验不同人情风俗,一路上铺子开了不少,导致他们每隔几天就要看账本对账清账,但是别的事情,他是一点儿没看出来。 难道四皇子和苏子衿这趟过来,就是过来开铺子挣钱来了?想想这几日的账本,倒是没少赚,但比起苏子衿那点金手来说,只能是洒洒水。 因此,程明亮是真的百思不得其解,所以才趁着四皇子和苏子衿出门这时候,想先找郭宜兴探探底儿,看他明不明白,那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郭宜兴对程明亮的小心思一清二楚,因此心安理得的拿着架子。 “哎你别说,这算一天账,还真是肩膀酸痛的很。程兄弟这手真是有劲儿,比我那小厮捏的手艺好多了!” “你信不信我还能让你更舒服?!” 程明亮手上用劲儿,捏住郭宜兴厚实肌肉下的骨头窝子,故意道。 郭宜兴瞬间不再得寸进尺了,笑将起来,“好了好了,别捏了,你的手艺还是留着回京献殷勤吧。你不是想知道四皇子他们的用意吗?” 程明亮松开手底下的骨头,拉过一把实木的圈椅,坐到郭宜兴身边,“就是啊,郭兄,我这还一头雾水呢。都说四皇子这趟来徐州,是有关国库的大事儿,结果咱们每天就这么开铺子,看账本子,有什么用?正事儿要紧啊!” 郭宜兴下巴点了点桌上的账本,“这不就是正事儿吗?” 程明亮从小就不爱看书,已经耐着性子看了多天账本了,此时一眼都不想多看,只抬手扒拉两下桌上的账本,“就这?” 郭宜兴点头,“可不就是这些。” 说着,郭宜兴也不再吊胃口,直接拿出两本账本,“你看,这是泗水的铺子,这是咱们所在的徐州郡城海陵的,你从这两本中,看出什么不同来?” 程明亮扫了一眼,他这几日虽然不耐烦,但是对本职工作还算用心,便张口就道,“泗水和海陵,上个月都是四百多两的纯利结余,虽然利润放在京都,也算是个旺铺了,但是这四百多两,在苏子衿眼里,不算个什么吧?听说她跟陛下的营生,一年百万两呢!” 说着,程明亮嘴里不由得有些醋意上来。 本来,他刚开始开铺子算账时,还抱了很大的期待。因为苏子衿的名声在外,他还以为这次自己也是能跟着吃香的喝辣的呢。结果,每月几百两?他虽没见过什么钱,却也不屑于这点儿。 郭宜兴此时却道,“你也知道,这泗水跟海陵,一个边缘小城,一个一郡府城,不说天差地别吧,同样的铺子,收益却仿佛,你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吗?” 程明亮皱起眉毛,努力回想他刚才算的账本,“不对啊,这账本我核对过了,绝不会算错。那经营铺子的也是自己人,给他们胆子他们也不敢贪墨,莫非是官府左右?也有可能,他们一路跟着咱们,对咱们的铺子关照多一些,也在情理之中。” 郭宜兴摇头,“别想那么复杂,一个铺子能操纵,所有铺子都仿佛,他们还能及时通信不成?” 程明亮想着开的十几家铺子那仿佛大差不差的收益,才终于觉察到哪里不对劲儿了,恍然道。“也是,一家如此,不能家家如此。那郭兄你说,是因为什么?” 郭宜兴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表情,“我也不知道。” 程明亮被闪了一下腰,差点儿暴怒。你不知道你跟我装半天? 郭宜兴却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咱们对经济不通,苏子衿肯定懂。这其中定有深意!” 程明亮挠头,“是嘛?” 他狐疑的看着郭宜兴一副神秘的表情,有些怀疑。 想了一天,程明亮最终还是没憋住,在四皇子和苏子衿回府之后,马上上门拜见。 他不好意思去问四皇子,怕四皇子觉得他太笨,郭宜兴已经说了他还是不懂,只偷偷去找了苏子衿。 “请苏小姐为我解惑。” 苏子衿摇着手里的檀香扇子,此时是初暑来临的时候,院子虽设计的很好,有凉风阵阵,苏子衿还是习惯手拿折扇晃着。听完程明亮的疑惑,苏子衿哭笑不得。 “咱们这次过来,是想要改善国库收入。这国库收入中,盐税是一大组成部分,也是可操作最多的部分。咱们这一路铺子开过来,除了体验风俗人情,还有就是测测盐税的收成。郭宜兴说的算对,也不对。哪有那么多深意,就是光明正大的来就罢了。一家铺子多少税钱,十家百家千家,咱们不就知道了吗?不过,郭宜兴说的也算是沾边儿,每一家都大差不差,这说明什么?说明徐州盐商对徐州各处了解的通透。这里到底是他们的地盘儿。这方方面面,渗透的比官府还要深。更比朝廷还要深,这方面,倒是确实该注意一些。…” 程明亮听苏子衿说了一通,说实话,他还是不太懂,但是最起码他明白一件事,那就是苏子衿和四皇子的确能从这些账本中看出他不知道的内容,但是还有一件事,那就是程明亮,他跟自己一样,也是什么都不懂,还自以为很懂。 