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骨之鸣》 第1章 叶颜死了 2018年,细雨绵绵的夜晚,叶颜死了。 万诚戈不敢置信,他竟然失手杀了叶颜,那个他少年时最爱的女人。可对方已没了呼吸,头部还在不断渗血。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叶颜,叶颜。” 他跪在叶颜身边抱头痛哭。他只是推了她一下,可她好巧不巧摔在了这间废旧工厂的车床上,那里正好有颗钉子。万诚戈心痛到了极致,事情刚发生时他第一反应是叫救护车,可看到叶颜手里死死攥着的那几张沾了血的复印纸,又迟疑了。 就算叫了救护车她也活不成了,她已经死了。可他现在才三十多岁,他不能坐牢。犹犹豫豫的想通这一切的时候,事故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万诚戈伸手去摸叶颜,她的体温渐渐变低了。 他恍然间惊醒,跌跌撞撞跑出去。跑到门口,因太慌张被一桶汽油绊倒,他盯着那桶油,心里一下清明过来,已经废弃的地方怎么会有两桶新的汽油呢? 万诚戈猛然惊恐的回头,那已经倒在血泊里的叶颜永远不能给他回应了。 答案似乎只有一个,叶颜把他约在这里,就是想弄死他。没错,一定是这样的,他想起前两天邮件里的新闻推送,汽油纵火,导致爆炸。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小心。” 万诚戈极度的自责中挣扎出来一个念头,自己只是反抗,只是自保,不然今天死在这的就是他。叶颜从回国那一刻也许就计划好了,她就是来要他的命的。她恨他,早从十几年前就开始恨他了。 “对不起,叶颜,你以前说过,无论何时,即便卑鄙也要活下去,不是吗。” 万诚戈颤抖着将汽油浇在厂房里,走到门口,摸出打火机,他此时已经泪流满面,“再见了,叶颜。” 再见了,我的青春,我的过去。 打火机抛向空中,落地,瞬间火焰如长蛇一般迅速蔓延。火光映着万诚戈的眼,而他这一次决绝的没有回头,匆匆消失在了诡秘的夜色中。 只他走得太慌张,即便毁尸灭迹,即便匆忙出逃。可没注意到,叶颜选的这个旧厂房实际上没有荒废很久,门口的摄像头还在。 可他那时只有一个念头,逃,一定要逃。叶颜死了,但她回国的事人尽皆知,廖尘宇也马上回来了,甚至也许廖尘宇知道叶颜是回来找他的。所以不管如何,跑,一定要跑的远远的谁也找不到。即便有一天找到了,他们,他们也没有证据,他只是误杀。 脑子混浆浆的,他一路开车一路哭,不知该如何,一切都那么突然。 没回家,反正那间单身公寓里也没什么东西。他到最近的提款机,取出卡里所有的钱,虽然也不多。将自己的车扔在路边,打黑车一路向南。 他也不知要去哪,只想逃。 接下去的一路,他颠沛流离,住小旅店,吃泡面,甚至藏过天桥下被要饭的驱赶,被人抢过,他也不知自己究竟要逃到几时,所有小说电视剧里杀人毁尸后那些冷静从容,甚至恢复正常生活节奏的情节,他都做不到。 他心理素质不好,甚至不敢在安城多停留,他只能一路跑一路躲。 他也曾寄予希望,尸体烧没了,也许根本没人知道叶颜死了,也没人怀疑他,可他不断在心里推翻这个结论。 他有的时候幻想自己如电影主角一样有光环,有一段奇遇,或是阴错阳差化险为夷,存着很大一部分侥幸心理。 可当有一天,他在一个隔音不好,听着隔壁床板晃动的房间里,看到包外卖的破报纸上通缉自己的新闻,万诚戈知道所有的侥幸和电影情节在他身上都不复存在,他再次大哭起来。 一抬头看到镜子里已经胡子拉碴眼窝凹陷的男人,他甚至一瞬间不认识自己了。 所以当警察破门而入将他死死按在地板上的时候,他没有任何挣扎,连躲带藏二十天,他已经越来越不像个人了。 这一刻反而解脱了。 审讯室里,万诚戈交代了自己杀害叶颜的全过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事发前,叶颜突然给我打电话,说回国了有事找我,一见面她就纠缠我,说喜欢的还是我。 我虽然和叶颜自小一块长大,交往过一段,但那都多少年的事了。我现在工作不顺心,不想再有感情上的矛盾,而且她未婚夫廖尘宇也是我的朋友,他们快结婚了,我怎么能在这时候撬墙角?可她不依不饶的纠缠我,我就一推她,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之后是我太害怕了。” 万诚戈痛哭着,双手捂住脸。 其实他从案发到被抓这个过程,心理变化,真的很符合普通人误杀后的反应。 只是审讯女警苗佳却敲了敲桌子,“哭够了吗?下面我来问你几个问题,第一你说,你推倒叶颜是因为她纠缠你?” “对。” “仅仅是昔日朋友,甚至是旧情人会面,为什么约在郊区厂房?” “是叶颜约的我,她很极端的,汽油也是她放的,她没准想和我同归于尽,她爱而不得,所以想带我一块死。” 苗佳挑了挑眉,“哦?是吗,十二年未见,一见面就爱而不得?看来你这二十天,将警察可能问到你的问题都提前准备好了。我现在无论问什么,你都会一口咬定误杀对吗?” 万诚戈有些迷惑的抬头,同时心跳如鼓,没有作声。 “不如我们换点别的问题,万诚戈,知道‘刨锛案’吗?” 万诚戈心里一抖,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可颤抖的双手还是出卖了他。 苗佳手指点着桌子,倒背如流,刨锛案的卷宗她看了不下十遍。 锛儿,是东北这边的说法,指一种瓦工的锤子,一头是平的一头是尖的。而刨锛儿,是简单粗暴的用锤子在人后脑直接击打下去。一般被刨锛的人,不死也是重伤。 而在2002到2003年之间,东北安城曾发生过性质恶劣的连环刨锛儿杀人案件,凶手狡猾而又残忍,曾轰动一时,社会影响极大。 那段时间晚上七点以后街上连出租车都看不到,没人敢一个人独自走在夜晚降临的街道,因为凶手很可能突然出现在你身后,给你致命一击。 在那个摄像和勘察技术并不完善的年代,警方调动了大量人力物力,可对方反侦察能力太强了,即便警方钓鱼,几次和对手正面交锋都被他逃掉了。 前前后后刨锛案受害者一共九人,这九人毫无社会关联,男女老少各异,都是被抢了钱或者贵重首饰,凶手好像目的非常直接,就是抢钱。 彼时正值国营体制改革,东北大批工人下岗的时期,很多人入不敷出,所以警方调查的方向也定位在这。 虽然当时有被抢救过来的受害者回忆说,隐隐约约看到了凶手穿着安城二中的校服,并引发出诸多谣言猜测,可最后警方是当场逮捕到了犯罪嫌疑人,和最初推测的一致,就是个下岗工人因为钱,叫钟怀隐,对方也承认了自己就是刨锛案凶手,并且手持的凶器和受害者的伤口完全吻合。 只是警方还没等再深入调查的时候,钟怀隐就在看守所自杀了。 曾经轰动一时的案件就这样结案了。 可连警方都没想到,在刨锛案侦破的十五年后,又会被再次翻出来。 第2章 刨锛儿 老纺织厂旧址拆迁,房后挖出了两具年份不同的白骨,身份还没确定,但法医判断这两具白骨都死于“刨锛儿”。 尸骨年份分别在十几年和二十几年上下,本以为是当年钟怀隐不止杀害九人,还藏了两具。可谁知化验科给的消息是,两具白骨身边的衣物血迹毛发反应竟然和钟怀隐一点关系都没有,也就是说,这两具白骨很可能死于他人之手。 这个结论出来后,局里就炸开了,因钟怀隐自杀的时候,连环刨锛案还有诸多疑点,可随着凶手的认罪和死亡只能结案处理。现在又突然闹出来,如果证明当初的结论有问题,那这属于警方的失误了。 但也有人持不同看法,认为发现其他人dna反应不一定就是他人谋杀,毕竟当年大部分物证,钟怀隐的证词和其中四个受害者的情况完全吻合,就已经证明了钟怀隐是刨锛案的案犯,这两具白骨即便不是钟怀隐所杀,也可能是模仿犯罪。 但这想法很快又被痕迹科那边推翻了,因为痕迹对比,这两具白骨均死于刨锛案犯钟怀隐那把作案锤子,也即是说,这两个人就是那把锤子杀死的,可身上检测出来的却是他人血迹,这个疑点完全不能忽视了。 而且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叶颜案,将疑点矛盾彻底摆在了台面上,因为叶颜的死法几乎和当年刨锛案凶手下手的力度角度完全一致。可彼时用同样特殊角度杀人的钟怀隐早就在十五年前自杀了,那么是否当初刨锛案的凶手另有其人,引起了极大地争议。省刑警大队不得不再次旧案重启,结合新案子合并调查。 然而当年负责刨锛案的警员有些已升迁,有些已退休或牺牲,此时刑警队唯一还参与过十几年前刨锛案的人,只有老胡一个人了。 也正是此时审讯女警苗佳的师父。本来今天审万诚戈的应该是老胡,但他让徒弟苗佳出面,自己则站在玻璃窗外面沉默着。 万诚戈听着苗佳叙述着当年几乎人尽皆知的安城大案,始终没有说话。 苗佳话锋一转,“万诚戈,你对这案子不陌生对吗?” “当初报纸上都是,电视也报道了,我是老安城人自然知道,况且。” “况且,被抓的凶手钟怀隐还是你父亲的工友,他儿子钟明是你的同学,你们都是一个纺织厂大院长大的子弟。最重要的是,叶颜还是刨锛案的受害者家属。卷宗里都能查到当时警方找你们做笔录的记录对吧。” “对,警官你想说什么?“ “你觉得我想说什么?万诚戈,好一个纠缠你推倒误杀,叶颜怎么死的你还在说谎,当警方查不出来吗。尸检报告显示,叶颜确实死于脑后伤,但不是你说的推倒磕在钉子上,她的伤口我们经过比对,是被一把平头锤子在背后袭击,也就是刨锛儿。” 这句话一出,万诚戈心里一沉。 “你可能不了解,我再给你解释一遍,人在被主动袭击后脑和磕碰导致的伤口完全不一样,所以你说的被推倒磕碰致死不成立。实际上是你用锤子袭击了她。”苗佳眯起眼睛。 “不可能。” 万诚戈激动起来,“是我推倒她的,什么锤子,根本没有。” “没有吗?我们在你弃掉的车子后备箱里,就找到了带血迹的这把锤子。” 苗佳将物证照片放在他面前,“还有,在叶颜的胃里检测出了安定成分,你以为洒上汽油导致旧机器里氨气爆炸,就彻底毁尸灭迹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叶颜的尸体是被炸得面目全非,但因卡在一个铁皮柜下所以只是看不清面貌,尸体内部是完整的。 所以,万诚戈你到现在还不说实话吗,就是你,把叶颜约出来先让她喝下了有安定成分的水,然后再刨锛儿杀了她,之后放火毁尸灭迹,不是误杀,这是谋杀。” “不可能。” 万诚戈激动地几乎站起来,“我没谋杀,什么安定什么锤子刨锛儿,没有我真没有,我承认是我推倒了她,我是误杀。我没用锤子也没有安定,怎么会这样,我没有,你们诬陷我,我没有。” 苗佳眼神锐利字字珠玑,在万诚戈崩溃的情绪中再次抛下更大的炸弹,“还有,万诚戈,我劝你想好了再回答,你以为一直抵赖就可以吗,知道我们为什么通缉你? 除了你谋杀叶颜出逃之外,在案发前一个礼拜,老纺织厂拆迁,挖出来两具陈年白骨,都是刨锛致死。根据检测,两具尸体身上都有你的dna反应,万诚戈,我劝你老实交代,知道吗?” “我交代什么?” 万诚戈被这突如其来的信息搞蒙了,大脑一片空白。 “叶颜的未婚夫在案发后就回国了,据他的信息,叶颜回国前曾提到过,说似乎找到了能证明当年钟怀隐不是刨锛凶手的证据,然后她就跑回国找你了,之后她就被你杀了。万诚戈,如果你是警方,你怎么想?” “你们怀疑我是当年刨锛案的凶手?” 苗佳没说话。 万诚戈已经彻底呆住了,他的脑子几乎不转了,觉得荒唐可笑,更多的是恐惧,几乎呆愣了半晌大叫着,“我不是我真不是,叶颜不是我杀的,我只是误杀,没有谋杀,我没有刨锛儿,什么白骨我根本不知道,什么证据证明我是真凶,当年刨锛案不是完结了吗?凶手不是都死了吗,现在怎么说我是凶手?” 惊慌失措的同时让他突然想到什么,“我要见廖尘宇,我要见他,我要当面和他对峙,什么证据,怎么就说我是凶手你们诬陷我,和我没有关系。” 万诚戈情绪彻底崩溃,站起来手铐砸在桌子上。 苗佳知道不能再问下去了,看着双眼通红眼泪横流的万诚戈,她皱了皱眉走出审讯室。将里面的喧嚣关在门后,靠在墙上,刚才的冷静睿智在这一刻无影无踪,自己的手都在颤抖。 刑警队大队长陈立正好走过来,“怎么,第一次审犯人激动了?” 第3章 两具白骨 苗佳赶紧将手背过去,“没有,证据其实很充足了,嫌疑人情绪已经崩溃,再审几次应该会有进展,我只是没想到,已经结案十五年的刨锛案,还会有新的转机。” 苗佳想到师父老胡,叹了口气,“其实我觉得万诚戈就是模仿作案,或者和钟怀隐合伙作案,我师父当年也不算失误吧。” 陈立拍了拍她的肩,“你觉得万诚戈是当年刨锛案的帮凶?” “案子已经很清晰了,他谋杀了叶颜,用了同样刨锛的手法,而老纺织厂那两具白骨也是被刨锛的,并且检测出了万诚戈的dna反应。 叶颜母亲死于刨锛,她在知道凶手另有其人,还是自己的朋友旧情人的时候,肯定会去找他对峙。万诚戈害怕暴露就杀人灭口。 至于我觉得是帮凶,是因当年钟怀隐没有必要为一个不相干的人顶罪吧,况且钟怀隐是被警方在犯罪现场当场抓获的。”苗佳分析着,但看陈立的目光,赶紧补充道,“继续审问万诚戈肯定会知道的,总之那两具白骨和叶颜的死都和万诚戈脱不了关系。 真让人唏嘘啊,那两具白骨年头最长的能追溯到二十年前,那时候万诚戈才多大,十三四岁?” 苗佳感叹着。 陈立皱眉点了一支烟,看着叙述这些想法时情绪过于激动地苗佳,叹了口气,“就现有的证据看,你分析的很到位。但越是容易捋顺的案子越有问题。现在理所当然的认为万诚戈是刨锛凶手,和当年认为钟怀隐就是真凶的情况其实是一样的,证据太过直白。” “那不一样,钟怀隐当年是自己认罪的。” “问题就在这。” 陈立的眼神锐利,“模仿犯罪不成立,因为两具白骨致死凶器就是钟怀隐用的那把锤子,所以如果万诚戈参与了杀人,那一定和钟怀隐有联系,可据调查钟怀隐和万诚戈的父亲万良在纺织厂的时候是敌对关系。万诚戈为什么会和钟怀隐合作?当年钟怀隐为什么会一个人认罪?” 苗佳摇头,“可是。”陈立打断她,“这是第一个疑点。第二,纺织厂拆迁发现的两具白骨年份可不一样,为什么会埋在同一个地点?” “两具白骨是同一个人所杀。” “那也不一定,现在一切都不一定,不能主观臆断下结论。而且,如果当年就发现了这两具尸骨,就不会轻易地下结论钟怀隐是连环刨锛凶手了。因为虽然钟怀隐被当场抓获,自己也认罪,手上有凶器,但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他杀的人。 他没有交代细节就匆匆自杀了,你说一个残忍的连环变态杀人犯,是什么原因促使他自杀呢?” “可钟怀隐自杀以后,确实再没发生刨锛案了啊。所以我还是坚持钟怀隐是凶手,万诚戈应该和他有关,是漏网的帮凶。” 陈立点头,“确实,你说的很有道理,可现在又有新的情况了,可能会推翻你的想法,亦或者说,案情比咱们想的更为复杂。” 陈立将一份资料递给苗佳,“刚刚检测科那边给的最新结果,两具白骨的衣物上除了检测出万诚戈的dna反应,还检测到了另一个人dna反应,而这第二个dna不属于任何现在掌握的嫌疑人,谁的都不是。 所以刨锛案要升级了,重组刨锛专案组,我就是因为这个过来找老胡商量的,可你师父不肯做专案组的组长,怎么说呢,这个案子不破,怕是你师父退休前的心病了。” “什么?” 苗佳不可置信的拿过检验单子。 “另外,关于万诚戈的杀人动机,也有很大问题,那个廖尘宇说的,叶颜回国之前的意思有证明万诚戈可能是凶手的证据,这证据是什么?” 苗佳皱皱眉,“廖尘宇说叶颜那段时间神神秘秘他也不知道,只是听叶颜这么说的。” “所以就是没有证据。” 陈立掐灭手里的烟,当年刨锛案性质恶劣闹得人心惶惶,警方压力极大,抓到钟怀隐的时候,所有警察都在崩溃的边缘了。 虽然当时钟怀隐的证词描述以及凶器都吻合上了,但案子没完全弄透彻,重大嫌疑人钟怀隐就死了,之后就结案了。 当老纺织厂拆迁发现两具被钟怀隐同样凶器致死的尸体,随身衣服检测出来的dna反应却都不属于钟怀隐,这个消息就爆炸了,说明凶手可能另有其人。 而就当这个时候,叶颜的案子发生了,也同样死于刨锛儿,完全一样的死法,甚至细微末节的手法都一样,加上廖尘宇的证词,无疑是将刨锛案,纺织厂白骨案,以及叶颜的案子全都指向了万诚戈一个人。 似乎案件变得清晰,可也同样让身为老刑侦专家的陈立,陷入到了某种怀疑里。 当所有证据都非常顺利指向同一个人,这个案子往往并不是看起来这么简单,这一直是陈立的经验。 半晌陈立想了一下,“廖尘宇在局里吗?” “在,上次做完讯问后,他要求看看叶颜的尸体,可见了就崩溃了,之后每天都过来,人瘦了一圈了。”苗佳感叹着,“倒是个痴情的人。” 痴情二字似乎引起了陈立的某个敏感神经,转身到办公室,看到那个传说中叶颜的未婚夫,廖尘宇。 和万诚戈一块长大的廖尘宇,气质却和万诚戈背道而驰。 廖尘宇整个人更显苍白瘦弱,此时形容枯槁,双眼通红,事情过去了二十天,他始终没从悲痛中走出来。 这二十天陈立负责带队追踪,所以算起来今天还是陈立第一次见这个受害者家属,只是对方的悲伤却让陈立有一种特殊的感觉,说不上来的哪里奇怪。 走过去,负责的警员给廖尘宇介绍陈立,廖尘宇赶紧站起来,“我听说你们抓到他了,所以,就过来想看看情况,给你们添麻烦了。” 陈立盯着眼前的男人,终于明白乍见之下奇怪的感觉在哪了。 男人过了三十岁,无论是否事业有成,都少不了机械的融入社会后难以规避的面部习惯。 所以万诚戈的整个状态其实非常自然,不管是他真的害怕还是在说谎,那些微表情都是自然地。 可廖尘宇不一样,他虽浑身带着失去亲人的悲伤,但眼睛太过清明,这种清明是陈立见过的这个年龄的男人都不曾有的。 少了一份岁月的沧桑感,更多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并没有融入大环境的目光,陈立印象中似乎见过,但忘记在哪见过了。总之廖尘宇颠覆了一个在金融圈摸爬滚打很多年的男人形象。 “廖先生对这案子很上心了,您对叶颜小姐真是情深义重。” 第4章 噩梦开始 廖尘宇听到叶颜名字的时候眼神黯淡了一些,“我们原本就要结婚了,我这辈子的愿望,就是和她在一起,过简单的日子,可她现在却死了,还是死于,死于。” 他攥紧了拳头,“老万怎么下得去手,他抛弃过叶颜,他就是个自私的人,当年害怕流言蜚语抛弃叶颜,现在为了自保杀了叶颜,人总该有感情吧,我们到底认识那么多年,叶颜曾经那么信任他,肯定是看在当年情分才会回国找他对峙,甚至都没有透露给我。 要我说,如果不是看在一块长大的情义,叶颜就该将证据直接交给警方,是叶颜太傻了,也怪我,我该对这事上心的。 我只以为是叶颜又疑神疑鬼了,她母亲的死对她刺激很大,明明凶手早就抓到了,可她始终坚信着凶手另有其人,我以为带她出国后她会淡忘过去,可实际上没有。她连我都没告诉,原来这么多年一直在偷偷调查。” 说到这廖尘宇痛苦的大哭起来,“万诚戈他怎么下的去手,怎么下的去手,那是叶颜啊,是叶颜。” 陈立淡漠的看着眼前人的崩溃,翻看着之前廖尘宇的笔录,和今天说的相差无几,看起来轻描淡写,却对整个案子和警方的思路有一个明确的指向。 是廖尘宇故意引导的吗? 陈立又马上否认这一点,廖尘宇和叶颜之前一直在国外。老纺织厂拆迁发现白骨的时候,两个人还没回国,而且警方在尽力封锁消息,媒体也没有报道,他们不会知道警方发现了白骨。所以,只是巧合。所以廖尘宇说的都是真的,现在掌握的证据都是自然而然的指向了万诚戈。 万诚戈在叶颜不知从哪里拿到的证据面前,杀人灭口跑路。 可如果是如此心思缜密的刨锛真凶,又怎么会躲藏的这么拙劣被抓到呢。还是说,这是万诚戈的掩饰,仅仅为了给自己弄一个误杀的罪名,可只要尸检就会露馅啊。 陈立想着刚才万诚戈的表情。 在演戏吗?那演技还真是好。 而另一边,万诚戈情绪崩溃后,被带回看守的房间,他一开始是懵的,拍门说自己冤枉,没做过。到后来累了,躺在床上,却突然冷静下来。 有没有说谎自己最清楚,叶颜究竟怎么死的他最清楚,自己当时和叶颜明明争执了半天,她拿着那几张纸在他眼前晃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说叶颜当时吃了安定?那不可能,从见面到郊区厂房这一路足足有四十分钟,他们中间只在餐厅吃了饭,一起吃的,如果有人下药那必然自己也该有事才对。 所以,叶颜死前绝对没有吃安定。 还有,叶颜的死,自己明明看着她跌倒,磕在了钉子上,当场就不动了。他承认自己有时间抢救但因害怕耽误了最佳时机,他看着叶颜彻底没了呼吸的时候才回过神,那曾是他爱过的人啊,他做梦都希望叶颜这辈子能够过得好,爱到这份上的人,自己怎么会真希望她死呢。 可她就那样死了。自己看着她死的,怎么可能是警方说的被从后脑刨锛呢,一定搞错了,可警方为什么会那样质问他。是在诈他? 没有必要,警方没有必要拿这个来糊弄他,那么就是真的,可为什么,怎么可能这样呢? 除非。除非,当时叶颜没有死透。 这个奇妙的想法在万诚戈心里一下炸开,他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刻如此冷静。对,冷静,冷静到他突然脑子清明起来,如果当时叶颜没有死透呢,自己惊慌的放火跑走了,有人在自己走后给叶颜灌了安定并且刨锛儿,这就能顺理成章的嫁祸给他了。对,一定是有人嫁祸。 万诚戈想不出别的理由了,不然叶颜为什么会是那种死法,可真正的凶手是谁呢。 万诚戈努力回想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叶颜质问他的问题,让他哑口无言,叶颜拿着那几张纸,万诚戈还历历在目。那曾是他的噩梦,他以为一辈子都不会有人知道他的秘密了。可叶颜知道了,他最不想让其知道的人,知道了他的秘密。 可叶颜怎么知道的呢,那么直观的证据,是谁给她的呢?难道当年有人在现场看到了他做那件事? 万诚戈觉得脊背发凉,可这么多年从没有人以此勒索,却在十几年后交给了叶颜,那个人是谁呢? 但不管如何,这么看,意外推倒叶颜那天,肯定还有第三个人在场,这个人杀了叶颜。 还有那两桶汽油。叶颜把他引去郊区原本是打算杀他的吧,一个女人怎么杀他,肯定有同伙,这个人给叶颜提供了证据,然后杀了叶颜嫁祸给他,一定是这样的。 万诚戈最先怀疑的是廖尘宇,可又在心里否认了,廖尘宇那时在国外,还有,万诚戈确定廖尘宇绝对不会杀了叶颜,那是谁?用了刨锛的方式,然后嫁祸给他。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了。 万诚戈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他不敢相信,可却越加肯定,是那个刨锛真凶,一定是他。当初那个人就在他身边嘤嘤绕绕,像个暗影,没想到沉寂十几年又出现了,为什么?是因为那两具白骨的暴露,对方急了所以嫁祸给了他。那个人一定就在他们身边,他早该怀疑了。 其实万诚戈当年对刨锛案也心存怀疑。但他不敢说,说了他就会暴露自己的秘密。 他的秘密警方现在还不知道吧,万诚戈心跳如鼓,努力让自己回忆刚才和警察的对话,那个女警怎么说的来着,说廖尘宇提供的信息,说叶颜回国前找到了他就是刨锛凶手的证据。 如果廖尘宇没说谎,说明叶颜没有告诉廖尘宇实话,叶颜找他根本说的是另外一件事,那件事,廖尘宇到底知不知道? 万诚戈坐不住了,再次起来拍门,“我要见刚才那个警官,不,不,我要见廖尘宇,我要见廖尘宇。” 万诚戈一下有了希望,希望源自于知道自己没有谋杀叶颜,可他也害怕,害怕自己的秘密暴露,因为秘密暴露那天对他来说也是个死。 所以他需要先确认,确认廖尘宇到底知道多少。他已毫无退路了,只能拼一把,误杀总比谋杀来的好,他已无路可走,好在他手上还有一张足以证明自己不是刨锛案真凶的底牌,哪怕最后结果还是会让他坠入深渊,可他已经别无选择。 然而就在这时,刑警队办公室正在盘问廖尘宇的陈立,得到了失踪人口库里找到的最新信息,确认了两具白骨中,死于二十年前的那具白骨的身份,让人很意外,这个人叫王大庆,是叶颜的继父。 第5章 少年时期 与其说是叶颜的继父,刚开始的时候叶颜也叫他姐夫。 1993年,国营体制改革不少厂子纷纷下岗,安城纺织厂也受波及,但因早期效益好,还没开始大批裁人。可入不敷出的经济状况,闲暇的生产线还是叫人心慌。彼时为了安抚逐渐躁动的工人,保卫科的地位开始升高。 叶颜的母亲叶小梅,就是这个时候嫁给了保卫科的王大庆。 王大庆长得其貌不扬,喝酒赌钱,还谣传他命硬克死爹妈。厂里的姑娘不愿搭理他,以为他得打一辈子光棍,谁想到王大庆开车去拉原料,在山道上遇到了一对来城里寻亲的姐妹。这对姐妹亲戚没寻到,姐姐叶小梅却把王大庆魂勾走了。 王大庆枕着菜刀在厂长办公室里睡了七天,硬是把叶小梅塞进了生产车间。接下来就张罗着娶老婆。 厂里各种谣言四起议论纷纷,可在摆酒那天,连意见最大的厂长见到穿着一身红衣服的叶小梅时,也两眼发直,把埋怨的话变成酸溜溜的,“王大庆这小子真有艳福啊。” 婚后不久,叶小梅吹了两天枕边风,王大庆就把叶小梅说的“妹妹”叶颜送进了纺织厂附小。 叶颜长得像极了叶小梅,可八九岁年纪的孩子们,尚分辨不出美丑,厂大院子弟划分阶级的方式,还是以家长在厂里的地位。 以前第一梯队是车间主任和生产先进,这两年就变成保卫科了,所以保卫科科长万良的儿子万诚戈,随着父亲的水涨船高,从最底层直接变成了孩子王。 但叶颜却没有因为王大庆而进入第一梯队,她是叶小梅带来的“拖油瓶”,“土不拉几的乡下人”。最重要的一点,叶颜是个结巴。 小孩子最是直接恶意,学她说话,大声嘲弄。童言无忌是个很恶毒的词汇,但人们往往为此轻描淡写,赋予天真掩盖恶意的根本。 车间里无论女工们背地多阴阳怪气,当着叶小梅的面却维持着表面平和。到了叶颜这,孩子们就连装客气这一项也省了。 然而事情的转机源自一个傍晚,下课铃打完很久了,班级里呼呼啦啦嬉闹声渐渐散去,空荡的教室就剩叶颜一个人。 逃了最后一节课去游戏厅的万诚戈,偷偷溜进来拿书包,看到叶颜局促的坐在角落一动不动。像平时一样抓起她的辫子想要逗她结巴说话,可叶颜抬头时那双小鹿一样的眼睛竟然噙满了泪。 斜阳照过来,万诚戈感觉眼前有些迷雾,他像平时一样嘁了一声,可没别的男生和他一起起哄,这声“嘁”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极尴尬,反而渐渐凸显了叶颜的哭声,他这才看到叶颜瘦弱的只占了半个凳子的屁股下面,殷出了红色,他第一反应叶颜被人揍了。 看着那颤抖的肩膀,在朦胧的橘黄色斜阳里,仿佛刚才魂斗罗中扎着两个小辫的卡通人物,万诚戈不知中了什么蛊,身体先于脑子蹲下来,“我背你去医务室。” 叶颜趴在他背上,眼泪一路滴在他脸上耳朵上脖子上,像麦芒在心里瘙痒,万诚戈却想到了自己的妈妈。他没见过母亲,只在姐姐嘴里听说生他的时候,母亲下面流了很多血,进了医院,出来的却只有他。 所以在不懂什么是生理期的年纪,万诚戈以为叶颜要死了,自己在她临死前还充当了一把英雄。 站在校医室外,万诚戈莫名其妙的为自己的悲壮感动,把校医室胖大夫可笑死了。 他迷迷糊糊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听着大夫念叨着,“这小姑娘可真早熟。” 早熟二字犹如打开了他新世界的大门,在看到叶颜低着头拽他衣角,废了老大劲说出谢谢两个字的时候,心里莫名的发痒。 不知怎么的,那一刻后知后觉的万诚戈好像悟到了什么。也似乎因这共同的关于“早熟”的秘密,和叶颜之间变得微妙而亲密。 所以班里再次有人捉弄叶颜时,他毫无预兆的挡在她前面,大吼着“离她远点”,万诚戈是想着你们这些小屁孩懂什么,老子比你们成熟了。 就像厂子里没人敢招惹万良一样,没人敢惹万诚戈,他是那个时期的霸王。 那真是段青春年少的美好时光,万诚戈永远有个小尾巴,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面对叶颜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看着那个总低着头的姑娘听到他名字就会回头对他笑。看着那双大眼睛小鹿一样的眨着,他心里开出花一样。那些年间叶颜这个小尾巴,就是他生活的一部分。 连一直不爱说话的廖尘宇都忍不住问万诚戈,他和叶颜到底什么关系,是不是搞在一起了。 万诚戈那时只知疯玩和踢球,对于廖尘宇暧昧不明的眼神还不懂什么意思。他总觉得廖尘宇这人就是个精神病,说的话做的事总与别人合不上拍。 不过自打廖尘宇借了他一本《青春期的秘密》后,万诚戈在看到叶颜,就好像随着书里内容的吸收,让眼前姑娘也一夜之间变得不同。 万诚戈明白不是叶颜人变了,是他心境变了。 于是少年蜕变后的目光里,看到了少女的美。不只万诚戈,随着年龄的增长,叶颜开始被男孩子议论,被女孩子翻白眼。 那时候特流行香港古惑仔电影,爱打架的男生都喜欢留长发,非主流盛行起来,出门吆五喝六一大群人,走在中间的感觉特有派头。 而叶颜长得漂亮,还是个结巴,以前的缺点在电影情节的映衬下,俨然成了古惑仔里大哥女人的完美代言,万诚戈甚至思考过,叶颜和电影里的黎姿谁更漂亮。 所以那段时间跟在万诚戈身后的叶颜,在青春期的过渡中,顺理成章的变得别有深意,是那种一走过就一群人起哄的心照不宣。 男孩子议论,却不敢当她的面吹口哨,女孩子嫉妒,却不敢当面嚼舌根。因为只要有叶颜的地方,就有万诚戈。在不懂何为爱情的年纪,他们就是公认的一对了。 那时万诚戈就是叶颜的一束光。 可惜人在黑暗里走的太久,窥见一点亮,就错把夕落当晨阳。在叶颜身世曝光后,她才明白,有的时候得到过再失去,远比没得到过,更残忍。 第6章 命运齿轮 1999年上面终于下来文件,纺织厂第一批下岗的名单就要出来了。各种猜忌谣言惹出来的乱子,不是保卫科可以压得下去的了。 涉及自身利益,厂里平时看着多老实的人都各显神通,厂长那几天都不敢出现在厂里,也不敢住在家里,暴风雨来的时候不可怕,最可怕的是等待暴风雨的前夕。 名单还没拟好,所有人都觉得自己不该上榜,争先恐后的表现,说自己得过先进,上过省里领奖,有过专利。不知是有人故意的,还是如何,逐渐传出了保卫科的人一点贡献都没有。 这话一出,不少曾受保卫科压迫的工人突然抱团,一时之间,万良曾经的土皇帝地位崩塌,随之波及万诚戈身上。 升了初中,每个人都开始有自己的想法,班级里小团体层出不穷。学习好的抱团,瞧不上坐在后排的混子,家里早早下海能穿上名牌球鞋的看不上穿布鞋的。万诚戈感觉到了四分五裂无法一统天下后的苍凉,他不再能一呼百应。开始有外校男生敢在放学后堵叶颜了。 万诚戈和对面三中的炮头打了一架,对方叫了两三个小弟,万诚戈没叫到人,被打骨折了。 万良看着胳膊缠着绷带的儿子,骂骂咧咧,却没像以前那样要去对方家算账,因为万良被纺织厂三条生产线的职工写了大字报控诉,力图用舆论将他推上下岗名单,这样有一个人多占名额,其他人便能少一分下岗的危险。 榜上有名的还有王大庆,叶小梅,所有不得民意的名字。可仍没有凑足,于是开始有人咬起了身边人,所有细枝末节的秘闻全都飞上天。那段时间匿名举报信大字报满天飞,全乱套了。 这样动荡的年月,老天就像觉得还不够劲一样,临近年关,纺织厂又出了两件惊天大事。 一个是廖尘宇为帮万诚戈挡一个调戏叶颜的混子,被扎了三刀大出血送急救。 另一个是叶颜家来的一门“亲戚”。 廖尘宇大出血差点死了,叶颜和万诚戈吓疯了。 廖家三代单传,就这一个独苗,廖父廖母赶到医院输血,结果被告知血型不符。廖母还在悲伤中没觉出不对劲,廖父却问得仔细,在医院打听了半晌才明白,两个b型血生不出a型血。 什么意思?意思是廖尘宇不是他亲生的,先怀疑廖母,闹得沸沸扬扬。检测后,发现廖尘宇和廖家父母毫无血缘关系。那廖家的亲生儿子在哪呢? 廖家这才后知后觉,这事闹到了厂里,逼着厂领导出面给医院施压。派出所,厂领导,医院,还成立了调查小组,终于在年前给出了个说法,当年廖母生的孩子有点毛病住了两天保温箱,好像和另外一个住院的产妇孩子抱错了,狗血到爆。 这是医院的重大失误啊,可惜当年的护士早退休了,接生的大夫被拉出来道歉,医院道歉。可作闹施压都没找到那对外省夫妇的下落。 派出所更是说那对夫妇的信息是假的,那个年月,计划生育查的严,不少人铤而走险为了生二胎儿子,东躲西藏。那对夫妻明显是高价买了一对不孕不育夫妻的生育名额,据调查当年抱错孩子的妇女操着南方口音,时隔十几年,找人相当于大海捞针。 医院赔钱也无法弥补廖家失去亲生儿子的悲痛,经过无数磋磨协商,廖家奶奶几次晕倒,鸡飞狗跳。廖尘宇还没出院呢,大年初四,廖尘宇他爸就买票南下找亲生儿子去了。 廖母则是三天两头去医院闹,去厂子里闹,说他家这样情况,厂里要是还把他们家放在下岗名单里,就是丧尽天良。 闹剧和悲欢仿佛都是别人的,万诚戈去医院看廖尘宇,他不悲不喜,听着这些仿佛在听别人的故事,万诚戈和叶颜却哭了,他们也不知哭什么,只觉得难过。 万诚戈甚至赌咒发誓说廖尘宇替他挡了三刀,就是他一辈子的兄弟,今后上刀山下油锅,生死与共。 可从始至终廖尘宇都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仿佛一个没有情绪的木头。 只是在临走关门的时候,叶颜瞥见了他将被子蒙在头上。 叶颜有时候觉得自己就是个扫把星,说红颜祸水都是好听的。静下来细想叶小梅说的话真没错,她就是个祸害。如果不是她,廖尘宇的父母也许永远不知道抱错了孩子。如果不是她,她亲生父亲不会找到纺织厂来,更不会把她和叶小梅苦心经营多年的家,全毁了。 廖尘宇住院,万诚戈相当自责,每天下课就要跑医院。 可叶颜不行,叶颜要回家做饭。厂里闹得凶,叶小梅和王大庆不敢离开厂子,每天要盯着厂里的人,四处送礼,生怕名单里真有自己,做饭的任务就落到了叶颜身上。 那天她下了课去买菜,菜市场上就听人议论,说前头一个男人带个孩子四处打听人,看那穿着肯定不是城里的,不识字,都不知道找人要去派出所。 叶颜当时没多想,可没走几步就听到了小孩子哭声,和熟悉的常年咽炎咳痰的顿挫。 她心有所感的抬头,看到前面不远处那个男人领着半大只会哭的小子,在菜场捡烂菜叶,四处打听人,他手里拿着的是一张缺了角的黑白照片。 叶颜整个人都木了,像是上辈子的记忆全都铺天盖地过来,想跑身体却僵住,肌肉记忆的本能抱头。 直到后面有人撞了她一下,她才缓过来撒腿就跑,可跑了几步又停下,躲到饴糖店外墙后,看那男人被围观,向人哭诉,手里的照片似乎被撕碎过又粘起来的,他脚边的孩子太小,脸上挂着鼻涕。 男人寻人心切撒了手,小孩子就被新鲜东西吸引跑走,一直跑到饴糖店门口。 看着陌生孩子脸上是熟悉的五官,叶颜像是被雷劈中了,愣在当场,再反应过来已经晚了,追着孩子走近的男人已经看见了她,也认出了她。 熟悉的咒骂声,怨毒的眼神,叶颜只觉得浑身僵硬,脑子混沌。男人抓住她脖领子在人来人往的菜场大骂,像当初无数个挨打的夜晚一样,叶颜不会还手,哪怕她已经长大了,可从小被驯服的狗,即便强壮起来也害怕熟悉的棍棒。 破鞋底抽着后脑勺,男人疯了一样打人,无数密集的闷痛从肌肤蔓延到心上,耳边是嗡嗡的议论声和小孩子乱叫哭声,以及男人刺耳的,“你们都滚开,我教训自己闺女,你们管得着吗?” 叶颜完全不记得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抱住头,昏天黑地。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满脸糊着血的被扔在纺织厂门前,彼时无数人挤在大门口,听着那男人演说,“这老子闺女,老子花钱买的婆娘,生了儿子没断奶就带这赔钱货跑了,要不是我同乡看到她在城里,我还以为那婆娘被野狗吃了呢。 叶小梅,你给我滚出来,我打听到了,你就在这,还偷汉子,和野男人过上了。敢给老子戴绿帽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那天真是热闹极了,纺织厂的工人,家属,厂外过路的买菜的,男女老少,看了一场拍案叫绝的大戏。 第7章 叶颜身世 原来叶颜根本不是叶小梅的妹妹,是她闺女。叶小梅可真是深藏不露啊,二十多岁就有个这么大的闺女,这得几岁就生的娃啊,那头还有儿子老公,就跑到城里又结婚了,还进了工厂。 叶小梅那天被人从厂里拎出来扔到叶颜身边,叶颜生父骂骂咧咧,这世上最难听的话一个没少,坐地上大哭,叫人还他老婆。王大庆一开始冲过去要揍人,厮打后被人拉下来,眼睛死死地瞪着叶小梅。 这场大戏直到警察来了都没散,不少人跟去派出所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生怕错过更劲爆的消息。 那年头重婚罪还不普及,大家只道是一女侍二夫的花花新闻,根本没人关心当事人经历过什么。 叶小梅十岁就被人拐走了,她家本就女娃多,丢一个只报了一次警也没再找。叶小梅被人贩子几经转手到一个都不通公路的山沟里,那家人穷的全家只有一条裤子,却还想着买老婆生儿子。 叶小梅还小被关在地窖里,像牲口一样喂养,来潮后就被拉去圆房,十几岁就生了叶颜。 叶颜刚出生的时候猫儿一样大,那家人看是个女娃直接按在了水缸里,叶小梅发了疯一样的不肯松手,那家人看她听话了就没再抢孩子。可叶小梅没有奶水,家里也不会有多余的米汤给叶颜,襁褓中的女娃每晚都饿的大哭,叶小梅就捂住她的嘴,不然那个男人就要起来打人了。 确实,那男人一不顺心就打叶小梅,打到村里郎中说再打就要生不了娃了,那男人就开始打叶颜,叶颜那些年过得猪狗不如,被拴在地窖,等待着被养大卖给别人,重复叶小梅的命运。 叶小梅跑过几次,都被村里人找到,差点被打死,就变乖了。 母女俩就是这家养的两条狗,不,甚至不如狗。护院的狗尚且可以跑出院子巡视,她俩就只能吃喝拉撒都在地窖,拴着绳子,在那发霉的充斥着屎尿和嗖了饭菜味道的地窖里,没有黑夜白天。 这中间叶小梅又怀了两次,一个因为常年在潮湿地方流产了,另一个生下来也是女儿,不由分说的被溺死了。就埋在院中间那棵树下。叶颜目睹了全过程,她踩着梯子爬上去,从缝隙看着外面的人挖土埋尸,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曾经,也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终于叶小梅生下了一个瘦弱干黄的男孩,男孩生命力竟然出奇旺盛,叶小梅几次出血,吃糠咽菜,可男孩生下来就声音极洪亮,男人全家都围着孩子,高兴的仿佛一辈子的大任终于达成。 叶小梅没有奶水,没出月子就被扔回地窖,她已经失去了价值。 大概是终于有了续香火的命根子,那家人满月的时候卖了唯一的驴摆了简陋的酒席,村里难得的热闹,菜窖被打开来打开去。 叶小梅就是那夜趁乱逃跑的。 可日日怕被卖掉的警觉早让叶颜一有声音就会惊醒,她看到母亲爬出地窖跑出家门,那一刻她有预感,留下来的自己只会成为一具死尸。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叶颜手指甲都掀翻了,硬是挣脱了拴着的麻绳,追着母亲的影子一路跑出了村落。 叶小梅牟足了劲,一刻都没停下来,拼命的跑拼命的跑,不敢回头看一眼。一边跑她一边哭,树枝刮破她的脸,山石扎破她的脚踝,她都不曾停下,好像一停下就要回到地狱里去。 直到她再也跑不动摔在泥坑里,才真正喘一口气大笑,笑着笑着就开始哭,她终于跑出来了,跑出了那个吃人的地狱。可她也悲,悲自己前半生的惨烈,悲自己好不容易出了地狱,却要葬身狼腹。 那只狼跟了她很久了,她知道,她仰躺在坭坑里看着密林上空的星星,仿佛等待最后的自由和死亡,却不想爬到她身边的不是狼的吞食,而是温暖的手擦着她的眼泪。 叶小梅回头,看到眼前全身赤裸刮满伤口的小姑娘,她突然崩了,抱住叶颜,那一瞬她是愧疚的吧,抛下孩子一个人走。也是庆幸的吧,庆幸跟在自己身后的不是要将自己吃掉的狼。 叶小梅当时只有一个想法,回家,这个信念支撑着她活了这些年,现在更是一团急速燃烧的火。这一路她和叶颜要着饭,搭着各种车,中间被人揩油,甚至为了一顿温饱,叶小梅半推半就地迎合那些男人,只为了搭一趟车,吃一口饭,一心就想着回去,回到故乡去。 不知经历了多久终于回到老家,却发现家里一切都变了。父母已经去世,三间土房都被推倒盖了砖瓦房,被姐姐哥哥们瓜分。她在姐姐怀里大哭,家里人一开始安慰着,后来就逐渐变了味,对外只说是自己妹妹回来认亲,早就嫁人生娃了。 姐姐们和她说,她这么小就带个这么大的女儿,是要遭人嫌弃的,谁会娶她?这是要给家里抹黑的,哥哥以后可是要当村长的人,怎么能让乡里人指指点点。嫂子更是劝她认命。 十岁就被拐走的叶小梅没读过什么书,更不懂这些道理,她只知道她这么多年只想回家只想有个地方睡,只想不再被打。 可叶小梅也不傻,狗子尚能闻出别人的喜憎,更何况她是个活生生的人。 这一路上她和叶颜睡过桥洞,抢过狗饭,高烧说胡话,腹泻到快没命,都依然活下来了。可在回家后的一个月,她却差点死在流言蜚语里。 终于在一个夜里,她听到门内姐姐的叹息,嫂子的控诉,以及哥哥们争执着谁也不愿意养她,最后还要计划给她找婆家,甚至有人提议要不然打听打听把她送回去,“怎么的也算夫妻,还有孩子呢。” 叶小梅的心死了,她拉上叶颜,没和任何人打招呼,和山里那天晚上一样,披星戴月逃也似的离开了这吃人的地狱。 只是这一次出逃,没有目的,没有目标,如果仅仅是为了活命,在哪里都行啊,不就是作皮肉生意,彼时叶小梅已经不在意了。这世上怎么都是受苦,只比谁活得更长。 可那天一个客人打了她,叶小梅拉着叶颜又跑了,这都不知道是第几次了,天已经黑了,她俩也没什么行李连滚带爬的跑到山道上,差点被一辆拉货车撞死,就是那天遇到了叶小梅生命里的转机,王大庆。 此时的叶小梅早就不是从村里跑出来什么都不懂的傻子了。她做了几年皮肉生意糊口,也算走南闯北,渐渐明白这世道。那几年叶颜就学会改口叫她姐姐了。 王大庆虽长得其貌不扬,可胜在是有编制的工人。叶小梅当即打好了主意。 婚后再不济也比以前强一万倍,王大庆被她迷住了,说什么是什么,叶颜也上了学,一切都藏的极好,除了结婚几年叶小梅都怀不上孩子。王大庆总嚷嚷让她生儿子,可只有叶小梅知道,那些年在地窖里,生娃流产,身子早就坏了。她预想到以后会被嫌弃,可没成想,真相暴露的惨烈又直接。 第8章 灭 闹到派出所,那男人不依不饶,警察解释当年叶小梅被卖到山里生孩子没登记,现在和王大庆不算重婚。叶小梅缓过来要抓那个男人判刑,可人贩子早找不到了。 没有法律针对买老婆的男人,即便警察追踪到村里,不少女人已经认命,穷乡僻壤的刁民坐在执法车上抗议,他们始终觉得法不责众,他们平头百姓就有道理。 叶小梅这头拿出积蓄,求厂领导出面连哄带吓打发了那个男人,却也知道再也回不到从前。 叶小梅做了一桌菜等王大庆回来,特意把碍眼的叶颜赶出去,可叶颜远远看着结婚后就戒酒了的王大庆喝的伶仃大醉,进了家门就叮咣一顿乱砸,之后就是叶颜童年最熟悉的母亲的尖叫声。 叶颜抱住头坐在窗子下面,一边哭一边唱着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这是母亲唯一教过她的童谣,在母亲挨打的那些年,她躲在地窖里就是这样过来的。 一切似乎又回到最初,地狱从来没有离开过。 王大庆之后日日酗酒,别人调侃议论于他都成了下酒菜。 但渐渐的所有花边新闻都随着厂里第一批下岗名单出来,而退去舆论的新鲜。没上名单的长呼一口气,上了的哭天喊地。更有人站在厂门口敲锣控诉自己一家三代为纺织厂贡献,却第一个被下岗。说要去告,去闹,控诉这不公平的世道。 叶小梅毫无疑问的在第一批名单中,王大庆却不在。不过王大庆家出了这事,留一个在厂里大家都没意见,觉得他可怜也好,想继续当谈资也罢,都显得合理许多。 可让人意外的,保卫科的万良并不在下岗名单中。 为这事闹的,厂里群情激奋,之前万良那么多大字报被举报的信件都快堆成一本书了,他竟然还没下岗。万良就算留下了,也已成了过街的老鼠。 万诚戈在学校里更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落差。 他即便早已习惯不再能一呼百应,但一起打球的男孩子们也总是叫着他,可他爸在厂里被批斗后,再去篮球场,那些男生们看他就像看什么恶心的东西,家长们日日回家情绪激动添油加醋的讲述着万良的恶劣事件,被定位在耻辱架上,一句上梁不正下梁歪,便将万诚戈打入地狱。 这种感觉叫人心慌,他不再说话那么横了,万诚戈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这种时候意气用事只会让自己更惨,应该学着先低头。他害怕一个人在球场,害怕一群男生突然静下来看他,再走过去的场面。 他时常怀念以前一招呼一大帮男生笑着叫他万哥的日子,再不济,他怀念叫他一起去游戏厅一起喝汽水打篮球的朋友,彼时万诚戈身边一下荒凉,他开始学着父亲的样子,给厂里那些人说好话,开始见人就笑,万诚戈也学会了捧着别人说笑,开始给球场混的最开的男生们买汽水。 工厂里第一批下岗名单出来后,罗乱的不服的,在厂门口上吊威胁的还没平息,就又传出了第二批下岗名单的消息。 刚落地的心又一次提起来,抱团庆幸的工人又开始重复着互相算计抹黑对方的戏码。 万良自然被推到风口浪尖。彼时万良为了保住工作,也又开始新的一轮送礼,他自认为一个人想要活得好,低头无所谓,能屈能伸才能走的长远,他也这样教育着万诚戈。 可万诚戈那时不明白,大人的世界即便恨得牙痒痒,也会在利益面前维持表面关系,但少年们却并非如此。 那些男生踩着篮球喝着他买的汽水,看着万诚戈伏低做小,还觉得不够过瘾,他们就想看以前的霸王落难,做狗的样子。 一阵哄笑,让万诚戈几乎耳鸣,他手在颤抖,看着地上脏了的汽水瓶一点一点捡起来,任凭自己曾经最唾弃瞧不上的子弟们起哄推搡着他。 叶颜在远处看着,愤怒的冲上去撞开一个拍着万诚戈脸的男生。 那男生被撞的踉跄,咒骂着,看清叶颜后,眼中闪着兴奋的光,“呦,我当谁呢,这不是老王家的野种吗,叶颜你现在管王大庆叫姐夫,还是叫后爸啊。” 一群人哄笑,讽刺直达痛点。都说少年单纯,所以连恶意都不加任何修饰和掩盖,如是利剑。 可在他们眼里,只不过像个口香糖一样的笑话,嚼完吐掉不会放在心上,也不会放在记忆里。 “你,你,你们,别,别欺负,人。” 叶颜脸都憋红了,气的直哭,站在万诚戈身前护着他,可被推来推去的几乎跌倒。 那群少年们学着她说话,有的去抓她的辫子,似是捉弄,似是为了引起她的注意,故意吹着口哨逗着闷子。 万诚戈攥着拳头,他多想冲上去打翻这些人,把叶颜拉走,可他却定在那,仿佛动不了。 “怪不得以前万诚戈一直护着你,叶颜,敢情你俩是一类人,都是贱人,一个野种,一个败类,真是绝配。” “我妈说万诚戈的妈也是带着闺女嫁给他爸的,算来算去他俩真是配啊。” “那万诚戈是不是野种。” “我妈说那种女人随便的很,狐狸精最水性杨花,说不得万诚戈也不是他爸的种,万一是他爸的弟弟什么的呢,这年头,姐姐都能变妈妈,爸爸变哥哥也不是不可能,哈哈哈哈。” “万诚戈的妈不是早死了。” “他有个姐,你不知道?” “没见过。我以为他家就他和他爸万良呢。” “怕被人知道她妈活着的时候嫁过两个男人吧,说不定跟过的男人更多,和叶颜她妈一样,我妈说了这种女的都活不长,没男人就得死,骚得很。” “我说万诚戈,你还真是和叶颜天生一对啊。” 万诚戈低着头攥着拳头,他真想打人,可他不能,打了人,父亲没法帮他善后了,学校没准要开除他,会有更多的人说他就是没人管教的野种。 人越长大胆子反而越小,因为顾虑会随着认知这个世界而变多。世俗的欲望总让人瞻前顾后,所以当你选择忍受痛苦的时候,不是你多坚强,而是世俗的欲望裹胁了自己的良知。 第9章 钟明 所以万诚戈再恨,他也清楚的知道,自己没有权利,也没有能力再当一个霸王了。 叶颜气的直哭,连踢带打那些男生,却被人抓着头发按住,她哭着看向万诚戈,可后者浑身颤抖,青筋都爆起了,却始终蹲在那里没动。 “老万,怎么生气啊,生气就来打一架,可打了这一架,你可就坐实野种了啊。哈哈哈哈。” 那些男生为自己的小聪明和语言的艺术沾沾自喜。 叶颜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急得呜呜叫着。她在喊万诚戈,想喊他站起来,不是为她,而是为他自己。 那天时间过得极其漫长,每一声嘲笑,每一句叫他名字的声音都像刀剑插在叶颜和万诚戈的身上。他不再是个霸王,她也不再是霸王的女人,他们只是两个被人唾骂的小丑。 操场上的人越围越多,也有人看不过去要上前帮忙,却被同伴拉住,仿佛和“野种”沾了边就要被孤立和唾弃,所有的善意都在从众心理下小心的藏了起来。 明明只是十几分钟的课间,却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直到上课铃打响,那些人才散去。 叶颜哭着爬到万诚戈身边,他此时双眼通红,可使劲瞪着眼不肯流泪,就好像他哭了就是认输了一样,他脊背僵直,脸上血管分明,下一刻就要爆炸。 叶颜哭着伸手去拉他,万诚戈却毫无预兆的一把将她甩开。 叶颜惊讶的跌在地上,万诚戈的双眼瞪大,吓人极了。那目光让叶颜想到了挨打时候的叶小梅,王大庆每次喝了酒先把叶颜丢出去,锁上门就开始打叶小梅,打完了就扒光衣服按在桌子上,一面叫她婊子,一面叫她生儿子。 叶颜拍着门大哭,就会换来叶小梅更大的哀嚎。 叶颜爬到窗户上,和母亲的目光相遇,叶小梅死死盯着她,仿佛痛觉已然在那个备受虐待的女人身上消失了,只剩下挺尸一样的绝望。 叶小梅目光复杂的如同深渊,叶颜一直不懂那是什么,她只会怕极了的不敢去看,捂住耳朵在窗外哭。 可现在看着万诚戈的目光,叶颜却突然明白了,那是怨,是恨,是对这世间一切的不满。却无法翻转黑白和枷锁,所以只能恨她,叶小梅也好,万诚戈也罢,她成了他们痛恨世界的出口。 但叶颜心里始终存留一个希冀,那个曾经把她护在身后,把她背在背上,焦急的看她哭看她笑,那个把帽子扣在她头上说她真好看的少年,他只是暂时的落难。 早晚有一天他会再次把自己背起来,牵起她的手,告诉她,叶颜你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姑娘,你是我的开心果,我会永远保护你。 所以叶颜没有生气没有不开心,她小心翼翼如以前一样跟在万诚戈的身后,她始终觉得时间会治愈一切,以前都熬过来的,现在又算什么。 她这样无数次的自我催眠,直到那天三中的炮子又一次把她堵在胡同里,叶颜远远的看到万诚戈竟然和那群打球的人走在一起,只他没再像以前走在中间而是走在最边上,拎着别人的书包,迎合着别人的笑意,装作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的吆五喝六的一大帮人走过。 叶颜和他有一瞬的目光交错,万诚戈匆忙的转过头去,可他落后了,在队尾,走的极慢,叶颜知道那一刻她只要喊出他的名字,他也许会回头,可她却不想赌。 更害怕万诚戈会装作没听见,她不想承认自己已经被抛弃,她只怪自己。那些人的冷眼嘲笑,都在提醒她一个事实,她这辈子也许都翻不了身了。 所以当三中那个炮子调笑着问她抽不抽烟的时候,她没挣扎,乖巧的接过对方手里的烟,听着那几个男孩子不怀好意的起哄笑声,学着他们的样子叼起香烟。 只是递过来的火柴还没等点燃,就被突然伸过来的手一把拽掉,下一秒钟,就听那炮子大叫一句,“我草,哪来的。”随即一个书包砸过来。 分秒之中,叶颜没等看清来人,就被一只消瘦却有力的手抓住手腕,听到一声,“愣着干什么,跑啊。” 有人拉起她,奋力的跑出胡同。 前面的人背影清瘦,穿着洗的发白的牛仔服,在安城九十年代末的胡同里拉着她奔跑,她看不见前面人的脸,只记得那天傍晚黄昏天空是橘色的,远处的晚霞连成一片,胡同里充斥着垃圾袋和大雨过后泥泞的水坑,流浪狗被惊到飞奔跑走,还有胡同上方纵横交错的杂乱天线,这所有一切的琐碎组成了叶颜第一次见到钟明的场景。 很多年后叶颜每每回想那天,都是不清晰的,仿佛一个梦,如同他降临在她的生命里,那样横冲直撞,错愕,直接,以及刻骨铭心。 钟明从小就明白父亲根本不喜欢自己,甚至达到了恨的程度。因为很多次,钟明被母亲的咳嗽声惊醒,看父亲撩开帘子将痰盂拿出去,黑暗中透着明月洒进来的光亮,父亲会看向他,在黑夜里四目相对,那是很深的怨恨的眼神,让钟明甚至以为自己做了噩梦。 可当第二天醒来,阳光照在他身上,又像一场幻觉。 那些年钟明都在努力证明这是错觉,可当自己那满分的想要给他们展示的试卷,出现在引火堆,自己在学校集体做的手工笔筒出现在了生活垃圾里,钟明再也无法骗自己。 可从什么时候起呢?是一出生吗?也许吧,他的到来让健康的母亲差一点死亡,从此落下月子病,常年卧床,家里逐渐拮据开始。还是从那年夏天,他给母亲喂药,不小心将小苏打,打落到药罐中,差点毒死母亲开始。 钟明已经不记得了,而父亲的漠视,母亲是看得见的,她总愧疚的摸着钟明的头,沉默着对着同样沉默的孩子,最后眼泪收场。 可钟明觉得母亲所以为的,不过是父亲对于母亲生产留下的病痛迁怒了孩子,实际上母亲并不知晓,钟怀隐对儿子的恨源自于,他始终觉得钟明想害死自己的妻子。 钟明不知误会是如何造成的,也许对一个人的偏见,可以上升到任何细节的联想。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儿子。亦或者,钟明仔细回想这十六年的点点滴滴,自己确实有那么几个瞬间想过如果母亲死了,生活会不会有所好转,父亲会不会将自己当做唯一的亲人而不再漠视他,可这种危险可怕荒谬的想法,也只稍纵即逝。 但爱极了妻子的钟怀隐还是察觉到了吧,哪怕后来为了弥补这一秒的想法,钟明将自己变成一个毫无怨言的护工,都不能打消钟怀隐对他的防备与恨意。 可来安城的火车上,母亲靠在父亲肩头,将父亲的手盖在钟明手背上,她咳嗽着什么都没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那一刻钟明真的开始恨母亲,原来她什么都知道,可她这些年就看着,什么都没做。 第10章 放血 到安城安顿好后,父亲破天荒的将他送到了新学校报道,给他买了一双新球鞋。 更是破天荒的带他在面馆点了一碗牛肉面,并看着他吃完,把自己碗里的肉夹给了他。 吃到最后钟明不敢抬头,怕对上父亲的眼,戳破他等了十六年的美梦,他只是默默地低头说了一句,“爸,我真的也很爱妈,我很爱你们。” 父亲没回答,半晌才嗯了一声,听不出喜怒。 但钟明真开心啊,他穿着新买的鞋,在新搬的胡同里跑来跑去,他从没这么爱哪个地方,哪怕曾经在人人羡慕的京城。这十六年来都不抵这一天。所以那天叶颜第一次遇见的钟明,是那么的阳光,他眼中全都是光彩,像天上的太阳。 但也仅仅是一天,钟明自以为一切都好起来了的那一天,太阳彻底落下的时候,他走进新搬入的房子,大门在自己背后突然紧锁,三个带着呲牙咧嘴面具手舞足蹈的老太婆,围在他身边转悠。 他害怕的大叫,拼命喊着爸妈,而他的母亲咳嗽着,不忍心的背过身去,他的父亲钟怀隐则是满脸冷漠的看着他,是那熟悉的饱有恨意的目光。 钟明不再挣扎,和父亲对视的过程里他甚至感觉不到,手臂被放血的疼痛。 耳边是面具神婆不断重复的咒语,“请上仙看看这病痛源头,罪大恶极之人的血做药引,给可怜的女人一次重生的机会。” 嘴里念念有词,无数点了火的符纸在他面前,挡住那狠毒的目光,像真的抽走了他的灵魂,“至亲的血,恶的源头,你吸走了你母亲的精气神,现在全都拿回来。” 钟明闭上眼睛,法事不知持续了多久,久到他手臂上的伤口已结痂。 喧闹散去,他们走的时候甚至把灯都关了,隔壁是母亲沉重的呼吸,父亲始终没从房间出来和他说一句话。 钟明就坐在原地,天快亮了才踉踉跄跄出去。 钟怀隐托了无数关系,从京城调到这小县城来。纺织厂的领导收了他几瓶好酒,变换着说辞安抚着厂里的人,说钟怀隐是京城来的技术员,是帮纺织厂渡过难关的,画饼给了单纯职工虚假的希望,自然不会有人在意因为钟怀隐的到来又占了一个厂职工的名额。 那些因此被下岗的人还在为看到厂里的希望而欢呼。只有钟明知道,父亲不是纺织厂的救星,他来东北只有一个目的,治好母亲的病。 为了母亲,这些年他们走遍了京城所有医院,走遍了大江南北。 钟怀隐不愿相信妻子好不起来,不愿相信妻子快离开了,对钟怀隐来说,妻子是人生的全部。什么医院诊断都是无稽之谈,他觉得只要他足够努力,妻子一定会和以前一样,哪怕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所以后来,什么云顶山上的大师,九华山上的道士,多么冷门的偏方都试了个遍。或许上天真的看到了他的真心,有人给了一个东北萨满的符水,妻子咳嗽竟真的好转了。 这给了钟怀隐信心,不惜在领导同事不解的目光和劝阻下,执意举家来一个人生地不熟,逐渐走下坡路的老东北工业区。 所以钟怀隐更不会在乎,这个请仙的仪式用的所谓药引,是自己儿子的血。如果说现在要钟明的命,钟怀隐都会毫不犹豫的下手吧。确实,钟怀隐恨儿子,恨不得挖其肉喝其血,这些又算什么。 这一刻钟明终于明白,那些看起来善意的行为,都是有目的的。这个世界谁都一样,没有平白无故的好,哪怕是自己的父亲。 钟明失魂落魄的走出家门,此时天刚蒙蒙亮,太阳还未升起,门外的冷风叫人清醒,他也不知自己该去哪,该干什么,没有人告诉他,也不会有人告诉他。 可身体习惯性的去房后拿街坊送的冻白菜,天亮前他要负责把早饭烧好,只是今天大概陌生的环境大概天太冷,大概有大概的理由,他拿着白菜的手迟疑了,瞥见角落里前房主的柴火堆,顺手拿起一把旧的平头锤子,对着那颗白菜,用力的砍下去,脆弱的菜心被怒气炸的飞溅,他似乎还觉得不够,可再次抬起的手,却被一个人抓住。 亦如当时他抓住叶颜夹着烟的手,那细腻的温热的触感将他从梦境里拉出来,他双眼迷蒙的看着那个小姑娘,此时太阳露出第一丝晨光,照在二人的脸上。 没有任何言语,那一刻钟明都不知自己已经泪流满面,叶颜伸手去擦,他弯下腰,可无论怎么擦眼泪越来越多,钟明向来不会在外人面前表露情绪,此时此刻让他觉得羞愧极了,那种被人窥探到的难堪。 很多时候人以为把悲伤隐藏,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钟明十六年来都这样做的,等他做好了早饭,端到屋子里,就仿佛心照不宣昨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还是他们乖巧儿子,他们也不过是一对不善言谈的沉默父母。 只要没人看到,一切都是以前一样。 可他暴露了,被叶颜看到了自己肮脏卑微的全部。 少年时候的情谊,往往都从知道对方的秘密开始。 女生们相互分享自己喜欢的男生名字,分享所有爱恋的细节,男生会从一本美女杂志,一盒录像带交换彼此才懂得的眼色,因为都互相坦露过最不想让人知道的一面,才成就了少年的友谊。 内在的分享,表面上却要互相叫着劲仿佛谁都不在意谁,少年们的别扭就是无论多要好,都扞卫着没有任何意义的自尊。 而大人们情谊的建立,更多在于利益的交换,得失的平衡。往往表面上称兄道弟勾肩搭背,可内里,都会对彼此竖起一道墙,保持内心的距离,大人们将这个叫心眼,叫自保,叫界限。 长大真的会改变一个人,但不知会从哪一刻开始,所以只好用年龄划分,一种叫少年,一种叫成人。 而少年时的叶颜钟明就是在这种彼此窥探到内心不为人知的好与坏中,渐渐拉近,没错,他们的世界只有彼此,不在意好坏,少年的世界里,道德观世界观尚未成型,可换句话说,道德的标准又是谁规定的呢? 成人却都约定俗成遵守这种不知是谁制定的规则。就比如钟怀隐。他虽沉默寡言,但在纺织厂却很快打开了工作局面,因那层神秘的叫人不知底细的沉默,让人误以为他真的是纺织厂的希望。 甚至也许会有下一次名单的决策权,一部分人观望,另一部分人已经开始攀附,就比如近水楼台的王大庆。 他知道中钟怀隐妻子常年卧床,钟怀隐刚来新单位,没法中午回去,钟明初三中午又出不了校,所以有意请人帮忙照顾妻子李桃,王大庆就把没了工作在家的叶小梅推到了前面。 钟怀隐一直不想和王大庆走的太近,街坊邻居早就将叶小梅一家三口当做谈资说给他听了,钟怀隐并没什么八卦心思,他只是觉得麻烦。但奈何,妻子李桃喜欢叶小梅,晚饭的时候说起叶小梅,嘴角带笑,说看着她,想起自己以前在广州的一个妹妹。 钟怀隐同意叶小梅的帮忙,按天算钱,中午做饭,翻一次身,下午收拾一下屋子,一个月给她两百块钱,周末不用过来。 叶小梅当即就答应了。 叶小梅其实是有私心的,秘密被揭穿后,她早就无法在纺织厂大院立足,喝酒就打人的男人,她也受够了,反正都不是第一次,攒够了钱她还是要跑的。 可惜,王大庆像看透了她,家里的钱捏的死死的,她失去纺织厂工作后,家里本就拮据的很,买菜钱里抠不出一分。虽然这二百块王大庆也是要拿走的,但李桃喜欢她,她打从第一面就知道,这女人心软,所以每月都偷着多给她三十块钱叫她自己拿着,这就是她逃跑的资本。只是叶小梅的计划还没等成型,王大庆那边就出事了。 第11章 家暴 保卫科另外一个还没下岗的老光棍,和王大庆一起喝多了酒,也不知哪根筋搭错,口无遮拦又谈到了叶小梅,胆大的说王大庆那婆娘是个万人睡的婊子,舍不得扔,又晦气得很,不如就拿来换点钱,让他睡一次,自己还会在姨夫面前帮王大庆说个话。 这里说的姨夫,是上面的领导,谁都知道这个口无遮拦的老光棍和上面有点沾亲带故的,平时就爱喝酒耍黄腔。 可都是保卫科的,在王大庆家出事的时候也没像其他人一样落井下石,王大庆一直还当他是个掏心掏肺的,谁承想,酒后吐真言,哪有深情兄弟,只有窥探别人老婆的无赖。 王大庆气的红了眼,拿酒瓶子砸他,那人也急了,捂着流血的脑袋,嚷嚷着,“王大庆你还装个屁啊,那女人就是个婊子,还有个野种,你还当宝贝供着。我们之前就是可怜你,你问问,谁不把你当王八,你舍不得那婊子不顾脸面,保卫科都被你丢人丢到家了,以前谁不敬着保卫科,现在倒好,都被你连累的当王八。 我之前帮了你多少,还敢往兄弟头上招呼,我就想了怎么地,那种女人容不得别人不想,别忘了你自己当初说的,是那女人一开始勾引的你,钻了你被窝。怎么的,听真话难受,我告诉你,别说我想睡那娘儿们,你当亲哥哥的老万也想睡,这厂子里没一个男人不想睡她的。 你要怪就怪那女人水性杨花,给你带绿帽子。别窝里横啊,有本事,你甩了那婆娘啊,你又舍不得,要怪就怪你自己窝囊,活该和个破鞋过半生。” 王大庆气疯了眼,不顾别人拉架,一脚踹翻了酒桌,不仅打了老光棍,还顺手把看热闹的人也打了个遍,闹到了派出所。 叶小梅拉着叶颜赶过去的时候,王大庆满眼青紫还没醒酒,躺在地上呼呼喘着大气,派出所挤满了跟过来的看客,有人受了伤叫嚣着赔钱,有人嚷嚷着要找厂领导,这时候哪有领导肯出面,早躲到不知哪去了。 叶小梅眼泪直流,那到底是她丈夫,不忍心看他死,张罗着送医院。可她不知道,王大庆没挨几下打,他起不来是因为心伤了。叶小梅一拉他,王大庆一个挺身,耳刮子就呼过来,叶小梅当即被打掉一颗牙,捂着脸整个人都被打懵了。 王大庆还嫌不够,又要上脚踹,被民警拉住,叶颜则死死抱住母亲,浑身发抖。 可除了警察上来拉人呵斥着在派出所还不老实,其他人都指指点点的看着,无数议论声从四面八方涌来,“什么不检点的女人早晚出事,连累了孩子,一看就是一对狐狸精,上梁不正下梁歪,丢人丢到家了。不知道给王大庆带了多少绿帽子,这种女人就是祸害人。”还有些男人开着黄色的玩笑,叽叽喳喳真是热闹。 他们以为声音压得很低,实际上句句字字都没有漏下,叶颜只觉得混身发麻,可她什么都做不了,她从头到尾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任由无法反抗王大庆反抗众人的母亲,指甲捏着她,深深的扎进肉里。 家里的钱不够赔别人的,事情闹得很大,还有被王大庆误伤的拉架人,也都不依不饶。厂里找王大庆谈话,他是没办法在厂里干了,不如就自己买断吧,买断工龄的钱不少,赔了人家医药费,还能剩点做些小买卖。 王大庆不服,去找科长万良。可走到办公室外,听着万良在安抚着被打的老光棍,“你和那个混球置什么气,他那人一根筋,不得把你打死。” “咱哥们哪个对不起他,就他那婆娘,背地里不知勾搭多少人,在车间只要是个男的经过,都献媚,就王大庆蒙在鼓里,这母鸡要是不低头,公鸡也趴不了背。 他倒好了,为那个贱货差点把我打死。老万,你说说,那女人是不是也勾搭过你。万人睡的女人,不过是找王大庆接盘的,那闺女多大了,生娃的时候才多大,这女人骚得很,养不住。王大庆就和鬼迷了心似的。”老光棍越说越激动,万良好言相劝,附和着也说了两句,实际上他早就看到门外那双破布鞋了。 王大庆瞪着眼,脑子嗡嗡直响,到底没敢推开门。 那天王大庆迷迷糊糊的往家走,厂领导看他眼神发木,拉着他叫他考虑清楚,他却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一路走出车间。机床边的人都回头看他,眼神有同情有讥笑有冷漠,他早已不在乎了。他都不记得是怎么走到家门口的,正好看到叶小梅从钟家出来,手里抱着李桃给她的两件旧衣服和半袋黄豆。 钟怀隐帮着送出门,叶小梅道谢着却在门槛绊了一下,钟怀隐拉了一把,其实一秒钟就松了手,可王大庆心里眼里却着了火。 叶小梅进了家门看到他,本能的一抖。 王大庆脸色阴沉,“刚才干嘛了。” “去了隔壁,桃姐今天好多了,给了我两件衣服,我还借了半袋黄豆。” “给你衣服,你就让她家男人摸你手?” “我没有。” 叶小梅吓了一跳,下一秒钟王大庆就揪着她的领子拖拽着进了屋。 这样的日子叶小梅受够了,她到真想勾引钟怀隐,不是没动这心思。钟怀隐工作上进,在厂里吃得开,对老婆又好,叶小梅不知多羡慕那个病秧子李桃,她怎么就那么好命,自己怎么就那么命苦。 可钟怀隐真是好男人,看都不看她一眼,尽管叶小梅若有似无的示弱,惯用了不经意的碰触,可钟怀隐就像对除了他老婆之外的所有女人绝缘了一样。叶小梅不服气啊,这辈子,还没哪个男人不喜欢她,可为什么每个男人都不真心对她,都要打她呢? 她想不明白自己有什么问题,但她知道这么下去不行。 王大庆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叶小梅穿好衣服,看着镜子里枯瘦的自己,漂亮模样都快被拳打脚踢的伤痕淹没了。 她真想跑啊,像以前一样,可这几年她吃的太饱,饱到她再也受不了以前被人在路边糟蹋的苦了。 她看着那两件衣服,想起李桃拿东西时,柜子里的几件首饰。她捂着脸无声的哭了。人不是天生就没有良心,可准备违背良心那一刻也就失去了做人的资格,眼泪不是多愧疚,而是自己彻底沦陷的祭奠。 王大庆到底被厂里辞退了,买断工龄的钱被直接扣了赔给人家,剩下的没多少。 他也爽快的拿钱走人了,原本不想再和纺织厂的人有瓜葛,可万良竟然主动请他喝了一顿酒。 那顿酒万良说了什么谁也不知道,王大庆听进去了多少也没人知晓。饭店的人回忆,万良似乎掏心掏肺称兄道弟,还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了王大庆身上。 但那天叶颜和钟明刚放学出来,粮油店的张大姐就急忙忙的围裙都没摘的跑过来,“哎呀不得了了,颜儿啊,大庆怕是失心疯了,在胖妹儿店里喝了一斤半,临走把门口搓煤的铁锹拎走了,怕是不好了,是要打死人的。赶紧,你跑的快,快一步回去,让小梅赶紧躲躲。” 叶颜只愣了一下,撒腿就往家跑。 钟明看叶颜的样子也知道严重,跟着跑回去,可到门口,就被钟怀隐厉声喊着,“钟明干嘛呢,赶紧过来。” 钟明惊讶的看着隔壁的父亲焦急的背着母亲出来,喊着他。 “爸,咋了?” 他看向毫无血色气息也微弱了的母亲。 钟怀隐则是整张脸煞白,不自觉的浑身颤抖,可眼中的犀利怒气还没完全退下去,整个人笼罩在一种紧张而发懵的状态。所以他是走不动的,他的腿在发颤,看到钟明犹如救星,不由分说的将背上的李桃放在钟明身上,“上医院,赶紧的。” 钟明只回头看了一眼叶颜家的方向,就背着母亲匆匆往附近的三院跑。 而另一边,叶小梅的计划失败了,她哄着李桃睡熟,想偷柜子里的项链跑路,今天王大庆要从纺织厂被买断,她知道这是她的大劫。叶小梅一早就收拾好了包裹,只等着首饰到手,头也不回的跑路。 可她没想到,李桃常年病痛睡得不熟,看她拿东西吓得大叫,叶小梅没料到这般,一把推着李桃跌下床铺,拔腿就跑。结果迎面撞到了回家拿东西的钟怀隐,后者都愣了,等反映过来一脚踹翻了叶小梅,朝着妻子过去了,而妻子喊着项链。 钟怀隐扯过项链,恨极了般力道极大,拎着叶小梅就扔出大门,叶小梅人吓懵了,撕扯间衣服都扯破了。 可没想到这画面让醉酒拎着铁锹回来的王大庆看个正着,万良的话还在耳边,他脑子本就混着酒精,掀起铁锹就朝钟怀隐过去,大门在他鼻子面前紧关,他踹了几次没踹开,回头看着地上恐惧到了极致的女人,只觉得魂都升天了。 拖着子哇乱叫吓疯了的叶小梅就进了屋。 叶颜想不起来那天自己是怎么回的家,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只记得她跑的肺都要炸了,昏天暗地,天旋地转,家里碎成一片,母亲大声哭泣绝望的眼神让她想起了曾经的地窖。 等叶颜回过神来,王大庆已经倒在了血泊里。叶小梅头发散乱满脸是血,瞪着眼睛缩在墙角,脚边是一把带血的锛,那种一头尖一头平的锤子。 第12章 巧合 2018年。 确认了其中一具白骨的身份是王大庆后,陈立几乎查看了所有关于王大庆的资料以及派出所的报警记录。 没错,报警记录。王大庆的老婆叶小梅曾经报过警,说自己老公失踪了,甚至还有一份详细的报警笔录。 按叶小梅叙述,说王大庆晚上出去再也没回来,并提供了照片以及毛发衣物等用于鉴定的东西,所以警方才会在失踪人口库里对上王大庆的身份。 只是,比较报警日期,再看法医那边提供的尸检报告,死亡时间似乎就是王大庆失踪后不久。也就是说,当时王大庆根本不是失踪,而是被人谋杀了,就埋在纺织厂大院内,这个情况一旦确定,细思极恐。 像这种报失踪的案子,都会有一个追查过程记录。而王大庆那份失踪追查记录上,当年负责的警员曾写到一个关键信息。 王大庆在失踪不久后,警方走访,曾多人阐述王大庆欠了赌债,所以警方猜测他是为了躲债跑路了,但据当年调查,后续并未发现任何王大庆的踪迹。 由于那个年代摄像头和身份证登记并不如现今这样联网方便,所以如果一个人要躲起来,不露痕迹还是可能的,这种失踪报警最后大多不了了之,找到的情况很少。 当时包括警察在内所有人都以为王大庆是跑路了,根本没人怀疑他是被谋杀了。 所以跑路这个消息,如何散播出来的就引人深思了。 陈立思索着,那边苗佳将整理出来的资料拿过来,“关于王大庆当年周边人的走访都在这里了。” 陈立翻看着,有叶小梅的,叶颜的,甚至有纺织厂和王大庆有瓜葛的员工的,当年警方在追查他失踪的案子上做了挺多调查,只是最后也没有找到王大庆的踪迹。 陈立一一翻看,最后定睛到了一个叫萧赢的人的资料上。 微微挑了挑眉,“这萧赢,是连环刨锛案的受害者?还是第一个受害者?” “王大庆显然死的更早,所以现在也不能说萧赢是刨锛案第一个受害者了,但在当年刨锛专案组成立后,对以往相似案件做了整合,最后定论了,将萧赢的案子加进去合并调查了。” “什么叫后来加进去?”陈立咬住这个词。 苗佳拿着卷宗解释道,“因为这个萧赢被杀的时间,是在连环刨锛案前半年发生的,也就是说一开始萧赢被杀的时候,根本没人觉得他是被连环杀手弄死的,因为萧赢本身是个放高利贷的,仇家很多,他被人弄死了,很可能是寻仇,警方当时往这个方向侦查,可一直没有头绪,这个案子就搁置了。 直到半年后,连环刨锛案爆发,凶手一个接一个的杀人,成立专案组当时也是偶然之下发现半年前萧赢的死法和后来的刨锛相似,才做了鉴定,结果出乎意料,萧赢的伤痕鉴定表明,他就是死于后来刨锛案同一把锤子,就是钟怀隐手里那把。 所以当时就将萧赢案归到连环刨锛案卷宗中,但在萧赢之前,就再没有过类似案件了,专案组认为,萧赢应该是连环刨锛案第一个受害人。这一点卷宗里记录了,警方问过当时抓到的钟怀隐,他没承认也没否认,就是没回答,其实钟怀隐很多问题都没回答,就自杀了,但因钟怀隐是当场被抓,又亲口承认自己是一直以来不断刨锛的凶手,物证也对上了,所以。” “所以当年就下结论钟怀隐是连环刨锛案凶手,并且很快结案了。”陈立说道。 苗佳点了点头。 陈立拿着资料,“这个放高利贷的萧赢,是王大庆的债主啊。” 在萧赢死后警方查了萧赢的账本,证实了这一点,并且萧赢就死在了王大庆家附近不远的那片雪地上。不少人之前看到萧赢去王大庆家要过账,把叶颜叶小梅吓够呛,当时街坊邻居都出来帮忙,还有街坊的报警记录。 陈立手指点着桌子,思索着,“可在这个萧赢来要债之前,王大庆就已经失踪了啊。” “对,所以当时所有人都觉得王大庆是因为欠债跑路了。” “王大庆是欠债了,但他没跑路,在债主找上门之前就被人杀了。” 陈立默念着,心下划过一丝什么。 半晌,“苗佳,你说,刨锛案凶手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反社会人格,随机杀人的可能性极大,有报复社会的心理,用锤子直接敲击人后脑,有泄愤的心理表现,最重要的,连环刨锛案的受害者们,男女老少各异查不到任何规律,受害者之间也没有必然联系。 都是身上财物被抢,凶手对钱财似乎有强烈的欲望,而且同一时期,还发生过类似的抢劫案,但不致命,警方有证据那些抢劫案都和钟怀隐有关系。 所以,当时专案组认为,这是一系列由抢劫造成的命案,凶手目的为钱,前期还只是失手才杀人,后期干脆就全都杀死,不放任何活口了,对于这一点,钟怀隐当时也承认了。” 苗佳说的是当时专案组的分析,和钟怀隐被抓时候的口述。 一开始警方侦查定位的凶手方向就是那个时期的下岗工人,当年因为大环境浪潮,甚至有一家几口都下岗的,失去生活来源,不少人受到冲击因此仇视社会,最后抓到的钟怀隐也非常符合这个犯罪侧写。 可现在因纺织厂的两具尸骨,推翻了这个结论的话,苗佳不敢往下想了。 陈立皱眉,“王大庆的痕检结果,致死凶器和萧赢是同一把锤子,就是钟怀隐那把连环刨锛案的锤子,所以现在这个王大庆是第一个受害者了,可为什么王大庆会被埋起来呢。其他所有的尸体都是挑衅般的扔在大街上。”因此当年造成人心惶惶的局面,晚上七点以后出租车都不敢出来了。 “第一次杀人,惊慌失措所以埋了?”苗佳说道。 陈立点头,“很大可能,但痕检说王大庆被害的角度和后续包括萧赢在内的受害者的受伤角度都不一样,能说明是同一个凶手所为吗?” 苗佳一愣,刚想说什么,陈立继续,“刨锛案重启,不仅仅因为这两具被挖出来的白骨,还有叶颜呢。叶颜的死,凶器不是同一把锤子,但是用同样刨锛的方式,下手的痕迹角度,和萧赢等刨锛案受害者是一致的。 凶器虽然不同,被杀手法一样,所以又回到刚才那个问题,这样看来,杀死叶颜的凶手和刨锛案凶手是同一个人吗?” 第13章 陷害 这两个问题,让苗佳有些乱了。 陈立继续道,“现在看来受害者们也不是完全没有关联。比如,第一个受害者王大庆,他和萧赢是债权关系,如果王大庆在失踪前,萧赢就来要债了,那么萧赢就是杀害王大庆的第一嫌疑人,可萧赢是在王大庆失踪后出现的,因此警方也好群众也好,才以为王大庆跑路了,你觉得巧不巧? 按照萧赢账本上的时间,王大庆欠他钱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都没要账,为什么单单王大庆失踪后不久就突然出现来要账了?” 苗佳皱眉点着头。 “也就是说,真凶杀死了王大庆,为了掩盖王大庆已死的事实,引了萧赢过来,为什么?因为王大庆死了曝光后,可能会暴露凶手的身份。但连环刨锛案的凶手一个接一个的杀人,也没藏着掖着,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是不是引人怀疑。” “所以陈队,你觉得,杀死王大庆的凶手并不是连环刨锛案的凶手?” 陈立摇头,“不完全确定,但这是其中一个可能。可王大庆就算不是后面刨锛案的凶手所杀,也死于同一凶器,并且能知道他欠债,还能引出萧赢的人,一定是王大庆身边的人。这个人和后续刨锛案的凶手也一定有关联。” 苗佳似乎有些懂了,“可萧赢也被杀了,被用了同样的一把锤子,同样的死法。凶手为什么杀他?陈队,我现在有点感觉了,刨锛案的凶手杀人动机恐怕不是单纯为了钱吧。” 陈立点头。 可为了什么不停地杀人呢?这些人又有什么必然联系呢? 后面的受害者暂且不说,苗佳分析着王大庆和萧赢的死。半晌,心里一沉,“会不会是灭口?萧赢被引过来要债,这种走社会的人心思很敏感的,会不会萧赢发现了王大庆的失踪有问题?” 苗佳心中灵光乍起,“或者说,萧赢也许发现了杀死王大庆的凶手,所以被灭口了。凶手显然是惊慌失措中杀了王大庆,为了掩盖这个意外,才想办法把萧赢引过来让大家都以为王大庆跑路,这样就没人怀疑他是不是死了,但没想到萧赢被引来后也是个随时爆炸的雷?” “可你想过吗?凶手得是什么身份,害怕别人在看不到王大庆后,就怀疑自己?” “叶小梅。” 苗佳茅塞顿开,马上找出叶小梅的资料,心跳极快,“叶小梅常年被王大庆家暴,可王大庆失踪后,她哭哭啼啼声泪俱下的报警,仿佛天塌了一样,做的笔录回答却思路非常清晰。而且萧赢被害前频繁去叶小梅家要账。叶小梅有很大问题啊。” 苗佳像是发现了华点,可很快又泄了气,摇头,“不对啊,如果叶小梅是杀死王大庆和萧赢的凶手,最后为什么也会被刨锛,沦为刨锛案受害者之一呢,这样就排除了她是刨锛凶手的嫌疑,她就算杀人,也只能推理出杀了王大庆而已。” 苗佳自言自语道,抬头看向陈立,“叶小梅和王大庆的死有没有关,做dna检测就好了,王大庆的衣物上除了万诚戈的dna反应,可还有个没确定身份的dna呢。但叶小梅死了这么多年,也没有东西可以做dna比对了吧。” “叶颜,叶颜和叶小梅是母女,拿叶颜的dna做比对,看看是否有血缘关系,就知道那个未知dna是不是叶小梅的了。这一点我之前已经叫化验科做了。” 陈立摇着头,将手机里化验科传过来的报告递给苗佳,结果是毫无关系,也就是说,这个推论错了,王大庆不是叶小梅杀的。 苗佳失望的跌坐在椅子里,“这案子太烧脑了。” “不管如何,你有一点说的很对,即便不是叶小梅,这个叶小梅和真正的凶手应该也是有联系的,毕竟都是同一个凶器。” 这个未知的dna,还比对了当初抓到的凶手钟怀隐,他儿子钟明,陈立甚至留下了廖尘宇的头发也做了检测,但结果这个尸骨衣物上未知dna不属于任何和这个案子相关的人。 这是本案最大的一个疑点。这个dna的主人可以说和万诚戈的嫌疑是一样的。如果凶手不是万诚戈,那必然是这个dna的主人,可他是谁呢? 所以在新的刨锛专案组会议上,重点讨论了这个dna问题。 因为这个未知dna反应不止在王大庆的衣物上,和万诚戈一样,另一具还未弄清身份的白骨的衣物上,也有这个dna反应,所以就排除了偶然性,成为刨锛案真凶的嫌疑人之一。 可这个人到底是谁?案情一度陷入僵局。 而万诚戈还在嚷嚷着要见廖尘宇,可惜,警方在询问廖尘宇的时候,他本人拒绝了,廖尘宇拒绝见万诚戈。 陈立埋在一堆旧案卷宗和资料里,只觉得思维陷入到了死胡同里。 现在除了那个位置dna,所有表面证据都指向万诚戈,可实际上陈立明白,他们不能单凭白骨衣物上的毛发就定万诚戈的罪,少了直接证据,最多能告他谋杀叶颜,可万诚戈到现在还坚持自己是误杀,没有刨锛。 如果万诚戈没说谎,那就真的有一个人在陷害他,那个人毫无疑问最大嫌疑就是未知dna的主人。 陈立思索着,那边技术科的人将叶颜笔记本手机通讯资料浏览记录,都调了出来。 目前为止这个案子上一个很大的矛盾分歧,也是当前可以追查下去的突破点,叶颜找万诚戈到底为了什么。 廖尘宇说叶颜找万诚戈是因为拿到了他是刨锛案真凶的证据,而万诚戈坚持说叶颜找他是为了另外的事。 这个另外的事,陈立看出来了,万诚戈并不想说,所以一开始才会和警方说谎是叶颜纠缠他,但现在看到事态不好,他也承认自己说谎,这一点他自己知道对他很不利,因为他一再翻自己的口供,已经失去诚信,可廖尘宇从头到尾都坚持自己的说法。 所以,廖尘宇和万诚戈之间有一个人在说谎。 但不管如何,唯一确定的,叶颜手里一定掌握着什么东西,才会酿成她的死亡。 但,距离刨锛案过去了十五年,叶颜是如何拿到所谓指向真凶的证据,那个证据又是什么,怎么来的证据?警方现在毫无头绪。 “如果廖尘宇说的是真的呢,叶颜掌握了万诚戈是凶手的证据,拿着证据去质问万诚戈,然后万诚戈杀人灭口,把证据毁了。”苗佳说道。 “如果万诚戈没刨锛,而是下一剂猛药把叶颜直接毒死了,我们当初就不会怀疑叶颜的死和刨锛案有关了吧,所以万诚戈灭口叶颜,何必大费周章弄把锤子放在后备箱里等着别人取证。 叶颜的案子不是刨锛,我们就不会将它联想到刨锛案,就算咱们挖出了那两具白骨,一时半会都对比不出来毛发的dna属于万诚戈,万诚戈就不会现在这样深陷连环杀人案的境地,顶多是个误杀成立。 所以叶颜的死本身就很有问题。” “所以,你觉得万诚戈确实是被人陷害冤枉的?” 陈立皱眉,又沉默了,所有的分析似乎又回到了原点。想要陷害万诚戈,这个人必然要很熟悉他,甚至当年埋尸的时候就和万诚戈走的很近,也许还认识叶颜等人,那么凶手应该是当年万诚戈身边的人才对。但这范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啊。 “别忘了卷宗里曾经一条很关键的受害者的口述,那就是,凶手是穿着安城二中的校服。只不过当时钟怀隐被抓的时候说是自己穿着儿子的校服,才模糊了这个重要的信息,现在看来,很可能就是找到真凶的关键。” 第14章 消失的证据 “如果真凶是二中的学生,是万诚戈的朋友,这范围也很大,万诚戈以前是个社交非常广的人。” 苗佳质疑,陈立点头,“所以话题又回来了,真凶想要嫁祸给万诚戈,以此脱身,所以利用了叶颜。这个人必然是万诚戈叶颜都认识的人。他做了‘证据’给叶颜,能让叶颜信服,必然是了解叶颜的过往,甚至可能当年和她也是亲密的关系,了解叶颜的性格,知道她肯定会去找万诚戈,一切都算计的刚刚好。所以这个人没理由是隐身的,一定是我们忽视了什么。 这是其中一点,另外一点,叶颜的证据到底是什么? 一定是一目了然很重要的东西,看叶颜的资料,她应该不是鲁莽的人,甚至是个谨慎周到的姑娘,你觉得她会没做万全的准备,就去质问万诚戈? 就算曾经和万诚戈要好,信任他,可这是事关人命的东西,她又十二年未见万诚戈了,叶颜会不留下任何备份吗?没想过万诚戈会为了隐藏自己下毒手?” “可查了叶颜的网络记录,还有廖尘宇带来的电脑,都没有痕迹,廖尘宇也说他搜遍了美国叶颜的家里,毫无痕迹。” 苗佳说道。 陈立皱眉,半晌,“叶颜一直在背着廖尘宇调查刨锛案,证据不可能留在家里和廖尘宇能找到的地方。可廖尘宇是这些年叶颜最信任且最亲密的人啊,换句话说,叶颜为什么要背着所有人自己调查呢,并且为何如此坚定刨锛案的真凶一定是另有其人,不是当年的钟怀隐呢?大家想过没有?” 办公室变得异常沉默。 所有人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苗佳试探性的,“是不是叶颜也怀疑真正的凶手就在她周围,是她亲近的人,以至于这些年她自己调查,没有惊动任何人,甚至连廖尘宇这个男友都防备着。” 苗佳说完这句话,心头一颤,突然一股悲伤袭来,如果是这样,那叶颜这些年是如何过的呢,孤助无援又勇往直前。到底是怎样的动力支撑着她一直寻找真凶,现在看来,叶颜在国外读的专业心理学,也是为了这个。 所有人都以为叶颜放下了,开始新的生活,殊不知,她也许从未放弃过对真凶的追查,或者说,找到真凶一直以来就是支撑着她走下去的动力。这个推论让苗佳觉得心口发闷。 陈立似乎看出她的想法,“现在一切都只是推论,没有实证。我让技术部追踪了叶颜的手机联系人,发现叶颜生活规律交往的人也非常简单,但有一个陌生的号码让我觉得很有意思。” 幻灯片上是叶颜的通话记录,“大部分是美国的,她很少给国内打电话,国内的通话记录,近一年就四个,一个是过去高中的同学,咱们的人已经调查过了,这个同学是叶颜高中的班长,叶颜找他就是问万诚戈的手机号。 第二个号码是万诚戈的。 还有一个比较有意思了,是墓地管理处,叶颜的母亲死后埋回了老家所以不在这,并且叶小梅老家那边迁坟是大忌,所以不可能给她母亲买墓地,而且那块墓地很偏,叶颜是特意过去的。 墓地管理处的人说叶颜打电话来就是询问买墓地的事,她甚至回国后来过墓地一次,看中了一块地方,但还没等付款,叶颜就死了。很奇怪是不是,叶颜要给谁买墓地? 最后一个国内的电话号,是个临时号码,没有登记机主,叶颜在回国前半年,联系过几次,这个人是谁? 技术部门追踪过,这个电话号码似乎再也没有开机使用过,应该是废掉了,最后一次使用的地点,就在安城。你们说和叶颜的联系要如此神秘,是否和给叶颜提供证据的人有关?这些都是可以查下去的线索。” 陈立一边说着一边分析,所有掌握的情况在大脑里过了一遍,反而越加的糊涂,但却觉得这个案子很有趣,陈立不知查到最后,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他总觉得无论叶颜,万诚戈,还是廖尘宇,他们身上都有不合理的地方,都像有所隐瞒,他们三个还都搅在十五年前刨锛案里。 陈立甚至怀疑是不是刨锛案从一开始,十五年前的专案组到现在,他们都找错了方向呢,他总觉得这些看似清晰的线索背后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 各项追踪调查的任务分散下去,专案组散会,苗佳盯着资料皱眉思索。 师父老胡走到她身后,“有时候不要钻牛角尖。” “师父,你对这案子现在有什么看法,当初真的抓错了人吗?” 苗佳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虽然她不想师父因曾经的失误而焦心,但案子真相面前一切个人荣辱都显得微不足道,这一点她明白,她知道老胡也清楚,就看老胡这次没有接当专案组组长的态度看,老胡心里应该也觉得,凶手另有其人,当初恐怕失误了。 老胡盯着资料沉吟了半天,“案情彻底明了前不要轻易下结论,哪怕证据看起来完整,但目前,不管钟怀隐有没有参与刨锛案,凶手应该都是另外的人,不是他。” 这话说完,苗佳倒吸了一口冷气,老胡这几天脸色很不好,眼窝深陷,看起来应该是没怎么睡。苗佳忍不住问,“那师父,当年你们为什么那么确定钟怀隐就是刨锛凶手呢? 虽然当场抓获,可他当时只是拿着锤子,他主动自首,可并没完全说出所有受害者的被害过程,他很多甚至没有正面回答。还有凶器,凶器不是说并不是他家里惯用的那把锤子吗?而且就在那次审问后,他就自杀了,所以当时这个案子应该还存在很多疑点才对。 并且当年舆论上也不少人质疑,都觉得钟怀隐并不是真凶。甚至有受害者家属联名请愿,在卷宗里这段记载的很清晰,因为其中一个受害者临死前说凶手穿着校服,所以受害者家属和舆论报纸都在讨论钟怀隐是不是替他儿子钟明顶罪,钟明也有很大的嫌疑,不是吗?可当时专案组就那么结案了。” 苗佳问道,老胡张张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点了一支烟,苗佳注意到老胡的手指有些颤抖,半晌他才开口,“其实我当时也觉得钟明才是真正的凶手。毕竟钟怀隐作案的很多时间和钟明的时间重合,钟明没有不在场证明,最重要的是,有几个被害人死前和钟明都有过接触,可是。” 苗佳皱紧眉头,攥着拳头的手直接扎进肉里。 但老胡停顿了一会才长长的叹了口气,没有回答,反问道,“苗佳,你知道钟明最后是怎么死的吗?” 第15章 钟明的死 苗佳一愣,“我记得钟明是在钟怀隐死后,被年久失修房檐上的瓦片砸伤住院,出院后不久就死了,是意外。” 老胡摇头,“他受伤住院不是意外,当时是我带人去勘察的现场,那块瓦片被人动了手脚。苗佳,是受害者家属们为了泄愤做的,具体是谁我不知道。 但那之前,钟明就报过警,说他家的玻璃被人砸了,墙上被泼过油漆。不只是家属,媒体舆论也认为钟怀隐是替儿子钟明顶罪,就算钟怀隐说他作案时穿着儿子的校服,但。” 老虎手指发抖,“其实警方那个时候也很怀疑钟明,可没有证据。没有证据指证钟明,并且他当时还是未成年。而受害者家属们的心情警方明白。所以我,我没继续查钟明意外到底是谁造成的,我告诉自己没有办法调查出是谁,那边没监控,其实我私心里也觉得钟明就是真凶,法律无法制裁他,所以。”老胡有些哽咽。 “可苗佳,你知道吗,钟明出院后没多久就死了,因为受伤在家休养,他一个人下床被相框砸到头,没人发现,他就那样挺着到死。现场也是我去的,然后我发现一个细节,钟明不是左撇子。” “什么?” 苗佳心一颤,但她不敢相信,瞪着眼睛,“师父你什么意思。” “连环刨锛案,有技术顾问认为,凶手应该是个左撇子,但下锤子的角度,是故意用右手发力的,说明凶手应该是故意隐藏自己左撇子的情况,而我们观察过钟明惯用左手,这也是警方觉得钟明有嫌疑的主要原因。 但钟明死后,我才发现,他不是左撇子,他只是右手使不上力。因为,他的右手筋被挑断过。他勉强可以写字,但右手根本无法挥动锤子,所以他根本不可能是刨锛案的凶手。” 苗佳心中震撼,几乎站不住。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手筋怎么会被挑断过呢?是受过伤?” “你听说过东北以前的跳大神请仙吗?” 苗佳摇头,又点了点头,曾经处理过类似封建迷信的杀人案。 老胡没有继续说这个话题,而是叹息着,“明明所有证据都指向钟怀隐,钟怀隐也自首了。可就因为大众毫无根据的猜测,导致了那个少年的死亡。 后来警方通报钟明和案子没有任何关系,还受到了情绪激动家属的攻击,可那时候无论钟怀隐还是钟明都已经死了,舆论闹得太大了,苗佳,那个时候专案组的人只想结案,也只能结案。” 老胡走了之后,苗佳内心震撼,面对贴满线索的展示板,她仍没有回过神来,看着档案里钟明的照片,只觉得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席卷了整个胸腔,这种巨大的压抑感几乎要将她的脖子掐断,然而就在窒息的前一刻,苗佳的手机响了,一下将她困顿的梦境打破。 她大喘着气,跌坐在椅子上,看着来电显示上是“阿姨”,缓了缓,语气尽量轻快的接起来,“阿姨。” 对方温柔的带着点试探,“在忙吗,是不是打扰你了。” “没,我们刚开完会。” 苗佳看了眼表,现在是下午五点半,刑警队的食堂一天三顿,因为随时都要加班,队里还有专门帮半夜值班或临时有任务的同事叫外卖的专员,可以说现在刑警队比十几年前各方面都更健全完善了。 苗佳一点都不饿,尽量将思绪集中在电话上,遗忘刚才那一瞬间近乎窒息的感觉,手习惯性的到自己桌上摸饭卡。只是情绪还没完全拉回来,一切都是飘着的,手在桌上摸了半天也没摸到。 电话里的女人笑着,“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你吃没吃饭。” “正要去吃。” “女孩子在外面要多照顾自己,别和你爸似的,年轻时候不注重身体,当铁人一样破案,老了胃啊肝啊什么病都找上来了。” 说到父亲二字的时候,苗佳正好摸到了饭卡,可随之思绪也被这两个字彻底拉了回来。她习惯性的皱眉,想将话题扯开,她知道阿姨每次都变着法子的和她说父亲的事,她倒不是抵触,就是每次听到总想起来一些过去不开心的片段,可她又不好和阿姨发脾气。 刘艳华自从嫁给自己父亲后,尽心尽力,对她也是没话说,就算是苗佳这样的性子,都不忍心迁怒于这个阿姨,其实后来无数人包括师父老胡都劝过她,有刘阿姨在,自己不用多操心父亲是好事。 但她心里,始终过不去当年那个坎。但奇怪的是,她应该讨厌这个阿姨才对。很神奇的,大概苗佳随着年龄的增长,亦或者她从一开始就明白她讨厌的不是父亲再婚,而是当年父亲的态度。 只是此时她听到父亲二字,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思绪不由得又飘到刚才的卷宗里去了,拿着饭卡的手又将以前专案组的分析报告拉出来。 与此同时电话的阿姨在她的沉默里,商量的口吻,“过两天周末,回来吃饭啊?你都好久没回来了。” “吃饭就算了,阿姨,快过节了,我们单位分了东西,赶明给您拿过去。还有上次,我出差给你买了条丝巾。您之前动手术不是一直想买条丝巾遮一下嗓子那里的疤吗?” “哎呀,买什么东西,我有时候就和你爸说啊,我是个有福气的,到老了,还得个亲闺女。” 说到这,电话里的女人似乎感叹着,又将话题引回来,“你别总和你爸置气了,我是最没资格说这话的,但你就和你爸一个性子,都别扭着。实际上你过年给他买的那些东西,嘴上说随便买的,其实就是关心他。 你爸也是,你不在家他总念叨你,上次你回来还是几个月前了,你走的时候,他还趴窗户看你来着。” 阿姨絮絮叨叨,苗佳夹着电话手里翻着卷宗,心里有些不舒服。 电话里阿姨小意恳求,“你爸最近有些感冒,我带他去医院看了,没啥大事,但他就是总念叨你,说你最爱吃螃蟹,这几天看市场的螃蟹可肥了,就等着你回来才买呢。” 苗佳终于受不住,没直接答应,但也松了口,“我看看要是单位没啥事,就回去。” 刘艳华在电话里长舒一口气,又说了些家常,苗佳都没听进去,索性打断了她,“阿姨,我爸病退前是不是调到富源县去了,我是说他当年从刑警队受处分离开后。”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什么,回家再说吧,我要去食堂了,一会该没饭了。” “好好,你快去,多吃点,注意身体。” “好的,您也保重。” 挂了电话,周围一下静了,苗佳看着卷宗里曾经刨锛案专案组成员名单中最前面那页,上面父亲的名字,盯了许久,才离开办公室朝食堂走去。 苗佳的父亲曾也是一名警察,甚至十五年前就在刨锛案的专案组里,只是,刚进组没多久,就被调出来了。再后来因为那件事父亲被处分下调,再再后来,父亲执勤时受伤,就病退了。 卷宗里有一卷她是不敢看的,老胡和陈立都不想她参加专案组,但她一直坚持打了无数报告,并且写了保证书。尽管如此,陈立也还是只让她作外围的调查,今天的会是她厚着脸皮参加的,刚才老胡说刨锛案受害者家属情绪激动的时候,她尽量表面平静,可内心彻底翻涌了。 因为苗佳,也是刨锛案的受害者家属之一。她太能了解那种心思,也太渴望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凶手了。 第16章 照片证据 知道廖尘宇拒绝见自己后,万诚戈整个人毛了,在看守所的房间熬了几天人都瘦了。 这是万诚戈没有预料到的最坏情况,他反复的想着他和叶颜见面的细节,回想着曾经认识的所有人,他原本想见一见廖尘宇试探一下对方知道自己多少秘密,可现在廖尘宇的态度,让他很被动。 万诚戈明白,他现在只能靠自己了,不然很可能就坐实了杀人犯的名头。他深切感受到了那种被冤枉的无助,甚至他做梦梦见了钟明。 终于,万诚戈崩溃了,他觉得一切都是报应。当初钟明所受的折磨,全都到了他身上,那种无力申辩,千夫所指的窒息感。 他天神交战,想着要不要和警方坦白自己所知道的那个人的线索,可又马上被恐惧感包裹。那个人曾说过,如果他报警或者告诉别人,他的秘密就会被同等交换到警方手里。 横也是死,竖也是死,万诚戈在这种巨大的压力下,终于在被逮捕的第十五天,口吐白沫昏厥过去了。 警方赶紧将他送医,万诚戈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死,一旦死亡,又要成为十五年前钟怀隐的情况,这是专案组现在最惧怕的。 所以陈立亲自带队,专案组轮值,抽调派出所的同志在医院执勤看守,生怕万诚戈有任何闪失。 然而与此同时,廖尘宇却突然向警方提供了一则最新的线索。他的手机在今天凌晨三点的时候收到了一条信息,竟然来自叶颜,而叶颜的手机早就在爆炸中毁了,警方技术科追踪发现是叶颜的手机有云定时功能,她设了云上定时发送,查到写下短信的时间,竟然就在她出事前一天晚上。 而这个定时信息,叶颜寥寥几句留言,以及后面提供的照片证据,令人震惊。 同时,坐实了廖尘宇所说的情况,将矛头再次指向了最大嫌疑的万诚戈。 叶颜那条定时信息,似乎是急匆匆写下的,但足以看出她当时崩溃的心情。 “我万没想到,阿诚会是杀人凶手,我这辈子其实从未真的恨过他,可从这一刻,我便要做出了断,是要杀死他报仇,还是念着曾经的情义,替他去死。 如果可以,我想和他同归于尽,于我们也许是最好的结局,可我想如果死在他手上,逝去的人无法重见天日,所以此信息定时,一旦我有不测,将会发到你的手机里,阿宇。 我只能道歉了,下辈子吧,我们约定下辈子。就让死亡淹没一切过往,待新生之时,我想和你以全新的身份重遇,去我们都向往的北海道,看雪与海的交融。” 后面是两张照片,第一张是翻拍的照片,第二张是这照片的胶卷底片。 里面是少年时候的万诚戈。 明显是偷拍的,像素也不高,画面里背景夜空上绽放着2003字样的烟花,霓虹灯下是十五年前的老街,春富路的站牌在照片右侧,万诚戈裹着棉服,腋下夹着一把长扫帚,如果仔细看,扫帚的一端有些殷红的东西,他的棉服上也蹭着殷红色。而照片里能看出来,万诚戈神色慌张,正从会宁公园后面的景观园林出来。 照片是新洗出来的,但后面附了翻拍的底片。这底片显然是很多年前的,现在根本都没这种东西,所以照片是叶颜洗出来的? 虽然只是一张照片,但只要是翻阅过了刨锛案卷宗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种明显指向性构图的问题了。 2003年安城放烟花那天正是12月31日,2002年的最后一天,烟花绽放的时候是晚上九点钟,那天下了一整年最大的一场雪,而那天在富春路附近的会宁公园后面被因为前些日子人工湖冰面塌陷,而被封起来的景观园林里,发现了刨锛案倒数第三个受害人,也就是叶颜的母亲。 那天最先发现尸体报警的就是叶颜,尸检表明,叶小梅当时刚死不久,推断死亡时间正是晚上九点左右,而发现尸体的时候是九点二十分钟。 警方当时勘察现场发现有清扫的痕迹,以往受害者附近从未出现过这种被清扫的情况,所以警方在被害人附近能找到点东西,这些东西都是最后指证钟怀隐时候的佐证。 可那一次,唯独叶小梅死的时候,景观园林那边明显有扫帚打扫过的痕迹,所以没有任何脚印或者明显血迹存留了。 而此时这张照片正好拍到了万诚戈拿着带血扫帚从景园林封锁区,翻墙跳下的画面。指向性一目了然,别说现在看到这张照片的警察了,叶颜估计看到的瞬间就想明白了,她当时是第一个发现母亲死了的人。 这照片明显将万诚戈的嫌疑推到最高处。 但也让人怀疑,这照片是谁拍的?显然是叶颜拿到胶卷底片新洗出来的,这底片是谁给叶颜的?这个拍照片的人当年也在案发地,并拍下了万诚戈可能清扫过死亡现场后逃离的照片。 这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这照片到底真的假的啊?指向性太强了,如果叶颜真的是拿到了这种东西,那么来找万诚戈对峙这一点就成立了。但这照片真的假的,还确定不了,毕竟是手机翻拍的。”苗佳说道。 陈立皱眉思索着,“叶颜回国的时间很短,行踪就那几个,查她去过的地方附近有没有洗照片的,只要找到洗照片的师傅,就能知道这照片底片是真是假了。” 安排下去搜寻查找,这需要时间。 盯着照片陈立却想到另外一件事,也是很大的矛盾,这照片,表面看让万诚戈的嫌疑翻倍。可实际上,换个角度,陈立却觉得,这反而洗脱了万诚戈的嫌疑。 “拍照的人应该就在案发现场附近,完全可以拍到万诚戈杀人过程。可没有,而是迂回的拍他逃离的画面,时间角度位置都是带有极强的指向,说明这个人一直跟着万诚戈,拍这张照片是有准备的。 这个人什么目的?是否应验了万诚戈的话,他觉得是有人在陷害他,现在看到这照片,也许这个陷害从十几年前就准备好了,一旦有所差池,万诚戈马上就会被推出来顶罪。 如果只是普通的目击者,照片不会放这么多年才拿出来,早就该交给警察了。可在纺织厂两具白骨暴露后才拿出来,所以我反而确定了,这个拍照的人才是刨锛案的真凶。 只是他很狡猾在暗处,将证据发给叶颜,甚至预料到叶颜在看到照片的时候崩溃来找万诚戈对峙这种情况,甚至算准了万诚戈可能会误伤叶颜。不,就算万诚戈没有误伤叶颜,这个背后的人也会把叶颜弄成万诚戈杀死的样子,为的就是引出这一切嫁祸到万诚戈身上。 不管怎样这个人熟悉叶颜,熟悉万诚戈,熟悉到性格选择都一清二楚,这个人肯定是万诚戈叶颜认识的人,也许就是当初在万诚戈身边的人,甚至后来也一直在他们身边,不然他不可能把这些人拿捏得那么准。” 可这个人是谁呢,陈立觉得过去十几年了,这个人还能如此掌控万诚戈叶颜的性格习惯,说明他这些年都在关注他们。 可叶颜万诚戈廖尘宇他们毕业以后,都离开了原来的圈子啊。 万诚戈随父亲去了南方,廖尘宇叶颜去了国外,换了不同的地方,周围也没有过去熟悉的人了啊,这样推理,廖尘宇算是最大嫌疑人。 但叶颜出事的时候廖尘宇还没有入境,有不在场证明排除了嫌疑,那么这个给叶颜底片的人,这个真正的凶手,到底是谁?是怎么隐身的,能从过去到现在都不留任何痕迹,还一直在他们身边如影随形呢? 苗佳思索了半天,提出了一个疑问,“陈队,我有个想法,你说这照片咱们看了第一感觉都是反而侧面说明,是有人陷害了万诚戈,叶颜难道想不明白吗,可她的遗书里却好像确定了万诚戈就是凶手,为什么? 这是第一个疑点,第二,她来找万诚戈对峙,万诚戈如果心里没鬼,为什么会推倒叶颜呢。应该是和叶颜联合起来追查真凶才对啊,可万诚戈从被抓开始就支支吾吾,甚至说谎。说明他也在隐瞒什么。还有啊,照片到底拍到他在叶小梅死亡现场打扫了,他当年为什么在那,这太奇怪了。” 陈立点头,“重新提审,把证据甩万诚戈面前,看他怎么说。” 第17章 万莹 警方很快就找到了洗照片的地方,就在叶颜所住的宾馆后身老街,一家老式照相馆,洗照片的师傅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 现在都是数码电子照片,可以直接打印出来,所以胶卷没几个地方可以洗,叶颜当时还是为了宾馆的服务员才找到这个地方。 所以警方一过去,洗照片师傅马上就反应过来,“是个挺漂亮的姑娘,还加急了,多给了五十块钱,当天下午来找我的,第二天就要。多少年都没人拿底片来洗了,我材料也不全,本来说过两天,可她看起来很着急,我就赶紧去买了药水,连夜给她洗的。 还有啊,那姑娘当时把照片拿走了,胶卷留了,急匆匆的,我追都追不上,她也没留电话号码。” “你说照片的底片还在这。” 警方觉得很神奇也很意外,师傅点着头在柜子里翻了一会,小心的翻出一个信封里面是胶卷,“我就没看过保存这么好的胶卷,这上面的编号有年头了,现在我洗完了彻底废了,我也和她说了,她没拿走,估计也是觉得没用了吧。” 警方将胶卷带回局里化验,确实属于十几年前的,冲洗之前保存的很好。只是一卷胶卷里只有这一张照片,其余都是空的。 陈立还特意问了师傅这种胶卷十几年前是否普遍。 那老师傅是老安城人了,他说着这种胶卷当时是进口的很不普通,能买得起的一定是有钱人,摄影发烧友,不然那个年代,买这一卷胶卷的钱都够全家吃两个礼拜了。 再次提审万诚戈是在病房里,他整个人和刚抓到的时候比更瘦了,精神状态也不好,大夫说他晕倒完全是神经紧张引起的供血不足,太过焦虑导致了眩晕和呕吐,需要静养。 但陈立知道给万诚戈输多少营养液,都不能缓解他的焦虑,索性直接提审了他。 陈立将手机里照片递给他,“这就是叶颜找你时所拿的证据吧,还想抵赖吗。” 万诚戈看着手机,眼中闪过稍纵即逝的震惊,他大喘着气刚要开口,可一下戛然而止眼眸垂了下去,一阵咳嗽。 陈立眯着眼,品着他这个反应,“叶颜找你的时候是不是拿这些东西和你对峙来着?” 万诚戈始终低着头,手指搅在一起,没有回答。 陈立不耐烦的站起来走近他,声音极厉的吼道,“万诚戈,你知不知道照片上的地点时间都可以证明你在叶小梅被害现场?我劝你老实交代,现在各个方面的证据都在指向你。” “这张照片不是恰恰相反,可以证明有人陷害我吗?” 万诚戈抬头,眼睛通红,几乎带着哭腔,他的心脏还在狂跳,尽量保持着自己最后的冷静,他刚才看到照片的时候几乎一瞬脑子爆了,可最后一丝理智让他没有直接开口,他这些年天日夜思磨努力回想分析每一个可能对自己有利的可能。 所以刚才一刹那就想通了,虽然这照片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可同时也让他心里明白,这是个机会。 “叶颜是不是拿这照片来质问你,你恼羞成怒所以杀了叶颜,以为毁掉了证据,可警方还是拿到了,外加那两具尸骨衣物上你的dna反应。” 陈立故意言语上刺激他,忽略他刚才的辩驳反问,步步紧逼,果然在陈立的攻势下,万诚戈不可思议的瞪眼,“你们警方就没怀疑拍照的人吗?如果我真的杀人了,完全可以拍我杀人的场景,为什么这么有指向性的拍我离开的照片,这原本就是算计好的,就是有个人想陷害我。 很显然拍照的人才是真正的凶手,他从一开始就想好栽赃我,肯定是这样的,叶颜的死也是他栽赃我,我根本没有对叶颜刨锛,是有人要害我,那个人才是真正的凶手。” 看到万诚戈乱了阵脚,陈立眯起眼睛,“所以,万诚戈,你当时为什么会在连环刨锛案的现场,还打扫了叶小梅周边痕迹。” 万诚戈瞪着眼睛,咽了口口水,却没回答。 陈立皱眉,“到现在还不说?你在隐瞒什么?你真不知道现在处境究竟是怎样的,两具白骨上的dna毛发反应,叶颜的死,你后备箱的凶器,以及叶颜留下的这个证据,足够让我们起诉你,就算你一直不承认,不断上诉,但连环的调查追问,你想一直在看守所吗。 你已经不年轻了,你如果坚持自己不是真凶为什么不说实话?你究竟在隐瞒什么?还说是,你隐瞒的东西,严重到你宁愿承认自己是个连环杀人犯。” “我不是,我没有。” 万诚戈即便拼命找回理智,让自己冷静,甚至心里明白陈立就是在逼迫他说出来,可他还是心慌了。陈立说的没错,他现在是进退两难,是那个人,一定是那个人,因为只有那个人才知道自己的秘密,才会如此能拿捏住他的每一步选择。知道他陷入到这种环境地,也不愿意开口说实话。 万诚戈攥紧了拳头,他在说与不说之间天人交战,矛盾的几乎要爆炸了。 陈立观察着他的表情,拿过手机,将照片放大了细节,加了最后一击砝码,“我不管你要隐藏什么,不管那东西多严重,你说出来总还有个变量和量刑的可能,可如果你不说,坐实了你就是连环刨锛案真凶,万诚戈,我敢打包票,你绝对是死刑。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着不给万诚戈任何机会,给负责记录的小张一个眼神就要拉开门出去,果然,万诚戈崩溃了,“我真的不是凶手,我没有杀那些人,我真的没有刨锛,是有人陷害我的,我说,我知道那个陷害我的人是谁,一定是她,她最了解我,当时是我心软了,我应该报警才对,我明明帮了她,她却拿这件事来威胁我,我不敢不听她的话。因为,因为。” 万诚戈眼睛滴溜溜的转,“因为我从小就受他压迫习惯了,我没办法,真的,我我我,是我姐姐,万莹。是她指使我的,以前是,现在陷害我的也一定是她,我知道的,一定是她。” “你说谁?” “我姐,我妈嫁给我爸之前生的那个孩子,我姐,她恨我,恨我爸,恨我们万家,她就是想折磨我,肯定是这样的,她就是想折磨我,她说过让我死了太简单,她就是想让我日日夜夜生不如死。” 万诚戈双手不自觉地抖起来,眼睛大瞪着,仿佛在回想什么恐怖的事,“都是她毁了我,我不想的,以前不想的,后来也不想的,都是因为她。连环刨锛案的凶手一定是她,可我不能说,我真的不敢说。” 万诚戈彻底崩溃也彻底发泄一样的大吼着。 陈立和小张对视一眼,万诚戈的家庭背景资料早就看过了,他确实有个同母异父的姐姐,他母亲在嫁给万良之前结过婚,丈夫很早就死了,带着三岁的女儿经人介绍嫁给了万良,生了万诚戈,可生万诚戈的时候大出血死了。 之后万莹就在万家很尴尬,后来住校,档案里和学校记录都显示万莹是个问题少女受处分留了两级,更在二十岁那年,留下一封信离家出走,之后了无音讯。 第18章 第二具尸骨的身份 万诚戈捂着脸,不停地颤抖,“我最初也以为她离家出走了,她也说过她要去什么香港,可她实际上没走,我在叶颜妈妈的死亡现场见到了我姐的一块电子表,我知道那就是她的,上面的划痕还是我小时候弄上去的,我当时就怀疑她。 我最初是害怕是胆小,我怕爆出来她是杀人犯,我就会被人看不起,你们现在也许不明白,但我小时候人言可畏,我那时候学习本就差,我爸又下岗了,以前得罪的人都找上来踩几脚,我们家不能再出事了,而且我觉得那是我姐,我太害怕被人说是杀人犯的弟弟。到底是我姐,我也不忍心,我当时很矛盾,可我没想到就因为当初一念之差,我后半生都毁了,都是因为她。因为她。 我当初就该和警方说的,我不该对替她隐瞒,我明明帮了她,可她根本没把我当家人,她恩将仇报,后来竟然还,还捏住我的把柄威胁我。 她肯定当时就在现场附近,所以拍下了我的照片,都算计好了,肯定是的。我不该好心的,我应该告诉警察我在现场捡到了她的表,但我当时真没忍心,我真的只是一念善意。 可后来她没出现,她一定在我们不在的时候悄悄回过家,因为后来,我枕头下面出现过万莹的字条,她说她知道我做过的事,她拿那件事威胁我,叫我不要说出去。” 万诚戈越想越后悔,就那么一念之差自己替她隐瞒了,之后她就可以远走高飞,离他远远地,再也不会有麻烦事了。可万诚戈后来才明白,姐姐没走,她一直在监视着自己,所谓离家出走不过是为了更好的报复他和父亲万良,以至于自己那个失误被姐姐看到了,之后就威胁他。 他一直没和警方说,没和任何人说过,也是害怕自己后来被抓住的把柄秘密暴露,姐姐也给他写过电子邮件,他甚至不知道姐姐怎么知道的邮件,他和爸爸搬到了南方,姐姐怎么知道他的近况的。 当时万诚戈就猜测是否这些年万莹一直在他身边,没露过面只在暗处,这封邮件提醒了他,让他更恐惧了,更是不敢说出去万莹的事,不然自己的秘密也会曝光。 那个秘密就是万诚戈的死穴,可他没想到叶颜会知道,一定是万莹告诉她的,一定是的,因为那些证明他秘密的复印纸,他当年就看过,一定是姐姐告诉叶颜的。所以一定是姐姐万莹陷害了他,万莹才是真正的凶手,他不过是被计划好的替罪羊。 “你到底什么秘密被万莹抓着?应该不是帮她打扫了凶案现场这件吧,这个没什么值得你害怕的。还有,万诚戈你会好心的帮万莹打扫犯罪现场,不只是害怕万莹被抓后,别人看不起你这么简单吧,是不是万莹以前就有你的把柄?或者你们家什么把柄?万诚戈你的秘密还真多啊。”陈立问道。 万诚戈看着他张张嘴最后却什么都没说,陈立嘲讽一笑,看透了万诚戈的嘴脸,如果警方找不到万莹,那么万诚戈想要保留的秘密就不会暴露,所以不到最后一步他不会亮出底牌的,他还心存着一丝侥幸。 “你应该期待万莹被找到,不然,结果和现在一样,我可以怀疑你在说谎,制造一个臆想中威胁你的万莹来逃避你的嫌疑。” “我说的是真的,我有证据,那块电子表我还保留着,上面有万莹的血迹和头发,我一直没敢动放在了饼干盒子里,就是怕有一天。” 或许万诚戈也做过最坏的打算,所以还保留着那块表,他应该庆幸万莹不知道自己拿走了表,这也是可以证明自己的唯一证据了。“那块表在金库里存着,每年花不少钱保存着,我不敢放在家里。我只有拿这才能和她保持平衡,彼此都不说出对方的秘密。”可现在他说了,万诚戈悲伤地想,自己的秘密也要曝光了。 万诚戈说完这些,心里有一瞬短暂的轻松,这件事连和刨锛案纠缠了他十几年,他以为永远要烂在肚子里,没想到,所有冤屈和错误终有重见天日的一天,这一刻他想起了叶颜在仓库里质问他的神情,甚至想到少年时某个下午,他,叶颜,钟明,廖尘宇四个人在崇明寺外那份宁静和美好。 这一刻万诚戈哭了,没有急迫的哀嚎,而是,真正的悔恨。 人这一辈子,不是每一个错误都有机会改过弥补甚至被原谅,很多时候,一步错的选择,就是一生的诀别。 陈立出去召开紧急专案组会议,将电子表送去检测,万莹是一个非常关键的线索,警方再次找万诚戈一一核对他所说的每一个细节,他这次也很配合了,将万莹失踪前说的话,之后一直在他身边没出的线索,甚至隔几年就威胁他一次的事,都交代清楚了。 他也推测万莹可能就在他身边,不然不能如此了解他的生活,而且就像鬼魅,他中间换了很多城市,对方都知道他在哪。 警方展开大面积调查和搜索,可说来容易,万莹从留信离家出走那年开始就彻底失踪了,谁也不知她去哪了,她走的那一年二十岁,身上只有二百块钱,那个岁数的小姑娘是如何在外面生存的,又如何能一直躲在万诚戈身边盯着他十几年。 陈立只觉得头大,不可思议,可万诚戈提供的电子表贴近胳膊那一面上确实有干涸血迹,还有掐住的一根头发丝,都用塑料袋包着,万诚戈很有这方面的意识,一直保护的很好。 这块电子表拿去化验,按万诚戈的说法,这表在叶小梅死亡现场捡到的,上面的血也不确定是万莹的,还是叶小梅的。 可经过比对,血迹dna和叶颜没有血缘关系,说明不是叶小梅的,那就应该是万莹的。如果找到万莹本人,这块表就是最好的物证,当务之急就是找到万莹,陈立那边联系通讯科,准备全国通缉。 可就在这时,化验科那边却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所有人根本没往那方面想,但因检测出来的dna结果都要电脑里进行录入系统滚动比对,所以出人意料的,竟然发现了和电子表上血迹吻合的dna,正是纺织厂挖出的那两具白骨中,第二具,尚未找到身份的骸骨。 也就是说,那第二具骸骨的身份就是失踪的,现在也是最大嫌疑人的万莹。 可怎么会,这具骸骨的死亡时间就是在十几年前,而且一定在叶小梅死亡之前,所以万莹也许就是在留下书信离家出走后不久遇害了,所以她怎么可能是杀死叶小梅的凶手,怎么可能是连环刨锛案的凶手,更不可能是一直以来威胁万诚戈,刨锛了叶颜陷害万诚戈的背后之人啊。 那么是万诚戈说谎吗?压根万莹当初被他杀死埋葬了,后来的一切都是他捏造的为了让自己脱罪? 苗佳开始有些糊涂了,可万诚戈那张照片又是怎么回事,如果真的存在那个幕后黑手,那个黑手才是真正的刨锛真凶,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第二具尸骨的身份无疑将所有掌握的,以为可以推理接近真相的线索全都归零。 最大嫌疑的万莹根本不是凶手,她早就被刨锛杀害了,她也是刨锛案的受害者,不知道算第几个,但刨锛案的受害者已经十一个了,如果加上叶颜,十二个了,还会再出现受害者吗? 苗佳只觉得浑身恐惧,仿佛小时候,那萦绕在安城所有百姓心中的恐惧感再次袭来。看着医院窗外茫茫夜色,甚至有一种感觉,真正的凶手他还在,他就在这片夜色里,窥视着一切,从未离开。 第19章 姐姐 1990年,五岁的万诚戈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享受着父亲举在肩头的宠爱,即便没有母亲,他也有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童年。而人在没有烦恼的时候,往往看待世界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反之则觉得世间一切都是针对自己。 万诚戈和万莹就是这样两个极端的存在。 万莹随着母亲到万家没一年,就成了一个彻底的外人。母亲生万诚戈的时候大出血没了。 万良没有理由养她,送去福利院或者乡下老家都是合情合理的,可刚出生的万诚戈小手拉住了那个尚不懂什么是死亡,就沦为孤家寡人的女孩万莹。 所以顺理成章的,她接替了母亲的位置,成了照顾万诚戈的仆人。 换取的是万良给的一天三顿吃喝。 别人都觉得万良心善,只有万莹知晓,她就和养的狗一样。似乎没有人记得,那年的万莹也只是个孩子。 万良丧妻的悲伤被得子的喜悦对冲的差不多了,好丈夫好父亲的形象其实没立几天,就找了邻居张婶照顾万诚戈和万莹,自己出去花天酒地了。 万诚戈尚在襁褓中,喝着奶粉不知这世间人心如何,万莹却过分早熟,早早会看人脸色,于是她受着别人白眼,抱着弟弟,今天他家明天她家,吃了不少百家饭,也受了太多人嫌弃欺负。 直到万莹八岁,自己能踩着凳子烧火做饭了,万良才意识到万莹似乎大了,而彼时万诚戈到了讨狗嫌的年纪。哪怕亲爸也只能陪他玩两分钟,剩下大部分作闹他都是甩手掌柜,丢给还是孩子的万莹。 万莹第一次人生领悟,只有长大才有能力主宰自己的人生。她庆幸那年终于可以踩着凳子做饭,万良终于不把他们扔在别人家了。 那些年万莹只想拼命长大,只有长大了才能不吃百家饭,不被喝了酒就不怀好意看着自己的叔叔摸。 她不懂,可她觉得难受。她和万良说过,万良都没听完整她的话就抱起儿子玩闹。 于是万莹顿悟人生第二条真理,那些婶子们说的话,之所以都不背着她,因为是约定俗成,所有人都明白的道理:万莹,她是个累赘。 累赘没有发言的资格。累赘就要有累赘的觉悟,不挑吃不挑穿,做好自己的事,什么都可着弟弟,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时时刻刻抱着那个只会哭闹的弟弟,弟弟会成为一种保护,哪怕弟弟还小会闹,会抓花过她的脸颊。 都要时时刻刻装作爱弟弟,离不开弟弟的样子,假装看不见别人的白眼和别有用心,更可以在万良面前演姐弟情深,这样自己就是个有用的人,就不会被嫌弃多吃一个馒头。 因为所有人都觉得她是个吃白食的人,连她自己都这么觉得。 这是她很早就学会的伪装,她只有变成可爱的,被弟弟依赖的样子,才有留下的理由,无论她心里多不愿意。 这种内外表里不一,让她的心性过早的成熟,也让她厌恶很多事,憎恨很多人,可她是个孩子,无法对大人发泄,她甚至不能埋怨大人,不能表露。 无处发泄心中的苦闷,只能将这份恨意放在不会表达的弟弟身上,恨他为什么总是那么吵,那么霸道,那么不讲道理随便摔东西,更恨为什么明明他们都没了母亲,他还能活得那么好。 为什么在她被人欺负的时候,他还能在旁边睡的安然打着呼噜,为什么她这个年纪就了解人性人心的险恶,却还只能做一个什么都不能说的哑巴。 万莹恨这个世界,更怨恨万诚戈,她有时候想如果没有弟弟,她是不是就不用每天收拾烂摊子,不会每天被吵的睡不好。 可她也庆幸有万诚戈,如果没有弟弟,她早就被送回乡下老家,被卖,或者,被那些偷摸她的龌龊叔叔拖到墙角去。她不敢回想那个画面,好在那时候万诚戈在。 可大多时候,万莹都是崩溃的,哭着对不懂事的弟弟吼,“你什么时候可以长大,什么时候可以懂些事,什么时候能真正的保护我啊。”这话犹如自己问自己,万莹,你什么时候可以长大,可以离开,自己做主生活呢。 可当她真的长大了,噩梦也来了。 万莹随母,十三四岁就出落的亭亭玉立。 这个年纪的少男少女,青春懵懂,她自然是被男生吹口哨关注的焦点,可她同时也是不少人鄙视的存在。 空有一张脸,脑子却不行,其实万莹也想好好学,可她回家就要烧饭,要洗衣服,要照顾弟弟,她仿佛化身一个妈。 同学都是纺织厂的家属,那就是个小社会,家长们的八卦,在孩子们之间也流传着,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却被那个时候的少年们无限放大,说她吃白饭在家当保姆,说她就是个小妈。 万莹性格孤僻,没有朋友,学习差,不得老师欢心。 所以当有人挑衅有人堵她的时候,自然被学校分到差生早恋的一类,全校通报,甚至没给她辩解的机会,仅仅是因为那个追求她的男生学习好,家长是车间主任。 也许在大人的固定思维里,所谓好与坏,就是那么清晰明了又表面,不会有人在意真实的原因,只会相信他们所相信的。会指责是你自己不争气,是你自己不自爱。 是啊,不自爱,万莹后来也明白这三个字的意义。 她真的不自爱,仅仅因为那个男生放学堵她几次,说喜欢她,给她带过时兴的点心,万莹就觉得是对自己好的人。 可她也茫然,她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仅仅是喝了他买的汽水,吃了几块点心。手都没牵过,对方家长却在年级主任办公室里扇了她好几个耳光,说她没家教,狐狸精,勾引她儿子。 只是没人教过她,只是没人教过她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要付出代价。 她的代价,是被男孩的母亲打的脸都肿了,还要被当典型在全校通报。 第20章 闺女 而那个男孩子却全程没敢抬头看她,因为害怕顺着他母亲的话,拼命的说是万莹勾引他的,那副嘴脸仿佛昨天和她浓情蜜意的是另外一个人。 万莹那时候知道了人生的第三个真理,男人,翻脸比翻书还快,为了撇清自己可以颠倒黑白,不顾脸面,害怕学校拿掉他的三好学生,就可以随意说出那么多恶毒的话污蔑她。 万莹那天被打的都懵了也没有哭,她只是很震惊,震惊于,她竟然还相信过这个人的承诺,想象过以后的日子有对方的陪伴,她早该明白这个世界上原本就没有什么属于过她。 所以当她站在主席台,被广播通报,看着下面整齐划一的校服,那一双双看向她的眼睛。 万莹突然狂笑,下面的人被她的样子吓到了,议论纷纷。更有教导主任上来抽她一耳光,“你笑什么,还有脸笑,小小年纪不学好,没家教。什么都不是的东西,要成绩没成绩,要啥没啥。 还好意思勾引人家男同学,你和人家一个地上一个天上,人家是好学生,家里是车间先进,是要去京城上大学的,你是什么?高中都考不上,还有脸笑,我看见你啊,以后啥也不是,没有将来,看到你这样的,我就糟心。” 是啊,没有未来,不用教导主任说,万莹早就知道。 更明白她这一辈子,从改姓开始,就没由得她做过选择。 只是那时候悲伤也好绝望也罢,万莹也只以为人生到底谷就是这样了,殊不知,她的深渊其实才刚刚踏入。 1998年,万良带着万诚戈热热闹闹的给万莹过了一个十六岁生日。 万莹受宠若惊,她的生日和万诚戈就差两天,每次都是一起过了,或者说,从来没人在意过她的生日。 而这一次,万良特意大张旗鼓,头几天就开始张罗,连万诚戈都有些意外,因这意味着他的生日就要延后两天,成了配角。但他只嘟囔了几次,还是开开心心的给蛋糕插上蜡烛。他脑子里只有游戏厅,网吧,篮球,狐朋狗友,从不会在意父亲的态度为什么突然变了,就像他从未想过万莹这些年过的难不难受一样。 心思敏感的万莹却惶恐。她害怕,万良不想养她了。 可当万良拿出一条百货商场买的红色连衣裙,给她切了蛋糕,碗里夹了大虾后,说了一句,“这些年,小莹照顾家里辛苦了,没想到一晃你都这么大了。”的时候,万莹有一瞬的恍惚,下一秒心里酸涩,却又像被抚平了什么。 你看,这世上人的怨气多么容易被抚平,仅仅是一句自己都知道虚伪的话。却让万莹积压多年的恨意一瞬消散了,可又一下回流,变成了无尽的委屈,其实对方什么都知道,不是没看见,不是没注意到,可对方就是忽视着,刻意的回避。 万莹在桌子下攥紧了拳头。 那顿饭,她没吃出蛋糕有多甜,也没吃出大虾有多鲜。 她只知道,当万良说出她已经大了的时候,她就该有所觉悟,对方是不是在点自己,不该再在这个家了。 可出乎意料的,万良那天非常反常。原本都是万莹洗碗的,可万良嬉笑着把她推出厨房,“小姑娘的手总沾水该粗了,快,去换那条裙子。” 万莹很意外,还是顺从的去换了裙子,那条裙子标价不菲,料子很细腻,在班里听家长下海的同学说过这个牌子,是进口的,大概全校都没有女生穿过。 大红色却不扎眼,白色的海军领,带着点可爱,腰线收的很好,这条连衣短裙将万莹青春少女的气息绽放的淋漓尽致,可万莹却不敢看镜子里的自己。 那天晚饭后,万良开着借来的车带她出去,说是见一个老朋友,在车上絮絮叨叨。 “真的就一个朋友,你妈活着时也认识,你小时候他还抱过你呢,这回路过安城,说是想你了,说请你吃饭。人家是客,哪能让人家请吃饭,可你也知道叔叔我,不比以前。 为了保住这份工作送了多少礼,唉,和你说句实话吧,你最懂事了,比小诚懂事多了,叔叔我的工作这回是真保不住了,保不住要怎么做?下海做生意?哪那么容易。” 万良一边开车,一边絮叨,万莹坐在副驾驶上,看着傍晚熟悉的街道,斜阳照射着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这车万莹没见过,很旧,上面皮座都裂开了,她伸手抚着那裂开的缝,里面的海绵烂成了一团。 “叔叔是不想养我了吗?”万莹终于鼓起勇气问出这一句。 万良却赶紧否认,“小莹,说什么呢?你妈跟我一场,你就是我闺女,我怎么可能不养你。” 万莹疑惑,不敢置信。就看万良搓了搓鼻子,单手抓着方向盘转了个弯,离开了市中心朝着新开发区过去。 “可是啊,我一个即将下岗的工人,早没风光了,以前在保卫科,人人喊我万哥,多养你一个没啥。可现在不一样了,厂子里有消息,下一批下岗的就有我,叔叔我没能力,好在朋友多,我就先打算点,怎么也不能饿到你俩。所以啊,叔叔问你,叔叔当你一家人,你也当叔叔一家人对不对。” 万莹呆呆的看着他,点着头。 “那你帮帮叔叔好不好?” 万良把车停在新开发区的一个ktv前,新装修的,在安城很有名,那时候安城刚从卡拉ok转换成ktv的阶段。北方刚刚兴起这种大众娱乐。 不少人都知道是商机,可有钱的永远是那些先富起来的南方老板。亦或者改革开放初期就跑到南方捞金,现如今衣锦还乡的老北。 这地方,学生之间也传过,但大多是一个神话般的存在,万莹从没想过自己能进来亲眼看看。 更没想到,前一秒万良还说她是亲闺女,下一秒钟就把她推到那个小时候抱过她的叔叔怀里。 那天具体的万莹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在万良关门的时候,她鬼使神差的喊了一句,“爸。” 可万良看都没看她一眼,就离开了。 第21章 梦醒 万良早就看透了局势,他送再多礼给纺织厂,也抵不住时代旧制度下的颓败。 纺织厂吃大锅饭的人太多,养不了闲人了,就算现在没剩多少员工,温饱迟早也是问题。得引进新的设备,开启新的运营模式。 可从上到下,旧官僚主义当道,迟早要崩盘。而那些改革成功的厂子,变成个人的,股份制,拿出资本家那一套,用最少的人创造最多的利益,自然钱就分的多。 尤其是隔壁的刀厂,颓败到濒临破产,被厂里几个领导想办法以最低的价格收过来改成了股份制,用的还是以前的员工,效益却一下上来了,甚至还去京城参加展览。 万良一向是个很有魄力的人,为此动了心思,只是纺织厂在安城这边是老牌子,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要想买过来价格肯定高。 而自己想挣这份钱,必然要成为股东之一,他可不想费半天劲给那个老北做了嫁衣,万良看着那些一个一个下海起来的人,他不甘心,不甘心他这辈子就给人家打工点头哈腰。 可他哪有钱,好在他脑子好,想到了一招,如果能让投资的人以一个更低廉的价格购入,自己就算是能力入股,占三分之一比重。 所以他先物色好了南方回来的老北,仗着和自己以前有过酒肉交情,万良在酒桌上陪了好几日。喝吐了无数回,可老北一开始就是不吐口。 万良百思不得其解,差在哪了,老北老家的厨子他都找来了,按理来说自己开的条件不过分,老北也早就盯上了纺织厂。 这时候他注意到,在ktv找的那些姑娘,老北都没碰,那美若天仙的都入不了这个去过香港大城市老板的眼? 后来有人给万良递话了,说老北啥样的女人没见过,早玩腻了,就想找找初恋的感觉。一开始万良还不明白,后来有人点他,“知道找老北的人多少吗,怎么老北单单看上你,愿意给你投资啊。” 看他还不明白,老北的司机恨铁不成钢,“你有个闺女吧,上次来找过你。老北看见了,就夸那小姑娘好看。” 万良听完第一时间是懵的,老半天才在心里啐了一口,他万没想到这些人丧心病狂玩的真花啊。 万良心里是抵触的,回想了好半天,是自己刚攀上老北的时候,万莹说要交天然气费,跑来要钱。万良想了一夜,最后说服自己,又不是亲的,就和养个猫儿狗儿一样,她总要为这个家做贡献吧。 于是所有事水到渠成,迎刃而解。一个万莹的牺牲,实现了他当人上人的第一步。老北答应投资了。 第二步,就看万诚戈的能力了,那就是加速纺织厂的消亡。 厂里虽效益不好,可也在生产,两轮下岗后,减少了开支,已经快平衡了,虽然买断的工人不少还在闹,可更多的认命了,各谋出路,剩下的人算是劫后余生,一开始干劲十足。 这种局面可不是万良想看到的。 所以借着捕风捉影的下一轮下岗名单噱头,万诚戈哄着厂长开设培训班,增加生产效率,这个概念被他故意和之前的待岗培训给混淆了。 私底下一边安排,一边和不少人推心置腹,说厂长私心重,这厂子要完了,到时候厂长把厂子卖了自己跑路,剩下的工人直接辞退,连买断的钱都拿不到。甚至私下里请了几个车间骨干吃饭,给些小恩小惠。那些人可比他说话有力多了。 潜移默化的过程很快,动荡的时期人心最是浮躁。 万良很会拿捏人心,用现在的话来说,他是个会pua的人,可那时候这词还没兴起来,只能说他每次推心置腹的话,总是让人信服,这也是万良一个没什么文化还能做到保卫科科长的原因。 工人整天担忧,生产力下降,甚至有人坐不住了去找厂长谈话,厂长百口莫辩,生气的要处分那些闹事的,结果正中下怀。 厂里生产线上的人和干部们打了起来,闹得两边都进了医院,进了派出所,厂里耽误了两批订单,厂长都快跪下了,可根本没人再有心思工作,他们关心的是他们是否比之前下岗的工人更惨。毕竟这一波波看下来,现在除了自己,根本没人在乎工人的死活。 殊不知,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圈套。 纺织厂岌岌可危,急转直下入不敷出,这个时候,一个南方回来的老北,愿意出资收走纺织厂一半的厂房开汽水厂,纺织厂欠了大笔原料费,厂长都火烧眉毛了,多方请示后,这事就成了。 纺织厂少了一半,工人自然要裁掉一半,无中生有的第三次第四次下岗就这么成真了,谁也不会知道是万良搞的鬼,对他都还感恩戴德。因为万良说他有关系,要接收下岗的员工进汽水厂工作,那边南方制度技术,新的设备,待遇也好。 好什么,工资少了三分之一。可对于下岗崩溃边缘的工人们来说,这就是解燃眉之急的好事。 此时东北大批工厂下岗,社会上闲散人增多,有工作机会是多么难得,所以想来汽水厂的下岗职工人太多,不只纺织厂,别的厂的人也蜂拥而至。 万良又搞出那套,纺织厂的员工优先,于是不少曾经指着他鼻子骂过他的老车间先进们,那些举报过他瞧不起他的人,此时都把他当救世主了,甚至有人拉着他的手,说他真是个好人啊。 不知不觉中,万哥,这称呼又回来了。 万良享受着再次当上霸王的感觉,他半夜都笑醒,这步棋走的好啊。那老北南方还有生意不会总在这边,自己就是这个工厂的王。 很多事只要走出第一步,便会无止境。 但万良没想到,那天晚上之后万莹变化那么大,甚至后来超出了他的桎梏,往他控制不住的方向发展。 万莹没作没闹,似乎心里也明白,她的命如此,即便嚷嚷的全世界都知道,即便把那个老北抓起来,她也捞不到好。会像在学校那样被人唾弃不耻,人生彻底玩完。没人会关心受害者的无辜,同情过后,更多是闲话。 大众会给她贴上标签,唾沫会淹死她,指指点点会戳破她的脊梁骨。 换句话说,万良不养她,她就要回到乡下,被那个重男轻女的奶奶卖掉亦或者随便嫁人。和现在又有什么不同? 所以,只能顺从命运,并在命运中努力为自己争取有利的一面,才是她该做的。 所以,万莹认命了,却又没完全认命。 老北很喜欢她,那个中年男人对胸大丰满的小姐们一点都不感兴趣,用他醉酒后的话来说,成熟的女人没滋没味,他就喜欢那种一脸惊恐会挣扎的小姑娘。 老北甚至和她说过,万良恰恰相反,万良就喜欢那种生过孩子的女人,年纪大一点也无所谓。 老北喝多了,搂着万莹说了很多万良的秘密。一个人的弱点无非是他在乎什么,万良在乎的就是汽水厂的决策权。老北故意放了两个持股的手下,就是防着他。老北说过,万良这人好用聪明会看眼色,但也不好控制,心思太活,不得不防。 万莹一一记下,哄得老北高兴,处处踩着万良,因为和老北比起来,她更恨万良。老北怎么会不明白,他也不过是利用万莹而已。 只是万莹终究太年轻了,当老北很久没找她后,她自己跑去ktv,在门口正好看到万良开着的车上,老北搂着个更年轻的小姑娘下来的画面,她才如梦初醒。 第22章 家 万良能把她送过去,也能找人换了她。 那一刻她胸口是难以言说的崩碎,一直以来她都不知道对老北是什么情绪。 如果说一开始她还不愿意,还厌恶,可老北回回到安城都给她带时兴的裙子,首饰,带香港那边的点心。她一个缺爱的女孩又怎么能抗拒得了。 老北是个很懂得拿捏女人的人,他会哄着你,无微不至,会妥善的照顾你,尤其是对这种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很有一套,说白了他就是享受这种驯化的过程。 糖衣炮弹对于万莹来说,拿下简直易如反掌。万莹甚至曾经有过幻想,想让老北带她去香港,因为他总是描绘那边的美好,描绘着将来带她去维多利亚港湾的场景。她便在这种迷雾中自己给自己织出一个梦。 然而这个梦在这一刻被残忍的戳破,剩下的是肮脏不堪的现实。 老北身边的女孩稚嫩懵懂又有些恐惧的眼神,让她一下想起了十六岁生日那天,因为这个姑娘也穿着一套红裙子。 那一刻不知是被唤醒的恐惧,还是被迫傲气的愤怒,让梦碎的万莹彻底失去了理智,她跑过去抓住站在门口抽烟等候的万良,狠狠地瞪着他,质问他,像个泼妇一样。 万良从始至终似笑非笑。 万莹发泄完了,才从ktv玻璃门的反光看到自己有多不堪,身上艳俗的衣服,趁着她那张浓妆艳抹的脸,俗气不堪,她原本稚嫩阳光的脸上满是狰狞和愤怒。 头发散乱的像一个女鬼。 这一瞬她终于冷静了,不想承认自己失败不堪,将所有怨气都变成利剑一样的眼神,狠狠刺向万良。 万良抽完一支烟,才嘲讽的摇了摇头,“人不是我找的,隔壁茶城的人,都知道老北好这口,他这人玩的太大,我劝过,他不听。那些人哪有咱们这样单纯就为点钱,他们要的更多。老北早晚要出事,你和他断了对你好。” 万莹气的浑身发抖。 万良满是嘲弄,“怎么的,当婊子还当上瘾了。你倒是横啊,不是还想踩我?没我你现在屁都不是。上车,回家,还嫌不够丢人?” 万莹最后还是回了家,一个星期没去学校,就躺在她以前的卧室里。 那段时间万诚戈很惊讶,但也不敢多问,很长时间以来万诚戈都有些怕她,她的性子从十六岁生日过后就变了,不再沉默,而是尖锐,他甚至看到她和父亲在楼下对骂的样子。姐姐还搬出了家里,去职高寄宿。 他也不敢去问爸爸,姐姐怎么了? 因为他有些隐约明白,但不敢去证实。 所以他对于姐姐又回到这个家里,心情是复杂的。仟千仦哾 一开始几天他都尽量不和她接触,直到有天半夜听到动静起来,看见姐姐喝的烂醉大哭,他终于不忍的把她背进房里。 万莹哭的眼睛都睁不开,万诚戈有些发愣,太久没见过她哭了,以前她总爱哭,后来就没有了,此时他仿佛觉得姐姐又回到了小时候,抱着他哄他睡觉的样子,那是很久远很久远的时光,久到他的记忆很模糊。 因为后来的时间里,万莹很少再哭,总是盯着你,他明白那深渊一样的眼神是默不作声的恨意。 长大总是赋予人更多的烦恼,万诚戈这一刻突然体会到了万莹的不如意,他默不作声的坐在床头,等她哭的差不多给她倒了水,拿了湿毛巾。万莹从毛巾缝隙抬头看,半晌,抓过桌子上那块进口电子表扔给他,“拿去吧。” 万诚戈惊讶又大喜,他早就喜欢这块卡西欧,可安城是买不到这款的,他只在杂志上见过,听说要在国外才可以买到,他以前偷拿过,被万莹发现打了一顿,他气不过摔在地上,表后面弄出了划痕,万莹之后很久都不和他说话。没想到现在竟然给了他。 万诚戈回到房间把那块表举起来,不知为何,心里的郁结似乎都消散了。 第七天万莹终于起来做饭,卸掉了浓妆,又成了干净的脸色,那些名牌裙子全都被打包扔了出去,她换上了过去洗的发白的棉t恤,虽然有些小了,可她站在厨房里的样子,让万诚戈恍惚觉得好像什么都没变。 万良那段时间特别忙,汽水厂的员工也闻到了不一样的气息,万良好像和老北闹翻了,老北要撤资。可他不知道万良早就在账上做了手脚,设了个套,伙同几个人凑钱,把汽水厂完全买过来了。 知道被骗的老北在厂门外破口大骂,骂万良没良心,骂到最后极其难听,说他出卖自己的女儿,把自己女儿推上别人的床,工人们议论纷纷,很多猜忌目光交换,可却没人敢在万良面前嚼一句舌根。 那老北那是自认倒霉的人,想要报复万良,可惜,他还没等行动就被警方给抓了,有人举报了他在新开发区ktv组织卖淫嫖娼,匿名信写了足有七八页那么长,那案子当年在安城闹得极大,翻到最后,查出甚至有些未成年人是父母领着去工作的。 怕影响不好,媒体那边一直被压着,可呛不住安城民众的八卦,消息根本止不住,因为那些失足女里就有纺织厂下岗的工人,全家没有经济来源,误入歧途,有些丈夫去南方打工,结果一去不复返没有丝毫音讯生死全无。 一个女人带着十几岁的孩子几个老人,活不下去了,生活所迫牺牲自己,还有把自己女儿也推下水的,刷新着安城道德的下限。 媒体上没报道,可在民间街头巷尾,被抓的住在哪家哪家,都传的清清楚楚。 万良在扫黄队那边有人,他喝多了回来当笑话给万诚戈他们讲,说那女人一开始就是自己出来做,可竞争太大,南方老板来这投资,都被当祖宗供着,给的钱多,那女的自己竞争不过,就喝出去,把女儿推上去。 举报信就是女儿写的,她把她亲妈捅死了,举报了这些人。 万诚戈惊讶听得是个乐子,万莹却沉默了,低着头。 万良瞥了她一眼,笑着又说别的话题。万莹却是想着,亲生的尚且如此,她这样的,还真不算什么大事。 想到这,竟然心里平衡了。她某天在新买的记事本插页上看到香港维多利亚港湾的照片,仿佛什么东西又从死灰中复燃,梦想又回来了。 只是她没想到,万良根本没打算放过她。 那天她收拾了东西回家,不打算住校了,可刚进门就闻到一股酒味,万良竟然亲自下厨在家里招待了一个山西口音的男人,她一进来,就拉着她介绍,那个是什么沈叔叔。 口气场面熟悉,万莹明白过来,只是没想到这一次万良会安排在家里,她回头目光平静,万良笑着,别过视线。 万莹回到自己房间,发现床上被子揭开,自己的内衣被扔在床脚带着酒气烟熏,一瞬让她恶心至极。 “谁进我房间了,我不是和你们说过吗,不要进我的房间。” “哎呀,小姑娘不好意思啊,刚才喝多了酒也不知道谁的房间,我就进去躺了会,对不起啦,叔叔给你买新的。” 沈老板来拉她,她一把甩开,万莹也不知自己为什么突然就生气了,非常生气,甚至比那次在ktv的时候还生气,她只觉得委屈之极,那种酸涩堵在胸口,一直质问着,“为什么在家里。” 第23章 埋尸 那沈叔叔拉着她,万莹挣扎了几下就放弃了,可就在她被推进房间的时候,看到了窗外一个模糊的影子。 像是想到什么,她挣脱了扑到窗前,窗外的那双眼睛惊恐而无助,四目相对,可就在万良等人过来的时候,那双眼睛的主人蹲了下去。 叶颜愤恨的拍着窗子,使劲拍着玻璃,连万良都好奇的打开窗户,可除了灌进来的冷风,就是一片空荡。 “看到什么了?” 万莹死死的盯着窗外,甚至顺手拿过盘子扔出去。 “你疯了。”万良呵斥着。 “哎呀别对小姑娘这么凶嘛。”沈老板来搂她的肩,可万莹执拗盯着窗外,半晌她张张嘴,终究没有喊出来,讽刺的笑了。窗帘已经拉好,她抬头看着那昏黄的灯,这里是万诚戈的卧室。 肮脏,谁也别想跑,这才公平。 万莹那天凌晨醒来,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了,客厅没开灯,她抓起桌上一块凉掉的鸡蛋饼塞进嘴里,走过碗盘碎了一地的狼藉,瓷片割破她的脚掌。 她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除了沈老板留下的钱,什么行李都没拿走。 到门口的时候,她看到鞋柜上放着的那块,不知什么时候还回来的电子表,想了想,将表重新戴在自己手腕上。之后拿起打火机,扔进卧室,关门扬长而去。 …… 自从那天叶颜陪叶小梅去警局报了王大庆的失踪案后,母女俩之间的气氛就变得很微妙。 亦或者说,从母亲拉起吓的腿软的叶颜,推着独轮车,就近将王大庆埋在了纺织厂后院后,叶颜再不敢和母亲对视了。 那天看到王大庆倒在血泊中,叶颜本能尖叫,可快失心疯了的叶小梅却突然清醒过来,瞪着眼死死地捂住她的嘴,那眼神中是恐惧哀求警告,拼命地朝叶颜摇头。 之后叶小梅似乎也回过了神,颤抖着,拿衣服盖住瞪着眼死不瞑目的王大庆,抓着叶颜的肩膀,“不想死就别叫。”m.qqxsnew 母亲脸上还有被溅到的血迹,趁着她的眼深入人心。 叶颜发着抖,眼泪止不住,更多地是恐惧,“妈,妈,你杀人了。” 叶小梅只愣了一秒,就捧起叶颜的脸,“你看到我拿锤子把他弄死了?” 叶颜点头又摇头,她好像记得又好像不记得,怎么会这样,叶颜回想着,叶小梅却一把搂住她,“忘了吧,都忘了,是啊,我杀了他,又如何呢。我不杀他,他就要把我打死了,要把咱们打死了。” “要,报,报警吗?” “报什么警。” 叶小梅眼神一下厉起来,那是叶颜没见过的坚毅,任凭叶小梅被人打,被当众羞辱,这么多年她也总是低着头,可这一刻,她好像一下立起来了。 那种感觉让叶颜只觉得心里一震。 看着吓呆了的叶颜,叶小梅盯着她的眼睛,“不能报警,要坐牢的,要偿命的,不能报警,绝对不能。” 那天晚上一切都是模糊的,叶颜只记得,死了的人很沉,可一旦认清事实,活人就会变得无比强大。 叶小梅教她说话,一遍一遍练习,“王大庆那晚喝了酒说自己欠债要跑,走出家门再也没回来。”练到后来,叶颜都觉得这是真的了。 只是偶尔午夜梦回,她会想起刚认识王大庆的一幕,那时候自己还叫他姐夫,他也曾对叶小梅和叶颜好过的,叶颜第一双运动鞋就是他买的,那时多好啊,可美好的时光太短暂了,所有人终是贱命一条。 之后的操作,叶小梅极其冷静,像变了个人,报警,找了公用电话亭给王大庆生前的债主打电话,说他要跑路。 一切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当那个萧赢上门来要账的时候,叶小梅坐在窗下就哭,哭到街坊邻居全都探出头来。叶颜则小碎步朝着隔壁钟明家的大门过去,拼命敲门求救,这是她和叶小梅计划好的。 可即便叶颜一遍一遍的练习,在钟明拉开门的一刻,她还是控制不住的发抖。 她张张嘴,准备好的台词没说出来,就被钟明拉进了院子,“大雪天,你怎么穿着单衣。” 钟明把自己的棉服披在她身上,叶颜却反应过来,朝着院子里张望,“钟,钟,叔呢?有人来,我家要债,我爸的债主。” 想好的话颠三倒四,叶颜在钟明的注视下,无法面不改色的说准备好的台词。 钟明深深看着她,半晌,“你怎么叫王大庆爸了?” 叶颜慌张抬头,又马上错开视线。 钟明皱皱眉,看着叶颜破了的棉鞋边,蹲下来帮她扫掉上面结块的土,叶颜想起那是挖坑时弄上的,心虚紧张的后退着。 她好害怕钟明问她什么,好在钟明什么都没问,拉她进屋坐着,自己出门看了看又回来,“张寡妇已经报警了,要债的人也走了,你妈在张寡妇家呢。” 钟明进屋把母亲的暖水袋灌满热水,塞到叶颜怀里,蹲下来看着她,“你好几天没来找我了。病了?” 叶颜摇着头,她不敢再说话,手指绞着,钟明盯着她的眼睛良久,“叶颜,你刚才说话利索了。” 叶颜一愣,惊恐的抬头。钟明却避开她的视线,“你不想说就不说了,我爸陪我妈又去医院了,一时半会回不来,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做蛋炒饭好不好?” 叶颜什么都没说,安静的抱着暖水袋,厨房传来阵阵油香,排烟罩开的很大声。 良久,钟明双眼红着,可尽量笑着,一碗蛋炒饭放在她手里。 似乎一切都将王大庆欠债跑路的事坐实了。 只要他的尸体不暴露,那么也许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他已经死了。 时间会磨平一切,可叶小梅终究是低估了萧赢,他假意调戏,说让她以身相许还债,实际上就是在套话。 萧赢什么人,放高利贷的,眼睛毒辣,假死逃债的他经历过太多,一眼就看出来这家里不对劲,男人跑路了,女人还有心思把家里打扫的一尘不染。 他甚至笑着对叶小梅说了一句,“那个给我打电话的人和你声音好像啊。” 这让叶小梅一晚上都没睡着,接近凌晨的时候将叶颜推醒,“收拾东西,走。” 叶颜还在朦胧里看到母亲挎着个小包,给她披了一件棉服,拉着叶颜就从后门出来了。 此时天上还能看到一弯白色月亮,四周安静的可以听到寒冷中的心跳。叶颜却并不陌生这种感觉,仿佛一下又回到那些年东躲西藏逃跑回老家的日子。也是在这样寒冷的天里,也是在这样脑子尚未清醒的早上,也是这般带着恐惧不安艰难前行。逃也似的,带着离开地狱的急迫。叶颜从未有过任何留恋。 可这一次的离开,叶颜却回头了,她看向钟明家的大门,猜着他此时梦里的画面。 昨夜刚下过一场大雪,白茫茫的大地,让人迷茫而绝望,但也正是叶颜的迟疑,让拉着她的叶小梅一脚踩偏,摔在地上动弹不了。 叶小梅绝望的哭了,抓着叶颜的手,终于在王大庆死后第一次暴烈的痛哭。 哭声惊醒了邻居们,打了120。 叶颜坐上救护车的时候,看到披着衣服出来的钟明,担忧的朝她跑过来,可人的腿哪比的上车子,越来越远,叶颜收回视线,想着不远的将来警察就要把她们带走了吧。刚才,也许就是和钟明的最后一面。 只是叶颜和叶小梅都没想到,警察是来了,但不是为了她们,而是为了那个萧赢。 第24章 肇事逃逸 萧赢昨夜被人杀了,就在叶颜家后面那片雪地里。要不是叶小梅跌了一跤,她们再往前走几步,也许就会看到被大雪盖住的尸体。 萧赢这个人生前投机倒把放高利贷,得罪过不少人,警方在萧赢身上搜到账本,光上面的人就要查到猴年马月。 这个时候叶颜都还没觉得萧赢的死和她们有关,哪怕是警方通报里写着,萧赢致死的凶器应该是一把锛儿的时候,她都没有怀疑。 直到那天下午她从医院回来做饭,打开院门,赫然看到一把带血的锤子立在墙头。 而让叶颜更不可思议的是,那把锤子,正是她亲手和王大庆一起埋在纺织厂后院的那把凶器。 叶颜吓的跌倒,半晌才扎着胆子爬过去。 是那把锛儿,就是那把杀死王大庆的锤子,这把锛儿是王大庆在家干木工活时候用的,尾部的豁口再熟悉不过, 可上面的血迹不是王大庆的,叶颜记得那天她吓懵了胡乱的用王大庆的衣服把锤子擦干净了,可后来才意识到这是凶器,就卷在王大庆衣服里一起埋了。 可现在上面带着干涸的血迹。 怎么会有血迹呢? 叶颜第一反应就是王大庆的尸体被发现了,她匆匆跑到纺织厂,此时纺织厂不再是以前繁华人多的景象,一半给了汽水厂后,剩下的厂房也荒废了些,所以人更少了。听说留下的人也要谋出路了,纺织厂已经三个月没发工资。 叶颜看着这变化,有些恍惚,在门口甚至撞到了来这里的万诚戈。惊慌失措的样子吓了他一跳。她却一把推开他朝后院去。 可当她跑到那里,地面平整,上面堆满了坏了的旧机床。但那个位置看不出任何异样,也看不到被挖掘的痕迹。 所以是有人发现了,却没有揭穿吗?会是谁呢?发现了还没有报警。 可如果没人发现,随尸体埋了的锤子,为什么会出现在她家院子里? 叶颜心里突然闪过一个答案,那就是,埋的时候就被拿了出来。 她想到那些报纸上说的话,“被人直接从后脑刨锛。”她脊背一抖,那个死法和王大庆一样。 萧赢和王大庆,死于同一个凶器,同一种死法。 答案呼之欲出。 母亲那天凌晨的惊慌,要带着她跑路的匆忙。 是母亲吗?她把萧赢也杀了? 而当叶小梅打着石膏拄着拐回家,一进门看到被擦的发亮的锤子时,也是吓的跌在地上,之后怀疑又惊恐的目光看向叶颜。 …… 2002年,韩国世界杯。廖尘宇的父亲廖广达买了一张球票,去南韩之前,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拍了拍廖尘宇的肩膀。 也许是有歉意的吧,从廖尘宇被发现不是廖家亲生的,廖广达就离家去南方找了三年,直到廖尘宇的奶奶去世,才回来。奶奶临死前抓着廖广达的手哭的画面,成了一家人永远抹不掉的阴霾。父亲变得更加沉默寡言。.qqxsΠéw 家里的钱被奶奶在icu几天就耗没了,人也没了。奶奶去世的时候父亲没留一滴泪,他说都哭干了,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母亲最记恨奶奶,可奶奶死了,母亲却哭了,但她哭的是什么,廖尘宇很清楚。家徒四壁,亲生儿子下落不明。也想过东躲西藏再生一个,母亲还真怀上了,四十多岁高龄产妇,父亲甚至带她躲回乡下老家去了。 可惜母亲难产,不得不送医院,到医院孩子没保住,计划生育办的人报到了厂里,父母双双下岗。 之后父母变得更加沉默,也断了给廖家续香火的念头,和老家的叔伯长辈都断了联系。做过很多小生意,修鞋,给人家打机床,餐厅服务员。 父亲后来还去开过出租车,这个收入很好,足以支撑全家开销,那段时间,廖尘宇有时候恍惚觉得像回到了小时候,一家三口,正常的家庭。 可出租没开多久,廖广达就出事了。他撞死了人。 那天夜班,廖广达远远看到有人招手,可路灯下那人晃晃悠悠像喝多了,这种人在开出租的黑话里有个绰号,叫“庄家”。 要么迷迷糊糊多付了钱,司机赚了。要么吐一车还耍赖,司机就赔大发了,第二天还要洗车耽误出活。 廖广达思考了几秒钟就转过弯没停,他这车明早六点交接,要是吐一车,第二天的份子钱就也要他交,里外里还是不保险。 可谁知那男人看车要走,也是喝多了就冲了出来,廖广达踩了急刹,可还是觉得轮子底咯噔一下。 他顿时心就凉了。 新闻滚动了几天寻找肇事逃逸车辆线索,廖广达就病了几天。到最后出租车公司的假请不了了,他就顺势辞职了。一个星期后,廖广达和妻子大吵了一架,拿着家里仅有的几千块钱,又向人借了点,凑足了一万块,找了不知哪里的中介,买了一张韩国世界杯的票。 那几天母亲天天以泪洗面,她觉得廖广达疯了。 虽然知道廖广达不是去看什么世界杯,而是在世界杯结束后在南韩那边直接跑路,这种事这几年在东北和延边很多,甚至形成了专门的中介。 就是为了借机会跑到国外去打黑工捞金。也确实有人赚到钱了,尤其是在刚下岗那几年,不少女人结伴被中介送去法国,说是去什么外国的服装工厂,后来还真有寄回了钱的。 可大部分都杳无音讯,生死不知。 那是偷渡,那是语言都不通的异国他乡,钱哪是那么好赚的。 可无论妻子哭求还是劝解都没有打消廖广达的决定。 那天廖尘宇陪母亲去送父亲,母亲哭的像个泪人,直到看不见了,她才安慰的自言自语一般,“你爸就是去挣钱的,据说在国外打工几年就能拿到身份,到时候就回来了,还能把咱们都接去。” 廖尘宇什么都没说,他心里清楚,也许父亲再也不会回来了,因为那天父亲半夜在院子里偷偷洗车,他看到了车灯上的血迹。 他还知道,那个死者的妻子,也就是铅店街西点面包房的售货员李丽,来找过父亲。父亲是怕了。 可父亲不知道,他走的当天,那个服务员就死了。 被人用一把锤子,在后脑刨锛而亡。 第一个发现尸体的扫大街老头吓的心脏病发,因为死者样子惨不忍睹,脑浆迸裂,手指头被剁了。 后来亲朋同事指认,她手上原本应该有个金戒指。 第25章 婚礼 2002年临近十一,叶小梅嫁给了万良。这件事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主要是婚礼的两个主角都太有名了。 叶小梅不必说,当年她和叶颜的身世在纺织厂闹得沸沸扬扬,王大庆后来又欠债逃跑失踪报警,而要债人萧赢也在王大庆失踪不久遇害。 那段时间叶小梅母女俩一直在风口浪尖上,俨然成了街坊邻居最津津乐道的谈资。 甚至有人说过叶小梅这人不是命不好,是命硬,和她有瓜葛的男人都没好下场。王大庆是一个,那个上门被邻居看到勾引过叶小梅的萧赢也是一个。这么看来,叶小梅之前的丈夫还真是捡了一条命呢。王大庆跑了也是被这倒霉女人逼的。 漂亮女人是非本就多,更何况是有过桃色新闻和人命勾连的女人。 妇女们谈到都是阴阳怪气,而男人们则眼神带颜色的交换着互相都懂的坏笑。 要知道漂亮、风情、血色,这几个关键词叠加起来,对男人有种原始的致命诱惑。太多人垂涎这个身边没有丈夫的女人了。可大多数又装作不屑和唾弃。 叶小梅看透了这些不同眼色的男女,一是迫于生计,二是报复心理。 她又开始重操旧业,做起了皮肉生意。她低调的很,只做熟人,就从以前纺织厂的职工开始,想要慢慢撕开这些人虚伪的面具。 而万良就是第一个客人。 其实连叶小梅也没想明白,万良为什么最后会娶她。但她有什么理由拒绝呢,万良能说会道,很会摆弄女人,就算不当嫖客也是个好情人。最重要的,他有钱,而叶小梅最缺的就是钱。 也有人和万良说道,叶小梅这样的出身,他娶了不怕被嚼舌根? 万良无所谓笑了笑,别人背后怎么说他管不着,但他万良敢肯定现在安城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说一句不好,只会说郎才女貌。 因王大庆只是失踪,即便叶小梅单方面申请离婚,也要满两年。所以她和万良也不好大张旗鼓,毕竟还没领证,只在汽水厂摆了几桌。万良还挺给叶小梅面子,让她挽着胳膊秀着恩爱。 而员工们大多是以前老纺织厂的人,脸上写满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艳羡。 那天宴席上,不管这些工人心里有多尴尬讽刺,可面上都一个犹如叶小梅亲哥亲姐一样拉着手祝福,推心置腹。 叶小梅享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虚荣,她突然觉得自己这辈子还能以这样的身份站在这样的高度,真是死也值了。 但有时候死并不是最让人难受的,生不如死才是。只是当时的叶小梅并不知晓。但这都是后话了。仟千仦哾 那天简单的婚宴极其热闹,连纺织厂那边的职工也闻讯凑来。 要知道,纺织厂随时会垮,早已是昨日夕霞。汽水厂却在逐渐扩大,是旭日朝阳,谁都想在万良面前露个头,留下好印象。 所以很多违心的话在真心想说的时候,就变得有几分真情实感了。 叶小梅在这虚假的繁荣祝福里,竟然感动的流了泪。 快乐终究是那些带着假面的成年人的,而真实的悲伤则体现在尚未成熟的心灵上。 万诚戈从知道万良要和叶小梅结婚开始,就疯了。 他和父亲大吵一架,把东西都砸了。突然觉得这个世界荒唐可笑,更接受不了。甚至他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打了自己两个耳光,想证明这是一场梦。 可现实残酷如刀。 万良本来没想通知他宴请的事,毕竟青春期的儿子,他也不好掌控了,可那天万诚戈却自己偷偷去了,没进去,在窗户边上看着。 那一刻他胸口上下起伏,瞪着眼看叶小梅站在父亲身边,又看到叶颜穿着一身新买的粉色裙子,在后面帮叶小梅提着包。 彼时叶颜已退去初中时的青涩,长成了亭亭玉立的模样。在他和叶颜分道扬镳之后,他好像很久都没这样仔细看过她,此时惊讶的发现,那亲手丢掉的小猫,俨然已经是大人的样子。 她面上不悲不喜,安静的站在人群之外。在那群欢声笑语里格格不入,她太漂亮了,比万诚戈心里的电影女神还漂亮,曾经无数次午夜梦回思考的问题有了答案。可他再也不能毫无顾忌的像以前一样去拍她的头,享受她对他专属的笑意。 万诚戈看的太过专注,心里翻腾的难以言说的东西搅在一起。 似有所感,叶颜朝窗边看过来,万诚戈却害怕的转身靠在墙上大喘着气,没人懂他心里的难受,就如同没人知道他有多后悔。 半晌,叶颜一个人走出来,路过他身边,万诚戈忍不住抓住她手腕,却一个字说不出来,少年极强的自尊心让他无法说出抱歉求和的话。可他却倔强的看着她不肯放手,祈求着叶颜能像小时候那样撒娇。 可叶颜却平静的看着他,叫了一声,“哥。” 这声“哥”让他如梦初醒,心里的别扭难受炸开,控制不住的愤怒,吼着,“叫什么哥,谁是你哥,我才不是。” 大吼完他看到叶颜收紧肩膀得嗦了一下,露出熟悉的惊到的表情,他心里又化成一滩水,后悔的在心里搅动,可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声音发抖,“你别叫我哥,我不是你哥,以前不是,以后也不是。” 叶颜却低着头,良久,“你不是,早,早就不要我了吗?” 叶颜声音清冷,却比之前任何时候都顺利的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这样的叶颜让万诚戈一愣。 像是看透了他,“我,我现在说话,利,利索很多,钟明教我说话。” 她抬头,那双大眼睛里盛满了清澈,却在万诚戈眼里是厮杀他的剧毒。 他张张嘴,终究没有说出来,其实那天在巷子里,他确实故意装作没看见的走开,可他在等叶颜叫他,他和自己说只要叶颜叫了他,他就留下来,可她没有,她没有。 那天打篮球的男孩子笑着说什么他都听不见了,有人也看到了叶颜嘲讽的刺激万诚戈,他傻笑着迎合,可脑子里全是叶颜看着他的眼神。 他其实现在想和叶颜说,他错了,他后悔了,其实那天最后他回去了,他把书包砸在那些嘲笑他的男孩子身上,慌张的跑回去。可他晚了一步,钟明拉着她已经跑远了。 他总是晚一步,为自己的胆小怯懦犹豫不决买单,总是晚那么一步,面对叶颜是,面对万莹也是。 留下来的只有无尽的愧疚,可愧疚是无法弥补伤痕的,他心里一清二楚。 万诚戈此时想说他没不要她,可他说不出口,在那些个他故意躲避的瞬间,有意无意的疏远中,他是否早就失去了反驳她的资格? 可万诚戈曾固执的说服自己,她是了解他的,知道他的难处,她以前不就总说,她会乖乖的,她会在他不想叫她跟着的时候,站在原地等他吗。 就像曾经万莹说过,说叫他凡是先保护好自己。 可他做了,他胆小了的时候,却永远的失去了。没人教他究竟该怎么做,是否不做英雄就会变成被唾弃的狗熊。 他心里其实有答案,只是不想去面对而已,不想承认自己就是个烂透了的人。 叶颜笑着,眼中是看不出的情绪,“对不起啊,你最想躲避的人,以后就要和你绑在一起了,一辈子的那种,因为亲情是甩不掉的。” “你故意的?” 万诚戈意识到了什么,后退着不可思议的看着叶颜,可心里却生出一丝希冀,眼神颤抖,“你是故意的,因为你恨我曾经抛下你,所以其实你还在乎。” 不等他说完,叶颜就摇头,“我没那么大能力,也没那么大恨意。真的,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没怪过你。我很感激以前你保护了我,可现在我有别人保护了。” “叶颜。” 突然有人在大门口喊她,万诚戈回头看到骑着自行车的钟明,叶颜朝他招手微笑,小蝴蝶一样的跑过去。 而万诚戈伸手,却抓了个空。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那个小跟班,已经再也不属于自己了。 他呆站在那良久,直到一股烟味飘来,才发现有人在他身后半天了,是万莹。很久没见了,就算万莹就在二中对面的职高,可自从上次她将家里点了一把火后,就再也没和他联系。万诚戈今天真的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她。 “爸的婚礼,我怎么会不来呢?对新娘子没兴趣,我倒想看看爸的新女儿,什么样子。” 万莹夹着烟的手腕上是令人刺目的电子表,万诚戈在她兴奋的带着恨意的目光里本能一抖,控制不住的惊慌的看向坐在钟明后座逐渐走远的叶颜。 耳边万莹却贴近,笑着,“那是你喜欢的女孩子,对吗?我以前看到过她跟着你。” 拍着万诚戈的肩膀,手上的电子表膈得他肩头生疼。 “小诚,期待吗?你不仅有姐姐,还有妹妹了,爸爸现在有两个女儿了。” 第26章 校服 西点面包房售货员李丽被抢劫谋杀的案子,一点线索头绪都没有。凶手应该很熟悉面包房一代,专门找了没有摄像的胡同下手,而那条胡同并不是死者李丽下班时会走的路线,所以警方猜测可能是熟人作案。 先把李丽约到那条小巷子,然后抢劫杀人。根据核实,李丽身上当天除了金戒指,应该还揣着第二天购买原料的货款,足足有五千块钱。 所以警方定位可能是熟人为了钱财杀人,毕竟这年头缺钱的人太多了。 但经过排查,这个人际交往简单的李丽亲朋非常少,并且她的丈夫不久前刚被车撞死,肇事逃逸的司机还没找到,李丽又被人抢劫杀害了。 这家两口子在短短一个月间隔中都死于非命,警方试图将两起案子联系起来,可始终没找到什么线索,直到后来面包店老板娘透露,李丽出事那两天好像心神不宁,说是有人给她寄了一张照片,似乎和她老公的案子有关,但具体什么照片,谁和她说的,她都不肯透露,非常神秘。 “我当时觉得李丽应该是被人骗了,她老公那案子,警方都找不着肇事司机是谁,没任何线索,那边还没监控,就算是目击证人为什么不和警方提供,偏偏告诉她呢,八成是想骗她的钱。别人不知道李丽之前为了她老公的案子着了魔了,竟然想过去电视台悬赏,但最后被劝住了。 这事也就熟人知道,可能是有人想骗钱,我就担心这个劝过她,可她就不听。本来店员死了对我店有影响,我不想说的,但这几天我又觉得不说我心里不安。而且我也想追回我的货款。”老板娘叹着气。 警方觉得这是很关键的线索。可认识李丽的人就那么几个,排查来排查去,都有不在场证明,这个案子一下陷入到了僵局。 然而这边案子还没找到关键信息点,警方又接到了一起报案,又有人被刨锛了,并且痕检那边认为是和李丽为同一把凶器和手法所致,好在幸运一些,这个受害人当时并没有死绝,被加班批改教案的教导主任发现了。 因为案发现场就在安城二中后门那边,受害人还是二中高二五班的一个男同学,叫洪伟,教导主任还认识他,在班里属于调皮捣蛋那一类的。 教导主任赶紧报了警叫了救护车。经过抢救缓过来了,洪伟刚醒警方就做了笔录,洪伟迷迷糊糊说当时他逃课去了网吧,晚上九点多的时候想翻墙回学校拿书包,因为怕他爸知道。 可他拿好书包,翻出后门,就被人袭击了。他当时因为看到后面影子本能的躲了一下,仰面摔在地上,所以在昏迷前瞥见了那个人的上衣,但没看到脸,他朦胧的印象那上衣是蓝白的,左胸口有个暗红色标记,还有个彩虹桥。应该是二中的校服。 这话一出,警方震动了,赶紧联系学校那边,调查所有周边监控。 可二中后门是个死角,周围来来回回的都是穿校服的学生,那个时段虽然人少,可摄像头只拍到了洪伟,警方猜测凶手应该很瘦,身体被壮硕的洪伟挡住了,一点边都没露。所以摄像并未拍到跟着洪伟出来的人。 