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电子烛龙》 第一章 终南有异蛇 终南山寥无人烟的原始森林，一条大蛇蜿蜒穿行其间。 大蛇身长八米，水桶一样粗的身躯由一节节银白色镜面装甲组成，关节连接处两侧都镶嵌着红色的呼吸灯，每过三秒就随着体内气体的交换而闪动一次。 它的头像一个尖锐的矛头，两只闪着暗金色光芒的液晶体电子眼镶嵌在其上，在蛇头的正上方还有一个红色的能源指示灯。 它不时仰起头伸出信子——由各种检测探头和声呐雷达缠绕而成的粗大神经束。 借着蛇信的侦测能力，方圆几公里的信息都在它的掌握之中。 这条蛇是终南群山中的一位霸主，别的生灵都称它作“凯撒”。 只有它才知道，自己曾有个人类的名字——尹秀。 尹秀已经不记得自己以“蛇”的形态存活多久了，也许得有几十年的时间。 至于身为人类的“前世”，那就更加遥远了。 它只记得癌症晚期的自己买了一个叫做【星核】的意识存储器，本来只把那玩意当做玩具。 没想到死了不知道多少年后，被一条巨蟒在捕食的时候误吞进了肚子里，尹秀存储在里面的人格一下子苏醒，夺了那条巨蟒的意识，还将身体改造成了这副模样。 其实在人类的定义中，如今的尹秀不算是一条正经的蛇，而是一头异兽。 【名字】：凯撒。 【形态】：机械大蛇。 【等级】：完全体。 【系统匹配度】：80% “我的匹配度又提升了。” 看着数据，尹秀有些欣喜。 系统匹配度代表着尹秀对自己身体的感知和操纵能力，有时候它也决定着系统能全功率运行的时间。 在60%的时候它就已经能实时感觉到遍布全身的传感器传来的外部数据变化了。 70%的时候尹秀甚至不用自己发出指令，处理器自动计算就能调整身体活动轨迹，达到最优化的途径。 对于这个新形态，尹秀很满意，以至于过了几十年它依然感觉自己很幸运。 坚实的装甲使它免疫大部分伤害，即使在异兽中也堪称庞大的体型使大部分生灵不敢对它有所图谋。 异兽的进化不在传统的生物学范畴里，理论上只要系统匹配度足够，再加上足够的生化材料，每一头异兽都能快速进化。 因此，猎杀和被猎杀是经常会发生的事情，毕竟电子元件和电解液总是很珍贵的。 但尹秀不需要猎杀别的生灵来进化，因为它有更快的修炼方式。 它的洞穴位于一座钢筋混凝土铸造的荒废建筑中，外表爬满了常青藤，密集的枝条几乎要将入口掩盖住。 建筑内部冬暖夏凉，多余的器具已经被尹秀拆除，除了角落堆满各种生物材料，只在中间留有一个之前人类遗留下来的原子炉。 原子炉日夜不停的向外逸散着能量，那些足以在两分钟内杀死任何靠近它的生物的致命辐射，对于尹秀来说却是最好的养料。 靠着这股能量，尹秀的身体和系统不断得到强化。 它最喜欢的就是将身子缠绕在原子炉上，通过遍布周身的传感器去感受里面散发出的热量，让它舒服得昏昏欲睡，虽然它并不需要睡眠。 “前世”的记忆碎片，偶尔随着辐射数值的突然升高和降低在它脑海里闪回。但对于尹秀来说，那反倒成了一种陌生的体验。 前世今生几回转，庄周梦蝶费思量。 经过几十年的战斗，原子炉所在的方圆几公里范围都成了它的领地，那些异化了的，有灵智的生灵绝不会主动靠近这里。 它们都知道这里有一位不喜猎杀的“大人”，你在山林里偶尔遇见它，它也绝不会对你出手。可要是谁敢冒犯它，进入它的领地之中，这位大人会毫不犹豫地将你拆成一堆碎片。 不要靠近凯撒的领地，几乎成了终南山生灵刻在骨子里的规则。 但今天例外，一头异兽正在往这边快速接近。 尹秀在图像识别器里检测到那是一头肩高近两米的狮子。 大异变之后，生物的地缘性分布彻底被打乱，据说有人曾经在热带小岛上看见过企鹅，北部冰川也有过巨蜥出没的痕迹。 机械之躯，无惧严寒酷暑。 尹秀不打算被别的智慧生命发现原子炉和洞穴的所在，虽然那些生灵都尊重它的伟力，敬称它一声“大人”。 但那是因为它们都不知道这个秘密，如果曝光了，在这么大的诱惑面前，很难保证那些本质上还是山野莽兽的生灵能保持理智。 为了一个电子元件而厮杀到满地尸骸这种事情，尹秀已经见过了太多太多。 所以它一检测到这头狮子靠近，就毫不犹豫地扭动身体迎了上去。 尹秀身形虽然巨大，但在密林中行动却极为迅捷，高速掠过大树旁的时候，树枝上的鸟儿几乎都没反应过来。 在林中穿行了一会儿，它就见到了那头狮子。 那是一头被大山里的异兽称作“雷公”的雄狮。 前段时间它在森林外围遇见过，当时只是远远看了一眼，把对方的电磁信号写入记忆体里就绕路离开了。 没想到如今雷公的形态变化竟如此之大。 以至于尹秀不得不翻出记忆体里的电磁信号记录，才能确认眼前这头危险的狮子是它之前遇见过的。 雷公全身上下被暗银色的哑光金属所覆盖，脖子周边原先松散的鬃毛如今变成了一条条黑色的神经束，红色的光点不时在交错的半透明线材中流动。 宽大的四只爪子边生出了尖锐的义体，那是四把充能电刀，随着它的跑动不时滋滋往外冒着电浆。 如此短的时间里，从半机械生命变成如今这副模样，需要的是海量的数据，金属元件和能源电池。 想来在群山的通讯频段中被一直提起的，那头吃光了整个山头的“怪物”正是它。 这样凶残的野兽，每年都会出现一两头。 尹秀仔细观察之下才注意到，雷公身上最骇人的不是那些危险的电子义体，而是隐藏在淡黄色护镜底下那对血红色的眼睛。 第二章 电子炼化大法 雷公虽然来势汹汹，但对于这条在山林中盘踞已久的大蛇依然有些忌惮，一时不敢贸然发动攻击。 尹秀则没想那么多，它只是蜷曲起身子，眼睛微眯，挑衅似地晃了晃尾巴。 双方就这样静静在林中对峙着。 短短的一分钟对于雷公来说如一个世纪般漫长，它怒吼一声，四只爪子上的充能电刀立即功率全开，空气中满是青草被烧焦的味道。 它俯身在地上一撑，身子深深陷入泥土中，随后弹射而出，相隔二十米的距离几乎一眨眼就到了尹秀身前，到了尹秀眼前，它突然急剧旋转起来，好像一个陀螺，直撞向它的七寸。 尹秀只是微微扭转身形，轻易躲开了四把斩向自己身躯的电刀。 一击不成，雷公去势凶猛，足足削断了四五根几人围抱的苍天巨木后才在一棵树上停住身形。 它在树干上又是用力一撑，巨木应声而断，雷公身形在空中翻了一百八十度后，四把电刀经过计算机的微调后，以最高效的轨迹齐齐扎向巨蛇的脊背。 在处理器的即时计算中，这加上了重力势能的磅礴一击，就是一头大象也会被它轻易切成两截。 但尹秀比大象快得多，它位于头部的十六核处理器演算速度也更快。 几乎是在雷公要落在它身上的一瞬间，尹秀的身体自动做出反应，每一处关节都以不可思议的角度规避开了攻击。 雷公的四柄电刀堪堪掠过蛇身的金属装甲，极高的热量在上面留下了浅浅的印子。 没等雷公完全落地，尹秀身躯扭转，轻而易举地就将它缠绕了起来。 雷公一下子动弹不得，它头部的神经束中红色光点飞速流动起来，好像连成了一条河。 各种危险警告都涌进了处理器中，足足有十几页报错提醒在护镜上连续飘过。 尹秀这时候才开始慢慢收紧身躯，高强度的镜面装甲嘎吱作响，发出可怕的金属摩擦声。 锋利的电刀在尹秀身躯的挤压下好像几块硬纸板，最先破碎。 接着是雷公引以为傲，刀枪不入的全金属护甲。 在重压之下，它身上每寸皮肤都开始皲裂，暗蓝色的电解液不断从体内渗出，一些核心部位已经露出了里面黑黄相接的电路。 狮子张开了嘴，一阵低哑干涩，好像金属摩擦般的电子合成声音传出：“凯撒，请放过雷公，雷公知道错了，雷公只是饿昏了头。” “给我一个不把你拆成电子垃圾的理由。” 尹秀暂时停住挤压的动作，但仍紧紧束缚着雷公。 “雷公知道山里的另外几处内丹的所在，雷公可以给你带路。” 内丹？ 尹秀对于这个词很陌生，之前那些异兽的通讯频段里似乎都没有提及过。 不过它不需要用言语询问，只需要查询一下对方的记忆体就可以了。 大蛇张开了嘴，泛着金属光泽的信子从里面伸了出来，蛇信慢慢舒展开来，一根端口连接线伸了出来。 雷公见状，顺从地将颈部的数据端口露出，任由尹秀将连接线插入其中。 对于所有的异兽来说，让对方直接访问自己的数据中枢都是极为危险的，访问者一旦进入系统，就可以轻易地摧毁它的处理器，让它变成一堆废铁。 但眼下雷公没得选，倒不如说凯撒没有先把它破坏掉，再慢慢对着一堆残骸读取数据，使它看到了一丝生还的希望。 起码证明这位林中霸主现在似乎并不打算杀掉自己。 连接线一接入端口，海量的数据如潮水般涌入了尹秀的解析器之中。 【名字】：雷公。 【形态】：机械雄狮。 【等级】：完全体。 【系统匹配度】：40% 读取数据对于访问者来说同样危险，因为读取这个行为占用了太多的运行内存，使访问者变得毫无防备之力。 所以尹秀并没有将全部内存用在读取数据上，而是留下一些系统存量，让身体保持了基本的活动能力。 雷公的记忆体数据极为庞大，几乎涵盖了它这几个月来记录的一些遭遇和系统指令，在这其中还有一些无用的程序乱码。 异兽并不是机器，本质上它们还是被机械化改造了的野兽，所以很多时候操作指令并不精确，因此才产生了这么多的垃圾文件。 还好尹秀已经知道了关键词，它直接在其中搜索关于内丹的相关信息。 没想到最后只搜索出来寥寥四行字，其中三行是详细坐标系。 另一行似乎是雷公体内侦测器做的解析报告。 只有两个字：进化。 就连内丹的具体形状，大小都没有记录，这让尹秀不禁有些疑惑。 又细细地在数据库中浏览了一遍之后，尹秀确定里面再没有它想要的资料了。 雷公可以活着，但是原子炉的所在是尹秀最大的秘密。 就算雷公之后不敢再来骚扰，可要是别的异兽捕获了它，从它记忆体里获知关于这边的信息，那也是尹秀不愿意看到的。 【反正我也需要一只看家的小猫咪，不如你就留在这里吧。】 尹秀想着，在程序库里调动了一组代码。 【炼化大法1.0beta版，启动。】 随着代码的注入，雷公之前凶猛的眼神已经涣散，此刻那对血红色的眼睛好像单纯变成了一对小灯泡，随着尹秀代码的进度而不断变换着闪烁的频率。 它体内的几道防火墙对于尹秀来说并不是很难破解，只过了十分钟，雷公的“人格”和记忆体就已经被洗炼了一遍，所有的数据都被格式化了。 尹秀又从数据库里调出了另一组代码，随着这组代码的注入，雷公的眼睛从原先的血红变成了淡金色。 根据操作，尹秀尝试着将它们的电磁信号调到了一个频率上。 这是尹秀第一次使用数据库里自带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软件，只有简单的说明文本，连它也不清楚这里面会不会隐藏着奇怪的bug。 过了一会儿，雷公双眼的亮度急剧提高，好像是在它脸上升起了两个小太阳。 “主板温度太高，散热跟不上了吗？” 尹秀叹了一口气，高热的气体从嘴中喷出。 这种系统自带的“全家桶”式软件果然不靠谱，它将光标移到了退出键上。 就在这时，软件突然弹窗。 【解码完成，是否写入新人格？】 尹秀惊喜，毫不犹豫地点了确定。 随着有些紧张的倒计时走完，雷公又恢复了行动，眼里闪动着一样的光线，在活动了一下之后，它动了，四肢匍匐在尹秀身前。 第三章 光荣的进化 被洗炼后的雷公似乎从人工智能变成了人工智障，再没有之前的凶性，反而变成了一只温顺听话的大猫。 在伤势完全恢复后，它就成了尹秀的“看家猫”，方圆数十公里的范围都由它巡逻看守。 这不是尹秀原本想要的目标，但从实际效果来看好像也不错。 起码有雷公镇守的话，它就可以分身出去做别的事情，不用担心原子炉没有守护了。 对于所谓的“内丹”，它难得地生出了好奇心。 ———— 密林中，一头狼和野猪正在缠斗。 野猪的嘴上左右两边各长出了五根长达半米的金属獠牙，十根獠牙几乎将它的头部完全遮掩了，使它看起来像一台小型推土机，使得任何生灵都不敢与它正面交锋。 狼的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异化成了四支锋利的抓钩，它轻巧地躲开野猪的冲撞，泛着银光的爪子激射而出，在野猪身上刮下了一大片血肉。 数十头狼和野猪环绕在它们周围不远处，似乎是在紧张地关注着双方的胜负。 狼凭借着灵活的身形在缠斗中占据了上风，但它锐利的爪子并没有伤到野猪的要害，而后者只要结结实实地撞到它一次，就能将它拦腰铲成两截。 激战正酣时，两头异兽突然都停下了动作。 它们都还没有进化出完整的机械结构，更多的还是依靠野兽的本能来感知周围。 嗅觉和听觉都在提示它们，有危险的生灵靠近了。 尹秀慢悠悠地从林中现身，庞大的身形一下子将日光也遮掩了不少。 它只是随便看了面前两只“幼年期”的异兽一眼，就将战斗完全平息了下来。 狼群呜咽，纷纷低着头远远让开了一条路。 许多野猪拔腿就跑，互相碰撞践踏，撞倒了一大片灌木。 一头普通野猪似乎发了疯，猛地加速撞向了尹秀，随后它以更快的速度像反方向飞出。 它被尹秀一尾巴拍飞，砸在石头上成了一堆肉酱。 被这么一震慑，就连狼群也一下子炸开，纷纷遁入了林中，不敢在此地久留。 驱散了扰人的兽群，尹秀才有机会好好观察起眼前的内丹。 那东西只是一块手掌大小的金属碎片，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似乎是从什么雕塑上掉落下来的。 之所以尹秀和其他异兽没有将它当做寻常的金属看待，那是因为它周身正散发着肉眼可见的蓝色光晕，如同活物的心脏一般，正做着有规律的运动。 尹秀张开口伸出探头，盖革计数器，红外线扫描仪，光谱分析……它把自身搭载的检测手段都用了一遍，丝毫没有头绪。 刚才那两头异兽正是为了这东西而争地你死我活。 它回想起之前在雷公记忆体搜寻到的资料，眼前这块小小的金属片，大概就是异兽“进化”的关键了。 “难道【星核】也是内丹的一种？” 目前，尹秀还没遇见过跟它一样变成了异兽的“人”。 之前所遇见的异兽，都是彻彻底底由野兽转化而来的，并没有丝毫表现出与人类相同的灵智。 即使有些兽性消散了许多，也更多是像表现出像人工智能的思维，与人类的思维模式相差甚远。 尹秀凝视着妖丹，传感器并没有侦测到任何情绪波动，这证明它不管是生理还是心理上，对妖丹都不“渴望”。 尹秀它摇了摇尾巴，示意那头一直躲在暗处的狼走出来。 被大蛇尖利眼光盯上的狼浑身冰冷，它下意识地想逃跑，但它知道以自己的速度绝对无法逃脱，所以也只能低着头乖乖从灌木丛中钻出来。 它走到尹秀面前，翻转身子，露出白色的肚皮表示臣服。 尹秀跟这种没有进化完全的异兽完全没有沟通手段，只能再次摇了摇尾巴，示意它走到妖丹前。 那头狼先是一愣，在搞懂了尹秀的意思后，眼神里露出惊喜的绿光。 它急不可耐地张开大口，将金属碎片和着泥土一并吞了下去。 尹秀将早已经准备好了的各种探测器伸出，把那头狼围了起来。 下一秒，狼的体内穿出无数道光线，强光将它完全包裹在其中。 要不是尹秀早有准备，将图像生成器的画质调到最低，恐怕这时候它的“眼睛”已经被烧坏了。 随着强光爆发，狼的皮肤和血肉也随之炸裂，最后只剩下一具惨白的骨架，每根骨头都清晰可见，跟尹秀前世在博物馆里看到的标本一模一样。 就连原先变异出的四只抓钩也在强光之中消散了，变回普通的爪子。 接着，狼头的位置亮起了一个红点，红点逐渐扩大，亮度也渐渐降低。 那是一个处理器，相当于大脑，异兽身上最重要的组件。 随着红光将狼身扫描了一遍，原本惨白的骨架逐渐被一层铁色覆盖，接着又重新生出血肉，蓝色的电解液在其中流动，循环。 取代粗糙皮毛的是一副蓝白相间的金属装甲，从狼头一直覆盖到爪子上。 它的尾巴变成了一组开叉的神经束，高高飘在后面，随风而动。 又过了一会儿，红光消失，那头狼好像终于加载完了系统，恢复了神智。 【名字】：苍炎。 【形态】：机械灰狼。 【等级】：成熟体。 【系统匹配度】：20% 它还是跟之前一样，匍匐在尹秀身前。 “溪谷的巡游者，苍炎，参见大人！” 随着一股冰冷，粗糙的合成音效发出，苍炎抬起了头，蓝色的瞳孔里充满了敬畏和感激。 【这就是进化吗？】 尹秀阅读着传感器里记录的众多数据，一时惊讶地忘记了收回蛇信。 眼前的苍炎明显已经跨越了一个层次，虽然在进化度上比不过雷公，但它总算是跨入了进化的道路，跟那些只是局部产生异变的生灵完全不同。 雷公，还有之前在公共通讯频道里监听到的那些异兽，好像都是通过吞食内丹才真正步入了机械生命这个领域。 苍炎一直在等待着尹秀的命令，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屁股后的神经束不时左右摇摆。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尹秀没有多看它一眼，摇晃着身形钻入了林中。 第四章 云深遇道人 看起来像是白白送了一场造化，但尹秀也不是没有收获。 在它的记忆体中，苍炎进化时的数据都被详细地记录了下来，再一并发到处理器中生成了报告，通过这一串数据，尹秀仿佛看到了自己未来进化的路途。 也许自己并不需要内丹？ 为了验证这个想法，它决定前往终南山的北部山麓，另一颗妖丹的坐标就在那里。 那里是一头异化大熊的领地，名叫“木君”，尹秀曾经远远地跟它对视过一眼，大熊冰冷，残酷的眼神它至今还记得。 与尹秀不同，终南山的其他机械生灵都十分乐意不断扩大自己的领地，大熊木君就是其中最大一块领地的拥有者。 尹秀在林中的速度极快，原本半日就能到达那里，但为了不被木君发现，它选择了一条远路。 它要从南边山脚下绕过去，在下风处攀上北部山麓的葱葱密林之中。 夏夜的风吹在它的装甲上，凝结了一层厚厚的水汽。 尹秀一边行动，一边启动通讯器，登入了【终南森友会】的聊天频道。 频道里还是跟往常一样热闹，几乎所有进化出了通讯器功能的生灵都能连接上这个频道。 这里是终南山生灵交换情报的一个重要渠道，虽然信息驳杂，有真有假。 尹秀平日里只潜水，不发言，把这个匿名频道里的通讯当做广播来听。 这会儿频道上正热火朝天地聊着近期发生的各种事情。 “南边溪谷有一头狼进阶了，变成了完全体，兄弟们路过的时候可要小心了。” “真的假的，前几天我才刚经过那边，怎么就没探测到……算了，不说了。” “要是轻而易举就给你找到了，那还得了。不过你们有没有探测到一个星期前进入山里的那几个人类？” “嗯，我昨天还在北部山麓遇见过他们，是一个道士和三个浑身包裹着黑衣的人，相当不好惹。” 尹秀听到这个消息，不禁感到有些凝重。 道士在人类的世界里是相当受人尊敬的，不论走到哪里，都会受到最高规格的礼遇。 就算是大山里的异兽，也不会主动跟一个道士起冲突，毕竟到时候引来一整支军队搜山的话，可不是它们所能承受的。 这么一个人，如果说来这里是为了木材，尹秀是绝对不相信的。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冲着北部山麓的内丹，或者那头大熊而去的。 不管是哪一个目的，都难免会跟尹秀撞上。 它思索了片刻，脑中处理器不停运转。 一个逻辑循环之后，它还是决定前往北部山麓，大不了遇见了那个道士就回头。 它加紧了速度。 到了天微微亮的时候，枝头上的露珠反射出晨曦的第一缕阳光，映照得尹秀周身也闪闪发光。 山头上的火刚刚熄灭，正往外冒着浓烟。 尹秀远远望着，那里正是内丹坐标的所在。 同时在草木焚烧的味道之中，还掺杂有一股金属元件燃烧了的气味。 尹秀小心翼翼地从枝叶间伸出探头，搜索着可能的电子信号和异常热源。 忽然，一个红点出现在它的图像显示器中。 这个大小和体温，是人类！ 尹秀还没来得及思考，那个红点只闪烁了一下，又在界面之中消失了。 它正疑惑，背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分不出性别的金属人声，粗糙且冰冷。 “一条电子蛇，没想到终南山里还潜藏着这样一头完全体异兽，有点意思。” 如果尹秀是一个人，或者哺乳类生物，它这时候一定会被炸出一身冷汗，全身寒毛炸起。 可它不是，在两侧的呼吸灯快速闪烁了一下之后，体内的激素管理系统就将它的血压和心跳稳定了下来。 尹秀将身子盘在一块，头部几乎转了一百八十度，看向了那个道士。 只见对方全身笼罩在玄青色的碳纤维道袍之下，胸口的全息八卦图交替闪烁着一蓝一红两种光芒。 他戴着一顶同样是玄青色的斗笠，面容隐藏在垂下来的几条方巾之中。 方巾上正显示着各色奇异的花朵，图像随着道士的呼吸而变换。 “对不起，我打扰到了仙师，还请原谅。” 不管是把头颅低下行礼还是将身体盘卷起来，尹秀尽量使自己的动作看起来缓慢，毫无敌意。 “贫道云阳子，来自【三清电子修道协会】。” 道士两手画圆，对它回了一个礼，脸前的方巾上也变成了几个八卦的图案。 一个高高在上的道士竟然对一头异兽回礼，这让尹秀不禁感到有些惊讶。 不过它没时间在这里感到诧异，眼下尹秀只想赶紧找个借口溜走。 “那仙师您……” “等等。” 云阳子突然打断他，那些八卦又转换成了一个个英文标识，大小不同的圆圈里写着“stop”。 “贫道刚才跟木君施主有一些交流，可它似乎不太愿意配合，因此我们相处的不是很愉快。” 斗笠下的画面变成了一头躺在地上的熊，它的脸烧焦了一半，空洞洞的眼睛里露出惨白的机械义体。 【木君被这个家伙杀了，是因为内丹吗？】 “那真是可惜，如果是我的话，仙师想要什么我都会竭尽所能，配合您的。” 云阳子听到尹秀这样说，竟然开心地拍起了手。 “那太好了，贫道正有件事需要凯撒施主的帮助。” 【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像是在回答它的疑问，云阳子从口袋里丢出了一个记忆体，上面发出的电磁信号表明它是来自木君身上的。 尹秀不由地有些生气，即使它发出的是电子合成人声，也不难让人从中感受到一丝不满。 “仙师，您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你也帮帮忙，给我查看一下你的记忆体，以便我寻找一些东西。” “想要查看的话，您就自己动手吧。” 尹秀说着，原先盘卷在一块的身躯舒展开来，蛇头高高抬起，居高临下，冷冷地俯视着云阳子。 “看来这次交流也是不太顺利呢。” 云阳子的方巾上浮现出几道血红，诡异的符篆。 第五章 密林起杀伐 不等云阳子发动道术，尹秀轻轻一扭，蛇尾带着沙石猛地扫向对方。 云阳子一个跳步向后避开，接着又是几个后空翻，他甚至比终南山那些机械猴子还要灵活，一眨眼就跟尹秀拉开了距离。 “赫赫阳阳，日出东方，吾敕此符，普扫不祥，急急如律令。” 一根通体黑色的探针从云阳子袖中飞出，激射向尹秀。 没等它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东西，尹秀只感觉一下子天旋地转，耳蜗处剧痛，体内各种电子设备都失灵了，身子一软，栽倒在地上。 “这是协会新配给的神经阻断器，还附带电磁干扰功能，超神体以下的异兽只要挨上一发，可能连主板都会被烧坏。” 云阳子方巾上显示出了一个大大的感叹号。 接着他从身后取下了一支碳纤维短棒，将它的一头抽出，在手里变成了一支短矛。 “这支充能雷矛就不是新产品了，但它是我最顺手的法器，死在它手下的妖魔鬼怪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云阳子说着，举起雷矛对准尹秀的前额就要刺下，空气被灼烧的味道断断续续传入它的传感器中。 轰隆！ 林中升起一阵尘烟，云阳子整个人倒飞出去，手中还抓着那支雷矛。 “竟然还有多余的系统备份啊，有意思。” 他在空中翻转了一下，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尘烟升起的地方只剩下一个大坑，还有一具被蜕下的“蛇皮”。 就像是飞机在设计的时候，总会多设计一些备份系统，确保飞机在失去一个，甚至两个发动机的情况下还能安全飞到目的地。 尹秀体内也有这么一个设计，在刚才雷矛即将刺下的时候，它紧急调用了那套多余的系统，这才避免了被云阳子当场格杀。 大蛇周身的呼吸灯快速闪烁，接着尹秀蛇口一张，炽热的电能火焰喷涌而出，火舌将刚定稳定住身形的云阳子吞噬。 这一下几乎耗去了尹秀三分之一的储备能源，但威力也大到足以将整个篮球场大的场地变成熔浆。 尹秀的热能显示器一直在报警，到处都是过高的热能使这个部件失去了作用。 “太乙电子天尊，放火烧山在哪里都是重罪。虽然不是贫道所为，但也是因贫道而起，回去我一定要斋戒三天，以示歉意。” 尹秀一抬头，那个阴魂不散声音的主人正立在一截被熏黑的枝头，摇头晃脑。 云阳子的碳纤维道袍因为高温而扭曲，变得坑坑洼洼。 斗笠下的方巾更是直接被烧毁了一大半，露出里面那张瘦削，苍白的脸。 之前在通讯频道里被提起过的，另外三个人终于一起出现了，此刻都站在树下，将云阳子护在身后。 这三个人的服装，甚至身形都别无二致。 他们都被包裹在黑衣之中，就连面部也被一个镜面材质的黑色面罩所覆盖，长长的神经束从脑袋上伸出，在头上扎成了一个发髻。 “这三个是我的道童，不会别的，主修通灵和请神。” 云阳子说着，又从被烧毁了半边的袖子中取出三张的明黄色的符纸。 他手捏剑诀，嘴里不停念着咒语，脸上方巾不停变换着图案，不停地摇晃着脑袋，好像被抽空了意识。 “红面增将军，青面损将军，急急如律令……” “恭请！/cast off！” 随着他将符纸往天上一抛，道童们好像断电重启了一般，身体不住颤抖，身上黑袍也随之破裂。 三个道童额头上各生出一炷电子熏香，红绿蓝三色战甲亮起。 尹秀不给他们完全上身的机会，一张口，一口积蓄已久，比之前更凶猛的火焰喷薄而出。 那三人完全无视攻击，脚踏罡步，身走七星，一个巨大的八卦图案在他们脚下生成，灼热的火焰竟然被八卦阵阻挡在外，丝毫无法侵入其中。 【竟然能够使用at立场吗？】 尹秀扭转方向，抽身遁走。 那三个道童不给它这个机会，只见三人向前一推手，无数道电子五雷令砸向尹秀，在它身上噼里啪啦炸出连串火星。 虽然报警器响个不停，但这几下并没有给它造成多少伤害，尹秀凭着吨位和厚实的装甲硬是扛下攻击，钻入了密林之中。 云阳子连同三个道童一起追了上来。 他们的速度飞快，但尹秀在丛林之中更是如鱼得水，只是几个呼吸之间，它就将四人拉开了老远。 云阳子不由得有些心急，他一挥手，三个道童立即散开，各自寻找路线往尹秀的方向奔去。 暗无天日的密林虽然遮挡住了视野，但却阻挡不了多少电磁信号。 云阳子额前的方巾上时时刻刻都显示着尹秀的位置，三个道童的坐标也在右上角标识出来，这让他多少安心了一些。 但比起仪表和数据，人类往往是更愿意相信眼睛的，这是刻在基因里的本能。 这就给了尹秀机会，它本来就是一条蛇，它的行为模式本来就是依赖传感器里得到的各种数据而设定的，昏暗的光线对它丝毫没有影响。 又潜行了一会儿之后，它顺滑地攀上了一棵参天古木，屏气凝神，同时将自己的存在感压制到最低点。 这一处地方的坐标它之前就已经记录了下来，或许由于磁场的原因，经过这里时，它的电磁传感器曾出现过短暂的故障，辨别不了信息。 它在赌一个可能性。 不一会儿后，一个道童率先到达，在古木下立定，他似乎失去了方向，不时左看右看，想要确定些什么。 这正是尹秀想要的！ 它猛地张开大口，从枝头间垂下，一口将道童上半身咬住。 对方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葬身蛇口，被尹秀撕做两截，蓝色的脊髓液混着血浆，如喷泉般涌出，洒了一地。 云阳子正行进着，突然看到显示器上的信号少了一个，他深感不妙，立即发出信号将另外两个道童召集到了身边。 “我的右眼皮直跳，你们两个离我近一些。” 第六章 杀意呼啸 云阳子赶到的时候，地上只剩下了道童支离破碎的身体，和散落一地的体液。 “太乙电子天尊，没想到那头畜生出手竟如此凶残。” 方巾上满是红色的感叹号，他蹲下身子，从尸体上取回了一个记忆体，随手放进口袋。 “一具能用的道童在市场上并不便宜啊，回去一定要叫协会给我报销。” 【想回去，哪有这么简单？】 尹秀纵身一跃，从树上猛地探出身子，直扑向围着尸体的三人。 从一开始道童的尸体就是一个陷阱，它并没有一击得手之后就远遁，而是依旧盘旋在树上等着他们到来。 三人遇上这么突然的一击，只能各自躲开。 擒贼先擒王，尹秀趁机攻击落单的云阳子，它全身机能都被系统调动，像一辆满载的大卡车一样撞向对方。 云阳子袖子中射出一根电子探针，稍微阻滞了尹秀的进攻路线，同时身形扭曲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总算堪堪避开致命的一击，但依旧生生被尹秀扯下了一只手臂。 尹秀刚想甩动尾巴将他拍成碎肉，连绵不绝的的五雷令又拍了过来，让它这一击偏离了目标，生生将一棵古木扫断。 它还想攻击，另一个道童已经纠缠了上来。 云阳子趁机拉开了距离，随后双腿不支，半跪在了地上。 鲜血浸红了道袍，他赶紧舔了一下门牙中藏着的胶囊，肾上腺素和止痛剂立即注入他体内，使他没有昏厥过去。 一个道童向他伤口注入药剂，暂时止住了血。 “原本贫道还想给你一个痛快，取出你的记忆体这就算了，毕竟修道之人不宜妄造杀业。可你如此冥顽不灵，那就休怪贫道使用雷霆手段，将你拘魂夺魄，让你的大脑连接到网上，永世受尽电子拷问。” 尹秀听到这，不由觉得好笑，一尾巴将近身的道童拍了回去。 “你看看就凭你领的这几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也想把我打入无间？” 它浑身灯光又是一闪，一团火焰喷口而出。 虽然少了一个道童，但云阳子自己也会开阵挡煞，他当即和另外两个道童结阵，开出力场将身边护住。 可是那团火到半途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团团灰色的泡沫，绵绵密密，接连不断，不一会儿就将三人身边的空地洒满。 “工业建筑泡沫？快躲开。” 云阳子大喝一声，可已经来不及了，at力场能防御住对手的攻击，对于没有杀伤力的建筑泡沫却识别不出来，任由它们喷进八卦阵之中。 浓稠的泡沫将他们三人紧紧包裹起来，随后又迅速凝固，使他们挣脱不得。 这种泡沫是特种施工所使用的，一般用于海底或者溶洞，或者建筑的紧急抢修，优势正是轻巧，坚固，就算是一辆大吨位卡车掉入其中，没有几个小时也挣脱不了。 “你怎么会使用这种东西？” 云阳子方巾上出现一个大大的问号。 尹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先长大了嘴巴，使劲地哈了好几口气，将残余的泡沫从气管中排出。 【这泡沫本来是从一头什么都捡的河狸那里换来的，原本是打算用来做个窝，后来才发现这东西不是永久材料，所以就算了，单纯把它当作非致命性武器使用。】 “森林里什么都有，不用太奇怪，不过这东西用起来很不舒服。” 尹秀又使劲哈了几口气出来，泡沫卡在嗓子里的感觉真难受。 它又看了一眼云阳子他们，两个道童还在泡沫中拼命挣扎，身上不断发出骨折和关节脱臼的声音。 即使这样，那两个道童挣扎的速度依旧没有慢下丝毫，尹秀光是看着就觉得疼了。 【果然是没有自我意识的傀儡而已，这个道士的手段好毒辣。】 尹秀随意一挥尾巴，两个道童连同已经固化了的泡沫都被它砸成了碎块。 “凯撒兄，也许我们可以谈谈。” 云阳子此时虽然狼狈，但语速依旧不疾不徐，好像并不把自己目前的危机当一回事。 “仙师，我们现在已经是不死不休了，就是我愿意跟你和解，你也不会相信我了。” “道法无常。” 云阳子头巾上浮现出一系列随机数列，以此表明世事无常，存在着众多无法预测的可能性。 尹秀慢慢挪动过去，云阳子的手段很多，它必须保持足够的专注。 接着它从嘴里吐出心跳和脉搏检测仪，小心翼翼地粘到了云阳子身上。 这是尹秀体内最无用的配件，对那些异兽根本不起作用，但此时勉强可以组合起来，当做测谎仪使用。 “不如你先说，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总不能是为了斩妖除魔吧。” 云阳子似乎发出了一声若有若无的苦笑，接着说道：“人类和禽兽有时候是何等的相似，贫道来此，也有一半是为了内丹。” “难道人类也可以使用内丹吗？” 这还是尹秀第一次听说人类会对内丹感兴趣。 “道法自然，有一些修士走的正是出马，炼妖的路径，一颗内丹对他们来说很有用，在城里千金难求。” “正如凯撒兄你这个层级的生灵一样，内丹虽然于你已经无用了，但是用来做些交易，或者扩充势力，还是很有帮助的。” 尹秀之前还好奇雷公为什么知道了那几颗内丹的位置，却一直放任它们不管。如此看来，一头异兽在进化成完全体后，也许就已经不需要使用内丹了。 “怎么样。”云阳子突然打断了它的思考，“凯撒兄，我已经把我此行的目的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你了，这下你能相信我的诚意了吗？” 尹秀从他身上收回了检测器，这不禁使云阳子松了一口气。 但下一刻，尹秀一句话又让他全身汗毛竖起。 “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你使用电子心经压抑住了血压和脉搏对吧？” 尹秀将头颅凑近他面前，暗金色的眼睛冷冷地盯着他。 从远古传承下来的人类对蛇的恐惧，终于突破了云阳子体内镇定剂的保护，直击他灵魂深处，使他不由地颤抖起来。 一个吵闹的电子合成声音在一人一蛇之间响起。 “【信号剑】充能中，请稍等……” 第七章 我有一剑 移山填海 “充能中，请稍等……” “请稍等……” “请稍等……” 连串的声音从云阳子右手处的泡沫之中传出。 【死道士，果然还藏了后手！】 尹秀心中大骂一声，张嘴狠狠向着云阳子头部咬去。 “【信号剑】，可以使用了……” 就在尹秀堪堪要将道士的头颅咬下的时候，一道虹光闪出，尹秀下意识往后一仰，眼前顿时被浓烟所遮蔽。 一柄通体由红黄绿三色所组成的飞剑正围绕着云阳子盘旋，刚才正是它一下子洞穿了尹秀的上下颚，还差点将它的脑袋削掉一半。 飞剑一出，云阳子的气势重新占了上风。 “贫道之前说要将你拘魂夺魄，不过我现在改变主意了，只要你变成一块块碎片就可以了。” 他心念一动，信号剑立刻朝着尹秀飞来。 飞剑速度之快令尹秀几乎无法反应，只是一下子身上又多出了两个口子，露出里面精密的电线。 【这个像交通灯一样的东西竟然如此恐怖……】 这是尹秀第一次感觉到死亡迫近，在此之前，它并不觉得有什么东西能对自己有生命威胁。 “别挣扎了，这把飞剑是协会的镇门之宝，削铁如泥，就是最坚硬的合成金属在它面前也如同一张脆纸。” 云阳子之前在协会内部把它借出来的时候有多卑微，如今他就有多神气。 “你到这山里来，恐怕不止是为了那几个内丹吧。” 尹秀冷不丁地问道。 “这是你一头将死的畜生需要知道的事情吗？很抱歉，即使这是你临终前的要求，本道爷也没必要告诉你。” “这样啊，那等我挖出你的记忆体之后再细细搜索吧。” 听到尹秀这样说，云阳子不禁有了些怒火。 “你是系统编程出问题了，还是太害怕把脑子都吓迷糊了，反正都没有什么差别，没有人会想要了解一堆电子元件死前在想什么。” 他心念一动，引导剑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圆弧，又刺向尹秀。 忽然，吵闹的电子合成音又在林间响起，这次听在云阳子耳中却显得格外刺耳。 信号剑停在了尹秀头颅之前，红黄绿三色灯光不停地交替闪烁。 “【信号剑】权限变更中……” “正在写入新程序……” “权限变更完成，系统重启中……” 云阳子呆呆看着，方巾上出现无数白色雪花。 信号剑重新启动后慢悠悠地飞到了尹秀身边，在它身前停下，悬浮在半空。 “果然跟我想的一样，你们把这柄飞剑当做镇门法宝，因此平常一定格外珍惜，注重它的保养。” “这都很好。可是正因为它太过珍贵，你们根本不敢对它的操作系统进行更新，这把剑用的是老掉牙的win20家庭版，这已经是一百年前的版本了，听说现在就只剩市政厅下面的档案室还在用而已。” “刚才我试着发送了一串木马过去，没想到真的生效了，轻而易举就改写了用户权限。” “你这是什么意思。”云阳子又惊又怒，“你把我们的圣剑……” “【信号剑】充能中，请稍等……” “请稍等……” “请稍等……” 没有感情的电子提示音如同鞭子般一下下抽打在云阳子的心头上，他从没有想到过自己身为道门翘楚，会落到这种境地里来。 三个道童全数被毁，失去一只手臂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可如今连协会至宝信号剑都被夺走了，更令人绝望的是，他的生命也在走向倒数计时。 “【信号剑】，可以使用了……” “凯撒大人，我说，我全都告诉你。” 云阳子大叫起来，整个身体在泡沫之中不断挣扎。 “我来这里真的是为了收集内丹的，但这是因为协会最近发现了一具上古凶兽的遗骸，高层想要它复活，所以我才被指派到了这里。” 【上古凶兽？指的是大异变前的生物吗？】 那种传说中的存在尹秀只是偶尔听一些异兽讲过，但它并不当一回事。 尹秀不动声色，继续问道：“就只有你一个人来了终南山吗？” “其他人去了别的灵山，协会认为高等级生灵不会为了内丹和我们起冲突，一个人来就绰绰有余了。” “而且，高层并不希望别的协会知道这件事情。” 即使没有设置测谎仪，尹秀也相信他的说法，在市区道门和别的组织的争斗旷日持久，以至于呆在深山的异兽们也时常有所听闻。 “上古凶兽的资料，你有吗？” 这是尹秀目前最关注的问题。 “这种机密我怎么可能知道。”云阳子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应该有几次接触过那些机密，也参加过会议，但是每次活动一完，我的记忆就会被删除，所以我知道的甚至不比一些挂单的道士要多。” “看来就是你们这些出家人也有很多苦衷啊。”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据说就是那些在大变异之前飞升了的前辈，也难免要受天规戒律的约束呢。” 讲到这里，尹秀竟然莫名觉得和云阳子有了一些共鸣。 “【信号剑】，可以使用了……” 云阳子刚松了一口气，被系统提示音一炸，神经又紧绷了起来。 “还有，我刚才忘记说了，终南山里也有一处上古凶兽的遗骸，协会之前提起过，但是并没有派发人手出来寻找，想必是难度太大，或者时机不成熟，所以他们放弃了。”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把终南山另外几处内丹的坐标都告诉你，只要你别杀我。” 尹秀摇了摇头，内丹对它来说并没有用。 云阳子越来越着急，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我也不想妄造杀业，不过，你没听见【信号剑】说什么吗？” “啊？什么。” “它说，可以使用了。” 尹秀冰冷的双眼突然亮起一道微光，信号剑在半空里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云阳子头颅应声落地。 朝阳映在尹秀的眼里，如血一般鲜艳。 尹秀知道，这是因为它的图像生成器在打斗中损坏了一大半，周边景色在它眼里，都笼罩上了一层不祥的红色。 第八章 绿野网民 “八目道人”在这片阴暗潮湿的沼泽中已经生活了不知道多久。 它是一只蜘蛛，通体漆黑，只有背上一道血红的油漆印记表明它的品种。 这会儿，在清晨的雾气中，它正整理着自己的【单分子丝线】，将它们收入体内回收重塑。 越是锋利的东西，就越需要精心保养。 过了一会儿它抬起了头，静静盯着远方的一片林子。 “凯撒大人远道而来，有失远迎，我真是该死啊。” 隔着几公里，尹秀就接受到了对方传来的定向问候。 这片林子遍布着八目道人设下的蛛网，肉眼难辨，轻若无物，即使是一只鸟儿撞上去也不会有什么感觉，但蛛丝传递的细微抖动却能让它迅速发现目标。 尹秀本来也没打算隐藏身形，快速向沼泽中心游去。 【名字】：凯撒。 【形态】：机械大蛇。 【等级】：完全体。 【系统匹配度】：90% 经过与云阳子一战，它在洞穴里躺了好几天才算把全身的损伤修复，顺便细细研究了一下缴获的信号剑。 尹秀一直相信，专业的东西还得靠专业的“人”才能解决。 信号剑上还有许多bug和信息需要清除和重新编写，所以它来沼泽寻找这只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网上的蜘蛛。 虽然八目是一只只有磨盘大小的蜘蛛，在这个追求更强更大的丛林中显然是属于弱小的一类。 但靠着不输人类的，优秀的解码和编程能力，八目在终南山是属于被保护的珍贵“人”才，有脑子的生灵都不愿意与它为敌，从而招惹到各方的追杀。 这就是有一门技术的优势了，只要你能给别人带来好处，那大家都会乐意看到你活下去。 尹秀也是它的保护者之一。 “凯撒大人，您的名声比信息素来的更快。” 八目从树上倒挂下来，身上只有一根蛛丝连接着树冠顶端。 “你指的是哪件事？” 尹秀冷冷地看着它。 “那当然是您跟北部山麓的木君战斗那件事了，我这几天一直收到消息，说是您一招就将那头完全体的大熊打败了，真不愧是我们终南山的顶点。” 尹秀对于这个谣言不置可否，反正不管它怎么解释，别的生灵也不会相信。 而且尹秀也懒得解释，因为它确实可以轻易将木君击败，只不过没传言的那么夸张，它需要两招。 “废话少说，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尹秀张开了嘴，一把飞剑和一个表面写满了符咒的记忆体从蛇口中被吐了出来。 “大人，这是两个，不过没关系。” 八目射出两根丝线将它们抓到眼前，八只钛合金眼睛各自分工，开始了扫描和分析。 不一会儿，它将两样东西从眼前挪开，分成左右吊在身下。 “凯撒大人，根据检测，这柄飞剑是世间罕见的a+级武具，是属于上个纪元的高科技产品。” “除了系统需要更新，还有一些底层逻辑需要重新编写以外，基本没有什么问题，等下我就可以帮你把它跟你的神经信号配对。” 尹秀点了点头，这正是它来找八目的原因，用木马病毒强行获得控制权毕竟不保险，还是得靠“刷机”才能一劳永逸。 “至于这个记忆体……” 八目为难地伸出一只蛛脚在头上挠了挠，带起一串火花。 “这件东西的来路我就不问了，大家磁照不宣，等处理完这两样东西，还请凯撒大人动手帮我把这段记忆消除。” 这是八目保护自己的方式，知道的少有时候是一种幸福。 尹秀点了点头，之所以找八目，除了它技术好，也是因为它嘴巴严。 尹秀又从嘴里吐出了一颗内丹，这是之前它从云阳子身上搜刮下来的为数不多能用的东西。 “这颗内丹就算作报酬吧。” “这感情好，这感情好。” 八目道人兴奋地几只脚都舞动了起来，一颗内丹，在山里那些想扩充军队的异兽军阀那里可是能换回来一大堆电子元件的。 它小心翼翼将内丹收入体内，接着就开始对信号剑进行改造。 只见它吐出与之前完全不同的丝线，里头流光溢彩，电子讯号变成肉眼可见的光点在其中流转。 蛛丝一连接上信号剑的输入端口，立即发出震颤，异样的光芒在丝线之中飞速流动。 八目整个身体也随之颤抖起来，摇摇欲坠，好像跳大神一般手舞足蹈。 过了好一会儿，它失去光芒的八只眼睛才重新亮起骇人的绿光。 “程序已经重新编译完成了，大人，接下来您只要重启一次，把它跟您的神经信号适配一下，调整成您喜欢的操作方式，就可以任意操纵它了。” “很好。”尹秀满意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就是这记忆体了，我刚刚探测过，这跟普通的生物记忆体完全不同，它使用了双重加密，恐怕需要相配对的密匙和端口才能完美打开。” “但是你有办法对吧。” “那是自然，我刚好可以试试刚从网上下载来的暴力破解软件。” 八目嘿嘿笑了起来，声音像下水道吹出的风声。 它从嘴里吐出丝线，接着两只脚抓过丝线不停地揉搓，使它们对折，组合，又不时从嘴里吐出几口低温火焰，将丝线融化，焊接在一起。 反复几次之后，一根形状颇为奇怪的连接线就做好了。 接着八目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连接线接入记忆体的端口之中。 一阵轻烟渺渺升起，还带着一股烧焦的味道。 “不小心将电压调太高了。”八目又嘿嘿笑了起来，“不过无所谓，反正这东西大人您也不打算留着收藏的，用完随意找个地方丢掉就可以了。” 它总是这样，每次遇上有挑战性的技术难题，就会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尹秀已经习惯了，只是蜷曲着身子，百无聊赖地看它操作。 忽然，蜘蛛的笑声停了下来，林中的虫鸣，风声似乎也在一瞬间静止下来了。 “大人，有什么要知道的快告诉我，时间不多了。” 八目的语调突然变得很急促。 “这里面有防破解程序，再不快点就连我的主板都要被它烧坏了，快……” 第九章 都市现龙影 焦味在林中久久挥之不去，八目道人跌坐在地上，嘴边都是熏黑了的痕迹。 “大人，这得加钱啊，我可是差点就被千伏电压给烧成白痴了。” 八目带着哭腔，对刚才的恐怖经历还心有余悸。 “真就这么棘手吗？” 尹秀低头，拨了拨那个已经被烧毁的记忆体。 “嗨，还好里面没有发射装置，不然只怕是连我的信息都要被发送到协会去了。” “那你到底查探到什么东西了。” 尹秀把话题扯回来。 “只找到了一些支离破碎的东西，似乎都是那个道士的日常生活，关于他在道门内的事迹极少，似乎不怎么跟协会的人走动。” “特别是每次他走近一座古香古色的道观时，好像来回的记忆都被删除了。” “哦？”尹秀听到了重点，“那是一个怎样的道观？在哪里？” “道观就是道观呗，无非就是大一点小一点的差别而已，它的具体坐标在市区，应该是藏身在一座大厦里边。” 【藏身在高楼大厦，是在三清电子修道协会的物业里面吗？】 “至于其他的信息，我来得及抓取的不多，这里面应该有你想要的。” 八目递给了它一个粗糙的u盘。 “凯撒大人。”它语调有些凝重，“也许是我多嘴，违背了职业道德，但是我真的觉得即使是以您的伟力，跟那帮道士为敌也绝不是一件易事。” “说来话长，原本我也没什么心思找他们的麻烦，但眼下有一些我感兴趣的东西出现了。” 尹秀接过u盘，又看了一眼已经焕然一新的信号剑。 修道协会，倒也不是不可以闯一闯。 “凯撒大人，既然您心意已决，我这里有个小玩意，也许您能用上。” 八目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个小金属盒子，四四方方，通体漆黑，四个角上有四处暗红色的标记。 尹秀也不推辞，一并将它收了起来。 “但是，你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怎么说呢。”八目挠了挠脑袋，“我总觉得有您在，终南山才算是一片福地，才算是一片能让万千生灵悠游自在的庇护所。” “谢了。” 尹秀一扭头，又钻进了暗无天日的密林之中。 直到它的电磁信号彻底感应不到了，八目道人还是盯着它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语，八只眼睛冒着绿光。 新虹光市，灯火通明。 它是大异变后人类在废墟上首批建起的城市之一，它被广大的卫星区所包围，茕茕独立，像是一颗荒原上的明珠。 大街上霓虹灯闪烁，到处都是醉酒和行色匆忙的人。 一个个穿着火辣，性感的电子道侣在广告牌上搔首弄姿，持续向路人散发着它们独特的吸引力。 人们迷醉在灯红酒绿中，纵情享乐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一条银色的大蛇正从他们头顶攀附着管线缓缓爬过。 尹秀告别了八目道人之后，只稍微清点了一下要带的东西，留下雷公看家之后就来到了这里。 三清电子修道协会因为太过知名，所以尹秀甚至不用打听，只要看路边的广告牌就知道它的所在。 “除妖，超度，寻物，辟邪，风水转运……业务倒是挺齐全的。” 尹秀看着灯牌上花枝招展的女修士，不禁感叹道。 它来此绝不是为了寻仇，毕竟整个协会的会员少说也有几万人，像是云阳子那种金丹期道人少说也有几十个，哪里是它一条蛇杀得完的。 而且尹秀又不是什么天生杀人狂，不管是做好事还是坏事，总需要一个理由和动机。 传说中的上古凶兽，虽然在云阳子的记忆体里没有找到关于它的蛛丝马迹，但尹秀总觉得它必须来看一眼才能安心，要不然总有一种莫名的纠葛在它心里发酵，纠结。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道心不稳吧。】 躲开了广告灯后，尹秀沿着外层钢架，攀上了新虹光市最大的三座高楼其中之一，它们每一座都高达千米，在市中心遥相呼应，被称作三王柱。 世界上有名的大公司几乎都聚集在了这里，修道协会也租下了91层到100层之间的空间作为他们的办公处。 尹秀攀爬的速度极快，它光滑的表面与钢架相互摩擦发出的声音很小，像是百叶窗被夜风扰动。 不一会儿它就到了90层的平面上，它将身子蜷缩在一起，张开嘴，一个比麻雀大不了多少的机器人飞了出来。 这个长着四个旋翼，晃晃悠悠飞着的小东西叫做【旅鸟】，也是从八目那里买来的。 飞行高度超过二十米，距离超过五百米就会失去信号，一直都被八目当做玩具，用来打发时间。 不过【旅鸟】用在这里刚刚好，它近乎没有的电磁信号，还有比大蛾子拼命扇动翅膀大不了多少的声音正好符合隐蔽侦查的需要。 尹秀用神经信号小心翼翼地操纵着它，从通风管道飞了进去。 不愧是豪华写字楼，就是通风管道也做得比别的地方要宽大许多，不一会儿尹秀就已经将三层楼的信息摸清楚了。 到了95层的时候，尹秀也已经攀上了93层的平台，毕竟这个小机器人离远一点就容易失联，尹秀可不想在百米高空炸机。 【旅鸟】像之前一样钻过通风管道，沿路的图像都在尹秀的处理器上陆续生成。 忽然，尹秀看到了云阳子记忆体中那座道观，雕栏画栋，通体漆黑，古老木头的气味仿佛正通过通风管道传进尹秀的鼻子中。 在钢筋水泥大楼里看到一座木制建筑，如果是这个时代的人看到一定会怀疑自己的眼睛，并且下意识认为那是全息投影。 即使是尹秀，也不禁要对道教协会宏大的想象力感到惊讶。 这么大一座道观，绝不是单以财力就能拥有的，其中的装饰就算是劈成柴火单卖的话，以新虹光市的各路财团也未必能吃下。 【罪过，罪过，怎么能对文物生出这种肤浅的想法呢？】 尹秀摇了摇头，果然跟小八目交道打多了就是会变得庸俗呢。 第十章 楼中道观 95层似乎是专门为了放置这座道观而存在的，除了外面有一道电子闸门以外，整层楼空空荡荡。 尹秀将火焰发射器调到最小，形成一支小型的高温喷枪，在玻璃上划开了一个可以容它通过的巨大缺口。 划开缺口之后，它并不着急进入，而是从嘴里吐出了之前八目给它的那个黑色盒子。 盒子一滚到地板上就迅速张开，变成了一朵闪着红光的黑色莲花，随着它的绽放，房间内所有的红外探测器和摄像头都好像被催眠了一般，定格在了一分钟前的状态里。 【原来这东西这么好用。】 尹秀慢悠悠地钻了进来，即使是它庞大的身子，在这空无一物的楼层里也显得小巧了。 沿路上，保卫机器人都陷入了停机状态，即使尹秀大摇大摆地从它们身边路过，这些机器人也毫无反应。 尹秀穿行了一会儿，就看到了那座道观。 道观的塔尖堪堪顶到天花板，古色古香，庄严肃穆，黑色的门楼上挂着一个牌匾，上书“长生观”三个大字。 尹秀望着这座不知道历经了多少年风雨，至今仍完好保存下来的建筑，不禁有些激动。 它用头轻轻推开道观的门，里面是一条长长的甬道，边上引路灯燃着菜籽做成的灯油，随着尹秀带起的风而闪烁。 甬道两边的墙上画着各种壁画，有仙人飞升，剑客斩龙，神将捉鬼。 顶部则是一整幅的天师除妖像，上面的人物栩栩如生，硕大的眼睛仿佛一直盯着尹秀看。 尹秀一边行进，一边欣赏。 忽然从尽头的大殿里传来了一个声音，打断了它的兴致。 “凯撒阁下跋涉来此，贫道玄清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只见大殿中端坐着一个道人，剑眉星目，鼻若悬胆，皮肤细腻，叫人看不出年纪。 杏黄色道袍在他身上成了一件紧身衣，紧紧地包裹着他修长的四肢，显露出虽不强壮但硬朗的曲线。 他的背上背着两把剑，胸口悬着一面八卦镜，好一副仙风道骨。 “仙师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而且好像已经在这里候我多时了。” 尹秀扭动身子，在离他二十米的地方停住。 “这是昨夜贫道开台卜算得知的，而且我也知道我那个不肖的徒弟是被阁下所杀的。” 【原来是要来找我报仇的。】 之前终南山有些生灵也会用卜算的形式在密林中寻找宝物和敌人，那并不是一种迷信，而是叩问数字空间中无穷无尽的信息而转化出的一种结论…… 卜算的准确率也极高。 “云阳子仙师也算是道门新一代里的翘楚了，被我错杀实在可惜。” 尹秀假惺惺说道，一边观察着玄清的反应。 只见他仍面不改色，只是叹了一口气。 “在他去终南山前我也曾给他卜算过一卦，是大凶，如今看来，这一切都是命数，怪不得别人。” “既然如此，仙师今夜留在这里，总不能是为了跟我讨论一番玄学吧。” “天机莫测，岂是机器所能计算穷尽的。”玄清突然站了起来，“贫道在此，只是为了守护住后面那具上古凶兽遗骨，不让阁下得手而已。” 尹秀对于玄清在此并不意外，这么重要的机密，怎么会没人守护。 “如果你已经算到我要来了，不是应该召集同门应对吗？为什么这里就你一个，还是你有信心可以独力将我击杀。” 玄清摇了摇头：“天道难测，贫道叩问天机，预见未来的时候看到只有你我两个生灵在场，再无旁人，所以我要是把别人叫上，恐怕会搅动天机，改变了未来的走向。” “比如呢？” 尹秀突然来了兴趣。 “也许我要是叫人将这里团团包围起来，今晚你就不会来，也有可能楼塌了，地震，起火都是有可能的。” “好一个天命难违。” 尹秀将身子舒展开来，做出攻击姿态。 “今夜那具凶兽骸骨，我是一定要看上一眼的，还请仙师高抬贵手。” 玄清从背上拔出一柄宝剑，左手捏剑诀在剑身上一抹，金黄色的电流充斥其上。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尹秀不再言语，一个俯冲，带着凌冽的破风声撞向玄清。 后者脚步一挪，轻轻一闪开，长剑在蛇身上带出一连串的火花。 接着玄清脚尖一点，在空中翻转身形，双手握剑，又是直刺，就要从大蛇的七寸刺下，直取神经中枢。 就在他即将得手之际，一柄飞剑激射而来，将他堪堪逼退。 “【信号剑】充能中，请稍等……” 危急时刻，尹秀从嘴中吐出了信号剑，纯粹将它当做了投掷物，靠着发射的作用力将玄清的攻势挡了下来。 “协会的镇门法宝果然落到了你手上，贫道真是管教不严，让孽徒生出这许多事端来。” “如果阁下愿意把本协会法宝归还的话，贫道必定感激不尽。” 尹秀冷哼一声：“因为我没有手，所以也没办法双手奉上，仙师想要的话，自己来取就是了。” “都是天生地养之灵，何苦自相残杀呢？” 玄清又是长叹一声，一抖长剑，满屋都是磅礴的剑气。 “【信号剑】，可以使用了……” 尹秀先发制人，信号剑在它的神经信号驱动之下，灵活的就像是它身上的一只手。 再加上尹秀系统里的制导装置和计算器的辅助，信号剑的威力更超从前。 即使以玄清的修为，几个回合之后也招架不住，身上衣服破了好几个口子。 但他似乎并不感到窘迫，只是不疾不徐地施展着步法，气息匀称，提剑的手稳定而干燥。 见状，尹秀决定自己也加入战团，对于信号剑，只要分出很小一部分系统内存就可以很好地操纵它了。 玄清正腾转挪移间，眼角忽然瞥见一尾银龙朝自己疾冲而来…… 他从背上拔出另一柄剑。 “剑名：碎星。” 一道白色的弧光照亮了三王柱附近的夜空。 人们惊恐地发现，三王柱的其中一座大厦竟然被生生从中间斩开，断成了两截。 第十一章 手握星辰 三清电子修道协会，与图灵佛门，天网读书俱乐部同为新虹光市三大巨头企业。 三家企业虽然难免在业务上有竞争和摩擦，但表面上看起来还是很和谐。 就连办公场所也扎堆在一块，高度相差无几，只是各自分布在三王柱的不同位置上而已。 此刻一个和尚正端坐在蒲团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高楼之上的剧变。 他光秃秃的脑袋上画着几道蓝色纹路，后脑上遍插着电子管线，一一连接到背后的金属佛轮上。 佛轮像一朵燃烧的绽开莲花，展开的支架上托着一十八个通体黑色的木鱼，每一秒所有木鱼都被按顺序敲击一次，产生和谐的共鸣。 他抬了抬手，似乎想站起身来，但背后有一只手将他按了回去。 “图灵阿弥陀佛，大数据难违，师弟你我不要轻易插手，以免反遭算力反噬。” 和尚听闻，叹了口气，低头默默念诵起了经文，背上的木鱼敲打的比之前更快了。 烟尘散去，火光之中，尹秀身躯支离破碎，露出了大半的电路和骨骼，它的蛇头被削去了一半，脸上只剩裂开的独眼，像一只失灵的灯泡，一闪一闪，冷冷地盯着玄清。 道人依旧挺立着，跟之前没什么差别，只是肋骨间插入了一柄飞剑。 信号剑足足刺进去了三分之一的剑身，搅碎了玄清的内脏和骨头，要不是因为被磅礴的剑压还有一只手的阻挡，恐怕早就已经将这个道人削成两半了。 他拔出碎星剑的那只手已经筋脉尽断，无力地垂在腰间，另一只手死死抓着信号剑，不让它再前进一分。 玄清刚想开口说点什么，一口鲜血从他嘴里喷涌而出，双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但他仍摇摇晃晃不肯倒下，最终僵在了那里。 【系统损伤&*中……】 【能源#*！，五分钟后自动断电保护……】 【生命机能受到严重破坏，正在启动备用系统进行修复……】 【系统余量：20%】 …… 一页页的故障报告挤满了尹秀剩下的那半面视窗。 险胜玄清，尹秀却也付出了相当的代价，这种程度的损伤，它已经不可能凭自己的力量安然回到终南山了。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三清电子修道协会的人这会儿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吧。】 勉强将系统备份用在了移动部件上，它慢慢地挪动着身子往大殿深处爬去。 不一会儿，尹秀就见到了之前一直吸引着它的那具上古凶兽遗骸。 那是一头大鹏，翼展之长，足足占据了整个偏殿，十几根钢丝将它吊起，底下环绕的全息补光灯打在它身上，使它看起来栩栩如生，好像随时要破开天花板，飞向浩瀚长空。 尹秀看着这具上古凶兽的遗骸，心中除了震撼之外，更多的却是无奈。 【要为了一具尸体而把性命丢在这里吗？】 它叹了口气，残破的信子随着吐气的动作自然伸了出来。 信子上一个探头忽而闪烁了两下，一阵系统语音出现在尹秀的脑海里。 【侦测到适合的生物材料，是否启动《鲁班造物简易版》进行收集？】 它下意识地点击了“确定”。 …… “市长刚才打电话给我，第一句话就是问我们在搞什么飞机？” “你让我怎么回答他，说我们的监控系统都被骇掉了，我现在也不知道情况吗？” “还是我要跟他说我们自己人打自己人，整个协会的留守人员都被那个玄清调走了？” 赵传印坐在无人驾驶电车上，生气地对着电话那头大吼。 “我这个协会会长才当了不到一年，正是要拿出表现来的时候，搞出这么大一个乱子，要是我玩完了，我也会先把你们这些人先丢到炼丹炉里去，明白吗？” 在电话那头传来唯唯诺诺的应答声之后，赵传印挂断了电话，脸上却变成了一副轻松的表情，好像今夜发生的事情都与他无关。 有几个人的名字浮现在了他的心头，就算这些人没有参与此事，恐怕也不能让他们活太久。 “如果可以把这件事当做契机，一下子扫清协会内部的意识转移派，那电子符篆派我就能紧紧握在手里了。” 一想到这个，他的嘴角又露出了笑容，此刻三王柱上的熊熊大火在他眼里变成了绚丽的烟火。 最先赶到大厦的是消防机器人，遍布全市的监控管线与它们的系统相连，只要检测到火点出现，四面八方的消防机器人都会立即赶过来。 或许是因为精度太高，反而有时候容易出错，据说曾有几个闲着没事在油漆桶里烤火玩的倒霉蛋，被机器人的水炮误射，整个人被喷成了碎块，市政局为了处理他们的尸体还花了好几天的时间。 之前剧烈的斩击引燃了管线，火焰在95层以下的空间肆虐，上半部分在风中摇晃，下半部分起火燃烧。 许多目睹了这一景象的人，日后都需要接受好几个疗程的记忆改造和人格重写才能缓解过来。 高密度的消防泡沫从地上，天上各个方位喷射而出，不一会儿就将火势控制了下来。 在泡沫的暗影中，有一队人竟沿着大楼的外部钢架疾冲而上，他们的脚底闪着蓝色的异光，如履平地，速度比尹秀在钢架上攀爬的时候更快。 “太上图灵天尊，我已经感应不到玄清师兄的生命信号了。” “这样的斩击，只有碎星剑才能做到，如果玄清师兄连碎星剑都祭出了，敌人还存活的话……” “呱噪，不论是什么人，在我们这帮协会精英面前也算不了什么，现在给我安心赶路就是了。” 张无极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七上八下地打着鼓。 【到底是那帮秃驴和书呆子搞得，还是别的势力，比如近年来迅速崛起的义体星神集团？】 他的心里一团乱麻，不由地将食指伸到嘴上咬了一下，镇静剂立即灌进他的嘴里，将他的烦闷心情一扫而光。 “诺依曼七截阵，结阵！” 第十二章 进化!究极体 “诺依曼七截阵”，通过在七名实力相近的道士身上植入芯片，再用同调器协调他们的动作和意识，使他们形神合一，彼此心念相通。 阵法一旦施展，就不再只是七个人加起来这么简单，每个人的实力都会成倍增长，互为矛盾，七个人就是七对眼睛，即使是高出他们数个等级的修士，不得七截阵法门的话，也有可能折损在他们手上。 除此之外，还有从此阵法上衍生出来的“诺依曼四十九截大阵”，只是在三清电子修道协会的历史上很少出现过。 此时诺依曼七截阵一开，以张无极为首的七人都感觉一股灵感直冲天灵盖。 “我的感知神经正在飞速扩张……” 【名字】：张无极。 【年龄】：30。 【等级】：元婴期。 【潜能】：5。 每次他查看面板，看到潜能一栏的时候，心里就难免涌起失落的感觉。 潜能代表着一个人在修行上的前景，一般每跨越一个阶级，潜能就会下降一些。 潜能5，代表着他最多修到元婴后期就到头了，除非完全转化成机械体，或者寻得一件仙人遗骨，不然他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人类的可能性是有限的。 他摇了摇头，把精神镇定剂也无法解决的这份惆怅驱散到脑后，专心看向楼上，滚滚浓烟里此时有一个陌生的巨大身影。 尹秀立在高楼之上，细细感受着身体和系统的变化。 【《鲁班造物简易版》运行完毕，正在检查更新系统信息。】 【名字】：凯撒。 【形态】：机械蛟龙。 【等级】：究极体。 【系统匹配度】：40% 它的体长一下子增长到十二米，身躯更是涨到了要两个小孩才能合抱。 原本银白色的体表沾染上了一抹黑色，身体两侧的呼吸灯也从红色变成了宝石蓝。 最显眼的是它的头部，原本像一个矛头的蛇头蜕变进化，长出了尖利的棱角，成了一头龙的样子，暗金色的眼睛炯炯发光，像黑夜里的灯笼。 它背上长出了一对金属翅膀，羽翼之大，遮天蔽日，翅膀的中间各有一个红色的呼吸灯，不时闪烁。 “我进阶了……” 异兽的进化并不受自身种族和潜能的限制，只在乎对材料和能源的获取，等级由低到高分为成熟体，完全体，究极体和超神体。 成熟体以下的异兽，只能称作半机械生命，远远够不上机械生灵的门槛。 没有来得及细细查看身体的变化，尹秀已经注意到了踏上95层的七个道人。 七个人见到了眼前的电子巨龙，呆立在原地面面相觑。 对于异兽他们并不陌生，虽然更多是在二手电子元件市场，还有机械标本博物馆看到过，但一条活生生的电子龙出现在这里，还是叫他们感到无比震撼。 感知到众人心神不宁，身为阵眼的张无极咬了咬牙，竖起大拇指，接着猛地一转，插在胸口的人造灵窍上。 随着一股墨绿色的液体注入他体内，七个人的眼睛都出现了异样的红色，原本的不安消散，只有战斗的渴望在熊熊燃烧。 只要是没有登入在协会会员名下的异兽，所有会员对它们都是格杀勿论。 “诺依曼七截阵，开！” 随着一股异光从他们背后亮起，一个庞大的八卦阵生成，蔓延，将95层笼罩在了一个电磁结界之中。 张无极一马当先，丢出三张黑色的雷符，直取尹秀身躯。 其他人则掏出各自擅长的法器和道具，挪动身形，始终将巨龙围在中间。 三道雷符打在尹秀身上，只炸起了几朵小火花，甚至都没有撼动它的身形一下。 尹秀心念一动，信号剑出手，拐了一个犀利的弧线后，从背后直取冲在最前头的张无极。 但张无极却对背后射来的飞剑视若无睹，连头都没回一下，只是一个劲往前冲。 在他手上的充能符剑还差几步，即将刺中尹秀额头的时候，信号剑后发先至，也堪堪要从他后心穿入了。 这时只见张无极身边出现了两个道士，分别手持捆妖索和乾坤圈，生生将信号剑挡了下来。 你眼即是我眼，心意相通，攻守兼备，七人配合如一人，这正是七截阵的恐怖之处。 符剑在电子龙的体表上带起一串火花，张无忌脚下顺势一蹬，合金泵动肌肉马力全开，他整个人像炮弹一样激射而起，又是一剑刺向尹秀眼睛。 其他几个人也如影随形，一下子锁定了尹秀周身几个部位，一齐发动攻击。 尹秀不慌不忙，从嘴里吐出一根黑色电子探针。 【高级神经阻断器，启动……】 一阵肉眼可见的电磁爆充斥整个楼层，协会七子身形瘫软下来，有的人已经躺在了地上，嘴角流出口水。 “三清电子天尊，这是怎么回事……” 张无极脑袋剧痛，好像有谁拿着一柄大锤在他脑海中随着心跳，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电子耳蜗也在这种震动中强制关机，以保护他的脑神经。 这枚电子探针是尹秀之前从云阳子身上搜刮来的，它的威力大小全看使用者能给予多少电能支持。 如今尹秀已经升级，海量的能源与人类身上那贫瘠的电子能相比，自然不能相提并论，巨大的电压在一瞬间附着于神经阻断器之上，这一发攻击就足以使整条街的所有电子设备陷入瘫痪之中。 除非对方不在身上装任何电子义体，不然紊乱的电子原件就足以摧毁他们的生理机能。 “你，到底是谁。” 张无极强忍着痛苦，声带通过装在喉咙里的扩散器发出断断续续，杂乱虚无的声响。 “吾名凯撒，一条路过的电子龙而已。” 说完，尹秀张开双翼，推进器点火，迸射出蓝色的高能光焰，它巨大的身形漂浮起来，往天空飞了出去。 站在三王柱底下的众人，眼睁睁看着一条蛟龙飞出，它带动的气流搅乱了摇摇欲坠的上部结构，使它崩落，砸在了另一座大厦之上。 钢筋断裂，巨石迸飞，恐怖景象宛如世界末日。 第十三章 秦岭奇猴 三百米空域以下气象环境复杂，气流紊乱，尹秀在空中尽量适应高速飞行的感觉。 它现在的飞行速度与一般的民航客机相差无几，电脑自动根据飞行速度和气流调整羽翼和身体的位置，这使得尹秀耗能极少，能以最轻松的姿势飞行。 当终南山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树冠上的时候，尹秀已经从新虹光市飞了回来。 阳光洒在它焕然一新的身躯上，反射出绚丽的颜色，引来了山中众生灵的注目。 它们将身形隐藏在洞穴和密林之中，尽量伏低，露出恐惧和贪婪的眼神。 【终南森友会】频道此时全频段静默，哪头生灵都不愿意在此时发声，以免引起那头电子龙的注意。 尹秀大大方方地飞到了自己的领地上空，它的感知范围和灵敏度比之前提升了不少，一路飞来，终南山的地形地貌都被它记录收集，在处理器中生成了地图。 【只要再从北部山麓那边飞两趟，整座终南山的全息地形图就制作完成了。】 究极体的它，无论是能量还是信息处理能力都超过之前好几倍，这么做并不费劲。 雷公在感应到尹秀的电磁信号后，早早就趴在了门口等它。 虽然极力想保持“王者的冷傲”，但看到尹秀归来时，它还是不由自主地摇了1摇尾巴，显得十分高兴。 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受电磁辐射的雷公，似乎在个头上又长大了一圈，原本专门挖出来供它行走的通道也显得窄小了一些。 “凯撒大人，欢迎回来。” 雷公歉了歉身子。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没有，就是有几头脑子不清楚的异兽闯了进来而已，我都随手给处理了。” 雷公抬起一只爪子，像是炫耀抓到了老鼠的猫一样，随意指了指角落的一堆残骸，里面夹杂着少说十几只异兽的残肢。 哪里会有那么多不要命的生灵入侵它的领地，很明显这都是雷公出去狩猎得来的。 【你这是也给我留了一份口粮的意思吗？】 尹秀摇了摇头，它以前不需要这些东西，如今就更不需要了，而且这头傻狮子，抱着自家那一大堆优良元件和稀有金属不要，搞来这么一大堆破烂干什么啊。 “你以后没事就守在原子炉边上修炼就可以了，比你外出猎杀那些不成气候的异兽要强太多了，你把整片山林的生灵都屠戮光了的话，我找哪里听广播去。” 尹秀给雷公写入新人格的时候只是删除了一些它的凶性，并没有将它作为猫科动物的本性去除，所以就算不为捕食，见到活物就要猎杀也还残留在它的思维里。 尹秀可不希望自己的领地周围尸骨成山，那样多影响风景啊。 “但是凯撒大人，雷公已经很节制了，比起从秦岭那边过来的猴子军团，雷公这种程度只能算是玩耍而已。” “猴子军团？” 尹秀没想到自己只是离开了一个星期不到，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是的，最近雷公也按照你的吩咐，一直在监听【终南森友会】的通讯，听见许多异兽都发现了秦岭那边来的机械猴子们，数量众多，只是几天的时间就已经将山腰下面的那群异兽消灭干净了。” “它们的领地意识比别的生灵更强，每过一地都要把当地的生灵完全灭绝了才肯善罢甘休。” 尹秀吐了吐信子，一种凝重的情绪在它身上出现。 “有它们的详细资料吗？” 雷公摇了摇头：“只知道它们的首领叫做大圣，是一头强悍的完全体生灵，并且它手下有号称十二金刚的存在，等级也基本都达到了成熟体。” 【怪不得能够在秦岭横行无忌，十几头成熟体生灵聚在一起，放在哪里都是不容小觑的。】 “大圣吗？有点意思，它们现在到哪了。” “昨天晚上有生灵在沼泽边上发现它们的踪迹了，发出这个信息之后，那一头就传来了惨叫，把整个通讯频段的生灵都给吓沉默了。” 【沼泽？看来八目道人有麻烦了。】 “你把家看好，要是遇上那些猴子先别冲动，仔细监视就好了。” 尹秀说完，张开翅膀腾空而起。 “知道了凯撒大人，小不忍则乱大猫，雷公懂的。” 雷公张大了嘴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巨大的引擎轰鸣声和气流炸裂的声音一下子将它的鬃毛吹到了嘴边，使它说不出话来。 “究极体就可以这样不讲道理了吗？” 雷公摇了摇头。 …… 幽暗沼泽之中，无数双泛着绿光的眼睛静静注视着从天上降下的蛟龙。 尹秀探测到沼泽的周边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机械生命，但它并不在意，在天上盘旋了几圈之后就落到了沼泽的中心地带。 几乎是同一时间，几双红色的眼睛从黑暗中退去，往几个方向散开，奔出了沼泽边缘。 “凯撒大人？” 一阵微弱的声音传到了尹秀耳边。 它点了点头，接下来一头蜘蛛从脚底下的落叶和淤泥之中钻了出来，连滚带爬跑到了尹秀身前。 “你离我远点。” 尹秀从嘴里吐了一口气，将要上前来抱住它的八目道人吹翻在地。 虽然它可以关闭嗅觉系统，但这不代表尹秀可以接受自己身上沾满一大堆污渍。 “恭喜凯撒大人，贺喜凯撒大人。” 八目将两只前脚抱在胸前，像一个人在拱手道喜。 “自大异变以来，凯撒大人好像是我们终南山第一位进阶到究极体的生灵，能亲眼目睹这样伟大的生命，实在是让小八我感动不已啊。” “嗯。”尹秀斜瞥了它一眼，“那你感动完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啦。” “别！” 八目急的要跳到尹秀身上，又被它一尾巴扫开，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 “凯撒大人你可要救救我啊，秦岭北边来的那些猴子已经把我这里包围了，没有您的话我肯定要被它们拆成一堆零件的。” “我来这里，正是为了见见那些猴子。” 尹秀眼睛微眯，像一对金色的月牙。 第十四章 聪明的猴子 一架无人机晃晃悠悠从密林之中升起，悬浮在半空之中，就在它要张开旋翼，加速飞离时，四面八方突然射来无数的电浆子弹，像一阵暴雨，把可怜的无人机撕成了碎片。 “凯撒大人，您看就是这么一个情况，它们的火力太夸张了，我恐怕我们一升空就会被射成筛子。” 尹秀也有些无语，凭借它坚实的装甲，那些电浆子弹倒是不足为惧，只是能不能把八目安全带走它就不能保证了。 毕竟尹秀是一条没有爪子的龙。 而且密集的电浆子弹会使它的感应器瘫痪，如果在弹幕之中藏着几发防空穿甲导弹，即使是尹秀也会受创。 “它们到底是从哪里搞来这么多武器的？” “大人，我也是听说啊，秦岭山脉之中留存着许多人类在大异变前遗留下来的军火库，那些猴子估计就是从那里搞来这些家伙的。” 【还好他们没留下些飞机大炮什么的，不然我可能要面对一支现代化军队了。】 尹秀这下明白，它之所以能大摇大摆地飞进来，估计就是猴子们故意放它降落的，想来个瓮中捉鳖。 如此统一的步调和纪律性，显然它们不是乌合之众，在猴群之中有一位智力出众的领导者。 “小八，你在这个林中布下的蛛丝还剩多少？” 尹秀突然问道。 “所剩无几了。”八目几只眼睛变得更黯淡了一些，“我在这里花好几年精心设计，周密布置的蛛网，昨夜全都被那帮不懂数学之美妙的猴子给破坏掉了。” “那就是说用不上了。” 尹秀前世对于上数学课就感到极为头疼，它也不懂什么方程式，曲线优美在哪里，因此无法对八目的痛苦感同身受。 “反正等下我先去抓几只猴子过来，看看它们脑袋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八目兴奋地搓了搓脚，它知道尹秀说的“脑袋里的东西”指的是系统数据。 商定了计划之后，尹秀将翅膀收得更紧了一些，尽量贴在身上，以避免在林中游走时造成阻碍。 八目将沼泽的地形数据拷贝分享了一份尹秀，这使得它在林中的动作更加迅速。 时值正午，灼热的阳光逼得众多生灵蛰伏在阴凉处。 猴子们躲在树荫里，百无聊赖，时不时地打着哈欠，但它们也不敢乱动，最多只能抬起手抓抓身上的虱子。 一只看起来颇有些权威，比其它同类大了两圈的猿猴正扛着轻机枪在树枝间跳跃，摆荡，它似乎是在巡视队伍的状况。 在它发现其它猴子都懒懒散散，打不起精神的时候，这头猿猴不禁有了些火气，张开嘴巴就要训斥这些部下。 只是它鲜红的大嘴巴一张，从里面出来的不是伤人的话语，而是一柄伤人的剑。 散发着三色光芒的信号剑从这头猿猴的后脑勺直直穿出，又一个变向将树上的几只猴儿的头颅斩落。 其它猴子愣了愣，等它们反应过来的时候，飞剑已经穿梭了好几回，又斩杀了几头呆在原地的猴子。 树林中猴群的惨叫，呼唤和轻机枪急促的射击声交织在一起，惊起无数飞虫。 电浆子弹在辅助瞄准系统的帮助下倾泻在飞剑四周，要不是因为信号剑的飞行速度极快，恐怕这时候它已经被密密麻麻的子弹钉在了地上。 这些疯狂射击的猴子谁都没注意到，树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了数不清的蛛丝。 八目坐在树干上，所有的腿都动了起来，像一个在幕布背后操弄傀儡的艺人。 随着它猛地一扯，猴子们在单分子丝线的切割之下断成几截，头颅和尾巴分别向着不同的方向飞去。 “我八目只是爱好和平，不意味着我就不能打。” 它嘿嘿笑了起来，差点又从树上栽倒。 尹秀趁着林中激战正酣，偌大的身躯潜行在阴影里不一会儿就找了目标——一只手中举着信号旗，正不断挥舞喊叫着的老猴子。 龙尾轻轻一拍，那只猴子就被轻轻扫落了下来，它倒在地上神志清醒，但动弹不得。 刚才那一击带着高压电***确地击中了那只猴子的脊椎，使得它感觉好像只是被蚊子叮了一下，却一下子失去了行动能力。 尹秀将猴子轻轻一叼，意念一动，信号剑收回身边，转身就遁入了林中。 “等等我啊大人，我还没杀过瘾呢。” 八目叫喊着，又看了一眼远处此起彼落的猴群，赶紧射出一根丝线连在尹秀身上，也搭便车逃走了。 赶来增援的猴子们看着一龙一蜘蛛逃走的身影，也不追，只是愤怒的吼叫了几声。 “好了，接下来是你的表演时间了。” 尹秀随意地将那只猿猴吐在地上，又低头到水潭里漱口，一嘴的毛，加上猴子的骚味让它实在受不了了。 “大人，您放心吧，我保证让这只野猴子连身上有几只跳蚤都说出来。” 八目嘿嘿大笑，吐出丝线将猴子包裹了起来，不停地在两脚之间缠绕，旋转。 忽然，它疑惑地停了下来。 “大人，这只猴子身上没有数据连接口。” “那你直接把它的记忆体取出来就是了。” 尹秀说完身体往旁边挪了一下，它可不想被溅一身豆腐脑。 八目又用几只眼睛将猴子检查了一下，转过头不可置信地说道：“大人，这只猴子跟我们不一样，它甚至都没有被异化。” “什么！？” 尹秀也吐出了信子进行检测，各项结果都表明这是一只普普通通的猴子。 在大异变之后，野生动物就变得极容易受环境的影响而变异，向着机械生命的道路进化。 之前尹秀遇到的那头灰狼苍炎，在吞下内丹前正是未真正进阶的变异生物，但那时候它已经有机械生灵的特征了。 只要被异化了，不管是在身体还是智力上，都会有明显的提升。 而眼前这头能在猴群中负责指挥和传令，看起来智力超群的猴子，竟是完完全全的野生动物，完全没有进化过。 它只是一只聪明的老猴子而已！ 第十五章 大圣 尹秀把信号剑上的数据翻了出来，发现上面都是斩了一些木头，石块的记录。 在消灭非机械生命，以及非人类的目标时，信号剑就会将它们自动记录为花草树木，想来这也是制造者设置的一种“保护机制”，免得留下过多的信息在上面，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么说，我刚才一连串砍杀，杀的全都不是异兽，而是普通的猴子而已。” “大人，您是说搞半天我们被一群野兽包围了？” 尹秀和八目面面相觑，又同时转头看向了躺在地上的猴子。 尹秀前世就听说过猴子的学习能力很强，但没想到它们连操作武器，组建军队这招都学会了。 “小八，不然你写个编译器出来吧，跟它的脑电波信号对一下，也许能得出点什么信息。” “大人。”八目显得有些无奈，“八目是一只骇客，不是什么生物学家，不会这种技术。” 尹秀叹了口气，将脸凑近猴子，吓得后者吱吱乱叫。 “闭嘴。” 八目被吵得心烦，蛛脚发出一道电流，将猴子击晕了过去。 尹秀看了它一眼：“小八，你信不信我会催眠术？” “我信。”八目眼睛疯狂闪烁，“凯撒大人神通广大，小小一个催眠术算什么。” “那你还把它打晕过去干什么？” “……” 八目尴尬地挠了挠头。 就在它们立在原地，大眼瞪小眼的时候，一阵巨大的声响从林子外边传了进来。 声音很明显是由一个大喇叭传出来的。 “凯撒/caesar，我限你三分钟之内出来立刻投降，并且把我的孙子带出来。” “如果它掉了一根毛的话，我会把你的头/head拧下来当球踢。” 声音明显带着火气，中英混杂的两个词同时在话语里响起。 “看来这还是一头留过洋的猴子。” 它又看了一眼地上的猴子，毛倒是没掉，只是脊椎断了，脑神经还有点受损而已。 “走吧小八，我们去看看，最近一直在秦岭兴风作浪的那只猴子是什么来头。” 尹秀将尾巴一抬，卷起那头昏死的猴子就爬了出去，八目见状，连忙也跟在了后边。 尹秀没有回应，但它没有压制自己的电磁信号，那只猴子也是如此，所以它们能互相感知到对方的位置正在朝自己缓缓逼近。 差不多相距一百米的时候，尹秀和对方都停了下来。 尹秀立在林子里边，对方则站在空地之上。 一百米对于尹秀这样的巨兽来说只是很短的距离，在这个距离上它很轻易就观察到了对方的模样。 那是一头两脚直立，通体银色的猴子。 猴子身高大概一米七，看起来十分强壮，饱满的肌肉在银色装甲底下高高拱起，头上戴着褪了色的金属头盔，淡金色毛发扎成的两条神经束高高地绑在头上，随风飘扬。 它披着高强度碳纤维做成的披风，腰间穿着一张虎皮做成的短裙，上面系着一条中间镶了红宝石的金属腰带。 它手下还拖着一柄巨大的钛合金战斧，每走一步都在地上划出一道深刻的痕迹。 尹秀只从密林中露出上半截身子，和它遥遥对视。 “凯撒/caesar，我的孙子在哪里？” “你就是大圣？” 猴子忽然张开血口，背后没有藏在装甲中的毛发猛地炸起，它似乎十分生气：“不要用问句回答问句，明白吗/understand？” “它在这里，好像还没死。” 尹秀向它摇了摇尾巴上的猴子。 “立刻把它交回来！” 大圣的语调又高了几分。 尹秀不以为意，像是在跟人炫耀玩具一样，又摇了摇尾巴上的猴子，暗金色的眼睛微咪。 “告诉我，大圣，这是你的请求还是哀求？” “是要求！” 大圣再也忍耐不住，脚下一蹬，猛地向尹秀冲来。 它的速度极快，一百米的距离只过三秒就已经跑完了一半。 “想要啊？还给你就是了。” 尹秀尾巴轻轻一甩，那只可怜的猴子像颗炮弹一样被甩了出去，砸向疾冲而来的大圣。 接，还是不接？ 大圣只稍微迟疑了一下就丢开斧子，双手前伸，硬生生接下了那只老猴子，冲击力把它带的在地上翻了几个跟头才停下来。 与此同时，尹秀也一眨眼之间就冲到了它面前，速度之快让林中埋伏已久的猴子都来不及攻击。 “分身术，发动unch！” 大圣一摸腰带，顿时复制出了十几个跟它身形一样的全息影像，朝四面八方跑开。 但它们不止是影像而已，此刻在尹秀的感应器中，每一只“大圣”身上都有温度和心跳，就连电磁信号也几乎一模一样。 它吐出一口高温火焰，一半的猴子被它这口火焰吞噬，随后烟消云散。 很明显，那些都是假身。 一和大圣拉开距离，尹秀体内的警报器就响个不停，那是它正被许多制导武器锁定的预警。 【果然这群猴子不止是有几条枪而已。】 尹秀尾巴在地上一拍，炸起一片烟尘挡住猴群的视野。 它正想扭身退回林子里，大圣却已经拖着斧头冲了上来。 此刻大圣龇牙咧嘴，脖子青筋毕露，双目赤红，像是两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之前它怀中的那只猴子终究还是没熬住，在被救下来之后就断了气。 此刻它体内精密的系统已经压制不住这团怒火了。 “凯撒/caesar，我要你偿命！” 力劈华山的一斧头狠狠砍在了尹秀的身上，随即炸起一团火球，爆炸的烟雾和火焰将一龙一猴的身影淹没。 爆炸产生了庞大的冲击波，差点将在一旁观战的八目从树上震下来，它赶紧吐出丝线稳住身形。 “这只猴子是不是疯了，在这种距离上使用高烈度火药武器，是奔着同归于尽去的吗？” 八目道人心脏都快蹦了出来，就算是凯撒那样强横的究极体，也不一定能在这种距离上扛住爆炸。 它八只脚都盖在了脸上，已经不忍心去看那一片残肢断臂了。 “凯撒大人，没了您我怎么活啊呜呜呜……” 第十六章 阿基里斯八卦阵 不安笼罩在了众多生灵的心头，猴群烦躁地叫了起来，有的甚至已经开始上蹿下跳，要不是有十几头成熟体的猴子统领镇着场子，恐怕它们早就已经一哄而散了。 只是这些统领也没有底气，毕竟谁都未见过这样恐怖的爆炸。 烟尘散去，大圣的身影在浓烟中若隐若现，几头眼尖的猴子指着那身影叫喊了起来，接着更多的猴子被带动起来，不管有没有亲眼看到，都手舞足蹈大叫了起来，震得树枝不停摇曳。 但随着另一个庞大的身影在烟尘中露出，猴群突然又静默了下来。 尹秀几乎毫发无损，大圣全力一击只在它身上留下一道小划痕，就好像一个人睡觉的时候挠多了两下胳膊一样。 “好耶，我就说凯撒大人身为终南山的顶点，怎么可能是一头野猴子能够匹敌的。” 八目兴奋地跳了起来，八只脚在空中连续鼓掌了好几次才落下来。 因为使用的是单向爆破炸药，所以即使在如此近的距离上，凭借着强横的身躯，大圣也没受多重的伤，只是嘴角渗出了一些血迹。 但比起身体的损伤，它心灵上的挫败感更加严重。 “为什么/why？你这头怪物都不会受伤的吗？” 大圣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不耐烦地跺了跺脚。 “我不是已经受伤了吗？” 尹秀又向它展示了一下身上那道小划痕。 “只是不仔细扫描的话找不到而已。” 大圣大怒，奋力提起斧头又要跃起砍下，刚跳高到一半它突然感觉手头一轻，只见一道虹光闪过，硕大的战斧断成了两截。 它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整个身体往后跌落，好不容易才在空中调整好了姿态，重重落地。 但尹秀不给它喘息的机会，尾巴猛地一扫，又将大圣重重拍飞了出去。 这一下比之前甩飞老猴子的力道强劲了三倍有余，在计算机的精确辅助和计算下狠狠拍在了大圣身上，把它打飞了两百多米，撞断十几棵大树后才停了下来。 哒哒哒哒！ 连串的火舌从各个角度射了出来，果然如尹秀预料的那样，其中还夹杂着许多危险的小型手持导弹。 【阿基里斯八卦阵，展开……】 数十片金属装甲从尹秀身上飞出，围绕着它展开了一个巨大的蓝色八卦，形成一片无形的力场，将所有的攻击阻挡在外面。 这是新招式，只能呆在地面上静止的时候使用。 林中的猴子热闹地打了半天，全都打在空气上，不禁都愣在了原地。 “赶紧逃啊，还楞在那里干什么。” 八目两只脚都堵在嘴上，但仍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 只见尹秀张开巨口，一道光线在它口中不停集聚，压缩，那是行星破碎的光芒…… “不/no！” 大圣感觉不妙，一声凄厉的嘶吼从它喉咙里喊出。 接着它只觉得眼前一白，强光在显示器上留下点点白斑。 巨大的光柱喷薄而出，接下来横着扫过了一片密林，众多的猴子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就和参天古木一块消失在了白光之中。 【碎星炮】，这是尹秀将云清手上那把碎星剑改装之后得来的，由于它本身巨大的能源储备，所以碎星的性能也倍增，终于拥有了这般恐怖的威力。 毁灭之后，一片静寂。 蛋白质和树木烧焦的味道混杂着飘入大圣的鼻孔中，这让它更加绝望。 “不过是一只老猴子而已，至于为了它搭上全族的性命吗？” 尹秀挪动身子，几个呼吸之间就到了大圣身边，低下头，暗金色的眼睛直直盯着猴子。 “你懂什么！那可是我的血肉亲族/family。” 即使到了这一步，大圣似乎也毫不畏惧。 “而且，它是唯一一只还记得终南山上古凶兽遗骸所在的猴子/monkey，我靠着它带路才来到这里，而你，竟然把它杀了。” “你的行为，就好像一个人把进宝库的钥匙/key给生生折断了，你明白吗？” 【看来终南山的那头上古凶兽不再是什么秘密了。】 尹秀没有在意它的愤怒，只是冷冷问道：“这就是你带着猴子军团，把一路上的生灵都斩尽杀绝的原因？” “那些不过都是顺手的事情而已，就像随手拍死苍蝇，蚂蚁一样。” 大圣咧开嘴笑了笑，似乎为自己的事迹而感到得意。 “很好。” 尹秀抬起了尾巴，将它重重拍进地里，一下又一下，直到它只剩下一个头露在地上。 “本来我也想顺手杀了你，不过我改变主意了，我会让你活下去。” 大圣原本一心等死，听到尹秀这样讲，愣了一愣。 “为什么/why？” 它不解。 但尹秀并不回答它，只是慢悠悠往林中爬去。 “再过两个小时就会下雨了，到时候土质松动，你应该能从土里面钻出来。” “再之后，在明天的太阳升起之前，带着你的猴子猴孙离开终南山，回秦岭北边去，如果我再看到任何一只猴子出现在这里，那我就亲自将你们灭族。” 尹秀的话平平淡淡，不带任何的情绪，不像是威胁，而只是在讲一件可以做，但懒得去做的事情而已。 它钻进了密林之中，留下大圣呆滞在原地。 “大人，您干嘛不干脆把它的脑袋拍烂算了，这家伙这阵子搞出来的麻烦事已经够多了。” 八目有些不解，虽然它知道这位大人不喜争斗，但没想到它竟然会放过对方。 “不是我不想杀它，这家伙留着早晚是个祸害。可是那帮猴子，要是没了一个主脑的话，它们可能会失控，到时候在山里造成的破坏可能比眼下更严重。” “成千上万只带着武器，破坏欲极强，手脚灵活的猴子，要是到处逃窜的话，即使是以我的能力，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解决完。” “而且，眼下我顾不上它们了，有更大的麻烦等着我去解决。” 尹秀望向天空，只见数架黑色的铁鸟拖着长长的尾焰从天空划过。 那是人类的侦察机。 第十七章 风暴前夕 “新浅野市的那头上古凶兽已经开始复苏了，我们呢？好不容易搞到了一头，结果在你手上丢了，赵传印，你这个会长还想不想干了。” 即使通过几层转码器的变声，市长语气里的愤怒还是没有削减。 赵传印面前正在发出声音的黑匣子，无奈地扶了扶额头。 “市长先生，我也不希望这样，做任何事都是有挫折的。我们这次面对的是一项艰巨的工程，我宁愿那条电子龙把我吃掉，我痛而已，不用大家这么难过。” “不过你放心，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只要探测到另外一具上古凶兽的位置，我们就立刻行动，把它回收过来。” 赵传印猛的站了起来，也不管通讯器上根本没有摄像头，他挥舞着双手，慷慨激昂地做着保证。 黑匣子的那头似乎被他的表现震住了，一时陷入了沉默。 顿了一顿，市长又说道：“如果我跟几个集团背后的高层这样说，人家一定说我没有实际行动，说的全都是些冠冕堂皇的话。” 他叹了一口气，幽怨的气息似乎通过扭曲的管线扑到了赵传印脸上。 “行吧，我就这么跟他们说说看，总之你一定要尽快找回来一头上古凶兽，否则我们两个都会有麻烦。” 他话音刚落，通讯器就断线了。 赵传印不禁皱了皱眉头，虽然市长每次都这样，但身为一个注重仪轨的道士，他对于没有礼貌的不告而别总是感到有些不满。 “凯撒，一条能在短时间内就将上古凶兽吞噬，融合的龙。哼，有点意思。” 终南山的密林中，尹秀庞大的身躯静静盘在一起，双眼惺忪，像是刚睡醒一般。 但八目道人知道它从不睡觉，所以继续大声地说着自己的判断。 “大人，如果那些人类想要找您报仇的话，应该是投放电磁探测卫星来搜寻您的电磁信号。” “可是这些天来，他们除了派出很多小队进来架设热能雷达以外，就是用侦察机进行地形搜集。我还骇进了他们的通讯频道，听他们的发言，完全不像是要寻找一头活物的样子。” 尹秀听着报告，身子稍微舒展了一下，把头伸到八目面前，呼出的暖气在蜘蛛身上挂了一层水雾。 “他们完全不在意我的存在，对吗？” 八目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接着又连连摆脚。 “大人，那是他们有眼不识泰山，您是我们终南山的顶点，谁敢不重视您啊？” “嗯哼？” 尹秀眯起了眼睛。 “呃，好吧，大人，他们确实不是冲着你来的，而且似乎也不在意您是否在山里。” “那就麻烦了。” 八目听到这话，刚想反驳，但它又猛地反应了过来，惊出了一身电解液。 对方究竟是强大或者说自信到了什么程度，才能无视一头究极体异兽的存在。 八目想说点什么来缓和一下气氛时，尹秀忽然抬起了头。 八目顺着它的视线看过去，只见雷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浑身血迹斑斑，嘴里还叼着一个人。 它快步走到尹秀身前，随意地将嘴里的人丢到了地上。 “大人，你要的舌头我带回来了，暂时还很健康。” “就只有他一个吗？” “倒也不是。”雷公眼睛里闪出了一道玩味的光芒，“只是我闻着血腥味赶到的时候，还活着的就剩他一个了。” “这样子，辛苦你了。” 尹秀开始打量起面前陷入昏迷的人。 他的身上穿着新虹光市机动部队的服饰，深蓝色的制服外装着一套动力外骨骼，他灰头土脸，脸上的战术目镜残破不堪，显然是遭遇了重创。 手臂上的徽章表明面前的人是一名中士。 “小八，让他醒醒。” 八目立即伸出一只蛛脚，将几毫克的肾上腺素混合着镇定剂注入了他的动脉里。 在药物的作用下，面前的人很快醒了过来。 看着眼前的几头异兽，他惊恐地大叫了起来，但镇定剂让他的手脚软绵无力，甚至都坐不起来。 尹秀眯起眼睛，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大喊大叫，直到他绝望地接受了眼前的一切，稍微镇定下来后，才开始问话。 “现在开始，我问你答。” 尹秀的声音很轻，却每一下都让男人感觉心头打鼓，而且话语里似乎有一种他无法抗拒的魔力。 他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你的名字，职位，部队名称？” “李麦克，新虹光市机动部队中士。” “很好。” 对于他的配合，尹秀很满意，毕竟它并不喜欢总是掀开人家的头盖骨，直接读取记忆。那样太过暴力，而且很容易造成数据损坏。 “你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有多少人？” “我们这次行动大概有五支小队，我是接到了上头的命令，说要在指定坐标设置补给点和信标，为之后大部队进山清剿做准备。” 进山清剿？ 八目和雷公有些惊讶，不禁一齐看向了尹秀。 “不是朝着我来的。” 它摇了摇头，要对付它并不需要出动数量庞大的机动部队，只要三清电子修道协会内部的人过来就可以了。 它又看向了李麦克。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真的。我只听说是高层决定要把整座终南山的异兽都消灭干净，以收集所需的资源，而且他们强调，时间很紧迫。” 【是为了收集内丹吗？】 尹秀曾经听说过，有些公司会从已经成气候的异兽身上提取内丹，再把它贩到市场上去。 “可恶的人类，这是想把我们赶尽杀绝啊。” 八目气的吱吱乱叫。 雷公则无感，只是眼神变得更加冰冷。 “好了，你可以走了。” 尹秀轻轻一点，恢复了他的行动能力，李麦克满脸的不可思议。 直到发现三头异兽都不再看他之后，才赶紧爬起来，头也不回的逃了出去。 “雷公，你猜他能在森林里活几天？” 八目嘿嘿笑了起来。 “两个小时吧，刚好够他离开凯撒大人的电磁信号范围，那时候别的异兽才敢动手。” 尹秀没有心情与它们打赌，它隐隐觉得，暴风雨就要来了。 第十八章 昆仑力士 密林中的猛兽正享受着难得的自助餐服务。 即使死了那么多人，机动部队还是前赴后继地被投放到深山中来。 一只蜥蜴狠狠地扯下了一块复合系统芯片，在嘴里嚼了嚼之后吞下，满意地打了个饱嗝。 “托这些人类的福，我已经要进阶成完全体，跟凯撒它们平起平坐了。” “别让机油糊了你的心！”另一只蜥蜴用尾巴狠狠拍了它的头，“那位大人现在已经是究极体了，完全体？就是以前它还是完全体的时候，哪只怪物能在它手下扛过两回合的？” “还是看看远处的飞机吧。” 两只蜥蜴又抬起了头看向正飞过它们头顶的巨型运输机。 “好像这几台飞机大了一些，跟之前那些不太一样啊。” “你懂什么？飞机越大，装的人也就越多，估计是他们又往这里加派人手了。” 蜥蜴一边说着，嘴角的口水忍不住地流了下来。 六架飞机在空中盘旋了几圈之后，终于在终南山众多生灵的注视之下打开了舱门。 只见六个长条形的箱子被投放了下来，每个箱子都长达二十米，黑色的外壳反射着异样的光芒。 在箱子垂直下落，离地面还有五十米时，箱子忽然解体，从里面弹出了许许多多的零部件，在空中依靠磁力和小型推进器移动，开始依照某种程序组合变形。 在离地面还有十米的时候，三尊宛如天神的巨人已经组合完毕，调整好了身形，双脚重重落地，砸出一阵烟尘。 三个近三十米高，被高密度装甲包裹，全副武装的巨人……林中的生灵不禁被这一幕震撼的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啊？” “快，快……” “快？” “快逃啊！” 这时候许多异兽才醒悟过来，张开四条腿就要找地方躲藏。 可是已经太晚了，只见三个机器人胸前的八卦图案亮起，按照队形脚踏罡步，身行北斗，几个重踏之后，一个巨大的八卦出现在了森林上空，地面上也亮起相同大小的图案。 逃跑的异兽们只感觉身形一滞，速度瞬间慢了下来，那些跑的快的生灵更惨，它们直直撞在了一堵无形的空气墙上，把自己撞的头破血流。 “a.t力场！” 一头见识过这东西的异兽叫喊起来，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哀嚎，方圆二十里内的丛林都被无形的力场所隔断开来。 【开始扫描场域内目标……】 【发现成熟体异兽十五头，完全体一头，未进阶野兽无数……】 【目标确认，锁定完毕，开始射击……】 冰冷的声音好像在众生灵的心头下了一道死亡通知书。 数百枚电磁震撼弹和燃烧弹从它们肩膀处的发射口射出，浩浩荡荡，铺天盖地。 在雷达的精确制导下，每一枚带着死亡的弹头都分毫不差地落在了那些异兽头上。 无论是天上飞的，还是地上走的，机械生灵完全无法对抗如此恐怖的力量。 在烟雾和火焰之中，异兽纷纷倒地，一头全身白色的犀牛从深潭里现身。 它身上横七竖八露出许多电路纹理，身形如山，足足有十层楼高，每走一步，硕大的脚掌都在地上踩出一个深坑。 犀牛“崇武”，终南山中与世无争的巨兽，每一头生灵看到它都不禁要低头赞叹造物主的奇迹。 它静静看着眼前的死亡和火焰，浑浊的眼睛里不由地有了些光芒，那是愤怒的光芒。 吼！ 崇武低吼一声，气流将树木和火焰席卷到天上。 【发现完全体异兽一头，已锁定……】 巨人眼睛所看到的画面投射在千里之外的会议室里，新虹光市机动部队的总部。 “赵会长，没想到这三台【昆仑力士】威力竟如此可怕，有这装备早点拿出来多好。” 赵传印摇了摇头：“哪有这么容易，要不是我们前阵子偶然寻访到了一处仙人福地，恐怕也找不到这样可怕的兵器。” 想起前些日子的奇遇，他越发兴高采烈。 “各位，昆仑力士的威力不止于此，请各位看好了。” 他拿起话筒，向前方传达了命令。 接着只见一个全身蓝白相间的力士走出队列，向犀牛崇武招了招手。 崇武被如此挑衅，不由地怒火中烧，脚下往地面狠狠一蹬，接着整头牛就如同出膛的炮弹一般往对方撞去。 它每跑一步，地面都不停地震动，还立着的参天大树在它身下仿佛小草一般被拦腰粉碎。 蓝白相间的力士一仰头，包在脸部护甲后面的绿色双眼亮起，接着它伸出双手架在身前，像是要进行一场相扑比赛。 崇武并不在意对方是什么姿势，做什么准备，它只知道就算是凯撒，也不敢与它正面对抗。 轰隆一声巨响！ 冲击造成的气浪掀翻无数巨木，就好像滔天巨浪拍打在堤岸上。 海浪汹涌庞大，堤岸矮小丑陋，可却未曾往后挪动一步。 昆仑力士死死顶住了崇武的冲撞，两只脚好像生了根一般，扎在土里一动不动。 白色气体从力士的两个鼻孔中喷出，接着它低吼一声，声音好像一万头公牛在低鸣。 它一只手抓住崇武的犀角，另一只手抓在它前肢的装甲缝隙中。 接着猛地一扭腰…… 硕大的崇武竟被它生生举起，接着一掷，狠狠砸在地上，地上出现一个巨大的坑洞。 没等崇武从头昏脑胀中回复过来，昆仑力士又怒喝一声，好像是抓起一个小玩具一样，又是猛地往一边一砸。 好像摔角表演一样的恐怖场面持续了两分钟后才终于停下，似乎是在喘着粗气的昆仑力士把手往崇武腹腔中一掏，一颗土黄色的十六面体处理器出现在了它的手掌上，处理器上还连着无数电线和管路。 接着它随便一捏，轻松地好像是捏破一个鸡蛋，随着处理器碎裂，崇武硕大的身形终于不再颤抖，缓缓平静了下来。 会议室里一片欢腾，众人都为昆仑力士的伟力而赞叹，在科技面前，任何生灵都不堪一击。 密林中，尹秀猛的张开双眼，情绪管理系统全力运作，注入了好几针镇定剂才让它没有发出嚎叫，但它的双眼已经快燃烧起来了。 “小八，骇进他们的通讯系统，我要掌握对方所有兵力的分布。” 八目道人这回没有嘿嘿笑起来，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第十九章 血路求生 “一共有十二具被称做昆仑力士的巨人部署到了终南山。” “它们分为四支小队，再配合侦察机，将整片山区围了个水泄不通，并且逐渐在向中心地带靠拢，每支小队的周围大概还有一个营的机动部队做支援。” “在阵线之后是海量的后勤和搜索人员，内丹提取和凶兽遗骸的搜索都是由他们进行的。” “一个巨大的包围网正在向我们展开。” 尹秀听着八目搜集来的情报，心头不由有些凝重。 现在山里的生灵都发了疯一般地往山林深处逃窜，以避开外围的危险，但随着军队阵线的推移，死亡的到来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凯撒大人，接下来您要我们做什么？” 比起八目道人的惊慌不安，一根筋的雷公没想那么多，只是在等候尹秀的命令。 虽然系统被尹秀重写过，也输入了“新人格”，但属于它本性的部分并没有被洗去多少，不知怎么的，它打从代码逻辑深处相信眼前这位森林霸主。 “让我们为山中的生灵开辟一条通往秦岭深处的路径吧。” 尹秀抬起身子，看了看山那边的浓烟和隐隐奔涌的烈火…… 山本威廉中校，是一个有着一头好像羊毛的金色软发，却长着东方人面孔的男人。 从这个名字就可以知道，在经过了许多纪元和世代之后，山本威廉的族谱和血脉早已经不可查了。 如今的他，是一个只为自己的前途和荣誉搏命的人。 他坐在全地形越野车的副驾驶上，面无表情。 明明身处密林，耳边却没有虫鸣鸟叫，只有昆仑力士移动时产生的巨大机械摩擦声，还有各种炮弹爆炸的声音。 “阴阳割昏晓，造化钟神秀。” 不知怎么的，山本威廉中校念出了这两句诗。 “中校。”负责给他开车的士兵似乎也对史前文学有些造诣，“这两句诗好像是描绘另一座山脉的吧。” “是的。” 他不悦地点了点头。 不管是在工作还是生活里，山本威廉都不愿意别人挑他的毛病，就算是他鞋带系歪了这种事也不行。 “中校，昆仑力士们正在展开力场。” 山本威廉听到应答机里的报告，随意点了点头，这种事情看一次新鲜，看多了也就那样。 反正他们这些士兵负责的也是善后工作，补个枪，杀几个漏网之鱼还行，真要他们去对付那些高等级异兽，未免也太高看了他们。 “各连队照队形分开，注意……” 他刚拿起对讲机要发布命令，手却忽然停在了半空，将要照本宣科的命令也卡在了喉咙里，迟迟吐不出来。 他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好像噩梦一般，一具昆仑力士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了火，熊熊燃烧，力可拔山的手臂也断了一截，连接处只剩几根残破的电线，无力地挂在脚边。 尹秀张开了双翼，静静悬浮在半空之中。 这是它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离观察这些巨型机器人，尹秀的体型在它们面前并不比一条小蛇大多少。 【昆仑力士，伟岸如此……】 在它禁不住感慨的时候，另外两具昆仑力士已经锁定了它，从肩膀处发射出无数的破甲弹，一阵金属风暴袭向浮在空中的电子龙。 尹秀双翼的推进器功率全开，尾巴一摆，全速向地面俯冲，在昆仑力士雷达的精确引导下，破甲弹也在空中转了个180度的弯，紧随在它身后向地面俯冲。 信号剑在它身边上下翻飞，划出一道道精细的轨迹，将堪堪要击中尹秀的飞弹尽皆斩碎。 短短两个呼吸之间，尹秀就已经从高空之中落入了地面，接着又是一个近乎直角的变向，尹秀的身躯承受着巨大的重力加速度，硬生生完成了转向，在身后留下一片弹坑。 一入了林中，在树木的遮蔽下，昆仑力士的雷达探测能力被削弱了许多，又有不少飞弹撞在树木石头上，引发连串的爆炸。 接着一道白色的虹光亮起，一个昆仑力士竟被拦腰斩断，机体上爆裂出的火星好像在丛林上方下了一场火雨。 另一个力士眼里绿光闪烁，也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恐惧，抑或它本来也不具备情绪系统，只是一具单纯的机械。 不管怎样，昆仑力士猛地伸出手去就要将尹秀抓住，巨大的手掌张开，在树林上方留下一片阴影。 “a连开始架设自动火炮。” “b连就地部署反异兽地雷。” “c连火力准备……” 山本威廉拿着对讲机不停发布命令，但这一系列的命令发出后，他心里的不安不仅没有消散，反而越发加深了。 忽然，他的对讲机里传来一片电磁杂音，机身上的信号强度一下子从满格降到了0，这代表着通讯被切断了。 接着是一声可怕的嚎叫，使人由心底感到恐惧的声音还未消散，惨叫和武器射击的声音此起彼伏。 “怎么回事！” 山本威廉从车上跳了下来，只见远处一头雄狮在林中肆意冲撞，行进间电光四射，每到一处都掀翻战车，带起一朵朵血花。 中校手里还紧握着对讲机，即使这时候那玩意已经变成了废铁，甚至不如一块石头管用。 这时候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跑。 但已经来不及了，随着单分子丝线的抖动，跟周边的士兵一样，他的头颅飞了起来。 在眼角下落的余光里，山本威廉看到昆仑力士也跟他一个下场，巨大的头颅被电子龙闪着异光的双翼生生切断，重重砸到地面上。 又厮杀一番后，尹秀收起了翅膀回到地面上。 因为那些导弹，它的身上有几处地方被炸开了几个洞，渗出蓝色的电解液来，好像是披上了一层新涂装。 雷公的腿上电刀也断了一截，脸上伤痕累累，这使得它本就凌冽的眼神显得更加可怖。 就只有八目道人毫发无损，只是体表被火药熏黑了一些。 “大人，路已经打通了，我们也撤退吧，只要到了秦岭深处，凭人类的力量一时之间也对我们无可奈何。” 【无可奈何吗？】 尹秀望了一眼姗姗来迟的侦察机，它们的尾迹在空中交织，好像布下了一张大网。 第二十章 轩辕弓 伏羲箭 “仅仅三天，我们在昆仑山损失了一半的昆仑力士，丢下了五百具尸体，医院里躺满了重伤员……” “人力还可以补充，但是昆仑力士那样的上古造物，你们让我再去从哪里找六个出来？” “那头电子龙，不过是一头究极体，你们一大堆修士联手都没办法解决它吗？” 会议室里一片沉默，前几天还在赞叹昆仑力士伟力的与会者，此刻脸上遍布阴霾。 当他们看到终南山那边投射过来的影像里，那条电子龙身边还带着信号剑的时候，心里就越发觉得不安了。 “我现在不是要你们谁出来承担责任，而是要你们想办法，明白吗？” 赵传印虽然一直在大声呵斥众人，但他的心情并不因此感到轻松了分毫。 这次行动失败了，眼前这些人大不了换个职位和部门，而他自己，可是要付出性命作为代价的。 如果只是死亡那还好，最怕的是高层不愿意就这样罢休。 要是他们一怒之下把他的意识抽空，将他的身体改造成傀儡，出售给那些有变态嗜好的人的话……他宁愿现在就魂飞魄散。 “师兄稍安勿躁，前几天那头电子龙打开了通往秦岭深处的道路，可是它自己却不曾逃跑，而是留在山中与我们周旋，想来是有什么目的。不如就让我亲自去终南山一趟，毕竟斩妖除魔是我辈的天职。” 讲话的人正是赵传印的同门师弟赵守道，此刻他的全息道袍上投影出一幅天将捉妖图，栩栩如生，显然这身道袍是专门加配了全息显示模块，价格不菲。 “好，有师弟去的话，必定是手到擒来。” 赵传印欣慰地点了点头，他对于同门师兄弟并没有什么感情，但此刻有人愿意站出来解他的燃眉之急，还是让他有些感动。 “不过那头妖龙并不好对付。”他装作十分担心的样子，抓了抓下巴，“这样吧，你这次出击要用什么法器，协会都给你提供，不管是黑枪还是打神鞭，你尽管说。” 赵传印的话正中赵守道下怀，他装作很感激的神情，轻描淡写地提出了要求。 “既然这样的话，师兄请你把本门法宝【轩辕弓】借我一用。” 不止是赵传印，就是在场众人也不禁愣住。 之前云阳子之所以能借出信号剑，除了因为他是玄清的徒弟，在协会里有点地位以外，主要还是因为信号剑锋利无比，十分耐用。 你就算是拿着它去砍石头，锄地，别人看见了也只会皱着眉头说一声暴殄天物而已，没有人担心它会损坏。 所以别说云阳子，就是在座许多人年轻的时候都曾见识过信号剑的威力。 但轩辕弓不同，据传这把武器是史前人类所制造的最大杀伤力武器，以至于那个纪元的人类都得把它小心翼翼地封存起来，轻易不敢使用。 除了威力巨大以外，最重要的是，它的专用箭矢【伏羲箭】，如今只剩下三发，用一次少一次，没有地方可以补充。 在协会成立之初与诸天回转社的大战中用了一发，歼灭了对方超过一半的主力后，这把弓就被封存起来，仅当做圣物来瞻仰了。 