这就好了。 不懂不要紧,就怕自己一个人不懂。眼下有个不懂还不明白的大明白给自己衬托着,程明亮瞬间就不急了。 … 秦景那里,又是跟苏子衿程明亮等人,不一样的忙碌。 他出到地方,地方上总有推脱不掉的各方人物邀请宴请。今日他微醺归来,苏子衿倒了清茶,递给秦景。 秦景接过茶,有拉住苏子衿让她坐到身边,头自然的靠在苏子衿肩头,少顷,震颤传来。 苏子衿低头看秦景,却见他端着茶杯,低头啜了一小口,又忍不住笑将起来,这震颤从他胸腔散发开来。 “怎么了?” 苏子衿问。 “无事。就是从今天开始,这徐州就该传你这个武侯独女的霸道了。” 苏子衿撇嘴不屑道,“随便传。” 原来自秦景到海陵,致仕的阁老,跟陛下和武侯有渊源的老人,上门宴请的不计其数。苏子衿作为武侯独女,自然可以肆意而为,不给旁人面子,但是秦景不行。一些实在推脱不掉的,他还是需要出面应付一二。 今日苏子衿实在看不下去,便带人踢开望海楼的门,强势将秦景带了回来。 相信从今以后,再有人想宴请秦景,也要掂量一下苏子衿的意愿了。 但是她是女子,又是武侯独女,旁人实在是拿她没有办法。 可以预料,别的地方无计可施的徐州上下,过了今日之后,就要传些苏子衿河东狮的名声来泄气了。 苏子衿可不在意这些。别说她不在徐州生活,便是在京都,有些人倚老卖老,她不耐烦了也是敢掀桌子的。 “子衿霸气护夫,小子实在是无以为报。不如,我们早日定亲?我以身相许?” 苏子衿夸张的抖了一下肩膀,秦景也顺势坐直身子,却见苏子衿夸张道,“你恩将仇报啊?” 虽然知道苏子衿是跟自己玩笑,秦景还是不自觉叹了口气,伸手将苏子衿拉到身边坐下,“我自然知道嫁人之后身不由己,没有你武侯独女的身份来的痛快。” 苏子衿见秦景似乎被酒意影响,有些多愁善感,连忙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 秦景点头,“我知道。不过你放心,以后,即使咱们成婚,你还是你,愿意干什么尽管去,掀桌子也行,我给你兜着。” 苏子衿不知道秦景是酒意上头还是如何,怎么说到这里来了,便将话题往正事儿上引,只见她生硬的开口,“陈阁老对盐税怎么说?” 秦景对苏子衿这副不解风情的样子早已习惯,却还是没忍住,捏了捏苏子衿的后颈,见她缩脖子,这才道,“陈阁老猜到咱们此行的目的,主动开口,说众盐商已经找过他表态了,这几年会尽量多上交两成,充盈国库。” 苏子衿撇撇嘴,“陈阁老明显是向着盐商,否则该先找你说话,再说盐商的事儿。两成?听着不少,看他们对徐州各处的精细控制,就知道,对他们来说,两成不过是抬抬手罢了。” 秦景不知想到何处,点了点头,“眼下不宜大动干戈,两成就两成,待…” 再往下,秦景没有多说,苏子衿却隐约知道。 她是苏武的独生女,苏武对苏子衿也放心,所以有些东西,并没有瞒着她。而且一路以来,秦景也有意无意一些话,让苏子衿猜到,陛下为何为私库肥厚惊喜?真的是见钱眼开?又为何清账田亩,轻查盐税?其实,都是为钱罢了。钱另一方面来说,可是军资粮草。 多的,秦景没有再说下去,而是看向一旁的苏子衿,“我想紧跟父皇御驾亲征,所以,这次回去之后,恐怕母后就要提咱们成亲的事儿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秦景虽加冠,却没有成亲,他这样的,在军中都不能进前锋营,所以,这次回京之后,可以预见的,身为秦景的生母,皇后自然要给儿子打算周全。 他这次出来,既是麻痹对方,又是顺便充盈国库,还顺带带着苏子衿出来散心,因为这次以后,苏子衿在想出门,作为嫁人的女子,恐怕不会太容易了。 苏子衿也是出来之后,见秦景多听多看却少有行动的反常表现,再结合在父亲书房听到的只言片语,才猜想出来的。所以,程明亮和郭宜兴两人一头雾水,盲目猜测,苏子衿才觉得可乐。 秦景见话说出来,苏子衿毫不意外,就知道,凭她的聪慧,恐怕早就有猜测了。 苏子衿想了想,看向秦景,“也行。” 秦景眼睛瞬间瞪大,“什么叫“也行”?行就是行!我这就给母后写信,让她尽快安排。说不定,父皇和母后还会亲至徐州,给咱们在这里成婚!” 这次陛下用兵的目标,是交址,他秦景这样下江南,在徐州海陵,到交址,也不过时一天一夜的距离罢了,若是不知情的,会以为他们一路游山玩水,若是知情的,则知道,秦景此行,是真正的前锋。 若是再用他们的婚事作为麻痹,让陛下带文武百官过来,说不得,还真的有可能。 苏子衿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期待,“你去写信吧,看陛下皇后如何回复。” 