而洪伟被害的地方就是摄像死角了,这个人对这周围也相当熟悉,或者说,按照洪伟的叙述推测,这个人很可能就是二中的,而穿着校服,说明凶手可能和洪伟一样,就是二中的学生。 这可是大事,连续杀了两个人了,用了如此残忍的手法,并且目的应该都是求财。 因为洪伟说他偷家里的钱都被抢了,足足有三百块,三百听着不多,可对学生来说就是笔巨款。刑警队觉得事态严重,半夜就找了校领导商讨如何在二中筛查,因为如果嫌疑人真的是学生的话,非常危险,未成年人情绪很难把控,又怕影响二中师生的心理,所以这个消息被刑警队压的死死的。qqxδnew 但纸包不住火,警方就算便衣出现在学校,敏感又枯燥的学生们也会对环境的一点变化产生极大好奇。 学生们的心思都活了,课间讨论的都是这个话题。可二中足足有好几十个班,还有初中部,校服都一样,警方这样排查犹如大海捞针,线索还没找到,消息却不胫而走。 校长都忍不住求刑警队再低调点。可刑警队认为为了学生们的安全应该停课,这却引起了轩然大波。不仅校方不同意,家长们也不同意。毕竟,在学校家长看来,杀人犯是可怕,可影响中高考升学率,是比杀人更恐怖的事。 闹得太大了,社会影响不好,警方只好做出让步。刑警队长都要急疯了,因为性质恶劣,上面要求了破案时限,这还关乎祖国花朵的安危,别看现在学校家长闹得欢,一旦真的再有学生遭遇不测,那些人也会指着警方鼻子骂没用不作为的。 可线索丝毫没有因为事态紧急而清晰起来,警方只好增派人手四处巡逻,但终究不是办法,所以刑警队想等洪伟稳定点重新做笔录,毕竟第一次做笔录的时候他属于刚清醒没问几句又晕过去了,也许还有什么细节没说呢。 可还没等第二次询问,医院就来消息了,洪伟受伤太重,傍晚的时候,再次被急救。可这一次,幸运之神没有再眷顾他,洪伟死了。 洪伟的死,就像是闸门打开,学生中再次放大了案子的影响力,那可是活生生在你身边的人啊。 他的死让消息彻底爆炸,警方压都压不住,媒体很快争相报道,一时之间,安城二中成了众矢之的。 就连最敬业,几次强调集中精力学习,别管什么案子,和你们无关的高二五班班主任秃顶周也坐不住了。 看着洪伟那最后一排的桌面上只有三朵小白花,终于绷不住了,在课堂最后几分钟放下粉笔,看着一张张恐惧中还带着丝丝兴奋的脸,突然百感交集。 他说着那些自认为感动的话,甚至倡导学生为同班同学默哀,可他心里知道,对于这些学生来说,和经常不来的洪伟的死活比起来,他们更多地是对未知的兴奋。那种兴奋源自于对恐惧的敬畏与无知,和人天生嗜血的内心。 秃顶周走下讲台,在他关上教室门的一刻,身后门内爆发着激烈的讨论。 他心里有一丝对人性的失望,可也同时开始怀疑自己,以往教书育人的方法是否正确,秃顶周曾觉得作为学生除了学业之外一切都不重要,现在他在想自己是不是错了。 叶颜就在洪伟同一排,也是单独的桌子,全班只有她和洪伟是单独的没有同桌,她在靠窗的位置,洪伟在靠后门的位置。 这两个座位是不受待见的标志,叶颜默默地看着那张桌上用手工纸叠的小白花。是学校倡导的,可洪伟的桌上只有三朵。一朵是她的,一朵是钟明的,另一朵,叶颜不知道是谁的。 洪伟在班里没有任何朋友,他似乎是个对一切都很不屑的人,独来独往,也不学习,每天趴在桌上睡觉,可其实他很聪明,只是像在做着某种毫无意义的抵抗。 听说他家里管得很严,他却故意叛逆似的,但也很害怕他爸。叶颜看过洪伟父亲走出班主任办公室后在走廊上踢他的样子,洪伟害怕的缩成一团,一点不都像他在班里作威作福不可一世的时候。 钟明有些担心的看向叶颜,“怎么了?” 叶颜收回视线摇摇头,“我只是在想那第三朵白花是谁送的。” 她看着那些兴奋讨论的同学,个个眉飞色舞的表情。突然一瞬颤抖。 其实她并不觉得同学冷漠,因为这是人之常情。 如果自己和他们一样,应该也会这样吧。可现在,她不是。就连钟明都不知道,她心里真正在担心什么。 她也不是多善良,不是对洪伟的死多怜悯。她只是介意洪伟的死法,就像她之前介意报纸上刊登的那个面包房售货员李丽的死法一样,他们都是被刨锛儿的。 而最让叶颜恐惧的是,她家院子里那把扔在柴火堆后面的锛儿不见了。 她其实每天都会去看那把锤子,每天都有意无意的去瞟一眼那个地方,所以叶颜清晰的知道,那把锤子消失于叶小梅和万良结婚那天。 那锛儿,就那样悄无声息的不见了。 第27章 哥们儿 廖尘宇的父亲自从世界杯过后,就彻底失踪了。廖家的经济来源断了,家里的底也花光了,廖母不得不又干起炸油条的工作,她本就气管不好,烟熏火燎一段时间,终于在一个清晨晕倒。跌倒时将油锅打翻,热油烫伤了半边身子,被救护车拉走时已经奄奄一息。 廖尘宇和学校请假护理母亲,班主任秃顶周虽想劝他现在是高二下学期很关键的时候,但也知道廖尘宇家的情况。只叫他什么时候也不要落下功课,要对自己人生负责。 秃顶周其实挺可惜廖尘宇的。他学习很好,一直是个很聪明的人,只可惜家世差了点,总是拖累他。这样的情况每届学生都有,大多数结局都不太好,就像一种无法抗拒的魔咒。 但还是不想放弃廖尘宇,因为秃顶周觉得廖尘宇的灵性是他带过的学生中最出类拔萃的了。这一点从他小时候就看得出来,尽管廖尘宇以前经常和万诚戈他们混在一起。 万诚戈是个不学无术的,找家长也没用,因为万良这个人本身就觉得男人最重要的是交际,学不学习的他并不看重。言传身教下,万诚戈不可能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廖尘宇整日和他混在一起,在万诚戈身边还像个陪衬。身世又是那般,木讷的性格也让人觉得烦闷。 但他就是在这样不被看好的质疑中,长成了超乎所有人意料的样子。但那是后来,小的时候,廖尘宇真的存在感非常低。 他总是比别人成熟,并且话极少,当小时候所有人都跑去纺织厂后山探险,或者下河摸鱼的时候,廖尘宇只喜欢独自一人,他向来不掺和集体活动,甚至除了万诚戈,他很少和别人说话,就连万诚戈也不是很懂他。 万诚戈其实也觉得廖尘宇整个人没什么意思,甚至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和他成为朋友,而且还成为了廖尘宇几乎整个童年唯一的朋友。 有一次万诚戈在游戏厅打魂斗罗,手腕都玩酸了,回头看坐在门口拿着个数学习题册等他的廖尘宇,忍不住问他俩当初咋混在一起的。 廖尘宇从习题册上抬头,看了他半晌笑着说曾经以为万诚戈和他很像,万诚戈笑着说哪里像,他真的觉得不像,毕竟,和呼朋唤友的自己比,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廖尘宇真的看不出一点相似的地方。 他俩是真的差别很大,不仅仅是性格,还有外形。廖尘宇很瘦也很高,原本初中两人还差不多高度,可上了高中,廖尘宇就和打了气一样,一下子成了班里最高的人,可班里座位却不是按照身高分配的,他因成绩优秀,被安排在了能与各科老师有眼神交流的第二排,后面有人不满,但也没办法,谁都不想得罪老师的宠儿。 万诚戈一直觉得这么多年是他罩着廖尘宇,其实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没有万诚戈,其他人对这个总是沉默寡言的廖尘宇也是有些怕的。虽然廖尘宇从未对任何人放过狠话,也没有和谁打过架,甚至这么多年除了替万诚戈叶颜挨了外校那三刀之外,沉默的就像是万诚戈横冲直撞火热青春的背景。 但他身上就是有一种生人勿进的劲。 班里有女生曾形容廖尘宇,长得很像小说里清冷俊秀的反派,眼神让人不敢对视。 眼神如何万诚戈倒没意识到,大概他这人不够敏感,神经比较大条。他对廖尘宇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很小的时候,廖尘宇总是木讷的跟着他,可从来不掺和他那群狐朋狗友的议论和玩笑,他总是等在一旁,总是观察着草丛或者树枝很久,看着某一处不知在想什么。这样孤单一人的景象,一直持续到叶颜的加入,才变得不同。仟千仦哾 万诚戈身后不再是廖尘宇一人,多了个小尾巴叶颜,但廖尘宇却像并不喜欢叶颜。很多时候,万诚戈回头,廖尘宇和叶颜各坐两个方向。但也有的时候,廖尘宇会侧过头,看着叶颜的位置,而叶颜却看着万诚戈的方向。 “咱俩究竟怎么一块的,我咋想不起来了?” 小时候太久远的事,万诚戈毫无记忆,他向来对细枝末节不过心,那天心血来潮问着廖尘宇。 后者想了想,“一开始我觉得你和我很像。” 万诚戈笑了,“哪像啊,一点都不像。” “是不像,后来我发现是我误会了。但怎么办,那时候已经是朋友了。一段关系一旦在我心里建立起来,就不会轻易放弃,除非。” 万诚戈听他这么说,故意装作肉麻,“说的好像你暗恋我似的。我知道老子玉树临风,除非什么啊。” 廖尘宇摇摇头,没说下去,万诚戈把纸团扔他身上,“别说话说一半,叫人烦。” “除非,有对我更重要的情感,重要到足以毁掉之前建立起来的内心体系。” 万诚戈没听懂,撇着嘴,“文绉绉的,你这人啊。”指指脑子,“就总是这里和别人不一样。” 是不一样,在所有人下河摸鱼的年纪,廖尘宇喜欢独自观察蚂蚁搬迁,在男孩子荷尔蒙爆棚为了博得女孩欢呼声,篮球场呼风唤雨的时候,他喜欢在图书馆借生物杂志。 初升高,一部分人被逼着奋发图强,一部分人放弃升学走向社会就业,或者去职校染杀马特发型,叛逆的时候。 廖尘宇则目标清晰的参加全国数学竞赛,获了奖。他永远走在别人前头,永远比别人想的更远。很多事他不是不懂,他似乎只是太明白而失去了好奇。 久而久之,思想上的差距,目标上的不同,让他和万诚戈渐渐一起的时间变少。 和在自己身边看书的廖尘宇比,万诚戈更喜欢和那些会玩乐的人在一起。但你要问谁在万诚戈心里是最好的哥们儿,那一定是廖尘宇。 万诚戈和万良斗气,在网吧包了一个礼拜宿,学校都快把万良电话打爆了,要给万诚戈退学,他才从网吧出来。翻墙躲避来堵他的万良,直接回了学校。所以万诚戈知道廖尘宇请假已经是一个礼拜后的事了。 他买了点水果,跑去医院,没想到在病房里遇见了叶颜和钟明。 三个人见面有些尴尬,谁都没说话,叶颜低着头,钟明看着叶颜,而万诚戈却不屑的上下打量钟明。 四人病房,里面连病号带家属住的满满当当。 廖尘宇母亲的病床却是空着的,被送去做检查了,廖尘宇也不在,他们三看着床单上被药膏印出来的黄色痕迹,满屋子充斥着痛苦的呢喃,有些站不住了。 到走廊上,率先打破沉闷的是叶颜,“哥。” 万诚戈一听这个词就心里发堵,抬头看了眼她身边的钟明,没好气的,“我和你说了,别叫我哥。” 语气不太好,他说完有些后悔,可也咬着牙,把脸别过去不想解释。 叶颜没在意万诚戈的态度,“你,你一直,没回来,现,现在住哪啊。叔叔,他挺生气的,说看到你,让你,赶紧回家。” 第28章 叛逆 “我住哪用不着他管,他现在老婆孩子热炕头,还管我死活干什么?家里没我,你住的不是更自在?我还是那句话,你要在那个家,我就不回去。” 万诚戈瞪着眼睛,带着点狠厉,叶颜张张嘴,最后低下头。 钟明皱眉,“你别太过分,就算不把她当朋友了,她现在也是你妹妹。” “妹妹个屁,我不需要妹妹。我也不认什么妹妹。” “你不满你爸再婚,没必要把气撒到叶颜身上吧。” “你懂个屁,你就是个外人。”万诚戈越发烦躁,觉得钟明真是碍眼的很。 叶颜母女在婚宴之后,就从王大庆家搬到万良新买的房子里。 万良亲自找人大张旗鼓的搬家,那天街坊邻居都出来看热闹,还有的酸的不得了,说叶小梅好命,能让男人们都服服帖帖。万良也是给足叶小梅面子,在街坊邻居面前说感谢照顾,给各家发了喜饼。 最后还亲自拿了东西到钟家,钟怀隐拉开门,万良没急着给喜饼,倒是假意关心攀谈了起来,说什么之后要是在纺织厂干不下去了,可以来他的汽水厂。 那表情那笑意充满着挑衅。 可惜这份莫名的敌意像是打在了棉花上,钟怀隐只看了叶小梅一眼,面无表情敷衍的说了句好,就把门关上。 万良还想说几句都没机会,吃了闭门羹,表情不自然的踹飞了门前石子,继续朝其他家吹牛去了。 万良顶不喜欢钟怀隐,从钟怀隐来纺织厂那天就不喜欢。 或者说万良不喜欢这类自命清高的人。把别人都不放在眼里,别说讨好,连厌恶的表情都不舍得给一个,觉得是浪费时间。这样的人,别人以为是与人和善,实际上万良早看透了,就是自命清高。 然而这样的人,也最能刺激到万良。 万良曾向这个京城来的技术员伸出过橄榄枝,但对方都没给过他一个眼神,就从身边走过去。这伤害了万良的自尊心,他生平最介意被人看不起自己没文化,所以在纺织厂一直作威作福,让人对他产生惧怕,来维护自卑的内心。 后来他成了汽水厂的负责人,就算知道别人不服,他也享受被人捧着的快感,看着昔日那些对他不屑的职工求着他,攀附着他,别提感觉多好了。 可唯独钟怀隐,对他还是当初那个态度,万良有时候就充斥着一种变态心理,幻想着有天钟怀隐被自己降服,跪在地上求他,那才是最大的胜利。也许不久的将来就会实现,毕竟现在纺织厂已经几个月没发工资,破产只是早晚问题。 搬家那天除了钟怀隐这个小插曲,一开始一切都很顺利,万良享受着被街坊邻居奉承的快乐,直到万诚戈的突然出现。 万诚戈当着所有人的面,拿了一根烧火棍,把装上车的东西全都拽下来,砸了个稀巴烂。 因为太过突然,万良都没反应过来,缓过神的时候声音都气的走了调,指着儿子,手指发抖,“你,你小子,干什么,反了天,不想过了?” 叶小梅也懵了,但她一向会看眼色,急于想讨好万诚戈,这个万良唯一的儿子。谄媚的过去说话,万诚戈却嫌弃的往后退。 外面可不少街坊邻居围着,看这突然的大戏,一个个兴奋的两眼冒光。 叶小梅被下了面子,推了推女儿,知道女儿和万诚戈是同学,叶颜却站在原地低着头没说话。 “叫哥哥啊,小颜,愣着干什么。” “我不要什么妹妹,你也别在这装我妈了,我妈早死了。我爸喜欢破鞋,我可不认。老万,我是你亲儿子,这两个是吗?你不怕被人笑,我怕。” 万诚戈说到这,却不敢去看叶颜的眼睛,头皮发麻,硬挺了作下去,“我不认什么妹妹,我没有妹妹,我也不稀罕当哥哥,你娶老婆随便,但我不要什么妹妹,我有个姐姐就够了,还要什么妹妹?你嫌养闺女不够多是吗,现在又弄一个。我告诉你老万,今天你娶老婆我管不了,但她。”qqxδnew 他指着叶颜,“要是敢进咱们家门,我就不回家了,你就当没我这个儿子吧,以后也别想着我给你养老送终。” 万诚戈脾气不好不可一世,但他一直很听万良的话,这个谁都知道,万良想过他会反对,但没成想这么疯狂。这让万良产生了怀疑,皱眉撇着叶颜,不知在想什么,竟一时忘记和儿子发火。 周围邻居有不少凑过来看热闹,胡同里挤不下,有些人都爬到树上朝这边看来。 万良盯着叶颜看了半晌,突然想到什么,上下打量着儿子,看的万诚戈心里发毛,他索性在地上打滚作闹,又到车上撕扯剩下的东西。万良终于反应过来,拿过凳子腿就追着他好打。 万诚戈一边喊着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一边绕着车跑,经过叶颜身边,他知道叶颜在看他,可他不敢回头,咬紧牙关嘴里放着狠话。 “叶颜,在这个家里你就是个外人,别以为你妈嫁给我爸,你就是千金小姐了。我才是我爸的亲儿子,你什么都得不到。你要敢去那个家,我就不回家,你掂量掂量吧,要想你妈过的好,就别他么痴心妄想当我什么妹妹,我不稀罕。” 万诚戈大闹了搬家现场。之后就住校了,真的没再回家,这一次就像铁了心,隔三岔五回家闹一场,他不明白叶颜为什么不搬出来住。就像他不明白,钟明为什么能时时刻刻出现在他面前晃来晃去,让他烦躁一样。 面对叶颜的问话,万诚戈板起脸没好气,“你还不想出来住?我说了你出来我就回去。” “我,我不放心我妈。” “你妈有什么不放心,你该担心你自己。” 说完这句话,万诚戈有些别扭,“我是说,住在那个家你就不觉得别扭吗,你不也烦我吗?” “我不烦你。” “可我烦你。”万诚戈挑衅的看向钟明,“不是很多人都知道吗?咱俩以前的事。你不别扭啊。还是你和你妈一样,专门玩那种姐夫变继父的戏码,现在想和我变什么兄妹。” 万诚戈这话说的狠了,钟明揪住他的领子,“你说什么屁话。好歹你和叶颜以前也是朋友,用不着这么挖苦吧。” 万诚戈眼睛也红了,反抓住钟明的衣服,“你懂什么,而且关你什么事?怎么现在是你的女人啊?了不起吗,我告诉你,那些年她都是跟我的。 我告诉你,要不是我不要了,你都没资格站她身边,你算什么东西。还敢替她在我面前打抱不平,我和叶颜之间是我俩的事,外人管不着。 我怎么对她,她都愿意,用不着小丑跳上跳下,真是碍眼,我他么看你早不顺眼了,怎么,打一架啊。” 万诚戈是真的看到钟明就压不住自己的火,他这些话说的冲,向来口无遮拦,钟明被他刺激到了,两人直接要扭打起来,吓的叶颜赶紧拉住钟明,“别,别闹了,闹开了都不好看。” 可万诚戈看到叶颜去拉钟明,心里的火更旺,不是滋味。就和别人抢了东西一样。借题发挥就要打人。 “你们要打出去打,我现在没空管你们。” 说话的是拿着一堆缴费单子的廖尘宇,在医院跑上跑下几天他人更瘦了,这几天廖母在医院抢救治疗,病情严重,他陪床半夜也睡不了,房间里日夜充斥着痛苦哀叫。隔壁床一个重度烧伤的女人昨天早上断气了,可没来记得同情惋惜,两个小时不到床位又住进来新的人。 在医院这种地方,矫情的共情场面并没有电视剧小说里那么细腻,因为在这,病人忙于自己的痛苦,家属忙于费用,而其他人,则在人间悲苦中早已麻木。 第29章 医院里的女人 钟明松开万诚戈,“抱歉。” 廖尘宇摇摇头。 万诚戈却还是没好气,“你什么时候和这小子这么熟了?” 廖尘宇没回答,手上拿着缴费单据,抬头看着天花板,一时压抑的气氛,让几个人都静了。 半晌,“阿姨呢?” “在治疗室。” 叶颜和钟明都拿出了一些钱,不多,送到他手里。 廖尘宇也没客气,点头说谢谢,万诚戈后知后觉赶紧从兜里掏钱,可他这段时间没回家,和万良还闹翻了,所以身上搜遍了只有三十块,也塞到廖尘宇手里。 “接下去你打算怎么办?” “秃顶周借了我点钱,差不多够交这段的医药费,等我妈稳定一些我就去找份工作。” “你不读书了?” 廖尘宇眼神复杂的看向问出这话的朋友们,像是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反正最近不能回学校了。” 勉强笑笑,“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明年就高三了,万一我留级了,以后可别瞧不起我,叫我弟弟啊。” 钟明皱眉没说什么,万诚戈心里却难受极了,搂过廖尘宇的肩,“这不是有兄弟我陪你吗?高考那玩意,估计我是不行了,到时候你可以和我混。钱。” 他看着了一眼叶颜,“我会找我爸想办法。就是看某些人自不自觉一点。” 钟明听他又针对叶颜,不服气要和他理论,被叶颜拉住胳膊。 那边护士叫廖尘宇过去。 三个人知道再待下去也是尴尬,只会让廖尘宇难堪,所以也打算走了。 到楼下叶颜想起笔记没给廖尘宇,又回去了。 钟明原本要和她一起,可看看万诚戈,最后没动。 叶颜匆匆跑上楼,剩下医院门口钟明和万诚戈两个人站在那,气氛僵硬,两人看向四周,都不想和对方有眼神交流。 钟明思量了半天想开口,可还没等说出什么,万诚戈就先一步,“你劝叶颜搬出来吧,住校也行。” 钟明皱眉,原本有些生气,可回头看到万诚戈面色很平静,和刚才胡搅蛮缠完全不同,又很疑惑。 “真的,她搬出来比较好。” 而另一边,叶颜拿着笔记跑上楼,没有在病房里找到廖尘宇,一路打听着朝缴费处过去,却看到廖尘宇在和一个女人说话。 那女人背对着叶颜,梳着时下流行的短卷发,大红色的西装上衣,褐色的毛料裤子,脚上小皮鞋,最让人注意的是她耳朵上一对灵动的金耳环,体态背影看出这女人三四十岁,可时髦得紧,又不像妇女们的打扮。 但让叶颜注意到的是,廖尘宇和她说话的时候,眉眼是弯的,虽还是没什么表情,却和任何时候都不同。m.qqxsnew 总觉得此时说话的廖尘宇,是轻松的,但也只是一瞬间,叶颜不确定是否自己看错了,走廊上来往的人很多,一会挡住一会看见。 似有所感,廖尘宇抬头,和叶颜的目光相遇。半晌朝那女人不知说了什么,后者回过头来,那真是漂亮的女人,可和时髦的打扮相比,却是能看出来脸上岁月的痕迹。 那女人和叶颜有个短暂的目光交汇,就转身朝走廊另一侧过去,廖尘宇则是走过来,依然是那副惯常的表情,就好像刚才一瞬的不同,是叶颜的错觉。“你怎么回来了?” 叶颜马上反应过来,拿出笔记,若有似无的问着,“刚,刚才那人谁啊?” “哦。” 廖尘宇接过笔记,翻看着,“就其他病人家属,缴费的时候闲聊了几句。” 叶颜看着他有些意外,“你还会和人闲聊啊。” 廖尘宇则将视线从书本移到叶颜脸上,那双眼极明亮,看的叶颜有些不自在,“我开玩笑的。” “你说话比以前利索多了。” “真的吗?” 叶颜淡淡笑着,“其他,其他人也这么说,是钟明教我的,他说我就是要克服,心里的恐惧。” 廖尘宇就这样看着她,像是带着审视,半晌,“快回去吧。” 叶颜反应过来,慌忙点头,挥挥手,抱着书包朝楼梯走去。 只是下楼的时候没忍住回头,看到廖尘宇依然站在走廊上盯着她。 叶颜心里有一丝异样,到楼下看到就钟明一个人在,顺口问着万诚戈呢。 “走了,他还能等咱们吗?” 说到这,钟明想了想,“你在万家过得好吗?” 叶颜点头。 母亲不再为钱发愁,整天就学人买买东西做做饭,也不去工厂,叶小梅是有自知之明的,厂里职工心里怎么想她的也明白。每天在家变着花样做好吃的想极力讨好万良,但通常万良都有应酬。那些菜都叶颜吃了。 一切看起来都很不错,只母亲总是不安,所以用了最蠢笨的办法,想调理好身体给万良生个儿子。 可她的身体医院很多年前就下了定论,自然是让人失望的。 也不知谁给她介绍了个什么老中医,据说有偏方,她就买了不少药材回家熬煮。 叶颜本来想问叶小梅关于那把失踪的锤子,可看到母亲哼着歌熬着药的样子,终究没有问出来。 并且距离洪伟的案子过去已经两个月了,再也没有新的刨锛案产生。 久而久之媒体也好,学生也好,刺激八卦或者恐惧也好,都熬不过时间的强大。渐渐地,学校里的便衣警察撤了一波,又撤一波,只留下最开始的几个人来回巡逻,学校也恢复到平静而枯燥的气氛里。 一切似乎都正常了。 叶颜也试图再从报纸上找到关于刨锛案新进展,可很遗憾,头版头条已经由刨锛案各种猜测,变成了安城自行车频繁被盗,官方要严抓严打的新闻了。 可就在学校终于安静,钟明觉得只要努力学习,将来考上一个好的大学,和叶颜去过美好未来的幻想时刻。 家里又出了变故。 钟明的母亲病情加重,进了icu。与此同时,纺织厂彻底破产,连买断的钱都没拿到,厂长卷钱跑了。 无论职工静坐,还是四处告状,都无法改变这个悲惨的结局。 父亲被迫失业,无疑对钟明家是雪上加霜。 第30章 挣钱 父亲钟怀隐没有去参加静坐抗议,他脑子清醒的很,知道不会有结果,也知道现在容不得他为自己鸣不平,妻子住icu几天就会花光积蓄,他得赶紧挣钱。 所以钟怀隐几乎都没犹豫,直接去找了万良,说他想进汽水厂。 他很直接,和万良说只要答应让他进厂,开差不多的工资,让他干什么都行,扫厕所也行。 万良当时坐在老板椅上看着脊背挺直的男人,心里生出一丝得意,却越发厌恶了。 万良也说不清,大概有些人和人天生气场不和吧,钟怀隐即便如此伏低做小,万良心里也没有多痛快,他甚至皱眉思考这是为什么,最后确定是因为他讨厌钟怀隐的眼神。 那个眼神即便表情上惺惺作态,可万良觉得一目了然,钟怀隐早就看透了他心里的自卑,看透了万良对于那些比自己厉害,比自己高的人的仇视,那种内在是无法掩盖的。 这一点钟怀隐也心知肚明,所以说的每一句话都在表明自己的迫切,甚至加上了那句“让他干什么都行”,其实就是在求万良。 但钟怀隐不明白,他以为的让万良践踏他的自尊心,万良就会答应。 实际万良同时也看透了他。 所以留下钟怀隐慢慢折磨,远没有此时拒绝他,更让万良痛快。 “钟技术员,你可是咱们纺织厂的骨干,从京城调来的,人人下岗的年代,你都是厂里邀请的人才,带着纺织厂走向未来的希望。怎么不留在厂里了。” “纺织厂倒闭了。” 钟怀隐知道万良在挖苦,此时他的声音近乎带着恳求,他甚至没有一丝愤怒,对他来说目标清晰,只要能让妻子活下去,什么自尊,什么人命,什么面子,他以前不在乎,以后也不会在乎。“你说过,你愿意收我进汽水厂,我现在很需要钱我的妻子住院了。” 可想透利弊的万良却抓住了最痛快的一刻。“你妻子住院了和我有什关系。” 钟怀隐一愣,他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他想过万良会侮辱他,可没想过自己真的被拒绝了,“怎么样才能让我进汽水厂。我说了,让我扫厕所都行,什么都可以,给你提鞋都行。” 钟怀隐一字一句,濒临绝望。 万良却点了一支烟,吹在他脸上,“知道我讨厌你什么吗?你既然选择撕破脸,就直接告诉你,我就讨厌你这副自认为刚直,高尚的样子,你现在说这些什么意思,能屈能伸?谁混社会不是左右逢源当孙子,凭什么你当孙子的时候别人就得满足你,钟怀隐,你根本没看清现实。” “要我跪下吗?” “我说要呢。” 钟怀隐毫无犹豫的跪下了,万良却得意的,“我可没答应你。” “一点机会都没有吗?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万良讽刺一笑,挥挥手,将钟怀隐最后一丝希望掐灭。 被万良拒绝后,钟怀隐没时间愤怒不甘,因为妻子的时间金钱是对等的吗,不等人的,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他很快找了一份帮人修鞋的工作,但他并不擅长,第一天手上被钉子钉出了血,可他也好学,练了一整晚上手了,第二天就开始上工。m.qqxsnew 只是,妻子那边已经下了一次病危通知,上了进口急救药,他修鞋挣钱的速度赶不上花钱的速度,他又找了份夜班兼职,不睡觉了。但也不行,钟怀隐急了,顶着乌黑的眼眶在早饭的时候告诉钟明,叫他别念书了,一起打工,这样来钱快一点。 钟明知道早晚会如此,但没想到父亲会这样毫无歉意的和他说出这句话,说不心痛是不可能的。 但他也知道,面对母亲,愧疚也好亲情也罢,于情于理作为儿子他应该答应,可他心里还是有一丝不甘心,“爸,就没别的办法吗,我还想读书。” 钟怀隐起身出去上工,没回答,甚至没给他一个眼神,就那样漠视的离开。 房间空荡,钟明面对着吃了一半的剩馒头,看着书包,发呆了良久,咬着牙根第一次没有顺从,直接向学校跑去。 钟明没有听话休学,但放学后就急匆匆的去找工作,饭店跑堂洗碗什么都肯干,他一直到晚上十二点多才回来,再把书本拿出来学习。接下来几天不见父亲,父亲几乎不睡觉了,一直在打工。 可凡人无论多努力都阻止不了生命的衰弱,母亲下了第二次病危通知,父亲在医院急救室门口直接崩溃,他大哭大喊大叫着,觉得是自己还不够努力,是医院还不够努力,一直说要用最好的药,甚至情绪激动打了钟明。 那份怨恨,成了发泄口,钟明没反驳任由他连续打了几个耳光,打到护士都看不下去了,来阻止。 钟怀隐则无助的只剩下哀嚎。好在,最后母亲还是抢救过来了,钟明当时就有种感觉,如果母亲刚才死了,钟怀隐一定会杀了他。 脱离危险的母亲后来醒了,父亲进去和她说了会话,再出来,脊背似乎垮了下去,整个人像抽走了魂。 那天之后,钟怀隐没有再去打工,而是每天都专注的陪着妻子。也没有再逼钟明辍学。 钟明以为母亲是不行了,可没想到几天后母亲竟然缓过来了,甚至转到了普通病房,可钟怀隐依然没再说打工的事,但也对钟明不闻不问。 钟明坚持着每天回家做饭送饭,他和父亲心照不宣但彼此再无交流。 可让钟明意外的是,观察了几天,父亲始终没有再出去打工。他不明所以,偷偷去缴费处问过,钱也没断。 他不知父亲的钱哪来的,但他逐渐注意到父亲每晚在母亲睡下后,就会偷偷出医院,他跟过两回,但跟丢了。 钟明有一丝预感,心里非常不安,然而这份不安,在几天后更加放大了,因为刨锛案又出现了,这一次死的是一个皮包店老板,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叫程连发。 就死在皮包店后面那条巷子里,据他老婆说,他每天下班会将当天的营业款带回家算账。 可警方发现尸体的时候,他身上营业款没了。手上的假金表,甚至裤腰带都没了。仍然死于后脑被刨锛,但和之前的案子有些不同,程连发手臂上有划伤,生前似乎和人发生了激烈的打斗。 于是,沉寂了两个月的刨锛案再次成为安城最热门的话题。 所有人都担心会成为下一个受害者,而钟明担心的却是,自己的父亲。 那天晚上钟明给母亲擦过身后,就跑回家,因为第二天有考试,他忘记带复习用的习题册,本想取了东西就回医院。 可他大概最近太累,竟在小屋睡着了,等他醒来,是听到家门的声响,他以为是小偷就没开灯。 因为父亲不可能这个时间回家,一定在医院陪护母亲,所以钟明害怕的拿过房间里的凳子趴在门缝,可就是这样悄无声息,仿佛自己不存在般的躲避,让他看到了震惊的一幕。 只见父亲钟怀隐,拖着一把锤子进屋,像是累坏了,靠在墙上气喘吁吁,而他的衣服上,有血。 第31章 打斗痕迹 那夜钟明躲在房间里一直都没出来,拼命捂住嘴不让自己尖叫,眼睛在门缝里看到父亲换下衣服,从口袋里拿出一沓打卷的钞票,有整的,也有零的。 父亲离开家后,钟明才颤抖的从房间里爬出来,他爬到那把倚在门口的锤子面前,伸手想去触摸,可此时已经被擦干净的锤子,反射这他恐惧扭曲的面容。 内心翻涌着,却不敢置信,摇着头。巨大的恐惧在钟明心里翻滚,以至于在学校都有些精神恍惚。 叶颜注意到他的情绪,问怎么了,钟明也只是摇头,半晌想起什么,“新的刨锛案,有什么进展了吗?” 他知道叶颜一直很关心这个案子,每一期的报纸都会买。 叶颜却呆呆的看着他,想了想将书包里的报纸递过去。 其实身边的同学都在议论,学校里那种热情好奇又重新燃了起来。 “如果按照洪伟死之前说的,凶手是咱们学校的学生,那应该是一个身强体壮的男生,最起码很高,因为皮包店的老板有快两百斤啊。” “我也看新闻了,那个皮包店就在我妈工作的店隔壁,我妈说那个老板的老婆都崩溃了,在警察局做完笔录,回来在店门口哭,说她老公一般下午五点多就关店的,也不知为什么那天就很晚才走。 她在家干等她老公也不回来,原本是要来店里找他的,结果在路上摔了一跤,去了诊所,他老婆哭着说如果那天能早点来找她老公,她老公也许就不会遇害了。” “那也不一定,万一凶手把两个人一起杀了呢。”议论的同学做着抹脖子的手势。 “可就算摔倒了去诊所包扎,也用不到好几个小时啊,那个老板不是九点多钟死在外面了?他老婆六点多就出门了啊。” “谁知道呢,我妈说那个老婆说在诊所遇见熟人就聊了一会天,所以晚了。女人,尤其那个年纪的妇女一聊天都是几个小时打底的,我妈就是,遇到我姨能聊一整天。” 众多猜测,小道消息,真真假假,好奇情绪跳到最高处。 “不管怎么说,如果是咱们学校的,他心理素质真的好啊。就那么缺钱吗?每次都为了抢钱。” “这种杀人犯,估计是为了心里痛快吧,报复社会,谁知道呢,杀人犯有时候杀人,都是没什么理由的吧。” 钟明竖着耳朵听到这里,拿着报纸的手颤抖着。 叶颜也沉默着,像是在认真看报纸上的新闻,又像是在看着别处。 自从发现锤子不见了,叶颜几乎放了学就粘在叶小梅身边,连叶小梅都奇怪,说叶颜怎么越长大越粘人了。 叶小梅最近过的很滋润,再也不用为钱发愁,也不用处处看街坊邻居眼色,最起码明面上不会有人给她难堪。 她买了很多衣服,还有别人为了讨好万良,给她送了进口护肤品,叶小梅可以说最近容光焕发。 每天除了去老中医那边,就是变着花样在家做好吃的。 叶颜几次想问叶小梅那把锤子的事,最后也都做罢了。 至于皮包商店老板死亡当天,叶颜很确定,叶小梅就在家,当时她和万良在沙发上看电视。 但这点确认后,叶颜也不知该松口气,还是更忧心。 如果不是母亲,那,又是谁呢?真的只是巧合吗,凶手也使用了一把锛儿。 而自己家的那把锛儿,也仅仅是凑巧找不见了? 叶颜安慰着自己,心里的不安却没有减少半分。 沉寂了两个月的刨锛再次犯案,凶手依然是标准的刨锛后脑,周围依然没有留下什么值得探究的痕迹。 不过这次皮包店老板程连发,比前两个案子多了些伤痕。警方推断因程连发体型壮硕,所以力量上,凶手并没有优势,可能第一次下手并未得手,程连发和凶手正面搏斗了,但最后还是被凶手一招致命。 但这就有个矛盾。 首先,如果程连发能做抵抗,应该是被正面砍死才对,可致命伤口还是在后脑。 第二,从现场来看,那条胡同里没有任何打斗痕迹。如果程连发和凶手产生了剧烈的对抗,胡同里应该能看到痕迹才对,可警方做现场勘察,程连发死亡的地点没有任何异常,这说明什么? 说明打斗很可能并没发生在那条胡同,但那条胡同却是程连发被袭击死亡的现场。仟千仦哾 警方为此在店铺内部和周围都展开了搜查,最后在皮包店旁边另一条巷子里发现有很多平头锤子,也就是锛儿在砖墙上的刮痕。 但因为那条巷子可以走车,所以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检测的脚印痕迹了,只剩下墙上划痕。但可以确定,皮包店老板程连发在这条巷子被人袭击,做了激烈的反抗,并且反抗成功了,凶手没得手。 可为什么又会死在另外一条胡同里呢?并且死的时候毫无防备。 最后警方推测,应该是程连发激烈搏斗后,凶手也受伤了,所以没有得手,程连发逃跑,可却不是往家的方向,因为他死的那条胡同并不是通常回家的路。 警方在地图上查看,最后得出一个令人伤感的结论。 程连发也许是想到派出所报警,没错,顺着那条胡同往下走两条街,竟然就是派出所的后门。 但程连发没想到,那个被他伤了的凶手,会转一个回马枪,跟在他身后,将他彻底的解决了。 而且嚣张到,就在派出所两条街外的胡同杀人,真是毫无顾忌丧心病狂。 专案组分析会上大家一致认定这个推论,可警员苗志新当时就提出了一个质疑,“据程连发老婆说,他每天都五点半关店,六点到家,如果有什么事,都会提前和老婆说的,为什么当天九点多才从店里出来,并且也没通知他老婆。” 这是案子的一个疑点,也是关键。 “他没提前和老婆说,说明耽误他回家的事是临时出现的,但如果有事耽误了为什么不给他妻子打电话?说明是一个很让他在意的突发事件,重要到连给老婆打电话的事都忘了。” 那么一个中年男人,什么事能让他做出这样的选择呢? “有没有发现,程连发这个案子和李丽的案子有一个很大的共同点,就是涉及一个咱们摸不到的人物。” 专案组组长在演示板上画了一个问号。 “让程连发耽误回家的突发事件的人,会不会和骗李丽出来的人是同一个?这个人求财,还同时认识这两人。查他俩认识的朋友有没有交集。” 组长分析道,同时眯起眼睛,“并且这个人很可能是二中的学生,这样年龄上缩小了范围,一旦有这个年龄段的有交集的身边人,就是最大的嫌疑人。还有。” 组长在“缺钱”二字上画了一个圈,“你们说一个学生,不惜抢劫,也要得到大量的钱,是出于什么原因?” 第32章 锤子回来了 确实,从这几个案子上看,抢劫的人非常缺钱,不惜一次次犯案。而且,从前两次犯案来说,他可能钱够用了一段时间,但似乎最近又缺钱了,于是早早盯上了程连发。一定是先盯上的,踩点,之后才下的手,很可能是程连发认识的人。 警方按照这个推理将程连发和李丽的亲朋好友,甚至邻里都做了排查,但让人匪夷所思的是,这两人互不认识,甚至毫无交集,更都不认识什么二中学生,根本找不到任何匹配得上的嫌疑人,这一点让警方陷入了无尽的自我怀疑中,难道是推理的方向错了吗? 确实,李丽刚结婚还没有孩子,而程连发孩子才三岁,一直在老家,他和妻子工作都很忙,只有过节才会去看女儿。而李丽夫妇和程连发夫妇都是独生子女。所以,也没有什么侄子侄女之类的,更别提和二中学生有什么交集了。 至于洪伟,为什么那天从学校出来就被攻击了呢? 是知道洪伟兜里有钱?可从凶手对于李丽和程连发的抢劫来看,这个凶手又怎么会看得上洪伟兜里的三百块钱呢,还是单纯看洪伟不顺眼。 警方又在学校对洪伟的人际关系展开调查,这无疑要询问班主任,教导主任,以及高二五班的同学们。 学校本来是反对的,可现在案子又起来了,担不起这个责任,所以只能勉强同意。 那天来学校做笔录的警员就是专案组的苗志新和郭明。 询问到叶颜的时候,她很紧张,问了姓名,年龄,又问起洪伟。叶颜想了想,一五一十的把洪伟平时的样子都说了。 警员听到这越加的失望,班里一共四十人,问到叶颜的时候已经二十多个了,而且叶颜说的和之前他同学叙述的,以及掌握的差不多,都是洪伟这人不爱理人,没什么要好的朋友。 记录的郭明抬手示意可以出去了,但叶颜却没走。苗志新皱眉看着叶颜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有什么事吗?” 叶颜看着他,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可当她出去后,苗志新盯着门思索了半天,“这个叫叶颜的,有家庭资料吗?” “有。”郭明递给他。 “是叶小梅的女儿啊。” “是的,这个叶小梅咱们熟啊,她可真是奇女子,前段时间还嫁给了汽水厂的万良。” “她和王大庆不还没解除婚姻关系吗?” “报失踪没多久后就申请离婚了,顶多还有一年半,就能批。她和万良两人没领证,就是一块过。这女人,老公刚失踪多久啊,就接着找下家。而且,她怎么确定王大庆就不回来了,万一王大庆不同意离婚,告她个重婚怎么办?这女人真是不知怎么想的。” 郭明撇着嘴念叨着。 苗志新却一下想到什么,看着叶颜的家庭资料,“这个叶小梅好像不止王大庆一个案子吧。上次在医院给她做过笔录,是谁的案子来着?当时她女儿叶颜也在,也给她做了笔录。” 苗志新对这个女孩和她母亲很有印象。 郭明想了想,“好像是王大庆的那个要债人,叫萧赢。案子还没破,放高利贷的,得罪的人太多,账本上的人查了个遍也没查到线索。” 苗志新思索着,想着回局里查一查萧赢的案子,这个叶颜竟然在三起案子周围出现,虽然都不是嫌疑人,但这也太巧了吧。 刚入行的时候,带他的师父就说过,这世上所有的巧合都不是偶然的,其中的联系也许就是牛角尖里的线索。 剩下的学生都按照这个模式一一询问,到最后郭明头都疼了,“总算完了。” “四十个学生都问过了?” 郭明看看名单上画的勾,“还有两个没在,一个叫钟明,他请假了,说是母亲住院,父亲打工忙不过来,下午就去了医院。还有一个叫廖尘宇,也是母亲重病住院。唉,这年头。” 苗志新皱眉看着剩下两个学生的照片和资料。他对这个廖尘宇也有印象,当年廖尘宇家抱错孩子的事在纺织厂闹得很大,廖家父母到派出所报案,那年自己没调到刑警队呢,就在派出所工作。 当警察最大的体会就是,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很多你想不到的悲欢离合,可身为警察即便用尽全力,也不能将所有的错误都归到正确的位置。所以很多时候,当警察的成就感没有遗憾多,久而久之,人就会变得麻木。 大概今天有些累了,苗志新竟有几分自己都觉得矫情的感慨。 “另外这两个什么时候去做笔录?”郭明有种悲伤的预感,也许不会有什么想要的结果了。 苗志新想了想,“我先回局里一趟,之后咱俩去医院看看。” 郭明点头。 苗志新走出专门腾出来做询问的教室,诧异此时竟然已到傍晚,正是下课的时候,走廊上来去都是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年轻的脸,这让他很恍惚,凶手真的在这些人中吗?他无法相信,这样年轻的个体,这样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学生,会是怎样的心态杀了一个又一个的人呢? 思索着走到高二五班门口,里面的人走了一些,还有些在收拾书包,激烈讨论刚才警察都问了什么,满脸的兴奋。.qqxsΠéw 苗志新几乎一眼就看到叶颜,她没有收拾东西,也没有加入别人的讨论,而是若有所思的看向窗外。 “这个教室只有叶颜和洪伟是单独的座位?” “对。”郭明看着信息表说道。 苗志新回到局里,翻看着萧赢的卷宗,很快震惊的发现尸检报告上的叙述,头皮瞬间发麻。 他之前怎么没想到,苗志新甚至有些疑惑之前为什么整个专案组的人都没发现。 看到最后才意识到为何,因为萧赢死的时候是冬天,虽然致命伤是后脑受重击,但应该当时重击后并没有当场死亡,尸检的结果就是这样的,法医怀疑萧赢很可能是冻死的,并将这个作为重点,放在最后的结论里。 所以他的致死原因录入的时候避开了刨锛二字,这虽然不算失误,但却忽略了重要信息。苗志新激动的手指都在抖,慌忙的跑进专案组的办公室,举着卷宗,“我有发现,半年前萧赢的那个案子和刨锛案有相似的地方,会不会是同一个凶手,需要做痕检对比。” …… 叶颜在警察走后,心中不安极了,想了想没直接回家,而是打算去医院找钟明,顺便给廖尘宇带新的笔记。 只是她还没走到医院,就在路口看到熟悉的身影一闪。 叶颜很是诧异,这个时候钟明不该在医院吗,他说他父亲今天有事所以他来看护,可这个时间怎么会在这,是他父亲回来和他换班了? 叶颜叫了他一声,车水马龙他没听到,叶颜便跟着跑过去。 一直跟到钟明回了家。 只是她惊讶的发现,钟明没有进家门,而是绕到了房屋后面,然后翻墙进了她家的院子,确切的说,是空置的王大庆的院子里。 叶颜疑惑,敏感的神经一下竖起来,小心的爬上院墙。 就看到神色慌张的钟明,似乎在院子里找什么,最后终于在柴火垛里翻出了一把锤子。 叶颜几乎忘了呼吸,因她清晰的看到那把锤子的尾部有个裂口,正是之前消失的,杀死王大庆的那把锤子。 第33章 互相怀疑 叶颜太紧张了,以至于手上没把住,从墙上滑了下去。院子里的钟明惊恐的叫了一声,“谁?” 叶颜捂住嘴,背靠着墙,没敢发出声音,浑身都在抖,此时大脑一片空白。 想起来要跑,可腿发软跌倒,与此同时钟明从墙那边翻出来,看到叶颜,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惊慌失措。 更恐怖的是,叶颜抬头看到他手里还捏着那把锤子。 钟明很慌,大喘着气,半晌才意识到叶颜一直在看他手里的锤子,手一抖锤子落地,溅起地上经年的尘土。 钟明张嘴想解释,可又不知从哪开始说,叶颜尽量让自己镇定,“你怎么会在这个院子里?” “我,我来找点东西。” 钟明努力抓回自己的理智,让自己冷静,他知道叶颜有误会了,甚至比他想的误会还大。 可他却没办法说实话,没办法解释。 “找什么?” “我来找锛儿,不是,我是说锤子。” “锤子?” “是啊,我家的找不到了,所以想来你家院子看看有没有,借来用一下。” 钟明像是坚定着自己的说法一样,“对,我就是来借锤子的。” 可叶颜还是警惕的盯着他,“所以,你找到我家的了?在哪找到的?” “在柴火垛后面,以前我就总看你把锤子放那边,所以。” “所以,之前这把锤子也是你拿走的对吗,钟明?” 叶颜眼神如刀,像是看到了钟明的灵魂,可后者从发现叶颜开始就心跳极快慌张的要崩溃了,所以此时也没意识到叶颜的语气不对。 “我就是来借一下锤子,真的。” “借锤子干嘛。” “家里有个椅子不太稳,我想重新钉一下。” “所以之前也是为了钉椅子,才从我家拿走了锤子对吗?” “之前?” 钟明终于意识到什么,看着叶颜紧张通红的双眼,“没有,之前没拿过,真的,叶颜你信我一次,我真的,其实我。” 钟明说不下去了,他从叶颜的眼神中拼命想找到信任的目光,但他知道自己百口莫辩。最后,声音都小了下去,“我真的,是来借锤子的。” 无尽的沉默压抑着几乎要将秘密脱口而出了,叶颜却淡淡的开口,“就一把锤子,你想用就拿吧,我陪你回去钉椅子。” 钟明有些惊讶的抬头,回到自家门前,钥匙几次才打开锁,叶颜跟在他身后,他脑子里搜遍家里所有的椅子,心跳的太快了,乱七八糟的念头都出来了,无数想法闪过,人在极度紧张的时候,其实身上是麻的,这一点此时在钟明身上淋漓尽致,他几乎感知不到空气中的任何味道,感知不到周遭的一切,唯有自己狂躁的心跳声。 可没等他朝心里定位好的椅子过去,几乎一进院门,就看到正屋门前明晃晃倚着一把熟悉的锤子。 钟明停住脚步,惊恐的看着手上的锤子,又看看地上的。 这种恐惧几乎盖过来自身后叶颜的压力,钟明不可思议的盯着墙角那把锤子,才发现刚才太过紧张,以至于他都没有仔细看自己从叶颜家拿的锤子,根本不是昨夜父亲藏起来的那把。自己家的锤子尾部不是木质花纹,而叶颜家的是,并且还有个裂口。 差别不大,但钟明还是一眼看出了不同。 可为什么父亲那把锤子会出现在门口,昨晚明明看着父亲收拾好一切后,在家里尝试将锤子藏起来,可放哪里都觉得不妥,最后翻墙将锤子藏到了王大庆家院子里。 自己明明亲眼看到的啊。 当时钟明更加确认对父亲的怀疑,如果那把锤子没事,为什么父亲要藏在别人家院子里,谁都知道叶颜母女搬走后,那房子空着,是最好的隐藏地点,甚至一旦出了纰漏,也会引走警方的视线。当时钟明心就凉了。 他看着父亲昨晚放完锤子就匆匆赶去医院的。 钟明当时没敢去拿那把刚刚擦过血迹的锤子,第一反应是要赶在父亲回到医院之前回去,不能让父亲知道他发现了其秘密。钟明也不知自己为什么第一反应不是直接去质问父亲,而是选择假装不知道。 或许在他心里,还不想承认,不,他不相信父亲真的会做那样的事,虽然似乎一切都证明着父亲和刨锛有关,但没有亲眼见到,他就不会相信,自欺欺人也好什么也好。人第一反应都是逃避。 早上看着父亲陪母亲进去做理疗,他一直坐立不安在想这些事,以至于上课的时候他也心不定,才上了两节课就请假跑回医院,母亲的理疗还没结束,父亲一直陪伴左右。 钟明中午在医院食堂买了饭,下午重新帮母亲换了被单,洗了衣服,他尽量让自己平静,可实在忍不住。不管父亲到底做了什么,他觉得不应该就此默不作声,那是父亲,无论他多接受不了,终究是自己的父亲。 他痛苦不堪甚至那一刻有些后悔自己的任性,后悔自己应该当时听话休学去打工,那样父亲也许就不会走极端,他一面告诉自己要相信父亲,一面又责怪自己。 其实内心早就接受了父亲已经犯罪的设定。 最后钟明做了一个决定,他无法和父亲正面说这件事,不管是接受不了也好,还是害怕听到真相也罢,但他必须阻止父亲。 他决定偷走那把锤子,如果父亲发现作案的锤子不见了,一定会有所顾忌。 那样父亲就不会再继续下去了,只要不再犯案,警方就无法找到证据。 钟明存着这样的侥幸心理,带着极大地恐惧与自责,难过与不甘,从医院偷偷回来,都没回家,直接翻进了叶颜家的院子。 他不知父亲将锤子藏在哪里了,昨夜太黑他看不清,但院子就这么大。其实很容易就在柴火垛后面找到了,可锤子刚拿到手,他就发现了偷看的叶颜。 一切都太突然太紧张,以至于,此时看到屋前那把锤子,钟明才意识到手上拿的这把不是父亲藏起来的,可为什么呢?父亲又将锤子拿回来了?qqxδnew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因为昨夜他看着父亲空手从叶颜家的院子出来后直接去了医院,今天一整天,都非常确定父亲没离开医院一分钟,哪怕自己在学校两节课,父亲也一定没离开,他特意问了护士,父亲一直陪母亲做理疗。 可如果不是父亲放的,这锤子又怎么突然回到自家门口呢? 钟明有些懵,是真的懵了。 是谁呢?如果不是父亲,是谁呢? 钟明若是没回医院,还能心存侥幸是父亲回到家里把锤子拿回来了,可他去了医院,百分百确定父亲绝对没有回家,而且父亲也不会大白天特意跑回来,特意把锤子放回家,放在如此显眼的地方。 那么是谁呢? 钟明不明所以,觉得一切都像梦似的荒唐极了。 直到身后叶颜惊慌的碰到了门边的暖水瓶,钟明才意识到什么,回头看到叶颜几乎快哭出来了,惊恐的看着他,又看向门边的锤子。 钟明才想起,自己的谎言被戳破了,“叶颜,其实我,锤子,我。” 想解释却不知怎么说,他不可能暴露父亲,他朝叶颜走去,后者却惊恐地后退着。 “之前,是你拿了我家的锤子,这把锤子之前不见了,是你拿走了,对吗?你干了什么?” 第34章 隐藏的神秘人 钟明终于意识到叶颜的奇怪之处,她似乎对他手里的那把锤子很恐惧。 疑惑浮上心头,此时两人对站着,却都没再说话。 空气中是压抑的沉默。 叶颜一瞬眼泪流下来,不敢相信,不敢相信钟明和刨锛儿有关,那是她最好的朋友,是她最依赖的人,她几乎什么事最先想到的就是钟明,她了解他的痛苦,知道他心里的不平,那就是另一个自己,那是她最信任的人,她从未曾想过有一天和钟明会这样对峙。 可报纸上媒体的每一个猜测,警方公布的每一个细碎的线索,以及,同学议论的话,全都在脑子里翻涌出来。 “凶手一定很缺钱。” “穿着二中的校服。” “怎么会突然攻击洪伟呢。一定知道洪伟兜里有三百块钱。” “中间空了三个月,说明之前钱够了,后来又缺钱了。” “你们说一个学生为什么会那么缺钱呢?” 这些议论排山倒海的打在叶颜心上,仿佛所有都对号入座了。 可她又想起,萧赢几次三番找上门来时,钟明的关心,沉默的开不了口的样子,叶颜的心又裂开一样的痛。 她试探着走过去,伸手摸他的头发。如果是他杀了萧赢,那么一开始的错是她引起的,是她害了他。 无法言说的委屈,对未来的迷蒙,以及此时此刻的恐惧都让钟明感到崩溃,“你不怕吗?你已经怀疑我了不是吗,我手里现在可有锛儿。叶颜你不怕吗?” 钟明流着泪想解释,可他却不能,他只能摇着头,“可我没杀人,真的,叶颜如果我说我没杀人,你会信吗? 锤子的事,我真的不能和你解释,可叶颜,我真的没有杀人,我不是刨锛者,真的不是。我也不知究竟怎么了,我觉得我好像猜到了,可现在又不确定。我刚才是去你家找锤子,但不是你的这把,是我家的这把。 因为,因为藏在了你家。我知道你现在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可我真不知该和谁说了,叶颜。我不能告诉任何人。 你也许觉得我疯了,可我现在说的都是实话,我以为我拿的是我家的锤子,可回来发现我家的就在墙根,可它不该出现在这,你明白吗?叶颜,你不会明白我在说什么的。 我现在很乱,我不知谁把我家藏起来的锛儿又拿出来了,我真的以为我拿的是我家的,可刚才看到。” 他指着门口的那把,“我这才知道我拿错了。” 钟明再也挺不住了,多日的忧心,昨夜的恐惧,以及刚才锤子突然出现的猜忌和冲击,百口莫辩的难受,在这一刻彻底崩了。他手上的锤子落地,靠在叶颜怀里,像是要将所有都发泄出来,可也只能化作无声的痛哭。 但钟明没想到,叶颜在他颠三倒四自己都觉得糊涂的叙述中,却一下就听懂了,“钟明,你是说,你之前把你家的锤子,藏在了我家院子里,你今天拿回来的时候,却发现拿的不是你藏起来的那把,你藏起来的锤子莫名其妙被人放在了家门口?” 钟明一愣,点了点头。 “你真的没有骗我?” “我没有骗你,我没杀人,叶颜,不管你信不信,我真没有杀人,但。” 钟明看着她,“但,这把锤子也许就是凶器。” 他看向自己家门前的那一把锛儿。“我没有办法和你解释,叶颜,你也别问我了,可以吗?” “不,钟明,也许是你误会了。” 叶颜思考了一下,不知该如何措辞,“我不管你为什么觉得你家这把锤子,可能是刨锛案的凶器,但你不是刨锛案的凶手,对吗?”.qqxsnew “对。” “那你有怀疑的案犯,对吗?” 钟明听了这话回避着叶颜。 “锤子是你藏在我家院子里的?” 叶颜问完这话,没等他回答,“不管是谁。但你确定了,这把锤子就藏在我家院子里,确定了没有人拿出来是不是,可这把锤子却莫名其妙的回到了你家门口。” “对。” 钟明疑惑叶颜为什么会突然思路如此清晰,他也不傻,凭着对叶颜的了解,此时冷静下来,回想叶颜看到他手里拿着锤子的表情,心里升起一丝疑惑。“叶颜,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如果我没记错,你刚才说,你家这把锤子之前不见了?” “对,之前失踪了,但你刚才在柴火垛找到了,如果你没说谎,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这把锤子应该是在昨天晚上到今天下午之间,有人又放回了我家柴火垛。” “你为什么这么确定时间?” “因为我每天都会来看一下那把锤子,即便它后来失踪了,我也每天都来这边看一眼,钟明,也许我们都错了,是有人故意的,有人故意在调换这两把锤子。再或许,不止你那把,我这把,也是凶器。” 叶颜的话让钟明疑惑不解。叶颜却苦笑着,“你有不能说的原因,我也有,钟明,打死都不能说的秘密,我也有,也关于这把锤子。所以也别问我好吗?虽然你我不能互相告知心里要隐藏的东西,但,我们都怀疑锤子是刨锛案的凶器对吗。处于某种个不能说的原因。” 钟明皱眉半晌,脑子随着叶颜说的话不停的转着,其实他和叶颜都已经猜到彼此隐藏的事情一二,但都没有戳穿,心照不宣。 共同做好事远没有共同做坏事更拉近距离,这一刻,钟明和叶颜之间是前所未有的亲密。互相守着彼此的秘密,缄口不言。 叶颜看着他的眼睛,像是达成了默契,继续道,“关键问题在于,我家的这把有问题的锤子,突然消失了,现在又有人莫名其妙的换了你家藏起来的锤子,你不觉得这个情况很诡异吗?” “所以你是觉得,也许刨锛案不是你我现在心里所想的那个凶手,而是另有其人?” “我也不确定,但,如果你我都有怀疑的人,还不是同一个人,那么现在问题就不简单了。” 叶颜的话点到即止,钟明却明白了。 “所以,哪怕万分之一的几率,能够证明我们心里的人不是真正的罪人,我们都该相信对吗,相信他们不是凶手,凶手另有其人,一直在装神弄鬼,让咱们互相怀疑。” “所以,现在该怎么做?” “第一,不能报警。” 这一点两人达成了共识。 “第二,今天这两把锤子,一把突然出现,另一把被换,你和我心里的人都能暂时排除嫌疑吧?” 钟明想了想,“我这边排除了,他不可能回来换锤子。” 叶颜点头,“我这边暂时还不能,但我觉得应该不是她。” 她没细说,钟明也没追问。 “所以,现在怎么办?”叶颜分析到这,却也不知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钟明想了想,“不管如何,拿走你家锤子的人,和换我家锤子的人,应该是同一个人,是谁,到底什么目的,是巧合还是恶作剧,还是中间有别的故事,亦或者这个人是否真的和刨锛案有关,咱们现在都无法确定。 但不管怎样,这人把你家的锤子偷走又还回来,把我家藏好的锤子又拿出来,都是挑衅,或者说是给你我的警示,总之这人应该不打算悄无声息的,反而想引起你我两边的注意,对不对?” 钟明在想如果今天没有提早回家,而是父亲晚上回来,一进家门发现藏起来的锤子又明晃晃出现在了墙根,会是怎样的心情,吓一跳,再就是知道自己做的事,被人知晓了,那个人在拿这把锤子警告他,或者说威胁他。 那么这个人肯定还会有下一步动作吧。 然而不止父亲一个人,还有叶颜这边,这个藏锤子的神秘人,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人的秘密?这个人究竟什么身份? 或者说,凡是和锛儿有关的错误,这个人都知道。 这一点叶颜也想到了。这个偷锤子的人,知道她和母亲以及王大庆的真相。 想到此,叶颜心里抖了一下。 她曾想过王大庆的事会暴露,她和母亲被警察抓走,但从没想到,会被人挑衅威胁警告,甚至和一起连环杀人案有关系。 他俩沉默了良久,心里各自有各自的担忧,默契的没有问对方,但此时面临的奇怪之处,是两人无论如何想不透,猜不到,也解决不了的。 但不管如何,那个假设出来的神秘人,现在只有叶颜和钟明两个人知道他的存在。 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咱俩发现的这件事,就到咱俩这结束吧,不要再牵连其他人了。”钟明说道。 第35章 默契 叶颜点头,“那么,问题又回来了,现在咱们怎么办,要不然,找个地方把锤子埋了吧。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假装什么都没做,对方找不到锤子,再犯案换了凶器,也和咱们没关系了。” 钟明皱眉想了很久,最终点了头。 锤子是叶颜钟明两个人去埋的。天刚暗下来,两人左顾右盼怕被人发现,最后埋在了叶颜家后面那片地里,这里鲜少有人经过,尤其是在萧赢死后,人们要么害怕要么觉得晦气,这片地就更没人来了。 做完这一切,天彻底黑了。 钟明看看时间要赶去医院。而叶颜也该回家了。 两个人走到十字路口,不约而同的站住脚。 叶颜不知该庆幸,还是悲哀,第一个窥探到她秘密的人是钟明。她那一瞬真的好希望那写满秘密的锤子从此不见天日,一切都随着尘土埋葬。可后来才明白,命运从来没有想放过他们。 但那一刻叶颜还以为他们都有重新开始的机会,“钟明,能抱抱我吗?” 几乎在她这句话没完,钟明就走过去抱住她。 “谢谢你能相信我,叶颜。” “谢谢你能相信我,钟明。” 也怀疑过吧,肯定是怀疑过的,但,他们宁愿相信对方是无辜的,即便做过错事,但真的没有杀过人。 后来叶颜很多次回忆那一天,她其实好后悔,没有第一时间告诉钟明关于那把锤子,关于王大庆的真相。嘴上说着信任,可心里还有所保留,这大概就是人性的本真,可怜也丑陋。 就一犹豫,如同多米诺骨牌,酿成了后来的悲剧。如果不是她,钟明应该有个美好的未来吧。 可很多时候相遇了,就是一场注定的劫。 钟明在去医院的路上一直在想那两把锤子的事,他猜到点叶颜的秘密,可他不敢去想,也不敢去确定,他和叶颜现在只能互相信任,因为这个世界比他们原本理解的更恐怖更冷漠。但钟明还意识到一个的问题,没有和叶颜说。那就是,那个人一定在他们周围。 但有一点想不明白,这个人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他的目的是什么? 不管是什么,当钟明走到医院,在病房门口看到给母亲削苹果的父亲,又被打回现实。昨夜的父亲,锤子上的血,案发的时间,真的有这么巧的事吗?还是说父亲才是凶手,那个神秘人只是想敲诈他们。 这种感觉让钟明脊背发凉,忍不住朝四周看去。这里来来往往的不是病人家属就是医生护士,那个想要威胁他们的人,如果真的存在,是否就在四周窥视着他? 想到此,他忍不住手指发抖。 以至于,有人在背后拍了他一下,吓的钟明几乎跳起来。 回头看清拍自己的人,竟然是廖尘宇。 “你怎么了?” “啊,没什么事。” 钟明收敛了自己的表情,疑惑的,“你怎么来这边了?” 虽然都在安城三院,但廖尘宇母亲是烧伤,三院的烧伤是单独的一栋楼,所以在医院他和廖尘宇并不常见面。 廖尘宇指指后面。 钟明才看到,不远处楼梯口走来两个男人。 “警察,来问话的,今天咱们班都问了个遍,就差咱俩了,刚才来找你没在,去哪了?” 钟明盯着那两个翻着资料的警察逐渐走近,来不及回答他。看了看病房里的父亲母亲,说能不能出去聊,苗志新点头说可以。 廖尘宇跟着一起下了楼,站在远一点的地方,钟明朝廖尘宇的方向看了看,舔着嘴唇,面前的郭明已经打开记录本,苗志新则上下打量着他,并没急着问话。 “你别紧张,就是例行询问,你们班的同学都问了,洪伟是五班的,所以,我们想了解一下你们五班的人对他的看法,他有没有熟悉的朋友,一块玩的。” 钟明手指搓着,苗志新笑了,“你不用太紧张,其实洪伟的情况我们基本已经掌握了,你们班的同学都说他没什么朋友,总是独来独往。” 钟明点头。 “你看到过学校里,就是其他班的学生和他有来往的吗。” “没有,洪伟这个人性格很怪的,平时也不爱搭理同学,主动和他说话,他就好像没听见似的,几乎都是一个人来去,没看到他和谁关系好。” “那洪伟这个人,你觉得怎么样。” “不太了解,就挺古怪,其实我也不是很熟悉他。” 钟明说的几乎和其他同学一样,郭明已经把记录本合上了,刚才廖尘宇说的也差不多,这让他很失望,觉得怕是找不到什么线索了。 可当郭明以为要走了的时候,苗志新却抽出一根烟,但看看面前的钟明又没点上,只是叼着,“那你熟悉叶颜吗?” 钟明惊讶,又想到什么,收敛着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冷静一些,下意识的看向廖尘具。 “我刚才也问你同学廖尘宇了。” 似乎看出他的表情,苗志新说道,“但你应该和叶颜更熟悉吧,你们之前是邻居,上下学总一块走,平时也总待在一块。” “叶颜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 苗志新故意这么说,同时观察着钟明的表情。 “叶颜家的事比较复杂。” “她的身世,我们警方都知道,你们每个人的资料警方都有,我是想问你,关于叶颜和她继父的关系,你知道多少?” 钟明的手指不自觉的攥紧,“叶颜的身世曝光后,王大庆就总打她妈妈,这个左邻右舍都知道,打的很凶,我在家也常听到。” “那他打过叶颜吗?” “没有,从来没有。”钟明摇着头。 “这么确定?” “我很确定,因为我问过她,叶颜说王大庆从来没打过她,每次喝多了要打人都先把她撵出去,她有几次没地方去,我妈看她可怜叫她进过屋。” “那王大庆失踪后,叶颜和你说过什么吗?” 钟明摇头,“他们家收入主要靠王大庆,王大庆失踪后,叶颜和她妈妈就很担心生活,叶颜说她小时候和她妈妈逃跑后要过饭,所以很怕没钱花,只要有钱花,别说挨打了,什么都能忍的,所以王大庆跑了以后,叶颜和她妈妈都很慌张,就报了警。”仟千仦哾 “王大庆那个要债人萧赢,你见过吗?见过吧,你们是邻居,就一墙之隔,那附近数你和叶颜家离的最近。” 苗志新观察着钟明的表情,本能的感觉到钟明在说到叶颜的时候话多了起来,警察敏锐的第六感对眼前的男孩产生了一丝莫名的怀疑,追问着,并且不给他否认的机会。 钟明张了张嘴,最后点头,“见过一两次,那个男的来要账,一开始在叶颜家门口拼命的拍门,周围不可能听不见,就出来看看,之后因为怕影响不好,她妈妈就会让那个男人进屋。” “所以萧赢在他们家闹过?” “也不算闹吧,没听到砸东西的声音,她家也没什么钱,王大庆走的时候根本没留下钱,他买断的钱也都赔给别人了,所以萧赢就算来多少次都要不回钱的,街坊邻居知道不会有结果的,所以本以为萧赢过后不会再来了,但他还是来。” 这点倒是符合警方的调查,萧赢是看上了叶小梅,这点叶小梅也承认了。 但他就突然死了,一开始警方怀疑过叶小梅母女,因为萧赢死的太突然,而且就死在她们家附近。但就是找不出任何相关线索,当时警方甚至搜查过叶颜家,也没相关痕迹。并且,在萧赢被害的那个时段,有邻居证明了叶颜母女当时不在场,所以,就刨除了杀害萧赢的嫌疑。 第36章 动机 可苗志新就觉得哪里不对劲,说不上来。尤其是来医院前,痕检那给出了他心里的答案,萧赢确实和李丽程连发洪伟等人的死法一致,并且死于同一个凶器。 那也就是说,李丽并不是刨锛案的第一个受害者,刨锛案最早可以追溯到半年前的萧赢案上。 为此,警局在案件库里做了排查,想找一找萧赢之前有无类似案子了,但目前为止,似乎萧赢是刨锛案的第一个。 那么这个连环刨锛案的作案时间就有意思了,如果第一个死者就是萧赢,他和第二个死者之间隔了足有半年,李丽和洪伟几乎是连续死亡的,之后凶手又沉寂了两个月,犯了程连发的案子。 而萧赢当时身上有多少钱,没人知道,他一个放高利贷的,要债还是放贷,身上随时带多少钱警方没法掌握,但按照后面几个案子的规律,恐怕萧赢当时也是被抢了钱的。 那么萧赢案子之前推测是因得罪了人,被欠债人杀了这一点就不成立了,很有可能是偶然的犯罪,他半夜去叶小梅家,但因叶小梅躲到邻居家去了,跑了空,往回走的路上,被人盯上了,然后被刨锛抢了钱,仅仅是因为他和身上有钱才死的。 目前看刨锛案这几个受害者人之间互不认识,毫无联系,并且男女老少高矮胖瘦,这不符合一般的变态连环杀手的规律杀人法则,所有受害者都像是随机的。 而且萧赢的案子里,凶手没有拿走他身上的账本,如果是欠债人怕被催债杀人,应该为了隐藏身份把账本拿走才对,可最关键的账本竟然留下了,可见,凶手并不在乎什么账本。 专案组特意傍晚的时候开了一个紧急会议,由于萧赢案的加入。 由于刨锛案性质恶劣,凶手狡猾,刑警队特意请了省里美国留回来的犯罪心理专家加入,对犯罪分子进行了侧写。 心理专家却提出了一个矛盾点,首先警方因洪伟死之前的话,将凶手锁定在了二中学生身上,按照程连发死前搏斗受伤这一点推断,这个学生应该身高不低于一米七八,有较强的心理素质,并且出于某种原因极其缺钱。仟仟尛哾 但这种目的杀人,肯定都需要提前踩点的,除了洪伟。 试问一个学生每天都在学校,一三五的晚自习甚至要上到晚上七点半,高三后上到晚上九点半,他怎么提前踩点的? 还有,萧赢也好,程连发也罢,这些人平时和学生都没有任何交集,凶手如果是二中的学生,怎么认识他们的?怎么了解到他们有钱并且什么时候随身带着钱的?必须是他们周围的人,长年累月下,才知道他们的习惯,才能下手,不然就是一场空。 所以心理专家觉得,这两条线索之间是矛盾的,他认为,刨除洪伟死前对校服的叙述,单做犯罪分析,凶手应该是个身高在一米七八以上的成年人,有较长时间的社会生活,并且接触过很多工作,才有可能同时熟悉萧赢,李丽程连发等人。 但警方调查过这几个受害者,他们互不认识,生活交际圈子几乎也没什么重合,所以凶手应该是他们周围的人,并非这些受害者所熟悉的朋友。 那么接触社会各个圈子比较多的,就是干杂活的人,那社会上可多了,尤其是下岗以后,大批下岗职工涌入到社会经营方面,工作都是经常换的。 所以,心理专家认为,凶手很可能是一个中年下岗工人。在一系列的时代变革下岗后,从事着各种工作,家庭压力极大,可能遇到了大事,迫切需要钱,而他自身能力承受不了这笔费用。 所以,也许萧赢的死是很偶然的情况,凶手下了手,但因第一次杀人所以很惊慌,沉寂了半年。之后因为缺钱,又因为已经杀过人了,所以就又动手了,并且连杀两人。 凶手很小心,可从杀人的手法上来看,一次比一次纯熟,这个人在杀人过程中心理也产生了极大地变化,到程连发的时候,他甚至在和程连发正面打斗后,还能反杀,说明他当时很冷静。 并且,他在知道程连发要去报警的行为下,也没有选择处理了程连发的尸体,而是就明晃晃的扔在那条胡同。这时候的心理已经是带着挑衅和自负的了。 按照这个规律,再去看下手的力度角度,就会看到一个普通人杀人后,逐渐走偏的过程,他到后来杀人也许不只是为了钱,而是一种满足内心空虚,和泄愤的行为,比如洪伟的死。 所以这个人在社会上地位应该很低,甚至常被人打压嘲笑,现实生活中无法满足他作为人的自尊需求,可在杀人的过程中,却让他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主宰权利。 反社会人格被激发出来。 这样的人相当危险,因为得到甜头后他很可能继续犯案,并且也许还会升级犯案。 但心理专家觉得,如果凶手再犯案,在这种心理变化中会变成有选择的下手,会遵循一定的规律了。 可话虽这么说,专案组也不希望有什么后续的案子可作参考和分析,最好是马上抓住这个凶手,别让他再犯案。可凶手太狡猾了,受害者身上竟然找不到他的痕迹,现在除了程连发的伤口还在做痕检,妄图在这上面找到嫌疑人的犯罪思路和线索之外,其余的受害者身上都没有任何凶手的残留痕迹。 心理专家所做的新分析,反而让专案组更头大了,现在就是两条思路,凶手要么是二中的学生。要么是洪伟看差了,凶手是一个下岗工人。 毕竟,当时洪伟脑子也并不十分清晰,他做这个叙述的时候自己也不很确定。最重要的,市面上现在有两款运动服,和二中校服有相似的图案,这么说来如果是洪伟看差了,凶手是下岗工人的可能性更大。 所以警方又在安城各个工厂调查下岗工人,但这无异于大海捞针,因为本市下岗的工人比二中的学生还多。 来医院前,专案组就兵荒马乱,申请抽调更多的警力。 郭明开车的时候都烦躁了,问苗志新更倾向于哪一条思路。 “下不了定论。” 郭明撇了撇嘴,“我更倾向于是下岗工人,学生能连杀这么多人?” “那可不一定,越是无知越是无畏。” “我还是觉得不可能。” “为什么?” 郭明想了想,“这个案子现在分析出凶手的动机,是缺钱,我一直觉得这个动机也许误导了咱们也说不定。” 第37章 悬赏 “什么意思?”苗志新来了兴致。 “说不上来,其实近两年抢劫案高发,你知道吧。” 苗志新点点头,这个在所难免,体制改革大批下岗后,很多人家里入不敷出,所以社会治安不稳定也是预料中。 “咱们二组一直办杀人案,抢劫案一组在搞,我上次和一组里的人吃饭,他们说抢劫案大多有一个心理规律,那就是抢钱的人很少杀人。不知道你听没听懂。 这是一组我那个同学说的,他自己的一点心得体会。他说他们抓的大多数人抢钱,是因家里有各种五花八门你都想象不到的烂事,然后就缺钱,就抢钱,可除了那种穷凶极恶的抢劫犯,一般最近几年办的大部分抢劫案,都是因家人或者朋友爱人缺钱,很少因自身原因抢劫,这种人往往还存留着一点人性。这 你懂我的意思吧,所以,存留人的基本的东西,就很难对人命下手,除非因为对方失手反抗。” 苗志新皱眉,“这不是普遍性吧,按照犯罪者的思路,他抢劫后害怕暴露自己的身份,怕被抓,会选择灭口。” “不不不,我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但,一组我同学说办了太多案子,发现大多数还是会放人一命的,这也是给自己留条后路,因为他尚存人性,这是特定历史条件下的一个状态。反正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你明白的。” 苗志新陷入沉思,“所以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觉得也许对刨锛案的凶手来说,钱并不一定是主要目的,他下手极狠,几乎是先把人弄死了,再抢钱。这样看来就是杀人是主要目的,抢钱反而是捎带手的事。所以我有点怀疑凶手的杀人动机。” “那你觉得他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郭明摇头,“想不出来,毕竟这些受害者身上找不到什么规律,看起来确实和随机的一样。而学生,怎么说呢,到底社会关系简单一些,我实在想不出如果是二中的一个学生,他杀这些人究竟为了啥?所以我更倾向于是下岗工人。 因为下岗这事,对当代的中年人冲击实在太大了,很多人在这个过程中甚至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他心态上产生变化,想报复社会,咱们那个心理专家是这么说的吧,就是反社会了,心理变态了。” 不得不说郭明的看法很有道理,但目前为止也只是猜测而已。 其实苗志新的想法和郭明正好相反,他更倾向于凶手是二中的学生,说不出太多理由,就是一种感觉。 询问完钟明后,苗志新并没直接走,而是站在医院门口抽了两支烟,盯着住院部的楼看,不知在想些什么。郭明饿得眼冒金星,催着他赶紧吃饭,苗志新这才上车,只是车子发动的同时,正好看到钟明的父亲走出医院。 车子在钟怀隐身边经过,苗志新看到钟明跟他在身后,一前一后,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这对父子,还真是不亲密啊,不过话说回来,无论钟明还是廖尘宇,或者叶颜,他们的家庭关系都是亲情淡漠的花样百出。还有那个死了的洪伟,苗志新想起去洪伟家调查的时候,洪父到儿子死还在骂儿子的无能。 苗志新闭上眼睛,想起了自己的女儿苗佳,还好,还好女儿和自己关系不错。老婆说得对,不能因为工作而忽略孩子,佳佳快过生日了吧,希望在她生日前破案,那样就可以请假陪老婆女儿了。 但又想到这个案子的复杂,叹了口气,就算到时候不能请假,也一定要给女儿买她想要的那个什么歌星的专辑,还要买个草莓蛋糕,女儿最爱吃了。 迷迷糊糊中苗志新竟然睡着了,好像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女儿刚出生的时候,那小小的一个,在梦里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无论是二中学生,还是下岗工人的排查,都要动用大量人力物力,继续大海捞针是不可能的,警方寄予新的线索出现,争取在凶手再动手之前将他抓获,所以专案组联合舆论发出了一条悬赏信息。 只要提供刨锛案关键线索,被专案组认为对案件有重要作用的,就可以获得奖金十万块。 这消息一出,无疑又一次将刨锛案推上了最高处。 几乎全城都在讨论,十万啊,这可是一笔大数目,可见警方多么迫切。 这也是没办法,也许有人有线索,但大多都嫌麻烦,或者怕惹火烧身而保持沉默,这是人性。悬赏十万线索的钱,就是让人性思想斗争的一个过程。 过去很多案件都是悬赏获得了线索破案的。所以,这一次,专案组也很有信心。 事实也确实如此。 很多人对这十万块钱动了心思,当天刑警队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但这中间很多是毫无关系的鸡毛蒜皮,专案组的人抽调了派出所的同事帮忙记录,一条一条过,一次一次开会,但发现大多数提供的线索都很牵强,对侦破没有什么帮助,但也有好的一面,群众重视后,别看多小的细节,都能给你想出来。 专案组为此也很乐观,按照现在民众热情发展下去,也许最关键的足以找到真凶的线索很快就来了。对凶手也是震慑作用,没那么快再动手。 不管怎么说这十万块钱的吸引力真的很大。 二中的学生们也都跃跃欲试,甚至这几天一下课,五班门口就围不少人,他们觉得洪伟是五班的,好奇也好什么也好,都有事无事的经过,最关键的是,凶手很可能是二中学生。那也就是说,凶手就在身边,那有什么理由不挣这十万块钱。 别说学生了,老师们也有动心思的。 这几天秃顶周的办公总是有各科老师过来打招呼,连教导主任都凑上了热闹,他可是洪伟尸体的发现人,自然也是被问最多的人,一时之间,整个学校都沉浸在找线索这个刺激又充满诱惑的讨论里。.qqxsΠéw 钟明和叶颜则是另一个心态,当然,这十万块钱他俩应该是最有可能挣到的,但也最害怕这十万块钱影响力的人。 叶颜更多是担心,在她看来,埋了那两把锤子以后,就再也不想和刨锛案有丝毫勾连了。 可钟明更倾向于找线索,一是他急于知道父亲是否和案子有关,第二,他对那十万块钱动心了。如果能搞清楚父亲和案子没有关系,还能得到十万块钱解了家里现在的困境,何乐而不为。而且,他相信,父亲是为了钱才会去做刀口舔血的事。有的时候人就是要拼一把,才能挽救支离破碎的家庭。 只是如何找线索没有想好,但觉得应该从洪伟下手。所以放了学匆匆离开学校,和叶颜直奔了洪伟常去的网吧。 第38章 网吧 那时候学校外面的网吧都不敢去,怕被教导主任抓,所以总去玩的同学一般都去胡同里的小店,那边老板为了赚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老师来抓人还会帮忙放哨。 只是没想到,来这的同学不只他俩,叶颜还没等走进胡同就被钟明拦住,指着前面,结果竟然看到了几个学生溜进去,没过一会,还看到了他们的英语老师也左顾右盼的进去了。 “你觉得咱们都想到这里了,警方会想不到吗,恐怕这网吧早就查过了。”叶颜叹着气。 “那就想点别人想不到的。” “哪啊,该查的估计警方早就查过了。” “也说不定。” 钟明皱眉,“别忘了,咱俩真的有警方不知道的线索,那两把锤子。你说什么样的人,能同时知道你和我要隐藏的秘密。” 叶颜眯起眼,这个问题那天回去后她就想了,甚至试探过母亲,可都没有结果。她挨个盘算周围的人,王大庆出事的当天晚上,也许自己和母亲被人看见了? 所以那个人取走了随着王大庆尸体埋下的锤子,那个人应该是纺织厂大院的。会是谁呢? 可叶颜对那天的画面都很模糊。 但她能确定,如果那把母亲杀死王大庆的锤子就是刨锛案的凶器,从王大庆死了到萧赢出事,那把锤子一直在凶手手里,凶手拿这把锤子杀了萧赢,然后又把锤子扔回了她家院子里。 什么意图? 叶颜现在想想这个逻辑都觉得荒唐,那如果自己家那把锤子不是刨锛案的凶器,又是谁沾了血后扔回她家院子的呢,要干什么呢,恶作剧? 叶颜觉得不对,这世界上不会那么巧的,萧赢和王大庆一样的死法,那么很大可能性第一个假设成立,凶手就是看到了王大庆的死,并且看到了她和母亲埋了王大庆,目睹了全过程,之后也用那把锤子犯案,其实是想出事后嫁祸给她们吧。 这个想法让人不寒而栗,可如果凶手偷走锤子后为什么还要几次三番的还回来呢?如果她不知道锤子被偷,对凶手来说岂不是更方便嫁祸。 可现在凶手却愿意将自己的存在暴露到她面前,甚至暴露到钟明面前,这个人究竟要干什么? 叶颜倒吸一口冷气,其实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钟明就是那个偷锤子的人,毕竟锤子再出现,就是钟明的手里。 她下意识的看向钟明。 嘴上说着相信可心里不得不浮上一层疑惑。 可如果钟明是骗自己的,他完全可以杀自己灭口啊。 叶颜晃了晃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告诉自己绝对不会是钟明,按照凶手穷凶极恶,如果是钟明,自己早死一万回了。 叶颜逼着自己又重新回忆这个过程里身边可能的人。 最后想起了那天在纺织厂大院,她去查看埋尸地点的时候撞到的人,万诚戈。 可下一秒钟也否认了这个可能,万诚戈的性子,叫他杀只鸡都费劲,还杀人?最重要的,万诚戈从来不缺钱。 “所以,能同时知道你和我秘密的人,应该是咱们周围的人,而且为什么是你和我,想过吗?”钟明问道。 叶颜思考了一下,“因为之前咱们住在一个位置。”想到什么,“因为是住在咱们附近的对吗?所以才会看到那天。”叶颜收住话头,心里却一沉。 “没错,如果这个人是咱们学校的,还住在咱们周围,那么范围就缩小了。” 钟明家附近那条胡同里,在二中念书的一共有五个人。 “小博先刨除,他才念初一。” 钟明分析着,“剩下,高一一班的魏明泽,高二三班的柳畅,还有咱们班的陈河和冯敏。” 钟明拿出笔记本找了空白页在上面写着这四个人,两男两女。 “先从咱们班这两个同学开始查,自己班的比较了解。这个陈河就喜欢上网。有几次我看他下晚自习去网吧玩了一小时才回家,他爸妈忙于开饭店,回家晚,没时间管他。” 钟明在陈河的名字上画了个重点号,看看前面的网吧,拉着叶颜,“这个就让他们瞎查吧,没结果的,咱们查陈河去的网吧。” “他不来这边吗。” “陈河说过他不在学校附近,他都到他家那边,若是他爸妈早回来了,他也有理由说自己下楼买东西,很快就能回家。” 说着钟明拉着叶颜就往陈河家方向过去。 那家网吧其实离学校也不远,旁边是个热闹的夜市,两个人也吃了板面,进了网吧,和学校附近抓学生抓的严的景象比,这边看过去就有不少稚嫩的面孔,前台老板根本不在乎。 其实叶颜他俩也不知到网吧该查什么。今天陈河似乎并没有来网吧。 钟明想了想去开了两台机器。 环境不太好,周围有很重的烟味,叶颜是第一次来网吧,看着钟明熟练的开机,“你来过?” “偶尔,以前和廖尘宇去过学校对面的几次。” 他帮叶颜把机器开了,之后就打开了常玩的游戏,叶颜则面对电脑有些不知所措,她只在微机课的时候玩过扫雷,现在根本不知道该干什么。 “咱们这样也查不到什么吧。” 钟明没说话,皱眉在游戏里操作,叶颜没问下去,脑子有点乱,她有的时候真的跟不上钟明的思路,他是个很聪明的人,可就在叶颜开始胡思乱想的时候,钟明皱眉说了句,“应该不是陈河。” “什么?” “这个网吧有个内网红警排名,陈河的时间和战绩可以看到。他在洪伟死的那天还来玩了。所以应该不是他。” 叶颜听得一知半解,她本以为钟明是在这里想等陈河来了观察他,没想到在电脑上直接就确定了。虽然叶颜没听明白。 钟明解释了一下,“就是一款单机游戏,但这个网吧不大,只有四台可以玩这个游戏,所以店内统计排名一目了然,这个是陈河的号。以前他和陈巧仪说过。”钟明指着其中一个排名上的英文名。 “他怎么什么都和陈巧仪说?” “他喜欢陈巧仪,你看不出来吗?” 叶颜一愣,这个她还真没意识到,她几乎很少关心其他同学。 钟明看她发愣,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些,“真是啥也不懂。” “你懂?你还没我懂好吗?我以前和万诚戈。” 话没说完,钟明就打断她,“你们那是小孩子过家家。” “那你懂?”叶颜有些不服气。 钟明回头看她,没说话,也没什么表情,但盯的叶颜有些不自在了,“看我干吗?” “没事。” “有事就说,你,你能别,别每次都欲言又止的吗?” “以后再说也行。” “什么啊,以后,再,再说?” “上了大学的。” 他眼睛很亮,没有了玩笑的表情,很认真的看着叶颜,她心里一动,错开视线,心里却狂跳,“钟明你想考什么大学啊?我,我成绩一般,都没得挑,我,我都不知道要去,哪,哪里。” “离高考还有一年多,你可以慢慢想,我呢,想去上海,想学医,还想出国,因为国外更先进,留学回来做最好的医生。如果我妈我爸他们。”钟明没说下去,他不愿意去想那个可能,他想试一次,冲破枷锁,为自己活一次,因为他心里对未来的规划逐渐清晰,里面被他偷偷加进了一个人,他要为那个人负责。 说这话的钟明眼睛里是有光的,比任何时候都明亮,叶颜一瞬有些失神,和钟明比起来,她实在是没什么梦想的,她其实以前也想过对未来的打算,但她不敢说,觉得说出来显得很俗。她就想走出去,然后有个体面的工作,再有一个可靠的人,和一个自己的家。 小时候她一直以为那个人是万诚戈,后来才明白,很多关系都会变得,没有任何人会长久的陪伴你。 可她就是害怕一个人,她心里就像空着一块,抓心挠肝,现在她心里填补的是钟明,但她不敢像以前一样粘着,也不敢说出自己的想法,因为怕被再次抛弃,那时候所有的依赖都会成为笑柄。 叶颜也不知为什么,她观察周围的女生都不这样,似乎只有她这般,以前学习委员说她是天生的狐狸精,和叶小梅一样离了男人就不行。 可她仔细想过似乎是这样的,她和叶小梅总是习惯于依附,哪怕这种依附要承受极大的痛苦和代价,都不想去改变这种依赖,叶颜后来看过一些书,知道这是病,是自小生长环境造就的,说白了就是缺爱,可她也好叶小梅也好,早就病入膏肓,无药可医。 叶颜看向钟明,她不知他还能做她的朋友多久,也许上了大学,他也看不上自己了,到时候又是孤单一人了。 可她不敢说,也不敢去问,就像她始终无条件相信他一样。梦是不能戳破的。 上网的时间到了,提示音在电脑上叮铃一声,惊醒了叶颜,她回避着钟明的视线,害怕自己丑陋的心思被人发现,所以习惯性的总是低着头。 钟明叹了口气,伸手帮她整理外套上的褶皱,刚要说话,却像看到什么似的,一下皱起眉头。 叶颜也扭过头去,她身后是玻璃窗,对着外面街道,只见车来人往的大街上,似乎几个人在吵什么,甚至要动手了,周围有人经过看着,有人要上来拉架,一圈互相推搡着的大汉中混着一个女人。 叶颜看着那女人背影和短卷发觉得很熟悉,还在思索是否是认识的人,就看到钟明却朝着另一个方向挥手,叶颜才意识到,钟明看的不是这伙要干架的人,而是距离不远处的另一个方向的电灯柱。此时夜晚路灯昏黄,下面站着一个瘦弱的少年,竟然是廖尘宇。.qqxsnew 他正皱眉看着那伙吵架的人,一开始没注意到钟明,后来钟明敲着玻璃,朝他挥手,他才看到。 钟明拉着叶颜出了网吧,很惊讶的,“你怎么在这?” 第39章 难处 廖尘宇瞟了一眼前方,笑着看跑过来的钟明叶颜,“你俩来这上网?” 那眼神是探究和玩味。 钟明有些尴尬,还没想好怎么说,廖尘宇就道,“陈河家住附近,你怀疑他?” 钟明和叶颜惊讶的,“你怎么知道?” “秃顶周说的,说学校里的人都疯了,悬赏线索一出来,大家互相怀疑,说教导主任都从他那开始套话了,听说还跟踪过英语老师,所有反常的行为都是为了十万块钱,所以你带叶颜跑这边来上网,不是为了查线索?不过你俩怎么会怀疑陈河呢?一般不都该去洪伟那个网吧?” 钟明和叶颜对视了一眼,“就是一个一个查。” 他俩不能细说怀疑陈河的原因,但廖尘宇也没往下问。 “你怎么在这,没在医院?” “我妈的病情稳定了,我也不能一直管班主任借钱吧,出来找份工作。” 廖尘宇指指后面的夜市,“那边有个烧烤摊。” 他手上的油腻和炭黑很明显,“从三点半开始烤,都烤了三个多小时了,出来透口气。” 钟明才想起来这离三院很近。 “很辛苦吧。”钟明问道。 廖尘宇一笑,讽刺又有些自嘲,“杯水车薪,说实话,那十万块钱我也想拿,要是有十万块,不,哪怕三四万就行。” 自从廖父跑路以后,廖家经济来源彻底断了,廖母病倒雪上加霜,现在还欠着外债,廖尘宇从来不说这些事,但,钟明却是最懂他处境的人。 “怎么查的有结果了吗?” 钟明下意识的看向叶颜,却被廖尘宇误会了,笑道,“还要防着我啊。” “没。” 钟明赶紧说,“排除了陈河的嫌疑,他在洪伟死的那天在这家网吧有游戏排名。” 廖尘宇点了点头,想到什么,“所以你们也想挣这十万块是吗?” 钟明没说话,叶颜接口道,“怎么说也是同学身上发生的事,如果凶手真的是二中的学生,那就是身边的人,大家主要也都是好奇,实际上十万块哪那么好拿的。” “可我是真想要那笔钱。”廖尘宇突然开口,目光很坦然,“没开玩笑,就是缺钱,钟明难道你也只是好奇吗?” 钟明没回答。 “说白了,你和我现在都一样的,拼一把吧,拼一把,也许还能留住亲人。” 这句话犹如打在钟明心上。 叶颜在一边有些着急,“可怎么查,所有人都想查,警察都查不到,咱们怎么可能找到线索,悬赏只是让知道的人说出来,可咱们。”m.qqxsnew “你说咱们要是抓住了凶手,是不是比提供线索给的钱更多?” 廖尘宇根本没听叶颜在说什么。直接打断她自顾自的说着,这话不知是说给他俩听的,还是在自言自语,“要不然你说去哪弄钱呢,医院还躺着一个,这就是上天给的机会,而且凶手很可能就是身边的人,咱们应该比社会上那些人更有优势才对,说句上不得台面的话,我心里甚至感激凶手的存在,要不是他,我都没地方挣这钱去,就只能看着家里人死。” 廖尘宇掷地有声,却句句打在钟明的心里,声调平静,可每一句话都在他耳边炸开。 “可是,一个一个找太费劲了,那个人也不一定是咱们班的对吧,也许是学校里的,其实也不一定是学生,万一是老师穿着校服掩饰自己呢,学校里的谁都有可能,警方不还说也许不是学生,而是下岗工人?” 说到下岗工人的时候,钟明心里抖了一下,攥紧了拳头。 “所以,我倒觉得,一个一个查是最笨的方法,要真想挣这份钱,就不能靠运气。” “什么意思?” “叶颜说的很有道理,其实大部分人也是,对这十万块心动,但多是好奇,还带着恐惧,所以只能随便打听打听,这样的人多了去了。 可警方这十万块钱就是给那些知情人的,可真有知情人吗?悬赏过去好几天了,没有吧。所以若是真想挣这份钱,就要想想办法。” “什么办法?” “你们知道警方破案都会钓鱼吗?” “钓鱼?”钟明心里想到什么。 “警方钓鱼执法,就是便衣诱饵,当场抓获,但凶手这么狡猾,一定是提防着陌生人的,这也就是警方为何还没抓到凶手的原因。可咱们就不一样了,如果那个人真的是咱们身边的人,知道咱们和警察没有关系,所以用咱们自己做诱饵,你说会不会引出那个人?” 叶颜心狠狠地沉下去,“你这想法太疯狂了,那太危险了。” “你以为咱们现在不危险吗,凶手很可能就在学校里,就是你的同学或者和蔼可亲的老师。不是吗?” 廖尘宇倒是无所谓的,在牙缝里扣了扣然后朝地上啐了一口,“反正我是不在乎了,不妨告诉你们实话,医院已经开始欠费了,能借的都借遍了,我要不是学生都想去借高利贷了,我妈的命现在就在我一念之间,要是我再没辙,左右都是死。 再说了,我一个人做诱饵危险,要是几个人呢?” “几个人,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俩这样查没什么结果,我一个人也没办法啊,不如咱们合作,再找两个相熟的,设个局,把凶手引出来。” “设局?怎么设?你以为凶手那么好上当吗,警方都没引出来,咱们就能引出?别痴人说梦了。” 钟明一下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倒是叶颜拉了拉他摇摇头。 廖尘宇倒是没在意,“想办法就是了,总要试一次啊,富贵险中求,那凶手不也是缺钱缺急眼了才杀人的?我也是逼急了没办法,现在说句不好听的,除非我妈现在死了,不然我不可能不管她。我上不了学,还欠外债,我不敢想象今后日子怎么过,毫无希望。” 廖尘宇说到最后有些激动,双眼发红,他的处境有多难,钟明叶颜最明白,一时之间三个人都没说话,各怀心思,“反正有这个想法,我这人也没什么朋友,你们觉得我可笑,大可以当我没说,但我会找别人一起的,你们可以考虑一下。” 廖尘宇看了看表,“我要回去干活了,要干到晚上十一点,回去还要给我妈换导尿管,半夜要换一次止疼泵,明早上四点带她去换药。我有的时候觉得我爸妈说的不对,不是他们这辈子做了孽,没了亲生儿子,是我上辈子做了孽。” 廖尘宇说到这抿住嘴停住了话头,鲜少看到廖尘宇有如此激动的时候,他总是那么淡然,哪怕当初知道自己不是家里亲生的,哪怕这么多年廖家对他的漠视,甚至当面毫无顾忌的哭泣自己从未见过面的亲生儿子,他都无动于衷。 可此时才让叶颜明白,任何人都是有情绪的,哪怕他表现得多不在乎,心里的伤却一分没少。 廖尘宇转身回到夜市,老板的谩骂,客人的催促,他自始至终都没再有任何情绪波动,就好像一个没有表情的机器。 人在绝望至极的时候,就会想的很少,只有目的。叶颜非常明白这种感受。 但她和钟明的难处,大概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吧。 第40章 跟会儿 只是锤子,凶手,这些纷乱,叶颜都还没想清楚,叶小梅就又出了新的麻烦。 叶小梅被骗了,去看老中医的时候遇到一个和她一样不孕不育的女人,几次就熟悉了起来。 那女人对她推心置腹,犹如亲姐妹,送过她丝巾,约她下过馆子,而且也不是那种刻意讨好内里鄙视的样子,更没有求她给万良吹枕边风,是那种叶小梅从未体会过的对她好的人。 叶小梅这辈子被卖,被虐待,被亲人抛弃,前半生活得像个牲口。所以当有人稍微对她好一点,她就宁愿忍受欺辱毒打,更何况,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平等对她的所谓朋友。 可成年人的世界里,哪有那么多一见如故,大多不过是利益所致包藏祸心。 叶小梅偷拿了万良的钱去“跟会儿”,说是上家发展下家,发展的越多赚的越多。还一个劲给叶小梅推荐那个什么进口“按摩器”,叶小梅就听信了这个所谓“姐姐”的苦口婆心。 “你们是二婚,男人新鲜劲很快就过了,这个时候你生不了儿子,就得为自己打算,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你闺女啊?靠男人都是伸手要钱,他也不让你去工厂,等哪天厌了你,随手踢开,你们不还没领证吗?一点保障都没有。 你倒是给自己和闺女存点钱啊。这个投资回报率高,我都已经跟到第三层了,你跟着我,赚点稳妥钱,回头不也有钱傍身?现在人啊得学会享受,那些大老板肯定都喜欢这种按摩器,进口的送人也有面,以后肯定热销。 哎呀,别担心,你只要那小部分,我给你做个短期回报,一个星期,就保你赚百分之二十,我还能骗你啊。” 她还真把叶小梅骗了,跟了“会儿”后,一开始天天带着叶小梅四处逛,和一起跟会儿的人见面吃饭,侃侃而谈。叶小梅好羡慕这个姐姐,没有孩子,却在家里很有地位,男人都听她的。出手阔绰,请下馆子眼睛都不眨,举手投足间都是叶小梅没有的大方。 可叶小梅每每问起自己的钱,对方就说要放长远看,还真给她拿回了一半的钱。看到有收益,叶小梅也放心了,没再催,可过了两个礼拜,那个姐姐就以忙为借口只出来两三回。 叶小梅再问,对方直说这次的收益大,下线发展了很多,只要跟着她准没错,说要去上更多的货。还说下次带她见“头儿”,一个劲让叶小梅发展下线。 叶小梅被她洗了脑,说动街坊邻居一起“跟会儿”,有些人没理她,但也有些人看在她现是汽水厂厂长夫人的面子跟了些,想着汽水厂在,叶小梅总不会骗人的吧。 她倒没想骗人,但钱都投进去了,叶小梅还盘算着自己发展出的下线能挣多少钱的时候,那个“姐姐”联系不上了。 叶小梅天天去她家门口等着,渐渐地,发现不少人都来“姐姐”家门前,一来二去知道这些人都是跟会儿的下线。到最后,有人报了警,才反应过来那姐姐早跑路了,下线们破门而入,屋里堆满了那不好使的进口按摩器。 警方立案通缉,可那个头儿早就卷钱跑路了。 叶小梅那时还不相信,毕竟家里还有所谓“产品”,可派出所的其他受害者说那叫做什么骗术,让你信任她,让你看到收益,实际上骗走你大部分钱。所谓产品价值根本不抵你花钱的十分之一。 而这些所谓“会儿”的头目,是南方流窜过来的,在全国各地骗了不少人了,这件事后,安城才开始宣传反诈反传销。 行骗的手段就是让你发展下线,骗别人的钱,这样你也会成为骗子中的一环。算是最早传销行骗的一种了,只是当时叶小梅等人根本不懂,成了具有教育意义的第一批牺牲者。 可她发展的下线不管那么多,他们只认叶小梅。哪怕叶小梅指着家里的一堆产品说要钱没有,只有东西,哪怕她觉得自己也是受害者,这些人明明当时都说这个按摩器好,怎么现在一出事就反而怪在她身上了?她明明也是受害者啊? 可找上门来的下线根本不听,他们大多是汽水厂的职工,一个个语气柔和,但态度强硬。 甚至一个投了最多钱的职工,也是以前老纺织厂的,阴阳怪气的威胁叶小梅,若是不拿钱,可就告诉汽水厂其他人了,到时候闹大了,万良脸上也不好看,看看他是保你叶小梅,还是保自己的汽水厂。 这些人知道万良的汽水厂值不少钱,他们那个不过是三瓜两枣,但万一万良那犊子一脚踢开了叶小梅说不管自己事,毕竟还没领证,到时候他们的钱没了工作也保不住了,说好听了叫叶小梅一声厂长夫人,说不好听的她就是万良的姘头啊。 所以那些人盯紧了叶小梅,叫她赶紧还钱,不然就把她送派出所去判刑。可她哪有钱啊,好说歹说先把人劝回去了,叶小梅就抱头痛哭。 此时叶小梅已经遇见了自己的未来,在地上发抖,“完了,全都完了。” “只要把钱都还上就好了,咱们把首饰卖了,我也出去打工,再求求叔叔,他对你很好的。”叶颜安慰着母亲,可钱哪那么好挣。 叶小梅又死死捂着自己那仅有的一条金项链,就好像那是她最后的尊严和命一样。 当天晚上,叶小梅就拿上小包悄悄离家了。叶颜睡眼朦胧的看着,惊慌的赤着脚追出去,可叶小梅走的太快了,叶颜仿佛又回到了那年山沟里一般。 大半夜的,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凉如水的天空只有一弯白色的月亮,亦如,叶小梅过去每一个出逃的夜晚。 叶颜在后面拼命的喊着妈,叶小梅惊恐的不敢回头,脚步加快。 直到跌进水沟,叶颜扑上来抱住她大哭,“妈,你别扔下我啊。” 那种恐慌席卷了叶颜全身。 叶小梅则推着她,悲愤也好,羞愧也罢。痛骂拖油瓶后又一直说着对不起,叶颜摇着头,她不要母亲的道歉,她知道母亲的难处,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们早就是绑在一起的人,怎么可能分开呢。 叶小梅哭过后镇定,捧着女儿的脸,“一起走吧,就像以前一样,跑了重新开始,咱们又不是没跑过。” 是啊,无数个夜晚,叶小梅带着叶颜逃跑,在那些年回老家的路上,一路卖一路被人打一路跑,无论遇到多难的事,跑路就行了,反正她们身无长物,拍拍屁股就走人。 那些年颠沛流离,叶颜后来回想起来,却是她和叶小梅最紧密的时光,那时候,她们是最亲的母女,更是灵魂相依的伴儿。 很多个夜晚她们逃出来,在山路上快乐的大笑,吃着偷来的饼,躺在树林下看着月色听着风。 她和叶小梅所有的好时光都在那些出逃的晚上。叶小梅走累了她架着母亲,她走累了,母亲会把她抱起来。 一个个没有未来的夜晚,都是相依着一块度过的。 食不果腹风餐露宿,她们却有彼此,可后来呢,终于有了正常人的生活,有了一个家,却在彼此怨恨。 “叶颜,一起走吧。” 叶颜本能的想要点头,但那一刻,她又想起了很多人,在所有人嘲笑她结巴时,给自己扣上帽子的万诚戈,想起了在篮球场外等万诚戈的自己渴的不行,却不敢走开,廖尘宇递过来的水壶。 更想起了,无数个昏黄的午后,操场的角落,看着自己眼睛一个字一个字教自己说话的钟明。 她不再只有叶小梅,也不再只敢如鬼魅一样游行黑夜,后来那些年,遇到的人,都组成了她所有白天的回忆,人一旦窥见过光,便不会再甘心躲进黑暗。 就如同人一旦有了牵绊,就会有软肋。再也不能毫无顾忌的赤脚爬行,因为体会过了尊严的直立。 叶颜在乎的是人,叶小梅在乎的是现在的荣华富贵。 无法放下世俗的一切,便不能像曾经一样所向披靡的成为夜晚的逃兵。 “妈,咱们能不能不走,万叔叔对你很好,欠的钱咱们把首饰卖了,剩下的我想办法,我一定有办法的,我去打工,真的。等万叔叔回来求求他,咱们求求他,到时候不行,咱们再走,行吗,妈。 我求你了,我想读书,我将来上大学,我发誓我一定会对你好的,我上了大学有了工作,去大城市赚钱,我不会让你再受苦了,真的,求你了妈,行吗?” 叶小梅在叶颜怀里大哭,她又何尝真的想走,现在就算再出去卖,又有谁会要她这人老珠黄的女人,最后也不过像路途中见过的流浪汉一样,死在没人发现的角落。 叶小梅同意变卖首饰,可她的东西不多,只还上了一个人的钱,还欠了三个人的,叶小梅惶惶不可终日的等着万良回来,一个劲催问着叶颜怎么办。 而叶颜在这种压迫下,再次看到写着十万块钱悬赏线索奖金的新闻。不得不说她也动了心思。哪怕知道对她们来说惊险万分。仟千仦哾 她知道不该这么做,可如果说值十万块钱的线索,那一定是她手上的这个。 叶颜那天晚上思来想去,安顿好母亲后,一个人跑到了王大庆家后院那片荒地,地方太大,她其实念不准埋在具体哪个位置了。 她只记得,那天埋完锤子后抬头,就看到前面连城片的房顶最中间对着电线杆,按照记忆中大概的地方,一点一点挖,这里不对,有挖那里,那片荒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天都快亮了,叶颜身上全是汗,却始终没有翻到锤子。 一开始还疑惑,到后来就慌了,锤子呢?锤子怎么不见了? 第41章 当时门没锁 锤子怎么就突然没了呢? 叶颜不相信,那两把锤子是她和钟明亲手埋的,而且特意埋在这荒地,确保周围不会有人跟着看到的地方。 叶颜心慌的不行,想着不可能被人拿走了,那一定是自己没找到,一定是的,这几天下了雨,这片荒地泥土松懈,这么大一片许是自己找的位置不对,可是忙了一晚上也没找到。 叶颜满身泥泞的回了家,收拾了一下就赶紧去学校。 钟明看她情绪不对问怎么了,叶颜张口想问,又想到什么,终究没和钟明说实话。 然而出乎意料的,临上课,廖尘宇竟然来了。 所有人都朝他看过去,知道廖尘宇家的事,以为他不能再来学校了,可他竟然出现了。和以前一样,一个人默不作声背着黑色帆布的书包进来,走到自己的位置上,不少人回头看他,却也没有上来搭话的,廖尘宇平时就不爱说话,也不爱搭理人。 第一节课是班主任秃顶周的,他一进来也惊讶于廖尘宇的出现,但没说什么,下了课才叫廖尘宇过去外面说话。 之后廖尘宇也像没事人一样回到座位,只是他把之前叶颜借他的两本笔记还了回来,叶颜和钟明这才有机会开口。 “医院的事怎么样了?”钟明问道。m.qqxsnew 廖尘宇笑了笑摇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手里翻着钟明的书,可眼睛却看着班级四周,“上次我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什么?” 廖尘宇收回视线看向钟明,一副你明知故问的样子,“你们觉得我回来干嘛?我现在不在医院就意味着我妈喝个水都要求人,或者也许下一秒钟就因为欠医院的费用太多而被扔出去,你们说我回来干嘛?” “难道你真的要?太荒唐了,不可能实现的,你怎么引?就算你有办法,可最近警方都在找人,你觉得凶手会那么傻出来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看看这些议论纷纷的人,再看看现在的你和我,我还不是从医院出来了,那不都是缺钱逼的?凶手就想杀人吗?不也是因为没钱逼的,逼到一定程度,还管有没有人抓他,风声紧不紧? 换句话说,这个时候,反而下手最容易,因为所有人都觉得警方抓的严,安全了凶手不敢出来了,但知道什么叫灯下黑吗?” “那你打算怎么办?”钟明的心发紧。 廖尘宇摇摇头,压低声音看着四周,“小点声,说不定凶手就在这个教室里。” 廖尘宇手放在钟明肩膀上,一副你别激动的样子,“你想啊,这几个死者,里面最特殊的就是洪伟了,我这几天看报纸上各方人士的猜测,就一直在想,凶手为什么杀了洪伟,他身上只有三百块钱,和其他人几千块的比差远了,怎么会被干掉呢?后来我想明白了,你不觉得洪伟那天回来取书包这个行为很随机吗?” “什么意思?” “洪伟也不是每天都去网吧,他都是赶他爸不在家的时候去,那样回去晚了也没事,所以知道他爸哪天回来晚的人只有他自己,他也不会将这消息告诉任何人对不对,他这人很拽,谁都不爱搭理。 所以,凶手应该不是蹲点,其他几个受害者应该都是蹲点被害的,洪伟呢那天去上网几点回学校取书包,包括他身上有多少钱,都是非常随机的。所以,我觉得洪伟的死和其他受害人不一样,他不是被人蹲点弄死的,他是回学校的时候没准恰好碰见了谁。” “碰见了又如何?晚自习后留下来继续学的高二高三生很多啊,恰巧碰见了而已,洪伟这人也不主动打招呼就和没看见一样,凶手难道还怕暴露什么,怕洪伟看见了,所以杀他灭口?” 钟明问道。 廖尘宇却摇头,拉起嘴角,“不会那么简单的,毕竟如果洪伟看到了谁,他醒来警方问话一定会说的,可他只说看到了凶手身上的衣服好像是校服,说明他回来的时候可能并没有看到谁,而且他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那时候就算自习的同学也应该回去了,别忘了学校八点半锁教室,他是九点回来的,又是翻墙进出。而且就像你说的,洪伟平时看到同学也都不理人的。” “所以你觉得洪伟被杀的原因是什么?” 廖尘宇摇头,“或许,单单就是他那天晚上不该回学校吧。如果是随机杀的他,他那天晚上如果不回学校应该就没事了,所以,即便洪伟没看见什么,很可能凶手看到他了,并且以为他看见了,所以。” 廖尘宇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让钟明脊背发凉。 “想想宏伟回来的路线,他是从北侧栅栏翻进来的,那么晚了,九点多钟,他上完网,掐着他爸快回来之前要赶紧回家,可书包要拿的,就返回班级把书包拿回去。可九点多了,他怎么进的班级?那会班级门没上锁? 就像你说的,下晚自习后还会有同学留在学校学一会再走,但八点半门肯定锁了,所以,洪伟怎么进教室把书包拿走的?” 钟明陷入了沉思,廖尘宇继续,“还有,先不计较他怎么拿到的书包,他拿了书包之后就要赶紧回家,又回到北侧栅栏翻墙出去,翻墙落地瞬间被人弄死,说明那个时候凶手一直跟在他身后。看没看到这个路线,洪伟根本也许没去过别处。就在班级和北侧栅栏这两个地方。 还有啊,第二天第一个来开门的同学是学委,她没发现任何问题,如果是洪伟撬锁了,门锁应该是坏的,可咱们的门锁从来没坏过。 那说明什么?说明洪伟进到教室里的时候,很可能教室门是开着的,他走了才被锁上。可警方并没有在洪伟身上发现钥匙,对吧? 所以,凶手很可能当时就在没开灯的教室里,他看见了洪伟来取书包的全过程,甚至以为洪伟看到了他,所以灭了口,而实际上洪伟根本没有。反而在杀洪伟的时候校服暴露了身份。” 钟明随着廖尘宇的叙述,想到那个画面,觉得荒唐极了,摇头。 “可是当时凶手在教室里干嘛呢?” 廖尘宇摇头,“那就不得而知了,但我觉得这是最合理的解释。甚至,我都怀疑,也许凶手就是这个班级里的人,就在这,现在此刻。” 叶颜听了这话,慌张的看向四周打闹着议论着的同班同学,和这些人朝夕相处了不只两年,有些人还是初中同学,甚至小学同学,一个纺织厂大院长大的。 摇着头,“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你觉得警方为什么把咱们班四十个人,每人都问了一遍话,是因为警方早就怀疑这点了,但没有证据,凶手隐藏的太好。咱们都能想到,警方肯定也能想到。 甚至我刚才问了一下秃顶周那天询问的事,第一个问的就是咱们学委,因为班级里表面有钥匙的就那几个人,学委,班长,还有秃顶周,以及保卫室有一把备用钥匙。这几个人都是重点询问的,可警方没问出什么来,说明这几个人也许排除了嫌疑,那么剩下的每个人都有嫌疑。 因为这几个人的班级钥匙平时就那么大刺刺的放着,谁偷着配一把很容易,你信不信现在班级里就有好多人有配的钥匙,为了图个方便,尤其是那些总爱上网逃课的男生,就连万诚戈都有一把。” 叶颜听到这心里一抖,下意识的看向万诚戈的位置。可惜,万诚戈又逃课出去玩了,他的座位是空着的。 第42章 诱饵 廖尘宇笑了笑,在头上点了点,“凡是多动动脑子,别像其他人一样,就是个好奇觉得刺激,咱们要的可不是刺激,要的是钱。现在就是咱们和凶手的一场博弈,其实咱们比别人甚至比警察都有优势,咱们比这些人的父母都更了解他们,不是吗?” 这句话倒很正确,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最不爱在大人面前表露自己的真心,父母看到的子女,都是他们的一部分而已。相反,班级里的同学是互相最了解彼此的人,平时有什么爱好有什么习惯,甚至每一个小小的细节都比他们的父母更清楚。 “所以你想怎么办?” “用诱饵,把凶手引出来,他肯定还很缺钱。” “为什么那么断定?” “就像你我一样。”廖尘宇指指钟明,又指指自己。“还有人比咱们更缺钱的情况?所以,缺钱的人,甚至几次三番不惜冒险下手,说明凶手的事迫在眉睫,即便风险极大,也会铤而走险。 至于怎么引出来,如果信任我,今天放学后,就跟着我,别跟的太近,假装回家,但在我四周观察,看看除了你们还有谁跟着我。今晚会有一场大戏。” 钟明的心狠狠一沉,刚要说什么,廖尘宇压低声音,“富贵险中求,你可要跟紧我,不然我被人杀了,钱也飞了。” “就我和叶颜?我俩也不行啊。” “不只你俩,我还叫了两个人。还有,别说自己不行,想想缺钱的时候。” 另外两个人是谁廖尘宇没说,因为,班级门口风风火火闯进来一个人,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擦着汗像是跑过来的,声音极大,却是他的一贯风格,“拿来了,我特意和我爸说的,他出差了,我给他打了电话,去汽水厂账上拿的,先把外面的钱还了,利滚利的,剩下做手术的我再想办法,给。” 万诚戈擦着汗将沉甸甸的包放在廖尘宇手里,后者顿时眼圈发红,想说什么,万诚戈拍着他的肩,很浮夸又很社会的,“都是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赶紧回医院吧,钱不着急还,我爸说以后再说。” 廖尘宇却是双眼通红,眼泪没止住不停的吸着鼻子,班级里所有人都朝这边看来,连走廊上每天下课来凑热闹的人也趴在窗户上看。 廖尘宇一边抹着眼睛一边说要写欠条。 “打什么条啊。” “三万块钱呢,不行我一定要写欠条,得找个中间证人,找秃顶周,他之前借我钱,我也打了欠条的。” 廖尘宇不由分说拉着万诚戈朝班主任办公室过去。 很快,几乎走廊上都在议论这事,也有老师们在聊,廖尘宇家的情况,当时秃顶周主动拿了一些,学校还搞了一次募捐,也是秃顶周给廖尘宇送过去的,可钱远远不够,廖尘宇的母亲手术要花大钱不然会有生命危险,药也要进口的很贵,现在全靠钱度命呢。 “廖尘宇今天来学校好像就是想办法借钱的,之前我听别的老师说秃顶周还想再搞一次募捐,其他老师有些不乐意了,谁家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学生一茬又一茬,可自己家也要过日子。不过万诚戈还真挺有哥们儿义气。” “他家有钱,谁不知他爸万良发了大财,踩着纺织厂爬上了金字塔。” 有些人说话酸得不行,肯定是父母在家时常念叨。 “就是,都学得资本主义那一套,谁不知道万良是坑了纺织厂开起来的汽水厂,这中间还不知坑了多少人多少钱呢。” “就算如此,也有乐意给他打工的,你倒是资本一个看看啊,就是酸,羡慕妒忌。” “谁妒忌万诚戈啊,一个不学无术的,几门课不及格,当初他怎么进的二中啊。” “还不是他爸花钱把他送进来的,将来没准还能送进大学呢,像咱们这样的,只能苦逼的自己熬,人家有个好爹。” “这话酸的,说白了就是嫉妒。” 几个人聊着天竟然要吵起来了。 叶颜和钟明互相看了一眼,却是各怀心思,谁都没有再说话。 半晌,叶颜才问道,“廖尘宇说两个人,除了万诚戈,另外一个是谁?” 最后第五个人是谁,叶颜和钟明一直不知道,廖尘宇从班主任办公室回来就拿着万诚戈给的小包离开了,走的时候他没瞟一眼班级里的任何人,包括钟明叶颜,万诚戈则是在班里呆了一节课就又跑出去玩了。 叶颜一下午心都不定,听了廖尘宇的分析过后,现在看班里每个人都有嫌疑,而让叶颜钟明心里更慌的,不只是凶手也许在班级里,还有他俩藏起来的秘密,那个偷锤子的人。 本来他俩就怀疑住在附近的班里同学,这就更缩小了范围,因为廖尘宇并不知道他们那两把锤子的事,所以,此时两人不约而同的在心里盘算着,四个住在他家附近的同学,已经排除了一个陈河,剩下的,魏明泽,柳畅,冯敏。 这三个都很有嫌疑。 一直熬到放学,叶颜突然想起来,“廖尘宇说让咱们放学跟上他,怎么跟啊?” 刚才廖尘宇说了计划后,以为会和他们一起放学,没想到他先走了。 钟明想了想,“凶手一般都是天黑出来,不会这么早的,人多眼杂,廖尘宇应该是回医院了,他不是每天晚上都去夜市打工吗,让咱们那个时候开始盯着吧。” 说到这,钟明有些担忧,“所以,确定要加入他这个计划吗?” “为什么不?他有句话说的对,富贵险中求,凶手是这样的,咱们也可以,缺钱,难道你不缺吗?” 钟明愣住了,看到叶颜的眼神,他想说他也缺钱,但他没法和叶颜说实话,他在怀疑自己的父亲。 所以,他真怕一会廖尘宇把父亲引出来。不过又一想,现在知道廖尘宇手上有钱的只有学校里的人。他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应该参加这个活动,可钟明心里不好受,觉得自己像个潜伏在朋友身边的卧底,辜负朋友的信任。 可不管怎么说,都是没钱给逼的。 钟明和叶颜赶往医院,他们没敢进去,就偷偷藏在附近,观察着四周是否有认识的同学出现,廖尘宇果然已经在医院旁边的夜市开始烤串了。 两人就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观察,可人来人往,叶颜提出不如分开。两个人聚在一起目标太大,毕竟不管这个计划看起来多幼稚荒唐,都有可能真的引出凶手,他们定位的假想敌可是自己的同班同学。 廖尘宇这简直就是用自己的命在引凶手出来。所以,为了安全,他们要好好藏在暗处。 第43章 夜市 夜市上热闹非凡,钟明看着四周,却融入不到这种氛围里,因为他知道,或许此时凶手就在其中。 虽然已是春末,但夜晚的凉意依然。钟明压低了帽子裹紧外套在夜市里来回走着,最近母亲每天早上都要做检查,所以晚饭都在下午吃了,晚上不再吃东西,他也不必每天再回家做饭送来。但夜里,父亲都让他一起看护,母亲时常病痛晚上挂水,一个人看着容易睡着,要两个人交替着看护。 好在病房是单间,三人也住的下。 钟怀隐就是这样无论任何时候都给李桃最好的待遇,哪怕已经揭不开锅了,也要让妻子在最舒服的状态。从钟明有意识起,这就是他们家默认的习惯。 父亲真是个好丈夫,母亲也时常念叨,她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就是和父亲结了婚。是啊,听说钟怀隐少时是个很桀骜不驯的人,在外惹是生非,十几岁就和钟明的爷爷吵了一架,南下几年不回来。 可再回来就像变了个人,少年身上的莽撞无影无踪,变得踏实肯干,虽然还是那倔脾气,可为人处世的变化是有目共睹的,因为他从南方带回来一个漂亮姑娘,就是李桃。 结了婚的钟怀隐不让妻子做一点家务,虽然平时对别人仍然板着脸,可面对妻子,永远微笑着讨好。街坊邻居都说啊,老钟这个倔驴,被李桃顺了毛了,这世间真是一物降一物。仟仟尛哾 所以母亲的病痛,父亲心里疼上十倍,他尽量让母亲过的好一些,别人有的李桃都要有,别人没有的,李桃也要有。 即便常年吃药住院问医生活拮据,父亲也每年都给李桃买新的衣服,住院住单间,甚至从没变卖过母亲任何一件首饰。 有时候钟明不得不去相信因果轮回宿命姻缘,上辈子一定是父亲欠了母亲的,而自己,欠了父亲的。 钟明想到此,朝后面的住院部大楼看去,里面是一个个家庭的悲欢。 大概走了神,亦或者今天人本就多,钟明被一个急匆匆走过的人撞了一下,对方本能的说着抱歉,声音熟悉。钟明抬头,看到是个裹紧大衣的男人,手上夹着烟,和钟明对视的一瞬,两个人都愣了。同时认出对方。 “钟明。” “苗警官?” 钟明心里抖了一下,好在苗志新看了看后面医院,“来买东西啊。” 钟明顺势点了头,“苗警官怎么在这?” 苗志新笑了一下,没说什么拍拍他的肩膀,打了个招呼就挤开人群走出夜市了。 钟明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想到什么,惊慌的四处张望,最后又将视线放在苗志新离开的方向,挤过人往前追了几步,可惜已经看不见了。 但钟明心里慌了,苗志新不会无缘无故来这的,他没穿警服,在下班的档口,刑警队离这很远,显然不是下班后来闲逛的,那么就是在便衣执勤,为什么在这?是有什么线索了吗? 不管如何,苗志新不会自己单独出来行动,说明这附近还有别的警察。钟明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这么慌,他下意识的在人群中找叶颜,可惜,他回到刚才和叶颜分开的地方,已经看不见熟悉人影,来回走了几遍也没看到。询问路边的摊主有没有看见个小姑娘,对方正忙着,不耐烦的指指医院方向。 钟明想着叶颜是不是去医院里上厕所了,他不敢离烧烤摊太远,可当他回到烧烤摊旁的时候却发现,廖尘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在摊上了。 钟明看看手表,此时是八点二十,按理来说廖尘宇还没有下班啊,他心里莫名的有些不安,走过去问摊主。 那摊主忙的不行,满头大汗根本没时间搭理他,钟明问急了,就不耐烦的,“走啦,一天天的请了个祖宗,总请假,要不是看他家出事可怜我才不用他呢。” “那您知道他去哪了吗?”廖尘宇的突然离开是钟明始料未及的。 “谁知道去哪了,说是去还什么钱,大晚上还钱也不怕抢,这世道多不太平。” 摊主忙的不行随口说着,结果被正在点单的客人听到了接话道,“是啊不太平,我家邻居的三舅妈前段时间就被人抢了,这年头晚上可不行出来,不是杀人犯就有抢劫的。” “就是就是。” 旁边的人听了也跟着附和,“今朝有酒今朝醉吧咱们,老板再来两瓶啤酒。” “来了来了。” 老板招呼着,推开碍事的钟明赶紧去后面烤串拿酒了。 钟明则心沉了下去,怕是廖尘宇已经开始计划了,本来钟明就在附近,看廖尘宇离开应该跟上去的,但刚才好巧不巧的碰见了苗志新,廖尘宇一定是那个时段走的,那叶颜呢,钟明心里急了,叶颜肯定是看到廖尘宇走就跟上去了。 钟明不敢想了,赶紧顺着街道出了夜市,在大马路上来回看着,希望看到廖尘宇叶颜,或者熟悉的人。 可惜,就和商量好了似的,都不见了。 钟明大口呼吸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去还钱应该是借口,是开始引着凶手了?那一定不会在夜市这边,会朝哪边走呢,钟明顺着大街往前,走走停停停来回张望,遇到十字路口,尽量按照廖尘宇的思路,可都快到学校了,也没看到任何熟悉的人。 他又往回走,觉得应该是自己想差了,也许他们还在医院附近,毕竟廖尘宇的母亲在医院里,他不可能一整个晚上都离医院很远,那样出点什么事来不及回去,所以应该在医院附近吧。 夜市大概九点多就渐渐散了,这段日子钟明做饭送饭已经熟悉了夜市的人潮规律,自打刨锛案出现后,夜市散的很早,以前都到九点半,现在九点不到就没人了,几乎是前一秒钟还人声鼎沸,接下去的十几二十分钟就变得稀稀拉拉,之后人一少小贩们中只要有一个撤的,其他人就陆陆续续赶紧撤,生怕自己落单。 毕竟,现在这个世道,落单就等于把自己送到凶手的面前。 所以,九点五十,钟明走的肺都要炸了,又回到医院门口的时候,旁边夜市只剩下一片狼藉,地上是油渍和废弃的菜叶子,人根本看不到几个了。 钟明想了想,也许廖尘宇先回了病房安顿他母亲呢,毕竟刚才自己一路追出去一个影子都没看到就很奇怪,不仅没了看到廖尘宇,叶颜等人也没看到,所以是不是当时廖尘宇先回了病房呢,想到此他又跑到烧伤科住院部,之前来过一趟知道廖母在四楼。 可当他跑到病房外,只看到廖母一个人在床上,周围的病人家属也准备休息了,就是不见廖尘宇。 这一刻,钟明急的都快哭了。茫然的下了楼,这一次他没急着走,而是努力回想刚才那几分钟岔开之后,就失去所有人行踪的这一整个过程,回想着自己究竟是从哪里开始和所有人错过了。 第44章 棉猴 就那么一瞬,就错过了吗?这也太巧了。还是,自己压根就是走错了方向。 而让他错过的关键,苗志新,也奇了怪了,钟明刚才从夜市出来的时候特意注意了一下,想避开警方的视线,可不仅没看到苗志新,观察了一下附近的车辆,也没觉得哪一辆像警察出任务时候的车。 而且钟明刚才太慌张怕自己被警方注意到,特意绕了一条路走,现在倒好,警察和廖尘宇他们,谁都不见了,就好像突然从他的世界消失了一样,钟明嗓子都堵住了,自责怨愤的同时,则是祈求他们这个荒唐的计划不会成功,祈求廖尘宇叶颜他们没事。 钟明捂住脸蹲下来,大口喘着气,虽然安慰着自己,荒唐的计划不一定会引出凶手,但心里的担忧还是在不断放大,以至于抓心挠肝。 然而在钟明如此纠结打算再出去找找其他人行踪的时候,一抬头,却见到了父亲熟悉的背影,从前面那栋住院部出来。 此时是晚上十点整,住院部的灯都歇的差不多了,无论走廊里还是门口乃至外面的街道,都没什么人了。 可就是这样的荒芜背景下,钟怀隐左右看了看,竖起领子,引入黑夜。 钟明看着那背影良久,才意识到什么,颤抖着跟了上去。 他寄予所有希望是父亲出来买烟,或者在附近走走,可逐渐熟悉的道路,逐渐熟悉的胡同,让他心凉。 跟着父亲都快到自己家门口了,钟明不小心踢到路边的垃圾桶,父亲警惕的回过头,他神经紧张躲到旁边墙后面。夜色中钟怀隐的眼神非常复杂。半晌,确定没有别的动静,才进了家门。 钟明瞪着眼心跳的极快,没有犹豫直接快速的跑到王大庆家院子旁边的巷子里,等待着宣判,祈祷着是自己的误会。 可让他失望了,没一会听到熟悉的自家后门吱嘎的开关声响,远远看着钟怀隐套上了一件旧外套,身手敏捷轻车熟路的翻进了王大庆家的院子,在柴火垛后面摸了半天,拿出了一把锛儿,掂了几下就将锤子掖在了裤腰后面,随即再一次翻出了院子。 然而就在父亲出来的一刻,钟明快速的爬进院子里,也不敢叫出声,此时他和钟怀隐就隔着一道院墙,他甚至感觉得到外面父亲的喘息声。 钟明心中酸涩,眼前都模糊了,他不甘心的轻轻爬到柴火垛后面,可已经摸不到自己藏在这的锤子。 没错,他和叶颜埋了那两把锤子,发誓永远不探究对方的秘密,永远守口如瓶的将所有担忧隐患埋葬的时候,钟明就在心里对叶颜作了忏悔。 他和叶颜埋了锤子的那天晚上,他一个人跑回了那片荒地,把那两把锤子刨了出来。 因为钟明必须弄清楚父亲到底做了什么,先不管那个偷换锤子的人到底什么目的,但他要先清楚父亲究竟作了什么,他只有知道真相,才能做出选择,做出防御。 于是他又把父亲的锤子放回了原来的位置,至于叶颜那一把,他藏在了王大庆家院子的水缸下面。钟明想过父亲也许还会再行动,但没想到是今天,真巧啊,怎么就在今天呢? 他脑中有很多疑惑,很多不解,但事实就在眼前,钟明捂住嘴无声地哭泣,但同时知道时间不等人,他不能再错过了。 袖子抹了眼睛,钟明又爬上墙,看到父亲在泥泞的胡同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直到走出胡同口十几米,钟明才翻墙出来,一路贴着墙根跟了上去,他不敢跟的太近,就保持着十几米的距离,随时找着遮盖物,眼睛却死盯着前面,生怕像上次一样错过。 夜凉的钟明脑子发麻,他真害怕下一秒钟就看到廖尘宇等人,但让他多虑了,父亲一整天都在医院,怎么可能知道廖尘宇的计划,而且他们引得也是二中的学生,根本毫无交集。 钟怀隐最后停在了踩点多日的粮油店,此时粮油店虽已关门,但屋里的灯还亮着,钟怀隐看看四周,蹑手蹑脚趴在窗外,就像隐在林中的豹子,随时等待一触即发。 钟明在不远处的墙根下,瞪着眼目睹着父亲的一切动作,先是趴在窗下不动,之后看看四周,这里正是摄像死角,父亲又绕到窗户的另一边。 钟明才看清父亲脸上戴的东西,是毛线织的棉猴,是母亲以前给钟明织的棉猴。 所谓棉猴,是东北特有的帽子围脖连在一起的东西,像个头套,能盖住大部分面部不被寒冷的冬天冻伤,只露出一双眼睛。而针织毛线的空隙可以自由呼吸。 钟明记得以前在京城,他在院子里和其他孩子一起玩,冻的脸通红。 母亲就给他织了这个棉猴。李桃以前就是东北人,虽在南方呆了那些年,可北方习俗吃穿习惯她都记得,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经常讲自己小时候东北的事。 后来母亲将织好的棉猴给他当七岁生日礼物,他高兴坏了,戴出去和人炫耀,可京城的人鲜少知道这个,那些孩子只会指着他嘲笑像个土匪。 是啊,像个蒙面的土匪,正如眼前的父亲。 戴着略小的针织连帽棉猴,只露出一双疲惫而尖锐的眼睛,钟怀隐透过粮油店满是污迹的窗子偷看,而他不知自己的儿子就在不远处,也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钟明脑子麻了,不知自己究竟要如何阻止,该不该阻止,犹豫着几乎忘了呼吸,可他来不及想清楚这一点,既看到钟怀隐利落的拔出后裤腰掖着的锤子,直接踹门进去,里面是一阵尖叫和杂乱的声响,钟明快速跑到窗户下像刚才父亲的姿势角度盯着里面。 粮油店里灯火通明,洒了一地的黄豆,粮油店主老冯惊恐的举起手,吓坏了一样的盯着父亲手里的锤子,几乎一瞬间就尿了,黄白之物从他的裤脚流出,和满地黄豆大米混为一摊。 “别,别杀我,我店里有钱,都给你,只要别杀我。” 第45章 邪念 钟怀隐一只手比着锤子眼睛死死盯着老冯,另一只手将前面抽屉里的钱全都倒进空着的面袋子,揣进他宽大的旧外套内兜。但明显的,钟怀隐手里的锤子也在颤抖。 老冯以为自己要完了,毕竟对方有锤子,现在满世界的新闻都是那锤子,老冯摊在地上,不停的哭求。 钟明在窗外几乎预见父亲要一锤子下去。然而并没有,出乎意料钟怀隐没砸向老冯,而是一脚踢翻了旁边的袋子,高粱米撒了一地。 老冯看着撒在自己面前的高粱米瞪着眼睛,缓缓抬头。 而钟怀隐面无表情盯着他,又踢翻了另一个袋子。 老冯愣了一下,马上意识到什么,惊恐的匍匐到钟怀隐脚边,“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世道不好,上面还不让涨价,说是不能发国难财,可人都要吃饭的啊,运输什么都涨了价,这铺子的水电费都要钱。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往里面掺沙子了,我真的不敢了,你饶了我吧,好汉饶命啊,求求你了,我再也不敢了。” 钟怀隐锤子啪的一下砸在老冯面前几厘米的地面上,吓得老冯瘫软。 而钟怀隐则是踢翻了门口的几袋子米,拎起锤子慢慢往大门口退着。怀里的面袋子鼓鼓囊囊,里面钱虽不多,可都是毛票,将衣服都撑开了,只能一只胳膊使劲夹着,笨重的很。 老冯看他往外走,也扎起了胆子,慢慢往前爬。两个人都彼此警惕的盯着对方。 而与此同时,谁都没有想到,钟怀隐刚撤出大门,外面就有动静,老冯像是意识到什么,一下将旁边暖水瓶踢碎,大喊着,“救命啊,有刨锛儿的。”.qqxsΠéw 这一嗓子,吓的钟怀隐撒腿就跑,怀里的面袋子掉了他慌忙捡起来,是真慌了,匆忙中双手抱紧面袋子,锤子也管不了了,掉在半路上,钟怀隐看了一眼,也只能放弃的赶紧跑。 钟明在窗口吓了一跳,循着外面的声响,就看到几个男的远远朝这边跑过来。大喊着什么。 虽然离得还很远,但钟明却认出为首跑最前面的人的外套,好像是苗志新。 而此时钟怀隐已经翻过一道院墙跑了,钟明醒过来,知道自己也得赶紧跑,不然被扣在这说不明白,可转身时,瞄到不远处那把掉落的锤子,一咬牙,反身跳过去捡起锤子就跑。 然而他的突然出现,把苗志新等人的视线全引过去了。 钟明来不及后悔,只能拼命的跑拼命的跑,他也不知该跑到哪里去,只是没跑几步就看到熟悉的栅栏,想都没想翻过去,按照记忆中的位置,知道只要进了二中后面的那片林子,再翻过一道墙就是下八道街,那边是棚户区,人杂的厉害。往那边跑,对,一定要往那跑,只要扎进下八里胡同,谁也别想抓到自己。 来不及过多思考,甚至来不及害怕,钟明清楚一旦慢了,一切就全完了。 可钟明不知道的是,在他不远处还有另一伙人在疯狂的奔跑,其中离他最近也是最着急的,就是叶颜。 夜市上叶颜和钟明提出分开来观察四周,这样既能很好的隐蔽,也能时刻盯着廖尘宇附近有没有熟悉的同学。 然而夜市那天晚上的人比想象的多,刚和钟明分开,一群半大小孩子就拿着气球疯了一样的横冲直撞,后面他们的父母追都追不上,一边大骂着一边用力推开身旁的人挤过去。 等叶颜挣扎着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到钟明的身影了,她张望着发现自己被挤远了些,赶紧往烧烤摊走,结果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陈河。 就在不远处烤冷面摊位上,端着碗一边吃一边看着四周,眼睛来回扫着。 叶颜的心提了起来,慌忙的躲在一个摊位后面,小心的观察陈河,非常确定,陈河虽然时不常看一眼四周,但目光主要集中在廖尘宇的烧烤摊。 叶颜想把这个发现赶紧告诉钟明,可却怎么都找不到他,也不敢离的太远,就这么默默观察着陈河。心里犯嘀咕,那天在网吧,钟明说过已经排除了陈河的嫌疑啊,可现在陈河出现真的很让人疑惑。 只是来不及多想,因为陈河突然紧张起来,扔下手里的烤冷面就朝夜市外走去,叶颜有所感的回头才发现廖尘宇不知何时,已经和烧烤摊老板打了招呼,拎起那个熟悉的下午从万诚戈手里拿来的鼓鼓囊囊的手提包,走出夜市了。 叶颜急了,不知该如何才好,回头找钟明没找到,但也不敢耽误一分钟,急匆匆的跟着出去。 她就跟在陈河后面,心跳的很快。而陈河,则也是东躲西藏的,似乎在跟着廖尘宇,这种场景让叶颜越发的害怕,原本她对廖尘宇这个计划并没有寄予太大希望,只觉得是病急乱投医。 但此时此刻,天知道她的心都快跳出来了,机械的走着,手抖得不受控制,大脑一片空白,甚至都无法把心思从前面陈河身上拉回来,无法说服自己冷静的思考一会要是真出事了怎么办。 叶颜脑子很乱,胡思乱想着,是否现在该大喊一声提醒廖尘宇,但一瞬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那十万块钱。 叶颜咬着嘴唇,一步不敢松懈的跟着,理智告诉她不能就此终止计划,就像廖尘宇说的,也许能拿到十万块甚至更多钱的机会就这一次,一旦失败了暴露了,就再也没机会了,而现在对于廖尘宇也好,她也好,这笔钱和命已经画上了等号。 叶颜在跟踪的路上捡了半块砖头揣在怀里,想着真到那一步了喝出去,只要是当场抓获,证明陈河是凶手,那么钱是不是就到手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在脑子里冒出来。可同时也在担心,如果陈河是那个偷锤子的人呢,是否知道王大庆的事,那么一会打起来,自己是否应该? 那瞬间邪念上头,叶颜捏紧了砖头,惊恐于自己的想法,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一路上胡思乱想,以至于,根本没注意到走在最前面的廖岑宇究竟要往哪个方向去。 廖尘宇走的不快,甚至比平时还要慢一些,一开始街道上还有人有车,走的时间太长了,渐渐地人开始变少车也变少了,等叶颜感到脚都走疼了的时候看了一眼手表,九点半了。 第46章 不同的朋友 廖尘宇走了快一个小时了,而从夜市出来,先是沿着街道,然后到了几家铺子前,停留一下,又去了食杂店买汽水,在路边蹲了一会,甚至,很多次廖尘宇都突然停下来看着车来车往,最后一次甚至拿出了一包烟点了一支,陈河就在他不远处看着他,叶颜则在更远的地方看着陈河和廖尘宇。 抽着烟的廖尘宇在路灯下剪影消瘦,迷蒙的烟熏得他眼睛眯起来,靠在电线杆上看着行人车辆,这种状态,让叶颜感到陌生。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廖尘宇,其实在叶颜的印象中,廖尘宇属于那种有些木讷的人。 记得很小的时候,叶小梅刚嫁给王大庆,叶颜被塞进了纺织厂附小,人生地不熟,自身的遭遇造就她性格内向,最重要的是,她虽然被塞到了班级里,可她本身什么都不会。 在那之前她没读过书,认识的数字来源于叶小梅拉男人进出租屋后给钱的数字,来源于他们一路精打细算买馒头的数字,她认识的字来自那些小旅店的招牌,来源于叶小梅教她分辨什么样的标志是有毒的,不可以捡来吃。 所以这样长大的叶颜在被突然塞进小学班级里,可想而知,是多么恐惧。 她在适应在学着当一个正常人,可这个过程是可怕的,以前在路上的时候,叶小梅恨过自己的长相,连带着叶颜都觉得自己的长相是所以罪恶的源头,可当活成一个正常人,叶颜却感谢自己的长相,如果不是因为这副长相,万诚戈不会喜欢她,一个天上的太阳怎么会喜欢她,保护她呢?多亏了这张脸啊。 然而当叶颜能用这张脸微笑讨好身边人的时候,廖尘宇却像一个异类,对她的假笑无动于衷。 叶颜又何尝不是异类?可廖尘宇却和她始终保持着距离,即便有时候他们站的很近,可叶颜就是觉得很远。 两个异类本来是没有交集的,可当万诚戈搂着廖尘宇的肩膀向她介绍,“这是我哥们儿,老廖。” 转身冲着廖尘宇,“这是我的妞儿,以后帮我看着点啊,别让她跑了。” 一句玩笑话,万诚戈都忘记了,或者说,万诚戈心里明白,叶颜哪都去不了,那些年她就是他漂亮的附属品,他闲时逗弄一下,满足青春期懵懂年纪男孩子的自尊心,忙的时候则是抛到一边不用去管,因为叶颜永远都跟在身后。 那些年如果能在球场边帮万诚戈拿一下衣服,是叶颜最开心的事,那样她就不会尴尬的被路过的男生女生品头论足了,她就会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有一次她最开心,不仅帮万诚戈拿了衣服,还能帮和他一起打球的人看书包,叶颜就像个尽职尽责的看守,蹲在球场的角落,护着那些书包,生怕会被抢走一样,想上厕所也不敢去,憋红了脸,等待着万诚戈每次看过来的笑脸,换来万诚戈一句,“真乖”。 像是被遗弃很久的小狗找到了新主人那样,时刻等着摇尾乞怜,叶颜那时都不知自己多么病态,她只是很高兴自己是个被需要的人。 可这样被需要的时候并不多。 大部分时间叶颜都是一个人坐在角落。 不,还有一个人,廖尘宇。其实在万诚戈正式介绍廖尘宇之前,叶颜就注意到他,因为他也总在万诚戈附近,但他和叶颜不同,不会摇尾乞怜。 相反,廖尘宇就像一个永远在万诚戈身边的透明摆件,他从不参与万诚戈以及那些男孩子的任何活动,他总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蹲在一边玩自己的,却不会尴尬。他大多时候对蚂蚁窝或者田里的青蛙有着谜一样的执着,甚至会一只两只三只的数下去。 一开始叶颜觉得他真是个怪人,甚至怀疑这个人真的是万诚戈的朋友吗? 可后来证明,朋友有很多种,有在万诚戈身边呼来喝去一起玩乐的,也有廖尘宇这种,彼此世界从无交集,却非要待在一块的。 确实,廖尘宇所有的行为喜好状态和万诚戈那么不同,可他确实是万诚戈的朋友,而且,也许是比那些陪着万诚戈打篮球吹牛的男孩子,更重要的存在。 从什么时候开始叶颜和廖尘宇开始有交集的呢,叶颜记不清了,并不是正式被万诚戈介绍后,因为那之后很久,廖尘宇依然独自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叶颜回想和廖尘宇第一次的对话,有些模糊,她甚至不记得他们之间是谁先说的话了。 哦,大概是那次,叶颜远远看着一只马蜂落在了专注看蚂蚁窝的廖尘宇头上,小心的过去将它拍走,廖尘宇回头,她尴尬的说了一句,“有马蜂”。 亦或者是,球场边几个女生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讨论叶颜,爆发着刺耳的笑意。 叶颜当时非常尴尬又害怕,她总是格格不入,她那时觉得羞愧。作为一个不被喜欢的小尾巴,焦急的朝球场看过去,希望万诚戈能接收到自己眼神求助,亦或打累了和她说说话,可是都没有,万诚戈玩的正尽兴根本注意到她,或者注意到了,他也根本不在意叶颜那说不出口的不安。 可当叶颜坐立难安的时候,一个人却走过来,站在她身边,递过来水壶,指着她的唇,“你的嘴都干了,喝吧。” 对,那次才是第一次吧,她和廖尘宇的对话。 有时候叶颜觉得很莫名其妙,其实她到今天仍然不是很懂廖尘宇,虽然这么多年,廖尘宇大多时候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但就如此时此刻,看着人世间车水马龙却一副置身世外的廖尘宇。 叶颜觉得也许自己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即便他们以朋友的名义已经认识了十年。 廖尘宇站在街边抽烟抽了很久,久到,街上看不到行人,没什么车辆了,他才掐灭烟头,只是还没等离开,一辆枣红色桑塔纳停在他面前,“小小年纪就抽烟啊,小心回头我告诉你老师啊,大半夜不回家在干嘛?” 拉下车窗和廖尘宇说话的声音很耳熟,叶颜皱眉看到探出半个身子的司机,正是前几日来学校挨个询问的警察苗志新。 qqxsnew 第47章 声响 廖尘宇没有丝毫惊讶,反而很轻松的,“没法回家,一会要回医院。” 他这么说,苗志新才想起来这个男孩子家的事,转换着话题,“小小年纪就学会抽烟了?” 想把压抑的气氛拉开,廖尘宇却没在意,把烟直接递过去,苗志新也没客气从中抽出一支,“在这大晚上晃荡什么。” “散散心,一会还要回医院。苗警官大晚上在干嘛?” 廖尘宇朝车里看,副驾驶和后座上都有人,应该也是警察。 苗志新叼着烟,笑着,“我是警察你管我呢?” “苗警官不是在钓鱼吧?” “钓什么鱼?” “在大街上看看能不能碰见刨锛儿凶手啊。” 廖尘宇笑着突然变成了个很健谈的人,没有其他人见到警察的紧张,反而很自然的和苗志新聊起来了。上一次苗志新就发现他不怯场。 苗志新皱皱眉,没正面回答他,只挥挥手,“赶紧回医院去,大晚上在街上不安全,你也知道刨锛儿凶手,还敢出来一个人游荡,赶紧走,回去。” “苗警官怎么不怀疑我,我一个人在街上,不是很符合刨锛儿凶手的样子。” 廖尘宇开玩笑的语气,像课堂上不懂事喜欢接话的学生。 苗志新懒得和他理论,“回不回去?要不你上车,我现在送你回医院。” “不用了,我不是一个人,放心吧,朋友在附近。” 说着廖尘宇朝这边招手,叶颜以为在叫她,很惊讶廖尘宇难道看见她了,那注意到陈河了吗? 可还没等她走出去,陈河就挠着头小跑着过去,他没有廖尘宇那么从容,面对苗志新有些拘谨。 叶颜惊讶的看着站到廖尘宇身边的陈河,恍然间发觉自己这一路都想错了,陈河不是在跟踪廖尘宇,他和自己一样是在保护廖尘宇,他就是廖尘宇找的第五个人。 叶颜一瞬间提着的心里松懈开来,靠在墙上大喘着气。qqxsnew 那边苗志新直叫陈河他俩赶紧回去,别在大街上逛,别让父母担心,虽然陈河说着父母今天不在家,他来医院陪廖尘宇这种谎话。 但苗志新显然不想管他俩什么同学情深去哪睡,只是不想让他俩在大街上来回走,这很危险。 苗志新训斥了几句,就摇上车窗离开了。 叶颜也不想躲了,跑过去,“刚才吓死我了,原来你找了陈河。” 陈河打量着叶颜,满眼不屑,“你一路跟着,我早就看见了,你学学我行不行啊,要刚才来的不是警察而是凶手,你早就暴露了,没准还没对廖尘宇下手,就先把你砍死了。” 陈河的嘴一向很毒,但叶颜现在没心思生气,四处看着,问着万诚戈呢? “他倒是隐藏的好,我半天都没发现,叫他出来,我看看他藏哪了。”陈河也感兴趣起来。 廖尘宇却皱眉,“和你们来玩的吗?看没看见警察也在钓鱼,咱们的时间不多,得抓紧。” “怎么抓紧啊,大哥,你在外面都走了快两小时了。”陈河看了看手表,“我爸妈今天虽然回来的晚,但我也得在十二点之前回家,不然免不了一顿胖揍。” 陈河显然把今晚当成了刺激游戏,廖尘宇皱眉,“要有耐心,你以为凶手都和你一样,我告诉过你陈河,想加入我们就要听我的指挥,不是让你玩的,你要是想玩,现在就可以走,没人拦着你,我们是要挣钱的。” 陈河显然对廖尘宇说挣钱这事,觉得天方夜谭,但看到廖尘宇严肃的表情也不好说什么,他这人最喜欢刺激,平时玩游戏都挑最有挑战的,现在简直是实景大逃杀,他怎么能错过,撇着嘴,“那怎么办?继续啊?还往哪走啊?你的计划不会就这样吧,要是有后手,倒是透露一下啊。” 说到这回头问叶颜,“钟明没和你一块走吗,他也放心让你一女的自己单独跟着。” 说着四处张望。 叶颜想说没找到钟明,可看看廖尘宇快发火的脸色,后面的话没说出口。 不过陈河也没继续,他不过就是随口问问。 廖尘宇却是看着叶颜眼神有些复杂,看的叶颜都不自在了,岔开话题,“咱们一整晚都要在大街上吗?” 廖尘宇摇头,望着刚才苗志新车子开走的方向,“警方这是在钓鱼呢。所以,咱们要抓紧时间,趁着咱们有优势,抢在警方之前,不然钱就拿不到了。” “你就那么确定凶手一定是咱们班的人?”叶颜皱眉。 廖尘宇拿出一支烟叼在嘴里,但看了看叶颜又放下了,嘴角微微拉起,好像夜色中的鬼魅,没回答是也没回答不是,就继续往前走,陈河有些不乐意走了,可他又不好说回去,那显得很没义气,虽然他现在觉得这游戏已经没什么意思了。 但也只能跟在后面带带拉拉的走着,瞄着廖尘宇身上的背包,“这里面真的有三万块?” 他伸手去拉,廖尘宇没躲,拉链扯开,里面是几包手纸,陈河啧了一声,“我当万诚戈多厉害呢,你们这戏做的还真是全,都跑到秃顶周面前去写欠条了,喂,欠条你撕了吧?别以后人家真管你要钱了。” 陈河开着玩笑,说到这才想起,“万诚戈呢?怎么一直没看见,他小子躲的还真严实。” 此时已经晚上十点了,大街上空无一人,自刨锛案发生后,过了九点半,别说人了,出租车都见不到,生怕被刨锛儿了。 此时的夜晚静的出奇,只能听到三个人彼此的心跳声。 他们走的是一条主街,站在人行道上,车道两旁隔几米就有一棵柳树,夜风吹起发出沙沙的声响,刚栽好的树瘦弱干瘪,根本藏不住人,街道两旁的商店也是联排,一个个卷帘门望去萧索的厉害,这样的背景下藏不了人吧。 所以,万诚戈应该并没在附近跟着,钟明也没有。 意识到这些的陈河奇怪的,“他俩人呢?” 这话问的是叶颜,廖尘宇也看向她,叶颜张张嘴,不知该怎么解释钟明不见了,但两人的眼神让她有压迫感,刚要说实话,陈河就突然抢先一步,一下抬手示意她别出声,眼睛看向叶颜斜后方,“等等,先别说话。” 叶颜也回头,那边没什么,只是一片遮雨棚比较长的铺子,下面停了几辆自行车,因遮雨棚延伸出来,挡住了光,所以那一团乌七八麻黑看不清,但刚才他们路过,所以知道那是七八个自行车还有个小三轮,锁在一起,车子上没有脚蹬,是附近修理铺刚收的废旧自行车,拴在一块怕被人偷。 “你听见什么了?” 第48章 跑 叶颜心提起来,被陈河的表情和说话的语气弄得很紧张,也看过去,只有乌七八麻黑自行车的轮廓,没什么特殊动静。风更大了,树叶的声音更响而已。 陈河却往那个方向走了两步。 之后扎着胆子过道,叶颜吓的不敢动,廖尘宇则眯着眼跟上去。半晌,陈河站在距离那团乌起抹黑不远的地方,回过头来,“咱们过去看看。” 他指着刚才那片自行车旁边的一条小胡同。 廖尘宇走在最前面,三人没拉开太大距离走到胡同口,里面非常昏暗,那一片没有路灯,只有天上月亮照在地上水坑里一块块反光。 陈河的眼神明亮,人也警惕起来,和刚才走累了那副不乐意的样子完全不同,他试探的往胡同里探头,确定没人才长呼一口气,“我刚才听到这边有声响,像什么东西被踢到了,以为有人跟着咱们。” 叶颜皱眉,“我怎么没听到。” “我的耳朵很灵的,从小就这样。”陈河说道。“要进去看看吗?” 廖尘宇点头,但想了想,“咱们还是分开一点,别聚在一起,目标太大。” 陈河同意了,叶颜此时却有点不敢自己走了,但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在陈河不太远的位置。 廖尘宇先进去了,这胡同非常泥泞,叶颜太过紧张,走到一半才发现四周很熟悉。 果然,拐了个弯,叶颜就认出这是哪了,这条胡同横插过来转角,就是快到王大庆家那个胡同,叶颜从这条胡同上下学走了近十年。只是她没想到,胡同插过来还能从这里直通主路,以前她都没注意到。 转到自己经常走的胡同才明白,之前为什么觉得陌生,因为这条插过来的胡同以前是不通的,被一家烧饼店拦住了,可年前烧饼店倒闭了,所以后来的房主把摊子清理后,竟然贯通了两个胡同岔口。这变化应该是在她搬走后改的。 然而走着走着,最前面的廖尘宇却停了下来,看着路边什么东西,陈河跑过去说了句,“卧槽,我就说吧。” 叶颜也跟上来,果然看到附近的一个垃圾桶倒了,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而一抬头,前面就是王大庆和钟明家的大门。 叶颜朝钟明家看去,想着他家是否亮着灯,会不会找不到他们就回来了,可让人失望,钟明家的灯是暗的。 “你们说刚才会不会有人跟着咱们?” 垃圾桶的位置,其实和刚才主街只隔了两道墙,墙那边就是自行车,其实很近,但要从这里走到刚才位置,需要从胡同里绕过去,要走很远,叶颜觉得这不太可能,也许是有人刚才不小心撞到了垃圾桶而已。 陈河兴奋地却不这么认为,“这个点了,还敢自己在大街上走的,除了咱们这样的人?还有什么样的人?” “你怎么知道踢倒垃圾桶的是一个人?” “因为如果两人,我就不会只听到一声。”陈河指指耳朵,“我说了我耳朵很好的。”qqxδnew 他朝着廖尘宇扬扬下巴,似乎在找认同,神色里有几分骄傲。廖尘宇却没理他,蹲下来查看垃圾桶,又去看旁边的墙,翻身爬上去,朝院子里看,陈河也兴奋的,“有什么?”话音未落,就感叹道,“我擦,这家店铺晚上没人啊。” 说着陈河先翻进去,站在满是桌椅的院子里,朝他们挥手,叶颜费力的踩着树根朝里面看,应该是前面铺子白天营业,晚上没有人住在这里,因为这边太破旧了,“所以刚才是有人在这边观察咱们,或者说在观察老廖。” 陈河兴奋推理着,“所以,也许是凶手对不对?” 他开始发散思维,想象着刚才有人跟着他们,但出于什么原因,又跳墙离开,然后踢到了垃圾桶。 叶颜倒觉得陈河分析的不对,如果跟着他们为什么又离开了? 廖尘宇却皱眉朝胡同另一侧过去,陈河在后面追出来,“再查一查啊,没准就找到凶手的痕迹了,说不定真的有人跟着咱们。” 陈河现在都不困了,一改刚才走了几个小时的颓废,兴奋地不得了。在他看来这就是刺激的游戏,有没有危险不重要,或许说他也知道自己说的多离谱。 叶颜跟在后面,抬头看了一眼路过的钟明家大门。 廖尘宇在胡同口停下,似乎在判断什么,陈河有些无聊了,“你怎么总是走走停停的,这大街上哪有人,不如咱们再回去刚才那边。” 话音未落,廖尘宇一下将他推回来,靠在胡同墙上,陈河被他突如其来的样子吓了一跳,“怎么了怎么了。” 廖尘宇回头着急的捂住他的嘴,咬着牙根,“别出声。” 与此同时,就听胡同外有人朝这边过来,喊着,“谁在那?” 陈河瞪着眼睛,却不敢动了,叶颜悄悄探出头去,又赶紧缩了回来,因为她看到路边熟悉的枣红色桑塔纳了,不止一辆车,还有一辆黑色的。 随着脚步声逐渐接近,廖尘宇小声的,“跑。” 叶颜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陈河推了一把,摔在墙上,陈河和廖尘宇则朝胡同里面跑走,叶颜跌在地上,廖尘宇跑到一半回头冲着她,“跑啊赶紧的。” 叶颜这才惊醒,撒腿就跑,他们这种行为被警察看到会如何,又要被教育,这次肯定要把她们送回去的,但这些都来不及思考,叶颜那一刻本能的想法,一旦被警方发现,他们就没有挣钱的机会了,所以只能跑。 陈河此时也不觉得刺激了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咱们跑什么,说实话还不行。” 廖尘宇眼神却刀子一样,“你要不怕被你爸揍,你就留下。” 这话才像打到了陈河的点,骂了一句,也玩命的跑,可后面似乎好几个人在追他们。 叶颜拼了命的跑,遇到岔口,看陈河和廖尘宇往另一面去,她咬咬牙,拐进了旁边的胡同。 她拐弯的同时,廖尘宇似乎余光看到了,朝她比了个手势,意思是学校见。 叶颜也不管那么多了玩命的朝学校方向跑,她知道只要进了学校,穿过去,就是下八里胡同那边人杂,怎么也甩开警察了。此时根本没时间去想自己这么被警察追,是不是正确的选择,因为肺都要跑炸了,大脑都缺氧了。 而陈河此时都快哭了,他甚至想停下来和警察好好说,承认他们在玩闹算了,可此时已经跑起来了,再停下会不会被人误会,最重要的他怕被教育后,还要请家长,陈河最怕他爸了。 陈河跟在廖尘宇后面跑,一开始也不管什么路线,只是玩命的跑,可抬头就看前面廖尘宇快跑出背街了,他心里大骂,这要跑上大街,岂不是被抓个正着,然而,还没等言语,就听到了附近一家铺子里暖水瓶炸了的声音,随即传出来一句尖厉的,“救命啊,有刨锛儿的。” 陈河心里一沉,本能回头,就见不远处一个亮着灯的粮油铺子里突然冲出来个人影,陈河脑子还没回过神,就被廖尘宇一把捂住嘴拽进了一边的胡同。 陈河瞪着眼大喘着气,朝胡同外看去,没一会刚才追着他们的警察就指着粮油店窜出来的人影大喊站住,疯扑过去。 陈河第一反应不是他们没事了,而是惊讶于,刚才那句不知谁喊的,“有刨锛儿的”。 第49章 凶手是谁 陈河惊魂未定又满脑子问号,廖尘宇这时候松开他,趴在墙头朝那边看去。 只见苗志新他们组有四五个人,一部分追出去了,另外两人则冲进粮油店,接着就听到老冯哭喊着,有人喊着叫救护车。 陈河懵了,半晌反应过来,“咱们刚才是遇到真的刨锛儿了吗?是吗是吗?” 廖尘宇没回答他,而是眯着眼看向远处,“追错了。” “什么?” “苗警官他们追错方向了,那人朝着另一边跑了。” 廖尘宇说着也跑了起来,陈河大脑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他在说啥,“什么追错了啊。”叫出来,可又马上捂住自己的嘴,怕被不远处的警察听见。 陈河一跺脚,满脸怨气的,也不敢留在原地,跟着廖尘宇朝前跑,跑着跑着陈河才意识到廖尘宇的方向竟然是学校。“咱们怎么回学校这边了。” 廖尘宇在前面根本没理他,而是跑跑停停,四处看着,像是在找什么。 到了学校外栅栏,甚至起身翻了过去。 陈河看着四周有些害怕了,这个位置,不是洪伟出事的那片栅栏吗,他本来不想跟了,可看到廖尘宇已经翻过去了,也赶紧过去。 然而刚翻过来,就看到栅栏外面一个人影嗖的过去。 吓得陈河几乎大叫起来。 廖尘宇却比他冷静多了,盯着那人影的方向没动。 陈河惊魂未定,指着那刚才过去的人影,瞪着眼几乎说不出话了,“咱们要不要报警,刚才那个就是吧,可他的方向不是警方追的啊。是吧,咱们看着从这边过去了,那个人影。怎么回事?还有,那个人应该不是学生吧?他好像是个胖子,衣服里面鼓鼓的。” 陈河头皮发麻,浑身都在颤抖的比画着,想象中要是真引出凶手,该是自己英勇的场面,但和此时真正看到了一丝凶手影子的感觉完全不一样。陈河都要哭出来了,浑身抖得不行,不受控制的像是疯了一般激动地说不出话来,指着栅栏,不停地念叨着,“报警吧,报警吧,警方刚才是不是追错了。” 廖尘宇却没有任何回应,而是看看附近,判断着栅栏外刚才影子去的方向,指着校园前面,“这边。” “什么这边那边啊。” 廖尘宇却又跑起来了,陈河大叫着,他不想干了,可他不敢一个人在这呆着。生怕下一秒钟刚才那个疑似刨锛凶手的影子又回来把自己结果了,只能骂骂咧咧带着哭腔跟着廖尘宇。 而廖尘宇则是几步又跨过后院一个栅栏,陈河才意识到他在抄近道,“你不要命了,还真要去追凶手啊,你疯了吗,你还想要拦住他?咱们可就两个人。算了吧,老廖,报警吧,我害怕,真的。” 陈河彻底不敢了,他眼泪都已经下来,颤抖着去拉廖尘宇,“别闹了,咱们报警吧,现在就报警。” 廖尘宇却一脚踹开他,眼神如刀子一样的钉到了陈河心里,“你可以不跟着我抓人,你现在可以退出,但我必须要这个钱。” “你不要命了,你疯了吧,这不是游戏。你会死的,警察就在附近,咱们叫警察吧。” 说着陈河开始大声朝四周喊着,试图叫来附近抓人的警察,他真的害怕到绝望了。 而廖尘宇则又翻过一道栅栏,“不只咱们两人,我今晚设计的路线是一直走到学校,所以让老万埋伏在这,还设了陷阱,我想着如果凶手出现了,我就引着他到学校这边,你当我们能赤手空拳和他对峙吗,我没那么傻。” 陈河却没有因他的话受到任何安慰,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平时想的那么大胆,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洒脱,此时才意识到可能真的要和凶手面对面的时候,他突然宁愿被父亲揍一顿,甚至在全校面前读检讨书,因为和死亡比起来,这些太他么渺小了。 然而廖尘宇比他想的疯魔多了,无论陈河在后面带着哭腔耍赖也好,劝着也罢,廖尘宇都没有丝毫停留,眼神坚毅的直奔废弃锅炉房后面最后的栅栏过去,那片栅栏爬满了干枯的藤,夜晚看过去像童话故事里女巫的城堡。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人影嗖的一下爬上栏杆,只是还没翻过去,就被上面隐藏在藤蔓中的绳索刮住了脚,人影本能的发出一声,“啊。” 与此同时黑影没有丝毫犹豫,挥起手里的锤子直接斩断绳索,翻了出去。 这个场景让五米开外的陈河一下停住,廖尘宇则跑过去,可和迎面过来的一个人撞了个满怀,正是惊慌失措的万诚戈,他瞪着眼睛不敢置信,像是惊魂未定,廖尘宇一把推开他,也翻过栅栏,外面似乎有声音,他循着声音跑出去很远可什么都没看到,站在空旷的街上大喘着气。 刚才那个拿着锤子的人,已经不见了人影。 廖尘宇还想再追,被跑出来的万诚戈陈河拉住,此时万诚戈颤抖的不行,他不敢相信刚才自己等在栅栏下面都快睡着了的时候,有人突然过来,他本能的就拉了绳子。 廖尘宇之前让他埋伏时,他本没放心上,怎么可能真的有凶手被引出来呢,但万诚戈这人讲义气,廖尘宇既然求了他,他就当帮个忙,可谁成想黑暗中那个身影,手上挥舞着锤子,没错,是一把锤子,是锛儿。 当时万诚戈吓懵了,一抬头对上那人的侧颜,对方虽带着帽子,这里没有路灯,那一瞬月亮也恰好引在云雾里,可就这么一个侧脸,他觉得无比熟悉,应该是他认识的人。 他不确定,非常不确定,可就在那个人用锤子砍断脚上的陷阱绳子翻下去的时候,月亮从乌云里出来,那个戴着帽子的侧脸,让万诚戈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此时他浑身颤抖,脑子里不断回闪刚才那人的侧脸,不断告诫自己可能是看错了,可能只是相像。但,出现在这里又拿着锤子,他不得不想到廖尘宇之前的话,凶手是身边人,是学校里的,是他们班的。 而此时陈河惊魂未定,看向其他人,“你们刚才听到那声音了吗,那声啊,不觉得很熟悉吗?是认识的人对吧,是认识的人。你们说是谁,是谁?” 其实陈河当时听到那声“啊”就想到一个人,可他不敢相信,因为那人应该此时在他们身边,今天也是追踪凶手的他们五个中的一个啊。可,从这计划开始实施就再没看到那个人,所以刚才那个黑影是不是他? 廖尘宇皱眉没有回答,陈河就去问万诚戈,“刚才那个人,不会是钟明吧,听着很像他的声音,是我听错了吧。” 第50章 怀疑已经种下 钟明二字让万诚戈浑身颤抖,陈河看到他的反应知道和自己想的一样,可都不敢相信。 “那个人到底是不是钟明,还是长得像,钟明今天晚上就没出现吧,都没看见他吧,不是他对不对,怎么会是他呢?” 陈河瞪着眼觉得自己疯了,想起什么,“今晚他不是和叶颜一起行动的吗,问叶颜他去哪了,叶颜呢?” 陈河说着,万诚戈听到也四处张望,可从刚才到现在都没有叶颜的身影,“叶颜。” 万诚戈喊道。 没人回应他,谁也不知道叶颜跑去哪了。 廖尘宇则是还朝着前面下八里胡同看去,紧紧的皱起眉头。 叶颜在哪呢? 就在刚刚,她是离那个跨过栅栏的身影最近的人,在那身影跃过去的一刹那,月光照下来,她看到了那个人完整的脸,以及他手里那本该被埋葬的锤子。 画面犹如慢动作,在叶颜心上整整齐齐踏过去。 可她没有犹豫一秒,就将怀里的砖头拿出来朝相反的方向扔出去,砸在墙上发出声响,引着后面追来的廖尘宇等人朝着相反的方向跑。 钟明似有所感回头,和在爬满枯藤栅栏内的叶颜对视,惊讶愧疚,复杂的一切稍纵即逝,他没有丝毫停留,在所有人都以为钟明朝着下八里胡同过去的时候,其实钟明在听到那声分散注意力的砖头声响后,本能往学校内跑去。 他一边跑眼泪一边流下,叶颜应该以为他就是凶手吧。可她刚才在帮他。想到此,他停下了脚步,忍不住回头。 …… 那天晚上,万诚戈和陈河都要疯了,一直站在学校边上大喊大叫,只有廖尘宇,低头若有所思无动于衷。 “咱们报警吧,你们听到了对吧,万诚戈说他还看到了,就是钟明,他一晚上都不在,而且他也是咱们班的,咱们之前根本没怀疑过他,还让他一起参与计划,没想到他才是凶手。” 陈河语无伦次,还没从刚才震惊中回过神来,一边的万诚戈也是,整个人抖着,他不敢想象,一直以来那个杀人如麻的凶手就在自己身边,就是自己认识的人。 这感觉非常神奇,已经多过恐惧了。 “也就是说钟明杀了洪伟,是吧,他能对自己班的同学下手啊,咱们岂不是很危险,必须告诉警察,咱们一起去吧,把所见所闻都告诉警方,这也算提供线索了啊。” 陈河看廖尘宇始终没有说话,开始试图说服他,“这是很大线索呢,警方抓住他,咱们安全了,同时钱拿到了啊,现在就去。” 可廖尘宇低头看着地面没动,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万诚戈在一边也大脑一片空白,“是啊,要说缺钱,没人比钟明更缺了吧,他爸下岗了,还求到我家工厂来了,他妈常年有病,他是缺钱啊,缺钱的厉害。” 万诚戈说着,又想到叶颜,“叶颜去哪了,你们看到她了吗?” 没人回答他,万诚戈着急的四处看着找着,陈河气急败坏的跺着脚,“现在谁还在乎什么叶颜啊,要报警啊,凶手是钟明,你俩在这想啥呢,走去派出所。” 陈河着急的,他想赶紧去派出所,可又不敢一个人走,毕竟刚才钟明跑了,还不知警方有没有抓到,现在他不敢一个人在夜里行动,尤其是,很可能钟明已经知道他们看到他发现他了,不知道会不会折回来灭口,毕竟程连发是在去报警的路上被干掉的。 “咱们一起去找警察,也许他们就在附近呢。” 陈河急得直跺脚,一直在叫着,终于廖尘宇抬头,看向他的眼神是说不出来的复杂,“你有证据吗?” “什么?” “我是说,只是看到一个侧面相似的影子,只是听到一个相似的声音,你们怎么就确定那是钟明?” 陈河不可思议,“难道还不能证明吗,他什么都对上了,我就不信有这么巧的事,是什么误会?还有啊。不是你一直吵吵找线索,大晚上不睡觉在街上游荡,就为了什么富贵险中求吗,现在怎么了,十万块钱已经到手了,你还犹豫什么。你不会还当他是什么朋友吧,那是杀人犯,对这种人不能心软的。”.qqxsΠéw 陈河觉得廖尘宇此时的状态很荒唐。 “我不是在乎什么同学情深。”廖尘宇收回视线,眼中漆黑一片让人有些看不懂,“你们想过吗,如果他真的是凶手,咱们没有足够证据,警方查到他,也没有证据,最后他没被抓起来,咱们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况且,你们真的确定刚才那个就是钟明吗?其实在粮油店门口,我看到的黑影不是这样的。” 廖尘宇很理智的说道,陈河此时也冷静下来,想到一开始在学校外看到的,是个穿着墨绿色旧外套,并且看起来很魁梧很胖的男人,最起码,衣服是鼓鼓的,而钟明很瘦弱。 陈河此时竟也有点犹豫了,不过他还是坚定地,“可是,刚才那个人拿着锤子,砍断了藤蔓绳索跑掉的,普通人会随身带着锤子吗,所以。” 他不得不承认廖尘宇说的很对,即便钟明真的是凶手他们没看错,但没有证据,这条线索就是没用的,不仅从警方那边拿不到钱,钟明如果没被抓起来,那会不会对他们下手呢。 可陈河马上就反应过来,“话不是这么说的,要如何都是警方来定夺,这事必须告诉警方,廖尘宇你到底怎么回事,是你想要钱的,现在却犹豫了。我不管你们了,你要是不去,我就自己去,我一个人拿十万块钱。” “你们说那么欢有什么意思?刚才警方一直在追踪,没准现在已经抓到他了。” 万诚戈突然说,这几句话也是在安慰自己,他急需找到叶颜,他不敢想象如果钟明真的是凶手,叶颜一直在他身边,他不敢去想。 不管廖尘宇到底在想什么担心什么,反正最后三个人一起去了派出所。 却没想到,在派出所里,见到了叶颜,还有钟明。 第51章 危险的自证 派出所里现在人很多,除了民警还有刑警队的,今晚上刑警队一开始没出这么多人,最近他们确实一直在钓鱼,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仟千仦哾 刨锛案频发,安城治安令人堪忧,上面下达了命令,不能再出命案了,必须马上抓到那个人。可悬赏这么久,并没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刑警队还有其他很多案子,所以,最近一直都是专案组的人在街上巡逻,今天人最少,却碰到了“嫌疑人” 没错就是刨锛案的嫌疑人。 苗志新等人在胡同口抽烟时发现有人鬼鬼祟祟,追过去查看,却遇到了粮油店的事,远远看到拿着锤子跑的人。警方追过去,结果因今晚上的人太少,那个店主还一直叫着救命,以为他受了多大伤,所以留下了两人等救护车。 苗志新和另外两个同事去追人,可嫌疑人非常狡猾路线刁钻,跑的很快,追到一半还同时看到了两个奔跑的黑影,警方懵了,没办法只好分开追。 苗志新当时几乎要追上那个人了,甚至在后面抓到了对方的领子,但那人带着头套,看不清脸,力气很大,一转身动作利索的扭着苗志新的手腕,让他来不及掏枪,就被一团面袋堵住了脸。随着布袋扯开,毛票撒了一地,那黑影踹了苗志新一脚,疯跑离开,苗志新当时被踹的不轻,等捂着肚子爬起来,嫌疑人已经跑的无影无踪。 他气的踢着墙根,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嫌疑人竟然从他手里跑了,苗志新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他啐了一口,痰里带着血丝。 结果,追另一个黑影的警员却带着两个孩子回来了,就是钟明和叶颜。 苗志新皱眉,“怎么回事?” 那个警员气急败坏的,“这些小逼崽子,妈的,我以为凶手呢。” 说着要上手,被其他警员拦下了。 钟明在一边没出声,叶颜则挡在他身前,磕磕巴巴和警员讲了大概。 意思是他们今天晚上原本的计划,五个同学设计的引凶手方案,但没想到真遇上了嫌疑人,钟明也是迫切的去追,结果被警方当逃跑的嫌疑人抓来了。 给他俩做笔录的老警员都气笑了,“要钱不要命了你们是,疯了吧,小小年纪,掉钱眼儿里了,还敢自己去追嫌疑人,人家挥手就给你们一瓜子,你们就死了,胆子可真大。” 钟明抿着嘴唇低着头,警员又问了他几个问题他都老实回答,手还在抖。 老警员也没再多说什么,看的出来钟明吓完了,脸色苍白。 专案组组长和两个警员又轮流分别审问叶颜和钟明,追他们的警员坚持说,当时看到粮油店门口的黑影就是钟明,然而他还是有问题。毕竟之前洪伟那个二中学生校服的口供深入伤人心。 肯定怀疑钟明是,这一点专案组也很重视,没放钟明和叶颜回去,可医院那边粮油店老冯的笔录却推翻了他们对钟明的怀疑。 粮油店老冯根本没受什么伤,救护车来了说他只是吓到了,但还是在老冯强烈要求下去了医院,警方跟着人去做笔录,问的清清楚楚,老冯一口咬定,打劫粮油铺子的人拿着的是把锛儿,一定是刨锛儿的。 但他说嫌疑人肯定是个中年男人,虽捂得严严实实,但对方的手满是老茧,还有那声音,他现在冷静下来回忆觉得那声音有点熟悉,虽然对方故意憋着粗气说话。 最重要的,那个人走路的样子,一看就是干活的,挺壮实的。 老冯还说了一个细节,说那人打劫粮油店的时候,直接就拉开了收钱抽屉,说明这人很熟悉粮油店,肯定是来过的。 不管这人是否熟悉粮油店,到底是干什么的,唯一确定的是,这人肯定不是钟明,不是个学生,一定是个中年男人。专案组找了人去给老冯做画像,虽只看到了眼睛,但那双眼老冯说他一闭上还能看到呢,满是杀气,深邃,眼周围有褶皱,一定是个中年男人。 甚至老冯从医院到派出所临时审问室外去看钟明,直摇头,说肯定不是这个孩子,身型就不一样,钟明很高,但太瘦了,和那个人完全不一样。年龄也对不上。 老冯斩钉截铁的叙述,让钟明和叶颜的话得到信服,按照钟明自己的说辞,他当时跟着廖尘宇一直在四周,哪怕叶颜和陈河出来了他都没出来,结合苗志新夜市和路上碰到他们的时间,有所印证。 钟明和叶颜说怕警察知道他们在引凶手对他们批评教育,失去得十万块钱的机会,所以就跑了,结果跑到粮油店旁边就听到里面有声音,趴在窗口看到里面打劫,钟明描述的很具体,包括许多细节都和老冯所叙述的一致。 