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有些异常》 藏品图鉴:序列一【圣洁】 【圣洁】：守序善良，平等主义，遵守规则并愿意行善，部分遗物具有净化的作用。 （仅收录文中出现过的藏品） 【编号103：和平王冠，被毁灭的王国安塞琉最后一任国王头顶的王冠，被安塞琉子民称为懦弱而又无能的国王，实际是一名和平主义者，崇尚仁爱，却因生在战争的时代，这份仁慈最终加速了安塞琉的灭亡，据说，国王死前将王冠放于王座之上，那是他对子民最后的忏悔，此王冠于安塞琉遗址发现，现归属博物馆收藏。】 【编号106：沃耶河之心，一颗被发现在古神遗迹中的天然琢型钻石，经测验，在一定范围和污染程度内，具有自然压制的作用，对应序列的觉醒者使用可放大净化的力量，并稳定自身的精神状态，现处于借出状态，归属黎明教会收藏。】 【编号108：阿尔特图纹徽章，曾经信仰圣洁之神阿尔特的图纹标志，信徒们相信崇敬神明能永远保持圣洁，坚信神明的力量可以净化世间一切污秽，后因信徒不足，教会无法发展，此徽章由坚守着圣洁之神的最后一个教团的最后一名牧师佩戴，死后归属博物馆收藏。】 藏品图鉴:序列九【破坏】 【破坏】：混乱邪恶，无视一切美好与秩序，随心所欲地行恶，并以此为乐，此类遗物需b级以上人员处理。 （仅收录文中出现过的藏品） 序幕 员工通用守则 欢迎加入波尔尼亚首都博物馆。 本馆是英兰北尔境内唯一博物馆，暂无设立其他分馆，原则上博物馆隶属女王，自主管理，由皇家净殿骑士团藏品护卫队负责守卫工作。 本馆拥有全市最好的员工福利，派出人员拥有高额的工资和每年长达三个月的带薪年假，且为所有员工购买相应医疗保障，希望您在遵守员工守则的同时尽心工作，并确保自己的生命安全。 本馆暂不对外开放，进出需有官方凭证入场，工作人员凭员工证进出，派出人员可自由进出，馆内等级分明，无特殊情况不得违背上级指示。 生命可贵，仅此一次。 请熟读并背诵以下守则，并认真遵守： 一，您可以在馆内可活动区域随意移动，但请不要打开装有藏品的透明柜，更不能直接触碰藏品。请您一周至少检查三次馆内藏品摆放状态，如有出现破损或移位情况，请尽快告知维修人员（c级），不要擅自处理。 二，由于电力系统的老化，每日晚12：00-1：00会出现短暂停电，请不要惊慌，停电时最好呆在休息间内，不要在馆内随意走动，若超过时间没有来电，请立即联系夜班维修人员（c级），不要试图自己处理。 三，晚上七点后，除了夜班值班人员，其余员工不准滞馆停留，请准时下班。 四，禁止在馆内大声喧哗，夜班人员若听见歌声以及演奏乐器的声音，请立即联系夜班维修人员处理（c级），请不要擅自寻找声音源头，否则，后果自负。 五，本馆负七层二号楼梯（706）并未开放使用，上下班请走一号或三号楼梯，如果您看到有人在二号楼梯上行走，请不要理会并绕道行走，若那人向您搭讪，请不要回应并立即远离。 六，若您发现您的同事触犯了第五条内容，请立即联系护卫队，不要试图与您的同事进行沟通与交流。 七，本馆内并无饲养任何动物，若在馆内发现动物毛发或啃咬痕迹，请立即联系护卫队，不要自己处理。 八，发现藏品消失请不要惊慌，原则上，馆内部分“藏品”可以被借出，请相关负责人员清点并汇报每日博物馆藏品借出留存状态，若发现异常，请立即联系管理室（b级），不要自己处理。 九，您可以绝对相信白色。 十，请认真遵守以上通用守则，特殊岗位可根据不同情况进行不同处理。 最后，祝您工作愉快。 谢谢配合。 …… …… “嘶……” “呼……” 急促的呼吸声在昏暗冰冷的房间内响起，时钟死板的转动着，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别着急，慢慢说，我们有的是时间。” 桌子对面的男人半个身体都在沉浸在阴影里，只能隐约看见他工整的白衬衣与黑色领带，精致的骷髅手杖被随意地放在一边，随着委托人的话语，沾着墨水的白色羽毛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所以，您的委托是？” 男人抬起头问道，随着他的动作，记录的手也停了下来，墨水顺着笔尖，在纸上凝成一个黑点。 “伊维尔先生，我知道我的请求很无理，我不小心把我父亲的徽章落在休息室里了，那是他留给我唯一的遗物，可我真的不想再回去了，所以，只能来拜托你。” “去博物馆取回您父亲的徽章？” 被唤作伊维尔的男人有些疑惑。 “对……” 窗外的轰鸣掩盖了他的回应，巨大的巡逻飞艇如同鲸鱼般缓缓浮过，空气中漂动着灰色粒子，像雾气一样环绕在城市的上空，隐约可见建筑的轮廓。 “请不要担心，黑河侦探社接下了您的委托。” 伊维尔的话语令人安心，煤油灯的火苗燃烧着，在墙壁投下跳动的阴影，黑暗仿佛拥有生命，渗透着诡异和阴冷。 “这是我的员工证，有了这个就能进入博物馆。” 委托人将一本薄薄的册子放在桌子上，推到伊维尔的面前，册子封面印着波尔尼亚博物馆的特殊烫金标志，还有“员工证”三个大字。 “能告诉我不想去博物馆的原因吗？” 伊维尔突然开口问道。 “我跟管理员闹了些矛盾......” “听说您辞职了？” “呃……算是吧。”委托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道。 “你刚刚说，按照排班，您今天应该是……夜班？” “是的。” 伊维尔转头看向窗外，阴郁的天空似乎暗了一些。 “天快黑了。” “居然都这个点了，不好意思，伊维尔先生，我得回家了，不管她们再说什么，我都不会去那地方上班了。” 委托人站起身，恭敬地与伊维尔握了个手，转身离开侦探社时，转头看了一眼伊维尔，他伸进口袋，犹豫着要不要将口袋里的员工守则拿出来。 “怎么了？”伊维尔转过头疑惑道。 “没什么。” 委托人推开门走了出去。 伊维尔放下羽毛笔，过了一会儿，刚刚在纸上记录的所有字迹，在一点一点消失。 随后，纸上又慢慢浮现出新的字来。 在这里，一直流传着这么一句话。 如果不是必要，那就千万不要靠近…… 波尔尼亚博物馆。 第一章 死而复生 伊维尔·冯·海因里希。 还有个更为现代化的名字， 江辰川。 在一个月前的某天，从客厅的沙发上醒来，周围放着堆积如山的书册，还有未知的混乱仪器，夕阳从窗外洒进，昏黄老旧，房间内唯一鲜明的色彩，就是摆在桌子上的罗宾多肉。 恍惚了好久才回过神来，这里不是自己的房间，他爬起身，走向阳台，双手撑着复古的栏杆，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古典英伦般的建筑，维多利亚式的世界在他面前铺开。 街上匆匆行走的路人，穿着风衣带着礼帽，耳边充斥着喧闹，还有马车踏在路面上的“哒哒”声，都提醒着他，这里不是他认识的时代。 “那是……” 抬头远眺，一棵贯穿天地的大树就在远方，向上望不到尽头，庞大、威严，令人心生颤抖。 “所以，我……穿越……” 江辰川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接受镜子里那个棕色短发，湛蓝色眼瞳，拥有高挺鼻梁的英伦男人是自己的事实，除了左边眼角的那颗泪痣，没有一点跟他原本长相相似的地方。 当然，他还拥有了一个新名字，伊维尔·冯·海因里希。 黑河侦探社的一员，住在波尔尼亚布拉德街121b号。 在了解到这里并非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世界，仿佛被时空遗弃般，没有因为蒸汽的发现而推动第一次工业革命，大部分的工业都依赖世界树提供的能源运作，在漫长的岁月里，科技的探索止步不前。 为了获取更多的信息，江辰川有一段时期都混迹在波尔尼亚的各个酒馆里，去倾听那些客人的交谈，除了那些家长里短的小事和无关痛痒的八卦，他只得到了一个有用的消息，那就是： 如果不是必要，那就千万不要靠近波尔尼亚博物馆。 【波尔尼亚博物馆】 带着几分未知的神秘。 多方打听后，才知道这个博物馆属于国家，并且不对外开放。 他试图在别人口中了解到这个博物馆的情况，可这里大部分的人，都对此表现出不懂且敬畏的态度。 调查无果。 江辰川对博物馆的好奇就到此为止了。 直到今天，他才掀开一点点博物馆的神秘面纱，窥视到其中的一部分。 委托人说，那个地方死板而又诡异，那个破休息室小得像把自己装进了棺材里，除了工资高以外，没有任何吸引力。 位于英兰北尔首都波尔尼亚的博物馆，建在荒凉的塞特维那区，那里几乎没有居住区，一到夜晚就是大片大片的黑暗。 现在钟表上显示的是六点零九分，离夜班的上班时间还有将近一个小时，因为天空笼罩着灰色雾霾，就感觉天黑得快了些。 街上的路灯陆陆续续亮了起来，万家灯火犹如点点繁星，江辰川的手指在纸上摩挲着，纸张上新的字渐渐淡去。 最后，消失不见。 看不出使用过的痕迹。 咔嚓——咔嚓—— 齿轮没有感情地转动着，时间在一点点地流逝。 “伊维尔，你要知道，我们侦探社快要入不敷出了，这个月再接不到委托，赚不到钱，我们下个月都得饿死。” 原来，人类最可怕的敌人…… 是贫穷。 江辰川叹了一口气，钟表上显示的时间为六点十二分，天空似乎更暗了一些，现在出发，赶上蒸汽电车的话，能在六点五十多分到达波尔尼亚博物馆。 抓过挂在衣架上的黑色风衣和帽子，还有已经滑落在地的骷髅手杖，整好衣服，打开门走下楼梯。 “伊维尔先生，这么晚了要出门，我刚炸好土豆，还买了面包，要不要留下来吃个晚饭？” 和善的房东先生总是这么热情，但其实自己已经拖欠了两个月的房租。 江辰川感谢了他的好意，显然，这份好意让委托变得更加重要。 “我接了个新委托，如果洛克伦来了，告诉他，等我回来。” 得到房东的回应后，江辰川戴好帽子，压低帽沿，推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的风更加冰冷刺骨，江辰川裹紧风衣，明明时间还早，街上却已经没有多少行人。 大家好像都不喜欢在天黑后出门活动，但凡有人居住的地方，都已经亮起了灯。 听说，只有靠近女王和贵族居住的地方，才能使用由世界树供应的能源灯。 那号称永不熄灭的灯光。 寒风卷起街上散落的报纸，还有些被人随意丢弃的垃圾，大部分的街边小店都关了门，一到晚上，最热闹的就只有酒馆和教会。 波尔尼亚以世界树为中心，向外延伸，这里是首都，也是英兰北尔的心脏，连接着权力的中心，忒娜莎女王的居所——圣玛琳王宫。 作为英兰北尔的首都，波尔尼亚一直处于缓慢扩张的状态，特别是在世界树能被用于能源的发现，让科技的文明达到了历史的顶峰。 城市大小的极限，就是由当前交通工具一个小时行进的路程作为城市的直径，所以，为了解决交通问题，亚特拉斯炼金院的机械部门，从一开始就对波尔尼亚的交通系统进行布局，经过数年的修建与改造，建立了所谓的蒸汽交通体系。 在设定的地点，每隔二十分钟就有一辆蒸汽电车经过，江辰川刚到站点，就听见嘹亮的汽笛声，信号灯由红转绿，遥远就可以看见那灰白的蒸汽，沿着固定的线路呼啸而来。 踏上蒸汽电车，整节车厢都是空荡荡的，果然，一到晚上就没什么人，伴随着汽笛的高鸣，电车重新启动，江辰川随便找了个位置。 因为整趟路程下来的时间很长，为了消磨那本就无聊的无聊时光，电车上的报纸架上都会放好报纸，以及一些流行书刊。 不知道其他人有什么样的癖好，但总有些人喜欢把手边写满字迹的东西拿来阅读，江辰川就是其中一个。 以前上个厕所，还会把沐浴露背后的说明书，从头到尾看上一遍。 一坐下，江辰川就顺手拿过报纸架上的《波尔尼亚日报》，翻看起上面的内容： 【女王因天气变化感到不适，并未出席圆桌会议】 圆桌会议如期举行，忒娜莎女王因近日雷雨天气感到身体不适，在经过多方沟通与协商下，女王决定不出席今年的圆桌会议，布里特奇家族表示，将永远尊重女王的决定。 【国王大街124号发生一起火灾，并未出现人员伤亡，目前，起火原因治安厅正在调查中】 今日，国王大街124号发生一起火灾，根据治安厅的初步判断，起火原因可能是因为煤油灯点燃了纸张造成的起火，由于发现及时，只造成一定财产损失，没有人员伤亡。艾布纳警长提醒各位市民，预防火灾，请注意安全使用煤油灯。 【终亡者教会近日将组织传教活动，得到中心教团支持】 终亡者教会信奉死神伽罗耶埃特，将在近日组织传教活动，该教会认为，人只有死去，才会获得永恒的安宁，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唯有永恒，是永恒的。此次布教活动获得了中心教团的许可，欢迎各位教徒踊跃参与。 【雨夜杀人案事件尘埃落定，凶手被当场击毙】 为期一年的雨夜杀人案终于宣告破案，凶手为一名黑发黑瞳的异乡人，其特征就是左边眼角的泪痣以及脸颊上的刀疤，治安厅在抓捕该犯人时，遭遇顽强抵抗，一名警官将其开枪击毙，凶手当场死亡…… 第二章 意外收获 塞特维那区的景色并不美好，像是所谓的工业集中区，远远望去，竖立着各种笨重的烟囱和排放口，阳光的橙红余晖都无法穿透那层厚厚的阴霾，只能在缝隙中寻找落日的色彩。 巡逻飞艇在天空慢慢移动着，不管怎么转，都离不开中心城区的位置，他们最大的职责是守卫女王与贵族，百姓的安全倒是显得没那么重要。 江辰川收起报纸，看了看时间，六点四十五分，他已经正式进入塞特维那地区。 伴随着鸣笛声响起又落，蒸汽电车停了下来，从路边走上一个人来。 直接从江辰川的面前走过，在对面坐下，那人穿着宽大的灰色风衣，将自己整个人都包裹起来，帽沿压得很低，坐的缩成一团，江辰川抬头看了一眼，便重新拿了一份新的报纸，再次翻看起来。 一路沉默，只剩尖锐的鸣笛、呼啸的风声和报纸翻动的声音。 蒸汽电车如期到站。 迎着冷风下车，那人也走了下来，不远不近地跟在他的背后。 忽然，江辰川停了下来。 回头看向那人，那人似乎被吓了一跳，往后躲了躲。 “你也是来上夜班的吗？女士。” 那人一听便愣住了，她抬起头，露出了粘贴的胡子，娇嫩的皮肤在冰冷的寒气中变得通红。 “你……怎么……” “我怎么识破你的伪装？”江辰川笑了笑，从容地说道，“我是一名侦探。” “来这里？” 她指了指前方的波尔尼亚博物馆，高大的建筑在仿佛伫立在黑暗中的巨人，投下的阴影将他们笼罩其中。 忽地一下，路灯亮了起来。 “这可不是什么调查的好地方，侦探。” 身边的路灯闪了两下，发出滋滋的电流声，还没等江辰川回复，头顶的灯突然就灭了，过了一会儿，远处的黑暗里亮起了一盏红色的灯闪烁着，就像一双充血的眼睛朝他眨眼。 “总有人要为了生计……” “听着，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我警告你，今晚，你最好当做没见到我。” 蕾娜走到江辰川的身边，压低着声音说道。 “不要这么紧张，女士。” 江辰川跟上快步离去的蕾娜，两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这动作在外人看来，就像是两个勾肩搭背的好哥们，路边的灯又亮了起来。 “我警告你，离我远点。” 蕾娜压抑着怒气，一把将他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拍开。 江辰川无所谓地耸耸肩，双手插回口袋：“你是做什么的？来这里做什么？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就是随便聊聊，说不定，我们可以合作。” 蕾娜一边走着，一边思考眼前这人的可信度，虽然他们素不相识，但就刚刚这短暂的接触，她能察觉到江辰川的不同之处。 “有人花钱，搜集情报。” 在犹豫许久后，蕾娜还是说了出来。 “这么说，你是个情报贩子？” 这倒让江辰川有些惊讶，如今的情报市场几乎被灰手套与乌鸦公会垄断，那个由强盗、盗贼组成的利益共同体，不收女性成员，包揽了波尔尼亚大部分的情报交易，可是个号称什么“只要有钱就能得到一切”的地方。 “真难得。” 江辰川将自己的友好展露无遗，湛蓝色的眼瞳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黑河侦探社，伊维尔·冯·海因里希。” 告知身份是友好的第一步。 “你呢？” 蕾娜本来不打算理会江辰川，可他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似乎不得到答案便不会离开。 沉默许久后。 “蕾娜。” “……” 脚步声一直不远不近。 “好了，你别再跟着……” 蕾娜无奈地回过头，却发现江辰川已经没有跟在她的背后，其他赶着上班的员工匆匆而过，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不好意思……” 寒风中，她拉高了自己衣领。 …… “劣质的伪装，毫无作用的警惕心，应该是个刚入行的新手，有缘再见，蕾娜小姐。”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江辰川便从另一条小路离开了，他不动声色地混入上班的人群。 上夜班的人比江辰川想象的还要多，他们排着队，缓慢移动着。 “请出示您的员工证。” 检查人员像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重复着口中的话语。 “请进，下一位。” “请出示您的员工证。” 江辰川不动声色地排在队伍后面，等待着检查人员的检验。 “请进，下一位。” “请出示您的员工证。” 江辰川将委托人的员工证递了过去，奇怪的是，检查人员并没有接过，只是抬头看了江辰川一眼，眼中透出一丝疑惑。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因为沉默实在太久，后面的人开始催促。 “没事。” 检查人员翻开随意地扫了一眼，便将员工证还给江辰川。 “请进，下一位。” “请出示您的员工证。” 宛如机械般的话语再度响起，仿佛刚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口袋有什么微微颤动，江辰川用手掩盖异动，向里面走了进去。 这是江辰川第一次踏入波尔尼亚博物馆，眼前的场景跟他想象的完全不同。 外面看上去普通的黑色建筑，里面居然有极大的空间，两边有像井一样螺旋向下的楼梯，楼梯还写着相应的编号，左边是一号楼梯，右边是三号楼梯，趴在铁栏边缘往下看，深不见底，只能听见底部时不时传来奇怪的轰鸣声。 楼道边的告示牌上写着，除了一楼大厅和二楼管理室外，从负一层开始，往下一共有九层，每一层的墙壁上都安装着不同大小的透明柜，可以看清里面藏品的存放情况，偶尔能看见工作人员拿着本子经过，停留查看。 【编号103（留存），和平王冠，被毁灭的王国安塞琉最后一任国王头顶的王冠，被安塞琉子民称为懦弱而又无能的国王，实际是一名和平主义者，崇尚仁爱，却因生在战争的时代，这份仁慈最终加速了安塞琉的灭亡，据说，国王死前将王冠放于王座之上，那是他对子民最后的忏悔，此王冠于安塞琉遗址发现，现归属博物馆收藏。】 透明的玻璃柜中，王冠就这么放在豪华的展台上，精美的制作工艺镶嵌着完美的红宝石，在灯光的照耀下，泛着淡淡的光晕。 江辰川看着王冠，心中有种莫名的平静。 【编号108（留存），阿尔特图纹徽章，曾经信仰圣洁之神阿尔特的图纹标志，信徒们相信崇敬神明能永远保持圣洁，坚信神明的力量可以净化世间一切污秽，后因信徒不足，教会无法发展，此徽章由坚守着圣洁之神的最后一个教团的最后一名牧师佩戴，死后归属博物馆收藏。】 江辰川一边闲逛一边观察着，博物馆将每一个藏品都做了编号和解释说明。 “唉........”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 离得很近，近得仿佛那人就贴在他的耳边。 江辰川猛地停了下来，回过头，发现静悄悄的走廊里， 空无一人。 第三章 夜班时间 巨大的油画前，一名穿着黑色风衣的男子伫立着，拿着骷髅手杖，歪着头观察着。 看了好一会儿，画布也没有任何变化。 可刚刚在经过时，他听见了叹息声，好像，还看见画里的人动了一下。 【编号311（留存），画名：瑞沃之行。】 “呵……” 还没来得及看下面的注释，江辰川便听见画里传来一声冷笑，瘆人的凉意沿着脊椎慢慢攀上脖颈，他猛地退后一步，这时才觉得博物馆内弥散着一种莫名的阴冷，周围的阴影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躲在里面，注视着他。 难怪那些工作人员一忙完，就赶紧回休息室了，一刻都不想多留。 楼上偶尔有脚步声响起，等抬头去看，也没见到什么人。 “检查完了，就回去休息。” 忽然，背后有声音响起。 江辰川回过头，是一名护卫队骑士，穿着白色的统一制服，佩戴着相应的长剑，沉着脸，没有任何表情，走路也没有声音，像幽灵一样。 他点点头，护卫队员似乎也不想多留，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 江辰川被叫住。 刚两步的护卫队员像是想到了什么，回过头说：“我好像没有见过你。” “我是新来的，刚入职不久，这是我的员工证。” 江辰川对答如流，脸不红心不跳，身为一名侦探，为了调查的顺利进行，睁眼说瞎话也是其必备课程之一，为此，他还特地去某不知名的剧院混过一段时间，偷学了不少表演技巧。 护卫队员点点头： “记得遵守员工守则。” 员工守则？ 委托人似乎没有提到什么员工守则。 这里的人似乎都不爱交谈，江辰川应了一声，护卫队员便不再管他，自己巡逻去了。 根据记忆和提示，江辰川找到了委托人的休息室，这里每位员工都有自己独立的休息室，互不干扰，门上会挂着员工名字和工作状态，夜班的时间漫长而又无聊，检查完就回到休息室里，等到下次工作时间再出去检查一遍。 推开委托人休息室的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床，床边摆着一套桌椅，桌上零零散散地摆着基本随处可见的书籍，整个空间一眼就可以看完。 咔嚓——咔嚓—— 嵌入墙壁的钟表在机械地转动着，桌下的铁箱里放着正常补给的水与食物，随意翻了翻，大约是一周的量。 不仅如此，箱子里还有紧急使用的药品和营养注射剂，就算受了重伤，也能在这个封闭的小小空间里生存下去。 江辰川在桌边找到了委托人的徽章，抬头时注意到，在旁边还贴这个警示标语。 【警告：禁止d级工作人员进入地下负七层！】 打开委托人的员工证，上面印着一个大大的： d级。 “嗡——” 似乎是从更深的地下传来的轰鸣，声音贯彻整个博物馆。 伴随着声响，头顶的灯灭了一会儿，不知道过了几秒，莫名其妙地又恢复了正常。 声响消失后，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休息室的隔音很好，呆在里面听不见任何杂音，静得都可以听见自己心脏的跳动。 夜班值班人员之间禁止交谈，不允许进入其他人的休息室。 每个人都要在这小小的空间里度过漫长的夜晚，一直到早上七点才能下班离开，这期间，整个博物馆都处于闭馆状态，不允许进出。 “不要进入负七层。” 江辰川轻喃着。 这个博物馆看起来正常，却处处透着诡异。 人类似乎都有这么一种共性，越不让你干什么，就越想去干。 当然，江辰川只想完成委托，并不想作死。 “叮——” 伴随着提示音，头顶的红灯亮起。 这也就意味着，轮到他去检查藏品的状态了。 没办法，他代替委托人进来，不想暴露自己就得完成相应的工作。 将帽子和风衣挂起，江辰川换上工作人员的外套，拿起桌上的工作记录本便走了出去。 冰冷的走廊里空荡荡的，路过的每一间休息室都显示着里面有人在休息，却听不见一点声音，每隔一段距离，都能看见镶嵌在墙壁里的钟表在机械地转着，时间的准确性似乎在这里特别地重要。 委托人负责检查的区域是地下负三层，整个建筑的中间是圆形，摆放着各类藏品，两边是员工工作区域或休息室，检查也就沿着走廊逛一圈就能绕回来。 一走过员工区域，便看见墙壁上贴着一份老旧告示。 【夜班工作人员检查守则】 【01.请夜班值班人员反复阅读以下守则，并严格遵守。】 【02.夜班值班时间为晚上7：00至次日上午7：00整。】 【03.每层安排夜班检查人员共六名，每人需进行两次检查，一次一个小时，墙上每隔两米都安有钟表，若不确定返回时间，可查看钟表后确认，剩余休息时间请员工呆在休息室中，若有特殊情况需要离开，请解决问题后，尽快回到休息室休息，不要在外停留过久。】 【04.请留意每层楼梯入口，确保没有其他楼层员工进入自己的楼层，如若发现，请给予返回警告，警告无效请通知护卫队处理。】 【05.值班时间员工之间见面请不要搭话或停留交谈，影响工作将给予清退处理。】 【06.如遇到停电情况，请停留原地，尽量保持当前状态，不要惊慌，不要走动，等灯光亮起后，继续正常工作即可。】 【07.请记得员工通用守则，它将永远有效。】 【08.请各位员工做好本职工作，不要好奇或试图了解什么】 【09.您可以绝对相信白色】 【10.请认真遵守以上通用守则，特殊岗位可根据不同情况进行不同处理。】 像江辰川这种有些阅读癖的人，是会一字不差地把告示上的内容全部看完，看着看着，就看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咦？” 江辰川发出疑惑的声音。 张贴告示的纸张似乎有被掀开过的痕迹。 江辰川抬手撕开那已经没多少粘性的胶布，在纸张的背后，似乎是用小刀歪歪扭扭刻上的两个字： “快逃！” 第四章 档案回忆 “嗡——” 有奇怪的轰鸣从地下深处传来。 随即，头顶的灯光便暗了下来。 一瞬间，博物馆所有正在工作的人都停了下来，像是习以为常般，没有慌乱和躲藏，而是停在原地，静静等待着，等待着光亮的到来。 几秒后，头顶传来滋滋的电流音，白炽的灯光重新亮了起来。 只是在重获光明的瞬间，某位无辜的值班人员看见远处的楼梯拐角，有道黑影一闪而过。 “你也看到了，是吗？” 护卫队员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的身边。 “是，是的.......” 值班人员的声音里微微带着些颤抖。 护卫队员将手按在了刀柄上，他看了看墙上的钟表，小声念叨着： “看来，不是幻觉。” 不是幻觉， 那就是……现实。 …… 蕾娜蹲在门边，从口袋中掏出根铁丝，轻轻伸进门锁里。 谁也不知道蕾娜是怎么躲过博物馆的检查，进到博物馆的内部，借着熄灯的空隙，来到了二楼的管理办公区域。 只要简单的掩护就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博物馆的守卫也不过如此。 蕾娜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缓缓扭动铁丝。 档案室的门随之开启，内部空间一片黑暗，似乎不受走廊灯光的影响，蕾娜不敢开灯，只能点起自带的火烛，才能勉强看清前方一小块区域。 一排一排的书架整齐地摆放着，看起来跟外面的图书室没什么区别，手指轻轻拂过架子上的文件袋，泛黄的纸张上沉淀着历史的厚重感。 只是，这里每一处都很干净，堆放的书籍上也没有积灰，看来，这里档案室的清洁工作倒是非常到位。 “人们最愚蠢的，就是把秘密记录在纸张上，可以被轻易地保存，可以被轻易地篡改，也可以被轻易地……摧毁。” 蕾娜轻喃着。 当然，她认为更愚蠢的，是有人花重金，不惜一切代价，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总有人会为了揭开“神秘”而前仆后继。 蕾娜在书架上寻找着，这里大多是关于馆内藏品的资料，或者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历史记载。 忽然，她眼睛一亮，停在了某个文件袋前，将火烛固定在铁架上。 “关于建立波尔尼亚博物馆的说明，借阅权限，b级，这就被我找到了。” 说着，蕾娜小心翼翼地把文件袋拿了下来，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轻易地打开了封口，将里面的纸张抽了出来，放到烛光下。 “咦？” 兴奋的小脸上出现了疑惑的神情。 手里厚厚的纸张上，是一片空白，什么字都没有。 “撕拉——” 像是有人鞋子拖地行走的声音响起，蕾娜抬起头，瞬间炸得头皮发麻，她对面两层的架子后，隐约能看见一个黑色的人影站立着。 “撕拉——” 同样的声音再次响起。 在蕾娜吹灭烛火的前一秒…… 动了起来。 那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还是说，他一直都在这里？ 蕾娜弄不明白，她只能死死咬着牙，尽量让自己不发出一丝声音，不知不觉间，冷汗浸透了她的后背。 大约，过了一分钟？ 不对！可能连一分钟都没有，那人又再次行动了起来，每动一次，都会发出那种怪异的“撕拉”声。 而且，蕾娜可以确定的是，那个人，似乎在向她的方向移动。 不行，得远离！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那人的危险，她必须要躲开。 蕾娜在确定后，稳住了自己的呼吸，缓缓蹲下身，将文件袋不出声地放在了地上，没有光源后，她什么都看不清，周围也没有什么窗户，能提供一些光亮， “撕拉——” 黑暗中，只能依靠声音判断那人的远近。 她猫着腰缓缓后退，借助着书架的掩护，慢慢远离。 “撕拉——” 可那人似乎能看到她的位置般，依旧向蕾娜的位置挪动过来。 而且…… 频率还越来越快！ 就好像，刚刚只是在缓缓拖动自己的腿，现在已经可以正常移动了。 这时，蕾娜才彻底慌了。 她伸手去摸，却什么都没摸到，手边，空荡荡的一片，那种无力的恐慌感席卷而来。 “哐当！——” 她退后的脚不知道踢到了什么，发出了剧烈的响声。 原本在黑暗中，不确定的那人，似乎终于锁定了目标，发出了如同嘶吼般的笑声。 “哈……” 极度恐惧下，人是不会动弹的，什么聪明机智，什么拔腿就跑，通通丢到脑后去。 这不是被发现的问题，而是一种强烈的预感，只要被抓了，那她就死定了。 那道诡异的黑影比周围的黑暗还要更黑一些，像是人形，却又似乎不像人类。 救命！ 在死亡的恐惧下，蕾娜想要尖叫，想要求救，但她却好像被掐住了脖子，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跑！ 得赶紧跑！ 求生的本能在促使着她行动。 刚迈出一步，就感觉脚边有只冰凉的手抓住了她的脚腕，重心一个不稳，便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 一股烧焦味钻入了她的鼻子，附带着灰烬般黑色的颗粒，喉咙有些发痒，周围无边的黑暗中似乎深处无数只漆黑的枯爪，向她伸了过来。 而在黑暗中行动的那人，也在这时，来到她的面前。 比刚刚更加浓郁的烧焦味扑面而来。 一同感受到的，还是那种无尽的冰冷和面对死亡的绝望感 不知为什么，此时她的脑海中浮现出这么一幅画面。 还是在这间档案室里，熊熊大火燃烧着，浓烟滚滚，火舌席卷着热浪淹没书籍，一个孤单的身影就这样站在火中，最后，被大火吞噬殆尽。 “啊！——” 最后，蕾娜撑不住发出惊恐的尖叫。 与此同时， 吱呀—— 是门被打开的声音。 一道白色的光线从外面照了进来。 光亮照在了黑影的身上，蕾娜终于看清了它的真实样貌，就像一具烧得焦黑的尸体，俯下身，向她伸出手，离她只有一个手掌的距离。 而这一场景，也在光线的照耀下，逐渐化成灰烬消散而去。 蕾娜就这么呆呆地坐在一地碎木炭之间，脚边还堆积着莫名扭曲的黑色物质，已经分不清那原本模样。 耳边还传来一道男声： “队长！我找到入侵者了。” 第五章 再次见面 警报短暂地响了几声。 几名巡逻的护卫队员立刻神情紧张起来，不约而同地跑下楼去，江辰川有些在意，但他记得告示上的警告，并没有跟下去。 靠近铁栏往下望，大约可以知道他们下到了比六楼更深的楼层。 七楼以下。 那个被禁止进入的地方。 “很在意？” 陌生男声突然出现在身后，神经瞬间紧绷起来，江辰川警惕地转过身，发现一个穿着板正的男人站在自己的身后，看上去三四十岁的样子，梳着背头，带着金丝的单边眼镜，灰色的西装，领口、袖口干净整洁，胸口还挂着一个表链，延伸到上衣口袋，衬托出他有些特别的气质。 “有些不太一样。” 看见江辰川没有说话，那个男人再次开口，像是对他说话，又像在自言自语。 走廊两侧的墙壁上点着造型典雅的煤油灯，明明没有风，光源却不太稳定地跳跃着，显得整个博物馆空旷又安静。 江辰川摸不清他是谁，为什么出现在他身后，便没有回应他。 工作人员？ 还是，护卫队员？ 好像都不是。 “博物馆闯进来了个不速之客，不懂怎么就跑到七楼去了，那里往下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还记得，以前有个小家伙，叛逆心强，不愿意遵守规定，趁着夜班人少，检查一次的时间长，就偷偷溜下去了，结果，到现在都没回来。”男人叹了一口气，似乎在为此惋惜，“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回来。” “下去了，能回来吗？”江辰川有些好奇。 “能，当然能，这里大多数都是好人，会愿意为了拯救别人的生命而拼命，就像，嗯......就像医生一样，只要还有一点希望，就想要抓住希望。”男人回答道。 江辰川觉得他在说这句话时，眼里带着些光亮，现在听不清楼下的动静，再向下面看去，也看不见刚刚护卫队员的踪迹。 听男人的语气，似乎对这里很熟悉。 江辰川疑惑道：“你是工作人员？” “可以这么说。” “哪层？为什么没穿工作服？” 江辰川还记得告示上的话。 “非要算的话，我就在这里，三楼。”男人无视江辰川的探究，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列奥尼德，曾经是一名大学老师，主要教学世界树相关研究，其余领域也只略微知晓，不过，那都是过去式了。” “伊维尔。”江辰川伸出手。 列奥尼德摆摆手，表示不握手了，他又看了一眼怀表，说：“很高兴认识你，伊维尔，既然认识了，那我就送你句话吧，如果不想越陷越深，那就不要沾染任何有违常理之事，包括......物品。” 口袋里有什么在微微颤动。 “你是不是知道......”江辰川神情一变，有些话想要脱口而出，却又及时止住了。 背后的楼梯方向传来响动。 江辰川转身看去，护卫队员出现在楼梯口，向他的方向走来。 中间似乎还押送着一个人。 熟悉的身形和灰色风衣，看起来整个人狼狈不堪，脏兮兮的小脸上，是恐惧的神情。 “蕾娜？” 她被抓了？ 江辰川对这个结果并不惊讶。 护卫队员之间没有交谈，只是这样沉默地走着。 经过江辰川时，蕾娜微微抬起头，刚刚的恐惧与失神一扫而空，灵动的眼眸与之对视，嘴唇轻启，没有出声，但江辰川看懂了她的意思。 救我。 这个家伙，真是的…… 居然把希望寄托于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 但也，有点意思。 “你觉得如何？”江辰川随口问道。 虽然他嘴上这么说着，但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 “列奥尼德？” 江辰川转过头，在原本的位置上，列奥尼德已经不见了踪影。 护卫队走过，走廊恢复了安静与冰冷。 咔嚓——咔嚓—— 机械的钟表声再次响起。 …… …… “说话，女士。” 有些狭小的房间里两人对视而坐，灯光明晃晃地照在蕾娜的脸上，显得她的小脸更加苍白。 锐利的眼神审视着眼前的女人，可蕾娜并没有一丝波动，只是呆呆地看着前方，不为他的话语所动。 “你需要知道，就算你什么都不说，博物馆也能查清你的身份，给你一次坦白的机会，除非，你想永远呆在这里。” “你想知道什么？” 蕾娜语气平静，面对这种情景，倒是没有多少惊慌。 看见蕾娜愿意开口，克里斯心里松了一口气， “你是怎么躲过检查，进入波尔尼亚博物馆的？” “我刚刚听见他们叫你……队长，你是净殿骑士团的人吗？” 蕾娜没有回答克里斯的问题，而是抛出了新的疑问。 “姓名、身份，以及，来博物馆的目的。” 克里斯继续询问道，他意识到，眼前这个女人并没有那么好对付，看似胆小生疏，但在应对这种问话上，倒是显得成熟老练。 “唉，能不能告诉我，博物馆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你们到底在护卫着什么？外面那些藏品吗？可那些不值钱的玩意值得出动原本应该守护女王大人的护卫队吗？” 蕾娜看似天真地问道，却戳中了事物的本质。 “你知道的挺多。” 视线转向蕾娜的眼睛，似乎想要从那祖母绿色的眼睛里，看出点什么。 “可仅仅只有这么多，当然，还包括档案室里看到的那些。” 听到这个克里斯立刻头疼起来，最麻烦的事情出现了。 “你看到了什么？” “一个人，一场火灾……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一个月前，国王大街那边好像发生过一场火灾，听说那次火灾烧毁了124号，其余只是被烟熏黑了些，警方还对事件做出了报道，我记得我看过，上面怎么说来着……” 蕾娜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儿，没过几秒，像是想到了什么，瞬间变了个脸色。 “报道上说，火灾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对吗？” 克里斯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那我看到的人是……？” 面对蕾娜惊慌的质问，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站起身， 准备转身离开。 刚打开门，停顿了一下，转头对蕾娜说： “你彻底无法离开了，女士。” 第六章 世界本源 黑暗在光明的阴影处孕育而生，神秘与诡异在窃窃私语。 克里斯一离开，蕾娜便呼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下来。 尽管他最后留下的话语充满威慑，但至少，她并不担心自己无法逃离。 只不过，是方式的不同而已。 现在想来后怕的，是那时候，如果这群护卫队员再晚一步，她可能就真的死在那个档案室里。 可她明明记得自己来到了博物馆的二楼，出来后，却在地下负七层。 716 是那间档案室的门牌号码。 “被我搞砸了……可，为什么会这样呢？” 蕾娜难过地感叹道，她一只手撑着脸，另一只手习惯性地摸上脖颈，熟悉的感觉还…… 不对。 被她轻轻一拽。 项链便从脖子上滑落下来，蕾娜神情一下子紧张起来，她刚想站起身，却被脚上的锁链束缚。 仔细检查后才发现。 “不见了！” 项链还在，可串在项链上的戒指不见了。 什么时候丢的！？ 蕾娜努力回想着， 蒸汽电车上？通风管道里？还是……档案室？ 无论怎么思考，她都想不起来，戒指究竟是在什么时候不见了的。 就在这时， “咔——” 清脆的开锁声响起， 门被打开了。 白色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她的面前。 “这么快就查到我是谁了？” 蕾娜努力收起惊慌的情绪，语气僵硬地说道。 “哦？那么你是谁呢？还是说……有什么特别的身份……”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是你！？” 蕾娜惊喜地抬起头，看到了江辰川的脸。 事实证明，学习表演就是为了更好地潜入，虽然当初他被某位导演一眼相中，只差一步就能登上舞台。 “你果然来了！” 蕾娜兴奋地站起来，脚下的锁链碰撞发出叮铃的响声，江辰川将锁链的钥匙丢给她。 “大门被锁了，你有办法出去吗？” “有。”蕾娜蹲下身解开锁链，把钥匙还给守在门边的江辰川，她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才小声说道，“剩下的你别管我了，我自有办法。” “那我先回去了。” 一小时已过，超过了他的夜班时间。 “喂，伊维尔先生，我只好奇一件事。” 离开前，蕾娜叫住了江辰川。 “什么？” “你是怎么搞到这身衣服的？” 江辰川短暂地思考了一会儿，湛蓝色的眼瞳里藏着什么：“随手一拿。” 他没有撒谎，只是擅长隐藏自己，再加上一些运气，恰好看到了蕾娜被关押的房间，和某个刚换好衣服下班的倒霉蛋而已。 最让人感到不解的是，他在进入护卫队的休息室时，竟然畅通无阻，守门的检查人员也只是抬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这已经懈怠到令他震惊的地步。 想来，蕾娜能够进入博物馆，一点也不奇怪。 最完美的故事是他把这身衣服原封不动地放回去，然后回到他那又破又小的休息室里，等待下一次值班的到来。 当然，现实不比理想美好，刚回到三楼，迎面就撞上碰过面的检查人员。 江辰川心中一紧，但对方就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两人擦肩而过，没有多余的交谈，这样的忽视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 ？ …… “以前，周末在教会接受启蒙时，就阅读了《创世纪》的原文，多少有些晦涩难懂，后来，译版发行，激起了我对世界树的渴望与探求，就不管不顾地一头扎进去，你也知道的，后来，知识……唉！伊维尔先生！你还没去休息吗？” 绕过一个拐角，就看见列奥尼德在另一位工作人员身边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 似乎谈到了过去的经历，整个人明显眉飞色舞、神采飞扬起来。 “刚刚你去哪儿了？”江辰川有些好奇。 “有些事就回去了。”列奥尼德朝他走了过来，“你的夜班时间还没结束？” 另一位工作人员转头看了看他们，又低头翻了翻手里的记录本，似乎想起了什么急事，转身就离开了。 “结束了，几个小时后还有一班。”江辰川看着那人的背影，转头跟列奥尼德说，“你的新朋友？” “老朋友了，这里的人大多都是老实人，为了那相对高额的薪资，认真地生活着。”列奥尼德上下打量了一下江辰川，略微思考后说，“你跟他们不一样。” 想想自己已经见底的存款，确实不太一样。 “相信我列奥尼德，我与他们没什么不同。” 如果不是为了委托，他也不会来到这里，江辰川耸耸肩，看着空旷的展馆，就只剩下他们两人的身影，漫不经心地说道。 “对了，刚刚说到哪儿来着……《创世纪》，对，有机会你真该看一看那本书，普通人把它当神话，教会把它当真理，暴徒把它当借口，至于它是什么，就得用自己眼睛去看。” “《创世纪》？” “准确来说，是我们当初研究世界树最早的文献与材料。” 世界树，就是他醒来那天，看到的那棵贯穿天地的大树，整个英兰北尔，就是以世界树为中心建立的。 “起初，神创造世界。第一日创造光，于是有了暗；第二日创造天，于是有了地；第三日地上生出青草、菜蔬、树木；第四日自然生出野兽、昆虫、鱼鸟；第五日神觉得寂寞，便创造了人，但天地所有的一切都不会运转，并没有生命的活力；第六日神将自己的生命分给这个世界，于是，神明在第七日死去，祂的尸体落入大地，生成一棵贯穿天地的大树，后世人称之为，世界树。” “听起来很熟悉。” “大多英兰北尔人都听过这个故事。”列奥尼德理所当然地应道。 当然，对于江辰川而言，就是把曾经听过西方的那套内容再听一遍，内心毫无波动。 克里斯带着几名护卫队员出现在走廊尽头，江辰川认得他们，他可不想惹上麻烦，便转身急急说道： “时间不够了，列奥尼德，我得回去休息了。” 像是要得到某些答案一样，列奥尼德站在原地问道：“下次什么时候再来？” 江辰川回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时钟墙壁里一分一秒地走着。 咔嚓——咔嚓—— 列奥尼德从口袋掏出镜布擦了擦他的单边眼镜，笔挺的身板在此刻显得有些孤寂。 “不知道。” 听见江辰川模棱两可的回答，他也没有怪罪的情绪，只是在他转身离开后，悄悄补了一句： “还是不要来了。” 第七章 委托结束 江辰川在那宛如棺材的休息间里，做了一个梦。 一个很短暂的梦。 黑暗中的空气冰冷又潮湿，只有很远的地方，才有一丝光亮，狂暴的雨点坠落在地，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地方。 地上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着，朝他一点点爬了过来，明明没有灯光，他却依然可以看得清晰。 脖子被斩断了，血在不断地流淌着，嘶哑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是死前最后一声哀鸣。 原本该是令人恐惧的一幕，可他就这么站着，仿佛不会恐惧一样。 “啪！” 暴雨还在下着，那只染血的手抓住了他的脚腕。 在此刻，江辰川缓缓睁开了双眼，静静地盯着雪白的天花板，看来，拥有回忆并不是什么好事。 本该在伊维尔的身体里，开启那美好到令人向往的新生活，却又会在深夜，回想起那些过往，如梦魇般挥之不去。 时钟轮转着， 日出东升，七点已至。 换好衣服，该回家了。 一切比想象的还要顺利，蕾娜一事没在护卫队中引起什么骚乱，他们似乎永远都是那样胸有成竹，人跑了也是那样，真让人捉摸不透。 戴上帽子，检查好委托人的徽章，跟着下班的人流一起走出博物馆，大家的脸上多少都带着疲惫，又掺杂些下班的喜悦。 唯一的遗憾大概是没机会跟列奥尼德打声招呼，就直接离开了。 遥远的蒸汽电车呼啸而来，空气中弥散着灰蒙蒙的烟雾，喧闹的站台让江辰川有种重回城市赶着上下班通勤的错觉。 车上被塞得满满当当，没有位置坐，也不方便读书看报，江辰川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把自己缩了起来。 从风衣里拿出一个被他藏了好久的东西来，摊开手掌，是一枚镶嵌着红色宝石的戒指，看起来精致美好，价值连城。 这是蕾娜的戒指，原本挂在她的脖子上，在电车上坐下的一瞬间，被江辰川注意到。 后面他一直在寻找机会，在勾肩搭背时拿到了这枚戒指，他需要知道那位小姑娘的底细，否则，没有人能好心到在昨晚那种情形下，冒着危险救人。 很难用语言形容这枚戒指的奇妙之处，只要有光，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像一团跳动的火焰，仿佛真的在燃烧一般。 而戒指的内部，还用精细的工艺雕刻着文字。 “布里特奇。” 江辰川轻喃着，这下，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个小姑娘总有种莫名的自信了。 布里特奇家族，作为战争时期荣耀显赫的光辉家族，获得的功勋奖章可以挂满整面墙壁，在现代拥有着掌管净殿骑士团的大权，担负着守卫皇室的重担。 在英兰北尔，几乎是除皇室外，最尊贵的家族之一，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贵族家的情报贩子？” 江辰川回想起蕾娜的样子，觉得事情一下子变得非常有意思。 电车停站，喧闹的波尔尼亚人流如织，形形色色的人们在做着自己的事，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 卖报男孩挥舞着手中的报纸，叫卖中带着年轻的活力，新鲜出炉的烤面包飘散着诱人的香味，治安厅的巡逻骑警骑着马，哒哒哒地从他面前经过。 当然，这都是光明的表面，灰雾笼罩下，黑色在城市看不见的阴影处滋长。 比如，巡警会驱赶衣着不得体之人，所以乞丐会缩在城市最阴暗的角落，又或者是，暴力冲突总发生在无人的深夜，再加上之前雨夜杀人事件，恐慌蔓延，大家在夜晚更不敢出门。 踏着青石板的街道，赶在钟楼敲响午时钟声前，江辰川来到了委托人的门口。 “哦！天呐！是伊维尔先生！” 才刚抬起手，门从里面被打开，露出了委托人那张通红的脸来，衬衫外套着灰色马甲，一副准备出门的样子。 不用去波尔尼亚博物馆值夜班的他神采焕发，宛如新生。 江辰川从口袋里拿出委托人的徽章： “委托完成。” 委托人先生愉快地支付了报酬，还想请江辰川吃个午饭，被他一口回绝。 “真是太感谢你了伊维尔先生，如果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委托人拿着徽章一直道谢。 “员工守则。” 直到江辰川开口，委托人面色一变，才停下了喋喋不休的感谢。 没告诉伊维尔还有“员工守则”，是怕他知道博物馆的情况诡异，不愿意接受委托，现在他平安归来，才毫无保留地将博物馆的“员工通用守则”交给江辰川。 几分钟后，江辰川拿着报酬和员工通用守则离开了委托人家，离开时，委托人挠着他那本就不多的头发，小心翼翼地问道： “昨晚在博物馆值夜班，没……没遇到什么吧？” “遇到什么？” 除了最开始的那声叹息，后面倒是一切正常，如果没有蕾娜那一出，昨晚的委托甚至可以算是完美落幕。 “没什么没什么。” 委托人摆摆手说道，这番话让本来没什么的意思，倒是显得有些意思。 江辰川无心留恋，在回家前，还抽空去了趟市集，硬币在口袋里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现在是困难时期，得算着为数不多的存款过日子。 在英兰北尔的货币体系里，采用的分别是金加仑、银西可和铜纳尔，一加仑等于二十西可，一西可等于十二纳尔，当然，这是硬币的算法。 纸币使用另一种算法，只不过，还没被市场普遍接受。 闻着各种味道参杂在一起的空气，天空依旧灰蒙蒙的，街道的纷闹仿佛与他无关。 街头有位流浪的吟游诗人在歌唱，时而激昂，时而悲伤，不少路过的行人都会为此驻足。 商店门前贴着银钩集社组织大赛的海报，不管是平民阶层还是贵族阶层都对该集社举办的赛事赞不绝口。 也不难理解，钓鱼佬的世界就是如此简单又快乐。 江辰川来到面包房，面无表情地拿起打包好的黑麦面包，跟店主结账。 “是伊维尔先生，有段时间没来了。”店主西林太太友善地跟他打着招呼。 这种突如其来的热情总会让江辰川不知所措，但也让人觉得，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并没有那么遥远。 回应了西林太太的问话，付了钱，赶在最后一秒，登上了回家的电车。 “伊维尔先生，你回来了，楼上好像有人找你。” 刚踏上楼梯，和蔼可亲的房东老头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他总是这样神出鬼没。 “洛克伦？” 洛克伦，黑河侦探社的另一位成员。 “不是，洛克伦先生昨晚来过一趟，我说你不在，他就走了。”房东解释道。 “那应该是新委托人。” 一想到又有新生意，连上楼的步伐都轻快了许多。 第八章 新的委托 波尔尼亚， 是一座复杂的城市。 也是一座奇遇之城。 有人说，这里充满了奇迹，也有人说，这里充满了恐惧。 当然，也充满了惊喜。 “欢迎来到黑河侦……” 一推开门，就看到一位不速之客坐在他的沙发上，把玩着他的白色羽毛笔，听见声音抬起头，一脸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嗨！” “蕾娜……” 兴奋的火苗瞬间熄灭，江辰川失落地摘下帽子，脱下风衣挂在衣架上，还顺便给他的多肉浇了浇水。 “不惊讶吗？我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你的住所。” 蕾娜仰着小脸，得意洋洋地说道。 “你可是个情报贩子，蕾娜小姐。” 不懂她在骄傲什么，江辰川将盆栽挪到阳光下，才来到她的对面，双手撑着骷髅手杖坐下。 “说吧，有什么事？” “为了我的职业生涯，我需要你的帮助，侦探先生。” 祖母绿的眼睛因兴奋而闪闪发亮，蕾娜似乎胜券在握。 “我拒绝。” 江辰川毫不犹豫地回应道，他没义务为对方的职业生涯提供帮助。 “为什么！” 蕾娜从沙发上跳起来，大跨一步来到江辰川面前。 “我跟你说，我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东西，跟那奇怪的博物馆有关，那里面，肯定藏着惊天的秘密。” “我拒绝。” 江辰川面不改色，连语调都没变过。 “我委托黑河侦探社帮忙，开门做生意，你总不能拒绝委托吧！” “我拒绝。” “你到底去不去！？” “不去！” “我加钱。” “成交。” 他也不想去的。 没办法，蕾娜给的实在太多了。 几乎是他一年的房租钱。 要不是知道蕾娜的底细，他都该怀疑情报贩子这行的入行门槛和暴利性。 接下委托后，蕾娜跟他讲述了昨晚的经历，江辰川平静地听完，提出自己的疑问： “你的意思是……你看到了幽灵？” “不觉得奇怪吗？一场意外事故和惨死的鬼魂，还有我看到的那些画面，简直就是深夜怪谈的标准范本。”蕾娜兴奋地说道。 不热爱恐怖故事的贵族大小姐不是好的情报贩子？ 真是奇怪的组合。 “还能揭开波尔尼亚博物馆深藏的秘密，打响我在情报界的名号，一举成名。” 天真的蕾娜小姐已经开始幻想自己美好的未来，从入门一跃成为精英，掌控波尔尼亚的情报行业，让高傲的父亲大人对自己另眼相看，走上人生巅峰，成为家族的荣耀。 “什么时候去调查？” 江辰川冷淡的语气打破了这份美梦。 “今天晚上？” “还是明天上午吧。” 黑夜带来的危险远比想象的还要多得多。 蕾娜走后，江辰川开始忙碌起来，各种线索都指向波尔尼亚博物馆的诡异之处，员工通用守则透露的内容，还有夜班检查守则下的逃命信息。 “幽灵……吗？” 就像列奥尼德所表达的意思，如果探究神秘，将无法回头。 到那时，便再无现代的旧我，而是异世的新生。 没有人能完全抛下过去。 江辰川， 也不行。 …… 国王大街124号。 燃烧的痕迹从焦黑的空洞里往外延伸，像是怪物在张牙舞爪，挥之不去的木炭味环绕鼻尖，呈现出这里曾经遭遇的那场灾难。 本来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这场火灾里没有人员伤亡，可事实似乎完全相反。 “不害怕吗？” 江辰川有些疑惑。 大部分的人都对这种诡异之事避而不谈，有时候，逃避也是保护自我的一种体现。 听到这句话的蕾娜回过头来： “我的人生信条里，就没有害怕这一选项，如果这点小事就能吓退，那当初我立下的豪言壮志，岂不就是个笑话。” “为了成为优秀的情报贩子？” “不不不。”蕾娜摇着头说，“为了梦想。” 为了梦想。 现在能听见这种充满热血又天真的话，还真不多见了，大多数人都在步入成年后，融入社会与现实，成为一枚毫不起眼的螺丝钉。 而有些人，注定成为不了螺丝钉。 在蕾娜调查的资料里，124号在遭遇大火前是一家旅店，生意兴隆，客人源源不断，不过，在大火后便被废弃了，到现在还没有人想要接手。 理论上说，没人会在旅店里设置一间档案室。 他们踏入可以被称为废墟的地方，大火将这里烧成得漆黑，还剩下一些房梁支柱，没走两步，就能听见脚下发出“咔嚓”的断裂声。 这里的环境与整条国王大街的繁华格格不入，明明是白天，却显得有些阴森可怖。 他们在废墟上走过，很快就把一层的区域摸索个遍，可以看出这里受灾情况并不严重，房间都能看出个大概陈设。 从应该是前台的地方翻出了个类似分布图的纸张，一部分被烟熏黑了，只能勉强看清旅店原本的布置。 “你说的没错，蕾娜，这里确实有一个档案室。” 江辰川用手帐指着分布图的一角说道。 蕾娜凑过来看了一眼： “地下室？” “很奇怪，他们把档案室建在了地下。” 地下那阴冷而又潮湿的环境，并不适合存放纸质资料。 根据分布图的指示，他们找到了地下室的入口，可越往里走，光线便越少，周围被烧毁的痕迹也就越明显，就好像那场大火……是从地下室烧上来的一样。 两人对视一眼，互相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一路往下，光亮被隔在身后，只能点燃提前准备好的油灯前行，越往下走，就越能感觉到恐惧的情绪，似乎在这124号的地下，有什么在等待着他们。 “伊维尔……” 蕾娜的声音带着微微颤抖。 “害怕了可以在上面等我。” 江辰川正提着油灯，四处观察着，这些烧焦的痕迹都不太寻常，像是怪物的巨爪，又像是扭曲的人影在逃跑。 “不……你看那里……” 蕾娜提着油灯，举着伸向前方，照亮了前面不大不小的地方。 那里是一片空荡，什么没有，没有墙壁，没有痕迹，一个深深的大洞，周围的裸露着泥土和石块，只有一个摇摇晃晃的指示牌，早已被熏黑大半，只能隐约分辨出上面的一行文字： 档案室 第九章 那段过去 高举手中的油灯，驱赶黑暗后，是江辰川未曾想过的场景。 “整个都被……挖走了？” 看着眼前的一幕，再想一想蕾娜的经历，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他推测的那样。 “你是说……我在波尔尼亚博物馆看到的那间档案室，原本是在这里？” “这是很好的解释。” 不然，任何的推断都说不通。 所有的痕迹都在说明，火灾的源头是从这里开始的，火势慢慢蔓延，最后烧毁了整个旅店。 然后，波尔尼亚博物馆拿走了整间档案室，放在了地下负七层。 “收容……” 江辰川不自觉地呢喃道。 “你说什么？” 还在发懵的蕾娜没反应过来。 一个大胆的想法逐渐在脑海中形成，看着眼前的空洞，现在这样，或许是最好的结果。 “委托完成。” 不用再继续调查，江辰川松了一口气，语气轻松地说道。 “什么都没得到，我觉得我亏大了。” 蕾娜垮着个小脸，不高兴地嘟着嘴说道。 “知晓一切并非好事，灰手套与乌鸦公会崇尚金钱，却从不买卖跟波尔尼亚博物馆相关的一切情报，或许，是有原因的。” 不可涉及之处。 无知，也是一种保护。 “可与博物馆相关的情报，可以在黑市卖上高价……” 蕾娜小声嘟囔着，这也是她愿意以身犯险的原因。 一旦成功，名利双收。 “沙沙——” 细微的声响从入口处响起，江辰川敏锐地抬起头，向上望去，什么都没有看到，又似乎能感受到，一抹漆黑的身影站立。 “嘘！” 现在不是交谈的好时机，江辰川立刻打断了蕾娜的话，用手指示她躲到洞里去，同一时间，熄灭了油灯。 似乎有股恶意盯上了他。 越是了解，越是暴露，越是接触，越是无法逃离。 “我先上去，你留在这里，十分钟后离开。” 蕾娜蹲在地上一脸茫然，江辰川来到面前嘱咐道，他拍了拍蕾娜的头，顺手将戒指丢到她的口袋里，小姑娘一脸疑惑，直到江辰川转身离开，她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对了。” 江辰川的头从消失的拐角探了出来。 “记得支付委托报酬。” 说完，他便很快地消失了。 留下蕾娜一个人在地下凌乱。 浓厚的灰雾遮住了太阳，显得整个城市阴沉沉的，高大的建筑像巨人般伫立着，巡逻飞艇飞过上空时，会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那种熟悉到骨子里感觉，江辰川不会忘记，也不会认错，本以为穿越代表着新生，可以彻底摆脱那糟糕透顶的人生，没想到，同样的东西又出现了。 看来，世界已经腐烂到到哪个时代都一样的地步。 目光冷冷地扫过地下室的入口，似乎有人来过的痕迹，但他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连只蚊子都没发现。 熟悉的感觉逐渐淡去，紧握骷髅手杖的手指才放松下来，可刚放松不过一秒，似乎有人在低声呢喃着什么，晦涩难懂的话语像是古老的诅咒。 他看到了。 一个扭曲的人影。 和…… 直视他的目光。 似乎在说， 我找到你了。 这个世界真的存在诡异，无论怎么争辩和欺骗，存在的东西就是存在着，不可能被轻易抹去。 “那就来啊！” 江辰川毫无惧色，直接朝人影走了过去，直面那怨毒的眼神，仇恨着。 冲破黑暗的那一瞬间。 光明的国王大街出现在他的面前，所有的诡异都消失了，城市依旧安宁祥和，风平浪静。 在其他路人的眼中，也只看见江辰川从124号走出来而已。 什么都没有发生， 什么都不存在。 “垃圾。” 江辰川低语着，带着燃烧的愤怒，和高傲的鄙视。 回忆在脑海里翻滚，在那狂风怒吼的夜晚，他一手制造了震惊全波尔尼亚的雨夜连环杀人事件，那是他来到英兰北尔的第五年，也是，他拥有原生面孔的最后五年。 还记得……那是他的第一次穿越。 从步入智能科技时代的现代，来到了这个钢铁蒸汽的世界。 当时，所有穿越能遭遇的问题他都遇到过，什么语言不通、文化隔阂，甚至比现在还要穷困潦倒，因为黑发黑瞳的关系，被周围的人称为“奇怪的夏境人”。 夏境，一个神秘而又遥远的东方国度，隔着新兰海洋难以接触，使其被蒙上了模糊的面纱，只能从出过海的航员口中得知，那是宛如巨龙般强大的存在。 虽然有人抱着对夏境国的好奇心善待过他，但大部分在排外心理的作用下，都不喜欢他的存在，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连份正经工作都找不到。 直到被德卡沃一家收留，才结束了流浪的生活。 平静的生活就这样过了很久。 直到有一天， 回到家，推开门，那股熟悉的感觉涌了上来。 恐惧、诡异、扭曲，充满腐烂的恶臭挥之不去。 “知道我以前的工作环境是怎么样的吗？” 那是江辰川来到英兰北尔，唯一一次开口谈论自己的过去，敞开心扉去诉说着光明的另外一面。 “夜出日归，永远行走在黑暗之中。” 那一晚，他说了很多。 “接到任务就要出发，每一次出发前，都要写好遗书存放在柜子里，如果回不来了，上级就会把信寄给我们的家人，然后带着奖章和遗体和家人见上最后一面。” 可惜的是， “如果死了，我们的尸体不能随便火化，见完最后一面就得回收，然后统一进行处理。” 那些听他诉说过去的人们， “他们叫我们清理者，其实，也可以称我们为……猎魔人，负责处理各种诡异事件和污染源，也可以说，我们就是为了让普通人过上幸福生活而努力的一群牺牲者，注定，只能死在任务里。” 全部都死了。 “不过，这里应该没有那些可怕的东西，我终于可以好好生活，也谢谢安娜阿姨给我找的新工作。” 全部…… “放心，尤莉娅，明天回来我会给你带糖吃的，记得好好学习，你已经成年了，别老是想着偷懒……” 都死在他的手里。 第十章 c级人员 “我们要时刻保持警醒，随时准备面对未知的攻击。” 这是往日教官教给他的话语。 毕竟，猎魔人永不妥协。 国王大街靠近中心城区，大部分的机关和机构都设立在这里，包括英兰北尔境内最大的私立医院——英兰北尔首都医院，为了给贵族们提供便利，女王专门设置了多条交通线路。 而控制波尔尼亚警备力量的中心——治安厅，就在英兰北尔首都医院的对面，如果有任何医患矛盾，全副武装的警备队可以在五分钟之内占领医院。 亚特拉斯炼金院也不远处的地方，只要再转过一个拐角，就可以看见中心教团那恢宏华丽的大门，被称为无情的审判之地，而三大商会的办事处，也都可以在国王大街上找到。 所以大家都说，如果有人敢在这条街上闹事，那估计能打破从犯罪到处决最快的记录。 商铺一如既往地热闹，江辰川在路过一家书店时，进入买了本《创世纪》出来。 他寻找那么久的东西，终于找上了他。 或许，真该好好了解一下这个时代，关于远古的传说，关于世界树的神秘，关于暗处的诡异。 那到底是什么？ 污染的触发条件又是什么？ 是否有本土的处理办法，一切都还未可知。 要解决问题，得从根源查起，一切的恐惧都源于火力不足，总不能期盼能跟以前一样，用精密的高科技设备和绝对的武器压制。 好不容易回到住处，没看到房东老头在家，似乎出门了，爬上二楼，看见隔壁的房门大开，看样子，又有新的邻居要住进来。 进入属于自己的空间，江辰川才敢露出一丝疲惫，放好东西后，在衣橱里随意拿了件衣服，去了浴室。 胸口隐隐作痛，脱下白色衬衫后，眼神淡淡地扫过镜面，从倒映的画面里，看见自己心脏的位置，有着一个诡异扭曲的伤口，是枪击留下的痕迹。 能看得出来，这是道致命伤，但他不仅没死，结痂愈合的部分还覆盖着可怕的黑色纹路，宛如荆棘从血肉中生长出来，像是预示着什么。 “看来，得尽快离开了。” 江辰川念叨着。 那玩意找到了他，这里就变得不再安全，若是再有人被污染，后果不堪设想。 疯狂的雨夜，猎杀与屠戮，他可不想再被治安厅满世界追杀。 热水澡果然洗得舒服，用毛巾擦着头，上面还有淡淡清爽的肥皂香味，拉开浴室门，蒸腾的雾气弥漫而出。 “露西太太的猫又丢了，你还帮不帮她找？” 突然有声音响起。 触动到某根敏感的神经，要不是这个声音过于熟悉，下一秒，他肯定行动起来了。 转头看去，洛克伦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摆弄着手上热腾的饭菜，整个房间都飘散着美食的香味。 还记得初次见到洛克伦的时候，很难想象，长得如此凶神恶煞，如同黑熊般体型的男人，竟有一手好厨艺。 “这是她今年第三次丢猫了。” 都说醉翁之意不在酒，这条街的人都知道，露西太太前几年死了丈夫，寂寞得很，自从认识伊维尔后，隔三差五就叫他去帮忙找猫。 最主要的是，还不付委托费，以前的伊维尔会去，江辰川可不会。 “哦！伊维尔，你懂得。” 洛克伦眼里带着调笑，江辰川可没兴趣，他摆摆手，换上了新的白衬衫。 “今天吃什么？” “用你上次跟我说的办法炸了土豆，你别说，这什么‘薯条’的，还真挺好吃，还有你说的‘番茄酱’，我也做出来了，这是卷心菜和炖羊羔肉，给，还有我新买的面包棒。” 不得不说，这对江辰川来说已经算得上丰盛大餐。 “真不错，洛克伦，你的厨艺又进步了。” 一个月前，刚见到洛克伦的时候，满身健硕的肌肉，还以为他是什么打手，结果是一名侦探，熟悉之后才发现，这家伙不去当厨师真是可惜了。 午餐没吃的江辰川感受到了饥饿，坐下就大口吃了起来。 “上次你跟我说的什么家乡菜，那做法我试了几次，做出来的东西味道都有些怪，什么时候你再来指导……唉，这是什么？” 没有洛克伦的提醒，江辰川都没注意，昨天还什么都没有的餐桌上，多出了一个小布袋，下面还压着一封信件。 他不管信箱，房东老头在收拾信箱发现了他的东西，就会好心地帮忙拿上来，一般都是些账单或者宣传海报，所以江辰川并不在意。 “伊维尔，你去抢哪家银行了？” 只见洛克伦目瞪口呆地从布袋里掏出了一枚金加仑，金灿灿的硬币在这个灰暗的小房间里显得异常耀眼，那都是金钱的味道。 “应该是上一份委托的报酬，没想到蕾娜大小姐这么快把钱送过来了。” 用薯条沾点番茄酱，真是人间美味，百吃不腻。 “包括……这些？” 洛克伦将布袋倾倒，更多的金币从里面掉了出来，在桌面旋转打滚，数量已经远远超过蕾娜委托的报酬。 “还有一封信，给你的，寄信人是……波尔尼亚首都博物馆，这不是你上次委托……。”洛克伦抬起头，眼神有些慌乱，害怕地说道，“伊维尔，你不会是委托任务失败，要被抓走了吧？而这钱，是处置你的丧葬费什么的……” “把信给我。” 打断了洛克伦的奇思妙想，将信拿了过来，这厚重的质感和博物馆的烫金标志，江辰川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会是…… 在洛克伦的目光中，他将信封拆了开来。 刚拿出信，一本员工证从信封里滑了出来。 员工证被打开，上面的内容比委托人的还要多出几行。 “伊维尔·冯·海因里希” 几个大字被印在上面。 强烈的预感在心头逐渐放大，在这一刻，停了下来。 证上写着： 英兰北尔首都博物馆员工证 部门：处理部。 职位：第三小队处理人员。 岗位性质：派出。 是否觉醒：是。 启示色：绿。 等级：c “……” …… 第十一章 一位旧识 致尊敬的伊维尔·冯·海因里希先生： 不知您长达三个月的带薪休假过得是否愉快。 听说您在百忙之中还来馆内值班，检查部表示非常荣幸，并向我们提交了您当天的夜班检查报告，暂未发现任何异常。 根据第三小队派出前期调查人员报告，波尔尼亚城区内，确定出现序列8号遗物，资料已收集完毕，具体目标无法确定，彻底调查后，可以进行回收处理。 目前，危险等级评估：c 今日，管理部会议结果决定，将您召回，并取消剩余三天的休假，即刻恢复工作状态。 处理部第三小队任务发放完毕，并配备医疗部工作人员一名，请与医疗部确认。 保持联络。 感谢配合。 波尔尼亚首都博物馆，管理者菲德尔，发。 …… 想到门口检查人员那疑惑的眼神，江辰川终于明白那是怎么一回事。 一把将信拍在桌上。 坑谁呢这是！ 伊维尔·冯·海因里希居然是博物馆员工，这是江辰川完全没有想到的情况。 “怎么了？” 洛克伦看着江辰川不太好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什么，我出门一趟。” 剩下的饭也没心思吃了，抓起外套便走了出去。 愉快的假期结束了。 真是充满戏剧性的反转。 从蒸汽电车下来后一路走进博物馆，没有受到一点阻拦，可以自由进出，这是派出人员的权利。 博物馆内许多人穿梭着，上下楼层都能见到不少工作人员，比晚上热闹许多，显得没那么冰冷与诡异。 “好久不见了，伊维尔先生。” 管理部的大门被打开，他们看到江辰川，热情地打着招呼，包括那晚的护卫队长克里斯，也在办公室内坐着，悠闲地喝着咖啡。 江辰川无视所有人，站到管理者菲德尔的面前。 “新任务的情况了解了吗？” 管理者从桌子后抬起他的头，翻着手上的烟盒随意地说道。 “我要辞职。” 江辰川平静地说道，就像今天要吃烤面包一样平常。 “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 听见这话，菲德尔没太大反应，甚至连动作都没变过。 “我不适合这份工作。” “你不应该说出这种话，伊维尔，我们与楼下那帮普通人不一样，之所以坐在这里，是因为我们都明白一个道理，觉醒者无法逃离，要不干着这份工作，要不一辈子活在恐惧之中。” 要不毁灭，要不继续。 这道理他懂，正因为这道理他太tm懂了，所以才想在重生后，逃避那样的生活。 他只想复仇，复仇后，像个普通人一样好好活着，过一过平静的日子。 “我明白。” “明白就好。” “可我依然坚持。” 江辰川没有动摇。 菲德尔露出一丝疑惑的神情：“伊维尔，你是一名优秀的【秩序】，不应该说出这种话来，在这休假的三个月里，你是不是……” 话还没有说完，背后的门被打开，一名少女捧着资料走了进来，白色的大褂超过膝盖的位置，显得没那么合身，扎着爽快的马尾，张扬热情，一看就是个新人。 只有新人，才有这样的活力。 “菲德尔大人，你找我。” 熟悉的声音在江辰川的耳边炸开，他诧异地回过头，果然，是他认识的面容。 尤莉娅·德卡沃。 “尤莉娅。” 江辰川不自觉地说了出来。 “先生，您认识我？” 尤莉娅疑惑地看着他，似乎在脑海中寻找，想了半天也不记得自己在哪里见过江辰川。 “介绍一下，医疗部新来的医生尤莉娅·德卡沃。”菲德尔抬手解释道，“也是你接下来的任务伙伴。” “……” “尤莉娅，这是伊维尔。” 看江辰川没有说话，菲德尔便继续介绍道。 “该死！” 逃避有千万种理由，留下只需要一个。 尤莉娅一脸疑惑，她不理解眼前这个男人的情绪起伏。 “你好，我是尤莉娅，医疗部的。” 尤莉娅有些慌乱，怯生生地向他伸出手，一条长长的伤痕延伸至衣袖里，江辰川愣了一秒，轻轻地回握。 “处理部第三小队，伊维尔·冯·海因里希。” 按照记忆中员工证上的资料说着。 这算重新认识了。 “来跟我讲讲关于这次的任务吧，托假期的福，我似乎忘记不少东西。” 江辰川脸色变得极快，从愤怒到开朗只需要一瞬间。 他需要重新了解这具身体以前学过的知识，包括博物馆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才有能力去保护别人。 “伊维尔先生，你真该重新看看‘c级人员工作守则’了。”菲德尔无奈地说道，“顺便，再去做一次启示测试，我都开始怀疑，上次你的测试结果是不是出错了。” “启示测试？” 江辰川想到员工证上的内容。 “好了，伊维尔先生，您别闹了，启示测试也被称为序列测试，是对觉醒者的一种分组，对应着不同序列遗物的使用。” 尤莉娅在一旁补充道，能记得这么清楚，也是因为她刚做完启示测试。 c级员工，才算得上博物馆真正的正式员工。 他们几乎都是觉醒者，拥有使用遗物的能力。 借着任务的由头，江辰川跟尤莉娅离开了管理部。 “所以这些藏品，就是所谓的遗物，那序列是怎么一回事？”江辰川毫无压力地问道。 也就欺负尤莉娅是什么都不懂的新人，换个人多说几句，说不定就会暴露他不是伊维尔·冯·海因里希的事实。 “看来是真的忘了，您需要好好补课了，伊维尔先生，觉醒力量一共有九种，从负一层开始到负九层，对应着序列一到九号，从藏品的第一位编号就能看出……” 尤莉娅还没说完，江辰川打断道： “哪里可以知道这些？” “资料室，c级以上都可以在那里查阅相关资料，还能做启示测试呢。” 好心的尤莉娅把路线都指了出来。 “多谢。” 江辰川向着资料室走去。 这该死的新工作， 要开始了。 第十二章 遗物与启示色 波尔尼亚博物馆的资料室不大不小，像是一个小型图书馆，凭借员工证就可以自由借阅权限范围内的资料，给江辰川带来了极大的便利。 不需要去问别人，也能查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这就是蕾娜想要得到的……” 江辰川翻阅着手上的资料，上面记录了波尔尼亚首都博物馆存在的历史，年代居然比英兰北尔的建立还要久远，见证着时代的推进，国家战争的爆发与落幕。 直至世界树的能源被开发，蒸汽时代呼啸而来，英兰北尔的强大实力解决一切，热武器的发明推动战争铁锤重重落地，国家建立后，才逐渐趋于稳定。 “波尔尼亚博物馆的标志为六芒星，由一个正三角和一个倒三角构成，每一个角都代表着一个势力，共同控制与管理。” 资料上说，这六大势力分别是： 掌握审判与裁决的中心教团；掌握权利与世界树的王室；掌握知识与科技的亚特拉斯炼金院；掌握力量与守卫的净殿骑士团；掌握金钱与物资的商会；以及博物馆初始势力成员——三大民间结社。 “三个结社分别是，知识学社、勇敢者之心以及灰手套与乌鸦公会。” 这也可以理解，掌握情报的灰手套与乌鸦公会为什么会维护波尔尼亚博物馆的利益。 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远比想象的还要复杂。 甚至在这些民间组织里，也有觉醒者的存在。 “博物馆藏品状态有四种，留存、借出、遗失、未回收……想要借出藏品，需要中间人作为担保，任务借出要及时归还……” 博物馆的信息查得差不多了，江辰川找了一圈，才找到跟藏品相关的书籍。 书上说，某些原本正常的物品，在所有者死后，会拥有非凡的力量。 所以，博物馆也将这些拥有特殊力量的藏品，称之为…… 遗物 经过亚特拉斯炼金院多年研究，再根据遗物所表现的特性，分为九大类别： 序列一【圣洁】，守序善良； 序列二【净土】，中立善良； 序列三【反抗】，混乱善良； 序列四【秩序】，守序中立； 序列五【独立】，绝对中立； 序列六【自由】，混乱中立； 序列七【支配】，守序邪恶； 序列八【犯罪】，中立邪恶； 序列九【破坏】，混乱邪恶。 在九大特性后，还加了一行注释。 “原则上，只有觉醒者才能使用遗物，并只能使用自己对应的序列遗物。 但，需要注意的是，序列七到九号遗物似乎可以被所有人使用。 经过亚特拉斯炼金院多年研究证明，序列一到六号遗物，觉醒者在正常使用过程中，并不会产生副作用，但不当或过度使用依旧会产生不良影响，请觉醒者们注意使用； 而序列七到九号遗物，觉醒者在使用过程中，会出现癫狂、异变、死亡等不同程度的恶劣影响，因此，一旦收藏，永久留存，禁止借出或使用。” 江辰川将书上的文字小声念道。 难怪菲德尔说伊维尔是……优秀的【秩序】，原来是这个意思，他是序列四号的觉醒者。 “觉醒者……” 说到这个，江辰川想起菲德尔说的启示测试。 在资料室的中央，就摆着一个类似水晶球一样的物品，只有这个比较像能测试的。 走进一看，才看到水晶球旁边写着的注释。 【编号507（留存），测试水晶球，经亚特拉斯炼金院研究，此水晶球可以用于觉醒者启示测试，结果精准可信，此物原是一位自称女巫的占卜师使用的占卜道具，生前用此水晶球进行多次占卜测试，因多次占卜失败而被人仇杀在家，尸体发现时，家中只剩这枚水晶球完好无损，现归属博物馆收藏。】 原来，这也是一件遗物。 而所谓的启示测试，就是测试自己觉醒的序列号。 序列一到三的启示色为白、黄，序列四到六是绿、蓝，序列七到九为紫、红。 “怎么只有六种颜色……” 江辰川有些疑惑。 “那是因为，中立序列二、五、八，在水晶球里会显示两种颜色。” 尤莉娅·德卡沃的声音出现在背后。 江辰川转头看了一眼： “你怎么来了？” “因为我们现在是队友，在任务结束之前，帮助你就是我的工作。” 尤莉娅来到江辰川身边，将手搭在测试水晶球上，露出了一道狰狞的伤疤，只见水晶球内缓缓亮起，散发着柔和的黄色光芒，渐渐覆盖住尤莉娅的手。 “我是【反抗】，所以我的启示是黄色，如果觉醒的是中立序列，那水晶球就会显示两种颜色，白黄、绿蓝或者是紫红色。” 知道江辰川不懂，尤莉娅便帮着解释道。 “想知道为什么吗？” 尤莉娅说着，转身从一旁的书堆里抽出一份研究报告，递给江辰川： “你看一看这份报告，会出现两种颜色的原因，是因为中立色是可以转变的，可以倒向守序，也可以变得混乱。” 江辰川接过报告，又是一份亚特拉斯炼金院的研究成果。 他们发现，中立序列的觉醒者并不像中立序列的遗物那般稳定，在经历各种各样事件后，很容易产生转变。 “要不要试一试？” 尤莉娅指着测试水晶球示意道。 就像菲德尔所说的，他的表现真的很不【秩序】，或是这具身体新的灵魂，又有新的觉醒力量。 “要怎么做？” “把手放上去就好了。” 尤莉娅期待地看着江辰川。 他像尤莉娅那样，将手搭在水晶球上，只见水晶球内缓缓亮起绿色的光芒。 “绿色，那就是序列四，秩序……” 尤莉娅的话还未说完，就看见水晶球内一道黄色的光芒猛地亮起，与绿光相互交错，相互辉映，将江辰川的手掌覆盖。 “黄和绿？这算几号序列？” 江辰川不解地问道。 “我的天呐！” 尤莉娅捂着嘴巴，她的眼里充满震惊，似乎眼前的一幕是多么不可思议。 “伊维尔先生，你或许，是我从未见过的，双序列觉醒者。” 【反抗】与【秩序】 第十三章 接受任务 自从启示测试后，尤莉娅连看江辰川的眼神都变得不太一样了。 双序列。 可以使用更多的遗物。 也意味着，他比一般的觉醒者要强大一些。 成为觉醒者并不难，只要通过训练就能成功，但是，一旦成功，也就意味着打开了连接非凡的通道，可以注视深渊，也可以被深渊注视。 当你能够看见它之时，它已经可以触碰到你。 这才是其中的可怕之处。 江辰川一脸平静，很快就消化了这个结果，为了不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还让尤莉娅替他保密。 新人的好处就是，热情上进，还听话懂事。 而令江辰川在意的是，尤莉娅居然在那次的污染中活了下来。 “你手上的伤……” 找了个合适的时机，江辰川开口问道。 尤莉娅低头看了一眼，赶紧拉长衣袖，把手上那道丑陋的伤疤掩盖起来。 “没什么，一点小事故。” 尤莉娅扯着僵硬的笑，小声说道，似乎在逃避这个问题。 但江辰川知道，那可不是什么小事故。 那个回家的雨夜，他就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直到靠近住处，准备抬手敲门时，听到了屋内传来低哑躁乱的嘶吼，像是有无数蚊虫徘徊耳畔，来自灵魂深处的熟悉，让他心中警铃大作。 找了个窗户，翻了进去。 刚踏入房间，就感觉到一股异样的恐惧开始侵入自己的心灵，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试图吞噬他的理智。 与现代遇到的诡异无比相似，却又有些不同。 不过话说回来…… 诡异？ 经历过特训的江辰川可不会被诡异轻易侵蚀，就算是死神来了，他也能转头比个国际友好手势，然后继续举起他的武器战斗。 如此糟糕的生活都活过来了，现在这些算得了什么？ 唯一奇怪的，是德卡沃一家七口，他肯定那晚确实杀了七个面目狰狞的被污染者，其中一个夺门而出，逃到大街上也被他顺利解决，只是随之而来的尖叫，让他变成了治安厅的通缉犯。 开启了一年的逃亡生涯。 一年后的某天，为了搭救那个差点被电车撞到的小孩，暴露了自己的行踪，被治安厅的警官开枪击杀，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地。 再醒来时，他就是伊维尔·冯·海因里希了。 可是， 尤莉娅·德卡沃 她又是怎么活下来的呢？ “下次小心。” 江辰川也没多说什么。 “我会注意的，伊维尔先生。” 尤莉娅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可笑意未达眼底，或许，在她的身上，又存在着另一个视角的故事。 那晚…… 究竟发生了什么？ 江辰川打算找个合适的机会再问问。 想到这里，他收起思绪，很快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和表情，一脸轻松地说道： “好了，尤莉娅医生，我们现在该谈谈新任务的事了。” 信上的消息很明确，波尔尼亚城区内发现序列八号遗物【犯罪】的存在，需要他们将其回收。 根据报告上的内容说，起因是贝尔法街卡伦一家的老人自然过世，按照正常的丧葬走完流程，人都埋进地里了，却有熟悉的人看到，那位过世老人的身影深夜在街上游荡。 调查人员假装维修工人混入其中，打听到那家人在最近几天，总是能在过世老人的房间里，听见奇怪的谈话声，打开门后，却又发现屋内并没有人，反复多次，甚至有人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 一时间，有关“幽灵”的流言四起。 流言，是大多数城市怪谈的来源，也是序列七八九号遗物最初的表现形式。 所以，博物馆对此类传说格外上心。 调查人员经过多次反复调查取证后，才确认遗物的存在，特别在仪器检测数值后，确认是在，出现了序列八号遗物。 但是，遗物的表现和存在形态还不了解，剩下的，便是处理人员的工作。 “仪器检测？” 江辰川对这点倒很是关心。 “是亚特拉斯炼金院提供的，听说是一位叫海曼的教授发明的研究仪器，给调查人员确定遗物序号的，很笨重，加上使用范围很小，所以得先确定遗物出现，才能进行检测。” 尤莉娅认真地解释道，反正她已经默认江辰川休假休到失忆的事实。 看来，波尔尼亚博物馆新人培训得不错，在短短时间内，就掌握了大量知识，并有能力承担相应的任务。 江辰川看着任务报告陷入思考。 【犯罪】 序列八，中立邪恶。 书上的解释是，不守规矩也不破坏，为自己的理由行恶。 距离发现到调查结束，时间已经过了一周，若是等得太久，恐怕，死的……就不仅仅是一位老人了。 “伊维尔先生，那我们现在需要做些什么呢？” “恐怖传说、未知之物，还有充满危险的序列……尤莉娅，我们需要走一趟了。” “什么时候出发？” “我是不是应该回答‘现在’，但是，尤莉娅，等我一会儿。” 在出发之前，他还想去见个熟人， 列奥尼德。 他依然还是那副模样，穿得板板正正，站在熟悉的三楼走廊里，看着来来往往工作的检查人员，偶尔会跟他们打个招呼，却很少有人回应。 “列奥尼德。” 上次走得匆忙，这次倒是可以好好聊上几句。 转头看到江辰川的他显得很是高兴，又带着点忧愁。 “你还是回来了，伊维尔先生。” “有些不得已的理由，我这次来，是想问问关于‘世界树’的事。” 江辰川翻看过《创世纪》，其中大部分读起来就像奇幻的神话故事，可结合今天所学的知识，他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世界树？有什么疑惑吗？” “都说世界树能向外源源不断地提供能源，可谁也说不清楚所谓的能源究竟是什么，结合《创世纪》的传说，再加上遗物的概念，某些原本正常的物品，在所有者死后，会拥有非凡的力量……” “我知道你想说的是什么。”列奥尼德打断了江辰川的叙述，大部分知晓概念的觉醒者，或多或少都有这方面的疑惑，“你想问，世界树是否也是一件‘遗物’，对吗？” 江辰川点点头，同意了列奥尼德的说法。 “我们曾经也这样想过，可对世界树的研究越深，就越觉得神秘，我们无法知晓真相，只能等待后世的探寻。” 列奥尼德的话里充满敬畏。 还得跟尤莉娅出任务，江辰川再聊几句就得离开，离开时，列奥尼德得知他去“回收遗物”，便叫住了他。 从上衣口袋掏出怀表，交到江辰川的手里。 “必要之时，打开它，你有五秒的机会。” “这是……” “送你的礼物，伊维尔先生。” …… 博物馆门前， 尤莉娅·德卡沃已经换下白大褂，穿着淡蓝色的长裙，领口与长袖口都有漂亮的蕾丝，加上她放下的金色卷发，衬托出她姣好的面容。 等了好一会儿，才看见那道黑色的身影出现。 “出发，尤莉娅。” 第十四章 贝尔法街 贝尔法街142号。 一座老式的独栋住宅。 前面还有自己的小庭院，道路两旁种着梧桐，多了几分自然的气息。 一辆马车在门前停下，从上面跳下一个小女孩，随后，女孩的父母从车上走了下来。 相比于国王大街的繁华，贝尔法街的偏僻就显得有些破旧与凄凉，再加上前段时间的流言，对“幽灵”的恐惧让大家人心惶惶。 “刚刚进门时，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一进门，妻子就对丈夫卡伦说道，刚刚在庭院还活泼的小女孩，进屋后便不说话了，呆呆地站在一旁。 卡伦一边脱下外套，一边无奈地回道：“别胡思乱想了，能有什么声音，大概是房子年久失修，风一大就发出些声音。” “刚刚明明没有风。”在一旁的小女儿突然开口。 孩子的话最是直接，让气氛有些尴尬。 过了一会儿，大家去做自己的事了，卡伦在书房忙着自己的工作，妻子去厨房准备今天的晚餐。 天在一点点变暗，窗户内逐渐亮起灯光，街道因路灯而变得明亮起来。 “喝点热咖啡，晚饭很快就做好了。”妻子走进书房，将还冒着热气的咖啡放在桌子上。 卡伦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表示理解，两人贴了一下脸颊，妻子便去厨房忙活了。 盘子里的土豆和蔬菜刚丢下锅，便感觉窗边有道黑影闪过。 速度很快，只是一瞬。 妻子转过头，发现小女儿阴恻恻地站在门口，半垂着头，一只手扒着门。 “哦！天呐！你怎么在这儿？宝贝，你吓到我了。” 妻子微笑着蹲下身，梳理了一下小女儿弄乱的头发。 “妈妈，今天爷爷也不下来吃饭吗？” 小女孩抬起头，一脸天真地问道，明明是很平常的话语，却让妻子浑身发抖。 “好啦，宝贝，你在说什么呢？爷爷已经去了很远的地方，不在家里住了。”妻子抱起女儿，将她放到客厅里，悄悄地跟她说着，“乖乖，晚饭很快就做好了，等妈妈一会儿。” “妈妈。” 女孩没有回应母亲的话，而是直挺挺地看着她身后楼梯的方向，还用手指了指，说： “可是，爷爷就在那边啊。” 妻子听了汗毛耸立，下意识回头看去，发现楼梯那边黑漆漆的，灯光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 “卡伦，我还要煮饭，你出来陪陪女儿！”妻子有些害怕，又想起锅里还煮着东西，就朝着书房喊道。 “好！我写完就来！” 书房里卡伦大声回应着。 在楼梯的黑暗里，似乎有道更加漆黑的人影在一点点往回缩。 “啪——” 按下开关，妻子将楼梯顶部的灯打开，空荡荡的楼梯上什么人都没有。 沸腾的锅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妻子赶紧把火关得小一些，汤汁才不容易溅得四处都是。 “亲爱的，女儿去哪了？” 厨房门卡伦探出头来疑惑道。 妻子指向客厅： “不就在……唉？人呢？” 前一秒还在客厅玩耍的小女儿就这么不见了踪影。 “嘻嘻嘻……” 从二楼传来小女儿玩耍的嬉笑声。 “真是的，什么时候又跑楼上去了。”妻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默认了爱玩就是孩子的天性。 “我去带宝贝下来。”卡伦打了声招呼，妻子又继续忙碌起来，无名指上的钻戒反射着五彩的光芒。 “嘻嘻嘻……” 客厅方向传来小孩跑动玩闹的声音，猛地一阵响动。 妻子刚想抱怨，却看见卡伦抱着女儿从二楼下来，嘴里还喃喃着：“宝贝，以后别跑去爷爷房间了好吗？” 本应放松的妻子，却感觉到比冬天还要刺骨的寒冷。 “嘻嘻嘻……” 女孩发出同样的笑声。 似乎有什么， 在一点点地笼罩着这个家。 …… “哒哒哒——” 是马蹄踏在地面的声音，远处的昏暗中，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电车没有经过贝尔法街附近，为了尽快到达，江辰川选择租下一辆马车，价格并不便宜，这大约是他来到英兰北尔最奢侈的一次消费。 尤莉娅看着江辰川的背影，路灯的光线打在他身上，阴影变换，心底偶尔会冒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伊维尔先生，有时候我觉得，你很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大哥哥。” “是吗？”江辰川回应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 一阵沉默后，才听见尤莉娅低沉悲伤的声音： “很特别的一个人，跟我认识的都不一样，只可惜，他一个月前……死了。” “是吗？请节哀。” 自己说自己“节哀”，好像有那么点奇怪，但目前，江辰川还不想暴露自己。 来到142号门前，这就是流言起始的地方，撑着手杖走下马车，这还是他特地回住处拿的，刚踩在地面上，直觉便警告他，眼前似乎隐藏着某些危险。 察觉到某种恶意的目光，江辰川抬起头，看见二楼有一道人影一闪而过，似乎是个老人的模样。 “怎么了？” 没意识到危险的尤莉娅慢一拍抬起头，自然是什么都没看到。 “没什么，我自己进去，你在外面等我。”江辰川嘱咐道。 尤莉娅还想争辩：“伊维尔先生，我可以的。” “呆在外面。” 江辰川的话里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 “是，伊维尔先生。” 这次行动她只是协助人员，自然要听从江辰川的安排。 在安排好一切后，抓着骷髅手杖走到门前，轻轻一推，便打开了庭院的门，屋内泛着灯光，隐约还能听见几人的对话声。 “咚咚咚。” 在抬手敲门后，屋内的声音戛然而止，连同灯光也在静止的一瞬间熄灭，静悄悄的街道上，只剩冰冷的夜风和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看着这一幕的尤莉娅感到一阵凉意，似乎被江辰川敲门打破的假象，正一点点暴露在她面前。 “有人吗？” 江辰川毫无惧色地开口问道。 屋内没有动静。 就这样过去了一秒、两秒、三秒…… 十秒…… 里面传来一阵响动。 然后便是人走动的声音。 房门被从里面打开，黑暗中渐渐露出一个苍白的脸来。 妻子双眼无神地看着江辰川，停顿了一会儿问道： “有什么事吗？先生。” 第十五章 日记之中 “不好意思女士，我是一名侦探，这是我的名片，后面那位是我的助手，我们正在辅助治安厅调查一起案件，有几个问题需要问问你们。” 江辰川从容地撒着谎，也不管对话氛围冷到了何种地步。 妻子没有回应，低垂着眼眸，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女士，如果你不配合，下次来的就不是我了，你也不想看到整条街区被骑警包围吧。” 在江辰川的话语下，妻子有些动摇，沉默两秒，才开口用嘶哑的声音说道： “进来吧。” 房门打开，屋内一片黑暗，连照明的光亮都没有。 “不好意思，侦探先生，家里可能停电了。” 妻子摸索着墙壁往里走去，不知从哪儿掏出个油灯，静静地点亮，放在桌子上。 光影晃动，借着微弱的光亮观察着四周，最后在进入客厅前停了下来。 背后的门依旧开着，只有月光洒在地板上，像镀上一层皎洁的银光。 “你家的孩子呢？” 妻子的动作猛地一顿，她歪着头看向江辰川，黑暗中，这个姿势显得无比诡异。 只听见暗处的她回话道：“在楼上睡觉。” “这么早就睡了。” 江辰川顺着她的话接下去，像是没有察觉到屋内的诡异，还有空气中淡淡的怪味。 “是啊，孩子小，明天还要上学，这两天感觉她精神不太好，就叫她早些休息，我这也是为了她好，不然我干嘛管她……” 一提到孩子，妻子就开始喋喋不休地念叨起来，似乎这种啰嗦是母亲的通病。 江辰川没有理会她的话语，而是在这短短对话的时间里，将屋内的环境观察了个遍，并迅速得出一个大致的结果。 结婚、一家三口、应该生了个女孩，总体生活条件不错…… 他随手拿起一个相框，指着照片里，依偎在妻子身边的男人说： “你老公呢？还没下班？” “下班了，在楼上哄孩子睡觉呢。”妻子收拾好客厅的杂乱，邀请江辰川入座，被他摆摆手拒绝。 “不用了，我想见见卡伦。” 江辰川心血来潮。 “他很忙，哄完孩子还要工作，有什么问题直接问我就好了。” 一听到江辰川要见她丈夫，便显得有些急迫起来。 “是从这儿上楼吗？” 江辰川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般，拿起油灯，自顾自地移动到楼梯边，一说完，就大步地踏上楼梯。 有问题！ 这里绝对有问题。 二楼比下面还要漆黑死寂，就像没有人存在一样，令人不适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看见江辰川跑上楼，妻子一下子慌了，她焦急地跟上。 “噔噔噔。” 上楼的脚步声在这片寂静中显得异常吵闹。 凭借着油灯的光亮，将二楼的门一扇一扇打开。 空荡荡的房间里，连个家具都没有，门一开，便掀起满天飘散的灰尘。 “侦探先生，请你立刻离开我的家！”妻子在楼梯道大声说道，尖锐的声音甚至引起了外面尤莉娅的注意。 她警惕地看着漆黑的房门，注意房里的动静，黑暗就像一个会吞噬人类的空洞，将江辰川永远留在里面。 “伊维尔先生……会没事的吧？”尤莉娅担忧地自言自语道。 “哐——” 江辰川打开了二楼最后一扇门，本以为什么都没有的屋内，竟然是另一种景象。 房间布置温馨可爱，点着一盏小小的油灯，在跳动的光中，能卡伦坐在床头，一只手轻轻拍着被子，而被子里，露出她们女儿可爱平静的睡颜。 江辰川停在原地。 “侦探先生，你太无理了！” 随后赶来的妻子小声又愤怒地说道。 听见动静，卡伦抬头看向江辰川，瞪大着双眼，抬起食指放在嘴边，然后看向小女孩，示意着安静，不要吵到女儿睡觉。 “不好意思，打扰了。” 和预想中的情况完全不同，江辰川诚恳小声地对卡伦和他妻子道歉。 “请你马上离开！” 一将门合上，妻子便立刻严厉地说道。 “很抱歉，但我的调查还没有结束。” 准备转身下楼，还没走两步，便感觉自己脚边踢到了什么，低头往地上一照，便看见一本像是日记一样的东西。 江辰川弯下腰将本子捡了起来。 “这是什么？” “不知道，你快走吧！侦探先生，别再问了。” 妻子忍不住催促道。 “好，我现在离开的话，这个可以拿走吗？”江辰川挥了挥手上的本子。 “可以可以，随便你。”妻子的耐心似乎已经被消磨殆尽，焦急催促道。 黑暗的贝尔法街上，只有零星的灯光，大部分的住宅都像卡伦家一样，停着电。 尤莉娅看了看时间，江辰川进去有一段时间了，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略微思索后，她推开庭院的门，准备靠近时，便看见一盏灯光飘荡，不一会儿，江辰川就从门内走了出来。 “伊维尔先生……” 话都还没说完。 背后的大门“砰”地一声毫不留情的关上。 吓得尤莉娅缩了缩脖子，她凑近弱弱地问道： “伊维尔先生，有调查出什么吗？” “先看看这个。” 江辰川手里抓着那本日记，打开一看，笔记稚嫩，大概是卡伦那位可爱女儿写的。 尤莉娅举着油灯，照亮了日记上的内容： “星期五，回家，没看见爷爷，以前他总会呆在二楼，坐在窗边发呆，一呆就是一整天，妈妈跟我说，爷爷生病了，要去医院治疗，最近在学校学了好多新知识，等爷爷回来了，我要跟他好好分享……” “星期一，爷爷房间有个宝箱，箱子里好像是个很贵的宝贝，妈妈很喜欢，但爷爷不想给妈妈，他说，要把那东西留给我……” “星期六，我偷偷去看爷爷，还拿零花钱给他买了他最喜欢的水果，可是，在门口时，我看见妈妈把爷爷身上的仪器拿了下来，爷爷好像很痛苦的样子……这是，怎么了呢……” “星期二，爸爸跟我说，爷爷去世了，我不明白去世的意思，妈妈就跟我解释说，是人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星期四，好难过啊……以前爷爷睡前都会跟我讲故事的，我好喜欢爷爷的故事，爸爸妈妈都不理我……” “星期三，今天没睡着，楼下爸爸妈妈又吵架了，我只好跑去爷爷房间睡……” “星期日，妈妈越来越不开心了，为什么呢，是因为我提到爷爷了吗？可是，我感觉爷爷还在，他还在我身边……” “星期三，今天妈妈很奇怪，爸爸也是，他们越来越奇怪了……这是为什么呢？……” “星期五，我好像，在房间里看到爷爷了……” …… 有什么透过纸张传了出来。 尤莉娅感觉到了，这是她第一次出任务，不免有些惊慌。 “伊维尔先生！” 后面的日记摸上去湿湿黏黏，江辰川轻轻撕开，便看见了大页大页红色的血迹。 第十六章 亲人与疯狂 后面的字迹越来越潦草，还散发着异样的血腥味，依稀能看见内容写着： 爷爷……妈妈……好奇怪……拿到了……宝藏……睡…… “这是唯一有用的线索了。” 江辰川回想刚才的经历，这么短时间的接触，他必须要弄清楚一切有关“遗物”的信息。 “我觉得她妈妈不太对劲，精神状态不好，行为举止也不像正常人，或许，卡伦的妻子已经被遗物影响了心智。”尤莉娅焦急担忧地说道，“伊维尔先生，我们得赶紧把孩子保护起来。” “……” 江辰川没有回应。 “如果人手不够，我们可以向博物馆申请支援。” 尤莉娅继续说着。 “……” “伊维尔先生，你怎么看……伊维尔先……唉？你去做什么？” 尤莉娅说得没错，在刚刚短暂的接触下，能察觉卡伦妻子精神已经异常，不仅如此，就连在房间里照顾孩子的卡伦，好像也显得…… 卡伦的表情在江辰川的脑海中浮现，瞪着大大的眼睛，还有血丝，略微发抖的身体，还有根本就没有拍到被子上的手掌。 这是惊恐情绪的表现。 为什么？ 为什么会如此害怕？ 另一种诡谲的思路在脑海中浮现。 江辰川掉头就走，大门紧闭，他绕到房子的另一头，试探了一下，和他想的一样，英兰北尔大多数居民都不喜欢把窗户锁好。 这也是为什么一远离中心城区，治安厅管理松懈的地方，盗窃案就频繁发生，永远也不要考验人性。 正因为这样“优秀”的风俗习惯，给了江辰川不少可乘之机。 推开阳台的窗户，从客厅的方向重新进入屋内，尤莉娅跟在背后，看着江辰川的行动，有些惊慌，她提着油灯，不知是应该跟进去，还是在外面守着，请求救援。 各种混乱的想法参杂在一起，最后，她还是选择在外边守着，医生不要让自己陷入危险，是医疗部的宗旨，也是最贴心的警告。 屋内彻底没有灯光，江辰川只能摸黑前进，前进一段距离后，加上之前对屋内陈设的印象，很快就是适应了黑暗。 妻子似乎不在一楼，他将大部分房间巡查一遍，都没有看见人影，也没有听见人活动的声音，整个房子静悄悄的，静得似乎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就在此时—— 楼上传来一声惨叫。 尤莉娅心一惊，而江辰川在声音响起的一瞬间就朝楼上冲去。 惨叫是男声。 一定是卡伦出事了！ 没想到他才离开这么短的时间，就有人动手了，真是迫不及待。 “哐——” 踹门的巨响，带着整栋房子轻微地颤抖，屋内的场景真可以算得上是惨绝人寰。 满屋墙壁喷溅着血液，卡伦的尸体被分成两半，随意地丢在房间的角落，笼罩着可怕血腥的气味。 妻子举着刀，对着自己的女儿，正准备挥下，手指上的钻戒，在这样的黑暗里，散发着五彩琉璃般的色彩，异常耀眼。 而他们的女儿就这样呆呆地站着，脚边堆积着各种书本，溅上血液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抱着一个相框，照片里的白发老人抱着孙女，露出开心快乐的笑容。 “住手！” 江辰川大声喊道。 似乎没想到他会去而复返，而且自己也把房门锁上，听到惨叫破门而入也需要时间，所以在挥刀的时候愣了一下。 就在这一瞬间， 孩子扭过头，两只眼睛空洞洞的，看着江辰川的背后，用稚嫩童真的声音喊了一句： “爷爷。” 爷爷。 这两个字似乎刺激到了卡伦妻子，她捧着头，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 可江辰川回过头，他看见在背后的黑暗里，有一个比黑暗的人影站在那里，从轮廓看，就是一个年迈的老人。 “去死！去死吧！” 妻子疯狂地大叫着。 那种诡异的寒意涌上心头，让江辰川一阵不舒服，但跟在国王大街那次不同，他能明显感觉到，这股力量的源头，来自于…… 妻子的刀随之挥下。 江辰川离得太远，就算扑过去，也触及不到疯狂的妻子。 悲剧注定发生。 有些时候， 结局，是在一开始就写好的。 在刀尖刺到小女孩的时候，像是颗粒般隐约闪动的黑影，瞬间闪现女孩的面前，像是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与妻子抗衡。 抓着她拿刀的手腕，慢慢抬起。 “幽灵！幽灵！” 伴随着疯狂的尖叫，黑色的粒子将她包裹起来，她整个人就维持着挥刀的姿势，被慢慢扭曲。 “咔——” 大力之下，同样的悲剧出现了。 如喷泉般的血柱四处喷洒，像是屋内下起了一场血色的小雨。 女孩就这样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这样发生，这样落幕，没有一点恐惧。 “真的是你。” 江辰川看着她说道。 正如他推断的那样，被遗物侵蚀的并不是母亲，而是女儿，闪耀的钻戒滚落一旁，渐渐失去了它的光芒，如同生命消逝那般。 黑色的颗粒聚集在女孩的身边，守护着她。 “我给过你机会的，侦探先生。是你自己要回来的。” 小女孩转过头，平静的话里藏着无视生命的罪恶，只有听见才觉得可怕，这种话，会从一个大约十岁的小女孩嘴里说出来。 “爷爷在你身边是吧？” 出乎意料的是，看见这些画面的江辰川，并没有太多恐惧的神色，反而认真地观察着，然后宛如闲聊般的语气说道。 “爷爷？” 小女孩微微晃动了一下脑袋，环顾四周，血色，除了黑暗就剩血色。 “我看过你的日记，爷爷似乎对你很好，每天睡前都会给你讲故事……你喜欢听故事吗？我给你说个故事怎么样？” “故事？” 小女孩歪着头，似乎在思考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 “对，一个我小时候听过的童话故事，说是有一天妈妈要小红帽给外婆送吃的，小红帽穿过森林时，碰到了大灰狼，对话中，大灰狼知道了小红帽外婆家的住处，然后，大灰狼就跑到了外婆家，把外婆一口吃掉，然后装成外婆的样子，在家里等着小红帽的到来……” 江辰川用平缓的语气慢慢诉说着。 “小红帽来到外婆家时，看到外婆躺在床上，就好奇地问，‘外婆，你的耳朵怎么这么大’，大灰狼说，‘是为了更好地听你说话呀，乖乖’，小红帽又问，‘外婆，你的眼睛怎么这么大’，大灰狼说，‘是为了更好地看清你呀，乖乖’，小红帽还觉得奇怪，继续问，‘外婆，那你的手为什么这么大呀’，大灰狼说，‘是为了更好地抱着你呀，乖乖’，小红帽最后问，‘外婆，你的嘴巴怎么这么大’，大灰狼说‘是为了可以一口把你吃掉！’，说完，大灰狼就从床上跳起来……” “然后呢？” 小女孩听得很认真，在停顿处，还急着追问后续。 江辰川缓缓靠近小女孩，在她的面前蹲下，轻声说： “然后……大灰狼把话说完，就从床上跳起来，准备一口把小红帽吞进肚子……结果，小红帽从红色披风下掏出把霰弹枪，直接把大灰狼击毙了。” 第十七章 遗物回收 听到故事的结尾，小女孩愣了一下，随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留下来吧，侦探先生。” 小女孩似乎喜欢这样的故事。 现实生活里，往往没有猎人会碰巧路过，与其等着别人拯救，还不如学会自己拯救自己。 “但是，门外的姐姐，不能留。” 童真而又可怕的话语，再次出现了。 窗外的黑夜降临，街头几乎看不见人影，骑警按特地的路线巡逻着，繁华下落，浓厚的雾气汇聚在上空，只有遥远的世界树光亮依旧。 偶尔，会有蒸汽电车悠远的长鸣声传来，像是噩梦的低吟传遍城市的每个角落。 门外，寒冷从长裙未覆盖的皮肤开始侵蚀渗透，幽暗的冰冷中，只剩她手上的油灯还散发着温热。 而门内， “咔嚓——” 传来门锁打开的声音。 等待了一会儿，房门才慢慢打开，露出一条缝隙，借着月光，看清背后是江辰川没有表情的面容，半个身体都藏在阴影里，隐约能看见他撑着自己的骷髅手杖，只听他冲着回到马车边的少女说： “尤莉娅，你进来一下。” “解决了吗？伊维尔先生。”尤莉娅毫无防备地询问着，直觉告诉她，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解决了，进来吧。” 江辰川应了一句，便转身进入了背后的黑暗里，只留下半掩的门，在晚风中轻轻摇晃着。 这怎么看，都像是怪物的陷阱，等待着少女的自投罗网。 “难道，伊维尔先生也被影响了吗？” 按道理来说，觉醒者确实更容易受到邪恶遗物的影响，所以有任务的c级人员身上，多少都会带上一件自己序列的遗物以防万一。 尤莉娅犹豫不决。 “带上你的手提箱，今晚我们在卡伦家住。”黑暗的房子里，传来了江辰川的声音。 这怎么看，都充满了诡异。 再三思考后，尤莉娅还是听从江辰川的安排，从马车里拿出手提箱，穿过庭院，推开半掩的门，走进房子。 一进到屋内，背后的门便“咔嚓”一声，自己关上了，空气中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血腥味，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猜出这里面发生了什么。 “伊维尔先生？” 尤莉娅缓慢移动着，一只手抓着手提箱，一只手举着油灯照亮着四周。 直到……在客厅的入口看到了站立的身影。 尤莉娅这才松下一口气，用轻松的语气说道：“伊维尔先生，你吓到我了，任务结束了吗？有没有受伤？需要治疗吗？” 话音刚落， “嘻嘻嘻……” 还没有得到江辰川的回复，就听见小女孩诡异的笑声，在这样的黑暗中，显得异常恐怖。 “对不起，尤莉娅。” 江辰川点亮手中的油灯，这时，尤莉娅才看清，他的身边站在一位浑身是血的小女孩，被一团像人形一样的黑色颗粒包围着。 伴随着他的道歉，那个黑色的颗粒人影行动起来，朝着尤莉娅飘去，似乎同样的悲剧在今晚要发生第三次。 瘦小的女孩像极了审判的恶魔，在她的操控下，在相框下的童话故事书变成了杀人的武器。 序列八，犯罪。 “嘻嘻嘻……” 女孩发出了愉快的笑声。 似乎就该这样，憎恨、杀戮、血腥、扭曲的…… “扔过来！” 就在这一刻，江辰川大喊道。 虽然事先没有打好招呼，但尤莉娅依旧做出了她的决定，无条件相信江辰川，她将手中的手提箱锁扣拨开，朝江辰川扔了过去。 同时，黑影来到她的身边，想要将她的身体撕碎。 可是，黄色的光芒忽然在黑暗中亮起，形成一个像球一样的圆形，将尤莉娅整个人包裹其中。 光芒下，那些黑色的颗粒竟然无法穿透，根本触及不到尤莉娅的身体。 而另一边，江辰川也在黑影彻底离开小女孩身边时，开始行动起来。 他离得近，一把抢过小女孩手中的童话书，大约是心智还不够成熟，小女孩完全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 在这千钧一发争分夺秒之际，将书一把塞到打开的手提箱里，黑影似乎察觉到什么，转身就向江辰川扑来，扭曲、混乱、罪恶，似乎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在攻击着他，想要拖延着时间，能多出一秒就好。 可江辰川的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一毫地停顿。 “啪嗒。” 锁扣合上。 所有的黑色颗粒在这一瞬间溃散，消失在空气中。 “这是遗物回收箱，也是炼金院那帮科研教授做出来的成品，听说黑市的仿制品都能卖上大价钱，为了防止遗物反过来侵蚀处理人员，不让意外和悲剧再次发生，所以，最好别直接触碰遗物，用这个来回收序列七八九号遗物最保险了！” 还记得在马车上，尤莉娅一脸骄傲地跟江辰川展示过这些。 “伊维尔先生，这样才算结束了吧？” 尤莉娅身上的光芒渐渐淡去，她来到江辰川的身边，将他扶了起来。 “先去看看孩子。” 江辰川嘱咐道。 尤莉娅急忙去看，原来在颗粒黑影消失的一瞬间，小女孩就晕了过去，失去了意识。 “伊维尔先生，她被遗物侵蚀了，也许会出现一些精神疾病，我只能先做一些急救措施，具体治疗还需要到医院才行。” 检查过后，尤莉娅得出结论，他们将孩子抱上马车，准备送往医院。 “那这里呢？” 站在马车前，江辰川回头看向这栋房屋，承载了太多恐惧，还有美好的不美好的回忆。 把孩子安顿好的尤莉娅转头回道： “处理部只负责回收，后续都交给后勤部来解决，那帮没觉醒的家伙，是真的很厉害，大部分情况都能完美解决。” “包括国王大街124号？” 一想到把整间档案室挖走，也真是人才。 “拜托，伊维尔先生你应该知道的，那火跟那间档案室可没什么关系，要不是那场火灾，博物馆还不知道那家旅店的地下室还有序列七号遗物呢。” 尤莉娅无奈地说道。 “那火灾跟遗物没什么关系？”江辰川追问道。 “没有。” 尤莉娅摇摇头。 可是根据现场的痕迹，火灾的源头就是从档案室开始烧起来的，那就…… 有些奇怪了。 第十八章 它来了 深夜，马车在街道上快速奔驰着，冰冷的寒风不断从车窗缝隙中灌进来，担心小女孩着凉，尤莉娅给她盖上编织的毯子取暖。 骷髅手杖就这么静静地靠在一旁，几次颠簸都没有滑落，尤莉娅发呆地看了一会儿，才小声地问道： “伊维尔先生，我看你一直带着手杖，这是你的序列遗物吗？” 江辰川快速回头看了一眼，回答：“不，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手杖。” “好吧。” 得到答案的尤莉娅有些失落，她坐在马车里，将头靠在车窗上，可过于颠簸的路途差点颠出脑震荡，便赶紧缩了回来。 “那个黄色的保护罩……是你的遗物吧。”过了一会儿，江辰川开口道。 “是啊。” 尤莉娅抬起手，撩开长袖，露出了她的手臂，长长丑陋的疤痕上，是一个精致漂亮的银色手镯，上面还雕刻着奇怪的符文。 “编号309，守护之镯，一般三号序列新人前几次出任务，都可以借用这个，在察觉危险时，能用它来保护自己，甚至我还听说，可以使用它来挣脱困境，毕竟反抗精神永不言弃嘛。” “挺好。” 江辰川的话语飘散在黑夜里。 行驶过贝尔法街的住宅区，两边的房屋也变成了大片大片的花田，厚重的蒸汽在花瓣上凝成浅灰色的露水，滴落大地。 因为马车的奔跑，路灯与树木都变成了重影，悠扬的鸣笛声在远处响起，似乎马上就有一辆火车要带着蒸汽和寒风飞驰而过。 连空气都带着淡淡的花香，尤莉娅靠在马车里昏昏欲睡，这是英兰北尔特有的花种，香味清新，江辰川一直都很喜欢，却叫不出这花的名字。 “唔……” 睡梦中的小女孩微微皱起眉头，似乎在被什么困扰着。 黑夜似乎更黑了一些。 就连尤莉娅也感觉哪里有些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某根神经跳动着，似乎又让她回想起某个如同噩梦般的雨夜，她像一只可怜无助的小猫，躲在街边的某个角落里瑟瑟发抖。 大雨一直下。 那个被他们家救回来的男人，手起刀落，斩断了怪物的脖颈，在几分钟前，那只怪物还是她的家人。 她靠着车窗的动作没变，只是盯着窗外同样的场景，盯着盯着，便疑惑地问出了一个问题： “伊维尔先生，你不觉得，回去的时间好像太长了一些吗？” “……” “……” “我知道。” 江辰川沉着声音回答道。 一直都是他在驾驶马车，出现了什么变化，他一定是第一个发现，只是，他不想让尤莉娅太过害怕。 从三分钟前， 火车的鸣笛就消失了，而周围的风景，就没变过。 不详恐怖的力量在靠近，笼罩在他们的上空，之所以还没停下，是因为江辰川发现，从路面长出来诡异扭曲的黑影，正跟在他们后面，速度还一点都不慢。 仿佛鬼打墙一般，梦魇与现实重叠在一个空间中，带着侵入心灵的恐惧。 是……德卡沃家…… 那熟悉的气息！ “尤莉娅，做好准备，它要来了。” 风声呼啸中，马车越跑越快，可马终究是活物，有生命的极限。 这次，连尤莉娅都感觉到了，在周围的黑暗中，似乎有双怨毒的眼睛在盯着自己，充满嗜血的疯狂。 试图改变着自己的想法。 想要…… 想要杀死什么…… 想要…… 想要…… 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拍了拍尤莉娅的脑袋，似乎是一种安慰，却是一种警醒，尤莉娅猛地回过神来，都没时间惊讶自己刚刚那邪恶的想法。 “伊维尔先生……” 带着依赖与眷恋的呢喃。 “来不及了，尤莉娅你听我说，等会我一拐弯，你就带着孩子，还有遗物回收箱跳车，躲到花田或者什么地方都行，但不要离我太远。” 江辰川简单地交代完，就拿起车内的骷髅手杖，似乎只有拿着这个才能令他安心一些，清冽的花香中带着工业蒸汽的味道，远方的世界树早已被黑暗吞没。 从上次国王大街，到现在找上门来，来得确实快了一些。 在路灯的照耀下，似乎把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又缩得很短，还好，他们远离居民区，就算污染，也不会伤及无辜。 “准备了，尤莉娅！” 再跑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江辰川拉着缰绳来了个急刹车，这一下把小女孩也惊醒过来，还好尤莉娅及时抱住她，才没磕伤碰伤。 短暂的停留后， 江辰川驾着马车掉了个头，在这空旷的街道上，纷飞乱舞的花瓣中，尤莉娅带着小女孩跳下了马车，滚落在地。 “伊维尔先生！” 刚从地上爬起来，就看见整顿好自己，准备迎接战斗的他。 可马似乎也在惧怕诡异， 犹豫不前。 江辰川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短匕首，直接扎进马屁股里，马儿像是发疯一般，朝着怪物奔去。 尤莉娅觉得那匕首有些眼熟，一摸，确实不见了，那是自己防身的工具，居然被江辰川拿了去。 眼前的情景危险到恐怖的程度，她也不会去说什么，只能先带着小女孩找个地方躲起来。 “大姐姐，那些是什么？” 顺着小女孩手指的方向，数不清狰狞的手臂从花田里伸了出来，密密麻麻，一个个扭曲的人形从地下钻了出来。 “嘘——乖，别说话，跟着我。” 尤莉娅牵着小女孩的手，慢慢远离那些诡异的人形。 而江辰川此时正翻上车顶，顶着狂风紧紧抓着他的骷髅手杖，今晚的夜色是如此漆黑，头顶已经没有一点月色，似乎只有这片土地是有光的，所以，所有的诡异都朝着光明前进。 “想吃薯条了……” 江辰川发出内心地感叹。 同时，发疯的马匹不顾一切地撞向快速奔跑的扭曲黑影，碰撞瞬间，江辰川一跃而起…… “咔哒。” 某个按钮被按下。 巧妙的机关启动，黑色的手杖下半部分滑落，露出了里面尖锐冰冷的锋芒。 冷酷无情的伊维尔先生，面无表情地削去了怪物的脑袋。 第十九章 活着 那是来自喉咙深处的嘶吼，数不清的身影在花田里扭曲着，已经失去了身而为人的样子。 说不定，德卡沃被污染的一家也在其中。 就像有无数个人在你耳边低吟呢喃，那带来的焦虑与不安的情绪试图扰乱尤莉娅的理智，她护着手提箱一路奔跑，而小女孩早已在黑暗中不知踪影。 她试图回头寻找，却遇到新一只身形诡异的怪物，正俯身慢慢靠近，嘴里还一直在念叨着什么，嘶哑阴暗，无法听清。 怪物堵住了去路，尤莉娅只能朝着江辰川的方向跑去，她必须要找到江辰川，那个冷漠又热心的侦探先生，能带给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甚至，她都不能确定，江辰川是不是已经被怪物吞噬，死于非命。 头顶的路灯发出滋滋的响声，随时可能熄灭，那身后的黑暗里，一直有脚步声回荡。 “伊维尔先生！你在哪里！” 尤莉娅大声呼唤着。 可前方的黑暗中没有回应，只有背后的脚步声如影随形，像甩不掉的死神，拿着镰刀一步一步向你靠近。 就像那天一样，那种无法改变与摆脱的无力感，和逐渐逼迫而来的压力与恐惧，在无尽的精神折磨中，濒临崩溃，可同样的，江辰川也在经历这些。 为了保护自己，尤莉娅选择使用遗物，【反抗】的力量波动，黄色的光芒亮起将她包裹其中。 果然，守护之下，耳边那些萦绕不去的呢喃声小了许多，也让她在混乱中寻回一丝理智。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可都还不让她喘上几口气，那只伺机而动的怪物抓住时机便朝她扑了过来。 甚至连尖叫的时间都没有，前方的黑暗中飞出一把刀刃，直直地插在怪物的头上。 扭曲的怪物发出一声哀嚎，便直挺挺地倒下。 “不可注视、不可聆听、不可触及，还带有一定的污染性，这本就很难用文字去定义它的存在。” 江辰川从黑暗中走出，拔起怪物脑袋上的杖剑，粘稠的血液顺着剑身在地上甩出一道弧线，看他浑身整洁地根本不像跟怪物打过一架。 “太显眼了，尤莉娅，你会把它们都吸引过来的，快把这光收起来，我也是刚发现，花田里那些黑影具有一定的趋光性，会慢慢聚集到路灯下。” 使用遗物的尤莉娅简直就像黑夜中那颗闪亮的大灯泡，仿佛在跟那群怪物招手“来呀，来找我呀”。 听从江辰川的嘱咐，她急忙收起守护之镯的力量。 “跟着我，尤莉娅。” 尤莉娅没有选择，她只能选择相信江辰川步入黑暗。 明明这种侵蚀足以让人发疯，可江辰川看起来却依旧是这副沉着冷静的模样，像是根本没有受到一丝影响。 “你感受不到吗？伊维尔先生，那些低语和情绪。” 尤莉娅实在忍不住问道。 “曾经我们有一项训练，叫‘习惯恐惧’，这个训练很微妙，毕竟诡异这事也不是天天都能遇到，那些教官就尽干一些缺德事，什么把人关在废弃医院呆一晚上，或者叫人轮番扮鬼来吓唬你，又或者让你在一周内看完五十部鬼片，还要写篇论文等等等等，经历多了，你就会觉得这些都是小意思。” 直到，黑暗将两人的身影吞没。 “有没有觉得凝视的压力小了一些？” 呆在黑暗里，反而觉得舒服许多，尤莉娅也能借此松一口气，听见江辰川的问话，便点点头回答道： “好多了，伊维尔先生，那是你加入博物馆之前的职业吗？什么侦探的……训练？” “算是吧，当面对恐惧成为工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终归会想办法说服自己习惯的，尤莉娅，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一辈子都不要接触它，普普通通地活着，然后，去成为一名让人骄傲的医生。” 我要成为一名让人骄傲的医生！ 不知为何，尤莉娅的脑海中浮现出当初立下誓言的场景，在她考上医类学院，兴奋地回到家炫耀自己的梦想。 家…… 如果不是伤痛，大家都有好下场。 “……” 事实证明， 没有人愿意忘记！ “不，伊维尔先生，我是波尔尼亚首都博物馆c级医疗人员，等待您的指令！” 黑暗里，尤莉娅站得笔直，语气坚定，担负着自己的责任。 “尤莉娅……” 在他眼里，当初那个没有成熟的小姑娘似乎长大了。 “对了！卡伦家的那个小女孩，她跟我走失了，我们得赶紧找到她！”尤莉娅突然想到什么，慌乱中抓住江辰川的衣袖，急切地说道。 相比于尤莉娅的紧迫，江辰川显然平静许多。 “你觉得，那群黑影都离得那么远，为什么偏偏有一只跟在你身后，还能那么准确无误地找准时机偷袭你。” “你是说……” “是啊，连一个成年觉醒者都难以忍受的痛苦与疯狂，本就被遗物侵蚀的小孩子，又怎么能够躲过。” 江辰川的淡然地诉说着，就像是见过很多很多回，悲痛到麻木后的平静。 当他赶回来时，悲剧就已经发生，他无法阻止小女孩异变，就只能选择在暗中观察，默默保护好尤莉娅。 守护理智尚存之人，清除被污染扭曲之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就算是队友也不例外。 “知道吗？尤莉娅，一路走来，我都仔细观察过，无论是周围的环境、花田里的怪物，还是流动的空气，都不太对劲，最初，我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凝视我们，然后，便变成了这样，所以我推断……大概率，我们陷入幻觉里了。” 像每一个被污染变成怪物的人们，都在这种无穷无尽的折磨与黑暗中痛苦死去。 “幻觉？那我们现在要做些什么？” 尤莉娅不太明白，从刚才开始，他们在暗处躲了好一阵子了，如果要打破幻觉，就要去做些什么，可江辰川依旧没有要行动的意思。 “什么都不做。” “哈？” “对，就这样，等着。” 等着……机会的到来。 第二十章 污染警报 在蒸汽科技崛起的英兰北尔，还依然保留着炼金的旧习，光辉与铁蹄并不能征服人心，以神的信仰崇尚着远古的文明，而莫名的神秘力量成了最好的体现。 他们相信信仰，相信命运，甚至可以在街上高喊着“赞美神明”，祈祷着、期盼着，而大部分的知情者，都收编进入博物馆，根据不同的能力分配在不同的部门，为了努力活着而拼命工作。 “保持敬畏。” 克里斯突然想起来，这是他刚加入护卫队时，听到的话语。 给予铁骑与剑柄，觉醒守卫国家的能力，那是无上的荣耀。 今天，布里特奇家族的某位公爵叫他去领地一趟，见鬼的是，他居然在那里见到了那位勇闯博物馆的少女，穿着精致昂贵的长裙，将那如同阳光般耀眼的金色长卷发放下，乖巧地坐在那个男人身边。 只是那灵动的双眸似乎蒙上了一层忧郁的色彩。 大概是被骂了吧。 克里斯突然冒出这个想法，他也很惊讶，自己第一时间居然不是跳起来质问她怎么会出现在那该死的档案室里。 接下来的都是一些很正常的问话流程，骑士团本就归布里特奇家族管理，只是他们这只护卫队分给了博物馆，便很少来接触这些贵族。 他们住在英兰北尔最繁华的中心区域，拥有大片的领地和醉人的权力，跟女王一样，被保护在象牙塔尖，无需接触外界的黑暗与危险。 “克里斯队长。” 当他离开时，听见背后有人叫他，熟悉的声音让他立马停下脚步。 那位看起来精致漂亮的大小姐提着裙子小跑而来，面色因为奔跑而泛着微红，那枚戒指重新回到了她的脖子上，在阳光的反射下，像燃烧的火焰点缀着她那白净的天鹅脖颈。 “蕾娜·布里特奇。” 这也是他刚刚才知道的，眼前这个少女的全名。 祖母绿的眼睛一扫阴霾，蕾娜看到克里斯似乎有些兴奋：“你认得我！” “布里特奇家的长女，也是爵位唯一法定继承人，抱歉，大小姐，请原谅我之前的无理。” 克里斯微微低下头表示敬意，难怪他动用工会的力量，都没有追查到蕾娜的线索，布里特奇家族把他们的公主保护得实在太好，如果没有意外，这辈子他们应该都没有这样面对面谈话的机会。 “没事没事。” 蕾娜无所谓地摆摆手，本来她在意的就不是这些。 她瞧着周围没什么人，就悄悄把克里斯拉到一边角落，确保没有人偷听他们的对话。 “克里斯队长，我有一事相求。” 看着蕾娜的侧脸，克里斯有一瞬间的恍惚。 “什么事？” “我被我爸软禁了，现在出不去，只能拜托你帮我把这封信，交给一个人。” “谁？” 克里斯充满好奇。 “黑河侦探社，伊维尔·冯·海因里希。” “……” “……” 眼前的咖啡渐渐冰凉，克里斯还依旧维持着前几分钟的动作，面上的表情让人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可幸运的是，意外来临的夜晚给不了他太多发呆的时间，刺耳的警铃声响彻整间办公室，如同本能反应一样，紧张的气氛下所有护卫队员都在这一刻清醒过来，他们几乎是抓起武器便立即冲出休息室。 跟普通的警铃声不同，那是另一种频率极高的声音，属于亚特拉斯炼金院特有的警报声，来自于负责全区域巡航的巡逻飞艇发来的反馈。 随着实际情况的危险程度，发出不同的警报，听声音，这次污染的程度和范围都不大，处于护卫队可控范围之内。 这是海曼计数警报器，毫无疑问，也是亚特拉斯炼金院的作品，基于某种辐射数值，来计算污染的程度与范围，而它被发明出来，就是为了监控整个波尔尼亚。 护卫队员们议论纷纷： “这个报警声我都好久没有听过了。” “大约有一年了吧。” “……” “队长，飞艇那边传来消息，污染出现在是贝尔法街附近，那块是郊区，没有居民。” 一名护卫队员冲进办公室，气喘吁吁地说道。 “贝尔法街？” 克里斯想到了一张不该在这时候出现的脸，明明在博物馆工作得挺好，还要在外面开一家侦探社的家伙。 “队长，等待指令还是立即出动？” 属下队员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破地方远离中心城区，净殿骑士团肯定不会出动，剩下的有能力救援的，就只有他们了。 若是像一年前那样…… “你，留下来联络管理部，半队守着博物馆，剩下的去通知后勤部，带上遗物……干活了。” “是！” 护卫队员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 原本正常的街道变得破败不堪，时不时有扭曲的黑影浮现，仿佛幻觉般，闪动消失，已经不能用诡异来形容现场的画面，非要说的话，像是割裂的异世界。 变异的马匹死在路上，后面的车子静静地停靠在路边，过了一会儿，有鲜血从里面溢出。 没有人敢靠近。 或者说，正常人看见这个画面，都会赶紧远离，越远越好。 若是多看一眼，说不定会被深渊拉入其中。 这注定是个不平常的夜晚，巡逻飞艇环绕在附近的天空上，发出吵闹的轰鸣声，投下的光柱只照亮这一块区域，骑士护卫队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铁靴踏着地面，清脆的响声回响着。 “将污染范围控制起来。” 克里斯转过头吩咐道。 后勤部的同事开始了他们的工作，穿戴着笨重的装备，炼金的抗污染面具下传来沉重的呼吸声，开始进行相应的清理和防护，防止污染的扩散。 污染来得太过突然。 幸运的是，一年前的清理与炼金院的交涉给了他们不少经验和缓冲的时间，亚特拉斯炼金院那群科研疯子也发明了相应的技术手段来应对，唯一可惜的，便是掌握线索的异乡人，突兀地死在了治安厅手里。 后来，还听说是亚特拉斯炼金院，回收了那位异乡人的尸体。 第二十一章 幻觉崩塌 难以想象的是，那群扭曲的怪物居然比人类还要喜欢光亮，似乎是因久居黑暗，所以对光明的渴望到了疯狂的地步。 江辰川带着尤莉娅躲藏着，能够看到那群扭曲的身影源源不断地爬上街道，聚集在路灯的光亮之下，发出令人不舒服的嘶吼声。 黑暗中，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也没有停止，似乎是身体摩擦土地的声音，沙沙沙的响动环绕耳畔。 凭借着多年来训练的听声辩位，江辰川带着尤莉娅躲过好几次危机，等待的时间是痛苦的，一分一秒都在此刻变得异常缓慢。 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的处境也越来越危险。 “怎么办？我们迟早会暴露的。” 呆得越久，承受的痛苦越深，也越容易被污染同化。 一旦坚持不住，她就会变成跟家人一样的怪物，对于江辰川而言，又是一次队友变敌人的悲剧。 “走，去往马车那里，那地方空旷、视野好，而且靠近混乱的中心，是最好的选择。” 在短暂的观察后，江辰川很快做出了判断，在面对诡异这方面，他展现了尤莉娅难以置信的可靠直觉。 “为什么要靠近混乱？那不是更危险吗？” 尤莉娅有些不理解。 “当你陷入死局时，不妨想一想，最危险的地方也许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且，我们就是从那里，开始陷入幻觉的。” 只不过，这个幻觉过于真实，如果在这里输了，那现实生活中的他们也无法醒来。 此刻，他也不在躲藏，拉着尤莉娅就往马车的方向走去，怪物们在灯光下狂舞，他们只能从穿越黑暗。 周围都是嘶吼的哀嚎声，身体摩擦过花草，发出轻微的响动，尤莉娅感觉自己的心悬在了喉咙里，害怕之下，发不出一点声音。 抓紧手中的杖剑，那是江辰川唯一的武器，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也是他用得最顺手的武器。 “滋滋滋……” 突然，路灯开始发出强烈的电流声，似乎有什么磁场在干扰这个空间，想要将幻觉撕裂般，让那群怪物变得更加疯狂与躁动。 整个空间似乎都变得脆弱起来，像是给场景打上了马赛克，多了许多噪点，时不时还有像电视雪花杂乱的跳动。 “怎么回事？” 尤莉娅颤抖地问着。 “也许是污染源出事了，又或者，是有人来救我们了。” 江辰川没有因此而停下脚步，他依然坚持自己的想法，对尤莉娅耐心地解释道。 “不是好事吗？” 可为什么…… 尤莉娅能感觉到，江辰川并不高兴，反而多了几分紧张。 “如果无人生还，强行清除是一件好事，可我们还活着，都保持着清醒，外面的人并不知晓，便开始行动了，因为谁也不知道，强行冲破幻境后我们是会迷失于此，还是会重新醒来。” 江辰川得重新思考，还如何在如此多的不确定中，寻求到对的那一条生路。 “那我们该怎么办？” 尤莉娅急切地问道，她也能感觉到，在此波动中，那群原本平静的怪物也变得焦虑起来。 “跑起来！” “什么？” “跑起来！直觉告诉我，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看着平静的黑色天空变得乱七八糟，街道路面也变得破烂起来，扭曲在同一时间发生，江辰川突然大喊起来，怪物们注意到这里还有两个看起来秀色可餐的羔羊，有几只还掉头朝他们狂奔而来。 尤莉娅也注意到了眼前危险的情况，赶紧行动起来。 挥起那锋利的杖剑，在怪物即将扑倒尤莉娅的同时，切断它的脖颈，那凄惨的哀嚎戛然而止，两人身影没有停下，继续奔跑起来。 预示危险的警报声似乎在很远的地方响了起来，在这安静的空间里是那么地突兀，似乎有无数的东西在往幻境里钻来。 现实，正在缓缓入侵。 怪物快速地靠近，他们已然成为了怪物们的新目标，嗜血的疯狂压住了趋光的渴望，江辰川冷静地观察着现在的局势，非要分析的话，现在的情形甚至可以“糟糕”来形容。 “尤莉娅，不要停！”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江辰川突然停了下来，他转过身大喊着，告诉尤莉娅继续奔跑下去，回到最初的起点，那也最有可能是出口的地方。 “伊维尔先生！” 尤莉娅回头看了一眼，瞬间明白江辰川的意思，他要留下来断后，情况危机，两个人至少要保住一个。 “别看我，不要停！” 这种要命的时候，最怕的就是犹豫，江辰川加入战斗，他不能保证自己一定能赢，只能尽力去做。 至少，不要让自己后悔。 空间在未知的干扰下迅速崩溃，凝视的眼睛在缓缓闭上，腐蚀精神的力量减弱了，这让正在厮杀的江辰川减少了许多负担。 心脏在疯狂跳动着，血压的升高与紧张的气氛刺激着这具身体，但显然与之前的他相比，还是要弱上许多。 特别是伤口结痂的地方，传来隐隐的刺痛。 尤莉娅看到了，那是扭曲的马车和尸体，以及空间的撕裂，渐渐露出外面的世界。 “伊维尔先生！你说对了！” 这里就是出口！ 尤莉娅兴奋地喊道，可是等她回过头，只能看见成群的怪物与惨烈的残肢断臂。 但…… 她没等到回应。 再强大的人类也不是无敌的，他们有血有肉，会开心会悲伤，也能察觉疼痛，只不过很多时候，这些脆弱都会被他的强大所覆盖。 剑刃穿透了怪物的脑袋，可也在这时，锋利的爪牙刺破了他的皮肤，血液渗透出来，背后还有数不清的群狼，即将要朝猎物扑来，渴望撕裂他的身体。 似乎令人恐惧的绝望就在眼前，那无法摆脱的死亡结局。 …… “尤莉娅·德卡沃？” 闪动的影像中显示出少女的身影，她的焦急、恐惧、担忧、害怕都能感受得到，她徘徊在幻境与现实之间的出口，似乎只要再往前踏出一步，就能摆脱那该死的地方。 可是…… 在短暂的犹豫后， 她转身掉头离开了。 第二十二章 倒计时 千万不能出事啊！伊维尔先生！ 尤莉娅感受到精神侵蚀的停止，整个人轻松许多，在求生的机会面前，选择回头寻找江辰川的身影。 说实话，做出这个决定她的心里也没底，如果失败，不仅是白白浪费了一次江辰川创造的机会，还有可能要把两个人的命都搭上。 这是她入职后第一次出任务，这世界比她想象的还要可怕得多，面对这些非人的恐惧时，她也曾被动摇过，想过退缩，也想过放弃。 或许，当初的一头热血在现在看来也只剩下鲁莽，相比于江辰川，她的一切都显得那么不成熟。 黄色的光芒再次从她的身上泛起，新的保护重新凝成，原则上，每一种遗物都不能过多使用，可就单单这一晚，她就已经是第三次使用了。 就在【反抗】之力亮起的那一刻，那种特殊的光彩和异样的温暖瞬间吸引了那群怪物们，齐刷刷地扭过那变异的头颅，像是从未见过般，露出垂涎的兴奋。 在没有精神压力的影响下，尤莉娅思路跳转活跃着，短暂的时间里，她仿佛思考了很多，跟伊维尔非亲非故的，万一都死了该怎么办，自己的未来会变成何种样子，是否会后悔刚刚的决定…… 但是，她已经行动起来了！ “伊维尔先生！” 声音吸引了更多的注意，遗物力量的强弱是根据觉醒者的力量强弱而定，她也不能确定，这层看起来薄薄的光芒能否挡住那群扭曲可怕的怪物。 幻境的崩溃更加明显了，尤莉娅甚至都能听见现实世界里交谈的人声，似乎在说，二十秒后，启动仪器，进行彻底清除。 同样的， 江辰川也听见了。 他还在奇怪，为什么凶猛的怪物突然停止了攻击，像是寻找到一个更吸引他的目标，纷纷离他远去。 崩溃更加明显了。 耀眼的白光从裂缝外亮起，映亮了这里的一切，是多么的诡异扭曲与不堪，怪物朝着尤莉娅奔去，裸露在外的骨骼与肌肉鲜血淋漓，甚至在锋利的爪牙上，还戴着闪亮的结婚戒指。 滴……二十…… “跑！” 江辰川大喊着。 尤莉娅猛然醒悟，与其在这里当一个引人注目的靶子，还不如试着逃离这个可怕的幻境。 江辰川挪动了一步，剧烈的疼痛让他不得不停了下来，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的小腿什么时候被怪物啃食，缺少了很大一部分，已经无法移动。 “幻觉，这都是……幻觉！” 他是这么跟自己说的，杖剑支撑着地面，才让他没有倒下，身上每一处那不深不浅的伤痕，都在提醒着他受到了多大的伤害。 就这么结束了吗？ 十五…… 绝望的处境激发身体的潜能，这个时候，难以想象的力量从江辰川的身体里爆发出来，那是几乎无法行动的身体，在此刻动了起来，忍着剧烈的痛苦，朝着出口跑去。 十三…… 尤莉娅冲向幻境出口，背后的怪物铺天盖地地朝她涌了过来，周围的场景也在同时撕裂变化着，求生的欲望战胜了一切，她咬着牙，拼命地奔跑着。 马车就在前方。 真实的世界也就在前方！ 十一…… 嘀嗒——嘀嗒—— 仪器的声音不断地响着，像是催命的梵音，护卫队们站成一排，举起了手中的武器齐刷刷地对准出口。 空气中的迷雾渐浓，淡淡的花香代表着世界的美好，夜风吹起灰色的尘埃，无数道狰狞可怖的影子似乎在逐渐靠近。 怪物，一个都不能放过！ 克里斯举起手， “咔嚓！” 所有的队员打开了武器的保险栓。 十…… 生命的倒计时开始响起。 扭曲的影像中，一个奔跑的少女正在逐渐靠近，身上还泛着黄色的光芒。 “队长？” 一名队员转头看向克里斯。 克里斯紧缩着眉头，似乎在思考要不要射击击杀。 九…… “等等。” 克里斯下达指令，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身影逐渐靠近，最后直至清晰。 尤莉娅剧烈喘息着，她冲破幻境，回到了现实，活下来了，巡逻飞艇的光柱落到她的身上，照亮了她狼狈的样子，但这些都变得无所谓了，因为，她活下来了。 活着，就是最好的结果。 八…… 身上黄色的光芒逐渐减弱，遗物的力量透支了她所有的力气，只能感觉眼前一片眩晕，和灵魂被抽空的无力感。 尤莉娅的身影晃了两下，后勤部的人赶紧围了上去，接住了即将倒下的她。 “数值无变化，没有被污染。” “救人！赶紧救人！” 医疗部的同事将尤莉娅接了过去。 嘀嗒——嘀嗒—— 仪器的声音继续响着，像是死神的倒计时。 七…… “不……” 虚弱的尤莉娅在接近昏迷时，嘴里还在喃喃念叨着。 “什么？” 一名医生凑近去听。 “还有……还有……一个……” 尤莉娅断断续续地说着，甚至没能等到她把完整的话说完，便晕了过去。 六…… 还有一个， 还有一个人！ 没错，伊维尔·冯·海因里希还没有从幻境中出来。 又一次轰鸣，江辰川在这一刻认识到，他不可能离开幻境了。 鲜血止不住地流淌，视线也逐渐变得昏暗，因为失血过多的关系，感觉拿着杖剑都快没有力气。 怪物似乎无法逃离幻境。 他们围在出口躁动着，发出声嘶力竭的嚎叫声。 五…… 就要止步于此了吗？ 江辰川思考着，上一次似乎也是这样，为了拯救什么，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但他并没有后悔。 总有人要去背负什么。 如果不是他，那也会轮到别人遭殃，是他刚好，落入其中。 四……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享受一下最后的时光？ 哼个小曲？ 还是想念一下洛克伦给他做好的美食？ 三…… 到这时候， 江辰川习惯性地摸了摸上衣口袋，但他忘了，自己早就已经把那玩意戒了。 为了保持时刻的理智。 但是，他摸到了其他的东西， 圆圆的，还有链子…… 掏出来一看，是列奥尼德送给他的怀表，在离开博物馆前，放到了他的上衣口袋里。 二…… 要不是到这时候，他都忘了，列奥尼德还送过他这份礼物。 当时，列奥尼德怎么说来着…… “必要之时，打开它，你有五秒的机会。” 江辰川轻轻地、温柔地笑了一下。 至少现在，他还可以知道，自己死在哪一刻。 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进行第三次穿越，会不会在新的身体里醒来。 一…… “嘀嘀嘀——” 紧张的警报声响彻整个空间，清除即将启动，强行打破整个幻境，扭转空间的撕裂。 怪物们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发出悲痛的呜咽。 “咔嚓。” 江辰川打开怀表，然后，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他看见怀表里，居然没有时针和分针，只有一个空荡荡的表盘，和冰冷的刻字。 真是莫名地悲伤。 零…… 仪器启动！ 清除开始！ 第二十三章 不是结束 嘀——嘀—— 令人狂躁的电流声响起，亚特拉斯炼金院发明的临时清除仪器启动，剧烈的噪音响彻夜空，巡逻飞艇收回光柱，天空的轰鸣声逐渐远去。 扭曲中，嘶吼声一点点减弱，宛如褪色一般，周围虚假的场景慢慢瓦解。 刺耳的警报声也逐渐消失，海曼计数警报器的数值趋近于零，最直观地说明了污染的情况。 一切都在变好。 只有伊维尔受伤的世界诞生了。 睫毛微微颤抖，尤莉娅悠悠转醒，经过医疗部的检查，她的昏厥只是因为过度使用遗物透支了体力，身体并没有其他的损伤，精神也依旧保持清醒。 “医生……” 看见眼前有白色的人影晃动，呆滞了几秒后，猛然清醒，瞬间坐了起来。 “医生！伊维尔先生呢？” 一起来，她便开始寻找江辰川的身影，可在她环顾四周后，什么都没有找到。 “他……” 冷冰冰的枪管，白色的护卫制服在面前站立着，耳边除了嘈杂的电流声什么都没有，宛如死海般平静。 还有一个人， 没有从幻觉中回来。 是同化了？ 被污染了？ 还是……消失了？ 那是无可奈何的结果，克里斯垂下手，大概是想通了某个道理，复杂犹豫的眼神变得坚定。 “护卫队员听从指令，处理部第三小队c级人员伊维尔·冯……” 他的话都还没有说完，撕裂的空间里渐渐浮现出一个人影。 所有人瞬间紧张起来，不约而同地抬起枪口对着那道身影，只要他有一点异常的行动，便能体验一下万枪齐射的致命感受。 “你是谁？” 手已经搭上剑柄，下一秒就能抽出武器，克里斯阴沉着脸，眼睛死死盯着黑暗中的身影，无比严肃地问道。 没人能看清他的表情，只见他手上似乎拿着什么，还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三秒、四秒、五秒…… 咔嚓。 耳边似乎响起时钟机械的“咔嚓”声。 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江辰川只觉得整个世界变得寂静，除了时钟声便什么都没有。 静止。 五秒后，他恢复了感知。 可周围的场景发生了改变，他茫然地转过头，看见了熟悉的白色制服，还有齐刷刷的枪口，后勤部的同事们戴着厚重的防毒面具，都在关注着他。 “晚上好呀，你们果然来了。” 江辰川转过头，很平常地跟他们打了声招呼，沉着稳定。 身体的情况比想象中还要好，那些可怕的伤痕和痛楚果然只是幻觉，离开幻境，虚假的一切便消失得一干二净。 “控制起来。” 克里斯冷冰冰地下达了指令，在没有确认伊维尔的正常前，不可掉以轻心。 几名护卫队员收起武器上前，江辰川也不打算反抗，将怀表收起后，乖巧地，被逮捕了。 克里斯骑在马上，就这么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那具凄惨的尸体还留在马车里，鲜血都已凝固，后勤部发现了尤莉娅遗落现场的手提箱，清理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巡逻飞艇重新环绕在世界树旁。 似乎有流星从夜空划过。 有人庆幸污染这么容易被解决，也有人觉得诡异处理起来会很麻烦，而更多的是担忧，谁也不知道这莫名的污染因何而生，会从何时出现，从何时消失。 在谁也看不见的阴影下，怨毒的双眼再一次缓缓睁开，新的恐惧从深渊中爬出，笼罩在整个英兰北尔的上空。 一个时代的谢幕，必然要迎接另一个时代的开启。 花香弥漫，冷风吹拂，漆黑的夜幕落下…… 今晚的闹剧就此结束。 …… …… 泛黄的树叶被风卷着从枝头飘落，干枯的枝干无力的延伸着，像是要从神明那里祈求点什么，橙黄色的阳光洒下，照亮了街道，也照亮了整个城市。 一把干面包屑挥洒地面，飞舞的白鸽被诱惑而来，落在江辰川的面前，发出咕咕咕的叫声，光辉广场上的白色雕塑捧着希望的火苗，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这天气还是一如既往地糟糕。” 江辰川靠在广场的长椅上感叹着，但也像是如同退休般那美好惬意的生活。 街角那熟悉的吟游诗人又来到这里，歌唱着他新谱的乐曲，孩子们总会被歌曲吸引，围绕在他的身边跳舞玩耍，传来阵阵笑声。 看着这样真实的世界，江辰川反而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他接受了一整晚各种各样的检查，确认没有被污染后，才被博物馆放了出来，他请了上次没请完的三天假，打算好好休息一下，享受享受难得的不再抠搜的休闲时光。 卡伦家的任务也同步结束，听说那栋房子之后会被博物馆买下，通过另一种方式重新回归城市。 喜欢听童话故事的小女孩死了。 后勤部妥善地处理了她那具变异畸形的尸体，那本充满邪恶力量的童话书，也收编成博物馆的新藏品。 编号827，噩影童话书。 这听起来，还多少带着点中二的味道。 清晨的时光是美好的，至少，江辰川感觉自己享受到了难得的平静，以前每次任务回来后，他都喜欢去附近的公园坐一坐。 看着那群晨练的大爷大妈，还有打闹玩乐的孩子们，就能感受到活着回来的意义。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江辰川从口袋掏出一封信来，这时他准备离开时，克里斯偷偷递给他的东西，看得出来，让他做这种事似乎特别为难他，但他还是如此做了。 “究竟是谁，能有这么大的能力……” 将信拆开的江辰川微微一愣。 信封里装着上次委托的费用，还有写满字的信，信上的内容是，那位充满好奇心的大小姐想要约他在两天后见面。 “新的委托……” 江辰川将信重新塞回信封里。 管他什么委托，先享受这片刻的宁静再说…… “所以说，这就是你一夜不归的原因？” 熟悉的男人在江辰川的身边坐下，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手里也抓着一把面包屑，似乎也是来广场喂鸽子的游客。 “拜托，洛克伦，我没闲到在广场喂一整晚的鸽子。” 江辰川无奈地解释道。 洛克伦将手中的面包屑一把洒出，惊得鸽子们纷纷扑腾着飞起，随后，从怀中掏出了什么。 “找到你也不容易，给你。” “这是什么？” “一份你无法拒绝的邀请。” 第二十四章 是新的开始 洛克伦递给江辰川的是一封精致的邀请信，邀请他去参加黎明教会的秘密聚会。 这种聚会在私下开展，只有少部分的信徒能够参与，这封邀请信便相当于是教会给予伊维尔的认可。 该教会信奉的是黎明女神艾罗娜，传说中，艾罗娜热爱世界，也热爱着在这个世界生活的人们，她的出现便代表着，黑暗的消逝与光明的到来，她所赋予人们的，是一种新生的希望与信仰。 教会相信，出生与行走于黑暗之中的人们，终会获得神明的眷顾。 黎明教会的牧师们一般都穿着白色的牧袍，胸口戴着一个白色的十字架，手里还会拿着一本《黎明之书》。 不仅如此，该教会还拥有着自己的武装力量，名叫黎明骑士团，因穿戴着银白色的盔甲，也被世人称之为…… 白骑士。 而难以想象的是，伊维尔·冯·海因里希居然是艾罗娜的忠实粉丝。 为了参加黎明教会的聚会，下了不少功夫，好不容易混了个眼熟，才得到了这封邀请信。 英兰北尔教会势力分布不均，构成也相当复杂，获得了女王与中心教团认可的，被称为“正神教会”，能拥有自己的武装力量，比如像黎明教会的黎明骑士团，或者是终亡者教会的血狩中队等等。 江辰川之前也是经过多方打听，才了解到，现在英兰北尔境内获得认可的“正神教会”只有四个。 分别是信仰死神的终亡者教会、信仰黎明女神的黎明教会、信仰沙漠与智慧之神的大地母神教会与信仰战争、和平与利益三神的和平教会。 其余的，不管是规模还是信徒人数，都比不上这四大“正神教会”。 若是伊维尔本人，收到这封信大概会惊喜地跳起来吧，但现在，这具身体的使用者是江辰川，一个无信仰的外乡人而已。 “谢谢。” 江辰川淡定地道了声谢，又继续靠回长椅上。 “伊维尔，这可不像你。” 洛克伦歪着头看他。 大概是今天天气正好，又或者是眼前这群肥美可口的白鸽重新飞了回来，隔壁的面包店总是飘来一阵阵奶香，让人心情愉悦，江辰川想要说上几句： “那我该做什么？是要跳起来绕着广场跑上两圈，高喊‘黎明万岁’，还是兴奋地带你去国王大街好好消费一顿。” “人生的意义在于艾罗娜。” “呜哇，好恶心，这句话谁说的？” “你说的。” 江辰川听见这话觉得一阵心绞疼。 “不不不，洛克伦，人生的意义在于能带上番茄酱去码头整点薯条。” “那可真是美好。” 阳光穿透云层，七彩的光线洒在长椅上，沉默几秒后，两人相视一笑。 波尔尼亚的街道在白天总显得那么拥挤，这虚假的热闹似乎给人一种繁华的错觉，要去哪里都有些行动困难。 所以有时候，江辰川就喜欢穿梭在那些无人的小道里，虽然那阴森的气息总渗透着危险和恐怖，但也正是这并不正经的习惯，让他对波尔尼亚有些不同于常人的认识。 洛克伦就不赞同他的想法，并表示那些歪门邪道不能给他们带来帮助，想要买什么食材还要绕上一段远路。 江辰川从不反驳洛克伦，尊重他人的想法，并去履行，也是他对世界的一种包容。 因此，一个小时过去了，他和洛克伦还挤在回家的路上，庆幸的是，虽然困难，但他们确实还在缓慢移动着，洛克伦庞大的身躯能在人群中开辟出新的道路。 好容易得到一些喘息的机会，他们站在街道边，等待着蒸汽电车的到来，骷髅手杖撑着地面，江辰川低头整了整皱起的衣着，上衣口袋发出链条碰撞的声音，这让他想起，列奥尼德的怀表好像救了他一命。 趁此机会，江辰川再次拿了出来，手指摩挲着上面精细的金属纹路，当他仔细去感受时，似乎能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在表盖下流淌，宛如奔腾的河流，带着抗争与不羁的意味。 “不好意思先生，请原谅我的无理，能否让我看看你的怀表。” 声音突兀地在他身边响起，转头一看，是一张苍老的脸，但看起来很精神，可以说就连皱纹都长得恰到好处，穿着老旧的衣服，打理得清楚。 江辰川在脑海中过滤了一遍，他对这张脸毫无印象，所以第一时间并没有回复。 “先生，你的怀表坏了，但没彻底坏，或许，我能帮上你的忙。” 见江辰川没有回应，老人继续说道，他举起手，指向一个地方，那是一个街角小道的入口，若是不去注意，都很难发现。 入口青灰色的墙壁上，还挂着一个颤颤巍巍快要掉落的牌子，上面就写着简单的两个字——修表。 “修表匠？” 洛克伦凑上来说道。 修表匠这个职业在波尔尼亚可吃香得很，大部分都依附于钟表店，能够接到更多的生意，很少见到这样独立的修表匠，也难怪把店开在小道里。 “你能修好它吗？” 江辰川突然有了一些兴趣。 “当然可以。” 老人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远离热闹的人群，他带着江辰川和洛克伦进了那家并不起眼的修表店，店里挂满了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钟表，可奇怪的是，上面显示的时间都不一样。 老人进店后，便在他的工作台后坐下，摆弄起眼前那些精密复杂的仪器，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朝江辰川伸出手： “给我。” 江辰川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怀表递了过去。 “师傅，修个表不会很贵吧？” 勤俭持家的洛克伦立马上前问道，露出一丝担忧，生怕江辰川身上刚有些存款，便被宰个精光。 “有些意思。” 老人戴上眼睛，细细观察起手中的怀表来，一边看还一边喃喃自语，似乎听不见洛克伦的问话。 “能看出些什么吗？” 江辰川上前一步问道。 咔嚓—— 老人将怀表打开，跟江辰川开表完全不同，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打开了一只普通的怀表。 “师傅……” 洛克伦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江辰川抬手拦住，他转头看向老者，一股说不上来的异样，向他袭来。 第二十五章 失业者 波尔尼亚的天空像往常一样布满灰雾，重重叠叠的乌云汇聚一起，挡住了那抹金色的光亮，偶尔乌云散开，照亮了空气中那游离飘散的灰尘。 沉重的钟声响起，悠远庄重，仿佛是古书里的一抹余音，感叹时间的逝去。 江辰川有一万种理由阻止修表，不管是因为这怀表像极了遗物，或者是短暂接触后，修表匠身上充满了可疑之处，他都没有阻止这件事的发生，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是在冥冥之中注定好了一般，顺着命运的轨迹行驶而去。 修表是个精细活，需要注意力高度集中、心无旁骛，洛克伦和江辰川不想打扰，两个人便各自找了张小板凳，背对着老人坐在门口。 老人的手里，怀表被拆了下来，内部每一个零件与齿轮都在散发着微弱的黄光，不在黑暗之中很难看见。 而老人就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正常地修复着怀表，还将那条金色链子打磨出原本的光泽。 一边修还一边神神叨叨、自言自语地念着什么，隔着一段距离，也听不清楚内容。 因为环境的关系，建筑玻璃和警示灯上都蒙上了一层灰色尘埃，快接近午时，这个时间点街上的行人也逐渐减少。 建筑居住之地已经算得上密集，但许多来到波尔尼亚的外乡人依旧难以寻到栖身之所，隔壁的店铺闹哄哄的，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争吵。 洛克伦好奇地探头看去，一名长得不像本地人的男子被店主推了出来，男子看上去已经相当落魄，白色到病态的皮肤，长长的头发盖住了他的半张脸，看不清他的表情。 “滚滚滚，我们这里不需要你这样的人！” 店主像是驱赶苍蝇一样挥着手，满脸嫌弃地说道。 男子颤抖地伸出双手，诚挚地祈求着： “求求你，给我一份工作吧！” 店主根本不想理睬他，将他赶出门后，便转身回店了，男子失魂落魄地低下头，远远地看着都能感受那股难过，江辰川很理解他的心情。 男子转过身，轻微抬起头，那张像要腐朽的脸对上了江辰川的视线，那种眼神倒是让江辰川感到一丝不自在，直勾勾地盯着，眼睛一眨也不眨一下，整张脸也没有其他的表情。 目光交汇一会儿后，男子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 他的脚似乎不太灵便，只能慢吞吞地移动着，那步伐像极了电影里感染病毒的丧尸，再加上他那惨白的皮肤，显得无比瘆人。 “如果你明天就将死去，你会想要做什么？” 背后传来老人的声音，不知何时他出现在江辰川的背后，语气平静不带有什么玩乐的情绪。 男子停下了脚步，歪着头看向老人，而江辰川回过头，才知道老人是在对着自己说话。 真是一个绝望的问题。 如果明天就将死去…… “那就做好今天的事。” 江辰川也没有过多思考，直接回答道，这种问题就是这样，思考的越多，越是容易深陷泥潭里，倒不如痛痛快快的活着，不对未来妄加猜测。 “给，第一次做你生意，就收你十枚金加仑好了。” 老人将修好的怀表递了过来，明明怀表外观没什么改变，却感觉到焕然一新，那股奔腾肆意的力量在表盘之下也变得平缓起来。 咔嚓—— 江辰川打开表盘，预想中的静止并没有发生，齿轮转动，时针分针一分一秒机械地走着。 “抢劫这不是，哪有地方修表这么贵的，可能连表都没有这个价格……” 在洛克伦眼里，江辰川就是被当猪杀了，明显高于市场的修理价格。 可老人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似乎是知道江辰川会为了怀表买单。 “洛克伦，给他，十枚金加仑。” 果然，江辰川呼唤洛克伦付钱，他离开家时走得匆忙，身上并没有那么多钱，还要假装看不见洛克伦那难以置信的眼神。 “伊维尔……” 洛克伦还想再说什么，却架不住江辰川那无奈又顺从的表情。 “行吧，服了你了，伊维尔，这周没有薯条吃了。” 洛克伦一边抱怨着，一边从口袋中掏钱付款，按照江辰川的话说，就是辛辛苦苦大半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先生，若是还要什么要修的，下次还可以找我。” 苍老的修表匠露出和善的笑容，他掂量着手中的金币，那都是金钱的声音，洛克伦露出心痛的表情，今年的伙食标准要下降了。 “洛克伦，走了。” 江辰川挥挥手，打了个招呼。 “时间可不能随意侵犯。”老者露出了一个令人难以捉摸的微笑，深沉地说道，“欢迎下次光临。” 此话一出，让原本还有些纠结的江辰川彻底明白，这位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修表匠，可一点都不普通，也顺便印证了他心中的想法。 这块怀表…… 真的是一件遗物！ “好。” 江辰川答应道。 洛克伦一听，如临大敌：“不好不好，伊维尔，别以为你现在能赚点小钱就能奢侈起来了。” 洛克伦赶紧带着江辰川离开，他俩刚踏出修表匠的门，那位看起来可怜失业者走上前来，一个谁也没想到的展开，他“扑通”一声，便跪在了洛克伦的面前。 吓了江辰川一跳。 “求求你，求求你，给我一点钱吧！我实在是生活不下去了，只要给我一点钱生存，我会去找工作的！” 那是卑微到极致的恳求。 见洛克伦没反应，他便开始磕头，磕得地上的石砖都出了血，浑身抖得像个筛子，江辰川看不下去，蹲下身拉住他，掏出自己身上仅有的存款，全部交到他的手里。 “你叫什么名字？” “尼卡。” “好的，尼卡，这些省着点用，够你生活一周了，去努力生活吧！” 大概是想到自己曾经的经历，江辰川用很温柔的语气说道。 但洛克伦却不太赞同他的做法：“伊维尔，像他这样的人在波尔尼亚有点多，多得你都数不过来，善良不是用在此处的。” “回家，洛克伦，我饿了。” 江辰川倒是并不在乎。 修表匠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尼卡如愿以偿地拿到了一周的生活费，他兴奋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额头上的血液顺着脸颊滑落，留下一道红色的痕迹，他将钱装进口袋，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沿着狭窄的道路一直走，尼卡哼着愉快的小曲，想着终于能够饱餐一顿，今晚该吃些什么…… 所以才没注意到，背后有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看到了江辰川给钱的场景，在尼卡拐进一个偏僻的小道时，悄无声息地跟了进去。 第二十六章 饲料 血液，隐秘小道，脏乱，成堆的垃圾。 背后的脚步声怎么也挥之不去，苍白的皮肤在这灰暗的小道中是那样的显眼，跟踪的步伐逐渐加快，尼卡意识到了什么，也赶紧跑了起来。 可惜，他对此处似乎不是很熟，绕过一个拐角后，发现道路的尽头竟然是一堵厚厚黑灰色的墙壁。 “跑啊，怎么不跑了？失败者！” 大概是这附近一带的无业游民，跟着几个不知名的暴徒鬼混，就以为自己无所不能的年轻人，他们崇尚暴力，喜欢白天深夜地闲逛在街道的各个角落。 尼卡才跑两步，因为体力不支，微微喘着粗气，一只手死死捂住口袋，口袋里的那些硬币，是他生存下去的希望。 他抬起头，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远方世界树的影子倒映在他的瞳孔里，不断向上延伸的枝干，盘桓缠绕。 “喂，只要把钱交出来，我们就放过你，你也不想挨打对吧？” 两个混混叫嚣着说道，仿佛抢劫一个失败的可怜失业者是多么理所当然的事情。 听见声音的尼卡回过神来，短暂的走神让他思维有些涣散，他手握成拳，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某根神经又在一抽一抽地疼痛。 “走吧。” 尼卡沙哑着嗓子说道，他转过身看着他们，瘦弱的身体仿佛风大一些就能把他吹倒。 “哈？” 混混似乎无法理解他话里的意思，思来想去，便理解为尼卡可能是要让他们放自己走的意思。 “这么乖？把钱给我们，你就可以走了。” 周围堆放的生活垃圾还散发着臭味，偏僻的角落总是这样无人问寻。 就算死在这里也没人能发现吧！ 尼卡是这么想的。 “喂，失败者，你还站在那边干嘛？跟只不听话的狗一样，快，过来给我们叫两声听听。” 混混们毫不留情地讽刺着，发出难听刺耳的笑声，他们嘲笑着，笃定了尼卡什么都不敢做，也什么都做不了，就开始肆意妄为起来。 尼卡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那根神经越发疼痛了，不知何时起，他已是满脸泪水： “什么是‘理性’，什么是‘生存’，什么是‘成功’？告诉我，求求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怎么做？” 一个混混走过来，看着尼卡的痛苦，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只要你听我们的，把钱交出来就行了。” “真的？” 尼卡猛地睁开双眼。 “当然是真的，不然，就打断你的狗腿。” 混混调笑着威胁道。 他转头跟另一个同伴使了个眼神，同伴明白他的意思，在脚边寻找着可以用来当武器的道具，威胁人嘛，总要像真的才行。 “打……断……打……” 尼卡因疼痛揉着太阳穴，眼前的场景都变得虚幻起来，脑袋里似乎有什么在发肿发胀，一个狂暴而扭曲的臆想物，似乎就要跑出来一样。 “铛——” 城市古老的钟声再度响起，所有人都在追逐着自己想要的一切，却在不断挣扎、妥协、痛苦。 同伴在垃圾旁找到了一个像模像样的铁棍，上面满是锈痕，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刚弯下腰捡起来，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如同少年般，清晰年轻的声音： “你说的，是这样吗？” 惨叫声传来，他疑惑地回过头，一只断裂的大腿飞到他的身边，眼前血色的雾气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血雾中伸出一只像触手一样变异通红的手，抓住了他的下颚，那惊恐的瞳孔里，倒映出一双冒着红光的眼睛。 “如果我是狗的话，那你们是什么？” 狗的…… 饲料吗？ …… …… 洛克伦看起来不太高兴，回家一路都闷闷不乐的，诺大的身躯坐在蒸汽电车上，就像一头忧伤的黑熊。 江辰川一边看着电车上的免费报纸，一边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表示安慰。 最后两人在布拉德街的路口分开，各走各的回家路。 一推开门，就听见房东老头乐呵呵地跟他打招呼： “回来了，伊维尔。” “中午好，伯恩先生，你看起来真精神。” 房东总是这样，还记得江辰川穿进伊维尔身体的第一天，因吃不上饭，洛克伦又接个新委托，导致他差点在自己的房间里饿死。 房东大概是知道他的情况，就热情地敲门，问他要不要一起吃个便饭。 每次一喝酒就开始吹嘘他年轻时的帅气时光，说什么整条街的女人都曾暗恋过他，结果，却娶了一个异乡人。 江辰川猜他们一定是有什么惊心动魄的爱情故事，可实际就是见色起意，一见钟情。 那是一个拥有着灰色眼瞳的女人，在那个没有人能征服海洋的年代，她踏着风浪而来，活跃在新兰海为数不多的港口，一眼就迷住了他。 当时的他年轻气盛，不顾一切反对，毅然决然地选择跟那个女人结了婚。 “然后，你们过上了没羞没臊的生活？”江辰川感兴趣地问道。 “没有，她用她的钱给我买了三栋房子，然后就出海了，从此，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只有在这时，房东才流露出一丝怀念的表情，像是缅怀逝去的妻子。 江辰川刚想安慰两句，就听房东老头小声感慨：“要是再多买两栋就好了。” 年迈混浊的瞳孔里散发着光，那都是对金钱的渴望。 真是个可歌可泣的富婆包养小白脸的爱情故事。 但平心而论，房东对每个人都很好，靠着伊维尔剩下的最后一点工资，江辰川一次性交清了租房的所有费用，一天的暴富体验卡到期，他又回归了那种一贫如洗的生活。 唯一的收获就是，他得到了一个价值十金加仑的遗物怀表。 他撑着手杖上楼，看见隔壁的房门虚掩着，本来被清空的房间已经填满了家具，还很凌乱，充满了生活的痕迹。 “昨天晚上搬来的，你的新室友，刚刚好像出门去了。” 房东老头在楼下回答了他的疑惑，江辰川应了一声，掏出钥匙打开自己的房门。 砰—— 房门重新关上，也挡住了阴影中那道注视着他的目光。 第二十七章 新室友 天空依旧是无法散开的阴霾，街道的吵闹被隔绝在外，回到属于自己的空间，会有一种放松的感觉。 将书桌上的仪器和书籍搬到地上，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掏出列奥尼德的怀表放在桌上，除了老旧一些，看起来和普通的怀表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他能够确定。 遗物。 列奥尼德送了一份遗物给他，也不知道博物馆会不会追究，但至少，现在得弄明白怀表的真正用途。 江辰川将手覆盖在怀表上，沉下心去感受，能察觉那股力量在尝试触碰他，渗透进他的皮肤，融入他的血液。 心念一动。 流淌的力量瞬间被激活，怀表上的时针和分针依旧转动，可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缓慢起来，就仿佛，他是陷入了静止的时间里，将会无限延长下去。 一秒、两秒、三秒…… 等到五秒时，身体便开始出现疲倦状态，力量的接触也不再顺畅。 他变得可以动了，动得缓慢，像电影里的慢动作，一帧一帧地进行，这样的状态又大约持续了三秒左右，所有效果便彻底消失，一切都恢复成常态。 只有那种疲倦感无法被抹去。 “时间可不能随意侵犯。” 脑海中忽然浮现修表匠的话，再加上他之前学过的知识，若是过度使用会透支他的力量和体力，容易像尤莉娅那样陷入短暂的昏迷。 但为了保险，江辰川又做了几个小测试，确定了怀表能让使用者的时间停滞，也就是说，停滞状态下，使用者将不受外界时间所影响，两个时间割裂了。 所以，他才能在幻境瓦解时躲过崩溃死亡的危机，确定作用后，便将小心翼翼地怀表收了起来。 等缓过使用觉醒力量带来的疲倦，江辰川从另一件黑色风衣口袋拿出个不起眼的笔记本，随意地翻开一页，在上面记录着： 【邀请：参加黎明教会的秘密聚会（急）】 【委托：蕾娜的新情报】 写完后放下羽毛笔，本子上的字迹会慢慢消失。 随后，上面会浮现出新的字迹来： 【邀请：你将得到‘非凡’的线索。】 【委托：一笔可观的报酬。】 这是江辰川一直隐藏的秘密，一个能解答疑惑的笔记本，也是伊维尔给他留下的笔记本。 有时，他会将委托的内容记录在笔记本上，笔记本就会告诉他该不该接下这份委托。 当时他去波尔尼亚博物馆时，也将笔记本带了进去，可奇怪的是，只要在博物馆内，笔记本就对他的问题不做回应。 之前还有些疑惑，现在看来，大概是博物馆内有什么可以抑制遗物发挥力量的东西。 是的，原本还在考虑的江辰川看着眼前工整的字迹有了明确的答案。 这应该是伊维尔一直在使用的遗物。 序列四【秩序】 记录与解答。 只要等待一会儿，上面的回答就会自己慢慢消失，重新变成一个崭新完整的笔记本，看不出使用过的痕迹，江辰川将本子放回抽屉里。 浴室的镜子里倒映出他胸口那道丑陋的伤疤，只有在特殊的时刻，才会隐隐作痛，仿佛是在提醒着什么。 “你别忘了，你并不是伊维尔。” 可该死的，他竟然对现在生活感到留恋，甚至，还觉得无比美好。 本来打算离开波尔尼亚，远离人群，重拾旧业，做个孤独的战士。 现在看来，博物馆c级人员的身份，倒是让他进退两难，特别是，他已接触了遗物，踏进了觉醒者的世界里。 人活着总是要为了什么。 就算是为了那些无意义的意义，也要努力地活下去。 洗完澡，江辰川准备收拾收拾，然后睡上美美的一觉，刚在床边坐下，便听见有人上楼的声音，脚步很轻，动作干净利落，但还是被江辰川敏锐地察觉到了。 那人在二楼停下，在江辰川以为是新委托人找上门时，那人挪动脚步，往另一个方向走去，过了一会儿，便传来小小的关门声。 是他的新室友回来了？ 江辰川有些好奇，抱着邻里友好的心态，在睡与不睡之间纠结。 还没等他纠结完，便听见隔壁传来开门声，那人似乎换了双鞋，手里还带着什么重物走了出来，拖在地板上，发出“哗哗”的声音。 来到楼梯边，还不注意磕到了扶手发出沉闷的碰撞声，随后声音逐渐变小，似乎是离开了。 江辰川站起身，走到门边，拉开了房门。 隔壁的房间门并没有锁，还是和之前一样虚掩着，露出一条缝隙，屋内比之前还要昏暗，连摆放着什么物品都看不清楚了。 只是空气中那股淡淡的腥味，让江辰川感到熟悉，依照刚刚听见的动静，拖动时一定是磕到了哪里，他在楼梯边蹲下身寻找着，最终，在某处不起眼的凸起处，找到了一抹红色。 用手指轻轻一擦，被轻易地擦掉了。 手上留下了痕迹。 也是更为明显的痕迹。 血液…… 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痕迹。 看来，他好像是碰到了个不得了的新室友。 侦探的本性在此刻被激发，江辰川起身看向那个虚掩着的房门，似乎所有的真相都藏在那个房间里。 刚挪动了一步，便听见楼下传来开门的声音，新室友似乎已经把那堆重物处理完毕，回来的脚步倒是显得轻快。 赶紧把指尖的红色抹去，倚靠在楼梯扶手边，刚好对上新室友抬起的目光。 江辰川愣了一下。 那是很难在波尔尼亚看见的黑瞳黑发，长发及腰，衬托出她纤细却刚好的身材，一只眼睛上还戴着黑色的眼罩，整个人看上去都带着点淡淡的疏离。 女生？ “刚搬进来吗？我叫伊维尔，住在你隔壁。” 无法逃避，江辰川只能硬着头皮打着招呼。 “初冬。” 少女如此回答道。 人如其名，如冬天般冷淡。 她一步一步走上楼梯，那莫名的压迫感，让江辰川产生一些好奇。 “夏境人？” 初冬看向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其余没有再多说什么，她平静地绕过江辰川，推开自己的房门走了进去。 第二十八章 黎明号 一觉醒来，夜色重新笼罩着波尔尼亚，近日天气转冷，一到晚上便雾气弥漫，显得整条大街朦朦胧胧的。 想起自己还有聚会要赴，江辰川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揉了揉被睡扁的头发，站起身洗漱换衣。 远处传来蒸汽电车的鸣笛，这让江辰川反应过来，黎明教会貌似拥有属于自己的特快列车，能直接抵达黎明大教堂，贵族间的聚会总是这样方便，拥有特权仿佛世界都要围着他们旋转。 当然，今晚还有一班特快列车会从布里特奇庄园出发，开往供应链终端的工厂，中途便会经过布拉德街。 一个瘦小的身影，穿着普通工人的服装，搬着不大不小的行李，趁着夜色偷偷溜了上去。 男人站在窗户前，看着列车上不断冒出的蒸汽，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小姐已经上车了。” 他背后的阴影里，还站着一个不起眼的中年人，穿戴正式整洁，头发微白，看起来像是庄园的管家。 “确定不阻止小姐吗？公爵大人。” 被唤作公爵的男人抬眼仰向远方，世界树附近永远是那样灯火通明，仿佛明亮的美好会一直延续下去。 “这几天我也想开了，孩子已经长大了，总有各种各样异想天开的想法，把她关在家里也不是什么好事，就让她自己出去闯一闯，碰壁了自然就会回来。” 显然，对于蕾娜的天真梦想，这位父亲在短暂的愤怒后，也明白过来，束缚，并不是一件好事。 “公爵大人，我已经安排好保护小姐的人了。” 管家明白公爵的忧心，已经做好了妥当的安排，他在布里特奇庄园已经工作四十多年了，看着蕾娜从小长到大，自然也有一份亲人之间的爱意。 “希望用不了不久，蕾娜就能回来乖乖上课，学习怎么当一名贵族淑女。” …… 浓重的白雾通过地下管道缓缓升起，路过酒馆时，还能听见里面欢乐的歌声，酒香总是醉人的，夜晚的繁华存在一间间小屋里，才刚刚拉开序幕。 只属于特快列车的长鸣声在浓雾的尽头响起，温热的空气在街巷间流窜，像是四处飘荡的游魂。 寒风吹拂，江辰川撑着手杖，不自觉裹紧了风衣，看着列车缓缓停靠在面前的站台，通体银白，挂着“黎明号”的车牌。 车门打开，一眼就看到穿着白袍的圣职人员，他朝江辰川点头示意，江辰川交出了手中的邀请信，圣职人员检查后，让他乘上列车。 车门关上，列车重新启动，就这么悄无声息地，钻进了浓雾之中。 与外界的寒冷不同，车厢内温暖明亮，地上还铺着柔顺的天鹅绒地毯，走起路来没有一点声音，随意打开个没有人单独隔间，里面干净整洁，已经备好的咖啡还冒着热气。 一切都是那么舒适。 倒让江辰川有些不太习惯。 车厢微微摇晃，隔间大约是用了特殊的隔音材质制作而成的，除了呼啸的风声什么都听不见，想要抵达黎明教会还有一段时间，与其在这无止境的等待，倒不如去探听些消息。 笔记本上说，他能获得关于“非凡”的线索。 来到公共车厢，这里三三两两地坐着不同打扮的人，比他想象的还要冷清，吃着车厢内免费茶点，小声地交谈着。 江辰川找了个无人注意的小角落坐了下来，默不作声地观察着，风衣的高领竖起，将自己的表情隐藏在衣物之下。 “……艾罗娜……” “《黎明之书》的发行……应该需要知识学社的支持……赞助……” “乘坐……是的，蛋糕真好吃……” “……银钩集社的大赛……时间确定了……大概在下个月举行……许多贵族都会到场……” 听了一会儿，大多聊得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听得人昏昏欲睡。 就在江辰川思想放空的时候，对面的座位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人，不打招呼就坐了下来。 “先生，晚上好呀，你看起来需要个聊天伙伴。” 那人看起来比江辰川年轻一些，大约二十出头的模样，穿着波尔尼亚最常见的服饰，长得也是标准英兰北尔人的样貌，气质没什么出挑的，像是丢到人群中，就会消失一样。 “大众” 这是江辰川对伊森·曼施坦因的第一印象。 “是啊，等待一个有缘人。” 江辰川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伊森爽朗一笑，接过路过乘务员盘子里精致的餐点，一边吃着，一边好奇地打量江辰川： “我对你有些印象，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在那什么博物馆工作，教会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有召集大家了，多了好多不认识的新面孔，唉，估计也就是事件结束了，才能安心举办聚会。” “事件？” 江辰川第一时间捕捉到新的信息。 “没听说吗？那你也应该知道吧，整个英兰北尔的主流教会有四个，四大教会互不干涉地管理着自己区域的信仰，就前不久，西边有个崇尚艾罗娜的小镇发生了暴动事件，闹得最凶的地方，连教堂都被砸了个稀烂，还闹出了人命……” 面对江辰川的疑惑，伊森可是很乐意解答，讲到某处还神秘兮兮地凑近来说道： “我也是刚知道，为了解决暴动，黎明教会出动了骑士团去解决，听说，那群暴乱分子的血液都把白骑士的盔甲染红了。” “黎明骑士团……” 那是除皇家净殿骑士团外，最强的武装力量，黎明教会也因此掌握着难以想象的资源，甚至贵族们都要对他们礼让三分，更别说那些信仰着艾罗娜的人们了。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一般来说，对教堂的暴动事件很难发生，特别是教会统治区域，暴动事件的发生概率微乎其微。 伊森耸耸肩，摇着头说： “不知道，换句话说，知道真相的除了白骑士，其他的，都死了。” “是吗……” 都死了…… 谈话声逐渐减弱，忽然，列车发出长鸣，江辰川看向窗外，外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到站了。” 伊森突然开口。 伴随着列车速度的减弱，江辰川看见巨大的银白色建筑点缀着灯光，从迷雾中探出。 庄严而又肃穆。 第二十九章 忏悔者 依旧是那潮湿朦胧的世界，圆月被层层乌云掩盖，透不出一丝光亮，寒风侵袭，圣洁的黎明大教堂像往常一样伫立在黑暗里，偶尔，还能听见黎明圣歌的吟唱。 教堂内灯火通明，与外界的黑暗形成照明的对比，灯罩内看不见火光，却依旧明亮，这是贵族们才能用得上的能源灯，输送能源的钢铁顺着建筑的脉络编织成网，像是人体的血管，支撑着教堂的运作。 穿着银白色盔甲的骑士站立着，狭窄昏暗的忏悔室内，戴着白袍兜帽的主教坐在席位之上，低下头，静静地跪在自己面前忏悔的男人。 这样的人有很多。 自己做错了事，便来教堂祈求神明的原谅。 可神明从来都没怪罪过他们，而他们，也从来没有改变过自己。 “神父，黎明终会来临的，对吗？” 沉默许久后，听起来慈祥温和的声音从白袍之下传来： “当然，只要你诚心悔过，愿黎明女神艾罗娜永远保佑你。” “真的吗？神父。” “真的，请告诉我，忏悔者，你做错了什么？” 男人听见神父的话，欣喜地抬起头来，兜帽的阴影盖住了神父的脸庞，看不清神父现在的表情。 “我出生在一个小镇里……” 男人开始叙述他的故事，一个平静到无聊的故事。 “小镇的位置很偏僻，交通也并不发达，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说，小镇是封闭的，很少与外界往来。 但镇子上的每个人都是神明的信徒，他们信仰着黎明女神艾罗娜，乐观向上，带着希望而活。 这样的生活是快乐的，小镇里很少能看见不快乐的人，大家互相熟识，有困难就互相帮助，我隔壁邻居家的老太太，就喜欢每天在院子里晒着太阳，然后靠在椅子上给孩子们讲故事，讲她年轻时在教堂当修女的时光……” 男人絮絮叨叨地说着，神父听见这些无关紧要的废话，微微皱了皱眉，但并没有多说什么。 “神父，那个时候啊，我是真的幸福，每天回家都有热腾腾的饭菜，还有一个爱我的妻子，我拥有着那么美满的家庭。 对了，我是不是忘记跟你说了，我有一个孩子，才刚成年，长得可好看了，在学校很受欢迎的，我们那小镇上的女孩子都喜欢跟他玩。 还被我撞到，他陪女孩子逛街，回去后，我就偷偷在他裤子口袋里塞了一些钱，结果还被他发现了。 这是老爸偷偷支持你的！ 我是这么跟儿子说的，然后他就笑，说我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 说到这里，不合时宜的钟声打断了忏悔者的叙述，神父突然想起，秘密聚会就快要开始，还需要他上台演讲。 看来，得快些了。 神父对着男人点了点头，催促道： “然后呢？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 男人重复了一遍神父的话，像是回想到了什么，目光变得呆滞，说话的语速也慢了下来。 “是啊，你有什么要向黎明女神忏悔的吗？” 神父适宜地提醒了一下。 男人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像是戴上面具一般，恢复了原来平静的表情，继续絮絮叨叨地说道： “我还很爱我的妻子，她人不记事，总是忘记帮我拿好第二天的衬衫，也总忘记我喜欢吃咸一些的食物，要在我的碗里多放一些盐，但是她真的很好，是一个好妻子，也是一个好母亲……” “请向黎明女神说出你的忏悔。” 神父忍不住打断了他。 “忏悔……啊，忏悔，是啊，我要向黎明女神忏悔，我在失去一切后，无法克制的愤怒，还有违背教义做出的暴行。” 直到这时，男人的语气不再平静，而是带着些许的颤抖，他低着头，肩膀微微抽动着，像是恐惧，像是哭泣。 “我的记忆越来越差了，神父，我记不清楚时间，只记得那是一个黄昏，橙黄色的光芒笼罩着大地时，那件事就发生了。” “什么事？” 似乎进入重点了，神父被勾起一丝好奇心。 “那一天，我的儿子在放学后没回到家，我们等了很久很久，等到天都黑了，他还没有回来，我的妻子很害怕，躲在我的怀里瑟瑟发抖，我们联系了学校的老师，老师告诉我，我孩子早就放学回家了。” 说到这里，男人顿了顿，停止了颤抖，继续说道。 “我跟妻子商量后，就决定出门去找，天很黑，为了她的安全，我就让她在家里等我回来，然后，这就成了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决定。” “你的妻子？” 神父试探着问道。 “是的，出事了，在我离开以后，一群暴徒闯进了我的家，踹开了上锁的房门，然后，带走了我的妻子，而那一晚，我没找到我的孩子，知道吗？神父，我失去了一切，我失去了一切！” 男人越说越激动，他抬起头，眼睛都充满了通红的血丝。 神父看着眼前的男人，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他不是来找自己忏悔的，而是，在发泄自己的怒火。 “我跟你说，神父，我顺着线索往下查，躲过了数次生死危机，我都没有放弃！我一直查，一直查啊，直到……” 男人停顿了一下，忏悔室瞬间安静了下来，远处传来特快列车的长鸣，银白色的长蛇顺着轨道缓缓驶来。 是客人们到了。 神父算着时间，忏悔也是时候结束了，为了保持自己的庄严，他整了整被坐乱的衣袍，缓缓站起身来。 “今天的忏悔就先到这里。” “神父，你要去哪儿？” “迎接客人，明天同一时间，我会在这里等你。” “好啊。” 男人跟着神父的动作缓缓起身，露出释然而又轻松的笑容。 “神父，你听说过安娜·洛佩斯吗？” “谁？” 神父没什么印象。 “安娜·洛佩斯，我妻子的名字，一个开朗又倔强的女人。” 不知道是哪个词语唤起了神父的回忆，他站在原地思索着，好像是有些印象。 安娜·洛佩斯。 是那个……不肯服从实验，还试图逃跑的女人…… 想起来了！ 神父睁大双眼，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即，他看向男人得眼神变了，变得惊恐。 “看来，您想起来了，神父。” 神父张开嘴，可叫喊还没从喉咙里发出，整个世界便被黑暗笼罩，黑暗，从不肯放过任何一人。 谁也不知道忏悔室里发生了什么，门外守卫的白骑士听见动静，刚打开门，便看见圣洁的神父站在门后，白色兜帽投下的阴影遮住了一切。 “把尸体处理一下。” 只留下一句淡淡平静的话语，在白骑士应下后，便转身离开了。 忏悔室内，男人面朝下地趴在地上，白骑士将人翻过来，已是面目全非，没了呼吸。 第三十章 初见黑暗篇(一) “想要向黎明女神祈祷吗？” “赞美艾罗娜！” 冰冷的寒风四处流窜，黎明号旁弥漫着温热的蒸汽。 教堂的站台站着不少人，大多衣着华贵，看样子都是上层阶级的信徒，穿着白袍的牧师在人群中穿梭着，耳边都是互相招呼的声音。 一下车，伊森那家伙就混入人群，不见人影，偶尔听见他声音恍惚而过，一转头，又看不见他在何处。 跟伊森的如鱼得水不同的是，一无所知的江辰川只能跟着人群，一言不发，看起来像是胆小的社交恐惧症患者。 人群朝着黎明大教堂的方向移动，那是一座纯白色的建筑，正面还能看见尖塔，还雕刻着纯白的雕塑，黎明骑士团驻守在此，给予信徒们无限的安心感。 沿着过道一路向里，就能到达今天秘密聚会的地点——祷告厅，因为使用能源灯的关系，照得整个教堂宛如白天般明亮，透过彩绘玻璃的光芒，就像璀璨星空般神圣纯净。 一进去祷告厅，嘈杂的交谈声明显小了许多，熟悉此地的人已经纷纷往前排落座，生怕自己听不见主教的布道。 而江辰川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只打算过来维持维持自己热爱艾罗娜的人设，并不打算加入这帮狂热信徒的聚会，所以，就找了个不起眼且靠近通道的位置坐下，将骷髅手杖放在一旁，方便自己行动。 才刚坐下两秒，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其他教会的信徒，偷偷混进来搞情报的？” 伊森一脸紧张地看了看四周，凑近来小声说道。 “通常会这么说的人，首先说明自己心里有鬼。”江辰川一脸平静，小声地询问道，“所以，你信仰着哪个神明？” “我？我才没有。”伊森急忙辩解道。 发挥身为侦探仅有的观察力，略微躲闪的眼神，急于辩驳的态度，一开始上来的搭茬，再加上刻意引导的话语。 百分之八十的概率，可以证明江辰川的猜测并没有错。 “那你跟我说。” “说什么？” 伊森一脸疑惑。 “神明的信徒从不骗人。” 伊森嘿嘿一笑，挠了挠头，小声回道： “不许跟别人说。” “说什么？” “和平之神才是世间真理。” 真是卑鄙的和平信徒。 “那你呢？”伊森对眼前这个男人充满了好奇，直觉告诉他，他俩应该是一类人。 “嗯……” 江辰川略微思索了一阵，才回道。 “我谁也不信，我只相信自己。” 至于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还是从小到大的思想教育，都没什么好解释的，伟大的马哲思想光辉这群人应该不能理解。 “自己？” 似乎陷入了某种思考，伊森停顿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 “伊森·曼施坦因，你呢？” 伊森朝江辰川伸出手，江辰川很自然地握上，像是从现在开始才是朋友一样，露出了真诚友好的笑容。 “伊维尔·冯·海因里希。” “好名字。” “你也是。” …… “神明没有放弃众人，那是女神的考验与眷顾，只要熬过黑暗，就能等来黎明！” 在一阵掌声中，路易斯神父缓缓登场，他站在演讲台上，低沉平缓地诉说着黎明教会传播的真理，白袍兜帽盖住了他的脸，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在温和的声音中洗涤自己的心灵。 在场的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放下自己手中的事，紧闭着双眼，将左手握成拳，放在自己低垂的额头上，跟着神父的话语缓缓祈祷。 就连伊森都这样做着。 要不是刚刚确认过，江辰川还真以为，他是一个诚心的黎明教徒。 可是…… 听着台上神父的话语，江辰川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大概是前世职业的直觉，那种好像被黑暗注视的感觉，如芒在背。 但江辰川心里清楚，教堂是圣洁之地，而且四大教会的大教堂在建立之时，博物馆有给予一定的支持，在每个大教堂的地底，都存放着序列一号遗物，用来守护信仰神明之地。 如果是那双眼睛，是无法对现在的江辰川做些什么，那种可怕的幻境，也无法在此展开。 所以，究竟是什么？ 江辰川悄悄睁开眼，偷偷地四处观察着，周围的信徒都很虔诚，面对神父的教诲，不敢有一丝一毫地懈怠。 那会是谁？ 伊森吗？ 不对。 做戏做全套，他看起来很认真。 站在两边守卫的白骑士吗？ 不对。 他们一直都那样站着，这么久了连动都没动过。 而感觉是刚刚出现的，就说明，那个人是新来的，那便只有…… 江辰川缓缓抬起头，看向台上正在演讲的神父，明明看不清脸，那一刻，他却能明显感觉到，他与神父…… 对上了目光。 可神父的的布道演讲仍在继续，连停顿都没有，江辰川默默地看了一会儿，他觉得兜帽阴影下的神父移开了目光，他才重新低头，像每个信徒那样，诚恳地倾听神父的话语。 就这样，一直持续到演讲结束。 主教打开了祷告厅的侧门，接下来，就是更为私密的密谈时间，来到这里的人，多少有些自己的秘密和目的。 大家都站起身来，井然有序地离开，江辰川刚拿起骷髅手杖想走，便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向他靠近。 “想要向黎明女神祈祷吗？” 是刚刚还在台上演讲的路易斯神父。 还在犹豫要不要应下神父的邀约，伊森就在旁边兴奋地说： “是路易斯神父！天呐！那可是黎明教会的名人，如果没有意外，他将成为黎明教会下一任主教。” “愿艾罗娜保佑你。” 路易斯神父似乎很喜欢伊森这样的恭维。 打完招呼后，他微微偏过头，等待着江辰川的回复，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又出现了，以前只有出任务时，才能遇到。 真令人不悦。 “愿向神父祈祷。” 既然躲不过，那就大大方方地应下，在伊森羡慕的目光中，江辰川跟着路易斯神父离开了祈祷厅。 第三十一章 初见黑暗篇(二) 哒——哒——哒—— 只有脚步声回荡在教堂的某处走廊，周围的灯很亮，照得好像此处没有一丝黑暗，路易斯神父在前方带着路，越走越偏僻，逐渐远离人群，甚至，到最后都看不见白骑士的身影。 “你要把我带去哪儿？路易斯神父。” 再这么走下去没有尽头，江辰川忍不住出声问道。 神父停下了脚步。 “你不是黎明女神的信徒吧。” 神父突然开口。 莫名其妙的问话让江辰川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如果我是呢？” “请背诵《黎明之书》第八章第十六节。” “……” 江辰川只想捂脸投降。 看来，唯有信仰不可伪装。 “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出于什么理由来到这里，你走吧，从这里走，我不想伤害与黎明教会无关的人。” 路易斯神父转过身来，似乎是在观察江辰川。 这给江辰川一种奇怪的感觉，圣洁的白袍不再圣洁，但圣洁的灵魂依旧圣洁。 “神父，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江辰川充满警惕，他察觉到了危险，但他不知道“危险”来自于何方。 “终归要做好准备，等待黑暗的降临，终归要做好准备，等待黎明的救赎。” 路易斯神父说着神神叨叨的话语，顺着长廊一路往前走去，宽大的长袍显得没那么合身，明明一切都是那么的正常，可恐怖的冰冷顺着江辰川的脊柱往上爬。 他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恐惧，也许是明知道要发生些什么，自己却一无所知。 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就在今晚， 这个教堂内。 江辰川握紧了手中的骷髅手杖，看着越走越远的神父背影，想到对方似乎是想饶过自己一命，自己却毫不领情。 得赶紧回去！ “你无法拯救他们。” 路易斯神父停留在走廊尽头，看着江辰川转身的背影，开口说道。 “我看得出来，你跟他们那群人不太一样，你的眼睛很纯粹，没有那种执着痴迷的渴望与崇拜，拜托，我也不想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 听见路易斯神父的话，江辰川想离开的脚步一顿，他转过头，满脸疑惑地转头看向神父。 清冷的月光不知何时出现，从云层中冒出头来，洒在纯白的长袍上，路易斯神父掀开自己的兜帽，露出了他的脸来。 那是一张难以想象的脸庞。 狰狞可怖，已经没有正常人的无关，一大半陷入了黑暗里，不知是什么器官，还黑暗中蠕动着，想要挣脱出来，还隐约泛着紫红色的力量气息。 “序列八，犯罪……” 江辰川一眼就认出眼前路易斯神父体内蕴含力量的序列，当然，这还跟他前世的职业直觉有关。 “你是什么时候……” 江辰川很想问，身在教堂内的神职人员，是怎么接触到这么危险的序列遗物，还被侵蚀到如此地步。 “果然，你什么都不知道，天真的信徒永远相信信仰，除非有一天，信仰的刀刃刺到自己的身上！” 路易斯神父扭曲着怒吼道，带着愤怒与仇恨，就在此时，江辰川听见从大教堂的方向传来一阵骚乱，似乎是有什么冲进了教堂，传来好几声凄厉的惨叫。 “看，我救了你一命。” 路易斯神父一副“你要感谢我”的语气。 “你不是路易斯神父！你究竟是谁？” 江辰川忽然明白了什么，这是一场有预谋的犯罪，趁着秘密聚会这个重要时间点，就是为了摧毁什么。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做些什么，你又要做些什么，或者，去好好了解一下，黎明教会在做些什么！” “黎明教会……做了……什么？” 江辰川突然想到，对方放过自己的原因，就是因为他看出来自己不是艾罗娜的信徒。 多么讽刺的一件事情。 “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放弃的，如果你能活下来的话，或许可以自己去调查清楚真相。” 路易斯神父将兜帽重新戴起，将他可怕的脸庞重新笼罩在阴影之中，他似乎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不想停留过久，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这一次的事态不在江辰川的掌控范围之内，摆在他面前的有两个清晰的选择，回去救人或者是跟着神父逃跑。 其实，按照江辰川的性格，他根本就不会选，也没得选。 …… 纯净的世界在瞬间变成人间炼狱，不知从何处冒出的畸形怪物占领了黎明大教堂，他们冲破大门和窗户，精致的彩绘玻璃散落一地，弱小可怜的人类何曾见过这些，尖叫恐惧的气氛蔓延开来，在怪物的咆哮声中，被利爪撕成了两半。 鲜血溅满了纯白的雕塑，增添了不一样的色彩，黎明骑士团反应还算迅速，很快就集结好骑士进行战斗，可是，猝不及防的突袭依旧造成了巨大的损失与灾难。 伊森及时躲在一个忏悔室里，背对着铁门蹲下，极力掩盖自己的气息。 他原本是想跟着骑士团的，但开始战斗后，他发现那群白骑士的处境比他还要危险，倒不如找个四面无窗的房间躲着，还能苟下一条命。 也不知道这群见鬼的怪物是如何诞生的，离谱到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数不清的怪物在教堂内横冲直闯，发出瘆人的嚎叫。 “不行，我得离开这里。” 伊森自言自语地呢喃着。 这个时间，天上的巡逻飞艇应该还在运作，只要能让他们发现，净殿骑士团便会立刻赶来支援，毕竟，今晚赶来聚会的贵族不在少数。 想到这里，伊森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理智压制着恐惧，放缓自己的呼吸，轻轻地拉开了铁门，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大部分的能源灯被怪物破坏得干净，房间外一片黑暗，只能凭借着月光，依稀辨认离开的道路。 伊森在阴影中穿行着，得亏那群怪物的视力和智商都不太高，才能让他侥幸躲过两次危机。 想要通知到巡逻飞艇就一定要爬上教堂的尖塔，那里宛如暴雨中的灯塔，拥有独立的能源供应线，可以向巡逻飞艇发出求救的信号。 必须要想办法抵达那里！ 在短暂的休息后，伊森开始行动起来，他顺着楼梯一路向上，与此同时，不属于人类的呼吸和喘息声，在他的耳边响起。 第三十二章 初见黑暗篇(三) 怪物潜伏在黑暗中，等待着自投罗网的猎物，伊森刚转过拐角，一只受伤的怪物从另一侧扑了过来，它身上还有白骑士留下的剑痕，不断渗透着鲜红的血液。 伊森在第一时间察觉，一个翻滚，灵巧地躲了过去，他单膝跪在地上，耳畔不断传来嘶吼声。 得速战速决！ 不能引来更多的怪物！ 手偷偷伸进风衣里，似乎要拿出什么，就在怪物要发动攻击的下一秒，一道身影从黑暗中奔来，宛如救世的英雄，带着银色的剑刃刺进了怪物的脑袋。 怪物呜咽一声，还来不及过多挣扎，便断了气。 伊森一愣，赶紧将手抽了出来。 “伊森？” 江辰川在黑暗中依稀辨认着，伊森也听出了熟人的声音。 “走！伊维尔，往上走！” 迅猛的剑风切开怪物的身体，随后紧接着，切断了连接神经的头颅，怪物在人类面前无力地倒下，一时间辨认不清谁才是那些嗜血的怪物。 “可以啊，真不错。” 伊森躲在江辰川背后安心当一个无能的废物，并在他斩杀怪物之后，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赶紧走，不要在此停留。” 江辰川转过头说道，他的脸上还残留着怪物溅射的血液，湛蓝色的眼瞳带着几分果决。 “真不知道这些可怕的怪物是什么东西。” 伊森一边往上跑着，一边小声地说道，越往上走，遇到的怪物也越少，也就是说，怪物很可能是从地下跑上来的。 真是一个可怕的想法。 伊森不禁颤抖。 “不知道，但……” 江辰川也有些迷茫，那群怪物丑陋而又扭曲，可不管从斩杀的手感，或者是致命的落点上看，都跟人类有着极高的相似度。 人类……黎明教会在做些什么…… 神父的话就像在心中埋下的种子，在此刻生根发芽。 哀嚎的声音逐渐远离，斩断锁链，江辰川推开了通往教堂尖塔的小门。 尖塔内的布置一应俱全，包括向巡逻飞艇发射信号的仪器，另一根能源管道接入此处，这本就是为了求援而设置的地方。 “呃……你知道该怎么操作……” 看着面前复杂的仪器和装置，江辰川有一丝窘迫，破除万难杀到了这里，却因为不会操作而无法求援。 “别担心，万能的和平之神会保佑我们的。” 伊森倒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他找到隐藏在暗处的能源开关，像装置技术人员一样，开始了他的工作。 “和平教会有教这个？” “当然没有，我只是亚特拉斯炼金院一名平平无奇的机械生罢了。” 伊森嘴上虽然在说着，可手上的动作没有停止，安装调试完，顺利地解决了一切。 “弄好了？” “好了，接下来等待救援就行了。” 伊森拍拍上手的灰尘说道，一从尖塔上下来，便意识到什么，自然，江辰川也察觉到了。 “你有闻到什么味道吗？” “嗯，闻到了。” 江辰川回应道。 那是燃烧的味道，火焰点燃了珍贵的画像、丝绒的地毯和桌子，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开来，黑暗中的黎明大教堂被大火点亮了。 红色的光芒铸成一道炎热的防线，而那些怪物似乎是怕火一般，纷纷躲避开来。 火焰一路蔓延向上，浓密的黑烟从楼梯口滚滚钻出，带火的燃烧弹宛如流星般划过，银白色的盔甲倒映着火光，像无情杀神，冷漠地听着怪物在烈火中痛苦的嚎叫。 “怎么回事！白骑士是想连我们也一起烧死吗！？” 伊森握拳捶向白净的墙壁，扒着窗口朝外大吼着，可底下没人能听见尖塔顶端的挣扎，向下的路都已被浓烟堵死，根本无法逃脱。 “或许，他们就是这么想的呢？” 江辰川看起来倒是冷静一些，他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烈火燃烧，已经被逼入死境。 “向上爬吧，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江辰川拍了拍伊森的肩，像是无声的安慰，甩一甩手中的杖剑，在白砖上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收入剑鞘后，又成了他那好用的骷髅手杖。 事到如今，他们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但求生，是人类永远的本能。 一瞬间，有异动在身后响起，不知是哪儿逃来的怪物，好巧不巧地碰到了他们，两个看起来弱小可怜又无助的人类，正好成为了狩猎的目标。 扭曲的身影从黑烟中跃起，带着跳动的火星，锋利的爪刃朝着江辰川挥舞而下，根本无法躲闪。 “小心！” 可随即响起的枪声取代了伊森的喊声，子弹凌空而来，贯穿了怪物的身体，喷涌而出的鲜血像是绽放的红色蔷薇，怪物重重地摔在了上面，挣扎了几下，便彻底不动了。 看着还在冒烟的枪口，伊森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谢谢。” 江辰川也没问他一个平平无奇的学生怎么会随身带着枪支，只是道了声谢，又继续往上爬去。 伊森收起手枪后，紧随其后。 “伊维尔，你说我们能活下来吗？” “当然能，看，救援来了。” 江辰川回应道。 巡逻飞艇的轰鸣声由远及近，一道明亮的光柱打下，照在了二人的身上。 永远不要怀疑净殿骑士团的效率，在伊森发出求救的信号后，巡逻飞艇来得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快。 伴随着那吵闹的轰鸣声，巡逻飞艇上丢下的长绳落到了江辰川和伊森的面前，部分幸存者已被黎明骑士团保护起来，整个教堂都已陷入狂烈的火海之中。 舱门大开，伊森注视着烈火之中的教堂一点一点崩塌，露出了惋惜的神情。 “有什么想法？” 江辰川坐在他身边，耳边响着净殿骑士的交谈声，他们似乎与黎明骑士团的对接出现了一些问题，当然，骑士团之间的事，他们无权过问。 “没什么想法，所有能烧的一切都被烧了，只要处理得好，明天波尔尼亚日报的头条就会说这只是一场普通的火灾。” 火光填满了两人的视线，想到今晚发生的一切，宛如噩梦一般，充斥着恍惚的虚幻感。 就像掀开了黑暗的冰山一角，被动地卷进了一场可怕的漩涡之中。 某处高楼的楼顶，一道黑色的身影站立着，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 前不久，穿着白袍的他还是万人敬仰的路易斯神父，不，不对，应该是忏悔室里痛苦的男人。 远方的火光在他的眼里跳动着，他低下头，看着一颗璀璨的钻石散发着柔和的白色光芒，静静地躺在他的手中。 第三十三章 伤 天空飘散的灰烬像雪花一样翩翩落下，巡逻飞艇还有任务，只能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把他们放下，黎明大教堂在身后燃烧着，冰冷的空气袭来，鼻尖围绕着驱散不开的焦味。 轰鸣声逐渐远去，两人对视一眼，都无奈地笑了一下。 真是难忘的一夜，如果是个普通人经历这些，估计能在心里留下一辈子的阴影。 “该回家了！” 伊森双手插兜，走在前方，走出一段路后，才发现江辰川并没有跟上来。 “伊维尔？” 他疑惑地转身去找，发现江辰川就站在原地，低垂着头，两只手都支撑在手杖之上。 “你怎么了？” 凑近才发现，江辰川的脸惨白得很，还在微弱地喘息。 “一点小伤。” 江辰川撩开黑色风衣，露出一个血淋淋的伤口，原来他在遇到伊森之前，就受了伤，因为黑色风衣的关系，那片血迹并不显眼，连伊森都没有发现。 这世界又没什么超级英雄，能面不改色地支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你需要治疗，伊维尔。” 看着江辰川还在渗血的伤口，伊森露出担忧的神情，他主动搀扶起江辰川，借给他行走的力量。 “带我去医院。” 江辰川虚弱地回应道。 “好。” 伊森立刻应了下来，他们就这样缓慢地移动到街边，空荡的街道一眼望到尽头，寒风在每一栋建筑间流窜，这时伊森才想起，他们并没有交通工具能赶去医院。 江辰川似乎也明白伊森的窘迫，他抬眼望去，熟悉的街道映入眼帘，看来幸运女神并没有抛弃他，他缓缓抬起手，指了一个方向。 “带我去那里。” 伊森虽然迷惑，但还是听从江辰川的话，带着他一步一步走向目的地。 他们停在了一扇门前，门牌边挂着“德卡沃”的金属挂件，屋内还亮着昏黄的灯光，是有人在家的样子。 礼貌的敲门声响起，惊动了在屋内看书的尤莉娅，虽然疑惑这么晚了还有谁会来找她，但还是拿上外套，走下楼来。 “谁啊？” 可怜的尤莉娅刚拉开门，便被一把手枪抵住脑袋。 “我们有一事相求，美丽的小姐。” 伊森一副和善友好的表情，笑嘻嘻地跟尤莉娅说道。 “放下你的武器，伊森，我们认识。” 要不是江辰川受着伤，他还真想敲开伊森的脑袋，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认识？” 伊森看了看一脸惊讶的尤莉娅，又看了看江辰川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的侧脸，熟练地收起了手枪。 “那就好办了，家里有治疗药品吗？你的朋友受伤了。” 伊森将江辰川抬了进去，反应过来的尤莉娅急忙关上门，转身去拿家中备用的药品箱，医疗部的素养就在此体现，无论何时，都可以给受伤的人来一场急救。 “啊，这个伤口……” 剪开与伤口粘结的衣物，看见痕迹的尤莉娅不禁惊呼，很难想象，看起来成熟稳重的伊维尔先生会和一个暴力男子，深更半夜地与野兽搏斗？ 可话说回来，波尔尼亚城区内，哪有能造成这种利爪伤口的野兽呢？ 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医生小姐，他伤的位置不太好，不会留什么后遗症吧！？” “不会。” “医生小姐，你这手法看起来很娴熟啊，枪伤会不会难救？” “不会。” “医生小姐，我刚才也是为了以防万一，都是为了救人，你可别记我的仇……” “不会。” 一边缝合着撕裂的伤口，一边还要回答伊森没完没了的问题，忍无可忍的尤莉娅只能将伊森丢出房间。 “啪！” 房门被关上。 “呼……终于清静了。” 尤莉娅长呼一口气，看着已经陷入昏迷的江辰川，调整了一下姿势，重新拿起手术刀。 房间内的救治还在继续，被赶出来的伊森终于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背靠着德卡沃家的房门，拿出口袋中小小的玻璃试管，将上面的针头取下，而试管内，是流动的鲜红血液。 他走向大街，抬眼凝视着远方的世界树，似乎并不在乎夜晚的寒冷。 “黎明啊……” 伊森低声轻叹。 …… …… 黑夜依旧。 布拉德街039号， 黑帽子旅社。 一道瘦弱的身影踉踉跄跄地摇晃着，缓慢地挪动着步伐，尼卡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流浪至此的，还记得那时候天还亮着，在面包店买下了最后一点边角料，填饱肚子后，便一直在街上闲逛。 他已经很努力地在找工作了，可是，大家都怀疑他快死了，没有一个地方愿意要他。 也没有一个容身之所，就只能这样无止境地走下去。 一道身影匆匆忙忙地从旅社中跑出，可能是有什么急事，少女没注意到尼卡，只听见一声惊呼，两人撞在了一起。 “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少女从地上爬起来，也不顾自己身上的疼痛，急忙跑到尼卡身边关切地询问道。 “没事……” 尼卡看了看自己被地面划破的手掌，小小声地回应道。 “哪里没事了，你看，你都受伤了。” 少女一把抓过他的手，仔细地看了一会儿，尼卡的皮肤似乎很脆弱，能明显地看见血管，而那小小的伤口，血却止不住地往外冒。 “对不起，刚刚我没看到你，走！跟我来。” 少女动作温柔地将他扶起来，带着他往旁边的旅社走去。 “做……做什么？” 没明白少女意思的尼卡瞬间慌了起来，他想挣脱出来，奈何力量却敌不过少女。 “当然是找医生治疗你啦，放心吧，我会负责的。” 少女拍着胸脯保证道。 听见这话，尼卡便不在挣扎，任凭少女将他带进旅社。 难以想象的是，这家旅社并不像普通的旅社般，能见到的大部分员工，都是女性。 少女带着他到治疗室安定下来，看着他身上衣物破旧，还让人给他带了件新衣服换上。 尼卡身上的伤并无大碍，只是身体虚弱，需要补充能量，少女一听，还让旅社给他做了份豪华大餐。 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 让尼卡有些不知所措，他茫然地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房间，还有陌生的善意和关心，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天堂般的待遇。 “没地方去的话，今晚就好好在这儿休息呗，都安排妥当了，饭钱也交了，我还有事，待会就走。” 少女在他身边叽叽喳喳的，尼卡甚至不觉得吵。 “要去哪儿？” “找个朋友。” 少女如此回答道。 她站起身跟尼卡告别，挥挥手，准备转身离开。 “你叫什么名字？” 尼卡忍不住问道。 少女听了一愣，转过头，露出一个可爱的微笑，灵动的祖母绿眼睛眨呀眨： “叫我蕾娜就好了。” 第三十四章 试验之地 天气转冷，波尔尼亚快要降温了，浓雾变成了晶莹剔透的露水，凝结在纵横的管道上，阳光的照耀下，像玻璃珠般反射出七彩的光芒。 江辰川在梦中沉睡，有时轻微皱眉，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尤莉娅就在他的身边守着，披着一个小毯子，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伊森早早离开了，乘上清晨最早的一班蒸汽电车，离开了尤莉娅的家，迎面的冷风使他清醒，中途还路过了黎明大教堂，焚毁的教堂漆黑一片，像是巨人死去的躯壳，他听见了电车上的人发出不同程度的惊叹声。 不知情的人们议论纷纷。 直到电车经过塞特维那区，伴随着熟悉的鸣笛，伊森从电车上走了下来。 放眼便能看到波尔尼亚博物馆伫立在此，但伊森的目的地并不是此处，而是转向另一个地方。 那是塞特维那区内一栋不起眼的小建筑，看起来只有两层高，沉重的铁门还因此处雾气浓郁生了锈，像是很少有人活动的样子。 与外部的破败环境不同，建筑内用的是波尔尼亚最昂贵的能源供应，宛如蜘蛛网般复杂而又密布的系统一路向下延伸，包裹着像巢穴一般的地下设施。 这是亚特拉斯炼金院的一处秘密研究基地，机械系的伊森也是这个秘密实验室的成员之一。 电梯门缓缓拉开，伊森走了进去，拉上金属铁门，按下楼层的按钮，空气里飘散着实验室特有的味道，头顶前方的数字跳动，电梯开始启动。 将他送到更深的地下。 这个世界藏着许许多多的秘密，有些不被世人知晓是为了保护世人，有些不被世人知晓，是为了更好的未来。 随着楼层的降低，阴影与光亮不断变化着，直至灯光洒在他的身上， “叮——” 电梯到了。 门被拉开时，一个全新的场景出现在伊森的面前，穿着白色大褂的研究员们在各种仪器前穿梭忙碌着，偶尔有人抬起头来跟伊森打个招呼。 “海曼教授在吗？” 在某个大型仪器旁，伊森探头询问道。 “海曼教授吗？他今天没来，不过埃尔温教授来了，在他的研究室里，你要找他吗？” 正在忙活的研究人员抬起头来回答道，显然，他跟伊森是老熟人了，知道伊森的目的是什么。 “可以。” 伊森比了个“很好”的手势，转身朝埃尔温的研究室走去。 那是一个很大很空旷的房间。 房间的正中央摆着一个巨大的玻璃罐形状的容器，上方接着巨大的管道，在源源不断地往里灌输着什么，罐子里装满了淡黄色的液体，时不时有身影浮现又消失。 白衣的学者在房间内来来回回，摆弄着面前的仪器，像是在记录着什么。 “埃尔温教授！” 研究室的门被猛地推开，熟悉的呼唤让埃尔温浑身一抖，他转过头，果然是他那充满奇思妙想的学生——伊森·曼施坦因。 “东西拿到了吗？” “拿到了，给。” 伊森将装着血液的试管瓶递了过去，埃尔温没有直接接过，而是拿了个恒温的容器装了起来，不知他在哪儿按了一个按钮，研究室里的另一扇大门缓缓开启。 伊森大步迈入，另一个房间内只有一张特殊材料制作而成的手术床，床上静静地躺着一个人，或者说，是一具尸体。 尸体的胸腔被打开了，数不清的导管插入在内，仔细观察时，会发现尸体肌肉还会微弱的抽动，胸口以极度缓慢的速度起伏，仿佛还活着一般。 “他一直是这样的状态吗？教授。” “是的。” 埃尔温教授也走了进来。 “只是，最近尸体的数值发生了些许变化，所以我担心生命体会出现什么问题。” “什么问题？比如战斗能力一绝，却还是受了伤，还是明明受伤了却在逞强，结果差点因为失血过多昏倒？” 一想到那个在黑暗中奔驰的身影，就觉得他真是傻得无奈，伊森耸耸肩，没想到昨晚收获最大的，居然是黎明教会的那些怪物。 “教授，黎明教会有问题。” “神明之地我们无权过问。” 埃尔温手上忙活着，头也不抬地回道，可回答完他就后悔了，他了解自己这个学生的个性与脾气，可不是他说不行，伊森就不去做的。 “教授，我现在严重怀疑，黎明教会里有人想要制造灾难。” “灾难？” 埃尔温教授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抬起头来看着伊森。 “长得像人一样的野兽，身形不大，但活动灵巧，跳跃能力跟人类相比有大幅度的提升，长相丑陋，没有智慧，听不懂人类的语言，也没有恐惧，不知道能不能被控制，像是被什么物质感染后变异的人类。” “昨晚……的经历吗？” 埃尔温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是啊，真是意外的收获呢，埃尔温教授。” 伊森露出愉快的表情，似乎昨晚的生死并不是什么糟糕的经历。 黎明骑士团想要烧毁教堂，抹杀证据，可存在过的痕迹，无论再怎么擦拭，都依旧存在。 “我想，我有新的目标了，埃尔温教授，我想请一段时间的假，去调查调查。” “……” 埃尔温沉默了一段时间，才无奈地缓缓叹出一口气。 “注意安全，伊森。” “放心吧，教授，你可别忘了，我是您带过的最优秀的机械炼金师。” 伊森如此回答道。 他看向手术床，那具尸体依旧维持着死去的样子，紧闭的双眼和平静的面容，仿佛只是睡着一般。 他第一次见到这具尸体时，便觉得跟他以前经历的所有试验都不太一样，就仿佛只要一不注意，尸体就会从手术床上坐起来，笑着跟他说“早上好”。 “就像隔壁生化系制造见鬼的变态超级士兵一样。” 还记得当初伊森是这么吐槽的，当然，他还补充了一句： “万幸的是，那些混蛋就没成功过，不然这个世界就有罪受了。” 仪器下，尸体依旧保持着死亡时的样子，标准的夏境人长相，倒是脸颊上的刀疤给这张清秀的脸，增添了几分狂野混乱的气息。 第三十五章 p.t. 熟悉的英伦复古装潢，深褐色的实木家具，灰白的墙壁上装裱着人像的油画，微风吹动窗帘，一束阳光从缝隙中穿过，洒在江辰川的身上。 明亮的光线将他晃醒，睁开眼，看见昏暗的房间内空荡荡的，一种难以言喻的孤独感油然而生。 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了，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低头发现白色绷带下的伤口好了大半。 “尤莉娅。” 想起昏迷前的场景，他尝试着叫了一声，可安静的房间外并没有人给他回应。 房间的陈设摆放跟他离开时一样，都是他在这栋房子生活过的痕迹，拿起书架上的书籍，封面落了薄薄的一层灰，打开来，里面写的还是当初他用中文记录的笔记。 尤莉娅还笑他怎么在书上乱涂乱画，写得字都形象得像会动的小人。 无数回忆的画面奔涌而来，只有彻底失去的美好，才能永远地被人铭记于心。 胸口心脏的伤痕变得更加扭曲了，荆棘的根茎仿佛会生长一般，慢慢延伸开来。 门外传来些许动静。 听起来像是有人踮着脚从他的门前路过。 “尤利娅？” 江辰川下意识叫了一声。 可安静空荡的房间内，并没有人给他回应。 拉开房门，看见隔壁门关闭着，走廊墙壁上的煤油灯熄灭了，像个黑黝黝的空洞，只有拐角处的桌台上还放着一盏正在燃烧的蜡烛，明明没有风吹过，火苗却时不时跳动着。 眼前的场景让江辰川莫名想起些不好的画面，怀旧的红木挂钟发出咔嚓咔嚓清脆的声响，他往前走着，烛光照亮了桌上的相框，泛黄的照片里，德卡沃一家站在这栋房子前，露出开朗的笑容。 他顺着走廊往前走着，周围的一切都让他如此熟悉，却又带着些陌生。 光线逐渐离他远去，出现在走廊尽头的，并不是下楼的阶梯，而是另一扇门。 江辰川不知道这扇门是何时出现在这里的，又或者，一直存在。 “咚咚咚。” 门的另一边，出现了清晰的敲门声。 “尤莉娅？” 他下意识说道，可随即他就反应过来，尤莉娅不可能做出这样的行为，伸手拧了拧把手，发现门并没有锁上。 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走廊出现在门的另一边，同样的烛火燃烧着，平静而又诡异的氛围笼罩着，身后的房间门被锁上了，像是与此处的空间固定了一样。 无法回头， 面对名为“未知”的恐惧，他只能不断往前走去。 照片里的笑容阳光灿烂，果不其然，拐角处的尽头依旧是那扇没有上锁的房门。 似乎陷入了一个无尽的循环之中，江辰川知道自己被困在了这个昏暗安静的走廊里。 打开门，又是一模一样的走廊……不，不对，眼尖的江辰川发现了细微的不同，走廊的墙壁上多出了一副场景画像。 画像的内容是一间破败渗着血丝的实验室，学者们穿着染着污渍的白大褂，手中握着不同的金属仪器，画面的中央躺着一个被拆解得七零八落的人，面容模糊，看不清具体的长相。 黑色的触角从手术床底伸出，似乎能感受到，在那片看不清的黑暗里，藏着一双充满恶意的眼睛，在死死盯着你。 江辰川继续往前走着，路过蜡烛旁时，火光突然亮了一下，转头看去，原本开朗的微笑变得阴恻恻的，在光影的变化下，仿佛那些瘆人的目光在紧紧跟随着他。 转过拐角，走廊尽头的灯光亮了起来，灯下站着尤莉娅的身影，低着头，背对着他。 下意识寻找他的骷髅手杖，随即忽然想起，自他醒来后，就没见过他的手杖。 真实与虚妄重叠。 一眨眼后，尽头的灯熄灭了，走廊重归黑暗，与此同时，尤莉娅的身影也消失了。 同样无锁的房门，打开后，是没有悬念的熟悉走廊，只不过，这一次画像的内容改变了，江辰川在画前停留，仔细地观察着。 一眼看去，便是扑面而来的血腥感，整个画面的背景都被鲜血所覆盖，能清晰地看见男人从手术床上站了起来，像经历过一场风暴般，身边尽是狰狞的尸骨还有残缺的仪器，刚刚还在疯狂实验的学者们惨死在此。 江辰川愣了一下，画像中，男人的脸上是挥散不去的雾气，但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拐角的相框里依旧是德卡沃一家人，只是他们的眼睛被人挖去，剩下黑漆漆的一片空洞，嘴角向下，像是哭泣般，看起来是异样的恐怖。 江辰川没有选择。 只能继续往前走着。 这一次，门后的世界发生了变化。 某种深褐色的液体从天花板上渗透下来，整条走廊像是经历了一场恐怖的袭击，变得破败不堪，到处都沾染着鲜血，画像上的男人似乎离得近了一些，但依旧看不清面容。 侧边的房门被打开了，虚掩着露出一条缝隙，隐约能看见有昏暗的灯光亮起。 江辰川朝着房间走去，房内果然和他预想的一样，并没有人存在，只是四处都喷溅着鲜血，可以想象这里曾经经历过一场怎样的厮杀。 从房间出来时，他随手拿了个放在衣橱里的棒球棍。 画面有多么地惨烈，走廊就有多么地安静，路过相框时，照片里的人脖子上都多出了一道血痕。 像是一个永远无法逃离的恐怖循环梦境，在越来越沉静的气氛中，江辰川打开了下一扇房门。 可这一次，走廊里多出了一个人。 拐角处的烛光下，照亮了一道男人的身影，穿着黑色的风衣，手中似乎也拿着什么，背对着江辰川，看不清楚脸。 握紧了手中的棒球棍，他刚进入走廊，房门自动关上的响声惊动了男人，那人什么都没做，直接扭头跑了，江辰川连忙追了上去，明明连开门的声音都没有，一过转角，那人却不见了。 江辰川回头观察墙壁的画像，果然不出所料，画里的男人不见了，只留下一地的狼藉。 黑暗中， 注视他的双眼缓缓睁开，也不知道在这一扇门的背后，会有什么等待着江辰川的开启。 第三十六章 孤独 昏暗的烛光里，在无数次的循环之中，德卡沃一家的脸上缓缓流下了血红的泪水。 嘎吱—— 隔壁的房间门自己开了起来。 “呜呜呜……” 门内传来了少女的哭泣声，若隐若现，似有似无，按理说，江辰川应该害怕的。 恐惧是一种本能，在面对未可知的事件或者是危险时，人体的一种防御机制，让人做出相应的行为，比如逃跑，或者是寻求帮助。 可清理者不行，曾经的各项训练，就是将人恐惧的本性抹杀，在面对令人疯狂的精神折磨，或超乎想象的诡异时，他们只能不断前进。 后退的路被堵死了，他们不往前冲，就没人能守护活在光明的人们。 为了他们能过上平静而又安定的生活，清理者们孤独地行走在黑暗里，又不是站在光里，才算得上英雄。 握紧了手中的棒球棍，那是他仅有的武器，轻轻地推开了门，但门内，是他完全无法想象的画面。 整个房间都是通红的，德卡沃一家的尸体像垃圾一样叠放在一起，每一具尸体都异化成了怪物的样子，血肉与骨骼都混在了一起。 而哭声来自耳边，看起来像尤莉娅样子的少女跪在那堆尸体的面前，掩面哭泣着。 很难说服自己尤莉娅会出现在这里，不管怎么推理，眼前是幻觉的可能性都比她是真实的人高，但江辰川也不敢冒险，惊动一个灵异的代价实在太高了，一不小心就会死在这无限的循环里。 得尽快离开！ 江辰川选择不出声，默默地退了出来，刚离开房间，便身后传来一些奇怪的声响，似乎是门被打开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响彻在这条狭窄而又漆黑的走廊里。 哭泣声在同一时间停止了。 这种时候， 寂静是最可怕的。 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背后出现了什么，直觉告诉江辰川不要回头。 【过来……】 不知是谁轻声低喃着。 【来这里……】 不知何时，在原本进入循环的那扇门边，出现了另一扇门，那声低语似乎就是从那里面传来。 尸体前的尤莉娅忽然一百八十度扭过头来，两个眼睛是漆黑的空洞，她似乎看见了江辰川，咧开了满是血迹的撕裂大嘴。 没有犹豫的时间了！ 江辰川拔腿就跑，他需要尽快逃离此处。 【快来……】 低语声再次响起。 准备开启原房门的江辰川犹豫了一秒，若是走这条路，门后依旧是这条循环走廊，在这漫长不变的世界里，只有这扇新出现的门，是不一样的通路。 无论如何， 他只有一次机会。 【来吧……】 低语声再次响起，背后的脚步声逐渐靠近，他知道，自己能选择的时间不多了，仅是一秒的犹豫，他便依然选择了原来的道路。 跟预想完全不同的是，打开门后，并不是德卡沃家的走廊。 就好像是某个特定的触发，循环自动消失了，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黑暗的世界。 脚下是一望无际的黑，宛如海水般，有水纹在波动，时不时有不知名的尸体从底下浮现出来，露出个模糊的五官，又慢慢地沉了下去。 一道光束打下，那是一个随处可见的木制长椅，像是摆放在公园角落里的那种，被随意地丢弃在这里。 上面坐着一个孤单的背影。 “你需要知道的是，现实可以逃避，可事实永远无法逃避。” 江辰川放轻脚步靠近，就听见那个男人平静地说道。 “你是谁？” 江辰川警惕地问道。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拍了拍长椅，示意道： “坐吧。” 男人的脸看不清楚，跟画中一样，蒙上了一层雾气，江辰川想了想，还是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两个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跟循环里紧张可怕的气氛不同的是，这里有种异样的平静。 “还记得，你是怎么死的吗？” 在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中，男人率先开了口，他微微抬起头，似乎在望着远方，远方什么都没有，或许，他不是在看什么，而是在看着回忆。 “为了救下那个孩子，孩子的妈妈看见了我的长相，就尖叫起来，引起了巡逻骑警的注意，不过，也不怪他们，毕竟我是个臭名昭着的杀人犯。” 江辰川无所谓地说道。 “哈哈哈哈，明明是为了救人哈哈哈，每次都这样，你好惨啊。” 男人完全不顾江辰川的感受，忽然笑出了声，但能听得出来，笑声里没有一点开心的意思，那是一种无奈和嘲讽。 “哈哈哈哈……” 这笑声听起来像哭一样。 “告诉我，你到底是谁？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江辰川转过头问道。 “经历过黎明教会一事，你对‘非凡’这个词有何理解……不用回答我，你自己思考就好了，我不需要你的答案，他们把遗物分为九个序列，单纯地用一个解释……嗯……词语，来形容，可事物的本质并非如此。” 男人也同样转过头，没有回答江辰川的问题，而是换了一种语气诉说道。 “给你个提示吧，去思考在事物的表象背后，那些更高层次的……精神方面的……比如……灵魂。” “灵魂……” “是啊，人类与生俱来的，最大价值的……说实话，这一点亚特拉斯炼金院就做得很好，毕竟，他们拥有着波尔尼亚最优秀的炼金术师。” 男人笑着说道，这语气听起来倒是轻松愉快。 江辰川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他问道： “我们这是在哪里？” “哈哈哈哈……” 男人愉悦地笑了起来。 “你比我想的还要聪明，看来你已经发现了……” 男人的夸赞并不会让江辰川开心，换句话说，这句回答也侧面印证了他的猜想。 这并非一场简单的噩梦。 “好了，时间到了，我该走了。” 男人从长椅上站了起来，动作带动了他的衣物，掀起的大衣下是一具残破的身躯，血淋淋的骨骼就这么裸露在外面，肌肉上到处是缝合过的痕迹。 他慢慢地往前走去…… “等等！我还有事要问你！” 江辰川想要站起来追上他，却感觉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按在长椅上，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背影逐渐远去。 最后，消失在前方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 唯一的光束打在江辰川的身上，像是舞台剧上，剩下最后的孤勇者。 第三十七章 山羊镇篇(一) 猛地睁开双眼，看着眼前熟悉的英伦复古装潢，还有华美的摆台吊灯，骷髅手杖就静静地靠在沙发旁，耳边是街道人群来来往往的繁华吵闹声，微风吹动窗帘，一束阳光从缝隙中穿过，洒在木地板上。 恍惚间，他好像又回到了原点。 从沙发上挣扎着爬起来，撕扯到腹部的肌肉，一阵疼痛袭来，差点让他重新躺了回去，这一切的感受，都是那么地真实。 “你醒啦！” 尤莉娅端着热腾腾地午餐走了过来，放在一旁的餐桌上。 “伊维尔先生，你睡了很久，该起来吃午饭了。” “好。” 江辰川低声应道。 原来，那些血色的画面，真的是他的梦境，可是…… 为什么呢？ 为什么会有种被窥探内心的感觉？ 在尤莉娅家吃了一顿饭，跟她打了一声招呼，便离开了。 本想再去一趟黎明大教堂，看看现场会不会留下蛛丝马迹，可那块地区已经被黎明骑士团封锁，禁止进入，只能远远地在电车上看上一眼，那烧毁一地的黑色残骸。 好不容易回到布拉德街，今日阳光正好，街上的人也多了起来，热闹依旧，本想回家好好整理整理思绪，无论是黎明教会的事件，还是那个藏在暗处的眼睛。 都带着邪恶的气息。 要知道，最可怕的不是你有敌人，而是敌人藏在暗处，你却一无所知。 然而，不管计划有多么美好，现实总会在你意想不到之处，给人当头一击，黑河侦探社内已有一位委托人，等了他一夜的时间。 “伊维尔！” 江辰川刚进门，便听见客厅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噔噔噔跑动的声音响起，蕾娜从二楼楼梯栏杆处探出头来。 江辰川一扶额头，差点都忘了，他之前还接下过这位大小姐的委托。 “你可终于回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蕾娜还是那样活泼灵动，除了有些天真以外，她几乎可以算得上江辰川碰过最好的委托人了，付钱也是好大的手笔。 “什么事？” 江辰川将风衣脱下，挂在衣架上，微风轻拂，抖落了一地不起眼的黑色灰烬，将骷髅手杖靠在书桌边，拉开手边的抽屉，拿出记录的笔记本。 “我手里有一份情报要马上行动，而行动需要帮手，我想不到别人了，伊维尔，我出高价委托你来帮我。” 蕾娜从风衣口袋里取出一张泛黄的纸张，轻轻地放在了江辰川的面前。 纸上印刻着一顶看起来像魔女帽的黑色图案，图案下方是一种极其复杂的符号，这些符号江辰川认识，是专门用来编写加密文字的，在特定的排列组合下，代表着不同的意思。 “伊维尔，听说过山羊镇吗？” 蕾娜突然开口。 “什么？” 江辰川疑惑地摇摇头。 他打开蕾娜的情报，上面记录着一种关于名叫“黑山羊角”的资料，那是一种特殊的稀有材料，可以与其他材料混合，制成某些具有特殊能量的炼金魔药。 而山羊镇，就是“黑山羊角”的发源地。 “如果不跟你解释清楚，恐怕你也不会应下这份委托，那我就直接告诉你吧，因为波尔尼亚的情报行业几乎被灰手套与乌鸦公会垄断，所以我加入了另一个民间结社，用来获取情报与交易。” 蕾娜伸手在纸张图案上点了点。 “黑帽子旅社，地下黑市的经营者，信奉着绝对的利益，在灰手套与乌鸦公会里不能交易的博物馆情报，都可以在黑市上进行买卖，上次，我也是想把情报带出来卖给她们。” “所以，这次是？” 江辰川往后靠了靠，抬头提问道。 “情报，价值连城的情报，当然，知道这事的不止我一人，他们肯定会去组织自己的队伍，至于有多少人对山羊镇感兴趣，那就不得而知了。” 蕾娜祖母绿的眼睛里散发着兴奋的光芒，她好像能永远这样保持着对事业的兴趣与热枕。 “本来，山羊镇一直暗中给波尔尼亚的炼金师们提供‘黑山羊角’的炼金原料，可前段时间，几乎是一夜之间，供应的商人集体断货了，他们与山羊镇失去了联系，去打听情报的人也没有回来，仿佛像是消失了一样。” 蕾娜给江辰川解释说明道，要知道，搞研究的人都疯狂，因为原材料的缺失，波尔尼亚地下交易市场的物价出现混乱。 所以，如果有人能从山羊镇带回情报，并拿到“黑山羊角”，一定能赚一大笔。 关于波尔尼亚博物馆的情报不能贩卖，蕾娜从父亲大人和克里斯的谈话中感受到了什么，所以，她并不打算继续探究博物馆的秘密。 有些秘密，藏起来，才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自己为什么这么热衷于情报行业呢？ 蕾娜突然想起，当母亲大人还在世的时候，跟自己讲述的那些硬核睡前小故事，什么在混乱的治安下闯出自己事业的励志成功人生，或者是混迹于纷杂信息之间的直觉判断，让自己得到不同于他人的地位与金钱。 大概…… 都不是吧。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母亲大人是黑帽子旅社的创始人之一，也是波尔尼亚唯一一个只有女性成员的民间结社。 后来，身为贵族的她嫁给了同为贵族的父亲。 明明父亲是很欣赏母亲的。 可是…… 为什么要扼杀掉母亲的事业心？导致母亲整日郁郁寡欢，最后，一朵美艳的鲜花就在华丽的囚牢中逐渐枯萎凋零。 蕾娜一直都觉得，自己生来就不是什么贵族淑女，学不会什么插花品酒油画那些莫名其妙的爱好，她要成为不一样的人，跟母亲大人都不一样的人，会像睡前故事里那些主角一样，站到巅峰，闯出属于自己的世界。 小小的火焰在天鹅般的脖颈处燃烧着。 “走吗？伊维尔，挑战开始了。” “我能拒绝吗？” 江辰川无奈地应道。 “当然不能。” “可我工作的假期不够了……” “加钱！” “成交。” 这家伙，永远有他无法拒绝的理由。 达成目的的大小姐开开心心地离开了，等她走后，江辰川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懒洋洋地蜷缩在被窝里，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眼睛一闭一睁一天就过去了，甚至，连一场梦都没有做。 第三十八章 山羊镇篇(二) 山羊镇地处偏僻，在一个山谷之中，与外界交流很少，所以进出小镇的交通极度落后，是一个自给自足的闭塞小镇。 为了前往山羊镇，江辰川做足了准备，跟博物馆透支了明年的假期，再和洛克伦交代好侦探社内各项事宜，将自己屋内的水电检查一遍，为了保险起见，临走时，还特地将那枚价值十加仑的怀表塞进了行李箱。 窗外的天空阴沉，雾气浓郁，似乎快要下雨了。 收拾好屋内的一切，带上了他最喜欢的骷髅手杖，关好了房门，下楼时，还碰上刚去市场抢购食材回家的房东，在厨艺方面，他跟洛克伦真的有说不完的共同话题。 “伊维尔先生，你这是要出远门啊？” “嗯，要离开一段时间，家里就拜托你了。” 江辰川回应道。 上方传来一声轻响，似乎察觉到某处探究的目光，江辰川回过头，看见他的新室友初冬站在楼梯的栏杆边，冷冷地看着楼下发生的一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走了，伯恩先生。” “愿大地护佑你平安归来。” 房东先生祈祷着。 拉开门，寒冷的狂风袭来，差点掀掉路人的黑色礼帽，乌云布满天空，就连街道上都是湿漉漉的，雾气从管道中蒸腾而出，看来，今天并不是出行的好时机。 和蕾娜约好在黑帽子旅社门前见面，那里已有备好的马车等候着，一靠近，蕾娜就发现了江辰川，兴奋地朝他挥手示意。 “上车吧，伊维尔，其实我们已经出发晚了，听说昨天就有两队人出发前往山羊镇了。” 蕾娜一边上车一边说道，跟前几日漂亮的小裙子不同的是，她换上了干练方便活动的服饰，取下了多余的配饰，但隐约还能看见脖子上的戒指项链。 “我打听过，山羊镇是一个神秘的地方，很少有人知道具体的位置，你可有具体的情报？” 江辰川将行李放上车，坐在了蕾娜的对面，听见问题的蕾娜摇了摇头，这就是难以取得进展的原因，或许那些人不是没有回来，而是根本没找到山羊镇的具体位置，迷失在那茫茫的山谷之中。 “不用担心，先生，我知道你们说的地方在哪儿。” 忽然，一道虚弱的声音从车夫的位置传来，江辰川转头一看，是那天在街上看到的人，苍白着一张脸，正温柔地笑着。 尼卡！ “都说了，我自有办法，看吧，虽然我不知道，但尼卡知道，他会带我们去的。”蕾娜自信满满地说道，“就算他们先出发，第一个达到的也肯定是我们。” 原来，在蕾娜苦恼目的地的时候，尼卡在旅社内听说了此事，便主动找到了蕾娜，说可以给他们带路，找到传说中的山羊镇。 蕾娜一听，开心坏了，便将尼卡收进了自己的队伍。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刚驶出布拉德街，天便下起了小雨，浓厚的雾气让人看不清前方的道路，积水从屋檐上顺流而下，道路两旁的建筑像是站立在浓雾之中的巨人，冷风带着一丝凉意钻进了马车里。 “接下来的天气，会越来越冷的。” “是啊，又快到冬天了。” 时不时听见路上的行人传来的对话，慢慢地，道路变得颠簸起来，不再那么平坦，两旁的建筑也逐渐被树植取代，变得更加空旷起来，放眼望去，还是一片灰蒙蒙的雾气和连绵不绝的雨滴。 尼卡的心情似乎很好，偶尔还能听见他嘴里哼着不同于波尔尼亚流行歌曲的调子，马路蜿蜒而去，他们逐渐远离了波尔尼亚这座繁华的大城市。 因为路途遥远，还没出城，蕾娜就在马车上呼呼大睡了起来，江辰川出神地望着窗外，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晚上，有条件就找一间旅社住下，没条件就选择在野外露营，不得不说，蕾娜这位大小姐除了有钱外，还是有很多不得不提及的优秀品质，比如，她不怕苦，比如，她为这次行动提供了充足的物质保障。 这是一段长达数日的旅行，要一直进入到山谷的深处，听尼卡偶尔提起，说那是一个平静安宁的小镇，只是因为周围山体的关系，很少能看见阳光，大部分时候都是灰蒙蒙的一片，白天与黑夜的交界都不明显。 尼卡的身体似乎不是很好，江辰川好几次都担心，他能不能撑到山羊镇，甚至，有次在外露营的深夜，他听到了奇怪的响动，起身一看，是尼卡躲在一个大石头后面，那响动似乎是呕吐的声音。 “你没事吧？” 尼卡从石头后走出来，在微弱的煤油灯光下，他的脸似乎更惨白了。 “没事，先生，也许是晚上吃坏了，肚子一直不太舒服。” 尼卡一脸歉意地说道。 “怎么了？你们大半夜的，都不睡觉吗？” 蕾娜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一脸迷糊地走下马车，打着哈切对他们二人说道。 “没什么，回去睡觉吧。” 江辰川握紧了手中的骷髅手杖，转身回了营地，没一会儿，隔壁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应该是尼卡回来睡觉了。 黑暗中，睁着眼睛等待了很久，一直没有其他声响传来，江辰川才抓着手杖坐了起来。 一切都进行得悄无声息，将自己的气息隐下，提着煤油灯，找到了那块尼卡呕吐过的大石头。 可他绕着石头转了一圈，都没发现什么痕迹，甚至，地上连正常的呕吐物都没有。 为了放心，江辰川在附近都转了一圈，还在马车外守了一会儿，都没有任何动静，在这漆黑的世界里，只有冷风吹过的声音，他才放心地回到帐篷里睡了下来。 第二天，正常的时间起床出发，尼卡已经早早坐在车夫的位置上，蕾娜活泼地像一只灵巧的兔子，迫不及待地想要到达山羊镇。 算一算路程，大概还有一两天的时间，已经靠得很近了。 “蕾娜小姐，伊维尔先生，从今天开始，我们就要进山了。” 尼卡作为一个合格的引路者，对着他们解释道。 快要到达目的地，看着远方浓雾缭绕的山峰，不知道为何，江辰川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三十九章 初见黑暗篇(四) 在短暂的午后，雨越下越大，狂风卷着雨滴拍打在青石路上，溅起透明的水花。 整个城市变得阴暗起来，只有世界树上依旧亮着永不熄灭的光芒，像孤独的灯塔伫立着，青绿色的苔藓覆盖在缝隙中，就连巡逻飞艇也早早地收了工。 街道撑起的伞面像盛开的花朵，缓慢移动着，流动在巷子之间的风声，宛如哀鸣般，仿佛神明在掩面哭泣，大雨让整个城市都变得恍惚朦胧起来。 “咔嚓……” 是脚踏过废墟发出木板断裂的声音，那人身穿着不起眼的黑色大衣，举着黑色的雨伞，似乎在为什么哀悼，他茫然地转悠在黎明大教堂里，看样子，是想要在烧毁的建筑中寻找着什么。 最后，他在一隐蔽处停下，踹开倒塌在此被烧焦的木板，木板下有一扇不起眼的小门。 拉动铁链，门缓缓而开，要不是这场大火，不然便能看见石砖缝隙中渗透的血液，男人收起雨伞，用手撑着入口而下。 里面竟然是一个通往地下的通道，因为管道被破坏的原因，两边墙上的能源灯都已经不亮了。 缓慢进入后，男人摸索地在暗格后找到了备用的煤油灯，昏暗的光线勉强能照亮了前进的道路，他提着煤油灯，一点一点前进着。 哐当—— 忽然，背后传来一阵声响。 把男人吓了一跳，回过头，才发现是入口的铁门被关上了，这并不影响男人的目的，便定了定心继续往前走去。 这是一条并不曲折的道路，一路向下，还能看见两边像囚牢一样的地方，铁门皆被打开着，铁栏上还残留着凝固的红色痕迹。 黑暗中传来了腥臭的味道，隐约间仿佛能听见曾经地下惨叫的声音，男人脸上没有多少表情，只是按照记忆中的道路快速走着。 密道里尽是惨烈的痕迹，有心人都能从这些残存的痕迹中，猜测到黎明大教堂的地下发生过什么。 男人用钥匙打开一扇上锁的房间，房间内已是狼藉一片，被砸坏的仪器已经一团破烂，破裂的玻璃碎了一地，各种液体喷溅在石砖上，几乎没有留下什么。 “该死！” 男人气愤地一拳砸在门上。 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他只好提着煤油灯继续深入，转过一个拐角，视线的前方是一个深坑， 说是深坑倒是更像一个角斗场，坑边的楼梯已被放下，坑里的铁栏皆是打开的状态。 这一眼就能看出来，有人把这里的东西放出去了，恍惚间，有光从背后亮起，男人警惕地提着煤油灯往后照去。 一切如常，什么都没有发生。 “呼……” 男人放松地吐出一口气，绕过深坑继续往前走去，在分岔路口，也都没有一丝犹豫。 目标明确。 他是熟悉地下构造的，明确知道自己今晚想要的是什么。 编号106，沃耶河之心。 一颗价值连城的天然琢型钻石，同样，也是当初从波尔尼亚博物馆借出，用于守护黎明教会的序列一号遗物藏品。 传说，沃耶河之心是神明的遗物，拥有纯净圣洁的力量，在力量守护的范围之内，能有效压制因污染而扭曲的心智，佩戴在身时，将不受序列七八九号遗物的影响，就算是濒临崩溃的精神，也能立即稳定下来，得到拯救。 但因使用范围小，而需要安装在亚特拉斯炼金院发明的炼金仪器上，扩大净化的范围，所以，沃耶河之心一直都封存在黎明大教堂的地下，守护着教会的神圣。 空旷的脚步声回荡，慢慢走出一段距离，看见尽头有一扇不起眼的铁门，用煤油灯照亮墙上隐藏的机关。 按下启动。 可齿轮转动的声音迟迟没有传来，这时，真正的恐惧才涌上心头，男人急忙上前查看，才发现门上的机关早已被破坏。 而门内，保护柜内的钻石也早已不见，一股凉意慢慢爬上心头。 “主教大人。” 寂静之中响起了另一道人声，男人慌张地回过身，看见不远处的阴影中，站着一道黑色的扭曲人影，微弱的光源下，显得异常恐怖。 “你……你是谁！？” 黎明主教惊恐地问道，在这昏暗的地下，都能听见自己慌乱的心跳。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做什么，不是吗？主教大人。” 扭曲的人影从黑暗中走出，毫无遮拦的他露出了可怖的面容。 惊恐之下，主教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你……你要做什么？” 可略微颤抖的声音出卖了他害怕的内心。 “摧毁黎明教会，我要将你们的暴行公诸于众，主教大人，我要你，亲眼看着信仰的毁灭！” 男人的话语里充满了仇恨。 “你！” 主教似乎想到了什么，瞬间冷静了下来：“所以……那些怪物都是被你放出去的？” “这是我送给黎明骑士团的礼物。” 男人如此回答道，踏着缓慢的步伐，逐渐靠近。 “主教大人，接下来，是更为盛大的宴会，你要看看吗？” …… 大雨依旧下着， 淅淅沥沥， 一道单薄的身影出现在雨里，举着黑色的雨伞，冰冷的空气快要令人窒息，诺大的街道上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一直一直前行着，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黑暗里，似乎传来祈祷的声音，紧闭着双眼，将左手握成拳，放在自己低垂的额头上，呢喃着《黎明之书》上的内容。 身影停在某个屋前，透过玻璃窗户看向屋内，祷告的声音停止，传来了孩童的打闹的笑声。 “杰克，安静些，你吵到父亲向黎明女神祈祷了。” 是母亲温柔的责怪。 “爸爸，爸爸，陪我玩吧。” 杰克依旧打闹着，还拉着父亲陪他，拽着衣角拉了两下，却突然停了下来，指着窗户说道。 “爸爸，窗外好像有个人。” “别胡说，外面还下着雨呢，别吵你爸，我陪你玩。” 母亲过来拉走了杰克，但鬼使神差地，还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看到…… 空荡荡的大街上， 只有下不完的雨， 和无家可归的冤魂。 第四十章 山羊镇篇(三) 是脚踩过枯叶的声音，衣物拨动树枝发出咔嚓咔嚓的断裂声，废弃营地旁满是血迹，一团模糊的血肉被随意地挂在树干上，像是动物的内脏。 明明还早，却感觉整个山谷都是灰蒙蒙的，被雾气笼罩的世界很难看到阳光。 穿过一段偏僻的森林小路，便能看到一条街道，街道入口立着一个破烂老旧的路牌，字迹都有些暗淡，上面写着： 欢迎来到山羊镇。 “到了。” 尼卡指着小镇入口的方向说道。 “奇怪，都没看见镇民。” 蕾娜一边揉着发胀的小腿，一边说着，这一路而来，他们一个人也没遇见，就算是进入小镇，也是安安静静的，镇子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充斥着莫名的诡异气息。 “走吧，先进去看看，晚上还得找一个地方住下。” 也许是因为交通不便，或是与外界交流太少，山羊镇的建筑还都是几百年前的样式，一部分外墙老化到脱落，他们沿街而行，看见道路两旁的商店门都是紧闭着，无人营业的样子。 但江辰川留心观察过，店里的物品摆放整齐，并不像遭遇暴力或破坏的样子。 本以为进入小镇后，就能见到人打听“黑山羊角”的消息，结果，他们走了十几分钟，连只鸟都没看到。 “真是奇怪了，伊维尔，这大白天的人都去哪儿了？” 蕾娜四处张望，明明整个小镇看起来都是一副安定祥和的样子，连路边垃圾桶里的垃圾都被清理干净，被风卷起的绿叶飘散而下，生活的气息摆在眼前，却看不见在此生活的人们。 似乎有什么画面在脑海中浮现，尼卡转头盯着某处，思索一会儿后，抬腿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江辰川第一时间就察觉到尼卡的掉队，在这次行动中，他一直都对尼卡的加入保持着怀疑的态度，转头示意蕾娜，便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 蕾娜本想问问，但看江辰川的样子，也就悄悄地跟在了身后。 尼卡一路走着，那种感觉很奇怪，仿佛知晓目的地一般，清楚自己要去寻找着什么，小镇安静得可怕，甚至可以说，安静到一种恐怖的程度。 江辰川握紧手杖，让蕾娜跟在他的身后，若是这时从哪个紧闭的门后冲出个怪物，他都不会觉得惊讶，毕竟，算是尼卡为他们设计的陷阱都不过分。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尼卡停在一栋普通的房子前，紧盯着，露出了迷茫的表情。 “沙沙——” 背后传来衣物的摩擦声，在这安静的小镇里显得异常清晰，江辰川急忙回过头，只捕捉到一个微妙的残影。 “尼卡，保护蕾娜！” 江辰川赶紧交代道，这一声似乎把尼卡从梦中惊醒，他回过神，而江辰川没有犹豫的时间，立马丢下行李，冲了上去。 根据多年的职业经验，他几乎可以判定—— 那是一个人。 一个活生生的人。 果然，转过拐角，他便看到一个落荒而逃的身影。 “等等！” 江辰川朝那人大喊道。 没想到，这不喊还好，一喊那人害怕得一抖，跑得更快了。 所幸的是，江辰川现在的体能虽然比不上原身，但追个人还是没问题的，还记得之前帮其他雇主追欠债人的时候，那跑得才是一个凶险。 追上之后，抓住那人的手臂便是一拉，一套标准的擒拿伺候，几乎都不用什么搏斗，就被江辰川按在地下，拉胯得很，只听那人哭丧个脸，一边用另一只空出来的手捶地，一边大喊着“救命”。 “救什么救？这里一个人都没有，谁能来救你？” 江辰川一只膝盖死死压着他，好奇地问道。 话音刚落，就听见手枪上膛的声音，黑黝黝的枪口瞬间对准了他。 一个听起来有些耳熟的声音说： “放开他！” 江辰川顺着声音的方向转过头，对上了伊森的双眼。 “是你！”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追上来的蕾娜和尼卡气喘吁吁，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切就都结束了，看见江辰川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裤腿上沾染的灰尘，伸手将那人拉了起来。 “伊维尔！你怎么来了？” 伊森看起来很惊讶，他不动声色地收起手枪，跟江辰川打了声招呼，刚站起来的同伴只能默默地查看自己的手腕，疼痛让他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同样的问题。” 江辰川回应道。 谁能想到，这两人才刚分开不久，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却还是巧妙地相遇在此。 “看来，这次的情报果然很值钱。” 那位偷偷跟着他们的人叫托马，是伊森的同伴，他们比江辰川提前一天出发，自然，也比江辰川他们早一天到达山羊镇。 根据托马的回忆所说，他之所以会跟着他们，是以为江辰川他们是藏起来的镇民，回来拿食物的，便想偷偷跟着，看看最后会前往何处。 “藏起来？” 江辰川捕捉到了关键的字眼。 “这也是我们的推断，你也看到了，整个小镇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托马耸耸肩，无奈地说道。 昨天他们来到山羊镇的时候，镇子就已经是这副样子，永远是灰蒙蒙的天空，安静整洁的街道，摆放正常的商店，和寂静无人的夜晚。 “你看，小镇的电力并没有被切断，水源也依旧在提供着。” 伊森砸碎了某位无辜镇民的大门，发现屋内并没有人，设施却保持完整后，便鸠占鹊巢，不由分说地住了进来，可能唯一的不便，就是大门被他砸坏了，半夜会漏风。 起初，托马还会跟伊森谈一谈这种行为的道德问题，可等到晚上有柔软的床铺可以入睡时，他便默默地认可了伊森的暴行。 现在，他们五个人都挤在这家小小的客厅中，悬挂的电灯亮起，脚边还堆放着大包小包的行李。 托马原本推断，镇子应该遭遇了什么，镇民都找地方藏起来或搬走了，刚说完，就看到江辰川一行人从窗前路过，这才偷偷摸摸地跟了上去。 是的，伊森和托马昨天把小镇各处检查了一边，的确一个人都没有。 就好像…… 这里所有的镇民，都在一夜之间，消失了一样。 第四十一章 山羊镇篇(四) 午时，山羊镇 某个倒霉蛋的住宅内，留声机播放着不知名的古典音乐，像是管弦乐队所演奏的，时而激昂，时而舒缓。 这一路的奔波劳碌似乎把尼卡累坏了，当大家还在讨论下一步的行动时，他就无声地缩在沙发的角落里，睡着了，连伊森放的音乐都没能将他吵醒。 到饭点时，蕾娜和托马去厨房找些用得上的食材，为了不打扰尼卡的睡眠，江辰川和伊森便上楼找了间书房商量。 伊森不认同托马的观点，山羊镇本就偏僻，加上地理优势，少与外界往来，就算遭遇了什么，也没必要留下个空荡荡的小镇，更何况，镇子也并没有被袭击的痕迹。 “所以……你的想法是？” “两种可能，我最初的想法是全体撤离，由于某种原因，他们舍弃了镇子，集体搬走了，可你也看到了，衣橱里的衣物都还在，连行李箱都完完整整的摆放在房间里，无数的痕迹都在告诉着我，他们都没走。” 看得出来，伊森正经起来，也是相当靠谱的一个人，江辰川抬了抬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在深入调查后，我就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会不会是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将山羊镇的镇民全部抹杀掉了！” 伊森低沉着声音，像是在叙述着一个可怕的恐怖故事，冰冷的寒气弥漫在这个小镇里，语言仿佛具有魔力一般，无声的诡异从阴影处缓缓而生。 血腥的故事并非都带着惨痛的结局，江辰川沉思了一阵，便摇摇头说道： “我觉得……并非神秘。” “神秘”真是一个万用的术语，就像人类启蒙时，可以把所有无法解释的自然现象，编写为神话一样，用超自然的故事去覆盖自己的愚昧。 但随着时代的发展与进步，人类通过科技不断突破着无法解释的未知，这才掀开了名为“神秘”的朦胧面纱。 “说说你的想法，伊维尔。” 伊森身子前倾，露出感兴趣的神情。 “听着伊森，我们一路而来，经过了商店、学校、居民区……” 伴随着不断涌现的回忆，江辰川开始讲诉他的推断： “商店外张贴的营业时间，为上午八点到晚上八点关门，并且没有任何被破坏的痕迹，学校很干净，地上只留下枯黄的落叶，门上锁链也是完整的，所以，镇民出事的时间应该在那天的晚上八点之后，学生都回到家中。” 伴随着江辰川的话语，伊森的眼前仿佛真的出现了那一幕幕场景，走在山羊镇的大街上，观察着那些容易被人忽略的细节。 “居民区的门大多是完整的，可我刚刚在附近这几栋房子调查后发现，几乎每一家的门锁都有被暴力打开过的痕迹，就算后期有人故意修复，也能看得出来，着急离开，非常匆忙。 而我也用了一些非常手段，进入几家调查后，确认屋内确实发生过打斗，找到了处理现场的痕迹。” 江辰川缓缓吐出一口气，才说出了他的结论： “伊森，我怀疑，那些镇民都还在这里。” 转头望向窗外，灰蒙蒙的雾气围绕着高山，天空散发着灰暗的光，轻声的话语像是一个重磅炸弹，炸开了隐藏在山羊镇下的真相。 “你是说……” 伊森明白了他的意思。 “有人抓走了他们，现在唯一的希望是，镇民都还活着，只是被关在镇里的某一处，如果我们幸运的话，或许还能解救他们，当然，这也就意味着，敌人在暗处，可能现在就躲在哪里观察着我们。” “呜哇，真可怕。” 伊森笑着说道，看起来，他是真的并不在意。 “那么，现在我们该切入正题了，伊维尔，你们……也是为了寻找‘黑山羊角’而来的吧？” “当然。” 江辰川没有否认。 大家带着自己的目的而来，是合作还是树敌，就只看利益之间的矛盾冲突。 “可你也发现了吧，这里虽然名为山羊镇，却因环境和地理问题，一只羊都养不活，更别说什么黑山羊的头角了。” 伊森的话里带着一点失落，本以为，只要来到山羊镇，便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没想到，事与愿违，他翻遍了整个小镇，都没找到那稀有的炼金原料。 真令人头疼。 “所以，你是想……” 江辰川试探着说道。 “合作吧，伊维尔，镇里只有我们五个活人，没必要互相敌对。” 伊森一脸诚恳，江辰川也不会拒绝，再加上他那股子奇思妙想，说不定还会有什么意外收获。 楼上的两人谈得很愉快，楼下蕾娜的遭遇就没那么幸运了，她刚端着热腾腾的饭菜从厨房出来，就看见尼卡已经苏醒了，他直挺挺地坐在沙发上，面露疑惑，四处打量着。 “你醒了，要不要来吃点东西？” 蕾娜好心地招呼道。 可尼卡就好像没听见似的，不回话，一动不动地坐着。 突然， “呕——” 尼卡一脸痛苦地捂着胃部，似乎是吃坏了肚子，可他呕了半天，什么都没吐出来。 “尼卡，你没事吧？” 蕾娜想要关心一下尼卡的状态，可厨房里传来托马的呼唤，要她帮忙关下火，蕾娜只好赶紧转身回去。 血红的眼睛忽然睁开，粘腻的触手从体内钻出，附在地板、墙壁上缓慢爬行着，从厨房的天花板上延伸下来，落到了蕾娜的背后，轻轻地缠绕着她的雪白的脖颈。 恰好，托马一转头看到了这一幕。 “啊！——” 惨叫惊动了众人。 触手瞬间缩紧，蕾娜只觉得一阵窒息，就在绞杀之时，触手却好像被什么烫了一下，发出“滋滋滋”烧焦的声音，松开了蕾娜。 蕾娜跌坐在地，大口地喘息着，托马被吓到愣在原地无法动弹。 楼上的两人听见了动静，江辰川抓起手杖冲出房间，伊森紧随其后，只在客厅看见地上残留着一摊粘腻的血水，房门大开，尼卡已不见踪影。 “托马？” 伊森来到厨房，看见瑟瑟发抖的托马缩在角落里，还有惊魂未定的蕾娜。 “发生了什么事？有人受伤了吗？” “触……触手！” 托马惊慌失措地说道。 “是尼卡吗？”江辰川出现在门口，他沉着声音说道，“他不见了。” 托马摇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得找到他。” 湛蓝色的眼瞳里，滚动着难以言明的情绪。 第四十二章 山羊镇篇(五) 山羊镇还是一如既往地令人不自在，随处可见的灰色颗粒飘散在空气中，越晚可见度越低，转眼天暗，一行人在小镇内转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尼卡的身影。 侦探的经验告诉江辰川，尼卡有极大概率是山羊镇的原住民，若他想要故意躲藏，很难被人发现。 江辰川提出想到尼卡停留的那栋房子里看看，那是现在唯一能想到的线索。 可那不是一个特别的地方，门锁本就有被破坏过的痕迹，轻而易举地就被打开了，与想象中的整洁不同的是，这里就像刚被强盗洗劫过了一般，让人无处下脚。 残破断裂的桌椅被随意地丢弃在客厅中央，脚踩在开裂的木地板上时，会发出刺耳的嘎吱声，木屑和玻璃散落一地，还能看见几抹腥红，他们寻了一圈，都没发现尼卡的踪迹。 “有线索吗？” 伊森从门外探头，看见屋内的场景时，也微微吃了一惊。 “这是……” “也许，这就是来不及掩盖的真相。” 江辰川沉着脸回答道，一定是有什么影响到了“他们”，所以，这家的场景才没来得及修饰。 没人了。 整个山羊镇的人，恐怕都没了。 “走吧，伊森，去其他地方看看。” 江辰川走了出来，看见蕾娜和托马站在路边等他，伊森本来安排他们在房子里等待调查结果，可蕾娜却有着不同的意见： “我觉得，现在我们还是呆在一起比较好。” 正好，江辰川也不打算分头行动。 阴森森的冷风呼啸，空旷的街道上，只有他们四个活人的存在，除了月亮那点光线从灰蒙蒙的雾气中透出，便再无其他光源。 可接下来，又该去哪里寻找尼卡？ “我有一个问题。” 一直沉默的托马突然出声。 按照伊森的说法，托马是他的同学，只不过院系不同，所以具体的专业伊森并不了解，若是换一个身份，他就了解了，那便是亚特拉斯炼金院有名的小倒霉蛋。 据说，只要是跟运气沾边的事，托马是一个都不占，已经留了三年的学，至今无法毕业，胆子又小，没想到这次的毕业报告，又抽到了个最危险的课题。 名字叫什么…… 《黑山羊角起源的实地考察》 托马说，也就伊森人好，愿意免费帮忙，主动跟他组队，要不然，他一个人来这破地方，肯定不知道迷失到哪儿去了。 看着伊森爽朗的笑容，不知道是巧合也好，还是命运使然，江辰川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也难得听见托马发表意见，江辰川转头看向他： “什么问题？” “你们有在小镇里看见教堂吗？” 英兰北尔是一个教会国家，就连司法与审判都全权交给中心教团处理，统治者需要通过信仰来控制信徒，神明的光辉早就照亮这片土地的每一个角落。 而且在小镇的入口的地图上，明明都有教堂的标志。 “有谁知道，山羊镇信仰着哪个神明？” 不好的预感让江辰川感到不安，似乎有什么就在嘴边，却说不出来。 “我记得……好像是黎明女神吧，这一带本就是黎明教会的管辖区域。” 蕾娜的回答应证了他的猜想，经历过那夜大火的伊森自然也联想到了，他们互相对视一眼： “走，去教堂！” …… 我活不了多久了。 这是尼卡意识到的，他跌跌撞撞地走在小道上，根本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回去面对蕾娜。 脑子里似乎有什么在发胀，意识也越来越迷失，只觉得鼻子一阵温热，用手抹了抹，发现通红一片。 那种熟悉的感觉再度涌了上来，他扶着路边的树干呕吐出了大口大口的血浆，甚至还有些模糊不清的肠状物。 他只能擦一擦嘴边的血迹，继续往前走去，浑身上下，都蔓延着那种无力的绝望。 曾经有人告诉他，他只是得了病，要去一个有着通天大树的城市，他拼了命到达那里，可那里的人又说，看病治疗需要钱，他就只好去满大街找工作。 结果呢？ 他还是要死了。 活着，太难了…… 清凉的寒风拍在脸上，冷气侵蚀着骨髓，令他清醒不少，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来到了教堂面前。 那是通体的纯白建筑，是灰色世界里的一抹亮色，高耸的尖塔之上还伫立着黎明女神的雕像，恍惚之间，好像还听见教堂内传来的祷告声。 尼卡茫然地推开了教堂沉重的大门，浓郁的血腥臭味迎面扑来，堆积成山的尸体早已腐败，无数的蚊虫盘绕着，一直软趴趴的触手就伸在尼卡的脚边，已经没了鲜红的血色。 “呕——” 涌动的血气弥漫在整个白色教堂里，胃里一阵翻滚，那是无比恶心的感觉，可随之而来的，是一些从未出现在他脑海之中的记忆，不断涌现出来。 人类的躯体被悬挂起来，绑在木架子上，被刨开的肚子里生长出黑色宛如山羊角一般的东西，人们欢呼雀跃着，金色的硬币反射着灿烂的光芒…… 然后，便是…… 银白色盔甲反射着燃烧的火光，被敲开的房门，镇民与骑士互相撕斗的场景。 那是暗处的一处草丛，少年睁着眼睛、捂着嘴，瑟瑟发抖得看着眼前的砍杀…… “啊！——” 尼卡发出痛苦的嚎叫。 源源不断的记忆涌现出来，残酷的真相令他无法接受自己，眼前闪现过很多画面……被人推倒，被人威胁，被人扶起，被人拯救…… 真的会有人来拯救我吗？ “想要杀死自己吗？” 尼卡似乎听见有人在他的耳边说道。 他似乎看见了……看见了一双黑色的眼睛，周围什么都没有，就是那双眼睛，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是守序，还是邪恶……” 似乎有人在他耳边呢喃着。 “你将去往何方？” “什么？” 尼卡不解地抬起头。 可那双眼睛消失了，就像从来都没出现过那样。 “遵从你的内心吧。” 那道声音再次出现，尼卡觉得胃里再次搅动起来，那种呕吐感再度涌现，只是，这次与以往不同的是，那双眼睛就像给予了某种启示，喉咙里有些异样，紧接着，一只白色皮肤的手臂从里伸出，沾染着血腥的味道。 “呕——” 他吐出了一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怪物。 第四十三章 山羊镇篇(六) 熟悉的感觉又出现了。 无边侵蚀的恶意从前方传来，那个在德卡沃家和国王大街都出现过的气息，甚至，曾还令他陷入幻境。 只不过，这次的目标好像不是江辰川。 前方…… 浓郁的雾气将一切吞没，早已干涸的鲜血不再流淌，教堂大门敞开，尼卡跪在地上低垂着头，背对着他们，就像一个虔诚的教徒，在祈祷着什么，而他面对的，是堆积成山的尸体。 “呜……” 眼前的场景令人不适，托马先是一愣，随后，便感觉自己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在路边随意找了一处，弯下腰干呕起来。 蕾娜从未见过这些，这股血腥的冲击力让她说不出话来，伊森饶有兴趣地看着江辰川，现在，也就只有他，敢在这时候握着手杖缓缓上前。 就算走到尼卡的背后，他也没有一点动静，大概是猜到了什么，江辰川绕到尼卡的面前，胸口裂开了一个很大的口子，鲜血流淌着，已是面目全非，血淋淋的衣物也被撕裂了，像是有什么从里面钻出来了一样。 “呼……” 握紧杖剑的手稍微放松了下来。 “找到了，这就是黑山羊角。” 伊森走到成堆的尸体面前，俯下身，摘取了从尸体肚子里长出的触角，干瘪的形状与颜色，就像是山羊长出的头脚，若是觉醒者拿在手中，便能隐约感受到黑山羊角里有莫名的力量在流动。 “你能看出什么吗？伊维尔。” 这里的尸体都带着狰狞的表情，拖着血痕，一部分是痛苦地死去，肚子里都长着类似的东西，而另一部分大约是战死，身上还有不同程度的剑伤与枪伤。 “战斗……掠夺？黎明教会？” 江辰川从尸骨中找到了一块银色的盔甲，上面被血迹覆盖，一片污浊，而伊森在教堂的另一处找到了白骑士特有的头盔，也是同样血迹斑斑。 “就算炼金术师们都在使用黑山羊角，这一小份，便对任何魔药的制炼都有大幅度的增益效果，当使用超过一定的量，便能让魔药的效果产生异变，变得更加特殊或是成为费料，就跟赌博一样，要么一夜暴富，要么失去所有…… 可是，他们都不知道，这份神奇的炼金原料，是生长在尸体上的。” 伊森喃喃自语着，发出一丝鄙夷的冷笑。 “呵，真讽刺。” “用人命为代价生产的炼金原料，都是被禁用的，难怪山羊镇的那些供应商不肯公开黑山羊角的起源，所以，黑山羊角一直都无法在波尔尼亚交易行公开售卖，只能在地下黑市买到。” 托马刚吐完，感觉自己好了一些，便在一旁补充道，真是一趟悲催的旅程，若是黑山羊角涉及禁忌，这次的课题报告估计又得难产，眼看毕业无望，他已经打算要自暴自弃了。 伊森不禁感叹： “托马，从某种意义上说，你的运气真的很好。” 被凝视的感觉忽然出现。 代表着黑暗、不详…… 江辰川下意识向周围望去，却意外发现一道诡异的人影躲在某棵树后，两人的视线对上，很快的速度，那人便缩了回去。 “还有人活着？” 算得上是意外的收获了，江辰川有些惊讶，简单交代了几句便冲了上去，蕾娜看着他的背影想说些什么，却没来得及说。 树林里是人跑动的声音，而迎接他的，是燃烧的火光。 有人点燃了树林，因为地上堆积着枯叶的关系，火势很快便蔓延开来，熊熊的大火逼退了江辰川，也断了他想要抓住那人的念头。 火越烧越大，甚至到最后包围了教堂，装载着信仰的教堂崩塌，里面腐朽的尸体成了最后的燃料，被火红的热浪一点点吞没。 “走，先回镇里。” 浓密的黑烟不断在背后涌动着，而山羊镇依旧是灰蒙蒙的，仿佛没受到任何影响，可他们知道，时间已经不早了，在过一会儿，天就会彻底黑下来。 有人在暗处， 得回到有光的地方。 唯一可怕的是， 那熟悉的双眼再次凝视着他。 江辰川厌恶这样的感觉。 他们选择回到那个临时住处，但现在可以百分百确定，这栋房屋的主人已经不会回来了，也不知道是被当成了原料的培养皿，还是死在了那场与白骑士的战斗中。 回来的路上，谁都没有说话，压抑的气息在不小心触碰到真相的他们之间蔓延，就连最活泼的蕾娜都一脸肃穆。 在屋内短暂的休息后，伊森提出要调查此事，蕾娜也表示同意，既然来了，就得拿到有效的价值情报再回去，也是为了还原山羊镇遭遇的一切，和隐藏在死亡背后的真相。 得亏江辰川有些阅读癖，入镇时停留了几分钟把小镇的分布和备注都看了一遍，上面居然把镇长的住处清晰地标注了出来。 像这种大规模的恐怖行为，掌权者不可能不知晓，经过商量后，山羊镇的镇长家就成了他们新的目标。 有伊森在，自然没什么优雅的破解方式。 他们一脚踹开了镇长家华贵的大门，屋内的陈设完完整整，四人分头行动，在各个房间内寻找着与黑山羊角或是黎明教会相关的线索。 “伊维尔，过来看看这个？” 江辰川听见蕾娜的呼唤，便来到了她所在的房间，看起来像是镇长的卧室，床铺被整理得整整齐齐，蕾娜从衣橱的最深处，找到了一份资料。 资料记载的是一种诡异的昆虫，外表长得像一只蛾虫，翅膀拼接起来时，上面的图案像山羊的头角，被偶然发现于山羊镇的附近的树林之中。 这虫虽无毒无害，但一旦被人误食，那人会在七天之内死亡，而人死后，便会从肚子里长出像触手一样的东西，风干后，就是倍受炼金师喜爱的炼金原料“黑山羊角”。 “伊维尔，我还找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你要不要看看？” 伊森从另一个房间过来，晃了晃手中的信件。 “关于什么？” 蕾娜好奇地问道。 “我们一直在探寻的秘密……山羊镇与黎明教会。” 第四十四章 山羊镇篇(七) “黎明教会？” 一想到那夜的大火，破窗而入的畸形怪物，还有路易斯神父已经变异的头颅，包括从他体内散发邪恶的力量，江辰川就觉得这事并不简单。 “换句话说，就是黎明教会和山羊镇起冲突的原因。” 伊森缓缓地说道，眼睛微眯成线，大概是在思考着什么。 山羊镇虽信仰着黎明女神艾罗娜，却不接受黎明教会的布道，特别是在“黑山羊角”这样具有价值的炼金原料出现后，教会对山羊镇的不满达到了极致。 从信件的往来上可以看出，教会想要插手山羊镇的管理，被镇长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随后，便有消息传出，山羊镇在进行邪恶的祭祀活动，而教堂，便是用于祭祀的场所。 每过一段时间，山羊镇的镇民就会挑选一批活祭品，喂下那诡异的蛾虫，被送上死亡的十字架，被选中的人甚至会觉得幸运，成为祭品的话，自己的家里就能得到一大笔钱。 “这也……太过分了！” 蕾娜有些无法接受，山羊镇的镇民对生命已经漠视到一种疯狂的程度。 “不是每个人生来就能得到良好教育的，蕾娜大小姐。” 江辰川一边翻看着信件上的内容，一边安抚蕾娜激动的情绪。 看到最后一封信，便是经过女王批准的最后通牒，黎明教会将动用骑士团的力量，接管山羊镇。 可能谁也没想到的是，黎明骑士团遭遇了顽强的抵抗，镇民将白骑士们视为异端，拿起原始的武器进行战斗。 事实证明，没有经过训练的镇民就像一盘散沙，很轻易地就被骑士团镇压了，明明只要投降就能结束的战斗，硬是因为那些镇民的执念与疯狂，厮杀到最后一刻。 一个人都没有放过。 “不，也许，有人活了下来……还不止一个。” 江辰川想到了什么，那个男人或许不是路易斯神父，他身上带着遗物的力量，恐怕已被侵蚀也不一定。 “也就是说，那场大火……很有可能是山羊镇幸存者的报复？” 伊森也跟江辰川想到了同样的东西。 “什么火？哪里又着火了吗！” 托马一脸茫然地走了过来，搜索最努力忙碌的他，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拜托，托马……” 伊森有些无奈。 不过，也庆幸托马打破了眼前沉重的氛围，一把大火将存在的痕迹抹去，或许，是有人想要将山羊镇的秘密与不堪埋葬在山谷里。 “还要继续查下去吗？伊维尔。” 伊森收起信件，看着江辰川说道，谁都没有说出口，可大家心里都明白，若是再往下深究，便是涉及教会的领域。 “那得看我的雇主还想不想要查下去了。” 江辰川看向蕾娜。 毕竟是贵族，对于这种“什么事该查，什么事不该查”的分寸感，把握得很好。 “该要的情报已到手，伊维尔，我们该回家了。” 蕾娜耸耸肩说道，祖母绿的眼睛也暗淡了许多，她望向远方深处的黑暗，仿佛那里有人在给她回应。 尼卡死了。 他们失去了一位伙伴。 蕾娜还是有些悲伤的，只是，那条想要绞杀她的触手……是否跟尼卡有关系，他们也无法百分百确定。 “伊维尔。” 蕾娜忽然叫住江辰川。 “怎么？” “那你说，那些蛾虫又是怎么诞生的呢？” “谁知道呢。” 信件上说的是，被镇民偶然发现在树林之中，可事实的真相究竟如何，他们已无法知晓。 由于还有人活动在山羊镇里，情况不明，江辰川不敢深睡，他与伊森计划轮流起床守夜，看着这寂静无人的黑暗。 “我有一点很好奇。” 在蕾娜和托马熟睡后，伊森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江辰川的身边。 “你都不会恐惧吗？伊维尔。” “为什么这么说。” 江辰川低下头，看着怀表里的时间一点点流逝。 “明明有逃跑的机会，却总想着往前冲，那夜在教堂也是这样，恐惧和逃避应该人的本能才对。”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伊森也大致了解江辰川的性格，每次遇到危险或是未知的事物，他几乎都是本能般走上前去。 “伊森，你觉得恐惧是什么？” “颤抖？害怕？” 伊森试图用另一些词汇去解释恐惧的意思，但怎么形容都觉得不够准确，当具体的反应变为客观的定理的时候，连最常见的词语都变得陌生起来。 “举个例子吧，伊森，当我们来到一个陌生之地，看见前方的告示牌上写着，请勿入内时，你会怎么做？” 每次谈及于此，都能勾起江辰川某些不太好的回忆，就算已经不再从事着清理者这份职业，但铭刻在灵魂里的习惯，已经无法抹除。 “正常情况下，看着警告都应该停下，产生害怕的情绪，然后离开，好奇心重的人，也许会想要探究一下，那里面究竟藏着什么东西。” “这就是‘恐惧’，在敬畏之下存在的心理状态，在面对未知、不可控制之物时，产生的一种负面情绪，逃避才是恐惧之下，产生的保护自我的本能。” 他克服的从来都不是恐惧，只要是个人，都会感到恐惧。 “但这个世界，需要人冲在前面的，伊森，习惯恐惧，克服本能，总要有人这么去做的。” “伊维尔，我承认，你是与众不同的。” 伊森不由地感叹道。 “只是多了一点勇气罢了。” 结束的话语飘散在冰冷的夜风中，江辰川觉得有些疲惫，站起身拍了拍伊森的肩，接下来，就交给他来守护了。 听着江辰川上楼的脚步声，伊森擦拭着手中的银枪，像是喃喃自语般轻声道： “或许，这就是你灵魂存在的意义吧……异乡人。”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江辰川尸体的时候，埃尔温教授便一眼看出，那只是一副躯壳，虽然在炼金学术上，“灵魂”是被定义为独立于身体的存在，但从未有人成功证明过。 那些被封存于教科书上的炼金法阵，也被现在的炼金师们嗤之以鼻，但那天鬼使神差地，他便想要在江辰川的尸体上试一试。 根据炼金罗盘的指引，他试图找出江辰川的灵魂所在之处，最终，在一栋房前停下，一抬眼，就看到一个拥有着和天空一样湛蓝色眼瞳的男人，趴在阳台栏杆上眺望远方。 直觉告诉他，那就是他要的目标。 最后，他记下了罗盘停止指引的地址： 布拉德街121号。 第四十五章 山羊镇篇(完) 天蒙蒙亮起，是平安无事的夜晚，火焰不知何时停止，只留下一地的尸骨与灰烬，无人前来哀悼，只能被埋葬在这与世隔绝的山谷之中。 而终将归于黑暗的眼睛，即时曾经光彩照人，也不过是一面模糊而又黯然神伤的镜子。 将信件与资料封装进行李箱内，依旧是那套标准侦探的黑色风衣，和他喜爱的骷髅手杖，怀表的链条微微露出上衣口袋，环顾四周，确定没什么遗漏的东西。 在破碎的门前等待着其他人的到来，伊森叼着烟哼着小曲从楼梯走下，还问江辰川需不需要，被他摆摆手拒绝了。 “没试过？” “试过。” 只不过，后来他的一位关系不错的队友因烟瘾在任务中丧命，他就再也不碰那东西了，就像走在钢丝线上，一不小心就会坠入万丈深渊。 想一想，江辰川又补充了一句： “影响身体健康。” “哈哈哈，谢谢忠告。” 伊森倒是一脸不在意的样子。 蕾娜和托马也准备好了，打算今天就离开山羊镇，他们的目标并不一致，只不过中途恰好碰在一起，便成了短暂的同伴。 出山的路还是一如既往地难走，来时还有尼卡带路，走时就只能靠伊森的指南罗盘来引领道路，事实证明，那玩意就跟智能地图导航一样不靠谱。 他们在山里多停留了一天，才回到进山的地方，找到了寄存旅馆的马车。 可旅馆的人说，有人比他们先行一步，骑走了他们的马，以至于被迫无奈之下，只能跟伊森他们挤同一辆马车回家。 “那等等！” 说完这句话，伊森就冲出了旅馆，一脸杀气重重的，也不知道去做些什么。 “放宽心，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托马在一旁安慰道。 毕竟，伊森这家伙的脑回路跟他们好像有些不太一样，甚至可以说有些跳脱，按照托马的话说，跟伊森组队，总有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会发生。 就比如，现在…… 才过去几分钟，就看见伊森笑嘻嘻地在门口冲他们招手： “来吧，朋友们，不管怎么说，蒸汽汽车总比马车跑得更快一些，没时间了，我们该出发了！” 托马反应倒是灵活，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就赶了过去，江辰川大概也猜到了什么，只留下满脸问号蕾娜跟在后面。 “等等，什么情况？这附近有租车行吗？” “这破地方当然没有。” 伊森爽朗地回应道。 “我抢了一辆车，不过得快一些了，不然车主就回来了。” 蕾娜直接懵了，这展开完全出乎她的预料。 “快来，快来，准备出发咯！” 将行李箱塞进车里，伊森便坐在驾驶位上招呼道，刚进商店大门的车主察觉到不太对劲，一伙陌生的男女挤上了他的车。 “喂！——” 当然，伊森并没有理会车主的呼唤，一脚油门踩下，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飞了出去，事实证明，这确实比马车快上许多，只不过价格昂贵，能用得起的人并不多。 能刚买车就被抢的倒霉蛋，更是不多。 托马捂着脸，一副无法见人的样子，看来这事发生不止一次了，得亏伊森长得大众，好几次一混入人群，就顺利逃脱了，要不然以他的性子，也许经常会在治安厅里见到他。 迅猛的冷风从宛如利刃般刺骨，逐渐远离群山环绕之地，背后的山越来越小，最后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之间，蕾娜回头望去，仿佛想要穿过迷雾看透背后的真相。 可真相总是那样残忍，掀开朦胧的面纱后，便是血淋淋的事实。 她习惯性地摸了摸脖子上的戒指，还记得上次她差点被触手杀了时，戒指烫得快要燃烧起来一样。 那一瞬间她不是被吓到，而是听见了无数细密繁杂的窃窃私语，在耳边环绕着，仿佛古老的神明，俯在她身边轻声细语，讲诉着旧时的故事。 她好像靠近了，就差一丝距离，便能触碰到什么一样。 “可是，那个人是谁呢？” 江辰川的话语将蕾娜从回忆拉回现实，她侧耳倾听。 “他是一直都在山羊镇，还是才出现的？” “这很重要吗？” 托马不解地问道。 “当然，时机一直都很重要，如果我们能跟他见上一面，或许能揭开更多的真相，只可惜，他跑了，还一把火烧了大半树林。” 伊森开着车，注视着前方，还不忘回答托马的疑惑。 “还没结束。” 山羊镇的旅途结束了，可山羊镇的事件并没有结束，黑山羊角制作的真相，还有一样炼金原料的消失，这对炼金师们来说，都是一件影响深远的大事。 还有，黎明教会…… “当然，还没有结束。” 只有伊森赞同道。 回波尔尼亚的路程还很遥远，由于大家都没有能驾驶蒸汽汽车的资格，所以，只能让伊森一个人来开。 听说那个资格考试变态到是人是鬼都很难考上的程度，鬼知道伊森这家伙是怎么考上的。 不仅如此，据托马所说，伊森在学院学习期间，还考过了各种各样的资格证书，跟他这样连毕业都困难的倒霉蛋一比，伊森简直就是一个天才。 这要是放到现代，多少也是个学神加卷中之王。 但卷王也是要休息的，每开八小时，他们便要找一个地方停下来，让伊森睡上一觉。 看着伊森躺在驾驶位上呼呼大睡，其他人都会找一些自己的事做。 “伊维尔。” 江辰川正靠在车前发呆，蕾娜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一点也没有淑女的形象，经山羊镇一趟旅程，蕾娜是离公爵想要培养的样子越来越远了。 “你说，尼卡是怎么死的，是……被那个触手杀了吗？那触手又是什么东西？跟那个逃跑的人有关系吗？” “不知道，不是每一个谜题都有答案的，蕾娜小姐。” 江辰川仰望着天，黑暗笼罩着世界，离波尔尼亚近了，能隐约看见远方世界树上的光芒。 “情报贩子总想要知道一切，要永远保持探索之心，和对未知世界的热情。” “这句话谁告诉你的？” 江辰川有些好奇。 “我的母亲，她曾经告诉我，和平年代里不再是武器的战斗，是情报的战争，掌握情报就是掌握命脉。” “情报就是生命？” “对，情报就是生命，所以我会查清一切的，伊维尔先生！” “好，我等着你。” 江辰川微微一笑，继续看向远方。 背后无尽的黑暗中，似乎有一道身影停留，藏在阴影之中，他的目光落在了蕾娜的身上，察觉异样的江辰川转过头，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第四十六章 刚好赶上! 真是令人崩溃的一天。 连续几天的旅途奔波，让大家在回到波尔尼亚时都带上了一丝疲惫，好不容易赶在夕阳下山前回到住处，房东老头看见江辰川回来，感动到老泪纵横，还递上了这个月的水电账单。 结清账款后，江辰川提着行李回到了这个暂时属于自己的空间，卸下重担，放水洗澡。 山羊镇事件告一段落，蕾娜也拿着情报回到了黑帽子旅社，温热的水流顺着发丝流下，胸口的伤痕似乎往外延长了一些。 洗完澡回到卧室，刚掀开被子躺下，便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别睡了，伊维尔，出大事了！” 一开门，看见门外站着一个他根本不认识的人。 穿着博物馆的工作制服，亮出可他的工作证，证上印着他是第二小队的处理人员，看见江辰川在家，不由分说地冲进来，强制给江辰川穿上一件外套带走。 他们的目的地是博物馆在布拉德街的一个监控站点，藏在人来人往的街道旁，一个隐蔽的入口上到二楼，光线透过彩绘玻璃洒落一地七彩的光芒，很少有人知道此地。 江辰川就像连续加了几天的班，还要被同事按在工位上打工的社畜一样，一脸疲惫又无奈地站在监控仪器屏幕面前，上面亮满了标绿的数字。 然而，他根本不知道那代表着什么意思。 “五天前，巡逻飞艇在夜晚巡航，经过我们这片地区时，遗物监测仪的数值有所波动，便将情况报给了博物馆。” 监控站点的工作人员端着咖啡路过，还顺便解释了这次把他们叫来的原因。 “博物馆派出第二小队和第三小队共同调查，确定引起数值变动的应该是序列七号遗物。” 把江辰川从睡梦中拖起来的同事在一旁补充道，他满脸愁容，要不是一直无法确定遗物的情况，再加上人手不够，也不至于把在休假的江辰川也叫了出来。 “范围呢？” 江辰川问道。 “无法确定，监测站点大致给出了几个地点，调查人员们都没发现遗物的存在。” 每次调查最痛苦的地方就在于遗物的不确定性，或者是已有使用人，便会出现位置的变动。 “有怀疑对象吗？” “按理说，这个信息是由调查人员告诉我们的，可怪就怪在，这次……” 他的同事欲言又止。 “怎么了？” 意识到不对劲的江辰川连忙问道。 所有人的表情都很严肃，遗物是一些带有特殊力量的物品，前六序列的遗物一般很难被人们发现，又或者是危害不大的邪恶遗物，只能靠调查者们一点点摸索排除。 因此，有一大部分战斗力量不足的觉醒者，就会成为博物馆各处理小队调查人员。 “我们的调查人员，从昨天开始，就失踪了。” 这也就意味着，那些去调查的同事，很有可能已经遇害。 长叹一口气，同事沉重地说出这件事来，机械的地图上不断冒出红点，旁边的数值在不断变化着，警告出现又消失，紧接着，又在下一个地方出现。 “据其他人员反馈的情况，他最后出现的地方，是这里。” 说着，同事在地图上点了一下，那里最显眼的建筑，便是那已被焚毁的……黎明大教堂。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男人的身影浮现在脑海中，江辰川猛地站起身来，拿起手杖便往外走去。 “伊维尔，你去哪儿？” “去调查。” 丢下这么一句话，江辰川便离开了，同事们面面相觑，完全没有头绪。 屏幕的数值依旧变化着，红点亮起又消失，只要海曼计数警报器没有响起，污染没有出现，那便是安全的。 “老伙计，我觉得这些破仪器可以更新一下了，每次有遗物出现，连具体的目标都无法定位。” “那得看亚特拉斯炼金院，听说，机械系已经有人在研究便携式的监测仪了。” “希望这次，一切平安。” …… 第一时间， 江辰川就想到了黎明教会。 那是山羊镇事件留下的悲剧，还记得那夜男人痛苦的忏悔，并非那么十恶不赦。 现在想来，他的身上大概率存在着某件遗物，并已被腐蚀得不轻。 所以目前最关键的， 便是找到那个男人！ “这不是伊维尔先生吗？” 熟悉的声音响起，一转头，托马在书店内翻找着什么资料，正好看见从监控站点走出的江辰川。 “正好，伊森呢？” 江辰川突然想到了某人，可以给予他一定的帮助。 “你找我？” 伊森懒洋洋地倚靠在一旁，不出声前，都没人发现他的存在，很难想象，一些疯狂的事会发生在存在感这么低的人身上。 江辰川简单地跟他讲述了当前的情况，也自动略过了那些关于博物馆的内容，和他明明回到了家，为什么又会平白无故地出现在这里。 “也就是说，你要找到那个假的路易斯神父？” “对。” 外面的天空慢慢暗了下来。 “这还不简单，今晚黎明教会组织了集会活动，几乎波尔尼亚所有的教会信徒都会赶去参加，那位路易斯神父大概率也会在场。” 伊森理所当然地说道。 只有在旁边听着的托马小小声地嘟囔着： “卑鄙的和平信徒。” “这不叫卑鄙，这叫掌握敌情。” 听说四大教会中，就属和平教会的情况最为复杂，大概是因为信仰着三神的关系，跟单一的信仰出现了鲜明的对比。 其余三大教会对和平教会的信徒似乎都不太友好。 “集会什么时候开始？” 伊森看了看墙上悬挂的钟表，就他们对话的时间里，外面的天空彻底黑了下来，街道上的灯光一盏盏亮起，宛如夜空的繁星闪烁。 “大概半个小时后，不过那地方比较远，坐电车要一个小时才能到达。” 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大概是对黑暗的熟悉，总觉得，今晚会有什么事发生。 “来不及了。” 江辰川抓着手杖就要往外走，没走两步，便被伊森伸手拦下。 “不，来得及，我带你去， 应该能赶上！” 第四十七章 初见黑暗篇(五) 天空是灰色的。 雨已经不下了，一连几天，波尔尼亚这个城市都是湿漉漉的，粘腻的空气使得呼吸都有些不适，再加上转冷的温度，让人在清晨起床都变得困难许多。 这是最后一天。 男人行走在寒风呼啸的街头，穿梭在拥挤的人群之中，自从拥有了沃耶河之心，听着耳边那熙熙攘攘的喧闹声，也不会觉得烦躁。 “小心！别跑！” 一个男孩跌跌撞撞地向他冲来，孩子的母亲慌忙地跟在身后，不知是踩到了谁的脚，没把握住平衡，直挺挺地向前倒去。 就在即将面朝地摔倒时，被男人一把捞住，他蹲下身，将孩子扶了起来，孩子直愣愣地看着他，“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不好意思，先生。” 孩子的母亲也在这时赶了上来，抓过孩子连忙道歉道。 “黎明信徒？” 男人瞟见她手中拿着的《黎明之书》，微微愣了一下。 “是啊，先生。” 孩子依然在哭泣着，闹腾得很，母亲抱起他，甚至都没来得及说一句“感谢”，便急匆匆地走了。 时间快来不及了。 她还要参加今晚的信徒集会，那是在黎明大教堂被焚毁后，教会第一次组织的大型活动。 如果不出意外，今晚，波尔尼亚所有的黎明信徒都会到场，为了防止混乱，连黎明骑士团都早早出动，维持秩序。 人实在太多了，男人犹豫了半天，才说出一句“别去”，转过头，可那人早已带着孩子匆匆离去。 无声的叹息消失在街角。 今晚的集会男人也会到场，在控制主教后，他本想制造一场混乱，没想到隔天黎明教会就宣布了集会的活动，这简直是天赐的良机，也是他复仇的最好时机。 没有什么比摧毁别人的信仰更为严重的心灵伤害了，他穿上了主教的白袍，胸前的十字架铭刻着花纹，代表着他尊贵的身份。 “主教大人，你说，黎明女神会原谅我吗？” 男人似乎在问话，又好像在自言自语。 安静的房间内无人回应。 门开了又关，只剩华丽的沙发上，躺着一具陷入沉睡的衰老身躯，面色平静，脸上的皱纹又加深了几分，似乎对外界的危险一无所知，他换上了主教的面容，等真正的主教睡醒时，一切都已结束了。 皎洁的圆月悬挂于空，照耀着这片光影交错的大地，男人坐在主教的位置上，面无表情，仿佛在享受着信徒们的敬仰。 可无人懂他内心的纠结与挣扎，如果不是仇恨，他就只是一位普普通通的父亲，家庭美满，享受着平静惬意的生活。 参会的人越来越多了，从未被如此多人注视的他莫名生出了一丝胆怯，可一想到妻子惨死面目前非的脸，恨意萌生了勇气。 毁灭吧！ 将一切都毁灭吧！ 眼前的景象仿佛扭曲了起来。 胃部传来一阵抽痛，他能感觉一股诡异的力量顺着他的身体弥漫全身，在刺激着他的神经，最明显的地方，便是他的思想越来越偏激。 眼前不断闪回逃亡的记忆，过去的回忆和眼前的场景重叠在一起，不断冲击着他的观念，脸颊逐渐苍白，身边的人发现了他们主教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看起来似乎很糟。 “主教大人，您没事吧？” “没事。” 男人赶忙在兜里寻找着耶沃河之心，如果当初没有拿走这个钻石，他不可能坚持到现在，在漫长的时间里，迷失在刚刚的痛苦与仇恨之中。 摸到钻石的他瞬间感觉一阵凉意，理智重归，回忆的侵蚀也慢慢从脑中退去。 忽然，有腥红的血液从他鼻子涌出…… 男人不动声色地将鲜血擦拭干净。 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 也许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变得跟那些怪物一样，没有理智的人类根本算不上人类，那就是一头嗜血的野兽。 集会就要开始了。 只有今天！ 只有现在！ 只有此刻！ 所有信徒的目光都落到男人的身上。 终于轮到他了！ 他慢慢站起身，在所有人崇敬的目光中，缓缓走上最后的舞台，诺大的场地挤满了人，在此刻却是静悄悄的，虔诚的信徒们都在等待着主教的发言。 仿佛有白色的光柱落到男人的身上，宽大的白袍似乎渡上了一层银光，泛着光晕，充满着纯净的圣洁。 教堂的焚毁只是一场意外，信徒们期待着一个合理的解释，不对，就算是谎言，只要是合理的，便能被信徒们接受。 看着台下一个个期待的脸庞， 只要他说出来， 将黎明教会背后的黑暗说出来，让信徒们知道，被所有人崇拜的白骑士，拿着他们圣洁的武器都做了些什么龌蹉事！ 只要他说出来， 就能完成他的复仇。 从最初的入侵，到路易斯神父之死，还有绑架主教计划的成功，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他能站在这个位置说出一切！ “赞美黎明女神艾罗娜！” 主教大人开始发言了。 “赞美黎明女神艾罗娜！” 信徒们附和道。 “所有的黎明信徒们……” 所有的情绪与回忆涌上心头，男人开始了他的演讲…… 但，就在此刻， “轰！——” 剧烈的轰鸣声从远方响起，蒸汽汽车的远光灯亮起，照亮了前方大片大片的黑暗，也照亮了驾驶室里一张正在狂笑的脸。 伴随着越来越大的引擎声，伊森这个神经病一脚踩下了油门，江辰川早就知道这个人的脑回路有些不太正常，可没想到他能疯狂到这种程度，白骑士们瞬间惊动，可谁也没有能力上前阻止这一切。 那是这辆汽车能启动的最快速度，像是不要命了一样朝集会的大门撞了过去，而且，看伊森的架势，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白色的大灯将所有信徒的脸都照得惨白，但他却宛如利刃般劈开眼前的黑暗，带着已经扭曲变形的大门，还有摩擦地面四处跳跃的火星。 所有信徒们都被吓了一跳，求生的意识让他们像老鼠一样四处逃窜，想要远离那致命的危险。 “呜呼——” 伊森发出胜利的欢呼。 “我就说刚好能赶上！” 一辆疯狂的蒸汽汽车冲进了集会现场，在男人惨白的表情中，带着副驾驶上一脸冷漠的江辰川闪亮登场。 第四十八章 放过 惊人的轰鸣扰乱了集会现场，打破今夜的宁静，银色的大门嵌在车头，差点把人撞飞出去，还好伊森及时猛打方向盘，才让信徒躲过一劫，在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刹车痕迹。 不详的气息从台上传来，抬起头，正好与之对视，即使改变了长相，却依旧掩盖不了白袍下散发的黑暗气息。 又传来一声巨响，是盔甲碰撞的声音，白骑士们赶了过来，将车团团围起，抬起手中的武器，对准了车内的两人。 伊森不慌不忙地说道： “去见你要找的人，剩下交给我就行。” “你能行吗？” 江辰川沉着声问道。 “当然。” 伊森永远都是这样的自信。 男人看着场下的混乱，计划的实施受到严重的阻碍，仇恨情绪油然而生，那股扭曲再次浮现于脑，他觉得自己已不受控制，撑着一旁的扶手，缓缓站起身来。 身旁的随从看见主教大人起身，急忙凑了上来： “主教大人，有……” 声音戛然而止。 红色的血光从随从的胸膛绽放，几乎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变异的利爪刺进他的身体，贪婪地吸食这位无辜者的血液，随从的身体迅速干瘪下去，软软地倒在地下。 有蛾虫在夜空飞舞，追寻着光亮飞去。 周围的信徒都愣在原地，不仅如此，连台下的黎明骑士也都看呆了。 停顿一秒，便有慌乱的尖叫声响起，刺耳的声音让男人清醒过来。 他低头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才明白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 可错误已经发生， 无法挽回。 耳畔尽是狂乱的尖叫，信徒都纷纷露出惊恐的表情，生怕主教又会有什么疯狂的举动。 有的人慌不择路地逃跑，有的人被吓得停留原地，有的人到现在还没想通，为什么好好的集会会突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嗅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男人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黎明的信徒们，你们看到了吗？这才是教会的真面目啊！” 男人不再伪装，一把掀开兜帽，露出了那张变异又扭曲的脸来。 “黎明骑士团听令，今晚，一个都不许放过！” 信徒四散，白骑士们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他们互相看了看，又看了看自己的主教，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选择正义，还是命令？” 伊森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插嘴。 “别捣乱了，伊森，麻烦已经够大了。” 车门被撞至变形，江辰川只能抄起手杖翻窗而出，没人敢靠近主教，在他们的眼里，那就是只可怖扭曲的怪物。 江辰川逆着人流而上。 “路易斯神父，好久不见。” “啊……” 男人发出叹息。 杀人，本不是他的目的。 江辰川的身上带着愤怒，男人不理解他在愤怒什么，到目前为止，除了杀人的意外，他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正义的，就连复仇，也是正义的。 “还愣着干嘛！动起来！” 男人突然转头，朝着台下大吼道，白骑士们才开始行动起来。 江辰川越走越快，最后大步冲了上来，抽出杖剑就对主教发出攻势，男人手无寸铁，几次躲闪后，居然还落于下风，被江辰川逼得节节后退。 动静闹得越大，骚乱越大。 意识到再躲下去将无处可逃，男人犹豫几秒，便转头钻进背后一条黑暗的小道，等待下一个复仇的时机。 可他不知道的是，江辰川并不打算放过他。 “真缠人啊。” 背后的脚步声不远不近地跟着，江辰川对于小道的熟悉程度超出他的想象，根本甩不掉这个尾巴。 男人皱着眉，转过一个拐角，前方是一个信徒逃亡的背影，他抓住了这位可怜的信徒，掐住信徒的脖子时，发现是张曾经见过的面庞，让男人微微一愣。 “是你。” 是他白天碰到的……那位孩子的母亲。 就在男人犹豫之际，有剑光亮起，求生的本能让他松开了手，那位母亲一声尖叫，也趁此机会连滚带爬地跑开了。 小巷的宁静被打破，尖锐的刀剑碰撞的声音响起，杖剑打在变异的利爪上，擦出刺眼的火星。 江辰川的身影出现在身后，以普通的凡人之躯拦截变异的怪物，湛蓝色的眼瞳中带着决绝，杖剑抽出，以一个奇异的角度再次向男人刺去。 黑色的身影灵活得像迅猛的猎豹，在男人的手臂留下不同程度的伤痕，却在几秒后，慢慢粘合在一起。 在特殊的能力面前，江辰川的力量显得有些渺小，剑锋闪耀着冰冷的寒芒，男人退后了一大步，躲过了这次的攻击。 也因此拉开了一大段距离。 “为什么要追逐至此？” “你被黑暗侵染了。” 江辰川站在他的身后，语气冰冷，像是一个无情的杀神。 “你什么都不知道，黎明教会才是黑暗，错的是他们！我要向他们复仇，我没有错！” “错对不是这样衡量的，先生。”缓缓抬起手中的杖剑，“我的职责是，清理每一个被黑暗侵染的人，并回收你身上的遗物。” “你说的是这个吗？” 男人掏出沃耶河之心，他感受着那股圣洁的力量，使他在狂躁中平静下来，远处传来巡逻飞艇的轰鸣声，冰冷的寒风流窜在大街小巷。 目光望向远方，那是山羊镇的方向，男人知道自己的归宿，在没完成复仇前，他不甘心这样死去。 “我还需要它，等有一天结束了，会还给你的。” 可残酷的真相是，他不一定能撑到复仇成功的那一天。 “上次我们见过，你不是真正的黎明教徒，去这个地方，你能得到一些真相。” 男人从怀里掏出一份像地图一样的东西，丢到江辰川的面前，杖剑缓缓垂下，犹豫几秒，江辰川收起了锋芒。 “我们有一名调查员在黎明大教堂附近失踪了，跟你有没有关系？” 江辰川追问道。 “没有，跟我没有关系。” 男人如此回答道，用着笃定的语气。 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告诉江辰川，眼前的男人并没有说谎。 失控是意外，也是一种必然。 男人准备离开，刚转身迈出两步，他回过头来： “当那一刻来临时，你可以杀了我。” “我会的。” 江辰川毫不犹豫地回应道。 男人就这样走了。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黑暗里什么都没有，只剩被丢在地的书本，翻开的那页写着： 终归要做好准备，等待黑暗的降临，终归要做好准备，等待黎明的救赎。 ——第八章第十六节 《黎明之书》 第四十九章 接近真相 今夜无月。 若是没有光的地方，便比往常显得更加黑暗一些，浓重的雾气遮盖着高大的建筑，像是藏在迷雾森林里伺机而动的怪物。 巡逻飞艇停留在黎明现场的上空，明亮的灯柱打下，照亮了混沌的黑暗。 整条街道都能看到人，守卫着出入口的并非黎明骑士们，而是带着真枪实弹的皇家净殿骑士团，他们来得悄无声息，当混乱开始时，他们便突然冒了出来。 白骑士们抓住了逃亡的信徒，紧接着，便被涌出的皇家军队控制了行动，他们带着亚特拉斯炼金院最新的研究成果，是名为“死神”的新型火铳，能进行快速上膛，听说子弹的致命痛苦能追上死神带来的恐惧。 “嗨……好久不见，休斯骑士长。” 伊森从白色的盔甲后露出个脑袋，谁都没注意到他何时溜到了此处，蒸汽弥散，盔甲下的休斯无奈地叹出一口气。 “封锁街道，务必抓到黎明主教。” 皇家净殿骑士团很早便关注到黎明教会的异常，从亚特拉斯炼金院提交的报告来看，黎明大教堂的火灾似乎另有隐情，深入调查后，只发现了被烧毁的尸骸，博物馆的调查人员也在那附近失踪。 伊森悠闲地看着远方的世界树，那里灯火通明，或许，有人站在高处在俯视着整个城市。 这次的集会，不仅仅是此集会，而是好多方势力都在等待的机会。 “记得清点人数，可有遗漏？” “黎明主教还没抓到。” 净殿骑士行动得已经很迅速，休斯心里清楚，到现在还没有抓到的人，大概率已经逃脱。 远处一个黑色的人影出现。 伊森眼睛一亮，连忙上前帮江辰川解了围。 “人呢？” 伊森凑近说。 “跑了。” “有隐情？” 聪明的伊森瞬间反应过来，压低着自己的声音说道。 江辰川轻轻地点点头。 回想起那个男人的神情，总觉得从山羊镇获取的情报中少了一环，这关键的最后一环，估计就在男人给他的地图里。 那是波尔尼亚地下下水道的布局图，流淌整个城市的污水到最后都会汇入新兰海中。 白骑士们被收缴了武器，他们已没有能力反击，很少能在城区内见到皇家净殿骑士团，通常只有一小部分的护卫队会出来行动，一定有更高级别的人在背后指挥着他们。 附近被吵到的居民听到声音探出头来偷偷观察，发现是从未见过的铁骑，便默默地缩了回去。 是几乎没有悬念的压倒性优势，甚至在看见净殿骑士的徽章时，白骑士们就已经失去了反抗的心思，他们跪在寒风下，一言不发。 “谁是这里的负责人？” 江辰川询问道。 伊森朝休斯骑士长的位置看去，他正向身边手下交代着什么，精致的盔甲包裹了他的面容，看不清表情。 “现在想离开，没那么简单。”伊森靠在一边懒洋洋地说道，“在场的所有人，都会被带走。” “去哪儿？” “不知道，我只知道，在波尔尼亚，就没有净殿骑士弄不明白的事，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现在可不是等待的时候，若是等净殿骑士团弄明白，那个男人不知道还能不能控制自己，再加上他手里的东西，一定是博物馆丢失的遗物。 回收遗物，也是博物馆工作人员的职责之一。 “伊森，我没时间等。” 江辰川小声说道。 “明白！” 伊森最大的优点就是当他成为队友时，能理解你的所有想法，并迅速行动。 他指了指那辆看起来已经快要报废的蒸汽汽车，示意了一个眼神。 江辰川摇摇头，表示再来一次的冒险他可承受不住，而且，这次面对的是皇家骑士团，可没那么容易。 “要知道，净殿骑士团可是有射杀任何人的权利，我还不想搭上自己的性命。” “不，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开那个走，更快一些。” 伊森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等到一个机会，他便上前与休斯骑士长搭话，一边说着还一边往江辰川的方向看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 休斯向江辰川走来。 “伊维尔·冯·海因里希。” 江辰川回答道，并出示了自己博物馆的工作证。 休斯点点头，示意骑士放行，就像伊森说的那样，开车走，更快一些。 深夜在街头飙车这事，也估计只有伊森才能做得出来，按照地图上的标识，那是离集会不远的一处偏僻小道，也是下水道的入口。 “哗啦——” 掀来隔绝的钢网，从下方传来那令人作呕的味道，尽管如此，他们依旧沿着铁梯攀爬而下。 “哇，真恶心，伊维尔，就一张地图，你还真的相信这种地方会有真相？” 伊森一落地，就捂住鼻子，满脸嫌弃地说道。 江辰川紧随其后。 “首先，在那种情景下，他没必要骗我，其次，他的情况很糟糕，我需要找到他。” 污水顺着下水道流淌着，两边还算宽敞的距离足以让人行走，为了城市的地下排水，这也是亚特拉斯炼金院的优秀杰作。 两边的墙壁上还挂着昏暗的电灯，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盏，这是方便夜晚进出的维修人员活动，水流中，似乎有什么暗红色的稠状物，飘洋远去。 空旷的脚步声回荡在无尽的下水道中，忽远忽近，像是有人跟在他们身后似的。 “你为什么要跟下来？伊森。” “很明显，如果前方等待我们的不是陷阱的话，那对于黎明教会一直藏匿的真相，我也很感兴趣。” 伊森一脸轻松地回答道。 当然，还轮不到感动的情绪，他又补充了一句： “要是到时候，大家都来信仰和平教会就好了。” “卑鄙的和平信徒。” 下水道内并没有什么脚印，也没有太多人来过的痕迹，从地图的起点出发，一直沿着标志行走，除了哗哗的流水声，什么都听不到。 就这样走了一段距离，回过头已经找不到进来时的入口。 哗啦—— 是人踩过水流的声音。 伊森和江辰川瞬间停下脚步，一动不动，他们侧耳倾听。 哗啦—— 好像有人在向他们这里靠近。 第五十章 初见黑暗篇(六) 哗啦—— 是水流动的声音。 “伊维尔，你听到了吗？”伊森向江辰川求证。 竖起食指放在嘴边，示意伊森不要出声，他紧紧盯着声音的来源，那里是一片没有尽头的昏暗。 哗啦—— 声音再次响起。 像是有人在水中走动，诡异的气氛蔓延开来，按道理来说，这么晚的时间，应该是没有工作人员了。 那么会是谁？ 江辰川弓着身，尽量让自己不发出响动，贴靠着边缘，缓缓靠近声音的来源，伊森紧随其后。 回荡的水声渗透着异常，再往前走，灯光显得更加暗淡。 “是谁？” 空荡的回声响彻在这个地下空间中。 一般来说，若是有人在此，应该会给予回应，可就在问话响起后，诡异的水声停止了，陷入诡异的死寂中。 就在此时， 哗啦——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一张惨白的脸从旁边的水中浮出，瞪着大大的眼睛充满死气。 若是正常人，看见这样恐怖的画面，一定会被吓到尖叫着逃走，可看到是死人的江辰川反而松下一口气，在诡异的污染中，怕的是奇怪的变异，像这样死去的人类反而成了最正常不过的东西。 “尸体？” 伊森一脸好奇地蹲下身，在身旁找到个像铁棍一样的东西，便伸过去想要勾回来看看。 “等等，伊森。” 江辰川也蹲下身来观察，这张人脸漂浮在水中，随着水流的涌动起起伏伏，时而隐秘，时而显现，看上去有种被人盯上的恐怖。 “这好像只有一个头，没有下半部分的身躯，还没开始腐烂，说明这人才死不久，而且看这特征，应该是一名年轻女性，大概是下面的头发勾到了什么，才被卡在这里。” 江辰川观察一会儿才得出结论，他抬眼往水流来的方向看去，远往里走越是黑暗，看着手中的地图，前方的黑暗便是他们的目的地。 “伊维尔，你看，这像不像是我们在山羊镇教堂看到从尸体上长出来的触手？” 在江辰川分析地图的时间里，伊森已经将脑袋勾了过来，泡发的脑袋下面，竟然生长着变异的触手，跟水底长出的水草缠在一起。 “果然，线索的指向还是黎明教会，黑山羊角作为炼金原料在地下黑市流通交易，能带来巨大的利益。” “利益之下，都是这样肮脏黑暗的交易，走吧，我大概已经猜到那个男人想要让我看见的真相了。” 江辰川点亮油灯，照亮了前方的道路，伊森丢下铁棍，让死去的亡魂随水流去。 女人的头浮在水面，流走时歪了个方向，无神的眼睛看着江辰川他们离开的背影，缓缓闭下。 他们沿着地图的标记往前走去，看见了一道横断的铁门，上面挂着“禁止进入”的警示牌，有伊森在，自然没什么心理负担，也不会有什么常规的开锁方式。 火星四溅，枪声回荡在整个下水通道中，伊森一脚踹开了铁门，就这样没有阻拦地往前走去。 直到接近他们的目的地，蹦开了最后的一道门锁，周围的环境才开始发生变化，就连下水道特有的恶臭也淡了许多。 而最可怕的是，道路尽头的河道里不仅仅是肮脏的水流，而是长满了各种各样奇异的触手，以及在混乱的触手之中，像是人体一样的骨骼。 “这里死了不少人。” “你看，这些触手有的有角，看样子像是黑山羊角的失败品，有的没有，大概率是被砍下来了。” 伊森分析道。 “如果说山羊镇的供应，是有黑山羊角完整的制作方法的话，那么这里……” “更像是一处实验基地。” 他们越接近真相，便越觉得心底发寒。 “要知道，多年以前，女王就对英兰北尔炼金界下过死令，禁止以一切形式对人命的残害，更不允许用活体做炼金实验。” 伊森是一名机械炼金师，在入学时，每一位炼金师都要立下神圣的誓言。 为了国家的未来， 为了人类的未来， 不准触碰禁术。 一拳锤在墙壁上， “该死！” 伊森愤怒地吼道。 “不尊重生命的人，终归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那个男人能一个人查到此处，估计是费了好大一番心思吧。” 江辰川看着手中的地图，或许，他今晚就是想在集会上公开这些信息，揭露黎明教会背后的黑暗，告诉世人，地下实验的存在……便是在摧毁信徒们的信仰。 “地图就到此处为止，旁边的标注写着，从一旁的小门能往上走。” 借着油灯看清了上面的小字，也因提醒，他们顺利地找到了那个隐藏的小门，若是不注意观察，很难被人发现。 将锁整个打掉后，又是熟悉的踹门环节。 门后是螺旋上升的楼梯，走上去会发出铁片变形的震动，每踏出一步，都能发出一声剧烈的声响，幸运的是，今晚黎明教会所有人，包括白骑士们都聚集到集会的活动现场，这里便失去了防守。 “救命——” 隐约间，他们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像是腐朽一般的声音，从喉咙深处发出。 像是职业病一样，江辰川循着声音便找了过去，举着油灯，照亮了黑暗的通道，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墙壁上还留着斑驳的血迹，以及战斗后留下的痕迹。 “有人吗——” 那苍老的求救声再次响起，多亏了江辰川敏锐的听觉加上从前清理者几乎本能的直觉。 他来到一扇门前，从这里开始，倒是有灯光在头顶亮着，不再黑暗的环境也让人感到一阵舒心。 “救命——” 而那微弱的求救声，也在门后响起。 “可以啊，你这找人的效率挺高的。” 伊森跟在身后也赶了上来。 “打开它，伊森。” 江辰川侧身给伊森让了个位置。 “没想到有一天，我的最大作用居然变成开锁了。” 伊森不情不愿地举起枪，对准锁口。 “砰——” 一声剧烈的枪响。 门应声而开， 一个苍老的人趴在地上，一条腿搭在沙发上，像是从沙发上摔下来一样，嘴里还不断地发出求救的声音，他的头发已经变得雪白，听见门口的响动，用尽所有的力气抬起头，看见江辰川和伊森的声音。 似乎不是那个人。 老人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你没事吧？” 江辰川想要将他扶起来，刚看清他的面容，伊森便变了一个脸色，他盯着老人的脸，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主教……大人？” 第五十一章 黑暗侵蚀 主教大人沉睡在梦中，忽然，他感觉有一双怨毒的眼睛在注视着自己，伴随而来的，是由心底生出的恶寒。 猛地睁开眼，以为从梦中惊醒后，便能看不见那双眼睛，没想到，那感觉依旧存在。 紧接着，便是各种方面的侵蚀，原本健壮的身体随着侵蚀逐渐老去，头发迅速发白，连面容都变得苍老。 “救命——” 黎明主教嘶哑着声音喊道。 一翻身，就从沙发上摔了下来，求生的意识想让他逃跑，可双腿早就失去了力气。 他趴在地上微弱地喘息着，除了不断发出求救的声音，什么都做不了。 直到一声枪响。 门被一个不算太陌生的人打了开来，主教大人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不是那个男人，眼前的伊维尔先生可是艾罗娜的狂热信徒，他觉得自己看到了生的希望。 “主教……大人？” 但似乎是另一个男人认出了他的身份，这个人他没什么印象，大概是长得太过普通，就跟每一个来找他的信徒那样，没有丝毫特殊之处。 就在主教被扶起的瞬间，他似乎看到了什么，也在这一刻，终于寻到某个契机的声音响起……那是不属于房间内三人的声音。 【看着我……】 【想要生存，还是毁灭？】 混乱诱惑的呢喃之声响起，思绪千丝万缕，心跳在不断加快，似乎随着这个声音逐渐飘荡远去。 主教勉强站了起来，他觉得脑袋一阵一阵地发热，搀扶着他的江辰川第一个察觉到主教的不对劲。 “侵蚀？” 江辰川露出错愕的神色。 “你说什么？” 伊森没听清，只觉得背后传来一阵一阵地恶寒。 “我想活着……” 主教大人低沉地喃喃着。 他的眼神让江辰川感到一丝冰冷，多么熟悉的场景，那是坠入黑暗的眼神，那个污染源出现了，并且侵蚀了这位主教大人。 “我想要活着……” “主教大人，你没事吧？伊维尔，他的状态好奇怪，还一下子变老了这么多，这是怎么回事？” 伊森不解地问道。 他猜测也许是摄入魔药的可能性，但目前没有一种魔药可以带来如此严重的副作用。 除非……他使用了七八九序列的遗物，遭到了邪恶力量的反噬。 “伊森。” 江辰川的语气变得严肃。 “什么？” “枪给我，并离这儿远点。” 江辰川松开扶着主教的手，跌跌撞撞的声音走了两步便停了下来。 “什么意思？”伊森露出不解的神情，但处于对江辰川的信任，还是将手枪递给了他，“注意点用，最后三发可不是普通的子弹。” “是什么？” 江辰川快速检查枪支状态，显然，他对枪类武器的使用也十分擅长。 “一种特殊的银弹，接受过【圣洁】力量的祝福，击杀一些带有邪恶力量怪物没什么太大问题。” 伊森交代着。 于是伴随着主教大人的怒吼，诡异扭曲的黑暗从他的身体钻出，在他们的眼前，一具活生生的肉体变成了如同妖魔般的怪物。 “砰——” 普通的子弹爆掉了主教大人的头颅，可主教就像什么都没感觉到一样，向后仰的身体重新立了起来。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第一次伊森亲眼目睹被黑暗侵蚀的人类变异成怪物，虽然以前就有老师推断，那些回收来的怪物尸体，大多都具有人类的基本特征，所以生前有极大的可能是普通的人类。 但谁都没有见过，一直不能下准确的定论。 后来听说生化系的学生成功了，能在实验室里，将人类改造成相应的怪物，随后，便被辟谣说是实验失败。 不管怎么说，实验室的情况与自然的异变还是有所不同，他曾见过有人因使用邪恶序列的遗物而付出代价。 但原本好好的一个人，变成怪物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离我远点！” 江辰川大喊道。 他怕万一污染范围扩大，很容易形成像上次那样的幻境，这么狭小的空间，火力不足，实在不方便作战。 若是伊森能逃离，他反而还有一线生机。 为什么？ 就连他也没有想通。 污染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而且，每一次都…… 没时间再细想下去！ 周围的华丽的家具都被主教破坏得彻底，粘稠的液体从他破洞的脑袋中流下，浑身上下都充斥着疯狂的气息。 他确实被满足了。 他选择活着，也确实活了下来。 只不过眼前这个样子，比那些实验品还要扭曲恶心千百倍。 江辰川冷漠地出剑，找到机会就把子弹打进主教的身体里，面对怪物他没有丝毫的怜悯，致命的银弹随着射击次数的不断增加，而迎来发挥作用的时刻。 主教被打得连连后退，最后摔进了他沉睡的沙发上，他发出刺耳的尖叫声，疼痛让所有血肉都挤在一起，变得更加疯狂。 由于他们的行动不受大脑控制，并且有些顽强的生命力与污染性，所以，很难被普通人杀死。 想想以前是怎么阻止被污染的变异体呢？ 绝对的火力压制，还有焚烧的高温，又或者是，将他砍得足够碎，修复能力已经无法使用。 似乎，都不太方便。 江辰川低头看了看伊森的枪。 或许…… 在这个世界…… 可以用这个世界的法则来解决，就像那天和尤莉娅陷入幻境时，她可以使用遗物吸引怪物的注意力。 “主教大人……” 江辰川举起枪，对准了正在挣扎的扭曲躯体，怪物将手插进自己的身体里，伴随着那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他抽出了自己的肋骨，宛如锋利的刀刃。 真是别具一格的武器。 他尖叫着爬起，朝着江辰川而来，只见江辰川食指扣动扳机，一道银色的痕迹注入怪物的身体里。 “小心！” 伊森紧张地大叫道。 怪物只是稍稍停顿了一秒，便冲着江辰川挥下他的武器，锋利的剑刃向上划起，将主教的手臂整个砍下，是几乎完美的应对与反击。 江辰川握着杖剑与手枪拯救世人，做到如此地步，便是他站在黑暗中战斗的意义。 第五十二章 初见黑暗篇(七) 主教错愕地看着自己被砍断的手臂，在短暂地停顿后，他没断的那只手抓起个重物，就咆哮着向江辰川袭来。 那是银色的火焰。 忽地一下，从伤口处迸发出来，发出“滋滋滋”宛如烧焦般的声音，焰火映亮了江辰川湛蓝色的眼瞳，随即又是一发银弹，没入他的胸腔。 “活着……” 嘶哑的声音从怪物的喉咙中发出，嘴角扯出了个难看的笑容，随后高举利爪，想要做最后的厮杀与挣扎。 “堕入黑暗的人啊，即使变成了怪物，也舍弃不掉贪婪的欲望。” 随着那刺耳的嘶吼与咆哮，还有银白的焰火，在江辰川冰冷的语气中，迎来最后的终结。 “砰——” 第三发银弹正中心脏。 那双怨毒的眼睛缓缓闭下，似乎是在观众席上看完了精彩的表演，死亡即是落幕。 燃烧的怪物亮起圣洁的光芒，照亮了整个空间。 一方黑暗，一方光明。 “结束了吗？伊维尔。” 江辰川目不转睛地盯着在火焰中挣扎的身躯，面无表情的脸上带着些许凝重。 看来，等黎明教会的事件结束后，调查污染源变得刻不容缓。 “还没有。” 沉重的脚步声传来，两人不约而同地朝远处的黑暗看去，那里似乎站着一个人，又似乎只是个影子。 “走，去看看。” 江辰川捡起地上的剑鞘，朝着黑影出现的位置跑去。 转过几个弯，没发现奇怪的人影，只在道路的尽头看到个未上锁的大门，等江辰川推开后，便是令人震撼的景象。 一排排吊起的尸体像商品一样陈列着，触角冲破皮肤生长出来，像极了山羊镇教堂那些堆积的尸体。 只是干净整洁的环境加上排列完整的尸体，倒是少了几分血腥的气息。 “伊维尔，你看这个！” 听见伊森的呼唤，江辰川急忙过去查看，那是已经被切下的黑山羊角，旁边的纸张上记载着密密麻麻的资料与数据。 另外的实验台上，还摆着正在制作的炼金魔药，就连记录都只写了一半，并无打斗的痕迹，一看就是临时有事，实验室里的所有人都离开了。 “有什么发现？” 见伊森看得津津有味，还时不时摆弄着面前的仪器，江辰川凑近问道。 “这就有意思了，伊维尔，你猜我找到了什么？” 伊森举着手中类似报告一样的文件说道，江辰川随意瞟了一眼，发现是关于黑山羊角这种炼金原料的实验分析。 “你直接说。” “这里所有的黑山羊角都是仿造品。” 伊森抬起手，环绕着整个实验室指了一圈。 “所有？” “对，如果这段摘要写得没问题的话，那意思就是，黑山羊角能代替作用的那部分元素，应该来源于一种序列为九号的遗物。 在混乱邪恶力量的加持下，那种特殊的蛾虫才能使人长出这种像触手一样的变异体，变异体的核心就是这节看上去像是黑山羊角一样的东西。 但黎明教会找遍了整个山羊镇，都没发现那个遗物，就只能带回了这些。” 伊森一把掀开旁边培育箱上的黑布，透明得箱子里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蛾虫，一见到亮光，便朝着光的位置四处乱窜。 “蛾虫？” 江辰川凑近观察，这些虫子的确跟他们在山羊镇镇长家信件上描写得一模一样。 “这些虫子经过繁殖和生长，体内【破坏】的元素会一点点减少，所以第二代制作出来的黑山羊角，几乎都是仿造品，按照这些数据来看，虽然外观上没什么区别，但能在魔药中发挥的作用跟真品比，可是相差很多。” “也就是说，我们之前推断的没错，这就是黎明教会背后的真相，为了利益，一直在用人命制造炼金原料？” “是的。” 猜测和肯定是两回事，得到伊森肯定的答案，气氛有些沉默，江辰川觉得愤怒，愤怒的是这群人对生命的漠视。 沉重的脚步声在头顶响起，两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伊森下意识想要拔枪，却想起枪还在江辰川的手上，他们看到那个男人站在二楼的走廊上，已经不用伪装的面容变得无比扭曲和恐怖，几乎看不出有人类的面部特征。 “是你。” “你想让我们看到这些。” 伊森和江辰川同时说道。 一段沉静后，男人开口了，他说： “现在，你能理解我了吗？” “你想要做什么！” 伊森冲着男人大喊道。 男人不知道从哪里发出低沉的笑声，想要做什么，想要让这个荒唐的地方被世人所知，那就是他的目的。 他本来还可以再撑一会儿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从刚刚起，就觉得体内那股邪恶的力量不再受沃耶河之心的压制，变得放肆起来。 也许， 是他的时间真的不够了。 “你看……” 男人抬起手，指着他们背后的一排排变异的尸体说道。 “那是我的妻子，名叫安娜·洛佩斯，人很好，很善良，我们曾经过得很幸福，还有她旁边的那个，叫玛丽，是我的儿子的老师，还有那个，是我认识的一个朋友，在被抓来前，他都快要结婚了……” 曾经一张张鲜活的生命，都变成了实验室里一具具冷冰冰的尸体。 “怎么样？现在能理解我了吗？” 男人宛如自嘲般轻轻冷笑着。 “那你呢？” 江辰川询问道。 “你身上的故事，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我？” 男人看向远方，没有谁一开始就变成现在这样的，他最初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没有任何特殊的力量，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 “那天我差一点可以逃走，意外之下，我吃了一个虫卵。” “虫卵？” 下面的两人都瞬间警觉起来。 “对，然后，我就总觉得脑袋发胀，能听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再然后，我一个人混入黎明大教堂调查，发现了沃耶河之心，才让我坚持到现在，那个信徒我没想杀他……” 说到这里，男人似乎又能听见那些声音了，扭曲的思想在他的脑中蹦哒，四面八方的空气朝他挤压过来，隐约间，他低头看见在江辰川的背后， 一双可怕怨毒的眼睛， 正缓缓睁开。 第五十三章 初见黑暗篇(八) 其实， 这是令人恐惧的。 当那眼睛出现的时候，污染源便也出现了，那诡异的邪性侵蚀着男人的神经，仿佛有无数人在耳边呢喃着虚幻的话语，肉体的腐蚀更加严重，污染放大了邪恶的力量。 男人仿佛看见当初那些发生过的画面在眼前重显，宛如有无数只蛾虫在啃食自己的血肉，身躯仿佛培养皿一般，将虫卵供养长大。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逐渐崩溃。 用手扒着栏杆，另一只手捂着头，缓缓跪下，发出可怜的呜咽声。 “他也要变了吗？变成怪物。” 伊森转头问道。 目光冰冷，江辰川死死盯着男人，关注着他的状态，按道理来说，男人本就受到侵蚀，再加上污染的力量，变异成怪物就是理所应当的事。 可是…… 眼前的男人并没有。 肉眼可见的痛苦发生了，却依然没有像主教那样变异。 “不行……” 从男人的声音听起来，他的状态应该是很虚弱了，甚至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可他依然在坚持着。 “不行……我还不能认输。” 男人独自呢喃着。 “该死！我还不想认输！” 一拳锤在地上，滋出的血花星星点点，他扒着栏杆，像是用尽所有力气，才能缓缓站起来，连看都不看他们，转身朝外面走去。 “你要去哪里？” 江辰川发问道。 “怎么？你要杀了我吗？” 男人转过头，语气平静。 “不，我觉得我能帮你。” 江辰川回话道。 话音刚落，伊森抓着江辰川的肩膀小声说道： “你疯了？别靠近他，他这样的情况应该立刻通知博物馆，他们会派护卫队来处理。” “不，伊森，你可能不清楚，污染是意识的敌人，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敌人，一旦被它盯上，它就会侵入你的脑子，你的心灵，带来前所未有的混乱，你知道，想要抵抗污染的侵蚀要有多强大的意志力吗？” 刚刚那一刻，江辰川感觉到了，可就是在男人起身的一瞬间，污染源却自己消失了。 这只有一个解释。 那就是这个男人凭借自己的意识暂时抵抗住了污染的侵蚀。 “你已经让我们发现了这里，告诉我，究竟还有什么让你坚持至此？” 江辰川来到男人身边。 “儿子……我还有一个儿子，那天晚上他没回家，躲过了黎明教会的抓捕。” 男人一只手扶着墙壁，虚弱地说道。 “可是……山羊镇的人不都……” 伊森小声地说道。 是啊，山羊镇的人全死了，一个不…… 不！ 不对，还有一个…… “我可以帮你，你儿子叫什么名字？多大的年纪，有什么相貌特征？” “他？” 男人抬起头，像是眼睛的地方似乎流下了一道清澈的泪水。 他说： “我儿子的名字……叫尼卡·洛佩斯。” “尼卡！？” 江辰川与伊森互看一眼，都明白对方眼里的意思。 “你儿子他……” 伊森刚想说出真相，便被江辰川一把抓住，转头看向江辰川，只见他轻轻摇摇头。 “我帮你，找到他。” “什么？” “所以，你可以放心地离开了。” 听见这话，男人露出了释怀的笑容，他向前走了两步，才走了两步，便扶住一旁墙壁。 “呕——” 吐出了无数只蛾虫的尸体。 江辰川第一时间拦住伊森上前的脚步。 “后退！伊森。” “伊维尔，他不行了！” 伊森的语气显然有些急切。 “我知道，你去找武器，伊森。” “这里是实验室啊！” 伊森觉得不可思议，他大声吼道。 “快去！” 没时间解释这么多，大约是执念被江辰川削弱了一些，男人在各方力量的侵蚀下，终于无法再坚持下去。 “别担心，这里的战斗交给我。” 江辰川说着便拔出杖剑，凌厉的气息斩断血腥的气流，伊森回头看了一眼，只能看见他迎击的背影。 这次谁都没有机会。 因为江辰川能感觉到，污染的范围正随着男人的堕落而缓慢铺开，诡异而又扭曲的幻境也随之而生。 他不能再等了，放男人离开相当于放走了一个不定时就会引爆的炸弹，与其让他出去，还不如把他困死在这个没有人存在的地下。 “至少要有一个人活着出去。” 挥起的剑刃带着闪烁的银光，砍在利爪上溅起白炽的火星，江辰川的身影以一己之力挡住了男人的攻击。 “不……” 男人看清了眼前的人影，他慌乱地收回手，抱着头挣扎着。 “不……我不想杀人了……” 男人痛苦地挣扎着。 只是， 江辰川满脸惊讶： “居然……还有自己的意识吗？” 真是不可思议。 幻境在缓慢形成，楼下的尸体开始动了起来，他们拔掉了自己身上的管子，一点点挣脱束缚，没空再管男人状态的江辰川从二楼一跃而下，快速挥动的剑刃将他们的头颅砍下。 只有切断与污染的连接才能阻止这一切。 多么熟悉的战斗。 恍惚间，让江辰川以为自己回到了现代的世界。 那时候的他穿着特制的战斗服，手里拿着人类最先进的科技武器，幻境之外还有队友的支援。 可现在，在这冷冰冰的地下实验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滚烫的血液顺着剑身流下，在不间断的挥砍之下，大部分的尸体都还来不及挣脱束缚，就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只是，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 尸体张开了他浑浊的双眼，空洞的眼神里，仿佛藏着来自黑暗深渊的邪恶。 “没有什么能杀死你。” 江辰川自言自语地说着，像是给自己立了个誓言，又像是鼓励自己一定要活着出去。 这是黑暗的世界。 尸体就像复活了一样，挥舞着无力的手臂，就像是丧尸一般，朝着唯一鲜活的生命涌了过去，就像是飞蛾看见了光，就算是火，也要焚烧自己。 江辰川被尸体淹没了，他就是美味的餐点，尸体们发着腐烂的恶臭，张开嘴，想要将他啃食殆尽。 “你不能死！” 男人大喊着，毫不犹豫地从二楼跳下，伴随着涌动的紫红色的遗物气息，将所有尸体掀翻在地。 第五十四章 初见黑暗篇(完) 这便是宛如绝景一般的画面。 如异变妖魔般的男人将那些尸体撕得粉碎，江辰川微微一愣，随即便赶紧出剑，相比于杀死怪物，砍杀这些僵硬的尸体反而是件简单的事情。 可终究， 是抵抗不过侵蚀的。 再好的伙伴也会变成敌人，面对污染，就是一场只有自己的战斗。 冰冷的寒气席卷着江辰川的躯体，男人在抱着一具残缺的尸体啃咬着，即使那具尸体已经不再动弹，他的眼睛已被污染侵占，彻底堕入黑暗。 男人看到了自己的儿子，还依旧活蹦乱跳地在他面前，他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家里，吃着热乎的饭菜，读着今日份的报纸。 啊……多美好的场景。 其实，死亡也没有那么令人难以接受，就像即将溺死的人，还要紧紧抓住那根蜘蛛网一样。 黑暗中传来召唤之声。 好像只要一直往前走，就能来到世界的尽头。 托男人最后的那份清醒，幻境好像没有形成，在精神的压力下，大滴大滴的汗水顺着江辰川的脖颈缓缓流下，但他不能喘息，因为战斗还没有结束。 男人发出一声咆哮，如狼般朝江辰川冲了过来，带着异变的身体，还有涌动的诡异力量，狠狠地撞在江辰川的身上。 正常人哪有那么大的力量，江辰川整个人都被撞飞出去，带着钢铁的悲鸣，好像所有内脏都要撕裂了一样。 果然，失去武器优势的普通人，还是难以与怪物做斗争。 “真是……太悲哀了。” 刚刚的打斗掀翻了周围的仪器，不懂打碎了什么容器，有莫名的火焰开始燃烧起来，男人就站在原地，身体还在不断改变着，朝着污染物的方向，慢慢进化着。 跟教科书上画的敌人几乎一模一样，拥有着变异扭曲的身体，还有如同野兽般锋利的爪牙，各种器官和眼球挤在一团，难以分辨，脆弱的心脏在也筑起层层保护。 当污染物彻底形成时，这个人就已经彻底没救了。 江辰川撑着身体艰难得站了起来，看见他一点点变成现在这样，说完全没有一丝情绪波动，那是假的。 就在刚刚，甚至还以为会在这个男人的身上发生奇迹。 可是， 没有…… 剩下一场只有你死我活的战斗。 江辰川握着剑刃反击，银色的剑影撕扯眼前的黑暗，在血色的肉团里劈开一道缝隙，无数诡异的蛾虫在从培养皿中飞出，环绕在他们的身旁。 最后的希望消失了，就只能杀了眼前的男人。 可下一秒，怪物的身影来到他的面前，迅猛的攻击也随之而至，想要躲避就只能依靠下意识的快速反应，还要预判男人接下来会做的事，若是在正常战斗中，清理者还要承受来自污染源的侵蚀。 这个实验室完了。 若是江辰川打不赢，那这里的一切都得玩完。 没人能像他一样自如地应对污染的精神折磨，还有抵抗意识的侵蚀。 “真是噩梦啊，就算人死了，带进棺材里也会被吓醒的噩梦。” 手腕微微用力，朝着江辰川预测心脏的位置刺去，可惜，男人已经不会给予回应了。 杖剑穿透了男人的身体，可男人仿佛不痛不痒一般，抓住了江辰川握住剑的手，虽然他及时松手，却仍被利爪刺进了锁骨。 鲜血染红了漆黑的爪，江辰川再次抓到了自己的剑，想要抽出去发现卡得太死，看着朝他张开的血口，只能随手操起桌上的仪器砸了过去。 明显是被砸痛了，男人一声怒吼，趁此机会，江辰川反手抓起椅子就顺着剑刺的方向扔去，而他也被怪物整个人甩了出去。 显然，浑身是血的江辰川看着有些狼狈，怪物在嚎叫之后，似乎被激发了极大的怒气，朝着江辰川的位置前进。 男人慢慢地抬起了他的利爪。 只要一击。 战斗就会结束了。 他会死在这儿的！ 这是江辰川意识到最严重的事，可是当他像站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腿居然失去了知觉，一时间，身体的剧烈疼痛使他无法行动。 “吼……” 男人发出像呜咽一样的吼叫，或许一直在他的内心，他就不想要残害人命，黎明在逼迫着他，走到了现在这步。 普通人就是如此无力，腿断了就无法行走，手断了就无法举起武器，这道理就跟“人被杀就会死”一样理所应当。 但是， 他不能死。 这跟上次治安厅的情况不一样，他还有挣扎的机会，手一撑，上衣口袋的链子掉了出来，顺便带出了那个怀表。 说起来，还是要感谢列奥尼德，他的礼物似乎每次都拯救他于生死存亡时刻。 于是在怪物的咆哮下，利爪挥舞而下…… 咔哒。 是打开表盘的声音，觉醒的力量如奔腾的江河般涌动起来。 一瞬间！ 所有的一切都停了下来，这是宛如静止的世界，在时间的作用下，偏离了原定的轨道。 江辰川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在他的体内缓缓流淌，似乎有些温暖，倒不是那种温度的上升，而是一种支援般，让他的身体都感觉到暖洋洋的，像是躺在老人椅上晒着太阳，那种放松与温和的状态。 可下一秒，江辰川就察觉到了某些不对劲的地方，眼前变得漆黑一片，甚至可以说，是整个空间都黑了下来。 一道灯光从头顶打下。 实验室不见了，怪物也不见了，只有一条熟悉的长椅，横在灯光之下。 那个人惬意地坐在长椅上，似乎在遥望着远方，可再往远处看，就只剩无边无际的黑暗。 怎么回事？ 是梦吗？ 还是他死了？ 江辰川缓缓站起身，还是那个没有脸的人，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邀请他在长椅上坐下。 “这次又为了救谁？” 黑影转头看了看他，似乎是嘲讽，又像是在跟一个多年的老朋友打着招呼，语气上扬又下降。 “啊……还是一样的狼狈呢。” “你究竟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江辰川大步上前，揪住黑影的领口愤怒地问道，令人意外的是，他的身体十分轻盈，可能是被啃食殆尽的关系，几乎没什么重量，轻轻一揪，就被抓了起来。 “上一次，你心里不已经有答案了吗？” 黑影冷笑道。 他脸上的黑雾渐渐散去。 露出一张…… 跟江辰川一模一样的脸来。 第五十五章 英雄计划 沉重地喘息声传来。 江辰川看清了黑影的面容，他缓缓松开手，像是认清现实般，坐到了长椅的另一边，孤零零的身影像极了公园里的黑色雕像。 “想吃点薯条吗？” 黑影随意地坐在，不知道从哪掏出一个纸袋，打开来，是还冒着热气的薯条，他的风衣比江辰川的还要破旧，甚至可以说是漏风的程度，可他是一脸丝毫不在乎的样子。 这里不是梦。 若是非要说清，这里属于意识的世界，虚无缥缈又独立存在着的世界。 “不了，没有番茄酱的薯条是没有灵魂的。” 江辰川想了想，还是给予回应道，两个人并肩坐在长椅上，遥望着，仿佛度过了一段悠闲放松的时光。 “你怎么……还没死？” 在别人的身上，可能是精神分裂的症状，但他是江辰川，再加上之前在梦境走廊里看到的画像，几乎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 “或者，你可以换一种说法，比如什么……英雄之类的，听起来会更酷炫一些。” “英雄计划。” 江辰川冷冷地说出这个词，没有其他多余的情绪。 “我明白你的心情，你们当初为了杀掉我，几乎付出了一个中队的性命，结果，本该死掉的我还在你的意识世界活蹦乱跳的，换了谁谁都笑不出来吧。” “别紧张，你现在对我动手也没有任何意义，从某种程度来说，我就是你，而且，我还能帮你。” “你看，上次我还给了你一些提示，真相就是这样慢慢挖掘出来才有意思，再在最后加一场精彩绝伦的战斗，呜呼，简直完美。” 那人像是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他对过去似乎没那么大的执念，就连死亡也是随意带过。 可江辰川却没有回应，他带着沉重的愤怒与不甘，却又在这份情绪中，夹杂着一些悲伤。 “所以，你就是污染源。” 在短暂的停顿时，江辰川看似平静地开口说道，他死死盯着前方，那里有一双看似沉睡的眼睛紧闭着，只能看出个轮廓。 “哈哈哈哈，我还以为你早就发现了呢，不过也是，你原来的身体死了，肯定以为就这样解脱了。” 那人顺过话茬继续往下说。 “你看，人类都是一样的嘛，谁愿意去负担那些痛苦，他们当初选你，不就是因为，你的意志最为坚定，又是同期最强的那个，结果最后呢，就你没有好下场。” 他才不在乎江辰川的情绪，口无遮拦地说道。 秘密总有成为秘密的理由，有些人不喜欢秘密被揭开，总归有他们的理由。 “英雄”计划。 为了清除一种名为“原罪”的污染源而诞生的执行计划，计划者被冠以“英雄”之称，进行秘密计划。 由于“原罪”只能通过人类作为载体传染，他们要将收集到“原罪”的一部分经过处理后植入人类的身体里，将自己的身体变成束缚“原罪”的囚牢。 p代表“英雄计划”，t代表实验序号。 代号p.t.00174 就是江辰川的代号。 同时也意味着， 这个实验，牺牲了一百七十三个同伴。 “不过，你说我是污染源也不对，你也看到了，我是你意识的一部分，只存在于此，真正发挥作用的，是那个。” 那人缓缓抬起手，指向远处黑暗里的那双眼睛。 “我见过这双眼睛，那时候它找到我，试图侵蚀我失败，便再也没见过了。” “那就对了，我能感觉到，它的力量还很弱，说是污染源，倒不如说像是一种催化剂，让糟糕的事态变得更加糟糕下去，这就是乐趣所在，不是吗？江辰川。” 已经好久没听到有人喊他这个名字，如果可以，真想再杀这个家伙一次。 谁也不知道“原罪”是如何出现的，它就像一场永无止尽的噩梦，反反复复出现在城市的各个角落中，每一次出现，都能带来不大不小的灾难。 这个男人就像是他从原来那个世界带来的遗物一样，活着又死了，存在又不存在，就算是这样时不时诈尸般的出现，也令人十分头痛。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还没等江辰川动手，那人像是有读心术一般，开口说道。 “杀了我？杀了我也不是不行，可我死了，那玩意依然会在，而且，你跟它之间的联系也会减弱，你不觉得你的直觉很好用吗？每次都那么巧地能感觉到它的出现和消失。” 那人轻松地说道，他往江辰川的位置挪了一些，就像好哥们一样，将手搭在他的肩上。 “你应该感谢我，江大队长。” 江辰川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将他的手拍开。 “好了，说些正经事。” 跟江辰川一模一样的脸上收起嘻嘻哈哈的笑容，他低头整了整自己的风衣，即使风衣下是残破到极致的身躯，还是依旧如此。 “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存在……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 “什么意思？” 说完全没有考虑是不可能的，但任何事都有正反两面，谁都不知道，当他踏出第一步后，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 “觉醒者的潜能……可不止使用遗物这一点作用。” 那股在体内蔓延的力量，像是挣脱禁锢一般，缓慢流淌起来。 “怎么说来着，遗物更像是工具，就像人类可以用起重机吊起千万斤重物那样，可往往，工具的便捷会让人忽略人自身的力量，比如什么潜能啊，什么灵魂啊之类的……” 那人还挥舞着双手，生动形象地解释着。 “虽然不知道你的目的，但从你嘴里说出来的，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江辰川平静地说着，没有一丝动摇。 “别这样想嘛，想想你在波尔尼亚开启的新生活，想想你的侦探社，还有什么伊森、洛克伦之类的……嗯……朋友？……” 男人可能觉得自己的话没什么说服力，便转了个话头。 “或者说，想一想你来到这里之前，正和一个怪物战斗着，怀表能帮你拖延的时间可不多，说不定当你想开了的时候，你就已经死在那利爪之下了。” 当你决定走上一条无法回头的道路时，就注定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如果我的死，能解决一切的话。” “不不不，你错了……” 男人摇着头，他露出一个并不合时宜的笑容，轻声说道。 “死亡，从来都不是终点。” 第五十六章 他的名字 时间，从某种程度上说，可以算得上是一种特殊的存在。 当苹果从树上落下，受到外力发生偏移，若想要回到原来的轨道，便需要再对它进行一次改变。 时间也是一样的，因外力发生改变时，还需要再使用一次，扭转时间的偏移。 “现在，你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男人朝着虚空打了一个响指，列奥尼德的怀表凭空出现，落在了江辰川的手里。 “坏消息是，你还有五秒的时间，当倒计时归零时，你就没有机会了。” 表盘上的分针十分缓慢移动着，从五的位置逐渐趋近于零。 男人转过头，虽然长得跟江辰川一模一样，但明显看上去更活泼一些，没那么沉重，也没那么严肃。 “但好消息是，这个世界的时间，会过得异常缓慢，你还可以思考很久很久……” 男人靠在长椅上，凝望远方，之前以为他只是单纯地看着黑暗，现在看来，黑暗里藏着的，就是污染的源头，或许，那就是“原罪”也说不定。 “死亡从来都不是终点……遗忘才是。” 男人虽然说得轻松，但他的脸上并没有笑意，这让江辰川摸不清他的真正目的。 “你是说……选择吗？” 沉默许久后，江辰川给予回应道，如果说这个男人是他与黑暗唯一的联系，那么拥有力量也是一个有效手段。 “你应该能感受到，自从使用遗物后，身体里一直都有股不稳定的力量在涌动，或许，你可以试着……触碰它……” 男人在指引着江辰川。 “去找到‘原罪’。” 他拍了拍江辰川的肩膀，像是一种鼓励般。 “什么？” “原罪”像是那个关键词，让冰冷的血液再度沸腾起来，这让江辰川有种禁止触碰的命运感，仿佛把拯救人类这样的责任重新放到了他的身上。 “我突然……又不想要你来选了。” 男人开口说道。 在江辰川疑惑的目光中，抬起手，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啪。” 下一秒，连同那个怀表，还有江辰川本人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窒息的冰冷涌了上来，将那一点点温暖覆盖，这是来自现实世界的痛感，数不清的黑暗向他伸来，试图侵染他的意识，将他拖入深渊之中，他一直都在这样的环境里战斗着。 忽然，有光在黑暗中亮起，黄绿交错，滚烫的光芒刺痛着他的身躯，并逐渐钻入他的身体之中。 随后，男人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超级英雄，冲啊！” 一瞬间，仿佛有电流穿过江辰川的大脑，一个不属于他记忆的画面……电闪雷鸣的夜晚，冰冷青石街道不断向前铺开，雨滴或者血液顺着发丝滑落，编号00174的铁牌挂在脖间，浑身是血地举着一个叫不出名字的重型武器，朝着前方开火…… “那……是……” 江辰川陷入短暂地昏迷。 …… 这是一次几乎碾压的战斗，污染再一次证明，怪物可以轻易杀死没有反抗力量的人类，往往只要几次攻击，就能置人于死地。 或许是怪物在变异前，就并不想杀人的缘故，在时间的静滞结束后，没有马上动手。 而是，犹豫了几秒，将江辰川抓了起来，张开血盆大嘴，想要送入自己的口中。 刚抬起头， 它对上了一双湛蓝色的眼睛。 像是抓起一团燃烧的火焰，有什么气息在爪尖流转，淡黄色的光芒亮起，缓缓覆盖在剑刃之上，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滴下的血液随之溅落。 银色的剑刃切断了怪物的手臂，它似乎有些不可思议，难以想象这个快要死去的人类是怎么突然恢复如初。 下一刻，有一股名为【秩序】的力量从江辰川的体内涌出，他从怪物手上挣脱而出后，稳稳地落到地上，抓着手中的杖剑，眼中燃烧着怒火，还有无法躲避的责任。 “原罪……” 江辰川缓缓开口。 怪物无法理解他的话，无法理解他眼中的情绪，只是机械般地想要杀戮。 “我会……再次消灭你！” 能感觉到力量在不断往上涌，江辰川毫不犹豫地朝怪物冲了过去，像是艺术般一样的挥砍。 与之前情况不同的是，每一次造成的伤害，怪物都无法恢复，只能在两种光芒的剑影闪烁下，变得僵硬起来…… 渐渐地，不能再动弹。 “结束了。” 最后一击，江辰川将手中的杖剑送入了怪物的心脏，那是它最脆弱的地方，摧毁心脏就可以摧毁一切。 美梦被打破了。 男人从幻境中清醒过来，他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个被破坏一空的世界，对上江辰川沉重的眼神，似乎明白了什么。 朦胧诱惑的声音不再响起，无数的蛾虫从他的皮肤之下钻了出来，朝着光源扑腾着飞去，力气在一点一点地流失，他明白，他就快要死了。 “尼卡……” 沙哑苍老的声音不知道从何处发出，那是他到最后都不愿意安心死去的执念。 “你相信我吗？” 江辰川来到他的面前，缓缓单膝跪下，他微微抬起眼眸，与之平视。 “……” 男人已无法回答。 “如果你相信我的话，我会帮你找到他，然后，带到你的面前。” 江辰川仔细地思考过，尼卡还没死的可能性，那天他们看到的尸体，更像是一个躯壳。 结合他们回程路上的遭遇，没有人能开走他们的马车，只有……尼卡。 如果尼卡没死的话，一切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啊……” 男人发出感叹。 也是他给予江辰川，给予这个世界最后的回应。 门外有奔跑的声音传来。 “伊维尔，你猜我找到了什么？白骑士留下的武器，居然真的被你说中了。” 伊森猛地推开门，兴高采烈地说道。 随即便看到了实验室里的一切，那是难以形容的惨烈，还有异变的怪物，在江辰川的话语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 “死了。” 江辰川站起身回应道。 他就站在那里，是一个人战斗的舞台，转头感受着，但那双带来灾厄的眼睛早就消失不见。 显然，兴致勃勃拿着武器回来的伊森可就没那么高兴了，他一脸扫兴地将手枪一收，来到男人的面前。 他闭着眼，变异的脸上似乎还能看出一丝安详。 “我们现在应该通知净殿骑士团来处理。” “但这个我要拿走。” 江辰川从男人的体内，取出了被他吞噬的沃耶河之心，随之掉落的，还有一个看上去像虫卵一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 伊森凑过来问道。 “遗物。” 波尔尼亚首都博物馆第三小队处理人员伊维尔·冯·海因里希，回收了黎明教会遗失的藏品。 而一个普通的男人死在了地下。 只是， 从始至终， 江辰川都不曾知晓他的姓名，若一定要说，大概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他所做的一切…… 父亲。 第五十七章 休憩之时 哒、哒、哒…… 马车在布拉德街121号的门牌前停下，江辰川撑着他那根熟悉的骷髅手杖钻了出来，蹄铁打在路面发出清脆的声响，车轮重新滚动，很快就驶出了这条街道。 回到熟悉的住处，总有种令人安心的感觉。 当他到家的时候，天才蒙蒙亮，天空甚至飘起了绵绵细雨，将放在阳台上的多肉盆栽收回屋内，上面还积着薄薄一层灰色的露水。 于他而言，真是一个糟糕的夜晚。 伊森说，净殿骑士团会处理关于黎明教会的一切后续，但是为了黎明的信仰，黎明教会是不会消失的，最后的处理结果，大概是中心教团派出新的主教来接管教会。 街道上慢慢热闹起来，早起的人们开始活动，而江辰川正准备要入睡。 听见楼下一阵吵闹，洛克伦跟房东老头打了一声招呼，便“噔噔噔”地走了上来，已经没多少力气爬起来跟他聊天了，只简单地跟洛克伦打了声招呼，就缩到被子里睡觉去了。 等他睡醒，还得去一趟波尔尼亚博物馆，把回收的遗物交上去。 洛克伦这段时间都会到这里来，做做饭，扫扫屋子，还顺便能接个委托。 他对江辰川的神出鬼没，早出晚归已经表示习惯，当江辰川在补眠时，还会特地把做事的声音放小来。 明明已经很累了，却睡得不是很安稳，时不时皱起眉头，似乎沉浸在痛苦之中。 拿起骷髅手杖，按下机关后，露出里面带血的剑刃，洛克伦默不作声地将那些血迹擦拭干净，再用柔软的棉纱沾取少量的防锈油涂抹剑身，做好一切后，再放置一旁等待着。 锅里的水烧开了，顺便将今天的食材下锅，刚把汤煮好，就听见传来微弱的敲门声。 是……委托人？ 把门拉开，发现门口并没有人，只有房东老头在楼下忙碌着。 洛克伦趴在栏杆边，疑惑地问道： “伯恩先生，刚刚是有人来吗？” “没有啊，没看到人。” 房东在楼下回应道。 洛克伦一头雾水，刚刚那几声声响他没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既然房东先生说没人，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他疑惑地回屋关门，还顺便去卧室看了一眼情况，看见江辰川还在呼呼大睡，便放下心来。 把手上的事处理完，将午饭热着，等江辰川睡醒再一起吃，他将杖剑收回鞘中，又变成了常见的骷髅手杖，轻轻地靠在江辰川的床边放下。 刚在沙发上坐下，便又听见了一阵敲门声。 想着是不是谁的恶作剧，洛克伦怒气冲冲地趁着外面的人第二下敲响门时，抓紧拉开了房门。 没想到， 是蕾娜登门拜访。 “你……你好。” 明显是洛克伦凶神恶煞的脸吓到了蕾娜，只见她瞪着无辜的大眼睛，祖母绿的眼瞳在光下闪闪发亮。 “那个……我找伊维尔先生。” 蕾娜今天穿着米白色的长裙，领口和衣襟都绣着蕾丝的花边，看起来整个人轻盈灵动，将贵族小姐的青春靓丽完全衬托了出来。 一时间，洛克伦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才好，努力显得友善的他反而更加面目狰狞，看着蕾娜越来越不对劲的神情，他用手拍了拍自己的黑脸，不好意思地应道： “伊维尔在休息，先进来吧。” 要是知道蕾娜今天来，是给江辰川送委托报酬的话，他一定会让自己的表现更加友好一些。 “我不是第一次来了，之前……都没见过你。” 蕾娜点点头，优雅地走了进来。 “我叫洛克伦，也是黑河侦探社的一员，经常会过来帮忙，你也知道的，伊维尔这家伙比较……就是，如果你有委托的话，也可以找我。” 洛克伦有些手足无措。 不过蕾娜倒不在意这些，她将在街角买的一些礼物交给洛克伦，还有房东让她带上来今天的《黑帽子晨报》。 洛克伦跟江辰川那阅读癖不太一样，他从小就不喜欢文字，觉得那玩意又长又麻烦，看起来要费老大的劲，只是粗略地瞟了一眼就丢到一边。 蕾娜停在书架前，抬头看着什么，随后，她抽出了上次江辰川路过书店时，临时起意买的《创世纪》。 “咦……奇怪。” 蕾娜盯着神话般的烫金封面喃喃自语道。 “怎么了？” 洛克伦在一旁忙碌着，注意到这里的情况，随口问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伊维尔先生应该是信仰黎明教会的吧，你看，这里的各类书籍还有教诲，都是跟艾罗娜有关。” 蕾娜小心翼翼地打开《创世纪》，书有被翻看过的痕迹，并且在一些关键的地方，还写了注释，只是这注释用的文字很奇怪，歪歪扭扭的，像极了一个一个立体的方块，完全不能看懂。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蕾娜将书放到一边，随意抽出了基本关于黎明女神艾罗娜的传说故事，跟《创世纪》相比，同样有翻看的痕迹，只是上面并没有相应的注释，空白但也保存完好，看得出来，伊维尔是一个爱书之人。 “对啊，你也信仰艾罗娜吗？”洛克伦回应道。 “不。” 蕾娜轻轻合上书本，细心地将它们归于原位。 转过身，露出开朗的笑容。 “对了洛克伦先生，这是上次伊维尔先生陪我去山羊镇的报酬，我放在这里可以吗？” “当然可以。” 听到回应，蕾娜将钱袋放在书桌上，江辰川的书桌可以算得上一团糟，各种资料与书籍随意摆放，最为显眼的，还是一个灰色的铁盒。 “洛克伦先生，这是什么？” 还未触碰，便隐隐觉得里面有什么东西存在着，蕾娜有些好奇，指着铁盒问道。 “不知道。” 洛克伦看了一眼，这盒子从他来时就放在那儿了，估计是江辰川自己处理的。 仿佛有某种指引一般，蕾娜觉得自己脖间一阵滚烫，有什么正在发热。 赶紧掏出项链，果然，是戒指上的火焰在闪烁着微弱的光芒，看上去像真的燃烧一样。 下一秒， 盒子里冒出了滚滚黑烟。 第五十八章 光彩与阴影 所以，当江辰川闻到焦味醒来时，看到的是一个还在冒烟的铁盒。 蕾娜不好意思地站在一边，帮洛克伦把火灭了下来。 当他还在庆幸里面装的都是遗物，打开一看，发现只剩下沃耶河之心，和一堆烧焦的残渣。 欲哭无泪。 “我……是不是闯祸了？” 蕾娜小声地凑过来说道。 “那倒不是，按理来说，你都没有碰到，不应该被烧起来才对……” 说着江辰川看向那枚戒指，自从去一趟意识的世界回来，他总感觉自己跟这个世界的联系加深了，无论是对觉醒力量的掌控，或者是对遗物的感知，都有所加强。 这次，几乎能百分百确定，蕾娜手中拿的这枚戒指，也是一件遗物。 “你不是要交给博物馆的，那现在怎么办？” 洛克伦将汤端了上来，随口问了一句。 “不知道。” 江辰川摇摇头。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着，但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上次那个修复了怀表的神秘修表匠，他似乎对遗物也有所了解，说不定，能从那里知道些什么。 看着一脸内疚的蕾娜和若有所思的江辰川，洛克伦指了指桌上准备好的午餐说： “要不，先吃个饭吧？” 没有什么是吃饭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吃两顿。 一坐上桌，江辰川就看见那份《黑帽子晨报》，从上次蕾娜跟他说了关于黑帽子旅社的事，他就对这份每日必读的晨报有了不太一样的看法。 这份晨报与其他的报纸都有所不同，上面有很大一部分的版面印刷着市场的一些交易信息，包括一些不太常见的炼金原料或魔药，都能在其中找到。 原先他还在奇怪，怎么这里的晨报都不刊登新闻，后来才知道，订阅《黑帽子晨报》的人都别有用心，正常人家订阅的都是像《女王早报》或《波尔尼亚日报》之类的报刊。 像今天，《黑帽子晨报》上就撰写了关于山羊镇炼金原料断供的事，只是特地回避了这份情报的来源。 翻看完毕，确定没什么特殊的信息，就放下报纸开始吃饭。 别说，好长一段时间没吃上洛克伦做的饭菜，还特别怀念他料理的味道，想着有机会给他写上几份菜谱，估计能让他开心好久。 用勺子搅拌着浓汤，蕾娜倒是有些心不在焉的，她好几次抬起头看向江辰川，一副欲言又止的感觉。 “是不是有什么事？” 蕾娜这状态，倒是被江辰川敏锐地捕捉到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蕾娜有些不好意思，她整了整耳边的金色碎发，小声地说道，“……就是，我最近总感觉，有人在跟着我。” “跟踪！？” 洛克伦听到这个可就不困了，他一拍桌子，大声说道。 “有没有看到什么人，或者是，什么线索之类的？” 江辰川沉着地问道。 蕾娜摇摇头： “没有，就是一种感觉，还有就是昨晚……晚上准备回旅社时，为了方便我绕了一条小路，走到一半时，我发现背后有一道拉长的影子在逐渐朝我延伸过来，可当我回过头，又什么都没看见，连同那个影子，都一起消失了。” 听完她这么一说，江辰川倒是有了些想法，他拍了拍洛克伦的肩膀，笑着说： “调查委托，蕾娜小姐，这里不正好有一个现成待业在家的侦探吗？” “洛克伦先生？” 蕾娜看向洛克伦。 说起来，这倒不失为一个一举两得的好选择。 “那你呢？伊维尔。” “我？我还有事要办，等会就出门，正好顺路，可以送你回旅社。” 江辰川一想到自己的假期就这么没了，多少有些心痛。 虽然接下委托的不是江辰川，但多少还是有些在意，认真地交代了洛克伦几句，洛克伦也决定从接下委托到调查结束的这段时间里，搬来布拉德街住。 毕竟，委托人的生命安全摆在首位。 在去找修表匠之前，江辰川将蕾娜送回旅社，不少进出的工作人员都跟蕾娜打着招呼，看得出来，她在旅社的人缘不错。 一路走来，多少能听见市民对黎明教会一事有所关注，但只要多传几个版本，就变成了可笑滑稽的谣言，中心教团也迟迟没有站出来发表声明，也只能这样等待着官方的处理结果。 乘上熟悉的蒸汽电车，风声在耳畔呼啸而过，其实，从昨天到现在他就没睡几个小时，一坐下来，隐约有些犯困，也没多少心思看报。 大约是过了两站，电车停下，从站台上来一个五颜六色的人，像这种鲜艳的色彩，在整个以灰色调为主的波尔尼亚里，显得异常亮眼。 因此，江辰川不由地多看了两眼，那是一个画着小丑妆容的男性，穿着五彩缤纷的衣服，脸上涂满了红黄色的油彩，嘴角两边往上高高地扬起，鼻子上戴着红色的小球，看上去像是很是滑稽。 他在江辰川的对面坐下，细微的哐当一声将自己的皮质手提箱放到脚边，引起了江辰川的注意。 “咚！” “咚咚！” 箱子里传来敲击的声音，不明显，混在蒸汽电车的轰鸣声中，几乎没有人能观察到手提箱的异常。 抬起头看向那人，小丑只是低着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并没有注意到江辰川探究的目光。 “咚咚！” 箱子里像是装着一个活物一样，在发出奇怪的声响。 江辰川考虑要用什么样的方式上前查看，可车上那么多人，很容易引起骚乱，波尔尼亚的治安厅给他留下的印象可不太友好，表示并不想被请去喝茶。 而且，正好的是…… 车到站了。 一下子涌上来一大波人，江辰川也是费了一番力气才能下车。 站在站台上，看着那个五颜六色的小丑在人群中那么显眼，却看不出几分高兴的神情，伴随着电车的鸣笛，载着一车乘客往远处驶去，钻入淡淡的雾气中。 依旧是那熟悉的街角小道，江辰川很轻松地就找到了那家修表的小店，可令他意外的是…… 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 “伊森？怎么哪都有你。” 第五十九章 仿制物 不得不说，江辰川与伊森似乎有种特别的缘分，不管在城市里怎么转悠，都能遇到这家伙。 伊森也觉得这事巧得有些离谱，好不容易在学院睡了个觉，就被人连喊带拖地叫了起来。 “拜托，我昨天一晚没睡耶！” 他痛苦地咆哮道。 “海曼教授找你。” 一句话，让伊森瞬间清醒过来。 海曼教授，那可不是一般人。 那是英兰北尔国宝级别的研究学者、发明家，亚特拉斯炼金院天花板一般的机械炼金师—— 海曼·温特斯。 像什么确定遗物序列的仪器，海曼计数警报器等伟大发明，都是海曼教授的研究成果。 “知道海曼教授找我有什么事吗？”伊森爬起来穿上外套，到镜子前整整发型。 “好像是博物馆那边的监测仪器出了点问题，听说埃尔温教授也会在，你的任务呢，就是开车把海曼教授接来。” 舍友将蒸汽汽车的钥匙交到了伊森的手中。 自从海曼教授退休后，他就很少在实验室见到这位传奇人物了，只听说他在外面开了一家自己的小店，偶尔回学院看看这些曾经的学生们，已经长成了大人的模样，甚至有些还留下来当起了老师，教育着下一代炼金师们。 伊森一边哼着歌，一边开着汽车驰骋在街道上，超越一辆辆马车，就快接近海曼教授家时，他注意到街边站着一个五颜六色的人，画着小丑的妆容，正站在电车的站台上等待着。 因为那颜色太过亮眼，伊森忍不住放慢速度多瞟了几眼，应该是某个剧院或马戏团的演员，比起他那夸张的妆容，更令人在意的，是他手上提的箱子。 那是一个仿制的机械收容箱，貌似只有在地下黑市才有售卖，在压制遗物力量方面，自然比不上炼金院为博物馆发明的遗物回收箱，但为了方便日常使用，加了许多花里胡俏的额外功能，所以很多机械师或炼金师会买来自用。 可以说，这样的手提箱在市面上还是挺常见的，但出现在一个小丑身上，就多少有些违和感。 伊森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想，略过小丑就往远处开去。 车子停在街边，按照学院给他得地址，海曼教授的店铺就在这里，可他绕了一圈，都没找到，最后，还是在一条不起眼的偏僻街巷中，才找到了传说中的修表店。 “海曼教授！” 听见呼唤的海曼·温特斯从机械台前抬起头来，看到伊森兴奋走了进来。 “找到你真不容易！” “伊森·曼施坦因。” 看清面容后，他认出了这位也算是相当厉害的后辈，在同期的机械炼金师中可以算得上是最优秀的一位，听说研究的方向除了一些炼金和监测仪器发明外，还跟埃尔温组成联合实验室，专研人体与机械之间的关系。 “您还记得我。” 伊森挠挠头，就算是脸皮厚如他，在海曼的面前还是会不好意思。 “当然记得……” 海曼还没回完，就看见另一道人影逐渐靠近，眼睛一亮，唯一的顾客上门了。 都还来不及打招呼，就听见江辰川无奈地说道： “伊森？怎么哪都有你。” “伊维尔！你怎么来了？” 伊森一回头见到江辰川也很意外，没想到，他竟然会与海曼教授相识。 就在双方的互相惊讶中，海曼注意到了江辰川手中的盒子。 “请问……这是？” 顺着视线看向手中，江辰川想起自己来找修表匠的目的，将盒子放在台子上，打开时，还有一股烧焦的怪味。 虫卵已被烧焦，只剩下一个不太完整的外壳，用镊子夹开壳子，能隐约看见一个黑色的虫子尸体，微微感受，内部没有力量在流动。 “这不是昨晚那个……” 伊森一眼就认出这堆黑漆漆的东西是昨天江辰川回收的那件遗物，没想到半天不见，就变成这个样子。 “咦……” 海曼发出疑惑的声音，在仔细观察后，将整个虫卵连盒一起端走，放在他平时的工作工作台上，伊森和江辰川默契地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有说话打扰他。 看来，这个虫卵真的有些问题，否则，不会引起海曼教授的关注。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店内几乎没什么空间，无聊的两人只能站在门口。 伊森摸出根烟点了起来，靠在门边，缭绕的烟雾中，能看到他无奈的眼眸。 “要知道我可是很忙的！” “等着吧，伊森。” 回头看了一眼正专心分析的海曼教授，伊森也只能等着。 “关于黎明教会的处理结果，净殿骑士团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 “好像还没有。”伊森吐出一圈烟雾缓缓说道，“不过，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那个男人的尸体，应该是交给亚特拉斯炼金院处理。” “你们学院？” “对，像这种污染异变的事，多半是交给生化系那帮变态，不过也有些交叉学科，比如机械心啊，成分分析之类的课题，会分别在不同学院成立专门的小组，合作研究。” 伊森没什么保留，江辰川是博物馆的员工，某种意义上说，他们也属于合作关系。 “如果没什么研究价值，就会拖去血狩公墓埋葬，没想到吧，生前不管你信仰什么，死后都会葬在终亡者教会的手下。” “这就是终亡者教会能成为四大正神教会的原因吧。” 江辰川感叹道。 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也没过去多长时间，就听见海曼教授咳嗽了一声，清了一下嗓子说： “进来吧。” 听见声音，伊森赶紧把烟掐灭，和江辰川一起走了进去。 简单地给虫卵做了个鉴定，海曼教授将铁盒端出，得出了结论： “这是一件人造的【犯罪】遗物，上面还有【净土】力量的残留，大概两件遗物之间相互排斥，才产生的燃烧反应，没什么太大问题。” “果然……” 江辰川小声念道，海曼教授给出的结果印证了他的猜想。 “不过……” 海曼教授停顿了一会儿，露出令人捉摸不透的表情，又继续说道： “能人为制造这个仿造品并不容易，而且要进行大量的实验和研究，就像搭积木一样，一定要有基石才行。” “所以，您的意思是……” 伊森隐约明白他的意思，只是试探着引诱他说出接下来这句话。 “既然能造出仿制物，那就一定有那个真品。” 海曼教授肯定地回答道。 第六十章 电车纵火篇(一) 也就是说，现在有一件【犯罪】序列的遗物遗失在外，身为博物馆的处理人员，江辰川是有义务进行跟踪与回收的。 “好了，既然你的事解决了，那就轮到我了吧。”伊森转过头，跟这位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修表匠说道，“教授，学院说博物馆的监测仪器出了些问题，需要您去看看。” “外出要按工时算钱。” 海曼可不跟伊森客气，他慢悠悠地收拾自己的工具箱，然后开始讨价还价。 “教授，你知道的，炼金院最近的资金……” “这可没得商量。” “好吧，教授，接您的车在那边。” 伊森认命地回道。 看着平日里骄傲放纵的伊森如此吃瘪，江辰川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当然，这也从侧面印证了他之前的猜想，这个修表匠的身份没那么简单。 炼金院教授？ 江辰川没有多说什么。 伊森带着海曼离开，坐上汽车，海曼动作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江辰川： “伊森，到时候你帮他一下，我记得当初我好像发明了一种……根据遗物残留力量追溯源头的装置，应该有用。” “那套装置已经借给博物馆了，不过……”伊森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我上次课题做了一个便携式的，说不定可以试试。” 汽车启动，逐渐远去。 出事的监测站点离这儿有点距离，车子开出了好远，路上也能聊上两句，伊森趁此机会找海曼探讨了好几个他想不通的点，海曼教授也一一给出答案。 “对了，还有一件事，教授，关于刚刚那个找你的顾客，伊维尔……” 伊森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跟海曼教授说道。 “怎么了？” 海曼教授直起身体，认真地听着。 “还记得前段时间，治安厅让我们回收的异乡人尸体吗？那具尸体的状态很奇怪，到现在还没有腐烂，而且，听埃尔温教授说，最近那尸体还具有缓慢地自我修复的功能，我就使用了探魂的炼金术，炼金罗盘指引的……就是刚刚那人。” “灵魂？” 海曼教授浑浊的眼瞳亮了一下，从古至今，还没有人能证明灵魂的存在，就算是有，也没有出现过离体重生的情况。 当然，伊森迟迟没有动手写论文的原因，还有一部分是怕公开灵魂后，又是对神明与信仰文化的一次冲击。 “我有些不太一样的猜想，教授，既然我证明了灵魂离体，还能活下去的事实，那么世界树的……” 浓密的黑烟在前方冒起，打断了伊森接下来要说的话，急忙踩下刹车，街上的行人纷纷驻足停留，遥望着黑烟冒起的方向。 “怎么回事？” 伊森从车窗探出脑袋查看，前方的道路基本上被堵死了，能看见还有骑警从远处赶来，哨声传遍街头巷尾，连空气中弥散着那股烧焦的烟味。 “教授，你等我一下。” 伊森推开车门，往冒烟的地方走去，挤过围观看热闹的人群，看到了治安厅的人已经拉起了警戒线，所有人只能呆在线外。 就算踮起脚向里看，也只能隐约看到个黑漆漆的电车轮廓，还在冒着火焰。 “不好意思，这里什么情况？” 伊森逮着个人就直接问道。 “不知道，我就在那儿买东西，不太清楚什么情况，就听见很吵很吵的声音，然后‘嘣’地一声，什么东西就爆炸了。” “明明我是看到是电车先烧了起来，然后就听见上面的人在叫，我跟你说，明明都不会死的，太奇怪了，司机居然没把门打开，之后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下子就炸了。” “差不多吧，我看到的也是这样的情况，不过时间间隔太短了，又没到站，就算开门，他们跑不了多远一样会被炸到。” “哎呀，真是，太可怕了，我刚看到医生把他们从电车里抬出去，人全都焦了……” 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路人们开始讨论了起来，伊森在旁边听了个大概，就找了个缝隙挤了出来。 坐上了汽车。 “好像是发生爆炸了，这边一时半会儿是过不去了，得换个路走。” 伊森准备启动车子离开，却被海曼教授抬手阻止了： “我们等一会儿，我觉得不太对劲。” “教授，你是怀疑……遗物？” 伊森明白他的意思，可遗物又不是商品，随时随地就能诞生出现。 看着不断冒出的滚滚黑烟，大火还有愈演愈烈的事态，海曼教授从车窗伸出手，接住了飘荡的灰烬，轻轻一捏，只剩一抹浅灰和一道几乎不可见的微弱紫光。 “大概率是了，你去探下博物馆最近的监测站点在哪儿，去通知一下他们，等治安厅那帮家伙估计要到明天博物馆才能介入。” 海曼教授交代着。 伊森立刻准备行动。 “对了，叫他们把医疗部的人也带上，尽量别让首都医院那些普通人接触尸体。” 伊森点点头，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大火所吸引，钻进了一条无人的小道，用破碎的石块在地上画出一个不太复杂的圆形图案，若是有炼金师在场，便能看出这是一个常见的炼金法阵。 从口袋掏出罗盘，放在图案上面，过了一会儿，有蓝绿色的光芒交错泛起，罗盘上的指针开始疯狂旋转。 最后，在某个方向停下。 这就是人造遗物的好处，不管有没有觉醒，或者是序列不对，都可以使用。 只是功能在各种意义上相比真品，都差上许多。 “有了。” 伊森抓起罗盘，用脚蹭花了地上的图案，赶紧朝着罗盘指引的方向跑去。 …… 江辰川提着他的小铁盒准备回家了。 想了想， 为了防止意外，还是先把沃耶河之心交给博物馆再说。 来到站台等待着，等了好久，也不见有电车到来，正奇怪时，一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向他走来。 “不好意思先生，前方发生了一些意外事故，我们也刚接到通知，今天的电车停止运行。” “事故？” 江辰川抬眼看向远方，似乎有无数的灰烬在天空飘舞。 第六十一章 陌生侵入 由于电车停运，江辰川只能步行回家，回到布拉德街121号时，天色都已经暗了许多，抬头从阳台往里看去，从屋内一片黑暗，洛克伦还没有回来。 街道的人不多，前几天下雨导致路面堆积着污水与一些生活垃圾无人清理，连空气都是湿漉漉的，穿着灰色或深色衣服的人们从他川的身边路过。 “叮铃——” 有人拉开了街边商店的门，门上的风铃传出清脆的碰撞声，从自家阳台下走过，楼上昏暗的屋子里，有一道不起眼的黑影闪过。 等江辰川有上楼时，隔壁已有人回到屋内，温暖的黄色灯光透过门缝泄出，想起自己似乎很久没有见到这位神出鬼没的室友，在波尔尼亚工作的夏境人不多，所以每个夏境人都很容易受到关注。 就是托重生的福，江辰川用着伊维尔的身份，才能在波尔尼亚生活得这么如鱼得水，周围的人对他也大多友好。 推开门，打开墙上的灯，照亮了原本黑暗的房间，只是简单地扫过一圈，江辰川便意识到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他轻轻地把门关上，将靠墙放好的骷髅手杖重新抓到手里，将桌上的餐布挪正了方向，再将书架上的本子放到了正确的位置，一直摆在他办公桌背后的仪器被移动过，因为太久没动，早就积累一层薄薄的灰，明显跟痕迹对不上了。 虽然整个房间被努力还原过，但基本上能看得出来，有一个人陌生人进来翻过。 “偷窃？还是……想找些什么呢？” 江辰川喃喃自语道。 他打开抽屉，里面有特殊力量的本子并没有被拿走，而遗物怀表也一直被他带在身上，除了一些书，这个房子里也没什么值得偷的。 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圈，发现家里并没有少掉什么，窗外的天色慢慢暗淡下来，江辰川这才坐回到他的椅子上，这个位置的光线正好分成两部分，脖子以上都没入黑暗之中，只能看见他的白色衬衫和皱起的领口。 休息了一会儿，打开面前的台灯，翻出笔记本开始记录： 【家里是否有陌生人来过？】 等待一会儿，字迹会慢慢消失，随后，显现出笔记本给予的答案： 【是】 江辰川猜得没错，果然，有人趁着他们都出门的时候，偷偷溜了进来。 想明白了这点，便按照平日里的习惯记录着： 【任务：找回遗失的遗物。】 【任务：找到尼卡。】 将两段话连成线，中间加上一句：【被烧毁的虫卵（人造遗物）】 下面还写着： 【重要：查出关于“原罪”的线索。】——【调查：德卡沃一家污染事件】 【调查：找出入室侵入者并搞清他的目的。】 羽毛笔悬在纸上，静止了好一会儿，才补充了一行： 【洛克伦：蕾娜的跟踪委托。】 写完后放下羽毛笔，这次要处理的信息量有些大，本子估计没那么快给出答案。 一想到这里，江辰川便收拾收拾衣服，去浴室洗了个热水澡，没想到才洗到一半就停水了，看着热气腾腾的镜面，江辰川也感到很无奈，不过停水停电也是常有的事，不足为奇。 按照那帮贵族的话讲，在英兰北尔，只有世界树能源不会断供，其余一切都是垃圾，什么蒸汽，什么电气，什么煤油都是泡沫，随时可能消失。 掌握能源就是掌握命脉。 这就是能源派的主张。 打开浴室门，屋内一片漆黑，洛克伦还没有回来，只能摸黑找到开关，按个一两下，屋子又重新亮了起来。 等把自己收拾好，江辰川回到桌边，拿起笔记本看了一眼。 可令他惊讶，跟以往不同的是，这次本子上的那些字迹并没有消失，他也没有收到预想中的答案。 笔记本上多出了一道线条，将洛克伦的委托和上面两行任务连在了一起，而在关于“原罪”那条任务的上面，多出了一个倒三角，里面还画着一只眼睛的图案。 隐隐有种诱导的感觉，江辰川伸手触碰那只眼睛。 眼前忽然黑了下来，这时他才看到，黑暗中，那双眼睛正缓缓张开，在很远地方，有光芒亮起，那是每个波尔尼亚人都最熟悉的——世界树，而在更深的地方，似乎还有什么存在着…… 世界树泛着光，想要再往前探查时，他感觉自己的身体突然产生了异样的疼痛，内脏像是一下子给绞在一起，急忙松开手，他瞬间感觉自己回到了现实，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流下，抬手一摸，是自己的鼻子都流出了鲜血。 他能感觉到，刚刚自己似乎触碰到了什么更深更高纬的东西，心脏都快停止跳动，甚至，都很难用语言来形容那种感受。 就像是他以前那个世界都不存在的意识形态，仿佛可以无视一切规则，具有让人难以想象的力量。 “那是……什么？” 江辰川有些难以置信，当他再看向笔记本时，上面已经什么字迹都没有了，空白一片，并且，暂时不能使用了。 自从知道了这个世界还有人造遗物的存在，江辰川都开始怀疑，伊维尔是不是也在使用人造遗物探案，现在看来，这本笔记本一定是件真品。 不过根据刚刚的提醒，他现在最该优先处理的，应该是蕾娜的委托，跟她跟遗物还有寻找尼卡，这三者之间都有关系的话，那所有问题的指向，便是…… 跟踪？ 如果跟踪蕾娜的…… 就是尼卡呢？ 江辰川突然想到，洛克伦现跟在蕾娜身边保护他，可如果他的敌人是尼卡，而尼卡的身上又有【犯罪】遗物，这两人如果起了冲突的话…… “糟糕！” 江辰川心里一惊，他赶紧将笔记本原位放好，在随意衣橱找了一件衬衫穿着，抓起挂在衣架上的风衣和手杖，急急忙忙地出门了。 “伊维尔先生……” 楼梯下到一半，听见背后传来一道冷冷的没有感情起伏的女声。 回过头，看见是他那许久不见的室友，正站在楼梯道上，向下俯视着他。 第六十二章 目睹 蕾娜现居住在黑帽子旅社里，也是波尔尼亚为数不多的秘密地下交易场所之一，说是地下黑市也不为过，该组织认为世界毁灭都与之无关，旅社成员只想保证自己的利益。 在多数觉醒者与炼金术师之间，甚至都流传着这么一句谚语： 在这连死亡都不是终结的世界里，不要轻易招惹任何一个人，尤其是……女人。 江辰川离开后，蕾娜回住处整理了一下东西，这可比不上布里特奇庄园，也没有女佣帮她收拾，就只能自己动手。 还好，蕾娜身上最大的优点，就是没有多少贵族大小姐的脾气，再加上有钱这个特性，大家都很喜欢她。 将衣物饰品收拾好后，她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最后，还是选择了一身轻便的衣服换上。 桌上的一叠一叠的书籍上写满了优雅的字迹，蕾娜随意翻着看了一些，停在“创世”这个词上。 按理来说，《创世纪》在波尔尼亚代表着“初始神明”的存在，与四大被中心教团认可的正神有很大的区别，可以这么说，黎明教徒在所有信徒中，对世界树和初始神的排斥最为强烈。 一般只有学者或者是正统学院的炼金师，才对《创世纪》的神话感兴趣，并以此作为基石不断往前探索着。 或许…… 伊维尔是深藏不露的学者派？ “也许，是我想多了吧。”蕾娜歪着头，自言自语道。 想到洛克伦还在外面等着她，那些旅社成员可不是什么善茬，一个个比商会商人都精明，生怕被洛克伦被套出什么消息，或是说错什么话，蕾娜赶紧随意收拾了一下，就开门走了出去。 说起来，待会她还得去一趟勇敢者之心，那是一个群热爱探险的冒险家和海员组成的结社，最近跟黑帽子旅社来往密切。 祖母绿色的眼瞳四处寻找着，看了半天也没见到洛克伦的身影，最后，在招待室的一角找到了他。 此时，洛克伦正被女人团团围住，蕾娜一慌，赶紧走了过去，却发现是洛克伦在中间讲着什么，旁边时不时还能看见有人鼓掌。 “哈？” 蕾娜有点懵。 近了一听，洛克伦正跟她们讲自己新研究的食谱，好像叫什么……“酸辣土豆丝”之类的，受到了旅社成员们强烈的欢迎与喜爱。 又是一阵掌声。 蕾娜突然觉得自己的担心好像有些多余。 默默绕了一圈，取回报纸和羊奶，顺便翻看最近旅社发布的情报任务，果然大多都与交易信息有关，还有一封管家偷摸寄来的家书，上面就简单地写了一些家族的情况和父亲的思念。 “父亲大人根本就不会这么说。” 蕾娜小声嘟囔着，她趴在前台台后简短地回了一封信，描述了一下自己的近况，再通过特殊渠道送了出去。 刚处理完这些事，洛克伦注意到了她，迅速地结束对话，赶了过来。 “蕾娜小姐。” “洛克伦先生，待会我需要出去一趟，你要跟着我吗？” “当然，大部分情况跟踪委托的委托人出门都需要保护。” 蕾娜点点头，默许了洛克伦的贴身保护，并马上就出发，这次的目的地比较远，按理来说，应该选择乘坐蒸汽电车，但大小姐并不缺钱，就包了一辆马车前往。 勇敢者之心，是波尔尼亚这座城市必不可少的结社之一，也是博物馆三大初始势力成员之一。 大部分普通会员都是在各个港口讨生活的普通人，没有特别严格的入会仪式，但根据蕾娜手中的线索，勇敢者之心的核心成员都是觉醒者。 别小看这个看起来普通平凡的结社，因其人员众多且消息灵通，暗地里也做着许多不可告人的交易。 而他们活动的地方，就是梅塞尔区十字大街上的大猪头酒吧，那里街区的繁华程度丝毫不逊色于市中心的国王大街。 时间不早，十字大街上的人很多，吵闹声充斥在耳边，穿着各式各样的衣着的人行走在大街上，很多找不到工作的异乡人，都会试着来这里碰碰运气。 大猪头酒吧的门紧闭着，但隐约还是能听见里面有人活动的声音，估计是会员在进行集会，蕾娜敲门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才有人出来，露出一道门缝。 “我代表黑帽子旅社来谈生意的。” “在附近等一会儿吧，我们老板出门了还没回来，大概晚上六点左右。” 那人露着个脑袋说着。 蕾娜爽快地应道。 洛克伦在不远处注视着酒吧的情况，在马车上等蕾娜回来，直到蕾娜重新钻进车里。 “怎么样？” “还要等一会儿，洛克伦先生，请在附近随便逛逛吧。” 华贵的双轮马车在热闹的街道上缓慢行驶着，这还是蕾娜第一次踏进梅塞尔区。 这一带跟塞特维那区一样，在公爵父亲大人的眼睛里，就是肮脏落后的贫民区，若不是这次离家出走，她根本不可能靠近这里。 所以一路上，蕾娜虽然要保持面上的镇定与优雅，但灵动的双眸透过车窗四处打量着。 更加破旧矮小的建筑，和行人并没有那么得体体面的穿着，因靠近海边，连空气中都带着咸咸的海腥味，等一出梅塞尔区，这些不一样的风景才会有变化。 马车跑着跑着，离开人群，速度突然快了起来。 “怎么了？” “真的有人在跟着你，蕾娜小姐。” “有人？” 蕾娜趴在窗边往后看，除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什么都没看见。 “是的，但他藏得很好，我找不到他。” 洛克伦专心地看着前方的道路，还一边注意附近的情况。 马车一路驶出了好远，直到后面一个人都没有，才步入一条相对人少的街道。 “甩掉了？” 蕾娜趴在车窗边观察着。 “小心些总没错……” 洛克伦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确认安全后才回答道。 电车的呼啸声盖住了洛克伦接下来的话，蕾娜趴在窗边，恰好看见蒸汽电车缓缓驶来，因为准备入站，所以速度慢了下来。 她看见一道五彩斑斓的身影冲向驾驶室，从一个手提箱中，钻出一个小丑般的木偶抱住了电车的驾驶员，那人便趁此机会在车上按了什么，紧接着，便是火红的光影钻了出来，小丑的脸上露出了骇人的笑容，乘客拍打着车窗，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嘀嗒—— 嘀—— ———— 砰！—— 电车在远处炸了开来，祖母绿的眼瞳里，倒映着燃烧的火光。 第六十三章 电车纵火篇(二) 波尔尼亚的夜晚是越来越冷了，太阳落于地平线，空气中就开始泛起淡淡的白雾，玻璃或者管道上，都覆上了一层晶莹剔透的露水，因为温差的关系，感觉整个城市都是湿漉漉的。 世界树上的灯光也越发苍白，宛如垂死病人的皮肤，纵横交错的管道像血管一样，烧焦的气息蔓延在电车的周围，这里依旧有不少人在忙碌着。 但仔细看去，会发现大多都穿着博物馆的工作制服，他们来来回回，能听见各种仪器的滴滴声，寒风吹过，吹起几张破旧的老报纸在飞舞，冰冷的路灯灯光打在这条弧寂的道路上。 伊森靠在一处墙边抽烟，缭绕的烟雾时不时遮住他的面容，眉头紧锁，沉默不语，这与平日里的他有着很大的不同。 在波尔尼亚，死个人是很正常的事情，也许每一次天黑，都会有生命逝去，可这次，是完全不同的情况。 “护卫队已经封锁了街区，治安厅等待着配合，可以说，这次的事件是英兰北尔成立以来，最大的公共安全事件，女王估计明天就会知晓，可能还需要你们来帮助博物馆方面解决问题，找到作恶遗物的下落。” 这次，就连处理者莫桑也来到了现场，看来，爆炸事件的影响真的很大。 “遗物序列检测出来了吗？” 伊森将烟丢在地上，随意地踩灭了。 “好像序列七……但听调查人员那边的报告是说，仪器的数值一直在变动，稳定不下来，怀疑这次的遗物有隐匿或变换的功能。” 莫桑站在伊森的身边，看着不远处的电车残骸，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伸出手，伊森自然地给他递了一根烟。 说实话，遗物的回收工作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但自从蒸汽与炼金技术蓬勃发展，这么多年来，处理人员几乎没遇到什么危险的事件。 他们的谨慎给他们带来了生的机会，而遗物所带来的恶劣影响，也是可以被抹平的。 仅有这次，莫桑预感着不一样的危险。 “部长，关于爆炸的原因调查清楚了。” 一道身影向他们走近，皮肤白皙，穿着d级人员的工作制服，手上还拿着什么圆盘，漂浮的光影在不断变化着。 “具体原因是？” “意外。” 那名人员一脸严肃地说道。 “什么？不是遗物吗？” 莫桑感到有些惊讶。 “不是，非要说的话，应该是意外起火使得老化的电路短路，再加上温度过高导致的燃烧爆炸，所以，我们虽然检查到我遗物力量的残留，但实际上，并不是遗物才导致爆炸事件的发生。” 这样的解释让人难以接受，工作多年的直觉告诉莫桑，这一定与遗物有关。 “医疗部呢？那边尸体方面有没有爆炸的线索……” “他们才刚把所有乘客尸体从首都医院转出来，估计尸检报告没那么快出来，还得等等。” “只能试试遗物追踪了，听说上次827的回收第三小队表现得不错，自从上次受伤分散休假，他们也好久没有集结了，这次就安排他们去吧。” 莫桑望向远方，这座城市被灰雾笼罩，有时会压抑得让人喘不上气来。 “是，部长。” 所有的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后勤部的人也都赶到了现场，他们需要在一晚上的时间，把整节烧毁的电车原封不动地运回博物馆内，清理痕迹，还原街道。 莫桑拍拍伊森的肩膀，招呼着自己处理部的工作人员准备撤离现场。 “莫桑部长。” 伊森突然出声。 “怎么了？难道你们炼金院这次打算参与一下？不过，这次也多亏了你和海曼教授，不然报告一出，治安厅肯定就把这次事件当成普通事件处理了，根本不会跟异常扯上关系。” “没事，不过……我确实想参与一下，莫桑部长，给个机会。” “当然可以。” 莫桑爽快地答应了。 正准备离开时，莫桑没走两步便回过头，朝着伊森说道： “黎明教会的事我听说了，别难过，会变好的，愿艾罗娜的信仰永远保佑你。” “赞美艾罗娜！” 伊森接得倒是快，做出祈祷的手势和悲痛的表情。 等人都离开得差不多了，伊森也准备开车回学院。 治安厅的人守在外面，看见博物馆的人出来，纷纷让路，或只是有不少巡警还好奇地往里张望。 但他们接到的消息，就是封锁一切，不允许干扰博物馆人员的工作，并要积极配合。 “真是的！我们凭什么要听这帮看馆的。”一名年轻气盛的新警实在忍不住抱怨道。 被老警察一把抓了过去，捂住了嘴巴： “小声点，那已经不是我们可以处理的事件了。” “我们是警察，整个波尔尼亚都是我们的管辖范围，还有什么我们处理不了的事？” 新警愤愤不满。 莫桑听见了这里的纷争，转过头，好奇地看了一眼。 “闭嘴！” 老警察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一下新警的帽子，他这才安静下来，但还是一脸不情愿。 年轻人有不满都是正常的，莫桑看着新警骄傲的脸庞，似乎回想起了曾经的自己，甚至在大道上飙车，就是为了追上一位看起来行为诡异的嫌疑犯。 结果，那人却告诉自己，他是博物馆的处理人员。 还记得那时候，治安厅多少都知道，只要报告为异常的案件，都由博物馆接手，多么复杂多么离谱诡异的案子，他们最后都能侦破。 其实就是世界的正反两面，站在这一头容易看清真相，便也觉得理所应当。 而另一头的人，因为被保护得很好，倒显得愚昧无知了一些。 “你叫什么名字？” 莫桑犹豫了几秒，走到那名新警面前问道。 “托勒，托勒·克莱斯。” 托勒本来还不愿回答，可他身边的老警察看这形势不太对，赶紧在后面拍了他一下，这才不情不愿地回答道。 “托勒·克莱斯，我记住了，你的名字。” 莫桑露出善意的微笑， 转身离去。 第六十四章 弗利之死 弗利兄弟是一对混迹在梅塞尔区上的混混兄弟，他们今年已经有三十多岁了，依旧没有固定的工作，没有成家，流浪在各个大街之中，通过一些不太文明的方式获取钱财和食物。 大多数的居民和商贩碰上这种人，都喜欢给一些小钱了事，出来生存并不容易，都不喜欢招惹麻烦。 他们居无定所，没有固定的住宅，偶尔会跟乞丐们一起睡在阴暗的角落，偶尔又会选择住进最便宜的旅社里，至少那里还会给他们提供热水和早餐。 多年的混混生涯给他们带来了不同于普通人的非凡直觉，一眼就能看出，那人是不是一个好欺负的对象，能从对方身上压榨出多少钱来，而且，他们还有些小聪明，能掌握分寸，所以以敲诈勒索破坏为生的他们从来都没出过什么大事。 所以，他们还引以为傲。 就比如， 今天。 当那辆马车出现在十字大街上的时候，哥哥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他悄悄捅了捅弟弟肋骨示意着，他们兄弟二人默契配合多年，弟弟自然清楚哥哥的意思。 确实，不管是租还是买，能用得上那种品质的马车，一定是个有钱人。 能出现在梅塞尔区的有钱人并不多，大部分都是有头有脸，或者是背后有势力的人。 而今天的这位冤大头，明显什么都不是，最关键的是，他们并不认识，车上的那位小姐，也不在他们不能招惹的人员范围。 马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转了好几圈，显然是对梅塞尔区不熟悉，这样，给弗利兄弟动手的机会便更多了。 只是， 唯一让他们忌惮的， 是这位小姐的车夫。 光从外表看起来，像一头凶猛的黑熊，弗利兄弟甚至都不敢直视他锐利的目光，仗着自己对十字大街的熟悉程度，几次躲过了那位车夫的探查。 他们的目的地似乎是大猪头酒吧，那是冒险家与海员的聚集地，弗利兄弟曾经也幻想过自己驰骋海洋的情形，可才跟着那帮海员出海一天，就在船上晕得上吐下泻，最后，不得已才被送回岸上。 脚踩着大地的感觉真让人安心，弗利兄弟这才放弃了自己成为海员的梦想。 看见那位可爱的小姐被酒吧拒绝，好像还有些失落，这自然是正常的，一个有钱人家的女儿又怎么能跟勇敢者们相提并论，弗利兄弟对她的行为嗤之以鼻。 马车缓缓行驶在大街上，他们也就不声不响地跟在后面，周围知道兄弟二人的商贩看见这情景，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叹一口气。 “真是倒霉的姑娘。” 商贩如此感叹道。 只要勒索成功，弗利兄弟就又可以过上一段时间的好日子。 弗利兄弟有两个最简单的计划，要不就找个机会，先把那位看起来很威猛的车夫支走，要不就创造个什么轻微的交通事故，让那有钱小姐赔钱，再趁机敲上一笔。 就在他们躲在某个不起眼的墙角，一边观察马车的动向，一边商量敲诈计划的时候…… 马车突然加速了起来。 在宽敞的街道狂奔，哥哥瞬间觉得不妙，赶紧追了出来，可人哪里跑得过马，用不了多久，车就跑没影了。 “哥，你说他不会是发现我们了吧？” 弟弟跟在后面，好一会儿才追了上来，气喘吁吁地问道。 “不可能，我们隐藏得很好。” 哥哥笃定地说道。 虽然目标丢失有些可惜，但他们很快就锁定了新目标，一个看起来不太有钱的老倒霉蛋，正从面包店里出来。 当他们将那家伙身上仅有的十枚银西可和四枚铜纳尔拿走后，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昏暗的街道行人也比白天少了许多。 反正身上有点钱，弗利兄弟准备去大猪头酒吧好好消费一顿，两人有说有笑地走着，走着走着，弟弟停了下来。 “哥……那不是白天……” 弟弟给哥哥使了一个眼色。 没错，白天他们跟丢的那辆马车，此刻正停在大猪头酒吧的门边，车上空荡荡的，显然，那个黑熊车夫和有钱小姐都不在。 “哥，机会来了。” “看来，今天我们的幸运日啊。” 弗利兄弟笑得很开心。 …… 谈判并不如想象中那般顺利，跟这些冒险家们商量，跳跃的思维让蕾娜有些跟不上节奏。 当然，这本来就是黑帽子旅社留给她试炼的机会，可能对于她这种初出茅庐的新人来说，还是有些吃力。 蕾娜揉着僵硬的肩膀，走出门，混在一群酒鬼中的洛克伦立刻站了起来，只是酒吧人多眼杂，并不明亮的灯光再加上来来往往的人，导致洛克伦在很短的时间内，暂时丢失了蕾娜的视野。 等他赶到时，蕾娜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 借着酒吧混乱的环境，在弟弟的掩护下，绕过洛克伦的视线，哥哥将蕾娜打晕扛了出来。 他们对梅塞尔区街区的熟悉程度，就跟逛自己家一样，天色昏暗，一旦钻进巷子，洛克伦不可能找到蕾娜，而蕾娜一个女性，不可能打得过他们两个人，只能任凭宰割。 弗利兄弟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态作案的，反正他们也没想杀人，只是觉得干完这一单，至少能一个月不愁吃喝。 “别说，有钱人家的小姐长得就是好看，皮肤也白白嫩嫩的……” 愉快的交谈回响在无人的街巷之中， 同时响起的， 还有一道微不可闻的脚步， 跟在弗利兄弟的背后。 …… 洛克伦追了出来，冰冷的风灌满这条十字大街，只有背后的酒吧还热闹哄哄的，与街道的寒冷形成鲜明对比，偶尔只有蹄铁踏在路面的声音响起。 大多数的店铺都关上了门，只有一两家还零星亮着灯火，洛克伦推开门便闯了进来，也不管老板看见他怒气冲冲的样子，会不会被吓一大跳。 大概是有些害怕吧， 毕竟连江辰川都没见过洛克伦愤怒的样子。 他向老板询问了有没有看到蕾娜的行踪，老板估计也是被吓坏了，只是举起颤抖的手指，指向弗利兄弟逃跑的方向。 “弗利他们……会出事的吧？” 看到洛克伦走后，藏在后面老板的妻子探出头来弱弱地说道。 “不知道。” “要不要帮忙报个警？” “没用的，只能等他们自己解决。” 老板看着洛克伦消失在街巷里的身影，无奈地回道。 巷子里大部分的路都是黑的，看不清前方的情况，洛克伦摸索了好一会儿，都没见到半个人，更别说是找到蕾娜了。 “蕾娜小姐！” 洛克伦大声呼唤道。 可声音刚落，就听见一道女声的尖叫，在不远处响起，洛克伦立马行动起来，依照声音的来源，钻进一条不起眼的小道里。 空气中除了湿气，还有淡淡的血腥味，月光从夜空洒落，照亮了这条小道的景象，蕾娜捂着嘴，想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当洛克伦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两个血淋淋的身影悬挂在墙壁上，面部惊恐，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周围爬满了无数只蛾虫，几乎快要包裹起整具尸体，腹部被强行撕裂，体内似乎有什么，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着。 第六十五章 果然是你 江辰川被初冬耽误了一会儿，她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被江辰川打断了。 黑帽子旅社开在街道的拐弯处，似乎没有见过它关门歇业的时候，以前路过时，从未想过这样平平无奇的地方，会是地下黑市的交易之地。 走进一看，发现大厅来来往往的有很多人。 “你好，请问蕾娜小姐在吗？” “你找蕾娜？” 前台的接待抬起头来看他，是一个看起来十分干练的姐姐，穿着旅社工作人员的服装，白皙的脸上涂着火辣的红唇，她推了推脸上的金丝眼睛，露出探究的目光。 “不好意思，我们旅社没有这个人。” 有脚步声响起，一个看起来像是旅社管理人员一样的女性向他走来，看起来十分和善，但显然，她的警惕心可比刚刚那位姐姐高出许多。 “请放心，我是蕾娜的朋友，就住在121号，黑河侦探社。” 江辰川递上自己的名片。 只见她细细打量了一番，用手指摩挲着名片上“伊维尔·冯·海因里希”这个名字，思考了一会儿，才开口说： “蕾娜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还没回来？ 