秦景闻言,深深地看了苏子衿一眼,“你可知,君子之言,落地生根?” 苏子衿点头,“自然。” 虽然看着无所谓的样子,实则,苏子衿手脚已然发麻。这是人生大事,如今,更不是可以随意和离的年代,一诺便是一辈子,苏子衿自然紧张。但是她只一句话就坚定了自己的想法,除了秦景,还是谁呢? 第一百二十九章 徐州 致仕的陈阁老最近很慌。 本来不过是应盐商之请,在四殿下面前进言几句,四殿下虽然严肃自守,但是品格高贵,并没有难为他这个老朽,反而十分客气的答应考虑,谁知后续发展越发出乎他的意料了。 “顺才,你再去探探,那城门处,真的是盐商传音儿的那般热闹吗?” 已经白发苍苍的“顺才”,如今的陈阁老府上大管家,还是利落的点头答应一声,径直出府,去城门口探查详情。 顺才姓陈,是陈阁老的心腹,如今陈阁老退居养老,便是当家老爷,都没有他跟阁老来的亲近,因此,他也是养尊处优多年,好久没有这般亲自出府打探消息了。实在是盐商昨晚带来的消息太过惊人,他不放心底下人,才匆匆亲自出马。 来到海陵城门口,忍下心急,顺才在城门口不远处的茶水摊儿上坐下,守着城门口。本来还想喝口茶润润喉咙,结果,随意的一眼看过去,城门口出现的人,就惊的他咳嗽不止。 “大管家,您这是怎么了?” 有机灵的小厮连忙帮忙顺气儿,管家却连连摆手,让底下人别声张。 “我没事儿,小声些,别惊动别人。” 小厮不解,他们陈家,在海陵,还用得着小声?往日里他们走路碍着家规不好横行霸道,但是实际上,作为阁老府上下人,他们出门,还真是不用带眼睛,平趟过去都不用管。 说什么十大盐商名气大,实际上,陈府从上到下,还真没将盐商人家看在眼里。 如今,当惯了婆婆的人,哪里还能装出小媳妇儿的样子,下人只能特意放低声音,却还是底气十足,那目光四处逡巡,趴在管家一侧,企图找出让管家忌惮的人或事。 “管家,您这是怎么了?看见谁了,小的给您请过来。” 言辞中,不自觉流露出的自信。 管家却连忙“嘘”声制止,“别说话!” 说完,便茶也不喝了,也不像刚才那般大拉拉盯着城门口,而是余光时不时的瞟着城门口,越看心下越慌,待一个龙行虎步的粗犷中年男子出现在城门口,这顺才管家再也坐不住了,从长凳上弹起来,匆匆避在墙角,往陈府赶。 海陵城里其他有眼色的人,自然认识陈家大管家。今儿却开了眼,只见平日里养尊处优气定神闲的大管家,如今穿着一身深色锦缎,戴高帽,穿净鞋,打扮齐整,却擦着墙角走路,那股子欲盖弥彰的劲儿,让不少人觉得笑话,又有不少人警觉的看向四周,陡然觉得,往日里繁华井然的海陵城,一下子气氛紧张起来。 这其中,自然有各大盐商的眼线。 一时间,陈阁老尚未收到顺才老管家的信儿,城里其他明眼人却先一步警觉起来。 “如何?” 陈阁老自书房后的圈椅上起身,带起的力道,让沉重的紫檀木椅子都跟着吱呀摩擦出声。 老管家顾不得暑伏天闷出的汗水,凑到陈阁老身边儿,“城门处,确实有各家下人过来打前站,那些人穿锦缎素色长袍,行动规矩,一看就是经年大户人家的家生子,而且不是一家,是多家。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奴才看见一武夫,身高体壮,气势磅礴,行动间龙行虎步,没带多少人,就这般大咧咧到了进了海景城!” 武夫大多带着莽撞气,但是手中有权的,行动间,不自觉就带着一股子锋芒,让人不安。 顺才当初在京都,也是认得几个武官的,他还以为,如今经年过去了,再次看见这类人,才恍然,那股子面对顶尖武将,心下发颤的感觉,并不是错觉,也没有随着时间淡去,如今再见,还是一眼便扎眼,让他不用多辨别,便认了出来。 “老爷,苏侯来了。” 一个名字,便让陈阁老眼神发直。 “老爷,老爷!盐商们过府来了,此时正在大厅等候!” 突然,一阵喧哗传来,竟是底下的小厮奔跑而来。 顺才转身,面上含着怒气,“老太爷书房重地,何事喧哗?” 底下的小厮瞬间在书房门外停下,但是面上却带着焦急,“禀报老太爷,几大盐商联袂而来,说有大事,紧急求见。” 盐商们如何不焦急?他们想来将就和气生财。如今府上的那百十号护卫,平日里在地方可以耀武扬威,但是如今竟然有“武将”莅临海陵城,他们作为海陵的大户,肥美的肉包子,当然有自知之明,自然惶恐,所以,城门处的蛛丝马迹便被第一时间重视,便联袂来到致仕的陈阁老家中,请求赐教。 眼下,若说海陵城中,谁在传说中的当朝武将跟前还能说得上话,那就只陈阁老莫属了。 陈阁老看着门口喘着粗气,跑来报信儿的小厮,心里瞬间翻涌出后悔的情绪。 他不该因为回到海陵,跟盐商交往过多,导致如今,盐商进府竟然如此轻易,而且被底下人如此重视。仿佛主人排遣一般。 