钟明说他看到那个黑影出来,想在警察抓到之前得到线索,结果跑岔了路,碰到了叶颜。 就在学校附近,叶颜一开始以为他是刚才那个黑影,但没想到是钟明,他俩来派出所,也是觉得看到了抢劫的过程,是线索,所以才过来的。 这副说辞,没有任何问题,和老冯所述也对得上,可苗志新却有种感觉,一种特殊的感觉,“组长,我觉得,钟明这个人还是应该再查查。” 组长皱眉,“你的想法?” “我不认为这世界上有那么巧的事。” 那个跑掉的“嫌疑人”是苗志新去追的,他当然可以确定那人一定不是钟明,和老冯说的一样,是个中年男人。但,他不认为,钟明出现在现场,并且在警方到来之后,还能胆大到继续追着嫌疑人。 说到这苗志新下意识的看向不远处的叶颜,他总有种感觉,这两个孩子也许在隐瞒什么。 专案组组长叫来另一个警员老胡,让他去通知两个孩子的家属过来一趟。 钟明在一旁听到这个,“能别叫我家长吗,我已经成年了,我去年就过了十八岁生日,上学晚了两年,今年都十九了,所以不用找家长过来了,我妈住院,受不得半点刺激,也离不开人。” 钟明惊慌的站起来,那双眼睛带着祈求,老胡看了他半晌,有点不忍心。然而在这僵持不下的时候,外面派出所的同事说,有三个学生来提供今晚粮油店嫌疑人的线索。 那三个人正是廖尘宇,万诚戈,和陈河。 第52章 不是凶器 一进派出所,陈河就哇的哭了,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什么黑影他们追出去,知道自己错了,那个人是同学,但因为哭的太厉害,外加这一晚上的刺激压抑,他喘不上气语无伦次,警方只好找专案组过去。 结果,他们三进去就看到了叶颜和钟明,当时几个人就懵了,尤其是陈河,指着钟明要说什么,可哭的发不出声音。 叶颜一下站起来,“你们可算来了,刚才钟明去追那个嫌疑人,差点出事,可惜没追到。我吓了一跳,在学校栅栏那看到他,以为看到逃跑的嫌疑人了呢,没想到是钟明,我们都和警方解释清楚了,当时钟明也害怕了,阿诚设计的藤条陷阱把他吓到了,以为是嫌疑人抓他呢。 所以就,就,拿随身携带的锤子,砍断了勾着脚的树枝。大,大,大晚上的谁不害怕,我身上还带了半块砖头呢,钟明就把家里,家里锤子带着了,想着对方也是锤子,要真遇到什么意外,也能,也能。” 叶颜的话掷地有声,一边给他们做笔录的老警察呵斥了几句,指着新来的是几个年轻人大骂说他们要钱不要命,现在孩子胆子真是大,就是缺教育。 而瞪着眼满脸恐惧的陈河,则再也说不出话来,他茫然地看着四周,看着叶颜,看着所有警察的反应,似乎都默认了叶颜说的事。他甚至一瞬间开始自我怀疑,他进派出所前明明还对那个爬上栅栏挥着锤子的钟明确信无疑,可现在他竟然乱了,“他,他不是?” 这句话不知道在问谁。 万诚戈却冷静了许多,盯着钟明,“你和我撞个满怀,跑什么。” “我吓到了。” 钟明没抬头,“我其实一直跟着叶颜身后的,我在保护她,就算叶颜陈河你们出来了,我也还躲在暗处,我怕咱们几个都现身,到时候真的被刨锛儿的盯上了怎么办,总要留后手,所以我跟在后面,以保万无一失。” 说到这钟明才抬头,盯着万诚戈的眼睛,“你不也在学校埋伏吗?没有跟上我们。” 万诚戈张张嘴想说什么。 钟明继续道,“你们听到的自行车附近的声响就是我。” “什么?”陈河不可思议。 钟明声音颤抖,“我当时也想搞点恶作剧,躲到自行车后面铺子院子里,但我当时是看到有个人影从后面过去,所以就跳墙想过去看看,结果踢到了垃圾桶。” 所有细节似乎都对上了,哪怕陈河还怀疑着,他明明看着钟明从粮油店跑走的,他们追着,明明看到他挥着锤子砍向藤蔓,跳栅栏逃跑的。 他还想证明什么,证明之前自己的感觉和推测没有错,可这些回答却恰恰证实了刚才钟明和叶颜与警方说的话,证明了钟明就是跟在叶颜身后的,一直在实行他们五个人的计划,只是没现身。 并且叶颜说她在路途上看到了钟明,还和他比了手势,说她和钟明是商量好的,一个在明一个在暗,这是双重保险。 陈河面对这些哑口无言。 其实廖尘宇等人没来派出所之前,专案组就打消了对钟明的怀疑,只有苗志新一个人还坚持觉得钟明和叶颜有问题,甚至觉得所谓的五个人的钓鱼计划,是荒唐可笑杜撰的。但当廖尘宇三人来派出所,他们的叙述笔录却证明了叶颜二人没有说谎。 哪怕万诚戈和陈河,与做笔录警员表达了他们认为钟明是凶手,也只换到了警员看幼稚小孩子的笑容和眼神,哪怕陈河都哭了强调着他觉得钟明一定是,还说看了一路钟明都没出现,还说了钟明当时是从粮油店附近跑的,可这些话都不能证明钟明是凶手,反而印证了钟明的解释。 警方安抚着这几个被吓坏了的少年,也没再多责备,因为看得出来,陈河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做这种事了,青春期的小孩子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但也看到了十万块钱对人性的拉扯之可怕。 其实最近已经因为各方原因,警方商讨要撤掉悬赏,这几个孩子的行为显然要加速这个进程了。 当然专案组也并不是草率对待钟明的,那把钟明拿着的锤子被送去做了鉴定,报告送来的时候是苗志新先拿到的,他迫切的需要印证心中怀疑,可结果并不是他想的那样,那把锤子被证实,和几个刨锛案死者伤痕不匹配,并不是连环刨锛案的凶器,也就是说,钟明彻底没了嫌疑。 第二天上午,专案组找了几个学生的家长,除了廖尘宇,他情况特殊,但找了秃顶周过来,班主任到的时候看到自己几个学生,脸都青了。 还有陈河的父亲,叶颜的母亲,万良出差还没回来,她也算是万诚戈的家长了。当然还有钟明的父亲钟怀隐。警方没管钟明的哭求,还是联系上了钟怀隐。 只是从进派出所开始,就陈河他爸一个人呜呜喳喳的要揍陈河,还有秃顶周不停的和警方道歉,和其他家长道歉,觉得是自己没管好学生。 其他两个家长,无论是钟怀隐还是叶小梅都比较沉默。 了解事情始末后,各自接回自己的孩子,陈河他爸看向儿子脸色发白,陈河几乎是被他爸拎出派出所的。.qqxsΠéw 叶小梅慌张的进来,在叶颜朝她摇头后,才定下心,没有责备女儿,她只是担心和女儿的秘密暴露。至于对万诚戈,她一向是讨好的,但万诚戈没跟着回家,分开之前,看了叶颜一眼,那眼神让叶颜不寒而栗,复杂的说不清楚,叶颜那一瞬间想说点什么,可万诚戈没给她机会,直径走了。 叶颜无尽担心,但也不能在母亲面前表露出来。 至于钟明,他和父亲一前一后的走在回医院的路上,钟怀隐自始至终什么都没说。 钟明的心却很乱,复杂极了,现在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其实锤子被警方拿去化验他根本没想到,确切的说是因为太紧张,他都忘了手里锤子的事了。 当时钟明跳了栅栏想跑回家,可回头看见叶颜在帮他,那一刻,他绷不住了,他一遍一遍的和叶颜说自己不是凶手,可他没法解释,父亲的事。 钟明知道叶颜帮他也许并不是因为相信他,那一刻他面对叶颜复杂的眼神,是绝望的,是难受的,是愧疚的。 可叶颜却没问他锤子的事,也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这一晚上都干了什么,叶颜什么都没问。 她只是帮他引走了廖尘宇等人。 并且告诉钟明不能这么走了,因为万诚戈他们已经看到了他,也许下一秒钟警方就会过来,哪怕他现在跑了,可警方会找到他。所以,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先下手为强。他们去派出所,成为提供线索的人。 一切都对得上,一切都说得通,加上叶颜的证词,只要表现的够自然,一切就都是完美的。 叶颜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一刻如此冷静,甚至在她心里那一瞬确定了刨锛者就是钟明,可她还是毫无犹豫的帮他,叶颜事后也在问自己究竟为什么。 那是杀人犯,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想了很久叶颜也想不通,大概是,自己也是杀人案的帮凶,大概从自己和叶小梅报案王大庆失踪,自己敲响钟明家的门。或者从萧赢的死开始,叶颜就认定了那个偷锤子杀人的人是在帮自己,所以如果那个人是钟明,她愿意,替他保守秘密。 哪怕外界说那是十恶不赦毫无人性的猎杀者,可叶颜心里明白,钟明不是,他不是。 所以当叶颜和警方说那些话的时候,才那么冷静。冷静到她仿佛说的就是事实,其实也确实是事实,只是改变了一些细节,坐在一边的钟明当时很诧异,那一瞬觉得对着警方侃侃而谈,叙述这个过程的叶颜,是陌生的。 可钟明也庆幸,但庆幸的同时又觉得自己好卑鄙,他没有和叶颜说实话,他没有勇气告诉叶颜,父亲的事。 其实一直到锤子的痕迹鉴定出来之前,钟明都非常确定,刨锛儿的就是父亲,因为他亲眼看着父亲在老冯面前拿起锤子,抢了钱。 他和叶颜到底是孩子,对好了所有口供的细节,却唯独落下了那把最关键的锤子,所以当警方说要拿锤子做鉴定的时候,钟明叶颜其实是非常恐慌的,他们忘记把锤子扔了,所以整个问话过程,他们心里都是颤抖着。直到痕迹鉴定结果出来,出乎意料,父亲拿的锤子不是刨锛案的凶器,那是否说明,父亲,不是刨锛凶手? 第53章 各怀心思 在警局的最后,钟明脑子一直在仍绕这个问题,以至于忽略了一旁叶颜神色中的惊讶与疑惑。 父亲在前面深一脚浅一脚的走,钟明沉默的跟着,眼看要到医院了,他终于忍不住开口,“爸,今天你在粮油店的事,我都看见了。” 前面钟怀隐停下脚步,却没回头,其实在警局他了解到几个孩子的事情原委,就想透了今晚发生的一切,他刚才到警局的时候假装很从容,扣着一个鸭舌帽,故意在这种天气只穿了一个皮夹克,显得整个人很消瘦。 钟怀隐不知警方看出来没有,他尽量挺直脖颈,路过苗志新身边的时候,汗毛都竖了起来。好在,苗志新当时还在研究锤子痕迹的分析报告,并没注意到他。 “爸,你不想和我解释点什么吗?” 钟怀隐回头,眼神复杂居高临下,脸上没有丝毫感情,“要给你妈治病,需要钱,有什么好解释的。倒是你,当时你跑什么?当我没看到你吗?你不是第一次跟着我了吧?所以你和那几个人还玩什么钓鱼,怎么,要举报老子?” 父亲面无表情眼神冰冷,这一刻仿佛不是父亲,不,也许对钟怀隐来说,他从不算是钟明的父亲。 钟明那一刻心中是说不出的滋味,难过吗,也许有,但并不强烈。因为这就是他和钟怀隐的常态。很多时候他都想问父亲有没有把他当儿子,可没有勇气。qqxδnew 钟明想不透,想不明白,自己和父亲的关系为什么会这样。只有无尽的委屈,可他的委屈,却永远都不能表现出来,不然在父亲的眼中,他就会变成一个矫情的人,而他的这份矫情在家里是不值钱的。 那天钟明不知是如何走回医院的,只记得天很冷,明明快入夏了,可他周身全是寒意,父亲没有管他,见到母亲像换了个人,安抚着母亲的担忧,笑着推她去检查。 留钟明一个人在病房发呆,好久才回过神,今天还要上学的。看看时间已经中午了,又着急回家拿书包。上午在派出所已经耽误了课程,秃顶周让他们中午去他办公室的。 上午,同时班里四个学生没出现,枯燥的同学们议论纷纷,万诚戈不出现正常,廖尘宇不来也习惯了,但同时还少了钟明和叶颜,班里的人就开始互相询问,好奇,更多的是猜测,众说纷纭,毕竟五班在死了洪伟之后一直是全校的话题。 甚至有人猜测是不是他们班又有人出事了。 不过这种带着兴奋的期盼并没有持续多久,下午四个人就都坐回了教室。廖尘宇也来了,连经常逃课的万诚戈也坐回了座位,这下班级里的人更好奇了,问万诚戈是不是他们四个出去玩了。 万诚戈懒得理,脸色有些不好,说着没有。 那些和他一起打篮球的男生不信,又去问陈河,结果就像踩到了陈河的点,直接发了脾气,连他同桌都被他吓哭了。 陈河脸色实在难看的很,回头看了一眼钟明,神色更加奇怪。 直到秃顶周进来,呵斥着,教室才安静。 下午上课前,几个人就陆续去了秃顶周的办公室,时间差不多,陈河先到的,他急于用这个理由逃离父亲的责备,整个人都蔫了。 秃顶周训话都想得出来,先教育他们不要闹了,说一些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父母考虑的家常话,再就是要以学习为重不要搞些有的没的。 陈河左耳听右耳冒,状态不太好,胳膊上青紫一片,知道是他爸打的,秃顶也没再说什么只叫他回班级去。 陈河走出秃顶周办公室时,正好看到其他几个人陆续的上来,似乎不是约好的,而是差不多前后脚在楼梯上碰到,一时间几个人见面,神色各异,都没有开口说话。 陈河看到后面廖尘宇走上来,才张口想说,却被廖尘宇拍着肩膀,给他眼色,示意走廊上还有其他同学。 陈河嘴唇颤抖,可当他走出去很远回头看那四人进秃顶周办公室的背影,才明白过来自己刚才别扭的点在哪,除了万诚戈表情上很燥,其他三个都太平静了。 平静又沉默,这让陈河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不安,其实从昨晚出事到去派出所,再到后来父亲把他拎回家揍一顿,母亲以泪洗面苦口婆心,到现在陈河坐在教室里,似乎才有时间仔细思考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大概是他一宿没睡又被揍,脑子疼的要命。摸摸额头,有些烫,整个人很木讷,坐在陈河前面的同学进来看到他的脸都很惊讶,“你怎么了,还出汗了。” “我什么样子。” “就和被人抽了几耳刮子似的,怎么的,熬夜看小黄书了?” 那男生挤眉弄眼的,“一副被人抽走了精气的神色。” 陈河回头看到玻璃上反射出来的自己,吓了一跳,可知道自己发了烧,可脑子却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清晰,他突然冒出一个问题,为什么其他四个人不是他这幅样子? 对啊,昨晚发生那么大事,他们和刨锛儿的擦肩而过,和死神擦肩而过,就算自己误会了钟明,可他们四个,不,除了万诚戈,都不像自己这样,他们都没害怕过吗?尤其是叶颜,一个女生,自己连个娘们都不如吗?还是说,他们几个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 一种被蒙在鼓里被排除在外的难受感,席卷着陈河全身,他站了起来,吓了同桌一跳,骂了他一句,他又坐下,整个人都处于不正常的状态。只是屋里打闹的青少年们,又有谁多关注别人的不同呢? 而另一边,叶颜几个人在门口互相看了一眼,谁都不知对方是怎么想的,现在四个人彼此心怀鬼胎。 秃顶周把骂陈河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可和陈河不同,这四个人站成一排低着头,秃顶周骂到最后自己都气笑了,因为这四个人,偶尔这个抬头瞟一眼旁边人,偶尔另一个抬头看一眼旁边的人,都在互相偷偷看着的样子,俨然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 秃顶周叹了口气,叫他们回去不要和同学说昨晚的事,昨晚的一切秃顶周甚至都没告诉教导主任。这种敏感时候,他怕这些事对学生有影响,尤其廖尘宇和钟明,他俩学习最好,最近还要被推去参加化学竞赛,他怕学校因此取消他们资格。 他深知廖尘宇家的情况,如果得奖了有奖金,对廖尘宇来说很重要,他其实也能理解廖尘宇的处境,明白他昨天的铤而走险,但不忍看自己学生走上邪路。 说到最后,他让叶颜万诚戈先回班里去,留下了钟明和廖尘宇。 将两张化学竞赛的报名表递给他俩。 第54章 残缺的灵魂 其实钟明对比廖尘宇还是逊色一些,廖尘宇属于天赋极高的那种人,钟明属于努力型,本来在他们班只有一个名额,但秃顶周和上面说了很多好话厚脸皮又给钟明争取了个机会,他一向喜欢努力的学生,不忍看钟明参加不了。 虽然知道,这种竞赛都是智商的较量,但如果参加过,哪怕最后只是取得个基础优秀奖,即便不能保送,也能加分。秃顶周为学生一向掏心掏肺,而廖尘宇则有机会冲前三名,学校对他寄予很大希望。 “谢谢周老师。” 钟明现在是真的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愧疚,秃顶周叹了口气,“知道你们俩家最近事多,但作为学生还是把重心放在学习上,我会和学校再申请捐款的,这些事不用你们操心。” 又看廖尘宇,“你最近还是不能来上课?” 廖尘宇点头。 秃顶周点着报名表,“取得前三就有奖金。” 廖尘宇低着头什么都没说。 出了办公室门,廖尘宇没急着回班,喊住了钟明。 钟明对上他的眼睛,有点心虚。结果廖尘宇只是问他竞赛有几分把握。 钟明笑了,“我这人一直只靠努力,和你这天赋型的比不了。” “我算什么天赋型。”廖尘宇自嘲的。 “我能混个优秀奖放档案里就行,你冲一冲,秃顶周说有奖金,能解燃眉之急。” “燃眉之急哪那么好解,奖金最高才两万,和悬赏的钱比不了的。” 廖尘宇突然这么说,钟明心一沉,没法接话,手指搅着。 看他没说话,廖尘宇继续,表情甚是惋惜,“昨晚和刨锛凶手擦肩而过了,虽然不是咱们引出来的,但算运气好,如果再努力一点抓到他,是不是钱的事就彻底解决了。真是可惜了。” “你觉得昨晚那个就是刨锛凶手吗?” “很明显不是吗,锤子,抢钱,都对得上。” 廖尘掩的目光看到了钟明心底,让他慌张的想要错开视线,廖尘宇却在他扭头的时候跟着探过来,“你不是当时在窗外亲眼目睹的过程吗?” 钟明倒吸一口冷气,“可我看到的是抢劫的过程,对方并没拿锤子一招致命,这和前几个案子都不一样,昨天真的吓到了,其实后来我仔细想了想,这手法和刨锛儿连环杀手的方法不同吧。” “不一样吗?那个程连发不也是和凶手对峙后被抢了钱,后来逃跑的路上才被解决掉的吗?这很直观,你怎么会怀疑昨晚的不是刨锛真凶呢?所有人都觉得是真凶吧,包括警察。” 钟明心里发颤,“我就是瞎猜的,随口说的,谁知道呢,吓都吓死了,哪看得那么仔细。” 廖尘宇笑了笑,“真是可惜,你说咱们要不要继续。” “继续什么?” “钓鱼?” “你疯了。” 钟明看着廖尘宇的表情不可思议,“昨晚多危险,而且,学校怕是要知道后,咱们彻底完了。” “这次是大意了,说起来,你要是不惹出那个误会,咱们的事也不会被警察知道。” 廖尘宇说到这,赶紧接上一句,“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当时我们也吓了一跳,我都以为你是凶手呢。主要是比较巧,在看到你之前,我们看着那个凶手跑过去的。” 钟明背后冷汗都下来了,强装镇定,“我怎么可能是,我也被吓到了,当时拿着锤子防身而已,你们真的看到那个人了?” “就一个影子,看起来挺高的,没看太清。要不然咱们这算是提供线索了,还是警方看咱们年纪小,就不想给钱?非要抓到人才能拿到悬赏金吗?” 廖尘宇皱眉思索着,嘴里还念叨,“你下次别拿锤子了,多让人误会。” “还下次,没下次了,算了吧。而且,昨晚已经证明凶手不是二中的学生,如果是社会上的人,咱们就没了引出他的优势,算了放弃吧,而且昨天在警局我听说悬赏这事也要取消了。 再说了昨晚那人出事后,肯定很久不敢出来了,警方现在已经在全力排查下岗工人,咱们学校的警卫也都会撤了。” 钟明观察着廖尘宇的表情说道,“你一点都不害怕吗?” 昨晚在警局也好,到今天,廖尘宇的表现异于常人,虽然一直知道廖尘宇这人情绪不丰富,但没想到他连恐惧都如此平静。 廖尘宇听了却苦笑一声,“钟明你还是不够了解我,或者说,你还是不够穷。对于极度需要钱的穷人来讲,任何恐惧都比不上医院催交医药费时你分文没有,更让你恐惧。 在医院烧伤住院部,你每天都会看到各种各样意外事故带来的悲剧,生命被烧得破烂以后,就变得不值钱,哪怕你用最贵的药,也无法完好如初。 命运会让你变得残缺不堪,不只是身体。我发现很多人会因身体的残缺而同时失去一部分灵魂,从内到外,从肉体到精神都变成一个有缺陷的人。 我真是看到烧伤科很多人自己选择放弃生命,其实他们每人都想放弃自己,但有些实施了,还有些没杀死自己的人,不过是有亲人朋友的一丝牵挂勾连着,用金钱来帮他们续命。 可久病床前无孝子,长久的病痛会让他们的勾连渐渐变小,钱也变少,最后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更惨。 所以我有时看着我妈,都替她感到痛苦,我不敢去想有一天我拿不出钱来后,该怎么做,才能减少她的痛苦。” 这些钟明都回答不上来,或者说,这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吧。人活在世上,总该是有些牵绊的,即便这些牵绊并不是那么美好。比如从知道不是亲生的后对其就不上心的廖尘宇的母亲。 再比如那从来没把他当过儿子的钟明父亲。 但牵绊这东西从不会因对方的不用心而不存在,这就是人活在世上的意义,也是悲哀。 下午的课度日如年,最后一节的时候陈河晕过去了,吓了秃顶周一跳,送到校医那说他发烧了,陈河他爸妈一起来把他接走的。 因为这个插曲,他们高二五班,不知谁传出来的,说班里风水不好,接二连三的出事,那些家长担心的不行,又找到教务处说要学校表明态度,总之班里乱哄哄的,气氛极其不好。 而家里的气氛似乎更严肃,因为万良回来了。 叶颜那天回到家,进门看到万良的鞋,心就咯噔一下。 母亲谨小慎微的坐在沙发上,一旁万良皱眉脸色说不上来好不好,母亲看她回来像看到了救星,叶颜顿时懂了,母亲坦白了。 也是,就算她不坦白,汽水厂职工在万良面前也会说。 可出乎叶颜预料,万良没发脾气,他只是问了具体的数目,拿着纸笔写写画画,从始至终没骂人也没砸东西打人,这在叶颜和叶小梅的认知里,是不可思议的。 可叶小梅在这种气氛中先挂不住了,一下跪在地上,哭着,“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偷拿你的钱,我就想多挣点,为这个家出点力,没想到被人骗,都到警察局立案了,绝对不是我私吞了,叶颜能作证。我就是想给这个家出点力。 一开始有收益的,街坊邻居看我挣了钱就也想跟,我和他们说了是卖产品,他们产品也拿了,都说产品好。结果出事了,他们就找我要钱,我也是受害者啊,要我说,钱就不该我出,产品他们不也有吗,凭什么找我。” 叶小梅越说越委屈,直到万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低下头去没再说话。 万良盯了她足有五分钟,时间长到叶颜也跪下了,“叔叔,对不起,我和妈妈会还你钱的,我妈最近已经出去打工了。我,我也可以打工,您要相信我的话,等我上了大学挣钱了,我肯定都还您,现在还不上,以后慢慢还。” 万良把目光从叶小梅身上移到叶颜,半晌笑着去拉她俩,“你们这是干什么?跟会儿这东西,咱们这边都不知道,我出差到南方,那边叫传销,一抓一大把人,被骗的可多了,人家要想算计你,你是逃不了的。 我算了一下,确实挺多,但还不至于要命,只是现在汽水厂效益不太好,别人看着光鲜,内里怎么样我自己知道。不管怎么说,都是一家人,咱们一起想办法,今天别当着孩子面说了。回头咱们再聊这事,没事,别多想。小梅你是我老婆,和我说这些就见外了。你想给家里出力,以后有的是机会,至于这钱,再说吧,我得想想。 其实我最近有个大生意,要是过了,别说这钱,咱们这厂子都能再翻一倍,可现在那个老板不好搞。” 说到这万良看向叶小梅,笑了出来,“算了,和你说,你也白操心,以后再聊,这钱你不用管了,我都让他们找我算了。饿了,家里做饭了吗?” 万良的话听不出情绪,让叶小梅都懵了,半天反应过来,“家里有饭,先吃饭吧。” 叶小梅小心的观察着万良,他虽然应该是生气的,但完全没发脾气,让人出乎意料。之后也没再说钱的事,反而拿出了从南方买的丝巾给叶小梅,说是出差顺便买的。给叶颜一个红色的发夹,特别精致,说是南韩过来的货,这边没有。qqxsnew 气氛缓和了不少,可叶小梅这些年也算是看过太多男人,知道万良的表情不是真的如表面所说的那样轻松,但他城府太深,叶小梅终是看不透的,这结果已经算是好的了。 也让叶小梅心里浮上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去厨房路过镜子,她照了照,掖了掖碎发,镜子里的女人已经不如曾经漂亮,可她对着镜子笑了笑,觉得自己这回是跟对了人。 这顿饭还算有气氛,只是吃到一半,万诚戈回来了。 第55章 台球厅 叶小梅赶紧表现,过去招呼万诚戈,要帮他把书包拿过来,万诚戈却躲开了。 他一声不吭手也没洗的坐到饭桌旁,叶小梅赶紧递给他碗筷,他话都没说一句,埋头就吃。 万良看看他,又看看坐在旁边的叶颜,笑了一下,“缺钱花了?知道回来了?” 万诚戈没回答,叶小梅在旁边打圆场,“是看你回来了,儿子是想你了。” “我不想他。” 万诚戈没给叶小梅面子,盯着父亲,“我就是回来拿点东西,叶颜宿舍申请好了,我是来帮她拿东西的。” 叶小梅一愣看向叶颜,使着眼色,这事出乎意料,叶颜完全没和她说过啊。叶小梅皱眉有些不悦,但到底没敢多嘴。 叶颜则抬头对上万诚戈的眼,这事她自己都不知道,但也没开口。 万诚戈却没放过她,“宿舍申请好了,就等着你收拾东西过去,叶颜你自己选。你要今天过去,我和你一起。” 后面的话万诚戈没说,但叶颜已经看懂了他眼睛里的威胁,因为他又看向叶小梅。 叶颜觉得嗓子有些堵,他又追问了两句,在叶小梅要插嘴之前,点了头,“是,我和小诚哥都说好了,我俩一起住校,主要是快高三了,比较忙,晚自习放的还晚,不如住校。” 叶小梅咬着嘴唇,有些委屈的看向万良,后者扣着牙盯着儿子看了几秒,点着头,“你们年轻人的事自己定,但颜儿啊,周末要经常回来,你妈妈会想你的,你得多回来陪陪她。” 叶颜在心里长舒了口气,点着头。 万诚戈冷哼,“我们都住校,你和阿姨过二人世界不挺好吗?我看也用不着经常回来。” 原本缓和的气氛,又因为万诚戈这句话挑火大的话陷入沉默。叶小梅没忍住,“小诚,我和你爸爸都是把你们当自己孩子,咱们是一家人。” “谁跟你一家人,让你住进来,你就觉得是汽水厂女主人了?” 万诚戈有些烦声音高了起来。可又看到叶颜,后面的话咽下去了。 索性站起来,“算了不吃了,叶颜去收拾东西,咱们早点回学校。” 叶颜没动。万诚戈不耐烦的,“去啊。” 说到这还在她耳边威胁,“要我今天住在这吗?那你妈今天晚上也别想好过。” 万诚戈有些受不了她的目光错开,不耐烦的,叶颜攥着拳头,她今天不想惹事,虽然所有人都知道是万诚戈无理取闹,但她不想惹万良不高兴,那只会让母亲难堪。 叶颜去收拾东西,叶小梅拉了拉她,有点不甘心可也不敢太大声,那可是万良唯一的儿子,只能心里烦躁,若是自己也能给万良生出个儿子,地位就稳了,可惜了。 眼睛一直盯着叶颜进屋收拾行李,万诚戈才长舒一口气。 万良在一边皱眉若有所思,“你最近看到你姐了吗?” 万诚戈敏感的一下回头,万良却没在意,继续吃饭,“回头你把她下半年生活费送去。我给她,她说不要,说自己成年了不要钱了。还是你拿去给她吧,到底也是我闺女。” 叶小梅在一边给他倒酒附和着,“是啊是啊,我还没和莹莹打过照面,哪天叫她来吃饭啊。” 叶小梅显然不知这对父子之间此时早已火花四溅,可了解万诚戈的叶颜却注意到他身上的颤抖,攥着拳头的手指发白。 叶颜没什么可收拾的,如果万诚戈早就帮她申请了宿舍,被褥都是学校统一发,她只带点书和日用品就行了。 万诚戈看她收拾好了,也没回答万良,拎起包就要往外走。万良笑着却叫住叶颜,把一个牛皮纸信封递过来,“那颜儿给你姐送过去吧,顺道认识认识。” 万诚戈一把夺过来,“你到底想干嘛?” 万良笑了,“我指使不动你,不能麻烦一下叶颜吗?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三个字刺激到了万诚戈,万良顺势又拿出一些钱塞他怀里,“这是你的,男孩子大了,开始有主意了?但也别忘了谁是你爹,这个家还轮上你做主,你吃我的花我的,翅膀还没硬呢。” 万诚戈死死地盯着父亲,他浑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直到叶颜拉了拉他衣角,才将他仿佛下一秒钟就要爆发的愤怒淹没下去,拉着叶颜就出去,啪的将门关上。 此时天还没黑,虽已经快晚上七点。 东北这边就是这样,越快入夏白天越长,越快入冬白天越短。 叶颜拎着行李跟在他身后,没敢走太近,街上车水马龙,前面万诚戈大步流星,这画面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叶颜习惯性的低着头看前面人的脚跟一抬一落,这是她以前养成的习惯。只是跟着跟着,“不是要先去找你姐。” 看着万诚戈要进二中校门了,叶颜想起来叫到。 “先送你进去。” “我也想去。”叶颜道,“怎么的现在都算一家人,我还没见过她打过招呼。” 万诚戈本想拒绝,可他看不得叶颜那小鹿一样的眼神,半晌,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却抢过她手里的提袋。 “我自己可以拎。” 万诚戈没理她,继续往前走。 “你就那么不喜欢我当你妹妹?” 叶颜鼓起勇气,“那么讨厌和我在一个屋檐下?”她自嘲的,“是啊,以前你就觉得我丢人,是个野种,现在和你成为一家人,你更厌恶了,可没办法,我希望你能别针对我妈行吗?怎么对我无所谓,但我希望你别对我妈那样。” 万诚戈有些表情不自然,“没讨厌你。但你就是不能住家里。” “为什么?” “不为什么。” 万诚戈不耐烦了,叶颜再追问怎么都不回答了,此时他俩已经到了对面职校。据说这个职业学院都是学艺术的,进进出出的头发五颜六色,衣服穿的奇形怪状,和对面二中那老老实实锅盖头穿校服的学生每天形成鲜明对比。 只是那个时候人们尚不能包容所有文化,也不标榜个性,所以家长总是拿这些人给孩子当反面教材,即便这职校也有去国外留学搞设计的大人物,但大多在安城老百姓眼里那都是不务正业,不值得歌颂。 万诚戈并没有直接进校门,而是拐进了旁边一条胡同,七转八转到了一家地下室台球厅门前,想叫叶颜在门口等他,但看看四周进进出出的人,又叫叶颜跟紧自己。 扑面而来的地下室沉闷感和烟味,混合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油腻。 乌烟瘴气的小年轻,穿着时下港台流行的垫肩夹克,大晚上头顶着褐色墨镜,叼着烟,三五成群的,万莹就在其中人最多的那一桌。 四五个打扮成熟但脸还很稚嫩的男生,围着她有说有笑,万莹穿着一条吊带红色裙子,披着件白色毛衣外套,挂着露出半个肩膀,她的头发烫了大波浪,画了浓妆,大红唇笑意盈盈,人群中一眼就看得见,明艳动人。 但这不是叶颜印象中的万莹,很小的时候,她经常跟在万诚戈后面,一次万诚戈回家取篮球,叶颜远远看到万莹。穿着洗的发白的t恤,带个不合身的围裙,头发油腻,见人总是低头,抬头的时候却皱着眉。 万诚戈那时正是讨狗嫌的年纪,一般人都受不了,他回家也像个霸王,唯一一次叶颜跟着他到家门外,看到他放学把书包一甩,大声嚷嚷着叫姐姐姐的,“姐我渴了,姐我饿了,姐我的零食呢,姐,你给我三块钱,我和同学买冰棒。” 当时万莹看到站在门外等万诚戈的叶颜,还叫她到屋里,给她倒水,给她拿过糖果。 后来,就很少见了,叶颜问起过,万诚戈从不关心。再后来,万诚戈连她也不关心了,叶颜就没怎么见过万莹了,只上了二中后,偶尔在学校门口远远看见,叶颜都不是很确定。 更不确定人竟然可以在短短几年中,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叶颜和万诚戈一进台球厅,就不少人看过来,因他俩身上都穿着校服,万诚戈还好,他把外套装在书包里,露出里面的毛衣,但叶颜就显得很呆,穿了一整套的校服,书包还别个二中徽章。 万诚戈晚上很少来,但白天也来过台球厅,这场子就像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无论是哪个学校的炮头,都严格遵守这种时间限制,白天这是二中的,晚上则是职校的,互相鄙视着。哪怕是二中里学习最差的人,骨子里也鄙视着夜晚在这出现的职校人。 职校的也看不起二中的,就算他们看到的人是全年倒数,也一口一个书呆子,这就是固化的印象。 所以当万诚戈他俩进到台球厅里,路过的每一桌都回头打量他们,叶颜跟针扎一样的尴尬,抱紧怀里的书包,头缩着,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却是引起荷尔蒙爆棚的男孩子们的兴趣。仟仟尛哾 有人伸腿绊了她一下,没摔倒,但却本能的惊叫了一声。抬头,那人看到她的脸,顿时笑着,“这妞不错啊。” 周围人一阵哄笑,而叶颜脸则刷的红了。 万诚戈停下脚步,皱眉过去推那人,叶颜在后面拉着他衣服,一圈小子们就一块围了过来。 这边有动静,最里面万莹那拨人自然也来凑热闹,这一走近,万莹看到中间的人,脸色沉了下来。 第56章 户口本 眼看万诚戈这暴脾气就要和调戏叶颜的小子打起来,叶颜死命都拽不住,求救似的朝万莹看去,可后者,拉着嘴角眼神冷漠的站在人群外。 叶颜没办法了,“万莹姐姐,你说句话啊,我们是来找你的。” 叶颜这声,让准备动手的几个人停下手,全都看向万莹。 “说什么呢,我可不认识你们。”万莹冷笑。 那些男孩子似乎也看明白怎么回事了,倒没继续闹,松了手,万诚戈却还是气不过,又推了那人一把,那个男孩没还手,似笑非笑的,“我们莹姐的朋友吗?年纪看着不大啊,还是二中的好学生。” 周围人一阵哄笑。 万诚戈脸色难看,脾气已经上来了,但看着万莹脸色,强压下去,“你出来一下,找你有事。” “我认识你吗?凭什么和你出去。” 叶颜不知道万莹万诚戈之间到底有啥矛盾,着急的,“万莹姐,你先出来一趟,真的有事找你。” 万莹冷哼一声还想反击,但又想到什么转着眼睛,“也行,我这正好也有事找你。” 说着她不耐烦的推开搂着她的男孩子,走过来,看都没看万诚戈一眼,上下打量着叶颜,“一转眼长这么大了,真是个美人胚子。” 说着手指摸上叶颜的下巴。 叶颜吓的后退。 万莹却像来劲了,抓着叶颜肩膀转向众人,“你们说好看吗?” 几个男生叫到,“没莹姐好看,哈哈哈哈。” 又是一阵笑,叶颜脑子嗡嗡的。 万莹听了这话倒没高兴,“你们就奉承我吧,我可有自知之明。” 盯着叶颜,眼神像邪魅的蝎子,“我现在呢就是会打扮,庸脂俗粉,可小颜不一样,看这青春的小脸,不愧是十七八岁,真是最好的年纪,水灵灵的,不洗脸都嫩的掐出水来,真好看。 听说南方那些大老板最喜欢这样的,叶颜,你这张脸可值钱了呢,何必在这毛头小子身上花时间,不如找点自己的价值。” 万莹话还没说完,万诚戈就受不了了,拉着她胳膊喊着叶颜,就往台球室外面走。 万莹则笑着挥手驱赶要来拉她的其他男孩子们,咯咯咯的笑声,银铃一般,一直笑到台球室外。 万诚戈压着火,“你刚才干什么?” “怎么,我就是随便说两句你就受不了了,还真是你的小情人啊,心尖上的,可惜,现在她可是你妹妹,怎么的,你还要乱伦啊。” 这话说的大声,胡同里都是舞厅网吧这类的,过路的男男女女听到这话好奇的朝这边看,万诚戈气急败坏,“你瞎说什么?” “我说的是事实啊,你不喜欢她吗,以前你不是到处和人家说这是你的妞。” “我们早结束了。” “所以说啊你们男人就是薄情寡性。不过你毛头小子懂什么。” 万莹看万诚戈要发火的样子似乎心里十分痛快,语气越加的尖锐起来,“你嘴上说早结束了,可现在在干嘛,还维护她,因为是妹妹了?” “我没什么妹妹。” 万诚戈嘴笨在万莹面前肯定要吃亏,过去是万莹听他的,现在他就只能在万莹面前服软。 万诚戈不想和她多说,拿出牛皮纸信封,“给你的。” 他是想说爸给你的,但没敢说出那个字。 “我说过,我和你们万家早没关系了,对了,你回头把户口本拿出来,我要把户口从你们那边迁出来。” “你没事迁什么户口。” “我要改名,我要改回我原本的姓,我以前根本不姓万,我现在看到万字就恶心。” 万诚戈火也上来了要说什么,叶颜在一边拉他,主要是他俩太大声不少人往这边看,叶颜快受不了了。现在真后悔说要来一起来找万莹。 万诚戈努力找回理智,“钱你拿到了,我走了。” 把钱塞到万莹怀里,拉着叶颜要走,万莹不乐意了,“你别忘了户口本。” 万诚戈没回答,她气不过追上叫住叶颜。“他不帮我,那叶颜你帮我拿户口本对吧。” 万诚戈都快疯了,“你别让她为难了,户口本不可能拿的。” “我怎么让叶颜为难了,万诚戈你现在知道维护妹妹,当初怎么不知道维护我啊,小时候伺候你的都是我,我得到什么了,你关键时替我说话了吗?” 万莹说的激动刺痛着万诚戈的心,他想回嘴,可愧疚再一次弥漫心头,“行行行,户口本我给你拿行了吧。” 万莹却冷笑,“看来你是真喜欢叶颜啊。可怎么办啊,她已经是你妹妹了,万诚戈你要是像个男人,就把你爸的婚事搅黄啊,现在假装维护了,还不是马后炮,就你那犹犹豫豫的性格,你能保护谁啊,你将来也保护不了她。” 字字句句打在万诚戈心里,一股酸涩涌上来,叶颜以为他都要和万莹打起来了,可没有,他只说了一句什么,就拉着叶颜快步走出胡同,后面万莹带着哭腔还厉害着,“现在和我说对不起有用吗。一个月就这点钱,老娘不稀罕。要给也给多点啊,打发要饭的。下次别送了,反正我也不是你们万家的人。” 万莹哭了,蹲在地上泣不成声,叶颜想回去,却被万诚戈死死拽住。他走的很快,叶颜很多疑惑想问,可突然发现自己手背上有东西滴落,惊讶的一句话都说不出,直走到二中门口,万诚戈才停下,背对着她,肩膀抖动着。 “你怎么了?” 万诚戈捂着眼蹲下来,叶颜从未看见过他这样,说实话,不管曾经多么怨,这一刻叶颜都心软了。 她伸手想拍一拍他,万诚戈却一下抱住她,大片的眼泪顺着叶颜的脖子流下来,滴到了心上,“叶颜,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以前对不起,我发誓我以后一定,一定对你。” 他咽下了后面的话,他没资格说了,只能一遍遍重复着对不起,不知说了多少句,但叶颜却听懂了。 她伸手想拍拍他的背,可终究没有落下的手,就如当初没一句解释的离开一样。 可那一瞬,叶颜竟然有些释怀了。她好笑,人真的很奇怪,以前无数次堆积成山的怨和委屈,仅仅时过境迁后的一句对不起,就可以轻易化解,可这么容易的答案,世人大多却不肯说一次。 想透这些,她轻轻的回答,“我原谅你了,真的。” 叶颜在想,也许她不站在万诚戈当时的位置上,真的无法体会他的内心吧,所以才会有很多人在这个时代,互相指责,用统一的道德标准来衡量这个人的行为,然后给他套上残忍卑鄙的标签。 可没有人真正的站在那个人的角度理解过,再卑鄙的行为背后都有别人无法想象的重担,所以这世上的人拿同一条标准去衡量所有人,是否有失偏颇呢。 所以这世上所有遭人唾弃的行为,伤过人的话语,亦或者提刀的伤害,是否都该有一次,被在乎的人谅解的机会。 叶颜想到了自己,想到了叶小梅,也想到了王大庆。 说实话现在想起王大庆,她都有些麻木了,时间仿佛可以铺平所有的真相和残忍,最后都归于平静的掩盖。 然后她又想到了钟明。 想到了他拼命和自己说,他不是凶手的画面。 不知为何,叶颜那一刻有种强烈的想要去抱一抱钟明的想法,抱一抱他,就像万诚戈现在抱着自己一样,不问缘由,就这样彼此原谅。 所以在看着万诚戈回宿舍后,叶颜迅速的翻出学校,朝着医院过去,她也不知自己这个决定算不算突然,怎么就心血来潮不计后果,也不知自己会不会后悔。 但她知道,这一刻,她想抱一抱他,原谅他也原谅自己,她想告诉钟明,我和你一样,她想让钟明知道,他并不孤独,她愿意相信他,就像他曾经愿意相信她一样。 他们是彼次孤单生命里唯一可以抓住的光,不需要互相猜忌,叶颜真的很怕他们会变成万诚戈这样。她已经失去了万诚戈,她真害怕因为自己不肯说出口的秘密再失去钟明。 她那病态的缺爱的灵魂,没有依托,是活不下去的。 所以叶颜想和钟明坦白,就这一刻,冲动的想要告诉他一切,不再互相猜忌,做最亲密无间的朋友。 可当叶颜到医院的时候,看到的却是,钟明从医院匆匆离开的影子。 叶颜叫了他一声,他没有听见,似乎神情专注,压低帽子在风里裹着外套领子竖起,朝着远处黑暗的街道而去。 叶颜跑着跟上,私心突然炸起,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也许,她今天也会窥探到钟明的秘密。 如果自己真的想要坦白,如果想成为最亲密的,超脱所有人的最贴近彼此的挚友,那么,在我交出自己全部的同时,我也想知道你的全部,无论好的,还是坏的,接纳彼此残缺的痛苦,所有卑微的秘密。那样我们才能成为,最亲近的人,不是吗? 钟明,我来和你坦白了,但同时我也希望,你可以让我看到最真实的你。 哪怕这个真相残忍至极。 然而就是这么巧,在叶颜那么迫切的想要和钟明见面,想要交付自己的心的夜晚,她看到了不该看的一切。 第57章 败类 时间并不晚,才不到九点,叶颜远远看到钟明从医院出来,匆匆走入夜色。 她叫了他一声,钟明没听见。似有所感,跟着他一直回到了那条熟悉的胡同,看着他进了家门,叶颜想着他今晚可能不陪床了,刚要去敲门,却听到钟明家院子里砸东西的声响。 敲门的手收了回来,这条胡同最近安静了许多,自打附近粮油店出事,这一代晚上过了八点半就很少有人出来了,荒凉的只剩下阵阵凉意。 叶颜以为发生了什么,趴在门上听到里面钟明悲鸣般的喊了一声“爸。” 她回到自己家院子踩在水缸上,朝钟明家看去,惊讶的看到钟明和他父亲厮打了起来,那场面让叶颜惊讶不已。 仿佛发了疯的钟怀隐狠狠地将钟明按在地上,掐着他脖子,“你觉得你阻止得了我吗?你算个什么东西,你还有没有心,医院今天又下了一次病危通知,你差一点就看不见你妈了,知道什么?现下她肾衰竭,要花大笔的钱,一分钟都耽搁不了。” 钟明死命的抓着父亲的手,脸都憋紫了钟怀隐才放手,指着地上已经鼻青脸肿的儿子,“你妈要是没了,你也别活了,知道吗,谁也别想活了。” 钟怀隐疯了一样,和平时那沉默寡言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没再看儿子一眼,抄起地上的锤子就往外走,钟明却翻身死死地抓住父亲的裤脚,“爸,我求你了。” 他带着哭腔,“你会被当作杀人犯的,你以为用同样的手法打劫,别人就不会怀疑你吗?你想用刨锛人的名义掩饰自己打劫,实际上,也许警方就把你当成杀人犯了。” “你怎么知道我没杀过人?” 钟怀隐撇着地上的儿子,钟明一愣,父亲却趁着他发呆直接踢开,裹紧大衣,套上那个棉猴,拿起锤子出门。 然而刚走到门口,钟明就扑过来从后面抱住父亲的腰,“不行,爸,你别去,现在查得严。我去打工我不念书了,你别去,我求你了。” “松开。” “我不松,爸,我会努力的,我去打工,我会赚钱的,你别去行吗。” 钟怀隐没再废话一把甩开儿子,抄起锤子就要砍下去,钟明眼睛都没眨,死盯着父亲,眼泪和血在脸上糊成一团,可钟怀隐的锤子却只砍在了他旁边的地砖上。 与此同时墙另一边踩在空水缸上的叶颜,却惊的一个没站住,摔了下去,水缸砸碎了,发出巨大的声响,叶颜惊恐的捂住嘴,匆忙的想躲。 可几乎没过两秒钟就有人翻过她家院墙,抓着还往柴火垛后面爬的叶颜脚腕,将其拖了出来。 叶颜吓的大叫,嘴却被钟怀隐堵住,看清是她,钟怀隐脸上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满是杀机,“你听到了什么?看到什么了?” 叶颜拼命的摇头,眼泪都下来了,这一瞬极度恐惧,因为她瞟见了钟怀隐已经举起来的锤子。 然而一声高呼,满脸青紫带血的钟明几乎是爬到这边来的,扑过来死死抓着父亲攥着锤子的手腕,“爸,那是叶颜,她不会说出去的,你别动手,我求你了,我这辈子就求你这一件事。” 钟明双手颤抖,明亮的眼中带着绝望和恳求,抱住锤子的手臂被尖头割破,可他像感觉不到痛一样,不肯放手,那双眼看进了钟怀隐心底,是最卑微也最强硬的恳求。 叶颜被捂住嘴靠在墙上,盯着这样的钟明眼泪不断流下。可她说不了话,只能呜呜的叫着。 钟怀隐此时也胸口上下起伏,眼瞪溜圆,显然今晚的状况是他之前没有料到的。 他原本这几天不该出去了,但那天粮油店遇到警察,抢的钱没带回来,医药费又用光了,外加,医生偷偷和他说李桃的状况怕是不好了,肾脏开始衰竭,可没有合适的配型,其实医生劝他放弃,即便换了肾,也不当事,对李桃来说也许更痛苦,不一定能支撑的下去了。 可钟怀隐不想认命,拉着钟明做了配型,但很遗憾并不成功,这个唯一的儿子没有派上用场。 其实钟明在等结果这几天里乞求过让他和母亲配上型,起码那样表示他还是个有用的人,他在父母眼中还有些存在的意义,最起码,他算是能把这一世的恩情还完了,可惜,天不遂人愿。 不管做不做手术,李桃的身体估计都支撑不了多久了,哪怕钟怀隐骗自己骗李桃,一切都和以前一样不过是小病小灾,但日渐消瘦,清醒时间变短的李桃自己也感受到了,她常常醒过来时分不清白天黑夜,第一眼看到丈夫,就和他说着对不起,说着对不起钟明。 李桃已经预感到了自己的死亡,这才是最让人害怕的,因为当一个人开始认命,厄运就会变本加厉。 这是钟怀隐最不想见到的一幕,他开始害怕,他不肯相信,他觉得还是钱不够,是因拖欠了医药费,所以医生才会想要放弃,而他不允许放弃。 所以即便现在外面风声紧,他也要出去,哪怕这一次没有踩点,哪怕让他真的化身一个刨锛者,他也愿意。只要能拿到钱,只要让妻子的病好起来。 可他没想到,儿子会跟着他阻拦他,更没想到节外生枝,和钟明的纠缠被第三个人知道了。 那一瞬,钟怀隐是真的起了杀心,他不怕死,他只怕自己过早的被抓,没有人照顾李桃,他是不信任儿子的,非常不信任。 更害怕没有医药费后,李桃会快速的衰亡。他还不能出事,绝对不能,起码现在不能出事。 所以那一刻锤子已经拿了起来,他回忆着报纸上说的手法,只要一下,叶颜就会永远闭嘴了,警方短时间不会怀疑到自己身上,因为他到底不是真正的刨锛者。 他不过是一个蹭着刨锛者名头四处打劫的败类。 可钟明此时死死地抱住他的胳膊,钟怀隐第一反应是厌烦,但钟明哭求的样子,却让他想起了很多年前刚认识李桃时候的自己,那时李桃还不是他的女人,是他跟着的大哥的妞儿,他也是这样苦苦哀求那个大哥,就为了救下李桃一命。 第58章 相连的命运 说实话,那一瞬间钟怀隐心软了,但不是因为儿子,而是因他自己。 捂着叶颜嘴的手也渐渐松开。 钟明看父亲动摇了,仍然不肯松手,“爸,你放了她,我保证她不会说出去的,绝对不会,我保证,我求你,你放手行吗,放手。” 钟明又看向叶颜,“叶颜你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你不会说出去的对吧,你发誓,你不会说出去,那是我父亲,就算为了我,你不会说出去的,对不对。” 钟明的苦苦哀求让叶颜失神,她点头,“我,我不会说出去的。” 她又看向钟怀隐,目光不再恐惧和游移,“你是钟明的父亲,所以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我永远不会背叛钟明,我发誓。” 钟怀隐深深的眸子盯着她看了许久,叶颜的目光让他惊讶,他知道自己不该放手,也许今天的选择是错的,但钟怀隐还是松了手。 “钟明,如果出问题,你的责任,你想想你妈,想想你作为儿子什么该做。你管好她,否则。”锤子砸在一旁柴火垛上,钟怀隐没再废话,又拿起锤子离开。 钟明还死死抱着叶颜浑身颤抖,半晌叶颜挣脱开来,去摸他冰冷的手,钟明仿佛被惊醒,看着她,嘴里一直说的对不起,是羞愧也好,自责也罢,无奈心酸所有情绪都凝结在他发红的眼眶里,可他不敢哭,在这寂静的夜里,死咬住手指,发出震痛胸腔的悲鸣。 “叶颜,我爸他不是刨锛儿的,真的不是。” “我知道。” 叶颜把头靠在他肩上,想尽量温暖这浑身冰冷的男孩。 “对不起,让你看到这些,让你知道这些,让你承受,被威胁,可是叶颜,你都不该认识我,都是因为我。” 认识这样不堪的我,这样无法挣脱命运的我,如果你没认识我,便不用承受这一切。 无数个午后,他看着叶颜脸上的绒毛被阳光照得发亮,或者放学时,她笑着指天上的鸟,那天真无邪和他讲着未来的叶颜,他曾以为他有资格拥有,他可以短暂的逃离这命运,他也许真的会有美好的未来,和她一起。 可此时此刻,钟明才明白,自己其实离这份美好有多远,背负着不能说的秘密,良心的谴责,他既希望父亲被发现终止这罪恶,又害怕父亲被发现,他连最后一丝亲人的牵绊也留不住。 这辈子注定是什么都留不住了吧,留不住父母的爱,也留不住叶颜的信任。 “你不该帮我的,叶颜,你该离我远远的,我不配。” 不配你全心全意的对我,不计后果的帮我。 这几天钟明都不肯面对一个事实,因为他的自私,将叶颜拖进了这无尽的深渊里,如果不是他,她努力学习,将来就能走出去了。总要有一个人走出去的,如果不是自己,他希望是叶颜,那个承载着他所有期待的女孩。qqxsnew 叶颜拼命摇头,在钟明逐渐失去神采的目光里,焦急的摇头,她拍着胸口想告诉他,他们是一样的,之所以他们能在一块是因为他们同样在挣扎,臣服于亲情的求而不得中,他们是一起的。 可叶颜越激动便越发口吃,她尽量平静努力地想要告诉他,“不是,不是这样的,钟明,我们一样。” 她焦急的捧起钟明满是血污青紫的脸,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想让他恢复神采,“钟明,你没有对不起我,你不要放弃好不好。” 钟明却摇头将叶颜推开,他早该这么做了,自小他就该明白,像他这样的人,当他的朋友只会倒霉,他不该在那天贪心的抓起叶颜的手,他不该贪心,没有人和他一样,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重新开始的机会,只有他钟明,没有。 叶颜被他甩开,整个人慌了,“我不会说出去的,钟明,我真的不会说出去的,你别不理我行吗?” 上气不接下气的眼泪横流,可她不敢哭的太大声,那会让人厌烦,“连你也不要我了吗,钟明,你别放弃行吗,对我来说,你从来都不是深渊,我才是,一直不配的人是我,可我就是想留住你,若说谁最卑鄙,是我,钟明一直都是我。” 叶颜断断续续的叙述,她不知钟明有没有听进去,她只颤抖着死死地拉住他不肯放手,最后,在钟明再一次要离开的时候,叶颜发疯一样抱住他,她说不出来话了,只能死死地拽着他的衣服,拽着他走出院子,一路上不断的用手背抹着眼睛,这是叶颜唯一的机会。 她知道,她不能再失去钟明了,他远比自己想的要重要,在她心里,她忍受不了钟明离开的一丁点可能。因为她的世界,真的只有他了。 夜晚的时间像是凝固的,悲伤的人可以尽情悲伤,因为不会影响万物正常生长,不会影响阳光如期而至。 那是属于叶颜自己的夜晚,在过去的每一个奔走的夜里,叶颜都自私的将这时间据为己有,在心里告诉自己,黑夜又如何,这是自己独享的时间,如果不能挺胸抬头的站在阳光里,那么拥有这完整的黑夜,也值了。 而让人庆幸的是,这黑夜里再也不是她在独行,此时此刻,她手牵着钟明,觉得勇敢无比,哪怕一同奔赴地狱,又如何呢?她害怕孤独,害怕一个人,为了能有一个一起前行的同伴,她不禁自私的为今晚发生的一切高兴,庆幸这个人是她最爱的钟明。 “王大庆就埋在这,我妈动的手,是我和她一起埋的,钟明。所以你现在所烦恼的,所处的境地,我又何尝不明白。我们才是一国的,才是一起的。” 月色下,纺织厂破败的厂房后,叶颜拍着胸口,艰难的让自己吐字清晰,看着钟明的眼睛说出来,拉着他的手,告诉他,她和他从此以后就是这世界上最亲密无间的人,最理解对方感受和处境的人,交换着彼此灵魂里最残忍的秘密,成为亲密的枷锁,将他们永远的拴在了一起。 第59章 魏明泽 那天夜里,叶颜和钟明坦白了王大庆的事,钟明坦白了父亲打劫的事,其实彼此心里早就猜到了,但此时说出来,却还是极其震惊。 “所以你父亲应该并不是刨锛儿的真凶,你家那把锤子已经被警察检查过,刨除了嫌疑,那么剩下的就是我家那把锤子了。” 叶颜问锤子藏在哪,钟明说在王大庆的院子里,“对不起叶颜,我们说好了把锤子埋了,可我当时真的很害怕,我怕我爸就是凶手,我是为了确定。” 叶颜摇头,她没生气,只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所以,那个偷拿我家锤子的人,不是你爸爸,对吗?” “对。” 钟明斩钉截铁的说道,因为父亲藏锤子,到他和叶颜发现有人偷换锤子那一天一夜里,他确定父亲一直在医院没有离开,所以拿走叶颜家锤子和偷换自己家锤子,那个藏在暗处的人,是真实存在的。”qqxδnew “你觉得这个神秘人,只是恶作剧吗?” 叶颜摇头,“肯定不是,你要知道我家那把锤子和王大庆尸体一起埋了,那人挖出了我家锤子,所以他一定知道王大庆已死,知道我家的秘密。还偷换了你父亲抢劫后的锤子,说明他也知道你父亲的事,这点咱们之前就讨论过,这个人同时掌握着你和我两家的秘密。 并且无论偷拿我家锤子,还是偷换你家锤子,明显是有意在你我面前公然挑衅,应该会拿这些来威胁咱们才对,可咱们把锤子埋了他都没有再出现。” “对。” “所以这个人到底要干嘛呢?”叶颜皱眉,“并且,我真的怀疑,这个人和连环刨锛案有关,一定有关。你发现没,自从你我把锤子埋掉以后,就算你又挖出藏起来了,那之后就没有再发生命案了。 而且让我一直耿耿于怀的就是萧赢的死,按警方的说法,萧赢是连环刨锛案第一个死者,萧赢死后我就发现我家那把随着王大庆埋掉的锤子,出现在院子里并且带着血迹,你说有这么巧的事吗?” “所以你觉得?” “我认为,这个连环刨锛案的凶手,当时看到我母亲杀了王大庆,看到我和母亲埋尸了,把我们的凶器挖了出来,然后他就拿着这把锛儿一直在作案,作案后还把锤子放了回来,也许他就是希望咱们来处理这凶器,毕竟咱们身上也有案子,不敢让这凶器曝光,而真正的刨锛儿凶手也可以全身而退了。 所以问题又回到之前咱们讨论的关键点,这个能目击咱们秘密的,并且能随时偷拿我家院子里锛儿的人,到底是谁?第一点,是咱们身边的人吧,第二点,他很了解你和我。” “从哪看出来了解的?”钟明问到。 叶颜摇头,“就是一种很强烈的感觉,最重要的,他为什么挑衅你我?这个之前就讨论过了一直是最大的矛盾点,他若是想利用那把锤子当凶器隐藏自己,完全没必要暴露在咱们面前,这样的挑衅明显就暴露了他的存在,他好像并不在乎,你说这是为什么?” 钟明想的头都疼了,“心理变态的想法,咱们没法揣测。所以现在你家这把锤子,咱们藏起来了,那个人就不会再作案了吗?或者说他把锤子放回来,就是想让咱们藏起来,他是打算收手了?” 钟明甚至在想,不管这个人什么目的,他要真收手了也是好事。毕竟,叶颜,他,还有那个躲在暗中的影子,身上都有事。如果就此销声匿迹,警方也许永远都找不到这个人,他和叶颜的秘密也可以永远烂在肚子里了。 到此,钟明突然想通了一点,“叶颜,你说这个人之所以暴露在你我面前,是否因为他觉得关键时刻,咱们也许会帮他隐瞒身份。” “什么意思?” “若这个人落网了,那么,你家的事和我家的事,警方也许都会在他口中知道。你说他挑衅咱们,会不会就是一种保险,保险在有一天他若露出马脚,因为手上有你我的把柄,所以你和我会成为掩护他的,帮凶。” 最后两个字,钟明加了重音,叶颜心里随即一抖。 “所以是在互相牵制吗?这个人做的这么严密,连杀了四个人了,警方一点线索都没查到。还需要你和我掩饰什么?他太高看咱们了吧。如果他没在咱们面前挑衅暴露,岂不是更天衣无缝,谁也不知道他的踪影。” “问题就在这。”钟明看着茫茫夜色,眯起眼睛,“有时候人看远处的东西,因大环境或轮廓的影响,反而能总览全局。反观近处,却常因局促而只盯住一个点。再聪明的人,也有因太在乎某些东西而目光短浅的时候。 所以,你觉不觉得也许是因为这个神秘人离咱们太近了,近到他觉得咱们足够了解他,所以在其他人面前有自信隐藏的很好,可在你我面前则没有那么多的把握,才会做出这种想要牵制的行为,作为心理的双重保险。” 叶颜心一沉,惊讶的看着钟明,后者笑着,“我把自己想象成了凶手,从他的心理出发突然想到的。” “所以,你觉得这个人不仅是咱们附近的人,也许还和你我认识。” “不仅仅认识,或许还非常熟。” “那是谁呢?那是不是说,其实洪伟的证词是有意义的,凶手真的是咱们身边的同学,是二中的学生?” 叶颜想到身边的人,之前她和钟明就分析,觉得能同时偷窥到他两家的,一定是住在这条胡同人。 现在看来还要继续上次的思路,排除了陈河,住在这条胡同的,还有他们班冯敏,二班的柳畅,一班的魏明泽。 “剩下三个有嫌疑的同学,两女一男中,是否魏明泽嫌疑最大?因为能和程连发那样的人对峙,必然应该是个男生,魏明泽虽人不胖,但胜在很壮,是学校体育队的。” 叶颜分析道。钟明其实想到了另一个可能,但他晃晃脑袋,还是认同叶颜的想法。 “所以咱们下一步怎么办?”叶颜问道。 “必须把这个人找出来,不仅是因他在挑衅咱们,也不只因这个人就是连环刨锛案杀人犯,最重要的是,他捏着咱们的把柄,而他在暗处,现在对你我来说,属于不利的位置。 现在咱们的任务是要保住你我的家人,就必须也牵制住那个知道咱们秘密的人,他能牵制住咱们,同样,咱们也可以用相同的理由牵制住他,但前提是,必须找出这个人。 他聪明反被聪明误,挑衅你我,实际上也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这个人应该是咱们极熟悉的,是只要仔细观察也许就能发现的人,不然他不会不惜暴露身份也要以此威胁咱们闭嘴,那么顺着他的思维,只要好好观察好好反思,就一定能揪出这个人。” “所以你怀疑魏明泽?” “没错,虽然他不是五班的,但别忘了,他和万诚戈熟悉,来过咱们班,和咱们班男生关系都很近。不管怎么说,你和万诚戈以前。” 钟明说到这想着措辞,观察着叶颜的脸色,“你和万诚戈之前关系很近,应该和他很熟吧。对魏明泽了解吗?” 叶颜苦笑出来,何止了解,魏明泽以前在初中的时候还对她下手过呢。 第60章 青春的危险气息 当年万诚戈疏远叶颜以后,叶颜像是失去主人的漂亮小狗,所有人都在觊觎她的皮毛,那是叶颜最灰暗的一段时间,被人唾弃说闲话,鄙夷,也窥视。 那些男孩子们人前唾弃她是婊子的女儿,可背后偷偷在书上画她的luo体,讲她的黄色笑话。 青春期从来不是纯洁词汇,始终渲染充斥着启蒙的肮脏。 每当叶颜从这些男孩子面前走过,他们没有动,但眼神早已将她扒了光无数回,这也是叶颜那些年最害怕一个人走路的原因。以前她可以跟在万诚戈身后,做一个摇尾乞怜的小狗,那样别人窥探也忌讳,她是安全的。qqxδnew 可当万诚戈离开,叶颜毫无悬念的迎来了无数充满恶意与侮辱的目光。 而魏明泽,则是那段时间给叶颜留下印象最深刻的代表。 因为魏明泽和那些纸上谈兵的青春期男孩子不一样,他真的对叶颜下手过。 说下手不准确,应该说,那个岁数荷尔蒙分泌过剩的男生很难控制自己的身心。魏明泽窥视过她,一开始也和其他男孩一样,在她路过的时候露骨的上下打量,吹着口哨,用玩世不恭来掩饰内心的想法,这些恶心的行为叶颜都知道。 但她以为,男孩子们也只是到这为止,终是不敢的。这也没错,大部分人都只是意淫,亦或者夜晚独自幻想,要说真的牵女孩子的手,大多油嘴滑舌满口黄腔的男生都没有过,哪怕是和女生面对面,都不能如他们所叙述的那么顺利,说话都磕磕巴巴,这是那个年纪少男少女的通病。 所以其实一开始在网吧门口的胡同里,遇到魏明泽的时候,叶颜并没预料到危险。 纺织厂保卫科的地位一落千丈,万诚戈在班里失去呼风唤雨的能力,那年正是讨好身边朋友怕被孤立的时候,随着叶颜身世爆出来,无疑对他雪上加霜,万诚戈那时渐渐疏远她。 叶颜一开始并没有看清,以为万诚戈像以前一样,只是在生她的气,她习惯了总是讨好,以前万诚戈一生气,她只要求求他,一直等他,他便不在生气了,他最吃这一套。甚至有时候会因叶颜淋了雨而怪她,那是出自真心的,也正是因为有过那么多还算美好的时光,叶颜并不相信万诚戈会真的抛弃她。 所以,在万诚戈和那些打篮球的男生跑到校外网吧后,她就在门口一直等他。不敢进去,一进去,所有人都会嘲笑她,万诚戈脸色会变得难看,会更生气,她不能再给他丢人了。 叶颜那些年卑微到了骨子里,她只祈求万诚戈能看她一眼,再让她哄一哄,哪怕人前和她保持距离,只要他们还是要好的,哪怕给她一个希望一个最后的心理寄托也好啊。 所以即便从傍晚等到天黑,等到胡同里一个人都没有,她都没离开,趴在窗子上,看着网吧里一台台电脑前烟雾缭绕,那些明明稚嫩的脸却要装作大人一样的唾骂和嬉笑的男孩子们,在电脑前大呼小叫。 她在等万诚戈能够看到自己,能够像以前一样心疼自己。 网吧外很冷,叶颜穿的非常单薄。真是可悲啊,年少时总以为可以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挽回失去的感情,殊不知,如果那个人在乎,根本不会让她有伤害自己的机会。 可叶颜不懂,她只希望着,想着万诚戈从网吧出来看到她的样子,会原谅她的。 她等了很久,久到眼睛模糊了,也要拼命擦着眼泪,害怕模糊了她眼中的少年。 魏明泽就是那个时候从网吧出来的。 他到门口点烟,小小年纪,就学着大人样子,觉得自己很酷,可他装作不在意的目光一直瞟着叶颜,一步,两步,三步的近一些,“等老万啊。” 叶颜点头,目光自始至终没有离开那扇窗子。 “要我去叫吗?” 叶颜回头满目茫然,含着泪的眼睛,消瘦白稚的身躯,马尾辫已经松散,碎发混着汗粘在脸上,那一幕对魏明泽是致命的。 他胸口滚过一些涟漪,脑子里不受控制的浮现着男生私底下传送的那些书籍,书上的文字此时就好像活了过来,在他全身上下窜动。 “我帮你去叫他。” 这句话是借口,魏明泽耳根发烫,逃也似的想离开。 叶颜却当了真,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别,别叫,他,他不喜欢。” 被抓住的胳膊直接麻了,魏明泽回头看着叶颜冻得嘴唇发紫,手都在抖,他想要像以前在班里一样,和一群男生一起起哄,调侃两句,可他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 最后憋出一句,“那你进来待着吧,外面冷。” 叶颜手脚已经发白,外面渐渐下起小雨,她的头发湿了,担忧的看了一眼窗子里,魏明泽补充道,“你可以到另一边有沙发。” 叶颜犹豫着跟了进去,魏明泽一直带她到网吧里面的位置,是个小包厢,一个长的破烂的皮沙发,面前两台电脑,这边要比大厅贵一些,所以很空旷,甚至灯都没开两盏,和远处挤满呜嗷喊叫打游戏的男孩子们的大堂,像是两个世界。 叶颜坐在最里面的沙发上,面前电脑没开,她蜷缩着额头发烫,可她不敢睡,她要等万诚戈,就像以前一样,在远处等他。 不知不觉中身上冷热交替难受头晕,她靠在沙发上有些迷糊,不知过了多久听见嘎吱一声,这个小包间的门被关上,看到手里拿着一个橘子的魏明泽就站在面前。 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仅有的光源,逆着光,叶颜看不清他的脸。 “吃橘子吗?” 叶颜没接,“不,不用,谢,谢谢你。”低下头,“我,我就在这,等小诚哥,我就。” 那身影渐渐走近,近到叶颜仿佛闻到了对方呼出来的烟味,她本能后退着。 “你就那么喜欢他?可他都不要你了。” 魏明泽的声音就在耳边,叶颜尚不知那意味着什么,本能想要起身,可就像是刺激到了他。魏明泽抓过她的手,整个人贴上来,巨大的陌生的危险气息包围着叶颜,她本能大叫却被捂住了嘴。 第61章 往事 魏明泽抱住她,“你要是愿意,我也可以保护你啊,只要你像这样,在没人的时候,让我抱一抱,老万以前经常抱你吧。你不知道,老万总吹牛说你脸可滑了,以前男生们最妒忌他。 知道万诚戈现在为什么这么惨吗?不会以为真是他爸不得势了吧,我们可没在乎过他爸是不是保卫科科长,是因为万诚戈以前太惹人妒忌。他那个骚包,四处宣扬你是他的,男生心里都讨厌他。都是因为你,叶颜。 是你,让他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所以,他该怪你。但我不怕,我可以保护你,只要你也让我。” 后面的话没说下去,魏明泽的脸贴近了,叶颜连踢带打挣扎,张口咬住他的手。 魏明泽吃痛,叶颜伸手要拉开塑料门,却被慌了的魏明泽拽回去,嘴被死死捂住,魏明泽此时有些清醒了,害怕的回头朝塑料门看去,好在这里离大厅很远,外面又声音大。他此时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可现在骑虎难下。 但没想到稍一迟疑,叶颜竟抓起一边的键盘砸在他头上,他顿时眼前一黑,疼痛感让他清醒,叶颜则是吓坏了,当时大脑都是空白的,甚至她都回忆不起来是如何跑出隔断门的,只感觉天旋地转,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跑到了大厅里,喊着万诚戈。仟仟尛哾 那群玩的正嗨的男生们回头,叶颜站在那发抖。 可万诚戈只是愣在那不知所措,他张嘴想说什么,可身边人开始吹口哨,说这些那些野种等等下流的话,万诚戈的眼神躲闪了,但他也挣扎想站起来走向叶颜,却被那些男孩拉住。 “怎么了叶颜?” 他问着,可叶颜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外面的雨下大了,打在玻璃窗上的声音甚至盖过起哄。 叶颜最后什么都没说,她淋着雨走了很远的路回家,后来发烧了几天,母亲说万诚戈来看过她,但她不记得了,就像后来也不记得在网吧里的细节,只隐约有个影子。 再后来,她在胡同里被人堵,看到万诚戈经过,也没有叫出他的名字,除了不敢和失望之外,她那模糊的记忆里,唯一清晰的就是魏明泽和她说,万诚戈之所以要伏低做小,之所以那么惨,全都是因为她,因为她。 叶颜发烧了好几天回学校,才知道,魏明泽那些天也没来,等再出现额头上有一条疤,不深不长,头发可以盖住,都传魏明泽走夜路被人打了,叶颜怀疑过那道疤和自己有关,可她真不记得自己下手那么狠,只打了一下,并不是他太阳穴的位置啊。 可魏明泽,那之后却见到叶颜就远远躲开,没有再和她有交集,叶颜也好奇过,那天晚上网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甚至私心希望万诚戈为自己打抱不平了,但没有,所有人都说那天魏明泽早早就回去了,网吧里根本就没看到他。 这和叶颜的记忆有偏差,她到今天也没想明白。 甚至她对那天网吧里的记忆渐渐地随着时间越发模糊不清,仿佛记忆出了错,有时候她记忆里的画面很深刻,可确认的时候,又发现很多地方都是错的。 以至于后来和钟明调查陈河的时候,走进网吧,叶颜有种第一次进到网吧的感觉,确实算第一次吧,之前都没开过机子。 “所以你对魏明泽了解吗?” 看着叶颜一直在愣神,钟明将她从回忆中唤醒。 叶颜摇摇头,又点点头,看向钟明良久也没有说出和魏明泽的那件事。 就永远的忘记好了,当做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是一直以来叶颜最有用的经验,忘记那些痛苦那些所经历的难过,统统都忘记。 她冲钟明笑了一下,“不算熟,以前他经常和万诚戈一起打球上网,见过几次,是个。”叶颜努力皱眉想着措辞,“是个很无能的人。” 不管如何,叶颜和钟明决定开始观察魏明泽,这个最有可能是凶手的人,可魏明泽在一班,一班在五班的楼上。若日常上课估计很难找借口接近,思来想去,叶颜决定从万诚戈下手。 毕竟和魏明泽比较熟的,他们这几个人中只有万诚戈了。 但万诚戈自打那天给万莹送钱后,叶颜就没怎么在学校看到他,听说他整日都和人混在网吧里,老师一开始还找家长,但在万良表示并不在乎后,秃顶周似乎也放弃了他。所以叶颜计划放学后去网吧找他,先与他缓和关系,然后借着万诚戈一点一点接近魏明泽,如果魏明泽心里有鬼,肯定会露出马脚的。 可计划还没实施,刚下晚自习,就看到在校门口等他们的廖尘宇。 几天没见,廖尘宇似乎更瘦了,眼窝深深陷下去,头发也长了,但他并不在意,破了皮的旧夹克敞着怀,露出里面有些脏了的校服,上次他就是这个打扮,显然这几天都没换衣服。 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在下晚自习的时间里,学校门口流量大,引起不少人的侧目,有认识的窃窃私语,不认识的则用怪异的眼光看着这个外型乱七八糟的人。 他的这幅样子吓了钟明一跳,却开门见山,嗓子有些哑,声音和平时不太一样,能看出没休息好,“两天没睡。” 廖尘宇无所谓的耸耸肩,也不废话,“我上次说的事,你想的怎么样?” “什么事?” “要不要继续。” “你疯了,你还真想。” 钟明惊呼,可马上意识到这是在校门口,四处紧张的看着,压低声音,“你还真想继续,怎么继续啊?上次在警局,胡警官说再抓到咱们干这事,就要通报学校,这个节骨眼,要是被开除了,可怎么办?别闹了。” 他以为上次廖尘宇走廊里只是随便说的,之后几天他也没再找他们,外加上钟明和叶颜知道彼此秘密后,分析出那个神秘人也许是想牵制他们,所以,在对待引凶手这件荒唐事上,要谨慎再谨慎。 毕竟那个人现在手上也有他俩的把柄。他俩是要查,但不是和廖尘宇。最起码,他们现在还不能让那个真正的凶手被抓住。 第62章 新的计划 刚在外吹了半天风,嘴里都是沙子,廖尘宇啐了一口,皱眉直截了当,“我妈,怕是快不行了。” 钟明心里咯噔一下。 廖尘宇却不悲不喜,反而拉了拉嘴角。“知道今天我妈和我说什么吗,她说对不起我。” 廖尘宇没往下说,三人都沉默了。 廖尘宇却无所谓的,“她自己都放弃了,那我还急个什么劲,可大夫说,再给她上一次进口那个什么药还能活一段时间,难道现在我就真的给她拔管了吗?我和自己说,最后一次,要是能换到钱,全给她上进口药,等钱都花完了,我做儿子本分也尽了。 要是没挣到这份钱,也不能怪我,但我总想着,要是她能再活一段时间,也许。” 他没说出来,可叶颜心里明白,一辈子没有得到父母的关爱,母亲唯一的温情,他不想是停留在母亲生命结束的这一刻,就算是好奇,想知道母亲的爱是什么样的,尽最后一次力,也不算对不起自己。 钟明犹豫着开口,下意识的和叶颜对视了一眼,“可是,老廖,之前引凶手,是咱们觉得凶手是二中学生,是咱们的同学,所以之前那个局还有可能。可现在,也许凶手是社会上的人。” 钟明试探着问,心里想着措辞,斟酌着每一个字,“咱们没有引凶手出来的优势了。上次是凑巧,而且,那个抢劫粮油店的,也不一定是刨锛凶手,毕竟没死人,对吧?”仟仟尛哾 廖尘宇却皱眉,“如果上次遇到的那个不是凶手,真凶很大可能还是二中的学生,而且是咱们班的同学可能性最大,不是吗?” 这话让钟明哑口无言,没等反驳,廖尘宇继续,“就算上次那个人是凶手,是社会上的人,当时悬赏了,他还敢出来打劫粮油店,说明那人缺钱到了极致,还会在乎风声紧不紧吗?人缺钱就算天王老子在前面拿着机关枪,也得往前冲。” 廖尘宇的话让钟明想到了那天,挥着锤子和自己说出同样话的父亲,拳头不自觉地攥紧了,叶颜看出他的紧张,怕露出马脚,赶紧接话道,“那你这次打算怎么引,上次是你和万诚戈弄了一场戏,这回你还打算演一场?” 廖尘宇摇头,“现在不确定凶手到底是不是咱班同学,其实我觉得很大可能性是,最起码是咱们学校的。” 这一点和叶颜钟明心里分析的其实不谋而合。 “不管是谁,总之是缺钱,就用最原始的办法,找个招摇的人,找个很多人都知道身上有钱的,当诱饵。最直截了当,甭管他是学生还是社会上的人,想钱想疯了,总会出来寻找目标,咱们就守株待兔。” “这样行吗?” 叶颜不可思议。 “死马当活马医,没多少时间了。” 钟明皱眉,“上次就和你说了,警方要取消悬赏。” “现在还没取消,正因也许下一秒就取消了,才要抓住最后的机会啊,所有人都不在意了,不再动心这奖金的时候,咱们竞争就少了。十万块,若是当场抓到,可不只十万。” 其实廖尘宇现在的状态,应该算有些癫狂了。他这个办法显然是最笨的,比上次还不如,上次起码是有目标有计划地钓鱼,而这次,完全要瞎猫碰死耗子。 “我觉得几率比较小吧。” “上次在大街上遇到打劫粮油店也是小概率,只要肯做就有机会,若是不做就一点机会都没有。” 廖尘宇说道,叶颜和钟明互相看了一眼,沉默着算是妥协了,不过让他俩妥协的不是廖尘宇的话,而是他俩都想到了别的,不管几率小不小,廖尘宇迫切的要找凶手这件事,让钟明二人无比担心。 而且他们也在找凶手,若是他俩单独行动,也许还会引起对方警觉,但如果是加入廖尘宇的计划,还能隐藏一下自己真正的目的。 双保险,就算廖尘宇真的引出了凶手,他们也要确保凶手不被抓,虽然这个可能性很小。 事后叶颜苦笑,“我越来越觉得那个神秘人真是为了牵制你我,你看现在有人想引出他来,咱们还要想方设法的保全他。毕竟,其实你我还有那个凶手,早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不过当答应廖尘宇继续参加计划后,叶颜有些疑惑,“那这次,你还要把自己当诱饵吗?” 廖尘宇摇头,“当然不了,我没钱,还欠了外债,这全校都知道了吧,所以我做诱饵没啥用了,要找个有钱的。” “万诚戈吗?” 廖尘宇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叶颜转着眼睛想到什么,“对了,这次陈河不能参加了吧。” 陈河自发烧晕倒被父母接走后,一直没来上课,陈河同桌去看过他一次说他被吓到了,精神状态不太好,还神神叨叨的。 陈河大概是不能参加了,廖尘宇点了点头。 “那人是不是少了点,咱们时间紧,这次要加重砝码吧。” 叶颜把话题往这上面引,“可咱们仨都属于朋友比较贫乏的,就万诚戈认识的人多,不如叫他找来几个熟人怎么样?” 说着叶颜看向钟明,假装思索,“万诚戈那些打球的朋友挺多,比如,二班的赵闯,一班的魏明泽,让他都叫上啊。” 廖尘宇却看向叶颜,张张嘴,半晌欲言又止。 “怎么了嘛?”叶颜问道。 廖尘宇笑着摇摇头,“我一直以为你不怎么喜欢那些和老万一起打球的男生。” 叶颜疑惑,“为什么这么说。” 廖尘宇摇摇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其实我有个人选,咱们这一带有名,身上还有钱,比较招摇的诱饵。至于万诚戈,他身上的那些零花钱,估计引不出来凶手,得找个比他更有诱惑力,让凶手看起来好下手的。” “谁啊。” 廖尘余却没回答,思考着,“至于你说的要不要再找两个人,我觉得没必要吧,人越多,越容易出乱子,咱们四五个人刚刚好。” 叶颜还想争取一下找魏明泽,钟明拉了拉她,怕她说的太多引起廖尘宇的怀疑。 其实钟明现在更担心的是父亲会不会被他们引出来,他不敢想那个画面,甚至在想要不要考虑和父亲通个气,可又觉得如果那样,自己和助纣为虐没什么区别,自古忠义两难全,钟明自知当不了圣贤,他更担心自己的家人。 顿时忧虑浮上心头。 第63章 欺骗 “咱们什么时候开始?今晚吗?”钟明问道。 “还没定,我要和那个诱饵说一声。” 廖尘宇神秘的,无论叶颜怎么问那个诱饵是谁,他都没回答,神神秘秘的,也让钟明的心里七上八下。 问到最后,廖尘宇只能无奈的说一句,“反正是你们认识的人,我保密是有原因的,要是说出来,万诚戈就不会答应参加了,我认识的朋友不多,所以。” 廖尘宇看看手表,“我要回去了,一会还要去烧烤摊,再旷工老板就要把我开了,我和我妈一天三顿饭可全靠那个烧烤摊。” 说完廖尘宇就走了。 留下叶颜和钟明面面相觑。 “咱们得想个办法。”叶颜皱眉。 “想什么办法?” “得把这个魏明泽加进来,这人现在是咱们分析出的最大嫌疑人,如果把他加进来就可以有借口接近他试探他。” “如果凶手真的是魏明泽,那你觉得让他加入这个所谓的引凶手的游戏,不可笑吗?” “本身咱们也不希望廖尘宇把真凶引出来,不是吗?凶手是谁在哪,咱们迫切需要知道,但不能让别人知道,咱俩可有把柄在对方手里。如果魏明泽是真凶,这样反而安全。” “所以,其实咱们也在骗廖尘宇对吗?” 这种感觉让钟明对廖尘宇很是愧疚,毕竟廖尘宇将钟明和叶颜当做非常信任的朋友,他那么需要钱,放手一搏,可他信任的朋友却在利用他这个计划,这种感觉让钟明心里很不是滋味。 “那也没办法,事到如今咱们只能自己顾自己了。对廖尘宇只能抱歉了。” 叶颜想着,就看到那边逆着下晚自习人流往学校走的万诚戈,他身边跟着两个和他一样逃课的小子,看不出是几班的。 叶颜赶紧过去,钟明想叫她都没叫住,叶颜突然冲到万诚戈面前,拦着他去路,“万诚戈,我能和你说几句话吗?” 那两个小子扫着叶颜又瞟着万诚戈,暧昧不清的起哄吹着口哨,万诚戈却是有些惊讶,不说后来叶颜很少主动找他,叶颜这人很多时候都不愿意在人前说话,要说也是低着头吞吞吐吐,可此时却张开手臂拦住他们去路,眼神坚定,还叫了他的名字。 旁边一个男孩冲万诚戈挤眉弄眼,“你俩复合了?” 万诚戈踢了他一脚,另一个赶紧叫刚才那个闭嘴,“现在他俩是兄妹。” “我去你的兄妹。” 这句话像是戳到了万诚戈的点,踢着那两个离开。万诚戈则有些手足无措,那天他没忍住在叶颜面前哭了,这件事让他过后非常崩溃。 他一向标榜着只有娘们才会哭,可他那天不仅哭了,还是在叶颜面前,最重要的是,他差点露陷了,暴露了他家的秘密,那种秘密叫万诚戈非常羞愧,为父亲,也为自己。 他不想叶颜看到他那一面,他宁愿叶颜一直讨厌他,恨他,也不想叶颜知道他内心多么不堪。 “廖尘宇和你说他还想继续引凶手的事了吧?” 万诚戈点头,心里长呼一口气,原来是这事找他,果然他朝叶颜身后看去,钟明已经走过来,他本能皱了皱眉,很不喜欢看到叶颜和钟明走到一块,心里不舒服,所以脸色拉下来,“是啊,怎么?他又找你们了?可我觉得他的计划就是天方夜谭,我说用我作诱饵他还不同意,不知神神秘秘搞什么东西。” “我就想和你说这事,上次咱们差一点就出事了。”叶颜瞟了一眼钟明,“所以我在想,咱们现在要不要再找点人。” 不等万诚戈回答,叶颜继续道,“我们几个都没什么朋友,你认识的人多,找两个靠谱的。” “我身边那些人,没一个靠谱。” 万诚戈说道,他朋友很多但几乎没交心的,廖尘宇勉强算一个。不过万诚戈一向也不在乎,他一直秉承着父亲万良的交友原则,很多人愿意联络都是为了关键时候利用,都是利益上的朋友,彼此心知肚明,不过有的时候万诚戈和那帮人哄闹过后,内心还是空虚的,他时常想起以前和廖尘宇叶颜在一块的时候。 所以廖尘宇最近频繁的找他,他是开心的,人越长大就会越觉得孤单,万诚戈现在就处于这样的心理,他想和叶颜廖尘宇再次亲近,但让他主动,他自己做不到。 叶颜有些急,“为了安全起见,当做游戏,也再找两个朋友啊,比如刚才那两个,常来找你打球的,什么赵闯啊,魏明泽啊。” “赵闯要转体育生,现在训练没空。” “那魏明泽呢?” “他啊。”万诚戈说到魏明泽,微微皱了皱眉。 “他不是那天还来找你?” “他哪是找我的,是找咱们班陈河,他和陈河关系好。” “他以前不是和你一块玩的吗?” 叶颜有些着急,钟明将她拉到后面接话道,“魏明泽成绩不错。好像在他们班排名挺高的,是尖子生。我一直以为他学习不咋地呢,结果有次在秃顶周办公室看到他班排名表,发现魏明泽学习很不错。你和他关系很好?” 万诚戈听了抿着嘴唇,把吊儿郎当的样子收敛了,皱眉盯着钟明。 钟明知道自己的话有点歧义,似乎是一种挑衅,意思像是说和你混在一起的人学习能好?这无疑是踩到了万诚戈的痛脚。 万诚戈冷哼一声,“怎么,和我关系好的就不能学习好?老廖和我关系最好,你看他是不是比你考的好,听说你的化学竞赛都是秃顶周帮你求来的,若没秃顶周帮忙,咱班可就廖尘宇一个。 钟明你真当自己是个人物啊,你无论出身,还是学习,都不算拔尖,凭什么这么和我说话,我是学习没你好,但老子有钱。” 万诚戈越加看钟明不顺眼。 钟明笑了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魏明泽应该很靠谱吧,要不然把他找来帮忙?” 万诚戈明显要起火了,叶颜赶紧拦住钟明激将法的话头,接着说道,“是啊,找他来吧,你和他说,万诚戈你去叫他。” “叫什么,那个人奇怪得很,以前和我关系还不错,后来突然就躲着我,我一开始以为得罪他了,可也没有啊,神神道道的,还躲着我,八成是有病。我也懒得理他,他后来和陈河关系不错,过来时候我们也打招呼,但说熟,我可不这么认为。” 说到这看了钟明一眼,补充道,“反正以前关系还行,叫他加入?其实现在的人就够了,干嘛非要叫他。” “我就是想人多安全一点,就算我求你?” 叶颜往前走了几步,抓住万诚戈的衣角,后者心里七上八下很乱,他最怕叶颜这套,最后假装不耐烦的,“我想想办法吧,就找他一个?要不我再找几个?” “都可以,但廖尘宇说太多人会麻烦,一定要找嘴严的。” “呵呵。”万诚戈冷笑了两声,“我那些朋友里还真找不出几个嘴严的,我想想吧,对了你们知道老廖找的谁吗,他说找到了适合当诱饵的人,还不告诉我,咱们学校还有比我有钱的?”说完这句他自己也心虚,学校里还真有几个家里在下岗后跑到南方做生意挣了大钱的,总之万诚戈这个人要面子,不想再说下去,挥挥手就走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万诚戈还真把魏明泽拉来了,而更没想到廖尘宇找的所谓诱饵,竟然是万莹。 第64章 结伴 “姐?”万诚戈惊讶不已。 万莹抱着肩膀笑看众人,眼睛眯起来狐狸一样,不得不说万莹是真的好看,叶颜在她面前自惭形秽。主要是万莹的打扮太惹人注目了,她在还没入夏仍有些凉意的夜晚,竟然穿上了一条大红色的长裙,肩上披着金黑丝巾披肩。头发烫了高高的刘海,墨色的大波浪红唇,站在路灯下,犹如电影明星,让人频频侧目。 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最好的年华,饱满的脸,立体的五官,更有一双超出年龄的写满事故的成熟的眼,勾人心魄的女人,让在场心智不成熟的男孩子们都倒吸一口冷气。 万莹似乎早就习惯这样的场面,眼神轻蔑的瞟着所有人,点了一支烟,“怎么?看到我很意外?” 微微扬起下巴,有些不可一世,此时的万莹和叶颜印象中总是低着头的姐姐相差太大,让人感觉像做梦似的,万莹在几个人中扫到叶颜,冲她笑着伸出手,“这里就咱们两个女生啊,过来,我带着你。” 叶颜没动,万莹看到她身边的钟明,挑了一下眉走过去,“长得真白净。” 又回头朝万诚戈眨眨眼,似乎看透了什么,抿着嘴笑。 “你怎么把她找来了?”万诚戈皱眉不解。 廖尘宇无所谓的,“我认识的人也不多,有钱的更没几个。” 万莹对廖尘宇的印象一直是以前跟着万诚戈的小尾巴,沉默寡言,木讷无趣,他突然来找万莹时,她还很意外,听了他的计划第一反应是哈哈大笑,觉得真是幼稚的不行,可听说万诚戈叶颜等人都参加,又玩心大起。 此时她晃着小布包,手上的戒指,脖子上的项链,在路灯下莹莹发光,似乎说明了一切。 “这还要感谢我的爸爸万良呢,他很疼女儿的,给了我不少好东西。”眼睛转着,“叶颜,慢慢你就会发现爸爸的好,他会很疼你的,你说是不是啊小诚?” 万诚戈脊背发抖,狠狠盯着万莹,却一句话都不敢说,脸上有怒色,更多是恐惧,这表情让万莹开心极了。仟仟尛哾 在他耳边用只他俩能听到的声音,“别害怕啊,我就是随便玩玩。不然怎么感谢你那天带给我的钱呢。” 钱字上加了重音,万诚戈迷惑的抬头。 万莹冷笑着,“你那天给我的牛皮信封里可不只是钱啊。怎么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 万诚戈一愣,随即想到什么心一下慌了,不可思议想追问,可突然想起父亲给自己牛皮信封时的表情,一股怒气和羞愧冲突在自己的心里爆炸,只觉得脑子翁的一下。 但不等他想清楚,万莹就笑着冲大家,“我呢,就是今天的主角。” 她拍拍自己的小布包,“这里面可有好东西,香港那边的大珍珠,一颗值不少钱呢,以前别人送我的。我早几天就在班里炫耀了,那些人肯定把我有钱的事都传开了。” 她看着万诚戈笑着,“职校里那些人最八卦,女生妒忌心最强,漂亮裙子都不能随便挂在洗衣房,一转眼就没了,有些被人撕掉有些则被偷走。但我的大多数被撕掉,因为谁也不敢穿,都是安城没有的高级货。 这些年,我可攒了不少好东西。就拿我身上这个丝巾来说,美国才有的,我妈妈以前认识一个叔叔特意给我带的,看的出来吧,好东西。” 她转了个圈,“我要说这身行头在安城最贵,没人敢说能超过我吧。” 万莹扬着下巴,说着一个又一个的海外品牌,可在座除了她没谁懂,但一看质地和样式,必然是很贵的,甚至有钱在安城也买不到。在万莹身上越发的光彩夺目。 尤其是被万诚戈拉来的魏明泽,眼睛都看直了。 不用过多介绍了,谁都知道她是万诚戈的姐姐,只没想到廖尘宇会找她当诱饵,叶颜第一反应是廖尘宇真是下了很大力气,破釜沉舟了。 并且,他找的人还真很对,但万莹这副样子显然是难以控制的,如果他们好巧不好遇到了危险,万莹出点什么事,那绝对是不可估量的可怕,对于女孩子来说,很多危险比死还难受。 叶颜突然觉得有些害怕了,这次玩的太大。不免想提醒几句,可万莹就好像不在乎一样,“再厉害不过就是个男人,看到我这样的,也不忍心下手吧。” 她笑着,是冲着魏明泽说的,还抛了个媚眼,后者脸刷的红了。 廖尘宇则皱眉上下打量魏明泽,脸色看不出喜怒,但语气有些冷的质问万诚戈,“你叫人来,为什么不提前和我说。” 后者不解,看了一眼叶颜,“不是说人少叫我带朋友吗?” 廖尘宇还想说什么,可看到叶颜的眼神,最后也没再言语,直叫万诚戈管好他的人,别出乱子。 万诚戈此时被廖尘宇的低气压弄得不太敢说话,皱眉拽了一下还被万莹迷的神魂颠倒的魏明泽,后者回过神来赶紧说自己一定听组织的。 但其实不管万莹还是魏明泽,廖尘宇都知道他们是带着玩心来的,所以又强调了一遍这件事很危险,不过似乎也没什么作用。 最后廖尘宇叹了口气,“九点半开始,咱们的路线还是那样,但这次从学校出发,往市中心走,再回到学校。万莹你一个人走可以吗?” 万莹点头毫不在意,看着自己的指甲,似乎很享受自己成为主角的感觉。 然后一一分工,要么两两一伙,要么分开,最好彼此看不见彼此,不然很容易被人发现。 除了此时叶颜和钟明各怀心事,其他人都是玩的态度,哪怕是万诚戈,上次经历了那一通惊吓,他此时还是觉得廖尘宇的想法很幼稚。 但不管怎么样,时间差不多了,廖尘宇就让万莹先出发,他们几个分散开,按照既定路线绕整个一大圈再走回学校,万莹可以不用走的太快,其他人要盯紧了万莹。钟明提出来要不要每人带点防身的东西。 廖尘宇点头,可其他人根本没在意,万莹都没管他们,垫着碎步已经出发了。 魏明泽想赶紧跟上去,被廖尘宇拽着领子拉回来,“别跟那么近。”然后让万诚戈盯着他。 “他大老爷们一个,我盯着他干嘛,不是说分散开吗?”万诚戈看魏明泽盯着万莹的眼神心里就很不痛快,有些后悔带他来了。没和他一块,而是跟着廖尘宇走了。 叶颜给钟明打了个手势,速度追上了魏明泽,在确定看不见廖尘宇二人后,喊住了他。 魏明泽一愣回过头看是叶颜,很惊讶,眼神中是一闪而逝的恐惧和躲闪,想当没听见,但叶颜几步跑到他前面。 “干嘛?不是要分开盯吗?”他皱眉。 “我一个人不敢走,咱们结伴吧。” 第65章 野狗 叶颜开口道,魏明泽有些意外第一反应是抵触,想说你不是和钟明一起,可往四处一看,却不见了钟明的影子。 “咱们结伴不合适吧。”魏明泽明显看到叶颜很紧张。 “为什么不合适?”叶颜孤疑问道。 后者犹豫着想说什么,可没说出来。 叶颜喊着他一起往前走,“走啊,一会万莹走远了。” 魏明泽只好硬着头皮跟上去。 一路上四处无人只有幽暗的路灯,魏明泽和叶颜一前一后走着,没在大道上,叶颜上次已有经验,快走几步追上前面万莹,就躲在墙后探出头观察。 然后看万莹走的远点了,再迅速移动到下个路口的墙壁处。 廖尘宇和万诚戈刚才分开时走在对面,可叶颜现在并没看到他们的影子,只中间看到一次万诚戈露头,之后也不见了。 叶颜观察着四周,没看到钟明,但在走过的树根下见到了钟明画的箭头,心里顿时有了安全感,即便看不到,也知钟明始终跟在她附近。 没什么经验的魏明泽,一开始大摇大摆的走在街上,看叶颜这样东躲西藏,有些惊讶,“你这样干嘛?” “咱们这是出诱饵引凶手,万诚戈和你说了今天要干嘛吧,也说了我们一直怀疑凶手就是学校里的人。所以不能直接跟在万莹后面,这样凶手就算在附近也不敢跟上来。 还有啊,凶手要是看到万莹起了歹心,在附近也是这样子呢,所以要观察四周看有没有可疑的人,尤其是咱们同学。” 叶颜一脸严肃,魏明泽没忍住笑了出来,“不过是个游戏,你还玩的挺认真。” “你真当是个游戏吗?万诚戈既然找你来参加,应该和你说了我们这不是第一次了,而且上一次出了事,陈河就是上次被吓到了。” 魏明泽确实听万诚戈说了,但根本没往心里去,觉得陈河太过了,即便看到有人打劫,也不能说明那个人就是刨锛儿的,而且他只是听万诚戈叙述,并没有亲身感受到恐怖气氛,男孩子还猎奇,他只觉得兴奋有趣,根本不觉得害怕。 魏明泽此时看着叶颜眨着大眼睛人畜无害的样子,心里有种别扭感。虽然几年前的那件事曾让他对叶颜有过一丝恐惧,事后也万分后悔那么冲动,差点酿成大错,但此时看着眼前的姑娘,又迷惑了,觉得自己过去的想法很荒唐,这明明就是个小姑娘,还是个漂亮小姑娘,自己以前怎么会认为她像个魔鬼呢? “你害怕了?” 叶颜心里发抖但不甘示弱的直视魏明泽,想从他眼中看出一丝值得怀疑的东西,但事实上并没有,魏明泽走到叶颜面前,离得近了些,叶颜一下就跳开了。 魏明泽笑着,“不是说要躲起来,你又跑出来。” 叶颜恼怒,知道被耍了。qqxδnew 但还是忍着继续往前走,这回魏明泽很配合的跟着一起躲藏,叶颜则一边走一边假意聊天,“说起来咱们之前住的很近,就在钟明家那条胡同。” “是啊,不过后来你飞黄腾达,搬出去了,现在可是汽水厂厂长的女儿。” 这句话满是讽刺。叶颜没回答,魏明泽笑着,“所以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我搬家那天你看到了?” “没,但胡同传开了,怎么,你希望我看到?” 叶颜不知魏明泽说这话什么意图,也不敢再问下去了,心里千回百转,也没心思看四周了,正想着怎么把话题引到锛儿上,魏明泽突然咦了一声,“你看前面那,是不是有个人?” 叶颜顺着看去,主路上灯比较亮,映得他们这边很暗,所以乍一看去有些刺眼。 叶颜一瞬什么都没看到,魏明泽指着亮点下面,“你看你看,动了,躲在垃圾桶后面,啧啧啧,不会是万诚戈他们吧,与其说找陌生人,我这一路上都在找咱们自己人的行踪,万诚戈和我差不多,他暴露了好几回,我俩还互相看到了,但其他人隐藏的真好啊。” 他感叹着,明显没把一开始叶颜警告他的话放心上,甚至现在当成了捉迷藏。 此时玩心炸起,“要不要吓一吓他。” 说着话音未落就往那边走。 叶颜皱眉想喊住他,又怕惊动另一边,往前走了几步想错开光看清垃圾桶后是什么人。 她真的没看到什么人,但光影下确实有个东西动了一下。 叶颜眯起眼仔细辨认,突然想到什么,可来不及叫魏明泽,后者就朝垃圾桶一跳大喊一声。 结果就听到一阵犬吠。 魏明泽也没料到,他这眼神真是差极了,那个看到的会动活物,根本不是躲起来的万诚戈,而是条骨瘦如柴但很高大的流浪狗,那狗刚才在垃圾桶边觅食,被魏明泽一吓,几乎本能嚎叫,以为是什么东西抢食,只朝着魏明泽面门过来了。 叶颜惊到了,站在原地没敢动,魏明泽反应过来大叫一声,在地上滚了一圈,用脚踹,可还是手臂被咬了。 事出紧急,躲在暗处跟着叶颜他们的钟明看到这情景,跑了出来拿棍子轰狗,那狗看人多呜鸣着跑走了,可魏明泽就惨了。 他这手臂,直接露了骨,嗷嗷打滚叫着疼。 “怎么办啊?”叶颜懵了,钟明皱眉将魏明泽扶起来,“赶紧去医院。” “可是?” 叶颜四处看着想找到万诚戈等人,告诉他们一声这计划先中止,可周围竟然什么人都没有,喊了几声他们的名字,也没人回应。 没时间耽误,魏明泽被那狗吓到了,胳膊咬的也严重,叶颜拿衣服按着给他止血,要赶紧送医院。 可街上根本拦不到车。 钟明只能半背着他走,好在路线和上次差不多,就是从学校到市中心,中间包括廖尘宇母亲所在的那家医院。 此时路程正好走了一半,走路到医院也就十几分钟。 只好一边走一边看看能不能搭上什么车。 钟明架着他往医院去,叶颜则往前跑了几步,一边跑一边喊同伴们的名字,努力冷静下来回忆规定好的路线,又独自跑到前面喊万莹,可奇了怪,不仅没找到万诚戈廖尘宇他们,连万莹也找不见了,刚才明明没落后太多却看不到万莹了,她就该在这条路上还能去哪啊,叫也没叫出来。 没办法了,这边着急,只好钟明先带着魏明泽去医院,叶颜准备找到同伴再去会合,钟明不放心她,可魏明泽流血流的脸都白了,只好叫叶颜快点去,找不到就算了,赶忙往医院去。 叶颜急的不行,一直沿着路往前走,顺着计划好的路线又跑了一会可仍没看到万莹,若是说刚才落后了,现在以自己这个奔跑速度,也应该赶上了才对,可竟然没有任何影子。 怎么可能呢,除非万莹之后没按他们计划好的路线走,叶颜心里闪过这个念头。 现在大街上四下无人,叶颜也有些害怕了,又叫了几声同伴名字就放弃了,只好往医院的方向去。 第66章 偏离路线 而另一边,廖尘宇和万诚戈一起走了没多久,就吵了起来。 廖尘宇发了很大脾气,万诚戈感到莫名其妙,“不就是我找魏明泽过来,没告诉你吗?我一天天见不到你人,怎么告诉你,而且,我拉来一个朋友帮忙不行吗,你也说了你没什么朋友,叶颜和我主动提的,我以为你知道呢。 至于吗,你要是不待见他,刚才为什么装好人,直接把他踢出去不就得了?现在和我吵什么?” 以前廖尘宇什么都听他的,他早就习惯了和廖尘宇的相处方式是对方跟在自己身后,说啥是啥,这还是他第二次见廖尘宇和自己唱反调,并且还发那么大脾气,第一次是万诚戈疏远叶颜。 “你都把人叫来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我怎么把他踢出去,万诚戈你到底有没有为叶颜想过啊。” “这和叶颜有什么关系,上次你和我吵,我理亏,但我也说了,我没有办法。 这次你和我吵得就莫名其妙了吧,我是找人来帮忙,是帮你。而且是叶颜叫我找的。” 廖尘宇听后脸色极其难看,“你找谁也不该找魏明泽啊,是叶颜叫你找的吗?她肯定只是叫你找个朋友,而不是找魏明泽。” “是她叫我找魏明泽的。”万诚戈生气了喊道,廖尘宇听后皱眉,“你说什么?你说叶颜让你找魏明泽?” 廖尘宇脸色变得有些孤疑,万诚戈此时却心虚,但仔细想了想,“她说叫我找几个朋友,说你们仨都没什么认识的人,就是我认识的多,怕这次人少危险,也是以防万一。 其实在我看来没必要,我说我那些朋友都不交心,但叶颜说找几个吧,什么赵闯啊魏明泽啊,都和我熟,让我叫来。这么说难道不是她让的吗。 其实我根本也没想叫,就那天碰到魏明泽和他说了一嘴,他还挺感兴趣的,好奇想参加。所以你也不用担心他会出什么乱子,更别担心他会多分走钱,我那份我也可以不要,我完全是出于咱们兄弟情义来帮忙的。 廖尘宇你能不能想想清楚,我发现你最近很不对劲。神神道道不说,海还莫名其妙。” 万诚戈气的胸口上下起伏,廖尘宇却眯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万诚戈不服气的推了廖尘宇一把,要气炸了。虽然知道廖尘宇因母亲住院父亲跑路一直不对劲,他也一直谅解,但这次他是真的觉得廖尘宇无理取闹了。 可廖尘宇根本没听他说什么,而是皱紧眉头,半晌,“咱们分开走吧。” “什么?” 万诚戈没想到自己这一拳打在棉花上,顿时来了气,“老廖,你来劲了是吧?” 廖尘宇没管他,独自往前走,万诚戈不服气追过去,却被廖尘宇指着另一边,“分开跟,别暴露了,也别大声吵闹。” “你疯了吧?有病吧?你什么意思啊?” 万诚戈没想到廖尘宇会对自己这个态度,这和他印象中完全不一样,就算承认这几年他们因为学习家庭诸多因素不再像小时候那么亲密,但他一直觉得的廖尘宇和他是最好的哥们,无话不谈根本不用虚头巴脑的,每次见面说话,也都没觉得不同。 而此时看着廖尘宇远去的背影,对他发火一句解释都没有,让万诚戈第一次觉得现在的廖尘宇是多么的陌生,或许是自己错了,还以为大家都是小时候的样子。 可随着时间,各自的环境经历的变化,人是会渐渐疏远的,可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叫万诚戈心里很难受,他不愿意去相信廖尘宇和他的情义就是那么容易断的,不甘心的追上去,拉住廖尘宇,“你到底什么意思。” 廖尘宇回头脸色却平静了很多,“刚才那件事算了,我不想和你多理论。” “你疯了吧,到底因为啥发脾气,过后也不解释,就拉了个脸,给谁看呢?” 廖尘宇此时眼神是不曾见过的深邃,那份冰冷直扎人心,“万诚戈,以前我一直以为你和叶颜。” 他突然停住话头,盯着了万诚戈足有几秒,那几秒钟万诚戈似乎明白了什么,酸涩在嗓子眼蔓延开,却始终没有先开口。 最后廖尘宇错开了目光叹了口气,“你就是个傻子,什么都不知道,现在也没资格保护她了,没看到叶颜身边已经有钟明了吗?你就好好做哥哥吧。” 这话让万诚戈彻底破防,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廖尘宇的口中说出来的,追问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你要是信我的话,以后别和魏明泽混在一起,你要觉得舍不得他,就别再让他接近叶颜,如果你对叶颜还有一丝愧疚。” 廖尘宇没说透,这样子让万诚戈非常烦躁,但他也不是真傻,听了这些想起以前别人说的事,想起某些画面,心里咯噔一下,站在原地没动。 廖尘宇没再管他,只交代他别跟掉队了,就匆匆一个人走进静谧的夜色,徒留万诚戈一个人在那里脑子发麻。 那之后他也没再追廖尘宇,不知道对方躲哪去了,万诚戈只机械的继续跟着万莹往前走。m.qqxsnew 但他心里一直想着廖尘宇刚才说的话,抬头看到了不远处的魏明泽,心里很不舒服。 然后他又看到了魏明泽身边出现叶颜,这个场面让他想起了很多年前在网吧里的一幕,心里顿时有些乱不愿意去深想,他一向这样的性格,很多东西明知道有问题,但选择不去问不去管不去深追,就好像这件事不会发生,没有发生一样。 其实刚才廖尘宇说完,他就想到那天,当年他就有点感觉,但他不愿意过多思考,以换取更多的愧疚和难受。你看,人有的时候其实心知肚明,不过是选择看不见而已。 所以在魏明泽朝他招手的时候,万诚戈瞪了他一眼,比了个手势,再次隐藏起自己,可魏明泽却没看清,以为万诚戈在和他开玩笑。 万诚戈很不痛快,思路很乱,紧盯着万莹机械的左拐右拐,直到万莹偷偷回头看了众人一眼,一下进了岔口,万诚戈才意识到什么,他们的路线早就偏离了计划。 若不是他刚才心里有事没四周观察,也早就跟丢万莹了,可就因为他心里有事,眼中只盯着万莹,也没在意同伴,才跟上了万莹偏离的路线。 他此时惊醒,惊讶万莹在搞什么,没思考太多想过去找万莹问清楚,结果还没现身,就看到万莹蹑手蹑脚拐进一个胡同,回头小声喊着万诚戈他们几个的名字,等了半天没人回应,她才满意的绕过两条路,往回走。 没错,万诚戈惊讶的发现,偏离原本路线的万莹没向市中心走,而是往来时的地方去,但走的也不是他们之前计划好的路途,而是专门走偏的,不会被人注意的巷子。 万诚戈这才意识到万莹是在故意甩脱他们,他朝四周看去,没有任何人影,甚至没什么遮挡,所以,现在是除了自己,没人跟上了? 而万莹也许也不知道她根本没甩掉他。不过不管如何,万诚戈此时更好奇的是,万莹到底在干嘛? 他不动声色,离得很远很远,直到万莹走出那条狭长的胡同才敢追过去,他不明白万莹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甩开他们,如果不想玩这个游戏,一开始就不应该答应,但看她的样子似乎很乐意加入,也不知道廖尘宇怎么说服她的,但她真的一点都不怕吗? 她这么招摇的一身,平时在职校就很高调的一个人,就算不是刨锛儿的,一个人走夜路,难道不怕被人打劫吗? 万诚戈心里无数个问号,但很快就发现了万莹行为异常的原因。 当意识到万莹要做什么时,万诚戈心里狠狠地一沉,更多的是震惊,和不可思议。 第67章 救不了我 只见万莹拐出胡同站在道边,从包里拿出个小巧的翻盖手机,不知道打给了谁,没几分钟一辆黑色本田停下。 万莹拧着小腰就上了车,车子没急着开走,车窗拉下来,就看万莹很亲昵的和驾驶室的男人说话。 万诚戈瞪着眼睛,心里一种不好的预感,缓缓从胡同出来,靠在墙边看的清楚,驾驶座上的中年男人比万良年纪还大。 万诚戈脑子发麻,过去想过无数这样的画面,不,确切说他并不敢去深想,但今天竟然亲眼看见了。 万莹不知在说什么,笑的花枝烂颤。 万诚戈走出来,看那车子开走,他站在荒芜的大街上感到了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寂寥。 不知过了多久,才缓过神来,想到一些让人不解的问题,万莹这就走了?招呼都没和他们打?她要今天有事,为什么还答应参加这游戏?耍人玩? 万诚戈百思不得其解。 不管如何,现在万莹都走了。他们这个所谓的计划也好,游戏也好是不是该结束了。万莹是偷偷溜走的,其他人还不知道,难道白在大街呆一晚上? 想到此万诚戈往回走,想去找同伴,可不知是自己刚才偏离路线太远,还是廖尘宇他们走的太快,他谁都没找到。 只好又按既定路线朝市中心过去,看能不能等到他们,结果没走出两条街,刚回到正轨线路,远远竟听到叶颜的声音,像在喊他的名字。 万诚戈大喊着回应,对方似乎是走远了没听见,他只好仔细回想刚才声音方向,朝那边去。 大街上空无一人,只一两辆车经过。他漫无目的,最后走的都懵了,怎么和鬼打墙似的,就是找不到人影呢。 万诚戈跑的满头大汗,觉得这么飘着也不是办法,冷静下来疑惑为什么在原定的路线上都跑了两圈了,却一个人都没看到,难道大家都偏离了路线?为什么? 万诚戈索性走出既定街道,想着是不是刚才追万莹出去的不只自己,又往万莹离开的方向走,结果没几步,他又听到了叶颜的声音,似乎还有魏明泽的声音,但魏明泽似乎在哭。 他心里咯噔一下跑过去,结果在路口看到钟明叶颜两个人架着魏明泽,后者浑身是血。 这个画面让他不知为何一下站定了没敢过去,这样的叶颜这样的钟明,这样的场景,不免让人有些恐惧。 他不自觉又想起了上一次,在学校栅栏那,抬头看到挥着锤子的钟明。虽然上次在警局解释了误会,但那画面让他记忆犹新,所以,这个时候他本能的没有贸然过去。 可画面一转,钟明带着流血的魏明泽单独离开了,而叶颜自己则在街上大喊着万诚戈等人的名字。 他这才反应过来叶颜也在找他们,恐怕就是魏明泽出事了,怎么出事的?是真的引出什么人了吗? 他咽了口口水,看看四周确定除了叶颜没别人,才准备现身。 结果,还没等他叫出叶颜的名字,就余光瞄到了一辆熟悉的本田,正以极慢的速度从旁边岔道缓缓开过来。 停在路口,阴影挡住了车,可他的位置可以看到拉下了车窗,露出了万莹半张娇媚的脸。 一股不好的预感迎上心头。 万莹笑着似乎在和车里的男人指着什么,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正是一边喊着他名字一边超前奔跑的叶颜。而坐在驾驶座的男人,把头探到了万莹旁边,笑眯眯的眼睛盯着叶颜的方向。 随即车窗再次拉上,车子拐了个弯朝叶颜方向而去。 万诚戈站在那,脑子嗡的一下,浑身发麻,等到他惊醒已经看不到车子,叶颜也跑远了,他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喊着叶颜的名字去追。 然而叶颜跑着,很快就看不见了。 万诚戈此时脑子有些发麻发懵,他一路喊着,终于听到叶颜回应,可心还没放下,就看到叶颜站在路边,面前停着那辆本田,此时万莹已经从车上下来,不知在和叶颜说什么。 万诚戈一下高喊,“叶颜。” 吓了几个人一跳,叶颜回头答应着。 万莹却笑了,抱着胳膊看万诚戈满头大汗的跑近。 他此时浑身颤抖,警惕的盯着驾驶座上的男人,最后把锐利目光放在了万莹的身上。 不等他说什么,万莹先挑眉,“刚才我走在路上碰到了个朋友,然后就听到叶颜喊声,说魏明泽被狗咬了,他们去医院了,路上拦不到车。我想着让我朋友帮忙送去医院呢。可叶颜说都半天了,他们估计早到医院了。” 叶颜点头,“是啊,我就是想赶紧找到你们,咱们中止计划。” 说到计划叶颜很隐晦,毕竟有陌生人在。之后问着,“廖尘宇呢?” 万诚戈现在心里哪还管什么廖尘宇,攥紧了拳头,叶颜因为着急叫人四处看着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但万莹可是看在眼里,似笑非笑。 “走吧上车,沿路找找廖尘宇,再去医院。” 而叶颜还没等回答,万诚戈就开口,“不行。” 他声音高而干脆,叶颜皱眉不解,“怎么了?” “麻烦外人不好,走着去吧。” “可还要找廖尘宇啊。”万莹也假装在寻找着。 “叶颜。”万诚戈打断万莹的表演,手都抖着,“你先去医院,老廖应该就在附近,我们一会再去,你先去医院。” 叶颜这时候也意识到万诚戈似乎有什么不对劲,心中疑惑极了,可她现在没心情想这对姐弟到底什么矛盾,万莹又哪来的这种朋友,因为她心思全都在魏明泽受伤,钟明一个人送他去医院这事上,因为不管魏明泽伤的重不重,可都还没解除嫌疑呢。 她不放心钟明单独和他在一块。 所以也不管他们了,大步朝医院的方向去。 万莹还想叫叶颜,却被万诚戈挡在面前,他声音都在发抖,“你这是干什么。” 万莹咯咯咯的笑着,“什么?” “你心里明白。”万诚戈咬着牙根,“你刚才上了这辆车,一直跟着叶颜,对不对?”仟千仦哾 万莹挑眉盯了在他足有几秒钟,才拉起嘴角,“是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你害怕了,怕你的小情人被人盯上?真看不出来啊,你还挺有心的,我一直以为你和你爸一样自私自利。” 她涂着红指甲的手点着万诚戈的胸口。 满脸讽刺,“看来是真喜欢叶颜啊,可怎么办呢?你已经没了资格,而且你觉得能保护她?你连我当初都保护不了。”万莹不想废话坐上车就要走。 万诚戈却一把拦住,“你下车。” 万莹皱眉,挥开他,“你发什么神经。” “我让你下车,不许跟他走。” 说着万诚戈瞪着那个男人,“说你呢,你别想动我姐。” 万莹哈哈大笑,“现在说这马后炮干嘛。滚,松手。” “我不松,你不能跟他走,不能。” 万莹盯着他眼神极其复杂,一时没动僵持着,那中年男人却笑了,看不出喜怒,“小莹的弟弟倒很疼姐姐啊,今天你就下去吧,反正事没成。” 他这话说的模棱两可,万诚戈心里却是警铃大作,“什么事没成?你们要干嘛?要做什么?” 他想到刚才车子停在叶颜面前的情景,脑子就炸了。“你给我下来万莹,你下来。” 万莹因为被下了逐客令,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气急败坏的只能甩着小包从车里下来,看着那辆本田开走。 此时街道清冷只有两个怒气冲冲的人,万莹很不开心的瞪着他,“万诚戈你到底想干嘛?现在知道管我啦,当初呢?你在窗外看着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把我拉走,现在倒好。” 她高声冷笑,“是为了你的小情人吧,我真是羡慕叶颜啊,还有这个懦弱哥哥想要保护她,而我亲弟弟从没有想过保护我,哈哈哈哈,真是可笑啊。” 万莹言语尖利,更像是在嘲讽自己,眼神发直盯着夜里的虚无,“小时候我一喊你,你就跑到我身边来,可后来呢?” 风吹乱她的头发刮在脸上,那双眼迷蒙而妖冶,“你想救她?可谁来救我呢?” 她移回视线,充满怨毒,恶狠狠地,“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痛苦,你们该更痛苦才行,要比我痛苦一万倍,才能解了我心里的恨。” 说罢她没再理他,转身朝夜色深处而去。 万诚戈想叫住她,可胸口发烫,翻涌的羞愧自责缠绕在一起。每一次直面万莹,都能想起自己最懦弱无能的时候。他没有往医院走,他此时根本不敢面对叶颜,更没有勇气告诉叶颜真相。 第68章 我们跑吧 而另一边,叶颜匆匆赶到医院,看到站在急诊室门口盯着医生给魏明泽处理伤口的钟明,“怎么样。” “要打狂犬疫苗,处理完就去打,不只打一针,要几天打一次。”末了钟明看了看里面吱哇乱叫的魏明泽,拉着叶颜离开急诊室。 “怎么了?” “打疫苗的钱很贵,魏明泽已经让医院联系他父母了,一会就来,我觉得咱们最好别继续在这了。” 叶颜点头,才想起什么往外看,这么久了,万莹等人竟然还没来,担忧的张望,可钟明却心事重重。 “叶颜,我有点担心我爸。” “要回住院部看看吗?” 钟明摇头,“我刚才带魏明泽来的时候,看到我爸已经出门了。”qqxδnew 叶颜心里一沉,自然知道钟明说的出门,是什么意思。 “那现在怎么办?你还想阻止吗?” “阻止不了,但我害怕,尤其是今天。” 他们这计划进行到了一半,其实几率很小,但万一把钟怀隐引过去怎么办?最近医院费用催得紧,母亲每时都需要照顾,钟怀隐也没办法常常蹲点了,也许真的像他那天说的,会在大街上随便抢劫呢? “别担心,我来的时候碰到万莹,告诉他们魏明泽受伤计划已经停止了,估计一会他们就来了。” “那万一万莹没来医院而是回家了呢?” 钟明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万诚戈廖尘宇会来医院,但万莹就不一定了,她和魏明泽不熟。 “你要是担心,出去找找?我在这等他们,要是问起你,我就说你去护理你母亲了,快去吧。” 钟明点点头,赶紧出了医院大门。 其实让钟明一个人去叶颜并不放心,她一闭上眼就清清楚楚记起当时钟怀隐拿着锤子,比在自己儿子头上的样子。 想跟着一起去,可又怕其他人来了找不到他俩。 正犹豫着,就远远看到廖尘宇从大门进来,叶颜眼睛一亮,朝他招手,“廖尘宇。” 后者原本不是往急诊楼的方向来,听到有人喊他,张望到叶颜,才犹豫着过来,“你怎么在这?” 叶颜一愣,反应过来,“不是万诚戈和你说的?魏明泽被狗咬了,计划中止。” 廖尘宇点头,看来他并没有遇到万诚戈,叶颜疑惑,“那你怎么在这?” 按理来说如果没人通知廖尘宇,他应该还在计划中,可能找不见万莹了,但也不会知道他们来医院。 廖尘宇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很旧的传呼机,“医院呼我回来,不知道是不是我妈又吐了,她最近身体药物排斥总呕吐,护士们一次两次还行,这种东西还是不愿意弄,估计叫我回来处理。我想着你们都跟着,我就先回来看看,速度很快的,医院离咱们路线很近,之后我再跑回去也赶趟,耽误不了几分钟。” 原来是这样,叶颜点头,和他快速的说着刚才发生的事,末了看他神情焦急,“你快去吧,护士传你回来一定有急事,赶紧去吧。” 廖尘宇点点头,急匆匆的朝烧伤科住院部跑去。 而叶颜在医院门口又等了一会,怎么都不见万诚戈过来,想着是不是他送万莹回去了,外加她实在太担心钟明,索性也不管了,直接走出医院。 想了想,去了钟明家。 然而当叶颜急匆匆的到钟明家那条胡同时,却吓了一跳。 只见钟明衣服都扯破了,脸上挂着血,人呆滞的靠坐在胡同墙边,周围异常荒凉,一个人影都没有,他整个人都在极度寂寥里。 叶颜第一反应是他出事了,扑过去查看他还有没有意识。 当确认他还活着,才缓过神抱着他哭,“你怎么了吓死我了,我刚才以为你,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到底怎么了,你受伤没啊,脸上怎么都是血,到底怎么了,去医院吧。” 叶颜看着呆滞的好像抽走了灵魂的钟明,他的眼神和样子真的吓坏了叶颜,扎着手不敢碰他,怕他身上有伤,惊慌失措极了。 而钟明眼神发直,半晌才回头,木然的没有任何表情一字一顿,说出了一段让她心惊动魄的话,“叶颜,我,我刚才,捅了那人一刀。” 他摸着脸上的血,手指颤着,“这是,那个人的血。” 叶颜愣住不知他在说什么,只觉得内心无比恐惧,“谁的血?是你父亲的吗?” 钟明摇头,“还是那个粮油店,那个老冯这回有防备,他拿了刀,我爸发了狠拿出锤子,要,要。” 他比划了一下,身上剧烈的颤抖,那画面冲击着他,“我什么都没想就过去了,我只是想拦下我爸,不想他杀人,可,可。” 可慌乱中,为了拉开老冯,不知怎地刀子插进了老冯的肚子里。 “完了,叶颜,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钟明眼泪刷的下来,叶颜抱住他,“不是的,不是的,不一定会死,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钟明摇头,绝望之极,“不可能了,全都毁了,对不起叶颜,我们说好要一起考出去的,可我不能了,要是他没死,会认出我。叶颜,我完了,现在去自首吧,自首也好。” 他像是突然惊醒过来,“我一个人都顶下来,就可以结束一切,也好过现在日日煎熬。反正要死,我爸的,还有,还有王大庆的事,我都可以顶下来,叶颜。” 他抱住叶颜,“对不起,如果我们只能活一个,我就,我就。” “不行。”叶颜拼命摇头,已经泣不成声。“也许他死了,只要他死了,就不会有人怀疑你。你不能去自首。” 钟明却像是终于缓过神来,“你听我说,叶颜,如果我被警察带走了,我就都认下,这样,这样以后,所以别犯傻。” “不要,不要,一定还有转机的。” “没有转机了。”钟明哭着,“粮油店的老冯看见我了,我没有带面罩,他当时就认出了我,也许不用去自首,一会警察就来了,当时他还没死,会报警的。好在,好在他没看清我爸,他一定没看清,就算怀疑也没有证据。” 钟明拿起手边的锤子,那是最后在父亲逃跑前,他从父亲手中夺过来的。他和父亲分开跑,分开前他也不知道怎么就夺走了父亲的锤子,也许在他潜意识里就想着要替父亲顶下所有吧,即便父亲从没爱过他,但他就是想做一个被他们不会忘记的儿子,得到一次重视,哪怕仅有这一次。 他记得父亲回头看了他一眼,但也仅仅是一眼,他安慰着自己,这就够了。 “没有转机的,叶颜,只有我全认下,你们才有机会,别忘了那个人还抓着咱们的把柄,我进去了,那个人以后就不会再威胁你了。” 叶颜哭着摇头,这黑夜怎么这么长,长到让人绝望。 “钟明,我们跑吧。” “跑?” “对。” 就像她小时候无数次的逃跑,只要他们在一起,就可以。 叶颜认真的发亮的眼睛盯着钟明。“如果你不答应,警方带走你,我也去自首,我就和他们说王大庆是我杀的。” 钟明眼神颤抖,一瞬间心里什么东西流淌却酸涩无比,他又想起父亲和他分头跑的那一刻,父亲看了他一眼,就再也没管他的跑掉,他想起过去无数个瞬间,父亲抱着母亲上了出租车,将他落在身后。 从生下来开始他一直是被放下的那个,遇到事第一被抛弃的那个,他以为这是他的宿命。 但此时此刻有人愿意拉他一把,说,来啊,钟明我们一起,一起共进退。 他看着叶颜,心里好像什么在燃烧,他抱住她,他好感激她,让他在也许是生命最后的自由时光里,有一次被人拉着手奔跑的机会。 他看着叶颜无比认真的脸,最后挤出一个笑容,点头,“好啊,我们一起走。” 一起流浪一起沉沦,一起逃离这可怕的世界,去寻找新的人生。 叶颜破涕为笑,擦着眼泪将他拉起来,“走,现在就走。” 钟明摇头,“带点东西。” “那我先陪你回家拿东西?” “你回去收拾你的,我们分头更快。”他看看手表,“明早上六点学校外见。” 叶颜点头,事不宜迟匆匆的按照钟明交代的跑回学校,她离开家的时候已经把自己的东西都带到了宿舍。 只是她跑出去很远才想起什么,早上六点在学校,人会不会很多啊。这个时间也不好,可刚才她因太紧张,根本没觉得不妥,现在想回去问钟明,但又一想也许钟明是打算趁着乱,灯下黑两人离开呢。 想到这,叶颜也不耽误时间了,毕竟现在都快午夜十二点了,要先翻墙回学校,趁着宿舍室友没醒前打包,不用六点,她就可以先来找钟明。 打定主意叶颜就匆匆往学校跑去。 可走的太匆忙,根本没看到不远处胡同外一侧,一个裙角惊慌失措的躲闪到墙后,一双眼睛凝视着叶颜远去的背影。 第69章 新的受害人出现 叶颜紧张也兴奋,只是慌慌张张在宿舍收拾好东西,有个舍友醒了问她这么晚了干嘛去的时候,叶颜随口说家里母亲病了,要回去一趟的谎话,突然意识到,她就要和母亲告别了。 叶颜心中疼痛异常,拎着小包袱,想了想还是回了家。 只是在门口她迟疑了很久,也没进家门,对未来的向往盖过了内心抛下母亲的自责。安慰着自己安顿好了就回来见母亲。 走的时候也没有回头,天快亮了,她要去找钟明,要迎接新的未来。 然而叶颜不知道的是,钟明根本没在家,也没打算去赴学校门口的约,他怎么可能那么自私剥夺叶颜这辈子,能在阳光下自由生活的权利? 他们如果一起跑了,一辈子都要东躲西藏,而叶颜原本可以有个美好的未来,那是她唯一的机会,考出去,去外面上大学,去迎接属于她的时代她的新人生。自己凭什么让她一起背负这个错,他办不到。 钟明早就想好了,他支开叶颜,然后去警局自首。 六点半,天已经大亮了,东北安城人起的都很早,为了生计,为了各自的家庭未来。 早餐铺子天刚亮就开了门,热气腾腾的包子飘着香味,白色的烟雾吹上天空,钟明抬头看着,坐下来认真吃了一顿早饭,极其丰盛。肉馅的小笼包,热腾腾的豆浆,茶叶蛋。 他吃的肚子都要撑破了,在老板警惕的不断瞟着他的目光下付了钱,然后朝对面的刑警队过去。他要自首,他要告诉警察,他就是一直以来的刨锛凶手,甚至他可以在警方审问的时候,说出凶器隐藏的位置。 钟明就是带着这样的悲壮感,站在了刑警队大门口,只是他还没等进去,就看到熟悉的车辆开进来,苗志新等警员风风火火下车,紧皱眉头,喊着叫着似乎很忙。 而远处有车辆跟过来,几个记者堵住要进警局的苗志新等人。记者的横冲直撞,把钟明都挤出去了。 钟明有些懵,同时内心恐惧,他没想过要自首的时候,会遇到这么多记者,他们都在说昨晚的事吗? 他不敢面对那些不断咔嚓咔嚓的快门,和记者言语密集的追问。 但很快钟明就在记者们的问话中,觉察到不对劲了。 “请问,连环刨锛案再次发生,警方这次有线索了吗,之前警方不惜登报悬赏十万,对凶手没起任何震慑作用,是否代表着凶手的挑衅。” “有收到新的线索吗?” “您作为专案组的组长,对凶手再次犯案,有什么想说的吗?” “警方是否要对凶手说几句话。” “对于昨晚新发生的刨锛案,死者是之前和凶手打过一次照面的粮油店老板这件事,警方是否应该有所解释,警方没有对冯大海进行保护吗,造成他被凶手报复。” “请问冯大海作为刨锛案第五个受害者,警方是否要负一定的责任。” “到底什么时候能够抓到凶手,对于一直没有线索,警方是否会为此事向公众道歉。” 一片混乱,记者一边拿着笔在小本上记录,一面追问着,警局门前没人能回答,专案组的人黑着脸进了楼里。 现在的记者可比以前厉害,警方半夜接到一个酒鬼报案,他们刚查完现场,只做了初步尸体和痕迹确认是刨锛案的惯有手法和凶器,尸检报告还没出来呢,记者们竟然就得到了消息。 苗志新追上前面的组长,“组长,这个老冯和程连发一样,他除了头部的致命伤外,胃部有刀伤,说明凶手曾经和他有过打斗,而且之前老冯亲眼见过凶手打劫,那一次凶手并没有要杀他,这次也估计是想抢钱,老冯反抗才杀人的。 说明凶手的杀人动机就是为了钱,而且他再次盯上老冯,肯定是因为上次就蹲点过老冯没得逞,这次才又下手的,毕竟现在咱们每天巡逻,他不可能再重新蹲点,容易被人发现。 所以,凶手是否已经排除了是二中学生的可能,而是下岗工人?” 专案组组长脑子都要疼炸了。 耳边苗志新还在喋喋不休的推理,组长揉了揉太阳穴,停下来想了想,没回答,而是看了看一遍跟着的老胡,“让宣传撤下悬赏告示。” 老胡愣了一下,但也没多问就下去吩咐了,苗志新则满头问号,“为什么撤下来?” “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还浪费人力物力,最重要的。” 组长叹了口气,觉得头大,“你知道痕迹科那边对老冯身边那把匕首做了鉴定,说什么吗?说上面只有老冯的指纹。 按现场勘察和法医那边初步鉴定的伤口位置推测,老冯应该是在凶手抢劫的时候奋力反抗了,这个刀子也是老冯自己的,不仅如此在他粮油店附近也看到了他多安了一些老鼠夹。” 苗志新皱眉,“您的意思是,凶手把自己的指纹擦掉了?” 组长盯着苗志新,气的胸闷,“我的意思是。”比划着,按着苗志新的手,“是凶手抓着老冯的手,捅过去的,所以没有留下指纹。我这句话的重点是,老冯是有准备的,并且在凶手抢劫的时候奋力反抗了,知道这说明什么嘛?” “说明什么。” 组长叹着气点着他,“你还记得上次老冯被打劫的时候什么样,吓的尿了裤子,别说反抗了,站都站不起来。可这次不仅随身带着刀子防范,还在粮油店附近多设了机关。”qqxδnew 组长说到这里有些悲伤地叹了口气,“上次我们就看了粮油店的账本,入不敷出,哪怕他在米里做了点小手脚,都还是在赔,老冯是对那十万块钱动了心。所以才会奋力反抗。 就像你说的,上一次,凶手根本只想抢钱,没打算对他下手,这次也许就是因为他反抗了才会下手。 看没看到,这十万块钱就是罪恶的源头,一点线索没捞着,废了半天劲,却酿成了悲剧。唉。赶紧把十万块钱悬赏撤下来吧。 这个时候,下岗的那么多,缺钱的人多,人都不像人了,都疯了。为了钱,命都不要了。都怪我,当初就不该提悬赏的事,这是要写到报告里的。” 组长没再说下去,一脸苦大仇深的朝局长办公室走。 苗志新愣在原地,半晌,大步往法医室过去。 他就不信了,凶手一点痕迹留不下?这次可是动了刀子,比程连发搏斗那次可严重得多,凶手不会一点痕迹留不下的。 第70章 当时他就在旁边 而另一边,钟明懵圈的从刑警队门口出来,慌张的问一个在路边吃包子的记者发生了什么。那记者很健谈,说昨晚发现了第五个刨锛案受害者,正是之前被抢劫过的,据说见过凶手的老冯。 本来也许今早才会被人发现尸体,可是有个酒鬼路过看到了,吓的都醒酒了,就报了警。 之前老冯粮油店被疑似刨锛者打劫的消息一出,也有记者跑去给他做专访,警方想压都压不下来,老冯可能见过凶手的事不胫而走。报纸每天都有一帮所谓专家分析凶手到底是什么人。 因为老冯的证词,凶手可能是二中学生的嫌疑就降低了,随着二中的警力撤掉,似乎证实了老冯的话。大大小小的报纸上众说纷纭。 外加近期有多人报案被抢劫,更是落实了这个说法。 而实际上,警方在这多起抢劫和盗窃案中,发现只有一两个受害人对凶手的描述和老冯的证词一致,其他的真是五花八门,甚至警方已经抓住了几个抢劫的惯犯了。这样的年月里,出来偷抢的人似乎特别多。 甚至坊间有传闻,亚麻厂那边几个月不发工资,人都疯了。 有个中年女职工下班,遇到了持刀抢劫,那劫犯就要几十块钱,说给孩子包顿饺子,下点老鼠药,全家吃完就死。 那女职工自己家也是揭不开锅了,一时想不开,抓着那劫匪的刀就要自杀,结果劫匪抢下刀子,两人对着磕头让对方弄死自己。 所以其实警方后来一度怀疑过,老冯所看到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刨锛案的凶手,可按照老冯的描述,那个人就是拿着锤子的,这在抢劫案中就很少见了。 再加上这次老冯终究没有逃掉被刨锛儿,似乎也坐实了很可能就是上次那个人,他着急用钱,可没法在警方密集的巡逻下蹲点等种种原因,就又对老冯下手了。 而这次也许老冯可以不用死,但金钱的诱惑下,老冯拼上了自己的命,真是讽刺。 钟明整个人发麻,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学校门口,这才猛然想起叶颜,四处看着,也没看到叶颜。 他也不进学校了,赶紧回家,然后在王大庆的院子里看到了发抖的叶颜,叶颜扑过来抱住他,“你去哪了,钟明。” 她身边散落着提包,眼睛红肿着,哭的泣不成声。 钟明心痛不已,满是自责。 “说好了一起走的,你怎么不见了,你是不是骗我了。” 叶颜第一反应就是钟明被抓了,她找了一晚上,却不敢去刑警队,不敢去派出所,怕在那真的看见钟明。 她甚至都想好了,如果钟明进去了,自己就去自首,就说王大庆是自己杀的,陪着他。 可在她绝望之际,钟明竟然奇迹般的又出现了。叶颜死死抱住他,失而复得的心一下又活了起来,她才发觉,她不能没有钟明,钟明已经不知不觉的在她心里生了根,成为她计划的未来里很大的一部分。 她甚至不敢去想这样懦弱的自己,没有钟明的陪伴后,该如何走下去,她知道自己如此依赖一个人是病态的,是危险的,可她天生缺爱,心没有寄托就会很快枯竭。 叶颜抱着他哭了一会才冷静,问他怎么回事? 钟明皱眉说了这一晚上的经历,以及在警局外的见闻。 “现在报纸还没出,但听那些记者说的准没错,所以老冯是死了,对吗?老冯一定是还没来得及报警就死了,也就是说,很可能在你慌张离开后,他就被人刨锛儿了。”qqxδnew 叶颜脑子发麻,冷静下来分析着。 钟明点头。 “怎么可能?是谁下的手?你爸?” 钟明很乱,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父亲又回去杀了老冯灭口,从昨晚分开到现在他还没见过父亲,可现在看很可能。” “但是,不对啊。” 叶颜眨着眼睛,“按记者说的,警方应该是确定了老冯就是被刨锛儿的,是第五个受害者,不仅是手法,还有凶器也确认了吧。不然不会下定论的。可凶器,不是被咱们藏起来了?还是之前我猜错了,我家那把锤子根本不是刨锛儿的凶器?那个挑衅咱们的人也不是?” 钟明在叶颜的提醒下想到什么,直径跑到王大庆院子角落,紧张发抖的挪开那个空水缸。 看到下面的土比别的地方颜色深一些的时候,心就咯噔一下,之后也不管了,用手刨着,很快摸到冰冷手柄。 然后整个人愣在那里,锤子锋利的刃附近,混合着的泥土颜色更深一些,他颤抖着捏起锤子旁一撮土放在鼻子下,风一吹,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他一下跌在地上。 “怎么了?”叶颜爬过来,看着那把锤子,“有问题吗?” “锤子的位置变了。” “什么?” “我上次埋的时候是手柄在右边,这次是左边,而且。” “而且什么?” 钟明摇头,不能确定,但,也没法骗自己,他拔开土拿起锤子,再也不能自欺欺人,因为此时锤子尖面的一侧,还带着干涸的血迹。 叶颜也看到了,眼睛瞪大,“凶手知道你把锤子埋在这了?” 钟明摇头,脑子很乱,不应该啊,知道自己把锤子从一开始那片荒地挖出来,埋到王大庆院子水缸下的人,少之又少吧。 他不自觉地看向叶颜,心在颤抖着,张张嘴,半晌还是问了出来,“叶颜,昨天你从胡同出去后,是直接回了宿舍吗?” 叶颜一愣,瞬间明白他的意思,努力地摇着头,“不是我,钟明,你信我,真的不是我。我和你保证。” 钟明也清醒过来,“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没有怀疑你,真的,但这太奇怪了。叶颜,知道这把锤子埋在这的,只有你和我。不对。” 他心一抖,想到应该还有自己的父亲,因为这院子就这么大,钟怀隐之前把自己的锤子藏在了这,他肯定会进来这边。而那天钟明埋完后,水缸下面的土和四周的不一样,很容易辨认。 所以,父亲也是嫌疑人之一,外加昨天经历的,自己把父亲的锤子夺走,所以父亲回来拿了这把锤子,赶在老冯报警之前把他干掉了,似乎说得通。 “所以,老冯是我爸杀的?”他没敢说下去,眼泪刷的下来。 叶颜却摇着头,“不一定的,钟明不一定的,也许还是那个人呢?你忘了那个人能在暗处观察你和我,知晓我家和你家的秘密,咱们之前分析了,他一定是住在附近的人,所以你在埋锤子的时候,被他看见了也是有可能的,对吧?” 钟明努力找回意识,尽量让自己冷静,良久,点着头,“你说的没错,我爸到底是不是凶手,这点还不确定。况且,况且这里离粮油店再近也要走十几分钟,我爸要想杀了老冯没必要折腾回来再过去,而且我爸不一定知道刨锛凶手用的凶器就是你家的这把锤子,所以也没必要非拿这把锤子去杀人。” 再有,老冯当时被捅了后,还能站着呢,他一定急忙去报警,他店里就有电话,当时出事的时候就在他店门口,如果父亲回来拿锤子再杀人,肯定没警察来的快。 但显然,警方是在今天快凌晨的时候才接到报案,看到老冯的尸体。所以,应该是他和父亲走了之后,老冯还没等走到店里就被人刨锛儿了。 也即是说,当时自己和父亲与老冯争执的时候,真正的刨锛儿凶手也许就在附近看着。 钟明顿时脊背发凉。 他摇着头,知道自己现在只是推测,但这可能性确实很大。 叶颜自然也想到了,半晌皱眉,“所以,昨晚魏明泽算排除了嫌疑,因为案发的时间,他还在医院。” 第71章 对凶手的分析 叶颜的话不无道理,所以,住在同一条胡同的有嫌疑的二中同学,现在只剩下柳畅和冯敏,可这是两个女生啊。 叶颜摇着头觉得这个走向越来越离谱,不可思议了。 最重要的是,凶手当时就在附近,看到了钟怀隐打劫,看到了钟明阻拦最后伤人的全过程,然后在钟明父子逃跑后迅速出来刨锛儿了老冯,解决了这个麻烦。 那么矛盾来了,第一,这个刨锛真凶为什么会在附近,为什么恰好在这场抢劫的现场,是跟着钟怀隐过去的,还是跟着钟明过去的,亦或者他就是冲着老冯去的,为什么? 第二点,凶手为什么杀老冯?那么就由第一个矛盾点延伸出来,如果他就是冲着老冯去的,他到底和老冯什么仇什么怨?按照以往的刨锛案,凶手似乎都是图财。可当时,老冯峰身上已经没钱了,钱被钟怀隐抢走了,那么凶手为什么还杀了老冯呢? 要么凶手根本不是冲着老冯去的,而是跟着钟怀隐或者钟明过去的,在钟明父子惊慌逃跑后,是为了阻止老冯报警,才出手灭口?他是在帮钟家父子? 叶颜提出这两点,“他也许是帮你们灭口呢,毕竟咱们知道他的存在,他也知道咱们。像之前说的,三个人在互相牵制,是一种同在一条贼船上的默契。所以他才帮你们灭了老冯的口?不然他为什么杀老冯呢,老冯当时身上已经没钱了。” 钟明却皱眉,提出了另外不同的看法,“我不认为他是和咱们达成了什么互相牵制的默契,如果之前通过他几次锤子挑衅,咱们这么认为还有些道理,但发生了昨晚的事,我反而觉得这个想法并不成立。 他不是帮我们灭口,他就是冲着老冯去的,只不过恰好在那遇到了我爸打劫,和我过去误伤老冯的现场而已。” “为什么这么说?”叶颜有些想不明白。 钟明指着带着泥土和血迹的那把锤子,“这个就是最好的证明。说明他在现场的时候,手里就已经拿着这把锤子了。” 叶颜心里咯噔一声,是啊,凶手不可能为了灭口现跑回王大庆院子里挖锤子,所以这把锤子是他之前拿走的,什么时候拿的? “昨天放学后回来,我还能确定这把锤子应该没被挖出来,水缸的位置还对,刚才看水缸的这条豁口位置就变了,我习惯每天来看一下确认,所以我很确定,就是昨天傍晚到午夜案发之前,这把锤子被刨锛凶手,也就是那个神秘人拿走了。 锤子绝对是在我们和老冯对峙之前拿到的,他应该早在我把锤子埋在水缸下面时,就看到了。或者过来发现的,知道我把锤子埋在了这,他一直都知道,但他之前没拿,昨天却挖出来拿走了,你说他能是为了什么?” “就是为了杀人?”叶颜脊背发凉。 “没错。”钟明皱眉,“没错,我确定,昨晚他就是来杀老冯的,不过是恰好碰见了我爸打劫,所以在我误伤了老冯,和我爸仓皇逃走的时候,他迅速的出手解决掉了老冯,因为那个时候他不杀老冯,老冯报警了,警察很快就来了,肯定会对老冯保护起来,他之后就不好下手了。” “可是钱呢?刨锛案真凶杀人难道不是为了钱吗?警方和报纸专家都分析了,每个受害者都被抢夺了财务。 所以,看到你爸已经抢走了钱,他应该没必要下手了啊,而且你还伤了老冯,老冯这时候报警,把你们抓起来,坐实了你们是刨锛凶手,岂不是还能让那个人脱罪?可他为什么还会杀老冯呢?” “说明这个人有不得不杀老冯的理由,更说明也许一开始所有人包括警方都想错了,刨锛者杀人根本不是为了钱,而是有不得不杀这些人的理由。 而那些人身上之所以少了钱财,很可能是凶手为了掩盖自己真正的杀人动机,所做的假象。” “什么杀人动机?” 叶颜觉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她和钟明似乎发现了一个非常关键的,谁也不知道的连环刨锛案的线索。 钟明摇头。 “可你不觉得太巧了吗?”叶颜皱眉,“他要杀的人,就是你爸打劫的人。换句话说,你爸打劫的老冯,正是他要杀的人?太巧了,要知道安城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你爸怎么就挑了刨锛者要杀的人下手,还有你爸为什么会想着拿锤子来打劫?” 叶颜的话让钟明心中一沉,这个刨锛者,也就是隐在暗处的这个神秘人,知道钟怀隐的事,知道叶颜家王大庆的死,然后用杀死王大庆的锤子杀人,引诱钟怀隐打劫他要杀的人。 这绝对不是巧合,绝对不是。 “所以,也许是那个人引导了我爸拿着同样的锛儿去打劫,或许。” “或许他觉得不用他出手,你爸就可以下手。” “可我爸没有啊。” 说完钟明突然想起那天父亲和他说的那句“你怎么知道我没杀过人?”,心里颤抖了一下。 可钟明还是摇头,“不对,不对,我爸还是不以杀人为目的的,那个人引导我爸也许并不是让我爸杀人,或许。” 钟明不敢想了,那个人为什么那么做?但不管如何,自己父亲如果被那人引导了,必然接触过那个人,所以凶手应该也是父亲身边的人。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点,就是他杀人用的一直是我家这把锤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叶颜眯起眼睛,“我家这把锤子之前的每一次出现和消失,都伴随着命案的发生。” “或许我不该把这锤子重新挖出来,那样也许。”钟明有些自责。 叶颜却摇头,“他就算不拿这把锤子,也会拿你家的锤子,或许这个人引诱你父亲打劫也好,用我家锤子杀人也罢,都是想在未来的某一时刻当做脱身的办法吧,我们也许都会因这些东西沦为替罪羊。” 叶颜的话非常有道理。 “所以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把这个人找出来,不能一直被他拿捏和利用,一定要找出线索,时刻准备反击。”m.qqxsnew “反击?” “没错,只有同样拿捏住他,以此要挟牵制,我们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不然,一辈子都要成为被他控制的拿捏的,随时可以被牺牲的傀儡。” “那我们该怎么做?” 叶颜有些绝望,他们一直在努力寻找那个人,推理觉得那人应该住在附近,不然为什么会那么巧正好看到她和钟明两家的秘密。可怀疑的四个同学排除两个了,剩下两女生,叶颜觉得不可能。 那两个女生叶颜都见过,瘦弱的,纤细的,怎么可能和程连发那样的魁梧大汉对峙,所以也不可能是她们。” “也不一定就是学生,当初咱们怀疑这几个同学,是因为洪伟死前说凶手穿着的是二中校服,可当时市面上的两款运动服,其实和咱们学校校服的样子也差不多,也许洪伟真的是迷蒙中看错了呢?这个信息就会误导我们。 而且,我一直想不透,如果刨锛凶手是学生,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尤其现在咱们猜到,他根本不是为了钱,而是有必须杀掉这些人的理由。 所以,咱们是否可以怀疑一下,这个胡同里除了这几个同学的其他人,至于是不是女生,至于他到底高矮胖瘦,其实并不是那么确定的。” “为什么?” “因为,我现在怀疑,也许和程连发对峙的并不是凶手,就像昨天的情况,是有人。” 钟明说到“有人”的时候看向叶颜,嘴唇颤抖,“有人先抢了程连发,在程连发受伤准备去报警的时候,凶手冲出来在他后面刨锛儿了。” 钟明的话让叶颜一颤“这些也只是猜测,或许。” “因为程连发出事那天,我看到父亲身上带血的回来,他应该出去做了什么事,所以,就像你说的,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呢?” 第72章 一条裙子 “所以我们到底如何找出凶手的踪迹,他一直在暗处和咱们玩捉迷藏,一直在利用咱们,可咱们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叶颜悲哀的说道。 “谁说的?” 钟明眯起眼攥紧了拳头,“这个人以为他可以一直隐身吗?他每算计咱们一次,就会暴露一点他的信息,现在咱们就掌握了很多。 第一,这个人应该是咱们附近的人,甚至也许是咱们认识的人,不然为什么对你我的习惯性格做出的选择,都这么了解,对你我家房屋的结构这么了解。 第二,他接触过我爸。 还有咱们已经知道了很重要的一点,凶手拿走死者财物,只是为了掩饰自己杀人的真正动机,或者说掩饰他的身份,所以他真正的动机是什么?一个人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这些人是否有必然的联系,都是咱们找到凶手的关键,可以查下去的地方。 还有最最重要的,他为什么会把咱们两家卷进连环刨锛案里,是不是说明,也许他和咱们的关系,比咱们想的更近,是个意想不到的人。” 叶颜皱眉点着头,想到另外一个关键问题,“一切的起因,似乎都从王大庆的死开始,我妈无意中拿了锛儿打死了王大庆,那个神秘人也看到了我俩埋尸的过程,然后偷走了锤子,之后就开启了杀人游戏,你说他为什么这么做?仅仅是想嫁祸给我妈和你爸吗? 还是仅仅为了以此要挟逼迫我和你守口如瓶,把咱们一同拽上这条贼船?但就像之前说的,你不觉得他这样更铤而走险吗,这比让咱们糊里糊涂的成为替罪羊更容易暴露他自己,而且我总有种感觉。” 叶颜思索着,“我真的有一种感觉,这个人之所以展露在咱们面前,不只是像上次咱俩分析的那样,就是为了牵制你我,我觉得他也许更想展示。” “展示什么?” 叶颜又摇了摇头,“说不清楚,但每次有新的命案发生,我看报纸上对死者被刨锛的具体描述,总感觉自己有些。” 叶颜没说下去,脑子里的一些乱七八糟的陌生影像一闪而过,“也许是我想错了,总之,咱们现在到底该怎么查?” “凶手有必须杀这几个人的理由,而且不是为了钱,是为了什么?这中间是否存在某种联系?” “可报纸上说,这几个受害者彼此之间并不认识,警方也没查到他们之间有什么关联,这是案子之所以奇特,一直没有线索的原因。” 叶颜想着,其实刨锛案现在几乎完全放在了台面上,全民参与破解,包括十万块钱悬赏的事,都为了民众能够提供思路和线索,但显然除了让民众变得冲动之外,并没得到真正有用的东西。 而她和钟明现在是唯一可能知道关于刨锛案凶手线索的人,却不能把这个线索告诉任何人。 叶颜现在对凶手不只是恐惧了,更带着一些好奇,这个人究竟是谁?为什么能把自己隐藏的这么深? “这几个受害者之间没有联系,不代表凶手和他们没有联系,受害者互相之间不认识,反而刨除了亲戚或者工作上的往来对象。那么换个思维想,凶手为什么非杀他们不可,这个动机一定很特别,不然凶手不会用抢钱来掩盖自己真正的目的,你说他的目的是什么,能让他对这些身份年龄性别不同的人下手呢。 或者说,洪伟程连发他们没有一丁点相似,可却都被同一个人杀死了,为什么?” 叶颜脑子都乱了,半晌想到一个理由,“会不会受害者们无意中知道了凶手什么想要隐藏的秘密?” “什么秘密?死者之间互相不认识,现在这个社会,谁会在乎别人的秘密,甚至让他们招来杀身之祸。最重要的,看凶手下手干脆利落,一招致命,应该不是无差别杀人袭击,而是早就瞄准了目标,然后一气呵成等目标落单后,迅速的杀掉。我真的想不透,到底什么样的理由能让凶手毫无犹豫的杀人,而且,甚至没有一点自责感。” “自责感?” “对,像我昨天误以为我杀了老冯,咱们正常人的思维都是心理负担很重崩溃,愧疚,甚至也许会发疯,万念俱灰。仟千仦哾 可从第一个受害者萧赢来看,凶手就没有半分犹豫,出手稳准狠,说明他根本就没害怕过,也没自责过,如果有心理负担不会之后一个接一个杀人的,他对待人命的感觉就像碾死一只蚂蚁。 我无法想象咱们认识的人中,会有如此残忍之人,这个人对生命毫无敬畏之心,甚至也许在他眼里,人命和普通的死物件没有任何区别。 目前这就是咱们掌握的关于那个人的全部信息,还是那句话,这个人一定在咱们周围,还要接着查这条胡同里的人,能和我爸接触的人几乎只有这条胡同的邻居了。 我想不到还有谁。之后我也会侧面从我爸口里探一探,也许能有新的线索,我也会去了解一下他接触的人。按理来说,纺织厂倒闭后,我爸除了打零工,就是在医院或者家里陪我妈。 我爸没有任何爱好,为人很冷淡,就算邻居他也很少主动说话,我想不到除了我妈之外,谁能接触到他并引着他犯罪,我爸根本就没怎么接触过外人。” “会不会是打零工时认识了什么人?” 钟明摇头,“萧赢刚死的时候,我爸可还在纺织厂上班呢,程连发死的时候,我爸也没怎么接触外面,他那时在家做一些手工零件给五金店,大多时候是我送过去的,他和五金店的人也没怎么接触过。 所以我不知道引导了我爸的人,究竟从什么途径接触的,这个很关键,一旦想通了这点,就能确定人群,也许就能锁定凶手了。” 不得不说钟明脑子非常好使,叶颜早就一团浆糊了,可钟明却能在无尽恐惧和变数中,理智的分析出种种要素。 这无疑让叶颜找到了信心。 “那就继续查吧,我回去把这条胡同所有住户列一个表,咱们慢慢排查。” 钟明点头,“那我就把我爸可能接触到的人也列一个表,咱们双管齐下,不信找不出来这个人。” 等整理好心情,已经过了中午,他俩上午翘了课,不敢再耽搁,各自想了理由后匆匆赶往学校。 然而叶颜刚进班级,旁边坐的女生就递给她一个纸袋子,“上午有人来找你,是个女孩,看起来不像咱们学校的,那穿着打扮像对面职业学院的,不过还挺漂亮。” 那个女生说着,撇撇嘴,指指那个纸袋子,“我没打开过啊,这个纸袋看起来很贵,那姑娘看你没在就让把东西给你,里面还给你留了字条,她管我借的纸笔写了纸条,塞在袋子里了。” 叶颜一愣,谁会给她送东西,但要说职业学院还长得漂亮的姑娘,就想起了昨晚的万莹,万莹为什么会来找她? 打上了蝴蝶结的礼袋虽小,但看起来很精致,叶颜回头想去问万诚戈,但后者没在座位上,听说他才上一节课就逃课出去了。 叶颜有些奇怪万莹为什么给她送东西,打开来,里面竟然是一条裙子,纱料很轻薄,淡黄色的。 叶颜不敢在班级里完全拿出来,但看着就知道是百货公司里那种很贵的裙子,她在商场橱窗外看到过,可从没幻想会穿在自己身上。 万莹为什么会送她一条裙子呢,叶颜很奇怪,又拿起里面的字条。 上面写道,“放学后在校门口等我,不要告诉任何人,你单独来,我有事找你。” 第73章 锁 叶颜不知道万莹到底找她什么事,但还是放学后朝校门口走去,她现在住校,下课了直接就在班级上晚自习,然后才回宿舍。 有时候钟明会陪她学一会再去医院,但今天钟明走的早了一些,他计划要去医院观察钟怀隐,想从父亲身上看看能否查到关于凶手的线索。 校门口热闹极了,叶颜等了半天,也没看到万莹的影子,正疑惑着,路口一辆很不起眼的破本田停下,随后车窗拉下来,看到坐在副驾驶穿着绿色长连衣裙万分娇媚的万莹朝她挥手。 叶颜有些意外,抱着那个精致的纸袋子过去,万莹趴在车窗上,“来,上车。” 叶颜没动,呆呆的看了看万莹,又看了看坐在驾驶室里的中年男人,正是那天夜里万莹所说的“朋友”。看她没动,万莹有些不耐烦了,下来拉她。 “走,带你去个好地方。” “去哪啊?” 万莹没回答,反而嫌弃的上下打量她身上起球的校服,直皱眉,“这什么啊,真难看,给你的裙子怎么不穿?” 叶颜赶紧将纸袋子递过来,“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有什么不能收的。” “就是太贵重了,万莹姐谢谢你,可我用不到,还是还给你吧。你现在也在读书,这裙子应该花了不少钱吧。” 万莹撇着嘴不在意的,“一条裙子而已,你还真是小家子气,再说了也不是我送的。” 她回头看了一眼驾驶室,那个中年男人呲着牙冲叶颜笑着打招呼,“是小莹的妹妹吧,长得真水灵。” 那笑让叶颜很不舒服,疑惑的看向万莹,后者挑眉,“哎呀,别那么拘束,都是长辈,这个是我。” 她说到一半,笑了,转着眼睛,“这个是我妈妈以前的朋友,也是咱爸的生意伙伴,很照顾我的,经常在广州那边给我带东西。知道咱爸有了个新女儿,知道我有了个新妹妹,自然也要照顾照顾了。走吧,曲叔叔要请咱们吃饭的。”仟仟尛哾 不由分说拉着叶颜上车,后者本能有些抗拒,可万莹来了一句,“前天你妈妈还和曲叔叔一起吃过饭呢,对吧?” 万莹满眼笑意的朝中年男人扬了扬下巴,后者点头,“是叫小颜吧,长得和你妈妈好像啊,我和老万谈生意,他带你妈妈去了,说起有个新女儿,我一看大家都是朋友,我还没见过老万的小女儿,这可怎么行,就让小莹给我引荐引荐,咱们啊都是自己人。” 叶颜这一迟疑,就被万莹推到了副驾驶上。她自己则坐到叶颜后面,车子开起来,叶颜才意识到她怎么坐这了,随之而来的还有她没带安全带的滴滴声。 那个曲叔叔赶紧停下车,探身过来帮她系好,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刚才这个男人手碰到了自己的大腿,可她又想也许并不是故意的。 车子再次开起来,叶颜心里很乱,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得,以前和叶小梅在路上为了温饱什么都干的时候,自然见过男人恶心的各种手段。 只是,这个曲叔叔车子开起来,也没再说什么油腻的话,反而问她学习,问她想考什么大学,倒真像一个普通长辈该有的样子,再者他又说起了叶颜母亲。 “你妈妈可真有福气啊,不仅有个漂亮女儿,老万还是个会疼人,有能力的。汽水厂办大了,找了南方合作商,现在还和我商量做出口,做品牌,啧啧啧,可出口哪那么好弄。 我好不容易给他引荐了一个,人家刁钻的很,你爸陪了好久都拿不下订单,就让我想想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但我毕竟在他那汽水厂还有股份,也不能不帮忙。 唉,现在这个年月啊,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我就说他还是过于保守了,你妈妈到很能帮他的忙,他也算得了个贤内助。但你爸做生意不容易,他对你们也挺好的对吧?” 叶颜听得糊里糊涂,什么合作商什么进出口,她都是不懂的,当被问到这个问题,茫然地点头,“是,挺好的。” 万良对她们确实很不错,这一点叶颜不得不承认。 以她和叶小梅的名声,还能有人收容,和做梦似的,还有叶小梅上次跟会儿被骗了钱的事,万良也没发火。 她的学费,生活费,从来没少给过,都和万诚戈一样的。 有时候叶小梅都问她,是不是做梦,她们过惯了被人打骂侮辱的日子,现在过上个常人的生活,反而觉得像偷来的,无比心虚和不安。 叶颜有些神游,耳边还响着那个叔叔的喋喋不休,到真如长辈在念叨,而叶颜也渐渐放下了戒备。 “所以啊,身为一家人,不能让你爸一个人背负这些压力,你,小莹,还有你妈妈,都该为这个家出点力。” 叶颜回过神来,点头。 而此时车子已经开出了学校所在的南岗区,朝着新开发区过去。叶颜中间小声问去哪?万莹只说是好地方,那个曲叔叔则笑着,她又问了几句,就说带她去吃好吃的。 然而当车子直接停在了酒店门前,叶颜再傻也有些慌了。 拉她下车的时候,叶颜不下去,那个曲叔叔力气大把她推下去,叶颜跌倒,华丽的纸袋扣在地上,那条黄色裙子掉进了水坑里,干净的淡黄色顿时满是污渍。 万莹似乎有些不悦,气急败坏的把裙子捡起来,往叶颜身上一丢,“搞什么啊,一路上好好劝着,不是听进去了吗?你得为万家出点力。算了先上去吧。” “去这干嘛,不是吃饭吗?” “酒店里也有饭店,你个土老帽。”万莹不耐烦了,陪着笑了一路她脸都僵了,以为叶颜看起来呆呆的又胆小,是个好操控的傻子,没想到叶颜戒备心还挺强。 “能带你干嘛,就是长辈的一个饭局,过来吃饭的。” 叶颜心越来越慌,想到那些对万莹的流言和风评,一瞬有些急了,挣扎着,“我不去,我学校还有事。” “你来都来了上去吧,要是自己回学校,打车好几十块钱,一会吃完饭开车送你回去。真的就吃个饭而已,你紧张什么啊,我还能害了你不成?” “我不想去。” 叶颜挣扎着,因为拉扯,酒店门前过往的人频频侧目,那个站在门口的曲叔叔一开始还笑着,没一会就皱眉,喊了一声万莹。 万莹看到那男人脸色暗下来,顿时有些惊慌,同时把气撒在叶颜身上,憋不住火了,“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别扯了,跟我进去,在这拉扯难看丢人,你不是说要为这个家出力吗,不是说感激咱爸吗,就吃顿饭扭扭捏捏的,给谁看啊。” “我不去。这只是你说的,我没看见我妈,也没看见万叔叔。你就是在骗我。” 万莹冷笑着,和那男人对视一眼。又好言好语过来拉她,叶颜却已经确定了,这两个人就是骗子。 她和叶小梅以前在路上的时候也不是没见过,那些皮条客拉落单的或者吃不饱肚子的小姑娘走,骗去出租房里卖掉,被强迫接客,很多真的是被骗进去的,跑不掉,脚上都拴着铁链子,叶颜也被骗过,叶小梅把她救出来,两人连夜就跑了。 所以这场景难免不让她起疑心,叶颜有生以来第一次感激自己有过那样痛苦及恐惧的经历,不然,这样富丽堂皇的酒店,要想锁住一个人一辈子,比曾经那些破烂的出租屋铁皮房容易多了。 叶颜甚至有种预感,自己一旦进去,就永远出不来了。 第74章 勒索 这种恐惧感让叶颜挣扎着一口咬在万莹的手臂上,趁对方痛叫,叶颜撒腿就跑。 万莹气急败坏,随即传来那个男人的咒骂声。 万莹说了句什么,叶颜也没听清,她此时心跳极快,只拼命跑,想不明白今晚上怎么就到这地步了,心里骂自己,叶颜啊叶颜,你竟然一点防备心都没有,想想以前,那些最会骗人的,往往都是最熟悉的人。 叶颜朝前跑,这一代很荒,要跑到前面主道才能看见出租车。 她拼了全力,很快听不到身后万莹的喊声了,本以为安全了,没想到一辆摩托车急停差点把她刮倒,开黑车的摩托司机笑着停下车数钱,万莹则从后座下来一把拉住她,“你跑什么跑,累死我了。” 叶颜惊恐的朝四周看,确定只有万莹一个人后,仍然不安,怒气和委屈一起全涌上来,“万莹姐,你到底干嘛?我就是个普通学生,没钱给你骗,我还是你妹妹,你这么做就不怕?不怕咱爸?” “不就带你吃个饭至于吗,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还有,你说谁,咱爸?”万莹冷笑,嘴角全是不屑,像是撕破脸也不想演了,“那样的人也配,你以为今天是谁叫我带你来的,就是你的好爸爸啊。 他这个人为了生意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又不是他亲生的,不过就是利用的工具罢了,不然你以为你那半老徐娘的妈凭什么坐上厂长夫人的位置,人家要的可不止一个会做饭的保姆,还有别的。”万莹意有所指。 叶颜心里一沉,可马上就摇头,“不会的,绝对不是的,是你骗我,我都听说了,你在外面接触了不三不四的人学坏了。你以前根本不是这样的,一定是你接触了那些人,听说你骗了不少同学的钱,现在要来骗我了?我没钱,万莹姐。” 叶颜防备的保持着距离。 “怎么不信啊?” 万莹好笑的,眼中又有些悲凉,“确实,我一开始也不信,我比你还不信呢,毕竟我叫了他那么多年爸。” 她抬眼看向叶颜,“你要不信就算了,别那么轴,不就找你吃顿饭,搞的贞洁烈女似的,没意思。” 叶颜还在戒备的看着四周,怕有其他人出现,“吃什么饭,这种地方,我消受不起,我要回学校去了。我,我劝你也少和那些人混在一起,好好读书,不然,不然。” 叶颜脑子有些空白,几乎是脱口而出,“不然我告诉爸,告诉万诚戈,你也不想在他们面前丢人吧。” 万莹却是气笑了,“告去吧,随便告诉谁,你当我怕啊,还觉得我给他们丢人?我告诉你,没我,他们还喝西北风呢,我给他们谈成了多少大单子,都是我,不然你就直接告诉万良,看看让他到时候怎么回答你。 叶颜你真是没用,你知道刚才跑了,在那个姓曲的面前多下我面子,你现在和我回去,一切还有的商量。” 叶颜不想和她说话,急于逃离这地方,用力甩开她,“我不去,我要回学校。” 说着看着有出租车过来就要招手,结果万莹一把抓住她手腕,从后面凑上来,在她耳边咬着牙根,“叶颜你就这么走了别后悔啊,我可知道点你的秘密。 不,是知道你和那个叫什么钟明的秘密,就在那天晚上,钟明杀人了吧,那个粮油店的老冯。还有你,也杀人了吧,王大庆,你以前的继父,哦,不,该叫姐夫。是你杀的还是你妈?”她咯咯咯的笑声,像魔鬼一样抓住了叶颜的灵魂。 叶颜一瞬间愣住,手还在半空中,出租车正好停在她面前,司机看她发愣不耐烦的,“上不上啊?” 叶颜想拉开那车门,却身体僵硬的动不了,万莹抓着她的肩膀,离的很近,笑的如夜色中的鬼魅,在她耳边小声的,“叶颜,要不是警方取消了悬赏,今天早上你和钟明就该在警察局了。 你说这些秘密,我要是告诉警察会怎么样?不过你放心我不会那么傻,这么好的消息,在警方那换不到十万块,我同样可以从别处弄到更多钱,就看你配不配合了。” 出租车司机骂了一句,车子开走了。叶颜心跳的极快,可脑子一片空白,那瞬间她才知道什么叫头皮发麻,她从没想过秘密会这样的泄露出去,更没想过泄露后该如何处理,尤其是面对一个,贪得无厌的勒索者。 “那天在胡同你们说的话,我听得一清二楚,真没想到啊,看着一个个沉默寡言的,都是厉害角色,说吧,你们就是抢劫杀人的凶手吗?” 叶颜惊慌的摇着头,“我不是,我们不是。” “不管你是不是,叶颜,你该感谢上天帮了你,我都走到派出所门口了,听他们说悬赏撤下去了,知道我当时多不甘心吗,我本来可以拿着钱远走高飞,告别这里的一切,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可怎么就撤掉了呢,十万块钱啊,我原本可以重新开始。 不过也没事,你同样可以给我换来十万块,只要你乖乖听话,我拿到钱就会离开安城,我没告诉任何人,之后不会再有人知道你们的秘密了,也不会曝光你和钟明了,咱们合作,难道不好吗?” 叶颜满眼恐惧的回头,刚才一路狂奔她已经走到了开发区的主街上。这几年安城变化真大啊,明明下岗的人那么多,明明垂死挣扎的人那么多,可这城市这世界却在飞速成长。似乎无论有多少人在痛苦中挣扎,也阻止不了这城市的进步。 就好像玫瑰庄园里满是蛆虫的肥料,最底层只能仰望不属于自己的美好,艳丽的世界需要他们给养,却让他们与这一切格格不入。 万莹挑着眉看她,索性也不拉她了,认真查看自己手腕上被叶颜咬出的伤口,冷笑着,“本来想着,你也算我妹妹,好说好商量,现在看不如一开始就和你摊牌来的利索。 怎么样?考虑清楚了就和我回去,你能吃到什么亏?是女人都会过这一关,反正以后都要给男人当老妈子,不如好好利用自己的优势,又有什么不好。 而且叶颜,我可以清楚的告诉你,你其实没的选择。是听我的话,乖乖的还能过上好日子,还是我报警你坐牢?哦,不只你呢,还有你那个好朋友钟明,还有他爸,还有你妈妈,哈哈哈哈,你该怎么选? 真看不出来啊,叶颜,你比我想的要厉害呢,我真害怕啊,你那朋友看起来文文静静的,竟然敢杀人?” 万莹假装害怕的样子,可满眼嘲讽。在她看来,死人不恐怖,活人才是魔鬼。而她此时也终于体会到爬上食物链顶端,拿捏住别人的快乐。 万莹盯着叶颜花一样稚嫩的脸,突然心中无尽怨愤,凭什么所有人都喜欢她啊,连万诚戈都知道护着她,可自己呢? 万莹不自觉地摸着自己的脸,差在哪了呢,为什么明明叶颜比她更低贱,身世更不堪,却有那么多人捧着,有朋友护着,而她什么都没有。 愤恨爬上心头,随即而来是看到叶颜恐惧害怕纠结目光的快感。对,就要这样,凭什么这个世界只有自己在受苦,凭什么只有自己肮脏。 早该这样啊,还去什么警察局报案,那天她真是失心疯了,还好,现在来得及。 叶颜可比十万块值钱多了,等她拿到钱,就离开安城,离开这该死的地方,去南方去香港,去维多利亚港湾旁喝咖啡。 到时候不会有人知道她万莹的过去,她会遇到喜欢的人重新开始,组建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子女。她再也不是孤身一人了。 万莹眼神亮极了,那一刻,她看着叶颜的痛苦,反而内心得到了解脱。说愧疚吗,也许吧,不过愧疚是留给那些活得好的人,身在地狱里的人,不会有时间去怜悯别人,只会庆幸,庆幸终于有人接替自己炼狱般的煎熬。 而自己不会等太久了,真的不会太久了,她万莹这一次真的可以自由了。 第75章 细密的调查 钟明放学直接去了医院,母亲最近身体越来越不好,醒着的时候很少,父亲白天大多时候都守着母亲,就怕错过她醒来。m.qqxsnew 钟明却没什么感觉,这一点连他自己也很惊讶,似乎早就预料到母亲有这一天,他反而有一种解脱感,可他为自己这样的想法感到羞愧。 他也试着像父亲那样沉浸在悲伤中,尽可能的和母亲多呆在一处,毕竟也许他现在的年纪还并不真的清楚什么是失去,失去一个对自己非常重要的亲人。 可父亲却不让他接近母亲,一开始他觉得自己太敏感,误会了,是父亲太在乎母亲,所以时时刻刻在她身边,做什么都不假以人手,想要在母亲最后的这段时间多陪伴,可当钟怀隐偷偷倒掉钟明送的饭,他才终于觉察到了什么。 钟怀隐就是在防着他,当明白这一点,钟明心里悲怆至极,盖过了即将失去亲人的失落感,他才突然意识到也许自己在这个家里,从来都不是儿子的角色,对久病不愈的母亲来说,是增加心理负担的存在,对父亲而言,他则像一个贼,像一个随时会加害母亲的敌人。 钟明到了医院,在病房门口看着里面父亲温柔的和母亲说着什么,母亲似乎心情很好虚弱的笑容挂在脸上,父亲不敢去看她,仿佛这样就能沉浸于妻子还很健康,并且这样的日子还长的幻想里。 钟明没有去打扰,在门口掐着点等着取药的时间,躲到旁边楼梯后。果然时间一到,父亲推着母亲的轮椅出来,走得很慢,缓缓朝着住院部护士站过去。 钟明趁机回到病房,病房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熟悉的,桌上有半盒糖糕,是楼下店铺的,应该是父亲买的,翻找一遍,没有看到像是礼品的东西。也是,他们一家都是外地来的,因母亲常年病着没有什么朋友,父亲又是个冷性子,和纺织厂的人关系都一般,这些年也就和叶颜的母亲有过来往,闹翻了后,父母几乎没有什么相熟的朋友。 此时看病房里的东西,排除了探病的人,他又拿起床头主治医生签字的查房卡,在医院,接触最多的是主治医生,护士站的两个护士,以及楼下做理疗,还有icu那边的大夫。 钟明拿出本子,默默写下这些医生护士的名字。 他看看表,父亲推着母亲应该已经在排队取药了,他要赶过去看看取药的时候会遇到多少人。 钟明拉开门正准备出去,可看着病房门上那小块玻璃反射的屋内一个剪影,顿了一下,回头,看到半拉的窗帘后像有什么东西立在那。他走回来,把窗帘拉开,看到是一个简单的输液玻璃空瓶,里面插着一朵新鲜的向日葵。 这让他有些意外。 母亲的病房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花,是父亲特意去买的吗?钟明呆呆的盯着那朵花,那娇艳的样子和充满药味,死气沉沉的病房完全不同。他刚才上来前,去楼下问过母亲今天的治疗,上面登记了父亲从一早上的每一个检查就陪同着,所以他没有离开过医院。附近是没有花店的,这年头饭都吃不饱,医药费都拿不出来,谁会有心思买花。所以这样新鲜的向日葵要去香坊早市才可以买到, 父亲今天一天都没离开过医院,而且早上六点钟的给药治疗,父亲就陪同了,所以他昨晚就回来了。 钟明查看这些记录的时候,那个护士认出了他,母亲常年来医院又是住院最久的病人之一,楼下的护士早就熟悉他们一家三口了,其实护士们之间也议论病人家属的,偶尔经过会听到说谁家里人从来没看过,说哪个老人儿子来了一会就再也不见人影,说当年重男轻女抛弃的女儿找到了,老人没什么病还住院想要女儿一笔医药费。 护士站是最多八卦的地方,看尽人世间的爱恨情仇,温情与罪恶。也有议论一个人来医院,没付医药费就跑了的,还有,当知道自己得了绝症,就从医院楼顶上跳下去的。 这些事,有些病人出院了就过了议论时限,有的病人死了,大家默契的闭口不言,而有些比较经典的,则每一次提到类似的,都会被提及回味。 仿佛议论的并不是一个人的人生,而是一个电视节目一样。有次家属路过听到,发了很大脾气,老护士长无奈的耸耸肩,她们不是没有同理心,只是看过太多,麻木了而已。 不管如何,住院最久的李桃也曾是护士站议论最多的女人,议论她儿子听话孝顺,议论从没见过钟怀隐这么好的男人。 是啊,谁能把久病不愈的妻子照顾的如此无微不至,多少女人看了都羡慕。长得也周正,护士站年轻的小护士都说以后找老公就找这样的。 所以看到钟明自然又议论起来,“昨天你爸晚上出去,我还想着他去哪了,结果回来的时候就拿了糖糕,说是老婆爱吃,怎么你爸让你来取化验单的吧。” 护士把李桃的化验单递给他,看着钟明阴沉的脸,以为他因李桃的病而担忧,故意多说话想宽慰这个过早成熟的男孩。 钟明则有些木然的接过化验单,皱眉犹豫着走出医院,那家唐糕店在这一代很有名,这边的家属也常去买,以前五点就打烊,后来因经济不好,店铺老板全家都下岗了,全靠这一个糖糕铺子,就开到晚上十点。 钟明跑过去,此时正是下班时间,店里人很多,他看了一眼门上的营业时间,真的是到十点。钟明满眼的不可思议,鼻子里酸涩涌上来,他用力大口呼吸想平复这种难受,在自己捅了老冯一刀后,父亲跑了没有回去找他,所以更不可能是去拿锤子把老冯干掉,所以父亲跑了以后是回了医院,那一刻父亲到底在想什么? 想着也许完了,警察马上就要把他抓走了,想抓紧时间回医院把抢来的钱都交医药费,给妻子用上最好的药,哪怕警察马上抓走他,药也在李桃的体内谁也抢不走了,他甚至还买了妻子最喜欢的糖糕,母亲身体不好,要血糖控制一直不让多吃甜食,可他主动给母亲买了糖糕,是怕这是最后一次了吧。 