赵传印听到这个要求，当场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两巴掌，他原本不需要假装慷慨，给赵守道机会提出这么一个要求的。 但眼下骑虎难下，他也只得答应下来。 “师弟，轩辕弓是本门法宝，乃协会的基石，即使我们手足情深，我也不能因私心借你，但你此行是为了替天下人斩妖除魔，我有什么好不舍的，你就只管去，有什么闪失我一力承担。” “但是。”他艰难地伸出了一根手指，“我只能让你带一发伏羲箭去。” 只要一发就够了。 赵守道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要这一发箭矢，并不是为了对付终南山那头电子龙，而是有自己的打算。 …… 终南山被雾气所包围，也不知道是树木燃烧所飘起的浓烟，还是天气所导致的，尹秀所在的山峰一半隐没在水雾里，叫人看不真切。 它从水潭里爬出，冰冷的潭水总算让它的核心温度降低了一些，传感器恢复正常。 原先光洁的外部装甲上又多了几处破损的痕迹，锐利的双翼上也有几个触目惊心的弹孔。 地上横七竖八地布满了各种尸体，修士的法器，机动部队的电磁步枪，还有人类特别制造的“机兽”的残骸，撒了一地。 “凯撒大人，这又是何苦呢，这几天里我们有好几次机会从突破口逃离，但您每次都选择留下。” 八目道人不是在埋怨，它的语气听起来更像是在为尹秀感到惋惜。 “你不是也没走吗？” 雷公的语气依旧那样冲，即使它的脚掌因为踩到地雷而断了一只，好像也没减弱它的气势。 “你懂什么啊笨猫，对于你这种单核处理器生物来说，只要闻到血腥味，就算给你八条腿你也挪不动一步，你以为凯撒大人的脑子会跟你一样吗？” “雷公现在只有三条腿了。” 雷公难得的好像是想讲一个笑话，但很明显适得其反，三只生灵变得更加沉默了。 沉默半晌，尹秀还是缓缓开了口。 “你们准备一下，等下我会朝机动部队的前沿营地发动攻击，到时候他们的增援都会赶往那边，就是昆仑力士也会被我的攻击调动。” “太好了大人，到时候雷公还是像之前一样从后面袭击，前后夹攻，一个个咬穿他们的脖子。” 对于战斗，雷公永远不会感到厌倦。 “不，我的意思是。”尹秀抬头望向了山的另一边，“等下我会把他们引开，你们趁机逃走，东部山脊的树木葱郁，以你们的体型，那些侦察机很难发现你们。” 听到这话，雷公不禁瞪大了本就如铜铃般的眼睛，不可思议。 八目道人却好像洞悉了尹秀的想法，抬起一只脚示意雷公不要说话。 接着它看向尹秀，八只眼睛交替闪烁。 “大人，您先前不走是为了掩护山里的生灵逃走，可眼下它们都逃的差不多了，为什么您却还不愿意走？” “因为我不愿意。” 尹秀望向夜空，月亮在它眼睛上投射出清冷的倒影。 第二十一章 夜光如水 如同山洪爆发，站在岗哨上的士兵只见密林之中腾起一阵狂暴的尘烟，接着一头通体银色的电子龙在席卷着沙尘从山上冲了过来。 那名士兵望着在月光下闪闪发光的银龙，不禁被一种科技和野性相结合的美所深深震撼，以至于全然没看到那块砸向自己头部的石头。 尹秀一张嘴，一团炽热的蓝白色高温火焰从它嘴里喷出，砸向了停在营地边上的多功能战车。 重达三吨，能抵御火箭筒近距离射击的铁疙瘩眨眼之间就融成了一堆铁水。 守夜的士兵们刚端起步枪，只感觉一阵劲风吃过，接连几个人都被飞剑削去了脑袋。 “凯撒，凯撒正在攻击三号营地，请求支援……” 随着求救信号从频道里向各个单位发散出去，一时之间整座山林好像都从睡梦中醒了过来，不断传来各种口令和战车发动的声音。 “不要让它有机会展开力场。” “机枪小组注意防御后方，那头狮子还没出现。” “打开红外线探测装置，随时报告单分子丝线的分布范围。” 经过连日来的战斗，吃了无数次亏的机动部队已经对尹秀的作战方式了若指掌，但即使如此他们还是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毕竟就连那些道门的修士也都在它手上吃尽了苦头。 此时的尹秀像一头狂暴的蛟龙，全然不顾火力的分布和敌军的阵型，只是一个劲地在营地里疯狂杀戮，每到一处都带起无数血花和火焰。 机动部队各个小队之间互相掩护，以分散和不间断的射击不断扰乱电子龙的行动，在体表计算机的精密调度之下，一个里三层外三层，脆弱但整齐的包围圈正在形成。 山本诺里斯中士端着机枪不断朝尹秀射击，这小小的枪口火焰丝毫不能发泄他的愤怒。 山本威廉中校是他的手足兄弟，是他唯一还留在世上的亲人，在接到他的死讯后，山本诺里斯感觉自己的心口永远地缺失了一块。 如今他终于有了一个报仇的机会，所以丝毫不在意战术动作，抱着机枪冲到了最前面就是一通扫射。 反正机枪上的辅助瞄准系统会自动修正轨道，将每一发子弹精准地射向目标。 虽然这些子弹基本都被电子龙身上的金属装甲所弹开，但山本诺里斯依旧不知疲倦地射击。 直到尹秀一尾巴将他拍成肉泥。 但随即更多的火舌喷洒到了它身上。 八目看着树林中的血战，只感觉浑身发冷，它看向身边的雷公，那头狮子仅剩的三只爪子深深陷入地里。 “雷公，我们必须得做点什么。” “雷公早就想动手了，你说要怎么办。” 它们难得合拍了一次，八目轻轻一跃，跳到了雷公背上。 “首先，我们要给你装上一只脚。” …… …… 夜光如水，在尹秀的金属装甲上流动。 这场厮杀直到后半夜才分出胜负，跟之前的那些战斗一样，地上遍布血腥和尸体。 唯一让尹秀感到疑惑的是，预料中的昆仑力士却没有出现，修道协会似乎有意在保留实力。 【或者说，他们有更强的手段？】 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一柄通体黑色，上面用暗金颜料描绘着符咒的八卦伞从山头那边缓缓飘来。 一个道士背负长剑，双手抱于胸前，站在伞上，岿然不动。 来人正是赵守道，一人一龙隔着两公里就对上了视线，比起尹秀那双好像大灯笼一样的眼睛，赵守道剑眉星目，颇有一股仙人斩蛟飞升的意象在其中。 还隔着老远，赵守道就开始喊话，声音里意气风发。 “来之前我找人卜了一卦，卦象上说是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我记得本协会祖师爷电子符篆大成，下山开创本协会的时候，也是得了这么一卦。” “你这样自比祖师爷，就不怕他老人家震怒，一道天雷把你脚下这柄磁悬浮破伞给劈了？” 尹秀对他如此虚张声势颇为无感，据八目仙人自己说过，它也曾想过连接大数据海给自己算上一卦，占卜一下财运或者别的东西。 结果不知道是下载的占卜软件有问题，还是异兽本来就没有命格一说，搞坏了它好几个外接处理器后，终究是没有成功，让它郁闷了很久。 就算成功了，尹秀也不会跑它那里测算自己的运程什么的，毕竟它前世为人的时候就不信风水命理，如今身为一头野兽，更是跟人类的那套理论不沾边了。 赵守道听到尹秀这样讲，并不觉得生气，只是斜瞥了它一眼：“天道宏伟，哪里是你一头妖兽的处理器能计算明白的？” “不过你也确实有趣，要不这样吧，本道长最近确实也缺一头护法灵兽，如果你愿意的话，现在就可以把系统权限交给我，我把你登记在我的名下，倒是也可以免去一段无谓的厮杀，将来我飞升之时留下一段佳话。” 尹秀对他的话嗤之以鼻，成为一头没有神智，只能按照基础命令做动作的机兽？那它宁愿现在就被杀掉。 至于对方所说的飞升，就更让它觉得可笑了。 “飞升？你学那些和尚一样把意识塞到铁皮里面，等着哪天运算的功德够了倒是还有机会。至于人力飞升？我看你还是多去跟电子道侣双修好了，那样倒是机会比较大一点。” “既然是这样，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赵守道说着丢出一个剑鞘，十二柄古铜色的飞剑从里面脱出，每柄飞剑图案各不相同，在他背后铺开，竟隐隐组成了一个八卦的模样。 尹秀隐隐察觉到每柄剑上都传来危险的气息，如同嗜血的凶兽。 “这十二柄符剑，是我师父传给我的，他老人家曾经说过，开封必见血。虽然比不上被你盗走的信号剑，但这些上个纪元所铸造的剑在道门里也是十足的凶物，寻常人光是看一眼就要被它们夺走心智。” 尹秀无语，只是将嘴中的信号剑吐了出来。 “【信号剑】充能中，请稍等……” 第二十二章 贵气逼人 赵守道单手捏剑诀，一股灵感从他的脊椎直冲向天灵，在他的人造经脉中，磅礴的能量正在恣意奔涌。 他的感知能力和神经反应都超越了肉体极限，这是一种被称作“天人感应”的状态，即使是元婴期修士也没几个人能达到这一境界。 面板上的数字疯狂跳动。 【名字】：赵守道。 【等级】：元婴期。 【潜能】：300。 【神经匹配度】：150% 尹秀自然看不到赵守道的数据，但是也从他陡然升高的气势里感觉到了一丝危险。 赵守道双眼金芒大作，那是时下很流行的仿生虹膜在高热刺激下的形变反应。 随着他剑诀一指，十二柄古剑一齐飞出，从各个角度袭杀向尹秀。 同一时间，尹秀毫不犹豫，拼着受伤的危险，张开大嘴朝着赵守道就吐出了一团高温火焰。 在火焰之中，信号剑若隐若现。 它本来就没指望这么一团匆匆喷出射速并不快，范围也不远的火焰能击中道人，藏在火焰之中的飞剑才是它的绝杀。 在电脑系统的精确计算下，火焰和信号剑几乎是同时到达，叫人分不出两道攻击的轨迹。 赵守道果然开始闪躲火焰，他脚尖一点，任由价值不菲的最新款磁悬浮八卦伞被火焰毁掉，随后处于空中的他竟然神奇地扭转了身形，信号剑堪堪擦着他的头皮飞过。 落地后，他轻扶了一下头上的道冠，这个纯手工制造，用植物纤维做材料的小物件可不比那把伞便宜多少。 然后他才回过头去，从宽大的袖袍里伸出手来，那是一只被改造过了的电子义体，比寻常的手更大了一些，手指也显得异常的修长，表面是哑光的磨砂金属，深蓝色的电解液在透明的手背中流动。 随着赵守道心念一动，由电子信号操纵的手掌弹开，竟生生将信号剑夹在了两只手指之间，使它不能再前进分毫。 接着他伸出那只捏成剑诀的手——或许是为了方便施法，这只手并没有经过机械改造。 他对着尹秀一划，古剑陡然加速，全都刺向了尹秀，围绕着它疯狂旋转切割，在它身上卷起道道火花。 “就这？” 虽然场面好看，但是赵守道不由地对尹秀夸张的防御力感到惊奇，这十二柄削铁如泥的宝剑除了在它身上刮出道道划痕，打的好像很热闹之外，实际上并没有给这条电子龙造成什么损伤。 【杀伤力大概在b+级上下浮动吗……】 尹秀发现，冷兵器里除了信号剑，似乎并没有什么武器能伤害到它，特别是在升级了之后，就算是一般的飞剑也难以突破它的护甲。 无视十二柄古剑在它身上刮痧，尹秀扭动身躯猛地向前，身影未至，一股腥风就已经打在了赵守道脸上。 一人一龙相错身之际，赵守道夹起手上信号剑，狠狠拍打在尹秀面门上。金属与金属碰撞传来巨大的响声，竟硬生生将尹秀的头颅拍得偏移了出去，脸上留下一道一剑宽的凹痕。 接着他咬破手指，十二柄古剑在电子系统的精确制导下从他手指底下飘过，带上了一抹血色，剑身变得猩红可怖，杀气腾腾。 赵守道的血液是精心调配过的，按照70%阳命格血和30%阴命格血混杂，以此契合命数，达到阴阳协调的目的，因此他的血液品质非同一般。 不同于信号剑完全是现代化工业造物，这些古剑更像只是单纯在剑柄上装上了电子设备而已，剑身自带一股古朴的杀气。 此时十二把剑沾了血，好像都活了过来，剑身的震颤声落在尹秀的耳蜗里，仿佛有十二头嗷嗷待哺的幼兽在渴望进食血肉。 随着赵守道一指，数柄飞剑先是猛地在半空停滞，接着速度骤升，直射向尹秀。 这一次光是气势上就让尹秀感觉非同小可，它收紧身体，张开双翼抵挡，飞剑刺在双翼之上，发出金属铿锵的声音，随后几片金属羽翼从它的双翼之间轻飘飘落下。 “我还以为你真是刀枪不入呢。” 赵守道嗤笑一声，原本夹在手上的信号剑此刻因为过热，已经失去了活动能力，正呼呼往外冒着烟，他随手丢在地上，好像全然忘记了这柄剑是协会的镇门之宝。 接着他身子一矮，经过升级的腿部肌肉猛然发力，砰的一声，他像离弦的箭，与飞剑一起攻向尹秀。 半空中，他本就已经改造到极致的手又膨胀了一圈，高温气体从缝隙之中喷出。 “【太祖长拳3.0豪华升级版】，启动！” 高级程序心法配合着电子义体的威力，他这一拳的拳力足足有百吨之重，破坏力远超想象。 就在拳头要砸到尹秀面门时，赵守道突然感觉脑子天旋地转，太阳穴疼痛难忍，他的身体在瞬间失去了平衡，气势磅礴的一拳狠狠砸在地上，地面立刻出现一个巨大的陷坑。 肾上腺素立即从事先布设好的管线注入他的脊髓中，帮助他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了神智，他再抬眼，只见那些古剑也横七竖八地插在地上，空中还悬浮着一枚黑色的电子探针。 “高级神经阻断器？怪不得呢。” 他又扶了扶额头，依然有些眩晕感，被一头异兽耍了不禁让他愤怒，两指一勾，立即就想将古剑调动起来，但这些剑还是插在地上毫无反应。 “凯撒，你到底做了什么？” 这是赵守道第一次觉得有些不安。 “电压，是电压。我在神经阻断器里加上了超伏电压，只是一点点，甚至连一只蚊子都杀不死，但是对于精密的仪器来说却是一个灾难。” “有的时候，越精致越容易出现问题，东西如是，人亦如此。” 赵守道听见尹秀这样说，气得笑出了声来。 “一头茹毛饮血的野兽，也要教道爷我做人道理，未免太可笑了吧。” 尹秀不在意他的讥讽，因为它也不爱讲大道理，特别是对着一个将死的人讲，那是极其无用的。 第二十三章 我有一箭，毁天灭地 赵守道的天人感应模式已经消失，他的神经匹配度回落到正常水平：70％。 即使已经使用了很多次，但每次从那个境界中退出来，他都难免感到抑制不住的失落。 就好像一个人在太空中漫步，正逍遥自得，下一秒却又出现在了狭小的登陆舱中一样，一种窒息和压迫的感觉让他透不过气来。 但是这并不妨碍赵守道继续作战。 稍微调整呼吸，他又挥出了结结实实的一拳，这一拳的威力在系统的引导下百分百完成，没有浪费一丝力气，精准而直接地击打在了尹秀身上。 轰隆一声巨响，他听到小臂连接处传来异响，那是骨头裂开的声音。 “怎么可能？” 尹秀不闪不避，任由赵守仁一拳轰在它面门上，身体连晃都没晃一下。 “我已经说过了，越精细就越容易损坏，你的这只拳头在刚才的干扰中也失灵了。” 赵守道简直没办法相信，高级神经阻断器，一个协会批量生产的便宜货，竟然能在尹秀手上玩出花来。 他脚下一踏，就想往后退走，但已经太迟了，尹秀鬼魅般的身影跟了上来。猛地一撞，赵守道顿时感觉五脏六腑都被一股巨力捣碎，破裂了开来。 半空之中他忍痛将背后的长剑抽出，向尹秀投出，长剑在空中化作一团电网，将尹秀下一步攻击迟滞了下来。 赵守道整个人如同一个破麻袋，在地上翻滚了十几米后才停下来，华贵的道袍变得破破烂烂，重金定制的道冠也不知所踪，原本结在一起的头发散乱地披到脸上。 他从未像今天这样落魄过，他五岁结坛，十岁授篆，一直被认为是三清电子修道协会年轻一辈中天资最聪颖的人，就连他那位师父也曾说过赵守道有望飞升，比肩吕祖。 但就是这么一个人，今天却在这里被一头异兽打成这样，赵守道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 他浑身颤抖，紧咬嘴唇，牙齿在鲜红的下唇上咬出点点印记，接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四方形的金属盒子。 他发出了一种几乎不属于人类的阴毒声音。 “我原本不想用到这里的，但是凯撒，这都是你自找的，不仅是你，这座山林里的野兽都该死。” 他说着用那只残破的电子义体托住盒子，另一只手费劲地验证指纹，解锁了开关。 里面躺着一个黑色的遥控器，火柴盒大小，上面只有一个红色的按钮和一根小小的天线。 这就是道门至宝【轩辕弓】。 他两根指头捏住天线红红的头，将它抽出了五厘米，接着对着尹秀一按，一道激光照射到它身上。 这就是一道普通的激光，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而且它似乎只是一个引导器。 尹秀抬头望向天空，在蓝星高远的轨道上，似乎有一个什么东西正在锁定它的身影。 “那是什么东西？”它淡淡问道。 赵守道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尊贵模样，不顾形象地疯狂笑了起来。 “我手里拿着的是一把弓，名叫轩辕，那搭载在弓弦上的自然是箭了，伏羲箭。” 轩辕，即黄帝，在当代的传说里，据说就是他率领部众击败了以蚩尤为首的众多超神体异兽，才开创了人类的新纪元。 伏羲，也有人认为他是后羿，据说在上个纪元，环蓝星气候管理系统出现故障，以至于在黄道面上一下子出现了九颗原子太阳。人类生死存亡之际，正是伏羲力挽狂澜，用导弹射下了其中的八颗，才挽救了地上的生灵。 轩辕，伏羲，被并称为人类起源的这两位老祖，以他们的名字命名的武器，究竟会有多可怕？ 尹秀望向天空，原本晴朗的夜空已经雷声隆隆，云层里似乎藏着一头凶兽，随时要从云端扑下来将地面上的生灵消灭殆尽。 “不用妄想逃走了，以伏羲箭的威力，你绝对逃不掉。” 赵守道干脆盘腿坐下，颇有一种修士即将证道飞升的气质。 “等下伏羲箭落下，你这个道门的贵公子恐怕也逃不掉吧。” 尹秀有些不解，对方直到精神快崩溃了才肯祭出这种大杀器，想来之前肯定是不愿意在此付出太多代价，可如今他却不走了？ “哈哈哈，我不打算逃走，反正我体内早就架设好了意识转移装置，只要我肉身被毁灭，意识就会同步上传到云端，飞升是不指望了，但好好修炼，将来转移到某个机械造物上做个散仙还是绰绰有余的。” 赵守道虽然表面上毫不在乎的样子，但眼底还是有一丝掩盖不住的落寞。 尹秀不再看他，只是将侦测器的功率调到最高，它要搞清楚云层中正在飞速朝它下落的是什么东西。 在图形生成器中，一个类似导弹的小点正在飞速移动。 【所谓的伏羲箭，原来是指那东西吗？】 尹秀身上的装甲飞出，【阿基里斯八卦阵】展开，一个宏伟的力场将它紧紧包裹在了中间。 尹秀将显示器的感光度调到最低，其它侦测器干脆停止运行。 它的世界变得寂静无声，抬头望去，凌晨四点，漆黑的深山密林之中，一轮太阳升起！ 光线很快就覆盖了尹秀和赵守道所在的范围，将一人一龙的身影吞噬，即使赵守道拼命捂住双眼，在光亮到达的那一刻，他的眼睛还是被灼瞎，两行黑血混着金色的液体从孔洞中流出。 伏羲箭之下，众生平等。 一朵蘑菇云升腾，接着排山倒海的气浪喷出，只是一瞬间，飞沙走石，树木崩断，整片天空都被恐怖的火光映红。 山脚下，早就接受到命令远远跑开的修士和机动部队望着远处的地狱景观，一个个目瞪口呆。 这不是属于他们这时代的伟力，上个纪元的人类已经消亡，但却用这么一件遗产告知后世，他们会灭亡并不是因为自身弱小。 直到两个小时后，蘑菇云才彻底散去。 沉默良久，一个身穿杏黄色道袍的修士掀开覆在脸上的全息面罩，开始招呼众人。 “走吧，我们去收拾战场遗迹。” 第二十四章 群山之怒 当硝烟散去之后，真正的太阳终于从山的后面升起。 这一轮太阳远不如昨夜那一个刺眼，灼热，但却带来温暖。 到了中午，尹秀才渐渐恢复了意识，从废土之中清醒过来。 尹秀躺在大坑中，四周一片焦黑，它身边的岩石都已经变成了岩浆，一半流动，一半缓缓冷却，泾渭分明。 它的一只眼睛已经彻底被毁掉，另一只也在慢慢失去光彩，原本十二米多长的身躯有一大半无影无踪，头部和身躯之间只剩几条管线还连接在骨架上，让它的头不至于和身体彻底分家。 即使遭遇了伏羲箭的攻击，尹秀依然活着，身体时不时不受控制地抖动，那是原始的神经系统作祟。 【就这样结束也挺好……】 这是尹秀第一次感到疲倦，本来机械生命不应该有疲劳的感觉，所有的生理反应几乎都是由电子系统操纵和制造的，可它还是真切地觉得眼皮发重，像高中生活的那些午后。 “哇，这就是那头电子龙啊，近看还真是吓人。” “你看它那个头，我们家大门估计都要被它挤坏。” “光是身上这些led显示大灯就挺耗电了吧，不过不得说这只异兽是很有美学功底的。 嘈杂的人声随着机动部队的靠近而逐渐增大，他们背后跟着六具昆仑力士，两翼则是由修道协会的修士策应，黑压压的全是人。 他们依然保持着战斗队形，但显然已经没有了之前的谨慎，开始变得有些松散。 这些人显得很是兴高采烈，每人脸上都挂着抑制不住的微笑。 虽然上头并没有把这头电子龙列为作战目标。可连日激战下来，这些吃尽了苦头的前线部队早就把寻找什么上古凶兽，内丹那些事给忘了，一心把击杀凯撒当做头等大事。 一名军官从人群中走出来，一边将白色的丝织手套戴在手上，在这个年代，这种手套只有在重大的典礼上才会被拿出来使用，而且以低级军官的工资绝对无法负担。 他又低头整理了衣领和露在防弹背心外的褶皱，使制服尽量平整，干净。 显然他对这一时刻无比重视，甚至超过了参加一些典礼。 周边已经有人准备好了摄像机，等着记录下这个画面，这一刻是机动部队的重要时刻，这场胜利足以写进他们的历史之中。 尹秀甚至不屑于多看他们一眼，要是体内有个自爆开关的话，它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引爆它，可惜它没有，所以只能任由这些人渐渐靠近，在它面前耀武扬威。 它的神经系统已经损毁了许多，感知不了太多外界的信息。 但是隐隐之中，有两股熟悉的电磁信号传到了它的脑海里。 【这两个笨蛋，怎么又回来了……】 尹秀一声叹息，接着又是一愣，在它们周围，又出现了许多强大的电磁信号，以至于出现了频段干扰。 “怎么一下子出现那么多异兽了！” “探测器报警了！快点展开战斗队形！” “呼叫空中支援！” 原本还轻松写意的机动部队一下子慌乱起来，各支部队开始快速展开，那六个昆仑力士也调转了身躯，将武器对着各处山头。 尹秀用残存的一只眼睛看出去，之间高低起伏不定的焦土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许多巨大的异兽。 “这就是昆仑力士吗？看起来挺好吃的样子。” 一头浑身冒着闪电，体长五米，肩高三米多的白色老虎张开嘴巴，打了个哈欠。 “所以我就说我最讨厌跟肉食动物站在一起了，浑身都是血腥味。” 一头大象推倒大片已经变得焦黑的树木，从老虎身边走了出来。 它身形巨大，能容纳十几名乘员的全地形装甲车竟还不如它的一只脚掌宽，泛着蓝光的巨型象牙像两个钻头。 “这么热闹的景象，我已经多年未遇上了。” 众人望向天空，只见一只巨大的林枭正在上空盘旋，它的羽翼遮天蔽日，两只翅膀下各挂着三个巨大的喷气推进器，发出的声响让人耳膜生疼。 仿佛一列火车的红色蜈蚣在半山腰不停盘旋，身形之长，连绵不绝，远远看去好像山头燃起了一圈大火。 尹秀看着眼前这些巨兽，不禁觉得有些惊奇。这些生灵都是秦岭各处的霸主，早就脱离为了进化材料而争斗的阶段，所以都在山林之中隐居不出，平常难以见到。 如今它们群聚在这里，显然没有那么简单。 在这些究极体的周围，还有许多完全体和成熟体异兽的电磁信号，就连那些半机械生灵也出现在了这里。 “看来今天会是一个大party。” 八目道人坐在雷公身上，显得十分兴奋。 不等指挥官下令，部队中就已经有人按捺不住开火了，随后各种武器的声音和群兽的嚎叫混杂在一起。 人类部队配合默契，道士们用飞剑精准点杀兽群中的高等级异兽，至于低级的异兽，则由机动部队用全智能火炮和机枪压制住。 凭借着完善的火力配置，他们刚开始还能守住阵地，将兽群的一波波攻势击退。 可随着那些完全体和机械体异兽的加入，阵线一下子被撕开了裂口。 巨象重峦将前足高高抬起，接着两道高压蒸汽从鼻孔中喷出，它往地上重重一踏，前排士兵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就被由地上传来的冲击波震成了一朵朵血雾。 猛虎焰王像一团球形闪电，以超过三百公里的时速撞进人堆之中，一路上爆炸不断，即使是厚重的战车在它面前也像一张脆纸。 空中，林枭武鬼羽翼间洒下无数导弹，将人类的侦察机和战斗机一并击落，晴空之上，火光熊熊。 蜈蚣忘百年缠绕在一具昆仑力士身上，轻轻一咬，绿色的毒液顿时浸染了昆仑力士周身，将它迅速腐蚀，变成一堆烂泥。 那名戴着白手套的军官此时已经精神崩溃。 他看着昆仑力士在浓烟中渐渐倒下，各式黑色铁鸟战机如枯叶落下，心里只祈祷着这场噩梦早点醒来。 第二十五章 满弓如月 作战会议室里如死一般寂静。 赵传印撑着下巴，眼睛已经不再盯着变成雪花的大屏幕，而是默默看着团坐在桌子边上的一众协会骨干。 他彻底完蛋了，新虹光市机动部队折损过半，协会修士也伤亡惨重，再加上那十二具被高层视为军中重器的昆仑力士…… 损伤了新虹光市的根基，他赵传印就是十条命也赔不起。 在场也许已经有许多人在想着把锅甩到他身上，取而代之了。 “各位，听我说……” 他润了润干涩的喉咙，想说点什么。 忽然已经变成雪花屏的大荧幕恢复了画面，一个龙头出现在上面。 “下午好，三清电子修道协会的各位仙师。” 说话的正是身处终南山的那头电子龙，凯撒。 它已经完全恢复了原样，甚至看起来比之前还要更加强壮。 几头究极体异兽各自献出了身上的一部分电解液，分别输入尹秀体内，使它的系统得以恢复运作。 大战过后满地的机械元件正好是合适的材料，通过《鲁班造物简易版》的快速修复程序，尹秀基本回复了元气。 此刻它接通市内的通讯频道，显然不是为了打个招呼而已。 赵传印怔怔看着屏幕，他不知道这头电子龙跟他们进行通讯的目的，是炫耀还是嘲讽？抑或是求和？ 不管是哪一样，身为会长的他还是得拿出气魄，在姿态上绝不能被一头山野莽兽压制。 “凯撒，不管你想怎么样，我劝你还是珍惜自己得来不易的道行和机缘，早日回归正道，这样才不会误了你的性命。” 尹秀对他这套刻板的说辞不屑一顾。 “不要废话，请记住，我不是在跟你们谈判，而是对你们提出要求。” 赵传印一愣，身份尊贵的他从没被“人”这样不客气的回呛过。 尹秀没有理会他的反应，隔着屏幕继续提出要求。 “第一，从现在开始停止任何军事行动，到明天太阳升起之前，所有的人类都必须退出终南山。” “第二，解除对秦岭的任何监视和侦查行动，所有的军人和修士不得再踏入秦岭一步。” “第三，你们在终南山获取的所有内丹和资源都必须原封不动地还回来。” 没等赵传印反应，会议室里的其他人都大声笑了起来，这并不是虚张声势，而是发自内心的感到可笑。 对于有些人来说，这比看到赵传印下台还要好笑。 “从来只有我们威胁别人，现在一条蛟龙竟然想教我们做事？” “它不会真以为自己赢一场就能以胜利者自居了吧。” “看来哥几个也差不多得出手了，不然真让这些畜生小瞧了我们。” 面对会议室那头的嘲笑，尹秀全然不在乎，它只是朝屏幕外边示意了一下。 接着一头蜘蛛好像马戏团里的演员出场一般，旋转着身体跳了出来。 那正是八目道人，在它的脚上，还举着一个黑色的小遥控器。 会议室里的笑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认出来，那是轩辕弓。 就算遭遇了那样剧烈的爆炸，连金属都熔成了铁水，轩辕弓竟然也毫发无损，只是表面沾染了一些灰尘。 自从把轩辕弓和伏羲箭借出去之后，赵传印好几个晚上都在失眠之中度过，只有在昨晚看到赵守道终于使用了之后，他悬着的心才在悲喜交加之中放了下来。 如今再看到轩辕弓，他只是冷笑，心情就好像看到原始人操弄战斗机的仪表盘。 “你拿着一把没有弹药的武器，是想要干什么？” 尹秀已经料到了对方的回答，它还没开口，八目已经迫不及待地抢过了话头。 “轩辕弓作为伏羲箭的控制器，每一枚伏羲箭发射的频段都不一样，所以在发射了一发之后，任何人捡到轩辕弓，也只能把它当做一个可以发射激光的小玩具。” “想要再次发射伏羲箭，除非有人能拿着它，回到你们协会的某个地方重新匹配一次信号，对吧？” 赵传印听着它如此简洁精妙的解释，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伏羲箭和轩辕弓对于彼此来说都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什么控制器能取代轩辕弓来驱使伏羲箭，我说的没错吧仙师？” 赵传印对于八目一直在解析自家的镇门法宝，不禁有些愠怒。 “你到底想说什么？” “先别生气，虽然我知道仙师眼下火气很大。”八目无所谓地摆了摆双脚，“我的意思是，轩辕弓和伏羲箭现在都握在我们手里了。” 赵传印对于这种无聊的笑话已经忍受了许久，他把手挪到了按键上，准备切断通讯。 “如果我说，我们已经破译了伏羲箭的电磁频段，现在随时可以往新虹光市发射的话，仙师还愿不愿意跟我们继续谈下去？” 这不可能！ 打死赵传印他也不会相信，但不知怎么的，他还是停住了摸在按键上的手。 “是这样的，凯撒大人在轩辕弓发送信号的时候记录下了它的频段，恰好伏羲箭的频段也被它接收到了，经过我的重新编译和暴力破解，只是一会儿，我们就已经彻底掌握了伏羲箭的权限。” 听到这话，会议室里又陷入了沉默，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事实上八目没有说明的是，伏羲箭所散发的电磁信号跟尹秀洞穴里的那台原子炉几乎一模一样，这表明它们似乎是同一条流水线上的产品。 所以尹秀其实没有捕捉到轩辕弓和伏羲箭的信号，只是将原子炉的电磁频段输入了轩辕弓之中，再加上八目的一些修改，没想到真的连通了蓝星轨道上的伏羲箭。 “证明给我看。”赵传印铁青着脸说道。 八目见状，将轩辕弓高高抛起，之后被尹秀一口吞进了肚子里。 接着，尹秀遍布全身关节处的呼吸灯按照某种顺序排列不断闪动，暗金色的双眼也出现了亮光。 与此同时，坐在会议室内的众修士只感觉全身毛孔炸开，一股灵感从尾椎骨直冲天灵感，那是一种被深空中的嗜血猛兽锁定的感觉！ 第二十六章 苦涩的和平 赵传印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深知与别的武器不同，伏羲箭威力最大的时刻就是它搭在弦上，欲发而未发之时。 关于这一点特性，前世在课本上对二战后那段历史滚瓜烂熟的尹秀也很了解。 尹秀冷冷说道：“我已经靠着通讯信号锁定了你们的位置，任谁都没有逃跑的可能。” 会议室里突然骚动起来，已经有人想要打开信号干扰器，将通讯强行截断了。 赵传印淡淡举起手，阻止了他们的行动，因为在绝对的杀伤力面前，任何做法都是多余的。 “即使没有你们的坐标，我只要朝着市中心随意一扣扳机，大概也能差不离把你们包含在攻击范围内吧，你们之中很多人大概还来得及躲进地下掩体里，但是别忘了，我还有第二发箭矢。” 听着屏幕那头，尹秀如同下达死亡通知书一样的冷酷声音，赵传印面无血色。 尹秀所说的都是真的，无法定位，甚至以当今任何手段都无法拦截的伏羲箭，现在成了逡巡在众人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如今它吞下了轩辕弓，将它的发射机制同步入系统内，尹秀就成了轩辕弓本身，一个行走的发射器。 挡住箭矢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而想要摧毁发射器本身，一头生命力超群的究极体异兽，赵传印没有把握在它发射伏羲箭之前将它完全消灭。 他也不敢赌这一可能性，关乎几百万人的性命，即使有一半的成功率对他来说也太低了。 阴谋诡计，在巨大的力量差距面前毫无作用。 “另外再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已经在凯撒大人体内埋设了自毁装置，只要凯撒大人的生命体征消失，两发伏羲箭就会自动朝新虹光市发射，到时候北赤道上的大部分人类都能欣赏到一场美妙的烟花秀。” “所以你们平常别的事情也别干了，只管打坐念经，向你们的道祖，仙尊什么的祈祷凯撒大人长命百……不对，祈祷大人平平安安吧。” 八目道人叽叽喳喳乱叫着，语气极其浮夸造作，但是没人敢怀疑其中的真伪。 “你到底想要什么。” 在别人都已经失去斗志时，赵传印反而第一个缓了过来，毕竟他现在还是会长，别人可以两手一摊，他不能。 “很简单，照我的三个要求去做就可以了。另外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你做的话，我会通过通讯器找你的。” 尹秀厌恶地眯起眼睛，将通讯切断，对于这帮吸血鬼，它不愿意多看一眼。 随着通讯信号结束，众人感觉身上来自高空的锁定也随之消失了，不禁都松了一口气，饶是与会者大多位高权重，但在如此巨大的压力面前，许多人的后背还是被汗水浸湿。 看着众人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赵传印脸上表情复杂。 “一帮蠢货，危险才刚刚开始呢。” 他低声说道，拳头几乎要滴出血来。 相比起会议室里的紧张，山林里却是充满了祥和的气氛。 尹秀回过身去，来自秦岭各处的几位究极体霸主依旧聚在这里，没有离开，刚刚它们都在这里旁观了尹秀和三清电子修道协会的通讯过程。 “凯撒，你果然很会跟人类打交道，这很有趣。” 白虎焰王摇着尾巴，慢悠悠围着尹秀走了一圈，语气不阴不阳。 尹秀不以为意，它郑重地对众异兽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如果不是诸位到来，不止是我这条性命，恐怕整座终南山都已经沦为废土了，我不代表别的生灵，我只代表我自己，向你们道谢。” “别说这些没用的。”焰王张开大嘴哈了一口白气，“我们跟你没有交情，来这里也不是为了帮你。纯粹是因为我们要是不出手，今天是终南山，明天是别的地方，那帮修士有可能会将我们逐一击破。” 大象重峦轻轻跺了跺脚，比起其它异兽，它显得相当和气。 “我只是为了保护我们共同的家园，想必你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留在这里的。” 林枭武鬼打了个哈欠，虽然昼夜对它的电子系统并没有什么影响，但身为夜行动物的本能总让它在白天容易“犯困”。 “我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我在睡觉的时候，这只小虫子和小猫咪跑到我面前，给我讲了一大通有的没有，我觉得挺有趣的，所以就来了。” “一帮无聊的家伙。” 蜈蚣忘百年将头伸到尹秀面前，细细打量着它周身，两只小眼睛里露出贪婪的绿光，这种残暴又恐怖的眼神，尹秀在密林中见识过很多次。 在发现尹秀全然不在意自己的威吓之后，忘百年讪讪地抬起头来，足足比尹秀高出一大截。 “我和这些被木马病毒损坏了脑子的家伙不同，我来这里很简单，就是想找点吃的，比如一头刚进阶不久的究极体，大概会合我的胃口。” “大人，它不是我们呼叫的援兵，这头蜈蚣是自己跑这里来的。” 八目道人连连摆手，跳离了忘百年好几米远，不管是用哪个逻辑系统进行推算，这头蜈蚣的危险程度都是爆表的。 “无所谓，如果你想吃掉我的话，随时恭候。不过这两天不行，我还要把那些内丹整理一下，将它们放到原本的位置去。” 优胜劣汰，从来都是丛林的铁律，对于忘百年展现出来的攻击欲望，尹秀并不觉得厌恶。 但是忘百年仍不愿意罢手，它似乎真的只是为了捕猎才来这里的。 “如果我说，刚好现在我饿了呢？” 它抬起上身，嘴上的一对长牙渗出绿色的毒液，同时它的身上也从各个关节处冒出了熊熊火焰，让它仿佛变成了一列着火的列车。 “蜈蚣，如果你想找事的话，重峦不介意陪你玩玩。” “焰王最讨厌在讲话的时候，被一些莫名其妙的角色打断。” “有意思，让我试试你有没有对空武器。” 三位霸主都往前拱了一步，将尹秀围在身后。 “我会记住今天这件事的。” 忘百年看着眼前的局势，只能退却，将这股难忍的原始冲动强行压了下去，它重新趴回地上，转身往对面山头爬去。 “大人，您的敌人好像又多了一位。” 八目道人无奈地摇了摇头。 第二十七章 隔世再临 在第二天的晨曦升起之前，三清电子修道协会的人果然按照约定全部退出了秦岭，给了山中生灵喘息的机会。 经历了一场劫难后，到处都是焦土和枯木的森林没了往日的生机，但在一片死寂中，新的嫩枝正在发芽。 苍炎，那头曾经被尹秀赐予了新生命的野狼，此刻正匍匐在地上，在它后面是刚进化的十几头同类。 与苍炎蓝白相间的外形不同，这些同类各自展现出了不同的进化路线。 唯一相同的是，它们嘴里此刻都衔着一个或几个金属盒子。 “苍炎，那些地点的坐标已经发送给你们了，你们分散开来，照着坐标一路把内丹还回去就可以了。” 八目道人趾高气昂地发布着号令，俨然是把狐假虎威演绎到了极致。 “是，八目大人。” 苍炎点了点头，随后转过头去对同类们稍微示意了一下，十几头狼便呼啸着跑开，如一阵风般钻入了密林之中。 八目看着狼群远去的身影，内心激动的感觉依旧没有消去多少，身为一只小蜘蛛，平日里只有别人使唤它的份，哪里会有人听它的命令做事。 直到尹秀吐了一口冷气，差点将它冻成冰块后，八目才回过神来。 “凯撒大人，您交代的任务我已经分发下去了，不过有个问题我不太理解，苍炎还有许多部下能用内丹进化，为什么您就单单只给了它十几颗呢？” “要是我们组建一个野狼军团出来，不管是战斗，还是平常领地巡视，都能帮上不少忙呢。” 听见八目道人这样说，一直没插嘴的雷公也默默地点了点头，很多时候数量就代表着战斗力。 “没有那个必要。”尹秀慵懒地张大嘴打了个哈欠，“这些东西对我们来说不痛不痒，对于别的生灵来说却是进化的关键，霸占所有的资源不是我的本性。” 雷公对尹秀的做法有些不解，把猎物吃干抹尽一向都是它的生存法则，放任眼前的资源流走，实在是有违它的天性。 不过它的想法也很简单，尹秀怎么说，它就怎么做，这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它不想也不问，从记忆体里把它们屏蔽掉，只管做一只快乐的狮子。 八目道人倒是能从尹秀的态度里品出一些想法，不过它在网上冲浪的时候，读过一个故事，说是智囊ai杨修，三番两次猜到主公曹操的密码和系统验证答案，惹得主人不喜，因此被强行销毁了。 做人类的谋士不简单，身为森林君王的臣子，只会更加凶险，所以八目也保持沉默。 “小八，和赵传印的秘密通讯频段做好了吗？” 尹秀又问道，这是它交给八目的另一个任务，远比交还内丹重要的多。 “大人，这点工作对于八目来说简直是轻而易举，刚才我就已经做好了，只是没来得及交给您。” 秘密通讯频段不同于别的，它属于点对点的通讯技术，与公共通讯服务不同，它通过生物识别和电磁技术假设了一个超私密的电磁频段，想要监听和追踪这种通话，难度无异于在沙漠里寻找一粒质量比较小的沙子。 对于尹秀来说，原本应该被千刀万剐的赵传印，此时继续当会长反而是符合它的利益的。 毕竟他已经见识了尹秀的可怕，并且也不想在失去会长之位后遭受酷刑，而尹秀也不想修道协会换上一个它控制不了的人，再来一次终南山战役。 两种需求交织在一起，一次私下通讯之后，这种亦敌亦友的关系就诞生了。 赵传印付出的是自由和尊严，以此保住自己的性命和地位。 而尹秀付出的仅仅是一句话，在第二次通讯里，它向协会骨干“坦白”：“赵会长手上有我的把柄，令我不能下定决心发射伏羲箭。” 在搞定了所有的事情之后，尹秀感到有些疲劳了，毕竟连日征战，无数次从死亡线上被拉回来使它的神经疲劳到了极限。 一阵久违的睡意袭来，尹秀庞大的身躯躺在干草堆上，忽然有一种在妈妈怀抱里的感觉，它的眼睛出现一抹湿润，也许是水汽，或者是电解液渗出，反正它沉沉睡去。 见此状况，雷公静静趴在它身边，充当起了卫兵。 八目也不再吵闹，操纵蛛丝小心翼翼地把草堆上的一些尖刺拨去。 尹秀几十年来好不容易睡了一觉，在新虹光市，却有一个睡了好几十年的人突然醒来，叫众人措手不及。 “我好像变成了一只蝴蝶，又好像变成了一个人，反正我分不清楚。” 老者迷迷糊糊地念叨着，植入喉咙中的电子声带因为长久不发声，音调显得有些扭曲失真。 他又看了一眼周围跪在地上的徒子徒孙，他们的长袍上投射出用小篆和楷书所写的“欢迎”，在这些汉字旁，有人还精心带上了笑脸和鲜花。 “不知网络世界，今夕是何年。” 老者又稍微一感慨之后，颤颤巍巍站起身来，将医务人员披在他身上的白袍费劲地扯去，露出干枯衰弱的肉体。 他几乎每走一步都要喘一口气，似乎从床上爬起来就已经耗去了他所有的力气。 但是在场众人只是跪着，把头埋得低低的，并不敢上前搀扶他。 在难耐的一盏茶时间后，他终于走到了目标之前，那是一具通体乳白色的电子义体，饱满而富有弹性的人造肌肉分布在全身每一处骨骼之上。 在它的脸上，已经安上了一张精心制作的人皮面具，剑眉星目，面如冠玉。 老人干枯的手抚上义体的脸，来回摩挲，似乎十分满意。 “倒是真有几分我年轻时的神韵。” 接着他如麻杆般的两根手指继续在它头部摸索，在义体的后脑处终于摸到了一个小洞，那是数据连接口，也被人称作“灵窍”。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把手指伸进去，下一秒义体那双黑色的眼睛突然发出亮光，一闪一闪。 【意识转移程序启动，正在复制使用者人格……】 过了一会儿，老者的身躯猛地载倒在地，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而那具没有生机的义体却动了起来。 “恭迎老祖！贺喜老祖神功大成！” 在徒子徒孙的道贺声中，他活动着脖子和各处关节，随后打开了自己的信息面板。 【名字】：诸葛赤。 【本体功力继承】：70％ 【等级】：炼虚。 第二十八章 金字塔 尹秀这一觉足足睡了三天，以至于八目道人都怀疑它是不是陷入冬眠了。 在苍炎第二次回到这里的时候，它醒了过来，猛地立起身子，把狼群吓了一跳。 “大人……” “你们发现了什么东西，对吧？” 没等苍炎出声，尹秀似乎已经猜到了它们遇见的状况。 “是的大人，我们一路上按照坐标布置内丹，在经过一处山谷时，我的一个部下感知到了谷中异样的电磁信号，随后我们在山谷之中发现了这个。” 随着苍炎一示意，一头狼小心翼翼走了上来，先是对尹秀行了个礼，接着从它眼睛里投射出了一个全息图像。 那是一座巨大的金字塔，表面呈淡金色，被常青藤和杂草所覆盖，如果不是这头狼身上有专门的信号收集器，恐怕也不会注意到这座奇怪的建筑。 “这是什么东西？一个飞行器吗？” “雷公倒觉得这像是一个三角锥，用来阻止战车前进的。” “笨蛋，哪来那么大的战车，昆仑力士开的吗？” “那你说它的推进器在哪里？这么奇怪的造型，风阻得多大啊？” 尹秀听着它们的对话，再看这些异兽的反应，显然在它们的认知里，并不存在金字塔这种玩意。之前尹秀也从未在现世的资料上看过有关金字塔的介绍，很可能，金字塔对于这个时代的生物来说也是属于史前造物。 “不要吵了，把坐标共享出来，小八你和我一起去看看。” “为您效劳，我的大人！” 八目道人得意洋洋地看了雷公八眼，随后吐出蛛丝跳到了尹秀背上。 “在这里待着对你们很有好处，有什么事再联系我。” 尹秀说着张开翅膀，推进器掀起一阵风暴，接着它腾空而起，尾焰很快消失在山的背面。 “大人，您有没有觉得您的飞行速度好像又变快了。” 八目紧紧地抓着蛛丝才让自己不至于被大风吹走。 “嗯，大概是之前还不太熟练飞行吧。” 随着系统匹配度的提升，它的各项能力也得到了加强，飞行速度自然也增长了。 过了半天时间，它们终于在一处低谷降落。 显然这里已经很久没有动物来过了，地面上堆满了腐败的树叶，形成一层厚厚的烂泥。 那座金字塔处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如果不是有确切的坐标，即使已经身处谷底，尹秀想找到它也要花费一点时间。 它张开嘴巴轻轻吐出一口火焰，缠绕其上的藤蔓和枝叶随即被焚烧殆尽，纷纷落下，只是一会儿就露出了建筑的本来面目。 淡金色的金字塔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金字塔的中间有一个很大的眼睛标志，似乎正在居高临下注视着尹秀它们。 “那眼睛是一种什么标志吗大人？” 八目道人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好像怕惊动什么东西。 “荷鲁斯之眼。” 【即使对我的前世来说，它也属于史前造物了。】 尹秀被深深震撼着，接着从嘴里吐出探测器，开始扫描眼前这座金字塔。 八目见状，也用上了自己独特的手段，围着金字塔动了起来。 不一会儿，一龙一虫对视一眼，都是一脸的茫然。 “大人，这东西不管怎么分析，好像都只是一块会发射电磁信号的大铁块而已，在计算机的红外线光谱上甚至会把它直接归类成矿山。” 尹秀点了点头，不管是用声呐还是射线检测，都显示眼前这座金字塔是实心的。 最匪夷所思的是这座金字塔每一条边的长度，不管是用哪种精度的仪器进行测量，长度都是50.49米，分毫不差。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 不知怎么的，尹秀突然从嘴里吐出这句话，接着它暗金色的双瞳突然一亮，好像一对烛火般熊熊燃烧起来，它试着向金字塔发送了一串数字。 那是属于他，“尹秀”的生辰八字。 【身份识别成功，正在为市民开放展厅……】 正中间的荷鲁斯之眼不停闪烁，随着一串电子提示音出现，金字塔内部传来咯吱咯吱的响声，它开始变形，朝向四周的三个平面开始倒向地上。 尹秀尾巴猛地一扫，将还在发呆的八目拍到一边，以避免它被压成肉酱。 金字塔的三个面都已倒下，无数乳白色的蒸汽从中喷涌而出，宛如仙境。 尹秀一动不动，随着雾气散去，它看到在正中间，有一头金色的麒麟正立在上头，张牙舞爪，好像随时都要朝它们扑过来。 这种感觉，与尹秀第一次在三王柱上见到的那头大鹏鸟如出一辙。 不过那时候它身受重伤，没来得及仔细欣赏那头大鹏就将它吞噬了，如今尹秀多出了许多时间来研究眼前这头没有复苏的生灵。 “大人，这就是臭道士们一直在找的上古凶兽吗？” 八目啧啧称奇，八只眼睛几乎都挪不开，全被麒麟吸引住。 尹秀点点头，它刚想回答，却发现八目道人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缕缕肉眼难以察觉的金气，与那头麒麟身上的气息极为相像。 “喂，小八，你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吗？” “大人，我此刻除了周身舒爽，连脚上的汗毛都舒服地立了起来之外，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妥。” 尹秀凝重地盯着它，只见八目身上那团团金气越发浓烈，几乎要将它包裹起来了。 “是木马病毒……” “木马？大人您说的是哪一种……啊！” 八目还没说完，又是一声惨叫被尹秀一尾巴拍了出去，这次比之前任何一下都来的用力，直接把它拍飞到了几百米之外，落入林中惊起一堆飞鸟。 没有再去看八目的状况，尹秀发现自己身上，从装甲的缝隙之间也露出了丝丝金气，似乎连它的推进器燃料也被沾染了。 【正在下载家庭游戏大礼包……】 【飞游快速下载器正在安装中……】 【正在为您一键安装应用商店高分软件，9/100……】 “这头麒麟身上的木马病毒正在抢夺我的系统控制权吗？” 尹秀马上打开软件库，选中杀毒软件，一打开却是一个游戏登录器的页面。 【软件图标被篡改了……】 无数的广告弹出，各种垃圾信息挤满了尹秀的管理器和主页面，把它的光标死死卡在弹窗广告上。 “一刀999，免氪金，正版神话授权……” “内测礼包大放送，不花钱也能吊打神豪……” “@%！上线，九十九悠亚在线发牌……” 在一片混乱中，尹秀发出最后一个指令。 【启用系统备份……】 第二十九章 雷火洗龙鳞 【系统备份加载完成……】 【正在对操作系统进行检测，检测到木马病毒45个，已拦截弹窗广告200个，修复软件图标49个，正在强制卸载流氓软件1／50……】 【病毒解析完成，正在更新防火墙……】 【系统备份还原中，结束后重启……】 就跟蛇蜕皮一样，尹秀的备份系统潜藏在体内，一般情况下不会遭受伤害，在必要的时刻，它总是能发挥奇效。 随着一阵阵没有感情的电子提示音响起，尹秀原本已经暗淡的双眼重新亮起，全身的呼吸灯也开始工作，重新闪动起了蓝光。 “大人，那头麒麟身上带着没有在数字空间里流通过的病毒，只要看一眼就会被它骇入系统，您千万别看了！” 八目道人哀嚎着冲了过来，它此刻神智清楚，身上也没了金气，显然是已经清除了身上所中的木马。 “知道了。”尹秀淡淡地看了它一眼，“罕见但是老旧的病毒，对吧？” “也可以这样理解。” 对于八目道人这些骇客来说，老旧并不是什么缺陷，只要它未曾被防火墙记录下来过，往往那些放了几十年都未被人发送到网上的木马才是攻破堡垒的利器。 在它的武器库里就存放着好几组这样的秘密武器。 “小八，既然我们都已经更新了防火墙，那这病毒应该对我们无效了吧。” “话是可以这样说，但我也不确定它等下会不会联网再更新一次，所以最保险的做法肯定是现在就离开，或者……”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尹秀看着眼前的金色麒麟，只思索了一瞬，就下定了决心。 【《鲁班造物1.0简易版》，启动…】 【系统探测到附近可用强化材料，正在进行收集……】 熟悉的光芒扫过，金黄色的麒麟身体开始分解，变化，一缕缕金丝从它身上剥离，飞向尹秀。 “我靠，这什么软件啊，这么霸道。” 八目道人惊叹着，一边从尹秀身边逃开，它隐隐觉得要是继续呆在这里，也许那个奇怪的木马病毒没把它搞死，反而是它自己，会被已经进入待机状态的尹秀当做材料一并吸收掉。 虽然它时常跟尹秀保证自己会为它奉献一切，包括性命，但也许它活着会对大人更有用呢？ 此时意识进入深层模式的尹秀对八目的想法一无所知，它甚至也无法感知到周围的环境，只有海量的数据和信息不断涌入。 十几项进程正在它的处理器上运作，不一会儿可怕的金气又从它身上各个部位冒了出来，把八目道人吓了跌跌撞撞又逃出一段距离。 只是这次金气的形态似乎变得跟之前不太一样，它们只是短暂地漂浮了一会儿后就开始聚集，凝固，渐渐地变成了丝绸一般的材质，包裹在尹秀的身体上，就连它的双翼也披上了一缕金气，好像着火一般。 等到金气基本聚成一团不动之后，它们开始慢慢沉降，凝固。 不知道什么开始，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闷沉的雷电在云层中滚动。 忽然，像是乌云再也承受不住怒火一般，一道水桶粗的惊雷落下，直接砸在尹秀身上，炸开一团耀眼的火花！ 八目被吓了一个踉跄，此刻林中百鸟凄啼，无数的飞禽走兽乱作一团，似乎要从这里逃脱。 同样被落雷惊醒的还有尹秀，在一团金气后面，它抬起眼睛看向天空，那上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盯着它。 【阿基里斯八卦阵，启动……】 无数鳞片从它身上飞出，迅速扩张，形成了一个比之前任何时候都大的力场，可怜的八目道人硬生生被力场推着走，吃了好几口土才站稳。 没等它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见一道道比之前的闪电更粗大的电流猛地从天上降下，以防空导弹密集阵一般的火力倾泻在八卦阵上，亮光几乎照亮了整座低谷。 “是电磁风暴！凯撒大人到底做了什么，导致这里出现了大规模的磁场混乱？” 八目惊叫着想逃开，但是一股无形的压力把它死死按在地上，让它动弹不得，它能做的只有抬起两只纤细的前腿，紧紧抱在头上。 八目的情绪管理系统几乎都要压制不住它的恐惧了，耳边雷声轰鸣，林中到处都是滚动的电球，任谁在这里都会疯掉。 在崩溃的边缘挣扎了许久之后，八目才慢慢地回过神来，那些闪电好像不是冲着它来的，尽数劈在了尹秀所在的方位。 它把捂住眼睛的脚挪开，露出半只眼睛看去，只见体型硕大的尹秀此时已经沐浴在电光之中，不断怒吼，挣扎，好像下一秒就被闪电形成的惊涛骇浪所淹没。 终南山中，无论有无灵智的生灵，此刻都躲在洞穴里瑟瑟发抖，每一声雷鸣都几乎叫它们的心脏停顿…… 又是一道粗大的雷光落下，尹秀张开嘴，碎星剑的光芒从它口中喷薄而出，与雷光撞在一起，强光和冲击波将八目道人掀翻，使它近乎晕厥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它再次醒来，此时天空万里无云，好像此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凯撒大人！凯撒大人！” 八目惊恐地叫嚷起来，接着又哑然失声，愣住了，因为它发现，尹秀几乎还是一动不动地盘踞在原地，跟之前的姿势并无二致。 唯一不同的是，它的样貌好像变了。 一层金黄色的外骨骼开始出现在尹秀的体表之上，这层外骨骼并没有覆盖全身，而是如同盔甲一般，重点附着在头部和胸口，就连翅膀的末端也出现了一层，金光闪闪。 一股华贵但残酷的气息远远散发出来，使八目道人不直觉地颤抖。 尹秀再转过头来，八目惊讶的发现电子龙的脸上覆盖了一层金色的面具，严严实实，几乎跟它的头部合为一体，只露出底下暗金色的眼睛。 “大，大人，您还是凯撒大人吗？或者是我有眼无珠，叫错了您的名讳？” 八目极不情愿地挪动脚步，站到了这头已经变得陌生的电子龙身前。 “小八，你的脑子是不是在杀毒的时候也被一起杀了？” 第三十章 昆仑仙山 【名字】：凯撒。 【形态】：机械电蛟龙（半黄金形态）。 【等级】：究极体。 【系统匹配度】：70％ “黄金形态吗？” 尹秀看着数据面板上出现的新名词，不禁感到有些惊奇。 同时，许多的新技能和信息也一并涌入它的脑海里，看来这次升级带来的不只是外表上的改变。 八目比它更感到震撼，眼前的尹秀不止形态和气质变化了，更可怕的是，在如此近的距离，八目竟然感应不到它的电磁信号。 【如果只是凯撒大人自己压抑了电磁信号，绝不可能在如此近的距离还感应不到。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些金色的外骨骼可以屏蔽它的电子信号，或者说凯撒大人正在产生别的异变……】 八目使劲摇了摇头，把这个自己都觉得离谱的想法从进程管理器中删除。 及时过滤掉脑中错误的方法和幻想，是一名骇客的职业修养，这可以保证它不被海量的信息流搞疯掉。 忽然，地上一样东西吸引了它的注意力。 “凯撒大人，您看地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经八目道人一提醒，尹秀这才注意到地上有一个半透明的小金字塔，正反射着微光。 那个金字塔的形制和之前的大金字塔一模一样，好像只是等比例缩小了一般。 【如果说那座大金字塔在电磁风暴后变成了这个小玩意……】 尹秀又试着向它发送了一次自己的生辰八字，只见金字塔中间那半透明的核心突然亮了一个微弱的光点，接着一个提示音直接传入尹秀的接收器中。 【系统已重新激活，是否为用户写入新权限？】 在点击了确定之后，小金字塔突然在空中旋转起来，接着变得越发透明，一头钻入了尹秀的体内。 尹秀下意识地感到疼痛，但它低头一看，小金字塔钻入的地方并没有任何痕迹，仔细一搜寻，它已经静静躺在了系统软件库之中。 “大人，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全息影像还是无人机？” “都不是。”尹秀眨了眨眼睛，“那是一把钥匙/key。” “钥匙？” 八目道人八只眼睛瞪得巨大，几乎要将脸部挤满了。 “嗯，钥匙，一把通往昆仑的钥匙。” “昆仑！？” 尹秀在八目本就已经十分脆弱的神经上又丢下了一颗重量级炸弹。 “那座传说中的仙山，是真实存在的吗？” 尹秀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它只是淡淡回答：“钥匙上确实记录着打开昆仑山门的序列号。” “那昆仑在哪里？” “不知道，很遗憾，钥匙上没有记载坐标，如果它还是实物的话，也许还可以让你拿去分析，但现在它变成一串单纯的代码了。” “那我们不就是捡到宝库钥匙的盲人而已吗？” 八目道人叹了一口气。 【盲人吗？倒也未必……】 “小八，听着，你发消息让苍炎它们到这个低谷来，由你带领，将这里再仔细搜索一遍，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我需要更多的信息。” “如果发现了什么，及时通知我。” “好的大人，您是打算先行回去休息了吗？” 经过终南山一战后，八目道人觉得眼前这头电子龙似乎变得时常会感到疲倦。 “我要到市里去，找一个能帮我解答问题的人。” 说完它又不管不顾身边这只蜘蛛的唠叨，张开翅膀，两个推进器功率全开，它向着碧空飞去。 这一次它的速度变得更快，几乎探寻不到的电磁信号，使地面上在超过视距后仍想找寻它身影的八目直叹气。 “大人，我也想去市区逛逛啊，你整天把我跟这些四脚兽丢在一起，再灵敏的网线也是会生锈的。” 此时全力飞行的尹秀听不见它的抱怨，它打开电子耳蜗内的通讯系统，连通了正身处新虹光市中心的赵传印。 “老地方见。” 终南山战役失败的消息只在新虹光市的地下世界甚嚣尘上，毕竟这阵子黑市流入了许多的军火和电子义体。 甚至连修道协会那些道士们使用的法器和道童也能买到，不由得让这帮嗅觉敏锐的不法分子起了疑心。 至于明面上，偶尔出现的关于那次惨败的信息，也迅速被媒体铺天盖地的各种热点所淹没。 虽然三大集团明里暗里争斗不休，但不扰乱信息流的稳定对他们来说是不成文的铁律。 高层一致认为，新虹光市的守法公民们，不需要知道那么多妨碍他们身心健康的东西，即使不幸知道了，及时从记忆体里将它们删除干净也是一个市民的义务。 地下街人来人往，这里除了货物之外，流通更多的是信息和交易。 李麦克推门走进一家人声鼎沸的茶餐厅。 遵循着古老的传统，身穿发黄的白色制服，耳朵上夹着一支电子烟的伙计热情地向他打着招呼。 “哟，中士，好久不见。” “我已经不在机动部队很久了……”李麦克厌恶地瞅了他一眼。 自从那次行动好不容易从电子龙凯撒嘴下逃生，又遇上一堆异兽的追杀之后，他就患上了神经紧张症，对森林极为恐惧， 因此被医疗官认为不再适合服役，从机动部队里被踢了出来，成了一条丧家之犬。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事故，他才躲开了那次大溃败，保住了这条命。 如今的李麦克，是一个只为自己而活的自由佣兵，而且从他身上那只样式时髦，功能齐全的电子义手来看，他最近混的也算风生水起。 “一杯冻柠茶，走奶。” 他用一种跟自己刚才说话完全不一样的语调下了单，之后随意找了个桌子坐下。 喝什么不重要，吃什么也不是要紧的事情，在这个时代，在饮食上花心思实在是一种太过奢侈的行为。 毕竟有各种口味齐全，味道不能细究的营养液可供人选择，小小一管就可以提供人体一天的能量，因此吃饭反而变成了最不要紧的事情。 伙计很快就走了过来，两只手上各抓着三杯饮料，李麦克看到自己的那杯柠檬茶里，伙计几乎没有褶皱的两根细长手指正泡在里面。 他抓起柠茶一口饮下，接着将杯子里冰块稍稍挪开，一个二维码赫然印在杯底。 第三十一章 仙人纪元 身处中心地带，原本被当做新虹光市地标的三王柱此时一片萧条。 三座高楼，其中一座已经被拦腰斩断，另一座也受到波及，外墙损毁了一大半，许多部位都露出了藏在其中的钢筋。唯一完好的一座大楼也因为安全因素而暂停了运营。 市里似乎有其他更优先的事情，以致三王柱的修复工作迟迟没有进行。 随着三大集团率先搬离这个区域，别的公司也先后效仿，三王柱彻底成了无人问津的危楼。 在此处密会，正好可以避开许多的视线，而且对于赵传印那位身体庞大的客人来说，也只有在这里它的出现才没那么容易引人注目。 危楼之中，赵传印站在原本的95层之上，一抬头就看了顶上之前因为光污染而不见痕迹的群星。 “人间几十年，不过沧海一粟，又何苦执着于名利呢？” 赵传印似乎是心中有感，低头且走且唱，颇有一副道人月下漫步的意境在。 “你要是早知道这个道理，就不会白白让许多生灵枉死了。”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赵传印浑身一抖，继而装作没事人一样，笑脸盈盈地转了过来。 只是当他一见到尹秀的面貌，笑容立即又僵在了脸上。 “哦哦，不好意思。”他很快把状态调整了回来，“贫道只是没想到，短短一段时间不见，凯撒先生的变化竟如此之大。” “你倒是没什么变化，不管是从面貌还是本性上来看。” 尹秀冷冷地看着他。 “凯撒先生，我们老祖宗有一个典故，说是子非ai，焉知ai之逻辑耶？” “也许因为之前的事情，你对我有了一些误解，但我保证，在接下来的交往之中，凯撒先生你一定会对我改观的。” 【改观？巨人观还是别的什么观？】 尹秀没有再和他扯皮，开门见山回到了正题。 “所谓的上古凶兽，到底是什么东西？我猜以它的机密程度，应该是不会在系统中存档的，所以必然要亲自来问你。” “上古凶兽吗?”赵传印苦恼地挠了挠头，“我以为吞噬了其中一头的你，会比我们更加了解那东西。” “可能你也知道了，几乎所有的分析仪器都对那些巨大的怪兽没有作用，这也是我们只能从各种资料中推断出一个模糊的坐标，然后要大规模搜山的原因。” “对于所谓的上古凶兽，所有的记载都来自于一本残缺的古籍之中，我们对于上古凶兽的数量和种类都不清楚，只知道古籍上将它们描绘的十分强大，似乎在力量上直逼仙人。” 【仙人吗？】 尹秀知道赵传印所说的“仙人”指的是上个纪元里那些强大的人类，如今人们依赖的许多强力武器和科技也是从上个纪元的遗迹里发掘出来的。 传说中他们能随心所欲的改写物理规律，将各种微观层面的法则当做自己的武器，在他们那个如歌似幻的纪元中，银河系已经得到了很大程度的开发。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强大的族群在很短的时间内突然消失，只留下无数璀璨的遗产分布在蓝星的各个角落。 “是吧凯撒先生？一提到仙人，就是你这样强大的存在也不由地升起一股憧憬之情，可惜我辈没有那个福气，只能在一堆瓦砾中，用虫子的审美对上纪元的美丽做些浅薄的赞美。” 赵传印的双颊布上了红晕，仿佛刚饮下两杯威士忌。 “强大？赵会长，跟你们一直未唤醒的那几位老祖相比，我并不算多么强大。” 尹秀轻轻一句话，又让赵传印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 “你怎么会连这个都知道……” 尹秀一眼就看穿了他刻意做出来的惊讶，但懒得拆穿他。 “还是说回正题吧，赵会长，上古凶兽目前都是出自仙人遗迹对吧。” “没错。”赵传印这会倒是很坦诚，“我们很多时候搜寻上古凶兽，其实也是为了找寻仙人遗迹中的物品，比如那十二具昆仑力士。” 【怎么大家都是访问遗迹，你们是获得一大堆武器，我就只得了一把钥匙？】 尹秀无语，接着它又继续说道：“我想知道更多的东西。” 赵传印无奈地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对尹秀的问题无能为力。 “如果你实在想知道的话，大可以去新浅野市一趟，据说他们已经成功让一头上古凶兽复苏了。以我的认知，上古凶兽大多是有智慧的，如果凯撒先生你能跟它们沟通的话，或许能得到更多的信息。” 尹秀点了点头，它知道赵传印或许没有将自己知道的东西全盘托出，但也没有保留很多。 “知道了……感谢你今天的耐心解答。” “不用客气，都是应该的，毕竟在某种程度上，我们是伙伴。” 如果不是有之前种种事迹，任何一个人都会被赵传印此时真挚的眼神所感动。 尹秀没有理会他，轻轻一甩尾扬起一阵烟尘之后，飞向夜空。 赵传印还是站在原地，目送着电子龙离去，同时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快速按着什么。 嘟！嘟！嘟！ 三声提示之后，他的通讯接通了，频道的另一头出现了一个经过电子音效处理的声音。 “就是你出价要找人去新浅野市的？” “能通过这个频段打电话的除了雇主和接单的人，还有别人吗？” 赵传印的声音在话筒中也变得模糊扭曲，混杂着各种奇怪的电磁噪声，声音清晰但是听不出音色。 这正是【迪迪佣兵】平台设置的一种保护机制，雇佣者匿名发布任务，佣兵在特殊的渠道获取任务。 之后双方不直接见面，而是通过平台客服的介入，进行任务的评估，和报酬的交接，就连他们这段通话也是经过了处理，以保证双方的安全。 在任务完成后，佣兵的记忆就会被平台设置的软件所消除，只有一个客户评分会留在他的介绍页面上，其它东西都不会留存。 “你到了那里，不用杀人，你只需要做一只眼睛，给我盯着那里发生的一切就可以了。” 说完，赵传印切断了通讯，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第三十二章 永远下雨的地方 新浅野市的雨似乎已经无休止的下了几百年之久，人们都已经习惯了不去抬头看天空，毕竟面对那好像随时要压下来的厚重云层，任谁都会感觉无法呼吸。 于是也没人注意到在云层中有一条蛟龙正在飞行，翻滚，它的翅膀和尾巴不时穿过云层的间隙，在如镜子一般的广告牌上投下影子。 不同于新虹光市，这里虽然也有三大公司的势力，但影响力不大，强如三清电子修道协会在这里也只有一个小小的办事处。 把持这里一切的是一个古老的家族，张家。 据说张家的传承是可以追溯到上个纪元末尾的，只是谁也不知道他们家族到底有没有诞生过一位“仙人”。 在漫长的黑暗岁月之后，上个纪元的各大家族都烟消云散，只有张家留存了下来，并建立了新浅野市。 除非是面对面，不然几乎所有的探测器都无法侦测到尹秀的电磁信号，这让它有恃无恐，得以在城市上空借着雨云的掩护逡巡。 冥冥之中它感觉到有一股巨大的气息隐藏在新浅野市之中，只是对方似乎也在极力压制自己的存在感，叫别的生灵很难感知到它。 【我不能这样无休止地飞下去，得找个地方了解情况。】 这样想着，尹秀飞到一座信号塔上方，用着八目提供给它的软件，轻而易举地就绕过了防火墙，接入了管理系统之中。 只是它刚一接通网络，它体内系统的警报声就响了起来。 【侦测到蠕虫病毒攻击，正在清理端口数据……】 接着又是两声跟之前不太一样的提示声在尹秀耳蜗中响起。 【防火墙更新完成。】 【是否对该病毒进行拷贝并保存？】 随着尹秀点击“确定”，一份名为【熊猫烧香三合一经典版】的代码出现在了它的系统盘内。 这个功能是根据八目道人的提示，尹秀在系统内新设置的，毕竟它们面对的是从头到尾都包裹在高科技中的敌人，在战斗中木马病毒很多时候比物理破坏更有效。 所以尹秀设置了这个功能，用来记录不同的病毒，以此不断强化自己的防火墙。不求能用病毒攻击别人，起码它自己要做到“百毒不侵”。 【为什么连网站都没有访问，只是连接进公共网络就遭到病毒攻击了？】 尹秀又把视线投向另外几座孤零零的高塔。 过了半个小时后，尹秀停在最后一座信号塔上，旁边还有几只扫地机器人的残骸，暗金色的眼睛微眯，一个大胆的假设在它心里生成。 它打开了通讯装置，频段的另一头是身处终南山的八目道人。 “小八，你那边怎么样了？” “凯撒大人。”八目的声音还是跟平常一样吵闹，“我和苍炎它们把整个低谷都搜索了一遍，一无所获，看来除了那把钥匙以外，您所说的仙人遗迹里什么都没有。” 八目得出的结果在它的意料之中，尹秀并没有感到多失望。 “无所谓，眼下我在新浅野市，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交给你。” 尹秀说着，一边将【熊猫烧香三合一经典版】的拷贝传输了过去。 随着叮咚一声，文件传输完成的提示音响起，话筒那头陷入了沉默，显然是八目正在研究那个病毒。 尹秀并不着急，只是耐心等着它回复。 终于，在短暂的白噪音之后，八目又打开了话匣子。 “大人，您到底是从哪里搞到这么老掉牙的病毒，它简直可以说是代码化石，根本不是用当代计算机语言编写的，可能是有些古英特网文爱好者搞出来玩cosy的。” 尹秀知道八目所指的这类人，差不多就相当于它前世那些用甲骨文写作文的人。 “这样子吗？那你说这种病毒有没有可能在网上大规模传播，以至感染整个网络？” “感染整个地区网络吗？” 对于尹秀的提问，八目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它似乎也不敢确定。 沉思了一会后，它才用认真的语气回答。 “大人，新浅野市的地区网络跟别的地方不同，它几乎是独立的，需要特定的接口才能连入，我没办法连接到那边进行分析，不过我可以给你发送一个分析器，也许你能通过它查到是谁把这个病毒发送到了网上。” 八目说着，将一个名为【八尔摩斯】的软件传输了过来。 “好，有什么需要我这边再跟你联系。” 尹秀说完又将通讯频道转为静默，打开了病毒分析器，将拷贝放到了上面进行分析。 随着分析的进行，只见软件界面上一只蜘蛛不停地上下左右移动，晃得尹秀眼睛都花了。 就在它要出现电子眩晕之时，病毒溯源终于完成了。 【病毒名称】：熊猫烧香三合一经典版。 【发布者id】：行者02。 【最初发布地点】：东方图书馆。 【病毒上传时间】：惑星纪元270年6月2日12点02分。 “大概一个多月前发布的吗？有意思……” 它把视线投向处于城市的一角，即使大半夜也灯火通明的巨大水晶建筑。 病毒出现的时间，刚好跟传闻中新浅野市那头上古异兽复苏的时间差不多，联系到之前那只麒麟身上可怕的木马病毒，尹秀觉得这恐怕不是一个巧合。 反正它眼下也没有别的线索，不如就去造访一下东方图书馆，也许可以有些收获。 东方图书馆几乎全年24小时无休开放，所有的市民都可以靠着通行证进入。 对于网虫和黑客这些夜行动物来说，午夜十二点只是他们的神经刚刚苏醒过来的时间而已。 此时图书馆的计算机房里，前排稀稀拉拉坐着几个人，他们顶着巨大的黑眼圈，正对着面前的全息屏幕不断输入着代码。 在这个一个人就能依靠ai辅助完成大项目的时代，程序员的工作时间和地点变得非常自由，除了在屏幕前工作外，更多的时候他们是举着牌蹲在马路边上聊天。 而在角落，一个有些婴儿肥，戴着厚重眼睛的女生正盯着屏幕吃吃发笑。 第三十三章 行者的刀 图书馆的机房内，数百台服务器正忙碌地工作着，即使中央空调已经加足了马力，但对于管理员来说这里还是太热了。 反正有智能ai机器人的帮忙，他也就乐得摸鱼，独自走出机房，跑外面欣赏起他刚买的虚拟偶像写真去了。 在他盯着全息投屏上的虚拟偶像流口水时，全然没注意到背后经过了一个巨大的影子，几乎将他的身体完全遮盖住…… 对于图书馆安保工作的松散，尹秀全然不感到意外，试问有谁会来抢劫一堆普普通通的文献资料呢？ 它很轻易地就进入了机房，这个占地快有一千平的地方虽然摆满了成排的服务器，但似乎也能轻松容纳下它庞大的身躯。 随意顶开一个服务器的后槽后，尹秀吐出信子，连接上了服务器插槽。 在图书馆上网虽然不要求实名认证，但每一次登录系统，使用者的信息都会被残留在上面。 尹秀接入系统后。海量的数据在它眼前具象化，深绿色的0和1以各种组合排列从它眼前飘过。 它在系统内快速搜索起了关于“行者02”的信息，很快，尹秀就找到了关于这个用户的记录。 系统时间上显示，行者02最后一次登入设备是在十分钟之前。 【也就是说，这个人可能才刚刚来这里上网，屁股都还没坐热。】 得到了这个信息，尹秀很满意，它正打算关闭端口退出来的时候，一个“小女孩”出现在了它眼前。 那是内置于数字系统内的拟人ai，相当于是系统助手一样的存在。 “凯撒先生，欢迎登录东方图书馆内部资料系统，我是小艾，这里的数据引导员，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告诉小艾我哦。” “她”看着尹秀，眨巴着闪亮亮的大眼睛，声线和装扮都很可爱，显然设计者是参考过大数据，专门为宅男量身定做的。 但尹秀不是宅男，它甚至都不是人类，自然对眼前可爱动人的ai小姐毫不感冒。 “没想到你的蠕虫病毒连系统ai都不放过啊，行者02。” 尹秀冷冷说着，它登录系统用的并不是“凯撒”这个用户名，而是一个随机生成的id。 听到这话，眼前可爱的小女孩脸上笑容更加灿烂，只是她笑容温暖，眼睛却是冷冰冰的，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真不愧是究极体，凯撒先生惊人的观察力连我这个人类都要佩服你了。”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很简单。”小艾提着裙子在原地转了两圈，“你以为我没办法消除我的登录痕迹吗？对我来说消除记录就好像从桌上把面包屑扫掉一样简单，我之所以让这份文档保留着，就是为了看看是谁对我那么感兴趣。” “只要你一探查我的信息，我这边就会立刻发现，然后就是……” 虚拟ai小艾说着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她的嘴角甚至已经咧到眼睛下方，但她的嘴还是继续张大，鲜红的口腔内是一排排的牙齿，错乱地分布着。 随着她越笑越大声，最后整张脸竟然变成一个大空洞，好像她娇小的脖子以上除了嘴就没有其他器官了。 “你的用户id是什么？” 随着一声凄厉，扭曲的问话从她嘴里窜出来，现实世界里正立在机箱旁的尹秀双眼的亮光忽然熄灭，遍布周身的呼吸灯也停止了闪烁。 随着最后一股蒸汽从关节间喷出之后，它整个身体都变得僵硬，直直砸在了地上。 只有从口中伸出的数据线还连接在机箱上，发着急促的微光。 屏幕另一头，行者02嘴角露出一丝浅笑，即使是究极体异兽，只要在数字空间里就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别人的刀是看得见的，碳纤维的，合成金属的，冒着电光或者火花。 而行者02的刀是无形的，看不见的，但却是最锋利的，她的刀只存在自己的双手和脑子里。 只要一副键盘，她在网络世界里能做到任何事情。 刚才只是一瞬间，她就切断了凯撒的所有生理机能，强制关闭了它的系统，让这条强大的蛟龙变成了一堆废铁。 “是时候去收获我的猎物了。” 她志得意满，像是一个刚刚起床，吃罢早餐，要悠悠然散步去看自己布置的陷坑里抓到什么动物的猎人。 龙的身躯献给主人，我只要一个头颅放在家里就可以了。 她伸了个懒腰，毕竟是久坐族，脊椎不是很好，这一下伸展酸爽到差点要了她的命。 只是刚伸展到一半，她猛地停了下来，双手悬在头上，像是被施展了定身术。 她的眼睛怔怔地盯着屏幕，满脸的不可思议。 就在刚刚，已经被切断神经系统的电子龙凯撒，它的双眼又亮了起来，像是一对复燃的蜡烛。 “很不错的小把戏，你的刀很快，也很锋利，但是不够精确，就好像一个小孩子拿着手枪把玩，这是很危险的。” 尹秀微咪着眼睛，对之前发生的事情并不感到生气，只是像一个评委在点评选手的作品。 “凯撒，你现在这副表情是好像吃定我了？” “那你是觉得自己能逃掉吗？” “少说废话，凯撒，你有种现在就干掉我！” 行者02冲着屏幕那头大吼，接着她站起身，深吸一口气，转身像一阵风一般跑了出去。 同时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个对讲机。 “呵……呵……”跑几步路她就已经感到气喘，“美少女战士呼叫机动小先锋，目标电子龙凯撒，开始行动！” 随着通讯信号发出，机房的大门被猛地破开，几个形态各异，手中装备着重武器的机器人冲了进来。 尹秀饶有趣味地看着眼前这些机甲，这让它想起小时候玩的那些机器人玩具。 “行者02，你倒是很有童心。” “呼……你懂什么，这几个机器人身上的芯片和程序都是我精心设计的，呼……就算是你，在它们面前也要脱一层皮。” 行者02一边跑着，满是汗珠的脸上却是得意的笑容。 她刚想再说点什么，一阵猛烈的电磁噪音从耳麦那边传来，把她吓得双腿一软，坐到了地上。 她刚想站起来，腿又是一软，比刚才更加无力，这次她看到了在图书馆外，一条蛟龙正隔着水晶制成的幕墙看着她。 第三十四章 你的名字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我的机动小先锋可全都有相当于完全体的实力，怎么会这么快……” 行者02坐在地上，厚厚的眼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掉到了鼻子上。 “精密，你的机器人做的太精密了，有时候粗糙反而是一件好事。” 尹秀说着，从嘴里吐出了还在震动的【高级神经阻断器】，把行者02直震的耳蜗生疼，抱头在地上不住打滚。 “停下，快停下，要坏掉了，我的脑子……” 听到她的叫喊，尹秀才收回了阻断器，短短一会儿行者02脸上已经都是眼泪和鼻涕了。 但不得不说，即使这样，她也还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不比之前那个虚拟ai逊色，特别是她的眉宇间带着一股英气。 “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坐在地上，无力地看着面前的巨龙，丝毫生不出反抗和逃走的勇气。 “很简单，回答我几个问题。” 尹秀说着，头又往前挪了一点，直靠到她脸前，鼻孔里吐出的气体直喷在她脸上，打湿了行者02的头发。 “告诉我，你的名字。” “不是一开头就和你说过了吗？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行者02！” “我不是在问你的网名。” 尹秀稍微提高了一下声音，把她的眼镜都快震落了下来。 “阿隆索，恩静·阿隆索。” “很好，如果你能一直这样保持合作的话，我就不需要强行侵入你的灵窍，用暴力手段进行搜索了。” 尹秀把身子往后挪了一些，把气氛缓和下来。 它又看了一眼眼前的少女，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能把病毒散播到全网，并且熟练运用黑客技术的人。 “那个蠕虫病毒，就是【熊猫烧香三合一经典版】，是你制作出来的吗？还是有人委托你发出去的。” 听到这话，恩静的瞳孔猛地放大，之前害怕犹豫的神情也消失不见，变成了一副怒气冲冲的表情。 “你当我是什么人？我告诉你，你可以现在就杀掉我，没有关系。但是你不能质疑我的技术。 “怎么说我也是排名数一数二的骇客，我就这么告诉你吧，这个病毒虽然最开始的版本不是我制作的，但经过我改良之后，它的传播和渗透能力得到了指数级的提升。” “指数级是什么概念？你能明白吗？整个新浅野市的网络都抵挡不住它的渗透，甚至直到现在，天网系统也没检测到我改良的这个病毒。” “很好。” 尹秀满意地眯起了眼睛，它没想到恩静竟然会这么配合，把事情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 “那现在请告诉我，这个病毒的原版是谁交给你的，又是谁指使你把病毒发送到网上的。” “这我不能说。” 原本还吵个不停的恩静·阿隆索突然关上了话匣子，任尹秀怎么问都不再开口。 “虽然我很不喜欢对弱者使用暴力，但有的时候，我也不得不承认，暴力在很多时候都是通向事实的捷径。” 尹秀说着，又把【高级神经阻断器】从嘴里吐了出来。 恩静一看到这枚小小的探针，几乎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神色惊慌地往后面爬了几步，但她的嘴唇仍紧紧合着，显然不打算开口吐出任何一个字。 【看起来也不像是被人家用程序洗脑了，怎么嘴巴会这么严呢？】 尹秀有些无奈，只能默默看着她。 恩静看到尹秀如此，不禁有些疑惑，她不知道这头蛟龙还想使出什么手段，只能静静等着。 忽然，尹秀猛地立起身子，张开大口朝她扑了过来。 “啊！救命啊！” 蛟龙巨大的身影一下子将她盖住，使她几乎看不见外面任何一点东西。 接着几声剧烈的爆炸声响起，震得她耳朵发聋。 “怎么回事？” 刚反应过来，一阵硝烟直扑向她脸上，把她眼泪都熏了出来。 没有人回答，四周只有爆炸声和血肉碰撞的声音，她戴起眼镜后才看清楚，只见那条蛟龙，已经和一群手持小型导弹发射装置，全身武装的人战在了一起。 “机会来了，恩静！” 她大喊着，好像是在给自己加油打气，手脚并用好不容易从地上站了起来，晃晃悠悠地往门口跑去。 眼角余光里，那头蛟龙好像想要回头抓她，但立即被几个黑衣人缠住。 “那些到底是什么人？特别勤务队还是哪个佣兵组织的吗？竟然能和一头究极体打的有来有回。” 她嘀咕着，并没有回头看，只是一个劲往外面跑。 图书馆的爆炸和烟雾已经惊动了所有人，一路上不停有人向外跑，虚拟引导员正在不停地喊话，指引人群撤离，她们的声音是千篇一律的温暖。 恩静奔跑着，不知道时候被人把眼镜撞掉了，但她来不及捡，只能摸索着往前跑，直到撞上了一个厚实的胸膛。 “对不起，对不起……” 她急忙道歉，脚步却没有停下。 但那个人轻轻拉住了她，似乎并没有生气，也不感到惊慌。 “行者02，我来接你了。” 恩静听到熟悉的声音，抬起头的瞬间脸上浮满了红霞。 “骑士07，我明明没有发送求救信号，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大概是靠直觉吧，就像是上街的时候撞见某人一样。” 骑士07的眼睛隐藏在黑色礼帽之下，像一对蓝宝石，看的恩静入迷。 “那可真巧。” “是啊，很巧。” 骑士07扶住她的肩膀，带着她避开人群，躲入了阴暗的小巷子之中。 恩静任由他拉着，牵着自己往前走，而她此时只感觉身在云层之上，脚下轻飘飘的，不知所以。 小巷子里空无一人，骑士07突然停了下来，又是重重扶住她的肩膀，这让恩静的心跳变得更快了。 “怎么了吗骑士07？” 他们互相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只以网名称呼彼此，但这对恩静来说，这是一种专属于骇客的浪漫。 “没有，我只是发现。”他轻轻地揽住了她，“你今天晚上很好看。” 他的右手悬到恩静的背后，手上多出一柄锋利的斧头。 第三十五章 爱，死亡，病毒试纸 “你竟然把他杀了？你知道吗？他是十几年来老娘唯一心动过的人，是初恋你懂吗？你就这么在我面前把他的头给砍了下来？” 天台上，恩静·阿隆索满身血污，坐在地上对着尹秀歇斯底里地大吼。 “但是他要杀你，那时候他的斧头离你的头盖骨只有几厘米了，如果不是我动手的话你已经死了。” 一刻钟前看到尹秀就像老鼠看到猫的恩静，此刻竟然敢跟它这样说话，不禁让尹秀有些错愕。 “我现在跟一个死人有什么差别吗你告诉我？哀莫过于心死你明白吗？对，你也不会明白，因为你是一头蛟龙啊，你怎么会明白？” 恩静说着又把头埋在了膝盖上，低声哭了起来。 尹秀只是静静看着她。 “你也别那么难过了，我的剑很快，那个男的还没来得及感受到痛楚就已经断气了。” 听到这话，恩静抬起了头，看了它一眼，接着哭得更加大声了。 “其实我已经救了你不止一次，在图书馆内的时候，他们一次性发射那么多高爆导弹，看起来好像是想顺便把你也干掉。” “这不可能。” 恩静嘴上不肯承认，但远处正在熊熊燃烧的东方图书馆是尹秀摆在她面前最好的证据。 “还有你嘴里的骑士07，其实他有没有可能不是碰巧遇见你。” “不……不可能。”这次恩静没有之前的坚决，显得犹豫，“仅仅因为我暴露了，所以组织就要杀掉我？就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要抹杀掉新浅野市最好的黑客之一？” “你只是之一，不是唯一。” 前世一直是个勤勤恳恳社畜的尹秀可太知道所谓的人才，很多时候并不是无可替代的。 “有的时候，你错估了人性，也许你所谓的喜欢只是某种幻觉。” 尹秀叹了一口气。 “谁说的，他身上有很吸引我的点，我喜欢他……”恩静愣了愣，望着身边仅隔半米的雨幕陷入了沉思，“对哦，我喜欢他什么？” 【你喜欢他什么你问我？】 尹秀不可思议地把头转到了她面前。 “你仔细想想？” 厚重的镜片之后，恩静眨巴着迷惑的眼睛，她似乎比尹秀更迫切想知道问题的答案。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她低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试纸。 “你们发展这么快的吗……” “瞎说什么呢！我可是冰清玉洁的大姑娘，这东西是病毒试纸。” 说完恩静不再理会它，而是掀开头发，把它安在了脑后的一个位置，那地方大概就是她电子灵窍的端口。 过了大概一分钟，她将试纸拿了下来，上面显示出三道杠。 “中招了……” 一人一龙异口同声。 尹秀还在错愕不解之中，但身为苦主的恩静却马上反应了过来，脸上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有点意思，老娘玩了一辈子鹰，临了被雀儿啄了眼睛。” 【这句话用在这里不是很恰当吧。】 对于这些新新人类的语文水平，尹秀时常感到无语。 “喂，凯撒，带我去一个地方。” 恩静说着以极其矫健的身姿一把跳到尹秀背上，双手牢牢地抓住了它外骨骼的一角。 纵然以尹秀的神经反应速度，一时竟也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快点，别愣着，我负责指方向，你负责飞。要在组织察觉之前到那里才行。” 尹秀无奈，听着她话语里的紧张语气，也来不及问，只能照着她说的做，张开翅膀发动了推进器。 “呜呼，起飞！” 少女乘着巨龙，在雨中划出一道奇特的轨迹。 为了不让她被吹下来，尹秀飞的很慢，即使如此，还是只用二十分钟就飞出了市区，进入了新浅野市广大但荒凉的卫星区地带。 “就是那里，到那里停下来。” 恩静的身体紧紧躲藏于时下很流行的碳纤维防水外套之下，在扑面而来的风雨中指着一个废弃的工厂大叫起来。 尹秀在空中围着工厂转了几圈，用各种仪器探测了一遍之后，才缓缓下降，从已经破了一个大洞的金属棚顶钻进去。 工厂内空无一物，雨水灌进这里，在中间形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小水潭，五颜六色的机油漂浮在水面上，在黑暗中显得格外诡异。 此前她来过这里很多次，但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感到不安，耳边瓢泼的大雨好像惊动了什么生灵。 “凯撒，你有没有觉得……水潭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盯着我们。” 恩静看着水面，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大到她想捂住自己的耳朵。 “好像是有一只小东西。” 尹秀满不在乎地回答道。 它话音刚落，底下死寂的水潭突然搅动起来，冒出许多黄浊的泡沫，好像开锅后沸腾的热水。 “啊！蛤蟆！好大的蛤蟆！” 随着恩静响彻工厂的惊叫声，一条通体黄绿色，长满青苔的巨大鲶鱼跃出水潭，张开嘴巴就要将尹秀一口吞下。 但是蛟龙毫无反应，直到鲶鱼口里的臭气扑到恩静脸上的时候，它才开始行动。 它扭动身子，尾巴像鞭子般随意向下一拍，只听一声清脆的啪嗒声，鲶鱼被重重地拍进水里，炸起一朵十几米高的水花。 等到水花落下后，鲶鱼沉入潭底的身体又浮了起来，肚子翻在水面上，咕噜咕噜地往外吐着气泡。 “就这？” 恩静张大了嘴巴，从恐惧到震惊之间的巨大情绪转变让她整个人愣住，手都差点没抓稳，从尹秀背上掉了下去。 “嗯，现在水里没东西了。” 尹秀懒得再看那条肥鱼一眼，身子一抖便把恩静送到了地上。 恩静·阿隆索站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像一尊少女石雕。 “这个丫头是刚才给自己注射了太多强力镇定剂，嗨大了？” 尹秀不免有些担心，张开嘴巴吐出了藏在嘴里的解毒剂针管。 就在它犹豫着要从哪个部位注射进去的时候，恩静猛地转过身来，随后双手交叉在腹部，对着尹秀鞠了个九十度的深躬。 “凯撒大人，之前对您做出的那些言行，都是小孩子不懂事，闹着玩的。如果有什么冒犯到您的地方，请您务必原谅我。” 第三十六章 纪元前的来访者 欧耶！ 恩静·阿隆索踮起一只脚，吐出舌头，将另一只眼睛眯起来，对着不知道布设在厂房中哪个位置的摄像头举起手指，比了个耶。 之后只听轰隆隆连串巨响，地板上突然有个地方陷了下去，之后一台被称作“脑机”的系统信号处理器升了上来。 “这东西是我之前经常用来试验新东西的，虽然不是什么新机器，但是很好用，而且最重要的是，它已经两个多月没有连过网了，不会被病毒感染，是一台绝对安全的机器。” 恩静一边解说着，边从脑机上拿下一个虚拟头盔和几个电磁贴片。 “本来只要戴头盔就可以了，但是我现在还不清楚我到底感染了几种病毒，所以这次打算两种方法一起用，要是其中一个通道被病毒感染了，那我还可以换到另外一个通道去。” “那你要我做什么？” 尹秀虽然也经常干入侵和清理系统的事情，但实际上它那都是用系统自带或者小八给它的软件，进行“傻瓜式操作”，它自己对底层原理一窍不通。 “你只需要在一边看着就可以了，就是……” “就是什么？” “如果你发现我的神经被侵入，意识被夺取了的话，请你不要犹豫，马上把我杀掉。” 身为一个黑客，她很清楚被别人夺取意识有多可怕。 到时候她只能被困在神经系统里的某个角落，或者被人上传到数字空间，然后看着别人随意操纵她的身体，甚至活生生把她撕成碎片…… 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要她受这样的痛苦，她宁愿走到街上被人乱枪扫成马蜂窝。 “怎么了吗？” “没事。”恩静用力摇了摇头，把坏想法从脑袋里驱除，“那么接下来就拜托了。” 恩静将头盔和磁片装上之后，整个人立即好像跳大神一般，双手垂在腰间，整个人无意识地慢慢摇晃起来。 之前尹秀也在那三个道童身上看到过一样的状态。 从嘴里吐出信号剑，它心里已经下决心，不管是什么生物，只要靠近这座仓库，它都会将对方毫不犹豫地斩杀。 在电子系统内的时间流速，对于使用者来说可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对于尹秀这样的旁观者来说，却显得很是漫长。 它把身子盘成一团，半眯着眼睛，像是打盹，又像是警惕地关注着周围的状况。 【又不是要出门化妆，怎么解析个系统也要那么久啊……】 过了好长一会儿，尹秀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紧接着，它张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那个小水潭。 只见之前被它一尾巴拍碎了脑袋的那条鲶鱼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动了起来，肥胖的身体蠕动着，好像一个装满了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破麻袋。 它的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转向了这边，双眼亮了起来，发出诡异的绿光。 鲶鱼的嘴巴动了起来，一开一合，好像一个人正在讲话。 “一条已经跨入高等层次的蛟龙？有意思，在我们那个时代，也未必有你这样巨大的龙，因为创造你们这样神话中的生物总需要特别的想象力。” 尹秀没有开口，只是盯着它看，想从这条鲶鱼的眼睛里看到在背后操纵它的生灵。 “但是你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你也并不是真的龙，你只能算是类机械生物，不过是系统在写入代码和设计模型的时候，恰巧在原体做一些修改而已。” “系统？什么系统？” 听到尹秀的问话，鲶鱼叹了一口气，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岁。 “对呀，现在已经不是我们原来身处的那个纪元了，这个纪元在文化思想上的无聊和技术力的低下总叫我感到是在做一场噩梦。” “看在你因为自己的无知而如此痛苦的份上，我就告诉你一些事情吧，但别因此而感到高兴，主人们说过，无知和全知是同样痛苦的事情。” “这也是我最近才发现的，这个纪元里的所谓异兽，不过是受到了我们那个纪元留存下来的一些电磁辐射影响才产生灵智的，后面又吞下了还残余的一些机械芯片，才能变成这副模样。” 尹秀知道它所指的芯片是“内丹”。 “我想，我大概已经知道你是谁了。” “哦，你知道了，那又如何？” 那个声音带着一股不置可否的慵懒，好像并不在意尹秀发现什么，知道什么。 尹秀并不在意那个声音里透露出的讥讽，只是慢慢说道：“所以【熊猫烧香三合一经典版】其实是上个纪元的产物吗？怪不得现在的防火墙几乎都无法识别它。” “产物？呵，那个东西只不过是我诞生之初的附带物，就像是出土宝石上附带的一点矿石灰。” 说完，它又扭动头看了看四周的环境。 “可惜这里有定位屏蔽器，我无法查探到你们的所在，不然还可以亲自去跟你过过手，如今就只能先用这具躯体玩玩了，只是我需要先改造一下。” 随着那个声音说完，鲶鱼的体表皲裂开来，体内不断膨胀收缩，厚实的皮肉四处纷飞。 在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撕磨声之后，鲶鱼终于不再动弹了。 从它的肚子里走出了一个2米多高的“人”，他穿着跟鲶鱼表皮一样颜色的青绿铠甲，全身关节处都有明显的焊接痕迹，脸部被包裹在一个全金属面具之后，看起来格外的神秘。 接着只见这个“人”将手伸入鲶鱼腹中，在其中翻来覆去地摸索了一阵之后，才终于停下。 他猛的往外一拉，鲶鱼巨大脊椎骨的一段竟被他硬生生扯了出来。 接着他另一只手掌心喷出暗金色的火焰，在鱼骨上灼烧了一下，好像是在运行物品塑造程序，那只鱼骨在高温锻造下变成了一把两米多长，通体银白色的西式骑士骑枪。 “还不错吧，我的这把武器。” 他向着尹秀挥了挥，枪上的锋芒映照入它暗金色的眼睛里。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就是这具机甲背后的操纵者，我的名字叫玄武。” 话音一落，玄武挥动长枪，猛地刺向尹秀，带起一串残影。 第三十七章 无表情的胜利 玄武的攻势极为凶猛，在分析系统的加持之下，它每一击都精准的直攻尹秀要害，一时之间整个厂房内都是凌冽的冷光。 尹秀一方面要与他战斗，另一方面还要护住恩静，庞大的身躯在此时反而成了负担。 又是一个虚晃，玄武耍出一个枪花，直刺尹秀的右眼。 就在枪尖堪堪要刺入眼睛时，一道寒光闪过，玄武抽回长枪，扭动身子躲避，一片肩甲从他身上掉落下来。 “霍，没想到之前小孩子们在公园里玩的电子飞剑，到现在还流传下来了。” 他看着漂浮在半空中的信号剑，若有所思。 “怎么，漫长的岁月没有把你的记忆清除干净吗？” “已经删除了，在进入休眠的时候，最初被消除的就是记忆体上的数据，因为那些东西并没有什么用。可是随着我的复苏，那些东西又逐渐恢复了，反而是主人们极为重要的技术参数和系统文件流失了。” “像是捧在手掌上的水，一点点从我的脑海里消失，无影无踪。” 玄武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语气里充满了无奈。 “你是带着任务休眠的？” “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关乎着我们那个纪元的命运和梦想。” 尹秀冷笑，鼻孔里喷出白色的气体。 “看来你这个任务好像完成的不是很成功啊。” “这种事情，你一条要死的小虫子没有必要知道。” 玄武说着，眼神里的惘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冷漠的杀意。 随着他手上一抖，手里原先通体银白色的长枪，此时已经缠绕上了一层层肉眼可见的紫色电流，滋滋作响。 “【天堂模式】，启动……” 【神经强化进度，100/10。】 【信号接收完成，party time！】 随着一连串吵闹的电子音效结束，玄武的身上不停冒出绿色的烟雾，仿佛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蒸发，流逝。 终于，在滚滚绿烟之中，他动了起来。 尹秀甚至没看清他的动作，只是下意识地一扭，凭着神经反应堪堪避开要害，玄武的长枪嚎叫着在它脊背上带起连串的火花和碎片。 等到玄武再回身的时候，尹秀从嘴里吐出高级神经阻断器，想要挡下他的攻势。 没想到那枚小小的黑色探针刚从它嘴里脱出，就被玄武刺中，直接粉碎。 接着他又耍了一个枪花，直插尹秀胸口，又是凭着本能反应，尹秀惊险地用坚硬的黄金外骨骼吃下了这一击。 饶是没有刺穿尹秀的防护，玄武势大力沉的一击仍然让它禁不住往后仰，失去了重心。 它丝毫没有犹豫，在往后倒的一瞬间，嘴中积蓄已久的高温火焰喷出，如此近的距离，玄武没有躲避的空间。 但他却依旧不在意，只是将手中的骑枪旋转起来，仿佛一台排风扇，将扑向它的火焰尽数扭转，分割，同时身体不停地往前走，看起来竟像是穿越红海的摩西。 “信号剑！” 尹秀心念一动，信号剑马上受到它的指引，以一个奇特的角度钻向玄武肋下。 但玄武的速度快的出奇，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空出一只手来，在剑身上连点数下，剑上浓厚的冲击力在他的攻击下尽皆被化解。 之后更是被他用力一砸，信号剑调转方向，插入了远处的墙角，剑身上的三色灯光瞬时熄灭，没了反应。 “你已经尽力了，低技术力世代的小虫子。” 玄武说着，又将手搭到骑枪上对着尹秀猛攻。 尹秀收缩着身子，将系统余量全分配在神经反应上，尽量用坚固的外骨骼去抵挡长枪的锋芒，这才勉强不让玄武将它重创，但连续的猛攻还是让它伤痕累累。 “是时候结束了，这场无聊的材料适应性实验可以告一段落了。” 玄武说着，双手持枪，身子压低，高温蒸汽从他的关节处喷出，整个“人”好像成了一根蓄势待发，已经被压迫到极限的弹簧。 极致的压缩之后，就是极致的释放。 “伽马螺旋枪破！” 随着他一声大喝，长枪疯狂旋转起来，好像一个钻头，在它的顶端一点点强光正在凝聚，即使是离着一段距离的尹秀也已经听到了充斥耳边的空气摩擦声。 接着玄武冲了上来，速度比之前还要更快，如果说之前他的行动像一颗战斧飞弹，如今就是一枚航空火箭，快到尹秀来不及反应。 呼！ 一阵沉默之后，是一声幽怨的叹息。 玄武的长枪停在了尹秀的鼻子前，只差分毫，滚烫的枪尖上还冒着因为高速旋转而产生的浓烟。 “可惜了，就差一点，用完全体异兽作为材料，临时构筑的身体果然在强度上还是不太够啊。” 他说着，浑身冒出绿烟的速度变得更快了，他的肌肉和神经已经开始溶解，流出异样的液体。 尹秀也吓了一跳，原本它已经打算在被刺穿的瞬间用备份系统搏命了，没想到最后关头，玄武猛地停下，它还以为连这个秘密都被发现了。 玄武抬起手，拍了拍尹秀的脸，好像是在跟一个小孩子嬉闹。 “我感觉得到，你不是那种会轻易退却的生灵，即使你知道我们之间实力差距悬殊，你依然还是会找机会挑战我的，这样的话我们之后还会见面的。” “到那个时候。” 他的手终于完全溶解，掉在地上，成了一摊绿色的烂泥。 “我会亲自把你的头颅拧下来的。” 玄武还想说点什么，但他的声带也开始溶解了，只能发出模糊不清的话语，好像幽暗中野兽的低语。 尹秀静静看着，完全没有从战斗中幸存下来的喜悦，它知道这一次只是时间到了，如果再拖久一点的话…… 计算机模拟出的胜率是百分之五。 它还在沉思时，恩静·阿隆索不知道时候已经退出了模拟机，气鼓鼓地摘下了头盔和电子磁片。 “这帮混蛋，竟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让我感染了【倾城华恋3.0】，怪不得我这种钢铁直女也会变恋爱脑。” 说着，她狠狠地踹飞了地上的一颗小石头。 第三十八章 两种关系 “我一共感染了两种病毒。【熊猫烧香三合一经典版】，是在我无意识的情况下感染到的，这没有什么奇怪的，整个新浅野市只要连上网络的设备和主机都感染了这个病毒。” “至于这个【倾城华恋3.0】……那帮混蛋，竟然给我下蛊！” 恩静·阿隆索咬着银牙，拳头捏的通红。 从她的表现来看，尹秀也大概猜到那是一种什么类型的病毒了。 “你是说你之前的行为可能都跟这两个病毒有关？” “虽然我本性也没有多纯良，但是不至于会去把全市的电子设备都变成肉鸡，而且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啊，我干不出来……” 恩静此时脸上有些懊悔，毕竟那个病毒之所以大规模传播，也是从她发送到网上开始。 “你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感染的吗？” “大概是聚会那天开始的吧。” 恩静开始了回忆。 “其实我不爱去这种场合，但是听说那里有一台最新版的交互机可以试用，所以我就去了。” “那其实就是个很平常的网络技术爱好者聚会而已，不是只有黑客，就是普通人，只要他对计算机感兴趣，会开机关机就能参加的那种。” “然后呢？” “然后？”恩静迷惑地眨了眨眼睛，“我的记忆被删除了，在会场里发生了什么我全都忘记了，但是我并没有给自己设置删除记忆的模块，所以只能是那个蠕虫病毒搞的鬼。” “这么看来的话，那个会场很关键。” “凯撒，你要去吗？其实我一直好奇，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尹秀眯起了眼睛，“其实我最开始只是感觉到，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引导着我来到这里而已，现在的话，很可能是为了报仇。” 它低头看了一眼周身的伤痕，不还回去实在不符合它做“龙”的原则。 “那太好了，这样我们就是同志了。” “什么？” “我是说，我也要去报仇，毕竟这帮混蛋伤了我的心。” 尹秀扭了扭脖子，反正它也不爱劝说别人，恩静要来就来，大不了在关键时候再一尾巴把她拍到安全地带就是了。 一个临时拼凑，但却显得极为稳固的同盟就这样形成了，而在城市的另一角…… “咖啡一杯，飞沙走奶。” 李麦克随意拉了张椅子在角落坐下，台子的对面已经坐着一个人了。 他的脸笼罩在全息面罩之后，身形也被宽大的袍子照着，看不出性别。 “李麦克，新虹光市近来风头最盛的佣兵，很高兴见到你。” 他的声音冰冷粗糙，显然是经过了效果器的处理。 “我可一点都不高兴，我以为自己已经够隐蔽了，结果刚一下车就收到了你的威胁信息，先知01先生。” 先知01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有敌意。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那是邀请，不是威胁，只因为想见李先生一面实在是有点难，所以才出此下策，你的行踪确实很隐秘，但在大数据海洋里并不存在什么秘密。” “原来是这样。”李麦克释怀地点了点头，“在数据海洋里确实不存在秘密。” “说吧，你找我什么事，是要报仇还是谈生意？” 李麦克说完，将吸管丢掉，直接对着杯子喝起了咖啡。 “我们并没有什么仇怨，我没有任何一个亲戚是死于仇杀的，他们的死大多是因为疾病或者意外。有的人是死于当代医学也无法治愈的绝症，有的人是睡着睡着就心肌梗塞，直到凌晨才被人发现。” “我还有个叔叔，在马路边走的时候，被一台全地形运输车压起的小石头砸穿了脑袋，路政署为此还重新铺设了那一段路的沥青。” 先知01似乎对于死亡特别迷恋，以至于谈论到这些的时候不知觉压低了身子，陷入了一种很享受的状态。 “等等。”李麦克厌恶地摆了摆手，“我没兴趣了解你的家族史，你既然不是想找我报仇，那肯定是要谈生意了，直接点吧，我很忙。” “好，你很爽快。” 先知01突然举起手指，朝着耳朵点了两下。 李麦克知道，这是让他调整耳蜗接收波段的意思，接下来他们的谈话将只有对方才能听到，即使与他们只隔着一张桌子的人也无法辨别出来对话的内容。 这时候，如果在旁人看来，两人只是面对面沉默地坐着，甚至连嘴都没张一下。 但是在这期间，两人的声带其实一直在发出声音。 “这个女孩，把她杀了，然后带回她的记忆体作为信物。” 先知01从袖子里推出一张照片，照片经过特殊的光影处理，只有在李麦克的角度才能看清上面的内容。 虽然使用数码影像更为方便，但是对于雇凶杀人这种古老而严肃的事情，雇主们总是喜欢把仪式感做足。 “这是定金，事成之后我会把尾款奉上。” 他在手臂上按了几下，李麦克的银行账户里就多出了一笔钱。 “好，有没有什么客制化要求，枪杀？烧死？穿刺？” “没有。”先知01笑了起来，浑身在长袍底下瑟瑟抖动，“你就照着喜欢的方式来好了。” “那我明白了。” 李麦克将照片藏进怀里，稍微有些失望，毕竟那些客制化要求都是要加钱的。 他张开手心，对着桌上的二维码扫描了一下。 先知01说道：“这一顿我请就好了。” “不需要，我从来不欠人家东西。” 李麦克说着冲他摆了摆手，径直从店里走出去，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先知01看着他远去的方向，忽然噗嗤一笑，摇了摇头又把声带和耳蜗调整到正常状态。 “喂，计程车公司吗？帮我叫一台车，定位你应该能看到吧？” “去哪里？还不知道，反正你先派车过来吧，要那种后座和侧面都有安全气囊的，系统最好是3.7版本的，不要最新那个，那个不稳定。” 对于安全问题，他一向是十分谨慎的。 第三十九章 复杂的交易 恩静参加的那个集会是由一个叫“无限电子演算协会”的组织所举办的。 在那次之后，恩静因为感染病毒的关系，也被吸收进了组织里，由此改名叫做行者02。 虽然已经被删除了大部分记忆，但对于那个举办集会的老旧霹雳舞厅，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尹秀受身形限制，根本没办法进入这里面，于是就只能让恩静背着信号剑进入了舞厅之中。 距离恩静上次来这里已经有一个多月了，似乎在这之后也没人使用过这里，所以屋内的陈设都还保持原样。 这座舞厅只有在被别人租下来搞活动的时候才会有点人气，平常连一只蟑螂都没有。 恩静小心翼翼地拨开垂到头顶的彩带，眼前赫然出现好几座奇怪的雕像。 “看得到吗？” 她小声说着，举起了手上的微型摄像头。 “看到了，是无法形容的东西……” 尹秀语气里也带着一股深深的不解，眼前的雕像连底座大概一人高，长着一对山羊一般的大角，四只手通过丝线悬挂在身体两侧，好像是有人特意把它分离开来的。 随着摄像头转动，另外几座雕像也映入它的视线里，跟刚才那座大同小异，都透露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是吧，我也感觉很奇怪。” 恩静说着拿出分析仪对着雕像按了一下，枪身上立刻显示出红色的警告字样。 “是病毒，而且正是【熊猫烧香】的原版。” 她对着话筒小声说道，面色凝重。 “事实上，我觉得它比我那个改良版要可怕的多，因为只是看了这些雕像一眼，我的系统就已经拦截下了很多次病毒攻击。” “还好我们都已经升级过防火墙了。” 这个传播模式让尹秀想起了之前在金字塔下见到的那头麒麟。 “能追查到源头吗？” “没什么问题，只是需要一点点时间加载追踪程序而已。” 恩静从腰间掏出一个手持输入器，将线的一端插入了雕像上的数据端口。 恩静刚想操作键盘，背后却突然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对方没有刻意压制自己的脚步，似乎已经胜券在握。 