从走进大厅起，江辰川就在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每一个进出的客人，还有旅社的工作人员，包括对“蕾娜”这个名字的反应。 大概能判断出，眼前的女人没有说谎。 “她去哪儿了？大概什么时候出发，原定计划几点回来？” 江辰川有些担忧。 “她去了梅塞尔区那边，十字大街的大猪头酒吧，如果你有急事找她的话，可以去碰碰运气。” “谢谢。” 江辰川道谢后走出旅社，他看着沉闷的天空，逐渐黑了下来。 算了算路程，因为电车停运的关系，想要赶到梅塞尔区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中途还有可能错过，就像那个女人说的，他只能去碰碰运气。 感受着越来越冷的天气，看了看还未入冬季的时间，今年的波尔尼亚大概会下一场大雪。 当他还是江辰川的时候，尤莉娅跟他说过，因为世界树的关系，波尔尼亚的雪下起来会非常漂亮，是整个英兰北尔不可多得的绝景，但由于气候的原因，波尔尼亚好久才会下一次大雪。 其实，相比于那个偷偷潜入他家的家伙，更令江辰川在意的，是在笔记本上看到的图案，他不知道那些代表着什么。 污染源头的背后，为什么会看到世界树的存在？ 世界树就这么生在大地上，看不到顶端，是这个国家最庞大的巨物。 听说，曾经有个由冒险家组成的结社，组织攀爬过世界树，想要知道那棵大树的尽头在哪里，可无一例外，无数的队伍都失败了。 只有被冠以冒险家之王的费德尔·曼施坦因，到达过最高的地方，可从那下来后，这位背负一世盛名的冒险王就疯了，精神错乱还胡言乱语。 后来，女王就下令，禁止以一切目的和手段探索世界树，净殿骑士团包围了那里，日夜守护，从此无人再敢靠近。 而那个冒险家协会，就是勇敢者之心的前身。 兜兜转转这么久，口袋里还是没有多少钱，无奈之下，江辰川只能选择乘坐公共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弯弯绕绕，天都彻底黑了下来，才进入了梅塞尔区。 梅塞尔区的公共设施明显落后许多，大部分的街道上，连路灯都没有，只能靠着窗户透出的灯光和店铺的煤油灯取亮。 一路上，都没有碰到蕾娜和洛克伦，这让他更加担忧蕾娜的安危。 在到达大猪头酒吧时，里面的人已经喝嗨了，互相抱在一起准备开始跳舞，像洛克伦这样的体形，不管在哪儿都会引人注目，大概扫了一圈，并没看到洛克伦在场。 难道是错过了？ 内心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忽然，耳边欢闹的声音安静了许多，黑暗似乎从周围压了上来，声音不断远离，远离他的身体…… “要不要我来帮帮你？” 男人的声音在江辰川的耳边响起，带着轻松的语气和兴奋的笑容，出现在他的身边，真像从过去带来的冤魂，挥之不去。 “你已经可以来到现实了？” 江辰川的脸色很是难看，他感觉到从所未有的不安与不祥，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想着要怎么解决这个男人。 “不不不，哪有这么好的事，我只是你的意识，意识懂吗？就是你脑袋里的东西，只有你能看见。” 男人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轻笑着说道，酒鬼晃着酒瓶从江辰川的面前走过，也直接穿过了男人的身体。 男人瘫着手： “看到了吗？就是这样。” “像幽灵一样。” 要不是在外面，江辰川真想试试能不能抽出杖剑捅死他，虽然大概率是徒劳。 “我也觉得。” 男人低下头，撩开自己的风衣，看着已经残破的身躯，那语气听起来，似乎还有些失落。 江辰川不想理他。 既然酒吧没人，那也没有多留的必要。 可当他刚踏出大猪头酒吧的大门，就听见从附近的黑巷中传来洛克伦呼唤蕾娜的声音，江辰川的心咯噔一下，不好的预感被无限放大。 所幸的是，江辰川对这种小巷子很熟悉，再加上那个男人带给他最准确的直觉，他居然比洛克伦还要早发现蕾娜的所在。 两个陌生人将蕾娜从肩上放下，就在他准备靠近时，两道血红的触手从旁边的伸出，缠上那兄弟二人的脖子，将他们吊了起来，似乎有什么，钻进了他们嘴中。 那股从黑暗中蔓延出来的恶意，还有可怕的血腥味，江辰川抽出剑就冲了过去，那人似乎察觉到了江辰川的存在，急忙收回了触手。 那人在黑暗中狂奔， 却没想到，江辰川的速度比他更快。 “站住！” 有触手从四面八方朝江辰川伸来。 “尼卡！住手！” 江辰川大吼道。 那些准备发动攻击的触手瞬间停止下来。 紧接着， 他们听到了蕾娜的尖叫，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往蕾娜的方向看去。 “你果然没死。” 江辰川沉着声音说道。 第六十六章 前进 凌晨两点， 波尔尼亚首都博物馆， 后勤部的同事因为深夜班上加班，脸色都不太好看，抬着两具已经不像样的尸体，穿过薄薄的雨幕。 夜里的温度突然骤降，还下起了绵绵细雨，江辰川提了提衣领，将手揣进兜里，跟在队伍的最后面，黑色的风衣与背景的黑暗几乎快要融为一体。 “嗨，晚上好呀，又见面了。” 刚踏进大门，就听见伊森那熟悉的招呼声。 “你怎么在这儿？” 看到这家伙依旧活蹦乱跳，在惊叹他不同于凡人的活力时，也感到一丝惊讶。 “技术顾问。” “哦？什么大事需要你这个技术顾问深夜特地跑这儿一趟？” 要不是电车事件影响巨大，伊森也不至于刚躺下又被叫起来，再这么多来几回，他感觉自己也许就要精神衰弱了。 “今天下午，三轨的电车发生了爆炸，车上十三名乘客和一名驾驶员当场死亡，这不，在车上检查除了遗物的残留……” “新的遗物？” “是啊，若是序列号检测不出来，到时候会给回收带来很大的麻烦。” 这就是伊森的担忧之处。 虽然本身在博物馆工作就是费命的一件事，但能避免的危险，还是希望能被提前发现。 “咦？那不是蕾娜吗？” 他们正聊着，医疗部的c级人员就带着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伊森一眼就认出蕾娜来。 只是，蕾娜的状态看起来不是很好，似乎还没从尸体的惊吓中缓过神来，祖母绿的眼瞳也失去了灵动的高光。 路过的克里斯注意到蕾娜的情况。 “她好像受到了一些惊吓。” 江辰川解释道。 再跟在后面的，是一个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影，他似乎很在意蕾娜，不近不远地跟在她的背后。 “正好，伊森，帮我一个忙。” 注意到尼卡的伊森似乎意识到什么，他压低着声音回： “说来听听。” “尼卡身体内应该有一个遗物，大概是一个跟虫卵差不多的样子，能不能取出来？” “他与遗物融合了？” “也许……我不能确定。” 江辰川沉着声音说道。 尼卡走着走着，他停了下来，回过头，看着江辰川。 他的脸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看不清表情，也不知道他想要说些什么。 最后，用手指了指自己。 “他这什么意思？” 伊森不解地问道。 “意思就是……他愿意接受实验。” 那一天， 在那双眼睛的蛊惑下，他选择了善良。 所以， 尼卡留下了自己的神志。 他回忆起山羊镇上所发生的一切，也想起了那最后一个镇民，倒在他的面前，那双带血的手颤颤巍巍地伸到他面前。 “拿着。” 他的手从黑暗中伸出，将真正能诞生“黑山羊角”的虫卵交到了他的手中。 镇民被抓回去了。 而他，逃了出来。 可漫无目的的转悠和逃亡消磨了他的意志，那一天，在他饿极时，仿佛听到那个虫卵里有个人在跟他说： “把我吃了吧。” 尼卡盯着那个虫卵好久好久，最后，将它塞进嘴里，一口吞下，从此，便再也感觉不到饥饿。 只是皮肤开始变得越来越白，好像生病一样，人也越来越虚弱，慢慢地走不动路，回忆宛如掉了发的头顶，一根一根掉落在地。 踉跄的身影， 来到了波尔尼亚这座雾蒙蒙的都市。 “接下来就交给你了，伊森。” …… 重新回到地下三层， 是完全不一样的心境。 除了偶尔有夜班的工作人员路过外，很少能看见其他人活动，当然，依旧是在熟悉的地方，看到了列奥尼德的身影。 “列奥尼德。” 头顶的灯光落下，看到了熟悉的老朋友，江辰川开心地跟他打起了招呼。 列奥尼德转过身，带着热情地微笑： “哦！好久不见，老朋友！看见你平安归来真是太好了。” 他依然是那副板板正正的样子，却让人莫名看了很亲切。 “最近任务如何？” 列奥尼德关切地问道。 “还行，你的礼物也很好用，谢谢。” “那是时间的遗物，要知道，时间，可是一件很特殊的性质，似乎能改变一切，又似乎无法改变，在恒定的条件下……” 列奥尼德举着手说道，他试图跟江辰川解释，是真的想让他听懂。 关于时间，他没多少兴趣，但关于世界树，他的内心有不少疑问： “等等，先别说这个，列奥尼德，上次你说的那些，包括世界树，还有《创世纪》之类的，我有一些问题想问你。” “什么？请说。” 列奥尼德对江辰川这种进取学习的精神很是欣赏。 “《创世纪》的开篇，就讲述了神明是如何创造世界的，是神明将自己的生命分给了世界，后面也都是一些常见的神话内容，可是，在这之前呢？” “什么？！” 列奥尼德有些惊讶，所有人都在会追寻创世后发生的事，却很少人会问出“之前”这样的话来。 之前…… 对啊，神明的存在与陨落肯定并非创世这般简单。 “而且，世界的一切都来自于神明的话，那是不是可以说，我们灵魂本身……就具有神性。” 列奥尼德有被江辰川的推测震到，那是他们研究了好久，寻找各种理论和现场佐证才得出的结论。 “我们研究出的最后……就是……这个世界上，确实有神的存在，但是，我们不清楚祂的存在方式，也不懂，祂到底会在何处……” “神明。” 这两个字，似乎只要念出口，就有特别的魔力。 “对了，上次你走得匆忙，还要跟你解释一下，那个表啊，其实有些不太好用，等等……真是神奇！你居然修好了吗？这是怎么做到的！我的世界树啊，现在居然还有这种手段了吗……” 列奥尼德看到已被海曼教授修复的手表，一脸震撼，似乎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几个认识伊维尔的d级值班人员路过走廊时，都好奇地往这里看上两眼，神色怪异，可大家都遵守着员工守则上的内容，简单地交流两句，就赶紧离开了。 在他们的眼中，江辰川站在遗物的展柜前，时不时说些什么，偶尔停下来，似乎在倾听着什么。 “上次看到伊维尔，也是这样，一个人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要不要跟护卫队汇报一下？” “算了吧，我们还是少说话，赶紧回休息室才对。” 在江辰川的身前， 空无一人。 第六十七章 蕾娜觉醒 祖母绿的眼睛睁开了， 雪白的天花板上亮着明晃晃的灯光，还带着白色的光晕。 她轻声“啊”了一下，从病床上坐了起来，感觉到手中的异样，她将手放在身前。 紧握的拳头轻轻打开，一枚戒指静静地躺在掌心，恍惚间，蕾娜看见火焰从戒指上跳跃出来，像精灵一般，生出手脚，慢慢爬了起来，向她挥挥手，打了个可爱的招呼。 蕾娜紧张地不敢动，周围是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不知道为什么，从她醒来后，总能听见诡异的声音环绕耳畔，各种各样的响动回荡在走廊里。 轻踏的脚步、开门的轻响、低喃的细语、玻璃瓶口碰撞的清脆声音，在曾经忽视的听觉中，变得越发敏锐清晰起来。 就连视觉也变得有些不同，力量改变了眼睛晶体的结构，似乎能穿透眼前的人体，看到有什么在皮肤之下涌动，不同的人，还有不一样的颜色。 “我这是……怎么了？” 伴随着这些异样，蕾娜的头逐渐沉重起来，意识慢慢地变得模糊起来，能感受从所未有的无形的、诡异的，不同凡响的力量，在她体内缓缓流荡。 这是一种奇怪的体验，似乎有什么想要冲破屏障，来到她的身边。 火焰燃烧着，只是想着，如果能大一点就好了。 “忽”地一下， 一束火从蕾娜的掌心燃烧起来，蕾娜吓得赶紧握紧拳头，火焰也随之而灭。 当她再次张开手掌，那团火焰又变成了原来那副精灵般的模样。 “觉醒者？” “什么？” 刚刚的火焰引起了医生的注意，他走过来热心地关心道，蕾娜懵懂地抬起头，巴掌大的小脸上充满了疑惑。 觉醒者？ 她听说过这个词，似乎是一群与众不同的人，有着特殊非凡的力量，但她没想到，自己会跟觉醒者扯上关系。 “刚觉醒的人都这样，有的人力量会失控，有的人一点感觉都没有，不同体质的人，都有不同之处，所以不用担忧。” 医生还以为蕾娜在害怕，就安慰道。 “我……觉醒……了？” 蕾娜对这个消息感到震惊，她听到门外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随后，病房的门被打开。 两人转过头。 “克里斯队长。” 医生跟克里斯熟悉地打着招呼。 “把她交给我。” “是。” 克里斯朝蕾娜走了过来，等医生关门离开，门传来“咔嚓”一声，克里斯才单膝跪下来，这一套是标准的骑士礼仪，就算没穿着上班的制服，他依然选择向蕾娜行礼： “抱歉，蕾娜大小姐，是属下来迟了。” “没事，现在又不是在庄园，而且，我在外面也不是什么大小姐，没那么多规矩的，赶紧起来吧。” 蕾娜急忙下床将他扶了起来，大小姐似乎想起了什么，环顾四周，穿好鞋子，在附近病房转悠了一圈，发现除了克里斯外，并没有其他熟人。 “洛克伦先生呢？还有……伊维尔是不是也在呢？” 在小巷子里时，她一醒来，就被那两具尸体吓得有些恍惚，然后便感觉到自己的改变，直到来到博物馆，才慢慢恢复过来。 她想起那时似乎看到了伊维尔，还有一道漆黑的身影，隐藏在他背后的阴影里。 但她不知道， 弗利之死，是尼卡所为。 “蕾娜大小姐，属下刚去问过了，跟你们一起来的那个人，正在手术室，听说，亚特拉斯炼金院的炼金术师也一同参与。” 克里斯跟蕾娜解释道。 “是洛克伦先生吗？” 难道是受伤了？ 蕾娜有些急切。 “不知道，他们并不知道他的姓名。” 克里斯摇摇头说道。 “请带我过去。” “遵命，蕾娜大小姐。” 克里斯对着蕾娜行了一个遵命的礼仪。 “哎呀，都跟你说了，不用这么拘束，离了庄园……我就不是大小姐了。” “遵命！” “唉……” …… 门上， 手术灯还在亮着， 江辰川已经从地下三层回来，结束了与列奥尼德的对话，在手术室门口等待着，他靠着墙壁，撑着手杖，静静地望着地面，不知道脑子里在想着什么。 剥离遗物， 这跟普通的手术不同，带着极大的危险，一旦失败，众人将面临的不仅仅是寄生者死亡的风险，还有可能会造成遗物失控等意外发生。 “他们进去多久了？” 蕾娜来到江辰川的身边，轻声询问道。 “两个小时了。” 江辰川抬起头，沉重地回复道。 他曾答应过尼卡父亲，要找到尼卡，将尼卡带到他的面前。 接受遗物分离手术，也是因为伊森在检查完尼卡状态后，给出了还未彻底融合的结论，他在跟医疗部商量后，决定对尼卡进行手术，人为将尼卡与遗物进行分离。 “希望手术成功。” 蕾娜合起手掌祈祷道，克里斯默默地守护在蕾娜的身后，这是净殿骑士团的职责，也是他个人的意愿。 “嗯。” 江辰川轻声应道。 所有人都不说话，气氛变得很沉默。 蕾娜转过头，认真地看着江辰川的侧脸。 他好像一直都这样，眉头紧锁着，就连他眼角的泪痣，都沾染上几分沉重，可明明没什么事发生，却感觉他的身上背负着千万斤的担子。 “为什么会这样呢？” 蕾娜在心里发出疑问。 她就这么好奇地盯着，盯着盯着…… 忽然， 眼前出现了重影。 起初还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出现了问题，也许是今天太过疲劳，又经历了惊吓，才造成的幻觉。 她揉了揉自己的双眼，再转头向江辰川看去，重影依然存在，可当她转头看向克里斯，收到的是克里斯疑惑的目光。 “咦？” 蕾娜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当她转头再度看向江辰川，她看到那个重影缓缓动了起来，扭过头，将脸朝向她，露出一个开朗又诡异的笑容。 那双眼睛在黑暗中睁开。 一瞬间，蕾娜感觉到有无尽的恶意，从四面八方朝她袭来，无数只干枯的手臂从深渊中伸出，抓住了她的脚踝，那冰凉的触感，就像真的发生了一样。 一声尖叫，惊动了克里斯和江辰川。 “蕾娜，你怎么了？” 江辰川关心地上前问道，留下他的重影依旧靠在墙边，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看到了吗？ 这就是，觉醒的代价。 第六十八章 全知之眼 蕾娜的状态看起来有些糟糕，刚觉醒时，都要经历这样的过程，为了让她更好地休息，克里斯将她带回了病房，空荡荡的走廊里，又只剩江辰川一个人在等待着手术的结果。 他静静地靠在墙边，思考着笔记本上的内容，等把尼卡的事件解决后，他就能着手开始德卡沃一家的调查了。 那个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尤莉娅·德卡沃又是怎么在污染下活下来的？ 谜题，终究要被揭开。 还没等到手术结束，江辰川就听到有人在叫他，时针轻轻转向七，咔嚓一声，白天上班的时间到了。 顺着声音看去，是一个年纪看起来跟他差不多大的男人，看起来有点憨，怀中捧着一叠像资料一样的本子。 “终于看到你上班了。” 那个男人热情地跟江辰川打招呼道，语气像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江辰川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就听见那人继续说道： “好像有新任务了，过去这么长时间，我们第三小队终于可以集结了，队长。” 这样熟悉的称呼让江辰川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回到很多年以前，那帮傻瓜也是用这样尊敬的语气呼唤他。 “你……” 江辰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眼前的男人，他根本就不认识。 “放心吧，队长，都过去了，而且你看！我的伤都好了，你要不要检查一下。” 那人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他将那叠书本往边上一放，说着就要撩自己的衣服，露出结实精壮的身躯，只是被江辰川注意到，有一道可怕的伤疤，从左胸一直划到腹部，疤痕的表面还覆盖着什么，似乎是一种特殊的魔药在发挥作用。 “这伤……” 江辰川面露担忧。 “队长，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影响任务的！” 他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我是说……” 还没等江辰川说完，就听见走廊的某间办公室探出一个脑袋，朝着男人说道： “亚斯，这几年关于电车事故的资料你到底找到了没有？” “找到了找到了！都在这里了！” 亚斯急忙抱起资料回应道。 他转过头，委屈巴巴地跟江辰川抱怨： “队长，你看，我最近在调查组都在干这些活……” “赶紧去忙吧！” 江辰川觉得有些好笑，毫不留情地将他赶了过去，每次发现遗物存在，前期的调查就是如此繁琐，这才能保证处理人员能在回收中顺利生还。 这次电车的案件他也有所耳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小丑的模样，明明画着笑脸，却并不开心的样子。 “知道啦！” 亚斯只能无奈答应，捧着那叠资料走进那间办公室。 江辰川盯着他背影消失的地方，久久没有挪动。 “想到过去了？” 男人突然在身边出现，真的就像幽灵一样，跟江辰川看着一样的地方询问道。 “没想到，咱们的江大队长还有多愁善感的时候……啧啧……” 江辰川没有理会他欠打的话语，直接朝资料室走了过去，这也是他看到亚斯后，得来的灵感。 一走进资料室，就正好看见蕾娜和克里斯站在测试水晶球前，似乎要验证蕾娜觉醒的事。 只见她将手慢慢放到水晶球上，水晶球缓缓亮起，等待了一会儿，才能看清那是白黄色的光芒。 【净土】 江辰川默默记下了蕾娜的觉醒序列。 他穿梭在书架间，并不想引起太多的注意，眼前都是一些历史文献和机械资料，没有太多参考价值，绕了一圈，找到一些关于觉醒者和民间结社的，江辰川快速翻了翻，大部分都是基础常识，没有什么特别的。 资料室的管理员缩在桌子后，慢悠悠地搅拌着手中的咖啡，散发着热气与咖啡的清香，克里斯跟蕾娜离开，并没有带走什么，只要跟他打一声招呼就好。 大概在书架边挑了十分钟，找到一些关于世界树和灵魂方面的资料，带到管理员前。 管理员连看都不看，直接将借阅做了编号，便挥挥手示意可以离开。 若不是笔记本的提示，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原罪”会跟世界树扯上关系，就算是看到了，他也说不清楚，那种异常到底代表着什么。 他的思考终究有限，只能借助文献与资料，来探索他所不知道的未知。 重新回到手术室前，在等待结果的同时，翻看着借阅出来的资料。 资料里不仅记录了世界树的情况，还有目前英兰北尔这个国家，最新的研究成果，基本写的已经很完整了，很多结果都与《创世纪》的内容有所偏差。 列奥尼德与他说的内容，都是上上个世纪被学者证明的结论。 整个走廊，就只剩下枯燥无味纸张翻动的声音。 通过这些资料，江辰川知道了觉醒者也有特殊的进阶渠道，像c级不过是入门，只能使用遗物，借助遗物那非凡的力量，但很多遗物都有严格的使用规则，一旦打破规则，就容易遭到反噬。 所以，根据不同人不同的体质，可以使用遗物的程度也有所不同。 当然，再往上的b级，又有不一样的能力。 他们是一群就算不使用遗物，也拥有特殊力量的人类，就像上次江辰川对付尼卡父亲那样，将自己的力量覆盖在剑刃表面进行砍杀，这样的人，在博物馆内，凤毛麟角屈指可数，基本都是各部门的部长。 像什么管理者菲德尔、处理者莫桑之类的，都是b级人员。 翻着翻着，江辰川突然停了下来，他停留在某页，那页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段文字，写满了赞美之意： “那是从一无所有的神话幻想中，找到科学理性的理论，并基于这些理论，给后世的研究带来了无数的可能性，也正是他，证明了‘神’的存在，将‘神’注入信仰，让世人所崇拜追求，在此之后，四大正神受到了皇室的认可，成立了自己的教会，他就是我们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天才神话学者——列奥尼德，他创立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时代，也给后世，带来了光明的未来！” 而在这段文字的背面， 画着一个特殊的图案，跟他在笔记本上看到的一模一样，一个倒三角，里面还画着一只眼睛。 下面写着注释： 全知之眼。 第六十九章 资料与结果 全知之眼，代表着全知全能，看透世间真理的眼睛，信奉着知识是拯救世界的唯一途径。 按照书上的描述，这双眼睛来自于遥远的新兰海域，由风暴之主海洋带来的神秘图案，而后根据此图案，创建了现在的知识学社，也是博物馆的初始成员之一。 “活动地是……国王大街的洛克菲勒大楼，大多学院的教授都是知识学社的成员。” 江辰川缓缓念出书上的内容。 “知识学社也是波尔尼亚所有结社中，唯一一个守序中立的结社，其成员必须为守序或中立序列觉醒者，并对新人有严格的入会仪式，若是这样，调查就麻烦了……” 入会需要有知识学社成员的引荐，并要由学院对此人做出担保，才有资格加入。 波尔尼亚最有名气的……就是亚特拉斯炼金院…… 伊森。 只有到这个时候，伊森的名字才能自然地浮现出来，转头看了一眼手术室门，依然紧闭着。 抬头看了一眼时间，才刚过半个小时，江辰川放下书，揉了揉发酸的脖颈，秘密就像杂乱的线团，当他抓住一条线索向前追查，便越扯越多，最后，乱七八糟零碎的信息只能依靠自己整理。 闭目休息一会儿，再次睁开眼，湛蓝色瞳孔缓缓聚焦，将上一本书放在一边，拿起另一本继续细细看了起来。 这是关于遗物和结社组织的介绍，还标注了序列和觉醒者使用的注意事项，一看就是全新的，还未有人翻看过，翻到最后一页看了一下出版社，果然是知识学社的作品。 用另一种方式来说，这本书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一本“遗物图鉴”，记载着博物馆目前所有可公开的藏品，包括部分邪恶遗物，也能找到，伴随着纸张翻动的声音，他看到风衣口袋里的怀表，也被印在书中。 【编号305，时间怀表，着名学者列奥尼德生前所佩戴的怀表，伴随了这位天才的一生，死后被发现有影响时间的能力，但由于表盘破损，无法检测怀表具体的功能，被禁止借出，现归属博物馆收藏。】 从怀中掏出表来，看了好一会儿，才又收回口袋中。 继续阅读，也能图鉴上看到许多有意思的藏品，比如： 【编号711，海盗的黄金硬币，数量不唯一的硬币，曾经由海盗王铸造的硬币，具体数量不祥，当使用者持有这枚硬币，向上投掷后，正面能带来好运，背面则带来厄运，如果使用次数过多，就可以亲身经历海盗王临死前的恐惧，直至死亡，现归属博物馆收藏。】 又比如， 【编号712，深海人鱼鳞片，信仰邪恶邪神的人鱼，死前留下来不祥的鳞片，数量不唯一，目前只找到三片，使用鳞片佩戴在身可以获得邪神的注视，作用是驱离周围的动物，给生命附加恐惧状态，使之逃离，使用者身上会伴有死鱼的恶臭，也有几率被邪神当场吞噬，现归属博物馆收藏。】 【编号713，黄金鸟笼，古代国王用黄金打造的鸟笼，历史已不可考，用于禁锢灵魂的笼子，当时机成熟时，使用者也会被关进鸟笼之中，在鸟笼的底部写着：主人也是猎物，现归属博物馆收藏。】 像这样的藏品还有许多，而博物馆之所以能承载这么多的邪恶遗物，是因为和平王冠的镇压和克里斯丁号的船锚双重守护。 【编号401，克里斯丁号的船锚，幸运的克里斯丁号是探险家格兰特的心爱之船，因体型巨大而被封存在博物馆内，无法轻易挪动与使用，也是博物馆能建立的基石之一，作用是维持空间的稳定，任何遗物进入博物馆，都会受到压制，被禁止借出，现归属博物馆收藏。】 通过遗物的故事，能隐约勾勒出历史的模样，在英兰北尔建立之前，那一个又一个覆灭的王国，还有神秘的征途。 由于江辰川的级别不够，c级人员只能查看到这些可公开资料，剩下关于博物馆更深的秘密，就只能升到b级以后才能查看。 博物馆每四年可以提交一次资格测评，只有认定成功，才能提升级别。 “看来，升级方面也要考虑了。” 江辰川低语道。 要做的事还有很多，未来的道路并不会那么好走。 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江辰川还在思考调查的事，就听见“滴”地一声，手术室外的灯光暗了下来。 将书一放，急忙起身站了起来。 手术室门被打开，伊森满脸疲惫地走了出来，几个小时不见，脸上的胡茬都长了出来，看见江辰川在门口等待，朝他走了过来。 “情况如何？” 江辰川询问道。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伊森的脸上带着一丝沉重。 “好消息。” “手术成功了，分离出的遗物已经在处理，编号828，黑山羊虫卵。” 伊森难得的严肃时刻，也许是一场手术下来，耗费了他太多心神，没有丝毫成功的喜悦。 “那坏消息呢？” 江辰川冷静地问道，大概是什么结果，心中也猜到了一些。 “是尼卡……之前可能经历过蜕变，他的状态很糟糕，还在持续恶化下去，也许，他能活着的时间不多了。” 伊森揉了揉充满血丝的眼睛，耳边还残留着嗡鸣，敲了敲脑袋，正常的感知和嗅觉也逐渐恢复，这就是接触邪恶遗物带来的负面影响。 江辰川转头看向手术室内，尼卡已经恢复成正常人的样子，只是脸色比之前的还要苍白，没有一点血色。 “我能去看看他吗？” “现在还不行，得等他清醒过来。” 医生将尼卡推走了，他紧闭着双眼，面容祥和，似乎睡得很安稳。 “我得回学院休息了，在这等了一晚上，你也早点回家吧。” 从前天到现在，没睡上一个好觉，再这样熬下去，他感觉自己好像要离猝死不远了。 “谢谢你，伊森。” 伊森微微一愣，随即拍了拍江辰川的肩膀，算是无声的安慰与回应。 第七十章 雨夜诅咒 离开时，太阳才刚出，行人与马车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波尔尼亚这四个字的发音在古语上是“希望之城”的意思，起初用这个词语命名英兰北尔的首都，就满怀着希望。 换句话说，这也是座包容的城市，能容纳世间万物，包括各种不堪。 越靠近新兰海域，越是充满暴力与动乱，与中心城区不同，魔药与奴隶交易都是习以为常的事。 路边高耸尖塔的建筑以及哥特式风格的构造，营造出一种特殊的美感，低沉阴霾的乌云掩盖了太阳的光辉，发咸的海风依旧粘腻，掀乱商贩的小摊。 颓废的街道上那唯一的色彩，便是马戏团巡回表演的宣传海报，正好贴在银钩大赛结束的上面，盖住了得奖者张扬的笑脸。 马上就要进入冬季，波尔尼亚是狂兽马戏团巡回的最后一站，只是今年的冷空气似乎比以往来得更早一些。 在家门口转了一圈，想到尤莉娅正好轮班在家，便上楼换了身衣服出门，到对面的甜品屋买了包装精致的糖果，乘坐公共马车回到熟悉的街道。 因为风吹日晒的关系，“德卡沃”一家的名字牌已经老化，逐渐掉色斑驳。 该定期更换了，江辰川这样想着，抬手敲了敲门。 尤莉娅是个很乖巧听话的小姑娘，闲暇时间会呆在家里看医书，他刚来到德卡沃家时，她还是个学生，会跟他撒娇要糖吃。 门敲了三下后，估计是上次伊森留下的心理阴影，听见尤莉娅在门的另一边谨慎地问道： “是谁？” “是我。” 听见是江辰川的声音，尤莉娅才敢放心地开门。 “我刚从博物馆回来，恰好看见医疗部的排班。” 江辰川进屋解释道，接受尤莉娅的邀请，坐在沙发上。 “有什么事吗？伊维尔先生。” 转身倒了一杯热水，递给江辰川，绕到他的对面坐下。 仔细看去，尤莉娅跟印象中的样子有些不太一样，长大长高了，也成熟了一些，但有些时候，江辰川下意识还是会把她当成小孩子看待，即使现在他们的年纪相仿。 口袋里的糖果竟然不好意思拿出来，只能尴尬地挠挠头，没想到，倒是尤莉娅先开的口： “上次的伤恢复得怎么样？” “恢复得很好，谢谢你的帮助。” “不用在意，伊维尔先生，这是我的职责。” 尤莉娅看着江辰川脸上的泪痣，眼里闪过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她就整理好自己的心思，自如回应道。 气氛有些沉闷，江辰川只能先聊些别的话题，他询问了尤莉娅的近况，面对她的一些小烦恼，也一一给出解答。 有时候，无意的话题，也能顺理成章地引导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上。 “……如果不介意的话，能否跟我说说那天雨夜的事？” “谢谢你，伊维尔先生，雨夜杀人案给波尔尼亚带来很恶劣的影响，他们都想着抓捕真凶，很少有人会关心我的想法。” 一谈及此事，尤莉娅就显得有些难过，甚至，有时睡觉都会在梦中惊醒，感觉那个男人还活在自己身边。 可她见过江辰川的尸体，也亲自确认过他的死亡状态。 “伊维尔先生是在调查吗？” “抱歉，我只是对雨夜杀人案件，有些疑惑之处。” 尤莉娅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像是想通了什么，才说道： “如果我能帮得上忙的话……” 尤莉娅·德卡沃。 德卡沃一家最小的女儿，七口之家都住在一起，那个如同噩梦般的雨夜，尤莉娅像往常一样，在房内做好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 楼下传来谈笑的声音，她抬头看了看时间，也到了江辰川下班的时间，一想到，他昨天答应给自己买的礼物，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迎接。 姐姐在客厅插花，父母在厨房忙碌，快到饭点，尤莉娅把自己堆放在桌子上的医书放回书架，刚放上架子，就听见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 “咦？今天川哥怎么更早回来了，姐，你去开个门。” 忙不过来的尤莉娅急忙呼唤道，可能谁都没有想到，就是这一次无意的举动，给这小小的家庭带来灭顶之灾。 门被打开， 外面站着一个浑身通红的人，尤莉娅的姐姐吓了一跳，还下着雨，分不清是血水还雨水，全都混在一起。 热心的德卡沃一家赶紧把那人接了进来，她似乎遭受了什么灾祸，身体的每个部位都有不同程度的腐烂，看起来痛苦，一直在发出沙哑的求救声。 全家只有尤莉娅学过医，她观察的一下女人的状态，掀开破损的衣物，伤口狰狞，也许因为下雨寒冷的关系，连皮肤都变成了青紫色，根根青筋暴露。 尤莉娅给她简单地做了个检查，判断出她现在需要急救止血，并立即送往医院，目光扫过，她发现女人胸口的中央处有个奇怪的烙印，被血覆盖了一半，大概是个眼睛的图案。 本想伸手去触碰，可那女人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抓住尤莉娅的手腕，阻止了她的动作。 尤莉娅一惊，但看见女人决绝的眼神，她轻声柔和地解释自己只是想要帮她，并没有侵犯的意思，女人这才缓缓松开她的手。 只是被她抓过的地方，明显出现一圈黑红的抓印。 顾不上那么多，女人的症状更加糟糕了，可家里缺少一些急救手术的器械和药品，尤莉娅便提出家里人先帮忙照顾女人，她出门去买，几分钟便能回来。 长蛇缠绕在一只高脚杯之上，只是没想到，距离最近的药房在那夜并没有开门，尤莉娅只好绕了路，去往更远的地方，一来一回耽误了不少时间。 等她捧着药箱回来的时候，就只看见，下着瓢泼大雨的街上，一道孤独的身影伫立着，黑色的头发贴在脸颊，而他的脚边，躺着一具尸体，红色的雨水在不断往远处流淌而去。 她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声响，那一声尖叫不断在耳畔放大，神思都恍惚起来。 她从回忆中醒来，对着现在占有伊维尔身躯的江辰川说道： “这就是我所看到的，而这个……” 尤莉娅抬起手，撩开袖子，能隐约看到一个手印上裂出一道伤痕，不断沿着手臂蔓延生长的同时，也在不断愈合。 “是一种诅咒。” 第七十一章 看望 那道伤疤触目惊心，尤莉娅平静地放下袖子，说： “现在疤痕已经长到手肘的位置，估计等到了心脏，就是我的死期。” “会有办法的。” 江辰川沉声应道。 “只有魔女教派会对诅咒有所研究，可自从正统学派掌控主流后，魔女教派的炼金术师就从波尔尼亚消失了，找不到他们的行踪了。” 尤莉娅有些失落。 “相信我尤莉娅，我会找到解除诅咒的方法。” “谢谢你，伊维尔先生。” 江辰川的关心与承诺让尤莉娅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他笑了笑，将精心准备的礼物送上，看到是糖果时，尤莉娅直接愣住，睁大眼睛看向他。 “我家对面新开了一家甜品屋，正好路过买的，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江辰川不动声色地解释道，只见尤莉娅眼中的光彩一点点暗淡下去。 …… 两个小时后， 江辰川回到了住处，临走时，还偷偷给尤莉娅塞了一些钱，让她更好地生活，一打开门，就看到洛克伦挤在沙发上呼呼大睡，半个身子都悬空在侧，江辰川轻手轻脚地拿起备用的枕头，丢在旁边的地板上。 厨房的大锅还冒着热气，在这寒冷的天气里，能喝上一碗热腾腾的浓汤，简直是一种平凡的幸福。 暖了暖身子，江辰川没有吵醒洛克伦，轻手轻脚地放好手杖，坐到办公的位置上，打开抽屉，拿出笔记本来。 他熟练地记录着： 【任务：解除尤莉娅的诅咒】（寻找魔女教派）—【重要：找到“原罪”】 【任务：调查入侵者】（暂无线索） 按照习惯，江辰川会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在博物馆下达任务前，要想办法去一趟亚特拉斯炼金院，在知识中寻求答案，然后找机会前往洛克菲勒大楼，看看能不能深入了解全知之眼的神秘与对应的学术报告，如果有机会，还得带尼卡去见见他的父亲。 等待了一会儿，重新拿起笔记本，上面的字迹已经隐去，只留下一段文字： 【任务：近期，魔女教派成员已抵达波尔尼亚。】 【任务：新的委托人】 “新的委托人？” 江辰川有些意外，偷偷潜入黑河侦探社，一副鬼里鬼气的样子，怎么看都有些诡异。 忽然，听见“哐当”一声巨响…… 洛克伦揉着脑袋从地上坐起来，一脸无辜的样子看着四周，再看看自己身下的枕头，转头跟江辰川打招呼道： “回来了，蕾娜小姐怎么样了？” “她挺好的，没有大碍，估计休息几天就能恢复正常。” 江辰川一边收拾桌子一边回答道，他打算待会好好休息一下，这几天下来，连觉都没怎么好好睡过。 洛克伦自然也不会反对，确认委托人情况后，也打算收拾收拾回自己的家休息，刚拉开门，就看见有某种红色的液体从隔壁的门缝下渗透出来，还带着股奇怪的味道。 就在他犹豫不决时，门从里面被打开，少女戴着黑色的眼罩，手里还拿着一块染红的抹布，看见洛克伦站在门边时，还有些惊讶，但很快就镇定下来。 “这是我刚刚买的魔药，不小心打破了。” 初冬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堆破碎的玻璃解释道，她平静地蹲下身清理地上的红色痕迹，似乎并不在乎洛克伦的想法。 无意间，洛克伦瞥见在初冬的锁骨的位置，似乎印着某种烙印，像是太阳一样的图案，又像是绽放的花朵。 洛克伦也没说什么，围上他厚厚的围巾，转身朝走下楼去。 这一觉，江辰川睡了很久。 等他醒来的时候，窗户上都蒙上一层白霜，刚起身一点，就被被子外的寒冷逼退回来，气温下降得厉害，好不容易从床上爬起来，洗了个热水澡才算缓了过来。 从阳台往外看，是连绵不绝的细雨，就连世界树的光芒，都被浓雾掩盖。 本想出门去一趟亚特拉斯炼金院，就看到桌上摆着一封来自博物馆的信件，刚刚送达。 从信上的内容大概描写了电车爆炸一案的经过，医疗部给出的尸检报告上说，电车上十三名乘客均死于爆炸，而驾驶员身上有【支配】序列力量残留，并也同样死于爆炸，而且由于靠近爆炸中心，导致损伤更为严重一些。 具体的情况还要去馆内了解，并有需要的话，允许以第三小队的名义向博物馆提交申请遗物的支援。 换上加厚的外套和帽子就出门了，爆炸事件已经在波尔尼亚蔓延开来，带来极度恶劣的影响，导致车行事业迎来第二春，江辰川来到站台，台上也只有零星几人，车上的位置也几乎都是空的。 江辰川在电车上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托勒·克莱斯也在这辆电车上，就坐在江辰川的身边，帽子下警惕的双眼四处打量着。 爆炸事件治安厅已不允许插手，他只能私下调查，都说凶手在犯案后会回到现场，可一连几天，他在三轨的线路上转了好几圈，都没发现一点线索。 随手翻看报架上的《女王早报》，托勒在旁边冷得搓了搓手，哈出一口雾气来，看了一眼江辰川，伴随着蒸汽的鸣笛，一路沉默。 并没有发生任何意外，顺利地到达博物馆，竖起领口，拿起手杖，走下站台。 才刚进博物馆，就收到尼卡苏醒的好消息，沿着医疗部的楼梯往上，到达住院的病房，病房的房门半掩着，不断有温暖的气流流出，缓缓推开，是一个很正常的房间，布置简单，以白色为主，没有摆放太多东西。 病床离窗户很近，一转头就能看见外面连片的工业区和灰蒙蒙的天空，床头各种管子接着仪器，时不时还会发出“滴滴滴”的声音。 尼卡就半坐半靠在床头，脸色苍白，神态虚弱却很平淡，连听见响动也没什么太大反应。 “感觉怎么样？” 江辰川缓缓走到病床边，搬了个凳子坐下。 尼卡缓缓转过头，看见江辰川也不说话，自从遗物分离后，失去力量的他开始暴瘦，现在已经到了皮包骨的地步。 “不用担心，有什么想要的可以直接跟我说，我会尽量满足你，我打听过了，你的父亲被葬在血狩公墓，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能见你一面。” 尼卡不说话，江辰川就这样默默地等待着，直到这样度过了一段很长很长的时间。 “我活不了多久了。” 尼卡忽然开口，他声音沙哑，听起来没有多少力气。 “我们会给你全英兰北尔最好的治疗……” “没用的。” 尼卡打断了江辰川的话。 他说： “我的身体怎么样我自己清楚，只剩这几天了，趁着天还没彻底冷下来，带我去看看吧。” 第七十二章 送给亡者的祝福 电车爆炸案的线索出来了，法医在驾驶员的尸体里找到了一颗炼金玻璃珠，覆盖了扭转的炼金法阵，是干涉检测结果的重要原因，所以，其实遗物的实际序列，是【破坏】。 第九序列。 被称为最恶劣的序列，光是提起，就有种挥之不去的恶意与阴冷感。 江辰川从住院部下来时，接到了回收遗物的任务，只是还不急，还有一段等待集结的时间。 包括伊森主动协助，这次一共有三名队友，除了上次见到的亚斯，还有一位正从奴隶之城奥斯曼回来的路上，按照上次通讯回复的报告，还需一天才能抵达波尔尼亚。 “莫桑部长还交代说，这次记得让亚斯带上守护之镯，小心行事。” “多谢提醒。” 江辰川扛着从医疗部借来的轮椅，重新回到尼卡的病房，给他穿上保暖的外套后，再把他从病床上抱了下来。 难得奢侈地租借了一辆豪华马车，没有立即带着尼卡前往公墓，而是在塞特维那区转了一圈，前往终亡者教会的教堂。 天气越发寒冷，只得给尼卡加盖一层厚厚的毯子，金灿灿的阳光将城市覆上圣洁的光芒，来到终亡者教会，便能看见一个个穿着黑色牧师服的人走过，像极了书上形容死神的模样。 江辰川让尼卡在马车上等他一会儿，这是波尔尼亚的一种习俗，献给亡者黑色玫瑰代表给予祝福，然而，这份礼物只能在终亡者教会买到。 尼卡通过雾气蒙蒙的玻璃看向窗外，虚弱地咳了一声，没过多久，江辰川便捧着三大束鲜花回来，可不便宜，若是被洛克伦看到，一定会骂他乱花钱。 将花放进车内，带着淡淡地清香，隐约听见有路过的牧师在谈论黎明教会的后续，听说，今日上午在中心教团进行审判，将涉及禁忌实验的所有相关人员全部判刑处置，销毁所有培养箱，并重新整顿黎明骑士团。 江辰川回头看了一眼尼卡，他没多少反应，便驾着马车离开了。 到达血狩公墓还要一段时间，足够尼卡在马车里安心地睡上一觉，可他好像没多少休息的意思，而是挣扎着爬起来，换了一个位置，离江辰川更近一些。 “蕾娜小姐她……没事吧？” 犹豫许久后，尼卡开口问道。 “没事，她只是受了些惊吓，休息一晚就好了。” 江辰川如实回答道。 “不好奇吗？我为什么要保护蕾娜小姐，又为什么同意进行手术。” 尼卡感觉自己浑身都在痛，就连说话都没多少力气，但他还是想说，把最后的话说出来。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的话。” 江辰川并不强求什么，他驾驶着马车望向前方，通往公墓的路他并不熟悉。 “蕾娜小姐……是我在波尔尼亚，唯一一个会跟我说‘对不起’的人，会让我觉得，在这个世界，还是有好人存在的，会让我还想，再试着相信世界的善意…… 我都想起来了，我在山羊镇出生，他们一直都进行着可怕的交易，那天我之所以没回家，就是看到教堂里的神父……在跟别人交易。” “交易？” 江辰川好奇地问道。 “对，一个穿着白袍的人，似乎是更高阶的神父，他背后站着好多穿着白色盔甲的骑士，我不敢偷听，只能远远地看着。” “也就是说，山羊镇的情报，是你们神父卖出去的？” “是啊，以前父亲都很尊敬地叫他……路易斯神父。” “……” 因果就是一种特殊的命运，从哪里得到什么，一定会在另一处失去。 沉默良久后，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只听见江辰川下车的声音，放好轮椅才拉开车门，看着尼卡苍白的面庞，说道： “尼卡，我带你去见家人。” 太阳从灰暗的云层中冒出头来，温暖地照向大地，带着清冽的味道，江辰川推着轮椅走进公墓。 诺大的公墓冷冷清清，零散的花束被摆在石碑前，还有的堆积了厚厚的灰色尘土，根据伊森提供的位置，他们找到了属于亚特拉斯炼金院埋葬尸体的地方。 由于不知名的关系，只能依靠大致的编号与石碑后记载的事件相结合寻找到准确的位置，将两把花束放在墓前，尼卡自己缓缓移了过来。 “我把尼卡带来了。” 江辰川兑现了当初他许下的承诺，而另一束祝福，他放在了列奥尼德的墓前。 尼卡就这么沉默地坐在轮椅上，眼角留下一行清澈的泪水，冰冷的寒风吹不散悲伤，只能等待时间的消逝。 但因医生的交代，尼卡不能在外面逗留太久，等说完想说的话，江辰川便推着他离开了公墓。 刚把尼卡搬上马车，便听他缓缓开口说道： “伊维尔先生，我曾经看到在你背后……有一双眼睛，跟我对过话。” 江辰川瞬间顿住，温柔的眼神瞬间变得凶狠。 “不用担心，只是一些蛊惑之语。”尼卡像是想到了什么，才补充道。 江辰川小心翼翼地放下尼卡，然后伸直身躯，习惯性地往旁边一摸，却想起今天他出门并没有带上手杖。 “曾经我在教堂做祷告的时候，偷听到一些事，说是什么……博物馆最初的藏品，大多都来自于海洋，那神秘的新兰海域，但是我之前从未出过山谷，也没不知道什么是海洋，只是听说，那里很大很宽阔，掌控风暴的主人就住在那里。” “多谢，我们该回去了。” 出来一趟已经耗费了尼卡太多的精气神，他虚弱地点点头，靠在柔软的枕头上，闭上眼，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在诉说博物馆历史的书籍中，记载了人类对抗异常的过程，起初人类对遗物毫无办法，只能任由异常事件在各地发生，死亡人数在那段时间飙升，警察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靠着少量觉醒者堆命解决，在那个黑暗肆意侵蚀的时代，无人能抵抗黑暗。 直到英兰北尔国家的建立，蒸汽、世界树能源与炼金术的发展带来生产力的进步，才逐渐完善博物馆回收的体系。 将尼卡送回温暖的病房，嘱托医疗部的同事好好照顾，返回处理部，填写回收工作需要的遗物，跟亚斯说了一声“归队”，亚斯开心地将手头的资料一丢，大声回应江辰川的召唤。 今日的午报果然刊登可黎明教会的处理结果，跟在终亡者教会听到的大差不差，江辰川这才能放下心，其余的内容，就是在说今夜将迎来入冬的第一场大雪。 人群熙熙攘攘地拥挤在一起，每个嘈杂的声响侵入耳中，走在繁华的街道上，只有电车的鸣笛异常刺耳，伴随着蒸汽的涌动，像钢铁长蛇的呼吸。 “今晚会下雪哦，要叫你起床看雪吗？”男人俏皮的声音在江辰川脑海中响起。 “不需要。” 江辰川冷漠地回应道。 遥远地眺望世界树，即使不用靠近，也能察觉到它的庞大，伴随太阳的落下，空气也越发的寒冷起来。 天快黑时，下起了瓢泼大雨。 最后，尼卡还是扛不住寒冷，死在那温暖洁净的病床上，他将永远葬在波尔尼亚，无人知晓他的过去，只是有人在墓前放上一个黑山羊角，代表着他的过去与经历。 嘘，入冬那夜的雪很大，让他好好睡。 别吵醒他。 第七十三章 电车纵火篇(三) 清晨一醒来，就看见街道上堆积着白茫茫的雪，冻人的寒气从缝隙中钻入，蒸汽管道与大雪融为一体，就像给波尔尼亚穿上了一件银装。 房间里又湿又冷，因老化而翘起的地板，走起路来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换上最轻便保暖的服装，带好战斗的装备出门，前往博物馆。 今天，他要见到小队的第三位处理人员，名为安德烈，是【自由】的觉醒者。 而亚斯是【反抗】，自己在记录上则是【秩序】。 接到任务的安德烈选择不回家，在休息室短暂地睡了一觉，早早地在馆内等候。 他把自己裹在黑色的大衣里，头上还戴着最近流行的皮帽，脸上的胡子还没来得及打理，看见江辰川时，明显露出欣喜的表情。 只是不像亚斯那样激动，一见面就扑过来： “队长！我们总算有任务了。” 江辰川默默地将他推开。 而安德烈也在此时起了身，朝江辰川伸出手来： “伊维尔队长，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江辰川伸手回握，却感受到异样的冰冷和特殊的手感，诧异地低头去看，却发现那是一只机械手臂，闪烁着暗金属的光芒。 血肉与机械的混合，是伊森的研究方向之一，代表着残忍，也代表着希望。 “不用在意。”安德烈看似毫不在乎地说道，“不试不知道，这机械臂比我原来的还要好用，还更方便些。” 据亚斯所说，安德烈在出事前是第三小队的王牌，曾经是莫桑的搭档，也是最有可能晋升b级的处理人员，单论战斗能力，比伊维尔强上不少，但在上一次任务中，他失去了右手。 虽然经过手术可以使用机械臂替代，但身为觉醒者的进阶，却受到了很大的阻碍，只不过安德烈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接下任务，又默默地离开。 亚斯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两把椅子，他们同时拿到了关于电车案件的调查报告，一起坐了下来，相比于安德烈的沉默，亚斯就显得热情许多。 “都看过了吗？” “看了，前期的调查基本就到这里了，遗物残留追踪的范围有效，只能大致锁定在这块区域。” 安德烈指了指地图上的特拉法加区，离中心城区有些距离，但由于剧院与艺术馆等都建在此处，经济发展迅速，所以并不算是下城区。 “而且，报告中还有一个细节，就是那颗炼金玻璃珠，凶手的身份极大可能是一名炼金术师，虽然电车爆炸是一次意外，但最重要的是，有纵火痕迹的残留，也就是说，这次遗物的力量或许跟火焰有关，我们得备好防护或与水相关的遗物才行，纵火……等等！” 江辰川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跟亚斯交代道： “亚斯，帮我去资料室拿一下回收716号遗物的报告。” “716？好，等我一下。” 虽然满脸问号，但亚斯还是按照江辰川的吩咐去做。 看着亚斯的离开，安德烈皱起眉头疑惑道：“716我记得是第一小队处理的，跟这次的回收有什么关系吗？” 还记得上次跟尤莉娅出任务时，就留意到关于716那场奇怪的火灾，遗物能影响心智，但真正犯下罪恶的，却是人类。 也就是说，他们这次的敌人，可能是一个会遗物犯罪的炼金术师。 “不知道，但多一份线索，就离死亡远一步，毕竟……” 江辰川顿了一下，蕾娜的话语在脑海中浮现。 “情报就是生命。” 安德烈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却又很快掩盖下来，等亚斯拿着报告回来，他们站起身，将两份资料摊在桌面上。 很快，他们发现了相似之处。 在被烧毁的旅社现场，发现了使用过炼金术的痕迹，但由于火灾的关系，阵法已被破坏，无法辨认。 后来，在地下发现档案室才是起火源，因此，那时的处理人员只能推断，炼金法阵的存在是一种巧合。 “能不能查到旅社起火当天到一周前的旅客名单？” “当然可以，但这事得找治安厅配合，我们需要提交申请。”亚斯在一旁说明道。 “亚斯，这事交给你去做，安德烈，你去负责收集特拉加法区所有的炼金术师名单，包括曾经被学派除名的炼金术师也要。” “不愧是开侦探社的，队长，这工作听起来真不赖。” 亚斯热情积极地回应，安德烈可就没那么高兴了。 “工作量可不少。” “总比去特拉法加区大海捞针强。” 江辰川冷静地回应道。 此刻，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依靠技术寻找目标的办法固然有用，但多数情况下，还是得靠处理人员一个一个排查，太耗费人力心力了，还容易打草惊蛇，更何况，还是一个心思相对缜密的纵火凶手。 “那就行动起来吧！” 就像上了发条的机械玩具，拧到头后，才开始颤颤巍巍地往前迈出破案的第一步。 细雪飘落在台阶、路灯，还有黑色帽沿边，江辰川抽了个时间，重新回到出事的街道，轨道的两段还依旧被治安厅封锁着，街边还堆着悼念的黑色玫瑰，封条边贴着不少标语，凑近一看，大部分是受害者的家属来讨要一个真相。 有抗议上说，出事的是她刚新婚的丈夫，却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请求治安厅把她丈夫的尸体还给她。 甚至还有七岁孩子稚嫩又天真的留言，问妈妈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转身走出两步，瞥见有人跪在雪地里，朝着世界树的方向祈祷，求治安厅尽快给出事故报告。 沿着轨道一直往前走，江辰川也不知道自己就这样无意识地走了多久，直到感受一阵饿意，才从电车爆炸的案件中回过神来。 此刻，他正巧站在海曼修表店的入口，抬眼环顾四周，看见前方那熟悉的站台。 那天…… 若是按时间来倒推，出事那天，他也乘坐了那班电车，若不是提前下车，也许，他也会死在那场突如其来的爆炸里。 不对！ 或许…… 有一条思路，从一开始就错了！ 第七十四章 电车纵火篇(四) 连饭都来不及吃，急忙寻找距离此处最近的监测站点，悬浮的炼金法阵亮起金色的光芒，神秘的力量沿着图案的线条涌动，周围变得朦胧起来，安德烈虚幻的身影出现在法阵中央。 “队长，你找我？” 安德烈对于江辰川的紧急通讯感到惊讶，他手上才刚刚拿到炼金术师的线索，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错了，我们遗漏了一点。” 按照理论推演，他们的逻辑没有任何问题，但最重要的一部分，被忽视了。 “外来的炼金术师，并不会被登记在波尔尼亚炼金协会名单中。” “外来的？可716的回收在一个月以前，若凶手为同一人，应当居住在波尔尼亚内，或者……凶手是未被登记在册的炼金术师也有可能。” 安德烈说出自己的推断，波尔尼亚的地下交易市场活跃，为了获取更大的利益，自然会有人愿意铤而走险，自学成才。 “不，不对，若是剧院或马戏团这种需要全国巡演的演员呢？” 某个并不开心的小丑笑脸在江辰川面前浮现，而且，在十三名死者的身份调查中，并没有发现从事相关职业者，所以他才没有想到。 可若是结合记忆，那个小丑当时应该也在电车之上，尸体之中却没有类似的小丑装扮。 凶手达成了自己的目的，也许还在城市的某个角落筹划着下一次犯罪，没有规矩，随心所欲地作恶，甚至还以此为乐。 “全国巡回演出……” 安德烈低声喃喃着，炼金阵的另一边，传来亚斯模糊的声音。 “正好，亚斯从治安厅回来了，等我一下，队长。” “好。” 一切都只是江辰川的猜测，谁也不知道真正的结果如何，若是顺利，他们将用最少的时间，定位到凶手的职业与位置。 等待的时间是煎熬的，站点的工作人员热情地端上热腾腾的暖心咖啡，江辰川接过道了声谢，只是后来他才知道，站点的暖心咖啡都是要收费的，还昂贵地令人流泪。 大约过去了十分钟左右，安德烈的身影重新在炼金阵内显现出来，相当于现代的视频通话，将咖啡放在一边，江辰川抬眼问道： “结果如何？” “我和亚斯把名单对了一遍，再加上治安厅紧急传来的文件，只有两个人能对上你说得那些。” 说话的同时，安德烈拿起资料放在自己身前，拿给江辰川看着，并同步说明道： “第一位是特拉法加区德尔菲大剧院的剧场经理、炼金术师，名叫乔治·普拉特，已婚，今年四十三岁，毕业于亚特拉斯炼金院管理系，经常在外地出差，负责剧院的巡演活动，在火灾前一周入住的旅社，而后因为火灾的关系搬离旅社。” 安德烈翻动纸张，又将另一个人的资料呈现出来。 “第二位就是狂兽马戏团的驯兽师，名叫凯文·科斯科林，并未接受过正统的学习，却依然成功认证炼金术师资格，今年二十七岁，经常跟随马戏团进行全国巡演，也曾在火灾前入住过旅社，但在发生火灾的前一晚，就退房离开了。” “凯文·科斯科林……” 江辰川轻声低喃道。 “什么？” 安德烈没听清江辰川的话，只得再问一遍。 “你是说，凯文·科斯科林是狂兽马戏团的驯兽师？” “对，这几天应该在休假，原本狂兽马戏团巡演的最后一站就在波尔尼亚，只是今年这雪下得有点早，所以才延迟演出，估计会等温度回暖些再继续表演。” 安德烈耐心地给江辰川解释道，他知道像伊维尔这样的人，对马戏团不感兴趣。 “安德烈，这次的遗物序列……是【破坏】。” 之所以这次会安排第三小队全体成员前去回收，就是因为【破坏】序列，那是反对社会，反对人类一切美好的序列，全凭破坏的本能行恶。 旅社纵火与电车爆炸只是开胃小菜的话，那凶手将会闹出更大的动静，引起全市的关注。 狂兽马戏团。 便成了最好的舞台。 “以防万一，我先去找一趟乔治·普拉特，我们待会在狂兽马戏团碰面。” 想起什么的江辰川补充道： “这次我们要面对的是炼金术师，你去通知一下伊森，我们需要他的帮助。” “是，伊维尔队长。” 随着法阵的停止，金色的光芒逐渐暗淡下来，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马车在特拉法加区的街头狂奔，虽然汽车能遮挡风雪，可租用一次的价格实在过于昂贵，江辰川实在舍不得钱浪费在这上面，最重要的是，伊维尔并没有考到蒸汽汽车的驾照，一用就是非法上路。 带着满身的风霜，来到德尔菲大剧院的门前，下车时，冻得他连手杖都差点拿不稳。 本想去跟嫌疑人乔治·普拉特碰一碰，没想到刚把马车安顿好，就听见有人呼唤他的名字，那声可算得上是千娇百媚。 转头一看，一个披着毛绒大衣的女人扑进乔治·普拉特的怀里，画着精致的妆容，一看就是特地保养的身材与皮肤，大概率是剧场的女演员。 也许是怕被路人注意到，乔治·普拉特急忙拉着女人钻进马车，将车帘一盖，就看不到里面的场景。 风雪模糊了马车的身影，渐行渐远，江辰川假装从未见过乔治·普拉特，整理了自己的衣装，在信箱中随意抽了封信件就冲进剧院。 “哦，天呐，请问见过乔治·普拉特先生吗？我这有份要紧的文件需要找他。” 抓住一个看起来像是演员的青年就开始了他的演技，侦探的技能可不能丢。 “真不巧，他刚离开，估计是和梅莉约会去了吧。” 青年的眼中闪烁着嫉妒的光芒，一看就是重要的突破口。 “真是糟糕，这份文件还需要他夫人在场，请问，梅莉小姐是他夫人吗？” 做戏做全套，江辰川还顺手甩了甩手中的信封。 “才不是，他家夫人可是执政官的女儿，听说脾气不好，要不然，他也不会迷上我们漂亮的梅莉小姐……” 一提到这个，青年就像打开了话茬，带着报复的心里，透露出不少信息。 “他俩三个月前就勾搭在一起了，经常换着地方住，你把信交给他夫人的时候一定要说一说，这样，我们的梅莉小姐才不会继续被骗下去……” 听到这里，江辰川心中大概已经有数，打听了一下平时乔治·普拉特的作风，得知他因沉迷剧院工作，已经荒废了炼金术，就才放下心来。 青年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着，江辰川没时间听他唠叨，冒着风雪离开剧院，向着街道眺望，确认了狂兽马戏团的方向后，才朝最后的目的地走去。 第七十五章 电车纵火篇(五) 还没走多远，就看到狂兽马戏团那醒目的招牌，那是波尔尼亚最火爆的马戏团，要不是因为风雪的关系，慕名而来的观众可以挤爆整个街区。 这原本是一处古代的斗兽场，属于某个没落的贵族领地，后来，为了抵押债务，将此处卖了出去，经过多年的流转，斗兽场地迎来了它新的主人，而斗兽场摇身一变，也成为了现在的狂兽马戏团。 江辰川本来计划伪装一下自己，可没想到才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蕾娜？” 听见江辰川的招呼，蕾娜也很惊讶，你说波尔尼亚这么大，也就这个时候好巧不巧地碰到一起。 “伊维尔，你来看表演吗？”蕾娜东张西望，看了看门口的演出表，疑惑地说道，“可是今天不是暂停演出……” “来调查一个案子，你呢？” 江辰川不想透露博物馆的信息，只得撒了个小谎。 “我们在和勇敢者之心谈合作，结果那帮海员想看狂兽马戏团的表演……” 蕾娜的语气里充满了无奈。 “正好。” 江辰川自觉跟在蕾娜身后，看起来像她带的小跟班。 “帮个小忙，带我进去。” 蕾娜：“……” 刚踏进狂兽马戏团，一种难言的感觉涌了上来，就仿佛有什么存在此处。 蕾娜愣了一下，眼前闪过一抹红色，紧接着，像是加了一层诡异的滤镜，漂浮在空气中的透明线条，宛如细纱一样朝一个方向飞去。 江辰川先是注意到蕾娜的不对劲，再是同样感受到某种说不出的怪异，凭借着直觉朝楼梯走去，还没踏上台阶，就被蕾娜拉了一下。 “这里。” 蕾娜很快从那股诡异中挣脱出来，目光中带着一丝坚毅，给江辰川指出了准确的道路。 他们目标明确，一路往上，路过的演员们都还未上妆，疑惑地盯着两个闯入后台的陌生人，但看他们表情一个比一个严肃，谁都不敢上前询问什么。 所以几乎没受到什么阻碍，顺利地到达凯文·科斯科林的门前，所有的线条都汇聚此处，蕾娜想要上前敲门时，被江辰川一把拦下。 “我来，你退后。” 江辰川将蕾娜护在身后，抬手敲了敲房门，马戏团的隔音不是很好，若是有什么声音，第一时间就能被听见，可是，他们等待了几秒，房内并没有回应，也没有任何响动。 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对方眼里的意思，蕾娜往后退，转身拦住了想要上前问话的经理，江辰川退后几步蓄力，一抬脚，直接将本就不怎么牢固的门锁踹飞出去。 门才开了一条缝，就有止不住的血气往外冒，等到门彻底大开时，才彻底看清屋内那可怕的景象，就连想要赶人的经理也被吓傻了，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最先蔓延的不是恐惧，而是恶心，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画面的人，第一反应大多都是胃部痉挛，随后便是向上翻涌，蕾娜一时无法承受，抓着墙便开始干呕起来。 整个房间像是经历了腥风血雨，每一面墙壁都被用血涂画着炼金的法阵，连门背后都一样画着，若不是被江辰川强行破坏，估计过几天都没人能发现尸体。 没错，在房间最大最复杂的法阵中央，躺着一具面目狰狞的尸体，整个身体从中间彻底分裂开来，姿势被人刻意摆放过，像是祭祀仪式中的祭品。 刚刚蕾娜看到那些虚幻的线条，也都汇聚在尸体处，只是，受害者的面部已被破坏，让人无法看清他的模样。 “有人跟凯文·科斯科林发生过关系吗？或者，熟悉他的身体特征也行……” 在所有人都不敢靠近的地方，江辰川从门内探出个头来，急切地问道。 “要快。” “怎么了，伊维尔，是找到什么线索了吗？”只有面部苍白的蕾娜回答了他的话。 “人才刚死，我需要弄清死者的身份。” 江辰川观察过现场，他对炼金法阵不熟悉，但对人死时的状态了如指掌，在经过短暂地调查后，他怀疑死者根本不是凯文·科斯科林。 “而且，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房内的一切显然经过精心的布置，凶手将能带走的物品都清空，只剩下桌子上的蜡烛和墙上的时钟。 江辰川早就注意到，钟表的时间并非正常转动，而是在逆时针旋转，也就是说，如果没有理解错误的话，那就是一个倒计时装置。 延时装置，在犯罪中随处可见，也许是为了争取逃跑的时间，也许是为了……某种仪式感。 谁都无法确定，当钟表归于零时，马戏团内会发生什么。 所有的线索快速在脑中推演着，在成为侦探之前，他就一直担任着队内指挥的角色，他是大脑，是掌控全局之人，每个人的一举一动都应该尽收眼底。 重新站到尸体的面前，嗅着空气中挥之不去的血腥味，江辰川闭上眼，演算开始。 根据血液的凝固程度，还有今日猛降的气温，往前推出死者精准的死亡时间，加上场景布置所耗费的时间，再结合倒计时装置…… “今晚八点，有什么事要发生吗？比如，演出之类的……或者是什么大型的活动吗？” 江辰川再度探出头问道。 马戏团经理先是脑子一片空白，经过江辰川的提醒，才磕磕绊绊地说道： “今晚？没……没什么活动，因为下雪的关系，演出已经被推迟到两天后的晚上八点。” “两天后？” 所以凶手的最终目的，是两天后的大型演出。 “让我想想，要怎么做才能满足他那【破坏】的欲望呢……” 就在江辰川思考的时候，蕾娜鼓起勇气来到放门口，看着屋内那乱七八糟却带着规律的法阵，露出诧异的神情。 “召唤地狱的烈焰……” “你说什么？” 江辰川注意到蕾娜的低语，在说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我在贵族学院时，有接触过炼金术的学习，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召唤的法阵，召唤地狱之火，被焚烧到的人永远无法熄灭的火焰，只能在烈焰的灼烧中直至死亡……” 第七十六章 电车纵火篇(完) “你能确定吗？” 蕾娜朝着江辰川点点头，由于召唤的特殊性，在历史上，此阵只在战争时期使用过，再加上触发条件的严苛程度，老师还在课上特地强调，此法阵已被炼金协会禁止使用。 小队成员马上赶到，江辰川也不那么着急处理尸体，只是想着如果他是凶手，按照没被撞破的计划，他应该怎么做…… 回归正常生活， 等待倒计时的结束。 也就是说，凶手本就是马戏团的人，并不会离开！ 冰冷的寒风从缝隙侵入室内，灌入衣领袖口，站在门口围观的人群有不少都冷得瑟瑟发抖，计由心生，江辰川大步迈出，找到正在害怕担忧的经理说道： “请立刻封锁马戏团，不准任何人离开，凶手就在此处。” 经理满脸惊恐，连声答应，可随即他便反应过来： “等等，你是谁？凭什么听你的，我跟你说，我要报警，我要报警！” 这时，江辰川才反应过来，博物馆的身份并不像警官证那样好使，可现在想要调动治安厅的力量，已经来不及了，凶手很有可能借着混乱逃之夭夭。 忽然，从人群中站出一个人来，从怀中掏出他的证件： “我是托勒·克莱斯，治安厅一级巡警，请立即配合我们行动。” 江辰川一眼就认出这位曾在电车上碰面的青年，治安厅早就把案件交给博物馆处理，他怎么会在此处？ 但由于有警察介入，马戏团自然没有异议，他们把所有工作人员都聚集起来，找不到的人，就把资料收集起来。 “奇怪……” 经理在大厅转着圈，又扭头数了一遍，才喃喃自语道。 “怎么了？” “里卡多不见了。”经理愁着面容说道。“明明早上我还见过他，怎么一转眼人就没了。” “只少了里卡多一个人吗？” 托勒·克莱斯急忙追问道。 “是的，警官，当然，一定要说的话，凯文·科斯科林也没找到……”经理看了一眼尸体的方向，弱弱地说道。 因为下雪的关系，无人在外活动，马戏团成员都在此处，一个不少，如果死去的不是凯文·科斯科林，而是里卡多的话，那么代替身份的死者……找到了！ “你是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吧？” 托勒·克莱斯找到江辰川和蕾娜，一见面就开门见山地说道，带着年轻的傲气，对江辰川身份的不屑一顾。 “看到没有，到最后还是需要治安厅来出面处理，民众更愿意相信我们，能给波尔尼亚带来真相与和平……” 蕾娜想帮江辰川说些什么，被江辰川抬手阻拦，他正低头思考着，这一切进展得太过顺利，倒是多出了几分可疑。 江辰川没有回应，托勒·克莱斯也不多说什么，他一路追查下来，能找到马戏团也属实不易。 当然，这都来源于他不懈努力的结果，利用巡警的身份调查走访，终于得到当天有人在电车上看到小丑服的线索。 “警官先生，我突然想起来，中午过后我安排里卡多去打扫演出场地，要不要跟我去找找看？” 说到一半，经理突然闯了进来，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又像在担心着什么。 一听有线索，托勒·克莱斯立刻行动起来，二话不说地跟上经理，走前还不忘告诉江辰川： “看着吧，这个案件由我来破。” 见江辰川无心理他，也没什么好说的，等托勒·克莱斯离开，才终于安静下来，江辰川站在死者门前，盯着那瘆人的血阵，久久没有反应。 是的，太过顺利了。 顺利地就好像踏进了猎人的陷阱，当他强行打开房间时，血液还在沿着地面画好的轨迹流淌，可是现在，血迹已经凝固干涸，若不是冬天，尸体也早已开始腐烂发臭。 职业的直觉告诉他，世间没有那么巧合的犯罪现场。 “蕾娜，知道启动这样的血阵需要什么样的条件吗？” 略微思考后，蕾娜摇摇头说道：“时间过得太久了，而且我对炼金术又不感兴趣，我只记得老师说过，像这样的法阵往往都需要用灵魂来启动。” “灵魂？” “对，在炼金术中，也被称为……最高等价物。” 仿佛所有的点都汇聚成线，最关键的一步就在于此，血液在躁动，脚下的法阵似乎受到某种感应，隐约有启动的前兆。 “那位巡警先生……” 蕾娜低语而出，她意识到眼前的纹路并非真实，而江辰川也预感到了什么，他转身冲出走廊，以斗兽场为圆，地面亮起复杂的纹路。 “这才是……真正的法阵……” 所有觉醒者都感受到了，那来自地狱的恶意，似乎有一股灼热感，从世界的另一头蔓延而来。 燃烧—— 有什么燃烧起来了！ 江辰川听见小丑的狂笑，站在斗兽场的中央，所有的光束都聚焦在他的身上，此刻，他就是世界的主角。 托勒·克莱斯就躺在他的脚边，挣扎着捂着脖子，鲜血却依然不断地涌出来。 “凯文·科斯科林！” 江辰川站在观众的位置怒吼道，小丑转过身来，歪着头，面具之下的目光冰冷，盯着江辰川的面庞，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随后，他摘下脸上的小丑面具，露出那张熟悉的妆面，是在电车上遇见的那人。 爆炸只是一个意外，召唤的阵法才是真正的目的，狂舞的火焰在虚幻的阵法中若隐若现，渴望燃烧着鲜血而生。 “盛宴，这是盛宴啊！” 周围的场景发生扭曲，当法阵形成时，地狱之火将以斗兽场为中心，不断向四周蔓延开来，舞台上托勒·克莱斯发出呜咽的悲鸣，江辰川抓起手杖就往下跳，越靠近，越是能感受到那股灼热，仿佛要把他的身体燃烧殆尽。 “放弃吧，如果你现在像只老鼠夹着尾巴逃跑的话，还有一丝生存的希望哦，或者，跟电车上的那群废物一起去死也行啊！” 小丑捧着肚子哈哈大笑，似乎在嘲笑江辰川的鲁莽和愚昧，没有力量的人，根本无法靠近，就算是有遗物在身，想要触碰他，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世界哪有那么多的好事，不自量力之人往往死得最快。 炽热的火焰沿着阵法的图案而生，疯狂吸食的血液使尸体迅速干瘪下去，如同龙舌的吐息，从古老的仪式中，求得最后的存在。 只是，一道银色的锋芒缠绕着黄绿交错的色彩，劈开了燃烧的结界，狂傲的笑容瞬间凝固，江辰川带着愤怒，穿越连死神都要畏惧的火焰，倒映在小丑的瞳孔之中。 “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第七十七章 斗兽狂欢篇(一) 眼见江辰川的身影被火光包围，在剑刃的挥砍下，小丑发出尖锐的惨叫，耳边是嘈杂的噪音，蕾娜感觉有无尽的恶意从斗兽场内散发而出，将江辰川吞没进去。 明明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已经害怕到颤抖不止，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全，大脑却意外地开始转动起来。 “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慌乱的声音中都带着哭腔，即使如此害怕，却能想到仪式还未彻底完成，只要破坏法阵，就能救出江辰川。 想到这里，蕾娜徒手撕开碍事的裙子，开始在马戏团内奔跑起来，炽热的火焰将只要触碰到血肉，就会无止境地燃烧起来，即使用水也无法扑灭。 苍白的天空下起飘雪，落在火焰之上，很快便被高温所融化，意识到火焰很快就会将整个斗兽场淹没，到时候谁都活不下去，求生的本能促使他们朝大门涌去，却发现出口早已被封闭。 蕾娜咬咬牙，转身朝楼上凯文·科斯科林的房间跑去。 谁都别想走，谁都别想活，若不是江辰川提早发现了尸体，也许能拉上更多人陪葬。 这是冬日的盛宴，也是小丑献给波尔尼亚最后一份礼物。 锋利的剑刃掀起地狱之火，那包裹【反抗】与【秩序】的圣银穿透了凯文·科斯科林的心脏，轻而易举地切开血肉，将火焰的温度送入伤口之中。 这是寒冷的冬，小丑露出了真正的笑脸，那是无比开心的模样，就像囚鸟挣脱了束缚，终于能够飞向自由的天空。 “谢谢。” 贴近耳畔，凯文·科斯科林对着江辰川轻声说道，那是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居然是一句出乎意料之外的感谢。 血液顺着剑尖滴落，绚烂的光芒从地上亮起，吞噬灵魂的恶魔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影子光耀处狰狞跳动。 咔嚓—— 时间的罗盘转动，周围的一切似乎变得缓慢起来。 那个男人蹲在托勒·克莱斯的身边，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发出惊叹的声音： “他居然还活着耶。” “滚回去！” 江辰川面染血色，显得整个人狰狞又凶狠。 “别紧张，我不是来捣乱的。” 他站起身来，不顾江辰川眼中冰冷的恨意，穿透火海而来，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凯文·科斯科林的尸体，甚至伸出手来，摸向他的头顶。 似乎触碰到了什么，一根几乎不可被察觉的细线出现在他的手中，那是江辰川脸上从未露出过的蔑视，男人发出一声冷哼： “雕虫小技。” 随手，抹去了江辰川身上的火焰，跳动燃烧的光芒倒映在他那黑色的瞳孔之中，更像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中显现的一丝挣扎。 “不用谢我，这是来自原罪的馈赠。” “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在江辰川的警告中，他摆摆手，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带着残存的火焰，转身走进了火海之中，唯有留下一句： “活下去，你不该死在这里。” 咔嚓—— 时间重归平静，扭曲在这个空间发生，只是这小小的变化，并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 当蕾娜推开门时，才发现召唤的法阵已被启动，阻止仪式开始和中断仪式有本质区别，炼金术式在上千年传承下许多的繁琐的步骤，影响越大，需要达成的条件也就越多，中断也就越难。 谁也不知道凯文·科斯科林为了今天准备了多久，像蕾娜这种只懂点皮毛的贵族学生来说，想要布置“中断”的法阵实在有点勉强。 规则的限制像是层层枷锁，所有活动的生命都被束缚其中，只要在规则之下，人人都是平等的，而觉醒，就像打破了第一层规则，新的规则又随之孕育而生。 呼—— 为了缓解紧张的情绪，蕾娜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她取下脖子上的项链，不知何时起，戒指微微发着亮光。 虽然从未使用过，但她清楚，这枚布里特奇家族传承的戒指，具有类似火焰般特殊的力量，说不定，能在此处派上用场。 意念凝结在指尖，祖母绿的眼瞳中，如火精灵般的生物重新在戒指的指引下而生，伸展着拳脚，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又挠头看了看蕾娜，似乎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仪式运转着，符合炼金的基础规则，层层叠加，逐渐代替它的作用。 咚！ 是石块敲击玻璃的声音，引起了蕾娜的注意，她转过身，看见令人惊悚的一幕。 二楼的窗外立着一道人影，混着苍茫的白雪，用力敲击着面前的玻璃，明明是如此脆弱的东西，却在此刻变得无法撼动，仿佛通过法阵和整个空间连接在一起。 “伊森！” 用手抹去玻璃上因寒冷凝结的霜花和雾气，蕾娜惊喜地趴在玻璃上，看着伊森的口型，似乎在急切地说着什么。 “逆……转……什么阵……？” 蕾娜看得不太真切，只能依稀辨认出几个单词，伊森相当于亚特拉斯炼金院同期生中的最高水平，自然有中断之法，但凶手居然有意设置了隔绝的术式，一旦法阵启动，里面的人出不去，而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大型……都……阵眼……阻止……要素……什么……什么意思？” 经过一番艰难地说明，伊森明白蕾娜并不了解炼金术的基础知识，按照他本人的说法就是，选择专业就是选择人生，像炼金术这种从入门到入土的专业没什么好学的。 “没办法，她不理解，我要把中断仪式的手段传递进去，安德烈，你对炼金术是否有所了解？” 伊森扒拉在外墙，看着斗兽场亮起的光芒，怎么看怎么不对，等他想到办法时，才发现对方为了对付其他炼金术师，提前布置了隔绝之阵。 安德烈摇摇头，只见亚斯在一旁弱弱地举起手来： “我有学过，但……还没通过炼金协会的资格审核。” “那就够了！” 伊森一拍手，是止不住的欣喜，他拍拍亚斯的肩膀，露出宛如恶魔般善意的微笑。 “少年，想不想进去玩玩？” 第七十八章 斗兽狂欢篇(二) 凯文·科斯科林的躯体缓缓滑落，双膝跪在地上，火焰在伤口上跳跃着，一点点蔓延开来，他已经死了，甚至来不及做些什么，就像被遗弃的玩偶，破败不堪地被主人丢在此处。 缓缓伸出手，像那个男人一样，去触摸凯文·科斯科林的头顶，神色逐渐变得冰冷，在后脑勺的地方，江辰川摸到了一根银针，他无奈地感叹道： “傀儡……” 将线缠绕在手杖之上，挥动的剑锋将火海撕裂出一道口子，火焰弥漫在视野的每一处，顺着唯一的线索往前前行，大门在颤抖，可怕的尖叫传遍斗兽场的每一个角落。 真实发生的一切出现在眼前，耳边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但此刻，他只能走下去，去找到真正的犯罪凶手。 越过火焰摸到斗兽的边缘，沿着墙壁前行，就能看见通往后台的大门，用一块红棕色的幕布掩盖，掀开之后，细线的尽头便是可怖的黑暗，像是黑洞一般，能把一切光亮都吞没其中。 似乎只剩这一条路可以走了，谁也不知道，在黑暗中等待着他的，将会是何种危险与恐怖。 将力量覆盖在手杖的骷髅之上，像是在黑夜中亮起的火把，照亮了前行的道路，大概是演员的入场通道，所以什么布置都没有，隐约能看到些零星的表演道具被丢在一旁，堆积着些许尘埃。 最后，他推开了一扇紧闭的大门。 脚下的道路在不断铺开，各种各样的腥臭味扑面而来，随着低沉的呼噜和拍打笼子的哐当声，他看见了黑暗中亮起野兽的绿色双眸。 细线还未到达尽头，江辰川只能继续前行，刚踏进一步，一只毛茸茸的双手便从一旁伸了出来，差点就抓住手杖的光亮，吱吱的声音响起，凑近一看，是只拥有着顺滑金色毛发的猴子。 不仅如此，小小的空间中还养着狮子、鹦鹉、黑熊等动物，似乎能感应到外界的危险，动物们都显得有些焦躁，在笼子里转来转去，时不时发出拍打碰撞的声音。 江辰川举着手杖不断往深处走去，越往里走，越能感受到动物们的暴躁，目露凶光，死死盯着江辰川移动的身影，仿佛在看着美味的午餐，甚至有的动物还伸出利爪，流下垂涎的口水。 笼子的尽头处铺着红毯，架子上摆满了精美的装饰，墙上挂着各种表情的小丑面具，跟刚才的脏乱差相比，割裂的布置给人一种空间的错乱感。 没有答案的江辰川只能继续走下去，掀开遮掩的布帘，房间内只摆着一个看似豪华的座椅，位置上坐着一个高大的男人，戴着小丑的面具，脚边放着那个熟悉的手提箱，手腕绑着细线，随着江辰川的动作，还会轻微地摆动。 “你好呀，尊贵的客人，欢迎来到狂兽马戏团。” 小丑的声音是如此耳熟，他伸手摘下面具，露出经理的脸来，那张原本惊恐胆小的面容上，充满着高傲与鄙视的神情。 “我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却没想到，第一个能找来这里的人，会是你。” 早在经理带走托勒·克莱斯时，他就应该想到，这家伙并不是什么好人，只是那时候的注意力被凯文·科斯科林吸引，没再往深想一层。 “你也是炼金术师？” “虽然不知道治安厅是怎么追查到凯文·科斯科林头上的，但我得承认，你们的效率实在太快了，快到我不得不打破计划，提前启动法阵，还真是无奈啊……” 经理露出惋惜的神情，丝毫没有半点悔过的情绪。 “我幼年时在贵族学院寄读过一段时间，有专门的炼金术师会教我们基础知识，后来没读了，就出来买书自学，偷着跟其他炼金师学，自然就会了。” 看着江辰川充满敌意的气息，经理示意他放松下来。 “别这样，难得的闲聊时光，我们还有时间可以说说话。” “是因为阵法还未彻底完成吗？” 江辰川一语就戳破了和平的表象，炼金的仪式越大，步骤越复杂，启动所需的时间也就越久，他把江辰川拖的时间越长，对他的计划也就越有利。 “只可惜，我不是炼金术师，不懂如何中断仪式的进行。”江辰川缓缓抽出他的杖剑，平静的话语下充满着力量，“所以，我只要清除你就行了。” “你该明白的，事到如今，杀了我已经起不了任何作用，阵法一旦完成，我会死，你也会死，大家死后都堆在一起，没有任何区别。” 经理哈哈大笑起来，他低头摆弄着手腕的细线，这是他意外发现的惊喜，也是上天给他的恩赐，将线植入脑后就能控制对方的一举一动。 里卡多就是这么死的，利用那无价值的信任，轻而易举地就被杀在凯文·科斯科林的房间里。 “知道吗？我还蛮讨厌凯文·科斯科林的，在我向他请教时，他会对我的问题嗤之以鼻，不仅仅如此，他还总认为他是我的老师，对我呼来喝去的，可是，我才是经理！我才是！这个马戏团的主人！” 经理面容扭曲，发出沙哑的怒吼，那不甘的神情里，充满着怨恨。 “就因为这个？” 江辰川表示难以理解。 “当然，还有一些其他的原因。” 随即，经理似乎冷静下来，他倚靠在座椅上，面容充满了疲惫。 “就比如，我犯了一点小错，让马戏团背上了巨额的债务，就算我工作一辈子，也还不完的债务。” “再比如，我今年才三十六岁，却得了绝症，知道吗？只要我多活一秒，体内就会多一种病痛，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全坏了，那些坏死的器官会在我的体内腐烂、发臭。” “我就像被架在死刑场的囚犯，就等枪声响起的那个瞬间。” 经理的眼瞳失去光亮，指着自己的胃部、肺部和心脏说道，像是深深陷入泥沼的亡者，等待着倒计时归零的时刻。 他看起来有些难过。 “一个人去死的话，会很孤单吧。” 第七十九章 斗兽狂欢篇(三) 真是令人绝望的话语，光是听着，就有种难以言喻的悲痛。 “你永远也不理解这种痛苦，连呼吸都是错误地活着，我输光了所有，只想来一场轰轰烈烈的灭亡。” “我确实不理解。” 江辰川缓缓走上台阶，逐渐靠近经理，他从未放松警惕，包括从手提箱内传来的异响，都敏锐地被他捕捉到，跟那日在电车上看到的一样。 咚！ 箱子内部的敲击声变得强烈起来，似乎马上就有活物要挣脱而出。 经理看了一眼机械收容箱，露出释然的微笑，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 “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更像一个炼金师，我想在地下黑市购买一个机械收容箱，可是，等交易时我才知道，就连这等仿制品都要提供炼金协会的证明。” 那道资格审核就是横在他面前，永远无法跨越的难关。 后来，他失魂落魄地去酒吧买醉，恍惚间，一个戴着黑色斗篷的女人坐到他的身边，将一个崭新的机械箱放到经理的面前。 “我好像，听到了你的渴望。” 那个女人像是传递欲望的魔鬼，带着极度的诱惑，凑近他轻声说道。 “这个……就送给你了。” 伴随诉说的停止，箱子上的锁扣啪嗒一声，挣脱束缚弹了开来，带着无限放大恶念的力量，一个小小的木制脑袋钻了出来, 扒拉着箱子, 脸上还画着小丑咧开嘴大笑的妆容。 头顶的灯光瞬间昏暗下来，漆黑的恶意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就连江辰川都能感受到，体内那股汹涌的力量不自觉地释放出来, 抵抗眼前那只小小的木偶内, 散发的红色气息。 “嘎哈哈哈哈……” 木偶的嘴巴一开一合，带着渗透肌肤的凉意, 发出骇人的笑声, 那是不属于人类的声音。 “这就是序列九……【破坏】。” 若来者不是江辰川，说不定会被这股扭曲意识的力量影响, 木偶恶狠狠地盯着他, 半截身体趴在外面，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遗物不可被彻底破坏，大多只能用镇压或束缚力量的办法收藏，但是, 破坏确实能在一定程度上, 缓解邪恶意念带来的影响, 并更好地进行回收。 江辰川不想过多地废话, 交流在此刻已经变得没有任何意义, 而是直接行动起来, 他大步向前, 似乎感受到威胁, 木偶勾了勾手指, 只听背后的黑暗里传来“哐当”一声巨响，原本锁死的笼子被缓缓打开。 绿色的凶光在黑暗中亮起, 是低沉的怒吼，牢门大开, 野兽踱步而出，利爪剐蹭铁笼, 发出刺耳的尖锐声响。 “斗兽的狂欢开始了，尊贵的客人, 祝你好运。” 经理的神情就像观众台上的看客, 悠闲地说道，伴随他话音落下，咔哒一声轻响，机关连接着整个椅子翻转过去, 就算江辰川想要做些什么，也赶不上机械的速度。 江辰川将手中的杖剑掷去, 并没能留住经理, 钉在墙中留下一道深深地刻印，感受到从背后逐渐靠近的危险。 “开始逃亡吧！” “嘎哈哈哈……” 只剩木偶可怕的机械笑声。 刚将杖剑抽离，野兽开始朝着江辰川狂奔起来，丝毫没有战斗空间的地方，只能抓着头顶的铁栏，从野兽的头顶一跃而过。 在地上翻了一个滚才停止下来，野兽来不及转身, 打翻了装饰精美的物品, 飞舞的木屑散落一地，庞大的身躯在狭小的空间内卡死。 但江辰川知道, 被它挣脱多少是个时间问题，往里是一条死路，只能从原路返回斗兽场, 是目前最优的逃生手段。 不再压抑自身的能力，【反抗】的力量比【秩序】要随心一些，江辰川使用起来也更顺一些，【反抗】无视规则，便可改变力量的形态，得到增幅的效果。 调整一下自身的状态，朝着出口跑去，身后的野兽也在此刻转过身来，不愿放过都到嘴边的美食，那股庞大的冲击力将不少笼子掀翻在地，鹦鹉们发出“观众好”、“晚上好”的声音，扑腾地朝光亮处飞去。 …… 亚斯突然开始后悔同意伊森的建议，这位来自亚特拉斯炼金院的精英顾问, 看上去那么地靠谱，却又是那么地不靠谱。 “伊森顾问, 你确定……我们要爬这么高吗？” 他扒在斗兽场的外墙上, 离地面的距离越来越远, 看着逐渐变小的安德烈, 加上漫天的飞雪，冷得不由开始心慌起来。 “还记得‘高空稳落’的炼金术式吗？一度被世人认为那是不可思议的魔法，在魔术师表演上倒是应用广泛，被不少炼金术师不屑一顾，却忘了，此类术式本就属于求生技巧的一种。” “记得一些，毕竟如此简单又好用的术式，实在不多见。” 亚斯像是上课突然被老师点名的学生，充满了紧张的情绪，他擅长的领域明明是探索与守护，适合与战斗处理人员打配合，却被伊森叫来爬墙。 “那还记得我教你的中断术式以及达成条件吗？” 在心中默默念了一遍，亚斯才敢回复： “记得记得。” “那就好。” 伊森在一处不像平台的截断处站好，转身朝亚斯伸出手去，亚斯一只手握着，另一只手在墙上一撑，便也站了上来，冰冷的寒流吹过，吹得亚斯两腿发软。 在高处仰望天空，总能感觉伸手就能触碰，细雪落在睫毛上，被风轻轻一吹，又飞向远方。 “记住，蕾娜小姐背后的那间房只是一个点，但也是最关键的那个点，真正的法阵一直都是整个斗兽场，所以，在阵法启动的过程中，我们才会被隔绝在外。” 听着伊森的话语，亚斯只能点头，先不说他完全没办法了解过于高深的知识，就是他已经冷得不想回话。 “点扩大成面，怎么形容呢，你可以想象成是个倒立的圆柱体内包裹着一个圆锥形，越靠近点的位置，越是牢固。” 伊森一边说明， 一边用手在空气中画着什么，留下淡淡的光迹。 “对了，差点忘记告诉你了，要把术式逆着写，这一步最为关键。” “伊森顾问，你一定要在这么高的地方才告诉我吗！？” 因为风大的关系，亚斯有些听不太清，只得咆哮地回道。 最后的一笔落成，伊森转过头，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说： “当然。” 随后，便一个抬脚，把亚斯踹了下去。 令人意外的是，隔绝之阵破开了一个缺口，他没受到任何阻拦。 “啊啊啊啊……” 伴随着亚斯的惨叫，还有伊森最后的叮嘱： “记得，高空稳落！” “你……你他妈……啊啊啊……” 第八十章 斗兽狂欢篇(四) 连绵不绝的惨叫声回荡在整个斗兽场内，亚斯根本没法在空中施展炼金术式，一想到那坚硬的地面即将成为他的归宿，就连蕾娜都捂起双眼，不忍心去看这悲惨的一幕。 耳边是冰冷的寒风呼啸，既然无法抵抗风暴，那就在风暴来临时躺平。 面对不断靠近的地面，如果再想不出办法的话，他就真的要摔成一摊肉泥了，眼前闪过许多画面，仿佛是过去的回忆。 “我连……走马灯都能看到了吗？” 那是一种从夏境流传而来的说法，说是人在死前，能在很短的时间内看完自己的一生。 马戏团内那群无辜又可怜的普通人捂着脑袋尖叫，因为他们不仅要看着亚斯的坠落，还要被地狱之火焚烧而死。 一切都变得虚幻起来，伊森探出个脑袋看着亚斯，平台之上的图案也已完成。 “伟大的和平之神啊，请降下眷顾；” “倾听信徒的祈祷；” “回应以遥远之阵，赐予神秘之力；” “高空稳落，启动！” 祈祷之声响起，伴随着咒文的传递，脚边的法阵亮起微弱的光芒，与此同时，一缕缕无形的气流从亚斯的身下涌出，不断缓解下落的重力。 两股力量相互较劲，亚斯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速度慢了下来，赶紧调动【反抗】之力，泛着黄光的保护罩从守护之镯上不断扩大，最后将亚斯整个人包裹其中。 亚斯“砰”地一声掉在地上, 几乎没有受到一点伤害, 只是姿势有些狼狈，还不太雅观。 斗兽场外，在同样阵法的加持下，伊森双手插兜, 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伊森顾问, 我刚刚怎么好像，听见了亚斯的惨叫……” 安德烈充满担忧地问道。 “可能是听错了吧, 我们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准备一下，待会亚斯还需要我们配合。” 伊森嘿嘿一笑说道, 忽略了一万个细节。 亚斯拍着满身的灰尘起身, 收起守护之镯时，抬头望了一眼上方，除了正在运转的法阵，已经看不见伊森的身影。 周围燃烧的火焰已经接近实体, 隔着一段距离都能感受到那灼热的高温, 蕾娜从指尖的缝隙中, 偷看到亚斯平安无事, 不由地松下一口气。 “你没事吧？” 蕾娜趴在二楼朝亚斯担忧地问道。 “我没事, 只是, 准备中断仪式还需要一些逆转属性的元素材料……” 调整好状态的亚斯四处张望着, 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直到几只幻彩色的鹦鹉扑腾着飞出, 亚斯眼前一亮, 随即，便听见那充满威慑的低吼, 也从斗兽场内传来。 “幻彩鹦鹉的羽毛和狂兽的眼瞳，果然, 伊森顾问没说错，这些材料马戏团内都有。” 按照伊森的预判, 距离仪式的完成大概还需要半个小时，从某种意义上说, 中断仪式的时间完全够用。 此刻, 场内突然响起了经理的声音：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狂兽马戏团，让我们欣赏这最后一场演出，一起等待终末的降临。” 从天而降的银针没入所有人的后脑, 经理带着手提箱缓步而出，就像被操控一般, 所有人都朝着观众席而去, 迈出的步伐机械而又缓慢，就连亚斯也发现了自己身体的异样，不受自我控制，宛如行尸走肉般行动起来。 观众一个一个来到座位边坐下，被细线支配着身体，像是可怜的祭品，又像被随意摆弄的玩偶, 亚斯也在位置上坐了下来, 像要拼命挣扎，却怎么也动弹不得。 用眼角的余光瞥见蕾娜还停留二楼, 她离得最远，也不方便移动，一不小心就跌倒在地, 掌心的戒指滚了出来，在地上绕了一个圈，转了几下才彻底停了下来。 蕾娜挣扎着，惊讶于自己的身体根本不受控制，只是，伴随着意念而动，精灵般的火焰从戒指中爬了出来，跌跌撞撞地走了两步，适应自己的新生。 必须要自救！ 精灵仿佛听见了蕾娜的心声，朝着她的方向跑了过来，扑向蕾娜的怀抱，可是，蕾娜却只会直挺挺地朝楼梯口走去, 精灵歪头犹豫了一下, 在确认不是蕾娜的意愿后，跳着抓住了她破碎的裙摆。 沿着长裙一路往上攀爬, 银针出现时的状态恰好被楼上的蕾娜看见, 所以, 她很清楚要命令精灵去做些什么。 精灵抓住那飘动的金色长发，顺利地登上了蕾娜的肩膀，于是在那坚定的意志中，精灵将银针从蕾娜的后脑抽出。 瞬间，拥有控制自己身体的权力实在太过美好，蕾娜赶紧停了下来，蹲下身躯，躲在拐角的视野盲区处，背靠着石柱，大口喘息着。 取过精灵手中的银针，绑在一根固定的栏杆之上，蕾娜偷偷躲到一旁，探出个脑袋观察斗兽场内的情况。 迟迟没有见到蕾娜的亚斯心中还有些疑惑，只是，很快就被场内奔跑的熟悉身影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仿佛有演出的幕布被拉开， 所有的聚光灯都打在江辰川的身上，此刻，观众们都纷纷举起手，如同浪潮般鼓起了掌。 面对观众席上坐着不少人，江辰川感到十分诧异，大部分人脸上的表情都带着狰狞与扭曲，就连那掌声都充满了机械的别扭感。 “亚斯？” 一眼就认出自己的队员，也跟其他人一样鼓着掌，他看向经理，对上了那悠闲看戏的目光。 根本来不及做些什么，身后的狂兽追击而出，这是从悠久之地寻到的野兽，此其余的动物都要凶狠许多，但也最通人性，在饱腹的情况下，并不会攻击人类，反而还会配合命令进行表演。 由于其他戏团根本不敢饲养狂兽，所以，这也是马戏团最引人瞩目的压轴节目。 可当狂兽的眼瞳泛着幽幽绿光时，那便是它饥饿时期，就算是驯兽师靠近，也会被它撕个粉碎，一声愤怒的咆哮，狂兽朝着江辰川扑了过来。 就算被驯化过，但那就是一只迅猛的野兽，终于，露出了它藏匿已久的獠牙。 第八十一章 斗兽狂欢篇(五) 据说，悠久之地是遥远的古代文明遗留的产物，是神明踏足的最后一片土地，过度依赖自然的生物都栖息于此，保留了最原始的状态。 坚硬的骨骼覆盖在血肉之上，还未进化完全的翅膀紧贴着身躯，带着低沉的怒吼，眼瞳迸发出幽暗的绿光，如同雄狮般凶猛，饥饿已经消磨掉所有的理智，被进食的欲望驱动。 高温将铁笼烫得通红，火焰连至观众席上熊熊燃烧，看着江辰川宛如困兽般的挣扎，每一次精巧躲过攻击的身影，都能赢得观众们僵硬的掌声。 如果不是超凡力量的支撑，江辰川恐怕早就死在火海之中，可现在还不能停下，一个侧身躲过凭空燃起的地狱之火，可下一秒狂兽的身躯就飞跃而来，一掌落下，又是一次扑空。 焦急连带着被戏耍般的愤怒，让狂兽更加暴躁起来，但面对这样危险的处境，江辰川似乎依旧不慌不忙，在经过一轮试探后，发现杖剑无法穿透狂兽的骨骼，便想要另寻他法。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说起来，能让他们浪费的时间并不多，亚斯很是焦急，可无论他怎么挣扎，双手双脚都不听使唤。 等蕾娜悄悄挪至观众席的背后，她才意识到想救下亚斯是有多么地困难，他的位置靠近前排, 能清楚地看见场上的情况, 但经理却坐在靠后的位置。 如果让戒指精灵行动，也得同时对付经理才行，蕾娜的视线落在他的脚边，那个机械箱里的小丑的玩偶是如此眼熟, 似乎曾在哪里见过…… 被唤起的记忆和眼前的画面渐渐重叠, 那恐怖的爆炸场景至今还残留在她的噩梦里，所以, 虽然表面看上去是经理在操控傀儡的动作, 可实际的的控制权，应该在这玩偶身上。 又是一阵雷霆般的掌声与欢呼, 留给蕾娜行动的机会并不多, 她悄声放出精灵，下达命令后，精灵冒着火光就朝着亚斯踉踉跄跄地跑去。 经理似乎察觉某种异样，奇怪地回过头去, 却只看见重重叠叠的座位, 便疑惑地转过头来, 趴在地上的蕾娜也顾不上什么淑女形象, 思考的时间没有持续太久, 便朝着箱子的位置慢慢移了过去。 双腿急停, 朝着狂兽奔来的方向翻滚, 来不及刹车的暴躁野兽整个就扑了出去, 只能看到那双利爪在地面留下一道深深的抓痕。 行动在同步进行, 江辰川注意到蕾娜的冒险，但就目前的形式看来, 她是唯一能拯救亚斯的人选。 这位看起来被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从一开始, 就拥有着热情与坚韧的特性，生与死的抉择时刻, 总要有人去做些什么。 到此为止，接下来的每一秒都显得如此珍贵, 也没有什么交流, 只是隔空那轻轻的一眼对视，便互相明白对方的意思。 线要放得够长，才能钓起大鱼，经过多轮的试探与躲避, 江辰川也逐渐掌握狂兽的特性，不管再怎么焦躁, 也不管轻易触碰地狱之火, 也会刻意保护自己的头顶，那块血肉没有被骨骼覆盖，应该是它唯一的弱点。 阵法逐渐趋于完成，火焰蔓延，能让江辰川逃跑的空间也在缩小，演出即将落幕，经理那看似愉悦的表情中, 透着一丝无趣, 他看着江辰川落荒而逃的表演，轻轻地叹一口气。 升高的体温与热浪, 跑着跑着，江辰川忽然停了下来，抽出杖剑, 转身朝狂兽奔去，经理眼睛一亮，直起身体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视线微微抬起，蕾娜的精灵也爬上了亚斯的臂膀，所有的准备都已就绪。 “真是……” 缠绕在脚踝的力量忽然亮起光芒，膝盖微微弯曲后朝上方跳去，猛地一跃而起，双持着杖剑闪着银色的锋芒，朝着狂兽的头顶刺去，野兽的直觉察觉到那来自猎物散发的危险，下意识想要躲避。 就是此刻， 精灵抽出了后脑的银针, 蕾娜一把握住手提箱的把手，她以最快的速度起身, 把箱子连同那只可怕的玩偶一同扔进火海。 这是最配合的默契，经理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迎面而来的杖剑刺穿了胸口，纯粹的意志战胜了邪恶，江辰川极速落下，一把抓住了狂兽外突的骨骼。 只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摇晃，等脑子缓了一会儿，才伸出另一只手爬上狂兽的脑袋，距离高台还有一定的距离，从地面起跳一定不够，在狂兽身上恢复些许力气，身下的野兽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无法甩下江辰川。 “伊维尔队长！” 亚斯冲向场内，扒着高台的边缘，朝江辰川伸出手来。 瞳孔微微扩大，江辰川调整好姿势，从狂兽的身上再度发力，这一次，就是真的逃脱困境，环绕的力量再一次亮起黄绿交错的光芒。 狂兽扬起身体，前腿腾空，发出沙哑的怒吼，抓住时机，江辰川便朝亚斯的方向跃去。 双臂交错，在重力影响下坠的一瞬间爆发出超凡的力量，亚斯因此还被拉出一些，两人共同发力，江辰川的另一只手攀住台子，脚下一蹬，才爬了上来。 身上多处衣物破损，留下不少血痕，还带着轻微的烧焦味，江辰川看着天空那漂浮的法阵，强忍身体的酸痛，缓缓站了起来。 “亚斯， 伊森呢？” “他要留在外面布置法阵，如果我的行动失败，便需要有人把所有召唤出来的地狱之火控制在马戏团范围内，不然一旦扩散，整个波尔尼亚都会遭殃。” 亚斯也从地上爬起来，还顺便跟江辰川解释道。 胸口的痛楚蔓延全身，经理低下头，错愕地看着骷髅上沾染的血迹，似乎还不敢置信自己将迎来死亡，观众们跟着经理的动作一起垂下头，整齐划一，看起来充满了诡异。 玩偶带来的影响并没有消退，手上暂时也没有遗物回收箱可以压制【破坏】的力量，所以，中断仪式便成了最重要的任务。 “蕾娜小姐，拜托你来二楼配合我准备仪式，可是队长，我们还缺少一样逆转的元素材料。” 视线落在场内，狂兽转了个目标，正啃食着从出口逃出的其他动物，血肉横飞下，凶狠的绿光缓缓暗淡下来。 “是什么？” “狂兽的眼瞳。” 第八十二章 斗兽狂欢篇(六) 听完亚斯的话，有种重新把他踹回场内的冲动，在心中默念了三遍这是自己的队员，才无奈地叹出一口气。 此刻，斗兽场内已是一片狼藉，饱食过后，心满意足的狂兽踩过满地的动物尸骨，懒洋洋地找了个远离地狱之火的地方趴着，悠闲地扭头，舔了舔自己的黝黑的毛发。 时间已不充裕，一分一秒都是浪费，江辰川示意亚斯赶紧行动，接到命令后，亚斯赶紧朝楼上跑去，一边上楼，还一边回头招呼蕾娜跟上。 蕾娜想要说些什么，江辰川递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踏着台阶朝经理走去，确认是真实死亡后，抽出杖剑，从尸体身上摸出了通往斗兽场的钥匙。 淡黄色的光芒从穹顶洒下，二楼的尸体已经快全部沉入法阵之中，亚斯赶紧抽出一把银色的小刀，上面雕刻着复杂的花纹。 直接越过其余法阵，来到房间的中央，在干涸的血迹上缓缓写出逆转的咒文，将收集到的元素材料放在图案的角落。 单膝跪地，将银刀刺入法阵的中心，也就是伊森所谓的“眼”的位置，做好一切后，回过头说： “蕾娜小姐，能否借一下你的火焰？” 那只戒指精灵就趴在蕾娜的肩膀上，被点到时还顿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用小手捂着脸，像是害羞的样子。 “当然可以。” 小心翼翼地将精灵捧在掌心，精灵茫然地转过头，看着亚斯用它的脑袋点燃了桌上的蜡烛。 将桌上无关紧要的血迹擦拭干净，以蜡烛为中心，用火焰的力量勾画出特殊的纹路。 “这也是炼金法阵吗？跟我学过的不太一样。” 蕾娜好奇地问道，只有她能操控【净土】力量的戒指，所以亚斯才需要她在一旁辅助。 “若是准确地说，中断仪式在理论上，其实不算炼金法阵的一种，只是这个过程有些相似，虽然不懂逆写术式的作用是什么，但我选择相信伊森顾问。” “伊森啊……” 某个抢车的形象浮现脑海，蕾娜突然对中断仪式的成功，产生了一些担忧的情绪。 重归原点，桌面刻印着燃烧的痕迹，逆着术式并没有什么难度，只是，亚斯的目光落于地面，图案还空着的一角…… “也不知道队长……能不能及时拿到眼瞳。” …… 原本上锁的铁门被打开，狂兽注意到江辰川的身影，只是轻飘飘地瞅了一眼，便又重新趴下，显然是对这位到口就飞走的美食不感兴趣。 场内的温度不断升高，将碍事的风衣脱下，整齐地折叠好放在一边，再将袖子撩了上来，更方便接下来的战斗，四处观望场内的情况，判断出最有利的条件与方法，扫过一圈，目光落在狂兽庞大的身躯上。 “抱歉……” 剑尖划过地面响起清脆的钢铁之音，同时，前进的步伐开始奔跑起来，耳边是烈火燃烧的爆裂声，上空还飘着点点白雪，冰冷与炎热排斥又共存。 “嘎哈哈哈……” 小丑玩偶拖着残破的身躯爬出火海，被焚烧掉的腿部还冒着黑烟，手指尖连接着的傀儡细线颤动起来，观众们抬起死气沉沉的头颅，跟随着江辰川的动作机械转动着。 “杀了他！” 玩偶高呼着，它总能在这种相互破坏的残酷里找到乐趣。 就在它想要做些什么时，忽然停滞下来，僵硬地缓缓抬头，脑袋上空一双可怕的眼睛正注视着它。 恶意短暂地出现又消失，玩偶像是失去生命力般，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而被控制人们，也随着细线的消逝而瘫软在座位上。 江辰川根本无心注意台上的变化，他甩动手臂，将手中的杖剑丢掷出去，准确无误地扎进狂兽的头颅之上。 狂兽因疼痛而咆哮，能做到在交手中存活下来，并找到敌人弱点而进行反击的，斗兽场内就只有江辰川能够做到。 面对来势汹汹的攻击，江辰川并不慌张，瞳孔中倒映着火光，也映出狂兽的暗绿眼瞳，侧身转向，抓住它外露的骨骼，用肘部撞击没有保护之处，抬起，再砸下，碎裂的声音传来。 一个大力将江辰川甩下，护着脑袋在地上翻滚一圈便停了下来，再次迎战时，将力量包裹手部，挥起拳头便朝头颅砸下，连骨骼都会破碎的力度，显然让狂兽难以想象。 一个小小的普通人类怎么会有如此巨大的力气，但这仅仅只是江辰川的一个格斗技巧，再加上觉醒力量的加持，就变得无比强大。 翻身、转动，躲过朝他攻击的獠牙，江辰川也毫不留情，抓着毛发就给狂兽来了一拳。 没想到能被人类揍了，狂兽的愤怒值明显直线上升，眼瞳里都充满血丝，江辰川顺势踩在它的骨骼之上，短暂地停留后，借着身体翻转的力量，将狂兽往地上压去。 掀起腥红的泥土与洋洋洒洒的灰尘，剧烈的动作带动着杖剑往深处刺去，疼痛使狂兽的牙边都渗透着血液。 视线一阵恍惚，等野兽想要再度爬起时，江辰川已经跃上了它的头颅，手握杖剑，抓狂的咆哮转变为痛苦的呜咽，几次颠簸都无法把江辰川从自己身上甩下。 狂兽似乎明白过来，眼前的男人确实可以决定它的生死。 挣扎之中，狂兽的动作慢慢缓和下来，最后，发出一声绝望的咆哮，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与野兽对话，就只能用这种粗暴的手段，这不是杀戮，是征服。 看着狂兽彻底服气，不再妄想伤害江辰川，他才将杖剑拔下，听见狂兽一声呜咽，却匍匐在地，江辰川没受什么伤，只是被暗绿的血液染透了内衬。 从狂兽的头顶跳下，它委屈地哼了一声，用眼神轻瞟江辰川的动作。 大口地喘息着，火焰将氧气都燃烧殆尽，还混杂着动物尸体的血腥味。 啪啪啪。 台上传来单薄的掌声，江辰川警觉地抬起头，看见另一个他，正坐在观众的位置上，一脸微笑地鼓着掌，嘴唇一张一合，似乎是在跟他说，真是一场精彩的表演。 第八十三章 斗兽狂欢篇(完) 看着越来越逼近的时间，地狱之火带来的高温快要令人窒息，外界看不清斗兽场内部的情况，只能隐约感觉，那不稳定的炎热力量在缓缓涌动，安德烈俯下身，按照伊森所说的步骤，将防御之阵的最后一笔画圆。 如果队长他们失败的话，是不是都……伊森顾问，你在做什么？ 本在担忧队友的安德烈一回头，瞧着伊森正蹲在地上画着什么，随后，从怀中掏出一个水晶吊坠，悬在图案的上空，轻轻摇晃着，反射出晶莹剔透的光芒。 占卜。 伊森沉着声音回答道，他用手轻甩着吊坠，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安德烈凑近一看，发出疑惑的声音： 伊森顾问，虽然我没学过炼金术，但这貌似……不是占卜吧。 圆圈内什么咒文与符号都没有，只写着一行整齐的单词： 一切顺利。 你不懂，祝福也是占卜学的一种。 伊森收起吊坠，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落雪，轻声说道： 如果不是出现【破坏】序列的遗物，不然单凭一个低阶的炼金术师，恐怕还弄不出这么大的阵仗。 就算在外面，也能隐约看见从场外冒出的火光，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压力，给人带来威慑的恐惧，又有种无法应对的无力感。 知道吗？我加入博物馆工作八年，从未回收过【破坏】序列的遗物。 这也许听起来有些奇怪，但事实就是如此，就算这样，那些看似正常序列的遗物，回收起来也同样充满未知的危险。 安德烈，你们伊维尔队长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伊森莫名其妙地转了一个话题，开口问道。 你说……队长？他虽然比我年轻许多，但能力真的很强，莫桑跟我说过，伊维尔是一位优秀的秩序者，只是太过按部就班，工作上缺少一些灵性。 秩序……可我怎么在他身上，看到了其他序列的特性…… 伊森低声喃喃自语道。 安德烈没太听清，就疑惑地问了一遍： 你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你刚刚问我，他们如果失败的话，会怎么样对吗？ 是啊。 安德烈回应道。 伊森抬头仰望着，因高温而碎裂的石块脱落外墙，从天而降地砸向地面，所幸是雪天，路上并没有多少行人。 答案是，我相信他。 沉积的血水散发着腥臭，亚斯与蕾娜被困在狭小的房间内，他们已经退无可退，房外几乎已经遍布火焰。 我们会死在这儿吗？ 最关键的时刻，蕾娜倒是意外地冷静下来，随着她的话语，黄色的守护罩凭空而生，将两人护在其中，明显是老觉醒者，使用守护之镯保护的范围比尤莉娅整整大了两圈。 至少，还能撑一会儿吧。 亚斯转过头，朝着蕾娜咧嘴笑了笑。 不过，情况还没那么糟，大概还钟的时间。 透过房间的玻璃看向穹顶的法阵逐渐趋于完善，亚斯看着符文一个一个亮起，就快组成完整的圆形。 忽然，房间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两人相互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欣喜的神情。 队长！ 下一秒，一双燃烧带火的血手扒住了门框，蕾娜急切地想要冲出去，却被亚斯一把拉住。 你疯了！地狱之火是靠血肉传播的，一旦被烧到就无法熄灭，直至死亡啊！ 我知道！可是……伊维尔！ 我来，至少要拿到狂兽的眼瞳。 亚斯上前一步，却看到血手软软地倒下，滚出一具正在燃烧的猴子尸体。 亚斯。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亚斯转过头，从另一个方向，火焰不密集的道路，看见了江辰川孤单的身影。 缺少的一角被放上狂兽眼瞳，元素材料全部集齐，伴随着严肃庄重的咒文声，逆转的炼金法阵开始启动！ 涂满血阵的房间忽有气流旋转，穹顶上亮着的金色法阵也停止运转，在注视的目光中，实体的火焰逐渐变得虚幻起来。 桌上的蜡烛瞬间熄灭，周围用精灵画出的火焰，亮起同样的光芒，随即，便漂出虚浮的法阵图案，开始逆时针旋转起来。 伴随着逆转的推进，守护之镯的光芒逐渐暗淡下来，最后渐渐消失不见，忽地一声，元素材料上燃起了幽蓝色的阴火。 蕾娜也能明显感觉到，那诡异的压迫力正在渐渐远去，升高的温度也在缓慢下降着，天空的飘雪从各种缝隙中落了进来，冬天的寒冷开始侵蚀着整个斗兽场。 失去一只眼睛的狂兽朝天发出一声咆哮，在无声低语的同时，地面的异样光芒也在缓慢暗淡。 中断仪式一点一点进行着，亚斯的额头上冒出点点汗珠，脸色也变得很是苍白，直至火焰彻底从狂兽马戏团内消失。 呼—— 都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就感觉浑身的力量都被抽空，连站立都成问题，摇摇晃晃的身体被江辰川扶了一把。 你没事吧？ 江辰川面露担忧，关心地问道。 亚斯微微摇头，此刻，他连回答的力气都没有了，足足一分多钟，挪动一步都成问题。 那就……休息一下吧。 白色将波尔尼亚包裹起来，灰蒙蒙的天空堆满了雾气，又湿又冷的冬天总是让人厌恶，淡淡的蒸汽从管道中喷涌而出，又很快凝结成冰。 看着看着，法阵的光芒暗淡下来，直至消失不见，伊森露出欣喜地神情，他一脚踢散布置的防御之阵，开心地大声说道： 我就说，他能行的！ 亚斯成功了？ 面对阻止地狱之火的降临，安德烈的反应慢了半拍，当然，也不能怪他，地狱之火的杀伤力虽高，但只要人不多，不乱跑，及时把火势控制在马戏团内，也形成不了什么灾难。 所以一开始，经理的计划是在表演当晚进行仪式，谁能想到，计划总赶不上突如其来的意外。 看起来是的，安德烈，带上回收箱，准备干活了！ 第八十四章 圆桌之上 只有圆桌中央的蜡烛是亮着的，在昏暗的烛光中，勉强能看清周围的场景，书架镶嵌在墙壁中，摆满了数不清的精美书籍。 华丽的主位上坐着一个身影，巨大的兜帽下只勉强看清那人完美的下巴与鲜艳的红唇，依稀能判断那是个女人的模样，鼻腔中充斥着烟草的香味。 三轮银月的图案漂浮在蜡烛之上，房间内没有窗户，所以很难察觉时间的流逝，在缭绕的雾气中，隐约能看见每一个位置上，都多出了一道黑色的身影。 “傀儡玩偶的感应之印失去关联，恐怕是回收箱的压制作用，博物馆那边的行动真快。” 有女人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内响起，黑影虚幻，仿佛不是真实存在的人在说话。 主位上的女人不动声色，她用手指轻点桌面，那笔直修长的手指上涂抹着血红的色彩。 “结果呢？” 另一个位置上的人开口了。 “占卜师。” “是，大人。” 应声的那人从黑袍下掏出一个透明水晶球，球内一片混沌，随着低声的呢喃，逐渐亮起光芒，蜡烛上方的银月图案正发生变化，忽然变得虚幻起来，有什么零碎的画面在闪烁，只是笼罩着一层朦胧的雾气。 一只黑瞳睁了开来，画面也在此刻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似乎有人漫步在无限宽阔的绿色草坪上，还能听见孩子的嬉笑声，在更远的地方，是一栋豪华的洋馆，奇怪的是，有血不断地从上方滴下。 忽然，仿佛是画面切换般，看见一扇落地窗外，正下着瓢泼大雨，电闪雷鸣中，隐约能看见一个人影像是悬浮在空中，一根绳子连接头部，还轻轻摇晃。 灰白色的雾气泛起，一道黑影站在遥远的走廊尽头，而画面正在迅速接近，接近……最后，贴上那带血的眼瞳。 画面到此为止，后面便是如浓雾般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了。 红色指尖在桌面上轻点着，一下一下，发出“嗒嗒嗒”的声音，让原本就诡异的气氛更加压抑。 “有罗纳尔克城的情况吗？” 先有人忍不住开口问道。 “目标失踪，已经派人去寻了，只是……” “闭嘴！” 主位上的女人终于开口了，她似乎不喜欢听见有人谈及罗纳尔克城的情况，那人明白自己说错了话，便赶紧沉默地低下头颅。 重归混沌，蜡烛之上的图案又变成了原来三轮银月的模样。 “你。” 红色指甲抬起，点了点坐在她身边的某人，被点到的那人转过头来，等待着指令的下达。 “去回应渴望。” “是，魔女大人。” 她低下头回应道，等她再次抬起头时，眼前的圆桌已经消失，又是自己熟悉的房间，头顶的灯光把屋子照得一片明亮。 压抑的气氛也伴随着会议结束而消失，她一下子瘫软在桌子上，掀开黑色的兜帽，露出那张异乡的夏境脸。 初冬坐在位置上发了好一会儿呆，揉了揉发酸的肩膀，才站起身来，跨过横躺在地的僵硬尸体，直接朝着卫生间走去。 镜子因雾气而变得朦胧，随手拿过毛巾擦了擦，又看了一眼毛巾上的污渍，揉成团，一个远程抛物线，准确无误地丢进染血的垃圾桶里。 她双手撑着洗手池，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冰冷的脸上，看不出一点表情，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些被藏在高冷面具之下的痛苦与挣扎。 “有谁能……来救救我。” 无人回应，只有镜子之内的倒影还是一样的面无表情。 如果，祈求有用的话…… 初冬一声冷哼，抬手摘下黑色眼罩，脸上因常年佩戴，早就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打开水龙头，用冰水洗了一把脸，冬日的冰冷让她不由地打了一个寒颤。 再抬起头时，自己另一只眼睛里，是一个白色发灰的眼瞳，瞳孔中还有着三轮银月的图案。 噔噔噔。 墙壁外传来上楼的声响，脚步稳重，不骄不躁，根据她的观察，这声音应该来自那位名叫伊维尔的侦探。 “又是……这么晚才到家。” 她瞟了一眼时钟，漫不经心地低语道。 将眼罩重新绑上，踮着脚悄无声息地来到门边，听见隔壁传来钥匙开锁的声响，初冬偷偷地将门拉开一条缝，也只看见伊维尔进屋的背影。 门很快就被关上。 看着脏乱不堪的风衣还有染血发臭的内衬，江辰川只能无声地叹息，这就是单身社畜的悲哀，在外忙活一整天，历经生死归来，还得自己洗衣服做饭。 痛苦。 连灯都懒得开，随手将东西一放，便凭借着肌肉记忆瘫倒在沙发之上，虽然身体没有受伤，但今天与狂兽的一架确实耗费了太多力量，那种虚脱无力的感觉，甚至让他在面对“原罪”时，产生了些许动摇，但很快，松动的情绪又被责任与愤怒覆盖。 控制经理的小丑玩偶被装进回收箱，一路上还能听见它暴躁的敲击声，直到进入博物馆，箱子内便没了声音。 控制欢迎的银针似乎是以经理的精神力为代价， 爆发一次后，便没法再度使用那招。 亚斯因疲惫而倒地，但医疗部的人说，只要安心修养一段时间就好，身体并无大碍，而那群无辜的观众们，只有部分生还，目前正在接受医疗部的治疗。 最可怜的怕是只有蕾娜，不仅好好的合作泡汤了，还差点搭上自己的性命，但她丝毫害怕退缩的意思，反而在经历事件后，对神秘的炼金术充满了兴趣。 伊森被她缠得没办法，答应有空一定让她去炼金院旁听几节课，感受一下机械炼金术的魅力。 非要说奇迹的话，托勒·克莱斯算是一个，在被凯文·科斯科林割喉，地狱之火随机焚烧的环境下，居然活了下来，伊森都说他是被幸运之神眷顾，还剩最后的一口气，直到江辰川离开，他还在手术室内抢救。 雪不再下，银月悬挂于空，江辰川缓缓闭上双眼，无尽的疲倦涌上心头，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不安的预感，今天的一切，仅仅…… 只是一个开始。 第八十五章 前因 古老的钟鸣声响起，庄重而又悠扬，波尔尼亚的冬天就这么突然地到来了，街头巷尾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寒意，躺在床上都能感受到阵阵冰冷。 巡逻飞艇的光束一道一道落下，如同发光的怪物双眼在注视大地，伴随着轰鸣呼啸而过。 对于洛克伦来说，这只不过是最平常的一天，听着中心城区的钟声起床，洗脸刷牙后，将屋子收拾干净，出门倒垃圾时顺便将营业的铁牌挂上，再翻开黑河侦探社的信箱，看看有没有新的委托可接，如果有空的话，还会去市场买些食材，顺路拐到伊维尔家做个午餐。 像往常一样打开大门，只是今日的熟悉的街道似乎略有些不同，洛克伦隐约之间察觉到什么，那种惶恐的不安，不是能用语言表达出来的。 在这平静安宁的居住区，仿佛有什么事要发生，连打开冻上的信箱，费了好大的一番力气，呼出一口冰冷的雾气，箱子内与想象中的不同，没有乱七八糟的信件，只有一个黑色的信封，整整齐齐地摆在箱子的中央。 “新的委托信？” 洛克伦疑惑地取出信件，直到看见火漆印章上的图案，才愣了一下，刚踏出一步，就感觉有什么在靠近自己，充满着渗透骨髓的凉意和莫名的恐惧。 一回头，却只看到空荡荡的大街上，窜出一只黑猫来，弓着身体，朝他凶狠地“喵”了一声，便转身快速地跑走了，留下满脸疑惑的洛克伦。 回到温暖的屋内，将信件随意地丢在垃圾桶里，焦虑地在房间内转了两圈，又重新把信取了出来。 快速粗暴地拆开，里面装着的，只是一封简单的律师函。 …… 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醒来时，窗外的天空已经格外地明亮，挣扎着爬起来，将脏乱破损的衣物全部打包起来，还顺便洗了个热水澡。 刚洗完，就听见敲门的声音，拉开房门一看，是房东先生将账单送到，算了算自己为数不多的存款，只剩三枚金加仑，和一堆零零散散的铜纳尔，约莫有二十多枚，撑一段时间的生活没什么大问题。 隔壁传来一些响动，抬起头，看到初冬穿得一身厚厚的黑衣服，戴着帽子，拎着巨大的包裹缓缓走下楼梯。 “需要帮忙吗？初冬小姐。” 房东先生总是那么热心。 “不用。” 但只得来一句淡淡地回应。 将账单的费用结清，房东先生便离开了，想起要去回收遗物之前，他原本的目标是调查尤莉娅的诅咒一事，根据笔记本上的提示，魔女教派的成员已经来到波尔尼亚，那便顺着这条线索继续追查下去。 首先，便是需要得到有关魔女教派的情报。 蕾娜的作用在此刻显现出来，没有浪费时间，穿好加厚的新风衣，围上围巾，便直接出发前往黑帽子旅社。 时间不早，旅社进进出出的还有不少人，大部分都穿着体面，甚至打扮神秘，不想被人看出自己的身份来。 之前江辰川来过一次，前台接待的女士一眼就认出他来，也不知道她转身去跟谁说了什么，才刚表明来意，蕾娜就“噔噔噔”地提着长裙从楼上小跑下来。 “伊维尔，你没事啦？” 看到江辰川的蕾娜很是欣喜，她上前招呼着，周围伺机而动的女士们也放松了警惕。 “睡一觉就就好了。” 江辰川沉着声音回答道，上次来得匆忙，只观察了周围的环境，这次倒是有闲心可以好好看看内部的陈设，一入门厅，就能看到墙壁悬挂着黑帽子旅社的标志，那是一幅油画，挂在最显眼的位置。 前台的背后看似是一个展架，摆着各种瓶瓶罐罐，还贴着各类标签，她们每日都会在铭牌上更新交易信息，并在报架上摆好对应的报纸。 “对了，你怎么会来这儿！她们跟我说你来找我时，我还很惊讶呢。” 蕾娜一边招呼着江辰川，一边将他往楼上引去，大厅的人多又复杂，上楼时，还差点跟一个戴着黑色面具的女人撞上，倒不是江辰川没看路，而是那人在经过他时，忽然转了个方向，才险些不小心碰到一起。 “不好意思。” 江辰川先开口道，但那个女人没有回应，而是急匆匆地离去。 “怎么了？” 蕾娜回过头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 江辰川奇怪地看着那个女人离开的身影，刚刚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一丝不太对劲，但具体因为什么，又说不上来，只得摇摇头，继续往楼上走去。 二楼向两侧不断延伸出去，可以在走廊看到大厅的情况，相比于一楼的热闹，楼上便相对更安静一些。 “跟我来。” 蕾娜在前方引路，打开了一个看似是用来接待的房间，招呼着江辰川落座，还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不用紧张，这个时间不会有人过来，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说，放心，我会为你保密的。”蕾娜一脸胸有成竹，她笃定江辰川此次前来，一定是有事要说。 “确实，你猜对了。” 江辰川倒是坦然承认道。 “所以，这次终于轮到我接你的委托了，太好了！” 祖母绿的眼睛里充满了兴奋，一直拜托江辰川帮忙的她终于也有翻身之时。 “说说，是什么事？” “关于魔女教派……你了解多少？” 江辰川也不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 听见“魔女”一词的蕾娜微微一愣，一向大大咧咧的她居然也露出一丝为难的表情。 “魔女……嘛……” “怎么？” 江辰川及时追问道。 “也确实，那个教派一向神秘，除了通晓诅咒外，很少有人了解，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大多的情报内容我都是在黑帽子旅社的资料中翻阅到的。 魔女教派，那是来源于深渊之都罗纳尔克城的一个神秘组织，听说大部分的成员是由女性组成，实力强劲，却很少出来露面，以夺取性命作为谋生的手段，被罗纳尔克城称为‘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并全城通缉，若有关于魔女教派的线索，能获得百万重金。” “她们会解除诅咒吗？” 这才是江辰川最关心的点。 “如果旅社的情报没错的话，会，只是……想要找魔女教派帮忙的话，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第八十六章 识破 代价，不管是付出也好，得到也好，任何事都要付出代价，一阵沉默后，江辰川没再多问什么，只是交代让蕾娜最近多关注一下魔女教派的行动，并告诉她已经有成员抵达波尔尼亚。 “只要是黑帽子旅社掌握的消息，请立即告诉我。” “没问题！” 蕾娜爽快地答应道，并且表示，一定会给江辰川一个友情优惠价。 “哦，对了，我跟伊森把时间约在后天，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亚特拉斯炼金院一趟？” “炼金院？” “其实不仅仅是为了炼金术，我在波尔尼亚贵族学院直到毕业，都没去过亚特拉斯炼金院，那里是很多人的向往之地，再说，去看一看，多掌握一份情报总没坏处。” 一提到这个，江辰川就想起关于全知之眼的信息，那深藏起来的秘密，还有探究知识学社的计划，都需要伊森的帮忙，便没有拒绝蕾娜的邀请，点点头同意了。 要知道，真正可怕的不是黑暗，而是未知，当迷雾蔓延，苟延残喘的人们只能在沉默中等待死亡。 归家的路上，没什么急事的江辰川就顺道去了一趟书店，留意了一些关于知识学社出版的书刊，大多都与神秘或超凡有关，还有有关风暴之主的神话故事。 他们似乎对海洋很感兴趣，就连尼卡临死前，也透露出关于新兰海域的神秘，正统学派总是认为，超凡的力量都来源于世界树，那是神明的躯体，是崇高的遗物，而后衍生出四大正神教会。 还有另一派学者认为，超凡的源头来自大海，在海上住着掌握风暴的神明，控制着自然，控制着世间的一切，从而衍生出邪恶神明的存在。 挑选了一些看起来有用的书籍，将其买了下来，虽然花了不少钱，但在江辰川眼里，用钱换取知识的买卖并不亏。 一路回来，听见不少人在讨论狂兽马戏团的火灾，侧耳倾听，大概是事件登上了《波尔尼亚日报》的头条，才掀起一阵舆论的风波。 所以在路过报摊时，江辰川也随手买下一份报纸才离开。 又有不少东西要看，只能祈祷近期博物馆没有什么遗物需要回收，狂兽马戏团被刊登在《波尔尼亚日报》的第四版，前面倒也没什么新鲜内容。 【狂兽马戏团因意外突发大火，造成大量人员伤亡，已宣布近期停止演出。】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新闻引起了江辰川的注意。 【端庭洋馆是霍斯特家族于北尔历198年建立的古老洋馆，曾作为上个世纪建筑文明的象征，意义非凡。霍斯特家族表示，此洋馆将于近期举行拍卖，欢迎各界人士积极参与活动。】 剩下的，就是估价公司给自己写的广告词，不管在哪个世界，为了赚钱都不容易。 捧着一叠书本，刚开门就听见洛克伦的招呼声： “伊维尔。” “来了。” 江辰川像往常一样应道，将书堆在桌子旁，像山一样叠高，方便随时取来阅读。 “你又买书了。” 洛克伦站起身来，看起来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难道是自己买贵了，江辰川低头看了一眼，也不多，应该不影响吃饭的费用。 “怎么了？” 回到书桌后坐下，将报纸放在一角，习惯性地拉开抽屉，将笔记本拿出来摊开在桌面上，却迟迟没有拿笔，他在等待洛克伦的回答。 “算了，你看看这个吧，今天上午收到的。” 洛克伦递来一封信件，有被拆开的痕迹，江辰川顺手接了过来，一眼就看到收信人的全名。 “洛克伦·霍斯特先生收。” “你知道的，我早就脱离那帮老家伙了，结果他们现在要把祖父的房子卖掉，真是不可饶恕！” 洛克伦一边气愤地说着，一边锤得桌子哐哐响。 “先冷静一下，洛克伦，你要不要看看这个。” 说着，还顺手递上了新鲜热乎的报纸，赶得真巧，今日刚登上报，律师函就送到了。 通常来说，所谓的巧合都应该是早有预谋，将所有信息重新整合再梳理清楚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异常……？” 江辰川在信中读到了一个关键的词汇，将信摊开在桌面上，指了指上面的句子说道。 “洛克伦，你仔细看过这封信吗？” “没有，我就看了个开头，实在生气就过来找你了……我也懒得再看，要不，你直接说吧。” 洛克伦拉开椅子，气呼呼地坐了下来，抬了抬手示意江辰川可以说了。 “信上说，自从你祖父去世后，你就不回家了，常年在外居住，端庭洋馆便空了下来，近期派女佣打理时，发生了一些诡异事件，几次下来，渐渐大家都在外面传洋馆闹鬼，为了挽回损失，家族会议后，决定将洋馆进行拍卖，你将能分到拍卖金额的百分之三十五，作为相应的补偿。” 原本还生着气的洛克伦，听着听着，眉头便皱了起来。 “闹鬼？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 “大多数异常都源于人心，当然，还有部分超凡力量的影响。” 江辰川不慌不忙地解释道。 “依我多年侦探的直觉，这次跟超凡没什么关系。” 深陷诡异之中的江辰川无法给出答案，但事件发酵过一段时间，若是受遗物力量的影响，博物馆应该早就发现异常了，或许，可以去打听打听消息。 “拍卖会什么时候进行？” 江辰川看了一眼报纸，回答道： “一周后，在端庭洋馆，只要有钱就可以参加，等等，入场门票……二十枚金加仑！？” 一瞬间，江辰川想劝洛克伦放弃调查，这已经超过侦探社所能承受的范围。 “放心，有我在，他们不敢收你门票，黑河侦探社从不做亏本的生意，不过，在那之前，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想来也是，洛克伦可是一个会为了丢钱难过到痛哭的猛男，自然不会为了回自己家还付出这么大一笔钱。 “什么问题？” 难得看见洛克伦如此严肃地发文，倒是让江辰川也不禁重视起来。 “其实，我很早就发现了，只是一直没有问出口而已，你不是伊维尔，你……究竟是谁？” 第八十七章 死亡与回忆 洛克伦的话犹如惊雷般，在江辰川的耳边炸开，心脏跳得很快，表面却还要装作不动声色样子。 “洛克伦，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依旧平静稳定地回答道。 他从想过这一场景，可能是调查线索的途中，又或者是侦破秘密的时刻，在某种特定的环境下，暴露自己不是伊维尔的事实，但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突然，又毫无防备。 但洛克伦的语气很平静，神色也淡定，比刚刚得知自己洋馆要被拍卖时简直判若两人。 “伊维尔，不对，我也不懂你是谁，我有考虑过，要不要把这个秘密说出口。” 洛克伦撑着桌子缓缓在江辰川的对面坐下，像是回想起什么，陷入某种梦魇，露出难过又痛苦的表情。 “但是，既然要一起处理拍卖端庭洋馆的事，那我便需要知道你的身份，也就是要知道……你是谁。” “你不会怪我吗？霸占了伊维尔的身体。” 江辰川有些好奇，因为洛克伦的反应很奇怪，像是深藏着什么秘密。 “别紧张，我不会怪你，因为伊维尔他……早就死了。” 回想起第一次见到洛克伦时的场景，他呆滞的反应确实有些反常，随后便是正常的交谈，相互穿插着几句探究的话语。 “枪杀。” 洛克伦用手比做枪的样子，指着江辰川心脏的位置开了一枪。 “你居然……” 江辰川显然有些惊讶，他伸手捂着胸口，那一直都是他理解错误，心脏位置的致命伤，并不是原身体带过来的，而是他穿到了一个死者的身体上。 “是不是很惊讶，我居然会知道你心脏的位置有伤对吧……” 洛克伦缓缓说道，一改往常的语气与神情，这让江辰川感到有些陌生，当然，他隐藏的秘密可不止于此。 “……因为那一枪，是我开的。” 那一刻，江辰川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股杀意，那种眼神，只有经历过什么的人才有，难以想象平日里温柔善良的洛克伦，也会有如此凶残的另一面，这也恰恰好说明，他能成为侦探并不是靠着无聊的天真与幻想。 现在的感觉可不妙，杀死伊维尔的凶手就坐在对面，江辰川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他要把洛克伦当成自己的敌人。 想到这里，江辰川下意识瞟了一眼手杖的位置。 “不过……” 洛克伦的神情柔和下来，刚刚那股凌厉的杀死也瞬间消失不见，他依然还是那个他，喜欢逗逗猫、煮煮饭，还随手接个委托的洛克伦。 “还好，你不像他。” “你是说……真正的伊维尔·冯·海因里希？” 似乎是没察觉到洛克伦的敌意，也为了探寻伊维尔死亡的秘密，江辰川试探着引导洛克伦自己说出真相。 “是的，那时候他的精神状态已经很糟糕了，正式工作也请了年假，在家修养了很长一段时间，却依然没有变好，反而还在继续恶化下去。” 回忆起那个时候的伊维尔，并不想现在这样沉重，只是做事板正、一丝不苟、极其遵守秩序与规矩。 可自从那次任务受伤后，他就变得有些不太一样了，不喜欢出门，也不喜欢见人，整日整日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嘴里还神神叨叨地念着什么，洛克伦尝试与他沟通，却没有太大结果。 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开始渐渐患有一些奇怪的癔症，幻想着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还说他有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敌人，就藏在黑暗里，所以，他会把家里所有的灯都打开，彻夜明亮，还会把煤油灯摆放在房间的各个角落。 每次洛克伦来看伊维尔，都能感觉到他的身体越来越糟糕，精神也处于恍惚的状态。 实在找不到什么好办法，洛克伦就打算带他去看一下医生，可伊维尔死活不愿意走出家门，说什么外面有双眼睛在盯着他，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洛克伦却什么都没瞧见。 “眼睛……” 听到这里，江辰川心里大概有数，伊维尔的死，跟“原罪”有着极深的关系，若是心里防线薄弱，第一次见到“原罪”就有可能疯魔，更别说，前前后后伊维尔大约跟“原罪”纠缠了两个月。 “直到那一天……” 洛克伦再次带着食材来到布拉德街，他敲开房门，看见伊维尔穿着体面的西服，几句对话下来，没有丝毫问题，像是恢复了正常一样。 周围的场景快速地疯狂变换，还是同样的房间，还是同样的人物，只是在不同的时间下，通过洛克伦的话语，仿佛是回到了那天，伊维尔死去的那天，晴朗的天空外，世界树正不断生长，电车呼啸而过，母亲趁着空闲时间，带着孩子出门买点咖啡与面包。 “伊维尔，你没事了！？” 看见伊维尔的状态正常，洛克伦很是欣喜，他将收拾着将食材放进厨房，嘴上还说着他今日准备的午餐菜谱。 而伊维尔只是默默地转过身，把珍藏的《黎明之架之上，再从抽屉中拿出一把手枪，平静地放到洛克伦的面前。 “你这是……什么意思？” 洛克伦不解地问道。 “杀了我。” 伊维尔猛地抬起头，他的眼中尽是清醒，看不出丝毫精神混乱的样子。 “你疯了？伊维尔！” 简直不可置信， 有一天会从伊维尔的口中听到这种病态的话语。 “或许只有在这一刻……我还是我自己……洛克伦，我们也是这么多年的老友，当初也为了完成我们童年那点幼稚的幻想，成功地将黑河侦探社开了起来……我不想多说什么，听我的，待会用这把枪，杀了我……” 伊维尔仿佛是下定了决心一样，执意让洛克伦拿着手枪，对准自己的心脏，只有这里，可以一击致命。 “伊维尔，你……” “快一点！开枪！” 伊维尔焦急地大吼道，他紧紧抓着洛克伦的手掌，用枪指着自己的心脏。 “开枪！” 伴随着他的吼声，洛克伦扣动扳机，被消音的枪声响起，不大不小，并不会引起房东先生的关注。 血花四溅，伊维尔的身躯缓缓朝沙发倒去，那一刻，洛克伦似乎真的见到，黑暗中，有一双可怕的眼睛在盯着自己。 第八十八章 原罪的阴谋 “虽然你可能不会相信，但我以前确实杀过一些人，黑河侦探社是伊维尔开的，我加入以后，便再也没摸过手枪。” 听着洛克伦的话，江辰川沉默着，他本就与伊维尔不同，也确实没怎么伪装自己，博物馆的回收任务大多是单独行动，所以跟亚斯、安德烈并不熟悉，他们没察觉到什么也是正常。 “所以，当时的我带着凶器落荒而逃了，杀死多年的好友，我一直无法原谅自己……可是，你出现了，当我看见伊维尔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时，我还以为自己也跟伊维尔一样，也得了癔症，幻想着伊维尔活了过来。” “结果你却发现，我真的是个活人。” 也算是照顾洛克伦的情绪，江辰川较为委婉地回答道。 “你不是伊维尔，无论是从生活方式，兴趣爱好，甚至是使用武器的习惯，都跟伊维尔不太相同，太诡异了，就像是另一个人的灵魂，被强行塞进了伊维尔的身体里。” “所以……你想弄清我的身份，担心我这次参与拍卖，掌握太多霍斯特家族的秘密？” 江辰川试图理解与分析洛克伦的真实想法，事到如今，他的重生很难不想成是一个阴谋。 原罪的阴谋？ 那仅仅只是一个污染源，具备一定的蛊惑性，也充满了随机的因素，可这样，带有一定的目的，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就像……就像个人一样。 一阵寒意侵袭了江辰川，他莫名地觉得冰冷，那种掉入其他人的陷阱里的感觉，充满了阴谋诡计的味道。 “当然，我还想过一种可能……既然你能在伊维尔的身体活过来，那么，伊维尔会不会……” “用我的身体活着？” 可怕的预想变成了现实，江辰川似乎听到了那个男人的嘲笑，如果洛克伦的猜想成立，那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在他死后，“原罪”并没有消失的原因。 他的身体还活着！ 被现代科技锁进他身体里的巨大污染源，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继续活跃在新的世界里。 “得找到……” “找到什么？” 洛克伦疑惑地问道。 “找到我的身体，也就是真正的伊维尔的所在之处。” 最棘手的噩梦来了，按照原罪的特性，就像个恶意催化剂一样，随机地出现在波尔尼亚的各个角落，再加上一些本就带着邪恶力量的遗物遗失在外，便将推动事态朝着更加糟糕的方向发展而去。 …… 端庭洋馆位于波尔尼亚最北方的艾尔利克区，再一路往北出了英兰北尔的地界，就是着名的雪境之国特瑞沙，那是一个常年由冰雪覆盖的国家，拥有着强劲的实力能与英兰北尔抗衡。 若不是凭借世界树取之不尽的能源，英兰北尔不可能将特瑞沙的入侵挡在利维亚要塞之外，至今，特瑞沙还对英兰北尔虎视眈眈。 而霍斯特家族经营着奥古斯都商会，掌管着大陆战马的驯养和矿产武器贸易，拥有着极其雄厚的实力与经济，是女王与各大势力之间忠诚的合作者之一。 最为有名的便是英兰北尔境内的奥古斯都铁匠铺与奥古斯都粮仓集散地，该商会在英兰北尔秉承着绝对中立的态度行商，哪怕是在战争中，也不能阻止霍斯特家族在双方之间进行贸易。 其手下拥有数个实力强大的佣兵团，来保证奥古斯都商会的利益。 当然，身为英兰北尔三大商会之一的奥古斯都商会，自然也是博物馆的初始成员，与其他两大商会也处于竞争与合作的关系。 一条平坦而又宽敞的大道直接通往洋馆的位置，马车摇摇晃晃地靠近，一副并不着急的样子，距离拍卖还有一段时间，所以来往的车辆并不多。 离开了中心城区，又远离工业的塞特维那区，空气竟然多出了几分清新的感觉，就连天空也仿佛没那么阴沉，雪漫不经心地堆积在堆在街道两边，一看就是被用心维护过。 因为被马车晃了太久，初冬竟然产生了一丝头晕的感觉，她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脚边还放着她从家里带出来得大包裹。 马车在洋馆外停下，等车轮再次滚动起来时，只在原地留下初冬一个人的身影。 她提着包裹动了起来，洋馆似乎有些荒废，铁门也只是微微虚掩着，一路过来听见不少传闻，说是洋馆自从失去主人后，就变得越发诡异起来。 夏境的少女并不熟悉路，还要远离人群，为了躲过探究的视线，她选择了一条看起来略微隐蔽的方式，偷偷溜了进去。 维持洋馆的人似乎已经放弃了，踏上草坪，会议上看到的画面从记忆中闪过，多少有些不同，洋馆像是垂暮的老人，颓废地伫立在夕阳的余晖下。 穿过草坪到达大门用不了多少时间，只是搬动手中那玩意有些费劲，也算忙活了好一阵，才来到大门前，停留一阵后，少女上前敲了敲门。 “咚咚咚。” 并没有人回应。 太阳就快要落山，从外面看，屋内一点光亮都没有，都是黑漆漆的，而且门沿边凝着雪块，也像是没人来打扫的样子。 “被放弃了吗？” 初冬有些疑惑。 但占卜的画面……就是这儿……或许……还有什么遗漏…… 就在她思考的时间里，门内似乎传来一阵异动，短暂地咔嚓声响起，随后，门锁便被解开，缓缓地朝里开去。 “有人？” 她朝空荡荡的漆黑洋馆询问道，可是，等了很久，却依旧没有人回应。 只是伴随着回荡的询问，楼梯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 嗒、嗒、嗒…… 恍惚间，初冬看见一个人影站在楼梯上，扶着把手，胸部以上都被旋转的楼梯遮挡，再加上接近黄昏，没灯导致的黑暗，就连那人的性别都分不清楚。 “霍斯特先生让我来送一份礼物，需要我帮忙搬进来吗？” 初冬随口扯着谎言说道，她指了指脚边的巨大包裹，示意那人自己到来的目的。 “进来吧。” 那黑影突然出声，初冬恭敬地点点头，便提着包裹走了进去，刚踏进长厅，背后的大门便自己缓缓关上，关掉了外界的最后一丝光亮。 第八十九章 洋馆惊魂篇(一) 像是等待猎物到来，终于收起了那捕猎的巨网。 厅内一片漆黑死寂，大门处传来上锁的声音，初冬反应过来，大步径直走到门边，抓着把手使着大劲，却发现大门纹丝不动，仿佛被固定了一样。 借着天空的光亮摸索着来到窗边，能透过玻璃隐约看见外面模糊的风景，依旧如此平静，退后半步，猛地抬起手肘撞击。 砰—— 一声闷响，跟预想中的画面不同，脆弱的窗户一点碎纹都没有，手肘处的疼痛却无比真实清晰。 此刻，初冬忽然明白，是有什么神秘的力量，想要将她留在洋馆里。 嗒、嗒、嗒…… 楼梯处传来清晰的脚步声，时上时下，很急促，像是去赶着做什么，绕上去却又跑下来，这行动轨迹真是诡异到极致，但至少说明了一点，洋馆内是有人的。 想到这里初冬便放下心来，她摸索着回去，将包裹挪到角落里，至少不挡住大门，既然出不去，那就去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好。” 初冬来到楼梯前，扶着把手，借着缝隙往上看去，什么人都没瞧见，便出声打着招呼。 谁想她刚一出声，上楼的脚步声就突然消失了，就像跑动的人立刻停下来一样，空荡荡的洋馆又恢复成原来那样阴沉安静的氛围。 顿时觉得有些奇怪，心脏不知道为什么跳得快了起来，手掌心微微出汗，听说相比于意识，在遭遇危险时，身体的本能反应会更加迅速。 初冬摸着扶手，轻着脚步，顺着楼梯一路往上，可直到走上三楼，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消失了？” 初冬有些疑惑。 这么短的时间，一个人很难莫名弄出这么大动静，又无缘无故消失，而且，刚刚邀请她进来的人，自从说完那句话后，便再也没有见过。 窗外的光亮在一点点暗淡，黑夜快要降临，又远离中心城区，就算跑到高处求援，也没有巡逻飞艇能发现她的困境。 该怎么办？ 嗒、嗒、嗒…… 脚步声再次突兀地响起，只是这次出现的位置是在二楼，并且断断续续的，并不连贯，察觉到不对劲的初冬没有立刻行动，而且扒着楼梯的扶手，从楼梯的中间往下看。 这一次，她不算毫无收获。 她看到了，看到了一颗脑袋，正探着身体往上看，这么一上一下，正好对视上来，只是因为光线不好，看不太清那人的面容，那脑袋以很快的速度，缩了回去。 “等等！” 很庆幸是活人而不是什么诡异事件，初冬撑着扶手连续几个跳跃，快速地来到二楼，当她以为能抓到那人的时候，却只看到一条空荡荡的走廊。 人又消失了？ 剩下走廊的尽头点着一只蜡烛，有限的烛光下，能看见墙上挂着一幅画像。 那是一个美艳的女人，穿着华美的长裙，勾勒出她那完美的身材来，优雅端庄，手里拿着透明的高脚杯，杯中的红酒似乎还会流动，像跟真的一样。 端起桌上的烛台便观察时，便在空气中闻到了淡淡的酒香味，不仅如此，还夹杂着某些不一样的怪味。 这味道…… 犹豫两秒后，初冬伸手摘下了自己的眼罩，那只灰白色的眼瞳显露出来，三轮银月在黑暗中似乎能透出一丝光亮，如果没有必要，她也不会这么做。 她用手遮住黑瞳，单独用那只灰白色的眼睛看着面前的画作，只见各种诡异的线条缠绕着那位艳丽的女人，女人的眼神下移，恶狠狠地盯了初冬一眼。 初冬害怕地退后一步，除此之外，她发现眼前的一切都变了。 洋馆的环境变得破败不堪，连走廊中央都残留着丝丝红褐色的痕迹，四处生长着黑色荆棘，带着整栋洋馆都渗透着不一样的诡异，不出意外的话，这里应该发生过命案。 “死去的亡者……” 伴随着初冬的轻喃声，窗外忽然划过一道闪电，短暂地照亮了洋馆内部的场景，耳边迟迟没听到雷声，可一眨眼，像是下起了暴雨一样，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上。 光线下的雨丝，都似乎渗透着一股黑气，听见某些异样的响动，初冬转过头，在另一端的走廊尽头，是一个女人的背影，穿着破碎的裙子，转了个身，带着满身的血迹，拖着缓慢的步伐，一点点走进了旁边的房间里。 看到这里，初冬放下了手，一阵酸痛，她闭上眼，像是刚剧烈运动完，大口地喘着起，再次睁开时，眼前的洋馆又恢复成之前平静的模样。 “这里……一定发生过什么……” 看向窗外，依旧晴朗，只是比她刚进来时又更暗了一些，与那暴雨的环境完全不一致，几缕冰冷的气息在走廊流淌，初冬收拾好眼罩，端着蜡烛就朝那个女人最后消失的方向走去。 越走越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将去往何处。 当天晚上，初冬便没有回到住处，房东先生还为此感到疑惑，因为初冬小姐从不在外过夜。 第二日，她还是没有回来。 时间一直来到，第三日的清晨…… 清晨的阳光从四面八方温暖了整个波尔尼亚，驱散了一些寒冷，冬日最美好的时候便是缩在暖暖的被窝中睡觉，江辰川一睁眼，便想起了跟蕾娜的约定。 为了这次拜访，他早早地起了床，换上了衣橱里最昂贵的正式西装，特地绕路去租了一辆马车，跟蕾娜一起，就是方便许多。 车轮滚过平整的街道，由于冰雪融化的关系，导致路面都是湿的，一不小心就容易打滑，所以要开得格外谨慎。 几分钟后，马车出现在黑帽子旅社的门前，蕾娜的身影出现，愉快地跟江辰川打了一声招呼，便上了车。 “按照约定的时间，现在出发刚刚好。” 蕾娜整了整自己的衣装，坐下后，还细心地放好了裙摆。 “先生，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车夫转过头问道。 “国王大街67号，亚特拉斯炼金院。” 第九十章 亚特拉斯炼金院 伊森就读于亚特拉斯炼金院机械系，炼金术师的身份是他在不耽误学业的前提下自学考上的，所以，之前江辰川称之为“学神”，的确不为过。 此时，这位学神正裹着厚厚的大衣，蹲在亚特拉斯炼金院的门口，叼着根烟，满脸颓废，一副完全没睡醒的样子。 当然，这次来欢迎他们到来的还有一位老熟人——托马，正耷拉着一张脸，连一点客气的笑容都挤不出来。 听伊森说，上次的《黑山羊角起源的实地考察》报告泡汤还不是托马最惨的故事，三年延迟毕业，课题老师为了给他放放水，特地设置了一场关于困难课题缺考的补考，结果，托马刚开考不久，就因为隔壁生化系的实验室爆炸，导致他再度缺考。 估计开启第四年的课题研究，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托马绝望得放弃了挣扎，决定明年再战。 总之，四人同行只有蕾娜笑得最开心。 伊森没睡醒是因为昨天熬了一个通宵写研究报告，直到看见窗外的天色微微亮起，才想起今日与蕾娜有约，在实验室简单收拾收拾自己就出来迎接了。 所以一路进来，基本是托马在向蕾娜介绍亚特拉斯炼金院的情况，学院的校徽是类似“机械天秤”的图案，象征着炼金界最着名的“等价交换”理论。 亚特拉斯炼金院是一所特殊的院校，也是波尔尼亚唯一一所以炼金术为主的学院，招生途径特殊并且对外保密，就连蕾娜这种贵族小姐，都没成功入学。 除了这一点外，其余的跟普通学院也没什么区别，各个专业派系，以及与外界统一的学年制，还有严苛的毕业流程。 亚特拉斯炼金院的规矩就是，如果无法顺利结束课程和完成课题报告，就无法毕业，并且可以无限期延长下去，换句话说，就是可以在学院延毕一辈子。 无法毕业的学生，就要受到学院的束缚，遵守严格的校规，并且一生无法获取就业的资格。 因此，一般在毕业的问题上，老师都会给这群可怜的学生网开一面，只要不是过分离谱，都不会给予“未通过”的结果，也许，托马的运气是最特别的例外。 “没有常规的升学和入学的渠道，那你们都是怎么考入炼金院的呢？” 伊森和托马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回答蕾娜的疑惑，只是说了一句令人深思的话语。 “谁知道呢，又不一定要考试，对吧？” 伊森耸耸肩，看似随意地回答道，继续往里走去，亚特拉斯炼金院的内部面积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大，校园显然经过精心的维护，一路把风景与绿化都做到了极致，那是与国王大街完全不同的风格，走在校园内，偶尔还能跟零星的学生擦肩而过。 “蕾娜小姐，你看到了什么？” 他们来到一处雕塑前，雕塑的白色石像高举着双臂，两只手的掌心都向上张开，像是在托举着什么，只是在手掌的上方，是一团模糊不清的雾气。 “什么……都没有啊。” “用心看，这是我们的入学仪式，通过你的眼睛，剖析你的灵魂，来决定未来将进入哪个院系。” 托马在轻声引导着。 蕾娜抬起头，朝着雕像的上方看去，这倒是步骤让江辰川想起了霍格沃兹的分院仪式，只是亚特拉斯炼金院的专业院系更多，也更为复杂。 “我看到了……” 感觉蕾娜的身上有某种神秘的力量在涌动，她缓缓抬起手，似乎想要触摸什么，这时江辰川注意到，她已经不再将戒指串起来挂在脖子上，而且直接戴在了自己的食指上。 “雾气中有跳动的火焰，还有……象征着永生与倔强的不死鸟，在迎接着新生。” “要是其他学生也有蕾娜小姐这样的文采，也不至于出现分错院系的事了。” 托马不由地感叹道。 就连伊森都打起了精神，透出几分感兴趣的意思： “火焰？不死鸟？还真能看见……如果你有机会入学的话，恐怕会被分配到元素系。” “元素系？那是什么？” 蕾娜有些惊讶，但伊森好像不打算往下说去，托马也是同样的反应，点到为止，炼金术对于原本的世界充斥着更多神秘与规则，也同样成为了江辰川知识的盲区。 “你呢？伊维尔。” 伊森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但其实相比于蕾娜的测试，他更在意江辰川能看到什么画面。 本来不想参与，但听伊森这么一说，江辰川也有些好奇，他微微抬眸，湛蓝色的眼瞳望向那团迷雾，只感觉朦朦胧胧的世界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存在，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短暂地接触中，他能感觉到体内力量被调动起来，似乎在往雾气中钻去，随即，迷雾散开，露出雾里的画面来。 是黑暗，是无穷无尽的黑暗，没有灯光没有长椅，就连那双被冠以“全知”的眼睛都不存在。 只有他，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可明明是他，是江辰川的身躯，却在此刻，变得无比陌生，像一具冰冷的尸体，闭着眼，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很奇怪，那是种说不上来的悲伤感，又带着点莫名的壮烈。 “不是吧，就一个专业测试，伊维尔，你究竟看到了什么，居然还能让你看哭了？” 伊森的话语将他从迷雾的画面中拉回现实，江辰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眼角有泪水划过，诧异地将其抹去。 真奇怪。 他似乎已经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没有感到如此悲伤了。 “什么都没有。” “你确定？” 这骗鬼的语气，伊森百分之百不会相信。 “对，什么都没有，只看到了我自己。” “只有你自己？” 伊森的表情很奇怪，就连托马也一脸的不可思议。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当初我会入学机械系，是因为我在那团迷雾中看到了一柄巨大的铁锤和由机械制造的心脏，如果伊维尔没骗我们的话，看到自我便代表着无学科倾向与无元素符号，是……” “是什么？” 蕾娜不解地追问道。 “是无法入学亚特拉斯炼金院的。” 第九十一章 钢铁之炉 灰白色的天空散发着金色的光亮，给波尔尼亚带来些许温度，太阳就这样平和地照耀着亚特拉斯炼金院的每个角落，处于繁华闹市的国王大街，也能体会到安静的学习氛围。 若是对于向往亚特拉斯炼金院的学生来说，无法入学简直是天大的悲剧，蕾娜想安慰江辰川两句，可看他倒是一脸淡然的样子，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由于蕾娜和江辰川是外来者，只能以访客的身份进行学习交流，因此很多涉及神秘的院系他们不能随意出入。 “别好奇了，带你去看看我们机械系。” 伊森摆摆手说道，他走在前方带路，还隔着有些距离，忽然，听见从机械院系内一声巨响，像是大地都跟着颤抖不止。 蕾娜一脸惊恐，四处张望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托马明显是习惯了机械系的这种大动静，淡定中又透着某种无奈。 仿佛有某种感应，江辰川扭头一看，一群学生正搬运着什么，暗金色的枪身，安装着锋利的刀片，连接着金属管道正泛着灰白色的蒸汽，时不时还有红点在闪烁。 “那是什么？” 江辰川扭头示意。 “好像是类似于仿生机械臂的一种新型武器装置，听说还在研发阶段，那估计又是要被拖去销毁的失败品。” 伊森倒是不保留，毕竟江辰川是博物馆的处理人员，这点信息还是可以透露的。 “机械……新型武器……” 江辰川若有所思。 “走吧，我带你们去见见真正的机械世界。” 神明赐予智慧，才使得人与动物有些本质的区别，伊森带着他们步入宏伟庄严的机械院系，由冰冷的钢铁搭建的高大建筑，充斥着科技与技术的气息。 “蕾娜小姐是对炼金术感兴趣吗？” “以前在上课时老师教过，炼金术起源于神秘学，带有特殊力量的图案与符号，向神明祈祷的超凡规则，能在特定的条件下发挥作用。” 当文字还只是定义时，便觉得生硬死板，没有人能知道，言语能发挥多大的力量。 耳边的轰鸣逐渐响亮，绿色的光芒从缝隙中透出，即使是休息的周末，不少实验室还依旧在工作，伊森拉开金属的铁门，带着他们踏入升降机，按键亮起，逐渐远离地面。 寒冷的狭小空间内闪过一道道绿光，照亮机械院系的徽章上那枚钢铁之锤，伊森打量着江辰川，偶尔，会冒出一种自己在窥视深渊的错觉。 叮—— 机械的咔嚓声响起，都说是英兰北尔发明了蒸汽机，所以才迎来了工业的蒸汽时代，贵族们大势宣扬蒸汽技术的奇妙，却掩盖了他们使用世界树能源的真相。 伊森将金属的折叠门拉开，门外显然是机械院系的成果展示，整齐又凌乱地摆放着各种发明创造，他对托马说道： “托马，你带着蕾娜小姐了解一下，我有些事，想跟伊维尔单独谈谈。” 懂事的蕾娜小姐没有多说什么，跟着托马就往深处走去，走出两步，回头看了一眼江辰川，正巧升降梯的金属门缓缓合上，挡住了她的视线。 “有事。” 这不是问句，而是陈述，等门合上以后，狭小的空间内就只剩下伊森与江辰川两人。 “若是一个普通人，他未曾知晓神秘，便不会想要去得到什么，可一旦踏入这片未知的领域，便无法停止探索的脚步，伊维尔，知道吗？我们为了得到真理，或者说，为了揭开神秘的真相，一代又一代学者付出了太多的代价。” “所以呢？” “世界树……那是一切的源头。” 伊森低语着，他随意地将烟头丢弃，用脚将火星踩灭。 “可以这么说，现在的亚特拉斯炼金院已经分成了两派，水火不容，一派是信仰世界树的能源派，他们坚定地相信能源能给英兰北尔带来光明的未来，疯狂的崇拜着那棵神秘的大树，并以此作为目标，像是教会信徒那般狂热。” 伊森竖起两根手指，继续说道。 “而另一派是抱有怀疑态度的敌对派，他们认为所有的祸端都源于神秘的力量，无论是博物馆的回收工作，还是世界树的能源，都是打破了规则的超凡之物，这些不可控制的力量，将会成为未来的灾难，他们主张舍弃能源的应用，延伸科技的生产力，脚踏实地的将蒸汽技术发展起来。” “两派现在吵得不可开交，如果你是一个普通人，知道这些后，会选择哪一派，如果你是一名觉醒者，又将加入哪个势力？” 是维护神秘，还是舍弃神秘的束缚…… “伊森，他们似乎忽略了一点，存在并不会因为认知而改变，就像那个最初的疑问……原罪，是罪吗？” 头顶的光芒变得强烈了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辰川似乎听到了那个男人的笑声。 “我很惊讶，伊维尔，我还以为你会是保守的中立派，不知道你是否会相信，我是一名极端的敌对派，从很小的时候，我就想象自己能发明出一种工具，将那棵大树推倒，神明的遗体耶， 那可是多么伟大的壮举……” 升降梯的速度缓缓停下，抵达的响声打断了他们接下来的对话，伴随着金属门的开启，浓郁的铁锈味扑面而来。 江辰川看向门外，那是一处巨大的熔炉，四面的墙壁上都画满了法阵的图案，正亮着运转的光芒，也正是炼金术的力量，隔绝了熔炉的高温，让学者们可以自由穿梭。 研究者们都在无声地工作着，伊森带着江辰川穿过无形的保护阵，将学院地下最大的钢铁之炉展示在江辰川的面前。 “这里本是为了摧毁遗物而创造的，原本人们的预想是用高温对付，但奈何对遗物毫无作用，所以，学者们才敢断定，遗物的存在形式不在物质，而是，更高纬度的……” “灵魂。” 江辰川代伊森说了出来，还顺便随口问道： “所以，你带我来这里的原因是？”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想要……找到神明。” 第九十二章 交换秘密 在所有人的认知里，神明在大地上死去，遗体成长为世界树，力量分散在不同的灵魂里，所以，灵魂是承载体，一旦消逝，那份无处安放的力量便顺着执念注入物品中，遗物便就此诞生。 直到，伊森发现江辰川的存在，灵魂能进行转移，那便是对传统固有观点的突破。 就像江辰川原体那种似活似死的状态，世界树也许……是同样的存在。 也就是说，神明并非死去，而是以另一种方式存活。 “那可是……神啊！” 伊森的声音带着颤抖，那并非是畏惧，而是一种难以压制的兴奋。 炽热的熔炉中，每一次元素的反应，都能激发法阵的光芒，上空喷吐出厚重的烟雾，每一次呼吸都感觉有颗粒在往肺里钻去，江辰川不由地咳了几声，但一旁的伊森却没任何反应。 “之所以心血来潮带你下来，是正好赶上换甲与机测，可以让你见识见识，我儿时的梦想。” 根本不用等江辰川询问，伴随着伊森的话语，熔炉的机关被开启，那是升腾的焰火，更多的法阵亮起了光芒，炙热的高温被隔绝在内，有节奏的响声被敲动，带动着大地在微微震颤。 这便是刚才他们在上方感受到的，耳边的轰鸣不断，沉重的锁链开始转动，透过那铁栏挡住的视线，有红得发金的铁水在顺着固定的通道流走。 猛烈的敲打声再次响起，整个熔炉开始剥落下来，而被困在其中的，是一个宛如巨人的机械怪物。 “推倒神明的遗体……” 江辰川缓缓说出了被所有人取笑为痴心妄想的童趣之语。 “以机械科技的力量，这就是凡人对抗神明的勇气。” 听着伊森的话语，江辰川从心中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他能理解的疯狂，甚至想伸手为伊森的梦想鼓掌。 无论是他的观念，还是他所制造的巨人机械，都带着超越认知的想象力。 【自由】 混乱中立，自由主义，随心所欲，为所欲为。 这一刻，他好像理解序列六的魅力所在，充满着混乱与疯狂，伊森便是自由的极致体现。 此时，他们甚至要仰望这个机械的产物，通过隔绝一切的炼金之阵，看着研究员们前前后后的忙碌，他们穿着防止高温烫伤的护服，在对巨人的各项数值进行测试。 “这项课题的最初，就只是一颗会跳动的机械心脏，后来，慢慢就变成了这样。” 伊森双手撑着栏杆，伸着半个身子解释道。 “你会被女王追杀到天涯海角的。”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会帮我守住秘密，怎么说，你这个人还真是有种别扭的……可爱？” 伊森突然笑了起来，他像是发现别人家秘密的孩子，一副明着窃喜的样子，随即，又变了一副神色，转过头盯着江辰川，说道。 “不是秩序啊，也不太像自由，倒是……像反抗的特性。” “聪明。” 没什么好争辩的，以伊森的智商，猜出来也很正常。 伊森转过头，盯着他的研究成果，眼中透着一种痴迷，他缓缓开口道： “互相保密。” 也不知道那群研究者们做了什么，机械巨人一点点抬起了它的手臂，忽然，有一处管道由暗转红，只听着一阵混乱，巨人又放下了它的手臂，伊森探出身体大吼着什么，指挥着像是助手一样的人记录着对应的数据。 “不过，你也看到了，研究还未彻底成功，就算它能动起来，也无法离开地下。” 谈到这里，一项自信的伊森语气中居然带着点失落与挫败。 “原因呢？” 江辰川好奇地问道。 “动力源不足，以现在的技术，摆脱世界树能源的话，很多机械工程都无法运转。” 伊森说这话时，表情有些微妙，其实他的心里很清楚，英兰北尔现在过于依赖世界树能源，一旦失去能源，整个国家都将停滞，而且还有可能出现倒退的情况。 最后，伊森还带江辰川参观了一下自己的研究室，桌上还摆着他熬夜未做完的报告，每个人就像机械上的齿轮，做着属于自己的工作，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在地下转了一圈，两人就一起回到楼上，他们一处角落找到了蕾娜和托马，碰面时，托马正一副欲哭无泪、可怜兮兮的样子，跟蕾娜解释着咒文的内在含义。 “伊森！快来帮帮我！” 托马朝着两人冲了过来，只留蕾娜在原地认真研究着，倒不是托马不会，只是有部分炼金知识，不太好向蕾娜解释。 伊森来得正好，蕾娜刚想问些什么，就感觉视线中有些奇怪的线条出现，仿佛是接触过什么庞然大物，那种渺小的感觉…… 转头朝江辰川看去，这种像是灵视一样的能量，在江辰川的身上体现得更加明显。 她好像，对周围的感知能力变高了许多。 正常的话，像这种死物的能量都需要她去刻意调动力量才行，可现在，透过人体的反应，她就能自然地感受到。 “是打算回去了吗？” 既然伊森刻意回避自己，蕾娜也不打算细究，恰到好处的分寸感，是她身为贵族的修养。 但至于她会不会偷摸着私下来亚特拉斯炼金院调查，那可就很难说清楚了，毕竟，连博物馆都拦不住她求知的脚步。 “差不多该离开了。” 江辰川点点头回应道。 伊森和托马将两人送出炼金院的大门，那代表着“平等”的校徽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车夫终于结束了漫长的等待，江辰川绅士地伸出手，扶着蕾娜踏上马车。 她回过头，优雅地跟伊森和托马告别，就在此时，一名脏兮兮的小男孩从迈着踉跄的步伐，跌跌撞撞的从街道的另一头走来。 他停在伊森的面前，忽然，发出刺耳的叫喊： “白雾！致命的白雾！” 他抓着本就凌乱的脑袋，像是疯了一样，可一转身，他看到了江辰川，又一下子给愣住了，就在大家都一脸疑惑的时候，他扑通一声…… 跪在了江辰川的脚边。 第九十三章 神秘交易 还没等大家有什么反应，小男孩便直挺挺地朝地上倒去，他抱着脑袋，满地乱滚，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明显吓了蕾娜一跳。 整个过程中，路过的行人只是投来疑惑探究的目光，并没有人要上前来帮助这位可怜的小男孩。 “来，让一下。” 江辰川俯下身，将小男孩抱起来，一步跨上马车，小心翼翼地安顿好，扭头跟车夫说： “赶紧，去英兰北尔首都医院。” 值得庆幸，医院跟炼金院在同一条大街上，但奇怪的是，小男孩一听到要去往医院，他立刻停止了颤抖，猛地睁开眼，踹开车门就跳了出去。 还好马车才刚跑起来，速度不快，所以，他这么跳车不会造成什么危险后果。 “他没事吧！？” 车夫听见动静，一个急刹，还好及时稳住身体，蕾娜一脸担忧，她探出车窗，却对上小男孩那诡异的眼睛，一瞬间转为竖瞳，还闪过一丝金色。 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蕾娜揉了揉眼睛，却发现男孩已经跑走不见了。 “你也看到了？” 江辰川突然出声问道。 “他是……觉醒者吗？可我听克里斯说，一般觉醒者跟普通人的区别，就是可以使用特定序列的超凡物品。” 蕾娜有些疑惑，她对觉醒者的超凡世界还不了解。 “不知道，开车吧，回布拉德街。” 江辰川摇摇头，马车重新行驶了起来，两个人保持了一种奇怪的安静状态，可路途很长，总有一个会先打破沉默。 “伊维尔，你对黑市感兴趣吗？” “地下交易市场？” 江辰川还奇怪蕾娜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他本对交易市场接触不深，也是成为伊维尔后，当起侦探才有所了解。 “对，其实……你可以理解成一个混乱中立之地，许多炼金术师之间可以相互交流，或者向贵族或有钱人提供非凡之物。” 蕾娜看起来神秘兮兮地说道。 “伊维尔，其实，你是博物馆的员工对吧……但你肯定不知道，那些遗物的仿制物，都有人在黑市上售卖，来源不详。” “你想说什么？” “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世界会变，技术会变，人也会随之改变，据我所知，博物馆遗物的借出非常困难，而上次马戏团任务，不也让我们身陷险境，不管怎么说，我们是朋友，如果你有需要的话，我会帮你的。” 是点醒了江辰川的话语，虽然他本身战斗强劲，又借着“原罪”的启示觉醒了使用力量的能力，但本身还是借助遗物发挥作用的世界，光凭一把手杖，确实有所局限。 而且，他也有预感，越是深入了解，便会遇到更多的危险，未来，还要与魔女教派打交道，那可是这个世界有名的黑暗教派，充满了罪恶与诡计。 抬眼看向蕾娜，相比于第一次遇见时的天真鲁莽，她似乎在这段时间里，成长了不少，就连那双灵动的眼睛，都变得沉稳一些。 蕾娜朝江辰川露出了开朗的笑容，若是没有她的帮助，也很难获取黑市交易的资格。 “好，那就麻烦你了。” 江辰川表示了自己的立场与感谢， “既然有些想法，那我可得跟你说说，我们黑帽子旅社的规矩。” 马车在街道上奔驰着，杂乱的环境隔绝了对话，车夫耳边充斥着各种噪音，听不见车内的声音。 蕾娜便继续说道。 “黑市原则上是自主交易，但其实，还是由黑帽子旅社在管理，不管是买方，还是卖方，对外都是匿名交易，想要得到交易的资格，就要办理对应的保密手续，你知道的，黑市上什么都能卖。” “神秘卷轴、炼金魔药、炼金材料、仿制物，甚至是机械管制武器都可以在黑市上买到，有些可以公开交易，但有些，只能在暗处交易。” “也就是说……” 江辰川大概猜到蕾娜想要说些什么。 “对，所以为了应对不同的情况，我们一共有三种交易方式，第一种最为常见，公开交易，就是你平日每天都能看到的《黑帽子晨报》，就是披露公开交易信息的方式，还有我们大厅也会更新商品的信息以及每日售价。” “而第二种，就更为隐蔽一些，属于一种特定交易，由买家指定商品，再由旅社进行沟通，然后给出价格，其实呢，像上次的黑山羊角这种炼金原料，就算是特定交易的一种，只不过用的炼金师多了，也就没那么神秘，再后来，渐渐就变成公开交易的商品了。” 说到这里，蕾娜似乎犹豫了一下，在考虑接下来的内容。 “第三种的话……” “第三种怎么了？” 江辰川下意识接话道。 “说实话，第三种交易方式我也不是很了解，但我知道是存在的，似乎更为严苛，更为疯狂……” 但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却带着一丝畏惧，自从觉醒后，未知的神秘世界在她面前展开，她似乎，也在逐渐步入深渊。 若是现在的她，恐怕不会那样义无反顾地前往博物馆了吧。 “不好意思，伊维尔，我确实不太清楚，当然，如果涉及黑帽子旅社的核心，我也不能告诉你的。” 蕾娜一脸认真地说道。 “我知道。” 江辰川如此回应。 马车快速驶入布拉德街，周围的环境变得熟悉起来，阳光透过灰白的水雾穿越而来，洒在车内，光影相互交错着，大概是天气转好，街上的人明显多了起来，各种商铺也重新开张营业。 马车的速度也缓缓慢了下来，先是停在黑帽子旅社前，车夫为蕾娜打开车门，她抬着裙摆，优雅地踏了出去。 本应该道别的时候，蕾娜却在车前停留了一会儿，她在思索着什么，转过头，竖起一根手指，对着江辰川说道。 “我有份价值一枚金加仑的情报，伊维尔，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与魔女教派有关？” 蕾娜摇摇头。 “那倒不是。” “再见，蕾娜小姐。” 第九十四章 阳光、交易与求救信 回到住处，一进门，江辰川就检查了一遍环境，发现无人入侵的痕迹，便放下心来，好几天没晒太阳，便将书桌上的植物移到阳台去。 洛克伦这几天都不会过来，他要回家族处理些事，就跟江辰川约好拍卖当天在端庭洋馆见，说是邀约会通过信件的方式送达。 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他端着水杯走进浴室，接了些水，把嘴里的一些苦味漱掉，镜子里的自己似乎跟以前有些不太一样，揉了揉头发，目光还是一如既往地沉稳。 缓缓抬起手，掌心朝上，试着去调动体内的力量，有淡黄的光芒亮起，又很快灭了下去，能感觉到那股力量的涌动，想要去控制，那些力量却像握在手中的沙子，握得越紧，流失得越快。 这是他从蕾娜那里获得的灵感，她的戒指似乎就是凝结力量的作用，而且根据不同的人，凝结的精灵也是不太一样的。 江辰川本想试试，若是不借助遗物，能不能也制造一个会活动的小人来，现在看来，掌握觉醒的力量并不如想象中那般顺利。 “慢慢来。” 突然有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江辰川抬起头，从镜子的反光中，看见那个男人懒洋洋地靠在门边。 “你跟他们是不一样的。” 男人似乎能看透江辰川的想法，便开口说道，江辰川却无视他的存在，端起水杯从他身体穿了过去。 “你不理我也没用，事实就是，那双眼睛会一直看着你的，当然，你也可以看回去，不眠不休地看着它，有没有出来制造污染。” “你会这么说，就证明它现在还做不了什么。” 江辰川来到阳台，给伊维尔的宝贝多肉浇了浇水，男人四处打量着，跟着他的步伐走了出来，看着桌上的机械天秤露出感兴趣的表情，他抬起手，手却直接穿了过去。 眼神慢慢从兴奋转变为失落。 “把答案交给时间吧，江大队长，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别忘了，只有全知全能我才能帮你，如果……你需要帮助的话。” “不需要。” 江辰川想也不想，严肃而又警惕地拒绝道。 “别这样，我们那儿有个俗语怎么说来着，世事无绝对。” 男人冲着江辰川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平静地瞳孔下，藏着翻涌的无尽黑暗。 他的身影消失了，同时响起的，还有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咚咚咚！” 这个时候会有谁来？ 江辰川放下杯子，打开房门，苍老的脸从阴影中探出，那是房东先生焦急的面容，他举着一封信件说道： “出事了，伊维尔侦探，你帮帮她吧！” “你先别急，伯恩先生，有什么事跟我慢慢说。” 江辰川急忙安慰道，先稳住房东先生的情绪。 “黑眼睛，夏境，那个夏境人……” 也说不清楚，房东直接将信件塞给江辰川，嘴里只是一直在絮絮叨叨地念着： “我就说怎么好几天都没见到初冬小姐了，明明她以前都不怎么出门，也不会在外过夜的，这下，原来是出事了，也不知道她在这里有没有家人……” 将信件拆开来一看，只是简单地写着： 伯恩先生，请帮我把这封信交给伊维尔先生，只有他能帮我，请来这个地址，艾尔利克区端庭洋馆。 端庭洋馆？ 看见这个地址时，江辰川微微愣了一下，但随即回想起来，初冬好像一直有话想跟他说，像是那日在楼梯上叫住他，又像是偷偷躲在门后观察自己。 最初遇到入室者，江辰川有怀疑过初冬，但经过一段时间观察，又好像不是她。 “放心吧，伯恩先生，初冬小姐会没事的。” “你去这个地方找找。” 大概是了解房东先生的热情心善，初冬才会选择让他来转送这份信件。 “她察觉了不信任感。” 江辰川口中喃喃着。 “什么？” “没什么，我准备一下，马上就出发。” 江辰川友善地回道。 “艾尔利克区，过去天就快黑了，伊维尔先生。” 感谢房东先生的好心提醒，江辰川也没傻到一拿到信，便一股脑地往前冲，等把房东先生送回房间，再不动声色地来到初冬门前。 撬锁可算是传统技能了，再加上端庭洋馆与洛克伦的关系，江辰川不打算鲁莽行动。 一个孤单的夏境异乡女子。 究竟是以什么样的身份，独自在波尔尼亚生存呢？ “咔嚓。” 门锁松动，江辰川开启一条缝，快速地闪了进去，外面还是白天，所以屋子里还算敞亮，只是初冬房内扑面而来的怪味中，有一股掩盖不住的血腥味。 只是短暂地看了一眼，江辰川就迅速地判断出来，屋内曾死过人，或许……还不止一个。 房内的摆设很简单，不必要的东西几乎没有，并不像一个少女的独居室，抽屉中摆放着各种瓶瓶罐罐，上面还贴着标签，只是那标签上的字体他看不太懂，也不像是夏境的文字。 “奇怪……” 文字应该是一个国家无法割舍的文化传承， 就算他现在使用波尔尼亚语，在读书笔记时，却依然选择使用中文记录。 “为什么她不用夏境语呢？” 不仅如此，屋内所有能见到的书籍，也都只跟罗纳尔克城有关，江辰川还在衣橱里，发现了夜行使用的斗篷与衣物，这位初冬小姐，还真不如想象中那般简单。 “这是……？” 江辰川在柜子的底部发现一张纸条，蹲下身捡起来，令人意外的是，这张纸上倒是使用的是波尔尼亚的语言文字，歪歪扭扭的字迹只能勉强认出： 我没有逃出来，我躲在一个能听得见钟声的地方，冰冷的风声像有人在我耳边啜泣，我不能被发现，被她发现的话，罗纳尔克城将失去一切，她是魔女，能降下令人生不如死的诅咒。 现在，我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去，那就是蒸汽技术的起源地，波尔尼亚，听说，那里是属于神的土地，伟大的父亲大人，你说，神会拯救我们吗？ 第九十五章 洋馆惊魂篇(二) 古老破旧的收音机发出嘈杂的电流声，似乎有人在播报着什么，又一股寒流将从北方而来，灰蒙蒙的云团覆盖整个天空。 哗啦—— 抽屉被拉开，将信件与邀约一起扔了进去，指尖停顿了一会儿，在不同的光影下，江辰川无意间看见信纸的背面刻着没有颜色的纹路，像是某种符号。 重新将信纸拿了起来，将桌面上的油灯点亮，放在灯下仔细观察，说是图案，倒是更像某个组织的标志。 此时此刻，江辰川的心中更像是有了某个答案，当你在寻找什么的时候，那些东西往往就在身边，以防万一，江辰川打算出门找蕾娜确认一遍。 带上手杖和保暖风衣，环顾了一圈，确定没有什么遗漏的物品，便跟房东先生打了一声招呼出门。 像是某种挥之不去的阴影，噩梦在追随着江辰川，他来到黑帽子旅社，轻车熟路的他几乎没受到什么阻拦，直接找到了蕾娜，将信件放在她的面前。 “能确认吗？这是哪个组织的标志。” “这个是……魔女教派……伊维尔，你是某哪儿搞来的？” “感谢。” 话音刚落，江辰川抽回信件便向门外走去。 “伊维尔！你去哪儿……喂！……” 为了避免蕾娜与这种邪恶组织扯上关系，江辰川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蕾娜，选择直接离开黑帽子旅社，他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端庭洋馆。 不管是不是早有预谋，他有一定要救下初冬的理由，距离她失踪似乎已有三天的时候，大部分人都知道，失踪超过七十二小时，就很有可能遭遇了危险。 电车的鸣笛呼啸而过，上次爆炸事件的影响还未消除，所以很少人能完全放心乘坐，更别说天一黑，危险程度直线上升，车厢内几乎是空荡荡的，就连驾驶员看到站台上有人停留，都忍不住揉了揉眼睛，确认不是自己的幻觉。 在熟悉的位置坐下，江辰川看了一眼手边的报架，并没有选择阅读，而是从口袋中掏出怀表看了一眼，又收了回去。 安静得只剩电车的吵闹声，江辰川微微闭上眼，想着关于魔女教派的线索，还有初冬的神秘身份。 只希望等他赶到的时候，她还活着…… …… “所以说，我们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冒险啊？被抓就算了，只是最近，我可是听到了一些不好的传闻。” 裹着厚实大衣的简一脸害怕地看着面前的建筑，白天还正常的洋馆，到了晚上就显得异常阴森恐怖。 也不知道是谁提的意见，本来说好要一起去看表演，结果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就在新闻上看到狂兽马戏团出事的消息，只好临时变了个安排。 “那不是才有意思嘛！而且我听说的是，一周后这栋洋馆就要进行拍卖了，到时候就不能随便进来玩了。” 看上去像是组织者一样的少年，开口向大家解释道。 “可是……杰森，我听姐姐说过，这栋洋馆属于一个很有钱的家族，擅闯民宅，会不会被治安厅抓走啊？” 一个明显看起来更瘦弱一些的少年，在一旁幽幽地说道。 “不要担心，莱昂，我都已经打听过了，自从洋馆举办完葬礼后，这里就没人居住了。”杰森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但是……” 他们中间唯一的少女简显然还是有些害怕，她似乎能感觉到，从洋馆中散发出来的恶意，一步也不想靠近。 “你到底去不去，不去我明天就去学校说你是胆小鬼！” 另一个没出声的少年接话道，简不知道该怎么办，既然答应了邀约，又不想进，卡在中间进退两难。 “要不……就算了吧，简，你在外面等我们。” 善良的莱昂不忍心看见她左右为难，便出声帮忙解围，听见他这么说，害怕的简才不由地松一口气。 “好，我在外面等你们。” “切，胆小鬼，你们女生就是没用！” 杰森看起来不是很高兴，简不愿意进去，剩下的四位男生便一个一个翻墙爬了进去。 简看着他们，露出了担忧的神色，但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看见他们的身影逐渐远去，最后被昏暗的夜色所吞没。 “奇怪，他们怎么不点灯……” 简双手互相搓着，表面的皮肤都已经被冻得通红，只是疑惑，他们明明带着煤油灯，可走出了这么远，却一直没看见有灯亮起。 “……” “太暗了。” “那把灯点起来吧。” 也不知道是谁说了句，杰森才想起来，自己为这次探险做足了准备。 莱昂拿出早煤油灯，将其点亮，小小的光芒在黑暗中亮起，冰冷的夜风顺着衣领、袖口疯狂往里灌着，让人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好冷啊，杰森。” “忍忍，等进了洋馆就不冷了。” 杰森不耐烦地说道，他们走了好远，也感觉没有靠近洋馆。 最先察觉出不对劲的人是莱昂，他只觉得自己行走的距离，已经超过了入口到大门的距离，只是，洋馆的黑色轮廓还在不远处，也可能是自己感觉上出现了错误。 “奇怪，今天的夜好像格外地黑啊……” 话还没有说完，端庭洋馆就这么黑漆漆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大门微微虚掩着，似乎还有寒气从里面往外冒着，带着微微的凉风。 “到了。” 莱昂举着煤油灯，仔细端详着大门，古老的纹路已经在岁月的侵蚀中消磨殆尽，只剩下灰暗的回忆。 “那群人也这是粗心，连门都忘记关了。” 杰森大大咧咧地拉开大门，洋馆内部一片黑暗，只能借着煤油灯的光亮看清屋内的陈设与布景，昂贵的画作悬挂在墙，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显得有些朦胧。 “啊！——” 莱昂的叫声像是把所有人的心脏揪起来一样，杰森也被他吓了一大跳，转过身冲到他面前，抓着他的衣领气愤地骂道： “你喊什么喊！吓死人了！再这样小心我揍你啊！” 莱昂举着油灯，脸上的表情像是要哭出来一样，他用颤抖的声音说着： “人……有人……” 第九十六章 洋馆惊魂篇(三) 墙上的湿气越发地严重，在黑暗的阴影中，像是有一个人站在楼梯的拐角，杰森夺过莱昂手中的油灯，鼓起勇气，慢慢一步一步踏上阶梯。 最后，只是霍斯特家族收藏的盔甲骑士，双手高举着一把利刃，远远地看上去，像是有个人站着的样子。 “哈，也没什么嘛，一惊一乍的。” 在看清后杰森也松了一口气，他紧张到握紧的拳手也缓缓张开，故作镇定地说道。 “杰森，我有些害怕，要不然就算了吧，我先……不，简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也不安全，我去找她。” 跟在莱昂后面的少年终于承受不住，不管是黑暗的恐惧，还是来自洋馆的诡异压迫下，他只想着要逃离此处。 只是他转身冲向大门时，大门自己缓缓关闭，没敢上机会，等他再次拉动大门时，门已被上锁，另一个男生过来帮忙，却依然纹丝不动。 “一个一个的，都这么胆小，太没用了！” 杰森对他们的行为表示不屑，原本是惊险刺激的洋馆冒险，被他们搞得那么无趣。 “好了，别装了，不就一个破门……至于连这点力气都没有吗？” 杰森无奈地从楼梯上走下来，他随手将煤油灯交给莱昂，冰冷的双手互相搓了搓，示意其他两个人给他让个位置。 黑暗中的阴影变得更加生动，若隐若现的身影，似乎就在端庭洋馆活动着，有什么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等等！” 莱昂举着煤油灯，小声地说道。 “安静！楼上好像有声音！” 他打断了杰森的训斥，所有人注意力都吸引过来，在莱昂的提醒下，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往二楼的方向看去。 哗啦—— 若是不用心倾听，很难注意到这么小声的滑动声。 “你们听到了吗？” 莱昂向其他人求证，马上得到了肯定的回复。 “在楼上！” 杰森立刻做出了反应，他一把抢过莱昂手中的煤油灯，毫不犹豫地朝二楼走去。 “难道是霍斯特家族的人，还没搬走……这样我们被发现了，肯定会被家里人骂死的。” 留下的男生喃喃自语道，被发现的担忧超过了被困洋馆的恐惧。 “既然没搬走，为什么大晚上的，里面一点灯光都没有。” 另一个人倒是清醒，只是他反应的还是晚了一些，看着杰森一个人行动的身影，手上一点能发光的东西都没有，他们还是选择跟了上去。 “那你们说，没开灯的话……住在洋馆里的会不会是个盲人？” 莱昂合理推断道，要是找不到个能解释的理由，恐怕很难说服自己，只是，在看不见的黑暗里，他总觉得有藏着什么东西。 “别跑！出来！” 无知才会无畏，高昂的情绪支配着身体，让伊森暂时感觉不到恐惧，他大步冲上二楼，想着能把吓他的人抓个现行，可到楼上用灯一照，却只有一条空荡荡的走廊，别说个人了，连只老鼠都没有。 哗啦—— 可脚步声依旧，不远不近地在他身边响起。 不对，还是有区别的！ 回荡的声响是有一定的运动轨迹，似乎在沿着特定的路线行走着，杰森举着煤油灯，朝着声音响起的地方走去，他似乎想要找到，究竟是谁，在洋馆内活动。 最后，少年停在了一扇门前，那声音刚刚就是这样，走进了门里，有门阻挡，脚步声自然小了许多。 “杰森？” 莱昂他们来到二楼，却发现二楼的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只剩一盏孤零零的煤油灯，被摆在房间的门口。 “杰森？你在哪？” 一种说不出的恐慌，在这三个少年之中蔓延开来，诺大的洋馆内，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消失了。 “莱昂……要不要进去看看，说不定是杰森躲在里面吓唬我们呢。” 躲在莱昂背后的少年忽然开口，只是，有人行动比话更快一些，另一个少年一句话不说，直接就打开了房门。 “莱……莱昂……” 少年满脸惊恐地倒退几步，他用手指着屋内，那是连天花板都沾满了醒目的红色，可就像是被清理过的现场一样，房间内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 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淡淡的怪味。 “你们在看什么？” 杰森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一个脑袋从莱昂的背后冒了出来。 “啊啊啊啊！！——” 尖叫响彻在整栋洋馆内，这种像鬼一样的行动方式把大家都吓了一跳，心脏疯狂乱跳，莱昂连手上的煤油灯都快提不稳了。 “杰森！你刚跑哪里去了！一声不吭的，吓死我们了！” 看见杰森完好如初地出现，大家也很好奇，只见他拍拍身上的灰尘，手中还拿着一个细细的长绳。 “这是什么？” 莱昂最先注意到。 “不知道，我在房间里发现的，刚刚就跟着那个脚步声，就那间，门也没锁，一打开就发现了这个。” 杰森拿着长绳，放在煤油灯下观察，看了好半天，也没觉得哪里有奇怪的地方。 “真是……没懂。” 少年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在这种疑惑与迷茫中，游荡在洋馆之中。 “咚咚咚。” 像是敲门的声音响起。 “莱昂，你听到什么了吗？” 这次，是杰森先发现了不对劲，他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去注意声音响起的地方， 在黑暗的环境中，不管是什么感官，都会被无限放大。 “有人？” 是门锁被打开的声音，下方的一楼有些响动，问话听起来有些模糊，却能确定是一个女性。 难道是……简？ 她不是说好不来的吗？ 少年们相视一笑，那是这个年纪一种无言的默契，杰森示意其他人都躲起来，就自己一个人悄悄走下楼梯，以为自己藏得很隐蔽，默默地观察起来。 可来者好像不是简，看上去是个异乡人，最关键的是，她还提着一大袋东西，跟他说： “霍斯特先生让我来送一份礼物，需要我帮忙搬进来吗？” 是来送货的？跟霍斯特家族认识？ 心慌得厉害，为了不暴露自己，万般无奈之下，杰森只能如此回答道： “进来吧。” 第九十七章 洋馆惊魂篇(四) 追随着消失的身影往深处走去，永远没有尽头，初冬意识到自己似乎陷入了某种困境，沿着寂静黑暗的长廊，墙上的画作已有些年代，女人消失的门后，只就是一个普通的卧室。 所有的家具都蒙着白布，随意掀开一角，都能在这过去的痕迹中一些不寻常的影子，初冬找到一本《霍斯特家族的故事》，属于自传的一种，记载着霍斯特家族从无到有的过程。 “莱昂！” 黑暗中似乎传来某种呼唤，初冬猛地抬起头来，探出身体朝声音的地方看去，却什么都没看见。 端庭洋馆实在过于诡异，只能借着烛火的光亮，仔细翻寻着物品，最后，她在某本书页中，翻到了几封皱巴巴的信，凑近烛火，查看上面的内容。 “情况越来越糟糕了……” “我总能听见一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声音。” “睡到半夜，我总能听见打雷下雨的声音，可每当我起床去看，却是晴朗的夜空。” “是我病了吗？” 翻到下一页，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老爷的精神也似乎出现了一些问题，每次，他的眼神都落在我的身后，一个在房间里的时候，总会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 “好奇怪，最近好多人都悄无声息地辞职了，连招呼都不打一声，气愤好压抑，就连老爷看我的眼神都变得有些不太一样，我也要被辞退了吗？” “无意间，我听见老爷跟管家说什么仪式……仪式？太好了，看来我不会被辞退，又要忙起来了。” “……” 再接下来的内容，便什么都没有，灰尘点点落下，尘埃在烛光的照耀下四处游走，寂静无声的房间内，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总感觉有什么存在，抬起头转了个目光，就跟楼梯遇到的情况一样，门边探出的半颗黑暗头颅，猛地缩了回去。 “吓死我了！” 莱昂拍着胸脯说道，心跳猛颤，就算背靠着墙壁，也没办法让自己平静下来。 “被发现了吗？” “没，差一点点就被发现了。” 莱昂蹲着身子，跟身边的两个小伙伴小声说道。 “有看清她的样子了吗？有头吗？是不是什么怪物？杰森也在里面吗？” “样子看不太清楚，只勉强有个轮廓，不过，我没看到杰森。” 莱昂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他也真是的，没事乱跑什么，一转眼，人就不见了，找半天都找不到他。” 同伴嘴上虽然有些抱怨，但表情还是露出了几分担忧，从本质上看，他们已经脱离了探险的初衷，只是单纯地想在洋馆里生存下去。 “如果被她发现的话，我们会死吗？” 一直没有出声少年的话里透着恐惧，连身体都在微微颤抖着。 “不知道。” 莱昂心里也没底，他只能祈祷着天能快点亮起来，或者是简能早点发现不对劲的地方，进来拯救他们。 似乎有一道黑影从卧室内走了出来，害怕的少年们只能赶紧躲了起来。 初冬听到了什么，又或者说，她感觉到了什么，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氛围，几乎可以百分百断定，有个人站在他的身边。 那种无法抹去的存在感，还有那个人活动带来的动静，微小的气流流动，还有鞋子摩擦地面的响动。 “你是谁？” 第一反应便是抚上眼罩，三轮银月隐隐亮起微弱的光芒，然而，空荡的走廊里并没有人回应。 “你是谁？” 模糊而又沙哑的声音在杰森耳边响起，只能隐约听出那是一道女性的声音。 “简？” 杰森心中能想到的，在这个时候出现，恐怕只有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谁的恶作剧，自从他去了一趟一楼回来，便再也找不到莱昂他们了。 诺大安静的洋馆里，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存在，但是让他恐惧的，并不是洋馆本身，而是那个放在一楼的包裹。 借着那几乎失去亮度的月光，好奇心驱使着杰森靠近，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裹，里面就是一个皮质箱子，还有些重量。 箱子上着锁，杰森找了个硬物把锁头敲掉，才能打开来。 那是一个像是胚胎一样的生物，外表包裹着透明的薄膜，里面的黑色物质却还会不停蠕动着，杰森伸手触摸，只能感觉一阵粘腻。 但不由自主地，就是会对其产生恐惧。 “说话！” 那道冰冷的模糊女声再度响起，杰森下意识往房间里看去，可除了那一片腥红，却什么都没看见。 “说什么？我要说什么？简……是你吗？你在哪儿？” 杰森此刻感觉到无助与害怕，他不受控制地颤抖，甚至无法挪动一步。 “救……救救命！简！你别吓我了，求求你！莱昂！你在哪儿……都别躲了。” 安静的洋馆仿佛会吞噬一切，将所有的痛苦用黑暗掩盖。 “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但是，我有一定要活下去的理由。” 那道女声喃喃着，回荡在杰森的耳边，似乎有一道身影，就站在他的面前，可当杰森伸出手，却什么都没碰到。 他们离得很近很近，初冬也能感觉到，有什么在向她靠近。 看来， 言语已经没有作用了，黑色的眼罩缓缓飘落在地，三轮银月的光芒从她的灰白眼瞳中亮起。 “是诅咒……也是力量……” 不管怎么说，这个世界总是公平的，从哪里拿走多少，就会以另一种方式还回来。 “简……我错了，不该进来的，爸爸、妈妈……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泪水止不住地从眼角留下，他也还是个少年，天不怕地不怕地向往冒险的世界，似乎有光亮在指缝中亮起，他诧异抬头看，只能看见在面前的黑暗中，有三轮银月的图案，在散发着明亮的光芒。 “这是……什么？” 杰森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为自己看到了天使，深棕色宛如瀑布一样的长发，金色的灿烂瞳孔，还有那洁白无瑕的面容…… 那也只是一瞬间， 下一秒，血雾弥散，杰森还没反应发生了什么，脑袋便化成了一摊血肉，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第九十八章 洋馆惊魂篇(五) 时间比预想的要晚一些，当江辰川赶到端庭洋馆时已是深夜，隐约感觉到扭曲的气息，不安地望向洋馆，黑暗中的影子像是一头蛰伏的巨大猛兽。 拄着手杖来到门前，发现微微有些锈迹，草丛中传来些许动静，拿起提灯照亮，发现是一只通体黝黑的小猫，两只眼睛在灯光的反射下发出幽幽的暗光。 猫从草丛中窜了出来，在江辰川的脚边蹭了蹭，然后一头钻进门里，走出两步后回过头，似乎是在示意着，让江辰川跟着它进去。 听说，这是猫咪在向人发出求救的信号，只见小猫几步一回头，原本就是黑色的毛发，一点一点没入黑暗更是看不见了。 江辰川没有贸然跟上去，当他用剑劈开门上的锁后，直觉便在直白地告诉他，不要再往里面走去。 不对劲。 似乎有扭曲正在发生，并非来自黑暗，也并非来自恶意，而是一种更为奇妙的错觉，让其失去感知。 是什么？ 江辰川得找到异样的源头，要不然就是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似乎有人在注视着他，那怨毒的目光已经很有没有见到，充斥着黑暗的恶意四面八方朝江辰川挤压过来，仿佛时间都要静止…… 等等！ 时间？ 江辰川终于察觉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来自哪里，他从怀中掏出怀表，表盘上的指针与分针在疯狂转动着，而且，相互朝着不同的方向转动。 就算用力量去强行改变，也无法扭转时间的异样，时间是拥有着特殊的概念，并非与普通遗物相似，江辰川陷入深思，完全没有注意到，表盘上的时针与分针，渐渐地消失。 咔嚓—— 一声轻响，表盘面上出现几道裂痕。 “哦哦哦……谢天谢地，我居然能有离开博物馆地下的一天……真是记不清有多少个年头了……哦，天呐，是我的朋友！伊维尔，这是哪里？”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让江辰川惊讶的是，列奥尼德居然出现在他的面前，若不是膝盖以下的部位全是透明，都可以怀疑列奥尼德是不是重新活了过来。 “啊，伟大的世界树……祂还是跟我记忆中一模一样……这恐怕，是我存在到现在最大的意义所在！” 列奥尼德望着世界树的方向，发自内心地感叹。 “列奥尼德。” 看着手中损坏的怀表，江辰川大概也猜到了些什么，虽然不是遗物自己长腿跑了，但列奥尼德出现在这，遗物丢失，那可怜的值班人员，估计要被扣上好大一笔工资。 很难想象，博物馆里面摆着的都是列奥尼德制造的幻想，而305时间怀表的真正存在形态，会在江辰川的手中。 “对了对了，伊维尔，上次有件事我还忘记跟你说了……我以前出过一本书，如果你真想学……哦，等等，这是什么……怎么会有如此混乱扭曲的地方……” 这个时候了，列奥尼德才注意到端庭洋馆的存在，他一眼就看出了洋馆的异样，在时间的扭曲中，分辨出真实的通路。 “能看出什么吗？” “混乱，无穷无尽的混乱，就像有某个东西强行把时间揉在了一起，举个更通俗易懂的例子，每一个空间的时间都是一样的，像有无数条相互平行的线，谁也不干扰对方，而当有某个点发现扭曲，就相当形成一个空间漩涡，不同时间下的人们，就有可能在同一个空间下相遇。” 在这方面，列奥尼德可以算得上是半个专家，再加上他幽灵的特殊性，可以看到很多江辰川看不见的东西。 “那可以进去吗？” “当然可以，只不过，要小心些……一旦进入空间漩涡，就很难离开。” 列奥尼德耐心地解释道，对他而言，江辰川还算得上是一个聪明的学生，懂得也快。 “就像困于炼金法阵，除非打破阵之眼，否则将无法离开。” “可以这么说，但也有些本质区别……总而言之，找到扭曲的源头，就可以解决问题。” 列奥尼德把话说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江辰川注视着远方的黑暗洋馆，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别担心，学科的意义在于探索本质，只要知道本质，连扭曲也存在规律，走，跟我来吧。” 列奥尼德的话让江辰川放下心来，他踏出一步，像高空的绳索，两边皆是无尽的深渊，只有一条狭长的道路。 喵～ 黑暗中传来猫咪的叫声，那双幽绿的眼瞳令他感到不适，诡异中又带着些凝重，他跟着幽灵列奥尼德，一步一步深入，路比想象的还要短，很快就到达了洋馆的面前。 “到了。” 大门就在眼前，跟所有不同的是，江辰川的大门是上锁的，不管怎么用什么办法，都打不开门，最后还是靠着列奥尼德的力量，穿过大门，将锁打了开来。 嘎吱—— 门开的声音很大，在黑夜中很是突兀，但这是霍斯特家族的独栋洋馆，并不会引起很大的注意，在提灯的照耀下，推开了大门。 黑暗的洋馆内迎来一丝光亮，还没走两步，脚边便像是提到了什么，低头一照，那是一个被打开的箱子，虚掩着，样子还有些眼熟，一下就想到初冬的样子，箱子上还覆盖着些许灰尘。 就是如此， 江辰川也能感觉到什么，一种难言的恶心感，不断地翻涌上来。 “伊维尔，小心些，我觉得里面这东西好像很危险。” 列奥尼德好心地提醒道，连幽灵都能感觉到危险的东西，倒是让江辰川生出几分警惕的同时，又带着一些好奇。 用手杖勾出皮质的带子，轻轻一带，箱子便被打了开来，提灯的光源靠近。 江辰川能清清楚楚地看到，箱子里放着的是一个胚胎，仿佛还在喘息着，似乎能看到一张朦胧的脸，混杂着如同噩梦般的呢喃声，薄膜内的手臂缓缓朝他伸了出来，摊开手掌，像是在向他索要着什么。 “伊维尔！” 列奥尼德及时出声道。 大梦惊醒，等江辰川再次向箱子看去时，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白色方盒。 什么胚胎，什么手臂， 都不存在。 第九十九章 洋馆惊魂篇(六) 与以往的经历不同，进入端庭洋馆后，便有种难以言喻的诡异与扭曲，江辰川逐渐清醒过来，等他看清眼前之物，从白色方盒中伸出像菌丝一样的触手，才一点点缩了回去。 “还好没有触碰，伊维尔，它让我感觉到了危险。” 看到这一场景，列奥尼德松下一口气，漆黑的洋馆内空无一人，只能隐约听见一些不寻常的声响，又像是人在走动，又像是躲在黑暗中的窃窃私语声。 将提灯挂在腰上，一路沿着楼梯往上，若是按照列奥尼德的说法，初冬恐怕已被困在此处，无法离开。 走廊中有浓郁的血腥味，冰冷的寒气无穷无尽地从窗外渗透进来，地上残留着比黑暗更深得阴影，看上去像是个人的形状。 列奥尼德发出一声惊呼，这位曾经的天才，可没见过如此血腥残忍的画面。 “你看到了什么？” 跟列奥尼德直面的恐惧不同，江辰川只能凭借感觉，大概判断气味的来源，他只能出声询问。 “一具尸体……看上去，像是刚死不久的样子。” 残酷的话语从列奥尼德的口中说出，安静的洋馆忽然有了响动，缓慢移动的脚步声，就回荡在他们得周围，明明什么都没有，却能感觉到有人的存在。 “我们陷入了扭曲。” 没人知道洋馆的历史，以及它为什么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只能不停地往前走，去探究深藏在扭曲下的秘密。 直到……路过某个房间时，江辰川从里面听到了模糊不清的对话。 “莱昂……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啊？” “不会的！都别怕……” “可是……可是，我看到了杰森的尸体……他死了，是不是我们也会死啊？” “不会的！相信我！” “可是，我们除了等待，还能做些什么呢？” “……” 紧接着，便恢复了原本的沉默与诡异的安静。 抱着试探的想法，江辰川打开了房门，当他小心翼翼地踏入卧室的空间时，眼前却闪过很多画面，血液染红的世界，充斥在耳边的尖叫声，以及白布蒙上的家具，几段像是回忆一样的场景，仿佛电影的快速播放，在不断地闪烁。 一时间，他竟然无法动弹，只能一动不动地呆在原地，列奥尼德眼中的扭曲已到了一种疯狂的地步，恐怕是江辰川觉醒程度深，又经常与黑暗接触，宛如梦魇般，将其困在原地。 不能再看下去，房间内一个人都没有，那些少年的对话就像是被房间录下的音频，等待路过的人们看见海市蜃楼般的画面，几道黑影从江辰川身边走过，他们提着煤油灯，互相牵着手，但触碰不到，只是一段幻影。 “伊维尔，用力量保护你自己，不要受到时间残影的影响。” 像是陷入泥沼，一下子被列奥尼德的声音惊醒，江辰川扶着额头，面具痛苦的神色。 这种来自时间扭曲后，残留在空间内的场景，与意志力无关，就算江辰川的意志再坚定，也无法快速从幻境中挣脱出来。 “哦，该小心些了，我的老朋友！”列奥尼德贴心地上前提醒。 “为什么会这样？” 江辰川能明显感觉到，那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画面。 “大概是不同时间叠加得越多，空间也就越混乱，所有活着的生命被扭曲在一起了，只有尽快找出源头，才能阻止洋馆的扭曲。” 列奥尼德只能如此说道，他死去了很多年，亡者眼中的世界与活人大不相同，他能看见，在这个岌岌可危的空间里，每一刻都存在着崩塌的风险。 “救命！求求你，你别……别杀我！” 忽然，耳边有少年的求救声，如同疯狂逃命般的脚步声在楼上响起，在未曾可知的黑暗中，谁也不知道究竟有什么在等着他们。 莱昂呆滞地看着眼前飘荡的人影，脑袋一片混乱，当真正的恐惧到来时，他不懂反抗，不会逃命，只是愣愣地停在原地。 只有当血雾在他眼前绽放的时候，仿佛透过那朦胧的阴影中，看见了一个拥有着金色双眼的恶魔，有陌生的语言在空气中响起，能感觉有无形的力量要撕裂他的身体。 跑！ 只能跑了！ 莱昂无力地开启了他的逃亡之路，可一切都是那么地痛苦，他奔跑再走廊里，仿佛能听见窗外正电闪雷鸣，下着狂乱的倾盆大雨，他勉强抬起头，仿佛有一具吊死的尸体，正悬挂在他的前方。 “啊啊啊！——” 在雷电的闪光中，他看清了吊死的人脸。 “怎么……会……” 原本极度恐惧害怕的情绪瞬间平静下来，微风掀起了裙子的一角，流淌的血液滴滴答答地落于地面，他无力地跪坐在地，没有心思去管背后追击自己的身影。 “简？” 莱昂全身都在颤抖，他抱着的所有的希望，就是眼前的尸体。 “你为什么……也死了？” 心在不断地降落，黑暗的阴影逐渐靠近，最后停在他的背后，纤细的手从雾中伸来，抚摸上他的肩膀，慢慢移到脖颈处。 是打算掐死我吗？ 莱昂已经放弃了挣扎，因为他知道，就算挣扎也没有用，所有人都死了，杰森变成了的脑袋炸开了花，而另外两个伙伴也死于非命， 只剩他一个人了，只有他一个活人了。 悲痛从心上来，似乎有种冰凉抵住了他的脑袋，尖锐而又锋利，似乎只要微微一用力，就能夺走他的性命。 莱昂能感受到皮肤的撕裂，他闭上眼，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可预想中的刺痛并没有到来，那个冰凉往下移动，还顺便捏了捏他的脸蛋。 “真的……好像是活人？” 从那可怕的阴影中，传来了嘶哑而又模糊的女声。 “救命！求求你，你别……别杀我！” 少年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叫，那是他能发出最后绝望的求救声，冰凉的手指松开了他，阴影也渐渐变得暗淡下来。 初冬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她似乎明白过来，自己杀掉的，好像不是什么诡异的非凡生物，也不是什么幽灵。 而是，活生生的人啊…… 第一百章 洋馆惊魂篇(七) 听见求救声的江辰川急忙冲上楼去，却隐约感觉到楼梯的台阶上也存在着什么，他放慢了脚步，看向那个带着盔甲的骑士，双手持着长剑，朝着斜上方横在楼梯上。 仿佛有什么在滴落，而眼前却什么都看不见。 “哇……呜……” 随后跟来的列奥尼德捂住了嘴，就算他已经死去，但也不忍心去看那个被长剑贯穿的男孩尸体。 “这里……有什么……对吗？” 江辰川试探着问道，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他意识到那是在另一个时间线下发生的悲剧。 “看你的表情，应该是一具……尸体？” 列奥尼德朝着江辰川点点头，在他的眼中，那具少年的尸体已经接近扭曲，胸口被贯穿，大概能猜出他的死因，是从楼梯上摔下，刚好死于意外。 随着夜晚气温的下降，玻璃都凝结着雾气，水珠滑落留下道道痕迹，过低的温度会抑制人体的活动，看得出尸体也因为寒冷而暂缓腐烂。 “也就是说，当我们看见类似于这种活动的阴影时，可以把对方当成是另一个时间里的活人。” 不同的时间无法碰面，却因扭曲而互相影响，甚至是……杀戮。 “或许……我们还能尝试一下，我能感觉到，洋馆内还有活人存在。” 列奥尼德终于发挥他幽灵的特性，不受扭曲的影响，可以同时看见不同时间线上的人们，或许，他的存在就是最好的纽带。 再一次在洋馆内活动起来，端庭因神秘而恐怖，揭开谜题便能找寻事件的真相。 初冬退后两步，一下子跌坐在地，她颤抖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杀错了人。 “有人吗？” 似乎有人在附近徘徊，初冬试着转头寻找，却将期望落了个空，一样的黑暗与诡异，并没有什么人在存在。 “幸运！真是意外的收获！” 下一秒，兴奋的男声在耳边响起，初冬转过头，对上列奥尼德善良板正的身姿，颇有学院老师的气质风范。 这是她在进入洋馆内遇到的第一个人，而且还透着诡异的寒气，光线居然能穿透他的身体，看上去并不真实的样子。 警惕的初冬立刻做出防御姿态，但面前的男人却毫不在意的样子，正向着身边的空气开心地说着什么。 “真是太好了！我就说我能闻到其他人类的气息，没想到，还是一个夏境人呢……” “夏境人……” 江辰川立马意识过来，转头朝着那团模糊不清阴影试探着喊道： “初冬小姐？” 恍惚间听见的熟悉声音，初冬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你好，女士，我叫列奥尼德，以前是一名学者……对了，请问你是初冬小姐吗？” 列奥尼德在帮江辰川的同时，还不忘介绍介绍自己，只是，和预想中的反应不同，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她就像炸了毛的猫，猛地一步退后，然后捂上自己的眼睛，一脸警惕地说道： “说！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别紧张，美丽的小姐，如果我说是我的朋友，伊维尔告诉我的……你会相信吗？” 但他并不知晓，在初冬的视野里，列奥尼德指着身边的空气，像是真有什么一样，一脸认真地说道。 “等等，别这么说，她看不见我……当然，我也看不见她。” 还是江辰川更快反应过来，向列奥尼德解释道，并要求列奥尼德给他们两个之间传递话语。 若不是伊维尔这个名字，恐怕初冬已经对列奥尼德下了杀心，只见她还是满脸不信任，但语气会更放松一些地说道： “伊维尔？” “对对对，就是伊维尔，他也来了，你看，就在这儿……啊，不对，你看不见他，你们存在于不同的时间中，所以你没法看见他。” 列奥尼德生怕初冬做出什么过激举动，手忙脚乱地解释道。 初冬早就意识到了，只是她很意外，没想到江辰川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这里，而列奥尼德口中不同的时间，恐怕自己的那封求救信，已经送到房东先生的手里。 “不同的……时间……所以，伊维尔先生，我说话你能听见吗？” 耳边只有模糊的声音，像是蒙上了层层纱布，又像是麦克风失真了一般。 “他听不见，似乎能看见你们所有人的，就只有我，所以，你想说什么的话，可以由我来转达。” 列奥尼德向初冬解释道，初冬也在犹豫许久，选择相信列奥尼德的话。 “对了……” 像是想起什么，初冬主动说道。 “还有一个人，这里……还有一个我看不见的人，但刚刚起，他就消失了，我无法感受他的存在，若你能看见的话，便帮我找找看。” “你是说……什么样的人？” 列奥尼德环顾四周，从刚刚起，除了初冬以外，就没见到别的活人存在。 “不知道，我好像是摸到了他的头，大概是这么高，刚刚就在这个位置……这个墙壁前站着。” 初冬带着列奥尼德来到原来莱昂站着的位置，向他解释着，江辰川跟在列奥尼德，似乎也能感觉到，在他们的面前，有什么黑影存在着。 “初冬小姐，你说的是……这里吗？” 列奥尼德看着眼前的场景，一脸纠结地问道。 “是，就是这里，我刚刚……似乎还触碰到了他。” 初冬一脸笃定地说道。 “怎么了吗？列奥尼德。” 这时候，就连江辰川也看出了列奥尼德表情的异样来，拿起腰间的提灯，想要观察眼前的阴影，仔细看去，倒像是个人在站里着。 列奥尼德没有说话，气氛有种莫名的沉重，在他的面前，是一具年轻的少年尸体，紧闭着眼，半个身体被铁链捆着，全身青紫，似乎已经去世多时。 寒冷侵入着整个端庭洋馆，微风吹过，悬挂在空的简随着气流，轻轻晃动着。 那是宛如地狱的画面，列奥尼德轻叹一口气，缓缓说道： “没什么，这里……什么都没有。” 第一百零一章 洋馆惊魂篇(八) 由于列奥尼德的存在，让江辰川与初冬能够沟通，双方交换了自己所知道的信息与线索，也明白只有合作才有机会离开端庭洋馆。 “外面的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吗？” 初冬转头看向窗外感叹道，她只觉得夜晚过于漫长，没想到时间已经抛弃了她。 有了幽灵列奥尼德，原本阴森诡异的洋馆反而显得没那么恐惧，两人在洋馆内探索了一圈，确定过去的痕迹已被清理，没有留下多少线索。 但列奥尼德一直坚持，曾经在端庭洋馆内一定发生了什么，为了寻找破解扭曲之法，初冬将暴雨与女人的情况告诉江辰川。 “暴雨吗……” 江辰川喃喃自语道，他略微思索了一阵，转身朝窗户的方向走去。 感受到身边阴影的消失，初冬意识到江辰川远离了他们，便有些紧张地问道： “伊维尔呢？” “他还在，好像……要砸玻璃的样子。” 列奥尼德在一旁翻译加解释道，说起来，若不是端庭洋馆的经历，很难想象，初冬这样看起来像冰山一样的异乡美人，也会有如此大的情绪波动。 她似乎非常看重自己的性命，所以在意识到任务的危险性后，还给自己留了一份后手。 伊维尔看起来……好像是个非常靠谱的男人，大概是有这样的印象，才让她想要向江辰川求救吧。 而现在，这个靠谱的男人正用手摸索着眼前的窗户，那看似脆弱的玻璃，却异常牢固。 “也并非完全融入空间……” “啊？你说什么？” 列奥尼德对江辰川的说法感到惊讶，但如果非要细说的话，空间的重叠中，最为关键的部分，就是连接内部与外部的这层玻璃了。 “伊维尔是什么意思？” 初冬也意识到什么，她回想起，第一次使用眼睛时，看到暴雨下着时的洋馆，窗户是破碎的，雨水淋湿了走廊的红色地毯，只是她能看见，却从未想过实体与回忆的关系。 “因为我们是活着的生命，所以无法穿梭空间的困境，那么……时间呢？” 江辰川宛如惊雷般炸开，仿佛耳边有沙沙的暴雨声，像白噪音一般的雨点，不断地打在大地上。 “列奥尼德你也说了，在你的眼中，能看见好几个时间下的世界重叠在一起，那既然，想要知道真相，为什么不能跨越时间，去亲自探索呢？” 就像他那时所说的，时间，可是一种很特殊的性质，似乎能改变一切，又似乎无法改变。 “有办法吗？列奥尼德。” 江辰川询问道。 “有是有……但是，很冒险。” 列奥尼德一脸为难，他看了看江辰川，又担忧地看了一眼初冬，他是有办法，只不过…… “世人有两种形态，一种是肉身，一种是灵魂，死去之人不可复活，但没说，活人之躯不可分出灵魂。” 特别是，像江辰川这种在他人身上复活的例外，简直少之又少。 “所以，我应该……” “像我一样，你不就可以看见了。” 列奥尼德整了整自己的衣领，虽然触碰不到，但也象征性的讲究了一下绅士的礼仪，实际上，任何事都有风险与代价。 “伊维尔先生怎么说？” 初冬还抱着一点点希望。 只见列奥尼德转过头来，笑得一脸骄傲地说道： “他同意了。” 初冬听了直想扶额，也就现在这种情况，也一个真的敢说，一个真的敢做。 “你有什么好办法吗？列奥尼德。” “还记得，我送给你的礼物吗？” 江辰川从口袋中掏出怀表，表盘上已满是裂痕，像是失去了生命力，能看得出使用过的岁月的痕迹。 “这是……我的遗物，从理论上说，它能无限延长时间的存在，也就是说，但你处于濒死状态，灵魂离开身体，在延长的时间内，你可以做任何事。” 列奥尼德解释着。 “但过度使用怀表的能力后，相应的代价是，你的真实时间会对应地被压缩。” “你的意思是……” “延长多久的时间，就将损失多久的寿命，你从时间那里得到的，就要一五一十地还回去。” 这就是，遗物的规则。 不论是何种序列，不同的觉醒者发挥遗物力量的能力都是不同的，就算是守护之镯那样的防御性遗物，过度使用都将带来负面的效果，更别说，打破时间，扭曲时间，利用时间。 “听起来像个糟糕的悲情故事。” 沉默中，江辰川先开了口。 其实也并非那么悲剧，至少他们有了逃脱的手段，杖剑缓缓出鞘，只是这次，它面对的不是敌人，而是自己。 列奥尼德抬起手，怀表从江辰川的手中漂浮起来，若是换个地方，这一定会被当做是魔术师的戏法。 怀表回应列奥尼德的召唤，表盘内浮现出虚幻的表针，逆着时针转动的方向，慢慢移动起来。 咔嚓——咔嚓—— 仿佛有巨大的钟表，呈现在列奥尼德的身后。 “包括你和初冬小姐，我能看见五个不同时间下的平行共存世界，跨越时间的通道，伊维尔，你将……回到过去。” 将剑尖抵在心脏的位置，初冬感觉眼睛隐隐刺痛，她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想要握住列奥尼德的手，阻止他的行动，但她的手穿过了列奥尼德略显透明的手臂，她只能担忧地说道： “等等！这太冒险了，没有别的办法吗？” “一旦进入洋馆，除了打破扭曲的源头，没有其他的办法离开，白天如果可以随意出入的话，那夜晚就是扭曲的开始，伊维尔想要救你，当然，他也是在救自己。” 列奥尼德摇摇头，而且，这还是目前的最优解，若江辰川没有在无意间召唤出他，那他们更没有逃出的可能，巧合叠加些许幸运，才能创造这一次的机会。 否则，一辈子被困在这个无尽的黑夜中，陪伴着端庭洋馆内那随处可见的尸体，血腥、残忍、寂静……还有，恐惧。 “初冬小姐，你离我远一些，不要被时间的扭曲影响，伊维尔…… 你，做好准备了吗？” 第一百零二章 洋馆惊魂篇(九) 无数画面在眼前切换闪现，心脏的剧痛无法忽视，只见列奥尼德的嘴一开一合，但他具体说着什么，却听不清楚，仿佛坠入海底深渊，只听见雨声的波动。 突然，画面变得缓慢下来，像电影里的慢动作，所有的动作都变得一帧一帧地卡顿，意识仿佛要离体一样，一切都变得不受控制。 但一开始，他什么都没有看见，只是感觉自己脚下的地板好像突然碎裂了一般，在止不住地往下坠去，又仿佛看见了，那炽热的火焰朝着他蔓延过来，倒映在水滴之中，一直向前，照亮了周围现代的一切。 似乎有道身影被贯穿，是铁牌撞击枪身发出的声响，他听见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在对他说： “为什么要帮他们？00174。” 那双令人疯狂的眼睛缓缓睁开，代替了月亮的位置，悬挂于高空之上，垂眸低看这栋端庭洋馆。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呼吸沉重起来，一股难言的痛楚席卷他的全身，就像把他体内的氧气全部抽干，是溺死的亡者，是烧焦的尸体。 咔嚓—— 机械的钟表声在耳边响起，正常的画面几乎是一瞬间在江辰川的眼前展开，偏离的命运像是突然转回了正轨，同样的走廊下，三四个重重叠叠的不同场景同时出现在眼前，重影的诡异让江辰川赶紧闭上双眼，缓了好一会儿，觉得自己稳定了，才又睁开了眼睛。 是的，他好像活了过来，可又有些不太一样。 非要形容的话，就像是变轻了一眼，移动会更快，挥拳会没有力气，低下头，还能透过自己的双手看见那暗红色的地毯。 成功了？ “这是……成功了吗？” 初冬有些疑惑，刚刚那一瞬间，她仿佛看见了江辰川的身影，可下一秒，却又消失了。 “应该……成功了吧。” 列奥尼德也不确定，背后的巨大钟表依然正常地转动，说明怀表的力量确实发挥了作用，江辰川的身躯软软地倒在地上，看上去像是没了声息的样子。 “可是……伊维尔先生若是灵魂状态的话，我为什么看不见他？” 这也是列奥尼德感到奇怪的地方，就连他也看不见江辰川的存在，只能透过力量的波动，感受到他存在的大致方位。 一道模糊的身影从列奥尼德的身边走过，那应该是江辰川的灵魂，他开始……行动起来了。 江辰川终于能够理解，为什么列奥尼德能在黑暗中自由穿梭，并且不需要光源，灵体的视角与人类不太一样，黑暗依旧，却能看清眼前之物。 他能看见悬浮在空中的怀表，却看不见列奥尼德与初冬的身影，在第一次尝试触碰怀表后，他面前的场景似乎发生了变化，洋馆依旧，周围的装饰有些不同。 转头看了看窗外，暴雨依旧，再往外延伸的区域，一点光亮都没有，并且用灵体感知的范围也十分有限，大致能够推断，江辰川目前正处于回忆的场景之中。 根据列奥尼德所说的，端庭洋馆同时存在五个时间节点，那他必须要弄懂这五个世界中各自发生的故事，才能找到能让时间扭曲的源头。 “那么……现在，是第几个世界呢？” 第二次触碰怀表，耳边清晰的雨声停了下来，当他不再需要借助提灯，眼前的景象也让江辰川有些心惊。 连天花板都溅射着血迹，花瓶被砸碎在地，椅子也被摔断了腿，堆在了走廊的角落里，断裂的门板偶尔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摇摇欲坠。 单单就二楼这一层里，江辰川就发现了三具少年少女的尸体，第一具离他最近，就贴在墙上，身上捆着铁链，连接着插入胸口的匕首，光从尸体的状态上看，身体、脸部多处淤青，而胸口那道应该就是致命伤。 如果他认识，那便能叫出少年名字，是莱昂。 第二具会离得远一些，在一间敞开的卧室内被发现，年轻少女，身体几乎没有其他伤痕，脖子的青紫色能够表明，死于窒息。 第三具尸体在楼梯拐角处，再加上骑士的盔甲，明显就是列奥尼德说的那具，被长剑贯穿，根据尸体死亡时的动作初步推断，应该是逃亡时发生的意外。 江辰川无法触碰这些尸体，只能根据不同角度的观察，来推测他们生前经历了什么。 不得不说，侦探的身份带给他太多好处，会根据不同场景下意识推演犯罪的现场。 这应该是大多数侦探都拥有的技能，那便是换位思考……如果我的凶手，我会做些什么，为什么这样杀人，下一步又该如何行动。 所幸的是，类似幽灵的身体似乎没有太多束缚，就算是上锁的房间，也可以随意穿过，除了无法离开洋馆本身，他好像可以到达任意一个地方。 而第四具尸体，发现在三楼的走廊里，一上楼便能看见，只有身躯直挺挺地倒在那里，脖颈上的脑袋却不翼而飞。 “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 能造成这么粗暴的断面，江辰川蹲下身来，只有靠近观察后，才能确定第四位死者的年龄不大，应该与楼下的三具尸体是同一个年龄的男性。 按照正常人的思路，约莫也能猜出，他们应该是同一个夜晚进入的洋馆，并且相互认识。 但奇怪的是，为什么其他人都死在二楼，仅仅只有这名无头的少年，死在了三楼的位置。 而且，明显三楼的死法会比二楼的死法更要血腥残酷一些。 江辰川还需要更多的线索，来支撑他的推断，在楼上逛了一圈，每个房间都看了一遍，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便只能一路往下，终于，江辰川在一楼关着门的管家室内，发现了标注着日期的报纸，被随意地扔在桌上，周围堆积的灰尘像是很久没人来打扫的样子。 “北尔历……等等，就前几天？” 如果再说得准确一些，那就是初冬来到端庭洋馆的前一天，那群可怜的少年少女们，就这样永远地留在了黑夜之中。 前后， 居然只相差了一天！ 第一百零三章 魔女与咒术 也就是说，时间一直在不断地向前推进，每一次触碰怀表切换的都是一个不同的世界。 突然，一阵奇怪的异响从二楼传来，按理来说，被困于扭曲内的人无法离开，所以存活下来的，只有可能是杀害少年们的凶手。 猜测大概是遗留在这个世间线上的凶手，江辰川下意识去拿自己的武器，但随后，看见自己穿透身体的手臂，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是濒死之人。 而目前最好的办法，还是选择隐藏自己，调查出扭曲的真相，这个世界离现代过于接近，能造成影响的，大概是前两个世界发生的惨剧。 想要不动声色地回到二楼，将自己的发现告诉初冬与列奥尼德，可一过拐角，却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你……” …… 初冬缓缓睁开了双眼，濒死的状态并不好受，是超脱生死的痛苦，甚至有一瞬间，她忘记了自己名字，忘记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端庭洋馆内，仿佛有什么从自己内挣脱而出。 因此，当她再一次睁开双眼，一时无法适应眼前的黑暗，只等到恢复过来一些，那恐怖的疼痛似乎结束了，才能重新观察眼前的场景，入眼便是那漂浮的悬空怀表，微风吹拂那浅色的帘幕，轻轻在晚风中飘动。 列奥尼德怎么也不会想到，有江辰川这样的愿意冒险的勇者，居然还有初冬这样犯傻的疯子。 他为了维持怀表的运转无法移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初冬朝江辰川走去，拿起他手中的杖剑，调转方向，朝自己刺去。 “初冬小姐！” 列奥尼德发出惊呼，但他却因为束缚什么都做不了。 真是一件荒诞的故事，转过拐角，看见初冬略微透明的身影出现在二楼上，只是那副模样，跟夏境人没有一点关系，金黄色的瞳孔宛如异族般诡异，她感受到什么，转过头，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你……是谁？” 江辰川抱着几分警惕的心，可又看那冰冷的气质，跟初冬有几分相似。 “伊维尔？” 试探性的话语一出，江辰川便能确认眼前的陌生女子是初冬，看来自己猜的没错，魔女教派的成员大多都有自己的秘密，充满了未知的神秘。 “是我，看样子，你得解释一下了。” “说来话长。” 初冬看起来并不想说的样子，虽然语气神态相似，但却与最初的相识，有了些许的不同。 “你好像……有些不太一样了。” 江辰川缓缓走上台阶，就算一起行动，也并非队友，蕾娜曾警告过他，魔女教派属于极端黑暗组织，最好不要接触。 “想起了过去的一些经历，你应该也在生死之间……看到了什么吧。” 并非疑问的语气，同样的经历下，初冬的意思江辰川自然明白，那看起来宛如噩梦般的画面，却也是他曾经难忘的回忆。 只是…… 他确实看到一些不属于他记忆中的画面，两个人都沉默了，洋馆恢复了原本安静的气氛。 “这些尸体……” 令人意外的是，这次是初冬率先打破了沉默，她恢复成原来那副冰山美人的模样，但她也并非高冷，只是不管谁跟她接触，都有一种疏离感，无法亲近。 环顾了一眼四周，立即明白这里遭遇了什么，慢步来到尸体前，看着莱昂的尸体，眼中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中了诅咒？” “诅咒！” 多处淤青应该由摔倒所致，数道伤口都隐藏在衣物之下，只是被掩盖着，所以无法看见，灵体状态的初冬并没有眼罩，所以那银月的标志在她的眼中更加清晰。 “对，那时候我并不清楚洋馆的情况，所以为了保命，我选择使用诅咒。” 她本不该告诉江辰川这个秘密，可是死亡令她回想起自己的身份，以及被魔女支配的恐惧，把愿望与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是一件愚蠢的事，但现在的她，单纯地依靠自己又无能为力。 赌一把？ 赌上自己的生命，将银月的秘密告诉给江辰川。 “你应该听说过，被称为深渊之都的罗纳尔克城，那是最接近裂缝的都城，城中人并不像英兰北尔这般幸运，借着能源树的资源飞速发展……” 金色的眼瞳中，燃起名为复仇的怒火，她转过头，看着江辰川缓缓说道。 “数年前，一场瘟疫席卷全城，听说源头是靠近由附近最靠近新兰海域的村子传染开来的，村子的名字早就被人遗忘，大家都只呼唤他们为……病村。” “所以……这跟诅咒有什么关系？” 冷静下来的江辰川皱起眉头，看来想要解决尤莉娅·德卡沃身上的诅咒，并不如他想象的那样简单。 “有什么关系……那病症用尽所有办法也无法治愈，罗纳尔克城的城主绝望地死去，只是直到最后，人们才意识到，那不是病症，也不是瘟疫……” 初冬顿了一下，就算她的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动，却能感受到那压抑的气氛。 “蔓延开来的，是诅咒啊。” 江辰川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听着初冬把她的故事说完。 “可是，那时候已经晚了，就算及时封闭了整座罗纳尔克城，也来不及了，部分罗纳尔克人早就逃离了自己的国家，而在此刻，城内又出现了一个新的组织，带着神秘与诡异……” “魔女教派。” 听见江辰川猜出魔女教派，初冬并不感到惊讶。 “对，就是魔女教派，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魔女教派的恐怖之处，又善于隐秘踪迹，但世人并不知道的是，我们每位成员，身上都背负着可怕的诅咒。” 初冬抬起手，轻轻点了点自己的眼睛，银月的印记似乎在黑暗中微微亮了一下。 “这是我们的诅咒，同样的，也是我们力量的源泉。” 听到这里，江辰川想起了尤莉娅·德卡沃，一个猜想浮现脑海，先不说她是怎么染上的诅咒，若是没有诅咒的存在，她是否又能顺利觉醒，进入博物馆工作。 “你好像对我是魔女教派的成员，并不感到惊讶……不过也是，你是侦探，或许早就捕捉到某些蛛丝马迹。” 在初冬的认知里，若是无能之人，靠近她们是会死的，这种死并不是她们做了什么，又或者是某种迫害，而是像普通人偶然踏进觉醒者的世界，那种脱离认知的感觉，是令人抓狂而又崩溃的。 显然，江辰川并不会抓狂或是崩溃，这种人对于初冬来说，利用的价值大于铲除的价值。 “算了，重新介绍一下吧……我的真名叫戈莱特丽，罗纳尔克人，身中银月之咒。” 至于她为什么会在一个夏境人的身体里，又失去部分记忆，初冬并不打算一五一十地告诉江辰川。 “能不能告诉我，什么是银月之咒？” “英兰北尔就是一个这样安逸的国家，还真是……有些羡慕，伊维尔，银月共有七轮，是一种慢性剧毒，伴随着轮数越生越多，躯体的力量也就越强，而躯体本身，也就会越来越弱，最后，连呼吸都变得困难，直至衰竭而亡。” 初冬下意识想要拿眼罩遮盖自己的眼睛，却想起自身是灵体状态，无法触碰实物，只维持着死前的状态，直到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 “那诅咒，可有破解之法？” 听着江辰川的疑问，初冬沉默下来，她心里清楚江辰川的意思，只是将目光移向远处。 “走吧，我要去一楼调查，若你想，触碰怀表便能穿梭不同的时间线。” 江辰川准备转身离开。 “有，不同的诅咒有不同的破解之法，有的像炼金术那样，解除术式就能解除诅咒，有的需要借助其他带有特殊力量的道具，而有些高阶诅咒，则需要……杀死施咒者才能破解。” 初冬不自觉地握紧了手，想来，自己愿意跟江辰川放手一搏，也是身受诅咒的原因，可矛盾的是，她的种种行为都在表现着……她不想死。 至少，不是现在， 至少，要完成使命， 至少…… 要杀了她！ “魔女……” 初冬的眼神中透着仇恨，那种感觉，江辰川转过头时，愣了愣，那眼神他无比熟悉，甚至，在自己的身上也一直存在着，充满着无可救药的固执。 “魔女？” “杀死魔女。” 难以想象，初冬会跟他说到如此程度，大概是灵体状态不受教派束缚，也是她唯一能将自己心声说出口的时机。 “只有杀死魔女，才能拯救罗纳尔克城，才能拯救全城的子民。” “好，我知道了。” 大概是从她身上找到跟自己相似的东西，江辰川并没有怀疑初冬动机的合理性，当然，他也没有忘记，这位戈莱特丽小姐，也是魔女教派的成员之一。 每个人都是如此，生来就背负着什么，有些人轻松，有些人注定要负重前行。 终于把藏于心中的话说出口，初冬仿佛松了好大一口气，她淡淡地看向周围的尸体，恢复成原来的语调解释道： “之所以感到奇怪，是因为我在洋馆内使用了诅咒的力量，我才三轮，诅咒并不会立刻杀死中咒者，可直到看见尸体，我才意识到，有什么被加快了。” “加快……你说，时间吗？” 江辰川推断道。 “有这种可能。” “实际上，当人们失去对时间的掌控后，对时间的认知也是会出现异常的，不要太相信自己的感觉，我们现在的情况，就好比把人关进一个没有钟表，没有日升日落的封闭房间，不用什么特殊力量，人自身也会发生认知扭曲，那时候，时间在他们的眼里，就会被无限拉长，更何况，还是不用的时间线……” 看初冬没有回话，江辰川继续说道。 “走吧，现在最关键的，就是找到源头，然后逃出去。” 就剩最后的一块区域还未探索，准备下楼时，初冬回头看了一眼，往下走了两步，似乎还有什么无法确认，她不放心，又重新回到莱昂尸体的面前。 “不对，不像他……” “有什么发现？” 在这一点上，江辰川还是很相信初冬，能让她返回现场，一定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耳畔似乎回荡着冤魂的哭泣，咒印在亡者的皮肤上暗淡无光，初冬略有恍惚，用灵魂的状态去试探很冒险，但……这也是她唯一的机会。 伸手抚上眼瞳，一连串江辰川听不懂的语言，从初冬的口中缓慢念出，还伴随着特别的音调，像是唱歌一样，带着这种特殊的美感。 “请回应银月的召唤。” “请回应银月的召唤！” 只有最后这两句，使用的是英兰北尔的通用语，所以能够听懂。 但初冬等了很久，尸体自然维持着最初的模样，无论是印记，还是状态都没有发生一点变化。 “他……” “怎么了？” “他不是死于诅咒。” 发展与预想不符，初冬有些惊讶，既然银月的印记存在，那他确实中了诅咒，这只能说明……有人在诅咒生效前，杀了莱昂。 哗啦—— 像是鞋子拖着地面移动的声音，从楼下的位置响起，随后，便是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听声音，应该在上楼的样子。 跟江辰川推断的一致，在这个时间线上，确实有人活着。 活着的凶手，一直躲在洋馆内，无法离开，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唯一的结果就只是找到凶手， 也不为了什么，就是给予这些惨死的少年们一个公正的制裁。 可是， 当江辰川准备追赶着声源，去找“凶手”时，便看见“凶手”正一步步向他们走来，直接穿过江辰川透明的身体，来到三楼，站在那个无头尸体的面前。 他浑身是血，缓缓弯下腰，抓起尸体的脚踝，便一点点往楼下拖去。 江辰川和初冬留在原地，看着“凶手”因为力气不够，所以行动迟缓，并不是他们什么都不做，而是他们能够听见，那个年纪与尸体都相仿的少年，一边拖着自己的同伴，嘴里还一边念叨着： “有办法了，有办法了，太好了，我终于能带你们离开了……” 黑暗中，杰森的脸上，带着狰狞的微笑。 第一百零四章 洋馆惊魂篇(十) 杰森的脸上带着疯狂，眼中已经是失去心智的样子，两人就这样看着他一步一步地将同伴拖了下去，在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迹。 “回家……我们可以一起回家了……叫上莱昂，对，还有简……也要叫上她一起。” 那感觉就像是从酷暑的夏季坠入寒冬，唯有这一次，找寻到真相并没有半分开心的感觉，反而，有种莫名的沉重。 “他触碰了混沌指头……” “那是什么？” 听见初冬淡然的话语，却依旧有种沉重的感觉，曾经的同伴沦为杀手，恐怕是谁都没有想到的结果。 “一种能够产生混乱的媒介，方便我们探寻人们的渴望，这就是魔女让我们做的事，在毁灭罗纳尔克城之后，她的下一个目标，似乎就是英兰北尔。” “那个……放在门边的大箱子？” 江辰川很快明白过来。 “那是魔女送给英兰北尔的礼物。” 漆黑的夜幕总是能给人带来恐惧，意外使得计划偏离了轨道，那双眼睛审视着端庭洋馆，试图寻找黑夜的破绽。 明明温度已经很低，杰森却好像感受不到似的，一步一步靠近洋馆的大门。 “等一下啊，我这就给你开门，放心吧，你只是受了一点点小伤，我会带你去医院的。” 杰森转过头，对着地上的无头尸体自言自语道，他停顿了一会儿，像是真的在等待尸体的回复。 可惜的是，这里没有人能回答他，就连江辰川和初冬都不能，杰森松开拖拽的手，缓缓朝大门走去。 “他想做什么？” 初冬站在台阶之上，略带着些疑惑，江辰川来到她的身边，他们心中都明白，杰森不可能打开眼前的大门。 但谁都没有想到的是，杰森拉着门把，只听见咔嚓一声，把手竟然真的转动起来，随后，缓缓拉了开来。 大门的松动令所有人都感到惊讶，月光洒向地面，洋馆前的草坪上堆积着白茫茫的大雪，杰森回过头来，嘴里依旧念叨着什么，又重新抓上尸体得脚踝，将人再一点点往外拖去。 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淡淡的白色月光洒在杰森的身上，每一步踏出都能在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直至缓缓消失在黑暗里，只给江辰川他们留下那鲜艳的血痕。 喵～ 一只黑猫跳了进来，在门口徘徊了一圈，嗅了嗅地上的血味，抬起头，那幽暗的眼睛在夜晚中闪闪发亮，它似乎在注视着台阶的方向，可江辰川他们是生灵，正常的生物都是无法看见灵魂的存在。 猫咪舔了舔自己的毛发，抬腿便向洋馆内走来。 “等等！不要！” 初冬一声惊呼，可就算她想说些什么，也阻止不了黑猫的步伐，灵体状态无法触碰，也无法逃离。 黑猫踏入洋馆的那一刻，大门又再一次缓缓关了起来。 砰—— 一声不痛不痒的声响，洋馆再度被封闭，仿佛刚刚杰森的逃出，是他们的幻觉。 喵～ 黑猫的叫声在告诉他们，刚刚的一切都不是幻觉，窗外涌动着冰冷的雾气，寒气侵蚀，在所有的物品上盖着一层薄薄的寒霜。 初冬踏下台阶，似乎要做什么，却被江辰川一把拦住。 “走，回去。” 现在再做什么都没有意义，杰森已经离开，而这只黑猫明显有特殊的灵性。 “可是……” 初冬想要说些什么，可当她转过头，看见江辰川的面庞，微微愣了一下，随即便点点头，沉默地同意了他的建议。 时间依旧如实地走着，接近临晨的时刻，天带着一些蒙蒙的亮度，却又看不清晰。 早起的人们为了各种各样的理由出现在大街上，却忍不住望向那栋黑暗的洋馆，一道身影出现在草坪上，模模糊糊，浑身都带着斑驳的血迹，而身后，似乎还拖着什么。 一步一个脚印，杰森的面色阴沉，所有的声音都离他远去，那仿佛噩梦一般的执念，一直萦绕不去他的耳边。 去医院…… 还有得救…… 只要到医院就行…… 全然不顾街道上响起的尖叫声，无视着人们的混乱，他像个普通人一样打开铁门，再转身带上自己的同伴，慢慢地挪动出去。 不少人都说，波尔尼亚的冬日充斥着异样的美感，就算有些刺痛皮肤的凛冽，也不会阻止诗人爱上这样一片浪漫的土地。 即使鲜血已经流尽，也无法抹去那道红色的血迹，就这么一直蔓延着，最后被大门掩盖，有人尝试打开洋馆的大门，却无功而返，只能找人通知霍斯特家族，等待他们带来洋馆的钥匙。 门外的人充满荒诞的无奈，而门内的人却只能徘徊于生与死的边缘。 那是无法诉说于口的经历，没有一场例外会为了某个人而降临，列奥尼德守在怀表前，虽然心急如焚，却依旧坚持着维持力量的涌动，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江辰川能顺利回到身体，但是…… 列奥尼德看了一眼初冬的身体，只得无奈地叹出一口气。 要是换了以前，他非得好好教育一下那些不听话又任性的学生，大概是经历过死亡，所以，他也能理解，到底是有个必要的理由，才促使初冬能下这么大的决心。 “列奥尼德。” 熟悉的呼唤响起，几乎是同一时间，列奥尼德露出一丝欣喜的表情。 “太冒险了！下次我可得好好给你上一课，让你们知道一下，什么叫做对生命的尊重与畏惧……” “好了好了，列奥尼德，我们有了新的突破口。” 江辰川通过时间怀表的切换，来到列奥尼德的面前，却不着急回到自己的身体，顺便，还将初冬也带过来这条时间线上。 看见伊维尔的身体，初冬跟列奥尼德道了声歉意。 “什么突破口？” “如果我算第五层世界，那么，便是第三层世界……”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恐怕连江辰川也难以置信，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凶手离开了端庭洋馆。” “什么！？” 列奥尼德惊叹道。 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 可在他们所处的空间，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所以，离开端庭洋馆是有条件的……” 当达成某种条件后，他们便可以离开洋馆，江辰川立刻明白过来，他转身触碰怀表，画面与场景再度切换，窗外的闪电映照着他的侧脸，照亮了整个洋馆。 一道血气的身影缓缓从房间内走了出来，每踏出一步都能在地上留下一个血色的脚印，江辰川注意到，在这个女人的手上，拿着一个还在滴血的匕首。 “我见过她……” 初冬出现在江辰川的身边，那个女人就这样，一点点地穿过他们的身体。 “她会沿着走廊一直往那边走，最后进入那个房间……” 初冬抬起手，指了一个方向，不再拖延，江辰川立刻往那个卧室走去。 果然，在卧室的床上发现了一具惨死的尸体，胸口插着和女人手中一样的匕首，满屋子的血迹，就跟他们之前看到的一样。 忽然，有迅猛的狂风拍打着窗户，发出呜咽般的声音，女人出现在他们的身后，按照预订的轨迹，一步一步向尸体走来。 就像游戏中被设定好的npc，机械般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对着空气战斗，最后还原尸体死亡那一刻的场景。 做完这一切后，女人缓缓起身，抓起匕首，继续朝下一个地方前进。 “走，跟上她。” 窗外的暴雨似乎永远不会听，他们被留在了这夜，每晚都在不停地重复着同一件事，或许早已疲倦，但却被困在时间的监牢中，无法逃出，初冬没说什么，就这样和江辰川跟上那个女人。 女人不紧不慢地走着，她似乎很明确自己要做些什么，进入下一个房间，然后用同样的方法，杀死了屋内的主人。 几乎没什么悬念，在这样深入的黑夜，大家早已沉沉入睡，女人再一次站起，闪电劈在了窗边，照亮了那个女人的脸。 她面容平静，双眼空洞洞的，充斥着无端的恐怖与骇人，什么都没有，所幸看见的只有江辰川和初冬，两个人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为什么要跟来？” 甚至，在等待进程的时间里，还能随口闲聊两句。 “这本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伊维尔先生，没必要把所有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初冬冷冰冰地回复道，语气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 很多时候，江辰川的反应都是曾经的经验带来的结果，但他现在是伊维尔，不需要对其他人的生命负责。 “……” 他没有回答初冬，而是在短暂的沉默后，继续更上那个女人。 女人静静地站在窗前，发出哭泣的声音，身为过去的记忆，只能说明，她那是确实这么做着，杀完人后，一个人对着狂风暴雨默默地哭泣。 江辰川与初冬就在不远处等待着，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有说话，等待着女人整理完自己的情绪，再转过身，毫不犹豫地朝楼下走去，两人立刻跟了上去。 依照洋馆的布景，能看出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事，但由于江辰川和初冬各自的情况，都无法分辨具体是哪个年份。 若是列奥尼德在，恐怕立刻能辨认出来，这栋洋馆就是他那个年代的产物，只不过，是在他死后才建成，所以他也不懂端庭洋馆的历史。 再加上事件发生后，霍斯特家族第一时间就对信息进行了封锁，外界也难以知晓，因此，有关端庭洋馆的一切，还得从洛克伦身上寻找突破。 女人一步一步走下楼，没有在大门处停留，她似乎也不想逃走，而是转了一个方向，往洋馆的深处走去。 一楼的某个隐秘之处，有着去往地下的通道，直到女人打开隐藏的金属门，两人才发现，还有这样的空间存在。 哐当一声。 女人扔下匕首，大步地向前走去，本以为会有什么发生，却没想到，在地下的中心，只有这个看起来像是炼金一样的法阵，而在法阵的中央，躺着一个男人。 江辰川特地留心观察了一下，跟洛克伦有几分相似，看着女人小心翼翼地跪坐在男人的面前，捧着他的头，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看着女人爱护的动作，大概是没有杀戮的意思，只不过再看去时，能发现…… 其实，男人早已死去多时。 身上没有什么外伤，炼金法阵也没有启动过的痕迹，所以，跟超凡的力量无关。 “呜呜呜……” 哭泣哀怨的声音响起，那是女人灵魂不甘的痛哭，能从中感受到痛彻心扉的难过。 “这个女人是炼金术师。” 初冬突然出声说道。 “怎么说？” “我听说过，英兰北尔的炼金术讲究等价，而灵魂，又被炼金术师看成是最高级别的等价物，她一定是想要做些什么，才会去杀掉那些无辜的人。” “复活这个男人……” “恐怕是的。” 像是为了印证初冬的说法，女人抬起手，地上的匕首似乎感受到了召唤，迅速地飞到了女人的手中，看着手中的那冒着丝丝黑气的匕首，女人似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他们这样静静地呆在法阵的中心，没有人知道眼前的女人要做些什么，只见她嘴里呢喃着什么，那是他们都不了解的语言，伴随着声音的起伏，地上的法阵缓缓地亮了起来。 突然，匕首调转了一个方向，朝着女人自己刺了下去，呢喃声逐渐大了起来，回荡在耳畔，久久不散。 就这样，女人被阵法所笼罩其中，她垂下手臂，用尽剩下的所有力气，去拥抱男人，即使他已经死去多时。 “这就是……真相了吧。” 初冬看着眼前的场景，伴随着炼金阵法的结束，男人也没有活过来，学过炼金术的人都知道，到目前为止，也没有一种法阵能够复活死人。 只是，一股无形的扭曲蔓延开来，直到笼罩着整个端庭洋馆。 “就算身体毁灭，意识也依旧存在，走吧，去下一个世界看看。” 第一百零五章 异常 冰冷的空气席卷大地，阳光在水面反射出七彩的光芒，让治安厅的招牌在清晨闪闪发亮。 刚刚完成一次出警，大批的巡警回到了治安厅，托勒·克莱斯出现在队伍里，他热情地与同事们打着招呼，还未彻底康复便匆忙上班，大家都对这位可怜新人抱有极大的同情，多少都会对他有所照顾。 “听说今天上午抓了一个疯子，刚关了起来。” “还是个学生吧，莫名其妙地就疯了，真是可惜。” 路过时，托勒·克莱斯听见了同事的窃窃私语，便停下脚步，上前询问了一些细节，通往关押室的铁门敞开着，亮出身份就走了下去。 下了台阶，拿过挂在墙壁上的煤油灯，点亮后，照亮了周围的环境。 台阶的深处幽暗，偶尔还能听见一些惨叫，没人喜欢在这里呆着，潮湿阴暗的地下，连空气都是霉菌的味道。 一些犯人抓着栏杆，枯瘦凹陷的脸上露出绝望的神情，托勒·克莱斯也还是第一次来到关押室，他尽量做到目不斜视，却还是忍不住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脖子上的伤口在隐隐作痛，他隐约有种不妙的感觉，就好像在靠近一个怪异的传染源，从耳边时不时会响起一些呢喃之声，当他下意识想要寻找的时候，才觉得不妙。 想见这个少年的原因，大概也与伊维尔·冯·海因里希有关，他记得，在失去意识之前，看到了他冲进火海的身影。 可当他醒来时，却没有勇气去见那个人。 真是可笑。 明明自己才是一名警察，明明自己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怀疑，却不敢接近那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男人。 他曾在黑河侦探社的楼下转悠了很久，直到等到江辰川出门离开，也没勇气上前打个招呼，不禁抬手打了自己一巴掌，实在想问到底是为什么…… 看着手掌不自觉地颤抖，还有脖子上那道差点要了他性命的伤痕，托勒·克莱斯真想暴跳起来大骂自己…… “懦夫！” 当他回家休息两天，鼓起勇气想再一次去面对伊维尔·冯·海因里希时，才从他房东先生口中得知，江辰川已经离开家，三天都没有回来。 一同失踪的，还有他的夏境室友——初冬小姐。 利用自己的身份，向房东先生要了关于伊维尔·冯·海因里希以及江辰川的租房信息，还有关于黑河侦探社的历史。 穷困潦倒的过去也并不值得一提，但托勒·克莱斯只想弄明白，那股对江辰川的恐惧究竟从何而来。 “啊！——” 黑暗的牢房中，有一只干瘦的手伸了出来，差点抓住托勒·克莱斯的衣角，疯狂跳动的内心暴露他的状态，但表面还要强装镇定。 耳边是那手作恶失败砸门的声音，托勒·克莱斯路过那个房间，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从裤腰掏出警棍，回头一下猛烈地敲在牢门上。 巨大的声响让整个关押室都安静下来，托勒·克莱斯的眼里是年轻警员特有的独特锋芒，他转过头，警告道： “老实些。” 黑暗中的不屑的眼神带上了些许敬畏，其余的犯人似乎也意识到，眼前的男人并不好惹。 托勒·克莱斯来到杰森的门前，他取下腰间的枪，交给身边的同事，同事为他打开关押的铁门，略微担忧地看向他： “托勒，你的伤……” “我没事。” 托勒·克莱斯只身一人走了进去，同事担心他的安全，选择跟他一起进来，并将门锁好。 狭小的空间内，留给少年单薄的身影，被绑在束缚床上，身上裹上了白布，动弹不得。 杰森还在挣扎着，似乎有着很大的力气，床上的铁架时不时发出哐当的巨响，嘴上还不停地念叨着。 “他在说什么？” 托勒·克莱斯疑惑地问道。 “好像是他的同伴出了事，一直要去医院，我们抓他的时候，他还拖着一具尸体，要不是冬天，那画面简直不能看。” 他的同事当时正在现场，也被那诡异血腥的画面吓了一跳，只能断定，眼前的少年是精神方面出了问题。 墙壁覆盖着寒气，能源灯下依旧结着冰霜，杰森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除了那个可怜的，无法抹去的执念，其余什么都不知晓了。 他忘记了一切，彻底将自己沉沦在黑暗之中。 “端庭洋馆……” “根据目击者的口述上说，确实是从端庭洋馆走出来的，随后我们便对洋馆进行了检查，什么都没有发现。” 同事跟托勒·克莱斯友好地说明着，在他们诉说的过程中，杰森的精神也越来越糟糕。 从一开始能说些什么，到现在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无法说清。 “按理来说，第一现场在洋馆的话，我们应该找到尸体的头颅，或者是作案的现场，可端庭洋馆内干干净净，不像是凶案现场，我听说，霍斯特家族近日要举行拍卖，这事一出，拍卖恐怕会受到不小影响。” 没有人想要如此悲剧，更何况涉及霍斯特家族的利益，会让简单的案件变得复杂起来。 “什么都没有？不应该啊……” 托勒·克莱斯想到那时跟伯恩先生交流时，得知江辰川去的就是端庭洋馆。 “怎么了？” 察觉托勒·克莱斯的异样，同事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 “最可怕的是，我们在调查的过程中发现，同时失踪的，还有三个人……” 这就是案件另一处诡异的地方，杰森已经失踪了很长一段时间，而江辰川也同样在某个夜晚，突然地消失不见。 “他能治疗吗？” “目测很难，我们已经通知了医院，他们会安排医生过来，但他的精神已经崩溃，想要恢复理智恐怕很难……” 同事宣告着残忍的事实，普通人难以企及的彼岸，若是觉醒者呢？ 或者说，若是那个人呢？ 会不会有不同的结局？ …… 江辰川察觉到了什么，他敏锐地望向四周，发现阴影中的生物似乎发现了他的存在，赶紧躲藏起来。 “在看什么？” 初冬疑惑地问道。 可当他仔细去寻找的时候，却什么都没发现。 “没什么。” 第二个世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留在这里的就只有平静，他们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用寿命换来的，所以并不打算多留，初冬前往三楼搜寻，而江辰川打算看一看地下那个法阵。 约好见面的时间后，便立刻行动起来，一路向下，从那热闹的雨夜转换过来，变得还有些不太适应。 “什么……都没有吗？” 初冬看着空空如也的三楼，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而另一边，江辰川来到了法阵位置，似乎隐隐有哀嚎声存在，却又猛地戛然而止，经过上次马戏团事件，让江辰川对炼金阵的存在有了一些了解。 地上似有光芒流转，时不时会亮起一些，能看得出，随着时间的推移，阵法的效果依旧在发挥作用。 以整个洋馆为界，洋馆内与洋馆外成了两个独立的世界，那对男女的尸体已经不在了，却也依旧被困在这个小小的黑夜世界中。 江辰川转身离开，只是在路过大门时，被某些痕迹吸引。 “伊维尔，楼上什么都没有。” 初冬的身影从楼上下来，站在台阶上，对江辰川说道。 “不是什么都没有，是被困在这里的人……已经离开了。” 江辰川蹲在门前，看着本应该紧锁的大门有过开启的痕迹，就像第三个世界的杰森那样，达成了某个特定的条件，离开了。 “回去吧，不用再浪费时间了。” 江辰川站起身，同初冬招呼道，他们回到二楼，隐约从那未知的黑暗中，听到了一声猫叫，几乎微不可闻。 “走吧。” 初冬偏过头，平静地说道。 自从杰森离开后，第三个世界也恢复了原本的平静，几具尸体也依旧维持着原本的模样，第四个世界，初冬回到了自己的身体内，看着隐隐沉没进身体的身影，江辰川抬手再一次触碰了怀表。 “哦！真是谢天谢地，你终于回来了。” 看到江辰川出现的列奥尼德也终于露出了放松的表情，他示意江辰川赶紧回到自己的身体内，还以为自己又要经历一次那种生死的痛楚，却发现灵魂回到身体的状态，居然是意外地温暖。 像是做了一场久远而又虚幻的梦，梦中他穿梭在各个时间线上，调查着扭曲的真相，他看到了百年之前的幽魂，贯穿着两个时代，将人生锁死在洋馆之内。 人们追求着不死永生，又或者追求着死而再生，可命运给所有人都开了一个玩笑，古往今来，追求者皆是求而不得。 缓缓睁开双眼，有一瞬间的恍惚，不记得自己为何出现在此处，提灯的光亮就在身边，而在面对黑暗时，却有一种强烈的不适感。 下意识去捂住胸口，那本该有致命的伤口，低下头，却发现时间恢复到最初的原点。 “你已经付出了代价，所以理应得到时间的馈赠。” 列奥尼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江辰川从地上坐起，他抬起头，湛蓝色的眼瞳盯着列奥尼德，盯得他有些发慌。 “怎么……怎么了？” “我这是，回来了吗？”'' 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很难想象他刚刚差点死过一次。 “刚回到身体，有些不真实感很正常，缓缓就能恢复，但你要克服的，是灵体带来的飘渺感，有些人无法接受回到自己身体后带来的束缚，会选择自杀来重新回到幽灵的状态，殊不知，不是每个人死后都能像我这样留在人世间。” “看来，曾也有人这么干过。” 眩晕和不适感袭来，江辰川得闭上眼才能稍微缓一缓自己的状态。 “……” 列奥尼德露出难过的神色，但他并没有多说，江辰川多少也能猜出来，毕竟怀表最初，并不在博物馆的展柜内，而是在列奥尼德的身上。 生与死，本就是一个不该触碰的界限，不换是在哪一头，都不该过分接触。 “初冬呢？” “初冬小姐一直都在，她比你醒得早一些，看起来已无大碍。” 列奥尼德看了一眼身边，也对初冬解释道江辰川的情况，她的不适时间似乎比江辰川要短上一些，漆黑的眼眸落向前方的空地上，然后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江辰川拾起地上的杖剑，将其收入鞘中，收拾好自己的神态，他又成了那个成熟稳重的伊维尔。 “好了，休息时间结束，我们该做正事了。” 江辰川转过头，对着两人说道。 这一次，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地下的那个法阵，只要破坏扭曲的源头，就能离开洋馆。 “等等，我想试一下。” 在路过大门时，初冬出声说道，她像杰森那样想要打开大门，而门像是被固定在整个空间中，和来时一样，依旧无法被开启。 “离开有些我们无法得知的条件，就算我们顺利逃脱了，下一次，依旧会有人被困在这里，再经历一次那种等死的绝望。” 永远只有无尽的黑夜，没有一点光亮，冰冷、血腥、恐惧，而当他们解决这一切，所有的绝望便不复存在。 “希望拍卖会还没开始……” 说着江辰川凭借着记忆，打开了通往地下的道路，举着提灯，慢慢进入，而另一边，初冬也用了同样的办法。 冰冷的寒气从地下涌了上来，每踏出一步，都似乎有千斤的重量。 “等等，伊维尔！” 列奥尼德忽然出声阻止，声音甚至还有些发颤，他清楚地看见眼前的东西，而在初冬的世界里明明不存在的恐惧。 其实不用列奥尼德提醒，江辰川在踏入地下的那一瞬间，就感受到那双眼睛的存在，多么熟悉的画面，他在不远处遥望着，像是互相对视一样。 “列奥尼德……远离我。” 江辰川出声说道。 “什么？！” 列奥尼德有些激动，眼前的场景变得有些不可控制，可初冬什么都没看见，听见列奥尼德的动静，她紧张起来。 “列奥尼德先生，你那边怎么样了？” 可她一转头， 列奥尼德的身影却不见了。 第一百零六章 洋馆惊魂篇(完) 从未想过“原罪”会在此刻出现，地下的温度低了下来，灰暗的土地覆盖上一层薄薄的雾气，就连中心的炼金阵法，也似乎感受到这股可怕的力量，变得暗淡下来。 呼吸变得沉重，江辰川缓缓吐出一口雾气，就算他再愤怒与坚定，可事实是，现在的他对“原罪”或者那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都毫无办法。 被藏于阴暗处的眼瞳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管是江辰川，还是列奥尼德，都不敢上前一步，明明扭曲的源头就在前方，却被那双眼睛挡住生路。 “所以……你想把我永远留在这里？” 江辰川试探着说道。 “原罪”没有回应，不，应该说，它本就不是一个生物，无法用人类的观念去定义它的存在。 双方相互对峙着，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可令人意外的是，似乎有外力影响着这个世界，法阵运转的光芒忽然黯淡下来，明明处于扭曲的中心，却感觉扭曲正离他远去。 仿佛能看见层层叠叠的世界被打破，时间的困境撕裂，整个端庭洋馆正在慢慢恢复正常。 “初冬……” 时间与空间划分的界限撕裂，隔在他们之间的屏障消失不见，那是令人震撼的时间扭曲，正缓缓湮灭在江辰川的面前，伴随着无数条时间线的挤压与力量的波动，那双眼睛便也开始消失。 于是，初冬的身影像是电影里的科幻场景般，闪动着跳点逐渐显现在江辰川的面前，地上的法阵上有着被明显破坏的痕迹。 那是很难形容的感觉，处在混乱中的人们突然回到正常世界，一下子身体有些强烈的不适感，那种跳脱在虚幻与现实之间的疯狂，是一般人一辈子都无法接触的体验。 不断降低的温度在提醒着江辰川，随着时间的流逝，波尔尼亚的气温似乎更低了。 “列奥尼德。” 江辰川转头寻找，却得不到列奥尼德的回应，似乎是在扭曲结束后，他完成了他的使命，便重新回到博物馆内。 “我没看见他……抱歉，我要离开了。” 初冬开口说道，魔女教派的任务还未完成，回到现实，就意味着他们两人之间的立场发生了改变。 “那个指头……” “这是魔女大人的任务，我必须完成，伊维尔先生，我想说……谢谢。” 真是一次别扭的感谢，初冬步伐沉重，她踩过法阵，整理好自己的眼罩，便朝出口走去。 转过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地下的入口，直到确认初冬的离开，江辰川才松下一口气，下一秒，便变了一个脸色。 “我需要一个解释。” “哎呀呀……真难得，你居然主动找我。” 男人出现在他的身边，就像是幽灵般阴魂不散，他一直都在，就跟上次在马戏团时一样，像观众台上的看客，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你也知道的，那可是原罪……” “少废话！” 江辰川愤怒地低吼，就算想要侵蚀他，在这种地方也不可能成功，每个人的心中都有弱点，“原罪”的存在就向它的名字一样…… 最初原始的罪恶。 利用的恰恰就是人类的心理。 在最软弱的地方击溃那道看似坚不可摧的防线。 男人的目光升起，他在看着一片空洞，谁也不知道他在看着什么，也看不懂他内心的想法，只是在短暂的沉默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只能给你一个善意的提醒，它正在慢慢成长，那些曾经被你们摧毁的力量，会一点点地，重新出现在‘原罪’身上……小心啊，江大队长，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简直就是噩梦，除了他，没有人能彻底抵抗原罪的侵蚀，就像一个生命倒计时，宛如达摩克利斯之剑般，悬挂在他的头顶，随时可能落下。 “还有多久？” “我也不知道……它又不受我控制，别忘了，我……只是你意识的一部分，但如果你非要知晓，也可以跟我做个交易。” 男人踱步来到江辰川的身边，像是恶魔般低语着。 “绝无这种可能！” 江辰川坚定地回应。 “话别说太满啊……” 男人轻笑，那腐朽破败的身躯逐渐消失在他的眼前。 诡异而又虚幻的意识世界停止，江辰川低头看了看法阵，转头离开了地下。 …… 一出地下，江辰川便察觉到某些不对劲，洋馆内的灯全被点亮，转换为明亮的世界竟然一下子无法适应。 所以……这是怎么回事？ 江辰川心中正有些疑惑，可他还没走出两步，便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 时间并没有等待，等江辰川打破扭曲离开时，距离他来到端庭洋馆，已经过了好几天的时间。 也就是说，他已经在这个世界消失好长一段时间了，凭借着记忆按照原路返回打算离开，却听见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 “伊维尔！” 是洛克伦的声音。 “急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打算来了，邀请信也没收，去找你，房东却说你早就来到洋馆……对了，他说你前几天就出发了？” 看着洛克伦焦急的神情，江辰川也无法跟他实话实说，只得随口应付一句： “临时有些变故，放心，答应的事我会做到的。” “就是奇怪，你没有邀请信，是怎么进来的？” 洛克伦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洛克伦。” “嗯？怎么了？” 出声打断了洛克伦的思路，再让他思考下去恐怕会出事，江辰川想到在扭曲的第一个世界中见到的那个死去的男人，和洛克伦有几分神似，大概能推断，死去的男人应该是霍斯特家族的人。 “若是想要了解你们家族的历史……” 话还没说完，便能感觉有人在向他们靠近，江辰川即使刹住了话头，转身一看，又是一个熟悉的面孔。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托勒·克莱斯警长……” 那个勇闯狂兽马戏团的新人倒霉蛋，目光下移，脖子上包裹得严严实实，隐约还能看到渗透的血丝，伤口似乎还没好全的样子。 “停！我现在不在公职……” 果然，当他真正地站在江辰川的面前，那股没由来的恐惧还是让他忍不住想要转身逃跑，可治安厅的身份倒是给了他不少勇气。 “托勒·克莱斯先生。” 江辰川及时改了称呼，看着他们熟络的样子，洛克伦一脸茫然。他怎么才回家一周多，怎么连治安厅的人都认识上了。 “伊维尔，治安厅里有些人可不太欢迎私家侦探。” 洛克伦好心提醒道。 虽然有时候会合作，但有些固执死板的人总是不打算改变自己的想法，比如，私家侦探总在做些偷鸡摸狗的事之类的观点。 “没事，算是相识。” 托勒·克莱斯示意，江辰川不动声色地拍了拍洛克伦的肩膀，跟着托勒·克莱斯走了出去。 洛克伦担忧地看了一眼，女仆找到了他，身为霍斯特家族的血脉，还有很多事等待着他去处理。 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夜色已将江辰川的身影吞没，找不到行踪。 “少爷，快去吧！” 女仆在一旁焦急地催促道，洛克伦不得不转身离开。 室外果然比洋馆内还要再冷一下，显然，几天前的江辰川并没做好那么完全的准备，托勒·克莱斯看出了江辰川的状态，便邀请他一起乘坐他的私家马车。 车夫早已在门口等待多时，为他们打开车门，领悟到托勒·克莱斯的意思，识趣地远离。 强压着身体的恐惧，托勒·克莱斯抬眼看着眼前一脸淡定的男人。 “你有话想跟我说？” 在短暂的沉默后，还是江辰川先开的口，打破了马车内的宁静。 “我这几天在调查你。” “嗯，所以呢？” 和预想中的反应不同，江辰川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他平静地回应，看样子也没有多少做贼心虚的样子，这让托勒·克莱斯有些犹豫，可停顿一会儿后，他继续说道： “治安厅抓捕了一个少年，精神出现了一些异常，名叫杰森，两天前从端庭洋馆离开，而经过我的了解，你在失踪前，也正好来到端庭洋馆，而现在又从洋馆内出现，不用跟我说你回过家，我能百分百确定，你并没有回过家，先生。” “所以，你怀疑……” “我有理由怀疑，这次的凶杀案与你有关，当然，那个夏境女人，也有很大的嫌疑。” 托勒·克莱斯说着说着，似乎开始笃定起来，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江辰川，想要从他的脸上找到某些破绽。 可事实是令他失望了，江辰川听完后沉默地点点头，便没了其他反应。 “你不……辩解一下吗？” 托勒·克莱斯卸下一口气，语气也变得友善起来。 “我该辩解什么？连你自己都不相信的事，又该怎么让其他人相信，托勒·克莱斯先生，你的思路不错，可结果错了。” 江辰川双手撑着手杖，看着托勒·克莱斯说道，平静的面色中，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悲伤。 他在……悲伤什么？ 托勒·克莱斯对此感到疑惑。 “你该回洋馆看看，待会那里可能需要你的存在，警官。” 待会会发生的骚动，有个警察在场，或许会更好一些。 “什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江辰川抬起眼眸，湛蓝色的瞳孔内倒映着自己的脸庞，托勒·克莱斯愣了一下，那双眼睛，仿佛会穿透一样，看到他的内心深处。 他的内心深处？ 连托勒·克莱斯自己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种奇怪的想法，莫名其妙又符合某种特定的运行逻辑。 “伊维尔先生，你最好老老实实地把一切一五一十地告诉我，这样，或许会对你有所帮助。” “再不去就晚了，警官先生。” 江辰川好心地提醒道。 托勒·克莱斯咬咬牙，就算有千百万个不愿意，但他也有非去不可的理由，他打开车门，寒风止不住地往车内灌去。 “砰——” 一声略带着情绪的关门声，将所有的冰冷都隔绝在外，一场短暂地交锋下来，显然是托勒·克莱斯完败。 “呼……” 呼出一口气，直到这时，江辰川也才能放松下来，他疲惫地靠在坐垫上，就算他的精神坚定，可身体却扛不住这么折腾。 还没放松几秒，便听见从洋馆内传来尖锐的叫喊声，一阵响动，估计要不了多久，治安厅的警察便回包围这里。 行的正坐的直，江辰川也不惊慌，就这样靠着闭目休息，脑子慢慢地盘算着他目前手中掌握的所有线索。 就在这时，只觉得马车震了一下，像是上来了一个人，江辰川刚睁开眼，便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坐上了车夫的位置，转头将皮质箱子一丢，便开始驾驶起马车来。 “初冬？” 看见她的侧脸，认出了前不久才分开的熟人。 “坐稳了，伊维尔先生！” 初冬的声音传来，一声马啸，车轮慢慢转动起来。 “等等！” 可怜托勒·克莱斯的车夫，这时才注意到这里的情况，当他想赶来时，马车已经提速，只能追逐着一个越来越远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你该感谢我，伊维尔，他们发现了那几个少年的尸体，迟早会找上门来。” 初冬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而江辰川只能无奈地叹一口气。 “我不能走，我本来没有任何嫌疑。” “什么？” 耳边尽是风声，初冬有些听不太清楚，江辰川看着窗外快速闪过的街景，说明马车正在以一个极快的速度移动着。 “按照正常的思路，我只要留在现场就好，洋馆时间恢复正常，那几具尸体死亡时间在我失踪之前，所以，我只需要安静等待，等到法医出尸检报告就好了，托勒·克莱斯警官的那个性格，反而能帮我证明清白。” “那我现在放你下车？” 听清话语的初冬转过头问道。 “不用了。” 江辰川重新靠回椅背上，安静地享受短暂的休息时光。 本来没有得嫌疑，托初冬的福，现在……有了。 第一百零七章 替换 关押室建在治安厅的地下，全副武装的守卫日夜不休地看管此地，直到犯人被定罪判刑，才能离开此处。 “听过关于蛇父的传说吗？” “听说过，传闻中邪神巴拉斯是一位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蛇的怪物，喜欢躲藏在深夜或者是丛林之中，欺骗过路的旅人，听说，蛇父甚至还能拟成女子的模样。” 值班的警察们聊着正悠闲地聊着天，大概是由于寒冷的关系，波尔尼亚的治安明显比夏天还要好上一些。 “真可怕啊……” 喝着热水的警察靠在椅子上感叹道，瘦弱的椅子已经快要容不下他那肥胖的身躯。 另一个跟他闲聊的警察，正慢悠悠地擦拭着手中的枪，将子弹一枚枚按在弹匣之中，每按一次，都能听见一声咔嚓的轻响。 “那都是传说，你看炼金院那帮老家伙研究了几百年的世界树，不还是无法证明有神的存在吗？” “那倒是，不过，这句话可别被队长听见，他可是虔诚的黎明信徒。” “说到黎明教会，前段时间的事你听说了没有……那事一出，队长一连请了好几天的假，到现在还闷闷不乐的。” 整理好枪械，检查了一遍，却没什么问题后，才插入枪套之中，年轻的警察站起身来，轮到他的班了，该去关押室检查一圈。 要不是工作需要，他并不想踏入那个黑暗的地方，就像藏着猛兽一般，等他一踏入便啃食殆尽。 墙上的能源灯不知道何时熄灭了，连通的管道被冻上了，这是冬天经常会遇到的事，年轻警察拨了拨开关，在闪烁几下后，灯又重新亮了起来。 大多数的犯人都已入睡，警察在每一个铁窗口路过，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里面的人，把自己裹在厚厚又廉价的棉被中，睡得深沉。 警察也一脸疲惫，一阵睡意袭来，他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想要快点结束工作后，就去办公室睡觉休息。 在确认每个犯人都老实地呆在房间内时，整个人都松懈下来，却不知，黑暗中，有双眼睛缓缓睁开。 绕了一圈后，警察原路返回，他经过数不清的黝黑窗口，毫无察觉的时，他背后的某一扇铁门，悄无声息地打了开来。 危险袭来，警察似乎是有所察觉，可还没等他转过身，杰森的身影便出现在他的背后，露出一张扭曲的微笑脸庞。 咔嚓—— 关押室的走廊，只剩下拖着地行走的声音。 哗啦——哗啦—— 被吵醒的犯人揉着眼睛爬起来，悄悄地来到门前，他透过小窗向外看去，那空空如也的走廊上，只有声音诡异的声音在响。 哗啦—— 但也仅仅出现了几声，关押室又重新回归原本的宁静。 短暂的宁静过后，又是熟悉的脚步声响起，那种特制警鞋踩在地面的声音，他们每晚都能听见，像噩梦一般，犯人赶紧躲回床上，闭上眼，假装自己在平静地沉睡。 年轻警察的脸出现在窗口，并没有停留，很快地向外走去，踩上台阶，他沉下眼眸，抬手将自己的帽子扶正，才继续往外走去。 “乔宾。” 他的同事突然出声，年轻警察继续往外走去。 “乔宾，叫你呢！” 一巴掌拍在他的身上，转过头，看见同事一脸疑惑地跟他说： “乔宾，怎么叫你连回也不回。” “不好意思，在想事情就没注意。”乔宾挠挠头，一脸抱歉地回答道。 “想什么这么入迷，端庭洋馆那边传来消息，他们又发现了四具尸体，估计死亡时间都差不多，跟杰森的案件有一定关键，真是可怜，都还是这么年轻的孩子……” 同事惋惜地说道。 “需要出警吗？” 乔宾的脸上倒是没有任何波动，看不出是喜是悲，只是平淡地问了一句。 “不用了，巡警已经带着法医出发了，你看好杰森就行。” 乔宾看向关押室的方向，眼中流转着某种不一样的情绪，打了一声招呼，转身就朝外面走去，他才不会等到他们发现，身在关押室里的杰森已经死去多时，只有愚蠢的人才会继续呆在治安厅。 冰霜覆盖在街道上，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有种异样的美好。 “接下来，该去哪里呢？” 乔宾咬着自己的手指，一瞬间，露出那双锋利的獠牙，很快地，又恢复成最初伪装的样子。 “魔女、罗纳尔克城、戈莱特丽、病村……呵呵呵呵，似乎……很有意思的样子嘛……” 乔宾露出愉悦的笑容，瞳孔缓缓变成了像蛇一般的竖瞳，那是属于野兽的瞳孔。 街道很是安静，他缓缓扭过头，看到一辆马车在朝他的方向奔驰而来，而驾驶马车之人，他们前不久才刚刚见过，乔宾歪着头，看着他们就这样从他的身边路过，寒冷的风宛如冰刀割裂着她的皮肤，破碎的冰锥反射出他的那扭曲的面容。 “伊维尔……” 他嘴里喃喃着这个名字。 微微抬起手，跟马车的背影挥了挥手，而同样的，有个道黑色的身影也与他挥手回应。 “果然……” 嘴角上扬一定的角度，他看见的那个人，跟伊维尔长得一模一样。 那个男人从车顶翻下来，倒挂在车窗边，他总是以这样令人意外的方式出现，朝他露出诡异的笑脸，江辰川无奈地点点头，那个男人才重新在车内出现。 “有个免费的意外收获，你要不要听？” 想着他估计也没安什么好心，江辰川不是很想理他，更何况初冬也在，他不想暴露自己的异常，但这次不用得到江辰川的回应，他便自顾自地说起来。 “上次那位可爱的小姐是我想让她看到，她才看到的，可是刚刚那个路人，能看见我的存在。” 男人抬起头，露出兴奋的神色，也不管马车内越来越沉压抑与默的气氛，江辰川在此刻意识到，眼前的男人不仅仅是存在于他意识这么简单……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会越来越强，而自己，又能否战胜它呢？ 可不知道江辰川想法的男人，还在继续说着： “他一定不是个普通人类，说不定……我们还会再见面呢。” 第一百零八章 北上 无数点点雪花从天空落下，他们落在屋顶上，堆积在街面，越过古老的钟楼，等待清晨的阳光升起，在地上融成一摊水渍，鞋子在上面踩出一个水坑。 翻看最新的日报，似乎还未报道关于端庭洋馆的案件，他靠在墙角，一队的巡警从旁路过，乔宾压下帽沿，投下的阴影遮盖着自己的面容。 看着巡警消失在视野中，乔宾才继续低头看着手中的报纸，冰冷的寒风止不住地往巷子里灌，似乎有道目光在注视着他。 乔宾疑惑地抬头，四下寻找着，却什么都没看见。 “罗纳尔克城出事了！” 几个孩童四处跑动着，嘴里还喊着什么，大抵是从哪里传出的小道消息，已经过时许久，连魔女教派都已到达波尔尼亚，罗纳尔克城的消息才刚刚传入波尔尼亚。 “先生，要买束花吗？” 捧着花束的女孩子来到乔宾的身边，仰起头天真无邪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谢谢，不买。” 乔宾没等女童继续说些什么，便转身朝车站的方向走去。 混乱是邪恶最好的滋养品，他的下一个目标，便是那个临近毁灭的深渊之都，罗纳尔克城。 女童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乔宾的背影消失，直挺挺地转过身，目光呆滞没有丝毫光点。 “乖，做得不错，这花我全要了。” 血红色的指甲抚上女童的脑袋，轻轻地摸了摸，女童才像是恢复神志一般，老实地将手中的花束递给面前的女人。 “美丽的大姐姐，这里一共10枚铜纳尔。” “给。” 将钱放在女孩的手上，她开心一蹦一跳地离开了，女人抬起眼眸，也不知道在看向何方，只是在人来人往的行人中，失去了踪影。 就像她从未出现过一样。 …… 大概是潜意识里觉得，江辰川不是那样的人，当托勒·克莱斯重新回到马车旁，只看见车夫一个人在空地上急得团团转。 靠近一问才知道，原来是有人抢了马车，直接把还呆在马车里的江辰川一起带走了。 “警官你说说……” 托勒·克莱斯抬手阻止了车夫的抱怨，他转过头，看着霍斯特家族的人忙前忙后，还有那个洛克伦，也出现在庭院之中。 他通知了警队，应该再过不就，就有巡警包围整个端庭洋馆，之前总觉得洋馆藏着某些不对劲，但又是他说不出来的诡异。 想要又无法触及的世界，就在自己的眼前，他似乎能够开始慢慢理解，以前那老警员所说的话，敬畏而又尊重的态度。 跟警队一起回到治安厅，想着一回去就提审杰森，毕竟他才是那个最重大的嫌疑人，可还未到达，便传来杰森去世的消息。 “他怎么死的！” 托勒·克莱斯不可思议地大声问道。 “不知道，刚刚发生了这样的事，治安厅内部已经封锁，对了，还有一个叫伊维尔的男人，主动投案，说要找你。” 他的同事一脸严肃地说道。 果然，托勒·克莱斯一进治安厅，便看到了江辰川的身影，他坐在椅子上，一脸坦然地看向托勒·克莱斯。 “又见面了。” “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托勒·克莱斯一把拍在桌子上，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 看着眼前带着一丝怒气，又带着一丝恐惧的脸，江辰川有些无奈，他刚刚见过杰森的尸体上来，现在已经不是治安厅可以解决的案件。 “托勒·克莱斯警官，我是波尔尼亚首付博物馆工作人员，现在正式通知你们，端庭洋馆杀人案件，由我们博物馆接手了。” 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工作证放在桌子上，对上托勒·克莱斯的目光，反倒是托勒·克莱斯先撇开眼神。 “我知道了。” 像只谢了气的皮球，托勒·克莱斯认命般地说道，他忙活了一晚上，没想到，得来这样一个结局。 “不过，治安厅失踪了一个名叫乔宾的警员，不知道你是否认识？” 还没等他失落太久，江辰川便开口说道。 “乔宾？他失踪了？” 怎么能够不认识，这是他在学院里多年的好友，一起进入的治安厅，更何况，托勒·克莱斯能清楚地记得，今晚还是他的夜班。 “是的，而且在失踪之前，你的同事说他刚从地下的关押室上来，是最后一个有机会见到杰森的人，所以我们有理由怀疑，就是他杀害了杰森。” 江辰川不紧不慢地诉说着他的推理，可知晓乔宾性格与为人的托勒·克莱斯却有些气愤，等江辰川说完，他一脸坚定地说道： “绝对不可能，乔宾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托勒·克莱斯警官，你可以不相信我的推理，但你能确定，自己眼中的世界，就是真实的世界吗？” 你眼中所看到的真实，就是真实吗？ 看着江辰川的那湛蓝色的眼瞳，托勒·克莱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虚起来。 “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博物馆吧，只是今晚所有相关人员，不得离开治安厅。” 江辰川缓缓说道。 托勒·克莱斯抬眼看向周围的同事，大家都默不作声地，接受了江辰川的话，就算案件判定还未下来，异常的烙印已经被打在端庭洋馆之上。 不管怎么说，今晚的拍卖可算是泡汤了，江辰川撑着手杖，在脑海中推演着可能发生的一切，乔宾的失踪，倒是给了他一条可以追查的线索。 “托勒·克莱斯警官。” “什么事？” 托勒·克莱斯已经没了最初的锐气，他已是满脸疲惫，在江辰川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抚上自己的脖颈，那差一点就要了他的命的致命伤口，听见呼唤也只是虚弱地应了一声。 “托勒·克莱斯警官，你看起来对乔宾警官很熟悉。” “他是我的好友，我敢百分百保证，他不可能杀人。” 托勒·克莱斯抬眼回应道。 “我相信你说的话，刚刚我让治安厅提供了乔宾的画像，我见过他，那现在，就让我们猜一猜，他……会在哪里出现？” 江辰川看向托勒·克莱斯，露出了饶有趣味的神情。 第一百零九章 扑空 这是波尔尼亚工业的奇迹，由成千上百万吨钢筋与混凝土构成的巨大车站，也是境内唯一能通往罗纳尔克城的车站枢纽，头顶的苍穹宛如将阳光分裂开来，洒下一道道绝美的光束，数不清的彩绘玻璃反射着光芒，倒映在站台之上。 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火车的鸣笛，冰冷覆盖在车站的每一处角落，涌动的水蒸气很快就化为一滩水来，让人感觉冰冷又带着些不舒服的潮湿。 乔宾站在站台之上，帽子压得很低，几乎看不见他的面容，穿着与周围的旅客相似，就快要融入人群之中，他身上没带着任何行李，就像是突发奇想般，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时不时抬头看着车站上的钟表，再有十分钟，他就可以离开波尔尼亚，没有什么能困得住他，计划进行得太过顺利，连嘴角都忍不住轻轻勾起一个微笑。 穿着标准制服的乘务员推着车子缓缓靠近，面前的小车内放满了各种各样的食物与生活用品，他就这样路过乔宾，就仿佛理所应当地停下来，转头朝他询问道： “先生，需要一些食物....” “不需要。” 乔宾还没等乘务员说完，便抢着回答道，他的语气快速而又冰冷，乘务员也是经验丰富，每天这样拒绝他的乘客已是数不清的人，便点点头，继续推着小车向前走去。 只是谁都没有注意到，在他身下压着一张画像，画中的人，与乔宾长得一模一样。 人潮涌动，就这样等到鸣笛声在远方响起，才看到那冰冷的长蛇缓缓驶来，身后的车厢搭载着上百名乘客，这是一种名为能源火车的交通工具，也是世界树能源的产物，能够在严寒的温度下运行，在通往北方的线路上，取代了蒸汽火车，给波尔尼亚人带来了更大的便利。 车身上还有关于世界树的浮雕，钢铁之上凝结着白色的冰霜，乔宾抬起头，掏出了放在口袋里的车票。 不知不觉中，他周围的旅客已经换了一批，乔宾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 火车进站，不同的温度相撞，周围浮动着浓郁的白色蒸汽，等蒸汽淡去，那些被替换成旅客们才猛地发现，乔宾已经不见了踪影。 “该死！” 一个伪装成旅客的警察气愤将帽子扔在地上，他双手叉着腰，看着周围的人来人往，一副无可奈何得样子。 经过一个拐角，地上堆放着乔宾的外套，托勒·克莱斯捡起地上的衣物，露出难过的神情，可在短暂的忧伤后，他又恢复成最初冰冷的样子。 乔宾快步地走着，他穿着从车站流浪汉身边拿来的衣服，警惕地看着四周，确认没有警察跟上来后，躲在一个无人的拐角，胸腔起伏，微微喘息着。 “你被盯上了。” 有陌生的女声在黑暗中响起，像是刺激到了他的某个神经，瞳孔猛地一缩，浑身上下都透着危险的气息。 他敏锐地转过头，看着那个上半身都沉浸在黑暗之中的女人，脸上还带着某种僵硬。 “躲在背后有意思吗？” 乔宾不屑地回应道，他整了整自己的衣装，似乎没有多少耐心与女人交谈。 “不要着急，这是我给你的见面礼，但条件是……暂时不能离开波尔尼亚。” 女人像个傀儡一样，当她一字一句地说完后，便像个失去生命的布娃娃般，软软地摔倒在地，露出她普通的脸来。 “有些意思。” 乔宾蹲下身，摸了摸女人的脖子，正常的温度告诉他眼前的女人依然正常地活着，他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微微地勾起嘴角。 几乎没过几分钟，女人便从拐角出现，她整了整自己的发型，踏着优雅的步伐，像个没事人一样，朝着出站的方向走去。 直到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刺耳的警报声响起，惊动了所有的人，就连火车也延迟发车。 一位可怜的旅客发现了乔宾的尸体，因此还被吓晕过去，还是他身上的同伴跟车站汇报了这件事，当托勒·克莱斯赶到时，就只看见医疗部的工作人员将乔宾的尸体往外抬，他紧闭着眼睛，仿佛下一秒还会活过来一样。 可是死了就是死了，不管再怎么愤怒，再怎么难过，死者也不可能会活过来。 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心情，托勒·克莱斯蹲在墙边，抱着头痛苦，发出一阵悲鸣，几乎是下一秒，看到有双脚来到他的面前，有人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他不需要别人的安慰，抬起头一看，发现是江辰川来了。 “现在，可以还你同事清白了。” “什么意思？” 托勒·克莱斯站起身来，一脸激动地问道。 “至少现在，我们能够确定，杀死杰森的凶手不是乔宾，而是另有他人。” 也不知道算不算安慰，但至少这么说，托勒·克莱斯与那些警官的心里，可能会好受一些。 见托勒·克莱斯没回复，江辰川继续说道： “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博物馆了，这两天你也跑了不少地方，好好休息。” 托勒·克莱斯可以休息了，而江辰川不行，博物馆已经知道此事，但调查人员最初的判定结果，这起事件与遗物无关。 或许，只是单纯地与一些自身带着非凡力量的觉醒者有关。 “如果不是遗物，那博物馆将不会派出小队处理，伊维尔，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安德烈这样跟他说过。 江辰川走出车站，看着跟他瞳孔一样颜色的天空，总觉得，这次案件并不如想象中那般简单。 “放心吧，这几具尸体的尸检报告一出来，我就拿给你。” 尤莉娅·德卡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江辰川转过身，一眼就看到她手上的伤疤，只要诅咒一直存在，她就会在痛苦之中不断煎熬。 “最近过得如何？” 就像哥哥关心妹妹一样，江辰川有些担心尤莉娅·德卡沃的状态。 “我？” 但尤莉娅·德卡沃似乎对江辰川这突如其来的关心有些惊讶，她微微有些脸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道。 “我挺好的，伊维尔先生。” 第一百一十章 敌人与队友 “巴拉斯。” 似乎已经有很久很久的时间，没人呼唤他这个名字了。 他可以是杰森，可以是乔宾，甚至可以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却已经很久没有用过自己的名字。 名字。 大概对他而言，就只是一个代称，当他再次回到端庭洋馆，已经被拉起了警戒线，所有无关人员，一律不得进入。 他就站在门外，静静地看着那个曾经扭曲的地方。 “喵～”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声猫叫，巴拉斯低下头，看见一只黑猫从草丛里跳了出来，在向他靠近，他蹲下身来，摸了摸黑猫的脑袋。 都说猫不亲近人，但眼前的黑猫却像是熟悉一样，亲热地蹭了蹭他的手掌。 “原来，你还认得我……” 伸手将黑猫抱在怀里，小猫往他的怀里钻去，那是亲密信任的举动，他轻轻笑了笑，想着或许没有离开波尔尼亚，也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天气过于寒冷，他或许应该给小猫找个温暖的小窝，刚转身，便看见不远处的树下，立着一个人诡异的人影，只是看身形，大概是女人的样子。 该来的总会到来。 巴拉斯面色阴沉，下意识用手护着小猫，朝着女人走去。 “新身体用得不错。”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口，气氛有一瞬间的沉默，阴影下的女人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那血红的嘴唇似乎异常美艳。 “那我先回答你的问题吧。” 女人倒是先开口道，那极具魅惑的声音，在巴拉斯的耳边响起。 “你拿了我的东西，我知道我的东西在哪儿，所以，便也很容易知道，你在哪里。” “你的东西？” 巴拉斯有些疑惑，按理来说，他从洋馆出来，已经换了一具身体，乔宾的尸体也留在了治安厅的关押室内，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带走别人的东西。 “有些东西，不是你没拿，就不在你身上的……” 女人抬起手，仔细端详着自己的手指，巴拉斯注意到，她的小拇指少了一节。 “无趣，若是真是有，那快拿走，我对别人的东西不感兴趣。” “可我对你有兴趣。” 女人轻声笑道。 就算是觉醒者，自身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很少带着特殊的力量，大部分的战斗或者是处理，都依赖着遗物的力量。 “你到底是谁？！” 巴拉斯有些摸不透她的想法，只不过是靠在她帮助过自己的份上，才在这里跟她好言说上几句，但其实，他也没有多少耐心了。 “传闻中，有一种专门夺取别人形态的生物，由于下半身跟蛇的样子相似，又是男子，所以被人们称之为……蛇父，在波尔尼亚的书籍中记载，蛇父是一种邪恶的神灵，只要当他出现，就能给城市带来灾祸。” 女人平静地缓缓开口，看着巴拉斯没有回应，便继续说道。 “所以，当人被莫名冠上邪恶一词时，会不会有从心底而生的怨恨？”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巴拉斯转身想走。 “我能听到你内心的声音。” 听见女人如此说道，巴拉斯瞬间停下了脚步，转过头，带着一丝怀疑的神色，看向女人。 女人笑了，似乎没有一个人，能拒绝诱惑，特别是，自己坚持了很久很久的执念。 “我能回应你的渴望，巴拉斯，我知道，你只是一个普通的生命，并不是什么邪神，所以，你是有怨恨的，对吗？” “无趣。” 巴拉斯的眼眸深了下来，就算拟成女人的样子，还是掩盖不住那份危险的气息。 黑猫从他的怀中探出头来，似乎在好奇眼前的女人是谁，歪着头打量着。 “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到底是谁？” 巴拉斯用手掌温柔地压下猫头，他已经对女人失去最后的耐心。 女人沉默地看着他，似乎在做某些确认，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 “如果你一定早知道的话，那告诉你也没关系，你可以跟他们一样，他们都叫我……魔女。” 魔女。 这个词的本身似乎就带着不少黑暗，当她说出口时，巴拉斯感受到一种诡异的气息，又似乎参杂着些厌恶。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可能魔女本身，也跟世人一样，讨厌着自己的存在呢？ 当然，魔女的身影消失了，没人能从她的嘴里，听到答案。 目睹着女人的消失，巴拉斯似乎也没有多少惊讶，只是警惕的眼神在低下头看着自己怀中的小猫时，多了几分温柔。 “渴望……吗？” 就想是给口渴的人喝水，给溺死的人救援，一直追寻着，却无法得到时，才会将渴望化为执念，又或者，摧毁执念。 诱惑，总有办法透过千穿百孔，来到你的身边。 “魔女……还真是可怕啊。” 就连被称为邪神的巴拉斯，也如此感叹道。 只是，现在最为关键的，还是要找一个容身之所，街道已经是陌生的街道，他甚至已经记不清，自己关在那栋洋馆里有多久了，时间仿佛加了速一样，连日与夜的区别都没有。 直到有一天，躲在黑暗中的他，被一阵人声吵醒，一群看起来年轻的少年，无知无畏地打开了洋馆的房门。 这让原本算是处于第二世界的巴拉斯，找到了离开之法，在看着那个在诅咒之力下的少年身亡，这让他找到最好的时机。 所以，他从那时起，便伪装成杰森的样子，将他的同伴一个一个杀死，并在触摸箱子后，装成了疯魔的样子。 其实江辰川一直都不知道，想要离开洋馆是有条件的，炼金法阵中的等价交换原则，他付出生命，一定的灵魂量，便是扭曲的源头，也是离开的办法。 他离开了。 当然也只有他。 再一次看到日出日落，再一次感受波尔尼亚，再一次，杀死乔宾，就为了一时心血来潮，想要前往那个传说中的病村。 “你相信吗？其实我是一名医生……” 他抱着猫自言自语道。 “喵～” 黑猫喵了一声，似乎……是在回应巴拉斯的话。 第一百一十一章 那位入侵者 线索到这里就断了下来，剩下的就等医疗部的尸检报告，再一次踏入布拉德街，看着街边那熟悉的商铺与建筑，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似乎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感受过城市的喧嚣了，不得不说，从洋馆回来后，确实留下了一些后遗症，就是他对时间的感知似乎不再像以前那么清晰，甚至有时候，会有种时间停止的恍惚。 江辰川低头看了一眼破损的怀表，分针卡在一半，微微颤抖着，看起来又要找个空闲时间，去找修表匠一趟。 一想到这是十枚金加仑的损失，不禁有些心痛。 像是做了一场永远深藏黑夜的梦，梦中所有人都不会醒来，当他踏上楼梯时，出来迎接他的并不是热情的房东先生，而是一直在家里等待消息的初冬。 她靠在门边，手中拿着一瓶像充满黑暗的魔药，轻轻晃动着，似乎不用再在江辰川面前掩饰自己。 “回来了。” 也不像开始相识那般高冷。 “那个少年叫杰森，他死了，杀死杰森的警察也死了。” “所以，还是我说得对，治安厅那帮警察并不值得相信。他们干不出什么好事来。” 初冬冷淡地应道，拥有夏境人外表的她，对治安厅可没有太好的印象。 “尸体都送到医疗部尸检了，估计这一两天就能出结果。” “还有一件事。” 初冬沉下眼眸，她侧开身体，这是才能看见，她脚下的皮质箱子已经打开，而原本在里面的白色方盒，已经不见了踪影。 “那截指头……不见了。” “等我发现时，它已经消失了。” 打开门，终于又回到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小天地，将外套挂在复古的衣架上，江辰川开始想念那温暖的热水浴。 温度适宜的水柱顺着他的发丝流下，每次洗都有一种放松身心的感觉，还有得之不易的平静，短暂不必紧绷神经的时刻，让他格外珍惜。 “信，我放桌子上了。” 伯恩先生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江辰川在浴室之中应了一声，随即，便是关门的声响。 初冬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黑色眼罩挂在水池边，她抬起眼眸，眼中的银月已经变成了四个。 “时间……” 她轻语着。 “不多了。” …… 擦着湿漉的头发，没有打开房间的灯，坐在床上盯着窗外发呆，天色逐渐阴沉下来，也不知道这样坐了多久，直到整个世界彻底暗了下来，连着房间也陷入黑暗之中。 他也没起身开灯，就这么在床边坐着，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从头顺了一遍，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就在他思考之时，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 睁开紧闭的双眼，隐约能够看见，一道黑色的身影从阳台偷摸着走了进来，借着街上的灯光，看清了黑影的动作。 他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蹲下身，在书桌旁摸索着，就连抽屉也拉开来摸了摸，也许是因为害怕，那人并没有带上任何灯源。 就这样，江辰川坐在床上，看着那道身影从书桌旁，摸到了书架上，再穿过沙发，来到了门边。 一只手伸了过来，似乎在摸索着门有没有打开，看不下去的江辰川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在找什么？” 明明他才是入侵者，却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到，只听一声凄惨的尖叫，便是被什么绊倒的声音。 啪—— 头顶的灯光打开了。 江辰川走到门口，目光冷淡地看着摔在地上直叫的少年，露出无奈的神色。 “上一次，也是你吧。” 金色的瞳孔猛地一缩，也很快地消失了，他心里清楚，江辰川说的上次代表的是什么意思，疼得一脸扭曲，嘴上倒是什么也没说。 “所以，你想从我这里找什么？” 江辰川倚靠在门边，连手杖都没有拿，说明他并没有多少攻击的欲望。 眼前的少年他也算认识，在亚特拉斯炼金院的门口，那个向他下跪的少年，包括同样在情绪激动时，一闪而过的金色瞳孔。 真是奇怪。 “既然被你抓到了，要杀要剐随便你！” 少年似乎是打算放弃治疗，他心一横，闭上眼，一副准备赴死的样子。 “我没想杀你。” 江辰川走到他的面前，蹲下身来，这样便与之平视，他刚刚观察过这个少年，身上有着多处愈合的细小伤痕，看上去像是陈年的旧伤，衣服单薄，一看就无法抵抗寒冬，不像有藏着武器。 最关键的是，他身材瘦小，大概率无法饱食，营养不良。 “我只是想知道，你想要从我这里找到什么？” 江辰川说得诚恳，从上次来，他便留心调查过，到这一次，对方的目标非常明确。 只有他。 能引起这样的关注，一定是有什么值得他们这样三番五次的冒险。 “你……” 少年愣愣地看着他，似乎没有想过，能与江辰川这样平等地对话，只听见一阵咕噜声，他的脸刷地一下子红了起来，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你要是老实告诉我，我就带你去吃饭，我认识一个大哥哥，做饭特别好吃。” “真的……吗？” 少年有些不可置信，他满脸惊讶，像极了曾经受过伤的小鹿，，一副可怜又警惕的神色。 “真的。” 江辰川耐心地许下承诺。 街边的路灯亮了起来，为黑暗又冰冷的世界增添了几分温暖，对面的糖果屋还在营业，五颜六色的光亮，似乎多出了一些童趣与美好。 “我想要找到……家族徽章……” “家族徽章？” 江辰川想了想，自己身上似乎没有什么存放什么徽章，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也难怪他来了又来，也还是没有找到。 入侵者的真相大白，江辰川伸出手，似乎想要将他拉起来，少年似乎有些害怕，但确定自己不会受到伤害，才怯生生地把手伸了出去。 “走吧。” 江辰川捞过放在沙发上的另一件外套，向门外走去。 “你……去哪儿？” 江辰川回过头来，招了招手说： “走，带你吃饭。” 第一百一十二章 海洋深处 新兰港口。 是波尔尼亚最繁华的海港之一，在这里，能望见全世界最神秘的新兰海域，还能看见英兰北尔最大的造船工厂，还记得波尔尼亚的第一批海舰，也在这里生产。 人类从未停止过对大海的探索，就算曾经有人宣称，新兰海域是属于邪神的领域，属于大海的主人，也不能停止人类对于冒险与神秘的渴望。 正是因为如此，波尔尼亚的海港事业才会如此发达，并依旧在迅猛发展中。 停靠在港口的船舶像是大海的鳞片，分布成月牙的形状，远远望去，随着海浪而起伏，有种别样的美感。 说起来，很多人都不敢相信，霍斯特家族的长子，洛克伦·霍斯特就住在新兰港口附近，那是最靠近港口的街区，也是最繁华热闹的地方。 走在高处的街道上，还能感受从海洋飘来的咸腻海风，大海的味道并不如想象中那般好闻与浪漫，反而带着一丝腥味。 被风吹乱的声音回荡在耳边，特别是在夜幕降临后，只能依靠灯光，才能看得清楚黑暗，就像是给大海点缀的光彩项链。 海边似乎聚集着很多人，比街区还要吵闹，江辰川抬眸看了一眼，便继续向前走去，反而是少年，在这个热闹不嫌事大的年纪，露出了感兴趣的神情。 “想去看看？” “嗯！” 少年猛地点点头。 不想惹太多的麻烦，就带着少年在人群的外围伫立，在他探头探脑之时，江辰川向路人询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希望号的渔船出事了，破损的船体顺着海洋飘了回来，船上的所有船员，一个都没活下来。” 路上喋喋不休地说道，江辰川看向渔船，确实比他印象中的渔船要大一些，现在只剩下船的主体部分，剩余的都已经破损，或是消失了。 在新兰海域，一直都流传着这么一个传说。 无论大小，任何船只，都不允许在黑夜中航行，若是无法在天黑前返回，也只能收回船帆，静静地在海面上等待着，直到天亮起后，才能够返程。 这个传说就像博物馆一样，带着一些虚构的成分，换句话说，大多数的传说，都是想让你听到什么，你才能听到什么。 只见治安厅的警察们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将人群驱赶出去，反正江辰川也没想掺合，便顺便带着少年一起离开了。 “你应该……看到了吧。” 少年走在他的身后突然出声道。 “看到什么？” 听见他的话，江辰川下意识回过头，望向远方那被摧毁的船体，大海一片平静，一波一波的海浪涌上岸边，没有任何扭曲与异样的地方。 “有什么东西……在大海里，可是我看不清楚。” 少年看向更远处的海洋，那里只有比黑暗更黑的漆黑，就算江辰川同步看去，也什么都不能看见。 “如果有异常，治安厅会报给博物馆的，到时候，会有专门的大人来处理。” 也不知道是安慰还是其他的想法，江辰川无法断定，眼前的少年到底看到了什么。 波尔尼亚与大海相处了上百年，一直都平安无事，海洋似乎有海洋的规矩，谁也不能破坏。 少年没有说话，他回头望了一眼海洋的深处，似乎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缩了缩脑袋，像是害怕的样子，他转身赶紧跟上了江辰川的步伐。 不过话说回来，江辰川虽然一直都知道洛克伦的地址，却从来都没来过，之前大多是洛克伦得了空，就提着菜去他那边煮。 顺着黑河侦探社的地址一路向前摸索，直到透过玻璃，看见了洛克伦的身影，他正坐在店铺内，手里拿着一本书，似乎在研究着什么，旁边的厨房里，还在煮着什么美食。 晃了晃门边像风铃一般的装饰，是由贝壳编制而成的，听说是洛克伦闲暇之余无聊去做的手工，还想着送江辰川一个，但江辰川怕风大太吵，便回绝了。 门口的声响惊动了洛克伦，还想着这么晚了居然有委托人上门，却没想到是江辰川的身影。 “伊维尔！你怎么来了？！” 先不说端庭洋馆的案件，他对江辰川一直都放心不下，再加上那个警察在失去马车后怒气冲冲的样子，他还有些担心，会不会要去治安厅把江辰川捞回来。 现在看来，倒不用他那么操心。 只是，令他意外的， 是江辰川居然带来了一个小男孩，看起来瘦瘦小小的，还在盯着他的厨房，一副很饿的样子。 “哎嘿嘿嘿……” 少年发出了病态般的笑容，像极了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江辰川依然记忆犹新，他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小声说道： “他是我朋友，你正常些。” 听到这句话后，少年收起了诡异的微笑，正经地上前伸出手，跟洛克伦打了一声招呼： “您好，这么晚来打扰您，非常抱歉。” “没事没事。” 洛克伦倒是满不在意的样子，他有些好奇，凑近江辰川小声说道： “伊维尔的私生子找上门来了？” “那倒不是。” 听见江辰川的回答，洛克伦居然是一副放下心来的表情。 “那是你的……” “委托人。” 江辰川直接用回答堵住了洛克伦那无用的好奇心。 洛克伦表示他才不相信江辰川的鬼话，这么小的委托人要去哪里找，更何况，现在的黑河侦探社正处于“暂停营业”的状态。 洛克伦来到少年的面前，蹲下身来，一副诱拐儿童的和善表情，温柔地问道： “小朋友，是来干嘛的呀？” “吃饭。” 少年倒是毫不客气，他已经盯着厨房好久了，他也不明白，江辰川非要赶来这么远，到底是为了什么，现在他明白了，只有这里，才有现成还不用花钱的饭菜。 一般洛克伦有空时，都会在家琢磨新的饭菜，如果没人吃，也是浪费。 “好啊，正好我刚煮了新味道的浓汤，还有些剩下的面包棒，对了，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要不是洛克伦提醒，江辰川还没意识到，他到现在都不知道眼前少年的名字。 少年看了一眼江辰川， 缓缓开口： “贝里托·冯·海因里希。” 第一百一十三章 托管 此话一出，洛克伦可就不淡定了，为了照顾贝里托，先给他点面包填填肚子，再去把厨房的热汤端了出来。 看到食物的贝里托眼睛一亮，像是恶狼一般，整个人扑了上去，江辰川用手指了指门外，洛克伦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贝壳风铃声晃动，噼里啪啦的声响，本想着是个萍水相逢的误会，却没想到，还真跟伊维尔有些瓜葛，想到第一次碰见就向他下跪的情景，再加上贝里托的可怜样子，很难想象，他们之间是某种亲戚关系。 唯一能确定的是，贝里托口中的“家族徽章”，并非跟他毫无关系，只是他没有伊维尔的记忆，所以也不懂那个所谓的“家族徽章”，到底放在何处。 没过多久，安抚好贝里托的洛克伦便推开门走了出来，他看了一眼江辰川，略显无奈地说道： “我是说……我是说有没有这个可能，他真的是伊维尔的私生子，要知道那家伙早些年，还有一个要结婚的对象。” “那怎么分了？” 关于伊维尔的过去，包括感情生活，江辰川很少去探究过，只知道他之前异性缘不错，不少女性都对他有所青睐。 但根据贝里托的年龄推断，这小子绝对不是伊维尔的私生子。 “不知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之前好像感情一直都很不错，但那女人在跟你……跟伊维尔回了一趟家后，回来便分手了，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洛克伦回忆了一下，那时伊维尔闷闷不乐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跟他一起开了黑河侦探社，在数不清的委托中，慢慢地遗忘了当初发生的故事。 目前可以确定的是，贝里托就是奔着伊维尔而来的，至于除了那个什么徽章以外，还有什么其他目的，便不得而知。 “那现在……他怎么办？” 洛克伦有些担忧，霍斯特家族的事他还没处理清楚，江辰川身上又背着一大案件，总而言之，现在谁都没有心思去照顾贝里托。 “只能拜托你了，洛克伦，你总不能让我带着他去看尸体吧？而且，你知道的，我那边有多危险。” “不不不，伊维尔，我这里也不行，端庭洋馆的拍卖再加上应付家族那群老混蛋，实在没空。” 目前的情况实在让人头疼，再加上贝里托这孩子也确实让人不放心，只能等魔女教派和诅咒的事情一过，风波平静后，再来处理贝里托的事。 “所以，我们现在需要一个有时间有精力，还能管住贝里托的人，特别是，不能让他跑了……” 几道身影在脑海中浮现，最后，一张清晰的脸定格在江辰川眼前，俗话说好，只有魔法才能对付魔法，只有精神病才能治住精神病。 看着江辰川一副已经确定人选的样子，洛克伦不禁觉得那家伙有些可怜，他摇摇头，看见店里的贝里托已经狼吞虎咽地解决了食物，便推门走了进去。 贝壳再次碰撞在一起发出响动，江辰川也跟着洛克伦走进店里，贝里托似乎有些惧怕江辰川，但又在表面装得镇定，眼神一直在小心翼翼地瞟着江辰川的一举一动。 “吃饱了吗？” “饱了饱了！” 这把孩子吓得，急忙擦了擦嘴，跑到江辰川的身边站好，要不是洛克伦知道江辰川的性格，不然真怀疑他是不是在家虐待孩子。 “走了，洛克伦。” 江辰川打了一声招呼，便离开了黑河侦探社分社，看着洛克伦自己默默收拾桌子的背影，贝里托在内心感叹，还真就被蹭吃蹭喝到了，在心底默默地记下地址。 以后实在太饿的话，来这里应该可以吃上一口热饭。 还不知道贝里托内心真实想法的江辰川，疑惑地看着他感动的神情，想着洛克伦的新菜有没有好喝到这个地步…… 两人各怀各的心思，等马车停下时，下车时，江辰川还特地转过头来，阴沉着脸，对贝里托交代道： “在这里等我，别想着跑……否则……” 就算贝里托有什么不好的想法，听见江辰川说这话，他也不敢乱动，更何况，他的目的本就是寻找徽章，能接近伊维尔·冯·海因里希，于他而言，也是一个好办法。 转头望了望窗外，却发现这场景怎么看怎么眼熟…… “这不是……” 贝里托认出了这个地方，那是他与江辰川的第一次正式碰面，本想着趁其不备偷走徽章，却没想到，他竟然要把自己送去医院，无奈之下，只得跳车逃跑，等待下次时机。 会溜进江辰川的家，也是因为，他无意间得知，伊维尔·冯·海因里希一连消失了很多天，才再一次鼓起勇气潜入，想着屋内就没亮着灯，却没想到被逮个正着。 所以，江辰川带自己来这里干什么？ 再加上他走时的语气，难道……是在变相地威胁他…… 一想到这里，贝里托不禁害怕地发抖起来，伸手抓上把手想要逃跑，却明白自己已经暴露，若是伊维尔·冯·海因里希想要找到自己，那自己便无处躲藏。 抓着把手的手又收了回来，他现在只希望，伊维尔·冯·海因里希能不要太过分就好。 一般而言，等死的过程比死亡的瞬间还要折磨，那种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地向前推移，心中的恐惧被一点点放大。 恐惧使贝里托的瞳孔变成了像黄金一般的颜色，他抱着自己的膝盖，害怕地想要躲藏起来。 “咔嚓——” 车门被重新打开，惊恐地贝里托抬起头来，江辰川怎么也没想到，他再不回来，这位少年可能会被自己活活吓死。 “把你的金色眼睛收起来。” 江辰川小声说道。 “你……” 金色闪了闪，看见江辰川的背后似乎还跟着一个不情不愿的身影，瞳孔一缩，又恢复成正常的样子，贝里托伸出头来看了看，发现居然还是一个熟人。 “介绍一下，这位是伊森·曼施坦因，这是我亲戚家的孩子，这几天我比较忙，就拜托你照顾了。” 江辰川友善地介绍道，伊森歪头看了看贝里托，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嚎。 第一百一十四章 报告中的真相 马车重新启动，扬长而去，只留下路边的伊森和贝里托，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一会儿，伊森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上。 “哎嘿嘿，白雾……” “停！你要是不听话，我就把伊维尔叫回来，你心里应该明白，他要是回来，你会有什么下场。” 伊森可没江辰川那么温和，他威胁起来，可就真的是个威胁，虽然他想直接把枪顶在贝里托的脑袋上让他闭嘴，但根据他多年的经验来看，贝里托并不害怕死亡。 他只是，在恐惧着什么。 那种恐惧甚至超过了死亡…… “呜。” 贝里托委屈地低下头，似乎已经屈服于伊森的威胁之下。 …… 一想到把贝里托的事情解决，江辰川也得出了一些空闲，还有些时间，江辰川打算去一趟博物馆，看看尸检的最新进展。 眺望远方，那里只有世界树依旧明亮，最难得的是，今晚没看到有飞艇在上空巡逻，少了轰鸣声的夜晚，多出了几分安静闲适的感觉。 本应该这样安稳地在波尔尼亚开启愉快地新生活，却没想到，总是会被卷进混乱的事件里，按理来说，魔女教派的事他不该参与，毕竟这跟他也没我半点关系。 “但是……马戏团……” 总感觉，他遗漏某个关键的线索，能直接知晓魔女教派来到波尔尼亚的目的，就算他问，背负着诅咒的初冬也无法将真相告知于他。 街边的景色逐渐熟悉起来，还记得他第一次乘蒸汽电车来到塞特维那区，有种仿佛穿越一般，回到了现代。 可事实并非如此，破败的建筑就这么被人遗忘在荒凉的大地上，附近的人们都在工厂内上着班，也无人注意这种诡异的景象，随处可见的铁丝网拦着接下来的去路，上面往往还会挂着一个“危险勿入”的告示牌。 只是铁牌已经被风霜雪雨侵蚀，连字迹也要认真看着才能辨认，最后的繁华也远离塞特维那，如果不是为了工作，没人愿意踏足此地。 眼看着窗外的环境从熟悉变得陌生，江辰川似乎意识到某些不对劲来，但他对塞特维那区耶也不熟悉，不知道车夫是否知晓了另外一条通往博物馆的道路。 只是保险起见，江辰川还时选择试探地问了一句： “还记得，波尔尼亚首都博物馆该怎么走吗？” “记得，先生，就放心地交给我吧。” 车夫压低着帽沿，声音闷闷地回答道，似乎没什么奇怪之处，江辰川也重新靠回椅背。 而此刻，尤莉娅·德卡沃也正在医疗部忙碌地工作着，她对尸检并不是很了解，所以进度会比预期的要晚一些。 “尤莉娅，要是累了就去休息一下。” “没事，就是有些困了，我去喝杯咖啡，尽量今晚就给出报告。” 尤莉娅·德卡沃回应道，她摘下手套，稍微动作一用力，便是犹如割肉般痛苦，痛得她瞬间清醒过来。 诅咒逐渐加深，她也越来越无法忍受身体上的痛楚，这样下去，恐怕会影响到她正常的工作。 “真不想啊……” 尤莉娅低声轻语道。 “真不想死啊。” 没有人可以坦然面对死亡，就算做好了离去的心理准备，可当那一天真的到来之时，她也没办法面对。 “咦？” 她的同事发出疑惑的声音。 “怎么了？” 不动声色地将手套重新戴上，并装得一脸轻松的样子，尤莉娅转过身，好奇地问道。 她明白，医疗部给出的每一条线索，对江辰川都非常重要，甚至，有可能成为他破案的线索。 “他不是……” 发现诡异之处的同事一声惊呼，还在值班的医生听见动静，都围了过来。 “什么情况？听说这是第三小队提交的报告，如果没有什么异常，就转给首都医院了。” 就连组长也靠了过来。 “他好像不是……男的。” “怎么回事？” 组长拿起旁边的资料袋，上面明明写着的是…… 乔宾，男。 “有人对尸体进行了异能的伪装，让人第一时间无法分辨真假，我刚刚把他得这部分剖了出来，才发现他的体内，居然具备女性的特征，你看，这明显是生活孩子的痕迹……这些痕迹，可不是一朝一夕可以伪装的。” 负责尸检的医生认真地说道，只有证明是异常，才有可能动用博物馆的力量处理案件。 “居然真的是遗物……但这看起来，倒是不太像邪恶序列的……” “你不觉得，最近的异常事件有些多了吗？” “而且我还听说，最近楼下遗物的保存情况也出了一些问题。” “是三楼有个遗物失踪了吧，这件事已经引起管理层的关注了。” “好了，你们别多说了。” “……” 周围的同事纷纷窃窃私语，尤莉娅只感到一阵头疼，但既然发现异常，那对江辰川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伊维尔先生，我还是没能帮到你。” 尤莉娅低着头，自言自语地喃喃着，她用另一只手压住了手臂的颤抖，不想让其他人发现她的异样之处。 “行了，别在这里讨论了，赶紧出尸检报告，最好今晚就提交给医疗者。” “是，组长！” 尤莉娅沃积极地回应道。 冰冷的尸体躺在台子上，手术刀的寒芒闪烁，伴随着法医的工作推进，杰森的尸体结果也同样给出了相应的答案。 “也同样是内部状态不符合，这应该是个成年人的身体，而不是一个小孩子的，若一定要说的话，这具尸体的状态反而更贴和乔宾的资料。” 尸体会说话，它会通过法医的嘴，将掩盖的真相一点一点地诉说出口。 就快了， 他们离真相又更近了一步。 只是， 马车在黑夜中奔驰着，离他们的目的地博物馆越来越远，最后，连工业区也不复存在，只剩下无尽的凄凉与荒芜。 杖剑从马车内刺出，横在车夫的脖子之上，只有轻轻一用力，就能隔断他的脖颈。 “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到底是谁……想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暴露 沉默着，冰冷的寒风打在脸上，像利刃一般刮着皮肤，车夫没有说话，只是这样沉默着，加速狂奔在荒芜的大地上。 似乎没有感受到什么恶意，更像是某种执念驱使，收回手中的杖剑，江辰川打开了车门的锁扣。 咔嚓。 前方有沉闷的声音传来。 “不想死的话，就把门关上。” “其实我在想一件事。” 江辰川将车门扣上，重新坐正了身体，看着逐渐远离城市的旅途，竟然有种放松的感觉，就算发生污染，就算原罪出现，也不用担心连累那些可怜而又无辜的群众。 “什么？” “关于我来到端庭洋馆第二个世界时，那个世界里什么都没有……” 但一个时间线的诞生一定是有人存在。 “所以……最有可能的情况，便是其他的世界里多了一个人，而那个最有可能多出来的人，便是杰森，现在，只要尸检结果一出来，便可以验证我的想法，甚至可以这么说，你的伪装……几乎是天衣无缝。” 车夫没有回应江辰川的话语，他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发出轻微的笑声。 “就当是你对我的夸奖，只不过，现在推断出来，似乎有些晚了。” 巴拉斯毫不在意地说道，毕竟，现在江辰川已经在他的车上，能够决定生死的人，是他。 ”还不算晚，你就是我们要找的……凶手。” “凶手又如何？这本就是一个适者生存的世界，他死了，只能说明他过太弱小，而我现在之所以没杀掉你，也正是因为你能帮到我。” “不，你错了，我并不会帮你。” 江辰川沉着声音说道，并已经在心中打算，怎么将眼前的人逮捕归案。 “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费尽心思把你从中心城区弄出来？” 江辰川想起自己为什么租下这辆马车，似乎是因为他一直停在自己的门前，再加上自己带着一个男孩，洛克伦住得也远，才选择了使用马车的方式。 这么想来，原来从一开始，就是巴拉斯的阴谋。 “你可以说说原因，还有，这到底是要去哪里？” “感觉这里差不多了。” 巴拉斯看了看四周，已经没有居民区的存在，速度逐渐慢了下来，他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转头望向远方。 “什么？” 江辰川有些无法理解。 “你看……她来了。” 伴随着话语的结束，一声剧烈的响动在很远的地方响起，似乎有什么在飞速靠近，江辰川望向窗外，果然，宛如流星般的场景。 只不过，并没有那种流星的浪漫，原因是那个带着火光的东西，在朝他们而来。 “跳车！” 江辰川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大喊道，车门被打开，从奔驰的车里滚了出来，还没滚出去多远，便听见炸裂的声音。 马车忽地一下，突然炸了开来，江辰川停下身，转头看去，发现巴拉斯也跟着他一起跳下了马车。 “你看，我就说已经晚了。” 巴拉斯弄得脏兮兮的样子，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的车夫形象，既然拟成了车夫，那在中心城区里，一定也多出了一具尸体。 “你究竟惹了个什么玩意？” 就连江辰川也没见过这样的阵势，难以想象所谓的帮助，会是一场怎样的厮杀。 “你应该最清楚的……” 黑暗中，他看不清巴拉斯的表情，只听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魔女。” 江辰川当即脸色一变，唯一能产生联想的，就是那截无缘无故消失的指头，之前推断是被杰森摸走了，现在看来，混沌指头就在巴拉斯的身上。 “那跟我没有关系。” 江辰川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虽然离得远了一些，但稍微估摸了一下路程，大概能在明天走回塞特维那区。 “喂……你都到这儿了，不会想要见死不救吧？” 巴拉斯无奈地说道，只听又是同样的声音在远方响起，看着那逐渐在夜空一点点变亮的光点，可以想象，一旦被命中，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是的，所以你最好离我远一些。” 江辰川毫不留情地说道。 “……” 巴拉斯沉默了，他快速地奔跑起来，赶在那颗流星坠落之前，逃离了原地，所幸他还有逃跑的时间可以足够他活下来。 “那魔女呢！魔女！” 巴拉斯实在没有办法，便只能亮出最后的底牌，他朝着江辰川大喊道。 “说清楚些。” 江辰川没空陪他在这里兜圈子，更何况现在看起来是生死攸关之际。 “我无法靠近魔女教派所在的区域，所以，只有你解决了魔女，我才能活下来。” 似又有声音在远方响起，听见响动的巴拉斯似乎显得很是急迫。 “你知道魔女身在何处？” 江辰川握紧了手中的杖剑，他原本的计划，并不打算以这种方式见到魔女。 想要解除尤莉娅·德卡沃身上的诅咒，并非可以用暴力解决，只不过，既然他知道魔女的藏身之处，那便是最大的突破。 要知道，魔女真正的所在之地，可是连初冬这位正式成员也不知晓。 “知道。” 又是一次猛烈的攻击，他气喘吁吁地躲过了冒着火光的流星，那宛如导弹般的存在，看样子像是追踪魔法一类的形式。 只是在这个世界上，魔法几乎是不可能的存在，所有的特殊力量，都有自己的源头。 极大概率，是魔女手上有一件非常好用的遗物，所以才能做到如此地步。 “她在哪里？” 看着江辰川打算出手的样子，巴拉斯终于露出了放松的表情，他指了指远处，在黑暗的更深处，似乎有一栋独立的城堡，刚刚似乎也没注意到，像是撕下了一阵帘幕，露出了背后的场景。 “这就是我要带你来到这里的原因，接下来我无法前进，就只能靠你了，伊维尔先生。” 巴拉斯诚恳地说道。 江辰川看了一眼，并没有过多地回答什么，他转过头，朝着巴拉斯所指的方向走去。 黑夜渐深，看着江辰川消失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巴拉斯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第一百一十六章 所谓意识 没有什么破绽能逃得过江辰川的眼睛，除非，他甘愿踏入陷阱。 “你真的要去？” 男人出现在他的身边，与之并肩行走着，像是逛街一样的轻松步伐，即使他们的目标是像魔女那般恐怖的存在。 “你不是说，他没说谎吗？” 江辰川面色平静地回答道，在得到线索后，这是他第一次向意识里的自己，求证了巴拉斯话中的真实性。 还以为会提出什么交易条件的他，居然爽快地答应了江辰川的询问，并快速地给出了答案。 “这是你第一次主动来找我，就给你免费一次好了。” 相比于魔女的阴谋，还是原罪更加令人警惕与恐惧。 巴拉斯没有说谎，只是目的不同，虽然不知道他跟魔女进行了什么样的对话，但事实证明，他还是选择了帮助魔女。 魔女盯上了他，如果不出意外，初冬那边一样有着糟糕的情况。 总而言之，就是出事了。 他们慢了。 在真相出来之前，在他们行动之前，对手已经开始了她的棋局。 “是啊，可我也要告诉你……以你现在的情况，是没有对付魔女的能力的。” 话虽然残酷，可却是冰冷的事实，原罪的眼瞳在天空之上缓缓睁开，静静注视着地下的一切，不知道为什么，江辰川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样，他停住了脚步，缓缓回过头，与之对视。 “加上你呢？” “什么？” 另一个自己似乎对江辰川的话感到不可思议，他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也能确定江辰川的内心防线并没有被击溃，周围确实有些致幻的魔药成分存在，可不至于，让江辰川失去心智。 “我说，加上你呢？” 一边说着，江辰川一边缓缓抽出杖剑。 “你知道的，原罪能够产生污染物，而我，只是意识而已……等等……” 男人似乎知道了什么，他停住了身影，只有江辰川还在往前走着，黑暗中立着一道道身影，那些人似乎是在等待着他。 只不过在江辰川靠近之时，发出了痛苦的哀嚎，江辰川眼中没有恐惧，甚至，在愤怒之中还带上了一丝怜悯。 没错，是怜悯。 魔女的傀儡纷纷发生了奇怪的异变，原本虚幻的人体上长出来像怪物一样的东西，只见一道白光闪过，随着怪物的嘶吼，锋利的剑刃一下子切断了怪物的头颅。 “果然……” 江辰川顺着变异的裂缝切去，接着是毛骨悚然的声音响起，他切断了血肉，顺便也划破了心脏。 “还是熟悉的敌人砍得顺手一些。” 这边是原罪的力量，随着它意识的不断觉醒与成长，已经具备固定异变状态的能力，也就是，江辰川口中最常见的“污染”。 要知道，每一次出队去铲除这些“污染”，都是艰难的行动，能活着回来一次，便多一份经验。 甚至以他现在的直觉感应，能清晰地察觉到原罪的出现，对于江辰川而言，与其去对付那些未知的敌人，还不如了去解决污染要简单得多。 更何况就连那个男人也说了，以他的能力，还没有办法对付魔女。 江辰川冷冷地抹去脸上溅上的血液，那散发着魔药的味道，令他有些厌恶。 只是一阵短暂地平静，虽然不知道魔女将他引入陷进的目的是什么，但总归要见上一面。 或许，选择对付江辰川，是她这辈子做得最糟糕的决定。 “我会……回应你的渴望。” 梦幻般的声音不知在何处响起，身边诡异的身影又多了起来，江辰川迅速地动了起来，将荒怪物在彻底变异之前，钉死在地上。 他挥起手中的剑，将一道又一道身影拦腰斩断，甚至，有些还被他劈开了头颅，连尖叫都喊不出来。 扭曲的肢体和身影混在一起，场面极度血腥，江辰川踏着怪物的尸体，一路向前走去。 恐怕连魔女都没有想到，江辰川的渴望会是如此令人胆寒的场景。 “还真是怀念……” 还真是怀念热武器的时代，不管从哪个角度上看，都要比拿剑砍砍砍要好上许多。 “给你，它们弱火。” 就像知道他心中所想，男人在一旁及时递过一把火焰枪，江辰川疑惑地看向他。 “你是从哪里弄来这么离谱的东西的……” “你说对了，在意识的世界里，加上我，你必不可能输。” 男人朝江辰川咧嘴一笑，跟他一样的脸上露出这种表情，怎么看怎么都不习惯。 “意识？” “这片空气中含有致幻的成分，再加上你脚底的阵法，构成了这个回应你渴望的意识世界，也就是说……现实中的你，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呢。” 男人无奈地说道，他本不想告诉江辰川真相，但奈何他实在不想自己的猎物死在别人手里。 “所以……” “别问，问就是我看那女人不爽。” 明明只是个蝼蚁，还用着这么劣质的手段。 “真麻烦啊……” 江辰川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他抬起手中的超强威力的喷火枪，扣动扳机，不管有多么离谱，在意识的世界都有可能发生。 大概也是同样的方法，狂兽马戏团的经理才因此堕落了吧，为了实现自己的渴望，心甘情愿地堕落成小丑的傀儡。 满天的火焰飞舞，像是玩游戏开了挂一样，周围黑暗的身影一个接一个消散而去，效率确实比他用杖剑快上许多。 从始至终，人类最大的恐惧，都是源于火力的不足，只要是火焰扫过的每一处，连怪物的残骸都不会留下。 “这次算便宜你了，若是下次……我可就要从你身上收取报酬了，江大队长。” 男人像幽灵一样出现，又像幽灵一样消失。 扔下那并不沉重火焰枪，看着周围慢慢散去的雾气，还有逐渐清晰的黑暗，江辰川并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等他再次看清眼前的一切，正如男人所说的，他还依旧停留在原地，没有前进半分，枪在脚边渐渐化为尘土，就连天上的眼睛也同步消失。 宛如幻境。 第一百一十七章 逮捕 看着处于幻境中的江辰川动了起来，那场景简直比噩梦还更噩梦，水晶球内倒映的场景，是厮杀后的血腥，占卜师担忧地抬起眼眸，看了一眼主位上的女人。 血红的指尖在桌上轻轻点着，从那动作的频率上看，魔女似乎有些心烦。 “所以……” “大人，我的建议是……停止蛊惑伊维尔·冯·海因里希的计划。” 咔嚓—— 指甲下的桌子裂开了一条缝隙，占卜师不禁害怕地抖了一下，生怕惹到面前的女人半点不愉悦。 “大人……？” 她小心翼翼地开口。 “就按照你说的做。” 听见回答后，占卜师这才松下一口气，看着魔女逐渐消失在她的座位上，她缓缓低下头，看着水晶球内的男人，身上似乎沾染了无限的血腥。 火车发出刺耳的轰鸣，快速地略过，带来凛冽的寒风，江辰川轻微喘息着，他看了看眼前消失的幻影，一言不发。 再转头寻找了一会儿，在不远处看到了一道熟悉的黑影。 巴拉斯。 他还没走，正好，江辰川也要找他问问话。 此刻再见面，两人的立场与态度就便完全不同，江辰川来到他背后，脚步声惊动了他，巴拉斯茫然地转回头来，一脸疑惑地看着江辰川的脸。 “你……” 下意识要说些什么，却像是想起某些不太愉快的回忆，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似乎与自己印象中的模样有些不同。 “还记得我？” 江辰川看了一眼，便大概猜到了什么，刚刚被幻境迷惑的人，或许不止他一个。 “你……” “你是我的车夫，现在我们得找个办法回去。” 江辰川直接帮他回答道，也正好打消了他的疑虑，以及为什么自己突然出现在荒郊野外的理由。 “客人，你说的……是那个？” 巴拉斯迅速带入车夫身份，指了指远处停在路边的马车，马蹄踏在地面上，发出嗒嗒的声响，看样子，连被炸毁的场景也是幻觉。 寒风瑟瑟，两人赶紧上了马车，才能稍微抵御一些夜晚的寒冷。 江辰川打量着巴拉斯的神情，并不知晓刚刚发生了什么的他，淡定自若，还能若无其事地与江辰川唠上两句。 “知道我们本来要去哪儿的吗？” “哪里？” 巴拉斯有些好奇，他还惦记着被他藏在端庭洋馆的黑猫，只不过那地方够大，也可以御寒，抗过这个冬天应该没有问题。 “英兰北尔首都博物馆。” 江辰川回答道。 “那里是……呃，不好意思，那个博物馆该往哪里走？” “难怪你会把我载到这个地方来，走吧，我给你指路。” 江辰川打趣道，他并没有拆穿巴拉斯的伪装，这一路很长，他还有时间想一想该怎么将眼前的凶手逮捕归案。 没有什么比自投罗网更好的选择了。 也不怪巴拉斯没听过博物馆，他被关入洋馆时，外界并不知晓博物馆的存在，刚在车夫的位置上坐定，江辰川从车内递出来一条毛毯。 “可以盖一下，晚上比较冷。” 巴拉斯接过毯子，眼中露出一丝疑惑的神色，但也没说什么，只感觉马车震了一下，缓缓开了起来。 马车在咆哮的风声中前行，速度逐渐提升起来，沿着江辰川所指的道路，能远远地望见世界树的存在，那仿佛就是海洋航行中的灯塔，指引着他们回到城市之中。 在漆黑的夜中，奔跑的马车几乎与背影的夜融为一体，听着呼啸的风声，江辰川短暂地休息了一下，看了看周围的场景，确认巴拉斯没有再带他前往奇怪的地方，便才放下心来。 “你似乎有些疲惫。” 江辰川突然出声道。 “我讨厌冬天。” 黑暗中，巴拉斯沉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相比于江辰川，巴拉斯的情况要更恶劣一些，车厢微微晃动，寒气总是这样无孔不入，只不过，他们离塞特维那区并不远，回去的速度似乎更快一些，要不了多久，就能远远地看见那连片的工业区。 “有理由吗？” 就像是普通的车夫与乘客一样，两人之间相互闲聊了起来，单纯地叙述着。 “很久以前，我和我的家人住在一个很穷的地方，在那里，连最基本住处与保障都没有，一到冬天，就会有家人因寒冷而死去，到最后，也没剩下几个人存在。” 巴拉斯似乎回想到了过去，为了活着，而离开了家乡。 真是讽刺啊， 他离开的原因，仅仅是为了能够活下去。 当时的他还算得上是个孩童，不太懂得所谓的人心是什么，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接受另一个异类的种族，即使他们也同样是人类。 “真可怜，那他们现在如何了？” 江辰川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缓缓说道，平静的语气里听不出情绪的波动。 “不知道，我很久都没有回家了，或许……” 巴拉斯轻声低语道。 “都死了吧。” 他会进入端庭洋馆，纯属是一场意外，当时的他，为了在深夜去给一个生病的患者治疗，看错地址，误入了端庭洋馆。 最初也只是害怕，后来发现自己被困，并且无法离开以后，心态才在这漫长的岁月中，发生了一些变换。 他想离开那永无止境的黑夜，想离开端庭洋馆的困境，可也是直到最后，他在某页书籍和地下的炼金法阵中，相互对应，才找到了离开的办法。 在以灵魂为祭的前提下，在自己的世界中，只剩下最后一个活物时，才能够离开。 “尊贵的客人，你说在这个世界上，什么是好人，什么……又是坏人呢？” “……” 可事实是，这个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也没有绝对的坏。 博物馆就在前方，那隐约闪烁的红灯以及从地底传来的轰鸣，某根警示的神经都在提醒着巴拉斯，那是一个充满危险的地方。 “你会感觉到恐惧吗？” 巴拉斯突然转过头问道。 “当然，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客人，在这样的黑夜独自一人来到这个地方，当然会害怕的……” 江辰川对答如流。 “可是，您身上有血啊。” 马车忽地一下停了下来，巴拉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江辰川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可随即他想起，自己刚刚所有经历的一切都是幻境，不可能沾染到自己身上。 也就是说，巴拉斯是察觉了什么，再抬起头时，车夫已经跳车跑走。 可这个地方，除了工厂就是荒废的房屋，而巴拉斯的面前又是一片空旷的土地，也就是说，就算他意识过来，来到博物馆前，也无路可逃。 但由于时间差的关系，江辰川一时之间确实追不上巴拉斯的步伐。 昏暗的小道上，迎面走来一个人，嘴上叼着他的面包夜宵，还哼着不知名的曲调，穿着普通，看那样子，像是刚下夜班的工人。 巴拉斯眼前一亮，还正愁着怎么拜托江辰川的追击，现在倒是有个送上门的猎物。 啪—— 头顶的路灯亮了起来，把巴拉斯吓了一跳，大概是听见了背后的脚步声，情况紧急，巴拉斯压低了帽沿，便快步朝那个男人走了过去。 …… 看着巴拉斯过了一个拐角，江辰川急忙追了上去，只看到了一条空荡荡的街道，却连一个人影都没有见到。 有细微的声响出现在前方，江辰川大步走上前去，悄无声息地拔出杖剑，做出攻击的姿势。 声响在逐渐靠近。 又过一个拐角，冒出一个人来，杖剑蓄势待发，却听见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伊维尔！” 在路灯的照耀下，江辰川看清了对方的面容，但不管在记忆中怎么搜索，却想不起自己见过他的样子。 “你……” 还没等江辰川说完。 “你就是在追他吧。” 莫桑指了指身后，地上散落着半片面包，还有一个倒地的人影，是巴拉斯伪装的车夫模样。 “你杀了他！” 大概知晓巴拉斯的能力，江辰川对他这种漠视生命的态度感到愤怒，一种发自内心的愤怒。 “没有啊，应该只是晕了而已。” 莫桑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只是看着地上的面包片露出了心痛的神情，毕竟，那可是他最喜欢的夜宵。 将信将疑地江辰川走上前去，蹲下身摸了摸车夫的状态，确定还保留着生命的体征。 “你自己解决了他？” “对啊，这有什么，很难吗？他很弱唉，伊维尔，你要考虑一下，是不是你退步。” 莫桑犹豫半天，最后还是决定放弃地上的那半片面包，在确认地上昏厥的才是真正的巴拉斯后，江辰川才彻底放下心来。 “他是我们这次凶杀案件的凶手，现将他逮捕归案。” “逮捕犯人是治安厅的事，跟我们没什么关系，怎么……是新的遗物吗？” 莫桑有些好奇，他倒是没收到有出现新遗物的信息。 既然能知道遗物的事，那眼前的人大概是自己未见过面的同事，一想到这里，江辰川也能理解，为什么巴拉斯打不过他的原因。 一个是训练有素的觉醒者，一个是有些特殊能力的凶手，确实没有太大可比性。 “大概率是了，医疗部在做尸检工作，最晚明天大概率会出结果。” 听见江辰川这么说，莫桑才突然想起，晚上好像确实有一份新的尸检报告从医疗部传来，只不过他那是还有其他的事要处理，就耽搁了一下。 “知道了，你把他带回博物馆，我去处理剩下的事。” 莫桑点点头，只是简短地回了一句，便独自朝博物馆走去，留下江辰川和晕倒的巴拉斯还留在原地。 从未见过这样的同事，江辰川感到有些疑惑，但也没说什么，收好杖剑，独自将巴拉斯背在背上，跟在莫桑的身后，一起前往博物馆。 博物馆内灯光通明，偶尔还能看见巡逻的护卫队员在巡查着，夜班值班人员规矩地遵守着博物馆守则上的内容，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莫桑一进门，便指挥着护卫队队员行动起来，巴拉斯刚从昏厥中苏醒过来，便一下子被按倒在地，他整个人都没反应过来，还处于懵逼的状态。 只见一双鞋子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抬起头，是那个自己准备杀死替换的男人，可他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来得及交手，自己便突然地晕了过去。 莫桑低下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巴拉斯说道： “不管你是什么理由，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现在正式通知你，你以案件凶手的身份，被博物馆正式关押，剩余手续将会同步执行。” “你到底是谁啊？他都还没说什么……你凭什么在这里跟我说这些！” 巴拉斯有些不服，他刚想爬起来，却又被护卫队按了下去，他只能指着在一旁观看的江辰川大吼道。 只是，只是一次失败而已。 为什么就要收到如此待遇？ “先生，请不要激动，我是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他是伊维尔的上司，所以，有权对你进行处置。” 尤莉娅·德卡沃来到门口，看着眼前的动静，忍不住开口说道。 此话一出，倒是连江辰川也都惊讶了一下。 处理者莫桑。 处理部门的最高执行官，被冠有“处理者”的称号，同时，也被称为执行官中的最高战力，是少有能达到b+级别的员工，要知道，在博物馆内最多的员工，是d级与c级。 也难怪，巴拉斯碰到的是这样一个可怕的人物，被反杀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放心，在调查完后，会有一个公正的结果。” 处理者莫桑并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在说完后，示意护卫队将巴拉斯带走，他还得回办公室好好看一看案件的情况。 “你们……” 巴拉斯看着周围发生的一切，也明白了自己的无力，便也就……放弃了挣扎，任凭护卫队员将其带走。 在所有人都把心放下的时候，走出一段距离的莫桑回过头来，对着江辰川说道： “伊维尔，你过来一下。” 第一百一十八章 应验 江辰川跟在莫桑的身后，他听到从地底传来的轰鸣，停下身，往下望了一眼，深不见底之处，似乎藏着更为可怕的东西。 英兰北尔首都博物馆。 他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地方，只是那些被记载在员工守则上的危险，似乎只是神秘的冰山一角。 来到了属于处理者莫桑的办公室，鼻尖环绕着淡雅的香水味，可以看得出，莫桑对生活还是有一定的追求，他拉开窗帘，望着窗外的漆黑一片，似乎在思考什么。 “先坐，你等我一下。” 沉默后，他只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便转身走了出去。 有护卫队员在门口路过，那脚步声从近到远，其中还夹杂着某些细碎的动静，似乎与护卫队无关。 江辰川转过头，看见尤莉娅站在门外，眼中露出某些担忧的神情，用嘴型说： 伊维尔先生，你没事吧？ “没事，你在办公室等我。” 江辰川回答道。 得到答复的尤莉娅点点头，虽然不知道莫桑为什么突然找上江辰川，但在博物馆内，应该不会是什么大事。 头顶的灯光不断延伸着，气氛有些莫名的压抑，无事可做的江辰川观察起莫桑的办公室来，桌面整洁，没有一件多余的物品。 办公桌椅的右手边，架着一把利剑，而旁边还摆着一副盔甲，看样子跟护卫队的服制有些相似，大约是代表着权柄与守护。 左手边的墙上挂着一个巨大的画像，看起来像是某座城的远景，只要看得久些，就会被它的宏伟所倾倒。 “这是一副遗物仿制品，是我拜托一个会画画的的炼金师根据真品制作而成的，虽然危害不大，但不适合多看，还是为稍微影响心智。” 莫桑不知什么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托盘和水晶球，就这么放在办公桌上。 回到自己的位置，带着探究的目光，指了指面前的水晶球，江辰川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资料室中进行觉醒测试的遗物。 “你最近的情况我听说了些，上次第三小队回收那个小丑的报告，似乎很是惊险，我一直想找你，但都没什么机会，伊维尔，你有段时间没来博物馆上班了，再不出现，我还真以为你要失踪了呢。” 莫桑的语气很是轻松，就像是普通的日常询问，但江辰川却敏锐地察觉到，藏在轻松背后的警惕。 “有一些私事，抱歉。” 江辰川在莫桑对面的位置上坐下，看着面前的水晶球，也大概知道了他要做些什么。 “没关系，来试试吧，伊维尔？” 莫桑指着面前的水晶球，他的序列已无法隐瞒，所幸他是双序列，可以用无数个理由来解释他的变化。 否则，死而复生的奇迹在这个世界被发现，将会带来一场混乱。 看着水晶球闪烁着两种不同的光芒，莫桑的表情有些微妙，连带着看江辰川的神情都跟刚刚有些不同。 “你……” “怎么了？部长。” 江辰川明知故问地回答道。 “没事了，你可以先回去了。” 大概是要收拾一下复杂的内心，莫桑摆摆手让江辰川离开，江辰川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 “伊维尔，把你的工作证留下。” 江辰川没多说什么，回头将自己的工作证放到桌面上。 顺利地解除了怀疑，江辰川还要去找一趟尤莉娅，之前关于巴拉斯的能力都是猜测，还需要看到具体的报告，才可以得到真正的答案。 医疗部与其他部门不太一样，整夜的灯火通明，几乎都有医生在二十四小时值班，尤莉娅靠在椅子里，面色显得很是疲惫，她低着头，看着手上的伤疤，不知道在脑海中思考着什么。 “报告出来了吗？” 江辰川走了进来，背对着他的尤莉娅并没有回答，只是维持着低下头的姿势，一动不动的状态。 “尤莉娅？” 江辰川有些疑惑，伸出的手还没碰到尤莉娅的肩膀，便看着她的身影一歪，朝旁边直接倒了下去。 “尤莉娅·德卡沃！” 一声惊呼，江辰川大步上前，接住了即将倒下的尤莉娅，她的面色苍白，眉头紧锁，嘴唇几乎没有其他的血色，似乎一副痛苦的样子。 诅咒就是这样，在痛苦与挣扎中，逐渐把人逼入死境。 “尤莉娅，醒醒！” 看见她已经无法感知外界的声音，江辰川一边撑她的身体，一边撩开她的衣领，可以清晰地看见，伤痕几乎已经蔓延上来，一股奇怪的味道涌了上来，带着一点微微的腐烂。 时间已经拖得太久，就算是博物馆的医疗部，也对这种诅咒没有太好的办法，江辰川几乎没有拖延，将尤莉娅横抱起来，直接冲向门口。 所幸的是，他还有马车可以使用，将几乎已经接近昏迷的尤莉娅·德卡沃房间车里，盖好毯子保暖，做好一切后，一刻也不耽搁，便开着马车朝中心城区驶去。 没想到，尤莉娅的情况已经恶化到如此地步。 时间从来都不愿意等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把机会一点点拿走，尤莉娅是德卡沃一家唯一的血脉，也是江辰川一直无法原谅自己的一件事。 变异的德卡沃一家，那场雨夜杀人事件，甚至，会以回忆的形式出现在他的噩梦里。 “她快死了。” 男人果然出现了。 他坐在马车内，细细打量着尤莉娅·德卡沃的状态，发出啧啧的声音，就算风声呼啸，就算隔着一段距离，他的声音还是可以清晰地出现在江辰川的耳边。 “你那几乎完美的壁垒出现了细微的裂缝，看来，她的生死对你而言，很重要。” 重不重要江辰川不知道，但他从穿越以后，能在波尔尼亚顺利生存下来，全是因为德卡沃一家的怜悯，从语言开始，读书写字到沟通交流，一点点帮助他融入这个社会。 “与你无关。” 江辰川冷冰冰地回答道，男人发出一声轻笑，什么都没有多说，他看着尤莉娅的脸庞，想沙土一样消散而去。 马车在空旷的街道上奔跑着，只留下车轮的声响，或许，这是一个平凡而又普通到极致的一个夜晚，所有人都沉入梦乡，不知道外面发生着什么。 谁都没有注意到的黑影，出现在小巷的阴影里，戴着黑色的兜帽，看不清她的身形与动作。 响动停止，马车在布拉德街121号的门前停下，江辰川跳下车，为了不吵醒伯恩先生，他轻手轻脚地打开了房门。 楼梯间一片黑暗，摸着黑快速来到初冬的门前，抬手轻轻地敲了敲门。 “咚咚咚。” 几乎是同时，屋内传来一阵响动，是还未入睡的样子。 果然，没用多少时间，初冬就拉开了房门，露出半张探究的脸来，直到看见门外出现的是江辰川，才敢把门打开，还有一丝惊讶的神色。 “伊维尔？” 在她的印象中，伊维尔从未主动找过她，这应该是第一次。 “情况紧急，跟我来。” 看着江辰川严肃的神情，初冬意识到有什么迫切的大事，也顾不上遮盖眼瞳的异样，拿起提灯便跟着他往楼下走去。 “她中了诅咒，能不能救救她。” 江辰川主动打开车门，初冬看了一眼他认真的表情，二话不说地跨了上去。 尤莉娅倾倒在一旁，初冬在她的对面坐下，伸手探了探鼻息，几乎已经消失的气息，一直都面无表情的她微微皱起了眉头。 “她快死了。” 与男人调侃的语气不同，初冬的话就像是医生下的诊断书，听到完全是两种不同的心境。 “她的诅咒在手上。” 江辰川提示道。 恢复原来冰冷的神色，初冬抬起尤莉娅的手，放在提灯下仔细地观察起来。 “这居然……” 初冬的语气是难得的惊讶。 “怎么？” “还记得，我在端庭洋馆时，跟你说的……病村吗？” 眼前似乎浮现出之前的回忆，最接近新兰海域的一个普通的渔村，遭遇了一场难以想象的灾难。 “恐怖的瘟疫席卷了整个村庄，几乎无人幸免，我只跟你说，由病村带来的灾难殃及了罗纳尔克城，但是我并没有告诉你，我们到底遭遇了什么。” 眼前的诅咒形式唤醒了初冬不好的回忆，那种如同噩梦般的绝望，一点点侵蚀着人类的内心。 “所以……那到底是什么？” “说是瘟疫，也只是它的一种表现形式，真正的病村村民，都变成了一种似人非人，似鱼非鱼的变异生物，就像是海洋对人类的诅咒，用你们国家的说法，那可能就是一种污染吧。” 污染…… 熟悉的词汇总是能勾起不愉快的记忆，初冬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但跟污染有些不同的是，那些生物传播的，而是一种类似于诅咒的病症，被感染的人群，只有一定的概率会变成怪物，大部分的情况，都是像这位女士一样，在诅咒的痛苦中折磨而死。” 这么说来，德卡沃一家全部变异成污染物，确实是因为“原罪”的引导。 让糟糕的事物无限糟糕下去，是它的作用，但不知道为什么，江辰川总有一种不安的预感。 “诅咒就像瘟疫一样在罗纳尔克城蔓延开来，几乎没有办法医治，所以，城主才会做出封城这样绝望的选择，将所有城民都困在城里等待死亡，日日夜夜，没有任何一点希望。” 初冬的话语带着无限的沉重，江辰川似乎能够看见，背负着无数条人命的城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子民死去。 “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有，这个办法是由魔女想出来的，将这种未知的诅咒进行转化，由另一种方式体现，唯一的好处是，这种办法可以无限延长中诅咒者的生命。” 初冬抬起手，点了点自己的眼睛，瞳孔中的四轮银月在提灯的照耀下，似乎还散发着灰白色的光芒。 “但其唯一的条件是……” “成为魔女教派的成员，受到魔女的控制？” 大概已经猜结果的江辰川接着初冬的话说道。 可以说，一旦加入魔女教派，就成为了魔女的一枚棋子，任凭她的宰割。 “可以这么说，像我眼中的这个诅咒术式，只有魔女知道解除之法。” “……” 江辰川沉默着。 “很抱歉，我帮不上你的忙。” 初冬抬手遮盖着眼瞳，她想尽办法要摆脱魔女，不管是研究术式也好，独自尝试也好，但事实证明，没有人可以对付魔女。 她是无人可敌的天才。 几乎，是为了创造诅咒而生。 “所以，加入魔女教派的条件是……” 沉重的声音响起，事到如今，江辰川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他看了一眼尤莉娅的面容，就算是看不到一点希望的未来，只有活着，才会是最后的希望。 “她要是醒来后，会同意吗？” 初冬有些担忧，如果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加入了宛如邪教般的神秘组织，换了谁，谁都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我不知道，但她需要时间……” “我同意。” 还没等江辰川的话说完，便听见尤莉娅虚弱的声音响起，这时他们才发现，尤莉娅已经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睁开了双眼。 也不知道她醒来多久，听到了多少内容。 “太危险了，伊维尔，你比我还清楚，这么做到底有多冒险……” “没关系。” 尤莉娅弱弱地回答道。 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执念，只是现在的她，还不想这么快死去。 人总是对死亡有种特别的恐惧，仿佛在死亡面前，什么困难都算不上。 活下去， 只剩“活下去”的心思。 依旧是漆黑冰冷的夜色，初冬看着眼前年轻的少女，在痛苦的折磨下，依旧有些坚定的神色，还藏着某种特别的执念。 “救救我，我有不能就这样死去的理由……求求你……” 微微抬起的手指，轻轻拽着初冬的衣角，即使没有多少力气，却依然有些她的坚持，看着尤莉娅的面容，似乎看见了当初的自己，初冬冰冷的神色有了一些动容。 “好，我知道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金瞳 下了夜班的托勒·克莱斯独自一人走在路上，为了很好地成为一名警察，他选择在治安厅附近租房子住，隔着不远的距离，但却是最老旧的小房子，唯一的好处便是不用支付那高昂的租房费用。 同事给过他建议，只要远离国王大街，同样的租金能租到条件应当好的两室一厅，只要交通便利，通过蒸汽电车也一样可以快速上下班，但是，这条建议被托勒·克莱斯拒绝了。 他会在街上买好晚上的饭菜，回到自己的小间内休息。 但最近这段时间，他经常睡到半夜就会被一阵“哐当”的响动吵醒，本来就还未彻底愈合的伤口，总回会在这半梦半醒间再度开裂，止不住地往外渗血。 他摸了摸脖子上厚重的纱布，一阵湿漉与刺痛，鲜红色的血液透过白色往外蔓延，要不是被包裹得严严实实，他都有种脑袋与身体分离的错觉。 按照医院的话说，在伤口彻底愈合之前，纱布是不能摘下的，所以，这段时间他连洗澡都不能洗，只能用柔软的毛巾将自己的脸和身体擦拭干净。 醒来的一瞬间，托勒·克莱斯有些恍惚，他仿佛在屋内看到了什么身影，待仔细看去，又什么都没出现。 隔壁再次传来了响动，像是进门的声音，托勒·克莱斯有些惊讶，借着月光看平了墙上的钟表，上面的时间显示已经超过三点。 “这么晚才回来吗？” 托勒·克莱斯嘟囔了两句，但毕竟是别人家的事，回来早晚多跟他没多大关系。 只是， 隔壁的女人才刚刚回到家中，显然是做了一天辛苦的工作，脸上略显得疲惫，所以关门时也没有太过注意，一不小心力气用得大了一些。 “小心些。” 她身后的黑暗中，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道诡异的身影，月光透过玻璃洒下屋中，能看得出那与人类相差无异的身姿。 “抱歉，我实在太累了。” 女人一边将手中的袋子放下，一边蹲下身解着自己的鞋子。 “不知轻重的话，会把他们都吵醒的。” 男人低沉着声音警告道。 “知道了，你能不能别抱怨了。” 但女人明显有些不耐烦，她检查了一下临走时做过的准备与痕迹，确认男人听从了她的建议，并没有离开这个房间，脸色才稍稍好了一些下来。 “人找到了吗？” 男人知晓女人的心思，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以他现在的状态，确实不适合到在外面去，要是被骑士团的人抓到，那才是得不偿失。 “还没有，也不知道贝里托那孩子跑到哪里去了，我今天去了好多地方，该发的寻人启事也发了，就是没人见过他。” 女人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沙发上坐下，看着沙发上依旧残留着部分血迹，她厌恶地往旁边干净的地方上靠了靠。 男人抬腿向她靠近，便响起一阵金属的碰撞声，等他到达一定距离时，便不能再往前行动了。 他无奈地看了看手上的铁链，尝试着挥了挥，发现确实无法反抗，只能可怜兮兮地看向女人，撒娇地说道： “求你了，放开我吧。” “不行，你的伤还没好，身体很不稳定，万一失控，麻烦的还是我。” 女人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在外残存的灰尘，朝着屋内走去，只留男人一个人停在原地，发出呜咽的声音，黑暗中，金色的瞳孔闪烁着，可不管他再怎么努力，都无法恢复到正常的眸色。 “对了，在找到贝里托之前，你一步也不能离开这里，千万别想着违抗我，否则……你知道后果的。” “可是……” 男人似乎还想争辩什么，可女人并不想给他这个机会。 没再有过多的交流，她独自进了卧室，第一时间就是打开了书桌上的灯，光芒勾勒出周围物体的轮廓，她开来椅子，静静地坐了下来。 男人来到她的房前，看着她一个人工作的孤独背影，也没再说些什么，借着灯光能清楚地看到，他青白色的皮肤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有些甚至还未彻底愈合，在不停地往外渗血。 “回去休息吧。” 就算女人没有回头，她也知道男人就在她的身后，大概是一种错觉。从玻璃里倒映的脸上，似乎流淌着晶莹的泪水。 “可是……” “没什么，对了，你的晚餐在袋子里，记得……适可而止。” 女人轻轻地说道。 她拿起笔，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这一次，她控制好了力度，身旁的桌子下，丢失了好多支废弃的半截钢笔。 “知道了，你从来都不肯相信我。” 男人嘴里小声嘟囔道，转身回到了客厅之中，他的伤恢复得这么慢，还有一部分吃得少的原因。 “一天只让我吃一餐，这得等到猴年马月去，贝里托大人又找不到，我还得被关到什么时候去……” 男人用竿子够到门口的袋子，袋子中装着一个铁笼，笼子里的小生物正圆溜溜地转着自己的眼睛，充满怀疑地打量着这个黑暗陌生的世界。 眼中闪过一丝暗淡，想着提着笼子去好好抱怨一番，可一想到她也很不容易，一大早出门要忙到晚上才回来，一边工作赚钱养他，还要一边寻找贝里托的下落，便也不忍心去责备。 “没办法，谁让我心地善良，就你了吧。” 咧开嘴，露出他的尖牙来，只有很短暂地一声动物的哀鸣，房间内又恢复了原本的静谧。 血肉与毛发混杂在一起，散落的骨头就这么随意地扔在袋子之中，男人的嘴角依旧有鲜红残留，短暂地一段时间内，他的瞳孔恢复成英兰北尔人特有的湛蓝色。 “去休息吧，接下来的垃圾我来收拾。” 女人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卧室门口，看着一动不动的男人，轻轻叹出一口气，她悄悄地靠近，然后蹲下身，给了他一个温暖的拥抱。 “没事的，等一切都解决后……” 等一切都解决后， 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第一百二十章 本上预言 我们坚持着崇高的理想，不受任何黑暗的侵扰，对着心中的坚持，呢喃最后的誓言。 ——《家族契约》 …… 初冬带走了尤莉娅·德卡沃，自从那晚后，江辰川便再也没有看到初冬出现过，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除了那些曾经留下过的痕迹，什么都不剩下。 “我带她走，但不能跟你保证，她会百分百活下来。” 话语在回忆中闪过，江辰川拉开抽屉，看到了久违的笔记本，将它拿了出来，竟然生出了一丝怀念的感觉。 又到了下次梳理思路的时刻，翻开页，提起手中的羽毛笔，笔尖悬停许久，才想好要写些什么： 【任务：持续追踪魔女教派的事件】—【病村事件】—【罗纳尔克城】 不知道为什么江辰川突然联想起，昨天与贝里托在港口遭遇的沉船事件，初冬口中所谓的瘟疫与新兰海域。 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所关联？ 一切都不太明朗，可病村流行起来的瘟疫又不像一件小事，若是同样的污染被带到波尔尼亚，那么其影响的可怕程度，将远远超过罗纳尔克城。 还有一件事，便是关于贝里托，那个跟他有着一模一样姓氏的男孩，究竟跟他有着什么样的关系，也很难说清，但以他这个姓氏得稀有程度，说是巧合江辰川也不会相信。 并且，他还记得上次笔记本给出的答案是，新的委托人。 现在，除了家族徽章以外，他还有何委托需要江辰川来解决，也没有半点线索。 还在思考着接下来该如何下笔，就只见纸上的字迹渐渐淡了下去，似乎在准备着给江辰川一个准确回答 等待一会儿后， 跟预想中的答案有所不同的是，这一次，笔记本只是简简单单地回答了两个字： 灾难。 让江辰川瞬间觉得浑身冰冷，他提起笔，似乎想写些什么，但在停顿半分钟后，又落笔写道： 是否与最近波尔尼亚的沉船事件有所关联？ 问完话后，江辰川略有些紧张地捏紧了羽毛笔头，指尖泛起淡淡地白，盯着字迹渐渐暗淡下去，这一次，似乎比以往等待的时间都要来得久一些。 似乎是在做着某种决定。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有新的字迹在空白处显现出来，上面清楚地写着： 有关。 似乎那一锤子已经敲定，波尔尼亚似乎要迎来一场接近灭城的灾难，像罗纳尔克城的城民那样，在痛苦与绝望之中等待灭亡。 可是，波尔尼亚有全世界最好的炼金术师，也有着掌控遗物的回收组织，与罗纳尔克城不同的是，他们将有更多的人，更多的力量与资源去对付这一切。 “解决之法呢？” 江辰川也没期望笔记本能回答他的所有问题，就像上次一样，一旦触及核心，便会遭遇反噬，甚至直接失去作用。 更何况，其实更可怕的东西，在他的尸体里，“原罪”一旦成长定型，便也是一场无法挽回的灾难，但幸运的是，对付“原罪”，他还有一段很长的时间可以准备。 所以，抱着希望在笔记本上写下他想要寻求的解决之法，并不期待笔记本能有所回应。 那是一段比之前还要漫长的等待时光，笔记本上的字迹才慢慢消失不见，直到一段更久的时间，窗外的光亮都渐渐变得昏暗，最后只剩无尽的黑夜。 在这场无声的折磨下，笔记本上又渐渐浮出了新的字来，只是还很淡，淡到认不清上面写着的内容。 还好，要是比上耐心，江辰川不会输给任何人，那是直到太阳再一次从地平线上升起，字迹才逐渐清晰到可以看清，江辰川的脸上已经显出一丝疲惫，他坐直了身躯，低头看着眼前的字，上面也只是短短地写了一行： 前往罗纳尔克城。 所有的线索就像流淌的河流，都汇聚到某个关键的点上，显露出它真正的模样。 笔记本在短期内已经不能再用了，江辰川将它重新收回抽屉内保存好，虽然他心中还存着些疑惑，但也只能等到下次再问。 江辰川对于英兰北尔并没有那么高尚的爱国情怀，也并不想要得到些什么，只是他在波尔尼亚工作与生活，若是这座城市消失，那将会迎来可怕到极致的后果。 若是博物馆内收藏的遗物失控，那有谁能来解决这个问题？ 一想到可能会被扣到所剩无几的工资，江辰川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到床头取出最后的一些存款，本想立刻行动，可站在门前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头洗澡，睡上一觉，补足精神，再处理剩下的事。 兴许是过于疲劳，这次连一场简单的梦都没有做，男人也适时地没有打扰他，让江辰川得到一次安稳地休息。 那种一次性把觉睡满的感觉十分舒畅，等他醒来时，才听到了客厅的响动，揉着乱糟糟的脑袋来到客厅，果然是洛克伦忙碌的身影。 “端庭洋馆的事解决了？” “还没，正好需要留在中心城区，回去一趟太麻烦，就把菜带来你这儿做了。”洛克伦转头四处张望寻找着，“那个孩子呢……你真把他送走了？” “真的，他留在我身边，会有很多未知的危险。” 江辰川拉开椅子，在餐桌前坐了下来，他回想起睡前的经历，突然开口道： “洛克伦，如果最近没什么要紧事的话，还是去外地旅一趟游吧。” “啊？” 洛克伦听后一脸懵，他疑惑地看着江辰川，似乎很难想象这种莫名其妙的话语会从他的口中说出。 “……” “你想旅游？也不是不行，家族的事我也解决得差不多了，后续也不怎么需要我，黑河侦探社我那边只接了点小活，完成委托倒是用不了多少时间。” 洛克伦虽然奇怪，但也还是考虑了一下说道。 “不，我的意思是……你自己去。” 江辰川挠了挠头，的确，这样对话就是充满了奇奇怪怪。 “想让他活？” 可该死不死地，那个男人出现在他的身边，就坐在他对面的位置上，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洛克伦精心准备的美食。 “果然，不管再怎么坚不可摧的人，一旦有了情义，就拥有了…… 弱点。” 第一百二十一章 四处逛逛(上) 挑了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江辰川去了一趟修表店，当他将破损的怀表摆在修理台上时，海曼·温特斯微微愣了一下。 “修复一次的价格可是十枚金加仑。” 海曼·温特斯特地强调着说道，他低下头打量怀表，这并非是故意损坏，看样子像是遗物力量外泄造成的破损。 可按照波尔尼亚的物价水平与价格交易十枚金加仑，是别人一年的工资收入，这怎么看，都是不划算的生意。 “相比于价格，我想，这枚怀表的作用更让我重视。” 江辰川老实地回答道。 虽然已经损坏，但在海曼·温特斯的在轻轻触碰下，能明显感觉到怀表内的力量，似乎要比之前更强一些。 遗物几乎没有成长的能力，这只能说明，眼前的男人可以发掘遗物的潜能，使其发挥更大的作用。 想通这一点，海曼·温特斯对江辰川弄坏珍贵遗物的事，也就不放在心上了，他摆摆手，示意江辰川他接下了这单，他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将手中的怀表修复。 海曼教授坐回椅子上，将手边的工具台打开，修复的工具一一在他的面前排开。 想给海曼教授一个安静的环境，便独自在店内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 他在思考着前往罗纳尔克城的可能性，虽然笔记本已经给出提示，但在初冬的口中，那地方已经是危险重重，四处弥散着可怕的疫病，再加上诅咒发源地的关系，简直无人可以踏足。 洛克伦拒绝了他旅游的建议，察觉到不对劲的洛克伦，还想从他话语的蛛丝马迹中，推理出现在的情况，但奈何他的对手是江辰川，居然没套出一点线索。 也不想一直被询问，江辰川找了个修复怀表的理由离开了家，不过他确实也过来修了表。 等待的时间原本是漫长的，可江辰川心里有事，纠结于罗纳尔克城之旅还有宛如污染的瘟疫，不知不觉中，天色都暗淡了一些。 小巷本就安静，随着时间的流逝，大街的喧嚣也小了许多，海曼·温特斯从工作台前抬起头来，苍老的面上都感觉多了些皱纹，卸下手套，理了理自己的白发，转头在店内寻找江辰川的身影。 “表修好了。” 听见声音的江辰川立马起身，海曼·温特斯将怀表放在他面前的台子上，江辰川下意识想要掏钱，却看见海曼教授摆了摆手说道： “算了，这次就不收了，但是，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江辰川感到有些诧异，他不懂海曼·温特斯想要做些什么，只是平静地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修复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特别与时间有关时，所有的感知都会受到影响，所以，下次尽量别再弄坏它了。” “我该……怎么做？” 江辰川诚心请教道。 “控制力量与能力，自身与这些藏品接触时，注意力量的融合，这次就是你自身的力量一下子冲破了它的限制，虽然发挥了作用，却也损坏了怀表本身，也没什么大问题，下次注意就好。” 海曼·温特斯耐心地诉说道，多少有些炼金院教授的影子在身上。 江辰川点点头，向海海曼教授道了声真挚的感谢，便拿着怀表离开了。 海曼·温特斯看着江辰川离开的背影，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他能感觉到，这个重生在伊维尔·冯·海因里希身上的新灵魂，具备着很多常人都没有的特质。 离开修表匠处后，江辰川并没有立马回家，虽然并不顺路，但他还是选择去了一趟亚特拉斯炼金院。 一想到如果自己要前往罗纳尔克城，那便要提前把波尔尼亚的事给解决完，才能放心地离开。 工作证刚上交给莫桑，也没法亮给亚特拉斯炼金院门口的守卫看，只能老老实实地在门外等待通知。 不过与预想中的漫长不同，几乎没过几分钟，就看到了伊森的身影，贝里托跟在他的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两人的脸上那表情简直就是鲜明的反差。 “哟，来了。” 还能听见伊森哼着歌，开开心心地走来，当贝里托抬头看见江辰川的身影时，眼睛甚至还亮了一下，差一点金色的瞳孔就要显露出来。 守卫打开了大门，贝里托二话不说地朝江辰川冲了过去。 “救救我！” 没想到再次见到贝里托的第一面，居然会是这样一番场景，似乎原本的任性与神经质在一夜之间荡然无存。 果然，只有神经病才能治住熊孩子。 “你对他做了什么？” 江辰川平静地问道，虽然他能猜出伊森做了什么，但表面的功夫还是要做一下，这多少有点大人之间演技的意思。 看着江辰川为自己出头，贝里托躲在他的身后，悄悄地朝伊森做了个鬼脸，伊森轻轻地瞟了一眼，似乎并不在意的样子。 “没什么，给他看了些好玩的东西，再给他讲了讲课，你知道的，这里是学校，我做不了什么过分的事。” 在说到“过分”两个字时，伊森还特地加重了语气，吓得贝里托下意识先往江辰川的背后躲去。 “好了，别吓孩子。” 江辰川“及时”制止了伊森的“威胁”，只不过，也只是说一说，江辰川看了一眼背后明显乖巧一些的贝里托，对伊森说道： “人我要带走，这几天辛苦你了。” “没事，别有下次，伊维尔，我可不会再给你带孩子了。” 伊森揉了揉他那不修边幅的发型，明显有被烧过的痕迹，还包括他的衣服，有几处人为的破损。 虽然看起来是伊森更胜一筹，但明显贝里托也做出了反击。 “知道了，多谢。” 江辰川点点头，听见他的答复，伊森终于可以松下一口气。 “贝里托，走吧。” 原本还在跟伊森作对的贝里托听见江辰川对他的呼唤，浑身不由地一颤，他似乎想起来，自己好像对江辰川更为恐惧。 看着江辰川跟伊森道完别，一副准备回家的样子，他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似乎要溜的样子。 “贝里托？” 江辰川走出两步回过头，看了贝里托一眼，他便毫不犹豫地立刻跟上去。 不敢再有逃跑的心思。 第一百二十二章 四处逛逛(下) 江辰川走在前头，贝里托就跟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像他跟着伊森一样。 “饿了吗？” 江辰川特地停下转过身等他跟上，贝里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能感觉到，你似乎很饿的样子。” 江辰川沉着声说道，这确实是他真实的想法，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 可在贝里托的耳中，那又是另一种意思，他露出惊恐的表情，眼中深藏的金色不断在闪烁，在他情绪波动过大的时候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怎么了？” 江辰川感到有些奇怪，他究竟是说了什么样可怕的话，会把贝里托吓成这样。 “没有没有，我一点都不饿！” 贝里托急忙为自己解释道，甚至还拍了拍肚子，便是自己吃得很饱。 明明他说的没有什么问题，但江辰川总有莫名的直觉，可以对于贝里托的状态有所感应。 “没关系，饿了的话，就跟我说，不用太过拘束。” 本该是贴心的话语，但在贝里托的眼里又是另一层意思。 “真……真的吗？” 很难想象，江辰川居然是这么好说话的人，贝里托感受到江辰川的诚意，也逐渐大胆了起来，眼中的兴奋也慢慢显现出来。 “嗯。” 江辰川平静地点点头，忽然间，他感觉到贝里托的身上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苏醒，就想被压抑许久的野兽，终于被放出了笼。 本来只是好心，但看现在贝里托的状态，像是一只凶猛的豺狼，金色的瞳孔毫不掩饰地露在外面，危险的气息散播开来。 “但是……你应该是知道的，我的规矩。” 江辰川还是出声道。 虽然不懂得所谓的家族是什么，但他总有些不好的预感，贝里托是忌惮自己的，要是真放手让他去做，可能真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想到原本的伊维尔·冯·海因里希是个优秀的【秩序】，他才尝试这样说道。 “啊……” 果然，一瞬间，贝里托像是被雨从头淋到脚，所有的兴奋荡漾无存，贝里托怂怂地低下头，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走吧。” 江辰川招呼道。 就在刚刚，他对贝里托的印象发生了一些改变，也对所谓的家族，有了更多的好奇心，说不定，会有新的突破。 就是所有的调查都得瞒着贝里托进行，若是让他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伊维尔，恐怕，他对自己也不会是这样恐惧敬畏的态度。 “好。” 看着江辰川朝家的方向走去，就算是不情不愿，贝里托也老实地跟上了江辰川的步伐。 …… “贝里托大人！” 察觉到什么气息的女人抬起头来，她眼中的金色短暂地闪烁了一下，但很快被她压了下来。 她急忙来到窗边，看着外面街道行走的人们，眼神快速地略过每一个的面庞，都不是她想要找的人。 可刚刚那一瞬间，她确实感受到了，贝里托释放出来的气息，就像是要狩猎一般，那种带着危险的兴奋感，但也只有短短的几秒。 女人此刻也坐不住了，她匆忙地跟周围的同事打着招呼。 “不好意思，我还有些事，需要提前下班离开……这些工作……” “没关系，放着我来吧。” 她的同事热情而又善良，并不在意帮助女人多做一些。 “谢谢。” 快速地道完谢，女人换下工作的便跑了出去，她沿着刚刚感受到的大致方向，一路朝着大街寻去。 只是，这个时间的街上并没有多少人，若是贝里托真的在这儿，她应该一眼就能看见。 只见她的身影转过一个拐角，江辰川和贝里托便从店里走了出来。 “都说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不喜欢这个。” 贝里托抱着手里的模型玩具小声嘀咕着，那是新兰港口的船模，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翻版，一些热爱海洋的人，就会买来摆在家里装饰。 “不喜欢就给我。” 江辰川伸出手，放到贝里托的面前，贝里托嘴角一撇，明显不太高兴的样子。 “不行不行，哪有刚送人就把礼物要回去的。” 一边说着，一边把模型抱得更紧了，看着贝里托别扭的样子，江辰川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也没多说什么，掏出口袋的怀表看了看，时间已经不早了，他带着贝里托转身离开。 回到家里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几乎没自己做过饭的江辰川破天荒地进了厨房，看着被洛克伦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厨具，心中不禁感叹有个洛克伦的重要性。 他让贝里托好好呆着别乱来，自己准备给贝里托准备一顿晚餐，只见贝里托听话地点点头，自己捧着模型，乖乖地坐在沙发上跟自己玩了起来。 看上去一点也不像跟伊森斗得有来有回的熊孩子，看得出来，贝里托只是不服伊森的管束，但对江辰川，是发自内心的恐惧。 “究竟是什么呢……” 就算是江辰川，他也没有弄明白。 简单地做了一顿饭菜，看上去确实没有洛克伦做的那样丰盛美味，只能说可以勉强下咽，将饭菜端上桌，转头看见贝里托还依旧维持他在厨房做饭时的状态，安安静静地，自己跟自己玩耍。 明明只是个孩子，却能散发出如此危险的气息和饥饿，在身后看着贝里托的身影，某种直觉的警钟又被敲响，只能强行打破这个状态…… “吃饭了。” 江辰川招呼道，只听贝里托老老实实地应了一声，立刻放下模型就走了过来。 看见桌上的食物轻轻地嗅了嗅，并不敢露出嫌弃的神色。 “没得挑了。” 江辰川在桌前坐下，贝里托也跟着他的动作，吃起了饭来。 吃完后，不想太限制贝里托，便放他自由行动，只要不捣乱，做什么都可以。 而江辰川自己便把时间交给了书本，以及思考着接下来的行动，如果真的要去深渊之都，自己该做哪些准备，要带上哪些人…… 还正思考着， 便感觉到一阵奇怪的饥饿感朝他袭来，明明才吃完的饭，怎么会又饿了，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这种感觉，是从贝里托的身上散发出来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进食 抱着奇怪的态度缓缓起身，进入卧室，他看见贝里托面色紧张，满头大汗，听见动静回过头时，眼中是压制不住的金色绽放。 “我……我很快就回来！” 贝里托对着江辰川说完，拉开窗帘直接就跳了出去，要知道这可是在二楼，加上外面天气寒冷，江辰川担心会出事，急忙冲上去想要阻止，可等他探出头看去，贝里托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这小子……” 江辰川连忙动身，抓起外套和手杖就往外面冲去，在街上已经看不到贝里托的身影，大概是在他的直觉下有些感应，他朝着更深的黑暗巷子走去。 冰冷的寒流在巷子中穿梭着，安静到窒息的空气中只剩下心脏的跳动和喘息声，可不管怎么说，他对贝里托都有一份责任，不可能放任他不顾后果的行动。 顺着贝里托残留的气息向远处走去，有光从路的尽头渗透进来，那充满温暖的彩绘被灯光勾勒，宛如神话中的建筑。 可事实是，这栋建筑已经很老了，经过无数个日夜的摧残，已经接近破败，灯光从建筑内投射出，很难想象，这种地方居然还有人居住。 人类的大脑藏着无限的潜能，就在接近的那一刻，江辰川能明显地感觉到，贝里托就在此处，就在眼前的建筑内。 一想到可能会发生冲突，甚至可能会出现生命危险，江辰川就感到一阵头疼，只希望贝里托不要做出什么过火的事情，让他无法收场。 深吸了一口气，稳住身体的状态，便抬腿往建筑内走去，那一瞬间，感受到一道视线向他投来，回过头寻找，只看见路边站着一个陌生的女人，手上拎着一个黑色袋子，看上去跟每个波尔尼亚人一样，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只是有些奇怪，但江辰川也没多想什么，握紧手中的手杖往里走去，很快黑暗就吞没了他的身影。 留着女人一个人站在路边，久久从震惊中无法回过神来。 “那个难道是……那位……那位大人？” 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揉，发现江辰川就这样突然地消失了。 居住在这栋建筑里的人们，开始了他们的夜晚生活，刚收拾好屋内的卫生，便听见门外有些悉悉索索的动静，隐约中甚至还夹杂着某些细微的叫声。 大概是有些疑惑，屋内的男人随手抓起防身的木棍和提灯，打开门往外面走去。 由于走廊与楼道的灯坏了，再加上建筑的老化，一直都没有人来修，一到晚上就只能这么黑着，只要不出门，也不受什么太大影响。 “呀……” 似乎是小动物的惨叫声，动静离得不近不远，就在楼道之间，男人突然想起来，因为天气寒冷的原因，一些流浪猫都会躲到这里来过冬。 拿起提灯四处巡查着，微弱的光芒只能照亮面前的一小块区域，用处不是很大，可安静了一阵，那悉悉索索的声音再次响起，像是衣物的摩擦声，又夹带着些咀嚼的声响。 “谁啊？” 男人忍不住开口问道，可等他话一出声，那声音瞬间消失了，似乎是什么停下了动作。 诡异在黑暗之中蔓延开来，带着血腥的味道，大概是被好奇心战胜了恐惧的心理，男人猜出了声音大致的方位，抬起木棍便偷偷摸了过去。 兴许是等待了一会儿没听见动静，那悉悉索索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这时男人才注意到，躲在黑暗里比黑暗更深的生物，正蹲在地上，啃食着什么。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男人鼓起勇气说道，但一举起提灯他就立刻后悔了，因为，他看见了可怖的獠牙与特殊的黄金眼瞳，满嘴的血迹以及地上的流浪猫尸体。 “啊啊啊！！！！——” 悲惨的叫声惊动了江辰川，心中一个咯噔，便意识到什么，赶紧朝楼上冲去。 “哎呀，别叫了，大晚上的多吓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贝里托拍了拍自己的心脏，表示自己有被吓到，还装得一副成熟的样子开始教训起大人来。 “啊啊啊啊！怪物！怪物啊！” 可眼前的男人根本不听贝里托的话，自顾自地尖叫着，还举起手中的木棍朝贝里托身上打去。 似乎是习惯了人们的这个反应，贝里托也不太在乎，只是他目光一沉，在脑海中考虑着要不要让眼前的男人从这个世界消失。 但是再转念一想，这样也没太没必要，毕竟是连说出去都不会被人相信的事，再加上，那个人似乎找过来了。 所以，贝里托眼中的金色褪去，放下准备反抗的手，甚至还闭上眼，等待着木棍在他的身上落下。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贝里托微微睁开眼，看见江辰川抓住了男人的手，这是力量的对抗，停滞在空中无法落下。 “为什么要对一个孩子下手？” 江辰川语气冰冷，大概是有些愤怒藏在心里，所以他面上是少有的严肃。 “你又是谁？从哪里冒出来的……我告诉你，这孩子的眼睛会发光，还吃猫，他……他就是个怪物！” “怪物？” 江辰川眼神往贝里托的脚边看去，那里确实躺着一具小猫的尸体，血淋淋的，像是被什么强行撕开了一样。 “你做的？” 江辰川转过头询问贝里托。 贝里托直接摇头否认，可下一秒，他想到欺骗江辰川的后果可比挨揍严重多了，便赶紧点点头承认了自己的行为。 “对于这个……我来处理。” 无奈地叹一口气，要不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男人看着江辰川一副并不好惹的样子，甩开了他，看向贝里托时，虽然还只是个年纪不大的孩子，但还是有些莫名的恐惧。 扑通——扑通—— 男人退后两步，他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特别快，像是鼓声一样，他捂住自己胸口，似乎有些呼吸不畅的感觉，就连一旁的江辰川也察觉到男人身体的异样。 “你没事吧？” 关心刚问出口，便看见男人大步退后，捂住胸口，呕出无数的血肉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 贝里托的实力 男人的状态看起来非常糟糕，像是癌症晚期突然恶化的病人，一口吐出好多的血来，要知道，江辰川上一个看到这样吐血的还是尼卡。 那个时候，尼卡已经被遗物腐蚀到很深的程度。 处于黑暗之中，那种感觉是难以言明的，就像无法摆脱的噩梦，恍惚间，江辰川仿佛感受到“原罪”的存在，在污染的恶化下，男人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一副无法呼吸的样子。 复杂的情绪在涌动，可看到这些的贝里托却没有任何惊慌，反而表现出出乎他这个年龄的淡定。 “贝里托，你先走。” “别小瞧我了，哎嘿嘿……” 贝里托一副看到猎物的模样，他舔了舔自己因兴奋长出的獠牙，江辰川没有忘记，眼前的小男孩似乎与普通的人类有着本质的不同，他一直都想试探试探贝里托。 提灯掉在地上，男人似乎开始了他的变异，身体长出密密麻麻的水泡，瞳孔里充斥着可怕的血丝，带着急促的呼吸，以及快要窒息的嘶吼。 在黑暗的走廊里，是一个可怕的变异生物，以及一个不正常的男孩。 “贝里托，你有办法对付他吗？” 江辰川低声询问道。 “当然。” 贝里托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刚被压下的金色显现，那是属于他特有的自信。 转头看向那边还因变异痛苦而嗷嗷直叫的男人，贝里托露出了难得的鄙夷神情，就像是高位者俯视众生的傲慢。 要知道，他之前在江辰川的面前，都一直都像只温柔乖巧懂事的小绵羊，可现在在男人的面前，可就是完全不一样的态度。 “那他就交给你了，贝里托。” 只等着江辰川开口，贝里托便直接冲了出去，他轻轻一个跳跃，几乎比普通的同龄小孩跳得都要高，而还没等男人做出什么动作，便抓住他的肩膀，露出尖锐可怖的獠牙，一口咬了下去。 只听一声男人惨叫，响彻整栋建筑，这动静实在是闹得稍微大了一些，江辰川皱了皱眉头，开口道： “动静弄小点，快速解决。” 贝里托的瞳孔紧缩，下手的动作更快更狠了一些，显然，他是听到了江辰川的话。 只有地上的提灯在散发着光亮，倒映在墙上的可怕剪影，就好像是一头猛兽咬掉了男人的脖颈，那是充满原始与血腥的画面，江辰川能直接地感受到，从贝里托体内爆发的力量，与觉醒者有着本质的不同。 若不被训管，将会发展成一种难以想象的可怕生物。 男人软软地倒在地上，贝里托趴在他的身上舔食着血液，眼中那疯狂的金色越发地明亮起来，也就是本能正在逐渐控制理性。 “够了，停下！” 江辰川出声阻止。 可是，一直以来都听江辰川话的贝里托，这次却依旧做着虐杀的事，这下江辰川知晓，贝里托有能力，但很容易失控。 不能用伤害他的性命。 江辰川放下了手中的杖剑，直接大步跨了过去，将贝里托抓了起来，带着他远离男人的尸体，可贝里托似乎不太高兴，一直在挣扎着。 而他的力气，却比江辰川想象中的还要大许多，若是单纯地拼力气，江辰川还不一定是贝里托的对手。 也不知道他那小小的身体里究竟哪里生来的力量，无奈之下，江辰川只得将贝里托甩了出去。 撞击在墙面停下，但贝里托却没有感受到一点疼痛，仿佛血液在血管中沸腾，那种无与伦比的刺激与兴奋，都燃起了贝里托的战意。 “贝里托！” 江辰川大声喊道，原本上前准备干架的贝里托突然停下了脚步，他似乎认出来，这是伊维尔的声音，金色的眼眸在黑暗中迅速暗淡下去，贝里托这时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正准备对江辰川出手。 “够了。” 若是贝里托不停下来，江辰川也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啊……不行，不行不行……会死的……不行不行……” 贝里托抱着头痛苦地叫喊道，也不知道是谁给他植入的观念，如果要对江辰川动手，那一定会死，而且还会死得非常难看。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伤害你……求求你，别使用家徽……” 贝里托跪倒在江辰川的面前，浑身发抖着，拼命地祈求着，而江辰川只捕捉到最关键的那个词： “家徽。” 想到与贝里托最初相识，也正是为了偷走自己身上的家族徽章，他想告诉贝里托家徽的情况。 可一想到，刚刚贝里托如同野兽般咬断男人脖颈的场景，若他坦白说了，贝里托恐怕对自己便没了敬畏，到时候他会做些什么，便很难想象。 所以，为了所有人的安全，他需要贝里托对他存着敬畏之心，才不敢肆无忌惮地伤害他人。 至于他的金瞳，还有关于伊维尔家族的秘密，只能等罗纳尔克城之旅结束后，再来好好调查一番。 那么，现在唯一的问题是…… 江辰川的目光落到了地上的男人身上，那已经变异一半的身躯，瞪着大大的双眼，谁能想到，只是出门看看异况，便再也回不去了。 沉默许久后，江辰川转头跟贝里托说道： “你先回家。” “啊？” 贝里托有些错愕，他似乎在惊叹江辰川居然不惩罚他，而是让他自己回家。 “那……那你呢？” “接下来的一切就交给我处理，你回家，我去通知博物馆，这个尸体也要带走。” 这次与雨夜案件不同，他不再是被追捕的逃犯，而是有一个合适的身份参与此事。 江辰川心里清楚，原罪是加速，是恶化，可真正导致男人变异的，却不是原罪。 这一次，必须要好好查一查异变的来源。 “真的……不惩罚我吗？” “不，但是给我记着，下次不能再跳窗了。” “是！” 贝里托应得可快了，生怕江辰川反悔，赶紧起身跑了，那速度，令人羡慕。 江辰川无奈地笑了笑，在他的眼里，贝里托也确实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可很快，他就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捡起了地上的手杖。 “我想，就不用躲躲藏藏了吧。” 他的声音冷酷而又无情，转头看着藏在暗处的黑色身影。 第一百二十五章 另一种污染 被黑暗包裹的身躯，躲在最阴暗的角落，偷偷地注视着眼前的画面，只是令她惊讶的是，江辰川居然能够发现她的存在。 并不想与江辰川发生正面冲突，便缓缓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上半部分依旧黑暗，只能通过地上依旧在燃烧的提灯，看清眼前是一位女子。 “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女人微微有些发愣，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真的……真的是你……” 颤抖的声音表达出她的情绪，不由自主地向前一步，光亮上移，露出了她清晰的面容，同样的湛蓝色眼瞳中，隐隐闪烁着某种金色，似乎跟贝里托是一样的情况。 “伊……伊维尔大人。” 而且又是一模一样的初见，女人面容诚恳又尊敬的态度，直接朝伊维尔跪了下来。 “等等！赶紧起来……” 江辰川急忙拉着她起来，真不知道这是个人的爱好，还是家族的规矩，一个个怎么都说跪就跪的。 “伊维尔大人，我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遇到你，还好，是你收留了贝里托大人，要不然，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你一直在寻找贝里托？” 江辰川快速地反应过来，再加上他之前对贝里托的印象，还以为他被家族遗弃的流浪小孩，没想到他似乎是自己跑出来的。 “是的，伊维尔大人，他离家出走有一段时间了，实在没办法了，才派我出来找他……” 还想说着什么的话语突然停止，女人的眼睛瞬间变成金色，只是没有贝里托那样纯粹，她露出可怕的野兽獠牙，死死盯着江辰川的身后。 那是血肉蠕动的声音，江辰川回过头，看见鲜血不断地从死去的男人身上涌动出来，只见他皮肤的某处有一道印记亮了一下，便瞬间被涌动的鲜血吞没。 “诅咒？” 女人发出疑问。 在痛苦的挣扎中，男人似乎重新活了过来，但复活这种事，显然不会发生在他的身上，已经失去聚焦的眼神，缓缓抬起了他那染血的头颅，发出呜咽的声音。 “什么？” 能在波尔尼亚使用如此高阶诅咒的，在江辰川的心中就只有那一个人。 魔女。 她上次虽然放弃了行动，可依然不打算放过他。 好像是被植入了某种命令，男人宛如傀儡一般动了起来，向着江辰川发起攻击，还没等江辰川抽剑，跪在地上的女人便行动起来了。 男人带着极致的癫狂，即便是已经扭曲的骨骼与身躯，还是依旧朝着江辰川而去，女人本能地冲上前去，保护高位者本就是他们的使命。 两人很快就缠斗在一起，想到贝里托的力量，既然女人与贝里托同族，也应该不会太差，所以江辰川还是比较放心，而且他这时上前插手，很容易误伤女人。 女人露出獠牙，一口咬在变异的男人的身上，可那一瞬间，她感受到像是坠入深海，耳边呢喃着令人疯狂的低语，像是被污染侵蚀的状态，她眼中的金色都混杂了一起混乱。 涌动的诡异气息令江辰川感到一丝窒息，就算是曾经直面污染，也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有人经历过深渊，却依然恐惧深渊，江辰川背负着深渊，却从未有过退缩。 忽然，女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只见她的身影飞了出来，狠狠地摔在墙壁以上。 巨大的动静惊动了建筑内的居民，只听见脚步声环绕，似乎又有人出来查看外面的情况，原本想要对女人发动攻击的男人忽然停了下来，他抬起头，似乎在感受着什么。 下一秒，他转身朝楼梯的方向跑去。 “糟了！” 江辰川一声呼喊，连他们觉醒者都要应付得如此吃力的对手，更别说是什么都不懂普通人。 为了保护他们，必须要把男人拦截下来，可他们之间相差的距离，实在很难用速度弥补。 “给我停下！” 手指按上怀表，时间的力量瞬间波及开来，江辰川直接狂奔起来，在爆发的行动之下，他将杖剑刺进了大约是男人心脏的位置。 等抽出杖剑时，短暂的五秒已经接近结束，男人的身躯像是慢动作一般，开始缓慢地动了起来。 “居然……没用吗？” 看来，这跟原罪的污染又不是同一个性质，有迅猛的狂风略过，锋利的剑身切开了空气，带着飞溅的血液洒在石砖堆砌的墙壁上。 还根本看不清什么，江辰川的行动就像是在瞬间完成，男人的头颅便被江辰川削了下来。 “不愧是你……咳咳，伊维尔大人。” 女人捂着胸口惊叹道，甚至，连金瞳的力量都没有调动，就可以拥有如此碾压怪物的实力，伊维尔大人的实力跟记忆中的他一样强。 可眼前的情景并不能让人放松下来，失去脑袋的男人并没有停止自己动作，他依然大步跨上台阶，朝楼上冲去。 