所以父亲从头到尾想的都是母亲,没有想过他,甚至没有回去找过他。 在昨夜钟明没有回医院的情况下,父亲没有丝毫的担忧,就好像这个儿子不存在一样。他真的不重要到这种地步,甚至不会关心一下他的死活。 第76章 传闻 钟明突然觉得好笑,看着糖糕的眼在颤抖,是啊,对于父亲来说,昨夜的经历紧张刺激,危险。父亲一定预料到了老冯很可能报警了,警方随时会把他抓走,所以在他还剩下的有限时间里,当然会回到妻子身边,给她最后的陪伴。至于那个替自己挡刀,甚至杀了人,想要保护父亲的儿子,钟怀隐也仅仅只能给他一个回眸而已。 钟明自嘲的笑着,肩膀不住颤抖。 可钟怀隐也没想到吧,老冯死了,死了,死在了那个真正的刨锛儿者手里,又安全了。 但即便父亲现在有了时间,也都没有过问他,没有去学校问一问他钟明到底在哪,回没回来,到底害不害怕,出没出事。 他,钟明,对于自己的父亲来说,就这么的不重要吗?哪怕是个陌生人,在昨夜后也该来问一问,才对啊。 可他们就这样将他无视了,钟明攥紧了拳头心凉的厉害,冰川刺骨一样,他也不知自己如何走回医院的,上了楼,在住院部取药处,远远看到父亲推着母亲等着配药。 李桃靠在轮椅上已经睡着了,她的脸色疲惫极了,凹陷下去的脸颊已经没有多余的肉,好像那苍老的满是病容的外皮下包裹的,只有灵魂和骨头。然而这样的李桃对于钟明来说也是陌生的,因为他真的很久没仔细看看母亲的正脸了,他永远看到的是躺在病床上的背影,以及被靠在父亲怀里的母亲侧颜。 值班两个护士,一老一少,都是很熟悉的了。此时护士站还有其他家属,一个是隔壁病房的小学男老师,年纪不算太大,没有结婚,他母亲照顾他,是肾炎。仟仟尛哾 另一个是隔着一个病房的中年女人,似乎这两天刚刚住进来的,一直是母亲和刚上初中的女儿来照顾,听说丈夫是个警察,太忙,以至于这女人都住院两天了,护士站的人还没看到她丈夫的影子呢。 这层都是单间病房,比楼下普通四人病房要贵一些,所以住的人也不多,在这个中年女人住进来之前,只有李桃和隔壁的小学老师,中间来来回回有住进来的,有出院的,但时间都短。 但可能长久以来护士们看钟怀隐无微不至的照顾妻子,已经对“好男人”形成固定印象,所以对这个新进来的女人,丈夫一直没出现过的情况,都留下了不负责任的印象,哪怕这个温柔的中年女人也觉得面子上挂不住,一遍遍说自己丈夫真的很忙,是个警察,是个很好的警察。也没改变护士怜悯的眼神。 而此时陪着中年女人来取药的是她的老母亲,这个女人的状态不太好,和李桃正相反,她脸色有些发黄发肿。 她母亲搀着她,“都说了我来拿,你非要跟着过来,一会佳佳来了又要说你了,也就你女儿能管着你,我这当妈的都管不了。” 那中年女人笑着,“我就想着走动走动。” “你啊就是逞能,什么都逞能,家里大小事都你来,孩子也你照顾,这个家就好像没他那个人似的,也不知你当初非要嫁给他图什么。当年要嫁给那个五金店的是不是现在也享清福了。” “妈,这么多人呢,怎么还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志新就是太忙了,他平时一有空就做家务的,他就是忙,忙的也都是正事,出勤有时两三天都睡不了一会,我心疼。” 和护士说了名字拿药,这个女人叫“陈瑶”。她母亲还在抱怨她丈夫,甚至忍不住和护士吐槽,她赶紧拉住母亲,笑着解释着自己丈夫太忙了,说这两天一定过来。 结果陈瑶母亲冷哼道,“他忙全世界就他忙,自己老婆病了都照顾不了,挣得钱也不多。” 陈瑶拉了拉母亲,岔开话题,“妈,不是艳华拿了面包过来吗,那么多咱们也吃不了,你不是说给护士站拿点吗?” 经她一提醒母亲一拍脑门笑着,“瞧我这老糊涂都忘了。” 拿出一个袋子,里面是面包,一个有手掌大,里面足有五六个,塞到护士手里,“小王你们晚上值班的时候吃吧。” 护士笑着还推托了一下,“陈瑶妈妈您可真客气,这面包可贵着呢。” “哎呀,还不是我们瑶瑶那个好朋友。” 说起这个,老太太笑脸如花,看着女儿,“艳华这人真不错。人长得漂亮还时髦,我就说让你多和她学学,她最近还找了个好工作,面包店当售货员。” 护士拿人手短自然附和着,“那可是个好差使,体面不说,每天剩下的面包都可以拿的。平时面包很贵,买一个都舍不得。” “可不是吗,你看这面包就是艳华给我们拿的,拿了好多呢,说是面包店没卖完的,我想着我们也吃不了,就给你们带点,别嫌弃啊。” “您说的什么话,这面包香的很。” 说着小护士就拿了一只吃起来,结果旁边比她年纪大的护士,瞟到了面包下的垫纸,上面印着“曼哈顿西点面包房”的字迹,脸顿时有些变了,笑着没说什么,那对母女拿了药往病房走的时候,老太太还一个劲的说她那个朋友,“你也多打扮一下,孩子大了,又不是吃不上饭,你怎么穿旧衣服,你看人家艳华打扮的多时髦,她有对象没?哎呀,虽然这么说不好,但她和你岁数差不多吧,这个岁数的女人不好找了,好在她是个丧夫的,比离婚的强,明儿我给她物色物色。” 等那对母女走远了,年纪大一点的护士点了点那张面包纸,小护士还没明白过来,老护士就撇着嘴,“我还说呢,怎么面包房能剩下这么多卖不出去,这个曼哈顿,之前多有名的西点屋,在那当营业员提成可多了,是个好差事,可惜啊。” 小护士也一下想到什么愣住,面包在嘴里含糊不清的,“妈呀,是那家面包店吧。” “对,就是那家,报纸说那个售货员叫李什么来着?反正就是被刨锛儿那个。 “哎呀人就是这样,一个售货员死了和面包店有什么关系,客人就跟着害怕,连带着面包店生意都不好了。” 小护士此时也没心情吃了,就好像面包和凶犯有关似的,扔在柜台边上,嚼在嘴里的半只也顿时没了滋味。 “还有啊,那个老太太说的送面包那女的,下午还来了呢,打扮的是很时髦,也不知那么漂亮的,怎么和陈瑶要好的。” “别这么说,陈瑶人不错。我倒是觉得陈瑶好,本分,她那个朋友叫什么艳华的,一看人就飘。” “可人家下午还给了花呢。” 小护士指着角落里医用玻璃瓶插着的一朵向日葵。 老护士冷哼,“精致的资本主义作派,我看还是陈瑶好。” 护士们一边拿药分药,一面不忘了八卦。 第77章 烫伤 此时钟怀隐已经拿了药推着妻子往回走了,钟明远远观察着,看父亲都和谁接触。结果,除了隔壁那个小学老师的母亲主动和钟怀隐搭话外,父亲全程都没和任何人有过交流。 而钟明原本想在后面跟着父亲回病房,刚要离开,却听到了小护士的话,顺着望去,就看到了朵向日葵,微微有些发愣。 可随即也没再多想,朝病房走去。 钟怀隐将熟睡的妻子抱上病床安顿好,拎着水壶出去打水,一出病房门,就看到了拿着化验单的钟明,一时两个人谁都没说话。 空气静的很,走廊上没有别人,只有一个灯泡似乎接触不好,一闪一闪的。 钟怀隐眼神复杂,却看不出情绪,末了拿过他手里的化验单,从钟明身边一句话都没说的走过。 钟明心里的不平再次爆炸,喊了一声,“爸,你都不问问我吗?问问我昨天是怎么过的?” 钟怀隐只是顿了一步也没回答,继续向水房走,钟明却情绪上来再也忍不住了,大步拦住他,双眼通红张着手臂,盯着他的的眼睛,“我是你儿子,亲儿子,你以往对我不闻不问也就算了,我知道母亲的病已经叫你心力交瘁,可昨晚不一样,我的死活你也不管吗,不问一下吗,就真的当没有我这个人吗?” “那你要我问什么?还有我对你母亲从来没有心力交瘁,对你才是。” 钟怀隐说着没再理他,推开他继续朝开水房走去。 钟明愣了一瞬,随即就爆发出更难以自控的怨愤,这么多年他都忍下去了,可此时此刻,他明知不该,可却再也无法忽略,攥着拳头,“我哪里让你上心过,从小你就告诉我,母亲的病,我不能去烦她不能去打扰她,我尽心尽力为这个家,洗衣做饭,我几岁就会爬锅台。 家长会你一次都没去过,我冷了热了从来没问过,爸,你没把我当儿子,可你有把我当个活生生的人吗?” 钟怀隐始终没有什么表情,那深渊一样的眼睛让钟明感到绝望,“我很爱你和妈妈,我不知道我哪里让你觉得我值得痛恨,我。” 钟怀隐打断他,“因为我足够了解你钟明,你太像年轻时候的我。”皱眉走近儿子,点着他的肩膀,那双眼里映着钟明不知所措的表情,“你心里想的什么我一清二楚,别装作无辜的样子,你一点也不像你妈妈,善良单纯真诚,你扪心自问这么多年,你有没有想过,甚至做过,想要害死你妈妈的事。” 就像沉寂太久终于撕破了脸,对于现在的钟怀隐来说,已不再需要维护这个家庭的表面,因为一切的隐忍都是因为李桃,现在,李桃要没了,他的救赎没了,他更不在乎什么钟明什么儿子,什么家了。 钟明则不可思议,想要辩驳,父亲却盯着他的眼睛,“要让我说具体是哪年哪月哪日吗?你是早早就学会自立,可钟明,你当初学做饭想干什么。” 钟明心狠狠一沉,那段记忆已经在他脑海里模糊了,在无数次自责和不甘中,身体为了保护他而渐渐模糊那天的场景,他后来无数次忏悔,想用后来所有时光尽力做一个好儿子,弥补曾经一瞬的邪念,真的只是一瞬,一个稍纵即逝的想法,没有实施。 他以为没有人知道,不会有人知道他那一秒的失神,可他还是被父亲捕捉到了。 这让他惧怕愧疚,自责打压着他坚挺的脊背。 钟怀隐冷笑着,“我早该掐死你,在你想害死你妈妈那年,可为了你妈妈,为了给她一个完整的美好的温馨的家,我一直盯着你呢小子。” “我没有,爸,我真的没有,我,我只是。” 钟明摇着头解释着,可父亲没有再理会他,自顾自的走去水房接水。 “爸。”钟明追过去,“我真的很爱妈妈,我没有做我真的没有做。” “可你想了吧,你太像我,天生就是坏种,也别妄想当什么好人了。” “爸,我没有。” 钟怀隐却是愤怒的一甩,水壶里的热水泼到钟明手背上,顿时烫成一片,可手上的痛敌不过心里的万分之一,他看着父亲离开,看着父亲眼中的厌恶,钟明颤抖,靠在墙上滑了下去。 良久,那个陈瑶的母亲正好进来打水看到他,赶紧大呼小叫的,“哎呀你烫伤了啊,赶紧去护士站包扎一下,快去快去。” 老太太关心的催促,钟明低着头也不敢让人看到他的表情,被那老太太推到护士站。 护士看到他受伤帮他处理,末了,还不放心的让他去隔壁烧伤科看看,“你明天去那边挂个号,烫的这么严重,会留疤的。” 钟明木然的点着头听着,可脑子却是空白的,他往外走,冷风吹着他越来越不清醒,他回头看住院部的楼,灯一盏一盏的熄灭,猛然想起自己来干嘛的,可现在他苦笑,这一瞬间多希望那个刨锛者能在附近,看到他绝望样子,发一次慈悲,给他一个痛快的结束。这世上活着远比死了要痛苦的多。 钟明那一瞬真的想死,可突然有人喊他的名字,将他唤醒,他回头,就看到叶颜匆忙的跑过来,一下抱住他。 温暖将他的思绪拉回来,像将他从死神手中赎回,钟明把头埋在她颈窝里,拼命的想要抓住活着的感觉,“叶颜,我只有你了,我怎么办,永远见不到阳光了,我该怎么办。是不是做错一次,就永远得不到原谅,叶颜,你不会扔下我的对吗?只有你不会扔下我。不然一个人活在这世上有什么意思。叶颜,我的错一辈子都弥补不了了。可你说过,我们会好起来的,我们会考出去,离开这里,开始新的生活,我们说的那个向往的日子对吗,告诉我。” 叶颜愣了,张张嘴想说什么,可看着钟明无神绝望的眼睛,原本冲过来时要说的话咽了下去,眼中的焦灼在看到钟明这幅样子的时候,也淡了,慢慢变成温暖的阳,努力伪装成这黑夜里可以给他的唯一曙光。仟仟尛哾 她摸着钟明的脸挤出一个笑,“我不会离开你的,永远不会,我们会考出去的,会离开这些人这个地方,重新开始,我们会过上好日子,不会再被人嘲笑,不会再被家人伤心,你也不会离开我的对吗,钟明,只要你说不离开,要我做什么都好,只要保持到明年高考,我们就可以实现梦想了,考出去。” 所以这之前,一切都是可以忍受的。 第78章 幻觉与现实 所以,当叶颜跟着笑脸如花的万莹走进酒店的时候,心里就是这样一遍一遍的和自己说,忍一忍,明年就可以离开了。那一瞬叶颜油然而生一份孤勇,沉浸于自我牺牲的感动中。 她以为是为了她和钟明,为了美好生活。以为只要一咬牙一闭眼就好了。 因为万莹承诺了,只要她去陪那个老板,万莹拿到钱就走,万莹说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万诚戈和钟明,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任何叶颜认识的人知道这件事。就这一次,就让叶颜陪这一次,“曲叔叔说了,只要你肯听话,这个合同签成了,我就能拿到另外一半的钱。” 万莹说这句的时候,从包里拿出一叠钞票,眼睛里全是光,想了想抽出两张塞到叶颜的书包里。“我拿到钱就走,真的,行李我都收好了,不会有任何人知道的,我也不会曝光你了。” 万莹看着叶颜虽已被说服,但仍倔强的怨恨眼神,突然笑了,“别这么看我,以后你就明白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现在这年月,谁不是自己顾自己啊。叶颜,你难道不也是为自己?你和钟明都犯了错,可还想过正常的日子,还幻想着考大学,不都是为了自己。 你不要恨我,这个世界什么都是有代价的,你想得到一样东西,就要失去,很公平。你想掩盖你们的错,自然要付出点什么来平息。” 叶颜眼神颤抖,可在万莹看过来的时候,还是习惯性的垂下眼眸,这样子让万莹皱眉,“我也是没有办法,我总不能在这里陪男人一辈子。” “你可以离开的,你可以不接受,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叶颜没忍住,她从没这么恨过一个人。 万莹却哈哈大笑,“是啊,一开始我怎么就接受了呢?那我问你,你怎么就接受了?我那天仔细回想你和钟明说的话,要出事也是钟明他爸或者你妈出事,可你为了什么?保护你的家人朋友?别把自己说的那么伟大,叶颜,你心里其实在害怕,因为,王大庆是你杀的吧。” 叶颜猛的抬头,“我没有,我没杀人。” “哦,好好好。是你有自我牺牲精神” 万莹仿佛并不在意,挺兴奋的,“我告诉你,叶颜你早晚要后悔,无谓的自我感动,什么都换不来,明白吗。” 万莹直视她的眼睛,带着一点危险的警告。 后来叶颜很多次回忆那天,万莹当时的眼神极其复杂,应该是万莹做的那么多事中唯一一瞬的善意吧,看着叶颜的时候该是想到了以前的自己,而她现在和万良又有什么不同,不过都是把一个少女推进万丈深渊。 不就是骗吗? 说什么只要陪那老板一次,就一切都了结。实际上,怎么可能只有一次,一切不过刚刚开始。 可万莹还是选择骗了叶颜,就像当初万良骗了她一样。 万莹没有丝毫的自责,她觉得很公平。自己承受的,也一定要有人同样经历,心里才能平衡。 万莹其实就等同于把叶颜卖了,接替了她,把自己换出去,而她则拿着卖叶颜的钱远走高飞。万莹感谢上天,那天一念之差在医院门口跟上了叶颜,知道了他们的惊天秘密,不然,又怎么能如此顺利的让自己解脱,毕竟她手腕上那块电子表下已经有了无数次想要结果自己的念头,上天大概听到了她的祈求,赐予了她这么好的可以远走高飞的机会,哪怕会下地狱,又如何呢?她早已在炼狱中。仟仟尛哾 只要过了今天她就会拿到一笔钱,没有十万块,但足够买一张南下的车票,让她逃离安城,逃离万良的掌控。 看着叶颜进了那扇欧式雕花的房门,万莹靠在墙上点了一支烟。过了今晚,她就能拿钱走人了。 然而在脑海中勾画美好未来的时候,屋子里却传出了一声尖叫,随即就是什么撞到墙上的声响,万莹心一抖,丢了烟骂了一句,拍门大叫着,“别玩死了人,是小姑娘,别下手那么狠。” 她使劲的拍门,心情却没刚才那么好了,皱眉又拿出一支烟,大概是刚才太用力手都在抖。 门内沉寂一会就又有声音像什么东西摔在了门上,以至于靠着门的万莹站不住了。 她不敢再在门口呆了,想到楼下去,然而就在这时,门啪的一下被撞开,让万莹惊讶的是,叶颜抓着自己的领子,披头散发,双眼极度恐惧却失焦,漆黑的让人心惊,嘴上被万莹画的口红已经花了糊在脸上脖子上都是,她手臂上全是血痕,紧紧的抓着胸前的衣服,抱紧了书包,看到门口的万莹时,张张嘴,可最后还是推开她直接逃了出去,万莹还没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 就回头看到开着的房门内,地上坐着一个发福的老男人,只下身裹着浴巾,身上被人抓出血,最让人惊讶的是,此时他一只手指着门的方向骂骂咧咧,另一只手捂住额头,正往外渗血,而他身边倒着的水晶台灯上,也带着丝丝血迹。 万莹愣住了,跌坐在地上不知所措,她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况,那个许老板气急败坏的捂着头站起来,拎小鸡仔一样把万莹拖进屋里,任由万莹惊恐大叫,拼命抓着墙壁。可许老板气急了,一个耳光抽过去,直接把她打懵了。 “草,一个丫头片子,他么对我动手,你给我带来的人吧,人呢?跑了。老子他么的就要睡了她。” 他泄愤一样的,单手抓着万莹的两只手腕,狠狠的又抽了几耳光。 似乎还不解气,“把那个给我弄来,不然把你卖了。告诉万良,不给我整来,汽水厂我都他么给他铲平。知道老子做什么生意起家的吗,进出口?” 他一把捏住万莹的下巴,“就是卖你这种丫头片子去越南柬埔寨发家的。给我整急眼了,把你们全他么卸吧了卖零件。” 而另一边,叶颜浑身颤抖,脑子很不清晰,迎着风跑出去很远才回过神,看着手上衣服书包上的血,慌张的去擦。风吹着她逐渐找回意识,手指颤抖着一颗一颗扣着扣子,她现在是出于人体本身的恐惧,其实并没有完全清醒。 甚至叶颜都不记得刚才自己是怎么出来的,更不记得酒店里她究竟做了什么。 最后的画面是那个肥胖男人,笑着慢慢的接近她来拉她的手,抱在怀里,油腻的气息让她崩溃,她哭着求他别这样。即便走进房间前是多么的大义凛然,多么的自我感动,即便已经做好接受一切的心理准备,想着不过是被狗咬一口,闭着眼睛就过去了,就可以摆平所有事。 可当那一刻真的来临,恐惧恶心袭来的时候,叶颜甚至想过咬断自己的舌头,以此结束一切,原来,死是最简单的,卑微的屈辱的活着才是煎熬。 那个男人在她身上乱摸,这就是她最后的记忆,后来等她稍有意识地时候,她在尖叫,疯狂的手掌在空气里乱抓,而那个男人已经捂着头跌在地上,指着她大骂。 她看着地上碎了的台灯,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想着逃跑,像以前一样逃跑。 忘记了整个过程,所以她的意识里只剩下本能奔跑,可此时缓过神来,空白的大脑涌进陌生的画面才是她最恐惧的地方。 因为,她看着身上手上的血,脑子里却是很多陌生的画面,怎么会有那么多血腥的记忆,那不是真的,只是自己的梦,只是幻觉,可这一刻她根本分不清幻觉还是现实。 那些画面不断闪现,一会是刚才带血的台灯,一会则是小时候潮湿的地窖,铁链子勒住了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可想仔细回忆那些模糊的前因后果,画面却又一下跳到了在破旧铁皮房外,母亲披着背单发抖,而地上躺着一个满头是血的男人。 叶颜捂住脸,手上的血腥味刺激着她,这一刻她好想好想母亲,她支棱着爬起来,她要回家,她要去找母亲。 像以前一样,当她恐惧害怕的时候,和母亲依偎在一起,母亲会告诉她,那些画面都是假的,是噩梦,就像以前一样,只有母亲能够安抚她不安的神经与灵魂。 第79章 吓 然而当叶颜跑回家,却发现家里是暗的,此时才晚上八点多,平时这个时候母亲都在看喜欢的电视剧,可今天怎么不在家。 她拍着门拍着窗子,也没人回应,在包里翻出钥匙进家门,屋里冷清极了。打开灯,一点人的气息都没有,那一刻,叶颜无尽失望,母亲去哪了呢? 在家等了一会,没等到母亲,心情却平静了。 惊醒看到门口穿衣镜里狼狈的自己,吓了一跳,她不能再待下去了,母亲看到会问,她该在怎么解释。 叶颜又匆匆的锁门离开,静谧夜色下,竟无处可去。 不知不觉中竟走到了医院门口。她心里本能的对钟明有种依恋,她知道自己不该这个时候见他,但就是想看看,远远看看,哪怕见不到人,知道他就在里面也会安心不少。 风吹着叶颜的头发,她把蹭上血的书包抱在怀里,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完全清醒,才起身回学校。自己这样子终究是不好看,还有今天的事,她不敢想,惹怒了那个人,惹怒了万莹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也许明天,不,也许用不到明天,他们就完了。 她想和钟明说声抱歉,没有守住秘密,可她不敢说,她现在好累脑子乱成一团,只想睡觉,她要回宿舍去,洗一个澡,睡一觉,最好永远都不要醒来。 可当她刚走几步,就看到侧楼那边一个熟悉的人正在盯着她。 叶颜一愣,她此时站在树枝和老旧院墙的阴影处,以为不会有人发现她,其实她看到人影的时候,也没觉得对方真的认出自己,但廖尘宇喊了她的名字,打破了她心里的希冀。 叶颜很恐慌,站在那没动,和廖尘宇保持着距离,两个人都隐在阴影中,她这一刻好后悔来这,她忘了廖尘宇也在医院。 这一声叶颜,将她彻底拉回现实,她惊慌的低着头害怕自己的狼狈引起对方的怀疑,廖尘宇往前走了几步,叶颜就本能后退了几步,这让廖尘宇疑惑,“叶颜?”qqxsnew 他试探的。 叶颜则低着头,“我要回学校了。下次,下次再聊。” 匆忙的不顾廖尘宇阻拦,朝他喊了一声就低着头一路狂奔,只跑出去很远回头,发现廖尘宇没有跟过来,才长舒了口气。 叶颜以为自己晚上会失眠,会反复想那些已经逼到眼前的事,可意外的,竟睡得极深以至于第二天上课差点迟到,被室友叫起来慌张的擦了把脸跑进了教室,钟明看到她微微皱眉,可也没多说什么,一直到第一节下课,才回过身,“你怎么了?” 叶颜摇头,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昨晚脑子不清晰还可以逃避,可今天醒过来叶颜懊悔的不行,她为什么不能忍一忍,忍过昨晚,今天就解脱了,可她究竟做了什么,不仅跑了,还伤了人,那些人不会放过她的,万莹也不会放过她的,该怎么办。 她浑身颤抖,心神不宁,想着要不要翘课去求万莹,可她没有万莹的联系方式,去学校找她吗,要不问一问万诚戈? 此时万诚戈就趴在桌子上,叶颜一节课都在瞟着他,想问又不知该怎么问,最后也只是作罢。而叶颜这份古怪的样子,却引起了钟明的注意。 叶颜一整天都在想万莹的事。她甚至害怕万莹会冲到班级里,对着所有人说出秘密。 可意外的,一直到下午万莹都没出现,这样持续到晚自习后,钟明要先回医院了 叶颜回头,望向钟明担忧的眼神,勉强挤了个笑出来,“我再写一会就回宿舍了,你先回去吧。” 叶颜目光落到他的手背上,“你的手不是还要换药,快去吧,别感染了。” 钟明盯着她一会,最后还是什么都没问,背着书包离开了学校。 而叶颜一直在教室里坐到只剩自己,看向窗外已经一片漆黑,确定了班里同学都离开了,才稍微安心一点的收拾东西走出教室,可谁想,下楼时看到楼梯上有张废纸,顺手捡起来想扔掉,结果拿起来的一瞬,脑子嗡的一下,那张纸的背面,写着杀人犯三个字,歪歪扭扭却极其用力。 叶颜咽了口口水,紧张的朝四周看去,此时楼梯上就她一个人,缓台上面有高三的学生在走廊里走动,她不确定这是谁有意的,还是仅仅自己神经敏感,把纸捏成团扔进拐角的垃圾桶,就匆匆往楼下跑。 然而,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又看到几张和刚才同样的纸,都是绿色条纹笔记本上撕下来的,她颤抖着捡起来发现上面都写着杀人犯。 叶颜瞪着眼,慌张的看着门口,没什么人,是谁扔的?恶作剧还是随便写的,她说服着自己,夹紧书本颤抖着往外走,然而这时几个高三的学生下楼来,还奇怪的议论,“这谁啊,到处扔废纸,还杀人犯,学习压力太大了吧。” “之前传闻咱们二中有凶手,大家不都互相猜忌吗。” 说话的男生把捡到的纸张折成飞机扔出去。 “谁知道呢。” 另外一个不在意,“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说说刚才最后一道大题答案是啥。” 几个人咋咋呼呼的离开,对于高三生来说,什么杀人犯,什么嫌疑人,他们不过是一瞬的兴趣,毕竟最恐怖的是即将面临的高考。 可他们手里都拿着那张纸,却让叶颜心慌,她一面安慰自己,一面还是忍不住跑回去。 刚才楼梯上显然是掉落的,那几个高三生都在楼上,她的心脏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又跑到高三的楼层,走廊上空荡。高三的要么已经离开,要么还在教室里上自习,安安静静的走廊,灯却大亮。 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反射出她惊恐的神色,叶颜告诉自己,是她太敏感了。 然而刚要转身下楼,就看到一侧通往天台的楼梯上,同样熟悉的纸张。 她捡起来,上面依然写着杀人犯,又往上看。 天台的楼梯平时是被锁死的,因为以前出现过学生压力太大跑上去跳楼的事。 此时楼梯一半在光线里,一半隐没在阴影中,叶颜慢慢走上去,发现纸张就是从这边落下来的。 而让人害怕的是,叶颜感到了楼梯上的风,那意味着,被锁死的天台门,现在是开着的。 第80章 你想害死我 叶颜心跳的极快,安慰着自己也许是学校管理员最近在打扫卫生才打开的,可不由自主往上走,推开了天台的门,风很大,一上去就一张纸吹过来,叶颜抓住,而此时视线所及天台上都散落着纸张,上面大多写满了杀人犯,像是泄愤一样的用力。 有些笔迹甚至将纸都划破了,叶颜几乎要尖叫出来,因为不远处熟悉的衣服和行李袋。她慌忙过去,发现自己原本应该在宿舍的东西已经被剪烂。qqxsnew 而那些写着杀人犯的纸张则是从她的本子上撕下来的,她放在宿舍的各科笔记,换洗衣物全都被剪的稀巴烂,纸张到处都是,风一刮,像是刀子一样的朝她袭来,叶颜慌张极了,拼命将东西装到包里,手抖的不行。 那些碎了的东西,一路走一路撒,她也不管那么多了,抱着东西跑下楼,塞到垃圾桶里,之后就往宿舍跑。 室友看到叶颜惊慌的进门,皱皱眉,没有搭理她,叶颜却脸色苍白的拉开柜子,东西果然都没了,刚才那个就是自己的,“我的东西呢?” 室友还很奇怪,“你不是回家了吗?” “回家?” 室友是先回宿舍的,叶颜和钟明在教室里多呆了一两个小时,这是他俩平时的习惯。 “你家里人来把你东西带走了,说你最近回家,不在学校住了。” “我家里人?谁啊?” “一个男的,挺年轻的,说是你家亲戚。” 年轻男的? 叶颜不知所措,“不是女的吗?一个挺漂亮的女孩子,比咱们稍大一点点那种,应该穿的很时髦。” 室友想了想摇头。“对了,那个男生像对面职校的,我好像见过。” 正好其他两个室友买晚饭回来,听到这句,其中一个说道,“好像是有一个女孩在外面等他。脸上有淤青的,受伤了,那是你亲戚吗?贝贝说那是你姐。” 这个问话的室友是外地刚转学过来的,所以并不了解叶颜家的情况,说完这句,旁边的在后面掐了她一下,那个同学有些懵了。 旁边室友赶紧接话,“叶颜,那是万诚戈的姐姐吧?她回你们家了?之前不是说她都在外面找了。” 没说下去,但意思明显,那女生很八卦的问着。 看到叶颜脸色变了,几个室友尴尬了,还假装关心的问,“你怎么又回来了,是落下东西了吗?” 后面的话叶颜都没听进去,脑子嗡嗡的直接夺门而出。 叶颜慌张的跑出宿舍,操场上此时已经没什么人了,校门口只有小摊兜售盒饭,学生也没多少,叶颜努力让自己冷静,万莹一定就在附近还没走,她在恐吓自己,必须马上找到她,在她曝光自己之前。 可门口转了几圈都没有万莹,叶颜不知要去哪里找,更不知万莹下一步要做出什么事来。 然而更让人恐怖的是,看到旁边学校门口小吃摊子,有同学买烤地瓜,因为烫拿着那种绿色条纹的笔记纸垫着,叶颜惊恐地抢过纸张,对方吓了一跳,地瓜都掉了,“你有病吧。” 叶颜看着那张空白纸,知道自己敏感了,这种本子几乎每个人都有,她道着歉掏出钱来,那个同学也被叶颜的表情弄的很紧张,没再说什么就嘟囔几句,而叶颜此时已经在崩溃边缘。 她四处看着,想起上次万诚戈带她去的台球厅,像是抓到救命稻草,匆匆过去。 然而台球厅里没有万莹,叶颜还穿着校服,又是孤身一人,里面不少男孩子看她,叶颜也顾及不了那么多,颤抖着询问有没有看到万莹。 她慌张的四处查看,生怕错过万莹的影子,知道万莹的性格很招男生喜欢,也许刚才就是叫这里的男孩去她宿舍拿东西的,也许人就在这。 可让叶颜绝望,没有人回答她,只看着她逗弄她,甚至有人过来拉她,叶颜一下大叫,“走开啊。” 这一声,和她柔弱胆小样子反差极大,台球厅里一下就静了。 所有人都在看疯子一样的看她。 叶颜在这样的目光下彻底崩溃,一遍一遍询问,“你们有没有人知道万莹在哪。” 可没人回答。 叶颜又跑出去,夜晚风凉极了。 她在胡同里抱着肩膀颤抖着无助的走着,去网吧的学生频频回头,可她来不及害怕,她现在内心的恐惧已经盖过身处环境的不安。 她以为一切都完了,万莹要报复她,没有回旋的余地了。然而就在快走出胡同的时候,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叶颜。” 声音很高。 高到路过的学生都看过来,叶颜心一抖,只见胡同岔口阴影处,站着一个人,虽看不清面目,可声音身形,还有此时朝她勾手指的姿态,都能确定,那就是万莹。之前怎么都找不到,像黑夜中随时出现并吃人的鬼魅一样的万莹。 叶颜没有动,站在原地发抖。万莹不耐烦了,走到路灯下。 此时的万莹穿着不像平时那样鲜艳,相反她今天穿的很不起眼,蓝色牛仔裤,上面一件褐色的外套,头上裹着一条丝巾,仅露出一双眼睛,一只红肿,另一只眼角带着触目惊心的淤血紫。 她朝叶颜走一步,叶颜就退一步。 万莹狠狠抓住她手腕,把她扔进胡同岔口,叶颜此时已经吓到极致,靠在墙上,几乎下一秒钟就要崩了。 “这就害怕了?” 万莹语气说不出来的戏虐,红肿的眼睛射出来的全是恨意,她狠狠的逼近叶颜。将丝巾摘下,叶颜几乎叫出来,只见万莹露出的眼睛部分还算是轻的,她的脸完全肿了满是血痂,说话的时候可以看到,掉了两颗牙。 而她脖子下方隐在衣服里的地方,更是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尽管万莹的领子拉高了,仍可以看出来她受了多少虐待。 “原本这幅样子的应该是你,可我因为你搞成这样,叶颜,你怎么有胆子?” “对,对不起。” 叶颜带着哭腔,已经抖的没有力气。 万莹一把掐住她脖子,脸几乎帖在叶颜脸上,“你胆子不是挺大的吗,敢对人下手,知不知道你差点害死我。” 第81章 求救 “对,对不起,对不起,求你。”叶颜哭着。 “求我有什么用。” 万莹眼中带着狠劲,从包里拿出一叠写着杀人犯字样的纸张扔到叶颜面前,后者恐惧的几乎要叫出来。 “这就害怕了?你不是很能耐吗?我他么只是去了你的宿舍,要是我去的广播站,告诉所有人,你和钟明你们的父母就是刨锛凶手,就是无恶不作的魔鬼,是你们杀了同学杀了人,你说你该怎么办啊。” 叶颜惊恐的拼命摇头,“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求求你了。”跌坐在地上抓着万莹的裤脚,“我求你了,万莹姐,我求求你不要。” 叶颜几乎跪下。 万莹却踢开她,“我以为你不害怕呢,所以才敢打人逃跑,你他么的差点就害死我,别怪我没给过你机会叶颜,你知道那人是干嘛的吗?” 她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你原本只是陪他睡一觉就行了,现在他想要你和我的命。” “我求你了我求你了,万莹姐。” “求我没用,现在跟我回去,乖乖把衣服脱了,是求他还是去死,你自己选。” 叶颜摇着头,“不要啊,对不起万莹姐,我知道错了,可我真的害怕。你让我做别的什么事都行,求你了,昨天那个真不行,我真的不能,我害怕。我真的后悔了,我做不来,求求你了,你让我做其他什么事都行。” 叶颜瞪着眼睛,“你想要钱是吗,我可以凑给你。”想起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掏钱,可只有两百块,是这几个月的生活费,全递过去,“都给你。” 万莹却拿过钱直接摔在叶颜脸上,“这点钱够什么,你打发谁呢。” “那我再想办法,我去向我妈要,我向万叔叔要,一定会给你的,求你,求你放过我吧,求你了。” “我放过你,谁又放过我?” 万莹盯着她,眼中是惊涛骇浪,“要是之前还有的选,现在没的选了叶颜,我要不把你带去,我就是个死。” 说着她拽着叶颜胳膊,“走,现在和我走,现在就过去,” 叶颜挣扎着,万莹的手劲却出奇的大,叶颜害怕极了,一想到昨天晚上那个男人,她就浑身发抖,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挣扎中狠踩了万莹一脚,趁万莹吃痛,撒腿就往胡同深处跑。 万莹在后面骂了一句直接追来,而叶颜惊恐万分,也不知往哪,胡乱的跑着。这条胡同很窄,没有人,因两边的墙都是店铺后墙。并不长的距离,叶颜却因双腿发颤走的极其艰难。她一边跑一边流泪,但却又被气流压抑着只能发出呜鸣。 叶颜害怕极了,她只想逃离,她知道自己一旦停下来被抓住,就彻底完了。但她心里明白已别无办法,就算今天跑了,可明天也许会有更恐怖的事,万莹会一气之下马上会曝光她。 可这一刻她却不敢停下来,真的不敢,无尽的恐惧占据了她的心。 叶颜跑着跑着看到熟悉的地方,竟然从那条胡同插过来,跑回了王大庆家那条胡同。后面万莹还在穷追不舍,而她已经体力不支,最重要的是,叶颜因恐惧腿软已经跌倒了两次。胳膊腿上破了皮生疼,来不及查看,只能继续跑。 时间不算太晚,才晚上八点多,可这一路竟然一个人都没看到,只有无尽的黑笼罩着她,放大了她的恐惧与绝望。叶颜努力想冷静下来,但很失败,她的腿发软跑的越来越慢,眼看万莹就要追上了,她看了一眼旁边院子的外墙,直接爬了上去。 没错,那就是王大庆家的院子,叶颜翻过去靠在院内墙壁屏住呼吸不敢发出声音。 可没多久就听到墙外叫她的声音,“叶颜,叶颜你出来,我知道你躲在这,你别让我找到,他么的,识相的就跟我回去,别逼我做绝了,对大家都没好处。” 万莹先是恐吓,后又说着软话,“你和我回去,就陪个男人,就一次,事情摆平了我拿到钱就走,不会有人知道你的事,你和钟明照样可以考大学,否则。” 万莹看看四周确定了巷子里没人,压着嗓子,但叶颜在墙这边听得一清二楚,“不然,我就把你和钟明,还有你们的父母是刨锛者的事说出去,叶颜你想清楚了,过了今天,可不只是写在纸上,我会告诉所有人。” 叶颜捂住嘴,不敢哭出声来。万莹的声音则越来越近,因为她已经认出了这是叶颜以前住的地方,此时她就在叶颜所在墙壁旁的大门外,和叶颜只有不到二十厘米的距离,她朝门内看,小声的,“叶颜,我知道你在里面,你是等我进去抓你,还是自己出来。” 说着,叶颜就听到大门锁链的声音,是万莹从大门上爬进来了,叶颜想翻墙去,可却害怕的腿动不了了。 叶颜只能一点一点朝正屋爬,不敢发出声音,手颤抖着摸出钥匙开门。然而,几乎门刚拉开,就被人一下抓住了脚踝。叶颜大叫出来,万莹的脸逼近了,“被我抓到了吧。走,和我走,不然我嚷嚷的到处都是,你也别想活了,你们都别想活了。” 叶颜哭着摇头抓着门边,挣扎着一脚踢到万莹肚子上,后者本就有伤此时吃痛的起不来,叶颜则是往房间里爬。 叶颜现在吓坏了也不知该往哪走,只是本能的想要远离万莹,第一反应回自己的房间锁住门。 可万莹一个扑上来,屋里没开灯漆黑一片,叶颜挣扎的大叫,万莹威逼利诱的话又出来了,刺激着,威胁着,仿佛疯了一样。 因为万莹现在只要一想起昨夜的事,就控制不住的要疯,那个男人根本就是个变态,那不堪回首的画面,还有那男人最后拿刀子在万莹脸旁边比划时说的话,都让她不寒而栗,如果不把叶颜带回去,死的就是她。她听说过那些被卖到柬埔寨的女人,根本没法活,不,比死更难受,她的人生已经够惨了,凭什么只有她惨。 万莹此时是发了疯,力气变得极大,叶颜则挣扎着和她厮打了起来。 到了最后,万莹红着眼死死地掐住了叶颜的脖子。 然而在叶颜窒息的前一刻,突然一个黑影冲进来,随后万莹几乎都没叫出声就倒下去了,与此同时叶颜感觉刷的一下温热粘稠血液喷了一脸。 借着外面的月光,叶颜看清万莹瞪着眼后脑不断冒血在地上抽搐,嘴巴张的极大,不可思议的看着身后拿着锤子的人。仟千仦哾 此时那人身上溅得全是血浑身发抖,眼中带着极度的恐惧和慌张,胸口上下起伏,看到万莹倒下,他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锤子啪嗒一下落地,不敢置信的,“我,我。” “钟明。”叶颜瞬间扑了过去,抱住他。 “我,我杀人了,叶颜,我杀人了。” 钟明瞪着眼像完全疯掉了,只不停地重复着,看着地上还在抽搐的万莹,害怕的后退。 而叶颜却像惊醒了似的,瞪大眼睛捧着他的脸,“没有,你是在保护我,你没杀人,你是在保护我。” 钟明摇着头,可没等回过神来,地上万莹还没有完全死透,此时张大着嘴,艰难的喊着,“救,救命。” 她手指动着似乎想抓起身边的锤子,头上不断渗血,可她的眼睛倔强的盯着窗外月光,这一幕刺到了叶颜钟明的心里。两个人都没出声,就那样盯着万莹。 而万莹似乎在用生命最后的力气求救。但渐渐她的眼神开始涣散,意识逐步消失,可大概人将死时会爆发出所有劲力,此时她嗓子里发出来的声音已经不像是万莹原本的音调,声嘶力竭,“救,救命,小诚,小诚,救我。” 这一声声叫喊,刺激的叶颜和钟明发抖,每一声都是凌迟与煎熬,叶颜捂住耳朵,在万莹的一声声“小诚”里,仿佛被刀子一遍一遍刺入心脏。 钟明已经彻底麻了,眼泪无声的,止不住的掉下来。而叶颜,被那叫声冲破了神经一样,闭着眼捂着耳朵摇头,然而在那一声声的刺激下,叶颜重新睁开眼,那目光突然像变了个人,陌生的让钟明吓了一跳。 来不及反应,只见叶颜抓过旁边床上满是灰尘的枕头,直接捂在了万莹脸上。 万莹挣扎中抓的叶颜手臂全是血痕,可叶颜却像感觉不到痛似的,死死地捂着枕头,直到身下的人不再挣扎。她才如梦初醒般退后跌倒,大叫着,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第82章 凶手真正的杀人动机 2018年,万诚戈面对警方拿出来的dna鉴定报告,整个人都懵了。 第一反应是不敢相信,如果万莹当初在留下信“离家出走”的时候就死了,还是被刨锛凶手杀的,那么后来怎么会在凶案现场发现她的电子表呢? 他想不透,世界观都因这份尸骨鉴定报告而崩塌。那个藏在暗处拿他最不想公开的秘密威胁他的人,那个这些年一直围绕在自己身边,发邮件恐吓时而让他办事,那个噩梦一样的不放过他,纠缠着他十几年的影子,并不是万莹? 那么自己这些年岂不彻底成为了一个笑话。 万诚戈摇着头不敢置信,他觉得这个世界开始变得不真实,太魔幻了。 可当警方拿着照片证据,叶颜的短信,现在又拿着万莹的尸骨报告摆在他面前,一次次推翻他所说的话时,万诚戈又清醒的知道,现在对自己太不利了。所以,他没有自我怀疑感叹命运的时间,他现在就算再懵逼,再理不清,也要尽量冷静下来。 因为这整个局面对他来说,几乎就是死局。 到此,万诚戈算彻底明白了,这是个局,彻头彻尾的一个局,不管是十几年前他在凶案现场发现“离家出走”万莹的手表,还是后来枕头下“万莹”的纸条,再到他去南方,收到万莹几次警告的电子邮件,这一系列的事,也许都是有人在布局,为的是让他始终相信,刨锛凶手就是万莹。而设计这局的人才是真正的凶手。 其实现在想来已经不难分析了,那段时间他,廖尘宇,叶颜钟明,一直致力于寻找所谓的“刨锛”真凶。一开始是为了什么十万块钱悬赏钱,可到后来就变味了。 万诚戈后来有些感觉,当时几个人各有各的目的,他虽不知其他人的目的是什么,也试探过,但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他当时还继续参加那个所谓的寻找真凶的“游戏”完全是因为他被电子表误解,以为是万莹在报复社会杀人。 现在看来,他完全被利用了,也许有人从十几年前开始布局,布局让自己相信万莹就是刨锛凶手,那样,无论是出于万莹和父亲见不得人的交易,还是后来那个“假万莹”对自己的威胁,他都不可能说出去,并且不仅自己停止了对真凶的追查。还在那个人的授意下,阻止过钟明廖尘宇叶颜等人寻找真凶的步伐,甚至混淆他们的视听,就是为了保住他以为的真凶万莹。 他完全就是被那个“真凶”所利用了,那个人根本不是万莹,他一直在伪装成万莹,操控着全局。 甚至,这个局布置到了今天,让他彻底沦为替罪羊。 当万诚戈努力地用最后一丝冷静想通这些的时候,整个人都崩溃了。 是啊,他似乎没有翻身的机会了,那个人引着叶颜回国,杀了叶颜,布局,嫁祸。这些所谓证据压得他死死地,不断地推翻他所说的话,一切却又看起来那么合情合理。 让他百口莫辩,万诚戈绝望极了,他突然意识到,现在他已经无话可说,如果单看证据,他自己都快相信自己就是凶手了。这局布的太久太精细,以至于,他突然有些心死了,甚至有“要不然就这么认了吧”的想法,他已无力翻身了。 所以,医院的临时审讯室里,小警员厉声呵斥着将证据摔在万诚戈面前时,万诚戈竟然沉默了。 这一点让陈立微微皱眉,和之前万莹尸骨结果出来之前,万诚戈那声嘶力竭的自辩,那说出来的惊天电子表线索时候的样子,完全不同。 此时的万诚戈像是陷入到了自我的世界里,什么都听不到了。 陈立给记录的警员使眼色,意思是让万诚戈自己待会,他则拉开门出来,门外临时监控前的苗佳看到他,站起来叫了一声,“队长。” 陈立点头,思量着拿过苗佳手边都快被翻烂了的刨锛案卷宗。 “所以,队长,你现在还觉得是有人在陷害万诚戈吗?” 这一次陈立没有回答,觉得自己思维已经走进了死胡同,现在所有的警方怀疑以及掌握的证据线索,都被一只无形的手重新归零。 即便警方现在已经有所感觉,并且指向万诚戈的证据都很刻意,但,那只无形之手就是能强大的将一切都推翻,将所有万诚戈说的话都变成“谎言”。 陈立陷入深深的沉思,他不知道十五年前专案组的人,是否也像他此时一样陷入到极大地不解和苦恼中。但此时的陈立,却有种无力感,这种无力,是来自一个躲在暗处对手的挑衅,没错,对手。 这种感觉对于老刑警来说即刺激又危险,陈立甚至有一瞬的悲观,会不会像十五年前那样,这个案子也会以一个及其混乱的结果结束,会不会万诚戈会如当年的钟怀隐一样,成为所有人心里最后认同的凶手。 那么再过十几年,甚至二十几年,这个案子还会被再提及吗? 想到此,陈立脊背发凉,觉得自己这个想法非常危险,他晃晃混乱的脑子,重新拿起卷宗,想在那熟悉的字里行间找到新的灵感。 然而就在他满是混乱的时候,苗佳却皱眉,说出了一段让他惊讶的分析。 “队长,咱们之前已经分析过了,如果万诚戈是凶手就不会用刨锛儿的方式杀死叶颜,虽然现在证据全都指向他,并且已经扣死了,甚至咱们都可以以此起诉了,但,这个疑点不容忽视,咱们就还是要继续查,对吧。”.qqxsΠéw 陈立挑眉。 苗佳目光坚毅,继续道,“所以,万诚戈只有是凶手,和不是凶手,两个可能。万诚戈是凶手这个结论,现在很多矛盾。那么推理如果万诚戈不是凶手,为什么背后那个看不见的黑手,那个真凶,会选择他来当替罪羊呢?这个是我很疑惑的。 如果万诚戈没说谎,那个人一直在冒充“万莹”欺骗他,你说凶手为什么会选择冒充万莹呢? 可以说是因为万莹是万诚戈的姐姐,所以以此来要挟他,但为什么是万诚戈。被刨锛的受害者人,不算叶颜,现在看来已经从九个变成十一个了,为什么不是别人的家属被操控,被选中,而是万诚戈呢? 换句话说,当初为什么是钟怀隐被选中,现在又为什么是万诚戈。” “你的意思是?” 苗佳眯起眼,“可以看出万诚戈被凶手捏着某种把柄,当初钟怀隐自己认罪,也许也是被人捏着什么。所以,真正的凶手会不会认识万诚戈,钟怀隐钟明等人,甚至和他们及其熟悉。熟悉到他知道万莹和万诚戈之间的事,知道万诚戈钟明等人的秘密,知道钟怀隐的弱点,知道这些所有人的细节,所以才能操控。” “这个之前已经分析过了,凶手很可能是二中的学生,是他们的同学。” 苗佳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这个人不只是二中的学生,他应该同时兼具,非常熟悉万诚戈叶颜钟明廖尘宇几个人,非常熟悉。 当然万诚戈没有参考性,因据调查他以前交友范围很广,可廖尘宇叶颜钟明就很值得探究了。” 苗佳抽出这几个人从过去到现在的所有资料,每个人都厚厚的一打,可人际交往和亲属那一栏,除了万诚戈,其他三个人出奇的少,少到加起来都没超过一页。 叶颜钟明廖尘宇他们三个亲属几乎等同于零了,朋友更少的要命,甚至,在走访调查中可以看出,也就近几年,廖尘宇和叶颜在美国才有两个交往的同学,也是因为跟着一个导师,不得不联系,再有就是房东。 他俩性子从小就冷,即便到了国外也没太大改变,出国后一直都是他俩在一起。 而走访中,据五班的同学回忆当年,叶颜钟明廖尘宇,除了彼此,也就和万诚戈算是有交往,没有别的朋友了。所以那个熟悉他们的人会是谁呢?似乎找不出这个人。 还有,他们几个现在看来全都深陷在刨锛案里,叶颜的母亲是受害者之一,钟明的父亲被认定为凶手,自己竟然也承认了。至于钟明,所有人都觉得他才是凶手,最后还因此丧命,还有万诚戈,这么多年一直以为真凶是万莹而帮忙隐藏,现在还被扣上凶手的帽子。 我不觉得这是巧合,一定是凶手就在他们附近,甚至时刻盯着他们的动向才会让他们陷进去的,这一定不是巧合,是被设计的。 换句话说,我现在怀疑真凶的杀人动机,也许就是和这几个少年有关系。” 第83章 他们之间的关系 陈立坐下来让苗佳继续说。 “只是我个人的一点看法,我刚才在这里一直看受害人的卷宗,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事。” 苗佳拿过纸笔,在上面写下了算上万莹王大庆叶颜一共十二个死者。 “先不算最后死的叶颜,其余十一个人。王大庆和叶颜有关,叶小梅和叶颜有关,万莹和万诚戈有关。洪伟,洪伟是他们四个的同学。” 说到这,苗佳又写了最后一个人名,“楚鹏飞,当年刨锛案最后一个受害者,职校的学生。万莹也是职校的,之前没发现王大庆和万莹尸体,其余九个受害者人,无论职业年龄男女胖瘦,完全都不挨边,并且他们彼此似乎还不认识,所以咱们根本想不出来这些人有什么关系。可问题就在于,这被藏起来的两具也死于同一把锤子的王大庆和万莹,勾连出了新的关系。 王大庆和叶小梅是夫妻,和叶颜自然有关系,万莹是万诚戈的姐姐,甚至,万莹和这个楚鹏飞也有关,你看这里。” 苗佳找出最后一个死者楚鹏飞的资料,又找出万莹失踪前的资料,“万莹的失踪,还是这个楚鹏飞发现的,他还报了警,但不是因为担心万莹,理由却是万莹欠了他的钱,他把她宿舍翻了个底朝天,只翻出一些首饰还都是假货。他很愤怒,尤其是看到万莹留下来的那封离家出走的手写信,就气急败坏的报了警,但这种案子几乎是没下文的,他也只能认了。 只没想到,万莹当初不是离开了,而是死了。更没想到,这个楚鹏飞最后也是死于同一个凶手,都是那个刨锛者。” 苗佳说道,最后话题又回到之前的人物关系上,“所以,这个楚鹏飞和万莹有关,也算是和万诚戈等人间接有关。我们是不是可以猜测,凶手之所以选择把王大庆和万莹两具尸体掩埋,而不是像其他受害人那样随便扔在大街上挑衅警察,就是为了掩盖这些受害人实际上是存在某种联系的。 现在王大庆和万莹的加入,这十一个受害者之间的关系就值得探究了。” 苗佳在纸上画着,“现在王大庆、叶小梅、楚鹏飞、洪伟,万莹,已经五个人算是有关联了,那么继续,这个萧赢,和王大庆有关系吧,所以也算和叶颜等人有关,至于剩下的。” 苗佳皱起眉头,在李丽程连发冯大海,甚至是自己母亲陈瑶的名字上顿了一下,没有说下去。 陈立则指着倒数第二个受害人的名字,“这个袁琳是三院护士站的一个实习护士。钟明和廖尘宇的母亲在那住过院。所以按你的算法,这个受害者也应该和叶颜钟明他们几个有关。” “对。” 苗佳又连上一条线,“所以现在是七个了。” 不得不说,虽然算起来很牵强,但苗佳的思路让陈立有了一些新的想法,他甚至叫人去找老胡一起进来听。 “那剩下的呢?” 苗佳目光所及剩下的名字,尤其是看到母亲陈瑶的名字,皱紧眉头,就剩下李丽,程连发,冯大海,和陈瑶了。只要还能找出他们和叶颜几个少年有任何一点关系,这个推论就是对的。那么,叶颜钟明万诚戈廖尘宇,这四个人肯定就不仅仅是现在所掌握的那么简单,他们四个很可能直接和刨锛案真凶有关联,甚至也许他们四个中,有人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刨锛真凶。 苗佳的话让陈立和老胡等人都沉默了。 陈立收回视线看着苗佳写的人物关系,“你认为,叶颜钟明万诚戈廖尘宇几个人藏着某些秘密。” “没错,他们肯定都没有完全说实话,甚至我觉得也许他们互相还有对方不知道的秘密,也有共同的秘密,总之这几个人越查越有意思,他们肯定和刨锛案脱不了干系。” “可你现在所讲的都是牵强的猜测,没有任何实质证据。” 苗佳的师父老胡点了一支烟,“首先你说的那七个受害者和叶颜等人的关系很牵强,而且还不是和其中一个人有关,而是定位了四个人。” “对,所以我觉得叶颜他们四个绝对有问题。” “所以你想到的问题是什么?” 老胡一针见血,“认为他们四个合谋了,杀了人?可钟明叶颜都死了,万诚戈现在还是刨锛案的重要嫌疑人,廖尘宇在叶颜死的时候还在国外,这些你怎么自圆其说。” “我并没有说他们四个合谋了,我只是觉得,这些受害人咱们查了很久都查不到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会不会有个媒介,让他们互相关联起来。我也并不是认为,凶手就是他们四个中的一个,或者他们四个合谋。 我只是觉得奇怪,十一个人中有七个人都和他们几个有关。所以我在想是否剩下的四个受害者也可以找出和叶颜他们有或多或少的联系。如果证明我这个想法是对的,那么,也许一开始从十几年前的专案组对于刨锛凶手的犯罪动机就想错了,或许凶手真正的犯罪动机并不是为了钱,抢钱只是掩盖和顺便,他真正的目的,和叶颜等人有关。 那么我们就可以从万诚戈等人身上入手,即便现在叶颜和钟明已经死了,但廖尘宇和万诚戈还在,并且万诚戈显然藏着秘密。廖尘宇这个人我也有预感,他是个城府很深的人,当初闹出那么大的事,他带着叶颜就出国了,不得不怀疑他们都在隐藏着什么。 所以或许我们证实了这十一个受害者和叶颜等人有关,就能从万诚戈和廖尘宇嘴里撬出线索,顺藤摸瓜找到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凶手。” 苗佳的思路非常清晰,老胡和陈立对视了一眼,陈立认为苗佳的想法很好,最起码对于现在陷入僵局的警方来说,也许是突破口,可老胡心里却很担忧。 他参与过十五年前刨锛案的专案组,他们当年就是觉得这些人受害者都和钟怀隐有所关联,可直到钟怀隐死了,都还有几个人对不上关系,现在的状态和当年几乎一模一样。他是真的害怕了,害怕这一次又败在凶手的手里。” 老胡仰头看着天花板叹气,但同时也明白,自己如果一直守着老旧的惧怕的心理停滞不前,他们就根本没有和凶手较量的机会。这也是他拒绝当现在专案组组长的原因。 “所以,苗佳,你这个想法思路也许是目前最好的方向,可你手上一点证据都没有,所以必须先证实这十一个人确实都和叶颜等人有关,现在你才说出了七个都很牵强,后面你打算如何调查证实,在毫无证据支撑的情况下。” 苗佳想了想,“剩下四个受害者他们当年的生平经历,卷宗里都有详细的记录,可咱们也没查到任何东西。我知道您所担心的,尤其隔了十五年,再从新走访困难重重,但我还是想试一试,或许我们思维上有误区,一定是忽略了什么。换个角度想呢。” “角度?” 苗佳嘴唇有些颤抖,指着陈瑶的名字,“这世界上没有比我更了解这个受害人的了,或许我应该从我自己开始回忆调查,如果找对了方向,剩下三个人就都不是问题。” 第84章 情感缺失 老胡皱眉,其实他和陈立一直都不太同意苗佳参与这个案子,其实苗佳也不符合参与这个案子的资格,但她本人太好胜了,甚至去和局长写了保证书,会用理智冷静公正的态度,做一个合格的警察,最后局长也并没有批准。但苗佳不死心,又申请协助。 重启刨锛案意义重大,调查范围很广,舆论上也备受关注,所以专案组抽调了很多派出所和别的组的同事,来协助调查。苗家就是挂了个边,用协助调查的身份进案子,陈立本来并不高兴看到这一点,但到底是自己带出来的学生,更是从人性化的角度理解她的想法,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陈立本以为苗佳多少会夹杂个人感情在案子中,但刚才的分析,很让人刮目相看,和老胡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苗佳刚要继续说话,陈立就皱眉,“我可没允许你私自调查,这个方向我会叫小刘和小王去跟进,至于你,身为受害人家属,估计也会被询问。” 不管如何,苗佳虽不能亲自参与,但队长这话也算是同意了,激动地赶紧点头。 话题说到这,陈立思量着,继续刚才苗佳的分析,“所以你觉得王大庆和万莹这两具尸骨之所以被藏起来,就是凶手怕警方知道受害者之间的关联。” “对,现在他们的出现,无疑是推进了案子,而凶手也许也意识到了这点,害怕了,才快速的出手,到今天这个局面。 所以,凶手很可能就在叶颜等人附近。还有几个疑点,首先叶颜从哪得到的那张照片。第二,叶颜是否真的瞒着廖尘宇?这也没有证实,叶颜突然回国突然就死了,万诚戈伤人逃跑被抓,这一系列的事,如果真的证明有一个幕后黑手,那个人时隔这么多年依然了解万诚戈叶颜几个人的秉性,并利用他们的秉性达到自己的目的,说明这人一直就在他们身边,或者说此时也在暗处盯着咱们官方的动向,并且洞察一切掌握全局。 那么矛盾又出现了,叶颜廖尘宇一直在美国,万诚戈在国内,这个人要如何跨国同时监控着所有人?这是我最大的疑问。” 苗佳的话掷地有声,陈立思量了片刻,“所以你的意思是,也许这个人十五年间一直和他们三个都保持着联系?” “对。” “可走访和通讯记录证明,叶颜和廖尘宇很多年都没和国内的人联系过。你这个说法不成立吧。”老胡说道。 苗佳还没等开口,陈立却摇头,“不,苗佳这个说法成立。” 他翻找出之前调查的叶颜国内外通话记录单子,指着一个电话号码,“除却咱们已经知道的号码,可有一个空号现在还没找到主人,这号码在叶颜回国前就与之联系。也许就是案情的关键,甚至也许就是隐藏在背后的那个真凶。” 专案组短暂的会议结束,陈立按照刚才分析的布置下去,对李丽程连发冯大海以及陈瑶的再次调查,其实这些人的所有生平经历和当时走访记录卷宗里都相当详细,但就像苗佳说的不能放过任何细节,所以打算再找与之相关的人重新做一次笔录。 而这边陈立则看着监控器里被晾了很久坐立不安的万诚戈,若有所思。旁边的小警员询问是否继续审问,陈立摇头,“他要吃给他吃,要喝给他喝,但别和他有太多交流,继续晾着,让他好好想想,到现在为止他还有隐藏的东西没和警方说,扣一点吐一点。这个万诚戈即便不是真凶,也有极大的问题。” 至于现在,陈立看看表,他想去再次会会那个廖尘宇,不是把他叫到警局或者医院,而是亲自去会会。 陈立招呼着老胡,开车直奔了廖尘宇的工作室。 开车的路上老胡翻着廖尘宇海外求学工作的资料,忍不住啧啧啧了几声,“这个廖尘宇绝对是个脑子极好的人。” “他在高中的时候可是化学竞赛全国金牌获得者,当初直接保送了京城大学化学系。” 老胡感叹着,“这样的人生,别人求都求不来,可他呢,放弃了保送,选择出国了。在国外学的还不是他最擅长的化学,而是金融,真是个怪人。最怪的他金融毕业没像其他人去华尔街或者投行,而是继续读研,研究生还放弃了金融,改学了法律。” 老胡看着资料挑眉,“是不是聪明人的世界,就是这么的华丽而单调?” “不管如何,这个廖尘宇脑子是够用的,你觉得这样的人,叶颜在他面前能瞒住什么。” “你觉得他说对叶颜调查刨锛真凶的事一无所知,这话有问题。” “有很大问题,廖尘宇不是一般的聪明,他在化学金融后改学法律上都有极高的成就,似乎对他来说学习一种技能是手到擒来的,他不过是一直在寻找兴趣而已。这种人往往洞察力极强,足够冷静,理智派的极端代表。” 陈立分析着,老胡坐在副驾驶高高挑起眉头,“你这话听着耳熟,有点像那个什么心理专家。” “就是那一套,咱们省厅专门请了安城大学心理教授做案情分析顾问,讲了好几次公开课,你没去听啊?” 老胡无所谓的,懒散靠在副驾驶,“我这把年纪了,学不来你们年轻人那套。”笑着追问,“然后呢,心理专家还说什么了?” “并不是心理专家说的一定就对,只是大部分这类型的人都会有的主要表现,具体什么样因人而异,性格虽是天生的,但后天环境有塑造性格的作用。” “那些一套一套的我听不懂,就说廖尘宇这种人是不是有暴虐杀人倾向吧。” “那倒没有。” 陈立回想着那个老师的分析,“但他这样极度冷静理智的高智商人,往往情感上会有缺失和障碍。就是对情感的感知能力共情能力,比一般人弱,所以才会时刻保持冷静和专注,学习能力就会强。因为人是感性动物,大部分人被感情所困扰,所以无法专心。” “这句话说得有道理,就和上学时候早恋影响学习一样。” 陈立被老胡这句没有边际的话呛到,想反驳又觉得没意思,继续道,“所以,回到刚才的问题,廖尘宇在说谎,他不可能不知道叶颜在干嘛。” “所以他说谎的原因是什么?” 陈立摇头,这就是他一会想从廖尘宇嘴里挖出来的,但这并不容易。 第85章 工作室 廖尘宇在得知叶颜出事后就提前回国了,原本他和叶颜也打算在国内发展的,说法是要学以致用报效祖国,对于这一点是否属实,就有待探究了。 但原本他俩是打算在北上广定居,叶颜甚至在京城投了简历,廖尘宇准备回国开一间小型的律师事务所,具体在哪没定好,都是以叶颜为主。 但叶颜突然出事,不管在情感上还是时间上都打了廖尘宇一个措手不及,在追踪万诚戈那些日子里,他每天都去警局等进展,悲痛欲绝,这些警方看在眼里,并且他非常配合警方的调查。 直到最近,案情陷入僵局,廖尘宇似乎也知道一时半会,不会有结果,所以在这边租了一间工作室,连居住带办公,他在美国的工作还有很大一部分没有处理完,不可能一直压着。 所以最近,他要么去警局,要么就在工作室里。 陈立车子停在安城市区繁华地段,这附近有一栋写字楼,专门对外出租办公地点,不少搞艺术的或者小型工作室都在这边,只是人员有些复杂,从进一楼大厅就有装卸工人搬运,还有纠纷吵架的。 到了十二层,足有四五个工作室挂牌,最里面也是最角落一个很小的上面倒是干净利落的中英文字体牌匾显得很独特,“宇颜律师工作室”。 陈立没急着敲门,盯着那牌子一会,才打了电话给廖尘宇,他们来之前没和廖尘宇打招呼,陈立就是临时起意想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警方一直盯着他,知道他一定在工作室,不会扑个空。 可很意外的,电话里廖尘宇并没有对于陈立等人已在门外,感到多惊讶和慌张,几乎电话没挂断他就开了门,和前几次在警局见得似乎有些不同,他头发凌乱,没穿西装,人虽还是很消瘦,但脸色比前几日好多了。 此时带着金丝边眼镜,倒像电影里那种放荡不羁的贵公子哥。 廖尘宇请二人进去,陈立看着四周,这工作室外面的门脸看着小,里面空间倒很大,这边除非有特殊要求重新装修,整栋楼装潢都是统一的,很简洁的灰白大理石北欧色调。 一进门是隔断,算前台,此时是空着的,烫金字的工作室牌子,旁边的人员介绍只有廖尘宇一人。再往里走是会客区,舒适的沙发,并不像陈立印象中律师事务所的黑色硬朗棱角分明的沙发。相反,会客区的沙发是那种很柔软的布艺,并且还是柔和的米白色。 前面茶几放着一个糖果盒子,陈立坐下来靠在沙发上,整个人舒爽起来,顺手拿过糖果,味道也不错。 四周空间几乎在会客区一目了然,因为办公室隔断是玻璃的,可以清清楚楚看到里面简单的桌椅柜子,地上有一箱拆开的书,还没来得及整理,其实这个工作室里的一切都处于没有整理好的样子,但并不觉得凌乱。 办公室后面则是一扇很大的窗子,从会客区就可看到窗外安城大部分面貌。另一边隔出来的茶水区,此时放着画着咖啡机图案全英文的纸壳箱子,应该也没拆包。 茶水间斜对角,也是全屋唯一一个不是玻璃门的屋子,那应该是廖尘宇的房间,他现在工作和居住都在这里。 随着陈立眼神的扫动,廖尘宇拿出瓶装矿泉水放在他们面前,“很匆忙租的地方,其实我想先找个住处,酒店到底不太方便,我在美国的助理说索性就弄个工作室,我先在这处理积压的工作,住的地方慢慢再找。 但显然他人在美国不了解国内,远程帮我定的地方,并不让我十分满意,我本意不住酒店希望找个安静的环境,把美国那边积压下来的工作处理了,可他似乎并不知道写字楼这样的地方还不如酒店。” 正说着话隔壁装修的声音就起来了。 廖尘宇无奈的摇头。 “你的助理劳伦斯,美籍华人,从小在美国长大,并不了解这边的情况,你为什么不委托这边中介来办。” “我没那个心思,而且我已经习惯了助理帮我处理琐事,或者叶颜。”说道叶颜,廖尘宇眼神又黯淡了,“原本我和叶颜打算安定好了,再找个本土的助理,但现在。” 廖尘宇皱眉似乎不想再聊这些,抬头,“陈警官二位今天来,不是关心我工作室的吧,是案子有进展了吗?” 陈立抬眉,“我以为你消息灵通,应该知道了。” “压的工作实在不能拖了,所以最近我没有去警局。” 陈立点着头,到很自然的把万莹尸骨的事都说了。 他仔细观察廖尘宇的表情,后者似乎很惊讶,末了却皱眉询问到,“所以,万诚戈是在说谎,可以证实他一直在说谎了吧。”仟千仦哾 “廖先生似乎始终坚定的认为,万诚戈是杀害叶颜的凶手?” 廖尘宇好笑的,似乎还带着生气,“难道不是吗?陈警官你是警察,你们警察不是最看证据,现在一切证据摆在面前,我不知你们还有什么可讨论的,我认为万诚戈无论是动机还是如何,他现在都该被指控吧。” 陈立点头倒没反驳他,等廖尘宇发泄完,反而不紧不慢的,“其实我来是想听听你对万诚戈的看法。你觉得他如果是刨锛案的真凶。” “他现在看来就是。”廖尘宇不假思索的打断陈立。 “好吧,如果万诚戈就是真凶,你和他是从小一块的朋友,应该够了解他,你觉得他为什么要杀这些人呢?换句话说他杀人的动机是什么?如果以前警方分析认为刨锛案的凶手杀人动机是缺钱,可现在看来你们几个中,万诚戈当年是最不缺钱的吧。所以你觉得他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我哪知道,这世上知人知面不知心,哪怕我们从小一块长大,曾经称兄道弟,可人总有别人看不到的一面,内心的黑暗也好,偏激的世界观也罢,很多心理变态的人都看不出来的,不是吗? 我觉得陈警官应该更了解犯罪分子,有一类就是看起来很平凡无辜,但杀起人来不眨眼。所以,能有什么动机,我是不知道,尤其是在他杀了叶颜以后,我更看不懂这个人了。” 说到叶颜,廖尘宇嘴唇颤抖,陈立看得出来,廖尘宇对叶颜感情是很深的,也是很真的,这一点应该不会错。 但是。 陈立点着头还是没反驳他的意思,“再说说你对叶颜的看法吧,你和她算一个纺织厂大院长大的,她家的事你一清二楚,后来你们还一起出国,她临死前你们快结婚了吧。可以说你们这几个从小一块长大的朋友中,你和叶颜待在一起的时间最长,说说你对她的看法,叶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廖尘宇叹了口气,“叶颜的身世你们已经掌握了,从小命苦,养成了依赖人的性子,胆子很小的,明明漂亮却很没自信,最初她依赖万诚戈,因为老万会保护她,可后来老万。” 廖尘宇皱了皱眉,“他那个人爱面子,叶颜身世曝光后他就疏远她了,后来出现了钟明,钟明和叶颜性格差不多,她对钟明的感情很深,也很依赖他,钟明死的时候叶颜一度接受不了,所以我让她和我一起出国,也是想她离开那个伤心地重新来过。 事实证明这个选择是对的,她在国外这十几年过的还算不错,最起码,在我看来很不错,相信陈警官已经查过我们了,不用我多赘述。 这么多年我以为她已经忘掉过去了,可我低估了叶颜对钟明的感情,她没放弃过对真凶的追查,当时我劝她忘记吧,甚至发生过争吵,她也答应我再也不想曾经的事了,我也信了,因为她后来真的没有再表现出来,我们在美国那十几年过的真的很好。可让我没想到的是。” 廖尘宇没有说下去,用手捂住脸,陈立和老胡对视了一下眼,陈立继续到,“抱歉,又提及你的伤心事了,你能回忆回忆,叶颜这些年,有什么反常的地方吗?就是现在回想起来也许她背着你调查的一些事,你就没有任何发现吗?” 第86章 还愿 “没有,叶颜这人心思很敏感的,做什么事都不留痕迹,哪怕是最亲近的人也不知道。”廖尘宇说道。 “她回国前既然打定好主意要来找万诚戈了,应该有反常的举动吧。你仔细回忆一下,叶颜一点异常都没有吗?” 廖尘宇皱眉认真思索着摇着头,却突然停顿了一下,“对了。” 陈立皱眉仔细听着,廖尘宇道,“她回国前,说想去我们以前一起去过的那个极乐寺看看,就安城老开发区那个。所以才会选择回安城,其实我对安城的感情怎么说呢,我父亲跑路母亲病逝,至于其他亲戚,因为我不是廖家亲生的。” 廖尘宇无奈的,“也没有联系的必要,我对安城没什么牵挂,觉得回国还是北上广工作方便。但我主要依她,她学心理的,肯定城市大一点比较有发展。 我想她回国先去京城选好工作,我再过去,结果叶颜和我说,她要先回一趟安城。我当时问她为什么,她就说想回小时候的地方看看,其实我当时劝她别回这里,这对于叶颜和我有太多伤心的东西,尤其是叶颜。 她的母亲,钟明都死在这。但拧不过她,其实她一个人回来我不放心,但当时工作太忙所以没办法陪她,我就极力劝她别回安城,可她执意说以前在极乐寺许愿了,还没有还愿。这些年在心里惦记,这次就先回来看看,主要是为了还愿。” “叶颜没说她要还什么愿?” “我也问了,她说刚上高中那会在寺里许愿考上好大学离开安城之类的,说这个愿望实现了,其实应该回去还愿的,你别看叶颜学心理的,但她是个很唯心主义的人,对这些封建迷信都很信服。 我知道她的性子,只好答应她了。现在看她回国根本不是还什么愿,而是背着我来查找真相,找万诚戈对峙。我这段时间真的很自责,觉得也许是我工作太忙疏忽了,不然没理由察觉不到她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回国的。更多是生气。” 廖尘宇说到这眼中满是痛楚,“她都没有想过我吗?我陪了她十五年,终究敌不过她心里的钟明?她都不愿意为了我忘掉过去,最信任的人不是我,不仅没有告诉我,她还一个人去和万诚戈这个杀人犯见面,她都不害怕吗? 还是说她觉得万诚戈不忍心杀她?真是个傻子。她相信小时候伤害过她的人,相信外人,却唯独不愿和陪了她十几年的我交心。说起来还是我最可悲。” 廖尘宇这段话,让陈立意外,但似乎也是情理之中。 陈立没有接话,而是追问道,“刚才听你说,叶颜小时候很依赖人,以前是万诚戈,后来是钟明,那你呢?看的出来你在叶颜最伤心的时候带她出国,并且陪伴十几年,应该是很真心的。那以前你说万诚戈说钟明陪着她的时候,你在哪?那个时候和叶颜走的不近吗?” 廖尘宇摇摇头,“我们几个关系当年算很不错的,我这人从小身世也不光彩,性格也不好,我后来改学法律就是因我导师说让我锻炼一下说话,不然我长时间不爱和人表达交流,是不行的,所以我才改学的法律。 当初叶颜身边有万诚戈钟明,我没觉得我应该怎么样,再说了,我那些年也没太多想法。我家一团乱,大人一直致力于找当初抱错孩子的那对夫妻,再后来下岗又忙于生计。 我爸因穷疯了跑路,我妈生病住院去世,家里欠了外债。我一边打工一边念书,出国前把家里的房子卖了才还上债务,剩一点点钱出国的。” “廖先生的身世也是够坎坷的,现在看来,无论叶颜钟明还是你,童年似乎都很不幸。也就万诚戈还可以。” 陈立说这话仔细看着廖尘宇的眼睛,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丝什么不屑或者怨愤,但都没有。这点让陈立很意外,那个时候万诚戈家里开了汽水厂,和他们仨的条件悬殊,学生间多少有些叛逆和自卑心理,但看来这一点并没有影响廖尘宇。m.qqxsnew 像是看出陈立的想法,廖尘宇无奈的耸肩,“关系好的朋友不会在意这些,而且学生时代,清高的点不一样,并且万诚戈在我母亲生病时帮我拿了钱。说实话,我对他这些年一直是感恩的。可完全没想到他会对叶颜下手。凭这一点,他就是不可原谅的。” 陈立还是没接他的话,“看的出来,廖先生似乎还有很多工作要忙,那我最后再问一个问题。”陈立瞟着那边玻璃隔断的办公桌上摊开的资料和笔记本电脑。 “刨除万诚戈现在的嫌疑,过去,就是你们上高中的时候,你有怀疑过周围的谁吗?换句话说。你觉得你们四个彼此互相最了解,还有没有第五个人,对你们四个的了解,甚至超出了你们彼此的了解,这话有些绕嘴,我不知道廖先生听没听明白。” 廖尘宇皱眉似乎认真思索了一下这个问题,半响摇头,“除了万诚戈的朋友多,我叶颜钟明,再没有相熟的朋友了,只有彼此。” 廖尘宇看着陈立的眼睛,很肯定的,却让陈立有些迷惑了。 还不死心又追问到,“那么你和叶颜在国外时,和国内的谁联系比较频繁,任何人都行,请你仔细回忆一下。” 廖尘宇也是很肯定的摇头,“没有,连万诚戈我们都从来没联系过,我们出国就是为了忘记过去的一切。” 最后廖尘宇那边有电话,似乎他还有越洋会议,陈立他们也不便再打扰,离开前陈立笑道,“这沙发很不错,倒和其他律所的都不同。” 廖尘宇耸耸肩,“是我助理定的,按照我以前的习惯,连咖啡机都从国外邮过来的,至于一些杂七杂八的家具,也是他在网上定的。” 陈立瞟了一眼沙发角还没拆的标签,笑了笑和老胡一起告辞,走出了工作室。 回去的路上老胡感慨,“我刚才观察这小子,并不像说谎,他真的不知道叶颜在干什么也说不定,即便用心理专家那一套,说他多理智洞察力多强,但爱情是盲目的,会让人判断力出现偏差。” “你觉得廖尘宇没有问题?”陈立开着车皱眉。 “你觉得他有问题?我是没看出来。” 陈立思量了半天,“那个沙发是换过的。” “什么?” “沙发上的标签还没拆,上面有更换过的标志,那个牌子只要还未使用拆封,你想换成其他款式都可以,因为够贵,我之前办过一个案子所以了解。” “那意味着什么呢?” “他口口声声说他没时间,表现的自己深陷悲伤,所有的东西都是他助理定的。但如果真的都不上心为什么会有心思更换沙发,肯定是不满意助理定的款式才换的。而且换成了那种很让人有舒适感放松的沙发,说明他心里根本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紧张难受,你说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老胡惊讶的,“那咱们现在怎么查,那小子的资料只有十几年前的,现在所了解他们的美国经历,也不过是个大框。国外那边咱们能查的有限。” “谁说的,只要想查一个人,只要在太阳系里,都有办法。” 老胡挑眉,“你这么说肯定是有办法查他在美国的细节,对了你之前调出叶颜国外通话记录时,我就想问了,咱们技术那边可没发达到这地步。你怎么那么快搞到的?是不是在美国有人。” 陈立点头,“是有朋友。” “那你这个朋友挺厉害啊,可以搞到信息,怎么?你还想搞更大的?” 老胡兴奋起来,“那干脆把他和叶颜在美国的所有官方私下的出入记录都捋一遍,现在咱们对叶颜和他的关系,只片面来自于不熟悉的房东,和廖尘宇的自述。叶颜和廖尘宇在美国关系到底咋样,可全都凭他空口白话呢。” 第87章 回家吃饭 另一边,苗佳本想梳理一下今天开会的思路,将还未找到勾连的四个刨锛案受害者资料再看一遍,却又接到了继母刘艳华的电话。 苗佳才想起来,前两天刘艳华给她打过电话让她有空回家一趟,父亲似乎最近着凉了,其实她知道是继母想让她回家吃饭,缓和她与父亲的关系。 但她也没法和继母解释,她并不是生父亲的气,只是工作太忙了。 看看表,已经过了五点多,苗佳对着镜子简单整理了一下衣服,捋顺了头发,因为这几天连轴转的查案,头发也没洗,此时有些软踏踏的,干脆梳成一个团,配上她的机车运动装显得干练。 开车回到自家小区,竟有些恍惚和陌生,她好久没回来了,考上警校之后就没在家住过,逢年过节也顶多吃了饭就回宿舍住,为此刘艳华劝了她几次,可她都拒绝了。和父亲吃顿饭还好,若一起待上两三天,家里肯定要爆炸,父亲看不惯她,她也看不惯父亲。 父亲和继母住的小区不算老,但和旁边刚建起来的高层比就不怎么华丽了,似乎物业也觉得两个小区新旧对比差距太大,所以今年做了改造,修了小花园,广场也做了个喷水池,只是大概资金有限弄得不伦不类,还有些挡道。 这个时候,小区里传出阵阵饭香,大人们招呼着还在玩乐的小孩子回家吃饭,一声高过一声眼看都要发火了,可院子里的孩子们打闹叽叽喳喳根本像听不见一样,直到孩子母亲气急败坏的来拎自家孩子的领子,那刚才的“小霸王”马上就怂的什么似的。 苗佳停下来,这画面让她觉得很温暖,她小时候就是个很皮的人,以前母亲常说她多动像父亲,根本不像个女孩子,后来她上初中,被母亲强制留了长发,却也和假小子似的,为人特有主意,在班里是大姐大般的存在,那时最崇拜父亲是警察,所以身为警察的女儿也总是一身“正气”。 对于学校欺负弱小的人最看不惯,经常帮人打架。 被叫家长几次,苗佳还都振振有词。 当时把父亲都气笑了,点着她的脑袋说她的行为根本不是警察的正义,倒像是不讲道理的土匪。 后来再大一点,她没那么野了,但用母亲的话说,像个小大人似的,总是管东管西。 苗佳现在想来小时候自己真是爱操心的命,可后来呢,后来怎么就什么都不想管了呢? 思绪飘的远了,脚下不停,回过神已经上了楼走到自家门前,可还没等敲门,门就开了。只见父亲拎着个垃圾袋,看到门外的她,两人一时都愣住,厨房里有炒菜的声音,继母刘艳华喊着父亲去帮忙拿个醋,父亲答应着,看了一眼女儿,示意她进来。 苗佳也一句话没说进来换了鞋,她和父亲向来见面都是尴尬的。 刘艳华听到开门声,穿着围裙就跑了出来,笑脸如花,“佳佳来了,快进来先坐下,菜马上就炒好了,你爸知道你回来,特意去菜场买了你爱吃的蚕蛹,正炸着可香了。” 苗佳笑着把买来的水果放下,洗手要进厨房帮忙,被刘艳华推了出去,“哎呀小姑娘进不得厨房,走走走。”说着自己也脱了围裙塞给苗佳父亲,“我们娘俩说话,你去做饭。”.qqxsΠéw 刘艳华带着点娇憨,但不显做作,却最能顺父亲那个倔脾气。 有时候苗佳在想,人和人之间的气场合不合还真是玄学。 父亲那脾气又臭又硬又固执,就连以前温柔如水什么都听他的母亲,有时候也会被父亲气的流眼泪,父亲那个倔脾气,怎么说呢,能气死个人。 可刘艳华,自从和父亲结了婚,苗佳甚至没看过两人红过脸,父亲那向来大男子主义的硬脾气,也被驯服的会给妻子拎包,会下厨房做菜。 苗佳每每这时心里都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男人总会成熟的,但母亲没有等到这个时候,就没了。她知道父亲现在有继母照顾,她应该感激,但她总是在这种时候失落。 可刘艳华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很懂得在苗佳面前把握分寸,比如现在看到苗佳走神,赶紧把洗好的葡萄递过去,“快吃,今年的巨峰又大又甜。” 说话间又站起来转了一圈,“我这裙子咋样刚买的,就等女儿回来帮我鉴赏鉴赏,你爸那个大直男啥都不懂,说我像一根茄子。” 苗佳被她逗笑,心里的失落也散了不少。刘艳华就是这样,年纪大了但有时冒出来的语言还挺贴近年轻人。其实她和继母认识很多年了,苗佳觉得刘艳华这十几年从没变过,无论是容貌,身材,还是那开朗吃得开的性格。 苗佳小时候就喜欢这个刘阿姨,那时刘艳华还是母亲的朋友,但让人印象太深刻了,刘姨会给她买最时兴的衣服文具,会带来她没吃过的零食,风风火火,活得像个太阳。 小时候她埋怨过母亲,就像姥姥曾经埋怨母亲陈瑶一样,说怎么就像个闷葫芦,不能和刘艳华学学。 但喜欢一个人,是因为欣赏,可当这人成为自己的继母时,那几年苗佳也确实接受不了。尤其那时候和父亲还有隔阂。但很神奇的,刘艳华就有办法把她也顺毛了,说到底,母亲以前说得对,苗佳和父亲太像了。 苗佳收起心思笑着,“别听我爸的,他懂什么,刘姨你这身材,穿紫色的裙子最好看。” 刘艳华身材保持的好,长得也漂亮。即便现在脸上有了岁月的痕迹,可也常年护肤,眼中有光,站在一群同龄人中总让人一眼惊艳,说她快六十了真的没人信。刘姨始终认为女人一直要美到死,被人爱到死, 相反,父亲因为后来生病脾气不好,早年受过伤等等,现在满头白发,两人站在一起,常被人说是老夫少妻。 “还是我闺女嘴甜。” 刘艳华笑着走进屋里拿出一个纸袋子递给她,“给你买的,你的是淡紫色。” 苗佳惊讶的拿出裙子,和刘姨身上是一个牌子,但样式更年轻,“谢谢刘姨。” “谢什么,你一个姑娘家,不能总穿什么机车服啊运动服啊,也穿穿裙子。” “我是个警察,有时候还要穿警服的,穿裙子不方便,不过这裙子我喜欢,休息的时候我一定会穿的,谢谢刘姨。” 正说着话,那边父亲喊吃饭了。 三个人做了六菜一汤,摆了一桌子。 苗佳看过去心里浮上一股暖意,全都是她爱吃的。 父亲是不会多话的人,筷子塞给她,皱眉打量了几眼,“瘦的小鸡仔似的,这能追上犯人吗。” 苗佳决定忽略,当做是关心,坐下扒饭。 “慢点吃,和没吃过饭一样,不注意警容。” 苗佳皱眉,“管好你自己吧,听说你感冒都去医院了。” “是你刘姨大惊小怪,我以前训练出任务,水坑都蹲过一天一宿。” 刘艳华好笑的,“你那时是小伙,现在是老头,能比吗,你要是关心闺女,就好好关心,别总连讽带刺的,也别怪佳佳不愿意回来看你。” 苗佳朝着刘姨狠狠地点头赞同,苗志新冷哼着,嘴上还是数落着苗佳平板鞋不如运动鞋跑起来快,没有一句好听的,但却将虾剥好放在苗佳碗里。 一顿饭有刘艳华在倒也不至于冷场,但也只是她在询问苗佳各种工作上生活上的事,苗佳问什么答什么也不多话,专心的吃,而苗志新一直沉默着听着。 刘艳华看着吃的满嘴流油的苗佳,给她递纸巾,“哎呦喂,慢点吃,你这吃相以后要把男孩子吓跑的。” “吓跑就吓跑,同样也能把犯罪分子吓跑。” 苗佳好久没这么放松了,今天倒有些家的感觉。 刘艳华笑着点着她,“你啊,也为自己考虑考虑,一个女孩子家当警察也就算了,拧不过你非要当,但你个人情况也得考虑一下,警队有没有帅小伙?” 第88章 心底的伤 “他们一个个十天不洗头的样子我都见过,哪有帅的,就我们队长还行,可惜年纪大了,配不上我。”苗佳玩笑着。 一边的苗志新忍不住冷哼,“这话说出去都丢人,人家陈立才三十多,怎么就老了,立过功破过多少起连环大案,在云南执行过特殊任务,京城要都没要走,还配不上你,你做春秋大梦去吧。” 苗佳翻着白眼,“你就是看谁都比你闺女好。” “我这说的是事实。” 苗志新还要再说两句被刘艳华拉住了,笑着对苗佳,“听着你这队长不错,有对象了吗,看你样子挺喜欢的?” “哎呀我们革命友情你们别瞎想了。” “我看是你对人家瞎想,人家一心扑在工作上,你和人家没法比,陈立在你这个岁数的时候,都到京城培训去了,那培训你还没轮到呢吧。” 苗志新又忍不住插嘴,不愧是亲生父亲,每次都能戳中苗佳的痛脚。 她在警校成绩挺好,从小心高气傲,可到了省刑警队才发现,人才辈出的地方,自己那点小聪明和有经验的人比起来,就是个孩子。 她虽机灵,但远比不上在外执勤多年经验老道的同期,这是她无论怎么读书都弥补不了的。说到这苗佳又想起以前父亲阻拦自己去边境锻炼的事,此时玩笑开着开着心里也不快,语气也不好了,“我要是之前去特训了,也不至于。” “你一个姑娘家家参加什么特训。” “又来又来,你看,赞扬别人参加特训,我就不行。你这就是男女歧视,本质上瞧不起女的,就是大男子主义。” 苗佳心里的火也起来了,苗志新还想再说什么,刘姨在中间打圆场,“行了行了,两父女一见面的就吵,你也不知道让着佳佳,和孩子争吵什么,就因为你这个脾气,佳佳都不常回来了,我都看不到闺女了。” 刘艳华的埋怨带着撒娇,苗志新赌气的继续剥虾。刘艳华怕他插嘴似的,赶紧把话题岔开了,“哎呀我看天下谁都配不上我闺女,你那个队长叫陈什么的警官,我见过,电视上接受过采访,长得是挺不错的,但比我闺女差远了,不过当队长是不是总接受采访啊。” “也没有,就最近刨锛专案组的事,是舆论看的比较紧。” 苗佳顺嘴说着,话没说完就意识到了什么,停住话头看向父亲,这边剥虾的苗志新手顿了。 桌子上一下冷场,刘艳华没听清,还追问着,“什么专案组?是不是能立功啊,佳佳在不在啊,明儿咱们也立个功。” 苗佳低头吃饭没接话,反倒是苗志新开口,“是刨锛案专案组重组了吧,我在老年活动中心打球的时候,碰见过你们退休老局长。说你们省局找他回去当专案组顾问被他拒绝了。那么是确定当年抓的那个下岗工人钟,钟怀隐不是真凶了?” 苗志新的话掷地有声,刘艳华也愣了,没插话,苗佳叹了口气还是没接话,继续吃饭。 苗志新皱眉,“问你呢。” 刘艳华想叫他别问了,可苗志新没听,静静地看着苗佳等着下文。 苗佳咽下最后一口饭,抬起头,“我知道您想问我什么,我没进专案组。” 不等苗志新开口,她看着父亲的眼睛,“您应该明白原因,我没资格进专案组。但我不会一点不参与案子。” 苗志新和女儿眼神对视,两人都没再说话。 苗志新半晌端起碗,“这案子你别参与了。” 苗佳看着父亲,一种说不出来的酸涩在心里蔓延,那种感觉仿佛一下戳破了刚才其乐融融的气球,露出了生活原本褪色难堪的样子。qqxδnew “您知道我不会放弃这个案子的,当初考警校你们那么拦着不想让我当警察,我都没放弃,您就该知道我不会不参与这案子。” “你应该把时间放在其他案子上,别再想这件事了。” “我没法不想,这么多年每日每夜我都无法不想,我和局长申请做协调了,这案子我必须参与,新闻你应该看了,这也不是什么保密的事了,确实现在因为纺织厂那两具尸骨的出现,案子有了新的突破,也抓了新的嫌疑人,但案子远比想的复杂。” 苗佳想起今天下午开会时陈立说的话,“其实我今天来,除了看看您和刘姨,还有件事,提前和你们打个招呼,警方要重启被害人调查,所以这段时间会有我的同事过来重新给您做笔录。先知会您一声,您这几天可以梳理一下,梳理一下我妈出事前后的情况。” 苗佳的声音最后有点抖,屋里安静极了,只有头顶灯管微微跳动的声响。 苗志新低着头拿着饭碗,不知道在想什么,“以前该问的该做的笔录都做了,没什么好说的了,问一百遍也一样。” 这句话平淡的仿佛在说今天的大米好不好一般平常,却一下挑起苗佳心里的火,“警方要问新的角度。你能不能配合一点,爸,你以前也是警察。” 说到这,苗佳一阵失望,又勾起了心中往事,“算了,和你说这些也没用,就算问你,你又说得出来什么,别说我妈出事前,就算她住院的时候你都没怎么来过,还能指望你记得什么关键线索,是我天真了。你都不如刘姨给警察提供的信息多。” 说着苗佳有点哽咽,努力喘息平复酸涩,她不想哭,所以语气带着狠烈,像苗志新一样,不过是维护自己内心的破碎,以伤害别人为掩饰而已。 一时饭桌上安静极了,刘艳华也想打圆场,可还没等说出什么,苗志新就一拍筷子,“是啊,你看不起我这个当爸的,你能耐,你去查啊?你查到什么?专案组你没资格进,你少在家给我摆谱,老子当队长的时候,你算个啥。” 苗志新眼眶也有些红,攥着拳头,刘姨赶紧拉住他,“你和女儿怎么一见面就吵。” “我才不和一个丫头片子吵。” “是啊你懒得和我吵,你家里什么事都懒得管,当初要不是你啥也不管,我妈也不能。” 刘艳华过来拍了苗佳一下,“哎呀说什么呢,过去的事,你爸当年也身不由己。继续吃饭吃饭,都过去了。” “没过去,这事永远过不去。” 苗佳站了起来,心中的难过委屈彻底被打散,不能在这呆了,她必须马上走,不是因为和父亲置气,而是知道再待下去就要绷不住了,而她曾答应过母亲,做个坚强的女孩,永远都不会哭。 可母亲的死就像缠在心里的结,即便当年说案子破了,也依然死死地缠住她,得不到任何解脱。 苗佳拎包往外走,父亲也到房间把自己关起来,刘姨跑出来,“佳佳,你别和你爸生气,他那个脾气就是倔,其实你爸是害怕,他一直自责,所以才。”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一直对母亲的死感到自责,我都知道。” 苗佳其实在心里一清二楚,也明白父亲当时身不由己,可,又怎么能不怪他呢?那是横在他们父女心里永远无法跨过的伤。 苗佳只觉得鼻头酸涩极了,逃一样的拉开门要走。 “对不起啊刘姨。我队里还有事,先走了,下次,下次再来看您。” 刘姨叹着气,想起什么似的,“等等,衣服拿着。” 纸袋子塞苗佳手里,苗佳说了一句再见,就头也不回的下楼了。 直跑到车里,彻底安静下来,点了一支烟抽了半晌才把心里酸涩压下去,她知道不该和父亲说那些话,可就是忍不住。 每次吵过后,她其实都在后悔,如果自己脾气再好一点,如果自己再忍一忍,可她真的就是忍不住。 抬头看着父亲家窗子的位置,阳台玻璃很宽,此时没拉窗帘能看到里面的老式吊灯,刘姨总是把阳台打理的干净,和其他家挂的乱七八糟的比,她家的阳台显得高雅而有品位,晾衣架都是吊顶的,这样衣服挂到高处看不见,两边是香槟色蕾丝窗帘,刘姨喜欢在阳台放一张小桌子读散文诗。 此时就能看到小桌子的位置上,一个水晶花瓶里插着支孤零零的向日葵,那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花。 第89章 万诚戈的坦白 万诚戈被晾到晚上十一点多,他内心焦灼,实在受不住了,期间多次请求见陈立,都被小警员搪塞过去。而看守他的警员来回换班,也有人给万诚戈送饭送药,可他哪有心思吃啊,他的病和不舒服全来自于焦灼的内心。 终于在快半夜十二点,万诚戈晕过去了,这是陈立早就预料到的,医生第一时间冲进来,根本不需要急救,他就是紧张过度导致的,输点营养液人就差不多了。 陈立将回到病床上的万诚戈拍醒,万诚戈瞪着血红的眼睛看到陈立不可思议,嗓子都哑了,陈立却先开口笑着,“我们这可不算虐待啊,是医生说要把你叫起来换药,你身子虚,多打几瓶,这一宿估计要叫醒你好几次呢。” 说着在万诚戈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盯着他,万诚戈心中拔凉,手动了动发现被铐在床头,这一瞬他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直接就哭出来了。 “现在能交代了?有什么想说的。”.qqxsΠéw 陈立叫旁边吃盒饭的小警员拿本子过来。 万诚戈三十多岁一男的哽咽着,“那个人,以万莹的名义给我写过电子邮件,我也不知道他哪来我的电子邮件,我搬家了换了各种通讯方式和网上账号。可他就是能找到我。他一定在我附近,就在我附近,不然他怎么能知道我后来的电子邮件,收到他邮件后我又换过邮箱,可他还是能找到我,他肯定就在我附近,我以为他是万莹,才一直帮他隐瞒着,我没法出卖万莹。” “这些你上次已经交代过了。” 警方也从他的邮件追查过对方,可惜都是国外账号,一看就是高手作假,所以基本查不到对方信息,但万诚戈有一句话说的对,这个凶手一直在他附近。这也是陈立想不透的地方,这个人在万诚戈身边,又是怎么了解叶颜的,难道也在叶颜附近?这个人如何做到来回跨国和他们还很亲近的,这中间完全查不到存在痕迹。 “你到底被他抓到了什么把柄,以至于一直不松口,还是那句话,万诚戈你看看局势,你要是不交代,我们可就拿你说谎的事,和现有的证据起诉你了,到时候你也是个死。” 万诚戈哭的更大声了,陈立步步紧逼,他终于松了口,“这把柄和万莹有关。” 万诚戈没抬头,脸侧隐在枕头里,“所以我才怕万莹曝出来。万莹也以此要挟我。” 陈立皱眉。 “是我爸,不是我,真的是我爸,我也没想到,我爸为了汽水厂,为了创什么品牌,反正那几年他是失心疯了,他把我姐,把我姐万莹,给,给卖了。” 陈立心一沉,“你说什么,说具体点。” 万诚戈心一横,“我爸为了做生意,把我姐卖了,让她陪,陪那些人。” 陈立脸刷的白了,一边的小警员忍不住骂了一句。 “具体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回事,涉及什么人。” “我也不知晓具体的,但有几个人我是知道的,其中一个叫曲蒙,是我爸当时的合作伙伴,帮他拉来那些关系,他就让我姐去,去陪。我只是隐约知道一点,其他的就不知道了,我爸不让我接触。不过后来那个姓曲的好像死了,因为他死了,我爸那压着的钱也全完了,生意没做成,货也赔了,所以后来汽水厂才倒闭的,再后来我爸就带着我去南方了。” “你说你爸的合作伙伴死了?怎么死的?” “就喝多了大冬天掉河里冻死了,但他当时压着一批货款,我爸不知道,原本那次生意谈成了,这事也就过了,可他偏死了,对方老板是个迷信的,觉得不吉利就不干了,这个曲蒙以前就是每次带我姐去见那些老板的人。最早是在什么开发区ktv,后来那边出事了,他们就换地方了。” 万诚戈絮絮叨叨的又交代了一些细节,陈立的手都在抖,难以置信,这背后竟然还有这档子事,那年万莹才多大,那么小就被继父利用,直到死。 陈立头皮发麻,让小警员记下了几个重点,他所说的那个开发区ktv的案子,陈立以前看过卷宗,组织卖淫被小女孩举报了,里面涉及未成年人,涉事老板被判刑了,可这中间没有提到万良,难道万良是漏网之鱼? 如果是这样,那万莹的死就值得探讨了,要知道万莹出事后所做的假象是她要离家出走,留了一封信,如果不是发现尸骨,到现在都不会怀疑她的失踪。那么,留下这封信的人是谁,肯定是熟悉万莹的人,那么万莹又为什么会死,陈立觉得和万良这背后的一些系操作不可能没有关系。 这也许是一个新的突破口。 “所以你一直害怕万莹曝光你们家的事?你不是说和你父亲有关吗,可据我们了解,你父亲前些年得了阿尔兹海默症,现在养老院里,你说出来也没影响了吧。你刚才一直说你不知道,如果这事和你没关系,为什么藏着掖着?还是你有所隐瞒,当年的事你也有参与,你害怕负法律责任,所以才不想说出来,甘心被那个假扮万莹的凶手抓着把柄威胁。” 万诚戈瞪着眼睛,“我当年才多大,才初中高中,我不可能参与,我爸不让我接触这事。” “那你一直在怕什么。” 万诚戈眼神回避着,“到底不是光彩的事,而且,我刚才给你们提供的那些老板的名单,我后来,后来到南方做生意,也是靠这中间不少人的关系,我也是没办法。” 他痛苦的,“我爸生意失败还欠了钱,我们与其说是去南方下海,不如说是逃债走了,我没考上大学,在南方读了个职高。没钱没地位,到陌生的环境,南方和北方生活习惯也不一样,我在学校受人排挤。 我爸一直想东山再起,求爷爷告奶奶,那时候他手上已经没有可讨好那些老板的万莹了,于是他就,他就花钱雇了几个女的,反正生意是拿下来了,但一直不怎么好。后来时代也变了,那些女的也都不像以前在东北时候好糊弄,其中有个女的还把我爸给骗了,我爸就一下气的中风。 我接手公司的时候,靠的也是那些过去生意伙伴,看我爸的面子照顾,可我生意一直不见起色。 再后来,我就,我就回了安城,想着还是做点老家的运输生意,可也不好,但我发誓,我接手以后真的没有再找女人办那些事了。做那些的是我爸,我也劝过他,可他不听,我当初也想保护我姐的,但我,但我。” 万诚戈没说下去。 陈立眼睛眯起来,盯着他极其冰冷,若说一个人懦弱,也许是人本来的劣根性。可眼前的万诚戈,他不只是懦弱,更多是逃避责任,是自私。 “我看资料,你从小是万莹一手带大的,如姐如母,你竟能眼睁睁看着她入炼狱,万诚戈你还是不是人,你爸还是不是人。” 一边的小警察忍不住了,喊了几句,被陈立拦下来。而万诚戈彻底将头埋在枕头里,肩膀一抖一抖的,“我有罪,我知道我有罪,可没办法,那个年月,人都疯了。不,到今天也是,人没钱就要被欺负,是这个世界疯了。我没办法,我一直不敢说,因为我现在岌岌可危的生意也靠着那几个老板,要是现在的生意也没了,我就真喝西北风了,还怎么东山再起啊。” 陈立冷哼,“原来你怕的是这个啊,还想着东山再起?这比你命重要?所以你现在知道那个人不是万莹了,还想隐瞒着。” “他不是知道万家的秘密吗,我没办法。” 万诚戈说这些时还是逃避着陈立的目光。 “还有没有要交代的了?别问一次你说一次,想想自己的处境,那个人分明就是想让你当替罪羊,你要不说实话,就坐实了你是凶手。还是说一切就是你的谎言,你在无中生有,你才是真正的刨锛凶手。” 第90章 人心 “我不是,我真的不是凶手,陈警官你该知道的。”万诚戈一下坐起来,他脑子从没比现在这一刻清醒,“其实你相信我的话了对吧,如果我是凶手,我根本不会刨锛叶颜,而且我确实没刨锛,我真的只是推了她,是误杀。你也知道这个案子有问题的对不对,那个人,那个人一直在我们身边,想让我死,让我替他去死。我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陈警官,我真的都说了。” 陈立静默的看着他,让小警员将他刚才说的一一记下。 显然那个冒充万莹威胁万诚戈的人,知道他万家所有的秘密,包括万良那些肮脏的手段,包括万诚戈的沉默和助纣为虐。那么这凶手会不会是当初参与过万良勾当的人,所以才会一清二楚? 再有,万良这条线,无疑将万莹案子背景丰富了起来。所以,万莹的死会不会和这件事有关,会不会是凶手为了隐藏这些,才把她埋起来的? 那么凶手是否也和万良的勾当有关系。 陈立急需去查证一些东西,比如,当初开发区的案子,当年被抓起来组织卖淫的那个老板可还在牢里没出来呢,能不能从他嘴里得知一些万莹的事,就可以捋顺万莹的社会关系了,顺藤摸瓜就能抓到背后那个人的一些线索。 陈立有预感,万莹一定是极大的突破口,之前万莹的尸骨暴露,警方曾调查过她失踪时的人际关系。可惜,她死的太久了,一直以为是失踪没想到是死了,排查很难。只找到当时她班里的几个同学和老师。仟千仦哾 但除了对万莹一致风评不好,说她和校外的混子在一块,甚至好像被人包养等笼统的信息,几乎没有任何人提供具体人员名单,要问万莹到底和谁来往,根本说不清楚。 可如果找到当初ktv的老北,摸清万良和哪些人有过交往,也许就能知道万莹的人际关系究竟如何了。陈立觉得这是打开了一条新的思路,并且是很明确的思路。 要离开病房的时候,陈立却突然想起什么,看向万诚戈,“你爸,万良,后来娶了叶小梅,叶颜成了你妹妹。” 没往下说,万诚戈回避着他的目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最好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陈立三步并作两步过去,抓起万诚戈的领子,盯着他的眼睛,“叶颜,有没有过?” 万诚戈没说话。 陈立的心沉下去,松开了他。 万诚戈哆嗦着,“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那是我爸做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据我们了解,叶颜以前和你交往过吧,万诚戈,你最好老实交代,现在很可能凶手就是你爸当年合作伙伴之一,所以他才那么了解你和叶颜,才最有可能同时掌控你和叶颜,你最好说实话。” “我真不知道,都是我爸那个朋友,曲蒙,是他,都是他安排这些事,我真的不知道。但,但我看到过,叶颜坐过曲蒙的车。” 万诚戈说完捂着脸痛哭起来,“我真的不知道,我后来问过叶颜,她说没有,我相信她,她不会在这种事上说谎的,所以应该是没有。” “应该是?你明明知道你爸什么样,你姐已经备受折磨,你帮都没帮,你还眼睁睁看着你曾经的女朋友叶颜也坠入深渊,你还是人吗。” 陈立指着他,不知道万诚戈这种人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一个人可以懦弱到这地步,和帮凶又有什么不同。 “我真的不能违抗我爸,但我帮过叶颜,我让她住校的,我承认我懦弱过,我不是人,但我真的不想看到这些,我努力过了。” “努力?” 陈立讽刺的,“叶颜和你亲口说的,说她没有?” “她亲口和我说的,我那天看到她坐上曲蒙的车,真的很怕,第二天去问,她说没事,中间就下车了,那之后曲蒙就死了。那天晚上他陪着我爸那个重要客户喝酒,喝的有些高了,说出去抽烟,之后就没回来。第二天发现冻死在河里了,你们也知道东北冬天晚上零下三十几度。” “你说,叶颜坐过他的车,那天晚上曲蒙就死了?” 陈立让记录的警员在本子上重点写下曲蒙这个人,那个时间段发生的命案卷宗,陈立都看过。 对曲蒙有点印象,因为和万良有关系,万良当时太有名。他记得曲蒙的死几乎没有任何问题,现场没有他杀痕迹,只有失足落水的脚印,当天一起的人也证明了他是吃饭中途出去的。 难道当时曲蒙的死有问题,一起吃饭作证的人为了掩藏陪酒女孩的事,所以作假证?” 陈立想到了一个点,心揪了起来,这个案子要重点回去查查。 似乎看出陈立的眼神,万诚戈说道,“我也怀疑过是不是被叶颜推下水的,可没有,廖尘宇和钟明说那天晚上八点多钟叶颜就出现在医院了,她去找钟明,医院也不少人看到。” 陈立没再说话,审视着万诚戈,看他发抖的样子,“还有要交代的吗?” 万诚戈逃避他的眼神,“没,没了。” “你确定?” “我确定。” 陈立盯着他一会,没再询问,招呼着警员离开了病房。 关上门,陈立透过玻璃窗往里看去,万诚戈正抬头朝他看来,那一瞬目光交汇,让陈立皱眉。 一边的小警员整理着记录的重点,“队长,还有什么问题吗?” “你觉得刚才万诚戈交代的怎么样?” “我觉得他吓坏了,刚才说的应该就是他一直以来隐瞒的事,妈的,这么大事他竟然一直瞒着,这中间肯定和万良有关系,没准和整个案子都有关,之前咱们一直怀疑刨锛案动机是什么,现在也许可以往这方面想,我一会就调ktv案和曲蒙案的卷宗,需要我帮你在监狱约见那个ktv老北吗?” 陈立点头,但目光没离开万诚戈病房的门。 “队长,你觉得他还没吐干净?” 小警员看着陈立的表情提出疑问。 陈立摇头,半晌,“我只是觉得他的眼神有问题。” “可他现在没有理由隐瞒什么了,这么大的秘密还不算秘密,他还有隐藏的话,那万诚戈这个人可真不是表面看起来这么蠢了。” “他本就不蠢,心思活得厉害,最重要的是自私,但他厉害就厉害在,永远用这幅自私的无奈的一面来说服他人和自己。这样的人,其实心里明镜一样,利弊早就分析清楚了。” 第91章 那一天 陈立想起廖尘宇曾说万诚戈和叶颜的那段,突然对叶颜充满了同情,叶颜这一辈子,真是坎坷啊。 因为万诚戈的最新交代,专案组重新开会规划思路,陈立亲自去见了那个还未出狱的老北,一开始老北誓死不说,后来下了一剂猛药,如果他交代,对刨锛案线索有进展,算他戴罪立功,他才承认当初没交代万良,是怕罪名再多加一项。 因为当时老北被人举报ktv组织卖淫,事本来不算大,他想着找人顶包就行,可举报者是个未成年人,这事就大了,但因为那小姑娘母亲也很大责任,所以他才判了有期。 他当时是想把万良爆出来报复的,因为万良坑了他半个汽水厂,有过节。他是要搞垮万良的,可还没等实施,他就被人举报进去。他后来怀疑那个举报他的小姑娘是万良收买了,不然那小姑娘自己能成什么气候。他恨死万良了,却不敢交代万莹的事,怕罪加一等。 因为万莹跟他时间最长,他害怕万莹手上有他的把柄,倒时候全都吐出来了,他就彻底完了。具体啥把柄他也没说清楚,但陈立看他表情,可能是这个老北十几年前还做了点走私的不干净生意,不过现在就算他实话实说,也找不到证据了。 据老北说,当时他进去的时候就知道那个曲蒙,是万良很重要的合伙人,说是以前在乡下插队时候认识的,隔壁省的,也是东北人,之前做进出口贸易,认识了不少南方大佬,万良把他拉入伙后,曲蒙就帮万良把老北半个汽水厂给吞了。 再问老北,万莹的人际关系,他却说不清楚,因为万莹第一个客人就是他,之后他包了她一年多快两年玩腻了才换的人,再之后万良怎么安排的万莹,他就不知道了,因为那时候他已经进去了。 “不过,万莹也够狠的,我进来后,听后来的狱友说,她把万良家房子都点了,不过那又有什么用,拧不过万良的。” “你怎么那么确定。” 老北拉起嘴角眯起眼回忆往昔,“万良手上有万莹的把柄。” “什么把柄?” “还能是什么。” 老北笑了,“拍了照片,不然你以为怎么拿捏一个小姑娘,她飞不出万良手掌心,一个没妈的孩子,继父想要掌控还不容易?谁替她撑腰啊,拍点照片她就听话,就算再恨也得听万良的话。” 陈立忍不住攥紧了拳头,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人,不敢去想那个画面,“你是说,万良也对万莹?” “那倒没有,万良这人怪的很,只喜欢生过孩子的女人,特殊癖好,对小姑娘不感兴趣,我可是万莹第一个男人。” 老北说的高兴了,一时忘了对面是警察,话说出口才赶紧缩着脑袋,讪笑着解释,“总之,万良拿她当谈生意的工具,我这不算什么,玩的多花的南方老板都有。那时候北方落后,南方不少富起来的到这边谈生意,没下限的,北方经济不行,谈生意什么条件都敢答应,我那个ktv当年能火,你们以为是因为什么?穷和富都使人变态,反正那个年月,都疯了疯了。” 陈立看着老北,心中一晃,有种说不出来的悲愤,他记得万莹的资料,记得走访时候那些过了十几年提起她仍然厌恶的同学老师,一个人的悲剧只有自己知道。所以,人到底是多孤独的动物,孤独到,快乐和悲伤只能自己一个人当笑话,根本不会有人在乎你的真相。 陈立走出去的时候,风刮的很大,像是要下雨,他站在荒凉大铁门外,看着天上乌云,无尽的压抑在心头蔓延。 他又想到了叶颜,叶颜是否经历过万莹这些事,是否也重复着悲剧的人生,但似乎叶颜更幸运一点,那时候身边还有钟明,有廖尘宇。但又能幸运到哪去,最后的结局和万莹一样,都死在了刨锛者手中。 因为万诚戈的交代,专案组顺着线索往下查,开了两次会,安排了一部分人去调查审问万诚戈和老北提供的人员名单,都是和万良有过生意往来的,这一点很难,因为名单上这几个人现如今不少,都已经乘了当年体制改革的风,成为了家喻户晓的商业大佬。 他们不会给自己找麻烦,媒体一旦爆出来,对他们的公司都有影响。这也是万诚戈不敢和警方说的原因,就算他以后没事出去了,那些人也分分钟把他碾死。但不管如何,警方都不可能直接放弃,再难也要挨个询问,哪怕找出一星半点线索。 另一方面,专案组还重点调出曲蒙案子的资料,他这案子小到不能再小,当年以失足落水处理了,现在看来也没什么问题,可陈立总觉得曲蒙的死不简单,他也不知哪来的第六感。 为此陈立又去找了廖尘宇一次,核实万诚戈说的叶颜当天在医院的事,没想到陈立一提,廖尘宇竟然就知道他说的是哪天,并说那天他在医院看到叶颜和钟明在一块。 “你记得怎么那么清晰?那可是十五年前的事,而且我也没说具体哪一天,按你们之前的说法,叶颜和钟明关系很好,应该经常到医院找钟明吧,你怎么知道我说的哪天。”陈立的目光充满怀疑。 “不就是那个拉叶颜去陪酒的曲蒙,死的那一天吗,报纸当年都登了,叶颜和钟明哭诉的时候,我在一旁听到了。” 廖尘宇眼睛看陈立,非常坦然,这一点让陈立很意外,“你知道曲蒙?” “我一开始不知道,但那天叶颜晚上大概八点多吧,跑到医院来哭着找钟明,我在一旁听到了。曲蒙死的时候是十一二点,叶颜八点多就到医院了,在医院呆了一宿呢。叶颜当时身上都擦伤了精神状态很不好,现在你们去医院查,太久了估计查不到,但这事,现在能证明的似乎也只有我了,钟明也死了。”qqxδnew 廖尘宇露出一些无奈,坦然的看着陈立,“怎么你们是怀疑叶颜当时推那个曲蒙下水的?怀疑有什么用吗,叶颜也死了。” 他这话到说的没错。 可陈立眯着眼睛,“你记得怎么那么清晰,清楚地记得是哪一天,而且还记得那天曲蒙死了。” “当然记得,第三天报纸上登了。” “你很在意曲蒙这个人。” “在意什么,我都没见过也不认识,要不是叶颜来找钟明哭诉,我正好在后面听到,我都不知道有这个人。” “那你还记得这么清晰,是哪一天,是因为你很关心叶颜。” “也许吧,那时候我可能是关心叶颜的,但肯定比不上对我妈的关心。” 廖尘宇笑了出来,带着无尽的悲凉,“陈警官,你在怀疑我什么,怀疑我记得清晰吗,如果你仔细看看我的资料,就会知道我为什么把那天记得一清二楚。 因为曲蒙死的第三天,就是报纸出来的那天,我妈死了。当时我在给她读报纸,我每天早上都给她读报纸,就读的这段新闻,读着读着,我妈没了回应,她死了。” 第92章 黄有为 廖尘宇说到这,摇了摇头,陈立心中惊讶,看着手机里的资料,再抬头廖尘宇嘴角带着几分讥笑,“你说我为什么记得清楚,我那个时候没有时间和精力为叶颜打抱不平,自己都顾不过来。” “可叶颜出了这些事,你应该当时也担心吧,身为朋友。” “当然担心,但我自顾不暇,而且我知道,只要有钟明在,就能保护叶颜平安。” “你对钟明的评价很高。” 廖尘宇点头,“他是个很不错的人,我们曾经是朋友。我为数不多的朋友。” “那他和万诚戈比,在你心中的分量?” “陈警官真的很喜欢问这种刁钻,又对案情毫无用处的问题。” “你怎么知道我问的一定和案子无关?”仟千仦哾 陈立盯着他的眼睛。 廖尘宇笑笑,眯起眼像是看着窗外的虚无,“钟明和万诚戈不一样,叶颜和老万在一起会被甩,会受伤,可叶颜和钟明在一起的时候,就不会有这份担心。” “你是说你担心?” “也是叶颜,钟明会给她安全感,因为钟明永远都不会放弃她。我曾经觉得,叶颜和钟明在一起应该会幸福吧。” “廖先生还真是伟大,那么小的时候就懂得爱是成全。” 廖尘宇却摇头,“我不懂,我只是后来才觉得如果钟明不死,叶颜应该很幸福吧,而不是现在这样。” 廖尘宇依然看着窗外的虚无,半晌回过神来,“陈警官还有想问的吗?” “要见见万诚戈吗,他一直想和你见面。” “不见。”廖尘宇依然斩钉截铁。“我不想见可以吗?” “当然可以,但万诚戈说他想和你解释一下叶颜的死,他一直在说叶颜是他误杀的。身为他曾经的朋友,你真的不相信他吗?” “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重要吗,现在叶颜都死了,是因为他死的,这就是既定事实,永远也无法改变。” 廖尘宇说到这,站了起来,“我还有事,先回工作室了,如果警方还有什么需要找我的,随时。” 陈立点头,可就在廖尘宇快走出刑警队办公室的时候,陈立突然叫住他,“你家的沙发不错,上次我就看上了,能把牌子或者购买地址告诉我吗?” “我助理在网上定的,回头我管他要一下链接吧。” “那费心了。” “客气。” 廖尘宇深深地看了一眼陈立,然后转身出门,陈立则在他背后盯了许久,直到小警员过来和陈立说,对于万诚戈和老北提供的商人名单调查询问,有进展了。 陈立很意外,这些现在身价不菲的老总们肯定会打太极,说不知道亦或者推到万良身上,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发现,事实也确实如此,被询问的七个人里,六个都打死不承认,因为他们现在身价极高甚至有人当场发了话,说警方这样的行为会影响他们公司的名誉。 可天无绝人之路,这名单中的第七个,近几年因做国际金融,受融危机波及破产了,妻离子散,之前还寻死腻活过,被谈判专家和消防员从楼顶上拉下来后,人就变得很平淡。警方找到他,他倒是痛快,也许是觉得人生已经这样根本不在乎了。 这个姓汪的老板以前在万良开汽水厂的时候,有过合作,后来万良想要做大,他也跟着插了一脚,不过因为曲蒙死了,导致了合同泡汤,万良元气大伤,他也没好过。 他后来就从北方撤出,到南方做国际贸易,有过风光的时候,可后来经济危机,他也因国外市场的这波红利,彻底被反噬了。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用这个汪老板的话来说,他死过一次的人,特信玄学,觉得就是自己早年造的孽,才会晚年如此潦倒。 然后,这个老汪就提供了一条非常关键的线索。曲蒙死前,和万良还有他,谈的那个大生意,是一个做进出口贸易的人,叫黄有为。 这个人挺复杂的,听说当年还有点黑白两道背景,惹不起,做进出口贸易做的很大,但人特难搞,万良和曲蒙找了不少女的送过去,那人都不满意,而且变态的很,陪过他的姑娘,出来都带血了,吓哭了。而老汪当时亲眼见过,这个黄老板把万莹打的鼻青脸肿,指着她鼻子说要弄死她。 而那之后不久,就传出了万莹离家出走的消息,当时万良都气疯了。 “所以,这个黄有为很可能是杀害万莹的凶手?” 在专案组会议上,老胡皱眉提出疑问,并且看到黄有为的资料觉得奇怪,这个人老家是吉林的,十三岁和家里人偷渡走了,后来香港回归,他又跑到福建那一带做生意,明面上做水产,实际上似乎什么都做,三教九流都交往,进过几次局子,还和当时福建那边几个偷渡走私案有关。 但最后警方没找到关于他的证据,只好放了他,他黑白两道吃的很开,同时也得罪不少人,他到北方其实对他的生意并没有好处,但当时他在福建一带被人砍伤,差点死了,就躲到北方来了,在北方想做点本地投资,被交际很广的曲蒙拉拢到汽水厂。 “可以说黄有为当年的身份,万良攀上那简直就是蚂蚁抱住了大象的腿。有求必应,什么荒唐的想法都尽量满足,所以,也许是那个时候万莹惹到黄有为了,就被弄死了。”老胡提出这一点。 “可在万莹之前,黄有为并不在北方,所以把他归为刨锛案的嫌疑人很牵强吧。” “可既然黄有为都能当众威胁万莹,并且说完弄死她后两天,万莹就出事了,这也太巧了。” 专案组的人展开了讨论,可如果万莹是这个黄有为杀死的,那么黄有为就有可能是连环刨锛案的凶手,外加他和万良有接触,自然知道万家的秘密,以此要挟万诚戈都是有可能的。 但也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比如刨锛案从萧赢开始,甚至更早从王大庆开始,那个时候黄有为还在南方,而且确定了他和除了万莹之外的受害者完全没有交集,再者,黄有为当时身份地位都很高,没有必要铤而走险杀人抢劫,所以也不符合对刨锛案嫌疑人的画像,也没有足够动机。 所以说除了万莹,他在其他受害者身上都很牵强。 但老胡却提出了另一个理论,“黄有为就算要对谁下手,也不用亲自动手吧,这样的人,有的是人替他卖命。” 老胡指出,“黄有为当年在南方吆五喝六,回北方躲追杀必然带着保镖,我在想,会不会杀万莹的人是他的手下,而这个手下也许并不是他从南方带来的,他回北方也有可能在当地雇佣保镖,而这个当地人,也许就是连环刨锛案的凶手。” 第93章 阿平 老胡提出的这点,非常有可能。“一方面,如果黄有为雇的保镖是当地人,这保镖很可能之前犯了刨锛案,后来黄有为来了,凶手阴错阳差成了黄有为的手下,黄有为让他处理了万莹,他又用了同样手法,但因怕暴露身份,所以把万莹埋了。” 这个猜测似乎是目前为止最合理的。可也仅仅是猜测,没有任何证据。而且时隔这么多年上哪确认黄有为是否雇佣了当地的保镖,就连资料上显示黄有为这个人,自打2002年和万良的生意谈崩后,也消失了。 没错,是消失,之前他虽东躲西藏,但总还能打听到消息,可在2002年秋季,离开安城后就彻底没了痕迹。 按照老汪说的,当年曲蒙突然死了,让黄有为很不快,他那人迷信,觉得签合同前死人不吉利,就要作罢,当时万良都疯了,这个生意谈了很久,为了拿下黄有为费了不少心思。 万良不死心,好像又送过去不少女的。但具体送的谁老汪就不知道了,总之最后也没留住这个黄老板,当时万良就发了狠,还似乎找了人想要对付黄有为,但最后也不知道怎么的了,黄有为就突然走了。 至于黄有为有没有保镖,老汪说只记得黄有为从南方来身边就带着一个男的,年纪不大二十多岁,身手不错但沉默寡言,一看就是练家子,没人敢惹。 黄有为到哪都带着他,只在玩女人的时候才把他支走,所以每当这时,那个男的就下楼去抽烟,可无论万良还是曲蒙和他说笑什么的,那人都不搭话,就和个木头似的。 甚至老汪回忆,都没听过这个男人说过话,像个哑巴,谁也不知他什么来历,也不知他本名叫什么,但听黄有为唤过他阿平。 “不过这个阿平中间消失了一段时间。”老汪回忆着。 “为什么?” “谁知道呢,好像是突然有一天阿平就没了,有人问,黄老板也没说透,就表情挺奇怪的,还说很快就能回来。当时万良我们也不敢问。” “阿平什么时候不见的?” “就曲蒙死之前吧。” 陈立陷入沉思计算着时间,那也应该在万莹出事后很久了。 “之后黄老板没有再找保镖吗?他不是很怕人追杀?应该有找保镖吧,在本地找什么的?” 陈立问道。 老汪皱眉回忆了一下摇头,“好像没有,万良给他推荐过几个,他都拒绝了,好像很不信任北方人。不过阿平确实很快就回来了,也就一个月不到吧。那时候曲蒙已经死了,生意彻底没希望了,黄有为也离开了,没打招呼突然走的。 当时万良真是要疯了,他拉这投资拉了很久,黄有为一直说给他牵线海外生意,结果全泡汤了。不过黄有为也不算白拉拢,在北方这段时间给汽水厂投了钱,虽然不多,所以他突然走了,我也挺意外的。汽水厂也算有他股份,说不要就不要了。 我和万良当时就猜测,怕是黄有为南方的仇家找到他了吧,所以走得匆忙。当时万良也没办法了,我看没希望也就撤出来了。听说万良后来老婆也出事了,再后来他也破产了。” 老汪回忆这段仍然非常唏嘘,感叹命运一般。 “所以黄有为身边帮他做事的,一直只有阿平一人,即便后来阿平消失了一段时间,黄有为也没找别的保镖,没雇佣过当地人?” “应该没有,黄有为戒备心很强,不相信外人的。” “你确定这个阿平是黄有为从南方带来的?” 老汪想了想点头,“我确定,应该是他从南方带的,虽然阿平没说过话,但粽子他不吃北方甜大枣的,当时曲蒙私底下还调侃过。” “你再回忆回忆,黄有为真的没和当地的什么人接触过?除了万良等人?” “黄有为真的很不信任北方的人,万良为了拿下他啥招都想了,甚至雇人跟踪过他,尤其是曲蒙死后,万良好像变得很敏感,其实万良怀疑过曲蒙是被阿平干掉的。” 老汪说到这点,陈立心里一紧,“怎么说?” “都是瞎猜的,曲蒙和万良才是一伙的,你们懂得,我不过是个合作商,不可能和我说这些,但就在曲蒙死后不久,万良问过我,黄有为打听过曲蒙什么事吗? 我哪知道啊,我问万良啥事,他也不回答。不过曲蒙死后不久,那个阿平就又回来了。反正万良就疑神疑鬼的。我当时知道这生意肯定做不下去了。所以也留了心眼,多留意这些人,记得一次万良神神秘秘的好像和谁打电话,似乎又叫人盯着黄有为。 其实这都白费,黄有为刚来的时候,万良叫汽水厂的员工帮着盯,被阿平很不客气的揪出来打了一顿。那之后万良也不敢了。 万良该知道有阿平在,没人能监视黄有为。谁知道后来又找了谁来盯梢,肯定不是汽水厂的员工了,汽水厂的人黄有为和阿平早就眼熟了。至于找的谁盯梢,就不知道了。。” 老汪的话让陈立陷入沉思。 这里真的很多疑点,首先,黄有为没有雇佣过当地人做保镖,这似乎推翻了之前专案组的猜测,但阿平值得细查,毕竟他消失在万莹死后,虽然隔了很久,再出现是曲蒙死后。 这个时间线就有意思了。再者,黄有为和阿平的突然失踪,不可能后来一点痕迹都找不到。最重要的,陈立听出了一个关键的信息,那就是万良怀疑过曲蒙的死和阿平有关,最后可能找了个稳妥的,觉得不会被发现的人盯梢了黄有为,所以黄有为的失踪,很可能也和万良有关系。仟千仦哾 陈立觉得这个阿平嫌疑也很大。可惜黄有为和阿平都找不到踪影,尤其是阿平,甚至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还有万良,他应该是关键的人物,却因重度老年痴呆而连人都认不清,更别说对他的询问了。 警方甚至找到养老院,试图从万良嘴里知道些什么,可万良不是发呆,就是傻笑,问到黄有为万莹等人,他就和个傻子似的指着警察叫道,“钱都是我,我有的是钱,我是大老板。” 而万诚戈则表示并不知晓,万良以前不让万诚戈接触那些生意,他那时也没心思管家里这些事。整天就上网打球醉生梦死。 第94章 最后悔的事 但不管如何,从老汪的证词里,专案组还是感知到了一些线索,开始了大量走访试图找出当年黄有为和阿平相关的记忆,并由数据那边寻找这两个人后来的任何踪迹,只要人活着就不会不留下痕迹,就算死了,也得留下线索。 专案组如火如荼的找寻万莹黄有为阿平这条线,抽调了大量警力。 所以当陈立从会议室布置完出来,回到办公室看到角落里,孤零零一个人对着电脑皱眉的苗佳时,恍惚了一下,才想起不久前,苗佳刚刚提出来的理论。 不过,因为之后万诚戈的证词,将整个案子的思路都带到了另一个方向,苗佳这条毫无证据支撑的刨锛受害者都和叶颜等人有关的想法线,则被忽略了。 只找了两个警员给当初受害者家属再次做笔录询问,但这非常困难,有的家属已经出国,有的则不愿意再提起以前的事,早就开始了新的生活。 苗佳身份特殊,不能参与被害者笔录调查,也不能参与专案组关于万良那条线的调查,此时陈立看到孤零零的苗佳一个人,心里不免有些感叹,走过去递给她一瓶水,“受害人笔录那边有什么进展吗?” “还没有,小刘他俩走了几天了,我想帮忙他俩也不肯。” 说到这苗佳瞪了陈立一眼,这显然是陈立吩咐的。 陈立笑笑没接话,坐下来看她的电脑,上面是苗佳之前画的关系图,剩下四个受害人李丽程连发老冯陈瑶,在旁边画上了问号。 “小刘说,询问过李丽程连发的家属,并未查到任何和叶颜等人有关的信息,还没放弃呢。”陈立问道。 “我真的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这个案子没准就是和叶颜几个少年有关。我解释不清,就是一种很强烈的感觉。” “可破案不能全靠感觉,苗佳。”陈立说道,他有时候也有种感觉,但并不是每次都能以此找出真相。 陈立想说,目前为止,万诚戈那条线显然更靠谱,但看苗佳皱紧的眉头还是没把话说出来。这些其实苗佳都知道,但她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 “冯大海更是没有交集,但冯大海是粮油店老板,他们几个都在这家粮油店买过米,这算不算关系?” 陈立说道,不太忍心看苗佳失落。 但毫无用处的安慰在苗佳听了反而更生气,“也许是隐藏的关系还没找到呢,今天去最后一家了。” 苗佳没说透,陈立却明白,最后一家是陈瑶,也就是苗佳的亲生母亲,询问的应该是苗佳的父亲和继母,所以苗佳此时才会如此烦躁,因为无法掩盖内心的难受。 可她不敢表现出来,她不想让别人看到她办案带个人情绪,那样显得很不专业。 陈立最后看不下去了,把鼠标从她手里拿走,看看表,“吃饭了吗,一起?” 苗佳本想拒绝,但看看陈立,最后还是点了头。 然而两个人还没等走出办公室,就看到小王和小刘满头大汗的回来,喊着饿,看到他们要往食堂走,招呼着一起。 路上小刘瞄了苗佳好几次想开口都没开,陈立笑着,“没事,是有发现吗,尽管说。” 苗佳有些意外,小刘看了一眼队长,也不藏着掖着了,把记录本拿出来就汇报,算这几天走访受害者家属中唯一的收获。意外的,这个线索,竟然来自于苗佳的父亲和继母。 以前卷宗所记录的苗志新提供的信息是,那时他妻子刚出院,由于他工作太忙好久没陪妻子了,所以提出全家出去吃饭,可陈瑶母亲想给他们两口子创造二人世界,拘着苗佳没让跟着,苗佳也出了个主意说让爸爸请妈妈吃个西餐,吃个新鲜的,弥补妈妈住院时,苗志新几次缺席,甚至没去接出院的过错。 不管妻子多善解人意,当时在医院里被护士诟病,陈瑶那段时间挺不开心的。这一点苗佳发现了,陈瑶母亲也埋怨苗志新,让他将功补过,正好那天是出院的第三天,苗志新串休,最重要的那天还是陈瑶的生日。 所以苗志新听了岳母和女儿的话,带妻子去吃没吃过的西餐,想着吃完饭后再带妻子去百货公司买个礼物,他本意是先买好,不然妻子一向不舍得花钱,但他又怕自己选不好,主要也是没时间去选,就打算带妻子去看,她要不舍得花钱,自己就强制给她买,苗志新打算的好好地。 那天西餐并不好吃,安城刚开的店,做的不伦不类,人却很多,都是图新鲜的年轻人,那个经济紧张的年代却还是备受人追捧,妻子一顿饭都在埋怨浪费钱。 由于人多排队,他又特意从警队跑回来的,还迟到了,所以吃完饭都晚上八点多了,百货公司快打烊了。苗志新暗骂自己好蠢,等位置的时候就该先带妻子去逛商场,这下没买成。 要是明天再去买,一是自己没时间,让妻子自己去买,她肯定也不舍得。再有,在安城生日礼物是不能补送的,不吉利。可以提早送但不能迟了送。 苗志新那天晚上很自责,妻子说不要什么礼物了,可他不甘心,出来的路上看到卖丝巾的小摊,不是什么贵的,妻子多看了两眼,他就给她买了,说明年生日一定送个贵的首饰。 妻子笑着摇头,但那天妻子应该是开心的吧,虽然极其不完美,后来苗志新无数次回想,他就应该买个首饰,其实八点多百货公司也没全关门,若打个车去远一点的商场,还来得及。 可那天怎么就没想到呢,是嫌打车麻烦吗,总之,如果那天去了百货公司,也许就不会出事了。 这是后来苗志新不敢回想的细节。 八点二十,两个人快走到家了,苗志新的呼机响了,队里叫他回去,很紧急。因为钓鱼的警员又遇到酷似刨锛者的那个中年男人,并且对方在警员的追逐中被开枪打伤了。 可嫌疑人和打了鸡血似的,竟然又一次跑了,还伤了两个警察,开枪、袭警、逃跑,哪一项都是轰动的大事,苗志新在旁边公用电话回过去听到这些的时候,脑子都蒙了。 受伤的是老胡,嫌疑人的锤子砍在肩膀上大出血,送医院抢救去了,生死未卜。老胡当时开枪了,那个嫌疑人也伤在了肩上,现在专案组抽了大量警力全城搜捕,也许很快就能抓到嫌疑人了,这可是大事,苗志新必须马上回队里。 他和妻子说了,妻子让他去,可他又不太放心,妻子劝他说嫌疑人受伤了着急跑路,怎么可能再犯案。再说了,离自家也就不到五百米,自己走回去就行。 是啊,就是不到五百米的距离,最后发现陈瑶的尸体,就在离家二百米的位置。也就是说,苗志新往队里赶的路上,那个刨锛者就出现了,并且夺走了他妻子陈瑶的生命。 而他竟然还一心回去抓所谓凶手。命运的齿轮就这样阴差阳错,或许,苗志新走的时候,和凶手擦肩而过了也说不定。 那成了苗志新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第95章 动机是叶颜吗 后来女儿苗佳指着他问,为什么永远因为工作抛下母亲,如果不是他的一次次缺席,母亲也不会死,他竟无言反驳。.qqxsΠéw 当时他脑子是蒙的,在得知妻子的死,得知妻子成为第五个刨锛儿受害人的时候,才突然明白,被询问的家属那些空洞的沉默,自己之前从未感同身受,而这一刻轮到自己了,才知道有多痛。 当时做笔录,都是他熟悉的同僚询问,他大脑都是空白的,苗志新尽量让自己理智,机械的叙事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包括菜的味道,包括他走的时候,回头看到妻子冲他笑的画面,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可关键的,他走的时候身边有没有人,有没有可疑的人,他却根本没在意。 身为一个警察,他和凶手擦肩而过,可他根本就没注意。 而最让人疑惑的是,明明那天晚上嫌疑人被枪打中受伤了逃跑,为什么会在途中又杀人了呢?这是谁都想不透的,也是后来钟怀隐自首时,警方重点询问的,可钟怀隐自始至终没有回答,就自尽了。 这也是当时专案组有人提出来最大的疑惑,会不会被警方追踪打伤的钟怀隐,和刨锛了陈瑶的凶手,并不是一个人。 因为当时那一枪老胡记得清清楚楚,打在了对方的肩胛骨,凶手怎么有力气,举起锤子刨锛儿。 还有,他为什么要杀陈瑶,虽然陈瑶身上仅有的一点钱不见了,但她一个首饰都没有,只带了条便宜丝巾,被血染成了红色。 即便凶手是随机的,那天晚上落单的陈瑶也不该成为目标,这一点真的很奇怪。如果前四个受害者还有迹可循是为了钱,可陈瑶除了是专案组警察的妻子身份之外,各方面都不该成为被下手的目标,更何况凶手当时也许还在逃跑中。 陈瑶的死让案子陷入到了更大的谜团里。专案组当时一共分为几个流派,对案子产生了极大地分歧。 可最后也没有询问出关于陈瑶死前和什么人有过节,或者被什么人盯上的线索。 这一次,时隔十几年再询问,一开始苗志新还很抵触,他这些年尽量不去想这件事,对他是一种折磨。小刘他们就先问了刘艳华,刘艳华说的和当年相差无几,说当时陈瑶在医院被护士们议论,因为丈夫的事。警方还特意去查了这几个护士,但都没什么收获。 可这次警方再询问时,带了个附加条件,就是,询问陈瑶生前是否认识叶颜四个人,一直沉默的苗志新,竟然说当时钟明母亲住在陈瑶隔一个病房,所以他们是见过的。 苗志新记得,是因为那是他唯一一次去医院看妻子,在走廊上撞到了钟明。只有他认得钟明,之前钟明叶颜几个人在大街上引凶手的游戏,闹到派出所,他对这男孩印象极深。 因为当时钟明的同伴一度以为钟明是凶手,几个孩子胡闹罢了,但也因此得到警示,局里才撤了悬赏的钱。 他还记得,走的时候看到来找钟明的叶颜,可他并没太在意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苗志新提出这一点后,一旁的刘艳华也想起了什么,“阿瑶提起过那家男孩子。” “钟明?”苗志新心一下提起来, 刘艳华皱眉,“我不知道叫什么,就阿瑶住院时隔壁那家的男孩,阿瑶说好像有点奇怪。” “哪奇怪?” “阿瑶说总见到一个女孩子半夜来找那个男孩,然后俩人出医院不知道去哪。我当时就说肯定是小孩子早恋。” 刘艳华说到这不好意思,但她这个大大咧咧的性格,苗志新一直都知道,“之后呢?” “没有之后了,陈瑶就和我提了一嘴,我和她开玩笑说,要是好奇就和那个病房的女人亲近亲近,正好我带了面包房做的鲜花饼,新鲜东西外头没有,叫她送一盒过去,给那个女的暗示一下自家儿子早恋,那男孩子快高考了,这可是大事,告诉一声叫家长多留意孩子,别出事了耽误了前程,咱们也是好意。 但最后陈瑶去没去,我也不知道,她一向不爱管闲事的,你知道的。后来接她出院,我也没问,她也没提,根本没当回事吧。” 小刘说着给苗志新和刘艳华做笔录时,得到的消息。 苗佳在一旁若有所思,陈立皱眉,“这又能说明什么呢?你是查到什么,才这么兴奋的吧。” 小刘点头,“不愧是队长,然后我和小王回来的路上,就和卷宗里各种资料核对,当时钟怀隐不是自首说杀人为了妻子住院的事吗,所以当年把钟怀隐妻子住院的明细都打印出来放入卷宗了。 结果,我也是无意中看到的,发现李桃住院消费中有一项是花粉过敏的退敏针,说是食物导致过敏。这项支出是挂靠病房的,患者名字不是李桃,但走的她住院费用,患者的名字,叫叶颜。” 陈立心里一沉,叶颜花粉过敏这一点资料里有,所以,当时陈瑶真的带鲜花饼去了隔壁,可为什么是叶颜花粉过敏打了针?肯定是鲜花饼没有到李桃的手里,而到了叶颜手里,谁给她的,只有一个可能,钟明。 所以,陈瑶的死,会不会是因为她多事,发现了叶颜钟明他们什么事? 一旁的苗佳更是愣在原地,半晌反应过来跑回办公室重新画人物关系图,最后,“其实,与其说和这四个少年有关,不如说这些人都和一个人关系最大,叶颜。” 陈立皱眉看着关系线,王大庆叶小梅直接都和叶颜有关,至于洪伟也是叶颜的同学,万莹也认识叶颜,万莹的那个同学楚鹏飞,苗佳画上问号,“其实细算,牵强的算,除了李丽程连发冯大海三人,其余的或多或少,都和叶颜有瓜葛,不觉的很奇怪吗?这些人都和叶颜有关,可叶颜最后也死在了这个刨锛者手上,我不觉得这是什么巧合。” “你想说明什么?你现在一切都只是猜测毫无证据,而且,你也说了牵强,不说李丽程连发冯大海,还没有找到和叶颜的关系,就算你证明了所有受害者都和叶颜有关,又能说明什么呢?是想说凶手是叶颜吗,这不可能。叶颜也死在了刨锛者手里,还是说凶手是她身边的人,这点咱们早就证实了。” 苗佳不死心紧紧盯着那张图,半晌,“不仅是她身边的人,或许,队长,咱们可以大胆地猜测,会不会凶手杀人的动机,就是叶颜呢?” 第96章 雇人 2002年,廖尘宇的母亲病情恶化,他已经把能借的都借遍了。学校虽在秃顶周的号召下又组织了两次捐款,可终是杯水车薪。 廖尘宇母亲住进了icu,他全国化学竞赛得的三万块几天就用没了,医院催他交费,周围人感叹他孝顺也好苦命也罢,他自己其实是麻木的。 叶颜在一旁哭了,廖尘宇看着她,“哭什么?” 叶颜背过了身擦眼泪,钟明唏嘘又有些同病相怜拍拍他的肩,万诚戈则窘迫的站在一旁,“我,我再向我爸要一些,我再求求他,他肯定能。” 万诚戈说不下去了,他很自责,几次三番的闹,最后似乎都应了父亲那句话,他再怎么作,到最后都是要低声下气的朝父亲要钱。 父亲是在一次次用现实教会他,男人要想挺直腰板做人,就不能儿女情长,就不能搞那些所谓仁义道德虚头巴脑的东西。 万诚戈不赞同,他痛恨父亲的为富不仁,痛恨父亲没有下限,可他却也一次次,如父亲说的那样,低声下气的重新回到父亲面前伸手。 人活在世上都会成为钱的奴隶,这是世间的规则,万良在教儿子人生最重要的一课。 而第二课,就是在给儿子第二次钱的时候告诉他,无底洞是填不满的,人要学会及时止损,生意是,感情也是。 在万良看来,廖尘宇无论从哪方面讲都没必要交往下去,已经不适合当儿子的朋友了。 所以即便万诚戈服了软,听了话,几次三番的求万良,万良都没有再给他拿钱。 四个人站在一起,三个人沉默悲伤,倒只有廖尘宇表情如常,他看着朋友们,反而很平静,“我已经找到工作了,给的挺多的,钱很快就能交上,过一天算一天,我尽力了,最后结果是我妈的命,也是我的命。” 廖尘宇已经干了很多份工作,他化学竞赛后完全不回学校了,尽管秃顶周来医院问,廖尘宇也没有回答。家里的房子找了中介挂出去,可经济萧条,来看的人极少,远水解不了近火,卖房子需要时间,而母亲在icu已经等不了了。 廖尘宇早上送报纸,白天照顾母亲,这比请护工划算,到了晚上去烧烤摊,不过烧烤摊的老板尽管看他可怜,还是多给了他一个月工资后委婉的劝他离开。 其实烧烤摊老板不劝他也是要辞职的,因廖尘宇找了一份新的工作。 钟明问他找的什么活,他只笑着,就说是晚上开工的好工作。 众人只以为他又找了份饭店兼职,万诚戈还说到时候去他打工那家店捧场,其实这些也仅仅是说说而已。廖尘宇知道万诚戈最近迷上了一款游戏,天天在网吧通宵,有那份心,却不一定有那份力。 可廖尘宇还是拍着万诚戈的肩膀笑了,“你已经很照顾了。” 万诚戈没明白,廖尘宇也不解释,他没和任何人说,他新找的工作老板就是万良。 说来那天也巧,廖尘宇在烧烤摊打工时,捡了一张客人拿来垫桌子的广告宣传纸,上面写着北区一个香港来的老板新开了一家娱乐城,就在京华酒店旁边。 里面能唱歌跳舞喝酒,这在北方来说形式够新颖,吸引了不少谈生意的老板都定在那,生意也好,那张宣传纸是招年轻形象好的男女去做服务员,夜班,工资也不算少,日结。 廖尘宇那年十九岁,长得高高瘦瘦白白净净,人又不多话,很会看人眼色,当天去的时候就被领班留下了。做了几天,廖尘宇很顺手。有些南方老板还学着外国人一样给小费,服务员乐不得那些人装逼。 在这里真是打开新的世界,廖尘宇也觉得有趣极了,能看到外面端庄的人,喝了酒放浪形骸的一面,也能看到掌握金钱的人晃着钞票,随便刷新底线的疯狂。这里,就是人性解放的大舞台。 也有不少人在这逐渐迷失自己,尤其是漂亮的年轻姑娘。男服务生就很不服气,觉得男女本身就不公平。还说广州那边富婆当道,男女都能凭姿色赚钱,北方就相对保守,没这机会。 休息室聊着天的服务生们哈哈大笑,开玩笑说,要是见到女老板可得把握机会。 有人推着一边的廖尘宇,问他是不是啊。廖尘宇笑笑,点头,没接话。 在这是要懂得把握机会,不过他把握的不是这些人说的富婆,而是真正的机会。 廖尘宇在这上班的第二个礼拜就发现万良是常客,和他来的还有个姓黄的老板。 廖尘宇这人小时候就喜欢观察蚂蚁搬家,看一群蚂蚁勤劳运作,他能从纷乱的表象中看出自然规律,看出他们分工特点,甚至可以分出每一只蚂蚁的不同。 似乎对于沉默寡言的人来说,观察,占有了生活中大部分,因没有过度的表达,而扩展了视线范围所及的一切,渐渐随着时间年纪的增长,这成为了廖尘宇的一种特殊能力。 所以他在看到黄老板手下将汽水厂的几个员工,扔到万良面前时,就知道自己赚钱机会来了。 万良那天脸色极其不好,却还要忍着尴尬和怒气,假意教训自己的心腹,说他们鬼鬼祟祟惹黄老板误会,全都撵出去后,舔着脸叫了好酒给黄老板满上,屋子里的姑娘个个漂亮搔首弄姿,可黄有为却都不满意。 廖尘宇顶替了原本去他们包厢的服务生,自己送酒进去。 可惜万良并没看到他,或者说就算看到了,也没时间惊讶儿子的同学会出现在这,万良要忙的事多了去了。 可廖尘宇不会放弃这个机会,他在万良送那个醉醺醺的黄老板上车回旁边酒店后,和身边曲蒙讨论到底能不能找到万莹时,突然出现在万良身后,“万叔叔。” 吓了两人一跳,曲蒙皱眉朝他看去,示意万良是认识的人?万良朝曲蒙摇摇头打发他先走,曲蒙走之前还不忘多看几眼,但廖尘宇隐在娱乐城灯牌下的明暗交接处,旧外套帽子扣在头上,让人看不清脸。只从声音和身材装扮上,看出来是个年轻的男孩子。 万良皱眉回头假装没看清,待到廖尘宇走到他面前时,才恍然般笑着,“哎呀,我当是谁呢,是我家小诚的同学啊。” 都是一个纺织厂大院生活十几年的人,万良自然对的上号廖尘宇是谁,何况廖家当初闹得和笑话一样,这个男孩从小就跟在万诚戈身后,万良以前觉得儿子和自己一样到哪都要成群结队吆五喝六成为头目,所以对这个跟班还算友好。 可万良眼中不养闲人,廖尘宇家现在水深火热,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知道自己儿子真是蠢,给一次钱那叫情义,再多给就是累赘。 所以他以为廖尘宇在这打工看见自己,是要借钱,本还想借口打击,却没想到廖尘宇直接的,“汽水厂那些人都不行,要盯人不被发现,看得仔细打听事,您得找有文化的。最起码,该找个聪明的,还要不显眼的聪明人。那黄老板很精明,一般人不行。” 万良一愣,重新审视面前的男孩,在他印象中这男孩沉默寡言,万良一向是不太喜欢的。万良觉得男人就要外场会交际情商高,这种只会在卷子上打高分的人,脑子都是不活份的,他并不瞧得起。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万叔叔找人盯梢这活,我能接。” 万良好笑,可还没等说什么,廖尘宇就眼睛直视他,没有任何玩笑的意思,很冷静的,“黄有为喝酒的时候总是打嗝,是因为以前受过伤,酒杯从来不离手,怕有人给他下毒,为人谨慎。你和他说话敬酒,他三分笑,可每次都把话题扯开,他不是不满意合同,他是在磨你的耐心,拉低你的条件,而且他刚才走时根本没醉,至于回去干什么。”m.qqxsnew 廖尘宇眯了眯眼,“他那个手下叫阿平的,一滴酒都没喝,前半场站在包厢门口向外看,黄有为中间去了一次厕所,回来后,阿平就换了位置,专盯着包厢里,他看的是您的朋友曲老板。” 万良皱眉不知他要说什么,廖尘宇拉起嘴角,“曲老板和这个娱乐城的一个女服务生是相好,黄有为知道,他也看上这女服务生了,现在人应该已经在酒店里,不是黄有为多喜欢这女的,他就是想让你和曲老板难堪,为的是什么,万叔叔你仔细想想,就应该明白。 他一个有钱的老板为什么肯投你,说白了,就是想作践你,看你们这些人卑躬屈膝。这是给你们的一点教训,告诉你别轻易找人盯他。” 万良脸色逐渐变得难堪,廖尘宇笑道,“我这点浅薄的观察,万叔叔其实早就知道,心知肚明,所以你才找人盯着他吧,在你掌控全局之前,你一直在做表演,无论是满足对方无理的要求,还是承受羞辱的挑衅。 但你很清楚这样的人,想要从他身上拿下你想要的,光讨好没用,得抓住这种人的把柄。所以,我说了万叔叔需要一个聪明人盯梢,才能有收获。” 万良盯着廖尘宇看了许久,带着讥笑,“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用你,我喜欢聪明人,但不喜欢明知自己聪明,就以此高傲的人,因为这样的在身边容易犯事。不好掌控。” 万良其实心里非常意外,这个传言中被亲生父母掉包,被养父母不待见,永远沉默着的存在感极低的男孩子,竟然有这样的一面,对比自己的儿子,万良心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廖尘宇面对讽刺没不高兴,也没有着急表忠心,他只是苦笑着,指着自己破旧的衣服,“我聪明,但我穷啊。万叔叔知道我的情况,缺钱的人比任何一种人都好掌控。只要给我钱,我什么事都能做,你想知道这个黄有为什么事,我都能打听出来。” 万良思量了几分钟,拉起嘴角,他最欣赏直接的人,笑着拿出钱包。抽出几张钞票递给他,廖尘宇却没接。 万良不明所以。 “我要的比这个多,我会让你知道我值这个价。” 说着廖尘宇不客气的抽过那几张钱,“这是定金,一周一回消息,别找我,我来找你。” 第97章 躲闪的眼神 埋万莹的时候,叶颜发现自己原来和钟明那么不同。亦或者,她变成了之前母亲的角色,而钟明则是当时的自己。 对于叶颜来说,埋尸,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甚至很熟练地拿枕巾擦着地板缝隙里的血。而一边的钟明吓傻了,他一直喊着要报警要自首,叶颜却抱住他,目光清明,她从对自己的不可思议中惊醒后,第一反应就是她不能毁了钟明。 “钟明,你看着我,看着我,你没有杀人,你只是为了救我,杀了她的是我,是我杀了万莹,就算下地狱,也是我。” 钟明双眼通红紧紧地抱住叶颜。 叶颜那一瞬在想,自己也许是天生的魔鬼吧,所有的紧张痛苦自责无奈,竟都在钟明的拥抱里消失了,她甚至卑鄙的庆幸,庆幸她和钟明又一次死死拴住彼此,这比之前的秘密更让人亲密。 叶颜从不相信男人的承诺,她的不安全感从小就跟随着她,像是一种病,像缠住她的恶灵。 她死死抱住钟明,就像不被上天眷恋的生命里,抓住的唯一稻草。 她知道一切对钟明太不公平了,可她就是不想放手。 钟明提出要不他们跑吧。 这一次,叶颜却没同意,逃跑对她来说太轻而易举,那是过去最常做的事,可她不想钟明也那般。 因为一旦开始逃,就注定以后颠沛流离,只能活成阴沟里的蛆,她太害怕回到那样的日子。 “钟明,忍了吧,就算自责也好,难过也罢,压力什么都不要在乎,忍过这一年,不到一年了,高考后,我们,我们就真正的自由了。” 真正的离开这个座城市,离开这些可怕的伤感的残忍的过往,重新开始。那时候他和她会在阳光里自由自在的过新生活。所以,现在就算变得卑鄙也无所谓,要下地狱,就让她一个人下。 所以一天都没休息,叶颜要求第二天早上他和她就正常去上学,装成什么事都没有。对,从现在开始的每一刻,都是战场,她和他要保持最平常的态度。 可说来容易,即便做了无数心理建设,无数次对自己说,只要若无其事,他们便可平安,可当看到万诚戈的时候,钟明还是第一个崩溃。 因为万莹死时那一声声垂死求救叫的都是小诚。 像梦魇,连叶颜自认为已经千锤百炼的人,也不敢再直视万诚戈,每次看到他,都让她想起那一幕。 那种极度的自责,在卑鄙的压制下,不断消磨最后的良知。 那段时间叶颜反常的样子,让万诚戈很在意,他感觉到了叶颜对他的刻意躲避,这让他心里极不舒服。 可他早就没资格质问,只能在心里默默将叶颜对他的疏离,和叶颜对钟明的逐渐亲密作着对比,慢慢在心里结成对钟明深深的嫉妒和怨愤。 甚至几次万诚戈打球时,看到走过的钟明,会故意将球砸向他。 可钟明看到万诚戈,都迅速的回避目光,像老鼠见了猫一样躲开,哪怕球场上的男生起哄,钟明都缩着脖子离开。 可这样的惧怕,却让万诚戈越加的不痛快。他认为这样的人没资格保护叶颜,这无疑将万诚戈青春期的偏激放大,看钟明越加的不顺眼,可万诚戈越变本加厉,钟明越躲避,像个恶性循环。 也像一根刺,扎进万诚戈的心里。钟明这种懦弱,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挑衅。 尤其是有一次砸向钟明,后者看到他就跑,万诚戈终于爆发,“卧槽,你能像个男人吗。” 说着要上去打,被球场上的人拦住,“你怎么看到钟明火那么大啊。” “我就看不上他那怂样。” “那是敬着你呢,怎么说你也是人家小舅子啊。” 一个滑头的男生说着,其他人都跟着笑。可这句话却深深扎到万诚戈心里,一把甩开,“你们知道个屁,什么小舅子。” “他不是叶颜的男朋友吗?叶颜整天和他在一块,哎呦,老万你不会还惦记叶颜呢吧,那可是你妹妹了。你以前怎么上手无所谓,现在算乱伦了,哈哈哈哈。你还别说,最近钟明和叶颜好像更亲密了,你说是不是两个人之间有什么变化了?” 那男生神秘暧昧的话,做了个都懂得的眼神,还自以为有趣的鼓掌,所有人哄堂大笑。只有万诚戈气愤的把那个说话的男生推倒,按在地上揍。 “万诚戈你疯了。” “我让你乱说。” “谁乱说了,小斌之前还看到大半夜里俩人搂在一块走呢,是不是啊。” 那男生不服气。 万诚戈瞪着眼看过去,那个叫小斌的男生不甘示弱,“这个确实是我亲眼看到的,都不是一回,叶颜总去医院找钟明,两人手拉手,一块吃饭啊,一块散步啊,还抱在一块呢,越发亲密了。最近两人眉来眼去那暧昧亲密的劲儿,大家可都看到了。我说老万,你现在急也没用啊,以前叶颜是你的,现在可不是了。” 所有人大笑,刺激着万诚戈,他又要打人,被大家抵抗着,也被揍了两下,生气极了。万诚戈索性甩开众人,朝刚才钟明跑了的方向去。 追上一把拉住钟明,看到钟明躲闪惊恐的眼神,让他更愤怒,把钟明按墙上,“你什么意思,你那什么眼神,你怕我,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人知道?” 钟明本能的嘴唇发抖,远处叶颜看到跑过来拼命推开万诚戈,“你干嘛?” 万诚戈看着抱住钟明的叶颜,攥紧了拳头,指着钟明,“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你说什么呢?”叶颜不可思议。 “不然他为什么每次见我都那副表情,你是我的。”说到这万诚戈顿了一下,“是我的家里人,小姑娘要懂得自爱,知道吗?” 叶颜瞪着眼睛,“你在说什么万诚戈你疯了。” “我是疯了。” 万诚戈是气疯了,说着就要揍钟明,被叶颜推开,栽了个跟头,“你为他打我,你忘了我以前。” “你以为现在是以前?现在咱们除了名义上是兄妹还有什么关系,万诚戈,你说咱俩还有什么关系。” 叶颜的话如刀子一样割在他身上,万诚戈愤怒,更多的是不敢相信叶颜有一天会为了别人如此对他,想起以前她那么小,总跟在自己身后,说话小声永远等着自己的模样,万诚戈嗓子像被泥浆堵住了一样难受。 叶颜看了一眼他,拉着钟明离开,那背影刺激着他,万诚戈这一刻的恨意达到了巅峰,他没有想到恨自己,而是恨钟明。在他看来,兄妹就兄妹,如果没有钟明,叶颜就永远是他的。就是因为钟明,因为钟明。 第98章 再次丢失的锛儿 叶颜把钟明一直拉到栅栏旁,看他出血的嘴角心疼不已,试探想去摸,钟明一下抓住她的手,傍晚的风出吹在脸上,他眼中是破碎的光,“叶颜,我真的无法面对万诚戈,只要一看见他,我就想起万莹。” 叶颜捂住他的嘴,看着四周,目光中带着恐惧与哀求,“别说了钟明,忘掉吧,如果忘不掉,就永远烂在肚子里,想想我们的将来。” 钟明双手捂住脸,他太自责了,他好后悔,想去自首,可他知道他不能,他可以放弃自己,但他不能放弃叶颜。一旦报警,叶颜就完了,他不能看着叶颜受罪,他做不到。所以,即便自己已经变成一个杀人犯,一个一辈子都要背着罪责的人,他也不能自私的不顾叶颜,就让他下地狱吧,只要是为了叶颜,他做什么都行,哪怕永远活在罪恶里。 他紧紧地抱住叶颜,叶颜也抱住他,“我只有你了钟明,我们只有彼此了对吗,永远不会互相抛弃。” “永远不会。” 叶颜这一刻是心安的,但她不知道远处,万诚戈看着他们,一个报复计划浮上心头。 …… 时间真的可以治愈一切,这是钟明和叶颜在这件事上得到的经验,无论多让人难以接受的东西,时间都可以改变并且抚平,让人变得麻木。最开始是难熬的,到后来就慢慢接受,然后习惯。 时间真的很可怕,细算才两个星期,叶颜就仿佛这件事翻篇了,因为一开始她还担心,但后来叶颜发现,万莹的失踪根本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连万诚戈都久久没意识到万莹不见了,直到半个月后才在父亲的催促下去找万莹,可又怎么能找得到呢? 叶颜冷静下来觉得根本没有必要担心了,因为万莹这样的人,比自己还不如,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任何人关心她的存留死活。找她也不过是为了利用她。真是可悲啊。 叶颜和钟明内心的煎熬,逐渐在岁月中慢慢平息,平静,平静到叶颜和钟明以为这一切都彻底过去了的时候,钟明家却又出了事。 钟明有天半夜突然在家惊醒,自打那次在医院和父亲对峙后,钟怀隐就不要他陪床了,钟明也没坚持,只放学后过去,到晚上八九点钟就回家,他知道自己在医院不仅把帮上忙,反而加重父亲对他的戒备,他有那个自知之明。 然而以为平静的夜晚,他却意外的从趴着的桌子上惊醒,眨眼看着天花板,心跳很快,不知自己这究竟是怎么了,怎么写着卷子就睡着了,又突然惊醒了,然而下一秒钟没等他回想起做了一个什么恐怖的梦,就听到客厅里有动静。 钟明第一反应是进贼了,可熟悉的钥匙开门声,让他意识到进来的人也许是父亲,墙上的钟表显示晚上十一点多,他扎着胆子走向房门口,清晰地听到父亲一声闷哼,意识到什么猛地拉开门。可即便有所心理准备,还是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 钟怀隐脸色苍白,外套死死地扎着肩膀一头,浸满了血,靠在墙边,手中还拿着那把锤子,钟怀隐用最后的意识掀起眼皮斜看着钟明,钟明则愣在原地。 这样僵持了两秒,钟明反应过来,“爸。” 他不知如何下手,想去碰父亲的伤口,可钟怀隐本能的将锤子锋利的一面对着钟明的脖子。 钟明大脑一片空白,锤子和他的脖子间只有两毫米,刚才父亲再用力一点,他现在已经解脱了。 “爸。” 他喊了一声。钟怀隐却闭了闭眼,将锤子调转了一头递给他,“你现在有个机会,杀了我,或者救我,你自己选。” “爸,你究竟在说什么,我为什么要杀你。” 钟怀隐讽刺一笑,胸口上下起伏,半晌没再回答,钟明发现父亲已经快不行了,“爸,咱们去医院。” “不能去,去了就完了,你去拿剪子,去,不想让我死,就按我说的做。” 钟明慌张的按照父亲说的去做,他不敢问,只是害怕极了。仿佛有一种预感。不确定又恐惧,他回过神来去看父亲手里的那把锤子,是他们自己家的。 钟明在那一刻长舒一口气,自己究竟在想什么呢?那把叶颜家的锤子,已经被他和叶颜随着万莹的尸体埋在了纺织厂后院,已经彻底的埋起来了。所以即便父亲现在荒唐的中弹了,钟明也没再将他和刨锛者联系在一起。虽然面对父亲的恐惧担忧都让他一度崩溃。 然而这种自我安慰,并没持续多久就彻底瓦解,因为第二天的报纸刊登了昨晚最新的案件。又发生了刨锛案,这一次死的,竟然是那个警察苗志新的妻子。 看到报纸上这条新闻,叶颜惊慌的跑回班级,将报纸塞到钟明手里,两人对视,同时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和疑惑。 所以那天半夜为了确定一件事,他俩又跑到了纺织厂后院,将那个埋好坑再次挖开。qqxδnew 最后的希冀彻底破灭。 两人浑身污泥,满是惊恐的跌坐在地上,冷白的月光洒在脸上,强制的让他们接受现实。也彻底确定了,叶颜家那把锤子就是连环刨锛案的凶器。因为,那把明明随着万莹一起埋葬的锛儿,就和之前王大庆那次一样,明明随着尸体埋了,可,却又没了,没了。 一定是有人刨开了坑,拿走了那把凶器,没错,那就是把凶器。 谁拿走的?不可能是他二人中的任何一个,只能是那一直躲在暗处的刨锛者,那个真正的凶手。 叶颜仰躺在地上突然笑了,笑的无奈而心酸。 原来危险从来没有一刻解除过,那个人也从没想放过他们,就像是看不见的黑夜中的鬼魅,时时刻刻就在身边。 而这一次,他们又亲手送到那人面前一个把柄,那个人一定目睹了他们杀万莹的全过程。 可那人怎么做到的?每一次都在她出事的现场,那个人究竟是谁,在哪。 叶颜一下坐起来,满是绝望的看着四周,他现在是否也在?在看不见的地方盯着他们,那个人究竟要干什么?他究竟要从他们身上得到什么? 叶颜悲愤绝望到了极致,朝着四周喊,“你是谁,你出来,你要干什么,你出来。” 钟明爬过去拦住疯了的叶颜,捂住她的嘴,叶颜却挣扎着,痛哭着。 那个人,究竟是谁? 第99章 悲鸣 钟明坦白了昨晚钟怀隐的情况,叶颜十分震惊,“你是说,昨晚警察打伤的抢劫嫌疑人是你爸?” “我爸一直在干这种勾当你知道的。可他肯定不是刨锛者,你没看到他昨晚回来时什么样子,他不可能在路上杀人,而且他拿的不是那把锤子,这一点我知道。” “可警察不知道,钟明,也许现在警方一直将你爸,当做刨锛案的凶手,他们查错了方向。” “那又怎么办呢,咱们难道能纠正警方吗?” 钟明绝望的摇着头,“我爸也确实犯罪了,况且,咱们根本不可能去和警察说凶手是个变态,是个十恶不赦躲在暗处的鬼。” 是啊他们不能,他们现在有巨大的把柄攥在刨锛者手里。 “你不觉得奇怪吗?你爸每一次打劫,都或者多或少伴随着那个刨锛者,你和我知道不是你爸,这世界上也只有你和我知道你爸不是凶手,可那个凶手是谁?他监视着你和我,躲在暗处,掌握着你和我的一切,甚至上次分析了,也许你爸也是被那人引导的,我们都随时可能成为牺牲品甚至替罪羊,那个人到底是谁啊,他到底想干什么。” 叶颜几近崩溃,那个躲在暗处的神秘人,真正的凶手,为什么要把他们卷在其中,为什么?她现在甚至宁愿那个人告诉所有人她和钟明杀人了,也别像现在这样折磨人。 钟明却冷静了许多,昨晚的刺激已经够大,所以在他得知再次发生刨锛案后,已经有心理准备,“叶颜,咱们不能放弃,你说的对,只要平安度过今年,明年高考,我们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咱们到时候考到京城,考远一点。甚至,咱们可以出国读书,一定能把那个人甩开,一定可以重新开始的。” 钟明让叶颜再次看到希望,两个人都冷静了,“所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就算不坐以待毙,我们还能做什么呢?” 之前他们逐步调查,试图揭开神秘人的面纱,可越陷越深,已经沦为那个人手里的筹码。 钟明还算理智,“别害怕,就算万莹的事被那人知晓,也没关系,说白了,咱们和他打个平手。” “什么意思?” “他之前捏着你妈妈和我爸爸的事,但没真正掌控你我,如果咱俩心够狠,抛下家人,他根本不敢赌,所以他一直在观察咱们想要抓住咱们的把柄,他成功了。可也不过是平手。咱们杀人了,他也同样,大家半斤八两,谁也别想揭穿谁,因为揭穿对方时,自己也会彻底完蛋。” “可不公平啊,本身就不公平,咱们根本不知道他是谁,还要继续查吗?” 想到之前的陈河和魏明泽,叶颜已经开始胆怯了,要不要继续查凶手,他们该怎么查,如何查? “上次说的住在我家胡同的同学还有谁来着?”钟明问道。 “还有冯敏和柳畅了,可那是两个女生,已经排除了嫌疑。没有人了。” “还有上次说的我爸身边的人。” 这段时间的观察,钟明发现钟怀隐能接触的,也就是医院里的人,他父亲打工地方的人他已经一一排除了。可医院里能是谁呢?接触最多的就是主治医生,但医生会用如此蛮力杀人吗?就算杀人也会有技巧吧。 他甚至去主动接触过那个主治医生,可并没发现任何问题。钟明也一度陷入困惑,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呢?还是他一开始就想错了呢? 似乎他和叶颜陷入到了之前所想的最坏地步了,他们到底还有没有机会绝地反击,钟明不甘心就这样沉沦。 “你说凶手不是为了钱杀人,他到底为了什么?他就是冲着这几个受害者去的,可这几个受害者没有丝毫关联,杀人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一点警察也百思不得其解。 专案组苗志新家出了大事,老胡在重症监护室三天才脱离危险,专案组的气势一下跟着垮了。 最让人气愤的是,明明被打伤的凶手,竟然又跑了。整个警局都陷入到了前所未有的焦躁和沉默里。 专案组组长愁白了头发,苗志新恐怕不能在专案组呆了,案子还要继续查下去,混乱又缺人。 去给醒了的老胡做笔录,老胡一口咬定,这次开枪打中的嫌疑人,就是上次抢劫粮油店老冯的那个人。 组长亲自过来做的笔录,听到此处皱眉,“你确定,是同一个人。” “没错,就是同一个,他的身型我记得,而且他那把锛儿我也记得,就是他。” “所以,凶手是个中年人。” “而且肯定是个下岗工人,他手上有茧,一看就是在机床上做过很多年的,茧子在手的上半部分,应该是纺织厂的下岗工人。” 老胡很肯定,因为冯大海粮油店的事,发现抢劫的拿着锤子,疑似刨锛真凶,所以将嫌疑人从二中学生定位为下岗工人,老胡等人就将安城内几个下岗的工厂全都摸了个遍,走访的多了,老胡发现每个工种的工人手上茧子的位置不同,所以这一次,他断定,凶手就是纺织厂的下岗工人。 警方之前已经第一时间排查各大医院诊所,可中了枪,这一点肯定不会去医院诊所,一定会暴露,那凶手要么现在在家处理了,要么已经暴毙了,但不管哪一种,只要大量排查,一定能找到嫌疑人,附和这个画像的下岗工人范围就缩小了。 尤其是锁定到了纺织厂的下岗工人,几乎,警方是对照着下岗名单,挨家挨户查的,只要是身上有伤的,都要细细盘问。 可专案组里也有不一样的声音,他们觉得那天晚上老胡既然确定打中了嫌疑人的肩膀,对方是如何在逃跑的半路杀人的,而且,嫌疑人逃跑的位置距离陈瑶被害的位置相差很远。 专案组组长也为此疑惑,但目前为止唯一能掌控的线索,就是老胡开枪打中的那个人,那个人杀人不眨眼穷凶极恶,几次从警方手里逃脱,狡猾至极,基本符合心理专家做的画像,现在只能就目前掌握的线索进一步展开抓捕。 苗志新请求归队,被组长拒绝了,为此还专门开了一个会,最后决定让苗志新先休息一段时间。他现在情绪极其不稳定,一个警察如果不冷静,就很难在关键时刻下判断,尤其苗志新违背警队意思,去了二中进行排查,吓到了学生,被校方给举报了。 组长找他谈话,一方面同情苗志新的遭遇,理解他的心情,但现在对苗志新来说,他不该归队,而是应该回归家庭,他的女儿今年才上初中,母亲的突然离世几乎是晴天霹雳。 苗志新也一夜白头。发红的眼睛里写满了无法接受,更多的是对妻子的愧疚,组长觉得现在的苗志新不适合参加案子了,希望他能放一段时间假。 可此刻的苗志新根本不想谈该不该归队的事,他在办公室里,一直强调,他认为凶手根本不是下岗工人,他和妻子分开的时间,和老胡他们发现嫌疑人的时间上几乎是一致的,凶手除非开车,不可能到达妻子所在的位置。所以他觉得应该不是下岗工人。 那么会是谁,他想了很久觉得洪伟在死之前留下的线索一定不是白给的,所以着急破案的他也没注意分寸,直接去了二中,他一直在想细节,这几天翻来覆去想到人都是疯癫状态,根本不容别人说话,最后还是组长给了他一耳光把他打醒了。 组长痛心疾首更多的是心疼,手掌都发麻,看着愣神的苗志新,自己也哽咽了,“志新,你是个警察。” 苗志新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根本不是警察该有的样子,他从没那么的仇恨过躲在暗处的刨锛凶手,他恨不得找出他来撕碎了,可他知道即便将其挫骨扬灰,妻子也回不来了。可他就是恨,他冲动了他不该不听队里指挥,可他控制不住自己。m.qqxsnew 直到组长将他打醒,他才捂着脸落泪,“组长,算我求你,我保证冷静,你能让我继续在组里吗?我想亲手抓住凶手。” 组长叹了口气,拍着他的肩,最后什么都没说,只留给他一份暂时停职的文件。 关上门那一刻,组长心里难过极了,他听到背后那个曾经训练摔断腿都没有吭过一声的汉子,发出了刺骨的悲鸣。 第100章 窥视你 这场下岗工人排查,即便警方想低调也不可能了,小报记者闻风而动,街上消息传疯了,警方还没盖棺定论,报纸分析就出来了。说是锁定了纺织厂的下岗工人,男,四十多岁,身高在一米七八以上,肩膀受伤。 一下子,警察还没排查到,群众就开始互相怀疑,还有人特意去派出所问这次提供线索有没有悬赏。 得到否定答案后,大多处于观望和看戏的状态。 但也有闹出乌龙的,有举报隔壁邻居,但最后发现是工作时候肩膀脱臼,根本不是枪伤,所以排除了。但邻里之间也闹得很不愉快,大打出手的比比皆是。 专案组组长顶着极大压力,上面只给了他三天排查时间,不然闹下去,人心惶惶不说,都影响社会生产了。好在纺织厂的下岗工人不算太多,整合一下,也就有一百多人吧。 这一百多人按照名单挨个上门检查。 钟怀隐是第二天晚上时,警察找上门的。 来排查的小警员看到坐在妻子病床前的钟怀隐,第一反应是这个人可真瘦啊。 第二反应,这人脸色怎么这么白。 警察的观察力很强,两个警员互相打眼色,准备一会脱衣检查。钟怀隐被叫出病房,李桃皱眉不解,但却担心的拉住他。钟怀隐只温柔的安抚了一下妻子,就随着警察出去。 转过头的那一刻,钟怀隐深深地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钟明。此时钟明的心揪起来,似乎都忘了呼吸,他只觉得父亲走出去的那一瞬时间都变慢了。他脑子一片空白。 在这十几秒钟所有的可能性一一闪过,钟明甚至有一丝解脱感,也许,下一分钟,就彻底结束了。 可并没有,警方只问了几个问题,还没等让钟怀隐脱衣服,病房里李桃就出了状况。 李桃突然抽搐,口吐白沫,因为用力过大,扯断了手上的针头,血倒流在针管里,另一只手将旁边的水壶打倒在地,发出极大的声响,钟怀隐听到惊讶的跑回来,大叫着医生护士。 警察也吓到了。 不知李桃这是怎么了,突然发病极其严重。 钟怀隐却瞪着眼,将手垫在妻子的舌根下怕她咬断舌头,钟明在旁边看的整个人都呆住,母亲怎么突然就癫痫了?qqxδnew 以前也出现过,但那都是很久前的事了,母亲身体不好,各种并发症,器官也跟着衰竭,药物的反应,导致她经常呕吐,换了不少药,可现在用的药明明不会产生这么大反应的啊。 所有人都吓到了,连做笔录的警察也帮着赶紧去叫医生。 然而等待医生过来的几十秒,李桃一只手死死拽着钟怀隐的胳膊,另一只滚针的胳膊,因抽搐力气过大,猛地将点滴瓶扯下来,带倒了架子,父亲因手在母亲嘴里咬着,根本来不及躲闪,那点滴瓶的架子,随着牵动,狠狠砸到了父亲肩头,挂钩一面扎进了父亲的肩胛骨里。 父亲一声闷哼,手仍死死在母亲嘴里垫着,没有抽出来,他不可思议的看着妻子。 然而妻子只看了他一眼就翻了白眼,口吐白沫。 医生和警察过来时被这混乱的场面所震惊,李桃浑身颤抖,打翻的架子,扎进钟怀隐肩膀后她还在抽动,导致几乎豁开了钟怀隐半个肩头。 医生要把钟怀隐架起来,后者却大喊,“救我妻子救我妻子。” 那是钟明看到父亲最绝望的表情,不顾自己流血,跟着妻子的推车跑到急救室外,使劲的拍着门,身上的血流了一路,医生护士要带他去包扎,可他根本不在意,死命的挣开所有人,痛苦的拍着急救室的门。 那天母亲最后还是被抢救过来了,但医生下了最后通牒,无论父亲如何哀嚎,都改变不了医生叫他随时做好准备的叹息,他呆愣的坐在走廊上,肩膀已经被医生强制的胡乱暂时包扎止血,叫他过后去缝合,他也没听,而警察早就离开了医院。 可钟明知道,留给父亲的是更难过的关。母亲醒来叫父亲进去,钟明不知他们说了什么,他只在门外看到父亲跪在母亲病床前,悲伤地痛哭。 那一刻钟明下定了决心,他一定要找到真正的凶手,让父亲彻底摆脱嫌疑。 然而还没等再次查找,钟明就先收到了来自凶手的一封信。 深秋的午后,刚从食堂吃过饭的钟明和叶颜往教室走,突然有个同学跑过来,说收发室有电话找叶颜,这让叶颜很意外,怎么会有人把电话打到学校来找她呢。她问是谁,对方也不清楚,说是叶颜的家里人。叶颜皱眉疑惑的先去了收发室,钟明则一个人回了教室。 教室里空无一人,中午大家要么在食堂吃饭,要么在操场打球,开着窗子吹进来的风带着一股闷热,秋老虎的说法果不其然。 钟明走到自己座位上,想拿数学练习册,结果伸手摸到一个黏腻的东西,低头一看,吓的钟明站起来,那是一只被斩断了头的死老鼠,而死老鼠下面是一个牛皮纸信封,钟明惊讶又恐惧的看着四周,颤抖着让自己尽量冷静,抽出那封带血的信。上面写着“钟明收”。 教室里没有其他人,这封信出现的十分突兀,伴随着恐吓般的死老鼠,让人心跳加速,他抽出里面的信,非常单薄的一张纸,上面只有短短几行字,却让钟明大惊失色。 像在模仿报纸的印刷字体,工工整整的写着。 “钟明,我知道你干了什么。不要存侥幸心理,做了就是做了。不要试图找寻我挑衅我,你们的小伎俩我早就看透了。这封信是一个警告,也是命令,从现在开始你要听命于我,否则,我将会疯狂的报复你,你所有惧怕的事都会成真。 我给你的第一个命令是,和所有人保持距离,从此以后只能自己一个人,这是我对你听不听话的检测,我会在不远处盯着你。 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封信,不然我就先从你最在乎的人下手。这是个只有你和我知道的游戏,我来宣布开始。” 落款,“窥视你的刨锛者。” 第101章 父母 叶颜疑惑的跑到收发室接电话,没想到是自己的母亲叶小梅。 “妈,你怎么把电话打到收发室了。” 母亲很少打电话,就算有事也是打到宿舍那边,叶小梅在电话里却说宿舍的电话打不通。 叶颜想起,似乎是宿舍的电话线最近出了什么问题,经常被人割断,为此宿管大妈还骂过,说不知哪个杀千刀的专门捣蛋,恶作剧总割断宿舍楼电话线。不过前两天才刚刚修好,看来又坏了。 “妈,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你一天天也不回来,周末也不回家。” 叶小梅语气听不出来喜怒,“我几次和你万叔叔说,叫小诚和你一起回家吃饭,小诚都没和你说吗?” 叶颜听了这话,马上意识到什么,忙说万诚戈和她说了,但因高三很忙,周末也在学习,就没回家。 “小诚回不回来都随意,因为他是你万叔叔的亲儿子,咱们母女不一样,还是要多交流多处处感情的,你也大了,得多为我想想,之前我跟会儿跟丢了不少钱。