盐商们焦急的原因,陈阁老自然清楚。正是因为清楚。他才怕被牵连。 但是,眼下底下的小厮已经跑来禀报,此时再推脱,未免落了下乘。 陈阁老沉了沉气,便迈步走出书房,“待我去见见他们。顺才,这奴才分不清主次,让他去庄子上待着去吧。” 这小厮瞬间傻眼。 他不懂,往日里盐商老爷过来,老太爷都很欢迎,抢着报信儿的小厮,除了在老太爷跟前露脸,还有盐商老爷们随手的银角赏赐,今儿怎么就被排宣了? 顺才自然以老太爷命令为重,当下一个眼神,底下的人便压着小厮回去收拾东西,尽快把他打发出去,务必不让管家和老太爷再见到这个倒霉的小子。 陈阁老出面,打发了惶惶然的盐商,便让顺才赶紧去四皇子那里递帖子。 若说前几日,他还敢带着盐商们,径直去四皇子府上拜见,如今却是不敢了。 毕竟,武侯脾气可不好,若是在四皇子那里碰到了,武侯莫名发作起来,说不定,他们在当地几辈子的老脸,会被武侯扫个干净。 甚至都没有回到书房,致仕的陈阁老在会客厅再没了往日垂钓的闲情,闭眼焦急等待下人的回复。 边等,陈阁老心中的懊悔就越多。 他这一生,从来谨慎进取,这才能在少年得意,踏上仕途之后,步步高升。没想到从京都回到海陵,老了老了,倒失了年轻时的谨慎,不但失了尊荣,跟地方豪商过往甚密,甚至还带他们在四皇子面前肆意喝酒。 真是胆大包天! 想想自己这两日的所作所为,陈阁老越发为自己倚老卖老,在四皇子面前那满口糊涂话后悔。 “哎…” 陈阁老不自觉叹了口气,屋内伺候的下人越发站的笔直,不敢妄动。老太爷一向自持的很,即便年纪大了,也从不认老,往常,便是骑马出游一天下来,累到极点也不会轻易露出疲态,如今却轻易显现老态,自然让底下人心中惶恐。 … “老太爷!” 顺才有些苍老的声音传来,陈阁老立刻起身,“如何,四皇子可允许老夫明日过府拜见?” 顺才顺了口气,神色有些不自然,“奴才没有进去四皇子府上,被门口的护卫拦下了。他们说,四皇子稍后自有答复,让奴才先退下。” “老太爷?” 顺才说完,见老太爷几乎站不住,赶紧上前扶住。 “糊涂啊!” 陈阁老哀嚎。 顺才大管家,连同满堂的下人,跟着脸色发悲。 虽不知道为何,但是主家如今莫名哀嚎,等待他们的,想必也不会是什么好事儿。 此时的四皇子府,苏武正在堂上。不过,没有陈府上的莫名焦躁,上下都是气定神闲。 苏武放下茶杯,看了一眼对面端坐的四皇子和女儿。 “你们两个,还真是轻率。随意出来一趟,又是定亲,又是用兵,当真是…”苏武闭了闭嗓子,“有咱们当年的风范。” 说着,苏武轻笑一声,“陛下这几年也是憋的很了,当年咱们年轻的时候,那是指哪打哪,如今家大业大的,上上下下顾虑忒多,好在有钱了,某些人也说不了什么了。我过来打个前站,明儿,当地有什么人物,都叫过来,送佛送到西,省的你们前几日的客套白做了。刚才不是有人禀报,说什么致仕的陈阁老递帖子求见吗?明儿一块儿见一见。” 秦景和苏子衿对视一眼,无奈点头。 不知为何,这海陵城中的事儿,在苏武这般大咧咧之下,仿佛都是过家家一般,他一个都没有放在眼里。 “哦,对了,我带了亲卫过来,就在城外,他们是你们折腾过来的,这些日子的嚼用,就交给你们了。” 苏武说完,便回到苏子衿早已准备好的客房,径自休息去了。 苏子衿却来了兴致,拉着秦景一起,往城外走去。这么多年,她都没有完整见过苏府亲卫,今儿是个大好机会。 走到城外,只见城西河流远处,一座座帐篷拔地而起,平日里热闹的码头,此时没有了耀武扬威之人,一个个轻手轻脚,生怕打扰旁边帐篷里来往的人,仿佛是兔子经过打盹儿的老虎跟前,连呼吸都屏住了。 不过五百人,一座座帐篷连绵起来,帐篷旁的护卫一队队穿行守卫,那气势,苏子衿还是第一次,见到仿佛战备状态的士兵。 她下意识放轻故意,看了身边的秦景一眼,秦景握住苏子衿的手,带着她,在码头众人惊恐的目光下,走进临时营帐。 “四皇子,小姐!” 有副官过来,跟平日里苏武带在身边的长随并不是同一个人,古铜色的肤色,深邃的脸纹,坚毅的目光,苏子衿不用多问什么,就仿佛从眼前之人笔直的身板儿中,看出这支亲卫的令行禁止。 “我们是半个地主,苏副官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跟喜砚说,他早来些,知道的多些。” 喜砚没了往日带笑的面孔,不自觉跟着四皇子肃着脸,上前一步,“苏副官有事,尽管吩咐。” 苏副官看向苏子衿,“咱们营里有军需官,武侯说了,一切只找小姐便可,一会儿,我让军需官前来拜见小姐,小姐,四皇子,请入帐。” 苏子衿顺着苏副官的手,看到中间那座营帐,跟秦景一起,进入帐中。 … “老太爷,四皇子果然去了城外。城外西水那里,不知何时起了一片帐篷营地,四皇子几人,正是去了那里。” 