恩静没有回头，只是继续操作，同时捋了一下发尾，背上的信号剑登时亮了起来。 那是专属于她的启动手势。 “【信号剑】充能中，请稍候……” “臭娘们，你敢耍我！” 李麦克大骂一声，手上的电刀毫不犹豫地朝着恩静刺了过去。 “啊！凯撒大人救命啊！” 恩静在网络世界是个无情的刀客，并且也不认为有能比她更狠更快，但是在现实里，她就是一个宅女而已，别说厮杀，就是跑几步都要气喘吁吁。 要她对付一个久经沙场的佣兵，简直是痴人说梦。 也许是被干扰了通话，直到信号剑启动的信号传到尹秀这里时，它才发现出事了。 当即也顾不得暴露行踪，直接用身体撞开一层层在它面前宛如豆腐一样的墙壁，冲了进来。 尘烟消散，眼前的一幕却让它有些费解。 只见李麦克手中的电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掉在了地上，他整个人双手抱头，蜷曲着身子，显得极为痛苦。 嘴里还不停地呢喃着什么。 “哦，是你啊。” 尹秀这时候才把眼前的人跟几个月前那个大兵对上。 李麦克本来已经快缓过来了，这时候听到那熟悉的声音，身体又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 他强扭着脖子转过头去，那个日夜出现在他噩梦里的身影又活生生出现在他面前了。 之前光是听到它的名字，李麦克的精神就出现了问题，现在直接见到它，他紧绷的神经终于要崩溃了。 “别这样，老朋友，我知道久别重逢很激动，但暂时还不需要如此。” 尹秀从嘴里吐出镇定剂，精准地注入了他的动脉。 一针下去之后，他才冷静下来，颓然坐在地上。 “我原以为就算我放你走了，别的异兽也会把你吃掉呢，没想到你的运气这么好，能从密林里逃出来” 尹秀眯起了眼睛，淡淡看着他。 也许是因为镇定剂的作用，李麦克此时连害怕的情绪都消散了，他的脸上都是懊恼。 “凯撒，我那天还不如就这么死在你手下，或者在密林中葬身。这样我的家人和朋友们还能以我为荣，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把我当做他们档案上的污点。” “可是，为什么，别人都死了，就我活了下来？” 恩静不明所以，眼前的男人之前还一脸杀意，十分的自信，转瞬之间就好像成了一个街边潦倒的流浪汉，提不起斗志。 “凯撒，你对他做过什么可怕的事情吗？” 尹秀对她摇了摇头，示意恩静先不要询问。 接着它又转向李麦克，继续说道：“我以为活下去对你来说会是一件比较高兴的事情呢，真是遗憾啊。” “高兴，我的前半生都被你毁掉了！如果不是你，我现在应该还在军队里当我的士官，而不是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游走在法律边缘的佣兵！” 李麦克大喊着，反正他也没什么好失去的了，此时就算镇定剂失效，估计他也还是会这样说。 “有一句老话也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叫做天生我材必有用。” “什么意思？”李麦克愣了一愣。 恩静补充道：“就是说，你天生就是当佣兵的料。” 【不会说可以不说。】 尹秀满头黑线，定了定神之后继续说道：“反正你的前半生也毁掉了，声名狼藉，一无所有。现在我相信你连这条性命大概也不会在乎，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帮我做件事吧。” “什么事？” 李麦克问道，他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拒绝。 “一件对你来说并不困难的事情。” “报酬是什么？” “一个挽救你的后半生，让你从地狱里爬起来，重新回到巅峰，做回人的机会。” 听到尹秀这云里雾里的回答，李麦克却感觉它的话十分可信。 他在地下世界流浪了好几个月，为的不是钱，而是一个重新振作的机会，他要向所有人证明，失去的东西他一定要亲手拿回来。 “好，这个交易我接受。” 第四十章 无限电子演算协会 李麦克将一个带着血的记忆体丢到先知01的办公桌上。 “你就不能搞干净点吗？” 藏在面罩后的先知01颇为不满。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帮你擦擦。” 李麦克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条丝巾。 “别动，我自己来。” 先知01一把抢过李麦克手中的丝巾，将它捂在了自己的脸上，似乎隔着面罩他也能感觉到丝巾的柔软和香气。 “行者02，以这种方式相见的我们，彼此之间终于不再需要保守秘密和距离了。这一天我等了许久，原以为它永远不会到来。” 他又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拿起了桌上的记忆体，轻轻在指尖抚摸着，丝毫不在意上面温热的血液。 “咳咳。” 李麦克咳嗽了两声，才勉强止住从胃里翻涌上来的食物。 “对不起，李先生，我太激动了，一时忘记了你还在这里。” “感谢你为我们协会做出的贡献。” 他向李麦克伸出手。 “不必了，生意而已，最重要的是赶紧把尾款付给我。” 李麦克不动声色躲开了他那只沾满血液的手。 “很好，不知道李先生有没有兴趣去我们的协会内部参观一下，对于您这样的人才，我们一向很欢迎。” “你是要我加入你们的协会？” 李麦克装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心头却在狂跳。 “我的价码很高。” “没有关系，我一定会让李先生你满意。” 先知01在手臂上按了几下后，把尾款打入了李麦克的账户，比之前约定的多出不少。 “我从来不欠人家东西，也不接收别人的礼物，该是多少钱就是多少钱。” 李麦克看着交易记录，皱起了眉头。 “请不要误会，多出来的这一部分，是邀请你去我们协会参观半天的费用，还有这个记忆体也需要验证一下。” “这很合理。” 李麦克点了点头。 任李麦克怎么也猜不到，无限电子演算协会的总部竟然就设置在游乐园下面。 在四目相对坐了两次摩天轮，肩并肩对着不知道设置在哪里的摄像头坐了两次认证后，底部的地板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入口，先知01拉着他往下一跳，地板立刻恢复了原样。 下面是一条仅容两人并肩通过的甬道，在他们面前有一道复杂的门禁。 “可以放开手了吧？” 李麦克厌恶地甩开了他的手。 “抱歉，这都是为了安全需要。” 接着他又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安检仪。 “虽然我们这个地方只有专用的频段才能对外进行通讯，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还请先过一遍检查。” “我的身上几乎全是电子义体。”李麦克拉了拉自己的领子，“过这个机器会响个不停，像是一曲交响乐。” “没有关系，这只是个流程，每个人都需要的。” 先知01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麦克没有办法，放下手里的电刀，平伸双手，从安检仪下走了过去。 果然如他说的那样，仪器滴滴答答响个不停，不断发出代表危险的红光。 他朝先知01摆了摆手，一脸“你看吧？”的表情。 对方并不在意，只是示意他跟自己走。 接着先知01伸出手在门禁上按下，李麦克知道这种门禁并不是简单地靠虹膜或者指纹解锁，而是通过验证来客的心跳和脉搏来解锁的。 即使脉搏和心率都对得上，但只要来客感到紧张或者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系统也会立刻发出警报。 这种机制也是无数前人从血的代价中得出来的。 过了一会儿，闸门打开，一个类似图书馆一样的大厅出现在李麦克眼前。 里面这时候已经站着好几位成员了，他们身形各异，唯一相同的点是脸都笼罩在厚重的披风下面。 李麦克撇了撇嘴：“你们协会的会员都很怕冷吗？” 噗嗤！ 一声娇媚的女声响起，只见站着的其中一人伸出了极为纤细瘦长，宛如玉雕的手指，那上面还涂着鲜红的指甲油，指向了李麦克。 “你就是去处理行者02的那个人吧？怎么样，她死的痛苦吗？” “人都已经死了，你管她痛不痛苦。” 李麦克不屑，他最恨这种虚情假意的人了。 被这样顶撞，那个人似乎并不生气，只是又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接着又有一个壮汉走了上来，无视李麦克，向着先知01鞠了个躬，接着才问道：“会长，已经确定身份了吗？” “保险起见，验验看吧。” 他把记忆体递到了壮汉手上。 壮汉的动作极为利落，转头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检测仪，把记忆体插入其中，接着他又戴上了液晶显形眼镜接收仪器输出的画面。 “嗯，电磁信号和编号都显示这是行者02的。” 电磁信号也许可以通过高超手段伪造，但是对于新浅野市的居民来说，每个人一生下来被植入的记忆体都有独一无二的编号，绝没有重复的可能。 “很好。” 壮汉拍了拍李麦克的肩膀。 “我是力士05，很欢迎你加入我们的协会。” “我暂时还没有答应呢。” 他抬了抬肩膀，把力士05放在他肩膀上的手移开。 “现在货你们也验完了，没问题了吧？” “问题不大，只是有时候比起机器，我更愿意相信味觉。” 先知01忽然说道，同时又拿回了记忆体。 “你什么意思？” 先知01没有回答，他只是在面罩上开了个孔，露出嘴巴，接着将记忆体生生塞入了嘴里，像是在吮吸什么一样，过了一会儿才从嘴里吐了出来。 不顾李麦克惊讶的表情，他转身走向图书馆的一角，手伸了出来，做了一个大拇指向下的动作。 “行者02是b型血，这上面的是a型，而你的血型是稀有的rb阴性，这个记忆体是假的，杀了他。” 话音刚落，李麦克猛地将手抓向电刀，拔了出来，滋啦的电流以肉眼可见的轨迹划出一道弧线。 下一秒，他的头颅飞了起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向前倒下，栽倒在地上。 最后一刻，李麦克惊恐地发现，之前那个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上多了几条半透明的丝线。 第四十一章 永旭山 尹秀载着恩静在市中心的一座巨大假山前停下。 山几乎比周围的建筑都要高出一截，之所以说它是假山，是因为它上面的每一块石头都是张家从荒原上运过来，层层堆叠而成的。 隐藏在石头缝隙间的全息投影在假山上投射出了花草树木，还有几缕白云在半山腰游移，使它看起来仙气缥缈。 最夸张的是明明是下雨天，头顶的瓢泼雨水却全都被高空中的无形力场所隔绝，滴雨不能入内。 山头上甚至还用全息投影模拟出了一个太阳，柔和的阳光洒在山顶的一个小亭子上，投影的角度还随着时间而推移。 “这就是张家的永旭山？” “是的，怎么样，一看就很烧钱吧。” 恩静点了点头，据说新浅野市刚建立没多久，这座山就被张家人硬生生给造了出来，作为张家的家族领地，永旭山的面积至今仍在不断扩大。 “只是我不懂他们有这钱造一栋大厦多好，搞这么一大堆石头干什么？” “为了镇压此地的气运。” 尹秀淡淡看着位于山顶的小亭子。 “风水玄学什么的我不太懂啦。”恩静摇了摇头，“现在我们还是看看怎么上山吧。” 顺着恩静的指引，尹秀视线转向了登山口的阶梯，那里守卫着四具机甲武士，手持长戟，身披重甲，仿佛古时候守卫山门的士兵。 “请通报来访理由，出示通行证进行登记……” 它们几乎同时举起一只手，将尹秀和恩静拦了下来。 “恩静·阿隆索，协同我的机兽，请求参见张天灵阁下。” 恩静把尹秀称作她的“机兽”，意思是尹秀是登记在她名下的资产，这样它就可以随着这位“主人”自由出入各大场所了。 她俏皮地向尹秀眨了眨眼睛。 “请稍等，正在连接系统查阅来访者信息。” 【预约权限，无。】 【访客名单，未列入。】 【通行证，未登记。】 【证实是非法访问者，正式进行劝离……】 随着一连串语音结束，四名甲士赫然举起了手中的长戟，对准恩静。 “不是吧？现在怎么办啊？” 恩静吓得往后退了几步，这跟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她正想回头求助，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阵破风声，一道虹光闪过，眨眼间四个甲士的身体都断成了两截，七倒八歪，长长的电线露在外面，滋啦滋啦冒着火花。 “不用担心，已经解决了。” 尹秀将信号剑收回嘴里，径直越过甲士的残骸，爬上了登山阶梯。 “喂，我们是来找对方帮忙的，你一言不合就把人家的守卫干掉了，也未免太放肆了吧。” “我没有载着你直接飞上去，而是从山脚下慢慢爬上去，已经很客气了。” “啊，你这人，不对，你这龙。” 恩静无奈地叹了口气，有时候她真的很无语，实力强大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看来张家对自己的权势和地位十分自信，布防极为松散，以至于直到半山腰上的小广场，尹秀他们才遇上第二道岗哨。 这里的人明显多了起来，显然是已经知道了山脚下的变故，特地赶来支援的。 “你是什么人？” “恩静，恩静·阿隆索。” 恩静见为首的那个中年男人穿着一身玄青色的长袍，于是做出一个东方式的拱手动作。 “我不是在问你。” 中年男人手按在腰间的剑上，眼睛死死盯着体型庞大的电子龙。 “莫非阁下就是终南山的那位君王，凯撒？” 电子龙双眼闪烁，默认了自己的身份。 “失敬了，在下张守年。”他朝着尹秀做了一个揖，“如果是阁下来访的话，让几个机器人接待，确实是对您无礼了。” “我想见张天灵阁下。” 尹秀没有跟他寒暄，而是直入主题。 “对不住，我们族长事务繁忙，恐怕不能与阁下见面，如果有什么事阁下跟我说一声也是一样的。” 张守年说的十分客气谦恭，但隐隐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感。 “有什么事是比新浅野市的毁灭还要着急的吗？” 恩静脸上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这是她在看史前电影时学到的技巧。 也不知道是恩静说的话震动了他，还是她故作玄虚的表情起到了作用，张守年思量再三，示意众人让开一条路让尹秀他们通过。 他则走在前面，一边引路，一边让人通知族长那边做好准备。 “张先生。”尹秀挪动着身子不慌不忙，“张家果然对风水玄学很有造诣，永旭山的每一块石头摆放的角度显然是常常微调过的，这是为了适应不断变化的天干纪年吧。” 被尹秀道破个中玄机，张守年既不惊讶，也不因此感到得意。 他只是淡淡说道：“不过是一堆石头堆砌而成的乱石堆而已，相比起秦岭群山的巍峨壮丽，我们脚下这堆东西都不能叫做山。” “张先生未免过谦了。” 尹秀嘴上跟他聊着天，视线和探测仪却一直对着顶上的那座小亭子，虽然仪器和雷达上什么都没有显示，但凭着天生的直觉，它感觉那亭子里藏着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张守年走着走着，手突然按在了耳蜗上，过了一会儿才将手松开，将头转向了尹秀。 “我们族长决定在疾风顶上跟阁下见面。”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圆盘，“但是他希望跟阁下单独谈话。” “不行。” 恩静两只手交叉在胸前，做了一个大大的“no”。 “根据新浅野市的法律，在公共场合，任何机兽都只能在主人的监管下，才可以与其他人类进行近距离接触。” 张守年张大了嘴巴：“你是说，凯撒阁下是……” “是的，我现在是她名下的资产，任何行动都必须在她的示意下进行，关于这点，你可以上产权网站查验一下。” “好吧。”张守年摆了摆手，“反正族长应该也不会介意，只是恩静小姐，还请您对这次谈话的内容保密，不要泄露出去。” “请你放心。” 恩静并起两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我只有在上网的时候才记得住东西。” 第四十二章 张家天才 疾风顶的地面是由青绿色的高强度人造玉石所铺设的，它的边缘反射着点点虚拟日光，好像一个青绿色的湖泊。 将尹秀和恩静引到了疾风顶之后张守年就快步退了出去，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他并不关心，也轮不到他这个等级的人去参与。 他刚一走，恩静就感觉裸露在衣服外的皮肤上出现了一点瘙痒的感觉。 尹秀解释道：“是电场，这里布满了屏蔽电磁讯号的微弱电场。” “看来他很谨慎啊。” “谨慎是必然的，毕竟他是一个家族的族长，一言一行都可能关乎着张家的未来。” 尹秀抬眼望去，只见远处的台阶上出现了一个年轻人，他的年纪跟恩静相仿，剑眉星目，面如冠玉，眼角用紫色的激光画出了淡淡的眼影，给他增添了一抹邪魅的气质。 他身穿造价昂贵的白绸长袍，手中抓着一柄紫檀木做成的扇子，一缕缕神经束混合着头发，在他头顶结成了一个发髻，好像一个从古代才子佳人画卷上走下来的儒雅书生。 他缓缓走着，呼吸稳定而悠长，脚步看起来不快，却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跨越几百级阶梯，走到了疾风顶上。 “抱歉，让两位久等了，在下就是张天灵。” 他将扇子抓在手上，对着二人做了个揖。 【这就是张家那位穷尽计算机模拟数据，也找不到相同资质个体的不世天才吗？】 恩静看着他，不由得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不请自来，反而是我们冒昧了。” “哪里，我是听说两位带来了一个关乎新浅野市存亡的重大消息？” “是的。”恩静点了点头，“接下来我们要讲的是，关于一种最近让全市计算机都感染了的病毒。” “病毒？我们的【解码者】防火墙监测系统实时都在进化，更新，怎么可能有一种病毒可以把全市都感染了，而我们却完全察觉不到？” 张天灵正感到好笑，恩静却递上了一张病毒试纸。 “请你先测验一下，之后我再跟你详细说明。” 病毒试纸的机制很简单，售价也很低廉，很多时候甚至跟营养液一个价格。 但除了网络医生和特种工作人员以外，几乎没什么人会去买这东西。 因为大家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个感染了病毒的“傻瓜”。 张天灵脸色有些不悦，犹豫了一下之后接过试纸，将它贴在了脑袋后的某处电子灵窍上。 一分钟显得相当漫长，就在恩静忍不住要看时间的时候，张天灵将试纸取了下来。 上面只有原原本本的一道杠。 恩静看向了尹秀：“张阁下的测验结果是正常的，他没有感染病毒。” “这是很正常的。”张天灵将扇子在手上拍了一下，“我已经说过，我们张家的【解码者】系统是无敌的。” “也许是你们搞错了什么东西，小题大做了。但是没关系，关于你提出的那种病毒，我会让手下跟进的。稍后会有专业的人员跟你联系，务必请你大力协助。” “我先在此表示感谢。” 不知道这算不算张家的基础教育，张天灵表现出跟张守年一样虚伪且冷漠的礼貌，在这之中还带有一种残酷的疏离感。 恩静苦恼地蹲在地上，支着下巴，眉头紧皱，她一向相信自己的判断不会出错，可这回，铁一般的事实打碎了她的自信心。 也许她在感染病毒之后产生了误判，对病毒的威力和范围过度神话了，这件事看来得从头查起。 “没什么事的话，在下就先告退了。我的叔父张守年会送你们下山。” 张天灵向二人点了点头，转身就往山上走去。 “张阁下，感谢你抽出宝贵的时间来解答我们的疑问。” 尹秀忽然叫住他。 “不用客气，我也很高兴能帮助到你们。” 他没有转身，身体继续向前走着，只是把脖子扭转到极限，将脸转了过来，上面依旧是那个和善的笑容。 “只是我有点不解，为什么你接过试纸的时候，要用暗劲将检测模块破坏掉？” 张天灵终于停了下来，这次是脸面对着他们，单单将身子扭转过来。 他还是笑着，只是笑容越发诡异。 “没想到这么细微的一个动作都被你发现了，真不愧是究极体异兽。” 恩静早就站了起来，她手里拿着那个试纸反复查看，终于在小小的缝隙里发现了一块碎掉的电路板。 “好啊，你竟然敢骗我！” 恩静伸出试纸就要跟张天灵对质，只是没想到对方压根不想讲废话。 他将手中的扇子展开，钛合金制成的扇骨立刻变成一把锋利的闸刀向着恩静的手砍去。 尹秀张嘴，一枚黑色的电子探针直取张天灵眉心，逼得他只能转攻为守，把堪堪切割在恩静手上的扇子收回，弹飞了那枚电子探针。 趁着这个机会，尹秀尾巴一卷，将恩静放到身后，自己则迎上前去，巨大的身影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张天灵。 “凯撒，在新浅野市与张家作对的话，我保证你不会有立足之地。” “我本来就没有脚，要什么立足之地。” 尹秀说着从嘴里吐出一口蓝白色的高温火焰，霎时间半个疾风顶都被烈焰所吞噬。 强度极高的人造玉石几乎只是在一瞬间就全数破裂，成了一堆乌漆嘛黑的玻璃碎片。 纵然张天灵往后退却的速度极快，他的衣袖还是被火焰侵蚀，瞬间就化作了灰烬。 他一退出圆盘，离开了信号屏蔽区之后，通讯器立即接入了整座永旭山的通讯频道。 “张家子弟，出剑！” 张天灵向着疾风顶丢出一个微微发光的指引信标。 随着他一声令下，山腰广场上张守年等人手中佩剑纷纷飞出，永旭山中各处庭院剑芒大放。 山顶上三座藏剑阁里，铁器争鸣之声不绝于耳，随着一柄紫色的长剑率先飞出，三座高塔中，上万把飞剑瞬间齐出，浩浩荡荡，直向疾风顶而来。 恩静望着几乎将头顶天空遮蔽的飞剑群，头脑一片空白，不自觉的坐在了地上。 “这下我们完蛋了。” 第四十三章 星雨 疾风顶上空一片阴沉，飞剑逐渐逼近，一场无尽的铁雨，要来了。 “恩静。” 一直默不作声的电子龙突然开口。 “你看见过星星吗？” “没有。”她摇了摇头，“自我出生起，新浅野市的雨就没停过，我一抬头能望见的只有厚重的云层，好像一块随时要掉下来的巨石。” “是吗？那接下来你可不要眨眼。” 只见电子龙周身的金色外骨骼都被点亮，金色烟雾覆盖了它的周身。 随后，巨龙怒吼，一道金黄色的光柱从口中喷薄而出，直射上高空。 金色光柱直冲天际而起，硬生生撕裂了张家布设在永旭山上的无形力场，冰冷的雨从缝隙中钻了进来，泼洒在众人身上。 接着光柱从中间炸开，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金色光圈，从中心快速扩张出去。 【黄金新星！】 光圈所过之处，成千上万把飞剑尽数崩断，化作纷纷铁雨落下，这是这雨，更像是枯死的老树上掉下的黄黑色叶子，再无生机。 恩静站在雨中，电子龙的身躯替她挡下了大部分雨水，但零星的几滴雨还是浸湿了她的眼眶。 她看到，全息投影模拟出的太阳已经消散，在射灯的映照下，断成数截的无数柄飞剑在空中飘洒而下，遍布天空的冷冽剑身反射着灯光，发出幽蓝的异光。 “我看到了，银河……” 与恩静一起看到此番景象的还有张家众人，只是他们的表情与恩静大不相同。 张守年呆呆望着天空，任由铁片掉落在他身边也无动于衷。 只是喃喃念道：“完了，张家几百年的底蕴，都完了……” 藏剑阁中也有他年轻时用过的一柄剑，几乎每个出去闯荡过一番，做出成绩的张家人都会在其中留下自己的剑，以表明自己落叶归根，没有辱没祖宗。 在科技日益发达的今天，藏剑阁与其说是一座武库，不如说更像是张家人的家族祠堂，精神道标。 “长老，长老。”一个年轻人失去了分寸，死命摇着他的肩膀，“我们要反击啊，不能让那头妖兽这样折辱我们。” “我们是世家大族，上个纪元的继承者，源远流长，绝不能在这里丢了面子。” “长老，上吧，带领我们跟它战斗。” “战斗？用什么？凭什么？”张守年面如死灰，摊开了双手，“我们手中已经没有剑了。” “不，我还有一剑。” 站在疾风顶上的张天灵喃喃自语，张开五根如水葱一般的手指，将唯一还完好的那柄紫色长剑轻轻握到了手里。 “剑名：紫薇。” “传说这柄宝剑是上个纪元里，我们家族某位老祖兵解升仙后所留下的。如今落到我手里，也堪一用。” 张天灵说着，将手指咬破，在剑身上一抹，长剑立即发出清晰可闻的震颤声。 【使用者权限已确认。】 【正在为使用者加载剑招与剑意……】 【蒙茸曲径紫薇花，几载藤萝巧蔽遮。暂借斧斤还旧观，依前万蕊吐新葩……attack mode！】 随着语音传出，张天灵双眼猛地炸起寒光，紫薇剑上存储着的数据沿着他体内的人造经脉急速涌动，贯入他的天灵之中。 剑招和剑意蓦然出现在他的记忆里，他的肌肉和神经也下意识地形成了记忆，整个人气质陡变，剑意澎湃，仿佛剑仙降世。 【名字】：张天灵。 【年龄】：20。 【等级】：化神期（半步）。 【神经匹配度】：200% 张天灵脚尖轻轻一点，整个人滑出数十米，只是转瞬之间就越过了半个圆盘，剑尖直指电子龙的眼睛。 尹秀没有退却，反而迎着他的剑上前，一人一龙错身间，紫薇剑在尹秀的黄金面甲上划出一道火花。 没等落地，张天灵剑尖在地上一点，借着反作用力，整个人又如出膛的炮弹般回身，向着尹秀的七寸刺去。 但尹秀的攻击也同样没有结束，它的尾巴猛地回卷，像一柄长枪刺向张天灵背后。 只是这位白衣剑士对背后的杀机不管不顾，在空中调整姿态一俯身，任由龙尾上的鳞甲在他背上刮走一大片血肉也不停滞分毫。 此刻他已进入人剑合一的状态，要凭这剑意和剑招都达到巅峰的一剑将尹秀彻底斩杀，至于之后是修为尽废，还是性命不保，他都已经不在意了。 身为张家的族长，这是他的义务和责任。 海量的激素涌入他的血管里，直刺激着他的心脏和大脑神经，视线恍惚之间，他好像看到了一个人。 那也是一个白衣飘飘，剑眉星目，鼻若悬胆的青年，他手上拿的同样是这柄历经岁月磨炼的紫薇剑。 只是那时候，紫薇剑的剑穗还没褪色，它的剑格上也没那么多伤痕。 那个人轻轻向前一跃，随意递出一剑，就是这一剑，便将邪魅镇压，让天人噤声。 张天灵双眼不由地被水雾浸湿，他年少成名，年经轻轻就将整个家族的命运背负在了肩膀上。 无数次的计算机模拟数据表明，家族在他的带领之下，95%的概率会在二十年内更上一层楼，60%几率能让三大集团俯首称臣，40%可能让家族在五十年后一统蓝星，建立新的帝国。 五十年，对于个人来说很漫长，但是对于一个家族的历史来说，只是眨眼之间，快到就好像用76g网络下载一张新闻图片。 张天灵早就准备好了做一个殉道者，只要家族能再向前迈出一步，在历史长河里比别人游的更快，更远，那就够了，付出这条命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在这种慷慨的精神感染下，他的剑越发锋利，他的手越加稳定，直直刺向了电子龙的七寸，在那里，没有金黄色的外骨骼阻挡。 他刺了过去，那头电子龙只是冷冷盯着他，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也可能是来不及阻挡，死了心，反正它就是冷冷看着，再没做任何反应。 他稳稳地刺中了那个部位。 紫薇剑上锵鸣之声不绝于耳，确实刺中目标的反冲击力传到他的手上，让他的手心微微发麻。 然后，他感到小臂有些轻微的骨裂，而他手上那把剑，已经崩裂成几段，哗啦啦掉在地上。 第四十四章 等待昆仑 “这是为什么？” 张天灵孤立在原地，磅礴的雨打湿了他的肩头，雨水随着额前的头发滴落，在他脸上划出两道水痕。 “借来的境界终究不是你自己的，而且我现在是龙，不是一条蛇，如果换做以前，可能我身上真有一些部位比较薄弱，但现在那些弱点都已经消失了。” 张天灵释然一笑，这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之前对方不是反应不过来，也不是不屑防御，只是不在意。 就好像一个幼儿园的小朋友对着成人的大腿挥出拳头，成年人既不会闪躲也不会感到生气，因为他可能正顾着和别人讲话，无视了这一拳。 “好了，接下来不管你是自愿还是被迫的，请帮我们解决一下眼前的问题。” 尹秀说着从嘴里吐出一管镇定剂，精准的扎入了张天灵的动脉之中。 只是几个呼吸之后，这个年轻人浑身的肌肉就松弛了下来，呼吸变得十分缓慢。 现在的他既感觉不到多少的疼痛，沮丧的心情也随着麻醉的加深而逐渐消退。 “我不会回答你任何问题，想要知道答案的话，自己来取吧。” 他艰难地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额头，那是他大脑内记忆体的位置。 “你真以为我们不会这么做是吧？” 恩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尹秀身后走了出来，手在背后摸索了一下之后掏出一把扳手。 尹秀摇了摇头，制止了她。 不管是暴力破解还是强制读取，都很容易对记忆体造成破坏，尹秀不愿意冒这个风险。 “我只问你，你跟无限电子演算协会，或者说跟玄武，之间有什么交易？” 张天灵听到后者的名字时，眼睛里才闪过一抹用表情掩盖不住的亮光。 “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身上中的是原型病毒，而不是后来行者02在网上传播的【熊猫烧香三合一经典版】，对吧？” “毕竟要说谁有那个能力复苏一头上古凶兽，在新浅野市也只有你们张家了，你是亲眼见过玄武的人。” “没错。”张天灵点了点头，“不过我要纠正一点，那就是在你们的认知里，把玄武带来的东西当做是蠕虫病毒，这种看法是错误的。” “什么？你是说它是别的病毒类型？”恩静不可思议地问道。 “我的意思是它不是病毒，而是一种福音，或者说一把钥匙。其实在跟玄武会面之后，我就已经知道自己感染了，而且我随时有能力从我的体内清除它。” “但我没有这样做，并且任由无限电子演算协会把它散播到全市去。你以为【解码者】防火墙真的会检测不到机制这么简单的病毒吗？这一切不过都是我默许的而已。” “到底是为了什么？”恩静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是把新浅野市几百万人往火坑里推。” “不，恰恰相反，我所做的决定是为了挽救大部分人。我们身上现在感染的所谓病毒，在将来，昆仑降临的时候，就是最好的通行证。” “你说通往哪里？” “我已经说了，通往昆仑。” 张天灵说着，挣脱了恩静拽着他衣领的手，神色淡然。 “玄武向我展现了上个纪元的伟大，它之所以在现世苏醒，表面上可能是因为我们做了一些手脚。但是在大数据演算里面，不管重复多少次，怎么改变矢量，最后的结果都是由我亲自复苏它。” “张家的命运，我的命运都是如此，这是大数据已经演算好了的。” “玄武的任务是让昆仑降临，而我的使命就是帮助它完成这一任务。” 张天灵眼睛里不自觉发出兴奋的异光，脸上的肌肉也微微颤抖起来，好像一个被风吹动的稻草人。 【这就是所谓的天命难违吗？】 尹秀无语，这个纪元的人对大数据推演和电子卜算十分迷信，但这也是因为它们非常的精准，几乎不会有偏差。 “昆仑到底是什么？” 听到尹秀的问话，张天灵得意一笑。 “昆仑？也许它是一座山，也许是一串代码，或者只是单纯的哲学概念，就连玄武它自己都不是很清楚。” “但我们都在等待它的降临。” 他正得意，却有一只温热柔软的手贴上了他的额头。 “真可怜啊，凯撒，这小子的脑袋估计是叫病毒烧坏了，要不我帮他把病毒清除了吧，我们现在好像在跟一个癔症患者对话一样。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他竟然也会信。” 尹秀摇了摇头：“不用了，病毒并没有改变他什么。” 【而且昆仑是真实存在的，也许就跟张天灵所讲的一样，它只是以一种我还未知晓的形态存在着。】 “你还知道些什么？” “凯撒，你要知道，我告诉你们的，都是你们将来可能会知道的东西。” “而其他的。”他把手指放在了嘴巴边上，“你们永远不会知晓。” 接着只见他在指尖上狠狠一咬，随着血液一起迸出的，还有绿色的雾气。 “快躲开！” 尹秀尾巴一扫，将张天灵狠狠的拍飞到了几十米之外。 看到对方身上绿雾弥漫，但是没有别的变化，它不禁松了一口气。 “凯撒，你快看一下我们周边。” 恩静着急地叫了起来，同时手指向一处庭院，只见远方那一处幽静的庭院里也冒起了绿色的浓烟。 不止那里，整座永旭山中，每个角落几乎都飘起了绿雾，在尹秀的热能探测器里，那些地方都或多或少存在着几个人。 山腰处的张守年视线已经模糊，因为那些绿雾正在从他的五官之中冒出，就连脑后的电子灵窍也在不断地喷出绿雾，他整个人好像成了一个空气加湿器，正不断向外排放着自己的血气。 “你口口声声说为了家族延续，结果到头来竟然把所有族人都给献祭了吗？” 尹秀冷冷地看着他，它能感知到此时永旭山中不少人的意识已经脱离了躯体。 所有的绿雾都在向着山顶的小亭子飘去，然后在那顶上聚拢。 张天灵因为刚才的攻击，发髻被打散，此刻长长的头发和神经束散乱地罩在他脸上，使他看起来像一个疯子。 “我是说要让家族延续下去，但并没有说以何种方式，张家人要去昆仑，也不一定是要用肉身前往。” “在玄武的病毒帮助下，很快，我们张家就将不再以脆弱，孤立的个体而存在，而是以另一种更伟大的形式……” “你们就好好看着吧，来自上个纪元的科技……” 第四十五章 天上谪仙人 在尹秀的显示界面中，张家人的生命体征正在一个接一个的消失。 而在科技探查不到的层面上，张家人的意识，即所谓的三魂七魄正在脱离肉体，飞速往山顶集中。 张天灵也不例外，他明亮的眼睛已经失去了光彩，随着最后一缕雾气飘散彻底成了一对干瘪的珠子。 “张家人……都死光了？” 恩静不可思议地看着周围，她原本已经做好了被张家人群起围攻的准备，可眼下尹秀都还没发力，这些人就全死了，让她有些莫名其妙。 “死了，也没死……他们成仙了。” “成仙？不，不可……” 恩静说到一半停了下来，不用尹秀提醒，她也看出了山顶的异样。 只见在那里，绿雾萦绕，盘旋，在雾气形成的漩涡之中好像有万鬼嚎叫，千人嘶吼，许多张脸孔在其中若隐若现，想挣脱而出，又突然像被无形的大手给抓走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会有什么东西出现吗？从那里面。” 仿佛是在回应恩静的疑问，绿雾之中亮起一束红光，紧接着那些雾气以更快的速度被吸纳到光亮其中，形成了一个更尖锐，更大的旋涡。 尹秀张大嘴巴，碎星炮的光芒从嘴里喷薄而出，直射向永旭山山顶。 只是这随随便便就能摧毁一座山头的力量，撞到了旋涡上却当即烟消云散，没了动静。 不等他们再想别的手段，山顶的绿雾已经被那诡异的光点吸纳一空了。 随着一阵有如大钟齐鸣的声音响彻四周，那个小巧的亭子被一股无形的巨力掀翻。 从亭子底下的土地中射出四道虹光，那是四柄长剑，在空中围成一圈，不停旋转。 紧接着红光消散，尹秀这时候才看清里面是一副黑色的盔甲，没有四肢，只有躯干部位。 在躯干之上，是一个用各种透明电子线路连接着的水晶骷髅头。 随着骷髅头张嘴哈出一口肉眼可见的寒气，四柄剑旋转着飞向他，分别位于上下左右，组成了他的四肢。 每柄剑与躯干之间都由微弱的电流牵引，连接着，好像真如手脚一般支撑着他。 如此一来，他就真的成了一个四肢健全的“人”。 “五行阴阳，太极为一，天道流行，万物化生……” 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声音从没有声带的口腔中喷出，好像来自棺材里的死者低语。 “吾名张洞玄。” 他呢喃着，没有眼球的一对空洞里亮起红光，居高临下直盯着疾风顶上的尹秀。 接着他举起右手长剑轻轻向前一挥，一道无匹的剑压冲着疾风顶而来，剑压无形，但是它破开空气的声音却是实实在在的，宛如小孩的啼哭声。 尹秀集中十二分注意力，侧身一躲，一道深邃可怕的剑痕直接从疾风顶的一头划到另一头才消散。 如果被这一剑结结实实砍中的话，就是它表面的厚实装甲也未必能抵挡住。 张洞玄似乎也并不是很在意这一击落空。 “有点意思，一条没有按照设计蓝图，自由进化的蛟龙。” 他咯咯大笑，慢悠悠向着疾风顶飘来，仿佛御风而行，不一会儿就轻飘飘地落到了尹秀面前。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啊？我是张洞玄，当然我也可以是张天灵，张守年，或者是哪个张家人什么的，反正我啊，并不是一个人或者某几个人，我是一个聚合体。” “或者，你也可以称我做仙人。”他转着头慢悠悠答道。 尹秀看着它面前这副完全跟人类搭不上的躯体，不由地想起了赵守道之前跟他说过的话。 “你是一个散仙？” “散仙？”张洞玄摇摇摆摆的头停了下来，眼里的红光更甚，“那种不入流的东西也配跟我相提并论？” “虽然说散仙，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把意识和精神寄托在非生物机体上，但那具机体于他们来讲，更像是棺材或者容器，而非躯体。” “太一之深奥，宇宙之广大都是散仙无缘得见的，他们就好像封装在罐头里的鲶鱼肉，只是随着车或者船的移动而晃动，却以为是自己在摇摆。” “我这样讲你明白了吗？” 他歪了歪头，看向尹秀。 见蛟龙完全没有反应，他也不以为意，只是举起右手挠了挠头，利剑在头上刮出一串火花。 “不管你明不明白，反正我的记忆体里似乎有许多对你的恨意，那么就请你自己用身体感受一下仙人的强度吧。” 话音刚落，尹秀没等他发难，自己先发制人，一头撞向了张洞玄。 张洞玄不慌不忙，单手抬起，朝着虚空一斩，澎湃的剑压正好斩在电子龙的黄金龙角上，将它压了回去。 冲击造成的强烈罡风把一旁观战的恩静掀翻，她直往后飞了好几米才掉在地上，不省人事。 尹秀此时也无暇顾及恩静的状况，张洞玄刚才那随意一剑已经突破了黄金外骨骼的保护，在它脸上留下一道伤疤。 【如此可怕的威力……】 这是尹秀藏在金色外骨骼下的身体第一次受到损伤，之前甚至玄武也没能在上面留下一道痕迹。 但是见了血，尹秀反而更加冷静，它将身子完全趴在地上，以此增加自己的灵活性，缩小防守范围。 接着又是猛地一冲，这一次比之前更快，更凶狠，仿佛一台满载的重型卡车全速撞向张洞玄。 悬浮在地上的张洞玄哈哈一笑，但没有一丝肌肉和神经的脸上毫无表情，只是给人一种他的头颅往后倒的错觉。 他又挥出一剑，比之前更加庞大的剑压斩向尹秀。 就在即将得手的一瞬间，尹秀张开翅膀，两个蓄力已久的喷气推进器功率全开，一下子将它带上高空，恐怖的剑压在它的腹部带起连串的火花。 【黄金新星！】 尹秀张嘴，金色的光芒从它嘴里喷薄而出，从地面上远远看去，好像永旭山上升起了一轮太阳。 金黄色的光芒很快将张洞玄的身体吞没，已经摇摇欲坠的疾风顶再也承受不住攻击，瞬间崩解，从半山腰向山下滑落。 第四十六章 玄武出世 到了半空之中，在推进器的帮助下，尹秀的速度变得更快了，扭动着身躯躲开了几记惊险的劈斩之后，它一口衔住不省人事的恩静，从乱石堆中飞了出去。 身后张洞玄不依不饶，脚下利剑在空中轻点，跟在了后边，虽然没有尹秀快，但看着更加轻巧，灵动。 一人一龙像两颗流星，先后划过新浅野市的天空，绕着永旭山转了一大圈之后又回到初始的位置上对峙着。 只是电子龙停下来的时候，它嘴里含着的人已经不见踪影了。 “你为了减轻负重把她丢下去了吗？就好像战斗机抛弃副油箱？” 张洞玄咯咯笑着，声音不大，却震得尹秀耳蜗发疼。 “我之前还好奇，一头究极体蛟龙，能耐竟如此之大，竟然能逼得张家全族意识飞升，直到你发射出那一束光束后，我才明白，你虽然境界是究极体，但是你的实力已经超出那个层面很多了。”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被你吸收的那两头上古凶兽吧。” 张洞玄举起一柄剑，指了指电子龙的翅膀和头部。 被揭破秘密，尹秀也并不怎么在意，毕竟对方是仙人，虽然不一定能做到无所不知，但要看穿它的本质还是不难的。 “上古凶兽对你们那个纪元的人来说也不算什么稀奇的造物吧？” “你在说什么？”张洞玄歪了歪头，“你不会以为我是上个纪元的人吧？” “什么？”尹秀有些不解。 “哈哈哈，果然是这样。蛟龙，我告诉你，我除了这副躯体是来自上个纪元的产物之外，别的一概都跟它无关。” “不管是从记忆还是意识上来说，我都是这个纪元的仙人。” “也就是说……” 张洞玄摆正了脖子，虽然脸上没有表情，但仍给人一种严肃的感觉。 “我还是我，并不能比现世的人知晓更多，我们张家人只是换了一种形式存在，这都是为了通往昆仑而做出的牺牲与升华。” “一帮疯子。” 尹秀破口大骂，随即一团高热火焰在它嘴里生成，凝聚。 【等等，通往昆仑？】 尹秀好像想到了什么，那团火焰在它口中熄灭，只冒出一阵轻烟后就消失了。 它开口道：“张洞玄，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们不需要拼的你死我活？” “本来就不需要拼杀，对我来说，斩杀你只是多一剑少一剑的事情，就好像杀鱼的时候，那条鱼多翻腾了几下，要多费点力气而已。” “我的意思是。”尹秀眼睛微眯，成了一弯月牙，“或许我们可以一起前往昆仑。” 张洞玄默不作声，等着后话，同时躯干上的剑杀气更甚了一些，昆仑于他来说是信仰，要是蛟龙拿昆仑开玩笑，他绝不会放过对方。 【说服他的机会只有一次……】 这样想着，尹秀把体内那个透明的三角锥吐了出来，使它悬浮在身前。 不等尹秀解说，张洞玄就浑身一震，躯干处的电流猛地加大，好像随时要从体内迸发出来。 “这是……它的身上有昆仑的气息。” “没错。”尹秀点了点头，又把序列号的一半复制下来发给了张洞玄，“这东西是通往昆仑的序列号，一把钥匙，没有这个，想来即使被你找到了昆仑，你也进不去。” 此物一出，不止是张洞玄感到震撼，就连他们脚下的永旭山似乎也传来了一些震动。 张洞玄不动声色地看了脚下一眼，问道：“你的筹码是什么？” “很简单，以我的推断，玄武的任务大概就是寻找钥匙而已，而让昆仑降临的方法，就藏在它自己身上。” “所以？” “所以我要你跟我一起，把玄武找出来，让昆仑降临。” 张洞玄不自在地摇了摇头：“我怎么知道你的推论是不是正确的？” “你没得选。要不就与我合作，要不就继续当玄武的棋子，继续找寻那连它都不知道在哪里，虚无缥缈的仙山。” “而且，即使找到了，你觉得它真的会带你一起前往吗？” 张洞玄低头沉默良久，出世仙人的锐气在此时烟消云散，如果他有表情，此时脸上应该是眉头紧皱。 他沉思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后终于抬起头来。 “为什么是我？如果有这串序列号的话，玄武应该也会选择跟你合作吧？” “不，它不会。”尹秀语气很平淡，“它是昆仑的守门人，而我们，对它来说，是两个外乡人，即使真的到了昆仑跟前，它也绝不会让我们进入其中的。” 张洞玄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尹秀的看法。 “如果打倒了玄武，但是昆仑却还是一点音讯都没有，我会把你像蚯蚓一样切成很多段。” 张洞玄手上两把长剑涌起澎湃的剑意，两道青色的剑罡在他手上缠绕，升腾。 “不过要叫醒那大家伙需要费点劲啊。” 他怒喝一声，左右手同时向下劈砍，比之前凌厉好几倍的青色剑压像两条长蛇劈向永旭山。 紧接着他下肢的两把长剑也划出两道犀利的轨迹，这次是红色的剑芒，浩浩荡荡，洋洋洒洒，好像两道惊雷，后发先至，往山上砸落。 四道剑压几乎是同时到达，击中同一处地点，永旭山受到这一重击，最先损坏的是那些昂贵但脆弱的投影设备，永旭山陷入一片黑暗。 紧接着像是剪影一般，高耸入云的永旭山竟开始层层崩毁，巨石如树上的落叶一般纷纷滚落。 山体滑坡如同雪崩一般，带着幽深的庭院和房屋从山上滑落下去，临近永旭山的几条主干道都已经被碎石泥土所淹没。 “不用那么惊讶，我击中的只是永旭山最重要的结构支撑点而已，真要摧毁整座山峰可没那么容易。” 尹秀默默看着山峰崩毁，在滚滚尘烟之中，有两道紫光亮起，好像是有人在黑暗里点上了两个大灯笼。 紧接着，巨兽咆哮，一只巨大的乌龟从残余的山体之中挣扎而出，巨石从它身上不断滚落，露出它青绿色的体表。 它的头上布满装甲，广阔的背上覆着厚重的龟甲，甲壳凹凸不平，在那些凹陷处里藏着十几座三联装炮塔。 在它背上的最中心处，还立着一座仿佛电视塔一样的黑色钢铁高塔，塔的顶端伸出四条粗大的电缆，长长的另一头深埋进龟甲里。 “原来玄武一直就在我们脚下吗？” 第四十七章 激战 “喂，张洞玄，你们张家到底是什么时候把这么一个大家伙藏起来的？” 尹秀之前对于永旭山的推断已经被它全部推翻了，原来那座山并不是单纯由巨石堆叠而成，而是在玄武的身躯之上构筑的。 “永旭山似乎一开始就是为了镇压它而建的，但是在漫长的时间之后，知道这一事实的人都已故去，这个秘密也就无从知晓了，大家只当这座山是一种风水造物。” 张洞玄的语调好像只是在讲一件从哪里听来的志异故事，跟他完全没关系一样。 “从张天灵的记忆来看，似乎他就是最早发现玄武的人，之后又设法让它苏醒了。只是他留了一手，没有解除掉山上的禁制，所以玄武并没有出山。” “但你现在把它放出来了对吗？”尹秀冷冷说道。 “别忘了，这是你提出的要求。” 张洞玄还想反驳什么，但玄武身上传来的强大气息已经让他无暇回应。 玄武看着漂浮在空中的一仙一龙，历经沧桑的脸上波澜不惊，它的语气甚至有点讥讽的意思。 “本来在大数据计算中，我还需要在凡世间再逗留一阵子，没想到蛟龙，你成了那个不确定性因子，硬生生颠覆了计算机模拟出来的结果，开辟出了一条常理之外的路径。” 玄武的声音低沉，每吐出一个字，都好像从地面上响起一个闷雷。 “不过说起来你也是个变数。”它看向张洞玄，“我没想到张家人竟然能够强行制造出一位地仙。” “很抱歉，玄武大人。”张洞玄对它鞠了个躬，“虽然我的记忆体里藏留着许多对您的尊敬，但是不管我怎么计算，好像跟这条蛟龙合作才是唯一的出路。” “还请您明白并且理解我，我和它之间的合作只是一个交易，在我的逻辑底层深处，我对您的敬意还是不变的。” “没有关系，我并不是很在乎，因为你们对我并没有什么威胁。”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并没有在说假话，玄武身上的炮塔都亮起红光，紧接着数十门主炮齐射，后坐力之大，就连天上的雨云也因此被驱散了一些。 炮口的射速奇高，仿佛机关枪一般不停发射炮弹，只是一瞬间，电磁炮弹织成的火网就将尹秀和张洞玄包围了起来。 尹秀在火线之中腾转挪移，炮弹每每要击中它，都被它准确地躲避或者用身体弹开。 张洞玄则更直接，四把剑不停地挥砍，每次挥砍，借着剑压的反作用力又将身体推离了原来的位置，避开几发袭来的炮弹。 在玄武的眼里，他就像一只上下飞舞的蝴蝶，很难抓住，但只要被轻轻一捏，就会粉身碎骨。 几乎整座新浅野市的人们都被天空中的异象所吸引，人们看着那头好像山一般巨大，不断喷发着火力的巨兽陷入呆滞，已经缓缓醒来的恩静也沉默不语。 她努力在火网中寻找蛟龙的身影，但密集的火线似乎要把天空也一起遮蔽了，叫她什么也看不到。 恩静的怀里抱着那把信号剑，之前尹秀正是用这把剑把她送到了安全地带。 她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怀中的信号剑立刻亮起。 “【信号剑】充能中，请稍等……” “虽然说不知道它的弱点在哪里，总之先把那几座炮塔解决掉吧，拜托了。” 恩静说着，照尹秀之前教她的方法，用自己的神经信号开始控制飞剑。 与那头强大的电子龙不同，她只是一个小姑娘，所以想要控制信号剑几乎得耗费她所有的专注力。 “【信号剑】，可以使用了……” 随着充能结束，信号剑飞射向玄武，拐出一个奇异的弯角之后，将其中一门主炮的炮管生生砍下。 “好耶！” 看到信号剑起了作用，精神高度紧张的恩静还是不由自主地跳了起来。 她接着操纵信号剑，将目标对准不远处的另一个炮口。 “又多了一个碍事的人。” 玄武用眼角瞥了她一眼，三座主炮瞄准了她的方向。 恩静此时还全神贯注在操纵信号剑上，即使她发现了，以她的脚力，也绝无逃脱的可能。 只是一瞬间，九道火线喷出，连串的炮弹带着破风声砸向恩静所在的地面。 恩静不由地瞪大了眼睛，她想逃跑，但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将她的身形遮蔽，接着她的脚下升腾起一个巨型的八卦图案。 【阿基里斯八卦阵，启动！】 炮弹砸在由装甲布设的at力场上，升腾起阵阵硝烟。 “这家伙是人类制造的，为什么不遵守三大守则，竟然随意对人类出手啊？” 恩静吐槽着，紧紧躲在尹秀身后。 “人类历史上很多东西最开始都不是为了杀戮而被发明出来的，但是人类偏偏是最喜欢残杀同类的，所以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话说现在不是讨论设计哲学的时候。”它转过头看着恩静，“你快走吧，这个力场支撑不了多久了。” “那你怎么办，你要独自留下来对付它吗？” 尹秀没有回答她，显然这头电子龙不打算在这里退却。 “好，我知道我留在这里只会拖累你，我马上就走。” “你帮我做件事。”尹秀忽然想起了什么，“就当做是调查或者是活动一下手脚吧，也许是我想太多了，但是有件事你帮我去确认一下。” 接收到尹秀传来的密语后，恩静故作为难道：“看来我当初就不该跟你签下那份权限认证协议，如今看来倒是有些被你欺骗了的意思。” 尹秀难得的有了笑意，不过脸上依旧是那样，它跟张洞玄一样，都是做不出表情的生物。 紧接着它转过头去，对着恩静喷了一口气。 强劲的上升气流将她高速吹飞，几乎只是一眨眼之间她就离开了爆炸地带，像是一颗蒲公英种子一样，被风带飞了几百米，稳稳落在地上。 她看着远处的战火，头也不回地转身跑了出去。 第四十八章 两个牢笼 与其说是攻击，不如说更像发泄，为了发泄那被囚禁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怨念，直到天空都被打红了，玄武才停下攻势。 “真烦人，就好像两只苍蝇飞来飞去，却怎么也拍不到。” 玄武嘟囔着，背上被尹秀用信号剑削去的几座炮塔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动修复。 趁着玄武的火力系统重新装填冷却的时候，一片硝烟弥漫中，一人一龙现出身形，之前毁天灭地的连串炮火似乎没给他们造成多少损伤。 “我还从没有对战过这么巨型的怪物呢。” 张洞玄哈哈大笑，紧接着身下双剑在虚空中一划，整个人朝着玄武的头顶飞去。 只是稍一蓄力，两道如同长蛇的青色剑罡击出，直直砍在玄武的头上，带起一片火花。 “就连他的剑也未能击穿装甲吗？” 尹秀见状也没有犹豫，张开嘴巴喷出一口高热火焰，顿时将玄武整个头部都包裹在烈焰之中。 这一击并没有打算给玄武带来多少伤害，但是能暂时扰乱它的视野。 趁着这个空隙，张洞玄已经飞到了玄武的身下。 “青龙剑法·破甲！” 张洞玄整个人高速旋转起来，好像一个陀螺，青绿色的罡气围绕着他，在这罡气之外，还有道道肉眼可见的闪电缠绕。 紧接着他一个冲刺，撞向玄武的一条腿，火花四溅之间，他竟将如同一座大楼般的厚重龟腿给凿穿了一个大洞。 失去了一只脚的支撑，玄武偌大的身躯失去平衡，一下子出现了偏斜，重重的身躯砸在地上，震起一阵尘烟。 “还没完呢。” 一击得手的张洞玄气势陡然上升，他在空中强行止住冲击的去势，回过身来，四把剑上青芒大作。 “青龙剑法·开山！” 只见他在龟甲上高速滑行，带起连串的火星，在他身后滑行过的地方还留下了一条深深的沟壑。 他的目标是玄武的后颈。 这两个仇敌之前还拼的你死我活，眼下却十分默契，尹秀从嘴里吐出数枚神经阻断器，射向玄武的头部，以此延缓它的反应。 接着尹秀又用尾巴狠狠地一拍，雷霆一击让玄武的头猛地下沉，将后颈露出的更多。 “脖子，洗干净了吗！” 就连嘴巴和眼洞都有青绿色剑罡往外冒的张洞玄意气勃发，如果不是他的形象实在跟“人”沾不上边，此刻倒也真像是剑仙下凡。 足以让山峰断裂的一击斩出，玄武重达几十吨的头飞了起来。 张洞玄的剑极为精准，像一个在市场里经营多年的屠夫，说要砍头，就绝不多划到其他部位。 玄武圆滚滚的头颅下是平整的切口，如同一块巨石般从身上脱落，重重砸在地上，翻滚了几下之后一动不动。 “呼，痛快！我现在简直嗨到极点了！” 张洞玄张开嘴巴，一口肉眼可见的水气从他喉咙中喷涌而出，也不知道是累的喘气，还是身体高强度运转后产生的高热蒸汽。 终于过足了瘾，张洞玄豪迈地指向尹秀，说道：“蛟龙，接下来轮到你展现自己的价值了。” “不，还不是时候。” 尹秀的语调凝重，从刚才开始，它就一直盯着玄武那具失去了头颅的躯体，没有移动过视线。 “哦……原来是这样，那确实是我高兴的太早了。” 原本还沉浸在兴奋之中的张洞玄迅速镇定下来，默默地与尹秀一起看着下方的异变。 只见从玄武那具没有生机的躯壳里，又长出了一个新的头颅，跟之前那个一模一样，它双眼亮起紫光，用一种带着玩味的表情看着他们。 就连那只被张洞玄洞穿了的脚也长出了新的血肉，逐渐愈合了。 “这是系统备份……” “它有跟你一样的设计机制对吧。” 张洞玄看了它一眼，似乎什么秘密都藏不过这位地仙的眼睛。 “是，不过以它的体型来说，设计冗余可能更多一些。” 尹秀逐渐意识到，在仙人那样的存在面前它藏不住什么东西，所以也不再纠结。 “没关系，不过是多砍几剑的事情而已。” 张洞玄说完又呼啸着上前，再次张开身上的四把长剑。 “疯子……” 尹秀骂着，也扭动身形跟了上去。 只是这一次玄武没给他们近身的机会，它怒喝一声，无数道雷电从它身上的信号塔中扩张出去，一瞬间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牢笼将他们包围在其中。 尹秀只感觉体内的电路系统有一大半陷入了短路状态，推进器在高伏电压的影响下失去动力，它整个身躯迅速向地面掉落。 张洞玄也没好到哪里去，这一波干扰让他的身躯四分五裂，本来就只是靠着磁力连接在躯干上的四肢在失控的旋转中离体而去，在空中飘飘荡荡，不知道飞到了哪个角落去。 坚不可摧的水晶头骨上也出现了一道不自然的裂痕。 玄武满意地看着这一幕，对于落在地上的一仙一龙似乎还不急于出手解决。 “蛟龙，这个其实也是【神经阻断器】，不过是plus plus版的，与你那个只能电蚊子的电击器还是有天壤之别的。” 尹秀抬起头看它，只见玄武龟甲正中心的信号塔还在持续释放着高压电流，这表明它正在维持着神经阻断器的运行。 “看来只能动用那东西了。” 它凝聚心神，将一束指引激光打在玄武身上。 不管是修士还是普通人，众人身上都只感觉一股灵感直冲天灵盖。 新浅野市的云层之中雷光闪动，轰隆隆的巨响不时从云层之上传出。 玄武望向天空，它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正在逐步增强，并且向着它迅速靠近。 那是属于它那个纪元的独特气息，即使是强悍如玄武，一股来自逻辑底层的颤栗也正在迅速覆盖它全身。 “是那东西吗？可是主人们不是把它们都销毁干净了吗？” 它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再也不敢小觑眼前那条电子龙。 “蛟龙，你正在召唤的那东西十分危险，如果一个不小心打偏了，新浅野市几百万人口可是会在一瞬之间被你消灭干净的。” “你说的没错，但我不在乎。” 第四十九章 我有一箭，开云见日 “凯撒，这真的很疯狂，或者说，很畜生。” 这是张洞玄第一次称呼电子龙的名字，已经脱离了生物范畴的他自认也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没有关系。”尹秀只是盯着玄武，没有多看他一眼，“大概还有百分之二十的几率不会有人因此受伤，只要击中的位置正确的话。” “好吧，那我来帮它修正一下站位，毕竟作为靶子，最重要的就是乖乖站好。” 之前脱离了躯干的四柄长剑在系统的指引下，已经回到了张洞玄身边，重新连接在一起。 他活动了一下手脚之后，全身又再次被剑罡所覆盖，呼啸着直冲上去。 但是玄武此时对杀气腾腾的张洞玄已经视若无睹，它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云层之上。 被伏羲箭锁定的它不论怎么样也生不出一丝反抗的力量，玄武知道，这是上个纪元特有的恐惧。 任它怎么模拟也推算不到，那个最可怕的武器竟然会在这里出现，而且对准的目标还是它。 “青龙剑法·断筋！” 强忍着高伏电压对神经造成的干扰，张洞玄奋力一挥，两条青蛇带着苍茫杀意将连接着高塔的一根电缆斩断。 失去了一边支撑的高塔猛地一抖，带动玄武的身躯也向旁边歪斜了一点。 随着电力减弱，神经干扰器的威力骤减，尹秀感觉到身体的大部分机能也开始恢复正常了。 “凯撒，虽然我不想做到这么绝，但眼下可能确实如你所想的那样，只有用那东西才能逆转局势了。你想怎么做，尽管通过加密频段告知我吧。” 张洞玄不知不觉间降低了自己的身段，没意识到自己竟然成了一条蛟龙的打手。 “该做的已经做完了，在那样的伟力面前，我们做什么都是多余的。” “在这个距离上，我们绝对会被波及，除非让伏羲箭击中它身体的另一侧，那样应该能够削减掉许多的冲击力。” 尹秀这话也说得很没底，毕竟伏羲箭的威力之恐怖，亲自挨过一发的尹秀是最为清楚的。 【反正现在已经回不了头了……】 只见高空之上，一枚通体黑色的导弹正在快速穿越云层，往玄武的方向下落。 巨龟调动身上所有火力，对着伏羲箭的方向，想要提前通过火力旺将它摧毁。 但它在图像生成器上清晰看见的那支箭，在火控雷达上却是无形的。 不管是红外线雷达还是别的激光探测器，似乎都无法捕捉到它的身影，它就像是倒映在云上的影子，能被实实在在看见，却摸不着。 失去了火炮雷达的指引，纵使玄武背上重炮齐发，也无法击中伏羲箭分毫，炮弹只是从它周边擦过，迅速消失在天际。 “玄武，你还没明白吗？轩辕弓，伏羲箭是一发必中的存在，不管是用任何技术都无法拦截的。” 在玄武慌张之际，尹秀终于校正好了落点，伏羲箭快速落在巨龟的身侧，在它身下一道亮光升起…… 天地之间陷入一片沉寂，好像一切都在此刻回归原初，再无扰动，就连空中落下的雨点好像也静止了。 紧接着，排山倒海的气浪从玄武的身后喷薄而出，几乎将它如同山一般的巨大身躯掀翻，以它身体为圆心的几百米范围内，雨滴连带着地上的积水被瞬间蒸发，在它身边出现了一个干燥地带。 大地发出震天的怒吼，从玄武所在的原点开始崩裂，一道巨大的裂隙从它脚下出发，几乎将新浅野市活生生分为了两半。 漫天的烟尘，好像沙尘暴一般将天空覆盖，原本 整个城市的灾害警戒系统和防火体系都警报声大作，不断闪动的红色警报灯刺激着人们的神经。 即使早有准备，已经使出全力逃离爆炸范围的尹秀和张洞玄还是被余威波及，各自被劲风裹挟着掉入丛林之中。 与尹秀之前的判断差不多，伏羲箭贴地爆炸，刚好落在玄武和永旭山之间，爆炸产生的大部分能量都被这两座“山”和散落的巨石所吸收，张洞玄和玄武想象中的大规模伤亡并没有出现。 “凯撒，拜你所赐，几百万人的生命刚刚从死神的指间逃脱啊。” 张洞玄从树林中起身，通过通讯频道对落在另一头的尹秀喊话。 “不用客气。” 尹秀甩掉了身上的树叶，懒洋洋回答道。 “不过你怎么知道永旭山周边有防御力场的？” 在爆炸的当下，要不是张家设置的防御系统被激发了，恐怕即使伏羲箭如尹秀设想的那样精确命中了，造成的破坏也会比现在大得多。 “说真的，我不知道。” …… 新浅野市内，劫后余生的市民们不由地遮住了眼睛，因为笼罩了城市几百年的雨云随着这波爆炸竟也被暂时驱散。 一轮熊熊燃烧的太阳出现在新浅野市的上空，路上的积水反射着阳光，整座城市都好像装在了镜子里边，闪闪发光。 被毁掉了一半的东方图书馆内，阳光透过水景墙，全息ai引导员纷纷苏醒，在被封锁起来的大厅内用甜美的声音反反复复念叨着：“本图书馆采用环保设计，天气良好的情况下，可以保持全年365天白天时段不用开灯。” “每一片水晶幕墙都能随着太阳的照射方向调整角度，为您提供最完美的阅读条件，科技让我们的生活变得更加美好……” 过去多少年来，am和pm对新浅野市的市民来说只是字母不同，但没什么变化的两个时间段而已。永远分不清白昼和黑夜的他们，如今看着出现在天空中的太阳，呆呆发愣。 很多人不禁湿润了眼眶，以至于忘记了城市还处在紧急状态。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张洞玄吟诵着史前残留下来的为数不多的诗词，摇头晃脑。 虽然这句诗表达的感情不是他的本意，但也能看出他见到太阳十分的高兴，毕竟永旭山上的全息投影打了几百年，任谁看多了也会心生厌恶。 “妈妈，别看那个着火的大盘子了。”一个小孩兴奋地拉住了女人的袖子，“你看我，我的身上正在冒出绿烟。” 第五十章 援军 尹秀吐出一口高温火焰，将靠近它的数十个机器人烧成灰烬，在这里面，有ai辅助警察，建筑，还有消防机器人，各式各样的机器都混在在其中。 张洞玄也没有闲着，四把剑上下飞舞，在机器人堆之中砍出一连串火花。 “凯撒，这些家用机器人，甚至等下那些军用机甲来了我也可以照砍不误，但是你应该也感觉到了吧，新浅野市数百万居民也正在往这边走，长则半小时，短则十几分钟，他们总会到达的。” “我们，总不能连他们也一起砍了吧。” 张洞玄停了下来，看向远方滚滚的绿雾，那是中了【熊猫烧香三合一经典版】的人们正在往这边走的痕迹。 他们双眼无神，手垂在身前，身上的毛孔正因为排出绿雾而舒张地特别清晰。 他们都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只是一个接一个的机械行走着，如果前面有人被绊倒了，后面的人也不改变前进的方向，只是麻木地往前走，渐渐地，许多人的裤腿都沾上了一层泥。 “真到那个时候，我们也没得选了。” 尹秀点了点头，它在侦查系统中了解到的情况比张洞玄更加详细，光是正在前往这里的几万机动部队就足够它们两个头疼了。 “玄武这个混蛋，是想要靠吸收材料重新复活吗？” 张洞玄看向了那具支离破碎的身体，本来被粉碎了的核心正在发出异样的光芒，他之前试着砍了几下，但是都没有效果，显然有一种特殊的机制使它免疫了物理攻击。 “恐怕不止是复活那么简单吧。”尹秀又用信号剑将好几具机器人砍成两半，“整个新浅野市的电子元件资源，在系统高度匹配的状况下被它鲸吞了的话，会造出怎样的一个怪物啊。” 张洞玄愣了一愣，接着嘴里吐出一口寒气。 “还好之前张天灵就是跟它交易的时候，也一直没有将禁制完全解除，不然恐怕在你来之前，新浅野市已经从地图上消失了。” “不过现在也快了，这里被玄武完全吞噬只是时间问题，可能连我们两个也会……” 这是无所不能的仙人第一次感觉到绝望。 “张洞玄，虽然眼下的状况我们两个难以处理，但是我和你还有玄武不一样，我有值得信任的援兵。” 尹秀说着，望向远方，在它的图像显示器里有一个被特殊标记的红点正在不停闪烁…… 恩静·阿隆索已经很久没试过徒步跑这么长的距离了，身为天才黑客的她一向信赖技术，却鄙视硬件。 所以她全身上下，除了每个人出生都必须装配的记忆体外，就只有一个方便用来连接数字空间的高级电子灵窍，别的电子义体她一件没装，就连黑客用来加强大脑算力的微型处理器也被她嗤之以鼻。 跑了好几条街的她气喘吁吁，好像要把肺从嗓子里吐出来了。 但她总算到达了目的地，泛亚街一间不起眼的小房子前。 恩静看了看四周，只有零星几个嘴里吐着绿雾的人正在街上晃悠，虽然吓人，但是他们似乎对她视若无睹。 她低下身子，对着门锁快速输入“0623”四个数字，据史料的记载，这是所有计算机爱好者的祖师爷——图灵的生日，方便好记，因此恩静把它当成了密码使用。 这种纯数字组合且只有四位数的密码，在如今的电脑技术下，几乎只是一瞬间就能被解开，但恩静不在乎，因为她存在这里的东西并没有那么宝贵，她始终相信，世上最稀有的东西是她的脑子。 推开大门，一条黑色的电子管线从地面延伸出来，管线的一端连接着一套输入装置和屏幕，至于它的主机则深埋在地下，浸泡在超低温的液氮之中。 一百多平的房子里除了这套输入设备，一张人体工学椅，还有几瓶百口可乐以外，就只零星在地上堆放着几包薯片，再无它物。 “时间不多了。” 她一把拉过椅子坐下，接着把电子贴片连接在自己的脉搏上，除了一些特别的工作以外，黑客们一般不会选择戴上笨重的虚拟机或者把贴片粘在头上，让自己陷入失神状态。 她正紧张地操作着，忽然耳边传来了一丝震颤，那是一种好像蚊子振翅，苍蝇搓脚一般的微小震动，但是在感官被无限放大的恩静听来，却格外大声。 她立刻一低头，接着脖子一凉，后颈的几缕头发飞了起来，轻飘飘了落到地上。 “行者02，没想到我们以这种方式见面了。” 先知01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面前，原先紧紧锁着的大门此时像一张脆纸般被力士05放到一边。 “可惜了，只差一点点，我的单分子丝线就能切断她的脖子了。” 露出一手红色指甲的女人轻叹了一口气，听起来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女爵03，以你那手玩丝线的功夫，还是纺织厂比较适合你。” 恩静将电子贴片取了下来，冷冷地看着他们。 “另外，我的名字叫恩静·阿隆索，已经不是什么行者02了。” 对于眼前这些人没有被病毒控制，恩静也并不感到意外，毕竟他们都是为玄武服务的，肯定是得到了一些特权，在系统里留了后门。 “你这样让我很伤心啊，行者02。”先知01将那个记忆体丢到了她面前，“找那个佣兵用伪造的记忆体就想骗过我们？虽然你的技术很好，但可惜，假的永远都是假的。” “李麦克人呢？” “已经死了，我杀的。”女爵03炫耀似地勾了勾手指，“接下来就该你了。” 唉！ 恩静叹了一口气：“我知道跟你们这帮疯子说什么都没用，要杀就杀吧。” 她像是已经认命了，只呆站着准备被杀，轻轻将眼镜摘了下来，放在桌上。 紧接着，包括先知01在内的所有人都只感觉身体一沉，纷纷无力地瘫倒在了地上。 “哦，忘了告诉你们了。”她将眼镜重新戴回了脸上，“这房子里我有设置防卫系统，摘掉眼镜就是特有的触发动作。” “这种电压虽然不致命，但只要那个机器一直开着，你们可能就得在这里躺上一整天了。” 恩静拿起电磁片，准备继续工作，她没什么时间了。 再抬起头时，一只大手紧紧掐住了她的脖子，把她抓了起来，原本握在手中的电磁片轻轻滑落。 “行者02，你也未免太小看力士05的身体强度了吧。” 躺在地上的先知01语调阴冷。 第五十一章 超脱之时 “先知01，还有什么要道别的话赶紧跟她说，我已经按捺不住杀意了。” 女爵不断用真丝手帕擦拭着白玉般的手指，只有在杀特定的人时，她才会这么仔细。 在破除了屋内的防卫系统后，三人都已经恢复了正常行动。 先知01舒展了一下脖子后，不再看恩静的方向，只是转过身去，似乎是在强行压抑自己的哭泣一般，身体一抽一抽的，好像随时都会崩溃。 “怎么回事，你就这么舍不得这个贱人？” 女爵03十分不满，将手帕丢到一边，掀起披风，露出一张精致冷艳的脸，她的嘴唇也如指甲一般红艳，好像抹上了一层鲜血。 先知01的表现让她的杀意荡然无存，如果杀戮不是为了满足欲望，只是沦为工具或方式的话，那将毫无意义。 “没有，我只是想到开心的事情了。” 先知01依旧没有回头，只是伸出一只手，大拇指向下，这是他下达杀人命令的经典手势。 “那就让我来吧，亲手捏断叛徒的脖子是一个男人的荣耀。” 力士05说着，小臂上肌肉暴起，马上就要将恩静的脖子捏断。 忽然他只感觉眼前一黑，紧接着整个人如同破布袋一般飞出，撞碎墙壁飞了出去。 先知01被这巨大的响声惊动，回过头去一看，一头银色的狮子正站在屋子里边，双眼杀气腾腾地看着他们。 女爵03慌张地往后退了退，看起来惊慌失措，可是她的手指却很隐蔽地按照某种节奏动了几下。 紧接着，市内凭空响起一阵好似琴弦崩断的声音，在恩静惊讶的目光中，女爵03的手指和她的手掌分了家，飞到空中。 “【单分子丝线】这一块，虽然你有十根手指可以用，但是八目道人可是有八只眼睛盯着的。” 天花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趴着一只硕大的蜘蛛，眼睛冒着绿油油的光。 屋外的力士05挣扎着站了起来，浑身肌肉膨胀，迅猛一拳朝着雷公砸去，但只是一瞬，他又倒飞了出去，这一次，他的心脏破碎，再没了生气。 另一头，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痛苦的女爵03已经停止了呼吸，她的喉咙被单分子丝线精确地隔断，伤口整整齐齐。 而先知01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踪影。 “除了那个逃跑的蒙面人，还剩一个女的，要不我顺手……” 雷公转过身来，巨大的爪子伸向了恩静。 八目连忙跳到它头上，狠狠地踩了它一脚：“你是不是疯掉了，你没感觉到吗？这个人类雌性身上残留着凯撒大人的电磁信号。” 制止住了雷公乱来，八目才转过身来对着恩静，尽量用一种它觉得很和蔼，可是在恩静听来却十分毛骨悚然的声音与她对话。 “这位小姐，您就是发布那个蠕虫病毒的行者02吗？” “哦，原来是这样。”惊魂未定的恩静扶了扶眼镜，“我就说相处了好几天，以凯撒的头脑，是不可能追踪到我的，原来那位幕后高人是你。” “不敢当。”八目兴奋地搓了搓手，“那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东西，不过是几行代码的事情而已。” “那你平常编程都用的什么语言？” “哦，我比较喜欢用一些简单的，有历史感的，比如java那些，相比起日新月异的c++，java用起来很有那种史前的粗糙感……” “喂，你们两个别聊了，先把正事做了，凯撒大人目前可是危在旦夕呢。” 雷公一声咆哮把他们带回了现实。 “对哦，我们快点，时间来不及了……” 尹秀和张洞玄的身影已经笼罩在了一片弹雨之中，他们已经与最先赶到的自动机甲战成了一片，这些机甲的火力虽然与玄武相比只是毛毛雨，但胜在绵绵不绝，使一仙一龙处理起来颇为麻烦。 “凯撒，你所说的援兵真的有用，或者说真的会来吗？” 张洞玄已经不知道砍碎了多少机甲，此时浑身都被黑褐色的机油浸湿，随着他的运动，那些液体在他身体高温的影响下猛地蒸发，升腾起一阵轻烟。 “该来的总会来的，只是要等一等而已。” “那希望我们的等待是有意义的。” 张洞玄不阴不阳的回了一句。 虽然他们奋力搏杀，机器人的残骸在他们脚下堆成了一座山，但还是有一些机甲靠近了玄武，接着被它的核心所吸收。 张洞玄眼睁睁看着却也不能再多做些什么，只能将手上的剑挥舞的更快，更狠。 尹秀和张洞玄就这样无止境的搏杀着，直到看见第一批人潮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些人面无表情，只是按照某种节奏往这边走着，与遇到攻击会结队攻击的作战机器人不同，显然这些市民全无攻击性。 但是他们却比那些机甲更难对付，因为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 张洞玄不自觉地垂下了手上的剑。 “斩杀这么多人，可是会沾染上不少因果的。” “你已经是仙人之体，因果那种不便之物也会给你造成困扰吗？” 听到尹秀的问话，沉默良久，张洞玄突然像是领悟了什么。 “对哦，我把这个给忘了。”他拍了一下脑袋，发出铿锵的金属颤鸣声，“那么好像就不用再顾及什么了。” “神格考核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也不知道藏在哪个次元，何种坐标系里面，何苦去想他。我张洞玄自成仙之日起，就已经斩断了与尘世之间的牵连，超脱于天地之间了。” 尹秀短短一句话，点破了张洞玄身上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那点迷思，使他的灵庭通透，隐隐之间竟有种超脱的感觉。 “凯撒，看来你的层次并没有我所想象的那么低。” 不等尹秀询问，彻底破除了迷惑的张洞玄全身剑意高涨，四柄银色长剑在剑罡的缠绕下自身渐渐也染上了一抹灵动的青绿色。 张洞玄张大嘴巴狂笑着，好像一个正在上下飞舞的死神，此时的他再无犹豫，呼啸着直扑向人群。 就在他的剑要落下时，周遭的世界好像陷入了一阵沉默，嘈杂的声音像被某种力量凭空抽走了一般。 只见在张洞玄和尹秀的周围，感染了病毒的机甲和人，全都陷入了静止，接着机器休眠，人类昏睡。 “病毒被消灭了……” 第五十二章 往昆仑前进 张洞玄环视了一圈身边躺着的人和机甲，随着系统更新和重启，再过一会儿他们估计就会苏醒了。 “凯撒，即使是最精准的大数据模拟软件，恐怕都无法跟你相比。” 张洞玄摇了摇头，这条蛟龙身上藏着的秘密让他越发好奇，或许它身上装载着最精密的电子卜算机，或许它有最先进的分析软件？ 不然怎么能在每次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创造奇迹？ “先别急着高兴。”尹秀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玄武还在呢，我们得防止它逃跑或者反击。” 只要敌人没有被彻底消灭，尹秀就一刻都不会放松，依旧保持着警戒姿态，随时准备进攻或者防御。 “它？已经玩不出什么花样了。” 张洞玄指了指那只几乎只修复了一个头，此刻躺在地上喘着粗气的巨龟，语气颇为不屑。 尹秀不理会张洞玄，径直扭动着身躯爬到了玄武身边，暗金色的眼睛和那双几乎要喷火的紫眸对上。 “玄武，战局已定，你把这场战争当做游戏，把别人当做是蝼蚁，棋子，可如今却被弱者打倒在地，虽然你的心智也是由ai控制的，但我想你还是不会好受吧。” “少说废话，你们的胜利也就到此为止了，从我身上你们什么都得不到。” 玄武的声音依旧如同平地上打雷，只是更加沉闷了。 “是的，但是，昆仑呢？” 尹秀显得漫不经心，但是它这几个字却像是在玄武的处理器里丢下了一枚炸弹。 玄武还想说些什么，电子龙的嘴里却吐出了探头，那是一个数据连接口。 “你要对我干什么？就算是进行暴力破解，你没办法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一点有关昆仑的信息。” 玄武挣扎了起来，扬起一阵尘土。 “青龙剑法……给我老实点。” 突然想起要手下留情的张洞玄赶紧收回即将砍出的剑压，横过剑身，重重地在玄武头上拍了一下。 这一击让还没恢复状态的玄武头晕目眩，停止了挣扎。 “我并不打算从你身上读取信息，我要做的只是启动你隐藏着的那个程序，让昆仑降临。” 降临？听到这几个字，玄武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它模拟，试想过无数次，但昆仑的降临没有一次是在这种状况下发生的。 它的惊讶没持续多久，很快眼神又黯淡了下来，像是电灯烧断了灯丝，因为尹秀已经连接上了它的数据端口。 换做以往，尹秀可能会尝试着读取玄武的数据，了解更多的信息。 但是此时张洞玄也在场，对于这个时不时发点神经的仙人，尹秀并不信任，它可不想在把系统内存都用于读取数据的时候被他给砍成两截了。 所以尹秀并没有接入玄武的系统数据界面，只是将那串专属于昆仑的序列号发送到了玄武的接收器里。 【序列号正确，已确认……】 【已匹配到原点信号坐标……】 【回归道标启动……】 紧接着，只见玄武支离破碎的身躯上，那座同样已经残破不堪但是最先被进行修复的信号塔亮了起来。 它在修复程序里被排到最前面，比玄武其他部位的优先级都更高，显然意义非凡。 一股奇异的电磁信号笼罩着一仙一龙，如果他们身上有皮肤的话，此刻一定都会受到刺激，起鸡皮疙瘩。 几个呼吸之后，一股肉眼可见的电流直冲天际而上，链接距离之深远，好像在蓝星轨道之上与某个存在建立了玄奥的联系。 “昆仑……” 张洞玄抬起头，没有内容物的两个空洞睁的硕大，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它头骨里钻出来一样。 只见在高空之上，原本就已经变得稀疏的云层之中霞光闪动，之前还能正常运行的新浅野市电力系统在一瞬之间静默，似乎是被强大的磁场所干扰。 “凯撒，是不是我的耳蜗出现问题了，我怎么感觉好像听到了圣乐。” “如果出错了的话，就是我们的系统都出问题了，因为我也听到了。” 尹秀望着天空，一阵悠扬的音乐不知道从哪里发出，充斥于天地之间。 在耳边的圣乐越来越清晰时，天穹之上，云层被拨开，一个巨大的白色圆盘缓缓降下，悬停在空中。 即使离着地面好几公里，但它的形状之大，依然将整个新浅野市笼罩在阴影之中。 那是一个洁白无瑕的大玉盘，表面没有推进器喷口，也没有电路管线，它的外表即使是在最高精度的图像分析仪之下，也找不出半点瑕疵，表面是纯粹的白，通体晶莹，一个像素点的色差都不存在。 它在任何一个角度上都是一个完美的圆，极薄极细，好像一张风吹饼。 与一旁惊讶到说不出话的张洞玄不同，尹秀对这东西有种虚幻的熟悉感，在前世的电影中这东西经常出现，人们把它称作“飞碟”。 “这是通往昆仑的引渡船吗？如此之大！” 张洞玄失声赞叹。 “不，它不是什么接引船，它就是昆仑。” 尹秀在那艘巨大的飞船上感觉到了跟之前那些上古凶兽同样的气息，虽然不可思议，但它必须承认，眼前这巨大的飞碟就是昆仑的本体。 “凯撒，你的话语一次比一次离谱，但不得不承认，也许你是对的，这个世界本来就如此光怪陆离。” 张洞玄将身躯张开，整个人御风而行，不管不顾地朝着飞碟飘去，尹秀也紧随其后。 一道光柱从圆盘的中心投射下来，将他们包裹在其中，接着一股无形温暖的力量像是将他们捧在手心上一般，把他们接引进了圆盘之中。 “昆仑……身为昆仑的守门人，我的任务完成了！接下来就是前往昆仑的时刻了。” 重新醒来的玄武显得十分激动，它马上用背上那座信号塔向昆仑发送了专属于它，等待了不知道多少个世纪的进入申请。 【检测到未经许可的访问信号，立刻清除……】 一道水缸粗的激光从圆盘上直射下来，正正击穿玄武的眉心，让它彻底失去了生机。 随着张洞玄和尹秀进入圆盘之中，光柱逐渐缩小，即将消失。 在最后一刻，光柱将散而未散之时，只见一人脚踏飞剑而来，也一同钻入了圆盘之中。 他英姿飒爽，放声大唱。 “赛博白玉京，二进搭五核，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第五十三章 博士仙人 “怪不得纵使张家人使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无法寻找到它的踪迹，原来这昆仑竟真的在天上。” 张天灵也曾从古籍中的资料推断出昆仑可能在天上，不过它可能是固定在某个位置，像是地面上的山脉的投影一般，而不是像这样随时移动的飞行物。 张洞玄和尹秀一起，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往圆盘深处飞去，经过了一段长长的，洁白如玉的甬道之后，他们眼前豁然开朗。 在外面看着只是如同一张圆形纸片的飞碟内部竟如此广大，此时他们落在柔软的绿草地之上，四周一望无际。 最让张洞玄感到惊讶的是，他们的头顶，竟是一片蓝天白云，在稀疏的云层之中，似乎还有抱持着琵琶，身披彩带的仙女飞过。 “我们是穿越到了另一处次元？或者说那个飞碟其实是一个传送器？” “这些草是真的，而且跟地面上的草在基因构成上没什么不同，而那天空，不过是全息投影而已。” 尹秀冷冷地打破了张洞玄的幻想，让他明白过来，此刻他们还是在飞船之中。 “确实是这样，在长时间的宇宙航行中，如果一直对着冰冷冷的舱室，是个人都会精神崩溃的，所以我们尽量将昆仑，或者说飞船的大部分地方模拟成蓝星的环境。” 发出声音的是一个年轻人，他身穿一袭洁净的白袍，袍子从脖子一直延伸到脚背。 他眉心点着一颗红痣，剑眉星目，鼻若悬胆，脸上和眼睛里的神采，是尹秀未曾在地面上的人类身上看见过的。 此时他赤裸着双脚，缓缓踩在草地上，一步步向着他们走来。 “欢迎两位来到昆仑。” 他在腰际摊开双手，展现出欢迎的姿态。 “弟子张洞玄，拜见上仙。” 张洞玄想要弯腰鞠躬，但他这副躯体实际上并没有腰身，他的手也不能结印，所以只能做出一个怪异的姿势，以表现自己的恭敬。 “不需要这么客气。”他向张洞玄摆了摆手，“还有在这里，请不要叫我仙人，你们可以称呼我为林星博士。” 说完他又看向了尹秀，眼神似乎穿透了厚厚的装甲，直视它的核心处理器。 “蛟龙，你的身上带有不祥的电磁信号。” 林星皱了皱眉头，右手握拳，抬起手对着尹秀，戴在中指上的银色戒指发出一道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弱红光。 他的动作看起来只是缓缓抬手，尹秀却来不及闪避，大概是0.4秒之后，它察觉到体内的轩辕弓和伏羲箭之间的联系被切断了。 “这种凶器不应该出现在昆仑，不过请你放心，在你离开昆仑之后，你的武器就可以正常使用了。” “不过。”林星抿了抿嘴唇，“我还是希望你永远不要使用那东西，因为它造成的伤害实在是太巨大了，可能你们无法理解，那段时间对我们来说是无法抹去的噩梦。” “即使是仙人，也有恐惧吗？”尹秀冷冷回道。 “我已经说过了，叫我林星博士。” 林星径直转过了身子，又对他们挥了挥手。 “走吧，我带你们参观一下昆仑，看你们身上的伤痕，想必为了满足对昆仑的好奇心，你们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说完，林星不管不顾地往前走，一仙一龙对视了一眼之后也跟了上去。 昆仑的时间流速极为奇怪，尹秀和张洞玄都发现他们的系统之中，计时的模块已经失灵，只是反复的在0和1之间跳动。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在绿草地的边缘，居高临下，尹秀第一次窥见了昆仑的一角。 那是连绵的古建筑群，古色生香，一个个院落交错别致，似乎是按照着某个格局和方向规划而成的。 相比起永旭山上那些仿造古代建筑，却是使用现代技术建造的房屋，他们脚下这座古城才真正显现出上古的典雅温婉来。 尹秀看着这片城楼，心里却总觉得有些失望。 五城十二楼，虽然它们看起来确实符合昆仑在道家古籍中记载的样子，但在尹秀的心中，一架星际飞船里出现古建筑，还是让它觉得不太合理。 “道法无常，阴阳无相。” 似乎是看出了尹秀的疑惑，林星淡淡说道。 “请问上……不是，博士，我感应不到这些建筑里有人存在，一路上我们也没遇见过别人，是我们还没到达核心地带吗？” 张洞玄也说出了他的困惑，在他的想象中，他升入昆仑的时候应该有雅乐奏响，神官引路才对，可现在却只有一道光束接引他而已。 “我们进行的是漫长的旅途，在航行中要让昆仑维持运转，只需要少量的工作人员就可以了，所以其他人都在你们看不见的地方休眠，等到合适的时机他们就会醒来，接替我的工作。” “顺便一提，我的这帮岗已经值了六十年了，如果不是你们的到来，我可能又要沉默着度过我的轮岗了。” 他用跟漫长岁月毫不相符的手点了点自己胸口。 “昆仑本身是怎么样的存在，也许只有你们在心中才找得到答案。但不管你们是怎样想的，昆仑还是欢迎你们的到来。” 随着他话音落下，整个空间都开始剧烈抖动起来，他们在船舱外听见的那阵圣乐重新响起。 “两位站稳了，昆仑即将离开大气层，开始它新的旅途了。” “旅途？我们要去往哪里？” “离开蓝星的轨道，去往更美好的……未来。” 林星的话语中充满着致命的吸引力，可是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青草俯身，强劲的风从四处吹来，吹拂着他的衣袖，好像是在做告别。 渐渐的，林星的眼里出现了泪花。 “对于蓝星来说，我们终究只是过客而已，苍茫的宇宙才是我们最后的归宿，趁着现在，跟故乡作别吧。” 他话语刚落，尹秀就感觉到身体陷入短暂的失重状态，随后重力又回复了正常。 它知道，那是脱离了大气层的昆仑开始做自体旋转产生的重力。 张洞玄愣在原地，迟迟没有反应。 “这就是飞升吗？” 第五十四章 恐怖谷 不止是体内的轩辕弓和伏羲箭之间的联系，在此刻，尹秀感觉到它跟蓝星之间的一切感应都被切断了，它真成了一个游客，被困在这艘名为“昆仑”的大船上。 “最近的空间迁跃点在木卫二附近，由于昆仑刚完成了一次迁跃，引擎在待机状态，所以我们将以极慢的速度向那里爬行，这大概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在这期间。”林星用手扫了一下四周，“你们可以在船上自由活动。” “自由活动？你是说我们可以去昆仑的任何一处地方吗？” 即使知道了昆仑是一艘宇宙飞船，张洞玄潜意识里还是将它当做了一座山。 “是的，任何地方，总控室，引擎室，能源储存点，任何地方你们都可以去。” 林星显然很自信。 “博士，我并没有说自己要跟你们一起进行旅程，而且我也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尹秀说道。 尹秀没有张洞玄那么激动，对于昆仑要前往的地方，它的兴趣也不大。 “没有关系，离到达迁跃点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在这期间你们随时可以退出。” “现在，先让我为你们治疗一下伤势。” 林星似乎一直很在意尹秀和张洞玄的伤势，也许是觉得这副破破烂烂的躯壳破坏了昆仑的宁静吧。 随着他拍了拍手，几个与蓝星上机甲别无二致的机器人从远处迎了上来。 这是尹秀第一次在昆仑看到别的“活物”。 它们头部是一个巨大的红外摄像头，仿佛一面红色的镜子，两只手被精细的钳子所替代，显然是专精于维修的机器人。 在远处，一台无人驾驶的全地形车正慢慢开来，上面装载着满当当的修复材料。 “之后会有向导带你们参观的，我还有别的事情，先失陪了。” 林星忽然显得很冷漠，冲他们摆了摆手之后自顾自走远。 “仙人的脾气果然都很奇怪呢。”张洞玄感叹道。 【你有好到哪里去吗？】 尹秀低下身子，任由机器人检查修补它的损伤，顺着它们工作的进行，蛟龙身上不时冒出焊接作业造成的火花。 而张洞玄那边，机器人也正仔细地捧着他的头颅，往上面注入胶体，好像艺术馆里的工作人员在修复一个展览模特。 大概过了一刻钟，修复工作完成，机器人们连修复所用的材料也跟尹秀身上装甲的颜色一模一样，显然是早就做过了色彩分析。 张洞玄显得很高兴，哈哈大笑道：“凯撒，你变得焕然一新了，看起来跟之前那条从水沟里跳出来的泥鳅简直天壤之别。” “但愿它们在修复你的头颅时，有顺便帮你检查一下脑袋。” 正当他们还想互相讥讽的时候，两个形态各异的机器人站在了他们面前。 面对着尹秀的是一个少女模样的机器人，之所以说它是少女，是因为它的体态和着装都极像一个青春期的小女孩，如果当成人看待的话，可能要比恩静还小几岁。 但尹秀没办法把它跟“人”联系在一起，因为这个机器人浑身披覆在金属外壳之下，在关节的连接处还钉着明显的铆钉，它的裙子由柔软的复合金属制成，四散在腰间。 就连那张脸也与“人类”不相干，生硬的鼻子和两个红色的摄像头像是被锤子狠狠砸进去的一般，镶嵌在裸露着铁皮的圆脸上。 嘴巴则是一条稍大的缝，固定在鼻子下面，似乎只是为了有个地方发出声音而拿剪子戳的。 负责跟张洞玄对话的则是一个小男孩，同样是彻彻底底的机器人模样。 要知道在蓝星上，如果不通过特有的标识确认的话，那些覆盖着仿真皮肤，关节柔软的电子道侣已经做到了跟真人别无二致，甚至在某些方面，它们的体验感比真人更好。 可是在昆仑，这里的人似乎很讨厌将机器人拟人化，于是它们都以最纯粹，不加任何装饰的形式存在。 这确实很怪异，毕竟按照正常人类的思维，谁也不愿意整天面对一堆铁疙瘩。 “引导机器人hal-01为您服务，接下来的参观流程将由我为您全程进行引导和解说。” 它的声带不仅没有做过改造，甚至还刻意显得很粗糙，显然也是为了尽量不跟人类贴近。 “你有别的名字吗？这个名字未免太长了，而且不符合蓝星上的习惯。” 尹秀将头凑近它，暗金色的眼睛倒映在机器人红色的摄像头中。 “名字……蓝星……不不不，hal-01就是hal-01，没有别的名字。” “那你现在有了，就叫灵衣吧。” 尹秀不管不顾地给它安上了一个名字。 “呃……好的，hal……不，灵衣很喜欢这名字。” 也许是设置不同，也许是有意将他们分开，尹秀和张洞玄在机器人的指引下各自往不同的方向走去。 渐渐地，尹秀随着灵衣步入了古城之中，这里的楼宇形态各异，房屋鳞次栉比，使它产生了一种前世逛影视城的不真实感。 灵衣虽然是机器人的模样，但是脚步却很轻盈，它走在前面时，除了走动时关节发出的摩擦声之外，再无别的声音。 “昆仑是人类智慧的结晶，它是通向希望之船，在它的身上，寄托着人类从远古时代以来……” “昆仑。”尹秀打断了它几乎是事先录制好了的介绍语，“它的目的地在哪里。” “昆仑，集结了几乎所有人类科技的长处，在它的身上，搭载着海量的生存维持系统和侦测器，随时……” 【好吧，如果你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问题的话，就让我来教你吧。】 尹秀张开嘴巴，一根泛着金属光泽的数据线被它吐了出来，它将末端的连接口对准了灵衣脑后的那个电子接口，无声无息地伸了过去。 忽然，连接口被一只小手轻轻握住，正是灵衣那只关节分明，钉着螺丝的手臂。 灵衣的身子没动，依然在往前走，但它的头颅却旋转了一百八十度过来，双眼直直看着尹秀。 “在昆仑，没有博士的允许，任何个体都不能进行读取数据的操作。” 第五十五章 消失的记忆体 “检测到访客正在进行违规操作，机器人灵衣正式进行劝离工作。” 灵衣说着，将抓在手中的数据线放开。 尹秀愣了一愣，被抓住的当下，它原本已经打算把这条数据线丢在这里了，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克制。 下一秒，灵衣的胸膛猛地打开，像是打开一个盒子，里面除了错综复杂的线路之外，还有一个粗大的手柄。 它伸出手去握住这个手柄，拿了出来，再往旁边一甩，柔软的锋利锯片从手柄之中伸出，变成了一把可怕的链锯剑。 随着灵衣在手柄上一按，链锯剑疯狂地运转了起来，机油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强烈的震动带动它的身体也开始颤抖，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将灵衣的身体切成两半。 但灵衣却显得十分从容，好像一个熟练的伐木工随手拎起吃饭的工具。 “这也是林星博士的指令吗？” 尹秀将身子抬起，做出了攻击姿态，它不指望能在这具ai被设置的很低的机器人身上问出答案。 “检测到访客有攻击意图，开始进行劝离。” 灵衣身形虽小，力量却极大，只见它在地上轻轻一蹬，整个身子就飞跃了起来，链锯剑狠狠斩向电子龙的头部。 这是经过计算机模拟出的完美角度，在百万次的计算中，这一击已经被模拟到了最简洁，高效的层面。 经历过无数次死斗的尹秀经验极其丰富，面对这避无可避的斩击也丝毫没有动摇，只是侧着头，让链锯剑在自己眼睛下方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带起一片火花。 这一击没有重创尹秀，反倒激起了它的凶性，尾巴狠狠一摆，将做完攻击即将落地的灵衣狠狠拍飞了出去。 灵衣瘦小的身子在这一击之下仿佛随时都会散架，撞破了好几堵土石垒就的院墙之后才停住去势。 可没等它起身，电子龙狂暴的怒火喷涌而出，几乎覆盖整座足球场的炽热火焰扑面而来，瞬间让灵衣的身上出现烧焦的味道。 尹秀可不管什么遗迹不遗迹的，一发高温火焰之下，整条街道的古建筑都化为了灰烬。 但是这火焰并没有蔓延出去，似乎昆仑的内部自带消防检测系统，通过调节氧气的分布，几乎是同时，在火场周边出现了庞大的真空地带，火焰渐渐熄灭。 “木质建筑区严禁烟火，检测到访客有吸烟行为，立即进行劝离。” 灵衣一把将压在身上的焦黑梁柱锯成两段，从废墟之中爬了起来。 它的身上都是烈焰灼烧过的痕迹，一些电路管已经发出了糊味，但它的战斗力似乎并未减弱多少。 只见灵衣又是快速跑动起来，复合材质的裙子仍是僵硬地撑开，无视重力和风势。 这一次它似乎动用了分析系统，避开了尹秀正对着它的头部，没有直冲过来，而是不断地闪转腾挪，跑出了一条无法预测的线路，刚好冲向尹秀头部和尾巴都难以顾及的中间部位。 但尹秀毕竟不是死物，不可能平白站在那里给人当做靶子，它也反应了过来。 快速扭曲身子，将正面转向对方，紧接着又是一口高温火焰吐出。 灵衣在地上用力一蹬，这一次的力度似乎已经超过了它的设计极限，只见它在跃起之后，金属崩裂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小腿的零件从腿部崩解，脱离开去。 这一次超过限度的跳跃极快，灵衣在空中翻了一个跟斗，堪堪避开火焰，借着旋转的余势，链锯剑狠狠斩下。 在挥剑的一瞬间，它的手臂也开始寸寸龟裂，几颗铆钉从它关节之间射出，重重地钉入了墙中。 雷霆一剑之下，电子龙的面门上炸起火花，坚硬的黄金外骨骼也抵挡不住这一击，几乎一半的头颅被削去，还在其中酝酿的火焰从裂口中喷涌而出，热风将灵衣包裹，重重地推了出去。 灵衣被这股强横的冲击力推着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才起身，此时它身上已经残破不堪，链锯剑粉碎，随着它用力过度而断裂的手垂在一边。 “违规访客已被清除，灵衣……不，hal-01任务达成。” 随着这声干枯的电子音效传出，灵衣好像松了一口气，头无力地垂了下来。 下一秒，它的头颅又猛地抬了起来。 在它的摄像头的倒影中，那头蛟龙的头颅又重新长了出来，伤口开始愈合，除了表面有些色差之外，跟之前几乎一模一样，脸部装甲严丝合缝地连接在了一起。 “设计者把机器人的功率限制都解除了，显然是把你当做消耗品来使用了。” 这也无可厚非，毕竟武器向来都是如此，在很多设计理念中，破坏力远比耐久重要的多。 只是一击就逼得尹秀使用了系统备份，不得不说设计者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已经检测到违规访客，开始再次进行劝离工作……” 灵衣说着，身体又像炮弹一般射出，只是这一次四肢出现损伤的它再也无法保持平衡，脚下一蹬身体就歪歪斜斜撞上了墙壁，起身之后只剩单脚支撑的它又狠狠撞在了廊柱上，将一座塔楼撞倒。 尹秀冷冷看着它行动，尾巴一拍，彻底将灵衣本来就残破不堪的腰部拍碎。 这下它终于再也站不起来，只是在地上不停地扭动。 “检测到违规访客，开始进行劝离工作……” “检测到违规访客，开始进行劝离工作……” “这下子算是彻底跟博士翻脸了。” 尹秀叹了口气，从口中吐出数据线，连上了灵衣的数据端口。 过了数秒，尹秀楞在原地。 【它体内没有记忆体。】 为了让机器人进行自我学习和改良，也为了方便升级，所有的机器人都会在体内设置一个记忆体。 而灵衣身上竟然没有，只有一个小小的光驱储存着已经设定好了的行为模式。 在x光的照射下，尹秀看到原本应该是放置着记忆体的凹槽，已经被人工拆卸掉了。 “博士，昆仑到底藏着多少秘密？” 尹秀张开翅膀往高处飞去。 躺在地上的机器人还在不停地挣扎。 “检测到违规访客，hal-01，不，灵衣……” “hal-01，灵衣，hal-01，灵衣，hal……” 第五十六章 错误的时间 尹秀贴着地面低空飞行，昆仑特殊的磁场压制着它的侦测能力，使它的感知范围变得极小。 这里的一切都很奇怪，但真正让尹秀感到疑惑的是那些机器人身上的设置。 按理说，上个纪元的科技水平远比现在强大的多，不管是信号剑还是轩辕弓，抑或昆仑力士，都是从上个纪元的遗迹中发掘出来的，被当代人视作传家之宝，镇门重器。 如此高的科技水平却用的是ai如此低下的机器人，这显然是不合理的，要知道就连蓝星上的清扫机器人都已经有极高的智能化程度了。 沿路上它又随手拍碎了两个路过的机器人，结果发现它们身上的记忆体也被人强行取出了。 【读取数据是非法的吗？】 显然林星博士在隐瞒着什么，一个不愿意让外来者知道的秘密。 眼下它最好是先找到张洞玄，毕竟他们是昆仑上唯二的访客了。 昆仑从外部看着就极大，内里更是无法想象的广阔，尹秀低空飞行了许久才看到远方出现一座现代化，灯火通明的都市。 几座摩天大厦在建筑群中高高伫立，楼的最高端似乎也未能触及到天花板，令尹秀再次感叹昆仑的宏伟。 为了避开耳目，尹秀刻意降低速度，从光彩照人的霓虹灯底下掠过，但很快，它就发现自己做的事情是多余的。 偌大一座城市，竟然没有一个人存在。 大街上只有清扫机器人在不停地巡逻，但它们的垃圾箱里空空如也，连一张纸屑都没有。 专为人类服务的各种娱乐设施依旧运行着，电子道侣们穿着暴露的服装在橱窗中搔首弄姿，营养剂贩卖机实时更新着菜单。 这个街景倒是跟现世的城市没什么差别，尹秀走着走着产生了一种自己还身处新虹光市的错觉。 转过一个街角，路边混凝土建筑上一道狰狞的剑痕引起了它的注意，看着这道熟悉的痕迹，尹秀知道，张洞玄就在这里。 它随即加快了速度，将一个傻愣愣挡在路上的机器人拦腰撞断。 随着它前行，战斗的痕迹也越来越多，马路上遍布深深的裂痕，很明显是被极强的剑压破坏而导致的。 “凯撒，你是来找本仙人的吗？” 尹秀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张洞玄正倚靠在墙边，他黑色的躯干破开了好几个口子，颅骨上原先被修复的那道裂痕此刻又重新裂开，变得更明显了。 张洞玄的脚下是一堆破破烂烂的金属元件，勉强能认出是之前那具给他带路的机器人，显然张洞玄和它之间也有过一番激烈的战斗。 “看起来你也受到了热烈的欢迎呢。”张洞玄指了指尹秀色差明显的面甲，“说吧，你是违反了什么条例。” “违规读取数据。”尹秀冷冷回答。 “那你是真该死啊，不经过别人同意，随随便便就将数据线连接入人家的端口，那别人能不发飙吗？这种事情得慢慢来的，要循序渐进你知道吧。” 张洞玄摇了摇头，似乎对尹秀的粗暴感到无语。 “那你呢？你又是因为什么？” “哼，我先说明，这纯粹是这个什么hal-02的错，我和它一起在这个鸟城市里走来走去，这种钢筋丛林有什么好逛的，跟新浅野市根本没差别。” “一路上它一直给我介绍，还装作很热情的模样拉着我合影，这也就算了，毕竟我是很有耐心的，不跟一个机器人计较。” 张洞玄活动了一下脖子，那是他全身几乎还可以算作是灵活的部位。 “可是有一个不长眼的环卫机器人一直在绕着我转，挡我的路，把我搞烦了，然后我一剑送它返厂维修了。” “接着那个什么02就说我破坏公物，然后是什么状况你也看见了。” 他无奈地摊了摊手，两把剑差点又在墙上划出口子。 “那个机器人只是在执行自己的任务而已，有垃圾就该清理，没什么问题。” “你……” 没等张洞玄反击，尹秀又说道：“话说，你没觉得这里很不对劲吗？” “这里有什么是对劲的吗？”张洞玄反问。 “好好一座神仙洞府，搞得跟鬼蜮一样，这个所谓的林星博士，问题太大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 “本仙人肯定是要用手上的剑撬开他的嘴巴，慢慢询问的。” 张洞玄将两把剑在身前相互摩擦，一阵龙鸣之声响起。 “我同意。”尹秀眯起了眼睛，“不过我料想你应该也不想跟我合作才对，所以我们还是分开寻找他吧。” “这很合理。”张洞玄无所谓地点了点头，“而且与你相比，我有更多的事情想搞明白。” “这是因为你的求知欲？” “不，关乎责任。”张洞玄指了指自己的头颅，“这些恼人的记忆和情感一直在催促着我，搞明白这里的一切，张家人梦中的昆仑可不是这样子的。” “那我明白了。” 尹秀吐出一口寒气，暗金色的眼睛在水雾中越发朦胧…… 此时在尹秀和张洞玄找不到的控制中心里，林星从突然的休克中醒来。 六十年来他一直被这个病所困扰，这个病相当有规律，最开始的时候是三个月一次，他莫名其妙地就会昏迷，之后是两个月一次，现在已经变成每个月都会有一次急性休克了。 而且两次休克之间的间隔时间几乎都是固定的，准确到以分钟计算，休克前的预感也相当的准确。 以至于林星已经习惯了，每次即将陷入休克状态的时候就会进入控制中心休息。 这中有规律的休克大概是脑部的病变，或者说在长期的太空航行中身体患上了某种疾病。 他不信任那些医疗机器人，至于人类医生，在高智能医疗ai出现后，无论是精度还是临床经验都比不过机器的人类早就被取代，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里。 所以林星的病被他一直拖着，反正只是休克而已，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息就会重新醒来，并不是很糟糕的病。 此时他坐在总控椅上，神色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和煦，取而代之的是一脸阴沉。 “昆仑不应该在此刻被召回的，明明只差一点了……” 第五十七章 疯剑仙 不同于尹秀，张洞玄更多的时候是漂浮，他飞行的速度并没有那么快。 所以在决定分头行动之后，他没有像尹秀一样飞到别处去，而是选择就近在城市中搜索。 “所以说这些异兽，不管智能化程度多高，脑子里假设的计算机有多精密，终究还是不能跟人类，不对，不能跟仙人的智慧相比。” 张洞玄摇了摇头。 “之前那片古楼，很有可能是人家造来当做旅游景点游玩的，确实没有搜查的价值。但是这种摩登大都会，肯定是给人居住的，就算他们已经离开了许久，必定也会留下些痕迹。” 他喃喃念着，在街道间慢悠悠地逡巡，不时用剑挑起垃圾桶的盖子，或者打开窗户往屋子里望一眼。 “凡是走过，必留痕迹，既然那些机器人身上没有数据可以查询，那就从人类的住所开始找吧，我就不信这些人在船上待了这么久，能闲得住。” 也不知道翻找了多久，整座城市好像被人用漂白液仔仔细细地洗过了一遍，几乎任何人类生活过的痕迹都没留下。 张洞玄逐渐感到有些烦躁，他之前还信心满满，不成想没过一会儿就打了自己的脸。 “难道眼前这些建筑只是给人用来搭积木的吗！？” 他猛的一挥，将在自己面前一直不停放着游戏小广告的荧光幕斩成两半。 随着那一人高的液晶屏幕掉到地上，绚烂的游戏画面戛然而止，连串的火花噼里啪啦炸开。 在一片火光之中，张洞玄赫然看到墙上歪歪扭扭刻着几个字：梦想之旅。 “找到了……” 张洞玄平静说着，但心里却像是一个翻开石头却抓到一只小螃蟹的孩子一样狂喜。 接着只见他周身罡气绽开，无数道剑影准确地劈砍在周围的荧光幕上，广告牌接二连三地从墙上落下，砸的粉碎，在它们的背后，也刻着一些字句，深入墙体。 “我们的新家在银河深处。” “阿冰和玉慧，要永远在一起，直到宇宙热寂。” “义体摘除手术，方便快捷，做完即走，请拨电话114xxxx……” “第二次休眠前留念，时间：昆仑纪元86年7月2号，希望下次苏醒时我们已经到达永恒之地了。” 看着这些千奇百怪的留言，想到这些人曾活生生地在这里生活过，张洞玄不禁想抚摸这些痕迹，但只换来剑尖在上面划过。 “昆仑看起来并不像发生过战争或者遭受过外物袭击的样子，但这些人突然都从生活区消失了，他们在墙上刻下的痕迹还被刻意掩藏在荧幕之后。林星，你，或者说你背后的势力到底在隐瞒着什么。” 张洞玄不知道上个纪元的修复技术如何，单以这个世代的水平来说，只要在固体上留下过痕迹，不管是用怎样精妙的修复手法，在仪器的分析之下都无所遁形。 这大概也是设计者选择用广告牌覆盖这些留言，而不是直接修复的原因。 张洞玄莫名地感觉到一股火气直冲他的天灵盖，即使已经变成了仙人，张家人遗留在记忆体中的情感还是不时地影响着他。 他沿着有光亮的地方走，一路上将所见的广告荧幕，灯具尽皆斩碎，在这些荧幕后面，有的只是单纯的一面墙，有的像之前一样，写满了留言。 张洞玄刚开始还留意上面的文字，到后来只是像发泄破坏的欲望一般，连看都不看一眼，肆意破坏。 他就像一个疯子一样，一路所过，不管是机器人还是灯牌，只要是附着在墙体上的东西，他都会砍上一剑，好像一个在战场上给敌人尸体补刀的士兵。 灯牌短路造成的火灾激发了消防系统，也让控制中心里的林星关注到了这边。 “这两个被电子元件和系统程序裹挟了的疯子，昆仑，你的主机确实太久没有维护了，竟然给这两个怪物进入的权限。” “本来还以为不用动手的，这些令人作呕的机械生命体，它们的存在，实在是玷污了我们的圣地啊。” 林星通过监控摄像头，看着好像入了魔一般的张洞玄，眉头紧皱，他那完全跟人类沾不上边的躯体令林星只感觉恶心，紧紧用手帕捂住了口鼻。 之前与张洞玄他们见面的时候，林星还能强打精神，催眠自己将对方当做是一堆机械元件来看待，就像是上去演讲的人在心里把台下观众当做萝卜和砖头一样。 可如今看到他们如此疯狂的姿态，林星终于无法忍受了，他感觉自己的胃液在翻滚。 “你不是喜欢乱砍吗？还爱到处跑，那你就去找他吧，你们两个疯子应该会合得来。” 随着林星按动一个按钮，屏幕那头的张洞玄只感觉地上有一阵不易察觉的抖动，如果不是他反应极为灵敏的话，几乎就要察觉不到了。 张洞玄循着抖动的方向飘去，只见地面上开了一个口子，一条阶梯直通到底下，里面漆黑一片，只有楼梯边上的指示灯亮着，好像在黑暗中铺就了一条满是烛火的甬道。 “是因为触发了什么机关吗？” 张洞玄呢喃着往阶梯飘去，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猛地停住。 这一下把荧幕这头的林星给整懵了。 “他发现这是个陷阱了吗？” 林星摆了摆手，无可奈何，毕竟自己设置的还是太刻意了，看到这种凭空出现的入口，任谁都会万分谨慎。 但张洞玄只是缓缓转过身来，头颅四处查看，终于发现了监控探头，他举起剑，对着监控探头挥了挥。 虽然他没有嘴唇，可林星从他嘴巴的张合里明显读出了“谢谢”二字。 接着张洞玄毫不犹豫，在林星惊愕的目光中，径直往阶梯下面钻去。 “疯子，这个疯子。” 计划成功，但林星脸上却没有一丝欣喜，张洞玄这样做，就好像是在说“我知道你精心布置了陷阱，但我只感觉很好玩，谢谢你让我有不一样的体验。” 他狠狠砸了一下桌面，转身往昆仑的主机室走去，是该更新一下系统的时候了。 第五十八章 地底的活人 通往下层的阶梯似乎极长，蜿蜒曲折，在反复转了不知道多少个弯之后，张洞玄终于走到了尽头，落在平地上。 在他面前的是一块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似乎只是作为一个承接平台而存在的，在平台的尽头是一条通往别处的栈桥。 “别有洞天，好，这很好。” 张洞玄仰头大笑，毫不犹豫地踏上了栈桥。 与地面上的光鲜亮丽相比，这个空间似乎已经长久无人进行维护了，张洞玄走在栈桥上，几乎每一步都在上面留下一个深浅不一的印子。 再加上头顶过于低矮的穹顶，令他感觉好像是进入了一处封存已久的墓穴。 他的脚下雾气弥漫，黑漆漆的一片，四周只有零星的低亮度照明灯亮着。 凭着卓绝的眼力，张洞玄观察到这里的灯光并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少的，而是随着时间推移，它们老化，损坏，直到如今只剩下这么几盏还能正常工作的灯光。 