你万叔叔也没说我什么,但人家不说,咱们心里记着,小颜啊,你能理解妈妈吗?” 叶颜在电话这头叹了口气,自然知道母亲的难处,跟会儿的钱没了后,母亲在万良面前更是小意谨慎了,生怕伺候的不好,这样的母亲让叶颜心疼。可她又能怎么样呢,母亲想拉拢万诚戈,想做个好继母,但万诚戈叛逆期,不可能给其好脸色,叶小梅还痴心妄想过给万良再生个儿子,最后也是徒劳。 叶小梅没有安全感,她只能依附男人,依附于万良,她也只能和女儿这样随意说着气话。叶颜知道母亲希望以孩子来拉拢和万良的关系,叶颜都知道,但叶颜真的不想回那个家。 “是要我叫万诚戈回去吃饭吗。” 叶颜还在想如何告诉母亲自己不能说服万诚戈那头倔驴,电话里母亲却想了想,“那倒不用,我就是有点想你了,到底是自己的闺女,你这周回来一趟吧。” 叶颜难得听母亲这样说话,竟觉得自己刚才想法有些卑鄙了,心里划过一丝暖意,“那我这周末回去。” “别等周末了,今天不就周五吗,上完课就回来。” “可现在高三下晚自习就八九点了,周六早上我再回去。” “不晚,要是你不敢走,我让你万叔叔开车去接你,你不是第二天还要学习,周六早上回来,一上午都耽搁了,妈妈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好不好?” 叶颜叹了口气,她其实这周还有几张大卷子要做,和钟明约好了一起去医院排查可疑的人,时间很紧。但母亲难得如此和她商量,她也确实很久没回家了,就答应了。“不用接我,我不上晚自习早点走,下课就回去。”.qqxsnew “好,那我等着你啊。” 放下电话,叶颜抬头,远远看着操场上万诚戈的身影,思考着要不要说服他一起回家吃饭,可又回忆起上次饭桌上的不愉快,最后作罢了。 走回教室想和钟明说一声,今晚她不上晚自习了直接回家,可却没见到钟明的人,此时教室里陆陆续续已经回来不少学生,她问前面一个女生有没有看到钟明,后者摇头。 叶颜很奇怪,弯腰看前方凳子侧面,钟明的书包竟然也没了。 她皱眉四处看着,周围人在打闹,没人看到钟明去哪了。 前面有两个女生吸着鼻子,“这屋里什么味啊。” “一股腥臭味,我刚一进教室就闻到了,从哪出来的,别是谁带的什么腐乳。” “谁上学带那东西啊。” “好像从窗口过来的,不会是外面吧。” 正巧一阵风吹来叶颜也闻到了一股腥味,她却神经敏感的一抖,这味道很熟悉,勾起了脑海中被关闭的画面,这腥臭似乎带着血气。 可深呼吸仔细闻,又不像从外面飘来的,叶颜朝前方看去,钟明的书桌堂此时竟然是空的,只有一本练习册。叶颜惊讶,这屋子里高三生每个人桌子里都堆满书本杂物,钟明之前也不例外,但比别人整齐。 可此时,书本都被拿出来堆在桌脚下,而书桌空荡的只有一本斜放在里面的数学练习册。 她探身往前仔细嗅着,那腥臭味似乎就从他书桌传来的。 叶颜疑惑也担心,直到上课钟明都没出现。她询问前后左右的同学似乎都没人知道他去哪了,叶颜担心了一节课,下午问班委才知晓钟明好像回家了,中午走的很匆忙,只说家里有事,估计是他母亲的事。 叶颜诧异,钟明没和自己说一声就走了,看来走得真的很急,又想起这两天他说母亲病重随时可能撒手人寰,叶颜心里浮上了一层担心。 想去医院看看,即便是早有心理准备,但每个人在面对母亲死亡时都是崩溃的,叶颜十分担忧钟明。 她本应该一下课就过去医院,但刚走出校门,就看到万良的车停在面前。 车窗摇下来,坐在副驾驶的叶小梅笑脸如花的招手,“小颜,这里。” 叶颜之前说了她不上晚自习,自己回家,但没想到母亲还是亲自来接。 叶颜上了车,和驾驶室的万良打着招呼,“万叔叔。”说着想起什么,“我去叫小诚哥哥。”叶颜这一刻有些懊悔下午没和万诚戈说,弄得现在万叔叔面前很被动,可叶颜没等拉开车门,万良就笑着,“不用了,那小子叛逆,见我面就要闹得大家不开心。” 叶小梅也在一边附和着,似乎在安慰万良,“男孩子嘛,现在就是闯荡的时候,管的太多反而不好,等大一些了自然知道家里人都是为他好。” 说着转过头来,上下打量女儿的着装,叶颜校服一个礼拜没洗了,袖口在桌子上蹭的脏,学生时期的校服就像工作服,上课了就穿上一个礼拜洗一次就好,干了继续穿。 叶颜才意识到自己出来忘换衣服了,可她也没带什么衣服。 “上次妈妈给你带的裙子怎么没穿。” 叶颜还没回答,万良插话道,“那都是夏天的了,入秋你还让女儿穿裙子啊。” “看我真是糊涂了。”母亲笑着,“等明天妈妈带你去买新衣服好不好。” 叶颜有些受不住叶小梅的突然关心,摇着头,“不用了,妈,我衣服够穿,就是刚才出来的匆忙忘换了。其实妈,我今天。” 叶颜想说要去医院看钟明,但看妈妈和万良在前面说话的样子,到底没说出来,她想着明天一早就借口买书,然后跑去医院,今天就算去了,估计也帮不上什么忙。 叶颜心里担心着钟明,可没法拒绝这样的场面,确切说叶小梅和万良根本没给她拒绝的机会,车子直接就开了起来。 第102章 朋友的饭局 母亲还在前面埋怨叶颜怎么总穿校服。 万良笑着打圆场,“学生有学生的样子,叶颜现在就是学习的时候,我倒觉得挺好,小姑娘朴素点更好看。” 叶小梅忙附和说是。 叶颜在后座上不敢说一句话,她这是第二次坐万良的车子,前面万良叶小梅很自然说着家长里短,时不常问她一下学校生活,她不多话,问一句答一句,不敢出声,怕破坏了车里气氛。 叶颜有一阵恍惚,仿佛自己是万良和叶小梅的亲女儿,一家三口这样多好,自己一定不会像现在这么胆怯,可惜她不是。因为不是,所以要小心翼翼,也同时察觉到母亲对万良字字句句的讨好。 这样的悬殊地位,压迫的她在车里很闷,倒希望万诚戈在,会不会好一点,叶颜这一路脑子混乱。 入秋后东北白日变短,现在不到六点半,天已经完全暗下来,窗外街道夜市热闹,下班的行人匆匆,街边的平房烟筒冒着白气,路灯一闪一闪向后跑。 叶颜在这光影交错中迷蒙,半晌才缓过神,发现这不是回家的路,“妈,咱们不回家吗?” 叶小梅没说话,转过头眼神很深的看着女儿,“忘了和你说,临出门前你万叔叔的朋友来电话,说要请吃饭。” 叶颜紧张起来,“那我,那我先回家。” 万良从后视镜看她,“就是朋友聚会,可以带家属,你妈妈常和我去这种场合,生意人难免应酬,带家眷正常。今天不是谈生意,就是朋友局,想着带我老婆女儿一起去,就吃顿饭。” 叶颜点着头,万良的话似乎在安抚,可并没有完全抚平叶颜不安的心,她一向不喜人多,尤其是有陌生人的场合,小时候随着王大庆去吃纺织厂员工的酒席,她都害怕的躲在母亲身后,那些人的目光对她来说都是刀子。 母亲总是坐最末席,她也总是在最末席的末席。 叶颜想不去了,可不敢说要停车的话,也不敢说自己先回家,那样显得很不懂事。尤其母亲朝她眨着眼,似乎叫她别多话。叶颜只能沉默,双手搅着。 车子拐了几个弯路途风景越来越让叶颜心惊,因为发现这路是上次万莹和曲蒙开车带她去酒店的路,甚至车子渐渐减慢速度,叶颜转头看到了上次酒店的招牌。 她脑子发麻心提起来,那段被她刻意遗忘的记忆疯狂上涌,她紧张地无法呼吸,死死地抓着母亲的椅背。 然而似乎她想多了,车子虽然减慢了速度,但并未在那家酒店门前停下,而是再往前,停在了一家娱乐城门口。 说是娱乐城,但广告牌子上写着ktv,餐饮,娱乐等等字样。 像是给叶颜解释,“这里的饭店我和你妈妈来过几次,都是朋友聚会,吃完饭还能唱歌放松,东北头一份,以前只在南方见过,咱们北方没有。今年新开的,这家菜特好吃,小颜很喜欢吃糖醋排骨吧,一会让你妈妈给你点,想吃什么都可以点,不要客气。” 叶颜心不定下了车,死死抓住叶小梅的手,母亲似乎已经轻车熟路,叶颜也才注意到母亲今天打扮的很漂亮。 一进去,大厅富丽堂皇,叶颜只在电视剧里见过。 穿过满是ktv包房的走廊,从门口的茶色玻璃看去,好不热闹。 好在没有停留,走到尽头是另一个区域,有服务生推着餐车上菜,而一旁开着的包厢里都是圆桌,有家庭聚会的,有生意场上的,是正常的饭店。 叶颜自嘲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她不过是随父母出来吃饭而已,想起班里也有同学炫耀和父母一起去饭局,都是在这种高档饭店,有服务生倒酒水。叶颜幻想过那个场景,但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坐在这样的饭店里吃饭。 只是还没等叶颜压下紧张,没等她组织好语言一会怎么和长辈们打招呼,就见前面一个包房的门拉开,走出一个男人。 叶颜愣在那,停住了脚步,前面万良已经去和出来的男人打招呼,母亲发现她不走了,疑惑的回头,“怎么了?” 叶颜却直直看着和万良说悄悄话,笑着朝她看的男人,正是上次,和万莹一起带她去酒店的,那个曲叔叔。 一瞬间叶颜大脑一片空白。 曲蒙却朝着叶小梅招手,似笑非笑,叶小梅似乎也认识他,前面三个人气氛融洽,半晌转头,“叶颜干什么,过来见见你曲叔叔。”.qqxsΠéw 叶颜死死盯着那个人,后者意味深长,“叶颜啊,我们见过,之前小莹带我见过了。” 他盯着叶颜的眼睛,嘴角拉起。叶小梅根本没在意叶颜的表情,笑脸如花的把她推进了包厢。 叶颜浑身僵硬,思索着母亲是否知道曲蒙是什么人,是否知道他和万莹干的那些勾当,是否知道他们故意把她拉进那肮脏的世界。 她来不及想任何事,就被送进明亮的包房里。 桌上满是佳肴,房间已坐满了人,都是大腹便便的老板。他们每个人身边有个或年轻或中年的女人,和叶小梅一样盛装打扮,殷勤的给身边人倒酒,席间也有几个像她一样的小姑娘。 叶颜说服自己是想多了,也许母亲并不知道,也许这真的如万良说的那样,是带妻子儿女的饭局。她尽量忽略那些年轻女伴外露的大腿,忽略那些女人谄媚的笑容。叶颜头皮发麻,不断地告诉自己,这就是大人们带家属的朋友聚会,只是吃一顿饭。 可她抬头,却在主位上看到了个熟悉的男人,让她之后做了无数次噩梦的男人。叶颜一下没站住,瞪着那人后退,而那个男人抬眼,盯着她,就像那天晚上在房间里盯她一样。 一瞬间被刻意遗忘的细节,那个男人摸着她的触感,那个男人闻着她耳朵脖子的油腻令人作呕的触感,那天晚上台灯刮起的血腥味,全都排山倒海的从脑中翻上来。 “来来,叶颜,快叫黄叔叔。” 第103章 无法自欺欺人 叶颜惊恐的表情,让在场本来说笑的场面冷下来,所有人都在看向她。 叶小梅脸上挂不住,在后面拍着叶颜的背,“你这孩子,没见过世面,赶紧问叔叔阿姨好啊。” 叶颜咬着嘴唇,疼痛感让她清醒,不可思议的转头看叶小梅朝她使眼色,她无法相信母亲此刻在做什么,叶小梅急了压低声音,“你别给我丢人啊,算我求你,好好吃顿饭不行吗,别给我丢脸。” 叶颜心里炸裂,她想要忽略那些看到的东西,想要去相信母亲毫不知情,可母亲却在万良的指引下,把她推到了为首的黄有为身边。 此时黄有为一侧已经坐着个和叶颜年纪差不多的小姑娘,对方脸上画着浓妆,看起来不伦不类,冷冷的朝她看来,那目光让她想到了万莹。 叶颜那一瞬是懵的也是绝望的,从始至终不可思议的盯着自己的母亲,叶小梅则回避着她的目光,笑着给万良倒酒,坐在了末席。 周围热闹非凡,可叶颜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了,她直勾勾的盯着前面的饭菜,觉得世界一下冰冷了起来,耳边响起万莹曾经的嘲讽,“你当我怎么带你来的,你还想爸?那个爸爸?对女儿可好着呢。一直是我,现在终于轮到你了。” 叶颜的心崩塌,原来万莹说的都是真的,也许自己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危险,可本能选择逃避和忽略,告诉自己那只是万莹利用她的话术,可此时此刻坐在这,才发现自己的想法多可笑。 尤其是,看着在场女眷的样子,叶小梅拿着酒挨个给在座老板们敬酒的样子,叶小梅那笑容叶颜太熟悉了,是曾经无数次在路上,母亲站在街边引着男人进出租铁皮屋时候的笑意。 叶颜那一瞬是绝望的,突然发现,从过去到现在,从来没有改变过,不,也许改变了,以前客人摸她的头,叶小梅会拿着东西赶人,把她护在身后。可现在,叶小梅选择避开她质问的目光,把她推到最前面。 而身边那个给她留下作呕印象的黄老板,整场意外的没有对她做出什么过分的行为,叶颜所有的神经汗毛都紧张到了极致。可那黄老板似乎忘了上次的事,搂着旁边另一个小姑娘,暧昧亲昵,明晃晃的就像做给叶颜看一样。 而那小姑娘一动不动,不哭也不笑,木头一样,只是和叶颜目光交汇的时候,瞳孔极深。那目光看的叶颜恐惧极了。 她如坐针毡,不敢发火不敢说话,在狂欢中格格不入,像砧板上的鱼,任由人观赏,询问。没有人对她动手,但目光都在她身上刮来刮去,凌迟一样。 那顿饭吃了很久,久到叶颜麻木。黄老板喝多了,拉着那小姑娘被人送出包房,只临走前回头,指指叶颜,哈哈哈的大笑着。 万良讨好的跟着笑,黄有为从兜里掏出几张钱塞到叶颜手里,“老万的女儿,长得标志,比你妈妈还标志,来,叔叔给你零花钱啊,你以后可要和叔叔最好啊。你比你姐姐漂亮多了。” 在场的人哄笑着,围着黄老板离开了包厢,只叶颜手里攥着钱双眼发直的坐在那。 那些人离开,到最后包房里只剩残羹冷炙,烟味酒味和冷掉的鱼腥味,叶颜坐着没动,叶小梅没跟着出去,就坐在叶颜对面。 良久,叶小梅终于沉不住气站起来,“你那什么表情。” 她倒问起了叶颜,后者抬头,狠狠的瞪着母亲。 “你瞪我干嘛。” 叶颜不等她话说完,把钱朝她扔过去,钱散成片落到桌上菜汤里,叶小梅惊叫着站起来,去捞那些钱,一边骂着,“我真是白养你这么多年,你和我甩什么脸子,你现在长本事了,和我耍脾气,敢在我面前扔钱,没这些钱你上什么学,吃什么饭。” 叶颜满腹委屈不可置信,更多的是恨意。 “妈,你今天是故意的吧,故意叫我来。” 叶小梅眼神闪躲,用怒气掩盖心虚,“你管我,不就吃顿饭吗,贞洁烈女似的,怎么你看不起我在这啊,当初在铁皮房的时候我不也这么养你的吗。” “我问你是不是知道今天干什么,故意带我来的,我就问你是不是故意的。” 叶颜瞪着眼,心里生出一丝希冀,现在只要叶小梅骗骗她,她都想当做没发生过。 可惜叶小梅却来了劲,甩着手里的钱,“你瞪我,叫你瞪我,我是你妈。” “你也知道你是我妈,看看你今天做的事。” “我做什么了,你说清楚我做什么了。不就吃顿饭。” “不就吃顿饭?” 叶颜胸口上下起伏,“你和我说不就吃饭顿饭?” “是啊。” 叶小梅挺着胸脯看着她,眼睛瞪得极大,“不就吃顿饭?又没叫你做什么?” “那你能保证以后都不让我做什么吗?你真的不知道还是装糊涂,之前酒店,还有,万莹。” 说到万莹的时候叶颜清醒了一些,她不敢再说下去,也不敢继续这个话题。 抬头最后看了母亲一眼,推开她往外走,身后是叶小梅尖厉的声音,“你吃我的穿我的,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不就吃顿饭,又不掉块肉。” 叶颜停住脚步回头,“你最好说到做到,就只是吃顿饭。” 叶颜逃跑似的离开了娱乐城,在门口撞到万良,后者似笑非笑的说要开车送她和母亲回去,叶颜没有回答,直直跑出去。 打了辆车就要回学校,浑身发抖,出租车司机都被她苍白的脸和颤抖的样子吓到了,直问小姑娘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叶颜强忍着眼泪,找回理智,“师傅,我不去学校了,去三院,我去医院。” 那出租司机以为她真的病了,车子开的飞快。 下了车看到医院的灯牌,叶颜就仿佛看到了钟明,心安了不少,几乎是一路跑到住院部楼上,可惜病房内外都没找到钟明,四处问着,护士们都说没见到,看看表已经晚上快九点了,钟明回去了吗? 叶颜嗓子发堵,眼泪已决堤,她又跑出医院,朝着钟明家的方向走,只是到他家门前,拍了半天门都没人回应,“钟明,钟明。”qqxsnew 叶颜完全没想到会找不到钟明。 此时眼泪已经干了,那委屈的波涛汹涌的情绪也从这一路的流泪中挣脱出来,此时她擦着眼睛,喘息着缓过神,才意识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 刚才在医院看钟明父母的样子都很平常,也就是说钟明母亲没有病危,那钟明下午为什么突然走了呢。还有,钟明不在医院不在家里,这时间,人去哪了? 第104章 来自曲蒙的威胁 叶颜大喘着气,看着四周,胡同里安静极了,周围没有一个人。 她此时才开始慌张,钟明,去哪了呢?是不是出事了? 这么晚了,他人呢? 然而,就在这时,远处车灯刺激着叶颜的眼,有车过来停在不远处,叶颜紧张极了,就看车上走下来一个男人,竟然是曲蒙,拍着车门,“上车啊。” 叶颜摇着头。 对方缓缓走过来。 叶颜慌张的往后退,“我不去,我不去,我妈说了,刚才只是吃饭饭。” 叶颜惊慌的,害怕恐惧,她还在拍着门,祈求钟明刚才只是没听见,现在能出来救她。 可门内始终没有回应,叶颜惊慌往胡同另一头跑,不敢回头,可听到了身后车子启动的声音,叶颜改变方向,向车子进不去的窄胡同跑。 果然车子再次熄火,但很快听到脚步声,“叶颜,你跑什么。” 叶颜带着哭腔,一遍一遍绝望的重复,“我妈说了,今天只是吃饭,不是吃完了吗,我不去,我不去。” “我没有要抓你去陪黄老板,别跑了。” 叶颜惊慌跑着最后才发现进了死胡同,她忘记这边出口被堵住了,叶颜绝望的看着逐渐走近的曲蒙,浑身颤抖。 可曲蒙却不慌不忙,距离叶颜有两米的位置停下来,倒是不急一样,抽出一支烟点上,嘴角拉起,昏暗的胡同里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感觉得到他似乎在笑,“我说叶颜,你跑什么,都说了今天不抓你去陪黄老板,我是自己找你有事。” “你,你找我什么事啊。我不是万莹,我不会妥协的。” “对,我找你就是因为万莹,叶颜,你知道万莹在哪吧,说实话,你知道她在哪吧。” 叶颜听到万莹的名字只觉得头皮发麻,摇着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曲蒙不慌不忙,上下打量着她,“那天晚上她说来找你,诅咒发誓一定把你带到老黄面前,让你心甘情愿的顶替她做事。万莹这个人我了解,她那么笃定能办成这件事,是她抓到了你什么把柄吧。叶颜你很怕她,对吗?可万莹那天人没带来,自己还不见了。” 曲蒙意味深长的看着叶颜的眼睛。 叶颜此时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天她是来找我,可我跑掉了,我还打了她,因为她说要送我去死。” 曲蒙笑了,“没想到啊,你看着老老实实,其实不然。”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万莹不是跑路了吗,她同学都报警了闹到派出所了,警方还找到了她离家出走的信,肯定是你们把她逼急了,你们怎么能逼她做那种事,她不跑难道等着被弄死吗?” “跑?”曲蒙笑了,“也许别人会信,可我不信,知道为什么吗?万莹在外借别人名义租了个房子,我早就知道在哪了,我以为她害怕黄老板的威胁躲起来了。可我找过去,发现她收拾好的行李什么都没拿,甚至行李中还放了两万块钱。你说一个人要真跑路,为什么不拿钱啊。” 叶颜瞪着眼,几乎忘了呼吸。 曲蒙走近了几步,“她是想跑,这一点我早就发现了,那封信是她亲手写的,我找过发现她书信的那个男同学,叫什么楚鹏飞的确认过了,信是她自己写的,她是打算把你卖了后拿钱跑路,毕竟她想走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因为没钱。”说到这,曲蒙满脸嘲弄。 “叶颜,其实你以为你妈那样的残花败柳,真有人稀罕啊,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老万,哦,不,你爸,从一开始就打上了你的主意,毕竟万莹年纪大了,总要有人接替。要不是小诚,你早就让我们的收了,也用不着万莹在这充大头表决心,费劲巴拉的搞定你。 不过她自告奋勇,老万也就顺着给她机会,毕竟万莹这么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就当找个由头让她退休了。 但那丫头得办好事才能走,所以我早就盯上万莹了。 才发现,她连行李连钱都没拿,怎么跑路?必然是出了什么事,我可在那出租屋等了她好几天都没回来,我太了解万莹,就算跑就算躲,也绝不会把钱留下,她毕竟也没几个钱。” 曲蒙意味深长的说着。 叶颜此时抖得厉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跑没跑都是警察说的,我那天晚上把她推开了,我没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什么出租屋什么钱我都不知道。” 曲蒙却笑出了声,“叶颜,你还是太嫩,我从头到尾也没说那天晚上是哪天,你知道万莹是具体哪天晚上消失的,离开的?” 叶颜心一沉,明白过来自己被套路了。 “放心叶颜,我不管万莹那丫头出了什么事,她又不是我女儿,出没出事,跑没跑路,是不是躲起来了,和我有什么关系。毕竟那些老板早就玩腻了她,她就算上赶子,也没人要了,对我们来说就是弃子。但你应该在乎吧叶颜。” 曲蒙伸手想去摸叶颜的脸,叶颜惊吓的躲开,这个样子反而叫曲蒙觉得有意思,“带刺的玫瑰花,含苞待放,你说那些男的能不喜欢吗?” 叶颜躲着他的手,满眼恐惧,“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 叶颜此时孤立无援,更多的是不敢去想曲蒙话中的意思,他知道多少,其实他也只是怀疑万莹出事了吧,可他没证据,只要自己咬死了不承认就好。 “我不干,你们别想像操控万莹那样对我,我和她不一样。”仟千仦哾 叶颜一把推开曲蒙朝外面跑,却被曲蒙拉住,摔在墙上,叶颜疯狂的大叫着。 曲蒙抓着她两只手看着她眼睛,“你最好乖乖听话,别整那么多花头,不然,如果我把万莹的东西交给警方,你说警方会不会去细想,去查。” 叶颜抖得不行,“你们不敢,难道不怕曝光你们的事?” “曝光什么?你有证据吗。真是单纯。现在有脾气,等你做过一次,就老实了。” 叶颜看着对方的笑,突然想到万莹之前欲言又止的样子,当时叶颜问她为什么不跑不举报不离开他们,为什么一定要听话,叶颜并不理解,一直觉得是万莹在说谎,只要她不愿意谁能逼她,可现在叶颜全明白了,“你们真是卑鄙。” “卑鄙?你和你妈就是两条被人扔出去的狗,给你一口饭吃就该感恩,这一点你妈比你有觉悟。” 叶颜不敢相信,挣扎着,一脚踢在曲蒙腿上,对方一痛,叶颜直接往外跑。 她好害怕,夜太黑太静了,叶颜一边回头,一边匆忙的连滚带爬的跑,不知跑了多远,直到撞在一个人身上,叶颜惊恐大叫,对方惊讶的,“叶颜,你怎么在这?” 竟然是钟明,叶颜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趴在他怀里大哭,“钟明你去哪了,我找了你一晚上。” 看着崩溃的叶颜,钟明心痛无比,“出了什么事。” 叶颜回头,可身后的曲蒙已经不见了,是离开了吗,还是躲在暗处随时伺机而动,她整个人都吓蒙了。她想告诉钟明,可话到嘴边,突然不敢说了,这要带出自己的母亲,她不想让钟明知道这些肮脏事。犹豫着,她和钟明说好了彼此没有秘密。叶颜纠结难受,一瞬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而钟明呆呆的看着她,半晌回过神,警惕的看着四周,夜寂静极深,胡同里一个人都没有,可真的一个人都没有吗? 钟明心提起来,“叶颜,我先送你回去。” 说着拉着她朝胡同外走。 叶颜不明所以,“回哪?” “太晚了学校宿舍最近查的紧,我先送你回家吧。” “回家?” 叶颜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我不回家,我不回家。”惊恐的,“钟明我不能回家。” 钟明这才注意到叶颜的状态不对,“你怎么了?” “钟明我不能回家了,我没有家了真的,我没有家了。别送我回去,求你了,那里不是家,是吃人的地方。” 叶颜颤抖着,下定决心开口和钟明说刚才的事,可抬头却发现钟明根本没看她,而是看着四周,她疑惑的跟着看四周,但她不知钟明在看什么,“钟明,你听我说。” “先回去,回去再说。” 不等叶颜开口,钟明皱眉拉着她往自己家走。 叶颜此时也意识到了什么,“你在躲谁?出了什么事吗?你白天去哪了,你没回医院吗,到底出了什么事?我找了你一晚上。” 第105章 凶手给的机会 钟明没有回答,而是拉着叶颜进了家门,他一重重把门锁好,然后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确定没有任何人后,将叶颜拉到地中间的凳子旁,看着她的眼睛,“叶颜,你听我说,先听我说,那个刨锛者一定就在咱们身边,我仔细想了,这个人一定是咱们身边的人,不仅白天能够观察咱们,晚上也一定盯着。所以,以后有事不能在外面说,明白吗。” 叶颜愣住了,“你怎么?”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这段时间发生这么多事,对方仿佛无处不在,咱们一直很被动,但我今天下午。”他顿了一下,“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对方越无处不在,咱们越容易找到他,这一点显然那个刨锛者还没意识到。” “什么意思?” 叶颜有些糊涂了。 “咱们之前觉得凶手是住在附近的人,才能看到你我做的那些事,像在监视咱们一样,还一一排除巷子里的人,又因为我爸每一次出去打劫都伴随着刨锛案的发生,咱们还怀疑过,凶手可能是我爸身边的人。 但我后来想,如果凶手是我爸身边的,是咱们不认识的人,为什么会那么了解你和我,了解咱们做的事。所以,其实咱俩一直在一个误区里。这个人不可能是我爸身边的,医生工友都不可能,对吧。” 不得不说钟明的话非常有道理,这些叶颜也想过,但他们周围的人有可能的都排除的差不多了。 所以不得不怀疑是钟怀隐身边的人,但叶颜不明白的是,钟明为什么此时如此确定,那个人并非他们不认识的人。.qqxsnew “那你觉得这人是谁?” “我觉得,咱们最开始的想法是对的,这个人一定是咱们学校的,甚至,是咱们班的人。” “为什么这么肯定了。” 钟明想说信的事,可想到那个断了头的老鼠,想起字里行间的警告,又收住了话头。“总之,这人一定是咱们身边的人,可能认识我爸,但绝不是我爸身边的人,因为这个人足够了解你和我。” “所以,了解你和我,能随时观察到咱们无论白天还是晚上,甚至还是咱们班的同学,是谁呢?” 叶颜自言自语着,突然心里一沉,“万诚戈?” 脱口而出的瞬间,更多是不可思议。 可一旦这个设定种在心里,无尽的怀疑就扑面而来了,足够了解她和钟明,总是在外游荡,可以此为借口暗地观察他俩,而且他很介意自己和钟明在一起,还是身边的人。最重要的,廖尘宇组织的那几次“游戏”,他都在。也许见证过钟怀隐打劫的场面,所以。 可叶颜马上又摇头,“不太可能。” 她了解万诚戈的性子,杀鸡都不敢,怎么可能是凶手,而且万诚戈为什么要杀那些人,他根本就不缺钱。不对,凶手根本不是为了钱杀人的,那是为了什么?那些人和万诚戈又有什么关系,“不对不对,不会是他。” 叶颜求助的看向钟明,后者却皱紧眉头,“找出那个人之前,任何可疑的人都要防着。” “什么意思?” “叶颜,你还不明白吗?我们和那个凶手站在一根钢丝上,这是凶手观察你我所促成的结果,他为了保全自己,拉了两个垫背的下水,但主动权在他手里。他想要牺牲你我,甚至以此要挟操控你我。” 钟明想到信里的内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我们该怎么办?我们没得选了。” “所以要去试探万诚戈吗?” “必须试探,现在任何一个可疑的人,都不能放过。不只是万诚戈,还有廖尘宇,咱们班的同学都不能放过,当然我希望这个假设是不成立的。叶颜,咱们在试探对方的同时,对方也一定在试探咱们,想看咱们掌握了多少。但正因对方这个心理,才给了咱们机会。” 叶颜有些跟不上钟明了,此时此刻她才发觉钟明的厉害之处就是无论多混乱的时候,都能保持头脑清晰,逻辑思维够强,这是自己无法比拟的。 “对方给的机会?” “没错。” 钟明眯起眼睛,“越是想解开一个谜题,越要置身其中。凶手已经给机会了,他还不自知。我甚至希望他现在来操纵你我,更加的深入交融,那样他一定会在这期间进一步露出马脚,只要他再稍微露出一丁点,就能再次缩小范围,甚至抓到他。” 叶颜感觉周身发麻,哪怕现在置身于屋子最中间,门窗紧锁,声音压低了,也觉得危机四伏,也许此时那个人就躲在他们窗下,这个想法让叶颜不寒而栗。 “所以,要怎么办。” “表面上顺了他的意,实际伺机而动。就像今天一样,我们不能一块了,目标太大。而且咱们在一起彼此太过认真听对方讲话,对周围环境容易忽略,对方才有机可乘。” “分开?怎么分开?” 叶颜心一抖,想起来今晚找不到他时的心情,“你今晚去哪了,你一下午去哪了。” 钟明咬着嘴唇,他很想告诉叶颜那封信的事,也想告诉叶颜,他拿到信第一反应是恐惧,可随之而来的却是兴奋。这是凶手递到他手里的线索,他可以根据那一笔一划的字迹,那信封甚至纸张,查找来源,缩小范围,他知道凶手警惕,但这是拿在手里实实在在的证据,是凶手沉不住气的痕迹。是正面接触那个人的机会。 他一下午都在各个文具店对比询问纸张和信封,最重要的,他离开班级,是为了装成被那只死老鼠吓到的样子,他要表面上听话害怕顺从,放低对方的警戒。 然后在对方接下来的活动中摸索线索,他有信心只要凶手再让他接触两次,他一定能把这个人找出来。 但他表面要装作听话,他不能让叶颜在自己身边了,一是对方警告过他,他要表面上疏远叶颜,也必须疏远叶颜,叶颜跟着自己太危险了,他现在所做的事非常危险。 第二,他要以此分散凶手的目光。 就像他和叶颜说的,他们俩分开来,分散凶手的注意力,凶手只能盯一个人吧,不能同时盯他俩。一个人在前面当诱饵,另一个就可观察附近,抓住对方的尾巴。 所以,他和叶颜必须分开,虽然他也很担心叶颜,但这是能解开此局的唯一办法了,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第106章 起了杀心 看着钟明的眼睛,叶颜得承认钟明说的很对,虽然她心里极不情愿,她是个很没安全感的人,害怕自己一个人。可也不是完全做不到,此时的短暂分开是为了以后长久在一起,叶颜明白的。 明白他们现在处境,她愿意相信钟明,即便和他分开,在她有危险的时候,钟明也一定会出现。 所以哪怕叶颜多么不情愿,她也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 钟明说完这一切,才想起刚才叶颜似乎欲言又止,“你来找我,是出了什么事,刚才怎么哭了。” 叶颜已经回过神,“啊,是来找你的。” 原本想和钟明说曲蒙,可此时却犹豫了,如果说了,钟明会担心她,会为她放弃这个计划,甚至也许还会为她再做出什么事来,叶颜不想当累赘,害怕成为别人的拖累。所以,她放弃了,“就是见不到你,以为你出了事,着急了。” 钟明却皱眉盯着她的脸,“你有什么没和我说?” “没有,没别的,真的。” “那你怎么背着书包出来了。刚才还不让我送你回家,是你家里有事,关于万莹?” 钟明想到此,严肃起来。 叶颜叹了口气,点点头,“就是万叔叔他们来问我,我有些害怕。但,但我会处理好的。” 她笑着,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总之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明年高考,咱们远走高飞,对吧,钟明。” “对。” “那,我可以。钟明,我一个人真的可以,我知道,咱们一定会成功的。” 叶颜最后还是将那件事咽进肚子里,她不能再分钟明的心,不能成为他的拖累。 至于那个曲蒙。 叶颜靠在钟明怀里,看向他身后,那倚在门边的钟明家的锤子,在灯光下刺痛着眼睛。 叶颜心里闪过一丝狠厉。她,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她和钟明远走高飞的计划,为此,要铲平一切障碍。钟明在努力,她也应该努力。 她不要成为麻烦,不要因为自己的事,影响大局。因为叶颜好害怕,钟明会因这些最后放弃她。她太害怕了,太没有安全感。 所以,她也应该成长起来,学会自己处理事情,而不是一味地求助,对不对? 叶颜想着,说服着自己。要铲平一切障碍,谁也别想破坏他们。如果有,那么做一次也是做,两次也是做。 像是下定了决心。 那天晚上叶颜在钟明房间一夜没睡。第二天一早,钟明还在他父亲房里没醒,叶颜煮好了粥,在他门口留了字条,便匆匆离开了。 出门,朝阳刚升起,街上人烟稀少,叶颜却异常清醒。 她回了学校,洗了头发,换了干净的衣服,安静的看书,抓紧每一分钟学习,提高自己的成绩。 上八点,陆陆续续室友起来,她跑到走廊上去打电话,可惜,宿舍楼的电话还是没修好。她又跑去收发室,此时收发室的大爷去锅炉房了,周六的早晨,学校空旷极了。 叶颜看着四周一个人都没有,拨通了汽水厂的电话,没说自己是谁,只打听了曲蒙的手机号。 然后深呼吸一口气,拨通了曲蒙的手机。 那边很久才接,曲蒙显然还没醒,带着宿醉的鼻音,身边竟然还有女人的声音。 他被人扰了清梦,脾气不好的,“谁啊。” “是我,叶颜。” 曲蒙懵了一分钟才清醒,意外叶颜会主动给他打电话,明明昨晚还害怕的逃走,怎么现在语气干净利索的像变了个人。“你说你是谁?” 叶颜其实捏着电话的手指在发抖,但她声音却低沉冷静,“我想了一夜,不就是让我陪那个黄老板吗?我同意,其实就算我不同意,你们也有的是办法让我就范吧。” 曲蒙笑出来,“看来你这一晚想的很清楚了,比万莹聪明。” 他故意说万莹的名字,其实还是在试探她。 “以后别提万莹了,她走了就走了,你们手里不有我呢吗?” “是啊,知道吗叶颜你这样就对了,挣扎也没用,要想让你陪,你怎么都逃不掉,所以好说好商量的时候就听话一些,我也好办事。你爸还是想说服你,不想用强的,他这人喜欢表面平和。 但你之前很不识抬举,非要他亲自出马。上次饭局你安然无恙出来,不是我们奈何不了你,是你爸的意思。一是想和你好好说,二是,黄老板那天房里有人了,是你爸的竞争者找的。 你爸也是没办法,不然也不能找上你啊。所以,也就这两天。 你得为你爸想想,你也不算白牺牲。你和你妈可都靠着老万吃饭,你们一家人,总要为家里做点贡献不是?” 曲蒙的每一个字打在她心上,她想起上次在家里吃饭,万良不经意的说着这些话,也是这些词,那时叶颜还不明白,此时才发觉原来早暗示过,真是讽刺。 她和叶小梅曾以为天上掉了馅饼。这世界上谁会凭白养她们,谁会凭白给她们口饭吃,都是要交换的。 叶颜在电话这头闭了闭眼,稳住心神,攥紧了拳头,“曲叔叔专门帮我爸做这事的吧?” “我们是合伙人,但你爸呢,比我能装,所以这些我来做,分工不同。怎么说你也是自己人,你爸信你才用你的。” 信这个字及其讽刺。 “当初也是这么找万莹的吗?” “那时候我还没来东北,是你爸亲自,所以啊,叶颜,你爸显然更疼你。我倒好奇你怎么就自己想透了。” “您说的对,吃人家饭,帮人办事,我妈懂规矩,我自然也懂。所以,什么时候,就一次吗?” 曲蒙很意外,叶颜能这么干脆,笑着,“你说呢?” “要很多次?” “我也不骗你了,免得以后还要哄着你。你也是明白人,比我想象的成熟,实话和你说,除非拿下这个黄老板的合同,不然。” 他没说下去,在那头意味深长,“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你要一次就拿下,也行。” “什么时候开始?” “今晚,我来接你,八点。” “行,我准备准备。”qqxsnew “在学校大门。” “后门。” 叶颜说道,捏紧了话筒,“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 “今晚第一次,先别和我妈说,最好谁都别说,我想办妥了,你再和我爸讲。” 曲蒙很意外,笑了,“也行,我这人也不喜欢反反复复,你办妥了,就当给你爸的惊喜,八点,不见不散啊。” “好,不见不散。” 第107章 给你一个机会 这个周六因临近节日,所以高三没有补课,叶颜一整天都安静的在宿舍做题,舍友奇怪她怎么没去教室自习,叶颜也没搭话。她和钟明说好的,分开,就分开来,她不要成为钟明的累赘。 叶颜一天做了几张卷子,吃了晚饭,七点半,开始整理衣服,将母亲那条夏天的裙子套在了外套里面,露出一个边,若隐若现。甚至借了室友口红擦了擦,室友奇怪她大晚上这样去哪,叶颜笑了笑,“回家。” 宿舍的人不明就里。 叶颜整理好一切,七点五十八分,背上很沉的书包离开了宿舍。 叶颜避开人,走向学校后门,在阴影处尽量隐藏自己。没一会,远远看到曲蒙的车,也没废话,直接拉开车门坐到后面。 曲蒙挑眉从后视镜看她,“坐后面?当我是司机?” “你不就是来接我的司机吗?” 叶颜低垂着眉眼,曲蒙笑了,以为叶颜在赌气,拍拍副驾驶,“过来。” 叶颜摇头,“坐后面吧,我怕被人看到,前面太显眼。” 这个理由曲蒙倒接受了。 车子缓缓开起来。 叶颜看向车窗外,从这里到娱乐城,走市区要三四十分钟,但走外道,则更快一些。qqxsnew 果然,很快驶出热闹的街区,周围人逐渐变少,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路途的远离,周围变得越来越荒。 叶颜看着稀疏的路灯一个一个的拼命往后跑,像惧怕什么一样,心跳加快,手颤抖着伸向抱在胸前的书包。 这把锤子,是她从宿管那顺的。反正宿舍楼经常丢东西,根本不会有人发现。 叶颜看着前面开车的曲蒙,扎着胆子,握紧木质手柄,缓缓从包里抽出。 然而,就在叶颜紧张到了极点,默数着一二三的时候。 曲蒙却突然开口,“一路都不说话,怎么?害怕?上次你好像还挺厉害。听万莹说,你拿酒店台灯直接朝黄老板脑袋削过去了?” 叶颜手一抖,赶紧将锤子塞回书包,低着头。 “怎么,吓的脸都白了?” 叶颜没接话,抬头竟在后视镜里和曲蒙对视上了,这让她更慌张。 害怕曲蒙看出她的不对劲,现在浑身发麻。 曲蒙却似笑非笑,扫过她袖口露出来的裙子边,“这么不情愿,还主动给我打电话。” “那不是你们逼的吗?” “怎么逼你了?你说万莹?” 故意的,曲蒙就是故意的,他几次三番提万莹,叶颜又一次将手伸进书包里,捏紧了锤子。 车外已经很黑了,越往开发区去,路灯越少,叶颜知道她时间不多了。她再次下定决心,准备什么都不说,趁着他拐弯看路分神时,直接出手。 因为叶颜已经看到不远处酒店的招牌了,她必须在没人处下手,在停车前下手。 然而,叶颜咬着牙,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再次要动手之际。 曲蒙却在路边,将车停了下来。 叶颜慌了,看着酒店娱乐城还有段距离,声音发抖,害怕是自己的动作被人发现了,抱紧书包,“怎么停下了?” 曲蒙却不紧不慢转过头来,看着叶颜精致又紧张的脸,“害怕啊?” 叶颜屏住呼吸,不知自己是不是暴露了。脑子一片乱甚至想现在是夺门而逃,还是干脆鱼死网破。 却没想到曲蒙拉起嘴角,“你一路上不说话,小姑娘害怕也可以理解,凡是你这样的送进去前,都是这般,鲜少有大声哭的,说来都是苦命人。” “你们送过很多小姑娘?”叶颜尽量让自己找回理智,但她实在想不透,如果对方没发现自己行为异常,现在又在干什么?不是曲蒙一直在抓自己去陪黄老板,现在不着急了? “倒是不多,这年头,像你这么样的小姑娘不好找,前两年还行,人穷疯了,卖儿卖女的,自古不就有吗?” 叶颜看着他没说话,死死抓着书包,感觉自己已经下定了决心,下一秒钟就要拉开车门跑路。 她也这么做了,只没想到车门是锁死的。 像早就看透了她,曲蒙从前面探身过来,“后悔啊?后悔也来不及了。你还没回答,害怕了?” “我不可能不害怕吧。” “但你和以前那些小姑娘的害怕不一样,就,挺有意思的。” 说着曲蒙摸向叶颜的脸,叶颜厌恶,但这一秒钟心一定,没躲,任由他手指在她脸上游走。 书包里的锛儿,已经被她悄悄拿了出来。 然而却让叶颜惊讶,不等自己再动手,曲蒙就坐了回去,没急着开车,点了支烟,“叶颜,你心里明白,陪黄老板,就算你聪明伶俐几次就拿下了合同,你爸也不会放过你。万莹就是最好的例子。” 叶颜不知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曲蒙没想等她回答什么,自顾自的说,“不如,现在我给你个机会吧。” “什么机会?” “你不就想明年考大学离开这吗?要是下海了,你爸不把你利用殆尽不会放你走的。到时就算你考上大学,也走不了,你知道老万会用什么方法逼你留下的。” 叶颜心一抖,咬着嘴唇。 曲蒙从后视镜看她,“所以,不如我给你个机会,只要你帮我办件事,你顶多就被利用这一年,明年你高考,我准能让你离开,怎么样?” “我凭什么信你。” “信不信的,不想听听我给你的机会是什么?” 曲蒙一支烟抽完,烟头扔出窗外,似乎在想着措辞,“你帮我在黄老板那找样东西,找到了,我能保你明年离开,不受万良控制。” “找什么?” “找点能证明黄有为身份的东西,具体的合同也好,什么也要。” 他若有所思,说的也是模模糊糊。 叶颜皱眉,不太明白他们之间怎么回事,但能觉查出曲蒙似乎有什么事。 此时叶颜已经完全放下心来,曲蒙并没发现她刚才的异常,所以也冷静了许多,“证明什么身份?” “反正你接近他,帮我找一找,你要是有本事找到证明这个黄有为是他黄有为,或者证明这个黄有为不是黄有为的任何文件资料,拿来给我,你甚至可以不和他睡觉。” 叶颜一下意识到了什么。“曲叔叔能说的明白点吗,不然我怎么帮你找。” “你听懂了对吧,叶颜,你很聪明,我早就发现了。” “你怀疑黄老板是假的?” 叶颜皱眉觉得有些荒唐,甚至怀疑曲蒙是不是在逗她。 曲蒙笑着没说话,“这是我给你的机会,叶颜,也就是我,要是你爸,你现在不可能全须全尾的坐在这。” 叶颜突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不确定,但她可以诈一诈,“你让我做的事,瞒着我爸?” “太聪明还真不让人放心,不过,不聪明的根本什么都做不成。我也就是突发奇想,你要是不乐意或者害怕,也没关系,我现在就能把你送到黄老板房间里,他房间可还有一个,一次玩两,挺刺激的。” “我没不愿意,但我要确定,我是不是帮你找到你想要的东西,我就可以不陪人睡。” “这个我保证不了,叶颜,你知道我不用许诺什么,你都得做。所以你也不用在这和我玩文字游戏让我保你。我可以实话告诉你,关键时刻,我可无法英雄救美,保你到底。” “你想瞒着我爸做什么事,不怕我告诉我爸?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但你作为合伙人,肯定是对我爸有损害的事。不怕我告密?” “你告什么?我现在给你机会,把握住,你就可以不去当陪睡。你告诉万良,我俩闹掰了,你也挣脱不了万良给你的既定命运,你这么聪明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再说了,叶颜,你恨你爸,对吧?还有,万莹。” 他说着万莹的名字,意味深长,叶颜敏感的皱眉。对方似乎很满意她的表情。 “我答应你。” “别答应这么痛快,你觉得能在不陪黄老板睡觉的情况下,就到他房间找东西吗?你上次也领教过了,那个黄有为,惹了他,下手可狠。” 曲蒙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叶颜想起上次的场景身上一抖,“我没得选,不是吗,但我可以试试,这是唯一的机会,曲叔叔不是已经想的很周全了吗,从昨晚找我吓唬我,到逼我就范听话。” “叶颜,这确实是你唯一的选择和机会,但你心里想什么我知道,想拖着,这招对我不好使,我得给你规定个期限,免得你给我开空头支票。” “多久。” “一个月吧,最多了。那个小姑娘可在黄老板眼里正新鲜,这一个月你插不上手,你爸也不会说什么。但过了一个月,天王老子也帮不了你,到时候不是我,也是你爸亲手把你送到黄有为床上去。明白吗?” 叶颜点头。 曲蒙笑了笑车子重新开动,叶颜皱眉,“不是说给我一个月时间?” “我也没说放你走啊,你爸可在娱乐城等着呢。” 第108章 宁馨 叶颜抱紧书包,现在脑子很乱,曲蒙找她帮忙完全是意料之外的。 她需要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不该被动。最主要的,她突然有了新的想法,除掉曲蒙也摆脱不了被万良支配的命运,难道还要再除掉万良不成?万良和曲蒙可不一样,一旦出事,警方必然要严查。 自己有没有机会下手不说,能不能成功不说,其实不到万不得已,叶颜也不想下手,她是被逼的没招了才想着一不做二不休,铲除障碍。 可此时,她跟在曲蒙身后进娱乐城,看着前面高大的男人,叶颜甚至有些后怕,如果刚才自己真的冲动了,会怎么样?自己胜算如何?她都没想清楚,刚才动了手,如果警方查,会不会查到她? 叶颜脑子很乱,以为自己来之前已经想的很清楚了,可到近前才发现不然。 那自己接下去该如何?真的要去陪人睡觉吗? 肯定不行,叶颜想到黄有为那天晚上的样子,就忍不住脊背发凉。不过,现在也是一个机会,如果自己答应曲蒙帮他找东西,也许就能弄清曲蒙在搞什么,说不定还能以此威胁万良。 打定了主意,决定不贸然动手了,现在的处境对她非常不利。 叶颜回忆着万莹之前说过的话,这个黄有为黑白两道通吃,是万良现在巴着的人,只要他肯吐口给万良引荐国际贸易生意,汽水厂就会扩大。可曲蒙刚才说的话什么意思,黄有为如果是冒充的,是否意味着,万良被骗了。曲蒙可是中间人,如果万良真的被骗出事,曲蒙会受牵连,但如果曲蒙先摸到问题,抽身出来,损失就全是万良一个人的,这可是大事。 想透这一点,叶颜就明白曲蒙之所以找自己帮忙的原因了。万良出事,她就真的可以远走高飞不受控制了,这不是帮忙,是共赢的合作。 叶颜脑子混乱的跟着曲蒙到了ktv包房门前,还没等进去就听到门里走调的歌声,男男女女的笑意。 曲蒙把叶颜推进去,在场有熟悉的也有陌生的面孔,但不少人朝她这边看来。万良和曲蒙打着眼色,就搂着叶颜过去,“来来来,我小女儿来了,快叫叔叔,叫叔叔好。” 叶颜站在地中间,尽量让自己冷静,可还是忍不住发抖,和上次饭局不同,这次显然已经喝了半天了,又是在ktv里,浓妆艳抹的女人,放浪形骸的男人,有的甚至把女人拉到自己大腿边上下七手,根本不顾及别人的眼光。 似乎从那边饭店的包厢移到走廊这头的ktv包房后,人要守的规矩道德就没了,人性受着原始的召唤,也可以不要脸面了。 叶颜被推到黄有为身边,此时上次见的那小姑娘也在,黄有为领带扎在头上,喝的面红耳赤,搂着一个很会唱歌的女的在前面唱的嗨。 万良给叶颜使劲打眼色,让她过去主动敬酒,叶颜没动,万良皱眉正要过来说什么,那边就有人叫万良过去说话,似乎是他另外一个生意场上的人。 叶颜拿着酒杯木头一样的坐在沙发上,融不进周围的一切,她脑子嗡嗡的,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多可笑。她想对这些人动手,除非现在一把火点了这个房间,把这些人全烧死,不然自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又怎么挣脱这命运。 突然另一只手拿过她手里的酒杯,塞她手里一个果盘。 叶颜一愣抬头看过去,是那个小姑娘,她此时眼神很深的盯着叶颜。 其实叶颜看她还有点眼熟,只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但感觉年龄上和自己差不多大。 “盯着我干什么?叶颜,别拿酒了,换果盘。黄总最讨厌吃橘子,你拿过去,他肯定不乐意。看我干嘛,你不是不愿意陪他吗?”那小姑娘冷哼。 叶颜一愣,“你认识我?” “谁不认识你啊,别说你们二中,五中七中那片的都知道你,长得漂亮啊,后来还被万良的儿子甩过,你想不出名都不行。别看我们七中学习都不咋地,但学生嘛,这种八卦最了解。” 那小姑娘一笑,故作深沉的拿起一支烟,看看叶颜也没点,翘着二郎腿学包房里那些成熟女的样子,打量着叶颜,“不过我也不差,我叫宁馨。没听过我?” 盯着叶颜发呆的样子,宁馨抿着嘴,“我可听过你,初中的时候我还跑你们学校看过你呢,因为他们都说你比我好看,我那时喜欢的男生去二中门口堵过你,只没想到啊,真是个笑话,现在你和我都坐在这了。” 她一脸讽刺,“所以说,长得好看有什么用,以前在学校里挺风光的,可后来,学习学习比不上人家,家里家里比不上。没有物质基础的好看,就只能任人玩弄观赏。” 宁馨的表情言语,一点都不像十八九岁的女孩,很是老成。 “你为什么会陪黄老板?” “我爸啊,我爸欠琉璃厂陈老板的钱,陈老板和万总一样都想搞国际贸易捞金,知道黄有为好这口,就把我送来了。他答应我,陪一次黄有为,就免六百块钱债。” 宁馨无所谓的,“反正没什么,老陈每次还给点小费。” “你就答应了,你没想过拒绝,没想过跑?” 叶颜不可思议,她以为自己够惨了,没想到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跑,怎么跑,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别觉得是我不舍得我爸啊,他那个烂赌鬼,我对他没什么感情的,我就是,自己也想挣点钱。” 宁馨声音小了下去,却皱眉无所谓又烦躁的,将叶颜刚才那杯酒一饮而尽,“你怎样啊?人人都传你妈那出身还能傍上大款,我当时就说了,肯定不是那么回事。王子灰姑娘的故事不适合咱们这样的人,说拉皮条的和站街女还差不多。” 宁馨嘲笑着,叶颜也没生气。因为她此时看到宁馨身后一件西服,再看看前面衬衫袖子卷起来的黄有为,思考这是不是黄有为的外套,手不自觉的往那边伸。 宁馨看叶颜没理她,“怎么,还没想明白啊,我都帮你想明白了,你说你吃穿用度都是人家万老板给的,你自然要付出代价,他又不是你亲爸。像我这种亲爸都能卖儿卖女的,万总和你没血缘关系,你也不用心寒。 我就是提醒你,你要是不想,就趁机先跑,做了就跑不了了,别二二四四的,你这体格可守不住,黄有为很变态的,玩的可花了。 我其实私心也不希望你和我抢,陈老板说我要是拿下合同,我家的债就一笔勾销了。” 宁馨喝着酒迷迷糊糊的和她说着,叶颜听着,可注意力全在那件西服上,她观察四周的人,都没注意到这边。宁馨也喝的有点多,和她说教,还叫她要是不想做,一会就赶紧走,他们过后就要去酒店了,她今天得再陪黄老板一天,不然债还差的多。 叶颜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说着话,趁人不注意,手迅速的伸进西服里摸索,摸到了钱包,这真是做贼了。 不敢打开看,直接揣进书包里。 手再次摸进西装,又摸到一张纸,她也不敢多看全塞进包里。 做完这一切叶颜手心全是汗。 犹豫着一会起身去厕所检查,然后再把钱包还回来。 只是想的挺好,没等起身,万良就叫了她的名字,吓得叶颜一哆嗦。 万良在给她打眼色了,因为黄有为已经唱完两首歌回来了,看着叶颜,挑起眉头搂过来,“小叶子啊,咱们又见面了?黄叔叔可想你了。” 宁馨看黄老板没注意到她,赶紧贴上来撒娇。 黄有为却没理她,“别人可没意思了,还是你有意思。”他指着自己的头,“看到了,疤,这可是小叶子上次打的,可带劲了,我就喜欢这种女孩,那种逆来顺受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宁馨脸刷的白了,回头去看陈老板,陈老板脸色也不好一个劲的给她使眼色,宁馨又贴上来敬酒。黄有为一挥手,酒杯落地碎了,屋里顿时安静,宁馨也吓的够呛。 黄有为看向琉璃厂陈老板,似笑非笑,“小丫头毛手毛脚的呢。” 这一句话,让陈老板狠瞪了宁馨一眼。 黄有为拿起酒杯,“小叶子上次打的我可疼了。”他指着头上的疤,看向的是万良,万良赶紧点头哈腰。 叶颜低着头,“对,对不起,黄老板,黄总。”m.qqxsnew “别叫我黄总,我可担不起当你的什么总。” 黄有为紧紧搂住叶颜,脸贴在她脖子上,酒气熏得叶颜不敢动。 对方拉着她的手,声音压得很低,“这么道歉没诚意啊,喝两杯吧。” 酒塞到叶颜手上,她看着屋里的人都看自己,表情各异,喝了一口,辛辣的酒味刮着嗓子,眼泪都出来了,屋里有叫好的,有起哄的。 黄有为似乎还不满意,“不干了吗?不干了,黄叔叔可不接受你的道歉啊。” 他一脸淫笑,叶颜头晕目眩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被恶心到了,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 可就在她再次拿起酒杯时。 不知何时进来的服务生过来倒酒,大概是脚下一滑还是绊到了什么,两个服务生其中一人,一杯酒就不小心泼到黄老板裤子上,黄有为气的跳起来,宁馨等人赶紧过来帮忙擦。都站起来,只有叶颜坐着。 慌乱中,叶颜脚边另一个服务员打扮的人,爬过来拉住叶颜的手,小声的,“走。” 第109章 万莹的同学 叶颜看清穿着服务生衣服人的脸,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就皱眉,“现在不走,等着一会陪睡啊。” 叶颜来不及多想就被廖尘宇趁混乱拉着跑出包房。 叶颜慌张的回头,“我,我好像不能这么走了。” 想起曲蒙的话,想起万良刚才的表情,叶颜不知自己该不该就这么跑了,她不知后续该如何,但廖尘宇也没说错,她今天要留下来,不一定会怎么样呢。难道她还真要把自己贡献出去吗。肯定不行。 廖尘宇一直把她拉出娱乐城,扑面而来的冷风吹着。已经入冬了,寒冷让人清醒。 “你怎么在这?”叶颜问。 廖尘宇竟然穿着娱乐城服务生的衣服。 廖尘宇皱眉,“这话该我问你才对,你怎么在这里,还?” 他没说出来,叶颜极其紧张,这件事她不想让人知道,可偏偏被朋友看见了。“很多原因。” “什么原因?” “总之你能别和钟明说,别和别人说吗?”叶颜恳求的。 “那你总要告诉我怎么回事吧?”廖尘宇皱眉很严肃。 “我爸。” 叶颜只说了两个字,之后没说下去。低下了头,此时叶颜觉得很难为情,她最不堪的样子,被朋友看到,那种屈辱感,比她被人摸逼喝酒更难受。 廖尘宇一脚踢翻路边垃圾桶,声音极大,吓得叶颜一哆嗦。 “廖尘宇,我求你能别和别人说吗,尤其是钟明。” “那你打算怎么办?你难道真的要去做那些事?” 廖尘宇聪明,叶颜只说了两个字,他就猜到怎么回事了。 叶颜摇头,她也没想好,但她知道这件事不能让廖尘宇参与其中,“我不会出卖自己的,这次只是权宜之计,我有办法的。” “你有什么办法?” “我。” 叶颜没说出来,半晌看着他的衣服,“这就是你的新工作吧,你自身都难保了,还管别人的事,大家都身不由己,你就不能当做没看见吗?不然你让我怎么办?我不能不管我妈。” “这件事万诚戈知道吗?” “他。” “我问你他知道吗?这件事就没人管管了?叶颜,你完全可以不来的,你只要坚持到明年高考,你管那么多干嘛?你这样会毁了自己的。” “难道我不知道吗?” 叶颜压迫的终于哭了出来,可同时收住话头,她真怕自己一激动说出万莹的事,说出秘密。 她尽量冷静,“对不起,廖尘宇你救了我,我不该这样和你说话,我知道你是好意。我真的不会出卖自己,你相信我,我有办法的。”她不敢多呆了,生怕自己再和廖尘宇聊下去就要露馅。 而且,她已经看到万良追了出来。 廖尘宇拉着叶颜躲进旁边胡同,看着万良往远处跑去找人。 这胡同很窄,两个人几乎贴在一起,廖尘宇抓着叶颜的手,两人呼吸急促,看到万良跑远了,才意识到离得太近。 叶颜看看他,“我,我先走了。” 廖尘宇却一把拉住她,可这么一扯,叶颜的书包开了,那把锤子一下掉落出来。 两人顿时愣住,叶颜脑子嗡的一下。惊恐地看着地上锤子,又看看廖尘宇。 可廖尘宇脸上只稍纵即逝的惊讶,随后就有些古怪了。 叶颜紧张的,“你别误会,我不是,我没有。” 廖尘宇捡起那把锤子在手上颠了几下,“这就是你想的办法?” 叶颜第一反应是害怕廖尘宇误会她和刨锛者有什么关系,可听到这句话才意识到,也许对方根本没往那边想,是自己太敏感了。 “什么?” “你不会是想干掉那个黄老板吧。” “我没有。” 叶颜逃避着他的眼神,廖尘宇却皱眉,“锤子我没收了,别做傻事,你一个小姑娘怎么打得过。”看到叶颜眼泪下来,廖尘宇也没再逼问,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廖尘宇叹气,“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打车回去。” “大半夜的,你一个女生。” 廖尘宇不由分说拉她到路边打车。仟千仦哾 一直回到学校门口。 叶颜还不放心的,“这事能别和钟明说吗,也别和任何人说。” “我嘴没那么碎,但你也别总想着自己解决,还有你为什么不告诉钟明?” “我不想让他看不起我,我不想成为拖累。” 这是心里话,虽然隐藏了真正的原因,廖尘宇看着她良久,盯的叶颜都不自在了,他才点了点头,“那我在娱乐城上班的事,你也别和他们说。” “为什么?你打工又不丢人。” “就是不想。” 廖尘宇不耐烦也不想解释,末了,“这算咱俩的秘密了啊。” 叶颜点头,看廖尘宇要走,又叫住他,“你真的不回来上课了吗?” “现在怎么上?还是担心你自己吧。还有啊。” 廖尘宇想了想,“以后别去那了,要是被逼着去,记得先找我。”比划着自己的呼机。 他冷着一张脸,没什么表情又有些不耐烦,但叶颜感受得到他的关心,狠狠点了点头。 廖尘宇也不再多话,直接就走了。 叶颜在校门口站了半天才缓过神往学校里走,路过操场,突然想起什么翻着包,好在刚才只是掉了锤子,自己偷的钱包还在,但叶颜知道她不该把钱包拿出来的。 不过事已至此,迫不及待的打开钱包,里面现金倒不多,只有两张大票,然后就是一些发票,叶颜看不懂都揣进包里,打算之后拿给曲蒙。 再翻钱包,里面没有身份证之类的东西,怎么会没有身份证呢? 这钱包里的东西根本没有任何价值,叶颜本来要放弃了,可合上的时候竟然瞄到了夹层里还有什么东西。 叶颜就着路灯看,竟然是张照片,很小,黑白的,上面是两个少年。叶颜对着路灯仔细看,照片上其中一个少年有些眼熟。叶颜想了想猛然间觉得眼熟的好像是黄有为自己,另一个就不认识了。 她把照片也放进背包,这时候又看见随着钱包一起摸到的那张纸,当时自己就塞到包里了也没仔细看,似乎是一张邮局收据。 上面写的是往西宁寄的东西。 叶颜盯着那张邮局收据看了半天,又叹了口气,想到今晚自己跑了,万良之后会怎么对自己,会不会来找她。脑子发麻,她好想去找钟明,可她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周日的一大清早,宿管阿姨过来叫叶颜,说外面有人找。 叶颜忐忑的披了外衣出去,结果看到一个陌生的男生,和她年纪差不多,没穿二中的校服,而是穿着一件时下流行的夹克,头发染的黄色。 一大早晨,宿舍楼来往的同学都朝他这边看,叶颜最怕别人关注,有些不自在的,“你是?” 叶颜甚至不确定这个人是找她的,她根本不认识他。结果这男生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微皱眉,“你是叶颜吧,我在台球厅见过你,之前你来找过万莹。我是万莹的同学,我叫楚鹏飞。” 第110章 危机四伏 楚鹏飞的名字叶颜听着不熟,但万莹这两个字却让她神经一下敏感起来。 “你是万莹的同学?” 对方说到台球厅,说到万莹,叶颜紧张极了。 “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知道万莹去哪了吗?” 叶颜摇头,对方似乎很烦躁想抽烟,可看看叶颜,还是把烟揣起来了。 “她不是离家出走了吗?听说还闹到派出所,有信留下。”叶颜不安的说着。 “就是我报的警。”楚鹏飞啐了一口,“她骗了老子的钱,真把我当冤大头啊,让老子帮她办那么多事,说走就走,招呼也不打。消失的无影无踪,我一开时候竟还担心过她,要不是翻出她在宿舍留下的信,我以为她死了呢。” 楚鹏飞非常不快,不只是因为钱,还有尊严受到了损害,他和朋友大言不惭的说追到了万莹。不管外面怎么说万莹说的多难听,他就觉得万莹这样漂亮的女人招非议是肯定的,他带出去倍儿有面。结果,人财两空,他成了朋友间的笑柄。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那你找我干嘛,我和万莹其实不熟。” “你不是她妹妹吗?” “我和她没见过几回,也没血缘关系,你就算要找也是找万诚戈。” “当我没找过吗,可她那个弟弟没用的东西,只会花钱的祖宗。他连他姐失踪了都不知道,要不是我报警,他们家都不知万莹人不见了,以前听说她家里乱,现在真是长见识,真他么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也不该找我,我真的和她不熟。” 叶颜紧张的发抖,把手放在了身后低着头。 那男生却皱眉,想着措辞,脸色有些尴尬的,“不应该啊,你和她很熟吧。万莹不是还威胁过你?” 他指指教学楼,“在楼顶上,你的东西,练习册啥的,被她扔了。” 叶颜猛的抬头,才想起之前舍友说万莹打着家人名义把她的东西都拿走,是个男孩子来的。她差点忘了,万莹威胁她做出来的那些事,可都是一个男生帮着弄得。 她怎么把这么大的事忘了,此时不可思议的看着楚鹏飞。 后者摸着鼻子,尴尬的,“我没恶意,当时我被她迷得不行,她叫我帮忙做的。” 叶颜心揪了起来,他帮万莹威胁的她,但他知不知道万莹威胁她什么?万莹会不会告诉他了? “对不起啊,叶颜,我都是被她指使的,我没恶意的。当时我问她为什么作弄你,万莹就说单纯看这重组家庭多个妹妹不顺眼。我也能理解,她本来就是万家的外人,你妈和万良结婚了,她更是外人了,作弄你很自然。她求我帮忙我就帮着做了,你别生气啊,我也不是故意的,都是被她骗了,对吧?还写什么杀人犯,就是吓唬你,她就是心里不平衡。” 楚鹏飞显然没有深究细节,叶颜紧张的盯着他,安抚着自己,楚鹏飞不像说谎或者试探的样子,这么大的事,万莹应该不会告诉别人的吧。 叶颜还是不确定,站在那没动。 楚鹏飞看她没什么反应还在表态,说都是万莹让他做的,一时糊涂,说到这还带着点恳求,“我没别的意思,我觉得吧,你应该知道她去哪了。万莹虽然留了信说要远走高飞去外地,可我找人打听过,没人看到她,汽车站也没人看到她,我在想她是不是卷着我的钱躲起来了。”qqxsnew 叶颜反应过来摇着头,“我真的不知道,你也看到了,万莹不喜欢我,作弄我,我怎么知道她去哪了呢?” 叶颜说着想走,被楚鹏飞拉住,“可你那天晚上跑到台球厅来找她,我也看见你了,那天晚上之后她就不见了。我一开始以为她家里有事,可那天之后她手机也不接,我才意识到不对,后来细想她好像就是那天晚上之后不见的。所以你应该是最后见过万莹的人吧。” 叶颜惊讶的看他,这个楚鹏飞琢磨万莹的事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显然他怀疑万莹走之前最后一个见到的是叶颜,却没往更危险的上面想。 毕竟叶颜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楚鹏飞很难想到,她会对万莹动手。他一开始根本没往那方面想。 叶颜却吓坏了,手都在抖,惊恐的挥开他,摇着头,“我真不知道,那天你们把我东西都拿走了,冒充我家里人,我吓坏了,我就是想找她对峙,可最后我也没找到她。” 叶颜逃避着楚鹏飞的目光,“对,我那天晚上没见到万莹,她欠你的钱,我也还不起,你要钱,可以去找我家里人,我没钱的。” “我不是管你要钱,我就是想找到她,她骗的我很没面子,我咽不下这口气。” 楚鹏飞烦躁的,可他没想到叶颜被他吓到了说话得得索索。叶颜不敢多在他面前了,真怕自己一个崩溃就露陷,慌张的跑了。 跑出去很远回头,楚鹏飞还一个人烦躁的踢着树根。 叶颜脑子发麻。 虽然在楚鹏飞的字里行间里,觉察到万莹没和他说什么不该说的,但,楚鹏飞有句话提醒了她,细究万莹具体是哪天失踪的,就会发现叶颜是最后一个见到万莹的人,这一点也许不会有人注意。 可叶颜知道,这是因为警方只以为万莹离家出走,没怀疑万莹已经死了。 可问题就在于,现在有人怀疑她了,曲蒙在怀疑她对万莹做了什么,如果两边一合并,就会发现很大的矛盾点,这简直是致命的。 巨大的恐惧感笼罩着叶颜,她突然明白了什么叫一个谎言要用无数谎言来掩盖,她害怕极了,本能想要去找钟明,可又想起钟明说的话,她惊恐的看着四周,绝望之极。 晚上,曲蒙来找叶颜,叶颜心情复杂,她现在四面楚歌,即害怕在曲蒙面前暴露,也害怕那天之后万良是不是想杀她的心都有。 曲蒙笑着看她,以为叶颜在害怕万良要用强,“你也知道,不过没事,你比较幸运,那天陈老板挑衅,老万差点和陈老板打起来,也顾不上你了。” 说黄有为已经许诺给陈老板牵线做国际贸易了,陈老板最近在黄有为的指引下,开了国际户头,往里先打保证金,听说还要出国谈生意呢,陈老板托人去办护照,整个人已经飘了。自然就想踩万良一头,暗讽万良连个女儿都管不住,说他找的宁馨真是一个顶十个。 万良可能也是这段时间当孙子憋气,万莹之前还闹离家出走,他有火没处发,那天和陈老板发生了点冲突。不过万良除了着急之外,也是有脑子的,既然这招好使,能拿下黄有为给陈光富牵线搭桥,自己只要哄黄有为开心,拿下合同早晚的事。 而且黄有为没理由不帮他开户,毕竟之前为了拉黄有为过来,让其投资占股,没到年底就给黄有为分了红,早就超过投资了,万良想把黄有为变成汽水厂的一部分,这样黄有为不可能不带着他一起发财。 只是万良没想到,黄有为就拖着他,先说他汽水厂产品单调,要搞什么创新,万良又在黄有为指引下花钱买了两条酸奶生产线,可安城奶制品产出少,供应要找到内蒙去,运费花了一大笔。酸奶钱没挣到,反而支付了黄有为大笔的“介绍费”。 可黄有为还是觉得汽水厂小家子气,只配在国内,到对陈老板的琉璃厂大加赞扬,不就是陈老板找的妞新鲜合他胃口吗? 原本万莹也和黄有为胃口,可黄有为这人心理有毛病,不是第一次的女的他都不够满意。万良就想到了叶颜,叶颜这边他已经耐心到了极致。 “你做好准备,黄有为这边只要肯吐口,你爸就算把你打晕了也会送进去的。” 叶颜听了这话忍不住发抖。“你为什么提前告诉我?” “怎么说你现在是我的人。” 曲蒙说的暧昧,“电话里,你说找到东西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没找到他身份证,他住酒店不需要登记吗?” “那鸡贼,道上混的,来去从不露自己身份,老万的名开的房。其实都知道合同就是黄有为一句话的事,但黄有为就不肯吐口,一是你爸这汽水厂小规模,要走向国际费劲。第二,我一开始也觉得,黄有为就是故意的,老万在安城有名,黄有为想在安城落脚,必然要踩大头一下。可我最近却发现,这个黄有为目的好像不那么简单。” 曲蒙若有所思,接过东西,皱眉看着那张黑白照片,因为时间久了上面有折痕看的并不十分清晰,但能隐约看到两个少年合照背景是个大铁门,还有个牌匾,写着春光福利院。 “这张照片有什么问题吗?”叶颜又将那张邮局的单子递给他。 曲蒙却笑着,“少打听,对谁都好。” 叶颜缩了缩脖子,没敢再问。 曲蒙瞟了一眼她,“最近我会帮你在老万那挡一挡,老万要是亲自找你,你就找点理由,说不定挺一阵,老万就没时间找你了。” “什么意思?” 叶颜看着曲蒙嘴角弯着,察觉到了什么,“你不会要坑万良吧。” “我们是合伙人,坑什么。还有,叶颜,我警告过你,别多问,我这是帮了你大忙,你得谢我。” 他意味深长的说着。 叶颜心里却更加不安。 第111章 第二封信 周一上课,叶颜远远看到钟明进来,想打招呼,但最后还是忍住了。钟明也瞟了她一眼没说一句话就回了座位,这一上午叶颜抬头就能看到钟明,可两个人却没有任何交流。 中午吃饭的时候也破天荒的分了开来,周围有同学察觉到什么来问叶颜是不是和钟明吵架了,叶颜摇头说没有,“我和钟明也就是同学,哪有你们说的那么近。” 那个男同学却啧啧啧,撇着嘴,“得了吧,你俩是一对,谁不知道,这明显是吵架,小情侣把戏。” 叶颜想解释,可根本没人听她的话。叶颜看着四周,下课打闹的聚在一起聊天的,还有做题的。叶颜很紧张,不知道这些人中是否隐藏着一个一直偷窥他们的凶手,她猜不到那个人是谁。 钟明也同样看着四周。 叶颜本就没有别的什么朋友,她这一天仿佛回到了很小的时候,这些年已经不习惯自己一人了,那种被孤立的感觉让人总是心慌慌的。尤其是她心里还压着一堆事。 万诚戈今天倒破天荒没去网吧,但也是上午第三节课才来,他在宿舍睡过头了,看到叶颜中午一个人在食堂吃饭,他没和人去打球,走到叶颜身边,“你和钟明吵架了?” 叶颜看了一眼他,没说什么。 “一个人怪没意思的吧,不如还和我玩?” 万诚戈装作吊儿郎当的样子,好像满不在乎随意说的,可叶颜还是看透他紧张的小动作。 “咱们早过了玩乐的年纪,我可不能像你那么任性,说逃课就逃课,我得学习,我要考大学。” 说到这里,叶颜严肃的,“小诚哥,你什么时候长大啊,你没想过明年高考后要怎么办吗?” 这话题让万诚戈很烦躁,“有钱花就行了呗,那些大学生不也是为了挣钱?我又不缺钱。” 叶颜摇头,“那你想一辈子困在这小城市啊。” “安城怎么了?安城不也挺好的。” 万诚戈被她说的有些恼,叶颜知道他的脾气,没再说下去,小声的,“只有你一个人觉得好罢了。” 错开他往教室走,万诚戈不甘心的追上来,“那我陪你学习,陪你学还不行吗?要是你需要人陪着,以后网吧我不去了。除了打球,其他时候我陪你,钟明能陪你的,我都能陪。” 叶颜将卷子拉到他面前,“那你告诉我这题怎么做?” 万诚戈哑然,要他看书真如要命。叶颜把卷子收回来,什么都没说的继续做题。qqxsnew 万诚戈却自尊心受到刺激,“不就是卷子吗?会做又怎么样,能开汽水厂,能挣钱?你没看报纸吗,大学生现在也不稀罕了。” “我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就要考大学。” 叶颜眼神坚毅,让万诚戈很意外,语气有点埋怨,“叶颜你变了。” 叶颜疑惑。 “真变了,以前我说什么你都听,你都赞同,现在我说什么你都不赞同,现在看不上我了?” 叶颜好笑的看他发脾气,“别闹了,都不是小孩子了,我要做题,没时间,你玩你的去吧。” “你当我玩呢?我说陪你,就陪你。” 万诚戈赶走叶颜的同桌坐她身边,可他下午只听了半节课,就昏昏欲睡,惊醒慌张的样子周围人都笑,他骂了几句,别人也不敢搭话。 只钟明皱眉回头。 可这一眼,让万诚戈很敏感,“看什么看?” 钟明没理他。 “不就会做题,有什么了不起,老子就是没用功,用功一下你们谁也比不上。” 钟明冷哼一声,“好,那你学一个我看看。” 万诚戈站起来要动手,被叶颜拉住,“你有完没完啊。” “你帮他说话?” 万诚戈别的都能忍,叶颜踩他面子,却如踩了雷区。 还想再理论,秃顶周进来了,呵斥了他几句,万诚戈脸顿时挂不住了,索性生气的踢了一脚桌子,直接走出教室。秃顶周恨铁不成钢的在后面喊着,“有种就别回来,自己不学,还打扰别人。” 万诚戈走出教室心里极其不平,更多的是被人瞧不起的挫败感,可他不会承认自己是自卑的,他都会把怨恨撒在别人身上,“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爸说了,只有没钱的人才会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他踢着走廊墙壁,发泄着心中不满,走到教室后门位置,从玻璃朝屋里看,钟明和叶颜没有交流,但会不时的互相看一眼。 那种不需要交流的默契,让万诚戈嫉妒的发疯。 明明自己先认识的叶颜,明明以前叶颜都是听他的。 不过是中间断了两年,那也是自己从小到大的猫,凭什么属于别人。 钟明一整天都在观察和试探班里的同学,甚至变得有些奇怪,他也根本不在乎,他只想快一点找到那个人。 可一天下来,并未有新的进展,上次他对比了学校附近的文具店,也没有找到相同的信封。不过没找到反而让钟明高兴,因为这意味着,这不是随处可见的信封。 他甚至和一个相熟的文具店老板打听,这种信封都从哪进货,一般都在哪里卖,老板说周末帮他问,所以今天钟明没上晚自习,直接背着书包去文具店,老板看到他就拿出一叠新的那种信封,“是这个吧。这信封可挺贵的,成本就高。” 钟明知道什么意思,把钱递给老板,后者才笑着说,“这个只在市中心那边的文教店卖,说是文教店,但名字好听,都叫礼品店。” 礼品店,钟明知道是哪,之前看到过,里面各种小玩意,很惹女孩子喜欢,叶颜也在橱窗外看过,但说那都太华而不实,浪费钱。 钟明拿着那叠信封若有所思,看看时间还不晚,直接去了市中心,只是让他失望,礼品店里人还挺多,买信封的人也不少,店主也不记得了。但最起码钟明确定了,那个写信的人一定不缺钱。 也确实,他和叶颜早就分析过,刨锛者表面上是为了钱,实际不过是为了掩盖自己真正的杀人动机。 现在他确定刨锛者就是他的同学,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条件不算困难,那么他杀人的动机是什么? 钟明想了很久都想不透,第二天早上,昏昏沉沉来到教室,意外的在书桌堂里,看到了第二封信。 第112章 最近距离 同样的牛皮纸信封,钟明顿时清醒,警惕的看着四周,教室里已经有几个学生了,此时正打闹着,吃着早饭。 他目光锁定到每个人身上,大概是盯的久了,有人回头奇怪的看他,钟明有些害怕又有些激动。 有个女生被他盯得发毛,皱眉,“你看什么?” “早上有谁来我这了吗,来我座位这。” “谁去你那啊。丢东西了?” 那女生转头问其他几个人,语气不善,带着嘲讽的笑。 钟明冷静了一些,他昨晚自习没上就离开了,也许是昨晚放的也说不定,等了一会其他人陆陆续续来了,钟明看到叶颜,目光急切,“昨晚自习你在吗?” “在啊。” “看到有人来我这了吗?” 叶颜摇头,“丢东西了?” 钟明想说,最后还是没开口,叶颜看他样子也是担心,“也不一定是你不在的时候偷拿你东西,许是放学呢,咱班不是不少人有钥匙。” 一语点醒梦中人。 钟明扫视着班级的同学,有钥匙的他知道的就六七个,但不知道的呢?有没有偷配的? 钟明一整节课都在瞄着他觉得可能的人。 最后视线落到万诚戈空着的课桌上。 一直到下课,叶颜忍不住问他出了什么事,他也没多说,拿着信到没人的楼梯口,里面还是同样的字迹。 “钟明,你在挑衅我,别以为我看不出来。看到你就让我觉得厌恶,别搞那些没用的,你迟早要明白,你只能成为臣服于我的奴隶。游戏现在开始,今晚九点到学校体育器材室来,我在那等你。” 落款依然是,“窥视你的刨锛者。” 钟明看到这封信心跳极快,首先他没想到这么快就收到第二封信,再者,震惊之余,钟明反复读这封信,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依然是一笔一划的工整,仿佛透过文字可以看到刨锛者沉着利落,心思狠厉的一面。可字里行间的语气,却透着一股急躁感,没错,急躁。 文字是死的,但,第二封信就是给钟明这种感觉。这点就让人非常奇怪了。 第一封信,钟明当时就觉得一定是刨锛者,那个躲在暗处观察他们的人,因为无论语气还是隐晦所指,都和神秘人行为完全符合。 可第二封信,钟明却犹豫了。这不像他所了解的那个刨锛者会干出来的事,说出来的话。仟仟尛哾 更像是一个恶作剧。 写信的人仿佛急躁的想要报复他一样,可这不符合刨锛者的画像。更不符合那个人的性格。 可如果说是谁的恶作剧,他又觉得不可能,没人知道他俩在寻找刨锛者啊,还有谁会如此无聊的写这种恶作剧信,有什么好处。最重要的,也是钟明认为最荒唐可笑的一点,这个刨锛者仅仅在第二封信里就约他见面了。 如果对方真的是自己所认知的刨锛真凶,自己还在想办法接近揭露这个人的身份呢,这人自己就迫不及待的送上门来了?为什么? 他不怕暴露身份了? 钟明心跳的极快,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时,也感受到了危险。 没错,无论是字里行间的语气还是字面意思,都表达着对于钟明的厌恶,钟明不知对方为什么会如此的厌恶他。是他在班里得罪的人吗? 他回忆着,好像班里的人都不喜欢他,但也不至于让人厌恶到这种程度吧。他想不明白。 但,视线停留在信的最后一句,却有些激动。不管是真是假是恶作剧还是真凶,今晚,就是关键。 钟明兴奋又恐惧。他要去吗,那是一定的,可自己一个人吗?他想到那刨锛者下手的力度,报纸,李丽程连发死前似乎都是有人把他们叫了出去。那么自己会不会是下一个受害者? 钟明体味着极度危险,同时也有种接近真相的期待。 他思来想去,没找叶颜,而是跑到学校收发室拨了一个熟悉的呼机号,“我是钟明,有急事求你帮忙,回一下电话。” 晚上,钟明下了晚自习像平时一样走出学校,在外面吃了晚饭,没去医院,也没回家,晃荡到晚上快九点,偷偷再次溜进校园。 他留了个心眼,晚去了一会,体育馆早锁门了,从二楼洗手间坏了的窗户翻进去,空旷的体育场馆二楼都是座位,顺着楼梯下去是篮球馆,空旷的走在场馆,地板老旧的嘎吱嘎吱的声音,漆黑一片只有窗子透进来的月光,勉强看清整个黑暗中的轮廓。他躲进角落,聆听着,可什么声音都没有。 拐个弯,一楼唯一一个房间是体育器材室,平时象征性的挂个锁,可学生之间都知道锁是坏的,但也没丢过东西,里面的篮球也好足球也好都很旧,不会有人偷。 钟明躲在角落盯着体育器材室的门,想看看到底有谁进去。 可等到九点半多了,也没有任何人。他慢慢走过去,拉开门前,心跳到了嗓子眼。 恐惧感被无尽放大。 钟明先拉开了条缝,老旧的器材室门发出吱嘎的声音,回荡在整个体育馆,吓得他汗都出来了,直接一下拉开。 器材室并不完全是黑的,有一扇窗,焊着铁栏杆,正对着操场的,那边的路灯透进来,看到地中间是空的,旁边是堆起来的垫子,放球类的大筐,地上散落着哑铃。 屋子里竟然没人。这让钟明悬着的心稍稍落定。 咽了口口水,不确定的去摸门口的灯开关,结果,没亮。 这让他很意外,他记得体育馆晚上是不断电的,灯是好的,可怎么突然就不亮了。他想到什么,回头,依然是空旷的场馆,没有任何人。 钟明手伸到书包里找手电筒,然而,手电筒还没等打开,突然,非常突然的,器材室那堆垫子里冲出一个黑影,几乎是低着头直接朝钟明撞过来,钟明猝不及防摔了个跟头。而那个黑影已经用外套捂着头飞速的跑了出去,真是飞速,几乎是从钟明头顶跃过去。 钟明大叫着,“站住。” 爬起来就追。 同时大喊着,“廖尘宇,人跑了。” 随即听到二楼,噼里啪啦的声音。 钟明颤抖着打开手电筒,往楼上跑,一切太快了,不带反应,那黑影从冲出来到逃走,不过分秒之间。等钟明晃着手电筒跑到二楼那间厕所的时候,只看到廖尘宇头磕在门框上倒地了。钟明吓的赶紧过去查看他怎么样,廖尘宇却捂着头指着窗口。 钟明走过去,就看到那个人影已经跑出去很远。 钟明急了要跳下去追,结果一条腿刚跨出窗外,就听身后廖尘宇痛苦的,“我不行了,疼。” 第113章 眼熟 钟明惊慌的又跑回廖尘宇身边,手电筒晃过来,看到门框上有血,惊讶的,“怎么样了?” 同时不甘心的回头看了一眼窗外,此时那个黑影已经彻底看不到了。 即便不甘心,也得先顾廖尘宇。 手电筒照在廖尘宇痛苦扭曲的脸上,查看他的头,磕出了血,似乎是被推倒在门框上的。 这事可大可小,钟明赶紧背着廖尘宇往医院去。 折腾到半夜,给廖尘宇做了紧急处理,廖尘宇看着钟明担心的面容摇摇头,“没事,我不是头多严重,是刚才寸劲磕到了胯骨,压到麻筋,疼的起不来,我以为骨折了呢,刚才一路都缓过来了。” “还说没事,你这头都出血了,医生说差一点门框上的那个木刺就插进去了。” “那不是也没插进去,我自己身体自己知道。” 廖尘宇说道,同时扶着腰,在病床上来回换转着,似乎怎么都不舒服。 钟明不断地问检查的医生有没有事,他此时好后悔,这么危险该多叫几个人的,他竟然只找了廖尘宇帮忙,若那个人拿着锤子,动了手,现在自己岂不是害死朋友的罪魁祸首。 钟明整个人都沉浸在自责中,还有和凶手擦肩而过的懊恼里。 医生看钟明都快哭出来了,解释着廖尘宇并不严重已经处理过了,但是可能有脑震荡,还需要进一步观察。 廖尘宇的胯骨扭了,没有骨裂,可也青紫了一大片,估计最近不能干重活了。 听了这些钟明才长舒一口气,可还是很自责的,“对不起啊,都怪我。” 廖尘宇不耐烦的挥挥手,“你怎么和个娘们儿似的。”眯起眼睛,“刚才那人谁啊?你找我来,说有人约你单挑,你得罪人了,那谁啊。穿着咱们学校校服。咱们班的?别的班的?到底和你啥过节,要大晚上约你玩阴的。” 钟明抿嘴不知怎么回答,他没告诉廖尘宇实话。只说有人约他单挑,让廖尘宇帮忙在外面盯着,他十点还没出来就让廖尘宇报警,只让廖尘宇在体育馆外面等他。 面对追问,钟明含含糊糊,说有个人约他在体育馆掐架。廖尘宇当时很怀疑,但钟明没多解释他也没多问,廖尘宇性格就是这样的,身为朋友,只要求他一般都答应,你要不想说原因,他也不会刨根问底。 但大多时候他会自己猜出原因,因为廖尘宇够聪明。 可这次,不知他猜没猜出来,钟明编了个瞎话,说有人喜欢叶颜,他和叶颜走的近,所以男孩子间约出来掐架,没说是谁。这个故事到很有说服力,因为喜欢叶颜,窥探叶颜美貌的人有的是,钟明之前就和人因为这个有冲突,所以不足为奇。但大多时候钟明都带着叶颜躲远了,不理会。 这次竟然认真了,还和人约在体育馆,还不让人掺和,所以廖尘掩疑惑的盯着他的眼睛,“怎么?遇到炮子了?” “可能是吧,我也不知对方是谁,给我写了信,说话很让人窝火,我气不过,就赴约了,没想到来狠的。好在咱们有准备,对方应该也吓到了。现在看来对方也不是多厉害。” 钟明半真半假的说着逃避着廖尘宇的目光,他想和廖尘宇说刨锛者的信,毕竟他们之前一起在街上还引过刨锛者,但钟明要说。就要解释自己的秘密,他不想让再多的人知道他和叶颜的秘密了,更不想把廖尘宇也卷进这件事里,所以现在只有后悔,后怕。 “肯定不是外校的,知道咱们体育馆的路线,又穿着咱们学校校服,不知是不是咱们班的,但咱们肯定认识。” 廖尘宇眯起眼来,没有再追问下去。 确实穿着二中校服,在那个黑影冲出来时,钟明也看到了。所以他已经彻底确认对方就是自己身边的同学,“你怎么知道是认识的人。” “蒙着头跑,怕咱们看出是谁,肯定是认识的,不过这哥们脑子不好,约你掐架,约在校外啊,也别穿校服啊,这样把你打了也找不到人。这哥们到好,够蠢,只能想到放学后在体育馆埋伏你。” “放学后?” “对啊,衣服都没换,肯定是下了晚自习过来的,那一定就是高三的,不是咱们班也是高三别的班的。” 廖尘宇无意中的话,让钟明心里闪过一道清明。qqxδnew 是啊,对方太刻意了,想到埋伏,可当钟明要打开手电筒时,对方却逃走了,是害怕了,不是要埋伏他吗? 整个行为,根本不像自己意识中的那个冷静睿智的杀人不眨眼,警方都找不到线索的刨锛者。 难道真是谁的恶作剧? 钟明心里是浓烈的怀疑,心思飘的远了。 廖尘宇艰难的翻了个身,头也疼胯也疼。 “这床太硬,我还要在这躺到什么时候啊。” “观察一宿,要是没有脑震荡症状明早就可以走,今晚必须留在这。” 医生说着先出去了。 廖尘宇却怎么躺都难受,看着发呆的钟明,“你带书包了吧,拿两本书出来我垫在腰下面,悬着可疼了。” 钟明还没从思索中醒过来,听了他的话,顺手把书包递过去。 “你自己拿吧。” 廖尘宇拿过书包,“我有点渴,你帮我打点水呗。” 钟明点着头,还在想着心里的疑惑,出了病房,朝远处水房过去,可走到一半,一下醒过神来,书包里可有那两封信呢,赶紧跑回去。 一开门看到廖尘宇手里拿着的书上面是他买的十个新信封。下面压着那两封信,钟明瞪着眼睛,跑过去一把夺过来, 廖尘宇被他的动作吓愣住了,“怎么了。” 钟明咽着口水,看看手里的信封又看看廖尘宇,“你看到了。” “什么。”廖尘宇眯起眼睛。 钟明喘着气,不知所措,廖尘宇皱眉盯着他手中的书,又看到那一堆信封,“你买那么多信封干嘛。要写信啊。” 钟明看着他的眼睛半晌,又低头看手里信封下面压着,正好被散开的新信封掩藏的那两封开口信,才长舒一口气。应该是没看到,还好自己回来的及时。 把信封塞回书包,“就交了个笔友。”他随口胡说着。 廖尘宇好笑的,“怎么里面有见不得人的内容,怕我看啊。还交笔友。你玩的挺花啊,白日看你闷不做声,心思还挺多,女笔友吗?叶颜知道吗?” 廖尘宇不忘调侃两句。 钟明都含糊着,没接话。 之后钟明买了吃的喝的,在旁边守着。 廖尘宇百无聊赖,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事,“看身高,那人不矮。” “你没看到他正脸吗?” 钟明问到,毕竟廖尘宇躲在厕所里,应该有几率看到那人长相。 廖尘宇却摇头,“我被他推开了,疼的眼前一黑,再回头他已经跑出去了,校服护在头上,没看到正脸只看到背影。但我觉得那个背影好像有点眼熟。” 第114章 诊所 “眼熟?” 钟明皱眉,同时也回忆着,他没怎么看清,联想不出那人特征。 “就感觉好像很熟悉的人,我觉得这人若是露出正脸,我应该认识。” 廖尘宇思索着,末了拍了钟明一下,“你这不是挺关心叶颜的吗,还和人掐架,我今天在学校外等你的时候听咱们班同学说你,最近和叶颜冷战,你净整这些没用的,别装大男子主义了,小心叶颜和别人跑了。” 钟明皱眉,没和廖尘宇解释,只心里七上八下的。 廖尘宇躺在床上,和钟明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钟明问他今晚上出来没耽误工作吧,廖尘宇也含含糊糊,正说着话,廖尘宇呼机就响了。 钟明问是有事吗。 廖尘宇摇头,“就打工地方的。” “你把号码给我,我打电话帮你请假吧。”说着钟明要去拿他的呼机,廖尘宇却阻止,“你不用在这陪我,回去吧,不是明早还有模拟考试。” “我明早从医院直接过去。” 廖尘宇也没再坚持,但顺手把呼机关掉了。 第二天钟明醒的挺早,但发现廖尘宇已经走了。 钟明只好自己回了学校,今天是模拟考,可直到考试结束,叶颜也没出现,向班委打听,说叶颜早上不舒服,回家了。 “不舒服?” 班委耸耸肩,“我也是路过秃顶周办公室听到的,肯定是很不舒服吧,今天模拟考,成绩排名是要重新分座位的。” 是啊,模拟考试叶颜不可能不参加,那是出了什么事? 是出事了,但不是叶颜,而是那个宁馨。 叶颜起的很早,想到教室再温习一下数学,可还没等走到教学楼,就听到栅栏外有人叫她,回头看到树荫下面,一个姑娘红着眼眶,“叶颜。” 叶颜吓了一跳,宁馨身上披着一个被单,谁也不知她怎么来的,怎么搞成这样,能看到被单下面衣服撕破了,脖子上脸上都有伤,此时做不出那副傲娇样子了。 叶颜跑过去,“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要不要去医院。” 宁馨死死抓着她,“叶颜,你出来一下,我有事找你。” 叶颜确定她的伤是真的,虽心里奇怪,但到底和她不熟,觉得还是少惹事为好。朝教学楼看了一眼,“你要不然先去医院等我,我有个考试,中午我就。” 叶颜掏钱给她,可宁馨死死地抓着她手腕,“黄老板钱包是你偷的吧,我是替你背的黑锅,你以为我是来求你帮忙的?你说,钱包是你拿的吧?我思来想去,肯定是你。妈的,老娘是替你受罪的。”仟千仦哾 宁馨愤恨的,她差点死了,才想到叶颜,可那时候已经没人听她辩白了。 她满眼恨意,半晌因为太疼了,让她眼眶发了红,看叶颜挣扎,语气又软了几分,“看在我帮你背了锅的份上,帮我一下吧,我自己走不到诊所,你帮帮我。” 她揭开被单,叶颜看到她腿上的淤青,已经入冬裤子都撕破了,甚至血已经把裤子染红,此时站着的草丛里也滴着血。叶颜捂住嘴,瞪着眼不可思议。 宁馨站不住了,眼泪下来,“你帮我一下,我,我真害怕了,叶颜。我没朋友,家里还那样,我不知道找谁,我真的不知道。” 宁馨眼泪下来,叶颜则手足无措。 “去医院吧,叫救护车吧,你这是怎么了。” 宁馨却死死抓着她手腕,摇头,“去不了医院,我不去医院,只能去诊所,不然,不然。” 她急的哭出来,此时退去老成,才真的像一个十八岁小姑娘的样子。可惜,诊所大夫的话却让叶颜吓够呛,那根本不是一个十八岁女孩的身体了,确切说,宁馨这辈子,怕是都毁的差不多了。 “上次你刮宫时我就说过,你这样的,再有一次这辈子生不了孩子。” “我才不要孩子,一辈子给男人做牛做马和我妈似的。” “那你现在也没什么好处,怎么能这么做,去大医院吧,我这治不了,去大医院还有得恢复。不然你一辈子要不了孩子。” 医生满手是血的出来,看到叶颜以为和宁馨同一种人,皱眉摇着头,“现在的小姑娘什么都敢。” 叶颜进去,宁馨躺在病床上,血染红了身下肮脏被单,她脸色很白,已经在输液了。 叶颜叹了口气,“医药费我给过了,我,我还有考试,我先走了。” “你站住叶颜。” 宁馨瞪着她,“别以为你送我来诊所,我就放过你了,那天是你偷了黄老板的钱包。” “我,我没有。” “除了你还有谁。” “我真的没有。” 叶颜不敢抬头,宁馨却愤恨的,“算了,是不是你,这罪我都受完了。” “你是因为黄老板钱包被偷才被打的?” “老黄他么的,变态不是人。”宁馨抹着眼泪,“什么都往我身上用,根本不把我当人,逼问我是不是拿了他钱包,我没有啊。他就不信,找了好几个男的来。” 宁馨擦着眼泪,“那陈老板也不是个东西,一开始帮我说话,我帮他办成的事啊,现在倒好,老黄兴师问罪,他撇个干净不管我了。我谁也指望不上。就看我一个人受罪,妈的,这辈子谁都指望不上。” 宁馨大声咒骂着,也掩饰不了眼中的荒凉,叶颜站在床边,心中一丝愧疚,更多的是惧怕。 宁馨转头盯着她,“真的不是你?” 叶颜没正面回答,低着头,“黄老板丢了很多钱吗,发这么大火。” “谁他么知道,一个破钱包,有什么,我以前拿了他的表,他也没发这么大火。” “你偷过他的东西?” 宁馨眼神闪躲,“那不叫偷,是小费,我他么还白被玩啊。” 她虽然犟嘴,但叶颜听出来宁馨平时手脚就不干净,所以这次第一个想到她。 “什么东西,就喜欢装逼,我上次偷拿他表去卖,人家说是水货,我以为他多有钱呢。就陈老板万老板那几个冤大头给他花钱,我可没见过他自己有钱,不就是什么能牵线搭桥国外生意,那陈老板就和个孙子似的,忙前忙后。我看啊,人就是个底掉。” 这句话一下抓住了叶颜敏感的神经,想到曲蒙之前的一些话,皱眉,“你说这个黄老板不像有钱的样子。” “是啊,我拿了他的表,他也没吭声,我以为他钱多的不在意呢,结果是假的,我后来又拿了他一个领带夹,反正这东西他到处丢,也不会发现是我拿的吧,只要我咬死了不认,可那领带夹也是假货。 我没失手过,就那一次,在他房间翻东西时,我都没拿啥,就他那一堆散落箱子里的破东西,被他看见了,就说我手脚不干净,可我当时什么都没拿啊。” 叶颜心里活泛起来,“你翻他东西,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吗。” “什么奇怪的,男人东西不就那几样,剃须刀,打火机啥的。” “我是说,你看过黄老板的身份证吗?” “身份证?我看那玩意儿干啥?” 宁馨孤疑的问,但她也不傻,早早在大人的世界周旋,自然看出叶颜神色中的不对,皱眉盯着她,“你什么意思?” 叶颜没有回答,但宁馨马上就感觉到了什么,“是黄老板有什么问题吗?” 第115章 阿平的威胁 叶颜摇头,“我不知道。” “那你怎么这么关心黄老板的东西?” 宁馨想到什么,“你和那个曲蒙走的很近吧,上次看就是他带你去的ktv。他以前也问过我同样的事。”盯着叶颜,“你说啊。” 可能是动作太大太激动了,宁馨痛苦的捂住肚子,嘴里骂骂咧咧,“妈的,用我的时候求着老娘,出事了就把我撇开,那个陈老板也不是好东西,他合同全靠我,现在想把我一脚踢开了。” “他不是免了你家的债。” “就那点钱,可不够,他还答应给我钱的,现在他就想顺势赖账,还说我手脚不干净拿了黄有为的东西,我看啊,他就是想撇开我。” 宁馨愤恨的,“不过我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是我的,我就该拿到。” 叶颜担心,“鸡蛋碰石头吗?咱们认命吧,那几个哪是咱们能对付的,只有被人利用的份。” “可以被人利用,但不能坑我的钱。” 宁馨脸色发白,却倔强,“反正是我替你受的罪。” “我没拿他的钱包。” 叶颜打算装傻到底,主要是看到宁馨这样子确实害怕了,钱包里面根本没多少钱,黄有为却发那么大脾气,看来确实有问题。 看看时间,叶颜想回学校,已经错过了第一个学科的考试,后面的不想耽误了。宁馨却死抓着她的手腕,“能陪陪我吗,我一个人害怕,真的,求你了。” 叶颜终究没忍心,找公用电话打给秃顶周请了假,只说是家里有事,自己也不舒服。 叶颜一向老实,秃顶周也没怀疑,只可惜她错过了考试。叶颜自己也很气闷。 在食杂店买了面包和水,回到诊所门口的时候,却看到一个人进去,很眼熟,想了想,认出是黄有为身边的阿平。 叶颜慌张犹豫半天要不要走,就听门里面宁馨的哭声,她再回头看到那诊所大夫躲在外面,显然,是有人放话了,只要看到宁馨就告诉黄有为。叶颜心一下提了起来,想跑可来不及了,那个诊所医生叫了里面一声,指着叶颜,阿平出来就把她拎进去。 宁馨脸色苍白趴在地上,“我没跑我真的没跑,那钱包里到底有什么重要啊,我没拿,真的没拿。” 她哀求着,眼中是惧怕和绝望,看来宁馨真的怕了,她看到叶颜,赶紧指着,“是她,一定是叶颜拿了钱包,肯定是她,不是说那天晚上丢的吗,那天叶颜也在ktv,中间她还跑了,不是我拿的,我家你已经搜过了,我真没拿,肯定是叶颜。”m.qqxsnew 叶颜瞪着眼睛看宁馨指着她的样子,身体发抖,那个阿平转身把叶颜逼到墙角,顺手抓过台子上的手术刀比在叶颜脸旁,“是你拿的吗?” 阿平面无表情,叶颜看了一眼宁馨,咽了口口水,“没有。” 阿平刀子逼近了,“说实话。” “真的没有。” 叶颜低下了头。 对方却把她下巴支起来,“拿没拿?” “那钱包里很多钱吗?还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不放好,你们有钱人不是把东西都放什么保险柜里吗?会随身携带啊。” 阿平没想到叶颜会问这些,此时叶颜心跳如鼓,在斗胆试探。对方也知道她在试探,“谁和你说有钱人都有保险柜的,重要的东西都随身携带,什么叫灯下黑不知道吗?” 叶颜看着阿平的眼睛,突然觉得他这个回答竟然有几分奇怪。 “我真没拿。但我觉得也许有人拿了。” “谁?” 阿平挑着眉,看了一眼宁馨,宁馨惊恐的摇头,带着恳求。 叶颜叹了口气,“如果黄老板的钱包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你说谁更想得到,但肯定不是我和宁馨,因为我俩只想要钱,如果是我俩拿了钱包,肯定只拿了钱,钱包当场扔掉了,还会放在身上吗?” 阿平盯着叶颜良久,刀子放了下去。 又回头看了看宁馨,就离开了,那诊所大夫也不敢看宁馨和叶颜,跑出去了,宁馨气愤的要把这个诊所砸了,叶颜拦住她,“还没闹够啊。” “出卖我。” “人家也没有责任帮你担着,自己惹了事,反而连累别人。” “那赖谁。” 叶颜看着她,宁馨此时也不敢看叶颜,却问着,“刚才阿平为什么放了你?” 她是怀疑的目光,叶颜自己也不解总觉得刚才阿平最后的眼神有问题,难道是自己意有所指,他明白调查黄有为的人不是这两个小姑娘,所以不想浪费时间了。 看叶颜没回答,宁馨皱眉,“你刚才什么意思你,是知道钱包是谁拿的?” “不知道。” 叶颜拎起面包和水,不打算给宁馨吃了,要回学校。或者电话给曲蒙试探一下,看来那钱包比想的重要,是不是说明曲蒙怀疑的也许是真的。 宁馨看她要走,拉住她,“你说清楚再走,为什么有人要调查黄有为,是不是他有什么问题。” “黄有为能有什么问题啊,我劝你趁早抽身吧,别和他们搅在一起,也别去要什么钱了,小心惹火烧身。” 曲蒙那个意思,黄老板如果是假的,那么就属于诈骗,把万良陈老板等人全都给骗了,那些人要是知道,绝对不会放过他,到时候宁馨在其中不仅拿不到钱,人也危险。 叶颜没再理她往外走,宁馨在后面喊,“你说清楚啊,什么意思。你看不说我也会去查的。” 叶颜走出胡同,想了想,找了个电话给曲蒙挂过去。 那边似乎很杂乱,叶颜找了个借口把刚才阿平的事说了,但刻意隐瞒了宁馨,“我在想,阿平都已经怀疑我了,估计很快查到你。” “怎么,小叶子是给我通风报信。” “曲叔叔说的,我现在不是你的人吗?我们是一条绳上的,我帮你办事的。” 对方吹了个口哨,对她的回答很满意,而电话那头似乎有人在叫曲蒙,曲蒙好像对叶颜说的话也不是很在意,说了句知道了就挂了。 叶颜心里却很不安,本能感觉有很危险的东西在渐渐逼近。 第116章 对不起你 叶颜脑子很乱,不知道走了多久,已经下午了,错过了吃中饭的时间。今天也没考试,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心情非常不好,很烦躁,然而还有让她更烦躁的,学校大门远远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穿着喇叭裙身材依然保持的很好的叶小梅,似乎在和门卫说着什么想进去找人。 门卫没让她进,今天高三的有模拟考试,没法去高三班里找人,叶小梅还在和对方周旋。叶颜只听到了几句,“我就找我女儿,保证不打扰别人,我女儿叫叶颜,不认识吗?家里有事找,考试?考试重要,还是家里重要啊。” 叶颜本就气闷,此时听了这句甚至绝望,她猜的出叶小梅来的原因,可此时她真的无力再面对。 想到此叶颜转了头,匆匆的朝着学校相反的方向跑去。 可没跑两步,叶小梅就如心有所感似的转头看到了她,朝她喊着,“叶颜,你站住。” 叶颜认命的站在原地,叶小梅连喘带跑的过来看到她拧着眉,“你没在学校,干嘛去了?” 没等叶颜解释,叶小梅似乎也不关心,直奔主题,“你们宿舍电话怎么永远打不通,我打了你们收发室,让人去叫你了,你怎么也不来接电话。” “没人叫我,收发室离我们班远,许是有人挂断了。” 叶颜低着头,说着谎。 叶小梅似乎也不信这些,拉着她,“跟我回家。” 叶颜抬头,“回什么家?我下午还有考试,这才几点我回不了家。” 叶颜想挣脱,叶小梅却脸拉下来,“那就请假,你请不了,我现在和你一起去请假,看谁还不让回家了。” “妈,你别说那么难听。我现在真回不去。” 叶颜可不敢让她请假,那就露馅上午的事了。 叶小梅不管不顾在校门口要拉叶颜上车,声音大了,周围都在看着,叶颜觉得很丢脸。 “嫌我丢人就赶紧和我回去。” 叶颜挣扎,忍不住咬着牙质问,“你要带我回去干吗?还想再卖我一次?” 这句话像刺激到叶小梅,瞪着眼睛,“我什么时候卖你了,不就让你吃顿饭。” “当时我是不是问你了,就吃那一顿而已,还是以后都要吃?” 叶颜心中不痛快,索性挑明了。 “你是我闺女,我还能害了你不成。”.qqxsnew “你也知道我是你女儿,你有当我是你女儿过吗?妈,上次你做的事太让我寒心了,我不会和你回去的。” 叶颜说着甩开她就往学校走,叶小梅则像被她这话刺激到了似的,一把拉住叶颜,凑近了,“叶颜你说清楚,什么叫让你寒心。”叶小梅气笑了,“我一个当妈的,让你寒心你说这话都让人笑话,我这么多年对你还不够好,我当初要不把你带出来,你早就死了,就我一时心软。这么多年饿着你了吗?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的。” “不把我扔了就算对得起我了?” 叶颜脸色很冷,心更冷。 她知道不该说这些话引起两人不必要的矛盾,可叶颜这一瞬就是委屈,满腹难受,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可以出卖她,但叶小梅不行,那是唯一的亲人,是她的母亲。 “没让你饿死,就算对得起你,你还要我怎么样?当初什么条件什么情况你不是不知道。” 叶小梅瞪着眼睛看叶颜,似乎火也被挑起了起来,“我自身难保,还护着你,没我,你早就被那家人在水缸里淹死了,是我救了你叶颜,一直都是我,当初在山里也是我一时心软带你走,可我换来什么了。换来自己亲生女儿现在质问我?叶颜你有良心吗?” “我没良心,但这世上又有几个母亲逼着自己的女儿做那件事。” “怎么了?”叶小梅看着她,“你觉得那事恶心?当初还不是我做那种事把你养大的,你现在怎么的,看不起我。” 叶晓梅说道激动处眼中发红。 两人僵持着,旁边出租车司机不耐烦,“到底上不上车?” 叶小梅高声的,“上。” 不由分说的拉着叶颜进车里。 两个人一路无话。 叶颜也不知自己为什么和叶小梅对上,上了车就后悔了,“你到底都要带我去哪。” 叶小梅没说话, “你不会又带我去什么饭局吧。” 叶颜对母亲的冷漠感到痛心,“我是你亲女儿。” “亲女儿又怎么样?叶颜,当初是我忍辱负重养你,你要有良心别说吃顿饭,就算我让你去忍辱负重帮我一次,又如何?这是你欠我的。” “妈,你是这么想的吗?你真这么想的?” 叶小梅没有回答。 叶颜半晌,心彻底冷了,这一刻是真真正正的绝望,“好,你要这么说,我欠你的,我无可话可说,好,我是欠你的。我去,我去,这一次我就当还了你这些年为我,可以了吗?“ 叶小梅看到叶颜眼中的恨意,也有些不忍,“你这孩子,我说过让你做什么了吗,就是唱歌喝酒吃饭而已。” 她说的隐晦,但出租车司机还是看了她俩一眼。 叶小梅压低声音,“又没让你真的干什么。你就当帮帮我,你万叔叔说了,咱们得为家里做点贡献。” 叶颜看出叶小梅已经被洗脑了,突然气笑了,抹了把眼泪,“原来在这呢,妈,你这辈子没男人活不了是吗?为了讨男人欢心,出卖自己的女儿?你看看你说这话,你不嫌恶心我都嫌恶心。” “你万叔叔是咱娘俩的依靠,没他,你能上学,能吃饱饭?还有。” 叶小梅隐晦的,但知道叶颜能听懂,“那之后,咱俩早该跑路了,又要过那种日子,我老了做不动了,到头来不也得是你做?你现在读了书就清高了,就看不上我了,就说我出卖你不顾亲情了。” 她点着叶颜的脑袋,“你问问良心,我这辈子,对不起任何人都没对不起你过。” 叶颜眼眶发红,“你没对不起我,这话你也好说。这一路你是养了我,可什么烂摊子不是我收拾的,就连。” 叶颜想说埋王大庆尸体都是她帮着做的,还要她怎么样,可这些是不能说出来的,不只是因为场合不对,有外人,还因为叶颜知道有些话说出来,她和叶小梅之间的感情就彻底完了。 第117章 要有钱 可叶颜再恨再埋怨,也不想失去母亲,她知道叶小梅也是这么想的,她们是一对前世冤家,这辈子成了母女,知道对方内在的恐惧与肮脏,彼此厌恶,也彼此依赖。 出租车停在了那家娱乐城附近,此时还没开门,但前面停着的车辆叶颜认识,是万良的。 叶小梅拉着她过去,掐了她几次,言语威胁,威逼利诱。 万良这次没多话,知道曲蒙早就和叶颜说清楚了,他也不用费那么多口舌,“一会直接上去,房间号你知道。”说着还递给她一个纸袋,里面好像是衣服。 叶颜看了看叶小梅,后者也没想到万良这么直接,想插嘴,“不用真的过去吧,不就是吃个晚饭唱唱歌。” 万良不耐烦的,没搭理叶小梅,“陈老板那个宁馨,手脚不干净已经被打发了,现在是你的好时机,抓好了,只要黄有为高兴,不管什么法子,拿下合同,少不了你们母女好处。” 叶颜看着四周,“曲叔叔呢?” “他有事,时机错过了就没了,不用等他,你直接上去听见没。” 叶颜却没动,“妈,你真的让我过去?” 叶小梅张张嘴,可看看万良又没说出什么,逃避着她的目光。 万良则看出门道,皱眉,“叶颜啊,不是万叔叔心狠,你妈上次跟会儿的钱可是厂里买新设备用的,我不忍心责怪你们母女,可是厂子里那么多人等着吃饭。 我这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大家,是为了你妈,也是你和小诚的将来啊。你是家里的一份子,你忍心看咱们家完了吗?” 叶小梅也想劝,可终究没开得了口。 万良给她使眼色,叶小梅走过来,拉着她,“你帮帮妈妈,就当帮帮妈妈。你万叔叔说了,只要你帮个忙,将来送你出国读书呢?” 叶小梅压着嗓子,“妈妈没本事,老了,做不动了,供不起你。你要读书,我要养老,妈妈不年轻了,不能像以前一样过日子了。就当妈妈对不起你行吗?我那么多年为你,你就不能为我一次?” 叶颜死死盯着叶小梅,半晌,突然笑了出来,笑的心中一片冰凉,“好啊,但是,妈,若我今天进去了,以后我就不欠你了对吧?” 叶小梅被她的眼神看的一抖,低下了头,看不清她脸上到底最后是什么表情,叶颜那一刻终于心死了,她拿过万良手里的袋子,头也没回的朝酒店走。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刚走到大门口还没进去,一下就冲出来一个人,一个耳光把她扇倒了,叶颜倒在地上,整个人都发懵,只听到那边万良骂着过来。 而叶颜被打的眼前都花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看着站在她面前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宁馨。 宁馨脸上的纱布还没揭,整个人惨白,几乎站不住,刚才抡圆了胳膊打叶颜那一下反而让她气喘吁吁,眼睛瞪着,宁馨是从酒店大门里出来的,这一打引起了酒店保安的注意,纷纷往这边看来。 叶颜则有些懵,完全没想到刚才还在诊所里的宁馨,怎么突然又出现在酒店里了。 “你干什么,你什么人啊。” 宁馨此时太虚弱,以至于叶小梅都没看出来她是谁,只惊讶于这个突然出现的女的把叶颜打倒在地,赶紧跑过来拉叶颜,万良则在后面眯着眼睛上下审视着,“宁馨?” 宁馨笑了,瞟着叶小梅,一把拉过叶颜,狠话是对着叶颜说的,“你别想和我抢,黄老板刚才已经被我哄高兴了,你现在上去也是自取其辱,和我抢男人,老娘出来和男人周旋的时候,你还吃奶呢,别和我抢。” 她狠狠的推了叶颜一把,那双眼睛极亮,叶颜却心里一沉,仿佛看懂了宁馨眼中的东西,可叶颜还是手足无措。 宁馨则是指着叶小梅,“真是不要脸啊,和我爸一样,为了钱卖儿卖女的,把自己女儿送到大叔床上,真是让人恶心。不过你女儿可没有机会,就算脱光了也没几两肉,没什么看头。” 宁馨故意挺了挺胸脯,“看到没,黄老板喜欢我这样的,床上功夫了得的,不是你闺女这种干瘪的,还是回学校读书去吧。别在这丢人现眼。” 叶小梅瞪着眼睛,要过去扇她,“我撕烂你的嘴。” 叶颜反应过来推开了叶小梅,可后者扯着脖子咒骂,“小贱蹄子,在这和我玩争风吃醋,老娘出来混的时候你牙还没长齐呢,敢打人,你算几斤几两不过是破鞋一个。” “哎呀,说到破鞋,我可比不上您,你在纺织厂大院谁不知道啊,让自己闺女管自己叫姐姐,和别的男人生过孩子结过婚了,还骗人家正式职工给你找工作,和人眉来眼去。你家男人死了没几天你门槛都要被野男人踏平了,不过你确实让我比不上,摇身一变就成了厂长夫人,也有人愿意接盘。” 宁馨掐着腰,喝出去了不管不顾,最后这句话让万良面子上挂不住,因为周围不少人过来看,保安也不管,哪怕万良大叫着保安把宁馨拖走,可这不是在酒店里面,在酒店外面人家管不着。 这吵架内容劲爆,亲妈后爹这点子事,谁不想听个响。不少人聚过来指指点点,保安都笑呵呵的看着,万良脸红一阵白一阵挂不住。 要上来动手,宁馨扯着脖子骂着,叶小梅气疯了,脱了鞋砸到了宁馨头上,还要过去,万良拉着她。 叶小梅以前卑微惯了,可万良给她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是她没接触过的富贵,这种富贵迷住了人的眼,蒙住了人的心,她沉浸于被阿谀奉承的美梦中。哪怕有的时候万良叫她做一些恶心事,她也觉得没什么,以前早就做惯了。可以前是那些叫不上名字的乡野村夫,现在最起码睡她的都是达官显贵。她也跟着觉得自己高贵了。 所以为了维持住这个被人捧着的美梦,她违背良心,哪怕把自己的女儿推出去。叶小梅不觉得这是自私,觉得这就是顺应时势,识时务。她一直在和自己说,现在委屈算什么,这点又算什么委屈,她只要手里有钱就行,有钱就再也不用吃苦了。qqxsnew 哪怕有一天万良把她抛弃了,最起码她还有钱,还有的过活。更何况女儿大了还能管她到几时,要是有一天就她自己,她最起码有钱。 第118章 身份证复印件 叶小梅难道不知羞耻吗,怎么会不知道,但她挂着厂长夫人的名,哪怕背后那些人怎么说的难听,表面上她都是从没有过的尊贵。而宁馨简直就是将她的梦彻底打破,揭开最丑陋的一面,这是公然打她的脸,撕破她的虚伪。 揭开这丑陋的面纱,她怎么能不急,叶小梅几乎丧失了理智,那种表面的端庄也装不下去了,甚至忘了该在万良面前装作温柔顺从。 她本就不是善茬,过去面对男人的强势唯唯诺诺,可在抢生意的女人面前可是泼辣的很,弱肉强食,她早早懂得这个道理。 所以她撒着泼,像过去一样,她觉得只要打的宁馨服了,自己的面子就挽回了,完全忘记了万良这个人最好脸面,而且还在这个有钱人出入的酒店门前,在逐渐要热闹起来的娱乐城门前,不少都是万良的熟人。 万良死死抱住发了疯的叶小梅,最后一个耳光把她打清醒了,“有完没完,还嫌不够丢人啊。”万良将瞪着眼完全被打懵了的叶小梅带上车扬长而去,叶小梅趴在车窗上盯着叶颜。她似乎才想起女儿在外面,可她已经被拉走。 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宁馨终于站不住,脸色苍白到了极致坐在地上,叶颜过去扶她,宁馨本能的推开。 叶颜愣在原地,宁馨缓了一会,抬头,忍着难受拉起嘴角,故作镇定,“叶颜,扯平了啊。” “什么?” “之前在阿平面前出卖你的事,咱们扯平了。” 叶颜心里一紧,不确定那是不是善意,因为宁馨的表演太逼真,也不确定,自己此时很想抱一抱宁馨,是不是所谓的女孩子之间的友谊,因为叶颜从小到大都不被人喜欢,也没有过同性的朋友。 可此时看着宁馨除了心疼,还有几乎脱口而出的谢谢,但最后也没开口。 宁馨扶着墙自己起来,“你不问问我为啥在这?” 叶颜木然的,“你为什么在这。” 宁馨被她笨拙的样子逗笑了。“请我吃顿饭,我就告诉你。我一天没吃东西了。” 叶颜站着没动,宁馨却不由分说的过来靠在她肩上,“扶我一把,你可真狠心,走的时候连瓶水都没给我留。我都要渴死了,请我吃顿饭,我不求你感激我,但我有个挣钱的生意,找你合作,想不想听。” 叶颜还是没说话,宁馨有些气急败坏,“关于那个黄有为的身份,我找到东西了,这回愿意请我吃饭了吧。” 开发区附近没有小饭店,叶颜架着她走出很远才在一个胡同里找了一家面馆,宁馨嘴上嫌弃,可连吃了两大碗面条,吓的店老板以为她们要吃白食,叶颜赶紧付了钱,又要了两瓶汽水,看着宁馨脸上终于有血色了,“你怎么从诊所出来了?” “我压根不敢呆了,怕那个诊所大夫再卖我一次,谁知道阿平还会不会回来。” 宁馨抹了把嘴,喝着汽水,打了两个饱嗝。 也不废话,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拍在叶颜面前。那是一张身份证复印件,黑白色的寸照看着眼熟,名字叫魏大勇。叶颜皱眉看了半天才惊讶的,“这个是黄有为。”.qqxsnew “是魏大勇,黄有为真名叫魏大勇。” 叶颜不可思议,“你从哪弄来的。” “当我傻啊,你之前含含糊糊,我早看出问题了,再加上那个阿平追到诊所去了,黄有为反应那么大,我就知道有问题。所以我刚才让前台打电话给黄有为,把他引走了,然后到他房间偷的。他藏的可深了,好在我之前不是翻过他的东西吗,所以有印象。这也就是我,换个人都拿不到。” 叶颜惊讶的,“你不怕死啊?” “所谓富贵险中求嘛,我宁馨出来混可不是一天两天的。怎么样够意思吧,我没有自己直接去卖钱,还想着带你一起。我这个人呢,不喜欢欠别人,之前你送我去诊所,后来我出卖你,刚才又帮你,还是欠你一次。 我这人呢就讲实际的,什么都不如钱来的痛快,带你一起发财。这东西能换钱,还能换不少钱。”宁馨眼睛里都发光。 “卖钱?”叶颜不解。 “当然,让你查这个的人肯定是想揭破黄有为,自然要花钱买我手里的证据。这可是我拼了命拿到的,妈的,老娘当大爷一样伺候,被虐待,竟然陪了个骗子。” 宁馨缩着脖子想想就觉得恶心。不过她也痛快,如果黄有为是骗子,那么说明陈老板之前心心念念的国际贸易就是一场梦,那个什么国际户头就是黄有为给的陷阱,陈老板天天做着马上就要走向国际的春秋大梦,实际上不知赔进去多少钱了。 宁馨越想越痛快,忍不住啐了一口,眼神带着狠厉,真希望快点看到那一刻,看看陈老板的脸色,一定很精彩。谁让他最后利用自己,钱也不给,欠自己的,一定要拿到,她宁馨为了钱可以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叶颜看着宁馨的样子叹了口气。“算了吧,太危险了。” 宁馨不解,“你难道不要钱吗?你不是还要考大学,你家那样,会给你拿学费生活费吗。” 这句话点到了叶颜痛脚,宁馨看她犹豫催促着,“肯定是有人叫你打听的对吧?你就给我搭个桥,大不了不让你掺和,我分你点钱。” 叶颜想了想,又看看满怀期待的宁馨,借了面馆的电话打给了曲蒙。 但让叶颜没想到的是,曲蒙竟然没多言语,只说明晚在学校门口见面。 放下电话,叶颜思索着,总有种不对劲的感觉。 宁馨一个劲问着,“怎么样?” “说明晚校门口见。” 宁馨挺高兴的,但叶颜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明明之前曲蒙只是想法,自己和他说具体的身份证找到了,他该惊讶才对,可怎么曲蒙的态度似乎已经知道黄有为是假的了,难道那个钱包已经证明了一切。那曲蒙不会再花钱买所谓证据了啊,为什么还说同意拿钱换身份证复印件呢。 “宁馨,这可是大事,我怎么想都有危险。” “怕什么,在学校门口更好,人多,还真能把咱们怎么样啊?大不了就报警。” 第119章 第三封信 第二天去班级,叶颜魂不守舍的想着晚上要和宁馨一起见曲蒙的事,钟明进了教室就过来问她昨天怎么了。 叶颜担心的看着四周,钟明摇头,“别管那些了,你昨天怎么没来考试,出了什么事,你请假说身体不舒服。” “不,不是我,是我妈。” 叶颜没往下说,钟明皱眉问她到底家里出了什么事。叶颜思量了半晌,还是不敢和钟明说,主要是觉得丢人,但她也在犹豫,并且曲蒙的事她觉得很奇怪,她迫切的想问问谁,可又怕钟明担心。她一心想做自己解决问题的女人,想做不拖累钟明的肩并肩队友。即便她心里无尽的不安。 而另一边,钟明观察着四周,班级里的每一个人都不放过,甚至在收卷子发卷子的时候观察每个人的笔迹,可信上是故意写的归整,似乎就是为了不被人认出笔迹,所以这反而更让钟明怀疑自己班级里的人。是恶作剧吧? 两个人各怀心思,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秃顶周中间还找钟明谈了一次话,上次钟明和廖尘宇一起参加比赛,廖尘宇得了个一等奖,三万块钱,可是对于他母亲的医药费来说也是杯水车薪。 钟明只得了个优秀奖,是没有奖金的,秃顶周知道他家的难处,所以这一次找他除了关心最近状态为何不对之外,最重要的是又给了他一张报名报,“你在化学上没有廖尘宇有天赋,可廖尘宇现在实在是走不开,这个竞赛要去京城。我思来想去,你够努力上次得了个优秀奖,也在全校是数一数二的。 所以咱们班又得了一个名额,廖尘宇说他不想参加,我也就没勉强,他的情况现在全校都知道。说实话学校也不太想给他这机会了,我虽然可惜,但也不能一直违背学校,但这个名额咱们班得争取,我觉得钟明这也是个机会,这次是国家的,如果取得上名次,能保送。就算再得个优秀奖,不能保送也能加分。” 钟明很意外,上次他用尽全力得了个优秀奖,在学校已经挺厉害了,那毕竟是省级以上竞赛,可后来公布成绩,得了第一进了国家组的廖尘宇让全校都震动了。可惜廖尘宇只拿了省里奖金,国家的比赛他没去,因为他母亲离不开人,学校轮番劝着,他都不肯走,秃顶周也只能放弃。qqxδnew 廖尘宇够厉害,够聪明,可学校也打听了他母亲的情况,怕他在比赛一半不干了,到时候学校的机会就没了,不如派个更稳妥的学生过去。秃顶周推荐了钟明,还有一班推荐了他们班长,都是上次获得优秀奖的,学校觉得有机会冲击全国名次的。 钟明很意外也很激动,但更多的是替廖尘宇惋惜,想帮廖尘宇说两句话,秃顶周却摇头,“他自己放弃的,他母亲怕是快不行了。” 钟明心里一抖,也想起自己的母亲,心里浮上一层说不出来的闷感。 “你准备准备,这个比赛是要进京的,考虑你,除了你上次得了名次,还因为你在京城待过,熟悉那边,收拾一下,元旦过了就要动身了。这报名表,下个礼拜给我。” 钟明看着那张报名表,回到教室,整个人都沉寂在秃顶周说的廖尘宇家的情况中,他和廖尘宇是朋友,两人的母亲还同时病重,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外加那天晚上廖尘宇和他一起经历的事,他想着晚上应该去烧伤科住院部看看他。 迷迷糊糊的回到座位上,看着那张报名表发呆,直到打第一遍上课铃,才匆忙将那张表放进书桌堂,可这一伸手,心却一震。 是熟悉的牛皮纸信封质感,钟明惊讶极了,那叠新信封和两封信都在他书包里,书包一直挂在椅背上,第一节课是秃顶周的,课本是从书包里拿出来的。所以他其实从一早上就没注意自己的书桌堂,此时才发觉里面有一封信,就压在那本数学练习册下面。 那这封信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他紧张的看着四周,问同桌他刚才出去有人来过座位吗,得到的是否定的答案,和孤疑的目光,“又丢东西了?我们可没拿啊,也没人来你这。” 前后左右附和着。钟明则整个人头皮发麻,自己从一早上坐在这,到刚才离开一小会,如果没人来自己座位,那么这封信就是来班级之前放进去的。是谁呢? 什么时候呢?难道是昨晚他离开学校的时候就放进去了?前天和那个黑影擦肩而过,钟明以为那只是恶作剧,那个人吓到后便不会再继续,他这样安慰自己,可当他打开这第三封信,却发现也许不是那么简单。 只见信上依然是一板一眼的字迹。 “钟明,那天晚上刺激吗?我确实是你身边的人,但我不怕被你怀疑,因为你找不到我的。我是隐藏在这黑夜的神,是主宰你们生死的神。 前两次你的表现让我很不满,你似乎还不明白我和你通信的意义。那么我们认真一点玩这个游戏吧,你要完全听我的指挥。 今天晚上九点去学校体育馆后身树下挖一样东西出来,这是我给你的见面礼,我要你拿着这个东西,在九点半的时候去下八里胡同最里面帮我一个忙,具体是什么,你到时候就知道了。不要和我耍心眼,别再找帮手,如果你不听话,你将失去最珍惜的人,比如叶颜,你可以试试。” 落款,“窥视你的刨锛者”。 钟明拿着信的手在颤抖,此时他躲在了食堂侧面垃圾桶旁,盯着信上的字,只觉得脊背发凉。 那熟悉的颤栗感,那字里行间的冷漠与优越,和上一封信给人的急躁恶作剧感完全不一样,就好像两个人写的似的。要么是这个刨锛者精神分裂,要么,之前在挑衅和逗弄他,甚至不惜现身,只为了给他心里施加压力? 钟明懵了,上一封信他真的只以为是有同学恶作剧,可这封信却感觉完全不同,刨锛者那种冷冷的窥视感威胁感。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不要被对方带到圈套里,对方一直在拿叶颜来对他施压,甚至前两封信就让他远离叶颜,钟明以为是叶颜追求者的恶作剧,并且上次对方的行为太滑稽,根本不像那个冷静的刨锛者。可这一次字里行间熟悉的恐惧感再次袭来。这让他很混乱。 钟明很好奇,但介于上一次的情况,他也不敢再贸然行动了。 可他对于这封信的最后两句话还是耿耿于怀,虽然自己不断地说服自己,也许就是追求叶颜的人的恶作剧呢,不一定是刨锛者。 但看到那句“如果你不听话,你将失去最珍惜的人,比如叶颜,你可以试试。”,钟明还是忍不住颤栗。 第120章 礼 所以,放学后,钟明嘱咐叶颜晚上别出去,直接回宿舍,甚至下了晚自习没急着走,亲自把叶颜送回了宿舍。叶颜对于钟明的行为很奇怪,问他,他也只是说担心那个刨锛者会对叶颜不利。 叶颜直觉钟明有些太过敏感了,毕竟那个刨锛者一直窥视着他们,可没有对他们下手过,而且叶颜甚至一度觉得刨锛者是在帮她,比如帮她杀了萧赢。可这话她不敢对钟明说,也不敢对任何人说,甚至想都不敢去想,因为她知道那是卑鄙的想法,她不该和杀人犯共情。 虽然她也早已沦为要下地狱的杀人犯。 但叶颜不想让钟明担心,嘴里答应着,一步三回头的进了宿舍楼。 钟明看她进去才离开学校,但他也没回家,而是到了学校附近的面馆,不用九点,八点多,看着校园里还有人他就过去,好奇心让他无法彻底放弃,但不能让对方牵着鼻子走。 然而,他吃完一碗面,才八点二十就忍不住朝学校体育馆后过去,他走的很慢,走一走就朝四周看看,此时还有体育生在操场上跑步,他看周围还有人的情况下才敢扎着胆子过去,这边路灯还没熄灭,他照着信上说的位置,找到那棵树。 明眼看得到树荫下面有一方地是翻新的土,可他下午过来看的时候还没有,所以是什么时候藏的什么东西呢。 看看四周确定不会有人突然从角落里冲出来,更确定他如果大叫。四周有学生或者保安会注意到他。 钟明找了旁边一块木片挖着,很快就挖到了,先是坚硬的触感,随后,露出的一面被灯光反射的金属,钟明心中狠狠一沉。 如果之前他还寄予一些希望,写信的人是恶作剧者,那么此时看到挖出来的东西则全盘崩溃,再也没有任何侥幸的可能,写信的人一定是刨锛者,因为他挖出来的东西不是别的,而是叶颜家的那把尾部有裂口的锤子,那把刨锛者每次杀人的凶器。 …… 叶颜在宿舍窗口看着钟明离开后,看看表,把校服换了,匆匆跑下楼朝着学校后门过去。 曲蒙说约八点在学校后门来接她和宁馨,她七点五十多过去的,宁馨已经在那等得不耐烦了,她脸上有伤,虽在学校后门,也有不少人学生路过频频侧目,她只好用衣服遮着脸站在树下尽量隐藏自己,看到叶颜出来,不耐烦的,“怎么才来,我在这等你半天了。” “刚下晚自习。” “曲蒙什么时候来?”宁馨张望着。qqxsnew 叶颜还是不太放心,“咱们一会就在这交易?” “这人太多了吧,咱们可要了三万块钱呢,你没背书包啊。” 叶颜木然的摇头。 “哎呀真是什么都指望不上你,难道大晚上咱俩手里拿着现金走吗?那不等着被刨锛的盯上。” 宁馨说着,叶颜听到刨锛儿这个词,本能的一哆嗦。 宁馨四处看看,跑到对面食杂店去买兜子。 也就是这时候,曲蒙的车开了过来,他远远就看到叶颜了,车子停在后门处,拉下车窗笑着,“就你自己啊,东西呢?” 叶颜摇头,“不是我,我只是帮她联系你,是我的一个朋友。”她说到这又想到什么,“你也认识的。” “宁馨,我知道,见过好几次了,没想到她手脚不干净,脑子还挺好使,知道什么东西值钱。” 叶颜着急的往那边食杂店看,可宁馨还没出来,她想叫她,但后门此时还有学生来来往往,她也不太敢。 曲蒙却似笑非笑的,“先上车。” 叶颜盯着他没动,“曲叔叔是早就知道黄有为有问题了吧。” “为什么这么说?” 叶颜摇头,“就是感觉,是不是钱包里的东西你已经查到了,那为什么还要花大价钱买宁馨手里的身份证复印件。” “我打听到的东西是能让我知道真相,但不是证据。面对骗子,得有实证才能摆平,不然骗子只会和你周旋,让你不痛快不说,也拿不回自己的钱。” 曲蒙说道。 叶颜点头,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可却又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不对劲是从曲蒙身上散发出来的。 但具体的,叶颜也说不好。又问道,“您告诉我爸了吗?” “老万啊,我还没呢,怎么说呢,你爸对这个合同很看重,花了极多的心血和金钱,我怕他承受不了,还在想怎么告诉他。” “可我爸不是没有签合同呢吗,陈老板应该损失更大吧,我爸现在还能及时止损。” “你还真为你爸着想,叶颜,没想到啊,你还是个好闺女。” 曲蒙说话时的语气带着几分讽刺,叶颜没生气,她心思都在另外一件事上,其实叶颜私心里想着最好万良不知道,等被骗光了钱,破产了便不会再逼迫她了,虽然她知道这个想法很自私,对万诚戈和母亲来说很不公平,但她现在顾不了别人了,万良不破产,她就逃不了。 所以这一瞬,叶颜有一丝失望,但这个表情变化似乎没有逃过曲蒙的眼睛,“怎么,不希望你爸知道?也是,现在全世界只有你希望万良破产吧。” 叶颜惊恐的,“没,我只是。” “我理解,其实我现在不告诉万良的原因,一是害怕他承受不住,你爸虽然没拿到大生意,但被黄有为煽动买了两条生产线机器,为了国际贸易做铺垫,而这些机器都是黄有为搭桥的,我就是觉得这点有问题,才开始怀疑黄有为的,但老万已经失心疯了,他不听劝。 而作为他的合伙人,我也跟着投了不少钱,黄有为要是真倒台了,我的钱也全赔了。” “所以你打算告黄有为?” “告?” 曲蒙冷笑一声,“遇到无赖,他可以跑可以死,但绝对不会给你把钱吐出来的。” 叶颜心一沉,“所以?” 曲蒙却笑着没有说下去,拍着车门,“上来吧。” 叶颜皱眉还是没动,就看着宁馨已经拿着兜子过来了。 上车这次是曲蒙对宁馨说的。 宁馨自然也有些胆怯,拿出怀里那张纸,站在车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吧。”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拿假的糊弄我,我现在可被骗子骗的害怕了。” 曲蒙说道,这是叶颜和宁馨没想到的回答,她俩还是太嫩了。 宁馨眼睛转了转把复印件递给他,“您自己看吧,反正我不怕你抢,我还有。” “聪明的姑娘。” 曲蒙看着复印件,冷笑着,“这种复印件都是可以作假的,我要原件。” “我没有原件。”宁馨躲闪着眼神。 “那你这复印件从哪来的?” “我是偶然间从黄有为房间拿到的。” 曲蒙大笑出来,眼神却很尖利,“小姑娘你糊弄我呢。那好,没有原件这东西我不要。” 说着他作势开车要走。 宁馨赶紧拍着车窗,“如果我给原件,要再加两万块钱。” 第121章 砸车 曲蒙拉起嘴角,“贪心啊。”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受了这么多罪,还得罪了黄有为,冒着生命危险得来的东西,自然要换个好价钱。”宁馨说道。 曲蒙点头似乎很赞同,“那把原件给我吧。” “我要先看到钱。” 宁馨往他车里看,并没看到装现金的口袋。 “别看了,钱不在这,就像原件不在你身上一样,这可是好几万块钱,我随身带着,不怕刨锛儿的盯上?” 他竟然也说了这句话。 “那怎么办。再找时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宁馨皱眉。 曲蒙摇头,“早交到我手里早利索,没听过夜长梦多吗,我对你可不信任,万一别人出价更好,你给别人了呢?” “那怎么办。” “现在你俩上车,先去我家取钱?还是去你家取原件?” 宁馨想了想,“先去你那取钱吧。” 曲蒙笑了,宁馨的心思一目了然,鬼得很。 叶颜却拉了拉她,“怎么离开学校了,不安全。” 宁馨摇头,“没事,我有分寸,他没拿到东西之前,绝对不会伤害咱们的,所以先去取钱。” “上车吧。” 宁馨拉开车门上去,叶颜却没动。 “上来啊。” 曲蒙催促。 “我不想去了。” 叶颜心里不安,有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这感觉让她很不好。 可宁馨回头,“这么不够义气呢,你要不去,我可不分你钱了,还有,你说要陪着我的。” 叶颜想了想,无奈的,“咱们走大道,不能走偏路。” “可以,我家就在前面春天花园小区,不远,那边灯火通明。” 春天花园叶颜知道,是新盖的高档小区,灯很亮,也很热闹。 曲蒙说了地点,她才放心的坐进车里。 车子缓缓开起来,只是叶颜不知道,刚从后门网吧出来的万诚戈,看到这一幕,一下愣住了,随即,就追着车子跑了一会,直到车子看不见了他急得团转转,跑到电话亭想给万良打电话,可最后还是没敢,思来想去,朝着医院跑去。 到了春天花园小区附近,曲蒙就下了车,说他要上楼取钱,叫她们在车里等着。仟千仦哾 走的时候还特意锁了车门。 车里一下安静,没了曲蒙,叶颜才长舒一口气,“太危险了,咱们说好在学校门口交易的。” “人家有钱人做事严谨,也可以理解,不然能怎么样。我是彻底得罪了黄有为,这次拿到钱我要赶紧走。你最起码还有家里人,万良知道后肯定恨死他了,不会放过他,你是安全的。可我不一样,我背后没人,黄有为恨透我了,肯定要把我大卸八块,我得赶紧跑。” “你要去哪啊?” “随便去哪,有了钱天南海北哪不能去,我想去南方。听说在南方,我这长相很吃得开的,那边随便就能换到钱,再不济就找个老实人嫁了,反正没人知道我的过去。” 宁馨对未来充满着向往。 叶颜心里发堵,“什么时候动身啊。” “当然越快越好,反正我没什么行李,拿了钱直接坐上火车随便去哪。” “一个人在路上拿这么多钱不安全吧。“ “你傻啊,我到一个地方不会存在银行里?真傻叶颜,放心,少不了你的,我给你八千块好吗。” 看叶颜没动,她皱眉,“大不了给你一万,还不行吗,你也没出什么力。” 叶颜到没在想给多少钱的事,只是不安,尤其是随着时间流逝,曲蒙一直没回来。一开始宁馨还沉得住气,到最后过了快半小时了。 宁馨也有点着急,“他家到底在哪栋楼啊,这不就三栋楼吗,就算爬到八层也到了。一会还要去我家呢,折腾到半夜了都。” 说到这句,宁馨突然呆住,心下一沉,“糟了。” “怎么了?” “完了,咱们怕是上当了。” “什么意思?” 宁馨使劲的推着车门,可车刚才被曲蒙锁死了。 她急的不行,甚至敲打着车窗。 “到底怎么了?”叶颜不解。 “他刚才在套我的话,妈的,他知道我把身份证放家里了,我家就那么大点,今天上午阿平搜过后,我觉得暂时安全才放家里的,可刚才曲蒙不是要先来他家取钱再去我家,他在套我的话,套话原件在哪,妈的,诡计多端。 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妈的,把咱们锁车里,一会他拿到原件了,到时候一场空,啥都没有了。” 说着宁馨用拳头去打车窗,可无济于事,她几乎发了疯,可就是出不去。 “宁馨,怎么办啊。” “休想趁老娘不在拿走我的东西,还想一分钱不花,妈的。” 叶颜看她这样很是担忧,“不然算了吧,我说了走咱们斗不过他们的,大不了不要钱了。” “你以为不要钱就算了,到时候他不一定怎么折磨咱们呢,那些男的没一个好东西。” 宁馨的话让叶颜很害怕,拍着车窗,希望有人路过能救救她们。可曲蒙故意把车停在了树荫后面,外面很少有人经过。 叶颜有些绝望了,然而就在这时,车外一个熟悉的身影跑过来,瞪着眼看车里的叶颜,作着手势让她躲开,就看到对方举起垃圾桶直接把挡风玻璃砸了。 事出太突然,宁馨坐在副驾驶上没反应过来,尖叫着,碎玻璃划破她的胳膊,她拼命护住了脸,骂道,“谁啊,要死啊。” 就看到廖尘宇扔掉垃圾桶,用衣服包着手臂把前挡风玻璃上的碎渣扫掉,朝叶颜伸手,“从这出来。” 车子因被破坏,发出极大地鸣笛声,廖尘宇着急的,“快出来,一会就得有保安过来了。” 叶颜连滚带爬到车外,廖尘宇拉着她就要走,叶颜则回头,“宁馨。” 宁馨被砸车窗这个行为吓傻了,此时看叶颜叫她,也赶紧爬出来。 叶颜不知道廖尘宇怎么突然出现在这的,更惊讶于他头上包着纱布。 可来不及多想,那边保安已经听到车子响跑过来,叶颜等人赶紧朝大路另一边去,不知跑了多远确定没有追来,才靠在胡同墙上大喘着气,叶颜问道,“你怎么在这?” 第122章 搭救 廖尘宇大概跑的扯到伤口,呲牙咧嘴的,“我在学校门口看到你上了曲蒙的车,就一路搭车跟来了,但跟丢了,刚才找了半天,我不放心你。” 叶颜心里闪过一丝暖意,“谢谢你啊。” “都让你别掺和那些人的事了,你怎么还上车了。” “对不起,但这次不是那回事,是宁馨,她拿了那个黄老板的身份证,黄老板是骗子,宁馨想把黄老板真实身份证卖给曲蒙,所以就。” 叶颜一下想起什么,往身后看去,“宁馨呢?” 跑远了张望,叫着宁馨的名字,可无人回应。 廖尘宇皱眉,“刚才跑的时候她就往另一个方向去了,没跟着一起。” “那怎么行。” 叶颜要去追,被廖尘宇拦住,“你现在上哪找去,她好像在路口打车走的。” 叶颜慌张的,“糟了,她不会是跑回家了吧,太危险了,我得去找她。” “你去哪找,你知道她家在哪吗?” 叶颜茫然的摇头。 “那你知道她电话号码或者呼机号吗?” 叶颜也摇着头,这两次都是宁馨主动找的她,她根本不知宁馨住在哪里,怎么联系。 可叶颜很不放心宁馨,曲蒙摆明了不想给她钱,黄有为的人还在找她,她随时都有危险。 叶颜心里涌起酸涩,不想看宁馨有事,可确实没有办法找到她,要不要去问问那个陈老板,他好像是琉璃厂的。 廖尘宇好像看透了叶颜的心思,“宁馨惹了那么多事,她肯定东躲西藏,也知道怎么保护自己,你现在找她只会惹祸上身。” 叶颜明白,可就是不放心宁馨。 廖尘宇皱眉,“这是她的选择,你已经仁至义尽了,你最好别打听她,那反而对她不好,不少人都在找她呢。你也不知道去哪找她不是吗。她若是找你帮忙你放心不下,自然帮,可现在你找不见她也无能为力了。” 廖尘宇的话很有道理,叶颜虽不甘心也只能作罢。满腹担忧,抬头看到廖尘宇头上的伤,“你怎么了,怎么受伤了?” 廖尘宇没正面回答,不在乎的,“没事,就是摔了一跤。” “那你怎么在这?没上班吗?” 这时候廖尘宇该在娱乐城的。 “这样子上不了,就休息几天。” 叶颜点头,“你刚才在学校附近?” “是,我妈说想吃那边的馄饨,我就去给她买,正好看见你。” “对不起啊,廖尘宇。” “和我说对不起干嘛,我只是觉得你最好以后别掺和这些事,就算宁馨来找你,你也别和她一块疯,她不要命,你还要命呢。还有啊叶颜。” 廖尘宇看着她的眼睛,“曲蒙你以后别联系了,他不是善茬,你以后就在学校,你爸也好什么也好自然不会从学校拉人走,至于你妈妈。” “我已经对她死心了,我知道的,廖尘宇,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但是今天的事,你能别和钟明说吗,我怕他担心。” 廖尘宇看着叶颜,叹了口气,点头,“可以。” 他拦了辆车,送叶颜回学校,车上叶颜呆呆的看着窗外,整个人很闷,“你说宁馨不会有事吧?” 廖尘宇没回答,而是问,“你很喜欢她?你们没见过几面吧,我以为你并不喜欢宁馨这样性格的女生。” 叶颜摇头,“说不上来,她性格是不好,很自私,但也有好的一面,我只是觉得和她同病相怜。希望她能过的好,真的。” 廖尘宇没答话,半晌,拍拍叶颜的肩膀似乎是学着安慰,但对廖尘宇这样的人来说太难了,动作显得很生硬,“她会没事的。” 而叶颜感受到了他的善意,挤出了一个笑。 车子到学校门口,廖尘宇也跟着下了车,要去买馄饨。 可惜馄饨店早就关门了,街上又是荒凉一片,叶颜看看学校,突然好想钟明,那种无助感只有自己知道内心的空虚,是天生缺爱的人最害怕的事,“我和你一起去医院吧。” “要去找钟明?” “对。钟明说这几天他母亲不太好,所以他都不敢回家,就在医院过夜。” 廖尘宇看看时间,“十点多了,你要是现在去医院,今晚就回不了宿舍了吧。” “不回了,我在医院呆一宿就好,以前也有过。” 廖尘宇看看她,点了点头,两个人朝医院慢慢走去。 快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看到神色匆忙的钟明,正从另一方向往医院赶来。 叶颜奇怪他这个时间刚才去哪了,朝钟明挥手,钟明看到她和廖尘宇愣了一下,然后慌张的搓着手,叶颜跑到他面前,发现他脸色苍白,“怎么了?” 钟明勉强的笑了笑,“没什么,刚才回家取了点东西。” 叶颜看着他鼓鼓的书包,“取衣服吗?” 钟明点了点头。 廖尘宇在叶颜身后看着他。 钟明心思很乱,本应该问他们怎么在这,叶颜怎么来了,可他心思还没回转过来,虽尽量让自己冷静,但也不知自己在叶颜和廖尘宇面前装没装的住。 他害怕露馅,匆匆和廖尘宇打了个招呼就往医院走,叶颜惊讶的和廖尘宇挥挥手,就急匆匆的追上钟明,“你怎么了?去哪了?” 钟明整个人都在颤抖着,张张嘴,可想到书包里的东西,最后还是迟疑了,“叶颜,明年高考还有多久,为什么时间过得这么慢。我好害怕,我害怕咱们等不了那一天。” 叶颜被他的样子吓到了,“不会的,肯定能到那天的,还有几个月了,你怎么了?” 钟明却摇头。朝病房走去,叶颜拉住他,“你要这个样子进去吗?” 钟明停住脚步,像是终于清醒了几分。 叶颜叹了口气,“钟明,不管你经历了什么,我都是你最信任的人,不是吗。” 叶颜将他拉出去,走回医院草坪,此时草坪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只偶尔还有病人家属三三两两散步,坐在长椅上,钟明终于忍不住双手捂脸,刚刚所经历的,太突然了,而他现在回过味来,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至于上了什么当,他还不完全清楚,但肯定是被那个刨锛者算计了。 第123章 失足落水的意外 一个半小时前,钟明从体院馆后面树下挖出了那把刨锛者用的凶器,也就是叶颜家丢的锤子。 自打万莹死后,出现新的刨锛受害者,是警察苗志新的妻子陈瑶,叶颜和钟明就跑回去挖开埋万莹的地方,没发现那把锤子不见了,更加确定了这把叶颜家的锤子就是刨锛者一直以来用的凶器。 钟明没想到,刨锛者,那个神秘人,又用逗弄的方式把锤子再次给他送回来了。 所以在挖出锤子之后,他所有安慰自己的理由都不成立了,那么,信上的威胁,他不得不重视起来。 因为写信的人,就是那个冷酷无情把人命随意玩弄的刨锛者,他不仅仅在暗处盯着他们,甚至开始操纵他们了。钟明想过这一天,却没想到是这样到来的。 他拿到了锤子,并不是在他们约定好的时间,所以他很慌张,约定好九点半才到下八里街道,他很害怕,怕再次正面刨锛者,他也不敢再叫人,可他也并非愚蠢者。 钟明跑到下八里胡同一个角落躲起来,那个角落他确定不会有人冲出来偷袭,就在那里等着。可他等了好久都没有人出现,一直到九点半多了,感觉自己被耍了。信上说到了下八里胡同这边指定位置,就会自然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 可也是这样的不确定,钟明越害怕,忍不住将书包里的锤子拿在手里,他真的很怀疑刨锛者会突然从天而降。 然而,并没有人和他正面冲突,只是隐隐听到有尖叫声。 钟明心慌极了,可好奇心和渴望真相促使他朝着声音过去,没多远在他刚才藏身附近背后的院子。下八里胡同很偏,这院子更偏。 他爬上院墙张望,很快就看到了里面有一个人影,嗖的一下过去。 他吓了一跳,可同时眯起眼,那黑影很模糊,但很熟悉。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那天晚上体育馆遇到的,钟明激动的翻过墙朝黑影那边跑。 然而,他刚走了两步,就看到一个女人爬出来大叫,腿上似乎受了伤。他吓了一跳,赶紧从院墙翻出去,那女人没看清他,只当是刚才打劫的人,毕竟钟明手里也拿着锤子。可那女人冲着他翻出的墙大叫着,“刨锛儿的,刨锛儿的。” 钟明吓坏了,边回头边跑,然后他就在胡同里撞到一个人,一个带着熟悉棉猴拿着锤子的男人,钟怀隐。 钟怀隐也愣住了,看到钟明手里也拿着锤子,眯起眼,钟明则张嘴想说话,可院内不断传来那个女人喊着,“刨锛的,抢劫了杀人了。”的话,让钟明惊恐的抖了一下,然而一瞬的迟疑,他和父亲四目相对,下一秒就各自转头逃跑。 钟明很快又听到了警笛声,他一边跑一边将锤子塞进书包里。 他惊恐极了,不知道那个女人有没有看到他的脸。 他懊悔,可也同时害怕,父亲又抢劫了吗,那个女人? 钟明手颤抖着,那个女人到底看没看到自己的脸一直围绕着他的心里,而冷静下来更多的是想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父亲打劫现场,是刨锛者故意的吧,可对方怎么知道父亲的打劫目标呢,为什么知道? 所以刨锛者故意将他引过去,是让钟明暴露让那个受害者误会,还是为了什么。总之他一定被算计了,至于算计了什么钟明还不清楚。 而且现在也许下一秒钟警察就找过来了。 钟明抬头看到叶颜担心的眼神,话到嘴边,却欲言又止了。他不能说,信上警告了,不能和任何人说信上的内容,从此他只能孤寂的一个人和对方周旋,他不能把叶颜牵扯进来,否则,违背那个人的命令,叶颜也会有危险。 钟明嘴唇颤抖着看着叶颜,抱住她,“叶颜对不起啊,我有事和你隐瞒了,但你要相信我,好吗。”.qqxsΠéw “没事的钟明。”其实我也有事和你隐瞒了。 叶颜很多次后悔,为什么那个时候不彼此坦白,有时候善意的想要保护一个人,反而会用力过度,失去彼此帮助的机会。而正是这一点,被凶手抓的死死地,加以利用,成为了多米诺骨牌中最关键的一张,造就了之后永远无法平复的遗憾。 …… 曲蒙死了,就在隔了一天,报纸登了出来,占用了之前刨锛案的头版头条,但他不是死于被刨锛儿,而是被警方定性为酒后失足跌入马家沟,被活活冻死了。 新闻发出来也多有警示意思,安城的冬天零下二十多度,更何况,曲蒙是掉进了水里。水冷刺骨,虽马家沟很浅,但他醉酒又在晚上没人发现,直接冻死在了水中。 叶颜一早上路过报刊亭看到新闻的时候,非常惊讶,因为这种新闻一般是隔一天见报。所以,叶颜买了一份报纸看着上面写的发现尸体的时间,竟然就是和曲蒙分开的那个晚上。也就是说,曲蒙那天晚上十二点多就死了。 叶颜心提了起来,那天晚上曲蒙把她和宁馨锁在车里的时候十点多了,那之后十二点多,他就死了?叶颜不得不有所怀疑,这究竟是不是一场意外,可当她看报纸上记者询问警方后的结论报道,又觉得无比神奇。 因为据警方说,曲蒙十一点去了娱乐城,先是和人吃饭,之后到ktv喝酒,喝到十二点多,出去抽了支烟就没回去,当天在场的人喝到都很多,顾不上他。第二天早上清洁工人发现尸体,就报警了。 警方无论是从当天ktv里的人员笔录,还是娱乐城门口摄像记录都证实了,曲蒙确实是一个人喝到迷迷糊糊夹着烟往外走的,娱乐城后面就是马家沟。前几年不怎么好,后来治理了,到是一片独特风景。 白日里涓涓细流很是美观,入冬后,两侧栅栏结上冰凌更有一翻味道。经过足迹鉴定,推测是曲蒙喝多了走到那边抽烟,脚下踩着结冰处,外加有一侧栅栏松动,就跌了下去。 他喝多了,自主意识不强,扑腾两下可能就躺进沟里了,倒不至于淹死,而是这样一宿过去,被冻死了。 警方已经结案,排除他杀,根据痕迹鉴定就是自己失足落水。 当然警方也有一部分持不同意见,如是被人推下去的呢?但尸检报告上没有挣扎撕扯的痕迹,再者,娱乐城因为在新开发区,所以摄像头比较多,虽没有拍到他跌落的全过程,但前后左右都没有拍到其他人接近,外加痕迹鉴定没有发现尾随痕迹,所以基本排除他杀。 这个新闻拿出来也是警示世人酒后要多加小心,因为一入冬,这种酒后自己回家倒在雪地里或者河里冻死的案子,几乎每年都有,并不是多新鲜的事。 可即便报纸上分析的头头是道,叶颜还是心里有种感觉,十点多的时候,曲蒙把她们锁在车里,之后应该去宁馨的住处找身份证原件了吧。难道他没去?直接去了酒局?可据酒局的人说,曲蒙是快到十一点过去的,并且心情很好。 那或许他很顺利的拿到了身份证,所以很高兴的去了酒局? 不管如何,在这节骨眼上死了,非常让人怀疑。叶颜不知道警方是否掌握了这一点,是否在曲蒙身上搜到了那张身份证原件,可警方既然就这样定性为毫无他杀嫌疑,应该就是没找到特殊东西吧。 叶颜不知道,这些需要进一步核实,虽然报纸上说是失足落水,可她就是本能的觉得不对劲。再者,宁馨呢? 第124章 毫无痛觉 宁馨那天晚上应该是去找去蒙了,她不会忍受没拿到钱,就被人抢了身份证的。可宁馨现在是死是活啊?一直没在叶颜面前出现。 如果曲蒙真是失去落水,那宁馨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可曲蒙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死了,叶颜怎么可能不疑惑? 但她该问谁呢。 叶颜思来想去,跑到收发室打了个电话,给万良。 万良半天才接,声音似乎很不耐烦,“谁啊。” “爸。”叶颜直接喊了爸,没叫万叔叔,万良愣了一愣才开口,“小颜啊,有事吗?” 他语气缓和了几分,但似乎也很不耐烦,电话那边环境很嘈杂。 “爸,报纸上说曲蒙叔叔出意外了?” 曲蒙因是万良的合伙人,所以报纸上哪怕不指名道姓,只说是汽水厂副厂长曲某,便都知道是他了。 “你看报纸了?” 万良似乎很烦躁,大概也是心烦忍不住发牢骚,就多了几句嘴,“真是不当心,多大个人了,溜出去抽烟还能把自己冻死,也怨我那天晚上我也喝多了,就没注意他。” 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小颜,我这边不和你说了啊,老曲突然没了,他手上很多厂里的账目还不清晰,我得赶紧收拢收拢。” 说着话,那边似乎有人喊万良,他也顾及不到手机这边还没挂断,“黄总黄总,咱们那天不是谈的好好的,都说要签合同,怎么您又变卦了。” “签合同前死人,我这人很信命的,这生意我不想做了,万良你本来就不够格,我抬举你,可现在曲蒙死了,老天都不让你发财。别说了,我这几天就要走了,北边我还有别的生意。” “黄总,黄总,曲蒙之前和您谈的不是挺好的吗,他突然出意外了,那天也是喝高兴了,您不能谈好的合同不算数了啊。” 万良那边似乎跑着求着,电话很快挂断了。 叶颜在电话这头发呆,短短几句话,她却听出了门道。 确定了万良似乎真的不知道黄有为是骗子的事,竟然还想和他签合同。叶颜倒吸一口冷气。 是嫌赔的不够多,还想把自己所有钱都赔进去是吗。看来曲蒙到死都没和万良说呢。 还有刚才万良的话是什么意思,曲蒙死那天晚上是和万良黄有为等几个老板一起在ktv喝的酒?曲蒙不是已经拿到证据了吗,也知道黄有为是骗子了。就算他没找到宁馨的原件,可他有复印件。 就算按他说的还没想好怎么和万良说,也不该再和黄有为一块喝酒了啊。 曲蒙究竟在干什么?不管干什么他竟然在这个节骨眼死了。是不是可以说,黄有为是假的这个件事,暂时不会有人知道了。m.qqxsnew 叶颜闻到了不一样的危险感。 想不透这些事,更想不透曲蒙死前的行为。 她总觉得这整个事藏着巨大的阴谋,而且,听万良求黄有为的话,是黄有为在曲蒙死后,反悔了合同,并且要离开安城了,就算黄有为觉察到可能要东窗事发,作为一个骗子也该把万良的钱全都骗走再溜啊,可他为什么这样,是欲拒还换的骗术吗? 叶颜想不透,脑子发麻,而更让她担心的是,这怪异的意外背后,宁馨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她究竟去哪了,是死是活。 如果曲蒙是意外,那,宁馨应该出现才对,可如果宁馨已经出事了呢。 叶颜不免想到,心上狠狠一紧,那么是不是可以变相认为曲蒙也许并不是意外死亡呢? 叶颜的心乱极了,感觉到了危险,可却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 打了上课铃,叶颜才赶紧从收发室朝教室跑。 可还没等跑到楼内,就远远看着熟悉的人影,边喊她边跑过来,叶颜站在原地,看着空旷的大门口跑进来的钟明,疑惑的还没来得及问他怎么今天来的这么晚,就看到钟明眼神颤抖,大喘着气,“叶颜,廖尘宇的母亲没了。” 据说廖尘宇母亲是在一早上儿子给她读报纸的时候没的,报纸都读完了,平时廖母会要水喝,可这一次她没有说话,依然闭着眼睛。 廖尘宇看着母亲良久,久到旁边床的一个病人帮忙喊了护士医生过来,他都还坐在原地拿着报纸没动。 廖尘宇已经没有亲人了,老家的亲戚早就不再来往。父亲跑路后,母亲病重,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但这一天来了还是让人唏嘘。 叶颜和钟明作为他的朋友,请了假来帮忙。叶颜想安慰他,但又觉得现在说什么都是苍白的。钟明则远远看着廖尘宇仿佛看到了不久后的自己,大概那时候自己也会这般,没有流一滴眼泪,木然的仿佛一个没有灵魂的玩偶。 只有后赶来的万诚戈见到廖尘宇,打破了众人的沉默,掉了眼泪。廖尘宇却笑出来,反拍着他的肩安慰,“哭什么,对我妈来说,这是解脱,活着才更受罪。” 可即便如此,料理后事也是折磨人的,尤其是他家已经没有大人,叶颜他们能帮的有限,最后还是求了秃顶周出面。丧事没有操办,只送去火葬场炼了,廖尘宇抱着骨灰盒出来,大家一句话没说。 廖尘宇选择在殡仪馆租一个存放骨灰盒的地方,因为用他的话说,房子是要挂出去卖的,有看房的人见骨灰盒就卖不上价了,他家的债没还完呢。 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是微笑着的,叶颜想从廖尘宇脸上看到一丝隐忍,但没有。 其实叶颜觉得廖尘宇这样也不错,无论小时候还是现在,他都很少有情绪激动的时刻,没有多高兴也没有多难过。但内心是否也是这般?如果是,这样没有情绪起伏反而是幸福的。 但如果表面这样,内心隐忍,叶颜设身处地的想一想都觉得难过,倒宁愿廖尘宇是表里如一毫无痛觉,也好过一个人独自舔舐伤口。 可廖尘宇就像是印证叶颜得对于他无痛觉的想法似的,几乎在料理完母亲后事的第二天,就背着书包重返校园了。 他很久没回学校,刚回来第一天就赶上月考,叶颜在考场回头看他答题的样子,不得不叹一句天才。确实,那次考试廖尘宇还是第一。 第125章 阿平的帮凶 但自然而然的,钟明也看出了秃顶周的为难,秃顶周虽没和他直说,但也没有在规定时间来催钟明那张化学竞赛报名表。 钟明有一天路过秃顶周办公室,看到廖尘宇在里面,那一刻,钟明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但同时自嘲,自己在瞎想什么,这本来就是廖尘宇的机会。 但那天下午秃顶周就来向他要报名表了,钟明很意外,“我的吗?” “不是你的还是谁的?” 钟明一愣,“不是廖尘宇回来了吗?” 秃顶周张张嘴,看着钟明的表情,最后叹了口气,“你啊,心思就是太重,确实学校想把你那个报名表收回来,给廖尘宇,名额有限啊。 这几天我也被催促着管你要,这件事是我没办好,钟明我都想好和你怎说了,但我知道你作为廖尘宇的朋友,也作为一个懂事的学生,应该明白的,廖尘宇参赛对他自己很重要,对学校也很重要。” 钟明点头,他是十分理解的,虽然心里还是有一些失落,但除了个人能力,他还有别的考量。他之前一直在犹豫,若是真的去参加比赛,必然要离开安城一段时间,可那匿名信也好,藏在暗处的刨锛者也好,他放心不下叶颜。 可他也不想失去竞赛的机会,现在顺理成章不去了,他可以留下来好好和刨锛者周旋,钟明始终觉得自己一定能从对方和自己的接触中找到一丝线索,只要他挺过今年,对,他的目的是争取自由,挺过今年。 这是他和叶颜的目标,他和叶颜的将来更重要。所以竞赛的事也就看开了。 可没想到,秃顶周说,廖尘宇自己愿意放弃这次比赛。 “为什么?” 钟明不可思议,找到在水房的廖尘宇,命运波折似乎在廖尘宇身上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他毫无波澜。 有的时候钟明也捉摸不透廖尘宇这个人,不知道对于他的这种的面对生死和大是大非永远没有情感波动,是该替他高兴,还是该替他难过。 或许有一天他们这些朋友的离去,在廖尘宇眼中也不过是一瞬的消亡并不值得目光停留吧,钟明总有这种错觉,“你怎么放弃竞赛了。” “我不竞赛也能考上很好的大学。” “可你参加竞赛,如果拿奖了,不仅有奖金还能保送。” “那又如何呢?” “你不是很需要钱。” “你不也需要。” “我不一样,我就算参加也取不上名次,而你很大几率可以取上。” “以前需要钱,现在没那么需要了,房屋中介说虽然房价低迷,但如果我价格合理,应该能卖的出去,还了债够我上大学的了,所以也不用为此再费什么心思。” 他似乎都打算好了。 钟明叹了口气,“那也不该这样放弃。” “你是觉得我为你放弃的?”廖尘宇说道。 钟明没回答,直直的看着他。 “你希望我参加?真的希望?” 这句话犹如对人性的考验,钟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廖尘宇到无所得拉起嘴角。 虽然没再说什么但不言而喻,可就是这个表情,这个无所得微表情,让钟明很无奈也有点窝火,“你总是这样。” “什么?” “令我嫉妒,你可以很坦然的说出一切欲望,可你根本不在乎,而我似乎就是在乎一切的凡夫俗子。” 钟明很讨厌这种感觉,因廖尘宇主动放弃竞赛而松一口气,让他对产生这种想法的自己很鄙视,所以此时是矛盾的,廖尘宇的坦然,让他更无地自容。 “凡夫俗子?” 廖尘宇似乎在品着,“这是个好词。” “好词?” 钟明一度以为他在开玩笑或者嘲讽。但观察廖尘宇的表情发现并不是这样。 “我真的觉得凡夫俗子是个好词,芸芸众生,体味人世间的俗欲,大喜或大悲,多好。” “这有什么好的,每个人都是这样,可每个人都希望特立独行,变成特殊的那一个,过不一样的人生。”钟明说道。 廖尘宇看着窗外操场上挥汗如雨打球的男孩子们,“那才不是,我就想成为一个凡夫俗子。” 钟明没听懂他这句话什么意思,只以为他是在故意装逼,“你厉害你天才,不用这样说吧,真是让我们这样的无地自容。” 自那天接到第三封信后,钟明一开始一直提心吊胆,可没有下文,那封信后仿佛一下子对方就销声匿迹了,又加上廖尘宇家出事,竞赛表等等烦心事,让钟明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些,可他还是没有放弃对周围的人观察试探,他甚至迟疑要不要和廖尘宇叶颜说那封信的事。 这边钟明还在犹豫,叶颜那边这几天刚放下的心却被再次刺激。 那天下了晚自习,她和廖尘宇钟明告别,独自往宿舍楼走去,可刚走到楼下,就听到宿舍侧墙处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下晚自习回宿舍的女生都脚步匆匆赶紧洗漱,想关灯前再看一会书。 所以根本没人注意听见声音驻足的叶颜,叶颜皱眉朝那边看,没看到人以为自己幻听了,就往楼里去,可这一次声音大了一些,“叶颜。” 叶颜回头,只见一个裹着大衣,瘦的脸颊都凹陷下去,显得眼睛奇大,惊慌的女孩跑过来。 叶颜吓了一跳,差点没认出宁馨来。无论是神色还是外形,都和前段时间差别很大,此时她跑到近处,眼神却慌张的看着四周,那过分敏感和惊恐的样子,让叶颜震惊。 还没等反应过来,宁馨就在她面前哭了,“叶颜,这边安全吗,人怎么这么多。不过你们学校宿舍里是不是很安全?能带我进去吗,我害怕,我没办法了,我只能来找你了。我东躲西藏好久,钱都花完了,旅店住不起,而且住旅店我好害怕,根本睡不着。我总觉得有人在追着我,想要我的命,想要我死。” 叶颜惊讶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她精神状态现在极其不好,整个人都有点疯癫了,拉她到楼侧面,“门口有阿姨盯着,你是混不进去的,我一会给你在校外找个旅店。你怎么了,这段时间去哪了,我都不知道上哪找你,你干嘛去了?还有曲蒙死了你知道吗,他那天晚上拿到原件没,你有没有事啊,我以为你一直不出现是出事了呢。” 说到曲蒙的时候,叶颜明显感觉到宁馨抖了一下,之后双眼发直恐惧的,“叶颜,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觉得那天那个人看到我了,我真不是故意的,但曲蒙想杀我灭口,他想杀我。 他和黄有为勾结了,想捞回自己的钱,所以拿黄有为的身份证谈条件,帮黄有为骗万良然后把自己的钱要回来。后来我才明白,那天要不是你朋友救了咱们,可能咱俩已经被整死了。 他后来想弄死我,好在我逃出来了,可我留了个心眼跟上了他,结果我看就看到,我就看到。” “看到了什么?” “曲蒙不是意外摔沟里冻死的,他是被人逼的跳进水里的。叶颜,是阿平,阿平害死了曲蒙。我这几天反复在想,黄有为不想分曲蒙一杯羹,所以除掉了他,一定是这样的,所以阿平动了手。” 叶颜心一抖,完全出乎意料,但叶颜也不确定此时整个被吓的发抖,口齿都不清晰的宁馨,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还是只是她的猜测。 宁馨看出叶颜的表情,抓着她的手,“你相信我啊,我那天躲在一边,我看到了,是阿平,他们会躲摄像头。不只是他,还有个人呢。” “谁?” “另一个我没看清,真的,但他好像,好像穿着你们这样的校服。” 第126章 角色 叶颜心里一沉,不可思议,“你说什么,穿着我这样的校服。” “是啊。这几天我东躲西藏,害怕啊,可我看见报纸上说,曲蒙的死是意外,根本不是意外啊。叶颜,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你亲眼看见曲蒙是被人逼的跳到沟里的?你应该去报警啊。” 叶颜不解宁馨吓成这样了,怎么就不去找警察呢,而来找自己。 宁馨摇着头,同时害怕的看着四周,“那个人,我是说那个阿平好像看到我了。” “什么?” 叶颜也吓了一跳。“那你更应该报警吧。” “我不能报警,我也不知道他看没看清是我,总之我当时吓的跑走,他们应该是发现有人看见了,但我不知看没看清是我。还有那个人,那个人我没看到正脸,只看到衣服。 第二天一早我就听说阿平被黄有为派去办事不知去哪了,我要是报警了,警察都找不到人,我也没证据。万一人家不承认,万一警察抓不着,我可就彻底暴露了。 那岂不是随时都可能被杀掉。我躲了起来,躲了几天,可我总害怕,我一个人太害怕了,我不敢自己住了。叶颜,我思来想去,在没确定之前,我只能找你帮我,我没别的法子,我想着你们学校肯定最安全。” 宁馨也不傻,她知道自己没证据,阿平还不见了。她去报警,警方信不信她的话不说,抓不到人,自己就彻底暴露了,就算是阿平不对她下手,黄有为也能找到她下手。她就不该跟过去,现在落到这个地步。 叶颜也跟着惊慌失措,她很同情宁馨,很震惊,但宁馨现在是个定时炸弹,但来找她了,自己也不能不管。 而且曲蒙的死她也很怀疑,但叶颜还是觉得该报警,“宁馨,这事太大了咱们弄不了,咱们好好和警察说,还是报警吧。” “我不报警我不报警,叶颜,警察还没找到他们,我就先死了,我求求你,你收留我一下好吗,在校园里是安全的对吧,阿平不可能跑到这里来杀我的。” “可你也说了,你不是看到和阿平一起的穿着二中校服的人吗,说明另一个凶手就在这个学校里,你还敢呆吗?” 宁馨愣在原地,浑身发抖,整个人已经处于毫无理智的疯癫状态了。 可嘴里还念叨着,“那也不能报警,我没证据,我也不知道具体是谁。” “你冷静一下,那人和阿平也不一定看见你对吧?所以你先别害怕,先静观其变,这件事除了我,你还和别人说过吗?” 宁馨摇头,“没有了,你知道的,我没什么朋友。叶颜,虽然我之前出卖过你,但我和你道歉了,我还想着带你一起发财,我真的把你当朋友的。你相信我,你帮帮我啊,我旅馆住不起了,没钱了,我也不敢住。我现在该怎么办。” 叶颜很无奈,宁馨这事太突然,而且按她说的阿平对曲蒙下手的时候,身边还有个穿二中校服的,让叶颜心里犹豫了,那个人会是谁?杀人不眨眼,难道是刨锛者? 她想到这点,但同时否定,刨锛者杀人都是自己来去无踪,不会找帮手的,而曲蒙是冻死的,不是被刨锛的。所以也许只是穿着类似校服的运动服,黑灯瞎火宁馨看错了呢? 叶颜看了一眼宁馨,心下很沉,虽然同情宁馨,但这事太大了,她也害怕,而且自己这边本来就够混乱的了,现在是乱上加乱。 她知道,宁馨这样的人,她应该听廖尘宇的,敬而远之,不然容易惹祸上身,但同时她对宁馨感到同情,因为和自己同病相怜。 并且叶颜也有私心,宁馨状态不对劲,若真逼急了嚷嚷的到处都是,黄有为是骗子的事抖落出来,万良能提早抽身,自己岂不是以后都脱身不了了。 曲蒙意外死了,其实对叶颜来说是好事,万良晚点知道黄有为是骗子,就会被骗光了钱破产。这对自己将来和钟明远走高飞是有利的。 但叶颜知道这样的想法非常卑鄙,但她也是身不由己,顾不了那么多了。 所以她私心里不想宁馨嚷嚷出黄有为的事,因为也许现在普天之下,只有她们俩知道黄有为是假的了。 “学校里你待不了,宿舍查得严。二来,你也说了另一个人虽然没动手,但肯定是阿平的帮凶,能看着阿平杀人,袖手旁观,这人也不是善茬。他很可能是二中学生,所以你不适合留在这,更危险,对吧。” 宁馨反应过来赶紧点头,“那怎么办啊,去哪啊?旅店我已经没钱住了,我原本想跑到南方去,可没拿到跑路的钱,我走不了啊。叶颜要不然你借我点钱,我将来一定还给你。” 叶颜叹了口气,“你看我的样子像有钱吗?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宁馨自然是知道的,绝望的哭出来,“我想去找陈老板要钱,可我不敢,我不知道黄有为是不是编排什么话告诉他们在找我了,我要躲黄有为,要躲阿平,我要躲的人太多了,叶颜,这可怎么办啊?” “这样吧,你这段时间还是躲起来,不要出门,先躲些日子看看,万一人家没见到你呢。过些日子,看看阿平回不回来,你再想想能有什么证据,能去报警最好。若是没证据,像你说的贸然去,人家不承认你横竖要死。 保命要紧,先观察观察,等风平浪静了,我帮你想办法筹些钱,你再走。我前继父的宅子一直空着,你若不出门在那里,也不会有人知道的。” 