是啊，他本就是被控制的尸体，又怎么会惧怕身体的伤害呢？ 如此令人恐惧的场景，大概很少见到了，跟怪物作战久了会习惯总结出击杀他们的经验，方便下一次战斗。 这是好处，也是弊端。 等江辰川追上去时，男人已经抓住了无辜的普通人，几乎是眨眼之间发生的事，普通人在怪物的面前，就是如此的渺小，不堪一击。 涌动的血肉像是有意识般，覆盖在那人的身上，被扼住了脖子叫一声惨叫都发不出来，只在隐约的光亮中透出那无比绝望的眼神。 “真是够了。” 眼前的画面只会令他厌恶，短暂的沉默后，杖剑连同血肉一起被刺穿。 可下一刻，背部穿来一阵刺痛，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被斩断的头颅已经来到楼上，偷偷袭击了江辰川。 意识开始崩溃，他似乎也能听见海浪汹涌的声音，慢慢沉入冰冷的海底，所有的声音都逐渐离自己远去，身体被无限地拉长，拉长，变形到不成人形，也不会停止，所有的规律与法则都在这一瞬间失去作用。 无尽地扭曲着， 仿佛，这就是……永远。 第一百二十六章 弱火 这是江辰川从未有过的体验，视野内所能看见的一切都开始崩塌，就像他的意识，被什么东西强行而又霸道地挤了进来。 他仿佛是一座灯塔，在数不清得日夜里，守着面前的大海，辽阔无际的视线里，无法看到世界的尽头，连支撑科技的世界树，也在此刻消失不见。 这里不是波尔尼亚。 波尔尼亚的每一处，都能看见世界树的身影，夕阳已经落幕，接下来就是无穷无尽的黑夜。 “醒醒。” 是那个男人的声音，这一瞬间，江辰川有一种他不是自己意识的感觉，这是“原罪”的声音。 在通过那个所谓的意识世界，通过那个跟他一模一样的人形态，在跟自己对话。 “醒醒……” 它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呼唤自己？ 江辰川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看到海洋的画面，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听见其他人的声音。 思维短暂地停滞下来。 “醒过来！江辰川。” 这熟悉的名字瞬间把江辰川惊醒，他回过神来，眼前只有狰狞的血肉，什么夕阳，什么波浪都是他的幻觉。 迷茫的眼神瞬间聚焦起来，挥动的杖剑将侵蚀他的血肉劈成了两半。 “果然，新兰海域里藏着一个巨大的污染源，虽然与原罪不太相同，但跟罗纳尔克城的瘟疫与波尔尼亚将要承受的灾难，有些直接的关联。” 江辰川喃喃自语道。 缓缓抬起杖剑，那反射的刀刃上，倒映出了另一道江辰川的影子，血肉拼命地挣扎着，似乎难以理解，它为什么会吞噬侵蚀江辰川失败了。 不仅如此，他还在自己的控制下，依旧保持反击的力量。 “人类，还真是脆弱啊……当然，你也一样。” 原罪发出感叹，他侧身站着，看着地上蠕动的血肉，就像看着挣扎的蝼蚁，不过是一缕幸存的残片，还妄想吞噬人类成长。 “要怎么解决它？” 江辰川朝着身旁的人影询问道，同类之间，对彼此的弱点相当了解。 “它这么弱小，也只是看起来吓人而已，用普通的火烧烧就消散了。” 自己的声音响起，略有些别扭，但听久了也就习惯了。 决定了它的死法。 江辰川捡起掉落在地的提灯，血肉在地上挣扎着，似乎感知到江辰川的想法，在拼命地挣扎着，可无手无脚的它，混在一起，也跑不快。 啪—— 将等砸在它的身上，只听得玻璃破碎的声音，里面的火与油都泄了出来。 像是燃料一般，一触碰到火焰，那团污染物便迅速开始燃烧起来，炽热的火焰带着一缕缕黑色的丝气，照亮了周围的场景，还温暖了整个空间。 紧接着是一阵脚步声，女人捂着自己的胸口，顺着楼梯缓缓走了上来，她似乎伤得不清，一直在不停地咳嗽。 “伊维尔大人，咳咳咳，我很抱歉。” 女人来到江辰川的身边，低下头，一边道歉着，一边又想跪下，急忙被江辰川制止。 “你没事吧？” 江辰川有些担心她的情况，刚刚那一下，她是实打实地承受了男人的攻击，说不定，还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我没事的，伊维尔大人。” “她被诅咒了。” 而原罪只是看了一眼，便认出了她身上的问题。 “不要这么草率，你查看一下自己的身体。” 江辰川转过头去，不去看她，女人接到命令，立刻应了下来，当她撩开自己的领口，便能看见一个清晰宛如烙印般的印记。 就算再不熟悉，也还对此类印记有所了解。 诅咒。 只有咒术师才能从印记中看出这是什么类型的诅咒，而对其不了解的人，却是什么都做不了。 “伊维尔大人……” 女人在江辰川面前跪了下来，满脸歉意。 “起来，告诉我真实情况。” “伊维尔大人，是咒术的印记，大概是到最后，我就会变成刚刚那人……的样子。” 女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地说道，从自己嘴里说出这样可怕的事实，对她自己而言，也是一种残忍。 “不会。” 就在刚刚，江辰川突然改了一个主意，既然他这一趟罗纳尔克城之旅是一定要去，那他就得在那之前，把魔女给解决了。 精通诅咒，天才咒术师，邪恶教派的组织者，以及宛如恶魔般可怕的女人。 这么多的词汇都套在她的头上，似乎都在告诉着世人，她有多么地不好惹。 也像在向全世界宣告， 我与你们为敌。 “伊维尔大人，难道你有办法解除诅咒？” 女人的眼里透着希望，就算是让她为伊维尔献出生命，她也不会犹豫，可在此刻，没有人愿意这样放弃求生的机会。 这个眼神，似乎跟那晚尤莉娅的神情，有着几分相似，都像在告诉他…… 救救我，我不想死。 “不试试怎么知道。” 江辰川应道。 就像是普通的故事结局，解决完敌人后，将所有的情况汇报上去，治安厅的人来到现场，虽然他们对于污染的处理作用微乎其微，但在维持秩序来看，多少能起到一些威慑的作用。 而作为报案人的江辰川，自然也被留在案发现场不能离开，不过拥有着博物馆员工的身份，就算遇到一些离奇事件，也不会引起什么怀疑。 托勒·克莱斯站在外围，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江辰川身边的女人，最初只是觉得有些眼熟，可后来不管怎么看，都像是他那早出晚归的邻居。 他们之前也只是草草地见过几面，都是在他下夜班回来以后，撞到她提这个袋子回家。 每次都是那样，偶尔袋里还会发出碰撞的声音，有次托勒·克莱斯还特别好奇，上前跟女人打了几声招呼，女人也特别热情地回应了他，并且给他看过袋里的东西，都是一些兔子或者是小猫什么的小动物。 她说她喜欢养些宠物，这些都是她捡的流浪动物，一想到这里，托勒·克莱斯便四处张望，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最后，果然不负他的期望，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熟悉的袋子，刚一靠近，就闻到了一股奇怪的臭味。 捂着鼻子蹲下身来，托勒·克莱斯用一只手撩开袋子，看到了一颗染血的头颅。 第一百二十七章 全新约定 死去的白鸽落下一地的染血羽毛，倒挂在尖刺之上，断裂的残壁上堆积着一夜的霜雪，似乎能听见从遥远之地传来的叫喊。 漆黑的身影行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托勒·克莱斯缓慢地走着，狂怒的夜风吹乱了他的发型，但他依旧低着头，没有任何感觉，像在思考什么。 那是一个男性的脑袋，被人用很残忍的手段切割下来，虽然将此发现反馈上去，却不知道被女人用什么理由轻轻松松解释过去，只是暂时扣押的决定令托勒·克莱斯很不满意，但这是上面的决定，他也不好说些什么。 脖子上的伤口隐隐传来疼痛，每到这个时间，都会止不住地往外渗血。 “伤口还没好吗？” 托勒·克莱斯有些奇怪，摸上去纱布还有些湿漉漉的，按正常情况，就算不换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再怎么样伤口都应该愈合了。 迎面吹来的风正好打在他的脸上，显得有些生疼，仔细想来，那个男人的面容他似乎还有些眼熟。 似乎，自己曾在哪里见过。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中，整条街道就只剩下托勒·克莱斯一个人。 忽然，一阵声响从黑暗之中传来，像是有人打翻了纸箱，哐当的声音落了一地。 托勒·克莱斯停了下来，他转头看向漆黑深处，那里似乎有些什么东西在动着，伸手摸上背后的枪，这是一名警察应有的武器。 “喵～” 可那只是一声猫叫，就看见一只浑身黝黑的小猫从里面跑了出来。 跑到一半还转过头，看了一眼托勒·克莱斯，冲着他又叫了一声。 “原来是猫啊。” 托勒·克莱斯这才放下心来，止住了前进的脚步，原本想要探究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大概是在他几步的距离，小猫掉了个头，像是听到了某种召唤，又重新跑了回去。 也没再去管猫的事，托勒·克莱斯继续踏上回家的道路。 还是与往常一样的时间，托勒·克莱斯坐在床上，迟迟没有听到熟悉的关门声，再次看向墙上的钟表，确认了自己的邻居不会超过这个点回家。 他才又站了起来，收拾好桌上的枪，将其别在腰间，披好外套，才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 那是昏暗的楼道，静悄悄的夜晚任何一点动静都会被成倍地放大，所有人都沉浸在美好的睡梦中，并不知道托勒·克莱斯已经来到隔壁的门前。 先是趴在门上偷偷听了一会儿，确认家里无人后，才悄悄地蹲下身，掏出了准备好的撬锁工具。 大部分警察多少都会一些这样的技能，托勒·克莱斯一边注意着楼道的动静，一边仔细听着，直到那一声“咔嚓”响起，门锁才被他打开。 首先向他袭来的是股令他熟悉的味道，血腥的气味让他觉得有些不适，也敲响了他心中的警铃。 打开门的一瞬间， 他看见了满屋的血腥，那画面比他想象的还要恐怖一些，甚至可以通过那些痕迹，推测这里曾发生过一场多么惨烈的战斗。 所有肉眼可见的家具都染上了血色，一条铁链拴着的身体软软地趴在破碎的沙发上，一道不知道被什么武器打出来的痕迹，刻进了墙壁、天花板上，因失血而苍白的女人面容，到死前的最后一刻，都还在做出反抗。 “这个是……” 看见同样的面孔出现在屋内，托勒·克莱斯不禁退后一步，想起他在江辰川身边看到的那个女人，一阵汗毛耸立，冰冷的恐惧顺着他的脊椎爬满全身。 叮铃铃—— 电话的铃声响起，在这个安静而又诡异的夜晚中，是如此的骇人。 托勒·克莱斯先下意识想要逃离，可在他退后时，他想起自己的身份来。 他可是一名警察，如果在事件面前，连他都退缩的话，又有谁可以伸张正义，查明真相。 就算，真相是他无法接受的诡异，那他也要这么去做，但这一刻，他也终于可以理解，曾经带着自己的老警察为什么会说： 有些事，他希望自己一辈子都不知道，这也是对普通人最大的保护。 “那到底是什么……幽灵吗……” 托勒·克莱斯难以理解女人的存在，现在再看向她的尸体，便觉得有些无限的恐惧。 叮铃铃—— 铃声依旧吵闹，就好像如果托勒·克莱斯不接，它就会这样一直响着。 缓缓朝着固定在桌面上的电话，托勒·克莱斯的心中也没底，但对方能这么精准地在他进屋后就给他打电话过来，那一定是有什么人，在观察着这间屋子的一举一动，又或者是，一直在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犹豫许久后，托勒·克莱斯还是决定把电话接了起来。 “喂。” 刺耳的铃声中断了，终于将安静还给了夜晚。 电话的那头一阵沉默，只听见有什么沙沙沙的响动。 “告诉我，你是谁？你是不是杀害屋内二人的凶手。”托勒·克莱斯毫不客气地询问道。 只是沉默依旧，托勒·克莱斯等待了好一会儿，才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如果不想死的话，就尽快离开此地，并在七天之内不准见到其他人，否则……” 她停顿了一下。 “你到底是谁？你是不是正在看着我。” 托勒·克莱斯朝四处张望，另一只手紧紧握住手里的枪，企图在房间内或窗户外找到女人的身影。 可是，结果令他失望了，女人并不在他的附近，只见女人缓缓将嘴凑近听筒。 “否则，你将全身溃烂而亡，要从哪里开始好呢……就从，你的脖子开始吧，警官。” 透过电话，女人轻轻的笑声传来，像是跟托勒·克莱斯开玩笑一样的语气，却是无比残忍的内容。 电话在微微颤抖着，似乎有什么要顺着电话线爬过来了一样。 “同样的，你要是老老实实地呆上七天，你脖子上的伤就可以彻底痊愈，一切，都是你的选择。” 伴随着女人的话语，一道印记缓缓在托勒·克莱斯的耳朵后显现出来，那是一道破裂的伤痕，带着咒术的可怕力量。 第一百二十八章 首次交易 不管你是拒绝，还是接受，一旦咒术成立的条件生效，契约便已经达成。 啪嗒。 女人挂断了电话，转身离开了公用的电话亭，朝着一直在旁边等待的江辰川打了声招呼。 “交代清楚了？” “嗯，已经跟家族的人说了，过几天我就把贝里托大人带走。” 女人弱弱地交代，她担忧地看着江辰川的脸色，生怕她会有任何反对之意。 “好，我知道了。” 但江辰川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平静地同意了女人的话。 他本来就要离开波尔尼亚，贝里托呆在这里他反而不放心，若是能顺利回家，也不用在这里遭受危险。 “走吧，电话也打完了，该回家了，贝里托还在家里等……” 说着江辰川转身想走，却被女人着急地打断。 “伊维尔大人！” “什么？” 江辰川有些疑惑地转过头。 “伊维尔大人，请宽恕我，等我这里准备好了，再去迎接贝里托大人回家。” 女人一言不合又想跪，却被一把被江辰川拦住。 “不用再跪了，既然你想做些准备，那就等你做好准备再过来吧。” 江辰川平静地说道。 黑夜的露水凝成冰霜，时间也不早了，两人就在此处分开，看着江辰川渐行渐远的背影，女人原本谦卑的神色完完全全地变了一个样子。 她撕毁脸上伪装的妆容，将兜帽戴在头上，阴影盖住了她的真实，将所有的一切都归于阴暗之处。 “魔女大人，委屈您了。” 也不知道占卜师是从哪里冒了出来，低着头，在一旁低语道。 “真是麻烦的规矩，要不是他是夜族异类，我也不用如此费尽心思对付他……” “多亏初冬给我们提供了那个伊维尔的消息，否则大人也不会这么顺利铲除掉隐藏在波尔尼亚内的夜族族人。” 占卜师试探着说道，看着魔女似乎没有要生气的样子，才放心地松下一口气。 “她应该庆幸自己没有犯蠢，要不然，这次死的就会是她！” 魔女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身朝黑暗中走去，占卜师急忙跟了上去，一边走还一边说着。 “魔女大人，所以就收回对她的惩罚吧，我听说她已经吐血了，如果再继续，恐怕会……” 也不敢说得太多，要不然眼前这位情绪反复无常，性格暴虐的魔女，又会做出什么残忍的决定。 只等着一段沉默之后，听见她说： “她还有用，还不能死，对了，待会顺便去看看，她新带来的那个女人，有没有活下来……” …… 回到家时，离天亮就剩两个小时，又是一夜的无觉，就算身体机能再怎么好，也受不起这样的折腾。 贝里托还没睡，一打开门，就在沙发上看到他孤单等待的身影，一听见动静就立刻爬了起来，看着江辰川的身影，在一丝理所当然中又带着点放下心的感觉。 “你没事吧？” “我没事。” 江辰川在桌前坐下，想要对付魔女，自己一个人肯定不行，刚刚确认了初冬还没有回来，昨夜发生的画面在眼前不断闪过，看来他是需要几个帮手。 抬起笔在纸上写了些什么，装进信封后交给贝里托。 “帮我把这个，送到街角的黑帽子旅社。” “黑帽子旅社……蕾娜小姐……这个蕾娜是谁啊？你的妻子吗？” 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都懂得这么多，江辰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警告，贝里托赶紧住嘴，从这点来说，他也还算懂事。 “不是。” 为了防止误会，江辰川还是澄清了这事，也不知道为什么，贝里托的神情从期待变得有些失望。 等贝里托出门后，江辰川收拾了一下自己，就准备去补个眠，他刚刚跟蕾娜约好晚上见面，上次说的地下黑市，他得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称心的武器和道具。 刚躺上床，闭上眼，便感觉有什么在触摸自己，那种危险的冰冷气息令他瞬间清醒过来，像是有一双手，要把他拉入海底。 赶紧翻身坐了起来，四处张望却发现自己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周围黑暗一片，只透过隐约的光亮勾勒出不同的影子，只有自己的床还是原本房间内的物品。 “你是怎么做到的？” 江辰川转过头，看着立于床边的身影，男人咧开嘴微微一笑，只是看着自己的脸做这个表情，怎么看怎么别扭。 “我知道你心中所想，你想对付魔女，但江大队长，你也应该知道，魔女可不是你能对付的人，而且，说不定对方已经准备对你下手了。” 男人说得轻松，他漫不经心地在床边闲逛着，这时江辰川发现，床边似乎存在某种禁制，一层看不见的透明力量将他们隔开，分割在两边。 “所以，你的目的是……” “我正式与你提出交易，在你的面前，是对付魔女的手段，也是被她藏得最深的秘密，用你们以前的话说，就是最好用的……速通攻略。” 男人快步靠近，用手撑着那个宛如空气墙一样的隔断，语气中充满着诡异的诱惑，那双眼睛似乎也同时睁开，躲在暗处观察着眼前的交易。 “那我呢？要付出什么？” 既然是交易，那就得有来有往，他平白故无得到的线索，自然需要他的付出。 “理智。” 男人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一脸笑意盈盈。 没有人能强迫他做些什么，江辰川没有说话，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直到此刻，他才彻底明白过来，原罪想要从他身上得到的是什么。 原来， “他”想要得到的，一直都是他本身，之所以能够和平共处，那是因为他还留有理智，那是付出了多少代价才换来的压制与共处。 “原来……你一直想要的，就是这个啊。” 江辰川抬起头，眼前站着的，是就算他死，也要消灭的敌人，是他曾经一步也不肯妥协的污染，竟然像他的老朋友一样，出现在他意识的世界里。 “考虑得如何？江大队长。” 男人试探着。 “交易失败了，原罪。” 那一瞬间，虚幻的世界崩塌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前往赴约 大概只休息了几个小时，江辰川便醒了过来，通常来说，这么短的睡眠对人而言是不够的，但由于觉醒者的特殊体质，再加上江辰川曾经受过的训练，醒来后便能行动。 睁开眼，他并没有立刻起来，而是这样盯着熟悉的天花板，梦里发生的场景他依旧记忆犹新。 本以为原罪还会继续蛰伏一段时间，但它成长的速度比自己想象得要快上许多。 那已经可以被触及的冰冷，以及可怕的污染，一切都只是在维持着表面的平和，往往都说，那风平浪静的背后，都藏着腥风血雨。 想到晚上与蕾娜约好了时间，江辰川揉揉头发便坐了起来，对于魔女的资料，他掌握得还不够透彻，依照原罪能跟他交易的情况，那魔女身上一定藏着什么故事，拥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知己知彼……” 江辰川像一个在黑暗中摸索前路的旅人，无人能给予他帮助，甚至，那伸出来要帮助他的手，也是一种阴谋。 “看来，得找个机会接触接触知识学社了。” 在这次离开之前，得把未完成的事都给解决了，要赶在污染彻底爆发之前…… 灾难来临前…… 思绪中断，也不想耽搁太久，赶紧起身洗漱一番，打开门，看见贝里托正围着洛克伦转悠，只要有他在，空气中都能飘散着美食的香味。 “伊维尔，你醒了，等一会儿，晚饭快做好了。” 洛克伦注意到站在卧室门口的他，大声招呼道。 今天的晚饭是洛克伦新研究的酥脆饼加果酱，听说那可是不一般的美味。 “信送到了吗？” “送到了，那个蕾娜姐姐叫我跟你说，今晚八点正好有一场交易进行。” 江辰川点点头，看了看时间，跟洛克伦一起把晚饭吃了还有些空闲，贝里托倒是在桌上吃得很开心，他似乎格外中意洛克伦做的美食。 对于江辰川而言，来到这个世界后只有两个地方令他留恋，一次是德卡沃家，一次是黑河侦探社，大概是相处得太过融洽，像是拥有了新的家一样温暖。 所以他才会想要千方百计地帮助尤莉娅·德卡沃解除诅咒。 但也确实，人一旦拥有了情感，就有了弱点。 “所以，伊维尔打算把你接来独自扶养了？真是他的私……” 一听洛克伦这么说，江辰川急忙把饼直接塞进洛克伦的嘴里，堵住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私下里少跟怪大叔相处。” 江辰川淡淡地说道。 “你这么说就过分了，伊维尔！” 贝里托看了看伊维尔，又看了看洛克伦，脸上少了几分恐惧，多了几分笑意。 算了算路程所需要的时间，等差不多了，起身穿衣，拿过手杖准备出门赴约。 “等等。” 贝里托追了出来，江辰川回头看去。 “要不要带我……一起去？” “你乖乖在家等我。” 江辰川摸了摸贝里托的脑袋，看着洛克伦还在厨房忙碌的背影，没再多说什么，拿起帽子，平静地戴在自己的脑袋上。 天空下起了微微细雪，给城市带来一丝素白，在屋内还好一些，一出门便是难以忍受的寒冷，路程不远，江辰川选择步行而去。 时间并不晚，但由于天气的关系，街上已经没有多少人，大多数人都走得匆匆忙忙，低着头，迎着风雪。 即使如此，黑帽子旅社前却依然火热，不少人即使冒着风雪也要来进行交易，脸上都戴着面具，将自己的真实身份遮掩下来。 所谓的地下黑市就是这样，在见不得光的地方，热闹非凡，不管你是卖家，或是买家，都可以在这里得到心仪之物。 有人说这就是人的本性，贪婪而又胆怯，像老鼠一样躲在阴暗的角落，做着见不得人的交易，也有人说，当所有人都汇聚在此，此处便是正常的交易市场。 人多即正义。 江辰川也能理解他们会有这样的想法，特别是在所谓的炼金行业，原料的供给对于魔药是及其重要的，拥有着决定性的作用。 快到旅社，他便被蕾娜在路上拦了下来，她的脸上戴着华丽的面具，像是一只不屈的鸟儿，洁白的羽毛衬托着她姣好的面容。 “还算你准时，来，戴上这个。” 蕾娜拿出一个面具，交到江辰川的手上，今天晚上，他们的身份是买家，为保证交易的隐秘性，都需要戴上面具。 都说来到黑帽子旅社能拥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当第一次以买家的身份进入此处，所有人对你的态度都大不相同。 每一位长相艳丽的工作人员都露出了标准的微笑，不少人在那恭敬与热情的态度中迷失自我。 “今晚，跟着我就行。” 蕾娜勾起江辰川的手，在他身边小声地说道，即使没有任何亲密接触，但这对话的姿势，他俩在外人看起来，就像一对亲密无间的情侣。 “知道了。” “怎么想到来买东西了？” 两人一边看似随意地聊着天，一边走进黑帽子旅社，冬夜的冰冷并未散去，但室内却是温暖的，带着人们欢聚一堂的气息。 与平时的来访不同，蕾娜把他带上了另一条通道，这里的人们明显比外面要多，而且也更活跃一些，都各自聚在一块，窃窃私语地聊着什么。 眼前都是与黑暗相联系之人，也许遍布在波尔尼亚的各个行业之中，无数条命运的支线终将汇聚，在某个点上相遇。 伊森叼起一根烟，淡淡的白雾升起，在烟雾缭绕中，他一眼就看到了从门口进来的两人身影，有些微微惊讶。 早知道蕾娜在此工作，她会出现并不会让他感到惊讶，让他惊讶的是伊维尔，这个看起来跟炼金与黑市都毫不相干的人。 “他怎么来了？” 伊森喃喃自语道。 “怎么了？尊贵的炼金术师，您对我们新研究的魔药是否有些兴趣。” 面前的人还在喋喋不休地介绍着，伊森的目光却已经被江辰川和蕾娜他他们吸引。 “稍等。” 伊森掐灭了手中的烟，悄无声气地跟了上去。 “交易物……” 看着面前的看似混乱的场景，交易在井然有序地进行，商人的面前摆放着对应的交易信息，可以随意翻阅与查看。 若是感兴趣便可以与之深入沟通，当然，摆在面上的交易物品少之又少，大多都是要经过沟通才能顺利交易。 江辰川四处看了看，并且以侦探的思路与视角分析着眼前的一切，他发现，黑市里有自己的一套交流对话，若是没有懂行的人帮忙，很买到自己想要的物品。 “这下知道我的重要性了吧？” 蕾娜哼哼一声骄傲地说道，要不是与伊维尔认识，她也不会免费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但目前来看，市场中还是以魔药与原料交易居多，大部分的武器，或多或少都有些仿制遗物的味道。 当然，也有些劣质火铳，与炼金院的研究相比，确实差上许多。 突然，江辰川前进的脚步一下子停住，他转头向四周看去，注意到他动作的蕾娜有些疑惑地问道： “怎么了？” “没什么。” 江辰川看了一会儿后，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才低声回答道。 只有躲在暗处的伊森不禁松下一口气，他没想到江辰川的会有如此敏锐的直觉与观察力，若不是他躲闪及时，刚刚那一瞬间就被发现了。 “奇怪……我又没做什么坏事，我在害怕什么？” 伊森自言自语道，偷偷从暗处探出头来，想要重新观察伊维尔的动向，结果却看不见那两人的身影。 “咦？” 伊森发出疑惑。 “他们人呢？” 才刚说出口，一道黑色的身影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的身边。 “你在找我吗？” 江辰川的突然出现把伊森吓了一大跳，惊魂未定地下意识想要转身离开，却发现离开的路上也站着一道身影。 蕾娜看着面前的人，虽然戴着面具，但这人给人的感觉，是怎么看怎么眼熟…… “你是……” “伊森吧？” 蕾娜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江辰川的话接了去，伊森看也藏不住，他只好摘下面具，露出了真实的面容。 “伊森，你偷偷跟着我们干嘛？” 蕾娜有些无奈，她还以为会有什么危险，没想到居然是个老熟人。 “应该只是碰巧遇到，对吧？” 江辰川一直都有注意往来进出的客人，显然，伊森来得要比他们来得都要早上一些。 “倒是瞒不过你的眼睛，伊维尔，看到你真有些不可思议，想知道你会来这里买些什么。” 伊森感叹道，他重新戴上面具，拍了拍江辰川的肩膀，跟着他一起回到交易场内。 只是黑暗混乱之地人多眼杂，暴露身份总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几道默默注视的目光，落到了伊森的身上。 “喂，你刚刚看到了吗？那人好像是亚特拉斯炼金院的学生。” “他身边的那两个人也是吗？” “不过……我也不太确定，只是似乎感觉在哪里见过他。” “不知道，管他是不是，那群学生人傻钱多，还只喜欢研究，一个个的都是死脑筋，好骗。” 别有用心之人总是习惯躲藏着，他们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几人小声的沟通着，另外几道身影从暗处走去，朝着江辰川他们而去。 永远也不要考验人性的阴暗，因为，人性本就属于黑暗。 “想买一些武器和药剂？怎么，你是要去打仗吗？” 伊森觉得有些好笑，但看了看，发现江辰川似乎是认真的样子，便继续说道： “你要是真去想处理什么，与其在这黑市上买，还不如写一份报告给博物馆，要知道，他们可以提供给你的，可都是真品，跟这些仿制品可都不一样。” “若是……不在波尔尼亚呢？” 江辰川沉声说道。 “出外地的任务啊？那不是更好，听说可以向博物馆多申请一件遗物，而且为防止回收失败，将遗物遗失在外，博物馆还会派一名护卫队员保护你的安全，辅助你的行动。” 虽然没有绝对的安全，但到目前为止，博物馆工作人员的死亡率还是极低的。 “不，不是任务，是我自己的决定。” 前往罗纳尔克城的事还没有人知道，江辰川本不打算说，可依目前的形式来看，伊森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与之同行，也弥补了炼金方面的缺失。 “什么？伊维尔你要离开波尔尼亚吗？” 蕾娜这才反应过来，只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伊森皱了皱眉，开口说道： “伊维尔，你可知道，博物馆的工作人员不得擅自离开波尔尼亚。” “知道。” 所以他决定了，以巴拉斯作为借口，过两天还要去博物馆把他的员工证件取回来，这样才方便他行动。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我只说一句，不管怎样，考虑好了再行动。” 就连伊森这样活跃跳脱的人，都难以猜测江辰川的思路，只得无奈地劝告道。 “伊森，在离开之前，我想想你了解一个结社。” “什么？我了解的结社可不多。” 伊森一副警惕的样子，生怕再跟他那闹腾的熊孩子扯上关系，万一江辰川离开，把那家伙再托给他养，他一定会崩溃的。 “知识学社。” 本计划着等今晚买好武器再去找伊森，既然碰巧遇见，那就趁此机会说一声。 “知识学社？那好像是波尔尼亚最难近，最严格的学社。” 蕾娜托着下巴回应道，她虽然不了解，但身为正经的豪门贵族，多少还是知道一些。 “不是吧，伊维尔，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学术，不过，倒是可以试试，偷偷告诉你……海曼教授可是……” 还没等伊森的话说完，便有道陌生的声音插了进来。 “几位尊贵的客人，你看看我们的商品，优质低价，保证你会喜欢的……” 几人悄悄地靠近，将他们围在一起，江辰川第一时间察觉，来者的不怀好意。 第一百三十章 新兰硬币 来者明显的不怀好意，但江辰川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看看他们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他与伊森对视一眼，聪明人的沟通有时并不需要交流，能察觉到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在蕾娜的身上，大多时候蕾娜都被保护得太好，黑帽子旅社将她视为未来的管理者，自然也没为难过她。 江辰川只能不动声色地将她护在身后，面对那群人给他带来的压力，没有丝毫地退缩。 “你这是什么东西？” 伊森露出感兴趣地表情，还跟对方的人交谈起来，对方也似乎把他们当成了待宰的羔羊，拿出了他们那不值一提的商品，并开出了高昂的价格。 “他们这是欺负人……” 蕾娜刚想说些什么，便被江辰川拦了下来，拽了拽衣角，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却还是听话地退后。 “怎么样？考虑一下。” 几个人围了上来，像是在看商品的假象，实际上，是在给江辰川他们施压。 这样明显的找茬，江辰川握紧了手中的手杖，虽然几乎没有人敢在黑市上闹矛盾，所以他们才笃定伊森这群无权无势的学生不敢反抗。 就在战斗几乎是一触即发的情况下，伊森拿起他们手中所谓的商品看了看，一堆不起眼的零件与硬币中，似乎有什么在流淌。 “买了。” 伊森笑了笑，快速地说道，像是怕他们反悔一样，还将手里的东西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什么？” 蕾娜有些惊讶，她小声嘀咕道： “别怕，这里是旅社的地盘，待会我就通知……” “没事，我买了，但是今晚没带那么多钱，你看看这些够不够……” 伊森看向那群人，从怀中掏出钱袋，在手中颠了颠，份量倒是不少，爽快地扔到那人的怀里，那人半信半疑地打开来，金色与银色混杂在一起，确实价值不菲。 “行，就这么爽快地成交了！” 那人也不废话，他们也不愿意在黑市上闹事，给同伙们使了个眼色，几个人很快就离开了，估计是遇到这么个冤大头，开心坏了。 “伊森，你是不是傻了？这么明显的敲诈……” 蕾娜看不下去，站出来说道。 “我这倒是没什么，不过，能把那群乌合之众放进交易市场，看来旅社的筛选也出了问题，蕾娜小姐，这事你们才需要好好处理。” 伊森从口袋中掏出那堆看起来像是垃圾一样的零件，从中拿出了一枚硬币。 这并非是什么交易的钱币，上面雕刻着像船锚一样的图案，另一边的图案大概是一只腾飞的老鹰。 “之所以买下来，是因为这个吧。” 江辰川示意道。 “这是新兰文化的一种，传说在远古的时期，新兰海域还并非海洋，而是一片完整的陆地，上面的国家就是这样的标志，代表着漂泊与自由，而且，听说新兰海域的名字，也是源于那个已经被淹没的国家。” “似乎对于每个靠近海洋的国家，都会有征服大海的渴望。” “只可惜，至今为止，还没有人能征服新兰海域。” 蕾娜不禁感叹，就连她也会对那片未知的海洋充满好奇。 “这个给你。” 伊森将硬币交给江辰川。 “对大海要有敬畏，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大概率会是一件遗物，只是它的力量与作用还未显现出来，我也无法使用，不知道会不会有着危害，可以检测一下它的序列。” “好，知道了。” 江辰川伸手接过。 没想到出来逛个交易市场也能发现遗物，但能用钱解决的事，倒挺好，避免回收人员的危险。 刚一触碰，便感觉有一股热浪朝他袭来，自己体内的力量似乎试着跟硬币接触，看来伊森说得没错，这大概率会是他序列下的遗物。 “走吧，我还没选武器呢。” 耽误不少时间，再回去一看，大部分该选的该买的商品都已经被挑走了，剩下一些炼金原料对江辰川来说又没有半点用处。 伊森倒是很开心，东买买西看看，谁让他把所有的钱都拿去买那枚硬币了，看中什么就找蕾娜和江辰川先借着。 所以，他带着两个提款机买得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就这样逛到黑市关闭，江辰川也没有买到想要的东西，想了想，不管怎么样，都还是他的杖剑用得顺手。 “看来，你只能下次再来了。” 蕾娜看着江辰川两手空空，一脸抱歉地说道。 “没事。” 江辰川应道。 最后，只有伊森满载而归。 他上了马车，点起淡淡的烟，星火在黑暗中一亮一暗，他朝着两人挥挥手，车夫便驾着马车离开了。 不管是宴席是多么热闹，散场时总是这样冷清，只有黑帽子旅社的帽子标志，还在漆黑的夜中亮着。 “先回家了。” 江辰川也跟蕾娜打了一声招呼，便独自离开了，反正也不远，走一走到家也很快，呼出一口气，在空气中凝成白雾，这与室内的温暖形成鲜明的对比。 也难怪有些人在温室呆得久了，就不想离开了，会选择在旅社内住上一晚，明早再走。 看着不远处的世界树，永远是那副灯火通明的样子，江辰川想起了大海中的灯塔，似乎就是世界树的样子。 不管他在哪里，隔得有多远，似乎都能靠着世界树来到波尔尼亚。 相信他们也是这样的，无数的人来到这座繁华的城市，被先进的科技与能源吸引，却又都因为生存惨败而归。 江辰川总是能看到一些不属于波尔尼亚人的挣扎，他们日复一日地做着无用功的劳动，赚来的钱也只勉强能够自己生活的费用。 如果有一天，灾难真的来临，罗纳尔克城的悲剧重新上演，那在这片土地上，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 嗒嗒嗒…… 一些收工的车夫正准备往家里赶，他们忙碌了一天，终于可以不用再吹着寒风，可以回到温暖的小屋内休息，他们的手指因寒冷而开裂，穿得厚厚的衣服也遭受不住那风雪的侵蚀。 “等等。” 江辰川抬手拦住了一辆正在行驶的马车。 “什么事？先生。” 车夫停了下来，露出疑惑的神情。 “我要租车。” “已经很晚了，先生。” “这笔钱，应该可以买下你的车。” 那是伊维尔的最后一些积蓄，虽然在为博物馆工作的他，并不用担心下个月的伙食与工资，但这确实也是一次冲动消费。 看了看那发着金光的钱币，车夫浑浊的眼神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这完全就是江辰川的一时兴起，一次完全无计划的行动，没有人知道他要去哪里，当他跨上马车，车夫在一旁露出开心的笑脸，欢送他的离开。 果然只要钱到位，没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 车轮开始转动起来，伴随着“嗒嗒嗒”的声响，渐行渐远，直到路过他的家也没有停下，而是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独自一人，孤独地离开。 对于拯救波尔尼亚这件事，江辰川没有什么太大的执念，只是如果一切都被毁灭的话，那他又该前往何方？ 回家吗？ 一个摆在眼前的事实，就是他已经无法回到那个属于自己的时代，无法回到自己真正热爱着的国家。 太多太多的负担交到他的肩上，他也只能这样负重前行，或许，他并不需要思考这么多，只要去做正确的事，反而能够更轻松一些。 可是，他的身体里还有一个污染源，不能停止思考，不能停下来，不能给原罪任何可乘之机。 有时候，人生就是如此地无奈，仿佛是被关闭的囚牢，只能做些无畏的困兽之斗。 冰冷的风打在江辰川的脸上，令他无比地清醒，没有一丝困意，也许是，今晚的他并不想要睡着。 “原罪、魔女、罗纳尔克城、新兰海域、污染源……” 最重要的信息都在这里，他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很关键。 就包括那天去找洛克伦时，贝里托的无心之语，或许是他真的在海中看到了什么，真的有什么…… “原罪。” 江辰川一声呼唤，一道身影便出现在他的身边，在狂风的呼啸中，连一片衣角都没有舞动，而是饶有兴趣地问道： “怎么？想通了？” “没有，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江辰川淡淡地说道，毕竟，现在的原罪跟他处于交易的关系，也算可利用之物。 “伱知道的，现在，我的回答可不免费。” 既然真实目的已经暴露，之前的搭建的信任几乎于无，它也不愿意继续伪装友好，套取信息本就如此，沟通得越多，失去得越多。 “要是你跟海里那污染相比，谁比较强一些？” 江辰川无视他的话，继续询问他想要知道的答案。 “想知道？拿我要的东西来换，你就可以试试。” 原罪并没有回答他的疑惑，他的身影逐渐透明，最后在漆黑的夜色中消失不见。 看似什么都没有的对话，但在江辰川的心中，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不大的声音在街道响起，主要是在寂静无人的夜晚，显得不大的声响也有些吵闹，江辰川一路奔向大海，一直到靠近海岸边才停下。 还是几乎同样的位置，同样能闻到空气中弥漫咸咸的海腥味，只是海岸恢复了宁静，那个沉船已经被处理掉了，岸边的警戒线也撤了下来。 只剩下偶尔有巡逻的警察还打着手电转悠着，光束扫过海面，那是没有一点波浪的宁静。 似乎是在遵守着大海的约定，到了也要就不能发出一丝动静，就连大海也是一样。 “我们得快一些了，外面也太冷了。” 巡逻的警察不禁抱怨道，他裹紧了防风的大衣，却依旧觉得寒冷。 江辰川站在阴影中，只要不被光线扫到，就没有人能发现他的行踪，他已经从外面偷偷溜了进来，躲在黑暗中观察着大海。 上一次来他着急带着贝里托离开，可这一次，他打算好好调查一下。 再次望向大海深处，一望无际的漆黑，确实没有贝里托口中的什么东西。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贝里托就能看见……” 难道是，跟他的眼睛有关？ 按理来说，那个金色的瞳孔似乎跟伊维尔的家族有关，江辰川也应该可以使用那样的能力，但不管他如何尝试，都无法调动这份力量。 他的眼睛，也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没有发生过改变。 “在听吗？” 忽然，不知道从哪儿发出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跟江辰川说话，充满着恍惚与迷幻。 江辰川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进入作战状态，他四处观察，海滩上没有了巡警的身影，他们似乎已经检查完毕，回到了那个温暖的房间休息，等待着下一次巡逻的时间。 或许，刚刚那一声是自己的幻觉，也有可能是有些特殊力量对自己进行了干扰。 江辰川意识到不对，他立刻掉头准备离开此处，不能将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才是最好的选择。 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之时， “别走……”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跟上一次不同的是，江辰川惊讶地回过头，这一次，他几乎可以百分百断定，那声音…… 是从大海中传来的。 “过来。” 没错，是大海。 大海在跟自己对话？ 怎么会有这样神奇的事……是他能与海洋交流，还是大海其实是具有自己的意识…… 江辰川离开的步伐犹豫了，他似乎在纠结，到底是继续调查下去，还是离开这里，等收集了沉船的线索再来。 “你不该说些什么吗？” 明明是自己一个人，江辰川却突然开口说道。 “……” 等待了好一会儿，没等到原罪的回应，江辰川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可随即很快收回表情，毫不犹豫地转身离来海岸边。 他坐上马车，准备掉头离开，离开前，最后一次望向大海。 这一次，与以往所有的情景都不同的是…… 他好像，看到了一个人。 就在海洋之上。 第一百三十一章 猎杀魔女篇(一) 躺在实验台上的尸体猛地睁开双眼，这是属于江辰川那具不灭的躯体，一瞬间，各项数值飙升，实验室内刺耳的警报声响起。 他的黑色双眼显露出一丝金色，却又很快暗淡下去，与此同时，各项数值又恢复至原先的平静。 助手急忙听见警报冲进房内，还以为有入侵者到来的他一阵紧张，等搜查过后，发现没有任何异常，才松了一口气。 放下手中并不能做什么武器，他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床上的尸体，不管看上多少遍，他都想惊叹这个夏境人的奇妙。 似乎“永恒”一词，在他身上得到了最好的体现，不会衰老，不会腐败，甚至就差活过来一样。 “你……怎么就死了呢？” 助手不由地自言自语道，只是低下头，机械地将短暂的异常记录下来，便放下纸笔走了出去。 他的眼睛就这么睁着，没有聚焦，似乎在凝视着某处，却又什么都没在看着。 …… 那几乎只是一瞬，很快就消失在视野之中，快到江辰川无法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直到回到家中，他也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 将马车在楼下停好，去隔壁刚开的店里买了两份早餐，提着热腾腾的早饭打开房门，就看见贝里托蜷缩在沙发上，加上他瘦瘦小小的身体，有一种莫名的脆弱感。 谁知道这家伙跳起来一口可以咬断怪物的喉咙。 “贝里托，吃饭吗？” 看见贝里托幽幽转醒的面庞，江辰川提了提手中的早餐说道。 “吃！终于回来啦！” 贝里托一下子从沙发上蹦了起来，眼中闪着兴奋的金色，比起前几天的恐惧，现在的他仿佛知道江辰川的友善与温柔，可以毫不顾忌地与他打着招呼。 接下来，江辰川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先不说他要制定对付魔女的计划，还得抓紧时间前往罗纳尔克城。 其实伊森说得没错，他一个人的力量太过渺小，若是博物馆能出手，确实能增加成功的概率。 哗啦—— 将伊维尔深藏的地图展开，在英兰北尔外找到了罗纳尔克城。 “裂缝……深渊之都……” “怎么啦？” 贝里托好奇凑过来瞧了瞧，看着绘制的图案上，有一道深深的裂缝，按照上面的描述，那里就是深渊裂缝，也是罗纳尔克城“深渊之都”名字的由来。 “贝里托，你对罗纳尔克城和裂缝可有所了解？” “不知道，但总有人说，裂缝连接的是另一个世界，一个宛如地狱般的深渊之地。” 看着贝里托眼中压制不住的兴奋，金色的瞳孔若隐若现，一个想法浮现在江辰川的脑海中。 “想去看看吗？” “什么！？” 贝里托抬起头，眼中满是惊讶。 “跟我一起去罗纳尔克城。” 江辰川的手指在地图上点了点，那个看起来危险而又神秘的城市。 “好啊！” 贝里托毫不犹豫地答应。 “我们离出发还有一些时日，跟着我也许会有危险，听着，贝里托，你随时都有反悔的权力，到时候，我会把你送回家去。” 思考了一会儿，江辰川跟贝里托补充道，也顺便把此次旅途的危险透露给他，要知道，他现在的敌人，明里暗里的加起来似乎不少。 “对我们而言，唯一的危险就是徽章，再说了，谁想回到那个死板板的地方啊，规矩又多，麻烦得要死，还不如跟着你呢。” 听到贝里托的回答，江辰川心中的担忧少了几分，剩下的他还想带上伊森和初冬，只不过刚刚他试着敲了敲隔壁的门，卧室内并没有人回应。 她还没有回来。 尤莉娅·德卡沃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即使江辰川有心寻找，但目前来说，对于魔女教派他算得上是毫无线索。 “真是麻烦啊。” “什么？” 贝里托听见江辰川的自言自语，转过头好奇地问道。 “之前还有一名族人找到我，说要带你回家，大概这几天就会来……” 话还未说完，便听见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咚咚咚。” 弥散着阴冷的潮湿，贝里托眼中的金瞳显现，他死死盯着门口，似乎那里站着什么可怕之物。 拉开门一看，来者就是那晚告别的女人，她一见到江辰川，便低下头打了一声招呼： “伊维尔大人，我是来接贝里托大人回家……” “我才不跟你走！” 还没等她说完，贝里托便急急地打断她的话。 天刚蒙蒙地亮着，楼道中还是幽暗的，她背后一片阴暗，仿佛在看不见的角落里，躲着什么可怕的生物。 “不好意思，大概贝里托是不能跟你走了。” 江辰川出声道。 听见这个消息的女人似乎很是惊讶，她诧异地看向贝里托，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 “可是……” “等等，伱是谁啊？” 贝里托凑近来，他看着这个熟悉却又陌生的气息，感到十分疑惑。 “我是……” 女人都还没来得及为自己争辩什么，就听见贝里托指着她开口： “你不是她！” 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展开，要知道，夜族的族员之间，不一定是靠面容、声音分辨的，也有可能是其他的信息，比如……气息……之类的。 “呵呵呵……哈哈哈哈，有点意思。” 女人突然笑了起来，她用手撑着门，饶有兴趣地看着江辰川和贝里托，一脸她也不想继续伪装下去的样子说道。 “果然，我就知道这个伪装很容易就被看穿，真是的，要是老老实实上当，不就好了！” 女人大跨一步，抓住了江辰川的手腕，下一秒，她的手臂便被撞杖剑的刀刃划破。 鲜血从娇嫩的皮肤下渗透出来，似乎没想到他的反击能来得如此迅速，魔女脸色一沉，立刻转身朝门外跑去。 江辰川想要追上去，却感觉心跳猛地加快了跳动，肌肉也随之绷紧，被抓到的地方也微微透着一种灼热。 还要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可就差这么几秒，再追出去时，就已经没了那魔女的身影。 只见在那灼热的地方，一道黑色的印记逐渐显现出来。 第一百三十二章 猎杀魔女篇(二) 魔女…… 是魔女。 还没等他行动，魔女就已经找上门来，黑色的印记逐渐在手上显现，只是似乎条件还未达成，所以诅咒的术式只完成了一半。 江辰川也曾想过他们的信息不对等，自己已经被魔女盯上，可他却没想到对方会如此迅速。 这样突然地，毫无防备地…… “贝里托，你能不能察觉到那个女人的气息？” “她离远了，不能。” 江辰川快步走进来，贝里托看着他匆忙的模样摇了摇头。 “在家等我。” 只见江辰川捞过外套，拿过抽屉内的笔记本就出了门，一直以来他都没把笔记本拿到战斗中使用，只是当成引导与提醒。 但这一次，毫无头绪的他需要动用更多的力量。 “使用遗物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即使它并不属于邪恶序列。” 每个博物馆的工作人员都知道此条规矩，所以他们每次使用遗物前都会小心翼翼，思虑再三。 因为，不是每个人都能付得起代价的。 江辰川一边走着，一边用着自己的力量与笔记本接触，只见笔记本外逐渐泛起绿色的光芒，随即便一阵哗啦啦的响动，它自己翻开了页面。 从前需要用笔书写才能获得答案，这次，江辰川不用做出任何动作，心中想要得到的答案遍一一在笔记本上浮现： 罗纳尔克城内有一名名叫戈莱特丽的女子，知晓魔女的过去，她们藏在一个没有阳光之地，等待着灾厄的降临。 “戈莱特丽……初冬？” 看来，她知道得比想象的还要多，也是目前能探知魔女信息唯一的渠道。 得到答案后，江辰川将笔记本收了起来，明明一夜不睡也没有的疲惫，却在使用笔记本后，几乎短暂地失去了几秒钟的意识。 眼前一片漆黑，也还是及时扶着马车才缓了过来。 “没事吧？让我跟你一起去，相信我，我可以帮忙的。” 贝里托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上来，他想要去扶江辰川，可有些担心害怕，再加上身份的差距，贝里托只能在一旁等待指令。 “上车。” 江辰川没有多说什么，一恢复意识，便坐上了马车。 之前耽搁了太长的时间，这下，他不能再浪费一分一秒，只是在行动之前，他还要去一个地方。 那条繁华而又熟悉的国王大街，还是一如既往，耳边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响，江辰川也同时庆幸，他要去的两个地方都在一起。 “上次炼金院的那位大哥哥，记得吧？” “记得。” 贝里托想了想，当时他还跟伊森斗智斗勇来着，虽然最后输得一败涂地。 “去把他找来，说我在治安厅等他。” “是！伊维尔大人！” 还是第一次听见贝里托这样呼唤他，江辰川有些意外，只是从贝里托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尊敬与向往，这与之前单纯的恐惧有着本质的区别。 “去吧。” 马车在亚特拉斯炼金院的门口停下，等贝里托离开后，便又马上启动起来。 他要去一趟治安厅，调查那个女人的全部信息，幸运的是，接待他的警察是一个懂得他身份的人，要不然他的员工证还在莫桑手中，行动起来还真有些不太方便。 “这是之前留下的案底，那个女人登记的信息也在这里……你看，这是我们查出的居住地址。” 看着上面的内容，地址是离这不远的地方，大约只要几分钟的路程，只是租金昂贵，除非必要，很少有人会选择租在国王大街附近。 “咦，这不是……” 一个路过的警察看到了这些，发出疑惑的声音。 “怎么？” “这不是托勒·克莱斯租的房子吗？” 他捧着刚泡好的热咖啡，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只是没察觉江辰川的脸色不太好看，气愤严肃，仿佛有什么大事就要发生。 拿过桌上的信息便走出门去，刚好与准备进来的伊森碰了个照面。 “来得正好，走，我跟你路上说。” 伊森都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被江辰川拉走了，贝里托乖巧地跟在身后，只是对于他们要前进的地方，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血……我闻到了血的味道。” 大概是预感到了什么，再加上对江辰川的信任，伊森也不多问，就这样三人先朝着托勒·克莱斯住处的方向跑去。 警察的行动反而慢了一些，只不过在特殊力量的战斗或觉醒者面前，他们能做的很少，顶多也只是起到警戒的作用。 同样阴暗的楼道，头顶的灯似乎是坏了，怎么按下开关都不会亮。 都不用上楼，便能感受到那压抑到极致的气氛，甚至在进入楼道的那一瞬间，贝里托就不禁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野兽的直觉永远是最好用的。 “我知道在哪儿了！” 贝里托大声说道，都不用江辰川他们费劲寻找，直接冲在最前面带路。 紧锁的房门也拦不住他们，只见伊森也懒得敲，直接一个抬脚就往里面踹了进去。 只是在打开的一瞬间，所有人都难以接受屋内的场景，并不是第一时间发现的案发现场，所以那味道并不怎么好闻。 原本只是闷着，在房门被破开的时候，所有的味道都同时涌了出来，看见如此残忍的一幕，就连一向淡定、不拘一格的伊森都有些看不下去。 “啊！——” 贝里托眼中的金色乍现，他愤怒地咆哮着，一把被江辰川捞过来，他捂住贝里托的眼睛，不想让别人看到他异样的同时，也不想让他看到如此血腥的现场。 说到底，不管他再怎么特殊，再怎么有力量，那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不应该接受如此阴暗可怕的画面。 “冷静，贝里托，相信我，贝里托，信我。” 江辰川低声地安慰道，他死死搂着贝里托，不让贝里托出现什么过激的行为。 果然，在江辰川的安抚下，贝里托渐渐安静下来。 总能感觉到有谁在看着自己，江辰川的直觉一向很准，看贝里托也逐渐冷静下来，他才抬头寻找…… 一转头，便透过窗户看见托勒·克莱斯那张苍白的脸，在另一间房内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第一百三十三章 关于诅咒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江辰川很难说清托勒·克莱斯此时的状态，目光中充满了异样的恐惧，想做些什么，却又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感。 “托勒·克莱斯……你没事吧？” 江辰川凑近窗户，试图与他交流。 只见他缓缓抬起手臂，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只见那束缚的绷带上染着不少血迹，伊森的注意到江辰川这边的情况，也扭过头看去。 “他这……可不像没事的样子。” 伊森的话中透露出一丝担忧，他看着托勒·克莱斯的手指上沾着血迹，在身前的玻璃上写着： 诅咒。 电话里的女人说，七天之内，他只能呆在屋内，不能见到其他人，所以当他看到江辰川他们时，还以为自己死定了。 一瞬间仿佛灵魂都被抽离干净，像是失去了骨骼的支撑，一下子瘫软在椅子上，可他等了一会儿，却没等来死亡。 也许是自己并没有离开屋子，诅咒的条件没有达成，所以，他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托勒·克莱斯一下子从椅子上坐起身子，他站在窗前死死地盯着江辰川他们的一举一动。 看到血字的江辰川一瞬间反应过来，魔女先到一步，比他们所有人都要快。 游离在房间内挥之不去的血腥，随后赶来的警察们看到屋内的场景，也纷纷捂住了口鼻，有些年轻人甚至看了一眼就跑出去吐了起来。 “这件事已经闹大了，伊维尔，通知博物馆吧……” 伊森拍了拍江辰川的肩膀，他看了一眼贝里托那愤怒的神情，犹豫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 “如果你不想贝里托暴露的话，最后让他早些离开现场，毕竟，一个孩子，并不合适出现在这里。” “也是。” 江辰川看向贝里托，接下来的行动，与魔女彻底对立，甚至也许会有很大的风险。 “贝里托，过来。” 江辰川招呼着。 就算心中有千万般情绪，听见江辰川的呼唤，贝里托还是乖巧地来到了他的面前，低着头，肩膀耸拉着，像是一只没人要的可怜小狗。 “你先回去，等我消息。” “可是……” 贝里托还想争辩什么，可当他抬起头，看见江辰川的眼神，又把接下来的话憋了回去。 “知道了。” 听见他的回答，江辰川摸了摸贝里托的脑袋，让他自己先行离开。 看着手上若隐若现的诅咒印记，任何事都是要有代价的，暂且不论魔女对他们的了解究竟到何种程度，但关于“诅咒”的建立与解除，他们依然毫无头绪。 “伊森，你对诅咒有了解吗？” 房内的气氛过于压抑，江辰川和伊森先来到室外透一口气，可就连清新的冷空气，也无法洗刷那股血气。 “据我所知，咒术其实是炼金术的另一种分支，也同样要遵行规律与法则，但唯一不同的是……” 伊森低着头，随意找了块石头，开始在地上涂涂画画起来，看这样子，他是真的想要教给江辰川一些炼金知识。 “你看，这是一个简单炼金法阵的基础图案，然后再往上面填写相应的术式，当觉醒者将自己的力量注入其中，便是这个法阵能够发挥作用的前提条件。” 只见伊森徒手在地上画了一个完美的圆，开始书写着一种奇怪诡异的的文字。 “像一些复杂的阵法，就需要有相应的等价物，虽说在原则上是等价交换，但一般我们付出的，会比得到的要多得多。” “能量消耗。” 仿佛回到了现代的化学课堂，就算是不同的时代与世界，但其内在最原始的本质却是有些不少相似。 听到江辰川的回答，伊森露出些许赞赏的目光。 “没错，炼金术可强可弱，可以在不用的领域发挥不同的作用，但对于咒术而言，却有着些许不同。” 英兰北尔对咒术的研究少之又少，也就只有亚特拉斯炼金院的图书馆内，记载着部分关于咒术的资料与书籍，所幸当初的他因好奇而私下翻看过。 “有何不同？” “咒术是为了伤害而生的一种特殊炼金术式，以各种媒介形成相应的印记，发挥不同的作用，总而言之，想要解除诅咒，并非像炼金术的逆转那样简单。” 江辰川湛蓝色的眼眸落向托勒·克莱斯的方向，现在最关键的，是所谓的信息不对等。 他们在明，魔女在暗。 “诅咒……要付出代价的吧？”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诅咒一旦失败，是会以更加可怕的形态反噬到咒术师的身上，就算成功，咒术师付出得也是远远要比得到的多。” 伊森肯定地说道。 那似乎是某种呼应，手上未成型的印记有些隐隐的刺痛，那是寻不到源头的慌张。 “那这个呢？”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主动出击永远比被动挨打有效果得多，诅咒并不是毫无代价的，能让魔女频繁使用，一定有其重要的原因。 “伊维尔你……” 看到江辰川手上的痕迹，伊森立刻明白过来。 “能不能追查到，这个诅咒的媒介是什么……” 伊森犹豫了一会儿，他抬起手，指尖像是泛起了某种光芒，在空中画着什么。 忽然，印记中冒出一缕黑烟，缓缓升起，在往远方飘去。 如果能找到媒介的话，或许这次是他们的先机，江辰川与伊森对视一眼，确认了对方眼神里的信息，不约而同地朝着黑烟指引的方向走去。 “那位被诅咒的人该怎么办？” “等等吧，或许维持现状，是他目前最好的办法。” 马车就停在门口，警察已经将警戒线拉好，这么大的动静，惹得附近不少路过的行人驻足围观，也不知道有没有魔女教派的人正躲在暗处，悄悄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我们已经通知了博物馆，他们……先生，你这是要是去哪里？” 周围的警察不解地看着江辰川他们驾驶马车，掉头离开，托勒·克莱斯站在窗边，静静地看着马车越来越远。 最后，小到消失不见。 第一百三十四章 戴着兜帽少女 “没有人喜欢命运脱离自己掌控的感觉，就像海洋中漂泊的船只，只能顺着风雨或流向浑浑噩噩地继续活下去。” 黑色的烟雾像是指引，若是一个普通人，便什么都看不见。 “伊维尔，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媒介只是媒介，不一定能解决……不过，不用担心，你身上诅咒成立的条件并未达成，并不会对你有所危害。” 伊森探出头来，安慰道。 “若是我们破坏了媒介，诅咒未成……” “那遭殃的就是给你下咒的那个人咯。” 这是目前为止魔女露出的唯一破绽，只是太过明显的漏洞，说不定就是她精心准备的陷阱。 空气带着微微的冰冷，斑驳的墙壁上记载的都是历史的厚重感，衣摆轻轻拂过雕像的一角，黑色的身影慢慢前行，短暂地驻足停留后，缓缓在长椅上坐了下来。 稍微抬起头，阳光便洒在她的脸上，在地上勾勒出她的影子，顺着视线看去，破败的彩绘玻璃切割了流畅的光线。 这是一处遗迹，曾经在好几个世纪之前作为教堂存在着，只有很少的一部分还依旧保留着对应的信仰，甚至，没人能说得出那位神明曾经是叫着什么样的姓名，很快，灰蒙蒙的乌云便把阳光给掩盖了，留下一片阴沉。 事到如今，已经很少有人会来到这里祈祷，她就这么坐在长椅之上看着雕塑的模样，那感觉像极了梦中能见到的那个非人的异性生物。 直到车轮的滚动打破了这份别致的宁静，似乎有人来到了这里，她微微动了一下，像是准备离开的样子，但听见脚步在门口徘徊，又不像是那群要带她走的人。 过了一会儿，耳边没什么动静，脚步声也不知何时在某刻停下，信仰的教堂遗迹又恢复了原本的平静，静得耳边只有温柔的风在歌唱。 看来是个过路人，她不禁松了一口气，连挺直的腰板都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可刚还没等她放松几秒，便有细微的脚步声在她的耳边响起，那距离，就像是一下子从门外瞬移到身后一样。 她刚起身想要离开，一把冰冷的长剑从一旁刺出，横在她的身前，握着剑柄的手上，还冒着微弱的黑色丝气，明明此刻没有风吹，黑气却顺着她的方向飘动。 “果然，我找到你了。”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听见声音的她明显一愣，那给人的感觉，并不像魔女那般给人一种压迫的诡异…… 少女回过头，露出了她被兜帽遮盖的面容。 “尤莉娅！” 看到她长相的一瞬间江辰川也愣了一下，或许是上次给他留下了太深的印象，再一次见到时，竟然有种微妙的陌生感。 仿佛眼前的人还是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人。 “伊维尔先生，还有伊森先生，你也来了。” 尤莉娅·德卡沃低垂下眼眸，温柔地说道，她还是一如过去那样乖巧温顺，只是在脖颈处，印着一个黑色的图案。 “怎么是你啊，尤莉娅。” 看见是熟人的伊森显得有些失望。 “你的伤……” “我的伤好了，那位大人给了我治疗，现在已经没事了。” 为了证明她的话正确，尤莉娅还特地撩开了自己的衣袖，原本那些面目狰狞的伤疤通通都已经消失不见，娇嫩的皮肤微白还透着一丝粉红。 “可是，明明印记的指向就是……难道说，尤莉娅，伱就是伊维尔的咒印媒介？” 伊森百思不得其解，可事实就是如此，只是他并不知道，尤莉娅能够治愈的前提，就是加入魔女教派。 “加入了？” 只有知情的江辰川问道。 尤莉娅只是微微地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她的沉默让人觉得有些悲伤。 “初冬呢？就是带你去的夏境人。” 那晚之后，她们两个人就失去了踪迹，现在尤莉娅神秘地出现在遗迹中，那初冬是不是也回来了。 “她……她不在。” 尤莉娅犹豫了一下，脸上出现了为难的神色，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知道了。” 知道她不方便多说，江辰川便示意她不用再继续说下去，大概是因为被废弃许久的关系，断壁残垣上长出了一丝不起眼的绿色，只是冬天的寒冷，让它们被霜雪覆盖。 “先走吧，有什么话我们回去说，不知道为什么呆在这里我有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好像……总觉得有什么在盯着我看一样。” 从进来的那一刻起，伊森就有毛毛的感觉，像是一直被人盯着后背，转头去寻找，除了遗迹中央奇怪的白色雕塑外，没有什么其他的发现。 大概是伊森敏感的错觉吧，看着江辰川和尤莉娅若无其事地聊着天，伊森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 本来没什么感觉，被伊森这么一说，好像这里还真有些诡异。 “行，先走吧。” 江辰川点点头应道。 他们往外走去，路过断裂的石柱，上面还刻着某些奇怪的花纹，江辰川无意间瞟了一眼，竟然会觉得有几分熟悉。 “尤莉娅，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江辰川好奇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就是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睡在那边的长椅上，我过来，才发现这里竟然是一处被摧毁的教堂，应该有很多年的历史了吧，看这建筑风格，跟波尔尼亚的教堂有些明显的区别。” 顺着江辰川的目光观察着四周，跟她说的一样，这样的建筑在波尔尼亚确实少见，况且，如此古老的遗迹还能被这样相对完整地保存，实属不易。 周遭的光线一下子亮了起来，抬头一看，是乌云飘过，原本被遮挡的阳光又重新铺满波尔尼亚。 “应该是某个曾经被信仰过的神明吧……真可怜，失去信徒后，就这样被遗忘在废墟里。” 伊森不由地感叹道。 江辰川回过头，他凝视着那个已经面目模糊的雕像，早已被风霜侵蚀，分辨不出雕像的面容与动作。 不知道为什么，一种难以诉说的情绪浮上心头，又很快消失。 “这里的……神，有名字吗？” 江辰川转头问道。 “大概，有吧……” 尤莉娅也不太清楚，倒是这个和平的信徒伊森，回答了他的疑惑： “这里啊……原本应该是属于原始之神，尤拉诺斯的信仰之地，只可惜，现在只剩下这些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剥离 他们带走了尤莉娅，一路上，江辰川把现有的信息分享出去，车轮的响动掩盖了他们的谈话声，路过的人们以为这只是普通的一天。 本想回国王大街看看情况，却接到了要去博物馆的消息，在接触尤莉娅之后，江辰川手上的印记淡了许多，似乎是符合某种规则运行着。 只要没达成条件，他就受不到任何伤害。 车轮滚过青石板路，伴随着蒸汽电车的轰鸣，一路向着博物馆的方向而去，伊森面色凝重，在江辰川说到魔女与罗纳尔克城的危机时，他就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 同样的灾难若是在波尔尼亚重现，后果不堪设想。 “最近新兰海岸发生的沉船事故并不多，你说的这些……得马上报告给博物馆才行。” “两边的行动最好同时进行，若是能让博物馆参与进来最好，可当务之急最要紧的，还是找出魔女，铲除魔女教派。” 听见江辰川话语的尤莉娅也一脸严肃，她微微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伊维尔，我一直在想，会不会有另一种可能……” “什么？” “将你口中的那个咒术天才，转变为我们自己的人，利用也好，结交也好，也就是说……罗纳尔克城之行，让魔女给我们带路。” 真是意想不到的展开，伊森提供了一条新的思路，但不得不说，他们对魔女还是一无所知。 “我觉得……也许，有这个可能……” 一直沉默的尤莉娅低声插话道。 嗒嗒嗒…… 马车在博物馆的门前停了下来，门口围了一大群人，杂乱吵闹，也不知道在讨论着什么，隐约听到了国王大街相关的词汇。 江辰川刚下车，就引起了莫桑的关注，本来还在跟身边人讨论着什么，摆摆手终止了对话，转身朝江辰川走来。 “莫桑部长。” 江辰川也同样注意到了他。 “对了，这个还给你。” 莫桑从口袋掏出一本员工证，递给了江辰川，封面并没有什么改变，打开一看，只有他的等级，从c变成了c+的提升。 是因为上次重新测试的结果吗？ “伊维尔，处理部会重点关注你的状态，如果没有任何问题的话，接下来，你就要脱离第三小队，参与到处理部的日常管理中来。” 莫桑看了一眼他身边的伊森与尤莉娅，说完就转身离开。 “伊维尔，我看你部长的这意思……是要给你升职加薪啊！” 伊森凑上来，笑嘻嘻地说道。 “等你的好消息。” “先把眼前的事解决了。” 他们走进博物馆内，那两具被发现的尸体应该不需要检查，一切都是那么地显而易见。 他们提交了关于魔女教派的报告，还有空顺便去看了一眼那个暂时被关押的巴拉斯。 听说，对于巴拉斯博物馆方面已经出了处理结果，他的拟态能力与遗物无关，所以，再过几天就会被释放。 至于治安厅要对他进行什么处罚，估计巴拉斯能短暂地经历一下，从牢房到另一个牢房的无缝衔接。 毕竟他的身上，还背负着几条人命，这方面的罪责可不会被免除。 “几天不见，巴拉斯。” 当江辰川的身影出现在铁栏之外，巴拉斯也没有太大的反应，他只是微微地抬起眼眸，瞟了一眼后又迅速落下。 “我看了伱的行动轨迹，那天，你是想要离开波尔尼亚的，对吗？” 江辰川合理地推断着，见巴拉斯没什么反应，又继续说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想去罗纳尔克城，只可惜，你的行动被提前发现，所以才失败了。” “你想说什么？” 大概了解江辰川的人都知道，他不像一个会说废话的人，巴拉斯抬起头，面色平静地说道。 他一直都知道，当他被抓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被处死的结局，就算博物馆会放过他，治安厅也不会放过他，更何况，就算他逃出去了，外面还有个魔女在等着他。 “我要去罗纳尔克城。” 没有任何拐弯抹角，巴拉斯的能力极为特殊，不借助遗物的力量也就意味着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所以呢？” “给你一次活下去的机会，帮我，巴拉斯，跟我一起去罗纳尔克城。” 这下，一直淡定的巴拉斯露出一丝感兴趣的神色，当他看到江辰川时，就猜到自己可能不会死。 “跟你去可以。” 巴拉斯缓缓站起身，反正他这个永远也看不到阳光的牢笼里也呆够了，在洋馆他能为了离开杀人，在这里就能为了离开而与江辰川达成合作。 “只不过，我有一个请求。” 看着巴拉斯一只手抓着铁栏，另一手向他伸了过来。 “什么？” “再出去之前，还有个事要解决，没记错的话，你叫伊维尔对吧，伊维尔，给我一把刀。” 握着手中的手杖，江辰川看着他那平静的面容，牢笼门依旧紧锁，就算他拿到武器想要做些什么，也不可能逃离博物馆内。 这里除了那群觉醒者的员工，还有护卫队员看守，这跟治安厅的警察们可是有着本质的区别。 “这是我的剑。” 也不知道他要做些什么，江辰川还是将自己的手杖递了进去。 摸着那顺滑的金属质感，巴拉斯突然笑了出来，他抽出杖剑，看着面前脸色依旧没有任何变化的江辰川，突然将剑身调转了一个方向，朝着自己的身体刺了进去。 “你！……” 这操作江辰川都没有想到，连一旁警惕着的伊森也吃了一惊，只是他们并没有轻举妄动，只希望刚刚的一小声惊呼没有惊动外面的护卫队员。 “你想做什么！” 江辰川咬着牙小声问道。 只见巴拉斯露出个释怀的笑容，将剑抽了出来，一把扔在地上，他因受伤而跪倒在地，脸色是不一样的苍白，只见有暗淡的光芒在他皮肤之外泛起，一大口鲜血从他口中吐了出来。 “该死的魔女……” 伴随着他愤怒的低吼声，他从伤口处掏出了一个被白雾包裹的东西，沾染着血红扔到了地上。 这一下，江辰川可就认出来了，这是初冬的箱子里消失的那截…… 混沌指头。 第一百三十六章 批准 “这样，就不会被她发现了。” 巴拉斯低语着，江辰川一眼就认出了那截指头，也知道这截指头的奇怪力量，他急忙让伊森去医疗部叫人，而自己去拿来了回收遗物的箱子。 无论如何，就算不是遗物，这截指头也应该严肃处理。 只不过，巴拉斯对自己的下手确实够狠，为了取出埋藏在他体内的异物，可所谓是不惜一切代价。 他的伤比江辰川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再加上他的特殊拟态能力，进行手术时，必须要有c+以上级别，或者是护卫队员在场，全程看守。 不知道为什么，克里斯似乎不太喜欢江辰川，也正好是江辰川申请带走的人，他也不过多掺合。 “对了，忘了给你说，你给我的那个箱子，里面装着的，好像确实是……遗物。” “那截指头……能确定吗？” “已经送去鉴定了，如果没有意外，过几天，它就会成为博物馆内新的藏品。” 克里斯也不想多留，交代完事就走了，只剩下江辰川站在透明的特殊玻璃前，观察着手术室内的情景。 巴拉斯似乎是真的下了决心，竟然能知道指头在他体内的具体位置，手杖上还染着巴拉斯的血液，得回去好好处理一下。 “他怎么样了？” 伊森打开门走了进来，他刚刚也被巴拉斯的举动吓了一跳，没想到，还真有对自己这么狠的人。 “还在抢救，医生说，他刺中的位置很巧妙，再偏一些就必死无疑。” “怎么，有新的想法？” 伊森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面对这个未来的队友，他们丝毫没有放下半点警惕心。 “没有，就是感觉……他好像对人体的构造有一定的了解，应该有些医学基础。” “他不是波尔尼亚人，每天都有无数的外乡人来了又走，谁也不懂他是怎么来到这里，又该去往何处……” “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只有他本人知道吧。” 江辰川看着巴拉斯紧闭的双眼，以及苍白的面容，突然觉得有些异样，但不管是怎么样的过去与未来，都无法抹去他曾经犯下的罪过。 手术持续的时间很久，期间莫桑也来过一次，说江辰川提交的报告他看完了，可要提交上去，等馆主处理还需要一段时间。 “关于新兰海内的污染源，我们会展开调查，至于你在报告里提出其他的，与组织对抗，甚至是前往罗纳尔克城，恐怕……” “博物馆不会出手。” 江辰川顺着莫桑的话继续说道。 “我承认罗纳尔克城内或许会有遗物需要回收，你可以带上你的队员，甚至是申请遗物使用，至于你的外出，我会按出任务给你算，伊维尔，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我知道。”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不明白的人也都该明白莫桑的意思。 “希望一切顺利，伊维尔，伱一定要……平安归来。” “会的。” 只是对未来的一种最简单的祝福，就莫名有种熟悉感，莫桑难得的拍了拍江辰川的肩膀，看了一眼还在手术的巴拉斯，转身离开。 重新将视线放回到手术室中，只见医生们放下了手上的医疗器具，他们之间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医生过来通知江辰川。 “伊维尔先生，手术结束了，待会就要转入病房。” “知道了，” 江辰川应道。 在巴拉斯苏醒前，安德烈拿来了莫桑给他批下的一件仿制遗物，具有特殊束缚力量的脚链，一般是用来押送犯人使用，防止犯人逃跑，一旦离得太远，就会浑身麻痹，动弹不得。 说巴拉斯是犯人，似乎也没太大的问题。 “队长，听说你有特殊任务需要离开波尔尼亚。” “你知道得还挺快。” 不愧是安德烈，消息来得那叫一个灵通。 “为什么我和亚斯都没有接到出任务的消息，反而是一个罪犯，被无缘无故地释放？伊维尔队长，你需不需要给我个解释。” 安德烈一般是个沉默的人，难得看到他用如此语气对江辰川说话。 “好了，安德烈，队长肯定有他的安排！” 一直躲在门口偷听的亚斯终于忍不下去，冲进来阻止矛盾的进一步升级。 “安德烈，这次你该跟亚斯学学。” 江辰川一脸严肃，他也曾考虑过自己的队员，毕竟上次马戏团的经历还历历在目。 决定前往罗纳尔克城，他已经做好了回不来的准备，所以，不能让他手下两个优秀的队员跟他一起赴死。 甚至，他连伊森都还在考虑，是否值得……跟他走这一趟。 “队长，他可是一名罪犯！把他放在身边，就是一颗随时可能炸伤自己的炸弹。” 之前跟安德烈相处，觉得他沉稳冷静，看不出他体内【自由】的特性，现在看来，虽然没有伊森那样放飞自我，也确实不太好控制。 “亚斯，将安德烈带出去。” 江辰川不去看他，转过身说道，亚斯也站在原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也似乎想说些什么。 那种眼神江辰川可太清楚了，就算他把可能遇到的危险都说清楚，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追随。 “亚斯，我知道你是【反抗】，但这不是你违抗命令的理由。” “可是……” 亚斯看了一眼江辰川，又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巴拉斯。 “带出去！我不想说第三遍。” 江辰川还从未用过如此严肃的语气对他们说过这样的话，只见亚斯还想说些什么，被安德烈拦了下来，他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沉默靠谱，拉着亚斯走了病房。 江辰川看了他们离开一言不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有两个好队友。” 病床上的巴拉斯在此刻睁开了双眼，能听得出来，他的话语里还带着点虚弱。 这份虚弱并非来源于刺伤，也不是因为手术的关系，而是强行剥离融于身体的遗物，给他带来了一定程度的伤害。 “你以后也是……只不过，你得戴上这个。” 拿着手中的仿制品晃了晃，趁着巴拉斯也没能力反抗，将链子套在了他的手上。 “真丑。” 江辰川抬眸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听见“咔哒”一声，扣上了锁扣。 第一百三十七章 猎杀魔女篇(三) 病房一直都是一个很安静的地方，空气中充斥着淡淡的消毒水味，似乎所有人都陷入了沉睡，静悄悄的走廊里，没有一点声音。 整齐的床铺一字排开，医疗部跟外面的医院有着本质的区别，存放尸体的地方比病床还多，也基本没有病人会想要入住这里。 就算时间已经接近深夜，在手术台上已经睡够了的巴拉斯，依旧瞪着大大的眼睛，无神地凝视着雪白的天花板，他的身体被包裹起来，针管内流淌着特别的治疗药剂。 “你还不睡吗？” 巴拉斯转过头，看着站在窗边的身影，有些无奈地问道。 “还不困。” 即使窗外并没有什么可看的风景，但他依旧维持着一个小时前的姿势。 “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跟我说说。” 反正巴拉斯也睡不着，脱离魔女监控的他对生活感到无比安心，连饭都可以多吃一碗。 “一直以来，她都带着能掌握一切的傲慢，包括伪装成其他人，对我下手……” 低下头，看着手上几乎淡到看不见的印记，江辰川在自己逐渐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在这场对弈里，他们一直都处于被动的状态，只有巴拉斯的狠绝，是一次突如其来的意外。 而他们，正好需要这样的意外…… “伊维尔，你这真不好找。” 脚步声响起，巴拉斯惊讶地看向门口，伊森带着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箱子走了进来。 “你们……已经有计划了？” 江辰川行动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还要更快一些，伊森露出自信地微笑，将箱子放在巴拉斯旁边空着的病床上。 当混沌指头再度显现时，刚刚那种轻松的氛围消失了，那东西就像一个诡异的噩梦，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体内，无法摆脱。 “你应该能察觉到吧，这个指头与魔女之间产生的联系。” 是那么理所当然的话语，巴拉斯也不禁坐起身子，即使这个动作撕扯得他伤口一阵疼痛，也还是压不住那份好奇心。 “你们想做什么？” 巴拉斯忍不住问道。 “很简单，我们要……找到魔女。” 江辰川与伊森对视一眼，伊森点点头，不知道从口袋中拿出了什么，就开始在地上画了起来，巴拉斯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开始沉重起来，他知道，江辰川并不是在开玩笑。 虽然他很讨厌那个女人，可当他们真正面对面时，也能感受到那股压迫感，摆脱控制是必然的，但要真正地与之为敌，巴拉斯可能还要再考虑考虑。 可是，江辰川并不会给他考虑得机会，病房内的只剩下伊森在地上画画的响动。 将他准备的追踪的金属罗盘掏了出来，紧绷的身躯也体现出他的紧张。 “要不要再……” “别说话。” 江辰川低沉地说道。 炼金法阵缓缓启动，看见光芒泛起的巴拉斯的心不由地慌了一下，只是他很快地镇定下来，想着无论如何都躲不过的战斗，还不如先发制人来得有效一些。 “博物馆是安全的，待会我离开后，你会陷入麻痹状态，等我回来就好。” 江辰川还不忘跟巴拉斯交代道，明显的是，这次的行动并不打算带上他。 沉重的呼吸，伊森“啪”地一下合起箱子，看着罗盘上疯狂转动的指针逐渐慢了下来。 “伊维尔，成功了，你没有猜错，这截指头果然不是遗物，而是魔女身体的一部分。” 伊森的眼中腾升起兴奋的光芒，脸上的笑容让人看了也有些害怕，他一点都不像个普通的机械生，反而像是个奸计得逞的魔头。 “行动！” 他们迈向漆黑的夜里，谁也不知道在前路等待着他们的，会是何种危险，指头似乎想要传递某种信息，可总有什么在阻挡着它，大约是博物馆内的某个遗物，在发挥着作用。 遵循着罗盘的指引，两人一起离开了博物馆，一路前行都是陌生的景色，只有世界树还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光芒。 “怎么是……这里。” 只是等到下车时，才发现眼前竟是熟悉的端庭洋馆。 “如果罗盘没给我们指错路的话……” 黑夜中，江辰川与伊森并肩而行，他们定位的目标是魔女，而不是魔女教派。 只是不知道，这么晚了魔女还来这里做什么。 “喵～” 在草丛中，传来一声细微的猫叫，他们停下脚步，朝发出声响的地方看去，只见那里似乎有一道黑影蹲在地上。 听见了动静才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黑猫吃得正香，眼前的女人便不动了，还疑惑地抬头看了一眼。 红色的指尖微微一用力，便捏碎了手上的饼干，发出沙沙的声音。 “我最讨厌被打扰了。” 看着眼前蹲着的黑影缓缓起身，整个人都紧张起来，连神经都变得敏锐，就像被惊扰的野兽，连握着手杖的指尖都用力到微微泛白。 魔女拍了拍散落在身上的饼干碎末，她转过身，看见唐突出现在背后的两人时，似乎有些惊讶。 “没想到，伱居然能找到我。” 魔女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太大的情绪。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印记吗……应该不是……那会是什么呢？” 她微微抬起头，露出了她兜帽下鲜艳的红唇，那完美的下颚线，能猜得出来，她拥有一张怎样绝色的脸庞。 两人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这样互相警惕着，魔女歪了歪头，似乎像是无法想通的样子。 “算了，没关系了，也正好省得我去找你。” 魔女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她咧开嘴，微微露出一个微笑。 似乎有什么就要来了，江辰川不想再跟她有过多的牵扯，只是瞅准了一个绝佳的进攻时机，纯粹的银色剑锋在黑暗中闪耀，像天空划过的流星，朝魔女刺了过去。 来了。 “小心，伊维尔！” 伴随着伊森的怒吼，魔女微微退后一步，黑暗里有面目狰狞的黑影窜了出来，朝着江辰川迎面而来。 是躲不开的战斗，剑刃在夜空划过一道银色，劈开了那虚幻之中的敌人。 “想杀我？那来试试看。” 第一百三十八章 猎杀魔女篇(四) 魔女似乎拥有召唤的力量，她可以肆无忌惮地躲在那群黑影背后，看着江辰川的奋力厮杀。 黑影并没有多少战斗力，跟江辰川相比差上许多，可是他们的数量太多，一时间的只能僵持在原地，谁都无法更进一步。 重重身影压了上来，甚至有些来不及转化完，就被江辰川砍去了头颅，死去的黑影散成空气中的尘埃。 “她是怎么做到的？” 伊森背靠着江辰川，他紧握着手中的枪，一边开着枪，一边不可思议地说道。 很快，重生的黑影将他们两人重重包围，这次失去了“原罪”的帮助，确实比上次还要困难许多。 “是幻境吗？” “是幻境还好说，我现在在想的是，这究竟是她借助了遗物，还是她自身的力量。” 伊森说得对，这两者有着本质的区别，若是她能随随便便地做到，那凭着目前的情况，不管是伊森还是江辰川，都不是魔女的对手。 随着黑影的咆哮，原本平静的端庭洋馆变成了怪物的乐园，原本就不大的草坪上密密麻麻地挤满了诡异的影子，出现在这瘆人的黑暗之中。 只是，以大门为界，在往外便是一如既往地平和。 伊森也没见过如此恐怖的场景，但从他的脸上却没找到丝毫的恐惧与慌张，再加上他炼金术师的身份，拥有着无限的可能，这也是江辰川愿意跟他一起行动的原因。 “应该……是幻境吧。” 在短暂地观察后，江辰川给出了相应的结论，同样的把戏能欺骗他一次，却难以骗过他第二回。 那与生俱来的敏锐直觉，能感觉到魔女就藏在这无数的黑影之间，放缓自己一下子爆发的紧张心态，需要在战斗中找到魔女的破绽。 江辰川清楚地记得端庭洋馆的整体布局，从刚刚开始，就听不到猫叫，他在心中时刻规划着接下来的行动。 当然，思考这些时时间并没有停止，黑影们朝他扑了上来，即使在这冰冷的气温下，他的血液也依然在沸腾，他紧握着手中的杖剑，就像是握着他可以自我掌控的命运。 能感觉到“原罪”的目光似乎在看着自己，却没有任何交流，江辰川明白他只是在等待着，再顺便加速着事态的恶化。 总不会什么事都如它所愿，不论是多么危险的环境，多么可怕的敌人，江辰川都曾战胜过，他剧烈的喘息着，手中的动作却不曾有一刻停息。 “伊森，我来对付，你想办法。” 江辰川转头交代道，听见伊森答应后，他便冲向了诡异的黑影。 大约是没见过这样拼命的敌人吧，魔女的目光透过层层影子落到江辰川的身上，他坚毅的侧脸总给她一种危险，难以靠近的错觉。 “是错觉吗？” 在面对如此弱小的敌人，她竟然有一种自己会输的错觉。 “我……怎么可能……” 虽然这么说着，但她想到了当初占卜师的预言，预言上说，要她离这个叫“伊维尔”的男人远一些，否则会迎来难以承受的后果。 可她偏不听，也不是不信占卜的结果，而是她不相信眼前这个，看起来一用力就能弄死的男人，会给她带来伤害。 “啧。” 手背有些微微刺痛，那道原本应该出现在江辰川身上的印记，正逐渐在她的手上浮现。 “该死！” 都是那个时候大意，被他刺伤了，印记还未彻底形成便中断了咒术，按照诅咒的规则，只要他与…… “难道……他已经找到尤莉娅了？” 魔女突然意识到，为什么占卜师会下那样的结论，或许在这个男人的身上，会实现各种各样不可能出现的事。 不知道为什么，一股没由来的愤怒侵占了她的内心，一直以来，没人能逃得出她的咒术，没人能活着…… “为什么？” 魔女有些不甘心地喃喃自语道。 “为什么偏偏会是你。” 没有人会给她答案，等待她的，只有冷冰冰的结果。 悲惨的哀嚎声不断传来，说明一个又一个黑影被江辰川消灭，伴随着枪鸣声响起，草坪上的影子越来越少。 在规则之下，不管是何种力量，都是有极限的，没有什么会无休止地继续下去，包括……恨意。 “喵～” 似乎有什么在扯着魔女的裤脚，她低下头，看见那只黑猫正抬起头看她。 一人一猫对视后，魔女竟然流露出一丝难以见到的温柔。 她似乎很喜欢这只黑色的小猫，还会蹲下身，摸摸猫的脑袋，猫也很乖，不吵不闹，任凭她的手在身上随意地摸来摸去。 “你该找个主人养着，就不用一直流浪了。” 魔女轻声说道，若是这些话被她的手下听见，恐怕会吓得睡不着觉。 “喵……” 黑猫停下蹭她手的动作，冲她叫了一声，似乎在回应些她刚刚说的话。 这时魔女才站起身，她看向江辰川，一脸挣扎，幻境似乎无法将他困得太久，想到这是难得杀死他的时机，不去用实在是太过浪费。 “既然你会是我的意外，那我只要杀了你就好了。” 眼瞳中流露出狠绝的杀意，不知道从哪滑出的小刀，被握在手中，只是往前走了一步，一股莫名的寒意攀上她的颈椎，视线出现一些恍惚，她看着江辰川的身影逐渐模糊，还出现了一个重影。 但她很快就稳定了自己的状态，再向江辰川看去时，那道莫名其妙的重影又消失了。 大概是她被咒术反噬产生的错觉，杀掉江辰川唯一的麻烦可能是，被咒者死亡，咒术对她的反噬会更厉害。 还记得自己曾经躲在小黑屋里偷偷学习着咒术，没有任何老师的她，凭借自己的力量一点一点成长至此。 所有人都害怕她，所有人都敬畏她。 “当敌人倒下之时，就是我的胜利。” 魔女靠近江辰川，她举起手中的的小刀，用尽所有力气，没有丝毫犹豫地朝着江辰川最脆弱的脖颈刺去。 其实，很多时候胜负只看一瞬间，魔女似乎忘记了，江辰川曾陷入她的陷阱，又逃出来过。 “你错了。” 江辰川抬手抓住了刺向他的小刀，反手就将自己的武器，送入对方的身体里。 第一百三十九章 猎杀魔女篇(五) 谁又能想到，江辰川居然脱离了魔女的掌控，锋利的剑刃穿透了她的腹部，还真是可怕，战斗之时一刻也不能放松警惕。 “你不会胜利的。” 江辰川冷着脸，小刀刺进了他的手中，只是相比于魔女，他的伤并没有那么要紧。 “果然，我就应该杀了你。” 魔女微微抬起头，露出了她一直被兜帽遮盖的面容，看清她长相的江辰川一瞬间愣住了，短暂的停顿后，魔女推开他往后退了几步。 “你，你的脸……” 这一点倒是在他的意料之外，魔女急忙拉下了她的兜帽，显然，腹部的伤害还没有一张脸重要。 “该死的男人！” 喉咙里挤出愤怒的声音，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在这一天输给江辰川，一直都占着先机和优势的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错。 这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夜晚，如同幻觉般的场景逐渐在眼前消退，所谓的劣势在一瞬间进行了惊天逆转，连魔女都算不到的意外，发生在江辰川的身上。 魔女缓缓抬起手，鲜红的指尖泛着淡淡的紫色光芒，在空气中写着什么，伤口传来难以忍受的刺痛，伴随着她口中轻喃的话语，似乎有什么在发生改变。 得阻止她！ 比想法更快的是江辰川的行动，说实在的，是直觉的反应最为迅速，看着魔女略带决绝的动作，他总觉得十分不妙。 在与魔女敌对的这段时间，总觉得她的背后藏着无数的秘密，那种如同噩梦般的压迫感，还有如影随形的诅咒，总是会让人怀疑自己，究竟能不能跟她作对。 人的力量总会在此刻显得无比渺小，每往前迈出一步，就离成功更近一些，只是那张脸，似乎也藏着不可诉说的故事。 “没有人能逃过的……” 那是魔女的低语，江辰川挥起手中的杖剑，几乎是没有犹豫的进攻，可也还是慢了一步。 他的剑落下，却在那一瞬间，挥了一个空，魔女的身影在他的眼前消失了，周围的场景在飞速瓦解，又似乎在不断重铸。 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江辰川做些什么，抬了抬手却又放了下来，坚定不移的神情露出一丝疑惑，他看了看四周，那是并不属于波尔尼亚的建筑与风格。 “这是……哪儿……” 是转移还是新的幻境？ 没有人能回答江辰川的疑问，他只能看着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警惕着可能突然出现的袭击。 “你这个卑微的……” 一声无助的惊呼从拐角处传来，那里似乎在发生某种争斗。 还有其他人？ 江辰川担心是魔女的力量将其他无辜的人牵扯进来，便急忙前去查看。 阳光从乌云里荡了出来，原本灰蒙蒙的天空一下子变得晴朗无比，江辰川从阴影中走出，看见一个少女被推倒在地，身上各处有些大大小小的伤痕。 而伤害她的那个人，不知道去往何处，已经离开了，少女蜷缩在角落，一个人默默地哭泣着，时不时抽动着肩膀。 “你没事吧？” 江辰川走上前，蹲下身子，尽量放轻自己的语气询问道，虽然如此，但他也时刻紧紧握着手中的杖剑，没有放松警惕。 他可没有忘记，上一秒他还在跟魔女厮杀的场景。 少女听见动静，从膝盖中抬起头来，那是一副惊为天人的美艳长相，雪白的皮肤上有好几处淤青，甚至眼角边还有着未愈合的伤疤，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睛，让人不禁心生怜悯。 “你……你是谁？” 对于眼前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少女似乎有些害怕，她不由地往后缩了缩，但背后是墙壁，也退不到哪里去。 “我叫……伊维尔，伱呢？” “朵萝缇亚。” 少女弱弱地回答道。 “你是……来救我出去的吗？” 还没等江辰川说什么，少女率先开口问道。 “对，我是来救你的，跟我走吧。” 虽然眼前的少女还没有摆脱嫌疑，但从目前的情形来看，她似乎构不成什么威胁。 只见她怯生生地伸出手，落在了江辰川的手背之上。 天空是如同海洋般的蓝，云层是雪白的点缀，被风吹落的树叶，越过破旧的断壁，旋转飘荡，经过城市中央那巨大的喷泉石像，就这么落在清水之上，倒映出那绿色的剪影。 真是不敢相信的一幕，就像是再一次穿越一般，那是一个跟波尔尼亚完全不同的城市，全新的服装与习俗，与有些与波尔尼亚人相似又不相同的长相。 人类对环境似乎总有极强的适应力，不管是恶劣的也好，舒适的也罢，为了活下去可以付出自己的一切。 略带温暖的风吹拂在少女的脸上，掀动她糟乱的头发，她低着头，跟在江辰川的身后，一言不发。 一道不友善的目光盯向了她，远远地看着，散发着令人恐惧的气息，朵萝缇亚浑身不由地颤抖，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 江辰川还在走着，看着行人并不多的陌生大街，思考着他是不是已经在与魔女的对决中死去，然后又进行了一次穿越。 眼前的人们似乎都是真实的，似乎都这么活生生地存在着。 忽然，他的背后再次传来少女的惊呼，他回过头，看见一个男人抓住了朵萝缇亚的头发，将她整个人快提了起来。 “你是想逃跑吗？” 男人满脸凶恶，他抓着朵萝缇亚的脑袋，就往原路返回走，少女尝试着挣扎，力气自然是却抵不过一个成年男性。 在不断的求饶与痛苦的挣扎中，被拖拽而去。 “救……救我。” 朵萝缇亚看向江辰川，眼中闪烁着光亮，似乎那是她唯一的期望。 要救她吗？ 会是陷阱吗？ 这些问题江辰川不是没想过，只是更残酷的现实摆在眼前，江辰川无法对男人的暴行置之不理。 “等等。” 江辰川转过身拦住了男人，周围也有几名路人，为了看这场热闹而停下脚步。 “你是谁啊？别挡路，赶紧滚开！” 男人看着突然冒出来的江辰川，一脸不耐烦地说道。 江辰川没有丝毫畏惧： “放开她。” 第一百四十章 猎杀魔女篇(六) 男人愣了一下，他本以为凶狠的警告可以吓退江辰川，却没想到，对方的脸上没有丝毫害怕的情绪。 “怎么！你是想要打一架吗？” 男人的话明显有些底气不足，他似乎也不想惹什么麻烦，只是在虚张声势地警告着。 “来吧，我不介意。” 江辰川缓缓提起手中的剑，露出其锋利的剑刃，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似乎没料到江辰川是如此难对付的人，男人颤颤巍巍地退后一步，一把将少女扔下，嘴里还不服气地念叨着： “给我等着，我一定会来找你的。” “那就来，我等你。” 江辰川丝毫不示弱，他淡淡地回复着，往前走了一步，那男人被吓得连连后退。 看着是打不起来了，围观的群众也都纷纷散去，少女觉得头上还时有些疼痛，她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手上那满是泥泞与伤疤的痕迹，目光有些呆滞，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又像是陷入了某种困境。 “他走了。” 江辰川蹲下身，将少女扶了起来，轻轻帮她扫去身上的灰尘与泥土，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觉得那些人这样做似乎有些残忍。 “知道哪有医生吗？我带你去看看。” 江辰川面色依旧维持着平静，只是语气中是掩盖不住的心疼。 但朵萝缇亚听到“医生”一词后，却突然往后躲了一下，眼中流露出惊恐的神色，那神情不像有假，看来她似乎在医生那里，也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 “算了，不去了，先走吧。” 这一次，江辰川主动牵起朵萝缇亚的手，似乎是想给她带来更多的安心感。 朵萝缇亚就这样跟着江辰川离开了，他们找了一个无人居住的空屋子，虽然简陋了些，却也能短暂地遮风挡雨。 “呆在这里等我。” 将朵萝缇亚安顿好以后，看着空无一物的房间，江辰川决定出门去找一些食物与药品，顺便将这个陌生的地方调查一遍，寻找离开这里的办法。 他还是没办法用简单的“穿越”来解释这一切，极大的可能，这是魔女新的幻境陷阱。 感觉有什么在拽着自己，江辰川转过头一看，发现是朵萝缇亚在轻轻拉着他的衣角，虚弱地问道： “你不会不管我的……对吗？” “对。” 江辰川点点头应道，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朵萝缇亚露出了放松后的满意笑容。 安顿好一切后，正好快接近正午的时间，太阳悬于头顶，却没带来多少炽热。 江辰川登上了他能去的最高的地方，放眼望去，似乎只有眼前的这一座城市，没有见到那高耸入云的世界树，此刻的他明白，自己已经不在英兰北尔境内。 从房顶上翻身下来，他明白自己来到了一个全新的陌生国度，所以他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去问问要怎么回到英兰北尔。 这里的空气无比地清新，头顶有些蔚蓝色的天空，与英兰北尔的灰暗有着明显的区别，喧闹的地方人也来来往往地许多，丝毫不影响他的行动。 与在波尔尼亚相比，唯一的不便是，这里的交通工具相对要落后许多，没有贯穿城市的轨道，也看不见路上奔走的汽车与马车。 似乎是像更为原始一些的地方，连蒸汽体系都没有被普及，更别提那更为高级的能源的应用。 感受着自己身体的状态，心脏的跳动不太明显，就连各种感官似乎也被什么所屏蔽了一样，江辰川尝试着与“原罪”沟通，却迟迟没等来回应。 似乎察觉了江辰川的阴谋，“原罪”将自己藏得很深，不愿意给他提供过多的信息。 经过各种试探与推理，江辰川初步能够断定，这并非是他穿越的新世界，而是魔女为他构造的另一个全新的世界。 跟往日的与怪物厮杀不同，城市的平静一度让他有种真的在这里生活的错觉。 但幻觉终究还是幻觉，永远也不可能成为真实。 为了弄清这到底是哪里，江辰川来到了最热闹非凡的酒馆，一推开门，似乎就会被店里的热情好客所迷惑。 “这也是……我的渴望吗？” 江辰川排斥地推开一个向他靠近的醉汉，这点推断倒是怎么都解释不通。 获取信息的渠道就是如此简单又容易，失去了灰手套公会的控制，这里的人们在交流上似乎更肆无忌惮一些。 只是落座了短短几分钟，江辰川就拿到了他想要的信息。 这里原来就是…… 深渊之都，罗纳尔克城。 若从这一点角度出发，说是回应了他的渴望似乎也没太大问题。 从未想到，有一天他会在幻境里，对一座城市有所了解，他走在大街之上，感受着每一寸的土地，那种真实感不像是虚构的幻境。 “为什么会是罗纳尔克城？” 江辰川没有答案，只是当务之急，还是要打破幻境的束缚，否则自己在现实中的身体不能动弹，还不知道要被魔女杀个几回。 “不对……” 江辰川自言自语地念叨道。 如果他在现实的身体已经死亡，那他的意识就在此处也没有太大必要。 “所以，只要我还存在，那就说明，现实中的我，还继续活着。” 即使得出了推论，那也只是他的猜测，在跟一些路人打听了后，得到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江辰川便想了些能赚到钱的办法，通过短时间的劳动，得到了他想要的疗伤药品。 果然是比波尔尼亚要落后得多的地方，连药品的生产也都十分欠缺，不过，有些总比没有好，剩下的一些余钱，去店里买了些他们不要的边角料。 这也是他能做到的最大限度，当他做完这一切后，太阳都快下山了，忙活了许久，也不知道朵萝缇亚那边的情况。 提着食物与药品踏上回家的道路，迎着夕阳，他回到了临时居住的小屋。 “我回来了。” 江辰川推开房门，可下一秒，他便感觉一阵凉意，屋内一片漆黑，是空荡荡的死寂。 朵萝缇亚，不见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猎杀魔女篇(七) 宛如没有尽头的梦魇，即使知道它是虚假，在看到黑漆漆的房间时，内心依旧咯噔了一下。 但江辰川并没有太过惊慌，他冷静地点起屋内残存的油灯，凌乱的场景就在他的面前展现出来，门锁有被破坏的痕迹，仅有的椅子也被砸得稀烂。 看样子，是有人发现了朵萝缇亚的存在，过来强行带走了她。 “这些人……” 江辰川有些愤怒，她明明看起来还是个孩子，却躲不过悲惨的命运。 他追逐现场残留的痕迹而去，一路走走停停，为了能找到朵萝缇亚，还问了一些路过的行人。 “不好意思，问一下，有没有看到大概这么高，这么大的女孩子……身上有伤，穿着亚麻色的衣服……” “你说的……是朵萝缇亚吗？” 那人对朵萝缇亚似乎有所了解，看见江辰川点了点头，他朝着城中的方向指了指，说： “想找她的话，你去那儿碰碰运气。” “那里是？” 江辰川看着曲折蜿蜒的道路，他对罗纳尔克城的地形并不熟悉，一路探索会耽误不少时间，所以提前知晓目的地就变得十分必要。 “神圣祭坛，今天是圣女的祭典，她是被选中那个人。” “圣女的祭典？” 时间线似乎发生了混乱，周围腾升起炽热的火焰，路人的脸明显有些扭曲，火焰的光亮点燃了通往祭坛的道路，就像特地为他指引般，怕他找不到祭坛的位置。 “去看看吧。” 不知道是谁在说着这话，稍作停留后，江辰川还是按照之前的想法，踏上曲折的小道，绕过点满火焰的街道，走向祭坛的位置。 根本不需要靠近，远远的就能听见人群的欢呼，以及人心的残忍，朵萝缇亚被绑在十字架之上，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她似乎在凝视着远方，可远方除了漆黑的夜空，什么都没有。 心如死灰的她几乎快要放弃求生的欲望，台下的人面容模糊，但无一例外，都洋溢着开心的笑容，互相兴奋地交谈着，与台上的绝望形成鲜明的对比。 “朵萝缇亚……”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声担忧的呼唤，只是那声音太小，朵萝缇亚并没有听见。 江辰川转头寻找，发现在一个角落里，站着一个年纪与朵萝缇亚相仿的少女，深棕色宛如瀑布的长发，淡黄色的眼瞳中流露着担忧。 虽然刻意躲在了角落，但明显能看得出来，她家境比所有人都要好一些。 人群中藏着几个像是护卫身份的人，正默默地保护着眼前的这个少女。 “你认识朵萝缇亚？” 江辰川走过去，试图与少女交流，他蹲下身，放低自己的身态，来降低那些护卫对自己的警惕心。 “认识。” 少女用力地点点头。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有什么……不被别人知道的……” 从少女的神情和欲言又止的话中，江辰川看出了一丝端倪，周围有人在靠近，似乎是不想他跟少女有过多的接触。 “你可以告诉我，或许，我能够帮到你。” 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下来，这里的气氛和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少女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四周，才慢慢向江辰川靠近。 “大哥哥，其实……我才是圣女，我才应该在……” “戈莱特丽！你在那里做什么！都跟你说过了，少跟陌生人搭话。” 少女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个人拉了过去，那个人用恶狠狠的眼神看了江辰川一眼，似乎在警告江辰川要远离这个孩子。 只是，戈莱特丽这个名字，怎么都有些耳熟…… 我叫戈莱特丽…… 那晚的话语像是电影一样重现，江辰川一下子愣在原地。 “初冬。” 戈莱特丽被大人牵着走了，她回过头看了江辰川一眼，似乎想要跟他说， 救救朵萝缇亚。 神思恍惚了一下，耳边猛地响起剧烈的响动，冲击将江辰川拉回幻境。 他抬起头，看见朵萝缇亚浑身湿漉漉的，那水顺着她的额头淋下，划过那洁白的脸颊，触碰到身上的伤口，眉头还微微皱起。 “该死……伱们都该死……” 她嘴里喃喃着什么，只是欢呼雀跃的人们并没有在意一个孩童的话语。 不好的预感袭来，江辰川似乎感受到什么，他察觉到朵萝缇亚眼中的恨意，也明白她为什么会憎恨着这一切。 虽然这些并不真实，也不代表江辰川打算坐视不理，他穿越人群，无视耳边嘈杂的响声，也是只有这一刻，他与台上的朵萝缇亚对视上眼。 那空洞的眼中倒映着跳跃的火光，还有江辰川朝他走来的身影。 “我要……诅咒你们，诅咒整个罗纳尔克城。” “朵萝缇亚！” 江辰川朝着她大喊道。 其他人似乎都注意不到江辰川的举动，只有朵萝缇亚缓缓抬起头，朝他露出一个完美的笑颜，她动了动嘴巴，似乎在隔空对着江辰川说： “你……什么都做不了。” 江辰川就快触碰到台子，刚想翻身上去，结果下一秒，一束火把从人群中丢了过来，落到了江辰川的面前。 这一刻，江辰川才知道，刚刚淋在朵萝缇亚身上的并不是什么水，而是像油一样的助燃物。 一触碰到火焰，就开始熊熊燃烧起来，火焰阻隔了江辰川前进的步伐，还沿着原先铺好的路线，将戈莱特丽一下子点燃。 她立与火中，像被焚烧的疯狂般耀眼，人群爆发出欢呼，戈莱特丽在远处被人抓在怀中，害怕得瑟瑟发抖。 看到了吗？ 这就是我的下场。 “朵萝缇亚！” 江辰川大声呼喊着，他想要冲进火场救人，可火焰突然爆炸开来，那股热浪将他击退几步。 紧接着，他看见朵萝缇亚的胸口亮起一个印记，似乎有什么在向她提供着源源不断的力量。 她自己挣扎着，在手腕处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火焰在她的脸上燃烧着，就算如此，她也一刻都没有放弃。 “我要……我一定要……活下去。” 咔嚓—— 木棍被烧断，朵萝缇亚一下子跌落在台子上。 第一百四十二章 猎杀魔女篇(八) 被烈焰焚烧的少女，差一点就死在了祭典之上，挣脱枷锁之后，她便逃走了，但看她身上所遭受的伤痕，没有得到治疗是很难活下去的。 “朵萝缇亚！” 江辰川及时追了上去，但冥冥之中似乎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阻碍，他丢失了目标。 从此，朵萝缇亚在罗纳尔克城内失去了踪迹。 经此一晚，再加上他无意间见过魔女的真面目，几乎能够百分百断定， 朵萝缇亚就是魔女。 只不过，那大概是她成年之后的事了。 本以为经历过祭典之后，他便能回到现实，可没想到，一夜之后，他依然还在罗纳尔克城内，并且，周围的环境还发生了一些改变。 大概是在时间上有所变化，光等待着也不是江辰川的风格，利用那并不明显的演技优势，伪装成一名行商的旅人，混迹在各个酒馆之中。 只有在这里，人们才放心畅所欲言。 人们似乎已经默认朵萝缇亚已经死了，几乎很少有人再提起那年被焚烧的少女。 说起来，这只是罗纳尔克城的一项活动，每年都会举行。 只不过，每年举行的祭典仪式都不太一样，按照他们罗纳尔克人的说法，就是朵萝缇亚太倒霉，要不然那张漂亮的脸蛋，长大后一定是个美人。 “也不知道，今年的圣女会是谁？” “听说，今年的祭典好像是狩花，城里的贵族都开始行动起来了。” “你是说戈莱特丽小姐吧，听说她本应该是前几年的那场火……” “哎，这种话可别胡说，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些话要是被哪个贵族听见了，你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说不定哪天就看不到你了，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别说的那么吓人啊……” “来来来，干杯干杯。” 一群人哄堂大笑，酒馆内热闹非凡，气氛被推至顶点，只有，酒馆角落里，坐着一个黑衣人，桌上摆着一壶店里最便宜的酒，也不喝，就这么摆在桌上，一动不动地默默坐着。 没有人想去跟这样一个怪人搭话，但从那人身上传来的危险气息，引起了江辰川的注意。 他本就是过来打听消息的，湛蓝色的眼眸就这样淡淡地观察了角落许久，找了个看起来完美的切入时机，坐到了那人的对面。 “不喜欢这酒吗？要不要试试这个……味道不错。” 关于味道江辰川是瞎说的，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手里的酒，可是这家店最贵之一。 “不需要。” 大大的兜帽盖住了那人的面容，只是从她仅露出来的手背上，看到了被火烧伤过的痕迹。 再加上，那刻意被压低的声线，和江辰川对魔女的熟悉程度，几乎可以断定，眼前这人就是朵萝缇亚。 “那你有什么需要，可以说给我听听，或许……我还能帮到你。” 江辰川一只手撑着桌子，一只手将酒推到了她的面前，只见他探究的目光，朵萝缇亚警惕地将手收了回去，将整个人都藏在那宽大且并不合身的黑色长袍里。 “不需要。” 依旧是那冷漠的回答，甚至，第二次的语气中还带着点压抑的怒气。 “朵萝缇亚，我知道你的过去，你可以把伱的想法告诉我。” 知道再故意搭话下去，会被失去与朵萝缇亚交流的好机会，所以江辰川决定开门见山，将所有的话都摊开来说道。 听见自己的名字时，朵萝缇亚明显顿了一下，她有些慌张地抬起头，朝四周看了一眼，发现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个阴暗的角落，她才稍稍放下心一些。 看来，比起现在这个心狠手辣的魔女，这个时间段的她，依旧会拥有着害怕的情绪，依旧弱小可怜无助。 “你是谁？你为什么知道……” “为什么知道你是你？” 江辰川也不想引起过多的关注，他刻意不再提起“朵萝缇亚”这个名字，只是低着声音继续说道 “告诉我，你是谁？” 显然，朵萝缇亚的语气中充满了焦急和紧张，她紧握着手，似乎在警惕着江辰川的一举一动。 “不用害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我只是一个旅人，碰巧来到罗纳尔克城罢了。” “你不是罗纳尔克人？” “你可以这么理解，我来自英兰北尔，在更往南一点的地方。” 听到他的身份，朵萝缇亚似乎放松了一些，仿佛只要与罗纳尔克城无关，她就不会受到伤害。 “别紧张，我知道你的过去，所以，我想帮你。” 江辰川的话中带着诚恳，听起来无比真挚，也不知道是发自内心的话语，还是他演技过人。 “你……帮不了我。” 看起来，朵萝缇亚相信了江辰川，只是，她的回应中充斥着无尽的绝望。 “不试试怎么知道。” 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乐观一些，江辰川如此回应道。 兜帽下的脸稍稍抬起了一些，朵萝缇亚似乎躲在阴影中观察着江辰川的表情，短暂的沉默后，没发现什么漏洞，所以，朵萝缇亚才放下戒备。 “你叫什么名字？” “叫我伊维尔就好。” 当你在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看着你，所以，当朵萝缇亚在观察江辰川的反应时，江辰川也同样在看着朵萝缇亚。 这位看起来是魔女年轻时候的女人，听到他的名字并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也就是说，幻境与现实被割裂了，她只是一个过去的回忆，活在虚妄的世界之中。 “伊维尔。” “什么？” 江辰川抬起头应道，他看见朵萝缇亚缓缓起身，朝酒馆外走去。 “跟我来。” 难能得到魔女的信任，江辰川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大好时机，他急忙起身结账，追上了魔女的步伐。 酒馆外的天空彻底暗了下来，才不过短短的一段对话，就已经来到了晚上，没有任何规律可言，时间的变化似乎只根据魔女的经历与心情。 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江辰川赶紧跟了上去，寒冷的夜风扫过一切，流窜在大街小巷之中。 也不知道，魔女究竟要把他带向何处。 第一百四十三章 猎杀魔女篇(九) 依旧是那熟悉的洋馆草坪，黑夜依旧是那个黑夜，只不过比起之前的扭曲，要好上许多，只是奇怪的是，江辰川与魔女都站在原地，奇怪的咒文环绕在他们的身边，让人无法轻易靠近。 “伊维尔！你醒醒！” 伊森好不容易才挣脱幻境，试图用声音唤醒沉浸在幻境中的江辰川，但无论他怎么呼唤，都无济于事，得不到任何反应。 “喂！你是不是也失去意识了？” 瞧着江辰川这儿没什么希望，他走到魔女的面前晃了晃。 “他俩怎么一起出事了？” 虽说有些奇怪，但既然魔女无法动弹，伊森趁此机会仔细地观察着那些咒文的纹路，试图用炼金术的知识去理解上面的意思。 只是，他对咒术的了解也只是一知半解，第一次他感觉自己的学习成果，居然会派不上什么用场。 忽然，有脚踩过枯枝的声音响起，似乎有人来了，在向他们靠近。 紧张的心一瞬间绷了起来，下意识从怀中掏出他的手枪，指向发出声音的地方。 那里站着一道黑色的身影。 “不要紧张。” 那人抬起手来，似乎在害怕伊森，说是害怕，倒不如说她在忌惮伊森手中的枪。 手指扣在扳机上，伊森没有放下警惕，抬了抬枪口，指着她严厉地说道： “将手里的东西放下！” “放下，放下……” 那人小心翼翼地将那神秘物件从黑袍中拿了出来，定睛一看，是一颗水晶球。 占卜师内心暗念着“倒霉”，谁知道魔女大人竟然会陷入僵局，这是以前从未出现过的情景。 必须咬着牙，强迫自己放低姿态。 “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占卜师自然不会告诉伊森她们的真实信息，魔女教派的行踪一向诡异，没人能知道他们的成员究竟有谁存在。 黑袍下的手指似乎在缓慢移动着，伊森隐隐有些不妙的预感，察觉到危险的他下意识扣动扳机，枪声在黑夜中响起，发出了响亮的声音。 占卜师一声惨叫，子弹打穿了她的手臂，鲜血直流。 “我警告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听见伊森话的占卜师浑身一震，能这么果断开枪的人，自然也不会跟她开这玩笑。 “抬起你的双手。” 枪都顶在脑门上了，万般无奈的她只得缓缓举起双手，放弃了挣扎。 …… 江辰川就这么跟着朵萝缇亚在黑暗中穿行，他们似乎没有目的地，只是单纯地在城市中绕圈。 显然，江辰川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有耐心，在逛了一个小时，也没有等来半句疑问时，她不禁放慢了脚步。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伊维尔。” “没有。” 江辰川低沉地应道。 “你认识她吗？” 朵萝缇亚忽然停住脚步，目光望向前方的街道，他们站在阴影之中，光亮照耀着一个肤白貌美的女人，她在街上随意地逛着，身边还有人专门给她拿着购买的物品。 戈莱特丽。 江辰川一眼就认出了稍微长大一些的初冬，那时候的她看起来还很阳光，会笑，还会热情地人打着招呼，不像拥有夏境人身体后那般冰冷，像是冰块一样，没有温度地说话。 “认识，好像是某个贵族家的女儿。” 欺骗和隐瞒没有任何用，况且朵萝缇亚既然会带他过来，一定是有所准备，所以江辰川便如实地回答道。 听到答案后的朵萝缇亚发出一声轻笑，虽然跟她设想的有些不同，但这种坦诚也令她有些惊喜。 “那你也应该知道了吧……我恨她。” “然后呢……伱会怎么做？” 想到了初冬眼中的银月，不管从何种意义上说，能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 黑暗中有炽热的火焰升起，跳跃的火苗在夜空宛如星星般明亮，甚至对于这一幕，也只是一场讨戈莱特丽欢心的把戏。 “伊维尔，你说，人……生来就该有罪吗？” “人应当……生而人人平等。” 江辰川心里清楚，这样的话对于朵萝缇亚也只是一句微不足道的安慰，甚至，可能还会激起她更深的仇恨。 “朵萝缇亚……” “不用说了，我们走吧。” 外面的欢闹与愉悦都属于光明，在光照不到的角落里，黑暗一直都在默默滋长。 像是突然感受到了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来自阴暗角落的恶意，戈莱特丽回过头来，看着漆黑一片的街道中，一个人都没有。 空荡荡的，充满了无尽的落寞与孤独。 朵萝缇亚早已离开，她带着江辰川穿梭在各种难以被发现的街巷，像只老鼠一样流畅。 “几年前，我差一点被烧死，那时候我逃到了此处，没有医生，没有食物，甚至，连口水都没有，我在空荡荡的屋子里躺了三天，那时候，我都以为我要死了。 可是，第三天的时候，我在迷迷糊糊之间，听到外面有下雨的声音，或许是那时候我太渴了，也不知道是哪里生出来的力气，我竟然能从床上翻下来，爬到了窗边。 没有人救我，我是靠着雨水活了下来，甚至，我都在想，是不是神明听见了我的祈祷，才让我活了下来。” 那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黑屋，朵萝缇亚打开门，大概是过于老旧，还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桌上亮着唯一的光源，屋内的摆设很简单，只有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地上堆着一些纱布，上面药物与血液混合，散发着淡淡的腥臭味。 “这就是我生活的地方，伊维尔，有被吓到吗？” “没有，这是我身上仅有的……你先用着。” 江辰川摇摇头，他在怀中寻找着什么，翻了半天，掏出一个小袋子，递给朵萝缇亚。 朵萝缇亚一脸疑惑，她接过来在手中颠了颠，随即露出惊讶的表情。 “我看过你拆下来的纱布痕迹，应该是没有得到很好的治疗，所以最近你的伤口应该是化脓了，注意些，去买点药。” 江辰川平静地说道，即使语气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但朵萝缇亚仍然感觉到一丝温暖。 这是她在罗纳尔克城，得到的……唯一的温暖。 “你应该是不知道……我是谁吧？” “我没必要知道，不管是你的过去，还是你的身世，帮助你是我个人的意愿，即使你以后十恶不赦，那我也会在未来惩罚你。” “我未来……会做些什么吗？” 朵萝缇亚抬起头，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那江辰川怎么会说，她未来建立了一个诡异的神秘组织，自己也成为了人人恐惧的魔女。 “这是……什么？” 看着屋子里四处都画着像是炼金阵一样的图案，却又跟伊森所说的规则不太相同。 “这是一种像是术法一样的阵法，但是由于这一块术式的缺失，只能产生单一的结果，这些我还在研究，那边是已经能成功的术式。” 用到伊森方恨少。 看得出来，提起这些图案时，朵萝缇亚的眼睛里明显有了光亮，大部分的咒术之所以无解，是因为，这些术式都是她在这样无穷个孤独，充满恨意的日夜，自己苦心专研出来的结果。 因此，外界的书籍才并没有记载相关的知识。 “那这个像是月亮一样的图形，又是什么？” 看着几道图案层层叠加的咒术，那模样…… “啊，这也是一种特别的术式，你看，它这里的图案并不完整，所以得用另一个图案进行填补，而它填补后，这里又出现了空缺，所以，这里我才画了七个图案，正好组成了一个闭环。” 心中某个答案越来越明显。 “这个术式有名字吗？” 心脏加速跳动着，江辰川的语气却依旧镇定。 “还没有，不过呢，正好发动术式的关联是月亮，之前我给它想过一个名字……那就叫它七轮银月吧。” “七轮银月。”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出来，那是一种宛如慢性剧毒般的诅咒，出现在初冬的身上。 果真如此！ “你居然跟我想的一样。” 朵萝缇亚有些兴奋，显然她活了这么久，第一次遇到如此懂她的人，就像一个认识多年的知音终于相遇。 “那这个七轮银月的咒术，可就什么解除之法？” “当然有！” 朵萝缇亚骄傲地说道。 通过朵萝缇亚的叙述，思绪瞬间变得清晰起来，在真相被揭露前，谁都没有想到诅咒其实并非无药可救，只是这种解药有些麻烦罢了。 江辰川默默地记下，虽然他对所谓的术式与反应之类的元素不像伊森那样了解，但他回去，应该能帮到初冬一些。 “怎么样？用这种办法就可以解决银月诅咒。” 能跟人分享自己的知识成果，像朵萝缇亚这种孤独的人，也多了一条宣泄自己内心愤恨的出口。 江辰川依靠在唯一的窗边，看着朵萝缇亚手舞足蹈的向他解释着什么咒术，觉得这样的时光，对魔女而言，也是难得的平静。 说到兴奋之处时，朵萝缇亚察觉到一丝怪异，她僵硬地停下话语，望向江辰川的身后。 那里伫立着一道漆黑的人影，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却能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朵萝缇亚不由地后退一步，引起了江辰川的注意。 江辰川也回头顺着朵萝缇亚的方向看去，可是背后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怎么了？朵萝缇亚。” “没……没什么。” 朵萝缇亚略显紧张地说道。 天蒙蒙地亮着，街头都涌动着白色的雾气，朵萝缇亚缩在角落，安静地睡着了，江辰川找了一个毯子给她轻轻地盖上，看着她的睡颜，丑陋的伤疤覆盖在她的脸上，想起她曾经那绝色的容颜。 现在的朵萝缇亚虽然心有恨，却还留着一丝善良。 幻境中的时间似乎会随着朵萝缇亚的意识而改变，江辰川的视线落向窗外，那个位置的土地有被人踏足过的痕迹，说明那个时候并不是他的错觉。 真的有人，曾来过这里。 “不……不要！求求……” 朵萝缇亚似乎活在恐惧之中，连觉都睡不安稳，一直在呢喃着什么。 “朵萝缇亚，朵萝缇亚！” 江辰川轻声叫着，但她似乎沉浸在某个可怕的梦境之中，无法逃脱。 “朵萝缇亚！” 看着周围的场景都开始发生扭曲，说明意识的中心开始崩溃，江辰川急忙大声呼唤她。 猛地睁开眼，是满眼的恐惧，朵萝缇亚微喘着气，转头看向江辰川，迷茫的神情才缓了过来。 “我刚刚……” “怎么了？” 江辰川询问道。 “没什么。” 朵萝缇亚垂下眼眸，似乎蒙上了一层阴影，见她不愿意多说，江辰川也就不多问了。 “那睡吧。” “我……睡不着了。” 朵萝缇亚浑身颤抖，她拽住江辰川的衣角，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没事，你睡吧，我不离开，就守在这里。” 江辰川低声安慰道。 “真的……吗？” 很难想象，眼前的这个人在未来成为魔女一样可怕的存在。 又或者是，在这个虚幻的过去中，她只在江辰川的面前显露出她的脆弱。 “伊维尔，你相信命运吗？” 黑暗中，传来朵萝缇亚的声音，江辰川就坐在她的身边，一动不动。 “你是指……什么？” “比如说……出生之类的，身份、地位……那些自己无法决定的东西。” 他明白朵萝缇亚介意的是什么，只是…… “或许吧。” 江辰川回答道。 “什么？” “或许命运确有不公，但这个世界是在平等地对方每一个人。” 实际上，朵萝缇亚要的也不是答案，在魔女那几年短暂的人生中，没遇过像江辰川这样的人。 因为她的出生，因为她的命运，让她憎恨这个世界，当她知道，只有她才可以拯救罗纳尔克城时，甚至有一种复仇成功的快感。 魔女站在城市的顶端，俯瞰着在城中挣扎的人们，从他们的痛苦中，获得无尽的快乐。 “我想……也许能够理解……” 江辰川轻声低语着。 天彻底亮了起来，朵萝缇亚也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一百四十四章 猎杀魔女篇(十) 很多时候，一个小小的改变就能更改命运，糟糕的环境影响人性，善良的性格能拯救人生。 江辰川缓缓睁开眼，还是那熟悉的小黑屋，只是窗户被打开了，阳光从外面洒了进来，朵萝缇亚也不见了踪影。 感觉过去了很久，但其实江辰川心里知道，他离陷入幻境没过去多少时间。 “得想办法离开了。” 回想起这段经历，仿佛看尽了朵萝缇亚的一生。 “伊维尔先生。” 朵萝缇亚推开门，手里提着今天的食物，她呼唤着江辰川，看着她嘴角微微勾起，似乎比之前开朗了一些，不再那么阴沉，充满对这个世界的怨念。 “一大早去买的吗？” “对，我带了这个，他们看不到我的脸，不知道我的身份，自然对我会客气些。” 朵萝缇亚说些还掏出一块黑布晃了晃，被剪裁成面罩的形状，比起之前的状态，倒是要好上许多。 “买药了吗？” 江辰川随口问道。 “买了……在这里！” 朵萝缇亚开朗地回复道，难得听她活泼的语气，江辰川也能感到一些欣慰。 似乎是变得缓慢起来，他们好像度过了一段平静而又带着些温暖的时光。 但命运似乎偏离了原定的轨迹，江辰川能察觉危险正向他缓慢靠近。 明明是温暖的春季，却有一股寒流袭来，一连几天的低温，让本就伤口未愈的朵萝缇亚开始发热，一直持续地低烧，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让江辰川有些手忙脚乱的。 江辰川没多少经验，实在照顾不过来，生着病的朵萝缇亚连饭也不太吃得下去，无奈之下，只能先想办法让她退烧。 想尽各种办法，体温才稍微恢复正常，每天都能听到朵萝缇亚微弱的咳嗽声。 似乎是与现实之中的魔女相差太大，朵萝缇亚的存在越来越薄弱，有时候，甚至很难感受到她的存在。 为了适应幻境的规则生存下去，江辰川白天会就去做一些简单的工作，然后用赚的钱买一些食物与水源。 “伊维尔先生……” 这一天，还是与往常一样，江辰川准备出门工作，只是平日里一直在昏睡休养的朵萝缇亚，难得的醒了过来。 “怎么了？” 江辰川回过头，看见朵萝缇亚从床上艰难地坐了起来。 “今天……能早些回来吗？” 朵萝缇亚怯生生地问道，那神情似乎是带着一丝恳求，就像可怜兮兮的小狗等待着主人的温暖。 “会的，不用担心。” 似乎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朵萝缇亚又重新安心地躺了回去。 日复一日的工作对于江辰川来说没有什么难度，只是因为洋馆的影响，让他对时间的判断失去了一些感知，所以，在幻境的迷惑下，他很难判断，自己到底进来了多少时间。 忙到傍晚，夕阳将天空染成了照耀的橙红色，与蓝紫色的夜空相互辉映，好看极了。 “我想要一份这个药。” 为了朵萝缇亚能够尽快康复，江辰川一下班就去最近的药店买些治疗的药物。 只是忽然，有古老的歌声回荡在大街小巷，明明是不属于这个城市的声响，却无人察觉其中的古怪，仿佛有看不见的演唱者站在高台，在向城市里的人诉说着什么。 刚拿起药品的江辰川瞬间定住，那是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江辰川抬起头，想要寻找歌声的源头。 “魔女。” 湛蓝色的眼眸低沉，所谓的平静即将被打破，正好，那也不过是虚假的困境。 不顾其他人疑惑的目光，放下药品，抓起手杖便走了出去，循着声音去寻找，最后在城墙之上看到一道伫立的熟悉黑影。 不过只是阳光的一道剪影，便看出了与朵萝缇亚截然不同的气质，即使，她们曾是一样的人。 似乎感受到目光的魔女回过头来，歌声在那一刻戛然而止。 不知名的鸟儿在天空盘旋，立于最高处的魔女跳了下来，身影瞬间被石墙淹没，江辰川立刻追了上去，而那边，是城门的方向。 这还是，他来到罗纳尔克城，第一次抵达城门的位置，之前他有过离开的尝试，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在无人休息的时刻，江辰川追逐着魔女的身影离开，那道黑影的速度并不快，却与江辰川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就仿佛…… “你是想把我引开，对吗？” 仿佛是戳到了某处重点，魔女的身影忽然停了下来，如果不是他突然想起今早离开家时，朵萝缇亚给自己交代的话语，也许他真的会离开罗纳尔克城。 “所以，幻境的关键就是朵萝缇亚，当然，说是你……魔女，也可以。” 江辰川缓缓开口。 并没有得到回应，按照魔女的性格，没有回应就是她最大的回应。 看来，都被他猜中了。 双手支撑着手杖，那是他在幻境中唯一的依靠，似乎只要手握武器，所有的危险都能轻松应对。 在与朵萝缇亚的这段时间的相处中，可以感同身受的体会到，朵萝缇亚是如何一步一步地踏入深渊。 或许她能活下来，就是神明对罗纳尔克城最大的报复。 “做个选择吧，伊维尔先生，你会感兴趣的。” 似乎是相通了什么，魔女忽然转过身来，黑色的兜帽下是那熟悉的红唇，和那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当然，这种气氛并不会让江辰川感到不适。 “我感兴趣的？” 江辰川有些好奇，事到如今，还能有什么事，比离开幻境还要重要。 “两条路，往前走，你会看到毁灭了罗纳尔克城的真相，而回头，或许……只是能见到朵萝缇亚。” 魔女的视线透过江辰川看向更远的身后，江辰川回过头，看到站在城门口，朵萝缇亚那道单薄的身影。 她出门似乎有些匆忙，连鞋都来不及穿，赤脚就跑了出来，目光中充满着期待，眼巴巴地望向江辰川的方向。 似乎在说“别走”。 想来，以往的她，似乎从来都不会特地询问，他会不会早些回去。 “你对她说了什么？” 很容易就能猜出来，魔女一定跟朵萝缇亚说了什么，她才会有这样异常的反应。 “想要摧毁一个人向来都很简单，先让他拥有一个无法达成的渴望，满足他，然后再将所有的美梦夺走。” “朵萝缇亚已经长大了，她会有自己的判断。” 江辰川转过头平静地说道。 “不许叫我的名字！真恶心。” 魔女满脸厌恶，虽然这是她最常用的办法，可当她每次看到年轻时候的自己，跟自己的敌人有说有笑时，都觉得不适。 “但你不得不承认，在这个幻境里，你是你，而朵萝缇亚……是她。” 江辰川很自然地指了指身后，只是他没有注意到，在他的动作下，朵萝缇亚暗淡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不管是我，还是她，至少今天，伱都得做出选择，是想要得到一直追查的真相，还是离开这个虚构的幻境。” 似乎只要看到江辰川为难，魔女的目的就达成了，只要别人痛苦，她就能获得快乐。 但那些只是表象，在更深的地方，一定还藏着某种秘密。 “一定要选择吗。” 江辰川不紧不慢地应道，他缓缓转过身，朝朵萝缇亚走去。 “你……你什么意思！” 看着江辰川做出了选择，魔女对于这个结果似乎不太满意。 “你确定要放弃吗？我知道，你正计划去往罗纳尔克城，若是不知道真相，我可以保证，你们所有人……都会死！” 魔女大声说着。 而江辰川有理由相信，魔女说的话都是正确的，但还是没有改变他的决定。 朝着朵萝缇亚而去。 看见江辰川向他走来，朵萝缇亚露出惊喜的笑容，她开心地朝江辰川挥挥手，似乎在等待着他的到来。 “朵萝缇亚，你还生着病，怎么就跑出来了……” 一摸口袋，才想起自己为了找到魔女的踪迹，刚刚似乎把药放在店里。 “你不会……真的想死在罗纳尔克城吧？” 魔女的眼中有些不可思议，她怎么也想不通，依照她对江辰川的了解，他怎么也不应该选择自己才对。 一个严谨沉稳，还带着点愤怒，专注于目标的男人。 “不，如果关键真的是朵萝缇亚么话，那根本不用选择。” 气温逐渐下降，看着朵萝缇亚穿着单薄，江辰川便将自己的外套交给了朵萝缇亚，并且还轻声说道： “她告诉我，罗纳尔克城的真相就藏在前方，朵萝缇亚，你要陪我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 朵萝缇亚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江辰川的请求，这就是江辰川的逻辑，真相是死，而朵萝缇亚宛如活着一般，具有自己的思维与逻辑。 两败俱伤，才不是一个好选择。 “先去买个鞋。” 脚上许多道划伤，看来这次的选择对朵萝缇亚真的十分重要，踏错一步，也许真的会被困在幻境之中。 “好。” 朵萝缇亚微微笑着。 “看来，你已经做出选择了，伊维尔。” 就在江辰川准备带朵萝缇亚离开之时，魔女阴沉的声音就在他们耳边响起。 哪怕江辰川有再多的准备，这样悄无声息地接近，江辰川也没法立刻做出反应，更可况，这次魔女的目标并不是江辰川。 而是——朵萝缇亚。 锋利的匕首刺穿了朵萝缇亚的身体，下一秒，暗红色的鲜血绽放，似乎是谁都没有预想到的结果。 魔女像是下定了决心，绝对不能让江辰川得到关于那场灾难的真相。 “失去一切的你，还能活着从罗纳尔克城回来吗？” 魔女的身影在朵萝缇亚的背后出现，那接近疯魔的笑容，说着只有她和江辰川才能明白对话内容，工具似乎永远只是工具。 幻觉是假。 也确实是假，可……又有什么是真的。 朵萝缇亚似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身体会如此轻盈，她诧异地转过身，伸出手，想要对魔女做些什么，只不过她下意识躲闪了一下，扔掉了她头上的兜帽。 一直躲在阴影下的面容显现出来，几乎是个朵萝缇亚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神情有所不同。 在魔女的脸上，只能找到被扭曲后的偏执与疯狂，而看着朵萝缇亚，能寻求到一丝平和与善良。 “朵萝缇亚！” 江辰川想要上前帮助朵萝缇亚，可接着她的手扑了个空，直接穿了过去，就像是人与幽灵之间相互无法触碰那样。 现实与幻觉竟然逐渐开始分离开来。 “你选择了她，可以离开了，你开心吗？伊维尔。” 魔女转过头，她那狰狞的面容上，甚至还比朵萝缇亚多了几道伤痕。 “我们……为什么会一模一样……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 朵萝缇亚似乎怎么也无法想通，为什么会有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出现。 “我……我不想死……” 朵萝缇亚的身影逐渐接近透明，伴随着她的消散，整个空间都出现了动荡与混乱，那座魔女回忆中的罗纳尔克城，砖头一块一块地瓦解，逐渐朝着天空飞去。 魔女抬起头，看着橙红与蓝紫色交错的天空，缓缓垂下了手臂。 “也挺好看的，对吗？” 魔女轻声喃喃着。 “朵萝缇亚。” 江辰川沉声说道。 “什么？” “什么。” 几乎是同时，两个人异口同声地答应道。 “告诉我，你是不是使用了遗物？就比如是具有特殊力量的物品。” 江辰川看着魔女问道。 朵萝缇亚转过头看了看魔女的脸，又看了看江辰川，一言不发。 魔女转过头看着他。 就这样看了好一会儿，才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场景在疯狂地崩塌，所有的一切都在往上漂浮着，在朵萝缇亚死去后，像是开启了加速键，风化成杀。 “伊维尔。” 魔女忽然开口，等到这个时候，她似乎还有些话想说，她低着头，看着地上朵萝缇亚死去的尸体，莫名地笑了一下。 “什么？” “记着，不是你赢了，而是我，输给了你。” 第一百四十五章 猎杀魔女篇(十一) 无神的瞳孔中倒映着世界的崩塌，地上朵萝缇亚的尸体也分裂成碎片，一片片向天空飞去，看着这一幕，魔女似乎想起了什么，莫名生出一种悲凉的感觉。 “我到现在……都无法原谅这座城市。” 抚上脸上的伤疤，那种被火灼烧的疼痛一生都无法忘记。 “圣女祭典那晚，我就向神祈祷，如果我能活下去的话，就让全城的人都付出代价……” 听着魔女突如其来地敞开心扉，江辰川微微一愣，他突然明白过来，这场看似回忆的梦境，就是属于魔女的诅咒。 “伊维尔，我也曾向预言的未来抗争过，可无论如何，我还是没逃离这里……你说，神，是不是真的存在？” 回想起与占卜师的对话，魔女突然释然了，命运就是如此残忍，将你捧到最高处，又狠狠地跌下。 “如果有神的话……” 江辰川没再继续说下去，他看向藏着真相的地方，似乎想与幻境崩塌的时间赛跑。 “如果你幸运的话，现在过去应该还能看到……” 被藏在灭城之后的真相，关系着波尔尼亚的未来，听见魔女的话后，江辰川不再犹豫，下一秒赶紧动了起来。 那支离破碎的道路似乎通往着海岸，似乎还能听到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季节仿佛由夏转冬，薄薄的寒霜覆盖在皮肤之上。 不知道从哪儿听到了沉重的呼吸声，身体的周围泛起了淡淡的白雾，似乎能感知到外界的温度，两股气流相互碰撞在一起，使得整个空间都开始扭曲。 江辰川奔跑起来了，现在他就是在于时间赛跑，远处有幽蓝色的灯光亮起，像是给世界铺上了一层冷色。 近了。 魔女想让他看到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海？ 他似乎看到了海洋，是真的大海，这不是他的错觉，仿佛有什么力量在影响着眼前的画面，时间与空间的崩塌都在这一刻停止。 完整的场景在他的面前呈现，他看到朵萝缇亚的虚影，缓缓靠近海洋，每一步都像踏在绝望之中，恍惚间，他听到了低声的浅唱，环绕在耳畔，那歌声充斥着悲伤，像是在悼念着什么。 海浪汹涌，一波接着一波而来，覆盖到朵萝缇亚的脚踝，随着她的移动，蔓延至她的腰部。 “朵萝缇亚！” 江辰川瞬间明白，她这是想要做什么，可无论他怎么大喊，朵萝缇亚都听不见他的声音，还继续往海洋的深处走去。 又是海浪打过，缓缓覆盖过朵萝缇亚的头顶。 “朵萝缇亚！” 仿佛有千百万之手，从阴影之中伸出，掐住了江辰川的脖子，想要上前的步伐不得不就此停下。 那是难以形容的绝美，汹涌的海浪升起，在大海之中似乎藏着什么，随着波浪逐渐靠近海岸。 哗—— 下一秒，朵萝缇亚被送回了岸上。 “咳咳咳。” 被海水呛得严重，朵萝缇亚一下子坐了起来，疯狂地咳了起来，而跟她一起被冲上岸的，还有一个像是箱子一样的东西。 但说是箱子的话，倒不如说它更像是…… 棺材。 漆黑的棺材就这么随意地摆在沙滩上，也被海水腐蚀得斑驳，带着古老岁月的痕迹。 “这是……什么？” 显然，这么大个棺材自然吸引了朵萝缇亚的注意力。 “等等，朵萝缇亚！” 江辰川想要干涉她的行动，可与之前不同的是，朵萝缇亚并不能听到江辰川的呼唤，而他也不再能够触碰到她。 “仅仅只是回忆吗？” 看着自己的手掌穿透过朵萝缇亚的手臂，这时，江辰川才注意到自己的身体也在一点点地分解。 快到要离开的时候了，而朵萝缇亚也只是刚靠近棺材，似乎有什么颤抖了一下。 “咦？” 朵萝缇亚发出疑惑的声音，只是轻轻的触碰，棺材上的锁链便应声而落，哗啦一声，散落一地。 沾着细沙的手指尝试着想要打开，那就是注定的命运，她打开了风暴之主的盲盒，给大地送来了灾难。 棺材里躺着一具干瘦的尸体，上半部分依旧是人的样子，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但尸体的下半部分，却是鱼的样子，顺滑的鳞片覆盖在鱼尾上，在光线的照耀下宛如波光粼粼般闪烁。 “人鱼？” 第一眼就认出这具尸体是非正常的生物，可这并非正常的世界，那有除人类以外的种族存在，也是正常的。 江辰川能够接受眼前看到的一切，可他不明白灾难是从哪里开始的。 目光再次落到那具尸体上，不知道为什么，再多看几眼，就感觉会被这具尸体吞噬一样。 但朵萝缇亚明显是没有这种感觉，她好奇地碰了碰尸体没有血色的肌肤，感受到那股异样的冰凉。 “跟鱼一样的人？” 朵萝缇亚低声呢喃着，可是她自己并没有注意到，一种奇怪的纹路正沿着她触碰的手指，慢慢爬了上来，就像有人在写字一样，一点一点显现出来。 一直都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尸体，江辰川察觉到朵萝缇亚的异样，她的眼中失去了那种清澈的光亮，变得混沌阴暗，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影响着朵萝缇亚的心智。 那是一种属于海洋的污染，通过诅咒的形式，从此刻进入朵萝缇亚的身体，开始像瘟疫般蔓延开来。 在这场几乎无人幸免的灾难下，只有魔女教派的成员活了下来。 “也就是说，人鱼的诅咒……其实魔女是会解除的。” 多么可怕的事实。 当所有人的命运都会一个人捏在手中的感觉，可以踩着其他人的身体而攀上高位，以性命作为要挟，帮她做尽坏事。 “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的，先生！可是如果我多说一个字的话，我就会失去生命的，先生。” 仿佛有其他人的声音在耳边想起，这时江辰川才看到朵萝缇亚将人鱼的尸体扶了起来，明明是一副诡异的场景，可还有另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说话道。 “没有任何理由，告诉我，怎样才能把他们两个弄醒，不然，我就一枪崩了你！现在死和过一会儿可能死，这两者之间你总会选了吧？” 这熟悉的语调和风格，一听就是伊森在尝试救他。 江辰川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虽然这方法没什么问题，但听起来总是觉得怪怪的。 朵萝缇亚将人鱼背了起来，似乎想要这具尸体带走，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她的脸上写满了偏执的疯狂。 “对，没错，这是我的……谁都不能拿走。” 朵萝缇亚的嘴里喃喃念叨着，人鱼就这么靠在她的背上，苍白的脸上仿佛有了一些血色，尸体似乎从一种死亡的状态下活了过来，就这么贴着朵萝缇亚。 一瞬间，江辰川似乎看见尸体的嘴唇缓缓动了一下，好像在说着什么。 “好，我带你走，等着，我会给你找一个住处，放心吧，相信我就好了。” 朵萝缇亚喃喃着回答道。 “他刚刚……真的说话了？” 多么不可思议，那说明刚刚并不是江辰川的错觉，尸体……真的说话了。 “难道是，活着的遗物吗？” 邪恶的，带着高污染性的，灾难级别的遗物。 不禁怀疑，以博物馆的能力，真的能够回收这样级别和能力的遗物吗？ “咒术的力量正在快速消退！” 现实中有女声响起。 “什么意思？” “就是他们……快要醒来了。” 伴随着现实中的对话不断传来，眼前的画面也开始分崩离析，一切都变得不复存在，也仅仅留下朵萝缇亚带着尸体离开的背影。 那是最开始的错误，后来，魔女不断探寻别人的渴望，估计也是为了支付使用遗物的代价。 最后，幻境彻底崩溃。 所有的画面都从江辰川的眼前消失，他又重新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像是灵魂回到了自己的身体内，那种真实活着的触感，一下子变得无比清晰，包括身边伊森与占卜师的对话，也都一字不漏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意识清醒了，身体却还在沉睡的状态。 “醒醒，伊维尔醒醒！” 感觉有什么在脸上胡乱地拍，这下好了，连身体都清醒过来。 “我希望下次，能有更温柔一些的方式。” 缓缓睁开双眼，为了让自己更快适应身体，江辰川一醒来就张口说道。 “还想有下次？做梦吧，伊维尔。” 伊森没好气地说道，他跟着江辰川，就没遇过什么好事。 “她醒了吗？” 江辰川缓缓坐起身，试着握了握拳，确认自己的身体没有出现太大的问题，如果接下来还有战斗，能保证自己能够快速行动。 “还没有……” 伊森转过头，看着另一边躺着的身影，一动不动的，似乎还沉浸在梦境之中。 “大人！” 占卜师看着江辰川醒了过来，也连忙朝魔女扑了过去，和设想中的场景不同，魔女并没有像江辰川一样醒来。 她的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姿势。 “朵萝缇亚？” 尝试着呼唤她的名字，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伊维尔……她好像……” 只有伊森蹲下身检查她的状态，在看见她那被烧毁的脸时，还微微退了一些。 “她怎么样？” 江辰川追问道。 “她好像……死了。” 沉重的事实从伊森的口中说了出来，占卜师一下子跌坐在地，满脸不可思议。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大人怎么可能会输，怎么可能……” 她还依旧不停地念叨着。 “是吗？” 一种说不上来的悲伤从心底传来，或许是在幻境中跟她认识许久，又或许是跟她相处了几年的时间。 见过她的一生，就好像自己也参与其中。 “伊维尔，我怎么感觉你怪怪的。” 伊森抬起头，看着江辰川露出一丝疑惑。 “怎么了？” 江辰川有些疑惑。 “明明感觉伱挺悲伤的，可是你却在笑啊……” 恐惧由心底而生，宛如梦醒一样，江辰川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那瞬间，无数的画面涌过，耳边传来海浪的声音，他仿佛就是朵萝缇亚，站在棺材前，伸手想要触摸人鱼的脸。 “江大队长。” 那道熟悉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 忽然，有猛烈的风将所有的画面撕碎，互不相让的力量交织在一起，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颤抖，碎成无数片碎片，又宛如尘土在高空飞扬。 极短的时间里，男人出现在江辰川的面前，熟悉的灯光落下，面前也依旧是那条老旧的公园长椅。 “真是让我有些失望啊，江大队长。” 他已经自觉地在长椅上坐下，歪着头观察着江辰川。 “那件遗物的污染性并不弱于你。” 再次被他拖进意识的空间，这样的对话场景并不陌生。 “不不不，你对我的认知，似乎有所偏差。” 原罪抬起手指晃了晃，这一次，他没有邀请江辰川坐下。 “你想跟我说什么？” “不要太相信自己了，江大队长，你是人，我希望你能清楚地知道，人被杀是会死的。” 原罪似乎对江辰川的表现很不满意，不管是刚刚失控，还是未来的决定，都是糟糕的。 “我死了……对你有影响吗？” 看似只是随意的话语，但句句充满着试探，双方都在试探着对方，也都在防备着对方。 “江大队长，我送给你一句免费的忠告吧，不要试图去猜测没有结果的设想。” “但你不得不承认，有时候猜想确实很有用。” “换一种交易方式吧，将你的理智分为一百份，这就是你拥有的财产，可以与我交换相应的力量，需要多少，交易多少，只不过，你交给我的这部分，将永远属于我。” “我拒绝。” 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就回答道。 原罪皱了皱眉头，似乎不想再继续这样的对话，他伸出手，打了一个响指，下一秒，江辰川的身影就消失在意识的时间中。 他转过头，看着黑暗中沉睡的双眼，轻声低语道： “果然……忘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猎杀魔女篇(完) 眼前的黑暗褪去，逐渐显露出伊森担忧的神情，放缓呼吸，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归到现实的世界。 “你还好吗？” 一道意想不到的声音响起，江辰川转过头，看见巴拉斯的身影出现在洋馆前。 他俯下身抱起地上的小猫，摸了摸黑猫的脑袋，估计那句亲切的问候，也是关心猫而已。 “你怎么来了？” “没什么，被这个麻痹的感觉太难受了。” 巴拉斯晃了晃手上的链子，跟江辰川解释着，他能来到这里，也意味着博物馆的人也在。 果然，一回头，看到安德烈和亚斯正向他们走来，也算不上什么战斗，扶起江辰川脚步踉跄。 半跪在地上的占卜师发出痛苦的悲鸣，像是啼哭的婴儿，没过一会儿，她的脸上有些特殊的纹路浮现。 “救……救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 占卜师挣扎着哭泣着，她抱着自己的脸，可诅咒正在慢慢吞噬她的身体，时间仿佛在她的身上加了速，原本年轻的身体迅速地衰老下去，皮肤变得干瘪，像是一具枯萎的尸体。 像是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抽干了生命力，这里没有人懂得如何破解这个诅咒，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在挣扎与求饶中死去。 慢慢地，她倒了下去。 “我不想……” 嘶哑干涸的声音从喉咙中挤出，血液从她的嘴角渗出，便不再动弹了。 “她们这……” 亚斯还来不及惊讶，就看见安德烈拦了一下。 “结束了吗？队长。” 安德烈转过头看向江辰川，看到江辰川虚弱地点了点头，才组织亚斯行动起来。 漫长的幻境终于结束了，他似乎回到了现实，魔女并没有醒来，而是永远地沉睡在幻境之中。 或许，这对她而言，就是一种解脱。 可是…… 人虽然死了，可即将到来的灾难并没有解决，脑袋里忽然传来莫名其妙的刺痛，就好像有什么要破茧而出。 似乎是遗物对他的影响，感应到他的存在，通过一种诡异的途径，侵入他的意识之中。 “伊维尔，你没事吧？” 尸体正在被处理，巴拉斯正逗着怀中的黑猫，只有伊森注意到江辰川的不对劲。 江辰川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迟迟说不上来，那是一种奇怪的感应，似乎能听到海浪拍打岩石的声音，在空洞的世界中回荡。 “喂！你还能听到我说话吗……伊维尔！” 伊森焦急地询问道，能看得出，江辰川脸色苍白得可怕，像是要差点摔倒在地，赶忙上前扶住了他。 像是坐上了高速运转的过山车，眼前的画面在不停地变换，最后，缓缓定格，那是一个并不陌生的场景。 天是一如既往地黑，只有一盏幽暗的灯光在远处亮着，在风中摇曳，像随时会熄灭的样子。 “伊维尔的状态很糟糕，安德烈，来帮我一下，将他送到车上去。” 伊森带着江辰川朝马车走去，刚把人扶上车，就听见一声异响，毫无预兆地，车子突然动了起来。 停滞的血液仿佛重新流动起来，有什么在从那堆混乱之中抢过意识，冷流顺着四肢传遍全身，江辰川逐渐苏醒过来。 很快，他感受到马车的颠簸，还有冰冷的夜风中，伊森气急败坏的怒吼，所有的混乱快速地脱离他的身体，紧接着他从马车里坐了起来。 “醒了？你没事吧？” 那略带调侃又熟悉的关心，江辰川很难不清醒。 “初冬？” 肯定中又带着一些试探。 “没想到，你真的成功了。” 能听得出来，初冬的语气中带着些欣喜，却还有些不可置信。 “什么？” “魔女，虽然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是，伱真的杀了魔女，简直就是罗纳尔克城的救世主。” 听见初冬这么说，一瞬间从心底生出一丝排斥，竟然想要反驳地说上两句，可这实在不是江辰川的风格。 “没有谁一出生就是坏人。” 等狂风过后，也甩掉了身后的伊森，初冬把马车的速度渐渐放缓下来。 “伊维尔，你是在为魔女说话吗？” 短短的时间内，倒是有了不一样的改变，这令初冬感到很是惊讶。 “你可以随意理解。” 江辰川的目光望向远处的黑暗，幽暗的瞳孔中没有一丝光亮，这种平静的窒息感令人绝望，就好像几日不见，他就变了一个人似的。 “你怎么了？伊维尔。” 初冬停下马车，转过头好奇地问道。 “……” “你是在……同情魔女吗？” 沉默中初冬问道。 她看清了江辰川的表情，仿佛看到了他的怜悯，可他们明明是敌对状态，并且互不相识，拥有这种情绪就很奇怪。 “你的眼睛……” 还没等江辰川问完，初冬连忙用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她来得太过匆忙，连眼罩都来不及戴。 而她眼瞳的银月数量，又一次增加了，这时江辰川才注意到，初冬的脸上多了一些伤痕和淤青，甚至是一些不起眼的地方，裂开的伤口还在止不住地往外渗血。 “没什么，我违背了教派的规矩，没有被杀掉已经很好了，只是魔女的一些惩罚，幸运的是，有个成员帮了我，再加上这几天魔女不在，所以，我才能这么顺利地逃出来。” 初冬跟江辰川解释道。 也多亏了初冬，尤莉娅才能获救，想到这里，江辰川像是释然般摇摇头，说道： “如果我说，我知道怎么解除你眼中的诅咒，你愿意尝试吗？” 初冬眼中流露出惊愕。 还没等她回些什么，就看见伊森的身影由远及近。 “他们追上来了，我们得走了。” 初冬更想动，被江辰川一把按住。 “好了，别跑了，都是自己人。” “……”初冬。 伴随着魔女的死亡，诅咒以及凶杀案件最终还是尘埃落定，由于咒术师已死，托勒·克莱斯的印记未形成最后的真正的诅咒。 托勒·克莱斯在家休养了几天，再去医院换了几次药，脖子上的伤才算好了起来。 由于他隔壁死了人的关系，那栋房子的租金疯狂在跌，倒是让托勒·克莱斯摊上不小的便宜。 听说没过几天，这位年轻的热情警官就活蹦乱跳地回去上班了。 仿佛一切都要结束了，可只有江辰川知道，这不过是灾难来临前的宁静，真正的暴风雨还未到来。 渔船事故的结果调查出来，并没有发现什么遗物的痕迹，只是一次单纯地海难。 可那一天，贝里托说在海中看到了人，便应该有些什么，从魔女的回忆中看，灾难的源头就是从海洋中来的。 新兰海域。 江辰川也曾经看到人的夜晚，那平静地海水下，究竟藏着什么样的可怕真相，谁都不得而知。 日子似乎在一天天地过去，感觉没有发生什么事，时间就过得很快。 很少有时间这么细心地观察过清晨，那种等待日升的期待，还有最清新的空气，谁都不想把气氛搞得太过压抑。 江辰川向博物馆递交了申请，听说这次给他准备的遗物，充满了惊喜。 他也不想要什么所谓的惊喜，只想能在回收遗物的过程中派上用场就行。 魔女的尸体被冷藏在医疗部的停尸柜中，听尸检的医生说，就算她人死亡了，却依旧在她的体内检查出残留的力量。 包括以她生命为基础的诅咒，像是占卜师那样的存在，魔女教派中有不少人，在同一天因诅咒而死去。 但唯一的好消息是，幻境中的尝试成功了。 初冬眼中的月亮消失了，就像个普通的夏境人那样，灰白色的瞳孔逐渐变成了黑色。 也不知道尤莉娅是哪个渠道得知江辰川要去罗纳尔克城，竟然主动申请，要一同前往。 细细一算，这次一起出发的人还不少。 会拟态的巴拉斯，有些特殊金瞳的贝里托，精通炼金术的伊森，能支援的医生尤莉娅·德卡沃，还有前魔女教派成员，初冬。 喵～ 对了，还有一只黑猫。 听见卧室内的动静，巴拉斯对那只黑猫简直爱不释手，让江辰川就感到一阵头痛。 才走进卧室，就看到黑猫在窗帘上四处乱窜，一把抓住黑猫的后脖颈，将它拎了下来。 “给你半个小时，把我的卧室收拾好。” 江辰川冷着一张脸，淡淡地开口，一般这个时候，巴拉斯就已经很危险了，他要是再不动起来，可能真的会被大卸八块。 “嘿嘿嘿……” 贝里托扒在门边病态地偷偷笑道。 “贝里托，你的事做完了吗？” “马上做！马上做！” 江辰川转过头看着他，吓得贝里托赶紧跑走了，反正来凑热闹的，一个都不会放过。 自从巴拉斯跟他回家以后，再加上贝里托一个，让原本就小的黑河侦探社雪上加霜，基本没多少容身之处，连日常饮食可能都会出现问题。 还好洛克伦得知这个情况，这几天都会过来帮帮他解决吃饭问题。 就只是偶尔会在睡着之后，梦到关于朵萝缇亚的一些经历，他很清楚，那个遗物的侵蚀性并不弱，甚至于，他可能还要借助原罪的力量抵抗侵蚀。 点亮桌上的煤油台灯，在桌前坐了下来，大概是看江辰川的心情不是很好，谁都没有过来打扰他的工作。 只有那只黑猫慢悠悠地跳上了桌子，在他的面前晃了一圈，探着个脑袋，疑惑地看着江辰川的手上写字的动作，小猫倒是意外地懂事，没有来捣乱，而是默默地在一旁的书堆上找了个位置趴下。 搞得巴拉斯在不远处一副犹豫的样子，要不要过来抱走小猫。 写完什么后，江辰川熟练地将纸折好塞进信封中，他看了看趴在他手边的小猫，伸出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关于魔女的尸体他还想等一份报告，报告一出他就出发前往罗纳尔克城。 新的旅程又将开始，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窗外阴沉个天，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雪，城市被薄薄的灰雾笼罩，分不清是阴霾还是要降雨的乌云。 吃完晚饭后，贝里托不敢去烦江辰川，就只好去找巴拉斯的麻烦，两个人谁也不让谁，除了伊森还真没人能治的了贝里托。 只不过，那也是在他得知江辰川为族人复仇后，才能看到他的笑容。 太多的仇恨交织，不管是谁的立场，都很难对此事有所评判。 有敲门声响起，屋内的活动一下子停了下来，贝里托眼睛的金色一闪而过，看见江辰川起身，就没有多说什么 拉开门，发现外面站着一个陌生人，一问才知道，他似乎博物馆的工作人员，为了防止冒名顶替，江辰川还特地让他出示了博物馆的工作证。 特地给江辰川送来关于魔女的尸检报告，也恰好初冬开门，撞上了这一幕。 “是你。” 初冬的眼神瞬间警惕起来，可对方看见初冬，却满脸惊讶的表情。 “你的咒印……” 初冬下意识想要遮住眼睛，可因为诅咒解除的关系，她已经好几天没戴眼罩了。 “告诉我！是怎么解除的！” 那人整个人都扑了上去，江辰川大概能猜到，他应该是魔女教派的成员，但博物馆的工作证不能作假。 可以想象，魔女已经将手伸到博物馆之中，以她的能力，要是再耽误一段时间，恐怕，会产生难以想象的恶劣影响。 到时候，被魔女教派威胁的人，都会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 低头看着手中的尸检报告，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用眼神询问过初冬要不要帮助，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江辰川才转身回屋。 记忆中，好像没有一个人能躲过博物馆的测试，所以，尸检报告上的第九序列，大概是遗物在魔女身上留下的痕迹。 “第九序列……混乱。” 都说第九序列的遗物最为可怕，因为你猜不到它到底拥有多大的力量，还有会产生怎样的影响。 “伊维尔，在看什么？” 巴拉斯抱着猫走了过来，他被贝里托折腾得不行，赶紧来寻求江辰川的保护。 “没什么，只是我们这次旅行……充满了危险。” 第一百四十七章 启程 炽热的蒸汽混杂着黑烟缓缓升起，被冬日冷风吹散，小小的改变并不能影响到什么，城市依旧是那样，就像机械的齿轮般，固定沿着自己的道路运行着。 只有暖阳洒下大地，带来一层金色的光辉。 古老的钟声在城市中响起，那悠远的声音传遍大街小巷的每一个角落，异乡人来了又去，一列又一列的火车驶入车站，看着人们脸上的表情，大概能推测这场旅行的体验。 他们带着沉重的行李，风雪将侵蚀着他们的身心，看着登记的记录，已经看不到从罗纳尔克城到来的旅人。 江辰川提着行李来到站台，低头看了看手表，离火车到站还有一段时间。 “伊维尔，你来得倒是早些，其他人呢？” 伊森的声音从耳边响起，转过头，看着他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走了过来。 来得还有尤莉娅·德卡沃，她给江辰川带来了博物馆给他的“惊喜”遗物。 “这是什么？” “不知道，伊维尔先生，好像是你序列可以使用的遗物。” 尤莉娅·德卡沃对江辰川很是恭敬，只是那眼神，带着些不同的情绪，巴拉斯和贝里托坐在站台的长椅上，看见人都来了，跟他们打了声招呼。 初冬在一旁默默不语，她本就不是什么话多之人，就是在尤莉娅跟她打招呼的时候，才回应地点点头。 几天前，他们为这次旅行做好了准备，再加上初冬本就是罗纳尔克人，熟悉路线与环境，所以也不必太过担忧。 “伊维尔，关于魔女的死亡，我还有件事不太懂……” 伊森想了想，还是决定问问这个问题。 他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经此一战，对咒术的了解也就此加深，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反正这段时间他的研究也正好陷入了瓶颈，罗纳尔克城之旅能帮到他突破也说不定。 江辰川摇摇头，他并不打算把所有的情报都共享出去，转头看了看，这次参与旅行的人都到齐了。 “没想到，有一天会有这么多人再你身边。” “追随我吗？” 伊森看了一眼贝里托的方向，察觉到视线的贝里托转过头来，朝着他做了一个鬼脸。 “确定要带上他吗？他看起来还很小的样子。” 伊森的语气充满了嫌弃，却也带着一丝担忧。 “可别小瞧他，说不定他跳起来，一口可以咬掉你的脖子。” 江辰川可不是在开玩笑，看过贝里托战斗的人，都会觉得他更像一只未成年的野兽，而不是普通的人类小孩。 “初冬姐姐，你的眼睛的诅咒……” 现在的初冬已经不戴眼罩，能够用双眼去看世界，不再无助的她变得坚毅，也知道这次回到罗纳尔克城，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只见她冷冷地点点头，像是又恢复了原本的冰山性格。 “他……是要小心一些吧。” 江辰川知道伊森指的是巴拉斯，他的名字来源于邪神的传说，蛇父的诡异形象在人们心中留存着，所以伊森一直都有所忌惮。 两人正谈着话，头顶的广播响起，传来滋滋的杂音，大概是火车快要进站，请所有旅客做好准备。 “对了，还有一件事……你们确定要带上它吗？” 伊森一脸无奈，他指了指江辰川没关紧的手提箱，里面一只眼睛眨了一下，还没等人反应过来，黑猫那毛茸茸的脑袋就冒了出来，吓得他们赶紧把它重新按了回去。 最初肯定是巴拉斯的主意，但到最后，不知道怎么就都同意了，自然而然的，就把这只领养来的黑猫带上了火车。 家里什么都没剩下，还要洛克伦来帮忙维持黑河侦探社的运营，听说蕾娜好像有来找过江辰川，但那时候他恰好不在家。 “算了，带就带着吧。” 伊森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明明是件严肃压抑的事，加上一只猫后，就仿佛带上了一丝轻松的气氛。 伴随着汽鸣声由远及近，声音在宽阔的站台上回荡，人群开始移动起来，都挤在一起往前涌动，稍微小一些的声音都不能听清。 抬起手臂看了一眼时间，时钟的嘀嗒声在耳边传来，他想起自己也带上了列奥尼德的怀表，不知道远在罗纳尔克城还能不能发挥作用。 火车沿着铁轨缓缓进站，还能看到空气中泛起的淡淡雾气，马上就要离开波尔尼亚，心中莫名地涌起一种复杂得情绪，很难用语言去表达清楚。 “我还是觉得，我们这次的行动带着……这猫……” “走了，该上车了伊森。” 江辰川轻轻扣起手提箱，但还是给猫咪留下了一条可以呼吸的缝隙，跟贝里托他们打了一声招呼，打闹斗嘴的两人也就起身朝江辰川靠近。 虽然这次的行动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危险，但能前往那个幻境中的城市，还是带上了一丝期待。 将帽子扣在头上，往下压了压，将那湛蓝色的眼瞳藏在阴影之下，收起表情，让人无法察觉他的情绪。 由于火车刚进站，人群或许拥挤，大部分的人都是赶往北方的冰雪之国，只是路途之中会经过罗纳尔克城外的一个站点，到达后，还要走很长一段路，才能真正抵达罗纳尔克城。 头顶的阳光在此刻洒下，温柔地覆盖在每个人旅客身上，留下波尔尼亚的最后一丝温暖，还照在英兰北尔的国徽之上，反射刺眼出的光芒。 “该上车了。” 初冬招呼道，尤莉娅在身旁紧紧抓着她的手臂，以防被拥挤的人流冲散。 “伊维尔叔叔。” “什么？” 贝里托穿过人群来到他的身边，这还是江辰川第一次听到贝里托这样叫他，一时间心绪万千，他们果真，是有些亲缘关系在身上的。 “你应该知道的，我们家族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些超准的预感，很难说，我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没事。” 江辰川摸了摸贝里托的脑袋，让他放宽心，像这种监视般的感觉，他一般能第一时间察觉到。 当他回过头时，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高处，静静凝视着站台。 “蕾娜。” 当他发现是老熟人的时候，还有些惊讶。 “贝里托，待会想吃点什么？” 所以他才会找点别的话题转移转移贝里托的注意力，果然，贝里托开始兴奋地跟他讨论今天的晚餐。 已经把蕾娜的事抛之脑后，当他最后一秒踏上火车，回头再朝那个方向望去，发现已经没有了蕾娜的身影。 旅途启程，所有的担忧都变得毫无意义，风似乎送来了告别的话语，伴随着最后一声汽鸣，车门紧紧关上。 站台上空无一人，恢复了以往的宁静，火车缓缓驶出波尔尼亚，朝着未知的远方。 “就是这个位置吧。” 相比于上车时的拥挤，车厢内反而要松散许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他们坐得有些分散，但也都是在一节车厢内，稍微走两步就能碰到。 为了避免麻烦，贝里托被安放在江辰川的身边，像他这种控制不住的野兽，跟着江辰川乖巧得就像只温柔的小兔。 再加上没有能抵抗猫咪的诱惑，他一心就想着手提箱，也就没什么心思闹腾。 突然想到这场旅程的终点，贝里托也很是期待。 “罗纳尔克城会比波尔尼亚好玩吗？” “那里可不好玩。” 江辰川望向窗外，已经渐渐远离了城市，一路的风景都开始发生变化，比起这些，他倒是更关心，那座城市是不是与幻境中一样。 这次他们的目标，是调查解决瘟疫的办法，也顺便回收那具人鱼的尸体。 推测大概有强污染性，所以到时候就只有一个人靠近回收。 “让一让，让一让！” 突然有一道突兀的身影插了进来，听着那毫不客气的声音，相爱也是一个开朗的家伙。 转过头，好奇地看了一眼，那是一个洋溢着青春活力的年轻人，其实能一眼就看出来，大概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大概有几分当初蕾娜的气质，一次见她的时候，竟然不怕死地勇闯博物馆，当然，她有家族为她兜底，自然有几分底气也是正常。 移回视线，转过头，看着贝里托专心逗着小猫的样子，也放下心来。 可下一秒，那个开朗少年来到他们的对面，那个空着的位置上坐了下来，还朝着他微笑，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 希望不是个麻烦的家伙。 连坐在他们前面位置的巴拉斯，都不禁往这里看了一眼，伊森坐在巴拉斯的对面，小声地说了一句： “别担心，伊维尔会解决的，好好睡上一觉，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呢。” “那倒不是这个原因……” 巴拉斯又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微微皱起眉头，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人后，总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随着少年的入座，他们这边的气氛明显活跃起来，少年先是跟周围一群陌生人打了一遍招呼，连初冬和尤莉娅她们都说了过去，再是拿出包里的小零食，分给大家。 江辰川给他道了声谢，便默默地收了下来，连带着完整包装丢进了行李中，也没有要吃的打算。 “你要去哪儿啊？这次我的目标可是北方雪都，听说那里一年四季都被冰雪覆盖，有着世间少有的绝色……” 还没等对方回复，热情的少年就开始自顾自地说了起来，话唠的人是这样的，到哪里都可以聊得很开心。 就是苦了对方，似乎有些社交恐惧症的人，都会一脸尴尬充满无奈地看着，不知所措地想要说些什么，却一句话都插不上嘴。 “很高兴认识伱，可以交个朋友啊，如果目标相同，一起搭个伴也是好的。” 少年跟他身边的陌生男人说了几句，得到对方敷衍的回答后，又转过头看向江辰川。 “你要去哪儿？”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江辰川觉得气氛凝滞了一下。 “威尔科诺夫站。” 江辰川随口胡说道，沿途倒是有这个站台，只不过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地。 “那也是个好地方，要知道，我生活在最南的城市，那边只有春夏，一年到头连场雪都看不见，北方，一直令我向往，你说是吗？” 少年看向窗外，眼中充满了对雪的憧憬。 “嗯。” 江辰川点点头，语气中也带着一丝敷衍，他低头看了看身边默不作声的贝里托，才发现他已经靠在椅子上睡着过去。 在他看来，贝里托能不闹腾，才是最大的安心，示意对面还在喋喋不休的年轻人有人要睡眠，需要保持一定的安静。 他倒是一个讲理的人，一听江辰川这么说，就也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猫咪再一次想要探出脑袋打量，又被江辰川默默地塞了回去，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别让他们发现有猫的存在。 但似乎是配合这场旅程，原本在家还会喵喵叫的它，到目前为止，一句声音也没发出过。 “你偷偷带猫啊？” 对面那个活力少年凑近来，他压低着声音，小小声地说道。 “旅途很长，离家太久，在家里不太放心。” 江辰川睁眼随意胡说道，要知道，当初讨论方案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反对把猫带出来，奈何胳膊拧不过大腿，最后连初冬都加入说服他的大军。 “话说，它好乖啊，都不叫不闹的，不像我家的猫，一天到晚叫个不停。” 少年看着箱子里的黑猫，露出一丝怜爱的情绪。 看着江辰川没有回答，少年抬起头，一脸神秘兮兮地抬头说道： “我也带来了，你想看看吗？” 见他拍了拍手边的行李箱，似乎也装着什么的样子。 “不了。” 江辰川本就对这种事没多少好奇心，自然是会回绝道。 可少年才不管这么多，他又开始自顾自地做起事来，将行李挪动出来，搬到一旁，然后像是要给江辰川展示一般地打了开来。 “看看。” 少年眼中带着兴奋。 箱子缓缓打开，露出一具猫的尸体。 第一百四十八章 尾声 箱子打开的一瞬间江辰川愣住了，从他那略微警惕的动作中，少年似乎明白过来，他急忙解释道： “别误会别误会，它是自然死亡的，只不过我有些舍不得，就把它做成了标本带在身边。” 看着这猫安详的神色似乎真的带着释然，江辰川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你知道的，一个人的旅行总归会有些无聊，这次去雪境之国特瑞沙，也想着会有个伴。” 少年合上箱子，又坐回原本的位置上，但似乎多了些心事，就没那么多话了。 旅途很长，耳边只有狂风与火车的轰隆声，也不知道这样坐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大家都睡了过去，等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对面位置上的热情少年已经不见了踪影。 江辰川也没想那么多，贝里托靠在他的肩膀上沉沉睡着，窗外的天空并未彻底亮起，看起来阴暗昏沉，甚至还下起了点点小雨，这让原本就冷的天气多了一丝寒意。 就这么坐了一会儿，看了一下黑猫的状态，给它喂了一些食物，看着它也睡着以后，便拿了本书看。 有人在车厢内行走，余光瞥见那人走过，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从书中抬起头来，发现是伊森。 “在想什么？” 江辰川率先开口。 “从我们前期的了解上看，说到底，罗纳尔克城也已经变成了一座死城，伊维尔，我们这样冒险前往，有可能全军覆没，我在想，这究竟值不值得？” “没想到有一天，也能从你伊森嘴里听到这些话。” 还以为想他这样想一出是一出的性格，基本完全不会考虑后果。 “伊维尔，我心里没底。” “可总要有人去做。” 江辰川将书摊在面前的小桌子上，他指了指上面绘制的地图，说道： “看着，伊森，这趟车不会抵达罗纳尔克城，没有意外的话，我们下车的站点在这儿，距离最近的地方，应该是这个没有记录的无名村庄。” “这个村庄几乎就在新兰海岸边，是有什么异常吗？” 伊森有些不解。 “病村。” 初冬回答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就站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对话。 诅咒的发源之地。 “按道理来说，病村里的人都因诅咒而死，早就没人居住了，但奇怪的是，附近一直都流传着这么一个诡异传闻。” 初冬在伊森的旁边坐了下来，她压低声音，语气阴沉，就像深夜讲述恐怖故事那样，诉说着关于病村的故事，让人不由地紧张起来。 “传闻？这我怎么不知道。” 一听是鬼故事，莫名地激起了伊森的兴趣，他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催促初冬继续讲下去。 就连贝里托也醒了过来，他迷茫地睁开眼，似乎还没从梦中回过神来。 “在瘟疫传开之前，罗纳尔克城曾派人前去调查过，能确定病村之中没有活人的前提下，到了晚上，却有人亲眼看到村里有人活动，并且，还发现原先摆放的物品，被人移动过。” “听起来，像是个蹩脚的幽灵故事。” 贝里托毫不在意地说道，他打了个哈切，换了个位置继续睡了过去。 初冬没有与他辩驳，只是继续说下去： “似乎真的有幽灵一般，在附近的村庄小镇闹得沸沸扬扬，可谁也没见过真的幽灵，在病村内出现的诡异身影，大家也解释成所谓的幻觉。” “到最后，就当成一个故事不了了之？” 伊森插话道。 “算是吧，后来如同瘟疫般的诅咒席卷了罗纳尔克城，就没有人再去关心病村的情况了。” “那看来，我们确实得去一趟病村。” 江辰川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至始至终他都保持着一个冷静的状态。 “到时候告诉尤莉娅，病村她就别去了，和贝里托一起在外面等我们。” “好，知道了。” 初冬看了江辰川一眼，领着命令就离开了。 直到伊森离开后，对面的座位又空了下来，气氛重新回归沉默，以汽笛声为背景，迎来远方太阳的第一抹光亮。 “伊维尔叔叔。” 贝里托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睁了开来，他轻声呼唤，江辰川应了一声。 “怎么了？” “你们说的那个病村，我也想去看看。” 不让贝里托去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没想到这个小孩倒是一点都不怕。 “小心诅咒。” 江辰川没有阻止，打心底里也没把贝里托当成小孩看待。 短短的时间里，天色彻底亮了起来，那是一片灿烂的天空，还有与眼睛颜色一样的色彩。 江辰川感觉自己像是一台机器，没日没夜地工作着，一刻也没有停歇。 恍惚间他看见了那双眼睛，正静静地在远方凝视着他，以为他又被拉到了意识的世界，结果转过头，看见周围的旅客依旧面色平静地坐着手中的事，有些人依旧沉睡在梦香之中。 耳边仿佛有男人在诉说着什么，是异变的畸形怪物，还有止不住的厮杀。 有什么正在悄悄改变着，下车的热情少年提着它死去的猫，脖子上的项链中，正巧是眼睛的图案，他望着火车离开的方向，按理来说，要去特瑞沙应该要比江辰川还晚下车。 博物馆的停尸间内，有一间冰柜像是没关好一样，自己缓缓打了开来，冰霜在皮肤上凝结，怎么看都是失去了生命的活力。 一双眼睛猛地睁开，从梦中苏醒，黑猫从箱子里探出头来，好奇地张望着外面新奇的世界。 “喵～” 吓得贝里托赶紧四处张望，发现并没有人关注这里的情况。 雨后的天气是一片晴朗，海浪依旧拍打着沙滩，城市依旧运转，一切都像往常一样过着，对于无数个普通人来说，今天和昨天一样，并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只是，似乎又有什么在悄然改变着，伴随着江辰川的离开，另外一篇新的故事又将上演。 “他会发现吗？” “他会发现吧。” 似乎从某处传来最后的话语，像风一样散在空气中，江辰川猛地转过头，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快到站了，伊维尔。” “那准备准备，快要下车了。” 序幕 窥探 站台之上。 “好冷啊。” 刚下火车的尤莉娅不禁发出一声感叹，望着远处阴暗的天空，感受到属于冬天的凛冽。 大部分人一听到病村，对这地方的印象大概是，混乱又糟糕的环境，被疾病肆虐的土地，到处都是病怏怏的人们，是个看不到一点希望的地方。 然而，真实的情况居然比想象中还要更糟糕一些，只有碧蓝色的天空是唯一清澈的色彩，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扭曲的枯树，浑浊不堪的河水在缓慢流淌，诡异充斥在大地的每一处角落，走了这么远的距离，也没看到一个活物。 病村的位置就在距离站台不远的地方，其实，此处站台已经被废弃许久，是通过博物馆的关系，才让火车短暂地停靠，一放他们下去，就立刻开走了。 也就是说，这大概率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旅程。 站在高处，远远地能看到一片海洋，跟波尔尼亚的港湾一样，都属于新兰海域的一部分。 “就是这里吗？” “再往那边走就是了。” 听见巴拉斯问话，初冬自然而然地就回答了他，眺望病村的方向，阴暗得让人心底发慌。 他们没有任何交通工具，想要到达病村就只能靠自己步行，幸好大家都对这次旅程的艰苦做好了准备，拖着不少的行李，开始朝目的地动身起来。 在行走的过程中，江辰川也在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走了这么远，连一个人影都没看见，并且处处充满着诡异。 大路确实很宽敞，偶尔也能看见一两户人家，抱着微弱的希望上前敲门，却得不到一丝回应。 只有贝里托一脸兴奋，似乎从未有过如此远距离的旅行，让他对这个未知的国度充满了无限的好奇心。 他们继续向前，直到穿过一片不大不小的森林，就能来到病村的外围，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活动过，稍微一动，就能看到一堆原生态的动物四处逃窜。 几乎是看不见有人活动的身影，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太多的话。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初冬再一次回到故乡，心中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 “伊维尔，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巴拉斯率先开口，还没靠近，就觉得那并不是个好地方。 “我也是。” 贝里托也同样说道，他四处张望着，似乎在嗅着什么。 “怎么了？” “有一种腐烂的味道。” 当然，肯定不止贝里托一个人闻到了这个味道，对此敏感的江辰川和尤莉娅也都能感觉出来。 “前往罗纳尔克城大概还有几天的路程，最关键的，天快黑了，我们应该先找个地方住下。” 伊森在看完环境后得出结论，深夜在病村呆着也不好，经过一番简单的讨论，最后决定先掉头回去。 随便找个地方，等过一晚再去病村调查。 要知道，失去了世界树的支撑，这里并没有所谓的能源，落后的科技导致社会停滞，因此连个电灯都没有。 但幸运的是，他们自己带来了照明的工具，并不用担心无法度过夜晚。 他们原路返回，重新找到那几处无人回应的房屋，静悄悄的大道上，除了脚步声竟然听不见一点声音。 初冬本想再次上前敲门，却被江辰川一把拦下，有伊森在，自然会有更快捷的解决办法。 伴随着一声响动，门锁应声而下，屋内一片漆黑，等点燃煤油灯再一看，各处已经有了厚厚的落灰。 前后转了一圈，都没有发现人存在的痕迹，他们才敢这样大大方方地住了进来，没有一点心理负担，尤莉娅开始收拾起屋子来。 不知道是不是江辰川的错觉，他隐隐总觉得有人在看着自己，可原罪在他的身上，被监视着也不是什么意外。 可就在这时，贝里托悄悄凑近伊维尔，他小小声地说道： “伊维尔叔叔，我感觉……好像有人在跟着我们。” “有看到他吗？” 刚刚的那种感觉，果然不是他的错觉，江辰川急忙小声问道。 “没看到，只是我的一种感觉。” 贝里托四处张望着，从刚刚起，他就一直都是这样的状态。 “怎么？” “没错了，伊维尔叔叔，那个感觉是从那里传来的。” 贝里托指着森林的深处，深处就是病村所在，他们前不久就从那里回来。 “你是说……病村里吗？” “可病村早就没人了，都得病，那个诅咒……人早就死光了。” 注意到他们对话的初冬凑过来说道，最初的感染就是从病村开始，后来通过人们的活动，才一点点传播开来。 可令人担忧的是，江辰川和贝里托不可能出现同步的失误。 “会不会有人还活着？” 倚靠在一旁的巴拉斯也加入了话题，经过这么短暂的布置，屋子里稍微干净了些，住上一晚应该不成问题。 “不可能！” 初冬第一个站出来反驳道，当然，她心底也希望自己说的有错，若是病村都有人存活，那么罗纳尔克城内，也应该会有不少幸存者。 “说这么多都是推测，既然我们在这里安顿下来，那晚上要不要去病村看看？” 还是伊森有些想法，他似乎并不害怕，只是对这样的诡异充满了好奇。 传闻不可能凭空而生，说不定真的有一线生机。 “我们就是来发现奇迹的，不是吗？” 好不容易忙活完的尤莉娅·德卡沃也可以加入他们的话题，就按他们的想法，也不是不可行，就是夜晚行动，增加了很多未知的危险。 嘎吱—— 门被忽然打开。 一阵阴冷的风毫无预兆地吹了进来，也像是一种命中注定的巧合般，江辰川的余光瞥见就在昏暗的森林之中，有一道诡异的身影一闪而过，很快就被树木遮掩，看不见它的行踪。 风吹着树叶沙沙地响着，枯枝烂叶堆积，也分不清是不是离开的脚步声。 “真的有人。” 江辰川沉着脸，沉重地得出结论。 在这种地方，发现人比没有人还要……可怕一些。 第一章 死亡病村篇(一)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色逐渐暗淡下来，由于附近是森林的关系，只剩下如同死一般的寂静，桌子上的煤油灯驱敢了黑暗，照亮了一部分空间。 已经察觉到什么的江辰川有些不安，他一直都站着窗边凝视着外面，看着那几乎已经枯萎的森林深处。 “有什么发现吗？” 伊森走过来询问道，他们刚安排好今晚的睡处，所幸屋内还有两个以上的房间，可以把男女隔开来睡。 “没有，对方也很敏锐，似乎感知我们已经注意到他的存在，所以也不再有什么举动。” 江辰川已经做好了准备，还不知道病村里藏着什么，注定今晚无法入眠。 气氛刚好，伊森点起了烟，白色的雾气笼罩着他的面容，看着外面被诡异包裹的幽暗，只要有一点光亮都异常显眼，江辰川皱了皱眉头，但也没多说什么。 “怎么样？要不要趁着天黑去病村里看看。” 只有巴拉斯还挺兴奋，也不知道是被洋馆关得久了，还是他天性如此，对那些传闻倒没有多少恐惧，反而还想着一探究竟。 “先睡一觉，等再晚一些行动。” 若是幽灵只在夜晚出没，那今晚确实是个好时机，江辰川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就先去里屋，找了个角落抱着手杖坐下，靠着休息。 这也是他以前训练的一种，又可以睡到觉，还可以保持着警惕，随时拥有反击的能力。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安静的夜晚总是不禁让人觉得有些害怕，只有一人的屋内，忽然多了一道黑影。 巴拉斯静静地盯着江辰川藏在黑暗里的身影，一言不发地靠近，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可还没近身，原本似乎是睡着的江辰川忽然睁开了眼睛，感觉到与他的目光对上。 “什么事？” 江辰川沉闷的声音想起。 “你还没睡啊。” 巴拉斯像是给吓了一跳，他走到房间的另一处角落躺下，那里已经有铺好的垫子。 “睡一会儿吧，到时间伊森会来叫我们出发。” 江辰川也没有戳破巴拉斯的小心思，闭上眼睛，没再延续对话，时间在安静地流淌着，听着江辰川均匀的呼吸，巴拉斯反而显得有些心烦意乱。 也不知道这样又过去了多久，似乎是几分钟，又像是度过了半个小时，直到听到一阵声响，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划拉着木头，在安静的晚上显得格外清晰。 随着混沌的意识的逐渐清醒，那声音也慢慢清晰起来，好像有人在跪爬在地上，一点一点地移动，最后，来到江辰川的面前，拽了拽他的衣袖。 这一下动作让江辰川彻底清醒过来，可当他想要睁开眼睛反击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好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手杖就紧紧握在手上，却动弹不得。 那人在逐渐向他靠近，凑近他的身体，将呼吸喷洒在他的脸上，可不论江辰川再怎么尝试挣扎，都没有任何作用。 “来了？” “你为什么要来啊？” 那人似乎就在他的耳边自言自语，伴随着冰冷的气息，粘腻的触感在抚摸着他的皮肤，似乎是在尝试着触碰。 “远离我。” 江辰川咬着牙，狠戾的话语从他的牙间蹦哒而出。 也似乎正是如此，那人像是仿佛察觉到危险一般，在一瞬间抽身离去，所有的触感与气息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忽然间，江辰川睁开了双眼，还是熟悉的破旧小屋，还是一如既往的黑暗，被响动惊醒的巴拉斯也一下子从地上翻了起来。 “什么？谁要靠近你？” 巴拉斯满脸疑惑，他看着江辰川一下子站了起来，点起备用的煤油灯，在屋内四处观察。 “伊维尔，你在找什么？有什么东西不见了吗？” “刚刚有人来过。” “怎么可能！肯定是你做梦了。” 巴拉斯摆摆手，满不在乎地又躺了回去。 江辰川蹲下身仔细地看着自己身体周围的环境，包括有没有什么异样残留，可屋内所有的摆放依旧，门窗也没有被移动过的痕迹。 难道，真的是自己的梦境？ 可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几乎就没做过正常的梦，要不是被原罪的力量影响，要不就一觉天亮。 “巴拉斯。” “嗯？什么事？” “你刚刚睡着了吗？” 江辰川提着煤油灯，灯芯的火苗跳动着，在背后的墙壁上留下一道巨大的阴影，就像是一头可怕的怪兽。 “一不小心就睡着了，怎么了？” 巴拉斯挠挠头，不明所以。 一种说不上来的古怪，江辰川掏出口袋的怀表，看了一眼时间，才知道这股怪异来自哪里。 凌晨三点。 已经超过他们原本定好的两点出发时间，伊森还没有来叫他们起床。 “糟了！” 江辰川暗暗说了句，急忙就开门出去，巴拉斯似乎也察觉其中的诡异之处，也连忙爬了起来，追了出去。 就在他们都离开房间，几乎是同时，一道黑色的像是影子一样的东西，从房间的角落里钻了出来，就像是个人一样，伸出黑色的手指，悄悄地挪开了窗户，一点点溜了出去。 仿若是死了一样，所有人都倒在桌子上，就连桌上的煤油灯也不知何时被熄灭了。 “醒醒，贝里托，伊森。” “尤莉娅，初冬，你们没事吧？” 但幸运的是，他们似乎都只是睡着了过去，身上也并没有受什么伤，意识也依旧保持清醒。 “我们……怎么都睡着了。” 尤莉娅扶着脑袋，似乎还有些疑惑，江辰川第一时间吩咐他们检查自己的身体状态，在确认没有什么大碍后，便去检查了一遍行李的状态。 奇怪的是，连他们带来的黑猫都老老实实地躺在箱子里睡觉，也和他们的情况一样。 “还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吗？” 在黑到诡异的暗处，似乎有什么再躲藏着。 “不记得了，刚刚聊到一半，只觉得特别困倦，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尤莉娅跟江辰川解释道。 不仅仅是她一个人，连伊森他们也是这样。 “算了，今晚的探险计划取消，保护好自己，明天……再进病村。” 第二章 死亡病村篇(二) 本想着稳一手，等黑夜一过再出发，可还没等江辰川把话说完，便听见一声尖叫，突如其来的声响在这黑暗中显得异常可怕。 隐约能从森林中听到些什么声音，但又无法确定那究竟是些么。 可听着听着，目光投向黑暗…… “你们在这里等我。” 抓起手杖就要往外走去，大家互相看了一眼，只有尤莉娅一个人追了上来，可她一个医生什么都不会，在外面太危险了。 “我去，你留着。” 初冬拦住了她。 也不知道是从哪儿萌生的勇气，江辰川踏入了森林之中，侵蚀他们的不光是黑暗，还有夜的冰冷。 像这样的天气，本应该窝在炉火边，盖着温暖的毛毯，躺在软软的大床上睡上一觉，而不是在森林里东窜西走，没一会儿，初冬追上了江辰川，他正静静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等等，别动。” 他压低声音说道。 初冬立刻不再移动，直到两个人都停下脚步，她这时才注意到，在相对安静的环境中，竟然还有一道微弱的脚步声在行动，就像是摩擦着枯叶发出的声响，若隐若现，似有似无。 “这边！” 听着声音就能分辨方位，江辰川立刻追了上去，初冬本不相信，直到刚刚听到了声响。 病村真的有人活了下来？ 抱着这样的想法，初冬心情复杂地跟在江辰川的身后，也没有走多久，只觉得周围的环境越来越黑，就好像会收缩一样，将他们两个人包裹其中。 其他在屋内等待的人就是，看着江辰川手上的光源一点点深入森林，最后被黑暗吞没其中。 “伊维尔，我们好像陷入了……” “我知道。” 从刚刚开始，不对劲的氛围就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力，只是他们还在快速跑动，没办法去考虑那么多，一旦停下，那无形的黑暗就不断涌了上来。 像是迷雾一样，将他们包裹在黑暗的中央。 忽然之间，又有脚步声响起，这次离得进了一些，像是在他们的身边绕了一圈。 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抬起手上的提灯，能清晰地看见黑暗中漂浮的诡异颗粒，就像是某种特殊的阵法，想要将他们困在其中。 “伊维尔，该怎么办？” 就在他们还没有头绪的时候，一只苍白宛如骷髅的手臂从某处伸了进来，一下子抓住了初冬的手臂，那种惊恐让她一下子说不出话来，江辰川下意识想要抽剑反击，但又觉得哪里不对。 那只枯手正在把初冬往黑暗之外拉，那动作看起来，就好像是在拯救他们一样。 “等等，初冬，别挣扎，跟着它走。” 听到江辰川一出声，初冬也就不再反抗，任凭枯手的拖拽，将他们带离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区域。 就在快要走出时，苍白的枯手松开了手指，它的动作似乎很快，而且对病村的环境很熟悉，没个几秒钟，就消失在森林之中。 提灯能照亮的范围渐渐扩大，也渐渐能够看清眼前的场景，那不是再是什么诡异的森林，而是出现了一些大大小小的房屋，很零碎的分布在森林深处。 “病村……我们到了。” 远处的枯枝随风摇晃着，就好像是在为他们的到来而欢呼招手，整个村庄里没有一丝亮光，虽然时间很晚，但基本可以根据道路上的痕迹推断。 这里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活动过了，就是像是一处废弃的村庄，被所有人遗忘。 “其实关于病村，还有一些久远的传说故事。” “什么？” 背后森林中的黑暗充满了危险，而且也看不见他们原本住处的光亮，江辰川与初冬只能一边往病村内走去，一边交谈着。 “听说在很久很久以前，因为依靠着新兰海岸，这里曾是一片繁华的小镇，镇上的人以捕鱼为生，后来有一段时间，发现了海洋贸易，连同各个国家港口，整个小镇都一下子富有了起来。” “这么一个繁华的地方，最后……是怎么落魄到连个名字都没有的？” 借着煤油灯的亮光投向屋内，屋内黑暗一片，堆积着厚厚的灰尘，甚至在某些人家的窗口，还隐约能看见倒在家里的骷髅，那都是已经风化的村民尸体。 死去已久。 “所以说，这也是个传说，传说中，那时候由于小镇快速发展，管理小镇的领导者就想要给镇子想一个响当当的名字，而灾祸，就是从取名开始的，他们直接使用了某个神明的姓名，听说，就是这一举动，惹怒了神明，从那以后，整个镇子就开始一蹶不振，走向没落，到最后，就沦落成一个连姓名都有的小村庄。” 初冬平静地叙述着，让这本就冰冷的夜晚又增添了一抹寒意。 “冒犯了神明吗？” “大概是吧……虽然谁也没见过，谁也不能证明有神存在，可一旦提起，就觉得要有敬畏。” 