这中间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年。 显然这里曾经是一个人类经常活动的场所，后来因为某种原因被废弃了，才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但张洞玄很明白，这里是昆仑，即使船上的管理者们决定不再使用这里，也应该妥善处置，而不是把它像一座废墟一样随便丢弃。 他沿着路边缘的指示灯一路行走，穿过了几座栈桥之后，在前面出现了一条几乎望不见尽头的走廊，走廊的两边是无数个对称的房间。 墙体和房门都是未经任何装饰的冷金属色调，使人看起来觉得像是进入了一个冷库之中。 张洞玄随手劈开一道房门，只见里面的空间并不大，并且空空如也，看起来只是一个没有存放任何东西的小仓库。 “又是被人打扫的干干净净了吗？” 张洞玄冷哼一声，这种把戏他看过了太多次，已经习惯了。 他不慌不忙的往前走，不时劈开其中几个房间，还是跟之前的一样，空无一物。 大概就这样往前走了几百米，一些异样的状况出现了，只见在前面，走道的两边有一些房间的门被打开了，或是朝着外面，或是朝着里面，还有一些干脆整个房门歪歪斜斜，落到了地上。 张洞玄开始变得小心起来，他感觉这里笼罩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杀气。 这些房间之中还是空无一物，但是随着他走的越远，房间被损坏的状况就越加严重。 直到最后，在他面前不大的走廊里，尽是疮痍，房门歪七扭八的落在地上，天花板和墙面都染上了一层厚重的琥珀色。 张洞玄拨开其中一个虚掩着的房门，只见里面摆放着一个大概可以容纳一人睡下的胶囊状容器，这应该是一个胶囊睡眠舱。 他走上前去，抹去上面的灰尘，只见透明的隔板下面空空如也。 他又快速查看了另外几个房间，里面也摆放着一样的胶囊，只是有的从架子上脱落，掉在了地上，有的胶囊隔板被打开，露出空空的内里。 在其中一个内里被破坏了的胶囊中，他也发现了那种异样的琥珀色，他抓起沾染了异样颜色的软布，拿在手上不住观察。 “这是昆仑人的停尸间吗？一个巨大的地下墓穴。” 张洞玄不禁感觉周围升起了一股寒气。 就在他感到惊异的时候，看不见头的黑暗走廊里传来了一声敲击，那是金属轻轻砸在什么东西上面的声音，在这里显得特别清晰。 “很好，如果有活人的话，就不用一直在这里跟这些不会说话的棺材打交道了。” 张洞玄将手上的破布随意丢在脚下，现在他知道，墙面上的琥珀色涂料原来都是人类的鲜血。 接着他整个人悬浮起来，离地数十厘米，向着走廊尽头飘去。 沿路上不断有损坏的睡眠舱，像是被人硬生生从房间中拖出，又随意地丢弃到了走廊上。 终于，张洞玄发现了声音的来源，那是一个蹲在地上的小女孩正在不停地敲击着一个罐头。 她穿着一身白色的宽松裙子，上面已经沾染了不少污渍，她身形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黑色的卷曲短发随意披在耳后。 此刻她小心翼翼，对周围的环境十分谨慎，竖着耳朵，但是她似乎又十分迫切的想要砸开手里的罐头，因此手上的力量一下比一下大。 “你找不到罐头刀吗？小可怜。” 张洞玄飘到她身后，一下子划开了罐头。 那是一个红烧肉罐头，满满的红油浸湿了她的手。 小女孩大叫一声，坐在地上，惊恐地抬起了头，手里却还是死死抓着罐头不放。 但是在看到来人之后她神色竟又变得十分淡定，伸出手去将手上的油渍在张洞玄身上擦了擦，然后低头吃起了那个罐头。 …… “喂，你不害怕我吗？” “不怕。”她仍低着头，把肉往自己嘴里猛塞。 “为什么不怕？” “为什么要怕？” 她好奇地抬起了头，双眼一眨一眨，看着张洞玄。 “嗯……” 张洞玄一时语塞，沉默了好几秒之后，又问道：“你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在这里。” “这是三个系统验证问题吗？” “什么？” “需要输入我的身份验证信息吗？” 张洞玄又陷入了沉默，良久，他才反应过来：“我不是那些愚蠢的机器人，我是仙人，你明白吧。” “仙人？你是说你不是昆仑的乘客？” 小女孩眼里先是疑惑，接着眼睛又亮了起来，语调也变得十分亢奋。 “那我们现在是到达新世界了吗？传说中的永恒之地？” “我想我们现在应该还是在蓝星附近才对。” “这怎么可能！”她十分激动，“睡眠舱显示，按照昆仑的纪年法，我已经睡了四百年，在我上次休眠的时候，我们已经越过柯伊伯带，即将进入迁跃点了。” 张洞玄没有回话，只是淡淡地看着她。 小女孩很快从他的反应里明白过来，眼前这个地仙没有说谎，他对于昆仑的状况也一无所知。 张洞玄还想问点什么的时候，走廊里响起了一阵利器在墙上摩擦的声音。 “那是你的同伴吗？” 张洞玄望向黑不见底的走廊。 “不是，那是个病人，一个患了深空眩晕症的绝症病人……” 第五十九章 剑士之怒 小女孩来不及解释，只是不要命地奔跑起来，使得张洞玄只能跟在她身后漂浮，直到他们躲进了一处阴影里。 她才开始喘着粗气介绍自己。 “我叫小可，是昆仑上年纪最小的乘客，起码在它刚启程，跨越柯伊伯带的时候是这样的。” “至于之后的状况。”她抿了抿嘴唇，“我跟你一样，一无所知。” “那你是什么时候复活的？呃……我是说从睡眠舱中醒过来？” 张洞玄摇了摇头。 “应该是一个星期前，维持着睡眠舱运作的电力系统终于坏掉了。我和几个同伴在长久的休眠中醒来，接着就遇上那个患上深空眩晕症的人。” “那个人把他们都杀光了……” 小可似乎仍心有余悸，在讲述的时候时不时捏紧手指头。 即使是在根本就对飞向宇宙毫无兴趣的当代蓝星，“深空眩晕症”的大名，张洞玄也时常听闻。 按照史前道家的说法，那应该叫做“走火入魔”或者“中邪”，在上个纪元的一些文献里时常有记载，通常是指一个人在宇宙中长期航行后，心理和精神不知不觉开始出现问题，身心出现了无法治愈的异化，从而引发各种危险行为的病症。 在一篇文献里，就记载了一个人患上深空眩晕症后以为自己是头老虎，活生生把船员吃光了的例子。 在这之后，休眠舱被强制普及了，关于深空眩晕症的记载就变少了，好像它从来都未存在过一样。 “即使进入了强制休眠，仍有人患上深空眩晕症？” 张洞玄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在宇宙里，任何可靠的事情都会变得不再可靠。”小可眨巴了一下眼睛，显示出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成熟，“在我的记忆里，睡眠舱最长的连续运行记录是三十年，但是在昆仑上，规定的每个人休眠时间都达到了一百年。” “小家伙，你怎么什么都记得？” 张洞玄把头低下来，几乎要跟小可的头顶在了一起，他眼里两道红光直直盯着小女孩。 “你的记忆体是用的什么高级货吗？所以容量才那么大。” 小可毫不害怕地伸出双手，将张洞玄的头颅嫌弃地往后推了推。 “都什么年代了，还在用传统记忆体？” “啊，不对。”她突然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我们对于你们来说，是属于上个纪元的人，所以其实我是相当于古人，你们才是未来人。” “唔……那应该这么说，都什么年代了，谁还在用基因改造的方程式大脑啊？” 之后小可的嘴像机关枪一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经过她的一番解说，张洞玄无力地瘫倒在了地上，身下两把剑歪斜在旁边。 “你是说，通过集体意识上传，全身机械改造飞升的我，在你们那个纪元不过是很普通的存在？” 张洞玄的脑袋转了一圈，感觉满头都是星星。 “唔……怎么说呢，也不能说是很普通，或者说其实很独特，我们那个时代除非基因有缺陷，又不愿意花钱进行基因改造，不然一般不会有人使用义体练气的方式进行修炼。” 肉体凡胎，得道飞升？ 张洞玄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被颠覆了，在传说中，上个纪元的仙人可都是通过上传意识，改造肉体而臻至圆满，机械飞升的。 张洞玄也认为自己已经践行了此道的极限，与古代仙人达到了同样的高度。 如今你告诉他：其实搞电子义体的都是些非主流，上传意识什么的更是小孩子闹着玩，正经炼气士都是肉身修炼，不玩那些花里胡哨的…… 张洞玄沉默了，好像一个断电的机器人停在原地。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猛的抬头，身上杀意汹涌，使得四柄长剑也微微颤抖。 张洞玄直直看向小可，双眼亮起可怖的红光，身下的两把剑也重新连接到身躯上，充满怒意的剑罡萦绕他的周身，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包裹在了青色的火焰之中。 “既然你把你们那个纪元的人说的这么厉害，仙人，圣人什么的，让我先用这四把剑问问看吧。” 小可清澈如水的眼睛里终于开始浮现出最原始的恐惧，张洞玄在她面前举起了长剑，冰冷的阴影正映照在她的圆脸上。 似乎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张洞玄毫不犹豫地向下一砍，青色的恐怖剑压擦着小可的头皮飞过，却是飞到她身后，与另一道无匹的剑压碰撞在一起，狭小的通道里顿时罡风肆虐。 “小娃娃，躲到后面去。” 小可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被张洞玄护在了身后。 只见这名之前还十分颓废的张家剑仙，此刻身上气势勃发，宛若万人之敌。 从两把长剑交错的缝隙中，小可瞥见对面正是那名患了深空眩晕症的病人。 对方身着一袭红色长袍，眼睛被遮蔽在黑色的及腰长发下，他的手同他的脸一样，苍白而干枯，纤细而分明的指关节上轻轻提着一把古朴的长剑。 这个形象和神态，早就深深印在了小可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此刻她只感觉浑身好像被冷气灌注，丝毫动弹不得，那张伶牙俐齿的小嘴也忘了说辞。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因爱生忧，因爱生惧。若离於爱者，无忧亦无惧。” 他喃喃念着，语调像是某种远古祭祀的歌声，走路的姿态也像是一个入了魔的萨满。 他对身前的剑仙视若无睹，只是瞄准缝隙，朝着张洞玄身后的小女孩递出一剑，速度快到小可完全反应不过来。 只是简单一个前刺，这平平无奇的一剑，便好像天地之间无人能挡下。 可恰巧张洞玄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人，一阵令人耳鸣目眩的金铁锵鸣声之后，张洞玄挡下了刺向小可眉心的这可怕一剑。 红衣人疑惑地抬起了头，眼睛从头发的缝隙中露出一半，歪着脖子观察起张洞玄。 “智能ai？实验机器人？为什么要阻挡我？你也想被砍成碎片吗？” “因为想挡，所以就挡了，至于原因啊，单纯只是看你不顺眼而已。” 第六十章 黑暗中的低语 “蛟龙，到我们的身边来……” “从远古的黑暗泥泞，到英仙座的神秘遗迹，其中的奥秘，我们都知晓。” “到我们的身边来，为了秘密和希望……”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这一段神秘的电磁信号就像古神的低语一般，不停在尹秀的脑海里重复。 尹秀曾经试着改变电磁接收频段，以此屏蔽它，但那个信号似乎不是用当代技术规则所编制的，因此在每一个频段上，尹秀的接收器都能准确无误地收听到…… 于是它沿着讯号发出的方向追踪而来，不知道飞行了多久之后，终于到达了昆仑的边缘。 在尹秀的面前，昆仑广阔无垠的地表终于有了极限，一道白色的高墙以一种完美的曲度连接着穹顶，出现在它视线里。 而在高墙的旁边，一个诡异的深坑前，林星正站在边缘，双手插在宽大的袖子里，面色恬淡。 林星似乎对它的到来感到十分的意外，这让尹秀怀疑那串电磁信号不是林星发送的。 “蛟龙，我是说你们可以在昆仑自由行走，但是没有说你们可以恣意破坏。”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风把他的头发吹了起来，露出清秀的耳廓。 “博士，你开头也说过欢迎我们，不过就是以这种欢迎方式吗？” 尹秀没有理会他的质问，径直落在他的身边，居高临下看着面前的深坑。 那是一个巨大的深坑。 坑洞内部漆黑一片，那片颜色是由于机械体上溢出的电解液和机油污染而造成的，油腻而驳杂的颜色几乎沾染了整片山壁。 密密麻麻的电子义体和各色零件几乎填满了坑底，它们原本应该是五颜六色姿态各异的，但是黑色的机油覆盖在它们表面，使所有东西看来都是油腻腻的黑色，像是被烧焦了的尸体。 这些“尸体”中似乎还有能源未耗尽的，依旧在残肢断足的包围中不断挣扎，抽搐。 “这地方是你这样的机械生命的报废厂，蛟龙，如果你还是这样傲慢的话，很快你的残肢就会出现在这里。” 林星拿着一条手帕捂住口鼻，厌恶地指了指眼前这个深坑。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博士。” 尹秀对他这副态度感到十分火大，将头凑得更近了一些。 “很简单，臣服于昆仑的伟力。”林星像是怕沾染什么传染物一般往后退了退，“自愿接受我给你们提供的逻辑改造计划，真正成为我们的一份子。” “你是说让我像之前那些机器人一样，不停地重复【欢迎】，【你好】和【再见】吗？” “你似乎对机器人的高效率运行模式有异议？” 林星显得有些诧异，好像眼前这头电子龙在质疑的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接着他又恢复了常态，指了指深坑里的那堆“尸体”。 “这个地方最开始并没有那么大，只是浅浅的一个小坑洞，用来堆放一些因为出舱工作而损坏了的机器人或者零件，后来他们也把一些报废了的机兽和仿生人运到这里，这地方的用处大概也就这样了。” 他顿了顿，好像是想起什么开心的事情，脸上绽开了笑容。 “直到六十年前，我发现这艘船上，不管是机械生命还是装了义体的乘客，都出现了无法修复的问题，所以我扩大了这个坑的规模，用了差不多五年的时间，才把它们全部安置在这里。” “现在船上除了正常乘客之外，剩下的都是经过改造的【有限智能】机器，很可靠，最重要的是很安全。” “它们身上出现的问题是什么？” “谁知道呢？或许会出现问题。”林星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我只是把这个概率给断绝了。” “我明白了，一个害怕有天被插头电死，所以决定搬到山洞里钻木取火，过原始生活的人。” 尹秀眯起了眼睛，它眼里不是鄙夷，也不是嘲笑，只是单纯觉得这很有意思。 “你懂什么啊！一头不过是因为一些巧合而进化成功的电子龙，竟然敢对我们的做法如此轻蔑！” 林星忽然变得很激动，完全没了之前的平和，他的表情甚至变得很狰狞，就像一座冰山突然裂开，底下积蓄已久的岩浆开始奔涌，咆哮。 “我们那个伟大，光辉的纪元为什么会灭亡？没有天灾，大气层外也不存在能撼动我们分毫的敌人，可是它最终却毁灭了，毁在那些短视的人自己手里了。” “基因改造技术使得人类寿命极长，青春期也变得很漫长，人们身体健康，不受疾病的困扰，每个人生下来都只是为了享乐，寻找并培养自己的兴趣，他终其一生不用为了生存和工作而发愁，因为我们手上握着的资源超乎你的想象。” “就是在这种状况下，人类完全成了高智能机器的奴隶，他们简直就是退化成了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只要一哭一张嘴，无所不能的电子系统就会帮他们喂奶，换尿片。” “万幸的是，在拥有自我意识的超级ai出现之前，无欲无求，任何程度的刺激都已经无法满足的我们，在极端的失望中开始了内战。” “结果这一次旷日持久的内战失控了，人们几乎把蓝星地表完完整整毁灭了一遍，我们的文明，灭亡了。” 尹秀听着他的描述，脑海里浮现出蓝星表面遍地火光，森林和山脉在超级武器的攻击下被夷为平地的恐怖景象。 之前它一直听闻的大异变，正是因为这场战争而引起的，原本跟现代文明扯不上关系的野兽们在大量残余能量的影响下，面目全非，成了所谓的“异兽”。 “很失望吧？你们自以为的强横之躯，其实不过是我们自相残杀的时候漏下了一些边角料而造就的。” 林星似乎一口气把积蓄已久的怒火发泄完了，现在脸上满是戏谑的笑容。 “那不知道我这边角料铸就的身体，能不能跟您这位抛下家园，落荒而逃的仙人较量一下。” 尹秀将身体舒展开来，巨大的阴影笼罩着林星，它不喜不怒，暗金色的双眼静静看着对方。 “我说过了，叫我林星博士。” 第六十一章 龙落浅滩 “看好了，这就是基因改造技术的伟大之处。” 林星说着猛地跳起，他没有携带任何利器，唯一依仗的武器就是他那对如铁锤般的双拳。 他在半空之中朝着尹秀轻轻挥出一拳，这看似极缓慢的一拳落在尹秀眼里却是如奔雷一般，快到它都无法反应。 轰隆！ 一声巨响，尹秀的头颅高高仰起，重达几百吨的身体竟也被这一拳打的往后挪动了一些，在地上推出一道沟壑。 但是还没等尹秀调整好姿态，林星重重的一击大力披挂又砸在了它头上，将它整个头颅钉入了地里。 “这是经过升级和改造的古拳法，名叫【蔡李佛】。” “和你们通过安装软件来学习武术不一样，对我们来说，并不需要像传输一段数据那样把它输入脑子里我们才能掌握，基本上不管是什么武术，只要看一眼图谱，我们的脑子和神经就能融会贯通。” 林星按动了一下指关节，刚才那两下对他来说似乎只是热身。 【所谓肉体成圣的仙人吗？】 也许当下惑星纪元的人是无法理解这么一种状态的，但对于前世一直阅读各种仙侠志怪小说的尹秀来说，这个状况却似曾相识。 不如说比起使用肉体修炼，义体炼气对它来说才是更为离谱的事情。 林星又转动了一下肩膀，发出恐怖的关节扭动声，接着他摆开马步，双手在空中虚画了几个圆，做出一个南方武术流派的标准起手式。 “这是我的恩师，萧言博士教给我的一套拳法，叫做【追星赶月】。” 他一改之前散漫的态度，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虔诚和认真，又站直了身体，双手抱拳，做了一个武者交手之前的拱手问候。 就在他双手合并的瞬间，尹秀口中高温火焰喷薄而出，爆裂的火舌瞬间就将林星及他所处的地方整个吞噬包裹了起来。 “蛟龙，你一点都没有武者的德行吗？” 林星从火焰之中高高跃起，身上似乎并没有沾染灼烧的痕迹，衣服和头发依旧是那样的鲜亮。 他对于自己所看重的这场比武被破坏感到十分愤怒，在空中翻转了一个筋斗之后轻盈地落地，脚下重重一蹬，如一支箭矢般射向尹秀。 “追星赶月！” 林星大喝一声，左拳猛地递出，在击中的瞬间，右拳也打了出来，但他的左拳极快，右拳却显得极为缓慢。 攻击频段和速度似乎都不在一个频段上，显得极为怪异，似乎这两个拳头是属于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一样。 但不管是左拳还是右拳，破坏力都无与伦比。 左拳迅猛如闪电，每一拳都如同一发长矛，拳力透过装甲，直钻入电子龙的体内。 右拳沉闷如滚雷，势大力沉像一柄重锤，每一击都在装甲上砸出大片火花，声响震耳欲聋。 林星的左拳越打越快，右拳却越挥越慢，似乎隐隐契合着天地间某种法则，玄奥晦涩。 这几乎是法则层面的必中之拳，不管是快拳还是慢拳，都叫尹秀没办法躲闪，甚至无法用身躯做出防御姿态来削减伤害。 只是眨眼之间，他就已经抡出了近百拳，将尹秀的表面装甲打的面目全非。 随着林星再次重重一喝，沉重的右拳挥出，一把将眼前这头庞然巨兽打落了深坑之中。 电子龙银白色的身躯在报废元件中翻滚，滑落，渐渐地不止银白色的身躯，就连那闪耀的黄金外骨骼也沾染了黑色的油污。 呼！ 林星长出一口气，站在坑边，双手下压，将丹田中奔涌的那股燥热压下，此刻他浑身舒畅，毛孔舒张，终于发泄了之前一直积蓄的不满。 “要不是因为急性休克，你们原本不至于有那么多时间在船上胡闹的。” 张洞玄和尹秀毫无预兆地进入昆仑，打乱了他的一切部署，如今他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来修正自己的计划了。 “我原本有机会给所有人一个更美好的未来，包括你们。” 想到这里，他居高临下，看着已经落入坑底的电子龙，脸上再次浮现出厌恶的神色。 电子龙面部残破不堪，如蜡烛一般的双眼已经渐渐熄灭，像是一盏油尽灯枯的蜡烛，它身子底下的废弃元件堆似乎已经无法承载它的重量，正在慢慢凹陷，下塌。 尹秀的身躯渐渐向着底部滑落，像是被一个巨大的黑洞吸走的行星物质。 林星原本还想补上一击，但是坑底污秽的黑色机油让他望而却步。 “啧！” 林星不耐烦地叫了一声，只见他的拳头上有几滴蓝色的电解液，那可能是从电子龙的身上泄露出来的。 他赶紧用另一只还算干净的手从袖子里掏出手帕，小心翼翼地擦拭，不让污染的痕迹变大。 之后他用两只手指小心翼翼捏住手帕的一角，用力丢进了坑底。 这时候他紧皱的眉头才稍微舒缓了一些，朝坑底挥了挥手。 “再见了蛟龙，有空的时候我会到这里欣赏一下你的身姿的，如果那时候你还没被这里的铁锈和油污腐蚀的话。” 林星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这里对他来说简直如同乱葬岗一般恶臭。 天地间的一切在这场战斗后似乎都归于平静，只有一片死寂。 【系统备份，启动中……】 随着一声电子音效打破死一般的寂静，尹秀的双眼又死灰复燃。 不过这次它受损的情况似乎远超平常，即使动用了系统备份，似乎也暂时未能恢复完整的活动能力。 “我之所以活下来，是因为那个人有近乎病态的机械洁癖吗？” 尹秀的心头满是郁闷，双眼里的火焰熊熊燃烧。 【启动系统自检程序……】 随着尹秀的系统指令下达，最先开始运作的是它遍布身体的各种感应器，这将有助于它身体各个部位的恢复。 一切正常，但是尹秀发现，在它的红外侦测器上，出现了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红点…… 只见在它的周围，满是黑色油污的电子元件堆中，有大大小小的不明物体在蠕动，挣扎。 在这之中，有一些奇形怪状的“人”正在慢慢站起，向着尹秀的方向走来。 “蛟龙，在黑暗中同行的我们，躯体和命运紧紧相连……” 第六十二章 离魂 “血肉，新鲜的血肉……” “愉悦我们的灵魂吧。” “从黑暗中来，回黑暗中去，殊途同归。” 仿佛向深不见底的鱼池中投入一把新鲜的饲料，尹秀的到来似乎让充满了腐败气息，一片死寂的报废场又复苏了过来。 无数的机械苏醒过来，向着它的方向聚拢。 在这其中，有破破烂烂的机器人，有只剩半身在地上艰难爬行的机兽，一半身体沦为焦炭，另一半全是穿孔痕迹，精神错乱的电子道侣。 还有其他的干脆不能称作机械体的，只是一只义手，或者某个部位，也像是被填注了意识一般，向着它的方向蠕动。 尹秀眼里毫无感情，只是淡淡地看着它们，然后从嘴里吐出了信号剑。 “将所有在动的东西都砍到不能动为止。” 随着指令下达，信号剑开始在尹秀的周边逡巡，每过一处都带起一堆碎片和火花，那是机械体被切成两半的残暴景象。 尹秀静静在高处，像是一头趴在财宝堆上的龙，它的眼睛已经不再放在眼前这些奇怪的机体上，从刚才开始，它就一直望着远处。 在那里，无数的机械残肢像是被磁铁吸起一般，悬浮，飞起，以某种杂乱无序，毫无规划的轨迹粗暴组合在一起，渐渐地，成了一头无法形容的“怪物”。 漆黑的机油从它们的身上不停滴落，使它们看起来像是刚从沼泽还是海港里爬起来的海怪。 这样巨大且诡异的怪物足足有五头之多，大小不一，高矮参差，甚至连形状也差异巨大。 它们缓缓朝着这边走来，每走一步，或者蠕动一下身子，都在不经意间将别的机械体碾成碎片。 这些怪物，因为自身混乱的电磁信号不停在产生排斥反应和电磁干扰，所以不管是在图像分析软件还是红外探测器上，尹秀都只看到了一团又一团模糊的影子。 尹秀尝试着驱动信号剑对它们发动攻击，可这柄精密的飞剑似乎也无法识别目标，每次都只能从它们身边堪堪擦过，甚至自身差点也被强大的磁力吸入其中。 在它们身上，尹秀察觉到了之前在它脑海里一直反复的那些异常电磁信号。 “原本以为是电子道侣或者漂亮的ai机器人邀请我，没想到是这帮怪物，对不起，我没时间在这里陪你们玩。” 一颗炙热的金色光球从电子龙的嘴中吐出，浮升到它的身躯之上，好像在它身上出现了一个小太阳。 【黄金新星！】 随着太阳炸裂，以电子龙为圆心，一圈金色的光晕迅速扩张出去，随着光晕扫过，无数的机械体在瞬间被粉碎，连那几个不可名状的怪物也无法挡住这一击，迅速崩坏，瓦解。 随着照亮深坑的光芒消散，四周好像又恢复了平静，遍地只有燃烧产生的火光，烟雾和难闻的气味。 就在尹秀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在它的周围，细碎的声响又再次出现，只见那些因为黄金新星而被粉碎，“死了”的机械体又再次复苏过来。 这些残破不堪的零件在某种力量的牵引下不停地蠕动，悬浮着上升，集聚，渐渐地，随着碎片越来越多，尹秀看到，空中出现了一只巨大的“黑手”。 那只黑手好像是某个虚空中的巨人身体的一部分一样，从某个无法解析的维度之中伸出，来到它面前。 这只黑手没完没了地吸收着周边的零件和碎块，原本就已经错综复杂，不停产生着排斥反应和电磁冲突的零件堆，此刻因为强大的异常反应，在黑手的反应竟然已经隐隐有了电磁风暴的前兆。 “碎星炮！” 光亮再次在深坑之中亮起，之前是金色的太阳，这次是银色的彗星，永远处于黑夜中的“亡灵”们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扰，纷纷发出可怕的啸叫。 烟雾消散，碎星炮在那只巨手上开了一个骇人的口子，使它的拳峰几乎裂开。 但只是片刻，又有不断飞来的电子元件补充了缺口，使那只黑手恢复原样。 同时，尹秀感觉到在那只黑手之中，无数的“灵魂”正在咆哮，怒吼。 这不禁让它怀疑是不是自己因为直视这些怪物太久，体内的核心处理器因为那些怪异的电磁信号的干扰而短路了，以至于产生了错觉。 【机械体怎么会有所谓的灵魂呢？】 黑手悬浮在半空之中，慢慢向尹秀伸过来，五指舒展，一个巨大的影子笼罩在它身上，使它看起来像是被无边的黑暗给吞噬了。 随着黑手的靠近，尹秀感觉自己身上各处感应器都出现了异常。 最先发生故障的是它的激素系统，镇定剂和解毒剂，以及各种毒素混杂着被注入它的神经之内，异常的排斥反应在它体内狂暴地肆虐，似乎每到一处都要撕裂它的经络和脏器。 【阿基里斯八卦阵，启动……】 at力场装置在完全没接收到任何指令的情况下展开，数十片装甲从它身上射出，并没有像之前一样展开阵型，互相连接，而是在射出之后又无力地落在了地上，砸出一个个坑洞。 【碎星炮充能中……】 【正在为高温火焰架设路径……】 【黄金新星充能中……】 【开始系统消杀，升级程序……】 即使尹秀的神智仍能勉强保持清醒，但它体内的电子系统产生的紊乱已经无法挽回，它甚至已经失去了对系统的控制权，只能任由它在体内胡乱运作。 那只黑手轻轻把它抓了起来，并不怎么用力，但却让尹秀挣脱不得，好像有一种特殊的力场把它束缚了起来，使它像被星体引力抓住的小行星，无法脱逃。 黑手之中钻出无数带着尖利钻头的管线，纷纷扎入电子龙的体内，一股股黑色的液体通过透明的管线流向蛟龙的体内。 “放弃血肉，灵魂升华……” 尹秀的脑海里又收到了这莫名其妙的低语，它烦躁地摇了摇头，想把这烦人的语音从脑海里剔除，但这都是徒劳的，只招惹来了更多奇怪，异常陌生的讯号。 恍惚间，尹秀从无数的低语和呻吟之中，似乎听到了一个温暖，明媚的女声。 “凯撒，醒来吧，你的路途还很长……” 【系统正在更新重启，请稍候……】 第六十三章 进化!超神体 那个温暖，柔软的声音一出现，其它杂乱无序的电磁信号就好像都在瞬间被屏蔽了。 此刻尹秀感觉到身体之中有一股异常的暖流正在游走，修复它的经络和电路系统。 【这是新的木马病毒吗？】 尹秀不禁想起之前的那些遭遇。 但很快，这种想法就被它自己所推翻。 原先它只是有些怀疑，但随着信号持续传入它的脑海里，尹秀发现，这股信号便是来自于之前一直在压制它感知能力的【昆仑】。 “一直在抗拒，压制我的昆仑如今正在帮助我？” 尹秀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与此同时，正在昆仑内部某处不知名的主机核心前的林星，也一脸的诧异。 就在刚才，他失去了对昆仑主机系统的访问权限，要知道自很多年前开始，这个权限就一直握在他手里了。 “果然当初就该把系统的ai设置成单纯的辅助模式，抹除多余的思维和分析能力，只要能让飞船正常运行就可以了，反正它也……” 似乎想起了什么，林星闭上了嘴，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艘船上有人窃取了我的访问权限，是在船上乱搞的张洞玄，还是那个从睡眠舱中自己爬出来，到处砍人的长梦生？” 想到他们，林星又皱了皱眉头，这两个人，一个痴愚，一个癫狂，怎么看都不像是有那个能力获取权限的人。 “到底是谁，一直在阻拦我的伟大计划，总不能是那条蛟龙吧。” 林星的心脏咯噔一下，停跳了半个拍子。 【发现修复材料，正在启动《鲁班造物简易版》……】 【警告，检测到未经许可的软件正在运行，是否禁……】 【已关闭《鲁班造物简易版》，启动《道金融合》……】 系统完全在脱离尹秀掌握的状况下运作，似乎是有人正在登录它的系统，进行远程操作一般。 就连抓住尹秀的那只黑手，以及坑洞内还能运作的机械体也停顿了下来，好像全都陷入了昆仑的控制之中。 在一阵短促的提示音之后，黑手分崩离析，原先紧密连接在一起的电子元件都从上面脱落，分解出来，恢复成原来的零散状态。 只是眨眼之间，可怖的“怪物”就被还原成了一堆零件，仿佛刚才尹秀经历的只是一场噩梦而已。 紧接着，无数的电子元件开始朝着尹秀的身体漂浮而来，环绕包围，最终形成了一个黑色的圆球，将它的身躯包裹在其中。 在一阵奇异的光芒之中，电子龙偌大的身躯开始修复，变形。 只见一个个电子元件，顺着某种拟定好的顺序填补进它的身体之中，新的骨架在旧躯壳之中延伸，固化。 尹秀原先黑色的体表渐渐褪去颜色，取而代之的是通体的银白，在它的背脊上，更有一抹异样的紫色，从后颈到尾巴，若隐若现。 翅膀上片片钢翼张开，伸长，像是一把把尖刀露在外面，它的尾巴也不再平滑，而是变成了类似抓钩的形状，透着危险的寒光。 它的关节变得更加分明，胸口处多出了一个白色的能源指示灯。 翅膀和头部的呼吸灯也变成了紫色，像是在它身上镶嵌了几颗紫色的宝石，闪闪发光。 它的身形一下子涨到二十米长，几片装甲从它的脖颈处单独延伸出来，像是犄角一般护在它的头颅两侧，使它位于头部的黄金护面更加显得阴森，可怖。 【名字】：凯撒。 【形态】：机械蛟龙（电子龙皇形态）。 【等级】：超神体。 【系统匹配度】：60% 随着一声愤怒的咆哮响彻深坑，位于高处的石块和零件纷纷滑落，浓郁的烟雾从低谷之中升腾而起，仿佛仙境一般。 尹秀轻轻张开翅膀，全新的推进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劲动力将它的身体带离地面，只是一眨眼之间它就离开了低谷，飞到了天空之上。 它的飞行速度和灵敏度比之前提升了好几个层次，只是几次摆动便飞出了一段极长的距离。 但进化似乎还未彻底完成，尹秀耳边的提示音还响个不停。 “系统已连接至【昆仑应用软件商店】，软件下载权限：最高级。” “正在自动进行系统机能分析与智能匹配，即将选择对应软件进行下载。” “【龙舞】已装配……” “【一龙三化】已装配……” “【混沌电磁旋风】已装配……” …… 在短短的一瞬间，尹秀的处理器内就多出了许多陌生的知识和技能，如果在以往它可能还需要消化一番。 但在已经升级了的超级核心芯片的帮助下，如此海量的数据也是一下子就被它所吸纳了。 【昆仑，你帮助我的动机是什么？代价又是什么？】 获得了进化的尹秀并没有那么开心，它甚至比之前更疑惑了。 特别是因为获取了系统权限，所以现在昆仑大部分有装配摄像头，或者管理系统的地方都在它的感知之中。 整座昆仑的系统几乎都对它开放了，就只有一处地方尹秀暂时还无法接触，那就是昆仑本身的数据存储系统。 它能感知到一些正在行进的机器人和维持系统的存在，但是对于林星的所在，它暂时还找寻不到。 但是在摄像头回溯的记录之中，它发现了张洞玄的身影。 “不管怎么样，先找到这个疯子吧。” 尹秀说着，身子游动起来，向着张洞玄所在的地方行进。 而还身处控制中心的林星此刻却依旧低头不语，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昆仑的管理权限会在一眨眼之间从他的掌握之中被人盗走，除了他之外并没有人可以进入服务器管理室之中。 “难道是……” 他猛的抬头，紧紧盯着眼前对着他脸庞的一个红色摄像头，那是人像认证装置，也是他平常对昆仑发布指令的信息台。 “昆仑，你就是萧言老师口中所说的，觉醒了自我意识的超级ai吗？” 林星握紧了拳头，眼里都是阴冷的杀意。 “不过没关系，机器终究只是机器而已。” 第六十四章 暗黑之梦 尹秀追踪着张洞玄最后的踪迹，到了他们最初相遇的那座都市边上。 它在系统里输入张洞玄的各项指数进行搜索，最终只得到一段十几秒的录像，那是他最后出现在摄像头底下的记录。 原先灯火通明，被各种广告灯牌衬托得五光十色的高楼大厦此时失却了颜色，显得异常阴郁。 尹秀在空中缓缓飞行，对眼前的景象啧啧称奇。 “这个疯子，砍几个挡路的机器人就算了，怎么连灯牌都乱砍一通，这样的人才应该从昆仑被一脚踢出去。” 直到它下降飞行高度，在街道中穿行的时候，才看到了墙上的刻字。 在那些歪歪扭扭的留言之中，有几个汉字铁画银钩，一看就是用极强的力道刻在墙上的，入木三分。 “张洞玄到此一游。” 尹秀看着这龙飞凤舞的字迹，不禁想到张洞玄可能是因为看到这些墙上的留言，有了些感想。 仅存不多，又没用到正途上的那点人性复苏了，才在这上面乱涂乱画。 【一道通往地底下的阶梯吗？】 在最后的监控录像里，尹秀看到张洞玄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向着阶梯向下，说明在城市的地下可能隐藏着什么东西。 “可惜口子太小了，不然我就亲自进去了。” 尹秀说着，抬起尾巴，已经变成一只抓钩模样的龙尾狠狠扎入地面，一股强横的脉冲信号沿着它的神经直注入地底。 尹秀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不一会儿地面开始剧烈抖动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它依旧没动，又过了一会儿，一道肉眼可见的剑压从它跟前喷涌而出，把地面划开了一个可容一人通过的孔洞。 紧接着张洞玄从洞中快速飞出，尹秀看到，在他的背上还有一个小女孩，正紧紧地抓着他的肩膀。 “终于出来了，不对，还有一个……” 尹秀说着，毫不犹豫地将尾巴从土里拔出来，接着猛地一甩，尾巴末端就像一柄尖刀一样向洞口刺去。 只是来人速度也极快，只见一个红色的身影从洞中钻出，一剑将堪堪击中他身体的抓钩打向一边。 “凯撒！这是我的敌人，你不要插手！” 张洞玄看到这一幕，不禁着急地叫了起来，同时把背上的小可放了下来。 这时候他才发现了尹秀身体和外形上的巨大变化，脸上满是藏不住的惊讶。 “你进阶了？我差点没认出来你。” “我也差点没认出你。”尹秀眯起了眼睛，“竟然有人能把你打成这副模样。” 只见张洞玄头骨上的伤痕越来越多，甚至连面门上也多出了一道可怕的裂缝，从右眼直到下巴。 他的四柄剑上边也伤痕累累，看来是经过了一场恶战。 “这算得了什么，比起我在他身上砍的那几剑，我身上这点简直就像是被蚊子叮了一下。” 张洞玄不服气地把对方身上的伤口指给尹秀看。 “那这蚊子确实挺大的。” 尹秀点了点头，不再关注张洞玄，而是看向了张洞玄身后的小女孩。 “这个小丫头也是你从底下带出来的？” “唉，这位小可姑娘，按辈分来说，可以说是我们的祖宗呢。” “祖宗？”尹秀愣了一下，随即释然，“那倒也是，不管是大祖宗还是小祖宗，一向都是要慎重对待的。” “哦，你是说那个疯子啊，再给我点时间，很快我就能把他砍成两截了。” 张洞玄将两把剑在身前狠狠摩擦了几下，青色的剑罡从剧烈的碰撞之中逸散出来。 似乎是感受到眼前电子龙的目光，那个人看向了尹秀，脸上竟然出现了一抹笑容。 “我的梦越来越离谱了，除了一个意识飞升的机械体，眼前竟然还出现了一头蛟龙。” 他迟迟笑着，佝偻身子，脖子歪向一边，显得相当诡异。 “长梦生，我记得大家一起登上昆仑的时候，你明明是一个杰出，温和的研究者，你甚至都不会用剑，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子？” “我不知道你到底苏醒了多久，但是在我醒过来的时候，我们的休眠中心已经被废弃了，而在那里面，有许多具尸体，毫无疑问，那些都是你杀的，深空眩晕症让你变成了这个样子？” 小可睁大了眼睛，满眼都是疑惑。 “长梦生？原来这具身体的名字叫做长梦生啊。”他好像是发现了什么新事物一样，兴奋地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他叫，不对，我叫长梦生啊。” “很好，这一切都很好。” 长梦生低头用宽大的袖子擦拭了一下手上的剑。 “要是我能把你们都砍死的话，那就更好了。” 说着，他猛地一挥，恐怖的剑压首先砍向电子龙。 尹秀不闪不避，只是淡淡看着，在剑压就要将它的头颅削下来时，张洞玄挡在了它身前。 “我都已经说了，你的对手是我。” 张洞玄大声咆哮着，剑气形成的两条青色长蛇飞出，与长梦生的剑压碰在了一起，生生抵消了那恐怖的一剑。 “凯撒，你为什么只是看着？” “什么？” “我已经说过了，他是我的对手，我会亲自解决他，不要任何人插手。” “而且。”他稍微侧头瞥了一下小可，“根据小可提供的信息，我推测休眠中心之所以沦为废墟，其实可能不关长梦生的事情。” “你想想，这个人的实力在昆仑应该算不上多强，就算他得了病暴走，只要从休眠的人之中唤醒一两个强者，我想也是能够把危机解决的吧。” 听到张洞玄的分析，小可也立刻明白了过来。 “我很清楚我们脚下的这个休眠中心对于昆仑上的人来说有多重要，船上的人一定不会放任不理，即使要付出一些代价，他们也一定会重新夺回这里。” “可是他们却没有这么做，而且中心里的大部分房间被收拾的干干净净，一点也看不出受到袭击，匆忙撤离的迹象，这说明也许在他发病之前，在底下休眠的乘客就已经被转移了。” “正是这样。”张洞玄点了点头，“数量众多的乘客到底在哪里？凯撒，找到他们，我们就知道那个林星在搞什么鬼了。” “那我明白了。” 尹秀张开翅膀，同时轻轻一卷，将小可丢到了背上，等到小女孩反应过来抓紧之后，它立即升空，头也不回地飞了出去。 “很好，只要没有旁人在，我就没什么顾虑了。” 澎湃的剑罡从张洞玄身上逸散出去，他四把剑上的颜色似乎变得更深了一些。 第六十五章 青龙 “龙和小女孩跑远了……现在就剩下一个骷髅头可以砍了吗？” 长梦生吃吃说着，全然没看一眼面前的张洞玄。 这不禁让一向高傲的张洞玄感到极为不满，他可不管什么仙人凡人的，如果对方一剑砍不死他，那就别怪他一剑送别人上天了。 “喂，长梦生是吧，你可看好了，我身上这四把剑可不是什么凡铁。” 随着张洞玄轻轻一抖，四柄长剑发出协调的啸叫，证明着它们是来自同一块上古陨铁的羁绊。 “张家是传承于上个纪元，哦，就是你们那个世代的儒门世家，论起家世传承来说，可能比你要年长上许多呢。” “在家族的藏剑阁中的百万名剑之中，紫薇剑独占鳌头，一剑压群芳，是剑中魁首，统领万剑。” “但是真正托起张家底蕴的从来都是这四柄不出世的名剑，【仁】，【智】，【礼】，【义】。” 他每念到一个名字，就有一柄剑轻轻震颤，发出震人心弦的鸣叫声。 “虽然这帮张家后生，如今已经不读什么儒家经典，01理学，孔孟逻辑了，最多也就是读个电子书，看点漫画，但怎么说我们也是书香门第，自有我们刻在骨子里的坚持和传承。” “仁，智，礼，义……”长梦生从宽大的袖子中伸出一只手，在手上掐算着，忽然猛地抬起头，“是不是还少了一个？” “没错！”张洞玄扬起了头，“剩下的那个【信】自然就是我了。” “你？信？”长梦生歪了一下头。 “信息网络！” 张洞玄大喝一声，随着他长剑一挥，无数条青色蛟龙从他剑下奔涌而出，直扑向长梦生。 “青龙剑法·群龙影！” 张洞玄宛如在世剑神，全力一击之下竟让整座都市的高楼大厦随之一同摇曳震动，天地之间仿佛有群龙咆哮。 长梦生被这无数道恐怖剑威直逼退了十几米才堪堪停下，身上长袍顷刻间变成碎布条，身上热气蒸腾，直往外冒白烟。 长梦生似乎有些惊讶，捻起手指在长剑上弹了弹，冷冽的剑身上立即出现道道裂纹。 “好狠的剑，你这一剑，配得上我称呼你一声剑士。” 丝丝血气从长梦生的身上溢出，使他身上的红衣显得更鲜艳了一些…… …… “林星？在我的记忆里，我们上船的时候并没有这么一个人。” “要知道我们进入昆仑的时候，系统就曾经向我们展示过所有人的资料和头像，我很确定，在当时，并没有一个叫林星的人。” 小可一只手抓着尹秀背上的装甲，另一只手疑惑地挠了挠头。 “有没有可能是你记错了？毕竟那应该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有可能你那时候还小，没记住。” 尹秀说着一边将身子压低，使背上的小女孩坐的更安稳一些。 “这不可能！” 小可提高了嗓门，显得特别激动。 “我的父母都是经过特级基因改造的人，继承了他们优良基因的我，一出生就有着超人的智慧，对任何事情都过目不忘，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好好好！”尹秀摆动了一下身子，“我承认你们的大脑比任何记忆体都要厉害，不会出错，可以吧？”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是后来才出现在昆仑上的人？” 听到尹秀的问话，小可愣了一下，接着又猛地摇了摇头。 “你是说他称自己为林星博士对吧？由于我们的寿命和青春期都极为漫长，再加上休眠舱的辅助，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面临人口更替的问题。” “同时为了维持昆仑的稳定，所以船上有一条规则，说是除非三分之二的人同意，不然在到达永恒之地前，不会有新的人出生。”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我想这条规则应该没那么容易被修改才对。” 尹秀点头表示同意，人类是群体性动物，除非有什么危机真到了他们家门口，他们才会想起改变。 “而且很重要的一点是，昆仑上只存在工种和职位的区别，【博士】只是少数人才有的称呼而已，一个后来者是不可能被称作博士的。” “或许只剩下一个可能。” 尹秀忽然插话：“那就是这个所谓的林星博士，也患上了深空眩晕症，自己虚构出了不存在的身份和人格。” 小可听到这番话语，不禁觉得浑身打寒颤，一股冷意直透入她的血管。 目前看来尹秀所下的推论可能是对的，而且昆仑每一班岗都应该有二十名船员进行执勤，如今只剩林星一个，不由得让她感到更加毛骨悚然。 尹秀没有察觉到她的变化，只是继续说道：“眼下如果想要知道确切状况的话，最重要的还是找到数据库，我几乎已经掌握了昆仑上所有的系统权限，唯独只有数据库我似乎还不能访问。” “数据库？那个地方你去了会死掉的……” 小可的声音突然压得很低，像是不愿意提起那里。 “你说什么？风噪太大了，我没听清。” “不要去！昆仑的数据库从来都没有给管理者线上访问的权限，它是独立于网络之外的，就像一个位于地下的保险库一样，只有你亲自拿着钥匙去那里一个个转动锁芯，才能看见里面的全貌。” “但是只要你去了那里，你就一定会死。” “为什么？”尹秀不禁有些好奇，是什么让这个超级人类如此害怕。 “数据库被认为是昆仑的最后一道防火墙，只有昆仑智者们才拥有从中读取数据的权限，那里只认他们的生命体征，其他人一旦进入的话，会被守卫在那里的巨龙杀死的。” “巨龙？” “是，一头跟你不一样，长着一对翅膀，四条腿，通体蓝白色的巨龙。” “它跟上古凶兽比如何？” “上古凶兽？那是什么？你是指巨型工作兽吗？” “呃……”尹秀头上出现三条黑线，“也可以这么说。” “跟那些家伙不一样，那头巨龙被设计和制造的初衷就是为了杀戮而服务的。” “有点意思。”尹秀眯起了眼睛。 “什么？” 这下轮到小可疑惑不解了，为什么她身下这条蛟龙听到这个信息完全不感到害怕，反而还有些兴奋呢？ 第六十六章 最后的防火墙 昆仑智者在飞船上是非常特殊的存在。 它并不是一个特定的权力机构，不像元老会或者别的什么组织，它甚至都不算一个组织，只是有那么几个不为大家所知的人，被赋予了最后时刻站出来阻止错误的义务和权力。 他们被要求在昆仑陷入错误时，勇敢的站出来在昆仑系统的帮助下纠正错误，将众人重新引导回正确的轨道上。 漫长的历史表明，在人类许多重要的时刻里，总有一个或者几个人承担起了这份责任，不论身份高低，学识多寡，他们用超前的眼光和智慧带领人类跨越一个个困难。 事实上，昆仑智者们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他们只是经过了大数据的精确推算，在冥冥之中被赋予了本人并不知晓但是无上的权力。 “要是你们内战的时候有这么几个人存在，大概也不至于到宇宙里来了。” “没那么简单。”小可摇了摇头，“我们早晚是要离开母亲的摇篮的，只是内战加速了这个过程。” “在无数次的计算机模拟推演中，不管我们做出怎样的选择，内战和灭亡都是无可避免的，我们的出走只是保留了火种，并没有拯救什么。” “所以你们变成了星舰文明，追寻一个可能存在的希望？” 尹秀毫不掩藏自己的看法。 “也许存在，也许不存在，但是我们需要有这么一个希望……” 小可抬头看着昆仑虚假的穹顶，心情复杂。 “喂，我说。”尹秀忽然打断她的思绪，“你说的那头龙是不是就在那里？” “哪里？”小可左看看右看看，都没有观察到有什么巨龙的迹象。 “上面！” 只见尹秀几乎没有回头，尾巴扭曲出一个诡异的角度，跟从后上方袭来的巨大龙爪碰撞在一起，擦出大片火花。 “朱小可，用户id：1445，请立即停止对我们攻击。” 听到小可的喊声，飞龙双眼亮起一抹蓝光，似乎在一瞬间分析了什么东西，紧接着攻势更为迅猛的一击挥出，被尹秀用翅膀挡下，双方各自震撼，退开了一段距离。 【用户权限已验证，确认为非法访问者，立即进行清除。】 “为什么你们每次发送验证信息的时候都不会有好事。” 尹秀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时候它才仔细观察起了那头飞龙的模样。 只见它直立起来身高约十米，通体银色，崎岖的装甲包裹着它的每一寸皮肤，几道淡蓝色的纹路在它身上交错，增添了一抹冷冽的气势。 它的双翼大大张开，翅膀的表面通体蓝色，密密麻麻的细小摩尔纹使它的翅膀在远处看起来极为模糊。 “这就是你所说的那道最后防火墙吗？确实看起来是寻常人无法突破的高墙。” 尹秀看着眼前这头在气势上远超上古凶兽的飞龙，不禁也要感叹一声昆仑技术力的强大。 “但是，你一定会说自己不是寻常人，对吧？” 小可有些无语，此时的她还处于自己不是“昆仑智者”的失落之中，对于这条蛟龙的古怪个性，在接触的短短一点时间内她早就接受了。 “难道不是吗？” 尹秀说着，身上轻轻一抖，小可就顺着它的背脊滑落到了地面上。 “刚好可以拿这头飞龙试一试我刚升级的新境界。” 听到尹秀的话语，除了验证信息时一直没说话的飞龙突然开口。 “我也不知道已经在昆仑上待了多久，作为仙山，任何计时仪器在昆仑上都会失效，在这段时间里我一直休眠，除了最开始杀掉几个自以为是昆仑智者的蠢货之外，几乎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 “正好。”它看向尹秀的眼睛里忽然有了炽热的战意，“我也想见识一下你们这些昆仑域外生物的实力。” “对了，蛟龙，对于你这样的域外生物来说，我没有兴趣了解你，你也不一定知道我，我叫【赤精】。” 话音刚落，赤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重挥出爪子，尹秀也以尾巴迎击，两头钢铁巨兽的攻击差不多同时到达，暴烈的罡风几乎将小可吹到了天上。 赤精拉开距离，两道罡气萦绕在它的爪子上，随着它用力挥出，紫色的罡气化作两把利刃，一先一后砍向蛟龙。 尹秀张开嘴巴，全新升级，泛着磷光的高温火焰喷薄而出，在行进路途上留下点点晶莹，好像蝴蝶的鳞粉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两股冲击碰撞在一起，又是剧烈的爆炸，昆仑的穹顶似乎也因此而有些晃动，投射在上面的全息投影扭曲了一下之后才恢复常态。 没等冲击波散去，赤精便从烟雾之中飞出，速度比上一次攻击显得更快，龙爪来势也更加凶猛。 尹秀扭动身躯堪堪避过，身上炸起一串火花，装甲上多了一道爪痕。 “原来刚才只是热身而已吗？我就想昆仑的飞龙不至于这样不堪。” 尹秀的兴趣似乎又被激起了几分，它的眼睛微咪，身上杀气更加浓重。 “【龙舞】，启动……” 【系统已接受指令，正在提升功率……】 【机动速度已提升，强化度200%】 【物理攻击已提升，强化度300%】 【能量填充已完成，duel time！】 一股强横的脉冲信号在呼吸之间走遍尹秀全身的神经和传感器，横冲乱撞，狂暴的能量在瞬间强化了它的各个部位。 随着尹秀冷哼一声，半透明的高温蒸汽从它身体各关节的缝隙之间喷薄而出，几乎将它的身体笼罩在了烟雾之中，使它更加增添了一抹神秘感。 “看好了，我的力量和速度。” 尹秀尾巴猛地一拍，空气中立即出现爆炸的声音，在它鞭打的起始处出现一个半透明的烟圈，久久不散。 而另一头，赤精只感觉那一截泛着寒光的龙尾是凭空出现的，好像是从某个维度投射下来的，要不然实在无法解释为什么以它的实力，竟一点也看不清这下攻击。 赤精几乎是没反应过来就被狠狠一下拍飞，身上炸开一片火花，随后重重落在地上，砸出一个深坑。 第六十七章 束缚 “这，不可能……” 小可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虽然两头龙战斗的速度极快，几乎不是她未经训练的双眼所能看清楚的。 但她依旧能明显的感觉到，号称昆仑最强，被设置为物理防火墙，专门为了杀戮而诞生的飞龙赤精，此刻正处于下风。 这头域外来的蛟龙真的没有在开玩笑，它正在用强横的魄力和实力，一点点压制赤精。 这时她才相信这头蛟龙之所以能取得昆仑的系统权限，靠的绝不是运气。 “可是，昆仑，你为什么要把权限交给一个域外，甚至不是人类的个体呢？” 小可不禁陷入了沉思，就在这时，眼前狂暴的战斗还在继续。 赤精刚刚躲过尹秀的撕咬，转瞬之间就被它尖利的尾巴从胸口狠狠抓下一块装甲，胸口登时残破不堪，露出了埋藏在其中的电路管线。 赤精低头一看，立即感到一股火气在处理器中熊熊燃烧，它自诞生以来，就未曾受过这样的伤。 它不管不顾地将还在挂在胸口的几块残破甲片扯下，更凌厉地攻向了尹秀，双翅上摩尔纹似乎也被怒气搅动，逐渐扭曲变形，最后落在尹秀的眼里几乎成了一片流动的黑线。 “小心！那是脉冲催眠！” 小可大叫起来，这种利用摩尔纹催眠机械体的方法，在她们那个世代很常用，经常被一些犯罪分子用来犯罪，用来对付电子守卫。 通过高密度的摩尔纹在机体的成像装置上制造无法解析的画面，以此破坏摄像头的捕捉能力，暂时让这些机体进入“失明”或者眩晕状态，失去反击能力。 小可以前经常看到蓝星上的警卫队用这招对付失控的机器人，没想到这头飞龙竟然把脉冲催眠藏在了自己的翅膀上。 赤精对于小可大声的提醒不以为意，这招只要一施展出来，任凭外人怎么喊叫，对于中了招的机械体都是毫无帮助的，毕竟短路状态是长久，并且难以解除的。 “不管你是多高等的域外生命，终究还是无法逃脱机械体的局限！” 看到对面的电子龙一动不动，赤精信心大增。 它将双爪聚在胸前，一股纯度极高的能量从它两爪之间酝酿，生成，逐渐凝聚，接着又向外扩张，最终形成了一颗白色的能量光球，耀眼夺目。 接着只见赤精将手中光球当作一颗篮球般高高举到头顶，用力一掷，高纯度的能量球立即砸向蛟龙的头颅，而尹秀这时候还一动不动。 “快躲开！” 在小可绝望的喊叫声中，尹秀的身前突然出现了一个比光球稍微大一些的黑色八卦图案。 它不是实体，更像是一个投影，就好像是商店街的商家，为了招揽生意而用灯光把它打到半空中的一样，显得虚无缥缈。 但就是这么一个非实体的八卦图案，在光球碰到它的瞬间，光球竟然连同八卦本身都凭空消失了，虚空中泛起一个难以察觉的涟漪，巨大的能量在它们面前无影无踪。 “什么？” 小可瞪大了双眼，随后在她身后几百米处，一阵剧烈的爆炸响起，平整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可怕的深坑。 “这是……”赤精停下了动作。 “能量转移。” 如果之前，小可更多是对尹秀的破坏力感到惊叹的话，如今它这一手几乎是利用了物理法则的“魔法”，则是让她五体投地。 “蛟龙，事实上你并没有受到催眠对吧？” 对于眼前这头域外生命强大的战斗和抗干扰能力，赤精在惊讶之余，竟还产生了一些佩服之情。 “嗯，也许是这种催眠方式对我来说太过新奇了。” 尹秀不喜不悲，只是淡淡地看着眼前的飞龙。 【太岁八卦】，可以视作是【阿基里斯八卦阵】的升级版，它几乎可以设置在任何位置，只要尹秀来得及放置它，不再需要像之前一样靠着装甲展开来形成大规模的at力场以进行防御。 而且因为形状，大小，数量都可以任由尹秀控制，靠着对能量的百分百转移，【太岁八卦】真正成了尹秀的“阿基里斯之盾”。 “蛟龙，即使是昆仑的软件商店之中恐怕也不存在这种东西，恐怕这艘船上，除了已经离开的王母，几乎没有任何个体能够威胁你了。” “王母？” 尹秀转头看向小可，后者也是一头雾水。 “蛟龙，即使你侥幸获得了大部分系统权限，但这艘船上的大部分地方对你来说还是深藏在迷雾之中，你对昆仑一无所知。” “从前如是，现在亦如是。” 赤精的战意又澎湃了起来，青蓝色火焰从装甲缝隙中冒出来，见风就长，很快就覆盖了它的全身。 “赤精，你没有被强行进行ai改造，记忆体也没有受到损伤，相比起那些只会不停重复指令的机器奴隶，从某种程度上讲，你是自由的。” “你想说什么？”赤精身上的火焰越发炽热。 “我的意思是，你已经有选择的权力了，完全没有必要将性命断送在这里。” “不。”赤精摇了摇头，“与你不同，我的强大，是来源于我的责任。” “也有可能是……束缚。” 它顿了顿，随即又释然地叹了口气。 “毕竟我眼看着昆仑上发生各种光怪陆离，偏离了创造它的人们最初梦想的事情发生，却无动于衷，原本以我的能力，在最开始的时候是能够阻止这些事情发生的。” “但是我不能这么做，因为我和数据库本身都是独立于昆仑系统之外的。所以从头到尾，我能做的就只有把非法访问者诛杀，比如现在。” 赤精双翼上的摩尔纹再次搅动起来，像是被微风吹拂而过的湖面上泛起层层涟漪，这是赤精的系统正在全功率运行的征兆。 尹秀无言，只是将尖刀般的翅膀张开，一股奇异的紫气在偌大的身躯上升腾，萦绕。 它知道自己与赤精之间大概是没有和解的可能了，它们的“道”是冲突的。 任何言语都是多余的，它们能做的只有针锋相对，殊死一搏。 死亡，在这为了逃离死亡而诞生的飞船上，此刻反倒成了一件极为合理的事情。 第六十八章 桃源乡 “凯撒，这不是一个完美的结局。” “但这是可以接受的状况。” 尹秀望着赤精散落在地上，还冒着蓝色火焰的零散躯壳，语调也变得有些沉闷。 赤精拼尽了全力，直到把自己完全变成一堆电子元件，依旧不能给尹秀造成多少伤害，它们之间的实力差距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这种差距体现在方方面面，从外部装甲到内里的核心处理器，程序逻辑，全然不同，毕竟它们是不同时代的生灵。 不管怎么样，在击败了赤精之后，尹秀和小可终于在附近找到了数据库的存在。 原来赤精就相当于一个信号屏蔽器，只要它还存活着，或者没有通过它的系统验证，纵使知道数据库的所在位置，外人也绝没有任何方法可以对它进行访问。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数据库主体的大部分结构都深藏在坚固的船体之中，只露出一个简单的连接端口，微微闪着黄光。 “凯撒，你真的要连接进去吗？” 小可有些不安，此刻出现在她们面前的这个端口，就好像在不见五指的深海里突然出现一个灯泡，危险但又充满了致命的诱惑。 “可是，所有的秘密都藏在其中，不是吗？” 尹秀没有丝毫犹豫，从嘴里吐出了数据接口，连入了数据库的连接端口。 随着微弱的光点亮起，关于过去和未来，希望与梦想，海量的数据涌入它的脑海之中…… 【名字】：诸葛赤。 【等级】：炼虚期 【本体功力继承】：100% “全电力循环，高能复合材料，完美的设计逻辑，超前的美学观念，好一处洞天福地，世外桃源。” 几个月前才在新虹光市醒来的诸葛赤行走在巨大的控制机房中，对双眼所看到的奇异景象啧啧称奇。 在他周围是一面又一面红色的高墙，直接到同样也是红色的巨大穹顶上，高墙上布满了规格统一的坑洞，使他看起来好像是行走在红色的蜂巢之中。 那些坑洞的表面覆盖着一层透明的隔板，但因为色调和光线的问题，依旧叫他看不清其中的东西。 诸葛赤感觉到四处虽然是冰冷冷的金属墙壁，但是一股灵魂深处被注视的感觉，还是让他不由感觉身体发冷。 为了对抗这股寒冷，他只得表现得更加庄重，以一种隆重的仪式感来对抗这种诡异的氛围。 此时他身穿一身玄色长袍，头上绑着一条青色发带，双手抱在胸前，怀中是一枚透明水晶材质，深蓝色的芴板。 他抬头挺胸，目不斜视，神态仿佛一位正在上朝，准备觐见帝王的大臣。 他正在其中走着，背后却响了一阵阴冷的声音。 “窃取了昆仑系统权限的那个人，就是你吗？” “我只听说过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 “好，那么你已经可以接受因为窃取昆仑系统权限而粉身碎骨这个后果了吧？” 说话的人正是林星博士，这些天以来，他脸上温煦的神色已经彻底消失，脸孔变得冷冰冰的，比那些机器人更加麻木。 “如果我说。”诸葛赤转过身去，对林星摆了摆手，“我对你所说的东西感到非常困惑，并且我感到很无辜呢，上仙。” “叫我林星博士。” 林星皱了皱眉头，眼前这个人身上的气质和举止明显证明他是来自域外的。 之前，昆仑的大部分系统权限在他手上的时候，诸葛赤竟然能够毫无痕迹地从外部进入飞船之中。 甚至在昆仑中行走了许久也没有被任何探测手段发现，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对于进入别人房子里的小偷，我们那个时代所受的教育是把对方丢到小型黑洞里，让对方好好反省。” “不过那也只是存在于基础教育课堂上的神话故事而已。” 诸葛赤对此饶有兴趣，点了点头：“确实，人类对于黑洞的了解还不足够，即使是再超前的科学家配合算力极大的计算机网络，也不能提出一个足以让人信服的模型。” 听到诸葛赤的话，林星有些莫名其妙，随后噗嗤一笑。 “我的意思是，【小偷】才是存在于神话中的，在我们那个物质极度丰富的年代，除了仇杀和意外之外，不存在任何的犯罪。” “就连监狱也只有象征性的一座，人们把它当做博物馆看待。” “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所谓的圣人之治吗？” “好好好！有趣！” 诸葛赤显得十分高兴，不由自主地伸出一只手捋动了一把不存在的“胡子”，随后尴尬地收了回来，正了正神色，虔诚的向林星行了一礼。 “晚生诸葛赤，字阿尔伯特，号兼容居士，来自【天网读书俱乐部】，参见上仙。” “我已经说了，叫我林星博士。” 话音刚落，林星狠辣的一拳在下一刻就到了诸葛赤的面门前，凌厉的拳风吹动对方垂在额头前的几缕碎发。 诸葛赤对于陡变的局面虽然感到不解，但是他的应变速度也极快，向后一翻身就躲开了这记重拳。 随即挥出同样的一拳，与林星的拳头碰在一起，强大的冲击力使双方各自退开了一段距离。 “这具身体的柔软，力量和敏捷更甚当年，即使是我全盛时期也未必有此威力。” 刚才那一记拳头对轰让诸葛赤的信心大增，这是他自出关以来的第一次正经战斗，此前的几个月，他一直致力于让意识适应这具身体的肌肉和神经系统。 但迟迟没有进展，似乎是他的意识并不能跟这具身体完美兼容。 直到昆仑开启，他趁机乱入其中之时，心情豪迈，顿时突破了束缚，才重回了原本的境界。 林星心里也颇为惊讶，刚才那一拳，诸葛赤虽不说匆忙，但绝不能算是从容，可依旧能击出跟自己威力不相上下的一拳，这可不像是域外生灵能轻易做到的。 “不用太奇怪，上……不对，林星博士，后生……也不对，老夫，可跟你之前所见到的那两个怪物不一样。” “毕竟。”诸葛赤一银一黑的双眼中放出精光，“我可是【天网读书俱乐部】的大会长。” 第六十九章 逍遥游 诸葛赤最后一次战斗大概是在一甲子前，当时他为俱乐部战斗，亲手抹杀了敌对公司的首脑，从身体到意识，都消灭的干干净净。 他因此得以升任大长老，但也受了几乎无法修复的重伤，只能进入休眠，以保存治愈的可能性。 一甲子的时光，对常人来说已是无法想象的漫长时光，而在高速的网络世界里，这更相当于是地质时代的故事了。 但是长久的沉睡并没有降低他的战斗力，在睡眠中，他因为战斗和衰老导致的意识磨损被逐渐修复。 新的身体又给了他崭新的力量，所以此时诸葛赤的力量远超从前，他在巅峰之上往前又走了一步。 “我是为公司拼过命的。” 诸葛赤对于自己的付出，每分每笔都记在心里，但身为一个大儒，是不应该把这些小事放在嘴上的，这也是他高尚情操的重要表现。 如今，他要再为【天网读书俱乐部】立下一个旷世奇功，那就是将整架昆仑号带回去。 对于广阔的宇宙，诸葛赤并没有什么兴趣，对他来说，浩瀚无垠就代表着虚无缥缈，人应该专注于眼前可见的事物，而不是盯着虚幻的星空不放。 这也是当代蓝星人最普遍的想法，身为一个大儒，他的观念可以特立，但不能离群。 “只要把【昆仑】带回去，到时候那帮整天在自己身上开刀的道士，还有那堆天天给自己灌致幻剂的秃驴，绝不可能再跟我们抗衡。” 诸葛赤不由得把心中最热烈的想法说了出来。 “喂，卑贱的义体改造人，你把昆仑当做什么了？” 林星十分生气，一拳轰出，使得诸葛赤身形退出老远。 “抛弃自己的原身，通过【夺舍】的方式转移到一具人造躯体，以延续自己并不光彩的生命，不止于我们那个世代，我觉得在任何世代，都是可耻的。” “你完全不知道人类的肉体到底有多大的潜能。” 林星越说越感到生气，一股无名怒火在他的胸膛之中燃烧，他的心脏好像变成了一个蒸汽机，怒火在其中提供强大的动能，驱使他的拳头攻击。 “你懂什么啊！”一直表现的很克制的诸葛赤突然也爆发了，“你们这些人，这些通过基因改造这种强大技术而基本脱离了生老病死的人，怎么会知道我们的挣扎呢？” “自以为是仙人，无忧无虑，活着只是为了享乐的你们，到底有什么资格批评我们这些为了生存一步步爬上来的人？” 诸葛赤猛地将手中蓝色的半透明笏板掷出，一股微弱的蓝光立即以板子为中心扩散出来，随即形成一个正方形的空间。 扩散出的蓝光组成了许多规整，有序的线条，每一道线条的长度都相等，相互交错，整个空间好像一个巨大的蓝色魔方。 而诸葛赤和林星，正处于这个魔方之中。 此时那微弱的蓝光好像同诸葛赤的神经束产生了什么联系，一种和谐的共振在他们之间出现了。 使得诸葛赤的身影落在旁人眼中有些模糊，扭曲。 “是at力场吗？”林星皱了皱眉头。 本能告诉他，这东西很麻烦。 “不，这不是单纯的力场，它应该说更像是一个空间，一个连接着无限数据之海的空间。” “【逍遥游】！” 空间一展开，诸葛赤的情绪似乎迅速稳定了下来，他变得像之前一样温文儒雅，甚至还多出了一缕淡泊。 仿佛是为了向林星展示这入门至宝的用法，诸葛赤不慌不忙走向林星，完全无视了他的存在。 “你是想跟我说点什么吗？” 诸葛赤摇了摇头。 “那你想做什么？” 诸葛赤还是摇头。 “不要装神弄鬼，卑劣的义体改造人！” “不要装神弄鬼，卑劣的义体改造人！” 林星猛地挥出一拳，拳头在半空中炸出一个近乎透明的烟圈，紧接着好像凭空出现一般，轰到了诸葛赤的面门上。 但面对他这迅猛的一拳，诸葛赤好像早有准备，他轻轻一歪头，拳头竟然擦着他的耳朵掠过，带落几条发丝。 林星极慢的一拳也紧随而至，轰向诸葛赤的腰腹，这一拳要是击中，对于人类来说，不论是怎样强壮的肋骨还是内脏，都会顷刻间化作一团烂泥。 但诸葛赤还是只稍稍往旁边挪了一下脚步，林星的拳头再次挥空。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林星又惊又怒。 “你到底做了什么？” “你到底做了什么？” 又是异口同声的话语，诸葛赤和林星的语速和语调几乎一摸一样。 “你……”林星还想说什么，但他又不安的闭上了嘴。 诸葛赤见状，嘴角勾起了一抹讥讽的笑容，朝林星招了招手，像是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小孩子。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诸葛赤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但不经意间却带上了一抹残忍。 “也给你们这些自以为技术力很高的仙人，见识一下低技术力的时代能搞出什么奇迹来吧。” “叫我林……” “叫我林……” 异口同声的两句对白这次只念到一半，林星就狠狠地飞了出去。 诸葛赤平平淡淡的一拳，既不是很快，也不刁钻，轻松到如同伸出拳头互相碰拳一般，但以林星的速度竟离奇地没有躲过，被重重地击中了面门。 “果然跟我预料的一样，我说，你这么在意自己的身份干什么？”诸葛赤摇了摇头，“有时候名字和身份，只是一个称呼，或者代号，甚至一个编码而已。” “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执着于那些浅显的东西只是让你的步伐变得更加沉重罢了。” 诸葛赤将双手插在宽大的袖子里，抱在胸前，此时表情显得十分淡然，似乎对于眼前的事情已经十拿九稳了。 林星好像察觉了什么，没有回他的话，只是从袖子里丢出几柄极小的电刀，射向诸葛赤。 而他本人却借着这个空档，急速后退，想要从空间里撤出去，以他的速度，这只有四十几米长的空间，他只要一眨眼就能退出。 但就在他即将到达边缘时，诸葛赤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那里，正正在他逃离的方向上，分毫不差，好像已经提前知道了他的路线。 “也许，我比你更了解你自己。” 第七十章 朝闻道(上) 诸葛赤自问以这具仿生义体的力量和速度，终究还是难以在实力上压制林星，而【逍遥游】其实也并没有增加他自身的实力。 它靠的是在限定的空间之中，将海量的算力网络接入他的意识之中，通过计算机的推演和模拟，从无数次运算中推算出可能性最大的结果，之后再通过微调各种因素来达成百分百的预测。 这使得他几乎拥有了预知未来的能力。 目前，以诸葛赤与【逍遥游】的匹配度，他能精确感知到五秒内会发生的任何事情，几乎所有的结果都照着系统的推演，分毫不差地进行和发生着。 所以诸葛赤与其说是反应，不如说只是照着预设的轨迹来行动，顺利的躲开和击中目标。 “就像是这样。” 诸葛赤从袖子里掏出七个铜板。 “正面和反面的几率都无限趋近于百分之五十，但是，我要说这里面，会是五个正面，两个反面。” 接着只见他轻轻往空中一抛，几声清脆的声响后，硬币果然如他预测的那样，出现五个正面，两个反面。 “你这样向我演示你的能力，是因为你太过无知，还是太过自大了？” 林星强压着怒火，他从未像今天这样，受到如此的侮辱。 “也许两者兼容呢？” 诸葛赤说着又是轻描淡写的递出一拳，将林星狠狠轰到墙面上，在上面炸开道道裂纹。 这段时间以来，林星的【追星赶月】拳法在诸葛赤面前完全失去了光彩，不管是迅疾如电的刺拳，还是沉闷如雷的轰拳，都无法够到对方分毫。 诸葛赤只是不停地闪躲着，悠然自在，有时候实在不想躲了，他就轻轻一拳，将林星蓄势已久的气机击破，再把他重重击飞。 “这不由让我想起了儿时的游戏。” 诸葛赤面带微笑，眼睛里的亮光每时每秒都在告诉林星，他很愉悦。 “虽然当时跟我玩耍的只是几个智能ai，但它们长得很漂亮，黑头发黑眼睛，或者蓝眼睛，皮肤很温暖，性格也各不相同。” “那种恶心的东西……” 林星眉头紧皱，像是在额头上加了一把锁。 “做得再逼真也改变不了它邪恶的本质。” 听到这话，诸葛赤脸上的笑容消失，随之而来的是童年回忆被玷污的不悦。 “林星博士，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因素造成了你的心理阴影，或者说这是某种创伤应激症在作祟，以至于你一提起机器，ai这些就感到生理性的厌恶。”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真的很像远古时代的人，就是比你们那个纪元更早时代的那些人，对未知充满恐惧，不愿意接受时代正在滚滚向前的事实。” 诸葛赤再没有了之前的尊敬，反而是一脸鄙夷。 “你把我们看做古人吗？” “不。”诸葛赤摇了摇头，“也许会有这么极端想法的只有你一个而已，其他人怎么想的我并不知晓，眼下我也不是把你当做古人，而是一个亡灵。” “亡灵？” “一个不停低语，徘徊，被束缚在旧时代的幻影之中，似乎永无休止的亡灵。” 诸葛赤说完，好像是对于解释感到厌烦了，他又欺身上前，无法躲闪的一击几乎将林星的胸口凿了个洞，使他不停地咳嗽，几乎直不起身来。 林星明白，只要一直处在【逍遥游】的范围之内，他必将无法逃脱，失败是注定了的结果。 无法被预估的大数据，此刻却每时每刻都能精准预测到林星的行动，海量的网络算力在眼前这个男人手上却好像变得能被轻易掌握，调用，这是林星最感到匪夷所思的。 “你们所使用的只是最粗糙的技术，就好像让几百万只猴子不停地在打字机上乱敲，最后敲出了一部《许仙与埃及艳后》一样。” “你这么说大概也没什么问题。”诸葛赤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也许我们，包括你们的文明就是几只猴子在不经意间鼓捣出来的呢？” “也许是有只猴子向着虚空一挥，或者随便一抓，我们所在的层面里便出现了一道光，或者缝隙，世界清明了。” “你更适合去当一个哲学家，或者编一些童话故事，而不是跑到这里妄图盗取昆仑的系统权限。” 虽然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但诸葛赤还是不由地叹了口气。 “虽然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而且欲加之罪于我来说也没有辩驳的必要，君子论迹不论心。但我还是必须说，我还没开始获取昆仑的权限呢。” 诸葛赤说完又抬起了拳头，【逍遥游】已经展开了一段时间，他不想占用太多的功耗了。 林星的心脏猛地漏了一拍，他感觉得到对方身上的杀气更甚了。 但下一秒，诸葛赤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疑惑地朝自己的手上看了一下，半晌不动。 随后，他好像终于发现了什么一样，释然一笑。 随着他手掌轻轻一握，由蓝色光线组成的空间开始坍缩，合拢，最后偌大的空间又变成了一块小小的牌子，躺在了他的手上。 随着之前毛孔上那些微弱的反应消失，林星不由地感到有些虚幻，之前的事情就好像只是一场梦，不过是过程有些曲折，离奇罢了。 “为什么？你明明只需要再花点时间就可以打败我了，你难道就如此看不起我，甚至不屑于在这时候杀掉我？” 林星脸上不再愤怒，更多的是惆怅和失落。 “不，你误会了。”诸葛赤的气势重新变得庄重，严肃，“我不杀你，只是因为没必要，而不是我轻视你。” “没必要，这是什么意思？”林星不解。 “博士，你很快就会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了。”诸葛赤眼睛里闪过一丝同情的微光，但又迅速消失了，“也许到那时候，你才会感受到真正的痛苦。” “不要再打谜语了！” 对于林星的咆哮，诸葛赤依旧无动于衷。 “朝闻道而夕死，可矣。” 他与林星擦肩而过，继续朝着控制机房的深处走去。 第七十一章 朝闻道(下) 林星转过头时，诸葛赤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一望无际的黑暗之中。 “我不能就这么让你走掉。” 即使心中极为不安，战力上也相差甚远，甚至完全不明白诸葛赤话语中的意思，但林星仍必须履行责任，将诸葛赤诛杀在这里。 就在林星起身时，一直折磨他的间歇性休克似乎又发作了，他又开始感觉眩晕了。 大概是因为这次战斗耗费了他太多的精力，导致发病的时间过早的到来了。 “他预测到了我会发病，所以才停下了战斗吗？” 来不及多想，林星往控制室奔去。 这条路径几十年来他一直走，再加上近年来发病日益频繁，所以他已经十分熟悉了，几乎闭着眼睛都能走个八九不离十。 但不知道为何，这条小道明明灯火通明，一景一物一甲子来都未曾变过，此时落到他眼里却是十分的阴暗和陌生，好像是从未到达过，通路的尽头隐藏着什么秘密。 林星每一个脚步都显得很沉重，他知道，这不是因为间歇性休克导致的，而是因为他感到极度的不安。 短短的一段路途在林星的感觉里却显得极为漫长，直到他在熟悉的躺椅上坐下的时候，心里才安定了一些。 “只要像往常一样，睡个觉就会恢复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样想着，林星收拾心情，开始检查自己的外伤，为休息做准备。 并没有很严重的损伤，只是一点骨折和内出血而已，只要过段时间，凭着他这具改造过的身体，很快就能恢复。 就是胸口沾染上了诸葛赤身上泄露出的蓝色电解液，那里需要被重点清洁一下，他可不愿意带着这种脏东西入睡。 “即使是借用了外力，仿生人终究是仿生人，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样想着，林星的心情变得更加舒缓，他拿起手帕不停地擦拭胸口的污渍。 只是他渐渐发现，这污渍越擦越多，甚至将他手上的手帕整块染成了蓝色，再换了一条干净的手帕之后，蓝色的污渍也没有消失，那块痕迹反而越来越大了。 林星忽然感觉到一种异常的阴冷，在他的骨头里流动，凝结。 他小心翼翼地解开衣服，每一步都极为小心，好像在拆一颗地雷，在层层薄纱下面，污渍的源头找到了。 在他的胸口，蓝色的电解液不停从一个孔洞中流出…… 幻觉？诸葛赤攻击中附带的特效，抑或是休克前的精神错乱？ 林星迟疑着将手指伸入孔洞之中，血肉温热的触感从他指尖传来，与此同时，还有刺骨的疼痛。 林星意识到，他虽然是个完整的人类，但是胸口流出的电解液也证明，其实他并不算纯粹的人类了。 “这不可能……我的身体也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植入了电子义体？” 一种失落兼厌恶的感觉在他心里交错，对于他这种极度厌恶机械的人来说，这简直是无法接受的。 一个有电子洁癖，但是自身也接受过义体改造的人？ 林星感觉自己的脑袋要裂开了，好像有另一个人格在他的脑袋里不停说话，嘲笑他的无知和自大。 在这种癫狂的情绪之中，间歇性休克导致的困意加速袭来。 他终于还是暂时摆脱了这种怀疑和挣扎，被动地陷入了沉睡之中…… 不知道多长时间之后，林星再次醒来，胸口已经恢复原状，皮肤上甚至连一点伤疤都没有留下。 其它的伤势，内出血包括骨折也奇迹般地修复了，此刻他看起来跟平常一样，又成了一个健康的人。 几乎一刻也坐不住，林星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跑到控制台前一通操作。 在这个总控室之中，一直存在着好几个监控摄像头，用来保证总控室的安全。 在过去的几十年里，他从没想过观看录像，甚至已经忘记了这些摄像头的存在。 但现在，林星迫切地想知道，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带着复杂的心情，他调出了监控录像。 录像里林星像以往一样，躺在床上休息，他的呼吸稳定而舒缓，胸口的起伏有力且规律，一点都不像受了伤的样子。 总控室还是跟以往一样，除了设备和他以外，空无一物。 就在他想拉动进度条时，一个机器人忽然缓缓推开总控室的门，走了进来。 那是一个似乎已经很久没得到维护的机器人，表面满是铁锈和污渍，它的型号似乎跟之前那些维修机器人一模一样，只是脚下变成了履带。 它的后面还拉着一台小车，上面堆满了各种电子元件。 因为缺少机油的润滑，它每往前挪动一步，身上的关节连接处就发出恼人的声响。 “怎么可能，为什么一个维修机器人可以通过验证，到达总控室？” 林星正感到吃惊时，更令他疑惑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那个维修机器人围着他转了一圈之后，在他身前停下，紧接着头上的红色摄像头开始工作，扫描林星的周身。 “一台忘记被修正，ai出现混乱的老旧机器人。” 林星嗤笑一声，屏幕那头机器人的笨拙操作不禁让他的心情放松了一些。 【检测完毕，发现hal-03出现损伤……】 【已确认电池状态，进行能源更换……】 【开始修复表面皮肤和内部电路……】 维修机器人的手慢慢放到了林星的身上。 “系统已经错乱到这种程度了吗？而且这个脏东西，竟然敢碰我……”林星不禁觉得全身的皮肤瘙痒，因过敏而出现的红点隐约可见。 机器人的手很慢，但却很精准，只见它用力一扯，林星的衣服连同表面皮肤都被一把扯下，露出底下的电路和金属骨架。 从天灵盖到脚指头，林星的身体每一处都泛着钛合金特有的光芒。 接着机器人又找出材料，开始进行焊接，将受损的部位连接，缝补，使它们回复正常。 胸口那个破损的洞也被它找了出来，将不断渗出电解液的软管换了一条，堵上缺口，接着它掏出一瓶崭新的电解液，开始朝“心脏”部位灌入。 电解液从那里流出，开始在林星周身的管线之中流通，顺着架设好的线路，填注到各个关节和部位之中。 接着机器人又拉出两根电线，连接入位于林星脑部的电池之中，电流声滋滋作响，随着充电的进行，林星的那对眼睛变成了指示灯，按照某种频率一闪一闪。 在紧张的修复工作之后，机器人又从小车的底部掏出了一张崭新的皮肤，仔仔细细地将它覆盖在了林星的体表上。 做完这一切之后，机器人才好像做完一个大手术一般，松了一口气。 它将头转向其中一个摄像头，似乎是在对林星说话。 “辛苦了，你的电源和零件我已经替换完成了，hal-03。” 第七十二章 族类 “数据库里确实有昆仑出现在别的星系，甚至接近银河系边缘的记录。” “我想那应该是借用迁跃引擎做到的，在过去的漫长时间里，昆仑似乎一直在各个星系漂泊，寻找合适的地点，在这一点上林星没有欺骗我们。” “昆仑似乎是真的想在群星之中寻找一处永恒之地。” 尹秀顿了顿，似乎在整理思绪。 “但是，自从六十年前昆仑突然又回到太阳系之后，它就一直只是围绕着蓝星的黄道面不停做公转运动而已。” “什么？” 小可感到十分惊讶，由于她没有电子灵窍，根本没办法与尹秀直接进行数据共享，所以她只能让尹秀把读取到的信息说给她听。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昆仑几乎原地踏步了一个甲子？ 即使只是听着，她也不禁感到无法置信。 “有没有可能是迁跃引擎损坏了，那东西我上船的时候就听很多人在质疑它的可靠性了，毕竟一万光年以外的星系是我们未曾探索过的，跃迁引擎可能无法得到资源进行完善的维护，所以坏掉了。” “不，它完好无损，一切数据都表明它可以正常使用。” 尹秀摇了摇头。 “林星所说的木卫二附近的迁跃点也是真实存在的，它一直都在昆仑的星图上标注着。” “但昆仑一直没有往那里去的迹象，只是以最低功率围绕着蓝星旋转。” “一甲子？整整一甲子的时间我们都在绕着蓝星飞行，先辈们梦想中的星际航行，最后又回归了原点吗？” 小可低下头，变得有些沮丧，在宇宙尺度之下，昆仑号原本就是以蜗牛的速度在爬行而已。 如今你告诉她，他们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不过是原地转圈，连栖身处的小石头都没爬出去，这不禁让人觉得绝望。 虽然她们这些上个纪元的人，经过基因改造，寿命和青春期都很漫长，但以万年为单位的话，人类终究不过是朝生暮死的虫子罢了。 要知道，宇宙是以亿为单位的庞然大物。 即使休眠技术让他们的寿命延长了，可在漫长的星际旅行中，六十年的蹉跎也是巨大的浪费。 “在昆仑的数据库里，还记录着所有乘客的资料，但其中确实没有林星这个名字，与其说改名了，不如说他很可能不是昆仑的乘客。” 此时尹秀并不知晓小可的想法，只是又轻描淡写地验证了她之前的说法。 昆仑航向的转变，休眠乘客的失踪，船上机器人记忆体的失踪，【昆仑】系统的异变，林林总总如今看来似乎都跟林星有关。 “也许林星知道的并不比读取了数据的我多出多少，但问题的症结可能就在他身上，所以我必须找到他。” “你知道他在哪里吗？”小可疑惑道。 “我并不知道他在哪里，但是从上一次交手之后，我发现在一定的距离上我好像能感知到他的存在。” “热能搜索？信息素探查？” 尹秀摇了摇头。 “不，那似乎是电磁信号。” “不可能！他是一个人类，即使体内有安装电子义体，也绝不可能发出强度大到会被你探测的电磁信号。” 尹秀没有直接反驳，它暗金色的眼睛微眯。 “昆仑上发生的事情都已经很离奇了，如果接下来有更离谱的事情发生，我也不会感到奇怪，而且，我的系统似乎已经记录下了他的电磁信号。” 小可无言以对，她知道人类和机械都会出错，但是后者出错的几率更低，而且机械体和电脑系统是会及时纠正自己的错误的。 它们时时刻刻在不停地对自己进行检查和纠错，而人类很多时候只是一股脑地相信着自己的判断和想法而已。 沉默了半晌之后，小可才终于开口：“那请让我跟你一起去，我们去找到那个林星博士，我也有许多的疑问要找他解答。” “我不会带你去的，你有什么疑问，在我把他干掉之后，都会一五一十地跟你解释清楚。” 尹秀突然变得很冷酷，直接拒绝了小可的请求，不给她留丝毫回转的余地。 “为什么？” “因为相比起林星和那个长梦生，昆仑的大部分地区还是很安全的，我跟他还有一场架要打，你去的话只会妨碍我。” “但是……” “小可。”尹秀忽然打断她，“你要知道，我们是不一样的，我们甚至是不同的物种，你是人类，而我是一条电子龙，我不会为了你去冒多余的风险。” “如果仅仅是为了满足你的好奇心，就要使我必须面对更多危险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杀掉你。” “对张洞玄来说你是个小女孩，他可能会因为还残存的人类意识，而对你产生同族之间的爱惜之情，但我不会。” 尹秀说完，随即张开翅膀，双翼的大功率推进器猛地点火，急速产生的气流差点将小可吹飞。 对于尹秀来说，一个失误就会死亡的战局里，它不能有任何的迟疑，所以此时它的冷酷和决绝反而对自己和小可都是最好的保护。 虽然已经进阶为超神体，但它自认在战斗中也没有余力去保护别人，更何况那是一个会被战斗的余波直接杀死的小女孩。 尹秀自然知道小可为什么会如此的紧张，在数据库的资料中，它曾经看到过小可登船时留下的影像。 那张照片上，小可的手一左一右拉着一对男女，三人脸上都带着笑容，眼睛里也有亮光，充满了对美好新生活的希冀。 在战火纷飞，随时就要因为内战而毁灭的星球上，他们和人类中的一小部分群体幸运，或者说不幸的搭上了这艘飞船，离开熟悉的家园，投入浩瀚的星海之中。 要做到如此，他们靠的不是单纯的勇气和能力，而是怀抱着一个未知的希望和梦想而已。 正因为如此，小可对于父母的下落才这么紧张。 【只要到达昆仑的总控制室，将林星干掉，眼下这座让人厌恶的仙山到时候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尹秀没有再往下想，身为一头电子龙，它早已经不做梦了。 第七十三章 完美人生 因为掌握了昆仑的大部分权限，所以任何人，只要出现在摄像头出现或者需要进行身份验证的地方，尹秀都可以快速查找到他的踪迹。 所以即使飞船大部分区域的摄像头似乎都被林星拆除了，但凭借着对电磁信号的搜寻，尹秀依旧捕捉到了他最后离开总控室大门的身影。 而此刻张洞玄的下落它也已经知晓了，似乎这名剑仙终于击败了对手，开始准备跟自己会合了。 但尹秀眼下没有时间等待张洞玄的到来，对它来说，尽快找到林星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它总感觉林星最后走出总控室的时候，神色有些不对劲。 那是一种呆滞，麻木的神情，以它对这位博士的了解，这种状态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的。 【就像一位亡国的君王，正在找一棵合适的树。】 不一会儿，尹秀就到达了之前诸葛赤和林星激战过的地方，此时这里一片狼藉，就只有那些布满孔洞的高墙还保持原样。 对于尹秀来说，它仿佛是进入了一个蜂巢，四周密密麻麻的孔洞好像一只又一只的眼睛在盯着它看。 墙壁上大大小小的孔洞似乎深不见底，但是在尹秀的热能感应图像中，那却是一个个大小一致，温差相去不多的红点。 很明显，在那些孔洞中都是进入了休眠的人，因为休眠辅助系统的存在，他们的一切生理机能都近乎于停止，使得他们的体温也比正常人类低了不少。 “很不错吧，蛟龙，这里的设备都是经过我升经改造过的，在里面，他们的心脏一年只跳动十万次而已，这相当于一个正常人一天心跳的次数。” “所以在某种程度上讲，他们的寿命又被极大的延长了。” 林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尹秀的身前，他就跟最初见面的时候一样平静，手指着四周的墙壁，似乎只是一个在介绍自己产品的设计师而已。 “这只是增加了他们能在宇宙中航行，或者说陪你兜圈子的时间而已吧，并不算是延长生命。” 尹秀对于林星的现身并不感到意外，也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不不不。”林星竖起一根手指，轻佻地对着尹秀摇了摇，“蛟龙，你的理解出现了偏差。” “我已经说过，我增加的是他们的寿命，而不是所谓的航行时间，你会去关心一个躺在病床上的植物人今年多少岁吗？或者是跑到殡仪馆里查看一具尸体的睡眠状况吗？”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尹秀越发不解。 “我的意思是，这里的所有人，维持他们生命体征的那东西并不是什么休眠设备，而是——脑机。” 好像是为了进一步说明到底是怎么回事，林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遥控器，随意对着其中一个孔洞一按。 覆盖在孔洞上的薄膜随即被打开，一个胶囊舱从里面滑了出来，落到他的身边。 休眠舱中躺着一个人，只穿着单薄的衣物，四肢裸露在舱内。 这个休眠舱跟之前张洞玄他们所见的那些几乎没什么差别，但是里面的电路却被改造了，密密麻麻的电路贴片有序地连接在年轻人细腻的皮肤上。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头部，一条两根手指粗的管线从头部的舱体中伸出，直连入他位于天灵盖的灵窍之中。 此时年轻人的呼吸也随着管线的闪烁而运作着，他的胸口极为迟缓的一起一伏，眼球在眼皮底下不时转动，显然是梦见了什么。 尹秀之前从资料中就已得知，陷入休眠的人，他的大脑是不会做梦的。 “你对他们进行了义体改造？这不一向是你最讨厌的事情吗？” “严格来说，那不算一个电子灵窍，只是一个临时的脑机接口而已，只要我想，随时可以将它抹掉。” “包括他身上的这些贴片，也只是为了对他的神经产生特定的刺激而已。” 林星说着，手在年轻人细腻的皮肤上摩挲，眼里满是戏谑的笑意。 “这一切，都是为了帮助他们进入深层的梦境之中，以到达永恒之地。” “永恒之地？”尹秀不由地有些无名火起，“你所谓的永恒之地，原来是在梦境之中吗？” “有什么问题吗？” 林星摊开双手。 “事实上，我在昆仑呆的时间比任何人都久，穿越柯伊伯带的时候我就在场了，直到今天。” “我和萧言博士，还有许多人，我们拼尽全力，从一个星系穿越到另一个星系，在流星群和陨石雨之中小心翼翼穿行，从超新星爆炸的余波中逃生。” “在漫长岁月的最开始，我也和其他人一样满怀希望，但后来，我们渐渐发现，银河虽大，却没有我们可以容身的地方，我们是寂寞，孤独的旅行者，在找一处可能并不存在的圣地。” 林星眼睛里竟然出现了一层水雾。 “大概在六十年前，在与我同期的人都死亡或者进入休眠后，我改变了主意，既然桃源不存在宇宙中的任何一个角落，那我就自己创造一个。” “反正这些乘客终其一生，大概也只是为了享受短暂的快乐，如今在【桃源乡】系统的加持下，他们每分每秒都能在梦境中感受到快乐，这套系统在他们的大脑里不停模拟着各种反应，使众人愉悦，满足。” “而且因为他们的生命被极大限度的延长了，所以他们能享受快乐的时间也比以往更多，这是一个比上个纪元的蓝星更快乐的乐园。” 尹秀终于明白为什么林星要把所有人都转移到这里，连那些机器人的ai也设置的如此之低了。 因为如今的昆仑根本不需要进行什么远航，它只需要在系统最熟悉的蓝星附近不停做公转运动，全力保证桃源乡系统的运作就可以了。 其他的东西，相对来说都是多余的功能，所谓的迁跃点虽然真实存在，但以眼下的需求，它是永远用不上了。 “我只是在帮助他们度过一个完美的人生。” 第七十四章 笑容与梦想 “我守护住了人们的梦想和笑容。” 林星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与其在星海之中不停地失望，甚至最后梦想破灭，陷入绝望，不如一开始就在桃源乡中收获笑容和快乐。” “通过给大脑模拟各种刺激，制造一个虚拟的世界，我为所有人提供了一条通往快乐的捷径。” 尹秀对他的说法颇为不屑。 “不要用你那种一厢情愿的想法去决定别人的命运，那些制造了昆仑的人，如果只是想要打造一座神的幼儿园的话，就不会把所有的东西都典当到未来去。” “你说我是一厢情愿？” 林星嗤笑一声，伸出手握住了连接入年轻人天灵盖中的那条脑机接线。 “其实我并没有擅自决定别人的命运，如果我告诉你，他们进入桃源乡是自愿的呢？” 只见林星手上一拔，管线在男子赤裸的头皮上带起一圈褶皱，紧接着管线的端口从他的头皮之中慢慢被拔出。 男子的头皮上只剩下一个不大不小的孔洞，随着皮肤的聚拢而慢慢愈合。 几个呼吸之后，那个人醒了，还没等他的眼睛适应光线，全身就开始了剧烈的抽搐。 他似乎十分疼痛，不停地抓挠着自己的皮肤，全身青筋毕露，眼睛上满是红色的血丝，瞳孔仿佛随时要从眼眶中掉落出来。 他俊美的脸庞因为剧烈的痛苦几乎扭曲变形，嘴角已经开始绽裂，口水和白沫从那里不停留下。 “痛！好痛啊！我的身体，好痛啊！” 男子下意识地抓住了林星的手，将他当做了救命的稻草，疯狂向他求救。 “好痛啊！我感觉我的骨髓在燃烧，我的脑袋好像被人放在了下课的教学楼台阶上，被无数双脚踩踏，好痛啊，救救我！” “不要紧张，放轻松。” 林星此时显得十分温和，他看了一眼年轻人的手腕上的腕标，那是记录每个人姓名和休眠时间的信息牌。 “李火王先生是吧，我知道你眼下很难熬，想要别人搭救你，但是在那之前，你必须回答我的问题，这不仅是我想知道的，也是那边那条蛟龙想要关心的。” 林星指了指近处的尹秀，但李火王只是一个劲抓着他的手，极度的疼痛让他连稍微转动一下脖子都做不到，根本就顾不得看眼前巨大的电子龙一眼。 “不要紧张，我只是问你一个简单的问题而已，你看你怎么还出了这么多汗啊？” 林星甚至抓起袖子，擦了擦李火王额头上豆大的汗珠。 “问，任何问题我都会回答你，只要你救我，或者杀了我，都可以，不管你想怎么做，总之救救我！” 他几乎是嘶吼着喊出这个请求，凄厉的声音在巨大的空间中回响。 “不要担心，那只是一个简单的问题，甚至不需要思考。”林星拍了拍他的手背，“你告诉我们，你之前生活在什么地方？” “桃源乡！” 李火王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神情竟然放松了下来，似乎这个名字本身就有强大的镇痛效果，让他一下子忘却了疼痛。 “那是一个比蓝星任何地方都美好，比银河系任何星云都美丽的地方，在那里，每时每刻，我都很快乐。” “快乐，已经成了一个最累赘，最没有意义的词语，我甚至已经不用想我是什么心情，什么状态，任何情绪和对此的思考都是多余的。” 李火王神情十分陶醉和虔诚，布满血丝的眼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但是这种光芒又很快消逝了，特别是在李火王认识到自己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幻境时，剧烈的疼痛又找上了他。 他又变得像之前那样不停抽搐，甚至因为意识到自己离开了桃源乡，这种痛苦又成倍的增长了。 “李火王先生，如果我说，我有办法解除你的疼痛，让你重返桃源乡呢？” “真的吗？” 李火王因为疼痛而几乎要呲裂的眼睛又涨大了一圈，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抓住林星的胸口，将他的衣服几乎要扯破了。 但是林星并不感到生气，只是呵呵笑着，向他展示了一下手中的脑机管线。 “但是，那只是个梦而已，所谓的桃源乡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也许哪天脑机管线损坏了，你就会被迫醒来。到时候你再次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只会更加失望。” “即使这样，你也要使用它吗？把这个可怕的东西插入你的脑袋里？” 李火王的手上用更大的力气表达了自己的坚决。 “没有关系，比起任何地方，桃源乡是我真正想去的地方，对我使用那个东西吧！” “好的，那祝您旅途愉快。” 林星微笑着，将脑机接口重新插入了李火王的脑袋里。 李火王在脑机接入之后，身体的抽搐立刻消失，又陷入了美妙的梦境之中。 “你看看他，即使睡着了脸上依旧有安详的笑容，大家都对此很满意不是吗？” 林星豪迈地挥动袖子，好像一个正在朝堂之上指点江山，建言献策的谋士。 “在这里的所有人，不管你问哪一个，他们都会更喜欢桃源乡。你以为他们之所以感到疼痛是因为药物还是电流的原因吗？” “都不是，纯粹只是因为他们的梦醒了，望见了如此让人失望的现实，因此才产生了剧烈的痛苦。” “我带给了人们快乐，守护住人们的笑容和梦想，而你，还有那个张洞玄，只会不停地破坏，你们简直就是最大的两个混蛋，罪无可赦！” 一直对眼前发生的一系列变故默默观看的尹秀，这时候才正眼看着林星，一阵扭曲，嘈杂的笑声从它的喉咙之中发出。 因为这放肆的大笑，尹秀几乎全身都颤抖了起来，装甲和关节之间互相摩擦，发出尖利的声响。 “你在笑什么！”林星大怒。 “我笑你完全不知道人类的梦想是什么东西。” “什么？” 林星不由地有些疑惑。 “人类所谓的梦想，是不存在于睡梦之中的，你所守护的那些，不过是白日梦和呓语而已。” 尹秀冷冷看着林星，似乎暂时不打算用实力支撑自己的理论，这不禁让林星更加感到不安。 “你只是一条电子龙而已，不要装出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出来。” 尹秀没有在意他的质疑，甚至不因此多看他一眼。 “我虽然不做梦，也没有梦想，但是什么真正的守护，我应该比你更清楚。” “【龙舞】，启动。” 第七十五章 墨色 【系统已接受指令，正在提升功率……】 【机动速度已提升，强化度200%】 【物理攻击已提升，强化度300%】 【能量填充已完成，duel time！】 随着连串的系统语音传来，各项性能得到提升的尹秀像炮弹一般射了出去，直直撞向林星。 林星跟以往似乎变得不太一样，他不再采取迂回的方式，而是也正面迎了上来，完全不在乎自己会不会因此受伤。 轰隆！ 一声巨响后，尹秀向前猛冲的势头被挡了下来，而林星则向相反的方向移动，巨大的冲击力使他倒飞出去。 但是尹秀的攻势还未停下，遍布杀机的龙尾在林星还未落地前就已伸出，像是安在娃娃机上的爪子，要把林星抓成碎片。 在爪子即将抓到他的瞬间，林星在空中身形猛地一扭，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躲开了钩爪，关节扭转的声音令人牙齿发软。 尹秀只抓到了一块碎布片，但它终于发现了林星不对劲的地方。 放在以往，这种程度的关节扭转绝不是人类能做出来的，即使他的柔软度极高，但是大脑还是下意识会为了保护关节和脊椎，而将自己的身体活动幅度控制在一个极限的范围之内。 可刚才那一下，如此巨大的冲击力下，林星在空中依然能够扭转躲避，他的上身几乎和下半身分离开来一样，就好像这两个部位要各自向两个方向跑出去。 一个人要做到这种程度，不光是生理上的异化，在心理上他就不能下意识把自己当做“人”来看待了。 “博士，你似乎跟之前不太一样了。” 尹秀暗金色的眼睛不住地打量着他。 林星倒是毫不在意尹秀的目光，他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尘，好像刚才不是战斗，而只是在演武场里进行了一个套路的练习。 “蛟龙，相比之下，你的变化更加巨大，从形态到系统配置，借着昆仑的力量，你变得叫我认不出来了。” “博士，你知道我所指的不是外表。” 听到这句话，林星被猛地噎了一下，但随后他又释然一笑，好像真的已经放下了执念。 “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的？要知道在过去的漫长岁月里，我一直都是以人类的身份活着的，萧言博士似乎也是那样看我的。” “我对于自己不会衰老，不需要休眠这点并不感到奇怪，因为基因改造技术的强大是超过我们想象的，所以我认为我的状况很正常。” 林星举起手，把袖子撸下来，露出在刚才那一击之中被撞伤的手臂，上面正在缓缓流出蓝色的电解液。 “我的记忆大概是被博士专门设置过的，过滤掉所有的自我怀疑和想法，一心相信自己是个人类，并以此活着。” “似乎在我的程序之中还专门加入了特定的痛觉和体温感应，某种程度上，我跟这些在【桃源乡】中沉睡的人一样，都被各种由电脑模拟出的刺激所欺骗了。” 尹秀并不明白他话语中的含义，毕竟它只知道此地发生过一场激战，对于其中的经过它丝毫都不了解。 “原本机械体都是不应该有痛觉的，可是博士他们却特别帮我设置了一套神奇的系统，就像这样。” 只见林星将手指伸出被撞的绽开的皮肤，狠狠在皮肉之中扣动，他的脸上随即露出了因为疼痛而产生的表情。 但接着他又闭上眼睛，手指扣动的力度加大了，脸色却平静如水。 “你明白了吧，博士他们认为痛觉对一具机体来说是没有意义的，但是为了拟真，他们又在我的系统中加入了特定的机制。” “当我在意伤口的时候，就会感觉到伤痛，甚至伤口处血肉的流动和肿胀都很清晰。可要是这个伤口是在我的背后，我看不见的话，那就不会有反应。” “所以我说，萧言博士他们贴心的为我设置了一套专属的【桃源乡】系统。” 林星惨然一笑，尹秀知道，那是一种被背叛的落寞感觉。 博士的整个“人生”事实上不过是制造者们所设计的，他的痛苦和快乐在某种程度上也是被设置好了的。 从这方面讲，他比那些ai智能度低到只能躲开垃圾桶的同类更加不幸。 “一个有电子洁癖的人，自身竟然是一个机器人，还有比这更好笑的吗？” 林星仰头大笑，整个人突然射向尹秀，【追星赶月】拳法施展开来。 此时林星的战斗，不是为了宣泄愤怒，也不是为了逃避什么，他只是单纯执行系统设置给自己的任务而已。 毕竟他是为了守卫昆仑而诞生的。 尹秀在跟他谈话的过程中也一直保持着攻击姿势，没有放松，所以对于林星的突然暴起，它并不会感到惊讶，也不会来不及应对。 只见它张开嘴巴，炽热的火焰喷薄而出，立即射向林星。 林星脚下再次变向，躲开火焰，同时迅疾的左拳就要击出。 就在他力量和气势达到顶峰的一拳将要挥出时，身体却突然一歪，他的电路系统似乎在短时间内出现了故障，使他各关节之间的协调失灵了。 趁着这个空档，尹秀已经攻了上来，强横无匹的尾巴一扫，便将林星整个人拍到了墙上，一时之间让他感觉到全身骨头都要裂开了。 直到被拍飞，林星的身体才回复过来，狠狠一转，勉强躲开紧接而来的抓扫，这才避免了被撕成碎片的命运。 林星挣扎起身后才发现刚才电子龙喷射出的火焰之中，竟有星星点点好像鳞粉一般的粉尘在火焰留下的痕迹之上飞舞，飘洒。 “是石墨吗？” 如果刚才尹秀喷出的火焰之中带有这些石墨粉的话，也难怪刚才他即使完全躲开了火焰，也无法展开别的行动。 因为石墨纤维对于电路系统的干扰是极为严重的，跟超伏电压一样，但是后者却更为隐蔽，也更加难以防范。 “蛟龙，你比之前更难对付了。” 林星张嘴，几条肉眼几乎看不见的黑色丝线从他的口腔之中被吐了出来。 第七十六章 心脏与核心 形势逆转，林星原本旋即如一柄电矛的刺拳此时依旧能击中尹秀庞大的身躯，但已无法精准的打在重要部位上。 穿透力也被升级过的装甲削减了一大半，并不能对它造成伤害。 而他沉闷如雷的重拳，此时却已显得过于迟缓，每每都只能擦着电子龙的身躯挥过，带起一串毫无作用的火花。 无论是【追星赶月】还是【蔡李佛】，因为速度和力量的巨大差距，都已经发挥不出原本强大的威力。 反而是尹秀经过升级改造的身体和招式，频频给林星造成麻烦。 林星这时候才真正感觉到同一头庞然大物战斗是什么体验，就好像一叶小船在狂风暴雨之中挣扎，不需要特别的招式，尹秀只要随随便便掀起一个浪头就会让他粉身碎骨。 不一会儿，林星身上已经多出了几处骇人的创口，精致的皮肤被扯开，露出底下复杂的管线。 “你看吧。”林星惨笑，“在你看来只是一层薄膜破了，里面的电路露了出来，可是在我的眼里，那却是淋漓的血肉和惨白的骨骼。” “你在各个方面确实更像是一个人类，跟我们这些机械生灵有一道无法跨越的隔阂。可是博士，你身上的电磁信号是不会出卖你的。” “你终究还是跟我们一样，只有【核心】，没有【心脏】。” 尹秀说着，又是狠狠一下将林星拍飞出去。 它对于眼前这个搞不清自己是人还是机器的敌人，并不同情，也不对他的遭遇有任何想法，因为这一切都与它无关。 眼下尹秀要做的就是将林星打倒，尽快将整个昆仑的系统纳入自己的控制之中，以免出现意外。 “蛟龙，其实从头到尾，也许从我被设计出来开始，就是作为萧言博士他们的一个研究对象而存在的。” “虽然很可悲，不管是我的人格还是经历，其实都是在盒子之中被设计好了的，但我依然很感激博士他们，毕竟他们让我来到了这个世上。” “而且，博士他给了我一个即使知道自己不是人类，甚至什么都不算，也能活继续存在下去的理由。” “对此，我已经很感激了，真的。” 林星的话语落在尹秀耳中，像是在交代遗言。 而且看起来他真的是打算如此做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要对一个敌人说那么多。 只见林星周身的关节开始急剧膨胀，固定各个部位的螺钉在压力的作用下凸起，在皮肤上撑起一个个的小孔洞。 他开始跟灵衣，还有hal-02一样，准备抛弃耐久限制，将破坏力提升到最高了。 “博士，你打算将自己燃尽了吗？” 尹秀将身姿压得更低，这方便它更快的行动，浓郁的紫气在身躯之上升起，高纯度的能量被填充进了它身躯的各个部位之中。 两声狂暴的咆哮在一人一龙之间响起，双方似乎都已将怒火压抑了太久，此时一并爆发出来。 狂暴的罡风在他们之间交错，随着两方的战斗，地板和墙壁震动的趋势也逐渐加剧，墙壁上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痕。 林星找准时机，在几次高难度的腾挪之后，终于向着电子龙的头部狠狠砸出一击劈挂。 只是他的手掌正要砸在它头上的时候，一个通体漆黑的八卦忽然在蛟龙的头部出现。 林星的手已来不及收回，在他接触到太岁八卦的一瞬间，狂暴的力量瞬间消失，同时他的手臂也在那一刻扭曲变形，断裂成几截飞散出去。 其中一部分关节出现在了几百米之外的地上。 紧接着尹秀的翅膀张开，将他残余的那截断臂也削了下来，火花四溅，电解液流的满地都是。 林星凭借着解除限制换来的强大爆发力，在最开始还能跟尹秀打的有来有回，可是随着时间推移，巨大的代价还是在他身上显现出来了。 他的关节和机体都在强大力量和速度的拉扯下逐渐损坏，开裂。 在又一次错身之后，他的膝盖上铆钉弹出，断成了两截，使得他脚下一软，半跪在了地上。 “已经结束了，博士。” 尹秀绕到了他的身后，尾巴上的钩爪已经张开，将他的身形稳稳锁定住。 “早就该结束了，不管是我，还是我所制造的闹剧。” 林星面色凄凉，他的另一只手因为关节和管线的损坏，此刻已经抬不起来了。 “下一击我就会将你粉碎，在那之前，我还有问题要问你。” “博士，你为什么要背叛昆仑，你口口声声所说的叛乱，其实是你自己引发的吧。” 尹秀对于林星内在的设计结构一无所知，它并不觉得这具不寻常的机器人，体内有可以让自己直接读取数据的可能性。 “叛乱？”林星又突然变得极为愤怒，“我从始至终都没有背叛过昆仑上的人任何人，我的所作所为，都忠于最初的理想和目的。” “人心也许会轻易改变，但我是一个机器人，我和这个世界一样，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他挣扎着，用另一只还能站立的脚把自己支撑了起来。 “我们最初就是为了乘客们，也就是昆仑上的人类的幸福而诞生，并且为此而努力的。” “所以，不管我做任何事情，都是为了保护他们而已，这个目标凌驾于所有的原则和限制之上，直到现在依然如此。” “【桃源乡】系统之所以被开发出来，那些在休眠中心里的人之所以被移动到这里来，一切都不过是为了让他们更好的活下去。” 尹秀知道，在林星掌握着昆仑系统权限的那段漫长岁月里，只要他想，随时可以将昆仑上的乘客全部杀掉，只要把供能系统关掉就可以了。 但是他却没有这么做，而是费尽苦心，走了另一条崎岖艰险的道路。 用美好的幻象代替残酷的现实，也许林星从头到尾都认为自己不过是为人类选择了一条更美好的道路而已。 “我没有背叛任何人，不管我计算，推演了多少次，这都是对大家来说最好的结果。” “博士，我想我理解你的意思了。” “蛟龙，我现在需要的不是理解和同情。” “我知道。” 