宁馨想着,狠狠点头,“那安全吗?” “你要老实在里面装作没人,就安全。” “我肯定不弄出动静。” 叶颜想着藏那是最好的,钟明最近都没回家一直在医院,只要不多日,躲在那,应该是没问题的。 所以也不多想了,带宁馨翻出去,就匆匆赶往王大庆的宅子。 叶颜在学校食杂店买了水和面包,直叫宁馨之后在屋里,锁上门呆上一段时间,她两天来一次,或者白日里左邻右舍不在家的时候,宁馨可出去买东西,别晚上出来就行。“我今晚陪你住一宿,明天再回学校,你别怕。” 宁馨对叶颜千恩万谢,“叶颜,真的,我发誓我这辈子都不会出卖你了,不然我不得好死。” “别说这些了,我帮你留意着,你也别瞎想,许是他们就没看清是你呢,那么黑。” 宁馨此时冷静下来后也点着头,看着屋子里的一切,总算是安了心。 晚上两人躺在床上,没开灯,可都知道对方没睡。此时宁馨已经恢复了理智,人也消停多了,“你说除了阿平,另一个人真的是你们学校的?那这个人在黄有为阿平身边,是什么角色呢?” 第127章 学校门口 “你怎么就那么确定是二中的学生?许是和校服差不多的运动服呢。”叶颜说道。 宁馨在黑暗中摇头,又想到叶颜看不见,说,“真的,胸口那个位置我记得,之前我仔细看过你们校服,当时虽然离得不近,但也不远,曲蒙打火机点着照着亮,所以看清了,只是没看到脸。 我就纳闷,要是个女学生不奇怪,你这样的都出现在娱乐城陪人唱歌喝酒呢。可关键是,那人应该是个男生,个子还不矮。男生为什么会出现在那,还和阿平是一伙的,阿平可是骗子的打手,那个男孩难道也是吗? 曲蒙私心,为了捞回自己的钱,决定威胁黄有为,继续帮他行骗。想骗了万良的钱,把自己的那份拿回来不揭穿黄有为,保全自己,看着兄弟去死。看书喇 没想到,骗子不受威胁,索性釜底抽薪杀了曲蒙。曲蒙打了如意算盘,没想到命都搭进去了。” 叶颜静静听着,觉得恶心极了,怪不得曲蒙当时说的话让人觉得奇怪,生意场上无兄弟父子,曲蒙想要拿回自己的钱,甚至拿到更多的钱,所以选择帮黄有为隐瞒继续行骗。 也是,他若把这事告诉了万良,不仅要担当年牵线搭桥的责任,万良破产了,他的钱也拿不回来。 人心真是个无底洞。 宁馨还在疑惑,“所以那个学生到底是干什么的?会跟骗子混在一起,草菅人命,说不得也是骗子。” “你在黄有为等人身边见过学生吗?”叶颜问道。 “当然没有,所以才奇怪呢。不仅没有,黄有为身边除了阿平就没别的人,要么就是那些老板,身边顶多有女学生,男学生真没有,连个年轻的男的都没看过。一进ktv都是那些老头子。年轻男生怎么可能和那些人掺和在一起。” 宁馨说的很对,但叶颜却想到另外一件事,不管这个男生是谁,他和阿平这样的人混在一起,就值得深思了。是不是说明其实黄有为手上不只有阿平一张牌,还有别的。才能在安城行骗这么久都没被发现,设这么大局,把安城这些有钱做生意的都骗了。 而黄老板之所以杀了曲蒙,是还没到最后收网的时机吧,他势必要把万良骗到底,才离开。 但不管如何,现在看来这趟浑水自己只要不掺和,拘住宁馨,似乎对自己就没什么影响。而且没准还是有利的,最起码万良破产,自己可就真的自由了。 然而叶颜想的还是简单了,最起码在暴风雨来临前,万良这边是不会对她放手的。 叶颜第二天去学校的时候,又在大门口看到了叶小梅。 叶颜要是早看到她在门口,绝对转身就走,或者从后门进学校躲开她,可因为思量着昨晚宁馨的事,没看见在学校门口小吃摊的叶小梅。所以,当叶小梅过来拉住她胳膊,吓了她一跳。 “你没住校啊,从哪回来的?” 叶颜想甩开叶小梅,可后者就是拉着不放,现在是上学的早高峰,不少人回头看她们,叶颜脸上挂不住,皱眉,“你还来找我干嘛?” “你是我生的,我不能来找你?” 叶小梅还是那套话。叶颜听了开头就不想往下听了,“你想让我在学校门口嚷嚷吗,妈,我可以不要脸,但怕你的好丈夫要脸。” 叶小梅脸色一下变了,那天的事还记忆犹新,那是万良第一次打她,那一巴掌把她彻底打蒙了。后来回家,万良也发了好大的脾气,说她把他的脸都丢尽了,果然就是贱货上不得台面,说她丢了大人,多么难听肮脏的话都招呼了出来。 以至于叶小梅傍上了有钱好男人的美梦就这么戳破了。 但她一向自欺欺人,不断地自我反省,觉得万良没说错,是她没文化,不管不顾的撒泼,忘了场合,给他丢人了。 所以叶小梅哭着求万良原谅,在叶小梅的世界观里,她早就被男尊女卑重男轻女的世俗荼毒,她恨过,也只恨自己命不好。没觉得这世界有一丝不公,觉得万良供她母女吃住,让她体面,给她钱花,就是天大的恩赐。 为了这个恩赐,付出什么都可以,毕竟现在的生活是她以前不敢想的,她做错了事,万良都没打她,那简直是天大的善良了,就是对她好,而这样的好男人,她无论如何也要留住。 毕竟在叶小梅的世界里,能给她吃住,给她钱花,就是好人。若是有一天不能给钱了,那就另当别论。 叶小梅是这样认死理的人,叶颜太了解她,知道她就是这样的人,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服明白的。 所以叶颜面对叶小梅的胡搅蛮缠是无力的,是挣脱不了的。叶颜也想过干脆不管她了,甚至计划好了将来和钟明一起考大学离开这个城市,但她没想过真的扔下母亲抛弃母亲。她知道那是她这辈子唯一的亲人了,她和叶小梅的感情不止于母女,还有这么多年相依为命的情义。 叶颜也深知自己虽然读书明事理,但这感情是甩不掉的,这是她和叶小梅一样骨子里根深蒂固的法。她没办法弃亲情不顾,所以她尽量的想要远离母亲,不断说服自己,但也没用。叶小梅现在拉着她看着她的眼睛,叶颜只觉得心酸。 但叶颜尚存的理智让她还在挣扎,“妈,我是你亲女儿,你知道做那件事对我一辈子的影响吗?如果我考上大学,将来是大学生,会有好的工作好的将来,我到时候可以接你去一起享福。” “一起享福?别说大话了,我能指望你?我就算指望乡下那个没见过几面的儿子,也指望不上你。别说将来你嫁人了,就往近了说,你当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考大学考出去,还能管我?” 叶小梅戳破她的心思,让叶颜哑口无言,叶小梅看着她冷哼着,“被说我到点子上了吧。” “那你也不能逼我去做那件事。” “那天我也没有想到你万叔叔真的让你去房间。” “你现在知道了,来找我干嘛。还想骗我去吃顿饭?” “叶颜,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妈妈和你万叔叔说好了,就一次,保证就一次,真的。就这一次,你万叔叔就有把握拿下合同。 到时候,他能分咱俩不少钱。不然,你将来上大学用什么,我不只为了自己,也为了你。叶颜,你妈我这辈子跟过不少男人,就一闭眼就过去了的事,我不说你万良叔叔不说,以后没人知道你做过这事,照样结婚生子。就这一次,算妈妈求你了行吗。” “妈你听听你自己说的话。” 叶颜压低声音,她俩站在栅栏一侧,看着门口的人越来越少,她明明就在学校旁边,可却觉得离学校,离班里同学,甚至离自己的美好未来越来越远。叶颜一瞬间绝望了。 第128章 叶小梅的试探 叶小梅还在游说,还是那些话,“你贞洁烈女的,忘了我怎么把你养大得了?当初在路上,饿了三天没吃饭,不也是我先不要脸陪人睡觉才换一口吃的。后来不也是我一次一次卖,活下来的。 你要有良心就帮我这一次,真的就这一次,你万叔叔答应我了,给很多钱的。男人靠不住,钱财能靠住,叶颜,算妈妈求你行吗。” 叶小梅带着哭腔,最知道女儿的软肋,叶颜心里痛到了极致,脑子里回忆当初的那些画面,整个人都在发抖,她当时也想保护母亲,可那时她俩都要饿死了。看书喇 她是欠叶小梅的,这辈子还不清,如果中间没这么多烂事,叶颜想着也许她早就答应了叶小梅,可她现在不能,不说她现在有钟明,有朋友,答应钟明答应廖尘宇要好好保护自己。 再者,叶颜脑子还有一丝清明,黄有为是个骗子,现在委身于他,也不过是白搭。 可叶小梅那字字诛心的话还在说,叶颜脑子疼的厉害,眼看就要被叶小梅拉上出租车了,叶颜一把甩开她,忍不住了,“妈,你有完没完,你以为他答应你一次就是一次吗?你知不知道,万诚戈的姐姐万莹,以前过的什么日子,被卖给一个男人又一个男人,比当初咱俩还不如,你想看我那个样子吗?”看书溂 “不会的,你万叔叔答应我的,他不会食言的,他说只要一次,情况不同。你这一次他就有把握拿下合同,到时候他就是安城最有钱的人了,最体面,到时候就用不着你了,什么女人找不到啊。” “算了吧,什么最体面的安城人,什么飞黄腾达。妈,你别傻了,万良被人骗了,黄有为是个假的,是个骗子。万良已经被骗了不少钱,还做梦呢。 万良现在之所以发了疯一样毫无理智要促成合同,就是他已经破釜沉舟,走投无路了,因为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那个所谓的合同。黄有为一撤他马上破产,甚至欠债,你在他身边了解吧,他是不是借款了?” 叶小梅一下呆住,不敢置信的摇着头,“你说谎,怎么可能,你万叔叔明明说,还有黄老板那么气派,怎么可能是骗子。 安城可不少人和他有生意往来,是你曲蒙叔叔以前找的人,绝对有钱人,还有那个陈老板,陈老板不是开了国际户头。” “这些就是曲蒙告诉我的,还有啊。” 叶颜把叶小梅拉近了,压低声音,“你以为曲蒙怎么死的,曲蒙就是知道了黄有为是骗子,才被黄有为的人灭了口。阿平最近是不是不在了,躲出去了。 妈,你还真是天真,万良现在也没什么钱了,再签了那合同,别说钱,外债有的是,他把自己卖了也还不起,你还做厂长夫人的春秋大梦呢。还让我上黄有为的床? 我告诉你,妈,今天黄有为要是个真的,我就上他的床,还了你的债。可他现在是个骗子,明知是个坑,我不跳。” 叶颜也是发了狠,看母亲发愣,胸口上下起伏,头皮发麻。 然而一瞬间叶颜就清醒过来了,随即开始后悔,怎么能和叶小梅说呢,提前破坏了计划,回头叶小梅要是告诉了万良,万良揭穿了黄有为,虽然欠债,但厂子还能维持的住,若是再搭上别的生意利用自己怎么办? 叶颜啊叶颜,你可真是冲动了,怎么能和叶小梅说,再等几日没准就成了,万良准破产。 叶颜此时万分懊悔,可她刚才真的是一股气上来没忍住。 而叶小梅此时顾不上她了,一直摇头,“你骗我,一定是骗我,你就是不想听我的话,为了脱身才这么和我说的。” 叶颜严肃的看着母亲,像是也喝出去了,“妈,你现在要是还清醒,就知道我说的话没错。还有啊,你不傻,曲蒙死的这事,警方都定位为失足落水了,你可别到处乱说啊,说小心惹火上身,这帮骗子连人都敢杀,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你小心点啊。” 叶小梅听后浑身一抖,双眼恐惧发直,还不停的念叨着,不会的不会的。 她的春秋大梦一下被女儿戳醒了,不肯面对现实,可叶小梅稍微冷静后最先想到的是,万良破产了岂不是一分钱也没有了,还有债务。 叶小梅呼吸都紧了,着急忙慌要回去告诉万良,快速的上了出租车。 叶颜看着母亲坐车走了,懊悔的想给自己两个耳光。 然而叶颜不知道的是,叶小梅在路上就反应过来了,她怎么能告诉万良呢,万良现在还有点钱,她在家还能支配。要是现在告诉万良了,家里仅有的钱也会被拿去先堵窟窿了。 骗子这东西,叶小梅路上也见过,见过那些被骗子骗的家破人亡的人,骗子最狠的是你就算抓到他,打死他,钱也吐不出来了。 自己这厂长夫人算是做不下去了,叶小梅现在唯一的就是庆幸,合同还没签,不然借款出来的钱也要投到新合同里去,她真的喝西北风了,到时候万良没钱了,岂不是要把她给卖了。 叶小梅一得嗦,心里也发了狠,慌张的叫司机改路线不去厂里了,改回家。 然而让叶小梅惊讶的是,她以为万良这个时间早去厂里了,结果万良竟然在家里,明明早上自己看着他出门的,他怎么回来了? 万良坐在桌前,正皱紧眉头拿着手机,对着电话本不知在想什么,看样子心情极其不好。 他看到叶小梅,后者本能的抖了一下,万良瞪了她一眼,他顶看不上叶小梅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气。 叶小梅被他一瞪,心虚害怕就涌了上来。 她又想到叶颜刚才说的话,试探的问到,“你怎么回来了?” “黄有为让步了,但说我现在启动资金太低,还是不够格,我这汽水厂是没有陈老板琉璃厂大,但也不至于丢人吧。 他就说在国际上不行,我都之前加大投资了,弄了两个酸奶生产线,他就说不行,那两条线不挣钱,现在就干赔,汽水厂挣得钱全填这个窟窿了。” 叶小梅心一沉,装作不经意的坐到他身边。“那之前不是贷款了吗?” 第129章 借钱 “贷款也是买设备的,他说要是开国际户头,启动资金在里面至少还要再弄个一百万。” “一百万?” 叶小梅手一抖得嗦,把茶壶都打翻了。水洒在万良身上,他本就烦躁,此时跳起来大叫,“笨手笨脚的呢,我正心烦呢,赶紧滚滚滚。” 叶小梅赶紧躲回屋里去了。 趴着门缝看外面万良打电话,心抖的不行,她记得上次万良就说过,贷款没还上他没法再向银行借贷,只能在外面借,外面可是利滚利啊。 叶小梅想到此几乎要尖叫,可理智让她捂住嘴,手不停的发抖,回头看看屋里的陈设,慌张的把自己仅有金首饰包好放进兜里。 然后翻抽屉里的存折,里面只有几千块钱,是家用。万良就算凑钱这点也看不上,叶小梅看看时间决定一会就把钱全取出来,可才几千块她不甘心啊。 就在这时叶小梅听到万良似乎又给人打电话了,这次没有阿谀奉承,应该是打给他厂里的人。 她长了个心眼趴在门口听。 “小吴,厂里账面上还有多少钱,六万?怎么可能就六万呢,我这么大厂子。行了行了,我知道那两条生产线的问题,现在只是暂时的,又没少给你开工资,找财务,今天把账面的钱都给我取出来,要现金。 对对,让财务支出来,我一会过去,直接拿黄老板那去,再联系老扒皮那头,抵押,房子抵给他,给我凑出几十万,我知道不够,我再想办法抵押点别的。 听说上次陈老板就是把现金摆在了黄有为面前,黄有为才带他去开的国际账号。黄有为就是看不起我这厂子,看不起我万良,草,老子也拿钱砸死他。 我知道利息高,你别废话,快点去。算了你让财务先去账面取钱,我回头开车去接财务,你到老扒皮那边给我联系上,房本?” 万良回头喊着,“小梅,房本给我拿出来。” 叶小梅咽着口水答应着,赶紧把抽屉里的房本翻出来,万良揣起来,拿上外套就出门了,徒留叶小梅心里打鼓。 刚才她一瞬间想叫住万良的,到底不忍心看他往火坑里跳,但人都是自私的,现在就算告诉了万良,之前的钱也拿不回来了,账面只有六万都不够厂子开支的,厂子之前就抵押了,到头来汽水厂保不住,房子也保不住。 对不起了万良我只能先顾我自己了。 想到此,叶小梅拿上存折,匆匆往银行过去。 她不只是去取钱,她想到一招,虽然凶险但为了将来,也得铤而走险一次了。 叶小梅要去堵厂里的会计了,要赶在万良到达银行之前,装作是万良派来的,把那六万拿走,虽然这点很冒险,但叶小梅打算试一试。要是没成功,她就取出这几千块钱跑路,反正这家是呆不了了。 但叶小梅在银行没堵到会计,她不知道的是,汽水厂账面资金出了问题,有一笔货款,今天上午要从账面上走,六万块钱根本就没够。 叶小梅在银行呆了很久,沉不住气了,就去了一趟汽水厂,旁敲侧击知道这一点后,整个人气的说不出话来。 万良更是要疯了,赶紧带人到老扒皮那边去。老扒皮可是附近私人借贷第一人,很有名的。 叶小梅神色匆匆的,自然也惹来厂里不少人注意,这些人虽背地里看不起她,表面上都还挺和善,到底叶小梅挂着个厂长夫人的名头。 叶小梅假意寒暄了几句就想到什么,找了几个相熟的工人,表达了要借钱的意思。但之前因为厂里几个人和她一起跟会儿,虽最后都还了,但对叶小梅颇有微词,在一边听她要借钱的意思,冷嘲热讽。问叶小梅缺钱,怎么不管万良要去,倒向他们借起钱来了。 叶小梅脸上挂不住,匆匆的离开汽水厂。在门口竟遇到了车间主任,这人以前是老纺织厂的员工,为人很圆滑,那张嘴特会说,擅长溜须拍马,当初纺织厂没让他下岗,他就跑到万良这边说好话,挤进汽水厂了,脑子是个活的。“小梅啊,手上不宽裕?” “哎呀,我这情况您也知道,我闺女等着上大学,我和万良说过,但,总归不是亲生的。” 叶小梅以为老主任是要借她钱,就含糊其辞又合情合理的欲言又止。 “我不好再和老万开口,想着下个月他给我生活费,我再和他说,这个月管他要过钱了,不好再开口,到底我们也是半路夫妻。” 那老主任点着头表示理解,却笑着,“我手头是没钱,不过,老万现在也没啥钱吧,都去找老扒皮了。” “他是为了厂子做大,大家都知道那个黄老板合同一签,大家都能富贵。” “那倒是,不过我也快退休了,富贵是赶不上了。我的意思是,你要手头不宽裕,和厂里人借钱,老万能不知道吗,到时候你也不好交代。” 叶小梅尴尬的笑笑,她是准备借了钱跑路的,管不着万良知不知道了,但这话没法说,叶小梅不想多话正准备走,结果,老主任又拉住她,“哎呀,你怎么性子这么急,我话还没说完呢。我是说老万能找老扒皮借,你也可以借啊。” “我又没啥抵押的。那老扒皮怎么可能借我。” “他那样的肯定不能借,老扒皮民间借贷做的大,可这城里又不只他一个人做借贷的。我有个侄子,自己在南方赚了点钱,回老家来,想做点买卖,就想搞个小额借贷,利息不高,放心。” 叶小梅眼睛转了转,“可您知道我的情况,我没得抵押。我要的钱也不多,真的。” “就因为你要的钱不多,你家这么大厂子摆在这,是不是,你每个月生活费里抽出一点还利息,不就得了。还能跑了你的,这么大厂子,到时候你担保人写万良不就得了。” “可是。” 叶小梅还是犹豫了。 “可是啥,你不告诉他,不就得了,他身份证你有吧,咱们私人借款不讲究那些。” 叶小梅眯着眼睛笑着,“那我就少借点,几个月就还上了,说不得下个月厂子做大了,我一次就能还完了呢。” “就是就是。”老主任笑着附和,不过叶小梅跟着过去,才发现这借钱没说的容易,按手印不说,怎么也得押点东西,哪怕首饰身份证都行。qqxδnew 最后,叶小梅想了想,跑回了厂里,她记得万良办公室保险柜的密码,有一天偷着看的,万良很谨慎很小心。可惜啊,他这人再仔细,也没有叶小梅鬼,她早发现密码是他过世母亲的生日,所以很顺利把厂里公章偷了出来。 拿到了那边做抵押,借贷人第一次看到这种东西做抵押,笑了,“您这我都不敢收了。” 第130章 万莹的踪迹 “有什么不敢收的,我家男人是厂长你也知道的,我就是着急给我闺女送钱去,不然就回家拿金镯子了,明天,明天我就拿金镯子来还公章,您看行吗。” 因为叶小梅身份在那摆着,那人思来想去觉得也没什么,他可拿着公章呢,给叶小梅一百个胆子也不能干出啥事,但他也没敢多给叶小梅拿钱,只给了一万块钱,还签了一大堆字,按了手印,她还用了万良的身份证。 钱很少,叶小梅不甘心但也没办法了,此时已经傍晚,早就天黑了。 叶小梅匆匆的拿着钱跑回家,把之前收拾好的行李拿上,只是离开时环顾屋内,也有万般不舍,这里算是她这么多年住的最好的地方了,可惜啊,自己福薄命贱,注定一生漂泊。 只临出门的时候,她还是咬着嘴唇没忍住,给叶颜学校收发室打了个电话,她不敢去找叶颜,也不知自己的事会不会惹人怀疑,下午她借钱肯定有人得告诉万良,万良就该知道她有问题了,她的时间其实不多了。 刚才她也是趁着老主任没在去借贷的,等老主任回去知道她把厂里章拿出来了,那老狐狸肯定会赶紧告诉万良的。 所以,叶小梅现在也不敢去找叶颜了,但她要自己跑路不忍心,自己走了,叶颜势必要收拾这个烂摊子,终究没忍心。但时间紧迫,叶小梅决定就打一个电话,如果叶颜接了,就喊叶颜一起跑,如果没接,就是天意了。 上晚自习的时候,有个外班的男生抱着篮球,过来敲五班的门,说收发室有叶颜的电话,说是她母亲。 叶颜呆愣住一会,就点头说好,看着那个男生走远了,她也没动地方。 钟明回头,“怎么了,你妈妈给你打电话了吗,快去接啊。” 这里走到收发室也有点距离,叶颜应该跑着去才对,可她竟然没动。 叶颜看向钟明,那一刻她冲动的想把一切都告诉他,可看到钟明桌上摊开的化学习题册,还是住了嘴。钟明马上就要参加全国化学竞赛了,元旦过后就走,没几天了,本就心思不定,这时候告诉他这个,不仅影响他竞赛做题准备,还让他没法安心进京。 叶颜摇头,不想他担心,起身走出教室。但她走的很慢,犹豫着母亲找她什么事,难道又要她回家去。 但又想到早上自己和母亲说的话,不确定母亲是不是已经告诉了万良,不管哪一种,叶颜现在都不想知道,她真的很烦躁,一天都在懊悔自己早上的冲动。 这么犹豫着也耽误了两分钟,走到收发室的时候,发现母亲那边已经挂断了。 叶颜站在电话前犹豫了半晌,收发室大爷说,“你妈妈刚才可着急了,你给她回个电话吧,火急火燎的找你,没准有什么急事。” 叶颜把电话回过去,可惜那边没人接。 从收发室走出来,叶颜整个人特别烦躁,无尽的担心,母亲是不是真出了什么事。 最后,终究没忍住,回头朝校门口跑,拦了辆车直接回了家。 叶颜匆忙上车的身影,正好被从面馆出来的万诚戈看到,他皱眉看着车走远,心思不定,之前他看着叶颜上了曲蒙的车,真的很害怕,可他没有勇气去质问自己的父亲,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跑去医院找钟明,可到了医院又发觉自己的行为多么没种。 万诚戈本就看不上钟明,竟然还想着去找钟明帮忙,那天他回过味来就干不出这事了,在医院门口犹犹豫豫,其实他更害怕看到钟明。 好在他那天一直在医院外躲着,最后看到叶颜和廖尘宇出现才放心。但没想到第二天自己就从父亲那知道曲蒙死了的消息,他第一反应是,曲蒙的死和叶颜有关。可又一想,叶颜那晚十点就回医院了,之后一直没离开医院。 他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他当时也没回学校,就在附近的网吧呆了一宿,第二天去打听,知道叶颜那夜没离开医院,租了个床位睡觉,他顿时觉得自己真是多心了。 叶颜这样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是凶手呢,她十点多就回来了,外加上后来报纸登出警方的结论,他才长舒一口气,至于叶颜有没有被曲蒙送到黄老板床上,他则耿耿于怀。 甚至忍不住去问了叶颜,叶颜告诉他没有,那一刻他心里终于松了口气,可同时也知道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因为叶颜看他的眼神变了。qqxsnew 他那天想开口解释,叶颜没听,就那样从他身侧离开,这犹如打了他一个耳光。 是啊,自己明明看见了曲蒙来找她,知道要干什么,却没阻止。是廖尘宇带她回医院的,自己甚至比不上廖尘宇。即便像以前一样给自己找无数借口,万诚戈都不得不承认自己内心的胆小懦弱,在某一时刻让他变成一个懦夫,一个小人,只能无地自容的蛆虫。 可万诚戈还是想和叶颜缓和关系,他犹豫了几天甚至不敢去班级里,不敢和叶颜有正面的眼神交流。 虽然他几次鼓起勇气,最后都没敢,而此时在学校门口看到叶颜上了出租车,有一瞬间他想问她去哪,要不要他陪着。可因他骨子里的犹豫,还是看着出租车走远了。 万诚戈愤恨的踢着路边的易拉罐,为自己的懦弱感到无尽羞愧,索性拦了辆车要追上去,结果这时候,竟然有人叫他。 回头,看见一个染着黄头发的男生,这人他不熟,但见过。以前在台球厅总跟在万莹身边,叫什么来着,楚什么的,想不起来了。 对方看他皱眉,“我是你姐的同学,楚鹏飞。” “哦。知道,有什么事吗,我这边赶时间。” 万诚戈不得不先让出租车走了,不耐烦的皱眉。 楚鹏飞看起来比之前瘦了不少,裹紧大衣,看着万诚戈一副不耐烦地样子,很不快,“你知道你姐在哪吧,她其实没离开安城。” “你说什么呢?我不知道,她不是跑了吗?” “你到底是她亲弟弟,别装了,她就在安城,我知道。” “你说我姐在安城?” “对。” “你怎么那么确定,你看见她了?” “我没看见,但好像有人看见了。” “谁啊,在哪。” “好几次了,有时候在网吧,还有舞厅,我都去过了。可每次都晚了一步,都说她前脚刚走,我每次都扑个空。” 第131章 公园 这一点让万诚戈很意外,他真的以为万莹早跑了,离家出走的信上说去南方了,他一点没怀疑过。因为他知道万莹这些年的委屈,同时也成为一个定时炸弹般的存在。 当初万莹留下信离开,万诚戈反而松一口气,不然那种负罪感不说,万良也说万莹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能耐了,她要一直在,早晚万家的事会爆出来。 到时候万家不仅名声扫地,生意也会受影响,就会没钱。万诚戈最怕的就是父亲破产没钱,他想起小时候那段被人欺负的日子,就不寒而栗,那对他来说才是最恐怖的。可现在,竟然有人说万莹还在安城,这让他心里犯嘀咕。 “你说都在哪见过她?” “我没见到,但有人见到了告诉我的。” “谁告诉你的。” “这你就别管了,总之我找过去,都没见到人,但她肯定在这几个地方待过。我觉得她就是躲着不想见我。” “可我真的不知道万莹在安城啊。” 万诚戈无奈的摊开手。 楚鹏飞盯着他半天,“我觉得了她就是躲着我,要不然你和我一起去找她。” “去哪找啊,你不都没找到?” 万诚戈不耐烦的,“她欠你多少钱啊,我爸不是帮她还过了?你这人怎么这么死心眼,没完没了啊。” “你以为钱还了就算了?知道老子被人嘲笑多久吗,还有啊,你爸只给了点现金,当初我给她买了多少东西,花了多少钱,这都没给我。我得找到她,不找到她不甘心,这女的把我玩了,知道吗?” “你一男人,玩玩你又没什么损失。你还想要多少钱,差不多得了。” 万诚戈不想聊了,“你要找自己找吧。” “你还是不是她弟弟?” “她也没把我当弟弟啊,我现在真的有事,不想管你了,你别找我了。” 之前楚鹏飞闹得欢,甚至闹到万良厂子去了,万良不得不给他点钱,但他不满足,非说还要两万。但也消停了一阵,这段时间也不知又抽什么风。说见到万莹了,不知真假。 万诚戈作势要走,楚鹏飞还不依不饶,正说着话,小灵通响了,是短信留言。楚鹏飞皱眉把小灵通手机举到万诚戈面前,上面留言“在富春路附近。” “又来新线索了,走着,这回你和我一块去。” 万诚戈却甩开他,“什么啊。我和你又不熟,你这短信只有个富春路,没头没尾的,你在骗我吧。” “我骗你什么,走走走,和我一起去,她看到你在肯定就不跑了,万莹以前就说过你,说她就你一个亲人。” 这话万诚戈到没从万莹嘴里听到过,一愣,可还是甩开楚鹏飞,后者看他就是不跟自己走,还怕再次错过时间,最后也不管他了,打上车就走。 徒留万诚戈在原地站了半晌回过味来,叶颜早追不上了,现在心里也乱了,他甚至在想万莹会不会真的没离开?也是,她走的时候没拿多少钱,能跑多远。或者之前跑了,钱花没了又回来了?那怎么不来找他们?还是说她知道了家里帮她还了钱,所以四处躲着。 万诚戈脑子有些乱,想打电话找万良问问,结果新买的手机也来了条短信,他皱皱眉,竟然看到了刚才楚鹏飞短信上一样的信息,不过他的多几个字,“小诚,我在富春路,有事找你,速来。姐姐。” …… 叶颜火急火燎的打车回家,却发现家里没人,母亲这么晚了能去哪呢?刚才着急找自己干嘛,自己真该接电话快一点,白日里也不该和母亲说那样的话。 叶颜着急回家,渴的要命,走到桌旁喝水,可一抬头看到门口柜子上母亲的钥匙在上面放着,也就是说母亲出门的时候没带钥匙,这不太可能啊,母亲一向谨慎,出门时必锁门。是啊,刚才自己开门进来,只拧了一下就开了。 叶颜一下想到什么,冲进母亲房里。果然,首饰和母亲喜欢的两件衣服都不见了,叶颜心顿时慌了。 回头又看到拉开的床下抽屉,此时里面也是空的了。 一种强烈的恐惧感袭来。 母亲不会是看万良要破产,所以先卷钱跑了吧。 一口气噎在嗓子那,叶颜整个人都麻了,慌张的跑出门。 在大街上来回转着,好一会才冷静下来,她是世界上最了解叶小梅的人,如果母亲跑路,会往哪里走呢。 首先按母亲给自己打电话的时间算,已经没有汽车了,母亲只能坐火车走。 想到此叶颜赶紧打了辆车,朝火车站过去。 然而在火车站里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人,安城的火车站并不大,候车室里一目了然,她穿梭在大包小裹的人群里,甚至拿照片询问是否有人看到母亲,可一无所获。 叶颜尽量让自己冷静,又跑到售票口问,那个售票员倒有点印象,因为这个点来买车票的人不多,尤其还是一个女人。售票员说叶小梅买了去青岛的车票。 叶颜回头看时刻表,距离那趟火车还有不到一个小时。母亲应该还没上车。 因为入冬后总有积雪,所以安城到外省的车次不多。但让叶颜奇怪的是,母亲买的竟然不是时间最近的,为什么,单单因为想跑去青岛? 不管如何,母亲现在没在候车室,会在哪呢? 叶颜四处张望,却看到火车站门口进来一个人,竟然是汽水厂的员工,叶颜心里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随后就看到万良的两个亲信,再之后看到了万良。 叶颜倒吸一口冷气。 赶紧躲了起来,看着那几个人也拿着叶小梅的照片找人,只要问到售票员,母亲的行为马上就暴露,心中急的要死,他们怎么这么快追过来了。 母亲不可能在候车室等着的。 凭叶颜的了解,叶小梅应该也想得到自己买火车票,没准被万良发现拦截吧。所以肯定不在这。 叶颜赶紧躲着他们,跑出了火车站。 火车站在富春路这边,算是市中心附近。 叶颜四处看着,街边有饭店还有小旅店。 她此时已经冷静多了,这个世界上没人比她更了解叶小梅,也没人比她和叶小梅更懂得如何跑路,所以也许母亲买了去青岛的车票,就是为了引开万良等可能追过来的人,那么母亲没准并不打算坐火车跑? 叶颜想起以前和母亲在路上时,叶小梅说的话,往往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 叶颜四处看着,想着母亲会怎么跑路,躲在哪里。 如果叶小梅不打算坐火车走,那么就是坐汽车走,等万良的人在火车站找一夜,疲惫不堪毫无所获的时候,她就可以偷偷坐最早的一班汽车跑路。一定是这样的,因为这样的事叶颜和叶小梅干过。 但叶小梅肯定不会住旅店,附近旅店不安全。 最后扫了一圈,叶颜看到了富春路繁华街道另一面的会宁公园,这个地方夏天的时候开放,冬天则被关闭,还因为要重新修一个景观园林,所以被圈了起来,封闭了。 叶颜眯起眼,她记得会宁公园里有个管理员住的小房子吧,以前淘气还进去看过,冬天这里可没有管理员,难道? 叶颜皱眉赶紧朝会宁公园过去。 第132章 还不能离开 晚自习上,钟明看着叶颜脸色不对的出去接电话,结果一直到晚自习快结束都没回来,疑惑又担心。 他跑到收发室,结果收发室的大爷说人在半小时前,没打通电话就离开了。 叶颜没回班级,那就是回家了吧,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最近钟明就觉得她怪怪的,不太放心,在收发室给叶颜家打了个电话,结果没人接。 钟明思来想去,跑回班级收拾了书包,准备去叶颜家一趟,他心里有种很不安的感觉。 结果,这一收拾书包,竟然发现书包里多了一封信。这信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钟明有些懵,因为每次信都出现在书桌堂,所以他都十分注意书桌堂里东西。甚至,每天来的早一些躲在后门观察,他今天一早上到中午吃完饭回来特意看,都没有看到信。 所以他以为今天不会再有新的信件了。 上次的事他一想起来还在颤抖,那天过后他试探的想问父亲怎么回事,可父亲拒绝和他交流,整天在母亲病房里不出来,根本没给他问话的机会。 但钟明发现父亲看自己的眼神越加的冷漠,他后来回想那天的细节,想和父亲解释,但父亲根本不给他任何开口机会,似乎他的死活也不在意一般,钟明索性也赌气了。 但现在想来还是很害怕,过后也没见报,说明那个女人应该还活着,他白日也又去下八里胡同看过,打听过,只说那家被人抢劫了,女主人吓的都住院了。 说是抢劫的拿着锤子,被害人一口咬定是刨锛者,但警方似乎并没急于下结论。在她家勘查一番就走了。但那女的邻居说去看望受害者,被打劫的女人说警方承诺,很快就能抓到凶手,他们已经有了非常重要的线索。 钟明听了这话,很害怕,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了,只每天小心翼翼的观察自己书桌堂,可他早上的时候明明书包还没有信,下午的课,书本都在脚下,就没打开过书包,所以是中午,有人把信偷偷放进了他包里。 钟明惊慌的看着此时周围的同学,扫视着每一个人,大概他的目光太尖厉,廖尘宇感受到了看过来,钟明却慌张的错开视线。 那个人,就在这个班里,一定是的。 钟明害怕的等着晚自习的人都走没了,还坐在位置上,廖尘宇过来问他要不要一起走,他借口还有道题没解完,看着廖尘宇先离开,班级里一个人都没有了,才慌张的打开那封信。 “钟明,上次过后你应该很害怕也很疑惑吧,但你的行为让我很不满,你竟然还胆敢白日里寻找和凝视我,看来你还没有见过真正的恐惧。 既然你这么不听话,我只好给你一点惩罚,不过放心,第一次惩罚比较轻,怎么读到这里害怕了?最先想到谁,是不是叶颜? 拿着锤子,到富春路来,就在那里等着,你会知道,你对我的任意凝视,都会让你在乎的人受到伤害。” 落款,“窥视你的刨锛者。” …… 叶颜在会宁公园外面转了两圈,因为冬季,这几个月都是关闭的,大门紧锁,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叶颜看了看四周,从一侧栅栏翻了过去,此时里面一片黑暗,灯都没开,和夏季的热闹比,这里像是沦落了一般,四处都透着寒冷和萧索。 叶颜按照以往记忆路线,朝后面管理员住的小屋过去,就在景观园林那边。 连跑带走,叶颜呼出来的白气在夜空里凝成一团,她只能借着公园外面的光看路。摸索着,走着走着人都害怕了。 咽了口口水,瞪着眼睛,尽量分辨黑暗中的方向。直走到后面,一些碎石在脚下,接着是更大的石块,这处修景观园林,只修了一半,大概天太冷,就停工了。 叶颜继续往前走,管理员的小房子就在附近了,然而眼前突然有什么落下,她抬头,天上竟然飘起雪来,天气预报说,今晚有一场大雪。 果然,雪花飘得越来越大片,叶颜则越来越着急。 终于,看到了那处小房子,跑过去,踩在碎石子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然而到了小房子门前,叶颜趴在窗口看里面漆黑一片,根本不像有人的样子,又去拉门,也是锁着的,难道自己想错了?叶小梅根本没来这?那她会去哪呢? 叶颜四处张望,甚至压低声音小心的喊着,“妈,妈你在附近吗?” 可没人回应,整个公园本就是荒的,这里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叶颜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赶紧要往别处走,可就在回头时,听到嘎吱一声踩在石子上的声音,而这声音不是自己发出的,叶颜心提了起来。 朝着房后面看,想到什么,假装自己走远了,之后猛地跳过去,就看到从小屋后探出头来的叶小梅。 “妈。” 叶小梅有些尴尬的躲闪着叶颜的眼神。 “妈,你怎么在这,刚才怎么不回答我。” 叶颜过来,叶小梅却皱眉看着四周,“就你自己吧?” “就我自己,你怎么跑了啊。” “我不跑还等着和万良一起破产啊。我可没扔下你啊,我给你打了电话,是想带你一起走的,是你没接到电话。我不跑不行了。” “你是不是拿了万良的钱?” “没多少啊,拿了又怎么样,我好歹帮他做了不少事,陪了不少男人。” 说到这里,叶小梅停住话头,似乎不想在女儿面前说这个话题,“你怎么找到我的。” 叶小梅还是很害怕别人找到她,惊慌失措的向四周张望,把叶颜拉到房后面去。 叶颜看着母亲冻的发白的嘴唇,“这冷,要不要进去说。” “你都能找过来,保不齐一会他们也找到我了,在这小屋里岂不是直接被扣住,跑都跑不了。先在外面等等吧,过了十二点确定没人了再对付一宿,明早坐四点的汽车就走。” “妈,你要去哪啊。” “随便去哪,总比等着万良来抓我的好,你这傻孩子,那么大的消息为什么到跟前了才告诉我,你早说咱们是不是有所准备。” “怎么准备,还跑吗。” “不跑等着一起受罪?那万良现在是蒙在鼓里,要有一天没钱了,别说我,你也得卖了,不跑怎么办,你来的正好,那咱们一块走。” 叶小梅不耐烦的说着,但看叶颜书包都没背,“你东西都没拿啊,什么都没拿?钱啊,身份证?” 叶颜哪还管的了那些,她拉住叶小梅的手,“妈,咱们能不能不跑,咱们把钱还给万叔,告诉他黄有为的事,咱们告诉他那是骗子,也算将功抵过。没准他就放了咱俩,反正你也没和他登记,就搬出来,彻底一刀两断,他也卖不了咱俩了。反正你也闹开了清醒了。妈,现在我真的还不能离开。” 看书溂 第133章 是你杀的人 叶小梅却气笑了,点着叶颜的脑袋,“你是疯了不成?当初你说我和你万叔逼着你干那事,你不愿意,一心想跑。我现在给你机会和我一块跑,你又不肯。 你是不是就习惯了吃苦受罪,当下贱人,你要受就自己受着,我可给你机会了。 和你说好了,我没拿多少钱,但万良现在气头上,肯定也闻到点什么东西,抓到我和你,问清楚了破产了就都完了。房子厂子早都抵押了,没了钱人逼急了,下一步就要卖我卖你了。看书喇 你可想好了,你跟我走了,咱们以后大不了再漂一段日子,在南方随便找个人靠着也好,干什么也好,都能活。也不是第一次跑了,这次比以前好,最起码咱们手里还有点钱。 反正我是不留下了,要留你自己留,你可想好了,我跑了,你万叔肯定找你,别说读书了,你转头就要被他卖了还钱,到时候你想跑都来不及了。” 叶小梅说的是实话,叶颜知道,但她舍不得离开,她就根本没想过现在离开,她答应钟明一起考大学,将来一起正大光明的离开,活在阳光下的。她现在要是走了,也许永远都见不到钟明了,又要活成阴沟里的蛆。 叶颜犹豫不决,叶小梅则担心的看着四周,“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太了解你了,妈,但你以为万叔不了解你吗,我刚才在火车站已经看到他了。 他只要拿着你的照片问售票员,就知道你肯定是在这附近,他在旅馆翻不到你,一定怀疑这个公园的。 你还能躲多久?妈,我想好了,咱们报警,报警行吧,我可以作证黄有为是骗子,到时候把万叔的钱还了,咱们和他一刀两断。万良肯定忙着对付黄有为打官司,没空管咱们的,你又没真和他领证,你就和他分开,咱们母女一块住,他还能把咱们怎么样啊?” “叶颜你是失心疯了吧,你以为你是谁啊?还报警,你妈我是什么人你不知道?要报警我也得跟着他进去。况且,留下来有什么好处,到时候人都做不了。” “妈,你什么意思?” 叶颜想到一些事,“妈,你在万叔叔手上,是不是有什么把柄?” 叶小梅躲着她目光,“你别问那么多了,反正我要是和万良闹翻了,肯定就更不能在这呆了,我要跑了,丢人我也不管了,反正这辈子你妈我什么丢人事都干过,街边上我都卖过我怕什么。 可你不还要脸吗,到时候,你妈我的录像流出去,你还想在学校抬头,你还能念书?你疯了吧。” 叶颜心狠狠一沉,想到以前万莹说的话,“妈,你说万良给你拍了录像?他逼着你去和那些男人,还拍照?” 叶颜几乎哭出来,“妈,你疯了不成,那你还和他过这么久,那个人就是个变态,是个疯子,你为什么不早点离开,为什么还逼着我。”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人活在世上尤其是女人,像我这样的女人,像咱们这样的女人,就得认命。那些说大话的人只会指责,谁帮过咱们?明明咱们才是弱者,可你看看,我老家那些亲戚,后来的纺织厂。 那些人只会指责我,警察都不把村里的男人抓起来,王大庆打我,报警都只是劝几句就让回来了,换来的只有打得更狠。” 叶小梅瞪着眼睛在黑夜里极亮,“我能怎么办?现在不比以前好多了,我还抱怨什么,最起码,我伺候的是有钱人,他们爱咋玩就咋玩给的钱多就行。你以为我为了谁?不都为了咱们娘俩。我是逼你了,你记恨我,可我那不是没有办法吗,叶颜。” 叶小梅眼泪下来,捧着女儿的脸,“这世界上你最能理解妈妈对不对?听我的话,和妈妈一块走好吗。” 叶颜大哭着,眼泪模糊了视线,她舍不得妈妈离开,可她真的没法和她走,叶颜已经无法再过以前的日子,一想到要离开钟明,心里就和被挖掉一块肉似的,摇着头,“妈,我不能现在走,我和钟明约好了,我们要一起的。” “钟明钟明,我看你是被穷男人糊住了脑子,他要有钱怎么都行,可他自身难保,他家那些事也够受的,你要留下和他吃苦受罪?他重要还是妈妈重要。” 叶小梅脸色严肃起来,看看时间觉得这里实在不安全,她得找远点地方躲,说不得一会在火车站的万良就要找来了,“好好,你不走我走,你别后悔。 反正叶颜,这辈子我养你一场也算仁至义尽了,没我你早死了,所以现在你也大了,既然有自己的想法,咱们母女情分这辈子就到这吧。” 叶小梅甩开叶颜,匆匆往假山那边走,那有个豁口,能从富春路背街出去,叶小梅要走远一点,明天天一亮就坐汽车赶紧走,大不了找个黑车顶多花点钱,只要躲过万良的眼线就行,她必须走,她不敢承受被万良抓住的后果。更承受不起,万良破产对她的影响。 叶颜抹着眼泪看着叶小梅真的头也不回的走了,赶紧追过去,“妈,妈,你别走,别扔下我。” 她声音大了,叶小梅紧张的朝四周观望,看叶颜哭成一团,心里也有不忍,咬着牙根,“祖宗,你小点声。” 可叶颜已经完全迷失崩溃在失去母亲的痛心中,眼泪不住的往下流,不管不顾的大哭,叶小梅急了狠狠给了她一耳光,“小点声吧,你想死我不想,叶颜,你真是我的祖宗。” 叶小梅说到这里,哽咽着几乎带着哀求,“你放过我吧,叶颜求你了,这么多年你就和个阴魂不散的鬼一样,算我上辈子欠了你的,这辈子也还完了吧。 你放过我吧,叶颜。这么多年我对你仁至义尽了,若不是念着点母女情,我早把你扔了。你干出来那些事,我还留着你,我不容易,这一次,叶颜你就让我一个人走吧。” “妈,你在说什么,难道我在你眼里就是累赘吗?我这么些年也付出了很多啊,为了你,为了家。” 叶颜直觉内心无比疼痛,她从来不知自己在叶小梅眼里竟然是个累赘,这对她绝对是个刺激。但叶颜一直告诉自己,母亲是身不由己,母亲是给她打过电话的,没有抛弃她。可此时叶小梅无奈之下的吐露心声却让她不可思议,母亲想扔下自己,不止一次吗? “山里那次不算,妈,不算,那次生死攸关你先跑了没什么的,你没有想过抛弃我的,对吧。” 叶小梅被她缠住,也是来了气,发狠的,“不只那一次。” “怎么可能,妈,不可能,我这些年是欠你的,但我也为你为家里做过努力。当年你让我叫你姐姐,我就叫姐姐,我甚至帮你处理过,王大庆的。” 叶颜说到这,悲痛的呜咽,那是她心底的痛,是无法原谅的罪责。是自己罪恶源泉的开始。 但叶颜说到王大庆的时候,叶小梅眼神却一下厉了起来,“你觉得你帮我处理了王大庆的尸体,就是帮助我了吗?叶颜。” 叶小梅甩不掉她,又着急,此时似乎也喝出去了,“叶颜,你清醒一点啊,你这里有病的。” 她指着叶颜的脑袋,不管女儿泣不成声悲伤到何种地步,叶小梅看着她,“叶颜,你这里有病的,王大庆,是你杀的,是你。” 第134章 入骨之鸣 叶小梅发了狠,“是你妈我帮你处理的尸体,不是你帮我。你又忘了,每次都是这样,你每次都忘了。每次都不记得过程,然后就觉得是我动得手。 这不是第一次了。好,谁让你是我女儿呢,这辈子我生了你,我就要受着,是我欠了你的。为了你,我只能承认王大庆是我杀的。叶颜你知道那之后我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做噩梦吗? 梦见王大庆要把我大卸八块。你不知道,你心里根本没有负担,就像以前一样,你每次都会忘记是自己动得手,都会认为是我。 可实际上,你妈妈我,对你够意思了,为了让你尽量像个正常人,我每次都在你面前演戏,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是,我是多少次在路上就想把你扔了,因为你就像个随时吃人的魔鬼一样,是老天爷给我的诅咒啊。 王大庆不是第一次了,之前你也动过手,你都忘了吗?只是那几次人没死咱们就跑了。王大庆这次,让我知道你病得更重了。 叶颜,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怕你,因为你就是个定时炸弹,我甚至不知道哪天睡梦中你又发病了,会不会把我也杀了。” 叶颜不可思议的看着索性一股脑把心里话全吐出来的叶小梅。 “妈,你在说什么?你说王大庆是我杀的?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你仔细回忆回忆,那天你是不是不记得了,不记得你进门后干了什么?当时王大庆打我,几乎要把我掐死,你抓着门边上的捶子就给了他一下,然后你就像之前每次一样开始发抖,等你醒过来,就啥都不记得了。” 叶小梅终究忍不住哭了出来,“叶颜啊,我可怜的闺女,我从来没怪过你,因为你每次都是护着妈。在路上的时候,那个客人不给钱,还抢我的钱,我和他打起来,也是差点被他掐死,然后你就。” 叶小梅眼泪决堤,“这是你小时候落下的毛病,我知道,都怪我,全都怪我,我要不是当年走丢了,被人贩子卖到那户蛇蝎心肠的人家,咱娘俩被关在地窖里,你也不会落下这病。 妈当初就不该把你抢下来,你若是一生下来还没感觉到这世界,就被那家人溺死了,说不得早死早投胎一户好人家了,我当时就不该让你活下来,之后让你受那么多罪。” 叶小梅捂着脸大哭出来,很多时候她都不敢回忆在山沟里的日子,那片穷的要命的地方,被人关在地窖中的时间,是一生的梦魇。 那根本不是人过的日子,比畜生还不如。她是大人尚且一段时间分不清这世界是虚幻还是现实,何况一个孩子。 叶颜那时候好小啊,她生下来就在地窖里没见过太阳,瘦的和个小猫一样。叶小梅没有奶水,每次把米汤省一点给孩子,她怎么可能不爱自己的女儿,可叶小梅连自己都顾不了,怎么顾女儿。 叶颜第一次发疯就是在她亲爸想把她卖掉的时候,那个人贩子下了地窖来看,要把叶颜带走。 叶小梅只能在角落里看着,想着女儿今后重复着她的人生,那要多苦啊。 所以,叶小梅在人贩子和丈夫商量价格的时候,爬到叶颜身边,掐住了女儿的脖子。 她想着,自己结果了,女儿以后就不用受罪了,像自己一样受这份罪,还不如死了算了。 可那瘦弱的小女孩,干瘪的看不出人型的叶颜,却在自己母亲拼命掐着她脖子的时候,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悲鸣。 叶颜小时候很少哭很少叫,她从生下来就被教育要听话,老实在角落里,要是声音大了吵到外面,是要被溺死的,她终日在生存线上挣扎,她就算说话声音也很小。 所以叶小梅也是闯定了她不会发出声音,才敢在丈夫和人贩子背后悄悄动手。 可叶颜却一声闷鸣,那根本不像是从叶颜嘴里发出来的鸣叫,像是来自地狱。 被掐住的脖子,发出的声音无法外放,只能内在胸腔震鸣,在一根根肋骨中发出来的求生的鸣叫,那叫声入了骨,像是召唤出了她身体里的魔。 那叫声吓的叶小梅松了手,男人们回了头。 却看到叶颜通红着双眼,丈夫走过来踹飞了叶小梅,叶颜看到母亲痛的起不来,一口咬在了父亲手腕上,父亲随手一个耳光,人贩子过去抓她,叶颜却拿起一个发芽的土豆狠狠地砸在了那人头上。 谁都想不到,一个小孩子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可叶颜红着眼,站在那,如一个从地狱里走出来的鬼魅,直直的看着被打的额头出血晕过去的人贩子,那双眼瞪的溜圆,可怕极了。 那也是叶小梅第一次看到叶颜这样,第一次看到凶狠丈夫怯懦的神色。 没错,丈夫害怕了这个曾经想亲手溺死的女儿,指着她,“反了反了,看我不打死你。” 他说着,拿过一根棒子就要去打。 叶小梅已经捂住了眼睛。 可叶颜却一下跳到了丈夫脸上,几乎将他的脸挠花,丈夫痛得大叫,把叶颜甩出去,叶颜被摔晕了。 丈夫却大叫着鬼啊有鬼啊的跑出去。 叶小梅当时甚至不敢去看叶颜,不知过了多久叶颜醒来,目光惧怕的看着地上被打晕了的人贩子,缩在角落里,又像是个小猫似的,半晌才敢爬到叶小梅身边。 此时叶小梅甚至看到她颤抖,不敢相信,像是两个人一样,刚才像被附体了,现在又恢复了正常。 “妈,他是谁?好吓人啊,他怎么了。他以后也要在地窖里吗?” 自此叶小梅发现了叶颜有病,是脑子里的病。 “叶颜,你放过我吧,这辈子我对你仁至义尽了,行吗,你放过妈妈吧,行吗?” 叶小梅痛哭着。 叶颜则愣在原地,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双手,“你说,你说王大庆是我杀的?我不记得了。” “你是不记得了,那次你要是拿的别的东西,王大庆根本不会死,就像以前一样,只是打晕了。可你那次拿了锤子,一下他就死了。” 第135章 梦碎 叶颜站在原地,惧怕的看着自己的双手,那些以为是梦的记忆片段不断在脑子里闪现,她分不清幻觉还是现实,惊恐的摇着头,“怎么会?我怎么会不记得呢。你在骗我对不对,妈,我怎么会在没有意识下乱杀人呢。”看书溂 “你随时随地就变了,我也没摸到规律,也不知道你啥时候发病,这些年我在你身边提心吊胆,怕你半夜起来把我杀了。 可大概母女连心,你没对我动过手,我才放下心,我和自己说你是早年受了苦,得了这病。其实这些年你很久没犯病了叶颜,自打在路上那次,你就没再犯过病,许是到安城生活安定了。 要不是后来闹出那事,你亲爸找过来。那几年咱们过得挺好的,你那几年都没犯病,咱们过得好了,自然病就好了。可厄运专找那苦命人,谁想得到啊。” 叶小梅捂住脸,“妈妈本想一辈子咽下这些事,可妈妈老了,妈妈累了。叶颜,既然说开了,咱们母女情分这辈子就尽了,行吗?下辈子,下辈子,换我来当你女儿,行吗?”叶小梅看着女儿,叶颜的眼泪已经决堤。 摇着头,接受不了母亲的诀别,也接受不了这真相,“妈,你是骗我的对不对?妈,你就是想走。咱们是母女啊,这么多年,我不想和你分开,你是我唯一的亲人。妈,对不起,我不该和你发脾气,你别扔下我。你在骗我对不对。” 叶小梅此时说出这番话,就已做好准备了,她是真的想抛下叶颜了,以前每一次她还犹豫,最后都被心软和一丝亲情留住了,可这次她是真的下了决心。 女儿如此犹豫不决,叶小梅一开始也想带她走的,可叶颜的心不在自己这了,不像以前眼里只有母亲只听母亲的话了。那么以后,以后也过不到一块去。 最重要的,叶小梅心痛的厉害,没有说出她不想带叶颜走的真实想法,因为钱不多,她一个人走还行,可带着叶颜就不一样了,如果叶颜甘心和自己走还好。 可叶颜这样留恋安城,留恋那个同学,路上必然不会像以前那样头也不回,肯定要联系的,一旦被万良抓回来,自己可就翻不了身了。 所以这次,索性已经说开了,那么,就此这辈子的缘分也就尽了。 叶小梅挣脱叶颜的手,深深叹了口气,“我走了,你也不算他女儿了,万良找你,你不是有朋友吗,求他们帮帮你。总之,以后你好自为之吧。” 说着叶小梅头也不回的转身,叶颜大哭着爬过来抱住母亲的腿,叶小梅皱眉想把她踢开,叶颜就是不松手,“妈,你是骗我的对吗?” 虽然这样说,可叶颜脑子里无尽的画面涌出来,她觉得恐惧极了,不仅仅是母亲要把自己抛下了,还有她无法接受自己有病的事实,难道自己真的会无意识中杀人吗?那么自己会不会这么多年,在母亲不知道的情况下还杀过人。 叶颜一下想起了万莹,她也不记得自己到底是怎么把万莹捂死的。 叶颜此时恐惧极了。 “你松开,再不松手,一会有人找来了。”叶小梅惊慌的看着四周,主要是她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好像有人在往这边走。 叶颜现在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她整个沉浸在恐惧中,只知道哭了。叶小梅最后下了狠心,使劲推了她一把,就急匆匆往景观园林后面走。 然而就在叶小梅往前跑的时候,身后叶颜突然双眼通红的站了起来,叶小梅只感觉一股寒气,随后被狠狠地推了一把,她踩着碎石脚下一滑,惊讶的回头,瞪着眼睛不可思议的倒了下去。 头部正好磕到了没建完的假山上,一片锋利尖锐的石头上。 顿时抽动了两下,就瞪着眼睛不动了,最后连叫都没叫出来,一切发生的太快。 如果人死前还有意识,叶小梅一定不敢置信,亦或者释然吧。最后,自己终究死在了叶颜的手里,让她把欠叶颜的债,这辈子都还完了。 …… 钟明到富春路的时候,整个人恐惧又茫然,他在富春路来回走了两圈,四处看着,像是个疯子一样,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富春路这么长,那个人不会在耍自己吧。 走到第三圈,钟明累的满头大汗,到路中间的食杂店买水,然后意外看到了停在这间食杂店门前,万良的车。 钟明心里有一丝不好的预感,刨锛者今晚所指的关于对叶颜的伤害,不会和万良有关吧,他心里诸多不安,想起万莹死前所说的话,心急的不行。 问食杂店老板,知不知道停在门前的车主去哪了。 “刚才过来买水,买了好几瓶呢,好像是到火车站去了,那边不能停车,你知道的。” “车上几个人?有没有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 老板皱皱眉,摇头,“没有,都是五大三粗大老爷们,来买烟买水,好像要去火车站找什么人,还挺急的,说什么卷钱跑了之类的话,我听他们说的。” 钟明惊讶,也往火车站那边去,跑到候车室的时候,正好看到几个汽水厂的人,因为这些人之前都在纺织厂工作,所以钟明是认识的,其中两个还是万良的心腹。 再一转头,竟然远远看到万良了,他此时正拿着一张照片在四处询问。 钟明躲在人群里,朝那边张望,发现万良拿着叶小梅的照片。 万良为什么在四处寻找叶小梅?叶小梅去哪了? 叶颜又去哪了? 钟明心急如焚,迫切的想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他总有种不好的感觉,非常担心叶颜。 钟明躲开万良的人,又偷偷溜出了候车室。 万良找叶小梅都找到火车站来了,不会是叶小梅跑了吧,刚才食杂店老板说什么卷钱跑了,难道是叶颜的母亲和万良什么事闹翻了,拿了万良的钱跑路了? 那叶颜呢? 和她母亲一起跑了吗? 钟明心里一沉,想到这个可能,但很快否认。不会的,叶颜不会扔下他一个人跑了的,就算要走,也不会这样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一定是有什么事,叶颜一定是来找她母亲的。那么,人现在在哪,他一想到信里所说的,就心急如焚。那个刨锛者不会要对叶颜下手吧,他越想越害怕,他必须在那个刨锛者之前找到叶颜。 第136章 模糊的真相 想到此,钟明又往前跑了几步,结果就听两个刚从大众浴池走出来的人议论,“一看就不像正常人,一个小姑娘大晚上还在街上走,也不害怕,这都几点了。” “不过看那样子,喊她也不吱声,别是个傻子。” “应该不是吧,穿着二中校服呢。” 钟明心里一惊,赶紧往前跑,可跑了两三圈都没找到穿二中校服的人,钟明安慰自己也许是二中同学在附近,许是想错了。然而,就在一转角,靠近富春路背街上,远远地看到了一个人影的轮廓。 可钟明一眼就凭着那个远远地轮廓看出是叶颜,喊了一声,“叶颜。” 那个影子没回答,似乎动作极慢在路上走着,而她所在的街道非常偏。 钟明心跳如鼓,极其害怕,赶紧跑过去。 钟明喊着叶颜的名字,可前面逐渐清晰起来的轮廓却依然缓慢的移动着,钟明跑过去拍了她一下,“叶颜。” 那个身影顿住,却没有转过头来。 钟明大喘着气,觉得很奇怪,“你在这干嘛呢,我叫了你好几次,你怎么了?” 钟明走到叶颜正面,却吓了一跳,只见叶颜双眼通红,眼睛发直的看着前面,瞪着溜圆,整个人发呆发木,走的极慢像是个木偶一样。 “叶颜?” 钟明惊讶,双手在叶颜眼前晃了晃,可她毫无反应看都没看他,依然盯着前面,眼睛都不眨一下,缓慢走着。 钟明看着四周,发现前面是死胡同,可叶颜还在往前走。 他不明所以,张望了一番,就看到不远处旁边栅栏上似乎有个豁口,里面是会宁公园,此时那边漆黑一片连个路灯都没有。 钟明抓着叶颜的肩膀,“叶颜你怎么了,你说话啊,遇到什么事了,你别吓我啊,你看我一眼,回答我一声啊。” 可无论钟明如何叫她,叶颜都如行尸走肉一样毫无反应。 直到钟明快急哭了,晃着她的肩膀非常剧烈,叶颜才猛然间惊醒一样,瞪着眼睛大喘着气,像是从梦里惊醒不可思议得看着钟明,“钟明是你?” “是我。你怎么了,怎么在这,你刚才样子吓死我了,好像丢了魂似的,你怎么在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钟明惊讶的看着叶颜,叶颜却愣在当场,张嘴想说什么,可她似乎什么都说不出来,茫然地看着四周,她怎么到会宁公园外面了?怎么在外面了呢,她母亲呢?人呢?怎么只有她自己。 她惊恐无助的,“我怎么在这?钟明我怎么在这?” “叶颜你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我刚才叫你也不吱声,你就和梦游了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我才要问你怎么在这么偏的地方,你去哪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颜被他晃着肩膀,渐渐恢复神智,嘴里却绝望的念叨着,“我怎么在这,我怎么了,我到底怎么了。” 她找不回自己如何走到这里的记忆,可她逐渐找回了失去意识之前最后的画面。 叶小梅当时看着她,告诉她,叶颜,王大庆是你杀的,你脑子有病,你放过我吧,我怕哪天你把我也杀了,你就是个定时炸弹。 叶颜捂住头,惊恐的大叫着,几乎跌在地上,她的样子吓坏了钟明。“你怎么了叶颜,你出了事对吗,你说话啊,你别吓我啊,叶颜。” 叶颜却拼命摇头,痛苦的记忆不断袭来,随着叶小梅当时说的话,她回忆起了那些片段,在地窖里,自己拿发芽土豆砸向那个男人。在路上,看着客人掐着母亲脖子,她就打晕那人。是她是她,包括王大庆,记忆虽模糊,但那些她自以为是噩梦的片段,随着叶小梅那些话,全都重新组装起来。 可她接受不了,是她吗?是她杀了王大庆,早在王大庆之前,她就开始伤人了,她有病,她脑子有病,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控制不了,她杀人了。是她杀的人,一直都是她。 叶颜恐惧的大叫着,使劲拿拳头敲自己的头,痛苦的大叫大哭。 钟明被叶颜的样子吓到了,更多的是心疼,死死的抱住她,不让她伤害自己,心痛的无以复加,“叶颜你怎么了,你别伤害自己啊,你有什么事告诉我,我们一起解决。你这样子,让我太害怕了,叶颜。” 钟明的话流进她心里,叶颜却更加绝望,她想起自己闷死了万莹,她对这个有意识,可当时动手的时候也似乎有一种力量,有个声音在心里告诉自己,杀杀杀。 是她,是她杀了人,一直都是她叶颜,她控制不了自己,她有病。 她身体里住着魔鬼,随时爆炸。叶颜抬头看着钟明的脸,无尽心酸涌出来,泣不成声。 她害了钟明,像她这样的人,压根就不该和钟明在一起,钟明本来应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可因为她,双手沾了血,她把钟明害了。 “对不起钟明,是我害了你,是我,从头到尾都是我,我是个杀人犯。” 钟明被叶颜的表情震得难受,“我不管你到底做了什么事,但永远不要和我说对不起。叶颜,我们是一起的,将来也要在一起。我们无论如何不会离开彼此的,对不对?无论好的坏的,都一起承担。叶颜,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都永远和你站在一起。” “钟明,对不起,我真的不配,我是个魔鬼。” 叶颜支撑不住,在钟明的怀里,痛苦的悲鸣。 半晌,她才缓和了一些情绪,可冷静下来随即是心中升起的无尽恐惧,她刚才是不是又忘记了什么? 刚才钟明说找到自己时,她毫无反应。 最后那些片段涌上来,叶小梅的眼神,决绝的话,离开的样子。 叶颜一下捂住嘴,叶小梅,母亲,她在哪,“你看到我妈了吗?” 钟明不知叶颜惊恐的眼神代表着什么,摇头,“但我刚才在火车站看万良带人好像在找她,她是卷钱跑了吗,到底出了什么事。” “你没看见我妈和我一起吗,没看见她走出公园,对吗。” 叶颜惊恐的瞪着眼,感觉无法呼吸,不断否认脑海中那模糊的最后片段,几乎绝望,没等钟明回答她,就从地上爬起来,翻过栅栏朝公园里面跑,一边跑一边喊着,“妈,妈,你在哪,妈。” 叶颜心中升起一丝希冀,妈妈是扔下她走了。一定是的。 可当她走回到那修了一半的景观园林时,整个人就呆住了,站在原地,瞪着眼不敢置信的浑身发抖。 看向那片假山下躺着的人。 叶颜双手颤抖,捂住脸,蹲下去拼命摇头,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第137章 将错就错 叶颜想喊可已经喊不出来,她腿发颤,几乎是爬过去的。 待到近前看到叶小梅那张脸,到死都瞪大着眼睛,带着对世界的控诉与不甘。 叶小梅有没有想过这一天,也许想过的吧,可那么多年还是带着这个拖油瓶一样的女儿,虽然无数次想要抛弃,甚至逼迫唯一的女儿去爬男人的床挣钱,虽然最后想一个人离开,和这个魔鬼一样的女儿做一次了断。 叶小梅不是个好妈妈,但她尽力了,这辈子对叶颜尽力了。 人在极度悲痛的时候,是哭不出声的,叶颜仿佛一下变成了哑巴,张大着嘴,想尖叫,叫不出来,想大哭,哭不出来,她只能绝望的看着躺在那的叶小梅。 钟明此时也跑了过来,不可思议,“这,这不是?叶颜你妈妈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钟明赶紧过去查看叶小梅,结果发现她已经死了,吓得后退,但反应过来,赶紧蒙住叶颜的眼睛,不让她看到亲人被害的一幕。 四周这么荒凉,叶小梅似乎是摔在了假山上,头磕在尖利石头上丧命的。人都凉了,死透了,周围的血都快凝结了,那个锋利的石头尖几乎扎进了叶小梅后脑。 本来想说要叫救护车的钟明,意识到,已经晚了,人已经死了。 再看叶颜,“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母亲被害了,报警吧。” 钟明知道叶颜此时已经失去了理智,甚至来不及多想她的奇怪之处,就要跑出去报警,但没跑两步发现叶颜依然在原地。 钟明觉得不能把叶颜留在这,这可是杀人现场,那是她的母亲,他怕叶颜会想不开,过来拉她,“叶颜,我知道你此时的心情,现在先跟我走,我们先去报警,得让警方赶紧过来,看你妈妈是失足意外还是被人害了,那是你母亲我知道你的心情,但你也不想她枉死,咱们得赶紧报警。” 钟明过来抱住叶颜,可她动都没动,双眼发直,最后,都不知她是在哭还是在笑,像是疯了一样抬起眼,“是我杀的,钟明,是我杀的。” 眼泪流下,带着绝望,“我忘了,钟明,我都忘了,王大庆是我杀的,我现在又竟然。”她看着自己的双手,痛苦的,“竟然亲手杀了自己的母亲。我有病,钟明,我才知道我脑子有病,我受了刺激就会杀人,是我妈告诉我的,她说王大庆是我杀的,还说我有很多次伤人的经历,可我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叶颜混乱极了,语句颠三倒四,钟明不可思议的听着,可竟然听明白了。 完全不敢相信眼前柔弱的叶颜,会是个随时可能吞噬人性的魔鬼。 怎么可能呢? 要怎么办呢? 是啊,要怎么办呢?叶颜已经彻底绝望,她虽不记得过程,可她确定是自己推了母亲,是她害死了母亲。魔鬼吞噬了她的灵魂,她现在已经疯了。 叶颜一会哭一会笑,狠狠地抽自己耳光,又捂着脸痛哭,她只有一个念头,死,自己做了太多错事,都是无法挽回的,一个随时爆炸的炸弹,她对自己恐惧厌恶,所有情绪拧在一起,叶颜又哭又笑。 整个精神已经崩溃,她甚至去抓手边锋利的石片划向手臂。 钟明大叫着,“叶颜,叶颜,你在干嘛。” 他捂住她的手腕止血。 “叶颜,你别这样。” 可叶颜已经彻底失去理智,她疯了。 钟明想起信中所说,一下反应过来,捧住叶颜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叶颜你看着我,人不是你杀的,是那个刨锛者。真的,他给我写信了,他告诉我今天要伤害你,他警告我了,因为咱们一直在寻找他,这是他给咱们的警告,是他杀了你母亲,不是你。”m.qqxsnew 叶颜茫然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我说,你都不记得你母亲是怎么死的了,对吧。” 叶颜摇摇头可又痛苦的,“是我,是我推了她。” “你只是推了她,但她不一定死,我刚才查看了她的伤口,她是死于头部重击,除了磕碰的,还有个重击伤口。是刨锛者,一定是他。他计划好了,才会把我引过来,我才会出现在这,我还有信。” 钟明慌张的把那封信拿出来放在叶颜面前,他不知道叶颜看没看清,只死死抱住她,“叶颜没事了,你不是杀人犯,你不是,你母亲不是你杀的。你那么爱她,怎么可能会杀她呢,她不是你杀的,她头上除了磕碰,还有重击的伤口。” 叶颜茫然的,“真的吗。” “真的。” 钟明看着她的眼睛点头,实际上他撒了谎。 叶颜还是绝望的哭了出来,“我再也没有妈妈了。” 钟明抱住她,“你还有我,叶颜,未来我们还要一起走下去。算我求你,为了我,求你振作起来好吗?” 钟明哄着叶颜,他在无尽的恐慌中,努力拉回自己最后一丝理智,他不能看着叶颜有事,绝对不能。 虽然现在还有很多想不透的问题,叶颜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究竟是一种什么病,他都不想管了。 无论叶颜变成什么样,他都不会放弃她的,因为他知道叶颜只有他了,这世界上谁都可以放弃她,唯独自己不可以,她也是自己的命啊,是他唯一的希望。他们是一起的,他必须要保证叶颜的安全,他不能看着她出事。 钟明深呼吸了几次,看了一眼叶小梅的尸体,攥紧了拳头。把瘫软的,不停大哭的叶颜架起来。 哄着她到栅栏外,告诉她不要动,就在这等他几分钟就好。 之后钟明四处看着,确定周围没人,又一次回到了假山那边。 他手在抖浑身都在抖,这一刻他也止不住的哽咽出来,“阿姨,对不起了。但,你也不希望叶颜出事对不对,对不起了阿姨。” 钟明攥紧拳头,努力让自己找回最后的冷静,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了那把锛儿。 做完一切后,钟明将染了血的校服包住锤子一起塞进书包里,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深呼吸一口气,跑出去。 此时叶颜靠着栅栏一会哭一会笑,意识都不清晰了。钟明知道耽误不了了,他看着叶颜的眼睛,“记得我的话吗,是刨锛者杀了你母亲,因为她头上有被锤子砸的痕迹。” “真的吗?” “是,我已经确认过了,现在我们就去报警。但你答应我,无论警察怎么问你,你不要说你母亲告诉你的那些话。你就说,知道你母亲卷钱跑了后也来找她,怕她出事,我陪你一起找的,然后在景观园林发现了她的尸体,知道吗?是咱们一块发现的,你若不知怎么回答就哭,剩下的我来说。” “钟明?” 叶颜意识依然是茫然地,钟明几乎带着哭腔,“叶颜算我求你了,你什么都不要说好吗。” 他不知叶颜听进去了多少,因为叶颜现在精神状态就不对劲,钟明都急哭了,但他知道耽误不得,“叶颜,来,我背你走。” “我们去哪啊。” “我们去报警,我们是第一个发现你母亲被刨锛者杀害的人。叶颜,你母亲是被刨锛儿的。她被那个刨锛者杀了。” 第138章 复杂的人心最难测 万诚戈接到那条奇怪的短信后,就打车去了富春路,短信上是姐姐万莹的口吻,他反反复复的看了好几遍,觉得非常疑惑。 首先,万莹怎么知道自己的手机号码?他以前用的呼机,后来换成小灵通,最近才换了一个诺基亚新款,买了新的电话卡。 不过他很快就想通了,万莹可能是跑了之后钱花完了,又回来了。不好露面,毕竟要躲着父亲,肯定是要安顿好再联系他,所以先悄悄打听他,不直接来找,是怕父亲知道吧。知道后又要逼她做那些事了,所以,找同学打听了他的电话号,也是可能的。 但,楚鹏飞又是怎么收到万莹地址的?很显然,楚鹏飞收到的短信,和自己收到的不一样。 万诚戈看着手机,自己这一条应该是万莹给他发的,但楚鹏飞那个应该是别人发的。 楚鹏飞还说不止一次,有人告诉他万莹的地址,可每次去都扑了个空。 谁会告诉他这个? 再看姐姐万莹如此严谨行事,难道除了楚鹏飞,还有人在找她?万诚戈只能想到自己的父亲万良,但万良找万莹,没必要给楚鹏飞提供线索吧。 万诚戈心里极其疑惑。 可他更不明白的是,万莹要真想见他,为什么不告诉他具体的地址,这富春路可很长一条啊。 最后万诚戈选择在富春路中间位置下车,他给那个发短信的电话挂过去,没人接,但很快那号码又给他发了短信,“来会宁公园。” 万诚戈更疑惑了,会宁公园冬天可不开,他走过去,往里面看,小声地喊着万莹,喊着姐姐,可没人回答。 他看看四周,翻了进去,一边往里走一边喊着万莹。 很快就远远听到什么声音,好像是女人在哭。他一愣,这样的场景下,这样的环境,很难不让人害怕。这可是大晚上,荒凉的会宁公园里有女人在哭? 他扎着胆子小心的往声音来源处走,可那声音断断续续,他听得不真切,似乎从会宁公园后面没修完的景观园林方向传来的。 是万莹吗?她遇到什么事了?怎么搞的神神秘秘的,虽然不情愿虽然害怕,万诚戈还是慢慢过去了。 他自知对不起万莹,心有愧疚,尤其是刚才楚鹏飞说,万莹曾说他是她唯一的亲人,这让万诚戈心里很歉疚。朝着若隐若现的哭声过去,结果走到一半,突然没了声音。 他心提了起来,脚下踩在碎石上,惊的他不敢动了。随即听到一声闷坑,似乎是男人的声音。 万诚戈顿时后退了几步。 良久,久到他在这天地间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才小声喊了一句,“姐,万莹?” 没有回应。 万诚戈突然不想再往前走了。 又后退了一些,最后踩在树枝上几乎把自己绊倒。 可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又响了,还是那个号码,“到景观园林来,有急事,帮我善后。” 善后?什么意思? 万诚戈疑惑不解,万莹到底什么意思,他再次打那个电话,被挂断了,他跌跌撞撞跑到景观园林,远远看到什么人躺在那。 天很黑,只有不远处外面街道的光和天上的月光。 万诚戈以为那是万莹,喊着,“姐。” 可躺在那的人没有任何回应。 他心中一丝不好的预感。 走过去,看清躺着的人面容样子,吓得跌在地上。 那是叶小梅,是他继母,是叶颜的母亲,她怎么在这?而且,她此时侧躺在地上全是血,瞪着眼睛,分明已经没了活气。 万诚戈吓得往后退着,可这一退,似乎看到叶小梅身侧什么东西反光,那反光及其熟悉,他不敢置信的又往前爬了两步,看清那东西时他几乎惊叫,是电子表,是他以前最喜欢的,姐姐的那块进口电子表。 再看叶小梅,脑部受伤,明显是被重物击中后脑。那是什么?是刨锛儿! 他的手机此时又响起,万诚戈吓得几乎把手机扔了,半晌回过神又爬过去看手机上的短信,“善后。我的好弟弟,你若不帮我,我就把万家的事全都说出去,把你看着我陪那些人,却默不作声的事都说出去。到时候大家都别活了。” 万诚戈脑子炸了,万莹杀的吗,万莹是刨锛者?是她?不可能,怎么可能?但这电子表怎么解释,这短信怎么解释?万家的事,他默不作声的事,这些细节,只有万莹知道啊。 万诚戈吓的大叫。 他脑子很乱,顾不得其他的,站起身就往外跑,他也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跑的,看到栅栏就翻了出去。然而,他几乎嚎叫出来时,就听见不远处熟悉的声音,似乎是钟明。 万诚戈像是遇到了救星,追着那声音,甚至想叫钟明的名字,可还没叫出口,就听钟明在说,“叶颜你坚持一下,你别吓我,你清醒一点,我们这就报警,这就去报警,你妈妈是被刨锛者杀的,是被刨锛者杀害了。一定会抓到那个人的。”仟千仦哾 万诚戈心中似乎被什么砸中了。 一些不可思议的想法一闪而过,此时他这笨拙胆小的人,却比任何一刻都清醒,他终于知道万莹叫他来干什么了。 可他真的要做帮凶吗,不不不,他怎么可以包庇杀人犯,报警吧报警吧。 可是,一个声音在他脑子里循循诱导。 报警?怎么和警方说?万一万莹不承认,污蔑他呢,他毕竟也去了现场。万莹敢叫他来,必然早做了准备。再或许万莹被抓了承认了。她会和警察说什么?她走到今天这样为什么? 万家秘密暴露,万良破产,他会成为杀人犯的弟弟,成为罪犯的儿子,他会被人唾弃失去现在的一切。 万诚戈惊恐的捂着头,想叫却不敢叫出声。 他咬着牙,带着眼泪又重新跑回了景观园林,他知道时间不多,来不及细思,选择就在一瞬间。 他甚至骗自己,他做这一切只是为了亲情为了姐姐。把自己的私心都藏了起来,他也想找借口,可他的胆小在这一刻竟然被战胜。 原来,万诚戈发现,自己最害怕的竟然是没钱,竟然是被人瞧不起。为了避免那一天,他甚至可以催眠自己帮万莹善后,他甚至不断告诉自己,他不过是把自己的脚印蹭掉,以免万莹污蔑他,不过是把电子表拿走,他没有帮忙隐藏,他这不算什么。 人都要为自己考虑,那是他的家人,姐姐,父亲,都是他的家人。 拿上电子表,万诚戈最后看了一眼叶小梅,时间紧迫,他必须抓紧离开,警察很快就会来了。 但万诚戈不知道,从头到尾,都有一个人拿着相机,在不远处一直盯着他。将他夹着公园里扫帚离开的画面,全都拍下来了。 第139章 精神失常 钟明那天很混乱,但他知道即便再混乱也要坚持下去,因为叶颜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 钟明甚至忘记了他是怎么背着手脚乱动大嚎大叫的叶颜走出那条背街的。只记得街上偶尔走过的人频频向他们看来,他却坚持走到最近的食杂店,就是一开始看见万良车的那个食杂店。 此时也很巧,万良等人已经回到车子旁,钟明远远大叫着,“来人啊,快来人啊,报警,报警。” 那天的雪下得真大啊,后来看报纸上说,是这几年来最大的一场雪。 可钟明都不记得那雪是从什么时候下得那么大的。 他只记得,他扯着脖子喊,引起了万良等人的注意。 然后他摔倒了,叶颜从他背上滚下来,仰面看着天空大笑。钟明向食杂店那边求救,“快,报警,有刨锛儿的,杀人了杀人了。” 那几个汽水厂的人反应过来,“咋了这是,咋了?” 钟明双眼通红,看了眼叶颜抱着的书包,好像被吓的话都说不利索一般,“快报警,公园里,有,有刨锛儿的。” 他语无伦次,但有人听明白了,连滚带爬的朝食杂店过去,“老板打电话报警,还有叫救护车啊。” 警察来的特别快。钟明被披上毯子,可他死死地抓着叶颜,哪怕有医生说要带着叶颜去包扎,他也随时跟着,并且将书包紧紧抱在怀里,可谁又会在意书包呢。 他的诡异表情他的语无伦次,都被理解为目睹被刨锛死亡现场而吓到了,到底他和叶颜只是两个孩子。 包括后来警方做笔录,他都一刻不肯离开叶颜。可他多虑了,根本就没法给叶颜做笔录,因为她已经神志不清了。 之后报纸刊登连环刨锛案新的受害者出现,还说了第一个发现的是死者亲属的消息,安城的人在茶余饭后都感叹一句可怜,心疼。 是够心疼的,亲眼见到自己亲人的死亡。 警方对叶小梅的社会关系展开调查。尤其是万良,被叫去刑警队问话许多次。因叶小梅出事那天晚上,他领着汽水厂的员工去火车站找人,有不少人看见。警方怀疑他和叶小梅有家庭矛盾。 但叶小梅死亡时间推断,他有不在场证明,还有员工作证,倒没什么嫌疑。毕竟,叶小梅是死于被刨锛儿。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也证实了钟明和警方说的话,叶颜发现母亲抛下她卷钱跑路了,所以和钟明跑到火车站找人,然后就在公园里发现了叶小梅的尸体。 至于叶小梅为什么好好地日子不过,突然卷钱跑路,则是最大的疑问。是啊,非常突然,突然到警方调查几乎是临时起意。这一点问万良并不知晓,问汽水厂的员工也是众说纷纭。qqxδnew 至于叶颜,这个最可能知晓叶小梅为什么临时起意要跑的人,则目前根本问不了什么,因为叶颜住院了,当天就送进去了,医生诊断是受刺激太大,神志不清了。 这一点可以理解,任谁看到自己亲人惨死的一幕都接受不了,而且大多数人都知道叶颜母女俩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自然懂得都懂,叶颜目睹了母亲被刨锛死亡的样子,一时接受不了,受到刺激,外加之前叶小梅是准备抛下叶颜跑路的,刺激一定极大。 钟明也证实了叶颜在寻找母亲的过程里就有些不对劲了。 所以叶颜的发疯是可以被理解的。 但叶颜病的太重了,什么都问不出来,医院甚至会诊,认为叶颜这种受到精神刺激的状态严重到,已经有精神分裂的现象,通俗一点讲就是,叶颜疯了。 至于她是短暂性的精神分裂,还是长此以往无法恢复,医院现在也说不清,但会诊觉得好好调养药物介入,也许叶颜慢慢接受了现实,有恢复如初的可能。 可现在情况并不乐观。医生甚至做了个实验,现在只要在叶颜面前说说妈妈,母亲,叶小梅,甚至是刨锛儿这几个词,她就会大吼大叫,然后抱头痛哭,甚至大笑。 一旦发作起来人就变得无法控制,甚至需要上镇静针剂。 而叶颜的事在班级里也传开了。 廖尘宇和万诚戈都来了医院,但也只能在病房门口看看。 万诚戈第一次没有遇事大喊大叫,廖尘宇依然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钟明则整个人消瘦了一圈,三个人在病房外都沉默了。 “这是受到刺激的精神失常,医生说慢慢调理后,会恢复的。” 廖尘宇安慰道。 可钟明却没有接话,他想得是另外一件事。 在安顿了几天后,他私下去医生那,问叶颜的病情,想着措辞问叶颜脑部是否有什么疾病。 “疾病?你指什么?” “就是,人会不会突然就不记得一些自己做过的事了?” “一般受刺激后会有不认识人或认错人的现象,这都是正常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有些人受到刺激后虽然震动很大,但不会像叶颜这么严重,我的意思是,叶颜现在这么严重,会不会是因为她脑部还有别的病变导致的。”钟明心跳的极快问着。 医生皱眉指着片子,“目前来看,并没有什么问题,我想你所说的那种并不是脑部病理所致,也就不是脑部神经的问题,而是精神上的心理上的。” “神经和精神不一样吗?” 钟明完全不知道医生在说什么。 医生耐心解释,“当然不一样,人在承受巨大的压力和刺激时,大脑会产生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就会衍生出很多不正常的行为心理,这都属于精神范畴的。” 医生看钟明茫然,“通俗一点解释,就是大众所说的心理问题,导致的精神疾病。” 钟明似懂非懂,“那怎么确定叶颜有没有呢?” 他问的有点急,怕医生察觉到什么,赶忙要解释。那医生却很敏锐的,“叶颜在出事前,有过什么不正常的行为表现?” 钟明忙摇头,“没有。”犹豫着,“但有的时候会忘事。” 医生点头,“高三了压力太大很容易崩溃的,每年都有高三生来医院,还是要劳逸结合。” 医生最后拍着钟明的肩膀安慰着,“你也不要崩得太紧,适当放松,你朋友会没事的,她只是暂时性的,这几天已经有所好转了。” “可还不让我进去看她。” “是怕治疗阶段再有外在刺激,其实她现在已经清醒过来了,上午还做了笔录,你不知道吗。” 钟明心下一沉,做了笔录?他就离开这一上午,就做了笔录? 第140章 什么是爱 钟明好几天都留在医院里,即便叶颜根本不需要人护理,但三院,他反正都在。 今早甚至久不和他说话的父亲都来问叶颜的事,主要这事闹得太大,医院的人都在议论。 刨锛案啊,本就大话题,又是亲属第一个发现尸体的,自然成了所有人都在探讨关注并唏嘘的事。 钟明这几天都没去学校,从那天叶颜进了医院,他就没离开过,整个人颓废到了极致。警察来过几次给他做笔录,他来来回回就那几句话。 有住院部的家属对他指指点点,可他都不在意,只希望叶颜快点好起来,但叶颜这几天并没有好转,医生也不让他进病房。 就今天上午,他去了一趟学校,是去找秃顶周说他不参加比赛了,这种情况他怎么可能离开。 秃顶周也知道他和叶颜一起目睹了死者被害的样子,所以想劝说的话到嘴边,也终究没说出来。 “放弃这次机会挺可惜的。” 秃顶周最后叹了口气。 钟明低着头,“现在这个情况我去一点胜算都没有,本来我也不是很聪明的人。” 他苦笑着。 秃顶周还想鼓励,钟明摇着头,“谢谢你,周老师,一直以来你都鼓励我,但我知道我化学上再努力天赋也不够,我也知道学校其实早把廖尘宇的名单也递上去了,知道学校的态度。廖尘宇一直不肯参赛也是因为我,您劝劝他,去参赛吧,我真的不能去了。” 眼前的男孩懂事的让人心疼,秃顶周只是感叹,他带过很多届学生,就是觉得可惜,可惜这么好的孩子,可命运总是如此不公,总是这样。 而这种苦难,是他作为班主任无论怎么尽力,都无法帮学生们抹平的,每当这种时候,秃顶周总有种对命运的无力感。 虽然他一直鼓励着大家,要用自己的努力改写命运。 钟明从秃顶周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碰见了廖尘宇,后者递给他一本笔记,“你最近没来,各科卷子上总结出来的难点重点。” 钟明接过来,“谢谢。” 廖尘宇拍了拍他的肩。 “叶颜好些了吗?” 钟明摇头。 “那她不好,你一直不回学校了?你还高考吗,刚才你和秃顶周的话我都听见了,比赛你也不参加了?”廖尘宇皱眉。 “这个时候我没法走。” “可你留下来,对叶颜的病没有任何作用。” 廖尘宇今天的话似乎很多,疑惑的神情就像是在研究一道想不透的习题。 钟明苦笑了一下,“可我如何安心去比赛。” “这比赛对你来说不是很重要吗?甚至日夜不停的做题。” “是啊,对我来说很重要。” 他如果能得奖可以保送,有奖金为家里减轻负担,将来的学费也有着落了,甚至可以证明自己,就算只得优秀奖也可以加分。太重要了,可他现在又怎么扔下叶颜自己离开呢,他知道自己留下对叶颜的恢复于事无补,他也不知叶颜何时能恢复,可能遥遥无期,但他就是觉得自己不能走。 因为一旦走了,就感觉把叶颜抛下了,他是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他无法在叶颜这般情况下,独自奔向未来。 在钟明的意识里,即便毫无意义,但他始终和她站在一起,即便别人觉得很可笑很幼稚,可他发过誓,这辈子无论任何时候都要和叶颜在一起,甚至挡在她身前保护她。 廖尘宇皱眉,“可以为另一个人做荒唐可笑的事,只为自己内心的安宁,这究竟是什么?明知毫无意义,还非要坚持。” “我喜欢叶颜。” 钟明很坦然的说出这句话,他曾以为这样的表白是羞于说出口的,是自己没有勇气说出的话,却不知有天他可以如此顺理成章,又坦然的说出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我爱叶颜。” “爱?” 廖尘宇微愣,他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什么是爱?你懂?在这个年龄,尚且幼稚,世界观尚未成型的时候。” 钟明有些奇怪廖尘宇今天的问题,似乎和他平时很不一样。 其实钟明发觉廖尘宇从母亲住院前后,到他母亲过世这整个过程里,似乎在逐渐变得不同了,廖尘宇会更多的和别人交流了。或者说,更像是一个真实的人了。 因为他总是太聪明太理智,好像很少有情感上的波动。 很多时候,钟明并不了解廖尘宇,他这个人,你对他示好他接受,你对他不好,他也不在乎。他永远和你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种距离曾一度让钟明怀疑,廖尘宇到底有没有把自己当朋友。 可当廖尘宇母亲过世,他们找了秃顶周来帮忙料理后事,那场简单的没有任何来宾的葬礼上,却似乎一下拉近了他们四个的距离,最起码,钟明觉得拉近了他和廖尘宇的距离。 廖尘宇开始会主动去询问他或者叶颜,甚至万诚戈一些以前从来不会问的问题,比如现在。 钟明看着廖尘宇的眼睛,“对于我来说,我的家庭什么样你最清楚,一直以来我都想挣脱,我的目标明确,可我现在愿意为了叶颜做出选择,因为叶颜已经成为我的未来了。 当你固有的思维计划被一个突如其来的东西打破,打破你的原则,打破你规划好的一切,甚至你愿意把她纳入到你的将来。这就是爱。 也许我年纪尚轻,尚不知前路和将来究竟会走到哪里,但此时此刻我明白,我愿意去考虑叶颜的想法,我不想她清醒过来发现我没在身边,不想她觉得我走了,把她扔下了。 因为对我来说,叶颜远比那些世俗的东西更重要。重要到我愿意为她做出选择。我觉得这就是爱。” “愿意为一个人违背自己的原则,甚至改变计划?” 廖尘宇看着钟明,可钟明却觉得他的目光其实在目睹虚无。 钟明叹了口气,晃了晃手里的笔记,“谢了。” 回了医院,之后钟明就去问了主治医生叶颜的病,然后得知叶颜上午就已经清醒做了笔录,此时他慌张的往病房跑。 他最担心的是,叶颜到底记没记住他和她说的话,她不会把一切都承认了吧? 他跑过去,两个警察刚从病房出来看到他慌张,安慰道,“上午还有几个问题没问清楚,我们又来核实了一下,放心,叶颜状态很好。这样的家属我们也见过,受了大刺激精神失常后很快都能恢复,恢复好了人也冷静了,不然我们也不能做笔录。” 那警员认识钟明,知道他和叶颜的关系很好,是真心心疼这个男孩子,所以安慰了他一下。 但钟明心却慌着。 尽量让自己声音冷静,“笔录做的怎么样?” 那警员点着头,“基本和我们现在掌握的,和几个人的口供一致。你们当时真的没有注意到什么异常,或者值得怀疑的人?” 钟明心稍微放下了一些,摇着头。 好不容易忍到警察走了,虽然警察的态度似乎说明一切,但钟明还是赶紧跑进病房。 叶颜这几天折腾的脸消瘦了许多,嘴唇发白,没了之前发疯的样子,静静地坐在床边,长发披散着,看向病房窗外。此时外面院子里是白白的一片,阳光照上去,看不清任何,像世界的幻影都沉浸其中。 钟明把窗帘拉上,“别看了,一直盯着会雪盲的。” 叶颜转过头来依然没说话,她苍白颓废,却美的动人心魄。 钟明坐在她对面,几次张口想问,可都没问出口。 最后还是叶颜抬头,“我都照你说的,说我和你去找,然后在公园里看到了,我没有提及,你放心。” 钟明长舒一口气,可看她这个样子,心疼而又矛盾。 “其实,真的是刨锛者,警方也说了吧,你妈妈是被锤子击打了脑后,所以不是你,真的不是你。” 叶颜低下头,一滴泪在午后斜阳里晶莹的刺眼。“钟明,不管她是怎么死的,我现在已经没有妈妈了。” qqxδnew 第141章 她不是凶手 钟明心中一痛,走过去抱住叶颜,“你还有我,叶颜,我永远不会离开你,也不会抛下你。” 叶颜在他怀中哭泣,她真的只有钟明了,就像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可她又突然清醒,自己这沾满鲜血的双手如何能够拥抱眼前之人。 她想起叶小梅死前的话,想起自己推了母亲。她几乎要尖叫,她恨透了自己,手腕上的纱布还在,包裹着触目惊心的伤口,那是因无法面对而轻生的证据。 这样不堪的自己,无法掌控自我的恐惧感,让一切都化作泡影,她推开钟明,摇着头,“钟明,我杀人了。我知道。” “可我也杀人了,我们都一样。” 钟明看着她的眼睛。 “我有病,我现在很害怕,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杀人,我控制不了自己,真的,我这样的人怎么可以活在世上,太可怕了,甚至我害怕哪一天我把你也杀了。” 叶颜再次失控,钟明死死的抱住她,任她在怀里抓挠挣扎。 “是刨锛者,是他,是那个人在杀人。你没有杀你母亲,叶颜,我可以确定,真的不是你。至于万莹,那是她胁迫你的,不是你杀了她,是我。叶颜你没有病,真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约好的,明年高考,我们就离开这里。如果你不想在国内,咱们可以出国啊。可以申请出国,只要成绩够好,就可以申请国外的学校,我们一起逃到外面去,把这里的事都忘了。将来我们学有所成回来为国内造福,我们可以用余生赎罪,叶颜,你不要放弃啊。” 钟明安抚着她,好久才将叶颜哄睡着了。 走出病房的时候,钟明心情越加沉重。 他安慰着叶颜,那些话说了一遍又一遍,因为他要强迫自己相信自己所说的话,不能出任何差错。但其实,钟明心里无尽的不安。 他甚至怀疑,叶颜其实杀过很多人,她的病也许非常重。 钟明这几天除了担忧之外,更多的时间在思考细节,刨锛案所有受害人以及他和叶颜过去经历的,正在经历的恐怖威胁。 如果叶小梅说的话是真的,王大庆是叶颜杀的。那么钟明不得不怀疑,叶颜和刨锛者的关系。 王大庆的死法按叶颜所说,是被刨锛儿了,但那是在连环刨锛杀人案之前。叶颜埋了那把锛儿被人挖出。后来万莹死了,那把锤子又埋了,可再次被人挖出。 当时钟明就觉得很不对劲,那个隐藏在他们身边一直窥视的人,究竟是如何做到的,注意他们的一举一动,这么隐蔽的事,他们当时明明确定了周围不会有人,怎么锤子就悄无声息的被挖出来了呢。 当时他只是觉得奇怪,但完全没有往监守自盗这个方面想。 但现在想来,叶小梅和叶颜埋了王大庆,锤子被挖出来,他和叶颜埋了万莹,锤子再次被挖出来。 会不会,那个挖出锤子的人,其实就是叶颜? 只她因脑子里的病,把这些都忘记了,但怎么会有这种病呢。 钟明以前看过一个外国电影,好像说过人会在受到大刺激后精神分裂,会有什么双重人格,当时电影还是和叶颜一起看的,他们还笑说这种东西在现实中不可能的。 但现在看情况,叶颜会不会就是双重人格?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杀了人,甚至那个杀了人的自己,比想象的更邪恶,在逐渐成形,逐渐强烈的想要占据主人格的意识。 这个想法让钟明脊背发凉,摇头,不可能,那怎么可能呢?又不是拍电影。 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再也拔不出来了。 他思来想去跑到医院外网吧查资料,但网上叙述大多五花八门,可随着资料越看越多,钟明越来越害怕。 难道刨锛者真的是叶颜吗? 是她杀了那些人?细想那些被害人,萧赢不用说,之后李丽,程连发尚不明确。但是洪伟,是他们的同学啊。还有谁呢?对了那个死了的警察妻子,好像出院前就在他母亲住院的这层,他们打过照面。对了,她曾给过一盒点心,自己不知是鲜花馅的,叶颜正好来找他,他顺手拿给叶颜吃,可叶颜花粉过敏,之后还挂了水。 越想越心惊,受害人似乎都和叶颜有关联。 李丽虽然和他们并不认识,但那间面包店很有名的,他们去过,当时叶颜说那家面包贵,遭到了店员的白眼,那个给他们白眼的店员就是李丽吧。 还有冯大海的粮油店,住在附近的人都去那买米。还有谁?程连发,钟明实在想不出来。 但大多受害人似乎都可以牵强的对上。所以一直查不到受害人之间的关系,是因为根本没有关系,而刨锛者杀人的动机,也许。 钟明不敢想了,摇着头和自己说这不可能,叶颜就算发病杀人都是无意识的,比如叶小梅。可刨锛者明明是有意识的,甚至还以抢钱来掩盖自己真正的目的,还有那些信。 钟明脑子一片混乱,在热闹的网吧里,他却被吓得浑身发冷。 但他同时也是理智的冷静的,告诉自己不要在一条道走下去,必须客观的看待问题,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个可能性到底有多大。 保持着最后的冷静果然是有效的,钟明画了一个表格,对比刨锛案几个受害人死亡的时间,并将后续报纸上的分析都列上。 然后,时间线清晰起来了。 除了萧赢,那个警察的妻子,其余的人死亡时间和叶颜都对不上。 比如,冯大海死的时候,叶颜就在钟明身边啊,所以不可能是叶颜,那么一点时间她就算精神分裂了杀完人,也不能那么快的换好衣物来找自己。还有洪伟死的时候,叶颜也和自己在一起,对,是这样的。 钟明反复确认了几次,时间对不上,受害人被刨锛儿的时候,叶颜至少有两次在自己身边,他就是叶颜的不在场证明。 所以刨锛者不是叶颜。 想通这一切的钟明松了口气,他甚至后怕如果自己不理智,顺着之前的猜测和怀疑,会不会酿成大祸。 甚至他以为叶颜就是刨锛者的时候,那么一瞬间有想带着叶颜一起死的念头。 现在想想真是后怕。 现在从时间上证明叶颜并不是连环刨锛案的凶手,说明她的病并不是那么严重。因为无论王大庆还是叶小梅,都是叶颜受到强烈刺激后失手杀的,她有精神疾病,这不能怪她。 但钟明不敢去细想,尤其是叶小梅,那是叶颜的母亲,他不敢想叶颜知道真相后会如何。但他和自己发誓,咬死了这辈子不能让叶颜知道叶小梅的真正死因。 好在当时自己急中生智,拿出随身携带的锛儿处置了,不然叶颜就会自责而死,但。 钟明想到此突然心狠狠的一惊。 对了,那天自己为什么会在叶颜身边?如果那天自己没在,叶颜肯定已经。他不敢想后果。 这几天忙碌着,他差点都忘了自己那天为什么会出现在公园附近了。 因为刨锛者的那封信。 第142章 冷漠的心 是刨锛者把钟明引到叶颜附近的,所以刨锛者也许知道叶颜的病情。对,对方一定知道的,因为刨锛者目睹过叶颜杀死王大庆。所以,刨锛者从一开始就知道叶颜的问题。 然后才模仿叶颜杀王大庆的手法,接着杀人。 钟明的心狠狠的揪住。 他翻出刨锛者给他的信,最后那封写着,“拿着锤子,到富春路来,就在那等着,你会知道,你对我的任意凝视,都会让你在乎的人受到伤害。” 他最在乎的是叶颜,刨锛者一清二楚,再看看现在。 叶颜确实受到了极大地伤害。 这一切都是刨锛者故意安排的吗? 不,不,他怎么知道叶颜什么时候发病,这不过是巧合。 可如果叶颜没发病和叶小梅起争执呢,钟明心中一冷,幻想着所有的可能,只要叶小梅告诉叶颜,王大庆是她杀的,就会对叶颜造成伤害。或者说即便叶小梅什么都不说,只要抛下叶颜,就是伤害。 所以叶小梅为什么会突然卷钱跑路,这中间有没有可能是刨锛者煽动的,为的就是让叶颜受到伤害,这是对他的惩罚。 是凑巧吗,可为什么会这么巧,钟明不敢去想,内心无比恐惧。 证实了叶颜并不是刨锛者的同时,他不知该松一口气,还是更害怕。 如果杀人的不是叶颜,那么就证明刨锛者还是真实存在的。这个人就是在窥视和玩弄着他和叶颜。 并且手到擒来,这次的警告非常精准。 如果自己再寻找,会不会受到更重的惩罚? 钟明不敢想了,觉得之前想通过信件追查凶手踪迹的自己,是多么的可笑。 那人就在身边,可这么久以来,谁都没发现他半分线索,可见他的谨慎和手段。很难想象这是一个高中生可以做出来的事。m.qqxsnew 对方就是个变态,就是一个无法以常理判断伪装极好的高手。 钟明这一刻有种挫败感,一直以来自己靠小聪明窥视对方的手段,也许早就被识破了,对方想要毁掉他和叶颜,其实只需要动一动手指。自己一直没有逃脱刨锛者的掌控。 可真的要一辈子沦为棋子吗?这个人究竟要干什么?总要有个目的吧。 钟明几乎想要大叫,但收敛了情绪,极力让自己将思维重新回到案子上。一定是,漏掉了什么,没错,自己一定是漏掉了什么。总会留下痕迹的。 现在还不是放弃的时候。 …… 叶颜在病房里假装睡着,其实就是想让钟明安心。 在她意识清醒过来的一刻,所有的记忆重新袭来,叶颜反而平静了。 她有时在想那些疯了的人,之所以彻底疯了,是否也是选择逃避,宁愿一辈子活在梦里,成为别人眼中的疯子,也好过清醒后接受残酷现实。 她恐惧自己这双手,更恐惧自己清醒后,这颗沉着而冷漠的心。 她甚至怀疑也许外面那些人都是自己杀的,她感觉得到自己的冷酷无情,对待生命的恐惧与冷淡,但她想不起来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心态。 就连自己的母亲。 叶颜不敢去细想,她在折磨人的疯狂与心酸后,竟然也如此平静的接受了。 甚至她在钟明面前还要去表演,表演着自己是个还算有血有肉的人,她真害怕自己某天这份冷酷被钟明发现,发现她的恐怖之处,她太害怕被人抛弃了,这世上所有的美好与信任,似乎反而最后都成为抛弃她的理由。 从小至今,无一例外。 叶颜有那么一刻很信命,自己上辈子一定做了坏事,这辈子才如此不安。可叶颜也同时害怕,看着自己的双手不敢去想,自己哪一天会失手再杀人。 她惊恐的摇头,不不,叶小梅死了,只要她离开这,重新开始生活就不会再犯病,叶小梅说了她是受到刺激和逼迫时才会失手,才会发疯。 等她离开这,不再被人欺负利用,和钟明一起过幸福快乐的日子,自己就不会发病了,永远不会了。 那是苦难给她的病痛,只要摆脱这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定。 所以她没有和警方说实话,其实不用钟明反复交代,她也不会说的。当警方询问她为什么叶小梅会突然卷钱跑路的时候,她平静的说母亲说过,万良贷款太多,抵押了家里很多东西,母亲觉得万良会破产,不想过苦日子,所以卷了钱跑路。 甚至打电话给她,但叶颜不想走,觉得母亲在开玩笑,毕竟她马上就要高考了。于是母亲就自己跑了,这些都对得上,警方并没有怀疑。 叶颜最后还是留了一份私心,她想拖着,不告诉任何人黄有为是假的,拖到万良破产,自己就再没后顾之忧了。 然而叶颜到底年轻,并不知成年人的世界远不是那么简单的。 叶小梅的死对万良是个沉重的打击,不是说她死了万良多难过,在万良的眼里,叶小梅不过就是个被利用的玩意儿。 他承认自己曾被叶小梅风韵犹存的样子吸引过,但对万良来说也不过是一阵的欢愉而已,他之所以娶叶小梅,是为了生意。 那些老板们,女人玩多了自然什么花样都见过,安城能拉的投资就那么点,万良的竞争者们各显神通,万莹那样的已经不新鲜了,万良为了另辟蹊径,在看过几个电影后有了灵感,角色扮演。 为博取投资商一笑,献上自己的“妻子”,尤其“妻子”还会各种场面的东西,多有趣。 万良这一招真是夺人眼球,有竞争者私下打听出来,鄙夷的不得了。可万良不在乎。他觉得只要能拿到投资,赚到钱,就可以把任何人踩在脚下,面不面子的都是钱多少决定的,英雄不问出处。 再有一点,万莹年纪大了,总要有新鲜听话好看的小姑娘,叶颜最合适,所以娶叶小梅真是一举两得。她们娘俩什么背景都没有,也好拿捏。 然而叶小梅在自己生意最关键的时刻,竟然想卷钱跑路。 还荒唐的偷了公章去借钱,万良当时都气笑了,叶小梅怎么敢? 但万良也不是傻子,显然叶小梅是临时起意,不然她早就藏多一点钱,而不是匆忙的拿着家里的几千块借出来的一万就跑,连叶颜都不要了。 所以其实万良担心叶小梅还有别的大事,会危害到他。 然而叶小梅竟然死了,还死的那么轰动,被刨锛儿啊,之前这种事只在新闻报纸上看过,现在就发生在自己身边,即便是万良也不敢细想。 可当务之急,他不是多恐惧事件本身,而是懊恼,懊恼叶小梅添乱。刚死一个曲蒙,黄有为就不干了,说不吉利,他好不容易哄了黄有为高兴,马上就要签合同了,叶小梅又死了。 还闹得这么大。 他凑足了钱约黄有为见面,黄有为拒绝了,直说不吉利不做这生意了。 万良顿时就急了,不做了,自己可借了高利贷,一天利息不少钱,几乎是孤注一掷了,有时候万良自己也想不透,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 他是个在生意上很油滑的人,可黄有为的问题上,这段时间就和着了魔似的,觉得是天上掉下来的金子,陈老板等人都拿到了,自己怕再也不是一枝独秀,便一头扎了进去。 此时黄有为电话里的拒绝,让他懊恼,话都说重了,但收了脾气保证把叶颜送到黄老板房间,又说了不少好话,黄有为磨不过他,答应了第二天再约吃饭,他才肯罢休,但放下电话还是不甘心。 决定去医院找叶颜,他打听过叶颜已经醒了,什么精神分裂万良都不管,自己的才是大事。得病了更好,到时叶颜要是不听话闹开了,自己就可以说她犯病了。 所以,叶颜以为再拖一拖就可摆脱掉万良,完全放松了这方面戒备的时候,万良反而在这天夜里来医院找她了。 他才是真疯了,明知警方最近在调查他周围的人和事,还敢铤而走险来找叶颜。 夜晚的医院没了白日里的喧闹紧张,精神科住院部的人并不多。叶颜躺在床上,门外突然有试探的开门声,她以为是钟明,钟明原本晚上要留下陪她,她没让。看钟明衣服竟然还穿的那天的,可见几天都没回家了,所以让他回家好好睡一觉。 之后回不回学校,怎么面对舆论,乃至是否要和万家断了关系,叶颜都还没想好,她想再拖一拖的。反正高三这时候了,老师没有要讲的新东西,全靠大量做题和解疑。她住院也不耽误学习。 所以叶颜以为钟明不放心她又回来了。可门试探的拉了下,却没开。叶颜坐了起来,“钟明?” 病房里关着灯,从窗口能看到走廊上微弱的光,这时间已经挺晚的了,大概只有值班护士。 病人不多,又因是精神科,平时家属们也都习惯性保持安静。叶颜已经适应了这种安静,所以一点声音都让她神经绷紧。她又叫了钟明一声,还是没有回应。 她起身走到门边,推开门想看看外面,可门一开,一个身影就挤进病房,捂住她的嘴,“小颜啊,别叫,万叔叔来看看你。” 第143章 无力申辩 另一边,钟明回了家。叶颜劝他回去的时候,他不忍心留叶颜一个人在病房,她已经没了母亲,是最脆弱的时候。 可叶颜极力劝他,他也打算回去换件衣服,然后把复习的资料书多拿一些过来和叶颜一起学习。 学校那边他都从廖尘宇那知道了,学生中对叶颜的议论很大,尤其是叶小梅的死,虽然是被刨锛的,众人恐惧又唏嘘,但更多的是对叶小梅为什么要离家出走跑路的猜测,各种风言风语。 毕竟不少人的父母都是汽水厂的员工,大人们之间的猜测都带着有颜色的笑话,所以学生之间也开始议论。 甚至有别的班刺头故意在万诚戈面前挑衅,以为要打一架,可出乎人意料万诚戈一改往日听风是雨的激动,反而脸色铁青根本不搭茬,后来干脆就不回学校了,几乎天天在学校外面的网吧。 万诚戈的反常像印证了学生们的猜测一样。这种情况下,叶颜回去必定无法安心,钟明想不如再等一等。 具体等到什么时候他也不知道,或者先等叶颜出院。 但功课不能落下,他和叶颜就指望高考离开呢。 想到此他几乎加快了回家的脚步,然而,当打开家门看到大亮着的客厅,钟明本能的有种预感,然后就看到了父亲。 钟明意外的,“爸,你怎么回来了?” 母亲病情虽暂时稳定下来,但一直不乐观,大家都知道她时日无多了,钟怀隐几乎住在了医院,换洗衣物等必需品也都是钟明来回拿的,父亲已经很久没回家了。 可今天竟然回来了,还是在这个时间,并且就坐在客厅中间,此时直直的盯着钟明,眼神极其复杂。 但这都不是重点,钟明没等询问,就一下顿住跨进门的脚步,整个人如遭雷击。 因为他看见,此时地上摊着他的书包,那书包他这些天都没去管。大概也是担忧叶颜,再者他以为现在家里是最安全的。他以为父亲不会去关心他的任何。 可此时,那团带血的校服扔在地上,而那把锤子,就在父亲手里。 钟明惊慌的,“爸?” 钟怀隐冷笑了一声,眼神狠毒的盯着他,“原来,真的是你啊。” “爸,你听我解释。” 钟明脑子一片空白,懊悔自己怎么没及时处理书包里的东西,这几天在医院他忙着叶颜的事,根本没有回家,那天他就临时回来取过几本书,书包就顺手扔在了家里,反正也没人来,平时父亲根本就不回家。 可没想到,他是太自信了吗?还是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钟明此时觉得自己真的蠢爆了。 “好啊,你解释,如果上次还有得解释,那这次你怎么说?叶颜的妈妈是你杀的吧。” “不是,爸,不是我杀的。” 钟明惊慌的,可他却无法解释这带血的锤子到底怎么回事,他不能说,更无法辩驳自己最后补上去了一记。 只能攥着拳头无力的看着父亲。 钟怀隐冷笑,颠着手里的锤子,此时那把锤子已经被他拿抹布擦干净了,在钟明面前晃着,“我这辈子真后悔生了你。” 这句话是恶毒的,是充满恨意和厌恶的。 钟明心颤抖着抬起头来,“你就不肯相信我吗?我是你亲生儿子。我说我没做过。” “我怎么相信你,就因为你是我亲生的我才知道,你坏到了骨子里。从你想害死你母亲那天起,我就该把你杀了,省的危害街坊邻居。” 钟怀隐说这句话的时候嘴唇都在颤抖。 “我没有,爸,从小你就不喜欢我,你对我有偏见,我没做对不起妈妈的事,我很爱你们,为了这个家我一直。” “你一直什么?钟明,你是我儿子,你心里怎么想的我一清二楚,只是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恶毒,你为什么杀那些人,为什么?” “我没杀人,我真的没有。” “你敢说你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吗?” 钟明想据理力争,可他想起了万莹,一瞬间迟疑,等他回过神来,钟怀隐已经将锤子比在他脖子边,盯着他,“若不是因为你妈,我现在就想结果了你。” 钟明在父亲眼中看到杀意,那目光让他一时忘了所有,随即便是崩裂开来的疼,疼在看不见的地方,这世上就连最亲的人也不曾相信过他一分一毫。 “爸,要怎么样你才肯相信我?相信我不是刨锛儿的,这把锤子只是,只是。为什么你就那么确定是我?仅仅是一把锤子,仅仅是我出现在你打劫的现场?那这么说我更应该怀疑你啊,可我没有,因为我知道不是你,你不会那样丧心病狂的。我能相信你,为什么你不能信我一次呢?”看书喇 “什么叫丧心病狂,老子以前做的事多了。你信我?老子用不着你信。” 钟怀隐冷漠得眯起眼,盯着自己的儿子,仿佛在看什么恶心的东西。 “我说的嘛,就有种感觉,有人盯着我,那个人很熟悉我,原来是你,我早该想到是你,整天装神弄鬼。小子,收起你的花样,我管你之前做了什么,想活命以后就收手,你以为我是看在你是我儿子的面子上不揭穿你吗? 才不是,我恨不得现在就把你弄死,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我是为了你妈,你妈没几天了,我不想她死前还要背负儿子是杀人犯的负担走,所以我留你几天活头,你最好消停点。” 钟怀隐气愤的抡起锤子扔过来,钟明本能抱住头蹲下,锤子砸破房门,发出巨大的声响。 随即钟怀隐泄愤一样把桌子上的东西都砸了。 钟明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脑子嗡嗡的,想让自己冷静,可他做不到,眼泪流下来,根本控制不住,心在颤抖在绝望的哀嚎。 他想要去拉父亲,想要解释,想要去求他相信自己,可只一拉父亲的胳膊,后者就一把挥开他,钟明猝不及防摔出去,满地茶壶水杯的碎片划破他的脖子和脸颊 他在破碎中抬头看父亲,后者居高临下,“还看我,你丫的再看?我怎么生出你这个东西。我现在还不能结果了你,让你多活几天,丫的,怎么有你这样的儿子。” 钟怀隐不解气一样的一拳打在他脸上,还不解气,又是一拳。 钟明全程没有叫一声,只觉得心中冰凉一片。 他没法解释,而他的亲人也并不相信他。 他突然明白了刨锛者真正的用意。 第144章 车祸 可钟明同时脑子也转了过来,父亲刚才说什么?有人跟着他?想到此又挣扎起来,“爸,不管你信不信,刨锛者另有其人,他不只跟着你,也跟着我,他在陷害你和我,他是有目的控制我,真的,不信你看,我这有信。” 钟明慌忙的在身上找着信件,可一时紧张竟然忘记放在了哪里,他怀疑落在了网吧里,顿时惊慌极了,那些信可是证据他怎么一着急落在了网吧里。 可钟怀隐自始至终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信?那些你写给我的吗?” “他给你写信了?” “你再装?我当时就怀疑谁能这么了解我,是你对吧。” “爸,你把信给我看看,我能找到他。” 钟明心跳加快,难道刨锛者不仅给他写了信,还给父亲写了信,是关于那些死者的吗,父亲似乎每次打劫的对象都和刨锛者要杀害的有关,对方是利用了父亲吗? 钟明仿佛又抓到了什么,急于和父亲求证。也许那个人给父亲的信里会暴露什么,毕竟能让父亲如此深信不疑他就是凶手,一定是在信里做了手脚,“爸,你给我看看那些信,真的不是我,咱们都被骗了。” 可钟怀隐根本没有给他任何机会,直接拎起他开门扔出去,院子里好久没打扫,已经积了厚厚的雪。 冰冷刺骨的触感,钟明身上的血和雪瞬间交融,他还在喊着父亲给他看信,钟怀隐却像被刺激到,抡起锤子砸在钟明旁边,“那你解释解释,这到底怎么回事,你说不是你,可我看到的,亲眼看到的,你能解释得清吗,难道叶颜母亲不是你害死的?” 钟明百口莫辩,无法说出叶小梅死亡的真相,更解释不清那沾满叶小梅鲜血的校服锤子到底干了什么。 钟怀隐满脸讥笑,抓起一把雪糊在儿子脸上,双眼发红的一拳打下去。 钟明一开始还挣扎,不断地问父亲信的事,内心矛盾要不要告诉父亲真相,可那样算不算背叛叶颜?不不,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叶颜母亲死亡的真相。 逐渐快失去意识了,他的脸被打得话都说不出来,那一刻看向夜空,似乎又下雪了,原来在这角度看下雪并不美,大片刮落的雪尖刀一样扎在脸上心上。 这世界上最难受的莫过于此了吧,无力申辩,真相在嘴边哪怕这一刻他想和父亲全盘托出,也没办法开口了,看着父亲满眼恨意的一拳一拳打在他身上,钟明甚至感觉不到痛了,后来他就直挺挺的不再挣扎,甚至想这一刻打死他也好。 反正在父亲眼里,他是罪无可恕的。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院墙那边有什么声音,似乎是谁踢到了外墙边的垃圾箱。 在这安静的夜里一下揪住人心,钟怀隐被这一声吓的清醒,看着已经快不行了的钟明,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还不能弄死他。 又惊慌的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可夜太黑了,钟怀隐没看到是谁,急急的拎起锤子,走出院门。 另一边医院里,叶颜被捂住嘴,她努力想要挣扎,击打出声音求救,可在绝对力量悬殊面前都是徒劳。 万良贴着她耳朵,“小颜,你妈妈没了,我也很难过,可我也算你爸爸对吧,我对你们母女不薄了吧。叶颜,你帮帮叔叔,我给你钱,你上大学总要用钱吧。我求你就这一次。” 叶颜一口咬在他手上,万良吃痛的松开,叶颜高喊着救命,然而紧张过度嗓子只能发出尖锐的叫,又被万良扑倒捂住嘴,“你帮帮叔叔,帮帮叔叔啊,我给你们母女花了这么多钱,你那个没良心的妈还想卷钱跑,你们欠我的,就帮我一次,就一次。” 叶颜使劲的挣扎,可万良早有准备,从口袋里拿出手绢想要捂住叶颜口鼻。 叶颜闻到了药味,惊恐的瞪着眼睛,踢在了万良下身,挣扎出来往外跑。 可还没到门边就被抓住腿。 “救命。” 叶颜挠着门,想引起外面注意,可自己的病房在里侧,万良也不知道刚才是怎么在值班护士站眼皮底下溜进来的。 现在自己喊,真的有人能听见求救吗。 她惊恐万分,去抓桌子上的花瓶砸向万良,可花瓶没碎,万良只是吃痛了一下,却发了狠起来抓叶颜。 叶颜趁机夺门而出一边跑一边喊救命,可让她意外,本就没几个人的精神科住院部,四周病房都是开着门的,开着门意味着没人住,对了,今天有两个患者出院了,也就是说这层楼的患者只有她了。 又望向护士站,一边跑一边叫着救命,护士站竟然也没人,桌上还放着吃了一半的面条,护士似乎是上厕所了。 然而这时万良已经追上来,颤抖着紧张的,过来捂住她口鼻。 叶颜慌张的手指抠破手掌,疼痛让人清醒。万良也没意识到叶颜竟然没晕,乙醚那种东西不好弄,他只弄到了一点能让人发晕的药,主要是他没想到叶颜这么不好对付。 而且万良到底不想犯罪,他还是想让叶颜半推半就答应了,想用金钱诱惑,可没想到她这么不配合。 不过此时叶颜就算没晕,手脚也发软了,万良赶紧趁着护士回来之前把叶颜拖到楼梯间,躲开了护士巡视的视线。叶颜绝望极了。 任由万良半抱着出医院,远远看像是抱着一个喝醉了的情人。 就这样被万良塞进了车里,她此时掌心扣得血肉模糊,万良擦着汗冷笑,“真厉害啊,万莹以前也厉害,不过,等会拍你几张照片你就老实了。叶颜,我好说好商量的时候你就该听话,别逼我。原本就想求你一次,要不是我找不到合适的人,要不是黄老板就喜欢你,你当我看得上你啊,和你妈一个德行。” 叶颜嘴被堵住,身上本就发软,又被衣服绑在座位上动弹不得。 她好后悔,叶小梅死后就该告诉他黄有为的事,那样万良也歇了这心思,没工夫和自己纠缠,而是去对付黄有为了,可现在说不了话,也做不了什么。 叶颜只能呜呜的冲着开车的万良,乞求他看自己一眼让自己说话,她要告诉他黄有为是骗子。 可万良车已经开起来,走的偏路,朝着开发区ktv过去。 叶颜死命扣着手掌,血滴下来让她完全清醒,她努力想要从束缚中挣脱。 万良皱眉看了一她一眼,只是不屑的冷笑。 然而路上也不太平,万良本就紧张,一个转弯没减速,车子甩尾力度极大,旁边有辆出租车也像吃错了药,车子七拧八歪的,竟然差点撞上来。 万良刚刚躲过,还在大骂刚才那辆车,却没想到,叶颜趁机挣脱了束缚,拿下嘴里堵着的东西,“黄有为是假的,是骗子,放弃吧。” “你说什么?”万良瞪着眼,可他不信,以为这是叶颜耍的花招,索性一只手开车,一只手想要重新抓住叶颜。 叶颜身上无力,被他抓着手腕,不断地说着黄有为是假的,说着那些刺激着万良的话。 万良大骂着,根本不信,可惊慌的眼神出卖了他。 索性一挥手抽了叶颜一巴掌,可就这么一走神,车上差点撞上围栏。 叶颜也来了气,加上紧张慌张,和他争执中扑过来,只听万良大骂一声,“你妈的疯了。” 随即挥手,想打开叶颜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他刚才一晃神,又被拽了一把方向盘,关键路上有个路障他没看见,直接一只轮子栽进了沟里。 车没翻,却卡在半路,车尾高高翘起,前挡玻璃碎了,叶颜始料未及被惯性甩出了车外。 抬头只见车子前面栽到沟里,已经扁了,万良头磕在方向盘上不知死活,而叶颜身上此时疼得发麻,喊着救命。但这条街太背了,叶颜感觉到头上的凉意,伸手一摸头全是血。 她喊着救命,周围根本没人,叶颜看着车子滴答滴答的滴着油,想爬远一些却不能。 天空又下雪了,叶颜绝望后反而释然,就这么死了算了。 然而,在她恍惚的视线中,突然看到有人朝她跑来,轻快的脚步,穿着熟悉的二中校服,有一瞬她以为看到了钟明。 她喊着钟明的名字。然而那个人跑到近前,“叶颜叶颜。” “钟明是你吗。” 叶颜哑着嗓子,迷蒙的眼神聚焦,可看清来人,是廖尘宇。他大喘着气,满头是汗,似乎是跑着过来的。 想把她背起来,可叶颜根本动不了,她的腿受伤了。 廖尘宇二话没说将她横着抱起。 叶颜这一刻心中竟然安了几分,靠在他怀里,然而廖尘宇抱着她离开时,路过万良那辆车,却停下了脚步。 叶颜视线模糊不知道是在做梦还是如何,她看到廖尘宇竟从口袋里拿出了打火机。 她想要喊住他,可发不出声音,打火机的火苗在黑夜中刺眼极了,叶颜几乎预见,只要廖尘宇往前一抛,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万良了。 叶颜那一瞬也想万良就此死了就好了,可她却在恶念爬满心上的时候骤然清醒,不能,不可以。 她一把抓住廖尘宇的手腕。 廖尘宇皱眉不解的低头看她。 叶颜说不出话了,只朝着他拼命摇头。 然而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声音,似乎是附近郊区的工人,还有拖拉机的声响。 廖尘宇没再迟疑,收了打火机,抱着叶颜,朝远处大道上走去。 第145章 人间蒸发 黄有为不见了。 就在万良昏迷住院那天离开的,这事万良醒来后才知道,气的急火攻心差点又过去了。之后骂了前来和他说这话的汽水厂员工,着急忙慌的打电话叫人去找。 想找黄有为的可不只他一人。只黄有为走的太彻底,几乎可以说是无影无踪,找不到任何踪迹,只听有人说看着阿平开车往高速口那边去,之后就没人知道他去了哪。 白道黑面也查不出,黄有为这人就和江湖上传的一样,来去无踪。 倒也不算突然消失的,万良出事那天晚上,包括陈老板在内的几个有合作的老板都接到了阿平的电话,说黄有为要离开安城了。 几个老板就急了,这里面除了琉璃厂的陈老板,别人都没开国际户头呢,赔了几个月的小心,黄有为说走就走,这些人可不干了。 不过阿平之后的话,更让人迷惑了。按阿平的意思,黄有为这个人特信命,安城的生意接二连三出人命,见了血,他就不做这份生意了。 那些人急了在电话里和阿平争执,阿平也没多说一句就挂了,和这些人说的都差不多。唯独打给陈老板时,阿平多说了两句。 意思是,国际账号不做数了,陈老板可以把钱取出来,这单生意没了。 陈老板最近一直沉浸于马上走向国际的美梦里,不知多神气,眼睛都长到头顶上去了,为此还和万良起过几次正面冲突。 此时听了这话直接就懵了,一个劲问,都到这一步了,怎么就不作数了,合同都签了。 可阿平根本没给他任何询问的机会,就挂断了电话。 一开始陈老板觉得之前已经给他搭上了国际线,就算没黄有为,他自己和那边联系就是。结果,无论他怎么联系,国外那个罗伯特先生都没了踪影,电话那头竟然是邮局。 陈老板找了好几个会外语的,一个劲问是不是弄错了,翻译们面面相觑,后来有个翻译小声试探的说,这好像是个骗子。 陈老板才有点回过味来。 第二天赶紧去银行把钱取出来了,全能取得出来,账户也没被转走。陈老板顿时不解,要是骗子,钱怎么还留下了。当真是不合作了?气不过跑去酒店找黄有为。 可到那,找黄有为的大把人在。很多人被黄有为吊着就差签合同那一步了,黄有为突然就说不干了,任谁都受不了,这些老板当孙子一样的赔笑了好久,怎么咽下这口气。 可都找到酒店找到娱乐城了,也找不到黄有为,这些人都是人脉广路子多的人,可硬是没找到任何黄有为去了哪里的线索,好像突然人间蒸发了似的。 陈老板甚至找了官方渠道打听出入信息,可惜,黄有为和阿平是开车走的,只有人说看到阿平开车上了高速,至于去哪了,没人知道,打听不到,这黄有为真是有遁地的功夫,竟然彻底消失了。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新奇事,之前黄有为在南方时,就被人传失踪过几年,才又重出江湖,这种飘着的江湖生意人,自然要保密好自己的行踪。 可这些老板们不甘心啊,找了不少日子才消停。 最懊恼的应该是被人看笑话的琉璃厂陈老板,开了户头,却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过他后知后觉的找人去调查之前搭桥的国外罗伯特,竟然打听不到,隐约觉察到了黄有为可能有什么问题。 但他没往骗子方面想,主要是钱没被转走,钱实实在在还在他手里呢。 这黄有为还真是奇怪。 不过后来不知谁放出来的风,说黄有为南方仇家找来了,他许是逃命跑了,所以连生意也不做了。什么信命这话,就是为了不伤自己面子,不然怎么可能跑的这么快。 那些老板找归找闹归闹,但很快也就接受了现实。 等万良醒来的时候,这些事早就尘埃落定了。 但万良真是哑巴吃黄连啊,他即便把借款还了,还欠着利息钱,那两条赔钱的酸奶生产线卖也卖不出去,只能扔在那,抵押了房子厂子的亏空堵上了还差着钱。 他脑震荡住院,昏迷了几天,厂里早就乱成一团,不少员工觉得他醒不过来了,追债的还上门,觉得汽水厂完蛋了,就罢工了。那些别的老板没处发泄,都说是万良惹了黄老板,让他们生意泡汤,集体孤立汽水厂使绊子。 总之都乱套了,会计顶不住压力也跑了。留下一堆烂摊子。 可以说,万良这场车祸昏迷三天,世界都变了个样。 他也无心在医院住下去,不顾医生护士阻拦,拔了点滴瓶就要回厂里处理。结果在厂里混乱的局面压力下,直接就晕过去,又被送回医院。一片焦头烂额。 万诚戈在万良昏迷那三天来医院看过,勉强拦住来找万良理论的那些老板和员工们。 可以说这三天对万诚戈来说是地狱般的存在,他爸昏迷不一定能醒来的谣言不知谁放出来的,汽水厂员工和那些老板们逼迫不了昏迷的万良,就逼迫他儿子,说是父债子还,让他签东西。 万诚戈虽笨但不傻,知道这些东西不能签,就一直挺着,不敢在医院呆了,跑到外面网吧躲起来,也不敢回学校。 一切都乱了,万诚戈害怕极了,万良要是不醒,汽水厂一破产,他怎么办啊? 万诚戈这辈子最怕没钱,最怕被人瞧不起,他也许马上沦落成一个穷光蛋,还是个负债累累的穷光蛋。 万诚戈早就习惯了什么都听父亲的,现在孤身一人,一点主心骨都没有。 他甚至在这个时候突然想起了他姐万莹,他想着如果万莹在也行啊。 他被逼的没招了,给那个号码打电话,可就是打不通找不到万莹,情急之下的他都找上楚鹏飞了。可楚鹏飞也是生气,说万莹一直有影子,就是找不到。 万诚戈整个人都崩溃了。 所以也根本顾及不上叶颜那边。 那天叶颜在廖尘宇怀里晕过去,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她和钟明终于考上了大学,离开了安城,在校园里漫步,再也没有家人拖累。他们一边打工一边读书,后来结了婚,再后来出了国,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 梦到了她和钟明中年时的样子,他们在国外,幸福的坐在绿茵草地上看着夕阳。 那个梦好长,好像在另一个世界里,她和钟明过完了一生。 所以当护士轻轻唤醒她,叶颜睁开眼看着医院熟悉的白炽灯,那一瞬恍惚,随即而来的是内心无尽的失落。 第146章 表白 叶颜在车祸第二天就醒了,知道万良还没醒,最先想到昨晚廖尘宇拿打火机的样子,她猛然的心中不安,分不清那是自己的梦还是现实。但当知晓万良只是车祸没有别的事故,才长舒一口气。 病房里除了她就剩换药的护士,叶颜问起钟明,护士以为她说的是廖尘宇,说那个男孩守了她一夜,刚才出去打水了。 正说着廖尘宇进来,护士笑着,“这不回来了。” 护士出去后,屋里只有她和廖尘宇,叶颜不太敢看他,“钟明呢?” 她本能的问,廖尘宇却没回答,而是坐在床边给她倒了一杯水,有些烫,又拿了个杯子来回倒着降温。 “钟明呢?” 叶颜又追问。 廖尘宇把水递给她,“他没在这。” 叶颜刚想问怎么不在,看看时间才早上六点多,想到钟明昨晚回去了,也许还不知道自己后来发生的事。 明明是她劝钟明回去休息的,可醒来第一眼没见到他,内心还是有些失落。 叶颜看着自己腿上的石膏。“昨晚是你救了我?” “骨裂,还好没有完全骨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拆石膏。” 他很平静,语气平淡的就好像在说天气一样。 “昨晚你怎么会在哪?” “是我疏忽了。” “什么?” 廖尘宇皱眉,“万良。” 叶颜不知该说什么,联想起廖尘宇之前劝她别掺和万良的事,赶紧解释,“是他昨晚来找我,我应该早点把黄有为的事告诉他,他就没时间理我了,都怪我。” “不怪你。是他失心疯了,现在不管他醒不醒过来,都不会再干涉你了。” “你昨晚?” 叶颜想问打火机的事,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做的梦,试探性的问道。 廖尘宇似乎看透了她的神情,无所谓的,“你恨他不是吗,难道你不想他死吗?” “想。” 叶颜心一抖,有些不可思议,“可也不能那么做啊。你在开玩笑对吗。怎么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当时车子在漏油,如果我点一把火车子爆炸,不会有人怀疑的。” 叶颜惊讶他说出这话时毫无情绪,就好像不值一提一样。 “那也不该那样。即便再恨,即便是个十恶不赦的人,也不该我们来结果。” 叶颜说完这些,却想到万莹和王大庆,觉得自己真是好可笑啊,道理她都懂,但她却做了错事,可她不想看廖尘宇做错事,“最起码,他不能死在你的手上。” “为什么?” 廖尘宇皱眉,似乎真的很疑惑叶颜的话。 “因为他死不足惜,不能脏了你的手,因此毁了你。” “我不在乎。” “这世上,除了死,还有很多方式,活着才是最好的惩罚,让他难受的活着,不要让那个人脏了你的手,他不值得。因为你的未来比他的珍贵。 我不想影响你,廖尘宇。不管如何,昨晚的事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还有,谢谢你,几次三番的救我。” 叶颜那双大而亮的眼睛,仿佛看到廖尘宇心里。 他就那样直直的和她对视,看的叶颜有些不自在了,她不喜欢被人这样盯着,尤其不加掩饰的目光,她想找一些别的话题,“今天几号了,你该去京城了吧。” “明天。” “那你收拾好东西了吗,要去一个礼拜吧。” “五天。” “哦哦,要参加两场竞赛对吗?我记得钟明说过。” “嗯。” 廖尘宇终于收回视线,话语也变得和平时一样了,叶颜心里长舒了口气,不知为何面对廖尘宇,她总是感觉心跳很快,带着些惧怕。可廖尘宇从没有伤害过她,还救过她。可叶颜就是觉得和廖尘宇之间,有说不出来的距离。 “那祝你一切顺利,马到成功。” 叶颜说着场面话,觉得有些尴尬。 谁料廖尘宇却抬头,很认真的,“我不想去了。” “什么?” “竞赛。” “为什么?” 叶颜惊讶,这个竞赛多重要,当钟明说他放弃竞赛的时候,她还为此自责过。但钟明说学校也并不想让他参加,更属意廖尘宇,叶颜明白但也有些为钟明不值。 可都是她的朋友,她也只是一瞬的惋惜,也为廖尘宇高兴,因为谁都知道,廖尘宇去参加是会拿到名次的,她只是私心里为钟明不平而已。 可此时廖尘宇竟然要放弃。 “你是因为钟明吗?但他说。” “他说学校并不想让他去,对吗?” 叶颜茫然点头。 “他和你说谎了,他真正不去参加比赛的原因,不是学校不让他参赛,秃顶周早就帮他争取到了名额,但他拒绝了,因为他不放心你一个人。” 叶颜惊讶的,能想到这一点,但她一直不敢去想这个可能,所以当钟明给了她一个答案,叶颜只能自私的选择忽视真实的一面。 她内心是自私的矛盾的,她既希望钟明有个美好的未来,又害怕这个未来里没有她,她太害怕被人抛下的感觉了。 可即便早就想到,此时廖尘宇说出来,她还是心里难受极了,攥紧了拳头。 “你也不用自责,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并且,我开始有些理解他所说的话了。” “什么话?” “关于肯为一个人做出选择和改变计划的观点。” 叶颜皱眉不知廖尘宇在说什么。“所以你为什么不想参赛了,机会很难得,以你的天赋肯定会取得名次的,到时候也许高考会加分,你的未来会很好。” 廖尘宇突然凑近了,很近,打断了叶颜的话,“因为我也是同样的原因,叶颜,我突然不想扔下你一个人去京城,哪怕只有五天。” 这突如其来的话让叶颜心里一沉,有些懵,随后怀疑廖尘宇这话的意思,是否是自己所理解的那样。“廖尘宇,你。” 他语气还是那么稀松平常,“我好像有点喜欢你,叶颜。” 这么直面的告白,让她猝不及防,从来没想过廖尘宇会说喜欢她。 和他的情感淡然比,叶颜仿佛一个随时会伤春悲秋为命运,甚至为报纸上小文章,而共情落泪的情绪聚集体。他们俩是完全相反的存在。看书溂 叶颜觉得和他能成为朋友都是不可思议的,可现在,他说喜欢她。 脑子一片空白,回过神来,说不迷失不可能,任何人在面对别人的喜欢时,都说不出来硬话,可同时叶颜心里清楚,她的整颗心都只有钟明一个人。 所以面对诚恳的告白,最好斩钉截铁不拖泥带水的拒绝。 “谢谢你的喜欢,廖尘宇,出于朋友方面我也喜欢你,就像喜欢周老师,喜欢小诚哥哥一样,都是我的朋友。但是。” 叶颜思量着想把伤害降到最低,虽然她到现在也很懵,她甚至不知道廖尘宇喜欢她什么。 “但是,那只是朋友间的,而我和钟明不一样的。” “不都是喜欢吗。” “如果你不明白喜欢与喜欢的区别,那么,可以这样说,我爱钟明。” 叶颜坦然的,“你很好,廖尘宇,谢谢你的喜欢,但我已经有钟明了。我是个很传统的人,爱了就不会背叛,除非那个人先不要我了。所以对不起,廖尘宇,我们还是做朋友吧,像以前一样。” 廖尘宇眼睛盯着她,像是在看不解的谜题,他没有失落没有难过,“知道了。” 叶颜心里松了口气,以为他听懂了,可随之,廖尘宇又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已经有了钟明,所以不能有我,对吗?” “你可以这么理解。” “可你怎么知道钟明能永远在你身边呢?” 第147章 无条件相信 这句话有如灵魂拷问,叶颜攥紧了拳头,坚定地,“我相信钟明,他也相信我,我们说好了一起,就永远不会分开。” “那如果没有钟明,你会喜欢我吗,像喜欢钟明那样?” 廖尘宇这一刻竟然有些紧张,这种情绪让他很陌生,可也很刺激,急等着回答。 叶颜思索了一会,“也许吧,但没有如果,因为钟明就是我的全部,是我的未来,我从没想过没有他我会怎么活。廖尘宇如果你非要问我什么是爱的话,我说不清。 我只知道,这世上再没有人像钟明那样对我了,他相信我,我也会无条件的相信他,永远站在他那一边,也许这样的话很幼稚,但这就是我的真实想法。” 廖尘宇点头,叶颜不知他在想什么。屋里的气氛尴尬极了,她竟然和廖尘宇犹如探讨数学题一样探讨感情的事,叶颜岔开话题,逃避廖尘宇的目光,“一会警察要来问车祸的事吧。” “已经问过了。没什么,万良带着你出去不小心撞到了围挡上,万良喝了酒,是酒驾,至于他为什么带你出去,我和警察说他喝多了要带你去祭拜母亲,警察来问你也这么说就行了。” “我告诉了万良,黄有为的事。” “你不用担心,黄有为已经走了。” “什么时候?” 廖尘宇似乎不想说这些无关紧要的,只看着她,“以后万良也不会找你了,他就算醒了,焦头烂额的事也够他受的,你别掺和这些了,你就做你想做的事,学习,高考。” 叶颜茫然点头,发现廖尘宇还在盯着她看,撇开视线,“你别放弃比赛,真的,你不应该放弃。” “你希望我参加吗?” “我当然希望你参加。你是我的朋友。你别犯傻,你应该参加的,那是个很难得的机会。你得了名次,对你未来很好的。” “可我的未来没有人会关心了,所以也并不重要。” “谁说不重要,即便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了。” 叶颜说到这,苦笑了一下,“你我都是同病相怜,现在我也没有亲人了,可还是要为自己活着不是吗。就算是自己,也要好好活,去看看这个世界外面的样子。而且你并不是无所谓,你还有我和钟明万诚戈这些朋友,我们都希望你有个好成绩,你那么聪明那么厉害,上个好大学,多好。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好。” 叶颜的话很诚恳,对廖尘宇的告白终究是内疚的。也是出自真心地希望他好,不想他犯傻。 廖尘宇眼神中有一丝波动但稍纵即逝,他站起来,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反而有些逃避叶颜的目光了,“我去买早饭,你自己可以吗。” 叶颜点头,看看时间,“钟明一会应该就来了。” 关上门叶颜才长舒一口气,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渴望见到钟明,朝窗口望去,还不知道一会要如何和钟明解释车祸的事。 然而这样焦急的等待,吃过早饭,重新换了药都没看到钟明的身影。 叶颜非常奇怪,钟明就算回去睡觉,也肯定一大早就来看自己,昨晚他还说会给她买校门口的煎饼果子,可直到中午叶颜重新去拍了片子,都还没看见他。 一开始还看窗外打发时间,到最后,叶颜已经坐立难安了,她想去找钟明,害怕是不是出了事,担心无比。又开始自责,回想自己之前和钟明说的话会不会惹他不开心了,又想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确实是个拖累,胡思乱想坐立不安,整个人状态都不好了。 甚至在想是不是钟明的母亲病重了,所以他没来。 到最后叶颜心一横拄着拐跑到楼下住院部,可钟明父母都在,很正常,问了护士也都说没有见到钟明,叶颜逐渐焦躁起来。 她蹭到护士站,想借个轮椅,可这边没有,要到楼下大厅租,她又搭电梯下去。 刚才廖尘宇吃了中饭后就收拾东西出去了,也没说走不走,但总归占了他学习的时间叶颜不好意思,让他先回去。明天廖尘宇就要去京城,这之前肯定要收拾一下,叶颜不好让他一直在医院陪自己,他也没说什么就走了,叶颜就以为他真的回去了。 可没想到,电梯到二楼的时候,门开了有人上电梯。就这门的一开一合间,叶颜看到廖尘宇竟然站在二楼护士站里侧,似乎在和一个女人说着什么。 那女人背对着电梯,穿着一件红色呢子大衣,波浪卷发,很时髦。廖尘宇侧着身,只能看到半边脸,但不知为何,他的表情很奇特,是叶颜从未见过的。 叶颜心里划过一丝奇怪的感觉,又说不出哪里奇怪,然而这就是几秒钟的瞬间,电梯上来人,门再次关上。 再打开已经到一楼大厅了。 叶颜经常来医院找钟明,但不常坐电梯,医院的电梯是稀有资源,只有运送病人或者腿脚不便的可以坐,其他人都会自觉走楼梯,所以电梯开门对着的位置,正好是楼梯上来的视线盲区。如果从楼梯上去,那里应该是个角落。 二楼是心内科的门诊,廖尘宇怎么会在那呢?还有那个女人是谁? 虽然只有背影,叶颜却觉得眼熟,好像在哪见过,又想不起来。 但也只一瞬间的在意,到了大厅有护士看她费力的拄着拐,来询问有什么事,有没有家属跟着。 叶颜当然没有家属,坐在护士拿来的轮椅上,紧盯着医院大门,那边来来往往人很多,可就是看不见钟明的身影。 此时已经下午一点半了,叶颜再也忍不住了。 确定四周没有自己的主治医生和认识的护士,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推着轮椅出医院门,拦了辆出租车。 折腾到钟明家门口,叶颜浑身都痛,车上的颠簸,加上昨天车祸除了腿,身上也有多处摔伤擦伤。下车坐在轮椅上,无法上台阶敲门,只能求助出租车司机,但敲了几次,大门紧闭,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那司机有点不耐烦了一直看表,“这家没人啊,小姑娘要不要回医院?” 叶颜摇头。司机看她不肯走,只能自己开车离开了。 叶颜几乎是从轮椅上爬到门边再次拍门,喊着钟明的名字,可依然没人回应。 叶颜绝望,那种被抛下的,无助的,被割裂开来的孤独感,更有对钟明的无尽担心,这一刻全都爆发了。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想爬回轮椅,可却将轮椅推得更远,想要求救,大喊着钟明,喊着有没有人来帮帮她,可胡同里却一个人都没有。 最后回头看到了王大庆家大门,猛的想起好几天了自己差点忘了,宁馨,宁馨应该在。 叶颜朝着大门蹦过去,拍了两下,喊着宁馨,可竟也没回应,好在有钥匙。 但开了门,屋里根本没人,桌上有吃了一半的泡面,床上被褥凌乱,可就是没有宁馨的影子。 叶颜顿时绝望,怎么所有人都消失了,他们,都去哪了呢? 第148章 生死逃离 钟明只觉得浑身疼痛,他迷蒙中感觉被拖拽,不知在昏昏沉沉的状态中过了多久,最后,他是被冻醒的。 没错,冰冷的菜窖,充斥着潮湿和腐烂萝卜的味道。 钟明挣扎着想要起来,可是徒劳,他浑身的每一块骨头都痛的叫嚣,嘴唇干裂着,发不出求救的声音。 努力睁开眼,很久才意识到自己身处菜窖。 没杀他,也许是父亲最后的慈悲。 钟明想哭已经哭不出来,只能张大着嘴,发出无声地嚎叫。 冰冷刺骨的菜窖,腐烂菜叶和血腥味的交融,一切反而让人清醒。 钟明从没有像此时这样清晰的倒数着生命。 生命于他,曾有过短暂的挣扎,然而生活的冰冷让他早就对生命没了留恋。唯有一人,让他在寂寞寒冷的人生里得到过一丝温暖,也是他唯一放心不下的。 真的好冷啊,叶颜说过她小时候在菜窖里的滋味,那时听了,他只有心疼。身临其境才知道,自己单薄的心疼是多么苍白,只有真正感受过的人才知道那是每一秒都在割裂的痛,冷,总是见缝插针,在你骨头缝中不断地扩张,直到扎进你的心,完结你的生命。 钟明知道自己逃不出去了,也曾拼命想要爬出去,想要敲打出声音,想要嚎叫求助。 可无奈,这一切都是枉然,只是加速生命的流逝。到最后,他仰躺在腐烂酸菜缸旁边,意识开始和灵魂一样逐渐离开他,恍惚中好像听到了叶颜的声音,在喊他的名字。 这让他一下从梦里惊醒,他想回应,可沙哑的声音穿透不了这距离。 叶颜的声音让他燃起希望。但这样的希望,对比着他残破身躯,不过是在叠加绝望而已。看书溂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好像万莹死的时候。那份拼了命的挣扎,却无法逃脱,只有一声声对亲近之人的呐喊。 钟明哭了,不断地重复着“我错了我错了”,忏悔自己无法救赎的罪孽。 他觉得他现在就是在接受惩罚,这是他为了自己的私心,挥起锤子伤害别人的代价。 世人都要付出自己的代价。 然而不知过了多久,钟明在这寒冷中逐渐失去温度,以为自己真的要死在冰冷菜窖里了,却突然听到头顶有声音。 猛地一股寒风吹在脸上,刺激着神经,他睁开眼,看到头顶拉门被打开了,天空上是星星和飘落的雪花,刺骨寒风让他瞬间清醒,用最后的力气拼命大叫着。 可没有人回应他,半晌上面却扔下来一条绳子。 钟明来不及多想,他知道机会只有现在,如果不把握住,就要死在这了。 或许人的意志真的会在绝望中被无尽放大,钟明甚至都不知自己是如何爬到那条绳子前的。 他没有多余时间想外面到底是谁给他扔了绳子,更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救他,却不回应他。 他此时只有一个想法,爬出去,爬出去就能活,还不能放弃,他要去找叶颜。 可他抓住一次又掉下来一次,他受伤太重,绳子太细,找不到支点,爬不上去。 钟明大喘着气,侧头竟看到了身边和他一起被扔进菜窖的锤子。 他抓起那把锤子,绑在绳子下头,踩着终于爬出了菜窖。 寒冷的空气让他的肺炸裂,他却喜极而泣。 踉跄的扶着墙站起来,可四周一个人都没有,他不知是谁给他扔了绳子,也许是父亲,终究不忍看自己死在这? 钟明抹了一把脸,一分钟都不想停留。蹒跚的走出长长的胡同,拦住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看到他的样子吓坏了,“小伙子,你这是咋了?” “师傅,去,去三院。” 钟明跌跌撞撞的跑到医院,护士看见他吓了一跳,要过来将他带去急诊室,他却推开,往楼上去。 他的样子吓坏了医护人员,“你出了什么事,需要帮你报警吗?” 更有护士认出了钟明,喊着人说是要去帮忙找他父亲钟怀隐,还安慰着钟明别怕,刚才还在药房看到他父亲,离这很近,马上就来。 钟明听到却愣住,父亲一直在医院?那么不是父亲放他出来的? 他顿时惊慌,趁着护士去叫人,侧身躲进了旁边的楼梯间。 如果不是父亲放他出来的,那么,他私自跑了,父亲一定会把他抓回去的,不行,绝对不行。 他往楼上爬,上下楼的家属频频回头看他,钟明硬挺着,他时间不多,一会医生,甚至钟怀隐就要来找他了。 他必须快点,他要见到叶颜,就这一个信念支撑着。 可到了叶颜病房,人却没了,屋子里东西也没了,他慌了,问护士,“叶颜呢?” “叶颜昨天出了车祸,转到骨外住院部了,怎么你不知道?” 小护士看着他身上的伤,“你不会是和她一块出的车祸吧?” “车祸?” 钟明心一沉,“她有没有事,她怎么了。” “没事,只是骨裂,在骨外那边。” 钟明想下楼去骨外住院部。后面护士喊他,“喂,喂,你这样子跑去哪啊,你受伤了。还有啊,那边的人之前也来问过叶颜,说她下午跑出去了,现在不知回来了没有,你们这些病人怎么一个个的都不听话。” 钟明顿住脚步,浑身疼痛,他知道自己快支撑不住了,跑出来已经用了所有力气,此时额头上全是虚汗。 他时间不多,钟怀隐一会也许就要找到他了,他必须要躲开。 又回头,“能帮我问问那边,叶颜回来了没有,还有她昨天怎么出的车祸,她不是住院呢吗。” “昨晚上我一个没看住,她就跑了,听警察说,她爸喝多了带她去祭拜母亲,就出了车祸,她爸现在还没醒呢。” “她爸?” 钟明已经无力思考,他的意识在一点点浑浊,难以站立。 小护士在他催促下给楼下骨外打了电话,“那边说人没回来,也联系不上她家属。谁也不知道她去哪了,不过那边的护士说她从醒了就一直在问你,你叫钟明吧。” 钟明没有回答护士直接下楼。他没来,叶颜一定去找他了,自己怎么这么傻。他一整天都没在,叶颜肯定担心,也许自己和她错过了。他想起昏迷中听到叶颜喊他名字,那不是梦,叶颜一定来找过自己。 钟明脑子很乱,叶颜受伤了,还可能骨折了,伤的怎么样。 他的担心已经盖过了身上疼痛,他现在只有一个心思,找到叶颜,可他下楼的时候,认识他的一个护士看到他,喊着,“钟明,钟明你在这啊?” 他回头看到护士后面跟着的父亲。 顿时心一紧,躲进洗手间。 这样躲了一会,才趁没人赶紧走出医院大厅。此时他浑身发抖,但竟一时不知该去哪里,是不是要打车去找叶颜,可叶颜能去哪呢,她已经没有母亲没有家了,会不会回了王大庆的院子? 可刚缓口气还没等走,就听到身后侧墙那边有哭声。 钟明心一震猛的回头,试探性的,“叶颜?” 那哭声止住,随后那片树荫里走出一个影子,拖着打着石膏的腿,扶着墙走出阴影,“钟明?” 钟明紧紧抱住叶颜,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还好,还好,命运这一次没让他们错过。 “钟明你去哪了,我找了你一天,我好害怕,害怕你出了事,怕你扔下我。我去你家找你,你不在,我又怕你来医院了,又跑回来。我还去了市中心,去了我们去过的地方。” 叶颜扎在他怀里,眼泪湿润了钟明破碎肮脏的衣服。 钟明抱住叶颜这一刻终于有了生的感觉,他还活着,见到了叶颜,这不是梦。 “对不起,叶颜。” 看她腿上的石膏,擦破的胳膊,满是灰泥的衣服,想象着她寻找他一次次摔倒的样子,心痛无比。“叶颜,我说了我永远不会抛下你,除非我死。” “我只有你了。” “我也只有你了,叶颜。” 叶颜慌张了一整天,眼睛都肿了,此时发泄出来后才平静,抬头看着钟明那已经青紫满是伤口的脸,身上的淤青,不可思议的捂住嘴,“发生了什么?” 大概是绷着的神经松懈下来,钟明没站住,直接滑落。 叶颜吓坏了,要去叫医生护士,却被钟明最后一丝意识,拉住手腕。“别叫,如果叫了,他找到我,咱们就再也见不了了。” 叶颜惊讶的蹲下,急得眼泪横流,“谁啊,是刨锛者吗?他对你动手了?怎么办啊,钟明你伤成这样,不到医院处理你会死的。” 钟明摇头,“死不了我知道,如果进了医院我才会死,不是刨锛者,是我爸,是刨锛者陷害了我,叶颜,我爸以为我才是凶手,他要杀了我。听我的,叶颜。” 他最后一丝力气死死地抓着叶颜的手,“帮我找个地方躲起来,别害怕,我不会死,真的。躲起来,不然我爸会找到我的,必须要想办法,先活下来,以后,以后再。” 话没说完,钟明就晕在了叶颜的肩头。 一个瘸子,一个生死未卜,叶颜在寒风里无助的哭泣,抱着钟明,绝望的看着黑夜。可没有人能帮他们,四处都是想让他们死的人,又有谁能帮得了她呢? 命运太不公平,为什么要这样对她,满身残破还不够吗,真的要把他们逼入绝境?为什么别人天生拥有的东西,对他们来说就那么难? 叶颜急的哭出来,这么寒冷的冬夜,她拖着残腿带着一身伤的钟明,能躲到哪去呢?她已经没家了。 最先想到的是王大庆的房子,可那离钟明家太近了,钟怀隐肯定也会想到。那能躲去哪呢,旅店?叶颜摇头,他俩身上有伤,肯定惹人怀疑。 叶颜跑到医院旁的电话亭,想打给廖尘宇,但想到廖尘宇明天就要去京城,还有他今天的话,叶颜终究还是没有将号码按下去。 最后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她认识的人不多,朋友更没几个,只能想到一个人了,万诚戈。 第149章 高烧不退 最后,叶颜带着钟明去了万诚戈家里。 但万诚戈实际上是不怎么情愿的。叶小梅死了,学校里谣言四起,万良在医院昏迷,汽水厂和外面那些老板看他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威逼利诱,万诚戈承受着极大地压力,不敢在医院,躲到网吧,试图逃避现实。 而且他并不相信叶颜电话那套什么钟明和家里闹别扭的说辞,但他现在也没心思管钟明到底有什么烂事,他都自顾不暇了。可叶颜哭着求他,他没法拒绝。因为他知道叶颜当时为什么会出现在万良的车上,这个时候万家不能再出任何事了。 但他没想到,叶颜情况竟然这样严峻。 万诚戈知道叶颜和万良一起出的车祸,也知道她受伤,但没想到叶颜伤的这样重,此时因一天的摔倒,身上更是狼狈,哭红的眼睛看进了他的心里。 钟明的情况更是不可思议。 “你们为什么不进去等我,外面多冷。而且他这样得住院吧,你们怎么?”万诚戈不解的看了一眼叶颜身后的医院。 叶颜着急的,满脸泪水,“先别问那么多了,我会和你解释的,赶紧走吧。求你了,我们没有别的朋友了,只有你和廖尘宇,可廖尘宇明天就去京城了,我不想耽搁他。” 叶颜害怕再呆一秒钟,钟怀隐就会带人找过来了。一边催促,一边焦急的朝四处看着。 万诚戈也没再多言,打了个车,就带两人回了家。 把钟明背上楼,放到叶颜之前的房间。 叶颜全程都担忧的紧盯着钟明,此时更是扑到床前,一直叫着他的名字,整个人状态极其不好。 “他发烧了,你确定不去医院行吗?”万诚戈烦躁的皱眉。 叶颜摇头,她也不知道。可如果他们不跑,想起曾经在院子里钟怀隐拿着锤子要杀钟明的样子,她不敢想。 叶颜翻找着家里的药水纱布消炎药。 可着急忘了自己的腿还打着石膏,一下摔倒,药撒了一地。 万诚戈看不下去了,把她拎起来,“你们这究竟在做什么,到底出了什么事。” 叶颜却彻底崩溃,“有人想要我们死,万诚戈,你知道吗,有人想要我们死。” “谁想要你死,你在说什么?” 万诚戈不可思议。 “刨锛者。”叶颜再也支撑不住了,捂着脸大叫着。 万诚戈以为自己听错了,几乎站不住,“你说谁?” “我说刨锛者,他杀了那么多人,还想要我们死。我母亲就是她杀的,他还想杀钟明,想杀了我。不,他一直在玩弄我们,杀了我们也许觉得太可惜,他一直在玩弄我们。” 万诚戈不敢置信,声音都在抖,“你,知道刨锛者是谁?”本能恐惧的后退着,最后靠在了自己房间门上,此时万莹的那块电子表就在他房里。 叶颜却摇着头,“不知道,可他一定就在咱们身边,一定是熟悉我的人,不然不可能那么清晰我们所做的每一个选择。还有关于。” 叶颜说到这一下停住话头,有些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怎么可以说这个。犹如一盆凉水突然让她浑浊崩溃般的情绪清醒了。她刚才就是太无助了,此时意识到自己多言了,说错了话。 惊慌的抬头看万诚戈,差一点就泄露秘密了,她赶紧逃避着视线,“我的意思是,我觉得那个刨锛者一定是我认识的人,他,他杀了咱们同学,还杀了我母亲,不是吗?” 叶颜不敢再说了,赶紧拿起地上掉落的药,扶着墙朝房间一点一点蹭过去。 还一边走一边叫万诚戈帮忙烧热水,其实她是懊悔自己的失言,想赶紧转移注意力,让万诚戈不要去想她刚才说的话。 但其实叶颜多虑了,万诚戈根本没有意识到叶颜话中的矛盾,和极力想隐藏的情绪,他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听到她说刨锛者一定是他们认识的人时,心跳就要爆表了。 其实叶小梅出事后万诚戈就很害怕,他怕在现场留下了什么痕迹,怕被人看见。更后悔,后悔当时自己怎么一念之差听了万莹的话,帮着打扫了现场。 就是一念之差,现在后悔万分,他这几天悄悄买报纸去看案子的进展。就怕有什么纰漏。 学校里那些人的目光,他不敢去回视,总觉得有人已经看透了他的恶行,他已经不知不觉沦为了帮凶。 而此时叶颜的话,更让他对于刨锛者就是万莹这件事深信不疑。 可他就是找不见万莹,即便懊恼,气急败坏,也没有用。此时万诚戈真的好害怕,叶颜等人已经知道些什么,未来会发现什么? 他尽量让自己冷静,看着房间里叶颜在试图给钟明喂水,可钟明高烧不退,整个嘴唇开裂,一点水喝不进去。 万诚戈咽了口口水,不敢去细想,叶颜刚才说的话,说钟明的伤是和父母生气造成的,但明显在说谎啊,父母怎么会如此打孩子,难道? 钟明身上的伤是刨锛者弄得?叶颜说刨锛者想让他们死,难道万莹开始报复他身边的人了?对,那条短信上和他说过,如果他不照做,就给他点颜色。筚趣阁 万诚戈好害怕万莹,不敢去报警,他也想过报警算了,可万莹有万家的把柄,他就一念之差成了帮凶,万莹后来又拿这来威胁他,他已经没了退路。 万诚戈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的愚蠢,他真的又蠢又笨,恐惧早就侵蚀了他的大脑,让他无力在思考别的。 他只觉得万莹一定是在给他警告,先对他身边的人下手,如果他不听话,下一个也许就是他了。 想到此万诚戈害怕的靠近叶颜,下定决心问道,“钟明这是怎么了,是刨锛者弄得?” 叶颜没回答,言多必失,她不敢再多说了,怕再说下去,她和钟明那些秘密就会暴露,而且叶颜终究是心虚的,毕竟万莹是万诚戈的姐姐。 此时除了昏迷的钟明,叶颜和万诚戈都在惧怕着对方再追问,一时,房间里安静极了, 而叶颜假装没听见后的沉默,却恰好佐证了万诚戈的想法一样,“是刨锛者要杀了你们?” 叶颜回头想搪塞他几句,可这时,烧糊涂了的钟明在梦里喊着,“别过来,那把锛儿不是,不是凶器,别杀我,求求你,放了我们吧。” 这梦话,让叶颜害怕了,生怕他在梦中说出什么真相,赶紧扑到钟明身上哭。 万诚戈则吓得跑出了房间,想要拿外套离开。 却被叶颜突然叫住,“小诚哥,你再帮我一下,帮我一下。” “你要干嘛,你要找地方,我帮你找了,还要干嘛?我,我还有事呢。”万诚戈吓的声音都走调了,着急的。 “在家这样不行,他会死的。”叶颜看着已经高烧胡话,逐渐脸色通红的钟明说道,“必须要看医生治疗。”她突然想起了一个地方。 “你不是说不能去医院?” “对。” 叶颜咬着牙说谎,“不能去医院,他母亲马上不行了,受不得刺激。你也知道的,但他这样真的不行,算我求你,再帮帮我,我只有你能帮我了。不去医院,我知道一家诊所,那里可以看病,还不会被人知道。” “诊所?什么诊所。” 第150章 万莹到底死没死 叶颜说的,是宁馨曾经带她去过的那家黑诊所。 幸亏叶颜关键时候想起来了,不然只找个地方藏起来,现在钟明可能已经凉了。因为那个诊所的医生说,再晚一会,钟明就会因为感染而引起各种炎症,他这小诊所可看不了了,恐怕都要进icu了。 看着医生处理伤口,给钟明挂水,叶颜终于放下心来跌在休息椅上,白炽灯管在头上一跳一跳接触不好,扰得人心烦意乱。 叶颜回过神来转头看向玻璃门外,万诚戈此时在打电话。 这一刻叶颜是感激万诚戈的,没有他,就算她找到藏身的地方,最后钟明恐怕也不行了。晚上打不到车,是万诚戈背着钟明来的诊所。 叶颜刚才听了医生的话,甚至后悔自己怎么那么不果断,在医院时就应该直接来诊所,还先折腾回家,若是耽误了,钟明有个好歹,她不敢去想。 压力和一整天的焦急让叶颜这一刻有种绷紧神经放松后的疲惫,她咬着嘴唇想让自己保持清醒。 可最后还是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大概太累了,醒来时叶颜身上披着万诚戈的外套,她以为自己睡了很久,可抬头看表才晚上十一点多,只睡了一个小时,她又慌张的去看屋里面躺着的钟明,烧已经退了,她才长舒口气。 四处张望没看到万诚戈,披着他外套想站起来去接杯水,万诚戈的手机却从外套口袋里滑出来。 瞄了一眼,上面竟有四个未接来电,叶颜皱眉想将手机放回口袋,这时候竟然又来了通电话,突然进来的电话吓了叶颜一跳,手没拿稳掉在地上,正好翻盖摔开,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楚鹏飞。 叶颜一愣,不知楚鹏飞什么时候和万诚戈这么熟了,大概是心灵所致,她鬼使神差的接了起来,没等说话,就听那头,“万诚戈你故意的吧,不接我电话,我就说你一定知道万莹在哪,说不得每次给她通风报信的就是你,不然我怎么每次扑个空。 你就装吧,你肯定知道,上次我都在火车站看到你了,前两天她就在火车站对吧?在富春路附近,我当时都看到她背影了。你怎么不说话啊,又在和我耍什么,别说老子没给你消息啊,万莹过一会去医院,这回比每次都准,有具体时间的,这回咱俩一起去见万莹。 妈的,你姐这两次玩的一手好金蝉脱壳啊,不管你是真找她,还是故意拖着我,我可告诉你她行踪了啊,没白赚你钱。你赶紧过来三院,快点的,你说话啊。” 叶颜看着手机,脑子嗡的一下,楚鹏飞刚才说什么,说他看见万莹了?不不不,他的意思是自己在找万莹吧,还说万诚戈也在找万莹?甚至前几天看见万莹在火车站?这怎么可能,万莹明明已经? 叶颜手在颤抖,看着手机仿佛在看魔鬼。 然而就在这时,诊所门吱嘎一声,是万诚戈拎着面包回来,附近食杂店都关门了,他走出老远找了个网吧买的。 但一进门看到叶颜拿着手机,他一时也懵了,两人都惊恐的看着对方,又看着手机。楚鹏飞的声音还在电话里叫嚣。 最后万诚戈反应过来,拿过手机挂断了,眼神颤抖有些语无伦次,但还极力想装作若无其事的,把面包递给她,“饿了吧,快吃吧。” 说着就拿着手机要往外走,叶颜叫住他,“你最近见到万莹了?” “没。” 万诚戈惊慌的赶紧否认,同时试探性的,“楚鹏飞和你说什么了?” 不等叶颜回答,他打着哈哈,笑的十分尴尬,“楚鹏飞一直在找我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知道我姐去哪了,她不是跑路了吗,就楚鹏飞疑神疑鬼总说我姐还在安城,说见到过她。 其实他就是想要钱,我姐欠了他钱不是吗。我真的不知道,没见过我姐,她早跑路了。” 万诚戈眼神惊慌极了,叶颜同样惊慌,点着头,装作不在意随便问的,实际上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了。“那个,手机一直响,我就接了一下,抱歉啊。” “啊,没事没事。我去个厕所。” 万诚戈迅速的离开了诊所,叶颜却再也支撑不住跌回沙发上,脑子都麻了。 万莹不是死了吗,是自己亲手埋的啊,可当时锤子被挖出来了,那万莹呢,也被挖出来了吗?她当时是没死透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叶颜觉得太荒唐了,实在太荒唐了。惊慌失措的回头看还在昏睡的钟明,只觉得心慌极了。 蹦到诊所门边往外看,万诚戈似乎就在外面气急败坏的打电话,她把门拉开一道缝,冰冷的风吹着鼻子,远远的万诚戈声音飘过来。 “我不是不让你给我打电话吗。我是之前让你一起找,可不是没找到吗,你怎么又是这套话,我要是能找到她,我还找你干嘛啊?什么骗你。我现在走不开,我没故意的,你说在哪?三院?她怎么可能去那呢,你要去自己去,我不陪你疯了,这都几点了。” 万诚戈气急败坏的挂了电话往诊所里面来,叶颜赶紧坐回沙发,看他进来,假装关心的,“你有事啊,这么晚了。” “没什么事。” “刚才我看楚鹏飞给你打电话,这么晚了还挺着急,还说找万莹。” “他说看到万莹了。许是眼花了,我姐怎么可能回来。” “是啊,万莹姐不是离开了,怎么还能回安城呢。安城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万诚戈不想提这个话题,眼神躲闪的拿起了外套,“那个,这边也睡不下,他这要挂一晚上水吧。” 他朝里面的钟明扬扬下巴。 叶颜点头,看万诚戈要走的意思,“今晚谢谢你了,小诚哥。” 万诚戈也没多说,顾左右而言他,“挂完水要是没事了,你们没地方呆,可以回家里。反正,反正没人。那个,这也睡不下,我就,我就先走了。” 叶颜点着头,没有挽留,万诚戈也没再废话直接离开了诊所。 可叶颜只在原地愣了几秒钟,就清醒过来,回头看看钟明,她很放心不下钟明,即便医生说已经没事了,挂完水回去,三天换一次药就行,但她还是不放心。 可,叶颜急需确定什么,最后咬着牙,去叫醒了医生,给了他一百块钱让他照看一下,又让医生把她那个轮椅调了一下,就匆匆的开了诊所。 她没敢靠太近,毕竟轮椅是有声音的。 这时间了街上根本没出租车了,刚才他们来诊所,都是走路过来的,此时就看万诚戈在路边站了一会,拿了根烟出来抽,半晌又烦躁的掐灭,之后干脆往医院方向走。 冬夜里的安城又黑又静,叶颜跟在他身后,仿佛都能听到心跳声,冷风灌进肺里生疼,呛得眼泪都出来了。 叶颜脑子很混乱,万莹怎么可能还活着。可万诚戈为什么这么晚了还来医院了。 万诚戈自己都很纳闷,可楚鹏飞就和疯了似的,就说这次确定了,万莹一定来三院了,就要来找。万诚戈虽然说着不和他一起疯了,但真的很担心,也很矛盾,既急着找到万莹,又不想楚鹏飞找到。可楚鹏飞每次都说见到了,这就让他很心慌。 在医院门口见到楚鹏飞,两个人都气急败坏,就动了手,“你还说你心里没鬼,没鬼我这点叫你来你就来啊,啊。” 最后两人打累了,万诚戈没好气的抹了一把嘴角,“你是不是疯了,你都从哪得到的消息,那个给你发短信的人是谁,你知道吗,见过吗。每次都扑个空,你就没怀疑过?” 万诚戈之前为了确定,还特意看了楚鹏飞手机上的号码,并不是给他发地址的号码,也不是万良的,可又有谁关心甚至知道万莹的行踪,还要告诉楚鹏飞呢。 如果万莹就是刨锛者,东躲西藏报复万家和万家身边的人,那么一定有人知道她做的事,并且跟踪她,所以万莹才要躲起来。而那个人盯着万莹,甚至告诉楚鹏飞,就是为了让这个楚鹏飞出来闹事。 万诚戈这两天思来想去,就想出这个可能,所以很后悔因为万家出事,迫切想找到万莹,而去联系楚鹏飞了,因为楚鹏飞简直就是个麻烦。 “还有啊,现在快十二点了,楚鹏飞,你都不睡吗,除了我姐你就没别的事了,欠你的钱,我爸不都给你了,你不至于追着不放吧,你怎么那么有闲心啊。” 楚鹏飞却啐了一口,“你爸给的那叫零头,你姐可花了我好多钱,你让我放弃?现在你爸也住院了,后面的钱我也要不到了,我更得找到这女人了,而且。” 楚鹏飞突然停顿了一下,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审视着万诚戈。 后者皱眉,“而且什么?” 楚鹏飞眼神眯起,语气缓慢又像在试探,“而且,我怀疑你姐万莹,和刨锛案有关。” 第151章 红色裙子背影 万诚戈听了这句直接就懵了,心跳得极快,几乎要叫出来,整个人愣愣的看着楚鹏飞,后者一直在审视着他,看他惊慌眼神,拉起嘴角,像是洞察到了,凑近,“万诚戈,看来你知道点什么啊?” 万诚戈惊慌的错开视线,“什么,听不懂,我姐怎么可能和刨锛儿的有关,你少在这造谣,别拿不到钱就在这瞎说。” “我瞎说?有什么不可能的,你姐以前可是娱乐城的交际花,认识的人多,自然什么客人都有。” 楚鹏飞说的恶毒,万诚戈却心一颤,倒不是因他说万莹的话难听,而是惊讶于楚鹏飞竟然知道娱乐城,知道万莹和娱乐城那些男的,可这之前楚鹏飞一定不知道啊,他一直追求万莹,当万莹是有个性的漂亮高傲的美人,他不可能知道万莹私底下的事,可现在他知道多少,知道万家的事吗? 看着万诚戈警惕的眼神,楚鹏飞笑的很隐晦,“所以万诚戈你这两天是为了盯我,故意说要一起找万莹的吧。” “我没有。”万诚戈气急败坏的站起来,觉得自己还是冲动了,就不该大半夜来这和他一起疯,这反而被试探了,说着就要走。 楚鹏飞却拉住他,“别走啊,别白来一趟。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大半夜把你约出来吗。因为我知道万莹现在就在这家医院里。” “你怎么知道?又是那个给你发信息的人,他是谁你知道吗,他是谁?” “是谁不重要,给我的情报有用就行。” “你就那么信?几次三番我都陪你找过,可每次都没找到,别是有人在耍你玩呢。” 楚鹏飞眯起眼盯着万诚戈,突然很严肃的,“我不管给我信息的是谁,但信息一定是真的,因为我亲眼看到过万莹,只是当时没追上而已。” “什么?在哪?” “第一次我就见到了,我是说第一次接到信息时,我也是很疑惑,可过去看了一下,就真见到了万莹,但是个背影,可我太熟悉你姐,她带的有些东西还是我给她买的,所以我一眼就认出是她,可惜没追上。 我也怀疑过给我短信的人,但他真的能让我找到万莹,而且,我觉得发信息的人不肯露面神神秘秘,一定是知道你姐的秘密。” “什么秘密?”万诚戈心都要跳出来了。 楚鹏飞神神秘秘的,拉起嘴角,“知道你姐为什么假装跑路,东躲西藏吗?” “为什么?” “别装了,我不信她没和你说过,她和我都提过一嘴呢,你可是她最亲近的弟弟,会不知道?” “到底什么,别卖关子。” “我说了啊,和刨锛案有关。” 万诚戈脑子都麻了,双眼惊恐,楚鹏飞看他的样子以为他吓到了,不屑的,“看来你和你姐关系也一般啊,其实万莹也是在失踪前有一次和我喝酒说漏嘴了,她说她没准能拿到刨锛案悬赏那十万块钱。” “那钱不是取消了吗。” “是啊,所以她还惋惜了一下,却说她还有别的门路弄钱,所以我猜她肯定知道点刨锛案有关的来钱路子。而且这笔钱肯定数目不小。” 万诚戈整个人要疯了,同时也终于明白楚鹏飞为什么追着万莹不放,原来有这档子事,他觉得万莹有路子赚大钱,他想分一杯羹。 可楚鹏飞什么意思,说万莹有能拿到悬赏的刨锛案线索,可万莹不就是?还是说,姐姐故意诓他的,是为了他追查这件事,让楚鹏飞这个傻子当替罪羊?万诚戈脑子一下不够用了。 还没等再问什么,楚鹏飞就看看时间,比了个嘘的手势,“时间差不多了,你姐应该一会就能出现。” “什么?