陈阁老刷的一下起身,手指着顺才管家,不自觉的颤抖,“谁让你去监视四皇子的?你吃了熊心豹子胆?” 顺才惶恐不已,弯下腰不敢直视老太爷,嘴里下意识的说到,“不是您说四皇子初来乍到,让咱们府上的下人多注意些吗?还说海陵城乱七八糟的地方多,没得糟污了四皇子。” 陈阁老这才想起,那次见过四皇子之后,酒兴之下,他觉得,海陵是自己的家乡,四皇子初来乍到,难免不便,便让人多注意些。眼下看来,当初这个想法,多么狂妄? 四皇子可不是孤身一人,也不是平常贵公子。 “老太爷,咱们的人被一帮子不知道哪里来的军伍汉子给抓了!奴才好容易逃回来,您赶快给知府去个帖子,派人捉拿匪徒吧!那帮子流匪看起来厉害的很,去晚了,就怕他们不知天高地厚,在海陵城动咱们的人!” 又一声小厮急切的声音传来,看着那穿着一身深色缎子的身影陈阁老只觉得眼前一黑。 平日里,他觉得自家下人规矩还算稳重,怎么今日,一个两个都如此冒失,这要在京都,早该打一顿扔出去,省的他们给自己惹祸。 没成想,他刚发现底下人的张扬,便没了整改的机会。 被军伍拿下?没预料错的话,跟着这下人过来的人,已经到门口了。 “老太爷,一军伍求见!一身盔甲,进门就要找老太爷您,咱们推脱两句,便被打回去了,您快看看去吧!” 说来,就来了。 第一百三十章 虚惊 陈阁老此刻端着茶盏,看着对面端坐的军伍,一身煞气,明显是军中精锐,但却并不认识,不知是谁的人。他心里没底,面上也带上温和的笑意,此刻他终于不是在四皇子和众盐商面前端着架子的致仕阁老,而是一普通温和老者。 “军甲所谓何来?老朽退居海陵多年,并没有听说,在徐州哪里,还有军甲这般精锐之师。” 一身便装军甲之人,端坐在深椅中,虎目看向旁人,仿佛都带着锋芒。 “陈阁老不必客气,咱们尊四皇子和我家将军在上,来请陈阁老,十日后移步城外大营,参加我家小姐和四皇子的订婚之礼。” 简单一句话,让陈阁老的心七上八下,最终还是稍稍落下,轻吐一口气,陈阁老开口,“一定,一定。” “那就不打扰阁老了,咱们就先告辞了。还要去几位乡绅盐商人家请人。” 看着军伍利落的背影,陈阁老招来一旁的管家顺才,“去,跟着看看,他都去谁家,还有,去城外打听打听,不要靠近,就知道是谁家小姐跟四皇子定亲便罢了。看那营中有没有操办起来。” 管家奇怪的看了一眼自家老爷,刚还后悔随意刺探别人,这会儿又让他派人去探听,若是不知,刚才人在这儿,当面问就是了,哪里用得着这般事后打听? 不过老爷的话永远是对的,顺才撩起下摆,亲自安排人去了。 老管家顺才并不知道,什么叫秀才遇到兵。什么叫心慌气短。 随着时间一日日临近,海陵城中的百姓,都没有意识到,他们经历了从平静到紧张再到松一口气的状态,只感觉到,似乎海陵城外,有大户人家有喜事,近来,往日里一早送来城里的鲜菜瓜果,如今,都是先送到城外突然出现的营房,然后才送进城,营中也整日有人进进出出,四处采购,这两日连营帐门口的木头桩子上,都披红挂彩,更显得肃整的大营热闹两分。 “这是哪儿的军伍?看那模样,每次路过,我大气儿都不敢喘。比隔壁海陵卫强的没影儿,难道是上边儿来的?”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官府都没动静,肯定是没事儿。” “这倒是。” “而且,你发现没有,城里往日里吆五喝六的人,这几天都老实了,街头巷尾,意外的清净。听说,老实头儿那茶水摊儿上,已经有一段儿日子没人打架斗嘴了。要我猜,这都是这些军伍的功劳。” “这八竿子打不着的。” “那你说,谁能让那些豪奴恶霸老实?除了这看着就威武的军伍还能是谁?总不能是一两个偶尔下来的钦差吧?” 海陵城中富贵非凡,钦差过来巡视并不是秘密。以前还会整肃街面,管束一些人,后来,渐渐的便无人理会了。因为大家发现,钦差来不来也就那样。 如今街面上这般安静,几人看着这威严的营地,心里一时有了猜测。 “哎,咱们能进去当差就好了。” “想什么好事儿呢?就你那小身板儿?人家天不亮扛着一人环抱那么粗的木头桩子,练得挥汗如雨,你能跟得上?” “就是,哎,别想了,走了走了,进城了。趁着这几日城门衙役老实,多跑几趟。” … 农历七月十八,是个宜嫁娶的好日子。 城外大营,一大早便吹打开来,那热闹的唢呐声,将十里八乡的人都吸引过来,待到将近午时,营外已经里里外外围了十几层,还有的在树上观礼。 大帐口儿,不时有堆满笑容的城里乡绅名人前来捧场,海陵知府一身官袍,在这锦绣场上一点儿都不起眼,只能站在人群里,向正中大帐之中的人恭贺。 苏武在这大喜的日子,一身明晃晃的甲胄,在阳光下晃的来宾眼睛生疼,众人却不敢露出丝毫不满,还是一脸赔笑的向苏武恭贺。 