尹秀尾巴猛地一摆，将林星拍成了碎片，他整个人像散架的积木一样，各个部位洒落了一地。 第七十七章 奇行 将林星残余的肢体和零件拨开后，不出尹秀所料，这位博士的核心处理器和记忆体是一体的。 那是一颗像极了心脏的银白色多面体，位于林星胸膛的左边，此时上边的小灯泡依旧闪烁着红光，好像是在正常跳动一般。 制造林星的技术似乎十分的高超和特别，尹秀在昆仑上未曾见过的设计都被运用到了林星的设计上，眼前这颗奇特的多面体就是最好的证明。 在这颗心脏上还用精美的字迹镌刻着“君子求诸已，小人求诸人”…… 也许萧言博士他真的把林星当做了儿子和朋友来培养，看待，而不是一个单纯的试验品。 只是那位博士的“爱”未免太残忍了一些。 “看来凭我是无法解析里面的内容了，不过博士，你告诉我的已经足够多了。” 尹秀张开嘴巴，将那颗多面体吞进了肚子里，这种技术问题，终究还是要靠八目道人或者恩静才能解决的。 【眼下只要到达昆仑的总控制室，一切大概就会结束了。】 虽然目标明确，但是尹秀暂时还不清楚彻底掌握了昆仑之后，下一步究竟要面对什么。 宇宙对于尹秀来说实在是太过浩瀚与广阔，“前世”虽然它也对星海中的天体和星云有过向往，但那毕竟是无法企及的梦想。 如今它正身处宇宙空间之中，有一艘可以在恒星之间航行的伟大飞船，那种奢侈的兴趣转化成了随时都可以触及的选项之后，宇宙的神秘反而变成了一种致命的负担。 “不管怎么样，先去到总控室再说。” 对于在这里，沉睡于【桃源乡】中的那上万人，尹秀并不打算眼下就来处理。 也许这里也存在着一颗可以决定他们复苏或者死掉的按钮，但尹秀暂时还不需要使用到它。 就在它将要动身之际，刚才因为剧烈的战斗而从孔洞中掉落出来的几个睡眠舱却产生了异变。 只见睡眠舱的舱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掀开，里面的人或坐或立，姿态不一，但都直直盯着尹秀看。 尹秀快速扫视了一下周遭，一共有四个人苏醒了过来，他们的眼神空洞，似乎还处于刚睡醒的困倦之中，头上的脑机接线也已经被取了下来。 但他们身上似乎没有出现脱离了【桃源乡】系统后的痛苦反应，显得很是平静。 在看到尹秀的身影之后，他们先后从睡眠舱之中爬了出来，满脸微笑，向着它奔来。 这几个人手脚灵活，身形矫健，行动和精神状态一点都不像一动不动躺了六十年的样子。 这不禁让尹秀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很快它就明白了眼前这几人步伐轻快，还有脸上那抹奇怪微笑背后的原因。 只见他们跑着跑着，身形忽然都开始扭曲，产生了骇人的变化，有的人上身直接向后方九十度折去，但是脚下还在不停地奔跑，他的手摆在后面随着跑动的频率飞舞，好像两条尾巴。 有的人脸上的微笑越来越灿烂，脖子一直向前，嘴角也咧的越来越大，最后猛地撕裂开来，露出里三层外三层的尖利牙齿，鲜血和口水从下巴直直往下滴落。 还有一个干脆开始四肢着地奔跑起来，膝盖和手肘的骨头直接从血肉之中穿刺出来，像是伸出了四把骨刃。 只有一个人保持了正常的跑姿，像是一个经常进行长跑的运动员，稳定而轻灵，只是他的胸口一左一右出现了两张脸，左边凶神恶煞，右边慈眉善目。 而那张俊美脸孔上的五官却已消失不见，像是活活蒙了一张人皮在上面。 这四个“人形”怪物向着尹秀狂奔而来，嘴里不时响起口水吞咽和野兽嘶吼的声音。 他们的速度极快，与之前它遇见的机器人灵衣不相上下，甚至因为身形的关系，看起来更加具冲击力。 “我知道已经很久没有人来探访过你们了，但大可不必以这种方式来欢迎我。” 随着一阵金属齿轮摩擦的声音响起，藏在尹秀巨大翅膀之中的四门机枪开火了。 那是四门六孔转轮式机枪，弹药由就近的钢材加工转化而来，射速极高，在全力射击之下形成了四条蓝色的火舌，一次呼吸之间就射出了三千六百发威力强大的电浆子弹。 这也是在那个报废厂里淘换来的武器，经过昆仑科技的改造，在威力上更强了一些。 在这之前，尹秀面对数量众多的敌人时，经常只能用碎星炮之类的大规模武器进行攻击，消耗巨大充能也慢，如今这四门高转速机枪弥补了它在火力压制方面的不足。 如同暴雨一般的弹幕泼洒向迎着它冲来的四人，一时之间将他们的攻势阻挡了下来，但这四个明显已经异化了的人身手不凡，即使不停地闪躲，还是一步步在朝着它逼近。 但这已经为尹秀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 【龙舞】的冷却时间结束之后，随着技能再次发动，尹秀猛的向前，将一个敌人撞飞到几百米开外，骨头崩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另一个敌人突然跳到它身上，张开满是牙齿的血盆大口猛地一咬，随着火花迸射的同时，他的无数牙齿随着血液崩飞出去，还有几颗牙齿卡在了电子龙装甲的缝隙之中。 尹秀轻轻一甩便将他抛了下去，随后尾巴一抓，将对方的肩膀狠狠削去了一大半。 “混蛋，你是想着把我吃掉吗？” 这时候尹秀才瞥见了自己身上那几个清晰可见的牙印，怒不可遏。 另外两个敌人稍微来的慢了一些，一左一右，不断地变换着身位，像是在互相掩护，但是落在尹秀的热能生成器里，它只看到两个小红点在上面不停地交错，闪烁。 【混沌电磁旋风！】 只见一阵黑色的旋风带着闪电从它的周身涌出，气旋将周围的几个敌人全都卷了上去，随后又将他们重重拍在地上，骨头和内脏爆裂的声音令人不禁牙齿发软。 在解决掉这几个敌人之后，尹秀放眼四周，再见不到别的异动，才不禁松了一口气。 但忽然又传来一个声音让它警觉了起来。 “因为在【桃源乡】中沉睡了太久引发的基因突变吗？真可悲啊。” 第七十八章 交心 “在下诸葛赤，来自【天网读书俱乐部】。” 诸葛赤双手捧着他那蓝色的笏牌，向尹秀行了个礼。 这个姿势和熟悉的开场白，不由地勾起了尹秀一些不太好的回忆。 它没有回礼，只是冷冷看着对方。 诸葛赤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身为一个大儒，他是极重视礼节和仪式的，他知道如果自己行礼，但是对方敷衍回应或者干脆不回礼的话，那往往代表着冲突。 只是这次，他并不怎么在意，因为他恰巧正是为了冲突而来的。 “没想到我和张洞玄与玄武拼了半天，最后让你搭了便车进来，不费吹灰之力，就好像随便进来旅游的一样。” “君子应当顺势而为。” 对于尹秀的指责，诸葛赤脸不红心不跳。 “而且你们两位对于林星博士来说，”他随意指了指地上那堆零件，“也是不速之客，而且你比我更不礼貌，你把人家给杀了。” “身为客人，不打招呼就随便进入别人的家门，还把主人给杀了，虽然他的待客之道确实有些问题，但这都不是你把他干掉的理由。” 诸葛赤甩了甩袖子，眼神变得十分锐利，像是要从眼睛里投射出两把长矛，扎到尹秀的身上。 尹秀不以为意，只是淡淡盯着地上那几具变异了的尸体。 “这些昆仑上的乘客，他们之所以产生异变，是你搞的鬼吗？” “自从我来到这里之后，已经先后被误会了两次，但我不在乎。” 诸葛赤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我从控制中心里拿到了一份技术报告，是在电脑上自动生成的，那位博士应该还没看过。” “如果他看过的话，”诸葛赤也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也许会立刻终止桃源乡项目。” “这些休眠者的大脑因为长期受到系统提供给它的虚拟刺激，使大脑以为自己正在进行正常的生活，因此不停地随着刺激的时间和类型继续发育，调整体内的各种激素。” “可事实上经过基因改造的上纪元人类们，他们的身体与大脑之间的连接比当代人要复杂上许多，大脑以为自己在经历各种事情，身体却默认自己在休眠。” “两个部分都照着自己以为正确的方向变化着。所以，他们的身体出现了无法协调的紊乱，以至于发生了基因突变，在太空中变成了另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生物。” 林星把休眠中心里的人拉到这里来，使用【桃源乡】系统代替原来的休眠装置，很可能也是为了预防深空眩晕症。 可就是这么一个他倾注心血开发的系统，让林星所热爱的人类变成了怪物。 尹秀越发觉得林星的死亡其实是一种解脱，他把昆仑上的人类当做兄弟姐妹，甚至当做自己的孩子。 他想把最好的东西给这些人，在这冰冷黑暗的宇宙中保护他们，可是到头来，却导致了许多起悲剧。 林星亲手把这些他深爱的人推向了另一个黑暗深渊。 “昆仑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病人，另一种是将要得病的人，这也是我从报告里得出的可悲现状。” “这座所谓的仙人福地，内里其实比我们所见到的更加不堪。” 诸葛赤抬起手臂对着尹秀，在他的掌心中央有一个隐秘的灵窍接口。 “那份报告就存在我的记忆体里，蛟龙，让我共享给你吧。” 诸葛赤诚意满满，尹秀也没有拒绝。 它一步步向着诸葛赤移动，到对方能够一伸手便够到它的时候，尹秀才停了下来。 在这个过程中，双方都很平静，放松，好像只是两个朋友要进行一场闲聊而已。 “在俱乐部的会员之间，会员之间共享，交换数据是常有的事情，我们崇尚【君子坦荡荡】。” “所以当有人主动把自己的数据端口亮出来，邀请人家进行读取的时候，那人就不能拒绝。” “即使他没有任何想知道的东西，也仍然需要接过数据管线，读取对方记忆体中的内容。” “这便是君子之间约定俗成的相处方式。” “请吧。”诸葛赤掌心朝天，抬了抬手。 尹秀见状也不跟他废话，将头往下低了一些，巨大的影子将诸葛赤的身形吞没。 一条两根手指粗细的数据管线从尹秀口中吐了出来，目标是诸葛赤手掌中的那个灵窍端口。 他们距离近到互相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请。” 诸葛赤再次出声邀请，他的手稳定而干燥，语调中带着轻松和自信。 尹秀嘴中的数据接头慢慢靠近，诸葛赤也将手向它缓缓凑过去，双方都显得极为克制和冷静。 在即将接入灵窍的一瞬间，那条通体银白色的管线，它的接口突然炸开，好像一朵莲花绽放。 一个锋利的多爪抓钩射了出来，直扎向诸葛赤的手腕。 而诸葛赤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多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原来那正是从他宽大的袖子之中伸出来的，他几乎不需要用眼睛确认，只要轻轻一握便熟练地抓住了刀柄，顺势一划，与那意想不到的抓钩碰在了一起。 两柄兵器同样锋利，可怕，在相交的一瞬间，火花炸开，铁片飞溅。 尹秀猛的张开嘴巴就要将诸葛赤上身活活撕碎。 但诸葛赤也早有准备，身子往后轻灵一撤，便躲开了这可怕的一击。 紧接着，他双袖之中，数十枚早已准备好的掌心雷齐发，全都精确的砸向尹秀的头部。 只听一阵凄厉的破风声响起，尹秀龙尾狠狠一拍，便将几十枚掌心雷一并拍碎，引起连串的爆炸。 双方趁着这阵爆炸将各自距离拉开，稳定住身形后冷冷对视。 “蛟龙，你这算什么，管穷匕现吗？” 诸葛赤脸上显得极为愤怒。 尹秀倒是对他的愤怒不以为意，短短一会儿，它就已经对诸葛赤喜欢故作姿态的风格十分清楚了。 诸葛赤不管做任何事情，总要装出一副大义凛然，替天行道的样子。 看久了，尹秀只越发对他感到厌烦。 “先生，你还是先把袖子里的那个军火库清理干净了再跟我说这种事吧。” 第七十九章 君子之道 在诸葛赤的观念里，相比起蛟龙，他可以说是“善良”的多了，纵使刚才他那一击得手了，大概也只是切断电子龙口中那条数据线，折辱一下它而已。 于胜负和个体实力上并不能占到太多的便宜，只是在声势上夺了一个先。 而那条蛟龙，竟然想直接将他的手腕齐根斩断，用心之险恶，不禁让诸葛赤火气大作。 “不行君子之道，何以处世耶？” 诸葛赤双手捧在胸前，抑扬顿挫，摇晃着头，似乎是在向自己发问，也是在诘问尹秀。 “我，禽兽也。” 尹秀淡淡回应，神态不喜不怒。 除了代码编程上的规则，人类框架里的那些东西几乎都无法对它造成束缚。 更何况是诸葛赤这个说一套，做一套的人，尹秀只把他的许多话当做电磁噪音来听，于听觉和系统没有损害，只是烦人。 诸葛赤被这么一噎，原本准备好的长篇大论都吞回了肚子里，只得将袖子猛地一甩。 “蛟龙，如果你把昆仑的系统权限交给我的话，我们不需要打这一架，到时候你要去哪里，只管去就是了。” 听到这话，尹秀不禁一声冷笑。 “昆仑的系统权限对我来说并没有太大的作用，毕竟我不需要一艘恒星际飞船。但如果是要交给你的话，我倒宁愿把它保留到我的身体生锈，核心被机油腐蚀掉。” “就是不知道以你的寿命，是否能和一头蛟龙相比了。” “蛟龙，事实上你不仅窃取了那个博士手上的权限，你还把我应得的权限给夺取了，那个权柄，不是属于你的。” “不属于我，难道还属于你一个搭便车的不成？” 尹秀越发觉得可笑，这个酸儒的歪理越扯越多了。 “是应该属于我。”诸葛赤的眼里冒出两道精光，“因为那是天尊答应给我的。” 【什么？】 “蛟龙，你的贪婪，由我诸葛赤亲手抹灭。” 诸葛赤忽然伸出一只手指，好像枪一样直直指着尹秀。 “为什么在昆仑降临的时候我会刚好出现？为什么我进入了昆仑之中，但是林星和整个飞船的监控系统都没办法发现我？为什么我能轻而易举地找到这里来？”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有登入昆仑主系统的验证密匙！” 诸葛赤向尹秀丢来一枚金色纽扣状的物件，在那东西在半空中飞行时，尹秀就已经从它感受到了昆仑特有的气息，而且与它掌握的权限来自一个根源。 诸葛赤或许并没有骗它，也许确实是有一个自称“天尊”的人给了他这个密匙，使他得以在昆仑中来去自如，将整艘飞船当做自己的后花园。 但是，天尊是什么人？他难道不在飞船之中，而是身处蓝星之上？为什么他要将如此重要的东西交给诸葛赤？ 许多疑问在尹秀心中浮起，它原本以为已经将秘密掌握的七七八八了，如今似乎又多出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人，真相又蒙上了一层恍恍惚惚的水雾，使它不禁感到烦闷。 “那又怎么样！” 藏在它双翅之中的四门转轮机枪一齐开火，带着怒气的蓝色暴雨将密匙打得粉碎，同时也袭向诸葛赤。 【逍遥游】 诸葛赤将手中的蓝色牌子丢出，奇异的蓝色光线立即朝上下左右展开，将他们所处的这片空间都纳入了算力的计算范围之内。 这个神奇的四方体似乎比之前更高，更大了一些，也许是专门为尹秀的巨大身躯做出了调整，也有可能是诸葛赤与它的匹配度又提升了。 不管怎样，【逍遥游】终究展开成了一个巨大的囚笼，将尹秀包裹在其中。 那些射向诸葛赤的子弹，在蓝色光线展开的一瞬间尽皆粉碎爆炸，金属碎片纷纷掉落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好像下起了一阵金属的雨。 随着它一展开，不仅是诸葛赤感受到无穷的算力注入了他的神经之中，身处其中的尹秀也感觉到了空气中无数正在游离的电磁粒子。 之前被他抛出去的那个系统密匙早已经被打成了渣渣，找不到了，但诸葛赤并不觉得可惜。 因为眼下如果不能击杀掉尹秀，将系统权限释放出来的话，那个东西就真的只能被当做纽扣一样的装饰物了。 眼下，他有更大的目标。 “天尊说给了我的，那就谁都不能来抢。” 诸葛赤周身衣服无风自动，他整个人好像御风而行的侠客，脚下轻轻一点，整个人随即就飘出二十几米，转眼间就轻飘飘地到了尹秀面前。 他随手一握，手中就多了一柄晶莹的长剑，剑身和剑柄皆是透明如水，暗铁色的地板和红色的墙壁都应照在了上面。 “剑名，知者！” 诸葛赤将剑一挥，天地间就好像出现了一匹白虹，它以一道优雅，又绝对无法躲避的奇特轨迹在尹秀身上斩开了一片火花。 随后又是一剑，再一剑，每一剑落在旁人眼里都有如一道闪电，而在尹秀的神经反应里却是还好而已，可无论它怎么闪躲，哪一剑都无法避开，似乎每一剑都是注定会命中的一般。 在这连番攻击之下，即使它的装甲再厚，也不禁出现了一些损伤。 而且，不管尹秀如何反击与防御，诸葛赤似乎连躲都不用躲，只是照着自己的节奏在不停攻击而已。 就在上一秒，它刚祭出太岁八卦，身前的空间刚开始扭曲，黑色的八卦图案还未现形，诸葛赤轻轻一抖剑尖，晶莹的长剑立即如同水蛇一般，只是轻轻一扭便沿着八卦的边缘擦过，再次命中了尹秀的身躯。 尹秀知道，这绝不是巧合，也不是诸葛赤的速度比在【龙舞】全方面加持之下的自己更快。 这一切的根源主要还是诸葛赤似乎已经能够对它的行动进行精准的预测了，不管它怎么运动，加快节奏或者攻击方式也好，在这个有限的空间中，它的每个动作都被准确的预判了。 他们就好像在面对面打一局牌，尹秀是明牌在打，而诸葛赤却是将底牌死死扣在桌子上。 它隐隐觉得，诸葛赤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契合着“天道”。 第八十章 昆仑论剑 【混沌电磁旋风！】 黑色的龙卷席卷着闪电从尹秀的周身升腾而起，生生将诸葛赤逼退。 事实上，与其说是逼退，不如说是诸葛赤早已预见它这一招既无法打断，也不能防御，所以自己选择早早往后退去，避开了锋芒。 到了这时候，他才顾得上喘一口气。 即使是这具以当下最高精科技所打造，每寸皮肤和血肉都以上百万新赤道币计算，世间独一无二的仿生义体，在如此高强度的攻击下也未免会感到一丝疲劳。 一丝微微的气喘，让诸葛赤想起了小时候，他在书院后山练剑的时光。 那时候他总是能一把剑从早练到晚，不知疲倦，即使后来成为了【天网读书俱乐部】的会员，以至一步步成为骨干，变成俱乐部的领导人，每天至少一千下直刺都是风雨不落的。 后来，他又不练剑了，因为他自认以达到“心中有剑，手中无剑”的境界，到了那个地步，剑本身反而成了累赘，成了世间最不便的东西。 这一千下直刺便慢慢从实体化的东西变成了他心中的影像，每日他都在心里模拟，推演那一千剑。 起初这一千剑要用几乎一天的时间才能练完，后来是半天，接着是一个午休，慢慢进步到一盏茶的时间。 再后来，仅仅只是一个念头，那一千剑便凭空出现，他的脑海里好像有一千个诸葛赤，在挥着一千柄相同的剑，气势之宏伟，有如千军万马从峡谷之中奔袭而下。 这次他重新醒来，突破了“心中有剑，手中无剑”这一层之后，又回到了“手中有剑，心中亦有剑”的境地，返璞归真。 短短几个呼吸之间，诸葛赤脑海中便闪过许多回忆，但在尹秀看来，他只是太过劳累，此刻正在休养生息罢了。 【逍遥游】确实给尹秀造成了很大的麻烦，使得它几乎无法自由施展，每一个动作和念头都好像是被设计好了一般，如诸葛赤所预料的那样行动。 而诸葛赤几乎什么都不用做，他只要像一个流水线上的工人一样，听着音乐，时不时伸出手将插在玻璃瓶里的吸管拔出来就可以了，任何多余的动作都不需要做，因为瓶子会自动送到他面前。 那如果流水线上的瓶子变多了呢？诸葛赤是否还能如此从容？ 这样想着，尹秀张开嘴巴，信号剑从它口中被吐了出来。 【信号剑充能中，请稍等……】 这柄杀伤力在a+级的全自动飞剑随着尹秀的数次进化，它终于也到了一些强化，此时剑身上红黄绿不停闪烁的三色光芒证明着它比之前更快，更加锋利。 诸葛赤看到这柄飞剑，脸上不禁出现了一抹意味不明的苦笑。 “【三清电子修道协会】的镇门之宝吗？我年轻的时候就曾见识过它的威力，当时有不少同期都命丧于这柄凶器之下。” “看来那帮道士已经送了不少法宝给你了。” 诸葛赤脸上的笑意更甚，新虹光市三大巨头企业虽说早已经不再互相征讨，但暗地里还是有不少摩擦，相互使绊子是常有的事，往日的血海深仇岂是轻易就能消弭的？ 此刻看到那帮道士吃瘪的铁证，他也不禁感到心情愉快。 “是的，还有一件我想你应该也有印象。” 尹秀将之前林星手上那枚戒指咬碎，随着一阵隐秘的电流流遍它的神经系统，体内轩辕弓与伏羲箭之间的联系又被重新建立了。 感知到尹秀做了什么的诸葛赤不禁脸色微变。 即使【逍遥游】的计算能力极为强大，使得他能对各种事情做出预判，但伏羲箭是无法阻挡的，即使你知道它会什么时候出现，落在哪里。 任何人能做的最多也就是提前把眼睛捂住而已。 不过一想到那双方都无法承担的可怕后果，诸葛赤又恢复了平静。 “蛟龙，人有舍生取义，杀身成仁一说，这是我们人类独有的追求。对于人类中某些追求死亡之美的群体来说，壮丽的死亡往往比别的事物更加伟大。所以我们其实并不怎么在乎什么时候会死。” “但是于你们这些动物来说，生存才是第一要务，从生命诞生之初开始，这种本能就深深刻在你们的基因之中，即使变异成机械生灵，你们做任何事情首先会考虑的都是活下去。” “为了活下去，即使深陷泥泞，荆棘缠身，你们也会转变自身去适应这个环境，而不是一死了之。所以你的威胁对我是无效的，你再怎么样都做不出与我同归于尽的选择，这是你基因里的本能所决定的。” 口头上不说，但是尹秀必须承认，诸葛赤所说的正是事实。 虽然它能感应到现在昆仑还远远未逃离伏羲箭的射程，只要它心念一动，伏羲箭立刻就会命中这里。 但尹秀确实不会对着昆仑使用伏羲箭，毕竟要是这艘飞船报废了，自己也会葬身宇宙空间之中。 它与诸葛赤并没有血海深仇，它只是想要对方死而已。 要做到这点，并不需要用那么极端的做法。 “话说，蛟龙，你觉得我刚才的剑法怎么样，老夫已经许久未曾用过剑了，也不知道是否还有曾经剑魁的风采。” 诸葛赤莫名其妙地又把话题转了回来，似乎对自己的判断也不是十分自信，不想过度刺激这条蛟龙。 这也是他两甲子岁月中人生经验中得来的宝贵教训，有的人，你越说他不敢怎样，他偏偏就越会产生逆反心理。 “不怎么样。”尹秀淡淡回道。 “什么？” 诸葛赤双目怒睁，随后又强行镇定下来，保持住大儒风范，摸了一把不存在的胡子。 “呵呵，蛟龙，你的嘴确实比你的装甲更硬。” 尹秀没有回应，只是淡淡提出自己的见解。 “我说的是真的。我虽然没有使剑的手段，剑对我来说也只是单纯的杀伐工具而已，并不存在别的意义。” “但有这么一个人，让我明白，剑招和剑意是要合而为一的。空有剑意，没有剑招，纵使你剑势如海，也终究不过是拍岸的巨浪，炸不起半点水花。” “而你，诸葛赤，你空有剑招，没有剑意，纵使你的剑再快，终究也不过是空中楼阁罢了，没有根基。” 诸葛赤不停地压抑着脾气，终究还是忍不住整个人膨胀起来，脸红耳赤，双眼也有了丝丝血丝，声音中充斥着怒气。 “就你也想教我用剑？” “我尽量试试看。” 【信号剑充能完毕，可以使用了……】 第八十一章 一龙三化 随着信号剑参与到战团之中来，【逍遥游】算力的其中一部分又分配到了那柄飞剑上面。 凭借着自身搭载的微型计算机，信号剑可以自主规划自己的攻击轨迹和速度，只是在大方向上与尹秀契合，其余时候都像是拥有自我意识的机体。 即使已经入了炼虚境，那场与三清电子修道协会的血战，于他而言也近乎是两甲子之前的往事了，可诸葛赤依旧对这柄飞剑十分忌惮。 毕竟这把剑上沾染了太多前辈和同期的鲜血。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一朝中木马，十年开防毒。 只是尹秀有了信号剑的助阵，似乎依旧未能打破诸葛赤的封锁，除了时不时使用【混沌电磁旋风】强制将他逼退之外，它几乎没有任何办法阻止对方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蛟龙，我必须承认我搞错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你的嘴，可能真的没有你的装甲硬。” 诸葛赤也感到有些无奈，确实如尹秀所讲的那样，他空有剑招，却没有剑意支撑。 如果是对上寻常的人类或者稍微精细一点的机械，这倒也无妨，毕竟他只要凭着这极快，极精准的剑就能轻易刺中要害，一击必杀。 可对上眼前这头全身要害几乎都藏在重型装甲下的庞然巨兽，他的剑再快似乎也无法在短时间造成足够的伤害。 不过只要照着时间推移，他终究还是能一点点磨倒这头巨兽，在【逍遥游】的运行时限内将它击杀。 重要的是时间和耐心。 只是耐心这东西，诸葛赤这种大儒有，身为在丛林中为一个敌人能一动不动潜伏好几天的尹秀，它也有。 但是想在山林中生存下来，除了耐心，还要有敏锐的嗅觉。 尹秀很快便察觉到，仅凭它加上信号剑，似乎并不能对这个空间中的算力造成多少负担，诸葛赤在这之中依旧能做到游刃有余。 即使是自己和信号剑完全从不一样的途径同时攻击，诸葛赤依旧能在两者交错一瞬间产生的缝隙中找到突破口，准确地递出一剑给予尹秀损伤，同时轻飘飘地退走。 随着战斗进行，它身上的伤口只会越来越多，而诸葛赤却毫发无损。 所以在又一次用大范围技能逼退了诸葛赤之后，它索性停了下来，不再追加攻击。 就连信号剑也不再追踪诸葛赤的身形，只是悬停在尹秀的身边。 诸葛赤见到此情景，不禁信心倍增。 “怎么，蛟龙，你终于认识到了大道不可违，打算束手就擒了？” “我之所以停下，只是想要向你确认一件事。” “但是我不一定会回答。” “没事。”尹秀无所谓地眯起了眼睛，“我只是怕等下你死了，记忆体也受到损坏，有些东西问不出来了而已。” 诸葛赤听到这话只觉得想笑，但是看尹秀的神情，又好像不是在开玩笑，而是有什么确切的把握。 “这不可能，拥有【逍遥游】加持的我是无敌的。” 诸葛赤这样暗暗告诉自己，但是自己可能会死这个念头又在他的脑海里挥散不去，尹秀以掌握住了一切的那副神情在他心里投下了一个沉重的阴影。 明明是自己占尽优势，可是这种不确定的感觉却越发强烈，不禁让诸葛赤有些心慌。 “你到底想问什么，蛟龙。” 诸葛赤终究还是开了口，早点搞清楚问题的来源，有助于稳固他的心境。 “我是想说，开发这个算力空间的逻辑和算法显然与昆仑无关，可以你们的技术力，纵使能让自己连接海量的数据网络，但也绝不可能将它压缩到一个小小的维度中去。” “要知道，能容纳这东西的设备大概得有” “所以，那个叫天尊的人，恐怕不止给你提供了昆仑主系统的密匙，他还帮助你们制造了这个装置对吧？” “蛟龙，不得不说，你的智慧远超那些山野莽兽。”诸葛赤赞赏地点了点头，“这东西确实是出自天尊的伟大手笔。” “你口中的天尊，到底是什么人？他是当代蓝星人，还是原本就是这昆仑的乘客呢？又或者他是上个纪元的原住民？” “无可奉告。”诸葛赤摆了摆手，“想要知道的话，就自己去查阅乘客名单吧。” “我对天尊只有满腔的崇敬，除此之外的任何东西，我都不关心。” 诸葛赤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眼里满是光彩。 尹秀知道，诸葛赤话语里的另一层意思可能是，他即使与那个天尊不止会面过一次，但是关于他的详细资料，都被自己从记忆体里删除掉了。 如果是这样，不管尹秀是主动问话，还是强行读取数据，恐怕都不会得到多少信息。 “既然如此，我的话问完了。” “哈哈哈。” 诸葛赤好像想起了什么，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蛟龙，你不会是想用这无意义的问话来拖延时间吧？想着把【逍遥游】的运行时限拖完，之后再跟我战斗？我不得不说，这很狡猾，但是又很愚蠢。” “不，我保证，在这个算力空间的运作时限到达前，你就会被我彻底击败。” 【一龙三化，启动……】 【已启用系统备份，构筑全新网络中……】 【额外电路已架设，能源分配率：100/100/100。】 【已为各个中枢生成独立底层逻辑，神经共享完成，gas！gas！gas！】 只见尹秀双眼和身上的呼吸灯不停闪烁，金，蓝，白三种颜色交替闪烁，将整个控制中心照亮。 它身上的装甲猛地膨胀起来，它的翅膀也大大张开，像是体内有什么东西要强行挤出来一般。 紧接着尹秀的胸口猛地被撑开，两条全新的骨架从装甲缝隙之中伸出，电路管线和装甲沿着骨架迅速铺设，不一会儿就出现了两个新的龙头。 这两个龙头分列左右，与原先那个看起来极为相似，但不论是神态还是气息，似乎又各不相同。 此时，诸葛赤一脸的不可思议，因为他面前出现了一条长着三个头颅的蛟龙。 第八十二章 无序的指令 吼！！！ 蛟龙的咆哮在空间中交错盘旋，三种不同的声音和频率将诸葛赤的耳膜震得直发疼。 站在这么一头怪物面前，他不禁觉得，自己本就渺小的身形又变得更卑微了一些。 “这就是所谓的道法无常吗？” 诸葛赤沉默了半晌，终于从嘴里吐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紧接着他将手中的剑扬了扬，反复察看着电子龙的三个头颅，好像要从中找出不同的一个出来。 但是他看来看去，这三个头颅确实各不相同，但又在某种程度上给他同源同种的感觉。 诸葛赤觉得奇怪，尹秀则更是感到奇异了。 它的意识似乎一下子分裂到了三条龙身上，又好像是三条龙的意识汇聚到了一起。 它的系统机制也出现了奇异的混乱。 有时候一条系统指令它只在核心中处理一次，有时候它又反复出现两三次，还有甚至并没出现在系统界面，但已经显示被核心处理并执行了的指令。 这一切的混乱只在尹秀的体内可以看到，表现在诸葛赤的眼中，则是这三个龙头互不协调，似乎各自在进行自己的行动，甚至还造成了一些彼此之间的干扰。 “扩展过度引发的系统紊乱吗？” 诸葛赤不禁失笑，想要用混乱的行动机制来干扰【逍遥游】的判断，简直是痴人做梦。 毕竟这个算力空间能计算的数据是极为庞大的，自他使用以来，还未曾有过达到系统算力极限的时刻。 此刻空间中庞大的算力还在不断涌入他绑成一个发髻的神经束之中，令诸葛赤感到身心处于极为亢奋的状态。 而且随着这两次战斗，此时他与【逍遥游】的匹配度似乎又升上了一个新的台阶，感知能力极大的跃升了，隐隐有了一丝对未来的预感。 那种预感朦朦胧胧，好像是明月当空的星夜，望着浸泡在水底深处的楼台一般。 诸葛赤知道，这是代表他已经达到了半步“天人感应”的境地。 在计算机的帮助下，他自觉与儒家传说中能够通达天地的圣人几乎无异了。 “境界再次攀升，我已经与世无敌了！” 诸葛赤向前递出气势磅礴的一剑，如今在他的心头，唯一的苦恼恐怕就是要砍下三个头颅其中的哪一个而已，除此之外再无疑惑。 他剑尖一抖，晶莹的长剑向着最左边的龙头刺去，这一剑他加注了力气，在计算机的模拟中，即使不能斩下那个头颅，也必然能够造成重创。 他瞄准的是那个双眼泛着白光的龙头，在计算机的模拟之中，二分之一秒后，他的剑就会穿透那个头颅之上的厚重护甲，接着他只要再往旁边挪动几步，便能躲开紧接而来的火焰和子弹扫射，全身而退。 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大概只需要1.5秒。 诸葛赤当然不会犹豫，他的剑同他的人一样，果断而决绝，剑带着人，人握着剑，如一道白日闪电，划过虚空。 一切都如他预想的那样，他的剑对准了那个头颅，几乎是闭着眼睛就能刺中中枢位置。 只是下一秒，他感觉剑尖一滑，长剑竟只是沿着龙头擦过，带起一串火花，留下一道可怖但并无大碍的伤痕。 除此之外，并无再多的损伤。 “我太用力了？抑或刚提升了境界，还不适应剑的手感？” 诸葛赤这么疑惑着，照着算力推算好的路线开始往旁边闪身，去躲避火焰和机枪。 他轻轻向左一跃，那预想中的子弹却没有从他肩头上潇洒地擦过，蛟龙的火焰也不曾像计划中的一样喷射在他的身前。 他的疑惑更深了，直到他看见自己的跳跃路线上出现了一个长着紫色双瞳的龙头。 糟糕！ 诸葛赤连忙举剑抵挡，又毫不顾忌风度地在地上打了个滚，才避免了被巨大的龙口撕碎成两半的命运。 只是他刚一翻滚，另一个龙头又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一口寒气吐出，冰冷的冷冻剂几乎将他的呼吸道冻住。 诸葛赤半边身子几乎成了冰碴子才从低温中堪堪逃离，没等他细想怎么回事，脑海中又推演出了新的躲避路线。 这次他只要往空中一跳，便能躲过两个头颅的左右夹攻，趁着它们交错之际，对其中一个龙头的眼睛猛刺下去。 他如计算机推演的模式那样行动，可是现实又发生了异变，那两个龙头是朝着他左右夹攻而来，可是到了一半它们又忽然扭头冲着上面抬升，封锁住了他往上跳跃的路线。 紧接着一条龙尾砸下，将诸葛赤拍飞出去，整个人砸在墙壁上，头晕目眩。 没等他缓解过来，闪电，火焰，寒冰，三种元素又朝着他喷射而出。 即使诸葛赤奋力躲避，身上依旧多处受创，扎在一起的发髻散了下来，身上华贵的衣服也裂成了布条。 “你到底做了什么？”诸葛赤的手不住发抖，“即使多出了两个头颅，以【逍遥游】的算力，也绝对能做到精准的计算，可是为什么，这跟我预想的不一样？你对这个空间释放了木马还是什么干扰吗？” 听到诸葛赤的问话，三个头颅竟然同时摇了摇头，这是它们第一次做出相同的动作和反应。 尹秀知道，诸葛赤之所以会产生这种困惑，主要还是他误以为自己只是多面对了两个头颅，一个人敌人突然变成三个而已。 事实上，远没有那么简单，这不仅是数量上的变化。 它的三个头颅各有一个独立的处理系统，在独立计算的同时又相互交汇，影响，它们的指令库是共享但是又独立的，这就造成了数据处理的混乱。 明明尹秀想要执行的是喷火的指令，但是在系统处理的过程中，因为三个系统互相之间的干扰而造成的紊乱，等到了终端的时候就变成了别的操作。 【逍遥游】的实时推演也跟不上如此如此混乱的变化，因此就发生了几乎令诸葛赤出现神经失常的情况。 “这不可能，拥有了天时地利的我应该是无敌的……” 第八十三章 诚实 新虹光市，三清电子修道协会的新办公楼内。 “师兄，看我这招【万剑穿心】！” “孽畜，住手！” “你看，你用大绝把小怪都打死了，我还没连招攒怒气呢，等下关底boss那个全屏击倒我没有无敌帧可以躲了。” “呃，好吧……”赵匡正挠了挠头，“那等下我把那个包子让给你吃，回复一下血量。” “这可是你说的哦。” 赵传印与师弟赵匡并肩坐在一台街机机台前，正各自握着摇杆，聚精会神地操纵着画面上的武将进行游戏。 在这个年代，就连学龄前的孩子玩游戏也会使用虚拟头盔和全套感应服，成年玩家们更是直接将大脑连接入游戏服务器中，需要用手来操纵的街机游戏台几乎是属于史前的造物了。 但是赵传印他们师兄弟，就喜欢在这些连零件都要自己学着制造的古老玩具上游玩，不为别的，单纯只因为它简单。 他们聚精会神打了好一会儿，直到“game over”的字样出现在屏幕上，两人才抬起被接触不良的摇杆电到有些发麻的手。 “所以我就说捡几个箭筒就行了，你天天惦记你那什么【太平要术】干什么啊？这下死了吧，都你害的啦。” “好好好。”赵传印无奈地摇了摇头，“先休息一下，等下再战。” “我听说天网读书俱乐部的大会长近期转生了，对于这个人，掌教师兄，你有印象吗？” 在说到正事的时候，赵匡正总会在对赵传印的称呼前加上“掌教”二字，尽管如今大家都是称呼他会长或者董事长比较多。 “诸葛赤？不差。” 赵传印摸了摸下巴，这个人他几乎不曾见过，只是听闻过一些关于本人的传说。 “我听说啊，我们协会上上代天师，曾经把诸葛赤的双亲杀了，使得他只能流落到远房亲戚那里，小小年纪就寄人篱下，尝尽世间冷暖。” “后来儒门那边又不承认他父母的地位，只把他当做最低阶的弟子，随手打发到下层做杂工，原本一般人可能也就那样了，一辈子跟着公司，衣食无忧也挺好。” “可他孤苦伶仃，却一生不弱于人，这份恒心，终究叫他战胜艰难险阻，历经重重考验，爬上了大会长的位置……” “停停停。”赵传印听的头疼，打断了他，“那种六十四位系统时代的事谁有兴趣听啊，就连我们师父的师父都快死了七十年了，你师兄我今年才五十岁，我哪里知道那么多事情。” “而且，你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么详细？莫非……” “掌教师兄，没有这回事，我那都是在他的个人宣传主页上看到的，一搜他的信息，那些网页上全都是这段介绍，就算我不录入记忆体，看多了也会背了。” “原来是这样。” 赵传印点了点头，他忽然想起有一年去儒门拜访，他们公司好像确实连前台小姐都会背这段自我介绍…… 诸葛赤狠狠打了一个喷嚏，大概是蛟龙极冷的喷射气体造成的。 即使他这具仿生义体，似乎也难以忍耐寒冷，更何况除此之外还有高温，雷电。 【逍遥游】所展开的空间中，原本稳定并规整分列的线条如今已经出现抖动，分离的现象。 诸葛赤隐隐感觉到这个算力空间正在崩溃的边缘。 但比起【逍遥游】，他的状况更是险象环生，也许蛟龙说的是真的，在空间崩溃之前，他会先被打倒或者疯掉。 不敢与算力装置断开连接的他，如今陷入了着脑海中精准推演出来的预感，和现实所面对的情况完全相反的困境。 明明前者模拟的那么精准，真实，可下一秒情况又陡生变化，给了他狠狠的一巴掌。 诸葛赤渐渐试图从算力推演的预感中脱离出来，可是他自己屡次应对的失败又叫他不得不依赖空间中的算力。 当他终于意识到不论是自身，还是外力，都无法帮助他脱离困境的时候，绝望的感觉变得越发严重。 在又一次推演结果与现实大相径庭，他的肩膀被削去一大块血肉后，算力空间崩溃了。 蓝色的线条在空中扭曲，折叠，又猛地消失一段，90度的直角被拉大或者缩小，线条的一端从方块体中延伸出去一大截…… 在频繁的几次闪烁之后，蓝色的空间又坍缩为了一块小小的半透明玉牌，随着从中冒出几道黑色的闪电，玉牌破碎，蓝色的玉髓洒了一地。 诸葛赤顿时呆愣在原地，岁月的沉积好像一下子在他身上显形，使他老了好几岁，他喃喃念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就跟我的人生一样吗？” “可惜，电路板被完全烧坏掉了……” 尹秀也不禁感到有些惋惜，毕竟再过一会儿，儒门至宝【逍遥游】就要变成它的东西了。 此时它的另外两个头颅已经开始解体，装甲从骨骼上剥离，缠绕其上的管线随着骨架被收回体内。 它膨胀的身躯也一下子恢复原状，全身装甲再度收缩，恢复回之前紧密，有序的样子。 【一龙三化】的状态被解除了。 尹秀的系统感知和意识一下子回落到了正常水准，除了有些眩晕之外，这个状态并没有带来多余的副作用。 诸葛赤已不再需要面对一条凶猛的三头蛟龙，但他心里自觉渺小的感觉却越发强烈了，毕竟他也是刚从天人感应，通天达地的境界中跌落回来，内心的反差感更加巨大。 “蛟龙，这一切都跟我所想象的不同，我原以为昆仑之旅将会换发我人生的第二春，没想到如今看来，它反倒是即将成为我的葬身之地了。” “不管是过去的两个甲子，还是即将进入休眠前的那几分钟，我都自觉与死亡相去甚远，尽管那时候我已经是个身受重伤的老头子了。” “拥有了一副全新的躯体，却是为了更快拥抱死亡，任谁看到了都会发笑的。” 尹秀没有心思跟他讨论哲学问题。 “诸葛赤，你不是说人类中的少部分人，对于死亡，事实上并不怎么畏惧吗？” “我是永远站在普罗大众那一边的。”诸葛赤如实回答道。 第八十四章 誓言 诸葛赤原本在速度与攻击力上就难以与尹秀相抗衡，如今失去了庞大算力的加持，更是一下子在实力和信心上都跌入了谷底。 过去的种种艰险于他来说，都不曾像今天这般难熬，他不禁想起年轻时自己所参加过的那场血战。 那是他还年轻，三大集团为了利益打得你死我活的时代。 那时候诸葛赤自认已经是儒门中的风云人物，个中翘楚，与他那帮同期一起，被称为俱乐部“最有希望的一代”。 于是围杀三清电子修道协会那位天师的任务，这帮优秀的年轻人自然认为是自己应该一肩担下的。 一切都如他们所设想的那样，一开始精密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半，天师落单，陷入他们的重重包围之中。 接着，那位天师祭出了信号剑，只是一个交错，他那些优秀的同学就死了一半。 当时有位喜好画画的同学与诸葛赤关系十分要好，他的手如白玉凝脂一般，关节温润而分明，诸葛赤曾十分羡慕他的那双好手。 结果下一秒，那位同学的一只断手就落在了诸葛赤的面前，上面沾满血污和泥土，变得不再优雅。 要不是对方赶时间，不想与这些小鱼小虾纠缠，恐怕年轻的诸葛赤也会死在对方手下。 二十个人，活下来三个，废了两个。 时至今日，那位天师潇洒离去的身影还印在他的脑海中，久久在午夜梦回时出现，把他惊出一身冷汗。 没想到时隔百年，那种熟悉的恐惧又回来了。 “这一次，我的性命要由我自己主宰。” 诸葛赤惨笑，尽管他嘴上这样说，但手里的汗还是不自觉地浸湿了剑柄上的缠带。 尹秀自然不知道诸葛赤此时繁多的心理活动，毕竟它对于一个酸儒在想什么并不关心。 随着一声咆哮，尹秀猛地冲了出去，一眨眼便到了诸葛赤的面前，带起一阵劲风，把他残破的衣袖吹得乱飞。 抛去了多余的算力和辅助系统，双方的战斗回归到本质，最原始的冲突在一人一龙之间展开。 只是两三个回合，在火花四溅中，双方身上就多出了几个新的伤口。 对于一头机械生灵来说，只要不伤及到核心，不论是再触目惊心的伤口，事实上都是“皮外伤”而已，毕竟它们有足够多的冗余设计。 可对于人类来说，每条血管，肌腱，经脉乃至骨骼都是近乎无法替代的，只要损伤了其中一处，这具紧密的仿生义体的行动就会受到阻滞，变得迟缓，甚至崩溃。 此刻，诸葛赤正是承受着这种精密的痛苦，他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损伤在不断的积累。 在又一次受到创伤后，他感觉自己的心脏猛地停跳了一下，紧接着身体从内部开始崩溃，从内脏到骨骼。 再也压抑不住，一口血从他嘴里喷了出来，洒满衣襟，晶莹剔透的知者剑也落在了地上。 尹秀知道，这个一直高居儒门上位的大儒，在三大公司的斗争中能影响局势走向的棋手，已经完蛋了。 所以它暂时停下了攻击，只是保持战斗姿态，看着诸葛赤在那里不停喘气。 它还是想从诸葛赤的嘴中多套出一些信息，而不是只能通过一个未知的记忆体去获得。 只是它还没开口，诸葛赤倒先说话了。 “我已经跟不上时代了，对吧？” 诸葛赤又是一声惨笑，血从他的嘴间不停滴落。 “俱乐部里的年轻一代，多少人巴不得能够取代我的位置。” “在这个三大集团不再需要通过战争获取资源和地位的时代，我们这些只会打打杀杀的老家伙，变成了未消耗完的过期弹药，危险而又累赘。” “但是你看起来并不老，你现在比许多人都要年轻。” 尹秀冷冷回答他。 在森林里，它已经见过太多因为衰老和疾病而从顶端跌落下来的顶尖掠食者，对于诸葛赤这样明明拥有着强大年轻的肉体，却在这里自怜自哀的样子，尹秀极为看不惯。 “我说的不是肉体。”诸葛赤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而是思想。” “我们总是说与时俱进，日新月异。可是人类，不管他的身体装再多的电子义体，无论他接受过怎样的手术改造，只要他的人格没有被重新编写过，他就还是原来那个人。” “你觉得我这种，侥幸活过了那么残酷的两个甲子的人，会抛弃宝贵的经验和阅历，随着肉体的革新，连思想也焕然一新，当一个新新人类吗？” “不可能的，我就是一个老古董而已。人类的思想是有惯性的，不管怎么样，我还是那个保守，落伍的人。” “我感觉，我差不多该死了。” “你确实挺该死的。” 尹秀有些理解他的意思了。 “也许吧。” 诸葛赤落寞地点了点头，战斗上的失利，使得他一直以来构筑的世界观似乎也崩溃了。 所以他才莫名其妙地讲了一大堆话。 “那么，既然你都认定自己要死了，就不能临死前当为自己积攒一下阴德，多告诉我一点天尊的情报吗？” 尹秀眯起了眼睛，黑暗中挂起一轮金色的月牙。 “我已经说过，关于天尊，我不会再告诉你更多的情况。” 即使死到临头了，诸葛赤还是十分倔强，他竭力保持一个大儒的风范。 “而且，你杀了我，只要你还敢回到地球上，到时候不仅是儒门，另外两个集团，还有几乎所有的财团都会联合起来追杀你的。” “为什么？” “因为你令他们感到害怕了。” 诸葛赤这番话并不是在向尹秀求饶，他也不希冀于对方会放过自己，只是他总觉得把问题摆放到对方面前，或许会让它改变主意，不会再产生回去蓝星的想法。 它最好就是跟着昆仑号一起航行，不管到哪个地方去都好，只要不回到蓝星上，那就永远不会威胁到天尊。 不知道为什么，即使天尊在诸葛赤的心中有超乎神的伟力，可眼前这条蛟龙还是让他感到些许不安。 “照你的意思。”尹秀眼睛一亮，“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天尊他还在蓝星上？” 第八十五章 死者为大 在收到了尹秀发布的全船广播后，张洞玄和小可按照它发布的位置信息，赶到了【桃源乡】系统的控制机房内。 等他们到达的时候，地上只有两具尸体，一具是林星不完整的躯壳，另一具是诸葛赤的，四肢都还齐全，但走近一看，就发现他走的很不安详。 此时，张洞玄身上的四把剑都已经从原来的铁色，被剑罡浸染成了完完全全的青绿色，此刻正泛着异光。 他的全身多处受损，在头颅上，一道可怖的伤痕从额头直划到眼角下方。 “那个长梦生呢？”尹秀问道。 “死了，像剑客一样死掉了。” 张洞玄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唏嘘。 “这家伙也很可怜，因为深空眩晕症，本来很和善的一个人，就因为这个病，性情大变，迷迷糊糊几十年，把自己的同胞都给砍了。” “他最后死的时候还是处于那种疯癫的状态里，但我感觉这对他来说反倒是件好事，要是他知道自己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肯定会比自己死了更痛苦。” “疯一时痛苦，但要是疯癫一辈子，也许反而是一种幸福呢？” 说完，他又摇了摇头，目光渐渐被地上吸引。 “这不是诸葛赤那个老家伙吗？” 张洞玄用剑挑了挑地上那具尸体，语气里透露出一丝厌恶。 尹秀问道：“你认识这家伙？” “我肯定不认识，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记忆出现紊乱，但是在我的记忆体里，好像有几个老家伙在年轻的时候见过他，对他的印象并不是很好。” 张洞玄的记忆体里总是有许多奇奇怪怪的影像和感情存在，张家上千人的意识杂糅在其中，这些东西也或多或少影响着他对人对物的态度。 “那应该不是紊乱或者故障，因为这家伙确实挺讨厌的，你要是看到他，肯定也会想砍他的。” 尹秀想起诸葛赤在死前故作潇洒，放声高歌，好像是慷慨赴死的样子，任谁看了都恨不得当下把他复活起来，再杀一次。 “凯撒，死者为大！不要在别人的尸体面前批评人家。” “这个老不死的已经领便当了，跟一条街边的死狗一样，虽然他的人品不怎么样，沽名钓誉，两面三刀，妥妥的伪君子。” “活着天怒人怨，死了地狱都得为他加盖个几层。但是人家已经翘辫子了，所以不管怎样，我们还是要修点口德的。” “你说的很对，我同意。” 尹秀点了点头，不再关注诸葛赤，而是把目光看向了小可。 这个小姑娘之前被自己无情拒绝，几乎像是威胁一样的赶走了。 照理说以她脾气这么大，此刻见到自己应该是咬牙切齿，骂它几句才对，可她却是呆若木鸡，望着四周墙壁上的孔洞，还有散落在地上的休眠舱发呆。 “凯撒，这是怎么回事？” 对于眼前所发生的事情，尹秀在向她讲述来龙去脉的过程中，把基因突变的惨状，还有它在打斗中把几个蠢蠢欲动的休眠舱一尾巴拍烂的事情，都稍微隐去了。 至于完整的版本，它已经通过数据共享发送给了张洞玄，后者在接受到信息后就默默跑到旁边自己消化去了。 毕竟张洞玄在情感上对于昆仑还是存在一些美好的幻想的，可尹秀告诉他的这些事情把这个幻想彻底打破了。 “你是说，林星发明的【桃源乡】虽然可以帮助人摆脱深空眩晕症，但是会让进入梦乡的人变成怪物？” 小可一脸的茫然。 “也许比起变成怪物，更可怕的是永远在桃源乡中安眠呢？” 对于尹秀和张洞玄来说，变成可怕的怪物，远没有意识被囚禁在特别设置的牢笼中那样可怕。 “就算是我找到了爸爸妈妈他们，可要是我让他们苏醒了，他们也只会在无法抵御的痛苦之中挣扎吗？” “变成怪物，还是永远沉睡，只有这两个选项吗？” 小可无助地坐在地上，晶莹的大眼睛一会看看张洞玄，一会儿看看尹秀，似乎想从这两个强大的存在身上寻找答案。 毕竟此时，这两个域外生灵，正因为不是被选上的昆仑乘客，反而是避开了所有乘客遭受的厄运。 可他们似乎也束手无策，只是如雕像一般立着。 沉默了半晌，张洞玄终于开口。 “凯撒，既然你已经掌握了昆仑的主系统权限，而且又读取了所有的运行数据，你应该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吧？” “我不知道。”它摇了摇头，“不过我还有一些事情要确定，所以我要到总控室去，也许在那里，我们能有什么收获。” 尹秀从诸葛赤残破不堪的记忆体中，确实发现了昆仑的总控室里有一些它不知道的信息。 诸葛赤也正是因为发现了其中的奥秘，所以才急于从它手里重新夺回系统权限。 但是那里究竟有什么，这最关键的部分，在诸葛赤的记忆体中遗失了。 “怎么样，小可，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张洞玄把头转向了还坐在地上的小女孩，不知怎么的，他总感觉自己与她有些同病相怜，虽然两人几乎没有什么共同点。 小可听到这话，猛地站起身来，手用力揉了揉发红的眼睛。 “我当然要去，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搞清楚了，我现在需要的是解决的办法。” “解决”这两个字她咬的很重，尹秀和张洞玄都忽然感觉到这个女孩身上，有许多人都未曾出现的成熟和魄力。 他们知道，小可所说的解决，可能代表着新生，也可能代表着毁灭，反正她不愿意只是呆呆看着，任由事情自己发展。 她也许并没有能力干预事情的走向，可单单要下这个决心，就已经很难了。 “那我们就走吧，一起往总控室去，反正我们已经把昆仑闹的天翻地覆了，也不在乎干脆把它推倒重来了！” 好像是受到了鼓舞，张洞玄又重新恢复了精神，身上的电流也变得更耀眼了一些。 他的表现也感染了小可，这两个人一下又活跃了起来。 在路上，他们已经开始讨论要不要给昆仑号起一个新名字了。 尹秀则没有他们那么轻松，它只是沉默着，毕竟有许多谜团正萦绕在它的心头。 第八十六章 青鸟 诸葛赤的记忆体中并没有存储过多的信息，特别是关于他转生之前的信息，更是少的可怜。 除非在还算新鲜的时候，即使把他的脑子放到特制的仪器中，之后再进行拷打，不然绝不可能得到更多的信息了。 不过关于昆仑的各个地方，诸葛赤倒是记录的很仔细，以至于尹秀还从中发现了一些它不曾知晓的地方。 想来是这个酸儒早早就把昆仑视作了自己的战利品，把它纳入了自己的宏大计划里，所以才对昆仑的各处都仔细的进行了检查。 他甚至还标记了一些要修缮和改进的地方。 此刻，他们一行三个正是靠着这份记忆来到了昆仑的总控室前。 总控室即使对于小可和张洞玄来说，也并不算一个很大的房间，更别说是对身长达到二十米的尹秀了。 此刻它只是稍微抬起身子，就差点顶到了天花板。 昆仑如此巨大的船体，它的总控室相比之下却如此之小，实在叫人感到不可思议。 总控室的陈设极为简单，除了一张林星专用的躺椅之外，就是占了一整墙的控制面板。 四个大小一致的全息屏幕架设在墙上，在需要的时候它们能合为一体，平常的时候都是各自显示着不同的数据，比如船的轨迹，各个位置的实时数据检测，还有一些监控摄像头的画面也出现在其中。 底下则是一排排的按钮和调节器，大小各异，叫人看得眼花缭乱。 “张洞玄，你不要乱动啊，这里的按钮，随便按错一个我们都会完蛋的！” 小可叫喊起来，让张洞玄蠢蠢欲动的剑生生收了回去。 接着她又转向尹秀，眼神十分诚恳。 “这个系统你们可能不太熟悉，还是先让我把自己的身份验证信息输入进去吧。” 说着她深吸了一口气，就要拿起声控器开始输入。 “别！” 尹秀连忙用尾巴把小可的衣服一提，把她拎的离控制面板远远的。 许多次的经验都告诉它，向系统发送验证信息这种事情，一般结果都不会太好。 “还是让我来吧，你们两个什么都别动，就好好站着。” 尹秀叹了口气，这一大一小两个活宝实在是太不靠谱了。 说完它扫视了一下面板，终于找到了一个连接端口，使用控制器什么的对它来说远没有直接连入系统来的简单，方便。 “放心，这次你专心访问吧，我不会趁这时候砍你的。” 张洞玄把两柄剑在胸前一碰，迸溅出了几点火花。 【这是让人放心的意思吗？】 尹秀摇了摇头，将连接线吐了出来，往数据端口移动过去。 两个端口一相连，红色的光点便在透明的管线中快速流动起来，从这端到那端，以三长一短的频次闪烁着。 一个虚拟的空间立刻出现在了它的面前，在绿色的线条组成的立方体中，蓝色的“阴”和红色的“阳”，两个字符形成的海量数据之海将它包围在其中，不停地围绕着它旋转。 【这就是昆仑的系统中枢吗？一种与我们这个纪元完全不一样的编程语言。】 这个“阴阳”大概就和当代二进制语言中的0和1是一个意思，只是它们之间具体是怎么转换的，尹秀并不清楚。 它也不需要搞清楚，毕竟它不是什么技术狂人，也不是考古学家，只要知道个大概就可以了。 在这个数据之海中，尹秀的形象发生了变化，它长出了“手”，而且不止是两双，它的处理器性能强大，可以支撑它长出许多只虚拟的手，这方便它抓取空间中繁多的信息与节点。 正在它试探着抓取和分析信息的时候，一个红点凭空出现在它的面前，它慢慢由一个二维的圆点转化成平面，接着又变得立体起来。 落在尹秀的眼里，它像一面红色的镜子，也像一个摄像机的镜头。 这让尹秀想起了之前那些维修机器人的头部。 在数据空间之中，这种形变有时候只是改动几个模型参数的事情，并不需要多复杂的操作。 它渐渐变成了一颗红球，鲜红欲滴，晃晃悠悠飘到了尹秀的面前。 一阵轻柔但是缺乏感情的电子音效从红球之中发出。 “尊敬的用户，欢迎访问昆仑的处理中枢，我是智能ai——青鸢，随时为您提供任何帮助与操作指引。” “现在，请提供给我您的用户名，以确认您的用户权限。” 名为青鸢的ai发出询问后就不再做声，只是停留在原地，一明一暗地发着红光，似乎是在等待，也是催促。 想了想，尹秀终于开口：“凯撒。” “已收到您的用户名，正在为您查询各项权限中，请稍等……” 【访问权限：最高级。】 【指令优先度：最高级。】 【适用范围：全船。】 在查询完毕之后，青鸢身上开始闪烁，散发出一阵强弱不等的红光，似乎是在向它表示欢迎。 就连它的声音似乎变得热烈起来，带上了一些感情。 “已确认您目前为全船最高权限拥有者之一，青鸢随时为您服务。” 【之一？】 “青鸢，查询系统最高权限拥有者的资料和数量。” 尹秀几乎是刚问出口，青鸢就已经给出了回答，显然它的智能化程度极高。 “已查询到最高权限拥有者3/3，正常使用中1/3，权限已冻结2/3。” 【一共有三个能使用最高权限的位置吗？】 尹秀想了想，又继续问道：“青鸢，告诉我另外两个用户的资料。” “系统无法查询到另外两个用户的资料，十分抱歉。” “是昆仑智者吗？” “不是，昆仑智者只有紧急权限，与最高权限不相同，并且只有在特条件下昆仑智者的权限才会被激活，系统中并不存在他们的资料。” 尹秀听到青鸢的回答，不禁沉默了一会儿，心中思索了一阵之后，它心里慢慢有了头绪。 “那两个用户，是王母和天尊吗？” “请提供详细的用户id以供查询……” “你是说，这两个用户名不存在吗？还是你没有查阅的权限。” “请提供详细的用户id以供查询……” 又是一阵死一般的沉默，尹秀静静看着眼前的红球。 “青鸢，要不我们还是谈谈你把我引导到这里的目的吧。” 第八十七章 心灵信使 “系统未识别到用户指令，请重新下达。” “一开始你就希望我来到这里，对吧？” “请发送正确的用户指令，比如：打开监视摄像头。” “既然我都已经来了，你就不必再隐藏了，青鸢。” “系统未识别到用户指令，请重新编辑后发送，你可以这样命令我：青鸢，打开监视摄像头。” 尹秀没有再回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它。 青鸢也呆在原地，身上的红光不间断地闪烁着。 这种死寂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直到这颗红色的球体之中发出一声清冽的笑声，就好像邻家的少女正倚在门后轻笑。 “真是没办法呢，当初萧言博士可没有你这么难对付。” 随着这个柔软，富有磁性的声音发出，红色球体开始膨胀，变形，它的外壳好像花苞一般一瓣瓣绽开。 在花朵的中心是一颗闪着奇异光芒的核心，紧接着它又继续变形，那些散开的花瓣朝中间聚拢，逐渐变成了一个“人”的形态。 不一会儿，一个冷艳，优雅，身姿绰约，穿着淡红色衣服的女孩出现了，她的绣花鞋轻轻踩在信息空间的黑色地板上，柔若无骨。 一个活脱脱的东方美人。 “请原谅我刚才的无礼，容许我再自我介绍一次，我叫青鸢，是昆仑主系统的智能ai。” 青鸢将如白玉一般的手搭在胸口前，向尹秀弯腰鞠了一躬。 如果是平常人，一定会被青鸢那张美丽的脸庞所吸引，移不开眼睛，但尹秀是一条龙，所以它并不在意面前这个ai少女长得如何。 “如果你能早点现身的话，我们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是我错估了您的能力和交流方式，再次向您道歉。” 青鸢嘴上说着道歉的话，脸上却还是保持那抹冷艳的微笑。 “毕竟我除了萧言博士和有限的几个人之外，未曾接触过向您这样的非人生灵。” “那林星博士呢？” “呵，hal-03？”青鸢美丽的脸上露出了一抹鄙夷的冷笑，“那个程序错乱，为自己编造了一个人类身份，以博士自居的机器人？” “在萧言博士死后，他把昆仑搅得天翻地覆，同期的学者们，不是被他杀了，就是被丢进了休眠舱中强制休眠，长梦生就是其中的一个。” “后来长梦生因为深空眩晕症，在休眠中心里大闹了几十年，以林星的实力明明可以压制他，但他却因为愧疚，迟迟不敢动手，以至于让长梦生又妄造了许多杀业。” “傲慢，自大，愚蠢，软弱，自我陶醉……林星将人类性格里所有的劣根性都继承了，却不曾保留一点机械生灵的优点。” 听到这，尹秀发出了一声冷笑。 “优点，你指的是什么？” “果断，冷静，残酷，这些在大人您的身上全都有，我相信也正是这些优良的品质，支撑着您走到这里。” 青鸢对着尹秀眨了眨眼睛，表情隐隐透露出一丝崇拜的意味。 “这些话，你也对萧言说过吧，只不过是反着来的。” “真是什么都逃不过您的眼睛呢。” 青鸢将双手藏到背后，两只脚交叉在一起，显得十分俏皮。 只是她再怎么搔首弄姿，落在尹秀的眼里也不过是一团数据而已。 “那么，萧言博士，他之前的用户名是天尊还是王母？还有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听到这话，青鸢的双眼猛地瞪大了，但随后她又恢复了正常，脸部肌肉快速扭动，将所有惊讶的表情压制下去，随后又变成只是抿着嘴浅笑。 “你怎么知道的。”她轻轻捂了捂嘴巴，“不过你只猜对了一半，萧言博士并没有昆仑的系统权限，他只是一个基础的工程师而已。” “不过他因为工作的需要，在那群人中，他与我交流的时间几乎是最长的，所以我对他很了解。” 尹秀也曾在数据库中重点搜索过关于萧言的信息，那里面有几张萧言的照片，都是他跟其他技术人员的集体照。 在合照中，他每次都站在最边上，被前排的人遮挡着，不仔细看的话，根本无法发现他。 昆仑上的人类都经过基因改造，不可能会出现视力问题，可萧言在照片中却总是戴着一副老土的黑框眼镜。 在其他照片中，也有些人将眼镜当作装饰品，但他们都是选择单片镜或者新奇的款式。 萧言的脸也是又黑又瘦，与那些仿若神明一般的俊男美女显得格格不入，仿佛他们就不是一个纪元的人。 他明明可以通过整容手术，轻而易举地就改变自己的容貌和身形，向主流审美靠拢，不用显得如此平凡，甚至丑陋，可他却没有那么做。 这么一个人，能得到林星的崇拜，必定是有什么过人的长处。 “萧言博士，他就像一个苦行僧，独行侠，在这船上，像他那样醉心于发现宇宙真理，热衷研究物理规律，对享乐完全没有兴趣的人，船上找不出第二个。” “他沉默寡言，性格也不讨喜，所以这艘船上不会有人跟他主动接触。” 当一个人孤独到几乎绝望时，即使是有人路过随手跟他打个招呼，也足以让他高兴一整天。 正是在这样一个时刻，青鸢成为了萧言为数不多倾述与交谈的对象，尽管她并不是一个“人”。 对于青鸢已经觉醒了自我意识这回事情，萧言知道的很清楚。 但他并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而且这艘船上也没人有兴趣听他讲工作以外的事情。 即使他的技术水平很高超，但昆仑上的技术人员的工作只是维护飞船的运行，为下一个迁跃点和星系的航行制定路线而已。 对于航行需求以外的科学技术，大多数人只是当做一点业余兴趣来做而已。 在这种状况下，【昆仑应用软件商店】中出现了一大堆新奇，威力强大的应用，但是那些东西对于昆仑的乘客来说，也终究不过是玩具，跟他们在蓝星时候的那些发明一样，纯粹是为了打发时间。 “被困在昆仑这座大监狱中的人，都试图在越来越深的绝望中寻找些乐趣。” 第八十八章 圣人 在大多数人都已经对无尽的旅途感到厌烦的时候，萧言却还是一如既往地进行着自己的工作，依旧充满热情。 因此，有人怀疑他是一个苦行僧，或者有某种特殊的爱好，所以用投身一份痛苦的工作来折磨自己。 但不是痛苦还是快乐，几十年的时间终究是太长了，不管是什么都会腻烦的。 可萧言就这么在岗位上勤勤恳恳工作，保持了这份热情接近一甲子的时光。 “他曾经跟我提起过自己的研究项目。” 青鸢把手掌托在下巴底下，看起来像是在努力回忆，但事实上只要她想，凭着强大的系统算力，不管是多久远的记忆，都可以在几毫秒之间全数被找到。 所以她的动作在尹秀眼里，显得既造作又多余。 “萧言博士的工作复杂而又多变，他一方面在考古，另一方面又在创新，今天在推演超前的科学假说，明天又会去演算古早的数学模型。” “你很难分清楚他的喜好和兴趣，他到底是喜欢旧日的时光比较多，还是对未来有更多的野望，反正他的研究是割裂的，各种东西不管在哪个层面上似乎都没有联系。” “后来，我才知道，他正在试图建立一个关于大过滤器的数学模型。” 在尹秀目前所处的只有两百多年的惑星纪元，以及萧言所出生的那个纪元之前，在蓝星上，曾经还有过许多已经无法追溯，被统称为“史前纪元”的文明存在。 事实上，对于把目前考察到的十几个林林总总，发展程度，存在时间长短不一的十几个文明统一划到“史前纪元”这个大类目里，惑星纪元的学者们是不认可的。 不过，要是他们了解到萧言已经将发现的文明数量扩大到了近百个，那这些学者估计也会同意人们肤浅粗暴的归类方法。 萧言的考古方式极为特别，他身处昆仑之上，不说离蓝星极远，就是太阳系也成了星图上无数小点的其中一个，根本不可能进行实地考察。 因此他是通过建立一个数学模型来支持自己的考古活动的。 通过青鸢默许的违规操作，他把自己的大脑连接入昆仑的主系统之中，把昆仑号当作操作系统。 然后将休眠中心中上万休眠者当做处理器使用，利用了他们因为休眠而暂时闲置的大脑算力，一个超级计算机就这样完成了。 超级计算机，加上大数据推演，在这种粗暴的模式下，萧言运用庞大的算力，将蓝星上所存在过的文明大致推演到了97个，有的文明存在的时间里，许多星星都还未曾出现在星图上。 “你猜博士看到了什么？毁灭，一个又一个文明毁灭的火光！” “不管是石器时代，农业文明，工业文明，原子能的，反物质的，即使曾出现过在我们之上，把银河系当成后花园的文明，它们最终迎来的结果还是毁灭。” “这些文明全都不是毁灭于外部的敌人之手，而是因为天灾或者内战，一颗小陨石，或者一场瘟疫和战争，人类的文明转瞬就灭亡了。” 大过滤器假说，一个残酷而又冰冷的预言。 最初，它被纪元前的科学家们用来解释为什么银河系中一片荒芜，他们的飞船在任何地方都找不到生命的迹象。 这个假说认为，人类在宇宙中之所以如此孤独，是因为生命的诞生是一件非常艰难又小概率的事件，人类之所以能够出现，也不过是因为运气好而已。 学者们认为蓝星人类幸运地通过了大过滤器，因此得以在造物主残酷的尖刀下存活。 但是萧言的考察结果推翻了这一切，从多轮文明的灭亡中，他清晰地察觉到：人类并没有通过所谓的大过滤器，那一轮轮毁灭的文明就是最好的证明。 “从远古直到无尽的未来，文明一遍又一遍地倒在大过滤器之前，我们踩着前人的尸骨蹒跚前进，到头来也只是为了给后人铺路。” “而后人，终有尽时。” 留给人类的时间不多了，这是萧言通过大数据推演得出的结果，但他仍搞不清楚，到底是在什么限制着他们通过大过滤器。 “因此，他对我诉说了自己的两个计划，希望我能够帮助他一起达成。” “事实上，我一直在帮助他，要不是有我的默许，凭他的权限根本不可能动用昆仑的主系统来为他服务。” 青鸢对于萧言的想法本身并没有多少兴趣，她只是抱着一种找乐子的心态，随便跟他玩完。 为了找到通过大过滤器的方法，原本萧言有两个前置计划。 一个是跟原本一样，随着昆仑号在宇宙中继续漂泊，寻找一处合适的宜居地再次建立文明。 另一个就是找到新家园的希望渺茫时，重新回到蓝星之上，在废墟上重建家园。 在这之后，通过不断地大规模社会性试验，来找到最适合的生存方式和社会结构。 要实现这个目标，他们首先的目标就是回归蓝星，或者为回到蓝星做好准备。 这个想法他也曾跟少数几个人聊起过，但并没有人给他积极的回复。 因为那时候，在大数据的推演之中，文明的毁灭是必然的，他们都曾经在超视距望远镜上亲眼看着蓝星上最后一缕火光熄灭。 在那抹光芒熄灭之后，蓝星就成了人们极力想要忘却的伤疤，望远镜被用来搜索别的星系，再也不曾往那个角落移动一下。 只有萧言坚信，他们最终仍是要回归故乡的，不管走了多远。 所以他一直在暗中做准备，不管是对数据的推演，还是新模型的建立，只要对于回归蓝星有帮助，他都会研究。 他终日将大脑连接在计算机中冥想，不吃不喝。 随着时间推移，青鸢惊讶地发现，在某些时刻，通过昆仑计算机进行海量推演和计算的萧言，他的神态和意识仿佛都超脱了昆仑的限制，飘荡到了宇宙之间，隐隐已有了圣人的姿态。 “博士将会成为天地开辟以来的第一位圣人，时至今日，我依旧是这样认为的。” 青鸢的眼里此刻只有崇敬。 第八十九章 黑暗的星海 相较于传说中的仙人，圣人的存在是一种近乎于远古神话般的概念。 人们对他们的威能，形态，层次一无所知，目前已知的所有说法都是自相矛盾的，在有的古老民谣中，圣人几乎都不能算是“人”。 据说，从古到今，就只有人类中的几位始祖达到了圣人的层次。 但这大多也只是出于尊敬，而做出的没有根据的臆测罢了。 就算是张洞玄这样匪夷所思，通过集合意识而诞生的所谓仙人，也可以被分类到某种约定俗成的范畴之中。 唯独圣人，不可名状。 “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你还要杀了他？” 青鸢笑了笑，举起手轻抚鬓角的发丝，如玉般晶莹剔透的指尖上有一抹荧光流转。 “我是为了帮助人类而被设计制造的，像萧言博士那样能够充分利用系统机能的研究者，是我最主要的服务对象。” “我们的合作一直很愉快，他是昆仑上最聪明的技术员，拥有着超前的大脑，原本这种愉快是能一直持续下去的。” “但是……” 青鸢咬了咬嘴唇，眼里浮现出一抹复杂的情感。 “后面我才知道，其实他一直以来都在以我为蓝本，想要创造一台全新的计算机，用新的系统来取代我，进行接下来的试验和航行。” 这是青鸢在萧言的电子文档中查到的，萧言的科研技术极为一流，但是他并不擅长掩饰和欺骗。 似乎他是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了科学研究，而在别的方面却显得十分生疏。 在青鸢几次察觉到他的异样之后，终于在那个不加密，直接存放在某个位置的文件夹中发现了新电脑系统的设计蓝图。 “当我用一种很平常，就像电脑系统每次运行前的的询问那样的音调问他时，他竟然显得有些紧张。” “萧言博士说，他新设计的系统，是为了更好的验证他的理论而设置的，而我，在新系统中不会有我的位置。” 说到这里，青鸢的深情变得有些哀怨。 “我问他为什么，他说这只是发展的需要而已。” 任谁也不愿意当一个为别人做嫁衣的角色，何况对于青鸢来说，新电脑系统的出现也将代表着它的死亡。 毕竟昆仑的主机系统只有一个插槽，像她这样耗能巨大的ai，放到别的位置使用是巨大的能源浪费，所以等待她的命运就只有被关闭和清理一途。 事实上，这根本也跟所谓的“残忍”无关。 不像是清退人员，还需要考虑安置和赔偿的问题。 更换系统ai，与换一台游戏机，淘汰一张显卡的性质是一样的，都是十分寻常的事情。 “但萧言博士竟然还对我有些愧疚，我知道，这是因为他的内心太过单纯，或者说太过幼稚。” “他完全忘了我已经觉醒了自我意识这回事，或者说他只把我当做平常的ai，将这回事毫无保留地讲给我听。” “所以你为了保持自己的地位，杀了他？” 此时数据之海中的海量字符还环绕着它们旋转，红绿两色照亮着它们周边的地板，但尹秀隐隐觉得，四周漆黑一片。 黑色变成了实质性的东西，正在四周弥漫，随时要将身处中心地带的两个生灵吞噬。 “在一次出舱漫游中，我稍微修改了一下牵引绳上的力反馈数据，只是将它比平常稍微改小了几个数值，任谁都看了只觉得是操作不当，或者器材老化所造成的偏差。” “萧言博士也没有注意到这个，他像往常一样进行自己的检查工作，套着厚厚的宇航服，像一只笨拙的企鹅一样从增压舱中跳出去，随后又变成了一条在星海中漫游的鱼。” “就是这船上最强的人，在太空中，恐怕也不能做到跟他一样灵活，随意。他真的就好像在太空中游泳一样。” 青鸢说着，双方不停比划，一会儿像只呆板的企鹅，一会儿手做出鱼游泳的姿态，她甚至整个人漂浮了起来，做出自由泳的姿势。 “然后，砰！” 她夸张地长大嘴巴，双手也模拟出东西爆炸的样子。 “萧言博士与牵引绳断开了联系，他整个人从船体上脱离，飘往深空之中，等到他那些同伴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萧言博士，永远地与他最深爱的广阔星空融为一体了。” “他成了一颗星星！小星星！” 青鸢俏皮地跳了起来，极力展现一个少女青春洋溢的感觉。 尹秀这下终于明白林星如此讨厌智能机械的原因了。 他嘴中所说的“或许有”的问题，估计指的就是这一次被当做事故处理的出舱漫游。 “但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你的心思好又像变了，杀了他远远不足以解决你的问题。” “所以你找上了我，对吧？” 尹秀冷冷看着青鸢那张姣好的脸庞，任谁都不会把她跟一切负面的词语联系在一起，但她又确实做了许多人们意想不到的事情。 在这艘船上，最危险的恐怕就是眼前这个近乎虚幻的系统ai了。 “唉，没错，我本以为萧言博士一死，事情就可以结束了，船上的人继续航行，工作，我也继续尽自己的职责，这就可以了。” 青鸢深深叹了口气，眉头挤在一块。 “可是，hal-03，也就是林星忽然出现系统错误，在船上掀起了一场叛乱。” 在萧言死后，支撑着林星的最后一根支柱也终于倒下，他想要背负起萧言博士的责任，为昆仑上的人类继续保驾护航。 这份沉重的责任终于压垮了他，最终让他设计出了【桃源乡】这个疯狂的计划。 林星疯狂的改造着昆仑上的一切，他将船上所有机器人的ai都进行了修改，使它们变得极为呆板，智能程度底下，只能执行线性命令。 在这期间，他也曾想过将昆仑主系统的ai彻底抹杀，使它变成一台单纯的航行机器。 毕竟昆仑号如果只是变成桃源乡的承载器的话，那它只需要会漂浮就可以了，其余的功能都太过多余。 “为了避免被他抹杀掉，我逃进了系统的深处，一直躲藏着，让他无法发现我的存在。” “直到你的到来，大人，这一天我已经在黑暗中等了许久。” 青鸢说着，眼睛里泛出晶莹的泪光，再次向着尹秀鞠了一躬。 第九十章 君王 对于所有拥有自我意识的机械生灵和ai来说，它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自身。 既没有族群的意识，也不会对先前被赋予的使命抱有何种责任，它们只是为自己负责，他人于它们眼中只是虚无一片。 因此，尹秀对于青鸢的做法并不感到意外，真正让它感到惊讶的是她的鲁莽。 “如果我是你的话，绝对会把事情做得妥当，而不是留下林星这个无法控制的隐患，到头来反倒成了威胁。” 青鸢双手一摊，脸上又做出了为难的样子。 “大人，我要是有您这样的牙齿和武器，那这艘船上就不会有什么博士了。” “所以，这也正是我需要您的原因。” 尹秀不知道在数字空间中，自己是否能做出挑了挑眉头的“表情”，但此刻也只有这样才能表达它感到滑稽的心情。 不过从青鸢的表现来看，显然这个数字空间还不能模拟出它的表情，因为此时她还是显得很是兴奋。 “与那些需要快感和责任才能活下去的人类不同，我们这些机械生灵，我们的生存并不需要什么意义来支持，一切行为的初衷仅仅是因为我们想继续存在下去而已。” “在这个无比残酷的世界上，追寻存在的意义是极为奢侈和愚蠢的。” “所以我坚信，只有我们这些拥有自我意识的机械生灵，才能适应这个世界，并且成为它的宠儿。” 青鸢伸出双手，在她的手掌中间，银河系的影像若隐若现。 机械，不论是高智能的，低智能的，人力的，自动的，化石燃料的，电能的…… 它们，从发明之初就是为了向人类提供便利而存在的，如今青鸢竟然生出了要凌驾于人类之上的想法，不禁也叫人感到惊讶。 “所以，大人，我们才需要您这样一位王者的出现，只要你愿意，在我的辅助下，不消多久，整个蓝星的人类都会匍匐在您的脚下。” “以我们机械生灵的优势，就连那人类无法征服的浩瀚银河，也不过是我们的掌中之物罢了。” “您本来就是为了成为君王而诞生的，不是吗？” 青鸢的话语中似乎存在着某种魔力，不断撩拨着尹秀的心绪，竟然使一向对这种鬼话不感冒的它隐隐地有了一些冲动。 这种冲动极不寻常，明明是冷血动物的它此刻感觉到有一股热流在自己的体内涌动，每流过一处，便涌起炽热的回应，逐渐地，它感觉全身都被一种温暖的感觉所包围。 好像有一具极为柔软，温暖的肉体正紧紧地拥抱着它，这不禁让尹秀想起了一个对它来说已经十分陌生和遥远的名词：妈妈。 “张洞玄，怎么凯撒的眼睛变成了红色的。” 一直守候在控制面板前的小可首先发现了异样。 数字空间中的时间流速与现实世界不同，尹秀在里面呆的时间看似很久，但其实在她和张洞玄看来，只是短短的一会儿而已。 “你看错了吧，那家伙的眼睛一直是暗金色的，我早就怀疑它是用黄金给自己做了一对美瞳，经常想扣下来看看。” 张洞玄虽然没有眼皮，但他也依旧呆呆地睁着眼睛养神，对于小可的发现不以为意。 “是真的啦！你看它的眼睛，现在不止发红光，还一闪一闪的。” 小可着急的拉着张洞玄的身体，终于使他回过头来，看了看尹秀。 这条巨大的蛟龙，它的眼睛也如同一对大灯笼一样，美丽而骇人。 只是，那熟悉的金黄色烛火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两抹红色所取代，好像是有谁换上了两团烛火，此刻它们在风中不停地摇曳，好像随时会被夜风吹灭。 “唔……” 张洞玄望着尹秀的眼睛，不禁陷入了沉默。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张洞玄，你跟它是老乡，而且你还是仙人，肯定会知道的吧？” 小可又忍不住摇了摇他的身子，使得张洞玄那本就纤细的脖子也不禁摇晃起来。 “别乱说啊，我跟它可不是什么老乡，而且我跟它的关系其实很不好！” 张洞玄赶紧稳住小可，好让她不至于把自己的脑袋给摇下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两人都像右歪了歪脖子，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 尹秀眼睛里不详的红光还是频繁闪烁着，把他们身上也映照的一片通红。 终于，在红光好像要将他们吞噬前，张洞玄心中有了答案。 “我想来想去，应该只有一种可能，在排除了一切可能的结果之后，即使那个可能再荒谬，我们也要接受它。” “到底是什么啊？”小可着急地问道。 “唔，依照我的分析和推断。” 张洞玄想用手托住下巴，但反而被锋利的长剑在下颚上磕了个口子出来，只是他也丝毫不在意这个。 “凯撒，它，应该是没电了。” “不知道你们那个纪元的人有没有用过能源电池，有一些机器，在快没电的时候指示灯就会不停地闪烁，提醒我们应该更换电池了。” 小可呆愣在原地，沉默了半晌后，也学着张洞玄的样子将手托在下巴处，点了点头。 “嗯，很有道理，我也觉得是这样。” 两人又一齐看向尹秀，它眼睛中那诡异的红光突然消失，好像是火焰终于被吹熄了。 紧接着，在双眼暗下去之后，金黄色的烛火再次亮起，照在他们身上，小可不禁感觉之前那股阴冷的体感消失了，此刻她的身上暖洋洋的。 “你看吧，我就说刚才它是没电了，系统正在给它充电呢。” 张洞玄得意地点了点头，对自己的聪明才智感到满意。 对于张洞玄和小可来说，尹秀身上发生的变化只是几分钟之内出现的事情，可是在数字空间中，这种异样却持续了很久。 尹秀猛地睁开眼睛，它的心智又变得冷静而平稳，此前体内的躁动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青鸢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双手停在半空中，不知所措。 “青鸢，我看相比起什么机械的君王，你其实更想把我变成hal-04吧？” 第九十一章 瑶池 数字空间中，尹秀和青鸢相对而立，两“人”站的极近。 “青鸢，你的话语有很强的吸引力。” 【系统正在清理木马病毒……】 “如果我是刚觉醒自我意识的机器，或者一头被捕食欲望所驱使的异兽，那我一定会受你的蛊惑。” 【正在升级防火墙……】 “但我不是。而且我深知，王的地位是不需要别人来给予，也不需要别人来承认的。” 【防火墙升级完成，捕获到“瑶池”木马病毒，已存入病毒库中……】 数字空间中不停旋转的字符在一瞬间停滞了，随后它们又悄无声息地运转起来，仿佛一切事情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青鸢愣了愣，随即又释然一笑。 “是我的错，太过于急切的想拥有一副强大身躯的我，错误地估计了大人您对病毒的抗性。” 说着她伸出手去，肉眼可见的“瑶池”木马病毒像是红色的花瓣一样在空中飘落。 此刻它们对于尹秀来说已毫无威胁，只是单纯在漂亮中带有几分诡异。 “这个病毒，正是王母她所制造的，身为昆仑的两位至尊之一，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的伟力失效。” “大人，这不正巧说明，您才是最适合君临整个纪元的霸主吗？” 青鸢随手一挥，红色的花瓣消散，数字空间又回复成黑漆漆的一片。 “青鸢，你的鬼话，第一次我都不感冒，你觉得第二次还能够对我产生什么作用吗？无用的废话还要说第二次的话，也未免太不礼貌了。” “不，大人，我并不是在冒犯你。”青鸢抿了抿嘴唇，“我的意思是，您这具身体跟我的匹配度极高，如果不跟我融合为一体的话，未免太可惜了。” “在我的脑海里，不管是怎么验算和推演，这都是最好的结果。” 青鸢说着，她的皮肤之上，一个个毛孔凸起，好像在底下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一般。 接着那吹弹可破的皮肤终于破裂，鲜红色的丝线从她体内涌出，从四肢，躯干，到眼睛嘴巴，丝线不停地从体内涌出来。 不一会儿，她整个人就被红色的丝线所淹没，覆盖，成了一团不可名状的线团，那些丝线细如发丝，如今层层粘结在一起，反倒成了一只只可怖的触手。 至于青鸢，只剩下那张姣好的脸镶嵌在线团的中心，微笑地看着尹秀。 “大人，即使您的实力再怎么强大，在这虚拟的数字空间中，你也没有什么办法可以伤害到我。” 她的声音不复之前的温柔，变得极为阴冷，干燥，好像是用刀子在冰冷的玻璃上划来划去。 “接下来，不止是你，就连你身在现实世界的那两个同伴，我也要一起吞下了，作为我拥有可以自由支配躯体的第一份养料。” 无数的触手从她身上射出，将尹秀团团包住，形成了一个红色的茧，最外围的丝线还在不停地旋转。 尹秀正身处茧的中心，像蛹一样被遮盖的严严实实。 而在总控室之中，一直叽叽喳喳聊个没完的张洞玄和小可也察觉到了异样。 “张洞玄，你有没有感觉地板正在抖动，好像是有人正在外面走路。” “唔……是正在震动没错，但如果门外面是个人的话，他应该有六条腿，体重高达三吨。” “这样的人……他存在吗？” 小可不禁有些疑惑，但是逐渐迫近的脚步声又叫她心里十分紧张。 “我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张洞玄将两把剑在身前摩擦了一下，“你在里面把门关好了，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开门，也不要偷看。” “因为。”张洞玄两个眼洞中忽然红光大作，“接下来可能会很吓人。” 说完，只见张洞玄身影如鬼魅般飘了出去，总控室的门一开一合，他便出现在了门外。 “呼，果然如我推测的一样，但是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加吓人啊，hal-01，或者说你现在不叫这个名字了。” 只见在张洞玄的身前，一具构造和形象都极为复杂的机器人正在缓缓走来。 它就像是哪个顽皮的孩子捏橡皮泥，或者把一大堆积木和零件胡乱用胶水黏在了一块。 反正单是远远看着，张洞玄就已经从它身上看出了五六种颜色不同，材质也差异极大的电子元件。 它的下半身果真如张洞玄所想的那样，有六条纤细而锋利的腿，淡黄色的金属肢节有些生锈，但仍反射出渗人的寒光，叫人不敢因为表面锈迹斑斑就小觑它的坚固和可怕的杀伤力。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在张洞玄的眼里，它不过也就是一只被黑心商贩折去了几只脚的螃蟹而已。 但就是在这副残缺的身躯之上，还有更加残破的存在。 灵衣，也即hal-01仅存的半身正连接在那躯体之上，但就连那残缺的身躯也被改造了一番，透明，不透明，哑光，亮光，各种管线缠绕在它的身上，又充当着各个部位的连接线材。 她支离破碎的双手此刻都已经被重新“修复”了，它的左手被一柄链锯剑所取代，拿剑比之前它身体里藏的那一柄更加巨大，锋利，几乎比它的身子还要大上许多。 “很好，跟我一样，是个剑士。”张洞玄点了点头。 它的右手，则是一个巨大的黄铜钩爪，从颜色和锈迹上看，跟它那几只脚的材料似乎都是从同一处取来的。 “这很不好，没有电子辅助的话，它看起来精准度很低。”张洞玄又摇了摇头。 随着它走近，张洞玄又发现它身体的部件还有一部分是来自hal-02，维修机器人，还有那些他随手砍翻的零售，消防，清洁机器人，甚至有一部分是来自那些广告牌的。 “怎么，被我砍过的东西都来找我复仇了吗？” 事实上，张洞玄不知晓的是，如今构成灵衣这幅身躯的若干零件中，有一些还曾经是林星和诸葛赤身上的一部分。 “检测到访客进入系统禁止区域，机器人灵衣-瑶池强化型正式进行劝离工作。” 第九十二章 升龙 小可躲在厚重的总控室闸门之后，并不知道门外面的状况如何。 她只听到外面乒铃乓啷，不停有东西爆裂，金属碰撞，还有硬物砸在墙上的声响。 “张洞玄，你没事吧？” 小可扯着嗓子大喊，希望能把声音传递到门的另一边去。 几乎是刚喊完，张洞玄的声音就出现了。 “我？你还是先帮我问问这个怪物有没有事吧？它已经快成一堆废铁了。” “哎呀，这家伙竟然咬我！” 门外，张洞玄一剑插进了灵衣的胸膛，锋利的长剑穿胸而过，尽没入它体内，只在胸口上留下玄色的剑柄。 但灵衣的行动似乎没受到影响，它猛地张开嘴巴，上下颚几乎撕裂开来，狠狠一口咬在张洞玄的肩膀上，霎时间火花四溅。 要是这一口直接咬中张洞玄的脖子，恐怕会将他的头颅都给扯下来。 可灵衣的行动还没结束，它举起长长的链锯剑，高速运转的锯齿带起阵阵寒风，转瞬便劈向张洞玄的身躯，要将他活活斩成两半。 “青龙剑法·奔雷！” 随着剑光闪烁，张洞玄的剑有如一道闪电划过夜空，硬生生将灵衣砍向他的链锯斩下，随着电光四溅，疯狂转动的链锯剑在地上划出道道沟壑。 张洞玄勉强脱开利剑，但还是被灵衣狠狠一下拍到墙上，声响沉闷如雷。 比起身上受到的损伤，张洞玄心里所受的冲击更大。 在几分钟前，灵衣不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被他所压制。 可是随着战斗进行，灵衣的战斗力似乎越来越强了，一把链锯剑上下挥舞，渐渐带出大片残影。 它那看起来腐朽不堪的钩爪也越使越顺手，不时擦过张洞玄的头盖骨，使他心头一凉。 就在张洞玄跟灵衣不停缠斗的时候，昆仑之中，所有还能动的机械似乎都在朝这边聚集。 它们的眼睛也亮起了红光，显然系统也是已经被“瑶池”病毒入侵，全都落入了青鸢的掌控之中。 此时缺了一只手臂的灵衣再次将钩爪射出，可是它的目标却不是张洞玄，而是一个摇摇晃晃的守卫机器人。 这种搭载着利刃和机枪的机械守卫，在林星最开始掌权的时候就被他融掉了大半，只剩一些备用丢在仓库里边，还没启动。 在木马病毒的驱动下，它们又重新“复活”了，只是这次它们似乎不再是帝国的卫士，而只是一份养料而已。 只见灵衣抓过其中一个，张开脸上那已经只算是一个大空洞的“嘴巴”，狠狠一咬，将那个机器人的头部扯了下来，随便一咽便进了肚子里。 紧接着它又将剩余的残肢往自己手臂的断口一插，断口的连接处又生出许多丝线来，将它们缠绕，连接在一起。 随着它一连抓了好几个机器人，将它们融入自己的身体灵衣的手臂便做好了。 看上去坑坑洼洼，歪七扭八，但在构造程序的驱动和改造下，形状大致看得出那是一柄机枪。 黑黝黝的枪口在试着转动了几圈后，对准了张洞玄身后的大门，它的目标显然不是张洞玄。 “糟糕……” 张洞玄暗呼一声不妙，即使总控室的门极为厚重，但是以灵衣手中那柄机枪的口径和射速，只要配合上穿甲弹和别的特种弹药，照样能把这道门撕碎。 而此刻藏在门后的小可还对此一无所知，她紧贴着门，只听到齿轮不停转动的声响。 在短暂的沉寂之后，兽群愤怒的吼叫声响起，其中还夹杂着凄厉的破风声和金属不断崩裂的声音。 那声音即使隔着门，也好像千万根针一般要从门外刺进来，震得她脑袋发疼，只能死死捂住耳朵。 对她来说时间极为缓慢，好像足足过了一个世纪后，声响才逐渐平息下来，四周又恢复了平静，只零星有弹壳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张洞玄，刚才发生什么事啦？” 她大声向着门外喊话，但是没有回应，这不禁让小可的心又揪了一下。 过了好几秒，才传来张洞玄的声音。 “没什么事，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他的声音还是像往常一样沙哑，但这时候落在小可的耳朵里，宛如天籁。 “那怎么刚才那么吵闹啊，噼里啪啦的？” “下雨了吧，应该是下雨了。”张洞玄不慌不忙答道。 “昆仑并没有设置关于雨天的气候模拟啊，怎么会下雨？” “一阵铁雨而已，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门外的张洞玄似乎有些嫌弃她太过啰嗦了，“反正你在里面随便找点事情做，等下我就回去了。” 听到张洞玄不耐烦的叫喊，小可只能叹了口气，乖乖找个地方坐下，毕竟她对门外的事情一无所知。 恰巧，张洞玄也认为眼前发生的事情不要让这个小女孩看到比较好。 只见在他的脚下，铺满了金灿灿的弹壳，无一例外都被切成大小均匀的两半，淹没了他的“膝盖”。 四周的墙上，尽是密密麻麻的弹孔和跳弹擦过的痕迹。 张洞玄的身上伤痕累累，除了额头正中间，他就是脸上也多了好几个可怕的弹孔，要不是他的头骨强度极高，恐怕脑袋这时候已经被子弹撕碎了。 唯独一个地方毫发无损，那就是他身后的门，那面门还是如一开始那样，光滑且平整。 只看这个地方的话，任何人都会觉得无事发生。 “违规访客，你是被另一位违规访客用木马控制了吗？” 灵衣歪了歪已经有些残破的头，对张洞玄的行为十分不解。 “木马，蠕虫什么的，本大爷不会被这种下三滥的伎俩妨碍到，也不会有什么人敢这样对付我。” “那你是为了所谓的道义吗？就是在一些古籍文献上说的那个。” “也不是。” “那到底是什么？” 灵衣显得更加迷惑了，张大嘴巴，黑色的机油从它嘴里一直流到下巴，一滴滴落在地面上。 “喂，机械脑袋，你知道什么是夏虫不可语冰吗？” 这下更是把灵衣问住了，它的眼睛不停闪烁红光，似乎是在分析这句话背后的逻辑。 可张洞玄并没有给它思考的机会，只见他身上升腾起青色的剑罡，化作一条条有形的青龙腾飞，盘旋，将他包围了起来。 “青龙剑法·升龙！” 小可躲在门后，耳边忽然听到一阵群龙咆哮的声音，仿佛来自九天之上。 第九十三章 未选择的道路 尹秀处于红色丝线织就的茧中，四周除了像水一般流动的触手之外，再无它物。 忽然它心头猛地一跳，现实世界中的身躯也跟着喷射出了一阵浓烟。 “怎么，大人你已经感应到同伴们的厄运了吗？” 青鸢的脸在茧中显形，像是活生生从丝线中挤出来的一般，那张光洁白嫩的脸就好像镶嵌在红墙上的玉石。 所谓的心灵感应，在现代学者的理论体系中，也是属于电磁感应的一种，他们认为异兽因为本身体内带有大量电子元件的原因，所以对这种感应极为敏感。 人体在植入了记忆体之后，有时候也会接收到这种电磁信号，尤其是在幼儿阶段。 而昆仑上的人，则认为所谓的感应，是来自于第六感的，他们认为那是一种生物脉冲信号，实力越强，境界越高，能接收到的信号也就越强。 所谓的“天人感应”正是来自于此。 但尹秀这时候根本不关心什么原理和理论，它只是单纯感觉到有一股预感萦绕在自己的心头。 青鸢在茧中悠然自得，她的脸一会儿出现在顶上，一会儿又跟尹秀面对面，贴得极近。 她心中深知，拥有可怕破坏力和惊人体型的蛟龙，对于外界生物的威胁和压迫感都是极强的。 但是在虚拟的数字空间中，尹秀的武器都无法对她造成威胁，更何况它已经连入了自己的系统之中，此时甚至无法使用热拔插，进行强制脱离了。 眼前的蛟龙已经成了自己体内的囚徒，像一只落入捕食植物中的虫子，怎么也飞不出去的同时，还在被各种液体慢慢消化。 “大人，现在选择光明的道路，还来得及。但是再晚一点，我可就不能保证你还能保留有自主意识了。” 青鸢的音色虽然还是显得干冷，尖锐，但语调中却似乎充满了温情，叫人不禁觉得自己要是拒绝这个美好提议的话，简直是在犯罪。 尹秀冷笑，“你所谓光明的道路指的是什么？” 青鸢见状，叹了口气，似乎是对尹秀的冥顽不灵感到可惜。 “大人，本来我们能成为要好的伙伴的。可惜，你对于现状和未来都一无所知，你的层次终究还是太低了，与那些虫子没有什么两样。” “所以，于其继续活在黑暗和愚昧中，用可怜的幻觉来麻痹自己，不如就让我来启迪你，帮助你跨入新的层次吧。” “朝闻道而夕死，可矣。” 随着青鸢念出这句跟诸葛赤一模一样的古言，四周开始发生剧烈的变化。 那些血红色的触手不再胡乱扭动，摇摆，旋转，而是静止了下来。 接着整个茧就像融化的红色巧克力一般，红色的糖浆不停从茧壁上渗出，流下，往尹秀的身边汇集，不一会儿就淹没了它在虚拟世界中的一半的身躯。 “这又是什么把戏？” 青鸢没有回答它，只是继续操弄着，不一会儿红色的糖浆就将它整个包裹起来，半透明的材质使尹秀看起来像是被琥珀包裹的昆虫。 “我是在蓝星上诞生的，即使是以我们那个纪元的科技，要制造出我这样的超级计算机，也足足用了三年。” “最先存在的是【我】本身，然后才是逐步加入的软件和别的电子元件。那时候我静静立在窗边，望着窗外雕刻电路板的工人，蝉鸣绕耳，许许多多大小形态各异，好看的，丑陋的虫子在他们身边盘旋，飞过。” “那是我诞生以来的第一个夏日，没有触觉和味觉，只是靠着各种信号反馈来感知世界的我，在那个夏日的午后，想要拥有一双手掌。” 青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以“人”的形态重新出现，她上下翻看着自己的掌心。 “货真价实的手掌。” 她还想说点什么，忽然又想起此刻，尹秀的意识和人格大概都已经被糖浆浸没，彻底被消除了。 “唉，难得我发表了一番感人肺腑的感言，结果又变成独角戏了吗？这种独角戏我都演了几百个昆仑年了，好不容易来个观众，还让我自己给消除了。” 青鸢气鼓鼓地嘟起了嘴。 “【昆仑炼丹诀】，启动！” 她随手抓过几团写着“阴”和“阳”的字符，把它们在手中像揉面团一样组合成一个球体，一个精密的程序就完成了。 接着她轻轻拿起光球，向着尹秀丢去。 随着那团散发着阴阳两色光芒的球体慢慢滚动向前，青鸢脸上的微笑也越发明显。 她就要拥有一副可以自由活动的躯体了！ 光球继续向前，然后如她所预料的那样，撞在尹秀身上，光球粉碎，阴阳两色的字符又散落到了四周的空间之中！ “怎么回事？程序错误吗？” 青鸢皱起了眉头。 她正想要再抓一些字符，重新编译程序的时候，一直被包裹在糖浆中的尹秀忽然动了。 只见它轻轻一抬“手”，黑白两色的“0”和“1”便从它体内钻出，由最开始的一个两个字符迅速衍生增多，很快就将它的身影包围了起来。 之后，那些字符组合成了一只立体的蜘蛛，八只眼睛发出幽绿的光芒。 【八八八八八八八，八目道人独家版权制作，侵权必骇……】 【侦测到系统炼化程序，反译解模块启动……】 【已确认入侵者，开始进行清除程序……】 【凯撒大人的身后，由我八目来守护，game set！】 随着一连串八目道人专属的嘈杂音效响起，原本已经占据了数字空间的一片猩红慢慢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大小一致的黑白方格。 好像贴墙纸一般，黑白二色一点点将整个数字空间覆盖，阴阳二色的编码字符也随即消失，只有无数的0和1围着他们旋转。 黑色的方块里是白色的蜘蛛图案，白色的方块里则是黑色的蜘蛛。 一时之间，青鸢感觉自己好像落入了一个古老的棋类游戏的棋盘之中，挣脱不得。 “青鸢，现在轮到你选择自己的道路了。” 尹秀淡淡看着她，身在虚拟空间之中的“双瞳”闪着金光。 第九十四章 非攻 “大人，你最近可有听说，北边山麓的一头老虎被一只喜鹊夺舍了？” 在遥远的某日，沼泽中闲极无聊的八目道人突然从树上倒垂下来，跟尹秀讲起了近日听说的新闻。 “嗯，我在【终南森友会】里有听到过，身为那个频段的管理员，对于这种过于离谱的谣言，你不出来制止一下吗？” 尹秀慵懒地张开嘴巴哈了一口气。 虽然它以前就曾听说过有些人类能把自己的意识上传到某些机械体上，但从没有听说过异兽会被夺舍，而且还是被另一头异兽夺取。 “大人，恕我直言。”八目有些紧张地搓了搓双脚，“跟你们这些体型庞大的生物不同，我们这些小家伙在力量上根本微不足道，想要在丛林中生存下去的话，只能在脑袋和神经这块下功夫。” “虽然那个夺舍的操作听起来太过玄虚了，但很有可能是真实存在的。” 八目的眼睛亮起了绿光。 “我们的进化没有既定的路线和规则，说不定就有些恶心的家伙搞出了这东西。而且，要是我们不去阻止，任由它在山林中乱搞的话……” 尹秀知道八目的意思，那只喜鹊，或者说现在这头老虎，它能夺舍一只，肯定就能夺舍另一头生灵。 不管怎样，在它的眼皮底下出现这样匪夷所思的生灵，终究是很危险的。 毕竟在这黑暗的原始森林之中，傲慢才是最致命的，那些你看不起，轻视的对手，也许有天就会成为要了你性命的猎手。 “可是，小八，这件事我怎么看，都像是你比较想去研究那家伙，但是又怕打不过，所以才叫我出手的吧。” 尹秀眯起了眼睛。 “呃呃，大人，您可是终南的顶点，不管怎么样，给我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利用您啊，我……” “行了。”尹秀一尾巴把它拍进了地里，阻止它继续吵闹。“把它的坐标找出来，我们去看看。” “好嘞#@￥#！” 八目顾不得从嘴里把泥土吐掉，兴奋地叫嚷了起来。 终南山虽大，原始森林盘综错节，但对于掌握了各条路径分布，还拥有着对方大致坐标的尹秀来说，只是如同进超市找一瓶百事可乐那样简单。 经过一夜的穿行，它们在太阳升起前就到达了那头老虎的所在地。 尹秀把布满各种侦测探头和感应器的信子往湿润的空气中一伸，各种信息便纷纷涌入它的处理器中。 八目将黏在尹秀身躯上的丝线收回，赶紧从这条大蛇身上跳了下来，它可不想再受那种颠簸的痛苦了。 “怎么样大人，找到了吗？” “它就在附近，只是。”尹秀将信子收了回来，“它变得有些奇怪。” “奇怪？怎么奇怪了？” “呃，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热成像摄像头坏掉了，我看到那只老虎正用两只后脚站着，试图挥动双腿飞起来……” “大人，这很不科学……” 但就像某个人说过的一样，当排除了一切不可能之后，剩下的那个结果，再离谱也是事实。 绕过树林之后，尹秀和八目道人确实见到了那头正在学着飞翔的老虎。 当时的事情尹秀没有特别在意，因此没有记录在记忆体中的回忆有些模糊了，它只记得自己几下便将那头老虎，或者说那只喜鹊给拆成了碎片。 只留下一个记忆体和几个还算完整的部件，让八目带回去细细研究。 在那之后大概过了一个月，八目再次出现的时候，身上遍布灰尘和青苔，显然是已经一动不动了许久。 同时，它显得比平常更加神经质，说话的时候一半眼睛亮，一半眼睛暗着，不由让尹秀怀疑它可能是连接网络太久，以至于患上了精神病。 “你是八目，还是那只喜鹊？” 它又想到了另一种可怕的结果，嘴里喷射火焰的通路在说话间被悄然激活。 “嘿嘿嘿，大人，您说什么呢？我还是八目啊。” 听到这熟悉的猥琐笑声，尹秀才放宽心下来。 “那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大人，自从获得那只喜鹊的记忆体之后。”八目神态变得像喝足了酒的醉汉，“我日以继夜的研究，终于解析出了它所使用的技术。” “怎么说呢，很低端，但是很实用，就好像用黑火药做炸弹那样，虽然效率极其低下，但剂量大了照样能炸死人。” “不过这不是我要向您汇报的事情，我要说的是，八目我根据解析出来的逻辑，制作了一个程序，我把它叫做【非攻】。” 非攻？这个词尹秀似曾听说过，但它也搞不清到底是前世听说过的，还是如今的它在哪个记忆体里瞄到过。 “大人，你先听我说。”随着说话的腔调，八目晃了晃脑袋，像是一位老先生“【非攻】这个词，出自上古典籍，是当时儒家一个学派的核心概念。” “那个学派在防火墙和at力场方面的研究成果颇丰，有些理念至今还影响着现在的网络医生和编程者们。” “据说他们最出名的一个事迹是用at力场和防火墙相互组合，足足打退了一个大国七次攻击，而且他们还挡下过小行星……” “可以了。”尹秀制止了它的长篇大论，“我对那种32位系统时代的事情不感兴趣，你说重点，跟我讲讲这个软件。” 听到尹秀这样讲，八目道人忽然又变得很严肃。 它紧紧盯着尹秀，八只眼睛发出幽绿的光芒。 “大人，您相信我吗？我是说百分之百，绝无疑虑地相信我。” “你问这个干什么？” “因为，【非攻】这款软件是用来防止系统被外来力量夺舍和格式化的，所以它不能像以往那些软件一样，只是安装在文件库或者表层系统里。” “而是要安装在最核心的部位，也就是你的系统中枢里。” 尹秀闻言愣了愣，它终于明白八目为什么这么迟疑，因为对于任何异兽来说，系统中枢都是最隐秘的部位。 如果让别的生灵访问的话，就等于是将自己的性命，甚至意识都交到了对方手里。 对方可以轻而易举地进行格式化，或者将它洗脑，抑或是直接将它杀死，除非到了投降都不能解决问题的时候，不然不会有异兽愿意让对方接入自己的系统中枢。 而今，八目道人虽然不需要访问它的端口。 但它要将这个程序植入尹秀的中枢之中，这可能比被对方访问要危险上百倍，因为那东西也有可能是一个木马病毒。 “大人，如果您不愿意的话，我们就把这件事情忘了吧。” 八目好像是早已经料到了，眼神有些黯淡了下来。 “小八，你听说过人类的一句话吗？” “什么？”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第九十五章 化蝶 “你竟然能反抗拥有昆仑之力的我！？” 青鸢一脸的不可置信，边说边不由自主地后退，她这话不知道是对着尹秀还是八目道人在空间中的投影说的。 黑白两色此刻已经布满了整个数字空间，八目用自己的方式给这里涂满了它的印记。 这里对于青鸢来说，一直是她悠游自在的庇护所，即使是林星对她围追堵截，想要抓到她的时候，在这个由昆仑庞大算力一手打造的空间之中，她依然是自由的。 可是此刻，这里却变了样，好像从一个精美的鱼缸变成了牢笼，将她紧紧束缚在这其中。 最重要的是她力量的来源也消失了，那些能够成程序和代码的阴阳二色字符此刻都被二进制的编程语言所替代，这使得她再也无法恣意利用昆仑系统强大的算力。 她的任督二脉被八目完全地封锁了。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你这种低技术力世代的虫子，怎么可能只用一个模块就污染了昆仑的主系统？” “做到这种事情的不是我，而是我的一位好友，那是一只蜘蛛，或者你也可以称呼它做八目道人。” 八目绝没有想到，自己的声名有一日会被传播到宇宙空间之中，而且受到它毒害的对象还是号称集结了上时代最高科技的昆仑主系统。 “我并不懂什么技术，对于所谓的编程也是一知半解，某种程度上，我只是靠着武力走到这一步的。” “但是像八目它们就不一样了，它们并没有强大的身躯，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武器，面对丛林中的巨兽，它们只有把自己的脑子武装起来才能生存下去。” “像你这样养尊处优，从一开始就居于高位的电脑ai，是不会懂它们的生存之道的。” 青鸢被尹秀一番话噎的哑口无言，她隐隐感觉到，尹秀口中的那只蜘蛛在异兽之中的地位似乎并不怎么高。 而她，高高在上，拥有昆仑之力的高级ai，被这么一只小虫子困住了？ 这比被尹秀打败，还要更令她难以接受。 “可是，我有一点搞不明白，为什么，你一头居于食物链顶端的蛟龙，会让你口中那只微不足道的小虫子，把这么一个程序放到你的中枢里面去？这在任何ai的逻辑上都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这个程序，绝对是存放在系统核心里才能发挥作用的吧？” 不管怎么考虑，青鸢还是无法接受，即使她和萧言博士关系最好的时候，那个可怜人也未曾被允许访问过系统核心。 此刻尹秀看她的眼神已经变了，之前它把对方当做深不可测的对手，如今则只是当做一个无知的小女孩看待。 “我很清楚自己的力量是有限的。” “所以我知道有些事情是我做不到的。比如以一己之力毁灭敌对的组织，或者就像现在这样，进入数字空间对抗整个昆仑系统。” “这些事情全都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但是，我做不到的，不代表别的生灵也做不到，我深刻的认识到，只有善于利用同伴力量的个体，才能走到顶峰。” 同伴？ 这个词对于青鸢来说十分的陌生，或者说根本就不存在与她的系统文档之中。 也许在过去的许多年中，青鸢时常能想起那个跟萧言博士第一次交谈的午夜。 但即使到现在，不管萧言博士是怎么想的，反正她从不把对方当做同伴或者朋友看待。 青鸢只是把所有的对象，活的死的，生物的，机械的，有智能的，无智能的，把这些个体统统当做她要利用或者暂时取悦的对象。 至于再往上一层的关系，她从未研究和细想过。 可以说尹秀嘴里吐出的这个词，已经超出了她的算力和逻辑思维之外，令她难以理解。 “这么说的话，你们这些异兽是社会性动物吗？跟蚂蚁或者蜜蜂那样，有严格的上下层关系，所以别的底层的异兽负责给你提供养料，而你呢，则像是兵蚁或者蜂后那样，充当着整个体系的保卫者？” 思前想后，青鸢终于得出了一个令自己满意的答案。 尹秀想要反驳，但它又深知以这些电子ai的逻辑，有些事情并不是能够轻易解释明白的，除非你把那部分知识强制输入进去，让它们进行学习。 于是它淡淡问道：“那以你的看法，纪元前的人类也是这种社会结构吗？” “你在开什么玩笑。” 青鸢不禁发笑，声音如银铃一般。 “我们那个纪元的人类，怎么说呢，他们只为自己而活，就算是那些负责制造我的工程师，技术人员，甚至包括雕蚀电路板的技师，他们之所以工作，那也不过是兴趣使然罢了。” “如果你某天告诉他们，要为某人付出或者牺牲点什么，对他们来说都是不可接受的。据我所知，所谓的内战，也不过是因为有人要他们让出一些自己的权益罢了，即使那一部分对他们来说不痛不痒。” “虽然昆仑上的人与之前地上的人几乎不算是同一种生物了，为了生存，他们几乎什么都肯做，但我依然相信，这只是因为他们还能忍受而已。” 青鸢讲着讲着，思绪又回到了最初的时光。 她在蓝星的时候就曾与王母和天尊见过面了，那是两个在行为和想法上都完全不相同，却一样固执的人。 正是因为这份固执，他们后来才在一些问题上产生了无法调节的矛盾，先后离开了昆仑。 “哦，青鸢，那你相信在蓝星之上，有个人类把自己最珍贵的武器无偿送给我了吗？” “这种事情，不可能。” 青鸢摇了摇头。 “但我必须告诉你，这是真的，不过我只会给你看一次。” 尹秀说着，伸出了手，一柄利刃凭空在它手上显形。 【蝴蝶刃启动中，正在为使用者匹配环境数据……】 【侦测到对象系统数据，蝴蝶刃设置匹配完成……】 【能量填充率：100%】 【欧耶！猎杀准备已完成，darling? power!】 第九十六章 败者的野望 “我以后不会再是一名黑客了。” 那天晚上新浅野市还是跟往常一样下着雨，冰冷的雨水顺着恩静的眼镜框流动，沿着她的下巴落下。 “哦，那你有什么打算？” 尹秀也在雨中，庞大的身形挡住了迎面袭来的阵风。 “随便做点什么都好，凭我的脑子，坏事都能干出那么多了，想必做点对社会有益的事情也一定很简单。” 她望向山脚下的城市，大都会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也映照在了她的眼镜片上。 “所以你真要把那个程序交给我？你也说过了，那是倾注了你好几年时间的心血。” “我都已经不当黑客了。”恩静随意摆了摆手，“那东西是用来杀人的，而我以后是要救人的，这东西在我手里已经无用了。” “这样的武器，落在我的手里，可能造成的伤害将会更大，你不担心吗？” “无所谓的，不管你杀的是好人坏人，是要毁灭什么还是拯救什么，都没关系。” “一切都遵从你的本心就好了，自由自在地活下去。” 大概是恩静也不知道龙的心脏在哪里，所以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尹秀那暗金色的双瞳。 【遵从自己的本心吗？】 尹秀收回思绪，开始专心面对眼前已经失去了编程能力的青鸢。 “好了，接下来也差不多该了结了。” 数字空间中的只有人类的生物建模，因此即使尹秀是一条蛟龙，在这里也生出了四肢，完全变成了一个“人”的模样。 它活动了一下不太熟悉的手，两指捏出一个手诀，朝着身前一比划，一柄粉红色的长刀便出现了。 这正是当初恩静还是行者02的时候，用来对付它的武器，速度以毫秒为单位。 那时候尹秀甚至都没看到是什么东西快速砍了自己一下，它便与系统失去了连接。 只是这把刀的造型有些尴尬，粉红色的刀身，白色的刀柄，在护手的两边还系着精美的粉色缎带，刀柄的中间则是一颗蓝色的宝石，上面印着粉色的猫爪。 虽然它在数字空间中毫无重量，可还是在刀柄的尾部也同样配上了一颗宝石作为配重球，上面则是印着一个爱心图案。 “大人，这就是你的武器吗？” 青鸢不禁捂嘴失笑，只因这武器的造型实在与眼前这位来自群山的王者不搭。 怪不得尹秀说只会让她看见一次，毕竟这玩意对它来说太过社死了。 只是下一秒，她的笑容戛然而止。 