我姐,在医院出现,为什么?” “谁知道呢,我也觉得荒唐,但前两次给的消息,我都见到你姐的身影了,只是没追上。说实话,这几次你姐出现的时间地点,和发生刨锛案的时间,我后来想总觉得有点,巧合啊。所以更佐证了我的想法。” “什么巧合,什么想法?” 楚鹏飞笑了笑,“就是你姐也许知道谁是刨锛凶手。”他模棱两可的说,之后没再回答,而是往医院大院里面去,万诚戈也只能跟过去。不想引起保安的注意,两个人躲到侧墙树丛里。 万诚戈别的心思都不在了,大脑都当机了,不断地回想着楚鹏飞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楚鹏飞则盯着大楼的门思考一会要怎么溜进去,信息上只说三院主楼,但没有任何具体的位置,而且这个时间,真的很诡异了。 然而他俩以为对话很隐蔽,四周没人,却不知道,都被一路尾随,此时就在他们不远处树影里的叶颜都听见了。而叶颜,在听到楚鹏飞说的那句和刨锛儿有关,那句看到万莹背影时,直接吓的脑子嗡嗡作响。 然而三个人都没来及深思,就看到二楼厕所的窗户突然被打开,一个身影在窗前一晃,因窗户年久失修这一打开吱嘎一声,就吸引了几个人注意,连叶颜都抬头看去,然后就见到非常诡异的一幕。 厕所灯没开,只有后面走廊上微弱的光,但能看到窗边一个剪影,是个女人的背面,卷发,红色的裙角飘起来,那白稚的手腕上挂着万莹常背的那个小挎包。 叶颜一眼就认出来了,因为万莹死的时候手上就拿着这个包,这包随着锤子和万莹的尸体,是她亲手埋在纺织厂后院的啊。 叶颜瞪着眼睛捂住嘴,可那个身影就那么一晃就不见了。 叶颜整个人都呆住了,难道真的见鬼了不成。 而同样呆愣住的还有万诚戈,他人都傻了,只有楚鹏飞反应过来,拉了他一把,“看到了吧看到了吧,我没说谎,你姐,擦,走,现在就走。” 楚鹏飞顾不得别的了,直接爬树,从树上跳进二楼开着的厕所窗户,万诚戈看他爬进去,赶紧拿出电话打给万莹,可怎么都打不通,急的不行索性也爬上二楼窗户。 叶颜在楼下看的心都凉了,刚才那个人影是谁,是万莹吗。不不不,绝对不是,绝对不可能,万莹已经死了,可是她手上拿的包,明明就是的。 叶颜让自己尽量冷静,她想跟上去一探究竟,可她坐在轮椅上根本不可能翻窗户,所以只能干着急。 刚才窗口的那一幕,叶颜闭上眼睛努力回忆着,这事不对,一定有忽略的地方。 不对,叶颜记得万莹那条很喜欢的常穿的红色吊带裙子,和刚才那个身影的裙子不一样,万莹是吊带的,喜欢穿一个披肩,可刚才那个是长袖的红裙子,不一样。 而且刚才那个人虽侧着身看起来很苗条,但万莹绝对比那个人影瘦。所以,是有人冒充万莹?为什么这么做? 或者说有人在装神弄鬼? 可叶颜现在关心的重点是,这装神弄鬼的人,到底知不知道万莹已经死了? 应该是知道的吧,因为那个挎包,可是随尸体埋掉了的。能挖出来这挎包的,肯定和挖出锤子的是同一个人,那就是,刨锛者。 第152章 他开始怀疑了 叶颜不敢去想只觉得心跳加速。 她坐在轮椅上进退两难,着急却没有办法,不知在楼下坐了多久。久到风吹得她脸生疼,才缓过神来,也不知此时已经几点了,她想进去一探究竟,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觉得这是和刨锛者离的最近的一次了,必须要抓住。 她直接进医院大厅里去,在想找什么借口,这点了医院大厅都没什么人了,自己只说是病人家属,不,自己本身就是病人啊,可以正大光明进去的,想透这一点叶颜埋怨自己,真是笨死了。 大概关心则乱,刚才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她脑子全乱了,此时才想起来。 想到此,推着轮椅打算往医院里面进,可就在这时叶颜听到身后有什么声音,并不是风吹的那种沙沙声,是树枝刮到什么的声响,在这样的黑夜中尤为明显。 她猛的回头。 却只看到了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谁?” 叶颜叫到,心跳的极快。 她抬头看,那黑影并不是从刚才二楼洗手间跳下来的,似乎是在楼的后右侧过去的。 叶颜扎着胆子推着轮椅往前,轮椅压过树枝发出吱嘎的声响。 这样安静的医院这个时间着实让人觉得恐怖极了,叶颜停住,后面的路轮椅推不过去了,因为枝杆和雪太厚,天上此时还在下着小雪,一层又一层的盖上去,叶颜又轻轻叫了一声,“谁在那?” 没人回应。 这样的黑夜让她害怕,想着也许是自己眼花了,时间紧迫索性直接朝医院里去。 其实比她想的容易,没人盘问她,因为保安大叔在一进门的窗口里已经打呼噜了,亮着灯,急诊室那边远远看着值班的大夫,和走动的护士,可是大厅已经空无一人。 叶颜推着轮椅到电梯那边,按了二楼。 很快,叮铃一声电梯打开,叶颜都想好措辞怎么和二楼护士站的值班护士说,反正她本来就是骨外科住院部的病人,直说晚上睡不着,顶多被批评。再就是说自己出来散心,或者肚子饿了,或说去拿药。甚至可以说自己因为母亲出事一直在医院里游荡。 脑子里想了一百个谎言,随便说什么都可以,但奇怪的,电梯在二楼打开了,走廊里的灯亮着,可二楼护士站却空无一人。 这边虽是心内科门诊,但连通着内心住院部,所以护士站共用一个,要穿过那道门才能到住院部,可护士站怎么没人呢,是有人把护士叫走了吗。 叶颜舒了一口气,推着轮椅朝二楼厕所过去,可厕所里早不见万诚戈二人了。 叶颜在二楼找了一圈没找到人,出来时还是没看到护士,最后放弃,打算坐电梯到楼上一层找。 然而几乎刚进电梯,门还没关,就看到万诚戈二人从住院部那边出来向洗手间的方向去了。 大概因为电梯有声音他俩吓了一跳,一回头正好看到叶颜,万诚戈顿时瞪大了眼睛。 叶颜也是心慌了。 下一秒钟电梯被按开,叶颜才发现刚才紧张,并没按向上的楼层,那两人索性跟着进了电梯,此时万诚戈怀疑的盯着她,“叶颜?你不是在诊所,怎么在这?” 叶颜低头,“我从医院跑出来太匆忙,拿点衣服。” 她这个谎不好,但合情合理。 楚鹏飞挑眉,“叶颜?你住院了?” 叶颜点了下头。 “走,走一起上去。”楚鹏飞说道,自顾自的询问叶颜住在几楼。 “你们来医院是找万莹的?”叶颜不想再猜忌,索性壮着胆子问出来,看楚鹏飞疑惑,直接解释道,“你给小诚哥哥的电话是我不小心接到的。” 楚鹏飞看了一眼万诚戈,笑了,“你两兄妹这么晚还在一块啊。”m.cascoo 这句话后,三个人在电梯里谁都没再说话,各怀心思,一直到了叶颜所在的楼层,值班护士在打瞌睡,听到电梯响看到叶颜回来,先是一惊随后站起来气急败坏的,“叶颜你一整天都不在,大半夜的回来,你主治医生都气疯了找你也找不见,你不要命了,你刚出了车祸,腿还要不要了。” 叶颜没出声,护士又看到她后面两个男生。 “这是我两个同学,我心情不好想去祭奠一下我妈,就找了同学一起。” 叶颜赶紧解释,万诚戈低下头,楚鹏飞却眯起眼,不知想些什么的盯着叶颜。 护士没再说什么,这孩子的事她知道,不敢把话说太重,只埋怨她今天针都没打。 护士很不高兴的一直念叨,还说明天一早就要报告给主治大夫,还叫她以后别胡闹,她今天一跑医生都急死了。叶颜连连道歉,小护士最后也收了声,到底知道叶颜家刚出了什么事,最后,“今晚你两个同学要陪床吗。” 三个人都没说话,小护士看了看两个男孩,撇着嘴,“别太吵啊,让病人早些休息。” 说着给叶颜挂了水,就出去了。 叶颜坐在轮椅上扎着吊瓶,似乎坐的不舒服了,想起身躺到床上去,万诚戈还没等去扶她,楚鹏飞却先一步,勾起一只脚把她轮椅恶作剧一样踢开。 叶颜猝不及防腿没了支力,跌在地上,差点把输液瓶摔碎。 还好万诚戈一把抱住,回头恶狠狠地看着楚鹏飞,“你发什么疯?” 楚鹏飞却皱眉盯着叶颜打着石膏的腿,“骨折?” 又拿起旁边的病历卡,“骨裂?真的假的啊,不能走路吗?你今天一天都不在医院,干嘛去了?” 叶颜迷惑不解楚鹏飞什么意思,也没解释。万诚戈则皱眉把叶颜抱上病床掖好被子。 楚鹏飞冷笑着也没追问,像是心中有答案了似的,坐在对面空着的床铺上盯着叶颜。 骨外这边的住院部人不多,外加叶颜是从精神科那边转过来的,所以医院多方考虑让她一个人住了四人间,此时其他三个床位都是空着的。 万诚戈看楚鹏飞没有要走的意思,刚要站起来说什么,叶颜就先开口,“你们这个时间找万莹?为什么?谁给你们的消息万莹在这?” 万诚戈还没来得及想好解释的话,楚鹏飞就把手机递过去,“有人给我发的消息,怎么你有线索吗。之前我就问过你,毕竟万莹失踪前,可是和你见过面的。” 叶颜屏住呼吸。 “我不知道,万莹姐不是跑了吗?” “是跑了,谁知道是不是躲着什么人呢。” 楚鹏飞若有所思的说着,万诚戈受不了了,“走,你不是要接着找人吗。” 可楚鹏飞倒是不着急了。 “我觉得这次和以前一样,再找也找不到了,每次不都看个背影扑个空吗,现在想来还真有意思。” 楚鹏飞话里有话阴阳怪气,眼神一直在万诚戈和叶颜身上来回打量。 这目光看的万诚戈发毛,他不明白楚鹏飞刚才还打了鸡血似的一定要翻遍医院,怎么现在就又不找了,还一直盯着叶颜。 “什么有意思,我看是给你发信息的人在耍你吧,你应该怀疑那个给你发信息的人,为什么他每次都有万莹的踪迹。还有你就那么信他?你就没怀疑过?” 万诚戈着急的说着。 叶颜却惊了,难道是有人给楚鹏飞发信息告诉他万莹的踪迹,是谁呢?是那个假扮万莹的人?那个刨锛者。可他为什么要扮演万莹,并且给楚鹏飞发信息引过来? 第153章 第八个受害者 叶颜觉得自己心脏要承受不住了,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脑子在高速运转。 刨锛者是故意的吗,那个人到底在干什么,他这样做到底是在威胁她和钟明,还是在帮她和钟明。 应该是帮的吧,叶颜想。毕竟,之前楚鹏飞来找她,并且说出她可能是最后见到万莹的人,当时真的吓了叶颜一跳。 所以刨锛者是在帮她和钟明隐藏吗,故意假扮万莹,让楚鹏飞以为万莹还活着,就不会继续怀疑她了。 可没有必要做到这样吧,叶颜刚才真的要吓死了,那红色裙子的身影又让她想起万莹死的时候,叶颜真的受了极大地刺激,现在输液的手还在被子发抖。 此时屋里三个人各怀鬼胎,脸色都很难看。 楚鹏飞最先坐不住了,“怎么老万,要在这待一宿陪床?也是,这个点了,反正又扑个空,不然咱们就在这将就一宿吧。” 万诚戈看了眼叶颜,知道叶颜还想回去诊所,但不想让人知道她和钟明躲在外面,所以皱眉,“我留下陪她,你该滚滚,要找自己找,我不想陪你疯了。” 楚鹏飞邪笑着,“哎呦,是啊,漂亮妹妹到底比姐姐值得关心多了,我都替万莹不值,怎么有你这样的弟弟。还没我一个外人关心呢,好啊,你不找,我也不找了,走了。” 楚鹏飞拉开门出去了,万诚戈有些急,还想跟过去,可被叶颜拉住手腕,“在这陪我一下行吗,打完吊瓶,送我回诊所,钟明还在那呢。” 万诚戈又看了一眼门口,最后还是坐了回来,整个人都很阴郁烦躁,叶颜试探的问,“你和万莹有联系吗。” “真的没有,就楚鹏飞说他看见万莹了。” “刚才他说又看见了?” 万诚戈张张嘴没回答,他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万莹的踪迹,更怕自己说漏嘴什么,也不敢去看叶颜的眼睛,因为如果万莹真的是凶手,可杀了叶颜的母亲啊。他感觉自己内心此时都要炸了,生怕下一秒钟万莹就出现在这间病房对叶颜也动手,他现在陷入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中。 叶颜思量着小声地,“那,你刚才也看见了吗。” “嗯。” 叶颜本能的想问那你确定看到的就是万莹吗,可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她私心里觉得,让这些人认为万莹还活着,未必是件坏事。最起码,不会再有人怀疑万莹当初的失踪,并不是躲起来或者跑路了,而是死了。 叶颜想到此反而长舒了口气,说着要去拔针头。 万诚戈反应过来忙阻止,“你干嘛。” “我说了就是拿点衣服,然后回诊所去。” “大晚上你拿什么衣服,你可以打电话让我帮你拿。”万诚戈皱眉,“别走了,护士刚才的话你没听见吗,不要命了?” “可我不放心钟明。” “那最起码打完吊瓶,我再送你去诊所。” 叶颜听了也把手放下了。一时两个人又安静了下来,彼此都知道对方心里有秘密,可谁没有秘密,不再说话不再开口询问,反而是最大的安心。 可这样静默和紧张下,叶颜竟然睡着了,第二天早上是被外面熙熙攘攘的声音吵醒的,她手上的针不知何时被护士撤下去了。 此时万诚戈趴在她床边睡着,但好像睡的并不好,紧皱眉头,不知梦见什么了。 她这一动,万诚戈也醒了,看看四周才发现昨晚竟然睡过去了,两个人对视有些尴尬。 万诚戈起身去看外面吵什么,走到窗口顿时皱眉,外面竟然有警车,还拉着警戒线。 万诚戈一下就清醒了,看到警戒线心一沉。叶颜坐起来也看到外面,“怎么回事?” 正好护士红着眼睛推门进来,情绪像是不对,进来给她换药,叶颜看了一眼时间,今天药送的竟有些晚,“外面出什么事了吗?” 那护士低着头,吸着鼻子,还没等说话,门外有人喊她,“小酌,你一会换完药再过来一趟,刚才那个警官说你还没在笔录上签字。” 小护士带着鼻音回头答应着,“知道了,我这边送了药就过去。” 叶颜和万诚戈对视一眼,“怎么了?” 小护士看着她吃了药,咬着嘴唇眼泪还在打转,“春华姐那样好的人,就这么没了,刨锛儿的,谁能想到呢,杀人都杀到医院来了。” 那小护士捂着脸哭了,叶颜直接就懵了,心狠狠的沉了下去。 万诚戈差点没站住,声音颤抖的问,“你是说,外面有人?” “昨晚春花姐值班,今早换班的没见到她,还以为她走了,结果扫院子的大爷发现的,就在楼后面,被雪和树枝盖住了,她,是被刨锛儿的。”小护士说到这才意识到叶颜之所以住院,也是因为母亲被刨锛,是受害者家属。 护士觉得自己说错了话,看着叶颜的脸色,张嘴想安慰,可这种事怎么安慰?自己难受怎么能有叶颜心里难受呢,在她面前说这话岂不是刺激她,那小护士赶紧着就离开了病房,叶颜则坐在床上,仿佛魂不附体。 这条新闻很快就上了报纸,在医院里更是掀起了轩然大波,上一起刨锛案刚发生才几天,竟然又来了一起,而且竟然就在医院,在医院里动手了,之前的案子还找个没人的偏巷或者废旧公园,这起案子可就在人最多的医院里,这楼里可有上百人,在侧墙那边就杀人了? 凶手未免太过猖狂了。 不仅猖狂,似乎还很急着下手,不然以刨锛者的谨慎,肯定会做好万全的准备,而不是匆忙的下手,这让专案组闻到了不一样的味道,同时也抓到了对方匆忙留下来的惹人怀疑的东西。 能在医院附近动手,虽然受害护士的金戒指没了,但她穿着护士服,身上可没多少钱,临时起意也好什么也好,在这杀人,说明凶手一定来过医院,甚至也许就是住院的病人或者家属啊,警方迅速的排查医院里每一个病人资料,并对其家属进行走访和笔录。 在医院院里杀人,难道不怕被人看见吗,警方寄予希望能有目击证人。可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说昨晚听到什么声音,或者目睹现场。只有一两个护士和家属说昨晚在二楼看到两个男孩子,问是谁还匆忙的跑了,引起了注意。 第154章 救了钟明的人 经过排查就是楚鹏飞和万诚戈,警方很快找到万诚戈叶颜做笔录,叶颜老实说,是自己心里难受偷跑出去祭拜母亲,后来让万诚戈和楚鹏飞给送回来了,之后万诚戈就留在医院陪自己了。 这一点警方做了调查,这一层的护士也说万诚戈昨晚一直在病房没再出来过。 做笔录的警员认识叶颜和万诚戈,尤其是叶颜,知道是上一个刨锛案受害者的家属。 至于楚鹏飞那边也做了笔录,万诚戈最担心的就是楚鹏飞,因为昨晚万莹出现,今早又有刨锛案新的受害人,他真的很怕楚鹏飞和警方说什么,楚鹏飞现在就是个定时炸弹。 万诚戈几乎能预料到楚鹏飞只要把现在掌握的短信以及万莹的那个背影说出来,警方肯定会怀疑万莹的,到时再一排查,他马上就会露陷,他几乎一天都坐立难安。 哪怕后来送叶颜去诊所,他都待不住,准备去问楚鹏飞到底和警方怎么说的。甚至想到自己要不要现在就收拾东西跑路。 可他几乎刚走出诊所,就接到了楚鹏飞的电话,万诚戈没沉住气拿起电话就一阵咆哮,对方却是很平静的笑了出来,笑的万诚戈心里发毛。 “放心,你以为我和警方说了什么?我只说了昨晚叶颜说的话,她去祭拜母亲跑出了医院,你和我送她回去,之后我就走了,去网吧呆了一宿,网吧老板给我作证,所以即便我半夜来去医院,也没有嫌疑。还有,放心,我没说万莹一个字。” 万诚戈在电话这边长舒一口气,但很快意识到不对,楚鹏飞为什么没和警方说实话呢。 “我昨晚就很怀疑一件事,所以也睡不着,索性去网吧打游戏顺便查点资料,但还是有很多东西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今早上警察到网吧找到我,说昨晚医院出了命案,你知道吗当我听警察这么说的时候,吓了我一跳啊,刨锛案啊。按警方说法,咱俩在医院时,那个凶手就在杀人了。” 楚鹏飞在电话里不紧不慢的说着,万诚戈心却直接要炸了,声音颤抖着,“所以呢。” “所以,那个不知道是谁的人给我发短信,告诉我万莹的踪迹,但我每次都只看到万莹的背影,这一点我突然就想通了。” 楚鹏飞说到这停住话头,轻笑出来,“知道我为什么不和警察说实话吗?” “为什么?” “现在没有悬赏了,但我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就可以从别的渠道获取这笔奖金,你说诱不诱人?就算换不到钱,掌控一个人的人生也不错,我突然就理解万莹当时说的话了。” 楚鹏飞说的模棱两可,万诚戈却要吓疯了,他以为楚鹏飞怀疑万莹是凶手了,慌张的,“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就不害怕?” “怕什么?富贵险中求。我是害怕,没想到啊,看起来那么柔弱,却有可能是穷凶极恶的杀人魔,是挺恐怖的。可那些死了的人也只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才被会被袭击,如果我有准备,就可以拿捏住。或许我还猜到她的帮凶了。” 万诚戈听到帮凶直接就懵了,大脑一片空白。 楚鹏飞心里确实有过一丝股恐惧,但很快就被金钱所诱惑了,他想起万莹失踪前说的话,她满眼都是兴奋,说能拿到比奖金更多的钱。 他不知道万莹怎么做的,但那个人手里肯定能有好处。 和巨大的金钱诱惑相比,惧怕反而显得微不足道了。 人是天生胆小的动物,可当遇到利益之上的现实,就会变得无比胆大,这就是人性。m.cascoo 不得不说楚鹏飞和万莹在某些方面非常相似,这大概就是他当初一眼被万莹吸引的原因吧,所有人都说她是婊子,是个会玩弄人的妖精。 可楚鹏飞偏偏被这妖精吸引,愿意陪她疯陪她玩,陪她去装神弄鬼,也许在他心里这份叛逆和自私,是至高无上的。他在看万莹的时候就如同看到了自己的内心。 不过很少有人像万莹自私的如此直白,多数包括他自己在内都喜欢套上一层虚伪的面具。 说到底,在金钱面前,又有谁能经得起诱惑。但他还需要再进一步确认几件事,才好拿捏住对方。 楚鹏飞打定好主意,再听电话里得得索索说话的万诚戈,就觉得对方无比可怜,只冷嘲热讽几句就挂断了。 而电话这边的万诚戈早就吓懵了,他再次给万莹的号码打电话,可惜永远打不通,他只好给那个号码发信息,告诉她楚鹏飞可能已经知道她是凶手了。 可发完信息,万诚戈又被自己的行为吓到了,他告诉万莹干什么,是想让万莹把楚鹏飞也杀了吗,他真是帮凶了,他彻底沦为帮凶了。人不是他杀人的,但却是他递的刀。 万诚戈整个人都崩溃了,捏着手机蹲下来想哭想喊又不敢发出声音,他就在诊所门口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他不能表现出来,但那份无尽的担心恐惧无助,席卷着他。 他该怎么办,父亲昏迷不醒,万家面临破产,最重要的,姐姐可能还是个杀人犯。 叶颜也很紧张,但她要比万诚戈的状态好,这种事她现在看来都已经麻木了,她只是一直在怀疑,为什么凶手要假扮万莹,意图到底在哪? 叶颜回到诊所的时候钟明早就醒了,自然也听到了诊所老板絮絮叨叨的说着,昨晚又有新的受害者的八卦了。所以当叶颜回来后和他说了昨晚的事,钟明也疑惑起来,“那个人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叶颜摇头。 “但这个人为什么会在医院动手,如此着急,不像他的风格,还有锤子。” 钟明想起那把锤子昨天被他在地窖里拴在绳子上。 此时着急的想要回去确认。 诊所反正三天来换一次药就行了,叶颜他俩打了车回去钟明家,发现菜窖的盖子还开着,绳子还在,可上面坠着的锤子却不见了,钟明顿时明白了,“救我出来的人,是那个刨锛者。” “什么?” “我一开始以为是我爸把我放出来了,不忍看我死在里面,可我后来发现我爸根本就没离开过医院,所以不可能是我爸把我放出来的。我爸以为我是刨锛的,把我锁在地窖里任我自生自灭,要不是我妈,他早就杀了我了。 因为他一直以为我才是凶手,叶颜,是刨锛者让他这么以为的,凶手利用了我爸,是想让我来当替罪羊,不,还有我爸,也是当替罪羊。” “可他为什么要假扮万莹呢?还故意让人看见,钟明你不知道我当时在窗口下都要疯了。” 钟明靠在菜窖边上看着下面,思索着,“那个人为什么要放我出来呢?” 要说那个人在利用他们甚至想让他们当替罪羊都有迹可循,但钟明想不透,为什么那个人要救他。如果那天不救他,他也许已经悄无声息的死在了菜窖里。等父亲想起来,自己已经腐烂发臭了。 第155章 简单的葬礼 两人在菜窖边坐了半晌,叶颜打了个喷嚏,钟明才收回视线,“走吧,咱们要去哪呢?” “回万诚戈家,和他说好了,咱们在那边躲一下。” “可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难道要一直躲下去吗?” 钟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无尽的绝望。亲生父亲要杀他,他能躲到哪里,难道真的永不相见?还是断绝父子关系? 自己回到学校里去,只要在人多的地方,父亲就没法下手,可是真的要这么做吗?可即便不想结束这段亲情,似乎也无法继续了。 叶颜抱住他,“你还有我,我们还有彼此,我们说好的,一起考大学出去,所以其实没多久了,对吧?也就还有半年,我们就可以离开了,把这里的一切都忘记。所以只要挺过这半年。” 叶颜目光带着祈求,好怕钟明这时候放弃,就像她此时好后怕,如果不是刨锛者放了钟明,他也许现在就死了,无法想象钟明死了对她来说是什么样的结局,她压根就不敢想。 所以叶颜其实心里是感激那个刨锛者的,纵使他给他们带来了无尽恐惧,但很多事叶颜是感激他的,虽然这份感激带着无数人的鲜血。 然而他们还没等离开钟明家后院,前面大门就吱嘎一声,似乎有人进来了,两人顿时一惊。此时正是午后,斜阳照在身上一层金色,在煞白满雪的院子里,显得格格不入。 是谁,这个时间会是谁? 叶颜第一个想到的是刨锛者。 可钟明却太熟悉那脚步声。“是我爸。” “那,那怎么办?” 他俩现在瘸的瘸伤的伤,叶颜本能的挡在钟明身前,与此同时钟怀隐的身影也出现了。 他二人颤抖着,只见钟怀隐阴郁的盯着叶颜背后的钟明,那份疏离冷漠怨恨厌恶,几乎刺痛着叶颜的心,她不明白明明是亲生父亲为什么要这般对他。 这世间父母于子女,子女于父母,到底是谁的责任。 钟怀隐沉默的没有说一句话,一步一步走的极慢,朝他们过来,钟明将叶颜拉到身后,“爸,你要干什么就冲我来,不要动叶颜行吗,我知道无论怎么解释你都不会相信我,但我确实没有杀人,如果你想让我死,就冲我来,放了叶颜。” 钟怀隐嘴角露出讽刺,“你演戏给谁看呢?昨晚你回了医院,医院就出了命案,那个护士,你杀她是因为她看见过你盯人吧。” 钟明心一沉,原来想不通的一点在这呢,难道放他出来就因要在医院杀人,可他,明明没在医院。 “叔叔,我可以作证,钟明昨夜没在医院。” 钟怀隐却不想听任何人辩解,指着儿子,“我今天不会对你动手,钟明,你要是还有一点良心,别在你妈面前乱说话。” 说着走进卧室,拿出一个收拾好的包裹。 钟明心揪起来,他知道里面是什么,上次下病危通知后父亲去给母亲定做的新衣服,那是要当做寿衣的。 “爸,妈她?”钟明不可思议,明明已经稳定下来了。但母亲是要走的,他一直都知道,可没想是这个时候。“ “去见见你妈妈,也省得我满世界找你了,我之前没杀你就是因为。” 钟怀隐没说下去,声音有些抖。 看了二人一眼就匆匆的回医院去,钟怀隐脚步很快,生怕耽搁一分钟就错过了,他不想错过妻子倒计时生命的任何一秒,所以其实他好几天都没怎么睡,就算妻子睡着了他都舍不得闭一下眼。看着妻子,想要把妻子的每一帧都记在心里。 他也庆幸那天没对钟明下死手,因为妻子和他说了一段话,她说,老钟啊,我这辈子对不起你,但咱们最对不起的是钟明,你答应我,好好对儿子,把他供出去读大学。看着他娶妻生子,一定要让他幸福啊,老钟。咱们这辈子没有为他做过什么,是我,这一辈子的遗憾。让我死不瞑目啊,老钟。 妻子的话让钟怀隐痛不欲生,无法告诉妻子,她眼中孝顺的好儿子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他没法说出口,同时也越加的恨钟明,恨自己为什么有这样的儿子。 但他永远不会去破坏妻子的梦。 叶颜和钟明站在门外,在几分钟前,李桃再次被急救,医生出来惋惜的摇头,钟怀隐即便早就知道结果平静的接受,可还是捂着脸哭了。 他进去和妻子说话,问她想吃什么,就像往常一样,询问她哪里不舒服,帮她按摩手臂和腿,问她要不要吃小馄饨,他一会就去买。 可这一次李桃没有笑着点头,而是抓住他的手腕,她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走了,她这一辈子有很多憾事,可命运如此,她也算是享过福,即便病痛缠绵了她大半生。但有爱她的丈夫,听话懂事的儿子,还有什么不知足呢? 李桃摸着钟怀隐的脸,终究没忍住哽咽,“老钟,对不起了啊。” 对不起了,我要先走一步,留你一个人在这世上受苦,下辈子,换我照顾你。 千言万语不必多说,一个眼神钟怀隐就明了点头,他已泣不成声,却拼命擦着眼睛害怕模糊了视线,没有记住妻子最后的样子。 此时的钟怀隐并不像一个被生活重担压垮的中年人,反倒像一个孩子,急迫的无助的死死抓着妻子的手。 李桃冲门外招手,钟明进去跪在母亲面前,眼泪滴在她的衣服上,她笑着想摸儿子的脸,可终究没够到,就那样在他面前垂落,像一片轻飘飘的花瓣。 钟明想喊一句妈,最后也没有喊出来,就梗在嗓子那,时间仿佛停住,画面像定格的电影。 父亲还抓着母亲的手说着未来和明天的事,就好像只要他说个不停,母亲就没有走一样,哪怕最后父亲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 原来生命的消逝就在一瞬间,轻飘飘,没有任何厚重的仪式或者诀别,就那样走了,哪怕这个人的一生波澜壮阔,可死亡却是公平的。 那几天钟明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一切都是木然的,父亲更是,父亲干脆病倒了,从母亲过世那天就开始昏迷,直昏了三天,才爬起来操办丧事。 复杂又熟悉的流程,钟明回忆起好像不久前刚刚参加过廖尘宇母亲的葬礼,现在就轮到他了。 他披着重孝抱着母亲的遗像,没有多少人来,依然是简单的遗体告别,殡仪馆有专门负责的主持,嘴里念念有词,纸钱在告别仪式上,撒了一路,钟明抱着遗像跟着一直到火化那边,看着青烟飘上天,才真正意识到何为一个人的离去。 来的人很少,只有原来纺织厂的几个员工,还有秃顶周,叶颜,万诚戈竟然也来了。两天前万良醒了,算是将汽水厂的大局暂时定住,后续如何不知道,但万诚戈却还是松了口气。 到仪式结束的时候,叶颜看到了风尘仆仆行李都没放下的廖尘宇。 第156章 烧香 廖尘宇走过来,看了看坐在轮椅上的叶颜,又看看一旁沉默的万诚戈,和秃顶周打了招呼,过来抱了抱钟明。就像当时钟明在他母亲葬礼上拥抱他一样,虽然廖尘宇的动作有些生硬。 几个人都没开口,却很默契的走在一处。 秃顶周拍拍钟明先回去了。 钟怀隐拒绝钟明的搀扶,独自抱着骨灰走了,剩下他们四个,一时谁都没说话。 还是叶颜最先打破沉默,看着廖尘宇,勉强挤出个笑容,“考得怎么样?” 廖尘宇摇头,又点头,“还行。” “那就是不错,先恭喜你了。” 说完这句又冷场了,最后还是万诚戈搂过廖尘宇的肩,“还没吃饭吧,回来那么匆忙,走,带你吃饭去。” 廖尘宇看向叶颜钟明,“一起吧。” “我不去了,你们先去吧。”钟明脸色苍白。 叶颜也说要陪钟明不去了,廖尘宇就摇头,“在火车上吃过了,我也不饿。” 一时四个人又沉默了。 钟明要一个人回去,叶颜担心的,“你要回哪啊。” 抓住钟明的手,钟明也愣住了,家是不可能回去了,母亲死了,父亲要想杀他,再也没有留他命的理由了。可回学校吗?他也不知该怎么办。 半晌,叶颜为了不让钟明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提议道,“不如,我们去极乐寺吧。” “极乐寺?” “对,就在附近,我以前听人说过,那边很灵的,咱们也快高考了,又发生了,这么多事。” 她话音停顿了,却努力找回轻松地声音,“不如我们去拜一拜。” 万诚戈有些抵触,那个极乐寺就在火葬场附近的一个墓地不远处,虽很偏,但似乎也没断过香火,常有人去。 尤其经商的人很信这个,父亲万良以前也和那些老板们去过,都说很灵,但他不知灵的是什么,因为父亲并未像希望的那样真正飞黄腾达,反而落到现在濒临破产的地步。 可最后这个提议却没人反驳,四个人也是为了找点事情做,或许是为了这难得的和谐。 即便曾经彼此之间有过猜忌和厌恶,争吵和背叛。但,叶颜在此时却感觉,他们四个是紧紧相连的,哪怕万诚戈曾经抛弃自己,哪怕,钟明和万诚戈曾针锋相对。 但,彼此有难还是会伸出手,他们就永远都是朋友。 极乐寺的人并不多,来往的善男信女都一脸严肃,多独来独往,很少有像他们这样结伴的。 门口有卖祈福木牌的,可以系在寺庙旁长栏杆上,像很多地方的寺庙一样,可以在那祈愿,此时那栏杆已经密密麻麻满是祈愿福牌。一层一层,不知压了多少年多少人的愿望。 叶颜很感兴趣,提议每人写一个。 万诚戈一开始说幼稚,可还是付了钱,躲到一边去写了。 叶颜和钟明则在一块写,都写上长长久久永远在一起的字样,叶颜一直在很小心的照顾钟明的情绪,钟明看的出来,很心疼这样叶颜,但他却无力和她解释,他对于母亲的死早就麻木。 可他不敢说出来,那样他就会变成一个心冷的人,他害怕叶颜那颗温热的心被他伤害到。所以她的小心,他都配合着。 写好后叶颜找着其他人,万诚戈还在冥思苦想,似乎写了错别字在问卖祈愿牌的,可以不可在上面划了重写,那人说就不灵了,他又重新买了一个。 叶颜觉得好笑,再回头看到站在栏杆下的廖尘宇,“你写了吗?” 廖尘宇点头。 “写了什么?” “已经挂上去了。” 可叶颜朝上面看,分不清哪个是他写的,“写落款名字才灵的。” “写了。” “那你写了什么内容。” 廖尘宇看着她,“秘密。” 叶颜笑了没再追问,而是看着密密麻麻的祈愿牌,“你说这些写了愿望的人,都实现了吗。” “心所期待的,往往是最难的,造化弄人,便会成为心魔,要写在这样的东西上,寄托于无形的祈祷,哪那么容易实现。” 廖尘宇永远理智,叶颜笑了,“那你还写?” “愿望,总要有的,没实现也没关系。” 叶颜点着头,但觉得他这话有些丧,还想再说几句鼓励,万诚戈那边就招呼他们过去了,他挂完祈愿牌了,那个卖他祈愿牌的大姐看他人傻钱多,就又给他推了别的项目,“你们不知道极乐寺最灵的是什么吧,就是这香,烧香祈愿,心诚则灵。不过,咱们这可还有个别处没有的。” 那大姐指指拿着香进去叩拜的人。 叶颜看了一会便看到了不同,有些人拿三根香,而有些人则拿四根。 “为什么有人拿四根香?” “来咱们这的没有游玩的,知道的人,都是特意过来,知道为什么吗?” 那大姐卖着关子,“因为,凡是觉得自己有罪孽的,都烧四根香,多敬佛祖一柱,宽恕自己,但罪孽不能让别人知道,是偷偷的约定,若是让人知道了岂不是人尽皆知自己罪孽深重。” 叶颜觉得这大姐是想多卖香,所以胡说的,因为大部分人都拿着三根,她可从来没听过四根香的说法。 可来都来了,叶颜也想上香,她原本想就给母亲烧香祈福,这是早就想做的了,她虽不信这些,但叶小梅生前是很信的。 可在取香的时候叶颜想了一会,回头看那边其他三人,叹了口气,偷偷多拿了一根香。 要说赎罪,叶颜觉得自己烧四炷都不够,可若是一条人命一炷,她满身罪孽,都不配在佛祖面前叩拜。 世人只有烧三根香的习惯,佛家讲究单数,不点双数,可这违规的操作,就像烧香之人的信念,犯了这世间的规矩,便想要用同样的方式来赎自己的罪。可罪在心里,从觉察到自己罪孽深重那一刻开始,便就是在接受惩罚了。 每一分钟都在自责中度过,这是最浅白的代价而已。 叶颜一个人到角落将香插在大香炉坛中,看着灰烟徐徐上空,大殿之上佛音笼罩,她转头看到那边已经拜好的钟明,跑过去问,“烧了几根香?” 钟明笑着摇头没有回答。 叶颜在看四处,万诚戈和廖尘宇分别在两边,他们四个不约而同的没在一处烧香,各占了四角四个炉子。 像是不约而同一样的转过头看着彼此,最后无言的出了院门。 只是出门时叶颜回头,“今天许的愿,若是以后实现了,咱们约好一起来还愿吧。” 几个人都没回答,只有钟明点了头。 没有彼此窥探秘密,可如果仔细辨别,便可看到在那四个角落的大香坛里,分别插着四根香。 这世间罪孽深重的人太多,又能渡几何? 第157章 楚鹏飞死了 葬礼两天后,楚鹏飞死了,被刨锛儿。就死在职业学校旁边通往台球厅的侧胡同里。是第二天早上网吧包宿的同学出来发现的,据说那个同学还认识楚鹏飞,当场被吓尿了裤子。 接二连三的不断发生刨锛案,民众的情绪不稳,各种八卦谣言四起,报纸上言辞犀利,警方压力极大。其实最近警方已经抓了不少人,都是出来打劫的,破获了不少抢劫案。其中不乏有人模仿刨锛案犯打劫,但经过审问和调查,也仅仅是劫财。有些伤了人,可都不是犯案的连环变态杀手。 专案组承受着极大压力,尤其是一个受害者还是专案组成员的家属。 一开始苗志新还拼了命的调查,甚至违背上级命令,因为他的失误,被学校家长投诉,没办法,给了处分,并且将他调离了专案组。可苗志新一直不肯放弃,私自调查,甚至一个人连蹲点几天几夜,抓获了抢劫犯,但还是一直没有抓到他最想抓的凶手。 直到后来苗志新因长期熬夜导致心血管疾病住院才消停,可没想到苗志新住院才一天,医院竟然又发生了护士被刨锛的案子,苗志新忍着病痛在医院里来回询问,但他知道警队已经给他强行休假,他也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 在医院做笔录的同事安慰他,凶手肯定很快就能抓到,专案组其实通过抢劫案已经锁定了目标,事实证明,从抢劫下手的思路是对的。 还是用最原始的方法蹲点,耗尽心血,抓住了至少五个抢劫犯,连队长都感叹,表面看起来平静的城市,一到黑夜,无数人就变成了魔鬼,不知道这是时代的悲哀,还是人的悲哀。 发现抢劫犯的踪迹,盯梢,当场抓获的比例并不大,但通过线索白日里摸索过去抓到的比较多,被警员找过去扣住的时候,有些一开始还挣扎,有些则被抓的瞬间就说了实话。 但大部分抢劫犯,警方也很诧异,并不是所想的那种二流子,至少三分之二,都是平时看起来很老实的人。 而这些抢劫犯里,并没有冯大海和陈瑶死的时候警方盯上的那个人,所以警方越发的确定打劫冯大海的抢劫犯,就是连环刨锛案的凶手。 而这个人因够谨慎,和其他抢劫犯不一样,所以能掌握的线索极少,但积少成多,专案组不想承认这一点,但确实,这个人犯的案子太多了,他们也从中抓到了关键。 只是,差一步就可以抓到他的时候,却又连续死了两个人,医院的护士和楚鹏飞。 这让专案组陷入到了极度焦灼中。 可也正因这风口浪尖上的连续作案,凶手也终于被窥到破绽。 小护士和楚鹏飞的案子似乎和前面几次犯案手法有所改变,心理专家认为,凶手的心态完全变了。甚至也许从叶小梅那个案子起,凶手杀人手法上,就可以看出心态有很大不同。 当时叶小梅的案子上,警方持两种态度,因叶小梅的死法和前几个人的死法不同,经法医鉴定她脑后的刨锛伤口并不是致命伤,她头部发现了碎石成分,怀疑叶小梅是跌到假山上摔死的,死后才被刨锛儿。 这就引起了很大怀疑。而且只有叶小梅的死亡现场是被清扫过的,所以当时叶小梅的案子一度被争执的矛盾点在于,觉得杀死叶小梅的凶手并非连环刨锛案的凶手,是模仿作案。 可痕迹鉴定那边给出的结果,凶器和其他连环刨锛案的凶器完全吻合,似乎又推翻了这个理论。 然而没多久又发生了小护士和楚鹏飞的案子,似乎凶手变得非常急躁。 不像之前谨慎严格精挑细选地点和受害者,甚至小护士就死在医院后院,可见凶手杀人是非常匆忙的。所以心理专家认为,凶手如果杀其他几个人是为了钱财,最起码杀小护士,不是为了钱,而如此匆忙的下手,也许是因小护士有不得不被杀掉的理由,可是对于恶劣残忍连杀九人的凶手来说,什么能让他在意呢,小护士可能发现了他的身份? 而且下手地点又在医院附近,小护士平时接触的除了医生就是病患和病患家属。 所以警方把目标锁定在了医院内部,然而刚抓住头绪,就发生了楚鹏飞的案子,下手也非常匆忙,以至于留下了目击证人。有在附近上网的学生说昨晚外面有声音,爬窗户隐约看到两人,没看清面容,但应该都是很瘦的男生。 说觉得是两个学生,至于穿的什么,他没看清,因为当时下着小雪外面太暗了。 这个目击证言的作用下,又有人提出洪伟死前留下里的证词,凶手可能是个二中学生这个理论。 可还有一部分警员则认为,陈瑶死的那天,和警方正面冲突的抢劫犯,也就是打劫冯大海的那个抢劫犯,才是刨锛凶手,因为不会那么巧的,而且那个中年男人在很多方面都有杀人动机。 所谓二中学生的观点从来就没有真正的证据支撑过,而且中年下岗工人这条线,已经掌握了极大地线索,在医院里已经锁定了几个目标,从背景调查上缩小了一定范围,并开始跟踪调查了。 这个案子涉事太大,已经惊动了京城,派了调查人员,并且要求在两个月内必须破案,抓到真凶。 可谈何容易,案子从2002年一直延续到2003年,连杀九人。因这个案子破获了无数抢劫要案大案,甚至连陈年旧案都连带着解开了,但刨锛案的真凶狡猾如此,一直游鱼一样就在身边却无法下手。 叶颜看着报纸上的新闻,整个人都是懵的,想起最后一次见楚鹏飞还是在医院,但后来接到过楚鹏飞的一个电话,就在楚鹏飞死前那晚。 叶颜和钟明回了学校宿舍。万良醒了以后,她不敢在万诚戈家住了。不过万良现在也没时间管她,汽水厂一堆乱事,万良带病早出晚归,万诚戈也多少受父亲的影响,在学校几乎不怎么出现了。但同学说他也不在网吧,谁也不知道万诚戈这段时间都在哪,也没人关心。仟仟尛哾 叶颜和钟明没处去,就回了学校,钟明也在秃顶周的帮助下申请了个宿舍。 他俩回班级那天,一进教室,屋里就安静了齐刷刷的眼睛看过来。 可随即恢复正常,没有太多议论声,都是翻书和做卷子的沙沙声。 对于还有几个月就高考的学生来说,黑板上倒计时每天都要少一天,那些八卦的高涨情绪,不屑也好厌恶也罢,都化作没时间关心别人烂事的冷漠。 宿舍里的人则避之不及,好像她是牛鬼蛇神,叶颜觉得好笑,她明明是受害者,可世人对她的疏离,却好像她才是十恶不赦的凶手。 叶颜想着不管如何,只要和钟明坚持下去,很快既能离开这里。 可是,那天晚上,宿管喊她说有电话。 叶颜很奇怪,因为已经没有能给她打电话的人了。 没想到接起来是楚鹏飞,他在电话那边单刀直入,“叶颜,其实短信是你发的吧,万莹也是你假扮的,我早该想明白才对,万莹怕已经凶多吉少了。因为她知道你是杀人凶手,对吧?” 第158章 残忍的期待 叶颜直接懵了,拿着电话颤抖着,走廊上人来人往,她仿佛听不见任何,只有电话那头楚鹏飞的笑声。 等叶颜反应过来不断否认,对方笑的更甚,“万莹要钱,可我观察了一下,你还有钱吗,你妈死了,万良要破产了,你的钱从哪来啊?不会也像万莹一样在娱乐城赚吧。 不过叶颜,我可比万莹难对付多了,我不管你什么手段让她失踪的,我楚鹏飞可不会被你摆布。” 叶颜紧张的,“你没有证据你在瞎说。” “瞎没瞎说你自己心里清楚,你以为我在试探你吗,你大概不知道万莹死前都和我说了什么吧。她勒索了你对吧?所以你就让她永远消失了,真是狠啊,没想到你看着柔弱,竟然。” “你在哪,咱们见面说行吗,我觉得我有必要和你解释一下,我真的不是刨锛者,这中间有误会。” 叶颜尽量让自己冷静。 可楚鹏飞却笑得狡猾,“你以为我像万莹那么蠢?约出来见面好对我下手?叶颜别打歪主意,我不是万莹。没想到你还是个带刺的小花朵,真刺激啊,若不是知道你手上有血,我还真想尝尝你的滋味,要知道摆布一个人的人生,远比让你给干巴巴的钱有意思多了。 不过你这样的估计有帮手吧,是谁呢,让我想想,肯定不是万诚戈那个蠢货,是钟明吧,万莹是你和钟明一起让她消失的吧。” 楚鹏飞的话让叶颜崩溃,她早该想到的,楚鹏飞在万莹死后就找过来了,是唯一知道她是最后见过万莹的人,可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她无暇顾及,而且也没想到万莹会和楚鹏飞说的那么具体,到底都说了什么。但肯定是楚鹏飞最近才摸索出来的。 叶颜稳住心神,脑子在这一刻高速运转,他应该是最近发现问题的,她那天不该出现在医院,也许就是因为那天跟着万诚戈去了医院,才让楚鹏飞误以为她是假扮万莹糊弄他,实际上是杀人凶手。这很荒唐但楚鹏飞有一点猜对了,就是万莹的失踪和她有关。 叶颜舌尖颤抖着,“你到底要怎样。” 对方得意的,“我就是来告诉你一下,让你有所准备,至于我要什么你别着急啊,我现在突然就理解了万莹失踪之前的那个状态,如同掌握了一棵摇钱树。” “你就不怕像她一样?” 叶颜忍不住威胁,她是真的恨透了,为什么每一次稍微平静一些,就出幺蛾子,她已经快被这些事折磨疯了。 “叶颜,你现在狠狠地声音,比你平时那唯唯诺诺猫一样有趣多了,甚至更有魅力,如果不是知道你有毒,我真想尝尝你的味道。” “你胆子真大啊,你猜到我手上不干净了,还敢挑衅。” 叶颜决定吓一吓他,可惜她颤抖的声线出卖了自己,这段对话几乎已经成为楚鹏飞主导了。 “那你是要钱还是什么。” “我说了别着急,我就是告诉你,你也别想着跑,你现在能跑到哪去,除非你不高考了,你就算可以跑,难道要舍弃钟明两个人的未来吗。” 楚鹏飞这几天似乎做足了准备,说到叶颜的痛楚,知道她最在乎的是什么。 “那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这样吧,我先要一千块,当做零花,你明天早上给我送到学校门口,就在早餐摊人最多的那个地方,不见不散啊。” “一大早我去哪给你找一千块,我没钱你自己也说了。” “那我不管,我要什么,什么时候要,你都得给我奉上,不然,你觉得我费那么多劲掐住你为了什么。 叶颜你还没觉悟啊,你逃不出我的掌心,除非我放过你。但你放心,我要的不多,我可不像万莹那么傻,一次管你要那么多钱,你肯定狗急跳墙。我每次就要一点,你满足我我就闭嘴,我也不白要你的钱,你有什么难事也可以找我,这样不好吗? 我帮你守住秘密,我只是有时候要一点点钱而已。而且你就快考大学了也不想惹麻烦对吧,我要的钱不多也不盯你一辈子,在你高考前慢慢给就行了,我不贪心,你也方便不是吗?” 楚鹏飞确实聪明,他要的不多,叶颜能满足,就不是负担,不是负担就可以维持这种平衡,人最怕被逼到绝境,容易反噬,这一点比万莹聪明。m.qqxsnew 叶颜还想再说什么,对方根本不给机会,只说明早七点半第一次交易,他很会选时间七点半是上学人最多的时候,他在保证自己的安全。 叶颜听着电话那头的忙音,人都麻了,不会从此阴魂不散吧。 不过又一想,楚鹏飞就是想要钱,而且自己考上大学走了,天南海北他也找不到,也就是半年时间被要挟,只要这半年满足他,到时候跑路,他嘴不严也没办法了。大不了出国,对,出国。这种要钱的总比要命的强。 不管怎样,叶颜当务之急都是先筹一千块钱,看看表已经晚上九点多了,她和宿舍的人都不熟,要借一千块可不容易。 叶颜想去男生宿舍楼找钟明商量,可想到钟明的状态,摇了摇头。 叶颜心很乱,不是没想过别的,就像上一次一样,一闪而过的念头,反正不是第一次动手了,不在乎多死一个。 可又被自己这样的想法吓到,最主要的是如果失手,很可能暴露啊,并且楚鹏飞如此油滑,怕不好动手。 叶颜冷静下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电话里楚鹏飞其实给她设了圈套,后知后觉他其实话里一直在试探,他也许有证据,但不足以直接扣死她,叶颜戳着脑袋觉自己真的笨,也许是楚鹏飞太狡猾了。 现在不是懊悔的时候,她得赶紧想办法先稳住楚鹏飞,最起码明天早上和他见面的时候,至少逼问出到底有什么证据。 至于钱,叶颜给万诚戈打了电话,万诚戈和万良在一块,那边很多人,似乎是工厂里在吵闹。叶颜还没说什么,对面手机就掉地上之后挂断了。 叶颜没办法,只能厚着脸皮和宿舍其他人借钱,也有看她可怜的,最后拼拼凑凑加上她剩下的也只凑出来两百多,没办法只能第二天先和楚鹏飞周旋,之后再去借钱或者做什么,就另说了。 叶颜一夜没睡,第二天早上站在校门口等的焦灼,可人来人往到最后打上课铃了,楚鹏飞竟然都没出现。 叶颜一早上都在紧张中,心里非常奇怪,此时快八点了不得不回教室的时候,无意中听到那些闲下来的商贩八卦,说对面职校胡同昨晚死人了,今早来了好几辆警车。 果不其然,惴惴不安度过一天的叶颜,在隔天早上,看到楚鹏飞死了的新闻,他竟然被刨锛儿了。而死亡时间就在那天晚上挂了电话后不久。 叶颜在看到报纸时脑子一片空白,突然就有种强烈预感。 如果前几次还只是怀疑,并不确定,但这一次叶颜深刻的感觉得到,那个刨锛者,是在帮她。 她坐在班里,木然的看着四周的同学,那个隐藏在身边的人,那个在她和钟明周围不断刷存在感的凶手,他为什么会帮她呢?还是只是巧合,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但不管如何,叶颜有无法悬于口的感激,虽然知道对方十恶不赦,可还是自私的在心里感激。但比起感激她更好奇,激发了她前所未有的好奇心。 看着四周的同学,那个人会是他们中的一个吗? 他会一直这样下去吗,成为他们身边的一个影子,那个人会甘心吗?杀人真的是为了她吗? 她心一跳,不敢去想,她自小被人忽视,极度自卑,从来不敢幻想自己是中心是主角。这近乎自恋般的大胆假设,让她心跳加快。同时不由得摇着头想否认。怎么可能呢,怎么会有人为了她呢? 可心里另一个声音在说,好几次了不是吗,都是那个刨锛者除掉了威胁伤害她的人,容不得她不幻想一下。可如果是真的,这世上真的有人会为她杀人? 她屏住呼吸,是从未有过的内心充盈和刺激。 叶颜很快又为自己这种想法感到羞愧和恐惧。她竟然有些期待那个人,可那个人是个滥杀无辜的杀人犯啊。 第159章 抓捕凶手 秃顶周那天高兴的眼圈都发红,激动地在讲台上宣布,廖尘宇获得了全国化学竞赛金奖,保送京城大学化学系。 下面的人有兴奋叫好的,也有嫉妒的,脸上表情各异。而廖尘宇自己则永远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叶颜回头看他,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京城大学,她和钟明做梦都想去的地方。 晚上秃顶周拍着廖尘宇高兴的说不出话,请叶颜他们几人吃饭。两次葬礼,秃顶周不仅仅是他们的老师,也是朋友了。 饭桌上秃顶周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喝的有些醉了,他不让学生喝酒,只自己喝,直说等高考结束了,大家再一起喝一次。 那天吃的是学校附近的小炒,连多日不见的万诚戈都被秃顶周给找来了,他指着万诚戈说现在不学习将来一定会后悔的,万诚戈第一次没有表现出烦躁的样子,很认真地听着秃顶周的醉话。 而秃顶周此时也不像一个老师了,他喝了几杯后先是夸他们都是好学生,说自己高兴,笑的特别开心,可笑着笑着又哭了。红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几人,秃顶周是想到了他带过的每一届学生,甚至想到了自己。 他终于有一个学生,能够冲破命运,靠自己走出去了。他真是高兴啊,哪怕这些年只有一个这样的学生,他也觉得他的理论是没错的,人只有自己努力才能打破限制和困境。 秃顶周那天知道自己有些失态了,可他真的为廖尘宇高兴。 廖尘宇却自始至终没说什么,一直盯着叶颜几人。 大家的情绪都挺激动的,叶颜没喝酒,却也觉得自己醉了,她说约定好大家一起去京城大学,之后一起出国。钟明也点头,举起杯子,少年壮志是他们这时候该有的样子。 只万诚戈有些沉默,几日不见似乎瘦了不少,先是迟疑,可随即也把杯子撞了上去。 秃顶周一直夸着他们将来一定会更好,有些忆往昔的惆怅,然而就在这还算其乐融融气氛里,万诚戈和秃顶周的手机几乎是同时响起来了,两人接起,脸色直接就变了。 秃顶周还算镇定,只手在颤抖,一下就如醒酒了一般坐直了,声音变得清晰,下意识的去看了一眼万诚戈,又回头看向钟明。 现实犹如一把利剑,将铸就起来的所有城池营垒瞬间削平。 而另一边万诚戈则激动的站起来,带动椅子发出吱嘎的声响,他不可思议的,一直在重复着,“什么,不可能,怎么会。我爸现在怎么样?” 然后目光也看向了钟明。 万诚戈打车去了医院,秃顶周则跌跌撞撞带几人去了刑警队。 在这样一个冬夜,专案组终于抓获了刨锛案的凶手,并且是当场逮捕。 凶手就是钟怀隐。 被抓时,他的锤子正砍向万良,可万良因车祸腿不行头偏了一下,所以只被砍断了一条手臂,而一直以来盯着钟怀隐的警察,在被他甩掉后重新跟上来,在他第二次举起锤子砍向万良的千钧一发,开枪示警,趁钟怀隐愣神,一拥而上将其直接扣下。 带到警局,才刚开始审问,钟怀隐就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不仅多次打劫钱财,还杀过人。细问之下,他只迟疑了一瞬就交代了全部,他就是连环刨锛案的真凶。 其实之前,警方在排查下岗工人的时候就查到了钟怀隐,只他比较狡猾,几次都巧妙地躲了过去,但一直也是被调查的对象。直到小护士案件,警方调查医院患者和家属,发现钟怀隐又在其中,被列为了重点监测怀疑的嫌疑人。 但楚鹏飞的案子还是出乎意料,因警方那段时间对钟怀隐以及几个怀疑对象都进行了监视,并未察觉到他那天在医院形迹可疑,所以当时还一度怀疑是否跟错人了。 结果,钟怀隐在妻子去世后突然又有反常行为,警方跟上,没想到他反跟踪能力极强,几次甩掉警方,也因此引起了注意,跟他那一组人电话通知了其他几组,全城搜索,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实施犯罪。 本以为钟怀隐这种狡猾严谨的厉害角色,审问是个大工程,专案组都做了好持久战,没想到钟怀隐竟然到了警局就直接交代承认了。 这反而让审讯的警员产生质疑,可痕迹科那边很快给出了肯定的答案,钟怀隐实施犯罪时拿的那把锤子,正是连环刨锛案九个受害者伤痕吻合的凶器。 当时小警员拿着鉴定报告声音都激动的发抖,本以为钟怀隐会不肯配合,所以故意进去说的,谁知他在鉴定结果出来之前,就承认了自己的罪行。此时听到,也只是嘴角拉起,闭了闭眼。 而这一笑,在场的人都感到心里发毛。 凶器的吻合,让整个专案组都炸了,这说明钟怀隐真的是凶手。历时数月的猫捉老鼠,终于要结束了。 警方对钟怀隐家进行了搜索,在他床下找到了打劫时戴的棉猴,不仅如此,钟怀隐还主动交代了几起未伤人的抢劫案,都和当时报警人的描述对上了,还说出了冯大海死亡时候的具体细节,程连发和他对打的细节,每一处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和程连发尸检伤痕都能一一对上。 做笔录的警员激动不已,要知道钟怀隐这个人,他们其实不是第一次打照面,早在萧赢案子的时候就给他做过笔录,因为钟怀隐也是萧赢那个账本上的欠债人之一,他因妻子患病也在萧赢那边借过钱,所以当时排查名单的时就对他做过调查。 还有之前排查下岗工人,现在想来他被妻子吊瓶架子穿透肩膀受的伤,就是故意隐藏枪伤,真是狡猾至极。 然而面对警方的质问,此时的钟怀隐都一一点头,可他太冷静了,冷静到任何一人跟他对视都会有种恐惧的感觉。他说这些就像说吃了晚饭一样平常的语气,偶尔闭闭眼似乎在回忆细节。 警方质问他为什么要杀这些人的时候,他只是说自己需要钱。 “你们也抓了很多打劫的不是吗?医院的时候也盯上我了,你们既然一直在查我盯着我,甚至准备抓我,就该知道我们这样的人打劫是为了什么?吃不上饭了家里有病人,我不去抢,就要我死,不想死就要犯罪。” “你这是在强词夺理,不过是为了你的私心找借口而已。” 组长受不了他这幅无所谓的样子,拍着桌子无情的揭穿他。 钟怀隐没有否认,冷笑出来,“那我该怨谁呢,怨工厂?怨命运?还是怨这个社会。” “你应该怨自己的自私和无能。” “是啊,我是自私,我就想要我妻子活着,就算让我下十八层地狱都行。” “可你抢劫就抢劫,为什么要杀了那些人。” “我也不是每个都杀的,你们不也看见了,我抢了很多人,我太需要钱了,医院催缴费,没钱我妻子就死了,有些人配合拿钱出来,我就放过。有些人则还想和我比划一下,我一失手就杀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低垂着眼,警员却是受不了了,不敢相信有人竟然如此轻视生命,这种态度简直没有人性。 第160章 狡猾 “你是失手杀的?每一个都失手?看你下手的位置和力度,你分明就是直接杀人。你是怕这些人认出你,盯梢很久找到时机直接把人打死,然后抢劫钱财就走。” “你们都清楚了为什么还要问我呢?” 钟怀隐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令人恨到了极致。有警员忍不住要上前,被人拦住,“那陈瑶呢。” “陈瑶?” 钟怀隐挑眉似乎并不知道说的是谁。 “你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名字,那个在你中枪逃跑途中,被你杀掉的女人,她是一个警员的妻子。” 钟怀隐眼神闪烁了一下,低下头,“杀都杀了,还管什么身份。” “交代,继续交代,你以为你认罪就行了?每一个你下手的对象都一一说清楚。” 这是个持久战,九个死者,做笔录就要做很久,所有人心里都压着沉重,可也知道,马上就要见到曙光了,但每个人都高兴不起来。牵动数条人命的细节,光笔录也许就要记上整本,多么骇人听闻的案子,可眼前的凶手竟然能如此轻描淡写。他究竟有没有心,不,他肯定没有心,没有人性,他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我不是已经说了那些没死的,我抢了他们的钱。” 确实,审问已经持续四个小时,钟怀隐很痛快的交代了除九条命案之外,他打劫的那些人,都已经一一对上,后续再找被害人过来指认就行。可连环刨锛命案却只交代了一小部分。 “让你继续交代,你现在才说了程连发冯大海,剩下的人呢?继续说。” 钟怀隐想了想,又说了李丽,但没有之前两人说的具体了,很模糊。 警员看他额头上细密的汗,也知道持续的审问一般人承受不了,做笔录的警员都换了两轮了。 “还有萧赢。” 萧赢的案子,钟怀隐交代的比李丽的具体了一些,但问到怎么下手的时候,他也只是比划着,随后擦着汗,说想吃饭。 警员拿了份冷掉的盒饭给他。 钟怀隐吃了两口,竟然说要热的,他在挑衅在场所有警员的耐心。 有人忍不住拍着桌子,“你够了啊,要喝水就喝水要吃饭就吃饭,你以为在请你交代吗?快点说。” 长时间的审问警员情绪激动,专案组组长安抚着下属,倒比较沉得住气,耐心盯着钟怀隐,“将就一点吧,我们警察也吃冷掉的盒饭,就为了抓你这样的人。” 钟怀隐笑了笑没再挑三拣四,囫囵的吃了饭,又看向组长,“我能抽根烟吗?” “不能。” 钟怀隐也没再说什么,继续做笔录。 只是交代萧赢死的时候,问他具体怎么把萧赢引出来的,钟怀隐却突然停住话头,“我交代的已经很多了,你们也知道我妻子刚去世不久,我这副身板不行了,我很累了,要是以前我觉得你们都抓不住我。” 他这话是充满挑衅的,但也是事实,前几次警方惊讶于钟怀隐在跑路躲避上真是天赋异禀,警方这些日子查出他早年档案上有一段空白期,据走访调查他跑去香港那边一段时间,似乎在那边打工,还伤过人。 那个年代,钟怀隐这样的很多,有些混出名头,有些就此销声匿迹,不知死在哪个角落。但他这种又跑回来还成了一名普通工人,过老实日子的极少。 不管如何,钟怀隐无论从哪个方面探究,似乎都曾是个人物。 这样的人身手自然是厉害的,不是普通下岗工人所能比。 钟怀隐冷哼一声,抬眼依然盯着面前的组长,“我身体不行了,我怕还没交代完,人就垮了,我申请休息,能隔天再交代吗?” “不行。” “那休息一会,就一会,我都这么配合了。” “你配合是应该的,你杀了这么多人,就没有内疚忏悔过吗。” 钟怀隐低垂眼睑,“忏悔?这世界上每个人最该忏悔的就是没有好好对自己,你善你被人欺负,你没有还手,你伤害的是自己。你要想活得好,就得侵占他人利益,这个世界永远都是这样的,没有平衡的可能。你们根本就不懂。” “我看是你不懂。如果人人都像你这么想,还怎么过日子?只能打打杀杀。你不过就是找个理由来掩盖你自私的本性。你说为了妻子,不得不去抢劫,可你在杀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们也有家人,你觉得自己正义,可他们呢?活该被你鱼肉?” “我没说过我正义,我本身就不是好人。” 钟怀隐笑了很坦然的,目光却冰冷之极。 “反正在你的意识里,就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你?” “对,我就是这么觉得的,我愿意舍命让我妻子活着,可我摆脱不了命运,我为她能有钱治病,下十八层地狱也无所谓,要重来一次,我也会这么做。你们别给我整忏悔那一套,我不忏悔,我愿意下地狱,我认罪。让我选一百次,我也这么做。” 钟怀隐言语中全是反逆和挑衅,他笑着眼睛眯着,扫视在场的每一个人,这是故意挑起火。 组长看透一切,让在场的人都冷静。 出了审讯室,警员们气不过,“他明显是故意的,他就是故意在挑衅,故意说那些话。” “你知道他故意的,就别上当。” “不公平,他一个杀人犯凭什么觉得自己高贵。” “不公平的事多了,你要是打了他,才得了他的意,打人是要受处分的。” 组长面容严肃,那个警员胸口上下起伏,感觉憋屈又委屈,可也知道自己不能冲动。 “他故意,他就是想休息,已经比预想的顺利多了,九个人要交代太长时间,人已经被咱们扣下了慢慢审吧,我就是怕。” 组长想起钟怀隐刚才的眼神,有种熟悉的别扭感,一种说不上的不舒服。 “怕什么?” 组长摇头,“他刚才说的那些细节,全都跟进,要一条一条落实。咱们已经有足够证据起诉他了,但笔录都要写清晰,算是给这个案子画上完满句号。” 说到着,透过玻璃看着靠在椅子上假寐的钟怀隐,组长想到什么,“叫心理专家过来和他谈,心理专家过来之前任何人不要和他有私下交流,审问的时候至少两个人在场。” 组长那种不安感不断上升,钟怀隐这个人不简单,非常不简单,从他杀人的手法处理的过程如此冷静来看,这个人应该不会这么容易就交代的,就觉得哪里不对劲,钟怀隐不会还留了什么后手吧。 “去,把从他家收集到可能和案子有关的物证,全都送去调查和化验,不要有任何遗漏。” 第161章 不欠你了 休息了大概二十分钟,继续审问,每个案子一一对应。可奇怪的,不知是钟怀隐真的累了还是精神不济,除了最初交代的几个案子各种细节都说清楚了,其他回答的模棱两可。尤其是被问到叶小梅的案子,叶小梅的死法,他竟然说直接从后脑袭击。 这一点非常意外,因警方知道叶小梅实际是跌下假山致死的。 “你之前和她起了争执?” “也不算,我们以前就是邻居,她还当过我妻子的护工,熟人。她那晚跑路,身上自然有钱,我就是冲着钱去的,本来想对万良下手的,可万良身边人总是很多,不好弄,就想对他老婆下手。 你们也知道我对万良一向怨恨,今天被你们抓也是我倒霉。以前在纺织厂他就对我冷嘲热讽煽动人孤立我,找理由扣我奖金。后来我求他给我汽水厂工作的机会,他让我跪下最后也没给我,我是真想弄死他。” 说到万良,钟怀隐终于情绪激动。 外面的心理专家却皱起眉头,组长问,“有什么问题吗?” “情绪有问题。” 然而审讯室里即便钟怀隐已经被攻破情绪,继续追问案子细节,他却依然含含糊糊。 组长在分析板上写着叶小梅的死,画了个问号。 他也突然有种感觉,钟怀隐既然交代了,为什么在叶小梅案子上说是直接刨锛儿的呢,是不是在隐瞒什么。而且叶小梅突然卷钱跑路也很奇怪。 然而几乎一宿,来来回回的钟怀隐后期就如橡皮糖一样车轱辘话,他倒是全都承认,但除了具体的程连发和冯大海萧赢等,其他人都是含含糊糊。 审讯的警察换了两轮,到最后钟怀隐嘴唇发白,摇着头说他要休息。 此时已经是凌晨四点了。 组员没有一个人睡觉休息,眼中布满红血丝,到了精神崩溃的边缘,距离上面给的破案时限两个月,已经过去了大部分,其实留给专案组的时间不多了。这段时间没日没夜的追踪调查,更是连轴转,抓到钟怀隐的时候人的神经已经在最大极限,这一夜更是消磨了不少人的精神,全靠一口气挺着。 那边盒饭送过来。 当然也给了钟怀隐一份,他慢条斯理的吃着,这次饭是热的,他中间说想要根牙签,没人搭理他,他笑着摇头。 怕他出幺蛾子,找了两个小警员盯着他吃饭,看他吃完把筷子放进盒里,又把盒饭收走。 这时候钟怀隐又开口说他想抽支烟。 盯着他吃饭的小警员年纪不大,两个人,把审问的警员换下去吃饭,吃完了再把之前的老警员叫过来,可就在没换班前,刚吃完饭的钟怀隐就又提出想抽烟。 小警员皱眉,“不行,别废话了,你要是想休息就赶紧交代,交代清楚了自然就让你休息,你像之前耍花样就没完没了,我们人多耗得起,你耗不起,这点你应该明白,既然到了这,就老实交代。” “我当然老实交代了,我都承认是我杀的了,还有什么隐瞒的。我就是有点累,想抽支烟提提神,你去和他们说一说,给我根烟,抽完我肯定全交代。” 那小警员皱眉给同伴眼神意思是盯好他,钟怀隐还笑着,“我在这锁着呢。” 他举起手铐,“用不着这么盯我吧,我又跑不出这刑警队。” 那警员出来和组长说烟的事,然而几乎就在他关门的一刻,屋里剩下那个警员惊叫了一声,外面的人拍着玻璃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其实就是分秒之中,破门而入时已经晚了,钟怀隐血已经喷出来,瞪着眼一抽一抽的脸趴在了审讯桌上。 他竟然留下了半根筷子,谁都没发现。哪怕盯着他吃完饭,看他把筷子放进盒子盖上。其实这里钟怀隐做了个障眼法,当时故意和警方说话,吸引注意力,实际上手在一次性筷子边拽了半边,他常年干活这种手法很熟。 他整晚都在故意消磨警方的意志,然后趁一个警员出去,另一个警员不注意,了却自己的生命。 组长拍着墙几乎要大叫出声,指挥着赶紧叫救护车。 可心里清楚,钟怀隐那一下很有讲究,半边筷子不大,不够力度,可他使出全身力气,照着脖子动脉处直接刺进去,要多大的劲,什么角度,一把成功。可见他并不是随意的,也许以前这样刺穿过别人脖子,肯定不止一次这么做,是个熟手。每一寸都把握的极好。 杀人犯啊,那么冷静的连环杀手,动作自然干净利落,表面又能冷静沉着。 组长那一刻突然明白,也许在钟怀隐眼中这些人全都不是对手。 即便紧盯着他,严防死守,可他也是一心求死。高手过招,每一秒都是险棋。钟怀隐布局太好,他也许早就做好了自尽的准备。 而在那天晚上,秃顶周带着几人到警局,钟明要疯了,一遍一遍和警察说他父亲不是凶手,他父亲不是刨锛者,可在警方眼里他不过是作为不知情儿子的可怜人,又有谁会把他的话当真。秃顶周和叶颜一直拉着他,可任他哭闹,也没人在意。 钟明脑子很乱想不通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做,直到救护车来了,钟怀隐被抬出来,弥留之际路过钟明身边,一把抓住他手腕。 警员没办法让钟明也上了救护车。 其实都看得出来,钟怀隐怕是不成了,他带着呼吸罩发不出声音,死死的盯着钟明,那目光没有温柔满是冰冷,抓着儿子的手不肯放开。 跟着的警员都以为钟怀隐是舍不得儿子,纵使再如何罪犯再冷血,也虎毒不食子。 但只有钟明自己知道,钟怀隐抓着他,是偷偷在他手心写了一行字,钟明心里顿时明镜,直接崩溃。 他喊着爸,可钟怀隐瞪着眼,没等救护车到医院,就宣告了他的死亡。 钟明那天不记得自己是如何下的车,如何被警员带到医院病房休息挂水,他只隐约感觉到叶颜好像来了,扑到他床前哭,可他回应不了。他的全部感知都停在了父亲最后一刻,在他手心里写下的字,“不欠你了。”仟仟尛哾 钟明无法接受这个现实,父亲是为了他“自首”的,甚至为了他,自杀的。因为父亲从头到尾都以为他是凶手。 原本想杀了他,可母亲大概觉得亏欠了钟明,叫父亲好好对儿子,本就想随着妻子去了的钟怀隐,只能用自己的方式,给恨之入骨的儿子,一次“新生”。 可对于钟明来说,那不是新生,而是无间地狱。 第162章 疑点 这案子破了,证据确凿加上钟怀隐的口述笔录,虽然还有几个疑点并不清晰,但已经是板上钉钉。 可整个专案组都有一种被鱼刺卡住的感觉,这个结局并不是所想的那样痛快,钟怀隐这个狡猾凶手在最后时刻,也摆了警方一道。 不过,那又怎样,终于抓到他了,他肯定也是死刑。这是一个警员安慰组长说的话,可组长却摇头,他总觉得这案子还有问题。 并且钟怀隐的死太突然太刻意,他有种感觉,钟怀隐的死绝对不是畏罪自杀这么简单,他也许在隐瞒什么。 但不管如何,报纸上新闻都铺天盖地,刨锛凶手畏罪自杀的消息全城都在讨论,笼罩在安城数月之久的恐怖气氛终于可以散了。 还有曾经纺织厂的工人,好像后知后觉钟怀隐的罪恶,面对记者采访说出诸多细枝末节的分析,“这人天生就是个坏胚子。”全然忘了当年夸赞他是优秀先进京城来的技术员,自己巴结的嘴脸。 回学校那天,其实已经预料到会是怎样的情景,可还是让叶颜看到了人性的可怕。 洪伟那张桌子上摆满了小白花,所有人眼神齐刷刷看向门口的钟明,刀子一样。 刨锛案真凶畏罪自杀的新闻一直热度不下,钟明也不再挣扎了,哪怕梦里都在哭喊着自己的父亲不是凶手,可又有谁能相信他,肯相信他。 叶颜抱着他哭,说坚持下去,好好活着,还有几个月他们就可以离开了。她知道这个时候能支撑着钟明走下去的只有她了。 可哪那么容易,同学们的孤立,家长的反对,甚至找到学校要求开除钟明,不允许杀人犯的儿子在自己孩子班上,哪怕秃顶周磨破了嘴皮子,家长也闹得够呛。 更有甚者会在校门口堵钟明,那是受害者的家属,他们红着眼眶恨得牙痒痒的挡在钟明面前,可他们也不知该和这孩子说什么。杀人的不是钟明,可钟怀隐已经死了。若没死,被押送的路上那些人大可以泄愤,可凶手已经死了。 叶颜其实明白那些受害者家属的心理,苦苦追寻的真相,就这样戛然而止,那个笼罩着安城恐惧的人就这么轻易的死了,他们恨不得将他的尸体偷出来千刀万剐,也解不了心头之恨。 甚至有的家属还来找叶颜,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和杀了自己母亲的犯人儿子在一起,他们大骂她没有良心。 叶颜好想告诉他们,凶手根本不是钟怀隐,可她不能说,死了就是死了,她和钟明都明白,即便翻出来又有谁会信,翻出来他们的人生也再没希望了。 叶颜知道钟明心里难过愧疚不甘,要比她疼上一万倍。 而她能做的,就是抱紧钟明,一遍一遍告诉他,看看她多可怜,她只有他了。钟明,你要咽下这口气,即便背负着不孝的罪名,也要咬着牙坚持下去,我们很快就能离开了。 然而,叶颜并不知道,她以为的光明在即都是假象,其实黑夜才刚刚开始。 钟怀隐的突然自尽,让专案组措手不及,组长甚至被处分了。 钟怀隐的罪证确凿,即便判死刑是板上钉钉的,但他的死应该有法律来审判,而非自我了断。更何况,还有诸多细节没有对上,卷宗到最后关于嫌疑人的笔录都是不完整的。这让一路追踪的专案组成员心里非常不痛快。京城来的调查组也没想到事情会到这一步。 而最重要的是,此时刑警队对于刨锛案分了两派,一派认为钟怀隐自己已经承认,这个案子就可以结了,九个受害者的情况他几乎都说了,虽然有一些细节没对上,但整体案子已经没有任何悬念了。杀人动机,凶器,以及他的供词完全够,这个刨锛案可以结了。 可还有一小部分人,持怀疑态度。认为这案子还有疑点,首先,钟怀隐在自述中只对几个人受害者细节说的具体,其余的似乎有故意含糊的嫌疑,这一点心理专家也认同。 第二,也是持怀疑态度的很重要一点,就是关于叶小梅的死,钟怀隐的说法有问题。还有楚鹏飞死的时候明明监视钟怀隐的人说没发现他离开病房,那么他是怎么跑出医院去杀人的,这一点,也是争论不休。 可如果刨锛案凶手另有其人,为什么钟怀隐拿着凶器,并且认罪? 刑警队为这事吵得面红耳赤,可即便有怀疑,现在人死了,其实也没办法往下查了。除非,有更确凿的证据表明钟怀隐不是真凶,或者还有帮凶。但据调查,钟怀隐这人没有朋友,几乎不和人来往。 并且当时,所有人精神上都在崩溃缘了。 老胡刚出院没多久,被会议室里的争论吵得头疼,想出去抽支烟,结果一拉开门,很意外在门外看到了脸色苍白的苗志新。 苗志新还没出院,他因长时间不睡觉蹲点而引发了心脏病住院,队里不仅给了处分,还强行给他休了假,但没想到他竟然自己跑来了。 老胡吓了一大跳,赶紧把他拉到旁边办公室里,“你是疯了吗,不想活了?你就算不为自己,也想想佳佳啊。” 苗志新妻子陈瑶死后,岳母一病不起,他上有生病老人,下有年幼叛逆的女儿。苗志新却扑在案子上全然不顾了。好在陈瑶生前有个好友刘艳华帮忙,照顾老人接送孩子,甚至在他住院的时候还给送过饭,要不然用老胡的话说,苗志新现在恐怕已经家破人亡了。 苗志新此时却着急的,“什么意思,钟怀隐没有全交代?还有刚才小张说的什么叶小梅的死?” 老胡顿时皱眉,“你知不知道要刚才出来的是组长或者别人,你是要记大过的,专案组的会议外人不能参加。” “我不是外人。” “你已经被开除出专案组了,清醒一点。” “我就问你,是不是案子还有疑点,钟怀隐不是凶手?” “凶手不可能不是钟怀隐。”老胡叹着气,“你在门外不是听的清楚吗,虽然还有一些没交代,但物证人证以及他的叙述全都吻合,他就是凶手。” “可有疑点,还有,陈瑶。” 苗志新说到妻子的名字声音都在抖,脸色苍白嘴唇发紫,“那天晚上被你开枪击中的就是钟怀隐对不对。法医那边说对他尸体进行检查,说他肩膀曾经中弹,就是他对吧?他当时受伤跑的时候,离陈瑶被害的地方很远,所以他不是杀死陈瑶的凶手,另有其人对吗?” “谁说另有其人了。” 老胡打断他的话,“他逃跑完全可以是坐车或者开车,途中动手,或许他知道陈瑶就是警察的家属,所以恶意报复,志新你清醒一点,这个案子已经结了。” “我没法清醒,我老婆死了,我还是警察,我只要一想到凶手可能逍遥法外,我根本就没法活了。老胡,咱们在警校发过誓,要将所有案犯绳之以法。” 苗志新太激动咳嗽着,老胡皱眉。 “这是专案组的事,队里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疑点,可现在就是,都对得上,凶手就是他。苗志新你也知道自己是警察,是警察就要听上级命令,就要遵循队里规矩,就要讲证据。现在证据都指向钟怀隐,他自己也认罪交代了细节,甚至程连发的伤口上毛线成分都和他戴的棉猴一致,你心里清楚他就是凶手。 我理解你的心情,他就这么死了,觉得太便宜他了,心有不甘。可你是警察,不能像那些家属一样四六不分只为泄愤,要讲证据的,钟怀隐突然死了,接受不接受都得承认。 你还知道你是警察?你跑过来偷听会议,违反了规定,是要受处分的。不听上级命令私自行动这就是不忠。身为父亲子女,弃身体不顾,弃孩子不顾,你对得起家人吗,你这就是不义,你不忠不义还当什么警察。” 老胡的话犹如刀子,可句句说到点上,苗志新却双眼发红,“我是警察,我也是丈夫是父亲。” “你既然知道就回医院去,这里没你的地方。” 老胡心中不忍,嘴上的话却说得重。 苗志新不肯走,被老胡生拉硬拽强压着回医院,主要是后来他咳嗽不断,老胡车子开得飞起来,生怕他就此挂了。 看着病房里咳嗽的苗志新,老胡心痛无比,还好他女儿没在,不然,老胡眼眶发酸。 直到医生确定苗志新病情稳定,才长舒一口气。 坐在走廊长椅上,老胡想了想拿出警官证给医生看,交代一定要看好苗志新,别让他四处乱跑。 老胡本来还想再呆一会,可警队打电话叫他回去,也只好作罢。 只老胡离开时并不知道,就在病房不远处的楼梯拐角,一抹消瘦的身影在老胡转身瞬间,嗖的缩了回去。直到看老胡离开,那身影才颤抖着满眼惊慌,趁四周没人溜进了苗志新的病房。 苗志新只觉得昏昏沉沉,脑子里不断呈现着刚才会议室门外听到的话,觉得痛苦极了,他深知老胡说的对,但又害怕,怕真的还有不知道的细节,被强行结案。 虽然苗志新觉得不可能,但人一旦有了私心,就不会再相信任何人,哪怕是自己曾经并肩作战的知己好友同事。 半梦半醒中听见有人叫他,他以为自己梦见了妻子,可渐渐清醒,发现并不是自己的想象,叫的也不是他的名字,而是“叔叔。” 苗志新多年刑警敏感的神经一下睁开眼睛,可他手上有针管,这一动作拉扯着疼痛叫他完全醒过来,皱眉惊讶的看着病床前的陌生女孩,“你是谁?” “叔叔,你是警察吗?” 那女孩很瘦,眼睛显得很大,此时带着惊恐的看着他。 苗志新一听警察二字,又看看门口,知道她应该是趁没人溜进来的,“你是?” “我叫宁馨,叔叔,我知道那个人不是真正的刨锛凶手。”她指着苗志新床头柜上的报纸,上面赫然很大一张钟怀隐的照片。“我真的知道,凶手不是他。我亲眼看到过这人和他儿子的对话,他儿子才是凶手,他不是,他一定是替他儿子顶罪的。” 第163章 人证 苗志新心一下揪起来,“你说谁?” “报纸上说的这个你们抓到的刨锛凶手,他不是真凶,杀人的是他的儿子,他亲口说的,被我听见了。” 宁馨瞪大眼睛,“你是警察,对吗,我没办法了,我不敢去警局,可我的朋友和他儿子在一起啊,我不能看着叶颜有事,我不知道怎么和她说。”宁馨想到叶颜靠在钟明怀里的样子,头皮顿时发麻。 “叔叔,我知道你也是受害人家属,你能不告诉别人是我说的吗,我只告诉你一个人,我亲眼看到的。 我是叶颜的朋友,叶颜让我住在她继父的院子,这个凶手是她的邻居,我那天听他们家有声音就好奇爬上墙,就,就。我亲眼看到钟怀隐打他儿子,说他儿子钟明是凶手。所以他一定是替他儿子顶罪的,他儿子钟明才是凶手。” “你确定?” “我没说谎,我真的没说谎。” “有证据吗。” 宁馨都要哭了,摇头,“我没证据,叔叔,我求你,我没办法了才告诉你的。我不敢报警,家里欠了钱我在躲债,但我不想看叶颜有事,能别告诉别人是我说的吗?我怕我怕,最后我惹一身腥。” 宁馨眼神祈求,她这人从不相信任何人的承诺,可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她那天看到钟怀隐打钟明,说凶手的事,吓的从外墙上摔下去,最后躲进了大垃圾桶里,旁边正好一只流浪狗走过,才躲过一劫。当时她看到钟怀隐就拿着锤子站在不远处。 宁馨吓疯了,也想过报警,可不敢也不能。没有证据,就像之前阿平的事一样。她甚至埋怨自己为什么总那么多好奇心,叶颜明明告诉过她在房子里躲着不要出来,可她为什么还是听到动静爬出来看。 宁馨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知道了不得了的大事。她犹豫过,在警察局门口徘徊,可她思量半晌还是决定咽进肚子里。 她做不来圣人,自己尚且水深火热之中,东躲西藏的。也不敢在王大庆的院子呆了,离的太近了她好怕钟怀隐父子发现她来灭口,所以只能跑,去找叶颜,可那时叶颜家出了事,叶颜住院。 宁馨只能躲进医院附近的小旅店,一天一天不敢出来,饿得不行了半夜想去找叶颜,竟然在医院门口看到了阿平。 阿平不是和黄有为走了吗?不是谁都找不见了吗,怎么会在医院附近,而且当时的时间是晚上十二点多。阿平似乎在等人,没过一会一个穿二中校服男生就出现了,这场景让宁馨顿时想起娱乐城附近那晚自己目睹的一切,顿时吓得浑身发抖。 可她还是没有看清那个人的脸,始终背对着她,宁馨不敢贸然接近,可就像有所感知一样,阿平竟然皱眉朝她的方向看过来。 宁馨来不及多想赶紧跑了,一直等到天大亮,一宿没敢睡,想赶紧找到叶颜,她太害怕一个人了。 如果阿平还在安城,为什么大家都说他和黄有为已经走了,他会不会是在找自己? 可当宁馨白日里鼓起勇气进医院找叶颜的时候,却发现叶颜没在医院了,而且昨晚医院死了一个护士。 不知为何这个消息让她想起了昨晚的阿平,又想起了那个穿二中校服的男生,如果上一次娱乐城外黑灯瞎火自己可能看错了,但这一次是在路灯下,清晰的看到阿平对面站着的男孩,穿的就是二中的校服。 宁馨顿时想明白了,钟怀隐的儿子,是二中的学生,钟怀隐一直说儿子是凶手。昨晚看那背影身形,真的很像啊。所以和阿平在一起的那个男孩,是他? 他昨晚来过又杀人了,医院的小护士是被刨锛儿的,错不了了,一定是他。 她听叶颜说过他,叫钟明的,似乎和叶颜是朋友,宁馨只觉得脑子都要炸了,她在报纸上看到过颜的母亲死于刨锛儿。 所以是叶颜的同学杀了其母亲,可叶颜还蒙在鼓里,那个凶手就在叶颜身边。 宁馨第一反应是她管不了了,现在自身难保,保不齐哪天阿平找到她,她也成为受害者了。 可又想到叶颜,无尽的纠结,宁馨认为自己是个自私独立的人,这辈子只顾自己吃饱,家里人她仁至义尽后就也不去管死活了,何况一个和自己没见过几面,毫无血缘关系的叶颜呢。 宁馨甚至想着离开安城吧,什么都不管了。她没有证据,贸然报警只会成为靶子,她可没有那么大无私大无畏的精神奉献,她只求自己活命,而且要是报警,追问之下自己以前的事也会抖出来,到时世人只会唾弃她是个婊子。 正义只给好人,自己又算什么东西,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她做不来。 可当走到汽车站,看到站台上卖的红豆面包,想起叶颜带她去王大庆的房子时给她买了一兜子的面包,宁馨那一刻纠结极了,决定这辈子就做这一次好人。 她无法放着叶颜不管,更不敢想叶颜因此丧命的可能,宁馨告诉自己,什么都别帮,什么都别多说,就找到叶颜告诉她,她爱信不信之后自己就走。对,找叶颜要钱,自己这个消息算救其一命,叶颜怎么也得给她点路费,她仁至义尽了。 可宁馨没想到叶颜一直没回医院,也没回学校,她冒着风险四处打听都打听不到她的消息,而这时候报纸上竟然又刊登出了新的受害者,宁馨一边心里骂着,一面再次到学校找叶颜,没敢通过收发室找人,只碰碰运气到宿舍楼下,结果幸运的真的等到叶颜晚上回来。 可还没喊叶颜的名字,就看到钟明跟着过来,两人动作亲密,叶颜看着钟明的目光带着温情。 宁馨从小和男人周旋,叶颜的样子心里怎么想的她一眼看穿,不敢想象叶颜每天和杀人犯在一块,和杀了自己母亲的凶手在一块,到底是多么可怕的事。叶颜爱上了凶手,这是宁馨当时觉得最恐怖的一幕。 等了很久钟明也没离开,最后还拉着叶颜一起走了。 宁馨都要崩溃了。 她不敢离得太近,远远跟着想找机会,心里极其矛盾,一面告诉自己别管了太危险了,一面又劝自己,只一句话,只和叶颜说那么一句话她爱信不信,自己不欠她的了,再也不管了。 就这样宁馨在极度恐惧的情绪中跟着走出很远,结果看到他们和两个男生甚至还有老师一起进了饭馆吃饭。 没多久又急匆匆的出来打车去了警察局。 宁馨直到第二天才听人说刨锛案犯在杀人现场被捕,后来见报看到钟怀隐的照片,她急坏了。她想告诉警察,他们抓错了人,凶手是他的儿子钟明。 宁馨始终没有机会和叶颜说出她认为的真相,因为在医院叶颜和钟明几乎形影不离。 可绝望之际,宁馨发现了苗志新。 一个妻子被刨锛儿杀害的警察,一个为了找到真凶不惜被警队处分,走投无路的警察。 宁馨决定赌一把。 赌苗志新为了抓真凶,不会把她送到警察局去,她只要说出自己知道的,任务就完成了。宁馨天真的以为这是很公平的交易。 她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久,好的坏的,最大的经验就是凡事别把自己卷进去,如果眼前的苗志新上纲上线把她供出来,让她到警局做笔录,她就彻底脱不了身了,只能祈求警方的保护。可宁馨这人是不相信任何人的,如果警察没抓到阿平,没证据抓钟明呢?她是不是就要面临巨大的危险。qqxsnew 可就算如此,她还是决定赌一把,为了叶颜。但她私心里只说了看到钟怀隐父子对话的事,阿平的事没说。 苗志新不可思议的,“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 宁馨把看到的都说了,“我没证据,我还在躲债,叔叔你能别把我带去警局吗?我是害怕叶颜出事才告诉你的。” 第164章 怀疑钟明 宁馨多日来的恐惧在这一刻崩溃,眼泪流下来,可她也早想好了,“作为交换,我可以当证人,我懂你们的规矩,但前提是你们要先抓到人,不然永远也别想找到我,我会跑的。” 宁馨警惕的看着苗志新,后者惊讶了一瞬,随后皱眉,“我无法和你保证不把你暴露给警队,你知道的,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就必须做笔录,做证人。 但你放心,警方会保护你的,我可以向你保证。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在没有完全找到证据之前,不把你的身份告诉警队其他人,我发誓,但你能给我提供更多的信息吗。” 宁馨的话几乎是给苗志新打了强心剂,他本就在听了专案组会议后百般矛盾,害怕凶手真的另有其人,而宁馨的话几乎击中了他的不安。 宁馨摇头,“我要有证据就直接报警了,叔叔我这些话其实应该烂在肚子里,但我和你说了,是信任你。”说着宁馨觉得自己的使命已经到头了,起身想要离开。 苗志新着急的将针管拔了,想去拦她,可这一动,心脏一晃直接摔倒在地,伸着手,“小姑娘别走,求你,我保证,我保证先不告诉警队任何人你的身份,你说的我们会去调查。 警方会抓人询问,只要你说的是真的,就一定能找到证据逮捕他,等逮捕了,你做证人,行吗?你难道想一直过东躲西藏的日子?如果你提供的线索可靠,立了大功,我可以给你申请奖金。” 最后一句话才是打动宁馨的关键,所谓富贵险中求,她太缺钱了。仟千仦哾 “你能保证我的安全吗,我只相信你,其他人我不信。” 苗志新当时只想留住宁馨,什么都可以答应。没敢再说让宁馨和自己去警局,而是拿出家里钥匙,“这是我家钥匙,你不是说自己在躲债没地方去吗?去我家里,我岳母在家,还有我女儿,你就和她们说,我让你去的。” 宁馨拿着钥匙犹豫了半晌,最后点了头。可那时候她尚且不知道那将是改变一生的决定。 苗志新写了个地址给她,还是不放心,要亲自送她回去,可被宁馨拒绝了,苗志新是怕她跑了,可也知道不能逼得太急。 此时就是考验彼此信任的第一步。宁馨拿着钥匙出了医院,她是真想跑,可她现在能跑到哪去呢,身上最后一块钱已经花光了。 思量了半晌,离开了医院。 只宁馨不知,在她惊慌失措左顾右盼偷偷离开之时,隔壁空着的病房门口躲着另一个女孩,是苗志新的女儿苗佳,此时浑身颤抖靠在墙上,手里的水果滚了一地。 苗志新回了警队,没说有证人,但提供的思路却让专案组组长陷入沉思。 在叶小梅之前的尸检报告里,确实在衣服上检测出纤维成分是属于钟明和叶颜的,但因他二人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所以也就没当做物证取材。 苗志新在来的路上,已经把这些日子搜集到的资料重新捋了一遍,“实际上钟怀隐和钟明的路线非常相似,不是医院就是家,钟明还多了个学校,之前组里不就说了吗,除了钟怀隐交代的几个死者,其他人很含糊。 尤其是洪伟,明明是二中的学生,钟怀隐怎么知道他什么时候从网吧回来,身上有钱呢。还有洪伟死前说看到二中校服,其实咱们也怀疑过,所以其实钟明更有嫌疑。还有叶小梅的死。” 苗志新很激动。 组长只是淡淡的看着他,知道苗志新被强行休假开除专案组后,始终没放弃追查。苗志新是个好警察,组长一直都知道。可他有一个原则,队里不能有涉案家属参与,破案是一个客观的过程,如果不能冷静的看待案件,稍微夹杂点个人情感,都会影响判断。 而警察办案,一丁点的情绪传达出来都会被放大,直接影响到破案的结果,组长年轻的时候犯过这样的错误,也看过别人犯过这样的错误,虽然知道警察不是神,也只是个普通人。 但他们肩负着使命就不能掉以轻心。所以当苗志新违背命令去二中私自调查的时候,组长就决定好了,决不能让苗志新参与这个案子了。 “你有证据吗?” “现在没有,但应该查下去不是吗。” “你是从哪开始怀疑钟明的?” 苗志新看着组长没说话。 “有物证早拿出来了,都是老刑警了,有人证?” 苗志新还是没回答,组长却满眼失望,“你不信任队里?” “不是,我答应证人了,必须要有证据抓人了,她才能出来作证,不然,太危险,她身份特殊。” “身份特殊?”组长没再问下去。 苗志新知道组长在想什么,“其实我也不确定她说的是否是真的,但这个案子本身就有疑点,既然有人提出这个可能,就该按程序继续查,之前你们不都打算结案了吗?” “志新你这么说,我很失望,别人不理解,你是警察你该知道,凡事都要讲证据。我理解你作为受害人家属的心情,但你是个警察。” “正因我是个警察,我才知道,有那么一丁点可能,都该查下去。我求你组长,不能结案。” 组长看了他半晌,叹了口气,“队里没有要结案,志新,其实这些不该和你说,但既然到这份上了。” 其实即便苗志新今天没跑来警队说他有证人,可以证明钟明有嫌疑,专案组也已经开始调查钟明了。 推着苗志新到审讯室外的玻璃窗前。 “护士案发那天晚上,有人看到钟明鼻青脸肿的跑到医院,有人去找了中钟怀隐,可钟明看到他父亲却跑了,之后一直没出现。那天晚上就出了命案,还有在钟怀隐家菜窖发现了血迹和绳子,经过检验是钟明的血迹。 这说明钟明当时是被父亲殴打并关起来的,钟怀隐肯定和他儿子之间有事,之前我就有感觉,钟怀隐不是无缘无故的畏罪自杀,一定是在隐瞒什么,案子还有诸多疑点。 苗志新你该相信队里,相信你的同事,专案组从来没有要放弃这个案子。” 苗志新发愣的看着审讯室。 而此时里面的钟明似乎很绝望,一个劲在说他的父亲不是凶手。 “这孩子,从昨晚就说他的父亲不是凶手,可问他为什么这么确定,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所以,是钟怀隐替他儿子钟明顶了罪?” 组长却摇着头,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一开始我们也这么认为,可随着调查核实,发现钟明在每个案子的案发时间,都有不在场证明。” 第165章 谢幕之伤 “什么?” 苗志新不可思议。 不仅有证明,还有证人,大多数是叶颜。还有关键的几个点上,首先叶小梅的死,叶颜和他是一起发现的,叶颜是死者的女儿,再有就是公园附近食杂店的人,看着他出来报警的。 而且小护士死的那晚,钟明不在医院,而是在很远的一家诊所,钟明交代了父亲把他打了,他跑去医院找叶颜,可不敢和父亲见面,叶颜带他去了诊所,有诊所大夫作证,确实如此。 “那天晚上叶颜和他去了诊所?叶颜之前不是说她和楚鹏飞万诚戈等人去祭拜母亲了吗。” 老胡在一边也是震惊。 可事实确实如此,叶颜称她那天说谎了,她帮着钟明躲避父亲,所以才撒了谎。 审讯的警员也愣住了,“所以,你和钟明隐瞒了什么?钟怀隐为什么要打他儿子,你们为什么要躲着钟怀隐?” 警员故意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威慑作用,可叶颜并没想的那样害怕或者哭泣,而是很平静的,“因为他爸打劫,这一点我和钟明早就知道了。” “你早就知道?” 叶颜低垂下眼睑,“对,当时我还住在他们隔壁,无意中知道的,但我和钟明一直是很好的朋友,他让我别和人说,他一直在极力劝阻他父亲,但他父亲全然不顾,因他母亲有病需要大量的钱,他爸没办法,就去打劫。但我和钟明真的不知道他爸还杀人了,其实有怀疑过,但不敢往那方面想。” “你没想过报警?” “想过,可报了警钟明怎么办?我家的情况你们也知道,我没什么朋友,只钟明一个,我知道知情不报是不对的,但我们当时真的以为只是抢钱,没想过他爸杀人。 那到底是钟明的爸爸,我们也做不了圣人,警察叔叔,我知道这样很自私。但,也没办法,没钱就要看着钟明母亲死,其实都没办法的。 当时他爸钟怀隐发现我知道后,威胁过我,也是钟明拦下的。钟明让我发誓绝对不说出去,我也做到了,钟叔叔看我和钟明都没往外说,也就没再威胁我了。 可问题就出在我妈身上,她知道万良要破产了,卷钱自己跑了,连我都扔下了,我就追出去,当时钟明帮我找,动静大了点。 其实我们当时在现场看到钟叔叔的身影了,但我不敢去想我妈妈的死会和他有关。 可钟明似乎因为这事和他父亲起了争执,所以他爸差点把他打死锁在了菜窖里,钟明担心钟叔叔在医院对我动手,就来找我。 其实我真的不会说出去的,就算我怀疑我妈是他爸杀的又如何? 我已经没了母亲,我不能没有钟明了。我总想着要是他爸被抓了,钟明怎么办?你们不知道背负着杀人犯家人的名头,日子要怎么过? 看看现在的钟明就知道了,不,你们旁人怎么会明白,也永远不会知道孩子们之间相处有多可怕,这个世界上只有我理解钟明。” 叶颜说到这里眼眶发红,“因为我就是这么长大的,婊子的女儿,野种,我就是被那样的目光盯着长大的,只有钟明不介意我的过去我的出身,他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不想让他像我一样,你们也许觉得我很幼稚。” 叶颜看着审讯室里每一个警察,“可没有经历过,就没有权利指责我知情不报,指责我自私,不是吗?” 叶颜的话掷地有声,却打在每一个人心上。 “所以你那天跑出医院,实际上是害怕钟怀隐?” “对,我和钟明就是躲钟怀隐。钟怀隐当时为了钱都疯了,他根本不怕自己暴露,就为了钱筹医药费。他也不怕被抓,躲着警察就是想在被抓前把妻子医药费弄来。其实我有时候在想,若不是钟明母亲死了,他爸根本不会自首的。” “你说钟怀隐抢劫杀人就是为了医药费,那他为什么杀楚鹏飞,楚鹏飞也是你们认识的吧,他杀楚鹏飞是不是另有目的?” 叶颜摇头,“我说了,我和钟明知道的很少,甚至一开始只以为他爸是单纯的打劫,并不知晓是刨锛杀人犯。只是后来才有些觉察到,但那时候我们只想着自保,因为他爸差点打死他,钟明和他爸关系一直不好。钟明是在我妈妈的事上怀疑他爸的,就去质问,他爸差点打死他。 我和钟明真的不知道,也许是楚鹏飞也知哓了他爸的秘密?毕竟这种事纸包不住火,楚鹏飞还给我打过电话,问过我,你们可以去查他用的公用电话号码记录。 你们可以去查,就打到了我们宿舍楼,他问我的时候,我就觉得他可能知道了点什么,我还劝他别多管闲事。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吧。” 叶颜说的很坦然。 “可钟明那边一直说他爸不是凶手。”警方在试探叶颜。 “他不想接受现实,你们谁又能真的承认自己父亲是罪犯呢?可事实就是如此。” 叶颜说到这里,“其实等他冷静下来了,你们再问他,他肯定和我说的一样。而且我有证据。” 叶颜这句话让审讯的警员很意外,“什么证据?” “就是钟怀隐叔叔行凶的那把锤子,应该现在你们手里吧。那把锤子,其实是我家的。你们不信可以问问四周邻居,那是我继父王大庆在的时候,拿来劈柴的,尾部有个缺口。 当时还是邻居不要了的,被王大庆捡走了,所以你们一问就知道。那把锤子就是我家的。钟怀隐拿了我家的锤子,去抢劫,甚至去杀人的。” 组长和心理专家在玻璃窗外,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女孩真冷静啊。 可同时也有种不一样的感觉,“你们觉得她说的有没有问题?” 一边的警员摇头,“时间地点甚至不在场证明都能对上,现在连锤子凶器都对上了,叶颜之前撒了谎,现在看来也是没办法了才说的实话。”逻辑上毫无漏洞,可正因这种缜密,却让组长有种别样的怀疑。 她说的没有任何问题,也够坦然,就连心理专家也认为叶颜没有说谎,冷静是因为内心的无尽懊悔,这些事一定在她心里重复了很多遍。并且最关键的,她和钟明有不在场证明。 现在就只看钟明那边怎么说了。 被从学校带走的时候上了,警方分了两辆车,分别带他俩去审讯。 可钟明一开始显然没叶颜这边顺利,一直在说他父亲不是凶手,可当警员问他,为什么确定他父亲不是凶手的时候,他又不肯回答。 最后警员问,叶小梅案子那天晚上的事,他突然沉默了。最后,良久,久到警员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了,他却捂住脸,承认了自己父亲是凶手。 然后就几乎说出了叶颜之前说的所有话。 可当警员出其不意的一拍桌子,“你在说谎钟明,其实你才是刨锛凶手吧,你父亲的死是替你顶罪,你和你父亲在院子里说的话,有人听见了,你还要狡辩什么。” 钟明却也变得异常冷静,“我不是凶手,是有人听错了,那天我爸一直在说我是凶手,说我是害的我妈到今天这地步的凶手。” 他捂住脸,“我爸恨我,他一直觉得我妈是我害的,所以他一直说我是害死我妈的凶手。” 钟明悲痛的哽咽。 警员还要再追问,可有别的警员进来示意他出去,组长要开一个紧急会议。 叶颜所说的话,已经一一核实,诊所的大夫甚至附近的人都能作证叶颜没说谎。案子核查上,钟明在每一个受害者被害的时间都有不在场证明,这一条这就足以说明他和刨锛案没有任何关系。 至于苗志新所说的,人证说的事,似乎也得到了解释。 可会上,苗志新一度站起来,他不敢相信他不想去相信,可审讯的全过程他跟了,他看了所有的笔录,滴水不漏,似乎连钟怀隐死前没有交代清楚了的一些疑点,也得到了解决。 可苗志新就是不肯去相信,杀死妻子的凶手就是那个已经死掉的钟怀隐,那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让人没有报了仇的痛快,反而更憋闷。 会议进行到这,组长直接严肃的问苗志新证人到底在哪,需要给证人做一个详细的笔录。 苗志新还想坚持,可老胡在下面掐他,他叹了口气,说证人在自己家里。 老胡一怕大腿,简直要被苗志新气死了,不管如何,处分是肯定要的了,能不能留在刑警队都两说。私藏证人,苗志新能继续当警察都要谢天谢地。 警察过去的时候,宁馨竟然真的在苗志新家,此时家里除了那个卧病在床的岳母,就是陈瑶生前好友刘艳华在陪着,宁馨似乎很紧张,整个人都在发抖。 一直在看刘艳华,后者安慰着她,叫她不要紧张好好和警察叔叔说。 警员索性就地做了笔录,可宁馨却反口了,说自己当时太害怕听得也不是很清晰,其实找到苗志新,也是看他是警察,能给自己个容身之所。自己从家里跑出来,父亲都不知道,家里欠了债,她害怕,所以就骗苗志新,实际上她根本没有十分确定听到的到底是不是刨锛案的事。 小女孩声音发抖,说话颠三倒四,警方了解到宁馨家里的情况,也只感叹是个可怜的孩子,安抚了几句。宁馨也点头一个劲说自己了肯定是听错了。 态度似乎发生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苗志新在门外听着,几次想提出质疑,可看到老胡瞪自己的目光,也只好作罢。宁馨最后也和他道了歉,说是自己害怕,所以夸张了一些,她根本没有真的听清。 其实宁馨的笔录并不重要了,因为钟明那边已经有了合理的解释,警员还叫她别害怕,和她说了具体的,宁馨只是一个劲的道歉,任由警察将她送回父亲那里。 一场闹剧终于谢幕。 第166章 远离的朝阳 刨锛案宣告彻底结束,苗志新好像一下老了十岁,他的处分也下来了,调到了别的地方,离开了安城刑警队。 他终于鼓起勇气收拾妻子的遗物,搬离这个伤心的地方。可那天,几日没顾得上的女儿却冲到他面前,“爸,报纸上说真凶就是那个钟怀隐,警方已经结案了,是吗?” 苗志新拉过女儿的手,百感交集,女儿才初中,就没了母亲。“我和你姥姥商量了,你就快要中考了,我去的地方呢,比较偏,但你要想和爸爸一起生活我就带着你和姥姥一起过去。 可你要想留在安城读高中,这边教学质量也确实比较好,爸爸就来回通勤,每个月回来安城一次,我已经和你艳华阿姨说了,她帮忙照顾你和姥姥。” 苗志新语重心长的说着,苗佳却瞪着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父亲,“爸,我在问你,妈妈的案子是结了吗。” 苗志新深吸一口气,“你也大了,有些事情也该明白。是的,妈妈的案子结了,凶手抓到了,并且凶手已经死了,妈妈再也回不来了。我和你一样伤心,但咱们的生活还要继续。” “不,你知道的,那个人不是真凶,真凶还没抓呢,是他的儿子。” 苗志新很意外,他一直瞒着女儿,甚至告诉刘艳华,不要和女儿提这些,纵使刘艳华认为他和女儿沟通太少并不好,但苗志新不想让女儿再多苦恼和伤心。 可没想到女儿竟然早就知道了,“你听谁说的。” “用听谁说吗,现在外面都传开了,说你们警察为了尽快结案,根本没有抓到真凶,说你们无能。” “外面的人没有证据乱说,你也不相信爸爸吗?” “我是想相信你啊爸,可那天在医院我去看你,在外面都听见了,那个女孩说的话,她甚至躲到咱们家了对吧?我知道她来过咱们家,她知道真相告诉了你,可你和那些人一样选择了无视。” “爸爸没无视,专案组也没有放任不管,可证据不足,那个女孩最后也承认了是她听错了,你可以去问她,她承认自己可能是太紧张听错了。而且,钟怀隐的儿子有不在场证明。” “我不信,我不信,那个女孩当时那么确定,一定不是这样的,是你们为了结案。” 女儿瞪着父亲,苗志抓过挣扎的女儿手臂,看着她的眼睛,“佳佳,你不是小孩子了,不要任性,该调查都已经调查了。那个钟明没有任何嫌疑,他不是凶手,你清醒一点,妈妈已经回不来了。” “那个女孩我后来去找过她,根本就找不见了,她是跑了,为什么跑?爸,妈妈的死不是这样的,你也说过当时距离很远也许另有其人,那个钟明有嫌疑的,你们为什么不抓他,他父亲就是替他顶罪的,他才是真凶。” 苗佳满眼恨意的看着父亲,“还是你根本不想帮妈妈报仇了,别当我不知道,那天我看到你和艳华阿姨偷偷牵手。爸,我妈才刚死多久,你真让我失望。” 苗佳将报纸扔在他身上,哭着跑了出去。 苗志新心狠狠一沉,最后一句话让他羞愧痛苦,想去追女儿,可正好刘艳华进来,看他这样,叹了口气,“你别动了,我去追,我来和佳佳解释。” 可刘艳华刚要走,却被苗志新拉住手腕,“解释什么,她慢慢就接受了。” “你怎么这样,佳佳现在是最脆弱的时候,而且咱们分明没有。” 刘艳华皱眉,苗志新却没有松开手,“艳华,那天是我冲动了,可我说的是真心话,虽然知道说这些,显得别有用心,可我现在家里确实需要个人,你那天问我,你以什么名头帮我照顾家里。” “那天是我随口说的,你别放在心上,是我的错,陈瑶才刚死多久,我不可能。” “我知道,这事不怨你,艳华,怨我。” 两人四目相对,刘艳华叹着气,甩开他,“我先去追佳佳,我来和她解释,要恨就让她恨我这外人,你是她爸,她不该恨你。” 然而何止苗佳觉得钟明才是真凶,那些小报捕风捉影大胆推测,所谓专家分析,都说的头头是道,再有之前的话题,那个一度被怀疑的二中,那个洪伟死前所说的凶手穿着二中校服的证词。 所有的东西都在不断发酵。人们永远只相信自己认为对的东西,无论你给他多少证据,他都可以充耳不闻。民众是八卦的,受害者家属是较真的。 对于那些戛然而止被迫接受结果的被害者家属们,似乎愤怒找到了发泄口,家属连名到刑警队静坐示威,京城来的审查组甚至全程跟着,又重新抽取卷宗调查,可怎么查,钟明都是无罪的。看书喇 可警方宣布的无罪,在八股热情的民众推波助澜下,在受害者家属的满腔怒火下,显得微不足道,很快就被淹没。 钟明家经常凌晨被砸玻璃,被扔烂菜叶子,叶颜劝钟明回学校去住吧,钟明也只是摇头,他没敢告诉叶颜,宿舍的被子几次被扔进厕所里,人们在用自己的态度来惩治“恶”,宣扬自己的正义。 而他们无法反抗,只能忍受,支撑着自己的是不久后的高考,叶颜几乎每天都要和钟明说一遍,忍一忍,很快,他们就可以走了,不过是恶作剧,不过是孤立,忍一忍就好了。 但叶颜并不知晓人心的恶,不仅仅是恶作剧和孤立那么简单。 新年的第二天,钟明进了医院,发现他的是来找他们一起过年的廖尘宇,他们三都是没亲人的了,约好一起过年。 廖尘宇其实之前提议三个人搬到一起住,可钟明不想连累廖尘宇和叶颜,那些人没日没夜的扔石头泼红油漆,将他家的水缸砸个稀巴烂。找不到人,一开始也报过警,可根本抓不着,只能忍着。 那天清晨钟明像往常一样拉开门出去,可昨晚下了一场极大的雪,暴雪压在老房子顶上,上面压铁皮的砖头不堪重负的滑落,直接砸中了他的头,钟明当场倒地。 看着天空上仿佛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朝阳。钟明一瞬间只觉得自己真的太累了,他想叫叶颜,可叫不出声。他想和叶颜说一句对不起,也许不能陪她走到最后了。 可当钟明要彻底放弃的时候,只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廖尘宇双眼焦急的跑进来,扔下手里的年货,赶紧大叫着隔壁叶颜,背着他冲出巷子。 大过年的街上没车,廖尘宇和叶颜一路跑一路在雪地里摔倒,拼了命的将钟明送进医院。 叶颜都不记得那天他们在无人雪白的大道上,如何将钟明一路送过去的。只记得远远的鞭炮声,所有人都在庆祝新年的快乐,只有他们在一声声哀求死神能够慢一点,别夺走这个年轻男孩的生命。 第167章 誓师大会 急救室外,叶颜几乎站不住,廖尘宇扶着她。很快秃顶周和万诚戈也赶过来。 钟明进了加护病房,医生说情况很不乐观。可哪还拿的出钱来,秃顶周也没办法,他能尽的力已经尽了。 几个人凑钱,可一天就要不少,大夫说钟明能不能挺过来就看这两天了。 最后意外的,是万诚戈一身风雪,顶着鼻青脸肿拿来现金。他拿钱的时候其实不敢去看大家的眼睛,听到叶颜的感谢,反倒觉得有人在抽自己嘴巴。钟明所遭受的苦难是他不想面对的良心谴责,他犹豫过,可终究没和任何人说万莹的事。 大概上天也听到了叶颜的祈祷,钟明后来醒了。从加护病房转到普通病房。这几天叶颜一直瞪着眼,有时候在病床旁睡着,可很快又惊醒,一口气挺着,直到钟明睁眼,她才无声的流下泪诉说着不安,这一刻她从一个女战士又变回那个胆小的叶颜。 钟明伸手摸着她的头发,“就算我真的没了,你也要好好活着。” 叶颜摇头,不想他说丧气话,“我要你活着,钟明。你活着陪我,你答应我的,我们要永远在一块,我只有你了。” 钟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自己走进一片黑暗的森林,可叶颜在后面不停叫他,他想要解脱,可放不下叶颜,“我不会那么轻易死的,可人早晚是要死的。” 钟明看她泪眼滂沱,赶紧改口逗她,“我哪那么容易死,我是担心被砸一下变笨了,考不上京城的大学。” “考去哪里都行,我们只要在一块哪都行。” “可你想去京城大学对吗。” 叶颜摇头,“去哪都好。你知道的,我就想学心理。” 她想治好自己,成为一个健康平凡的人,叶颜不贪心,她的愿望从来都是那么小,可又那么难。 “你呢,要学化学吗?” 钟明之前很积极的参加化学系竞赛,她以为他是喜欢化学的吧。 可钟明摇头,“化学是因为想参加竞赛得奖金,其实我想当个医生。” 叶颜眼神颤抖明白他的目光,心里的伤全都化开,“钟明,三个月,我们就能离开这了,高考完我们去打工赚路费,上学争奖学金,一边打工一边读书,将来我们结婚,有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孩子。” 钟明被她描述的美好画面所动容,笑着点她的鼻子,“哪有女孩子主动说结婚的,你要矜持,以后让我说。” “好,让你说。” “但我真的以为我要死了呢。” “不要说这些。” 叶颜紧张的看着他。 钟明伸手去摸头上的纱布,声音很迟缓,那一瞬他真的以为自己死了,原来人的死可以非常快,来不及和任何人告别,意外和明天总不知哪个先来,他被房檐上的砖头砸中躺在地上动不了的时候,突然就想明白了很多事。 人生短暂,如烟花一瞬。何必拘泥于那么多伤感的过往,计较那么多的事,他其实有很多话想和叶颜说,说他看淡了这个世界的一切,说他真的很爱她。可此时又觉得什么都不必说了。只想抓着她的手,感受活着的每一刻,无需多言。 那天钟明很晚才睡,叶颜一直陪着他,絮絮叨叨说着几日发生的事,怕一停下就梦醒,发现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钟明又何尝不是呢。 “叶颜,若我真死了,给我埋在极乐寺对面那个墓地。不用给我买墓地,那边太贵了,咱们还吐槽过,人死了怎么住那么贵的地方,不如把钱留给活人,就给我埋在陵园外。” “为什么?怎么总说丧气话,你就算死,也是一百岁的时候死在温暖的床上,儿孙围绕,肯定在别的城市甚至国外,怎么就小家子气要去那里。” 钟明笑了,“我是说如果,因为对着极乐寺啊。” 叶颜抬头看着他满是虚无的眼。 “叶颜,即便再逃避,我们都是有罪的。如果我死了,把我埋在那,日日夜夜对着极乐寺,赎罪,我把我们两人的罪都赎了,只求你以后的每一天都开开心心,干干净净。” “钟明。” 叶颜再也忍不住,抱住他,眼泪流下来,是无言的告白。 医药费永远是个难题,廖尘宇在钟明进医院后还报了警,他不相信那是意外,就算雪大,老房子上有几块砖头压着陈旧的铁皮,也不至于被压下来。 而且,廖尘宇说他不记得钟明家房上有那么多碎砖头。 又加上这些日子总有人砸玻璃,廖尘宇认定是有人故意的,可惜,结果没有查到人为痕迹,这事也只能不了了之。原本想着找到故意放砖头的人,要求赔偿,可现在只能作罢,医院快住不起了,好在医生说可以回家养。 钟明头部受伤,压迫腿部反射神经,右腿没有知觉,这需要看脑部的恢复情况,但这是个漫长的过程。 钟明说想要参加高考,不想再住院了,叶颜明白他的心,尽量不让钟明一个人呆着,每天在家陪他,和他一起温书,时光这样过去,希望就在眼前。 可临近高考钟明让叶颜回学校。 “别任性,去学校,老廖说今天誓师大会,我去不了,但我希望你能去。” 叶颜想说她不在乎,可钟明笑着,“去吧,和老廖一起去。我一个人在家呆一会没事,你们不是晚上就回来了。老廖还说借到了相机。” “我推你一起去。” 钟明却摇头,“我不想去。” “那我们回来一起拍照,叫上小诚哥哥,我们四个还没拍过合照呢。” 钟明笑着点头。 叶颜那天出门时就有些心慌,三步两步回头,钟明坐在轮椅上朝她挥手。 叶颜很久之后回想那天,她要是没去学校该多好。 那天誓师大会全校师生在操场上,高喊着自己的目标,高喊着努力奋进的口号,她的血液被点燃了一般,那是改变命运的一战。 似乎在这种气氛下,所有人都忘却了之前的恩恩怨怨,跨过这道坎仿佛都变成了大人。叶颜被这一幕所感染,她对着镜头笑,忘掉了世俗的烦恼,对未来充满希望。 可她不知,命运从未对她有过一丝怜悯。 叶颜和廖尘宇说着誓师大会的一切,说着以后一起去京城上大学,说着未来,廖尘宇似乎也被叶颜所描绘的画面动容,他那天话变多了,和叶颜一起笑着,感受着朋友的关怀和美好。 他也开始畅想,他们一起念书,一起出国,将来她和钟明的孩子会叫他干爸,少年们的幻想,勾勒出他们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希冀。 廖尘宇第一次感受到了世间前所未有的温度。 可当他们走回钟明家,推开门看到屋里的一切,那美好就像被瞬间撕裂,露出黑暗苍凉的本质,让两人回到这地狱般的现实。 钟明死了,轮椅翻着,他跌倒在地伸着手,不远处是滚落沾满灰尘的苹果,而他的头上有血痕,旁边是碎了的相框。 他大概想去够台子上的苹果,可二手的轮椅刹车坏了,将他摔下来绊倒,撞在了柜子上。钟怀隐生前用废铁焊接成的相框正巧磕在额头,玻璃碎了一地,照片上钟怀隐夫妇的样子也在碎裂中显得模糊不清。 医院说他早就断气了,一个人在家没人发现,也许送来早一点还有救,他没有出多少血,表面看起来伤的不重,只有铁皮相框边角和玻璃划出的血条。 但实际钟明上一次头部的瘀血就没散,这一次砸的很寸,脑内出血,或许并不是当场就死了,也许有一段意识模糊的时候。可他动不了,只能孤独而绝望的一个人面对死亡。 第168章 挫骨扬灰 2018年,万良在疗养院中去世。 万良其实年纪不算太大,可早年脾气变得急躁,后来开始忘东忘西,生意上更是颠三倒四,渐渐地万诚戈才发现父亲不对劲,确诊阿尔兹海默症后,万诚戈一度无法接受现实。 那些年他和父亲的关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到底是仅有的亲人,不算相依为命,也是无法割舍的血缘。 黄有为失踪后不久,万良被商场伙伴孤立,高利贷的窟窿堵上了但还差利息,那时汽水厂已被之前的两条酸奶生产线拖垮,入不敷出。一时之间找不到投资借不到款,硬挺了一年多才破产。 万良破产的不够光明,员工遣散费都没发,连夜带着万诚戈灰溜溜的上了去南方的火车。 和儿子一路无话,是两个失败者的沉默。 可那时万良还没放弃,觉得自己还有东山再起的时候。所以到了南方,一刻都没停歇,找到曾经在安城合作过的老总们,使出浑身解数拉投资,办厂,做金融,参与造船,海运,只要能插上一脚的他都不放过。 只是,被打倒的人哪那么容易站起来。 万良习惯用歪门邪道,但不晓得那些东西在落后的北方好用,在南方则被人一眼看穿。 据万诚戈回忆,万良到南方贼心不死,又找了一帮女的,只他找不得趁手的,南方人生地不熟,更抓不住合适的小姑娘,自然在竞争者中落了下风。 “那时候我和我爸总吵架。”万良劝儿子和他一起干,肯定能挣大钱。 不过有一段时间还真的不错,万良找了个年轻女人,长得漂亮,也是安城人,以前和万良算认识,没想到混到南方来了,两人一拍即合。 那女的会看人眼色,哄得老板们高兴,确实拉来了生意。 可人的欲望只会越来越大,万良不满足现状,在那个女人的哄骗下,开始走起歪门邪道,偷拍那些老板的视频威胁,可踢到了铁板上。 为这事,万良差点被人整死。而那女的卷了钱就此消失,万良一夜白发,才明白是被那个女人给骗了,一切不过是那女人给自己营造的假象,为的就是整死他骗钱。 真狠啊,万良第一次见到比自己狠的人。 “女人?” 警方问道,“还是安城的?知道叫什么名字吗?” 万诚戈摇头,“出来混的谁说自己真名啊,我只记得叫什么欣欣还是珍珍的。我就见过两次,是挺漂亮的。年纪不大和我差不多吧,我爸说以前在安城娱乐城混过,算是熟人。” 在陌生城市,遇到个东北老乡就多了几分信任。只那女的虽年轻,人脉和脑子是真厉害,一步一个坑,到最后万良才明白那女的接近他就是为了坑他。 但万良也不是吃素的,找了白的黑的门道寻这女的,最后真打听到了。只不过这女的出国了,那个年代出国,就等同于失踪,万良只能死心。 父亲已经疯了,万诚戈于心不忍,毕业后和父亲一起干,生意好好坏坏,总还过得去。 那时万诚戈还不明白,他们怎么就从以前的辉煌到了这地步? 直到一次,万诚戈无意中看到包房里,巴结的几个老板让万良跪下舔鞋上洒了的洋酒,一群人看狗一样起哄,还告诉万良这酒可几千块一瓶的时候。 万诚戈突然就明白了,这都是报应。 人不信命不行,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许是这些年受了太多侮辱和刺激,哪怕后来万诚戈接手后做了点正经的辛苦生意,能维持住生活了,万良依然没从他辉煌的梦中醒来,不到四十五岁就查出了阿尔兹海默症,并且越来越重,最后都认不出儿子了。 彼时万诚戈和父亲最后一点亲情,也被那几年的病磨得一点不剩。 万诚戈总麻痹自己说忙啊,是真忙,忙忙碌碌的维持生计,他也和父亲一样,成了个内里中空也要保持表面繁华的虚伪的人。 后来在南方待不下去了,带着父亲回安城,也营造出衣锦还乡的假象,哪怕生意已经一天不如一天,哪怕背后要给人当孙子,可他一直维持虚荣的体面,可谁又有在乎呢? 安城十几年变化,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纺织厂员工不少早就搬离这座老工业区,只剩下一些搬不走的,也忙于自己家的事,无暇顾及其他。 连当年欠了遣散费的员工都找不到了,万诚戈那一刻明白,人世间的孤独不过如此。 你的繁华也好落魄也罢,根本无人问津。这世上只有你在乎自己的面子,所有人在你身边匆匆走过,甚至都不会给你一个眼神的停留,你又算什么东西。 久病床前无孝子,所剩无几的情感被岁月消磨殆尽。 所以,当万诚戈被告知父亲在疗养院病逝的时候,没有太多表情和内心的波动。 警队出于人道主义,允许他在警方的陪同下料理父亲后事,他竟然都拒绝了,直说疗养院当时花了钱的,老人病逝都有处理程序,可他说完这句话还是沉默了一会,最后提出,让他看父亲最后一眼就行。 万良这一生风风雨雨,走的时候却异常萧索。 万诚戈带着手铐在警方陪同下去了殡仪馆,疗养院的人出面操办,遗体告别,火化,因没处理过这么尴尬的局面,疗养院的人还问要不要举行葬礼,有没有宾客。 万诚戈觉得可笑,可就在这时有个小警员过来和陈立耳语。 陈立挑眉,看向万诚戈,“有人来,还是你认识的人。” “谁啊?”他想不到谁还能关注他爸去世的事。 其实陈立也很意外,竟然是廖尘宇。 廖尘宇穿着一身做工很好看不出牌子的黑色西装,带着一副斯文眼镜,走到只有警察和万诚戈的小厅里,先到遗像面前鞠了一躬,才过来。 万诚戈惊讶,瞪着眼看廖尘宇,之前他一直请求见面,但廖尘宇始终拒绝和他见面对峙。 没想到在得知万良去世,廖尘宇竟然直接来了。 而彼时,万诚戈手上戴着手铐,虽用外套挡着,可他一脸颓废,被警员一左一右的夹着,由于害怕和卑微而自然佝偻起来的脊背,和西装笔挺留学回来的廖尘宇,形成鲜明的对比。看书溂 万诚戈这一刻是种说不上来的压抑。 廖尘宇也只是和他一瞬的眼神交流,就对陈立点头,“听说万良死了,想着我还是过来一趟的好。” 陈立皱眉上下打量,不知廖尘宇此行目的。 索性直接指着万诚戈,“你们也算是老朋友,不叙叙旧?” 廖尘宇却冷哼出来,没说话,但表情耐人寻味。 万诚戈却像被陈立提醒到一样,反应过来抓紧机会,“老廖,我真的没杀叶颜,你信我啊,我真没。有人陷害我,我真只是推了叶颜一下,我不是故意的,我怎么可能杀叶颜,我也没刨锛儿。你知道的,凶手另有其人,真的不是我。” 陈立在一边没出声,眼神紧紧盯着廖尘宇的脸,观察着他的表情。 可廖尘掩护却拉起嘴角,没接话,反问道,“万诚戈,你觉得我今天来这,是为了什么?为看旧友的父亲,还是我爸以前工友?” 万诚戈不知廖尘宇说这话什么意思,他仅有一个希望,只要廖尘宇信他,案子就一定还有转机,自小廖尘宇就是他们中最聪明的,肯定有办法破解。 但前提是廖尘宇要相信他。万诚戈不信廖尘宇真的认为他就是凶手,因为自己虽然证据上很不利,但案子明明疑点重重。 可此听廖尘宇这么说,万诚戈觉得眼前之人很陌生,和他印象中那个沉默寡言总跟着自己的小男孩判若两人,这种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还是分开太久,人都会变得。不,其实这个表情很熟悉,十几年前他们分开的时候他就看到过。 万诚戈本能的攥紧了拳头。 廖尘宇眼神极冷,“万诚戈,你杀了叶颜,我这辈子不可能原谅你。至于你爸,当初他对叶颜做的事,你心里清楚,逼迫叶颜陪那些老板喝酒,所以我就是来看看这种人是怎么死的,唯一的儿子带着手铐,葬礼多凄凉。 你想让我相信你,想和我谈案子是吗?可以,我配合警方,可以和你对峙。但前提是,你得大义灭亲,把你爸肮脏的骨灰都给他扬了。 挫骨扬灰,你爸不最迷信吗,我就让这种人死后都得不到安宁,这是你们家欠叶颜的。” 第169章 牵引 陈立诧异的皱眉,没想到万家那些秘闻,廖尘宇从头到尾都是知道的,可他在警方询问的时候根本没说过。此时说出来又是几个意思。 显然万诚戈也没想到,“你,你怎么知道?叶颜和你说的?” “用不着叶颜说,叶颜也永远不会说,她出国的时候就决定将过去的一切都忘了。是我当初就知道,因为我在娱乐城打工,我亲眼见到过,我还帮着叶颜逃跑过,真让我失望啊,万诚戈。我早在当初就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口口声声说喜欢叶颜,可你做的哪一件事不是伤害她? 忌惮她的出身嫌她丢脸抛弃她,在别人欺负她的时候视而不见,甚至在知道你爸做出那么多恶心事,你都没阻止。你就是个懦弱的小丑。不,你就是个变态,你只会在强者面前唯唯诺诺,背地里做着杀人的勾当,只会对无辜的人下手。” “我不是,我没有,廖尘宇你信我,我真的没有刨锛,我不是。” “可那张照片你怎么解释,叶颜拿那张照片质问过你吧?因为知道你是杀死她妈妈的凶手,所以不远万里回国就是为了和你对峙。 万诚戈,你还有没有心,她没直接报警而是和你对峙,是因为叶颜心里不敢相信。不管你什么样,这么多年叶颜始终把你当做自己的哥哥朋友挚友,可你呢,你都为她做了什么?” 廖尘宇步步紧逼,见缝插针,万诚戈招架不住,只会重复着他不是他没杀人,这种车轱辘话。 可廖尘宇冷哼,不管周围什么环境,旁边站没站着警察,从他出现这一刻开始,就压倒式的输出,“这么多证据你都不肯承认吗?如果你认,我敬你是条汉子,也算是为自己恶心的人生画上一个还算英勇的句号,可我没想到你竟然面对证据,还在狡辩。” “我怎么承认?我没做过,这案子有疑点你看不出来吗,如果是我杀了叶颜,我为什么要刨锛儿,是有人在陷害我,这么多年冒充万莹的人才是凶手。他冒充我姐当初哄骗了我去打扫叶小梅死亡现场,那块电子表就是证据。还有,这张照片恰恰说明是凶手拍了我,我不是凶手,是被陷害的。” 饶是万诚戈此时脑子急乱,但他这些天在房间里都在想这件事,所以只是一瞬间紧张,很快就思路清晰起来。 “还有,叶颜从哪得来的照片,给她照片的人,就是陷害我的凶手,我不过是一个被愚弄的替罪羊。对,没错,一定是这样。” 此时万诚戈想到之前警方问他的话,突然意识到了一点,“凶手就是咱们周围的人,一定是的,老廖你想想啊,这个人能拍我的照片,能威胁我,还知道叶颜你们的事,一定是当初咱们身边的人,是咱们当初熟悉的同学朋友。” 万诚戈求救似的看向陈立,后者没说话,示意小警员录音。 廖尘宇却毫不在意,“身边的人?我,叶颜,钟明身边除了你还有别的朋友吗。叶颜和钟明都死了,你要说我吗,我?” 廖尘宇指着自己,“叶颜死的时候我在国外呢,只有你,我们三个的朋友只有你,我们这样被世界抛弃的人,可不像你四处都有朋友。所以,你要觉得是周围的朋友,你该想想自己啊。 我看你就是在自说自话,什么有人陷害你,也许从头到尾都是你自导自演。不然证据链怎么这么完整,就是你做的,为自己找借口脱罪。” “我没有。”万诚戈咆哮着,脑子却飞快的转着,他身边的朋友?是啊,廖尘宇钟明和叶颜除了他哪还有别的朋友,难道是自己周围的人,要是熟悉自己又熟悉这些人的,会是谁呢。” 万诚戈脸色有变,陈立皱眉,“你想起什么了?” 廖尘宇一脸厌恶的,“在找借口吧,陈警官,你们为什么不起诉他,在我看来,眼前这个人就是凶手。” “我真的不是。” 万诚戈脑子就要炸了,廖尘宇急迫催命一样的话语中,在记忆里拼命地找着救命稻草,然后他抬头,“有,有人啊。” 陈立皱眉,警方之前就怀疑是这几个人身边的朋友,不然下手为何如此精准熟悉他们习惯。可怎么查都是他们四个最为亲密,找不出第五个人。 可此万诚戈却激动的看向廖尘宇,“你提醒我了,有人,真的有人,还不止一个,陈河,魏明泽。他们都参与过咱们找刨锛凶手的游戏,对不对,肯定是这样的,那次接触也许就开始观察咱们了,而且本来就是同学。” 陈立皱眉,不解的看向廖尘宇,“找刨锛凶手的游戏?” 万诚戈着急的,“当初,是你,是廖尘宇你说警方悬赏十万块钱找线索,难得的机会,所以就组织了我们一帮人,在大街上想把凶手引出来,就是那次差点怀疑钟明的,对吧?这游戏玩了两次呢,第一次找的陈河,陈河吓到了,因为正巧碰见打劫粮油店,我们还去了派出所。 对,是这样的,第二次找的是魏明泽,还有我姐万莹,让我姐做诱饵,可我姐玩到一半就跑了,魏明泽则被狗咬了,游戏被迫停止了,也是在那天,那个冯大海死了,对吧? 我记得清清楚楚,因为我当初以为我姐是凶手,所以把每个案子都分析了一遍。” 想到这里,万诚戈自言自语道,“魏明泽应该是排除了嫌疑,因为他被狗咬了当时在医院,所以,所以陈河,陈河有很大嫌疑啊。他自打第一次被吓到后就没怎么来上学,后来听说休学了一年才高考的。所以他有大把的时间盯梢,威胁,肯定是这样的。” 陈立示意一个小警员将这条重要线索跟踪下去,然后眯着眼打量着万诚戈和廖尘宇,心里升起一丝奇异的感觉。 廖尘宇真是厉害啊,竟能将万诚戈逼的说出这么重要的东西。陈立心中不禁有些疑惑,廖尘宇是真的怀疑万诚戈吗?看起来非常确定,可又有种主导一切的错觉。 看向他的眼睛,那目光极深,哪怕陈立多年老刑警都有些看不懂。 第170章 多方线索 万诚戈和廖尘宇都被带回了刑警队进一步审问。 陈河那边是新的线索,已经派人去查了,而这边原本的两条思路,一是,万良利用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做生意,引出来的黄有为失踪案。 另一条则是苗佳分析出来的,目前没有什么证据支撑,却是一个全新的观点,所有被刨锛的受害者均和叶颜有关系。 但这个观点实在牵强的很,若同时和叶颜他们四个有关还说得过去,可若单独和叶颜有关,连接点就很弱了。 目前为止,重查受害者家属的口供里,除了从苗佳继母那里得知陈瑶的死,也许和叶颜有点瓜葛外,李丽程连发等则真的找不出确切联系。 凶手杀人一定不是那么随便的,所以陈立觉得苗佳这个观点能查下去的希望极其渺茫。 专案组所有的力气也大多花在了追查黄有为这条线上。结果还真的有些线索了。 大家出乎意料,这个线索竟然是来自南方头两年破获的一起走私案,连带出来的。有一个南方混的很开的老大被捕后,他手下为了立功减刑,交代了老大不少事。 其中一条就是,在99年的时候,黄有为被这个老大给杀了,甚至还指认了埋尸地。 这个消息令人震惊,和南方刑警队沟通,他们将案子卷宗照片传了过来,当时警方找到尸骨衣物等碎片,做了dna比对,确认了是黄有为。 黄有为虽在孤儿院长大,但他离开孤儿院后找到了自己的老家,那边还是大家族有祠堂的,他当年能认祖归宗,是因家族祠堂有规矩,会将新生儿乳发放在祠堂里,黄有为是通过小时候走丢的记忆找回来,后通过乳发dna比对认祖归宗。 这事当年在黄家镇很轰动,后来黄有为做了大生意,还给祠堂修缮了一番,可惜他父母死的早,只能造福乡里。 不过那年月想挣大钱快钱,正经营生可不多,黄有为得罪了人,就被杀了,本来神不知鬼不觉的,可那老大没想到垮在了自己手下这,这案子就翻出来了。 警方追踪调查下发现黄有为的案子很有趣,按理来说,黄有为也算是个人物,他突然失踪了,会没人找? 问题就在这,据老家祠堂的人说,黄有为每年都会给祠堂寄钱。 99年被杀后,依然没有断了钱,直到2003年才断了。 由于黄有为常年东奔西走,一直没回去也没人怀疑。老家的人也打听过,尤其是2003年断了钱之后,都谣传黄有为去北方做生意了,再也没回来,谁也找不到。 “所以,意思是,99年后的黄有为,是有人在假冒?” 陈立看着资料皱眉。 “对。” 负责这一条的警员作着汇报,“当时这案子南方那边也追踪过,觉得可能是黄有为身边的人,为了他的钱将他死了这事压下了,黄有为无儿无女,老家的人虽不算直系亲属,但最后财产怎么分肯定要有争论。 说不得是他身边人,在黄有为死后索性冒充他,将钱据为己有。而这个嫌疑人也已经锁定,据老家的人说,黄有为身边一直跟着一个福利院的朋友。” 小警员将照片投影打在屏幕上,“在黄有为小时候的福利机构找到的,这人叫魏大勇,和黄有为几乎形影不离。” “所以,也就是说,后来在安城的根本不是黄有为,而是魏大勇?可黄有为死了,他把钱都拿走了就行了,为什么还要冒充黄有为?” “当年曾有传言说安城黄有为是个骗子,但这消息很快就被平复了,因为和黄有为合作的那些人,在黄有为失踪后,都拿回了自己的钱。 可实际上后来有人调查那些国际户头有问题,而且黄有为和魏大勇以前都是做上不得台面的生意,根本和国际搭不上话。 所以,合理怀疑,魏大勇顶着黄有为的名头,一方面占有了黄有为的钱,另一方面在行骗。但很奇怪的,他在安城布局这么久,最后走的时候却没有拿走赃款。之后魏大勇一点痕迹都没了,还有那个阿平。” 陈立沉吟了一番,“所以,魏大勇当时不是逃跑了,失踪也许是因遭遇了不测,不然不会放弃这么久的局,不把钱拿走。” “可有一个疑点。” 一个警员提出来,“那些老板在内,说魏大勇失踪前让阿平给每个人打了电话,还告诉他们拿走自己账户里的钱。” “可为什么是阿平打的电话呢?” 众人心中一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魏大勇可以将黄有为的钱占为己有,会不会他那个手下阿平也占有了魏大勇的钱?换句话说,也许魏大勇就是阿平干掉的。 之所以阿平没拿走赃款,是因为那些人一旦发现被骗会报警,就对他很不利,他很聪明懂得割舍,这样没人知道魏大勇是骗子,魏大勇这些年应该有不少钱,没必要因为贪心让自己陷入险境。 所以现在最关键的人物,就是阿平,他很可能和魏大勇的死,万莹的死有关。 可也有警员提出一个疑问,“阿平跟着魏大勇很多年了,魏大勇手段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对阿平肯定有防范,杀他肯定不容易,你们说阿平会不会有帮凶啊?” 陈立皱眉看着资料思索着这个问题,他其实也认为阿平有帮凶,不只在对付魏大勇上,阿平很可能和万莹的死也有关,而万莹和刨锛者有关。 可按照刨锛案第一个死者王大庆的死亡时间看,那时候阿平还没来安城,所以很可能真正的刨锛儿凶手就是阿平的帮凶。 但这些都是基于推测,具体的还要等找到阿平的真实身份才能确定。 阿平这边需继续追查,那边关于陈河的调查先有了结果。 和万诚戈廖尘宇说的差不多,陈河即参加了“寻找刨锛者”的游戏后,因为碰上了打劫的,就被吓到了,一度在家里发高烧说胡话,休学一年才回到学校。 只他脑子似乎受了影响升学不怎么好,最后留在安城本地读的大学,上大学后也几次犯病动不动就说胡话高烧,等警方查到他的时候,发现他这些年一直在疗养院里。 据警方了解陈河当年不是在医院就是在康复中心,或者被他父母带去各地看病,所以基本排除了嫌疑。 可从他父母口中却得知了一个奇怪的线索,据说陈河在发病的时候会捂着头大叫救命,然后说自己一定不会说出去的,叫魔鬼放过他。 虽然父母只当他发病说的胡话,医生也诊断他精神分裂,但细心的警方还是询问了医生。医生说对陈河进行过心理干预,陈河一直在害怕的是一个假想中的“女鬼”,说女鬼化身成了男孩的样子,无时无刻不在盯着他,随时会杀了他。 医生让他画出魔鬼的样子,他画的乱七八糟,但能看出长头发是女人。 因为太过荒诞,医生觉得陈河就是出现了幻觉,属于精神分裂的一种。 警员甚至和陈河亲自谈了一下,他这些年疯的越来越厉害了,几乎已经认不出人了,问他什么也不回答。可在警员问他什么女鬼什么男孩的时候,他却惊恐的大叫,之后就捂住嘴,双眼惊恐。所以根本没法和他沟通,医生也建议不能询问了。 警员拿回了陈河这些年的病历本,可以看出原本头几年治疗还挺好的,也只是偶尔犯一次病,甚至还开始认识朋友了,但有一次和朋友去了个鬼屋,就又被吓到了。住进疗养院后不仅没好,越发严重,尤其是近半年,已经彻底不认识人了。 陈立拿过陈河的画,一看就是女人的形象,因为有长发波浪的样子,五官模糊,而女人脚下是个很小的男孩形象。 陈立皱了下眉,按了按发痛的太阳穴,抬头看审讯室里的万诚戈,警方还在追问他除了陈河外,是否有别的怀疑的人。 万诚戈在知道陈河排除了嫌疑后,整个人陷入到了绝望中,“没了没了,除了我们四个,真的没别人了,能是谁呢?”真的很荒唐,那个冒充万莹的真正凶手到底能是谁呢? 凶手冒充万莹操控他,似乎就是为了让万诚戈成为替罪羊,可这么多年才动手,说明现在就是关键时刻,不得不这么做,而关键时刻显而易见就是纺织厂两具白骨的暴露。 所以王大庆和万莹两具尸体的暴露,才是那个背后凶手真正害怕的东西,那两具尸体身上肯定有凶手的痕迹,可目前看并没有啊,一定是还没查到,一定是的。 这一点万诚戈能想到,警方自然早就想到了,初步的尸检只是确认了身份,但具体结论,要进一步花长时间去分析和验证,因为白骨的时间太长了。 要是在十几年前,这样的案子不可能化验出太多有用信息,好在这几年,各方面科技在进步,安城引进了一整套非常高科技的精密仪器。 陈立会后去尸检那边,看着同事在用显微镜观察一块腿骨,旁边单子上标注是王大庆的,“有什么新发现吗?” “就很奇怪。” “哪里奇怪。” “初步报告里我写了,王大庆这具骸骨推断死亡时间在二十几年前,对吧。” 陈立点头。 “可后来确认身份,从失踪时间判断,王大庆的死根本没超过十五年。” “是环境腐烂程度不同,影响死亡时间判断吗?” “有这个因素,但说实话,这个因素在近几年的技术下不应该差这么多,而且和他埋在一处的万莹的尸体就是自然腐烂时间。然后我就做了些化学实验反应,现在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什么?” “王大庆的尸骨之所以看起来腐烂程度更久,是因尸体似乎刚死的时候被某种化学物质浸透了,导致加速腐烂,影响了死亡时间的判断。” “什么化学物质?” “现在不好说,因为肉身已经没了,侵入骨头的时间也太久,我只能从周围土壤做检验,所以不好判断,不知道具体是什么物质。但成分包括尼伯金脂和脱氢醋酸,这都不是平常人能弄到的,很巧妙,是个懂行的。” 法医的话化让陈立陷入了沉思,心里又给神秘的刨锛者加了一个特点。 “其实这是个线索,那个年代,这两样并不好弄,只要找到能弄到这东西的人,应该就能找到凶手了。” 第171章 出国 专案组连着几天几夜开会,无数需要跟踪调查的细节连轴转,陈立提前散会让大家先回去休息。 所有人都走了后,陈立坐在空荡的办公室看着分析板上那纵横交错的线,只觉得头疼,半晌感觉到门口有人,抬头,竟然是苗佳。 她一脸倔强又带着期待的眼神,陈立忍不住笑出来,朝她招手,“怎么和个小狗似的。” 苗佳走近眼睛不住的瞟着分析板。 陈立也没阻止她,“你别整这副表情,好像组里欺负你了似的,也别装,你这丫头鬼得很,进行到哪一步,你都知道了吧。” 苗佳笑着,“什么都躲不过队长的火眼金睛。” “别拍马屁,说说你那条线,有新进展吗?” 苗佳沮丧的摇头,她这条没什么人,就小刘小王跟着调查他所说的死者全都和叶颜有关的想法,可除了之前继母刘艳华说的事,大概率找到陈瑶和叶颜钟明等人的关系,其余的毫无进展,有时候苗佳都怀疑自己这想法会不会是错的。 这种荒唐的想法没有证据支撑,陈立还派人调查她已经很感激了,所以今早查黄有为那边忙不过来,把小刘抽调走了的时候,她甚至在问自己要不要放弃。 可她除了这条线能查,专案组其他的内容,她也插不上手。 陈立鼓励她,“你这么年轻就能发现不一样的角度,很厉害了,你在警校成绩很好,不是吗?” 说着陈立拿起刚才开会的资料,想听听苗佳的看法,看看会不会有不一样的思路,可还没开口,那边出去调查阿平的人就回来报告了,“陈队,阿平那边有消息。” 陈立也没避讳苗佳,直接打开资料,那警员介绍着,“我们把魏大勇的生平全都翻了一遍,还真发现个和阿平年龄状态很相符的人,叫杨志刚。 他比魏大勇小个十几岁,以前是真黄有为的手下,不过有一次犯了规矩把黄有为给打了,就被黄有为给开除了。 “因为什么打了?” “杨志刚有个相依为命的姐姐,被人糟蹋了,之后就自尽了,杨志刚查他姐当天在夜总会的记录,好像是黄有为那个包房的,所以怀疑黄有为把姐姐糟蹋了,和黄有为打了起来,结果被黄以为差点打死了扔出去的。 那时候道上混的很有威慑力,据说杨志刚之后去哪个夜场都找不到工作。之后大概一年多吧,99年的时候黄有为就被人干掉了,我们和那个南方老大核实过,那老大说他不认识杨志刚。所以应该是巧合,杨志刚有仇,可还没等到积攒出实力找黄有为报仇,黄有为就死了。 但有人说杨志刚出这事前,和魏大勇走的最近。听说杨志刚姐姐以前叫他阿平,是小名。” “有照片吗?” “没有,一张都找不到,我们找了见过阿平的人做画像,但因时间太长,本来还不报希望,可信息科那边还是对比出来了,阿平应该就是杨志刚。不过。” “不过什么?” 小警员指着资料最后一页,“杨志刚在2004年时出国了,去的美国。” “美国,2004年,杨志刚?” 陈立惊讶,看资料杨志刚可初中都没念完,那个年代去美国可是很难的,他怎么去的? “投资移民。” 陈立一拍大腿,似乎都对上了,杨志刚把魏大勇的钱占为己有,然后迅速的投资移民去了美国。但这些还是猜测,魏大勇到底死没死还没查到,但既已知道阿平身份,不信找不到魏大勇。 陈立把资料递给苗佳,“你说怎么这么多人出国啊,还都是美国。” 苗佳皱眉,“那个年代去美国是热潮。” “那边有什么好的,一个两个的都要去。”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出过国。” “你艳华阿姨不是出过国吗。” 其实就是闲聊,陈立看苗佳最近消瘦了不少,人也憔悴了,许是案子压力大,所以就故意说些家常里短的事,让苗佳放松一下心情。 苗佳自然知道他的意思,笑着,“她就去年参加老年合唱团,没想到去美国演出了,呆了不到一周。” “艳华阿姨可真是个厉害人物,我见过两次,精气神不服老,听说她年轻时就是个不服输的,样样都做得好。” 陈立见过几次苗佳的继母,和苗父不一样,刘艳华永远干净利索精气神很足,说话挺直腰板嗓音洪亮,据说她年轻时就是女人中的佼佼者,从不在乎别人眼光,早年虽丧夫,但都挺过来了。 大概这样的女人命运也会对她宽容一些,前半生的苦吃完了,后半生很顺遂。找到了好的工作,后来学人做生意盘店,都做到南方去了,可随着国外金融危机,虽最后生意没了,但及时收手留下了不少存款。本以为这样的女人应该不会拘泥于家庭琐事,可她之后一直留在苗志新身边。 这也是苗佳后来接受了刘艳华的原因,她觉得刘艳华是真的爱她爸,小时候不明白,长大后渐渐明了那个年代人的感情究竟是怎样的。 不过刘艳华就算退休在家,也闲不住。去老年大学,参加活动。许是这样永远生机勃勃的样子驯服了苗志新那个固执的男人,苗佳时常看到父亲会在刘艳华身上停留着宠溺的目光,虽这目光让她总想起母亲,心中酸涩。但不得不说这也算父亲一个好的结局。 刘艳华似乎做什么都很出色,即便参加老年大学合唱团,都能从中被选拔去国外演出。 只是,那次演出后回国没多久,他们合唱团就出了一次舞台倒塌事故,有人因此意外身亡。 父亲害怕了,不让刘艳华去合唱团了,刘艳华也很听苗志新的话,不再去唱歌,而是改画画了。总之刘艳华把她和苗志新的晚年生活安排的充实美好,根本不用苗佳操心。 “国外没什么好的。”苗佳笑了,“我记得艳华阿姨从国外回来还给我带了美国的礼物。”是个小摆件。旋转木马的水晶小摆件很别致,现在还摆在她宿舍,她很喜欢。 旋转木马让苗佳想到小时候和父母一起去游乐园的场景,那真是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小摆件我一看是国内制造的。不过很别致,我当时也好奇,问过阿姨美国是不是真那么好。” 苗佳回忆着刘艳华当时的形容,“就都吃汉堡可乐,难吃死了,还好我带了泡面和榨菜,那边东西都是美刀,听着没多少,其实也不少钱呢。 也不是想的那么美,他们那也有穷人,有流浪的。我买这纪念品的时候,还被人抢了钱包呢,没追上。” 苗志新听了惊讶,“你追什么,被抢了就被抢了。你在国外多危险,这事你怎么才说。” “我那钱包里没多少钱,但钱包是你送我的,我也没追多远就放弃了,没多大事。我知道的,怕你担心当时没和你说。” 刘艳华安慰着苗志新。 苗佳当时还疑惑,“您在哪被抢的啊,你们不是集体出行吗。” “我都忘记了,好像当时不止我一个被抢呢。可见都是大家的幻想,那边也不怎么好,乱的很。”刘艳华说道。 回忆到此,苗佳皱眉,“队长,你说当年叶颜和廖尘宇两人那么小就出国了,都是怎么过的呢,他俩出国时身上没多少钱吧。” “应该没多少,廖尘宇卖了家里房子,本来就没卖几万块钱,还了债,就省下一点。他一个人还好,但叶颜跟着去了,叶颜可是一点钱都没有。” 说到这陈立也疑惑。“是啊,当年他俩到美国是怎么生活的?” 还有那个阿平,也就是杨志刚,他倒是有钱,可初中都没读完,英语更是一句不会,就算逃到美国,怎么过的呢? 第172章 逐渐清晰的脉络 不管如何,阿平的身份确定了下来,下一步就是对杨志刚的追踪,国外可能有些困难,但他出国前的踪迹应该还能查到一些。 首先他办出国投资移民需要走很多手续,警方查到杨志刚的手续就是在安城办的,所以,阿平失踪后根本就没离开安城。 这一点让陈立很意外,当年和黄有为做生意那些老板都说,黄有为和阿平已经离开了安城,不少人甚至强调,看到阿平开车出了高速路口。 有些老板当年甚至派人出高速找过,可实际阿平灯下黑,根本就没离开安城。 那他又躲到哪去了呢? 要知道娱乐城的老板们个个都是人物,手眼通天,人在安城怎么可能一点痕迹都不漏。 只能说明阿平一直在躲着,并且很少出来见人,旅店肯定不能住,但总要吃喝买东西,所以,这就更坚定了一点,阿平在安城一定有人帮他。这个人很可能就是杀死万莹的凶手,是刨锛案的真凶。 阿平性格孤僻,几乎不与人交流没什么朋友。又这么久了,想摸清他十几年前的人际关系,真的很难。但功夫不负有心人,大面积走访下还真的有了消息,就是那个琉璃厂的陈老板。他说在曲蒙死前阿平消失的那一个月里,他其实见过阿平。 当时谁也不知阿平去哪了,黄有为似乎也不愿意提,直说什么早晚会回来的,有人猜阿平可能和他老板有矛盾了,去哪了谁也不知道。 但陈老板说他其实在那段时间看见过阿平,当时挺意外的,因为地点特殊,是在郊区的极乐寺。看书喇 陈老板做生意总喜欢拜一拜,当时带着老婆孩子去寺里烧香,结果在侧殿看到了阿平,远远地,阿平没看见他。 阿平好像并不是在烧香,而是和人说着什么。说话的人个子和他差不多高,挺瘦的,只看到个侧面,是年纪不大的男孩。 陈老板本想上去打招呼,可家里人催着他过去烧香,就这么一迟疑,人就不见了。后来这事陈老板还和别人说过,但谁会在乎一个跟班呢。 陈老板之所以记忆深刻,是因那天他是去还愿的,之前就求神佛保佑生意落定,后来真的开了国际户头,他就专门找大师给算了个好日子,带家人去还愿,所以记得清楚。 陈老板还感叹,“我当时真的好奇,阿平这人从来不和人主动说话。所以那天的样子,我就觉得挺神奇的,他表情不错,好像还带着点笑,肯定是熟人。” “男孩?” 询问的警员皱眉,在本子上记下了一个关键的线索,“那个男孩什么样,您能仔细描述一下吗。” “记不清了太多年了,而且当时就侧脸,一闪而过,感觉挺瘦的,年纪不大,头发是那种学生头,衣服嘛,好像是校服。” 询问的警员拿出了当年二中校服的照片,陈老板看了半晌,点头,“对,就是这个校服。” “所以,阿平的帮手,也就是刨锛案的嫌疑人,是二中的学生?” 陈立从汇报的警员那得出这个结论,感觉脑子发麻。 再看手上资料,当年洪伟死前就留下了证词,凶手是二中的学生,可凶手太会混淆视听,外加钟怀隐搅在其中,让警方的视线完全被引到了另一个方向。 陈立不禁在想,钟怀隐之所以愿意认罪,是否也是刨锛案真凶故意引导,要知道,因钟怀隐打劫的事搅入,警方才从二中撤出便衣,思路引到中年下岗工人身上。 但这一点当年的专案组显然也想到了,所以后来才会怀疑钟明。 确实,到现在看来,钟明嫌疑也很大。 可钟明根本就不是凶手,不仅仅当年就有不在场证明,后来叶颜的死也足以说明真正的凶手还在这世上,已经逍遥法外十五年之久了。 陈立一想到这,就心口发闷。 一边的警员则提出来,“其实万诚戈也很符合这个画像。现在证据都指向他,就算万诚戈是被人陷害的,那么这陷害的人,他也一定是认识的。” 所以,还要继续审万诚戈。 陈立将杨志刚,也就是阿平的照片放在万诚戈面前。“认识吗?” 后者皱眉警惕的抬头看了一眼陈立。似乎第一反应是不认识,陈立点着照片,“好好回忆,你爸以前生意伙伴身边的跟班。” 这么一提醒,万诚戈迟疑了一下,“有点印象。” 陈立一边问一边看他表情,判断着他是否在说谎。 “有点眼熟,但不多。也许见过。” “也许?” “我爸当年不让我多管厂子的事,娱乐城我倒是去过几次,但都是去管我爸要钱的,所以一来一回包厢内外可能也见过。” “他叫阿平,黄有为的手下。” 万诚戈自然知道黄有为,想了想点头。 “你和这个阿平不熟?” “没有过交集。” “那你除了在ktv偶尔看到过他,黄有为失踪后,你爸破产前,你有见过他吗?” 万诚戈摇头,“这个人和案子有什么关系吗?” 陈立挑眉,“我们多方走访调查,阿平最后的行踪,有人看到往郊外高速去,也就是极乐寺附近。然后我们就在那附近水库打捞上了十五年前的车骨架,找到了黄有为的尸体,确切说是冒充黄有为的魏大勇的尸体。 初步判定,是阿平杀的。所以当年黄有为根本不是突然跑路,而是被阿平干掉了。” 万诚戈不可思议,“这?” “而这个阿平,很可能有个帮手,我们推断这个神秘的帮手,就是杀死你姐万莹的凶手,也就是连环刨锛案的真凶。” 万诚戈激动地,“那个人是谁,查到了?” 陈立却看着他的眼睛,“目前只知道,那人是二中的学生。” 万诚戈听到这,哑口无言,“你们还是在怀疑我?” “你一直是被怀疑的对象,其实廖尘宇的话很有道理,当所有证据都指向你,而你本身有奇怪的反驳点,说不得就是你自导自演,为的就是有一天让警方质疑,找借口脱罪。” “我没有,我没有,我不可能杀我姐,我不可能刨锛儿。你们别想诬陷我。” 万诚戈又激动起来,“陈警官,你知道的,你也怀疑有人陷害我。那个人是二中的学生,但不是我,我不过是替罪羊。至于是谁?是谁?”这次万诚戈也想不出来了。 不是陈河,还能是谁呢? 到最后都要疯了,绝望的看着陈立,“你们是不是要起诉我了?” 目前来看确实证据都在指向他,连万诚戈自己都要觉得自己是凶手了,可他不死心,“那不行,你们不能起诉我,我没有杀人,我为什么要杀人呢,这些死者中,很多我根本就不认识。” “王大庆,万莹,叶颜,叶小梅,洪伟,楚鹏飞,你都认识。” “那其他人我并不认识,我是个思想健全的人,我不是疯子,我为什么要无缘无故杀人,我没有动机。你不能说什么面包店,我去买面包就想杀人,去粮油店我就想杀人,这没有道理。甚至程连发的店,我根本就没去过,我和这个人没有任何交集。 陈警官,这案子不能就这样,我是被冤枉的,真凶杀了我姐姐,还嫁祸我,他一定另有目的,我没有动机。” 万诚戈这一刻真的万念俱灰,眼泪都下来了。 然而这时,一个小警员进来和陈立耳语了一番,陈立顿时皱眉,看向玻璃那边。 从里面看到不到外面,可他知道,此时正有一双眼睛看进来。 陈立故意叫廖尘宇过来,全程在外面玻璃窗观看万诚戈的审讯,他知道这不符合规矩,但总有种廖尘宇还能在万诚戈身上找出点什么预感。 果然,审到现在,廖尘宇在外面开口了,说他知道万诚戈杀人的动机。 第173章 万诚戈的杀人动机 这一点让陈立很意外,他直接出去,看到廖尘宇平静的坐在玻璃窗前,喝着警员给他的速溶咖啡,面色毫无波澜。 “你什么意思?你知道万诚戈的杀人动机?你猜的?” “不算猜,事情本身我十几年前都知道,我只是没想到他会为了这个杀人,确定他是刨锛凶手后,我想他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杀人的吧。” “什么原因?” 廖尘宇看向陈立不慌不忙,“我能和万诚戈当面对质吗?” 陈立没答应,而是盯着他,“你先说你知道什么。” “万诚戈的身世。” “身世?” “他不是万良的亲生儿子,这也许就是他杀那些人的动机。” “什么?” 陈立心一沉,这是完全没想到的,廖尘宇的一句话,让在场的人都震惊不已。 “你说万诚戈不是万良的亲生儿子?你从哪知道的?” “在查我自己身世的时候,无意中知道的,但我谁都没说,也许万良到死都不知道这一点吧。” “你为什么不说。” “当年他是我的朋友,我经历过什么,不想他重蹈覆辙,我于心不忍,说出来也没什么用,那时候我妈已经死了。我想着秘密也许能烂在我肚子里一辈子。” “你到底怎么知道的,到底怎么回事?” 廖尘宇深吸了口气,闭了闭眼,才娓娓道来。 原来当年廖尘宇因意外进医院,才发现他是抱错的,他父母接下来的一些年东奔西跑,就为了找当初抱错孩子的夫妻,找到自己的亲生儿子。 所以廖尘宇在廖家其实是个很尴尬的存在,他表面并不在意,实际心里敏感。 所以当无意中知道万诚戈的血型和廖父一样的时候,他本就有些怀疑,但世上血型就那几种,又不是什么稀有血型,也没放在心上。直到他母亲住院。 万诚戈那时还挺够意思的,从家里拿钱来帮他,不然光靠廖尘宇打工,根本支撑不了廖母的医药费。 在病房听着家属们聊天,廖母就算生病住院了,依然放不下自己那未曾谋面的儿子,那些病人家属多是这个岁数的女人,家长里短,说医院抱错的事哪哪都有,并不新鲜。 很多甚至是好几家抱错,就因为孩子当时放乱了,还说在报纸上看有对门邻居家抱错的,说不得儿子就在身边呢。 廖尘宇在门外听着,那时候碰巧,廖母的病加重,除了被烫伤之外其实廖母最要命的是血液疾病,医生找他配型,可他不是亲生的,救母心切。那天他也就是鬼使神差般的,看到来送钱的万诚戈,想到其和父亲的血型一样,最主要的是,万母死的早,知道她血型的人不多,但还是能打听到。廖尘宇觉得奇怪,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 拿着万诚戈的东西去做亲子鉴定,这种机构他已经很熟悉了,这么多年,廖家几次以为找到儿子,可每次鉴定完都极其失望。只是让廖尘宇没想到他的一个突发奇想,得出的结果令人震惊。 廖尘宇说到这,“那份鉴定文件我已经找不到了,但如果你去查这鉴定机构,三院附属的,现在还在,应该还能找到结果。看书溂 他们那个机构是当年安城最早做这个的,累数据用,即便年头这么长应该也不会删掉的。” 陈立立马叫人去查,很快结果就传过来了,和廖尘宇说的一模一样,一份来自十五年前由廖尘宇递交的鉴定报告,里面显示关系成立。 “所以万诚戈是廖家夫妻的孩子?” “对。” 廖尘宇点头,叹了口气,“事实已经证明了,我父母那些年苦苦找寻的亲生儿子其实就在身边,可惜知道结果的时候,我母亲已经过世了,我只能永远将秘密藏在心里。 但我当时也燃起希望,以为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哪怕我不揭穿,知道自己的身世也好,可惜啊我不也是万良的儿子,当然这份鉴定你们应该找不到了。因为那家机构,只有鉴定成立的资料会保留,毕竟十几年的嘛。 不管如何,我当时受了很大打击,当初那对夫妻抱走的实际上是万家的儿子,而我的父母到底是谁,也许永远都是个迷。 我作为一个外人都在无意中知道了这个秘密,我在想,万诚戈和万良一起生活那么多年,就没在某一时刻怀疑过自己的身世?毕竟不是亲生的会有很多地方让人怀疑的,比如习惯,比如阴错阳差知道自己的血型不对。据我所知万诚戈这么多年,都很少和别人说父母和自己的血型。 我在想是否是他早就知道自己不是万良的儿子。是否除了我之外,也有外人阴错阳差知道他不是亲生的。 所以我大胆猜测,这会不会就是万诚戈杀人的动机。因为那些死者很可能无意中知道了他的身世,他不想暴露,因为对万诚戈来说,金钱地位才是他所看重的。 他最怕被人瞧不起,失去万良光环下的东西,就会沦落到比我还不如的境地,你觉得他受得了吗?细想想,受害者半数和他也有关系啊。” 说到这廖尘宇冷笑着,“如果我是他,保住自己的地位,杀几个人又如何?” “那你怎么知道被害者们,可能是因知道了这个原因。” 廖尘宇耸耸肩,“我说了我不知道,这是我猜的,全都是我的猜测。这需要你们警方去核实,我只是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而已。 我本来想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一辈子,我不想看我的朋友经历我当年的痛苦,哪怕万诚戈坐在了这里,我都未想把这件事说出来,到底以前是朋友曾经真心帮过我。如果不是我觉得这个原因可能涉及案子,到死我都不会揭穿。 可现在问题是,如果我再不说,你们警方就还在找什么动机,还在做无谓的调查。因为心中的怀疑,所以一开始我就那么肯定,万诚戈他就是凶手。” 廖尘宇说到这才意识到什么,皱眉看向陈立。 只见陈立走过去,将他面前对着玻璃窗的设备上一个按钮按灭,刚才廖尘宇所说的话,他授意一旁的警员开了公放,审讯室里的万诚戈听得一清二楚。 此时众人转头看向审讯室里的万诚戈,他微微发愣,随即拍着桌子大叫着自己不是,不是廖家的儿子,他是万良的儿子。是接受不了也好,恼羞成怒也罢,里面的万诚戈已经失控了。 陈立打开门,万诚戈瞪着眼睛,“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陈立将调出来的十五年前的那份鉴定书电子版递给他,“你当真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不可能,这鉴定是假的。廖尘宇,你给我出来,咱们对峙,这一定是假的。” 其实陈立也有所怀疑,毕竟鉴定结果里只写关系成立,并未写是谁与谁的,其他证明的东西早就没有了,可如果是假的,会十五年前就准备好这个谎言吗? 可这一点真的是加剧了对万诚戈的怀疑,下面只要找到受害人可能知晓的途径,就能扣死了。 思路越来越清晰,似乎所有证据都指向了万诚戈,连陈立都有些动摇了。 只有万诚戈还在垂死挣扎般的叫嚣着,他首先是不敢相信了,但其实自己也心里有怀疑。 “我不相信,我不可能不是我爸的儿子,这份鉴定我不服,我怎么知道这是不是假的。虽然有廖尘宇送去鉴定的签名,但也许是别人呢?我要重做,还有,我真的没杀人,这个所谓动机根本不成立。” 可重做哪那么容易,廖尘宇父亲早就跑路失踪了,母亲已经去世多年,但其实只要做万诚戈和万良的dna认定就好,但很巧,万良几天前死了,东西疗养院已经处理了,根本找不到任何毛发做鉴定。 可以说,万良要还活着,还有最后一丝希望,但万良死了,这个时间可真寸啊。 陈立突然想到什么,抬头对上万诚戈惊慌的眼睛,又看向门外目光锐利的廖尘宇。 这案子的真相,真的是如此吗? 审讯室里争执不休,震惊,恐惧,荒唐,廖尘宇眼神如刀一样的对着门内的万诚戈,“是你,是你怕暴露你自己的身份,失去万家所有荣华富贵,才一个个残忍杀害所有可能知道你身份的人,护士,那个护士曾在烧伤科待过,知道是我拿母亲的牙刷去做鉴定。 还有叶阿姨,她是你爸爸的妻子,和你朝夕相处。王大庆,万莹,楚鹏飞,和你关系都非同一般,其实和你亲近的人很容易知道你的血型,你和你爸的血型本身就不一样,关键在于你母亲,可你母亲已经死了,知道她血型的人不多。 但毕竟是老纺织厂的员工,若以前的人知道点,就会怀疑你的。所以你一不做二不休把人都灭口了,这个可能性现在想真的很大啊。” 两人在门缝里对视,万诚戈咆哮着,“你在血口喷人,我没杀人。廖尘宇你别在这瞎说。你说你检验dna是你妈住院的时候,那凭什么认定我在之前就知道我的身世,我又不知道我是你妈妈的的儿子。首先不说这事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我到今天才知道,何来的怕暴露身份,我根本就没做过,你别想冤枉我。” 万诚戈情绪激动,觉得现在这个世界已经荒唐透顶了,仿佛在做梦,他竟然不是万良的儿子了,而他根本就不知道,可现在却因为这个他不知道的缘由被扣上杀人的帽子。 他百口莫辩的同时,也抓到了哪怕廖尘宇言语中的一点点漏洞。 廖尘宇却冷笑着,“你也许不知道我妈是你的母亲,可应该早就知道万良不是你爸,你害怕像我一样寄人篱下,一夜之间亲情覆灭,所有的父母慈爱都成了笑话。 你害怕这样,你更舍不得万良给你钱花的富贵。万诚戈,你从小就胆小的厉害,胆小卑微到卑鄙,你为了你的面子你的富贵,你疏远叶颜。这些你都没做过吗? 你明知叶颜最在乎的是你,那么依赖你,你当年还是在她身世暴露后抛弃她,甚至和别人一样践踏她。要说狠,万诚戈还是你够狠啊。 你为了你的面子虚荣,你糟践爱你的人的真心。你活该是现在这样的下场。” 第174章 三个凶手 廖尘宇似乎也情绪激动了,脸上满是愤怒,看的出来他眼中是碎裂的恨。两人一个门内一个门外,廖尘宇不给万诚戈反驳机会,连珠炮一样的输出。句句诛心,打在痛点上。 万诚戈急的泪流满面,心要爆炸了一样痛,因为这些是他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可他同时也清醒的知道,他不能就此认了,“那和我杀不杀人也没有关系,廖尘宇你就是故意的,我知道你喜欢叶颜,从小你就喜欢她不是吗。 你假惺惺的装作什么都不在乎,偷偷跟在叶颜身后,你当我不知道吗。我不过是看你可怜,你当初也就是个可怜虫而已,一个怪胎一个没人要的,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吗。就算这鉴定是真的,可我从来都不知道我不是万良的儿子,从来不知道。 而且你现在拿一个不知什么时候的鉴定就想污蔑我,未免太荒谬了吧,你这就是栽赃就是侮辱。 别混淆视听,你可以说我卑鄙无耻胆小,但你自己也说不出来吧,就算受害者中几个认识的牵强的说和我有关系,可其他人呢? 就算我真的不是万良的儿子,别说这么多年我自己都不知道了,其他人如何知道?怎么知道?你拿出证据啊。 不要空口无凭的诬陷我。我当初对你不薄,廖尘宇,我真想不到啊,有一天会被童年最好的哥们这样指责。可现在不是开玩笑,廖尘宇,现在是你在赌我的命,我的命。” 万诚戈双眼通红几乎青筋暴起,若不是有手铐,他几乎要破口大骂站起来打人了。急迫的眼泪横流,颤抖着辩解。因为万诚戈逐渐明白,他就要被彻底扣死了,现在的辩白也许是他最后的机会。 “赌你的命又怎么样?你伤害了叶颜,最后还杀了叶颜,你觉得你不该死吗?” “我就算该死,也有法律制裁我,是我的罪我认,可不是我的罪,我凭什么认。廖尘宇,算我求求你,你恨我可以,但你清醒一点,你扣死我没好处的,我不是真凶,我死了,那个真凶就得意了。所以我不会承认的,因为我根本就没做过。” “你没做过什么?”廖尘宇仿佛在听一个笑话。 “我没刨锛儿。那些人我根本就不认识,陈警官,你们没证据证明,我杀那些人是因为他们知道我什么身世,我自己都不知道,那些人怎么知道。不然,廖尘宇你这么一口咬定,你倒是说啊,你倒是说,那些人怎么知道我不是万良儿子的。荒唐,荒谬。” “我怎么知道。就像鬼长在你心里,谁知道呢。” 廖尘宇眯起眼,“道德败坏的人,从小就隐藏在胆小的虚伪面具下吧,实际上你就是自私。所以当我知道这点,这么推测很合理不是吗?至于那几个受害人是怎么知道的,你为什么杀他们,自然有警方去查,我也不过是提供了一个线索而已。” 廖尘宇话中的恨意,让万诚戈心里冰凉,原本还在控制自己的情绪。不断地告诉自己,那是廖尘宇啊,他少年时最重要的朋友,现在对自己说狠话,也是因叶颜的事生气。但廖尘宇那么聪明那么睿智,等平静下来就会发现案子的问题。 廖尘宇不会让杀了叶颜的真凶逍遥法外的,再者,最起码看在以前情分上,也会帮他的。 可此时,万诚戈却被那怨毒的目光看的心里发凉,因为他突然明白了那眼神什么意思。 廖尘宇就是想让他死。 这个想法让万诚戈瞬间恐惧又委屈,觉得廖尘宇根本不是人,自己从前那么帮他,现在竟然想让他去死。这份压抑下,他原本还寄予一丝希望的心,彻底崩了。 “你说我卑鄙?廖尘宇,你又高尚到哪去?你以前总装做什么都不在乎,也不过是掩饰你孤独没人要的心虚,我不过是看你可怜,你以为我真的看得上你? 你喜欢叶颜,我早看出来了,你以前只会偷偷摸摸跟着叶颜,我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时候叶颜还是我的,你就敢窥见朋友的女人,你又高尚到哪去。 你那些偷偷摸摸的事,我都替你丢人。永远鬼鬼祟祟,走路像偷窃的贼,悄无声息的跟在她身后,模仿她写字,做事,你才是个怪胎。 你连正面和她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以前我还能理解,以为你看在我是你兄弟的份上不出手,是义气。 后来才发现,你就是个屁,我不要叶颜了,你也没敢上手不是吗?到让钟明那小子抢了先,你倒好,可怜兮兮的去和钟明做朋友,钟明知不知道你窥视叶颜啊? 他到死都不知你那卑劣的心理吧,还把你当做什么正人君子,真是恶心。 你也不过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钟明一死你就带着叶颜出国。好啊,达成愿望了,终于得手了。可惜啊,你没那个命,和叶颜一块十几年才要结婚。 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我理解你的愤怒,理解你的不甘。 廖尘宇,可作为男人我瞧不起你,你现在对我发的火,不过是你无能的表现,在面对叶颜的时候,你就是个屁。 你有能力去抓真凶啊,把火撒我身上干嘛,你不过就是想让我死,对吗?我算看透你了,廖尘宇,你根本不是不想抓凶手,你就是想先扣死我,等我死了你再翻案,这样你就报了仇了是吗? 可法律不是任你玩弄的,我不是刨锛凶手。就算起诉我,我也不是,我会一次次上诉,因为我是清白的。我没杀人。” 万诚戈胸口上下起伏,他觉得痛快又憋屈,他突然明白了廖尘宇的心思,可也为自己感到委屈和凄凉。 面对万诚戈恶毒的言语,廖尘宇反而平静下来,突然冷笑了一声,“你没杀过人是吗?万诚戈,真敢说啊。你敢发誓,你敢这么一口咬定你没杀过人?” 廖尘宇低沉的声音意味不明,万诚戈本能反驳,可对视上廖尘宇的眼睛,却心中一抖。 但也只迟疑了一瞬就嚷嚷自己不是凶手,廖尘宇不过是想让他去死,真正的凶手在陷害他,又是这些话。 可万诚戈心里有什么东西,突然被廖尘宇的目光击中了一样,这种深藏秘密被人窥探的感觉,让他毛骨悚然。可一遍一遍心里告诉自己,廖尘宇一定在诈他,根本不会有任何人知道那件事的,可心里还是在不断打鼓。 不,不对,有个人知道他的秘密,凶手,假扮万莹的刨锛者知道他的秘密。 这一刻,万诚戈背后的汗毛竖起,突然惊慌的抬头,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子中一闪而过。 那个想要陷害他的人,会不会是廖尘宇?可又马上否认,不会的,廖尘宇在叶颜死的时候还没回国,怎么可能是他呢? 廖尘宇和万诚戈的对峙,激烈而尖锐。陈立皱眉回想着刚才两人对话里的信息,此时廖尘宇被警员拉着离开了审讯室,万诚戈也因脸色发白,浑身发抖被认定为情绪应激,审讯被迫暂停。 而对于廖尘宇提出来的观点,和那份十五年前的鉴定记录,专案组开了紧急分析会。 普遍认为单凭一份鉴定记录并不足以证明他说的就是对的,而且目前没有证据表明,万诚戈和刨锛案受害者之间的关联,是因这一层关系。 就连那份鉴定证书,也无法证明被鉴定的人身份。看书喇 所以万诚戈是不是万良的儿子,这一点无法确定。廖母已死,万良也死了,东西疗养机构已经处理了,只剩下骨灰。 陈立还特意去问了鉴定那边,骨灰真的还能鉴定,但需要的仪器,现在安城没有,要送到隔壁省去做。并且要花一些时间,但这也许是唯一的鉴定途径了,陈立马上安排人去核实。 并且继续跟踪调查,这些受害者可能和万诚戈之间的关系。 其实就算鉴定结果表明万良和万诚戈不是父子,也不能成为指证杀人动机的理由,但却会彻底扣死他。陈立现在都有些怀疑了,也许这个案子本身就是他们想复杂了呢?凶手会不会就是万诚戈。 然而在如此烧脑的分析会开到一半的时候,法医那边带来了一个更令人震惊的消息,激动到法医亲自过来进行说明。 那就是,通过精密仪器进一步对王大庆和万莹尸骨深层次分析,以及三d建模骨骼重现和痕迹确认。法医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 王大庆和万莹虽是被同一凶器所伤,但对他们下手的不是同一个人。头骨伤痕相似,但角度完全不一样,法医通过动画形式展现,不同的伤痕产生的效果不同。 判断出,对万莹下手的刨锛者,要比对王大庆下手的凶手,高出至少十六厘米以上。 最重要的一点,发力不同,这是判断凶手不是同一人的关键点。 众人惊讶,然而法医还没说完,令人更震惊的在后头。 法医发现这点后,将卷宗里其他受害者的头骨分析,全都加到了这个模式里代入,对比,然后发现更有意思的。 刨锛万莹的人,应该和刨锛叶小梅的人是同一个凶手。但和刨锛王大庆的不是同一个人。然而其他受害者,手上的角度力度相同,可既不是刨锛王大庆的凶手,也不是刨锛叶小梅和万莹的凶手,而是另一个凶手。 “什么?” 陈立震惊,“你是说,刨锛案,这些受害人虽然用的同一把凶器,可凶手却有三个人?” “可以这么说吧,这个技术这两年才有的,从国外引进的仪器,加上咱们科技学院自主研发的模式。