连初冬都会如此感叹。 已经进入了病村，森林里的黑暗已经散去，大概是不会对他们再有威胁。 “走吧，再看看。” 江辰川说着，周围充斥着阴暗诡异的气氛，就连初冬都觉得浑身不舒服，在病村中穿行，一路几乎都是沉默。 脚下的路几乎是没有修的，走起来也十分困难，或者是交错的树根野蛮生长。 偶尔有风吹过，周围总会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有人移动，又像只是树叶与树叶之间的摩擦。 走着走着，江辰川就突然停住了脚步，初冬没来得及刹车，差点一下子撞了上去。 “你说……传闻中说会在病村里看到行动的人，会不会就是那个……” 顾不上初冬的尴尬，江辰川指着远处站立的人影，缓缓说道。 第一眼，就好像真的看见了活人，感觉到心脏跳动的加快。 “那个……那个是……” “假人，但更像是有人故意挂在这里，吓退前来病村调查的人。” 江辰川提着煤油灯观察着，在风的吹拂下，那个假人还会缓缓移动，跟真的活过来一样。 “那么问题来了，一个人都死完了的村子，为什么有人要这么做？” 第三章 死亡病村篇(三) 沉寂死亡的村庄似乎有些什么，完全看不出生活过的痕迹，却又仿佛有人生存着，害怕被外人发现的净土。 周围安静地可怕，完全没有虫鸣的声音，放眼望去，除了枯枝残叶，好像什么也没有。 “走吧。” 江辰川想要动身。 “还要再继续前进吗？” 初冬面露一些担忧，她害怕再继续深入，真的会遇到什么可怕的东西。 “既然我们已经来到病村，总该调查清楚才行……” 江辰川一边说着，一边就继续往前走去，踩在潮湿的土地上，似乎还夹带着什么硬物，低头往脚下一照，又是某个不知名的白骨。 初冬只能跟在江辰川的背后，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生怕会再聪某个可怕的阴影中，再伸出些什么来。 只不过，与想象中的不同，似乎离开了森林后，一路就平安无事，没有什么诡异的黑暗，也没有什么可怕的枯手。 唯一奇怪的是，越往里走地上越有些奇怪的印记，像是人类行走的痕迹，又像是某种变异的怪物。 阴气沉沉的村庄仿佛死了一般，四处都弥漫着诡异的气息，这股混乱的气息一直在干扰着江辰川的探索，让他们连前进都变得有些担惊受怕。 沙沙沙—— 终于，在未知的黑暗里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有人在快速地跑动，似乎已经探知到什么，下一秒，江辰川拔出了他的剑，那几乎就是本能的反应。 有迅猛的风刮起，一道比黑暗更加漆黑的身影朝他们扑了过来，锋利的杖剑与未知的坚硬碰撞在一起，擦出几丝零星的火花。 煤油灯掉在地上，只能借着闪过的光影，隐约看见那宛如影子般的黑暗，就这样经过短暂地接触，也看不清对方的真面目。 “来，初冬，你是会一些咒术的对吧？” “简单的会一些。” 初冬冷声应道。 目光紧盯黑暗深处，不放过任何一些细碎响动，那跳跃的身影像是在黑暗中翻涌的波浪。 “下咒。” “什么！？” 初冬很是惊讶，转头确认过江辰川的眼神，才明白他并没有在开玩笑，而是认真的。 “困住他！” 情况紧急，只能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了。 初冬心里这样想着，随后便蹲下身来，让想要写些什么，便听见从背后的黑暗中，传出一声微弱的的响动。 仔细听去…… “喵～” 居然会是猫叫声，初冬甚至都在怀疑，是不是自己陷入了某种幻觉，可一切都那么地真实。 漆黑的身影又再一次向江辰川冲来，抬剑应对下的碰撞，这一次他终于看到了那双猩红的眼眸，自带着可怕的凶光，仿佛是从未见过的怪物，被放出了囚牢。 在激烈的碰撞后又分开，在狂奔中挥动剑刃，对方也不甘示弱，双方的攻击都如此猛烈，发出宛如金属般的碰撞声。 战斗之下，沸腾的血液在涌动，对上怪物的江辰川一点不弱小，反而能打得有来有回。 但江辰川心里清楚，战斗并非只拼力量，还有对战的手段与办法。 心脏剧烈地跳动，连寒冷都毫不畏惧，与之坚固的铠甲碰撞，都能在剑上留下相应的痕迹，江辰川紧握武器，另一只手抽出怀中的手表，觉醒的力量开始涌动，时间开始逐渐停滞。 身体就好像被灌了胶水一样，慢慢地动弹不得，怪物似乎露出一丝惊慌，那种微妙的情绪被江辰川瞬间捕捉到。 真是奇怪，明明他才是怪物，可为什么，会有着人类的情绪？ 但是他没有太多的思考时间，怀表能发挥作用的时间很短，而胜负往往就在这一两秒钟，尖锐的剑尖将盔甲刺碎，明显能听到碎裂的声响。 剑刃反射出冰冷的光，将那猩红的双瞳倒映其中，只是在这一瞬间，他那坚硬无比的盔甲被击得粉碎。 “初冬！” 怀表的禁锢瞬间解除，所有的时间都恢复如常。 只听见江辰川的呼唤，有诡异的符文在空中泛起，一个个将诅咒具象成符号或文字，印刻在那怪物的身体上。 “怎么……可能……” 初冬似乎有些不可思议，她看着咒术真的成立，最简单的符文生效了，这也就意味着…… “如果咒文生效，那么诅咒的条件就成立了……他居然……” “怎么了？” 江辰川不解地问道。 “他居然……是人类啊！” 是冰冷残酷的事实，就算初冬不愿意相信，但事实就摆在眼前，不相信也只能相信。 “人类？” 江辰川看向那只怪物，想要从它的身上寻求某些人类的特征，以此来证明他的种类。 只是浑身上下，除了大致的四肢与眼睛跟人类有几分相似，其余的都跟怪物没有区别。 看着它在地上挣扎的动作，还时不时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还似乎带着一些惧怕，恐惧眼前的两人。 “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吗？” 江辰川在它的面前蹲下身来，放轻自己的语气缓缓说道。 并没有等到对方的回复，只是挣扎的动作小了一些，似乎真的能听懂江辰川的话语。 “那现在，我为你解除束缚的话，你能保证不攻击我们吗？” 怪物停下了动作，似乎是真的在思考着江辰川话语中的真实性，又或者是在理解。 “你，不攻击，放你，自由。” 将复杂的句子拆开来，分成一个一个词语方便他理解，等到江辰川说完，只见怪物慢慢放松下来，然后便不再挣扎，他睁着猩红的眼睛，似乎在向他们询问着什么。 还带着一丝可怜。 “他能够理解我们的话，应该接受过教育，大概率是后天变成现在这样的。” 初冬站在一旁，她捡起煤油灯，幸运的是灯并没有熄灭，在分析完怪物的状态后，她举着灯向着四周寻找。 “初冬，在找什么？” “猫。” 在她刚刚准备咒术的时候，分明是听到了一声猫叫，可现在看去，又找不到了。 “猫？病村大概率是不会有猫存在。” 江辰川应道，一路走来，连只鸟和虫都看不见的地方，更不可能会有猫这种生物的存在。 难道…… 会是他们带来的那只黑猫吗？ 真是奇怪。 但也有可能是深夜的幻听，在寻不到声音来源后，初冬便放弃了，将关注的重点放在了眼前的怪物身上。 “能将他身上的束缚的诅咒解开吗？” 江辰川蹲在他的面前，翻开他长长的毛发，还有破碎的盔甲，看着那血与肉全部都混在一起，还有不少大大小小的伤口。 其中，只有很少的一部分是江辰川造成的，其余更多，还有别的伤痕。 难道，病村不止是有这种怪物的存在？ 转过头，疑惑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正好对上那双，只是看起来可怕的眼睛，而这一刻，猩红的眼瞳里居然充满了惊恐。 前一分钟还在跟他们交战，现在这么害怕，应该是不可能的，所以，一定有什么其他令他恐惧的东西。 “你在害怕什么？” 听到江辰川问话的初冬好奇地抬起头来，可怪物似乎是失去了语言系统，支支吾吾了半天，连一个完整的单词都说不出来。 “这种声音听起来，像是被取走了声带。” 初冬沉默了几秒，缓缓说道。 “应该不是诅咒吧。” 江辰川陈述着这样一个可怕残酷的事实，回想起曾经在幻境内看到的画面，伤害人类的并非那可怕的诅咒。 “是罗纳尔克的祭典。” 那是一种从古时一直流传到现在的祭典，每一年的仪式都大不相同，有些会很残忍，像朵萝缇亚经历的焚烧，又或者是眼前怪物被取走的声带，也有着很神圣的仪式，每一年选定好圣女以后，再由贵族抽取仪式内容。 “所以，她也是某一年的……圣女？” “有可能……是的。” 听见他们的对话，怪物忽然平静了下来，她转过头，静静地瞧着初冬，像是要从她的脸上寻找出什么，可是看了半天，都看不出什么奇怪的地方。 大概是一名英兰北尔人与夏境人，不会引起怪物太大的反应，所以在得知能对话后，她就显得异常平静与乖顺，而且也在江辰川的检查后，知道她身上收了多出伤痕，应该经历过很激烈的战斗。 本来觉得病村内处处透着诡异，直到与怪物交手，反而减轻了一些内心的负担，初冬也看起来不再那么害怕。 “你想做什么？伊维尔。” “她需要治疗，而我们正好有一名医生。” 江辰川试图拖动怪物，而她身上的坚硬的盔甲似乎成了最大的阻碍，过于沉重导致无法搬动，而且她的身躯也已经基本扭曲，无法用正常的途径带走她。 “这很危险。” 初冬抓住江辰川的手臂，轻声说道。 “但她是一名罗纳尔克人，伱没理由拒绝，戈莱特丽。” 当曾经的名字被唤出口，勾起了不少过去的回忆，初冬明白江辰川是在提醒自己，应该记得自己的身份，而他自己，或许也是因为对朵萝缇亚的怜悯，所以才愿意救下眼前已经没有人样的怪物。 “呜呜呜……” 怪物开始莫名地躁动，她好像要说些什么，可失去声带的她已经无法为自己发声。 “你想说什么？” 可怜的是，她连只手都没有，要不然，还可以写些什么。 “呜呜呜……” 扭曲的四肢疯狂地挣扎着，初冬看她的样子，怕被反噬，急忙解除了诅咒的束缚。 失去束缚的怪物一下子跳了起来，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就看着她头也不回地窜进了黑暗之中。 “她跑了！” 初冬满眼焦急。 “不，等等。” 江辰川抬起手，阻止了初冬接下来要说的话，侧耳倾听，周围所有细小的动静都在此刻清晰地传进他的耳朵里。 那只怪物似乎躲进了森林之中，已经在周围的房屋内找不到她的身影。 “不应该放走她的。” 初冬冷漠地说着。 “嘘……等会。” 将食指放到嘴边，轻声说道。 果然，没让他们等上太久，就有一道凄厉的惨叫从森林之中传了过来。 紧接着，便是一阵打斗的声响，还伴随着撕扯的声音和低沉的怒吼。 江辰川微微抬起头，看着更远的地方，一句话都没有说，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树枝在疯狂摇摆，似乎有一场恶战在进行，寒风传过森林，流过屋子，发出呼呼的响声，在整个病村中不停地回荡。 “做好准备。” 江辰川握紧了手中的剑，那是保命的手段。 “是有什么……” 这次初冬的感觉没有出错。 “对，有什么要过来了。” 等话音刚落的下一秒，一道与刚刚怪物差不多的漆黑身影，从枝头跳跃而出，目标明确，就是冲着江辰川他们两人而来。 江辰川没有丝毫畏惧，起势准备战斗，多年经验的他早就习惯面对非人的敌人，只等着对方的到来。 可下一秒，有另一道同样的身影从一旁窜了出来，一下子将那个怪物扑倒在地，两个身影扭成一团，在地上翻滚着，相互撕咬怒吼着，似乎在疯狂地向对方攻击。 “他们……怎么打起来了？” 初冬也准备好了应战，看着这一幕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也不知道要去帮谁。 “小心些，不止两只。” 江辰川并没有放松警惕，从刚开始，周围那悉悉索索的声响就没有停过，而且听数量，并不少。 没等对方做些什么，江辰川先动了起来，他转身开始奔跑，一跃抓住房檐翻了上去，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和心跳，没有更多的机会了。 如果他的判断没错的话…… 随后他的剑刃挥动而下，那只是一团比黑暗更黑一点的影子，几乎跟黑夜融为一体，居然开始动了起来，只剩一些模糊的残骸。 “初冬，快！帮我拦住他！” 朝着下面大喊，黑影的战斗还没停下，初冬看了一眼，就听从江辰川的话，跟着他一起跑了起来。 “那是……那是什么啊？” “人！那个是人！” 第四章 死亡病村篇(四) 冰冷的风刮过江辰川的脸颊，紧紧跟着前方的身影，压抑的气氛下，那两只怪物还在互相啃食，初冬看一眼，便也追了上去。 两人一上一下，对那道黑影穷追不舍，黑色的身影加快了自己的速度，他似乎对病村的地形很是熟悉，一直想要往黑暗中跑去。 却被江辰川拦截了好几次，他都及时调转了方向，在急速的交错中，巨大的力量相互碰撞，锋利的杖剑直接贯穿了他的手臂，抽出时扬着飞溅的血液。 被撕碎的衣服下露出了正常的肌肤，只是还带着许多泥泞，相比于那些怪物，基本还属于人类的范畴。 “你是谁？” 江辰川冷声问道。 那人并没有给予回应，只是还想要逃跑，江辰川一把扯住他的衣服，带着狂风的呼啸，他毫不客气地反击，击退了杖剑的进攻，这正好给了江辰川贴身的机会，随之而来的，是一记重拳。 这一下，能让对方短暂地失去意识，瞬间眼冒金星，脚下一滑便从屋顶上跌倒，沿着坡度滚了下去。 咚地一声。 鲜血沿着他的额头缓缓流下，这种伤势并不会造成什么生命威胁，江辰川跟着他从房顶上跳下，落在他的身边。 “抓到他了？” 初冬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 “算是吧。” 江辰川蹲下身，掀开遮住他脸的黑色衣物，看着他微微喘息的面容，还时不时传出几句痛苦的哀嚎。 “你还好吗？感觉怎么样？” 江辰川友好地询问道。 “疼……” 那人发出沙哑的声音回答道，感觉像是很久都没有开口说话了，连说话都很不流利。 “那你需要帮助吗？” 初冬面无表情地说道，她关注着另一边的战局，也似乎快要分出胜负，只是那个画面就更加血腥一些。 “快……逃……快……” 男人用手撑着地板，艰难地爬了起来，他的眼中有跟那怪物一样的恐惧，注意着森林的黑暗之中，似乎还藏着什么。 “你们在害怕什么吧？” 江辰川立刻做出推断，一道黑影接近，听到动静转过头，发现是怪物之间的厮杀已经结束。 “逃……” 从喉咙里挤出的词汇，男人艰难地说着。 “别担心，它好像不伤害我们了。” 江辰川及时解释道。 怪物就停在他们身旁的高台上，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便一动不动了，只是那瘆人的血液还顺着他的嘴角留下，再加上身上的伤痕，大概是经历了一番苦战。 男人害怕地退后了一步，但看着江辰川和初冬这么笃定从容的表情，他便小心翼翼地伸手确认，确认那怪物不会伤害他以后，才不再躲避。 “该……躲……躲起来了、时间……” 男人结结巴巴地说道，一边说着，还一边指着森林深处，那里传来一些动静，似乎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有地方可以躲藏吗？” 果然跟江辰川的猜想一样，还有令他们更加恐惧的存在，也许就是这种存在，才让他们一直躲在此处，不敢出来见人。 看见男人点了点头，江辰川与初冬相互对视了一眼，确认对方的想法，便决定跟着男人去躲一躲。 “能带我们一起去吗？还有她……她受伤了……需要治疗。” 为了方便理解，说这些话的时候，还加上了手势，他指了指一边乖巧等待的怪物。 怪物的眼中布满了可怕的血丝，像是要主动示弱般，缓缓低下头去。 男人一开始还有些犹豫，但在看了看江辰川手中的剑，还有初冬那宛如冰山一般的面容，大约是觉得两人都不好惹，想逃的话又会被江辰川抓住，便一脸不情愿又无奈地点了点头，同意了他们的请求。 森林之中的黑暗似乎更加浓郁了，还隐隐有些向外辐射的趋势，几乎是无迹可寻，无法对抗，这比起病村的诅咒，还要更令人感到恐惧。 男人带着他们快速地离开了原地，只留下一具怪物的尸体，很快，周围蔓延的黑暗就将此处淹没。 他们沿着一条泥泞不堪的小道往深处走去，一路向下，在一处几乎是不起眼的地方，存在着一个像是山洞一样的路口。 还没走几步，就又要向下，他们要去的地方，似乎是在病村的地下。 “以前人为了储存食物，都会修建一个这样的地下通道，本来是为了应付度过寒冷的冬天，却没想到，有一天会成为幸存者最后的家园。” 一边走着，初冬一边轻声解释道，只有在深入之后，才能隐隐在前方看见一丝微弱的光亮。 走近一看，是一处燃烧的篝火，周围没发现一个人存在，墙壁上有些通风的孔洞，在往里面渗着冻人的寒气。 “这里是中转站，类似于休息站的地方，再往里面走，就是储存的地方了。” 初冬给江辰川说明，只有靠近火堆，才能感受到那跳动的温暖。 “休息……一下……” 男人指了指火堆旁的坐垫，还有一些物资说道，他从一旁的木箱里拿出一些看起来像是食物一样的东西，分给了江辰川和初冬。 江辰川低下头，看了一眼，就转手递给了跟在背后的怪物，她虽然已经失去了人类的样子，但她只要是人，就应该当人去对待。 只见怪物明显一愣，但还是伸出那不知道是不是手的部位，接了过去。 男人走到门前，将门合了起来，将所有的黑暗都关在了门外，看得出，他依然害怕着怪物，在她的身边，连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 温暖与冰冷被阻隔开来，只有到了这一步，似乎才能真正的放松下来，得到短暂的休息。 男人如释重负地在火堆旁坐下，血已经在他的额头凝固，盯着眼前燃烧的木材一言不发地呆着。 “有疗伤用的东西吗？我给你们包扎一下。” 江辰川开口问道。 男人缓缓抬起头，从他的眼中只能看出无尽的恐惧与疲惫，只见他摇摇头，又开始漫长的发呆。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似乎是休息地够了，男人喘上一口气，吃了些东西，才重新站了起来。 这时，江辰川才注意到，从男人身后的黑暗里，缓缓伸出一只苍白的枯手来。 第五章 死亡病村篇(五) 火焰在风口疯狂地跳动，那白炽的光芒照得男人的脸色更加苍白。 他面如死灰，一动不动，若不是刚刚跟他打过交道，可能会误以为这是一具死尸，更可况他的身上，还真的带有死亡的气息。 那是种难以形容的感觉，一般人很难察觉到，连初冬对此都没有太大的反应。 男人似乎是休息好了，终于恢复了一些精力，他站起身来，却有一双枯手，从他背后的影子里缓缓伸了出来。 “躲开！” 江辰川一惊，他急忙抽剑上前，没想到，却一下子被男人拦了下来。 “不……不能……” 男人焦急地表述着，只是他的语言系统还有问题，只能断断续续地说着简单的词汇。 只见一道怯生生的身影从男人的背后冒出头来，是一副孩子的模样，不过身体已经变得极其瘦弱，仿佛只要稍微一用力，就会被捏个粉碎。 “他……” 看着眼前的小孩，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只不过，刚刚神经过于紧绷，才有了瞬间的反应。 “她……快死了。” 可怕的话语从孩子的嘴里说出，只见他弱弱地抬起手指，指向初冬……背后的那个怪物。 怪物的身上有多处伤口，从她坐下的那一刻，血就一直止不住地流，似乎是预感到自己即将死去，所以江辰川递给她的食物，她也没吃，就这么捧在手中。 猩红的眼睛里像是渗出了如同红色的泪水，含糊不清的嘴里在喃喃地念着什么，可惜谁也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 “死亡，来了。” 伴随着孩子最后的话语，明明是童真的语调，可所有人的心都在此刻被揪了起来，似乎能感觉到有什么笼罩在他们的头顶，就像他说的那样。 来了。 有什么东西来了。 怪物露出恐惧的神色，浑身都在颤抖，他们手上没有任何治疗的药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伤势越来越重。 只见她的身躯晃了几下，慢慢地站起身，手上的食物洒了一地，像是嘴唇一样的东西在颤抖着，她似乎想要努力地说些什么。 “……城……别去……” 那是她临死前能发出最后的话语，她踉跄着往前走了一步，突然身体的某处亮起一个黑色的印记，诅咒的印记上散发着瘆人的黑气，止不住地往外冒。 “瘟疫……是被诅咒的瘟疫！” 男人发出惊呼，他转过身抱着身后的孩子，像是害怕到颤抖地哭泣。 孩子露出一个脑袋，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怪物，她触碰到火堆，毛发连带着身体一下子疯狂地燃烧起来，火焰猛地增大，带来一股猛烈地热浪。 他们不禁抬手去挡，四散飞舞的火星跳动着，伴随着缕缕升起的黑气，一点点化为灰烬。 初冬后退一步，连她的心底都生出一丝恐惧，事到如今，在病村看到这副场景，谁知道罗纳尔克城内会是怎样的地狱。 没有人能想象地狱的样子。 罗纳尔克城的王将整座城市封锁，除了他们这一批和魔女一起出逃的人，几乎没有人活了下来。 恐惧，那是无言的恐惧，在沉默之下，压抑到极致的气氛。 “伊维尔，你怎么想的？” 初冬冷声问道，但话语中是克制不住的颤抖。 “等会儿。” 江辰川走上前去，他蹲下身，用工具捡回了怪物剩余的躯体，若这真的是诅咒造成的疫病，那么一定有着破解之法。 如果受了诅咒就会变成这样的怪物，那么，罗纳尔克还有一城的人在，他们将面对的…… 简直难以想象。 “你想怎么样？” “带回去，给你和伊森研究这上面残留的印记与咒术。” 初冬如梦方醒，她立刻上前帮忙，虽说打着回收的名号，但这才是他们最终的目的，解决如同瘟疫般传播的诅咒，这才能拯救未来的波尔尼亚。 男人似乎也从恐惧中缓过神来，转过头愣愣地看着江辰川他们收集尸骨的行动，内心估计十分复杂。 看他的样子，估计是病村内仅有的幸存者了吧，外面不是那些如同怪物般的人类，就是有些会困人的森林，处处危机的情况下，还没有被感染上诅咒，估计有他的原因，所以，这个特殊诅咒的传播原因成了重要的关键。 “说说瘟疫最开始的情况，是怎么蔓延开来的……” 江辰川一边收拾，一边与初冬说道。 “最开始，只是王收到了关于病村的传言，说是村子里出现了带有印记的病人，高烧不退，并且伴随着生命体征的减弱，并且还袭击了前来为他治疗的医生…… 后来，就是听说这名医生也伤了人，逐渐的，关于这个村子袭击陌生人，一夜之间都像发疯一样得病的消息传入罗纳尔克城…… 王有派人前去查看，然后回来报告的人说，那个村子里的都得病了，像是瘟疫一样，而且，病重的人身上都带着印记…… 过不久，就有人说，在那个探查的人身上，出现了同样的印记，本身罗纳尔克城就对咒术有所研究，当时立刻就有人认出，那是中了一种特殊的诅咒…… 可当时，没有人会解这样的诅咒，也就只能任凭他行动，等待诅咒生效，要知道，咒术的本质与炼金术一样，都只有条件成立才会生效，而且对象只有一个人，无法通过接触传播，所以，当时并没有引起咒术师的注意…… 直到最后，谁都没有办法相信，就是因为这样的忽视，让诅咒在城市里蔓延开来，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过去了长一段时间，再加上每年祭典举行，大部分人的身上，似乎都带着这份诅咒。” 如同噩梦般的回忆，初冬不愿意回想起，为了活下去，她才冒死改头换面，拥有了夏境人的面容。 “也就是说，整个过程……一直持续了好几年？” 江辰川皱了皱眉头，这样的懈怠与忽视实在是有些离谱。 “差不多吧。”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诅咒大规模爆发时，已经无法挽回，魔女又不愿意提供帮助，王只能选择封闭城门，把所有的怪物，都关在了城中。 第六章 死亡病村篇(六) 只不过是一群可怜的受害者，而幸存下来的一人一童，也恰巧本就无家可归，躲在这个储藏食物的地下，因此躲过了劫难。 初冬蹲下身，看着江辰川包裹起来尸骸，有些说不出的悲楚，都是无辜的城名，本不应该受这些苦。 但事到如今，不管是抱怨也好，可惜也罢，也都没什么好说的，解决诅咒的源头才是关键。 “我想问你们几个问题，方便告诉我吗？” 笼罩的黑暗迟迟没有散去，他们无处可去，再继续深入也没有意义，江辰川找了个地方坐下，看着那两个人说道。 “你想知道什么？” 没想到是那个瘦弱的孩子回答道，相比于他的流利应答，那个大人反而显得有些呆滞。 “两个问题，你为什么知道她要死了？” “被诅咒本就是一种痛苦的折磨，而且看得出来，她伤得很重，黑暗的气息来临，她必然活不下去。” 小孩如此回答道。 听到对话的初冬抬起头来，看着对方，仿佛在思考着什么，表情却看不出来。 “黑暗的气息？是森林里的那个东西吧……” 想起他们进入时差点被困在森林之中，也是被他带了出来，看见孩子点头承认，他不禁有些疑惑。 “森林里，究竟藏着什么？” “不知道，我只知道，在村里的人都死后不久……它就出现了，只出现在黑夜之中，会吞噬活着的人类，包括那些受到诅咒的怪物，但那些像雾一样的东西害怕光亮，比如火，或者是灯，只要我们呆在光下，就不会受到危险。” 孩子在提到森林里的东西时，脸上也带着不少恐惧，所以江辰川推断，他大概没有骗人。 光能带来安全感。 “第二个问题，我想知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江辰川目不转睛地盯着孩子的一举一动，他表情的细微变化，都尽收眼底。 看到他听见江辰川的问题，明显顿了一下，等他再一次抬头看向江辰川时，眼中多了一些阴霾和狠戾。 常年与诡异打交道的江辰川看得十分清楚，在第一次接触这个男人的时候，就发现了他身体的奇怪之处，几乎接近尸体的状态，却还活着，也能说话，动作并不僵硬。 直到刚才，他才在男人身上看到了跟怪物身上相似又不相同的黑色印记，才恍然明白了些什么。 在他们到来之前，病村里只有眼前这个男人和小孩两个人，四处危机重重，又只能在白天行动。 “既然被你发现了……” 小男孩阴恻恻的声音响起，听得初冬有些心慌，她不自觉地握住了藏在后背的匕首，一直都没有拿出来，是因为觉得还没有危险能影响到自己的生命。 虽然江辰川面色的平静能让她安心不少，但还是有些担忧，这么直白地将秘密说了出来，对方会不会袭击他们。 “……那也只能告诉你了。” 小男孩微微叹出一口气，只见他一脸无奈地回过头，看着背后表情依旧呆滞的男人，对他们的对话也几乎没有多少反应。 这情况倒是跟初冬想象中的厮杀有些差距，就在小男孩准备开口之时…… 哐当！ 一声巨响，被锁上的门外似乎有什么撞了上来，无数细碎的声响夹杂着一些怒吼，隐隐能从缝隙中看见正在窥视的血红眼瞳。 突如其来的动静把初冬下了一大跳，只有男人缓缓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 “他要做什么？” 江辰川转头向小男孩问道，还没等他的回答，就听见男人口中轻声低语着不成词的句子。 “防……不能进……” “又有怪物找到了这里，有火光与温暖的地方，自然会吸引他们，他只是去堵个门，看着门口的怪物，一般来说，这个时候我们应该继续往深处躲去，那里面还有一扇门，可以待到天亮。” 小孩跟他们解释道。 其实用不着什么解释，大概都能猜出来，那些说是怪物，但其实也不过是被诅咒影响变异的人类，本质都没有什么区别。 “那你知不知道，需要达成什么样的条件，他们才会变成这样的怪物？” 江辰川急忙追问道。 “如果没发生意外的话，那恐怕就是在诅咒的影响下，自然死亡的人类，他们会逐渐被诅咒扭曲，最后一个个都像是活了过来，但也是确确实实地死去了。” 死了又活着的人类？ 丧尸？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词就从江辰川的脑子里冒了出来，但他们与丧尸的本质区别，就是还留存自己的意识了吧。 砰砰—— 砸门的声音没有停下，门外的声响显得暴躁而又焦急，男人就这样堵在门口，以一己之力阻止怪物的入侵。 生死危机时刻，还有会吞噬人的黑暗等待着，在场没有人想要开门拯救，只能这么听着。 “不过，当诅咒已经使人体变成这种程度，就已经是完全没救了，在那之前，高等的咒术师还可以通过扭转咒术或改写咒术作用，来达到一定解除诅咒的效果。” “所以……这才是朵萝缇亚的厉害之处。” 在火焰的忽明忽暗中，小男孩的眼睛忽地亮了一下。 “你认识魔女姐姐？” “魔女……姐姐？” 初冬对这个称呼感到不可思议，只见小男孩点了点头，竟然还能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一丝崇拜。 “魔女姐姐可厉害了，他也是魔女姐姐救下来的，只不过那时候他快死了，几乎就接近变异的状态，所以被救下来后，就成了这个样子，但他身上依旧带着诅咒，所以他还是会慢慢僵硬，然后……死掉。” 小男孩指着男人说道，大概是听到自己的情况，男人微微抬起头，眼睛里一片空洞，木然僵硬的面容，像是写满了等死的绝望。 这神情，初冬是再熟悉不过了，曾经在魔女教派，她看到了很多这样的人，最后，不还是从一个地狱逃到了另外一个地狱。 “原来，那么冷漠绝情的她，也会去救一个陌生人的吗……” 初冬不由自主地感叹。 “要相信，这个世界没有所谓的极善或是极恶之人。” 这个世界上没有所谓的感同身受，没有经历过对方的经历，也就没有资格对别人的选择指手画脚。 或许，这是身为贵族之女的戈莱特丽无法理解的地方，就像她的性格从最初的开朗活泼，到现在的冰冷无情，也都是因为经历了罗纳尔克城的巨变。 倒是希望，蕾娜和尤莉娅都不要有这样的心路历程。 门外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这让原本吵闹无比的空间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这诡异的沉默气氛中，明显掺杂着些暴风雨前的宁静，隐隐有哪里不对，怪物在发现唯一的避风港时，避风港就成了最危险的地方。 因为这里，即将成为厮杀的战场。 “等一下，伱确定，那个门能挡得住他们吗……” 江辰川的话音还未落下，就听见猛烈的巨大响动，就好像平地一声惊雷，炸得所有人的心脏都止不住地颤抖，锁在这股巨大的力量之下崩开，一些碎渣飞进了火堆，溅出不少火星。 心中暗暗叫了一声不好，转头看见一道漆黑的诡异影子就这样站在门外，眼中是赤红色的，看不见一点儿人性。 原本温暖的室内被灌进冰冷的夜灯，温度一下子降得厉害，坚定的湛蓝色眼瞳盯着怪物的身影，没有一声尖叫与慌乱，初冬摸着匕首慢慢往后面退去，魔女教派成员的素质在此刻体现。 冷静、淡定，会分析面前局势。 “你快带他和初冬离开，去深处躲起来。” 冷风将外套吹得沙沙响，江辰川对着小孩交代道，他虽然是孩子的外面，但从刚刚的交谈看下，心智已经足够成熟。 “好。” 他也不多废话，开始招呼男人和初冬离开。 眼前的怪物比刚刚那个女性还要更加高大一些，看起来也更有力量，他一步一步踏了进来，也清楚森林恐怖的他，还细心地将门重新关了起来。 另外三个人已经撤退离开，江辰川也没有太大的负担，与怪物交手并不会让他害怕。 怪物朝着江辰川而来，瞪着血红的眼睛，仿佛想要挑衅一般。 “前面你不能过去。” 江辰川冷声说道。 只不过，怪物似乎并没有把他江辰川的贴心警告放在心上，他忽然动了起来，他随手抽出一根燃烧的木棍，朝江辰川挥了过来。 还会使用武器吗？ 江辰川一边想着，一边自如地躲避，这样直白的攻击，他已经很久都没有看到了，大片的火点像星星一样飞扬，剑刃从下往上挥砍，只见将火焰削去。 怪物愣了一下，他惊讶地看着被切断的木棍，似乎到这时才意识到，对方并不像想象中那样好对付，而且，也不会因为他的长相而惧怕。 默默地退后了一步，是心中胆怯的表现，看到对方是如此反应，江辰川也就放下心来。 “我再说一遍，前面，你不能过去，我，也不会让你过去！” 坚定的语气加上表情，怪物又默默地退了一步，他看了看江辰川手上的长剑，似乎是真的有些害怕。 江辰川上上前一步，怪物便退后一些。 最后，以火堆为界限，怪物在那头找了个角落坐下，而江辰川也可以松下一口气。 等到双方都没有攻击的欲望后，江辰川也在火堆的另一边坐了下来，不出意外的话，他们还得在一起呆上一夜。 “你是这个村的村民吗？” 过了好一会儿，江辰川才打破了沉默的气氛，如果说刚刚那个怪物因为没有声带不能说话，那现在这只，应该具有交流沟通的能力。 对方没有答复，还依旧维持着上一秒的姿势。 “还是说，你是从罗纳尔克城来？” 对方稍微动了一下，对他的话有所反应，江辰川就算是知道了答案。 “我从英兰北尔来，准备来说，可以算是个波尔尼亚人，是来解决诅咒的，你可以这么理解，就是……我是来帮你的。” 看着对方缓缓那可怕的抬起头颅，就知道他说的话起到了一定的效果，只不过，对方还不愿意开口。 “我还有一些同伴，在森林的外面，其中有一个精通咒术，听说罗纳尔克城出事，特地赶来帮忙的。” 终于又到了江辰川发挥的时候，随意编的谎话张口就来，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怪物听着听着，就要相信了。 “如果你能配合我们的话，说不定还有重新变回人类的可能性。” 冰冷的寒风不断地灌进屋内，只有靠近火堆才能感受到一丝温暖，噼里啪啦的响声在江辰川停止后响起，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出口了，如果对方能够听懂的话，自然会有所回应。 江辰川也不急，就这样握着剑柄，以一个防御的姿态等待着。 咔嚓——咔嚓—— 怀表的时钟在机械地走着，就这么安静地躺在江辰川的手中，他们身在地下，看不到外面的天空，也只有等时间到了，才能出去与其他人汇合。 希望伊森能把他们看好，特别是巴拉斯，他离开了这么远的距离，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被麻痹。 “呜……” 火堆对面传来了一些声响。 江辰川抬起头，看着怪物缓缓站了起来，防御的本能让他下意识挥起手中的剑，锋利的剑尖只写对方的头颅，无意识地释放着可怕的压迫感。 “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 怪物一步一步靠近，他掀开那宛如衣服的破烂布料，露出与刚刚看到的一模一样的黑色印记，复杂的纹路，跟之前咒术的表现都不一样。 “真的，只不过，还有两个小时天亮，还需要再等等。” 江辰川放下手中的剑，一直紧绷的神经也终于可以放松下来，这些受到诅咒的怪物，果然是可以交流的。 “好，如果你骗我，我会让你变得跟我一样。” 怪物恶狠狠地看了江辰川一眼，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看着怀表上已经超过日出的时间，江辰川一言不发地盖上了表盘。 第七章 死亡病村篇(七) 与怪物达成协议，便才能放松下来，风通过空洞发出呜呜的怪声，只剩下噼里啪啦的火星在四处乱窜，难得的平静弥漫在这个冰冷的地下。 低头看着表上的时针一点点转动着，虽然表面什么都没说，但江辰川知晓外面的太阳已经升起。 这也就意味着，那团黑暗已经散去，他们不再受到生命的威胁，此时正是无人之地。 江辰川担心初冬那边的情况，但转念一想，初冬也不是一个软弱可欺之人。 确保此刻出去不会受到攻击，江辰川才缓缓站起身来，他一动，对面的怪物也同时站了起来。 “天亮了吗？” “亮了。” 江辰川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带上骸骨，拉开防御的脆弱铁门，外界的光线一点一点落了进来，越往外走，越能感受到那份独一无二的温暖。 也许是一夜未眠加上神经紧绷，刚出来便感觉一阵眩晕，周围响起一些沙沙的摩擦声，也不知道是风带动的响动，还是有人从他们附近经过。 怪物似乎讨厌阳光，他跟在江辰川的背后，都会尽力去找一些掩护躲藏，但又或者，原本是人类的他们，不想看到自己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 “我是从罗纳尔克城里来的，由于疫病的关系，那里已经变得非常恐怖，如果你们想去那里的话……” 说到这里，怪物顿了一下，江辰川停下脚步，转头看他。 “怎么？” “没什么，如果不想死的话，还是别去罗纳尔克城。” 阳光破开乌云，就这样洒在大地之上，原本怪物死去的位置，已经看不见尸体，只有被浅埋在地下的骨头，微微露出一点白色来。 “小心森林。” 就在他们要离开病村时，怪物悄悄地补充了一句。 真正的危险不是这些看起来骇人的怪物，而是那片看起来平静的森林，明明已经是冬季，却依旧有些翠绿色的树叶，以及青青的草地。 一切违反常理之处皆有诡异。 想要回到原点，就不得不再次穿过森林，相比于第一次穿越森林的平静，江辰川似乎能感觉到什么，就连体内的力量，也在疯狂地流窜着，不再能轻易掌控。 在危机四伏的环境里，感觉会变得更加敏锐，警觉性不断提高，在出发之前，江辰川犹豫了一下，看着眼前发翠绿的森林，将自己身上的怀表取下，挂在了入口。 “没用的，我听说，自从病村出了事，死了不少人后，那些无法逃离的幽魂就聚集在此，夺取路人的生命，白天还好，到了晚上，没人能从森林里离开。” 怪物喃喃地说道，风吹的势头逐渐变大，伴随着他的话语，森林似乎给出了回应，传出些诡异的声响，让人不禁汗毛耸立。 “走吧，得回去汇合。” 江辰川面色如常地说道。 “地下深处的那几个人，确定不叫上他们吗？” 怪物似乎看出了什么，他那红色的眼眸滴溜溜地转着，也不知道在想写什么。 那个孩子说过，一旦变成怪物，就相当于被判了死刑，只能在诅咒的折磨中慢慢死去。 “不用。” 余光有黑影闪过，江辰川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是初冬在不远处望着他们，大约是看见那只怪物跟在他的身后，也就没有靠近。 他们必须要深入森林，初冬没必要跟着他冒险，踩在地上的枯枝败叶，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明明不大的森林，走起来却有千百万米的距离。 越是深入，越能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带着一丝腥气，连怪物闻了都要躲着些走。 “是逃出来的？” “不算是，我在封城之前就离开了，一直躲在附近的村庄里，本想着可以躲过一劫，没想到，那些村里的人也都染上了这个印记，最后，谁都躲不过，时间一久，便都成了这个样子。” 怪物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这个连自己都会厌恶的模样，跟怪物没什么两样。 走着走着，忽然，前方出现一道黑影。 那是昨天还没有的存在。 身后紧跟的脚步声顿了一下，明显是有些紧张，江辰川也开始警惕起来。 “等等……他……” 江辰川也发现了某些不对劲的地方，眼前的身影一动不动，就好像……雕塑一样。 “是昨晚进入森林死了吧。” 他们慢慢走近，又是一具怪物的尸体，只不过已经凝固，还睁着血红的双眼，身上的印记已经暗淡，应该是深夜被困森林，没有及时离开导致的。 “呼——还好。” 看见是死者，反而能让人放心一下，怪物在尸体周围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便跟江辰川说道。 既然没什么异常，他们便继续向前走去，身影也逐渐被树木覆盖，森林间总有些奇怪的声音响动，透过树叶破碎的光斑洒在地面上，看起来像是给土地渡上了一层金粉，莫名有种宁静的氛围。 尸体就这么站立着，没有丝毫的生气，带来死亡的村庄，还有被诅咒的城市，总给人一种支离破碎的衰败感。 江辰川与怪物的声响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便是寂静无人之时，尸体的身体突然动了一下。 一股黑色的气息从他体内缓缓冒了出来，像是活着般，慢慢钻入地下。 印记还是那个模样，暗淡无光，没有展现出丝毫力量。 除了碰到尸体的小插曲，一路而来还算得上是平安无事，远远地就能看见他们暂住的小屋，附近没看见有人活动。 “就是这里吗？” “对。” 越是接近，江辰川越有些担忧，生怕他们半夜出来活动。 “喵呜～” 才刚到门口，就听见一声清晰的猫叫，黑猫从暗处窜了出来，跳上围栏，歪着头打量他们，似乎在确认来者是谁。 “居然有猫？真是不可思议。” 怪物感叹道，能看得出他的状态已经到了糟糕的地步，但依旧想玩上前摸摸猫的毛，看见这样一个诡异血腥的庞然大物靠近，吓得黑猫一声惊呼，就跳下去消失了踪影。 “你吓到她了。” 江辰川缓缓打开门。 “是病村的猫吗？” “是我们带来的。” 听到江辰川话语，怪物惊愕地转过头，虽然已经没有面容，但从他那惊叹的语气中，还是能听出一些信息。 “什么！？你们是来度假的吗？居然还敢带猫来这种地方。” “怎么？” “就算是猫，也有可能感染上这个疫病，就算猫没事，你也不想自己出事后，它就这样被留在这种地方吧。” 在变成怪物前，他就是一个热爱动物的人，甚至在罗纳尔克城内还有自己的小店，只不过经历了太多苦难，满脑子只想着活下去，都快忘记了以前的自己。 “会有人活下去的。” 就算所有人都牺牲了，初冬也会活下去，她会背负使命，回到波尔尼亚继续活下去。 “天真。” 怪物发出一声冷笑，只不过后面的话，也没有再说下去。 是因为它感觉到有危险在靠近，某个身影从一旁一跃而起，露出骇人的金色眼瞳，瞳孔中充斥着宛如野兽的烈性。 “贝里托，停下。” 听到江辰川的呼唤，贝里托在空中收回了他的利爪，硬是调转了一个方向，落在了怪物的身边。 “你们队伍里还有一个小孩子？还是个金瞳？” 怪物有些懵了，无论是哪一样拿出来，都是令人惊讶的程度。 “伊维尔叔叔，你终于回来了！” 看着贝里托兴奋的样子，江辰川摸了摸他的脑袋，看着贝里托眼中的金色逐渐退去，怪物更加惊讶，传说只有有一个天生就拥有特殊力量的家族，眼睛会变成如同黄金一般的颜色。 “嗯，伊森呢？” 江辰川正常询问道。 “啊哦……” 贝里托表现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怎么了？” “一大早，他把巴拉斯一捆，让我看好家后，就去森林找你们了。” 贝里托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森林，听他说是白天才靠近，江辰川的担心才能稍稍放了放。 可麻烦不仅仅如此，一推门进屋，就看见尤莉娅坐在桌前一脸发愁，而旁边只剩下一条空荡荡的铁链。 “尤莉娅。” 听见呼唤的尤莉娅抬起头来，看见江辰川和贝里托走了进来，尤莉娅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原来是巴拉斯本就处于被麻痹的状态，再加上有贝里托看着，伊森也就稍微放松了戒心，结果不久前，由于江辰川的靠近，巴拉斯恢复正常，便随便找了个理由挣脱枷锁，也没有要伤害尤莉娅的意思，便从后门离开了。 想到，一是巴拉斯一直想要逃，做出这种行为并不会令江辰川感到惊讶，二是他身上依旧带着束缚，就算逃也逃不了多远，顶多在江辰川的附近活动，再远巴拉斯自己也会考虑考虑，所以江辰并没有花太多的心思。 现在唯一的麻烦是，伊森的擅自行动打乱了江辰川的全盘计划。 怪物在知道以后，显得就有些焦躁，本就在痛苦之间徘徊，现在出去寻人并不是什么好办法，只能再等伊森回来。 它焦虑地在房间里打圈，看得尤莉娅心惊胆战，她还没见过诅咒后期，难以想象这是由一个正常人扭曲成的样子。 “我不等了！” 怪物摔门而去。 可还没到十秒，他就惊恐地快步回来，一进屋，就赶紧转身把门关上。 “怎么了？” 贝里托有些好奇，他趴在窗户边往外望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还是等……等会吧，可能……马上要下雨了。” 怪物结结巴巴地说道。 江辰川走到窗边往外望去，本是晴朗的天空上是堆积的乌云，远远的还隐隐有雷电闪烁，周围泛起不正常的风，给本就诡异的地方加深了恐惧。 “是快要下雨了。” 大致计算了一下雨云到达的时间，如果那时伊森还在森林之中，那那些只有在深夜才会出现的黑暗，必然会将他吞噬殆尽。 这就意味着，他现在必须要立刻出门去把伊森找回来。 一旦暴雨来临，白天能给他们带来的优势微乎其微，等到黑暗肆虐，无人可以幸免。 更糟糕的是，如果他找不到伊森，队伍这么分散，再加上随处可以遇到的怪物，身上都带着可以传染的诅咒，后果简直难以想象。 “我出门一趟，贝里托保护好尤莉娅。” 看着怪物失神的样子，江辰川简单地交代了几句，贝里托点点头答应，尤莉娅犹豫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她明白，江辰川是要去把伊森给找回来。 “别傻了，下雨还是呆在屋里别乱跑。” 就在江辰川准备出门时，怪物突然开口，连在屋外玩耍的黑猫似乎都察觉不妙，从微微敞开的门缝中挤了进来，冲着江辰川喵喵地叫着。 “只要下起了雨，那些黑暗活动的范围就会扩大，甚至会覆盖整个病村，死亡降临时，无人可以幸免，还是老老实实躲在房间里，点着灯，说不定还能活下来，不过话说回来……病村这地方，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下过雨了。” 怪物后面自顾自地念叨着，也有些说不上来的悲凉，仅仅只是活着，就用尽了所有力气，更别说去做些其他的事了。 “当然，这只是一句劝告，如果你执意要找死的话……” 连怪物都知道要趋利避害，感觉有什么在扯自己，低头一看，是那只黑猫在咬自己的裤脚，在把他往屋里拖，看似打闹，但好像也在阻止自己出门。 “伊维尔先生，我也觉得伱应该留下。” 望向窗外瞬间变得阴霾的天空，出门还是太过冒险，再三考虑过后，江辰川点点头，还是选择呆在屋内。 他们站在能做的，就是保存实力，等待风雨的到来，将门窗关好，点起煤油灯，感觉到森林中有什么在蠢蠢欲动，江辰川湛蓝色的眼眸变得深邃。 在下雨之前回来， 只能在心底默默祈祷着。 在病村某处，一只手伸出，取走了挂在树上的怀表。 第八章 死亡病村篇(八) 天色越发地阴沉，厚重的黑色笼罩在整个病村之上，空气中的温度逐渐降低，刺骨的低温几乎快要冻结内脏，骇人的风声环绕在木屋的周围。 从各种缝隙往屋里灌，微弱的火苗在风中摇晃着，像随时都有被吹灭的风险，连木屋都在这样的风中瑟瑟发抖。 正对面就坐着一句尸骸，还依旧维持着生前的姿势，伊森也不怕，就这样在桌前坐了下来，掏出江辰川的怀表，看了一眼时间，又看了看窗外的天气。 这次出门有些鲁莽，一路穿行，竟然一个人都没见到，不过，他也不是个白痴，森林里究竟藏着什么，还很难说。 莫名有种被跟踪的感觉，伊森几次想去找找，但都没发现对方的蛛丝马迹，只是这种环绕不去的阴暗，令人略有些烦躁。 伊森清楚，这种破烂地方不可能会有什么正常人，听着屋外隐约传来的雷声就知道，这应该会是一场迅猛的暴雨，也不知道这些小破木屋能不能抵抗风暴。 说到风暴，伊森想到那个传闻中新兰海的主人便是风暴之神，听说能掌控雷雨的神明只有这么一个。 但谁也无法证明传说的真实性，伊森趴在窗边看了看，屋外的雨滴已经打了下来，暂时是走不了了，只能跟这具骸骨呆上一阵。 耐心的时间并不多，伊森想了想，随手捡起一根木棍，用火将一头烧焦，在地上画了一个黑色的法阵，在阵法的中央滴上了自己的血液。 随后便将携带的物品收拾好，他并不打算在此坐以待毙，更何况，伴随着天色逐渐暗淡，雨声慢慢清晰，他能感觉到，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从森林里跑出来了。 拿起火源便往木屋的深处走去，令人意外的是，后面竟然还有一扇虚掩的门，所见之处都是一片漆黑。 甚至在提起火源时，那些黑色的影子还会稍微往后缩一缩，屋外那些的黑暗似乎会吞噬光源，但又不敢靠近光。 再转头回去时，窗外已经变得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那些黑暗感受到伊森这个活物的存在，竟然覆盖在整个木屋的周围，一点点将他包裹起来。 危险靠近，似乎再往前一步，就会踏入黑暗，察觉到黑暗在恐惧什么，一个全新的想法在伊森的脑子里形成。 永远也没人能猜到伊森的小脑袋瓜里都装着什么，这也是江辰川欣赏他地方，总要有人出来打破常规。 只要呆在火或光的身边，黑暗就不会靠近，既然这样，他就制造光芒，这就是炼金术师能够创造奇迹的地方。 用临时制造的简陋画笔在房内勾勒出炼金的图案，在确保自己绝对安全的情况下，收集能够用到的炼金物品。 黑暗在木屋周围蠢蠢欲动，仿佛能察觉到伊森对它们的威胁，但他始终立于光明之中，让黑暗没有可趁之机。 带着火源推开另一间房间，未上锁的门嘎吱一声打开，黑暗就像逃窜的老鼠，瞬间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四处驱赶。 从屋内渗出死亡的腐败气息，这时伊森才注意到，卧室内还有一具因为诅咒，而已经变异成怪物的尸体。 不过尸体的状态看起来很奇怪，只有一半接近白骨化，另一半还依旧是它死前的模样。 非要形容的话，就好像进食到一半被打扰的感觉，啃噬…… 高高地举起火源，刚往前迈出一步，一声清脆的响声，脚下像是踩到了什么。 抬起来看时，宛如一团雾气散开，露出一只他从未见过的诡异昆虫，长相极其奇怪，背上的图案宛如一张嘶吼的人脸。 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那团像雾气一样的黑暗，其实就是由这种虫子构成的。 怕光，怕热，怕火，只生存在阴暗潮湿的地方，并且在晴朗的白天只会躲在森林中活动。 所有的条件都符合普通昆虫的习性，伊森心中大约已经有数了，他举着光源取走他想要的炼金材料，看着尸体痛苦挣扎的样子，可以想象他生前究竟遭受了多大的苦难。 咔嚓—— 有细微的声响传来，像是有什么生物行动的脚步声，只不过对方特地压低了声音，若不是踩到了什么，怕是很难被伊森发现。 还有怪物活着？ 伊森立刻警觉起来，他毫不犹豫地掏出了手枪，但还没有上膛，停在原地没有动作，连呼吸声都压着。 耳边除了沙沙的雨声外，还有缓慢移动的步伐，如果根据声音分辨位置，对方应该徘徊在屋子的外面，似乎在考虑着如何进入屋内。 伊森转头看向窗户，那已经被如同雾气般的黑暗完全覆盖，看不到外面的一点景象。 来的不管是人是鬼。 他都已经加快自己的行动，想到这里，便也不再拖延，将手枪一收，取走材料就回到自己的法阵之内。 只见原本画着的法阵内隐隐出现个黑色的人形，几乎有些所有的特征，只不过并不会说话，不会移动。 如同影子傀儡般留在原地，本体带着火源一靠近，包裹傀儡的黑暗也就迅速散去。 果然，只要散发着活物的气息，不管是不是真的生命，他们都会攻击。 摸清他们的习性与手段，伊森心里也隐约有了个底，将屋内碍事的东西，包括那具尸骸，都扔进卧室之中。 这过程还费了伊森好大一番功夫，刚将骸骨放下，就听见窗外传来不正常的响动，四周压抑的黑暗开始骚动起来，也不懂是有新的猎物，还是遇上了敌人。 咔嚓—— 还是一样的异响。 携带着冰冷的气息，伊森将火源放在一旁的桌上，双手举起枪，黑黝黝的伤口对准了发出声音的窗户。 咔哒—— 不管下一秒出现什么，伊森都保证能将对方击毙。 哗啦—— 神经瞬间紧绷起来，伊森将解除了枪械的保险，就在这个时候，汇聚在窗口的黑暗似乎受到了某种驱赶，纷纷朝一旁散开，无形的压迫感迎面而来。 伊森的手指就扣在扳机上，一动不动，静静等待着。 “唉？居然有个人？” 熟悉的声音响起，窗外竟然冒出一个头来。 “初冬小姐？” 将枪口压下，所有的敌意全部回收，初冬也看到了光亮处的伊森，露出惊讶的神色。 “你怎么进来了……有看到伊维尔吗？” 初冬往屋内瞧了瞧，没瞧见第二道身影。 “本想着进来找他，应该是错过了，我在村里转了一圈都没看到他……不对，你们不应该在一起吗？” 伊森有些奇怪。 他帮初冬从窗口翻了进来，等她稳稳落地后，才开口询问道。 “没，他一大早带着被诅咒者离开了，我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两个人，结果遇上了下雨，还好，带着煤油灯，那黑色的雾气不会来攻击我。” “还有两个幸存者？” 伊森捕捉到初冬话里的信息，没想到像病村这样的地方，还能存在所谓的正常人。 “也不算，昨晚我跟他们呆在一起，才发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你们一晚上都没回来，我还以为你们出事了，所以才想着来看看你们的情况，这么说来……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说来听听吧。” 还是初冬的煤油灯好用，不用小心护着，担心火会熄灭，只不过这样的消耗太大，还不知道能不能撑到罗纳尔克城。 “经过一晚上，我们得到了这么一些信息，每一个受到诅咒的人，慢慢的，都会变成像这样的怪物，诅咒通过伤口传染，只要被诅咒者伤到，即使是再小的一个伤口，都会被感染上诅咒。” “而被诅咒者在某段期间会有很强的攻击性，所以，只要不受伤，我们就不会染上诅咒。” “但其中的关键是，经过接触我才发现，那两个人都有些不太正常，不知道是因为很久没跟人联系，还是受到诅咒的影响，他们想要把我杀了。” “所以，我才趁他们不注意赶紧逃了出来，本来想救救他们，现在看来，这里已经没有正常人了。” 初冬似乎受了一些惊吓，难得的说了这么多的话，她把所有的事都与伊森交代清楚，这样唯一对炼金术有所研究的伊森才能想出解决之法。 “我知道了，不过，关于那两个人就先放一放吧，对了，你刚从外面进来，身上湿，别乱踩。” 伊森一边布置着脚下的法阵，一边说道。 “这是……” 看清脚下那些复杂的线条并非随意涂鸦，而是一种大型法阵，由于懂一些咒术，所以对炼金术也有皮毛的了解。 知道效果越大的法阵，越是复杂精细。 “这好像是火元素……等等，你该不会是想要……” 初冬惊讶地抬起头，看着伊森的一举一动，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伊森轻松地回答道。 “疯子。” 也不止初冬一个评价过伊森是一个疯子了，他做的疯狂事一点也不少，或许是为自己绝妙的想法而惊叹，伊森还能哼上几句。 其实启动这个法阵并不困难，麻烦的是或许大型，需要一定的启动时间。 “我不喜欢这个村子，四处都是死亡的气息……” 伊森缓缓迈开步伐，他站在了阵法的中心位置，双手举起，口中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在初冬的眼中，他的身上似乎带着火焰，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眼前的男人很恐怖，并不是那种令人恐惧的感觉，而是一种完全无法预测，不受控制的害怕。 永远猜不透的男人。 居然能得到江辰川最高的评价，虽然江辰川也是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男人，但至少，能看得出他的正义性。 有些人就是这么的奇怪，他好像站在那里，就不自觉地会想要去追随他，而有些人，看到了，就只想着远离。 有光芒在法阵上缓缓亮起，一点一点的亮度将最后仅剩的黑暗也驱逐出去。 法阵启动了。 与伊森的目光对视，看见他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初冬小姐，等术式成立，法阵发挥效果，伱可能要听我的……” “什么？” 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初冬恢复了她原本的平静。 “跑，跑得越快越好，远离此处。” “你想毁掉病村。” “一个只有死亡与绝望的地方，也没多大存在的必要吧，更何况，因为这些诡异与诅咒，而生出了这种黑暗的虫类。” 伊森的想法并没有错，只不过一般人不会想要用毁灭来拯救一个生病的村子。 “伊……伊森先生。” 初冬缓缓抬起头，似乎下定了决心。 光芒在逐渐变成圆形，每一处纹路都是一个术式在不断建立，周围的雨声停止了，似乎连风都惧怕伊森的存在。 “总不能等着被杀吧，既然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谁还慢慢打，肯定一上来，就用终极绝招啊。” 伊森如此说道。 是抑制不住的光亮从房屋的缝隙中渗透出来，所有的黑雾都被逼退回森林之中，就连江辰川都拿它毫无办法的黑暗，伊森一来倒是就想出了办法。 光芒越来越亮，初冬打开了门，那就像是太阳一样，照亮了整个村子。 “拿着你的灯，可以出发了，初冬小姐。” 听着伊森的友好提醒，初冬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大概是太久都没有笑了，习惯冰冷的脸上都失去了快乐的表情。 “放心，我随后跟上。” 光芒覆盖的范围越来越大，现在整个村庄都是安全的了，初冬拿着她的煤油灯就发出了。 水元素开始被法阵吸收，于是，连乌云都停止了哭泣，天空依旧阴沉，但也不像刚刚那般只有无尽的黑暗。 随着光芒她一路奔走，本就不长的道路她很快都穿越了森林，头顶传来嗡嗡的响声，像是黑暗在发出恐惧的声音。 用不了多久，初冬就看到了他们暂时居住的小屋，也看到了站在窗边眺望的江辰川，赶紧朝他跑了过去。 “伊维尔……” 一句完整的话还没说完，便宛如灾难级别的爆炸般，巨大的声响从病村的方向传来。 第九章 死亡病村篇(九) 耳边是虚无的白噪音，在短暂的静止后，忽然猛烈的冲击汹涌袭来，炫目的火光在远处爆炸开来，如同盛放的烟火，点亮了整个区域。 那堪称是“毁灭”的一幕，初冬惊愕地回过头，如同雕塑般愣在原地，瞬间爆发出来的光芒让所有黑暗都无所遁形，黑色的雾气蠕动着，发出如同烧焦般的滋滋响声。 恍惚有狰狞的尖叫，还有不属于人类的嘶吼，也不知道是那些虫类还是变异的怪物，在做着无谓的反抗。 “这个伊森……” 江辰川一声怒吼，他冲出屋子，被初冬拦了下来，视野内充斥着混乱的画面，爆炸逐渐平静下来，大片大片的血雾在森林之中蔓延开来。 火焰燃烧沸腾，就像一只利剑穿透了那血红的浪潮，如同海浪拍打着沙滩，所及之处的诡异昆虫皆被焚烧殆尽，夹带着燃烧过后的灰烬缓缓落下。 “他人呢？” 江辰川转过头，看着面色沉重的初冬问道。 “他说……会跟着我的，但……” 接下去的话初冬没有再说，这么剧烈大型的法阵爆炸，恐怕难以生还。 “走，去找人！” “等等，这会不会很危险？伊维尔先生。” 尤莉娅靠在门边一脸担忧，但贝里托已经兴奋地冲了上去，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江辰川，黑猫跳上窗台， 估计是刚刚法阵造成的影响，天空已经不再阴沉，连雨都消失不见，平静地微风吹散乌云，抬头就能看到清澈干净的蓝天。 危险还未完全过去，江辰川安排尤莉娅和初冬留在屋子里，他跟贝里托去病村看看伊森的情况。 刚下过雨的泥泞土地，表面洒着淡淡的灰色，仍有一些混浊的积水，想起还有个变异的怪物，让他呆在两个女人身边不太放心。 江辰川出发时，也顺便把怪物也一起叫上，他虽然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但为了能够解除诅咒，也要去见上伊森一面。 按照江辰川的忽悠，伊森现在是他唯一的希望。 再次踏入森林，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郁的烧焦味，比起一些依旧在燃烧的树木，这股焦味更像是某种尸体的焚烧过后的味道。 一团一团的血雾附着在树干上，散落在土地上，像是一朵朵绽开的血花。 “那是什么？” 贝里托发出惊讶的声音，他指着远处，那重重叠叠的树木之外，似乎有些奇怪的东西穿行而过，那种景象似乎是一种难以想象的诡异。 几道朦胧的身影在树林之间穿梭，只不过那样貌一看上去就不像是人类，像是变异的海洋生物，却拥有了人类的生活与行动习惯，江辰川眯起眼睛，就这样远远地看着。 它们只是这样缓慢地走着，也不是走着，脚没有触碰到地面，却依旧在移动，像是在漂浮着，还血色的雾气中若隐若现，看不太清楚具体的样貌。 “是……怪物吗？” 自己的样子已经改变，却说着别人是怪物，语气中是压抑不住的惊慌失措。 这仿佛是海市蜃楼般的幻象，只是这样缓缓走过，最后消失在道路的尽头，就这样带着一丝神圣不受打扰的气息。 这一场景已经超出了自己的认知范围，江辰川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等那模糊的血色影子自己缓缓消失。 没过多久，森林中就只剩原本那淡淡的血雾，雾气之下是随处可见被烧焦虫子的尸体，还有两三具躲藏在森林中怪物的尸体，有些被啃食的痕迹，有些已经变成了皑皑白骨。 他们继续往前走去，穿过了森林，重新回到病村之中，只不过这一次的村子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样子，四处都是被冲击毁坏的建筑，爆炸中心的位置，就已经成了一堆废墟。 别说有个人了，连个鬼影都没见到，病村各处都在燃烧着，冒出的烟雾遮挡了他们的视线。 “如果他当时处在爆炸中心的话，恐怕……” “找！” 江辰川毫不犹豫地说道，依照他对伊森的了解，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会去做这种百分百危险的事。 “我相信他……会活着。” 恐怕，这就是对伊森最大的信任。 “那一定是个糟糕脾气的人，对吧？” 怪物无可奈何地说道，真是个不讲道理的人，他逃到病村这么久，一直都是这么心惊胆战地活着，害怕着黑暗降临，害怕着森林中令人恐惧的雾气。 他从没想过要反抗，要毁灭，没想过还能做到如此程度。 “只是有些奇思妙想罢了。” 也不知道算不算解决了怪物心中的疑惑，而贝里托已经早早地溜了出去，瞳孔因为兴奋而变成了金色，东瞅瞅西嗅嗅，似乎发现了关于伊森的踪迹，朝着深处跑去。 江辰川就这样跟了上去，他也算是发现了，贝里托还真具备着不少野兽的特性，也不知道自己家族里都是一群什么样的人。 若是没有那个徽章压制，他们恐怕还真的无所畏惧。 幸运的是，贝里托到现在还没有发现，眼前的男人已经不是最初的伊维尔，重生在这样的身体里，能带给他太多的便利。 要不了几分钟，贝里托在一片空地上停下，只能依稀看出些建筑的痕迹，也许是冲击过大，几乎已经被毁得彻底。 “这一眼就能看到，他不在这里好吗？” 怪物不屑地说道，看来这个金瞳的小孩也没什么本事，他才刚这么想完，就听见贝里托在大声呼唤。 “这里！我找到他了！伊维尔叔叔！” 顺着贝里托的视线看去，是一堆杂乱的废墟，隐约能从缝隙中看到一道身影。 “伊森！” 探头往里望去，看到伊森咧开嘴朝他们得意地笑着。 “哟，伊维尔！你来了！” 听着伊森的声音，他似乎一点事都没有，只不过被压在了下面，还需要费一点力气才能把他弄出来。 当他们把伊森救出来的时候，一个个都灰头土脸的模样，坐在废墟之上，看着几乎快被夷为平地的村庄，四处散落的都是各种被破坏的木屋残骸，偶尔还有几处依旧在燃烧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伊森，你这样做有没有太过分了一些？” “我觉得刚刚好，一次性解决了不少问题。” 伊森倒是从容，从口袋里掏出根烟，自然而然地点上，倒是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做法哪里有问题。 依旧是那熟悉的天空，湛蓝色的背景完全看不出几分钟前还是暴雨的天气，怪物就这么静静爬在一旁，一句话也不敢插，眼前的两个男人令人有些恐惧。 连村子都敢这样炸了，还有什么事他做不出来？ 惹不起惹不起。 “我记得，病村里应该还有两位幸存者。” “不知道，他们若是处于阵法附近，恐怕也活不下去了吧，可能连具尸体都不剩下，毕竟……强烈的高温，会让人消失得一干二净。” 伊森面无表情地说道。 “但……” “他们想要对初冬下手，也不是什么好人，死了也不可惜。” 伊森淡定地应道。 “这么暴力，你不是和平信徒吗？” “我们那是和平与战争教会，平日里我是和平信徒，必要时，我崇尚战争与暴力。” 看着伊森一副乐呵又贱兮兮的模样，江辰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 因为伊森的强势与力量，整个病村就只剩下了病，已经没有村了，不过好在村里本就没几个活人，大多都是姿势各异的白骨。 “接下来，该怎么办？” 已经这两天的经历与了解，也算揭开了关于诅咒的神秘面纱，但他们暂时没有任何解决之法，也大致能猜到罗纳尔克城内的情况。 “罗纳尔克城……” 还没等江辰川回答完，一旁静静听着的怪物突然开口道。 “我劝你们，最好别去……但，你们一定要去的话，先帮我把诅咒解了。” “解除诅咒！？” 伊森一下子站了起来，对于完全未知的领域，他还是很感兴趣的。 只不过他双手插着裤兜，居高临下地看着怪物，那样子，在怪物的眼里简直可怕，那种无形的压迫感，令他几乎无法呼吸。 “也……也不是……那个，解除也没那么重要……” 如果他要是会冒汗的话，江辰川一定可以看到怪物脸上密密麻麻的汗水，慢慢死和立刻死之间还是有区别的，见过伊森毁灭性的能力，他可不敢再提什么要求。 “诅咒的事肯定要解决，但终归还是要想到办法……而且，既然我们来这的目的是回收遗物，罗纳尔克城我们是一定要去的。” 伊森托着腮说道。 但好端端的话到了怪物的耳朵里，就成了“想要我帮你解决诅咒，就要去罗纳尔克城一趟”，那可是宛如地狱般的地方，不论是谁，从那逃出来后，都不想再回去。 “去罗纳尔克城……那实在是……没有办法啊先生……啊这……你能理解我的吧？” 怪物转过头，像求救一般地看着沉默不语的江辰川。 只不过江辰川没有回应，他微微低着头，在思考着什么，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看到江辰川这样的反应，怪物更慌了，这下，他只想逃，基本没有想要对付伊森的意思。 想要不引起注意地往后退去，才刚缓慢地挪了一步，就听到伊森转过头来，开口说道： “怎么没办法了？” 怪物脸上的汗水变得更大滴，看到伊森毁灭村庄的疯狂，已经将他反抗的意识消磨干净。 “有什么……什么办法？先生。” “你跟我们一起行动呗。” 抱着多一个帮手也不嫌多的想法，伊森热情地邀请道，云层的遮挡渐渐散开，有温暖的阳光洒下大地，森林之中的血色雾气渐渐地淡了一些。 “先生……我……我……没问题。” 本想着拒绝的怪物，一转头，看着火焰都还没熄灭的废墟，立刻转了一个话头，应了下来。 “可是，巴拉斯不见了。” 江辰川突然开口。 “怎么？” 伊森友好地摸了摸怪物的脑袋，听见江辰川的话，转过头问道，完全被当成小动物的怪物，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 “他有拟态的能力，就这样不见了的话，我有些担心……” “听说离伱越远，那个镯子麻痹的效果越强，凭他一个人是无法摘除的，就算跑了，也会徘徊在我们附近。” “那接下来，只能小心行动，多注意每个人的动向。” 江辰川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四处望去，已经没有什么可调查的了。 “走吧，该回去了。” 总感觉还有哪里不太对劲，但江辰川又说不上来， 伊森倒是一副什么都不想的样子，他受了一些轻伤，几处地方破了皮，但总体而言并没有什么大碍。 就这样，他们准备离开病村，怪物不情不愿地跟在伊森的身边，唯一的驱动力就是心中还抱着能解除诅咒的希望。 只要有希望，人就能够活下去。 有时候，生命的延续就是这么地简单。 就在踏入森林的前一秒，那股环绕在心中的诡异之感，还是依旧挥之不去，他回过头，看着已经什么都没有的病村，仔仔细细地在脑袋中回想了一遍，确认自己没有什么遗漏或是遗忘。 “伊维尔？” 伊森在前方呼唤道。 “来了。” 江辰川应了一声，转过身，跟上了伊森的脚步，只是，在原地留下一道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身影。 原罪转过头，凝视着远方的某处废墟，四处散落的石块与木板下，似乎还存在着什么，破碎的布条挂在竖插在地上的木条上，随着微风而缓慢飘荡。 木板忽然动了一下，一些细碎的石块从高处滚落，红色的液体从缝隙中渗透出来。 一只满是伤口的手艰难地伸了出来，那个人似乎仍有求生的意识，想要从废墟之下挣扎出来，只可惜，以一人之力似乎无法逃出。 经过一段时间的挣扎，很快，就没了动静。 这片土地，依旧充斥着死亡的气息。 第十章 死亡病村篇(完) 手指在冰冷的利器上抚摸而过，稍稍一顿，一声短暂的吸气，等离开时，指头上已经渗透着血滴。 黑猫懒洋洋地趴在旁边的桌子上，时不时舔一舔那黝黑的毛发，又或者伸了个懒腰，在桌子上滚了一圈，漫不经心地瞟向此处。 “我们回来啦！” 人还没到，贝里托的声音就已传了进来，一行人回到屋内，算一算一共五个人，加一只瑟瑟发抖的怪物。 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去往真正的目的地。 只不过，大家心里多少都没什么底，先呆在屋内吃了一些食物，喝了点从波尔尼亚剩下的水，补充补充基本的能量。 一整夜几乎都没怎么休息，反正行程也没那么着急，江辰川便找了一间空着的房间，稍微睡了一觉。 他刚躺下，那只小黑猫不知道从哪儿摸了进来，用脑袋蹭着他的手，还用爪子扒拉了一下。 “怎么了？” 江辰川低声问道，他摸了摸黑猫的脑袋，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他们发出离开波尔尼亚，这只黑猫对他就格外地亲昵。 看得出以前这猫的脾气好，谁都可以摸一摸抱一抱，但现在，似乎有了一些自己的想法。 “喵～” 它低声叫着，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似乎是在向江辰川发出警告。 但江辰川实在是太困，一整晚的心力憔悴，没躺下多久，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黑猫抬起脑袋，再一次用爪子扒拉着江辰川的手，没得到反应，便撇过头，慢悠悠地又晃了出去。 相比于卧室的安静，外面的气氛就更加热闹一些，怪物似乎对贝里托会变颜色的瞳孔感兴趣，一直问个没完，尤莉娅在帮受伤的伊森处理伤口，总归是一物降一物。 对其他人毫无畏惧的贝里托，竟然也会被一只怪物烦的绕道而走，多少看在以后要一起行动的面子上，贝里托还是理了理他。 “喂，大怪物，你叫什么名字？” “太不礼貌啦！小鬼，我只跟你说一次，我叫斯基奥帕，纯正的罗纳尔克人。” 斯基奥帕挪了挪自己的位置，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各种能力会一点点被诅咒剥夺，慢慢丧失基础的机能。 “呜哇，好麻烦的名字……” 贝里托看了看他那充血的眼瞳，不管再看多少遍，都会觉得吓人。 “小鬼，那你叫什么？” “贝里托·冯·海因里希。” 贝里托骄傲地念道。 “你这名字不是更麻烦吗！” 斯基奥帕无奈地怒吼道，但令人意外地，在吼完竟然有一丝放松开心的情绪，他愣了一下，然后不由地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贝里托有些不解。 “没什么，自从有了这个诅咒，好像就没这样聊过天，之前跟人一见面，不是想着怎么害对方，就想着怎么活下去……我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这么放松是什么时候了。” 斯基奥帕慢吞吞地说道，他就这么趴在地上，微眯着眼，像是在享受阳光，又像是享受着这最后的人生时光。 似乎感受到投过来的视线，贝里托转过头，看见初冬站在窗户前，面无表情地静静看着远方，对视上目光，微微地点头示意。 道路一直延伸到远方，阳光下的旅途还很遥远，站在高处，可以同时看见烧毁的病村以及遥远的城镇，几道身影一路跑过，都跟斯基奥帕是一个模样。 它们愣愣地在边缘观察着光秃秃的树枝，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前，也有马蹄声在道路上响起，清脆的声响渐渐变小至不见。 江辰川他们并不打算那么快出发，他们摊开地图查看了距离罗纳尔克城最近的城镇，他们需要补给一些物资，也需要打听一些消息。 根据斯基奥帕提供的线索，目前为止，大部分的诅咒者都被锁在城内，能外面活动的人少之又少，而且他们知道自己的情况，一靠近城镇或者人群就会受到排挤，严重的情况，甚至可能会立刻击毙。 所以大多数都会选择在偏僻或者是村庄之间活动。 “看地图，病村大概在这里，所以我们应该在这个位置，从这里出发，两天之内一定能到达最近的德玛奥镇，这块属于另一个国家的土地，跟英兰北尔有着友好的贸易往来关系。” 睡了一觉的江辰川果然神清气爽，立刻就恢复了工作时的认真状态，伊森没什么意见，他心态好得不得了，一点都不像能炸村的人。 可斯基奥帕无法进城，只能跟随至附近，在城外等他们重新启程。 “我没什么意见。” 斯基奥帕表示道。 就这样，他们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出发了，临走前，江辰川望向四周，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怎么了？伊维尔。” “给巴拉斯留个记号，若是他一路跟随，也能找到我们所在之处。” 用小刀在屋子前刻了个记好，才重新提起行李箱，黑猫的脑袋从箱子中钻出，瞪着圆滚滚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周围的环境。 它跟其他猫不太一样的是，就算到了一个新的环境，它也不容易应激，很快就能适应。 远离村落让他们变得更加安全，走上光亮的大道，也没再出现过之前森林的情况，夜晚无处留宿时，就只能在野外休息，还好人数够多，也可以轮流值班守夜。 德玛奥镇是一座相对幸运的城镇，距离罗纳尔克城很近，好在封闭及时，没有将诅咒传播开来，怪物还未泛滥成灾，正常的人类依旧有着自己的家园与生存的空间。 只不过，那些单独出镇或者是前往偏僻少有人烟的人们，也没见到有几个能够平安归来。 赶路的过程枯燥乏味，少了巴拉斯，贝里托就偶尔会跟斯基奥帕打闹一下，似乎意识到自己的不同，斯基奥帕也会稍微注意些分寸，尽量不伤害到眼前这个活泼的小孩。 只是外表变成了怪物的样子，但内心依旧是人类。 空闲之时，江辰川都会跟伊森和初冬聚在一起，讨论该怎么解决罗纳尔克城的难题。 在遍地都是怪物的城中，要怎么找到那具人鱼的尸体？ “或许……我可以一个人进去试试。” 在沉思过后，江辰川开口说道。 “你疯了吗？” 终于轮到伊森来说别人疯狂，在初冬看来这两人都差不多，她面色凝重，一言不发地坐在一旁。 “我们人数太多了，目标太大，全部进去太危险，而且，让尤莉娅一个人呆在外面，我不放心。” 对于尤莉娅·德卡沃，江辰川多少还是有些担忧，也不想看到德卡沃家最后一个幸存者出事。 “不行，不能让你一个人行动，伊维尔，等到了德玛奥镇再商量吧。” 伊森站起身，结束了今天的对话，黑猫从他脚旁路过，跳上一块大石头，似乎在眺望着远方。 “该走了。” 尤莉娅提醒道，短暂的休息时间结束，简单地整顿了一下，初冬将猫抓进箱子里，还摸了摸它的脑袋，猫咪趴了下来，缩成一团。 一路过来，这只黑猫都很乖，似乎知道他们在做些什么，不乱跑，也不捣乱，安安静静的，时不时出来看看风景。 “你什么时候喜欢猫了？” 伊森对着初冬打趣道，初冬冷冷地看他一眼，收回了手。 “伊维尔，下次换个女人，这个太高冷，不行。” 伊森不动声色地靠近江辰川，附在他耳边小声说道，江辰川完全不理伊森，直直地向前走去。 “真无趣，贝里托，伱以后可不能向你的伊维尔叔叔一样。” “哼！” 可没忘仇的贝里托也有样学样，哼了一声，像江辰川一样无视伊森从他身边走过。 “这两个人真是……” “伊森先生，赶紧走吧，看这时间天黑前应该能赶到德玛奥镇。” 尤莉娅一边偷笑，一边说道。 越靠近城镇，能感觉周围的环境变得越正常，路上偶尔能遇上一两辆马车和行人。 看伊森那兴奋的眼神，估计他又动了想要抢车的心思，江辰川连忙阻止，断了他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斯基奥帕也选择停下脚步，他在城外找了个地方藏着，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终于远离了那个充斥着变异与死亡的村子，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总感觉有什么留在了那里，永远也没法带走。 再往前有了大概半个小时的时间，豁然开朗，一座完整的小镇呈现在众人的眼前，来到完全陌生的环境，只能依靠联想判断德玛奥镇在地图上的位置。 “到了到了！” 贝里托兴奋地说道。 这一次旅程他可开心死了，以前从来没见过的风光，未经历过的精彩故事，就算真的有些危险，那也值了。 大概过了几分钟，他们已经靠近德玛奥镇，由于怪物袭击伤人事件发生，再加上蔓延在罗纳尔克城的诅咒，德玛奥镇建起了厚厚的城墙，用来抵御入侵的诡异。 等他们验证身份通过，才能入镇，与想象中的繁华不同，路上只有稀疏的行人，偶尔几个身影小跑而过，似乎是在恐惧躲避着什么。 “怎么会这样？” “我们之前的贸易大多都是跟罗纳尔克城合作，不过后来，罗纳尔克城忽然封闭，一下子我们失去了最大的供应商，就算我们没有被那所谓的瘟疫打垮，却依旧在经济上输给了其他城镇。” 与入口的守城人交流了一下，得到了关于德玛奥镇的基础信息，道谢后正式进入德玛奥镇，看着空荡荡的街道，与波尔尼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躲藏在乌云后，天空莫名地暗淡下来，等风吹过，传来沙沙的摩擦声，快速地找到一家可以居住的旅店，店主是一个看起来阴沉的中年男子，半个身体都落在阴影中，连说句话都不肯站起身来。 墙壁上只有煤油灯还散发这光，四处都充斥着阴森颓废的气息，老旧的柜台与桌椅都能表现出这家旅店的破败。 但据说，这是整条街上唯一的旅店，江辰川他们也就勉强在此住了下来。 等将行李放好，再次回到空无一人的大厅，柜台后的老板已经不见了，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晚饭要我们准备吗？” 突然，一道阴恻恻的苍老声音在背后响起，激起江辰川某根警觉的神经。 “不需要，谢谢。” 转过身，看见一个头发苍白的老太太站在他的背后，提着油灯，佝偻着背，眼神一片空洞。 “好吧，那就不要晚饭了。” 老太太慢悠悠地转过身，用着同样的速度慢悠悠地走远了，被周围的黑暗吞噬。 又等了一会儿，才看见伊森和贝里托从楼上下来，他俩还是那个样子，呆在一起要不了多久，就会吵起来。 两人一边拌着嘴，一边向大厅走来，一看到江辰川的身影，贝里托就朝他跑了过来。 “伊维尔叔叔！” 江辰川应了一声，便转头问道： “尤莉娅她们呢？” “好像还在准备，女孩子嘛，好不容易有地方休息，让她们好好准备一下。” 伊森在江辰川的身边坐了下来，与江辰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 “我觉得……这旅馆有些奇怪……” 想了一会儿，伊森开口说道。 “我也这么觉得，总感觉被人盯着，一种毛毛的感觉……伊维尔叔叔，你呢？” 贝里托看向江辰川，江辰川没有回应，只是转过头，目不转睛地看着老太太消失的方向。 “等一会儿，老板会来的……” 江辰川压低着声音说道。 果然，没过多久，老板就从那个方向的阴影中大步走了出来。 “三位客人……” “伊维尔！” 老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尤莉娅的呼唤打断，几人同时起身，便尤莉娅的方向走去。 “怎么了？” 江辰川关切地问道，尤莉娅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惊恐，似乎受到了某种惊吓，脸色也变得苍白，身体在微微地颤抖。 “有……幽灵……有……” “什么？” 伊森皱起眉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有幽灵……在我们的房间里。” 第十一章 意外到来的灵异事件 跟着尤莉娅而上，穿过狭窄的走廊，整个旅店都充斥着阴暗而又潮湿的气息，只有墙壁上的油灯还散发着幽幽的光亮。 每走出一步，都能听到脚下木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由于隔音不好，甚至还能听到房间内客人模糊的交流声。 尤莉娅有些害怕，跟在江辰川的身后，走过一个拐角，就看见初冬等在门口，一看到他们过来，才长舒一口气。 “你们终于来了。” “怎么了？房间什么情况？” 江辰川上前问道，老板也一起跟上上来，提着油灯，一句话不说地跟在队伍最后。 初冬与尤莉娅对视了一眼，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要说什么也说不上来，就只好用钥匙打开门，侧身让他们进去。 房间内一片昏暗，不点灯什么都看不见，开门时还会发出不自然的声响，在阴影的角落中，仿佛还藏着什么，在窥视着自己。 真是一次令人不舒服的地方，四处都弥漫着诡异的气息，尤莉娅和初冬的箱子打开着，里面日常使用的物品散落在一旁。 一眼看去也只有两张床并排放着，一套已经破旧的桌椅，剩下什么都没有。 “在浴室里。” 尤莉娅跟在江辰川身后小小声地说了一句，江辰川便转了一个方向，缓缓推开浴室的门。 大家都不说话，气氛莫名有些沉重，刚推开门，迎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潮湿腐烂的气息，但整个浴室看起来很干净，地上也没有水渍。 看上去是个很普通的旅店房间，在里面钻了一圈，没感觉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尤莉娅，是什么情况？” 江辰川转头问道。 “就是刚刚我想要洗澡，才进门，就听见有敲门的声音，我听得很清楚，而且，不仅是敲门，还有一个女性的说话声，然后，我就出来问初冬小姐，她说她什么都没听见。” 尤莉娅眼中渗着一丝恐惧，虽然连怪物的厮杀都经历过，却依旧害怕这种莫名其妙的灵异。 “这里的隔音不太好，会不会是隔壁的敲门声和对话被你听到了。” 伊森靠在门口，拖着下巴推理道。 “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 尤莉娅还没说完，老板就从最后挤了过来，插话说道： “隔壁这两间，暂时都没有人住，女士，或许，这是你的幻觉。” “我肯定，这绝对不是幻觉！” 尤莉娅肯定地说道，不仅如此，就连初冬也在一旁补充说，她也听到了那个声音，并且，还伴随着声嘶力竭的惨叫。 要是多么痛苦的经历，才能发出那样的声音。 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江辰川的余光捕捉到奇怪的黑影，躲进了水池后面，随后，便有诡异的水滴声响起，回响在空荡的浴室之中。 “你看到什么了吗？” 这下，连伊森都紧张起来，当然，他紧张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对这种从未涉足过的领域感到新奇。 “看到了。” 江辰川点点头应道。 就在他们看向老板时，那个中年男人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客人，送给你们一句忠告，别管得太多，有时候，看不见听不到，或许才是一件好事。” 就这么说完，老板也不管其他人的反应，提着油灯，转身就准备离开了，脚下地板传来嘎吱的声响，油灯的光亮与脚步声逐渐远去。 “好奇怪，老板好像知道什么，但他却什么都不告诉我们。” “只是叫我们假装看不见听不见，等等，伊维尔叔叔，不会……真的有什么幽灵吧？” 贝里托一脸惊恐，虽说他拥有特殊的力量，但毕竟年纪小，对灵异依旧会感到害怕。 “不会……” 江辰川用手敲了敲水池和后面的墙壁，有空洞的回响，还隐隐透到更深的地方，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应该是人，而且，好像不止一个。” 窗外的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又是漫长的一夜，为了保证尤莉娅和初冬的安全，她们跟江辰川换了一间房住，贝里托也要一起搬过来。 他们打算先休息一晚，等明天再去街上采购相应的物资，还有打听关于罗纳尔克城的情况。 连续在野外奔波忙碌了好几天，都没怎么休息好，就连贝里托这样精力旺盛的人，几乎是一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江辰川坐在椅子上，看着整整齐齐摆在桌上的笔记本，将提灯放在桌面上，昏黄色的灯光洒在纸上，莫名地显现出复古的质感，耳边偶尔传来贝里托均匀的呼吸声。 这一场景莫名地让人安心，刚刚到楼下借了一支笔，开始在笔记本上记录着： 【任务：回收罗纳尔克城的遗物】—【解决诅咒】 【调查：巴拉斯的动向】 落笔时想了想，还是把下面的那句划掉。 对于巴拉斯的突然离开，这一点让他有些始料未及，再次之前，江辰川想过这种可能性，但没想到，他离开会这么快行动。 写完后，将笔放下等待着，再次使用笔记本的能力，就好像回到了黑河侦探社内，只是单纯地接受了一个委托任务。 “哐当！” 一声清脆的敲击声响起，那声音就从浴室的方向传来，清晰到连沉睡中的贝里托都被吵醒，他恍惚睁开依旧睡意朦胧的双眼，翻了个身，再度沉沉睡去。 江辰川低下头，看见笔记本已经给了他回复，纸上清晰地写着： 咒术师协会。 “咒术师协会？” 这个答案令江辰川有些惊讶，但也给迷茫的他们，带来了解决罗纳尔克城诅咒的希望。 “哐当！” 又是一声清脆的敲击声，只不过，这次的声音会小一些，也没有把贝里托吵醒，黑猫的小脑袋从行李箱中冒了出来，它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房间。 最后，目光落在了浴室的方向。 江辰川注意到黑猫的动静，只见它扒拉了一下，从箱子里跳了出来，直直地朝浴室走去，江辰川立刻站起身来，跟着它的步伐慢慢移动。 浴室依旧是原本的样子，明明是干燥的地板，却一直有滴滴答答的流水声，阴暗的角落中残留着一些扭曲的黑色物质，但也只是一晃而过，再看过去时，便什么都没有了。 所谓幽灵的存在，江辰川本是不相信的，但找自从认识列奥尼德后，有几个幽灵也没什么奇怪的。 一接近浴室，就能听到刺耳的惨叫声，黑猫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才刚迈进一步，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立刻转身从江辰川的脚边跑了出来。 嘀嗒—— 水滴声不在浴室里！ 而是…… 在自己的身后。 江辰川毫不犹豫地转过身，但身后原本正常的房间却变得漆黑无比，四处弥漫着诡异的气息，有一种强烈的预感，真正的答案就在此处。 滴答滴答—— 水滴声越发地清晰，黑暗中江辰川什么斗看不见，却能用他那敏锐的直觉感受到，有个人从他的身边走过，慢慢移动着。 那种说不上来的恐惧侵袭着这具普通人的身体，江辰川忽然想起，自己的身体里，还存在着比幽灵更可怕的东西。 压下那异样的状态，江辰川缓缓移动，跟上那个逐渐远去的水滴声，走着走着，似乎被什么阻挡，伸手摸了摸，应该是旅店的房门。 咔哒—— 将门锁打开，房间外的微弱光亮照了进来，等江辰川回过头看，才能看清房内已经是一片狼藉，四处散乱的家具，和一些不属于人类的肢体，这已经不是他原本的房间。 他似乎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更加诡异血腥，却又能在真实的空间中，找到一些残存的影子。 来不及想那么多，江辰川赶紧追了出去。 果然，在拐角处追上了那个人的身影，浑身上下散发着阴暗晦涩的气息，比漆黑还要漆黑的影子，手中提着一个类似于铁制的管子，偶尔会抬起来敲敲通着燃气的管子，发出江辰川原本在房间里听到的那个声音。 与此同时，尖锐的惨叫声响起，比之前在浴室听到的不知道清晰多少。 “果然……” 这下，江辰川的心里就有数了。 “哐——” 与刚刚的敲击声不同，这次的声音响亮而又绵长，看着那个移动的身影停下脚步，转头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直到他想缓缓转身，江辰川赶紧躲了起来。 也许是被发现了，江辰川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像鼓槌一样响亮，无边的黑暗朝他袭来，连背后紧靠的墙壁都开始变得潮湿粘腻，能感受到死亡在慢慢逼近，本能的求生意识让他想要转身逃跑。 身体却像是被固定一样，怎么都移动不了。 “怎么回事？” 江辰川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不受控制地移动，抬起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似乎在安抚自己恐惧的心情。 不对，这不是自己的身体。 看手指的形状，应该是一个年轻女性，还会穿着粉红色的蕾丝袖口和裙子，还喜欢打扮自己。 能感受到无法抑制的害怕情绪，她稍稍转过身，移动着缓缓探出头去，想要再观察观察那个黑影的情况。 下一秒，一张血腥的可怕大脸出现在他的脸前，那清晰的水滴声，就在自己耳边响起。 “别乱跑啊。” 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紧接着，是一阵几乎能令人昏厥的痛感，什么都做不了的江辰川，只能亲身体会那个少女的经历。 几乎是难以忘记的。 黑暗朝他袭来，少女挣脱了黑影的束缚，慌不择路地朝原来的房间跑去。 砰地关上门，将门反锁，用身体抵着门板，大口地喘息着，根据江辰川对疼痛的判断，少女的手指已经断裂，身上也有不同程度的伤害，额头的血液不停地流淌，她用手捂着伤口，妄想要用最原始的办法止血。 只可惜，完全起不到一点作用。 血液混着泪水，还有背后传来剧烈的砸门声响，少女发出绝望的呼喊。 背后的声音忽然停下。 最可怕的是，所有的声音忽然消失了，门口的砸门也突然停止。 难以置信地逃脱，少女缓缓喘了口气，她趴上门上的小孔，可以通过小小的圆形查看门外的情况，走廊之中空无一人，原本那个黑色的人影已经消失了。 压抑的黑暗中，少女松下一口气，呼吸与心跳都逐渐恢复平静。 可江辰川却不这么认为，他并不觉得那个黑影会放过这个猎物，更何况，他虽然被困在身体里，但意识却很清醒，那超强的直觉也依旧发挥着作用。 只是无法告诉少女，危险在逐渐靠近…… 这样的安静只大概持续了五分钟左右，被“咔嚓”声打破了暂时的安全氛围。 咔嚓—— 有光线从另一个方向漏了进来，携带着挥之不去的恐惧气息，以及男人低沉的笑声。 “都跟你说了，别想着逃跑……你，是跑不掉的。” 黑暗之中，那个人影从另一个地方进入屋内，少女发出瘆人的尖叫，脚步声重新响起，一直萦绕耳畔的水滴声，把这个可怜无辜的少女，逐渐逼入死亡的境地。 “呼！——” 猛地睁开双眼，失去焦点湛蓝色的瞳孔缓缓恢复神志，江辰川从桌上坐起，只感觉到脑子一阵胀痛。 还是那个正常的房间，贝里托依旧沉沉睡着，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在睡梦中发出一声叮咛，周围的动静让他睡得不太安稳，迷迷糊糊地翻了一个身，又继续睡去。 揉着隐隐疼痛的太阳穴，低头向脚边看去，那只黑猫也小小地缩在箱子里。 “在……睡觉吗？” 笔记本上的字迹已经消失干净，他无法确认刚刚看到的那些究竟是什么…… 是梦？ 还是某个少女的回忆。 浴室的水滴声似乎停了下来，一下子这么安静，江辰川还有些不太习惯。 江辰川起身去浴室洗了一把脸，不管怎么样，还是再把浴室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异常后，才上床睡下。 大概是经历了那些，江辰川一闭上眼睛，就能听到少女的惨叫，似乎徘徊在这家旅店内，无法释怀。 第十二章 可以预见的恐惧 深夜，大概是到了德玛奥镇的宵禁时间。 密集的乌云遮挡了所有的星光与月亮，整个街道都显得灰蒙蒙的，破旧的报纸被风卷起，伊森就靠在楼梯口，望着窗外颓废地抽着手里的烟。 “抱歉，我来晚了。” 江辰川出现在走廊，一脸疲惫，眼睛下面也出现了淡淡的黑眼圈。 “你这是去干嘛了？明明约好的时间。” “我睡着了。” 江辰川向伊森讲述了刚刚梦中发生的经历，那种几乎真实的感受，很难不让人带入其中。 “这么说，这家旅店真的有问题？” “大概是这样。” 江辰川低着头回应道。 “走吧，那就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妖魔鬼怪。” 将手中的油灯熄灭，放在角落中，一下子就暗了下来，只靠着墙上的灯，几乎是看不清眼前脚下的道路。 但这点小问题对于江辰川而言，是没什么解决难度，倒是伊森需要一只手撑着墙壁艰难下楼，他本可以在学院里舒舒服服地享受生活，没想到却在个小镇上受着这个苦。 旅店大厅的环境比上面还要暗上一些，寂静无声，大门已经被锁上，柜台后也看不到老板的身影，大概晃了一圈，没发觉有什么异常，只有墙上的某处画像，那栩栩如生的人影还狠狠地吓了伊森一跳。 “果然，画得太真也挺不好的，半夜吓人。” 伊森小声嘀咕着。 “奇怪。” 借着几乎昏暗到看不见的灯光，江辰川露出疑惑的表情。 “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吧，这大半夜的……伊维尔，你别故意吓我。” 伊森还以为画像上的人活了过来，这种性质的恐怖跟闹幽灵也没什么区别，可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发现也什么动静。 画像里的人就这么端正地坐着，跟每一副自画像一样，都充斥着艺术的气息。 “不对，不一样了。” 在沉静许久后，环顾一圈后，江辰川终于察觉到画像的诡异之处。 “有什么不一样的？” 伊森凑近东看看西瞅瞅，也没觉得这跟普通油画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位置，画像的位置变了。” 江辰川一个大步上前，双手捧着画，也丝毫不跟它客气，直接就把画像摘了下来，而在那副画像的背后，是一条极为隐蔽的通道。 通道之中泛着微微的暗黄色光芒，忽明忽暗中，渗着一丝冰冷的气息在往外蔓延，在入口隐约就能看见，墙壁两侧留下的斑驳血迹，与一些战斗过后的痕迹。 “挺好，多少有些我的风范。” 伊森拍拍江辰川的肩表示欣赏，然而江辰川并不想回复他的话。 “小心些。” 只叮嘱了这么一句，江辰川便这么直接走了进去，通道的空气不比外面那般清新，反而有一股淡淡的腥味和腐臭的味道，但似乎被人冲洗过，所以并不明显。 “这么看来，你的推断没错，这个旅店的老板果然有问题。” 伊森一边看着墙上遗留的痕迹，一边说道。 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走道里，两个人走出一段距离，转过一个拐角，注意到通道的尽头是一扇门。 “果然……” 江辰川一眼就看出其中的不对劲来。 依照整个旅店的布局方位，这个门所在的位置，正好是他所住房间的正下方。 “难怪只有那一间可以听到……” 伊森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房间内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两人对视了一眼，江辰川默契地往后退了一步。 还是那个熟悉的踹门。 哐当一声巨响，整个直直地往里倒去，没想到看起来坚固的房门会是如此不堪一击，看着这一场景，江辰川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 门内的画面更加残忍，几个大铁笼内是被铁链锁着的残肢断臂，放眼望去，看不见有幸存者的样子。 “怎么……会这样。” 伊森里里外外搜了一圈，确实一个人影都没发现。 “刚刚那声你也听到了，应该不会是我的幻听吧？” “不会。” 江辰川的话让伊森放松下来，可随之而来的就是更可怕的猜想。 “所以……真的是……” 伊森僵硬地转过头询问，江辰川点了点头，翻了翻桌子上残留的一些工具。 蹲下身，才在桌角边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 “这是什么？” 害怕在伊森的身上停留不过半分钟，他便缓了过来，看着江辰川一脸认真的样子，也凑上前看了看。 “就是用这个……敲打的管道……向外发出求救的信息。” 江辰川站起身来，看着周围除了铁笼以外，就是空荡荡的房间。他露出一丝凝重的表情。 “怎么了？” “两个猜想，如果不是这是受害者用这个求救，那就是凶手在用着，那他明知道敲击会引起我们的注意，那为什么还要……” 江辰川的话说着说着，他就不讲下去了，目前手上的线索都指着一个方向…… “是陷阱。” 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 “咔嚓咔嚓——” 是某种齿轮的转动声，江辰川抬起头，看见门口的一道铁制的门上方快速降落。 “糟糕！” 伊森大叫一声，他急忙冲了出去，可就算如此，也来不及了，铁门已经落下，与地面几乎是严丝合缝，而且这个重量，他们根本抬不起来。 难怪刚那扇门会如此脆弱，江辰川就觉得哪里奇怪，如果这么容易就被暴力打开，那里面的人恐怕有无数逃生的机会。 他们被关在这间密闭的空间里，一时间也无法离开。 “靠！大意了！” 伊森气愤地锤了一下门，用来发泄自己的怒火。 “伊森，过来看看这个。” 江辰川又重新回到桌前，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伊森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在这种危机时刻，能有这种闲情逸致，心态也挺好的。 “德玛奥镇的报道……这里是怎么回事，我稍微看了一下，几乎都是虐杀事件。” 伊森还挺烦躁的，也不知道外面那几位伙伴，能不能发现他们已经失踪了。 “不是德玛奥镇的问题，而是有人故意收集这些报道，经过重新拼接，形成了新的一份报纸，你看这里还有粘贴的痕迹，而且，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受害者几乎都是……未成年的女性。” “那怎么说……因为我们是男的，对方可能对我们没有兴趣？” “恐怕是。” 身为侦探的作用，终于在此体现出来，如果他没猜错，这里只是行凶的一个房间，真正的受害者还在别处。 整件事唯一无法解释的一点是，刚刚他们听到的惨叫声，还有他在梦境中切身体会的经历，实在是过于灵异。 “对了，伊森，别期望有人会来拯救我们，你看，死者大多都是从外地来到小镇住宿的，所以，这次他真正的目标，应该是……” “尤莉娅·德卡沃和初冬。” 伊森明白他的意思，现在，他们被困在房间里，这么久连个动静都没有，说明凶手去对其他的人动手。 “很聪明，知道我们两个最难对付，也不会放过一丝线索。” 江辰川缓缓说道。 “所以，该怎么办？炼金术可不能帮我们逃离这里。” “在门上开个洞？” “有这种术式，可我刚刚找了一圈，没有符合的元素原料，想想其他的，说不定还有用。” 伊森轻轻叹了一声，他靠在墙壁上，至少，还能让他抽根烟冷静一下。 “让我想想，也不算毫无办法……” “你还有什么想法？” 他们身上什么都没有，要战斗没问题，但仅仅是把他们困在这里，四面都是墙，又没有什么工具，根本没有逃生手段。 “看看这个。” 金属的铁管在江辰川手中晃着，他轻轻点着墙壁，某些地方能发出空荡的敲打声。 “既然他用这种办法，那我们也可以，应该就是这里了。” “你是说……” “给贝里托传递信息。” …… 迷迷糊糊地睡着，恍惚间觉得有什么人影在自己的床边晃悠，想着可能是伊维尔叔叔起来做事，便没那么在意。 贝里托嘟囔着转了一个身，突然想起那个身影应该是个女性。 房间里怎么还有其他人？ 他猛地惊醒，睁开双眼，看见另一张床上空荡荡的，连睡过的痕迹都没有。 “伊维尔叔叔！” 贝里托连忙呼唤道，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江辰川的回应。 直到这时，他才开始慌了起来，连忙爬起来，里里外外地把整个房间都搜了一遍，发现别说江辰川了，连刚刚迷迷糊糊在睡梦中看到的女子，也不见了踪影。 “不会……真的有幽灵吧？！” 贝里托摇摇头，打断了自己那个荒诞可笑的想法。 “可是，伊维尔叔叔会去哪里呢？” 贝里托落寞地坐在自己的床上，看着还在行李箱中熟睡的黑猫，摸了摸它的脑袋。 但黑猫似乎不那么愿意，发出不悦的咕噜声，像是在警告贝里托一样。 看着桌上还有江辰川办公过后的痕迹，而浴室也没再有什么异常，一切都如往常一样平静，除了少了个人，没什么奇怪的…… 不对， 少了个人就已经很奇怪了！ 贝里托慌得不行，不管怎么说，他都只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也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 由于恐惧的情绪，金色在他的瞳孔中若隐若现，隐约中，他似乎听到了江辰川谈话的声音，在浴室中说着什么。 他急忙跑到浴室，由于听觉的敏锐，他趴下身，找到了大概声音的源头。 “伊维尔叔叔！” 他朝下喊了一声，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声音似乎被吸进了无尽的空洞之中，只有一片沉静的世界。 “怎么办？” 贝里托不知道该不该去找其他人的帮助，万一，伊维尔叔叔只是出去散散心，过一会儿就回来了。 “不行……还是得去看看。” 刚站起身，就又听见一声“哐当”，从地下传来，这一次的声响，比刚才的还要清晰。 “贝里托……” 恍惚间，贝里托听到了江辰川的呼唤，还有另一种朦胧的求救声。 “难道，伊维尔叔叔……是出事了吗？” 眼中迸发出金色的光芒，都不用靠近，就能察觉到从贝里托身上散发的恐怖气息。 就在这时，门楼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咚。” 礼貌而又有节奏地敲击着。 “是伊维尔叔叔！” 贝里托一下子跳了起来，可兴奋过后，又是瞬间的冷静。 不对，如果是伊维尔叔叔的话，他根本不用敲门。 所以…… 门外是…… …… 大概是在睡得并不安稳，一整个夜晚，尤莉娅都无法入眠，她一闭眼，就能听到一些奇怪的悉悉索索的声响。 但每次睁开眼去寻找，又没发现什么异常。 隔壁床上的初冬正闭着眼睡着，很久过去，连个翻身都没有，大概是要一夜失眠，尤莉娅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去浴室洗了个脸。 洗完脸的她意识更加清楚了，真是半点困意都没有。 她在自己的床边坐下，总觉得哪里有说不出的诡异，但又找不出来，最后，把目光落在初冬的脸上。 “奇怪……” 尤莉娅有些担忧，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初冬身边，轻轻挪动了床头摆放的物品，发出了一点响声，可就算如此，初冬也还是没有一点反应。 这下子，她终于知道一整晚带给她诡异的源头出在哪里了。 动静。 人就算是睡着了，也不可能完全毫无动静。 只有…… 尤莉娅开始检查初冬的身体状态，还好她是医生，对病人的状态了如指掌。 “怎么可能……昏迷了……初冬姐，能听到我的声音吗？能……” 尤莉娅有些焦急。 没有受伤，没有打击，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药物……不行，完全没有反应。” 回想起整个晚上，因为察觉旅店有问题，她们只吃了一些自己带的食物，其他旅店送上来的食物，一点都没碰。 “难道……” 看着初冬沉睡的侧脸，一点也不像会偷吃的样子。 尤莉娅转身去检查遗留的食物，刚走两步，就听见门外木板嘎吱嘎吱的声音响起。 有人，在一步一步靠近…… 第十三章 生死交错 时间在不停地往回倒流，最后，停在尤莉娅的门前，她梦明显感觉到，那人就站在门外。 咔嚓—— 门锁轻轻转动。 他怎么能打开的！？ 尤莉娅心下大惊，转头看着依旧陷入昏迷的初冬，只能把桌上亮着的煤油灯熄灭。 呼—— 屋内一片黑暗，只能透过外面的光亮看出物品的阴影轮廓。 漆黑的夜幕宛如巨大狰狞的怪物，将恐惧铺满大地，除去那尽头幽暗的灯火，不知道这个世界还能剩下些什么。 看见那站立的双脚开始移动，心跳如同阵阵鼓声，在耳边响着，尤莉娅躲在床下一动都不敢动。 那脚步声来得很快，大步踏入，似乎能确定屋内没有清醒的人，直接就提着灯走到床前。 只是，那人在看清屋内的情况后，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咦？” 这声音无比陌生，似乎是尤莉娅从未见过的人，紧接着，那双腿在屋内四处乱转，还伴随着翻找的声音，还打开了衣柜，和去了一趟浴室回来。 似乎是在寻找尤莉娅的踪迹。 尤莉娅就这么躲着，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嘴，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没过几秒，那双脚又重新出现在床边。 距离尤莉娅非常近，近得几乎都能看见裤腿上的纤维，像是检查了一下初冬的状态，确认是昏迷后，才松下一口气。 随即，面上的床震了一下，那人居然在尤莉娅得床上坐了下来，提灯就放在脚边，光亮一下子铺满了整个床底，尤莉娅的情况被照得一清二楚。 怎么会这样？ 而那人也没有了动静，此刻，安静的氛围让尤莉娅觉得呼吸困难，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如果，被发现了…… 她会死吗？ 不知道，大概可能会死吧。 甚至连一声喘息都不敢发出声，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紧紧咬死牙关，连整个身体都在颤抖着。 那人坐在床上后，居然就没有了动静，摸不清对方动向的尤莉娅也不敢轻举妄动。 只是，这样一直等着，让她的精神越来越接近崩溃。 就在场面僵持不下的时候，尤莉娅决定先行动起来，她开始轻微地挪动着自己的位置，准备从另一侧偷偷溜出来。 擦干自己的眼泪，先用一只手撑着床板，准备翻过身去，可是才刚一摸上，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手似乎摸到了什么，黏糊糊的，还带着一丝铁锈的味道，借着油灯的光亮，尤莉娅看清那是几乎接近血一样的液体。 但此刻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可是，尤莉娅刚把姿势转成仰躺，就对上了一双眼睛。 一张几乎苍白的……女性的脸。 “啊！——” 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尖叫，尤莉娅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况，那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名死者，被嵌在床板之下。 原来，她跟一具尸体背对背地躺了这么久，都一点也没察觉。 但谁又能想到，这家旅店之中会发生如此可怕的杀人事件。 逃！ 尤莉娅满脑子就想着要逃离这个房间，可当她转过头是，却看到一只手从床上伸了下来，扒住了床下的边缘。 他正准备探头朝床下看去！ 难道是听到了自己的动静？ 尤莉娅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就这样，在床的边缘，先是落下那人的发丝，随后，是他的额头。 这个过程中男人并没有停止动作，可尤莉娅却觉得时间无比地漫长，似乎永远也不会到达尽头，她也永远都看不到那双可怕的眼睛。 可是， 最后还是没能如尤莉娅的愿望，她看到了男人的眼睛，正向着床底张望。 几乎是绝望的情绪覆盖了尤莉娅身体的每个角落，就连呼吸都是带着恐惧的气息。 但…… 男人的期望似乎落空了。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似乎有一层朦胧的面纱，就这样，他直接直起腰身，疑惑地挠着自己的脑袋。 “另一个人呢？怎么不见了，南难道不在这间睡吗？” 他一个人自言自语道。 “呵，没想到嘛，看起来挺干净的小姑娘，居然玩得这么开。” 男人发出一声令人恶心的痴笑，就这样，他站起身，拍了拍初冬的脸，确认没有反应后，直接将她扛在肩上，拿起自己的提灯，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 出门，将门关上，拐弯…… 听着木板发出的嘎吱嘎吱声逐渐远去。 “他……” 尤莉娅喘着气从床底下爬了出来，惊魂未定下，连心跳都不知道加速了多少倍。 “没看到我吗？” 尤莉娅有些疑惑，不知道是不是对方故意想放自己一马，不过，现在在管不了这么多了，初冬姐被带走了，得赶紧去求救！ 微微打开一条门缝，探出脑袋查看走廊的情况，是无声的寂静，那个移动的脚步也没声了。 悄悄地离开房间，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之上，那种担惊受怕的心情。 刚准备过拐角，就听到了一阵清晰的敲门声，这声响在安静的夜晚显得异常清晰。 尤莉娅赶紧躲藏起来，她背紧紧贴着墙壁，稍微探出个脑袋，又赶紧缩了回去。 只一眼，她就看清了眼前的情况，昏迷的初冬靠在一边，而她房间里的那个男人，正在敲着伊维尔的房门。 该怎么办！ 但如果是伊维尔的话，只是对付一个人，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吧？ 正这么想着，就想到如果伊维尔也正陷入昏迷状态，那也只能任任人宰割。 还没等尤莉娅有所反应，就听见门锁被打开的声音，还是一模一样的过程，和一模一样的绝望。 现在唯一一个置身事外的，就只剩下伊森了。 尤莉娅赶紧转身离开，只要找到伊森，一切都还来得及！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板的故意安排，伊森住得稍微远一些，但整个旅店也就这么大，没过多久，尤莉娅就赶到伊森的门前。 也顾不上伊森是不是在睡觉，她拍了拍门，却发现门并没有被锁上。 那种窒息感一下子就蔓延上来，无法诉说的痛苦，就像是不敢相信的事实，尤莉娅轻轻推开门，发现屋内的油灯还点亮着，照亮了眼前的场景。 空无一人。 伊森并不在房间内。 最大的可能……就是连伊森也…… 不敢再继续思考下去，尤莉娅正发愁着，该怎么才能解决眼前的困境。 下一秒， 就听见外面传来“砰”地一声剧烈的响动，最可怕的是，还伴随着各种物件破碎的声音。 半夜闹出这个动静，恐怕是个人都会被惊醒过来，尤莉娅也被吓了一大跳，可随即又是跟死一般的安静，那些白天在房间内的客人，一个都没有出来查看情况。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尤莉娅轻手轻脚地出了门，从伊维尔的房间内，忽然，传来一声男性的惨叫。 尤莉娅不能再淡定了，也管不上会不会造成些动静，急忙就跑了过去，初冬依旧是失去意识地靠着，伊维尔的房间门大开。 隐约还能听见贝里托的说话声。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大半夜的不睡觉？” 贝里托生气地质问道。 尤莉娅站在门口往里看，看见那个男人被贝里托压在身下，金色的瞳孔看到就令人有些害怕，恐怕他们最猜不到的一件事，就是贝里托并不像表面那样柔弱，在他愤怒时，能发挥意想不到的力量。 男人并没有回答，而是在贝里托的越发用力下，发出一声声惨叫。 “说话！不说你这手就别想要了，还有，为什么把那个姐姐打晕了，伊维尔叔叔为什么不见了！你们究竟想要干什么！” 大概这是贝里托无法理解的地方吧。 有时候，人性的恶，不一定都要有理由的，只是，单纯的作恶和满足自己变态的心。 男人却什么都不说，他似乎认定了，只要要紧牙关，就可以等到帮手。 “贝里托，你没事吧？” 尤莉娅听到了，不仅是伊森，连伊维尔也失去了踪迹，同时失踪一定不是巧合。 “尤莉娅姐姐！” 抬起头，看见是尤莉娅的身影，贝里托的脸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暗红色的血肉从口中吐出，这时尤莉娅才看到，那个男人的脖子被贝里托开了一个大口，血液一直不断地流着。 原本挣扎的动作还很明显，可渐渐地，就不动了，只能在微弱地喘息。 “他……” 尤莉娅有些惊讶。 “他一开门就袭击我，我一不小心……就下手重了一点。” 贝里托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一脸歉意，看着对方已经没多少力气了，才起身站了起来。 如果尤莉娅没猜错的话，行动的不止眼前的男人一个，只不过，他以为所有人都陷入了昏迷，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地活动。 “哐当——” 浴室之中传来异样的敲击声。 “从刚刚开始就有了，好像是按照一定的频率，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贝里托朝她走了过来，探头往浴室里望去。 “你是说……有一定的频率吗？” “对呀，我都听到好几次了，隔一段时间，就会传来一模一样的敲击声，我第一次还能听到伊维尔叔叔的声音呢，他总不会是在地下吧。” 贝里托这孩子，有时候看上去很聪明，有时候那个脑筋就会转不过来。 “我是说，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他就是被关在地下呢？” 听着那熟悉的敲击声响起，那是属于博物馆的一种密语，通过简单的方式，进行交流。 进馆前，都会对觉醒者进行相应的培训，想来，他也是希望贝里托能察觉到一些异常吧。 想不到，这孩子却认为这只是一种巧合。 在桌子上拿了纸和笔，开始记录着敲击的频率，一次循环结束，浴室重新回归平静。 “果然……” “怎么了？这些点点是什么意思？” 贝里托凑近一看，本子上都记着乱七八糟的点和线条，完全看不出是什么意思。 “走！他们在一楼！” 尤莉娅一边这么说着，一边站起身来，他们先帮倒在门外的初冬安顿好，再跟贝里托一起往楼下走去。 发现了在楼梯口遗落的油灯，大概也能猜到什么，沿着楼梯一路向下，刚准备踏出楼梯，却被背后的贝里托拉了一下。 “尤莉娅姐姐，回去。” 难得能听到贝里托如此紧张又低沉的声音，顺着他的目光，转头朝大厅看去，发现在大厅的中央，站着一个人影，就这么一动不动的，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后退。” 贝里托小声说道，他发出宛如野兽般的低吼，那是一种面对敌人的本能。 并且能感觉到，对方并不像楼上那个男人一样好对付。 “没想到，他居然失败了。” 金色在瞳孔中显现，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对方就来到尤莉娅的面前，贝里托将她往自己的身后拉去，一下子就冲了上去。 锋利的剑刃从令人猜想不到的诡异之处刺出，带着致命的目的对着贝里托，他只能在空中紧急转向，一脚向他踢去。 敌人的速度很快，之前他能在受到攻击之前，紧急躲了过去，随后，耳边传来风的呼啸，又是一下短暂地对峙。 要不是贝里托年轻，身体的素质几乎接近巅峰，就这几下的交手，他就应该会觉得疲劳。 “是我大意了。” 沙哑的声音响起，还带着些癫狂，没想到把那两个男人关起来，却还有人可以做到如此程度。 “可以随意变换的金瞳……你是夜族吧……英兰北尔人，怎么跑到德玛奥镇来了？” 对方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似乎是在评估贝里托的真实实力，尤莉娅蹲在楼梯上，尽量让自己藏在阴影中可以不被发现，她看着贝里托发出嘶吼，却依然想要保护自己。 “本来不想得罪夜族的……但，就只有你一个的话，杀了你，应该就没人知道了吧？” 男人发出低沉的笑声，散发的敌意让贝里托整个人神经紧绷，随时要提防着对方的攻击。 贝里托弓起身体，就像是等待狩猎的猛兽，一刻也不敢放松。 第十四章 贝里托的高光时刻 夜属于黑暗，金色是最绚烂的一笔，当真正面临生死的危险与抉择，就算是孩子也会迅速成长。 与楼上碰到的完全不同，眼前的男人带给贝里托的威慑感，是无法对比的，但他并不会害怕。 天生好斗的基因在血液之中沸腾，就像是踏入决斗场的选手，必会有一个人成为那闪耀的胜利者。 警惕地挪动脚步，也许前一秒还在对视，下一秒就都行动起来，他们的力量都在瞬间爆发，在跳跃中随手抓起一件物品朝敌人丢去。 随即是破碎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又是金属碰撞，带着转瞬即逝的烟火，两个人都互不相让，所到之处，是一地的狼藉。 咆哮在寂静的夜里响起，带着无法掩盖的暴力与破坏力，那几乎都是不属于正常人类能够拥有的力量。 看着贝里托在与敌人交战，尤莉娅小心翼翼地从楼梯上走下，一边在脑海中推理着伊维尔应该所在的位置，一边又观察着场面上的动静。 虽然一片昏暗，人稍微远一些就只能看到几道黑影闪过，但也是能大概看清大厅内的场景，尤莉娅并不想坐以待毙。 伊维尔会被关在哪里呢？ 凭着大致的位置判断和不排除有暗门的情况下，那只有一个地方！ 尤莉娅的目光落在了那副巨大的画像前，她悄悄地扶着墙壁，想要移动过去，可她的这一举动，引起了对手的注意。 “你的对手是我！” 贝里托发出嘶吼，猛烈的攻击落在他的身上，却也只能咬着牙承受着，没错，为了帮尤莉娅吸引注意，他放弃了原本的战斗方式，太过直接的攻击让他无法防御。 一时间经验老道的敌人竟然无法向尤莉娅靠近一步。 “果然，还是夜族……” 敌人被一时猛烈的攻击打得连连后退，比起其他的觉醒者，又或者是使用遗物来获得特殊力量的人来说，这种天生就拥有的战斗能力，是其他人羡慕不来的。 甚至可以说，大部分懂得夜族存在的人，都会给予几分敬畏。 因为兴奋而微微亮起的金瞳，在黑夜中划过一道道线条，又是猛烈的挥拳，想要阻止尤莉娅就得先过贝里托这关。 “既然如此，那就试试，夜族人的身体素质究竟如何……” 他发出低沉的轻笑，这种不屑一顾的状态惹得贝里托十分不快，他更加疯狂地前进，就算对方的武器刮破他的皮肤，也并不在乎。 没有多少时间了，尤莉娅强行将画像撕扯而下，果然，跟她猜想的一样，露出了里面的通道。 鲜血沿着贝里托的额头缓缓流下，这种伤势还并不能影响到他什么，依旧留有一定的实力，所以就算敌人看到尤莉娅的动作，明显有些焦急，但前进的步伐依旧被贝里托阻拦。 “尤莉娅姐姐！快去救人！” 贝里托大喊着。 在夜晚，如此大的动静，按道理来说，整个旅店不管有多少人睡下，都应该被这个拆家的动静给吵醒了。 但到现在，整家旅店就像空无一人，只剩下这个与贝里托战斗的疯子。 看见尤莉娅的身影进入通道，贝里托稍稍松了一口气，却听见敌人发出痴痴的笑声。 “真傻啊，孩子。” 他应该庆幸，自己的对手虽然有些实力，但心智却未完全成熟，对视上那愤怒的金瞳， “你可以猜一猜，我有没有其他的后手准备呢？” 听见对方的话语，贝里托心里一咯噔，受到影响后明显攻击的动作开始变慢，就在此刻，被敌人抓到了一次机会。 只觉得腹部一阵刺痛，贝里托低头一看，是对方不知道从哪儿变出的小剑，刺进了贝里托的体内。 他连忙后退几步，与对方拉开距离，用手捂着流血不止的伤口，贝里托目光凶狠地看着对方。 “别这样看着我。” 敌人晃了晃手中的小剑， “哼，你以为我会怕吗？而且这点小伤……” 贝里托丝毫不退让，夜族的身体本就比普通人要强壮一些，自然是不会惧怕这点伤害的。 可随即，贝里托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不对劲起来，就像变成石头一样，从伤口处开始蔓延的僵硬感，就连动作也只能缓慢地动作。 “你可能还不知道吧，这把被诅咒的断剑，是曾经某位贵族的贴身之剑，后来贵族死于诅咒，这把剑几次辗转，就到了我的手里。” 敌人看着自己手中的剑，神色略有些痴迷。 而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异常，似乎还在那里喋喋不休地说道。 “可是，我没有什么能力，就只能依靠它带给我的力量，也许你们很难理解吧，天生就拥有特殊力量的夜族，恐怕是怎么也无法理解我们普通觉醒者的心情吧？” 男人愤怒地咆哮道，贝里托却也无心理会他的愤怒，只是尝试了一下握拳，却发现手上一点力气也使不上劲，只能看着自己的身体，逐渐变得像石头一样僵硬。 “你放心，这剑似乎不喜欢男人，所以，我也对你不感兴趣。” 男人就这样慢慢移动，直接无视贝里托就朝尤莉娅消失的方向而走去。 “喂！等等！我们还没决出胜负！” 想着要给尤莉娅·德卡沃争取些时间，贝里托不得不这样挑衅道，但他清楚自己的现在身体的状态，基本是没有再战斗的能力。 “胜负？” 男人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来。 “就你现在的状态，要怎么跟我分出胜负？” 男人露出轻松而又愉悦的笑容。 “能够战胜夜族，恐怕是大多数都不敢想象的事情吧，不过，既然伱如此要求了，我也可以尽快地满足你。” 他冷冷的声音响起，就像冰一样寒冷，不带着一点情绪，他挥起手中的剑，对着无法行动的贝里托，准备出手最后的致命一击。 贝里托也发出不甘的嘶吼，可诅咒的力量在他的身上浮现，束缚着他的行动。 就在断剑力量落下，命悬一线之时，耳畔忽然想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还真是狂妄啊。” 江辰川的声音在通道内响起，那令人安心的语调，让贝里托慌乱的内心瞬间平静下来，那一刻，宛如天神降临般的拯救感，充斥着他的内心。 想起自己一开始对江辰川时多么惧怕，现在就有多么放心。 “怎么……怎么可能！不可能！你们怎么逃出来的！” 男人面上露出惊恐的情绪，现在的局面发生了一个惊天大逆转，完全的优势不见了，他心里明白，再加上江辰川和伊森两个人，自己的胜算将变得非常低。 “不可能啊！那个门根本没有锁，没有钥匙，完全密闭的空间，不可能会被打开的！” 现在，轮到男人无法冷静下来，他看着伊森从通道内走出，一把完全没见过的枪在他的手中晃着。 “从理论上来说，我们确实没有逃脱的可能性，但是……生活嘛，总有无限地可能。” 枪身还有一条条光亮散过的痕迹，通体白色，由未知材料制作而成的枪托上，雕刻着复杂的金属花纹。 编号513，珀鲁特鲁之枪。 使用时会伸长至760.4毫米，外型看上去会像是一把双管猎枪，并且会分解成两把一模一样的枪型，当然，这把枪并没有伤人的能力。 “听说过，虚空之门吗？” 虚空穿梭。 这就是珀鲁特鲁之枪的奇妙之处，使用时，需要两把枪同同时对两个长不少于2米，宽不少于1米的平面进行射击。 射击后，将会出现两个像是眼睛一样的图形，只要此时，再向枪托内滴上两个人的血液，那双眼睛就会睁开，打开两个互相连通的思派斯之门。 人类可以随意通过思派斯之门，进行不同空间的跳跃，但要求是，两名使用者的生命体必须要在不同的空间。 否则，会出现可怕的事。 虽然是什么可怕的事，博物馆给的说明书上并没有表明，但江辰川可不想轻易尝试危险的举动。 他们无法离开，但正好铁门上的缝隙，可以将分解的另一把枪传递出去。 他们本还想着要用什么办法，却没想到，尤莉娅的出现，给他们带来了新的转机。 这也是博物馆给他们所谓的惊喜。 但同时，博物馆方面也叮嘱江辰川和伊森，这把枪虽然好用，而且能发挥神奇的作用，但实际上，它得副作用也非常明显。 如果随身携带此枪，并一直处于两枪分解的状态，那使用者会患上并随着时间的使用，不断加深的一种神奇的病症，盖特·罗斯特综合征。 会引起头疼，认知错误，方向感缺失等负面症状，所以当他们在研究之后，还是决定先放在回收箱中收藏着，等到必要的时刻再使用。 看来，伊森的判断是正确的。 今晚，就是最佳的使用时间。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男人还是无法接受他们逃出密室的事实，那是他精心制作的牢房，却这样被轻而易举地解决。 “不要忘记伤痛。” 仿佛是某种诡异的女性低语声，回荡在整个旅店之内，让所有人都惊了一下，尤莉娅就在他们的身后，并不是她在说话。 “绝对，不原谅。” 这下子，所有人都听清楚了，那声音应该在男人的身边响起。 可是，他的身旁明明一个人都没有。 金色并未从贝里托的眼中褪去，转过头看着男人的身后，一脸好奇地问道： “你是谁？” 可是，那道声音并没有回复贝里托。 “啊啊啊啊啊啊！！” 男人似乎受到了某种刺激，他目光狰狞，让原本就不冷静的他变得更加癫狂，他又重新挥起放下的断剑，朝着离他最近的贝里托刺去。 “砰——” 震撼人心的枪声打破了他的疯狂，子弹在空中高速旋转，那是伊森常年以来带着防身的手枪，使用的时候少之又少，若不是生死存亡，他根本不会这么果断地开枪。 这一次，他可并不打算放过敌人。 仿佛有一声轻快的笑声，带着复仇成功后的那种畅快淋漓的感觉，伴随着涌起的风，将致命的一击深深地埋入敌人的身体里。 还来不及朝贝里托下刀，男人整个人就直挺挺地朝前方倒去，他无力地摔在地下，经过短暂地挣扎，就一动不动了。 手指缓缓送开，那一瞬间，贝里托觉得束缚自己的力量消失了，先是抬了抬手，那种僵硬的沉重感也不见了。 “我……恢复了！” 看来，断剑的力量只随着使用者而发挥作用，使用者一旦身亡，他所造成的诅咒，便同时失效。 “伊维尔叔叔！” 贝里托兴奋地朝江辰川扑了过去。 虽然江辰川不管是上一世，还是重生，都没有带孩子的经验，但看着贝里托只是受了一点小伤，整个人平安无事，内心还有是有些松动。 “做得不错，贝里托。” 他摸了摸贝里托的脑袋，就像是抚摸着一只乖巧懂事的野兽。 “算是结束了吗？伊维尔先生。” 尤莉娅·德卡沃的脑袋从江辰川的身后探出，看着贝里托还依旧能够活蹦乱跳的样子，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还没有呢。” 松开贝里托的身体，他直直地朝那个男人走去，看着他面色已经没有了正常的血色，而且也身体也出现了僵硬的情况，再加上刚刚他说话的状态。 看来，已经被这把断剑腐蚀得不清。 “伊森。” 江辰川呼唤了一声。 “我知道。” 伊森走了过来，他蹲下身，在空中画着什么，像是某种法阵的图案，最后一点，整个图案便短暂地亮了一下。 “你怎么看？” “百分之九十，这也是一件遗物。” 伊森一脸凝重地说道。 “而且看这个人持有时的状态，大概率是一件邪恶序列的遗物，这样的遗物，必须要用回收箱来回收。” 伊森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可是……” 是啊，事件还没有解决，最大的难题，还是出在了…… “我们只带了一个空的回收箱。” 第十五章 消失的女子 只有一个回收箱，就是为了罗纳尔克城准备的，可现在凭空冒出了一个遗物，一下子就让江辰川犯了难。 “伊维尔，你是怎么想的？” 伊森转过头询问江辰川。 “现在只能换一个了。” “你是说，把珀鲁特鲁之枪……” 虽然也同样拥有负面的作用，但毕竟珀鲁特鲁之枪属于第五序列，那是一个中立的序列，只要不过度使用都没问题。 “只能先这样了。” 伊森上楼去取回收箱，尤莉娅也赶紧跟着一起回去取药，江辰川找了个没被战斗破坏的椅子，让贝里托休息。 腹部的血还在一直不断地流，虽然贝里托的身体素质好一些，但终究也是个人类。 为了保护尤莉娅的安全，伊森决定先送她去取药，他就靠在门边等着，尤莉娅刚拿起药，就想起了什么。 她来到自己的床边，一只手撑着床，准备趴下身往床下看去。 “找什么呢，要不要帮忙？” 伊森瞧见她的动作，还以为尤莉娅掉了什么东西，急忙询问道。 “我床下有个死人。” 可当尤莉娅蹲下身看去时，却发现原先出现尸体的地方，居然什么都没有。 “不见了！” 尤莉娅有些诧异。 “什么？什么不见了？” 伊森听见她的声音，急忙走了进来，看着她在两个床之间来回寻找着什么。 “尸体，那具尸体不见了。” 尤莉娅站起身来，前面她是没机会，可现在回来寻找，尸体却找不到了。 回来时房间也是上锁的状态，总不会尸体自己离开了吧。 “你会不会是看错了，你说在床下，但是我看这个痕迹，不像是有藏过尸体的样子。” 而且根据尤莉娅的描述，那个尸体已经开始腐烂，而房间内完全没有那种异味，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血的痕迹。 所有的转机都是从第一个男人没发现尤莉娅开始的，要不然，就算贝里托成功反杀，但他对上楼下的那个人，没有尤莉娅的存在，还不一定能将江辰川和伊森救出来。 “尤莉娅，会不会是你那时候太恐惧，所以看错了，把什么痕迹或者是阴影想象成了尸体的样子。” 伊森也不知道怎么安抚尤莉娅慌乱的情绪。 “不可能！我是个医生！我明白……” 接下来的话，尤莉娅却说不下去了，没错，她是一个医生，她自己最明白那种程度的尸体，不可能什么都留不下。 完全消失的痕迹。 就像从来都没存在过一样。 “或许，是我看错了吧。” 思考了一会儿，尤莉娅才低下头，略有些失落地说道。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尤莉娅也不是当初那个新来的小姑娘了，她跟伊森一起将他房间的回收箱带下楼去。 等他们到一楼的时候，没看到江辰川的身影，只有贝里托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休息，他的脸色有一些苍白，嘴唇也因为失血而没了原先的红润，金瞳已经从他的眼里消失，他微弱地喘息着。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贝里托的样子，感觉像一只受伤的小鹿，可怜巴巴地抬起头，看着尤莉娅向他走来。 “伊维尔呢？” “伊维尔叔叔刚刚上楼了，说是要不太放心，要去看看初冬的情况。” 一想到初冬还跟那个男人的尸体呆在同一个空间，怎么想都不太放心，不过当时也是情况紧急，就简单地处理了一下。 “正好，你坐过来一点，我处理一下你的伤口。” 尤莉娅招呼着贝里托靠近，伊森就在旁边回收那把“被诅咒的断剑”。 咔哒。 直到箱子的锁扣被重新扣上，伊森才能彻底松一口气。 不管威胁程度再怎么高，不管邪恶力量再怎么大的遗物，只要被回收，就不再对人类具有蛊惑或者是其他的负面作用。 “好了，回收成功。” 伊森提起箱子，准备先拿上去收着，跟尤莉娅打了一声招呼，便上楼了。 天空泛起一丝光亮，所有的事件都好像落下了帷幕，光芒照亮了旅店内的场景，也照亮了一直被黑暗覆盖的男人的脸。 看起来还有些年轻，打扮得也很整齐，伴随着阳光洒在整满整个小镇，温暖的力量笼罩在尤莉娅的身上，在光的沐浴下，让她整个人都显得十分圣洁。 今日的天气是晴朗，一扫之前的阴霾，让人不由地心情愉悦。 江辰川翻过男人的尸体，他脖子上的咬痕触目惊心，血液染红了地板，天空逐渐明亮，房间内的场景也就越来越清晰。 只有原本溅到笔记本上的血迹，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看起来，就像全新从未用过的本子一样。 伸出手，在尸体的脸上触摸着，一点一点地移动。 这就是伊森一进门就看到的景象，能对一个男人的脸露出这么认真的表情，伊森不禁想要逗一逗他： “没想到，你有这方面的兴趣啊……” “他应该是旅店老板。” 江辰川头也没回地回答道，终于，摸了半天，他在尸体的脸上摸到了什么，轻轻一撕，果然露出了老板那真实的脸来。 “好端端的，他为什么……” 伊森有些不解。 “从一进门开始，我就觉得总有哪里让我感觉违和，不管是从身材，还是手上的皮肤来说，他都跟旅店老板有些极高的相似程度。” “不愧是侦探出身，我就奇怪，外面这么大动静，就快把家旅店都拆了，怎么上上下下一个人都没出来，哦，对了，这个是那把断剑的回收箱，就交给伱了。” 伊森将箱子放在一边说道。 “我也正在奇怪这一点，还记得我们刚入住的时候，听到哪些房间里都传来说话的声音吗？” “大概都记得，等等，伊维尔，你想做什么？” 看着江辰川抓起手杖就要往门口走去，刚在椅子上坐下的伊森，又猛地站了起来。 “去看看那些住客。” 江辰川淡淡地回答道。 “不是吧，我们在这里闹得动静太大了，我怕到时候……” “别担心，我只是想要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想。” 只留下这么一句话，江辰川的身影就消失在门边。 第十六章 空无一人 看着江辰川的身影消失，伊森赶紧追了出去，清晨，小镇上沉重的钟声响起，那声音仿佛能穿透大街小巷，唤醒每一个沉睡的人们。 或许是城市一天的开始，不再属于宁静的世界，开始有了喧闹的声音。 “咚咚咚。” 凭着记忆中大致的位置，江辰川来到门前，毫不犹豫地敲响了房门，听得伊森有些莫名的紧张，但转念一想，就算被发现也有无数个谎言可以掩盖过去。 几乎是礼貌性的敲门，在没有得到回应后，江辰川就开始动手解决门上的锁。 他在老板尸体身上摸到了一串钥匙，上面还刻着不同房间的号码，找到对应的号码牌，便开始开锁。 “伊维尔，你这行为多少有些我的风范在……” 话都还没说完，就听见锁内传来咔哒一声，拧开把手，便这样开了进去。 和想象中的情况不同，刚把门打开，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对男女的对话声，正开门的手一顿，江辰川有些疑惑地看向屋内。 他们也许说的是其他德玛奥镇的当地语言，江辰川不太能听懂他们对话的意思，门刚开了一条缝，就让他们两个尴尬地停在原地。 是要继续，还是假装无事发生？ “算了，伊维尔，赶紧……” 伊森小声地说道。 江辰川点点头，也同意了伊森的想法，可正当他想把门往回带的时候，听见一阵嘈杂的声响。 正是这一声，让江辰川脸色一变，直接推门走了进去，伊森阻止不及，也只能跟在他的身后，想着如果打起来，说不定还能帮上一点忙。 可房间内的场景跟伊森想象的不同，大部分的家具都蒙上了一层白布，布上落着灰蒙蒙的尘埃。 那对话声依旧，连这么大的开门声都没有影响到他们。 “果然。” 江辰川站在一个类似于留声机的机器前，听着那对话依旧不断说着相同的对话。 “这就是旅店中旅客的真实面目。” 江辰川淡淡地说着，这样的结果恰好证实了他的猜想，关于这家旅店的秘密，假装营造出有很多客人住宿的假象，让来居住的客人，只能住在那几个固定的房间，方便他们对客人下手。 恐怕，这样遭殃的客人不知一两个。 现在，他们也不知道老板和那个男人究竟犯了多少罪，更无法找到那些已经消失的尸体。 “他们居然这样……” 伊森为旅店老板的做法感到愤怒，可是人已经死了，再怎么生气，他们也什么都做不了，伊森气得朝床踢了一脚，整个床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一只干枯的手从床下掉了出来。 “伊维尔。” 伊森赶紧叫了江辰川一声，江辰川急忙蹲下身去，掀开笼罩在床上的白布，一阵腐烂的味道忽然就冒了出来，瞬间弥漫在整个房间内。 直到趴下身去，才看到那个被藏在床底的一具女子的尸体。 从她那就已经白骨化的程度上看，已经死了很久很久的时间，不知道为什么，江辰川看着那都没有面庞的尸体，觉得有些熟悉。 一切都是说不上来的诡异。 既然有了发现第一具尸体的线索，江辰川便有了新的思路。 “搜查整个旅店？伊维尔，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那可是个大工程。” 在听到江辰川说，要找到所有被害者的想法后，伊森不禁大声说道。 “不，不是我们。” 江辰川转过头回应道。 太阳躲在云层之后若隐若现，整个小镇也时而明亮，时而阴暗，路上的行人并不多，所以在天亮后很长一段时间里，男人的尸体就这么明晃晃地摆在大厅之中，也没有被人发现。 也就是尤莉娅给贝里托处理好伤口之后，尤莉娅才提出要把尸体隐藏一下的想法。 “不用破坏现场。” 江辰川和伊森从楼梯上下来，他们的脚步很急促，在出门前，江辰川还特地跟伊森交代了几句，伊森这才匆匆离开。 “伊森先生，这是要去……” “警局。” 德玛奥镇可没有什么博物馆，他们无法理解什么是遗物，什么是觉醒者，所以，如果只有老板和男人的尸体，他们确实需要担心一下。 毕竟，成为杀人犯是一件很麻烦的事，但只要他们发现了尸体，就能反客为主，将真正的罪名，放在老板的身上，他们只是被迫防御而已。 在询问完贝里托的状态后，江辰川便跟他交代了一些事，包括待会小镇的警察到来之后，要是说些什么。 这种事对于贝里托而言，简直不要耗费一丝力气，可比战斗简单多了。 在尤莉娅这算得上是短暂的人生中，这几天的经历可以算得上是最可怕的，与女尸脸对脸，简直比当初的德卡沃杀人案还要令人记忆犹新。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伊维尔能带给她一种熟悉的安心感，虽然她并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上一个能带给她这种感觉的，就只有曾经住宿在她家里的那个夏境男人。 江辰川。 那个男人的身影就仿佛是个幽灵，一直在她的身边徘徊不去，甚至在某一刻，会与伊维尔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呵……” 不知道从哪儿传来一声低沉的浅笑，就仿佛看穿了尤莉娅的内心，在嘲笑她的天真一样。 她下意识地抬头寻找，却什么都没发现，一切如常。 江辰川注意到她的动作，也同样抬起头来，但他的话没停，依旧在跟贝里托交代着，只不过跟尤莉娅那匆匆地扫过不同的是，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尤莉娅背后的原罪。 似乎感受到江辰川的视线，原罪缓缓抬起头来，举起食指，轻轻地放在唇上。 嘘。 那是无声的警告。 江辰川知道这一刻，原罪的出现代表着什么。 它对自己的蛊惑彻彻底底地失败了，未来，它不再跟自己客气，和平的交易模式将被打破，也不知道，它到底会采取什么样的手段，来强迫自己与它交易。 而在被所有人都忽略的二楼。 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初冬的脸上，她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便缓缓地睁开了。 第十七章 离开德玛奥 哗—— 北方的天气就是如此阴晴不定，明明上午还晴朗的天空，下午就开始下起了薄薄如帘幕的雨来，温度在暖和与冰冷之间反复跳跃，只有在屋内才能避免被寒气侵蚀。 德玛奥镇与罗纳尔克城离得较近，从小镇上买一辆马车使用，会变得更加方便。 在旅店的大门停留，看着为数不多的警员将一个个尸体抬了出去，蜿蜒如蛇般的水流顺着玻璃滴下，就这样，回归于大地之上。 收回目光，也正好看见尤莉娅和初冬从外面匆匆赶来，贝里托在养着伤，而江辰川和伊森又在对付警员，无法分身离开，就只能让初冬去买一些他们之后需要的物资。 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穿过绵绵细雨而来。 “回来了，赶紧去楼上换个衣服吧。” 江辰川转头叮嘱道。 “我不喜欢这儿，总给我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尤莉娅一边擦拭着已经湿润的头发，一边说道。 江辰川将咒术师协会的事跟他们说了一遍，也只有初冬说，咒术师协会本就是罗纳尔克城的组织，现在，城都已经被封锁，也没有人知道咒术师协会现在的情况 由于旅店的案件警局并没有为难他们，所以他们很快就能离开，之前在离开之前，得做好全面的准备。 因为，他们接下来的目标， 就是罗纳尔克城内。 他们要遭遇什么，谁都不得而知，只知道，一旦进入，就没那么容易出来。 等把剩下调查的警员全部送走，旅店又恢复了原本的宁静，警局的人跟他们说，这家旅店可以再给他们提供两天的住宿，后面，就将彻底封闭，不再营业。 想来，小镇里知道此事的人，也没有愿意再来这里居住的吧，更何况，德玛奥镇里很少有旅人前来。 等晚上大家一起吃了些食物，人都聚在江辰川的房间，天一黑下来，整个旅店就变得一起漆黑，除这个房间的光亮以外，再也没有其他房间亮起。 而自从事件解决后，他们就再也没听到从浴室里传来的声响，当然，最奇怪的是，就算警局的人来帮忙，把整个旅店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那个一入住时，尤莉娅她们听到的那个惨叫的女孩。 更别说，有什么新死去的尸体。 什么都没发现。 这倒是给他们留下了一个未知的谜题。 所以…… 真的是幽灵作祟吗？ 可之后他们在夜晚用尽各种办法试了一个遍，包括炼金术也都用上了，都没做发现任何异常。 最后，他们也不再把重心放在有没有幽灵这件事上了。 检查了一遍每个人的行李，感受着窗外淅淅沥沥一直下个不停地雨，为了每个人的安全，决定半夜每个人轮流守夜。 似乎是睡了很久，到了晚上大家都累得不行的时候，初冬还没有什么困意，旅店寂静无声，稍微有一点响声，就能听得很清楚。 贝里托和伊森在床上相互依靠着进入梦乡，他们不敢熄灭油灯，只能一直点着，等待着天空再一次亮起。 睡得熟时，似乎听到了一些细微的对话声，但又很快地消失，初冬静静地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的黑暗。 夜晚很长，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但也很短，一闭眼再一睁眼就过去了。 阳光的到来给人以清爽的感觉，街道上还依旧湿漉漉的，似乎所有诡异之物都被光芒驱赶，迎接到来新的一天。 江辰川被一些响动吵醒，等他起床时，贝里托几个人都已经起来一段时间了，大概是原罪的那股恶意让自己不能安稳入睡，所以，才刚醒来就能感觉到脑子有些昏沉。 他们在计划是打算在今天就离开，也用不着跟谁告别，只是短暂地在这个地方发生了一些故事。 伊森应该是听从了昨晚讨论的意见，不知道去哪儿搞来了一辆马车，这样能提高他们的行动速度，也能增加一些舒适感。 至少，他们不用再长途跋涉，也不用在野外求生。 “耶！伊维尔叔叔快来。” 贝里托高兴地跳上马车，朝着江辰川招招手邀请道。 “就知道你的伊维尔叔叔，怎么不想想，这马车可是我废了好大的劲弄来的呢。” 一听到是伊森弄来的，江辰川就感觉一阵头疼。 “待会我们离开小镇，不会有人追着杀出来吧？” 江辰川虽然不怕，但莫名其妙的麻烦，还是能避免就避免，伊森过来拍了拍江辰川的肩，笑嘻嘻地说道： “放心，这次是花钱买的。” 说完，他便自觉地坐上了车夫的位置，让尤莉娅和初冬她们上车，感觉到手中箱子的颤抖，提着回收箱的江辰川低头看了一眼。 “怎么了伊维尔？” “没什么。” 江辰川大步跨上马车，他们要离开了，似乎有人在窥视着他们的行踪，又似乎只是在告别。 目视着马车的影子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道路的尽头，旅店二楼的窗户有一道黑影慢慢消失在房间里。 关于幽灵的猜想，江辰川他们或许没有答案，又或许，真正的答案……已经并不重要了。 果然跟伊森说的一样，他们离开得过程十分顺利，没有人过来为难他们，道路两边的房屋也越来越少，到最后只能看见荒凉的风景。 与病村前的那片森林不同，这个季节北方的大多数植物都已经枯萎，光秃秃的枝丫上连片树叶都没有，更不可能有南一些国家那种生机勃勃的景象。 他们在老地方接到了斯基奥帕，可是，他的状态跟上次分别时活力满满有些不同，一副虚弱的样子，躺在断裂的石块之上，紧闭着双眼，似乎是在睡觉的样子。 也是等贝里托叫了半天，他才缓缓睁开自己的双眼，看见来者，那猩红混浊的双眼一下子亮了起来，可很快，又暗淡下去。 似乎是知道了自己的结局，这一次他没有询问关于诅咒的解答，只是一步一步地爬上马车，用那残留的肢体勾住马车边缘。 “出发吧，去罗纳尔克城。” 斯基奥帕看着远方如此说道。 第十八章 进城之前 马车以一种不快不慢的速度飞驰着，他们离罗纳尔克城越来越近，远远地，能看到那个宏伟伟大的建筑。 只是，周围散发的诡异气息，让人的心无法安定下来，偶尔能瞥见在某个枯树后有影子一闪而过，也不知道是正常的人类，还是那些已经受诅咒异变的怪物。 江辰川他们并没有选择直接入城，而是在接近罗纳尔克城的不远处，找到了一个看起来像是别墅一样的住处。 能够暂时将他们安定下来，贸然进城还是过于危险，看着别墅依旧完好，也没看到有怪物行动的踪迹，几个人也放心地下了车。 “不管怎么样，都小心些，别被怪物伤到。” 江辰川嘱咐着。 只要有任何一点伤口，都有可能感染上可怕的诅咒，魔女已经死去，再也没有人能救得了他们。 黑猫一下子从箱子里窜了出来，它盯着别墅，喵喵叫了几声，江辰川怕它四处乱跑，赶紧将猫捞了回来，重新放进箱子里。 但这猫似乎是有些灵性，来到新的地方不应激，整个过程也都不吵不闹的，十分乖巧。 将马车在别墅旁放好，几个人提着行李就走进了别墅，门并没有上锁，轻轻一推就打开了。 进入别墅内部，能看到用红色丝绒铺好的地毯，还有放在展示架上已经枯萎的植物，墙上的油画彰显别墅主人的审美。 只不过，上面依旧残留着喷溅状的血液痕迹，看起来，似乎在这里也经历过一场战斗。 “哇，这栋别墅的条件真不错，如果用来当做临时据点也完全没问题。” 伊森一边逛着，一边感叹道，而且距离罗纳尔克城非常近，他们赶了一天的路，再过几个小时就要面临黑暗，大晚上进城肯定是最差的选择。 “斯基奥帕，你没事吧？” 听到贝里托的惊呼，几个人连忙冲了出去，看着半趴在楼梯上大口大口呕血的斯基奥帕，虽然看不清脸色，但肉眼可见地，他的身体状态糟糕了起来。 “远离他，贝里托。” 初冬冷冷地提醒道。 谁也不能保证，被诅咒侵蚀到最后，斯基奥帕还能保持清醒，为了保护贝里托的安全，让他远离一些也没错。 但贝里托根本不会听初冬的话，他的直觉告诉他，斯基奥帕并不会伤害到他。 “我……快死了吧。” 斯基奥帕缓缓张开那已经异变眼中的嘴，现在连说一句话，也显得无比艰难。 “不会的，应该是有办法的。” 贝里托急忙安慰道，他们都停留在原地，这个时候，也就贝里托愿意靠近。 “离我远点吧，孩子。” 斯基奥帕颤巍巍地伸出一只像手一样的东西，将贝里托轻轻推开，他也没多少力气了，做完这些，就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伴随着咳嗽声，大块大块的血肉往外掉。 “斯基奥帕。” 江辰川走上前来，他将贝里托拉到自己身后，蹲下身来，看着斯基奥帕的眼睛，平静地问道。 “你还有什么想做的吗？” “有。” 斯基奥帕转过头，看着不远处的罗纳尔克城，沙哑的声音从嗓子里艰难地说着。 “我想……死在我的家里，伊维尔，我想回家了。” 这一刻，仿佛在他们面前说话的不是一个怪物，而是一个普通正常人类，在临时前，只是想完成这么一个小小的梦想。 “好，明天送你回家。” 江辰川伸出手，将斯基奥帕扶起，这场面看得所有人一阵紧张，生怕斯基奥帕万一失控，伤到江辰川。 就这样，江辰川将斯基奥帕扶进屋内，先随便找了一间像样的卧室给他安顿下来，其他人都不想靠近，就只能让贝里托先花点心思照看照看斯基奥帕。 一旦有什么变故，贝里托的反应也更快一些。 剩下的就是将行李放好，一个一个检查房间，能看得出来，别墅大部分的房间都维持着原本的模样，只有偶尔几个少数的房间内，有打斗的痕迹，甚至，还能找到一条长长的拖痕，一直延续到楼梯口。 大概能想象到住在这里的人面临着一个怎样突如其来的灾难，莫名其妙的诅咒，还有从未见过的变异怪物。 不管是谁，都承受不住这样的变故。 他们在书房找到一些书籍，上面记载着关于罗纳尔克城的基本资料，不仅如此，也能看得出来，别墅的主人对炼金术有所了解，书房里收藏了很多波尔尼亚出版的书籍。 “伊森，看来，他还是你的粉丝……” 江辰川晃了晃手中的书，那是伊森两年前出版的一本关于炼金起源的书籍，那时候他还是学生，写得也都是一些比较基础的入门知识。 打开来一看，上面居然做了不少笔记，都很认真地分析了伊森的一些论点。 “可惜了，要不然，我还是很愿意跟他交流交流的。” 伊森难得露出了惋惜的神色，这种表情也很少在他的脸上看见。 灾难摧毁了一切。 不管是对于整个罗纳尔克城来说，还是对于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来说，从封城的那一刻起，就决定了，它们将面临的结局。 将楼上排查完以后，确认没有幸存者，江辰川听到楼下有些动静，也正好跟伊森一起下楼看看。 原来是尤莉娅在厨房弄着什么，大部分的食物材料已经变质，但是水源和工具还是可以使用，这样一来，基本的物资保障还是可以满足。 “对了，伊维尔，我刚在一楼后面还发现了一个通道，这里应该还有个地下室才对。” 伊森走过来招呼道。 “罗纳尔克城的别墅一般都会配一个地下室，用来储藏食物，用来应对冬天暴雪这种极端的天气。” 初冬也在一旁解释道，也不知道她从哪儿拿了一本书，靠在一旁看着。 “要不要去看看，说不定，还会有些意外收获。” “好。” 江辰川点点头应道。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伊森带着油灯走在前头，刚靠近那个地下室的入口，就好像听到一些谈话声，从下面传来。 第十九章 地下的幸存者 伊森和江辰川才刚靠近，就听见从地下室内传上来的谈话声，江辰川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入口，提着油灯往里望去，看到几个黑影往里面躲去。 “你们是谁！” 听到一句清晰地质问，带着些不太成熟的稚嫩。 “我们从英兰北尔来，你们……” 提起油灯，光亮在每一个角落，照亮了那些幸存者的脸庞，他们大多脸上都灰蒙蒙的，身上的衣服也都略显破旧，深处房间的烛火还在亮着，大概是他们仅有的光源。 地下藏着的都是一些没有感染诅咒的正常人，他们已经躲在这里很久了。 听一个年纪比较小的孩子说，那些要去找吃的，或者是呆不下去，要去散散心的人，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你们……是什么人？是不是也染上了诅咒！” 他们不敢靠近江辰川和伊森，生怕会被诅咒侵蚀，江辰川只能跟他们耐心解释，并展示了自己身上没有诅咒的伤口。 在确认无误后，那群人才放下心来，他们告诉江辰川，这地下室是藏食物的，储藏的物资可以抵抗整个寒冬。 原本他们还有很多人，都是从城内逃出来的，就聚集在这里，现在，离开的离开，死去的死去，也剩不下多少人了。 江辰川发现，跟他们沟通起来很有用，大部分来自罗纳尔克城内，也能提供一些他们不知道的信息。 渐渐地，这些幸存者们，也对江辰川和伊森放松了警惕。 “所以，你们都不是这栋别墅的主人？” 伊森有些惊讶。 “是啊。” 一名看起来年纪大一些的妇人站出来说道，她似乎对这栋别墅的主人很了解，还能说出他的姓名。 “能不能大概说说，那天是什么情况？” “听说是诅咒爆发的那天，城中的王决定要封闭城门，那老爷的儿子当天正好去城里买些东西，就没有回来，老爷早年丧妻，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是放心不下，在收留了我们几个之后，就一个人前往城内。” 妇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们能够活下来，也全靠别墅主人的仁慈，如果不是他告诉大家，这里还有个地下室可以躲藏，不然，一定会发生和城内一样的惨剧。 “所以，那位老爷……” 伊森转头问道。 “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妇人低下头，面色有些难过。 “应该是回不来了吧，自从城门封闭后，我就再也没有看到新的人出现了。” 一个孩子小声地嘟囔着，那时候，几乎就是每隔几天，地下室里就会少掉一些人，本来热热闹闹的地方，最后也变得这样冷清。 “可是，别墅的环境明明更好，怎么没有到上面住。” 伊森似乎在思考别的东西，没多大留心，也就随口这么一问。 “不行啊，先生，上面很危险的，这栋别墅靠近罗纳尔克城，白天也许还好一些，可到了晚上，那些变异的怪物就四处活动，一不小心，就会感染诅咒。” 对于他们而言，只要感染上诅咒，就相当于慢性自杀，人会在永无止尽的折磨中死去。 “所以说，斯基奥帕他们……” “糟糕！” 伊森立马起身。 外面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诅咒针对每个体质不同的人，发挥时间长短都是不一样的，有的人死得早，而有些人，就算是怪物，也依旧在苟延残喘。 所以，现在最好的情况，还是把他们都转移下来。 可…… 看着这群人为难的脸庞，还夹杂着几分惊恐，孩子们根本没有反抗的力量，只有在这里，才能获得短暂的安全。 江辰川伸手拽了拽伊森，示意他坐下来继续说着，伊森本想说什么，可看着江辰川一脸要严肃的表情，便也顺着他的力量重新坐了下来。 “我想问一问，你们谁对罗纳尔克城比较熟悉，或者是有没有相关的书籍，可以有罗纳尔克城内部的布局图。” 江辰川开口问道。 “我……” 一个看起来跟贝里托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弱弱地举起了手，他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是鼓足了勇气。 “我……我想问一下，你们问一这些，是不是要去罗纳尔克城啊？” 孩子似乎下定了决心，抬起头来，直视江辰川探究目光，只见他点点头，算是回答了孩子的问题。 “我……我能不能，跟你们一起去？我对城内地形很熟悉的，不用地图，我可以给你们带路。” 小男孩的话一说出口，惹得旁边的大人都大吃一惊，谁都没有想到，好不容易从城里逃了出来，保下一条命，没人愿意再回去送死。 大家都只是面面相觑，没有人站出来阻止这个小男孩，所以他的情况，江辰川大概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太危险了，伱不怕死吗？为什么想跟我们一起去？” 伊森一副要拒绝他的样子。 “可是，我的所有亲人……爸爸妈妈，奶奶……都还留在城里面，我想……我想回去找他们，你们既然要去，就带我一起去吧！” 小男孩向前一步，半跪在地上，抓住了伊森和江辰川的手。 江辰川连忙将他扶了起来，恐怕，只有孤身一人，才会没有人关心他的死活。 “进城很危险的，我们只要一份地图，至于你的亲人，我们可以帮你寻找。” 江辰川平静地说道。 这恐怕也是最好的结局。 “让我跟你们一起去吧，我知道一条不用开城门也可以进入的路，如果没有我，恐怕，你们将要面对数百上千的感染者。” 男孩的脸上写着坚毅，说出来的话，有些不符合他这个年龄的成熟。 但带上他，江辰川和伊森的心里都没低。 “先生，不管你们要不要带着他，但现在的时间已经很晚了……如果再不封死入口，我们担心……” 剩余的幸存者们面露为难之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江辰川明白，他们这是在下逐客令。 时间到了，剩下的似乎也没什么好交谈的。 “伊森，我们先上去。” 江辰川起身，准备跟伊森一起离开，脚刚踏上土地，小男孩便追了上来。 “两位先生……” 他冒着个头，不好意思地开口。 “先上来吧。” 江辰川有些无奈，向小男孩伸出了手。 第二十章 前一夜 天色已经昏暗无比，对于普通人而言，黑暗就代表着危险，地下储存着食物，难怪用不着厨房里什么都没有，原来，早已经被收刮干净。 如果那几个人不出来，仅仅靠着地下的食物和水，是可以抗过这个冬季，也不用为他们担心。 小男孩追着江辰川和伊森出来，他一离开，地下室的人就赶紧把入口从里面堵死。 无奈之下，江辰川也只能暂时收留这个男孩。 他们一共三人一起回到了别墅之内，想着地下那些人的警告，江辰川还让贝里托和尤莉娅把门窗都封住才行。 实在没办法的地方，就拉上一条细线加铃铛，这样一旦有外来闯入者，别墅内的人就能第一时察觉。 布置好一切后，江辰川他们才准备休息，本想着那个男孩碰到这么多陌生人害怕，倒是和贝里托对上了眼。 同龄的好处就在于，没过多久，他们就熟络起来，玩在一起了。 看着卧室里在打闹的两人，江辰川靠在墙上，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你打算怎么安顿他？” 伊森不知道从斯基奥帕那房间出来，尤莉娅还在房间内，看他表情很是凝重。 “没想好。” “最好是明天一早就出发，斯基奥帕的情况越来越差，诅咒的力量深入骨髓，尤莉娅说，大概就是这两天的时间了……” 伊森轻叹一口气，有时候，面对这种场面，确实会有一种无力的感觉。 “明天早点出发。” 江辰川沉着声音说道。 “伊维尔，我知道你得考虑，可事实就是这样，别忘了我们冒险远道而来的目的，必须要将遗物回收。” 伊森也不再那样嘻嘻哈哈，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想要和平，那么战斗之时就得足够狠才行。 江辰川的善良与好意，有时候也会成为他负担的枷锁，总感觉，他一直在背负着什么，伊森也没有办法帮他解决一切。 “珀鲁特鲁之枪呢？” “在我身上。” “明天，我带一把进入。” 想了一会儿，江辰川还是如此说道。 “那你可得小心了，一旦分解，不管你使不使用珀鲁特鲁之枪，它都会对你产生负面影响。” 这是他对伊维尔行动的警告。 “而且，你要想好了，是所有人都进去，还是要把谁留下来。” 伊森拍了拍江辰川的肩膀，代表着，将指挥的任务彻底交给了他。 江辰川不再是他自己，而是背负着，一整队人的性命。 “……” 江辰川没有回答。 “伊维尔，我们都相信你，好好考虑清楚。” 丢下这么一句话，伊森点起一根烟，就转身离开了，尤莉娅站在斯基奥帕的门口看着江辰川，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 事到如今，所有的决定权都落到了江辰川的身上，望向窗外的黑暗，也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这栋别墅。 “罗纳尔克城……” 这座原本繁华的深渊之都，诞生了诅咒，也毁诅咒。 江辰川曾经在魔女构建的幻境中到过这儿，也能感受到，从城中渗透出来的诡异而又令人恐惧的气息。 “伊维尔叔叔。” 听到贝里托的呼唤，一下子把他神思拉回。 转过身，看见贝里托和那个小男孩站在他的身边。 “怎么了？” 江辰川低下头询问道。 “查尔也会跟我们一起去吗？ 波托查尔，是那个小男孩的名字，江辰川也才刚知道，他看了一眼波托查尔坚毅的神情，大概是下好了决心，就算他拒绝也没有用。 “会。” 听到江辰川回答的波托查尔，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伊维尔叔叔，我能感觉到，这附近有总令人恐惧的气息，是我以前在英兰北尔从未体验到的。” “你说的，是裂缝吧。” 初冬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她还是那样，站得比较远，只有冷冷的声音传来。 深渊裂缝，从古至今，从没有人能从裂缝中活着回来，在地表之下，看上去，像是一个微微睁开的黑暗眼睛。 “裂缝在罗纳尔克城的背后，穿过那座城就可以抵达，不过，最好是别去……否则……” 初冬的话没有说完，就这样抛下一个信息，也不打招呼就回房间休息了。 “好奇怪啊，居然有黑发黑瞳的人。” 波托查尔还好奇着呢，贝里托就开口了： “伊维尔叔叔，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两天总觉得那个夏境姐姐怪怪的。” “怎么说？” 江辰川反问道。 “说不上来，之前她虽然也是这样冷冷的，可现在好像更没有温度一些。” 贝里托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异样的感觉，但他没说多久，就又聊到罗纳尔克城的话题上来了。 但贝里托说的也没错，初冬最近确实有些奇怪，好像跟他们生疏了不少。 “时间不早了，伱们都先去休息吧。” “好！”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交代完一切，江辰川也回到自己的房间内，出来这么久，难得有这么安逸的时候，等夜晚重新归于平静，他还能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思考问题。 究竟，要不要让所有人都进入城内？ 一切都还是未知的答案。 在这来到另一个世界不长也不短的时间里，他似乎经历了很多，所见所遇之物，是大多普通人类都无法想象的。 不管是他体内依旧存在的污染物“原罪”，还是那光怪陆离的幻境，又或者是拥有奇妙力量的遗物，都是超脱于“正常”范围内的事物。 接下来，他又要面对诅咒。 江辰川想过一切的后果，可怎么左思右想，都没有最优的解决办法。 “况且，除了原罪，还有一个污染源出现在新兰海域内。” 寒风卷走了江辰川的低语，他缓缓闭上眼，既然如此，就只能将所有的一切都交给明天。 明天，或许就会有答案。 别墅孤零零地在黑夜中伫立着，怪物们远远地看着散发着黑色丝气的别墅，只能害怕地躲在远处，根本不敢靠近。 有道黑影站在房顶眺望着， 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笑声。 第二十一章 进城 罗纳尔克城。 曾经辉煌过的一个深渊之都，如今只剩下破败的孤独城市，最终，也会因为诅咒而消失。 似乎是预感到江辰川他们要有所行动，连天空都变得灰蒙蒙的，还未彻底亮起，因无人维护而杂乱的街道上铺满了冰冷的气息，仿佛在为了逝去的生命而哀悼。 一大早，江辰川便起身准备，这次的行动分为两个小队，如果第一小队失败，那么第二小队就带着那“诅咒的断剑”的遗物离开，回到波尔尼亚汇报罗纳尔克城的情况。 等待一周的时间。 剩余的食物与物资刚好够他们撑到前往德玛奥镇求援。 江辰川叫醒了正在沉睡的初冬，本来计划只有两个人行动，可等到带上斯基奥帕时，才发现波托查尔已经醒了，就守在门口。 一看到他们出现，立刻站起身来。 “我早就猜到了，你会瞒着贝里托偷偷出发。” 波托查尔满脸得意，似乎是在为他发现江辰川的心思而骄傲。 “你们都没来过罗纳尔克城吧，肯定需要我来带路。” 波托查尔一边说一边跟上了江辰川的步伐，江辰川和初冬对视了一眼，没忍心告诉这个小孩，其实他们对罗纳尔克城都有或多或少的了解。 “来，跟我走。” 波托查尔带着两人在荒凉的道路上行走着，很快，要不了多久，就来到了罗纳尔克城的脚下，波托查尔并没有停下，而是带着他们两个左拐右拐，来到一处极其隐蔽的地方，看样子损坏严重。 坍塌的石块将半个建筑都埋了起来，原本精美的彩绘玻璃都碎了一地，点缀在废墟之上，反射着刚出清晨日出的光彩，飘洋的灰尘洒在光柱之中，像是银河上的星光。 波托查尔带着他们爬上废墟，在谁都没注意到的角落之中，藏着一扇小小的木门。 半个门都被废墟掩埋，若不是有心之人，根本不会发现这里，波托查尔蹲下身拍了拍木门，没过一会儿，里面传来了几声响动，随后便是温柔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是波托查尔吗？” “是我是我。” 听到了回应，波托查尔兴奋地说道，不一会儿，门便被打开了，露出一张清秀的脸来。 她看见波托查尔时很惊讶，但当她看到斯基奥帕时，脸色大变，变得警惕起来。 波托查尔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斯基奥帕，一时间也有些紧张： “别怕别怕，他不会攻击人的，他只想跟我们一起回去。” 安托查尔连忙解释道。 但深受其害的罗纳尔克人一时间恐怕都难以接受这些怪物，即使他们之前，都是罗纳尔克城的子民。 “抱歉。” 女人就要把门关上，江辰川赶紧上前一步，抓住门板。 “等等，给我们一个机会。” “若是他对我们发动攻击，我们都会变成那样……” 女人垂下眼眸，神情表现得十分哀伤，她看过太多的悲剧，所以没办法冒险。 “我知道了。” 就在这时，斯基奥帕忽然在后面开口道。 “算了，伊维尔，我不去了。 斯基奥帕的声音有些哀伤，他看着面前的高墙，还有那被截断的天空，那猩红的眼瞳中，似乎流露出些许留念。 “斯基奥帕！” 就连原本一看到斯基奥帕，就害怕的波托查尔也出口呼唤道，只是，他似乎知道自己的命运，淡淡地回过头来，看了一眼众人，撑起那最后的力气，爬着离开了。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废墟之上。 “不好意思，女士，给您带来了困扰。” 江辰川转过头道歉，开门的女人愣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 “那现在，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明显，波托查尔的语气就没那么和善，小孩子的脾气可以理解，看到怪物消失，女人也就不再阻拦，侧过身放他们进入。 跟外面不同，里面一片黑暗，初冬点燃了油灯后，才俯身进入，女人最后锁好了门，还搬来一块大石头堵住了入口。 将最后一丝光亮阻挡在外。 通道的空间狭小，稍微高一些的人都不能站直行走。 “小心碰头。” 走在队伍最末端的女人出声提醒道。 没有人能去评判他人的对错，毕竟到了真正的生存面前，不管做什么都算是正当的理由。 走了一段距离，光线从石头的缝隙中窜了进来，江辰川稍微往外瞟了一眼，能稍微看到一些罗纳尔克城内的情况。 原本应该生长的草都已枯死，并且散发着诡异的气息，然而，更诡异的地方是，那些枯萎的大树都变得无比奇怪，远远地看去，竟然像是一个个死去的人类。 再加上本就阴暗的天气，让原本就不轻松的气氛变得更加压抑。 如果不是有所准备，他们也不敢贸然闯入这样的世界。 远远地，就能听到一些生物行动的声音，时不时，还能听到一些咕噜咕噜的响动。 “嘘，我们马上就要穿过他们的集聚区之一，不要说话，放轻脚步。” 队伍最后的女人提醒道。 她一说完，就听到头顶一阵声响，紧接着就是碎石哗啦啦地掉落，似乎感觉到有什么在靠近，江辰川连忙拉着最前面的波托查尔蹲下。 还好，那个女人的反应也很迅速，她一下子就扑倒了面前的初冬。 就在这一瞬间，一只猩红的眼睛出现在石头的缝隙之中，在朝里面张望着。 “奇怪……我好像有听到人声。” 他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那已经变异的手指，像利爪一样扒着石头，碎石夹带着尘土不断地掉在他们的身上。 这是唯一一条可以随意进出罗纳尔克城的通道。 若是被那些怪物发现了，那些还苟活在城内的人类肯定都得死。 观察了一会儿，确实什么都没看见，怪物便骂骂咧咧地念叨着什么离开了。 “刚刚好险……” 等到怪物离开，波托查尔才敢大口呼吸，拍着胸脯喘息着。 “行动小心些，接下来，我走前面。” 江辰川小声地嘱咐道，他拍了拍波托查尔的肩膀安慰着，直接起身跨过他的身体，走在最前方。 成为新的领路人。 第二十二章 两条道路 江辰川悄无声息地走着，警觉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等到越来越深入罗纳尔克城，离出口越近，越能感受到那股怪物气息的远离。 一直不断地往上走，光亮从上方传来，按照引路人的指示，他们来到一处无人的平台之上。 而放眼望去，就是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 “我只能将你们送到这里了。” 对于引路人而言，这是他们能抵达最远的距离，也是一个最安全的距离。 “这一带没有感染者活动，你们可以从那条小路进入主街道，王的圣殿在那个方向，只不过，那里应该已经被怪物们占领。” 女人给他们指路，她看向远方，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悲伤。 “不过，得注意一些，就算被感染了，他们仍具备人类的意识，所以……” “王依旧是王？” 江辰川猜测道，女人点了点头，印证了他的猜想。 “所以，他们居然杀害自己的城民……” 波托查尔有些气愤。 “没办法，感染者与被感染者是对立的，我们曾经派人前往圣殿交谈，可他们并没有放过那些正常人，而是把他们绑在十字架上，向我们展示，一个正常人类是如何变成似鬼非鬼的怪物的。” 女人低下头，满眼悲伤。 “波托查尔，贵族他们……变了，变得已经没有人味，不过不用担心，感染者的生命很短暂，城里有很大一部分的感染者已经自然死亡，所以，我们只要耐心地等待着，等他们都死完了，就可以夺回属于我们的罗纳尔克城！” 在说这句话时，女人的眼里是有光的，她坚定地相信着，罗纳尔克城还有美好的未来。 话音刚落，江辰川开口问道： “冒昧问一句，你可知整个罗纳尔克城内，未受到感染的幸存者有多少人？” “不太清楚，但我知道，城里大大小小一共有十几个聚集点，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人。” 女人也只知道这么多，接下来的路，也只能靠江辰川自己走。 女人本想让波托查尔跟她一起回聚集点，但却被波托查尔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我想要找到他们。” 波托查尔小声地念叨着。 “可他们也许……已经被感染了……” 女人有些着急，但她知道，波托查尔这孩子就是倔，当初从聚集点离开也是，现在从城外回来也是，都是他自己的决定。 看着怎么都劝不动的波托查尔，女人只得无奈地叹一口气： “自己……多小心些吧。” 对话结束，女人也要离开了，引路人的职责已经做得足够了，她甚至没有去问江辰川他们的目的，只是在转身回去时，留下一个悲悯的眼神。 伴随着暖阳从阴暗的乌云中缓缓飘出，微风抚过他们的脸颊，脚下的平台或许是他们呆着唯一的安全地。 “初冬。” “我在。” 一直默默不语的初冬看着城里的情况，微微皱起眉头，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又似乎能感觉到那不同平常的热闹。 “我们一下去，就可能会遇上怪物。” 初冬蹲下身，尽量不暴露自己的行踪。 “你加入魔女教派那么久，对于那个携带诅咒的遗物，你有什么想法？” 下方似乎传来一些不寻常的响动，为了避免被怪物发现，江辰川也一起蹲了下来，小声地说道。 “不知道，只不过，我们可以先去以前的魔女教派看一看。” 初冬如此说道，转头瞥了一眼江辰川手中的回收箱，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走。” 江辰川准备行动，就听见背后的波托查尔忽然开口道： “我回来是找亲人的，就不跟你们一起去了。” “好，自己小心。” 江辰川也没多说什么，探出头观察了一会儿，确认台下没有怪物经过，便一只手撑在地上，直接跳了下去。 初冬跟着江辰川一起行动。 很快他们两人的身影就消失在平台之上，波托查尔看着他们拐入街角，垂下眼眸，等待了一会儿，才从一边跳了下去。 罗纳尔克城内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似乎什么都没变，又好像在哪里变了。 江辰川的行动并不顺利，他们才刚走出去没多久，就要撞上几个在街上爬动的怪物，城内的空气总有一股腐烂的臭味，为了引人瞩目，他和初冬便从窗户，直接躲到了屋内。 他背靠着墙，听见外面由于行动传来的摩擦声，视线从缝隙中透出，就算保留着语言交流的能力，但怪物与怪物之间，似乎很难听到他们交流。 听见屋内有些动静，江辰川转过头一看，看见初冬正拿起桌上的煤油提灯。 桌上还摆放着一些早已腐烂僵硬的饭菜，看得出来，这家主人在逃亡时走得很匆忙，连门都来不及锁上。 “走了？” 初冬转过头，看见江辰川在盯着自己，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便又很快地消失，她指了指外面，示意江辰川注意怪物的行动。 “走远了。” 江辰川也只是有些奇怪，等到屋外的动静彻底消失，才小心翼翼地拉开门。 在确认看不到怪物的身影时，才准备叫上初冬一起离开。 “等等，伊维尔，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初冬不知何时打开了一个衣柜，正在里面翻找着什么，一副很认真的样子。 “什么？” 为保险起见，江辰川还是先把门重新关好，再转身去看初冬的情况。 “已经破损得很严重了。” 初冬背对着他念叨着。 “什么？” 江辰川有些没听清，便靠近初冬又问了一遍。 太阳再一次被乌云覆盖，灰蒙蒙的阴沉气氛重新笼罩着整个罗纳尔克城。 波托查尔正在街道上有着，他选的路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竟然是意外地平静。 他似乎听到了一阵响动，转过头去寻找，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有血液染红了衣服，久违的刺痛传来，江辰川诧异地低下头，看着没入身体的匕首，初冬那露出的半截手腕上，是如此显眼的环状金属。 “终于，让我等到这个机会了，伊维尔。” 第二十三章 短暂苏醒 皮肤在初冬的身上渐渐溶解，露出了那双熟悉宛如毒蛇般怨毒的眼睛，令人惊恐的是，他居然一直拟的是初冬的面容。 “想不到吧，伊维尔，我居然会这个时候对你动手。” 巴拉斯笑得一脸得意，还在病村的时候，他偷偷溜了出来，为了穿过那片可怕的森林，他也是费了不少功夫，甚至差点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不管怎么样，都只能说他运气不错，顺利地来到了病村，还与初冬他们碰上了面。 当然，他并没有骗伊森，那两个人确实趁江辰川不在，想要对初冬动手，只是一个巧合，巴拉斯救下了初冬。 初冬在战斗中受了伤，不方便走动，那时候天下起了雨，森林中的那团雾气弥漫在整个村庄之中。 为了能够活下去，巴拉斯把初冬藏在一间无人的房屋中，并给她点燃了蜡烛，确保有灯光能够保命。 而他自己，则带着油灯出发，想要去寻求救援，却没想到，让他意外发现了伊森的存在。 “唉？居然有个人？” 他从窗户外冒出个脑袋，那时候的他，已经是初冬的样子，他将外套的袖子拉下，盖住了他手腕上的镯子。 “初冬小姐？” 将枪口压下，所有的敌意全部回收，巴拉斯假装露出惊讶的神色，跟伊森顺利碰面。 当他得知伊森想要毁灭病村时，他犹豫了一下，但这也就只是短暂地犹豫，随后，他便听着伊森的话，离开了森林。 不知从哪儿刮起诡异的风，吹出的响动像是有人在敲打着，天莫名地更加阴暗了一些，巴拉斯微微抬起头，看着江辰川背对着光亮的脸，显得有些阴暗。 “你不能怪我啊，伊维尔，想要取下这个束缚，就只能对你动手，恐怕他们是认为，我打不过你吧。” 匕首的边缘泛起不正常的光芒，繁杂的符文顺着江辰川的身体开始蔓延，似乎某种奇怪的力量覆盖在皮肤的表面。 “放心，这把匕首也是一件遗物，能够压制你活着的气息，也就是说，等这破玩意儿能摘下来了，我就救你。” 巴拉斯自顾自地低头说着，摆弄着那禁锢他的镯子，没注意到有些黑色的丝气从江辰川的伤口处冒了出来。 “嘘，安静些，他最讨厌被吵醒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屋内突然又多出了一个人，像是看戏一样悠闲地靠在一边，整个人都沉浸在阴影之中，只能看出个大概的黑色轮廓。 “你是谁！？” 巴拉斯一脸惊讶。 什么动静都没有，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还是说，他从一开始就在这间屋子里？ 搞不清状况和对方身份的巴拉斯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尝试着摆弄手镯，试图挣脱束缚。 耳边仿佛响起无尽的哀嚎声，城中的怪物似乎感知到了什么，那股无形的压力之下，纷纷躲了起来，瑟瑟发抖的身躯都显出它们的恐惧。 “你没必要知道我是谁，伱只需要知道，风暴一旦形成，所及之处便无人能够幸免。” 那个男人如此说着的同时，江辰川的脚下蔓延出一块块黑色的阴影，阴影就像流淌的河水，从中不断翻涌出断肢与内脏来，似乎只要被触碰，就会被那些奇怪的东西拉入地狱。 从心底不由自主地冒出恐惧来，巴拉斯来着朝自己蔓延的阴影，不停地往后退去，直到自己的后背贴上了柜子。 退无可退。 “多戏剧性啊，阴谋家死于黑暗，圣洁者堕入不洁……” 男人面对那强大的压迫面不改色地说着。 “我这里有个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你想听一听吗？” 就像在酒馆中的惬意时光，就差在手中晃一杯红酒，不厌其烦地说着自己辉煌的过去。 “该死！伊维尔这究竟是个什么怪物，你别在旁边说着风凉话了，快想想怎么阻止他！” 巴拉斯可没那么惬意的心情，他死命扯着手上的镯子，看着低着头似乎陷入昏迷的江辰川，身上还插着他的匕首，忽然，脑子里冒出一些想法。 “伊维尔！快醒醒！” 巴拉斯大吼道，阴影步步紧逼，他有一种预感，如果自己再不做些什么，就一定会死的！ 手指微微颤抖，听到呼唤的江辰川有所反应，就连他脚下的阴影也开始往上生长，似乎在努力摆脱着某种束缚。 “伊维尔！” 如果他再不醒来的话，有什么就要苏醒了。 会是什么呢？ 巴拉斯也想不通这其中的缘由，他所有的行为都只是被求生的本能驱使。 活下去。 在洋馆那永远的黑夜中都呆了那么久的时间，好不容易能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他可不能死在这儿，无论如何，他都要活下去！ “伊维尔！” 巴拉斯再一次吼道。 “呵……” 一旁的男人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他似乎早早地知道了结果，只是这样看着江辰川。 透过伊维尔的外表，看着他那深处的灵魂。 “总有一天，你会想起来的。” 略带着失落的喃喃自语，在男人瞳孔的倒影中，江辰川缓缓睁开了双眼。 一瞬间，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消散，似乎有风吹散了天上的乌云，金色的光芒从苍穹之上坠下，伴随着江辰川的清醒，连地上蔓延的黑色阴影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仿佛就跟变戏法一般，刚刚发生的一切就像一场短暂的幻觉。 “巴拉斯。” 江辰川的声音沙哑。 但能听见他说话，总比死了好。 “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 缓缓抬起手，抓住了刺入身体的匕首。 哐当。 将匕首扔到一旁，血还来不及飞溅，江辰川就堵住了出血口，手杖和回收箱都在放在不远处，就算巴拉斯有所行动，他也能立刻拥有反击的能力。 但是，巴拉斯的反应和他想象中的不同，几乎是没有多少攻击性，而是傻傻地瘫软在地，背靠着衣柜喘着粗气。 “伊维尔……” 他嘴里喃喃着什么。 “什么？” 伊维尔看着他不太正常的神色，有些不解。 “我错了，我错了，是我大错特错……” 第二十四章 拟态的正确用法 那可怖的压迫感消失了，所有人都在为自己能够躲过一劫而感到庆幸，巴拉斯看着江辰川的眼中满是恐惧，并且都不用他说些什么，就泪流满面地道歉。 大概是没什么力气与巴拉斯计较，他找了一处地方休息，先用仅有的药品止血，再撕下一块布料给自己包扎。 处理好一切后，才向巴拉斯了解了初冬死亡的前因后果，还有刚刚他身上发生的改变，以及那个突然出现又消失的诡异男人。 听完巴拉斯的叙述，江辰川陷入短暂的沉默，男人也许是原罪，但他身上的变化，确实完全不知晓。 “你……那个伤？” 巴拉斯指了指江辰川被自己捅伤的部位，不知道他会不会记恨自己。 “没事，如果你没问题的话，就准备一下出发吧。” 江辰川缓缓起身，腹部的疼痛居然在慢慢地消失，走到光亮处撩开衣服一看，伤口的表面居然覆盖了一层黑色的未知物质，摸上去像结痂一样。 将所有的怪异压下，现在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回收遗物要紧。 罗纳尔克城内处处充斥着怪物，多呆一分就多一分危险。 “所以，你根本就不认识路。” 巴拉斯恢复了自己的面容，完全没有了刚刚的嚣张气势，初冬或许了解，但巴拉斯从未来过罗纳尔克城，之前的话大部分都是他瞎说的，为了防止自己暴露，甚至还临时补了补关于罗纳尔克城的知识。 难怪在别墅时，看到巴拉斯都在看书，主要是初冬本身就是一个不爱说话的性格，所以伪装之后也特地与他们生疏了一些。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朵萝缇亚的住处应该在……那里。” 江辰川抬眼看向西北的方向，越是深入罗纳尔克城，他对周围的场景感到越是熟悉，每一处土地，都曾在魔女的幻境中见到过。 “伊维尔，你怎么会知道……” 巴拉斯难以相信，但他转头看了一眼江辰川，还是把接下来的话憋了回去，经历过刚刚的那件事，他再也不敢惹眼前的这个男人。 “不管你想去哪里，我都跟着你。” 几乎是到了谄媚的态度，巴拉斯小心翼翼地对他说道，听到这些，江辰川并没有多高兴，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周围的人表现得越是惧怕，那就说明，原罪的力量也就越强，这可不是什么好的预兆。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随处可见的怪物竟然从大街上消失了，所以在短暂的时间里，江辰川和巴拉斯是安全的状态。 只不过，这样的好事持续不了多久，毕竟两个大活人在街上活动着，再怎么小心，都会引起一些注意。 就比如…… “有怪物跟在我们后面。” 江辰川小声地冷静说道。 “我去引开它！” 巴拉斯自告奋勇。 “不需要了。” 下一秒，一个箱子朝他怀里扔了过来，巴拉斯连忙接住回收箱，他轻轻晃了晃，发现里面居然有一定的重量。 “不是空箱子吗？” 巴拉斯还疑惑着，就看见不远处炸开了血色的花，再抬眼时，江辰川已经跟那只怪物对上。 所幸跟上来的只有一只，不然仅凭他们两个人，很难应对。 说起来，整个队伍中，真正能够战斗的也只有江辰川和伊森两个人，所以有他们两个在场的时候，才会令人特别安心。 怪物捧着它断裂的手臂哀嚎着，似乎跟发了疯一样，想要对江辰川造成伤害，但受伤以后，它的行动明显跟不上江辰川的动作。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上多出大大小小的伤痕，却拿江辰川一点办法都没有。 感染者瞪大着猩红的瞳孔，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应该是它们的喘息声，胸腔微微起伏着，在短暂地权衡利弊之后，选择带着它已经被砍断的手机逃走。 江辰川也不打算追击，而是收起剑来，转头焦急地对巴拉斯说道： “走，快走！” 能这么果断地撤退，说明对方也不傻，知道一个人打不过自己，也没法感染江辰川，便转头去寻找帮手。 一旦被大量的怪物发现行踪，他们也就陷入了被动，当初决定只有他和初冬一起行动，就是为了减少人员，方便隐藏。 只是现在，初冬死了，来得的是一直想办法对他下手的巴拉斯。 江辰川不是不知道巴拉斯的想法，但他现在，的的确确需要一个帮手。 江辰川跟巴拉斯找了最近的一处空房内躲避，这么短的时间，他们没办法跑出太远。 果然，跟江辰川猜得一样，都没过一分钟，便又沙沙沙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那个受伤的怪物带着好几只一起行动，他们围着那摊血迹转悠，在附近寻找着江辰川他们的踪迹。 “奇怪，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那两个人不可能跑太远的，真是没用，这都找不到人。” 怪物的语气满是不甘和怨恨，在他看来，能在城里发现两个普通人简直是天方夜谭。 “怎么可能还有幸存者……也确实好久都没有见到过了。” 另一只怪物感叹道。 “不对，我看他们长得不太像我们城内的人，那双蓝色的眼睛……” “你是说，异乡人？” 有不少怪物围了过去。 “怎么可能会有异乡人……” “对啊，当初王不是下令封城，如果城内能打开，我们不可能不知道的。” “难道说，还有其他通道可以通向城外？” “我想离开好久了，我不想这样死在城里，呜呜呜……” “哭什么！没用的东西。” “……” 听着它们的对话，江辰川一言不发，倒是巴拉斯想了一个主意，他拍了拍江辰川的肩膀，示意他帮忙注意着外面的情况。 “我需要一点时间。” 巴拉斯小声地说道。 “你想做什么？” “合作吧，放心，我会配合伱的，伊维尔，一个条件，我想活着离开罗纳尔克城。” 江辰川看着巴拉斯那张诚挚得不能再诚挚的脸，一点都不相信他的话，却依旧点了点头。 “放心，只要几秒钟……” 有毛发从巴拉斯的皮肤长了出来，果然如他所说，才不过短短几秒钟，他便变成了怪物的模样。 第二十五章 行走在黑暗之中 咔嚓咔嚓—— 像是折断骨骼发出的响动，巴拉斯就在江辰川的面前，完成了拟态的转变，从正常人类变成一只怪物，只需要短短几秒钟的时间。 不愧是巴拉斯，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跟感染者一模一样那猩红的眼眸中，透着可怕的血丝。 眼看着那群搜查者里自己的位置越来越近，甚至都能听到他们清晰的脚步声。 “我刚刚好像听到那里有声音，你说……会不会是有人？” “你没看到吗？奇洛都被砍掉了一条手臂，能在这个时候混进城里，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人。” 怪物们在窃窃私语，他们的动作中带着犹豫。 “不管了，过去看看，我们这边这么多人，还拿不下一个普通人？” “就是，只要随随便便一个伤口，他就会变得跟我们一样了。” 怪物身上的衣物已经破破烂烂，甚至还散发着诡异的味道，他们慢慢靠近江辰川所在的房屋。 “可是，你说他会不会……” “没什么可是。” 它们互相交谈着，才刚走近，就看到一个怪物的头颅从窗户内钻了出来。 “你……” 靠近的怪物下意识后退，有些也顺便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这里我刚搜过，没看到有人。”巴拉斯跟他们装着一副很熟的样子，要不是知道前因后果，还真的能把人骗到。 “是这样啊。” 果然，那些怪物相信了巴拉斯的话，现在城内信息闭塞，再加上在诅咒阴影之下的痛苦，他们也不想给自己惹太多的事，说是感染者，但其实也就是在这个诺大的城市牢笼中苟延残喘。 “既然如此，那我们再去其他地方找找。” 他们没有深究巴拉斯的话，而是相互交谈着离开。 巴拉斯将头缩了回来，就这样，一场即将爆发的危机被轻松瓦解，江辰川没多说什么，只是用手势示意他们应该离开了。 巴拉斯点点头，怪物的形态不好移动，就变回了人形。 城内几乎都是这样混乱的情况，都说地狱并不存在，可是对于这些怪物而言，此处就是地狱。 无论去往哪里，也许都会遇到感染者，它们就像被困住的野兽，无力地咆哮着，无处发泄自己的怒火，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中，心中充满了怨恨。 拿起杖剑和回收箱，门外的路已经被怪物堵死，只能从另一个方向翻窗而出。 稳稳地落地后，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但都能感受到对方保留的敌意，安静的氛围下莫名有些尴尬。 沉重的呼吸声从头顶传来，江辰川赶紧拉着巴拉斯躲到屋檐之下，为了不惹麻烦，只能尽量不去招惹那些怪物。 像是有某种利爪剐蹭着屋顶，发出一种尖锐的声响，那种恐惧的感觉是如此清晰，紧接着，一个庞大的黑影从他们的头顶一跃而过。 头也不回往前放走去，只给江辰川他们留下个背影。 “怎么会……这么大？” 巴拉斯有些惊讶，刚刚那只怪物带给他的恐惧感，是其他普通感染者不能相比的。 “不知道，或许是诅咒的术式被改变了，要知道，除了魔女外，罗纳尔克城可是咒术师的发源地。” 江辰川可没忘记，笔记本给予他提示，咒术师协会，也同样在罗纳尔克城内。 也就是说，他们也许会遇到更多这样变异的感染者，说不定，也还有很多实力更加强劲的敌人。 巴拉斯背靠着墙壁，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不正常的跳动，不论是江辰川带给他的恐惧感，还是感染者带给他的压迫感，都令他喘不过气来。 快要令他窒息。 原来自己的特别在这群怪物面前，都是那么地不值一提，他看着江辰川依旧淡定的神情，知道现在跟着他一起行动是最好的选择。 江辰川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一边行动起来，等这次罗纳尔克城之旅结束，巴拉斯表示自己再也不要离开波尔尼亚。 跟外面一比，波尔尼亚简直就是天堂。 他可以随意改变任何面貌，去往任何地方都通行无阻，普通的人类没有战斗能力，都不怎么用心，就可以把他们杀死。 之前的愉快情绪与心头的压抑感形成强烈的反差，让巴拉斯看上去有些低落。 “巴拉斯，你还好吧？” 估计是看到自己糟糕的状态，江辰川居然还停下来询问他的情况，他连忙摆摆手，说自己没事。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本来刚放松的情绪一下子紧张起来。 巴拉斯把自己的神经绷到最紧，紧接着，一个不起眼的黑暗中冒出一双红色的眼睛。 “居然……还能见到没感染的正常人。” 那声音很是苍老，几乎是一头白色的毛发，还有干瘪细长的枯手，缓缓扒住了边缘。 “你……你你伱……” 声音出现在巴拉斯得背后，他像只受惊的小鹿般跳了起来，直接躲到江辰川的身边。 “你是……？” 江辰川看对方似乎没有恶意，而且它身体的情况已经到了很糟的地步，几乎无法行动。 “我原本是这家店的主人，可是，你懂得，自从爆发瘟疫后，就没人来买东西了，他们啊……都是直接抢的，你看，还打伤了我。” 那只枯手颤颤巍巍地伸了出来，上面布满了各种各样的伤痕，巴拉斯一看，就知道这个老人在之前经历了什么。 “疼啊……站也站不了，坐也坐不了，更别说躺着了，浑身都在痛。” 老人咳了一声，飞溅出的唾沫中都带着血丝，他狰狞着一张老态的脸，上面写着的都是痛苦。 “我看你们的样子，应该不是罗纳尔克人吧？” 老人连说一句完整的话都费劲，却关心他们的来处。 “是，在南一点的地方，英兰北尔。” 看江辰川没说话，巴拉斯就帮着回答道。 “英兰北尔啊……那地方……我听说过……听说啊……是个灰蒙蒙的城市呢……” 老人一字一顿地说道，他的眼神里，似乎流露出一丝渴望，又带着一些畏缩。 “别绕弯了……你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跟我说。” 江辰川忽然开口道。 听到他这么直白，对方还稍微愣了一下，知道自己因衰老而没有任何战斗力，所以就算是个正常人，是面对他也不会害怕的程度。 “自从感染上瘟疫，一直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我都有一个心愿……” 老人犹豫了一下，看着江辰川的平静的眼睛，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什么心愿？” “求求你们，杀了我。” 本想着会想要提什么过分的要求，没想到，他最大的愿望竟然是这个。 “为……为什么？” 巴拉斯无法理解，对于他而言，能留住生命才是最大的幸运。 就像他们所遇见的人，不管遭遇了什么，都不愿意放弃自己的生命。 “好。” 江辰川爽快地答应了。 本来还在纠结的老人，一听到江辰川的回答，瞬间喜笑颜开，就连他脸上的皱纹，似乎都少了许多。 “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缓缓抽出杖剑，将剑尖对准了房间内的老人，只见老人慢慢地摇摇头，然后，闭上了那骇人的猩红双眼。 整个过程很短暂，杀死一个年迈的没有任何战斗力的怪物，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没有反抗，没有挣扎，反而带着一些死亡的解脱。 “伊维尔，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冷血一些，看来，你也并非绝对的正义嘛。” 在江辰川收回杖剑时，巴拉斯在一旁说着。 “巴拉斯，我见过太多了，在不可逆转的绝症下，或许死亡，才是它们最好的结局。” “不需要尊重尊重生命吗？” 这句话从巴拉斯的嘴里说出来，还真是有些怪异，一个可以随性犯罪的人，居然在讨论“尊重生命”的话题。 “等回到波尔尼亚，你可以在监狱里讨论尊重生命的论点。” 江辰川回得倒是毫不客气。 “不是吧！” 巴拉斯一阵哀嚎。 当然，他可不敢太大声，小心把周围的怪物都吸引过来，看着安详的脸，江辰川轻轻叹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老人对面的房门被打开，一名感染者跟他们正好撞了个脸对脸。 “伊维尔！救命！” 下意识就是远离感染者，巴拉斯现在手上没有任何武器，他跟谁对上，都不占优势。 “等等，他好像没想攻击我们。” 那名感染者像是看不见他们一样，越过两人，直接来到老人的窗前，一转头就恰好看到，老人逝去的容颜。 “完了完了，本来没事的……” 巴拉斯扶额，没眼看接下来的腥风血雨。 “是你们做的？” 感染者扭过头来，那异样的身形看起来无比变扭。 江辰川平静地看向他，对之对视： “这是他的心愿。” “唉……” 感染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看他的样子，似乎与这个老人很是熟悉。 “我一直都知道，在这个可怕的瘟疫爆发前，博克爷爷的身体状态就不是很好，还经常被街头的孩子们欺负，他一个人过了大半辈子，就算没有这场灾难，他也不想继续活下去。” 听见他这么说，就知道眼前的这位感染者也不会是自己的敌人，便将手杖收好。 “刚刚你们的对话我也听到一些，有件事我想问问，你们来自英兰北尔，为什么要来罗纳尔克城，是不知道这里的情况吗？” “恰好相反。” 江辰川回答道。 “啊？” 感染者有一瞬间的呆滞。 “我们正是为了解决感染而来，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够向我们提供相应的线索。” 江辰川诚恳地说道，与其他感染者不同，眼前这人似乎非常平和，没那么多怨恨。 “哦？你想知道什么？” 他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我们在寻找……咒术师协会。” 听见江辰川的话，眼前的感染者微微一愣，但老人的尸体与血腥味已经蔓延开来，似乎有什么在向这里靠近。 “你们对城内的情况了解多少？” “并不了解。” 江辰川并没有将关于城内幸存者的信息告诉感染者。 只见眼前的他略微思索了一阵，抬起头来，像是感应到什么，在四处寻找着。 “现在说话不方便，来，如果你们愿意相信我的话，请跟我来。” 目光落在老人的尸体上，那一瞬间流露出的悲悯并不假，现在他们毫无线索，就算找到朵萝缇亚的住址，也没有任何解决之法，况且，魔女教派也已经转移，罗纳尔克城内不过一处空壳。 “好。” 江辰川点点头答应道。 连伊维尔都没有意见，巴拉斯自然不会说些什么，目前看来，一个人行动比两个人危险太多，再加上手镯无法取下，巴拉斯也不会离江辰川太远。 “请先跟我来。” 感染者转身爬回自己的房间，他甚至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该叹息，身为咒术的起源地，居然有一天会毁在诅咒的手中。 他看着身后的江辰川与巴拉斯，想着自己居然要把拯救罗纳尔克城的任务交到两个陌生的异乡人身上，还真是有些唏嘘。 躲进屋内，将门关好，紧接着头上就传来不正常的响动。 “没办法，那群士兵对血味就是如此敏感，他们徘徊在城内的各个角落，为了不惹麻烦，还是别跟他们碰面。” 眼前的感染者向他们解释道，这也是他要着急离开现场的原因。 “怎么回事，你们还不一样吗。”巴拉斯问道。 “不一样，也不知道他们对诅咒做了什么样的改变，变得比我这种普通感染者更加强大，能活得更久，当然，他们好像要付出唯一的代价是……变得更加疯狂，好斗，甚至……失去人性。” 感染者向他们解释道，江辰川大概猜到了这种结果。 也不知是闷热还是紧张，巴拉斯的额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水，他稍微擦拭，跟在江辰川的身后，进入了一个新的空间。 “所以……” “如果你们想要解决罗纳尔克城的灾难，我愿意帮助你们。” 第二十六章 了解情况 还是第一次听见感染者说能够帮他们，江辰川微微有些惊讶，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但至少，他们接下来的行动不会毫无头绪。 屋外的动静传来，感染者只好将他们往更深的地方带去，他是这样介绍自己。 “我叫达席尔瓦，曾经是咒术师协会的成员之一，没错，就是你们正在寻找的那个，可后来，神秘的诅咒大规模爆发，大家就被困在了城里。” 达席尔瓦向他们解释道。 “咒术师协会！” 所以，一切都是误打误撞地发生，也不过是一场命运的巧合。 “是的，所以当我知道你们的目的时，还有些惊讶，不过，我是相信你们的。” 达席尔瓦指了指屋内，点亮了灯光，请他们两位走了进去，房间里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书籍，还有一些只有炼金时才会用到的仪器。 看见江辰川正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便开口像他们解释道： “这是我平时办公的书房，自从罗纳尔克封城后，我就很少离开屋内，再加上我对诅咒有一定的了解，便对自己身上的术式进行了一定的修改。” 达席尔瓦一边解释着，一边掀开衣服向江辰川展示自己身上诅咒的纹路。 那些咒术的样式与其他感染者身上的图案不太一样，难怪他还能保留自己一些身而为人的特征。 本以为他是感染初期，没想到也是一个末期患者。 “所以，现在城内能向你一样修改诅咒术式的人并不在少数？” 江辰川立刻就反应过来。 所以，本该是一样的诅咒，出现了不同情况的感染者，也出现了不同能力，不同程度的存在。 “是的，先生。” 达席尔瓦的回答印证了江辰川的想法。 “正因为这次瘟疫的本质是诅咒，是咒术的传播，所以，才会出现……” 达席尔瓦的眼神投向窗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便是所谓王的方向，那里居住的都是尊贵的贵族们，以及强壮的士兵感染者。 “所以，那些变异的感染者，并不是一场意外……而是……” 巴拉斯明白了达席尔瓦的意思，咒术师协会根本没有办法解决这次传染的诅咒，跟魔女的改变不同的是，他们选择了用诅咒让自己变得更强。 拥有更强大的力量后，便可以继续维护自己的原先的地位。 “如果是连咒术师们都无法解决的诅咒……” 那想要凭伊森的本事，从炼金的角度出发的解决思路，看起来就变得渺茫。 “也并不是完全无解，而是，就算有办法解决……以现在城内全员感染的情况，解决也变成了无解。” 达席尔瓦叹了一口气，语气中更多的还是无奈。 “什么意思？” 江辰川捕捉到一些不太对劲的信息。 “算了，我还是跟你们说了吧，其实，在感染上诅咒的初期，术式还未完全建立，是有办法解决的，不管是更改术式也好，或者是逆转法阵也好，或多或少都能发挥一些作用……” 达席尔瓦缓缓说着。 “但那时候，城内一下子集中爆发，又出现了多处恶意伤人事件，那些以为自己没救了的城民，借着诅咒的恶意，开始肆意伤害他人，所以很快，诅咒的蔓延就以一种无法控制的速度爆发开来。” “然后呢？” 现在，他们之前了解的都只是一些只言片语，真正城内爆发的真相，现在才刚刚触及一些表面。 听到停顿处，巴拉斯还忍不住催促道。 “那个时候，人人自危，已经没有人在意所谓的秩序与规则，要知道，对于变异初期感染者的力量是要比普通人类强上许多的，而且还具有人类的意识，自然也有些人想要动一些歪心思……” 悲剧往往发生于欲望之间。 透过达席尔瓦的话语，他们仿佛能看见，那时候的罗纳尔克城内已经失去了秩序，摇摇欲坠的王位，让贵族们的地位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所以，就有一群自不量力的组织者，鼓动那些混乱的感染者，想要趁机动摇王的权威，本来那时候啊，魔女教派决定离开罗纳尔克城，城内的顶尖咒术师们接受了王的邀请，前去研究如何解决这次爆发诅咒……” 达席尔瓦仿佛经历过这一切，语气中渗满了悲伤与惋惜。 “可惜的是，没等他们研究出解法，便被那些感染者们打了个措手不及……那一场战斗下来，幸运的啊，就直接死了，不幸的啊，受了伤，成了新的感染者。” 几乎就是悲剧的一夜，恐怕，能将罗纳尔克城封锁，也是王能做到最后的决定了。 “人这种生物啊，就是这么地神奇，本来一心一意地想要解决诅咒，可一旦被感染了诅咒，那个心态就发生了变化，虽然我们要承认，诅咒是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人们的心智，但归根结底，做出决定的，还是人的本性。” “本性啊……” 江辰川像是想起了什么，莫名地感叹了一句。 只要是活在生死的边缘，就好像对本性这一词有着特别深刻的了解。 人这种生物，本就复杂多变，但自私为己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畏惧强权又渴望拥有，憎恨欺压却又能成为欺压者。 谁又能躲得过本性？ 恐怕，少之又少。 “后来，咒术师协会内部由于感染者的逐渐增多而发生了崩坏，将重点放在相互的争斗上，诅咒也变成了他们加上自己力量的工具。” 达席尔瓦平缓地讲述着。 “所以，久而久之，就没人关注如何解决诅咒，而是如何利用诅咒，坐稳自己的位置，甚至获得更多的力量。” “就成了我们现在看到的，王与贵族把自己关在那个地方，而剩下的感染者占据了大部分的城市，并且，还驱赶屠杀那些正常的普通人？” 听完达席尔瓦所说的，江辰川才对现在的局面有了一定的了解。 “现在罗纳尔克城内的情况，大概就是这样，贵族们有自己生活的地方，与普通的感染者们互不打扰，但这里大部分地区都由那些士兵控制，他们的身躯比普通感染者更加强壮，也能活得更久一些，如果我们遇到了，都会尽量避免碰面。” “难怪你要躲起来。” 巴拉斯点点头，那些士兵感染者的破坏力与普通感染者相比，简直天差地别。 “毕竟他们的诅咒都经过修改，我们活着已经很不容易，能少惹麻烦就尽量少惹。” 达席尔瓦虽然这么说着，但对于这种每天担惊受怕的日子，他也已经过够了。 江辰川的出现，是一次意外，但说不定，也会是一次改变的契机。 “能找得到源头吗？” 沉默许久的江辰川忽然开口。 “什么……源头？不不不，我们没人知道，第一个感染者是谁。” 听得达席尔瓦一脸疑惑，他只能根据自己的理解来回答。 “不对，不是第一个感染者，而是诅咒最初爆发的地方。” “区域？” 达席尔瓦托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他那变异的手指不正常地敲打着桌面，想了好久，他才回答道：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好像是……祭典那一块……” “你是说……圣女祭典？” 江辰川想起来，自己曾经去过那个地方。 “对对对，好像就是那儿……对了，你要知道这个干什么？” 达席尔瓦这才反应过来，江辰川对罗纳尔克城的情况似乎过于了解，一个从未到过城内的异乡人，会知道“圣女祭典”吗？ “达席尔瓦先生，我们是来解决诅咒的，如果可以……有一件事，我想请伱帮帮忙。” “什么忙？” 达席尔瓦已经厌恶这样的日子好久了，如果可以解决这座压抑又无可救药的城市，他自然愿意帮忙，更何况，由于他对自己的改变，受到诅咒的影响的心智也小一些。 “我有一件物品，需要您帮忙保管。” 江辰川微微一笑，将手中的遗物回收箱提起，放在达席尔瓦面前的桌上。 也不用去什么朵萝缇亚的家，他们的第一站，是圣女祭典。 …… 各种各样的奇怪的心情压抑在巴拉斯的心头，跟着江辰川一起穿梭在街巷之中，自从有了明确的目标，连动作都变得快了许多。 一边要躲避感染者的追击，一边还要寻找什么可怕的遗物。 谁都不知道他的心境是有多么地复杂，从一开始的好奇探究，到现在的恐惧颤抖，低头看着自己被束缚的手腕，心中只能暗暗说着“真是倒霉透了”。 特别是江辰川给他的感觉，聪偷袭失败的那一刻开始，就有种被人掐住脖子的窒息感。 看着周围已经破旧的房屋，时不时能看到几具腐烂黑色的尸体，墙壁上爬满了霉菌，空气因寒冷而变得凌厉。 “嘘……” 江辰川忽然停下。 从隔壁的街道上，传来了粘腻的爬行声，每踏出一步，都会发出“啪嗒”的声响。 新的感染者？ 看清怪物样貌的他不禁感到一阵厌烦，隐约带着人形的轮廓，却已经失去了正常人生活的资格。 头颅向四周望着，开合的地方不断发出像打呼噜一样的声音，它的手上抓着一把破旧的短剑，像猎人一样在寻找着躲藏的猎物。 “咕噜……” 江辰川看着它在向自己的方向靠近，抬起手晃了晃，示意巴拉斯往后面退。 明显的，江辰川不想跟它发生争斗，巴拉斯一步一步往后退去，却感觉到脚下踩到了什么，发出清脆的“咔嚓”一声。 那声音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中，十分地清晰，甚至，让那感染者一下子转过头来。 还好有拐角遮挡，没有被它直接看见，但听它那个逐渐逼近的脚步声，巴拉斯内心暗叫不好。 “蹲下。” 江辰川忽然没由头地小声说道。 “什么？” 巴拉斯一脸疑惑。 不过，毕竟是江辰川说的话，虽然不明白，但还是依然照做。 就在他们躲避的时候，感染者也依旧在靠近，就快经过拐角处，他们甚至都看到它露出来的脚趾。 “吼……” 伴随着一阵嘶吼声，一道巨大的黑影从屋顶一跃而下，庞大的身躯直接将它扑倒在地。 “是……士兵……” “果然……” 跟江辰川猜测的一样，感染者与感染者之间，也有不可调和的矛盾，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两只打起来的感染者，正好给他们提供了逃跑的时机。 “走！往另一条路走！” 江辰川指挥着。 前往圣女祭典的路曲折而又艰辛，听着背后的嘶吼与惨叫，还有那些被血覆盖死去的面容，也能理解，为什么达席尔瓦不愿意跟他们一起行动。 “所以，你为什么对罗纳尔克城这么熟悉啊？” “什么？” 江辰川疑惑地转过头，看着巴拉斯欲言又止的面容，示意他还在潜伏的时候就少发出声来。 转过两条街，远离了危险，巴拉斯才敢稍微放松下来，大口喘着粗气。 看着在幻境中生活了好几年的街道，还有物是人非的场景，江辰川在心中计划着接下来的路线。 “从这儿走……” 江辰川压低着声音说道。 巴拉斯不敢多说什么，现在跟着江辰川是他唯一活命的手段，见识过江辰川的恐怖，他不相信还有哪个感染者能够伤害到他。 那群年轻的感染者们还不知道真正的恐惧是什么。 一想到这里，巴拉斯也就放下心来。 跟着江辰川踏上新的道路，眼前的场景像是被飓风席卷过一遍，破碎的石块随意散落着，满地的尸骸显露曾经在此处发生的惨烈故事。 浓郁的血味与铁锈的气息混杂在一起，加上冰冷的寒风凛冽，让人感觉到窒息。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算做好了心理准备，从未见过如此场面的巴拉斯心中还是受到了冲击。 “穿过这条街道，再上个坡，就能到达圣女祭典。” 江辰川说明着。 眼前的一切都是如此地反常与诡异，谁也无法知晓，在祭典现场会有什么在等待着他们。 第二十七章 祭台之上 看来圣女祭典与城区的情况确实不太一样，像是遭遇了猛烈的攻击和一场难以想象的恶战。 那已经干涸的血流凝固在地上，随处可见的尸骸像是垃圾一样堆积在一起，散发着诡异的恶臭，阻止着江辰川前进的脚步。 偶尔也有几只感染者经过，但他们看起来都无精打采的样子，就算看见江辰川他们，也选择了无视。 还有些感染者蜷缩在街道的角落，似乎是陷入了睡梦之中，还时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声，巴拉斯好奇地观察着他们的状态，越是靠近圣女祭典的位置，感染者的行动越是迟缓。 甚至有些感染者还会向江辰川发出求救。 “那边的路人……能不能救救我……” 听见声音的江辰川停下脚步，走到感染者的身边，蹲下身，发现那只是临死前最后的低语。 离开时，那个感染者还在不断地重复着： “那边的人……能不能……能不能来帮我一下……” 谁都没有再说话，只能一边警惕着周围的感染者，一边沉默地前进着，脚下那粘腻的触感，总归让人有些抵触。 就快接近圣女祭典的场所，放眼望去，没有一处是干净的，耳边是呼啸的风声与未知的轰鸣声，也不知道那些诡异的声音出自何处。 “巴拉斯，到了。” 本来爬坡就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听到江辰川的话，巴拉斯抬起头来，看到了令他震惊的一幕。 像是由无数只怪物组成的巨大生物，就这么悬挂在祭台之上，混乱的场面无法看清那一张张畸形的脸，那就像一只巨大的捕食器，只要有生物靠近，就会主动发起攻击。 “那是什么？” 巴拉斯惊讶地问道。 “不知道，但估计……也是那个诅咒造成的结果。” 大概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江辰川推测，这也是那些咒术师们的杰作，难怪当他说要去祭典现场的时候，达席尔瓦露出了为难的神情。 恐怕当时他已经知道，自己会面临这种情况。 “那我们……还去吗？” 巴拉斯可不傻，连那些士兵都不敢接近这里，而一路上来的感染者也都是要死不活的状态，可想而知，眼前这个巨型的怪物究竟有多么恐怖。 “去，不能放过一个线索。” 只要把那具尸体装进这个经过特殊改良的回收箱，就能使诅咒失去作用，虽然已经变成怪物的感染者无法被拯救，但至少，能够让诅咒不再蔓延。 巴拉斯呆呆地站在原地，心底嘀咕着不能跟江辰川一起赴死，但令人欣慰的是，江辰川好像并没有要一起行动的意思。 “敌人也许远比我想象的还要强，并且怕是无差别攻击，你就不要跟着我一起去了，拿好这个，在外面等着我。” 江辰川将已经分解的珀鲁特鲁之枪交给了巴拉斯，握上枪柄的一瞬间，便感觉到一阵眩晕袭来。 “使用珀鲁特鲁之枪会出现一些负面症状，你坚持一下。” 原来都是江辰川携带，巴拉斯不知道他一直都在默默承受着这些。 “你……” “等我回来。” 还没等巴拉斯说些什么，江辰川就带着回收箱和他的骷髅手杖，朝那团乱七八糟的大型生物走去。 目光跟随着江辰川的身影，巴拉斯知道，这次行动充满了危险，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珀鲁特鲁之枪，一时间，复杂的心情涌上心头。 想要靠近祭台，只有两种办法，最简单粗暴的就是直接解决眼前的巨型感染者，它甚至都不能算是一个人了，而是东批西凑的诡异生物。 第二种，那便是更为隐蔽一些，躲过它的探查，直接搜索有关遗物的线索。 “小心些，这次死了可没人能够救你。” 耳边传来令人不悦的声音，那是谁在说话，江辰川自然明白，原罪能够出声，就说明他也预感到了眼前这个生物的危险性。 头顶传来怪物的咕噜声，似乎百觉察到江辰川的靠近，它开始慢慢从睡梦中属苏醒过来。 先是将四肢舒展开来，那看上去大概有两米左右的长度，上面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倒刺，要是被碰到一下，恐怕就不是感染诅咒那么简单的事。 当江辰川稍微离得近一些时，就能看清它身上爬满的咒术的术式，咕噜声变得大了一些，整个庞大的身躯都开始缓缓移动起来。 江辰川立刻闪进一处阴影之下，借着一些遮挡物掩盖自己的行踪，为了盖住属于人类的气味，还顺便将地上的一些血腥之物，涂抹在自己的外套上。 做好这一切后，他才悄悄探出个头来，观察那个生物的行动轨迹。 只见它的触手在空中随性地挥舞着，时不时破坏面前的一些建筑或者是尸体，用利爪反复切割着，似乎在确认它们是否还活着。 “咕噜……咕噜……” 这声音离得近了，听起来也有种瘆人的感觉。 “砰——” 不知道哪里发出了一声剧烈的响动，远处的响声引起了怪物的注意，它转过身去，似乎在探着身体向那个方向探望，但由于身体的笨重，一步也无法挪动。 正好，江辰川也趁此机会，悄悄靠近它的脚下，若是仔细观察，还是能看出眼前这个巨型感染者的每个部位，只不过，由于它不断地吞噬与吸收，将自己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是咒印……” 江辰川湛蓝色的瞳孔紧缩，他发现了一切诡异的来源。 只不过，他并不是咒术师，就算发现了印记，也做不了什么。 用手一撑，江辰川爬上了祭台，台上被感染者挤压得几乎没什么位置，这时，他才发现，有铁链拴着这个巨型感染者的脚，现在已经肿到变形。 听说在朵萝缇亚之后，除了贵族的女儿，不然都会给圣女加一条锁链，以防止朵萝缇亚的意外再度发生。 所以，江辰川都可以想象，在她变成怪物之前，都在经历着什么。 “所以，她就是……最后的……圣女吗？” 江辰川喃喃道。 第二十八章 斩断 由于没有发现目标，巨型感染者肆意撕扯着那些被破坏的尸体，数不清的面孔浮现而出，又隐藏下来。 不管是人类，还是感染者，她都不会放过，眼前这名最后被架上祭台上的圣女，完成了属于她的复仇。 红色的液体从她的眼睛中划落，已经分不清是血液，还是她的泪水。 但就算如此，她依然是受到诅咒的感染者，也是他现在要解决的敌人。 目光穿过咒印，江辰川缓缓抽出了手杖中藏着的刀剑，仔细观察时，还能隐约看见上面缠绕的光芒，一绿一黄，恰好是江辰川这具身体拥有的序列号。 只有序列对应，才能发挥遗物最大的作用。 当然，他手中的剑并不是遗物，而是经过亚特拉斯炼金院改造后的仿制遗物。 为了这次旅途，连海曼教授都参与了设计与制作，才在出发前完成了对这把杖剑的改造。 之前一直都没有使用，也是江辰川觉得没到用的时候，现在看来，时机刚刚好。 “咔嚓——” 怀表上的指针有一瞬间的停滞，缠绕着觉醒之力的剑刃缓缓抬起，浑身的力量紧绷，将剑尖对准咒印印记的位置。 听说，咒印是诅咒很关键的一部分，一旦被破坏，虽然无法立刻伤及性命，但也可以让它在短暂的时间内遭遇重创。 对于巴拉斯而言，那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他甚至，都不知道江辰川是什么时候出手的，等他反应过来，就听见祭台上传来撕心裂肺的嘶吼声。 仿佛是做了一场无解的噩梦，他看见从巨型感染者身上蔓延的血液，以及那狰狞面容带来的恐怖。 可相比之下，江辰川实在是太小了，就算它知道有人在攻击自己，也无法挪动自己的身躯去看自己的脚下。 无比憎恨又不得不倚靠的庞大身躯，那是最令人绝望的神情，属于人类的部分已经被诅咒湮灭，而以后，就只能以怪物的姿态活着。 巨型感染者抬起自己的脚四处踩着，震得整个祭台都发出咔嚓咔嚓断裂的声响。 准确说，就连她也不知道，江辰川究竟在何处。 所以当她看见江辰川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凌厉的剑风携带着觉醒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将整个庞大的身躯劈开，露出了被包裹起来的心脏部位。 跳动的心上缠绕着数不清的咒术术式，这一波宛如劈开河流的威力，令巴拉斯感到震惊，他有想过自己打不过江辰川，也想过他的实力。 但没想到，他居然能做到如此程度。 “那……还是人吗？” 巴拉斯对自己想要杀死江辰川的天真大胆的想法，感到一阵后怕，他轻轻拍着胸脯，还好还好，现在他们并不算是真正的敌人。 然而，现在的圣女祭台就是一片混乱的战场，各种液体混杂在一起，还有无数被圣女吞噬的尸骸，经过江辰川的攻击，通通脱离了巨型感染者的束缚。 甚至，将整块场地都染成了红色。 江辰川落在感染者的身上，他沉着脸，见她都被劈成两半，心脏也被破坏得差不多了，居然还能缓缓移动。 “生命力……这么强吗？” 江辰川低语着。 他这么说着，一刻也不敢停歇，这次他赢就赢在瞬间出招的出其不意，要是给她反击的机会，恐怕多少都能在自己身上留下些伤口。 “啪啪啪……” 不知道从哪儿传来的鼓掌声，像是在夸赞江辰川进行了一场精彩的战斗。 同样的事原罪干过不止一次，江辰川暂时也没心思去搭理他。 确认了感染者的生命已经透支，并且没有能力行动以后，江辰川才稍稍放下心来。 他跳下平台，捡起刚放在这里的回收箱，开始感染者身上寻找起来，只要接触过遗物，都有被蛊惑和感染的机会。 当时江辰川就猜测，那具尸体会不会藏在这个巨型的体内。 但经过他一番仔细寻找，弄得自己一身脏，却什么都没发现。 “没有吗……” 希望扑了个空，江辰川略微有些失落，除了祭台之上，前前后后的地方也都被他检查了一遍过去，也都没发现跟遗物有关的物品。 还不等江辰川有所喘息，就看见巴拉斯朝他跑来。 “伊维尔！我们该走了！” 巴拉斯一脸担忧。 “怎么？” “也不知道什么情况，我看到有一大群变异的感染者正朝我们这个方向过来。” 估计是巨型感染者的死亡引起了城内的注意，那些感染者成群结队地上来，大概是有人在组织，上来确认祭台的情况。 一旦正面对上，他们没有任何好处。 “伊维尔，我们该怎么办？” 现在巴拉斯已经完全听从江辰川的命令，仿佛只要跟江辰川呆在一起，就不会经历绝望。 “没找到遗物，我们还是先离开再说。” 经过短暂地思考，江辰川对巴拉斯说道。 缓缓举起手中的珀鲁特鲁之枪，朝着墙壁直接开了一枪，下一秒，一道散发着光芒的门就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果然，这枪就是神奇……” 巴拉斯不禁感叹道。 大概是不想过多废话，江辰川直接提着箱子就走了进去，巴拉斯紧随其后。 又是一阵眩晕，似乎身边整个空间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你们……真的能回来啊！原来，这把枪这么神奇！” 耳边听到达席尔瓦的惊叹声，江辰川缓缓睁开双眼，眼前是熟悉的达席尔瓦书房，他们背后门上的光芒逐渐暗淡下来。 “先把珀鲁特鲁之枪收好。” 江辰川淡淡地说道，似乎很快就从副作用中挣脱出来，而巴拉斯可没那么幸运了，他本就是持枪者，再加上空间转移的变化，一下子头晕目眩加恶心想吐。 他坐在沙发上，缓了好一阵子才逐渐恢复正常。 当两把枪重新合二为一，巴拉斯和达席尔瓦都能感觉到，那股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压力减弱了不少，能好好地呼吸呼吸新鲜的空气。 当你能够轻而易举地得到了什么，也就意味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第二十九章 意外来客 “没有收获。” 圣女祭典的行动算是结束了，虽然解决了巨型的变异感染者，但是对那具人鱼的尸体，依旧没有任何线索。 “你口中的魔女，应该就是朵萝缇亚吧？” 达席尔瓦沉思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窗外的天空渐渐暗淡下来，一天的时间这么快就要过去，他们却毫无进展。 “你知道她？” 江辰川微微有些惊讶，罗纳尔克城的人视魔女为异教徒，是人人喊杀的对象，很少人会知道她的真实姓名。 “关于她的故事……我听过一些。” 达席尔瓦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身为一名咒术师，对于魔女还是有些敬佩之情，巴拉斯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只能在旁边一言不发，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只不过，她原先的住处已经没了，要是你真想知道些什么……或许……可以去这个地址看看。” 达席尔瓦将桌上的地图推了过来，上面画着的是罗纳尔克城的整体布局图，而达席尔瓦指尖点着的地方…… 江辰川低头看去： “咒术师协会。” “没错，只不过，现在的咒术师协会已经是感染者的天下，你们若是前去的话……” 接下来的话，达席尔瓦没有说出口，但谁都知道他的意思，本身感染者就难以对付，更别说是那些能改变感染者状态的咒术师。 他们将面临的，是更大的困难。 黑暗掩盖了这个城市，达席尔瓦家还有些空着的房间，暂时可以提供居住，听着外面的咆哮与哀嚎声，让人感觉不到一丝希望。 整个罗纳尔克城都停滞了，就算是江辰川，也只能安静等待着第二日的到来，压抑的气氛下处处充斥着危险。 那些仅有的幸存者也都躲藏在阴暗的角落，隐蔽自己的行踪，就算是达席尔瓦，也不敢在家中点着灯火，不然，很容易引来感染者上门。 那些面目狰狞的士兵时不时就会在城内转悠，等到天黑下来以后，就会回到王的住处守卫贵族们的安全，白天在城内活动的普通感染者，偶尔会在夜晚成群结队地上街捕猎。 运气好的话，还可以抓到几个出来偷拿食物的倒霉蛋，只可惜，伴随着时间的流逝，还有正常人类的抱团取暖，街上已经越来越少人类的身影。 罗纳尔克城就像是经历了一场末日灾难，处处充斥着异变和恐惧，达席尔瓦的身躯也正在经历着痛苦，改变术式的代价就是，每一个晚上，他都要把自己关在无人的房间里。 路过的巴拉斯，能听见从门内传出痛苦的惨叫，为了装作不知道，巴拉斯快速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将门上锁关好。 “真可怕啊……” 巴拉斯背部抵着门，微微喘着气…… 而另一边，江辰川坐在桌前，看着面前打开了的回收箱，将珀鲁特鲁之枪放了进去。 咔哒。 将锁扣扣好，忽然，眼角余光有个什么黑影闪过，江辰川立马警惕起来，他转过头，看见窗外跟屋内几乎一样地黑，只有几处路灯还亮着微弱的光芒，能让人看清街上发生的情况。 “谁？” 江辰川沉着声问道。 他等待了一会儿，却没等来任何回复，本不想打草惊蛇，也不想惹到感染者的注意，江辰川抓起手杖，小心翼翼地靠近窗户。 透过窗户从二楼往下看，冷冷清清的夜晚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也许真的是自己的错觉，江辰川摇摇头，正准备转身回去时，听见窗外有些莫名其妙的响动。 那声音就像是用爪子挠着墙壁，在这安静的夜晚之中显得有些恐怖。 “啪嗒。” 一个爪子落在窗户上，紧接着，便是一双冒着绿光的眼睛，悄悄地出现在窗外。 “猫？” 真是令人意想不到的画面，居然会是一只黑猫，由于那毛发的颜色，所以在黑暗中特别不显眼，若不是这只猫故意发出声响，恐怕也没人能够注意到。 那黑猫半个身体都悬挂在空中，只用爪子扒拉着江辰川的窗户，看起来十分危险，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江辰川赶紧将窗小心翼翼地打开，再伸手将猫抱了进来。 冷风拼命地刮着，直到黑猫落地，江辰川才放下心来，奇怪的是，这猫不叫也不闹，整个过程都任凭江辰川抱来抱去。 “还好，身上没有伤口。” 直到江辰川将它翻过来翻过去检查的时候，它才不悦地喵了一声，挣扎着跑走了。 直接一下子跳上了桌子，在上面转了两圈，找到了看起来舒适的位置，懒洋洋地趴了下来。 看着那熟悉的动作和气息，江辰川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你不会是……” 还没等江辰川说完。 黑猫慢悠悠地睁开眼睛，朝着江辰川轻飘飘地喵了一声，像是在回答他的话。 这几乎就是他们带来的黑猫嘛！ 是怎么跑进别城内的！ 江辰川觉得有些不妙，他的第一反应，是在考虑伊森他们是不是也进来了，所以才把这只猫也带上。 要是这猫在，说明伊森他们也发现了他的行踪，按理来说，现在他们就应该出现才对。 可江辰川静静地等待了一会儿，不管是从哪里看，都没有伊森他们的行踪。 “但是，你怎么找到我的呢？” 盯着黑猫喃喃自语道，没错，这便是江辰川唯一奇怪的点，这猫也不像狗，是怎么这么准确无误地发现，他所在的住处以及楼层。 黑猫缩在桌子上，闭着眼睛，就像是睡着了一样，江辰川很它说话也不理会。 “真奇怪啊……” 江辰川转头看向窗外，几乎就是一夜的平静，什么都没有发生。 黑猫的出现带来了诡异，不管用什么理由，都好像无法解释它为什么会出现在窗外，就像是特地为了寻找到江辰川一样。 就连达席尔瓦见了，也不禁发出感叹，甚至想要伸手去抚摸，只可惜，黑猫似乎不喜欢感染者，一看到达席尔瓦的出现，就大叫一声跑了出去。 看着黑猫的背影，达席尔瓦流露出失落的情绪。 第三十章 前往咒术师协会(一) 自从诅咒爆发传染开以后，小动物们一个接着一个地死去，不管是作为宠物的猫与狗，还是当成家禽的鸡与鸭，都渐渐地消失在罗纳尔克城内。 如今，还能看见如此可爱的小猫，达席尔瓦的喜爱之情自然是不言而喻，只可惜，那猫确实不喜欢他，只要他一靠近，黑猫就跑得不见踪影。 等到只有江辰川一个人在的时候，它又会从某个角落里窜出来，跳上桌面跟他喵喵地叫着。 黑猫的到来算是一个意外，也算是一个惊喜，江辰川暂且认为伊森他们也组织了一个队伍进入城内。 当然，除了达席尔瓦，还有一个人更是开心，那就是巴拉斯，他本还有些放不下猫的情绪，现在直接拉满。 从那时在端庭洋馆的时候，江辰川就看出巴拉斯是个不折不扣的猫控。 或许是黑猫的出现，激起了他的勇气，本被绝望与恐惧打压的气氛，居然一下子反转过来，变得活跃不少。 “暂且认定是件好事吧。” 江辰川也只能无奈地感叹道，又是新的一天，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他们又将面临新的危险。 巴拉斯抱着黑猫不撒手，那也只能就这样说着： “今天我们的目标是咒术师协会，根据城内大致的地图以及达席尔瓦的叙述，可以将位置确定在这块区域……” “咒术师周围应该有感染者聚集，你们只能从这条路试试，绕过感染者，从后门进入协会内部，至于你们要找的东西在不在协会里，就不得而知了。” 达席尔瓦在一旁补充道。 他们没有遗物的线索，甚至，除了江辰川，都没有人见过那具人鱼的尸体，所以只能一步一步去摸索，甚至于拿着自己的命去赌。 “也只能这样了。” 在一旁听着的巴拉斯点点头说道，他摸了摸黑猫的脑袋，但猫似乎不太乐意，甩了甩脑袋，就从他怀里跳了出来，几步走到江辰川的脚边，慢慢地趴了下来。 “真是不公平，它好像很喜欢你，伊维尔。” 达席尔瓦那酸酸的话里，有着满满嫉妒的味道。 “达席尔瓦，今天还是由你帮忙掌握珀鲁特鲁之枪的使用。” 江辰川倒没心思理会他的嫉妒，若是咒术师协会还没有，那估计只剩下最后一个地方—— 王之地。 那片罗纳尔克城内防守最严密的，只属于王与贵族生活的土地。 “该出发了。” 时间还早，但江辰川一刻也不想浪费，他站起身来，不小心惊动了脚下的黑猫，那猫不声不吭的，就几秒钟没注意，又跑没影了。 “那个……伊维尔先生……” 可这次，巴拉斯一脸为难。 “你留下，就不用跟着我了。” 江辰川明白巴拉斯的意思，而且他跟着自己行动，暂时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决定让巴拉斯先呆在达席尔瓦家中。 喜悦归喜悦，但巴拉斯不敢表达出来，也就默默地点了点头。 将所有的一切都做好准备，带上为江辰川特制的手杖，就要出发了。 他们就站在窗前，看着江辰川的身影消失在街道拐角，尽管这次巴拉斯都没有行动，但相比于刚进来时，还想要谋害江辰川的心情，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或许，我一开始……就是错的……” 巴拉斯一个人自言自语道，当然，还没等他感慨完，就听见达席尔瓦疑惑的声音响起。 “奇怪，那猫呢？” “什么？” 巴拉斯转过头问道。 “不知道，刚刚我在家里上上下下每一个房间和角落都找了一遍，就没看见那只黑猫。” 达席尔瓦一脸担忧的样子，就连江辰川要去咒术师协会，都没见他会有这副表情。 “你说……猫不见了！？” 巴拉斯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现在城内每个地方都不安全，万一跑出去，等待着猫的，就只有无数的感染者。 “不行，达席尔瓦，我们得再找找。” 巴拉斯也顾不上江辰川的情况，赶紧转身跟达席尔瓦一起寻找起来。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的是…… 一只猫头小心翼翼地从江辰川手提的箱子中钻了出来，瞪着圆滚滚的大眼睛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然后，又一句声都没出地，又钻了回去。 也许箱内本就装着东西，有些重量，所以江辰川并没有觉察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就只是埋头沉闷地赶路，没有人同行，也就更加心无旁骛，只要做好隐藏跟躲避，避免跟普通的感染者们发生冲突就行。 为了绕过聚集区，他悄无声息地潜入一间屋内，若是只有一名感染者，江辰川有能力不动声色地解决问题。 就比如， 现在。 血液顺着剑刃缓缓滴下，而那只怪物连声都没有发出，这也是他为什么不选择带巴拉斯一起行动的原因。 当一个人时，他的警惕性将拉满，不用再顾及队友安危，并且，也能将原罪赋予他的直觉，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死去的感染者就躺在屋内，江辰川跨过他的身体继续往前走去，一只手撑着窗户，翻个身就绕到了另一条街道。 按照地图的指示，他正在朝着咒术师协会的方向靠近。 要知道，整座城内能自由活动的都是感染者了，所以就算江辰川再怎么小心，也都会遇到一些突发情况。 特别是那些在屋顶上行动的怪物，一只暴虐的士兵感染者盯上了他，正常的人类身躯在城内都显得无比异常。 一段距离后，江辰川就察觉到有人在跟着自己。 但他并没有惊慌，而是迅速地拐入了隐蔽的小道，抛弃最快到达的路线，选择跟敌人绕一绕路。 千万不要小瞧猎物，当你看不起他们的时候，往往会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奇迹。 “这里……应该没有其他的感染者了吧？” 看着周围利于作战的环境，江辰川确认了一遍感染者的情况，并且也远离几处聚集区，就算打起来了，也没有感染者会来帮忙。 远远地，就能听见士兵感染者的咆哮，江辰川缓缓转过身，放下回收箱： “来吧，就等你了。” 第三十一章 前往咒术师协会(二) 冰冷的寒风吹开了堆积在天边的乌云，将阴霾一扫而空，光穿透了阴沉的幕布，将整个罗纳尔克城都拽进了太阳的光芒之下。 整个世界一下子亮堂起来，也正好看清了感染者的真实面容，他趴在屋顶上，发出令人窒息与压抑的吼声。 目光所及之处，已经没有了其他感染者的踪迹，就连躲在箱子里的小猫，都偷偷探出个脑袋来观察，瞳孔从圆润逐渐变为竖瞳。 “居然……还有……正常人……” 士兵结结巴巴地说着，那声音低沉又嘶哑，似乎对说话这件事已经不太熟练。 “我不想跟你交战。” 江辰川放出话道，如果可以沟通，那能少一些战斗和麻烦，是最好不过的了。 “呵呵呵呵……不过一个普通人……” 士兵发出不屑地嗤笑，似乎对于江辰川的话不屑一顾，他用那双猩红的眼睛俯视着江辰川，傲慢地说道： “如果你想轻松点死去，就放弃抵抗。” 掏出怀里的怀表看了看时间，已经耽误了一会儿，待会绕路恐怕过去恐怕要耗费不少时间。 “快点来吧，别浪费时间了。” 江辰川平静地说道。 可能是他那冷淡的态度惹怒了眼前的士兵感染者，它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直接就从屋顶上扑了下来。 看着那几乎比普通感染者大出一倍的体型，心中默默计算着距离与方向，江辰川不害怕战斗，但也从不掉以轻心。 抽出熟悉的杖剑，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这就注定了他们会在空中相汇，就像是命中注定一般，那股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血液在沸腾，而眼中那感染者的倒影也越来越接近。 全身的力量在不断涌动，以一个普通人的姿态，去迎接那超出凡人的恐惧。 仿佛有一瞬间的寂静，世界里什么声音都没有了，时空仿佛也固定了一般，而下一秒，有迅猛的剑气划出，有红色的血液在空中飞溅。 力量与力量之间的相互碰撞，士兵感染者的一拳直接打在了江辰川的剑上，明明是很简单的招式，却有些不同凡响的后果。 这就是一场人类与怪物的死斗，不管是从哪种纬度上看，士兵感染者的身体素质都远远高处江辰川，这就是那些没有被感染诅咒的人惧怕它们的原因。 那些人就像是躲在阴暗角落的老鼠，只能在见不得光的掩体或者是地下，战战兢兢地生存着，日复一日地恐惧着。 而本来很快就会衰退而死的感染者，也托那群咒术师的福，更改了诅咒的术式，延长了自己的寿命，增加了感染者的战斗能力。 因此，罗纳尔克城才会彻底沦为感染者的天下。 唯一应该庆幸的，就是当初王做出了封城的决定，把大部分的感染者都关在了罗纳尔克城里。 视线之内变得一片血红，只觉得手指被震得差点握不住剑柄，有奇异的力量在身体周围流转，眼前的感染者似乎也并不好受。 在不同的地方落地，只觉得那股冲击让江辰川有些站不稳，但他很快地调整过来，而另一边的感染者被血液染红，从伤口处不断地涌了出来。 双方几乎是落地的一瞬间，就开始行动起来，在战斗中一秒钟也不能拖延，江辰川握着剑刃疯狂砍杀着，那属于正常人类特有的气息，将感染者彻底激怒。 它不顾一切后果地撕咬着，发动着攻击，银白色的剑刃划出一道道亮光，迸发出的觉醒光芒相互缠绕着，交替出不同的色彩。 鲜血与骨骼在战斗中崩裂，一道道伤口出现在感染者的身上，但它并不打算放弃，直到心脏被剑刃刺穿，那一瞬间的呆滞，似乎对江辰川能打破自己的防御，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它瞪大着猩红的眼睛，嘴里不断地喃喃着：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把剑从感染者的心脏抽出，缓缓抬起，下一击的目标，就是士兵感染者的头颅。 “结束了，士兵。” 还是和开始一样平淡的语气，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小瞧过变异感染者的力量，只是，它并不懂怎么真正利用自己的力量，而自己，是掌握着杀人的技巧。 要知道，江辰川以前的敌人就是那些受到污染的变异体，都还要用高科技的武器才能毁灭，每天都把自己的命当成最后的赌注，怎么可能会对战斗掉以轻心。 只是这只士兵感染者，恐怕怎么也不会想到，眼前的男人并不是那种柔弱可欺的普通人类。 再加上觉醒之力的加持，才让江辰川拥有胜利的可能性。 直到沾满血液的感染者头颅落地，才算真正地结束了这次的战斗。 江辰川在确认了感染者的死亡后，才放下心收起了自己的杖剑，他脸上没有过多开心的表情，反而是在战斗后更加地凝重起来。 虽然在这只感染者前占着优势，但也仅限是一对一的战斗，若是多来几只，江辰川也没有百分百胜利的把握。 幸运的是，江辰川确实选了个好地方，战斗闹出了不少动静，都没有引来其他感染者的注意。 “得赶紧离开了。” 重新捡起回收箱，他抬了抬箱子，动作有些迟缓，江辰川低下头，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就在这时，突然，有杂乱的脚步声响起，江辰川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第一反应便是躲了起来，他带着箱子闪进了一处隐蔽的角落，偷偷探出半个脑袋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咦？没人吗？” 似乎是道熟悉的声音。 江辰川微微一愣，他等了一会儿，果然，出现了一道身影。 “波托查尔？” 江辰川认出了那个小男孩。 他看起来比分别时更加落魄了，身上也变得脏兮兮的，但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受伤的样子。 “死……死了？” 波托查尔看见了士兵感染者的尸体，他正小心翼翼地靠近，伸出手来摸了摸，才确认了感染者的死亡。 “究竟是谁……能杀了这么厉害的大块头？” 波托查尔蹲在地上自言自语着，并没有注意到……危险的靠近。 第三十二章 将机会留给你 进入罗纳尔克城后，波托查尔就没见过感染者的尸体，很少有人能够伤害到感染者，对于感染者们，他也只能靠躲藏来求生。 所幸家中还有一些食物，离开这么久，家里已经落上了厚厚的灰尘，一副根本没有人居住的样子。 波托查尔没找到自己的家人，家中空荡荡的，也不知道自己他们现在是活了下来，还是也变成了感染者。 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看着这片他成长的土地，已经变成了面目全非的样子，宛如人间的地狱。 当然，波托查尔并没有发现江辰川的存在，在这种世界里，看见自己熟悉的人还活着，那种心情很难用语言去表达出来。 也不知道这两天波托查尔是怎么生存下来的，但看见他身上没有伤口，江辰川也放下心来，本想着跟他见上一面。 却没想到，波托查尔似乎也带来了新的客人。 有诡异的异响响起…… 江辰川转过头，看见了一道黑色的身影，正朝着波托查尔缓缓靠近。 是一只感染者！ 而他本人却毫无察觉。 现在，一个正常的人类能在罗纳尔克城内活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更别说，城里到处都是这种可怕的感染者在活动。 一只感染者发现了落单的小男孩，心中一阵雀跃，若是吃了他，可以当成未来的粮食，或者，没杀他，将他变成新的感染者也行。 感染者这么想的，当然，也是这么行动着…… 看着感染者的举止，江辰川心中一咯噔，要知道，普通的感染者都是群体行动的，很少会一个瞎转悠。 有一只的行踪，就是附近有一大群感染者的意思。 若是帮波托查尔解决了眼前的感染者，说不定会惹上更大的麻烦。 该怎么办…… 只思索了一秒，江辰川便不动声色地抽出珀鲁特鲁之枪，悄悄地对准了波托查尔的脚底。 他的行动一向果断，而且感染者也在不断靠近，并没有给他充足的准备时间。 忍住珀鲁特鲁之枪带来的负面效果，在快速瞄准之后，就扣动了扳机。 一个椭圆形的空间空洞出现在波托查尔的脚底，他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跌入了空间的隧道。 “啊啊啊啊……！！！！” 惨叫都没来得及叫完，波托查尔整个人便消失在平地上。 连潜伏前进的感染者都惊呆了，好端端的一个人，说不见就不见了。 “收。” 伴随着江辰川的话语，珀鲁特鲁之枪的分解形态发生改变，随之带来的，便是穿越之门的消失。 大地恢复如初，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就连紧接着扑上去的感染者，也落了一个空，撞在了地上。 如果没有意外，这刻波托查尔已经顺利来到达席尔瓦的房间内，低头看着手中已经解除效果的珀鲁特鲁之枪，江辰川背靠着掩体，尽量让自己不要发出一丝响动。 没错…… 他把留给自己的退路，让给了波托查尔，珀鲁特鲁之枪被使用过后，在下一次合成之前，便无法再次使用。 当然，这也是珀鲁特鲁之枪使用的局限之处，可是，不回收的话，刚刚那道门也不会消失。 他就会把感染者也一起带过去，那样，留在达席尔瓦家的巴拉斯和波托查尔都会出事。 感染者疑惑地咕噜声响起，它绕着士兵的尸体绕了两圈，露出一丝惧怕的情绪。 连士兵都能杀死的生物，那对付它一个也绝对绰绰有余，一想到这里，那只感染者便赶紧掉头跑走了。 只有跟群体呆在一起，才有所谓的安全感。 听见了动静，江辰川探出头来，恰好看见感染者的身躯越过矮墙而逃，很快就看不见踪影。 大概是预料到这个情况，江辰川缓缓吐出一口气，现在对于他来说，能避免发生不必要的冲突，就尽量避免一下。 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将已经失效的珀鲁特鲁之枪收好，捡起手杖和回收箱，看了一眼怀表，留给他的时间也不多了，得赶紧出发才行。 目光扫视了一遍，确认没有异常后，江辰川才从掩体后走了出来。 为了与士兵感染者战斗，江辰川已经偏离了主道，他还得重新回去，再根据地图的指引，找到咒术师协会的位置。 还好他曾经受过训练，走过一次的路基本不会忘记。 由于士兵感染者几乎都在屋顶上活动，所以他们的视线范围会更宽阔些，这次，江辰川尤其注意屋顶的动静。 此刻，江辰川再一次感受到了罗纳尔克城的危险性，就算是他，也没有几次犯错的机会，一旦失误，就要搭上自己的性命作为代价。 感染人鱼的诅咒，才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变成一只怪物？ 很难想象，有一天自己会变成感染者的样子。 江辰川抬眸透过层层叠叠的建筑与房屋看向远方，天空是明艳的蓝色，每一寸土地都是铺满了阳光。 就算是短暂的距离和街道，也依旧充斥着无数的危险。 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江辰川小心地前行，也许是正午的关系，略带着一些温度，街上看不到有多少感染者在行动。 有些感染者懒洋洋趴在路中间，像是死尸一样晒着太阳，享受着悠闲的最后时光。 秉承着能不惹麻烦就不惹麻烦的原则，江辰川悄悄地绕过了一小堆感染者群，从一条小巷中穿行而过。 黑猫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脑袋探了出来，也许跟其他的猫有所不同，从江辰川开始行动为止，它一声都没叫过，就这么静静地在箱子里呆着，也不像是在睡觉，倒像是再思考着什么。 或许，说一只猫在思考，听起来会有些奇怪，但它给人的感觉确实如此。 似乎是要靠近了…… 江辰川的脚步放缓了许多，最后停在一个小巷的出口处，黑猫转过头，看见前方是一处辉煌的建筑，那典型的罗纳尔克的建筑风格，再加上复杂又无用的装饰。 附近转悠着不少感染者，似乎是在围着那栋建筑巡逻。 “看来，咒术师协会并不好进啊……” 江辰川喃喃自语道。 第三十三章 咒术师协会 冰冷的凛冬掀起阵阵寒风，呼出的气息变成白雾，普通的感染者几乎不会靠近此处，似乎在惧怕着什么。 咒术师协会的建筑精致依旧，房间内闪烁着隐隐的灯光，勾勒出一道异形的剪影，那身形，看起来恐怕并不是个人类。 充斥着诡异气息的青石路的街道，依旧能闻到那些血腥的气息，隐约可以看出巡逻感染者之间，有一定的联系，并且有组织地行动。 江辰川隐藏起自己的身影和气息，要知道，要是被它们发现，他恐怕没那么多力量对付这么多的感染者。 还好，江辰川还算得上是幸运，正好碰上了感染者们休息替换的时刻，窥视的眼睛一亮，一段不长不短的空档期，恰好能让一个人快速通过。 宽阔的道路两旁有不少建筑，江辰川悄无声息地靠近，借着视线盲区的死角偷偷摸到咒术师协会的侧门附近。 替换的时间大概在一个小时左右，来到躲藏的地方后，江辰川便开始静静地等待。 等待的时间也不长，一个空缺的间隙，江辰川顺利地从侧门溜了进去。 有惨叫声响起，刺骨的寒冷向江辰川席卷而来，咒术师协会内部的温度要低得多，周围翻涌的气息让江辰川感到不适。 角落里，躺着一具已经高度腐烂的尸体，脑袋软软地歪在一旁，看上去是被什么怪物扭断脖子而死，露出的皮肤没看到有诅咒印记的样子。 也许是还没被感染，就被人夺去了性命。 “呼……” 有沉重的喘息声在身后响起，没有什么对话，那股危险的气息朝江辰川袭来，他便不再犹豫，直接抽出剑来，转身朝着向他扑来的怪物挥剑。 “一个……英兰北尔人？” 那怪物发出低沉的声响，它歪着脑袋打量着江辰川，这跟江辰川在外面碰到的感染者都有所不同。 皮肤外表覆盖的并不是如同野兽般的毛发，而是层层坚硬的鳞片，像是盔甲一半保护着它的皮肤。 奇怪的声响在建筑内响起，江辰川无法分清那是什么东西在活动，他只能握紧手中的剑，警惕地观察着周围随时可能出现的怪物。 只想着咒术师协会内的感染者会和外面不同，但没想到会有一种特别的压力，幸运的是，江辰川早已习惯这种诡异和压迫感，在再可怕的怪物之前，他都有平静面对的勇气。 或许，这就是他的宿命，总有一天，要死在战斗之中。 头脑在飞快运转着，眼前的感染者似乎对江辰川感到新奇，稍稍往前移了一步，身上的鳞片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不想再被动地等待，江辰川挥舞起手中的武器，探知到对方的敌意，怪物一跃而起，那诡异扭曲的身体上长着长长的前爪，丝毫不会输于剑刃的锋利程度。 长剑与利爪碰撞在一起，虎口被震得一麻，意识到在这次攻击讨不得半点好处的怪物，在短暂地接触后，便疯狂地后退。 “你……不是……普通人……” 盔甲感染者的嘴巴一张一合，沙哑的声音也从他口中传来。 “你是……咒术师吗？” 江辰川抬起头问道。 可是，对方并没有给他回复，而是低沉着声音，沉沉地笑了起来。 “原来……你……是……波尔尼亚的……炼金术师……” 它说话断断续续地，只能勉强从零碎的词句中，去判断出它在说些什么。 “我不是。” 江辰川摇摇头回答道。 然而，对方根本无所谓他的解释，反正来到咒术师协会的，不管是感染者，还是普通的人类，没有一个能活着离开。 沙沙的声音响起，警惕的心让江辰川的感官变得无比敏锐，感染者的一举一动，它周围浮动的气息，再加上超准直觉带给他提前的讯息，都让江辰川在战斗中能获得一些优势。 “炼金术师……都该死……” 感染者爆发出惊人的速度，骂身影在湛蓝色瞳孔的倒映中越来越大，一瞬间，江辰川就做出了反应，他拉过一旁架子上的花瓶，朝着感染者扔了过去。 感染者伸手去挡，破碎的瓷片遮挡了它的视线，下一秒，紧跟着的就是江辰川那锋利的剑刃。 只不过，在紧要关头怪物往旁边一偏，躲过了那道最致命的攻击。 有鲜血在不断地流淌，顺着鳞片缓缓滴落在地面上，那几乎是给予重创的一击，却被对手躲了开来，江辰川退后两步，与感染者拉开了距离。 “聪明……冷静……计谋……那么，你的目的是什么？” 怪物那猩红的瞳孔中露出了探究的神情，面对着江辰川那看起来瘦弱的身躯，大概是有些好奇地说道。 “我听说了关于罗纳尔克城的瘟疫故事，想要来解决诅咒。” 看见对方终于有要沟通的意思，江辰川也开口道。 谈判，从来都不对弱者进行，只有双方都握着武器，才有沟通的权利。 “解决……诅咒？” 感染者发出一声嗤笑，露出略带讽刺的表情，看着江辰川没说话的表情，它继续说道： “那你可否知道，一旦变成我们这个样子，就无法改变了，除了让自己晚点死以外，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即使是咒术师，也只能做到如此程度了，失去了属于人类的外形，四肢变成了自己的武器，那像是利爪一样的手指上，也生长着类似的诡异表皮组织。 一切都是那么地可怕，已经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 “有谁想死呢……谁又想死呢？” 感染者的声音沙哑中又带着些颤抖，好不容易接受了自己受到诅咒，变成怪物的现实。 结果有一天，又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个可以拯救它们的人？ 晚了，一切都晚了。 它们已经……没资格被拯救了。 “我曾经是一名咒术师，你明白吗？从我发现这枚印记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寻找了各种办法，想要解除我身上的诅咒……” 黑色的鳞片已经被染成一片暗红，有什么湿润了眼眶，似乎下一秒就要夺眶而出。 “英兰北尔……我听说过，那是个美好的国度，拥有世界树用之不绝的能源，对炼金术的研究也到达了顶峰。” 就像是一场心得交流会，若不是周围的环境充斥着无穷无尽地危险，若不是它整个疯狂狰狞的面容，都在用现实诉说着这场诅咒瘟疫的残酷。 “你真的不是炼金术师吗？先生。” 那猩红的眼睛里带着一丝难过，很难相信，这种悲悯的感情能在感染者的眼中看到。 大多数时候，江辰川能从感染者那眼神中，感受到憎恨、厌恶、愤怒的情绪，可以这么说，由诅咒激发在人本性中那最原始的恶意，都在罗纳尔克城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很抱歉，我不是。” 在这方面撒谎没有任何意义，江辰川平静地坦白道。 “是吗……我还以为，炼金术师们会在意这场诅咒的爆发呢……” 不知道为什么，它的语气中充满了惋惜，明明前不久他口中还在说着“该死”，现在却因为江辰川不是炼金术师而哀伤。 真是一个矛盾的人。 “跟我说说，你想用什么办法解决这场诅咒？” 咒术师感染者抬起头问道。 “我正在寻找一具人鱼的尸体，那就是这场诅咒的源头，只要切断源头，就可以解决诅咒的蔓延。” “人鱼尸体？” 咒术师感染者露出思考的神情，得过了一会儿，他才像是回想起什么，对江辰川说道： “伱说的那个人鱼尸体……是不是上半部分是人的状态，而下半部分却是鱼的形态……皮肤水嫩光滑，就像是书中美人鱼睡着的模样……” “你知道人鱼尸体在哪儿？” 虽然它形容的样子，跟在朵萝缇亚回忆中人鱼出现的状态有些不同，但过去这么久的时间，会出现一些改变也很正常。 “知道，那尸体一出现，就让所有人都陷入疯狂，也不知道为什么，外面那些感染者会对那不人不鱼的东西感兴趣。” 咒术师感染者不屑地说道。 “告诉我……那具尸体现在在哪儿！” 可以想象到，当初朵萝缇亚接触到人鱼尸体的状态，差点陷入癫狂，那尸体必然是带着极强的污染性。 不管是在谁的手中，都要打一场硬战。 “你也想要？” 大概是摸不透江辰川的想法，咒术师感染者盯着他的身影，在他的周围转悠着。 “你只需要提供线索，我可以给你一些……” “在王的领地。” 还没等江辰川说完，就被它打断了，当然，很快它又接了一句话。 “如果你能活着从那里出来的话……” 听说，自从封城之后，城民们就再也没见过王的样子，他把自己关在了王城之中，也没再参与之后的混乱。 后来，贵族们也纷纷被感染，诅咒的力量让他们变得疯狂，培养出士兵感染者之后，便让它们肆意在城内搜刮食物与财物，欺负那些普通的感染者。 毕竟，在这个已经失去规则制度的地方，已经用上了最原始的丛林法则。 “会的。” 江辰川应道。 “如果你现在行动的话，或许能赶在天黑之前，到达王城的脚下，不过……一旦入夜……那里也将变得无比凶险。” 眼前的感染者给予最后的警告，本想着在咒术师协会会遇到些困难，却没想到，这一切进展得却是如此顺利。 “多谢。” 江辰川平静地回答着。 无论如何，他都要去一趟那所谓的“王的领域”。 “对了，再跟你说一句，离开时小心些，别死在别的咒术师手里。” 只听它冷哼一声，冷冰冰的语气里却带着暖人的温度，它晃了晃身体，身上的鳞片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知道了。” 江辰川拾起手提箱，朝着侧门走去，本来就没前进多少，所以离开的速度自然也会快一些。 感染者看着江辰川离开身影，发出无声地叹息。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心软。” 背后忽然传来声音，它转过头，看见另外一只感染者正懒洋洋地趴在拐角边，像是刚睡醒的样子。 “你……怎么在这儿？” “睡觉，只不过被你们的声音吵醒了……” 那感染者几乎也被鳞片覆盖全身，但整个身形看起来更小，行动起来也更加轻盈。 “你没事躲在这角落……等等，你不会……是怕我……输给那家伙吧？” 感染者的语气中充满着不可思议，那眼神就像是在骄傲地说，自己永远不可能输一样。 “没有，我怕你死在他手里，以后，就少一个咒术师来维护秩序。” 它慢吞吞地伸一个懒腰，从那不起眼的角落里走了出来，转头看向江辰川消失的走廊，还依稀能看到，他们刚刚战斗留下的痕迹。 只不过短短几个回合，就能在感染者身上留下伤痕，应该是对感染者的构造很熟悉，并且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 “甚至，只是一把剑……” 新出来的感染者轻轻低喃着。 “你说什么？” 然而，那只感染者还没意识到，若是真正地生死厮杀起来，它不一定是江辰川的对手。 “没什么，只是，那个方向……似乎不太妙哦……” 它拍了拍旁边人的肩膀，招呼着赶紧回去，免得卷入新的战斗，它的做人宗旨就是，想要多活一段时间，就不要给自己惹麻烦。 “对了！你不说我差点忘了，这个时间点……正好是……赶紧走吧。它的脾气可是很暴躁的……” 感染者着急地说道。 而在另一边，江辰川抬起手，正准备拉开门离开，就感觉到有什么在靠近。 放下手迅速地往后退去。 “砰！——” 一声剧烈的响动，像是有什么撞了上来，整个门都发生了一定程度诡异的变形。 还好江辰川退得快，没有被伤到，似乎能感觉到什么，他找了个地方将回收箱放好，藏起来后，一个人走了过去。 一只小猫爪扒拉扒拉，等缝隙大了一些后，便探出一只黑色毛茸茸的脑袋。 第三十四章 老人与锁链 砰地一声巨响下，眼前闪动出刺眼的火光，数颗火球穿透了门，直接朝江辰川袭来，可惜，一次也没有命中。 江辰川从拐角处现身，看着打在墙上的火球化为点点灰烬，上面携带的咒文也随之消逝。 锋利尖锐的刀剑将侧门撕碎，一道黑色的怪物头颅伸了进来，它满目怒火，左右探查着，随后，他那愤怒的神情逐渐转成疑惑。 “咦？” 明明刚才还能感觉到的人类气息，瞬间就消失不见了，而且走廊上也确实存在活动的痕迹。 “不见了？” 原地只留下怪物一个人的自言自语。 江辰川确确实实是不见了，但也不能说是消失，而是在看到咒文的那一瞬间，他就决定跑路。 咒术师本就难缠，再加上它们在变成怪物后心态发生了变化，导致大多数感染者一看到普通人，拒绝交流就发动攻击。 要知道，刚刚那攻击若是打在身上，江辰川恐怕得躺在那条走廊上不能动弹。 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压迫感，还是主动远离为妙，江辰川带着回收箱在咒术师协会内奔走着，那随处可见的残肢断臂，还有不知名生物的尸体，都堆积在各种阴暗的角落里。 冰冷的气流在狭窄的通道中肆意流窜着，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远离了那股压迫性极强的气息，大概是进入了咒术师协会的内部，周围的装饰和壁画都发生了改变。 为了能够尽快离开，不打草惊蛇引人注意，江辰川尽量放轻自己的脚步，大多数房间都已经被损坏，各种装饰物散落一地，还有破碎的家具与书籍。 也许是不正常的气流扰乱了正常的气息，所以就算江辰川在各个房间内观察，也没有感染者来找他的麻烦。 只不过，时不时从外面传来的惨叫声，提示着江辰川咒术师协会的残忍，并不是感染者愿意与他沟通，而是他有能够斩杀感染者的能力，才能进行沟通。 灰尘弥漫在这破旧的建筑中，复杂的通道与走廊让他差一点迷失在协会之中。 再次打开一扇看上去像是出口一样的小门，却发现里面是一个更宽敞的空间。 空荡荡的房间内什么都没有，只摆着一张能靠背的椅子，远远看去，好像有个人坐在那里。 那身形并不像是感染者，只是四条长长的铁链从两边拉着，禁锢着他的手腕与脚腕。 “人类？” 江辰川尝试出声。 但那人并没有给予他回应，看着眼前的这场景充斥着诡异，江辰川看了看走廊两边并没有感染者经过，便悄悄地走了进去。 咔哒—— 将门锁好，窗帘拉得紧密，光线透不进来，所以房间内一片昏暗，隐隐也只能看到那个人坐着的背影。 一步两步缓慢靠近，无灯的屋内只能拉开他面前的灰色窗帘。 哗啦一声响。 那温暖柔和的阳光透过玻璃洒了进来，像是给房间内的每一个物件渡上了一层金粉。 “我居然……还活着……”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只是坐在椅子上的人突然动了起来，那苍老的声音勉强从喉咙中挤了出来，又像是死了又活起来的人类，感叹着生命的奇迹。 转过身，看见一张苍老到极致的脸，层层叠叠的皱纹布满了他的脸庞，连抬起眼皮都显得十分费劲。 “……你……不是……罗纳尔克人……” 只一眼，老人就如此说道，毕竟是英兰北尔典型的长相，所以能被认出来并不稀奇。 “我来自波尔尼亚。” 江辰川顺着他的话接道。 “没想到……咳咳咳……” 还说不完一句完整的话，老人就疯狂咳嗽起来，他的呼吸非常混乱，气息微弱到就好像随时会去世一样。 “放缓呼吸，慢慢说。” 莫名有些反光，江辰川靠近老人，才看清他的皮肤上，居然布满了诡异的鱼鳞片。 与外面的那些感染者有些本质的不同，他们是因为诅咒，再加上各自对咒术更改才发生的变异，而这个老人身上，并没有所谓的咒印。 也就是说，他并没有受到人鱼的诅咒，却像是身体本身的变异般，从而引起身体的衰老。 由于光线的原因，鱼鳞片上反射着七彩的光芒，恍惚间，江辰川好像看到了诡异的一幕，充满风暴的大海，还有那随意肆虐的海浪。 但那也只是很短地一瞬，闪过也就不见了，莫名的虚幻消失，留下的只有现实。 似乎看清了江辰川的目光，老人一声咳嗽： “让你害怕了吗？我的样子……” 江辰川摇摇头。 说实话，若是跟外面那些转悠的感染者相比，老人的这副样貌都算得上是正常了。 “在您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一件加一件的怪事发生，世界好像在酝酿着什么很恐怖的事，而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只有接触深渊，才能看清深渊的动向。 “尸体……那具人鱼尸体……咳咳咳……” 老人的声音嘶哑，就仿佛很久都没有喝过水一样，他不断地咳嗽，整个人都处于快要昏厥的边缘。 “需要我提供什么帮助吗？还有……我现在……需要你口中那具尸体的线索……” 江辰川缓缓说道。 而老人只是缓缓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咔嚓——咔嚓—— 是生物踩在地板上才能发出的声音，那脚步声从很远的地方响起，却在一步一步靠近。 所以声音也变得逐渐清晰起来，原本想说些什么的老人一下子停下了动作，侧耳倾听了一会儿，他直接开口道： “你还是……咳咳……先离开吧。” 由于有铁链的束缚，所以他想要抬手就显得异常困难，老人动作缓慢，用食指指了指窗外，示意江辰川可以从哪里离开。 “可是……” 江辰川还想说些什么，那好不容易到手的情报，可不能就这么飞了。 “离开……吧……等你回来了，我再告诉你……” 老人坚持自己的想法，对着江辰川摇了摇头。 脚步声一点一点靠近，那带着压迫感的气息，也慢慢地侵入这个房间，若是再呆一会儿，就要被感染者发现了。 “那就……等我回来。” 时间紧迫，来不及说太多，江辰川只能简单地交代两句，便跑向窗户的位置。 外面的寒风不断往里灌着，像是好久没感受过如此清新的空气，老人闭上眼，深深地呼吸了一口。 下一秒，他背后的房门被打开，伸进来一个恐怖的感染者脑袋来。 “奇怪……这窗户怎么开了……” 感染者小声嘀咕着，走进屋重新将窗户关好，拉上窗帘，整个房间……又重新回归了原本的昏暗。 …… 一小声轻响，江辰川顺利落地，恰好巡逻的感染者刚离开，他便直接逃了出来。 咒术师协会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诡异凶险，只不过，很多谜题没有答案。 回过身抬起头，那个老人的身上，一定藏着关于那件人鱼遗物的秘密。 “会回来的。” 像是对自己的自言自语，又像是一份承诺。 为了不惹上麻烦，江辰川快速果断地离开了咒术师协会，一远离那个地方，能感觉到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如果信息准确，那么他的下一个目的地，就应该是那所谓的“王的领地”——王城。 也是那些贵族所在的地方。 若是现在出发，晚上行动会给他带来很大的困难，所以如果能避免黑暗带来的麻烦，江辰川更愿意晚上出发，白天到达。 目前，最好的计划是先回达席尔瓦家，打开地图大概看了一眼，确认了方位，比来时还要快上一些，至少是在天黑之前，赶到了达席尔瓦的住处。 “咚咚咚。” 按照约定好的频率敲门后，巴拉斯打开门迎接了他。 “你受伤了！？” 巴拉斯看着他惊叹道。 江辰川低头看了一眼，那与感染者战斗在身上留下了血迹，还有各种翻滚后留下的擦伤与灰尘，看上去确实有些狼狈。 “没有受伤，都是感染者的血。” 江辰川平静地应道，等他进屋后，巴拉斯赶紧关上了门，并且上了三层锁。 察觉到江辰川疑惑的目光，巴拉斯解释道： “多上一个锁，多一层保险，安全些。” 这跟第一次与巴拉斯见面的样子和印象相差甚远，江辰川无心理他的警惕，刚转身没走两步，就听见了波托查尔的声音在楼上响起。 “查尔，你没事吗？” 江辰川走上楼关心地问道。 “伊维尔先生！太好了！伱回来了！” 感受波托查尔的热情，在达席尔瓦和巴拉斯的解释下，他也明白，自己能够死里逃生，全靠江辰川的及时出手。 “没事就好。” 摸了摸波托查尔的脑袋，向达席尔瓦要了一些食物和应急的药品，独自回到自己的临时房间，将回收箱放在一旁。 给自己接了一盆清水，至少要将身上擦洗干净，不然那些擦伤感染，很容易感染。 脱下衣服丢在一旁，等江辰川拿着药品清理伤口时，他才发现伤口附近似乎蔓延着一些奇怪的纹路，看上去像是未完成术式的诅咒。 只是一堆凌乱的元素，并不能代表着什么。 “被感染了？” 现在只能想到这一条可能性，在跟感染者战斗的过程中受了伤，便已经完成了感染诅咒的必要条件。 可不知道为什么，江辰川没感觉身体有任何不适，并且，那诅咒印记也有所残缺。 江辰川换好衣服，去隔壁叫来了达席尔瓦。 这就是有一名咒术师队友的好处，当江辰川把衣服撩开来时，达席尔瓦发出一声感叹： “真是太神奇了！伊维尔先生。” “伊维尔叔叔怎么了！？” 波托查尔挤在一边凑热闹，而巴拉斯的表情明显大惊，他看得明白，那是诅咒的印记。 “他感染了吗？” 巴拉斯着急地问道。 这次，他可是真的关心江辰川的安危，当然，也因为只有江辰川才能带他离开罗纳尔克城。 “怎么说呢……就是一种很奇怪的现象，诅咒的原理准确来说，跟炼金术有些类似，只需要条件成立、术式成立，就可以形成印记，印记形成，代表着诅咒生效。” 达席尔瓦对着江辰川解释道。 “直接说吧。” “而伊维尔你的情况是，诅咒的条件和术式都成立了，但……” 达席尔瓦顿了一下。 “到底是什么情况，别磨磨唧唧的，快说吧，达席尔瓦叔叔。” 看起来波托查尔比江辰川还要着急。 “但到了印记这一步，不知道为什么，在你的体内无法形成，也就是说，没有诅咒印记，诅咒无法发挥作用，这简直就是罗纳尔克城的奇迹！” 若是这份奇迹发生在任何一个罗纳尔克人身上，都不会变成今天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也就是说，罗纳尔克城的诅咒对伊维尔无效……” 巴拉斯稍微有些呆滞，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江辰川心里有数，印记无法形成生效，恐怕跟他体内的原罪有些关系。 “别，这一点跟我可没什么关系……” 只见那个一模一样的自己突然出现，靠在一旁的桌子上漫不经心地说道。 江辰川视线扫过他，没说什么，只是出声告诉他们自己需要时间休息。 打了一声招呼，达席尔瓦他们一起离开，走时巴拉斯还贴心地将门关上。 大概是明白江辰川有话要对自己说，原罪连忙摆摆手说道： “不用威胁，这个答案我可以告诉你，你能不受诅咒影响，跟那个叫朵萝缇亚的魔女有关，是她……在一定程度上帮助了你。” “魔女？” 江辰川有些疑惑，魔女已经死去很久，连尸体都被冰了起来，放在了博物馆的停尸间里。 “对了，还有一个惊喜，你要不要……看看回收箱？” 听着原罪的话，江辰川缓缓起身，他拿过回收箱放在桌子上。 啪嗒一声。 箱子打开，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看，这就是我给你准备的惊喜。” 原罪看着江辰川疑惑地神情，露出了奸计得逞的狡猾笑容。 第三十五章 王的领域 看着什么都没有箱子，江辰川以为原罪只是在单纯地耍他，关上箱子后便没再理会。 瞧着江辰川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原罪露出疑惑的神情： “你不着急吗？” “着急什么？” 江辰川不解。 “你居然没发现……” 本以为是江辰川对付自己的手段，没想到，确实是他没发现，那黑猫一直躲在回收箱中，只不过，现在失去了踪迹。 “不过，我还是可以好心地提醒你一下……” 原罪转过身，剩下的话语一下子卡住，看着疲惫地靠在沙发上，已经睡着的江辰川，摇了摇头，消失在房间里。 窗外的天气晴空万里，看不到一片乌云，王城的范围不大，只不过，在那里活动的感染者，要比外面的感染者危险得多。 波托查尔望着窗外的风景，这片熟悉的土地，已经再也回不到原本的模样，达席尔瓦大约跟他有着一样的感慨。 “他们……都还在……” 之所以还有普通人类存活，是因为还有一部分理智与善良并存的感染者，偷偷地收留了这些可怜的城民，还会给予他们活下去的物资。 而大部分被诅咒污染的感染者，都在大街上游荡，四处猎杀着那些无辜的人们。 就像咒术师内部，也同样如此，真正可怕的感染者，还没有被江辰川遇到。 “伊维尔先生呢？” 达席尔瓦转身朝巴拉斯询问道。 “我刚刚去偷偷看了一眼，他好像已经睡着了。” 手腕上的镯子依旧发挥着作用，可这一次，他却没有勇气再捅江辰川一刀。 恐怖的事只要经历一次就够了。 “让他好好休息吧，等我们做好晚餐，再叫他起来吃饭。” 波托查尔是个懂事的孩子，知道该怎么照顾别人。 他观察过那具倒在地上的尸体，身上几乎没有什么伤痕，说明双方并没有发生缠斗，能造成的伤都是致命的，包括他脖颈上的切口，看起来是那么地果断。 最主要的是，那个士兵感染者刚死不久，而他又是被江辰川救了下来。 也就是说…… 杀死那个感染者的，是江辰川，波托查尔的年纪虽然不大，但也能分清谁强谁弱。 “达席尔瓦叔叔。” 波托查尔来到达席尔瓦的面前。 “怎么了？” “我想等伊维尔叔叔醒了，跟他一起行动。” 如果碰到感染者，一定会发生一场恶战，而巴拉斯看起来并不会战斗，只有跟着江辰川，才最安全。 “不行！太冒险了，你就在家里好好呆着！” 达席尔瓦一听，立刻严肃地拒绝了波托查尔的请求。 门外传来感染者的嘶吼声，那股诡异的气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们，城内的情况依然凶险，没有什么地方是绝对安全的。 也不知道是睡着了多久，江辰川在迷迷糊糊中醒来，睁开眼看了看昏暗的房间，才发现窗外的天空都已经暗淡下来。 “哟，醒了。” 原罪就靠在一旁，视线看着远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见江辰川苏醒过来，就打了一声招呼。 像是跟许久不见的老朋友见面，然而江辰川依旧不想搭理他。 “看来，你是不想知道那黑猫的情况咯？” 原罪笑嘻嘻地说道。 本来无视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江辰川起身坐直，睡意烟消云散。 “什么意思？” 的确，从回来后，就没见到那只黑猫，正常情况下，那猫应该呆在达席尔瓦才对。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或许，她只是想去自己要去的地方……说不定，还会再见面的……” 原罪耸了耸肩，随意地说道。 跟原罪说话，总感觉在打哑迷一样，也懒得再猜东猜西的，江辰川站起来，给自己换了件衣服，穿上外套，便走了出去。 拉开门，刚好撞上要来叫他起床的巴拉斯。 “伊维尔，吃饭了。” “好。” 江辰川点点头。 他回头看了一眼，房间里，那道立于黑暗之中的身影，看起来是那么孤单与寂寞。 但很快，江辰川就打消了自己这份奇怪的想法。 原罪是污染源，所有的表现都是为了夺取自己的力量，并不值得任何情绪的同情。 “巴拉斯。” “什么？” 忽然听见江辰川的呼唤，巴拉斯显得有些紧张。 “接下来，我要去王城。” “是那片属于王的领域吗？” 听见对话的达席尔瓦走上楼梯问道。 达席尔瓦可太清楚那里是什么情况了，对于这个外乡人而言，他一直隐瞒着什么，那只属于罗纳尔克人的秘密。 “如果可以，伊维尔先生，希望你们重新考虑一下。” 达席尔瓦还算得上是有些良知，知道一旦前往王城，很有可能会一去不复返。 就像他们要去圣女祭典一样，就算知道那里有什么，但一心想死的人，达席尔瓦也不会阻拦。 看着江辰川的神情，达席尔瓦也只能无奈地叹一口气。 “决定了吗？” 达席尔瓦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悲悯。 江辰川点点头，没有人说话，巴拉斯也只是这样看着，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等待着他们的，就是那漫漫长夜和无穷无尽的危险。 “该吃饭啦！” 最后，还是波托查尔打破了沉默。 四人一起聚在餐桌前，上面摆放着简陋的晚餐，也许是因为存放时间过久，吃起来还有些说不出来的怪味。 或许是各有各的心思，都不怎么说话，所以气氛略微有些尴尬，波托查尔看着这几位心事重重的大人，也就吃着自己的那份。 跟在波尔尼亚的悠闲，还有洛克伦的晚餐形成鲜明的对比，无时无刻都要紧绷的神情，随时可能要面临危险。 达席尔瓦那变异的手指在面前晃动着，总觉得有些奇怪。 “既然决定了，那我还是告诉你吧。” 在晚餐的最后，达席尔瓦忽然开了口。 “关于王城的情况吗？” 江辰川平静地问道。 “其实，也没多少隐瞒的必要，自从诅咒爆发后，王城就成了一处禁忌之地，你说伱要寻找的那具尸体，大概率是魔女的东西，在魔女教派离开罗纳尔克城后，贵族们便将她的东西全部带走……” “这么重要的信息，你怎么现在才说！” 巴拉斯忍不住插嘴道。 达席尔瓦摇摇头，他隐瞒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不是这样的，你们要去圣女祭典之处也好，去咒术师协会也好，那种危险与感染者的等级，都不是王城可以对比的。” 达席尔瓦看起来很沉重，背负着秘密的他也并不好受，而自己的身体，又在承受着诅咒的折磨。 “你是一个好人，伊维尔先生，没有一个人，能活着从王城走出来。” “那里有什么？” 江辰川问道，煤油灯在餐桌上静静地燃烧着，火苗随着风跳动，四处摇曳着。 “快走吧，伊维尔先生，若是原路返回，离开罗纳尔克城，你还有活命的机会。” 达席尔瓦什么都没说，却又将王城的危险告诉给江辰川。 达席尔瓦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他目光涣散，不管江辰川问些什么，他都不愿意再回答。 连提都不愿意提起的恐惧，江辰川大概能感受到，从王城内传来不一样的气息。 也许，这最后的命题就是…… 接触遗物的人， 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就取决于遗物本身所具备的力量有多强大。 “我看到了……宛如邪神一般的生物……” 达席尔瓦喃喃着，似乎陷入了一段可怕的回忆之中。 “神？” 罗纳尔克城与英兰北尔不同，他们并不是典型的信仰国家，对于神的认知，并没有太多崇拜的情绪。 他们更愿意相信，圣女祭典的举行，用一个人的牺牲，给他们带来无穷无尽的幸运。 显然，这在江辰川的眼中，都属于痴心妄想。 “让我来告诉你真相吧……伊维尔先生……” 像是下定了决心，达席尔瓦抬起头，跟江辰川说道。 “贵族们拿到了魔女的所有财产，可是，贪婪是要付出代价的……为什么罗纳尔克城的人再也没见过王，那是因为……我们的王……早就死了。” 听着达席尔瓦的话语，就连波托查尔也显得有些震惊，都说王的领域无法涉足，还以为会是要面对更为强大的感染者，没想到，这背后的故事会是如此残忍。 “贵族们也是一样，他们已经被邪恶的思想控制，变成了邪神的走狗，他们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你要去的话……将面对的是一群没有沟通能力的感染者。” 多么可怕的事实。 “感谢你的线索……我们要找的东西，大概……就在王城里。” 最终的目标确定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邪神，恐怕，是那具人鱼尸体的力量，在感染足够多地人后，会处于一种活着的状态。 这恐怕，是他加入博物馆以来，遇到过最为棘手的任务，灾难级别的危害，污染性最高的遗物。 看着劝说无果，达席尔瓦也只好无奈地摇摇头，转身走进黑暗之中。 “那我……就不去了吧？” 巴拉斯可不想去送死，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留下来保管珀鲁特鲁之枪，确保另一道门处于开启的状态……而查尔你……” 江辰川交代道，还得等他说完，波托查尔便已经迫不及待地插嘴道： “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你得留在家里。” 江辰川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波托查尔的请求，他没理由让一个孩子跟着他冒险。 愉快的晚餐时间已经结束，江辰川起身，独自一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要开始为最后的战斗做准备。 看着江辰川上楼的背影，巴拉斯和波托查尔完全是两种不同的心境。 忽然，有敲门声响起，在这样安静的夜晚，任何一点动静都显得无比诡异。 那声响是如此地干脆，门外的那人带着无比的自信与肯定。 “是谁？” 巴拉斯有些担忧地问道，一旦有什么意外，第一时间肯定是要去找江辰川。 “真的在这儿！” 只听那是一道令人无比耳熟的声音，大概是听了能让人立刻落泪的程度。 “伊森！” 拉开门，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面容，手中的罗盘指着就是达席尔瓦家的方向。 伊森看见巴拉斯时，还微微愣了一下，但随即很快调整过来，愉快地跟他打了一声招呼： “哟，好久不见。” 大概是伊森的到来闹了些动静，江辰川循着声音下楼，微弱的灯光中是熟悉的身影。 伊森的到来打碎了一些绝望的气氛，那种去赴死的绝望中也忽然生出了一些希望。 短短几天不见，能感觉出江辰川身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 沉默、阴暗，晦涩的气息…… “见到你没事可真是太好了。” 伊森朝江辰川挥了挥手。 “伊森，尤莉娅呢？” “也进来了，躲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待会你跟我一起去接她，说起来，你还真是任性啊，说走就走，也不打一声招呼。” 要不是伊森是个炼金术师，还能凭借着罗盘找到江辰川，还真就被他得逞了。 想一个人抗下所有的压力，就怕还没回收遗物，就被那种无力的绝望压垮。 “别这么沉默嘛，来，伊维尔，快跟我说说，城内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 果然，有了伊森的活跃，气氛整体就没那么压抑了，达席尔瓦躲在暗处偷偷观察着，一看是江辰川的熟人，也就不再多说什么，有慢慢地缩回自己的房间里。 他明白，这群人的到来，就意味着整个罗纳尔克城，将发生一定的转变。 就好像那漫漫长夜中亮起的一颗星星，散发的光亮足以让所有人看见。 或许，就像江辰川所说的，他们真的能够改变罗纳尔克城，真的能够解决诅咒。 “上来。” 江辰川招呼着伊森。 原本他已经准备出发，可伴随着伊森的出现，带来了新的改变，重新回到房间，点燃了挂在墙上的油灯。 “情况不妙吧……伊维尔。” 还没等江辰川开口，背后的伊森就幽幽地说道。 第三十六章 前往王城 伊森来了。 就好像一个漂泊于黑海之上孤零零的船只，好不容易遇到了可以伸出援手的同伴。 一路而来，他也能察觉到一些什么，不用过多的言语，江辰川跟他诉说了目前棘手的情况。 听完沉默许久后，伊森抬起头说道： “也就是说，我们的回收对象在王城里。” “可以这么说。” 江辰川点点头。 “那你说，你在咒术师协会遇到的那名老人……” “不知道，他似乎有话要跟我说，但那时候的情况……确实不方便。” 留在咒术师协会的谜团，就只能等到一切事物都结束以后，再做打算。 伊森站在窗边，时不时还能看见有感染者从下方的街道上路过，那诡异的身躯已经接近透支，用不了多久，就会像斯基奥帕一样力竭而亡。 所有感染者的生命都是有限的，就像打开了倒计时的装置，只等着时钟归零的那一瞬间。 若是再晚一些到来，恐怕他们面对的，就是一座遍地感染者尸骨的死亡之城。 而那些存活下来更高级别的感染者与幸存者们，又该以什么样的方式相处呢？ “走吧，先跟尤莉娅·德卡沃汇合。” 伊森转身招呼着，原本就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所以只要跟达席尔瓦说一声，他们二人就离开了达席尔瓦的安全屋。 血液顺着缝隙滴落，浸透了墙面，染红了这片绝望的土地。 不远处传来惨叫声，这种声音在罗纳尔克城随处可见，都是那些失败的幸存者，被感染者们发现了行踪。 之前还会更频繁，现在稳定一些了，只有偶尔的失误和意外会发生，江辰川和伊森在暗处，看见一群感染者扑上去，将那个可怜的人类分食干净。 它们已经对感染不感兴趣，只有这种纯粹的杀戮能让它们暂时地兴奋起来。 当混乱已经变为常态，就没人在意制定的规则，不会因为生命的流逝而害怕，等人死透以后，那群感染者们一哄而散。 那人的胸口还在微微起伏着，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但他的下半身已经在几米开外。 “我们来晚了，已经救不回来了。” 看着现场的惨状，伊森缓缓说道。 “走吧，尤莉娅在哪儿？” 他们在外面每多耽误一秒，尤莉娅就多一份危险，抬眼看了看这血腥黑暗的城市，混乱的建筑蔓延到尽头，一直往前望去，那最高的华丽建筑，便是所谓“王的领域”。 “往这里走。” 伊森指挥道。 没过多久，他们便来到一处隐蔽之地，尤莉娅就躲在里面，也没亮灯，所以一般情况还真的发现不了。 “伊维尔先生！” 声音在黑暗中响起，顺着声音的方向找去，尤莉娅在等着他们，顺利汇合后，江辰川跟她解释了现在罗纳尔克城的情况。 本来计划着让尤莉娅也去达席尔瓦家暂住，但被尤莉娅果断地拒绝了。 “不行，我是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回收遗物本来也是我的任务。” 尤莉娅坚定地说道。 江辰川和伊森互相对视了一眼，在短暂地交流后，还是决定让尤莉娅加入这次的行动。 “但也许……我会没有机会保护你，尤莉娅，请你记得，无论如何，你都要活着离开罗纳尔克城。” 最后，只能无奈地交代道。 微弱的火苗在黑暗中跳动着，灰色的轻烟融入夜色，偶尔在街道上闪过的身影，很快又消失不见。 今夜的天空没有乌云，群星在黑幕中闪烁着，散发着微微亮的光彩，点缀着这冰冷的寒冬。 罗纳尔克城的夜晚是寂静的，但不是彻底无声，时不时传出的声响会令每一个正常人害怕到颤抖。 等声响消失，又安静到令人窒息的程度，尤莉娅能听到江辰川在黑暗中平稳的呼吸声，然而他们却在不断地向王城靠近。 按照地图的标识以及江辰川对此的熟悉程度，大概能在天刚亮起时抵达。 为了引起感染者的注意，都是能不说话交流就不说话，一路的沉默让三人之间的默契逐渐升高，基本只要一个手势，就能大致明白对方的意思。 冰冷的空气侵袭着，他们却丝毫没感觉寒冷，越是靠近王城，越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在向他们施压而来。 抬眼望去，那高大的建筑上黑漆漆的一片，连一点灯光都没有，甚至伊森都要怀疑，到底有没有感染者在此居住。 “神……大概是不需要光的吧。” 尤莉娅也只能如此猜测。 大家的心里都没底，达席尔瓦口中的“邪神”，究竟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生物。 这是一次没有预谋的行动，但幸运的是，一路而来并没有与感染者们发生正面冲突，大概是有所恐惧，越是接近王城的位置，在活动的感染者也就越少。 所以，什么士兵感染者是贵族派出来行动的话，都是谣言，没有什么贵族控制，王城弥漫着来自深渊的黑暗气息，令尤莉娅不禁打了个寒颤。 “等等。” 在最前方开路的伊森突然蹲了下来，后面的尤莉娅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向前方的道路看去，在黑暗中似乎立着一道人影，远远地观察，那身形还穿着盔甲，隐约有些金属特质的反光，缝隙间露出的皮肤，好像不是正常人的样子。 “感染者？” “是那些体型高大士兵？” 三人用着几乎听不见气声对话着，但谁都没有得出一个答案。 那声音就这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他的面前就是王城，宛如一个威猛高大的守卫。 “不对，它好像是死的。” 眯着眼观察了一阵，伊森才缓缓说道。 “死了吗？” 江辰川微微皱眉，不知道为什么，他时不时就能感受到一股寒意，从王城内涌动出来。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胆大如伊森，他安抚好同伴，一个人便不要命地偷偷靠近，尤莉娅紧张地屏住了呼吸，江辰川拍了拍她的肩膀便是安慰。 伊森的身影在黑暗中行动着，没过多久，就看见他从远处摸着石壁回来。 “怎么样？” 尤莉娅关切地问道。 “是死了，死得特别奇怪。” 第三十七章 奇怪的死法 很难用语言去形容那具尸体的诡异之处，大概只有亲眼目睹，才能理解伊森口中的奇怪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行动的三人悄悄地靠近，看见那个尸体的状态，是人类接近变成感染者时的半成品，身上一部分还保留着人类的特征。 虽然能看到诅咒印记的存在，但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它的死因并不是因为感染了诅咒。 而是一种，颇为奇怪的死法……它的身上没有伤口，没有尸斑，表情呈现为惊惧的状态，一些部位出现石化的状态，并且还维持着死前求饶的姿势。 死亡就是这么突如其来地降临的，没有前奏，没有理由，同样，也没有挽回的余地。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尤莉娅显得有些害怕，她抬头看着前方高耸的建筑，就像是潜伏在黑夜中的怪物。 “我担心，这会是那什么邪神的能力，我们还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很容易吃亏。” 伊森低声说道，他的想法跟江辰川不谋而合，他不害怕敌人，却会担心未知。 看了一眼那厚厚的墙壁，他们并没有因为尸体的死法而退缩，可是，尸体不止一具，离王城越近，这种奇怪死法的尸体越多。 到最后密密麻麻死去的尸体，还有些不少是逃亡的姿态，无人可触及的禁区，沾染一点就是死。 “这么看来……怕是里面那位的杰作。” 伊森得出了结论。 “这就是达席尔瓦恐惧的来源。” 终于明白它那时候欲言又止的神态，无法用言语去形容的恐惧，只能让江辰川亲眼看看，造成这一切的力量，就在王城之中。 今夜，他们已经没有回头的道路，只能不断往前前进。 如果罗纳尔克城的灾难无法解决，那么接下来等待着他们的，就是同样的灾难出现在波尔尼亚。 难道也要跟罗纳尔克城一样，封锁整个国家吗？ 不可能的。 波尔尼亚所在的位置，取决了它无法采用跟罗纳尔克城一样的方式。 真是个糟糕的夜晚，或许他们能够成功，但在达席尔瓦的眼里，江辰川和伊森的行为，跟去自杀没什么区别。 “尤莉娅，你现在还有离开的机会。” 走着走着，江辰川突然开口道。 “伊维尔先生，我拒绝。” 尤莉娅毫不犹豫。 他们沿着道路一直向前，若是输了，就只剩下贝里托最后一个火种，把他们的消息带回波尔尼亚。 一抹晨曦从地平线上亮起，原来是黑暗的时间结束了，夜晚已经过去，他们已经穿过了华丽的大门，正式踏入了王的领域。 一路而来的惨状与诡异死法，提高了他们的戒心，无时无刻都保持着警惕，与外面的感染者不同，他们走了好长一段距离，却一只感染者都没见到。 就像没有任何生物存在一样，静悄悄的王城内，竟然一点声音都没有。 可越是安静，他们的心里就越没底，就连心跳声都变得慌乱起来。 当然，不愧是王与贵族所占领使用的土地，无论是装饰，还是造景，都与普通城民所居住的地方有着天壤之别。 “世界终结……” 尤莉娅低语着。 伊森和江辰川转过头，看见在城墙上，用红色的颜料写着大大的字，只能依稀辨认出“世界终结”这四个大字。 不知道是谁写在这里，也不知道这句话真正的意思是什么。 但那种从心底泛上来的恐慌，是很难用语言去形容的。 “总感觉……世界要被毁灭了一样。” 伊森冷冷地嘲笑道。 天彻底亮了起来，看起来又是晴朗的一天，抬头看看，那是与江辰川眼睛一样清澈的天空，平静得让人想要好好地睡上一觉，然后睡醒后，有人过来跟他说。 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境。 在梦中，他们找到真相，披荆斩棘，无所不能。 然而，那只是他们的理想，现实的残酷只会终止这段美好的幻想。 安静、诡异、令人恐惧的王城，他们三人向着深处前进，一边调查着王城，一边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什么都没有。” 伊森从一扇门内走出，遗憾地摇了摇头，就算是有些什么，都比现在的情况要好上许多。 “一个坏消息，伊维尔先生，我这里也什么都没有发现。” 尤莉娅从另一个方向走来，短暂的分头行动毫无收获，打开达席尔瓦提供给他们的地图，可以看出，再往里走，就是只有王才能居住的宫殿。 那是整个罗纳尔克城最为尊贵的地方。 “一个即将完蛋的国家，领导者把所有感染者都关在城里，那么问题来了……他自己呢？” 伊森一边走着一边说道。 “是选择离开，还是跟这些注定灭亡的怪物一起生活？” “怕不管是谁，心里都会有所考量。” 尤莉娅接话道。 “我刚刚观察了外面那些尸体的状态与衣物，大多数人身上穿得，都要比普通城民好上许多倍，如果说，他们的姿势都是在逃亡的话……” 江辰川也开口道。 “贵族……逃亡……感染是在城内爆发的，他们很多都是一半人类一半怪物的形态……到底……在害怕什么呢？” 伊森托着下巴分析道。 “归根结底，就是一个问题，他们把遗物带进了王城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产生了那所谓的邪神。” 再凶猛的怪物也是怪物，在他们的心中，是不相信有什么邪神存在。 人类面对自己未知的生物与力量，总喜欢发挥自己的想象力，通过夸张和编造的故事，来形容一些事情。 “还是要找到遗物才行。” 尤莉娅说道。 摸索的过程总是让人如此煎熬，每往前走出一步，心就颤抖一次，这种在恐惧压迫之下的心灵折磨，大概有几分自己吓自己的味道。 忽然，有什么声音响起。 惊得尤莉娅下意识退后两步，他们急忙找地方躲藏自己，紧张地盯着前方。 可是，他们等了好一段时间，什么都没有发生，那声响就像是幻觉一样，莫名地出现，又莫名地消失。 第三十八章 破门而出 天亮了，却有着莫名的沉重，光芒照亮了王城的华丽庄严，却也显得如此孤独诡异，探索得到的结果都是失望，三人只能继续前进。 但越是靠近宫殿，就越能听见一些奇怪的声音，仿佛在他们的身边，有人在窃窃私语，诡异的响动环绕在耳畔，当他们想要去寻找源头的时候，那些声音又会忽然一下子消失。 “总感觉，有什么在阻止我们前进。” “它不想让我们进入宫殿。” 终于知道那股诡异是来自何处，未知的力量一直在干预他们的认知，不是什么没有来源的声音，而是扭曲产生的幻觉。 “也就是说，遗物真的在里面。” 尤莉娅突然开口。 她看起来脸色不太好，估计是感受到更深的东西，那种负面的效果给人带来的影响是致命的，特别是对此不熟悉的人。 但其他人并没有回应，伊森停下脚步，抬眼四处观察着，要不是她也看着周围，都怀疑真的有什么诡异出现了。 “声音……” 动静短暂地消失了，这并不是一件好事，谁也不知道接下来等待他们的，会是怎样的绝望。 就这样，王城再次陷入了初始的平静之中，有时候，平静比闹腾还要可怕。 宫殿的大门紧闭着，他们得费好大的力气才能打开，相比于外面的明亮，宫殿内的场景就略显阴暗一些。 应该是很久没有人进来过，地面上堆积着一层厚厚的灰，这与他们想象的不同，宫殿里什么都没有，没有感染者，也没有人类存活。 就像是被废弃了一样，只能任凭时间的侵蚀而腐败，忽然，有脚步声响起，仿佛有人在靠近这里，但听不出具体的方位。 “小心些，也有可能是幻觉。” 江辰川转头提醒道。 不管是什么情况，如果真的有人在王城活动，那他一定跟遗物脱不了关系。 但他们还是做好了防御的准备，如果来的是感染者，那估计也只能迎面战斗。 所有人的心都是忐忑的，那脚步声就在诺大的宫殿内徘徊，似乎还没发现这三人的存在。 扑哧—— 点燃了他们携带的煤油灯，当火苗在昏暗的空间内亮起，或多或少，给他们扩大视野带来了一定的帮助。 火光的亮起，让脚步声消失了，可随之而来的，是隐约传来的呼吸声，摸不清方向，却能感受到那人的急促、恐惧、不安…… “他们在这儿……” 江辰川望着黑暗之处低语着。 “什么？” 伊森还有些不太理解，但直觉在告诉他，这宫殿深处，应该藏着些不太妙的东西。 “来不及了，记得我说的话，尤莉娅，待会你先离开，跑远着，然后找个地方躲起来，保护好自己，不要被感染者伤到。” 江辰川用快速地语气交代着，听他这么一说，也都明白，在那黑暗中都藏着什么，他们不动声色地，朝着门的方向退去。 有海浪声响起。 这必然是他们的幻觉。 可紧接着，就像收到了指令一般，黑暗中的感染者们一个个睁开了那双猩红的双眼，它们宛如一匹匹恶狼般扑了上来。 当然，江辰川他们肯定不会在原地等死，在感染者们扑上来的那一瞬间，他们就跑出了门外。 江辰川还有空顺手把门带上，宫殿内的感染者似乎没有自己的意识，没有一只能说话，只是在不断地嘶吼与咆哮。 声音回荡在宫殿内，让人心生颤抖，那数量与外面碰面交战的感染者，根本不是一个量级，门板被震得颤抖，从缝隙中伸出的利爪，沾染着干涸的鲜血。 不断扒拉着，看着那岌岌可危的大门，他们也只能不断后退。 “这坚持不了太久的，快撤，快撤！” 伊森大喊道。 不行，感染者的奔跑速度可比他们快多了，如果被追上，也是一样的。 “往高处走！那边！” 江辰川飞快地扫了一眼，便瞬间做出了判断。 感染者们不断发起攻击，门已经变得摇摇欲坠，就快要被他们突破。 江辰川和伊森带着尤莉娅爬上高台，别忘了他们队伍里还有一名炼金术师，不管怎么说，高处对他们而言是有绝对优势的。 唯一的劣势就是，他们失去了其他逃跑的空间。 但现在情况紧急，在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也只能做最快的选择。 “伊维尔！” 尤莉娅指着大门呼唤道。 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那门是抵挡不住感染者的，数不清的感染者突破那最后脆弱的防线，朝外面涌了出来。 “怎么会有这么多？” 伊森面露疑惑，如果说外面的感染者已经到达了一定的数量，那再加上前几批感染诅咒自然死亡的人，也不应该会有如此多的数量。 况且，他们看上去…… 面目变得更加的狰狞了。 尤莉娅被吓坏了，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大概是没见过如此血腥可怕的画面，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也许到这一刻，她能够理解，不让她来是为了保护她的话了吧。 但她很快又整理好了心情，她是这么鼓励自己，毕竟也是d级工作人员，不能给博物馆丢脸。 如果不是意外，她应该已经死了，死在那个冰冷的雨夜，死在那个夏境人手里。 只不过碰巧出门买药，才活了下来，可以说，她运气好，也可以说，她现在每多活一分一秒，就算是赚了。 感染者们发现了他们的行踪，就像是猎豹看见了食物，留下了痴缠的口水，那些猩红的瞳孔里，都充满无尽的恶意与对猎物的渴望。 利爪扒上了墙壁，但由于地形的优势，感染者们一时间都无法攀爬，但它们的数量不少，就算是一个踩一个，爬上来也只是时间问题。 “你有什么想法吗？伊森。” 江辰川沉声问道。 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感染者，也说不清楚现在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只是在这种时候，下意识想听听伊森的奇思妙想。 “那你猜猜，为了这次进城，我都准备了什么？” 伊森那熟悉的语调，在耳边响起。 第三十九章 战斗 随着伊森的话毕，枪声响起，子弹飞速朝着下方飞去，在空中旋转着，直接打进距离他们最近的感染者身上。 只听见下方传来尖锐的惨叫，那些子弹上包裹着觉醒之力，所以造成的伤害会比一般子弹还要更大一些。 可以直接打穿感染者们的血肉与骨骼，开出一个血淋淋的大洞，看着这血腥的一幕，尤莉娅转头看向伊森。 原来是他一直携带在身上的手枪，只不过，在他的身上亮起了一个简陋的法阵，运转着泛起淡淡的光芒。 一道道子弹在空中划过轨迹，每一次攻击都能带来绝佳的效果，并且打退一波感染者的进攻。 “省着些用，伊森。” 要看着子弹就要打完，江辰川有些担忧。 “别担心，这法阵就是为了此刻准备的。” 伊森淡定地回答道。 只见下方有光点像星星一样亮起，随后，那些被打出的子弹出现在法阵的中央。 “基础召回阵。” 看来尤莉娅是认了出来，之所以这么方便地使用，首先，是他们占据着绝对的地理优势，可以让法阵顺利运转并且不受到破坏，其次，就是在出发前，伊森对他的每一个子弹都了一些手脚。 就像是把鱼饵抛出去一样，只要有那根鱼线，也就是力量的衔接，他就可以顺利把子弹召回。 大概是见识过伊森实力的人，江辰川也没多少惊叹，不过，伊森只是手枪，自然是比不过江辰川上辈子用的那些高科技武器。 即使如此，那些感染者依旧不放弃，就像是不要命了一样，源源不断地向他们进攻。 “按理来说，它们不应该这么疯狂。” 尤莉娅小声嘀咕着。 虽然是咒术的领域，但对于一名医生而言，还是能察觉到下方这些感染者的异常。 “应该是被控制了。” 江辰川望向远处，那宫殿深处的黑暗，直觉在告诉他，里面一定有什么存在着。 而那个，就是他们的目标。 似乎感受到什么，感染者们变得更加疯狂起来，猩红的眼瞳里毫无神采，显然是失去了自我的意识，异变的爪牙还在不断往上攀爬着，踩着同伴的尸体往上爬着。 短暂的间隙中，伊森换上新的子弹，而感染者也已经爬上一半的距离。 “不行，数量还是太多了，就算子弹可以无限利用，但我们根本不占优势。” 伊森面色焦急，他明白，被突破也只是迟早的问题，这样下去，他们将重新陷入绝境。 “伊维尔……等等，你想做什么？” 本来想询问一下江辰川的想法，却没想到，一转头，就看到他正收拾自己的武器，那一副凌厉的架势让伊森愣了几秒。 “我不会被感染诅咒。” 江辰川一边抽出杖剑，一边回答道。 “所以呢？那你总不能冲上去吧……” 伊森有些不解。 但看着江辰川坚定的眼神，伊森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不会吧！你真的……” “只能先这样了，伊森，支援我！” 江辰川这么说着，一只手抽出杖剑，另一只手扒着边缘跳了出去，伊森嘴里一边喊着疯子，一边开火，挥起的杖剑斩断了敌人的头颅，在突然的攻击下，感染者如同海水般退去。 “这也太疯狂了吧。” 尤莉娅不禁感叹道。 她看着江辰川的背影，如同战场的杀神，那样狠绝的姿态，不知道为何，与脑海中那个夏境人的形象逐渐重叠。 “我在想什么呢。” 尤莉娅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尤莉娅，拿着。” 伊森丢了一个东西过来，尤莉娅接住一看，竟然是珀鲁特鲁之枪，这是他们逃生的最后手段，也是唯一可以进行空间转移的遗物道具。 能听见下方传来阵阵嘶吼声，弥漫的在空气中那股血腥的气息，让人觉得不适，一道诡异的身影潜伏着，等到江辰川一个战斗的空隙，一跃而起，准备偷袭江辰川的后背。 “砰——！” 手枪再度开火，直接在空中贯穿了那只感染者的身体，喷洒的血液染红了江辰川的外套，但他依旧没有停止挥砍。 经过江辰川的战斗，已经没有感染者再想要往上爬了，它们纷纷把目标转向江辰川，似乎只想要把他撕咬成碎片。 至少，他的目的达到了，转移了注意力，伊森和尤莉娅在上面便安全一些。 “伊维尔！小心！” 伊森的大吼着给江辰川传递信息，上方的视角让他们可以更好地观察战场的信息，只不过在他们眼里，感染者已经包围了江辰川，他就像案板上的鱼肉，只能感染者们的分食。 而且，只有他一个人…… 就算江辰川再怎么强，一个人也很难抗住这么多只感染者同时攻击。 就比如，现在。 江辰川在迎击的同时，被另一只感染者咬住了手臂，甚至，还有感染者趁机割伤了他的大腿。 不管怎么说，伊森的支援终究还是有限的，江辰川用力甩开了他们，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距离，却发现身后也有感染者在等待着他。 流淌的血液似乎让感染者们更加兴奋起来，能听见从喉咙里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将杖剑挥起，又舞落，刺穿了又一个想要偷袭他的感染者。 “不行啊，伊森，这场消耗战我们耗不起的。” 尤莉娅看着场面逐渐混乱，她担忧地说道。 “我知道，感染者的数量太多了。” 伊森一边支援地开火，一边皱眉担忧地观察着江辰川的状态，虽然他的周围已经累积不少感染者的尸体，但他的状况也很糟糕。 不能再这样下去！ 要不然，江辰川迟早会死！ 一定有什么…… 有什么办法！ “那是……什么？” 一扫而过的目光看到了什么，忽然，尤莉娅眼前一亮，她扒拉着高台边缘，探着身子往下看。 “你在做什么？尤莉娅！” 伊森注意到尤莉娅的情况，生怕她一不小心摔下去。 “伊森你看，那些第一批被你杀死的感染者尸体。” 只见他们的破裂的伤口处，竟然在…… 慢慢地石化。 第四十章 厮杀与支援 感染者的尸体呈现出一种非常诡异的状态，实际上，这恰恰跟王城外的尸体情况重合。 石化是从伤口处开始蔓延的，也就是说…… 尤莉娅想到了什么，她抬起头，朝着江辰川大喊： “伊维尔，只要留下伤口，有伤口就行！” 听到声音的江辰川一愣，随即很快地调整了战斗思路，如果不用像疯了一样厮杀的话，只留下伤口，江辰川也能少受一些伤害。 现在，他浑身上下都是红色的，连湛蓝色的瞳孔都像是染上了鲜血一般，仿佛连面目都变得可憎起来。 单手挥起长剑，只要触及剑刃，都会给感染者的身上留下道道伤口，头顶的枪声响起，伊森的支援从来都未停止过，血肉在瞬间崩溃，感染者们也节节败退。 嘶吼混杂着哀嚎之声，一道又一道伤口出现在感染者的身上，没过多久，从伤口处蔓延滋长的咒文，逐渐变成像是石块一样的东西。 那些受伤感染者们的动作逐渐变慢，也跟不上江辰川的速度，冰冷的寒风夹杂着温热的血液，尤莉娅的观察是正确的，也给他们带来了逆转的机会。 踩过那些感染者的尸体，心脏在疯狂跳动，由于过度耗费体力而喘息着，江辰川的身上有着太多的伤口，失血让他感受到阵阵晕眩，但是，他还不能停止战斗。 他还要有守护的同伴，有要保护的人和未完成的使命。 “尤莉娅，去救他。” 伊森忽然开口，他面容严肃，皱着眉头，似乎知道江辰川可能快到极限。 “什么？” 尤莉娅没听清楚，她疑惑地转头问道。 “去救伊维尔，他快不行了。” 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还好巴拉斯没看见这一幕，否则，也不可能对江辰川如此言听计从。 “放心，我有办法。” 尤莉娅转头自信地说道。 杖剑划过脖颈，血液溅出，眼前却一下子黑了下来，短暂的失神又能看清眼前的一切，他挥舞着手，将旁边冲上来偷袭他的感染者，斩断了手臂。 疼痛在身体的每一寸肌肤蔓延，眼中的敌人逐渐放大，随后，又是一次混乱的攻击。 也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但毕竟眼前的感染者数量，已经比刚开始时少了许多，那些堆积在旁的尸体，都是他们的杰作。 “伊维尔！” 耳边听见尤莉娅的呼唤，第一时间江辰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当他转过头时，确实看见了尤莉娅朝他而来的身影。 “尤莉娅！你下来干什么！” 江辰川微微一愣，顿时有些生气，她跟自己不同，也不过是一个觉醒过的普通人。 “我来接你，伊维尔！” 尤莉娅觉得自己此刻拥有了无尽的勇气，也说不清楚自己心中那份沉闷的感觉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 身后的伊森开火，黄色的光芒在她的身边泛起，一道不正常的光晕出现在手上，如果没有遗物，又怎么敢这么轻易行动。 有火光从尤莉娅的手中飞跃，是如此地耀眼，瞬间的高温将感染者烧毁，也同时分开了一条可以撤退的道路。 “果然，博物馆对医疗部就是有所偏爱嘛……” 伊森嘟囔着。 杀伤力这么强的武器，竟然都没有交到江辰川的手上，而是给了初出茅庐的尤莉娅医生，可以说，这也算是她的一张王牌。 感染者们发出刺耳的惨叫，有些化成了灰烬，有些竟然会面露恐惧。 而在使用过后，尤莉娅的脸上直接变得无比苍白，连身体都开始颤抖。 果然，她的力量还不足以掌控遗物，很容易被影响，甚至到反噬的程度。 有脚步声响起，尤莉娅微微抬起头，看见江辰川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 “下次不准用了，尤莉娅·德卡沃，你听到没有？” 甚至，都没有等到尤莉娅回答，他直接一把捞起已经快失去意识的尤莉娅，将她扛在肩上，开始朝伊森的方向狂奔起来。 算是珍惜尤莉娅给他创造的逃跑机会，江辰川一分钟也不想浪费，一只手护着尤莉娅，另一只手挥舞着杖剑，劈砍那些试图再次靠近他们的感染者。 一切都还算顺利，毕竟还有伊森的掩护，在靠近时收剑，将尤莉娅递了上去，手脚同时发力，一下子就爬了上去。 “尤莉娅怎么样？” 看着伊森正蹲下身来查看尤莉娅的状态，江辰川有些担心。 “没事，就是一下子过度使用遗物，导致体力被透支，所以暂时昏厥，放心，她稍微睡一会儿就会醒。” 听到伊森这么说，江辰川也可以放下心来，他们回过头看，下方的场景竟然是如此惨烈，遍地感染者的尸体，再加上那些受伤的感染者，局面已经开始发生改变。 他们不再是完全劣势的状态。 “说尤莉娅怎么样，倒不如说，你的情况看上去更糟糕一些。” 伊森的表情看起来格外认真，能让他都重视的伤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江辰川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多处伤口，伤口大小形状深浅不一，看上去跟血人一样，意识也都是靠着意志力在支撑，若不是给没解决危机，他有可能一上来就倒下了。 只能先勉强靠在一旁的墙壁休息，江辰川微微喘息着，胸口一起一伏，每次呼吸都能带来身体上得疼痛。 恐怕，是很难过去了。 “你需要医生，伊维尔。” “医生在昏迷。” 江辰川扯着嘴笑道。 又有些不怕死的感染者想要往上爬，伊森几枪把它们干掉，回收子弹后便收起法阵，他来到江辰川的身边，低头看着他略微有些放大的瞳孔，皱着眉头，一脸担忧。 “伊维尔，你还能听到我说话吗！伊维尔！” 生怕江辰川失去意识，伊森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除了满眼的血腥，什么都感觉不到。 江辰川的头软软地歪在一边，胸口的起伏明显便缓了许多，扶起头看了看，那瞳孔几乎快要扩散了。 “糟糕！” 伊森一声低语，赶紧将目光投向了昏迷的尤莉娅。 第四十一章 泄密 江辰川的状态一下子急转直下，身上的伤透支了他的力量，跟尤莉娅昏迷不同，他的情况已经到了紧急的程度。 在此刻危急的状态下，伊森也不顾上什么礼仪和手段，直接一巴掌拍在江辰川的脸上，转身去叫醒尤莉娅。 “尤莉娅·德卡沃！现在不是你睡觉的时候！给我！醒过来！” 伊森可算是用上了暴力的手段，他本来就不是什么温柔的人，能达到目的不管什么捷径他都会走。 果然，在伊森的呼唤下，尤莉娅幽幽转醒，才刚从昏迷中苏醒，大脑还没重启，尤莉娅被从地上拽了起来，整个人都还有些懵懵的状态。 “这是怎么……伊维尔！” 看见浑身是血的江辰川，回忆一下子全部涌了上来，转头看着周围糟糕的环境，尤莉娅想起究竟在什么地方。 “尤莉娅医生，现在只有你能救他！” 伊森显然有些焦急。 尤莉娅点点头，她占让伊森看好感染者的行动，然后再跪在江辰川的身边，撕开他的衣服，清理伤口的同时，还给一些正在流血的伤口止血。 “唔……” 江辰川一声闷哼，疼痛让他涣散的意识汇聚起来，他的眼睛又重新神采，他微微抬起头，看着正在帮他止血的尤莉娅，还有在旁边努力奋战的伊森，除此之外，小小的平台上还多出的一个人。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如此狼狈的样子，江大队长。” 原罪悠闲地坐在房檐边，双腿慢悠悠地晃动着，似乎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 “你们要找的东西，就在那个宫殿里，但是，回收它的话……你会死。” 原罪抬起手，指向了宫殿深处，那个诞生黑暗的地方。 “……” 江辰川默不作声，只觉得身体轻盈，浑身上下都没有力气，只能缓缓低下头去，又恢复到之前的场景与动作。 “没事吧！伊维尔，你没事吧？醒醒！听到我声音就给我一些回复！” 耳边传来尤莉娅担忧的呼唤，那声音中夹杂着一些莫名其妙的悲痛。 “怎么了？” 江辰川回答道。 当他再次抬起头时，看到的是尤莉娅和伊森欣喜的神情。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尤莉娅差点喜极而泣，她一下子扑到江辰川的怀里，而且她是知道江辰川哪里有伤，所以都避开来抱。 一下子，江辰川觉得身体无比沉重，哪哪都在疼，连抬起手都没办法做到。 “我……怎么了？” 看他们的神情和反应，好像有些奇怪，似乎是经历了什么悲痛，有重新获得了什么的喜悦。 “没事，刚刚你一瞬间没心跳了，我还以为……” 说到这里，尤莉娅说不下去了，而那句话的后面，只有可能接着一种可能。 “我刚刚……死了吗？” 江辰川开口问道。 “准确地来说，并不是……” 尤莉娅摸了摸眼泪，直起身子说道，看着身体状态似乎恢复一些的江辰川，她又重新检查了一遍。 “还好，伤口都已经处理好了，只要好好休息一下，很快就能恢复的。” 无论是谁，都对江辰川有些极大的信任，仿佛不管外界有些怎样的压力与恐惧，都能被江辰川消化得一干二净。 其实，大家在一起行动久了，或多或少，对江辰川也许都有些依赖，就连伊森也不能避免。 “吓死我了，伱这家伙。” 听见江辰川没事，伊森也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 转头向下方看去，仅剩的十几只感染者，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抱着脑袋哀嚎着，尸体铺在地上，像是经历了一场血腥的屠宰。 想起刚刚的场景，就像是在梦中一样，望向宫殿的深处，能感知到那里有什么在等着他们，仿佛步入了噩梦，难以逃脱恐惧的追赶。 “走吧。” 江辰川撑着自己身体起来，他明白自己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伊维尔……” 尤莉娅目光满是担忧，看到他站起来时，赶紧上前扶住他，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似乎又有诡异的声响在耳边响起。 “在宫殿里。” 江辰川的声音低沉，在向其他人宣告着什么，尤莉娅和伊森都沉默不语，经过一场血战，都已经身心俱疲。 感染者们的战斗力确实不强，之前仗着数量的优势，所以才让江辰川严重负伤，现在他们零零散散，伊森一枪一个解决麻烦。 当他们重新回到宫殿入口，大门已经被感染者们破坏，提灯看清内部的情况，摆件已经被黑红的液体覆盖，踩上去黏黏腻腻的脚感，让人感到不适。 宫殿内黑得可以，外面的光亮都照不进来，没有感染者的打扰，他们的行动快上许多，整个气氛显得平静而又诡异。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平静之下，江辰川心中一直隐隐有着不好的预感。 他们搜遍了宫殿，除了感染者的残肢断臂，其余什么都没有发现，空荡的房间内，连个活的生物都没有。 “也不在这里吗？” 伊森喃喃着。 可是，如果不在这里，又会在哪里呢？ “就在这里，伊森。” 原罪没必要骗他，危险已经近在咫尺，能感觉到大地竟然在微微地颤抖，越是靠近原罪所指的地方，这种颤抖便越是明显。 “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想着，再怎么可怕的遗物，也不可能造成这么大的动静，只不过，当江辰川走到一处空空的台子前，那种震感达到顶峰。 “不对，找到了，就在这里！” 江辰川将手伸向虚空之处，在其他人的眼中，那里什么都没有，确实什么都没有。 那只是一种感觉，一种无比肯定的直觉。 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猫的叫声，随后便被无比巨大的风浪声覆盖，手指似乎触碰到了什么，那种可以掀翻世界的海浪出现在江辰川的面前。 触碰到了…… 眼前的场景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只见一个宛如棺材的透明盒出现在江辰川的面前。 在盒子内，躺着一具人鱼的尸体。 第四十二章 活过来的尸体 如同掀开尘封已久的秘密，在朵萝缇亚幻境中看到的人鱼尸体，终于呈现在自己的面前。 或许在其他人的眼中，江辰川在触碰虚空，但事实确实如此。谁也不知道，人鱼尸体是如何来到这里，也不知道它的存在，但那红润细腻的皮肤，已经比第一次见到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耳边传来沉重的呼吸声，而人鱼的胸口也在缓缓起伏，仿佛跟真的活过来一样，周围的染血之物也跟着一起蠕动。 好像有什么在发生改变，人鱼尸体的状态也在发生相应的变化，江辰川感知到什么，他转头朝尤莉娅大喊： “回收箱！快！把回收箱给我。” 瞳孔中，那些粘稠的血液仿佛获得了生命，从地上扭曲着爬起，而刚刚的动静将几人分离，互相隔着一段距离，江辰川伸出手，想要去接箱子。 疯狂的低语在耳边响起，即使宫殿内依然寂静，那些声音依然在不断地挤进脑子里。 看着尤莉娅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动静，再加上各种负面情绪与低语的作用，江辰川也知道尤莉娅也受到了遗物的影响，看着伊森还有些自我意识，便赶紧吼道： “伊森！快！回收箱！” 情况如此紧急，伊森也明白过来，这大概是遗物的反抗，察觉到威胁自身的危险后，便制造幻觉或者是迷惑人们心智。 大多数遗物都是通过影响人心和行为来造成影响，可眼前的人鱼尸体并不是这样，它的力量已经可以膨胀到，直接在他们的脑子里构造出一个可怕的幻觉。 伊森向前跨了一步，伸出手，就要拿到被放在地上的回收箱，可就在他即将触碰到的那一瞬间，瞳孔放大，似乎看到了什么，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行动。 “伊森！伊森·曼施坦因！” 不管江辰川怎么呼唤伊森的名字，都得不到一点回应。 “该死！” 真是糟糕，所以他不得不自己行动，这样一来，又要耽误不少时间。 回收遗物。 眼前这一幕要是被巴拉斯看到，恐怕会觉得江辰川疯了。 虽然有声音在不断影响着他，但只要凝神集中，还是可以行动起来。 有狂风掀起，吹来宫殿的大门，混乱的血液纷纷凝结，朝着江辰川伸来，他能扛得住精神的攻击，却又要面对那一道道不存在的身影。 每一寸皮肤，每一寸肌肉，每一分每一秒，都能感受到宛如窒息般的痛苦。 抬起眼眸，看见伊森和尤莉娅的身影都被那些血液包裹，他们爬上脚踝，慢慢往上延伸。 “咕噜咕噜……” 就像是溺水一般的声音，那沉重的呼吸声变得急促起来。 一只不属于人类的手扒住了透明棺材的边缘，紧接着是一个人的头颅升起，再是它睁开的眼睛。 “活……活过来了！” 就连伊森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他也看见了，那具尸体竟然像活着一样，从棺材里坐了起来。 “是奇迹吗？” 死而复生，是炼金界想都不敢想象的是，可就是这么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真是令人恐惧的一幕。 超脱世间一切发生的事物，违背了世界运转的最基本的原则，让每个目睹遗物复活的人们，都发出震惊的感慨，而那挥之不去的恐惧情绪，也在此刻到达了顶峰。 人鱼伸出双手，像伸懒腰一样延伸着自己的腰肢，它转过头，歪着脑袋看着眼前入侵的三人，都被周围变形的血液禁锢了行动。 它伸出手，指了指尤莉娅，就像是借到了指令，血液瞬间活跃地张开，将尤莉娅整个人都包裹起来。 “尤莉娅！” 江辰川焦急地大喊，可是他无论怎么挣扎，都摆脱不了捆绑在身上的粘液，他们看似顺滑，却异常坚固。 以人类自身的力气，几乎是无法挣脱出来的。 果然，人类还是太过渺小，就算是觉醒又怎么样，也要借助遗物才行，第一次对上如此危险的遗物，竟然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人鱼在低语着，那些声音钻进他们的脑袋里，不断侵蚀着他们的意识，忽然，包裹着尤莉娅的血液散开，尤莉娅失去了意识整个人软软地倒在地上。 在她的身上，已经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咒文，虽然曾经朵萝缇亚帮助过她，却依然逃不掉被诅咒的命运。 就连带在身上的珀鲁特鲁之枪也掉在血肉之上，伊森的眼睛亮了一下，或许，这是他们能够顺利逃生的最后手段。 “真是……该死……” 他撕扯着身上的血液，努力俯下身，朝着珀鲁特鲁之枪伸手，只不过离得太远，无法触碰到那把枪。 而这时，江辰川好不容易从血液中挣脱出一只手臂，抽出杖剑，将缠绕自己身上像树枝一样的血肉斩断。 还好，在锋利的切割下，能起到一定的作用，一被砍断，那些像是活过来一样的血肉，纷纷变成液体一样，滴落在脏乱腥臭的地上。 整个罗纳尔克城王城的宫殿，已经变成了一片可怕的血池，抓住了地上的回收箱，江辰川也顾不上伊森和尤莉娅的情况，赶紧转身朝人鱼的方向跑去。 人鱼的头一转，那空洞的眼神瞬间锁定在江辰川的身上，伴随着它的动作，地上的那些血肉也开始动了起来，宛如一道道树干拔地而起，像是触手一样，将江辰川整个人缠绕进去。 跟尤莉娅的情况不同的是，江辰川的手上握着武器，还有反抗的力量，可以砍断那些由血液构成的触手。 可能是感觉到这样无法控制江辰川，又或许觉得他可以威胁到自己，竟然发出像是哭泣一样的呜咽声，那声音越响，意识变得越是混乱模糊。 江辰川觉得自己的行动逐渐变慢，就像电影回放般，看着那根致命的触手伸向自己。 “我们的手上沾满鲜血，我们漠视生命，我们罪恶、黑暗，但是我们……为什么在乎人类的死活？”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很陌生很遥远的声音，直到，江辰川看见那根触角……刺穿了自己。 第四十三章 庞然大物 寒风，变得大了一些。 天空是亮着的，但是王的领域内，却是黑暗一片，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江辰川才能砍断胸前的触手。 他也彻底看清了人鱼的真面目，哪有什么死而复生，面无表情的脸上依旧保存着死亡的气息，那血色的藤蔓缠绕着他的身躯，只不过是借助外界的力量，来帮助自己看上去像活了一样。 血肉破碎又粘结在一起，无法用语言形容那种粘腻的恶心感， 咔哒—— 江辰川打开了回收箱的扣子，便朝着人鱼挥剑而下，他不觉得眼前的人鱼会被他伤害，只不过为了更好地回收，必须要把他当成敌人看待。 而那一瞬间，像是爆炸了一般，人鱼眼睛内的空洞被无限放大，耳边的惨叫声不断，江辰川也被这剧烈的动静震开，甩出好几米远。 恐怕是他们从未想过的情况，人鱼以一种可怕的速度膨胀起来，身体发生了异化，随之而来的，就是更加恐怖的幻觉。 触碰到它身体的血液，慢慢地开始石化起来，江辰川突然意识到，也许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发生过同样的悲剧。 “尤莉娅！醒醒！” 如果彻底陷入昏迷，那就别想逃出去了，江辰川大声喊着她的名字，而伊森也趁此机会，挣脱血肉的掌控，直接扑上去拿到了掉在地上的珀鲁特鲁之枪。 转头看向人鱼，它已经改变了自己的形态，密密麻麻的鱼鳞片覆盖在它的皮肤上，宛如耶梦加得般恐怖的巨蛇。 如此近的距离，能看清它清晰的面容，已经完全扭曲，一点都不像是世间存在的生物，那种由心底升起，宛如本能般的恐惧，是无法欺骗自己的。 “伊维尔，我们打不过的！还是先逃吧！” 脚底的血水涌动，怕尤莉娅溺死，赶紧拉着她的手臂，将她的面部抬高起来，也许是被呛着，尤莉娅发出剧烈的咳嗽声。 眼看着尤莉娅即将转醒，也是逃跑的最佳时机，谁都没有想到，仅仅只是回收一个遗物，会变成现在这种情况。 在这样可怕的庞然大物之前，他们似乎没有丝毫赢的希望，不论是什么，只能推测这是人鱼保护自己的方式。 “先离开宫殿！” 江辰川这样说道，从粘腻的血液中爬起，忍住身体的剧痛，快速跑到伊森的身边，看见尤莉娅在此刻也醒了过来，赶紧拉着她往外面跑去。 宫殿此刻已经容不下人鱼那庞大的身躯，开始摇摇欲坠起来，它的手轻轻一挥，顷刻之间，就被破坏得一干二净。 当它异变时，就注定了这场战斗的开始。 只不过，上一次是罗纳尔克城的全体城民，而这次，就只有他们三个人。 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事实，连全城咒术师都没有成功的敌人，他们只不过几个普通人，又能做到什么程度？ 罗纳尔克城的噩梦再一次地来临了，来自新兰海域的遗物，竟然能拥有这种不可思议的力量。 就在这短短的几秒之间，人鱼翻起的余波掀起了飓风，可以想象，如果是在海洋上，那又会是多大的风浪。 可以将一切轻易地摧毁，无论是附近的建筑，还是那些感染者的尸体，血液翻涌而出，就像血河一样往城外流淌而去。 “上去！” 找到机会，地面已经被血水覆盖，只能先往上爬着，找到一处干净的落脚之地。 再次抬头看去，相比之下，只能感叹自己身为人类的渺小，就连那些感染者们，都变成了可以被随意地踩死的蚂蚁，大家都在大口喘息着，像是劫后余生般获得了重新整顿的机会。 “走吗？伊维尔。” 伊森举着珀鲁特鲁之枪询问着，而江辰川却只是抬着头，仰望着，还有在耳边环绕不去的低语声。 “你们先离开。” 江辰川冷冷地说道。 “什么！？你疯了？你一个人留下来能做些什么？” 伊森对江辰川的决定感到不可思议，看着他那认真的脸，完全不明白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难道江辰川会觉得，自己能够跟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对抗？ “伊森，如果我们离开，它依然存在呢？我们也看到了，城门口那些一具具死在逃亡路上的尸体……一个也没逃掉……” 江辰川喃喃着。 在这样的生物面前，谁都会感到恐惧，谁都会想要退缩，可是，它依旧这样存在，只要他们想着回收，就依然要对付这样的怪物。 “所以，你是真的想……” 意识到江辰川心思的伊森，在升起一丝敬佩的同时，又头痛于他们这无异于是在找死。 可江辰川就是这样性格的人，在他第一次与江辰川共同杀敌时，就认识到这一点。 “它虽然看起来像是活着，但依旧是个死物，我猜测，它应该是没有思想，所有的反应都只是保护自己的本能。” 在谁都没注意的时候，尤莉娅已经在偷偷观察人鱼好一阵子，从她的行动上看，应该是支持江辰川的做法。 “也就是说，在没受到外界刺激的情况下，它应该不会主动攻击我们。” 听到这话，伊森也抬起头来，对上那空洞的眼神，如同死亡般失去光彩的瞳孔，以及只是看起来正常的皮肤，实际上，早已经没有血液流动。 早已经死亡的人鱼，却依旧残留如此强大的力量。 “看起来虽然如此，但我们想要回收它，不可避免地要对它动手。” 江辰川缓缓开口。 也许是因为远离一些的关系，他们所受到的精神折磨也小了许多，也有心思去思考怎么对付它，而不是一心恐惧到想要逃跑。 “可是当时，她就碰到了……” 江辰川想到了什么，沉思着低语。 “你说什么？” 伊森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可是为什么，魔女就能触碰它呢？” 一切都还是谜团，已经死去的人，无法给他想要的答案。 “或许，因为她是魔女吧。” 尤莉娅转过头说道，她露出微笑，可紧接着，巨大的声响覆盖了她的声音，那个已经死去很久的遗物，开始缓缓动了起来。 第四十四章 尝试 他们的推断是错误的，就算是死去已久的尸体，也会对他们发动攻击，坚硬的鳞片缓缓张开，就像是在大海中一样自如。 人鱼的头缓缓朝他们的方向转来，是已经确定了目标，若是想逃，现在是最好的时机，若是不想，接下来就是一场血腥的战斗。 甚至可能在梦中，已经被原罪预言出结局。 江辰川忽然想到原罪的话，那时它的眼神里，似乎藏着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我觉得，还是先离开为妙。” 伊森的选择是正确的，继续呆在这里，无疑就是等死的行为。 他们几个人类在怪物的眼中，恐怕就是在尘世间挣扎的蝼蚁，几乎都费不着多少力气，就能解决的生命。 “离开吧。” 江辰川缓缓说道，他们确实没有太好的办法，无论是人手，还是武器，都没有与眼前这个庞然大物一战的可能性。 尤莉娅没有再说话，只是点点头默认了江辰川的想法，附近的所有建筑与场景都沾染上粘腻的血水，抬起珀鲁特鲁之枪，却迟迟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那里。” 伊森指着远方，只不过想要到达那边空地，恐怕还需要一番波折。 可以看得出，尤莉娅有些紧张，第一次面对如此可怕的场景，恐怕换了谁，都不会太过淡定。 那些被他们杀死的感染者尸体都纷纷浮了上来，显然，数量也并不少。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自己会死在这里。” 尤莉娅垂下眼眸，前进路上的困难让她有些失落，想要跨越下方的血河，再加上人鱼的看守，这难度确实不低。 “要想让它的注意力不放在我们身上，恐怕得用些手段。” “你有什么好办法吗？伊森。” 江辰川询问道。 那巨物只要随便移动一下，都能掀起不小的风浪，恐怕罗纳尔克城内的感染者也看到了它，却一个前往此处的人都没有。 人性总归是趋利避害的。 谁都不想做无谓的牺牲。 “有一种法阵，需要源源不断的鲜血，倒是能在此处起到不小的作用。” 在伊森的眼中，将所见之物都分解成对应的元素，应该庆幸自己对炼金之阵的熟悉程度，只要能够拥有置换原料，一切便皆有可能。 “伊维尔、尤莉娅，掩护我！” 情绪伴随着他们的行动也逐渐变得高昂起来，反而驱散了一些对巨型生物的恐惧。 为了求生，人类究竟能做到各种程度？ “所以，需要为你争取多少时间？伊森。” “十分钟。” 伊森快速回答道，他们三人立刻行动起来，放下手中的一切，专注协助伊森将炼金法阵完成。 就在他们动起来后，人鱼也仿佛像是失去了目标，空洞的双眼正无神茫然地四处看着，也不想一开始具有那么强的攻击性。 江辰川也趁此机会好好地观察了一下，它也不算完全无懈可击，除了靠近就会被拉进幻觉中这一点，其余的战斗都不算问题。 “还想着要冲上去跟它干一架？” 伊森来到江辰川的身边，用着轻松调笑的语气，似乎他们已经脱离了危机，还能如此悠闲地聊天。 但不得不说，伊森的状态确实能帮他们放松紧张的气氛，他勾画着复杂的阵法，嘴里还念念有词，在诉说着什么祈祷之类的语句。 干一架？ 如果是当年意气风发的他，恐怕会觉得这也算是一个不错的手段。 遵循着世间的规则，不管多么复杂的法阵，在伊森的手下仿佛也能变得简单许多。 “对了，那时候……你们有没有听到一声猫叫？” 江辰川忽然想起了什么。 “什么？猫？怎么可能……” 尤莉娅摇摇头否认道。 “可能是我听错了。” 也不在此事上做过多的纠结，看向伊森那边，伴随着阵法的完整，竟然有点点血滴缓缓飘了上来，汇聚在法阵之上。 “我就说过，生命与灵魂的力量算是最有份量的交换物。” 伊森语落，而他手下的圆形也渐渐完整。 “这术式，看上去有着极强的攻击性。” 毕竟是伊森的注意，基本跟干一架脱离不了太大的关系。 “准备，我们该离开了。” 伊森摆摆手招呼道。 那熟悉的祈祷声响起，元素一个个聚齐，法阵在伊森的操控下亮了起来，那是挑战未知生物的勇气，也是目前伊森能做到最强的攻击炼金阵。 宛如工业的大炮，仅仅是用几份炼金元素，就能比拟科技，难怪这个世界难以像现代这样的步调发展，只要有一个变量，就可以让历史进程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生命不断，攻击不止。” 巨大的光球像是炮弹一样朝着人鱼飞去，面对如此攻击，人鱼明显有了激烈的反应。 能看得出那光球的威力不小，哪怕是坚硬的鱼鳞，也被打出了一丝裂缝，但离突破防御，倒是还差一着很远的距离。 甚至，都不算打伤了它。 但不得不说，阵法自动的攻击给他们带来了很大的便利，在人鱼被激怒彻底转移了目标后，他们三人便偷偷爬了下去，踩回血河，让原本就粘腻的身上，又染上那腥臭的味道。 但为了能够离开，也不得不趟过这段距离。 又是一轮自动的光球攻击，而且还不需要伊森操控，听说这种术式只有高阶的炼金术师才能掌握，并且运用到战斗中。 打在人鱼的身上，它发出愤怒的嘶吼，那声音尖锐刺耳，让在血河之中的三人不禁捂住了耳朵。 凡人毫无办法，只能等到人鱼发泄完自己的怒火，声音减弱，他们才能继续前进。 他们在血水中挣扎，只听一声尖叫，尤莉娅被冲过来的感染者尸体撞倒，现场变得一片混乱，江辰川及时拉住她的手，才让她不被冲走。 “抓紧我，尤莉娅·德卡沃！” 湿润的手指不断地滑出，阵法又是一轮攻击，人鱼被这种擦伤的疼痛变得有些歇斯底里，伊森看到了这里的情况，也想着过来帮忙，可原本短短的路途，变得无比漫长。 他扑过来拉住了尤莉娅，等稳定身体后，继续往前走去。 仿佛整个大地都在颤抖，人鱼伸手抓向阵法，反方向扫来的鱼尾擦过他们的头顶，巨大的身躯占据了他们全部的视野。 江辰川突然想起他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也对付过这样的敌人，那时候一群人在谈笑着，仗着自己的高科技武器，丝毫不把如此巨型的生物放在眼里。 一道身影跪在地上，止不住地颤抖与恳求，却无人在意他的想法，撕开身上的绷带束缚，迸发出惊天动地的力量。 世人践踏神明，神明抛弃世人。 不对？ 这又是谁的记忆？ 江辰川有些迟缓，甚至停了下来，伊森走出去不远，好不容易扒住了边缘的墙壁，一回头看到停在不远处的江辰川。 “伊维尔！你在等什么？” 完全不理解他的行为，就连伊森也变得有些着急起来。 身体周围流淌着感染者的尸体还有残渣，江辰川回过神来，刚刚脑子里的零碎画面，却一下子消失不见。 这种感觉，就好像好不容易想起什么的失忆病人，又再次失去了记忆，流失的无力感，瞬间席卷了江辰川。 尤莉娅抵达了对岸，伊森将她从血水中拉了起来，坐在台阶之上喘息着，回过头，看见了江辰川停留的身影。 “伊维尔！” 他们喊着伊维尔的名字，过去了这么久的时间，江辰川依旧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 耳边传来人鱼的低吼声，它低下头，似乎注意到这个站在血水中的小人，直接一个摆尾，将他卷入了风浪之中。 “伊维尔！” 尤莉娅声嘶力竭。 却在这一下攻击后，看不见江辰川的身影，他本来就满身伤痕，已经没有多少力气行动，一直以来，他都将尤莉娅和伊森保护得很好。 鲜血从伤口流出，跟那些脏乱污秽的水流混杂在一起，也分不清到底是谁的血液。 他被卷入鱼尾之中，被动地接受各种危险的冲击，江辰川感觉自己的大脑在充血，眼前一下子变得漆黑，他试图伸手想要去抓住什么，却都扑了一个空。 耳朵里除了耳鸣声，什么都听不见，就连尤莉娅的呼唤，他也没有听见。 “但是，回收它的话……你会死。” 都到这个时候了，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原罪对他的警告，它似乎早已看透因果，也看到江辰川冒险回收的结局。 那场景就像是在做告别，略带悲悯与痛苦的眼神，总感觉藏着某种说不出口的情绪。 “好奇怪……” 也很难说清到底奇怪在何处，只不过是一点看不懂的情绪，加上谜题般的话语。 嘈杂的声响忽远忽近，浑身的疼痛已经到底顶峰，就算江辰川再想做些什么，也失去了力气。 看见江辰川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尤莉娅着急起来，伊森很明白，炼金阵的攻击对人鱼来说，只不过能给予些痛感，转移注意力，并不能造成多大的伤害。 可以说，若是在波尔尼亚，或许炼金院和博物馆合作，还能想出个办法对付人鱼，但他们在罗纳尔克城，一个不管是工业，还是炼金术都弱于英兰北尔的国家。 他们所带的遗物，根本没办法与这样的敌人战斗。 “伊森，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要去救伊维尔！” 她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在心中总是冷静淡定，似乎是无所不能的男人，会莫名其妙地死在这样的地方。 恐怕不仅是她，伊森也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 江辰川想着，他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 人类，能做到什么程度呢？ 江辰川勉强睁开眼，浑身上下都是伤痕，大概是内脏也在猛烈的撞击损坏了，所以连呼吸都变得十分困难。 眼前泛起浓郁的血雾，仅有些光亮透了进来，想挣扎着起身，却发现手臂一点力气都没有，似乎除了意识清醒以外，其余的一切都陷入沉睡。 视线微微下移，他看见了贯穿他胸口的尖刺，如同尖锐的长矛，将他钉在了血水之中，水流缓缓移动着，他依旧能看见那人鱼的身影。 难怪达席尔瓦会形容成邪神，恐怕以他们的认知，这就是他们见过最恐怖的生物。 完了，被原罪说中了。 他可能真的要死了。 这次并没有什么奇迹，跟那一枪迅速致命不同的是，江辰川能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流逝，以及意识的逐渐模糊。 一股困意来袭，只要一放松，就可以睡去。 但他的脑子好像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没想，就这么结束了吗？ 还是说，等他醒来，自己又会穿越到哪个人的身体里，又可以开启一段新的生活？ 怎么可以这样…… 把这个污染遗物就这么放在这座城市里，让它肆虐地感染人类，让这个世界陷入混乱。 这应该是灾难吧？ 如果无法解决，躲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可是，该怎么解决呢？ 江辰川也不知道，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自己怎么会乱七八糟地想这么多有的没的东西。 他就要死了。 或许是一分钟后，或许是……下一秒…… 如果还能死而复生，醒来后他要做些什么呢？ 还是侦探吗？ 要是去找洛克伦，他能认出自己吗？ 真是没用啊。 江辰川想到出发时的场景，这么多人来到陌生的国度，初冬……不对，应该是戈莱特丽，她死的太突然了，一点预兆都没有……还有伊森和尤莉娅，他们两个要是逃跑的话，应该已经成功了…… 真是差劲啊。 没有做好完全的准备，就这么贸然前来…… “哗啦——” 突如其来的声响打断了江辰川的胡思乱想，平时从来都没有这么多多愁善感的想法，如果陷入情绪里，就容易被原罪趁虚而入。 所以，他不仅要用武器去战斗，还要用思维和警惕心来保护自己不被污染源影响。 “是伊维尔！” “找到了！伊森，我找到他了！” 忽然…… 他听见尤莉娅的叫喊在耳边响起。 第四十五章 灵魂交易 “伊森，我找到他了！” 视野变得血腥又混乱，趟过血河来到更深的地方，尤莉娅看到了倒在血中的身影，在她发现的时候，江辰川已经快要失去意识。 她和伊森费尽所有力气，才来到人鱼尾巴附近，当他们看清江辰川胸口的穿透伤时，露出了不可置信又悲伤的表情，也不敢移动江辰川，只能汇聚在他的身边。 “伊维尔……” 连带着呼唤他的声音都变得颤抖。 江辰川挣扎用着最后一丝力气睁开双眼，看着眼前那两张不知所措的脸，或许，这一刻，才是真正的绝望。 看着生命就在自己的手下一点点就是，也是对尤莉娅和伊森最大的惩罚。 阵法的攻击吸引了人鱼的注意力，他们完全有时间使用珀鲁特鲁之枪逃跑，然而此刻，离开已经失去了意义。 就连尤莉娅这个医生，也对江辰川身上的致命伤毫无办法。 又一阵困意袭来，在尤莉娅和伊森悲痛的呼唤中，生命极速衰竭，江辰川缓缓闭上了双眼。 他似乎陷入了沉睡，躺在暖洋洋的太阳底下，身上的伤口也都不再疼痛，只是这样安稳地睡着了。 “醒醒，别睡了，再睡就真的死了。” “原罪！” 江辰川猛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熟悉的梦境之中。 头顶有星光洒下，一眼望去，那个令人恐惧的眼睛也在黑暗中紧闭着，他就这么靠在公园的长椅上，好像只是睡了一觉，什么感染者，什么人鱼，仿佛都不再存在。 他可以在这里静静地呆上很长一段时间，如果没有他旁边的那个，叽叽喳喳的人就更好了。 “我本来去提醒过你，没想到你还真是死脑筋，真的去回收那东西，结果……果然不出我所料，真的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吧。” “……” 回应的一片沉默，江辰川望着前方，原罪歪着头看他，完全不懂他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别想了，和我以前说的那样，意识世界的时间并不是停止的，现实里的你该死还是一样会死，也就是说，等你选择的时间是有限的。” 原罪笑嘻嘻地说道。 “而且，你也没有再次重生的机会，也就是说，你再这么拒绝我，几分钟后，你的尸体就会冷得跟冰一样，怎么救都救不回来了……” “……啊……对，或许你并不在意伱自己的生死，可你想过没，尤莉娅·德卡沃、还有伊森，他们都回因你的死亡，而无法离开罗纳尔克城城，他们也会死……只不过，是晚你一步的事。” 这么看起来，原罪倒像是一个循循善诱的恶魔，带着残酷的现实和污染的力量。 “江辰川，别以为你死了就能解决问题，等我失去了你这个牢笼，你以为在这个破烂不堪的世界里，有谁能再次困住我？” “我会把你所有珍惜的一切，不管是人，还是事物，都破坏得一干二净……” “……别忘了，只要活着就有机会，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而且，我要的也不多，百分之五，只要你人性的百分之五就好了。” 原罪依旧在喋喋不休地说道。 看着原罪的那双眼睛，江辰川沉默了好一阵子。 “百分之五？” 听见江辰川说话的原罪激动地拍了一下大腿。 “对啊，百分之五。” “不行。” 果断的拒绝让原罪整个脸都拉了下来，谁都没有想过，能在江辰川的脸上看到如此阴暗，又生动的表情。 “你这个人是不是脑子有病啊！你要死了，你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吗！你！要！死！了！” 气得原罪直接“腾”地一下站起来，挥舞着手臂在他身边转悠着大吼道。 能把它逼成这样的，恐怕也只有江辰川了。 “百分之三，不能再少了，不然，你根本别想回收那只破人鱼，你也不想自己活了，千辛万苦地打半天，然后再搭上自己同伴的性命吧？” 看着江辰川无动于衷的反应，原罪只好叹出一口气，妥协般地说道。 江辰川抬起眼眸，看着原罪那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莫名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后，又看到他那被掀起的风衣下，空荡荡的身躯。 “百分之三？” 江辰川缓缓开口。 “对，百分之三，再少你也打不过它。” 原罪的脸上多数的情绪还是无奈，要是换一个人，他早就成功了，还在这里跟江辰川讨价还价，又不是在市场上卖菜。 一想到这里，原罪看起来也有些厌烦，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努力挤出友好的情绪，跟各种复杂的思想混在一起，搞得他的表情很是扭曲。 “别拿我的脸做这种表情，看起来很恶心。” 江辰川还扎心地补了一句。 “好吧，我放弃了，你还能在意识世界里享受半个小时的悠闲时光。” 原罪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他摊摊手，无奈地重新坐回长椅上。 “死亡。” “嗯？” 听见江辰川的声音，原罪抬起头，疑惑地应了一声。 “你死后，下一个出事的就是尤莉娅·德卡沃，伊森倒是能顺利逃脱，然后就是遗物失控，它会离开王城，到罗纳尔克城内大杀四方，然后将诅咒传播到城外，贝里托会被感染，然后……周边的国家会先遭殃，再是慢慢感染到英兰北尔。” “……看到没，伊维尔，你的存在是如此重要的。” 就像小小的蝴蝶扇动了它的翅膀，一个微妙的变量，就能决定世界的走向。 是百分之三的人性，还是那百分之百的灾难，不论对谁而言，怎么选择都已经是不言而喻。 “我似乎，没有选择。” 江辰川缓缓叹出一口气，沉重的负担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交易之后，我能得到什么？” 江辰川转过头问道。 “几乎……一切。” 原罪笑嘻嘻地说道。 “一切？” “是啊，只不过，因为我拿到的太少，所以你能使用力量的时间也是有限的，要说是收拾那条鱼，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只不过是深海的一份遗物，好巧不巧地被冲到岸边，原罪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或许，也不一定是那么地好巧不巧。 新兰海域……深海…… “考虑的怎么样？” 原罪收回思绪，一脸笑意地看向江辰川，就在等他的回应。 “……” 江辰川沉默了。 反正原罪也不着急，它心里清楚，当他问出口的时候，就已经是答应了。 命运会推着他，一步一步走向原罪的圈套中。 “成交。” 果然不出原罪所料，在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后，江辰川还是说出了这两个字。 原罪露出开心的笑容，都忍不住扑上去抱住了他，有种像电流般的东西从脑海里闪过，却又转瞬即逝。 “你那百分之三的人性，我收下了，江大队长。” 原罪的声音在江辰川的耳边响起。 他似乎是从睡梦中睁开双眼，眼前是伊森和尤莉娅两张担忧地脸庞，能感觉到是有什么不太一样了，江辰川直直地坐起身，伸手将贯穿自己的身体的尖刺拔了出来。 并没有想象中的血液飞溅，他感受不到一点疼痛，似乎有什么在疯狂涌动着，在他拔出的瞬间，就填补了伤口。 其余的伤也是一样，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尤莉娅，等等。” 拉住想要上前的尤莉娅，伊森的眼底弥漫着说不出口的情绪，江辰川已经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他的背影，像是在盯着深不见底的黑暗。 黑暗中的眼睛缓缓睁开，江辰川能感受到它的视野与自己的感知相连，眼睛看到了什么，自己也能一样看见，甚至，能看得更加透彻。 宛如神明的视角，可以看穿世间的一切物质，那种凌驾于世界之上的感觉，是普通人难以抵达的巅峰。 江辰川感觉，自己能够做到…… 一切。 他终于明白，原罪口中的一切是什么意思。 凌驾万物。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人鱼的整体构造，包括它劣质的幻觉，那根本不存在的呼吸声，以及它本来就“死亡”的本质。 以及…… 那被藏在庞大身躯内的，致命弱点。 “原来，是这样吗？” 像是打开了一条新的途径，包括遍布于空气中那五颜六色的力量，也仿佛就在自己的掌控中，只要轻轻一挥手，就可以凝聚无穷无尽的力量。 他接受了恶魔的诱惑，难怪说，人类一旦掌握权与力，就无法接受自己的平庸。 “伊维尔的状态……好奇怪。” 尤莉娅担忧地看着江辰川。 “他身上的伤，都不见了。” 那污秽破烂的衣物下，皮肤已经变得正常，就在前几秒，他还是一副奄奄一息要死的状态，现在已经完全变了个样子。 江辰川相比于人鱼，就像蚂蚁在看着大象，但他此刻散发的气息，却一点也没有蚂蚁的弱小，他缓缓转过身，拿起掉落在一旁的回收箱。 咔哒一声解锁。 打开来摆在一旁没有血水流过的干燥地方。 不属于江辰川的血液划过他的脸颊，他找回了自己的武器，抽出来，燃烧的火光在剑刃上跳跃。 随后，他一跃而上。 “人类……做不到如此程度吧……” 尤莉娅和伊森在旁边看着，一脸目瞪口呆，这场战斗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一个人类根本做不到如此程度。 只不过，隐约从江辰川身上泛出的黑暗气息，伊森感受到一些不同寻常的冰冷。 有光芒在半空中炸开，炙热的风浪从上而下，吹散了堆积的血液，能看见人鱼身上坚固的鱼鳞瞬间破碎，裂缝间都露出了黑色的气息。 像是有什么在侵蚀着人鱼的身体，只见它的体型在一点点地缩小。 然而造成这一切的江辰川，已经透过对它内部构造的分析，找到了它最脆弱的位置。 剑刃上流转着黄绿交错的光芒，其中也夹杂着一丝黑色，世界在他的眼中已经不是原本的样子，在一定的范围内，外表已经分崩离析，能直接看清其中的本质。 每一处生命的呼吸，风涌动的气流，还有那可以被破坏的弱点，似乎只要给予一点引导，就能让他们的本质发生改变。 只要将剑刃挥舞出去，就能解决一切。 在弱小的人鱼面前，他就是这场战斗的主宰，只要他想，没有人可以抵抗，违背他的意志。 等等。 在给予最后致命一击前，江辰川微微一愣，刚刚在脑海中冒出的想法他从未有过。 那种桀骜不驯以及藐视众生的发言，让他感觉无比的陌生。 “别想太多，集中精神。” 原罪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你的时间并不多，别浪费。” 眼前有黑影在迅速落下，就在江辰川停滞的这几秒钟，人鱼似乎意识到自己的结局，竟然朝江辰川发动了攻击。 一巴掌打在他的身上，发生了剧烈的震荡，巨大的体型差异，也来不及再思考太多，他一剑挥斩而下，而他整个人也狠狠地掉落在地，直接撞出了一个深坑。 虽然受到了猛烈的攻击，但江辰川身上感受不到丝毫疼痛，甚至背后的建筑被摧毁，他身上也没留下一丝伤痕。 这就是原罪的力量。 也只是他拿百分之三换来的力量。 所以它的本体…… 究竟有多强？ 江辰川很难说清，只是他挥手推开了堆积在自己身上的碎石，从被打烂的废墟中爬出，看着眼前的人鱼轰然倒下。 他的剑就插在那最致命的弱点上，早已死去的尸体内，也流不出半点血来。 它就这么倒在地上，空洞无神的双眼看着江辰川的方向，在打败它后，人鱼又恢复到一开始的大小。 “别碰到它，它依然留有蛊惑的力量。” 江辰川对伊森和尤莉娅叮嘱道，现在，也只有他可以做到。 捡起躺在血中的人鱼尸体，一步一步靠近回收箱，将尸体放进箱子里。 咔哒—— “伊维尔！” 在做好所有的一切后，就感觉身体所有的力气被抽离，那种无力的空虚感一下子来袭，眼前一黑，江辰川彻底晕了过去。 第四十六章 还未落幕 随着回收箱的闭合，他们的使命与任务才算完成了，遍地的鲜红已经逐渐干涸，踩上去的脚感变得粘腻不堪。 诡异的气息与窃窃私语已经消失，破碎的石块与断壁证明那场短暂的战斗曾经存在过，每个人的人生总会有这么一刻，被某个人惊艳，随后留下一辈子的记忆。 尤莉娅上前接住了倒下的江辰川，冰冷的风将血雾吹散，就这么融化在空气中，又或许化作世间的尘埃。 结束了。 又没完全结束。 他们解决了诅咒的源头，但城中那些已经变异成怪物的人，却没有办法拯救回来。 现在也不是在想这些的时候，伊森与尤莉娅一起合力，才勉强将江辰川搬到一处干净的地方，没有血迹的污染，可以正常使用珀鲁特鲁之枪。 “我们可以离开了。” 伊森念叨着，扣动扳机，手中的珀鲁特鲁之枪缓缓亮起，在混乱影响他的思维之前…… 开枪！ 枪声响起，连接的通道被打开，巴拉斯也没想到，那股几乎令人窒息的气息，会消失得一干二净。 看着江辰川的身影出现在达席尔瓦的家里，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城内的感染者依然存在，想要把昏迷的人从王城运回来，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几个人手忙脚乱地上前将江辰川接了下来，伊森和尤莉娅身上没有伤口，只是显得有些疲惫。 巴拉斯惊叹于江辰川的生命力与执行力，但一想到刚进城时发生的事，也就释怀了些。 “结束了吗？” “结束了吧。” 伊森将回收箱放在地上，疲惫靠在沙发上休息，每个人的身上都血淋淋的，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将江辰川安顿好以后，达席尔瓦招呼着尤莉娅他们先去洗澡，波托查尔守在江辰川的床边，因自己没有参与这场激烈的战斗而惋惜。 而他根本就不知道，为了胜利他们究竟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枯萎的枝干无力生长，太阳逐渐西去，战斗结束后，就只留下这座满目疮痍的城市，最后的一丝微光也被各种建筑切割成破碎的模样。 哀鸣声并没有停止，只是解决了散播诅咒的源头，但罗纳尔克城最终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被感染者侵占的城市，只能一步一步走向衰亡。 洗完澡的伊森带着回收箱来到江辰川的房间，看着依旧陷入昏迷的江辰川，轻轻地将箱子放在他的床边。 “放心，待会尤莉娅会来给你医治。” 虽然口中说着放心，但其实伊森自己心里也没底，江辰川的情况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认知。 望向窗外，空气中在不断地飘动着什么，像是下雪了一样，却又跟雪有些不同。 伊森有些疑惑，伸出手，温热的尘埃飘落到他的掌心，宛如灰色的雪般，轻轻一捏，只能留下一抹不起眼的灰色。 “燃烧的灰烬？” 伊森抬眸望向远方，远处跳跃的火光在这即将落幕的夕阳中，显得格外显眼。 “查尔，你知道那里是什么方向吗？” 伊森指着起火的位置，向床边一脸忧郁的波托查尔询问道。 听见声音的波托查尔抬起头，来到床边探头往外看去，露出震惊的神色。 “那里好像是……” “咒术师协会。” 接下来的话，被推门而来的达席尔瓦接了去，他似乎提前知道了这场火灾，一点也没有意外的情绪。 涌动的热浪冲上天空，隔得这么远都能隐隐察觉到传来的温度，焰火在晃动着，能感觉到那边一阵嘈杂混乱。 “外面什么情况？我看街上的感染者好像显得特别焦虑。” 巴拉斯在门口探着脑袋问道。 谁都没有个准确的答案，就连达席尔瓦都一脸懵逼的状态，这边回收刚一结束，咒术师协会便被烧毁，不论如何，这其中肯定有些联系。 “喵～” 窗外忽然传来了猫叫声，紧接着，一只黑色的猫就从外面窜了进来，它稳稳地落在地上，扫了一眼身边的人，就一下子坐下来，舔了舔身上沾染上灰烬的毛发。 “这只猫……好像是我们之前丢失的那只猫耶！” 波托查尔将猫抱起，观察了一下才说道。 “丢失？是伊维尔带进来的吗？” 伊森转过头看了看巴拉斯，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满意的解释。 先不说江辰川这人的性格如何，但至少伊森这个人也不能惹，所以为了保命，巴拉斯还是很配合地站出来回答了伊森的问题： “这猫不是伊维尔带进城的，好像是……” 说着说着，巴拉斯对上那黑猫凌厉的眼神，一下子身上凉飕飕的，把接下来的话都憋了回去，他怎么感觉，自己好像被一只猫给威胁了。 对啊！ 巴拉斯拍了拍自己的脸，他没想到自己怎么突然这么怂，还会怕一只猫，而且明明自己以前跟它那么熟，也在洋馆内相处过，怎么一下子就变得有些陌生起来。 “好像是什么？” 看着巴拉斯奇奇怪怪的举动，伊森继续追问道。 “就好像是这猫自己找上门来的，那一天就突然出现了。” 巴拉斯耸了耸肩，可他却不敢跟猫对视，感觉自己像是偷偷的告密者，莫名开始心虚起来。 “自己找到伊维尔的……” 伊森看着波托查尔怀中的黑猫，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而那猫也只是悠闲地舔毛，一副完全不把伊森放在眼里的样子，在波托查尔的怀里躺了一会儿，就跳下去自己开始玩了起来。 说到底，猫的事也只不过是个小插曲，最主要的还是说江辰川的安危，尤莉娅换下沾血的衣服，快速地清理了一下自己就赶了过来，江辰川依旧昏迷，也没有要苏醒的样子。 经过尤莉娅的仔细检查，发现江辰川身上竟然一点伤痕都没有，之前受到的伤，真的奇迹般地痊愈了。 “抱歉，伊森，我没什么太好的办法，只能等伊维尔自己醒来。” 最后，尤莉娅摇摇头，满脸遗憾地说道。 “伊维尔现在……是什么情况？” 伊森靠在窗边，一点星火，白烟缓缓而起，看着窗外的黑暗，燃烧咒术师协会的熊熊大火，也终究是熄了下来， “伊维尔的身体没问题，但就是醒不过来，一般这种情况，都是意识的问题。” 困在黑暗的意识里，挣扎着，无法逃离。 “有什么办法能唤醒他吗？” 伊森抬起头，询问道。 “抱歉……” 尤莉娅摇摇头。 人的大脑会下意识保护自己不受伤害，可谁又能想到，江辰川的大脑里居然藏着一个可怕的污染源，能造成的影响，恐怕要比回收箱里的那个人鱼尸体危险上千倍。 尤莉娅的情绪有些低迷，她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好，或者说，她是在为自己的无能而懊恼，江辰川拯救了他们，而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那就……只能等了。” 伊森缓缓开口。 等江辰川自己醒来，毕竟这个看起来拥有奇迹的男人身上，也同样充满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喵……” 黑猫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进了屋内，黑夜本就是它最好的掩护，只见它踏着优雅的猫步，跳上床来，跟它来时一样的乖，就这么绕着转了一圈。 最后，选择在床尾，江辰川的脚边找了个位置躺下，似乎它意识到什么，想在呆在房间里，默默地陪伴江辰川。 伊森看了一眼，看着它确实没有什么过激的动作，对于这只黑猫，虽然有些警惕和怀疑，但终究还是一只动物，伊森没太放在心上。 房间里还有一个人，巴拉斯坐在一旁，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他们的对话，虽然解决了遗物的问题，但在这遍地都是感染者的城市里，想要离开还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既然伊维尔失去意识不能活动，我们暂时也无法离开罗纳尔克城，所以尤莉娅小姐，我想……” 在沉默许久后，伊森忽然开口，连在闭眼休息的黑猫听见他的声音，也睁开了双眼。 “什么？” “王城里的事才刚解决，就有人迫不及待地处理咒术师协会，所以，我觉得那里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伊森托着下巴推断着。 黑猫忽地一下站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伊森。 “你想去一趟咒术师协会？” 尤莉娅询问道。 得到伊森肯定的答复后，两人便开始商量接下来的行动，趁着天黑，感染者也无法在黑暗里自如地行动，他们正好可以偷偷前往。 黑猫跳上桌子，在桌面的书籍里扒拉着什么。 伊森和尤莉娅交代巴拉斯照顾好江辰川，两个人便一边商量着情况，一边走出门去。 “喵！” 黑猫抬起头叫了一声，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眼见着伊森他们的离开，黑猫似乎有些生气，又或者是猫的天性，直接一下子把桌上的书全部推了出去。 哗啦一声响动。 巴拉斯转过身来，就看到地上一堆书，乱七八糟的样子。 “以前也没这么调皮，小心你再捣乱，就把你扔在罗纳尔克城，让那些怪物吃了你。” 也不会真的跟只猫生气，巴拉斯就是一边念叨着，一边蹲下身来收拾地上的狼藉。 手指刚碰到书，就感觉那书一沉，看见原本还在桌上的黑猫一下子跳了下来，踩在了书上。 “拜托，你别闹了好吗？” 巴拉斯无奈地说着，一只手想将黑猫拨开，可黑猫一伸爪，指着书上的某个单词，喵喵地叫了一声。 顺着黑猫的目光看去，能看清她指着的那个单词，正正好是…… “愚蠢！？” 抓着黑猫的后脖颈将它扔开，看着那猫鄙视的眼神，巴拉斯莫名觉得有些不爽。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被一只猫给骂了。 不仅如此，它还在鄙视自己！ 一想到江辰川的可怕，伊森的疯狂，还有黑猫的威胁，一时间，巴拉斯有些难以接受现在的自己，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费尽千辛万苦离开端庭洋馆，还杀了那么多人…… 书从手中滑落，巴拉斯捂着脸，起身离开了房间。 看着巴拉斯离开的背影，那只黑猫也只是这么冷冷地看着，一声不吭。 …… “你还好吗？伊森。” 安静的黑暗像是会吃人般，不断蔓延着，有煤油灯亮起，那微弱的光芒也只能让人看清很小的范围。 “伊维尔的情况……已经脱离了我的掌控。” 伊森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按理来说，他救了自己，应该帮他保守秘密才对。 可伊维尔身上有种令他恐惧的东西，况且，他也知道江辰川的真实情况，伊维尔并不是真的伊维尔，一个未知的夏境灵魂，会不会真的是来自其他国家的恶魔。 “若今天的战斗被炼金院知道，他一定会被抓去做实验的吧……” 尤莉娅也接触过那些学院派，一群古板又不开窍的老头子，还整天想着一些有的没的东西。 她不能接受伊维尔失去自由，被当做牲畜一样绑在实验台上，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说服伊森跟她一心，又或者…… 解决他！ 紧握的手上抓着什么，这么近的距离，如果给他一击，几乎会让他失去意识，这样，她就有机会…… 尤莉娅吞了吞口水，很难想象有一天，她的脑子里也会出现杀人灭口这样的词汇。 今晚，同意跟伊森一起行动，很难说自己没有别的心思。 也不知道，在伊森的心里，究竟会是什么样的想法？ “……” 伊森没有回答。 “对于伊维尔先生的情况，伱是怎么想的呢？” 尤莉娅紧张地问道。 也不知道伊森是否察觉，他转过头看了一眼尤莉娅，摇摇头低语道： “这件事，现在……还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场战斗的真相，以及伊维尔会自愈的情况。” “啊……是吗。” 尤莉娅轻轻地微笑道，得到答案的瞬间，她也放松下来，不动声色地将遗物收了起来。 踏着黑暗的道路，两个人的身影被阴影淹没，朝着咒术师协会的方向走去。 第四十七章 某种遗留 感染者们似乎预感到什么，某种连接诅咒之间的力量神秘消失，一部分感染者的身躯迅速老去，所以城内活动的怪物数量一下子减少，伊森他们活动起来，也变得更加方便安全。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就抵达了爆发火灾的现场，原本华丽的建筑变成了一片废墟，还散发着呛人的烟味。 伊森和尤莉娅不敢贸然靠近，只是找了个地方，远远地观望着，有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应该是感染者在活动。 废墟某处忽地亮起一个光点，照亮的身影与正常的感染者不太相同。 “之前听说过，城里有不少变异的感染者，它们的能力比正常感染者要强上许多。”伊森压低声音对尤莉娅说道，“小心些，尽量别被它们发现了。” “好，知道了。” 尤莉娅小声答应道。 他们继续抬头看着废墟的情况，冰冷的狂风裹挟着飘动的云，吹散了满天的灰烬，只见那只感染者在废墟中翻找着什么，时不时拿起提灯，往焦黑坍塌的建筑伸去。 随后，听见风中传来一声叹息，那只变异感染者直起身子，又向另一块废墟走去。 “还没找到吗？” “没有，我们把他抓来严刑拷打了这么久，都没有问出魔女宝物的下落。” 另一只感染者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了过来，他那诡异的身躯已经跟普通感染者大不相同。 “真是该死，谁能想到被一只猫坏了计划。” 那感染者气急败坏地说道。 “猫？” 伊森露出疑惑的神情，不禁想起了什么，可还没等他想太多，莫名有些黑色的气息从感染者的身上涌起，下一秒，它突然抱住自己的头颅，发出刺耳的惨叫声。 伊森和尤莉娅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惨叫吓了一跳，几乎是同一时刻，另一只感染者也发出了同样的惨叫声。 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两只感染者在废墟上翻滚着，有个复杂花纹的图案，在怪物的身上亮起，也只是短暂地亮了那么一下，很快地消失在黑夜中。 亮起的那么一瞬间，恰好被眼尖的伊森捕捉到。 “炼金阵？不，不对……那个好像是……咒文的表现式。” 伊森喃喃自语道，它们在变成感染者之前，也都是咒术师，所以能使用诅咒并不奇怪。 只是要这么碰巧，如此“幸运”地达成诅咒的条件，也确实不太容易。 感染者面目狰狞，还伴随着这阵阵嘶吼，能持续这么长的时间，那就说明……这个诅咒的威力并不小。 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成立并达成术式，恐怕是连高阶咒术师也难以做到的事。 “是谁！究竟是谁！” 变异的感染者大声嘶吼着。 “啊啊啊啊！是她！是她啊！” 另一只也如此喊着，仿佛像是失去了神志，甚至将手上的提灯打翻扔在一边，从火光中倒映出的脸庞，充斥着痛苦与疯狂。 “失败了！我们终究还是失败了！啊啊啊啊……伟大的原始之神尤拉诺斯啊！请饶恕我……” 生命在祈祷声中逐渐消逝，刺骨的寒意爬上伊森与尤莉娅的后背，如此难缠的感染者，居然就这么死在了诅咒之下。 毫无预兆。 令人头皮发麻。 “伟大的……尤拉诺斯……” 另一只感染者也随之死去，前后也不过几分钟左右的时间，黑暗又重新回归于平静之中。 “要去看看吗？” 尤莉娅询问道。 “刚受到咒死的尸体，一般在短时间内最好不要触碰，根据不同的诅咒，人死后也会发挥不同的作用……这是我在达席尔瓦家随手翻过的资料，没想到他以前也是咒术师协会的一员。” 只见伊森摇摇头，拉住了准备前进的尤莉娅，他观察着四周，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异常。 忽然，他感受到一道窥视的目光，急忙转过头，除了漆黑还是漆黑，别说有个人了，连个感染者的身影都没见到。 “我们先回去吧，等白天，带达席尔瓦来看看，或许会更好些。” 思索了一会儿，伊森做了个决定。 “好。” 尤莉娅没什么想法，便点点头同意了。 今晚的行动很迅速，只是过来探探路，顺便加上两个人的各怀鬼胎。 有碎裂的石块滑落，发出咔嚓咔嚓的细微声音，伊森听见声响回过头，却只看到一道一闪而过的黑影。 “怎么了？伊森。” 尤莉娅看见伊森的反应奇怪地问道。 “没什么。” 伊森摇摇头回道。 一路沉默，尤莉娅与他似乎没有太多的话要说，只要每次提起伊维尔，尤莉娅倒是会显得上心不少。 “很担心？”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伊维尔倒下。” 尤莉娅低着头，喃喃地说道。 “放心，会醒来的，他的身上充满了奇迹。” …… “达席尔瓦，达席尔瓦！” 昏暗的房间内，只有一盏灯火在燃烧着，怪物的体型比床要大一些，只能将自己缩起来，窝在房间的角落中。 他紧闭的双眼，似乎陷入了某种梦魇。 隐约间，他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在黑暗的深处呼唤着他。 颤抖地往前踏出一步，踩在铺满落叶的道路上，不断发出沙沙的响动。 有双发绿的眼睛在深处凝视着他，像是某种指引，达席尔瓦只能不断地向前走去。 “达席尔瓦……” 这虚幻的声音有些耳熟，他皱了皱眉，一时间竟然想不起自己在哪听过这样的声音。 只不过，在道路的尽头，他只看到了一个祭台，跟罗纳尔克城圣女祭典时的布置一模一样。 一团模糊不清的血肉被绑在十字架上，正在被烈火焚烧着，却依旧在不断呼唤他的名字。 “……我们这么做，真的好吗？” “你在怕什么？达席尔瓦……这么胆小就别接这个任务……” “可是……” “听好了，如果能问出魔女宝物的所在，我们都能恢复正常，你也不想一辈子是个怪物模样吧！？” “不行，我做不到……” “达席尔瓦！你到底在怕什么！当初你负责圣女祭典，偷偷把贵族之女的名字替换成那些奴隶之女，让她们承受各种酷刑，那个时候……你怕了吗？！” “我知道……是我错了……是我做错了……” “一句话！做不做！” “……” 回忆中的对话逐渐远去，达席尔瓦突然想起，那群已经丧失人性的咒术师们，居然把王抓了过来，就是为了询问关于魔女留下来那最后的宝物。 王城早就是一具空壳。 什么王族，什么贵族，都已经死在那个庞然大物的手中，而胆小的咒术师们，就会躲在协会中瑟瑟发抖。 “可真是失败啊。” “明明只差一步，就能知道……” 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叹息，达席尔瓦能感觉到有什么正在向自己靠近，眼前那个诡异的仪式现场，让达席尔瓦感觉到止不住的恐惧。 炙热的火焰与冰冷的气流混合交织在一起，转过身，盯着背后的黑暗，达席尔瓦害怕地往后退去，感觉脚下踩到了什么，一下子被绊倒。 一声惊呼，达席尔瓦摔倒在祭台边，手边一阵温热，像是摸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原本被捆在台上的那团血肉。 忽然，那血肉像是活过来一样，露出了尖锐的利齿，朝他扑来，一下子将整个人包裹起来。 “你被烧过吗？达席尔瓦先生。” 达席尔瓦猛地抬起头，发现自己已经被绑在了祭台之上，而脚下窜出的火焰，那股灼热蔓延上来。 “不要，不要！——” 达席尔瓦大喊着，一下子从梦中惊醒，他扶着床，坐起身来，看着空荡的房间内，桌子上提灯的火光在跳动着，一切都是一样的平静。 “呼——是噩梦啊……” 达席尔瓦长舒一口气，还好刚刚发生的都只是假的，抹了抹头上的汗水，已经没有心思继续睡去，听了听隔壁的动静，伊森和尤莉娅他们似乎已经回来了。 达席尔瓦悄悄地起床，去江辰川房间转了一圈，也没有半点要苏醒的迹象，巴拉斯缩在沙发里沉沉地睡着，连达席尔瓦进来转了一圈离开都没有发现。 “是降温了吗？” 忽然感觉到一阵寒冷，达席尔瓦摸了摸自己的皮肤，哈出一口寒气，回房间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拖着一箱行李悄悄地走下楼去。 他得离开了，罗纳尔克城已经无药可救，咒术师协会也被人摧毁，如果真是人有意报复，那么，下一个目标…… 就会是自己！ 虽然搞不清到底是谁在背后做这些小动作，但逃总是没错的。 悄悄打开门，冰冷的风在大街小巷流窜着，那寂静的街道一只感染者的身影都没有，只有达席尔瓦自己的呼吸声与心跳。 月亮在云层中若隐若现，将整个夜空都蒙上一层淡淡的银纱，一切都显得如此宁静，达席尔瓦知道一条通往城外的秘密通道，如果没有意外，今晚就能出城离开。 达席尔瓦离开了家，耳边似乎传来低沉的祷告，像是为了罗纳尔克城的消亡而哀悼，无心理会那是从何处传来的声响，伴随着悉悉索索的动静，一路走向远方。 但奇怪的是，达席尔瓦觉得自己似乎走了很远地一段距离，却依旧没来到城门附近。 “今天这路……怎么漫长……” 达席尔瓦疑惑地自言自语道，一点都没注意到周围居然出现了重复的场景。 他依然在一块区域内转悠着，直到感觉空气中的温度再次下降，冰冷刺激了他的大脑。 达席尔瓦抬起头，发现眼前的道路是如此地熟悉。 “圣女祭典……” 连声音都变得颤抖，身体止不住地害怕起来。 “我为什么……会到这里……”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达席尔瓦也难说清楚，就好像掉入深不见底的陷阱中，那种无力挣脱的感觉环绕不去。 “达席尔瓦……” 某声呼唤从远方响起，还是跟梦中一样的声音。 黑色的人影逐渐靠近，抬手，挥起的刀刃落下，红色的血液染红了圣女的祭台，即使，祭台上什么都没有。 有人在笑，达席尔瓦转过身，他的瞳孔里倒映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真的……是你！” 达席尔瓦挣扎着，捂着出血的伤口，一副惊恐的面容。 这副表情就这么定格在他的脸上，身上亮起的咒文渐渐暗淡下去，地平线上升起一抹光亮，一夜过去，光明似乎又重新回到大地。 随着天明，罗纳尔克城里沉睡的生物一一苏醒，光线照亮了江辰川的脸庞，眉头微微紧缩，手指也轻轻抽动了一下。 觉得身上有重物在压着自己，再这么下去恐怕要呼吸困难，江辰川缓缓睁开了眼，朦朦胧胧中，看见是黑猫趴在他的胸口上睡觉。 伸手把猫轻轻抱到一旁，而猫睡得很熟，这样搬来搬去也没醒。 江辰川坐起身来，巴拉斯还依旧再沙发上睡着，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确认安全后，才掀开被子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身上的伤都已经痊愈，精神也依旧正常，觉醒之力跟以前也没什么不同，在体内正常地流淌。 “解决了。” 回想起失去意识前的画面，江辰川感到有些疲惫，拥有原罪的力量又失去，这种落差会让人难以接受。 这就是原罪所说的，来自“权与力”的诱惑。 仿佛有什么在干预，江辰川抬起手，看见自己的手背有一道微弱的印记正在缓缓消失。 “诅咒？” 江辰川分辨得出什么是炼金术，什么是咒术，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有人在他的身体下了诅咒，但随着他的苏醒，那个诅咒好像失效了。 “伊……伊维尔！你醒了。” 听见动静的巴拉斯幽幽睁开眼睛，看到床边坐着的身影，一下子清醒过来。 “我睡了多久？” 江辰川扶着脑袋问道。 “差不多一天左右吧。” 巴拉斯的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尖叫从隔壁的房间内传来，似乎是尤莉娅的声音。 担心是尤莉娅出了什么事，江辰川腾地一下冲了出去，但也只看到，尤莉娅对着敞开的房间大门，面露惊恐之色。 第四十八章 幸存者的惊喜 房间内一片狼藉，达席尔瓦惨死在自己的床上，血溅染红了天花板的颜色，这可怕的场景难以想象会发生在家里。 “这是怎么回事！？” 江辰川转身问道。 “伊维尔！你……你醒了！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尤莉娅完全把刚刚的惊吓抛之脑后，开始关心起江辰川的身体状况，伊森听见动静走了过来，看见江辰川已经苏醒，并且没有异样，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达席尔瓦死得蹊跷，房间也没有被入侵过的痕迹，只有他身上插着的小刀，也是他自己握在手里。 “这是……自杀？” 巴拉斯疑惑道。 “不可能！” 江辰川立刻下了判断，没有人可以这样杀死自己，但现场一点痕迹都没有，门窗完好无损，根据波托查尔的说法，就是在达席尔瓦休息到白天的这段时间里，没有人进入过他的房间。 密室死亡。 江辰川才刚醒，就给他留下了一个谜题，伊森找了个机会跟他解释，把这一天内发生的情况都说了一遍。 前几日放晴的天一下子阴沉下来，朦胧的细雨飘洒在大地上，清风带来无尽的寒意，街道上也没看不见几只活动的感染者。 仿佛一下子停滞了般，整个罗纳尔克城都陷入了沉睡，昏暗的天空让人感觉仿佛回到了波尔尼亚。 除了伊森的说话声，就只剩下窗外的雨淅淅沥沥。 “你是怀疑凶手是……只猫？” 不管是谁，听见这样的话，恐怕第一反应都是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脑子出现了问题。 可眼前人是伊森，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或多或少，都带着一些重要的线索。 “那只黑猫，是我们从波尔尼亚带来的……” 江辰川缓缓开口。 “它能从别墅一路而来，还找到你的所住之处，光凭这一点来说，这只猫就有异常，更何况，咒术师协会那帮感染者们口中所说……” “达席尔瓦的死，也有很多可疑点，而且刚刚我看过了，他的指尖有使用咒术的痕迹，但达席尔瓦是个咒术师，会使用咒术也没什么异常。” 江辰川叙述道。 生活中，往往这种再正常不过的事，就会充满无限的反转。 向窗外眺望，天空是灰色的，雨水缱绻而又温柔，只不过黑色的云层翻涌，倒有几分摧城之势。 “一只会咒术的猫？还是说，背后有人在控制着这一切……伊森，现在我们无法下定结论。” “这件事倒可以再放放，你既然醒了，我们过不久就要离开，对于那些怪物口中的魔女宝物……你有什么想法？” 既然魔女已死，她遗留下来的东西，有很大概率会变成一件新的遗物。 “我们没有新的回收箱了，珀鲁特鲁之枪的存放还是个大问题。” 一想到这里伊森就一阵头痛，珀鲁特鲁之枪的负面影响太大了，不管是谁，都无法很好地保存。 “算了吧，说不定，他们口中那个魔女的宝物，就是这具人鱼尸体也说不定。” 本来还想等王城之行结束以后，再去咒术师协会寻找那位老者，却没想到一场火灾将这一切计划打破。 “也许……是杀人灭口吧。” 江辰川喃喃着。 感受过朵萝缇亚经历的他，对那些贵族和咒术师们也没太多的好感，就算他们不死于火灾，已经变异的身体也终究会伴随着诅咒消亡。 这就是感染者的最终宿命，谁都逃不过，就连达席尔瓦也是一样。 微风抚过，细雨从窗外飘了进来，感受着属于冬的寒冷，忽然一道人影闯进了他的视野。 灰蒙蒙的雾气中传来声响，江辰川低下头，听到了男人的怒吼，当然背后的声响诡异得有些不太正常。 “有人！？” 伊森伸出头来查看。 等身影跑出迷雾，能看清那是一个人类的身影，看起来一切正常，也看不出有受伤的痕迹。 诡异的脚步声没有紧追不舍，江辰川和伊森对视了一眼，立刻明白对方眼里的意思。 什么调查，什么凶手，都暂时抛之脑后，救人要紧。 在灰蒙蒙的世界里，出门觅食被怪物发现，恐怕没有什么比这更倒霉的事了，他心里暗叫着不好，但已经被发现行踪的他，只能不要命地逃跑。 可感染者的距离依旧在不断地逼近，而且听那声音，追他的感染者应该不止一只。 “救命！” 这大概是人类的本能吧，在绝望之时发出求救，就算知道，没有人能救得了自己，却依然会叫出声。 真是令人…… “喂！趴下！” 还没来得及痛苦哀怨，就听见前方传来一道人声，男人想都没想，直接就趴倒在地。 人刚接触到地面，就听见一声枪响，随着感染者的哀嚎，一道黑影从他身上跃了过去，银刃闪过，直接迎面对上的，就是飞扑而来的感染者。 脚下的积水都被血液换了一个颜色，背后的厮杀声响起，男人回过头，看见的是一道正挥剑砍杀的身影。 一只又一只的感染者尸体摔在地上，伴随着枪声的辅助，根本用不了多少时间，追杀男人的感染者全部被江辰川解决。 “你没事吧？” 伊森来到中年男人的身前，能在罗纳尔克城内见到正常的活人，已经算是很稀有的事情了。 “谢谢伱们，可我受伤了，在这儿，也许会变得跟他们一样吧。” 男人衣袖，露出了他的手臂，上面有一道浅浅的抓痕，伤口渗出了血液，露出绝望的神情。 “放心吧，没事的，诅咒已经被解决了，失去力量源泉，术式不成了，便无法感染其他人……听不懂啊？没事，我的意思就是，就算受了伤，你也不会变成怪物。” 看着男人疑惑的神情，伊森向他解释道。 “不会……变……真的吗！” 男人惊喜地抬起头。 “是真的。” 江辰川解决完最后一只感染者，甩了甩剑上雨与血混在一起的液体，收剑走了过来。 这就是他们解决人鱼尸体的意义，一边回收了遗物，一边让诅咒不会再肆意感染。 他们正说着话，就在这时，达席尔瓦的门忽然被推开，只听见波托查尔一声惊呼： “爸爸！” 第四十九章 诉说 突如其来的认亲吓了伊森一跳，听见声音的男人转过头来，看见波托查尔激动的脸庞，他之所以想来罗纳尔克城，就是为了寻找自己的亲人。 “波托查尔！” 男人大步跨去，一下子抱住了波托查尔，能在罗纳尔克城内寻找到自己的亲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 他做到了！ 怕再弄出什么动静，吸引更多的感染者，伊森招呼着他们进屋相聚。 想着这么久不见，父子估计有很多话想说，也不打扰他们，伊森和江辰川一起上楼，把楼下的空间留给他们。 “惊喜总是会在意外时刻出现，对吗？” 伊森耸耸肩说道。 “伊维尔，你还想继续查下去吗？杀死达席尔瓦的凶手。” 伊森偏过头，他似乎能看透江辰川的想法，对于达席尔瓦之死，他似乎没有多大的兴趣。 “伊森，你应该明白，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 “离开。” 转头看了看窗外，这座死在雨幕之下的罗纳尔克城，不管再怎么纠结，他们都没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有些人注定了他们的宿命，正是因为如此，那些被埋藏在各个细节之中的秘密，才会显得不那么重要。 “巴拉斯呢，你打算怎么处理他？” “他做了不可饶恕的罪行，等回到波尔尼亚，把他交给博物馆处理吧，我相信，中心教团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江辰川缓缓开口。 其实，当他知道初冬是被巴拉斯害死的时候，确实有一瞬间的暴怒，但也很快把这份糟糕的情绪压制下去。 后来，巴拉斯捅了他一刀，就已经决定了他的结局。 “只不过……” 能看得出来，巴拉斯确实不属于这个时代，他被端庭洋馆困了太长的时间，在现在的波尔尼亚，也只是活着而已。 黑猫在屋里睡觉，它似乎很疲惫，从江辰川苏醒到现在，都没看它活动过。 只不过，它似乎做了一个噩梦，发出悲伤的呜咽声。 “既然你醒了，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过两天，我还有些事没有弄明白。” “什么事？” 伊森有些好奇地转过头。 “关于原始之神尤拉诺斯，听你说，咒术师协会的那些感染者，在死前不断地呼唤着这个名字。” 曾经在波尔尼亚，江辰川也到过祂的信仰之地，曾经被人崇尚的神明，如今已经被世界抛弃。 “罗纳尔克城少有人信仰神明，所以城内也没有教会组织，咒术师为什么会崇拜一个已经落败的神明？” “神明没有输赢，伊维尔，神明从不以凡人认知而被定义。” 伊森轻轻笑了一下，他看向远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所以……很酷对不对？” “酷！？” 江辰川有些惊奇，一时间没明白伊森的脑回路。 “对啊，凌驾于世间规则之上，拥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还享受着教会的信仰……呵……只可惜，这个世界并没有神的存在。” 伊森宛如自嘲地笑了笑。 “和平教会的信徒都是你这种想法吗？” “可能只有我这个人比较叛逆吧。” 伊森回答。 漫长的沉默，只有伊森指尖的烟还在燃烧着，无声地相处，都在思考着未来。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楼下传来一些动静，看来是波托查尔与父亲已经商量好了，跟江辰川他们道别，准备离开。 “我终于可以回家啦！伊维尔先生，伊森先生，尤莉娅姐姐，谢谢你们。” 看得出来波托查尔是真的很开心，他的勇气得到了回报，巴拉斯在所有人看不见的角度，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准备离开出门时，江辰川叫住了他们。 “先生，请问一下，现在城里的幸存者有多少人？” “其他地方不太清楚，我所在的位置，有十二位幸存者，都依然健康，只是物资紧缺，已经没什么食物了。” 波托查尔父亲挠了挠头，一脸为难地说道。 “能告诉我具体的位置吗？” 江辰川询问道。 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点点同意了。 积水倒映出两人离开的身影，他们不敢光明正大地走在大街上，人类被怪物驱赶，反而成了逃亡的一方。 风和雨相互侵蚀，泛起的灰雾将两人的身影吞没，最后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你有什么计划？” 伊森转过头询问。 “我想……如果能将罗纳尔克城还给人类的话……” 绵绵细雨突然大了起来，雨声掩盖了他们的对话，也形成了连天的雨幕。 似乎是吵闹的雨声打扰了睡眠，黑猫从睡梦中醒来，它缓缓睁开眼，圆圆的眼睛变成了竖瞳，像是被惊醒的猛兽。 抬眼看了一眼，房间内一个人都没有，灰暗的天空加上压抑的气氛，小猫有些慌了起来，急切地喵了一声，从床上跳了下来。 达席尔瓦的尸体依旧面目狰狞地躺在床上，黑猫连看都没看，在门口看了一眼就转头离开，血腥味飘散在整个房间，湿润的空气让尸体腐坏的速度加快了许多。 “喵～” 黑猫可怜兮兮地叫了一声，低着头，看着昏暗又空荡的走廊。 “伱醒了。” 某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黑猫转过头，看见江辰川站在它的身后。 伸手将黑猫抱了起来，摸了摸脑袋，它还是一如既往地乖巧，一点也不会像其他猫一样调皮闹腾，眯起眼睛缩在江辰川的怀里，享受着人类的抚摸。 “你能听懂我说话……对吧？” 因为抱着猫，所以能感觉到黑猫的身体在听见话后，一瞬间的紧绷。 “果然……” 江辰川低着头说道，伊森没有说错，他们从波尔尼亚带来的这只猫，并不普通。 “喵！” 黑猫腾地一下子站起身来，叫着从江辰川的怀中跳了下来，看那猫的叫声与情绪，江辰川总感觉自己好像被教训了一顿。 他微微一笑，也没机会一只猫的脾气，大雨之下，罗纳尔克城宛如一副静止的画卷，江辰川回到自己的房间，看着躺在桌上的回收箱，静默不语。 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第五十章 逃离的人影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随着时间的流逝，窗外的雨变得狂乱了起来，视野之内什么都看不见，耳边的只有雨水洗刷城市的声音，滚动的云层中隐约有紫电闪烁，仿佛有神秘力量在天边释放。 在如此恶劣的天气下，所有人都选择躲着避雨，偶尔闪过的光亮宛如鬼火般在城市的某处亮起有熄灭。 一道身影穿梭在暴雨之中，来到高处，能看见整个城市都被风雨卷入其中，水流流淌着，由于城市失去打理，所以下水道的积水都漫了上来，淹没到脚踝的位置。 感染者们都藏了起来，享受着属于他们的平静，只不过平静中藏着疼痛，诅咒在它们的身上留下最深的烙印。 能看见被烧焦的咒术师协会，也能看见被鲜血铺满的王城，在城市的最后，什么都没有留下。 就这么想着，在最好洒下最后的话语，圣女祭典已经好久没有人来过，上次被江辰川杀死的感染者尸体也依旧在祭台之上。 进入一个黑暗的房间，将墙壁上的提灯拿下，点亮后又重新放了回去。 “呼——终于逃出来了！” 巴拉斯叹出一口气，将自己的箱子行李甩在一旁，一脸解脱的表情。 “你以为我会这么傻，真的跟你们回去吗？” 外面的雨下得越发大了起来，巴拉斯知道，就算江辰川对自己不动手，等回到波尔尼亚，也一定会将自己送给博物馆或者是什么审判机关。 等待着自己的就只有一个结局倒不如现在逃离，还能留给自己一个生路。 要知道，他可拥有这个世间最方便的能力——拟态。 但说起来，他有些后悔，又有些害怕，人就是这样一个矛盾的生物，在面对比自己强大，甚至未知的力量前，总会先保持一颗敬畏之心。 “你有信仰吗？” 忽然，有一道诡异的声音响起，惊得巴拉斯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他四处寻找着，除了跳动的火花和闪动的阴影，房间里什么都没有。 “难道是……我的幻觉？” 巴拉斯拍了拍自己的脸，又疑惑地坐了回去。 “看来是没有啊……” 那道声音继续响起，巴拉斯一下子紧张起来，却找不到声音出现的源头。 “你是谁？！别藏着！快出来！” 巴拉斯有些慌张，他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在暴雨的天气出现在这里，而且房间内依旧空荡，不知道他是从何处在跟自己对话。 “别紧张，我也就是问问……” 那声音人似乎毫不在意。 “你到底是谁！？” 巴拉斯感觉自己快疯了，自己见到这么多怪物不说，还碰见这种事，虽然他不害怕幽灵，但面对未知，也依旧是恐惧的情绪。 “你从哪里来的？” 那声音懒洋洋地问道。 “波尔尼亚！” 巴拉斯根本没想认真回答，他四处观察并仔细听着，似乎想通过声音分辨出那人所在的位置。 “啊……波尔尼亚啊……那也是个好地方，有机会确实可以去看看。” 那声音似乎想到了什么，竟然生出一丝向往。 “光问我，那你又是从哪里来的？” 巴拉斯反问道，那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一时间也无法分辨，实在无奈，巴拉斯也只能放弃，颓废地靠在墙上。 雨水浸透了石砖，整个墙壁表面都显得异常潮湿，但也没有办法，找了这么久，也只找到这一处容身之所。 冰冷的雨水不断降低身体的温度，巴拉斯赶紧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挂在一边，换上了稍微干燥一些的外套。 “你好忙啊……” 那声音慢悠悠地说着。 “少废话，伱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巴拉斯脸上一红，明显开始不乐意起来。 “我？……” 听语气，像是陷入的某种悠远的回忆，随后，才听见那声音回答说。 “我来自海洋。” “海洋？那里居然也能住人吗？” 巴拉斯感到有些惊奇，忍不住说道。 “不过，我也听说，有些人一辈子都生活在海上，还有港口那些人……我想想，这最近的海……你来自新兰海域啊？” “也许……是……” 那声音突然开始失落起来。 “怎么了？听起来很不开心的样子。” 反正自己也是一个人，外面的暴雨限制了他的行动，能有个人跟自己说说话也挺好的。 “想来，我已经好久没有回去了。” 原来那声音在伤感自己不能回家，罗纳尔克城确实困住了很多人，不仅是罗纳尔克人，那时候，还有前往城内贸易学习交流的人，也都被留在了这里。 “没什么好伤心的，有时候，我也会想家，想着自己当初如果没有一时冲动，现在会不会就不用经历这些，又或者，是在洋馆时，放过那些孩子……就会是不一样的结局。” 巴拉斯感慨道。 没有人能够预知到自己的未来，就算在后悔，那也只能为自己的过去买单。 “你在想什么？” 突然觉得，有个人能听听自己诉说心里话，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没什么……我在想，你跟他们很不一样。” 那声音低沉地回答。 “不一样？那你一定要说的话，我跟他们确实不太相同。” 毕竟，也不是谁都能天生就拥有特殊能力，又不用借助遗物发挥力量。 “所以，陌生人，你能帮我回家吗？” “回家？” 屋外的雨似乎小了一些，也没那么多白噪音影响巴拉斯的听力，他隐约能察觉，那声音就在房间内。 也许，对方也是拥有某种特殊能力，所以自己才找不到声音的源头。 “你想回就回去呗，虽然城被封了，但是还有些秘密通道可以走，你要是想回家，明天一早跟着我走就行。” 巴拉斯豪爽地说道。 “所以说……你是愿意帮我回家的，陌生人，那我可以跟着你吗？” 那声音听起来楚楚可怜，一副委屈的样子。 脑子似乎在这一瞬间顿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那声音还等着他的回复，想了想，巴拉斯点点头应道： “好，没问题。” 【诅咒术式成立】 那声音，一下子变得阴暗晦涩诡异起来。 第五十一章 带着城市的兴亡 暴雨下到半夜就停了，停得十分突兀，天空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放晴了，只不过，黑夜的晴朗看起来并不明显。 零散的星星在黑夜的幕布下闪烁着，就像眼睛一样，观察着大地，凝视着城市。 不得不说，江辰川难得的睡了一个好觉，自从交易后，原罪就再也没有来找过他。 清晨的空气特别清新，吃早饭时，伊森还向江辰川提起昨夜的暴雨，还有巴拉斯失踪的消息。 听完后，江辰川也没多大的反应，巴拉斯会逃是一件正常的事，而且他之前也逃过，手镯已经困不住他，也不知道，拖着麻痹的身躯，他能够离开多远，也是个未知数。 尤莉娅关心江辰川的身体状态，看着他生龙活虎，能跑能跳，也就放下心来。 只不过是一场大雨，整个罗纳尔克城都被积水淹没，所以行动很不方便。 一夜之间，感染者似乎少了许多，街道上也不再随处可见那些怪物的身影，它们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一种恐慌的情绪在不断蔓延。 世界依旧是这样，并没有多少改变，过着自己的生活，受着自己的苦难，没有人会同情，也没有人会体谅。 江辰川跟伊森交代好一切后自己出发，明亮的光从天空落下，波光粼粼的街道上反射出七彩的光线，空荡的城市里，只有江辰川一个人在活动。 穿越了大半个罗纳尔克城，才终于找到波托查尔父亲所说的幸存地，那是一处隐蔽的地方，若是不在意，根本发现不了，在那小小的废墟之中，还能住着那么多人。 “你是谁！身上有没有伤口！” 对方那简陋的武器对着自己，说着毫无作用的威胁。 “我认识波托查尔一家。” 江辰川撑着手杖缓缓说道。 “查尔……你认识？” 对方满脸怀疑，但也依旧听了江辰川的话，转身消失在废墟之中。 脏乱的环境加上恶劣的天气，生存确实愈加困难，明明就在自己的家，就在自己的城市，却像是过街老鼠般东躲xz。 如果就这么离开，幸存的人类依旧无法正常生活。 过了一会儿，波托查尔的父亲从里面走了出来，熟人相见，自然会比刚刚热情一些，只不过他的脸色看起来不好，像是饿了几顿的感觉，还带着一些疲惫。 江辰川了解了一下情况，由于物资的紧缺，确实让他们的生存变得更加困难。 就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想要跟感染者对抗，恐怕是天方夜谭。 听着他们的话语，再看看能见到的人，脸上或多或少带着惊恐的情绪，就像江辰川所说的那样，他们已经活了很长一段时间。 罗纳尔克城的未来不该是这样。 “我有一个想法。” 江辰川对着幸存者们说道，他们纷纷抬起头，那绝望的眼神里已经失去了光亮。 “如果我们能将所有的感染者控制起来，那就能把罗纳尔克城还给你们。” 听见江辰川的话，幸存者们并没有露出开心的情绪，或许，对于他们来说，能活着就已经是极限了，更别说什么夺回自己的家园，这种完全不可能做到的事。 “伊维尔先生，我很感谢你的帮助，但是……你说的这些……” 波托查尔的父亲露出了为难的表情，他明白江辰川的善意，但是却无力接受。 波托查尔躲在一个角落里，怯生生地看着这一切，他想上前说些什么，却被一个中年女人拉住了，阻止了他的行动。 “我知道，所以我已经想好了办法。” 如果不是有了对策，他也不会这样贸然前来，经历了罗纳尔克城变化的他们，已经对未来失去了信心。 “这……” 一群大人支支吾吾，一脸犹豫的样子。 “我同意！伊维尔先生会拯救我们的！” 只有波托查尔挣脱了自己母亲的束缚，站出来大声说道。 所有人的目光投在他的身上，这一刻他就是舞台上的主角，跟在别墅地下室见到他的时候一样，充满了无限的勇气。 成年人都怕得不行，而一个孩子却能做到。 “所以，请大家能够给我几分钟，听我说一下。” 江辰川缓缓开口。 他想过，或许会遇到些困难，却没想到，需要让波托查尔来打开僵硬的局面。 “……” “会成功吗？” 听完江辰川的想法，他们依旧抱有怀疑的想法，江辰川也只好耐心地跟他们解释。 但只有这一处幸存点是不够的，所以才要通过这些人，将信息传递出去。 其实不同地方的幸存者们，偶尔也会联系的，只不过大家都为了活着而已。 江辰川解决了源头，也代表着感染已不存在，他们只是普通的怪物而已。 所以，人类的反击开始了。 太阳的光芒穿透乌云，一道光束从天空洒下，有什么还未熄灭，微弱的火光在阴暗的角落里燃烧着。 这种感觉很奇怪，感受着外界的暖意，还有掌心的灼热，江辰川准备着离开，只有波托查尔追了上来。 “我相信你，伊维尔先生。” 江辰川微微愣了一下，他转过头，看着波托查尔微微一笑，挥挥手离开。 只剩下一道不被任何人看见的身影，留在原地，他移动着，走向与江辰川完全相反的道路。 “其实说到底，再坚强的人类，终究是有弱点的。” 蒸发的水汽带来一丝冰凉，无人的街道上出现了一道诡异的人影。 “真遗憾啊，没能回家。” “所以，你要去哪里呢？” 原罪饶有兴趣地问道。 “波尔尼亚吧，我听有人形容那地方，充满着灰暗的雾气，生长着高耸入云的世界树，似乎永远充满了奇迹，又拥有着无限的可能。” “居然有一天，能从你的嘴里听到一丝向往。” 原罪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有些意外，往前走的身影猛地一顿，回过头，看了原罪一眼。 “时间……真的过去了太久太久，伱也有些不太一样了，小心些，别再把自己玩脱了。” 风中留下最后的话语，耀眼的阳光下，也只有无尽的孤独。 第五十二章 遗忘的回忆 短短的时间内，江辰川在罗纳尔克城跑了好多个幸存点，看到了不少依旧苟延残喘的普通人类。 他们藏在感染者现场找不到的地方，看着人来来往往，有的忍受不了，跑出去死了，有的一直呆在地下，最后没食物也死了。 跟剩下的说了自己的想法，支持者却在少数，但终究，还是把计划推下去了。 一天东奔西走，回到达席尔瓦后只剩下满身疲惫，尤莉娅在为他们准备着晚饭，但他们现在能吃的东西也逐渐见底，按照原本的计划，离他们离开就只剩下一天的时间。 一天后，他们要离开罗纳尔克城，去城外的别墅与贝里托汇合。 也不知道那孩子一个人在别墅呆得怎么样，等江辰川把消息带回去，地地下室的那些人也都可以回家了。 有怪物的咆哮声路过，由远及近，最后渐渐消失，伊森看了一眼江辰川，发出狩猎邀请。 江辰川摇了摇头，因为他看见原罪从外面走了回来，直接穿过墙壁，跟他打了声招呼。 果然，白天的异样并不是他的幻觉，原罪离开了他的身体，也不知道做了些什么，它也是个污染源，能造成的危害一点都不比那具人鱼尸体低。 黑猫从一旁路过，原罪看见它露出感兴趣的神情，蹲下身，伸出手逗了逗猫： “哟，小猫啊，你叫什么名字啊？” 黑猫只觉得一股寒意袭来，那种被窥视的感觉，让它整个毛发都炸了起来，它扭头看了看，明明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却感觉有个人在盯着自己，充满了恶意。 大概是感受到原罪的不妙，黑猫叫了一声就快速跑来了。 “啊……真没意思。” 声调上扬又下降，原罪无奈地站起身，掀开的破烂风衣露出了那副宛如枯尸的身体，只不过，跟最初见面时，还是略显些不同。 “我吃完了，先上楼了。” 生怕原罪这样的性格又会整出什么幺蛾子，江辰川赶紧将东西一放，跟伊森和尤莉娅打了声招呼，就赶紧上楼了。 “伊维尔先生他……没事吧？” 尤莉娅看着江辰川露出担忧的神情。 “放心吧，身上一个大洞都能恢复如常，伊维尔应该不会有事的。” 倒是伊森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打开门，点亮了屋内的灯，一点点光芒照亮了整个房间，随手将门锁好，防止有人看见他一个人自言自语的样子。 “还蛮严谨的。” 原罪转头看了看门锁，笑嘻嘻地说道，它看起来心情不错。 “你想说什么？” 江辰川不想跟它兜圈子。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缺少百分之三人性的感觉如何？” “没怎么。” 江辰川没有看它，目光直直地盯着前方的窗户，倒是像发呆的样子。 “你就不好奇，问问我离开你这段时间都去干了些什么？” 原罪感觉江辰川这次在沉睡中醒来，似乎发生了一些改变，有什么不太一样了，具体是什么又说不上来。 “不好奇。” 江辰川意外地冷淡。 “也不是什么秘密，告诉你吧，我去见了一个老熟人，时间果然是能改变一切的，就连我以为永恒不变的它，也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原罪走了过来，在江辰川的身边坐了下来，就像是在意识的世界一样，公园的长椅，以及那道不变的冰冷灯光。 就像话剧舞台上的主角，只不过，观众只有原罪一个人。 “熟人？” 江辰川很惊讶，在他的认知里原罪是跟他一起穿越而来的，是现代囚牢里的犯人，是他们的敌人，又怎么会在这个异常的世界……有熟人…… 这消息给他冲击并不小，所以他一时沉默下来。 “所以我才说嘛，人类真的是一个很脆弱的生物，要进食才能活动，要睡眠才能恢复，受伤了就要治疗，任何一样东西都可以夺走人类的性命，又或者是……” 记忆。 只不过，最后的两个字原罪并没有说出口。 “失去人性后，我会变成什么样？” 江辰川的神色平静，他清楚恶魔的交易一旦开始，便是打破了禁忌，就像原罪所说的，就因为人类太过弱小。 弱小的一方，从来都没有选择权。 “那个时候，我看到了一些画面……” 若不是被莫名其妙的画面影响，他也不会差点死在那条人鱼的手里。 “哦！？什么画面！” 一听到这个，原罪就来精神了，他转过身，看着江辰川那冷静淡然的侧脸。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江辰川偏过头，从头到尾他都没放下那份警惕心。 “别这么说嘛，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我得想办法了解伱的想法，这样才能更好地沟通，其次，才是考虑你性命的问题，要保证你不放弃，活下去。” “活着吗？” “也许你忘记了，活着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困难的事。” 原罪笑嘻嘻地说着，语气却没半分笑意。 “所以，你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江辰川可不这么单纯地认为，原罪就只是想拿走他的人性，这东西对一个污染源而言，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不知道啊，大概是某种意志吧，毕竟，我是活在你意识中的幽灵。” 原罪笑着回答道。 听见它的答案，江辰川微微皱了皱眉，那些被原罪刻意隐瞒的秘密，还有其中的曲折和因果，还需要他慢慢发现。 再次浮现那个画面，在他脑海中偶尔会冒出来的碎片，就像是某个人丢失的记忆，江辰川也曾怀疑过，是不是自己忘记了什么。 可他的一切都有迹可循，在现代从小到大的成长，再有穿越后的经历，甚至到死而复生后所有的回忆，都是那么完整，滴水不漏，没有任何地方可以插进一段如此奇幻的回忆。 江辰川突然觉得有些难过，但这份难过的情绪又是如此地突兀，如此地不合常理。 “原罪，你该回去休息了。” 江辰川忽然转了一个语气，他转过头，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伴随着话语的落下，原罪的身影从他的身边消失了。 第五十三章 布置与狩猎 与原罪的对话，只不过是一段小小的插曲，他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完，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昨夜那场莫名其妙的大雨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圆月悬挂在黑篮色苍穹之上。 留给他拯救罗纳尔克城的时间不多了，所以计划也是按照效率最快的办法进行。 今天，通过各种手段和幸存者们的合作，已经将魔女宝物的消息放了出去，相信要不了多久，所有的感染者就会知道，魔女宝物可以解除诅咒。 想要一次性解决感染者，就得将它们聚集起来，那就得给出一个绝对致命的诱惑。 解除诅咒。 要知道，罗纳尔克城内的情况复杂，那些感染者曾经也是人类，江辰川没想将它们全部杀死，只要让它们自愿前往王城就行。 诱饵已经洒出，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鱼儿的上钩就够了，不过比起这些，还有就是前往王城收网的人选十分重要。 思来想去，恐怕也只有江辰川自己去做这件事。 当然，布置陷阱也同样重要，要创造一个无法被打破的囚牢，将整个王之领域变成一处封闭之地。 这次，他也不需要找原罪借出力量，只要人类自己，就可以做到。 不过，就像他一开始想的那样，这件事要让他速战速决，并且，江辰川不打算让尤莉娅参与。 “伊维尔，时间到了。” 门被敲了两声，伊森呼唤他的声音传来。 到了该行动的时候了，江辰川拉开门，伊森懒洋洋的靠在门边吞云吐雾，第一次听到江辰川想法的时候，伊森还觉得他这个人有些多管闲事，没想到，现在积极行动的人，还是他。 其实本来可以不用这么麻烦，但让伊森炼金术的帮忙，可以节省很多时间。 今夜无雨，会有不少感染者出来活动，确认好尤莉娅睡下后，他们便离开了达席尔瓦家。 “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答应你帮忙，明明你一醒来，就可以离开罗纳尔克城。” 伊森忍不住说道。 “多谢。” “谁要你谢谢啊。” 伊森挠挠头，小声嘀咕着。 在黑暗中穿行，与尤莉娅活动时不同，他们的速度会快上许多，周围有悉悉索索的响起，看来今晚的行动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 有其他的脚步声响起，伴随着呼啸的风声，紧接着就是一道黑影靠近，转头一看，是士兵感染者从屋顶一跃而下。 “小心！伊森！” 江辰川好心提醒道，他调整了个姿势停了下来，抽出杖剑迎击敌人，那个感染者像是被饿坏了，睁着猩红的眼睛，发出可怕的咆哮声。 挥出武器，血肉被剑锋斩断，身体也被粗暴地劈开，有鲜血铺洒，将对方撕开后，江辰川冷冷地收剑。 “之前都没注意，你的招式似乎狠绝了一些。” 伊森感慨道。 这或许就是在战斗中的成长，只是伊森没做注意到，在他说出来后，江辰川微微顿了一下。 “是吗？” 江辰川低语着反问道。 “走吧，回到王城还有一段很长的距离，会碰到什么还说不定呢。” 伊森招呼着江辰川，他们还要继续行动，在短暂的停顿后，江辰川跟上了伊森的步伐。 要说伊森粗心大意，有些时候他还真的不拘小节，但有些时候，他又令人意外地心细，他看出了江辰川出剑的不同，连江辰川也有些意外，自己似乎真的与之前不太一样了。 但他也来不及想那么多，有时候战斗也是一种本能，只是熟悉地出招与应对。 江辰川有些担心，他与原罪交易，也就意味着他这个牢笼不再完美，一旦出现了漏洞，就意味着原罪随时可以危害世界，它现在能脱离自己的身体，就已经是最糟糕的证明。 有什么在土崩瓦解，自己却怎么也抓不住。 那种无力感令江辰川感到深深的不安，有什么要发生，可那又会是什么呢？ 江辰川又说不上来。 鼻尖闻到鲜血的味道，敏锐的直觉在不断给予他警醒，又有感染者发现了他们，想到前几天的狼狈，也想着要对江辰川和伊森动手。 但他们似乎预感到了危险，并不像刚刚的士兵感染者一样贸然行动，而是利用自己的优势，偷偷地跟在他们的背后。 “伊维尔，有尾巴。” “我知道。” 风中传来伊森小声地叮嘱，然而他们却没有一点慌张。 “接着！” 有什么东西递了过来，江辰川低头一看，是伊森一直带在身边的手枪。 接过枪，一声剧烈的枪声，白色的子弹击穿夜空急速飞行，那道宛如流行般的白光直接打在黑影身上。 一声痛苦的哀嚎，身后的跟踪者又少了一位。 “漂亮的枪法！看来你没少摸枪啊，伊维尔。” 热情欢乐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伊森大声赞扬道。 “不用那么着急还给我，你拿着先用吧……” 伊森还在说着，就有新的黑影朝他们靠近，感染者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他们就好像被围剿的猎物，本应该在这种局面下瑟瑟发抖。 前进的路被彻底堵死，江辰川和伊森对视了一眼，也许是饿了太久，晚上已无法入睡，感染者们都发出焦躁的低吼声，宛如狼群般一步一步靠近。 只不过他们具有人类的部分智慧，也在打量着江辰川和伊森，能不能成为他们的晚餐。 战斗已然不可避免。 “哟，晚上好呀！” 伊森抬起手，在空中画着什么，跟感染者们打着招呼。 然而，对方完全没有要交流的意思，直接一声怒吼，从地上一跃而起，尖锐的利爪朝他们挥舞过来。 与此同时，赤红的火焰一下子爆发开来，剧烈的冲击与热浪一下子将前方所有的感染者包裹起来。 掀起的狂风将他们吹翻在地，而在伊森的手上，有金色的炼金光芒在涌动着。 “看吧，知识就是力量嘛。” 伊森回过头笑嘻嘻地跟江辰川说道。 “小心些，这个遗物并不是你的序列，别被反噬了。” 第五十四章 前无道路 燃烧的火焰照亮了黑暗中的场景，也让世人看清了怪物的面庞，随后，被卷入火舌之中。 炙热的力量爆发，将感染者的身体强行点燃，给它们造成不小的破坏。 “真是糟糕。” 刚使用完遗物，伊森就感觉到一阵眩晕，但他的力量比尤莉娅要强一些，所以也不会像之前那样晕倒。 “这个遗物得加入我的黑名单了，副作用实在太大了。” 伊森不满地念叨着。 就在此刻，幸存的感染者发出威胁的低吼声，准备从一旁的黑暗中偷袭伊森，所幸江辰川拥有超准的直觉，直接一个抽剑反击，迅速敏捷的动作让对方根本无法靠近伊森。 凌厉的剑锋直接砍断了对方的头颅，携带着那股焦味，以及被破坏的身体，一起被踹向远方的黑暗。 只剩下一声哀嚎后，就没了声息。 其他的感染者看见这个情况，便都不敢上前了，伊森也趁这个机会缓了过来，目光扫过周围的感染者，它们却害怕地后退。 “异乡人……都是因为你们吧……” 不知道从哪儿传来了陌生的声音，一道漆黑的身影藏在黑暗里，听见它出声，周围的感染者纷纷退回到阴影之中。 原来，它们的行动是有组织的，说话的感染者就像是狼群的头狼，所以刚刚对它们而言，就是在夜晚集体狩猎，若不是遇到江辰川和伊森，恐怕早就被分食得一干二净。 短暂的沉默后，江辰川站出来回答道： “对。” “我就知道，这一天终归到来。” 头狼叹了一口气，似乎已经认定了某种命运，江辰川抬起头，看见它缓缓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看起来与其他普通感染者相似，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但不可否认，那些看起来普通的人，不一定是普通的。 比如……伊森。 能感觉到江辰川与其他人有些不同，所以它对江辰川并没有多少敌意。 “你们想做什么？” 或许，顺应命运的洪流会是最好的选择。 “……” 江辰川没有回应，他也不需要回应感染者们。 “关你什么事，想打就打，不想打就让开。” 倒是伊森先不耐烦地开口，本来可以很快完成的任务，因为被感染者拦截耽误了不少时间。 “看来……今晚只能有一方活下来。” 头狼感染者低声地笑着，他不断往后退去，又重新回到了阴影里，在黑暗中蠢蠢欲动的感染者，也在这一刻被释放出来。 跳跃的火星在黑暗中燃起，伴随着低吼与枪声，那将是最后的死斗，灼热的温度与冷风对抗，焚烧的火焰将这一片点亮。 没让尤莉娅一起行动真是一个正确的选择，感染者的咆哮将会吸引更多的感染者前来，所以最好是要速战速决才行。 有不少感染者在火焰中哀嚎，江辰川冲上前去，伊森在背后画起了新的法阵。 “那就来试试。” 江辰川一只手挥舞着杖剑，一只手准确无误地开枪，看着一个个倒下的身影，莫名有种痛快之感涌上心头。 是死斗，是生存，是最后的战争。 连月亮都感到害怕，偷偷地躲回了乌云之后，伊森燃爆了感染者的身躯，火苗在它的身体上燃烧着，他得控制遗物的使用，要不然会对他的身体造成恶劣的影响，也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感染者们在痛苦地哀嚎，没有人能承受得住火焰的燃烧，但他们并不知道，就算不借助这些道具，它们也未必能打得过江辰川。 江辰川一路穿行，他的目标很明确，是组织这场进攻的感染者头领，只有将它们的大脑击碎，剩下的感染者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借着伊森火焰的开路，没有感染者有心思来对付江辰川，所以在杖剑与手枪的加持下，他如入无人之境。 直到一个又一个身影倒下，连哀嚎声都小了许多，头领看着眼前血腥又可怕的一幕，想起曾经他们也是这样对待人类实施了暴行。 终有一天，同样的结局还是落到了他们的身上。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背后是疯狂的烈焰，沸腾的焰火为了这场战斗而燃，火点被狂风吹扬，宛如苍穹的满星。 是烈火的地狱，以及感染者最后的挣扎，没有谁对谁错，仅仅因为诅咒而被区分开的立场，被暴虐而主宰的城市。 深渊之都罗纳尔克城。 “种在我们身上的诅咒……已经无法改变了对吗？” “……对。” 江辰川抬起眼眸回答道。 黑暗之中涌动的诡异气息忽然平静下来，剑锋已经出鞘，卷起的狂风吹散了无尽的星辰，斩击落下，与利爪碰撞迸发出火花，双方对上眼眸。 抬起，落下，再一次接触，无其他普通的感染者不同，它也是靠自己的力量在感染者中厮杀出一条血路，所以，江辰川一时间竟然跟他不分上下。 甚至在一次激烈的碰撞中，能听到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利爪飞了出去，江辰川后撤一步，看见自己的剑身留下了一道豁口。 江辰川略微有些惊讶，但也对它升起一丝敬佩，能造成这样的伤害，说明对方的力量并不弱。 充满着血丝的双眼中带着无尽的悲伤，像是在给自己做最后的告别。 江辰川呼出一口气，短暂的吐息之间，他再次抬剑上前，用力地砍在感染者的身上。 有感染者看见自己头领被攻击，也扑上来准备帮忙，江辰川注意到来自另一处方向的恶意。 在迎接攻击后，转了个剑刃的方向，在对方毫无预兆之时，刺穿了它的喉咙。 血液溅染了江辰川的眼角，加上那平静而又冷漠的面容，像极了战场的杀神。 “伊维尔。” 伊森突然出声。 浓厚的血腥味令他有些不适，隐隐刺激着他的某根神经，一转头，就看见江辰川杀死感染者的场景，并且在感染者被斩断头颅后，并没有马上停下攻击。 生怕出现些什么意外，他及时叫住了江辰川。 握着杖剑挥舞，力量游走于剑尖，江辰川回过神，转头看向伊森。 “怎么了？” “没什么。” 伊森摇摇头回道。 也正是这个时机，那个领头的感染者朝江辰川发动了攻势，焦味与鲜血，还有不断的哀嚎声。 江辰川用剑格挡，却一下子被那种巨大的力量震飞出去，直接坠入火海。 熊熊火焰燃烧着，伊森的心脏在疯狂跳动着，但下一秒，一道身影就从火焰中跃出，黄绿色的光芒覆盖在江辰川的身体表面，帮他阻挡烈火的焚烧和炙热的温度。 实际上，连感染者都以为结束了战斗，却没想到江辰川依旧拥有反击的能力。 江辰川高高抬起手中的杖剑，感染者抬起头来，它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有一股瘆人的寒意在顺着它的脊椎往上爬，几乎是压倒性的优势和气场，让它想向江辰川跪下。 瞬间，头领感染者的动作变得迟缓起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辰川的杖剑，带着银白色的光芒朝它砍了下来。 正如刚刚那个感染者一样，江辰川的目标同样是它的头颅，只有这样，才能一击致命。 感染者根本来不及防御，只能等待着自己的生命被杖剑粉碎，它以为会很疼，却没想到那只是一瞬，死去之后，是什么都不会留下。 看着这一幕场景，伊森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结束了？” 伊森低语着。 或许是结束了吧。 不长不短的战斗，耳边是噼里啪啦火焰的燃烧声，以及遍地感染者的尸体，明明是满眼的火光，却只能感受冬天的冰冷。 江辰川缓缓转身，朝伊森点了点头。 甩了甩剑刃上的血液，经过这么多场战斗，剑身或多或少都留着些斑驳的痕迹，江辰川低着头，在街道的一边捡到了剑鞘，将杖剑缓缓收了起来。 骷髅手杖被鲜血洗过一遍，那空洞的眼眶给人一丝寒意，变得越发恐怖起来。 “走吧！伊森。” 江辰川招呼道。 “我们该去王城了。” 收拾着街道的残局，什么都没剩下，将火熄灭，也许有感染者逃走了，但也不影响他们接下来的计划。 离王城的距离也近了，那原本石化的尸体，也依旧伫立在那里，而城门虚掩着，寒冷的风从里面不断涌出，相比于之前的可怕，解决人鱼尸体后，似乎安心了许多。 “就是这里吗？” 抬着头仰望着。 “用炼金术封锁城门，这是为感染者们精心准备的囚牢，还需要准备什么炼金原料吗？。” 江辰川说道。 “不需要什么，在这疯狂而又动荡的地方，谁又真的会把生命当一回事。” 伊森沉沉地说道。 他随便捡起一根枯萎的树枝，在城门口开始画了起来，这次是大型的炼金阵，所以需要比较长的时间。 寒风卷起地上的尘埃，伴随着呼啸的风声，一道道术式在伊森的手下被写出，地上干涸的血液似乎感受到某种召唤，开始缓缓流动起来，顺着树枝画下的痕迹，一点一点蔓延开来。 生命的气息渗进每一处术式，将原本消散的力量汇聚起来，目光所及之处，皆能看见那种不自然的力量在涌动。 随着伊森把术式逐渐完善，这样的力量涌动也越发明显，而从地下渗透出来的气息，却不太正常，都是红黑色的气流在翻涌。 “伊维尔，离我远一些！” 伊森的声音从法阵中传出。 江辰川不断退后，直到伊森那道身影跟黑夜融为一体，无数的元素编织成一张巨网，将整个法阵包裹起来。 “恶意？” 似乎有什么在复苏，伊森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那些被凝聚起来的力量，像是藤蔓一样缠绕上他的四肢。 “怎么回事？” 伊森感到惊讶，成为炼金术师这么久，他还从未遇到过这样诡异的情况。 他感到一丝不妙，赶紧让江辰川远离，就像是有什么要降临，那种巨大的压迫感让伊森喘不过气来，狰狞的四肢从地下伸了上来，在整个阵法中张牙舞爪。 这是伊森也没有料想过的情况，布置这个炼金法阵会遇到这个意外，他只能暂停运转法阵。 金黑混合的光芒逐渐暗淡下来，那些舞动的诡异也慢慢散去，伊森紧绷着那根弦，越是到这个时候，越是该冷静下来。 直到整个阵法归于平静，也没再出现一些奇怪的东西。 “呼——” 伊森抹去额头的汗水，吐出一口热气来，江辰川站在远处一脸疑惑地看着伊森，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也许刚刚发生的只是一场意外，伊森对着法阵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后，再一次重新发动。 似乎是因为江辰川离得远了一些，这次启动法阵时，地下不再有诡异的手脚伸出。 虽然伊森没弄明白这究竟是什么原因，但既然阵法可以正常运行，便没再纠结。 石化的尸体上慢慢爬满细密的血脉，仿佛是有什么在侵蚀着它们，渐渐地，生命的力量流入阵法。 阵法重新亮起，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后，伊森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伟大的神明，请聆听我的祈祷……” 伊森闭上眼，嘴里不断呢喃着祷告的颂文，复杂的文字从他的口中说出，有什么在远方亮起，那是第一抹晨光，原来不知不觉中，一夜已经过去。 恍惚间，似乎有什么在说话，仿佛得到了未知的回应，伊森觉得脚下那法阵的运转，一下子开始加速起来。 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是，这次是金色的光芒将伊森包裹其中，仿佛黑暗和扭曲都是一场幻觉。 “神明，真的能听到我的祈祷吗？” 伊森突然想起，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似乎也怀疑过信仰的真实性，可是越接触炼金术，世间的真理就越是告诉他。 神明，是真实存在的。 炼金法阵条件达成。 启动！ 伊森还依旧维持着站立的姿势，身上的金光已经逐渐褪去，被夺取太多的力量，意识有些恍惚，隐约看见有人在朝自己走来，太阳在他的身后升起，跟教堂壁画上神明降临时的场景，一模一样。 第五十五章 见证罗纳尔克城的未来 涌动的光芒渐渐散去，一切就归于平静，伊森眨了眨眼，等看清眼前人后，才发现来者是江辰川。 “你还好吗？” 江辰川关心道。 “没事，伊维尔，阵法成功了，只要感染者们踏入王城，他们便再也无法离开。” 伊森点点头回应道。 囚牢已经为感染者搭好，接下来，就是幸存者们的主场，完成这最后一步的任务，整个人一下子放松下来。 等放松之后，才感觉疲惫涌了上来，浑身酸软无力，这连续几天的计划与战斗，实在是耗费了太多的心力。 抬起头，那是蔚蓝色的晴朗天空，清澈无比，阳光也是暖洋洋的，那光芒宛如金粉般洒下。 “伊维尔，我们是不是该回家了？” 不自觉地，伊森脱口而出，这趟出来这么久，还怪想念学院的实验室，还有那永远都雾蒙蒙的城市。 至少…… 那是一个鲜活的存在，并不像罗纳尔克城这般气死沉沉。 当然，最让他开心的，还是回收任务顺利完成，而且还是两件邪恶序列。 不管怎么说，都算得上大功一件，或许，这就是自己跟江辰川一起行动的意义，而对于江辰川的异样，他也在心中打上了一个问号。 他可是亚特拉斯炼金院的天才炼金术师，新一代的机械研究学者，就没有他攻克不下来的难题。 得把江辰川在罗纳尔克城的情况汇报给埃尔温教授。 伊森是这么想的。 “是啊，该回家了，但是……还要等等……” 江辰川回答道。 “等什么？” 伊森疑惑地反问。 “我想要看看，那些幸存者们能做到什么程度。” 听见江辰川这么说，伊森沉默了许久。 或许在他的心中，做到如此地步已经足够，谈判与计策是江辰川给予的，阵法与陷阱是自己布置的。 赌上的是自己家园与城市的未来，那些幸存者们没理由不去做这件事。 “咒术师不都死绝了吗……反正只要不受到破坏，这个法阵应该能撑到那些感染者正常死于诅咒，将幸存者与感染者彻底分开。” “就像我之前与他们约定好的那样……” 江辰川轻声说道。 虽然是这么一个道理，但他的心里还是有些放心不下，罗纳尔克城的城民已经在恐惧中活了太长的时间，不知道还有没有那种反抗的勇气。 “你应该做得够多了，伊维尔。” 伊森拍了拍江辰川的肩膀，转身朝原路返回，该做的已经做完了，剩下的就交给命运。 这种说法从伊森的口中说出来，怎么听起来都有些别扭，要是真碰上命运的灾难，第一个跳起来反抗的人估计也会是他。 “别想那么多了伊维尔，估计尤莉娅已经醒了，现在赶回去还能吃个早饭呢。” 伊森回过头招呼道。 “知道了。” 不管怎么说，这趟旅程都算不上是美好，痛苦也有，悲伤也有，背叛也有，死去的伙伴也有。 有些改变了，而有些会一直不变。 不管随便走上哪一条街道，随处可见的都是感染者的尸体，有些是因为扛不住诅咒的力量自然消亡，有些是在战斗中厮杀，又或者是因为一些不知名的原因，死去多时。 尸体各种各样的惨状，都展示着罗纳尔克城的现状。 “伊维尔。” 伊森突然出声。 “什么？” “一路而来，我就一直在想，如果这个世界没有所谓的遗物，没有炼金术，没有这份觉醒的力量，一切会不会变得不太一样。” “一个普普通通的世界吗？” 伊维尔偏过头来看他。 “对啊，如果没有那些邪恶力量的引导，波尔尼亚的治安厅说不定就要失业了。” 伊森这话倒是让江辰川感到意外，像伊森这种只要给个支点，连圆桌都可以掀给你看的人，居然会认为人性的邪恶都是受到特殊力量的影响。 “没想到……你会是个理想主义者。” “人，总会有些期盼的。” 毕竟，前进是需要动力的。 等江辰川到家时，尤莉娅已经睡醒，她在厨房忙碌着什么，看到伊森和江辰川从外面进来，也没有过多询问。 一切都被阳光笼罩着，给罗纳尔克城覆盖上灿烂的金粉，默契地吃完早餐，就上楼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灰暗的世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消散，就算幸存者们成功将感染者驱逐，那想要重新恢复一座城市，还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那些被破坏的建筑，以及暴雨后瘫痪的排水系统，还有在城市中遍地堆积可见的尸体。 在诅咒之后，他们还有生存、物资、疾病、能源等一系列的问题要解决。 “伊维尔，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抬起头，看见尤莉娅靠在门边，从她的脸上已经看不到当初那份稚嫩和慌乱，在沉稳之下，还多了一丝令江辰川看不透的东西。 “下午，还要把消息带给别墅地下室那群幸存者们。” 江辰川回道。 其实他本想再等几天，看看幸存者们与感染者之间战斗的结局，但转念一想，他们本就是局外人，再怎么帮忙，也不可能留下来一起建设罗纳尔克城。 美好的明天还是要自己抓住才行。 “喵～” 就在他们交谈着，黑猫从尤莉娅脚边走过，冲着江辰川叫了一声。 忽然想起了什么，在与罗纳尔克城告别前，江辰川想要独自一人去某个地方再看看，可不知道为什么，那只本来很乖的黑猫，吵着闹着要跟江辰川一起。 想着这猫并不普通，多少也带着些灵气，就没有拒绝它的请求。 想着既然来了，也要去看看朵萝缇亚，街道两旁的场景越来越熟悉，那是他曾经在幻觉中生活过很多年的地方。 只不过，危害世间的魔女死了，咒术天才也死了，也算是陪她成长过一回，江辰川莫名觉得有些可惜。 将一朵白花放在门前，看着眼前破败的小屋，没有言语，也没有什么仪式，只不过是怀中的黑猫轻轻叫了一声，然后，白色的花瓣便被冬日的寒风吹上天空。 顺着最后的道路走向海边，远远眺望，那里似乎站立着一道人影。 “有人？” 江辰川有些疑惑。 黑猫从他的怀中挣脱着跳了出去，海边那人似乎察觉到了江辰川的到来，没有给他相遇的机会，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没有追上去，江辰川弯腰抱起了黑猫，黑色的毛发上都是细小的沙土，本是爱干净的动物，却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江辰川轻轻拍了拍黑猫，将身上的沙子抖落，但有什么忽然亮了一下。 在原来那人站过的地方，被阳光一照，反射出亮晶晶的光芒，吸引了江辰川的注意。 他走上前去，看见一个熟悉的手镯，被丢在沙滩上，海水翻涌覆盖后又缓缓退下，他蹲下身捡起，确认是原本套在巴拉斯手上的镯子。 “居然被挣脱了。” 看着镯子上沾染的血迹，江辰川默默将其收了起来。 “喵！” 准备想转身离开，黑猫一阵闹腾，它冲着那广阔大海凶狠地叫着，似乎有什么凶狠猛兽，要将它吓退一样。 江辰川转过头，却只看到波光粼粼的海面，一副平静祥和的模样。 “怎么了？” 江辰川低下头温柔地问道。 然而，猫是不会回答的，只是乖巧地蹭了蹭江辰川，随后便趴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海洋大概是真的有些什么，但江辰川已无所畏惧。 沿着原路返回，回到了暂时的住处，他们已经将达席尔瓦的尸体处理好，挑了个好地方把它埋葬，一个可怜的咒术师，最后都没逃过诅咒的噩梦。 等江辰川进屋时，伊森和尤莉娅已经准备好了，听说今天一早好几个点的幸存者，就已经开始行动起来。 “走吧，贝里托估计要等着急了。” 伊森招呼道，已经超过了约定的时间，也确实该回去了。 街道上的积水还未彻底蒸发，倒映着这片蔚蓝的天空，万里晴空能给人带来不少好心情，提着封死的回收箱，三人离开了达席尔瓦的家。 耳边偶尔还能听见，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几声嘶吼与响动，在本已枯萎的树干上，居然发现了新长出的新芽，尤莉娅开心地将这意外的发现告诉给江辰川。 与来时的恐慌不同，一路还能说说笑笑，伊森说，他能感觉到王城的法阵被触发了，也许是有感染者进入了陷阱。 “走啦，伊森先生。” 听到尤莉娅的呼唤，才回过神来，带着手提箱，朝城外走去。 这是一座伤痕累累的城市，三人走在路上，远远地能看见别墅的影子，偶尔聊聊天，也不算寂寞无趣。 “嘿……朋友们……” 忽然，有道沙哑虚弱的声音从草丛内传出，顺着声音寻找，最后看见是一个快濒临死亡的感染者倒在土地上，浑身泥泞。 但有些奇怪的是，这位感染者瞳孔中的红色已经褪去，就像是个正常人的眼睛，它已经很虚弱了，几乎不能站起身来，胸腔一起一伏，连呼吸都变得十分困难。 “你是……” 尤莉娅有些犹豫。 “是斯基奥帕吗？” 江辰川蹲在它的面前。 看见它眨了眨眼，便确定了眼前这只感染者是斯基奥帕，只不过，他到最后还是没能回家，只能在距离罗纳尔克城很近的地方，默默地等待死亡。 它的死亡已经不可逆转，撑了这么久已经是个不可思议的奇迹了。 江辰川他们有些不忍心，便将斯基奥帕一起带回了别墅。 敲了敲门，听见里面一阵响动，紧接着，便是贝里托那小心翼翼的小脸出现在窗边。 “伊维尔叔叔！” 看清来人后，贝里托兴奋得要跳出来，他迫不及待地来开门，直接扑进江辰川的怀里。 还有什么比看见亲人更让人激动吗？ 贝里托答案大概是…… 没有。 抱着江辰川正要开始喋喋不休地说着自己独守别墅的辛苦，就看见斯基奥帕，等把它安顿好以后，贝里托才东张西望地寻找： “咦……初冬姐姐呢？怎么没看见她回来。” 伊森和尤莉娅都知道了初冬的事，互相对视一眼，默契地一句话都没说。 只有江辰川摸了摸贝里托的脑袋，告诉他初冬还在病村中等他们去接，贝里托听了满脸疑惑，但看着他们有些悲伤的表情，在这沉默的气氛中，他也懂事得没有多问。 或许，这是这趟旅程中最遗憾的意外，但江辰川并没有放弃，打算在回程路上再去一趟病村寻找初冬的行踪。 也许，她还没死。 还在等她的同伴来拯救。 死亡，明明是很漫长痛苦的过程，斯基奥帕却在回到别墅的第二天，死在温暖的大床上。 也不知道它在这段时间里过得如何，又是怎样的心情，但是它除了一开始的打招呼，直到最后，斯基奥帕都没有再开口说过什么。 没有不满，没有怨言，也没有痛苦…… 在贝里托早晨起床来看望它的时候，它闭着眼睛，身上的诅咒印记已经消失，并且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在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地下室的人也没有上来找贝里托的麻烦，他们真就像自己说的那样，愿意躲在地下藏一辈子。 伊森和江辰川敲了很久的门，都没有得到回应，觉得有些奇怪，在短暂的对视后，伊森再次用强行的暴力手段，打开了通往地下室的门。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令人呕吐的臭味，那是一种很恐怖的味道，对于身经百战的人来说，都再熟悉不过。 这让江辰川隐隐感到不安，他一个跨步俯身钻了进去，越走进去味道越重，等到了地下室，才看到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场景。 躲在地下室生存的人全都死了，不是死于什么诅咒，也不是死于什么缺少食物和物资，看着那面目全非的场景，还有互相厮杀留下的痕迹，恐怕…… 是死于人心与猜疑。 “看来，那孩子做了个正确的选择。” 伊森跟在背后，也看见了眼前这一幕，发出了感慨，说不定是波托查尔本就察觉到什么，才那么果断地要离开。 “走吧，那就没什么要做的事了。” 江辰川叹息道。 重新关上地下室的大门，将一切人性的罪恶都锁在了暗无天日的地下。 第五十六章 回程 在埋葬斯基奥帕后，他们便开启了回波尔尼亚的旅程，出发那日恰好是个晴天，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就好像在指引着未来的道路。 他们回到了病村，在废墟之间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初冬的踪迹，安慰自己她只是失踪了，并不是死在这个荒芜的地方。 路途中经过一些其他的城市，偶尔还是能听到一些关于罗纳尔克城的消息，比如重新解封什么的，都只是些传闻和猜测。 没有人关心罗纳尔克城在封闭的这段时间里究竟经历了什么，仿佛只是匆匆眨眼，所有的不幸就自己通通消失了。 剩下的就只有茶余饭后的消遣，当然，江辰川他们不过是短暂地停留，采买完相应的物资后，便回旅馆睡上一觉。 终于碰到个正常的城镇，没有怪异的日子就显得闲适而又舒心。 江辰川还计划着，以后退休要不要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养老，毕竟他一辈子都在打打杀杀，与污染源战斗，而有博物馆的地方又太危险，说不定随时都有可能被叫回去工作。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充斥着无数的异常，又有些莫名地有趣。 无知有无知的活法，觉醒又有觉醒后的眼界，江辰川躺在床上，不知道为何突然开始怀念洛克伦的大餐，还有那半死不活的侦探社。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洛克伦是富二代，要不然天天不上班，又接不到活，却还能在波尔尼亚买个三四套房。 异地的车站并不像波尔尼亚那般闹腾，他们也是辗转了好几个城市，才有通往波尔尼亚的班次，一连几天遇到的都是晴空，一扫在罗纳尔克城留下的阴霾。 金色的阳光点缀着仅有几个人的站台，尤莉娅抱着猫在长椅上缓缓做下，两个回收箱由江辰川和伊森保管，为了防止意外，伊森还特地在箱子上加了两层法阵保险。 也是真不想把那危险的人鱼再放出来一趟，江辰川看着站台对面，似乎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但也只是一闪而过。 又被迎面而来的鸣笛声打扰，江辰川还来不及探究那究竟是谁，伊森就提醒他应该上车了。 看了看手表，这次带来的遗物都没有派上太大的用场，叫上在一旁自己玩耍的贝里托，还是他心大，没用多久，就从斯基奥帕和初冬的死亡中释怀。 当然，他这个年纪也许对“死亡”没有太深的理解，都凭着心情做事。 “希望这次合作能够顺利。” 双手有礼貌地握了握，身边陌生人的对话声传来。 江辰川无意瞟了一眼，那似乎是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衣着打扮端正，身姿笔挺，脚边也放着自己的行李，在跟另一个商人模样的男人道别。 这本是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只不过，在他转身后，看到了站在江辰川身边的贝里托，目光沉了沉，抬眼看着江辰川的侧脸，露出了探究的神情。 “不好意思，这位先生……” 他忽然伸手跟江辰川热情地打着招呼。 “怎么了？” 江辰川一头雾水。 听见动静，准备上车的伊森和尤莉娅也都回过头来。 “我们……认识吗？先生，你长得很像我一个多年未见的好友。” 那个男人露出真诚的笑颜，他似乎知道自己打扰到上车的秩序，还主动帮助江辰川他们先上车再说。 还好在这一站上的人不多，所以也没有经历拥挤的人群，车上的位置也十分地空。 “不认识。” 江辰川平淡地回道。 “那真是抱歉了，先生，是我认错人了。” 那个男人摘了摘自己的帽子，有礼貌地表示了自己的歉意。 “没事。” 江辰川侧过身从他的眼前走过，贝里托更是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心急地去找自己的座位，男人看着他们的背影，再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车票。 “真是好巧。” 男人勾起嘴角轻轻笑了笑。 将贝里托安顿好，江辰川在他的身边坐下，伊森和尤莉娅的座位离得不远，是打一声招呼就能回应的地方。 “又见面了，先生。” 那个男人跟在他们的身后，特地在江辰川面前晃了晃自己的车票，打消对方的疑虑。 看清他确实是坐在自己对面，江辰川也没多说什么。 男人跟伊维尔一样，是标准的英兰北尔人长相，湛蓝的眼睛里仿佛装着万里苍穹，像清澈透亮的湖面，可以倒映世间的一切。 “出来做生意？” 为了避免尴尬，江辰川主动开口，客气地跟男人打了声招呼。 男人的视线不经意地在贝里托身上扫了一圈，再看着江辰川缓缓开口： “是啊，你们也是吗？” “没有，出来旅游。” 江辰川摇摇头应道，即使这听起来有些随意，但男人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总低着头，每隔一小段时间就看看手表。 火车的声响很大，哐当哐当再加上强风在窗外呼啸着，伴随着鸣笛声响彻在车厢中，江辰川靠着椅子，闭着眼假寐，贝里托一个人无聊地自己玩着。 在这漫长的旅途中，睡眠是打发无聊的最好手段，尤莉娅早就沉沉睡去，伊森没敢睡，就托着脑袋，望着窗外，一副思索的样子。 所有人都随着火车轻微晃动，车厢内也一片寂静，偶尔的说话声也很快被轰鸣声掩盖。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等江辰川睁开眼，坐在他对面的男人已经不见了，下意识低头看看他放在座位下的行李，也同样不见了。 某根神经突然一下子警觉起来，江辰川转头看了看身边，贝里托也靠着窗户，闭着眼睛睡着了，江辰川才能稍微放下心来。 如果那人只是去上厕所的话，没必要带着行李一起消失，但转念一想，也许是有什么重要文件，所以不能离身。 抬头在车厢内扫了一眼，除了他的对面，也没有少人，江辰川还以为是自己多想了，便不再去在意这件事。 似乎是过去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对面的男人还是没有回来，贝里托沉沉睡着不醒。 只觉得有些奇怪，江辰川站起身，看了看车厢尽头，伊森注意到他的行为，朝他招了招手，也站起身来。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伊森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些奇怪……” 还没等江辰川说完，就看到乘务员朝他们走来，正好，江辰川拦住她： “打扰一下，女士，有没有看见我对面这个位置的人去了哪里？” “稍等，我看一下……你对面……这个位置……好像并没有人的，先生。” 乘务员的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惊恐的尖叫从前面的车厢传来，心中一惊，江辰川和伊森对视了一眼，便一起跟乘务员走了过去。 只见是另一位乘务员摔倒在地，满脸惊恐，浑身颤抖地指着小小的厕所内，无与伦比地说着什么。 打开的门内一片狼藉，血腥混杂着其他的怪味一起从里面飘了出来，乘客们也看热闹似地凑了过来，江辰川探了探头，看见是一具尸体躺在里面。 看长相，并不是刚刚消失的那个男人。 “嗯？” “怎么了？伊维尔。” 伊森问道。 “这个死者……我有些熟悉……” 看着那张被血染红的脸，还带着一丝狰狞，可以看出他生前似乎与对方见了一次面，并且还进行了一番短暂地搏斗。 如果说，这是一场精心准备的谋杀的话，那么首先怀疑的对象，一定就是…… “伊森，你现在赶紧回去！” 江辰川突然紧张地说道。 “什么？” “他看贝里托时，眼神不太对劲，所以，我怕贝里托会出现危险。” 江辰川嘱咐道。 一听江辰川这么说，伊森也不敢耽误，赶紧转身小跑回去。 直到贝里托沉睡的面容出现在视野中，伊森也稍稍放下心来，在原本江辰川的位置坐下。 刚刚的尖叫把大多数乘客吵醒，他们茫然地看着四周，短暂地骚动过后，又回归了平静。 “伊维尔先生呢？” 尤莉娅也被惊醒。 “有人死了，他在现场那边。” 伊森答道。 冷冽的寒意四面八方袭来，血液还在流淌着，说明人还没死多久，乘务员发现的时机也很巧妙。 那么，犯罪者呢？ 视线落于人群之中，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一定来不及溜走，甚至，有可能……还在现场！ 想到这里，江辰川把注意力放到了被害者对面的厕所上，看着还在使用的字样，以及周围吵吵闹闹的乘客，所有的线索以及关键字句，都一一浮现在脑海之中。 “不好意思，麻烦让一让。” 江辰川穿过围观人群，将摔倒在地的乘务员扶起，趁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抬脚猛地一踹，将对面的厕所隔间踹了开来。 只看见里面空空如也，只剩一件染血的外套和帽子被随意地放在洗手池上，冰冷的风迎面扑来，窗户打开，想到那个男人摘帽示礼的画面，江辰川几乎能百分百断定，就是那个男人作案。 “先生小心！” 在乘务员的惊呼中，江辰川探出头去，用一只手撑着窗户，整个人伸了出去。 “先生危险！你想做什么！先生！你……” 还没等乘务员说完，江辰川整个人就消失在窗边，只剩下没警告完的话语。 在疾驰的火车上，就像是有无数双看不见的手在推着他前进，几乎很难站稳，头顶有翻滚的云层，还有在背后响起的身影。 “没想到，居然能被你发现。” 江辰川回过头，看见那个男人已经换了一身行装，变成了另一个模样，手上提着他的行李箱，站在火车顶上，脸上是被吹扬乱舞的头发。 “能做到如此地步，还真是小瞧你了。” 男人感叹道。 “为什么要杀人？” “这是我的职业，先生，有人花钱买他的命，我当然就要完成顾客的需求。” 男人还是跟第一次一样礼貌，说话的速度不急不慢，那气质跟杀手完全扯不上半点关系。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就先离开了，先生。” 男人微微俯身。 恰好此刻，火车进入隧道，黑暗来袭，轰鸣声被放得无限大，但也只是短短地十几秒，等江辰川能看清眼前景象时，那个男人已经消失在车顶之上。 寒风凛冽，在火车顶上连站都很难站稳，更别说去追那个杀手，车窗伸出一个脑袋，乘务员大声呼喊着江辰川。 “先生！伱快下来吧！” 听见声音，江辰川也只能放弃追逐，从原来的车窗钻回车里，看见已经有不少穿着相同制服的人围在现场，围观的乘客已经被驱赶，只剩下几个相关人员。 “就是这位先生……” 乘务员向那些人解释着，这场命案也确实跟江辰川扯不上什么关系。 看着死者的脸，渐渐与脑海中的某个场景重叠。 “是他！” 是从波尔尼亚出发时遇到的乘客，那个活泼开朗、热情似火的年轻人，还记得他的目的地是北方雪都，以及那具猫的尸体。 现在想来，当时的情况确实蹊跷，而现在能在车上再遇到，更是蹊跷。 “先生，你是认识他吗？” “算不上认识，能找找看他的行李箱吗？” 江辰川询问道。 “找到了，在这边，不过里面的东西已经被带走，只剩下一些常规的衣物。” 想起消失前男人手中的箱子，也能大概猜出他已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那死者……你们会怎么处理？” “我们下一站是波尔尼亚车站，等到了波尔尼亚，会将把尸体移交治安厅处理。” 火车上的工作人员跟江辰川解释道，也许是越来越靠近波尔尼亚，天空也变得阴沉起来，干燥的空气也开始湿润起来。 只不过这点变化一般人并不会察觉，此刻他们已经进入英兰北尔的国家境内，如果是同样的目的地，那么那个杀手最后…… 也会在波尔尼亚下车。 “所以，我们能提前联系治安厅吗？先生。” 江辰川抬起头，眼中闪着不一样的光芒。 第五十七章 尾声 火车缓缓驶入站台，大概还是离去时熟悉的样子，只有些细节之处的改变，是大部分人都不会在意的地方，江辰川隐约能感觉到些变化，与其他地方相比，波尔尼亚确实是个热闹的地方。 人来人往像潮水般涌动，拥挤的人群总是会给犯罪带来一些便利，当然，治安厅的效率甚至不如一个民间结社。 本以为计划会很顺利，但江辰川低估了杀手的伪装和潜行能力，在治安厅提前设置好的重重关卡中，居然能够顺利逃脱。 当江辰川被通知捕捉失败的消息时，他已经回到了黑河侦探社，桌上还摆着洛克伦精心准备好的晚餐，以及一个意外的不速之客，所以，他也没精力去在意为什么没抓到凶手。 尸体估计也被送到了法医的手里，与遗物无关的案件，治安厅也不会喜欢让博物馆的人插手，大概是普通的买凶杀人事件，杀手这个职业已经在波尔尼亚存在已久，所以，也并不是个什么令人惊讶的存在。 那些人在某种意义上，就是百分百犯罪者，治安厅也不会放过他们。 当然，这些跟江辰川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所以他也不用太过在意，还是把注意力放在眼前这个大小姐身上。 “蕾娜，你是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江辰川扶额。 首先排除她每天都会来侦探社打听江辰川行踪这个选项，其次，她也没闲到非要这些无意义的消息。 “可别小瞧黑帽子旅社的情报网，说不定我们市长大人找个情妇，我们连今晚他在哪个房间的号码都能知道。” 蕾娜一脸微笑地说道。 这个大小姐还是跟之前一样，许久不见也没多大改变。 “所以说，你是来干嘛的？” 江辰川一边吃着晚餐，一边还要让贝里托别给他捣乱，特别是这孩子还留下了那只诡异的黑猫。 现在，那只猫就趴在房间的某个角落里，正好碰上了黑夜，它找个地方一趴，谁都找不到。 洛克伦倒是很欢迎黑河侦探社来了个新成员，即使这个成员只能喵喵叫着，他好像也无所谓。 “当然……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你出去一趟，有没有缺胳膊少腿地回来。” 蕾娜上下打量了一番，还带着略微思索的表情。 江辰川没回应她的眼神，只是平静地吃了一口黄油烤面包，这也是这段时间以来洛克伦研究出来的新品。 他们都对江辰川的回归感到真心诚意地开心，又或许，动用各种资源，接受着筛选情报的麻烦，就是为了看看江辰川是否平安。 与想象中不同，灰尘并没有堆满整个房间，打开门的时候，一切都跟他离开时一样，物品连摆放的位置都没有变过。 “行了，伊维尔，我该回去了。” 蕾娜站起身，才注意到，她今天也用心地打扮了一回，穿着的是今年冬季最新的款式，还有价值连城的包包。 每次想到蕾娜的身世，都要感叹一下重生也是一门技术活，送她离开后，江辰川重新回到位置上坐下。 江辰川起身送她，楼下有专门的车夫等着蕾娜，目送着她踏上马车。 “多谢。” 江辰川开口道。 “你可不能死，以后还有不少人任务要委托给你呢，伊维尔。” 蕾娜从车窗边探出个脑袋，温柔地说道。 上楼时，注意到房东的房间内一片黑暗，没有那熟悉的招呼声，还觉得有些别扭。 “你离开这么久，一点消息都没有，房东先生都怀疑你欠钱躲债去了。” 洛克伦收拾着碗碟和食物残渣，跟江辰川感叹道，原本担忧的心，也随着江辰川脸上的平静而缓了下来。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伯恩先生呢？这次回来怎么没有见到他……” 整栋楼都静悄悄的，隔壁的初冬不会回来了，热情的房东先生也迟迟没有出现。 “不知道，前几天他说要回一趟老家，我看着他打包行李离开的。” 洛克伦挠挠头解释道。 “老家？” 江辰川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随后便停下动作，抬起头来问道： “他不就是波尔尼亚人吗……还会什么老家？” 回想起当初在酒足饭饱后的侃侃而谈，还有房东先生的傲人往事，江辰川几乎可以倒背如流，更别说……还有什么老家…… “说不定，是家里除了什么事，要回去看看吧，如果在波尔尼亚的话，估计过几天就会回来。” 洛克伦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他说得也没什么问题，大概是江辰川的职业警觉，总会对一些不太常理的事抱有怀疑的态度。 “也是。” 听见洛克伦这么说，江辰川也就不再深究，难得拥有享受美食的时光，在罗纳尔克城他们就没吃过几顿正常的食物。 伊森已经将回收来的两件遗物交给博物馆，他们的任务也算是顺利完成，与尤莉娅在电车站边告别。 这段漫长的旅途让大家都感到身心疲惫，博物馆也特批了半个月的假期，让江辰川好好休息 当然，跟上次一样，每次长假前都会有专门的工作人员，上门回收江辰川的工作证。 这次也不例外。 听说这是为了防止员工滥用博物馆的权利，也为了避免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江辰川并不在意博物馆的身份，所以上交的果然让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居然是c+级……” 回收工作人员感慨着。 “怎么了？有什么奇怪的吗？” “没什么，只是c+这个等级太少见……有些惊讶而已。” 工作人员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跟江辰川打了一声招呼，便转身离开了。 吃完饭后，难得的洗漱了一番，也不知道为什么，身上总有些挥之不去的血腥味，洗完出来时餐桌已经整好，洛克伦在厨房收拾着碗碟，贝里托在客厅好奇地翻着书完。 看见黑猫沉沉地睡在卧室的床边，眼前的宁静令江辰川有一瞬间的恍惚，那些遗物与变异都不存在，罗纳尔克城仿佛已经成为了过去，仅仅存在回忆之中。 “危难……解决了吗？” 江辰川自言自语着，没有人回应，只有未来，会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 序幕 黑暗交易 噼里啪啦的声响不断，被寒风侵袭的波尔尼亚依旧是那灰蒙蒙的模样，冷意侵入室内，瑟瑟发抖的身影祈祷着春日的来临。 天色已暗，火苗在空中跳动着，墙上的人影端起了面前的茶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 桌上摆着一个造型奇怪的箱子，对面的男人似乎伸来好贵，坐在主位之上手指轻扣，发出有规律的声响，来鞋似乎有些窘迫，都不敢抬起头来看他。 “东西带来了吗？” 男人的面容藏在黑暗之中，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就像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带来了带来了，东西都带来了。” 来客抬起头，眼中透出一丝异样的情绪。 “放心，你们想要的钱，一分都不会少。” 男人眼中有些不耐烦，他讨厌拖延的人，即使对方手中有极其重要的物品，也依旧傲气。 “大人，话虽如此，但我们也有我们交易的规矩……” 这场交易他们等了太久太久的时间，博物馆的封锁一度导致组织的败落，但幸运的是，蛀虫在什么地方都会存在，不管外面装饰得再怎么华丽美艳，在漫长的岁月里，内在都会被腐蚀得干净。 或许，这就是世界的真相，无法被公之于众的真相。 “就是之前说好的，如果交易能够进行，就要现场验货，大人，您应该不会反悔吧？” 来客勾起嘴角，露出淡淡地微笑。 “啧……真麻烦，来给他们这帮没见过钱的人看看！” 男人抬手招呼道，听见他的命令，站在他身后的随从走上前来，将两个沉重的大行李箱搬上桌子。 啪嗒。 一声清脆的声响后，锁扣被打开，露出里面的金灿灿的加伦，展示给来客看。 “哇哦！” 也许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金币，来者止不住地发出惊叹。 “帮你们解决治安厅的追捕已经够麻烦的了，自己行动小心点，别总是来找我！” 男人趾高气昂地说道，不管是从他的衣着，还是出手的大方程度，能看得出他在波尔尼亚的地位并不低。 “知道了，大人，这次也是个意外，谁知道他们会提前联系好治安厅，要不是有大人您……恐怕我早就被抓了，您放心……绝对不会有下次的。” 光线跳动着，看清了来客的脸庞，那就是江辰川在火车上碰面的杀手。 与波尔尼亚的贵族合作，自然是愉快许多，各种特权就是他的通行证，也是他在波尔尼亚生存的基础。 “来，把我们的战利品给大人看看！” 来客也同样转头招呼道，他的同伴提着大小差不多的皮箱。 若说眼前的男人想要的是什么，那便是博物馆所谓的…… 遗物。 没错，正常遗物被发现到回收，整个过程都由博物馆负责，再加上女王的密令，所以大多数的普通人都不知道有这种特殊力量物品的存在。 而贵族，就不太一样了。 他们知晓遗物的存在，也明白遗物具有超脱世间的特殊力量，但他们对遗物的认知不深，大多只是道听途说的一知半解。 比无知更可怕的，是只知道真相的一半，就想要拥有遗物的贵族们。 波尔尼亚的情报网被博物馆掌控，他们就只能雇佣一批人去其他国家寻找，找到遗物，给他们带回来。 当然，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由于缺少了相关的认知，一部分人有去无回，又或者是深陷困境。 后来贵族们发现，最好用的人，是杀手一类职业的人群。 他们心狠手辣，做事狠绝，从不手下留情，并且拥有一些真本事，可以从陌生人手中拿到遗物。 就像眼前这个男人，自从获得情报到完成任务，仅仅只用了一周的时间。 虽然打心底看不起这些杀手，但不得不说，他们是真的好用。 像是来客助手一样的人提起箱子，也放到了桌子上，只听见一声脆响，助手打开了箱子。 箱子里，是一具猫的尸体。 仅仅从外观看，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不过这猫像是睡着了一样，闭着双眼，乖巧地躺在箱子里。 “这就是……这次的目标？” 男人面露疑惑，很难从猫的身上看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大人。” 来客突然开口，他从口袋中摸出一个老旧打火机，拿在手中把玩着。 “怎么？” “大人，您听说过摇曳的希望之火吗？” “那是什么东西？” “听说，每次拨动滚轮，都有几率触发希望之火，能够使人获得鼓舞，幸运降临，往往能使人化险为夷，虽然不会心想事成，但总会让人拥有一线生机。” 啪地一声，来客打开了打火机的盖子，将手放在滚轮之上。 “可若是未触发希望之火，就会迎来厄运之兆，如果希望拥有孪生兄弟，那一定是厄运，大人，伴随着希望而来的厄运，会不会更令人绝望呢？” 来客笑眯眯地说道。 “在说什么胡话，乱七八糟的，既然带来了，就收起来吧。” 男人并不在意对方的话语，只是再次抬了抬手，招呼自己的手下去拿猫尸体。 “咔嚓。” 而来客也毫无预兆地拨动了打火机的滚轮，一簇火苗从打火机中冒了出来，来客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哎呀，看来这次，希望之神是站在我这边……” 话音刚落，一把冰冷的匕首放在了男人的脖子上，他刚想大骂自己的手下，却发现自己的背后站着的是个陌生人。 从来都是居高临下的男人突然开始慌了，他大声喊着，想要反抗。 然而，来客怎么可能给他反抗的机会，匕首闪烁着银色的光芒，划出一道鲜红的口子。 叫到一半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哐当哐当，来客撑着脑袋，依旧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 火焰在黑暗中燃烧着，照亮了昏暗的房间，也照亮了桌上金灿灿的硬币，同时，男人的尸体就这么倒在桌上，睁着眼睛，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空荡的房间内，只剩下无尽的冰冷。 “希望没有放过你呢，子爵大人。” 第一章 希望之火篇(一) 在深夜，发生了一起命案。 死者是个子爵。 一大早就能听见大街小巷中，流传着这么一个新闻，但大多都是道听途说的小道消息，没有一篇日报愿意报道此事，似乎关系着位高权重的贵族。 从古至今都是这样，只要跟权力扯上关系，就没那么简单。 治安厅的法医到达现场，现场除了空荡荡的皮箱，其余什么都没有，死者正面朝下趴在桌子上，喉咙被割开，周围都是他流淌的血液，当然，死因也很简单，只是单纯的失血过多。 身上没有其余的伤痕，看来生前没有经过虐待，可以从各种痕迹中看出，凶手下手很果断，没有丝毫犹豫，并且……很专业。 等他们看清死者面容后，一下子惊慌起来，有人一眼就从那血肉模糊的面容中认出，那是特里·梅德温子爵大人。 梅德温家族的爵位继承者，也是英兰北尔的贵族之一，地位并不比布里特奇家族的地位低。 然而，就是这么一位尊贵的人死在波尔尼亚，恐怕要引起女王的震怒。 即使治安厅及时封锁了消息，但贵族遇害的消息还是传了出去，几乎没过多久，大部分的波尔尼亚人就都知道了此事。 特里·梅德温之死引起不小的骚动，其中幸灾乐祸的普通人不在少数，贵族与平民间就是存在着某种无法跨越的隔阂，只有死亡才能迎来众生平等。 事件发酵开来的时候，江辰川还在睡觉，小小的侦探社没显得祥和又宁静，洛克伦前一天说是有事，要回一趟家，就不来准备早餐。 所以，无人打扰，自然一觉就睡到了中午。 只有那只可怜的黑猫被饿醒，在床边眼巴巴地叫着，也没等来江辰川睡醒，无奈之下，只好自己扒拉开门，在客厅内找起了食物。 大概是要到吃午餐时候，贝里托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来者似乎很着急，所以闹出不小的动静。 “谁啊？” 揉着朦胧的睡眼，贝里托打着哈切拉开门，看见是昨晚来过的蕾娜小姐。 知道蕾娜是江辰川的朋友，贝里托也不客气，指了指卧室敞开的门，说： “伊维尔叔叔还在睡觉呢。” “他还没醒吗？” 蕾娜看了一眼钟表，确认已经到了该吃午饭的时间，才走了进去。 “大概是……没醒。” 贝里托老实地回答道。 黑猫跳上餐桌，飘飞的毛发在空气中浮动，那眼神幽幽地看着蕾娜走进了卧室。 当然，预想中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在敲门时江辰川就被吵醒，此刻他正坐在床上，让蕾娜先在客厅等候，他得换个衣服才行。 蕾娜懂事地退了出来，在沙发上坐下，正好等待的时间，她就跟贝里托闲聊起来。 “昨天还没问呢，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贝里托，贝里托·冯·海因里希。” 听到回答的蕾娜微微一愣，没想到贝里托跟江辰川之间，还有这层亲缘关系。 “蕾娜姐姐。” 在蕾娜还在思考的时候，贝里托忽然出声。 “你是伊维尔叔叔的女朋友吗？” 一语惊动蕾娜的心，她急忙慌张地摇着头说： “当然……不是的……” “那你今天来，不是找伊维尔叔叔约会的吗？” “当然不是！” 蕾娜快速否认。 “那你是……又有新委托了？” 江辰川的声音出现在客厅里，他已经换好了正式的装着，打着黑色的领带，还有平整的套装，出门只要再加一件黑色风衣就行。 “也可以这么说，今天我刚得到消息，在离我们不远科斯塔街死了一个人。” 一提到正事，刚才的慌乱和莫名的羞涩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严肃而又认真的表情。 “这件事应该交给治安厅，虽然我副业是侦探，但这种人命关天的案件，暂时不接。” 江辰川一边顺手收拾着客厅，还一边摸了摸看戏的黑猫，只不过它似乎心情不好，冲着江辰川喵了一声就跑没影了，也不知道躲到了哪里。 “伊维尔，你先看看这份信息……” 蕾娜将关于特里·梅德温一案的情报递了上去，贵族被害是一件有着极其恶劣影响的案件，今天一出事，她就通过一些特别的渠道得到了一份秘密指令。 这件事，不仅仅只有治安厅在处理，连带着各种势力都重视得参与其中。 女王的要求是，要在最短的时间内侦破案件，找出杀人凶手。 所以，事件一出，身为大小姐的她，也感到一些不安，黑帽子旅社的情报网已经洒了出去，除了信息与线索，还需要有一个能够帮她破案的人。 自然而然地，蕾娜就想到了江辰川。 江辰川低头翻看着关于案件的部分整理，治安厅的内部报告也很详细，现场被处理得很干净，显然凶手是一个老手，至少，有过不少类似的经验。 “不行，这委托我不能接。” 江辰川将情报还给蕾娜，贝里托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对话，有江辰川在，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那如果……是我的私人请求呢？” 蕾娜抬起头，缓缓说道。 “那也不接。” 江辰川麻利回答。 “我加钱。” “这次加钱也不行！” 江辰川挠挠头。 “听着，蕾娜，这不是一件简单的杀人案，我只能根据你提供给我的线索，推断出几点，第一，凶手是有备而来，第二，案发时现场不止两个人，应该有三到四人，第三，对方应该杀过人，也就是说，你要找的，也许是一个至今从未被抓到过的惯犯！” 一口气说出来，还没等蕾娜回应，他看了一眼在找猫玩的贝里托，小声凑近道。 “很危险的，蕾娜小姐，如果可以，我劝你也别掺合进去。” “伊维尔……” 不知道为什么，蕾娜觉得江辰川跟之前有些不太一样了，明明是好意的劝告，还有能听得出来的担忧，但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 “有人杀死了贵族！” “贵族也只是个人类！” 江辰川抬头看了蕾娜一眼。 “很抱歉，蕾娜小姐，这次恐怕我……没办法帮到伱。” 第二章 希望之火篇(二) 江辰川行走在科斯塔街，波尔尼亚就是这样，脚下的地面总是湿漉漉的，天空大多数时间里，也是灰暗暗的一片，手杖撑着经过，还会按出一小个水坑。 原本崭新的鞋子出来逛不久，就会沾上不少灰泥，带着绅士的礼帽，耳边是城市的喧闹和车轮滚过的声音，只有视野的尽头，世界树上还在亮着不灭的光芒。 他就站在古老的门前，似乎都能闻到屋内散发出来的血腥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里，像是受着某种指引，一定要来到这个地方一样。 有目光盯上了江辰川，大概是治安厅那帮警察，有不少人相信着凶手会返回现场的理论，所以会对案发现场进行二十四小时的监视。 然而，他们或许没有想过，能够精心处理现场，并且有经验的凶手，是不会返回现场的，他们有百分百的信心，不会被治安厅抓到。 所以，如果不是杀人魔的话，那就应该是……职业杀手。 大部分职业杀手的背后，都有一个神秘的组织，涉及太多的黑暗，这也是江辰川不想让蕾娜继续往下查的原因。 或许她并不知道，自己要跟什么样的敌人做对手。 抬眸看了看半掩的大门，犹豫了几秒，他还是走了进去，与蕾娜提供的情报内容一致，现场已经被处理得很干净，除了桌上，其余位置皆没有血迹。 房间内除了基础的摆设，几乎没有多余的物件，每一个都像是精心挑选后才摆上去的装饰，跟这次的凶杀案件一点关系都没有。 更难以调查的是，此处是死者的私人住宅，能够顺利进入此处跟死者交谈，很难想象这不是熟人作案。 可按照一般熟人作案的条件，放在贵族身上就很难进行下去，每一个有地位的贵族背后，都是错综复杂的关系。 光凭治安厅来办案，确实很难把真凶揪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江辰川的脑海中浮现出火车上那个杀手的脸，冥冥之中，他总觉得这两者之间存在着某种关联。 陌生的尸体就趴在他的面前，他俯下身，看了看死者的状态，他的面部表情也似乎被调整过，再加上现场的状态，不由地佩服凶手的专业。 “所以，你打算帮帮忙吗？” 原罪忽然出现在他的身边，探出一个头，也跟江辰川一样假模假样地观察着尸体。 “你怎么出来了？” 江辰川皱了皱眉。 “不知道啊，总感觉这时候应该要我出场，我就来说两句咯。” 原罪摊了摊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江辰川想了想，还是准备转身离开。 “那些遗物要是真落在他手里……” 江辰川停下了脚步。 “你果然知道些什么。” “全知全能之眼，放心，江大队长，我正看着你呢。” 原罪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江辰川。 “……” 然而，原罪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当然，它才不在意这些，只是回头看了看尸体，露出诡异的笑容。 “有好玩的了……” 隐约间，能听见原罪在说些什么，江辰川没有理会，只是推开门走了出去。 光亮照在了江辰川的眼睛上，他猛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竟然是在做梦。 做梦并不奇怪，但在这个时候睡着，确实透露着诡异。 “贝里托，我出门一趟。” 收拾好衣装下楼，看到房东的门依旧紧锁着，似乎没有要回来的意思，少了伯恩先生的热情招呼，总感觉缺了些什么。 如果不是突如其来的凶杀案，他今天本来是要去一趟博物馆，看看能不能帮他把破损的杖剑修复一下，还有打听打听那两个遗物的后续处理。 不过，博物馆有自己保存遗物的方式，那具人鱼尸体应该不会再闹翻了天。 到街角的黑帽子旅社找蕾娜，店员跟他说，蕾娜小姐已经出门，不知道去了哪里。 想想有可能是去了现场，他的工作证已被回收，也没办法去治安厅请求帮助。 正想着有什么其他办法能够走个捷径，江辰川看见了某个倒霉的巡警，正从街角的另一头走了过来。 “托勒·克莱斯，好久不见！” 江辰川打着招呼上前，顺便勾着他的肩膀，朝科斯塔街走去。 托勒·克莱斯还正疑惑，自己什么时候跟江辰川熟到这种地步，但随即明白了江辰川的想法。 “不行，你也听说了科斯塔街发生的命案了吧，那整条街都被封锁了，谁都不准进出，听说，连皇家的净殿骑士团都要出动。” “所以才要你帮我一下。” 江辰川小声说道。 “尸体已经转移了，如果你真想知道些什么，去医院还差不多。” 托勒·克莱斯无奈地提醒道，这个忙他可帮不上，或许在其他的路人眼里，江辰川跟警察有着不一般的关系。 “英兰北尔首都医院？那里应该被围得水泄不通了吧。” 江辰川略微思索了一会儿说道。 “但……你应该有办法的吧，伊维尔先生。” 拿起手表看了看，这个时候，伊森应该还在学院里，再叫上尤莉娅，她在学校里也学过法医的知识，不得不必须得承认，研究尸体这方面，确实需要一个专业医生的辅助。 忽然，湛蓝色的瞳孔扫过一个人影，那熟悉的身形让江辰川一下子警觉起来。 “巴拉斯？” 等他去仔细寻找时，就只能看见拥挤的人群，以及杂乱的街道。 “怎么了？” “没什么，我好像看见了一个熟人。” 江辰川沉下声说道。 如果巴拉斯没死，那他确实有可能会回到波尔尼亚，不过，在尸体被转移给骑士团前，还是调查要紧。 只有可怜的伊森，盯着鸡窝般发型的脑袋，刚走出实验室，就街道有人在门口找他的消息。 每次江辰川来，要不是有事，要不就是有大事，他此刻只想回宿舍睡觉，却睡不了，整一个欲哭无泪。 “伊维尔！伱要是没什么要紧事，我就把你打晕，然后回宿舍睡觉。” 伊森咆哮着，想揍却打不过江辰川。 “听说，特里·梅德温吗？” 江辰川淡淡地回应。 “梅德温？那个贵族？他怎么了吗？” 伊森疑惑地问道。 “没怎么，只不过……他死了。” 第三章 希望之火篇(三) “医生，快帮我看看，我朋友他好像不太行了！” 一声惊呼在英兰北尔首都医院门口响起，所有人的目光汇聚而来，看着倒地的伊森，面容憔悴，两个黑眼圈挂在眼睛底下，大概是一副要猝死的样子。 这点动静自然也引起了警卫的注意，当他们上前看了一眼伊森，相互对视了一眼，便默默地退后。 不管怎么说，能顺利混进英兰北尔首都医院总归是件好事，江辰川搀扶着伊森往里走去，视野一扫，都能看见各个角落里站着的警察。 “不知道你听说了没有，这次连女王都惊动了，梅德温家族大怒，发誓一定要找出凶手。” “所以……就麻烦我们来守着尸体。” 医院大厅里，几位上了年纪的老警察围在一起窃窃私语，显然，这种强行上班的无聊又空闲的时间，就只能在一起抱怨抱怨最新的热门的话题： 贵族之死。 几名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在医院忙前忙后，还要时不时过来等候命令。 上一次如此人心惶惶，还是雨夜杀人案时，波尔尼亚似乎无法再继续平静下去。 “特里·梅德温的尸检什么时候能做完？” 医生之间在互相交谈着，一听到特里·梅德温这个名字，伊森和江辰川一下子警觉起来。 找到熟悉的科室，江辰川拍了拍伊森的肩膀，他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只留下伊森一个人敲开医生的门。 中年秃顶的主任抬头看了伊森一眼，让他在面前坐了下来。 “什么症状？” “头晕、疲惫……嗯……偶尔的眼花……” 主任拿出洁白的手帕擦了擦光亮的脑门，一边听着伊森瞎扯，一边在病历本上记录着。 “听说，昨晚死了个贵族，这好像是波尔尼亚第一起贵族遇害案。” 主任眼底露出一丝惶恐，他抬起头来，赶紧警告道： “看病就看病，少听一些传闻。” 其实不用他多说，伊森也知道这事的严重性，不过通过一点简单的试探，也能够确认，无论是哪一方，都没找到关于凶手的线索。 好像在杀了人之后，就在波尔尼亚消失得无影无踪。 忽然，一阵骚乱从楼下传来，脚步声乱中有序，加上特殊制鞋踏在地面的声音，一听就跟治安厅脱不了什么关系。 “外面什么情况？” 伊森一看，机会来了，正好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医生的办公室。 似乎是治安厅的警员在向某处汇集，其中很多年轻又陌生的面容。 还是年轻人好，天真浪漫，又一腔热血，还没被生活折磨过，随便说两句就会相信，甚至会为谎言奋勇上前，伸张正义。 “发生什么事了？我们会有危险吗？” 此时，一名年轻的女性正满脸害怕地抓着警察瑟瑟发抖。 “抱歉，我不太清楚，女士，请呆在原地，不要随意走动。” 年轻警察认真地说道。 伊森推测，大概是江辰川那边闹出了什么动静，所以才把所有警察都引了过去。 混乱是最好行动的时候，伊森趁乱走到间没人办公室，随手取下了一件白大褂，潇洒果断地穿上，再加上他那张平平无奇的大众脸，可以顺利混入人群。 停尸间门口围着不少人，大部分是治安厅的警察，他们脸色看起来很糟糕，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伊森将自己藏匿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在警戒线外观察着里面的动静，忽然，一个熟悉的面容出现在警察的群体中。 “伊维尔？” 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后，才发现江辰川居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换上了警察的制服。 伊维尔环顾四周，最后，目光落在了伊森的身上，正在他微微一愣的时候，江辰川朝着他的方向走来。 “行啊，不愧是侦探，玩得好一手变装。” 伊森双手抱臂，饶有兴趣地看着江辰川的模样。 “出事了。” 江辰川没有回应伊森的调侃，而是语气沉重地说了一句。 “尸体不见了。” “你说什么！？” 伊森一下子紧张起来，在他们行动之前，就已经有人动手了。 “我刚刚进去看了一眼，尸体不见了，几个警察被打晕在地，对方没有杀人，现场也被处理过，看来，他们的目标很明确。” “费劲心思就为了盗取尸体？” 伊森皱了皱眉，随即，他便摇摇头。 “不对，这不对伊维尔，如果凶手需要尸体，那么它就不应该把尸体留在现场，还要再来偷，这不更麻烦吗？” “所以，这或许只是一个掩人耳目的手段？” 顺着伊森的思路，并没有什么问题，可如果不是凶手动手，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一个是治安厅在自导自演，对外放出迷雾弹，又或者是要调查真相的其他组织…… 不知道为什么，一张倔强的小脸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蕾娜。 “……” 一道靓丽的身影走出医院，冷风迎面吹来，大概是昨晚冬日的关系，空气异常清新，难得的阳光透过阴霾洒在她明媚的脸上，不知道惊艳了谁的目。 普通的马车停在路边，一看到蕾娜出现，车夫赶紧开门迎接她。 “尸体呢？” 蕾娜刚一落座，便向车夫问道。 “已经顺利运了出来，放心，这次动用了布里特奇家族的势力，万无一失，只不过，大小姐，确定不要跟伯爵大人交代一句吗？” 车夫略带担忧地问道。 蕾娜父亲掌管着净殿骑士团，再说她动用了属于布里特奇家族的人，被父亲知道也是早晚的事。 “不用了，赶紧回去吧。” 蕾娜吩咐道。 车轮缓缓动了起来，马蹄踏在路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马车刚刚开走，江辰川和伊森便从英兰北尔首都医院走了出来。 他们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让原本就不工整的头发变得更加乱糟糟，江辰川在沉思着什么，无视了伊森的言语。 咔嚓， 咔嚓…… 不知道从何处似乎传来，打火机滚轮拨动的声音，一下一下，没有被点着的火焰。 只有宛如赌徒般的低语。 咔嚓， 咔嚓！ 滋…… 第四章 海岸 滋…… 打火机点燃了柴堆。 微弱的火光照亮周围的环境，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在涌动，随时可能破茧而出，将木材丢入火中，溅起不少火星。 冷风吹入石缝，灌进不少寒意，还带着一丝咸咸的海腥味。 海洋危机四伏，似乎是所有航海者的共识，被牢记的规则，新兰海域中隐藏的秘密，轮船回港发出悠远的鸣笛声，下落至地平线下，预告着黑暗即将降临。 有脚步声在沙滩上走动，忽远忽近，有人在火光中抬起头来，他以为那人会发现自己，结果那人只是在附近转悠了一圈，随后脚步声逐渐远去。 抬眼朝海洋中望去，每到夜晚，新兰海边就没人停留，大家都恐惧着海洋，却又必须要依附着大海生存。 人类贪婪地索取着海洋中的资源，以及探索更远的陆地，却忘记了冒险家们的嘱托。 最后，还是在疼痛与黑暗中，才记住了风暴之主立下的规矩。 有道漆黑的身影站在海洋中，它已经在那里呆了很久很久，直到黑夜来临，它才开始动了起来。 此刻，沙滩边似乎除了火光中的男人，已经没有其他人存在，所以那生物的目标也很明确，就朝着光亮而来。 它的整个身躯都被黑暗包裹，只能隐约看清它的形状像极了人类，有细长的手臂，还有扭曲的身体，以及那诡异的头颅，轮廓边缘就像是迷雾一般，看起来虚幻而又恐怖。 哗啦—— 伴随着浪潮打在石头上的声音前进，每多看一眼，那生物就会更近一些，下半身都沉浸在海水中，看不清它是靠着什么在移动。 只觉得这画面压抑而又恐惧，一般人见到这些恐怕跑都来不及，更别说还能在一旁细细打量，靠近自己的生物究竟长着什么一副模样。 哗啦—— 那生物又靠近了些，形象也似乎更具体了，它伸起双手，朝火光的位置比划了一下，似乎在丈量他到男人之间的距离。 只不过男人并不害怕，他只是微微抬起头，转头看了看手边提前买好的鱼篓，鱼篓里还有在活蹦乱跳的小鱼，旁边还放着削好的木棍，为今天的晚餐做好了一切准备。 “饿了。” 男人摸了摸肚子，低下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等他抬起头时，发现刚刚还在海中存在的诡异生物已经不见了踪影。 男人一只手抓起一条鱼，朝外面用力扔了出去。 下一秒，在离自己很近的海边迅速伸出一只枯手，将鱼抓在手里。 只听见呼噜一声，那生物抓着鱼就往自己的嘴里塞，黑暗瞬间吞噬了鲜活的小鱼，类似于口水吞咽的声音传来，它转头幽幽地看向男人。 就像养宠物一样，男人熟练地抓起鱼，再次扔了过去，精准地砸到那只诡异的嘴里，满意的呼噜声传来，那生物往前走了两步，靠近了黑暗的洞窟。 “还想要啊？” 男人随意地抓鱼扔了出去。 这个机械式的动作他似乎做了千万遍，脸上的表情都已经麻木，目光空洞洞的，没有聚焦在某处。 直到生物吃饱喝足，对男人也失去了最初的攻击性，他俯下身，缓缓靠近男人，似乎想要与他亲近的样子。 男人眼中这才出现了光彩，他看着眼前的像人一样的黑影，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他用木棍将鱼串起，放在火堆上方烤着，嘴里轻轻说道： “抱歉，我是真的饿了。” 话音刚落，更大的阴影从他的体内钻出，宛如一只巨大的人鱼之影，怪爪从阴影中延伸出来，沿着地面爬行，直接抓向外面的那团黑影。 那是一声无人能听见的凄厉惨叫，传说中，人鱼是一种擅长欺骗的物种，会用美丽的歌声吸引路过的船只，迷惑人类的心智，导致船撞上海礁而沉没。 最后，惨叫声渐渐减弱，直到消失在茫茫海洋中。 夜色逐渐浓郁。 男人重新在火堆旁坐下，将烤鱼翻了个面，看着变得金黄酥脆的小鱼，从容地等待着。 海浪翻涌，诡异生物的尸体顺着洋流漂泊而下，身上残留的黑色颗粒，也同时散播开来。 滋啦。 烤鱼新鲜出炉，洒上一些食盐和香料，又是另一种人间美味，男人大口吃了起来，海洋中的黑暗蠢蠢欲动，但似乎都对这个踏入警戒线的男人不感兴趣。 等鱼篓被清空，男人在洞中找了一处干燥的地方，铺上自己的外套，再给火堆丢上几根木头，猜测这样大概就可以了。 便靠在石壁边休息，就算是沉入睡眠，也没有其他诡异来打扰此处。 就这样一直到太阳再度升起，清脆的鸟鸣声将男人从梦中吵醒，看着已经烧完的火堆，揉了揉僵硬的脖颈。 与黑夜的波涛汹涌不同，白天的新兰海面一片宁静，倒映着碧蓝色的天空，一望无际，连借着白色的层云，是波尔尼亚难以看到的绝美景色。 踏着火堆，男人重新开始出发，他的目标很直接，就是英兰北尔的首都…… 波尔尼亚。 看着早起的人们已经准备出海进行捕鱼，又或者是要航行的冒险家又开启新一轮的探险。 男人站在岸边默默地看了一会儿，才混入人群悄无声息地离去，由于他穿得破旧，并没有太多人理会他，掏了掏口袋，也摸不出半点钱来。 这才明白，在人类制定规则下，拥有钱才是最要紧的事。 “那得好好想个办法了。” 男人小声嘟囔着，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对时间没什么太大的概念，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但已经远离了海洋，进入了城市中心。 忽然，他看到了某个熟悉的身影，正在跟另一个穿着制服的人说着什么。 “他……” 想了想，现在并不是碰面的时机，毕竟，男人也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怎么了？” 托勒·克莱斯看见江辰川突然转头，紧紧盯着一个方向，像是找到了什么。 “没什么，我好像看见了一个熟人。” 江辰川沉下声说道。 巴拉斯。 第五章 希望之火篇(四) 这是一个几乎密闭的神秘空间，冷风在出风口结成冰霜，温度低得可怕，房间的中央摆着一张床，上面的尸体便是特里·梅德温本人。 很少人知道此处，就连黑帽子旅社的人也不喜欢这个阴森的地方，手中拿着最新的尸检报告，蕾娜在床边停留，报告上的“死亡受到特殊力量影响”的结论，被特地标上了红字。 如果不是专业检查，恐怕特里·梅德温之死到现在都还是一起普通的杀人案件。 “究竟是什么呢？” 但是蕾娜没有结论，为了找出凶手，她不得不亲自上阵，可再怎么假装镇定，她也只是个刚成年不久的少女。 跟一具尸体待久了还是会有些恐惧，更别说她第一次见到死人时，直接不受控制地吐了出来。 “究竟是什么呢！” 蕾娜紧锁着眉头，即使如此，她也依旧没有答案，凶手的目标是贵族，这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蕾娜小姐，外面有人找您。” 一个女人走了进来，她是黑帽子旅社的成员，经常能够看见她。 “谁？” “他说是您的朋友，叫伊维尔……” 一听是伊维尔，蕾娜就知道自己的计划没逃过他的眼睛，只不过，有他的帮忙，估计能更快破案。 灯光在头顶点亮，打在特里·梅德温没有丝毫温度的脸上，黑暗在在角落的阴影中蠢蠢欲动，江辰川第一眼看到尸体，就跟自己做的梦重叠在一起。 特里·梅德温死亡时的状态，再加上伤口的痕迹，都跟他看到的一模一样，按道理来说，原罪想让他掺合此事，他应该避免才对。 “是遗物……” 伊森拿着报告喃喃道，江辰川也看到了报告上的遗物力量残留。 换句话说，就是有人在拿着遗物杀人。 “要不要通知博物馆？” 伊森转头问道。 “不行！尸体……是我偷来的……等父亲发现前，我就得还回去……” 蕾娜急忙上前解释道，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蕾娜，这份报告要通知博物馆，顺便……查查这个能造成这个伤口的来源。” 江辰川的话不容置疑，如果原罪给予他的梦是一种提示，那这便是一种极为特殊的伤痕，只有一些特殊的刀刃才能造成。 “这个……应该没问题。” 蕾娜看了一眼，便点了点头。 “伤痕？” 听见对话的伊森弯下腰，仔细观察起来，没看一会儿，脸色便越发凝重起来，他抬起头，看着江辰川的脸，紧锁眉头。 “怎么了？” “没什么。” 伊森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将其隐藏起来。 大概是因为蕾娜在场，伊森不方便说出来，等两人离开黑帽子旅社后，在街道的拐角处，伊森停了下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个伤口也叫荆棘刃，听说，是一个曾经辉煌过的没落家族拥有的特殊匕首，造成的伤口看上去像是荆棘一样，无法止血，造成敌人失血死亡，而那个家族的成员，都有一个特别的后缀名字……” “你是说……我知道了，伊森。” 看着伊森的神情，江辰川也明白了他要隐瞒的原因。 居然是伊维尔·冯·海因里希的家族成员？会是凶手吗？还是……只是使用了武器…… “这次案件影响很大……伊维尔，你得好好调查一下。” 再傻的人也能听懂伊森的暗示，即使语气一如日常一样平静。 那匕首的特殊性并不会被很多人知晓，隐藏在黑暗之中的凶手，似乎依然在波尔尼亚活跃着，谁也不知道对方是一个人，还是一个组织。 就好像比魔女更难对付的敌人出现了。 开门的声音吵醒了黑猫，它在睡梦中被惊醒，微微抬起头来，看见与伊森分开的江辰川回到了家，贝里托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那一脸平静的样子，一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江辰川没有打开灯，就只是这么静静地站着，只有阳台外的路灯还亮着光，透过窗帘和玻璃洒了进来。 “喵～” 大概是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黑猫从桌子上跳了下来，在江辰川的脚边绕了两圈。 江辰川一弯腰，将黑猫抱了起来，他说不上来那是种什么感觉，也不能说对伊维尔的家族有归属感，毕竟从他来到这个世界起，就没见过所谓的家人。 但一想到如果凶手是亲朋好友的话，总会有些不自在，贝里托一直都呆在他的身边，应该没有作案的可能性。 将熟人的嫌疑通过推理一点点在脑海中剔除，最后才在桌子前落座，拿出放在抽屉中的笔记本来。 “啪”地一声。 台灯昏暗的光芒亮起，照亮了江辰川的脸庞，只留背后无尽的黑暗，提起笔，熟练地在笔记本上写道： 【杀死特里·梅德温案件的凶手是谁？】 看着黑色的字迹在纸上渐渐消失，就像是准备好答案的试卷一样，几乎没用多少时间，就能看见工整的字出现。 笔记本的答案是…… 【科斯塔街37号】 据江辰川所知，特里·梅德温的死亡地点在科斯塔街74号，之间隔了一段不短的距离。 “科斯塔街37号？” 江辰川喃喃低语着。 …… 深深地一个呼吸，匕首划过木板，锋利的利刃带起凌厉的微风，在板上留下一个宛如荆棘般的印记。 “结果如何？” “……是厄运……最近还是不要出门了，取消一切行动。” 男人盯着眼前的打火机，滚轮被拨动，却没有火焰点燃，希望之火并不会每次都眷顾这个世界，反而在大多数的祈祷中，都是厄运的照拂。 “跟你说了，让你少玩它，你忘了老大的警告码？别用自己的命去赌一个希望。” “知道啦知道啦。” 男人反而并不在意，它只是随意地将打火机扔在桌上，若不是打火机的周围泛起淡淡的诡异光芒，估计没人会认为它居然会是一件遗物。 “这几天，也叫他们都别行动了。” 男人走出几步，像是想起什么，回过头来嘱咐道。 “知道了……” 他的同伴抬起头，轻声说道。 “……卡尔顿·冯·海因里希。” 第六章 窥视 当夜色渐渐降临时，天空莫名开始下起了大雨，劈开天地的闪电吓醒了树的梦，狂风卷起乱七八糟的垃圾在天空飞舞。 江辰川站在屋檐之下，看着已经被雨水浸湿的裤脚，不由地叹出一口气，手中的伞在此刻显得有些犹豫不决。 看不清远处水雾中的模糊冷光，只觉得粘腻的感觉令人难受。 把贝里托留在了家中，让他帮你简单地收拾收拾杂乱的房间，把一些垃圾收拾收拾扔掉，再把堆着积灰的书籍放回架子上。 窗外沙沙的声响传来，贝里托抬起头，看着这场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本想阻止江辰川出门。 昏暗的街道上已经没有了行人，只有一些醉汉跌跌撞撞的淋雨倒在路边或者是阴暗的角落里。 江辰川正思考着路线，却看见街道道路的尽头有光亮想起，一种混乱的不安感席卷心头，赶紧撑起伞走进了雨中。 在家对面的某个不见光的阴影处躲藏自己的身影，还好穿得一身黑色，不注意看并不显眼。 街角的动静很快传来，江辰川发现居然是治安厅的人前来，穿着板正的警服，还佩戴着相应的枪械，将布拉德街121b号团团围了起来 只不过，看这架势，像是要抓什么危险人物的样子。 突然，江辰川似乎想起了什么，也许那个“危险人物”是自己也说不定。 医院的尸检报告已经出来，尸体上的痕迹无法隐瞒和抹除，江辰川身为伊维尔·冯·海因里希，有了逃不掉的关系。 看着大批警员淋雨躲在门口，几个关键人物已经上楼，没过一会儿，就听见楼上传来几声动静。 大概是没找到江辰川，一个人匆匆地跑了下来，警员们互相对视了一眼，没有停留太久，接到指示后，便又急匆匆地离开了。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治安厅那边应该把江辰川列在嫌疑人的范围之内，他抬头看了一眼还在亮着灯的窗口，他们没有带走贝里托，大概是不知道他的身份，所以也不用太担心贝里托的安危。 现在最要紧的线索，还是笔记本提醒的“科斯塔街37号”，江辰川开始好奇，在科斯塔街37号究竟会有什么秘密在等待着他。 没有过久停留，大雨似乎是在阻止江辰川前进的脚步，就像有某种诡异的力量在暗中作祟。 街道上也只有居民和酒馆还亮着灯，鞋踩在水坑里，溅起无数地水花与世界连在了一起。 但令他不舒服的是，从他离开布拉德街的那一刻开始，就有一种一种窥视感，像是被人盯上的感觉，就像是跟原罪一样的黑暗和阴冷。 大雨遮挡了他的视线，就算是江辰川停下来寻找，也没发现街道上有什么异常。 为了不被巡警找上麻烦，江辰川还是选择走小巷捷径，会更快到达目的地。 不知是雨水的寒冷还是夜晚的冰凉，江辰川一直摸不去最初的那种不安感。 混着雨水模糊不清，顺着号码的铁牌，一路找到科斯塔街37号，那是一个已经生锈了的铁门，透过缝隙能看到屋里昏暗的灯光，大概是有人生活的样子。 隐约间，还能看见有某种诡异的黑影闪过，不需要什么计划，深夜大雨有人敲门拜访也很奇怪，所以江辰川打算悄无声息地潜入。 门已经老化了，一打开就会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幸运的是，响声被嘈杂的雨声掩盖，没引起什么注意。 浑身都已经被雨水浸透，此刻来说，打不打伞都已经变得不再重要。 屋内只有昏暗的煤油灯散发出微弱的光芒，能隐约看出有人在此生活过的痕迹，但对方似乎察觉到什么，已经早早离开。 江辰川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有人存在。 随后，那种诡异的窥视感又再度浮现出来，江辰川下意识抬头向窗户看去，这时他才注意到，窗外竟然站着一个黑色的人影。 心下猛地一惊。 自己是什么时候被跟踪的？ 是治安厅的力量？还是……博物馆的工作人员？ 正当江辰川沉着脸，想要确认对方的身份时，那道黑色的影子才开始缓缓动了起来。 那是熟悉诡异的血色眼瞳，在黑暗中亮了起来。 “你是……” 还没等江辰川把话说完，就感觉到迎面而来的压力，也似乎不需要多说什么，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无形力量，就像有一张打手掐住了江辰川的咽喉。 恐怖的气息夹杂着红色的力量来源，似乎是第九序列的遗物在发挥作用。 “你是……什么东西！？” 原本想问身份的话语在口中流转，变成了一声惊叹，但江辰川依旧保持着神思的冷静，在他看来，现在没有什么诡异，会比原罪还要可怕。 只不过是付出代价多少罢了。 “交易吗？” 原罪虚幻的声音在脑海中不合时宜地响起，在面对未知的敌人，和无所不能的诱惑，似乎没有人能拒绝原罪的帮助。 可只有江辰川心里明白，就算是付出的百分之三的人性，也对他整个人产生的致命的影响。 不能再与原罪交流了。 要不然等待他的，将是可怕到极致的黑暗深渊，那是一种悄无声息地侵蚀，最后把他变成不人不鬼的模样。 “原来如此……” 对方发出一声感叹。 那声音有些一丝熟悉，江辰川很快就联想到了什么。 “巴拉斯……啊，不对，你应该不是他，他是死了吗？” “死了？”对方歪着头想了一下，随后回答道，“按照你们的说法，应该是死了吧。” “那你呢？现在用着他身体你……是谁呢？” 江辰川继续问道。 只要对方还有沟通交流意愿，他的处境就还不算太过危险。 “我？呵呵……你可以问问它，它知道。” 对方缓缓抬起了手，指了指江辰川的方向。 我？ 江辰川很快反应过来，对方指的应该不是自己。 是原罪吗？ “看来，现在还不是时候……” 对方顿了一下，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沉默一阵后，便又补了一句。 “不着急，我们还会再见的……” 第七章 深海恐惧篇(一) 狂风击打着灰暗的彩绘窗户，树枝激烈地颤抖着，在这漆黑的夜晚，大雨就这么突如其来地降临，毫无半点征兆。 幽绿色的眼眸冷冷地注视着街道，波尔尼亚因雨水而变得寒冷潮湿，没人知道它是从何时出现，又在何时消失，那种宛如野兽般的眼神，将令人感到恐惧。 而从它注视的地方，迎面走来一群穿着黑色衣装的人，他们看起来不像是路人，整齐有序，又带着一些诡异。 风就这么迎面吹来，纷乱的雨水打在脸上，队伍之间几乎没有交流，仔细看去，领头那人的面容似乎还有些眼熟。 “部长，你说，那个贵族之死真的会跟伊维尔有关吗？” 那个被唤作“部长“的领头人顿了一下，随后用眼神示意对方闭嘴。 队伍围绕着某个神秘的黑箱潜行，他们似乎在完成某个艰巨的任务，或许，在他们的心里，早就有了准确的答案。 连续回收两个重要遗物的伊维尔队长，又怎么有时间计划杀死贵族，可无论是尸检报告，还是现场残留的痕迹，都指向这个可怜又无辜的人。 “各小队注意，遗物的回收工作不容许掉以轻心，留心周围，保持警惕。“ 今夜的大雨下得令人心慌，领头人叮嘱身后的下属，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一些不起眼的“配饰“。 所谓的遗物，就是藏匿于世间带有奇怪力量的物品，由一些特殊的人群进行调查、处理、回收，波尔尼亚首都博物馆就因此而存在。 这次运输的遗物编号为913人鱼尸首，是江辰川从罗纳尔克城带回来的遗物之一，之前一直放在他的家里，直到今天，治安厅包围了那个地方。 虽然没抓到江辰川，但至少他们找到了被带回的遗物，准备将其带回博物馆。 “部长，我是想说……” 伊维尔不是那样的人？ 这点谁不知道，莫桑轻轻叹一口气，但尸检报告上内容不容置疑，宛如荆棘一般的刀痕，已经堕落消亡的家族，以及，那唯一登记在册的“冯“，都是指向伊维尔的线索。 被眼神再次警告后，队员们便不再交谈，一时间，只有耳边的雨声在哗啦啦地吵着。 无言中，每个人的心里或多或少都藏着一些难以言喻的情感，或许，就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无力感。 黑暗的雨夜中，就算发生了什么，也都无人知晓，莫桑略微顿了一下，他似乎感觉有什么从他头顶略了过去，可这种天气，连巡逻飞艇都停止了工作。 他转过头，注视着身旁与背后的阴影处，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沙沙的雨声在耳边，贯穿天地的雨幕隔绝里一切。 “全体队员！戒备！” 忽然，莫桑大喊出了声，在所有人都还一头雾水的情况下，一道漆黑的身影宛如在黑夜中奔跑的灰狼，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朝队伍冲了过来。 有些人甚至都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感觉到身体传来撕裂般的疼痛，雨水的冰冷让他们清醒，反应再慢，此刻也应该明白过来。 “袭击！是袭击！” 队伍瞬间大乱。 幽绿色的眼瞳宛如鬼火一样，在黑暗中亮起，随之而袭来的死亡气息，让所有人都感到恐惧，他们都曾身经百战，也都见过无数离奇、令人恐惧的事件，可是，像现在这样浑身颤栗，无法战斗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 “砰！——” 身边有人倒下了。 就像是被人从背后敲了一闷棍，在接触那抹幽绿的同时，失去了最后的意识。 那鬼魅般的身影如同进入了无人之境，穿梭在队员之间，阴暗的街道上，只剩下诡异的喘息声与消散不去的血味，连大雨都冲刷不去，气氛压抑到极致，莫桑感受到危险的临近，一个干脆利落的翻滚便躲了过去。 可其他人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身躯被轻而易举地贯穿，鲜血混杂着雨四处飞溅，瞳孔幽绿宛如火焰般愈发明亮，那一瞬间，莫桑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你是.......” 或许，此刻连话都显得那么多余。 莫桑清楚地知晓，自己绝对不会是眼前这个男人的对手，说不定，今夜就是自己的最后一夜。 “别找了，不在箱子里，你想要的是......这个吗？” 在那个身影接近队伍所守护搬运的遗物时，莫桑从站了起来，就像是在用商量“今天晚上去哪里喝酒”的语气，从口袋里掏出了个黑漆漆的东西，隐约能看出那是个人偶形态的东西。 大概被吸引了注意力，黑暗中的身影停了下来，幽绿的眼睛也朝莫桑看来。 “你也许不知道，这么多年来，波尔尼亚博物馆究竟收藏了多少稀奇古怪的东西，甚至，有些......” 像是在感叹般，莫桑发出叹息。 “能够改变规则。” 莫桑与幽绿对视，他心里清楚，眼前这个敌人是他这个“b级”也无法与之战斗的，但胜利，又不一定要靠战斗获得。 对方似乎已经不耐烦了，他往前踏出一步，刚想要进攻，却发现自己的脚跟灌了铅一样，无法移动，他诧异地低下头，看着自己不受控制的身体。 “这是傀儡之偶，编号708，回收它时，我还是博物馆内，不知名的夜班实习生。” “你在得意什么？” 对方像是看透了莫桑，沉闷低哑的声音从身体中传出。 “什么？”莫桑不理解他的话，“现在，你已经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战斗已经结束了，你杀了我这么多属下，跟我回去接受审判。” “审判？” 这个陌生的词汇似乎勾起了男人的某些不愉快的记忆，就算是看不太清楚，也能感觉到他的表情逐渐狰狞起来。 “神明已死，无人能够审判吾。” 对方的声音清晰地侵入莫桑的脑海中，明明是这么狂妄可笑的话语，却让莫桑感觉到一股寒意从灵魂渗透到骨髓之中。 神明已死？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莫桑还来不及去思考些什么，就已经感受到有什么从那人的身体中钻了出来，就像是堕入深海，从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钻出的怪物。 第八章 希望之火篇(五) 这天，两条重磅新闻占领了波尔尼亚的报纸头条。 第一，是波尔尼亚博物馆员工伊维尔·冯·海因里希因贵族被杀案被治安厅正式通缉。 第二条，就是塞特维那区那条被血肉浸染的道路，以及丢失的遗物藏品。 显然，人们总是会对八卦生出格外的偏爱，特别是贵族的八卦，他们所在意的，只有谋杀案对未来阶级的影响是否会有所改变。 至于遗物是否丢失，并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甚至没有恐慌，毕竟大多数波尔尼亚人，都不懂得何为遗物。 布拉德街121b号挂上了黄黑相见的警戒线，路过的人们纷纷侧目注视，听说最可怜的是房东老头，他唯二的房客，一个死亡一个失踪。 幸运的是，他最近并不在波尔尼亚，还不知道自己的房子已被查封。 或许是空气污染变得严重许多，抬头看那下过雨的天空，也依旧是雾蒙蒙的，看不出有半点晴朗的意思。 只是偶尔能听到几声诡异的声响，不知是从何处传来。 街道依旧空旷，整个城市都湿漉漉的，人们三三两两地行走着，也只有酒馆这种地方最为热闹。 “咔哒。” 年轻的身影靠在黑暗的角落，一束火焰点燃，逐渐靠近那印着特殊符号的烟草，就在准备用力呼吸，然后快乐地吞云吐雾时，一只不知道从哪儿伸出抽走了那人嘴上的香烟。 “吸烟有害健康。” 对面那人把自己藏在宽大的衣物中，明明看不到表情，却能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 “好……好……” 也不知怎么回事，他感觉自己的双腿打颤，几乎是在一种害怕恐惧的情况下，点点头答应了。 “你是怎么得到这只烟的？” 黑暗中，那人的声音传来。 “我……我偷的，就这一只……我，我只是好奇……” “哪里偷的？” “港口那边……听说是梅德温家族新运来的一批货……” “新兰海？真是胆大……” 那人歪了歪头，就像是自家小孩不听话，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对不起……” 年轻人连忙低头道歉，可转念一想，他跟个陌生人道什么歉啊？ “等等！” 他转身叫住了那人，往小巷深处走着的身影顿了顿，似乎在等他接下来的话语。 “把烟还给我。” 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勇气，当他把话说出口时，就已经有些后悔了。 “嗯？” 一声轻哼，那种从黑暗中散发出的危险气息，扭曲而又血腥，下一秒就可以把他的脖子斩断。 “不……不用……你！你给我等着……” 年轻人落荒而逃。 江辰川轻轻叹出一口气，他低下头，接着微弱的光芒，手指摩挲着那个特殊的标志。 梅德温家徽。 与上次不同，伊维尔·冯·海因里希这个身份可比异乡人好用得多，若想要恢复正常的生活，他必须要找到真正的凶手。 但从报道中不难看出，凶手多多少少跟伊维尔·冯·海因里希的家族有些密切的关系。 金色瞳孔，特殊力量，古老而又消亡的家族，失踪分离的族人，甚至，连自己曾经的土地也没守住。 唯一记录在档案中的，就只剩伊维尔一人而已。 那现在呢？ 贝里托不可能作案，跟贝里托一起行动的族人也全部死亡。 还有谁？ 被漏掉了…… 科斯塔街37号就是一处无人居住的空屋，并且跟贵族沾不上一点边，江辰川查到梅德温家族最近海上活动频繁。 听说在新兰海遇到了不少事，而蕾娜提供的消息是，他们似乎遇上了不可名状的生物，希望能通过布里特奇家族跟博物馆搭上联系。 然而由于一些特殊的原因，听说梅德温家族的申请被拒绝了好几次。 “所以……那天晚上，梅德温子爵为什么要出现在科斯塔街37号呢？” 看来，再想要向下查，就需要一些“贵族”的力量…… 江辰川还在思考着，忽然一阵骚乱打断了他的思绪，有什么在不远处发生了，有冰冷到极致的风往巷子里钻，浓厚的雾气中似乎藏着诡异的人影。 有什么进入波尔尼亚了。 江辰川想起了报道上的遗物丢失案，他不是没去过现场，失去身份的他只能在警戒线外远远地看着那一大片血腥的黑红。 听说，收拾尸体的医生都被那场面吓坏了，仔细盘点丢失的遗物，就连那具好不容易从罗纳尔克城带回的尸体也失去了踪迹。 江辰川循着声音绕出小巷，看见的是一队全副武装的骑士从雾气中走过，说起来，除了上次的教堂事件外，他还从未见过如此正式的阵仗。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江辰川望向街道的尽头，除了那高耸入云的明亮世界树外，什么都不能看见。 但他能感觉到，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你察觉到什么了？” 江辰川低声询问。 他周围空无一人，这声询问也不只不过是碰碰运气，毕竟现在他跟原罪的关系，有些微妙。 “遗物。” 但出乎意料之外的，原罪回答了他，只不过很简短，只有两个字。 遗物。 没有轻挑的语气，也没有交易的诱惑。 “遗物？” 忽然，江辰川想到了什么，他戴上了黑色的兜帽，将自己整张脸都藏于黑暗之下。 现在，他的身份不适合站在光明之下，只不过，他要做的事依然没变。 不知从哪儿泛起的蒸汽弥散在街道的各个角落，再加上天色的掩护，很容易隐藏他的身影。 今晚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又没有觉睡了。 “先去找伊森吧。” 原来是伊森啊。 在某实验室的伊森不禁狠狠地打了个冷颤，他一边揉着凌乱的脑袋，一边不动声色地把窗户关上。 …… “咔嚓。” “咔嚓……” “咔嚓。” 黑暗中，似乎有打火机的声音响起，但迟迟没有火焰冒出。 “奇怪，为什么打不起来了呢？你说是不是我的姿势不对……卡尔顿，今晚我们还要行动吗？” 卡尔顿看了一眼打火机，目光飘向远方的那个男人身上。 “收工，回家睡觉。” 第九章 深海恐惧篇(二) 机械在不知疲倦地运转着，时不时发出“滴滴”的声音，巨物伫立在铁池中央，已经被烧得黑红，周围飘荡着炙热的气流，不断往上席卷而去。 “伊森学长，有人找你。” 研究员的呼唤在轰鸣声中显得有些模糊，伊森回过头，并没有看到什么人，便以为刚刚的那声呼唤是自己工作太久累出的幻觉。 数不清的火星在空中飞舞，在这永无光明的地下，每一声钢铁的敲击都砸在研究员的心上，那宛如可以扳倒世界树的巨物，看上去是那么地令人心生敬畏。 时间已晚，很少有研究员在此停留，这就是机械系的成果，也是他们夜以继日研究的成果。 伊森靠在冰冷的柱子旁，偶尔能感受到那涌动的热浪，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一切，沉默不语，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与平日里江辰川看到的他，有些许不同。 “你在这里，我找了你好久，伊森。” 忽然，一道声音打破了此刻的宁静，伊森转头看向走廊远处。 “埃尔温教授。” 伊森恢复了原本吊儿郎当的样子，他笑嘻嘻地挥了挥手。 “做了这么久的实验，终于有结果了。” 埃尔温教授靠了过来，那张已有皱纹的脸庞上明显多了些笑意，远处尘烟四起，模糊了视线，教授的话让伊森眼前一亮， “那具尸体？” “不得不说，夏境真是一个神奇的国家，之前还听说他们的炼金术只专注在长生不老的领域，院长还笑他们的研究就是天方夜谭。” “所以，他醒过来了？” 伊森皱了皱眉，他见过罗纳尔克城的惨状，也见过所谓死而复生的恐惧，那种诡异和扭曲，是无法用语言形容出来的。 “那倒没有，只不过，根据仪器给予的反馈，他已经会对外界的刺激产生反应，也就是说，死而复生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埃尔温的语气已经带上了兴奋，可伊森却没有那么乐观，但却不好打断教授的话。 “教授，你还记得前两天遗物丢失的事吗？”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伊森的心中一直都有种不安感，如果是之前，他一定会找伊维尔聊聊，但他仙子的身份很危险，在将他的嫌疑洗脱之前，都不方便在大众面前露面。 该想想怎么找到他了。 伊森如此想着。 “不知道，只听说这几天不管是休假的，还是外出任务的，都被博物馆紧急召回了，总觉得最近波尔尼亚的氛围压抑得可怕，不过，我们身为国家研究人员，不应该想那么多，伊森，你是我最聪明的学生，在风暴来袭之时，保全自身才是最重要的，实验.......也已经进入了关键阶段。” “教授。” 伊森神情有些复杂。 世界仿佛永远都是这样，风起云涌之间，便有了极致的变化。 “可是，处于风暴之中的人呢？” 从熔岩中窜出的火光，倒映着两人的面容，倘若每个人都是旁观者，那才是真正的灾难。 仿佛是知道了这样的结果，埃尔温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伸手拍了拍伊森的肩膀，转身离开了，岁月似乎已经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或许只能在回忆里想起，自己也像伊森那般年轻过，充斥着热血、拼搏与奋斗的青春。 伊森从口袋中掏出一根烟点燃，伴随着虚幻的烟雾，将他的整个面容笼罩其中，只有在宛如星星般的光亮下，“梅德温”的标志异常显眼。 马车就这么一直停在离炼金院不远的街道边，和预想中的情况不同，江辰川等了很久，都没见到伊森的身影。 车窗上的帘子掩盖了他一半的身影，视线就这么停留在门口，随后，发出一声叹息： “走吧，洛克伦。” 洛克伦放下手中的报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看哪一页，那天的事发生得太过突然，一群警察闯入家中，然后宣布江辰川成为贵族之案的首要嫌疑人。 当然，在搜查一番后，他们并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只留下一些惯例的寻常固定警告用语，便离开了。 本来想说过段时间再联系洛克伦，没想到意外撞见，又或者说，是某种不可言说的默契。 “感觉好像又回到了好几年前，那时候黑河侦探社刚成立，你还没有入职博物馆，就四处找一些稀奇古怪的案子来调查。” “事实上调查的大部分结果，都是一些乌龙。” 江辰川翻过一些黑河侦探社的案件记录，可以从文字中想象，那确实是一段很欢乐的时光。 “伊维尔，这次没见到伊森，接下来的行动会麻烦些。” 洛克伦显然有些心事重重。 “我们要去海上。” 而江辰川的话宛如惊天巨雷，炸得洛克伦的心脏抖了三抖。 说实话，原本江辰川也不想跟新兰海域扯上关系，但糟糕的是，不管是前几日的命案，还是博物馆藏品丢失，所有的线索整合起来，都跟新兰海域脱不了关系。 最可怕的猜想， 有什么东西从海洋之中来到了波尔尼亚，而现在，只是那家伙的餐前节目。 光影轮转变幻，由于近期的动荡不安，导致天一黑，街上就很少人走动，空荡中带着一丝冷清，虚幻中又带着一丝诡异。 洛克伦的面庞藏在了阴影中，江辰川望向远方，从他来到波尔尼亚的那一天起，只有世界树没有发生任何改变，发亮的光在远处有些朦胧模糊，主宰英兰北尔的女王也住在那里。 “害怕了吗？我好像听到你牙齿颤抖的声音。” 为了缓解紧张的气氛，江辰川打趣着。 “应该去酒馆喝一杯。” “什么？” 忽然，江辰川感觉到有黑暗从四面八方压了过来。 “不对啊，伊维尔，不然我怎么感觉越来越冷。” 洛克伦已经没有控制，可马车的速度却越来越快，像是被加了强力马达，又或者是一台超负荷运转的机器。 “该死的！” 江辰川低吼了一声。 “停下！洛克伦！快停下！” 第十章 希望之火篇(六) 蕾娜意外查到一些线索，最近这段时间，名为“夜狼”的雇佣兵团进入波尔尼亚活动，而其中一名成员就是伊维尔·冯·海因里希的族人。 雇佣方的身份很是神秘，只听说，他们来自新兰海域。 但只要证明有“冯·海因里希”族人存在，就能暂时洗清伊维尔身上的嫌疑。 此刻的特里·梅德温子爵就是一个符号，他冰冷的尸体在贵族身份加持下，他还并未腐烂透彻，仍能高高在上地俯视众生。 手下意识摸上脖颈，代表着布里特奇身份的戒指散发着微微的光热，只有危险来临，才会出现的预警…… “危险？” 蕾娜已经不是曾经那个无知无能的贵族小姐，她见过黑暗，并与黑暗共通合作。 她见过敌人，也身临险境，在他人未见之处，茁壮成长，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杀不死我的，都能让我变得更加强大。 蕾娜看向窗外，和以往不同的是，世界树的位置一片暗淡，那个永不熄灭的光亮也随着黑暗的到来而改变。 不知为何，蕾娜心中一阵惶恐，哪怕是遗物被夺，伊维尔被诬陷，她也没这么惊慌过。 远处有黑暗物质在涌动。 分散，随后又汇聚一处，似乎在追赶着什么。 蕾娜握紧拳头。 将项链上的戒指取下，身旁的手下看到后惊慌失措： “小姐，你这么……” “嘘，不要惊动大家，你们都就在旅社内，我出门一趟。” 心中的不安逐渐扩大，自从觉醒以后，她的直觉一直都准得可怕，大概是觉醒后加强了身为女人的第六感。 “小姐，这么晚出门太危险了，特别是……” “这是命令！” 此话一出，就算是再有意见，也没人敢说出口，祖母绿的眼瞳抹去了天真，此刻，充满坚毅。 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靠得越近，就越容易被黑暗吞没进去。 蕾娜猜到自己即将面临的是什么，所以她不打算拖人下水，那些尚未觉醒之人，不该参与其中。 就像曾经伊维尔说过的，无知，是一种保护。 “乖，看好大门，我很快回来。” 蕾娜低声嘱咐，死寂的黑暗中，有什么在翻滚，街道的另一端有马车的声响，抬眼望去，却连一个影子都见不到。 都被黑暗吞噬了。 这可是波尔尼亚，是英兰北尔的中心，若是让这座城市沦陷，那将没有净土。 世界树的光芒已经非常淡，只能隐约勾勒出城市的轮廓，不断有灰白色的蒸汽从地底涌起，就像是城市在呼吸，而那钢铁纵横般的管道，是城市的血管脉搏。 侵蚀在吞没街道，原本还能从窗户透出的光亮被阻挡起来，而周围的温度还在不断下降。 “进屋！该死的，快进屋啊！” “不行，这些门都锁上了，门也打不开！” “啊啊啊啊啊啊！” “救命啊！——” “该死的！为什么点不燃！为什么！我们本一直……幸运……” 远处的黑暗中，似乎有声响传来，又听不太清，模模糊糊，忽近忽远。 “你们是谁？听得到我说话吗？”蕾娜大喊道。 身后不远处就是黑帽子旅社的大门，而她却义无反顾地走进黑暗里。 “啊啊啊啊！——” 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是什么被拖走的声音。 蕾娜忽然响起，之前失窃的遗物中，有人鱼尸体那样的污染物，有被诅咒的断剑，还有其他危险序列的遗物。 如果失窃遗物同时发挥作用，那跟天灾有什么区别？还是人为制造的灾难？ “该死！这些门窗都被封死了吗？为什么砸不开！” “它来了，那东西要来了！快跑啊！快跑！” 黑暗中的人们惊慌失措，四散逃命。 “布里特奇之魂，请给予我力量。” 蕾娜小声低语着，有火苗从她的戒指中生长出来，黄白交错的力量从她的指间涌动，而在觉醒者力量的辅助下，火苗长成了一个精灵的模样，这才驱散些许黑暗与寒冷，照亮周围的环境。 “这……是什么啊？” 蕾娜无法相信自己眼中所见，所有建筑的表层都覆盖着一团漆黑的物质，涌动的黑暗就像生出了意识，对着街道的所有活物进行攻击。 那些来不及躲藏的可怜人们就想被炸弹袭击了一般，大部分的身体都被炸开，能看到那些黑暗物质覆盖在他们的血肉与骨骼之上，数不清的黑色像丝线一样钻入尸体中，仿佛在从中汲取营养。 不远处还有人在哀嚎。 蕾娜急忙跑了出去，挥出手中的火焰，黄白色的力量碰撞到那些黑色丝线，丝线就像被灼伤到一般，赶紧缩了回去。 “有生命？不是遗物？还是有人在背后操控？” 蕾娜没时间细想，在打退黑暗后急忙上去救人。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黑暗侵蚀了他大半具身体，只剩下一半完整的皮肤和血肉，他转过头，另外半张脸上是可怕的骸骨，他张张嘴，还没说出什么，便无力地倒在地上，血液染红了街道的缝隙。 但蕾娜看明白了， 他说的是，快逃！ “抱歉，我还不能离开。” 由于蕾娜身上带着【净土】力量的火焰，所以那些丝线无法靠近，只能躲在黑暗中蠢蠢欲动。 几乎整条街道都被这样的黑色物质占领了，还没来得及躲起来的人们，大多都是惨死，他们的样子很恐怖，也很可怜。 蕾娜有些犹豫，她是该找到控制遗物的人，还是去拯救那群无辜的受害者。 “只要进屋就能活下去！” “你别傻了！卡尔顿，我们会死，我们可能都会死在这里！” 黑暗中，又有声音响起。 祖母绿的眼中闪过希望之光，蕾娜能够确定，这声音她之前听到过，黑暗伴随着死亡突然降临，没想到在如此可怕的黑暗内部，居然还有幸存者。 难道，对方也是觉醒者？ 若是【圣洁】的第一序列，说不定还有净化黑暗的可能性，蕾娜再次驱散四周朝她靠近的黑色丝线，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慢慢靠近。 第十一章 深海恐惧篇(三) 黑暗侵蚀大地，丢失的遗物开始发挥作用，别有用心之人将搅动波尔尼亚的风暴，来不及躲闪的可怜者，只能任凭黑暗将自己吞噬殆尽。 “f**k！伊维尔，这是什么情况？” “不清楚，但我能百分百确定，如果我们触碰到这些玩意儿，我们一定会死。” 来自曾经与污染作战的直觉，江辰川知道别无选择。 “就像是突然来临的地震或者是海啸，这就是一场天灾，那些东西想要让波尔尼亚陷入黑暗。” “为什么！？” 洛克伦无法理解，想来大多数人都无法理解，他们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已经死亡。 “假如一切都跟新兰海域有关，那来自新兰海的生物具有高等的智慧，并且懂得抢夺遗物制造灾难，那他们的目的，一定不会那么简单……” 江辰川在之前就有所察觉，在这个世界接触的大部分污染物，都逃不过那片神秘的海洋。 只不过，他们动手得太快了，再加上贵族事件转移了部分注意力，没有人关注海洋上发生了什么。 事态开始变得紧急起来。 “那些东西……好像不会进房间。” “快！伊维尔，快进来！” 洛克伦打断江辰川的思路，黑暗蔓延的速度要快得多，马车已不再安全，也不能带他们逃命，所以找到一处安全屋则是最好的选择。 “碰到的人都会死的。” 黑暗中隐约能听到一些惨叫，又或者是戛然而止的求救声。 而躲在屋内的人应该庆幸，那些黑色像蜘蛛网般抽动的丝线不会钻进屋子里，能够得到片刻的喘息。 “一定有什么……理由……” “伊维尔，你在想什么？” 洛克伦透过玻璃窗户望向外面，却一点光亮都看不见，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和诡异粘腻的蠕动声。 “洛克伦，你去找找屋内有没有最近的报纸。” 这时江辰川才注意到，自己进入个完全陌生的房间，也只能说多亏洛克伦胆大心细，也才让他们在黑暗的侵蚀下活了下来。 谁也不知道这场侵蚀覆盖了多大的范围，但如果仅仅是遗物的力量，应该还无法吞掉整个波尔尼亚。 所以，黑暗是有边界的。 想要活下去，要不然躲进屋子里，要不然找到边界，逃离黑暗。 “洛克伦，我有两个疑惑。” 他们在屋内搜寻所有能用上的信息，可惜的是他们并没有找到屋主，只能通过对生活用品的观察，得到屋主是某个工厂的职工，到现在应该都在加班的结论。 “伊维尔，你要的报纸，只不过有些潮湿，但看应该是没太大问题。” 感谢波尔尼亚人固定订购报纸的习惯，他们可以很轻易地在厕所或者是餐桌上找到最新的资讯。 他们将报纸摊在桌面上，屋外的黑暗并不会影响煤油灯的光亮，短暂的喘息让江辰川有了分析的空间。 “你看，港口事故，深夜袭击，在我们离开波尔尼亚的这段时间里，一直都有大大小小的案件发生，只不过没有查出异常，博物馆势力并未介入……” 指着报纸上的新闻，再加上这两天逃亡中得到的线索，江辰川缓缓说道。 “最开始的应该是银钩集社组织举办的钓鱼活动，有人说自己曾钓出过一只人头鱼身的恐怖生物，这里有报道，后来，那个人莫名其妙就死在了家中，如果死亡事件是开始的话……也就是说，大概在两个月前，新兰海域的生物就已经潜入波尔尼亚。” “生物？” “对，洛克伦，这次我们所有的假设，都建立在……对方不是人类的基础上。” “不是人类？！” 洛克伦有些惊恐，这是他从未考虑过的设想。 “我刚就说过了，具有智慧的高等生物，但并不是……人类。” 一开始，江辰川也想过是阴谋，或者是觉醒者在闹事，可越挖下去，他越能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 从人鱼尸体开始，就能感觉到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智慧在流动，换句话说，他一直都觉得，那具人鱼尸体并没有死。 这种感觉在见到巴拉斯那一刻得到最后的论证。 借尸还魂？ 不对，那本身就不是灵魂，这次他们的对手，根本就不是人类。 来自新兰海域的神秘生物。 在人鱼尸体被运送到波尔尼亚的那一瞬间，就感知到了对方的存在，所以说，那并不是对遗物的抢夺，而是一种救援。 同类？ 人鱼的最终目的？ 难道是……回归海洋？ 不对！ 江辰川立刻否决了这个想法，如果人鱼是想从罗纳尔克城回到新兰海，那它们在杀死博物馆工作人员，夺取遗物后，行动就应该结束了，而不是利用手中的遗物制造灾难。 那是为什么呢？ 它们千里迢迢从海洋上来，还想要得到什么呢？ 江辰川抬起头，看向窗外还在蠕动的黑暗，陷入了沉思，驱散黑暗是没有的，又或者说，那只是暂时的，要找到内在的逻辑联系，才能彻底解决这次事件。 “伊维尔，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担心……” “担心什么？” 江辰川抬起头疑惑。 “担心我们被困死在这儿，担心外面的惨叫，那些无缘无故遭遇黑暗死去的人，我们要不要去救他们？” “你以为这是在哪儿，洛克伦……这可是波尔尼亚，英兰北尔的核心，骑士团、护卫队，还有博物馆的那些觉醒者们，这么大范围的污染，那些单位的数值器或者是警报，早已经叫得爆表了，安心呆着，我们不会有事的。” 江辰川并不担心污染无人解决，只是如果根除源头，拥有特殊力量的它们，肯定还会制造新的灾难。 不能让罗纳尔克城的悲剧再一次发生。 江辰川皱着眉头专心思考，原罪靠在窗边，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嘴角。 只有洛克伦，看着眼前的伊维尔·冯·海因里希，露出了担忧的神情。 也许是在担忧外面可怖的黑暗又或者，是在江辰川的身上感受到一丝陌生。 那种，莫名其妙出现的…… 距离感。 第十二章 希望之火篇(七) 当人们闭上双眼，黑暗如约而至，今晚的波尔尼亚宛如死去的暗淡星球，如蜘蛛丝网般蔓延的黑色物质将其包裹。 各监测站点的数值已经爆表，无论是博物馆还是骑士团，没有一个人能够安稳入眠。 远远眺望，也只能看到世界树的光芒，却也比以往暗了太多。 偶尔有光亮从黑色的物质中迸发，那是最先一批进入污染中的清理人员，大多由第二序列的觉醒者带队处理。 换句话说，大部分的人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多第二序列位置上的遗物。 目光所及的视野内皆是混乱，大片大片的血红蔓延，也不知是何部位的残肢，以及无辜者的哀嚎，一抹火焰划破黑暗。 几张惊恐的面庞对视上，看着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身影，救援队伍长叹一口气。 “报告，二队发现三名幸存者。” “报告，三队未发现幸存者。” “报告，请求支援，四队目前一人死亡，两人受伤。” “……” 乱七八糟的声音传来，让原本安静下来的黑暗瞬间嘈杂起来，蕾娜猛地睁开双眼，救援来临，她伸手轻轻拍了拍脖间上的刀柄。 “骑士团的人来了，他们很快搜到这里，你们得放了我。” 视野短暂地模糊了一下，刚刚受到袭击的后脑还在隐隐传来钝痛，她逐渐适应黑暗，依着那微弱到极致的光芒，能大概摸清屋内的人数和布局。 “虽然不知道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但我刚刚救了你们。” 蕾娜轻声说着，可她脖子上的冰冷依旧。 空气里弥散着腐烂的味道，有几道呼吸声在耳边，慢慢地，时不时传来几声窃窃私语的声音。 她试图动用力量，却发现对方已经拿走了她的戒指，看来，对方也明白，觉醒者想要发动异能，只能通过遗物来，一旦失去遗物，觉醒者就跟普通人没多少区别。 当然，江辰川那家伙算是个例外，用根手杖就能战斗。 “你们……不是普通人吧？” 本以为对方会这么一直沉默下去，却没想到，在短暂的沉默后，有人开口了。 “本来呢，你救了我，我应该心怀感激，但你说好巧不巧，这枚戒指我刚刚好认识……布里特奇家族，这位美丽的小姐，你说对吗？” 卡尔顿漫不经心地开口。 祖母绿的眼睛轻轻一转，轻笑道：“你说什么，我不太清楚。” “别装了，伱是觉醒者，还有布里特奇家族的戒指，你一定是布里特奇家族的人。” 蕾娜背后的人发狠地说道，手中的刀刃已经嵌进了肉里，娇嫩的皮肤渗出了血丝。 “据我所知，布里特奇只有一个女儿，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蕾娜·布里特奇吧。” 卡尔顿把玩着手中的戒指，摩挲着上面的图案。 “误会了，不是我。” “嗯？” “那是我家大小姐，大人担心小姐的安慰，特地选择了觉醒的我，给了我这枚戒指，让我保护小姐的安危。” 跟在江辰川身边久了，一些话倒是脑筋也不用转，张口就来。 “哦？那蕾娜大小姐呢？” 卡尔顿轻轻一笑，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意，黑暗中，蕾娜也看不清他的表情，猜不透他的意思。 “当然早就躲起来了，布里特奇家族的人，怎么可能出来冒险，而且，骑士团已经出动，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排查到这里，你这样绑着我，或者是留一具尸体在这里，太奇怪了，他们肯定会追查到底，而你们，也不希望引人注意吧。” “这位小姐，你很聪明。” 卡尔顿挥了挥手，背后的人便松开了她的束缚，虽然他可以把蕾娜丢出去，但他目前还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更何况，他的下一步，正好与布里特奇家族有点关系。 窗外传来火把的光亮，那是只属于骑士团战靴踏在地面上的声音，黑暗物质不再四处泛滥，褪去的只不过是表面的危险，而在更深处，再深一些的地方。 蕾娜抹了抹自己脖颈上的血，还依旧疼痛，她转过头，接着火光看见了卡尔顿的侧脸。 那深邃的面容，竟带着几分熟悉，他就那样坐着，头发贴在脸颊边，眼神低垂，静静地注视着掌心的戒指与打火机。 那两件遗物上流转的力量，让蕾娜轻轻一颤。 “卡尔顿，骑士团的人来了，我们得赶紧走。” 卡尔顿收回目光，他站起身，晃了晃布里特奇的戒指。 “那么，这位美丽的小姐，礼物我先收下了，我们……以后再见。” “就这么放过我了？” 蕾娜有些惊讶，能感受到对方确实没有要杀她的意思，虽然她心里已经计划b，但没有用上也算庆幸。 “当然，我可是个绅士，如果没有必要，不会对女士动手。” 卡尔顿轻挑眉毛，他们是雇佣兵，又不是杀人犯，没必要给自己四处惹事，只不过，这些话他不会对蕾娜说。 他们并不打算久留，纪律严明，行动迅速，没过多久，几人便消失得一干二净，就仿佛没有来过一样。 蕾娜靠在窗边观察，失去了戒指，她得谨慎些，不再轻举妄动。 想起一些往事，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当初她一无所知时，天不怕地不怕，孤身一人就敢去闯那戒备森严的博物馆，现在，她拥有了一些能力，也见识过了所谓的黑暗面，却变得胆小许多。 “夜狼……卡尔顿……卡尔顿·冯·海因里希……应该是他。” 即使只有短暂地解除，她也大概猜出一些端倪。 “不愿意与骑士团碰面，又对家族的事有所了解，还对梅德温子爵动手，若是懂得伊维尔的存在，那么荆棘刃的伤口就是故意的，故意陷害伊维尔，让他被通缉，所以，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能够推理的线索太少，蕾娜像是想到些什么，看着窗外褪去的黑色物质，倒映在她脸上的火光，就像她的灵魂般，那样热烈地闪耀舞动。 她规划了条安全的路线逃出，没有与骑士团正面交汇，一回到旅行社便开始下达指令，就像她父亲大人期望的那样，天真与稚嫩的大小姐已经可以独当一面。 第十三章 深海恐惧篇(四) 当浪潮来临时，每个人都想着如何活命，便不会在意其他人的生死，所幸在这次出发前，江辰川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要知道，洛克伦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助手。 手杖、笔记本，打开箱子后露出的那个毛茸茸的脑袋，甚至还多备上好几份猫粮。 “这……” “没办法伊维尔，你这只猫猫太缠人了，怎么都甩不掉。” 不难怀疑，要不是察觉洛克伦对小动物那热切的眼神，江辰川还真信了他的鬼话。 “这次我们可不是去嘻嘻哈哈地旅游，等那些黑色的物质褪去，我们就得动身。” “治安厅那群混蛋已经包围了整条布拉德街，能带上的东西就先带上吧，在真相大白前，伊维尔，你依然是在逃嫌疑人。” 洛克伦贴心地将衣物叠好，黑猫很乖，自己从箱子里跳出来，围着江辰川的脚边蹭了蹭，便跳上窗外，静静地看着窗外。 “正好，现在还有些时间可以梳理，你看，其实我们手上掌握的信息并不多，线索，甚至可以说是混乱……来，洛克伦，我们刚从罗纳尔克城回来，便遭遇了贵族被杀案……” 江辰川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拿着石块在地上开始涂画起来，洛克伦停下手中的动作凑近，连一旁看似在发呆的黑猫也转过了头。 “特里·梅德温被杀，致命伤是荆棘刃造成，并且死亡受到遗物力量的影响，能用遗物杀人却特意规避，说明对方的目的很明显……” “为了陷害你，不是，他有病吧，为了让你入狱杀了个贵族！” 江辰川无奈地看了洛克伦一眼。 “别闹了洛克伦，贵族被杀连女王都会重视，牵涉太深，我就把这些麻烦都丢给大小姐了，她的势力已经在波尔尼亚扎根，我们做不到她那种程度，而我们现在的主要任务，是追查这第二条线……” 江辰川指了指地面上的另一个圆圈，上面清晰地写着： 藏品遗失案。 “所以，这就是你选择去新兰海上的原因，你掌握多少线索？” 洛克伦也不打趣了，新兰海域神秘而又危险，从未有人抵达过深海，就算是经常出海的渔民，都要遵守那片海域诡异的规矩，不敢多冒一点点的险。 “我在罗纳尔克城时，就觉得那具人鱼尸体不太对劲，一回到波尔尼亚不久，我就遇到个老熟人，那人叫巴拉斯，如果单独聊他，确实没什么意义，可这次见面，我觉得他似乎不是他自己了。 就像是同样外壳的人被换了个芯，对，洛克伦，就像我一样，伊维尔的身体里，出现了本不应该存在的我，你看，人鱼尸体才刚丢失，波尔尼亚就遭遇了这样大规模的污染，所幸这里不是罗纳尔克城，我们不会失去波尔尼亚，就像信徒不会失去信仰。” “伱是说，是那个被换了灵魂的巴拉斯，抢走了那具人鱼尸体？” 洛克伦沉思着。 “不可否认，我还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就是梅德温家族，这个家族掌握了波尔尼亚几乎所有的港口，每一件对外流通的商品，包括烟、香料、布匹等，都印着梅德温的徽章，可恐怖的是，特里·梅德温子爵并无子嗣，他这样死亡所导致的后果，是他的位置很快就会被他的弟弟直接继承。” “麦尔·梅德温？” “对，我这几天游走在大街小巷，发现梅德温的商品几乎已经霸占了市面大部分的市场，然后我就去调查了一下这位麦尔·梅德温的过去，我发现他……” 听到这里，洛克伦的眉头皱着就没平过。 “他是海的孩子，新兰海。” “对，他是上一任子爵大人与妻子出海中怀上的孩子，那也是梅德温家族出海遭遇的最大的沉船事故，船上一百多号人，只活下了一位孕妇，若不是特里·梅德温在接受启蒙教育，逃过一劫，估计就没有现在的梅德温。” “而子爵夫人在生下麦尔·梅德温不久，也去世了，虽传是悲痛过度，可也有些流言蜚语说是死相凄惨，死得蹊跷。” “你说洛克伦，这么大的生意一下子就落到这位麦尔·梅德温公子身上，他吃得下吗？” “麦尔与他的哥哥相差5岁，算一下今年也差不多刚好成年，这个子爵之位拿得也正是顺手。” 江辰川轻轻点着地面，在“麦尔”的名字下划过一道白线，与新兰海域连接起来。 “虽然我不太懂几大贵族之间的利益纠葛、恩怨是非，但今晚这么大规模的污染，而明天，恰恰好就是麦尔·梅德温为哥哥特里出海举行海葬的日子，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觉得，从遇到巴拉斯，到遗物丢失，再到麦尔出海，这几者之间有些说不清的关系。 不管秩序多么严明，今晚遭遇了第九序列这种级别的污染物，波尔尼亚肯定会乱，混乱是转移注意力最好的方式，麦尔是这样想的，我也是这样想的。” “所以，你的计划是？” 洛克伦抬起头，看着江辰川。 “出海啊，一开始我就说了，只不过，坐一下梅德温家族的豪华游轮，看看这位海的孩子，要带我们去什么地方。” “梅德温家族的船可不好上。” 江辰川拍拍洛克伦的肩，一脸诚挚地说道：“这不是有你吗？洛克伦·霍斯特。” 洛克伦就知道江辰川把自己喊上准没好事，只不过自己给江辰川铺过的路那么多，也不怕再多这一条两条。 不过，江辰川明确表示，这次只有他一人登船，洛克伦负责照顾他那不省心的好侄子贝里托，本来想拉上伊森，确实不凑巧，没碰上人。 时间不等人，等黑色的浪潮褪去，留给江辰川的时间也确实不多了，他需要争分夺秒，还要找准时机才能上船。 “对了，我这次出海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洛克伦你有空帮我去看看尤莉娅，最近忙着逃命，也没去看看她，不知道从罗纳尔克城回来后，她在博物馆工作得如何了。” “放心吧。” 洛克伦做事，江辰川确实放心。 再次靠近新兰海岸，与以往的每次都有所不同，那种渗透进骨髓的寒意，以及平静海面下酝酿的风暴，让洛克伦不禁颤抖。 倒是有几位不知名的钓鱼佬丝毫不畏惧新兰海的恐惧，带着个自制的小马扎和水桶就在岸边开始甩钩，看着天还未彻底亮起的朦胧，那层灰雾中，都是对海洋生物的未知。 第十四章 深海恐惧篇(五) 太阳还未苏醒，码头上的人来来往往，货物搬运上下，忙个不停，蒸汽还海面上涌动，随着机械齿轮的转动，船锚一点点往上升起。 风连吹起的味道都带着点咸腥，吹得江辰川整个人都缩在了风衣里，他才刚踏上码头，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你是？” “麦克·霍斯特，这是霍斯特的身份证明，专门负责船舱的检修工作。” 有洛克伦做靠山，江辰川这谎撒得更是理直气壮，脸不红心不跳，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要知道，这次特里·梅德温的海葬并未公开举办，船上百分之九十都是梅德温家族的人，只有些特殊工种以及身份的人，才能得到登船的许可。 “可以，霍斯特先生请。” 那人客气地对江辰川鞠躬，可以说毫不费力，他就登上了那艘可望而不可即的大船，并且借霍斯特家族的荣光，拥有了一间属于自己的独立客房。 也不知道洛克伦要怎么解决真正的麦克·霍斯特，估计那位要急得在街上跳脚，也拿霍斯特家族的长子毫无办法。 将行李靠在床边放下，通风口吹着暖风，真不愧是梅德温，豪华得让人贴心舒适，黑猫从行李中探出头来，瞧着只有江辰川一个人坐在窗前，便从箱子里跳了出来。 “喵～” “说了不让你们跟，你还真有办法跟着。” 江辰川有些无奈。 黑猫才不理他，默默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趴下，并且揣起了手手。 瞳孔中倒映着波尔尼亚，这座不算古老的蒸汽城市，说来也奇怪，说炼金有炼金，说遗物有遗物，科技却依旧卡在一个尴尬的位置不上不下。 若这次行动能得到博物馆的支持，手持几件遗物，不管遇到什么困境，或许都能迎刃而解。 可现在的伊维尔·冯·海因里希是逃命的嫌犯，能独立自由地行动就已是万幸。 “喵～” 黑猫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此刻，海风淡淡，阳光正好，船帆扬起，正是启航之时，原罪也没有突兀地打扰他，似乎一切都是那么地刚好，江辰川难得拥有了片刻的宁静。 等以后老了，砍不动了，抱着锁死原罪的愿望，带着洛克伦找个乡下养养老啊，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江辰川是这么计划着。 他刚打算给自己泡壶茶，发挥一下穿越前的爱好，要知道茶叶在波尔尼亚是很贵的，毕竟只能从夏境那遥远的东方进口。 水都还没烧开呢，门就被猛地打开。 “伊维尔！真的是你！” 黑猫被吓得一下子从桌上跳了下来，躲进了床底下，这动静，连江辰川拿杯子的手都不禁抖了一下。 “哈？伊森？” 对于伊森的到来，江辰川可真感到意外，伊森那嘴角都收不住笑意，张望了一下四周，确定刚刚那声动静没引起什么注意，才进了门锁上。 “我就说，名单上这个麦克·霍斯特有些奇怪，上船时那个身影我怎么看怎么眼熟，原来真是你。” 伊森毫不客气地坐下，伸手拿水还被江辰川一巴掌拍下，示意还在加热，黑猫从床下探出脑袋，幽幽地盯着伊森。 伊森猛地感到一阵寒意，还特地挪了挪位置，让自己晒到了太阳。 “你怎么在船上？” 江辰川在他的对面坐下。 “说来还挺不好意思，我本来呢，是和平教会的信徒，但上次黎明教会那事你也懂，我又是个有证的炼金术师，哎呀，这个原因……太过复杂。 简单来说呢，就是黎明主教跟我们炼金院之间，有那么点关联，就让我暂时先在黎明教会挂了个职位，你说好巧不巧，这个特里·梅德温呢，偏偏信仰黎明女神艾罗娜，他的这个海葬仪式，我就来主持主持咯。” “真是卑鄙的和平信徒，你再努力几年，主教是不是都轮到你做了。” 水正好烧开，江辰川起身倒水。 “哎呀，信仰又不放在嘴上，怎么说的不重要，怎么做的，才重要，对了，你呢？你怎么换了个身份上船。” “客户委托，调查些线索，查着查着就上来了。” 江辰川张口就来。 “客户委托？你都被通缉了，还有谁这么大胆，来委托你做事啊？” 伊森表示非常惊讶，但江辰川也不想跟他在原因上掰扯太多，就随口应付几句糊弄过去。 “不过正好，我本来也想找你来着，现在你在船上，还有合适的身份，做起事来更方便。” 江辰川将手中的茶水递了过去，伊森顺手接着。 “你想查什么？唉，你这茶没味啊。” 伊森轻轻抿了一口，忍不住吐槽。 江辰川有些诧异，他看了看伊森，沉思好一会儿才说： “麦尔·梅德温，你熟悉吗？” “麦尔？死去特里子爵的那个神秘弟弟？他的事，外界流传得可真不多。” 伊森想了想，掏了根烟，在江辰川表示并不介意后，点燃又继续说道。 “大部分人只知道他是海难后出生的孩子，但他出生后的成长轨迹，就被梅德温家族严格地保护起来，也没有哪家报纸敢报道他的信息，如果是蕾娜那边，能接触到贵族讯息的情报网，黑帽子旅社，或许能知道点。 而我这边呢，也只能大概知道，麦尔的成人礼刚过不久，这次海葬也是他组织筹划的，并且，他要去深海海域。” “深海？不是说，不论何种情况，都不允许船只前往新兰海的深海领域吗？” 船舶已经离岸，注视着那逐渐远去的波尔尼亚，江辰川心中泛起某种强烈的不安。 “你要明白伊维尔，皇家的事布里特奇家族能说上话，是因为它手上有皇家骑士团，而整个波尔尼亚的港口与海洋，都属于梅德温家族。” 规则，只限制规则之内的人。 豪华游轮在新兰海上平静地行驶着，泛起的波纹不断向两端扩散，海风夹杂着烟草的味道向上飘散，谁也看不见那未曾抵达的尽头，究竟是狂风骤雨，还是如同往日那般云淡风轻。 第十五章 入魇 关于新兰海域的神秘，很难在过往的书籍或故事中找寻，大多时候，它都笼罩着海难事故的死亡阴影。 无人知晓新兰海域的边界在哪里，只知道波尔尼亚把新兰海分为三部分： 航行区，过渡区与深海区。 所有货运客运的船只只能在航行区活动，部分冒险家协会的船只在经过严苛的审查后，可以短暂地进入过渡区。 而那至今无活人抵达过的深海，是所有冒险家以及觉醒者们的噩梦。 海面只要微微掀起些波澜，就能让船只摇晃，不论人们把船建得多大，对于大海而言，都如浮游生物般渺小。 梅德温游轮要驶出航行区域还得几天时间，没那么快抵达深海，而且过渡区域内的风暴与波涛，也是航行的一大阻力。 这对江辰川而言，无疑是个好消息，他需要有足够的时间，把这艘游轮摸个清楚。 伊森能提供给他的线索有限，等空气中最后一缕白烟消散，话语也刚好结束，伸手将火星拧灭在水晶烟灰缸中。 “反正来都来了，伊森，也别闲着，你想办法接近这个麦尔·梅德温，观察下他的动向，当然，能查出他这次海葬的真正目的，是最好不过了。” 江辰川收回目光，冲伊森轻轻一笑。 每次看到江辰川这样自然地吩咐，伊森就觉得自己就像黑河侦探社的编外人员，他事做了不少，好处愣是一个都没捞着。 “真是怕了你了，算了，这个麦尔·梅德温确实古怪，我也正好好奇，就帮你查上这么一查，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船还没抵达过渡区域，我们就能返航呢。” “那你不好奇，那深海区域……是什么样的吗？” 江辰川坦然自若地喝着茶，淡淡的茶香沁人心脾。 “我是好奇心重，又不是活够了，对了，先跟你说一声，大概在我们脚下两层的位置，有备用求生艇，我本来想着，要是麦尔那小子玩真的，我就要偷偷溜了，深海去不了一点。” 果然，不愧是伊森。 忽然，他抬眼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 “呀，祷告时间要到了，那帮信徒还等着倾听黎明女神艾罗娜的教诲呢，来不及了，我先走了！伊维尔，下次再来找你啊！” 伊森最后一口茶也没喝，便匆匆离开，真希望他这破动静别引起什么注意。 江辰川没有太多动作，还维持着伊森离开时的样子，只不过，他目光深沉，静静地落在那水晶烟灰缸中。 “喵～” 不知道过去多久，门口传来一声轻响，江辰川起身开门，门外无人，只剩下侍者的背影。 “这是什么？” 一个精巧的礼盒就这么挂在门口，左右看去，似乎每位贵客的门边，都放着这么一个礼物，随着船体时不时轻微摇晃。 将门锁死，确保不会再出现刚刚伊森那样的情况后，江辰川才回到桌前坐好。 黑猫随即跳上桌，靠近轻嗅了嗅那个礼盒，也难得江辰川能在只猫的脸上看出了嫌弃的神情。 “看来，你也觉得奇怪了。” 精致的包装，烫金工艺的花纹，以及代表着高贵的象征的梅德温家徽，如此用心准备的礼盒内，居然只装了两盒烟草与十块方糖。 用镊子将伊森残留的烟把夹起，放在手帕上，与那日他抢来的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说明市面流通的梅德温烟草，大多只有一种。 可这与他礼盒中装的大不相同，指尖摩挲成丝，鼻尖轻嗅，一股奇异的清香直冲脑门，而那股异香之下，又附带些眩晕与通感。 几乎是下一瞬间，死去的记忆如同海啸般向江辰川席卷而来。 “江辰川，你成功了！你成功了！你明白这意味这什么吗？英雄计划将到此为止，也不会再有新的175号，你成功了！你就是我们的英雄！”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他们的队长了，江队长，没想到，我们有一天还能在一起并肩作战。” “你有想过吗？有一天不做清理者，不跟那些污染物作战了，你想去干嘛……抱歉，我忘了，江队长可不能退休。” “唉，江队长，你就不觉得奇怪吗？你体内的污染源，为什么要叫原罪呢？” “原罪这个名字，究竟有什么特殊含义呢？” “你别拦我！整支中队全员覆灭，只有他！只有他江辰川一个人活了下来！你别碰我！你让我问清楚，你让我问清楚啊！” “告诉我，你凭什么相信他！我亲眼所见，江辰川能使用原罪的力量，他已经不是原来的他了，00174号，被污染了，他已经被污染了！” “杀了他！杀了他啊！杀了江辰川！” “……” “你也看到了，我是你意识的一部分，只存在于此，真正能帮到你的，是那个，你们人类给它取名为……原罪。” “……” “首长，这次的污染源，为什么叫它原罪呢？” “……” 恍惚之间，他似乎就站在那双眼睛之下，远处的电闪雷鸣，有什么在朝着天空嘶吼着，他伸手在胸前摸了摸，编号00174的铁牌依然存在，宣告的誓言也在耳边回响。 “队长，昨天我路过了我原来的家，小时候我就在那儿读书上学，本想怀念一下，结果一个怪物嗷嗷地就冲上来，我一梭子就给他突突死了。” “哈哈还是小九厉害，要不是他那狙一枪爆头，你现在啊，就躺那边吧！” “别吹啊，再厉害也打不过我们江队长，不知道为什么有他在啊，我就觉得特别安心。” “你说对吗？江队长。” “队长，救救我，我想回家，我不想死。” 江辰川下意识伸出手去拉他，却怎么也触碰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队员被拖走，没有丝毫犹豫，就要往前扑去。 “你不要命了！” 原罪那熟悉又欠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力量，将他整个人往后狠狠一拽。 “你脑子是不是有点毛病，被我蛊惑这么久，别跟我说你分不清楚这是现实，还是幻觉。” 江辰川静默了两秒，意识回归现实，他微微抬起头，看着有段时间不见的原罪，就那么随意地撑着脑袋，满脸脏话的样子，不禁觉得有些意思。 “我知道。” 他轻声回答。 “那你还犯傻。” “只是，我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记忆有些模糊，也好久没做过噩梦，我还以为我已经忘了，却没想到，他们的样子还是如此清晰。” 再次伸手在胸前摸了个空，没有习惯地金属碰撞声，江辰川低头，看着手中渐渐消散的烟丝，轻语道： “这个烟，可真不简单啊。” 第十六章 往下 “你想怎么做？” 原罪双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盯着江辰川。 江辰川手上的烟草参杂了特殊物质，能引发他最痛苦不堪的回忆，可不仅仅是致幻作用，既然梅德温给游轮上每位贵客都送了礼盒，那必然酝酿着一场阴谋，要拖所有人下水。 “这个麦尔·梅德温没安什么好心，等我调查清楚些再行动，先缓缓，到饭点了。” 江辰川回答完，原罪轻轻一笑，也没什么反应，渐渐消失在他的面前。 只剩他的猫在盯着他，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担忧，江辰川摸摸毛绒绒的脑袋，说了句我没事。 梅德温号出发已有段时间，不少人在甲板上悠闲地晒着太阳，江辰川依然穿着他的黑色风衣，撑着手杖缓缓而来。 天朗气清、海风柔和，大部分人都聚集在教诲室听着伊森的祈祷，每次想到他那一本正经受苦的样子，江辰川都觉得有几分熟人演戏的幽默。 转过一个拐角，便听见角落传来一些骚动，江辰川凑上前一瞧，几位年纪看着不大的孩子，怯生生地蹲在地上，而穿着制服的服务生在一旁训斥。 “没人告诉你们吗？下层人是不能进入上层区域的。” “很抱歉，先生，孩子年纪小不懂事，我一定会看好他们的。” 不知道从哪里窜出一个灰扑扑的女人，挡在孩子们的面前，慌忙地解释着。 孩子们也一样是灰色的，与甲板上的光鲜亮丽有着鲜明的对比，不论是在波尔尼亚还是梅德温号，人与人之间终归是不同的，无法跨越的，都不只有下层通往上层区域的门。 “若是被梅德温公子知道了，你们是要被赶下船的，赶紧回去吧，别再乱跑了。” 服务生也是不忍心，快速地说了他们几句，就让这些孩子回去。 “我记得，梅德温游轮的动力是世界树能源吧？” 江辰川上前两步，拦住了准备离开的服务生。 突然出现的人吓了服务生一跳，等看清来人，才微微松一口气。 “不太清楚先生。” 服务生低下头，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世界树能常亮不衰，就是因为那源源不断的能源，通过炼金院多年的研究，早可以以炼金术为媒介，发挥世界树的力量。 之所以未在波尔尼亚普及，只不过是因为这项技术目前只能在皇室与贵族之间使用，梅德温游轮现在是麦尔·梅德温的私人财产，按道理来说，也应该世界树能源作为驱动。 也是，江辰川刚刚在游轮上闲逛了这么久，没见到一名炼金术师，就连唯一的伊森，也是因为黎明教会的关系才上的船。 感谢洛克伦给他的身份是船舱检修，只要提着工具箱，就跟梯子一样，能进入游轮的任何一处地方。 看着铁门后那漆黑幽静的下层入口，江辰川四处看了看，发现很少人会来这个角落，便放心地扯下锁链，又从里面挂上。 与上层的淡香四溢、明亮优雅不同的是，江辰川才刚下几节楼梯，就能感觉几分潮湿，属于海洋的腥臭咸腻扑面而来，仿佛在他看不见的黑暗里，有死去的鱼类在慢慢腐烂发臭。 幸运的是，江辰川的口袋里还揣着梅德温送给他的打火机。 “咔哒。” 一声轻响后，小小的火光照亮了黑暗的阶梯。 幽暗的环境中，偶尔会响起如同鬼魅般的脚步声，又或者是几句痛苦的嘶吼，本以为梅德温游轮用着贵族之名，应该奢华高调，却没想到，再光鲜亮丽的外衣下，都有黑暗阴冷之处。 “先生，你是从上层来的。” 女人不知如何出现的，她就这么定定地站在楼梯的转角，像幽灵一样。 “船舱检修。” 江辰川举了举手中的箱子，自然地应答道。 “先生，需要我帮您带路吗？” “不麻烦你了，我自己看看船体的情况。” 江辰川独自调查，多个人在身边也不方便行动，他转过拐角，下方隐隐有灯亮传来，看清这个女人就是刚刚保护孩子的那位。 “他们都很乖的，都是好孩子。” 江辰川从她身前走过时，女人还在解释着。 “我知道，不必担忧。” 江辰川点点头。 楼梯的尽头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走廊，头顶上的灯也忽明忽暗，时不时有几个孩子嘻笑打闹地从房间里出来，看见江辰川都一愣，然后像是想起什么，慌里慌忙地又跑回房间。 负一层是下层人的住处，与上层的独间不同，这边都是好几个人挤在一个空间内，身边还堆放着各种乱七八糟的杂物，连个下脚休息的地方都没有。 也许江辰川来时是工作时间，所以大多房间里是没有人的，能看到出来活动的，都是十岁左右的小孩子。 都还是活泼好动的年纪，老是呆在下层这种狭小压抑的环境里，也难怪会偷偷往上跑，估计是那些工人的孩子，出海这么多天，也只能带在身边。 江辰川一边观察，一边往下走着，就像伊森说的那样，他那位置的下两层，放着一排排的备用救生艇，万一遇到紧急情况，就靠着这些救生艇保命。 “不对啊……这边没看到救生圈和救生衣……” 刚刚一路过来，没遇到维护人员就算了，像这么重要的救生艇，居然没有发动机。 江辰川找遍整个空间，都没找到发动机，就好像，好像这些救生艇是摆设一样。 当然，也不能确定，那些发动机是不是被收在了上层，以梅德温家族的傲慢，不把下层人的命当回事，也是正常。 阳光透过灰暗的窗户洒在救生艇上，与光一同进入的还有满天飞舞的灰尘，看来这个房间已经被人遗忘许久。 走廊外传来几声轻咳，是下层的机械工人，他们像是被抽空了灵魂，整个人也都是灰扑扑的，宛如僵尸般低着头匆匆走过。 “烧煤？蒸汽驱动？” 江辰川感到疑惑，越发看不透麦尔·梅德温究竟有什么想法，这种又先进又不先进的感觉，真是处处充满了违和感。 第十七章 第一例 由于水汽的腐蚀，越往下走，船舱内的锈迹便越明显，踏在铁板上也时不时响起些怪声，仿佛下一秒就会破裂。 目光扫视而过，下层区域总带着些诡异的死气，腾升的水雾偶尔模糊江辰川的视野，路过的人也都相互看不见般，走向自己的工作岗位。 偶尔有孩童的笑声响起，又在短暂的训斥下戛然而止，江辰川感觉到一丝微弱的气息，似有若无的身影跟在他的身后。 一个侧身闪进拐角，江辰川紧贴着墙壁，将整个身体藏入阴影中等待。 没一会儿，一道瘦小的身影出现在他消失的位置上，手中捧着什么，脸色苍白，像是长期营养不良的样子。 “你在找我？” 江辰川突然出声，男孩受了惊吓，就这么愣愣地盯着，过了好一会儿，才看着他从黑暗中走出的身影，愣愣地点了点头。 “小朋友，你跟着我干嘛？” 江辰川蹲下身，刚好与之平视。 “你是从上面来的哥哥，妈妈说，上面的人不会下来，除非，他们有事要叫我们做。” 小男孩用衣服擦了擦自己手，即使擦了也是那样脏，他摊开手心，上面躺着一枚脏兮兮的银币。 “大哥哥，这个给你的话，你能带我到上层去吗？” “为什么想去上面？” 小孩子的眼睛黑亮亮的，应该有几分夏境的血统，这让江辰川想起，自己刚穿来时，也受过不少苦。 “因为妈妈生病了，她很烫很烫，他们说，只有上面才有药，吃了妈妈就能好，我有钱的，可以买，但他们不让我上去。” 刚出海就发烧，病人若是一直呆在这么潮湿阴暗的环境，那病情只会继续恶化。 “小朋友，药我可以帮你买，除了发热，还有其他症状吗？” “什么？” 看着小男孩懵懂的眼神，估计很难知道具体的病情，江辰川让小男孩给自己带路，小男孩欣然答应。 他觉得自己碰到了一个善良的大哥哥，自己的妈妈有救了，下层区域比江辰川想象得大，七拐八弯下，他也很难判断自己所在的准确位置。 踩着嘎吱嘎吱响的地板，小男孩来到一扇铁门前，透过玻璃看见屋内一片漆黑，冰冷的微风不知从哪儿窜了出来，莫名涌出一丝不安，江辰川握紧了手杖，咔哒一声轻响，他解除了杖剑的保险。 房门就在眼前，小男孩上前开门，他一副放松的姿态，不像是故意引江辰川入局的样子。 似乎有冰冷的机械声响起，危险的气息如同毒蛇缠上了江辰川的脖颈，有道目光紧紧盯着他，那是来自他体内原罪的本能，源于危险的警告。 门被拉开，心跳仿佛在这一瞬间停止，江辰川拉过小男孩，将他护到自己身后。 一声惊呼下，匕首擦着江辰川的手臂而过，划破了他的黑色风衣，杖剑在下一秒出鞘，刺入黑暗之中。 江辰川反应迅速，那几乎就在一瞬间发生的事太过突然，那是剑身刺破皮肤的手感，他知道自己已经击中了目标。 可对方后退一步，藏进了更深的黑暗中，江辰川本想追击，却听见他身后的小男孩大喊： “哥！不要！他不是来伤害我们的！” 而黑暗中传来一个少年的回应： “他是从上层来的。” “别激动，我只是个普通的船舱修理工，是听他说有人生病了，才过来看看，你们需要药物治疗，不是吗？” 江辰川一下子就明白了现在的局面，解释道。 “谁知道他是不是已经成为了梅德温的傀儡，如果让他看到了……” 少年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卧室没传来虚弱的咳嗽声，还伴随着呕吐反应和淡淡的血腥味。 “我已经站在这里了，除了灭口和让我进去看看，你没有其他选择，而你，打不过我，还不如让我进去看看病人的情况。” 江辰川自然接话道。 黑暗中的人沉默了，江辰川收回杖剑，轻轻推开门，这一回，少年没再出手。 在桌上摸索了一会儿，江辰川点燃了一盏煤油灯，借着光，他才看清屋内的情况。 这根本不是什么卧室，应该是一间废弃的杂物室，四处都是随意堆放的船体物件，少年捂着手臂站在门边，目光阴冷地盯着他。 “病人呢？” 少年没有回答，倒是小男孩冲了进来，来到一处角落，在狭窄的木板床上躺着一个瘦弱的身影。 “妈妈！你没事吧？你怎么还是这么烫……” 床上的女人已经没办法给出回应，只能听见她艰难的喘气声，光听呼吸来判断，病情已经相当严重。 本以为只是普通的感冒发烧，直至煤油灯的光亮照在女人的身上，猩红的双眼已经泛白，身体部分发生变异，皮肤表面变黑，浑身发烫，已经无法动弹，偶尔喉咙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带你弟弟离远些，最好离开这个房间。” “我凭什么听你的。” “这不是生病，这是污染的症状，她被污染了。” 那是江辰川再熟悉不过的样子，不论是病村还是罗纳尔克城，他都经历过这样的画面，像怪物一样的人类，又或者，半死不活的人类，宛如一具死尸的气息。 少年不信任这个从上层而来的男人，也不理解他口中的“污染”是什么意思。 唯一的好消息是，江辰川简单地检查了一遍，并未发现女人身上有被诅咒的印记，那便不会像罗纳尔克城那样，爆发大规模的瘟疫。 “大哥哥，什么是污染？” 还是小男孩先开了口。 江辰川张了张嘴，却想不到一句最好的理由，他想起以前身为清理者时，要向不知原由的群众解释他们的工作，却没人能理解他们。 孤独是一种常态。 污染源会通过各种媒介方式传播，一旦被污染，就将无法控制，逐渐腐烂腐败，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也只是最普通的一种。 来到英兰北尔后，他了解了什么是遗物，七八序列的遗物也很少带有污染性，只有第九序列才能有如此效果，但幸运的是，与他们纯靠火力战斗不同，这个世界还有第一二序列的遗物，带有净化压制的效果。 “所以，在上船之前，她都碰过什么？” 第十八章 深海恐惧篇(六) 和上层的轻松惬意不同，甲板之下的世界充斥着阴冷与绝望，女人已无药可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腐烂。 少年说，他的母亲曾帮上面那群贵族抬过一个箱子，不小心触碰到外溢的黑水，便像病毒一样，在身体表面传播开来。 小小的年纪正是无能为力之时，血液与呕吐物混杂在一起，空气中都弥散着那并不好闻的气味，大概是宣判了死刑，少年低着头，像极了无声的啜泣。 手缓缓垂下，掉落的匕首发出清脆的响声，时间是如此缓慢而又悠长，最后，还是哥哥先接受了不可改变的现实。 “我能跟你说两句吗？” “当然可以。” 两人离开了杂物间，像这样空置的地方，在下层还有很多处，将煤油灯放置在桌面上，室内光线昏暗，只能隐约看清周围的环境。 “梅德温家族控制了这艘游轮上的一切，直觉告诉我，你应该还没成为他们的傀儡。” “为什么这么说。” 江辰川感到好奇。 “我曾亲眼看到，一只我从未见过的奇怪生物，钻进了那些人的身体里，而他们的身上，总散发着淡淡的烟草味。” “奇怪生物……烟草味？” 想起那一瞬被拉入回忆的经历，江辰川感到一阵头大，如果对方不是人，那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你是说，那些生物变成了人类？” “更像是，他们取代了人类。” 海洋生物脱离了海洋，将无尽的恐惧洒向陆地，杀死人类，替换人类，控制人类。 “等等，这么说，最危险的是……麦尔·梅德温？”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的身上，没有那种味道，所以，我打算赌一回。” 少年似乎下定了决心，他面容严肃，又带着赴死的决然。 “小朋友，你想赌什么？”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作为交换，我想要两套救生设备和救生艇的发动机。” 江辰川觉得眼前的少年有些意思，大概与贝里托差不多的年纪，被比他家那孩子成熟许多，身体素质也还看得过去，是个不错的苗子。 “成交。” 少年诧异地看着江辰川，他也没想到自己的条件这么容易就被接受。 “说吧，你的秘密。” 梅德温游轮已不再安全，能果断离开是件好事，再说，他把下层的事处理完，还得去提醒提醒楼上的某位倒霉蛋，免得他中了梅德温的陷阱。 “麦尔·梅德温死了。” 正准备找个地方坐下，详细听听秘密的江辰川一激灵，被飞扬的灰尘呛得一个咳嗽。 “咳咳，什么？！你说谁死了？” “麦尔·梅德温，这艘游轮的主人。” 少年倒是一脸平静。 “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到的，就昨天。” 按照少年的话说，是麦尔·梅德温在处理那个箱子时，旁边窜出来了个人，钻进了麦尔的身体里，也就是说，大海的孩子死在了去往海洋的前一个晚上。 从麦尔体内冲出的黑色物质，覆盖了大半街道，来不及逃命的无辜群众丢失了自己的性命，也给波尔尼亚带来不小的麻烦。 “那个人就这么不慌不忙地取代了麦尔·梅德温，然后登上了这艘游轮，我们一直躲在甲板底下，所以他没发现我们，而那些黑色物质，也只往城市里蔓延。” 麦尔·梅德温这个人并不简单，他生于海洋，从那一刻开始谋划，直到将整个梅德温掌握在手，从他体内扩散而出物质来看，也算得上是半个污染物，却半路被其他人所杀，而那个人的目的，也是新兰海的深处。 还真是怪上加怪。 “交易成功，你和你弟弟在这里等我，记着，不要直接用身体触碰你的母亲，包括那些呕吐物，很难说，你们会不会被二次污染。” 大多污染物都具有传播性，只不过传播的条件不同，有些通过血液接触，有些通过咒印生效，但以防万一，当然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江辰川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告诉他要握紧自己的匕首，从现在开始，照顾家人保护弟弟的职责就落到他身上了。 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流失，天色渐渐暗淡下来，这让原本就昏暗的空间变得更加暗淡，煤油灯的光亮有限，只能捕捉少年那模糊的轮廓。 “等我回来。” 轮船亮起灯来，像只巨型的鲸，横跨在海面上，迎对新兰海的波涛。 远远的，已经看不到大陆，一望无际的大海中，只有梅德温游轮还在航行。 天黑不出新兰海。 那句童谣也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 “那时我就在想，如果我们家不是那么贫穷，母亲就不用带着我们打工赚钱，如果不是因为没有住处，也不会生活在这暗无天日的甲板之下，我们这样的人，会不会生来就是一个错误。” “小朋友，没有人是个错误。” “你不会理解的，先生，生活在上面的人，是不会理解这种痛苦的。” 少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即使他知道，这种话说了也不能改变什么，也没有任何意义。 “我理解。” 江辰川喃喃道。 “所以呢？先生，同情是上层最会说的话术，他们一边同情，一边嘲笑，嘲笑我们的愤怒和……无能为力。” 江辰川想说些什么，却缓缓沉默下来。 “小朋友，等你回到波尔尼亚后，去布拉德街121b号，那是一家侦探社，找洛克伦·霍斯特，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可以给你介绍一份工作，养活你和你弟弟，应该没有问题。” “先生……” 准备离开的江辰川回过头，天色彻底黑了下来，连煤油灯也烧得不剩多少。 “谢谢你，先生。” “伊维尔。” “谢谢你，伊维尔先生。” 江辰川推开门，看见小男孩局促不安地站在门外，有些难过又慌张，少年从身后出来带走了他。 重新上楼的过程更轻松，那个守在楼梯间的女人也不见了踪影，当光亮与暖香重新充斥着整条走廊，江辰川就知道自己又回到了上层的世界。 挂着霍斯特家族的名头，享受着优渥的待遇，但奇怪的是，江辰川走出好一段距离，都没碰上一个人。 空荡荡的走廊与大厅，并不会让江辰川感到恐惧，只不过，从他踏入甲板的那一刻起，黑暗与阴冷的视线再次落到了他的身上。 “又见面了，我就说，我们会再见的。” 江辰川猛地转过身，这才在阴影中瞧出一道黑色的人影，红色的气息涌动，它似乎比上一次见面，更强了一些。 “唉……” 一声叹息。 “所以，我该叫你巴拉斯呢，还是麦尔·梅德温？” “呵呵，没想到，你反应这么快。” 对方传来一声轻笑，缓缓从阴影中挪出，那年轻俊秀的面容，还带着诡异的苍白。 “你这是，打算跟我一起去深海吗？” “若是你解决一下我的疑惑，我马上下船回波尔尼亚也可以。” 江辰川摊了摊手，表示自己并不想过多纠缠，毕竟这是在大海上，还是他的地盘，只要不傻的人，都不会这时候挑衅对方。 “哦？你还会有疑惑？有意思，你想知道什么？” 对方倒是直白，直接说道，海风呼啸而过，相比于白天的平静，晚上带着些凌冽，江辰川走到他身边，撑着栏杆看向远方。 两人之间居然有种诡异的平和。 “你去深海想做什么？” “你是问麦尔·梅德温，还是问我？” 对方也依照他的动作，只不过他的目光空洞，不只在凝视何处。 “你可以都说说。” “真贪心呐，但也可以告诉你，麦尔那孩子呢，是想将深海的那位，带回陆地，而我呢，只想回家见个老朋友。” 对方的瞳孔泛起幽幽的绿光，随着他的话语结束，又暗淡下去，变回了那双诡异的血瞳。 “深海的那位？” “嘘……还不能说。” 他将食指放在嘴唇中央，淡淡地勾起嘴角，目光缓缓移到江辰川的身后，而江辰川的身后，是空荡荡的黑暗。 “你知道的，像这种级别的污染源，说得越多，死得越快，就像你身体里的那位，只要提起，污染就开始了。” 不可名状，不可诉说，不可寻求，无知即是解。 “那你呢？你是什么东西？” “我？我就来自新兰海，来自这片自由的海洋，不过呢，我回答你的问题，不是白说的，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如果不是这个理由，恐怕第一次见面时，他就已经对自己动手了，也轮不到他们在这里心平气和地谈话。 “什么忙？” 江辰川很好奇，自己在这些怪物眼里，还能有什么利用价值。 “我要跟你体内的它对话，但我做不到，只有你能与它交流。” “原罪？” 对方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你们人类取名还真是难听，不过原罪这个名字，也挺符合它的特性。” 对方凝视着江辰川的身后，那一瞬间，什么游轮，什么海风，一切都变得不再存在，只有那熟悉的长椅，与远方悬挂于空的巨大双眼。 “首长，这次的污染源，为什么叫它原罪呢？” 熟悉的问话在耳边响起。 “因为全知，就是最初最原始的罪恶。” …… “人们弄错了，全知之眼并不是来自于海洋，祂的污染性也并非源于罪恶，而是知道得太多，知道得多了，便成了罪。” 人类无法接受所有的知识，无法接受超越认知以外的世界，祂的存在从被发现的那一刻起，便被定位成了罪。 知道，即有罪。 “江辰川，我知道所有的一切，包括那最后一场战斗，是你的领导者出卖了你们中队的行踪，他需要你们整支队伍的牺牲，来掩盖消灭英雄计划的实施。” “消灭英雄计划，是上面制定的专门针对你的一次行动，你的存在，已经让有所人感到恐惧。” “英雄，只有在死去的那一刻，才是英雄。” 第十九章 诅咒源于海洋 夜风卷起浪潮冲击着游轮，最后都变成点点白色泡沫，消散在海洋之中。 少年说因为自己母亲不识字，所以自己和弟弟都没有名字，不知道父亲是谁，没有一个归处。 从缝隙中窥探的世界，总是那样的狭小，永远看不到整片天空，和一望无际的湛蓝。 青苔在潮湿的环境中疯长，黑暗中似乎有一抹幽绿，又随意地变成了静静燃烧的明火。 急速的浪潮中仿佛有人在哭泣，席卷而来的是那刺骨的寒冷，遥远的天边有什么在闪动，似乎在酝酿着一场雷暴风雨。 “想起来了？” 与之相反的，是那空旷寂静的虚幻世界，在意识的领域下，没有人能打扰到他们。 “还想吃薯条吗？” 黑影依旧那样随性地坐着，从空荡荡胸膛中掏出一盒冒着热气的薯条，上面点缀的红色，看起来就跟番茄酱一样美味。 “尝尝吧。” 江辰川回道，那语气像是无奈的叹息，又带着些颓然，伸手拿了两根，放在嘴里细细品尝。 “淡了，下次应该加点盐。” “你还挑剔上了。” 黑影虽然没有动作，但嘴上一刻也没闲着。 与上次相比，远处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些，江辰川能感受到祂，而祂也在注视着自己。 “那时候，我与原罪……不对，应该说是，全知之眼……我与祂做了个交易。” “相信你的人都死了，剩下的都想要你死，而愚蠢的江队长用自己的一切……给他们留下一线生机。” “所以，编号00174来到英兰贝尔不是巧合。” “也不算，这个世界虽然有些异常，但你不觉得……很适合你吗？觉醒者、遗物、污染源……” “芜湖！战斗！” 黑影的眼中腾起炽热的火焰，像是开启了什么新世界的大门。 等江辰川再次睁开眼，看见了麦尔·梅德温那张苍白到死气沉沉的脸。 “这副躯体不适合你，还是换一个人鱼的身体，那种上半身鱼头，下半身人腿的，那一定很有趣。” 对方一愣，看着江辰川身体的黑色消散在空气中。 “诅咒失效了，果然，咒术术式无法对全知之眼生效。” “不不不！我不是祂，我只不过是这具身体意识的一部分，你依然在与我对话。” 黑影指着自己说着，此刻，江辰川依然坐在那长椅之上，一言不发。 “呵呵，没关系，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出来了，我们就可以谈谈……深海里的那位。” 麦尔·梅德温在黑暗中低语，即使这样小心翼翼地提起，也似乎触发了某种不详，隐隐有诡异的歌声在海浪中响起，那诡谲般的身影，环绕在梅德温游轮的周围。 “你是说……深海的风暴之主，伊戈。” 黑影漫不经心地说着。 麦尔·梅德温却不太好受，鲜红的血液从他的嘴角涌出，像是受到某种影响，黑色的条纹从他的体内爬出，从脖颈处蔓延开来。 “新兰海是他领域，你这样不避讳地说出它的名字，风暴可是很快就会降临的。” “跨入过渡区，海上可就不存在好天气了，早点晚点都一样。” “也是，跟你讲个故事吧。” 麦尔·梅德温迎着海风，微微蜷缩着，他擦去嘴角的血，找了个地方靠着，缓缓坐下。 “咒术起源于海洋，所以，一开始陆地是不存在诅咒的，但有那么一群人，他们依海而生，然而有一天，他们捕获了一只受伤的海洋生物……” 那个地方名为罗纳尔克城，从此，命运的齿轮转动， 诅咒开始了。 而那只人鱼，只不过是伊戈派来杀它的傀儡，当然，最后就成了一具尸体而已。 “你应该知道，那些遗物是什么吧？灵魂死亡后，如果附着在灵魂上的力量过于强烈，无法自然消散时，就会通过某种羁绊寄托在物品上，同一序列的觉醒者可以使用，这就是遗物。” “而被污染过的力量，就会诞生出七八九序列的遗物，其中，第九号序列【破坏】，具有极强的破坏与污染性。” “而风暴之主，是属于第九序列的污染源。” 换句话说，只要从新兰海深海而来的眷属，死亡后，都会变成第九序列的遗物。 “而我曾经，就是伊戈的眷属。” 麦尔·梅德温抬起手，缓缓撕下自己的脸皮，露出了大片的棘皮，骨骼交界处是排列紧密的羽肢，像是海生的无脊椎动物。 下一刻，似有无形且强大的力量笼罩了整个游轮，有雨滴落在江辰川的脸颊，气温一下子低得厉害，抬手将冰冷的水珠拂过。 海上而来的歌声更加明亮而诡异，明明还未到过渡区，波涛却更加汹涌。 “那只死人鱼，我可是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它弄死，当然要送回来那家伙看看，还有这具身体，哈哈哈，我都能想象，伊戈发怒时候的样子。” 他的眼里泛起绿光，半张人脸挂着，再加上着诡异的笑声。 “他疯了？！” 原罪在一旁没忍住吐槽道。 “给我一艘救生艇，我要送人下船。” 江辰川冷冷说道。 “是那个伊森吧，伊森·曼施坦因，我还特地费了点心思，通过黎明教会找炼金院要人。” “你在波尔尼亚就开始计划了？” “不不不，要更早，罗纳尔克城，那场灾难，我可是亲眼看着你解决的。” 从死向生，那恐怖到极致的恢复力，还有凌驾于万物之上的……掌控力。 “我将所有的线索抛出，只要一个契机，你就一定会上这艘游轮，伊维尔，你从未想过，踏入新兰海的领域意味着什么吧？” 对方仰起头，从风暴之主的名字被提及的那一刻，就没有人能够逃得掉，它太清楚了，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开始了。 “麦尔·梅德温要让伊戈降临陆地，所以，这一船的人都是献祭品，他们已被蛊惑，只要伊戈的意识被唤醒，那新兰海就不再区分什么航行区深海区，那一刻，海洋与陆地将彻底敌对，无数第九序列的遗物将污染整个英兰贝尔。” “所以，你应该明白的，虽然我用你朋友的性命威胁你，但我确实没骗你。” “伊维尔，你或许是人类对抗风暴的……最后一道防线。” 第二十章 疯狂 “伊维尔，你觉得如何？” 漆黑夜幕下，凄厉的歌声一下子变得嘹亮，海浪的波涛击打在船身上，传来阵阵怒吼，水花飘起又落下，连船上的灯都暗淡许多。 “少跟我说那么多有的没的，现在还没进入过渡区，我要一艘救生艇，还有四套救生衣。” 就算他不了解那个风暴之主到底是个什么玩意，江辰川才不想平白无故跑去送死。 “你想走？” 麦尔·梅德温的身体已被损毁，它干脆放弃了所有伪装，原本的它就只是海洋里被诅咒的生物，黑色的咒纹在不断蔓延，越靠近深海，咒术能发挥的作用也越强。 “我对所谓的对抗风暴不感兴趣，如今麦尔·梅德温已死，也没人能将伊戈带去陆地，再说，博物馆还在呢，净化遗物还是能做到的，顶多加加班了。” 有时候江辰川都觉得，博物馆把那些遗物藏得太好，过于谨慎，不愿意借出，才导致了c级处理人员每次任务都死伤惨重。 “太晚了，伊维尔，我很庆幸你登上了这艘游轮，你走不掉的。” 褪了皮的麦尔·梅德温在狂笑，再加上周围回荡的歌声，这画面，总有种超脱的诡谲感。 湛蓝色的眼眸沉了沉，江辰川不想跟眼前这只海怪纠缠，找到伊森，带人离开，远离海洋，就能远离不幸。 “我说了，太晚了。” 伴随着海怪的话语落下，江辰川身旁海水猛地炸开，一只触角伸了上来，狠狠地拍在甲板上，像是章鱼一样的生物，将整艘游轮环绕。 海里的那只巨型生物，似乎想把游轮以更快的速度拖入深海。 “你也听到了，当我们在海上说出风暴之主的名字时，谁都逃不掉了。” 耳边的歌声一下子变得虚幻，江辰川仿佛能看见，远方的人鱼坐在礁石上，向着深海唱着歌颂风暴之主的赞歌。 “轰！——” 掀起几米高的海浪，像巨人的巴掌般打在甲板上，江辰川赶忙抓紧手边的铁栏，防止自己一不小心被冲下海去。 “该死！该死！那些人都疯了！伊维尔，我们得想办法……卧槽！卧槽！卧槽！” 眼前的麻烦还没解决，伊森那倒霉小伙子急匆匆地推开门，正面就跟伪装麦尔的海怪撞上了，连骂几声，还注意到甲板上的触手，一种马上要去世的恐惧笼罩在他的头顶。 这突破认知以外的画面，冲击着伊森的世界观，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睡着了，做了一场荒诞不羁的噩梦。 “我就说要马上离开的，该死，我说你能不能把麦尔·梅德温那皮肤穿上，好歹你也是这艘游轮的主人，能不能好好演完？” 江辰川觉得这场面已经乱七八糟了，他转头朝伊森大喊： “伊森！去找发动机！下面救生艇缺少了发动机！” 伊森如梦初醒，受到指示的他下意识去执行。 “我真不知道你脑子是怎么想的！游轮已经被困住了，周围还有好多该死的人鱼，那可不那具不能动弹的尸体，而你，伊维尔，居然还想着逃跑……” 麦尔·梅德温气急败坏地穿上人皮，破碎的位置留下一道深深地痕迹。 “我没有逃跑，那是战术性撤退……” 看着伊森身影消失，江辰川才放下心来，随着游轮的颠簸摇摇晃晃，他的漫不经心彻底激怒了麦尔体内的海怪，他一把冲上前来，抓住了江辰川的风衣。 “你拥有全知之眼的力量，明明能拯救一切，不管这些人鱼的话，在歌声的蛊惑下，全船人都会葬身海底！” “所以，杀掉就好了是么？在死亡前，它们并非遗物，所以也没有那些诡异的力量。”江辰川的声音淡淡的。 “你以为这是在陆地吗？它们在海里，你以为你那破剑能发挥什么作用！” 麦尔那苍白的脸因为情绪激动而又碎了一些，看起来像化着特效装，死去多时却从地上爬起来的丧尸。 “那你能诅咒那些人鱼吗？” 江辰川抬眼看向黑暗之中，借着天赐的直觉，他约莫感受到了人鱼所在的位置。 “我……” 麦尔微微一愣，他似乎没理解江辰川的意思。 “我刚观察过，你与朵萝缇亚构建咒术的原理似乎不太一样，你不需要通过咒印或者是术式，就能很轻松地让诅咒生效。” “语言、声音，大海总是通过这些来蛊惑路过的商船，我本就受制于伊戈，本源自然也相同，而你说的那个女孩，曾受过人鱼的影响，人类无法直接使用咒术，所以才要依靠一个术式或者印记来传递诅咒的力量。” 假麦尔比刚才冷静多了，他神情严肃却带着几分若有所思。 诡异的人头从海中伸出，莫名与江辰川对视上，带着属于人鱼特有的阴冷，歌声从未停止，只不过转了一个曲调，让江辰川的耳朵有些不太舒服。 “该死！那群人鱼知道我们想做什么，还没到深海，它们就准备开始献祭了！” “献祭？！” 江辰川皱了皱眉头。 “你应该记得，麦尔·梅德温给船上每个人送了份礼物吧？” 假麦尔的话让他想起某些不好的回忆，他经过训练，对污染具有一定抗性，听了这么久的歌声，也没有半点动摇蛊惑的样子。 可是…… 游轮上其他人并没有这种抵抗力，他们不仅会沉沦于烟草的瘾，还会在人鱼的蛊惑下，奉献自己的灵魂。 “遗物，想想遗物为什么会有那些稀奇古怪的力量，再想想炼金术士为什么禁止使用灵魂……那可是，整整一船的灵魂啊！” “真是疯了。” 游轮上原本黑暗的房间一瞬间全部亮起，寂静的游轮变得些许热闹，假麦尔的脸苍白得快要崩溃。 远远的，就看见伊森在二楼探出头大喊： “伊维尔！我找到发动机和救生衣了！那些疯子朝外面冲了！你要小心些啊！” 听到伊森的提醒，江辰川赶紧把通往甲板唯一的出口锁上，这几乎是他下意识的反应，仿佛是某种本能，那种本能在体内疯狂叫嚣着，去规避那不可控制的风险。 几乎就是下一秒，江辰川想到了更为恐惧的…… 第二十一章 深海恐惧篇(七) 甲板之下。 探出一双双好奇探寻的目光，稚嫩天真的脸庞望向海面，指着人鱼所在的方向： “我好像……听见了妈妈的声音。” 江辰川感觉浑身冰冷，他差点就忘了，麦尔·梅德温似乎没把甲板之下的苦工称之为“人”，他们只是游轮航行的消耗品，生一个死一个似乎都是无关紧要的事。 触手从头顶略过，粘腻的汁水覆盖在游轮之上，歌声依旧那样环绕耳畔，像夏日蚊虫那般令人厌烦。 直至第一道身影出现在甲板上，海面不再平静，泛起阵阵波澜，人鱼开始了它们的狩猎。 “喂！海怪！阻止他！” “你没病吧？！他们甚至连祭品都不是，没有特殊处理的灵魂，死就死了，威胁不到我们的，只要守住上面那些人就行了！” 假麦尔的目标在深海，它并不想在这无关紧要的地方浪费自己的力气，想来也是，能看着罗纳尔克城一点点被怪物与诅咒吞噬，而什么都不做的生物，也别妄想它能生出多少同情心。 怜爱与悲悯是只有人类才会拥有的情绪。 生物之所以区别于人类，是因为它们并没有秩序，行动大多也之遵循着本能与天性。 江辰川懒得跟他废话，在剧烈的船体摇晃下跌跌撞撞地跑向那人，在他准备跳海的前一秒，拉住了他的手臂。 那人的眼神已经完全失焦，身体温度冰冷，肌肉也显得僵硬，江辰川拍了拍他的脸，没有一点反应。 “喂！醒醒！” “没用的，你看，下面的人都要出来了，我们拦不住那么多人的！” 假麦尔来到江辰川的身边，他指着地下通道那如同鬼魅般的人影，都在朝着甲板涌来，游轮失去了动力，只能被触角拖着走。 江辰川终于知道为什么麦尔·梅德温要用最原始的动力了，若是使用世界树能源，只要有一名炼金术师就能驱动这艘游轮，而使用燃料的话，一旦进入深海，他就会把甲板下面的人都杀了。 这样，失去动力的梅德温游轮，便会永远留在深海。 无一人可以逃脱。 更麻烦的是，江辰川在被蛊惑的人群中，看到了少年的脸，那双充满生机的面容，此刻如同一潭死水，机械地挪动着脚步。 江辰川攥紧拳头，关节微微发白，水珠打在他的身上，不知是天空下起了雨，还是海水掀起了嘲笑他的波澜。 该怎么办？ 在这茫茫大海之中，他还能怎么办？ 跟伊森带着两个失了智的孩子逃离，倒不是什么难事，可其他人呢？其他无辜的孩子呢？ 咔哒—— 不知怎么的，淡淡的光芒从江辰川的身体泛出，列奥尼德的时间怀表被打开，那严谨的时间齿轮出现卡顿，某个身影出现在江辰川的身边。 “做个决定吧，江辰川。” 水滴不知何时凝滞，游轮陷入时间的困局，江辰川顺着裤脚抬起头，看见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此刻，那张脸上少了些往日的调侃与风轻云淡，他还少有地在原罪身上看到些严肃的气氛。 “我就说，清理污染物之前，要让官方先把民众撤走，要知道，这破情况就跟消防员说没人，却在火场中发现有一个班的小学生被困没什么两样。” 江辰川低下头，如同自嘲般轻轻一笑。 “只要你开口，我能帮你解决这一切。” 原罪的语气很淡，便少了些蛊惑的味道，更像是一种看见多年老友窘迫的不忍。 “你觉得我走到绝境了？” 寒冷、痛苦、纠结……负面的压力一股脑地落在江辰川的肩上，令他有些疲惫，又有些熟悉，好像他还是编号00174，伟大的英雄只需要披荆斩棘去拯救世界。 “难道你还有什么其他办法吗？” 原罪蹲下身，平静地诉说着他认为的事实。 “你知道为什么你一直在失败吗？我相信你能知道世间的一切，如同神明般俯视众生，可你犯了两个错误，第一，你的弱点是看不透人心，第二，是你啊……也太小瞧人类了。” 你不该小瞧人类， 即使我， 只是一个人类！ …… 咔哒—— 是解除锁鞘机关的声音，在人鱼的歌声中显得那么渺小，小到微不可闻，一只人鱼从水中探出头来，看着游轮上的闹剧，露出轻蔑的笑容。 在它眼里，这不过是猎物死前微不足道的挣扎，最后，海上没人能敌得过人鱼的诱惑，通通成为大海的养料。 就是不能把这整船人献给风暴之主，有些可惜，它刚这么想着，都来不及笑出声，却被一阵银色的寒光闪到眼睛。 下一秒，剧烈的疼痛贯穿了他的脑袋，鲜血朝四周喷洒而出，让本就暗淡的海底多出了另一种抹不开的黑红色。 “啊啊啊啊啊！——” 刺耳的尖叫响彻云霄，打乱了原本的曲调，让懵懂混沌的人们脸上多出一丝清明，少年拉着弟弟的手一顿，猛地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站在甲板上，海水打在脸上，带来些冰凉的触感。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转过头，却发现甲板上还有好多跟自己一样的人，大部分都是熟悉的面孔，脸上带着刚刚清醒的茫然。 江辰川扭了扭手腕，啪嗒一下合上怀表，看着自己的杖剑插在人鱼的头颅上，跟着尸体一起缓缓沉入海中，慢慢消失在海浪的波涛之下。 “可惜了，那剑我用得最为顺手。” “你是怎么做到的！？” 假麦尔目瞪口呆，他甚至都没看清江辰川的动作，一场击杀就这么顺利结束了。 “时间帮了我一个小忙，能争取到的时间不多，你也不想在这里轻易地死掉吧，快！海怪，我们现在要行动起来了！” 江辰川拍了拍假麦尔的肩膀，自然地接过指挥的位置，疏散人群，给每个清醒过来的人安排工作，将那些失去神志的人控制起来。 诡异变成了忙碌，原本被死气笼罩的游轮一下子充满人类的生机。 原罪慵懒地倚靠在栏杆边，看着眼前人来人往，江辰川站在甲板上，教唆伊森从二楼跳下来时，伊森一脸惊恐的样子。 祂轻轻一笑： “我小瞧……人类吗？” 第二十二章 深海恐惧篇(八) “下来！伊森！” 江辰川站在甲板上，朝着伊森大吼着，直接往下跳是不可能的，他先把设备借着绳子运送下来，再将一头固定在窗户上，缓缓滑落。 伊森刚落地，耳边传来几声诡异的低喃，紧接着，是宛如潮水奔涌而来的刺耳耳鸣声。 他敲了敲脑袋，觉得眼前的甲板似乎晃得更加厉害。 “伊森，你没事吧？来，我们得分批次把这些人送上救生艇。”江辰川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关心地询问道。 “发动机数量不够，那些人都疯了似的堆在出入口，根本没有自己意识，已经把通道完全堵死。” 伊森满脸冷汗，他将带下的救生设备与救生圈递给其他人。 “我从麦尔·梅德温那家伙的卧室里顺手拿的，我看见你把杖剑扔出去了，这把左轮枪，你会用吗？” 机械声响，子弹快速上膛，江辰川简单地检查了一下，确认无误后回答： “当然。” 伊森并不知晓的是，相比于剑术，江辰川其实更擅长热武器，只不过，他没有多少机会使用那些，才天天拿着个骷髅手杖防身。 乌云淡淡地掩盖着月色，给汹涌的海面铺上了一层银纱，人们将救生艇放出，海浪层层叠叠地打了过来，在黑暗的映衬下，隐约能看见海中浮出狰狞扭曲的人头。 “伊森·曼施坦因，我需要你帮个忙。” 海怪扯着破烂不堪的麦尔皮肤，看得伊森一阵反胃，他也不知道江辰川是怎么心平气和地跟这滩怪物聊那么久的，至少，伊森觉得自己很难做到。 “怎么了？” “那群人鱼很快就会反应过来，我们的时间不多，以现在的航行速度，我们会提前到达过渡区。” 海怪忧心忡忡地说道。 而这只是个开始，越靠近深海，未知的危险便越多，海洋深邃又辽阔，正是这种一望无际的辽阔，让人感受到恐惧与绝望。 梅德温号是他们唯一可以生存的孤岛，就算是放弃梅德温号，也未必能够成功逃脱。 “你知道的，想要建立一个大型的炼金术式要有多繁琐的步骤，规则是枷锁，没法跟咒术术式相比。” 某些不太愉快的马戏团记忆重现在脑海，想用炼金阵法对付人鱼还是太过天真，伊森脸色也不太好看，哪怕是柔和的暖光打在他的脸上，也难以掩盖他的苍白。 “谁说我要构建大型炼金阵法了？” 海怪白了他一眼，若伊森不是唯一的炼金术师，他也不必有求于他，还真被伊维尔那混蛋预料到了，自己的计划永远无法完美无缺。 “那你是想……” “我需要一个扩音效果的法阵，能把我的声音传到每一个人鱼耳朵里。” 海怪望向海面，又似乎看向了更远的地方，失了智的贵族们把门敲得“哐哐”作响，所有甲板之下的人都整顿好一切，只等围在船边的人鱼一除，他们便可乘救生艇离开。 “可能要快些了，伊森。” 江辰川催促道，原罪刚提醒暴风雨快来了，他不认为那只眼睛会在这时候骗着他玩。 全知之眼，能看得见更远的地方，也能预料到更为遥远的未来。 伊森看了一眼江辰川，被他的认真严肃影响，也不再多说什么，赶紧行动起来。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似乎在那一剑之后，逆转了命运的安排，沿着充满希望的道路生长。 “这道咒术一旦成立，我可就是大海的敌人了，不管我逃到天涯海角，都会被风暴追杀。” 海怪默默地开口，他的表情有些扭曲，不知是对伊戈的恐惧，还是与大海彻底敌对的解脱。 “放轻松，就算你不这么做，你也会被追杀，杀了一个人鱼，还把它装进了棺材里，我不相信那群人鱼会放过你。” “那可惜了，有了这道咒术束缚，它们死掉的话，可就不会变成遗物了。” 要不然第二天一早，波尔尼亚港口发现一堆人鱼尸体搁浅的话，估计博物馆的人会直接疯掉。 毕竟一只人鱼的尸体就污染了一整座城，虽然其中有魔女的推波助澜，但【破坏】序列造成的影响，还是过于恶劣。 “搞定，还好我会用的炼金阵法，有我帮忙，你们真是赚翻了。” 伊森的效率可比其他炼金术师快多了，他的术式又简单又有效，付出的等价交换物也随处可见，这得对炼金阵法有些极深的理解才能做到。 “需要我们捂捂耳朵吗？” “不用，这对你们没有影响。” 海怪摆摆手，随着伊森的语落，炼金法阵在黑暗中亮起，淡淡的金色沿着海面平缓地扩散开来，人鱼纷纷从海中露出头来，阴狠地目光落在甲板之上。 光影在视野中微微扭曲，便迅速地向下蔓延去，海怪还是撕下了麦尔·梅德温的外皮，它张开嘴，明明在诉说着什么，江辰川却听不到一点声音。 寂静。 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在瞬间安静下来，伊森晃动了一下身影，他不确定这种安静是否正常，还是自己的感官已被异常扭曲。 就在此刻，梅德温号剧烈晃动起来，人们都踉跄了几下，只能慌忙抓住手边的固定物。 而另一边的人鱼们，却在这种诡异的寂静中，捂住自己的耳朵，露出痛苦的表情，似乎听见了什么尖锐的爆鸣声，无声地仰天嘶吼着。 血液从人鱼的五官中渗透出来，宛如活过来般，沿着苍白肌肤的表面慢慢画出一道道来纹路，像极了冬日雪地中绽放出鲜红色的玫瑰。 又是一阵剧烈的颠簸，若不是及时抓住手边的围栏，伊森就要被甩下游轮，与此同时，所有的声音都回来了，风声、海浪声，还有人鱼痛苦的哀嚎。 凄厉的惨叫吸引了江辰川的注意，又像极了婴儿的啼哭。 借着游轮的灯光，人们看到了那令人恐惧的一幕。 人鱼们不再藏匿在大海中，它们像是被烫伤般，脸上的皮肤片片脱落，宛如逃命般，朝着游轮的方向游来。 “快！快……快阻止它们上船！” 不知是谁先反应过来，朝着人群大吼着，却无一人敢上前，他们面面相觑，面对突破自己认知之外的生物，还是忍不住地害怕。 所以人鱼攀上了船体，像是从地狱爬出的恶鬼般，一只手搭上了游轮的边缘。 人们害怕得往后退去，眼睁睁地看着人鱼们一点一点上船。 这一刻，只有一个少年不要命地冲了出来，他双手握着消防斧，眼中闪动着炽热的怒火，朝着人鱼挥舞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