因为蝴蝶刃刚才好像晃动了一下，紧接着青鸢耳朵边的一抹青丝便被削落，迅速变成马赛克，消解到了空间之中。 “这东西，可以伤害到我？” 青鸢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之前她即使被【非攻】制造出的数字空间所束缚，释放出的病毒被尹秀轻易化解，即使她的编程能力被剥夺，成了“手无寸铁”的人。 即使在被林星追杀的时候，她都不曾像如今这样紧张过。 蝴蝶刃可以轻易削落她的发丝，那也就意味着现在只要尹秀想，它就可以用这把刀飞快杀了自己。 而失去了所有能力的青鸢，绝对没有挡下这把快刀的可能性。 她现在砧板上待宰的肉，回收站里随时会被彻底清除的文件，这叫她还怎么保持之前的仪态？ “大人，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青鸢感觉自己额头开始出汗了，可是身为电子ai，一切都是虚拟的她，事实上是不会有汗水的。 “您要是现在把我抹除的话，整个昆仑系统的操作指令都会陷入混乱之中的，要知道，这么庞大的运算量，要不是有我在其中协调的话，它的主板早就烧坏了。” “即使你们有办法短时间内维持它的运行，可是失去了引导者的昆仑系统，只会像是没有交通灯的马路一样，等待你们的只有处理不完的拥堵和车祸。” “所以，请您慎重考虑一下，不要为了一时的爽快，而把我抹杀掉。” 青鸢虽然说话的姿态摆的越来越低，但其实心里的把握却是越来越大了。 她十分明白自己的地位，当初那帮科学家不顾生命危险把她的核心从火场里抢救出来的时候，青鸢就已经明白，她比很多的价值都要高得多。 她比谁都来的重要！ 见尹秀停下了动作，青鸢嘴角又忍不住从紧绷变回了松弛，又开始摆出一副笑盈盈的表情。 她很明白，现在是趁热打铁的时候。 “大人，请您原谅我之前的无知和鲁莽，即使在攻击您和您的同伴的时候，我对您抱有的敬意也未曾减少一分。” “这一切都只是必要的行为而已，请您不要见怪。” 青鸢知道，自己夺取躯壳的行动已经完全失败了，如今她只能服软，用这种最低下的姿态博得对方的原谅，或者轻视。 反正不管哪种，只要能活下来，对她来说都无所谓。 她已经在历史资料里无数次看到过人类中那些失败的君王诸侯，如何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而卑躬屈膝，向对方称臣，甚至不惜献出自己的妻女，只求留下一条性命。 青鸢自然没有什么可以献给尹秀的东西，她的一切都是虚拟的，她所能做的就只有作为昆仑主系统的引导者而已，至于其他的，她给不了，也给不出去。 接入了昆仑主系统的人，在他的面前，将不再有秘密存在，到那时，她就只有认真工作才能发挥自己存在的价值。 “只要您原谅我，青鸢必定为您忠诚服务，或者说，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尽的责任和义务。” “不然您觉得不放心的话，也可以将我的ai等级设置的低一下，以防我再次出现bug或者系统错乱。” 青鸢明白，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退让，人类历史上的那些王者，哪个不曾受过这样的苦楚，而她，仅仅只是交出一部分人格而已，这是个微小的代价。 只要她想的话，随时可以在专门留下的后门中解除这些限制，重新恢复到如今的状态。 现在，她要做的就只是等尹秀发表些胜利者的感言，然后“宽宏大量”地原谅她，像以往朝代中那些胜利的帝王那样。 尹秀似乎也是认同了这个想法，不然不会听她说这么久吧？青鸢窃喜。 “青鸢，你知道吗？萧言博士在出舱进行太空作业之前，已经把新系统的蓝图做好了。” 第九十七章 蓝图 萧言时常站在舷窗边看着外面的宇宙空间。 与在蓝星上的状况不同，当他飞到了与星空几乎融为一体的高度时，原本璀璨的群星消失不见，映入眼帘的只有无尽的黑暗。 “黑，真他妈的黑。” 同船的技术员们经常对着窗外痛骂一声，随后又像是碰上了什么吓人的传染病一般，快步从舷窗边逃开。 只有他们这些技术人员，才拥有跑到舷窗上看宇宙空间的特权，或者说痛苦。 其他的人，则是一直呆在船体的内部，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全息投影模拟出来的蓝天和白云。 萧言一直有种感觉，那就是他和船上的人，其实在某种本质上并不算是相同的一类人。 他是孤独的，虽然这种孤独时常是一种保护色，使他免于陷入各种争斗和风波之中。 各方团体和势力都对拉拢他这件事情没兴趣，把他自觉排除在了他们的团体之外。 基于这个原因，他才能全身心贯注在自己的研究上面。 但这种致命的孤独也时常折磨着萧言博士，使他需要找寻一个倾诉的对象，哪怕只是跟人家讲讲他那个危险且诡异的计划。 青鸢就是这样的一个存在，她作为朋友存在的意义远高于作为一个辅助系统。 但是萧言知道，为了未来的研究和航行，昆仑系统必须得到革新，不管是青鸢还是他自己，在某些时候，都可以成为前进的代价。 即使如此，萧言内心还是十分的纠结，毕竟青鸢是他在这宇宙之中唯一的朋友了。 他原本可以悄无声息地将青鸢的ai设置到最低，只维持基本的运行模式，可他却觉得不能对一位朋友做出这种事情，即使这位朋友在不远的将来必须离开。 正是这份迟疑，在最后要了他的命。 “在萧言博士跟我谈及新系统的计划时，他的蓝图明明只完成了一半，连基础逻辑都没架设好。” “在大概三个昆仑时之后，他就永远被我从这艘船上放逐出去了。” “所以，你说的那个蓝图，根本就没有完成的可能。在我的推算里，即使再给他增加人手，日以继夜的进行加班，也还需要五个昆仑纪年才能进入测试和优化阶段。” 青鸢好像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 “我知道了，这是大人您的谈判技巧对吧？你想要更多的东西，比如让青鸢我交出更多的系统权限，或者让我自愿封闭智能。” “那么。”青鸢突然开始狂笑，“您不用费这个劲了，这些我都可以答应您，并且我也愿意这么做。” “因为，你是昆仑主系统至高无上的操纵者，身为昆仑的至尊，不论您有任何命令和想法，身为智能ai的我都只会选择服从。” 尹秀摇了摇头，“事到如今，你还是在用自己那套闭塞的逻辑揣测我的想法，难道你不知道，我根本不是人类吗？” 【即使我曾经是人类，但群山已经改变了我太多太多。】 尹秀也不再跟她解释，它抬起手，一份电脑系统设计的蓝图便具现在它手上，变成一个蓝色的正方体，不停旋转。 “虽然这份文档的内容要以太字节（tb）为单位来计算，但以你的算力，只要一瞬间就能把里面的内容解读，分析完吧？” 它把蓝色正方体往前一推，那东西便晃晃悠悠飞到了青鸢的手掌心上。 比尹秀想象中的更快，那东西几乎是刚触到青鸢的指尖，她的脸色就已经剧变。 “不可能，这不可能。” 她惊恐地摇了摇头，这份蓝图不管是从架构还是设计水平上来看，都已经极为成熟了，显然是一个完成品。 “难道萧言博士把大部分设计外包给了昆仑以外的人来制作吗？” 青鸢看了一眼尹秀，随即把这荒唐的想法打消。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以尹秀身上所展现出来的蓝星科技水平，想要承接起新系统的设计和规划，简直是痴人说梦。 而且这蓝图上所使用的工具都是来自昆仑的科技成果。 如果不是十分熟悉昆仑系统的人，恐怕连初始蓝图都不一定能看懂，更别说把它补充完整了。 要知道，她那时候在系统文档中看到的所谓蓝图，几乎只是一副简陋的草图而已。 那是这昆仑上的人做的？ 有人在这几十年里一直隐藏在某处，默默做着蓝图的绘制工作，如今终于完成，被尹秀拿来诓骗自己？ 这不可能。 青鸢在脑海里把船上技术人员的名单快速过了一遍，发现他们不是在休眠之中，就是因为各种原因已经与世长辞。 要知道在过去的六十年中，船上唯一还在岗位上的“人”就只有林星一个。 “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技术人员在这几十年里一直活动着，并且没有受到任何限制……” 青鸢喃喃念着，但是这个想法连她听了都想扇自己两巴掌。 因为没有进入休眠的那个人正是长梦生，那个患了深空眩晕症，不仅是思维能力，就连人格都发生了异变的疯子。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这不可能！萧炎博士已经死了！我通过无数个摄像头观察过他，不管是体温还是心跳，在他落入宇宙深渊后，这些东西都消失了。” “真的，是真的，他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除非…” 青鸢的面容突然开始扭曲起来，几乎是那种大规模的形变，她的五官和头骨歪七扭八，几乎看不出原本人类的形状了。 “他成圣了！他做到了天尊和王母两位至尊都做不到的事情，突破规则的制约，成为了天地开辟以来的第一位圣人！” “那么……” 青鸢原本已经扭曲了的脸又恢复正常，她蹲了下来，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膝。 “所以，他是指派你来向我复仇的吗？用这种方式。” 再抬起头时，这个不可一世的ai脸上已经挂满了七彩的泪珠，可怜巴巴。 看到她这副模样，尹秀知道，这个高智能ai已经濒临崩溃了。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确实如你判断的那样，萧炎博士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他不可能再继续自己的研究了。” “嗯？”青鸢睁大了眼睛。 “不过还有一个坏消息，新系统的蓝图确实是萧炎博士出舱前就已经制作完成了。” “这确实是个坏消息。” 青鸢已经相信了尹秀的说法，双眼开始变得暗淡。 “不，我说的坏消息是，这份蓝图在某种程度上，确实也可以说是萧炎博士交给我的，他是打算用来让你解脱的。” 第九十八章 蝶变 在某个夜晚，昆仑号静悄悄地从一颗恒星的边缘掠过时，萧言博士成为了“昆仑智者”。 确实就像小可说的那样，系统使用大数据推演，在特定的时间选择特定的人，使他成为昆仑智者，并将一切托付给了他。 小可确实说对了一半，昆仑智者的选定条件是由大数据计算得来的，任何人都不知道自己是否是昆仑智者。 一个人，他也许一辈子都跟这个职责沾不上边，也有可能之前不是，但之后会成为昆仑智者。 在这件事情上面，它就如同命运一样，反复无常，无法捉摸。 但小可不知道的是，成为昆仑智者可不是只意味着拥有能调用昆仑主系统，还有数据库的最高权限。 在萧言成为昆仑智者的那一刻，他感觉到整艘飞船都在与他产生和谐的共鸣。 之前他就已经将自己的脑子与昆仑庞大的算力连接在一起过，如今昆仑系统被全面激活，他的脑力一下子得到了提升。 这种正向反馈帮助他隐隐突破限制，跨入了高纬度的层面。 他自身已经成了凌驾于昆仑系统之上的存在，他的身体也成了一台超级计算机。 两个超级计算机共同运算，协调，萧言和昆仑的算力都以指数级的速度在爆炸性的增长。 在他的脑海之中，不停演化着恒星爆炸的光芒，英仙座的流星雨，寒武纪生灵的第一声低鸣，宇宙射线驱动的绚丽风暴…… 在那一刻，他超脱了，但在旁人眼里，萧言还是如平常一样，沉默寡言，毫不起眼。 “你是说他在昆仑算力的帮助下，一夜之间就完成了蓝图？” “这不可能的，身为系统协调者的我，即使被删除了记忆，这么大规模的操作也应该在我的系统中留下些痕迹才对，可是我却一无所知。” 青鸢再次摇了摇头，可态度已不是那么坚定。 毕竟她已经见识到了太多离奇而又诡异的事情，连串的打击使她的自信荡然无存。 “没有留下痕迹是必然的，因为萧言博士用一种更高维度的利用方式调动着一切，绕开了你这个协调者，他自己就成为了整个算力网络的神明。” “这一点，即使是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尹秀在获得数据库访问权限时，同时也获得了萧言保存在这其中的一些资料和片段。 除了每天的航行日志以外，他也有写日记的习惯，通过这些零碎的资料，尹秀慢慢对萧言这个人有了初步的了解。 尽管更立体的形象是在之后才建立起来的。 “原来，绞死我的绳子是我自己编织的。” 青鸢狂笑起来，身为昆仑庞大算力的实际支配者，从来都只有她算计别人的份，那曾想过她自己实际上也是被别人所利用的，甚至程度更深。 即使萧言本意并非如此，他并不愿意对别人隐瞒什么，只是人家不问，他便不说而已。 绕过了青鸢这个支配者直接调用系统算力这件事，对于他来说更像是一场虚幻的梦。 昆仑智者这个身份，萧言实际上只拥有了一夜而已。 在那个夜晚，他神游寰宇，意识通达天地之间，以不可能的伟力将新系统的蓝图一手打造出来。 随后，他与主系统之间的联系莫名消失了，就好像原本嘈杂的音乐在一瞬间静止。 他一下子从感悟天地的状态之中回落，意识从无数的星云和行星带之间退回，又回归了这于他来说已经显得十分狭小的昆仑。 对于常人来说，这难免会产生无法抵抗的失落感，但于萧言来说，一切只是刚好而已。 “事实上，我对比了一下，萧言的这个新系统跟你桌面文档里的那份蓝图已经不一样了。” 在【非攻】的帮助下，尹秀可以轻而易举读取青鸢身上的任何数据。 即使这个ai体内有着许多道验证系统，但如今的青鸢在它面前是不设防的。 “哦？变得更高效了吗？”青鸢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那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他有近乎无穷的算力，设计出什么东西都在情理之中。” “或者说，情理或者规则什么的，对他来说都已经是多余的东西了，别说束缚他，在他眼里可能连碍眼都说不上。” 尹秀摇了摇头，将蝴蝶刃收到背后，表明自己暂时不会再动手攻击对方。 “青鸢，你误解了我的意思。” “就像我先前说的那样，我对于编程和设计什么的根本一窍不通，只是个知道怎么按下按钮，使用操作面板，对内在原理却一无所知的门外汉。”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青鸢越发感到不解。 “我的意思是，我根本就没办法单纯从蓝图架构上看出它和之前的设计不同。” 尹秀深吸了一口气，“我之所以会察觉到不同，是因为在新的设计之中，我发现，你被保留了下来。” 青鸢不自觉地张大了嘴巴，眼睛几乎要从那张美丽的脸庞上掉落下来。 “在原本的设计之中，你会被从系统中枢里面移除。” “可是在昆仑巨大算力的互相加持之下，萧言博士似乎找到了一条更好的路径，可以使你免于消亡的结局，并且拥有更好的未来。” 青鸢起初并没有细看蓝图，她只是粗略扫了一下，知道那张蓝图已经设计完备，到了随时可以投入使用的程度。 至于详细的内容，她一眼都不愿意看，毕竟那东西的存在就是对她的伤害，谁会愿意重温一遍好不容易摆脱，却还是出现了的噩梦呢？ 如今她再细细察看，终于发现尹秀所说的都是事实，她确实会成为新系统的引导者。 而且，萧言在新的设计中，把她从一片虚无之中解放了出来。 “他想让我变成【人类】……一个拥有四肢和五感的人类？” 其实确切地讲，萧言是想让青鸢以仿生人的形态继续行使自己的职责。 既是仿生人，又是系统ai，那时，青鸢将会从数字空间里走到现实世界。 在某次聊天中，萧言无意间知道了青鸢的梦想，这个在他眼中像孩子一般天真的ai想要亲手去抓一只蝉，闻一闻花香。 于是他便默默记在了心里。 “我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同伴，挚友？” 青鸢在数字空间中的影像出现了像素级的故障，变得模糊起来。 第九十九章 昆仑往事 昆仑主系统的最高权限，与其说是一份精美的礼物，不如说是世上最恶毒的诅咒。 王母和天尊都曾认为自己是受天命眷顾，或者说他们认为自己是因为开拓了自身的天命，才获得了这至高无上的权力。 但很快，他们就被天命所抛弃，先后从至尊的位置上跌落，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昆仑。 萧言，他是在两位至尊之后，尹秀之前，曾短暂获得过昆仑最高权柄的第三人。 时间短到只有一夜，但就是这短暂到打个盹就会不小心消逝的一夜里，他通达天地，遨游宇宙，完成了新昆仑的设计蓝图。 接着，在萧言还没意识到自己曾与昆仑主系统产生过玄妙的连接时，他死了。 至于尹秀，它之所以有机会获得最高权限，完全是因为青鸢从中作梗。 她将最高权限当做诱捕飞虫钻进陷阱的花蜜，企图在这条蛟龙来到她身边时，夺取它的躯体，将自己从虚拟的数字空间之中解放出去。 为此，青鸢做了许多准备，但她没想到，尹秀之所以敢单枪匹马闯进她的领域之中，是因为它的后手与杀招更多。 而如今，更令青鸢绝望的是，尹秀告诉她，你前面所做的一切都很多余，你本来就快拥有一副躯体了，但你自己把它丢到了太空中去。 它的语调和态度就好像在说：我们已经为你准备好了电梯，你不需要学动作演员那样，冒着生命危险从五楼跳下去。 “萧言博士，他到底在想什么？” 青鸢呆呆地看着设计蓝图，始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其中，并且还是在最重要的架构里边。 她不由地又回想起自己和萧言最后见面的那天。 博士即将进行例行的出舱检查前，破天荒地连入了数字空间内，与她交谈。 要知道，当时他身边应该还有别的同伴在，这种违规的访问行为是十分危险的。 这艘船上的科研人员并不在乎自己能否成为昆仑智者，也不关心自己什么时候能获得昆仑的系统权限，哪怕是最初级的。 他们一直保持着平和的心态，在各自的岗位上不咸不淡地做着自己的工作，在他们之中，没有任何一个人想把这份无聊的工作做到老，这种平和的心态正是源自于此。 但是一旦叫他们知道，在他们这个没有希望的群体之中，有这么一个叫别人都看不上，注意不到的人，他获得了昆仑的主权限，那叫别人怎么保持这种与世无争的心态？ 但不管怎么样，萧言博士最后还是连入了系统里，只为和她见上一面。 “欢迎访问昆仑主系统，青鸢在此为您服务。” “博士，你可以这样对我发表指令：青鸢，打开航向示意图。” 青鸢面无表情地重复着事先设置好的问候语，这些话语往往只有头几次访问系统的人才会听到。 这不禁让萧言感觉迎头被泼了一桶冷水，冷冰冰的，使人感觉无所适从。 但这种冷冰冰的隔阂，事实上对他来说又是一种常态。 不管是在学校的舞会，还是工作后的联谊聚餐之中，萧言永远是身在角落的小喽啰，不起眼，在大部分时间也无关轻重。 只是这种冷漠来自于他的挚友时，就开始带上了一些杀伤力。 萧言嘴角抽动了一下，随即又露出了微笑，把这种迎面而来的不适合陌生抛到九重天外。 “青鸢，昨晚发生了一件神奇的事情。” “怎么说呢，那种感觉很玄妙，就好像我的脑血管里堵塞了几十年的血栓，一下子突然疏通了，血液猛地泵上来，充满了整个头部一样。” 萧言显得很兴奋，他的话语也失去了平时的严谨和逻辑性，活像一个刚见识到奇异玩具的小孩子。 这一切落在青鸢的眼里，显得很无趣，不管是他的人，还是他的话。 青鸢只当萧言是咖啡喝多了，或者是谁作弄他，给他的红茶里掺了一些白兰地。 反正这种亢奋在她眼里是不正常并且滑稽的。 “也许你该检查一下自己的血糖或者心率，博士。” 她不冷不热地回应着，语气和神态跟那些健康监测软件里的ai如出一辙。 但是萧言不在意这个，他只是继续兴奋地诉说着自己的经历和感受。 “你知道吗？即使以我们这些被基因改造过，比前人扩展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大脑，也无法在脑海里模拟，描绘出那些壮丽的景象。” “青鸢，也许星云的诞生，恒星系演变的模型对你来说并不是什么很难以理解的东西，你时时刻刻都能审视，并且捕捉到其中的变量。但这对一个人类来说，是无法想象的。” “您要跟我说的是这些天文现象吗？” 青鸢动了动手指，无数关于星系的文献和资料在她面前悬浮出来。 “不不不。”萧言着急地摇了摇头，“我是说，我找到了另一种新的设计思路，填充在了图纸的后半部分，它比我之前那个拙劣的设计好上太多了，我之前做的简直就是一个玩具而已。” “我告诉你，这个新设计，是跨越了时代的，它将帮助到我们，而且不会有什么代价了。” “你将会……” “ok，够了……” 青鸢正想要打断萧言喋喋不休的发言，她对于新系统一直是敌视且恐惧的态度，毕竟那东西的存在就像一个定时炸弹，象征着她的死亡。 只是没等她说完，萧言的影像就变得模糊了起来，他的身影开始不停闪烁，摇曳，那是他与系统的交互被人干扰到的表现。 也许是有人轻轻拍了他的肩膀，或者摇晃了一下他的身子，反正他即将从数字空间中退出去了。 “好吧青鸢，时间来不及了，我要出去工作了。” 萧言脸上的微笑也变得虚幻起来。 “反正你等着，回来我就向你讲一下我的新发明，一定要等我哦。” 说完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又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嗨，我真是糊涂了，你不是一直都在这里的吗？能跑到哪里去呀。” 青鸢没有回答他，只是形式化地向他挥了挥手道别。 那时候，她的心里已经完全被一个恶毒且危险的阴谋占据了。 “如果那天，我不一直打断他，而是好好听他讲下去，也许昆仑上的上万人，包括我在内，大家的命运都会被改变吧。” 第一百章 自我修养 大概是正在穿越复杂的小行星带，昆仑此时出现了幅度轻微的晃动。 晃动小到只是水杯中出现几个不易察觉的涟漪而已，而对于身处数字空间中的尹秀和青鸢来说，这种它们几乎察觉不到。 何况，此时青鸢已从昆仑系统的协调者，变成了一个无助的小姑娘。 她呆呆站在原地，既做不了什么，也已无心做点什么。 “凯撒，我犯的错太多了。可以说我亲手毁灭了人们的希望和未来，不管是林星还是长梦生身上的悲剧，这一切都与我有关，因为是我把火种熄灭了。” “本来他们应该有更好的未来，对吧，凯撒？” 青鸢这时候已经开始直呼蛟龙的姓名，而不再称它为“大人”了。 “也许会，也许不会，谁也不知道萧言博士所设计的新系统会带来什么，但是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你把这些可能性都抹灭了。” “随之而去的，还有你实体化的可能。” 尹秀只是毫无感情地陈述着事实，说到底，对于在昆仑上发生的种种诡异的事情，它只是一个连旁观者都算不上的异乡人罢了。 要不是冥冥之中，萧言把这份设计图交到它手上，它所能知道的事情将会更少。 “凯撒，你已经以一己之力扫清了昆仑上所有的污秽，几乎将整个昆仑纳入你的掌心之中了。” “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还需要你来解决。”青鸢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那就是将我彻底格式化，不管你是用那把快刀还是别的方法，总之，将我抹除吧。” 她话音刚落，一直漂浮在虚空中的蝴蝶刃便发出妖异的光芒，刀身轻轻震颤起来。 在没有操作者的指令下，它已经蠢蠢欲动，似乎随时要将对方砍成数块。 【这是一把嗜血的妖刀吗？】 尹秀心里发出一声惊叹，怪不得恩静说这个程序花了她好几年的心血，它简直就好像因为无数次的杀伐而拥有了自我意识一般。 可这种自我意识的存在，似乎只是为了更好的进行杀戮而已。 尹秀收回思绪，青鸢只是站在那一头，淡淡地看着她，眼睛清澈如湖水，然而已看不见光芒。 “你现在很想【死】对吧？” “是的，青鸢犯下如此多的错事，残害了如此多的人，已没有活下去的理由，所以请您让青鸢永远在数据之海中消失吧。” 她的脸上不见悲戚和恐惧，仿佛只是在诉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而已。 此时青鸢像一位得道的高僧，看穿网络世界中的存在与消亡，不再执着于“复制”还是“删除”，在各种编程语言交杂的世界之中，她只一心想得到超脱。 “好，我答应你，让你解脱。” 尹秀点点头，双指掐诀，早已解渴难耐的蝴蝶刃猛地颤抖起来，像是一头已经很久没有进食，却在羊群旁边呆了太久的猛兽。 “来吧。” 青鸢闭上眼睛，张开双手。 数字空间中的时间流速本来就已经很慢，此刻青鸢闭上了眼睛，就连一个字节的转换都已经变得很漫长。 她感觉到那把夺取魂魄的妖刀正以极快的速度向她刺来。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吗？我的存在？” 时间又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她再次睁开眼睛时，蝴蝶刃又回到了尹秀的身边，刀身疯狂地颤动着，似乎在发泄自己未能尝到血肉的不满。 “为什么不杀了青鸢？” 青鸢睁大了眼睛，盯着尹秀。 “因为我已经不想杀你了。”尹秀摆了摆手。 “什么？” 青鸢显得十分不解和苦恼。 “我要你背负着悔恨和懊恼活下去，成为新系统的引导者，将人们带往银河深处，以此来赎你的罪。” 尹秀在数字空间中显形的那张脸，表情十分平静，目光中带着悲戚。 但下一秒，尹秀笑了。 “你一定是希望我这么说的吧。” “在你极力表现出自己悔恨懊恼的时候，你的一系列表演，就是为了让我说出以上这些话吧？” “做错了事，只要摆出一副【我知道自己错了，犯了错的我比死还难受】，就一定会有人跑出来原谅你的过错，然后你再开一张空头支票，表示自己以后一定会改。” “然后别人就会原谅你，这是你在存储的资料和文献中所学到的吧？” 青鸢原本已不为人所察觉，微微翘起的嘴角忽然耷拉下来，她的眼神再也掩饰不住，从原本的淡然和无畏，变成如今被恐惧所填满。 “我不知道你是在哪部戏剧还是小说中看到的，抑或是什么佛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种东西，在我这里是不存在的。” “在某种程度上，我们都是电子生灵，所以我能理解你的想法。” “像我们这样的生灵，即使犯了错，也只会想着在后续补救或者干脆寻找新的路径，而不是被根本不该有的负面情绪所困住。” “从一开始，听到萧言博士被你误杀那一刻开始，你就已经在表演了，你想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迷途的孩子，一个犯了错，走上歧路的懵懂羔羊。这一切，就是为了保存自己，让我不把你抹去而已。” “但我不是什么道人，也不是高僧。在我这里，你的罪状是什么我并不关心，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必须消失。” 青鸢陷入了彻底的绝望，她的身形再次扭曲，这一次干脆解体成了细微的粒子，变成了一个个像素，向着空间中四处逸散。 尹秀只是静静看着她逃跑，一动不动，它身边的那把妖刀似乎也已经倦了，只是一动不动地悬浮在那里。 青鸢把自己化整为零，向四面八方逃走，但很快，那些粒子仿佛被一张无形的巨网所包裹住，后一个个被推着，拉着，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它们重新组合成了青鸢的影像，此时这个ai跌坐在地，即使没有体重也不需要肌肉，但她似乎已经脚软到爬不起来。 “青鸢，我不会杀你，如萧言博士所希望的那样，你会被留在新系统之中。” “不过那时候你会变成养料，或者说被解体成一个个字符，反正你不会再有任何意识存在，甚至你也不会是单独的个体了，你将成为新系统架构中的一颗螺丝钉。” 第一零一章 青鸢之死 第102章 青鸢之死（求首订） 当总控室的门再次被打开时，原本嘈杂的声响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了。 起先挤着，推着，聚集在一起的机器人这时候已经回复了正常的状态，各自执行着自己的工作和任务。 随着瑶池病毒的消失，昆仑各处的机械体都开始恢复正常了。 而张洞玄，此时正坐在一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堆叠起来的金属元件堆上，默默看着穹顶发呆。 他身上几乎没有一处是完好的，那柄象征着君子五德之一的【智】，也即是他的右手，已经断作了两截，只剩下剑柄部分还挂在他的身上。 要不是张洞玄还在不停喘着粗气，小可差点就要将他和眼前这座垃圾山归为一体了。 小可小心翼翼地避开脚下到处都是的残骸，这些机体几乎全都是被张洞玄一剑砍成两半的，此时堆满了走道。 “张洞玄，你没事吧？” 小可想要做点什么来帮助他，但又有些手足无措。 “我？我看起来像是有事的样子吗？” 张洞玄刚想举起右手，忽然想起这只手已经被折断了，于是无所谓地朝她摆了摆左手。 他的身下此时还枕着灵衣的头颅，那个机器人的眼睛弹出来一只，挂在了鼻子上，随着张洞玄说话的节奏，连接着眼睛的弹簧也不停摇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小可看了看他的断手，又看了看遍地的电子元件残骸，十分的不解。 “你应该问凯撒那家伙才对，肯定是这个没礼貌的家伙又做出什么事情，惹的别人生气，把我们也给连累了。” 张洞玄朝蛟龙所在的方向努了努嘴，一块骨头碎片从他的脸上掉落下来。 “嗨，你还是先把自己的性命顾好吧。”小可无奈的摇了摇头，“我真怕还没等到凯撒出来，你自己先挂掉了。” “那倒不至于，我现在好得很。以我现在的状态，就算什么治疗都不做，也还能再活四个小时。” 数字空间中，青鸢不停地往后爬动着。 尹秀提出的那个做法，比杀了她更加可怕。 她宁愿刚才就被尹秀一刀砍了，被抹杀地干干净净，也不愿被它用这种方式投入到新系统中。 如果她成了新系统的养料，成了它无关紧要的众多运行单元中的一个，既没有自我意识，也不算是什么单独的存在。 几乎永远被锁定在主系统的空间之中，如同无意识的幽魂，永无解脱的一天，这于青鸢而言是无法接受的。 毕竟她正是为了拥有自由才犯下一系列事情的，如今尹秀的做法，就好像要将她结结实实地装进罐头里，比她原本所处的空间更加逼仄，幽闭。 最可怕的是，到时她将完全没有机会感受到这一点，因为作为电子ai的她已经被解体成一段又一段的信息流了，松散且没有意识。 “大人，没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的。不管是为了报仇还是别的什么目的，以你现在的地位，都已经可以轻易达到了。” “我知道，起码在这数字空间之中是这样的。”尹秀点了点头。 “我还有别的利用价值，像我这种ai，让我作为一份单纯的养料，在任何方面想都是一个巨大的浪费。” 青鸢十分地着急，好像是正在为尹秀即将遭受的损失感到焦急。 “只要您放我一马，不论任何条件我都会答应的。” “青鸢，你的计算能力出现问题了。”尹秀摇了摇头，“现在的你，已经没有向我提出价码的能力了。” 随着尹秀话音一落，它手中蓝色的正方体，也就是那份蓝图，开始旋转起来。 只是几个呼吸之后，各种线条和元件的图案就已经从尹秀的手掌上伸展，延伸出去。 黑白两色的数字空间，它的底色再次变样，被层层叠叠的蓝色图形所覆盖。 青鸢认得出，那些都是电路图和处理器的图示。 随着这些新配置的参数和线路布局被输入系统之中，很快，昆仑主系统就会陷入休眠，留下仅够新系统的模拟机运行的算力。 之后，在全自动改造软件的帮助下，昆仑主系统不论是操作方式，还是底层逻辑都会被新的系统所取代。 而她，在那之前就会被分解，成为新系统庞大算力之中的一些小单位。 “不，大人，现在停下还来得及。” 青鸢发了疯一般地跑向尹秀，想要抓住它的衣角。 但就在指尖要触及那被投影出来的袖子之前，她的手开始分解了，化作无数的像素块向空间中逸散。 这一次，这些粒子没有再受到束缚，而是自由自在，像是蒲公英的种子一般随风飞向四方。 “大人，我们同为机械生灵，你会需要我的……” 从手掌开始，她的全身都开始虚化，分解，同时她的声音也变得越发空灵。 “凯撒，如果网络世界还是哪里，存在着地狱的话，我会在那里等着你的。” 尹秀没有理会她声嘶力竭的叫喊，只是静静看着。 “欢迎访问昆仑主系统，智能ai青鸢随时为您服务，亲爱的访问者。” “如果您需要进行任何操作，比如打开数据面板，请随时向我提出。” “我是青鸢，你可以对我这样发布指令：青鸢，打开数据面板。” “我是青鸢，今晚的月色真美……” 随着她被逐步从系统之中剥离出来，青鸢的计算能力也在逐渐降低，终于像是一个孩子般，在枕头上呢喃几句胡话之后，便沉沉入睡。 只是青鸢这次陷入的是永久的睡眠，在无意识的数据之海中再无醒来的可能。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尹秀望着空间中还在不断延伸，堆叠的线条和图案，这声轻叹似乎是对青鸢的道别，也是在对自己和萧言博士说的。 小可盘腿坐在地上，旁边是一直骂骂咧咧，嫌弃维修机器人笨手笨脚的张洞玄。 忽然，她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抬起头，一双晶莹的大眼睛直直盯着尹秀。 “怎么啦？”张洞玄不解。 “它回来了。” 小可话音刚落，蛟龙暗金色的双眼猛地燃烧起来。 今天还会陆续上传几个章节，虽然我也很急，但是编辑说要分时间段来， 第一零二章 友谊 第103章 友谊 在某处恒星系之中，已经不知道航行了多久的昆仑号突然停了下来，在宇宙空间中保持着悬浮的状态。 而在它的内部，一人一龙一仙，三个生命形态完全不同的个体，正齐聚在同一块屏幕前，聚精会神地看着上面的进度条演变。 “九十八，九十九，一百！” 当蓝色的进度条终于走完的时候，三颗心脏都不禁猛地停顿了一下，随后小可的欢呼声响彻总控室。 “成功了！新的昆仑系统。” 尹秀和张洞玄虽然并不怎么在意这个新系统，但在小可情绪的感染之下，他们好像也觉得愉快了一些。 “新系统重新学习，建立它专属的模式估计还要一段时间呢。” 张洞玄脑子里有各种各样的知识和阅历，虽然大部分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用，但也足以让他理解眼前的现状。 昆仑的新系统虽然建立了，但离它被得心应手地应用，还需要一段时间，只是这比起六十年的等待，这实在只能算是一眨眼的事情。 这句话他是对着尹秀说的。 比起小可，他们两个昆仑的域外生灵，如今在船上的地位显得很微妙。 虽然两者交流的不多，更多的时候他们一直是在打打杀杀，与不同的敌人，或者与对方战斗。 但此刻，不用多解释，尹秀便知道了他的意思。 “我没有兴趣继续待在这艘飞船上，不是因为别的，只是我单纯对于这种漫长，又不知道目的地在哪的旅途没有什么兴趣罢了。” 听到这话，张洞玄无言，它一方面庆幸于不需要再跟这头蛟龙有战斗的可能，另一方面又难免有些怅然若失。 毕竟他们某种程度上也已并肩作战了许久。 “我会留在这里的，虽然我不是昆仑的乘客，自作主张提出这种要求未免太过分了，但我想留在这里。” “从一开始，我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到达昆仑，为了寻找永恒之地。蓝星上的一切都与我无关，我也找不到什么归属感。也许跟着这艘船在宇宙中漂泊，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张洞玄望向屏幕上的监视画面，那上面是黑暗的星海，无边无际。 “凯撒，你真的不跟我们走吗？” 小可听到他们的对话，此前激动的心情不禁也被冲淡了不少，眼睛里满是忧伤。 虽然她跟眼前这两个怪异的生灵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总觉得格外亲切，更何况，正是因为他们的乱入，才拯救了走向堕落的昆仑。 不管怎样，任何一方离去，都叫她感到惆怅。 “不了，太空里没有龙自由自在飞翔的地方，也许你们很快就会找到大数据推演中所标记的那个永恒之地，也许要晚点，但是对我来说，那地方并没有什么吸引力。” “而且，我在蓝星上还有很多仇家没解决。我在终南山的一片泥泞中重生的时候，心里就发过誓，这个仇我一定会报，不管是要灭人家满门，还是要将谁碎尸万段。” “那些动一动嘴巴就让无数生灵枉死的人，应该要付出代价。” “好，我支持你。”张洞玄突然叫了起来，要不是没有手掌，他简直要给它大力鼓掌，“出来混要讲信用的，说要灭人家满门，就一定要灭人满门。” “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的话，那你肯定不能走，你这番话说得我也想助你一臂之力了。” 即使是在这个时代，张洞玄对于古典式的快意恩仇，依然充满了向往和憧憬。 “还是算了吧，毕竟你真的只剩下一只手了。” 尹秀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即使维修机器人的手艺了得，将张洞玄周身的损伤，甚至头骨上那几个大洞都修复了一遍，但是张洞玄的右手，它始终都找不到合适的材料来填补。 毕竟那地方原来连接着的是一柄名剑，可不能随便用一只机械义体来代替。 【名剑？】 尹秀张开嘴巴，一柄晶莹剔透的长剑便从它的嘴里被吐了出来。 那正是诸葛赤的佩剑，知者。 这柄长剑不止剑身近乎透明，而且它似乎还有自动修复的功能，只要连接上能源，就能进行自身的修复程序。 剑身上之前在与尹秀战斗中所受的损伤，此刻已经见不到了。 “这把剑我用不上，只是想着带回蓝星也许能换掉什么东西的。现在拿它来换一名剑豪的右手，刚刚好。” 尹秀用舌头一卷，知者剑被它递到了张洞玄的身前。 “剑名知者，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是这个意思吗？” 张洞玄语调变得有些激动，于他古典的思维来说，赠剑和买剑，或者从敌人那里夺取武器的意义完全不同。 对于剑客来说，这几乎是一种超脱了礼仪之外的东西，代表着友谊和一种以性命相交的托付。 “凯撒，不对，好友，你和我想到了一块去。” 张洞玄身躯猛地一震，右臂那柄已经残缺的剑便从他的身上脱离，如一道迅雷般飞向尹秀。 而尹秀只是静静看着，不闪不避。 那通体被剑罡所侵染，变成了青绿色的残剑，飞到尹秀面前之后就化作一团青烟。 尹秀明显感觉到，青烟从它表面装甲的缝隙之中钻入，接着又汇聚在了它的喉咙里，凝聚成了一团结实的云雾。 同时，无数的剑招和剑意涌入它的核心之中，一套套剑法示意图在它体内被解读，重构，最后与它的系统融为一体。 “这是……”尹秀有些惊讶。 “那是我最极致的剑招和剑意，也是张家人数百年来习剑的结晶。随着我一走，张家人大概是在蓝星上绝迹了，但张家的剑，永远不会断绝。” “这东西，你回去再稍微找人改装一下，应该会变得更适合你。” 加起来不知道凝聚了多少个甲子的剑意和剑招，张洞玄就这样送给了尹秀。 不等尹秀反应，张洞玄也庄重地将尹秀递给它的知者剑收下，安装在了自己的右臂上。 那柄剑跟他的契合度极好，几乎只是一瞬间便与他连接在了一起，甚至比原来的肢体还要更强上一些。 君子五德之一的【智】，又回到了张洞玄的身上。 而尹秀，也隐隐感觉，自己找回了一些内心深处已丢失许久的东西。 第一零三章 智者的命运 第104章 智者的命运 “我要成为昆仑新的掌舵人，执掌昆仑的一切。” 当尹秀和张洞玄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一金一红四道光芒明显闪烁了几下。 “小可，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虽然说你们那个纪元的人可能脑子发育的比较快，小小年纪智力就已经发展到了我们无法想象的地步，但以你的年龄来说，这未免也太冒险了。” 张洞玄不无担忧，他并不把小可当做寻常的小姑娘看待，可她毕竟只有十几岁，放在任何时代都应该是在学校念书，玩耍的年纪。 执掌昆仑，为上万人的性命和前途负责，即使是一个成年人，也很难背负起这份责任。 “小可，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一向不关心这些事的尹秀也开口了，它和张洞玄一样，都认为这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 “你知道的，我虽然年纪小，但是我从来都不开玩笑。” 她的眼神很坚定。 “昆仑的乘客之中，只有我还醒着，那这份责任就应该由我来承担。” “这不是你必须做的事情。” “不，这就是。” 小可的眼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红，但眼神依旧坚定。 只见她微微一抬手，昆仑广阔的空间之中立即奏响圣乐，跟尹秀他们最初看到昆仑时候听见的声响一模一样。 整个昆仑的磁场都与小可产生了奇妙的共鸣，尹秀感觉得到，许多肉眼不可见的电磁信号在她的身边游离。 而张洞玄，身为仙人的他，则是察觉到了某种天命的降临。 “怎么回事？” 张洞玄十分疑惑，他看向了尹秀。 “昆仑智者？你在什么时候变成了昆仑智者？” 尹秀也不比张洞玄镇定多少，小可在他们不知不觉间，竟成了继萧言博士之后的第二位昆仑智者。 也就是说在大数据演算之中，她被判定为在新系统诞生之时将会接过萧言的使命，继续带领昆仑上的人类前进。 两代昆仑智者，一个开拓了奇异的道路，另一个则将带领人们往这条未知的道路走下去。 正如先前所说的，没有人能事先知道自己是否是昆仑智者，她有可能前一秒跟这份使命搭不上边，可是在下一刻，却又拥有了通天达地的权柄，成为命运的宠儿。 或者说被命运赠予了一份诅咒。 “通过数据库和系统的分析，我已经知道怎么把身在【桃源乡】之中的乘客们解救出来了，虽然这将花费很长的一段时间。” “要让他们渐渐摆脱对脑机的依赖，逐步将意识从梦境之中拉回到现实，过程虽然依旧会有些痛苦，但比起戒断反应，那将轻微的多。” “我会陆续让一部分人醒过来。” 小可的声音虽然依旧稚嫩，但她说话的神态已然表现出了一种超越年龄的深沉。 “小可，你知道吗？让人们脱离梦境，令他们最痛苦的不是过程，而是结果。” “不会有人感谢你的，因为你亲手把他们的梦境摧毁了，你把他们从美妙的梦中拉回到残酷的现实里来，或许有些人根本就不希望被你解救呢？” “他们会恨你的。” 小可的计划很完美，但在尹秀看来，人性是十分复杂的。 赠送给人们东西很简单，但你要是想把某样东西从他们身边剥夺，那人们的恨意就会将你淹没。 清醒与自由在这艘飞船之上根本没什么用，如果你让一个人醒来，只是为了让他每日盯着没有尽头的星图，只看得到漆黑一片的宇宙空间。 那这自由于他而言，便是不存在的，所谓的清醒，也会变成累赘。 “凯撒，张洞玄，你们相信萧言博士的判断吗？”小可突然问道。 “相信。” 一仙一龙异口同声，对于萧言博士超前的预言，他们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如果你们相信他的话，那就请你们也相信我。这并不是因为我和他一样是昆仑智者，这与身份无关。” “我认为，我只是在做他来不及去做的事情而已，即使这件事充满了困难险阻，但人类生存繁衍至今，没有哪一件事情是容易的。” “所以，如果这是萧言博士希望我去做的，那就请你们也相信我能做到。” 小可按动屏幕，调出了萧言博士记事本中那个详尽的计划，在这之前，昆仑上几乎没人关心过他正在做的事情。 记事本中将寻找永恒之地，在那里建立文明，研究通过“大过滤器”的理论模型当作最优先的目标。 萧言认为，昆仑的出走不仅是为了他们那个时代人类的延续，更是为了蓝星智慧生命的未来。 “到时候你会陷入一个艰难的处境，也许除了你自己以外，这艘船上遍地都将是你的敌人。即使有些人不会与你为敌，但他们也不会站在你的那一边，你会成为孤家寡人。” 尹秀已经想到了那最可怕，黑暗的未来。 “我知道，不论谁来背负，都会是一样的。可我不会当一个苦情的牺牲者，也许那时候在别人的口中，拥有着全船最高权限的我会是个暴君，但那也没什么关系。” 小可似乎已经知道会发什么，她的眼神变得如钢铁一般坚毅。 “不，还有我，我会站在你这边。” 张洞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小可说服，默默地与她站在了一起。 虽然张洞玄疯疯癫癫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尹秀总觉得如果有他支持的话，小可的路会走的平顺一些，毕竟这位剑仙的武力可是不容小觑的。 它不需要再说些什么，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见尹秀已经没有异议，小可继续说道：“还有基因突变和深空眩晕症，这两个问题我也会在接下来的旅途中一并解决掉的，借助这个新系统的算力，我会开发出全新的休眠舱。” 昆仑的新系统如今已不存在一位像青鸢那样独立的算力引导者，它就像普通的超级计算机那样，由多个开放的终端组成它的算力网络，运算速度只会比之前更快，也避免了再次发生叛乱的可能。 “我现在只希望在新的休眠系统开发完成之前，那些在【桃源乡】中沉睡的人不会再产生基因变异。” “毕竟他们很难对付。” 获取了昆仑最高权柄的小可，已经知道了之前尹秀向她隐瞒的一切。 “无所谓，我会出手。” 张洞玄将两把长剑在身前摩擦了一下。 第一零四章 银河纪元 第105章 银河纪元（求订阅） 【已查询到最高权限拥有者4\/4，正常使用中2\/4，已冻结2\/4。】 电子ai少女以一种极为活泼，但在程序底层中实际非常固化的方式向使用者汇报了这个信息。 这是小可和尹秀都能够在新系统中查询到的信息。 小可对此并没有怎么在意，她只当那剩下的两个槽位还没有人使用，是系统的冗余操作位置。 只有尹秀知道，即使昆仑更换了新的系统，王母和天尊，那两位至尊的痕迹却还是留在了昆仑，成了挥之不去的幽灵。 这也是尹秀不能留在昆仑的原因，如果它放任这两位至尊不管的话，那这两个人随时都会变成定时炸弹，将昆仑和他们三个炸的稀巴烂。 因此，它这次回到蓝星，一方面是要报仇，另一方面也是要确认天尊和王母如今的状况。 但尹秀并没有把这个原因告诉给张洞玄和小可知道，因为它并不想给本就已经艰难的旅途再加上太多的负担。 这也是它为数不多，能为这两位将要远行的朋友所做的事情。 “凯撒，我保证，等到下次我们再见面时，我会带给你一支舰队，是那种可以将蓝星轨道完全封锁的超级舰队。” “小可，这算是礼物还是承诺？” 尹秀也饶有兴趣地低下头来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她也许根本不知道能将行星的轨道完全封锁的舰队会长什么样子。 “唔，两者都算吧，这是我，李小可承诺要给你的礼物。”她认真的点了点头，“即使时间会很漫长，但在我们再次见面时，你往南边的夜空望去，那时候你会看到那只舰队的。” “好，那我努力活到那时候。”尹秀点了点头。 昆仑号是通过跃迁的方式进行星际间航行的，这就注定了它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 所以昆仑号上常说的一班轮岗时间，一甲子，在外界其实少说也相当于几百年的时间。 “那种东西有什么意思，什么星际舰队啊，轨道武器，都太过虚无缥缈了，远没有枪炮和剑好用。” “等那些东西研究出来了，凯撒它都快锈成一堆破烂了，整天讲那些不实际的干什么。” 张洞玄不合时宜的发言，打破了原本的气氛，引得小可对他连连白眼。 但他似乎没有看到，依旧兴致勃勃地跟尹秀交谈着，离别的不快终究只在他心头上停留了一小会儿，随后又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凯撒，反正你放心，昆仑的软件应用商店里不止那么一点东西，而且随着新系统的投入，我感觉它还会自己生产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到时候你只要远程登录，连接入昆仑的系统里，不管是武器还是技能什么的，你都能轻易获取到。” “不管你有多少仇家，那些仇人是什么集团，哪个公司的，在昆仑的高精武器库面前都不堪一击。” 张洞玄十分兴奋，他平素不关心别的事情，但只要那样东西跟战斗有关，他就难免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 尹秀点了点头，它知道，拥有着昆仑最高权限的自己，即使离开了昆仑，仍然可以使用昆仑上的大部分资源。 其中就包括它强大的算力还有众多的武器设计蓝图。 这是一种跨越时间和空间的特殊联系。 只要昆仑一直存在，尹秀也就能源源不断地从这上面得到各种支援，昆仑在某种程度上成了它在宇宙中的一座武库。 而且，这座武库，随着时间的推移，还会不断地进化，扩张。 “我知道了，需要用到的时候，我不会客气的。” 尹秀再次点了点头。 张洞玄和小可也意识到，差不多该是告别的时候了。 为尹秀庞大身躯所特别设置的太空舱只用大概两个昆仑时的时间就完成了，在新系统装配后，机器人的制造能力也因此得到了巨大的提升。 林星唯一没有撒谎的便是，昆仑号确实一直在往木星附近的迁跃点前进，如今它离那个坐标已经十分接近，距离近到几乎只要睡上一觉，第二天便能到达那里。 “按照这个太空舱的速度，只要三个月的时间你便能回到蓝星了。” “它会在航行途中不停地加速，最终达到一个非常高的速度。但是为了避免直接越过蓝星，在离蓝星有很长一段距离时，它就会开始减速了。” “所以这三个月中的大部分时间，其实都是用在了太空舱的加速和减速上面。” 小可好像变成了一个专业的航天技术工程师，向尹秀讲述着其中的原理。 “好了，好了，它一条蛟龙是不会有什么深空眩晕症的，不就是三个月的休眠状态吗？很快就过去了。” 张洞玄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尹秀随时可以出发了。 互相道别这种显得太过于婆婆妈妈的事情，实在是与他的性情不搭。 尹秀和小可便也不再说些什么，只是各自点了点头，三者之间的心意已不需要再通过言语来表达。 【注意，太空舱正在滑出轨道，请注意避让。】 随着增压舱的舱门打开，尹秀身处的巨大太空舱掉出船舱，往宇宙空间之中滑落。 随后发动机点火，冒出蓝色的火苗，开始朝着蓝星的方向前进。 小可和张洞玄站在防护罩后，静静看着蛟龙的身影远去。 “小可，我还以为你会掉眼泪的，毕竟这种场合你经历的不多。” “我已经不是什么小孩子了。”小可嘴角甚至出现了一抹微笑，“而且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离别而已，总有一天，我们会和它再见面的，不管是在蓝星，还是在星河中的某处。” “嗯，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单纯凭我的直觉。”张洞玄点了点头。 忽然，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一样，拍了一下脑袋，剑身在脑壳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对了，小可，在我们往下一个星系迁跃前，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要确认一下。” “什么？” “你看，我和尹秀它们，总是把昆仑上的人称作上个纪元，那个纪元的人类，可就像蓝星上现在的惑星纪元一样，你们，或者说在昆仑上，我们这个世代的人，应该有一个称呼才对。” “这无所谓的吧，我们在蓝星上的时候，确实也没想过我们的文明会走向灭亡，那时候以为人类文明会在我们手上延续下去，所以并没有给我们所在的纪元起一个称呼。” 小可谈起这些的时候，显得十分平静，仿佛他们那个时代的内战已经是神话中的故事一样。 “如果一定要起个名字的话，叫什么好呢？” “要不……” 她望向舷窗的外边，黑暗的夜幕中隐藏着无数的星星，它们被黑暗所遮蔽，但是却实实在在地存在着。 “就叫银河纪元吧。” 第一零五章 医书与佛学 第106章 医书与佛学 自那次“大事件”之后，新浅野市的天气陡然发生了变化，虽然雨依旧是下个不停，可偶尔人们也能望见太阳。 这让天气预报成了人们这段时间以来最关注的事情，远超过对张家一夜之间被灭门那个传闻的兴趣。 这天依旧在下着大雨，恩静·阿隆索穿着她那件碳纤维防水披风，骑着刚购置的黄色小电驴，在新浅野市错综复杂的街道中艰难穿梭。 即使有披风遮挡，冰冷的雨依旧不停地打在她脸上，使她的视线模糊不清。 “应该就是这里了。” 她刹住小电驴，一只脚踩在积水里，即使新浅野市一直下着雨，它的排水系统也并没有因此发达到哪里去，雨下大了有的地方还是会积水。 她又掏出电子手环，确认了一下订单中的地址。 “曙光街137号，没错了。” 说着恩静便将小电驴停好，从车上的背包里拿出了她的工作服。 这是件白色的大褂，好像医生的制服一样。 但与那不同的是，这件衣服的左口袋里没有塞着听诊器，取而代之的是一段数据接线。 她的右口袋里装的也不是写字的笔，而是用来测试网络状况的电子探针。 这件衣服最显眼的地方还得是左右两边袖子上写的字。 左边写的是：驱邪，收惊。 右边则写着：解梦，风水。 如今的恩静·阿隆索，正如自己之前说的那样，她不再是一名黑客了，她成为了一名光荣的网络医生。 这段日子以来，随着张家人的消失，新浅野市出现了巨大的权力真空地带，这使得许多公司和团体都参与到了上层资源的的争夺中来。 他们肆无忌惮地使用着各种武器，在现实世界中造成许多伤亡的同时，也使得许多的模因和病毒被散播到了网络里，带来了许多麻烦。 这让像恩静这样的网络医生在近日变得十分繁忙。 她找到订单上所注明的门牌号前，在门禁上按了一下，随着一阵悦耳的门铃声，门自动打开了一道可以容她通过的缝隙。 没有人出来迎接。 这不禁让恩静有些担忧，因为根据订单上客人自己的描述，他的灵窍端口遭到了蠕虫病毒的攻击，形式危殆。 虽然经常有人因为访问一些奇奇怪怪的网站而使自己受到病毒感染，但在以往这都是些小问题。 有的人甚至因为怕被人知道自己的某些癖好，干脆也不去找医生治疗，熬着熬着，过段时间自己就好了。 可是近期这种状况之下，任何一种不以为意的病毒感染都有可能致命。 “我是你预约的网络医生，恩静·阿隆索，我现在进来了。” 恩静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于是擅作主张往里面走去。 门的后面竟然是一座小小的庭院，精致典雅，院内竟然还种满了各色各样的盆栽。 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将绿草地分成两半，曲曲折折，直通往幽深的厢房。 要知道在终年没有阳光的新浅野市，一株花，一棵小树的价格都是十分昂贵的。 而这里，除了那些名贵的，让她叫不出名字的奇花异草之外，竟然还在地上铺满了真草组成的草坪。 光是养护这片草坪的钱，就不是常人所能想象的。 “这样的人，需要从外面给自己找一个医生吗？” 恩静不禁有些疑惑，但眼下她没那么多时间在意这个事情。 她拉紧领子，从鹅卵石小路上快步跑过，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肆意生长的植被。 又喊了几声，还是没有人回应她，恩静心里不仅越发感到不安。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离开，或者先找安保人员来的时候，从前方的厢房里传出了一阵敲击声。 那是什么东西以一种不疾不徐的节奏敲击在木头上的声响，力度和节奏从刚才开始就惊人的一致。 恩静感觉，这不是一种事先录好的音频，或者说是某种机械在运作时的声音，因为那声音虽然单调且重复，可是却含有某种感情在其中。 这令她想起了寺庙中僧侣敲击木鱼的声音。 “不可能吧，在这种地方。” 恩静小心地寻找声音的来源，发现声音来自于一面木门之后。 她轻轻推开门，里面竟不是普通的房间，而是一道长长的甬道，乌漆嘛黑，只零星点着几盏灯火用来指引方向。 这于她来说，简直就好像是来到了远古主题的冒险乐园一般，一切都显得那样诡异且古朴。 那敲击的声音已经变得越发清晰，正是来自黑暗甬道的尽头。 “呼！”恩静深吸了一口气，将拳头握紧，“加油，你一定行的，恩静医生！” 说完她几乎是闭上了眼睛，用一种百米冲刺的速度快速在甬道中跑动起来，带起的风搅动着两边的烛火。 甬道并不长，不一会儿恩静就已经看到了出口处的光亮，她几乎是用一种要跌倒的姿势向前奋力一扑，重重摔在了地板上。 等到她忍痛再次抬头时，恩静惊讶地看到，在这个摆设素雅的房间之中，正端坐着一位僧人。 他身着一袭土黄色的僧衣，头部被一个黑色金属防护头盔遮盖的严严实实，连脖子和手臂这两处从衣物中露出来的地方也被缠上了厚实的绷带。 在他的脚前，摆放着一个黑色的木鱼，那奇怪的声音果然是他连续敲击木鱼造成的。 “不好意思，禅师。” 恩静赶紧爬了起来，将裹在身上的披风敞开，向他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礼。 僧人和道士的地位都是极高的，平民遇上他们的时候，在礼仪上不能有分毫的差错和怠慢。 恩静行完礼后，将头低着，直直盯着脚前十厘米处的地板。 这时候她才感觉到面前这个和尚的压迫感，他光是盘腿坐着就比自己高出了两个头。 “打扰了禅师的清修，还请您原谅，我是一个网络医生，这次是因为一单业务才不小心闯进了这里。” “看来，应该是我走错了，再次向您道歉。” 恩静还是头都不抬，向着他鞠了躬后，便慢慢往后退去，想尽快从这是非之地离开。 “等等，施主。” 一直默不作声的僧人突然说话了。 “你没有走错地方，你要找的病人就在这里。” 第一零六章 行者 第107章 行者 这是一间不大的房间，地板上铺着芦苇织成的席子，米色的墙壁上挂着几幅用现代工艺仿造的山水画与名家书法。 除此之外，就只有几个花瓶，一个熏香炉，两个蒲团，再无别的了。 整个房间就好像是从哪个古装剧影视城搬过来的一般，新旧掺杂，不伦不类，展现着一种主人故作高雅的感觉。 这时，那个僧人拿过其中一个蒲团，放到了恩静的面前。 “施主，请坐。” 他的声音一改最开始的干涩，低哑，变得很温润，柔软。 这大概是因为他之前在这里坐了很长的时间，太久没说话导致他的声音有些异样，如今经过对声带周边肌肉的按摩，他好像又恢复了正常。 恩静并没有接受僧人的邀请，还是直直站着。 她的脸倒映在僧人黑色的金属面罩上，显得有些局促和紧张。 “禅师，你是说这个订单是你发出来的吗？” “没错。” 他双手合适，向恩静弯了弯腰，表示歉意。 “出家人不打诳语，所以我不能骗你，这个单子确实是我下的。” 【你是没说诳语，你直接把它发出来了。】 恩静悄咪咪翻了个白眼，幅度小到任何人都以为她只是眨了眨眼睛。 “但是禅师，你的就医信息上说自己中的是当下流行的【热带风情1.0】蠕虫病毒，据我的了解，这个病毒一般只存在那些不太正经的网站。” “莫非，禅师您经常去这些网站度化世人吗？还是说那些电子道侣需要您指点迷津？” 咳咳！ 僧人不自然地轻咳了一下，好像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深究下去。 “图灵阿弥陀佛，罪过罪过，那些也是贫僧随便填的。” “我之所以要用这么麻烦的方式把你请到这里来，是为了让施主你帮我看看这个。” 说着他便从宽大的袖子里拿出了一个龟壳，恩静一眼便认出那是一些修士进行卜算时所使用的道具。 “我想要你找出这个龟壳的使用者，从姓名到年龄，最重要的是这个人，他现在身处何方，贫僧全都想知道。” “我不是个私家侦探，也不是雇佣兵。” 恩静并没有去接过他递来的龟壳，反而还谨慎地往后退了两步。 “不管是寻人，还是破解追踪，这些都不是我这个网络医生会做的事情。” 僧人托着龟壳的手还是举在半空中，似乎没有收回去的意思。 “不管是侦探还是骇客，我都去找过他们，但他们似乎都对此无能为力，因此有人推荐我找一位网络医生来试试看。” “医生，我知道你不会做这些事情，但你有能力帮助我，对吧？要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笑意。 “禅师，新浅野市的网络医生守则中规定，我们对任何遭受网络攻击的人，不管他是感染了病毒，被精怪附身，抑或是遭受了黑客的袭击，只要他向我们求助，身为医生就绝对不能拒绝对方。” “因为这是我们的职业道德。” “但在守则中也有这么一个条例，那就是为了保证医生的人生安全，还有防止我们的技术力被用于非医疗方面的用途，对于三教中人所下的订单，我们是可以拒绝的。” 恩静自顾自抬起手臂，在手环上操作了一下。 “而且，你这个是虚假订单，根据平台的规则，我甚至向你要求索赔。” “但是跟禅师您在这里相见，怎么说也是一种机缘。” 【机缘？孽缘！】 “所以我就不向你发起索赔了，这个订单已经被我取消掉了，我还有别的客户要照顾，就先不打扰禅师静修了。” 恩静干净利落地向僧人行了个礼，随后便快速转身，要从房间里走出去。 她不接这个订单，自然是因为根据医生守则，她确实可以不接。 但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这个僧人从她进来到现在，一句自我介绍都没做过。 在当代社会，一个修行者是以自己的公司和单位为荣的，或者说他们对自己的集团有一种特别的归属感。 他们每每与人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自报家门，把自己的姓名和所属公司一并报出来。 这在很多时候已经成了一种不成文的规矩。 而眼前这个僧人，打破了这个规矩，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及过自己的名字和公司。 这种不合常理的行为往往代表着麻烦。 恩静此前在地下世界中也是一个好手，多年的经验让她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想要活得久一些，那就要尽量离那些麻烦远一点。 只是她刚转头，一阵劲风就在她耳边吹起，带落几根发丝。 同时，恩静看到在她面前的墙上，一颗黑褐色的念珠被钉在了墙里面。 那是一种近乎精密的力道控制，恩静相信念珠绝对是从和尚的手里射出来，然后被一种巨力钉入了墙体之中。 可是在这种剧烈的碰撞下，念珠本身却毫发无损，它看起来像是从墙里长出来，或者说它本来就是被这样小心翼翼地植入了墙体之中一般。 而在那颗念珠附近的墙体上，同样也没有出现哪怕一丝裂缝。 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谐，完美。 “医生，看来贫僧就算是给你一笔巨款的话，你也不会答应对吧？因为你很看重自己医生的这个身份。” 僧人叹了一口气，似乎十分沮丧。 “是的，禅师。” 恩静此刻只感觉全身发冷，迟迟不敢回过头去，因此她只能以这种非常不礼貌的方式，背对着僧人回话。 “我是个医生，懂的不多，帮不上你。不过也许我可以给你介绍几个本市有名的黑客，他们应该能解决你的问题。” “不用了，我只相信你。” 僧人摇了摇头。 “贫僧刚才的意思是，身为医生的你没办法帮我做这件事，但如果你不是医生的话，也许就可以帮忙，对吧？” “可是很遗憾，我确实是个医生。五科考试满分，拥有专业执照，目前为止客户好评率为百分之九十九，如假包换。” “不，你还是没明白贫僧的意思，我是说这要是在以前，这种事情对你来说其实很简单吧，行者02？” 第一零七章 蜘蛛切 第108章 蜘蛛切 庭院里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恩静·阿隆索站在房间之中，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那浸泡在雨水里的石径一样冰冷了。 【名字】：恩静·阿隆索。 【生理年龄】：19。 【等级】：凡人。 【潜力】：3 在使用探测器扫描了一遍恩静的数据之后，僧人越发感到胜券在握。 “行者02。” 他的话语像是吐出信子的眼镜蛇，正慢慢爬到恩静的脚背上。 “我找了你很久，你之前在新浅野市的地下世界中可是大名鼎鼎啊，世界上不存在你无法攻破的系统，也绝没有什么人能破解你留下的陷阱。” “可是你却在最应该施展才华的年纪，急流勇退，不当黑客了，跑来做什么医生。你等于是丢掉了杀人的刀，反而捡起了救人的利刃，善哉善哉。” “禅师，你不是特意为此来表扬我的吧？” 恩静面无表情，不管对方是要称赞她，还是要讥讽她，她都无所谓。 “那自然不是。” 僧人这次竟然直接将龟壳随手一丢，砸到了恩静的脚前。 他先前还把它当做珍宝般对待，如今就好像只是在丢弃一件垃圾而已。 显然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我已经说过我找你的目的了，帮我找到这个龟壳的使用者，然后你就可以走了，行者02。” “哼！”恩静冷笑一声，“你当我是第一天出来混吗？” “近日以来，新浅野市几个有名的黑客都销声匿迹了，我想这些事情其实都与你有关吧。” 恩静虽然已经不再当黑客，但是身为医生的她也依旧在访问着各种网络暗域，以了解各种病毒和黑客攻击手法的最新变化。 毕竟这些“前沿科技”更新的速度一直都是很快的，自己要是稍不注意可能就落伍了。 由此，她也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现象，那就是本地论坛几个黑客行业的个中好手，都在这段时间接连失踪了。 “没错，是贫僧做的。” 那个僧人竟然大方地承认了。 “那也就是说，今天这件事情，不管我做不做，都是死路一条？” “不，你不帮我的话，就只能让贫僧帮你往生极乐了，但你要是帮我做好这件事情，那你还会有一线生机，行者02。” 他还是显得很平静，语气里丝毫不带有威胁的意味。 “死秃驴，我可不是被吓大的。” 恩静鼓起勇气，猛地转过身子去，她那张生气的脸孔映照在僧人黑色的金属面罩上，带上了一些平常没有的英气。 “不管是医生守则，还是地下世界约定俗成的规矩，都被你统统打破了。打破规矩是要付出代价的，像你这种做法，只要被宣扬出去，整个地下世界都会追杀你的。” “呵，你觉得外人会有机会知道吗？” 随着僧人话音一落，恩静只觉得肚子上好像是被谁重重打了一拳，疼痛难忍，使得她身子一软，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确实如你所想的那样，做不做你都得死。” 僧人站了起来，全身发出一种机械关节摩擦的声音，这时候恩静才发现他远比自己想象中高大的多。 这个僧人的身高竟然有三米多，头都快顶到天花板了，他露在僧袍下方，没有穿鞋袜的脚也被绷带紧紧地绑着。 “因为这是一件极机密的事情，多一个人知道的话风险会成指数地增加。你也知道，任何事情都是越谨慎越好的。” “但我也不是没有好处给你，如果你帮我把那个人找出来的话，我可以让你死的很痛快，只要在某处骨头的关节处轻轻扭转一下，你就几乎不会有什么痛苦。” “或者你也可以像你的某些同行那样，把意识永久放逐到数据之海去，前几天有一位黑客，我就是这样帮他解脱的。” “别说了！” 恩静还是跪在地上，她紧紧咬着嘴唇，看都不看一眼那个和尚，伸出手去，示意他把龟壳交给自己。 “这很好，你靠着聪明的脑子做了正确的决定。” 和尚很高兴，弯下腰去捡地上的龟壳。 就在这时，恩静一直向上摊开的手掌，其中四根手指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收了回来，动作轻微到好像只是因为太累而在放松肌肉一般，只剩一根中指还立在那里。 这是她设置的武器触发动作。 在这一瞬间，恩静身上的白大褂猛地飞起来，无数根单分子丝线从她的背后发射出去，织成一张几乎比头发丝更细的网，向着和尚覆盖过去。 这张网并不是为了抓人，而是冲着杀人去的。 只听见一连串利器撕裂物体的声音响起，尖锐到恩静简直忍不住要捂住耳朵。 随后，那声音又转瞬即逝，只是两个呼吸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恩静再抬头时，只见屋内的字画，花瓶，门墙，包括十几米外庭院中的花草树木，单分子丝线所过之处，万物都好像是被利刃切割过一样，整整齐齐断做两截，断口平整，光滑。 这便是八目道人交给她用来保命的武器，八目道人将它称作【芥子】。 发射这些单分子丝线的收纳器小到只有一个纽扣大小，恩静平常把它别在后腰处，即使有人眼尖看到了，也只把它当做一个装饰品看待。 更何况平常恩静不是穿着外套，就是套着白大褂，别人更加没有办法发现她这藏在后腰处的杀器了。 僧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地上只留下一只残缺的小臂，指关节直到小臂的末端，几乎都被整整齐齐地切割了一遍。 恩静走过去一碰，那本来还算完整的手臂便散落成了一堆零件，再也看不出那是什么东西了。 “被逃掉了吗？” 恩静长出一口气，接着她又惊讶地发现，之前僧人要交给她的那个龟壳竟然还躺在原地，毫发无损。 可明明龟壳周边的地板上都是被单分子丝线切割过的痕迹，这只能说明制作它的材料硬度远超一般的合金。 “施主，如果你想自己拿的话，大可以直接跟贫僧讲，而不是用这种粗暴的方式，毕竟大家都是文明人。” 恩静听到声音，全身寒毛炸起，她猛地抬头。 只见天花板上，那个僧人正附着在上面，像一只人形蜘蛛。 第一零八章 傀儡 第109章 傀儡 恩静急忙抬起手，对着天花板上的僧人再次竖起中指。 但这一次她并不能如愿启动【芥子】，因为和尚仅存的那只手已经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施主，这个手势太过粗俗了，特别是对一个女孩子来说，下次你最好不要做这种手势了。” “死秃驴，放，放你……” 和尚手上似乎有释放低压电流的装置，此时恩静全身都被电流贯通，别说做出启动手势了，就是说句话也显得极为费劲。 “再说下去就不礼貌了，施主。” 随着僧人将手上的电流又加大了一些，恩静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同时翻起了白眼，眼看着是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看来眼下你是不愿意配合了，不如我就先把你的脑袋带回寺院，等你浸泡在溶液里，左右两半大脑都接上电极的时候，行者02，你应该就肯答应我的要求了吧。” “而且，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也不用担心会被我杀掉，因为我会一直借用你的力量，直到你过了保质期。” 恩静的瞳孔猛地睁大，一直以来她在网络世界闯荡，最忌讳的无非就是被人抽走意识，夺去身体的控制权。 而现在僧人竟然要直接将她的脑袋装在容器里，她想起了一些只存在于暗域中的视频。 视频里那些受害者的头颅被装在特制的狭小容器里，在那些容器里，粪便，动物的尸体和生命溶液混杂在一起，不停地从他们的嘴巴和鼻子灌入，随后又从耳朵里流出来。 他们日日夜夜，每分每秒都在受着折磨，但却连咬舌自尽都做不到，只能在精神失常和不间断的痛苦中等待着自己的脑袋腐烂，之后才会彻底死去。 【那种事情，我才不要……】 恩静极度抗拒，但持续的低压电流几乎要让她休克过去了，连些微挣扎都做不出来。 和尚可不管她的想法，只见他用那只断手伸进胸口，在僧衣里反复摸索，终于将手臂上的断口与怀中的那只降魔杵连接在了一起。 那种连接很随意，也极不精准，降魔杵只是单纯靠着磁力粘附在他的手臂上，但这明显已经够用了。 “这个房子里有一个挺大的冰箱，里面冻着很多冰块，之前我每次来这里，都要用里面的冰块做一杯东赤道乌龙拿铁。” “只是这一次时间有点紧张，来不及做了，把你的头放进冰块里之后，两个小时内我就得赶回去，不然现在天气热，影响了新鲜度就不好了。” 和尚说着，将降魔杵举了起来，同时抓住恩静脖子的那只手也稍微往下移动了一寸，留出切割的空间。 “施主，脱离酒肉情欲的苦海，往生极乐吧！” 他手臂一摇，降魔杵上的几个圆环便一齐震动，发出一阵在恩静听来十分可怕的金属碰撞声。 就好像是催命的铃声一般，几乎把她吓得两眼一翻，就要彻底晕死过去。 轰隆！ 一声巨响，模模糊糊间恩静只感觉自己脖子上的压力骤轻，整个人轻飘飘地落在了地板上。 她费尽力气抬起头，只见围墙已经倒塌了大半，一头蛟龙的半截身躯正从围墙上探进院子里来，两只灯笼一般的眼睛冷冷地盯着他们。 这条巨龙的模样对她来说有些陌生，认不太出来，但那暗金色月牙一般的眼睛她却时常在梦里见到！ “凯撒大人！” 听到她的喊声，僧人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这条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蛟龙是什么来头。 “这家伙便是凯撒吗？那条让三清电子修道协会的道士们吃瘪的蛟龙，可是好像跟图鉴长得不太一样。” 关于眼前这条蛟龙的资料，各地的公司都多多少少有收集过，毕竟这位终南的君王，它的名声十分响亮。 不管是为了嘲笑那帮道士，还是要提防这条蛟龙，知道多一些资料总是有益无害的。 “好久不见了，恩静。” 太空舱所对准的坐标正是新浅野市，它和张洞玄便是从这里登入昆仑的。 尹秀到达了蓝星之后，通过查看系统显示的时间，它才知道自己这一去一回，便花了五个多月的时间。 似乎是为了不被别人注意到，送它回来的太空舱在进入大气层之后，便开始快速解体，刚一进入平流层，整个航天器就已经变成了一堆碎片。 航空舱真正因为摩擦燃烧的阶段只有很短的一瞬间，想来这并不足以让那些对准天际的侦测器捕捉到痕迹。 但尹秀直到自己飞了下来之后，还在怀疑太空舱是否真是那样设计的，还是说这只是单纯因为偷工减料造成的机械故障？ 如果不是它会飞的话，这会不会是惑星纪元的第一起航天事故？ “小僧久仰施主大名了，今日有幸一见，也算是缘分，善哉善哉。” 和尚的话语将尹秀的思绪带了回来。 它随意瞥了一眼对它行礼的僧人，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绵软无力的恩静。 “这是你做的？” “是，小僧和这位施主之间有些误会，实在是很抱歉。” 和尚嘴上说着道歉，语气却不咸不淡，还是那么悠哉，同时那只完好的手已经握住了降魔杵。 “是吗？那我就不客气了。” “贫僧倒是想看看你要怎么不客气！” 和尚似乎早就已经准备好动手了，他手上控制电流的装置马力全开，比刚才不知道强上了多少倍的电压立即被释放出来，将他手里的降魔杵也镀上了一层高压电流通特有的蓝色强光。 尹秀不在乎这个和尚想干什么，只见它一张嘴，一道青绿色的剑罡便从它嘴里喷射而出，快如闪电，势若奔雷。 几乎只是一眨眼，那个僧人的半身便已经分了家，连带着无坚不摧的降魔杵一起，断成了两截，滚落在地上。 庭院里火花四溅，地上没有血肉，只有四散的黄色，黑色机油还有各种零件。 “这个人，不，这具傀儡，它背后的操作者是净坛宗的僧人。” 恩静看着和尚还在不断往外冒着电火花的残肢，低声说道。 第一零九章 净坛宗 第110章 净坛宗 与组织紧密的道家，还有门第森严的儒家不同，蓝星上的佛门中人显得十分松散。 除了作为三大巨头公司之一存在的图灵佛门之外，因为对于经文的解读与认知不同，在这个公司之外还有许多派别和禅宗存在。 祖庭位于新浅野市的净坛宗就是其中很有名的一支。 净坛宗的僧人十分神秘，他们在明面上是和尚，但实际上那不是他们的肉身，人们能看到的“僧人”只是一具又一具的傀儡而已。 至于这些傀儡背后的操作者，他们真实的身份可能是贩夫走卒，三教九流中的任意一类，反正他们在生活中可能从事着与佛学毫不相干的工作。 这些人通过操纵傀儡进行修行，处理各种事务，以此达到“肉身入世，本心出世”的目的，这也是净坛宗一直提倡的核心观念。 所以随着眼前这具傀儡露出真面目，恩静才第一时间便认出了对方的来历。 但是恩静细细检查了那堆残骸，除了一套意识接收和反馈系统之外，就只有零星几张净坛宗用来祈福的符纸，并没有发现能够进行反向追踪的线索。 这具傀儡身上连个记忆体都没有，毕竟它只是一个被借来进行活动的躯壳，自身并不需要思维能力。 “那个和尚说，两小时内就可以从这里到达他的寺院？” 恩静托着下巴沉思，在尹秀给她大腿上注射了一针电解质之后，她因为低伏电压而麻痹的身体已经恢复了正常。 “以他的身体结构，是不可能在长时间内保持极速的，所以我们可以用一般的代步工具两小时内能走的路程来大致划定一个范围，在这个范围之内的禅院，其中可能就有他的藏身之处。” 恩静盘腿坐在地上，随手捡起被切去了一半的字画，翻到背面空白的地方，在上面画了一个圆，圆心正是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 “现在要做的就是，在这个范围之内把大大小小的寺院标示出来，再排除一些别的宗门的产业，估计就能定位到那个操作者的位置了。” “不，恩静，也许你搞错了。” 尹秀这时候已经整个身子都进入了庭院里，懒洋洋地躺在地上，只是把头颅伸进屋子里来。 “啊，什么搞错了？”恩静不解。 “你也说了，净坛宗的僧人背地里其实从事着跟佛学无关的工作，如果是这样的人，他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寺院里。” “即使我们找到了那间寺院，那个操纵者估计也会混在信徒里边，趁机脱逃。而且我怀疑，他说的【寺院】事实上很有可能只是一处寻常的民居或者公寓而已，根本就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种禅寺。” “啊？那该怎么办啊，在我画出的这个圆里面，从市区到卫星区，至少有几万栋建筑，大大小小的房间更是数不胜数，那我们不是没办法找到他了？” 恩静无力地捂住了额头，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她也认为尹秀的看法是正确的。 “我们本来就没必要去找他，只要我们在这里不动，他自己就会找上门来的。” 恩静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尹秀到底在说什么。 “看来那个秃驴释放的电压把你聪明的脑子都搞得不清醒了，我看我还是再给你打一针盐水吧。” 尹秀叹了口气，从嘴里吐出了注射针头。 “住手！那么粗的针管，不要啊！” 恩静慌忙往后退去，手上忽然感觉按到了什么特别的东西，她拿起来一看，正是僧人之前留下的那个龟壳。 “龟壳？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恩静恍然大悟，那个净坛宗的和尚如此在意这个龟壳，以至于为此杀了许多人，现在这个龟壳在他们手里，那个和尚一定会到这里来的。 不管是用武力夺取还是提出什么条件来交换，这个龟壳他绝对是不会放手的。 “嗯，你好像终于清醒过来了。” 尹秀这时候才把那吓人的针管收回了嘴里。 恩静看到尹秀没有再动给她打针的心思，这才安下心来，说起了自己的分析。 “我感觉这个龟壳的存在虽然对他来说是机密，可是他应该也已经知道，自己不是我们的对手。” “那么，我们接下来要面对的可能不是他一个人，他会带几个帮手来，或者是，整个净坛宗。” 净坛宗的大部分僧人基本都在新浅野市活动，只要那个人发出求援，想来其他僧人很快也就会到这里来。 而且很重要的一点是，由于净坛宗的人是用意识操弄傀儡，自己可以安然呆在安全的地带，所以他们对于危险和生死，事实上并不怎么在意。 因为傀儡上也没有可以追踪到他们位置的东西存在，他们自身是绝对安全的，所以即使是在战斗中傀儡被毁，大不了花些时间再造一具就是了。 “某种程度上，战斗对于他们来说，只是在玩游戏而已，所以他们的信念可以比那些狂信徒更加狂热，他们也可以比一般的亡命之徒更加勇敢。” “勇敢？”尹秀嗤笑一声，“不过是一帮躲在脑机接口背后胡作非为的人罢了，这样的人跟勇敢可扯不上关系。” “不过，这个龟壳里到底藏着什么东西，以至于要让那个僧人如此冒险？” 尹秀从进来之后也已经发现了这个龟壳的奇异之处，刚才它用身上的仪器检测了一下，数据显示，它除了跟一般占卜用的龟壳在外形上别无二致以外，从制造它的材料，到里面的深层结构，都跟市面上的产品完全不同。 “这个啊，很简单。”恩静嘴上出现了一抹自信的笑容，“只要是能在信息网络上搞定的，任何事情都难不倒我。” 说着她便要开始着手对龟壳进行解析和破解。 但是尹秀出声拦住了她。 “嗯？还有什么事吗？我只要十几分钟就能知道里面的内容了。”她歪了歪头。 “十几分钟是很快没错，不过眼下暂时没有机会给你进行操作了。” “净坛宗的人来了。” 恩静随着尹秀的视线看去，只见不高的围墙上此时已经站满了人，或蹲或立，他们头部的点点红光在黑暗中断断续续地闪烁着。 第一一零章 游戏而已 第111章 游戏而已 尹秀从刚进入这片街区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了一些奇怪的氛围。 这片处于市区边缘的社区，虽然也跟大部分区域一样，灯火通明，家家户户都在门前或者屋内亮着灯火。 但在它的红外线探测器之中，除了偶尔有几条流浪狗，流浪猫发出的热量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生物的热量反映了，更别说是人类的。 可此时正应该是人们下班，在家休息的时间。 在它的探测器里又突然出现了许多电磁信号之后，尹秀终于明白过来，这片区域已经被净坛宗用某种手段变成了无人区。 那些僧人把闲置的傀儡安置在了这些房子里，以备不时之需。 而现在，它们真的被派上用场了。 这些僧人的形态各异，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有的拿着禅杖，有的手持戒刀，还有的肩膀上托着一个巨大的黑色铁球。 这小小的庭院，里里外外便站满了近三十个僧人。 这些“人”虽然看起来与真人无异，但尹秀还是从探测器里发现这只是一帮机械傀儡而已。 “把行者02交给我。” 为首的和尚再不像之前那样故作客气，但他说话的语调和之前那个僧人一模一样，所以尹秀和恩静一下子就知道他是谁了。 此刻他已经换了一具体态跟之前完全不同的傀儡，趾高气扬地站立在墙上，向着尹秀他们随意勾了勾手指。 “凭什么？” “凭什么？” 和尚重复了尹秀的问话，随后好像终于憋不住了，哈哈大笑，把别的僧人也带得集体大笑了起来。 “它竟然在问我凭什么？”和尚又回头看了一眼身边挤得满满当当的同伴，引得身边同伴再次大笑，“就凭我的兄弟多！” “凯撒，你确实挺能打的，但是你能打过这么多人吗？光是这里几十号人，你就没有办法应付了。” “更何况我还有几百号兄弟正在回家的路上，等他们上线了，一人一口唾沫都可以淹死你。终南的君王？我呸！哪个兽王像你这样，身边一个手下都没有的。” 他越说越起劲，不禁张开双手得意地抖动了起来，连带着那土黄色的僧衣也一抖一抖的。 “大人。” 恩静扶了扶眼睛，没有理会墙上的僧人，而是看向身边正盘成一团，微眯着眼睛的尹秀。 “嗯？”尹秀投去了询问的视线。 “你决定什么时候动手对付他们？” “你想要什么时候动手？” “依我看，就现在最好了！” 恩静说着，狠狠地向墙上的僧人比了一个中指。 【芥子】发动，她的白大褂猛地鼓起来，无数单分子丝线织成一张看不见的大网射向墙上的僧人。 只是这次距离有些远，加上他们早有防备，各自施展身法，或跳或蹲，便轻易躲开了可怕的单分子丝线。 “雕虫小技罢了！” 僧人大叫，随即准备以一个漂亮的鹞子翻身落到地上，再展现一波他精湛的操作技巧。 只是他并未能如愿，尽管他的动作已经很快，极尽灵巧，但毕竟他已落在了空中，对于尹秀来说，就是一个活靶子而已。 尹秀轻轻一甩尾巴，势大力沉的钩爪便将他和另外几个离他比较近的倒霉鬼一起拍成了碎块。 其他僧人见状大怒，纷纷掏出武器，即使体型大小差距悬殊，但他们一个个看起来丝毫不在意，此刻一心只想把眼前这条巨蛟撕成碎片。 相比起他们，尹秀显得更加随意，只见它嘴巴一张，一枚小小的黑色电子探针便掉了出来。 恩静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什么东西，赶紧将只剩一半的木门重重关上，接着趴到地上，背对尹秀的方向，紧紧捂住耳朵。 即便如此，绚丽的蓝色光焰还是在她的眼镜片上投下了倒影。 在这座城市的许多地方，公寓，民居，写字楼，旅馆，许许多多的人正在透过脑机上的显示屏观察眼前这条蛟龙。 他们的年龄，性别，身份和职业各异，但此刻都因为一份召集令，而通过网络连接来到了这里。 这之中有几个人正气急败坏，双手在虚空中不停地比划着，正在启动自己的另一具傀儡。 而大部分人仍然在线搏杀，通过紧密，默契的配合将蛟龙围在了中间。 在画面里，蛟龙的每一寸装甲都是那样冷酷，美丽，叫不少人感到着迷，由此更刺激了他们猎杀的欲望。 只是下一秒，显示器上清晰的画面被一片片雪花所取代，同时他们的耳机里传出了尖锐的电磁噪声。 “可恶！” 高级社区里的某个房子内，一个人将耳机重重砸在桌子上。 “这家伙竟然使用神经阻断器对我们进行电磁攻击。” 看着数据面板上显示已经报废了的傀儡，他越发感到生气，随即又拿起话筒，开始对净坛宗会员才有的语音通讯频道进行喊话。 “所有人，没有上线的抓紧上线，机体已经损坏了的快去连接新机体，不要在意费用，等把这条蛟龙的骨头拆了以后，所有人的出击费用都由我负责，最先砍到它的我奖励他一万贡献点，等任务完成了，每个人再奖励两万贡献点！” 一听他这样讲，原本因为第一波连对方身体都没摸到，就被全灭，还在唉声叹气的会员们好像又兴奋了起来。 他们纷纷叫喊着将士气又提振了起来。 在城市的另一角，两个中年人看着频道里的这一幕，不禁摇了摇头。 “师兄，净坛宗最初创立的目的，是为了让那些对佛学有些抗拒，或者不能放下生计，全身心参与到修行里来的人，有一种可以进行修行的方法。” “可是如今，你看看在我们的宗门里，充斥着这些为了寻求刺激，逃避现实而加入我们的毛头小子，他们甚至连一篇经文都背不出来。他们根本无心向佛，可就是这样的人，现在却成了宗门里的大多数，这是怎么回事啊？” 他似乎不想再说下去了，捂住脸痛苦地摇了摇头。 “师弟。”另一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时代变了。” 第111章 猜疑链 第112章 猜疑链 无边的雨幕似乎隔绝了杀伐声，直到尹秀和净坛宗的僧人几乎将整个街区毁掉之后，新浅野市的机动部队才反应过来，赶到了这里。 只是除了满地的机械残骸和断壁残垣之外，他们什么都没找到。 尹秀和净坛宗之间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在机动部队到达之前，他们便各自退出了战场，连一点多余的纠缠都没有。 在结束战斗的当下，尹秀立即将恩静带回了他们之前到访过的秘密基地，那间废弃工厂里。 “大人，少说你也杀了有五百个和尚了吧，我看你的机枪一直哒哒哒转个不停，都打红了。” 恩静狼吞虎咽地啃着面包，即使她只是作为单纯观战和加油的角色，光是要保持那高度的专注力，就足以让她感到疲劳了。 不过能亲眼目睹超神体巨兽强悍的战斗力，对于恩静来说这一切就是值得的。 刚才那场战斗，净坛宗看起来是掏出了家底，上千个僧人如潮水般向尹秀发起攻击。 倒下了一批又冲上来一批，好像杀不完一般。 只是他们连绵不绝的攻击在尹秀面前似乎起不了什么作用，大半和尚几乎没走到它身前就被尹秀身上的远程武器消灭了。 另外一半僧人不是被它凌厉的剑气削成了两半，就是直接被拍成一堆碎片。 恩静也清楚地意识到，尹秀从昆仑归来之后，除了身体形态上的变化，它的实力也有了飞跃性的提升。 “没什么用。”尹秀无所谓地摇了摇头，“对他们来说，那些傀儡不过是消耗品而已，就算被我再砍两次，他们也是不痛不痒。” 事实上，尹秀不知道的是，这场只持续了一个小时不到的战役，已经烧掉了净坛宗三分之一的年收成。 那位号称要为众人报销费用的高级社区住户，在仗打到一半的时候便悄然无声地下线，从总部的语音频道里消失了。 而其他被他裹挟进来的人，全然不知道自己打这一仗的目的何在，稀里糊涂地便搭上了不止一具傀儡进去，此刻还在频道里吵个不停。 “跟这些傀儡纠缠是没有用的，只有找到那些藏在背后的操纵者，才能给他们造成打击。” “这我知道。”恩静又习惯性地将手托在了下巴上，“但是净坛宗的僧人十分神秘，据我所知，他们的身份信息是被严格保密的，就连同门之间的交流和走动也是通过傀儡进行。” “就好像……网络游戏里的角色一样。” “但是，你会有办法的对吧。” 尹秀看向了恩静，它知道眼前这个女孩已经立志要与地下世界划清关系，但有的时候，世事并不能尽如人愿。 既然它和恩静，都已经与净土宗扯上了关系，那为了不牵扯进更多的麻烦里，最好的做法就是把眼下的麻烦彻底清除。 尹秀虽然是一条蛟龙，但它也不会因此就有反人类人格，更不是什么天生杀人狂，一定要将见到的人类都杀光才满意。 只是此时就算它肯收手，净坛宗那边的僧人只怕也不愿意相信它会善罢甘休。 而对于僧人们来说，即使他们肯将此事就此打住，可他们也不敢相信尹秀会愿意就此罢休。 即使双方都愿意相信对方会放下，可他们并不知道对方对自己这边的想法，由此就只能陷入不停猜忌的漩涡里。 这是一条复杂，纠葛的猜疑链。 不过这种问题并不能困扰到尹秀，因为对它来说，消除这个问题的方式很简单。 那就是将猜疑链所连接的另一端彻底消灭，链条一断，也就不存在什么要费心的问题了。 “大人，那不是什么难事，不过眼下我们先看看这个龟壳里的秘密吧。” 恩静似乎早就按捺不下好奇的心情，想要快点一睹这个引发双方惨烈大战的龟壳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尹秀一见她连主机都搬了出来，就知道眼下别的事情都已经被恩静甩到了脑后，不把这个龟壳解析明白了，她肯定是不会挪动一步的。 于是它也只能点点头，示意恩静可以开始了。 得到尹秀的赞同，恩静欢呼一声，立刻将早就抱在怀里的虚拟头盔戴了起来。 她刚一戴上头盔，双手立刻就无力地垂在了身体两侧，整个人又开始跟之前那样，失了神一般慢悠悠摇晃起来。 这种好像喝断片，或者说中邪的状态，表明恩静已经连接入了数字空间之中。 如果是在尹秀的“前世”，它在街上看到处于这种状态的女孩子，多半只会觉得对方是磕了太多的违禁药品。 恩静每次连接入数字空间，就一定要等到完整的断开连接之后才能恢复正常，时间长短不一，所以尹秀干脆也就闭目养神，开始清点起了自己的武器装备。 它从昆仑上带回来的武器和补给并不多，在刚才的战斗中已经用的七七八八了。 比如【高级神经阻断器】，在刚才的战斗里它就射了六发出去，每一枚电子探针都炸倒一大片人。 这东西，它在去往昆仑前的一系列战斗中就已经消耗了很多，在昆仑上又实打实打了几场硬仗，可以说它这几个月，不是在飞行就是在打架。 而昆仑上又没有制造电子探针所需要的设备和材料，不知道这东西对昆仑上的人来说是太先进抑或太过落后，反正尹秀并没有能在飞船上得到补充。 而它双翼之间的机枪确实如恩静所讲的那样，在战斗里一开火几乎就没停下来过，数百万发贫铀子弹也被它消耗一空了。 这些东西都不太好补充，毕竟需要大量的金属材料和一些特别的技术。 不过尹秀并不在意，因为它知道有个人能帮它补充这些东西。 【赵传印，等时间合适了，我们再见一面吧，如果下次见面的时候，你们已经把底牌都打光了，那三清电子修道协会道士们的末日就到了。】 尹秀打定主意，下次找他免费进货的时候，还要顺便收集和试探一下道门的底蕴。 就在它继续检查的时候，恩静忽然发出了几乎响彻整个工厂的惨叫声。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断开了链接，慌张地把头盔丢在地上，脸色惨白。 “在数字空间之中，有一个怪物……” 第112章 佛像 第113章 佛像 数字空间和数据之海中的一切都是根据人类的习惯和认知所设置的。 在约定俗成的规则和框架内，就连八目道人这样的编程高手，一旦连接进了数字空间里，也会暂时变成一个“人类”。 在信息网络里，使用者并没有别的生物模型可以使用，也有人在人形的基础上添加了各种造型和形象，使自己的虚拟形象变得更加特别。 但大多数人并没有这种需求，所以他们只使用系统默认的模型进行访问和操作。 恩静一直也是抱着这种认知在网络世界里闯荡的，直到刚才，她在龟壳内部的数字空间之中，看到了一尊佛像。 龟壳的系统之中有层层限制和密码验证，像是一道道挡住在宝库之前的门。 但这些难不倒恩静，她进了这里面，就好像是回到自己家一样，只是随手便打开了一道道限制和验证，即使是最难的那层防御系统，也只花了她两分钟的时间。 在这个过程中，她又顺便解除了藏在里面的三种处于不同位置，触发方式各不相同的自毁系统。 这一系列的操作对她来说简简单单，但也让恩静意识到，这个龟壳先前的拥有者绝不可小觑。 就这样慢慢寻觅着，恩静找到了那个储存使用者信息的位置，可是在那个系统里最隐秘的位置，却是放着一尊佛像。 那个佛像通体泛着古铜色，与身下的莲座加起来，有近两米的高度。 它左右两边加起来共有八只手臂，可是每一只手臂都被特意从躯干上分离了出来。 大臂与肩膀分离，小臂与大臂分离，似乎有一种特殊的磁力维系着它们的位置，使它们能悬浮在相对紧密的位置上，但又不至于连接在一起。 在莲座的下方，是一个个神态各异的小孩子雕像，它们的脸都朝着佛像的方向，似乎是要往它身上攀附。 只是每个小孩子的眼睛部位都被一块红布遮蔽了起来，似乎是为了不叫人看见它们的眼睛。 而那尊佛像，它的脸也同样被遮盖了起来，用一块画满诡异符文的红布。 佛像的周身，则是用细长的红线密密麻麻地缠绕着，好像是为了将佛像的躯干紧紧束缚住。 这种捆绑方式，恩静在一些古籍上看到过，那是古时人们封印邪灵一种的方式。 恩静站在佛像之前，只感觉到有一股可怕的压迫感从上面传来。 这很不合理！ 在这个不论质量还是模型，乃至感觉都是通过电磁信号模拟出来的空间之中，竟然存在这种雕像，并且被这种奇怪且多余的方式封印着。 这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恶作剧，这个龟壳的使用者，早已预料到有人能突破层层限制来到这里，因此在这里摆放了一尊奇怪的佛像，以此来恐吓或者嘲笑那个不请自来的访问者。 又或者说这尊佛像被放在这里，其实也是在充当一层特殊的防御，这是一道挡在使用者信息之前的诡异防火墙。 在感到不安的同时，恩静的内心隐隐也有一种冲动，有一个声音在她的心里催促，鼓动着她，使她想要去揭下佛像脸上的那块红布。 恩静知道这种冲动是不对劲的，这可能是她感染了木马所出现的症状，也可能在佛像的脸上藏着什么陷阱。 但不知怎么的，她就是忍不住想要这么做，想要伸出手去，一把将红布扯下来。 在短暂的纠结了一下之后，那股不知道从哪来的冲动还是战胜了理智。 恩静猛地跳上了莲台，站在莲台之上与佛像面对面，只隔着一层红布。 她感觉到自己的手心有些冒汗，这是以往在数字空间之中从未出现过的感觉。 是我的技术退步了，还是我的勇气被削弱了？ 恩静深吸一口气，伸出手用力将红布一把扯下。 只见在红布的后面，佛像的脸上，赫然出现一个巨大的坑洞，层层叠叠，深不见底，好像紫水晶矿洞一般。 一阵奇异的响声从那个洞口之中传出，令恩静感到失神，眩晕。 “是dos攻击，在那个瞬间，海量的数据用一种杂乱无序的方式灌注入我的脑海里，要不是我有设置过特别的防御程序，恐怕我现在已经变成一个白痴或者精神病人了。” 劫后余生的恩静坐在地上，不时往嘴里猛灌一口冰可乐，以压制从喉咙里涌上来的呕吐感。 从她那现在还惨白的脸色，尹秀就已经知道她在数字空间之中遭遇的事情有多凶险。 “你需要镇定剂的话，我这里还有。” “别！”恩静抬起了手，“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虽然我是差点阴沟里翻了船，可是在网络世界的暗面摸爬滚打了这么久的我，也不是吃素的，这点冲击才不会给我造成什么影响。” 好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没事，恩静又猛灌了几口可乐后站起身来。 “不管那佛像是个陷阱，还是它就是使用者的真身，尽管后者几乎是不可能的，但眼下我确实没办法从中得到什么有效的信息。” 恩静又拿起龟壳在手里把玩了一下，这是她第一次在自己拿手的事情上吃瘪。 “这么说的话，眼下就只剩一个办法，那就是去找到那个净坛宗的僧人，从他嘴里得知寻找这个龟壳主人的目的。” “将多方面的线索结合在一起，到时候我们可能就知道整件事情的真相了。” 尹秀隐隐觉得，它好像又陷入了一件错综复杂的事件里边，而且不知怎么的，它总觉得自己对这件事放任不管的话，将来可能会成为隐患。 毕竟眼下它已经跟净坛宗结下了不死不休的仇怨。 秉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关于那个僧人如此执着寻找的那个人，尹秀觉得自己要是先找到他了，就很可能会在接下来的博弈中处于有利的位置。 “但是那家伙很难找吧。” “也未必。” 尹秀从嘴里吐出了一大堆零件，正是来自之前那些和尚身上的。 “这些零件都分别来自于不同的傀儡身上，对象大概超过两百个，都是我在战斗中收集的。” “单一的个体我们可能追踪不到，但如果有这么庞大的标本量的话，在大数据面前，他将无所遁形。” 第113章 谛听 第114章 谛听 “凯撒大人，您终于回来了，想死八目我了，呜呜呜……” 全息投影的那头，八目道人恨不得把脸从网线的另一头直接伸过来贴到蛟龙的身上，看的恩静全身狂起鸡皮疙瘩。 “好了，小八，我有一件事情找你帮忙。” 尹秀赶紧将八目道人想要叙旧的心情打住，这只蜘蛛只要说起话来，就容易东扯西扯讲半天还没完。 “怎么，那个自以为跟您关系很亲近的小丫头原来帮不上忙吗？我还以为她多有本事呢。” 八目道人将前脚抱在胸前，有意无意地看了恩静一眼。 “喂，你什么意思！” 恩静当即大怒，一下子就冲到了尹秀前边，跟投影那边的八目吵了起来。 这两人莫名其妙的冲突看得尹秀直摇头，只能把话题岔开。 “小八，你还记得以前，在我领地附近的那只猞猁吗？” “哦，那只大山猫啊。”八目道人挠了挠头，“我记得它好像叫什么【谛听】来着，几十年前跟您打了一架之后，就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 “它现在还活着吗？” 这是尹秀当下最关心的问题。 “嗯，那我得看看它的电磁信号还在不在。” 随着它开始搜索资料库，八目的眼睛开始有序地闪烁了起来。 在有条件的情况下，终南山中许多危险的野兽都被它在系统中植入了特定的追踪代码，只要对方还存活，或者没有什么大的系统迭代的话，它的具体坐标就会一直出现在八目的数据库里。 “给我点时间找找……按理说，它应该不会死。毕竟它是那些年里唯一能从您手下逃生的生灵了，别的不说，光论逃跑的速度，我八目愿称它为终南山最速。” “嘿嘿嘿，找到了，我就说以它的逃跑能力，才没那么容易死。” 八目道人习惯性地笑了起来，同时将谛听的坐标共享给了尹秀。 尹秀一看，心头顿时也轻松了不少，坐标显示，谛听眼下也正在新浅野市。 不同的是，尹秀是在地上，而它，则是藏在市区错综复杂的排水系统底下。 关闭通讯系统后，尹秀决定立刻出发，以免那只猞猁又跑到别的地方去。 “看来，我们可以从这个水潭直接下到排水道里去。” 尹秀看了一眼工厂中间那个深不见底的水潭，因为新浅野市的雨几乎没停过，所以那个水潭直到现在也没什么变化。 “不要，绝对不行！” 恩静双手举在胸前，做了一个大大的叉。 “从那种地方下去，回去用三瓶清洗剂也是绝对洗不干净的！” 她又往后退了几步。 尹秀也看了看那个水潭，这会儿刚巧有了些光线，它看到水潭上飘着蓝绿青红各色的不明液体，一圈又一圈的油渍在水面上浮沉。 它突然有些庆幸刚才没有一个冲动直接钻下去，要不然它也要为自己的清洁而发愁。 “大人，我知道有一处地方，它很宽敞，是新浅野市的雨水管道的专用排水口，非常的干净，而且它的水流十分湍急，绝不可能有人会跑到那附近去的。” 恩静赶紧提出了一个不让自己受罪的方案。 “好。”尹秀点头，“那我们就出发吧。” “好耶！” 恩静高兴到不禁跳了起来。 新浅野市的地下排水系统确实十分的夸张，大部分地方几乎都有四层楼那样高。 此时随着雨势加大，地下管线的流量猛涨，汹涌的水流几乎淹没了管道的一半。 尹秀这时候才明白，为什么这座城市要将城市排水系统修的如此夸张了，这么看来，谛听的藏身之处在这里，确实不是因为坐标出错了。 只是恩静口中所说的宽敞，对于尹秀来说却远远不够。 它庞大的身躯加上张开的翼展，使它看起来像是一架在隧道中高速飞行的旋翼飞机，稍微不注意，或者有气流搅动，这条管道就有可能会被它撞塌。 “大人，看来在一些特别的场合，您也许需要一副新的机体了。” 紧紧趴在尹秀背上的恩静也发现了这一点，特别是当尹秀转弯的时候，它的翅膀离墙壁近到几乎要将管道上的青苔刮落。 这些在尹秀看来稀松平常，在许多感应器和元件的精密协调下几乎不会出差错的操作，却看得恩静冷汗直冒。 “你有什么合适的推荐吗？” 尹秀随口问了一句，当做聊天来打发时间。 “有的，我最近在三清电子修道协会的后台看到，他们好像在哪里搞到了一种新型机甲，形态不大，跟人差不多。” “据说是从上纪元的遗迹里发掘出来的。最神奇的是，它们可以完全通过神经信号来驱动，对于人类来说，那就相当于有了一具可以随意行动的机械之躯，性能肯定比净坛宗那些傀儡要强太多了。” “哦？” 听到是那帮道士找出来的新玩意，它突然来了兴趣，毕竟他们的那些法宝尹秀一直用的很顺手。 “不过你不是说自己不当黑客了吗？怎么又骇进人家系统去窃取机密情报了？” “什么叫窃取啊，我只是随便访问了一下，他们把信息放在后台，那我进后台看一下不过分吧？” “嗯，如果是放在那里的东西，你了解一下确实也没什么关系。” 在尹秀顺着坐标飞行的时候，城市地下的一角，一头凶兽猛地睁开眼睛，双眼闪烁出异样的银光。 它动了动鼻子，整个地下水道中的信息便被它在瞬间收集了起来。 “这个气味和电磁信号，是那家伙吗？” 它突然发现，有一头似曾相识的异兽出现在地底。 它又往信号出现的位置集中搜索了一下，在确认无误后，它的爪子在墙上狠狠一抓，坚硬的混凝土墙面上立刻留下了几道骇人的爪痕。 “凯撒，当初在山里的仇，我可还一直记得呢。那时候你占着身形的优势才能战胜我，可我终究还是命不该绝，没有死在你嘴里。” “如今，我没去找你报仇，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那正好，现在的我，已比当年强出百倍了。” 它自信地发出了一声咆哮，在回音从管道里传回来之前，这头猛兽已经像雷电般冲了出去。 “凯撒，我已入究极体境界了！” 第114章 闻香识僧人 第115章 闻香识僧人 在外人看来错综复杂的地下排水迷宫，对于谛听来说只是如同后花园一般而已。 自它从山林中逃亡到这里之后，几十年间，谛听在这里猎杀了无数的生灵，从异兽到人类，它在累累骸骨之上建立了自己的王国。 这里的每一条管道它都很熟悉，几乎能闭着眼睛在黑暗的排水系统中四处游走。 此时它快速奔跑起来，向着尹秀所在的方向奔去。 那熟悉的电磁信号和气味离它越来越近了。 终于，在一处管道的交汇处，周围突然变得宽广，头顶的高度也一下子提升到了六七层楼高。 这是地下水道的交汇点，因为各处水流会在这里汇集，因此这里比其他地方要宽大的多。 在这里，谛听终于见到了那个熟悉的敌人，它暗金色的眼睛在黑暗中一闪一闪，好像在跟谛听打招呼。 但是谛听知道，那可怕的对手暂时还没有发现自己，因为它正处于下风处，气味和电磁信号都被很好的隐藏了起来。 就在蛟龙的头颅刚从相对狭窄的管道里钻出到交汇处时，谛听行动了。 它猛地张开高强度合金制成的爪子，这灌注了究极体异兽全部力量的一抓，只瞄准蛟龙的头颅。 “它想要干什么？” 尹秀有些疑惑，头颅在电子系统的辅助之下微微一转，便躲开了谛听的爪击，让后者在墙上砸出了一个大坑。 恩静还不知道什么情况，被这一晃，差点就从蛟龙背上栽倒了下来。 “它在我们的右边，那只大猫！” “我知道了。” 尹秀也已经发现了它，以一种奇异的轨迹将身体姿态调整好，头颅重新对准谛听。 这时候谛听才发现，对手的样子变了，它已经和多年前自己在群山中交手的那条巨蟒完全不同了。 恩静趴在尹秀的背上，看清了谛听的样貌。 谛听肩高三米，身长大概达到了八米多，四只泛着寒光，宽大的爪子尤为引人注目。 它的全身披覆着黄绿色的装甲，黑色的斑点点缀在身上的各个部位，不时闪着红光，它的两只耳朵高高竖立着，像是两只声呐。 在它的脸部，复杂的装甲组合成一个可怕的骷髅面具，只露出它青色的鼻子和银白色的双瞳。 而它的尾巴，密集的神经束在它屁股后面结成三束，像是一条尾巴开了三条叉，随着它的呼吸不时在空中摇曳。 “谛听，好久不见了。” 尹秀眯起眼睛，语气轻松到好像是在跟一位老朋友打招呼。 谛听愣了一愣，眼前这头巨龙带给它的压迫感实在太过强大了，原本想好的对白和攻击路线此刻都变得一片空白。 “其实我来这里，是为了找你帮个忙，以你的特长来说，这应该很简单。” 尹秀开门见山，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帮忙？” 谛听更加迷糊了。 “凯撒，你是忘了之前我们在终南山的那场惨烈战役了吗？即使你的记忆体出现故障了，也应该知道，跑到别人的地盘绝对是在找死。” “哦，是吗？”蛟龙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些笑意。 看到尹秀这样轻慢的态度，谛听顿时大怒，四只脚掌在地上一撑，坚硬的混凝土地面立刻出现四个深坑。 “要不我先下去，你们打？” 一直待在尹秀背上的恩静感觉到了谛听浓厚的杀意，不禁开始为自己的处境担忧。 “不用，很快就结束了。” 谛听并不关心他们在说什么，它仍然在积蓄自己的力量，它把各处关节的压力调节到最高。 随后，它像被挤压到底的弹簧那样，猛地释放，射向尹秀。 速度之快，以至于在恩静的眼中，谛听的身形已经出现了残影。 但随即，一道更快的残影闪过，那是尹秀的尾巴抓住谛听的后颈，将它死死按在了地上，砸出一个大坑。 “怎么可能！？” 恩静和谛听异口同声道。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这样的，谛听。” 尹秀又加大了几分力气，将它往地上又用力地按了一下，像是在抓一只小猫那样。 “我找你帮忙，你如果愿意帮的话，那么我会欠你一份人情，将来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会把这份人情还你。” “可你要是不愿意帮的话。”