要是放以前根本无法判断出来,顶多从痕迹鉴定上看出是同一把凶器,近两年过去旧案能被一一破获,就是因为科技在进步。 过去怎么都不会想到,刨锛案的凶手是三个人,虽然他们用的是同一把凶器。” “那叶颜呢?” 法医皱眉,“叶颜比较特殊,杀死她的凶器并不是之前连环刨锛案的那把锤子,所以很难分析。 现在我还不能确定,但只要再给些时间,应该能对比出一些接近的数据。所以就目前为止,除了叶颜,其他十个受害者,是出自三个人之手,也就是说,连环刨锛案的凶手是三个人。” “而他们同时使用同一个凶器,是合谋?”老胡在一边惊呼。 陈立心中一紧,却摇头,“不一定,要逐个分析,别忘了叶颜以前说过,这把凶器是她家的。 并且这种事三个人合谋,会产生加害者偏差心理,这是有罪共同论的心理作用,要是合谋,必然是三人同时动手。 而现在的局面,应该不是合谋。但可以确定的一点是,能用同一把凶器,说明这三个凶手都是叶颜身边的人。” “叶颜身边的人?”老胡思索着,“叶颜身边不就那几个人吗?万诚戈,钟明,廖尘宇。” 陈立心里有种无力感,想通了一点,“甚至,叶颜也许就是凶手之一。” 第175章 杀人是为了提醒 老胡听了这话,心下一沉,随即就明白了过来。 之前他们对王大庆失踪前调查出的,关于叶小梅报案后的奇怪之处,就做过分析。但警方一直怀疑的是叶小梅受不了家暴对王大庆下手了,实际上叶颜和叶小梅的嫌疑是相同的。并且,按照以往家暴的案子来看,能从脑后袭击,说明叶颜的嫌疑更大。 也许就是在王大庆对叶小梅施暴的时候,叶颜在后面袭击了王大庆,事后叶小梅母女将尸体埋在了纺织厂后院。 可有个疑问,叶颜母女埋尸时,会不会有人帮他们处理了尸体? 因为从下手的角度看,就是叶颜或者叶小梅那种女性的身高,这也是刨锛王大庆凶手,定位在叶小梅和叶颜之间的原因。 但尸体被腐蚀了,所以合理怀疑,处理尸体的时候,有第三人在场,毕竟叶颜和叶小梅都不具备这个能力。 而这个人毁尸的目的就是怕有一天尸体暴露,有人怀疑到叶颜母女身上。 这个观点得到了普遍认可,但陈立提出了一个关键问题。目前没有发现比王大庆更早的尸体,并且凶器还是王大庆家的锤子。是否说明,这是第一次杀人?但试想一下,两母女惊慌失措的杀了人,凶器不应该随着王大庆的尸体埋了吗? 所以不管是谁帮着处理了王大庆的尸体,这个人,没有把凶器埋掉,为什么? 利用了这个凶器后来继续行凶,显而易见。 并且这个问题先放在一边,说说其他受害者。 现在分析板上,将包括叶颜在内的十一个受害者分为三条线。 第一条,王大庆,对应的是叶小梅,叶颜,以及一个处理尸体的人。凶手暂定符号a。 第二条,万莹,叶小梅,这两个受害人应该是被同一个人刨锛儿的,暂且这个凶手代号为b。但法医提出了,叶小梅是死后被刨锛儿,万莹经过分析也判断出,她头骨虽有致命伤,但颈部的骨骼有问题,所以合理怀疑,她不仅仅是被刨锛儿,生前也许还有窒息的情况。 所以这就很有意思了,刨锛儿她俩的这个b,很可能为了掩盖这二人真正的死因,才进行的刨锛儿行为。并且这样就顺理成章的让警方以为这两人死于被刨锛儿,凶手是那个连环刨锛案的凶手。 第三条线,李丽、洪伟、程连发、冯大海、陈瑶、护士、楚鹏飞等七个受害者,加上十五年后的叶颜,应该均死于代号为c的人手上。 陈立清晰地将受害者分出层次来,用代号代替。 “看清楚了吗?看出问题了吗?” 陈立指着分析板,“这里面c其实才是咱们一直在寻找的连环刨锛案凶手。 叶小梅如果是无奈之下被假做刨锛儿掩藏真凶。 王大庆和万莹之所以被埋在纺织厂后院,说明凶手是无意杀人,之后还很害怕,所以才将尸体藏匿。那么ab就是有联系的,还知道b之所以拿锤子伤人,也许是为了掩藏杀死两人的真正凶手,那么我们是否可以理解为,b在帮人掩饰,而被掩饰的这个人,就是a,不然王大庆和万莹不可能埋在一起。 再说叶小梅,虽现在有照片证明万诚戈到了现场,并且他也承认了,是被假扮万莹的刨锛者威胁的,可看他出来的时间,再看卷宗上钟明和叶颜报警的时间,有个细节。 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钟明在公园附近的食杂店报警,那个店老板说他在之前就见到了钟明,当时是钟明一个人。 所以能否推理出,杀死王大庆的人,就是叶颜。 而万莹和叶小梅,刨锛儿她们的是钟明,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替叶颜做掩饰。” 在场的人鸦雀无声。 陈立扫过每个人的眼睛,继续,“在叶颜给京城投的简历中看得出来,叶颜在国外这些年一直在学心理,并且专攻的是心理治疗。 我找专家了解了一下,叶颜主攻的方向是创伤后遗症的心理干预,她为什么会学这个专业?大家有没有想过。 从生下来就在暗无天日的菜窖,和叶小梅逃出来,为了生活叶小梅曾做过不正当职业,回老家被亲戚排挤,后来叶小梅嫁给王大庆,她叫了叶小梅好多年姐姐。身世曝光后被所有人孤立,被万诚戈抛弃。母亲去世,钟明死亡。 叶颜在叶小梅死的时候曾经疯了一段时间,我询问过心理专家,叶颜当时的崩溃不仅仅是受到刺激那么简单,更像是精神分裂的一种。 所以叶颜在国外学这专业其实是在治愈她自己。 叶颜这辈子最怕的是什么?是被人抛下。 当叶小梅卷钱跑路的时候,会不会就是叶颜情绪激动推了她一下。然后叶颜因太过自责精神崩溃,闻讯赶来的钟明为了补救这一切,将叶小梅的死伪装成被刨锛儿的样子。 那么再说到万莹,这么多年所有人都以为万莹离家出走失踪,实际上她是被人杀了埋尸。刨锛儿叶小梅如果真是钟明,那么万莹应该也是钟明下的手,为的是补救叶颜试图掐死万莹的真相。 那么叶颜为什么对万莹动手? 王大庆的事不可能滴水不漏,会不会是万莹发现了,所以动了手。那么王大庆叶小梅万莹其实都死于叶颜之手,为什么只有叶小梅没被埋到纺织厂呢?” “因为叶小梅死的位置吧,公园那边离纺织厂很远。” “没错,而且,就地埋了也不现实,公园在动土,很容易埋下去被人挖出来,不如直接扔下当做被刨锛儿的,不会有人怀疑到他们。 那么能推理出,王大庆和万莹是死在纺织厂附近的,很可能就死在王大庆那间屋子里。” “所以队长,你的意思是,王大庆,万莹,叶小梅实际上都是叶颜做的,只不过万莹叶小梅是钟明帮着补刀的。那么是否可以判断出,拿化学物质处理王大庆尸体的人,就是钟明呢?” 有警员提出了这观点。 陈立还没等说话,法医却摇头,“这里有一个逻辑问题。不管abc这三个凶手都是谁,什么关系,他们用着同一把凶器。当然也可以说,钟明在处理王大庆尸体时,把锤子拿了出来,后面补刀了万莹和叶小梅。但我觉得这个想法不成立,因为别忘了还有个最最关键的连环刨锛儿凶手,真正的杀人魔,是那个c。 c怎么拿到的凶器? 要知道万莹和叶小梅的死,可穿插在连环刨锛案之间。 所以我认为,正确的逻辑是,用化学物质处理王大庆尸体的是真正的刨锛凶手c。他甚至也许在叶颜叶小梅不知道的情况下,将王大庆尸体毁掉,拿出了锤子。 之后他开始杀人,模仿叶颜无意中杀了王大庆的手法。按照心理专家所说的,这个凶手c,是典型的反社会人格。他为什么模仿叶颜的杀人手法,是否在一次次提醒叶颜所经历的事? 再者,为什么中间叶颜和钟明还能用锤子补刀叶小梅和万莹,说明凶手c把锤子放了回去,为什么,是挑衅,还是为了甩锅。” “我觉得,应该是操控,因为凶手c从头到尾都知道叶颜曾经做过的事,他没和别人说,反而用叶颜杀人的凶器,连环杀人。” 陈立说到这的时候不禁脊背发凉,内心无比沉重,那么多年叶颜和钟明到底在经历什么。 “所以,钟明死了,杀死叶颜的凶手就是这个一直在操控一切的凶手c。可叶颜并不知道凶手c到底是谁,其实也是凶手c给叶颜提供了所谓的资料,引着叶颜回国对峙万诚戈,然后顺理成章的制造了叶颜死亡的现场,将这个罪成功嫁祸给万诚戈,毕竟这是他十几年前就选好了的替罪羊。” “这个真正的凶手可不只准备了万诚戈一个替罪羊啊,当年可还有个钟怀隐。现在看来,钟怀隐之所以承认他自己就是凶手,也许是凶手引导着让他误以为自己的儿子钟明是凶手,毕竟钟明在叶小梅和万莹的身上都曾模仿过刨锛者。” 法医说到这里,不禁钻进了拳头,她做法医多年各种案子都看过,大多犯罪内核都是悲剧,各种各样的悲剧。幸福总是相似的,悲剧却各有各的花样。只会刷新你的认知,命运从来不会宽容任何人。但苦难不值得赞颂,罪恶不值得同情。终究人走的每一步,都是自己的选择。 “可这真正的刨锛凶手c究竟是谁呢?毫无疑问就是叶颜身边的人,习惯于观察她,喜欢模仿叶颜诸多行为,甚至冷静到可以布局不断地提醒着叶颜做过的事。甚至,会利用化学成分处理尸体,必然还很了解万家的情况,现在还活着的符合这条件的似乎只有一个人了。” “廖尘宇。” 第176章 万诚戈深藏的秘密 “对。”陈立皱眉,“廖尘宇似乎非常符合凶手的画像,但别忘了很关键的一点,之所以牵引出这么多,最开始是因为叶颜的死,可叶颜死的时候,出入境记录上不会有错,廖尘宇那时根本没回国。单凭这一点,他就有足够的不在场证明,排除了所有的嫌疑。除非,咱们之前推理的一切都是错的。” “有没有另一种可能呢。” 老胡说道,“凶手是廖尘宇。但,杀死叶颜的另有其人。叶颜的死也许就是万诚戈做的。” “这个问题讨论过了,如果是万诚戈杀了叶颜,为什么用刨锛儿的手法?这不是惹火上身吗?” 老胡摇头,“不,恰恰相反,万诚戈一直以为凶手是万莹,他无意中误杀了叶颜,这一点他描述的详细,应该没撒谎。他不想承担法律责任,索性,想到了嫁祸的方式,这样别人就会以为叶颜是死于被刨锛儿了。 这都是人在极度恐惧之下做出来的反应,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不能这么做,因为这案子早就结了。所以就拿汽油烧了仓房,之后慌张而逃。 可他不知门口摄像都拍下来了,他这一套操作全完了。而他当时也并不知道纺织厂后院两具白骨这个麻烦,让他百口莫辩,他才发现自己被人算计了,那个给叶颜资料的真正凶手c,早就布置了一切,不过是个圈套。” 不得不说老胡的分析很有道理。 但陈立觉得还有矛盾点,如果说汽油和锛儿是真正凶手c提前放好在旧厂房的,那么更说明廖尘宇不是凶手c了,因为那时间他没回国呢。 再者,万诚戈一直不承认刨锛儿了叶颜,只承认误杀,只承认看到了汽油,没有看到锛儿,锛儿出现在他后备箱里,应该是真正凶手放进去的。 还有,陈立抓到了关键的一点,“你们有没有想过,案子分析到这,其实咱们已经把万诚戈是凶手c给排除了。 毕竟,那张照片不可能是万诚戈当年找人拍的自己,如果他是凶手其实弄出这么大动静尤其是叶颜的死,他可还是要坐牢的,甚至现在所有证据指向他,他根本脱不了身。 “真正的凶手不会把自己置于险境。所以,万诚戈应该不是凶手c。那么,现在推理,当叶颜不远万里回国找他对峙,拿这张照片质问他的时候,他该做什么,和叶颜解释对吧。 以万诚戈的性子一定会极力辩解,在叶颜怀疑他是凶手的情况下,肯定会说出万莹的事,那么叶颜会不相信他吗,如果叶颜真的不相信他,就不会和他对峙,而是直接报警。 再有,说白了,受害人中除了叶小梅其他人和叶颜都没有太大关系。 叶小梅的死,咱们已经分析过,所以叶颜不会因为叶小梅的死去找这个真凶c。那么真的是因为万诚戈那张照片,让叶颜不远万里回国找他对峙吗? 我觉得有这方面原因,但应该不完全是。最起码,叶颜找他肯定不止这一件事,应该有比照片更让叶颜迫切的东西。 而这个东西让万诚戈惊慌到把叶颜误杀了。” 老胡一下明白过来,“万诚戈这小子没说实话。咱们逼到他不得不说出万莹的事,万家的秘密。其实细想来,万良当年做的事那些合作伙伴可都知道,算不得什么大秘密。万诚戈一直说,那个假扮万莹的凶手拿万家的秘密威胁他。 其实是他误导了咱们,他害怕的应该是更大的秘密暴露。 他肯定还有别的事,这么多年被他误以为是万莹的凶手c知道了,那个人在拿他的秘密威胁他,所以他才会那么听话,甚至在叶颜知道这秘密的时候不惜失手杀了叶颜,能是什么秘密呢?让他都到今天这个地步,还不肯说实话,藏着掖着的。” 老胡意识到了严重性。 一边的警员皱眉,“应该继续审万诚戈。” 陈立却阻止了警员和老胡,“怎么审万诚戈,他都不会说实话的,但我觉得有人应该能让他开口。” 陈立沉吟了一会,“找廖尘宇过来,他也许早就知道了。” “什么?” “廖尘宇才是真的没说实话那个,他一点一点的吐,一点一点的逼着万诚戈吐口,他在引着咱们逐渐揭开真凶的面纱,可他却不肯一次性说出来,廖尘宇的目的肯定不是那么简单。马上叫廖尘宇过来。” “队长,你怎么知道廖尘宇知道万诚戈一直隐藏的秘密。” “之前万诚戈和廖尘宇对峙的时候,廖尘宇问过万诚戈一句话,问他,你当真没杀过人吗?那之后,万诚戈脸色就不对。” “所以万诚戈想要隐藏的,被凶手c抓住的秘密,是命案?” …… 陈立看着面前的廖尘宇,他似笑非笑永远淡定,让陈立心里泛起一阵恶寒。 陈立突然意识到,其实一直在被廖尘宇牵着鼻子走,廖尘宇也许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可他就不说,等着警方去发现,这感觉仿佛在布局,在玩一个游戏。 可你还没有任何证据,指证他在牵引所有人的视线。 陈立心里发闷,索性直接开口,“我找你来,你应该知道为什么吧。” 廖尘宇耸着肩,“我并不知晓,陈警官,我还有很多工作没做完,但我很乐意配合警方,让我猜猜,是要结案了吗?” 陈立没回答他,而是看着他的眼睛,“万诚戈没说实话,叶颜找他对峙的应该不止那张照片,有更加重要的东西,让叶颜不顾生死的跑回国,也要和万诚戈当面问清楚,对吧?” “我不知道,有吗,如果有,为什么叶颜在短信里没说呢。” “也许叶颜并不想让别人知晓,哪怕那个证据足以扣死了万诚戈,可还是没有拿出来。” “那你们该去问万诚戈,为什么来问我?” “你知道,对吧?廖尘宇别卖关子了,你有东西就拿出来。” “陈警官,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事到如今,你为什么还要隐藏,万诚戈不是万良的儿子,你也是后来才说,你还在等什么?” “之前万良的事,我说了,看在朋友的面子上我不想把这个东西公之于众,后来是没办法了才说的实话,还有陈警官怎么判断我手上有东西,若是有,我为什么一开始不拿出来?” 廖尘宇的眼睛好似一口深井。 陈立盯着他半晌,“其实你知道刨锛真凶是谁吧?或许说,你就是那个凶手。” 廖尘宇笑了,“陈警官在说什么胡话,叶颜死的时候,我可还没回国呢。” “如果叶颜就是万诚戈杀的,你不过是在操纵这一切呢?” 陈立索性赌一把,将法医那边的分析结果全都摆在他面前,然后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可廖尘宇只扫了一眼,就事不关己的放下,“陈警官,你们这些都只是猜测,有证据吗?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你喜欢叶颜,你爱而不得,所以你抓到叶颜杀人的把柄时,你很兴奋,不断重复着这些事,当然这些人也不是随机的,多少都和叶颜有关,或许只是拌了口角,或许是威胁了叶颜。 你就用叶颜的方式来解决掉这些人,既帮她隐藏了,又可以一遍一遍的提醒叶颜犯下的罪责,操控着她。或者说一直在欺骗她。” “陈警官,你可以诬陷我任何,但不能诬陷我对叶颜的感情。所谓操控,所谓欺骗,都太沉重了,我受不起。” “多年来你一直围绕在叶颜身边,你才是刨锛凶手。或许,出国后你就消停了,不做什么了,因为你的目的达到了。甚至现在想来,钟明出意外也很有问题啊,你怕暴露,或者多年来你爱而不得,然后你就策划了这场戏。”廖尘宇冷笑出来,“陈警官真是想象力丰富,如果是我害的钟明,当年你们警方就该查到我才是,可实际上没有不是吗。 还有啊,是我先发现钟明背他去医院的,如果是我想害钟明,大可以当做没看见,那个早晨他就直接死了。 再有,你想说最后砸死钟明的相框吗,他死的时候,我和叶颜还有全校同学在开誓师大会,这些你们都可以查的。陈警官,你的想象力很丰富,但我真的不是。即便钟明的死确实成全了我,让我有机会在叶颜身边这么多年。 但,钟明也是我的朋友啊,他死的时候,我也很难过。” 最后这句话他目光暗下去,陈立却心跳极快。 厉害,廖尘宇真是厉害啊。 陈立叹了口气,“廖尘宇,现在形势下,你和万诚戈不一定谁更能吸引警方的视线。你还不肯拿出东西来吗,你还在等什么?” 廖尘宇没出声。 “你真当我什么证据都没有吗?” 陈立将一份资料扔到他面前,“我通过你订购沙发的网址,查到你更换过沙发,你的未婚妻刚死,悲痛欲绝,却会在意沙发的样式颜色,真是好心情啊。 想说自己一向注重细节吗,将就一下都不行?即便内心悲痛也要把沙发买到最喜欢的颜色?还有啊,廖尘宇,你真当在国外的事,国内查不到吗。” 陈立眼神锐利,指着资料的后一页,“叶颜回国前,你们有过争执,甚至砸了玻璃,邻居还报了警。还有一年前,你把一个抢劫叶颜的小混混差点打死,但你因法律知识强悍为自己完美脱了罪。那个小混混是被人袭击了后脑,用一把斧子。” 其实美国那边的信息,陈立刚查到一些,后续的大量资料还没到手,但陈立凭着多年经验,觉得这些表面上看起来简单的东西,背后肯定有内幕,他本来在等更多的信息,想一举急迫廖尘宇的心理防线。 但现在等不及了,要先下手,拿这些先诈一下他。其实此时陈立的心跳的极快。 廖尘宇看着资料半晌,“陈警官很厉害啊。国外的事都查的到。看来你身边有高手帮忙啊。再说说你还查到我什么了?我真的很期待啊,能有人见证我和叶颜这十五年,也不算白过。” “嫌不够?还有更多,不只你犯的案子,这只是第一份资料。” “陈警官确实很有本事,你还有更详细的?我很期待啊。” “你什么意思?”陈立意识到他话里有话。 廖尘宇却叹了口气,像是妥协般的,“好吧,我确实知道万诚戈的秘密。” “什么?” “钟明的死,如你所想不是意外,是万诚戈杀的。” 第177章 那叠信纸 “什么,你有证据吗?” 廖尘宇从怀中拿出一个牛皮纸袋,里面是四张已经泛黄褪色的信纸,和半本画的乱七八糟的练习册,“大概我今天就有预感吧,所以随身带着了。 陈警官,我内心其实并不想将这个证据拿出来,因为这证据虽能说明万诚戈一直在怕什么,能证明他杀了人,但恰恰说明他不是连环刨锛案的凶手。 万诚戈说的没错,其实我早看出来这案子有问题,他是被人嫁祸的,但我就是想让他死,因为他害了叶颜。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并不想拿出来。就像当年,在我和叶颜回去看到钟明被相框砸死了的现场,其实我就发现了这些东西,但我没说,而是藏起来了。 我当时觉得让叶颜以为钟明是意外死的,总比让她知道是曾经依赖的如兄如友的万诚戈杀死的,伤害更轻些。并且,那些年,我也不希望万诚戈坐牢,把他的人生都毁了。到底,他也是我少年时,最珍贵的朋友。 可也许我从一开始就错了。” “这些你说是从钟明死亡现场发现的?” 陈立不可思议的看着那几封信,是一笔一划正正方方写的,以刨锛者的口吻,大概能看出时间顺序,第一封让钟明远离叶颜,第二封是约钟明去体育馆。第三封让他去下八里胡同,第四封让钟明去富春路。 “这是我在钟明死亡现场床底下发现的,还有被扔在最里面的半本练习册。 第二封去体育馆,还是我和钟明一起去的,其实那天我就看到了逃跑的万诚戈背影,但我不确定。直到看到这封信,钟明从来没有把刨锛者给他写信这件事告诉我们,当时他让我陪他去体育馆,只骗我说是叶颜的追求者约架。 但当我看到这些信和练习册,就明白过来了。 钟明要是早点把信的事告诉我该多好,那样我就会一眼认出来,那即是万诚戈所写的。因为没人比我更了解万诚戈了,哪怕他故意改变字体,可是语气断点,我自小在他身后,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可以说,万诚戈的每一个小习惯动作甚至心思,没有人比起我更清楚了。 我当时就明白过来,这两封信一定是万诚戈所写,但当我看到后两封,我则清晰的知道,万诚戈不是真正的刨锛者。也明白了钟明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万诚戈指着后两封,“这后面两封信,不是万诚戈所写,而且你看他写的时间地点,对应着什么?这后两封是真正的刨锛者所写的。” 陈立震惊的拿过这几封信,说实话,乍一看确实没看出这些信笔迹的区别,但如果套在刨锛者身上,确实能看出前两封更急躁。 “我甚至找了专业地方鉴定,证明这前后几封信并不是同一人所写,陈警官可以去鉴定。” 廖尘宇叹了口气,继续道,“钟明不会无缘无故拿出这几封信,还用脚踩在床底下,如果这些还不清晰,当我看到他压在身下的那半本练习册的时候,就全明白了。 具体的你们去问万诚戈吧,其实当我知道这个真相时,我最开始是无尽的失望,我也想过报警说实话,但那些年万诚戈帮过我,我不能,我真的做不到。只好骗了所有人,骗了叶颜,把东西收了起来,装作钟明是意外死亡。 我想过去问万诚戈,但我无法面对他。我那时对一切已心灰意冷,什么京城之约,再也实现不了了。我只想逃离,带着叶颜,逃离那个伤心的城市。” 廖尘宇说着,深深地叹息,像陷入到了某种心累的情绪。 这还是陈立第一次在廖尘宇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不管如何,陈立拿着这些信和练习册放到万诚戈面前的时候,后者的脸瞬间白了,根本没怎么费劲逼问。 万诚戈从看到信就开始颤抖,“陈警官,这这,这不可能,这不是我,我不是。” 万诚戈拼命摇着头,疯了一样,甚至一度因为恐惧而抽搐休克。 廖尘宇说的没错,那四封信拿去鉴定,确实是两人所写,万诚戈也承认了,他写过信给钟明。 “我当时真的,真的,只是看他和叶颜在一起,我心有不甘。刨锛案闹得沸沸扬扬,二中的学生也是互相怀疑,我还参加过老廖叶颜他们组织的引凶手的游戏,廖尘宇聪明他推理说凶手肯定就在二中,没准就在我们班里,可是怎么引,也没引出来。 我也是一气之下想作弄钟明,就写了信给他,一开始就想吓吓他而已,可他好像根本不在乎,然后我就写了第二封信,想把他约到体育馆吓他一下。那时候我不懂事,一天天被人捧着惯了,就觉得钟明有什么好的,为什么叶颜和他在一块,他凭什么? 其实我就不想承认,我就是后悔了,后悔当初抛下叶颜,看到叶颜和别的男生在一块我就嫉妒的要死,我真的只是想吓一吓钟明。 但我没想到在体育馆,钟明找了廖尘宇一起,反而吓了我一跳,之后我也没敢再写信。陈警官,我真的只写过那两封信。后面那两封不是我写的,真的不是我写的。 那时我不懂事,我就很针对钟明,但后来我也后悔了。尤其是我在知道万莹可能是刨锛凶手后,那个凶手冒充万莹,一开始就拿万家的秘密威胁我,那时候我最害怕这点,我爸要有事,我真的完了,我害怕被人瞧不起。 可后来,他抓到了我更害怕的事。” 万诚戈泣不成声,是发自内心的悔恨,是真的被吓到了,他完全没想到,陈立会拿着信过来。 “所以当年钟明发现信是你写的,觉得你是凶手,你就杀他灭口了?” 陈立心尖发颤,无法想象当时还是十八九岁的少年,是如何做出这样的事。 “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陈警官,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万诚戈摇着头回忆,其实后来出了那么多事,他渐渐也看开了,也长大了,明白那些酒肉朋友,你有钱时对你毕恭毕敬,你没钱落魄了,就把你踩在脚下,那不算真正的朋友。 也许万诚戈一直都知道,只是那时年纪太小,总迷失在虚伪的吹捧里,这是他一辈子最后悔的事,可怎么办呢?人生岁月就是没有可回头的余地。 外加后来万良的厂子出了问题,渐渐那些曾围绕的“哥们儿”远离,叶小梅的死让学校班级谣言四起,那是他想躲都躲不了的目光。在岁月和苦难中,万诚戈也算成长了,终于知道,能一直留在你身边的才是朋友。 其实那时他已经把廖尘宇叶颜甚至钟明,都当成自己最重要的人了。哪怕他爱面子,还嘴硬,可他在叶颜憧憬着他们四个在京城相聚时,也开始计划将来,自己学习不好,就去京城读技校,也要和他们一起。 可命运总是这般,在他想要努力抓紧什么的时候,反而就是失去的开始。 那天,叶颜和廖尘宇去学校的誓师大会,廖尘宇不放心钟明一个人在家,打电话给万诚戈,叫他有空去照顾一下钟明。 万诚戈睡到中午才起,有些懵,胡乱扯过书包披了件外套就出门了。 到钟明家的时候,饿的肚子咕咕叫,钟明让他去厨房煮面吃。他不爱吃挂面,就想着自己包里好像有方便面,还问钟明要不要吃。 然而那天很邪门的,书包拉链怎么扯都扯不开,像被夹住了,钟明从轮椅上探身过来帮他,结果一拽,书包里的东西撒了一地。 万诚戈是个邋遢的人,书包乱七八糟,很久都不收拾,撒出来的时候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里面用过的纸团,丢了笔帽的水笔将书包底部印了一大片,借来的小霸王卡带。没两本书,都是随手擦鼻涕撕了一半画的凌乱的练习册子,甚至还有一只没洗的袜子。 撒了一地。 万诚戈赶紧把东西捡起来塞进去,可书包拉链坏了,又都掉出来。 他一边捡一边问钟明家里有没有鸡蛋,吃煮方便面放鸡蛋好吃,要没有他就去买,反正食杂店就在胡同尽头。 可钟明始终没回答。 他这时抬头,发现钟明一直在盯着他身后的一个本子。 万诚戈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可下一秒心就揪起,迅速的一把抓过要塞进书包。 可钟明已经看到了,“那是什么?” “就随便一个本子。” “那是信纸吧,市中心礼品店里很贵的那种。能给我看看吗?” 钟明抬头盯着他的眼睛。 “没,没什么,就不知哪个女生送的。” 万诚戈以为收起来了,钟明就不会再执着了,可谁想到钟明很坚持的,“拿给我看看。” 是不容置疑的语气。 刚才那叠信纸本,是半掀起的状态,刚好那一页露出了之前写了一半的字,所以钟明其实是看到了,万诚戈明白,心都跳到嗓子眼了。 他抱着书包在想要不要先跑的时候,谁想到钟明直接扑了过来。 可钟明腿还没好,这样一扑,万诚戈本能一躲,钟明直接摔在了地上。 万诚戈惊慌失措,抓着的书包一下又散了,东西掉出来,钟明眼疾手快的拽到了那本信纸。 这信纸本上不是空的,当时万诚戈为了练方块字,其实写废了几页,但他只把写好的撕下来,剩下没管,此时此刻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钟明看着上面写了一半的字,再抬眼已是恐惧,又满是恨意的目光。 “是你?” 万诚戈此时吓坏了,拼命地摇头,浑身颤抖着,“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第178章 造化弄人 “你是刨锛者?” “我不是。” “这就是证据,你给我写信,让我去拿锤子,让我爸以为我才是凶手。” 说到这钟明几乎带着哽咽和咆哮。 万诚戈也听出了问题,“我没有让你拿什么锤子。” “这就是证据,我有信,我有信,一共四封信呢。”钟明四处找着,但反应过来,信早就不在自己身上了,可他没表现出来,继续看向万诚戈。 “你恐吓我离开叶颜,约我到体育馆,你引我找到锤子让我爸以为我是凶手,让我去富春路的现场。是你,一直都是你,你还给我爸写信了对吗?是不是,你还给我爸写信,让我爸以为是我杀了人,是你,一切都是你做的。” 钟明绝望的眼泪夺眶而出,一点点的向他爬来。万诚戈则已经吓懵了,除了摇头什么都说不出来。 可他也听出了问题,慌忙的跪坐下,看着钟明的眼睛,语无伦次急迫的为自己辩解,“我真的只是当初嫉妒你和叶颜在一起,所以想吓吓你,我真的不是刨锛者。钟明,你信我啊。 我没写让你去什么现场,我只写了两封,叫你离开叶颜和约你到体育馆这两封。那天在体育馆,是我。我没想到你叫了廖尘宇,我害怕了然后就逃走了,之后我没再敢写信了,钟明你信我,我真的不是刨锛者。” “这就是证据,你就是凶手,你有什么理由冒充凶手,凶手又怎么会知道你写信?我没和任何人说过,是你,一定是你,是你害的我家破人亡,害我到这个地步。” 钟明抓着他的衣服,眼中几乎要滴出血来。 万诚戈一整个慌张,“不是我,钟明真的不是我啊,我只写了两封信,你说四封,怎么可能,那后面的一定是真的刨锛者做的,一定是的。” 万诚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对,没错,一定是真正的刨锛者,其实她一直以来也在操控我,她知道我的事,肯定是知道我写信给你,因为她一直在我身边监视我的,她肯定是顺理成章故意的。一定是的,肯定是她,不是我啊。钟明,是那个人,那个人在利用你,也在利用我,她在利用我们所有人。” “好,就算我信你,后面两封不是你写的,那你一定知道那人是谁对吗?” 万诚戈话到嘴边却没有再说下去,他好害怕,他真的恐惧极了,不知道该不该说,不知道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姐姐会不会随时窜出来灭他的口,更不知道警方能不能找到她。如果没找到,她会报复的。如果找到了,她会把万家的事说出来,怎么都是个死啊,他可是打扫过叶小梅死亡现场的,到时候自己能说清吗。 万诚戈在说与不说之间犹豫着,却让钟明看出了端倪,“你认识那个人,对吗?你说,万诚戈,你说实话,我就信你不是刨锛者。” “我真的不是,但我不能说啊,钟明,如果我说了,她,她也许会对我。” 万诚戈的样子,让钟明一瞬决绝,“你不说是吗,好,那我就拿这个报警。” 钟明指着手里的信纸,“就凭这,我可以说是你,从头到尾都是你,反正我爸已经死了,现在全城的人都以我才是真正的凶手,我还有什么怕的。” 钟明哽咽,“我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我猜你也不想当替罪羊吧?所以告诉我,那个人到底是谁?你要不说,我就把这个交给警察,我咬死了就是你,你到时候想说都来不及了。” 其实后来万诚戈无数次回想,钟明当时就是诈他的吧,可万诚戈那时本就蠢,又害怕到了极致。他想的不是和钟明说实话,第一反应是赶紧先跑。 真是蠢啊,他竟然想跑,钟明看穿了他扑过来抓住他的裤脚。万诚戈吓坏了,跌在地上,胡乱的挣扎中撞到了桌上沉重的相框,刚好砸在了钟明头上。 万诚戈被眼前的画面吓坏了,因为钟明不动了,但眼睛睁着,死死盯着他。 万诚戈爬过去看,可钟明目光逐渐涣散,脸色瞬间的变化,哪怕他也看出来不行了,他推了推钟明,但钟明已经不怎么出气了。 万诚戈想起钟明出院时医生的叮嘱,一定不要让他再伤到头。 万诚戈一下就哭了出来,推着叫钟明的名字,可没有回应。万诚戈也是第一反应先送医院,可又看到钟明手里的信纸,一瞬间犹豫不决。 就像他后来面对被自己推倒不省人事的叶颜一样,万诚戈不是不想救,但他骨子里的犹豫,就是最大的致命伤,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钟明已经彻底不会动了。 其实他如果早点把钟明送去医院,也许还有救吧。但他就在自私里犹豫了一会,似乎就只剩一个选项了。 万诚戈回忆当时眼泪横流,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他杀人了。可怎么办呢,怎么办。 事已至此,他匆忙的收拾着东西,一遍遍检查地上有没有遗漏,然后打扫屋子,甚至伪装了现场。 打扫现场这种事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他一边哭一边做,一边说着对不起。 离开的时候万诚戈不断地安慰自己,钟明本就有伤,那个相框是自己掉下来的,不是他动手砸的。就算没有他,有一天钟明摔倒,相框砸头上也是会死的。 不是他杀了钟明,他只是在自保。钟明的遭遇让其已经失心疯了,肯定会死咬住自己写信的事不放的,他也没办法啊。 信,对了,信,可万诚戈始终没有找到信,是钟明藏起来了?要不要再回去找找?或许藏在家里别处呢? 其实那时万诚戈如果回去了,就会发现钟明根本没死透,只是肢体神经受到严重损伤,动不了。但还有最后的意识,可惜,万诚戈没敢回去,也错过了最后救钟明的时机。 钟明只能在那挺着,一寸一寸的感受着自己生命的流逝,直至消亡。 直到火化了,叶颜和廖尘宇悲痛欲绝,也没有人怀疑过他。 万诚戈虽心里无尽恐惧,渐渐的也随着这种被忽视,而放下了心,然而以为什么事都没了的时候,却收到了来自“万莹”的威胁。 原来,他所想隐藏的钟明死亡的真相,有一个人知道啊,那就是万莹,可她怎么知道的。 她知道,是否说明,当时万莹就在附近,她一直在自己周围紧紧地盯着他,就为了抓到他更大的把柄。 是啊,这个把柄足够要挟万诚戈一辈子。 万诚戈断断续续的回忆,夹杂着眼泪和悔恨,此时抬头看向陈立,“我承认,真的,钟明因我而死,但我不是故意的,就像叶颜一样,是我误杀,不是谋杀。你们相信我啊,我真的是太害怕了。” 他不想承认也没办法,因为四封信的证据摆在面前,笔迹鉴定结果已经出来,确实属于两个人所写,但是否前两封属于万诚戈的笔迹,由于时间太久并没有鉴定出来,陈立也不过是诈一下他,没想到万诚戈当场就破防承认了。 因为最近已经把他逼到了绝处,万诚戈随时都在崩溃。所以只是诈了一下,他就彻底垮了。 甚至在审讯警员面前鼻涕一把泪一把。 可让人看了,却觉得肮脏而恶心。 “我承认,叶颜来找我的时候,确实是拿着这个信的影印件,来质问我钟明的死,我不知她从哪知道的,一定是刨锛者告诉她的,这信实际上只有刨锛者知道了。 那个人一直假扮我姐拿这件事威胁我做事,威胁我做了很多事,各种各样。什么我爸在南方看上的生意啊之类的,说让我搅黄。我一直觉得万莹恨万家,所以这辈子和我爸和我纠缠。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个刨锛者就是想玩死我。” 万诚戈抓着头发,双眼通红,“所以当叶颜质问我的时候,我真的要疯了。她说我杀了钟明,没良心说我不配活在世上,我一遍一遍解释不是我,可叶颜根本不听,她又拿出那张照片,说我就是刨锛真凶。可我真的不是,我百口莫辩。我和她说是万莹。 可叶颜根本不信我,指责我说谎,说不可能是万莹。所以我情急之下,就,就推了她,之后的事我已经和你们说过了。我是不敢说,我不敢承认,这些年我都不想承认是我害死了钟明,是我。” 叶颜那时当然说他是在撒谎,万莹?万莹可是死在了叶颜手上。所以叶颜当时认定了万诚戈说谎,是真正的凶手。 真是造化弄人,所有人都被刨锛者玩弄于鼓掌之中。 万诚戈此时抹了把眼泪,双眼发红,从刚才的恐惧中缓过来一些情绪,也冷静了些,“陈警官,你说这些信是廖尘宇提供的?” “对。” “他就是凶手,他一定是,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刨锛者,还有这些信,我当年在收拾东西时,根本没找到。” “那是你不知道钟明当时根本没死透,廖尘宇说在床底下找到的,钟明拼了最后力气,将信和写了你名字的练习册踹到了床底下,就是为了保存罪证。 可惜啊,万诚戈,你辜负的何止是钟明,还有廖尘宇。廖尘宇和叶颜回来发现钟明死了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床底下的信和练习册,廖尘宇那么聪明一眼就看出来怎么回事。可他念着你的情义,没有告诉任何人,甚至是叶颜。”一边审讯的小警员忍不住说道。 陈立皱眉看了小警员一眼,又去看万诚戈铁青的脸,但他只愣了一瞬就摇头,“不对,不对,知道这些的,只有刨锛者。”他盯着陈立,“廖尘宇是这么和你们说的?” 他不等陈立回答,自言自语,“不对,不对,这些都不对,知道这件事的真的只有刨锛者,他一直拿这些威胁我,那些信只能在刨锛者手上。” 万诚戈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似的,拍着桌子,“不对劲,不对劲,廖尘宇在说谎,他在说谎,他一定就是刨锛者。后面两封一定是他写的,你们可以鉴定我,也可以鉴定他啊。我要求鉴定,后面两封是他写的。 当时钟明家里真的没有这几封信,我找过了,床底下我也找过了。这些信肯定是在刨锛者手里,是廖尘宇故意的。” 第179章 难缠 万诚戈发了疯。 陈立退出审讯室,一个警员皱眉看着这四封信的鉴定报告,“其实队长,我有个疑问。刨锛凶手的目的,就是让万诚戈当替罪羊,那这些信其实具有决定作用,他当初顺着万诚戈的信往下写,其实也是为了嫁祸给万诚戈。 所以这信可以从一开始就出现。 可到现在才拿出来,而且,凶手如果不想暴露自己,可以只拿前两封就行,而现在四封信就是让警方排除万诚戈的证据,所以我觉得。” 小警员没有说下去,陈立却明了,“你是说,所以你觉得,凶手不是廖尘宇?”仟仟尛哾 “对,我觉得如果廖尘宇是操纵一切的凶手,他完全可以在一开始就拿出前两封信来,直接扣死万诚戈,可现在这样反而给万诚戈脱罪了。” 这也是陈立当时问廖尘宇的话,“你不是很想让万诚戈死吗,为什么拿出四封信?” 廖尘宇当时的回答是,“你们去问万诚戈,他也会说不是两封而是四封的,你们也会追查。而且最重要的是,事情到这了,我突然觉得没意思了。 陈立你很厉害,所以我也没有必要再做让你怀疑的事了。” “廖尘宇,其实你知道真正的刨锛者是谁吧。” “陈警官,你不是已经怀疑我就是刨锛者了吗?” “你似乎无所谓。” “叶颜死了以后,这世界任何东西对我来说都无所谓。” 他与陈立对视,眼眸深不见底。“我真的很期待呢。” “期待什么?”陈立有些看不懂眼前的人。 “期待你揭开真相那一天。” “所以你这是承认,你知道谁是真正的刨锛者,对吗?” 廖尘宇笑了,“若是陈警官真让我看到那一天,我只会觉得解脱,我到时候会谢谢你的。” 最后这句话让陈立感觉莫名其妙。 然而,时间会给予一切答案。 无论是杨志刚的调查,还是对廖尘宇叶颜的调查,似乎最后都指向了国外。现在国内警方和国外是有合作的,但很多都比较官方,信息也是大面上的。 比如,杨志刚在美国的行踪调查传过来的时候,只能看到他这些年大概的工作范畴,杨志刚到美国只晃荡了一年,就注册了公司,公司主营业务是进出口酒类和糖果。 但没干几年就倒闭了,之后他又从事过一些工作,但都很奇怪,比如杂志社,国语老师,私人保镖,很多风马牛不相关的职业。 信息传播过来,在会上大部分人都觉得很神奇。杨志刚,也就是阿平一个初中都没毕业,一句英文不会的人,到美国一年先开了公司,之后又从事这些不相关的工作,并且都没干几天就被开除或者辞职,甚至有的就业记录上写直接旷工不来了。 到近几年干脆职业上模糊不清了。 “这个杨志刚有很大问题啊,要说他单打独斗绝对不可能,可在他的人际关系一栏里,真的没有任何和案子相关的人。” “凡事不能只看表面。” 国外官方给的东西,只能看出杨志刚肯定不是一个人,首先他在开公司的时候,国内要有人和他合作才是,但查到国内的是个皮包公司,也就是说是个空壳。 表面上做酒类糖果食品生意,实际上干什么就不知道了。但肯定不是什么正经营生,不然也不会用幌子。 但不管干什么,他要么干够了要么是害怕了,做了几年公司就申请注销。之后他的行为就很迷,这些风马牛不相及的职业和他本身非常不符,甚至有的短到半天就辞职了。 “这倒像是在玩票。或者像咱们的侦查?” 陈立挑着眉,抓住了关键点,在侦查两个字上画了个问号,然后换了一个词,“窃取。” “窃取什么?” “他这个行为不像在入职,他已经很有钱了,仅仅为了兴趣也不会半天就放弃,我更觉得像为了某件事故意混进去,这个阿平很擅长。” 阿平在国内跟过两任老板,都是帮老板平事或者刺探一些消息,显然阿平在国外也在干这些事,那么他在帮谁做事呢? 陈立看着他就职的那几家店,在网上查了一下地址,然后就发现这几家都是围绕着一所大学,而那所大学,正是廖尘宇和叶颜就读的学校。 但这只是让怀疑加深,真正撂定的,是晚上传到陈立私人邮箱的一封邮件。 这是陈立私人拜托在美国的朋友帮忙查的,这个朋友是计算机方面的高手,能够找到些藏在暗处的不被人知晓的信息,说白了就是黑客。 邮件来了的同时,陈立的电话也响了,“陈警官,我厉害吧,是不是该夸夸我,我和我老婆度蜜月呢,你就给我加活。” “那等你孩子满月酒,我多给你个红包,行不行。” “小气,我和苏甄结婚的时候,你就抠抠搜搜,不指望你大出血了。” 陈立一边看着邮件里的资料,一面敷衍的回答,“你厉害,谁不知道我陈立身后,有你何栋这个计算机高手,你四处宣扬,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那不是为了给我的公司打响名头吗,而且我都做的正经生意啊,要不是你,我也不会弄这些信息。 反正你查的这个杨志刚可不简单啊,开空壳公司,运转资金,做生意那两年拿钱洗的,暗地肯定不是正经营生。 举个例子,他那糖果的包装,可和红灯区那边的某种药丸外皮很像,但这东西也就当年流行过一段时间,就消失了,背后有高手运作,挣到钱后及时收手了。 还有啊,杨志刚近几年表面看什么都没做,但我查到他一天天西装笔挺出入写字楼,是有社会身份的。好像是高级律师的助理,这个律师可了不得,在华人区很有名。 廖大律师打赢过几场无罪辩护,厉害的很呢,而且帮在美的华人打官司,费用也不高,这边华人圈可是赞不绝口。” 好友何栋在电话那边喋喋不休,陈立却已经看到资料上的照片,瞬间世界都静了。 能看出是一家律师事务所庆典照片,里面唯一的两张华人面孔,一张是廖尘宇,另一张,就是杨志刚。 只不过杨志刚的名字不是中文,而是一个英文名,看起来完全不像在国内的混混打手了。时过境迁十几年过去,阿平摇身一变成为虚构身世下,自称土生土长的美籍华裔,英语也说的很溜。 只是为人低调极了,不说是廖尘宇的助理,可事事都在帮他善后,不爱与人交流,这张照片能留下都是个奇迹。 大概这么多年过去,阿平也放下了戒心,才会拍这张照片,并且笑得自信,仿若一个社会精英。 而至此,仿佛所有一切真的落下了帷幕。不,确切说是终于揭开了刨锛者真正的面容。 可廖尘宇面对陈立的质问,只是笑了一下,“我就说嘛,陈警官真的很有本事,你的朋友高手啊,这照片都能弄到。” “你别在这废话了。” 陈立指着照片里的杨志刚,“这就是阿平,阿平当年有一个帮手,就是刨锛者,这个之前分析出来的资料你也知道,其实当说杨志刚去美国的时候,我就该知道是你,他是投奔你去的。 你们早就绑在了一条绳上,对吗?他帮你做了什么事,你又帮他做了什么事,需要我再一一说一遍吗。” “陈警官,你不会就想凭这张照片,看图说话给我安罪名吧。这个人我是很眼熟。但不记得是谁了,毕竟做律师的每天接触的人太多。” “他就是你的助理,你那个自称美籍华裔土生土长的助理。我之前都调查到他,却没想到他就是杨志刚。 廖尘宇你胆子很大啊,几次三番在警方面前跳来跳去,你是有自信一辈子不露马脚吗。还有,你别以为我们抓不到杨志刚? 他大概有所预感吧,竟然准备跑路了,可惜,没坐上飞往澳洲的飞机,就被拦下了。已经申请引渡他回国,接受审判。并且他已经交代了,你和他的事。” 陈立盯着廖尘宇的眼睛,后者笑了,“交代了我什么事?我最多不过是在娱乐城打工认识了他,曲蒙的事我没插手,黄有为的事我也没插手。顶多算知道一二,我讹了他点钱,毕竟我出国需要钱。他要想让我闭嘴,自保,就要给我钱,之后还有什么吗,陈警官。” 廖尘宇心理素质真好啊,明亮的眸子里全是冰冷和嘲笑,陈立知道廖尘宇相当难缠。 第180章 极限拉扯 确实,即便扣住了杨志刚,当地警察在对其进行审讯,他说的也是这番话,哪怕连哄带骗诈他,他都一口咬定并不知道廖尘宇和什么刨锛案有关。 杨志刚承认自己杀了魏大勇,干掉了曲蒙,甚至承认出国找廖尘宇,但就是不肯承认刨锛者的事。 陈立原本也只诈廖尘宇一下,但显然廖尘宇掌控了全局。即便现在知道他就是刨锛者,也拿他没办法吗? 然而审讯持续几个小时都没有进展的时候,法医那边又有了新的消息,查到了尼泊金酯和脱氢醋酸这两种当初腐蚀了王大庆尸体的化学物质,都来自于一种强溶剂。仟仟尛哾 这种强溶剂,只在十几年前生产过,因为太过危险,所以很快就被市场淘汰。而当时的生产商,不走私人供货,只给几个大型的厂子进过货,其中一个就是安城纺织厂。 但这东西太过危险,甚至有职工因操作不当受过伤,所以纺织厂那批货没用完,交给了当时使用过强溶剂的车间处理。 而那个车间十几个人中,有一个名字让警方注意到了,那就是,廖尘宇的父亲。 并且廖父当年就是负责处理车间废料的,所以,似乎一切都说的通了。 因为整个安城也许只有廖家有这种强溶剂,当然也许这东西当时处理不当,被别人拿走了呢?或者是别人偷走了廖父私藏的强溶剂呢。 这些都可能成为廖尘宇狡辩的理由,陈立都想到了。 所以陈立没给他说这些的机会,直接上了最重要的一个证据,“这两种化学成分,需要先从强溶剂中提取才能得到。一般人可做不到,除非这个人是天生的化学天才,甚至获得了全国金奖的天才。” 廖尘宇看着面前的报告什么都没说,只低着头。 陈立皱眉,“你现在还想说什么,想说这不能成为指控你的证据吗?或许还有别的人能做到?但,廖尘宇,你忘了你参加那个化学竞赛得金奖的实验公式了吧。” 陈立动用了无数关系从机构那边弄来当年化学竞赛,全国最后笔试题。当时竞赛分实验和笔试两部分,最后计算总分。廖尘宇的笔试可以说令人叹为观止,拿了最高分,而他最被评委看好的一个公式,便是分离强溶剂的公式。 陈立将那份资料放在他面前,“廖尘宇,没想到吧,曾经将你送上辉煌的这张卷子,也会成为最后拉你下地狱的证据。” 廖尘宇面对那个写满公式的陈旧资料影印版,半晌突然笑了起来,抬眼看向陈立,“这能说明什么?” “说明是你毁了王大庆的尸体,一直以来都是你在操控,你仿若一个幽灵,掌控着那些人的生死。你骗了叶颜,最后还杀了叶颜,你当初杀了这么多人,逍遥法外十五年,现在证据确凿,还不认罪吗?” “我认什么罪?你也不过仅仅证明我当初毁了王大庆的尸体,好,我承认是我,我无意中在院子外看到叶颜和她母亲做的一切,因为我总喜欢跟着她。 万诚戈也说过,我从小不受人待见,被人忽视,所以做什么都不会有人注意,我卑劣胆小的只会跟着喜欢的姑娘,于是就见证了叶颜杀人的过程。 叶颜有心理疾病的,她杀了人后根本就不记得了,她母亲一开始还瞒着,让叶颜以为是她妈妈杀的。两人处理了尸体,我还是第一次看,两个女人能有这么大力气,竟然杀人抛尸。 可她俩太慌张了,埋的根本不好。 我就是顺手啊,帮着毁尸灭迹一下。之后的事我就没参与了。陈警官说的什么刨锛者,什么锤子,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现在所有的推测也不过是猜的,也只能证明我毁了王大庆的尸体,怎么?最多判我一个侮辱尸体罪,这一点我承认,王大庆的尸体是我毁的,那又如何呢,你还有什么证据? 怎么,你想说杨志刚,想说那个阿平?他也没有承认我就是刨锛者啊,也不过是说,在生意上和我有点合作,当初和我有点交情,他出国的时候我帮了点小忙而已,我全程都不知情的。” “你不知情?” 陈立冷笑着,盯着廖尘宇淡定冷漠的眼睛。 廖尘宇顺势站起来,“按照法律,你询问我的时间太久了,我现在可以离开的。” “你离不开了,就算现在无法指控你就是真正的杀人凶手,但我也可以按照侮辱尸体罪扣留你。” “哈哈哈哈,陈警官,我刚才开玩笑的,这东西我承认了就算吗,你有什么证据,我完全可以说是我在做实验,碰巧把实验药品洒在了纺织厂后院的空地上,就那么凑巧。” 陈立攥紧了拳头,看着他淡定如虹的样子,“你以为你真的逃得过吗。你只要做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好啊,我等着。但现在,陈警官,你还没有证据扣留我。” 廖尘宇看了看表,“我要先回去了。” 说着还很礼貌地将凳子推回原位,嘲讽的看了看陈立,就朝大门口走去。 陈立气的人都在发抖。 然而就在这时,苗佳急迫的跑过来,“队长,撂了,杨志刚撂了。” 苗佳看了一眼从身边走过的廖尘宇,眼睛如火一样,将一份传真过来的资料递给陈立,随后激动的声音发颤,看向廖尘宇。 “廖尘宇,你真当自己手腕非凡?所有人都是你鼓掌中的玩具?人做了错事,早晚遭报应的。你自以为拿捏住人心了吗,以为掐住了杨志刚的经济命脉,就能让他闭嘴。 你错了,杨志刚一开始还嘴硬,后来就全撂了。我不知你哪来的自信,是信服自己的手腕,还是信任苦心经营十五年所谓的兄弟情。杨志刚为了自己减刑,把你的事都说了。” “他能说什么?又没证据,不过是为了自己减刑的无稽之谈而已。” 廖尘宇满是讥讽,可看的出来他开始紧张了。 “你能拿捏别人,别人自然也能拿捏你,杨志刚自小寄人篱下,被人当狗使唤,自学会了一套观察人的套路,你当初做的事是有意瞒着他,但他又何尝不是一个双满沾血的人? 在你决定和他合作的时候,他就摸清了你是什么人,并且早就留下了你的罪证。” 这真是意外收获,苗佳负责对接那边审问杨志刚的线索。杨志刚一开始死不承认知道廖尘宇的事,甚至表演的相当到位,只说自己对魏大勇下手,只说廖尘宇帮过忙,但并不知廖尘宇究竟做什么的。 说廖尘宇够聪明,有眼力见,帮了自己一个忙,让他顺利的拿到魏大勇的钱。 可后来,当他知道自己如果供出来有用的,可以减刑,甚至不用死的时候,却突然改口了,说他有证据证明廖尘宇就是当年的连环刨锛凶手。 证据是一枚戒指。 是当年第八个受害者小护士手上的一个金镏子。其实警方也从销赃这条线查过,毕竟凶手当时杀了人后抢了财物,只要销赃必然会到金店或者五金店,要么卖了要么融了,可竟都没查到。 警方当时就怀疑,凶手根本就没把东西拿去销赃,或者是自己把金子融了。 事实证明,廖尘宇确实把当年抢过来的金饰都融了,他有这个技术,家里也有这个设备,但唯独留下了这个戒指。 主要是小护士的那枚戒指样式很别致,上面是个蝴蝶镂空雕花,那个时候,金首饰花样就那几种,小护士的戒指是未婚夫当时在国外买的,安城可没有那种花样,所以廖尘宇应该是觉得好看就留下了。 而他到国外后,因为和叶颜生活在一起,怕露陷,就想处理掉。 但在国外他没有设备,只好送去一个小店,也就是这么个细节,被阿平抓到了,阿平发现戒指的时候,蝴蝶翅膀已经融了一半,他抢下保留了下来。 他觉得总要拿住对方点什么,以后才好相处。在很多方面其实阿平和廖尘宇很像,所以才能成为所谓的朋友吧,因为够冷血,够豁得出去。 廖尘宇一世机关算尽,将人命玩弄于股掌之间,他一向冷情冷血,做事滴水不漏,一生中偏爱的时刻极少。然而就那么一瞬的喜好犹豫,却成为满盘皆输的证据。 苗佳双手颤抖,抑制不住狂跳的心脏,声音都有些走调,十五年了,杀害母亲的真凶终于找到了,就在面前,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存在,这么多年都没有人怀疑过他。 苗佳瞪着双眼,将证据举在廖尘宇眼前,“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廖尘宇站在门口,此时已过了傍晚,斜阳将影子拉伸的面目全非,他就静静地站在光影里,看不清表情。 苗佳想要看透他的懊悔也好,痛苦,甚至是绝望,可都没有。 廖尘宇只迟疑了一会,就轻轻一笑,是那种释然般的,往前走了两步,拿过苗佳手里的证据和证词。摇着头轻笑着,就好像在评价一块蛋糕的好坏,“真没想到啊,最后在这折了。” “是啊,你犯罪了,早晚要付出代价。怎么样,你以为的兄弟情也不过都是互相利用,涉及自己利益,你就什么都不是了。你一辈子都没遇得到过真心的垂怜,什么都是假的。” 苗佳努力找寻刺激的言语,想要刺伤眼前的恶魔,她直觉对方的表情在嘲讽她,嘲讽所有的受害人家属。他们所承受的痛苦,为什么他可以这么轻松的一笑,他凭什么。 廖尘宇微微拉起嘴角,“是啊,我最后什么都没有,什么也没剩下。” 第181章 裂缝 对廖尘宇的审问,成为专案组最重要的一项任务,甚至上面巡查组也围在了审讯室外,全程记录里面审问进展。 横跨十五年的连环刨锛凶手终于落网,重视程度堪比当年钟怀隐。只这一次更加严谨。 多方求证,证据确凿,甚至即便廖尘宇承认了是他,专案组也吸取了钟怀隐的教训,立刻马上审讯,将那些杀人事件一一询问对应,审讯室加装了四个摄像头,外面至少六个警员盯着摄像记录,防止廖尘宇有任何过激行为和动作。 可面对警方如此严防死守,廖尘宇到很淡然,“我都会说,每一个细节都会说。从哪开始呢?” 廖尘宇沉吟了一会,“其实我以前也想过有一天,坐在警方面前全盘托出,真的想过,不管你们信不信。 在我小时候的意识里,什么情感什么人情,我都是没有感知的,不知你们是否请心理专家研究过,我这种叫什么反社会人格吧? 但不全面,后来叶颜去国外学心理,我也跟着了解了一下,我从小那种对外界没有感知的情况,有很多名词。叫什么人格解体,双向情感障碍啊,很多很多,具体的我也不知我更偏向哪种,但我就是理解不了,理解不了人和人之间所谓的情感。 在老师责备的时候为什么会难为情,班里男女生总吵架,却被说暧昧,甚至父母为什么会为子女做出牺牲。 我对这个世界的感情都不理解,我甚至,很少有痛觉。” 所以小时候他默默的观察,观察蚂蚁为什么搬家,观察小鸟为什么会叫,观察万诚戈为何做什么都情感充沛。 当廖尘宇年纪小时,尚不明自己的特殊,会直白的问出来,但收到都是看怪物的眼光,渐渐的疏离,他后知后觉自己违背了人类社会交往的基本规律,于是他就开始模仿。 最好的模仿对象就是和他正好相反情感丰富的万诚戈,万诚戈总是吱哇乱叫吆五喝六,虚荣吹牛,被打了就委屈痛哭,咒骂。 怎么会有人这么多情感呢。 可无论廖尘宇怎么模仿,他也只能维持那种看起来像个正常人的范畴。他因过分的冷静理智,不会被外界和情感干扰,所以学习能力很强,尤其是化学数学,几乎手到擒来。 他觉得有自信,随着不断地模仿和学习,渐渐成为一个真正的正常人。 这一点,心理专家也曾分析过连环刨锛案的案犯,认为这种天生反社会人格的人,因太过冷静而冷血。 但,其实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天生感知冷漠,但随着环境家人朋友等情感介入,是会逐步转变的。 也许廖尘宇也只是有天生的缺陷,可以他很不幸,在感知父母亲情的时候,成为了被厌弃的一个。他失去了过渡为一个正常人的机会,只能自己去学。 好在那个时候他的观察对象又多了一个,叶颜。 廖尘宇不再只是蹲在角落里看蚂蚁,或偶尔瞄一眼球场上的万诚戈。他会回头去看那个小姑娘。她很胆小,总是缩在角落,会在一个人的时候仓皇无措,所有目光都集中在球场,会抱着水和书包,焦急的等万诚戈的一瞬回眸。 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人这样? 廖尘宇在想,他不断地去试图感受这个小姑娘的不安。那一次他不再旁观,而是过去,决定放大自己的好奇。 可他当时也仅仅当叶颜是一个实验对象。 直到,他发现叶颜杀了人。那一刻他没有恐惧没有害怕,没有不可思议,而是本能激动,是真的激动。他觉得神奇,那样的女孩怎么会杀人呢,是什么样的力量能让她做出这样的选择。 尤其是她杀完人竟然都不记得了。 这种兴奋让廖尘宇第一次尝到了不一样的滋味。第一次因为某种东西让自己心跳加速,仿佛发现了同样一个怪胎,他觉得神奇,所以他刨出了那把锤子,日夜摸索。 “之后你就开始模仿叶颜杀死王大庆的方法?” 廖尘宇摇头,“不仅仅如此,你们不是都查到了吗,也发现了,那些受害人其实都和叶颜有关系。萧赢识破了王大庆的事,他威胁叶颜母女,他要不死,叶颜母女就走了。我还不能离开安城,叶颜要走了,我就观察不到了,所以我杀萧赢是为了让叶颜留下来。” 廖尘宇的话让在场的人不可思议,苗佳虽分析出了凶手杀人是因和叶颜有关,但她用正常思维觉得凶手是因喜爱叶颜,所以杀人。可廖尘宇的解释,显然是犯罪者才能说出的话,他的思维和别人不一样,这才是罪犯的可怕之处。 廖尘宇很顺利的交代出了杀害萧赢的每一个细节,他微闭眼仿佛每个画面就在昨天一样清晰,甚至很多小细节,都说的一清二楚。一一和卷宗里对上,甚至他还报了几个留下来的今天依然可以找到,成为证据的痕迹,让警方去核实。 “那李丽呢?”陈立皱眉问道,“她只是个面包店的店员,叶颜甚至只去过那面包店一次,你为什么杀李丽?” “杀李丽不是因为叶颜。” 廖尘宇眼眸垂下来,“李丽的丈夫不是出车祸死了吗,一直没找到肇事司机,其实肇事司机就是我爸,他晚上开出租车不小心撞到的,害怕就跑了。之后李丽找到我爸,也不知从哪查到的,我爸就害怕了。 可能往哪跑啊,我家没钱,我爸就借了些,买了一张2002年韩国世界杯的球票,看完球赛直接跑了。” “所以你是为了你爸杀的人?” “其实我想和我爸说的,可他根本没给我开口机会,他们从来没有在乎过我,如果他真把我当过儿子,就会知道李丽死了,根本不用跑。” “后来你找过你爸吗?” “找过,找不到,谁知道是不是死了。” “洪伟呢,那可是你们同学,你为什么杀他,也是因为叶颜?” 廖尘宇想了想,最后点头。然后是程连发,警方最想不通的就是程连发,如果说李丽和冯大海,是因叶颜去过店里,和店主有过什么争执或者随口埋怨,当然警方也无法理解,廖尘宇会因这些就杀人。但变态的心理怎么想的,谁又能真的参透。 就连心理专家也在玻璃窗外看着审讯过程摇头,觉得廖尘宇的思维已经远远超出了反社会人格和双向情感障碍的范畴了,非常奇怪。 “洪伟那个人啊,在班里喜欢欺负人,叶颜的身世摆在那,总被人欺负,我不过是随便抓一个而已。” 说到这廖尘宇皱皱眉似乎很反感,不再回答这问题,而是很细致的描绘他到底是怎么把洪伟杀了的,甚至交代了洪伟被抢救过来后,他一度还在计划怎么灭口,但没想到洪伟自己就死了。 至于程连发,是因为做生意偷奸耍滑,叶颜他们有次一起从程连发的店经过,看到程连发在坑人,叶颜随口说了一句奸商。仅仅就是叶颜一句随后的话。 说这些时,廖尘宇云淡风清的好像并不在意的样子,让在场的人都忍不住脊背发凉。 “那么,陈瑶呢?” 陈立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站在玻璃窗外的苗佳流下了眼泪。 廖尘宇沉吟了一下,“那个警察的妻子?” “对,你为什么对她下手,而且是有准备的吧,早就在附近埋伏。真厉害啊,要知道一整晚苗志新都陪着陈瑶,若不是钟怀隐那头发生枪击,他也不会离开妻子,你根本没机会下手。” “可还是让我看到机会了啊。有些人就是这样,这是我这么多年观察你们所谓正常人得出的结论,说着爱和照顾,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但行为上总是迟疑。也不知这些话是不是你们说那么深刻,还是只为麻痹自己? 那个警察是该自责,他要再陪妻子多走个几百米,我也没机会下手了。我杀陈瑶很简单,她让叶颜过敏了。” “就因为一个鲜花饼?” “对,就因为这。” 廖尘宇皱皱眉似乎很烦躁,没说下去,直接交到了杀人细节。并且主动说下一个,“叶小梅不是我杀的,你们知道的,我不过是冒充万莹而已,我当时骗万诚戈,就像我对付钟怀隐一样没别的意思,觉得要布局精妙些,万一我哪天真被人发现了,总还有个顶罪的。” 他笑了,笑容带血,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基本上和苗佳当时分析的相差无几。却没想到这最荒渺的可能,却是真正的动机。 “至于那个小护士,好像和叶颜没什么关系吧。” “是没关系,但那护士以前在烧伤科对我说话不太客气。” “所以你就杀了?你动手的很匆忙啊,就在你去京城参赛前一晚。”这一点最让人不可思议,陈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对,有什么问题吗,对我来说可没什么问题。楚鹏飞是因知道了叶颜对付万莹的秘密,我不得不杀他。” “你就是个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吗?你觉得叶颜会喜欢这样的你吗?你以为在对她好,其实都是你自私自利变态的一面。你用着叶颜失手杀人的凶器,一次次再杀人,用着同样手法。 你根本不是在爱一个人,根本不是在学着保护一个人,你这样不断地刺激她,让她活在无尽痛苦和恐惧中,你甚至在发现万诚戈因嫉妒假做刨锛者写信给钟明后,你还继续写信,让钟明背负着父亲误解和自尽的极大愧疚。钟明是叶颜这辈子唯一的光,即便你后来十五年的陪伴都弥补不了的。” 记录的警员毫不留情的说道。 廖尘宇却笑了,笑的凄凉,“是啊,弥补不了,叶颜从没忘记过钟明,我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可并没有。我这一辈子都在学着如何成为一个正常人。为此,我做着尝试,不断刺激着他人和自己。” 廖尘宇此时突然捂住脸,再放下手,双眼已经通红,这个画面和他之前一直保持的冷静冷漠,像是一个鲜明对比,玻璃窗外的心理专家都有些惊讶,“他。” 对于廖尘宇不断的观察和模仿,仿佛上天终于听到了恳求,看到了他的努力,那颗冰冷的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裂缝的呢? 第182章 别扭的点 廖尘宇不记得了,什么都是潜移默化的,冰山不是一天融化的。但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他看到叶颜上了曲蒙的车,自己不顾一切砸车窗的时候,他终于知道急迫是什么感觉。 是他看到叶颜被万良从医院胁迫出去,他打了一辆出租车拼命追上去的时候。 是在他抱着叶颜,第一次对一个人满是愤怒,终于尝到了何为恨的滋味。以往对付那些伤害叶颜的人,他不过是尝试,从来没有过多的心理波动,或许曾经有过,但他不明所以。但那一次他真的恨万良。 而最让他内心深处,透出情感缝隙的一刻,是他被恨意支配大脑拿出打火机,想要扔向万良漏油车子那一瞬,叶颜抓住了他的手。 “我那时才明白,真正爱你的人,不会教唆和裹挟你去犯罪,而是会阻止你的犯罪。” 那一刻他才知道,他长久观察的这个女孩早就在他心里了,他所有的行为,是内心本能驱使,可他根本不懂,没有人告诉过他,什么叫做爱。 可当有人教会你这些,你就会看懂过去的自己有多卑鄙,那些曾多无感的过往,在冰融化的一刻,就有多痛苦。 可那时根本无法停手了。 他只能尽量去补救。 钟明父亲死后众人冷漠施暴,看到叶颜抱着钟明哭,廖尘宇体会到曾经不知名的嫉妒究竟有多可怕。 他说服着自己,想着从此以后放手,他那时明了在叶颜心里钟明究竟有多重要,他开始学着成全,想要作为一个正常的人重新开始。 他对叶颜说的京城一起读书的日子,充满着期待。 那将是他的新生,是他作为一个正常人的新生。 “可万诚戈把这一切希望都毁了。” “毁掉一切的是你,如果没有你的私心,那些人根本不会死,也不会有这么多悲剧,罪魁祸首是你,廖尘宇。” “是我。” 廖尘宇哈哈大笑,“是我毁了所有。我一辈子都在学着怎么做一个正常人,可当我终于寻找到这情感,才是一切惩罚的开始。这十五年,我以为我可以代替钟明,实际上并没有。 到最后,我才明白我苦苦寻求的,也不过是一场梦,我终于学会了怎么去爱一个人,可这世上根本没有人爱过我。” “所以你把叶颜也杀了?” 廖尘宇摇头,“叶颜不是我杀的,你们也应该清楚,那时候我还没回国。我只是想结束这一切。” “你是通过一些途径知道纺织厂后院的白骨暴露了吧。” 廖尘宇没回答是,也没回答不是,“叶颜说要和我结婚。”他眼神颤抖,“可我知道,她对我不过是这么多年的感激和怜悯。我不想看她勉强自己。所以,我告诉了她钟明死亡的真相,想要结束一切,但我没想过叶颜会死。” “你什么意思?” “所谓的栽赃陷害都是他编的,我早说了就是万诚戈自导自演的,他知道自己肯定跑不了,索性铤而走险来一场栽赃,也许罪会轻一点。” “你说叶颜的死就是万诚戈造成的?” “对,我从一开始就说了,叶颜就是万诚戈杀的,根本不是误杀,他就是谋杀,从叶颜回国应该就告诉万诚戈自己的来意了,叶颜知道钟明死因真相的时候很震惊,甚至质问我为什么这么多年才说。说要去给万诚戈报仇,根本没理我,就定了机票回国。要说叶颜是因我而死,也可以这么说。 是我给万诚戈打了电话提醒了他,意思是想叫他跑路,可他一不做二不休,竟然杀了叶颜。” 廖尘宇交代的非常清晰,尤其是警方最关心的每个人案子的细节,都一一对应,甚至在他的叙述下,找到了十五年后还有所保留的新证据。这个案子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专案组忙着整理结案。 那边已经起诉,移送那天外面来了大批记者,围着不少人,还有当年的受害者家属,有已经年迈大哭的,还有咒骂的,红着眼眶扔菜叶子的,根本阻止不了。 闪光灯下,廖尘宇仿佛睁不开眼,他上车前望向人群,流下了眼泪,可在这泪水中,却绽放了一抹释然的笑。 那个表情,让陈立久久无法忘记。就像陈立依然觉得这个案子也许还没完一样,似乎还有点什么别扭之处,最主要的,觉得廖尘宇落网的整个过程有些顺利。 当陈立和专案组的人讨论这点时,大多人都认为陈立似乎出现了幻觉,廖尘宇落网其实很不容易,首先是他们用高科技得出来的化验结果,十几年前可无法做出这些判断,之后又抓到了国外的阿平,阿平也是最后做了无数工作才翻口供的。 甚至廖尘宇那狡猾的一次次和警方的拉扯,而且大部分资料都是陈立废了很大劲,从国外朋友手里弄来的。 实际破案过程很费心费力。 这一点陈立也知道,可就是有种特殊感觉,这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个计划周密的廖尘宇,所能落网的原因。 然而事实却是证据确凿,似乎没别的可能了,杀人的确实是廖尘宇,这一点几乎是一定的,可陈立心里到底纠结在哪呢,他自己也说不好。 专案组人都散了,一片狼藉,这里几天后就换回正常办公环境了,可陈立依然在看卷宗和之前分析板上的内容,那些矛盾点都解释通了,陈立也不知自己是否是之前压力太大,现在案子结了还不适应。 有敲门声,他抬头,看到拿着盒饭的苗佳,“他们说你没去食堂。” 苗佳有些别扭的把盒饭放到陈立面前,“不管怎么说,队长,谢谢你。” 苗佳红了眼眶,那天移送时,她父亲苗志新在刘姨的陪同下也来了,但父亲没像其他人那么激动,只远远的站在人群外看着。 那一刻苗佳觉得父亲的心终于落地了吧,这十五年的日夜折磨。 “谢我干什么,应该谢你自己,杀人动机和你发现的几乎一致。” 陈立说着,又一次拿起了之前的分析报告。 苗佳坐下来,她很了解陈立此时看资料的表情,“队长是觉得还有什么问题吗?” 陈立摇头,“也许真的是我想多了,我就是觉得,有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错觉。但事实上。” 他没说下去,苗佳皱眉也拿起摊在桌上乱七八糟的资料,“你觉得廖尘宇不是真凶?” “不,廖尘宇一定是真凶,是他动得手,包括他的动机叙述也毫无漏洞,可我就是觉得有点。” “有点什么?” 陈立看到苗佳关切的眼神,突然笑了,“案子都结了,你怎么还这么关心?” “队长是觉得案子还有问题吗。”苗佳认真的问。 “如果说有问题,你就要查下去吗,我只是一种感觉,没有任何线索和证据。” 苗佳却坚定的点头,“我爸以前说了,破案这东西除了能力,还有天赋,有些人天生就是哮天犬,鼻子灵敏,能闻到案子的不同寻常。” 陈立一愣,有些感动,但好笑的,“夸我是狗啊。” “如果陈队没人帮着查,我可以帮你查。” 陈立笑了,“我一个队长,还不至于。” 陈立是真的觉得不对劲,但具体不对劲的点在哪又说不上来。 “万诚戈那边似乎还没撂定。” 苗佳去那边了解了一下,万诚戈死不承认叶颜是他谋杀的,也不承认刨锛儿叶颜,即便廖尘宇这边一口咬定,但万诚戈疯了一样就是不肯认。 不知是信任还是两人都有种感觉,心有不甘,本来这半天是给专案组放假的,但苗佳和陈立就在办公室里心照不宣,一遍又一遍看审问廖尘宇的录像。 直到傍晚,陈立头晕眼花,看一边苗佳都睡着了,想拿外套给她盖上,结果正巧有人敲门打招呼。 是队里之前请的心理专家,帮着警队破获了很多大案,安城大学心理学乔娜教授,在国外微表情领域是造诣很高的专家。之前给廖尘宇做心理分析的是她的学生,因为那段时间乔娜教授正好出国了。 应该是这两天才回来,隔壁六队正好有个谋杀案,她就过来帮着做嫌疑人画像,刚好路过这边专案组办公室,没想到陈立竟然在,就过来打个招呼。 “这案子都结了,陈队还在复盘,果然是大队长啊。” 寒暄过后,陈立委婉的说了自己的想法,乔娜教授挑眉,“你觉得,廖尘宇说谎了?” “倒不是,他应该没说谎,人确实是他杀的,但我总觉得他似乎还有不对劲的地方,就有别扭感。” “你这种别扭感从何而来呢,一般都应该有矛盾点或者奇怪之处的,陈队展开说说。” 陈立有些不好意思,“就总有种感觉,具体矛盾点在哪说不清。” 没想到乔娜教授非但没嘲笑他,而是很认真的点头,“其实很多人所谓第六感都是由某些特定记忆引起的,不仅仅是心里的感觉。但普通人往往会忽视自己生活中不经意碰到的点,所以才以为只是感觉。 这就是为什么第六感都很准的原因,其实在你的大脑中只是忽略了你产生矛盾点的片段。所以陈队长不如好好回忆一下,你这个感觉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 乔娜教授认真的说道,并且坐了下来,很耐心的引导着。 陈立皱眉,说不出来。 “你最初怀疑过廖尘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刚看到他时,就觉得这人很冷静,要说具体开始对他产生怀疑,是从?” 陈立想到了,“沙发,他工作室的沙发是换过的,我当时就怀疑他一个未婚妻去世悲痛欲绝的人,为什么还有心情换沙发的颜色。当时就管他要了沙发的网址,后来去调查了。” “沙发?” 乔娜教授沉吟了一会,“买沙发的地址是他给你的?” “但那个地址并不能查出来他是否换过,是我找了专业部门才查出的。你是觉得他故意给我沙发的信息?” 乔娜摇头,“沙发不是他自己买的?” “对,是他的助理。” 说到这,陈立心里抖了一下,廖尘宇在美国的助理不就是杨志刚,也就是阿平吗。 阿平给他买的沙发,他不喜欢这个颜色,所以换了一下。 看到陈立的表情,乔娜教授笑了,“你看问题被你忽略了,我之前看过你们这个案子的资料。这个助理跟他很多年了吧,就如你刚才形容的,廖尘宇在国内的工作室全都是助理买的东西,甚至连他习惯用的咖啡机也是从国外邮过来。 这样熟悉他的人,就算不是助理,是在身边很久的朋友,也该了解他的习惯。” 说着乔娜教授拿起旁边没开封的乌龙茶拧开喝了一口,顺手把没开封的瓶装咖啡放在陈立面前,“看看,连我这和陈警官只打过几次照面的人,都知道你喜欢喝咖啡,不喜欢这牌子的茶水。你说他助理为什么会买错颜色呢?” 陈立的心一下揪起来。 问题就在这,原来他心里别扭的点在这,可被他忽视了。 第183章 荒唐的猜测 “谢谢乔娜教授。” 陈立仿佛被点通了一样,有些紧张,不停地翻着资料。 此时苗佳已经醒了,她刚才听到了乔娜教授和陈立的对话,问道,“所以,这一点是廖尘宇故意设计的,故意引导着警方发现他?” “从心理学角度上不排除这点,但他设计的很巧妙。怎么说呢,要么他真的不是故意的,要么他就是这方面的高手,最起码廖尘宇设计的这点可以让人完美忽略关键信息。 你看陈警官经验丰富,却也只是把目光放在了买沙发的地址上,实际真正该被重视的‘助理买错颜色’的关键矛盾,被这个高手隐藏了。换句话说,现在不排除,廖尘宇是故意露出沙发这个破绽,让陈警官怀疑他。再往大了推理,廖尘宇很可能设了一个巧妙地局,让自己‘落网’。” “可为什么呢?” 陈立觉得这个想法大胆而荒唐,可确实是他最近内心觉得案子不对劲的主要矛盾点。 苗佳想到什么,“他和叶颜在一起十五年,叶颜就是学心理的。” “不仅如此。” 陈立分析着,“不仅如此,廖尘宇本身就非常冷静,是个玩弄情绪的高手。” 但这个猜测仅仅只是一个开端,现在尚没有证据支撑,陈立只能继续查细枝末节。试图找出证明这个荒唐想法的证据。 陈立顿时一阵不安,拿起桌上的资料,是那个决定性证据的戒指,据说虽没在戒指上找到经年油腻,但边角凹槽里竟然提取到了医院的某种溶液,这种溶液很多年前常用于消毒,后来就停产了。所以判断这戒指并不是伪造。还有杨志刚的证词。” 陈立突然想到什么,抬头问苗佳,“杨志刚引渡回来了吗。” “回来了,那边已经决定起诉他了。” “我要去亲自见见杨志刚,还有,苗佳,这个戒指的金纯度虽然已经测过了,但你让化验科那边再去测一测合成的模具规格。” 苗佳虽不明所以,却心跳加快,难道廖尘宇背后还有隐藏吗? 可就在陈立准备起身离开办公室的时候,看着屏幕上一直播放着廖尘宇审讯过程的乔娜教授,突然叫住了他,“等等。” “什么?” 乔娜教授指着屏幕里的廖尘宇,此时他在叙述洪伟那一段,紧接着是程连发,“他这个眼神不对劲,虽然他极力在做掩饰。” 乔娜教授随手拿起,她学生做的当时审讯的心理分析,在上面点着,“高手啊高手,连我的学生都可以骗过,这里他明显的不自信,虽他有意的朝这边看,好像不在乎的样子,但他的手指出卖了他,你们看。” 教授指着廖尘宇藏在桌下的手,当时审讯用了好几个机位,所以屏边有个机位拍到了他的手,“他这里有说谎的嫌疑,他每每在被问到杀这个人是否和叶颜有关的问题上,有明显的排斥,他说谎了。他杀这个人的时候很可能原因不是叶颜。” 那是什么原因呢?他都承认了自己是杀人凶手了,还有什么要隐瞒的呢? 陈立亲自去见了杨志刚,杨志刚又把之前和警方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陈立却拿着资料,“这个戒指我去问过化验科了,确实凹槽里的残留能证明是存放很久的戒指,但很巧妙,它融掉的一半正巧是有刻印的一半。所以,一个戒指没有刻印,很可能就是仿制的。要说停产的溶液成分,身为化学高手的廖尘宇很容易调配出来吧。” 陈立盯着杨志刚的眼睛,后者耸耸肩,“陈警官在怀疑什么,廖尘宇不是已经全都承认了吗?还是你觉得人不是他杀的?各种决定性的证据都摆在你们面前了,他就是刨锛案的真凶。” “问题就在这,刻印不在了,他为什么要承认?按照他之前和警方拉扯的状态,没必要在一个并不十分清晰的证据面前直接低头。” “陈警官在诈我吗?我说的都是实话。不明白你们警方还一遍一遍审问我干什么?不是很明显吗?我拿出这罪证的时候,他可不知道上面刻印没了。你们警方也是铤而走险的询问他,可他就这么承认了。” “可廖尘宇一向谨慎,为什么会不问清楚直接承认。” “我怎么知道,陈警官你很有意思啊。这些你该去问廖尘宇为什么来问我。” “那说说,之前你明明一口咬定了他和刨锛案没关系,可随后因说给你减刑,你就把证据拿出来了?” “不然呢,这世界上谁不为自己,我和廖尘宇也不过是利益交换,能有多大交情。” 陈立盯着他,半晌,“多大交情?他救过你的命吧。” 杨志刚眼神明显一滞。 陈立眯起眼,“打捞魏大勇尸体时,我们对整辆车和尸骨都做了检测,魏大勇生前做了非常多的挣扎,如果不是后脑被重物敲击过,估计你不会那么容易得手。” 杨志刚眼神开始躲闪,“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也不明白你在干什么杨志刚,魏大勇的致命死因,是后脑重击,虽然不是锛儿所致,但下手的角度力度,我看过报告后都质疑过他是死于刨锛真凶之手。可在你的口述中,说你在车上动了手脚,让魏大勇车祸而死的,你的结论和事实调查结果不符。” “太久了我忘记了,我应该是在他挣扎时,把他打晕了,才开着车把他弄进水泡子里。”杨志刚很含糊,只说自己忘记了。 “忘了?那我帮你回忆回忆。完整的过程应该是你原本打算这么做的吧,但魏大勇心思比你多,他中途醒了,差点把你弄死,是有人在他身后来了一下,要不然今天打捞上来的就是你了。” 杨志刚攥紧了拳头,表情有一丝愤怒,“陈警官在这说什么笑话,我听不懂。” “我猜廖尘宇找你帮这个忙的时候,就打算让你这么说,这样你顶多几年就出来了,因为人不是你杀的,你还有魏大勇糟蹋你姐姐导致自尽死亡的证据,法官肯定会对你轻判,但你没有那么做,为什么?” 陈立一边分析一边心跳加速的盯着杨志刚,其实这些也不过是他猜的,他就是在试探,看他的反应,以印证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如果这一切都是廖尘宇策划好的,一步步牵着警方鼻子走,让他自己落网,那么背后隐藏的真相也许更可怕。 “因为魏大勇是我杀死的,他就算敲了后脑那一下并不是致命伤,你们检测的到底对不对啊,就算在水里泡了十五年,也能查出来他是被我捅死的吧,根本不是什么后脑重伤。” 杨志刚急迫的在陈立的压迫下大吼,可说到这,一下收住了声,随后惊恐的抬眼看陈立,“你?” “对,我就是骗你的,尸检报告,后脑的伤并不是致命伤,魏大勇是因为失血过多,在水里导致窒息而死,你是魏大勇死亡的直接犯罪者。 但很有意思啊,在你之前的叙述中,你说杀魏大勇是你一个人完成的,廖尘宇没参与。现在又说他只是敲了魏大勇后脑一下。杨志刚你为什么说谎。 明明魏大勇是你们两个人杀的,你为什么说是你一个人。你也知道廖尘宇现在再加一条人命也没法在死刑上更重了,你为什么没把魏大勇的死亡推到他身上?” “推了你们也会查出来不是啊,到时候还说我撒谎。” 杨志刚低下头,已经不敢看陈立的眼睛了。 “不对,也许在你心里,你就是不想再给他加一条无谓的罪名。说实话,杨志刚,即便你表现出来一副自私自利的样子。但,从你当初出国投奔廖尘宇,到你这十五年都替他做事,我不信你是为了减刑就随便出卖他的人。 在你不知道魏大勇当初诓骗你的时候,你为魏大勇挨过刀。你这种人一旦认准了一个主子,就会尽心尽力。可惜你曾经看走眼了,魏大勇才是害死你姐姐的真凶,所以你恨他入骨,对吗。 而廖尘宇求你办这件事的时候,你宁愿揭破当初真相坐牢,假装被警方抓到,就是不肯把罪名推到那个你真正当做朋友的人身上,是吗?” “不是。” 杨志刚被陈立步步紧逼,直接拍了桌子,瞪着眼睛大喘着气,“陈警官,你这些都是推测,没有任何证据支撑。魏大勇是我杀的,我就算没说廖尘宇参与了。也是因为我当时吓懵了,太惊险了,这么多年我都不敢去回想我杀人的过程,所以叙述中有遗漏了。又能怎么样? 还有啊,廖尘宇已经承认他是刨锛者了,人也确实是他杀的,证据确凿,你到现在还逼问我有意义吗?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在这做无用功。事实已经很清晰了,你也心里清楚他就是凶手,为什么还要问这些没用的问题。” “因为我觉得这真相不是那样的。” “真相是如何又怎么样呢,事实既如此,人确实是他杀的,他就是刨锛者。还有,陈警官,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就算你猜的都是真的,我也不知道你所谓想要的真相是什么,你问我一百次也是如此。” 陈立看着激动的杨志刚,突然收缩住瞳孔,“你急什么,你现在急什么?是我猜的接近真相了?还是你在怕什么。是不是廖尘宇求你帮忙,为的就是让他一步步被警方抓走,他为什么这么做?你是不是知道?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我怕什么,我都承认魏大勇是我杀的了,陈警官,真相就在你心里,何必苦苦相逼。” 杨志刚此时眼中几乎滴出血来,但眼神中的一丝慌张还是被陈立捕捉到了。 可杨志刚瞬间低下了头,语气沉静的,“好,你说得对,我是不忍心了,出卖他减刑已经是我的极限了,我也想过直接把魏大勇的死赖在他身上,但我也不傻,我到底当律师助理很多年,不再是那个没文化的小子了,我知道现在技术多先进,一旦查出撒谎只会加重我的罪行。 但事实就是,我辜负了廖尘宇这么多年的照顾,但我觉得人在这种时候自私一点没什么,难道为了保他,我就要在监狱里呆一辈子吗?这只是人性而已。 这一点我承认,但我无法认同陈警官你所说的什么都是廖尘宇计划好的,这么荒唐的说法。一个人会千方百计的设计让自己落网吗,他这种犯罪情况死刑跑不了,谁会这么做? 陈警官简直在说天方夜谭。” 说到这,杨志刚似乎变得极不耐烦,高喊着报告,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继续和陈立见面。 而陈立却在他被带走后,靠在椅子上心里久久不能平复。 杨志刚的话说的很对,陈立的想法确实很荒唐,怎么会有杀人犯兜那么大圈子,引着警方抓自己? 可他心有不甘,总觉得刚才也许差一点就能突破杨志刚的心理防线了,但显然杨志刚也是个中高手。 如果不是这样,那么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吗?也许吧,毕竟这案子现在看起来似乎天衣无缝,可陈立心里总还有所怀疑。所以他决定再去见一见廖尘宇,然而就在这时,却传来了廖尘宇死亡的消息。 第184章 十五年前的祈愿 即便严防四周,但挡不住一人真心想死。 廖尘宇在一天傍晚将自己的眼镜片扣下来,割开了手腕。他很巧妙,没发出一点声音,直接躲在了被子里,等发现不对送医院抢救,医生说他求生意志太弱,最后无力回天。 因为他在眼镜片和眼镜框缝隙里藏了一些微不可见的粉末,碰到血融成剧毒。 这一点他隐藏的很好,那副眼镜是他多年随身带的,进去的时候也被检查过,根本无法检测出来那细微的粉末,据化验,粉末应该在眼镜里很多年,都和镜框融为一体了。 而且他从进去一直很老实,静等着审判。他的罪责,不用想都是死刑,没人会想到他会在审判前自尽,也想不透。 但大概他这种人天生反骨,死也不想要别人主宰,而是选择自我了断。 这一次,算看守失误,但因廖尘宇证据确凿,毫无疑问,虽还没判,但案子也彻底结了。 仿佛随着他的死亡,彻底为刨锛案画上了圆满的句号。媒体本想直播审判过程,博大众眼球。可他竟然没等到判就死了,只好争先报道这一连环刨锛刽子手自尽的消息。 一时间大众八卦的,拍手称快的,以及家属们终于了结心愿的各种采访,报道,文章,分析,争先恐后,将廖尘宇塑造的丰满而陌生,一个天生情感障碍,杀人成性的冷血杀人魔,死不足惜。 陈立看着新闻里的荒唐分析,只觉得一股气闷在胸前。 廖尘宇死了,所有的怀疑和疑问也彻底断了线。 之前他还和组里探讨过杨志刚的反应,以及一些细小的怀疑,组里其实很重视,甚至因此又提审了一次廖尘宇。但廖尘宇当时没说两句就因急性肠胃炎中断,所以陈立原本是这两天打算亲自再审问的。但没想到他就这样死了。 这场景让他想起当年的钟怀隐,许是就因害怕再问什么,所以才提前了断自己。这反而让陈立更加怀疑。 但组里安慰陈立,这次和钟怀隐终究不同,各种细节,和后来发现的陈年新证据都表明,廖尘宇就是真凶。 即便廖尘宇在这个案子上有所隐瞒,也改变不了他就是凶手的事实。 其实他们已经知道了故事全貌,至于廖尘宇到底想隐藏的是什么,和最后的结果其实没有关系,而且他死了,这也许将会是永远的秘密。 这一点陈立心知肚明,但他始终过不去那一关。 虽知道自己的想法很荒唐,但如果廖尘宇真的是故意引警方抓到他,那么他为什么不直接自首,而是要一步步的设计让自己落网,他究竟是为了隐藏什么呢? 一开始陈立以为是有隐藏的帮凶,但事实证明,所有作案过程,据调查和现场分析,都是廖尘宇一个人完成的。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或许就如杨志刚说的那样,真相已经知道了,剩下无关紧要的细节无需再问。 陈立那几天心情很不好,队里给他放了假,他也不知去哪。 倒是苗佳来主动找他,苗佳之前一直坚定地帮陈立找线索,但廖尘宇的死显然将一切可能都掐断了。 “万诚戈还是不肯认罪,当他知道廖尘宇死后,也没认,就是绝望的晕过去了,醒了就咒骂廖尘宇想玩死他。他不认,那边移送不了,还在僵持拉锯中。你要不要再去见见万诚戈。”苗佳问道。 陈立摇头。 苗佳看他没精打采,“真放下了?” 陈立笑了,“不放下也没办法。” “有时候心思太缜密,反而想得太多,想复杂了。”苗佳安慰着,“既然放假了,有没有想去的地方?好好放松一下。” “不知道去哪。”他平时忙的不行,突然放了假,还真的无所适从。 “那要不要去极乐寺拜一拜。” “你也信这个?”陈立好笑的。 苗佳摇头,“我就是在复盘案子时,看万诚戈口供里说他们四个少年时候曾在寺里挂许愿牌,之前调查叶颜行踪,不也了解过她似乎要去极乐寺还愿。 还有啊,叶颜曾给墓地打电话咨询过价格,那墓地我查过了,就在极乐寺附近,可她要给谁买墓呢?还说要去极乐寺还愿。她这辈子最后终什么都没做成。我就是突然有所感,反正这几天休假,就想去看看。这个案子结了,可我心里总是空唠唠的。” 心里空唠唠说到了陈立心上,他本来是不喜欢这种活动的,但听了苗佳的话,点点头,“那一起吧,顺便请你吃素斋,极乐寺的素斋听说很有名,感谢你这几天一直陪我查这毫无根据的怀疑。” 苗佳笑了笑,她也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陈立竟然答应了。因二人最近日夜一起看廖尘宇的录像,熬夜复盘,不知不觉苗佳对这个一直看起来很严肃的队长多了些了解,他也不总是严肃的,有时也爱开玩笑,多少亲近了几分。 此时气氛融洽,两个人开着车过去,但车上的聊天内容永远离不开案子。 “其实到现在也有几个疑问没解开。” 苗佳看着手里的资料,“叶颜手机里那个没查到的国内号码到底是谁呢?还有,王大庆和万莹身上那未知的dna是谁的呢?难道真是碰巧的无关紧要的人吗。” 现在看来可能永远无法解开了,大概真的是和案子无关的信息吧。 陈立开着车,“你不是说出来放松,还讨论案子。” “就是觉得叶颜这么死了很可惜,如果廖尘宇真的爱叶颜,他不知道打电话提前告诉万诚戈会导致叶颜有危险吗,他所谓的了断,是想让叶颜也了断吗?我不能理解,如果真的爱一个人,为什么会想让对方死呢。” “这种犯罪人格,正常人是参不透的。” 陈立其实问过乔娜教授这个问题,但乔娜教授也觉得这是廖尘宇几个反常的地方之一,但,现在终无法再知道他心里真正想的是什么了。 车子很快开到极乐寺,这里近几年显然没有以前热闹了。 不知是现在年轻人和以前想法不同了,还是如何,来这上香的人逐年变少,极乐寺外墙变得斑驳,带着几分萧索。 门口没了苗佳印象中的各种小摊贩,只有两个卖香烛的孤零零的大姐,此时在磕着瓜子聊家常。 苗佳站在极乐寺门前,想象着十五年前四个少男少女祈愿烧香的样子,也许那是他们对未来最有期待的时候,即便彼此都踩着鲜血,也想努力爬出命运牢笼。可惜啊,最后都没有达成。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寺里其实没什么可逛的,只偶有一两人烧香。 陈立有些尴尬,“要不也烧香拜一下。” “拜什么?”苗佳笑了。 “祈求每个案子都能侦破,所有人都不枉死。” 说完陈立觉得和小姑娘一起出来也算约会,竟然说这种话,马上尴尬的挠头,平时看着做事干脆利落,此时却像个没谈过恋爱的毛头小子。 苗佳非但没介意,反而忍不住笑出来,看了看四周,另一侧是挂满了祈愿福牌的墙壁,靠着山背,但越往上牌子越少,下面居多,上面的颜色被阳光晒得很浅。“要不然我们也挂一个吧。” 陈立点头,可嘴里念叨着,“这东西不准吧。” “是不准,就是挂着玩玩。” 可找了半天也没人卖祈愿牌,卖香烛的大姐说,这几年挂祈愿牌的人少,也就没人进货了,渐渐地也没这风俗了。现在上面有的,都是几年前的了。都说这里祈愿不准,便也没人再做了。 苗佳有些可惜,但突然想到什么,“大姐,这里十几年前挂的祈愿牌还能找到吗?” “应该留不下了吧,头几年还是很兴这个的,挂满了放不下,年底就有专人收拾了。不过,要是挂的高没准还在。 这东西啊,就和你祈愿一样,你挂的时候越难,越能保存的时间长,就像是你这个愿望,非得花的力气大,才能实现一样,那些随随便便挂到下面的,很快就被收走引火了。” 大姐也许是在寺庙门前卖香烛年头多了,随便说出来的话竟然都很有几分道理。 苗佳走到许愿墙下面,“你说现在还能找到叶颜他们当初的祈愿牌了吗?” 说出这话苗佳自己都不信,看着上面满满的一层层的牌子,足有成百上千了吧。多数是祈求家人平安,升学高中,父母安康,和爱人长长久久的。 “都有落款呢。” “没落款不灵的,菩萨也不知道你是谁啊,写小名都不行,要写真名。” 那大姐插话道,苗佳好笑,就算写了真名的,又有谁实现了呢。 万诚戈当年祈的愿比较实际,只求能发财,叶颜和钟明许的什么愿?长长久久? 想到这,苗佳一愣,回头,“叶颜当初许的愿应该是和钟明有关吧。可钟明已经死了,她还回来还什么愿?” “找的借口而已,她回国又不是真为了还愿。” 苗佳点头,心里的疑惑一闪而过,是啊,自己最近被这案子弄得有些太敏感了。 可同时又不禁想到廖尘宇,当时他许的什么愿呢,和叶颜在一起,还是当一个正常人。 苗佳心里一瞬怅然。 翻找着许愿牌,上面都有落款日期,翻着翻着发现积压在下面的竟还有十年前的,因为在很上面,许愿牌一层又一层,被压在里面的都是年头久的。 因在边角,许是每次收上面的时候都会落下。并且因为那几年兴盛,大概挂上去没多久就被新的压住,所以这么多年字竟然还清晰着。 她一下来了兴致,一点一点往里翻,带着希望,她也不知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毕竟十五年了,怎么可能还有呢。 可就在这时,苗佳垫着脚尖,手翻到很高的位置,看到四五层下面压着的一块牌子角,上面有一个“宇”字。 像是某种预感,她跳起来想揭开上面压的牌子,又看到了日期年份,心中一惊。 可太高了看不清,她一面和自己说也许只是巧合,一面又不死心。 陈立看她这样,索性从后面把她抱了起来,她一惊直接翻开那块牌子,然而就那一眼,苗佳的心脏被击中了。 因为上面日期真的是十五年前,并且写着廖尘宇的全名,许是因太偏太高,所以每年拆牌子的人也没有拆到这,这牌子就这么阴错阳差在角落里呆了很久。 然而,这块牌子被保留不是最让人惊讶的,击中心脏的是祈愿的内容,上面只有一句话,“希望我的妈妈,永远活的开心。” 第185章 推翻 苗佳心一沉,一个惊奇的念头突然在脑中闪现,陈立看她表情不对,抬头也去看那个牌子,顿时皱眉,“他母亲?” 廖尘宇在曾经的祈愿牌上会写母亲,他以为廖尘宇和廖家父母关系一般的。 可马上就意识到不对,苗佳和他几乎同时叫出来,“日期不对。” 说到这打开手机里的资料,祈愿牌落款时间不对,那时候廖母已经病逝,廖尘宇为什么会在廖母死后写这样的话?如果是祈求母亲在天堂过的开心,可为什么要写母亲活的开心。 不对劲。 两人疯了一样开车回队里,像是想印证什么一样在一堆资料里找着。 这个案子,也许遗漏了最关键的点。因为苗佳突然想到廖尘宇在被审问时说的一句话,“我那时才明白,真正爱你的人,不会教唆和裹挟你去犯罪,而是会阻止你的犯罪。” 他这里无意中说了一个词“教唆”,可当时根本没引起注意。 难道是有人教唆了他犯罪,他不是主动犯罪的?廖尘宇不是主动去杀那些人的? 甚至,也许他杀那些人的动机,根本不是因为叶颜。 这个想法冒出来,荒诞极了。苗佳都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之前所有的推理都是错的,一切都是假的。 不不不,不可能。可廖尘宇为什么会在祈愿牌上那样写呢。 在所有人眼中,甚至在廖尘宇整个故事的叙述里,始终只有一个中心,就是叶颜。 少年时滋生的情义,在天性冷漠的缺陷人格中萌芽,不断摸索模仿,不断探究,最后终于成长为一个有血有肉正常的人,却回首看自己曾经犯过的错,成就了狡猾而羞愧的一生。 即便在陈立和乔娜教授偶然间发现,廖尘宇叙述的某处撒谎了的时候,苗佳也从未想过这些案子的诱因和叶颜是无关的。 一切都有迹可循,毕竟在廖尘宇心里,叶颜是非常重要的位置,是他人生的一个重要角色。 可此时此刻,苗佳才意识到,也许这些不过是从一开始廖尘宇就有意营造出来,让他们跳入圈套的思维。 如果说,廖尘宇所说的一切杀人动机都是假的呢? 苗佳不敢置信,拿着资料的手都在发抖。 如果廖尘宇说的一切都是假的,那么,就说通了他为什么会故意引警方入局,将他这个所谓的凶手一步步擒获。因为他希望警方以为这个故事就是这样的。 但这不是故事的全貌。 苗佳想到这,使劲的摇头,不,太可怕了,现在还没证据,一切不过是推测。并且,凶手就是廖尘宇,即便他背后有人教唆他犯罪,但实施者就是他。现在他死了,罪有应得。 可,那个教唆他的人是谁呢? 然而这时,翻找资料的陈立突然停住了手,面前是那份廖尘宇之前为了扣死万诚戈,提供的十五年前的dna鉴定报告。 他和苗佳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苗佳看着廖尘宇的生平,“他从小到大,身边的人有数,如果真的存在一个“母亲”。那个人应该有迹可循才对。” 可并没有。 哪怕陈立找了美国朋友调查的资料里,也没有这样一个附和形象的角色出现过。 “或许是咱们想多了。” 这个所谓的“教唆的母亲”,也许根本不复存在。 苗佳此时倒宁愿廖尘宇这一辈子的错都是因为叶颜。 然而,现实往往总给你一个残酷的答案。 被陈立送去隔壁省的万诚戈和万良骨灰的dna鉴定结果回来了。 可以说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结果证明万诚戈和万良就是亲生父子。 也就是说,廖尘宇之前就是故意陷害万诚戈。而那份dna报告根本不是万诚戈的。 可苗佳有一点疑惑,这个dna是造假的,说明廖尘宇当初真的是想让万诚戈顶罪,那么就推翻了他们对于廖尘宇是故意设计警方抓他的想法。 这是自相矛盾的一点。 可陈立并不这么认为,“廖尘宇是故意的,他当律师这么多年,自然知道骨灰,以现在的鉴定技术也能测出亲缘关系,他就是故意留这一手,让警方更加信服他是被抓到的。 而且,如果这份十五年前的dna报告检测结果,不是万诚戈和廖母的,那又是谁的呢? 廖尘宇没有神机妙算到十五年前,就去做一份假的dna报告为了十五年后吧。” 苗佳心中顿时明了,“队长你的意思是,这份dna报告,实际上是廖尘宇的?” 苗佳倒吸了一口冷气,一个奇异的想法,结合廖尘宇之前话里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细节,和祈愿牌上的话。 以及这份十五年前的鉴定报告。 “难道一直教唆廖尘宇犯罪真的是他亲妈?他找到亲妈了?” “或许说,是他的亲妈回来找他了。当初廖家儿子抱错这事,在派出所闹得沸沸扬扬,街坊邻居都知道了。 我后来去查了记录,又去问了当时负责这个案件的老警察,都说按照医院当时的新生儿管理,那对外地夫妇应该是故意抱错孩子的。而且那对夫妇用的是假身份。可见是有预谋的。” “可什么人要把自己的亲生儿子扔到别人家,而抱走别人的孩子,又不是人贩子,人贩子应该一个不留才对。” 苗佳有些懵。 可无论现在如何猜测,都是在没有任何证据支撑的前提下,甚至没有任何资料显示廖尘宇身边出现过这样一个“亲妈”的形象。 这个人存不存在尚且未知,只是猜测,更别说找出这个人问出真相了。 甚至,苗佳突然悲伤地发现,即便这个所谓教唆犯罪的“亲妈”真的存在,他们的猜错推理都是对的。 现在廖尘宇死了,就算把这个人找到,他们都没有任何证据起诉她教唆了廖尘宇犯罪杀人。 但如果真的存在这样的人,游走于法律边缘,太恐怖了。 苗佳看着已经烂熟于心的资料,有些泄气。 陈立却拍着她的肩鼓励,“只要还有一个疑点都要查下去,哪怕最后无法指证这个人,也要弄清楚事实的真相,这就是警察存在的意义。” 大半夜,两个人在办公室,不知第几次重新翻开被害人资料。 用最笨的排除法,将所有被害人相关人际关系中,附和廖尘宇生母年龄特征的人进行筛选。 “萧赢人际关系主要集中在他的账本,上面的人排除已经死了的,性别年龄不符的,还有大概五个人附和这个所谓‘母亲’的形象。 你记录一下,汪春梅,秦安,陈虹,岳桂环,莫晓晓,刘艳华。” 看到继母的名字并不意外,这一点他们早就知道,苗佳的继母当初就是因借钱做生意失败了,才到安城打工的。 当初打工低血糖晕倒,还是陈瑶好心扶了她一把,那算是刘艳华最狼狈的岁月,也因此和陈瑶相熟了。 但出场那么悲惨的刘艳华,谁能想到后来在安城站稳脚跟,还那么上进。所以苗佳母亲和姥姥以前才特喜欢刘艳华,觉得她就有种不服输的劲。 加上苗佳母亲常年顾家也没个说话的人,刘艳华又是人生地不熟,一来二去两个人就成了很好的朋友。 后来刘艳华找到工作,越来越好了,也常来家里。 其实苗佳小时候就很喜欢刘艳华,只是后来她和父亲的事让苗佳有些年接受不了罢了。苗佳想到此摇摇头,收回思绪一一记下。 陈立之后又接着说其他受害者的人际关系,也是按照年龄和性别,排除了一些无关的人。 李丽身边就一个相符的,面包店的老板娘。 然后是洪伟,洪伟因当时还是学生,所以从父母入手,但他父母都很普通,也就洪伟他爸是户籍窗口的小领导,平时接触的人可能多一些。 再就是程连发,冯大海,开店的接触人多,无法预估。之后就是陈瑶。 “我妈没什么朋友,除了艳华阿姨,她几乎不和人怎么接触。” 之后叶小梅,护士,大多数是纺织厂和医院的一些人。 最后楚鹏飞,实在想不透楚鹏飞到底怎么回事,毕竟小护士和楚鹏飞都是在廖尘宇非常着急的情况下杀的。 其实按廖尘宇之前的解释,是因叶颜或者他的泄愤杀人,都说的通。 若是安在一个虚拟的所谓背后教唆的主使身上,反而说不通了。 “或许变换一个思维呢。比如,乔娜教授所说的,廖尘宇可能说谎的几个点。” 陈立画出乔娜教授所说的点,将录像重新调过来看,大概就是在说李丽程连发,尤其是小护士的时候,乔娜教授觉得廖尘宇的眼神动作最心虚。 “所以杀小护士并不是像他说的那样,护士曾经在烧伤科对他出言不逊,所以他心生怨恨。” 其实陈立一直觉得这一点动机站不住脚,小护士死的非常匆忙,要知道廖尘宇第二天就坐火车去京城参赛了,为什么在前一晚临时杀人,肯定是着急。 那会不会是,小术士曾经看到过他那个所谓“母亲”? 毕竟如果在外面,廖尘宇和一个女人在一块不会被人在意,但当时他在医院照顾廖母,护士们自然知道他的母亲是谁,所以如果又出现了一个母亲的形象,一定会被关注的。 可查看小护士的走访资料,和周围人口供,还是没有任何收获。 陈立都有些头疼了,可他还是不准备放弃。 看向眼睛都熬红了的苗佳,有些心疼示意她回去休息吧。说自己会叫美国的朋友再跟进那边的信息。 苗佳皱眉,“在美国我觉得不太可能。那个人难道跟着去美国了?廖尘宇要是以前那个样子,被人当做傀儡还好。可他后来应该是有了可依托的感情,未必愿意再被支配。所以我到觉得如果这个母亲真的存在,说不定廖尘宇当年出国,就是为了躲这个人呢?” 苗佳胡乱猜测着。 但不管如何,目前为止,全都是猜测而已。 此时天都亮了,陈立叫她一起去食堂吃早饭,苗佳拒绝了,她一晚上没睡头疼。 翻开手机发现昨晚艳华阿姨给她发的信息,说是案子破了,叫她有空回家吃饭,快到陈瑶的生日了,说要在家祭拜一下。 第186章 陈河的证词 陈瑶是生日那天出的事,一直是苗志新心里的痛。 以至于后来这么多年,一到陈瑶生日,苗志新就将自己关在房间不见人,苗佳和父亲吵过几次,最后也妥协了。 她不是不明白父亲自责到无法面对的心,但她做不到忽视母亲的生日,哪怕母亲已经死了。 每次都是苗佳一个人抹着眼泪给母亲过生日,对着母亲的照片说话,后来艳华阿姨发现了,就和她一起。 艳华阿姨甚至会在陈瑶生日时买一个蛋糕,送上母亲最喜欢的向日葵。叫苗佳到餐厅,摆上母亲的生活照,两人默默点蜡烛,吹蜡烛。 苗佳那些年也是因此对刘艳华转变了态度,渐渐接受了她和父亲在一起的事实。 此时苗佳看着手机短信,索性打了个车直接回家。只是,她忘记看时间了,出发的时候正好赶上早高峰,有些堵。 司机倒不着急,计价器嗖嗖蹦还挺开心的,广播里放着朝气蓬勃的《让我们荡起双桨》。 司机师傅大概也被堵的无聊,就和苗佳开启闲聊模式,问她是不是还大学没毕业,苗佳说自己都工作几年了。 师傅就自顾自说起了自己的孩子,“上高中了,现在孩子都脆弱,动不动就抑郁,学习压力大。现在多好的学习条件啊,都不珍惜。 他们同学因为模拟考成绩不好,在学校一顿发疯,被父母送去了精神科一周才回来。” 司机满嘴都是对现在孩子矫情的不满。 苗佳本不想搭话,一晚没睡头疼的厉害,可司机师傅说的兴致勃勃,她就随便敷衍着,“现在学生和以前不一样,压力确实大。而且不一定是学习,许是吓到了。” “现在还能被什么吓到,都相信科学,我看啊,就是逃避学习。” 苗佳听着这话不舒服,想反驳,可怎么觉得这个故事这么熟,自己几乎本能的就想到了“被吓到”。 想了想,最近自己接触的只有这一个案子,是之前万诚戈那个同学,对,陈河。 万诚戈还怀疑过陈河是刨锛者,警方跟进过,陈河现在好像还在疗养院呆着呢。 苗佳不知怎么想的,看前面还堵着,一时半会动不了,除非从旁边小道拐弯,但从这绕路要多花二十多块钱。 索性,“师傅,不去那了,你给我从旁边改道吧,送我去郊区精神疗养院。” 苗佳就是临时起意,改道来看陈河。之前陈河这条线是有专人查的,她看过资料以及陈河口述的东西,没有太大价值。 但毕竟现在了解廖尘宇的人,还活着的不多了,她就想碰碰运气。 正好疗养院说,今天陈河的母亲来看他了。 苗佳在门外玻璃窗朝里看,陈河比想的要老很多,明明和万诚戈他们差不多的年纪,头发却花白了,形容枯槁消瘦极了,此时坐在窗边拿着本子和水彩笔画画。 旁边陈河的母亲在帮他整理衣服。 陈河当年被吓到,实际后来好转了,可又复发,到现在人都不认识了,哪个父母都受不了。陈河母亲背影佝偻,头发全白,可还是在悉心照顾着自己的儿子。可脸上能看出这些年被命运折磨的痕迹。 护士敲门进去说了来意,那个老人站起来和苗佳打招呼,倒让苗佳有几分不好意思了,只说上次询问的结果还有些遗漏,所以来亲自问问。 陈河母亲叹着气摸着儿子的头,眼中无奈,“若说我们家,也算是刨锛案的受害者吧。 我这儿子好端端的,变成这样,当初怎么就去玩那种游戏。怎么偏偏只有他这样。” “之前诊断记录说好转了,可后来怎么又加重了。” “谁知道呢。” 陈河母亲无奈的摇头,“本以为那段日子过了,将来我们小河越来越好,就算豁出我这条命只要让我儿子好就行,可惜啊,命运作弄,让小河这辈子受这么多罪。他还年轻,人生那么长,以后我要没了,他怎么办呢。” “他后来再犯病前有什么诱因吗,比如他又被什么吓到了。” 其实这些苗佳没有必要问,但场面太尴尬只好找着话题,他母亲也不知道,只说一天傍晚出去买饭,还帮同学带第二天吃的面包牛奶呢,好好的,结果当天晚上就发病了。 陈河母亲当时还去学校里问了,但众人冷漠,只觉得这是一个疯儿子,又来个疯母亲,哪有人会真的解答她,只会敬而远之罢了。 “小河考上的大学虽不怎么好,但在本地,每周末都回家吃饭,他很乖的,我问他在学校怎么样,他都说挺好的,宿舍相处的也好。 按理来说没什么发病诱因的,医生当时怀疑他可能又是受到什么刺激,或者误食了含有精神干扰类的药物。可小河平时维生素片都不爱吃,能吃什么药。唉,总之,大概就是命。” 苗佳也跟着叹息。 房间安静,苗佳去看陈河手的画,旁边还有很多已经画好的。 画的内容都差不多,要么是一个单人的大波浪的女人,要么是大波浪女人脚边有个小孩,很潦草,脸都被乱线图黑了。 “这个是谁啊。”苗佳指着画里的人 陈河没回答。 苗佳拿过水彩笔想帮他涂色。 结果陈河把画挪走了,“不是黄色。” “那是什么颜色。” 陈河似乎很害怕,小声地在她耳边,“那个女魔是红衣服的,红衣服的是厉害的恶鬼,随时随地都在四处监视我,我不能和你多说。她会发现我的,我就死定了。她说过会看着我的。” 苗佳有些尴尬。 想和他再沟通过一下,拿了红色想帮他涂色。 陈河则惊恐的,“都告诉你了,要是暴露她的身份,你不想活了。” “她到底什么身份呢?” “就是女魔鬼。” 苗佳无奈的,甚至怀疑自己和他对话又到底有什么意义,站起来想走。 结果这时陈河突然抓住了她衣服一角,盯着上面的图案。 苗佳穿的便装,但里面的小衫是警队的,纯白,边角有标志。 “你是警察?”陈河问道。 “对。”苗佳有些惊讶,重新蹲下来,“你认得?” 陈河像小孩子一样点头,但同时又害怕的看着四周,紧张的抓着她,“我差一点就去你们那了,可还没到门口就被女鬼抓回去了,她不让我告诉任何人,所以我不敢告诉警察。” 苗佳皱眉,“那你告诉我,这个女魔鬼是谁?是她把你吓成这样的吗?” 可陈河又低下头不出声了。 苗佳指着女魔脚下的小人,“那这是谁?” “这是我同学。” 陈河的回答出乎意料。 “你同学谁啊?” 陈河又不出声了。 苗佳看看时间觉得不应再耽误了,她早饭没吃现在头很晕,索性直奔主题,“你记得你的同学,廖尘宇吗?” 陈河低着头,没有任何反应。 “那你记得你高中哪个同学?”她决定试一试,“叶颜?万诚戈?钟明?廖尘宇?” 陈河还是没有反应。 看来今天是徒劳了。 苗佳叹了口气起身,和陈河母亲告别。 只没想到她刚要走,陈河就突然冲过来,把手里的画本塞给她,小声的,指着画中女魔脚下的小人,“这个就是廖尘宇,我把他藏在画里了,还有那个女人,我把他们都藏在画里,这样他们就不会伤害我的家人了。” 苗佳心一沉,“你说什么?” 陈河说着有些害怕的,捂着头,“要来了,女魔鬼来了,说让我闭嘴,否则就杀了我全家。” 陈河母亲赶紧过来,“你这又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 但陈河已经发疯哭了起来,苗佳却心跳如鼓,仿佛一下抓到了什么,看着他的眼睛,“陈河你告诉我,画里这个女的到底是谁,廖尘宇旁边的是谁?” “她是女魔,红色衣服的女魔,她要杀了我,我答应过不能说的,我不能说。” “那你告诉我,这个女的在哪看到的?” 可陈河已经发了疯,陈母哭泣着,推开苗佳大叫着医生护士。 苗佳却不死心,拉住发疯的陈河,“告诉我,这个人是谁,她和廖尘宇在一块对吗,在哪看见的,你在哪看见他们在一块?” “在医院,在医院,她不让我说,我看到了她和宇在一块,拉着廖尘宇的手,她血盆大口,要吃了他,是魔鬼,吃人的魔鬼。”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 可这时医生已经冲进来,将她推了出去,并且严厉呵斥了苗佳。而苗佳此时跌在走廊上,大量的信息在脑子里快速翻转。 她颤抖着捡起地上的画本,那上面一页一页足足五六幅。全都是魔女和小孩。 要波浪的头发,红色的裙子,那个年代这么穿的可很少,大多是下岗工人,都只穿黑蓝的衣服。 可这幅打扮似乎又很熟悉,她在哪看到过呢。 苗佳的心在抖,直到翻到最后一张画,依然是女魔和小孩,只是这一张像被陈河故意藏在最下面一样,内容也最多,不单有两个人物,还有凌乱的背景。看不出是哪里,但左上角的十字还有针头,是医院吗? 最重要的,这张图上魔女手里,似乎还多了一朵花。 中间横横竖竖画着,乍一看,很像一朵向日葵。 第187章 她还在演戏 医院里的向日葵?这画面勾起了苗佳最深的记忆。 她心里一抖,本能摇着头,可怀疑在心里不断蔓延,匆忙的找出手机里的资料。 越看越心惊,同时激动的几乎颤抖,“怎么会呢?” 可往事一幕幕在褪色的记忆中重播出来,因为陈瑶的去世让她都不愿意再回忆高中前的所有经历,这么多年的淡忘,苗佳以为都记不清了。 可此时此刻,那些细枝末节,那些无意中的画面都跳了出来,一条一条和案子细节对上。 “小瑶,我在造纸厂一天都不抵他们在西点铺半天的钱。”刘艳华找了份造纸厂的临时工工作,可总不满意,来苗佳家里的时候时常和陈瑶抱怨。 “面包店工作是很好啊,好多人想去呢,你这形象去面试当店员肯定没问题。” “去了,人家不要,说我年纪大,我照那些小姑娘差什么,不就卖面包,还看年纪。”刘艳华不服气的。 还有那些碎片的,刘艳华的话,“小瑶我应聘到面包房了,每天卖不完的面包,我拿给你们吃啊。” “我去上户口了,那个人非让我回老家开证明,那么远我怎么开啊。真是不讲理。就是卡我,不想给我办。” “别提了,我之前认识那个姓程的就是个骗子,根本不是真心想娶我,他有老婆的。别看店开的大,人怂的厉害,算了算了。” 刘艳华喜欢在一天工作结束后拿着吃的来家里,一边帮姥姥和陈瑶摘菜,一边说着她外面的新鲜事。 苗佳那时候在屋里写作业,一抬头就能从窗子看到厨房里三个女人在家长里短,刘艳华大嗓门,笑声总是最大。 “还是羡慕你,小瑶,你这老公多好啊,虽然忙一些,但哪个好男人不以事业为重,该对你好的时候都对你好了,不知道我多羡慕你。” 无数记忆碎片涌现,似乎一条一条切合,苗佳浑身发抖,恐惧占领了她的大脑,然而就在这时她手机响了,竟然是陈立,她慌张平复着自己的心情接起来,陈立在那边,“查到东西了。” 原来陈立美国的朋友,查到了点相关信息。 之前只查他们在美国的工作生活,所以这一点并没多在意,这次几乎就是为了找附合“母亲”形象的人,看廖尘宇都和谁接触过,但结果也让人失望,似乎并没有这样的人出现过,只找到了一张照片,在红灯区附近拍到的,廖尘宇和一个女人。 “红灯区那边摄像死角太多,只拍到他从里面出来,还是个侧面。但拍到了一个带帽子,一看就是华人的女人。身材虽然保持的很好,但依稀从打扮上能看出有些年纪了。” 陈立将照片传给了苗佳。“照片上只拍到女人的背影,似乎在和廖尘宇说话。但不排除只是游客,看到国人问路。” 可当苗佳打开这张照片。 却被那条橘色的纱巾吸引,多么眼熟。 而更眼熟的,是在这张照片里这个女人身后不远处一个橱窗,放着一排,精致的水晶旋转木马。 而礼品店的招牌,粉红色扎眼的店名,刺痛着苗佳的双眼。 苗佳回到宿舍,颤抖着看着床头上那精巧的水晶小摆件,又看着手机里的照片,眼前逐渐模糊。 陈立的短信一条一条进来,她打开看,陈立说决定还是从杨志刚那下手,不管画面里的女人是否和廖尘宇有关,杨志刚那么多年在国外一定知道,而且陈立觉得,杨志刚上次被问话的时候反应很奇怪,肯定还有没说的事。还叫苗佳一起去见杨志刚。 而苗佳在床边坐了很久,久到陈立一直给她发信息问她为什么不回电话,还说已经要进去审问杨志刚了,叫她有空回电话。 苗佳深吸一口气,只给陈立回了条信息,就关机,直接打车回了家。 一路上,她的思绪不知飘到多远,迷迷蒙蒙,甚至不知自己是否醒着。她脑子里的记忆混乱,大多是母亲的画面。 母亲给她缝制的新棉裤,给她织的绒线毛衣,冬天领着她去给值班的父亲送饭。 苗佳极度崩溃,她咬着嘴唇强忍着内心的翻腾与愧疚。 这一路真长啊,长到车子停下的时候,天都暗了,不知是天黑的早了,还是天空乌云密布。 司机师傅叫了她好几声,她才缓过神来,付了钱下车。 站在自家楼下看楼上亮着灯,阳台上永远花瓶里插着一只向日葵,这一刻,几乎让她血液翻涌,曾以为的温情,此时凉到了骨子里。 曾觉得多温暖,这一刻就有多恶心。 苗佳几乎全身颤抖,甚至不知自己如何上的楼。 刘艳华来开门,嘴里还念叨着,“来了来了,你不是刚出去吗,怎么这么快,又忘带什么了?” 一开门看到苗佳,似乎很意外,“佳佳回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忙活着给她倒水,念叨着,“怎么没打电话说一声?你没回我信息,我以为你要晚些时候过来。还好东西都是现成的,明天是你妈妈生日,我和你爸买了好些东西,还冲洗了你妈妈以前最喜欢的一张照片,买了供果,到时候好好祭拜一下你妈妈,告诉她,佳佳替她报仇了,抓到了凶手。” 刘艳华满眼真诚的说着。 苗佳没出声,呆呆的站在客厅里。 刘艳华半晌才回过神,抬头看她,“怎么了,佳佳,脸色怎么这么不好?是最近太累了吗,你们队里不是说放假了,不要那么拼,女孩子要好好保养的。” 可苗佳充耳不闻,直勾勾看着客厅墙边临时被放置的小桌子,贴心的铺着白桌布,母亲的照片已经摆在上面,旁边还有苹果和桃子,花瓶里还有向日葵。 苗佳瞪着眼走过去,抚摸着母亲的相框。 刘艳华以为她是触景生情,安慰着,“你妈妈在天之灵,知道你现在这么好,也会开心的。” 说着眼眶也发红,看看表,“吃饭了吗?你脸色太不好了,最近一定是没吃好,家里都是现成的,我这就给你炒两个菜去。” “不必了。” 苗佳突然开口,声音极冷,刘艳华身形一顿,微微皱眉看向她,张嘴想问她到底哪里不舒服。 苗佳却依然看着母亲的相框,“我爸呢?” “你爸啊,刚出去,他说要去小市场买点老鼠药,楼下不是小花园提倡分区绿化吗,社区弄得,可以报名。我和你爸就要了一块种点菜,可种的西红柿都被老鼠给啃了。 你爸就想去买点药,不过你放心啊,社区都放了高栅栏隔开,不怕小区里的宠物狗吃了。” 刘艳华絮絮叨叨的说着。 此时她也感觉到了苗佳的不对劲,过去想拉她坐下,但苗佳一把甩开。 “你究竟怎么了佳佳?” 苗佳控制不住的发抖,直视着刘艳华,“想听个故事吗?” 刘艳华没等反驳,苗佳就盯着她的眼睛,想从她身上看出别的灵魂,这么多年,怎么就没有怀疑过身边这个女人。 “一个女人,年轻时生下一个男孩,放在了别人家的保温床上。不知道她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拐走别人的孩子,把自己的儿子留在别人家。可多年后,她又重新回来了,找到自己的亲生儿子,花言巧语也好,什么也好,给那个没有得到过真正亲情的男孩洗脑。 那个男孩本就天生情感缺失,女人一拿捏一个准,因为那是她的儿子。若是那女人凡事有一丝正常人的情感和良心,也不会干出那些事,不会当初抛下亲生儿子,更不会多年后又教唆自己的儿子杀人。 我真的很好奇啊,她当年都和自己的儿子说了什么,能让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一个接一个的杀人。 更不明白,她杀那些人究竟是为什么?是深仇大恨吗?不一定吧。” 苗佳声音凄厉,一开始刘艳华还疑惑,后来震惊,再到不可置信。 即便刘艳华掩饰的很好,可手指的颤抖已经出卖了她。 苗佳忍不住笑了出来,笑的满脸绝望。 “艳华阿姨,你一直那么聪明,你来告诉我,她究竟为什么要杀那些人。那些甚至和她只打过一次照面的人?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杀她的好朋友,那个全家都把她当做亲人的朋友。我更不明白这么多年她鸠占鹊巢,还假惺惺的怀念那个朋友,良心没有痛过吗,午夜梦回的时候有没有怕过。 你说啊,艳华阿姨,你来告诉我,告诉我答案。” “佳佳,你究竟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到底怎么了?” “听不懂?你到今天还能这副表情。” 苗佳不可思议的摇着头,眼泪不断地流下,滴在桌面上,她伸手抚摸母亲的照片,只觉得悲痛万分。 “还要装下去吗?” 苗佳打开手机,里面无数信息跳出来她也没管,直接翻出那张照片递到刘艳华面前。 后者瞳孔瞬间放大,但同时攥紧了拳头,“这,这能说明什么?” 第188章 变脸 “这照片中的人你认识对吧?这衣服,你敢说这不是你,还有礼品店里的东西,我竟然还当宝贝一样的放在床头那么久。 我早该看穿你才是,这里是红灯区,艳华阿姨。你们合唱团去的是市中心,根本没去过这样的街道,是你私自去的对吗。 不然你钱包被抢的时候,怎么不报警?我来之前已经打电话给老年大学当时和你一起出国的阿姨们了,她们根本没人钱包被抢,只有你一个人钱包被抢了,因为只有你一个人离开了队伍,有一天比赛没去,说不舒服留在了房间里。 实际上你就是私自去见了一个人,廖尘宇。啊不,不只你一个,还有那个好心的中途回去照顾你的阿姨,可她后来回国就意外死掉了。我猜,是她看到你溜出去,跟上了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一幕,所以你不放心,回来就灭了口吧。” “你究竟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你心里清楚。你是廖尘宇的亲生母亲,对吗?廖尘宇杀那些人根本不像他说的那样因为叶颜,而是因为你。” 刘艳华攥着拳头,被苗佳目光看的,不断躲避,“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我的丈夫儿子早都死了,这一点你们知道的。 我办户口的时候也是陈瑶陪我去的,我哪骗过你们,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怎么可能是我的儿子。这张照片,照片上是我,我承认,但我只是问个路。” “到现在你还要撒谎吗,我真的不明白,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突然发觉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你,刘艳华,你表面上热心肠,实际是个令人不寒而栗的杀人魔,所有人都是你要杀的。 你这中间不断地教唆廖尘宇,不断地给他出主意,以爱的名义操控他,不过是为了满足你各种利益。 我猜,这些人也都是你精心挑选的吧,说不得,钟怀隐等人也是你算计在其中的吧。你操控廖尘宇这个傀儡,你才是背后真正的决策者。 你最后手上滴血不沾,却铲除了所有你想要除掉的人,达到你所要达到的一切目的。 真狠啊,凡是看到过窥探过你和廖尘宇之间秘密的人,你都快而狠的除掉,死的死,疯的疯。” 苗佳流着泪狂笑,绝望的鼓掌,“你真是厉害啊。你说话啊,你不是很厉害吗,现在为什么不回答,你说话啊。” 说着拿起母亲照片旁的花瓶狠狠朝她扔过去。 刘艳华本能一躲,可到底年岁大了,绊倒在桌角,直接摔倒,而花瓶碎裂,溅起的碎玻璃划破她的耳垂。 疼痛感让低着头的刘艳华,忍不住“嘶”了一声。 苗佳愤怒的要过去动手,可还没走两步,低垂着眼睑的刘艳华却突然笑出了声,随即抬头。 再抬起头的刘艳华,眼神的变化让苗佳瞬间不寒而栗,因为她的目光表情像换了个人。不再是平时柔和的,永远带着关怀和爱意的目光,此时双眸微眯,淡淡的却透出刺骨的冷意,仿佛一瞬间灵魂换成了一只嗜血的豹子,耳垂被划出血,她蹙眉伸手去抚摸。 似乎很痛,然后就将沾了血的手指放在嘴里,嘲讽的冷笑,“苗佳,你还让我说什么?你这不都猜到了吗?” 苗佳一晃,瞪着眼几乎没站住,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可那又怎么样呢。” 刘艳华像是终于不耐烦的摘下了面具,站起来坐在凳子上,甚至还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条斯理的喝着,“你能指证我吗?” 不等苗佳说话,“换句话说,你现在手里有什么证据?” “你,你承认了。” “都到这种时候了,有什么不好承认的。但你有几点猜错了,要我纠正一下吗?” 刘艳华讽刺一笑,“老年大学合唱团那个老太太不是我动得手,但她确实在美国时跟在我身后,不小心看到我去红灯区见一个人。其实我早说不要选在那种地方,在市中心随便找个咖啡馆就好,可廖尘宇害怕,躲躲藏藏,真不像我儿子。 这些年越发不像了,唯唯诺诺,做事也没以前干脆,非要找那种觉得保险的地方,摄像头少又如何,不还是被人拍到,真是没用的东西。 那个老太太回国后一直问我那天见得什么人,为什么去那边,我说去买东西,她又不信,不过她可没怀疑我是去见儿子,她那个脑子也猜不到,那老太太以为我是去倒卖了违禁品,还想着举报我。整天恍恍惚惚的,才会踩空摔死。这点我得纠正一下,不是我杀的人,我可不承认。 其实细想来,我手上没有命案呢,都是廖尘宇动的手。所以说什么我是凶手,不成立的。苗佳,你是警察,你们警察不是该讲证据吗?你现在没任何证据说我杀人,更没证据说我操纵别人犯罪,真的可笑至极,看来你还是太嫩。 不过我倒想知道,单凭这张照片就怀疑我了,不是吧?再说说,我到好奇的很。” 刘艳华翘着二郎腿,先头那眼神中的惊慌,似乎也只是她的一种伪装而已。 而这样的刘艳华对苗佳来说相当陌生。 苗佳颤抖着,咬破了舌尖才找回自己的理智,拿出怀里那张陈河的画,此时已经皱巴巴的,“陈河,变成这个样子是你害的吧。” “可以这么说,他妈妈带着他去医院治病,不小心看到了我和廖尘宇,他倒是个聪明的没来问,他要当时就问了,早就成为刨锛案其中一个死者了,也许陈河当时是被吓到了,根本没在意吧。 但这孩子记忆力好,后来,那时候都几几年了,哦,就是我在学校附近盘下来面包店那年,他来买面包认出了我,就顺口问我是不是认识廖尘宇,然后我就送了他一个特殊的面包。” “特殊的面包?” 苗佳想到陈河母亲说,主治医生认为陈河可能吃了一些精神类药物的事。 随即又想到陈立在美国那边找来的资料,说杨志刚之前的皮包公司,在国内外倒卖糖果,可能是一种违禁药品。 一下想通了什么,瞪着眼睛不可思议,“你?你之前有几年去南方做生意,你究竟做的是什么?” 那几年刘艳华做生意到南方去,说是做食品加工,此时想来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刘艳华哈哈大笑,“廖尘宇那小子以为带着叶颜出国就能逃出我的控制,真是翅膀硬了,他是我生的,这辈子都该为我所用。竟然还想有什么自己的人生。他的命都是我给的,小时候求我对他笑一下就能为我杀个人,怎么大一点了,就那么不听话了。 你以为我想做那种药丸吗,我也不过是想拴住这孩子。我和他说他要不管我,我就去自首,到时候我死了,他也好不了,叶颜也别想好过,大家到时候一起完蛋。那孩子从小就听我的。 可就叶颜那个狐狸精,本来廖尘宇一开始很配合的,从叶颜治疗精神疾病的药物里提取成分,合成兴奋剂,可正经兴奋剂能赚几个钱,走官方还麻烦,不如就做点别的,南方那边很多人做的,我这个成份来源不容易被人发现,因为都是常见的药物可提取,合成想要的效果,我可有个化学天才儿子呢。 廖尘宇的弱点我知道,我拿捏几下他就帮我做了这生意,但他害怕被叶颜知道,就让阿平出面开公司,那个阿平死心眼,廖尘宇帮他报了他姐姐的仇,他就死心塌地的当狗。 这都不重要,我说了,我根本不是为了什么钱,我想要钱有的是办法,我就是为了不和我儿子断了联系,就是要把大家拴在一起,凭什么我的儿子要被那个女人抢走。廖尘宇还瞒着她,这点我最不痛快。 她捏着我的儿子,我手上也有她的朋友,那个宁馨,记得吧。”刘艳华嘲讽一笑。 苗佳心一沉,她记得,那个当年躲在她家的女孩,现在想来一定是刘艳华当时威胁了宁馨。 “你把那个小姑娘怎么了?” “没怎么,这种背后什么人都没有的小姑娘最好拿捏,我就骗她我是叶颜的长辈,我会帮她的。哈哈哈哈。我就是要叶颜难受,她捏着我儿子不放,她的朋友就要受更大的罪。不过。” 说到这刘艳华似乎很不开心,“不过,叶颜是真厉害啊,她和廖尘宇还是把那个宁馨给弄走了。 叶颜也发现我儿子在帮我做生意的事,就哭闹着不让他干了,还让我儿子和我断了联系。 所以我只好自己拿以前的配方研究,给陈河吃的也不过是未成功的药品而已。不过确实没廖尘宇不行,后来生意也就没了,我只能回到你爸身边,本来我也是好意,想给你和你爸更好的生活,我都是为这个家。” 刘艳华眼神锐利,“怎么不领情啊,也是,这世界上不领情的太多了。 最后连我儿子都不领我的情,我明明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可他偏离我远远的,都是因为那个叶颜。 我这辈子最失策的就是让那个叶颜活着,本以为可以用她拴住小宇,可没想到,最后却成了失去的开始。” 说到这里,刘艳华变态的目光突然有些怅然。 第189章 真实动机 据刘艳华回忆,她生活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从小受父母嫌弃,十几岁就出去打工。她和廖尘宇一样感知不到何为情感,只能模仿着别人,因为知道只有正常才不会被人厌弃,才能找到工作吃饱肚子。 十七八岁的时候,刘艳华遇到了一个男人。男人花言巧语,她以为那叫幸福。可惜,好景不长,那男人得手后像变了个人似的,喝酒打人。 刘艳华打不过,连夜就跑掉了。 可她不知跑路的时候已经怀了孩子,就是廖尘宇。 她不敢南下,只能一路北上,怕那男人找过来。 后来在路上她又遇到一个男人,对她无微不至,甚至不嫌弃她是个大肚子的女人,只说会把她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刘艳华又信了。 可这男人没本事,一路上都在小偷小摸,其实刘艳华那时就有所怀疑,但她肚子太大没办法,也有没钱,只能偷了那男人的钱想再次跑,可被发现了,跑的路上跌倒,醒来已经在医院。 那个男的警告她别声张,说要不是她这一跤,根本不用来医院。他只要孩子,只要生下给他,他就放她走。 还说刘艳华要是愿意和他一起干,到时候偷几个医院的孩子,他们一起卖了换钱,可以不卖她的孩子。反正她住院登记的信息都是假的。 刘艳华那时才知道他就是个人贩子。 其实那男人没有必要威胁她,刘艳华原本也没想留下自己的儿子,至于别人的孩子,她更不在乎。 但她不想让那个男人带自己儿子走,穷乡僻壤的地方她小时候呆够了。 刘艳华虽没有情感,可当儿子出生,一种莫名的牵绊让她一瞬间有了新的体验,很微妙的情感连接。 在医院里,其他产妇身边,家人陪着,亲人来看,床头柜上堆满了水果点心。而刘艳华身边空荡的什么都没有,这种对比,让她意识到了什么。 所以那天晚上她做了个决定,半夜溜出去把自己的儿子和隔壁病房那对姓廖人家的孩子换了位置。 她知道那个人贩子,很快就会找借口把她的孩子领走,这么大个医院这么多人,人贩子很难抱走别的孩子,但护士大夫都以为他是自己儿子的父亲,所以他要找借口领走儿子,非常容易。 这个人贩子一路跟着她,也不过就看她是孕妇,看她能不能生出儿子,不过是想要她的孩子卖到山区,给人家延续香火。 果然,第二天,医生来和刘艳华说,她丈夫把孩子带走了。刘艳华那时知道也是自己该走的时候了。 而她这一走,就是十几年。 等她再回来安城,和想的不一样,她的儿子没有如她幻想那般在一个正常的家庭里,过着她曾经无数次向往的温暖的日子。 刘艳华那一刻是愤怒的。愤怒廖家一门都不知好歹,更愤恨命运,为什么她的儿子也要承受,她曾经遭过的白眼和冷漠。 于是她找到了廖尘宇,告诉他,她是他的亲生母亲。 廖尘宇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设定,甚至很开心。 “那样的孩子,我太了解,我知道我根本不需要多解释,他就能接受,因为我像他那么大的时候,和他一样。” “那他就信你是他母亲。”苗佳记得那个dna检测是后来的时间做的。 “单凭这个他就信了。”刘艳华撸起袖子,臂弯处有一块红胎记。“我儿子身上胎记和我一模一样。后来做了dna检测是因为他有了自己的意识,不希望我是他母亲,才去做的,可笑吧。但一开始单凭这个就可以。” “然后你就开始操控他。” “不不不,我不喜欢操控这个词,怎么能叫操控,是他在讨好我,他怕我离开他,我可是他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苗佳不可思议,“你就用亲人的名义让他杀人,先杀的萧赢对吗。因为你欠了钱。” “在萧赢之前就有,我一个漂亮女人孤身在路上,难免被人惦记,母亲被人欺负,儿子自然要出手。只是那时候你们警方都以为意外而已,因为那时他还不会刨锛儿。要说来,一切都还是从叶颜开始的。” 刘艳华讽刺一笑,“廖尘宇心里喜欢一个小姑娘,我看的出来,只是他不知道什么叫喜欢而已,他那时还太年轻,没有经历过。他就是喜欢跟在人家后头。 我深知这孩子一旦长大了懂得多了,便不好把控。我告诉他和叶颜不是一类人,死了这条心吧,可那孩子就很犟,还是跟着。 我原本想着,慢慢他就知道自己和别人的不同了,那些正常人怎么会喜欢我们这样的人,在他没有学会伪装之前,根本得不到别人的喜爱。 可没想到,那个小姑娘竟然杀了她继父。廖尘宇就以为自己找到了同类,高兴地来和我说。 我还不死心,我和他说,叶颜是有精神疾病和你不一样,她杀了人都忘记了,你要真觉得是同类,就提醒提醒她。 所以之后他除掉的每一个人,都用的刨锛儿的方式,就是为了提醒那个女孩子,以证明他们是同类,真是傻得可以。” “萧赢不必说,是你欠了他钱,其他人呢。比如李丽,仅仅因为面包店吗。” 苗佳记得当时面包店店员是很好的工作,可有年龄限制,但李丽死后,那家店生意就不好了,也不好招员工了。 刘艳华自然就应聘上了,之后经常带没卖完的面包去陈瑶家。 “不杀李丽不行,除了我想要那个工作外,还有个原因,就是我以前的男人,廖尘宇的亲爸。没想到啊,他竟然也在安城。” “什么意思?” “在面包店的时候,我看到了李丽的丈夫,真是巧,那男人就是廖尘宇的生父。 那男人也看到我了,认出我了。这个人的存在太影响我和我儿子之间的关系了,可我想除掉他,我自己不好动手,也不敢让廖尘宇去动手,谁知道他死前会不会和儿子说什么。我不能让廖尘宇知道那是他父亲。 那孩子我一个妈就言听计从,再来个爸,我岂不是什么都没有了。所以呢,我那天就骗男人出来叙旧,然后在路口推了他一把。 谁知道这么寸,我们约的那个饭店就在廖家附近,当天正好廖父开着出租车出来,直接就把那男人撞死了。 至于李丽,大概她丈夫死前和她说过我吧,找了我两回,我就想把事引到廖家去,谁想到那个李丽比我想的聪明,还找我,我就只好把她约出来,让廖尘宇干掉她了。” 刘艳华说的云淡风轻。 苗佳声音都在抖,觉得这些理由都太不可思议了,“那洪伟呢,他还是个学生,和你有什么过节。” “我办户口的时候,那孩子在学校不老实,学校不停地给他爸打电话,他爸那个办事的,本就卡我,这一接电话,更是把我晾半天。我这户口办了好久都下不来,佳佳你又不是不知道。当时我为了办这个多耽误事,白白的让阿瑶陪我去了好几趟。” “你就因为一个户口,就把他儿子杀了?” “很难理解吗?我觉得很好理解吧,他办事慢,是因为儿子的事总让他烦心,我不过是帮他解决麻烦而已。你们这些人总是抱怨这个抱怨那个,我帮着解决了,还不领情。” “你简直丧心病狂,那程连发呢?还有冯大海。” “我和程连发好过,可他怕老婆,没意思,就是一个只会说花言巧语的男人,死了就死了。冯大海也是,想得到我的时候说的天花乱坠,其实没几个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倒不求这男人多大富大贵,就求个真心对我,怎么就那么难。这世界上的好男人太少了,很少有人像你妈妈陈瑶那么好命的。”看书溂 “所以,所以你杀了我妈妈,是因为我爸?” 苗佳几乎站不住,瞪着眼睛,满眼不可置信,“你简直就是个疯子。” 第190章 审判 “你姥姥总抱怨你爸工作忙,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在我看来你爸爸多好,是我见过这么多男人中最好的,永远不撒谎,就算忙也对老婆言听计从。 还有你,聪明伶俐。你们一家三口的画面,简直就是我曾经最向往的日子。我曾也想给廖尘宇这样的环境,可惜他没有那个命。 我当时就想啊,我还年轻,人生那么长,我得努力啊,幸福是自己争取的,我想要的东西都要争取。” “可你不能犯罪啊。” “我犯什么罪了,人是我杀的吗?哈哈哈哈,我手上可从来没沾过血呢。” “所以小护士也是在医院看到你了,还有楚鹏飞,你就让廖尘宇动手了,对吗?” “那个时候,这孩子就已经不听话了。” 刘艳华眼神中有一丝无奈,“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可能那时候我专注于你爸爸,忽略了他吧,廖尘宇竟然从别人身上找到了慰藉。 开始有什么朋友了,我们这样的人,哪有人真的当我们是朋友,不过都是骗人的。可他不信,就像入了魔一样,甚至开始觉得杀人不对了。甚至怀疑我和他的关系,偷拿我的牙刷去做dna检测。 我真怕他哪天把自己做的事全说了,到时我怎么办,我得为自己想退路。所以。” “什么想退路,你怕这连环刨锛案闹得太大,最后无法收场,早就找好了替罪羊,所以你在医院看中了钟怀隐父子?” “我只看好了钟怀隐,看好他儿子的是廖尘宇,那小子那时有私心了,他嫉妒叶颜身边有钟明,所以就算计钟明。我叫他凡事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他又瞄上了万诚戈。我儿子比我聪明,想利用谁,不用我教他,他是个天才。 可是后来又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放弃了,放弃对付钟明和万诚戈了。就和我说那套什么朋友理论,我根本不想听,可我也知道,这孩子怕是有自己的想法,在我手里待不了多久了。 不过也没事,我想要的都得到了。和你爸爸在一起,有你这么一个贴心的女儿,过着别人都羡慕的日子。这就是我想要的,正常人的生活。 所以,当廖尘宇说他要去京城读书,我没管,只让他别引起警察注意。钟怀隐死后,就算彻底的了结了。 但后面的事我没想到,就像我当初想不透他为什么那么喜欢叶颜,又放弃叶颜,甘心当什么朋友一样。 后来钟明死了,我一度以为就是他干掉的,我当时以为这小子还是不甘心啊,可他说不是他杀的,原来是万诚戈,这命运啊,还真有趣。” “所以后来在国内冒充万莹,指使万诚戈做事的其实是你对吗?”苗佳皱眉。 刘艳华得意的,“我总要找个帮我做事的,廖尘宇后来指望不上了,躲我远远地,我得想想办法啊,万诚戈现成的为什么不用。 不过我那儿子真是狠心啊,之前他说去京城,我还想着大不了我也去京城,只要我在他身边,他一定不会不管我。可他竟然又说要出国。 我又阻止不了。但万诚戈终究没有我亲儿子听话啊,我那时有点慌了。所以廖尘宇刚出国那几年,我为了不让他和我断了联系,就到南方做生意,求他帮我。 可惜后来叶颜发现后不让他做了。 直到去年,我和老年合唱团一起去美国,正好是他居住的城市,我怎么说也得见见他啊,却没想到。” 她指指苗佳的手机,“就这样留下了照片,还是大意了,我以为过了这么多年不会有事了呢,真是大意了。” 刘艳华轻描淡写的样子,才是最让人恐惧的地方。这个女人,究竟到底是不是人,人命在她眼中甚至比不上面包店的一个工作,比不上一个户口,她一念之间,便可剥夺他人活着的权利。 “所以呢,所以当我回家和我爸说纺织厂后院发现两具,可能遗漏的刨锛儿受害者的时候,你就知道机会来了,因为那是叶颜所杀,你只要除掉叶颜,就可以重新找回儿子了,是吗?” “倒也没有那么想。我只是觉得该把钟明的死因告诉叶颜了,还有啊,叶颜这些年竟然以为廖尘宇杀那么多人是为了她,哈哈哈哈,我也是最近半年才知道的,早知道这样,我早告诉她了。真是个笑话,她叶颜才是个笑话。 这两件事都是我的王牌,确实是我翻盘的机会。这么多年叶颜和我争儿子,总要有个结果吧。 但我不想让叶颜被警方抓,一是廖尘宇肯定不会让叶颜被当做替罪羊的,我太了解他了。二是,我其实是担心这个多少年不联系的儿子,到底心里还有没有我。” “说白了你是怕叶颜和廖尘宇进去后,供出背后的你吧。” “虽然我手上没沾血,你们也指控不了我,但总归被人知道了不太好啊。就如现在,很麻烦的。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叶颜引回国,让万诚戈除掉她。可惜啊,廖尘宇真是傻,破坏我的计划。” “所以,叶颜其实是你杀的对吗?万诚戈一直不肯承认是他谋杀了叶颜,只承认误杀。所以你布置了现场?” “不不不,这一点你猜错了,我可没那么无聊,我为什么要布置现场,那多容易留下线索。我只是想让叶颜死,但不想让刨锛案牵扯进去而已。而且你不记得那天你回来吃饭,我可没出去。” 苗佳心里一沉,所以叶颜真的是万诚戈杀的? “还有啊。” 刘艳华神秘莫测的,“叶颜的死肯定有猫腻,我不相信廖尘宇会让叶颜死,他这人心思细腻,今天这个结果,出乎我意料。所以叶颜的死肯定有问题,不过现在对我来说也不重要了。” 苗佳此时脸色阴沉,“你既都交代了,算自首了吧。” “我自什么首?” 刘艳华哈哈大笑,仿佛听到了多可笑的话一样。“我只是看你当了我这么多年女儿的份上,不忍你想不透,就如实说了而已。” “所以,你现在也想除掉我了,是吗。” “别说傻话,孩子,我一直在强调的,你难道没听懂吗?我手上可没沾血,更不会因为你没有证据的猜测,就对你动什么手,反而惹一身腥。 你还不明白吗,苗佳,我手上从来没有过任何人的血,人不是我杀的,都是廖尘宇,廖尘宇也死了,即便你知道了故事全貌又如何? 扣我一个教唆的名头?没有任何证据。 苗佳,从我刚才决定告诉你这个故事的时候,我就想到了后果,我也没想杀你,也没有想让你闭嘴,你可以说出去,可你们没法抓我明白吗,就算把我抓进去,也要放我出来。 但我如果是你,就永远不会把这故事的真相告诉任何人,尤其是你爸爸。” 刘艳华得意的笑容,让苗佳一下就明白过来了,这整个故事中受害者无数,但最让人不敢深想的是他们家,尤其是父亲苗志新。 父亲因当年有任务,在距家只有几百米的位置留下母亲,母亲因此惨遭毒手后,父亲就一直活在自责当中。 如果让父亲知道,所有这一切,母亲的死全都是因为他。 他爱了多年的刘艳华,就是杀害他原配的凶手,害他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这个疼爱的枕边人就是一切的原罪,他该如何自处。 苗佳顿时绝望的捂住嘴,甚至不敢哭出声了。 刘艳华看着她的眼睛,兴奋的大笑,“所以,佳佳,你若想看你爸爸生不如死,你就尽管去说,其实你要想明白一点,你说出去,除了伤害你爸爸,对结果没有任何影响。” 苗佳不死心,“警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你别太得意,你在南方的违禁品生意,杨志刚已经交代了。” “哈哈哈哈,你不用诓我,你们找不到证据的,廖尘宇在死前早就料理干净了,那个阿平就是他的狗,当年也是他负责的,最多能找到他的罪证,找不到我的,放心吧。” 苗佳攥着拳头,几乎全身颤抖。 然而这时,有钥匙开门声。 苗佳惊慌回头,是父亲苗志新回来了。此时拎着一大堆菜,一边进门一边说着,“艳华,刚才看到市场上有你喜欢吃的油麦菜,我就又买了个豆豉鲮鱼罐头,一会给你炒你最爱吃的豆豉鲮鱼油麦菜。” 说着一抬头看到苗佳,先是一愣,随即高兴地,“佳佳回来了,那我再多做几个菜。” 苗志新现在整个状态很好,案子破了后苗志新曾悲痛的大哭一场,那之后就像是彻底放下了过往。 刘艳华看到他,也马上换成了平时那幅样子,笑着去帮他拿东西,和他说笑着,还回头朝着苗佳招手,“佳佳先吃点水果啊。”看到地上碎了的花瓶。 “哎呦,刚才都是我笨手笨脚,说想换朵新鲜的向日葵,结果把花瓶还打碎了。”说着就拿扫帚要去打扫。 父亲埋怨着,“怎么什么都不会干,还是要靠我吧,好了,我来扫,饭也我来做,你快陪闺女去看电视。” 父亲把刘艳华推出厨房,自顾自的打扫做饭,一边炒菜还一边哼着歌。 刘艳华随即抬眼望向苗佳,没说话却不言而喻。 而苗佳整个人都在发颤。 没一会菜就做好了,她被刘艳华按在座位上。 苗志新做了一大桌子菜,全都是三个人爱吃的,刘艳华都惊讶,“怎么做这么多,不过了?” “高兴啊,一会喝点酒,你也喝两杯,还有佳佳啊,你明天不上班吧。也陪爸爸喝一杯。” 说完苗志新就去拿酒,还倒了一杯放在陈瑶照片前,看了半晌,才回到桌旁。 看苗佳没动筷子,也没管。只一个劲给刘艳华夹她爱吃的豆豉鲮鱼油麦菜,“你尝尝,是不是比上次小饭店做的好。” 刘艳华很开心,席间还看了苗佳两眼,此时她已经完全确定苗佳不会说出来了,放心的笑着一边吃,一边夸苗志新手艺又进步了。 最后苗志新看她吃了大半碗油麦菜,才举起杯子。此时苗志新有些控制不住的激动,眼眶微红,举杯,先看向苗佳,“爸爸这么多年对不起你啊,佳佳。” 之后一口干了,苗佳端着杯子,眼泪下来。苗志新也没在意,又回头和刘艳华道,“还有你,咱们也喝一杯吧。” 刘艳华一滞,有些不解又迟疑,但最后还是喝下了。 最后苗志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夹了些油麦菜吃,之后举着杯子,“最后这杯。” 苗志新停顿了一下,再也忍不住哽咽,“佳佳,爸爸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妈,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罪无可赦了。” 苗佳一下意识到什么,可来不及了,一边的刘艳华突然捂着肚子,随即一口血喷出来,不可思议的回头看着丈夫,“你,你。” 苗志新满眼泪痕,“我在门外都听见了,艳华,我这辈子对得起你了。但我对不起阿瑶,对不起佳佳,就让我和你一起了断吧。” 说着倒在了刘艳华身边。 苗佳惊恐的跑过去,“爸,爸,你为什么这样傻,你要扔下我一个人吗,爸,爸爸。” 苗佳泣不成声,这一刻,她懂得了父亲最后的眼神,他在说,这是爸爸唯一能做的了。 第191章 故事的另一面 此时距离刘艳华和苗志新死亡的那天晚上,过去了一个月。 连环刨锛案已经彻底结束。后面的反转,震惊了所有人的心。 可刘艳华的死没有对外公布,专案组收紧并整理了所有关于此案的资料。宣布案子结束的时候,陈立觉得仿佛过了一生那么长。 这世间千奇百怪的人,过着万千不同的日子。世界之大,在无数个你不知道的角落,上演着各式各样的悲欢离合,这个故事只是窥到百态人间一角。还有太多太多的故事,淹没在时光的洪流里。 人性之残忍,比之洪水猛兽,永远有过之而无不及。 陈立回到办公室,很意外的看到了许久不见的苗佳,她因为消瘦而面容变得更有棱角,只是眼神再没有以前锐利了。 陈立不免有几分心疼,调整了一下表情,“你怎么过来了。” 队里给苗佳放了假。苗志新的葬礼,本来队里想过去参加,可苗佳没让,说父亲不会希望警队的人去的,就连以前苗志新的老队友也没通知。 火化之后,苗佳就带着父亲的骨灰回了乡下,和母亲埋在一处。 本以为苗佳会在老家休养一段时间,没想一个月就回来了。 “打算归队了?” 苗佳笑了笑,“档案那边说要完结了,还有些资料有遗漏,倒是说不急,但我反正一个人在哪都差不多,还是赶紧回来工作。刚才已经去把我爸和刘艳华后面的笔录整理放进卷宗了。” 陈立点了点头。 案子虽然结了,但卷宗归档还需要时间,大量的细枝末节物证口供笔录,都要重新归档,以便日后查阅。 陈立看她手边还有资料,“还有没整理完的?” 苗佳点头,“还有几个点,我有些疑惑,想找队长讨论一下。” “什么?” “叶颜的死。” 其实这个不用苗佳说,陈立也是心存疑惑的。 一方面万诚戈还在不断上诉,否认谋杀叶颜。另一方面法医那边也查到了些问题。 关于叶颜的尸体,后来尸检在肌理中,发现了叶颜身体里有违禁药品的残留。 换句话说,叶颜在死前应该是有一段时间没有服用违禁品了,这也是一开始没有检测出来的原因。但从肌理的变化看,她生前一定是长期服用违禁药品,并且已经达到了成瘾的地步。 法医在发现这一点后,对她重新做了测试和检查。虽大部分肌肤看不出原来的样貌,但还是在叶颜手臂处发现痕迹,进一步推测出她因常年的某种痛苦,甚至早有自残的迹象。 这一点结论,是令人非常震惊的。 因为这已经远远超出了正常精神疾病服药的范围,说明叶颜服用的违禁药品并不是因为治疗。 并且根据美国那边的调查,走访叶颜的老师同学主治医生,都说叶颜的精神疾病只在刚到美国的时候严重,后来很多年根本没有再犯病或者服药。 所以叶颜为什么会常年服用违禁药品,甚至成瘾,以及自残呢? 这一点确实让人震惊和疑惑。但没人知道叶颜是否只是表面过的开心,毕竟经历那么多的叶颜,精神上受到的冲击极大,是否恢复了,还是更严重,只有她和廖尘宇自己知道了,而现在一切都已逝去。再不会有人知道真相。 陈立知道苗佳的疑惑点,但他觉得,这已经构不成案子的疑点了。 苗佳自然也知道这些,听着陈立的解释点着头。 “但,队长,我其实有另一个怀疑。这只是我自己的推测,当然没有任何证据,仅仅是推测,所以只能和您讨论一下了。” 陈立示意她说下去。 苗佳从资料里拿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个女孩,很眼熟,陈立却一时没想起来是谁。 “这个女孩叫宁馨。十几年前指证过钟明是凶手,当时是在医院和我爸说的,后来去了我家,再后来就不见了。” 陈立一下想起了这个宁馨是谁。 “这个女孩原本在这案子里很不起眼,她当年的证词也后来被推翻了,可刘艳华在死前又提到了她,说宁馨是叶颜以前的朋友,所以她曾拿宁馨威胁过叶颜。 所以我怀疑当年宁馨从我家走后失踪,就是被刘艳华控制了,之后刘艳华把她带去南方,控制她做事。” “你怎么知道?刘艳华说的?” 苗佳摇头,“万诚戈一直在上诉嘛,那边又重新给万诚戈做笔录,人不够,正好我回来就抽调我去帮忙。我当时正在整理资料,带着资料过去的。结果万诚戈无意中看到宁馨的照片说,他认识宁馨,当年就是宁馨把他爸万良给骗了。” “当年骗了万良之后出国的女人是宁馨?” “对,结合刘艳华的话,所以我猜测宁馨当时是被刘艳华控制带去南方做事,后来叶颜廖尘宇想办法把宁馨也弄出国了,才逃出刘艳华的魔爪。 可看看无论是调查结果还是廖尘宇杨志刚的口述,以及走访记录,宁馨在这整个故事的后续里都没有露面,为什么? 她的出国记录是去叶颜所在的城市啊,她没什么文化,人生地不熟在国外,肯定投奔叶颜,可为什么叶颜身边毫无她的痕迹呢?” 陈立顿时皱眉。 “还有,我发现,她在美国的痕迹不多,几乎查不到。但关键的最近行踪记录,竟然是她回国了,而且回国日期和叶颜是同一天,只是不同航班。还有啊,记录显示她只在国内呆了几天就独自离开了,但不是回美国,而是去了日本北海道。” 陈立看着她拿的资料,陷入沉思,“所以,你的猜测是什么?” “我一直在想,宁馨当年一个大活人,如何被刘艳华控制的死死的,那么听话。” “药物。” 苗佳点头,“这世界上有那么多巧合吗?最重要的,为什么宁馨这个人物一直在这个故事里被隐身了,如果不是刘艳华死前说到,永远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个人。 所以我的猜测,但也仅仅是猜测,我知道这个想法很荒唐,但我怀疑,也许叶颜没有死,那具尸体不是她。” 是啊,廖尘宇怎么会舍得叶颜死呢?这一层是苗佳所理解的廖尘宇对叶颜的感情,可知道刘艳华存在后,似乎这个结论又被推翻了。因为在廖尘宇心里,也许母亲永远是大于一切的。虽然他也曾想挣脱这份畸形的母爱,寻找自己的幸福,但最后还是选择为母亲能好好活下去,而牺牲自己。 但无论如何,这些都只是猜测,再无从可查。 即便有此怀疑,也不能成为再次推翻案件的理由,刨锛案已经落幕。 然而,2019年的新年,苗佳孤身前往日本的北海道。 住在一家华人开设的家庭旅馆,老板一家人很好,除夕那天还邀请她一起吃年夜饭,不忍看她一个人寂寥着。老板的小儿子阿卓十七岁,正是少年充满幻想的时候,一直猜苗佳新年一个人出来,肯定是个有故事的姑娘,自告奋勇要给她当导游。 帅气热情的小伙子,总是让人难以拒绝。事实证明,这个决定是对的,苗佳度过了愉快的几天假期。阿卓是个很合格的向导,带着她去各个有名的景点打卡,还给她讲当地的故事,认识的人多帮她省去了很多麻烦和不必要的花销。 苗佳为了感谢他,请他去了当地一家很有名的寿司店。 吃饭的时候苗佳看到寿司店墙上,挂着的雪景照片微微有些出神,阿卓终于忍不住开口问,“苗佳姐,你是在找什么人吗?” 苗佳摇摇头,但随即笑了出来,又点点头,“你怎么知道?” “你和每个来这旅行的女孩子都不一样。我阿哥失恋的时候就天天坐在各处这样,看起来像在看风景,实际上应该在想一个人。你是在想你的爱人吗?” 苗佳笑了,眼前的男孩子脸红着显然是在试探。 “我是想找人,但不是特意来找的,也不知道自己想找的人到底存不存在。更不是情郎。” 看阿卓还疑惑,苗佳拿出手机,“那好吧,既然问到这了,你见过这个女孩吗?” 阿卓摇了摇头。 “那这个呢?” 阿卓还是摇头。 其实苗佳并不抱希望,一切不过是自己的一个臆想。苗佳笑着,表示无所谓。 “这两个女孩是你的朋友吗?” 苗佳摇头。 “那是对你很重要的人?” “也不是,就是在印证我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 阿卓从苗佳第一天来旅馆就对她充满好奇,觉得苗佳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神秘感。 此时外面下着雪,这边的景色就像漫画里一样。不禁令人神往,这是苗佳在廖尘宇工作室墙上,看到北海道画框时候的心情。 但有的时候,苗佳自己都不知道,期待的另一个结局如果真的存在,自己窥破了,究竟是对还是错。 “没什么,就是我以前读了一个故事,在想那个写故事的人,最后到底是选择了哪种结局而已。” 阿卓没听懂,但笑着说,“心里所想的就是结局吧,苗佳姐,你还想去哪里玩,我提前做好计划。” “这几天这边都差不多了吧。” “你是不是对这些大家都来的地方没兴趣啊,不然我带你去个秘密基地。” 苗佳好笑的,“什么秘密基地?这里还有别人不知道的好景色?” “当然,从这边下属有个小渔村,现在是封村期,刚下完雪路都不是很通,要走一段过去,所以那边没有旅馆,但景色很美的。 要不要去,我朋友家那边有一个私人温泉,不对外开放的,但如果我说要去,他肯定会答应的。话说我也有大半年没去了,我那个朋友去国外了,但我给他打个电话招呼一声就行,私人温泉那边他会留人看守。” 苗佳本没什么意向,她在这边的旅行时间快结束了,但看到阿卓这样的目光,又不好意思拒绝了。 阿卓一听她愿意改变路线和他去小渔村高兴的不行,借了个雪地摩托,带着她就一路疾驰。 不过那边路是很难走,可景色非常不错,一直开到不知多久,远远看到红色灯笼,苗佳就觉得有些熟悉感,到近前才发现那灯笼红彤彤不像是一般温泉旅馆的灯笼,倒有些国内红灯笼的意思。 阿卓解释着,“我刚才给朋友打电话,他说,平时就放个婆婆在这看着。但半年前有个他在美国留学的同学过来养病,也是个国人呢,好有缘分,听说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 下了车,阿卓就敲着门,说着日语。 很快一个穿和服的老太太出来,引着他们过去。 阿卓给苗佳翻译,意思是,那个房主的同学,听说有个国人男子要来,做了一大桌子菜。” 阿卓有些不好意思的挠着头,“不会是喜欢我吧,我朋友说那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 老婆婆在前面似乎喊着谁的名字。 然后苗佳就听到一串急促的木屐响,听到了国语,“是国人吗?是来找我的吗?” 大概是来回传话有了错误,里面的国人女孩子以为老婆婆说有个国人男子来找她的,那老婆婆赶紧和她解释,是有客人。 然而看到那个跑到近前的女孩,苗佳瞬间愣在了原地。 即便那女孩此时穿着红色和服变换了发型妆容,但和过去的样子没有任何差别。 苗佳一眼就认出了她。 那女孩跑过来看到阿卓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随即礼貌的打招呼,“你好,我叫宁馨。” 然后向阿卓身后看去,看到愣在那的苗佳,眼神似乎不解。 阿卓刚要解释身后的是他朋友,可还没等说话。 苗佳就声音颤抖的,“叶颜,是你吧。” 第192章 世人皆有罪 别院的暖亭里,一面看着北海道特有的落雪景色,一面可以喝着暖茶。 叶颜熟练地为苗佳沏茶倒茶,表情上已经没有惊讶。反而对苗佳笑了笑,“尝一尝吧。” 就在刚刚苗佳已经表露了身份,并且告诉了她刨锛案的结局。她在等着叶颜的解释,可叶颜似乎并没想解释什么,而是安静的喝着茶。“我在这里几乎与世隔绝,其实也是我故意不想知道外界的新闻,逃避有的时候是最好的解药。 我很好奇,苗警官为什么会怀疑我还活着呢?刚才看你的表情发现我还活着,仿佛并不惊讶。” 苗佳皱眉,“因为法医判断,你那具尸体被刨锛儿的角度和刨锛儿王大庆本角度判断,凶手是一个人的可能性很大,可杀死王大庆的是你,你又怎么杀你自己。当然这个判断几率并不十分准确,可我在心里一直很怀疑。” 叶颜笑了笑没有接话,反而看着外面的景色。 “算起来我在这里,已经快大半年了。” “刚才我们来的时候你跑出来,是听到了有国人男子来,你在期待是谁来找你,廖尘宇吗?” 苗佳盯着她的眼睛,想找到答案。 可叶颜只是微笑着,“我和廖尘宇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机场。那时他吻着我的额头,我就知道那是诀别了,因为比起他自己,我更了解他。所以在这里的约定,他永远不可能赴。但有的时候还是想,会不会有奇迹。” “所以其实你早知道他就是刨锛案的真凶。” “对,漫长的十五年,即便没有宁馨后来告诉我,我其实也早就知道是他了,但心照不宣,是我和廖尘宇最大的默契。” “可他是杀人犯,那么残忍杀了那么多人,你怎么能当作没发生和他一起生活呢?” “因为那么多年,我都以为他是为了我。”叶颜回头,眼泪流下。 苗佳的心震撼不已。 叶颜摇着头,“说实话,这十五年里,并没有外人想的那么好,哪怕我们逃出了国,可一直活在愧疚与自责里。人是不能轻易犯错的,因为一个错,就要用一辈子赎罪,我是,廖尘宇也是。” “仅是愧疚不足以赎罪,那么多人命啊。他杀了那么多人。” “我也杀过人啊。” “是啊,你们都把人命当作如此轻贱的东西,单凭这一点你们就永远得不到正义的支持,即便命运曾那么不公,因为你们有罪,也没有权利得到任何同情。” “确实。” 叶颜点着头,“我们有罪,但这世上的人,又有谁能说自己从头到尾独善其身。世人皆有罪,有时候也许不是你故意为之,可你就是会造成别人的死亡。但我知道这都是借口,我和廖尘宇都有罪,说到底,我才是那个原罪。如果不是我,钟明不会死,宁馨也不会变成那个样子。” 叶颜叹着气,“纺织厂后院王大庆和万莹的尸骨被发现的事,是刘艳华打电话告诉我们的。其实我在知道曝光后,反而内心有一种解脱感。与其纠缠于杀过人后的惶惶不安中,不如去自首,但廖尘宇不同意,他不想让我回去。他提出我们再跑。” 叶颜说到这,无奈的摇头,“可我不想,再跑,是可以哪个国家都行,可再跑便要隐姓埋名了。苗警官,你既知道我的故事就该明白,我这辈子最怕的就是颠沛流离逃跑的日子,我不想再那么过了。我为了不那样活,犯了太多错误,如果最后结果还是这样,那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还有,人能跑到世界的任何角落,终逃不出自己的心牢。 可廖尘宇求我,说实话,在我那段漫长的黑暗岁月里,廖尘宇是唯一陪伴我的人了,其实我也有动摇过,真的和他离开。 可刘艳华在这个时候告诉了我真相,那么多年廖尘宇是为她不是为我,钟明的死也不是意外。知道吗,这两件事足以让我的信念彻底坍塌。我无法再和廖尘宇逃跑了,我做不到了。” 叶颜说到这闭了闭眼,流下泪来,“但我也给了廖尘宇最后一次机会,做局,让我假死,把罪责全都推到万诚戈,死掉的叶颜,以及刘艳华身上,如果廖尘宇同意,之后我就和他远走高飞。因为我知道,与其说廖尘宇是刨锛者,不如说刘艳华才是真正的刽子手,她只要一天在,就能够拿捏我们,她不仅知道廖尘宇的弱点,还有我的。 我恨透了刘艳华。 如果不是她,不会死那么多人,不会出那么多事,钟明也不会死,廖尘宇也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宁馨,还有我的宁馨,也不会那样。” 说到宁馨,叶颜忍不住痛哭。 宁馨当年被刘艳华用药物控制,一直以此要挟叶颜,不断刺激叶颜,说宁馨之所以变成这样就是为了给叶颜报信,是叶颜把她害了。 所以即便那时候叶颜和廖尘宇都跑出国了,也不得不和刘艳华保持联系。 叶颜本以为把宁馨救出国就好了,但那时候宁馨已经染上了瘾。 之后很多年在国外,戒了犯,犯了戒,反反复复。 叶颜把她送去戒瘾所,宁馨跑过好几回。 好不容易找到锁在家里,又跑。 后来宁馨就躲着叶颜了。好几年找不见人,只在没钱的时候回来,骗钱偷钱。 愤恨的受不了的时候宁馨也会痛骂叶颜,要不是叶颜,她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宁馨被叶颜拿绳子绑着戒药的时候,那咒骂声,那绝望的哭求,刺激着叶颜的每一根神经,让她永远无法忘记。 宁馨是应该恨她,宁馨清醒过来的时候又更恨自己,她这辈子就那么一次心软。她一向自私,就想珍惜一次朋友,却落得这个地步,是对她人生的最大讽刺。 “我对刘艳华恨之入骨,而且我不可能在知道钟明死亡真相后,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离开,这点刘艳华猜的很准,她这个时候告诉我钟明的死因和真相,就是怕我和廖尘宇跑了。 所以我就策划了这个局。我想的是说服廖尘宇,把刘艳华供出去,让她和万诚戈顶罪,我换个身份,就可以和他正大光明的在国外生活了,不用东躲西藏,可以重新开始,也可以彻底摆脱刘艳华的控制。他听完竟然同意了,说他也想摆脱刘艳华的控制了。” “所以你杀了宁馨,是因为不想看她受苦?还是为了满足你的计划?”苗佳内心震惊。 叶颜摇头,痛苦的,“是宁馨自己来找我的,说她不想活了。是她说我与其做局,不如假死,让她代我死,也算谢谢我这些年的照顾,让她死的其所,这样我就可以用她的身份继续活。她说她受不了折磨了,太痛苦了,不想活了。那药物已经对她精神上伤害太大,她已经自残自尽很多次了。” 叶颜的眼泪下来,回忆着最后的诀别。 “廖尘宇竟然同意了,他同意我们以那样的方式重新开始,所以最后做了这个局。” “但其实你心里知道,廖尘宇是做好了牺牲自己承担下当年所有的罪责,也不会出卖自己母亲的准备,其实你在他同意的那一刻就知道。 因为没有人比你更了解廖尘宇,正如他也最了解你一样,你在提出这计划的时候,其实就判了他的死刑,默认了他的死亡。 因为在叶颜你心里,也曾恨过廖尘宇,因为他当年的私心,导致了钟明死前的痛苦,你也恨过他。所以,你这个计划,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会做出怎样的选择,你和廖尘宇在分别时候说着北海道见,但你们彼此心知肚明,那是你们最后一次见面。” 苗佳的话掷地有声,揭破这真相。 叶颜没有丝毫反驳,反而苦笑了出来,“是啊,也许吧。” 叶颜怅然的看向远处的景色,“我是最了解他的人,但他却并不是最了解我的人。他最后还是选择了他母亲。”“你爱过廖尘宇吗?” “我感谢他十五年的陪伴。” 叶颜没有正面回答,也许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吧。 苗佳最后还是忍不住,“他虽然最后选择了母亲,但还是拼命地保住了你。” 叶颜回过头来,淡淡一笑,“可是从此以后,这世上又是我一个人了。” 苗佳离开的时候,叶颜也收拾好了东西,她决定和苗佳回国,自首。 可苗佳知道,即便叶颜回国,检验她的dna会和王大庆万莹尸骨上那未知的dna对上,可仍有可能因证据不足,而不会被判的多重。 但她觉得,叶颜已经受到了惩罚。因为惩治一个人的不只是刑罚,还有永远孤寂的心牢。 后记: 苗佳在出国前,师父老胡请她吃饭,吃过饭老胡问她还有没有忘记的东西了。苗佳竟提出想去极乐寺烧香。 老胡路上还有些惋惜,“你突然辞职了,最舍不得你的,不只我这师父,还有你的队长陈立,我本以为啊,以后能吃上你俩的喜糖呢。” “师父你别总开我和陈队的玩笑,让人听着多不好。” “哎呀,怕什么,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也要去美国读书啊。” 苗佳没回答反问,“师父你怎么不像其他人,劝我别辞职呢。” 老胡笑着,“刨锛案结了,我也要退休了,我就知道你也许会辞职。” 苗佳心一抖,此时两人已经走到了极乐寺门口。 “师父,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是我。” 老胡没回答,而是拍了拍她的肩,自顾自的拿了四根香过去烧。 “人呢,这辈子都会犯错,但有些错呢,一犯就要一辈子赎罪,刑罚可能没有点到,但自己心里知道,你和师父我一样,这个案子是结了,可罪还没赎完,心里过不去。” 苗佳站在原地,眼神颤抖,看着老胡烧了香后走到远处等她。 她叹了口气,也点了四根香,记忆回到自己十几岁的时候。 那时苗佳恨透了父亲,恨透了刘艳华,更恨透了那个她以为是真凶,却被警察放出来的钟明,他就是凶手,他才是杀死母亲的凶手。苗佳抵死认为钟怀隐就是替他死的,钟明就是凶手,为什么警察不把他抓起来,让他逍遥法外。苗佳那一刻觉得这世上没有了公平。 所以她泄愤一样往钟家扔着鸡蛋,泼着油漆。 可仍平复不了她内心的恨意。 她又朝房子扔砖头,打碎了玻璃,扔到了房檐上。 其实看到房檐边上的砖头,她有一瞬迟疑,那砖头位置不好,只要稍一动就会掉下来。 可苗佳看了看,最后还是没管,又扔了几块。 记忆波涛汹涌,苗佳从未忘记,此时她将四根香插在香炉里,跪在佛前。 这世人皆有罪,有意的,无意的,看的见得,看不见的,但终究逃不了内心的审判。 苗佳知道,她这一生也终将逃不过这份愧疚,永远活在自责的阴影里,困在心牢。哪怕一开始她是正义的一方,可当她走出犯罪的一步,就永远都会被钉在地狱,这就是代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