苏武看了看天色,“午时正,正是好时辰,四皇子,子衿,你们随我过来敬天,保佑咱们大乾顺顺利利,你们二人以后,也顺顺当当。” 苏武这话说的震耳欲聋,来宾们却摸不着头脑,不是说定亲吗?怎么不开始走礼只敬天? 只见苏子衿和四皇子手持青铜酒盏,跟着武侯磕头敬天,那一脸肃穆的模样,若不是两人一身红衣,喜庆非常,恐怕会让人觉得,这是在发兵呢。 突然,不知道哪根弦被拨动,场上的人强装出来的笑容消失,脸上都不自觉挂上忧色,眼神更是沉重。自来动兵戈,都是国之大事,今日为何这般轻动? 众人目光沉沉,都放在苏武身上。 苏武人精一样的,自然察觉到不对劲,便举着酒杯看向宾客,“诸位,大家都是海陵方圆百里最有名望之人,咱们今儿请大家过来,就是共同为我女儿贺,为四皇子贺,为大乾贺,诸位,板着脸做什么,酒水喝起来!” 苏武的声音震耳欲聋,众人即使心中惴惴,却不敢违抗,值得重新挂上笑脸,举杯祝福。 苏子衿和秦景举杯回礼。 “好!诸位,今儿是个好日子,待会儿都别走,大帐我都给诸位准备好了,一会儿醉了就直接歇下,咱们大庆三天!” … 营中大门,果然锁了三天,这期间,即使有人来找,看到雕塑般的军伍,也不敢多言,只灰溜溜的走了。但是这座大帐的主人,苏武,苏子衿,秦景三人,却再也没有露过面,有农人在田间地头儿劳作时,曾看见一队精锐往南去了,看着仿佛那日海陵城外订婚的小两口,因为容貌出色,被老者深深记住。当然,只是远远的有一面之缘,看不真切,也不知是真是假。 … “老爷!” 海陵城中的贵人们,从大营次第离开,等候许久的各家管家带人,赶紧将自家老爷迎回去。 别看只相隔三日,但是大家族中,缺少主心骨,一日便堆积许多事,三日,多少事情等着众人处理。 “…阁老,您前些日子去信三少爷,让他放下生意回海陵,前两日三少爷的信来了,说是道路被阻,一时回不来。老夫人说,三少爷安危要紧,道路不畅,便过些日子过了雨季再回来。…” 顺才跟老太爷禀报着家中大小事情。 陈阁老听着,却喉咙发甜,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老爷,老爷!快来人,找大夫!” … 大家族中,显赫者身居庙堂之高,但是私底下,都有各处生意出息来支持自家家族发展。 陈家三少爷,就是坐不住的一个,他一年到头儿都在外,说是操持生意,但是除了当家的老太爷,谁也不知道三少爷生意做到哪里去了,只知道,每年过年,都有一车车的金银珠宝,被三少爷押送回府。 此时,三少爷还在外逍遥,若是往日,并不是什么大事儿,最多老夫人想孙子了,念叨一句。但是今日,老太爷却因为一时联系不上三少爷,急火攻心,卧病在床。 “父亲,您别担心,三弟一向机灵,不会有事儿的。” “机灵?他就是太机灵了,我才不放心。人家都是老老实实的置庄子置地,他偏要跑出去行商,还非要往南跑。那南边儿是什么好地方?他每年挣那么多,哪里来的?你当我心里没数吗?往日里让他收手,他就应付我,如今可好了,完了!” 陈府如今的当家人,陈家大少爷,此时恭敬的侍立在一旁,虽然不知道父亲为何突然这么着急,但是听到老三被训斥,他还是心里高兴的。 老三惯会一张嘴哄人,有有本事挣下大把的银子。海陵城因为众多盐商在此,所以奢靡成风,一切向钱看齐。 难得见到父亲这么骂老三,老大心里嘀咕,“还不是你惯的。”嘴上却言不由衷道,“父亲,您这是怎么了,怎么还急病了?便是老三去南边儿,那海陵城去南边儿的人多了,天又塌不下来,谁还能管不成?” 身子本就沉重的老阁老听着老大的话,心里哀嚎,“可不就是天塌了吗?谁能知道,朝廷竟然没有一丝风声,便轻易大动干戈,而且看这架势,信心十足,根本不需要向以往那样,让本地乡绅盐商助力。这般情景,若是让人查出老三通南边儿,说不好,天塌地陷,就在眼前。” “老爷,盐商们携手前来求见,看模样,着急的很。” 值此大动干戈之际,又丝毫用不上他们盐商,往日里做筹码的粮草如今被人弃若敝履,盐商们如何能不心急? 连陈家三公子这个“外行”都知道去南边儿挣钱,他们这些大商人,当然更和南边儿牵扯不清。谁不知道,这自古以来,走私是暴利! 眼见着兵戈起,那些往日里大把挣银子的大商们,能不急吗? “我卧病在床,你去打发了那几位吧。” 不是他不顾情面,这个时候人人自身难保,谁还救的了谁? 海陵城中的上层,继上次苏武现身海陵后,又一次惶惶然起来,而且这次,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紧张。 “平日里咱们送菜,那些奴才都要挑拣许久,这些日子又是怎么了?