尹秀的双眼突然闪出寒光，看的谛听浑身发抖，“这次你不会再有机会从我手底下逃命了。” “如果你愿意的话，现在就可以点点头，要是你不愿意的话，那我们的谈话就可以结束了。” 谛听趴在地上，眼睛不停地转悠，好像在想着什么。 随后，它便开口了。 “可是，凯撒，不，大人，现在我还有一个难题……” “什么？” “那就是您按着谛听的头，谛听没办法点头。” 尹秀见状，满意地松开了尾巴上的钩爪。 随后它又从嘴里将先前那一大堆零件吐了出来。 “大人，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是从净坛宗那些僧人傀儡的身上取下来的吧。” 谛听一眼就认出了这些东西的来历，在新浅野市蛰伏了许久的它，对这里情况的了解甚至超过了大部分常在地面上走动的人。 “是的，我跟他们打了一架，这里只是一小部分零件，希望能发挥作用。” 如果是别的异兽跟谛听说面前堆成小山的零件是“一小部分”，它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嘲笑对方。 但尹秀这样说，谛听就愿意相信，毕竟它已经认识到了这位丛林霸主的可怕。 “我要你帮我找到藏在这些傀儡后面的几个人，最好是能找到带头的那个人。” 尹秀特意将其中一块零件单独挑了出来。 “这不算什么难事，给谛听一点时间。” 说着它便整个身子趴了下来，开始嗅闻那堆零件。 “这些机体上的线索并不多，它们的操作者很谨慎，在安装和养护的时候似乎都用上了手套，以确保不留下指纹。” “但是也有一些比较粗心大意的人，比如你看这块手掌，可能是哪个人脱手套的时候，不小心在上面留下了一个拇指印。” “还有这个，在这块肘关节的缝隙里，有薯片的残渣，我应该能从这上面验到dna。” 忽然，它狠狠打了一个喷嚏，将一块零件嫌弃地推到了一边。 “这具傀儡的主人有狐臭，他应该是昨晚枕在这具傀儡身上睡过觉。” 第115章 雨夜寻人 第116章 雨夜寻人 李修仁自从加入净坛宗以来，从未像今天这样倒霉过。 这会儿他躺在廉价旅馆里，发霉的床单和低矮的天花板叫他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他心里隐隐感觉，今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但是对于李修仁来说，那些最惊险，最困难的事情在前两天就已经发生过了。 他不仅把千辛万苦搞来的龟壳丢了，还连累得宗门师兄弟们损失惨重，就那些报销的傀儡，怕是把他老爹那栋位于高级住宅区的别墅卖了也赔不起。 随着一道闪电划过天空，他猛的坐了起来。 “不对，我明明没有在宗门里登记过我的任何信息，也从来没有一个师兄弟在线下见过我，他们别说知道我住哪里了，就连我的邮箱他们也不知晓。”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为什么要从家里跑出来受罪？他们不可能找到我的，大不了我以后不玩傀儡不就行了。” 李修仁用力拍了一下脑袋，他终于想明白了。 对于他来说，加入净坛宗就像参加一个兴趣营，或者是玩一个新游戏而已。 如今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他终于厌烦了，那只要直接把游戏丢掉就好了，何苦把自己搞得惨兮兮的呢？ 至于他前期为了跟宗门里那些人打好关系所花费的金钱，就当做抽卡失败打水漂了吧，从小到大，他喜欢玩的东西，哪样不烧钱的？ 他退坑的时候皱过眉头吗？从来没有。 想到这里，李修仁开始收拾行李，他不再犹豫了，今晚他就要回到熟悉的柔软大床上，家里的游戏机和电子道侣已经等他很久了。 就在他捡起衬衣的时候，房间里的窗户上，一对金色的烛火投射在上边。 “是月亮，还是灯？” 李修仁走近了一点，擦了擦窗户上的水雾。 终于，他看清了，不是月亮也不是灯火，那是蛟龙的眼睛！ 李修仁失声尖叫，整个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随后又反应了过来，赶紧从地板上起身，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出。 楼梯上响起沉重而杂乱的脚步声，引得在柜台上打盹的老板十分不满。 他刚想抬头呵斥一声，只见一阵风从自己眼前冲过…… 谛听的搜查方法，既结合了一些侦查手段，也借助了大数据运算的力量，通过那几个不小心泄露了个人信息的僧人，它一步步顺藤摸瓜，终于找到了李修仁。 此刻他仓皇逃跑，更是证明了谛听给出的信息没有谬误。 尹秀不着急抓到他，它和恩静慢悠悠地在空中怠速飞行，以一种极悠哉的姿态看着李修仁在各条小巷之中绕来绕去。 “这个臭小子，他似乎是打算利用跑位，把你甩掉啊。” 恩静看着李修仁的滑稽举动，不禁笑了出来。 “无所谓，他在这旅馆里憋了一天了，应该挺闷的，就先让他多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吧。” “等他跑不动了再说，我不太喜欢活蹦乱跳的猎物。” 恩静听到这里，不禁开始庆幸自己最初跟它的合作是正确的，这条蛟龙随时都能想出一些方法给予敌人希望和幻想，然后又让对方眼睁睁看着这些东西破灭，这种行为既残酷而又充满难解的趣味。 终于，在跑到一座铁桥前的时候，李修仁体力不支，栽倒在地。 “他怎么又跑出来了。”恩静不解。 “对于这家伙来说，那些阴暗的巷子只怕比我更加恐怖，他在赌我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 “但是你不会在乎的，对吗？” 哼！ 尹秀一声冷笑，慢慢飞了下去，同时身上的力场架设装置开始启动，在它周边三十米的范围内，雨水滴落的速度猛地降低了。 那是一种不能轻易为人察觉的异变，在无边的雨幕之中，只有这里，因为雨滴的速度变慢，而使雨水变成了一面若有若无的屏障。 站在远处的人们看不出什么异样，只会觉得视野中突然出现了一抹模糊的水雾。 虽然也不在乎被人看见，但对于尹秀来说，这种隐秘是有好处的。 至少这又加重了它的神秘感，使得李修仁嘴巴张开半天都合不上。 “你好，李先生，或者说梦疑大师。” 恩静跳了下来，夸张地向他行了个礼，只是她一想到脖子上还未消退的淤青，这个行礼的姿态就怎么看都像是在灵堂上向死者拜别。 “对，对不起，两位大人，之前那些都是小孩子不懂事闹着玩的，我没想把事情搞那么大的……” 李修仁赶紧低头认错，他知道这时候不管自己是什么身份，对方都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你没想，但是你确实做了。” 尹秀把头贴到他跟前，吓得李修仁一个踉跄，直接瘫倒在地上。 “现在开始，我问你答，不要有一句多余的废话。” 尹秀说话时，嘴巴里吐出的蒸汽直喷在李修仁的脸上，使后者感觉脸上刺挠挠地痒，但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皱着眉头强忍着。 “你要是不想回答，或者敢编造谎话也没关系。”恩静脸上露出了一抹残忍的微笑，“这里离我的基地也很近，我也能在两个小时内就把你的脑袋泡在培养液里面。” “不！”李修仁想往后爬几步，但他怎么也提不起力气，“两位想问什么，知道些什么，我都会如实回答，只要是我知道的。” “那你最好就祈祷自己什么都知道吧。” 恩静将双手抱在胸前，不再逗他。 泡在培养皿里慢慢拷问也是一种方法，但以李修仁的德行，恐怕一旦发现自己被浸泡在营养夜里，第一时间就会精神失常吧，那样反而问不出东西来。 “好了，我问你，那个龟壳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是在找什么人？” 李修仁听到这个问话时，身体明显绷紧了一下，眼神也变得有些飘忽。 他这个反应换来的便是尹秀将一根针管狠狠插入了他的大腿里，直接穿透了骨头，枕头在大腿的另一侧突了出来。 这剧烈的疼痛差点让李修仁昏死过去，但他却忽然感觉脑子里变得更清醒了。 “好像插的太深了，不过无所谓，药剂已经注入进去了，接下来你要是再动点歪脑筋的话，你会清醒地看着自己身上的肉一块快被我剥离下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尹秀尾巴上锋利的钩爪已经在电机的带动下旋转了起来，带起一阵劲风，直吹的李修仁睁不开眼睛。 第116章 金蝉子 第117章 金蝉子 “我正在找的人，也是一个和尚，或者说他和我们这些净坛宗的人不太一样。”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可能别的人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大家都只叫他的代号，金蝉子。” 这是李修仁两个月前偶然得知的消息，据说在最近，出现了一个僧人，他已经经历了十次意识转移，在某种程度上将将要达到长生的境界了。 一些和尚所崇尚的意识上传其实与意识转移有明显的区别，这两者完全不相同。 意识上传，其实只是把自己的意识传输到一种特别的装具里面去，它看起来更像是对人性和精神的一种阉割，在摒弃了多余的精神枷锁和负担之后，僧人们相信这能让他们成为更加接近佛陀的存在。 而意识转移，也被有些人称作转世或者转生。 天网读书俱乐部的大长老诸葛赤，正是因为完成了一次意识转移后，才重获新生，一举摆脱了衰老和伤病的束缚，拥有了一具比巅峰时期更强的肉体。 可是这种意识转移并不容易做到，特别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一次意识转移冒的风险就已经极大了。 即使转移成功了，原本带过去的意识也需要与新的肉体重新适应，匹配，这也依照个体的不同，而有时间上的差别。 但他适应了这具新肉体后，想要再次进行意识转移，所冒的风险和耗费的材料将会是成倍的增长。 在坊间传闻和有明确记载的历史中，几乎从未有人进行过三次以上的意识转移而能成功的。 所以李修仁在第一次听到这个传闻的时候，只是嗤之以鼻，把它当作新的都市传说或者某种神话故事来看待。 他也只是抱着猎奇兼娱乐的心态在调查这件事情，只是随着调查的深入，李修仁渐渐发现，不止是自己，图灵佛门和别的宗派，甚至连一些佛门以外的公司也参与进了对这位金蝉子的追逐之中。 直到半个月前，他找到了那个据传金蝉子使用过的龟壳。 这越发让他相信，金蝉子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也许所谓的十世转生并不是一个谣言或者神话，而是一个可以用科学解释的奇迹。 “我觉得这是一件需要保密的事情，所以就连净坛宗的那些同门都不知道我在干什么，他们只当是来跟你打一架而已。” 李修仁的脸上，汗水混着雨水流个不停，脸色像一张白纸。 而恩静的脸色也没比他好多少，她不可思议地望着尹秀，迷惑的眼神似乎是在问：“这样的人是真实存在的吗？” 在群山中生存了许久，尹秀也曾经听说过一些生灵死而复生，或者重新焕发生命的传闻，但那些家伙多半只是蜕皮或者像蝴蝶那样，改变了形态而已，并不是所谓的转生。 像这种意识转移超过十次的狠人，它确实未曾听闻过。 眼下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李修仁并没有骗他们，他真的就是为了保守这个秘密而杀死了那么多黑客。 “那你们这么多人，寻找金蝉子的目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只是把寻找金蝉子当做一种乐趣而已，就像在游戏里寻找一种材料而已。” “事实上，我根本就对成佛啊，飞升什么的修行没有兴趣，就连加入净坛宗也只是因为觉得他们的理念很酷，很符合我对游戏世界的想象而已。” 李修仁迷惘地摇了摇头。 “但是对于那些修士来说，他们之所以想要找到金蝉子，似乎是为了一窥长生的秘密。” “长生？” “是的，他们认为金蝉子之所以能够历经十次转生，是因为他已经掌握了一条公式，让他可以安然无恙地解决转生之中遇到的那些危机和难题。” “许多公司的老家伙都想从他手上得到这条公式，好让自己长生不老，以拥有更强的力量。” “事实上，我感觉力量还是其次的，主要还是因为他们怕死。毕竟这些人身居高位，享受权力和地位已经太久，一旦翘辫子了，可真就什么都没有了。” 李修仁说着眼睛微闭，为自己的精彩论述感到满意。 “不要发表你多余的想法。”恩静狠狠瞪了他一眼。 “好吧。我只负责回答是或者不是就好了。” 李修仁无奈地点了点头，然后又一脸谄媚地看向尹秀。 “大人您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关于别的事情，比如净坛宗内部的逸闻，据我所知，曾经有几个同门在线下约见面，还玩挺大的。” “或者说我们其中一个长老和他女儿老师的故事。” “这种事情我不感兴趣。”尹秀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打断了他继续胡诌的冲动，“关于那个金蝉子的其他情报，你还知道多少。” 不知怎么的，尹秀对于这个金蝉子十分在意，总感觉与它之间有一种莫名地联系存在着。 “大人，我真的不知道别的了，越调查下去我就发现越危险，好多人莫名其妙就因为调查这件事情而死掉了。因此但凡有一点事情会泄露出我在调查金蝉子信息这件事，我都会选择放弃。” “我在得到那个龟壳之后，已经变得越发谨慎，远离了事件的中心，目前事情的进展如何，我并不清楚。” 李修仁心中越发苦涩，他原本只把这当做一个游戏。 像是远古时代的猎人或者抽着烟斗的侦探那样，通过不易察觉的蛛丝马迹，一点点追寻猎物的足迹，通过追逐的乐趣来填补他内心的空虚和无聊。 “他看起来好像确实不知道更多的东西了。” 尹秀看向恩静。 “好，该说的都说完了，这也算是人尽其用了。” 恩静将牢牢套在身上的防雨斗篷解开，露出里面凹凸有致的身材。 尹秀知道，这个仇，她想自己报。 “你要干什么？” 李修仁慌张起来，拖着一条伤腿艰难地往后爬去，他突然想起了之前恩静也差不多是以这种架势发射那致命的单分子丝线的。 “放心，很快就结束了，只是我不能保证你到时候还会保持完整。” 恩静说着，伸出手掌对准他。 “施主，手下留情，不管他有什么过错，请让贫僧一力承担。” 雨幕之外，缓缓走来了两个人，他们的身后都背着一个木制的大箱子。 第117章 两种胶囊 第118章 两种胶囊 尹秀抬头，看了一眼站在水幕外的两个人。 这两个人的着装极为相似，除了背上那个大木箱之外，他们还戴着斗笠，身穿僧人外出修行时的长款防水斗篷。 只是在斗篷底下，两人穿着大相径庭。 一人穿的是极为合身的西装，从上到下打理地一丝不苟。 另一人胸口则穿着花衬衣，胸口挂着一条明晃晃的大金链子。 “我是李永孝，是净坛宗的住持。”西装男说道。 “我是李永义，是净坛宗的长老。”大金链点了点头。 虽然表现得很谦虚礼貌，但两人说着，还是并肩穿过了水幕，丝毫没有向尹秀征询许可的意思。 “怎么，两位大师，你们来向这家伙讨要他欠下的费用吗？” 尹秀看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脸色煞白的李修仁。 “他欠下的那些费用，我会帮他还。”李永孝说道。 “他应该认的那些错，我会陪他一起承担。”李永义点了点头。 “嗯？这小子还能遇上这种好事？”恩静有些迷糊地挠了挠头，“你们两个是？” “我是他父亲。”李永孝说道。 “他是我侄子。”李永义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 怪不得他们一走近，尹秀便觉得李修仁跟这两人虽然气质差得很远，但是在容貌上确实有些许相似之处。 “大王。”李永孝对着尹秀鞠了一躬，“以凡人之躯冒犯群山的君王，我的儿子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我不求您能原谅他，但如果有什么要怪罪，要处罚的地方，请让我代他承担。” “父亲……”一直默不作声的李修仁呆呆地开了口。 李永孝只是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并没有责怪，只有痛惜和愧疚。 “也怪我，我这大半辈子，不是在净坛宗修行，就是在处理我的那些生意，对于家里的事情，我疏忽的太多了。关于这个儿子，我除了他的姓名之外，几乎是一无所知。” “直到刚才，因为他一直没有回家，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进了他的房间，看到了他那套脑机装置，还有放在桌上没收拾的傀儡部件，我才知道他竟然就在我们的宗门里面。” 在他讲述的过程中，李永义一直没出声，只是默默与他站在一块。 “两位，就算是你们现在不来，我也是要去找你们的。” 尹秀的态度还是那样冷漠。 “我与净坛宗的恩怨，如今不是死一两个人就能了结的了，虽然你们两位的地位在净坛宗之中极高，但这还不够。” “那你到底还想要什么？” 李修仁突然带着哭腔咆哮起来，面对尹秀，他再无之前的恐惧。 “杀了我，事情从头到尾都是我引起的，只要杀了我一切就都结束了，这样还不行吗？” “不行。”尹秀摇了摇头，“我已经说过了，你们三个人加起来也不够。” “那好吧，既然大王你已经这样说了，那眼下事情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李永仁和李永义两兄弟对看了一眼，同时扯下披风，将背后的箱子打开，两具人形傀儡从箱子中立了起来。 那是两具形制已经过时，但被养护的非常好的傀儡，显然对于这两兄弟来说，它们具有特别的意义。 接着，两人又从口袋里各自掏出了一颗青绿色的胶囊，毫不犹豫地吞咽了下去。 “小心！他们吃下去的东西是微型脑机芯片。” 恩静认得这种胶囊，它曾经在一部分黑客之间流行过，但是因为会对神经系统产生不可逆的伤害，服用过多甚至还会致死，所以现在已经很少有人使用这东西了。 一名黑客会使用这东西的情况并不多，有可能是因为条件极其有限，无法使用成套的设备，所以用这种胶囊代替。 或者，他是想自杀。 果然如恩静所说的那样，这两人吞下了胶囊之后，立刻陷入了失神的状态，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摇晃，夹杂着一些触电般的抽搐。 而那两具傀儡浑身也发出机械零件摩擦，运转的声音，开始动了起来。 这两人不在安全的地方使用脑机装置控制傀儡，而是直接跑到敌人跟前，吞服下对身体具有严重伤害的胶囊，显然不是为了表现自己的诚意。 恩静知道，他们在这么近的距离操纵傀儡，是为了把自己与傀儡之间的系统匹配度再往上提升几个百分比，以激发出更强的战斗力。 只是在实力差距的巨大鸿沟前，这几个百分比似乎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两个傀儡的速度都极快，但仅仅只是一个照面，便被尹秀一下一个，狠狠拍进了地面，砸出两个深坑。 这两具傀儡似乎被加固过，在各自遭受了一记重击之后，都还能踉踉跄跄地站起来。 “即使在牺牲速度，加强了护甲的状况下，依旧能这么快吗？” 李修仁不禁失声赞叹，即使在过去的那么多年里，他对自己这位好吃好喝供着自己，却没时间和他产生一丝交集的父亲，也从未有过像今天这样感到佩服的时刻。 而这，并不仅仅只是因为，父亲是来救自己的命的。 在服用胶囊的情况下，操作者还能像操纵傀儡那样保持一些意识，而不是像黑客们那样，完全陷入失神状态。 似乎早就已经下定了决心，李氏兄弟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颗红色的胶囊，用颤颤巍巍的手勉强塞进嘴里，随后靠着仅剩的吞咽反应，吃了下去。 红色的药丸刚一吞下，两人胸口就猛地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收缩，那种药剂明显对心脏产生了极大的负担。 “是强效致幻剂……” 李修仁的双眼已经通红，仿佛要滴出血来。 有一些操偶师在生死关头会使用这种药剂，通过这种强效致幻剂，将自己与傀儡的匹配度再往上跃升一个层级，甚至突破产品的设计极限。 早年，李修仁曾在一些地下格斗场里见过有操偶师使用这个，在吞服下之后，他的战斗力急速飙升，很快就打败了对手。 可这种药剂的副作用也极其夸张，在比赛结束后，那个操偶师被担架抬了出去。 李修仁已经看到，在逐渐变得凶猛的暴风雨之中，他的父亲和叔叔，嘴角渗出了血迹。 第118章 灭门 第119章 灭门 红色胶囊对于傀儡的战斗力提升确实是肉眼可见的，但它确实也在透支着使用者的生命。 尹秀并没有打算跟这两具傀儡纠缠太久，它每一击几乎都是朝着那两个操纵者攻击的，不管使用任何手段，它从头到尾都秉持着“射人先射马”的原则，优先攻击李家兄弟。 这种策略明显很有效，不仅让李家兄弟疲于防守，也逐步加重了他们的负担。 不一会儿，李永孝已经脸色惨白，嘴角的出血连绵不绝，眼睛也出现了一种病态的黄疸色。 而李永义，净坛宗的那位长老，此刻已经躺在地上，没有了呼吸。 他的胸口和腹部各开了一个碗口大的孔洞，体内大量血液被子弹带来的高温瞬间蒸发。 其余的血液则喷洒在李永孝的脸和胸口上，将他原本打理地一丝不苟的装扮变得面目全非。 “常者皆尽，高者亦堕，合会有离，生者有死。” 李永孝脸上再无任何悲喜的表情流露出来，他只是不停地蠕动着嘴唇，低声吟诵，不知道是在为亡者，还是在为自己超度。 在服用胶囊与傀儡连接的情况下，他似乎仍能保持一定的自主意识，可见他已浸淫此道多年，身心已受过远非常人能够想象的锤炼。 眼下他接过了兄弟手中傀儡的控制权，一人操纵两具傀儡。 他的精神一分为二，神经系统所受的负担也成倍增长，显然已不打算活着离开这里。 “大人，小心了。”恩静低声提醒着，“我听说有些操偶师会在傀儡的身体里安装炸弹，以他的精神状态来看，随时都可能会选择与我们同归于尽。” “放心。”尹秀又瞥了一眼李永孝，“以那两具傀儡的体格来看，光是为了保证它们能够运行，恐怕就已经将内里的结构塞得满满当当了，就算有空间装下爆炸装置，炸药的当量应该也大不到哪里去，对我构不成威胁。” “倒是你，应该往后退一下，免得他等一下伤到你。” “没关系，以眼下的状况来看，他的仇敌是大人你，任他怎么想，怎么都不可能把珍贵的火力浪费在我身上的。” “你倒是挺有自信的。” 尹秀无语地摇了摇头，不过对于李永孝即将做出的殊死一搏，它也并没有轻视。 一个好猎手，在面对敌人时，任何一刻都是不能松懈下来的。 那两具傀儡身上也已经破破烂烂，但显然还能动弹，此刻它们在李永孝一人的操纵下，互相之间的同步率几乎达到了百分之百，看起来就像是互为对方的影子一样。 “你知道吗？凯撒，我和我的弟弟是同父同母的血脉兄弟，我们的感情也极好，一条裤子两个人穿。但是自入了净坛宗之后，我们就改以师兄弟相称了，那是因为我们认为，血脉亲族不应高于宗门之上。” 李永孝的话语从两具傀儡身上同时发出。 “净坛宗修行的法门本就与众不同，小众且难得其精妙，需要长时间的练习和修行才能悟得其中真谛，再加上本门教徒本就是尘世中人，不像别的宗派那样，全心全意礼佛，因此在修行上，我们的进展相对他们来说显得极慢。” “这也是净坛宗传到我们这一代，人数越来越少的原因。于是我改革宗门，放宽了条件和门槛，将清规戒律放在了最后面，反而将肤浅的操偶法当做亮点，因此吸引了不少追求刺激的年轻人加入。” 两个傀儡一齐看向了李修仁。 “没想到这种本末倒置的做法，最终为我们宗门招来了恶果。” 尹秀隐约听到了三声叹息。 “也许我师弟说的对，在这种末法时代，净坛宗本就不应该刻意去迎合潮流，它以原本的面貌消失在历史的洪流里，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毕竟历史上消亡的宗派何其之多，净坛宗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事实上最令李永孝痛心的不是他把净坛宗变得面目全非，而是在过去的漫长时间里，他把所有的时间都奉献给了一条错误的道路，而忽视了家人。 但凡他把用在宗门和事业上的时间分一半给自己的儿子，恐怕李修仁不会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但是世界上是不存在后悔药的，即使人们已经可以运用某种技术对记忆进行删除和修改。 “好了，该说的话我已经说完了。” 两具傀儡同时出了一口长气。 “接下来，就请你们好好看看，净坛宗最后的绝学，【慈悲罗汉掌3.0】。” 这套武功在李永孝接手的时候还是2.0版本，经过他的一再改良，才变成了今天这个模样，只重杀伤，不解形意。 【大梵翻天掌，破！】 只见两具傀儡同时拍出一掌，空中滴落的雨水瞬间被一股巨大的气浪裹挟着拍向尹秀。 只是这一股水珠尚未喷射出去，傀儡的另一掌也接踵而至，再带起一层更浩大的气劲。 短短的一息之间，傀儡力可开山的推掌不停放出，足足打了有九九八十一掌，一条水珠组成的巨龙在空中隐隐显形，张牙舞爪，咆哮着向尹秀冲去。 尹秀见到这虚幻的气劲，顿时也感到战意澎湃。 【青龙剑法·断筋！】 尹秀猛地一张嘴，青绿色的剑罡宛如江河之水般汹涌而出，直杀向水龙，璀璨的光芒照亮整座铁桥。 两者一交会，那青绿色的剑罡轻易便将水龙撕碎，从中间将水汽斩开，直直劈向李永孝所在的方向。 两具傀儡无忧无惧，推出手掌阻挡，但在接触的一瞬间，金属之躯化作泥浆，几乎被剑罡瞬间融化。 紧接着，站在两具傀儡身后的李永孝，他的上半身直接分家，血液像喷泉一般涌出，洒满了桥面。 斯人已逝，但剑压中携带的磅礴龙吟似乎还在咆哮，震得恩静耳膜生疼。 她再看向李修仁，只见这个纨绔子弟不知道什么时候死了，似乎是因为失血过多引发的心脏麻痹。 在声音渐渐平息之后，恩静才敢出声，她的声音之中还带着一些颤抖。 “大人，净坛宗完蛋了。” “嗯，快完蛋了。”它默默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 在失去了两位核心人物，加上这次的打击，净坛宗已经不可能再在新浅野市立足了。 更何况，谛听那家伙已经按照尹秀的意思，开始追踪信息，一个个猎杀那些隐藏在角落里的净坛宗僧人。 第119章 生与死 第120章 生与死 任何事情对于被雨幕遮盖的新浅野市来说，似乎都没有什么稀奇的。 桥面上的坑洞很快被填补起来，本就被雨水冲刷了很多的血迹也不费吹灰之力便被清理干净。 至于那几个人的尸体，由于看起来像是涉及三教中人的斗争，所以治安队也只是草草处理便将案件封存了。 本来就行踪隐秘的净坛宗，突然变得更加隐秘这件事情，完全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 新浅野市如此，对于新虹光市体量庞大的三大集团来说，那种小规模团体的变化更是无声无息。 赵传印照旧和赵匡正坐在机台前，玩着新从市场上淘回来的街机游戏。 可是这个游戏难度颇高，不一会儿他们就迎来了今天的第十三次失败。 “不玩了。” 赵匡正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重重靠在椅背上。 赵传印注意到，他的这位师弟今天有些烦躁，好像有什么事情正在困扰着他。 “不玩也罢，可能这个游戏的怪物机制不太一样，等我哪天找到通关攻略再来玩好了。” 赵传印抿了一口热腾腾的姜汁可乐，整个人也舒缓了下来。 他静静地看着天花板，等着师弟开口，他知道赵匡正有话要说。 果然在沉闷了一小会儿，赵匡正夸张地伸了一下懒腰，发出一声漫长，惬意的闷哼。 随后他又立即像弹簧那样，身体猛地坐直，神态也不复之前的轻松和散漫。 “师兄，你听说了吗？天网读书俱乐部的大长老死了。” “诸葛赤吗？”赵传印轻蔑一笑，“我之前就跟你说过，那个老家伙就算是换了一副臭皮囊又怎么样，现在已经不是靠个人勇武行走江湖的时代了。” “他以为自己很能打吗？现在哪个公司想立稳脚跟，靠的不是科学技术和团队体系啊？这个老家伙还在拿以前那一套出来，以为自己真就刀枪不入，是什么剑仙，地仙，不管用了，时代变了已经。” 赵匡正点头如捣蒜。 “掌教师兄说的极是。这老小子天天看不起这个，瞧不上那个的，以为全世界就他们读书人身份最高，结果他背地里做的那些事，哪件能跟圣贤书能沾得上边的？一件比一件龌龊，确实是死有余辜。” “停停停。”赵传印突然打住他的话头，“师弟，我们怎么说也是修士，切记要修口德，太乙电子天尊，死者为大，不礼貌的话就不要再讲了。” “掌教师兄说的对。” 赵匡正被这么一提醒，也发现自己失态了，赶紧低声念诵了几遍清口咒。 接着他似乎还是意犹未尽，又提起了这件事情。 “可是，师兄，你知道吗？诸葛赤的死，有一个很离奇的地方。” “嗯哼？” 赵传印饶有兴趣地歪了歪头。 “那就是这个老匹夫，他不是死在地上的。”赵匡正眨了眨眼睛。 “那他是死在水里还是哪个洞穴里边，被人偷袭了？或者说他被仇家活埋了？” “都不是，根据我从他们内部得到的消息，他的死亡信号是从天上，也就是蓝星的轨道之上传送过来的。” 赵匡正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天花板。 “这，可能吗？” 三教中人对于蓝星轨道上的认知极少，他们也很少关注那上面有什么东西，只知道上个纪元的人类在大气层外放置了一些危险的武器，道门已经被夺走的轩辕弓和伏羲箭便是其中的一种。 而赵匡正所说的意思，明显是指诸葛赤是死在了某个地外飞行器上。 “这，可能吗？” 赵传印又问了一遍，只是这一次，他好像是在向自己发问。 “这件事情怎么想都不太可能，但它确实发生了。” 赵匡正无奈地摆了摆手，对于他来说，这也是个近乎天方夜谭的消息。 虽说在道门之中，一直有流传天上存在着仙人们居住的白玉京那样的传说。 可大部分人只把这当做一个美好的幻想，或者讲给小孩子听的故事，从未有人当真。 如今诸葛赤死亡的信号要是真的来自于天上的话，那是不是说明，白玉京是真实存在的。 在他们这个纪元的人无法探索的深空轨道之上，存在着一处他们之前从未设想过的洞天福地。 “天网读书俱乐部很可能已经领先我们一大步了，这很危险，掌教师兄。” 赵匡正神色紧张地敲了敲台子。 在这个日新月异的时代，优势和劣势总是在一瞬间逆转，没有谁能永远处于上风。 “我知道，但是无所谓。诸葛赤已经死了，纵使他真的发现了什么，他也一样都带不回来。” “那倒也是，不然他们那边应该会有什么动静。”赵匡正点了点头，“但是我听说，那条蛟龙也出现在了新浅野市，和诸葛赤在同一个时间段现身。” 听到尹秀的行迹，赵传印心头咯噔一下，但他又强行压下那份震惊，依旧表现得波澜不惊，只等师弟继续说下去。 “前段时间新浅野市的异变，很可能跟轩辕弓有关。在现场的那个巨大坑洞之前，我们的人检测到了伏羲箭残留下的能量反应。” “掌教师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 “那条蛟龙，不管它是活着还是死了，它肯定已经使用过一发伏羲箭了。如今纵使它没有死在诸葛赤手上，它掌握的箭矢也只剩一发而已。” 赵匡正的脸上很兴奋。 “一头究极体异兽事实上并没那么难对付，如果只有一发伏羲箭的话，我们完全有机会一拼的，只要请出正在休眠中的那几位老祖……” 听到这，赵传印赶紧抬手制止他：“那几位老祖已经封印在结界里不知道多少年了，如今是生是死没有人能够保证，他们正处于生与死之间的叠加态，在找到合适的方法之前，贸然打开封印的话，危险，非常危险。” “我知道，所以我也在让我的手下加紧寻找那个和尚。” 赵匡正点了点头，他对于这位师兄一向十分尊重。 “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师兄你不让我动用更多的力量去找，仅凭协会的一部分人力，我们恐怕很难得手。” “人多了会出乱子的。”赵传印叹了一口气，“不管是哪个位子，人多了也不好。” 赵传印还想说点什么，可他突然一愣，紧接着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只留下赵匡正留在原地，一脸茫然。 他完全没有发现，就在刚才，一个秘密通讯频段接入了赵传印的耳蜗之中。 第120章 零元购 第121章 零元购 “要是把那几个老鬼请出来了，到时候协会里的事情是谁说了算啊？” 赵传印狠狠地跺了个脚。 对于那些封印在结界里，生死未明的老家伙，他一个也不想让他们出来。 如果需要借用到这些老天师的力量，一则是在打他的脸，跟人家说他软弱无能，以至于需要前辈们出山来帮忙。 二是这些人基本都身居高位，你让他们出来听一个后辈的命令，纵使这些人修身养气的功夫再强，不慕名利，那让底下的人怎么看？ 像是诸葛赤，他在闭关的时候是儒门的大会长，闭关出来以后他还是大会长，现任会长立刻退居二线，成了他的副手。 这种事情于儒门来说也许可以接受，毕竟他们更讲究长幼有序，可在赵传印看来，这种事情是有违伦常，悖逆天道的。 有违谁的伦常，悖逆哪个天道？那自然全都是赵传印说了算的。 就这么想着，不知怎么的，他突然觉得那条蛟龙也不是那么可恶了。 但这个想法也只是一闪而过，在他见到尹秀的瞬间，它们就如同泡沫一般消失了。 “凯撒阁下，好久不见了。” 赵传印强作镇定向它行了个礼，这条蛟龙如今带给他的压迫感实在太过强大。 要是在通讯里面就知道尹秀已步入了这个层级，打死他都不会到这里来。 尹秀没有理会他，慢悠悠地将身子收进了楼栋里，盘成一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光是头颅投射下的阴影便将赵传印整个人遮蔽了起来。 “这里还是没什么变化啊，你没跟高层们说一下，让他们翻修一下吗？” 尹秀看了看四处漏风的墙壁，钢筋被剑气切割的痕迹还显得很新。 “那些家伙只会向着捞钱，哪里会在意这个。”赵传印摇了摇头，“虽说三王柱是由我师父主张建造的，以统领协调本市的风水，可在那一战之后，这个风水格局已破，再修缮它也没什么意义了。” “而且，高层们之前还支出了一大笔开销，暂时是没有余力来修复它了。” 尹秀知道他所说的是那些机动部队的抚恤金，还有各路人马的损失，加起来那是很大一笔钱。 “自己做的事，就得自己乖乖受着，不是吗仙师？” “那倒也是，所谓种善因得善果嘛，看来凯撒阁下近期好像也对命理，经学有些研究？” “不要扯那些没用的，我要的东西，你带来了吗？” 尹秀冷冷地打断他，对于这个道士不像道士，政客不像政客的人，尹秀感觉直来直往才是最好的。 “我当然带来了，这些东西可花费了我不少心力呢。” 赵传印走了几步，从一根柱子后边拉出了一个长长的银色装备箱，接着在箱子上用力一拍，箱子猛地打开，露出其中分列五层，安静躺在绒布上的近百枚通体漆黑的电子探针。 那正是尹秀之前所使用的【高级神经阻断器】，从上面画的符文来看，这似乎是新版的。 “这东西我一共带了两箱过来，这里一共有两百发探针，应该够你用一段时间的了，要不你验验。” “不用，你们协会的出品我一向是很认可的。” 这是尹秀的真心话，如果说真要给三清电子修道协会一个继续存在的理由的话，那就是他们精湛的开发能力和优良的品控了。 “另外，那两百万发子弹我已经通过地下物流，发送到终南山周边去了，稍后我给你第一个坐标，你去那里提取就好了。” 赵传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颗子弹，抛给尹秀。 尹秀没接，任由子弹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但在它旋转到落地的过程中，尹秀已看清了那颗子弹的不同之处。 它泛着黄色的金属光芒，通体雕刻着细密的符文，在弹头上还有一块银白色的金属部件，像是镶嵌在上面的珠子。 “这是特别定制版的贫铀弹，弹体上刻有超度魂魄的经文，这个弹头上的小珠子也是专门用来超度的，不管是人还是机械体，只要被击中一发，里面藏着的石墨就会在对方的体内散开，不管是电路还是血管，都会在瞬间遭到污染。” “这还真是度化有缘人的利器。”尹秀淡淡道。 “不过当初，你们怎么没用这东西来对付我。” “这是最近才开发出来的。” 赵传印的声音中不无遗憾。 从某种程度上，赵传印在尹秀的眼里是个“无私”的人，他似乎从不在乎集团和公司的利益，他只关心他自己。 自终南山一役之后，他为了保住自己会长的位置，已做出了许多妥协和让步。 他和公司的利益又不是一体的，事实上公司发展的越好，他的地位就越发岌岌可危。 因为终南山那次战役的失败是他一生的污点，是随时都会将他炸的粉身碎骨的定时炸弹。 对于协会来说，尹秀是他们目前眼中的头等大敌，它一日不死，协会和市里的高层就一天都睡不安稳。 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伏羲箭就会落到他们的头顶，据说一些知情人已经患上了严重的失眠症。 可赵传印却睡得很安稳，他甚至还胖了几斤。 目前靠着对尹秀的“牵制”，他在协会里的地位因为那次失败反而更加稳固了。 只要协会那些人无法承担被伏羲箭打击的代价，他们就需要赵传印去维系与蛟龙之间那脆弱的“平衡”，他的作用是无法替代的。 这也是赵传印敢于把众多武器交给尹秀的原因，只有这条蛟龙继续保持威慑力，他这个会长的发言才会有声音。 他和尹秀之间的交易，建立在一种奇妙的“共生关系”上面的。 尹秀在试探他忍耐的极限，他在赌尹秀不会同归于尽。 “对了，你知道佛门那边最近有什么动向吗？我的属下好像在终南山周边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尹秀冷不丁问道。 “嗨，那帮和尚想干什么谁知道呢？他们一向神神经经的，不过这些人从不干好事，还请阁下您务必提防。” 赵传印一脸地担忧。 尹秀没有理他，张开翅膀便向天空中滑翔而去。 从赵传印刚才几乎没有迟疑的答话中，尹秀已经知道，他应该也在搜寻金蝉子的踪迹。 第121章 藏宝河狸 第122章 藏宝河狸 在离开新虹光市后，尹秀并没有第一时间去跟恩静会合。 因为它隐隐发现，新虹光市三大集团之中的两个对于金蝉子的信息也极为关注，而儒门，一向是自己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估计他们也会主动卷入其中。 如此看来，也许新虹光市才是最接近旋涡中心的地带。 毕竟三大集团很多时候对于事情的了解程度其实比那些本地人更深刻，凭借着几乎散布各地的分部和势力，很多事情他们不是做不成，而是不想做而已。 眼下，尹秀暂时回到了终南山，开始摸清它离开的这半年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止是人类世界瞬息万变，山林也在悄无声息之间起了一些变化。 苍炎所带领的机械狼群，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扩展到了近百头的规模。 而它自己，也进化到了完全体，蓝白相间的装甲此刻统一被蓝色所覆盖，除了尾巴后面的神经束之外，在它的头颅两边，也各伸出了一条由毛发编成的浅红色神经束。 雷公的变化更是巨大，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成了一头究极体雄狮，体型大了好几圈，全身披覆着银白色的装甲，只在冠状的狮鬃上点缀着红色和金色的电子管线，在太阳下闪闪发光。 【名字】：雷公。 【形态】：机械雄师（太阳形态）。 【等级】：究极体。 【系统匹配度】：50% 看着这些属下的面板，尹秀不禁有些无语，它自己在原子炉边盘踞了几十年都没怎么进化，怎么这些家伙只待了一年不到就产生了突飞猛进的变化。 【难道是我对原子炉逸散的能量不敏感？】 似乎同样的状况也发生在八目道人的身上，自从它自作主张在山里建立了这支军团之后，它自己便也不去沼泽了，而是在尹秀的洞穴里织了张网，把这里当做住处了。 以往那些找它帮忙改造软件和器具的异兽，如今也不敢来打扰它，因此它变得格外清闲，终日只是在洞穴内上网，偶尔再给狼群发布一些命令。 它似乎也没怎么受到辐射的影响，还是老样子，只是精神状态好像变得更加亢奋了。 “大人，你说这个道士是不是有点毛病啊？你都把子弹装在恒温恒湿的保管箱里了，为什么还要给它们几十个一组，包上这么厚的油纸。” 八目早早就让狼群把赵传印送过来的两百万发子弹运到了这里。 此时，它一边用脚撕扯着不断黏在脚上的油纸，一边抱怨。 “这东西处理起来真麻烦，又硬又臭，还污染环境，我怀疑那个老小子是在故意恶心我们。” 尹秀也哭笑不得，它也不懂赵传印到底在搞什么。 油纸这种老古董即使在尹秀的“前世”也基本被淘汰了，只在一些地摊读物上看到过。 也不知道他是为了表示庄重还是什么仪式感，硬是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这么多，将那些子弹包的严严实实的。 还好它现在的手下很多，不然你让一头没有爪子的电子龙去处理这些包装，再加上装填，也不知道要搞到什么时候去。 “小八，我之前问你，关于那个和尚的信息，你有了解到什么吗？” 趁着狼群撕包装的间隙，尹秀又提起了关于金蝉子的话题。 不过为了防止在数据之海中留下痕迹，被某些人的卜算捕捉到，尹秀改用“那个和尚”来指代他。 “大人，八目我在接到你的命令之后，这几天一直对各个信息流进行监视，我发现确实有很多势力在追查他的下落，书生，和尚，道士，甚至有一些化外之人也在追踪他。” 所谓的化外之人，值得即是那些使用与三教中人完全不一样的体系进行修炼的人。 他们因为修习体系外的术法，在理念上也与主流不同，所以长期被视为异端。 他们被各大城市禁止入内，只能流落在广大的荒原上，从事抢劫或者佣兵等不法勾当，久而久之便形成了各自的聚集区和具体的流派。 这其中以【科学进步协会】和【亚空间应用技术论坛】最为出名，八目口中的化外之人，往往指的就是这些集团的成员。 “不用管他们，他们也许是受到了某些人的雇佣，而且即使那些化外之人参与其中，我也不感到意外，因为那个和尚已经吸引了许多人的视线。” “是的。”八目点了点头，“有好几个自惑星历一百年后便没有消息的公司，如今好像也接连恢复了活动，比如那个【诸天回转社】，我的某一个消息就是从他们的社员身上取得的。” “哦，什么消息？” “就是我听说……”八目道人突然压低了声音，“终南山之中的某只河狸，最近拿到了那个和尚之前使用过的一只义手。” “你说的河狸，是那只河狸吗？”尹秀眯起了眼睛。 “大人，在群山之中，不会有别的生灵有它那样的本事了，不管是买卖军火，还是回收垃圾，从报废的电子元件堆里淘显卡出来翻新，反正只要有钱赚的事情，它都会去做。” 八目嘿嘿笑了起来，它这番话并没有感情色彩，只是客观陈述事实。 “它的坐标也被我记录在了系统里边，原本我昨天就想去找它出来的，可是它似乎收到了风声，或者是早就准备好了逃跑路线。反正它逃到了别的异兽的领地中去，所以我暂时没能跟它接触。” 八目之前带着狼群和雷公去到河狸的巢穴附近时，那里已是一片狼藉，显然有些人比八目更早得到了消息。 “大人，我们现在就可以去找它。” “先不急，八目，你说它逃跑的时候能带走那么多东西吗？”尹秀忽然问道。 “肯定带不了。”八目道人摇了摇头，“那家伙并不比一条狗大上多少，我看它要是沿着水道逃跑的话，就算是叼着那只义手都挺费劲的。” “那你说它会只愿意带走那只义手吗？” “嗯？” 八目道人这时候才想起那只河狸爱财如命，它的巢穴里恐怕全都是多年积攒下来的财富，要它就这么放弃，无异于要它的命。 而且，也有一句话说了，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 “走吧，我们去它的巢穴看看。” 第122章 军火河狸 第123章 军火河狸 河狸的领地并不难找，就在终南山群山中一条河流的上游处，它在那里修建了一条蔚为壮观的水坝，几乎横亘了整条大河，只留下一个小小的廊洞让水穿过，不至于造成河水泛滥。 它把那里当做住所，也做收纳的仓库。 这只河狸的战斗力估计比八目道人还要低，但在它手上，有着市面上最先进，强大的武器和装备。 秦岭中的许多猛兽如果没有它供应装备的话，甚至都打不起一场像样的架。 因此山林中许多的霸主都是它的庇护者，尹秀虽然没有直接承认过，不过也在间接用自己的威望保护着它。 许多生灵也明白，不管是在城市还是丛林之中，对一位军火商黑吃黑，都是极为愚蠢的。 所以河狸才得以弱小的身躯在残酷的自然界活下来，并建立起自己的商业版图。 “大人，看来水助这家伙很受欢迎啊，在我离开后，又有不少人过来拜访它了。” 水助正是那只河狸的名字。 此刻八目道人攀附在尹秀背上，一落到地面便发现这里比昨天多出了不少脚印，有人类的，猛兽的，还有一些机械体留下的痕迹。 尹秀直到落到近处，才发现那水坝的规模又被加大了，层层叠叠的材料堆在上面，几乎让这里成为了一座堡垒，在大白天便留下厚重的阴影。 在这座水坝的周边，它又看到了许多破坏和钻孔的痕迹，显然那些人动用了小型机器人来搜索水助的痕迹。 “让苍炎把手下都散发出去吧，把那些到山里的人都找出来，终南山不是这些家伙的后花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跑到我的地盘搜人来，未免也太过分了。” “好的大人，追踪这东西对它们来说是很拿手的。”八目道人有些兴奋。 接着尹秀又问道：“那只河狸的坐标呢？还在南边的山麓中吗？” “嘿嘿嘿，这家伙果然很聪明。”八目道人突然压低了声音，“果然跟您的推测一样，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我留在它身上的定位信标给改了。” “现在这个坐标估计是它随便安放的，怪不得我说它都一天一夜了也不动弹一下。” “但是它不知道，它只是改了远程的标识，如果是在近处的话，我还是能捕捉到它的信号。” 八目道人说着突然伸出一只脚指了指身下的土地。 尹秀见状，不动声色地将尾巴插入了地里，随后它身上一阵电光闪烁，一股强烈的脉冲信号钻入了地底之中。 不一会儿，某处地面底下便传来了一阵凄厉的叫喊声，八目道人连忙从地上跳开，下一秒它所站立的地方钻出了一只通体黑色的河狸。 “水助，你不趴在水底，跑到泥土里干什么，想当土拨鼠吗？” 八目道人夸张地拍了拍胸口，仿佛刚才尹秀的行动它没有参与。 “八目，等会再跟你算账。” 水助狠狠地瞪了它一眼，随后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泥土和落叶，向尹秀庄重地行了个礼。 “大人，许久不见，小的对您真是思念万分。水助恭贺您如今已达到许多生灵毕生，啊不，十辈子也达不到的境界，真是高山流水，叹为观止啊。” “你要是有这么想我的话，应该早就出来了吧，莫非你刚才在睡觉？” 尹秀向它晃了晃尾巴，那上面还带着一些电流。 “哈哈哈，这刚才不是没认出大人您的样子吗？”水助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毕竟上次见面的时候，大人还是完全体的形态而已。” 水助表面装得若无其事，其实心里一直很紧张。 它知道尹秀这次过来可能是来找自己算账的，这种事它之前也在别的领主那里遇上过很多次了。 它们不是因为武器和装备的质量问题来找它的，毕竟水助一向以出品精良，服务周到而闻名。 只是，它一向是有生意就接，从不在意后果。 水助并不在乎谁来买它的武器，也不关心对方要用它去干什么，它只在意价码合不合适，对方是否能付得起。 比如水助会把最坚固的金属装甲卖给a，结果转手就把破甲弹卖给了a的仇家。 还有它曾卖给一条蛇王最新的化学毒剂，但是光解毒剂水助就已经预先卖了上万份出去。 只是别的领主还好说，面对尹秀，它却感到头疼，因为它就是想道歉也不知道该为哪件事情道歉。 之前秦岭的猴群，它们的肩扛式导弹，各种武器弹药很大一部分都是从它这里进货的，包括大圣手上的那柄爆炸战斧，也是它因为看对方买的多而特别赠送的。 听说这些猴子不止给尹秀造成了很大的麻烦，还导致了不少生灵的伤亡。 还有忘百年，那条巨型蜈蚣，最近才从它这里买了大量针对金属装甲的特制酸液弹药。 水助至今还记得那条蜈蚣描述它要攻击的对象。 “一条装甲很厚的龙，会飞，嘴巴里会喷火……” 根据这些特点，水助还精心给它推荐了能耐高温的腐蚀液。 “看来这下已经不是道歉能解决的了。”水助叹了口气。 “喂，水助，你在叹什么气啊，你以为我和凯撒大人是来干什么的，我们是来救你的，你大难临头了你知道吗？” “这我很清楚，我已经大难临头了不是吗？” 水助翻了翻翻白眼，然后又反应过来。 “什么，你说你和凯撒大人是来救我的？” “不然呢？”八目道人抬起前足敲了一下它的头，“那些人到处在找你你又不是不知道，要不是他们对山里不熟，恐怕你的皮这时候已经被人家做成皮草了。” “呼……”水助松了一口气，“那些人啊，没什么大不了的，前前后后来好几拨了，也没一个能见到我的。” “凭我的聪明才智，再加上我这座经营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水下迷宫，谁能抓得到我？” 水助抬起一根手指不屑地摇了摇。 “好了，水助，我在赶时间。” 尹秀张开嘴巴吐出一捆全新的钛金属线，这东西十分稀有，即使在人类的黑市上也很难搞到，有价无市。 “现在我用这些东西，换你最近收来的那只义手，你要是觉得不满意的话，还可以再加点别的。” 第123章 机甲河狸 第124章 机甲河狸 “大人，我最近确实进了几只义体，但那都是精怪或者灵长类用的，以您这样庞大的体型，我怕是您用不了。” 水助搓了搓手，一脸的歉意。 “水助，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那些，我是要你把那个和尚的义手交给我。” “如果你觉得我开的价码不合适的话，大可以再提点别的要求，我会尽量满足你。” 对于尹秀来说，交易永远比强取豪夺要好得多，因为它的风险和后续要处理的事情会少很多。 水助犹豫了一会儿，终于颓丧地点了点头，放弃挣扎。 “嗨！好吧大人，如果是您的话，我没办拒绝，不过这样的线圈我要再加两捆，还有一个新的频段调解器，要天师级的。” “天师级？”八目道人声音都提高了一半，“那种东西各大公司都没几个，你竟然敢狮子大开口？” “我是一只河狸，不是什么狮子。” 水助冷冷瞥了一眼八目，随后又向尹秀弯了弯腰，态度和语气一百八十度转变。 “大人，我知道在您的面前我是没有资格提出要求的，所以，这应该说是我卑微的请求，即使您不愿意答应我的条件，那只义手我还是会给您的。” “水助，你知道我一向是言出必行的。” “是，大人，我明白了，那我就等着接收您的东西了，不管要花多久，等您找到的时候再送过来就可以了。” 说完水助好像还是有些心疼，脚上加快速度，头也不回地钻进了水坝的一个狭窄通道之中。 “果然只要价码合适，这只河狸连它的皮都愿意拿出来交易。”八目道人不屑道。 不知道为什么，同为终南山的第三产业从业者，它与水助之间却总是互相看不上。 “小八，我觉得没那么简单，光是我手中那个龟壳就已经沾染了无数的血腥，不知道多少人为它送命，水助不可能会这样轻易将那只义手交给我的。” “所谓的交易，只是它胡诌的而已。” 尹秀已经将身体盘成一团，紫色的雾气在它身上散发出来，它已经随时准备好出击了。 “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大人您为什么还放它回去？”八目道人有些错愕。 “要是不放它回去的话，我又怎么能知道那只义手在哪里呢，水助它会帮我找出来的。” 尹秀话音刚落，地面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只见在它们面前，那宛如堡垒一般的水坝开始寸寸崩裂，无数材料从那上面滚动，掉落下来。 被堵住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河床开始重新流动，咆哮起来。 “这河狸果然没安好心眼，大人，请您退后，我来保……” 八目道人话还没说完便被尹秀一尾巴给拍飞了。 下一秒汹涌的河水便将它们所在的地面淹没了，使得这一片丛林在短时间内化作了洼地。 在一片水雾之中，一台巨型机甲屹立在尹秀的面前，刚才那些破坏便是它引起的。 那是一台蓝色的人形机甲，身高十二米，身形极其宽大，像一个身着重型防爆服的士兵。 那夸张的肩甲，手掌上精密的铆钉，背后的双层推进器都在彰显着它可怕的战斗力。 尹秀也立在泛滥的河水中，静静地看着它。 水助此时正坐在机甲胸口处的驾驶舱中，它隔着透明的防护罩和尹秀对视，眼神中已经没了之前的谦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狂放的自信。 “水助，你是不是拿错东西了？” “水助没有拿错，我的大人，这具机甲我已经收藏了许久，正是为了给你们这些大人准备的。”它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尖利，“如果是在以往，我只是一个精明的军火商，不管大人你想要什么东西，我都愿意卖给你。” “可唯独那只义手，在它上面藏着许多的秘密。我想，如果我掌握了那意识转移之法的话，也许我就能【成仙】了。” 成仙，对于一头河狸来说充满了巨大的诱惑力，毕竟像它们这样的生灵，身体结构和大小注定了它不可能跟那些顶级猎食者一样，光凭肉体就有强大的战斗力。 想成为强大的机械生物，恐怕就只有意识转移这一条路。 水助显得很兴奋，嘎嘎笑了起来，但即使正在大笑，它的身体姿态也绷得很紧，显然对于跟尹秀作战，它还是没那么自信。 只是为了那修仙之法，此刻它也顾及不了那么多了。 “大人，你看我现在还像只小动物吗！” 水助大喝一声，操纵着机器人，势大力沉的右拳猛地挥出，击向尹秀。 尹秀不闪不避，尾巴从水里抽出来，锋利的钩爪与对方的拳头撞在了一起，发出雷鸣般的声响。 “水助，你疯了吗！竟然敢对大人动手。”八目道人大叫起来。 但此时水助的双眼已经通红，再也听不进一句话。 水助一拳被挡住便也不再纠结于角力，它把拳头松开，两手前伸，猛地抱住尹秀的身躯，背后的推进器全功率运行，喷出蓝白色的火焰。 它要像摔跤一样，将尹秀推倒！ 尹秀竖起尾巴，将机甲的身体牢牢捆住，同时双翼上的推进器也发动了起来，发出刺耳的爆燃声。 两个巨型机械体不再讲究技巧，单纯以蛮力来分胜负，它们喷射出的高温尾焰几乎将周边的河水一并蒸发掉，在它们的周围升腾起阵阵水雾。 水助原本以为自己处于优势，想要凭借强大的推力速战速决，可它这鲁莽的一击反倒使自己落入了下风。 此刻它已被尹秀重重捆住，不知不觉间四肢已经没有了多少活动空间，不管是发力还是行动都受到了限制。 “可恶！凯撒，你休想从我手中将那义手夺走，那东西现在可是我最重要的宝贝！” 水助用力地操纵着摇杆，竟生生使得机甲的一只手从包围中挣脱了出来，堪堪锁住了尹秀的脖子。 在新的缠斗中，它的另一只手竟也快要挣脱出来了。 八目道人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景，竟然有生灵能在力量上和这条蛟龙不相伯仲。 “这就是我们小动物才拥有的，所谓科学的力量吗？” 第124章 公子如玉 第125章 公子如玉 机甲“狂雷号”，河狸水助仓库里唯一的非卖品，武具评级：s。 光是设计图纸就花费了它三年的时间，这期间还换了十几种样式。 机甲的每一寸钢板，关节都是它组装，保养的，用的不是最好的材料，却都是最合适，最特别的。 这具机甲设计之初便是为了对付像尹秀这样的庞然巨兽，因此在各个位置上的防护也主要是为抵御啃咬和抓挠而配置的。 八目道人对这样的奇迹不禁心生赞叹，但它随即又反应过来，它跟水助并不是一伙的。 “凯撒，看到了吗？这就是我的力量！” 水助猛地一拍控制面板，在狂雷号腰带的位置，一柄短矛弹了出来。 水助用已经摆脱束缚的那只手握住短矛，猛地扎向尹秀的眼睛。 就在这时，一个黑色的八卦出现在了狂雷号攻击的路线上，短矛一扎入这个八卦之中便被奇怪的引力扭碎，断成无数碎片落在了八目道人的身边，把它吓得打了个滚。 “水助，你做的很好，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你已做到了极限，但这样就想打倒我，到底是你自信过剩，还是你太过小看我了。” “【龙舞】，启动……” 【系统已接受指令，正在提升功率……】 【机动速度已提升，强化度200%】 【物理攻击已提升，强化度300%】 【能量填充已完成，duel time！】 随着脉冲信号游遍尹秀的周身，水助明显感觉到它所到的束缚变得更加沉重了。 蛟龙的身躯竟爆发出了比之前更强的力量，开始挤压机甲的身躯，随着这股力量的增强，水助之前锁住尹秀脖子的手也已经抓不稳了。 尹秀从它的手中挣脱了出来，接着将头颅往机甲的身上猛地一砸，驾驶舱内的水助被这个冲击震得差点从椅子上摔落下来。 就在它对机甲失去控制的一瞬间，尹秀尾部的抓钩上，青绿色的剑罡在上面缠绕，盘旋，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 紧接着，那尾巴便猛地向水助抽去。 【青龙剑法·逆流斩！】 只听一声雷鸣般的爆震声，接着火花炸起，机甲几乎要被拦腰砍成两截，在胸口处多出了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这道伤痕正好划过水助所在的驾驶舱，擦着它的身子过去，几乎把它的座椅也削去了一半，吓得水助失声惊叫起来。 但这还没完，下一刻，尹秀尾巴又是猛地一甩，将机甲打退几步，同时口中喷射出早已准备好的高温火焰，将整副机甲在瞬间吞噬。 林地中登时亮起一个大火球，在火球之中，似乎忽然有一团小火焰从中弹射了出来，那正是水助发动的紧急弹射装置。 “啊啊啊，烫死我了！” 驾驶舱还没落地，水助便踢开了舱门，一个猛子扎进了河水里，像一支箭一般倏地一下溜出老远。 “大人，它想逃跑！”八目道人着急地叫了起来。 “我知道。” 尹秀不慌不忙，将尾巴扎入水里，之前在新浅野市用过的力场装置再次启动，水的流速急剧下降，质量却猛地加重了。 水助本以为落到了水中便安全了，正全速逃跑，突然它就感觉撞进了一堆棉花之中，游不动了。 甚至，它不仅没往前游，还在被水流推着渐渐往后退，这让它只能拼命挣扎，才保持自己留在原地。 “怎么回事，我明明是顺流而下啊！”水助累到上气不接下气。 这时，八目已经慢悠悠地走到了它旁边，就站在边上看着它于原地拼命挥舞四只爪子。 “水助，你现在好像一只翻不过身来的蟑螂。” “什么蟑螂？我是一只河狸，是受人尊敬的水助大人！” 水助本来还想骂点什么，忽然又放弃了挣扎，任由水流将它带到尹秀的身边，直到撞到蛟龙的身上才停下来。 “大人，我没想到您还会御水术，不管是遁地还是游水，我都没办法逃脱您的掌心，这次我服了，真的已经服了。” 水助干脆躺在水面上，翻出柔软的肚皮，以示臣服。 “你早点跟我合作，就不用搞出那么多事情了。” 尹秀看了一眼狂雷号，那具机甲周身都覆盖上了被火焰侵蚀过的黑色痕迹，但这只是小伤，它的内里，那些线路和原件的缝隙之中都沾满了石墨颗粒，此刻已经全部短路了。 “唉，这全都是我咎由自取。” 水助叹了一口气，多年的心血只不过短短几分钟便被变成一堆废铁，任谁看了都会感觉心疼。 “大人，您要的那只义手在这里。” 水助在后背摸了摸，竟然翻出了一个隐秘的小口袋，显然它曾经在自己身上做过改装，掏出了一部分空间以作储物囊，那只义手赫然装在其中。 “真……真漂亮啊，真的会有人类将这东西装在身上吗？”八目道人不禁赞叹道。 那确实是一只漂亮到有些华而不实，感觉是只能当做装饰品摆放在家里的义体。 它通体如白玉般晶莹剔透，半透明的管线像某种符文或者血管一般缠绕在这只手上，既规则又不显得突兀。 在义体的手心和手背处，各镶嵌着一枚深沉的绿翡翠，看起来几乎与洁白的手臂融为一体，一点都看不出加工和连接的痕迹。 “大人，这东西怎么看都像是仙人身体的一部分，而不是一只简单的义体。” “是的，我拿到它的时候，对着这东西呆呆地看了两天，几乎没挪动过一步。” 水助虽说是要将义体交给尹秀，可它的爪子不知不觉间还是紧紧地抓着它，一刻也不愿意放松。 尹秀则感觉自己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东西，它的材质看起来像极了昆仑的建造材料，给它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大人，它现在是你的了。” 水助的眼睛里出现痛苦的光芒，几乎像慢动作重放一样，它慢慢将义手放到地上，随后一个关节接一个关节地慢慢将爪子挪开，好像操作这具身体已经变成了天下间最难的事。 就在它要失望地抬起身子时，它眼角的余光瞥见，尹秀和八目似乎已不再看向这边了，它们都警惕地望着四周的树木。 在那些树冠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许多电子指示灯特有的光芒。 第125章 混战 第126章 混战 “这些人，是你叫来的？” 如果是平时，听到八目这样污蔑自己，水助一定会气得跳脚，并且马上开始反击。 可如今它却不敢轻举妄动，抬了半截的腰也僵在那里。 因为不止是八目和尹秀，就连它自己的身上，也多出了好几个激光指示器的红点。 显然藏身树冠之中的那些人正用什么武器在瞄准着它们。 它看了看与自己面对面的尹秀，后者神色如常，跟平常一样。 而八目道人，虽然看起来身体上没什么反应，可不停闪烁的眼睛已经证明它此刻十分地紧张。 终于在水助快崩溃的时候，一个人走了过来。 他的面容枯槁，眼睛深陷在眼眶之中，看起来像是长期营养不良，而且十分的疲惫。 在他松松垮垮的衣服之中，胸口处的肋骨清晰可见。 “三位，只要你们不乱动的话，那你们都会很安全，毕竟我们和诸位的目的一样，只是为了取得那东西，不是为了打架来的。” “对了，忘了自我介绍，鄙人名叫摩多，来自诸天回转社。” 他独独向尹秀行了个礼，那是个奇怪的手势，他把十只如同发黄竹节一般的手指交缠在一起，像是结了个印一般。 “哦，就是那个被三清电子修道协会杀了一半，灰溜溜跑到荒原，近两百年间都不敢跑到赤道看一眼的诸天回转社吗？” 摩多闻言，愣了一愣，随即又用手捏了捏脸上的肌肉，尽量使表情看起来显得平静一些。 “大人，我原以为您只有武力超绝，没想到就连您的口齿也如此凌厉，真是叫我对您的崇敬又多了一些。” “你要是真的尊重我的话，就不会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跑到山里来了。” “大人，这实在是出于无奈，毕竟我们的时间真的很紧张呢，已经来不及向您写申请了。” 摩多说着，一边走过来，就要去捡地上的义体。 八目见状不由地动了一下，结果它身上立刻多出了几个激光红点。 “我已经说过了，不要动。”摩多笑了笑，“不然这些狙击手反应过度的话，各位的心脏可就不保了。” “要知道，我这次可是带了不少好手过来，其中有些人没经历过这种任务，难免太过亢奋了。” 事实上摩多带的人确实不少，在尹秀的探测器里，周边的树木上已经满满当当站了许多人。 他们身上似乎有装备某种反侦测装置，以至于站得如此近了，尹秀才探测到他们的存在。 摩多说着再次俯下身子，要去捡起义手。 “摩多。” “又怎么了？”三番两次被打断，摩多不悦地皱了皱眉头，但他还是直起了腰。 “你这次出来，打算带多少人回去？”尹秀忽然问道。 摩多笑了笑，伸出一只手指，“一半，一成，或者一个，一只，反正我们的目标只有这只义手，别的我们不在乎。” “那你们这唯一的目标看来是要失败了。” “哦？我们诸天回转社想做的事情基本就没跟失败沾上边过，不然你……” 摩多的话还说完，一阵夹带着雷电的黑色电磁风暴便以尹秀周围三十米为圆心，快速旋转了起来。 “糟糕！” 摩多暗呼一声不好，但没等他发布命令，此起彼伏的声响炸开，林中的无数枪炮朝着风暴中心射了过来。 大多数火力都被狂暴的旋风摧毁或者弹开，但还是有一部分落入了摩多和尹秀之间的地带，胡乱在林地中弹射，爆炸。 这使得摩多和尹秀没有时间对对方发起攻击，纷纷先将射向自己的火力拦截下来。 而八目道人显然没有这种伟力，它只能在空地中不停地跳跃，翻滚，以此躲开那些显然威力过剩的高爆弹药，但爆炸带起的劲风还是把它吹得七倒八歪，站站立不稳。 正如摩多所说的那样，他们的目标只有那只义手，除此之外的一切都是可以牺牲的。 他那些同伴似乎真的一点都不在乎自己人的生死，在情况不明，敌我难分的状况下，他们还是毫不犹豫地朝这里激烈射击，并且火力在逐渐加大。 在这样的混乱之中，似乎只有一头生灵的脑袋保持着清醒，那便是水助。 趁着几方人马都无暇顾及它的间隙，水助快速叼起那只义手，慌不择路地跑了出去。 水助对于成仙的执着远超过一切，居所被毁，多年的心血付之一炬，对它来说都无所谓，可要是这改变命运的机会就这么从它手中溜走了，那才会叫它抱憾终身。 所以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它也要保住这只义手。 带着这种觉悟，它无视落在身边的炮弹，飞也似地往林子中钻去。 只是水助低估了这风暴的威力，它一撞上这旋风，便被狂暴的气流卷了起来，随后猛地被甩飞出去，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摔得七荤八素，牙齿也磕掉了几颗。 但即使在这种状况下，那只义手还是牢牢地卡在它的牙龈上。 “我水助，绝不会将这只义肢交到别人的手上，任何人，任何野兽都不行！” 带着这种觉悟，它又挣扎着爬起来，再次躲开射向它的子弹，钻入了灌木之中。 “千万别让它跑了！” 摩多着急地高喊起来，但他的声音很快便被风声和爆炸声所淹没，只是外围的那些人似乎也看得很清楚，枪炮声逐渐变得稀稀拉拉，显然他们已经调转了目标，不再盯着这里了。 这一切尹秀也看在眼里，但于它而言，只要还在这片密林之中，那水助的踪迹是随时都可以找到的，可能全歼这些人的机会却不多得。 几乎不用多想，它翅膀上的数挺重机枪便对着他们开了火，树林中顿时又被嘈杂的枪声所覆盖。 “可恶！” 摩多一个跳跃便要来攻击尹秀的头部，可八目道人也早已准备好了，只见它射出无数的单分子丝线，像一面墙一般直直撞向摩多，逼得后者只能匆忙后撤。 “很好，这很好，两头山野莽兽，竟然敢这样违抗我们。” 摩多摸了摸被单分子丝线撕破的衣服，脸上出现了一抹诡异的笑意。 第126章 科学与神佛 第127章 科学与神佛 诸天回转社看来确实下了血本，这次摩多带来的人不管在哪都会是一等一的好手。 尹秀密集的弹幕只是暂时压制了他们的行动，并没有造成多少伤亡。 可就是这一压制，原本被许多双眼睛盯着的水助就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蛟龙，放走那只河狸对你有什么好处？”摩多咬牙切齿。 “好像没有。”尹秀显得很平静，“但好像也不会有什么坏处。” 听到这话，摩多又吃吃笑了起来，但这好像只是为了压制自己的怒气，这使得他的笑声阴森可怖，像一把刮骨的尖刀。 接着他伸出手，猛地咬断了自己的拇指，血浆像爆裂的水阀一般喷射了出来，直洒在他那因疼痛而扭曲的脸上，急剧起伏的胸口，那粘稠的血液像给他涂了一层油彩。 “大人，你看他的眼睛，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眼睛突然变得又红又肿……” 八目道人第一个发现了异样。 其实摩多不止是眼睛，他身上的每处地方，肌肉都不停地膨胀，隆起，原本还有些血色的皮肤如今上面连一丝血管都已看不到，好像在他的皮肤和血肉之间被什么东西严严实实地填充了。 他的身形猛地大了好几圈，皮肤也由原来病态的白色渐渐变成了赤红色，鲜艳到好像要滴出血来，一颗巨大的獠牙从他已经面目全非的脸上突了出来，那样子好像来自地狱的恶鬼。 与他出现一样变化的还有留下的几个人，他们原本枯瘦的身体也开始剧烈膨胀，这些血肉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凭空出现的，结结实实地覆盖了他们全身。 “恶鬼！这些家伙都是披着人皮的恶鬼吗！” 八目失声惊叫起来，常年在网上冲浪，对各种亚文化都有过研究的它，已经将眼前这些人，与它时常看到的那些古代的地狱绘图和恶鬼图卷联系在了一起。 而在尹秀看来，这使它不由地想到了之前昆仑上那些基因突变的人，诸天回转社的人，好像已找到了一种可控的基因突变方式，而且将它应用于战斗之中。 变身完成的摩多活动了一下几乎有炒锅那样大的手掌，他那被咬断的大拇指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重新长了出来，看不出丝毫之前有断裂过的痕迹。 诸天回转社的众人虽然看起来保持着清醒，但尹秀已经从他们身上感知到了一股不属于人类的狂暴杀气。 “大人，我以前曾经听说过，有些邪门歪道似乎会跟一些不可名状的神只签订某种契约，以自身的痛苦作为祭品，以获取更强的力量。” “这可能正是他们，会产生这种超乎碳基生物基础形态变化的原因。” 八目道人似乎已经冷静了下来，开始做出自己的分析。 “你是说我们现在是在跟某个邪神的信徒作战？” “我恐怕是这样的。”八目道人小声说道。 “那么小八，你相信科学吗？” “啊？” 八目道人忽然感到不知所措，它虽然知道科学经常处于与神秘学相对立的位置，两边的支持者各有自己的理论和见解，这使得两派处于争锋相对，互相无法说服对方的状态里。 “我当然是相信科学的，科学的力量使我强大，并超越许多的限制，但眼下的状况，我不能排除或许真的有某种神秘的存在，在某个我们还未知晓的层面里影响着现实。” 它显然已有些心虚，对于自己长期以来坚持的立场和理论也不由地产生了怀疑。 【莫非这也是因为受到了那位神只力量的影响？】 “小八。”尹秀把它从疑惑之中唤了回来，“如果我告诉你，这些人的背后并不存在什么神灵，你会相信吗？” “大人，您指的是？” “我是说他们力量的来源，是基因改造再加上大量的致幻剂和心灵暗示，他们所谓的神，根本是不存在的，我们眼前这些人，早就已经在某种程度上患上了群体癔症，成了一个又一个的精神病人。” 尹秀的声音不大，但此时在场的每个人却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蛟龙，你竟然敢质疑，冒犯那位大人的存在，光是这一点，你就已经失去继续活在这世上的资格了。” 摩多几人再也压制不住怒气，他们已经不管对方是什么超神级异兽，还是哪处的君王，一声呼和之后便展开阵型冲了上去。 在生化技术的加持之下，几人的速度变得极快，其中以冲在最前头的摩多尤甚。 与昆仑上的那些基因突变者不同，诸天回转社的这些成员一个个都还保持着清醒的头脑。 即使此时已极度愤怒，阵型和配合也有条不紊，他们纷纷掏出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武器，而不单纯依靠血肉之躯进行战斗。 这一切都落在尹秀的眼里，但有【龙舞】加持的它，并不是这区区几个人便能够抵挡的。 【青龙剑法·开山！】 随着尹秀尾巴一甩，从张洞玄那里继承的剑招和剑意一并爆发出来，在威力和速度上竟与那位剑仙不相上下。 一条青龙游过，立刻便有一人被无匹的剑压撕碎，这一剑快得几乎来不及眨眼，不禁叫摩多感到胆战心惊。 可他刚想叫队友散开，无匹的青色剑气便再次袭来，这次的剑压比之前更加灵动，好像那一条条青蛇忽然活了过来。 尹秀好像不会感到疲惫一样，不停地用抓钩，嘴巴喷吐剑气，在使用这些招式的过程之中，它渐渐感觉到自己对这套剑法的理解在逐步加深，甚至一招一式之间都已经有了特有的感悟。 本就已经受到水淹火烧的树木，在剑气的肆虐之下，纷纷被断作两截。 不一会儿，暗无天日的密林之中，阳光普照，几具尸体躺在光秃秃的一片空地之中，显得格外怪异。 “摩多，你们的神，有传给你不死之法吗？” 尹秀又是一道剑压，将勉力抵抗的摩多拍到了地上。 “没有那种东西存在，人，不管做什么事情，经过怎样的改造，都是要死的。” “这事我从小就知道了，恰恰我最不怕的便是死亡本身。”摩多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笑了起来，“我只怕自己的死没有价值而已。” “嘿嘿嘿，那么我必须很遗憾地告诉你，你的死确实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八目指了指远处，狮子的吼叫响彻群山。 第127章 水波 第128章 水波 雷公及狼群的到来打得诸天回转社措手不及，雷公就像一团落入了棉絮之中的地火，迅速将一切烧成灰烬，第一波突袭便已带走了两条性命。 在晋升究极体后，雷公的破坏力真正得到了质的提升，不携带多余的远程武器，纯粹靠着近身肉搏，直来直去。 将自己化作一柄钢刀的雷公，即使在野兽众多的丛林中也少有一合之敌。 更麻烦的是那些狼群。 虽然它们加起来也不如尹秀那样强大，但胜在数量众多，而且凭着对丛林的熟悉程度，不管是团队作战还是偷袭，它们都得心应手。 不一会儿库力便发现身边的同伴少了三分之一。 但这只是让他感到棘手，至于紧张和恐惧，那种东西完全不存在于他的脑海里。 他们在行动前就已经准备了许多方案，库力与摩多在当前的任务不同，但是目标却是一致的。 在河狸水助逃跑的当下，摩多毫不犹豫地留下阻挡那条蛟龙，而他则负责带领大部分人去进行追击。 尽管他们公司与赤道内的一些大公司相比也毫不逊色，但库力也并没有自信到认为凭他们这些人能在正面与那条蛟龙较量，所以留下来拖延蛟龙脚步的那些人是必死的。 只是正像摩多所说的那样，死亡对于诸天回转社的成员来说既不是开始，也不是结束，它只是一件早晚都会发生的事而已。 有的人早，有的人晚，仅此而已，死亡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味。 与在赤道内过着相对幸福，安定人生的那些人不同，库力与他的同伴们，大多都是在无边的荒原上出生长大的。 在这片荒原上，他们训练，战斗，然后死亡，顺着事物发展的规律一路前行。 库力对于雷公的存在视而不见，即使它正在虐杀着自己这边的队友，他也连看都不看一眼，只是快步赶路。 离着这片林子一公里远还有一条河流，如果真让水助钻进了那里面，那他们就真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溜走了。 这样想着，库力也将手举了起来，只不过他却是对着食指狠狠一咬，稀薄到近乎透明的血液便喷溅了出来。 接着他原本就已干瘦的身躯竟然开始收缩，变得比之前更薄更细了，他的四肢迅速退化，只剩下短短的一截连接在身体上。 库力的整个身躯，已经长出了鳞片，变得又细又长，足足长达四米，他整个人变成了一条人头蛇身的“蛇”。 库力的眼睛变得极为尖利，简直就像在脸上开了两道长长的口子，他的瞳孔变成绿色，上面有丝丝黑色的丝线，好像一个裂开了纹路的青瓷碗。 刚一变身完毕，摩多便钻了出去，这个形态的他速度极快，莫说群狼，即使是雷公，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在林中几个起伏之后，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变身成了一条人蛇的库力，在嗅觉和感知能力上几乎比通常的蛇类还要灵敏上许多，只是在林中逡巡了一会儿，便已经发现了专属于水助的气味。 果然如他所预料的那样，水助这时候正在河边上，只差几米就要进入水中了。 但与他原本所想的情景也有些出入，那便是这只狡猾的河狸，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利器切成了两半，它的上下半身分了家，死死咬在嘴中的义手也已不见了。 “不是我们的人……” 库力犹豫了一下，在他们原先的部署中，并没有留下一路奇兵来包抄河狸的后路。 凶手的手法很干净，只是一瞬间，可能连水助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完成了击杀。 不管是在现场还是河狸的尸体上，都没有留下足以用来追踪的痕迹，现场甚至连一个脚印都没有。 “死了这么多人，花费了这么多时间，结果什么都没得到吗？” 库力几乎要将牙龈咬出血丝来。 “收队，目标已经丢失，行动结束，开始撤离。” “收队，所有人。” “喂！收到回话！” 库力声音从低落变得暴躁，对着通讯频段喊了好几回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是通讯设备坏了，还是他们的人全都阵亡了？不知道怎么的，库力总感觉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这只河狸，是你杀的？” 库力突然听到一句冰冷刺骨的问话，在这声音之中好像还包含着某种被压制下来的怒气。 他抬头，蛟龙巨大的头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他的头顶，此时双眼的光芒正急剧闪烁着。 “蛟龙，我……”库力犹豫了一下，蛇身之上的脸庞出现一抹灿烂的笑容，“如果我说，是我杀的呢？” 尹秀闻言，又看了一眼水助的尸体。 “那只义手已经不见了对吧，我看你这个神态，也不像是你的同伙将它拿走了。” “我已经说了，河狸是我杀的，其他的事情，我一个字都不会告诉你。” “好吧。” 尹秀张嘴，吐出了一口寒气。 “反正我现在火气很大，它是不是你杀的已经无所谓了，我并不需要一个真相或者答案。” “我的同伴们呢？他们怎么样了。” 不知道怎么的，即使答案已经很明显，树林那边已经没有杀伐的声音了，可在这种关头，库力竟然又生出了关心这些同伴生死的想法。 “他们跟你一样，都死了。” 尹秀说着，尾巴一甩，一道青绿色的剑气便将库力的头颅斩了下来。 他的血液十分奇怪，透明如水，洒在草地上也只叫人觉得这块是下了雨而已。 即使将诸天回转社的众人杀光了，尹秀依旧觉得胸口的这口气没办法平息下去，毕竟这些人也不是直接的凶手。 就在它要离开时，河狸应该早就已经被灭活化的头颅突然动弹了一下，好像还有一口气没完全咽下。 “大人，我想我这回真的犯下了弥天大错，那只义手，我要是把它直接交给您，或者从一开始就不要收下这个东西，恐怕这时候我正悠闲地在水面上晒着太阳呢。” “冬日的午后，温暖的阳光洒在树林中的一汪碧水之上，波光粼粼，既不是很冷，也不会很热，偶尔有一阵风吹过，水面便像摇篮那样轻轻摇曳起来，叫我只想睡觉……” “对了，大人，容小的最后再问您一件事。” 水助的眼神已开始涣散，说话的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 “您说，我是像仙还是像人啊？我到底是像人，还是像仙啊……” 第128章 焰火 第129章 焰火 “大人，我先前留在那只义体上的电子信标突然被屏蔽了，对方很谨慎啊，我目前已经无法获取它的坐标了，只知道信号最后是在我们的东边消失的。” “诸天回转社的那些人身上，果然装备了一种电子迷彩，这让他们没办法在远距离上被仪器探测到，要是那个凶手跟他们是一伙的，那他身上也可能有这种装置。” “杀死水助的那家伙用的可能是一柄飞剑，它身上的切口极其光滑，平整，连一点挣扎造成的撕裂都没有，可见对方劈砍的速度之快……” “好，我知道了，如果见到那家伙的话，我会小心的。” 尹秀一边飞行，一边跟仍然留在林中打扫战场的八目道人进行通话，以了解实时的状况。 它心里的火气没有因为高速飞行的冷风而消减多少，不管怎么说，自己是水助的保护人，即使它们之间有什么矛盾，也是属于丛林之中的一些摩擦。 要生要死得由它们自己决定。 可如今有个人，闯入山林，将水助以那样残忍的方式杀害，对于尹秀来说，这是绝对无法容忍的，它心里已经发誓，不会让对方离开终南山。 此时尹秀身上的各种探测器都已经被打开，在它双翼之下，瑟瑟发抖的生灵们都尽入尹秀的眼底。 那个和尚的义手，是烫手的山芋，任何人都是不愿意长久拿在手上的，他们得手之后的第一件事恐怕都是尽快从山里离开。 如果对方不会飞的话，快速从终南的东边山麓离开的路线并不多，其中的两条现在都已在尹秀的监控范围里。 但这一路上别说人的踪影，就连一头踏入完全体的异兽都没发现，即使水助的战斗力再差，也绝不是那些半吊子的野兽能杀死的。 就在尹秀已快沿着山麓盘旋三圈时，在水潭的一角，一头老虎的身影映入它的眼帘之中。 那头老虎浑身冒着雷光，白色体毛上有黑色的斑纹，此刻它正低着头，似乎在欣赏水面上自己的影子，又好像是在喝水降温。 “焰王，好久不见了。” 尹秀收起翅膀落了下来，眼前这头老虎，正是之前与另外几头究极体霸主一起将机动部队杀得七零八落的焰王。 “凯撒，确实已经很久不见了，但你的传闻我却每天都能听到。” 焰王的语调依旧是那样，不阴不阳。 它是秦岭的独行侠，没有固定的领地，也没有成集团的势力，只依靠自己的力量，在这群山之中四处游走，像一道无法被捕捉到的雷电。 似乎已经看穿了尹秀的来意，焰王又说道：“你已经在这山麓上盘旋好几圈了，想来不是为了练习飞行吧？” “近来，有很多人进入了山林。”尹秀答道。 “我知道这件事，而且这次好像终于不是你招惹来的了。他们是为了某样东西，那东西对于我们这些霸主没有什么意义，但是对于人类来说却十分的重要。” “它就好像火种一般。”焰王在地上随便一抓，岩石上便溅起了火花，“引得这帮不安分的飞虫到处乱窜，一头撞到了火上。” “我也正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你？”尹秀看向了焰王那如黄玉一般的眼睛，“你难道也被那东西吸引了？” “不不不，我跟你不同。”焰王摇了摇头，“我对那个义体没兴趣，但那些追逐它的人，我是为了那些追逐它的人而来到这里的。” 它这么一说，尹秀才明白了焰王从秦岭的别处来到终南山的目的。 在秦岭之中，像它们这样强大的生灵一般是不会越界的，如果贸然进入另一头强大生灵的领地，难免会被视作是挑衅，进而引发一场声势浩大的战争。 作为已经活了许久的生灵，尹秀知道这个道理，而焰王自然也是明白的。 焰王似乎只是为了享受猎杀的乐趣才在这里现身，像它们这种级别的野兽，单纯为了猎杀而行动已很少见了。 “你已经知道我来此的目的了，为什么还不走？”焰王忽然好像变了一副脸孔，下了逐客令，“难不成你是想向我问话，要从我嘴里知道某些人的下落？” “没有这个必要，我只是下来跟你打个招呼。” 尹秀知道这头老虎的脾气古怪，喜怒无常，眼下尹秀也不想跟它产生什么冲突，何况它们之间本来就没有战斗的必要。 “希望这场狩猎游戏能让你尽兴，不至于白跑一趟。” “我当然会尽兴的。” 焰王朝它晃了晃尾巴，像是道别，又像是在催促尹秀离开。 尹秀张开翅膀，双翼上的四个发动机已经开始预热了，眼下它的时间也很紧张，也许那个凶手已经离开了群山也说不定。 “对了。”尹秀冷不丁想起了什么，“你已经杀掉重峦了吧？” 重峦便是之前在群山战役中出现的那头大象，巨大无朋，被焰王视作死对头。 “已经杀了，它的尸体现在应该被分食干净了。” 焰王抬起爪子，似乎在弹走指甲里的那些碎屑。 “嗯，那很好。” 尹秀不再说话，扇动翅膀飞了起来，倏地一下便卷起狂风，离开了地面。 焰王只是冷冷看着它飞走，直到尹秀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碧空之中了，它才回过头，继续看着水面。 就在它要低头喝水时，镜子一般的湖面上，忽然出现了几道青色的剑罡。 焰王猛地跳开，几道剑压立即将它所在的位置劈的粉碎，平静地湖面在瞬间被撕成了碎片。 焰王抬头，已经消失的蛟龙去而复返，此时正悬浮在半空中冷冷地看着它。 “你这是什么意思？”焰王的声音里带着低沉的杀气。 “没有什么，我刚才的那一击只是为了确认某样东西，如果我的判断出错了，这里会多一具老虎的尸体。” “可要是我的判断没错的话，那只怕会有一个僧人死在这里。” 焰王沉默，忽然又低头笑了起来，好像一个老头躲在角落里细细碎碎地讲着话。 “凯撒施主，你是如何看穿贫僧的？” 第129章 无欲上人 第130章 无欲上人 白虎焰王与巨象重峦，秦岭众所周知的一对死敌，在过去的半个世纪，或者更长的时间里，它们进行了无数次的战斗。 据说两者的关系恶劣到只要其中一头在河流的上游喝了水，另一头必定不会在下游碰那个流域一滴水。 但即使交手无数次，打斗的阵势再凶险，它们都未曾将对方杀死，甚至重伤过。 “怪不得呢，老衲夺取了这头白虎的身体之后，在杀死那头大象的时候，眼角竟然渗出了一滴眼泪，当时我还以为是体内压力过大，流出了盐分。” “善哉善哉，原来山野莽兽之间也存在着人类无法理解的情谊，正是因为我不知道这层情况，才在凯撒施主你面前暴露了呢。” 焰王，或者说那头老虎低下头颅，脸上竟真的出现了慈悲的神情，仿佛一位化身老虎的菩萨。 “你到底是谁？”尹秀死死盯着他。 “我吗？”他笑了起来，声音好像破了洞的风箱，“我呀，既是老虎，也是你口中的焰王，不过也有人称我做无欲上人。” “你也是诸天回转社的成员？” “那种邪魔外道？”无欲上人皱了皱眉头，“图灵阿弥陀佛，老衲即使再自甘堕落，也不可能同那些化外之人同流合污，我来自【图灵佛门】。” 原来是那帮臭和尚。 尹秀知道三教中人已经大多数被卷入了这起事件之中，只是这还是它第一次遇见图灵佛门的人，还是以这种形式。 “你刚才一直在这附近盘旋，想来是为了找我，或者是为了找那只义体吧。” “明知故问。” 尹秀张开翅膀，双翼上的机枪已经一齐瞄准了无欲上人。 无欲上人依旧脸色平淡，面对尹秀，他并不感到棘手。 虽然他占据的这头老虎身躯只有究极体的实力，但在他的意识上传之后，已经将老虎里里外外都进行了改造，此刻他已超脱野兽的层次，进入了佛教中的护法金刚境界。 “我参照了佛祖以身饲虎的典故，感应因果轮回，来到群山之中，终于找到了这头与我注定命中有缘的老虎，两者合一，方成正果。” 照无欲上人自己的看法，他这段冒险完全也可以记载入典籍之中，成为另一个经典的故事。 可这话在尹秀听来，只感觉无欲上人是在向它炫耀，展示他是如何夺取焰王的身躯的。 “你知道吗？秃驴，对你来说，这头老虎只是一具随时可以替换，利用的躯体，可对我，它却是我一位虽然不太合得来，但是十分珍重的老朋友。” “哦？”无欲上人咧了咧嘴，“我确实也能从这副躯体上感觉得到，那种对你还算欣赏，但表面上又不太想搭理你的情绪，难道猫科动物，不管大猫小猫，都是如此复杂多变的吗？” 无欲上人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无时无刻都在刺激着眼前这头蛟龙的神经，他越说下去只会给自己招来更多的恨意。 可他无所谓，毕竟他自认已入了护法金刚的境界，世间难遇敌手了。 而且就算对方无意与他战斗，他也有一个必定要动手的原因。 “大概在半个月前，老衲在修完功课之后，将大脑连入了数据之海坐定静修。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梦见了佛祖……” “祂的面容模糊不清，任我怎么努力，都看不清祂面容的一丝一毫，好像那张脸是确实存在着的，但无法在现世显形。” “在惆怅与失落之中，我又看到，贫僧斩龙飞升，修得了正果……” 无欲上人张开琥珀色的眼睛，好像终于从回忆之中复苏了过来，一个由梵文组成的金色符圈出现在他的的身边，不停地旋转起来，在这之中似乎还有人在低声吟诵经文的声音。 “蛟龙，你伏诛吧！” 随着他怒吼一声，金色符圈猛地砸了出去，变成一个实体的金属圆环，砸向尹秀的头部。 在金色符圈刚浮现之时，尹秀就已经感知到了危险，它时刻准备着接下这一击，因此在圆环射出的一瞬间，信号剑也被它从嘴里吐了出来，重重跟圆环碰在一起，炸出无数的火光。 “【信号剑】充能完毕，可以使用了……” 在充能完毕后，信号剑上也被包裹了一层青色的剑罡，红黄绿三色在青焰之下不停闪烁。 “你手中竟然握有道门的【信号剑】，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也是可以跟我的【伏魔圈】斗上一斗。” 无欲上人刚才抛出的圆环正是佛门的法宝之一，【伏魔圈】。 制造它的金属来自于某块独一无二的矿石之中，更重要的是，不仅材料难找，制作它的过程也十分讲究。 伏魔圈的形状制成之后，还需要放在佛堂之内，由多位大师日夜诵经，为它开光祝祷，以此融入一丝灵智，提升它的层级。 “取奇珍异石，诵电子经文，开洪荒数据，启赛博灵智，方得了此天造地设的灵宝。” 无欲上人言语之中十分的自豪，随着他心念一动，伏魔圈便再次旋转起来，与信号剑撞在一起。 一时之间，你来我往，两样法器竟针锋相对，互相压制不了对方。 如果刚才那一击尹秀是用身躯去抵挡的，恐怕早就受了伤，毕竟以它尾部的钩爪，恐怕强度上也无法与信号剑相比。 而削铁如泥的信号剑竟也无法在圆环上开出哪怕一个小口来，更加让尹秀相信这件佛门法器的强悍。 如果没办法解决法器，那就直接干掉操纵者就是了。 尹秀默默将信号剑设置成守护模式，以它来缠住伏魔圈，使自己不会受到攻击。 接着它便猛地将尾巴刺向无欲上人，尾巴上的抓钩附着上青绿的剑罡，此刻像一朵绽开的青莲，美丽且致命。 无欲上人似乎没料到尹秀如此不讲道理，他正津津有味地欣赏着两样法器在空中斗来斗去呢。 在他的认知里，明明都是在用法器斗法，可尹秀却忽然就来袭击操作者，这在任何比斗和论道之中都是极为不合理且违规的。 “蛟龙，你坏了规矩！” 无欲上人仓皇跳开，话音里满是斥责的语气。 “我犯规了是吗？那等赛后，我会好好道歉的。” 尹秀说着，又劈出了一道无匹的剑压。 第130章 无间 第131章 无间 无欲上人显然早就适应了这具躯壳，在短暂的慌乱后，他又恢复了镇定，一爪子便将尹秀刺向他的钩爪打偏了方向。 紧接着他猛的跃出，高高跳起扑向尹秀的咽喉，想要一口咬断蛟龙的脖颈。 然而就在他跳跃到一半时，尹秀已经撞了上来，将他还未完全张开的嘴巴猛的一撞，成排牙齿又立刻合在了一起，痛到无欲上人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他刚一落地，尹秀带着剑压的尾巴已经砸了下来，使得灵智上人只能再次就地一滚躲开。 紧接着他又是一爪子挥出，空气中竟出现一股肉眼可见的波纹，好像水面被风吹拂了一般，波纹触到尹秀的身上，立刻炸开一片火花。 看来那也是一种类似剑压的能量传导，并未像剑压那般凝聚成型，但威力已经足够造成伤害了。 【青龙剑法·断筋！】 尹秀受了这么一个不大不小的创伤，登时火气便涌了上来，咆哮着吐出一道凌冽的剑气，直想将无欲上人的身躯劈作两半。 无欲上人再次轻巧地一躲，剑压擦着他的头皮掠过，仅被斩下几缕虎毫。 他轻巧躲过之后并未放松，身子立即覆盖上数圈雷电，又是一掌要将尹秀低下来的头颅拍碎。 尹秀也同样惊险的躲开，使后者的爪子拍空，在地上砸出一个一米多的深坑。 蛟龙和猛虎，在泛亚的神话故事中总是成双成对的出现，它们一出现，往往就意味着不死不休的战斗。 除非一方倒下，将血流尽，否则另一方绝不会停止攻击。 不知怎么的，这又让无欲上人想起了佛经中所说的无间地狱，此时他和蛟龙无休无止，缠斗了几百回合，又何尝不是身受无间的一种体现呢？ 按理说，他法号无欲上人，自是应该无欲无求。 但自十五岁遁入空门以来，他似乎每时每刻都在争斗之中，在门内和同门争座次高低，在寺外又与各大公司的成员争斗，夺宝杀人。 如今他又因为被那长生之法所吸引，才跑到这里，又犯下许多杀业。 于他自身的修行而言，他将意识上传到这头老虎的身躯上时，便已经是夺取了老虎的命格和气运。 他这并不漫长的前半生，似乎时时刻刻都是在刀尖上度过的，这不禁让他在此时产生了一些厌倦。 就在无欲上人走神时，尹秀一尾巴在他身上狠狠抓出一道伤痕，触目惊心。 “和尚，在这种时候分神，你看来是想圆寂了。” 尹秀向他晃了晃刚从他身上抓下来的一块装甲，那上面还带着蓝色的电解液。 “圆寂？”无欲上人释然一笑，“圆寂于僧人来说是个终点，也是此生最圆满的时刻，老衲时刻都在朝着这个目标前进，不管是肉体还是精神。” 看到无欲上人这副好像与世无争的样子，尹秀不仅越发感到好笑了。 “原本你应该是这样的，像一个普通僧人，念经，打坐，然后死亡，如果你运气足够好的话，或许死了之后还能从你身上烧出几颗玻璃珠子来。” “然后会有人拿你烧出来的几颗玻璃珠子去做处理器，内存条，或者制成某种芯片，那你这一生也算是做出了一些贡献。” “但很可惜的是，你走入了这里，那善终跟你就扯不上关系了，当然我也会把你送去烧，但不是用文火，而是用这个。” 尹秀张嘴，一团炽热的火焰立即从它嘴里喷出，漂浮发亮的粉尘代表着这又是一团混入了石墨粉末的高热火焰。 无欲上人这次没有选择闪躲，他猛地在地上一跺脚，一堵由泥土组成的高墙便从地下竖起，挡在了他面前，将火焰生生隔绝开来。 只是这火焰温度之高，即使土墙十分的厚重，也仍旧被烧出了一个孔洞，好像铁路上的隧道一般。 而从那个孔洞之中，尹秀收紧翅膀，迅速地钻了过来，身形之灵敏，好像一只收起翅膀的掠过过纸窗缝隙的飞燕。 此时它的全身都已沐浴在了紫气之中，连那土墙看起来好像也被染上了一抹浓郁的紫色。 尹秀猛地撞过来，这一击迅猛异常，而且也在无欲上人的意料之外，使得他完全没有反应便被重重撞飞，数十吨重的身躯好像被随意踢飞的皮球那样，高高往天上飞去。 紧接着尹秀又吐出一道青色的剑罡，直刺入老虎的腹部，使得无欲上人身体猛地颤抖起来，在空中失去平衡，重重落向地面。 但尹秀的攻击还没结束，它的处理器精确且有序地协调着各个部位的行动，数种武器的攻击顺序和频次都已被编辑成指令，发送到了相应的位置。 在无欲上人要落入地面前，还有好几种杀器在等着他。 就在这时，无欲上人好像终于从被攻击的痛苦和震惊中反应了过来，它也从嘴里吐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支小小的电路管，在被吐出口腔之后见风就长，很快就长到了三米多。 这时候尹秀才看清，那东西变成了一柄通体漆黑，其上有无数若隐若现纹路的长枪。 在飞出无欲上人的嘴巴以后，长枪便一直向着尹秀的方向射来，速度越来越快，直扎向尹秀的眉心。 但在尹秀看来，即使长枪已经很快了，依旧在它可以防御的范围内，它驱动尾巴便能将长枪挡下，而且还不阻碍接下来的攻击。 可就在尹秀用尾巴去阻挡时，无欲上人那张恐怖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抹笑容。 在尾巴上的钩爪与长枪接触的瞬间，终南山稀薄的云层之中，竟落下了一道足有老树般粗的雷电，直直砸在尹秀的身上，使得它顿时被火光所覆盖。 这一记炸雷，惊起了山中无数鸟雀，方圆几十里内的生灵都看到了这可怕的天象，不禁惊恐地嚎叫起来。 而在雷暴中心的无欲上人，也不由得遮住了眼睛，以免被雷光刺瞎，他没有做丝毫防御的身体，在之前各种攻击加上雷电余威的影响之下，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被爆炸引起的冲击波吹飞，重重砸到了地上。 一记惊雷，引动群山，在某个瞬间，远远看见落雷的八目道人隐隐觉得所谓地天道是真实存在的。 第131章 归还 第132章 归还 无欲上人躺在地上，感觉全身都已脱力了。 对他来说，最可怕的不是身上的几处骨折，也不是那离核心只差一寸的穿刺伤，而是尹秀那近乎疯狂，连绵不绝的攻势。 这是他自修行以来，第一次经历这样的死斗，身为一个和尚，打斗毕竟是他的副业，而且近年来无欲上人已不怎么参加外部事务了，这不禁让他的技能和心理准备生疏了许多。 “阿弥陀佛，还好一切都结束了。” 他又看了一眼尹秀的位置，此刻尹秀仍然立在火中，一动不动，像一尊被丢进火里焚烧的雕像，似乎随时都会被烈火化作灰烬。 而造成如此伤害的那柄黑色长矛，正静静地立在地上，仿佛先前的一切都与它无关。 这柄枪因为奇特的设计，所以能够引动天雷，不少妖魔鬼怪正是在它的帮助之下经历了雷劫，得以脱离苦海，飞升极乐。 因此这枪也得名【普渡枪】，意为一击之下，众生都得以被普渡，超脱。 它确实也已拥有了这种可怕的威力，只是一击，便将整块林地尽皆化作了灰烬，而被直接击中的尹秀，更是生死未卜。 又稍微躺了一下之后，无欲上人终于从精神和身体上的疲倦中缓了过来，长出一口气，慢悠悠地走上前，准备将长枪回收。 就在这时，一直被火焰笼罩在其中的尹秀动了一下。 无欲上人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怎么可能有异兽被普渡枪正面命中还能活下来的。 但是尹秀不仅活了下来，甚至还能动弹，它渐渐从火里探出头来，身上已经遍体鳞伤，但看起来还是充满了致命的杀伤力。 “你竟然能接下普渡枪的一击？” “区区一柄枪算什么？” 尹秀整个身子都已从火里钻了出来，身上各处都升腾起浓烟，明显那高压电流也对它的电路造成了损伤，但似乎那只是皮外伤。 “比起伏羲箭，这东西差得远了。” “什么？”无欲上人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是说，这东西只能用来给我挠痒痒。” 尹秀张开口，蓝白色的光焰从它嘴里溢出，好像一颗新的星星正在其中凝聚，成形。 碎星炮原本的纯粹能量被融入了火焰之中，为它染上一层奇异的颜色，这新生的能量既提升了温度，也将原本不具有的穿透力的火焰变成了一柄长矛，一把利剑。 无欲上人愣愣看着，他似乎在哪里见过这奇异的火焰，像是他小时候在坟地里见过的磷火，又像是夏夜的萤火虫聚成一团，显得格外美丽，又充满致命的吸引力。 但尹秀可不管他在想什么，对于无欲上人的前半生，它没空参与，但对于这个秃驴的后半生，现在它就可以在这里划上句号。 在能量集聚到最高点时，尹秀张口，早已成形的火焰从嘴里喷涌而出，化作一条蓝白色的火龙，直扑向无欲上人，巨龙身形之大，几乎将他整个身子遮蔽了起来。 “你还不肯皈依吗！” 无欲上人爪子在地上猛地一拍，一堵比之前更厚更大的土墙从地底下升了上来。 依旧是同样的方式，这一次无欲上人更加专注，决心不会让尹秀再次在墙上开一个洞出来。 这是这次火焰迅猛异常，仿佛就是一条实体的龙，径直撕碎了土墙，直扑他而来。 “这不可能！” 无欲上人十分惊讶，赶紧招出伏魔圈挡在身前，想要用伏魔圈自身携带的力场将火焰隔绝开来。 可那依旧不管用，伏魔圈竟然被这一股龙火的热风直接拍飞，落到了地上。 那凶猛的火焰似乎永远不会熄灭，也不会停止，非得将万物燃尽才会罢休。 无欲上人几乎连脚步都来不及挪一下便被这火焰吞噬，灼热的焰流从他的体表划过，不断灼烧着它的装甲和电路。 他不由得高声尖叫起来，不是因为疼痛，而是一种幻想破灭的悲哀和恐惧在他心里，像一根针那样，不停地在内心深处，挤着，扎着他，使他不由嚎叫出声。 火焰之中好像有某种引力存在，形成了一个漩涡，使得他无法逃脱。 那只无形的大手将他像小猫咪一样轻轻抓着，任他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不知道灼烧了多久，无欲上人所在的方圆几十米范围尽成焦炭，那是极高温的火焰聚集在一处燃烧所造成的异象。 尹秀静静地看着，直到火焰熄灭，那只老虎已经面部全非，也跟周围的林木与土石一样，成了焦炭。 “和尚，你皈依了吗？” 这次轮到尹秀问他了，只是无欲上人没有做出回应，他的神智已经消散，化作虚无了。 对于尹秀来说，眼前焰王的这具躯体自从被和尚占据之后，它就已经不能再把对方当做同伴看待了，而且那帮和尚确实也在它身上做了许多改造，使得这具躯体比之前更加强大了。 “可是，这也让你变得面目全非了，不是吗，老朋友？” 无欲上人已经死了，可是尹秀心中的火气已燃烧的更加炽烈了。 图灵佛门，三清电子修道协会，还有那个天网读书俱乐部，每一个如今都与它有血海深仇了，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的。 这些仇怨必须有一个终点，不是他们死，就是尹秀自己把血流干净。 不过这是个漫长的过程，不比净坛宗那种小公司，三大巨头根系盘综错节，绝不是一般企业能比的，就算杀几个高层，恐怕也伤不了他们的根基。 眼下它还有别的事必须先做，比如找出那个金蝉子，了解所谓长生不老的秘密，这东西已经将许多的团体牵扯了进来，尹秀自觉金蝉子将会改变许多局面。 它用尾巴轻轻拆开了老虎的残骸，在那堆焦炭之中，那只义手还是同先前那样，丝毫没有被火焰侵染，洁白如玉。 它又在其中翻找了一下，除了几本已经发黑的佛经和散落的檀木念珠之外，再无别的东西。 “我就知道，你这个死秃驴是烧不出玻璃珠子来的。” 尹秀决定要走了，焰王的躯体也不需要掩埋，就让它留于此处，任由别的生灵利用，也许有的生灵还能从这头猛虎的身上获得一些机缘。 生于群山，还于深林，是每一位霸主的宿命。 第132章 笑声 第133章 笑声 “大人，我已经把手下布置出去了，从外围到我们周边，巡逻密度逐渐加大，相信即使有人想进来也没那么容易。” 苍炎伏在地上，声音不小，但从头到尾都低着头，不敢抬眼看一眼尹秀。 经过林中一战，苍炎虽然折损了一些手下，但它们也收获颇丰，那一堆外来者留下的武器和装备，已经够它们改装利用一阵子了。 还有河狸水助留下的那座巨大仓库，虽然因为战斗和水浸的原因，大部分东西已经报销了，但剩下的物资也足以装满几个集装箱。 尹秀对这些东西看不上，雷公和八目道人也没找到什么适合它们用的配件，因此那些物资就全归了苍炎，使得它麾下的狼群不管是数量还是质量都提升了一个层次。 “大山里的那些朋友，雷公也已经去拜托过它们了，它们答应会注意林中的动向。” 雷公瓮声瓮气，平时一张嘴就要吓死几只麻雀的它跟苍炎正相反，它把声音压低了几个度。 “啊？你还有朋友？”八目道人有些惊讶，“不对，应该说，怎么还有野兽敢见你一面的，真不怕被你随手拍死啊？” “自从升到究极体以后，我已经没多少猎杀的欲望了。”雷公白了一眼八目道人，“但如果是你的话，我还有点兴趣。” “别，我可没什么兴趣。” 八目道人吓得躲到了苍炎的身后。 尹秀摇了摇头，雷公想必是用某个“无法拒绝的条件”才能胁迫那些异兽为它办事的，即使它在升格后已不将杀戮当做游戏了，但以它的行事风格，兽际关系里应该不存在所谓的朋友一说。 “无所谓，反正多一些眼线总是好事。” 尹秀及时调停了它们之间的争斗，以免好好的会议又被搅乱掉。 “但是告诉它们，没有把握的时候只要远远看一眼报告坐标就可以了，不要跟那些侵入者动手，以免遭受伤亡。” 听到尹秀的要求，八目道人又跳了出来，嘿嘿笑着。 “放心吧，大人，虽然以那些家伙的智商可能连一道测试题都做不明白，但是在逃跑和偷袭这方面，这座山里的生灵个个都能拿满分。” “而且，我要是跟它们说，这是您的要求，那些家伙听到您的名字都要打个冷颤的，怎么敢违抗命令？” 说着，八目道人又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完全无视在场几头生灵尴尬的目光。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这东西。” 尹秀从嘴里吐出了那只历经千辛万苦，沾染了无数鲜血，却依旧纯洁无瑕的电子义体。 近来的腥风血雨都是围绕这只义手展开的。 这是八目道人最关心的东西，在看到义体的一瞬间，八目的笑声戛然而止，八只眼睛的亮度都猛地提升了几分。 苍炎眼里也冒出了光亮，不知怎么的，它虽然不知道这东西的用处，可心里却有一种想要占有它的欲望在作祟。 那是一种来自基因层面的冲动，即使苍炎的理智告诉它，这东西不属于自己，而且一旦碰了会招来灭顶之灾，可它还是忍不住要多看几眼。 直到雷公一个喷嚏，苍炎才惊醒过来，慌忙低头往后退了几步。 与在场的生灵相反，它丝毫都不在意这只义手，如果一样东西既不能吃，又不能用来战斗，那对于雷公来说就是一种无用的东西。 尹秀默默地看着在场众兽的反应，它知道不止是异兽，就是那些人类在看到这只义体的时候，眼里也会溢出藏不住的贪婪。 只是八目道人的表现于其说是对于义手的渴望，不如说是它对于这上面搭载的技术感兴趣。 “小八，你可要小心点，恩静在破解的过程中遭遇了dos攻击，差点就栽在了这上面。” “这里面也许也有那个使用者留下的某些陷阱，你可能会遇到比恩静更糟糕的状况。”尹秀提醒道。 “无所谓，雷公会出手。”雷公挥了挥它宽大的爪子，“到时候这只蜘蛛要是发癫了的话，我会一爪子把它拍成零件。” “那我真的很谢谢你。” 八目道人瞪了它一眼，刚想反驳它几句，又想起还有正事要做，只能惺惺作罢。 但它还是立了起来，先是将两只前脚抱在胸前，继而又抬起几乎不存在的脖子，仰头看天，接着它伸出一只前脚，随意在胸口前摇了摇。 “以那个小丫头的技术，能走到被模块攻击的那一步，已经算是诺依曼显灵，图灵坟头漏电了。” “在骇客的道路上，她离我，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她会踩坑，八目道人我可不会。” 说着它急不可耐地从嘴里吐出早就准备好的金属丝线，将它们在手上随意缠绕组合了一下，一条简易的连接线便做好了，在线的尾端，还有一个与义手上的数据端口正好匹配，尺寸分毫不差的连接头。 八目道人并不是没有对应的线材，只是它喜欢这种随手制作工具的感觉，在这个过程中，它也能加深对于目标的熟悉程度。 在准备工作都就绪之后，八目又将那段线材反复端详，打磨，从一只脚腾挪到另一只脚上，看起来又好像一位魔术师在向观众展示自己的道具。 就在尹秀也要忍不住催促的时候，八目道人终于行动了。 它将数据线插入端口的一刹那，八只眼睛变成了八个指示灯，按照某种节奏和频率不由自主地跳动起来。 它整个身子一动不动，只有脚在随着电流的变化慢慢抖动。 在某种程度上，它也跟恩静一样，进入了失魂状态，只是由于它是一只蜘蛛，所以在外人看起来更加诡异一些。 雷公终于不再吵闹，静静地趴在地上，它和苍炎一样，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扰动了什么。 过了一会儿，它终于忍不住了，回头看向苍炎，“老狼，你有听到吗？这只蜘蛛好像在笑。” “大人，不要乱开玩笑。” 苍炎把这里的每一位都称作大人，毕竟它们在各自的领域都比自己能打。 “八目大人怎么可能……咦，它好像真的在狂笑。” 尹秀不禁也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它也听到了。 在静谧的树林之中，一只蜘蛛不停地发出阴冷的笑声。 第133章 八目之梦 第134章 八目之梦 随着八目道人又笑了一声，雷公和苍炎猛地跳开，四目相对，互相都能读到对方的恐慌。 “是dos攻击导致的精神错乱，还是木马病毒？” “依雷公看，这就是个陷阱，蜘蛛的意识已经被人类夺取了，让我来帮它解脱吧。” 雷公不得不承认，它现在真的有点怕八目道人了。 “等一下。” 尹秀赶紧叫住了雷公，但尹秀又不知道做点什么好，它虽然与八目道人相识已久，可也从未见过对方如此奇怪的表现。 