这么利索,也不要回扣了,也不挑拣为难人了,都是让我放下东西拿了银子赶紧走。难办这海陵城,又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事儿?” 几个进城送菜的菜农,从城里出来,回家的路上碰到,不由得再次闲聊起来。经过如今有些空荡的大营,忍不住调侃。 “总不能还是这位这大兵吧?人家走了一个多月了。” “那谁知道。万一就是呢?” 几个菜农虽然疑惑,却还是高高兴兴的往家去了。这反常的日子虽然少,总归是好事儿,谁也不愿意自己辛苦种出来的菜,每次送过去还要赔笑当孙子不是? 交址前线,粮草充足,又兵贵神速,打的交址节节败退,不过月余,就打到了交址最南边儿的老巢。 苏武一身盔甲,没有在海陵时的明亮,却散发着煞气,看向堂中的四皇子和苏子衿。 “你们可以进京,向陛下报喜了。路上快些,否则,我的八百里加急,可要超过你们了。” 苏子衿和秦景对视一眼,眼中喜色掩不住。 八月末,正是每年的汛期末,运河一日千里,载人归去。 此时的京都,还是一副歌舞升平的景象。 “百年世家崔家,今日有喜,咱们快去凑凑热闹,说几句吉祥话,说不得,还能得些赏钱呢!” 有百姓边往崔府门口去,边笑着招呼熟人。 “这崔家,是谁的喜事?” “这么大排场,自然是当家公子,崔陵川了。” “呦,崔公子大婚,娶的是那位贵女?” “嗨,是薛家,名不见经传的,走了大运了!” 到了崔府门口一看,果然热闹,到却让人觉得少了点什么。 领了赏钱回去的两个人,便走边道,“怎么觉得有点奇怪呢?” “奇怪什么?” “往日里那些高门,热闹里带着威严,今儿却热闹里带着杂乱,也不知是不是我想错了。” “哥们儿,你没想错,咱们在京城脚下,大家贵族的婚礼,见了多少?谁家这么寒酸过?那热闹的都是底下人,来往的高门大马却没有几辆。刚才说薛家得着幸了,现在看,许是门当户对呢?” … 崔家喜事,却并没有太多当家人上门恭贺,原由,无非是四皇子和苏子衿,带着程明亮,郭宜兴两人回京。 相比于这几人来说,按部就班的崔陵川,难免落了一成。 “郭家,程家不来便罢了,其他人家也不过来,都去迎接那几个小辈儿,是不是太过分了?这可是陵川一辈子的大事儿!” 崔家规矩森严的内宅,传出主母不满的声音。 本该在喜宴上招待来宾的崔陵川却突然出现,“父亲,母亲,今日是郭兄从交址归来,他跟儿子从小一起长大,儿子想去郭府看望一二。” 沉默良久,一声叹息传来,“算了,你们如今境遇截然不同,改天碰面,恭喜一二便罢了,不用特意上门。” … 走出父母明堂的崔陵川眼神有了一丝迷茫。 他从小是天之骄子,如今仕途一帆风顺,却不知为何,却渐渐在同龄人中,落了下乘,不但朋友渐渐走散,连前程也被连累。 崔陵川不解,他到底是哪里做错了,又跟郭宜兴他们,差在哪里。 第一百三十一章 分道 “陵川?恭喜啊!可惜,没赶上喝你的喜酒。” 走在街上的郭宜兴,突然看到迎面而来的崔陵川,薛宝珠这两个新婚夫妇,便笑着上前,表示恭喜。 崔陵川嘴角翘起,“哪里,你和四皇子他们,做的是大事,做大事不拘小节。再说,我的婚事仓促,你赶不回来,也是情有可原。” 正常的世族婚礼,从定亲到成婚,两年三年走完流程,都算是快的了,崔陵川这般说,倒是不做假。 郭宜兴看了崔陵川身后小媳妇一般的薛宝珠一眼,也不追问为何婚事流程仓促,只拍了拍崔陵川的肩膀,“你还在婚假当中,新婚燕尔,我就不打扰你们小两口逛街了,我还要去苏府,咱们改天一起喝酒。” 两个夕日同进同出的兄弟,生疏客气的告别之后,各自走开。 “夫君,郭家公子是不是不喜欢我?也对,他是宜萱的大哥,自然看我不顺眼。夫君,不会因为我,影响你们兄弟情谊吧?” 薛宝珠手帕点了点眼角,崔陵川看着薛宝珠这般。 往日里,他觉得薛宝珠比京都的大家贵女更加有女子的柔弱乖顺,更加宜室宜家,娶了她。想必家中会更和睦,这瞬间,他却突然发觉,自己这两年,是不是被谁下了降头,为何会有种种荒唐的想法,以至于步步错,直至今日? “夫君?咱们不是要去二公主府上做客吗?二公主那里还有其他名门之后,要给你介绍呢。走吧。” 崔陵川回过神,便听到薛宝珠这么说。 不知为何,本来颇有期待的崔陵川,突然觉得兴味索然,“你去吧,我还有事,先回府了,马车给你留着,我自行回去。” 说完,便扔下薛宝珠,转身离开。 薛宝珠呼叫无果,只得恨恨的跺了跺脚,看向一旁的丫鬟,“还看什么,没本事拦住夫君,这会儿还看?二公主那里快开始了,咱们快去,迟了就不好了。他发神经让他去,过几日就好了。” 说完,匆匆爬上马车,往西城二公主府而去。 离开的崔陵川,脚步不自觉的来到苏府门口。 许是郭宜兴刚才说要来这里,所以他才信步走到这里,刚靠近门口,就发现一辆马车滚滚而来,不知为何,一向光风霁月的崔公子竟然下意识躲在一旁。 “宜萱姐姐,你看什么呢?咱们快进去吧,程明亮他们,应该早就到了。听说苏子衿这趟,跟四皇子他们竟然去到交址,她若是没有交址特产给咱们,我可是要排宣她的!” 贾文心利落的跨过苏府门槛儿,回头去喊郭宜萱。 郭宜萱听见,也回过头,只疑惑道,“刚才好像看到崔陵川崔公子了。不知为何,一眨眼就不见了。” 贾文心撇撇嘴,一把拉住郭宜萱,“宜萱姐,那崔公子如今新婚燕尔,哪里会来苏府这里?他呀,不是在家中调停妻妾矛盾,听人家哀哀切切的哭诉,就是去二公主那里饮宴吧?听说二公主新发明了一种饮酒之法,这满京都的章台处,都在学新奇呢。” “也是。” 说着,儿女走进苏府,身影消失。 崔陵川从树后现身,冷笑一声。他向来骄傲,听别人背后排宣,自然不屑再凑上去,便找了轿子回府。 “公子!” 刚回府,一声哀嘁之声传来,“公子是特意回来看我的吗?你这几日跟夫人一起,是不是都忘了我?” 崔陵川下意识安慰对方,却冷不丁响起贾文心的话,“他应该在府里忙着调停妻妾,听人哭诉”,冷不丁的崔陵川一把推开对方。 “公子?你怎么了?难道你真的娶了新妇便忘了旧人?我,我不活了!” 崔陵川来不及思考,只得赶紧拦住要死要活的女子,看着对方往日里可怜可爱的面孔,他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他仿佛一步踏错,走进泥潭,挣扎不得脱身。 苏子衿那里,今日一反常态的热闹,她这个人爱清净,便将在交址海陵买的特产都抬过来,让面前这些人赶紧挑,期待他们挑了赶紧走。 “子衿姐姐,交址热不热?听说比京城还热是吗?还有瘟疫和虫子?” 苏子衿坐在凉亭里,闲闲的看着书,嘴里有一句没一句的回答,“热,还行,有瘟疫和虫子,不过还好。” 这一冷一热,却不耽误说话,一个无心,一个热情,院子里也不笼络,旁边校场,郭宜兴和程明亮两个在比试,边比划还边跟苏子衿商量,“苏府的武器架子设计的好,改天我让工匠上门请教一二,可好?” “随便。” “武侯不知道何事得胜归来?” “不久。” “天高气爽,休沐日一起出游?” “改天。” “听说得胜之日,陛下要亲自宣布你跟四皇子婚期?今年完婚?” “嗯。” … 热闹的院子,安静下来。 苏子衿愣了愣,也合上书,咳嗽一声,“本来早就定下,今年成婚,也不算仓促吧?” 众人交换了眼色,嘴里嬉笑道,“自然不算。” “四皇子早已等候许久了。” “就是,早该如此了…” 没多久,天气转凉,京都却越发热闹起来。 苏大将军得胜归来,京都沸腾。 四皇子不日娶亲,举国同庆。 满京都的少年们,都在四皇子府或苏府领了差事,跟着忙前忙后的帮忙,薛宝珠也借故人之便利,上门跟着同乐,却讨了个没趣,无人搭理。 于是回府跟崔陵川耍脾气。 崔陵川早已从小城连升三级,如今入部堂为官。 看着崔陵川一身红色官袍,薛宝珠再没有了往日的耐心和温言细语,丝毫不掩饰她的嫌弃,“你那些自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如今可都是勋爵加身,你就不眼红吗?还是你们本就是虚情假意,所以他们去交址立功的时候,才不带着你?” 崔陵川仿佛习惯一般,不吭声,静静的看书。 薛宝珠还想再说什么,突然,一个丫鬟跑进来,“公子,西院儿小姐肚子痛,您快去看看!” 崔陵川不耐烦跟薛宝珠同处一室,便当下书走出书房,却被薛宝珠误会,只见她抓着门框,扬声道,“为了你的小心肝儿,没了沾爵位的机会,这会儿,活该忙前忙后,小贱人肚子里,也是赔钱货罢了!” 崔陵川顿了顿,径直往西院儿去了,薛宝珠虽气却早已习惯。 苏府,一改往日的肃穆,此时热闹非凡,来来往往的,哪怕拿着红绸往树上系,也是两个人扶椅子,一个人上树,人手简直不能再充足。 转眼,就到了正日子,这一天,唢呐喜悦的声音冲破灰蒙蒙的天色,天刚蒙蒙亮,京都就被叫醒,京都百姓呼朋唤友往苏府门口,等着领赏钱,等着看嫁妆,也等着看新嫁娘。 日头高升,接亲的队伍走来,满城的百姓跟着嫁妆队伍,一同护送新人一般,将两条街都堵了个严实。 午时正,吉时到,圣旨也到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四皇子德厚才高,妻苏氏敏而蕙质,封皇太子,太子妃,往今后二人同心同德,同为大乾。” 苏子衿笑眼看向秦景,秦景伸手,隔着大红绸花,握住苏子衿的手。 郭宜兴,程明亮叫好起哄,本来肃穆的气氛瞬间热闹沸腾起来。 “礼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