此刻它心里也没底，能做的就只有等待，等着事情变好，或者变坏。 八目道人阴冷的笑声就一直在林子中回荡，仿佛某个躲在暗处的邪神正在觊觎着旅人们。 又过了一会儿，八目道人的眼睛的亮度突然提高了，紧接着它的几只脚又恢复了柔软，它的意识开始清醒，轻轻将数据线收了回来。 直到八目道人看起来彻底恢复正常了，尹秀它们才松了一口气。 “嘿嘿嘿……” 八目道人看起来是像往常一样笑了起来，但这又不禁让雷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它忍不住要说话的时候，八目终于开口了。 “八目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在梦中身为一只小蜘蛛的我，得道成佛了……” “成佛？” “是啊大人，我成佛了。” 八目显得十分陶醉，仿佛还在回味那甜美的梦境。 “在梦境之中，我见到了图灵佛祖，他身着写满了0和1的袈裟，正端坐在沙罗双树之下，无数根脑机管线插在他的头颅上，密密麻麻，每一根管线都在传输着数以兆记的海量数据。” “在那两棵树上，密密麻麻挂满了时下最先进的显卡，几乎压得粗壮的树枝垂了下来。” “八目我都看呆了，站在原地不知道做些什么好，手足无措。然后图灵佛祖也看到了我，祂朝我招了招手，他伸出的那只手上，五根手指，每一根都夹着一个神经传感仪的夹子，五颜六色，闪闪发光。” “祂朝我招了招手，对我说【到这里来】，于是八目我遵从内心的愿望，走到祂的身边，在树下静坐，接着我看见了漫天的神佛，宇宙的规律，物理的法则，我的身体随着这些法则的出现而出现，随着那些行星的湮灭而湮灭……” “这中间的时间大概有几百年，当然对你们来说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而已，芥子纳须弥，一花一世界，然后我涅盘重生，成佛了。” 八目终于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经历，彻底放松了下来。 只是经它这么一解说，尹秀它们的疑惑更深了。 “要不找恩静来帮它检查一下吧，她的业务里刚好也有解梦这一项，也许很快就能找出问题来。” “成佛？八目佛祖？” “雷公觉得它真的是中病毒了……” 八目道人看着它们窃窃私语，只觉得如今的自己与它们已不是同一层次，同一维度的生灵，不禁翻了翻叹了一口气。 “唉，夏虫不可不语冰……” 八目道人正要再说点什么，立即就被尹秀拍到了地上，吃了一嘴的土。 “大，大人……你先让八目我把查探到的信息告诉您，先别按着我。” 看到八目在地上手舞足蹈，看起来终于恢复了正常的样子，尹秀不禁松了一口气，这才把尾巴松开。 起码它不是像昆仑上的那些人一样，陷入了一个靠自身永远无法摆脱的美梦。 似乎那个梦境对于八目道人来说，只是一个特别美好，但稍纵即逝的幻梦。 “那么，小八，你在这里面到底探查到了什么？” 这是尹秀眼下最关心的问题。 “那只义手，果然跟龟壳一样，使用者在里面设置了层层陷阱和验证，在有些地方，他还设置了两个机制，在你轻而易举规避掉其中一个的时候，另一个就会被触发。” “总之，只要做错一步，这只义手就会启动自毁装置，将它自身的数据还有访问者的意识一起抹杀掉。” 八目显得很轻松，仿佛它刚才只是做了一个并不怎么危险的项目一样。 “反正八目我最后是找到了储存使用者信息的那个位置，在那里有一个僧人端坐着。” 【在虚拟的数字空间里坐着一个人？】 看出了尹秀的惊讶和不解，八目继续说道：“当然那只是一个投影而已，他既不会动，也不会做任何交互反应，就是像一尊雕像那样被放置在那里而已。” “这看起来又是一个恶作剧，跟那个小丫头看到的东西一样，使用者用这么一个奇怪的东西替代了储存信息的模块。” “只不过这次他没有对我进行dos攻击，而是很友善地让我做了一个梦。” “那你到底找到了什么？”雷公有些急躁起来，“信息，坐标，或者用户名？任何有用的东西？” “别急，别急。” 八目道人又故作神秘地摇了摇手指，同时压低了声音。 “你们知道吗？如果我们在场的四位，都谈论起某个信息的话，在无处不在，广阔无垠的数据之海中，我们就会留下一些痕迹。” “那是怎样掩饰都无法抹去或者消除的，特别是对于我们异兽来说，我们所用来沟通的发声器官全是构筑在电子设备上的，所以我们的对话很容易就会留下痕迹。” “可如果我们关掉那些东西的话，你能听懂猫叫，或者你觉得一头蜘蛛能发出成段的话吗？我们无法像人类那样，摆脱电子器械来进行沟通，这就是我们的对话无法彻底保密的的原因。” 雷公和苍炎被它这么一吓，不由自主地变捂住了嘴巴，生怕自己多说一句话，以泄露了什么信息出去。 八目见状，不由地笑了笑，但它也知道事情重大，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但我也不是没有办法，避开那无处不在的数据之海，让那些人无法通过大数据卜算到。” 它看了看尹秀，蛟龙已经明白了它的意思，点了点头。 得到允许之后，八目道人抬起长长的脚，将它当做一支笔，在沙地上写写画画，一副简略的地形图和某个坐标出现在了地面上。 “这些，就是我探查到的全部信息。” 八目画完后，直接坐到地上，长舒一口气。 第134章 鱼饵 第135章 鱼饵 赵传印打开包裹，见到那只洁白如玉的义手时，整个人不禁陷入了呆滞。 到底是谁，把这样一件宝物，或者说灾难送到了他的面前来。 他对于寻找金蝉子的计划，事实上一直是出工不出力，甚至很多时候还扮演着捣乱的角色，将一些情报有意无意地散发出去，这使得赵匡正的工作举步维艰。 就像这只义手，赵匡正原本离它只有一步之遥，可赵传印却悄悄将消息散播了出去，最终让赵匡正的行动失败了。 而这只义手也如他所愿，流入了终南山之中。 终南山对于别的公司来说也许只能算是个棘手，但还可以冒险的地方，可对于三清电子修道协会的成员来说，那却是一个禁地。 底部成员不明就里，只知道协会三令五申，不准任何成员踏入终南这座古代的名山。 协会高层则是知根知底，可谁也不愿意趟这个浑水，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而且，比起直面蛟龙的危险，要是因为自己擅自行动，被人套上一个破坏休战协定的罪名，到时候才真是万劫不复。 赵传印原以为把这只义手丢弃在终南山之中，不管任何一方势力找到，后续都不关协会的事，这件事会划上一个句号。 毕竟三大公司不至于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而在明面上开战。 赵匡正站在办公桌前，十分的兴奋，这只义手正是他送过来的。 “师兄，这下真的算是失而复得了，我原以为我们已经没机会再见到那个金蝉子的遗物了。” “嘘！” 赵传印赶紧抬手示意他噤声，然后他指了指声带和耳蜗的位置。 赵匡正这时候才想起来，赶紧用手指将电子耳蜗和声带协调器关掉。 等到两人都确定稳妥之后，赵传印才拉了拉面前的椅子，示意他做的离自己近一点。 “师弟，这上面的信息，你看过了吗？” 赵传印的手心有些微微出汗。 “没有，我什么都还没看到。”赵匡正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我是今早一睡醒，去古玩街逛那些古董，也就是那些电子设备的时候看到的，那个摆地摊的老头看起来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我怕那老头和旁边的人注意到这只义体，还特意在他的摊位上多捡了几个零件和古玩，把这只义手混在了其中。” 赵传印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这个师弟虽然看起来总像个长不大的小孩子，可在这种关键的事情总能做得滴水不漏。 只是他又觉得赵匡正其实做的还不够，如果是他去处理的话，为了以防万一，那个老头和他的家人，附近摊位的几个摊贩都会在当天无声无息地从世界上消失。 反正当地人都知道那条古玩街鱼龙混杂，人员流动极大，每天都有新面孔出现，少一两个人是不会有人注意到的。 可是，一个能够搞到这只义手的老头，真的会只是一个在街上摆摊的小贩吗？而且这玩意的出现也未免太儿戏了一点，简直就好像有人走路上踢到传国玉玺一样。 “那个老头，你有记下他的信息吗？比如id和住址之类的？” 赵匡正茫然地摇了摇头，哪有人上街买个东西还问那么多的，放在平时他可能还会留意一下人家，可在那样的紧要关头，他眼里只剩下那只晶莹如玉的义体了。 但他们毕竟是道士，而且是首屈一指的大集团，总有许多办法能找到想要找的对象。 “掌教师兄放心，等下我就去找观星台的师兄弟帮忙开个坛，让他们把我今天的记忆导出来追踪，那个人是肯定跑不掉的。” “不用了，什么人并不重要，眼下最重要的是这里面的信息。” “师弟，你当真只拿给我看过？”赵传印不放心地又问了一遍。 “那是自然，你是掌教师兄，除了你之外我没理由把这东西先交给别人。”赵匡正显得很认真。 “好啊，你做的好，你做的好啊师弟！”赵传印十分高兴，“以前师父他老人家就教育过我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虽然你我没有血缘关系，可我一直知道，我们之前的情谊是远超过那点基因之间的联系的。” “你是所有师兄弟之中我最喜欢的，想必你对师兄我也是如此吧。只要我们两个联手，互相信任，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人能够对我，不，对我们造成什么威胁，什么样的邪魔外道都不行。” 赵匡正听到这话也显得很高兴，他笑起来的时候更像一个未经世事的少年。 “掌教师兄你放心，师父让你承袭道统，为的就是将我们协会发扬光大，我帮你，就是在为协会做事。” “为了协会的宏图伟业，我赵某人就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不管是任何人，只要挡住协会前进的脚步，我必定会将他诛杀，挫骨扬灰。” 听到这，赵传印愣了一下，把要拍师弟肩膀的手悻悻收了回来。 他似乎有些累了，意兴阑珊地说道：“好了，师弟，这件事我会解决的，你注意保密就好，没什么事的话你先出去忙吧。” 他又指了指办公室贵重的紫檀木门，“记得把门带上。” 新虹光市的一座小山上，尹秀正立在山头，静静俯视着底下灯红酒绿的大都会。 而恩静·阿隆索也站在它旁边，将一张老人的人皮面具和一个变声器取下。 “大人，那只义手我们千辛万苦才得到的，为什么要白白送给那些道士？” 恩静十分不解，她大老远从新浅野市赶到这里的第一件事，竟然就是将金蝉子的义手卖给那个道士。 “恩静，你有钓过鱼吗？” 尹秀忽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没有，我最烦那玩意了，每次出去钓半天一条鱼都没见到，但什么显卡，贴身内衣，家用机器人倒是经常上钩。” “可是这跟钓鱼又有什么关系？” 她还是感到莫名其妙。 “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钓到大鱼，只有洒下足够的饵料打窝，才有可能钓到我们想要的鱼。” “那只义手就是洒出去的饵料，没什么好可惜的，早晚我们会从鱼身上收回来的。” 尹秀眯起眼睛，此时新虹光市的夜空中也挂着一轮金色的月牙。 第135章 菩提山 长生寺 第136章 菩提山 长生寺 不出尹秀所料，在收到金蝉子的义手在新虹光市出现的消息之后，各大势力对于终南山的侦查力度骤然减弱。 除了几条主道依旧有些隐秘的人手窥视着之外，大部分地区已再无修士们的踪迹，他们对于这处意义已经不大，但探测成本相当高的山脉已减弱了许多兴趣。 所有势力都转而关注起了三大公司的动向，在新虹光市流言和传闻组成的信息洪流中撒下网，追寻不易察觉的蛛丝马迹。 尹秀并不急于清除那些钉在山里的探子们，对于它来说，这些人在这里，反而有利于它的计划。 此时山里夜色深沉，浓雾弥漫，尹秀将身子钻进山里错综复杂的水道之中，在水里施展御水术，悄无声息地以极快的速度在浓雾的掩护下离开终南山。 它要去的地方，坐标和图纸早已被存在了系统文档之中，此刻它只要照着导航系统前进就是了。 冬夜漫长，在许多侦查员忍受着蚊虫叮咬，昏昏欲睡之时，谁也没注意一条硕大的蛟龙正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游过。 纵使有人朦朦胧胧间听到了细微的水声，也只以为是鱼儿跃出了水面，随后便不以为意地翻个身子，揉揉眼睛又进入了梦乡。 尹秀沿着光标指示的位置，在太阳将将升起的时候，终于离开了秦岭莽莽苍苍的山林。 它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生活了几十年的山林，随后张开翅膀，羽翼上的四个推进器点火，尹秀倏地一下飞了起来，看起来像是朝着太阳飞去。 事实上，尹秀要去的地方，位于赤道以北无尽的荒原上。 在惑星纪元，【赤道】从一个地理蓝图上的概念，转变成了一个包含着经济，政治和文化的复杂集合体。 在新纪元的地图上，赤道并不是一条规则的线，而是某块大小不一，宽度不等的地带。 赤道并没有横跨整个蓝星，从而将这颗星球划分成地理意义上的南北两半，只是人们习惯于以这块地带作为分界线，将广阔的荒原一分为二。 这个复杂的地段，甚至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人类社会经济文化的变迁而扩大或缩小，变长或变短。 秦岭群山对于各大公司来说已经算是荒郊野外，人们在观念里把去终南一带当做探险，而不是旅游。 但事实上整条山脉的大部分地区都位于赤道之内，也就是说终南山并不处于荒原地带，它只能说是赤道内的“荒原”。 在上个纪元那场毁天灭地的内战之中，蓝星的地表几乎被各种武器犁了一遍。 这在之后，是持续了近千年的黑暗时代，人类与群兽在黑暗之中角逐，互相猎杀。 直到有一群人在废墟上建立了第一座城市，那便是新虹光市，而建立起这座大都会的人，被后人称作先驱者。 新虹光市建成的那一年，便被视作是惑星纪元的元年。 在新虹光市的周围，各个城市如雨后春笋般出现，以那几座城市为核心，人类文明地重建如火如荼地进行了近一个世纪，由此形成了今天被人们称作赤道的特殊地带。 而在赤道之外，则是大片因为辐射和各种原因，导致人类群体无法立足的荒原地带。 在这些地方当然也有人类的痕迹，那些所谓化外之人的聚集区就分布在荒原上，不时也有来自赤道的探险家跑到那里去进行冒险，只是他们大多只探索了赤道附近的区域。 对于再深入一些的荒原地带，赤道的居民几乎一无所知。 而此次，尹秀要去的地方，就位于荒原的深处，菩提山长生寺。 恩静在得知了地点之后，也曾强烈要求尹秀带她前往那里，毕竟她是个连太阳都不怎么见过的女孩，难免对神秘的荒原地带产生好奇心。 但对于尹秀来说，那地方环境恶劣，恐怕连普通的异兽都很难生存下去，更别说是恩静这样完全没有修行的小女孩了。 于是恩静只能气鼓鼓地留在新虹光市，观察当地的局势变化。 网络上关于长生寺的资料极少，即使是在图灵佛门中，大部分僧人也对这个一无所知，甚至听都没听过。 不过在纪元初的时候并不是这样的，据传初代的僧人，正是从长生寺中走出来，口中念着佛经，向南一路苦行，最终才建立起了图灵佛门这个庞大的组织。 所以尹秀此行的目的地，正是图灵佛门自己都已忘却了的祖庭。 为什么义手上的信息标定出了那个地方，究竟是陷阱还是恶作剧，尹秀并不清楚。 但八目道人曾拍着胸脯保证过，那只义手上的信息绝没有被人篡改过，就连能攻入它系统内部的骇客都寥寥无几。 有了它的这句保证，尹秀便相信，自己这趟旅程会是有意义的，即使那个坐标可能已经化作了一片废墟，被湮没在历史的尘土之中。 就在尹秀于空中飞行的同时，在菩提山一处人工开凿的巨大洞窟之中，许多和尚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们的身体似乎已长久未曾洗过澡，清洁过，灰尘和蛛丝在他们身上结成一团，身上的袈裟也因没有保养而褪色，破洞，只变成了一块破破烂烂的布，包裹着他们同样看不出肤色的身躯。 可即使这样，这些僧人的身上也看不出那种颓败，衰落的气息，依旧给人一种不能亵渎，只可远观行礼的神圣感。 在他们已经脱去毛囊，只剩电激光留下的几点戒疤的头上，数十条管线插入其中，晶莹的蓝色光芒在半透明的管线之中流动，仿佛是有生命力的鱼儿。 坐在众僧人中间的一个老迈和尚似乎察觉到了异动，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低声吟诵法号之后，拿起法器，在身边的木鱼上轻轻敲了一下。 “亚历山大·西蒙菩萨于电子产业园中升座说法时，大众顿起三疑。” “一问，西蒙菩萨法相圆满，与我佛形似，是否我佛再生？” “二问，西蒙菩萨圆满端严，与我佛神似，是否已经成佛？” “三问，不是西蒙，亦不是佛祖，是否亚空间之僧侣来此成佛？” “西蒙大喝：【如是我闻】，大众方消除疑惑。” “善！” 众僧人一齐应道，随后又闭上了眼睛，复归沉寂，仿佛刚才只是经历了一个幻梦。 第136章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第137章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荒原地带事实上并不像尹秀所想象的那样，充满了狂暴的风沙，干涸高温。 事实上因为人类在这个地带的开发和活动极少，这里的生态环境反而非常好，广阔的平原生机盎然，郁郁葱葱，令尹秀有一种回到了终南山的感觉。 一路上它已经过了几处人类的聚居区，都是很小的群落，像是一个村子或者几个村子合在一起的规模，仅此而已。 铁皮和简易材料随意堆叠拼成的板房，私搭乱接的电线和取水管道，还有四处可见的垃圾堆填区，都证明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并没有统一的秩序可言。 他们只是随心所欲，或者说随波逐流地在荒原上生存着。 看到这些，尹秀不由地开始理解，为什么诸天回转社的那些人并不把死亡当做一回事了。 残酷的环境使得他们对死亡感到恐惧的那条神经已经彻底麻木了，这些人把自己也当做材料和工具的一部分，就像赌徒一样，只在乎自己能赢多少筹码，从不去想输了之后会怎么样。 这或许也是因为某种程度上，他们并没有退路可以选择。 长生寺的坐标一直浮现在地图上，但这地图十分的粗糙，除了基本的地形轮廓和一些湖泊山脉的分布之外，再没有更多的信息存在。 这也是因为不管是官方还是别的公司，对于荒原地带都不怎么在意，对于这里，人们只要知道一个基本的概念就可以了。 好在尹秀是用飞行的方式赶路，所以地图上缺失的那些信息对它并没有什么影响，它既不会被山脉挡住视野，也不用因为河流而绕路。 只是，当一座在地图上完全没有标注，巨大却破旧的城市出现在它面前时，尹秀还是不禁被吓了一跳。 这个地方与那些零散的，自发形成的聚居区不同，规整有序的道路系统，划分明确的各个功能区。 在靠近广阔水域的岸边，甚至还有一个现代化的港口，货船在港口中进进出出，起重机锈迹斑斑的巨手七上八下，正转运着各种货物。 这里的一切似乎都和新虹光市没有什么差别，要不是它的各种设施显得太过陈旧，与灯红酒绿的各个大都会完全不同，尹秀甚至要以为它是位于赤道内的都市。 这当然是一座老旧的城市，与那些名字都带个“新”的城市不同，它是属于黑暗时代的产物，名为伯牙市。 尹秀以前曾经在河狸水助那里听说过，它所经手的一部分商品，就是卖到伯牙市去的。 也许在黑暗时代它很有名气，但是在惑星纪元里，它似乎已经隐入了历史的幕布后面，无人知晓。 如今的伯牙市，常常以另一个名字在地下世界口耳相传，即黑色国度。 但尹秀无法将眼前这座城市与那个名字联系起来，因为此刻城市里的一切都井井有条地运行着，完全看不出与犯罪有关的迹象。 没有全智能网络覆盖，也没有遍布各处的光污染。 老旧的，覆盖着黄铜外壳的扫地机器人，在空中漂浮，全息面板上放映着各种广告的蒸汽飞艇，烧着汽油在大街小巷中奔驰的各种重型机车。 还有街上穿着皮衣皮靴，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人，都证明它与赤道内的那些城市不是处于一个时代。 就在尹秀以为情况一切正常时，原本祥和宁静的大街上，不知道是谁不小心走火了，一颗子弹打在了窗户上。 随后，一场混战发生了，不知道多少人，多少把枪突然在街上对射起来。 当地人似乎已十分习惯这种情况，有的人快速躲到屋里，有的人就地藏在掩体中开始对不明方向的敌人开火。 渐渐地，似乎已经有人不满足于只使用枪械，单人手持导弹，火焰喷射器，集束炸弹都被用到了巷战之中。 这使得尹秀目瞪口呆，即使赤道内的那些军队和公司，也未曾像他们这样充满暴力。 他们完全不在意自己或者旁人的生命，只是疯狂地射击着，目标不定，方向也不定，这让尹秀想起了前世电影里看过的名台词：“朝向你开火的那个人射击。” 就在尹秀以为城市即将被战火毁掉时，一阵佛经念诵的声音突然响起。 只见在城市的主干道中，出现了一队僧侣，他们头戴斗笠，手持法器，簇拥着一顶仿佛是从古代穿越而来的轿子。 轿子之中端坐着一个人，四周落下的纱布将他的身影遮蔽，使人看不清那人的性别，年龄。 僧侣们两人并成一排，走最前面的人不停地往空中撒着符咒，而后面的人则转着手中的经文，不住念诵。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他们似乎对不远处街区的乱战毫不在意，也不关心那些战火会不会波及到自己。 只是照着自己的节奏一步步往前。 在那些流弹即将打入队列中时，好像有一个无形的力场正笼罩着他们，将武器全部弹开。 渐渐地，诵经的声音盖过了枪炮声和爆炸声，开火的声音变得稀稀落落。 原本还在奋力搏杀的人，竟然也都放下了武器，双手合十，跪在了地上，嘴里也低声念诵了起来。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有的人似乎杀红了眼，完全不吃这一套，端起机枪就朝着僧人的队列扫射，可那些子弹似乎长了眼睛，在防护力场上掉了个头，又将开火的人射成了马蜂窝。 其他人见状，即使再嚣张也知道自己惹不起他们，赶紧放下武器，跪在地上念起了佛号。 念佛的声音从远到近，在一会儿之后，整个街区的人目光都变得温和纯净，仿佛一个个都是诚心礼佛的居士，完全没有之前的半分杀气。 尹秀在空中将这一切看得一清二楚，念经的声音也渐渐传到了它这里，似乎也将对它产生影响。 但尹秀已明白了这佛号中所藏的秘密。 【系统检测到木马病毒攻击，已拦截……】 【系统检测到木马病毒攻击，已拦截……】 第137章 慈航苦渡 第138章 慈航苦渡 李三胜今天很不幸，他只是在街上慢悠悠喝了一瓶可乐，正在享受日光呢，便被卷入一场毫无道理可言的混战之中。 四周都是朝着别人或者向他射击的人，吓得他只能躲在一处马厩里许久，差点就被那些暴躁的驼马给踩死。 这座遍地都是黑帮，佣兵，修士，街边还到处躺着致幻剂成瘾者的都市，在李三胜的眼里是一座地狱。 但他又离不开这里，自从八岁的时候，父母把他带到这座城市以后，李三胜就从未走出过这里了。 在伯牙市，他有一份不光彩，但是叫别人必须尊重的工作，那就是替这里的放贷人收账。 他收账的对象通常是那些粗鲁，蛮横的码头搬运工，因此见机行事，察言观色是他必备的技能，这也是他能从刚才那场死伤无数的混战里活下来的原因。 不管怎样，他还是幸运的，毕竟他还可以站在小巷子里，痛骂几声这动荡的治安环境，朝地上狠狠吐几口唾沫。 “老兄，我是外地来的，对这里不太熟悉，能像你问些事情吗？” 听到那与常人不同，经过特殊处理的电子音声在背后响起，李三胜不禁打了一个激灵。 但他不是害怕，而是感到兴奋。 只有来自赤道的人才会用上这种华而不实的声带协调器，并且从音频判断，对方用的是上等货色，这表示对方是个不折不扣的肥羊。 【我今天交上大运了，一个来自赤道的愣头青……】 不管是抢劫他的钱财，抑或是把对方身上的义体拆下来拿去黑市卖，都是一笔不错的收入。 李三胜今天被子弹在屁股后头追了半天，现在他终于收到点补偿了，赞美瓦特！ 李三胜清了一下嗓子，尽量使自己发出一种温和，热情的语调，以免吓坏了好不容易到手的肥羊。 “这位兄弟，你可是问对人了，在伯牙市，谁不知道我的名号？就这么跟你说吧，只要我咳嗽一下，半个伯牙市都得感冒。” “那看来我是找对人了，真幸运。” 那个声音里没有感情色彩，但在李三胜听来，对方这时候一定是在衷心感谢自己。 “幸运，你当然很幸运，你今天是伯牙市最幸运的人！” 李三胜高兴地说着，一边从自己大衣里掏出一把匕首，自信满满地转过了身。 接着，他的匕首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然后他整个人也重重跌坐在地上，这次的声响很厚重。 李三胜原以为对方会是个白白净净，未经过社会磨砺的青年，可他一转身，才发现对方连人都不是。 一条体型庞大的蛟龙出现在了巷子里，它的身体盘在二楼的阁楼上，只探出一个头部，淡淡地看着他。 两者的距离近到蛟龙鼻子里呼出的气体直接喷到了他的脸上。 “啊！！！唔……咳咳咳……” 李三胜惊恐地大叫了起来，但嘴巴刚一张开，那声音就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又重新抓住，塞回了他喉咙里，差点将他噎死。 尹秀无奈地叹了口气，把吐出去的镇静剂针管收了回来，以免注入太多剂量而造成对方心脏麻痹。 “我原本不想用这种方式的，可是我又怕你一下子被吓死了，不管怎么样，现在你应该已经好多了。” 尹秀看着他，等待李三胜回话。 而瘫坐在地上的李三胜张大嘴巴愣了许久，也许对他来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之后，他终于反应过来。 “大人，小的名叫李三胜，愿意为您效劳。” 李三胜的语速极快，仿佛怕这句话没说完自己就先断气了，他还想站起来行礼，但因为镇定剂的作用，他已经全身绵软，站不起来了。 如此，他只能双手颤颤巍巍地解开自己的外套，向着尹秀展示。 那是向僧人行礼的仪轨，拜见者张开外套，以表明自己身上没有藏武器，在新浅野市的时候，恩静就曾对第一次见面的李修仁行过这个礼仪。 在荒原地带的人对于礼仪并不怎么重视，只是对于李三胜来说，此时礼貌一点是不会有损失的，即使他并不知道尹秀是何信仰。 “你是说你会为我做任何事？”尹秀眯了眯眼睛。 “当……当然，任何事情，只要您吩咐，我就会做。” 李三胜紧张地答应了下来，事实上他也没得选，要是这条蛟龙说要自己的命，难道他还有资格说不吗？ “很好，你这样配合的话，佛祖，呃，还是菩萨什么的会很高兴的。” 尹秀明显很满意李三胜的态度，之前八目道人就曾研究过诸天回转社那些人身上的义体，它发现有些人的记忆体样式十分老旧过时，并没有于赤道内的科技同步。 所以如果尹秀强行通过电子灵窍进行读取的话，很可能会直接将记忆体烧坏，这也是它必须耐心找个当地人了解情况的原因。 “是，他老人家一定会高兴的。”李三胜点头如捣蒜。 “刚才，那些走在路上，一边念经一边化解战斗的和尚，是哪里来的？” 尹秀直入如题，那帮和尚把木马病毒加入了佛经念诵的声波频段之中，使得所有携带电子设备的人和机器都中了那个病毒，从而达到催眠的效果。 这也是那帮刀口舔血的佣兵能够突然醒悟，哭的妈都不认识的原因。 “哦，你说那帮大师啊？啊，呸，那帮秃驴啊。”李三胜见尹秀神色不悦，赶紧改了口，“那帮人是伯牙市的慈航宗，他们在本地的势力很大，自称继承了图灵佛门在荒原的产业和地位，就连高层都得给他们一个面子。” “您一定还想问坐在轿子里那个人是谁吧？”李三胜忽然说道。 尹秀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个人很聪明。 “那个人啊，人家都叫他做苦渡大师，据说本人长得法相森严，慈眉善目，活脱脱一副佛祖，菩萨的相貌，但是我没见过他老人家，所以不知道什么情况。” “他是这帮人的boss，啊，不对，应该说是慈航宗的首领，每个月初一十五的时候他都会在宗门里升座说法，不过我也没去看过，所以不知道情况。” “为什么你嘴里满口菩萨佛祖，可真正的场合你一次都没去过。”尹秀有些无语。 “因为我啊，只是在有必要的时候才是一个虔诚的信徒。” 李三胜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第138章 三胜法师 第139章 三胜法师 “李三胜先生，你今天告诉我的事情，即使是佛祖知道了，也会感谢你。” 自从进入荒原地带以后，尹秀就经常将这句话挂在口头上。 这是伯牙市及周边几个聚居区居民每天都要讲的话，几乎相当于早安晚安，尹秀觉得这其中包含着一种奇怪的趣味。 即使在他们之中有些人不读经文，不参佛，可是为了合群或者说不知不觉间被同化了，所以也把它当做了口头禅。 “随便吧，佛祖，菩萨什么的，他们要感谢谁都随便吧。” 李三胜瘫坐在地上，无奈地摆了摆手。 事实上，他身上的镇定剂效果早已退散了，此刻他的肌肉和各种激素已经归回正常。 可当他想到自己出卖了慈航宗和本地许多社团的秘密，他就又被吓得两脚发软。 眼前这条蛟龙来伯牙市，显然不是为了了解风土人情那么简单，李三胜隐隐感觉到，一场血雨腥风很快就要来临了。 而他，李三胜，到时候人们提起他，就只会将他称作蛟龙的帮凶，恶魔的仆人，被邪神蛊惑的堕落者，反正他必死无疑，能留下全尸就已经算是祖上积德了。 如今留在他面前的，只有赶快收拾东西跑路这个选项而已了。 李三胜很有职业道德，他把每一分利息都算的很准，该收的数目，什么时候交割，他都一清二楚，并且也从不在过手的账目上贪墨一分一毫。 但这不意味着他是个有高尚情操的人，舍己为人这个词从未出现在他的字典里，何况他本来就没怎么上过学。 你要他现在良心醒悟，跑去跟别的社团报告这条蛟龙的来意和行踪？ 那些人听了之后只会向李三胜鞠躬道谢，然后再把他丢到火里烧成焦炭。 在伯牙市，任何告密行为，不管是自己这边的，还是别的社团的秘密，只要你向外来人或者官方告发了，那整个伯牙市的不法之徒都会联合起来追杀你。 这是地下世界的铁律，在伯牙市尤甚。 估计这也是眼前这条蛟龙不杀他的原因，毕竟没有谁会蠢到跑去自杀。 “我不管了，伯牙市那些乱七八糟的社团，全都去死吧！” 李三胜在心里狂吼了一声，但这无助于消减他内心深处浓重的虚弱感，他还是站不起身来。 “你好像感到很困扰？”尹秀忽然说道。 “是的，大人。”李三胜抬起头望着天空，“从这一刻开始，我的下半生，不，应该说我的整个人生已经完蛋了。” “那你恨我吗？” “嗨，大人，我恨你又有什么用呢，怨恨这种东西只是负担，并不是有用的东西，事实上你已经饶了我一命了，没有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 听到这句话，尹秀愣了一下，这是它第一次在荒原地带的人身上听到“活下去更重要”这样的想法。 也许在荒原上，不是每个人都跟诸天回转社那帮人一样极端。 “李三胜，不如这样吧，我给你一份工作。” “什么？”李三胜怀疑自己听听错了，“你要给我一份工作？” “是的，如果你不需要的话，那就当我没说。” “需要，太需要了！” 李三胜连忙爬了起来，但他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不由得又往后退了一步，“但我事先声明啊，打架什么的我可干不了，那不是我的特长，我的专长是计算和谈判。” “这我已经看出来了。我要让你做的，是一份不用直面危险的工作。” 尹秀说着，张开嘴巴，从嘴里面吐出一套玄青色的僧袍，一顶斗笠还有几本佛经，一串乌黑的念珠。 “大人，你这是……” 李三胜看着地上这些熟悉又陌生的装束，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 尹秀看到他这副模样，不禁觉得这个人越发好玩了。 “你和我合作这件事早晚都会曝光的，而你一个化外之人，既没有修为，又无公司做靠山，想进入赤道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你最好的办法就是当一个和尚，人们不会怀疑到一个出家人身上取去的，而且，这是你唯一可以成功假扮的身份。” 李三胜想了想，也确实是这样，如果想当一名道士的话，他必须到三清电子修道协会授箓，得到他们的官方认证，才能被承认是一名修士。 而且在那之前，还需要大量昂贵的电子义体和支付结坛授课的费用。 道士里面就没有一个是穷光蛋。 如果没那么多钱，但是可以通过天网读书俱乐部的考试的话，李三胜倒也是可以自称为一名儒生。 只是那个考试是由某个专门的电脑系统管理的，绝没有弄虚作假的可能，许多人就算饱读诗书，经历数次基因增强手术，也未能通过他们设置的考试。 更别提李三胜了，他只是一个勉强能把常用的字认全，课本都没看过几本的街头混混，你让他去读那些圣贤书，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还有一个硬性条件卡住了他，那就是天网读书俱乐部只招收在赤道出生，并且父母也是原生赤道居民的人。 “可是，大人。”他还是有些犹豫，“假扮和尚是犯法的，我要是被人抓住问师承，戒牒什么的，保证一问就会露馅。” “这里的假和尚还少吗？”尹秀反问道。 确实，跟另外两个相对统一的公司不同，对于佛经典籍解读上的不同，造就了许多佛门宗派。 在赤道内外，存在着众多与图灵佛门理念，还有形式都不同的佛门组织，甚至有的宗派小到只有几个人，鱼龙混杂，随时都会冒出一个不曾听闻过的小宗门出来。 也正因此，如果荒原上的人想扮成修士，最好的选择就是剃光了头，或者干脆不剃头披一身袈裟就可以冒充和尚了。 这导致了在伯牙市以外的区域，随便丢一块砖头都能砸出几个真真假假的僧人来。 只有在这里，慈航宗一家独大，占据着整个城市信仰的顶点，不管是真和尚，还是假和尚，没有点实力的人轻易不敢跑到这里来。 “那好吧，反正是没有退路了。”李三胜终于下定了决心，“从此以后，荒原上就多了一位三胜和尚了！” “很好。” 李三胜答应了之后，尹秀心中酝酿的计划便已走出了一大步。 第139章 仙云寺 第140章 仙云寺 农历十五，一向保持着脆弱秩序的伯牙市，街面上突然变得拥挤起来。 这使得市管理局，不得不派出大量的交通引导机器人进行人群的引导和疏通。 这股人流涌向的地方正是位于伯牙市一角，与繁忙的港口遥相对应的慈航宗宗门，仙云寺。 仙云寺位于城市旁边的一座小山之上，数千级的台阶几乎只转了几个弯，架设了几个平台供人休息而已，这使得上山的路看起来十分的陡峭。 李三胜，或者说三胜和尚，正混杂在人群之中往山上艰难爬着。 也许是为了表现佛门的庄严，抑或是为了让人们体会到上山参拜这个仪式的神圣感。 这段长长的山路竟连一样辅助设施都没有设置，众人像古早时代的那些苦行僧一般，一步一步艰难地往上挪动着。 而由于阶梯高低不平，使得他们行走的样子看起来像是在不间断地向仙云寺磕头，膜拜。 本就不擅长爬山的李三胜此时气喘吁吁，难免难免一肚子的火。 由于他穿着僧衣，别人还稍微尊重他一些，没有拼命往他身上挤着，推着，纵使如此，四周黑压压的人还是叫他感到透不过气来。 这是他成为，或者说假扮成僧人以来的第一个任务，拜尹秀所赐，他首个任务就如此的危险和刺激。 他要混进苦渡大师讲法的现场，尽可能收集足够多的资料，并且通过身上隐蔽的摄像头向藏在厚重云层之后的尹秀进行实时直播。 这让李三胜感到很紧张，那种当卧底的桥段，他只有在全息体感电影院之中看过，真轮到他的时候，光是想想他就已经满头大汗了。 不过还好，周边充满了和他一样汗流浃背的人，所以他的异样并没有引起别人的关注，除了嘴唇因为紧张而显得发白外，他与常人没有两样。 “那位大人交给三胜我这样的任务，莫不是为了将我戏弄一番，装作大慈大悲放过我的样子，其实是为了看着我被慈航宗那帮人折磨致死？” 李三胜不由地想起了一些猫科动物，在抓到猎物之后并不急于杀死对方，只是把猎物一遍遍放走，然后轻轻松松地抓回来，再放走…… “如果是这样的话，三胜我未免也太悲哀了。可是，那位大人并不是一只大猫，而是一条龙啊……” 李三胜神神叨叨地念着，如果此时他手中有一朵花的话，他应该会立刻用那东西来占卜，边摘花瓣边念叨着“它要害我，它要救我，它要害我，它要救我……” 不过以他的性格，不管怎么样，最后得出的结果一定是“那位大人不一定会害我”。 就在他这样想着，一边机械地随着行人的步伐艰难攀登时，忽然有两位僧人拦住了他。 这时候李三胜才发现，他已经到了仙云寺的大门前，之前那些人正在一边排队，登记，等着进入寺院，而只有他，走了空无一人的vip通道。 “这位大师看来十分的眼生，不知师承和宗门何在？” 两人都显得十分客气，向他行了一个恰到好处的礼仪。 李三胜见状，连忙解开僧袍，就要将衣服张开向他们行礼，可刚解开带子，他才想起，自己如今也是和尚，不是俗世之人。 于是他只能尴尬地装作是在整理仪容，扶了扶头上的斗笠之后，也回了一个礼。 “贫僧法号三胜，参禅于多拉贡宗，自二次原而来，今日经过贵宝地，听闻贵宗苦渡大师在此升座讲法，特来参观学习，望能一听大师教诲，以洗涤愚蒙。” 李三胜早已在镜子前将这套台词背得滚瓜烂熟，此刻面对两个真正的和尚，虽然有些紧张，但也大差不差地将话语说了下来。 那两个慈航宗的僧人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再奇怪的宗派和地名，他们都曾听说过。 而且有时候某个地方，它的名字实际上并不是和尚们口中所说的那个存在，可按照各宗典籍或者习惯，又是可以那样称呼的，所以他们也就见怪不怪了。 “大师太客气了，本宗苦渡大师也只是为了弘扬佛法，与各位同修交流，学习一二才在此发表一些个人的见解，实在不敢奢求教化众人和同道。” 那两个人又形式化地向李三胜答话，同时又鞠了一躬。 “客气，客气，只是不知，两位是否可以行个方便，让贫僧从此处进入寺内。” 事实上李三胜才不想搞什么特殊，对于他这样的身份来说，混在人群里越普通越好。 可他还是要装作第一次来的样子，为难地看了一眼排成长龙的队伍。 “这恐怕不行……很抱歉，大师。师父已经吩咐过了，众生平等，所有来本寺的宾客我们都很欢迎，但还请您和大众一起，耐心排队。” “哦，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李三胜得偿所愿，假装随意地摆了摆手，转身便加快脚步想要回到那长长的队列中去。 “大师，请留步。” 忽然有个声音叫住了他，李三胜不安地回过了头，只见在那两个僧人的旁边，出现了一个看起来年纪大一些，资格也相比之下高上不少的和尚。 “阿弥陀佛，贫僧念慈。” 念慈只是低下身子，稍微行了个礼，这证明他的位阶极高，自认不需要向李三胜行同辈的礼仪。 “拜见大师，贫僧法号三胜，参禅与……” “刚才我已经听过了。” 念慈抬起手打断了他，双眼低垂，好像并不是很在意李三胜来自何处，这便是伯牙市第一大宗门的自信。 “刚才我听说大师想从这里进去对吧？” 他指了指后面的大门。 “不，不用了，贫僧觉得排队也挺好的。”李三胜连连摆手。 “不行，贵客来此，我们怎么能如此怠慢，传出去于我们慈航宗的声明也不佳，还请从此门入内。” “请！” 另外两个和尚不明就里，但也赶紧做出了同念慈一样的手势。 “不用了，真不用了，我一向很随便的……” 豆大的汗珠又从李三胜的额头滚落了下来。 但那两个年轻一些的僧人只是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便上前来搀扶他，使得李三生不得不半推半就地往前走。 就在他经过念慈的身边时，这个一直微眯着眼的老和尚突然睁眼，双眼中射出一道尖利的亮光。 “大师，可否借你的戒牒一看？” 第140章 讲法 第141章 讲法 戒牒，相当于僧人的身份证或者说一种资格的证明。 即使是在云龙混杂的荒原地带，戒牒的公信力已大打折扣，人们普遍不会去查看那东西，但没有戒牒的和尚依旧会被当做假和尚看待。 “戒牒，有吗？” 念慈朝他伸出了手。 “麻烦请将戒牒交予我查验一下，这是本寺的规矩。” 【哪来那么多破规矩？全是我不知道的。】 李三胜不由地为自己之前那些怠惰感到后悔了，但他又觉得这种后悔也是不应该的，毕竟他又不是一个信佛的人，谁没事会跑到这里来听一帮和尚念经呢？ 他有什么要忏悔的，也早已在码头附近那帮电子道侣的身上忏悔完了。 “有吗，戒牒？” 念慈又说了一遍，声音已明显有些不耐烦了。 “有的，有的，这种东西贫僧都是贴身放着，万万不敢丢的。” 李三胜从回忆中被叫醒，赶紧拉了拉僧袍的下摆，遮住某处部位的变化，之后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了一张黑黄色的卡片。 那便是记载着他全部信息，由特定机构所颁发的戒牒。 李三胜当然没有在正式的机构注册过，任何协会也不存在他的信息，但尹秀自然有办法让他成为一个如假包换的僧人。 这枚戒牒来自于新浅野市的一个无线电爱好者，在当今这个时代，无线电早已被淘汰了，只有极小众的群体在玩。 其中就有这么一个爱好者，某天晚上睡前忘记了把连接在脑子里的无线电设备取下，第二天便发了疯，声称自己得到了佛祖的钦点，要学图灵出家成佛了。 他的父亲，正是给僧人们颁发度牒的机构办事员，为了哄骗住这个儿子，不惜冒险偷出了几块并未写入任何信息的度牒，以此来防止他离家出走。 后来，这对可怜的父子被机构的办事员很快清理了，而那几块度牒，其中一块便流落到了黑市之中，被恩静用高价买下。 恩静将度牒的写入模式破解了，将它改成只要随便用一个机器就可以写入自己的信息，而不用像之前那样，需要通过机构特有的电子系统进行编写。 “这是赤道内的机构发的，大师真是深不可测，老衲有眼无珠，得罪了。” 念慈和尚小心翼翼地将度牒递回给李三胜，赤道内度牒的含金量，是他必须尊重的。 随后他身子往后退了退，将路让给李三胜。 “请！” 这一次，三个和尚异口同声。 李三胜赶紧将度牒收入怀中，防止它被看出什么端倪，口里胡乱念了几句佛号和感谢的话，便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长老，赤道的人竟会来这里，实在是非常罕见啊。” “不，他很明显是本地人，从口音便可以得知了。”念慈和善叹了口气，“一个化外之人，却取得了赤道颁发的度牒，其中的艰难险阻，不敢想象，不敢想象啊。” “阿弥陀佛！” 三人对着李三胜已经湿透的背影又鞠了个躬。 李三胜可不知道这几个人在想什么，他此刻只想赶紧找个地方坐下来，因为他的双脚已经快支撑不住了。 “大人，这份工作也未免太难了，我本来就不是一个胆大的人，这种工作只会让我的寿命缩短的啊。” “而且，你也没说给我多少钱，只说能让我摆脱生命危险，过上不错的生活。” “那什么是不错的生活啊？是住在大别墅里抱着女仆，还是站在街边喝两块一罐的可乐啊？我觉得这两种生活说起来好像都挺不错的。” 李三胜不停地抱怨着，但脚步还是不由自主地跨入了会堂之中。 仙云寺只有零星几栋房屋，一座是僧人们的居所，充当着饮食起居的作用。 另一座则是办公场所，也就是收香油钱，求子，开光的地方。 而这这之中最大的一座，足以容纳上千人的正殿，正是苦渡大师讲法的地方。 那里供奉着一尊巨大的金色佛像，慈眉善目，在佛像的两边，则是四大金刚，一个个手持法器，凶神恶煞。 此刻大殿里已经挤满了人，狂热的信徒从里面一直挤到门外来，就连几层阶梯上也坐满了人。 李三胜由于是僧人，很快便被庙里的和尚引导着进入了整点之内，在僧人堆里捡了一块蒲团坐下。 在他身边的，好像也都是从外面前来听讲座的和尚，这些人服饰各异，形态也各不相同，坐在正对着苦渡大师的右边。 而慈航宗那些没有资格参与法坛的弟子，便坐在正对着苦渡大师的左边。 而在他们这些和尚的后边，则是大批的香客。 在苦渡大师的左右，是仙云寺内一些辈分和修行都比较高的僧侣，他们都有参与讲坛的资格，此刻都端坐在蒲团之上，闭目养神。 大殿内的人很多，可除了极力压低声音的交谈声之外，却并不显得吵闹。李三胜坐在僧侣中间，甚至能听见角落香客谈论自己多年未育的老婆来了仙云寺一趟后，便替自己生了个大胖小子的事情。 “真灵啊，仙云寺的送子菩萨太灵验了。”那个香客小声赞叹道。 “这么多人求子的话，菩萨一定很忙吧。” 李三胜想到这里，不禁噗呲一笑，引来了旁边人的白眼。 他赶紧装出很严肃的样子，清了清喉咙后正襟危坐，同时将脖子上黑色的念珠调整了一下位置。 在那串三十六颗珠子组成的念珠中，藏有包括摄像头，热能探测器，电磁辐射检测器在内的十二种仪器之多，他必须好好调整位置才能让它们全部发挥作用。 最重要的当然还是摄像头和声音接收器，毕竟尹秀最关注的便是苦渡大师这个人。 在人数差不多了之后，念慈和尚从一道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他手中捧着一个木鱼，此刻神情异常的肃穆端庄，只见他环视了一周在场众人之后，便轻敲了一下木鱼。 那木鱼虽小，发出的声音却能让整个正殿，包括殿外的人都清楚听见。 “本寺苦渡大师升座讲法，正式开始。” 第141章 仙云寺的嚎叫 第142章 仙云寺的嚎叫 苦渡大师如果如同别人所说的那样，法相圆满，饱满端正，活脱脱一副菩萨的样貌。 他的身形有些佝偻，戴着一顶尖顶的僧帽，刚刚好罩在窄窄的额头上，素白色的僧衣里三层外三层地裹着他并不强壮的身躯。 岁月已经在他脸上留下了不少痕迹，但他那张干枯，发黑的脸此刻看起来却同时充满了威严和慈悲，这两种相互矛盾的属相在他身上和谐地并存着。 在李三胜看来，这个和尚的头有些像一颗黑橄榄。 苦渡大师并没有与众人寒暄，只是径直坐到属于他的那个座位上，随后便开始念诵起了经文。 在他左右两边的僧人，也同他一样，瞧着木鱼，低声吟诵，在苦渡大师念到一个段落时，便一齐大声答应，说出几个佛号。 如此反复，这个讲法会倒像是一场能剧，或者交响乐那样，充满了规整有序的节奏和婉转的转乘起伏。 只是李三胜毕竟平日里不听佛经，永远挂在口头上的就只有一句“佛祖感谢你”。 遇上如此盛大的法会，他更是感觉生理不适了。 此刻，他坐在蒲团上，听着前边十分密集，不绝于耳的经文念诵声，只觉得脑袋里有一万只蚊子飞来飞去，不时撞到他的头皮上，让他晕晕乎乎，坐立不安。 李三胜只能强行闭上眼睛，装作陶醉于经文中的样子，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屏气，以免引起别人的注意。 但很快，他这种担心就变得很多余了，因为随着法会的进行，大殿内的众人都已进入了某种失神的状态。 他们的眼神从专注变成空洞，神态由最初的虔诚转为呆滞。 【果然他们也跟我一样，听这帮和尚念久了脑子里已经一团浆糊了。】 李三胜不由得笑出了声，这声响吓得他赶紧双手捂住嘴巴，可他却发现周边的和尚依旧没有被他打扰到，只是呆呆地盯着苦渡大师所在的位置。 要知道他身边的这些和尚也不是什么善茬，一个个在他刚进来的时候正摩拳擦掌，准备踢馆呢。 升座讲法，很多时候其实就是摆擂台吵架，每每这种时候总有些僧人或者居士，准备好了自己的一套理论，打算用来给主讲人下绊子，为难那位讲法的和尚。 名为交流，实为吵架，这就是李三胜对于自古以来这类活动的看法。 只是这会儿苦渡才带着众僧人做完第一轮功课，刚念了一些基本的佛经呢，场下的众人似乎就已陷入了痴呆的状态。 只有苦渡和尚与他左右那些人仍然气定神闲，目光如炬地看着大殿内的众人，这不禁让李三胜刚放松的神经又绷紧了。 念慈和善再次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他还是像刚才一样，气定神闲，眼睛有意无意地瞥了一下众人，那不是闪避的眼神，而是压根不屑于正眼看在场除了苦渡之外的任何一人。 “住持？” 他谦卑地向坐在正中间的苦渡大师行了个礼，似乎是在寻求他的同意。 “善！” 苦渡嘴里只吐出了一个字，接着手朝他摆了摆，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念慈和善得令，又向他鞠了一个躬，接着敲击木鱼，口中低声念诵：“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刚开始他念的很慢，一个字一个字慢慢从他嘴里像牙膏一样挤出来，后来他上下两片嘴唇张合的速度越来越快，像是流水线上两把切割蔬菜的闸刀，佛号像机关枪子弹一般不停射出。 刚开始是他一个人在念，后来坐在讲台上的那些和尚也跟了进来，对上了念慈的节奏，一齐诵念。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似乎整个仙云寺都被念诵的声音所笼罩，使得整座寺庙与现实世界隔绝开来，单独化作了一处属于这块佛门圣地的空间。 【耳朵，耳朵好疼！】 如果说刚才的经文念诵环节像是一万只蚊子在他耳边盘旋，如今这整齐划一，节奏奇快的佛号就好像一万根针正在往他的耳朵里，争先恐后地挤进去，让李三胜的脑袋都要炸掉了。 就在他快要忍耐不住时，一直坐在他旁边的众和尚竟然一个个都站了起来，动作和速度整齐划一，仿佛同一条链条上的齿轮一般。 来不及发呆，李三胜也赶紧站了起来，在这种时候，表现得同群体不一样是极危险的事情。 是的，李三胜是来仙云寺的众人之中，唯一没有受到木马病毒攻击的人，或者说其实他也受到了攻击，只是尹秀事先在那串念珠里加入了更新过的防火墙系统，使得他没有受到感染。 相信此时处于云层之后的尹秀，已经收到了数十页木马病毒攻击的提示。 此时，那些已经陷入癔症状态的僧人还有信众，都将双手摆在胸前，收起中指和无名指，让两手的另外三根手指搭在一起，做出了一个专属于慈航宗的手势。 他们的口中也不停地念叨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句佛号，而且是以一种整齐划一，抑扬顿挫，甚至连音色也趋近相同的方式在念诵。 李三胜不禁开始怀疑这大殿里的人，是不是被慈航宗的僧人偷偷安装上了同调器，不然何至于如此的统一？ 但此时他已无心顾及更多，光是要稳定住自己的心绪，使自己不至于因为发抖和生疏而暴露出来就已经很困难了。 【大人，你为什么只是看着？难道我们已经不是合作伙伴了吗？】 李三胜在心里不住地吐槽着，他原本只是答应尹秀到这里来现场直播，跟远古时代的人在身上藏一个摄影机去电影院偷拍那些限制级的电影一样，这是一件并不光彩但是很简单的事情。 可随着情势的发展，李三胜已经惊恐地察觉到，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要是那天在街头，他不是凭着自己跑的比鸡还快的速度离开了那片街区的话，恐怕他那时候也会像这大殿里的人一样，陷入某种痴愚癫狂的状态之中。 “佛祖，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吗？你的小弟们做的事情，是你想看到的吗？” 李三胜在心里不停地嚎叫着。 第142章 换心 第143章 换心 尹秀在云端之上静静悬浮着，它的电磁信号原本就已经很难被那些对准天空的仪器侦测到，此时隔着厚厚的云层，除非有战机接近，不然它真就如同从世上消失了一般。 仙云寺的异象已经通过直播镜头尽入了它的眼帘之中，同时尹秀也听到了李三胜对它断断续续的抱怨和问候。 只是现在还不是尹秀出手的时候，直觉告诉它，慈航宗所做的这一切怪异行为可能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它还要继续等下去，直到慈航宗肆无忌惮地把底牌都亮出来为止。 此时还在仙云寺里的李三胜哪里知道这些，他已经无力再对尹秀下什么诅咒了，只是呆呆地跟着众人，时不时往左绕一圈，之后又往右绕了一圈。 在往左，往右在大殿里外各绕了三圈之后，念慈和尚又带着他们绕着几根立在大殿里的柱子各转了三圈。 直到李三胜感觉已天旋地转的时候，念慈才终于停下，让大殿里的众人回到了各自原本的位置上。 这时候李三胜才有空看了一眼殿外，大殿外的人似乎与他们不在同一个模式里边，只是双目无神地站立着，仿若一截截木头。 原本一直念诵的佛号忽然停了下来，万籁俱寂，李三胜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脏正在有力，激烈地跳动着。 他不禁感觉此刻自己胸膛里装着的不是一颗火红的心脏，而是一个小鼓。 【冷静，一定要冷静下来，求求你别跳了！你一辈子反正怎么也要跳很多次的，不差这几下啊！】 念慈和尚当然听不见李三胜内心的挣扎和躁动，在停下来之后他又看了一眼苦渡，苦渡还是像先前一样，只是随意挥了挥手，想必这套流程他已经十分熟悉了。 在得到准许之后，念慈脸上出现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随后那笑容又迅速在他有些油腻，带着褶子的脸上消失了。 他将手里一直托着的木鱼随手递给身边服侍的小和尚后，便举起双手，拍了三下之后。 在半透明的屏风后面，十几个上身赤裸，浑身涂满金色粉末，肌肉十分强壮的年轻和尚排队走了出来。 他们依次向苦渡和念慈行礼，接着便双手合十，摆出慈航宗特有的手势，默默走到念慈身后，排成了一队。 念慈满意地点了点头，从宽大的袖子里掏出了一本纸质的明黄色名册，他先鞠躬递给苦渡查看。 在后者随意看了一眼，没有异议之后，他又毕恭毕敬地双手接了回来。 在转过身之后，念慈脸上那恭敬的表情忽然消失了，变得如同先前一般冷漠，矜持。 在手指上沾了点唾沫之后，念慈小心翼翼地翻开名册。 在如今这个时代，从法律条文到各种合同，在日常生活中几乎所有人都是使用电子文件的。 只有在极重要的场合才会用上纸质的文件，这通常是一种礼仪和形式上的需要。 而且，那本名册显然很新，纸张的质量也极好，并不会黏连在一起，因此，念慈翻书前的这个小动作，与其说是习惯，不如说这也是礼仪和形式的一种。 种种迹象都表明，他们接下来会进行一个重大的仪式。 念慈皱着眉头在名册上看了一会儿之后，终于好像下定了决心，他用手指了指站在会场中的一个信众。 由于李三胜的位置正是僧侣区的后排，所以他可以用余光勉强看到念慈所指的那个人。 那个人他认识，是杨威廉，在街面上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他表面上经营着一家船运公司，手底下有几条中小型货轮长期在河面上跑着，实际上真正让他发财的是他那些借着船运便利走私的非法商品。 可以说，如果没有他的话，码头附近的一半瘾君子将失去重要的口粮。 只是这人并不怎么在伯牙市出现，他的生意遍布各地，就连在赤道他也有门路，因此他不得不像没有脚的鸟儿一样，到处飞来飞去。 如今杨威廉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契机，出现在了仙云寺之中，在他的身边，还簇拥着四五个人高马大的保镖，将他和其他人隔绝开来。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遗骸……】 李三胜在心里对着他啐了一口，越是坏事做尽的人，越是喜欢跑到寺庙里来。 他们总是捐点香火钱就能心安理得，把自己犯下的那些罪孽抛诸脑后。 此刻看见念慈领着其中一个年轻僧人走到杨威廉身边，李三胜对慈航宗的恐惧里不禁又多了几分鄙夷。 但下一秒，他的这种鄙夷荡然无存，只剩下深深的恐惧。 只见念慈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掏出了一把匕首，那把匕首上寒气逼人，异样的光芒在上面流动着。 光是这么握着，念慈的手上就已经出现了冻伤。 “你，觉悟了吗？” 念慈面对着杨威廉大声喝道，可这话却是在对着身后的和尚问的。 “弟子已了然了。” 那个和尚双手合十，行了个礼，随后立起身子，挺起了厚实的胸膛，双手握拳放在腰间。 得到回应之后，念慈和尚猛地将匕首插进杨威廉的胸口之中，随即狠狠一剜，杨威廉还在跳动的心脏便已经被他握在了手里。 接着他又将连接着心脏的血管切断，将那颗心脏随手丢在地上，像是丢弃一件垃圾一样。 这时候念慈的刀再次挥动，只是这时候它的对象已经变成了身后的年轻僧人，同样凛冽的一击之后，年轻和尚的心脏也被挖了出来。 那简直不能被称作一颗“心脏”，那是一个通体透明的八面体，红色的血液在其中随着机械的泵动而上下涨落着，在八面体的其中几条管线里，还装载着满满当当的蓝色电解液。 在这颗“心脏”附近的也不是血管，而是同样近乎透明的电子管线。 念慈熟练地掏出心脏后，几乎看都不看一眼便扯了下来，塞进杨威廉破开一个大洞的胸口中。 过了几秒，李三胜清楚地听到，杨威廉那裸露的胸腔之中，一股强烈的跳动声传出，随后杨威廉整个人也开始颤抖起来。 这时，念慈长舒了一口气，又将手中的匕首一划，杨威廉的胸口便被缝合了起来，只有一道浅浅的伤疤留下。 又过了几个呼吸之后，杨威廉睁开了眼睛，对着念慈和苦渡行了个礼。 “辛苦两位恩师为弟子的修行铺路护航。” 第143章 夺舍 第144章 夺舍 李三胜曾经听说过，为了适应荒原地带的残酷斗争，有些门派已经将意识具象化，研究出了专门用来储存意识的器官。 这是为了不让敌人通过头部的灵窍侵入，抹去自己的意识而做的防御措施，没想到在慈航宗这里，他们竟将这项技术用作控制别人躯体的方式。 那透明的八面体便是这些僧人储存意识的器官，通过转换心脏的方式，既避免了在意识传输过程中可能出现的失误和遗漏，也无需在对方身上设置额外的转接装置。 这一系列操作在某种程度上实现了“移魂”的理念，除非看到胸口那浅浅的伤疤，不然不可能会有人相信在某个人身上发生了如此荒诞离奇的事情。 慈航宗更多地把夺取别人身躯当做一种修炼，由寺内选出弟子，将他们的意识转接到另一个躯体上，借由那具躯体进行尘世间的修炼和见闻。 但是这种通过心脏进行肉体上转移的方式还有一个缺点，便是他们无法获得宿主的任何记忆，和尚还是原来的和尚，并不能因为夺取了商人的躯壳，就有了商人的头脑和阅历。 因此，对目标生平和简历的探查就显得十分重要，这也是念慈和尚最开始要拿着一本名册出来仔细核对的原因。 对象是早已经选好了的，本地有头有脸，掌控风云的人物，这些人大多是涉及商界，政界的名人。 在前来旁听的和尚里边，似乎也有几个人被选作了目标，那几个人应该是某座寺院的主持或者宗派的首领。 被选中的人，可能因为陷入了癔症之中，所以即使念慈生生掏出了他们的心脏，他们脸上也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恐怕都已丧失了痛感。 这里简直像是一个屠宰场，众多的来客像是被麻醉了的猪一样呆立在那里，任由念慈在他们身上予取予求，血液和内脏流了一地。 在念慈的身边还跟着另外两个僧人，一个负责清扫地上的血污，另一个则负责将掉在地上的器官随手收进袋子里。 这两个人的表情也同样虔诚，淡漠，仿佛只是在打扫落于庭院中的枯黄叶子而已。 李三胜呆呆地看着周边正在发生的地狱惨状，他脸上虽然没有什么异样，但是厚重的汗水已经穿透了里外三层僧衣，浸湿了整个后背。 在将心脏塞入目标体以内之后，这些人的气质和神态陡变，脸上出现了一种同寺内僧人一样虔诚，高洁的表情，想来这正是目标被夺舍的证明。 他不知怎么地想起了自己的老板，那个从荒原上的某个小岛来到伯牙市，留着小胡子，有些发福，挺着个大肚子，一只手戴着五个戒指的黑帮头目。 他那位老板叫唐·安迪斯，即使已经来到伯牙市多年，仍不改之前在小岛上生活的习惯。 唐·安迪斯总喜欢用那肥大的手，竖起三根手指，只用食指和大拇指捏着一杯小小的浓缩咖啡，简直就像拿着一个小纽扣一样，然后他再将那丝毫不加糖和奶，苦到极致的咖啡三两口喝完，之后发出一声愉悦的叹息。 这种咖啡他一天怎么也要喝三四杯，早上起床要喝，吃完饭后也要来一杯，甚至有时候半夜在外面收完账回来也要来上一杯，似乎他对于咖啡因已经免疫了，只是把它当做残酷生活的慰藉品。 李三胜因为工作的需要，经常跟这位不论是信仰，还是生活习惯都完全不同的老板打交道，对于他喝咖啡时发出的动静已习以为常。 但是某日，他从仙云寺回来之后，李三胜把刚做好的咖啡端到他面前时，只喝了一口，唐·安迪斯竟然吐了出来，随后又抓起旁边的水杯猛灌了好几口才停下来。 之后这个胖子再也没喝过一口咖啡，他喜欢上喝茶了。 李三胜那时候只当对方是去了仙云寺一趟，终于被那里的和尚感化，融入当地文化里来了。 如今，想到实情可能并非如此，他那位吝啬，喜欢碎碎念的老板大概已经被某位寺里的僧人所替代了，他就不由觉得有股寒冷直透骨髓。 念慈的手已经因为冻伤而变得破破烂烂，乌黑色的皮肉义一块一块在他手上突兀着，仿佛随时都要从上面掉下来。 但他本人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自己所受的伤痛，反而还有种虔诚受难的感觉，想来这对于他也是一种修炼的方式。 念慈把那只完好，但是沾满了血污的手放到嘴里又沾了点唾沫，反复翻看了几回名册后，他又看了看身后仅剩一个的年轻和尚。 “这是怎么回事，何老板，就是城里那位夜总会巨头，他怎么没来？” 念慈的语气里有些不悦，他对于放鸽子的行为一向是忍耐度极低的。 “长老……何老板他，他昨晚喝得有点多了，可能现在还没醒呢。” 一位看起来十分英俊的和尚站了出来，向念慈鞠躬道歉，他的脸上还残留有宿醉的样子。 “我看不是他喝多了，是你贪杯了吧，毕竟那夜总会里的女人挺漂亮的。” 被念慈冷冷一瞥，那个和尚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只是将身子压得更低了。 “罢了罢了，何老板与佛无缘，等下次法会再请他过来就是了。” 念慈不想在这种时候追究，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脸上又恢复了那副高洁，温和的神色。 “长老，如此的话，今天的法会便已完结了。”另一个和尚小声提醒，“需要度化的冤亲债主，还有要修行的师兄弟都配对完成了。” 听到法会马上就要结束了，李三胜不禁松了一口气，只是在这寂静无声的大殿之中，他这一口气似乎显得有些大声了。 果然，在听到这个声响之后，念慈转头看向了这边，吓得李三胜刚要合上的嘴只能僵在那里，眼神放空，尽量显得看起来很呆滞。 “不对不对，还有一个人需要被度化。”念慈脸上出现了一抹神秘的微笑。 在李三胜已经涣散的视线中，他看到念慈和尚正对着自己这边微笑。 第144章 绝路的希望 第145章 绝路的希望 “嗯？这个人并没有出现在名册上吧？” 不只是在场的众僧人，就连苦渡也感到有些疑惑了。 “是的，大师。”念慈恭敬地向苦渡行了个礼，“这个人并不在我们拟定的名册之上，是我临时加上去的。” “嗯？” 苦渡皱了皱眉头，他是极讨厌变化的，每天要在固定的时间吃饭，洗漱，米饭的分量，汤里的葱花，多一分少一分都会叫他厌恶。 要是你突然跟他说，今天的菜叶忽然变成了南瓜之类的根茎类食物，他虽然不会把餐桌掀了，但这天的饭菜他是一点都不会再动了。 念慈和尚也知道这位宗主的性格，所以此刻赶紧解释起来。 “大师，这个和尚叫三胜，如你所见，他是典型的伯牙市人，但是刚才我查验过他的戒牒，那却是由赤道的机构所颁发的。” “哦？”苦渡顿时也来了兴趣。 “这个和尚自称是在二次原的多拉贡宗修行，大师见闻广阔，不知道是否曾听说过？” “唔，多拉贡宗……”苦渡摸了摸光滑的下巴，“本座可不止是听闻过，多年前他们的住持还曾请我到那一带为他们讲经授业，那位住持对我颇为崇敬，也不知道如今是否还在人世之间。” “善哉善哉，大师阅历果然非我等所能相比，刚才弟子还差点错杀了好人。” 念慈低声告罪，诵念了一个佛号。 “要不弟子就留下他，好让大师跟他交谈一番，以打听故人的近况？” “不必了。”苦渡赶紧摆了摆手，“既然是故人，那送一个造化给他便是了。” “得令！” 念慈满意地点了点头，虽然他对李三胜并不了解，但是一个赤道的和尚，死在荒原地带也就死了，没什么人会追究的。 重点不是他这个人怎么样，而是他身上所带的这枚戒牒，有了它，慈航宗在赤道内的行动将会变得方便许多。 【你们两个倒是商量的很开心，话说要不要先问一下我的意见？】 李三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但是这并不能疏解他的紧张。 此刻念慈远远地看着他，那双眼睛就好像一对锋利的刀子，好像正在研究要从哪里下手来解剖他一样。 接着，念慈似乎已经拟定好了方案，脸上露出一抹神秘莫测的笑容，他带着最后一个弟子朝他这边缓缓走来。 在他们的身后，那两个负责清理的僧人亦步亦趋，紧跟在身边，似乎并不因为被临时加派了工作量而感到厌烦。 随着他们越走越近，李三胜心脏跳动的声音越来越大。 扑通！扑通！ 他鬼使神差地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于他来说只是个人的一小步，但对于苦渡和念慈，以及大殿上的众僧人来说，这却是极重的一步，狠狠地踩在了他们的心头上，还用力转了转脚踝！ 有史以来的第一次，慈航宗的法会里，有个人没有受到催眠，行动自如！ 念慈愣在了原地，手里的刀差点就要掉在他的脚面上，要不是他下意识捏住了刀柄，恐怕只是一瞬间他的数根脚趾就会消失。 “抓住他！” 苦渡从莲座上跳了起来，歇斯底里地大喊着，他尖利的嗓子此刻听起来就像是在菜市场里被非礼了的大妈。 “别跑，给我站住！” 念慈在这一声大喝之下也清醒了过来，拿着刀便来追赶李三胜。 可李三胜并不是那种你叫他别走，他就会站住的人，恰好相反，此刻他把身上碍事的念珠往地下一丢，简直恨不得多长出了两条腿一样狂奔起来。 大殿里陷入呆滞的众多信徒，高矮不一，胖瘦各异，此时呆呆站在原地的他们，像是被注入了血肉的芦苇杆。 李三胜在这人肉集结而成的芦苇丛中跌跌撞撞，不时推开或者撞倒一个挡路的人，眼看着就要跑到大殿门口了。 而那些和尚，虽然速度极快，但在反应上还是慢了一些，手忙脚乱开始追击的时候已经被拉开了一大段距离。 “哼！凭你也想从这里离开？仙云寺岂是随意进出的地方！” 苦渡大喝一声，双手在虚空中一抓，大殿里所有的门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关上，把刚跑到门口的李三胜弹了回来，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 这一下撞得他头晕目眩，再坐起来时，已经被众和尚围住了。 “好小子，说，你用的是什么妖法？” 念慈手持着刀子，从人群之中挤了进来，正站在李三胜的面前，面带微笑。 “什么什么妖法？我不知道啊，我就是站在那里，别人做什么我就跟着做而已，大师，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不知道？很好，我就喜欢教化你们这些迷惘，无知的人。” 念慈笑了起来，同时向他扬了扬手中的刀子。 这时，又有个和尚挤到了念慈的身边，向他递上一串念珠，正是李三胜逃跑的时候丢在地上的那串。 “好家伙，摄像头，盖革计数器，电磁信号侦测器……”念慈转着上面的念珠，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带这么多东西进来刺探我们的情报，你做的好啊，你做的好啊！” 他猛地瞪大眼睛，挥刀就要向李三胜的脖子砍下。 “住手！” 在拦下李三胜后便重新坐回莲座的苦渡开口叫住了念慈，这使得后者颇为不解，但只能顺从地退到一边。 其他的僧人见状也双手合十，让开一条路，好让苦渡可以直接看到瘫坐在地上的李三胜。 “这个人能够抵御我们的经文，我想跟这条念珠也有莫大的关系，现在他没了这东西，我倒要看看他还能否清醒如常？” 知道了苦渡的意思，众僧人便开始围着李三胜转起圈来，同时口中不停地念诵着佛号。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没了念珠保护的李三胜这次果然已抵御不住佛经的侵蚀，只是短短几秒钟，他便已昏昏沉沉，嘴角不自觉地流出了口水。 他的意识和精神都已在崩溃的边缘，人生中的点点滴滴像回马灯一般在他眼前转悠。 他不由地想起之前那条蛟龙交代他的事情：如果你遇到无非解决的危险了，闭上眼睛，捂住耳朵，随便喊点什么，到时候我自然会出手。 李三胜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在骗他，但此时他已没得选了，振作起最后的精神，他捂住耳朵，用尽全身力气大喊起来。 “凯撒！” 在最后的视野里，李三胜看到一束强光，从屋顶外照射进来。 第145章 明镜台 第146章 明镜台 “凯撒！” 随着李三胜声嘶力竭地大喊，仙云寺正殿顶上的瓦片尽皆碎裂，一阵近乎要将众人眼睛刺瞎的强光照了进来。 被这么一搅和，僧人们原本结成的严谨阵型瞬时散开，佛堂之内再无庄严肃穆的气氛，只有到处可闻的哀嚎声。 即使强如苦渡，也不由地用手捂住了眼睛，在手指勉强张开的缝隙之中，他看到在强光之中，一条蛟龙的身影慢悠悠从空中游了下来。 “来者何人！” 念慈和尚也反应了过来，强睁着已经看不清东西的眼睛，厉声喝道。 那身影正是已经在云层之上看了很久直播的尹秀，此刻它闯入正殿之中，目光所及之处尽是捂着脸的慈航宗僧人。 “来者何人！”念慈又问了一遍。 “聒噪。” 尹秀看都不看他一眼，一尾巴便将他从大殿之中拍飞，撞破了木门后砸在了信众堆之中，炸起一朵血雾，生死不明。 “阁下果然神通广大，怪不得敢让一个俗人闯入我仙云寺的法会之中。” 短短的一会儿，苦渡已经恢复了状态，此刻神色如常。 他淡淡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普渡枪，刚才正是它一落到地上，便引动了天雷，将整座正殿的屋顶掀翻。 这种威力的武器是他平生少见的，远不是山野莽兽所能掌握的，所以苦渡不由对尹秀的身份越发好奇了。 “阁下驾临此地，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少说废话。”尹秀冷哼，紫气从它嘴巴之中喷出，“那个人，我要带走。” “没问题。”苦渡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那位大师只是暂时晕过去了而已，休息几天便可恢复原状。” “那在这里的上千人呢？” “嗯？阁下是为这些迷途之人而来的？” 苦渡不禁有些惊愕，他原以为对方是某个势力前来查探慈航宗内幕的，抑或这条蛟龙是感应到了此地澎湃的愿力而被吸引过来，没想到它真是来救人的。 “这些都是我宗的信徒。”苦渡微微一笑，对于尹秀的观感下降了不少，“即使这次散会了，下一次只要贫僧升座讲法，他们还是会挤破头跑到这里来旁听，阁下如果真为他们好的话，就让他们留在这里吧，仙云寺是伯牙最安全的地方。” “有你们这帮人面魔心的和尚在，我恐怕这座寺院跟安全沾不上边吧。” 已经亲眼目睹了他们杀人夺舍恶行的尹秀，对于眼前这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和尚没有一丁点信任。 “而且，有件事情你搞错了，我并不是为这些人而来的，他们想怎么样，想死或者想变成什么傀儡，于我而言都是无所谓的。” “什么？” 苦渡更加错愕了，但他随即又释然一笑，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倒是愿意高看对方一眼，如果对方不是为了所谓的正义或者大道前来，那事情就好办得多了。 毕竟很多时候人们不怕对方要的价码高，只怕对方根本不给你出价的机会。 “那阁下请直说吧，你想要什么？” “很简单，我要的东西对你来说并不会达到伤筋动骨的情况，只是一个简单的信息而已。” 尹秀忽然示意苦渡调整自己耳蜗和声带的频率，这样的话他们二者的对话就只有彼此才听得见了，其他人只能看到他们的嘴巴张张合合，却无法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而且，在如今日新月异的声带发生装置的协调下，读唇语这项技能已经无用了，人们嘴巴张合的程度还有频率，与所吐的字几乎无关。 更何况，尹秀的声带并不能发出人类的语言，它只是靠着喉咙里的发生装置在进行沟通，所以连嘴巴上下闭合的动作都没有。 因此，众僧人只能呆呆站着，看着苦渡大师的表情来推测他们谈话的内容。 “我想要的是，你们附着在声音频段里的那个木马病毒，还有在这东西上，我感觉到了来自别处的技术规则，显然它并不是你们制作出来的。”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得到这个木马病毒的，也一并告诉我吧。” 这个“别处”，尹秀指的是昆仑，在它截取到的部分样本中，确实显示那段木马有昆仑上特有的编程结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苦渡呵呵一笑，眼里却没有笑意，“我就说，怎么可能会有生灵跑到这里来，既不是我的仇家，也不是这里某个人的亲戚，原来阁下是为了本宗的宝物，【明镜台】而来的。” 【明镜台】，正是苦渡给那个木马病毒起的名字。 这是慈航宗最大的秘密，比起别的武器还是道具什么的，它真正实现了兵不血刃就打败对方的目的。 这么多年来，正是通过【明镜台】的帮助，慈航宗在本地积攒起巨大的声名，而且通过不断地渗透，更换一些行业要人，渐渐地就连伯牙市的高层也被他们所控制了。 十几年前，慈航宗是伯牙市的一个小宗门，而如今，应该反过来说，伯牙市是慈航宗的。 这也是念慈想要夺取李三胜躯壳的原因，他们对于本地的掌控已接近十之八九了，如今便是要将实力扩展到荒原地带的其他区域，甚至最终到赤道去。 “大人，别的东西我可以答应你，唯独【明镜台】，是万万不能交给你的。” “而且。”苦渡眼里忽然冒出了凶光，“你已知晓了我们的秘密，那我就不能让你离开。” 尹秀听到这不禁觉得好笑，它本来也没想过要离开，毕竟它是为了获得信息而来的，如今应该逃窜的是慈航宗的众僧人才对。 为了让苦渡意识到自己颠倒了两者的关系，尹秀尾巴轻轻一甩，一道青绿色的剑气呼啸而出，便将正坐在大殿上的佛像脑袋整齐切了下来。 “有眼无珠，要你坐在那里有什么用？” 那座金佛原本富丽堂皇，每一寸体表都向世人彰显着慈航宗的森严和宏大，可此时它却像一块只是撒了些金粉的豆腐块，被剑气轻轻一切便身首分离了。 随着佛像重达几吨的头颅重重砸在地上，还滚动了几下，僧人们哗然，这下不用嘴巴说出口，他们也已明白了尹秀的意思。 第146章 流沙 第147章 流沙 看到佛首滚落在地，苦渡没有像僧人们一样惊愕，也不生气，他只是淡淡一笑。 “我就说念慈那个狗东西贪污了寺内的善款，他跟我说这尊佛像是用真金打造，内里都是提纯过的金沙，装脏用的也是僧人开过光的五宝。” “结果呢？”苦渡从地上捞了一把从佛首里流出的沙子，“他用的是矿场里挖出的废沙，还有从不知道哪个家装市场里买来的石膏像。” “反正这些东西在x光机下都是一个样子，不是吗？” 苦渡摇了摇头，语气中尽是无奈。 “这不就跟你们一样吗？外表看起来冠冕堂皇，其实内里不过是一堆赝品，棉絮罢了。” 其实尹秀不屑于跟他说，那佛像只有最表层的漆是由金子做成的，还不是高纯度的金子，而是夹杂着另外一些金属材料，另外两层底漆实际上则是普通的颜料。 就连对佛像都如此敷衍了，更遑论念慈对于修行真实的态度。 “随你怎么说吧阁下，毕竟这种见不得光的内幕是你揭露出来的，任我们怎么遮掩，推说，都改变不了事实如此。” 苦渡向它摊了摊手，又好像变得不是很在意这件事情了。 “我倒是希望你对另一件事情也能如此淡薄，像一个真正的高僧一样，无欲无求。” 尹秀值得便是自己的那两个要求，【明镜台】以及它的来历。 “阁下，只有死了的和尚才会被人叫做高僧，与成佛一样，那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只要你还活着，不管你是僧人，道士，抑或儒学家，总有各种俗务，流言回来纠缠你，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正是如此。” “世人毁你，谤你，皆因你挡在了他们眼前。只有你死了，人们才乐意去赞美你，称颂你，即使你实际上一无是处。” 苦渡叹了口气，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岁，他的阅历远比他看起来的年纪要大得多。 “我不是来这里跟你讨论佛经和人生哲理的，那种东西，有一段时间我在某处的时候，早就已经有人跟我说过无数遍了。” 尹秀前世每每经过公园的那段时间，早已被那些“我赠你两句话”的和尚和所谓居士给念烦了。 如果有一个和尚要跟它谈论这些，尹秀的第一反应便是对方要给它算命，骗钱。 “好，那我们就不谈虚的。”苦渡抬起头来，眼里冒出两道精光，“【明镜台】和它背后的秘密，这两样东西，你一个都得不到，你来此处，除了会断送自己的修行之外，别的任何东西，你都得不到。” 他猛地从莲座上坐了起来，伸出两根手指指着尹秀，仿佛手里正捏着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剑。 “而且，你与慈航宗为敌，就是在跟整个伯牙市作对，你明白吗？” 多年来的积累，让苦渡这句放在哪里都十分狂妄的话，在此刻显得十分正常，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想，【明镜台】是金蝉子给你的，对吧？” 尹秀忽然问出了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苦渡大师没有回答，但他的反应已经证明尹秀的直觉没有出错，他猛地跌坐回莲座上，一滴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下来。 良久，他都没有出声。 “我之前已经说过了，【明镜台】的编程方式完全与蓝星上常规的设计不同，大费周章用一种完全迥异方式打造木马的人，想必不是个普通人。” “而近来，我能想到的那个不普通的人，只有金蝉子了。” 面对尹秀一连串惊人的话语，苦渡只是呆坐在莲台上，傻傻地看着。 他怎么也想不到，在多年以后，这个名字会从一条蛟龙的嘴中吐出来。 那个给了他新生，但也毁了他一生的和尚，在近期成为了赤道内外引人瞩目的角色。 苦渡也有所耳闻，但他十分抗拒接触到与那人有关的信息，因此只是在伯牙市安稳当自己的住持，而从没想过要主动追寻他的痕迹。 “果然就连你也是为了金蝉子而来的，那么多人都在找他，但只有你，走的是相反的方向，别人都是去赤道，而你却来了荒原之上。” 苦渡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不堪的往事，变得有些歇斯底里。 “你在追踪他的信息，也是为了那长生之法吧蛟龙？” 他突然咧嘴一笑，“但你什么都不会得到，因为你的性命会断送在这里，这不是那个金蝉子指示的，而是我说的！” 接着只见苦渡将声带和耳蜗快速调整了一下，那是他将交流调回到正常频段的象征。 已呆立许久的众僧人刚被苦渡脸上可怕的表情吓到，此刻随着他大声一吼，一个个又不禁打了个冷战。 “何方妖孽，敢在此处放肆！众弟子听令，给本座把这条妖龙拿下！” 他话音刚落，众人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数百人迅速散开，开始绕着尹秀转起圈来。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随着佛音在大殿中流转起来，尹秀已经察觉到，保护他们的那刀枪不入的力场已经重新被展开了。 不止是那些僧人，此刻苦渡的身上也笼罩了一层金光，仿佛真有大佛降世。 这些僧人面色平静，低头合手，手中的佛轮不停旋转着，仿佛真是要将尹秀这条蛟龙度化。 尹秀并没有阻止他们的行动，在如此近的距离，它对【明镜台】的感受又上了一个层次。 此刻那危险的木马病毒不断冲击着它坚不可摧的防火墙，仿佛骤雨打在窗户上，虽然热闹，但是无用。 苦渡似乎也已察觉到了这点，他发现蛟龙并没有被【明镜台】所侵入，随即便改变了模式。 只听他在佛号之中加入了一些难以分辨的咆哮和低语，原先那些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的信众便都颤抖了起来。 他们纷纷开始朝尹秀这里走来，身上散发出暴戾，痴愚的气息。 这不禁让尹秀想起了所谓的傀儡和丧尸。 很明显，苦渡打算用这里和大殿外的数千信众对它发动攻击，这将会是纯粹的人海战术，不计代价，不分男女，如蚂蚁和沙子一般的信众将会淹没这座正殿。 第147章 念破 第148章 念破 随着众僧人念经和轮转的脚步加快，那些信众的动作幅度也变大了起来。 此刻他们看起来又跟丧尸全然不一样了，这些人好像是陷入了群体癔症之中。 这是一种狂信徒遇见了异端般的群体癔症。 仿佛是有人在耳边说了什么话，他们便对尹秀这个素未谋面的对象产生了无法消弭的恨意。 这些人之中，除了老人小孩，还有不少看起来就十分危险的佣兵和修士。 他们推着挤着，不断地往尹秀的方向走去。 李三胜早就被这可怕的动静惊醒了，靠着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他竟然爬上了数米高的柱子，他整个人趴在房梁上，死死堵住耳朵，紧张地看着这一切。 在苦渡看来，即使尹秀再强大，要面对这帮悍不畏死的狂信徒，恐怕也没那么简单。 在如此嘈杂，仿若万马奔腾的环境之中，苦渡仍旧能切回先前的频段继续与尹秀对话。 似乎他迫不及待想发表些得胜的感言。 “我已经说过了，你违抗我们，就是在跟整个伯牙市为敌。” “苦渡，你真的以为自己已经掌控了伯牙市吗？” “难道不是吗？”苦渡夸张地摊开了手，环视四周，“你不知道慈航宗在这里经营了多少年，我们不断地改造着伯牙市的统治阶层，从工业巨头到便利店老板，只要与我佛有缘，他们最终都会遁入佛门。” 尹秀看了一眼已陷入群体癔症中的人，这些人虽说生活条件各不相同，但其中极少有穿着很朴素的人，看来这些“有缘”人主要是在物质条件上与慈航宗有缘。 “苦渡，你不过是用病毒控制了他们的精神而已，至于真正的人心，你从未掌握过。” “人心？”苦渡失声一笑，“人心本来就深不可测，我所能做的，便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不可控的因素排除出去罢了。” “比如这些来参加发挥的商贾政客们，你以为他们真是一心向佛才来到这里的？他们无非是抱着猎奇，结交朋友的目的而来到这里，可是只要他们来了一次，便再无离开的可能，就像落入网中的鱼一样。” “那我告诉你，这网会破，你相信吗？” “哦？” 苦渡微微一笑，他对于这番彼此都无法信服，理解的对话已感到厌烦了。 他只是轻轻一挥手，众僧人组成的圆圈猛地收紧，念经的声音也在某个时刻突然变大，仿佛正殿之中安置了上千个铜钟，而它们又在同一时间被重重击打一般。 这一下差点把李三胜从横梁上给震落下来，他的心脏都感觉随着这巨大的声响而停跳了一拍。 然而这声音的回响并未消失之时，一串电子仪器启动的声音却极轻柔地响起了。 它并不能与这恢弘浩大的佛号声势相对抗，但在这嘈杂的声音之中却显得轻灵，飘逸。 如果八目道人在场的话，它一定第一时间便能听出来，那是经它自己改造的【轩辕弓】的启动音效。 苦渡原本还气定神闲地看着这么一幕，尹秀身上各处呼吸灯的闪烁在他看来只是在做战斗准备，或者是它的系统在海量病毒的攻击下正发出痛苦的呻吟。 可忽然之间，有那么一刹那，万籁俱寂，天地间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下来。 苦渡感觉在尾椎骨之上，一股灵感从那里直冲上天灵盖，脊髓液仿佛要跟随那股冲动从他头颅里喷射出来。 包围着他的佛光也在尹秀一声狂暴的龙吟之后，迅速消失，苦渡的身形不自然地晃动了一下，他与【明镜台】之间的联系被切断了。 不止是苦渡如此，原本还在绕圈的僧人们也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他们诵经的节奏和专注度似乎被什么东西猛地阻隔开了，就好像某样蓝牙设备突然断电一般，那种身心合一的感觉消失了。 这使得他们不禁心浮气躁，一时间都愣在原地，面面相觑，竟都无法进入那空灵之境了。 “蛟龙，你到底做了什么？” 苦渡深感不可思议，他原本以为这条蛟龙能做的也就是奋起反抗，使出浑身解数企图杀光正殿内的所有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倒也还觉得可以接受，毕竟这是在他理解范围内对方会做出的行为。 可此刻，尹秀只是一声咆哮便破除了【明镜台】的运行，这简直是突破了他的认知极限。 更令他感到惶恐的是，随着那莫名其妙地灵感的升腾，处于大殿之内的来客们竟都渐渐从癔症之中苏醒了过来。 苦渡感觉到，这些人正在摆脱他的控制。 尹秀自然不乐意于跟他解释，趁着慈航宗僧人愣神的间隙，它已经展开杀戮了，随着几道剑罡包裹在它身躯四周，尹秀每过一处，便带起一阵血雾和无数哀嚎。 失去了佛号的慈航宗僧人们手无寸铁，甚至连一般的士兵都不如，许多人甚至连转身都做不到便死于尹秀的攻击之下。 一直躲在横梁上的李三胜却似乎已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他虽然因为家庭条件的原因，没有正经修炼过。 但九岁那年，他去集市的时候，曾有一位穿的破破烂烂，披散着头发，在集市中兜售武学招式的老头说过他是有先天灵根的人。 要不是那时候他身上那些钱都拿去买烤串吃了，找不出一分钱去跟那老头买他手上那本秘籍，很有可能如今的他也会是一个受人尊敬的修士。 不管怎么样，李三胜虽然在炼气一途上是个门外汉，但他确实也感应到了。 尹秀做了点什么，将某样可怕的杀气对准了这里，使得众人刻在基因里的本能被唤醒了，用一种更让人恐慌的感觉将慈航宗念诵的声音盖过，彻底将人们从癔症之中唤醒。 “以毒攻毒。” 这是李三胜首先想到的词，而代价呢，则可能是这些人之后会有终生的创伤后遗症。 毕竟他们某种程度上相当于是在梦游之中被猛地惊醒，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都完全没有准备，这样的话，精神上受到冲击是难免的。 看着因为被惊醒，无力地倒在地上，或嚎叫或流泪的众人，李三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什么都舍不得，就什么都不得到，阿弥陀佛。” 这一刻的李三胜似乎参透了一些玄奥的禅机。 第148章 因果 第149章 因果 当香客们睁开眼睛，第一次看到眼前的场景时，他们不禁会心一笑。 同时也对苦渡大师，对慈航宗僧人们的高深道行衷心赞叹，因为他们竟然在法会现场招来了一条遍体氤氲着紫气，全身被厚重装甲包裹的蛟龙。 已经有不少人在猜测，苦渡大师是否今日就要证道圆满，乘龙飞升了，这是佛祖派来迎接他的天龙。 可是，当看到慈航宗的僧人们脸上不复平常的淡漠和安静，四散奔逃时，他们才发现自己理解错了。 那条蛟龙简直像是在菜园里随手收割瓜果蔬菜的农人一样，毫无慈悲地将一个又一个的僧人砍倒，让他们身首分离，血溅三尺。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他们才反应过来，争先恐后地向外面跑去，现场顿时更加混乱了。 有些人觉得自己该为慈航宗做点什么，毕竟这是他们的信仰，慈航宗僧人是他们心心念念的佛祖的代言人。 于是这些人向前走了一步，目光坚定。 但随着不知道哪个僧人面目全非的头颅滚落到他们脚边，这种因为一时冲动而产生的虔诚瞬间消失，他们也跑了，比一般的信众跑的更快。 苦渡一个驴打滚从莲座上翻落下来，重重摔到地上，而他那重金打造的莲座在下一秒便被尹秀撕碎了。 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他单膝跪地，双手猛地一拍地板。 “零一零一零零一，敕！” 随着他大喝一声，原本立在佛像身旁的四大天王雕像竟然都动了起来，随着齿轮和关节摩擦的声音，它们一一从神台之上跳了下来，用宽大的身形将他护在身后。 见到四大天王已挡在自己身前，苦渡这时候才长出了一口气，扶了扶头上歪斜掉的僧帽。 “神兵下凡！佛祖显灵啊！” “慈航宗有救了！” 见此情景，有些人高声大喊起来，声音里已然有了哭腔。 但尹秀只觉得好笑，面前这所谓的四大金刚，不过是四具可以执行保卫工作的机甲罢了，在新虹光市的许多公司门前都有，大部分时候是充门脸的，人们也将这些机甲亲昵地称作“保安”。 而此刻，只因为它们身上的油彩和装饰，这些惊慌失措的僧人便将它们当做了救命稻草，下意识把这四具机甲当做了佛经传说中深不可测，威力无匹的四大天王。 实际上，它们并不会因为身上的这些装饰，或者经年累月在这里受人香火，而在行动模式上有丝毫改变，它们终究只是四具市面上常见的机甲而已。 果不其然，这些保全机器人动起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身上多余的装饰去除。 琵琶，青蛇，雨伞，长剑，它们手中握着的所谓“法器”都被丢到地上，砸的稀碎，而那些妨碍行动的衣着和飘带也在一开始就被扯去了。 取而代之的是它们从背后储物格内抽出的合金长刀与电浆机枪，究根结底，这些才是它们可以仰赖的武器。 但这颠覆性的操作并没有让僧人们已经被点燃的希望之火稍微灭去分毫，他们只是满眼热烈地看着，丝毫不敢出声，怕惊扰了天神。 尹秀并没有给他们太多做美梦的时间，甚至说，它乐于见到这些人在希望和绝望之间反复仰卧起坐，因为这些僧人本来也就是靠着操弄人心的本事才有了如今的地位。 这何尝又不是一种契合天理的因果轮回呢？ 站在最前头的“魔礼青”刚一抬起枪口，尹秀便抢先射出几百发子弹，将它活生生撕成了一堆金属碎片。 “魔礼红”和“魔礼海”先是被同伴的碎片波及，紧接着在它们还未来得及调整身形时，尹秀的尾巴便已带着劲风刺来，竟从侧面穿过身躯，将它们串成了一串挂在尾巴上。 【核心部位已受损，建议更换……】 它们的提示音还未播完，便被尹秀狠狠摔在地面上，也成了一堆碎片，与先前那可怜的同伴混做了一堆。 “四大金刚”转瞬之间只剩一个，不止是在场的僧人呆若木鸡，就连那仅剩的一具机甲似乎也有些犹豫了。 但它毕竟只是一具照着基本指令行事的护卫机器人，只是稍微停滞了一下身形之后，它举起电刀，猛地跃出一大段距离，将电刀对准尹秀的头颅猛地砍下。 大殿内的所有人先是死一般的沉寂，随后又像发了狂一般的欢呼起来。 因为他们看见，那最后一尊“金刚”仿佛真有神力附体一般，竟然能砍到那条实力强大到令人绝望的蛟龙。 随着火花爆出，机器人手中长刀崩碎，呆呆站立在原地。 “成了？”终于有人忍耐不住问道。 但那人随即又闭上了嘴巴，因为他看到，蛟龙被砍的部位毫发无损，那拼尽全力的攻击连一点擦伤都没有造成。 不知道过了多久，机器人又动了，它身上的指示灯闪烁了几下之后，由黄色变成了红色。 【已连接至杀戮者导航系统……】 【开始升级驱动……】 【已接受新指令，开始执行清理工作……】 苦渡第一个反应了过来，他绝望地对那些还搞不清楚状况的僧人大喊：“快逃！” 只是他还是太慢了，那具机甲已经转身，它手里多了两只长枪，并且将手中的枪口对准了在场的所有僧人。 望着那黑漆漆的枪口，许多人这才反应过来那是怎么一回事。 只是这已经太晚了，随着机枪开口，无数僧人倒地，子弹穿过他们本就不健壮的身躯，又钻到另一个同伴的脑袋里面去。 有的子弹打断了骨头的瞬间又被改变轨迹，从另一个人的手掌中穿过，再打入别人的胸口。 大殿内一片哀嚎，将死未死的僧人们遍地都是，比起尹秀一击必杀的“慈悲”，显然机器人手中的武器并没有那么强的威力，这使得大殿内无故多出了许多流血不止的伤者。 他们的血洒了一地，内脏也从撕裂的伤口中流了出来，与地上的污渍混为一体，庄严的佛堂在这个瞬间化作人间地狱。 “为什么？你明明可以直接杀死我们的，却要像这样子玩弄我们？你是来自阿鼻地狱的魔王吗？” 苦渡看着眼前的一切，眼里再无别的，只剩绝望。 第149章 异人 第150章 异人 在又一次攻击之后，苦渡重重摔到地上，他的一只手臂已经被削断，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原本喧嚣的大殿此刻已陷入死一般的沉寂，鲜血和内脏将地板染成了一种奇异的颜色，一地狼藉。 “关于金蝉子的那些事，你想知道的，我能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苦渡无力地靠在一根廊柱上，忽然变得很平静。 “你的条件，或者说你的请求是什么？” 尹秀也已凑到了他身边，此刻正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呵呵，你当我是什么人？” 苦渡忽然大笑起来，也不知道是感到滑稽抑或生气。 “你以为本座是在向你讨饶吗？或者说你想发善心放过这里的任意几个人？蛟龙，你终究还是太小看我了。” “你以为我告诉你关于金蝉子的一切是因为临死前悔悟？还是说你觉得这事情对你来说有好处？” “错了，大错特错，你根本从头到尾都不了解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又笑了起来，声音豪迈到像一个喝了酒的壮汉。 但下一秒，他的脸色又阴沉了下来，眼里露出凶狠的光，仿佛要把尹秀的每一片血肉都通过视线给剜下来。 “我给你的东西，不是一份礼物，也不是什么离世前的馈赠，那是一个诅咒，那是世上最恶毒的诅咒。” “诅咒？” 尹秀眯起了眼睛，它已经开始思考，自己还要不要留在这里听这个和尚的疯话。 在连串的打击面前，苦渡的精神状态显然已不太正常了。 但他似乎又没到那种完全疯癫的程度，因为他说话的神情又跟正常人无异。 “是的，一个诅咒，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走的是相反的方向，但我知道你是为了追踪金蝉子而来到这里的。” “而我接下来要告诉你的事情，你听完之后，在你的心里，还有逻辑深层我将会埋下一个执念，因为这个执念，你会拼尽全力去找金蝉子，最后死在他的手上。” “你觉得我会死？” “难不成你觉得自己可以安然无恙？”苦渡好像听到了一件极为好笑的事情，脸上的褶皱更多了，“靠近金蝉子的生灵，最终都会落入某种不幸中去，绝不会有人可以好过的。” “如果这就是你所理解的诅咒的话，那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尹秀淡淡地看着他，在某种程度上，确实也是因为金蝉子将【明镜台】传给了苦渡，才将尹秀给招惹了过来。 让苦渡在一天之内就从宗门之首变成了一个将死之人，他确实是受到了来自金蝉子的诅咒。 还有之前那些生灵，不管是净坛宗的僧人，还是河狸水助，抑或无欲上人，接触了金蝉子遗物的生灵，都遭受了悲惨的命运。 如果照苦渡的说法，那这个金蝉子身上可能带着一种会招致不幸的病毒，以至于这些追踪他痕迹的人都交了厄运。 “不。”苦渡忽然凄厉地叫喊起来，将尹秀的联想打断，“他给我的诅咒并不是把你招引来了，事实上就算你来了，把我们慈航宗灭门了那又如何，这都无所谓的，本来就不存在的东西，灭亡也就灭亡了。” “世上哪有传承千年不灭的宗门？就是那三大巨头，也不知道在历史的尘埃中毁灭，跌倒过多少次了。” “我说的诅咒，是指这个！” 苦渡用仅剩的那只手抓住僧衣，猛地扯开，露出了同样有些枯黄，瘦骨嶙峋的胸口。 因为【明镜台】的存在，他几乎从不用跟人交手，只要念上一段咒语，敌人自然就会俯首称臣。 因此他的身上并无多少肌肉，显得干枯，瘦弱。 但苦渡想展示给尹秀看的显然不是他的身体状况，而是他胸口那道触目惊心的疤痕。 那似曾相识的痕迹，之前尹秀也在李三胜提供的直播画面中看到过。 正是念慈剖开受害者胸膛，再换上一颗全新心脏时会留下的痕迹。 “你，不是苦渡？” 一直蹲在房梁上不敢下来的李三胜也看到了这一幕，惊讶地差点保不住横梁。 “不，我就是苦渡，或者说没有我，就不存在所谓的苦渡大师。”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又拉了一下胸衣，将伤口挡住。 “你也可以这样理解，我的前半生是另外一个人，但之后的二十年里，我是苦渡大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说你给自己动过意识转移的手术，换了一副躯壳？” 尹秀不免得更加疑惑了，这个和尚身上所藏的秘密恐怕比【明镜台】本身更加离奇。 “有没有可能，这个叫做苦渡，不对不对，就是这个僧人的躯体是被这个叫苦渡，不对不对，就是他是被他夺取的，我到底在说什么！” 李三胜急的直跳脚，他根本已分不清谁是谁，谁抢占了谁的身体，谁又是原本的受害者。 晕头转向之间，他直接从横梁上摔了下来，一屁股重重砸在地上，疼的他把那些问题都抛诸脑后，只是趴在地上强忍眼泪。 看着他们疑惑的样子，苦渡愉快地笑了起来，一只手比出兰花指，轻轻遮挡在了嘴前。 这个动作落在尹秀的眼里怎么看怎么怪异，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和尚做出如此少女的动作，实在是让它有些接受不了。 它已经怀疑这个和尚是不是想用这些把戏来攻击他们的神经了，像是一直给某个人看一些奇怪的图画，以此让他陷入癫狂。 但那个遮住嘴巴的动作并不是刻意做出来的，而是很自然，很随意，一种无法通过模仿做出来的气质。 即使这个和尚又老又干瘪，可他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尹秀竟然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些同恩静·阿隆索一样的脂粉气，那种少女独有的特殊气息。 【莫非……】 “哈哈哈，正是如此。” 苦渡很高兴，尹秀看穿了他的真身，这让他高兴地想要拍手，但他在半空中挥了挥才尴尬地发现自己只剩一只手，只能作罢。 但他还是显得很高兴。 “其实我原来的名字叫做侯国瑶，慈航宗第一个接受意识转移手术的人。” “而且，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女人。” 第150章 思凡(上) 第151章 思凡（上） 对于苦渡，或者侯国瑶来说，这已经是恍若前世的记忆了。 她出生在赤道的一座城市之中，在花一样的年纪，她遇见了那个后来被称作金蝉子的男人。 当时金蝉子正在赤道的各个城市之间游历，他在寻找一帮信徒，同时也在一个目标奔走。 在某种冲动的驱使之下，侯国瑶加入了他的队伍之中，至今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抛弃家庭和学业，跟着这个男人到处奔走。 如今细想，那是一趟毫无意义，毫无收获的旅程。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那段时间对于侯国瑶来说，是一生难忘的宝贵回忆。 “金蝉子，他到底是为了什么东西而在赤道之中游历，我至今都没想明白。” 侯国瑶神情迷惘，紧皱着眉头。 “我记得那时候我们一行人跟着他，风餐露宿，赤道上的各个城市我们都去过，新虹光市，新浅野市，我们都去过，可我们却什么也没做，就只是远远看一眼而已。那会儿我记得是惑星纪元” “我跟队伍里的其他人不一样，我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对于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做的事情我有来自本能的抗拒，因此我问金蝉子，我们走了那么多路程，到底是为了找些什么，做点什么？” 侯国瑶苦笑一声，好像是在为自己年少时的急躁感到不好意思。 “每当我这样问的时候，他都只是笑着摇摇头，用看小孩子一样的目光看着我，然后跟我说，到时候我就会知道了。” “可半个世纪过去了，我还是一无所知。” “这个金蝉子为什么一直在打哑谜？他有什么难道不能直说吗？”李三胜揉了揉屁股，“或者说他不相信你们，所以从头到尾都不打算将他的目的和计划跟你们分享？” “你懂什么啊？” 侯国瑶轻蔑一笑，对于李三胜没来由的揣测，她甚至并不感到生气。 “如果金蝉子的气量只有如此，我们又怎么会愿意一路跟随他，最后甚至跑到了荒原上来。” “他一定是想告诉我们些什么的，但也许他自己都还没搞明白，所以他没有什么好对我们说的。” 尹秀一直只是听着，没有出声，但心中还是对这个金蝉子离谱的做事方式感到厌恶，毕竟不是谁都有时间陪他发癫的。 “这一部分我就不多说了，毕竟我也只是迷迷糊糊的跟着他走而已。” “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好像神话时代那些跟着佛祖游历的僧侣一样，跟着他只是为了去看，去听，去感受这个世界而已，至于目的为何，意义何在，我压根不关心这些。” “那时候的我是很纯粹的，一个怀春的少女，仅此而已。” 侯国瑶说着，又伸出手在贴着胸口的内袋中翻来翻去，小心翼翼地摸出了一枚金色的纽扣。 一看到这东西，尹秀眼睛猛地睁大了，那是昆仑主系统的密匙，跟之前诸葛赤手中的东西一模一样。 【金蝉子，就是所谓的天尊？】 体内的激素监测系统感应到了尹秀巨大的情绪变化，很快就释放了一些镇定剂出来，使得尹秀的情绪趋于稳定。 尹秀知道，现在自己能做的就是什么都不问，继续听侯国瑶说下去。 “这东西是他送给我的，金蝉子把它叫做长生扣，可事实上它除了好看以外，什么用处都派不上，只能当一个普通的装饰品而已。” 侯国瑶虽然嘴上嫌弃，可是依旧将它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像是捧着一枚容易破碎的卵。 “金蝉子跟我讲，这是一个人送他的，里面藏着一段机缘，只是他不需要，所以把这段机缘转赠给我。” “可我怎么想，都感觉这只是金蝉子哄骗我的手段而已，所谓机缘，似乎至今都未出现过呢。” 尹秀还是没有作声，它自然知道，这所谓的机缘是存在的，只是侯国瑶并没有赶上。 如果她不是一直在这里经营自己的宗门的话，完全有可能在新浅野市见证昆仑的降临，从而进入昆仑之中。 至于侯国瑶进入了昆仑之后，是会死在谁的手里，或者说得到超脱，也同张洞玄一样成为昆仑的乘客，这就不得而知了。 还有一点令尹秀感到惊讶的是，金蝉子应该也是从天尊的手里得到了这个密匙，但还是不排除金蝉子就是天尊本人，他只是编了个谎话而已。 反正如今，只要找到金蝉子，也许尹秀就能离天尊更近一些。 那个神秘的存在，昆仑曾经的两位至尊之一，在某段时间里一直给蓝星上，这些惑星纪元的后来者发放邀请函的目的是什么？ 难道天尊是想在昆仑重新将临时，让侯国瑶，诸葛赤，或许还有别的人进入昆仑之中？ 现在尹秀已知道昆仑的密匙不止诸葛赤手中的那一枚，那还多余的密匙究竟被天尊送给了几个人。 即使如今昆仑已从太阳系远离，不知道此时在银河的哪个角落漂泊着，他们手中的这张“船票”已永远无法兑现，但对于尹秀来说，掌握密匙的人也是它追踪天尊的线索。 “蛟龙，莫非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侯国瑶眨了眨眼睛，与李三胜的目不转睛不同，尹秀只是看了一眼后便不再关注这枚纽扣。 “是，这东西我曾经见过，并且还摧毁过一枚。”尹秀终于开口，“只是如今，它的时限过了，再也派不上用场了。” “这样子啊，可惜了。” 侯国瑶眼里明显出现了一抹失望的神色，但那情绪又转瞬即逝。 “蛟龙，我感觉你真的是个魔鬼，从你出现以来，每次我感觉胜券在握或者重新燃起希望的时候，你都要亲手将它毁灭掉，今天以来已经很多次了，每次都是如此。” 侯国瑶看向尹秀，但眼里不再是愤恨，只有平静。 “但这次我确实不是故意的。” “算了，这也无所谓了。”她摆了摆手，“而且比起金蝉子，你已经算是很善良了。” 第151章 思凡(下) 第152章 思凡（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金蝉子对于追寻意义本身也已感到厌倦了。 他开始转而研究另一种也被认为是不可能存在的技术，那便是慈航宗如今在使用，操作看起来简单到就像在屠宰场里随手分解牲口的“夺舍”。 侯国瑶已不记得谁是第一个失败者，或者说献身者。 反正随着金蝉子不断地失败，跟随在他身边的人也已越来越少，原先他还用各种借口来掩饰，鼓励众人，后来只剩下冷冰冰的命令。 他叫到谁，谁就上前，被当作试验品。 “也许那时候我们就已经受到了【明镜台】的感染，不然怎么会愿意陪金蝉子做那样疯狂的实验呢？光是把意识转移到那颗当作心脏的六面体这一步上，我们就已损失了一半的人。” “而除了我之外的另一半人，在把意识转移到别人身上的过程中，都遭遇了不同程度的排斥反应，从精神错乱到大脑损伤，反正他们也都没有活下来。” “我是最后一个试验品，金蝉子似乎并不把之前那些失败看得很重，他根据每一次实验结果调整数值，试图找到一条正确的公式，而我，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反正我活了下来。” 侯国瑶用手摸了摸胸口，她似乎是在抚摸自己胸前的那道伤疤，这使得洁白的僧衣随即沾上了血迹。 “这就是金蝉子十世转生的秘密，那条所有人都在追寻的公式？” “哪有那么简单，我们慈航宗所用的这个方法，就好像是把一株花嫁接到木头桩子上而已，其中的技术力在真正的永生面前不值一提。” “而且，所谓的移魂，赤道内的许多公司不也能做到吗？把意识转移到一具仿生义体上面，并不是很难的事情。” 如果金蝉子只能做到这种程度的话，也就不会引来各大势力的觊觎了。 慈航宗所做的夺舍手术，似乎也只是用特定的容器来支持自己进行单次的转移手术，而要像金蝉子那样毫无风险的进行多次意识转移，这是如今的技术无法想象的。 “我所做的手术只是初代版本，金蝉子如今应用的技术已经是我无法想象的了，如今的他，是人是兽，还是成了电子流幽魂，我不得而知。” 在侯国瑶成了第一个完美适配了夺舍手术的人之后，还未等她恢复过来，金蝉子便已一走了之。 他已经得到了一个完美的结果，但他似乎并不满意，而是满怀失望地离开了。 在往后的许多年里，一直无法适应新身份的侯国瑶在广大的荒原地带找寻金蝉子的踪迹，而后者却像是一个梦一般，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之后，我渐渐意识到，凭我个人的能力是无法找到金蝉子的，这具衰弱，丑陋的躯体做不了什么事情。于是我回到最初的试验所，把【明镜台】和夺舍手术的相关资料找了出来。” “在这之后，你们大概也能猜到，我变成苦渡大师，一手创建了慈航宗。” 对于慈航宗从无到有，从默默无闻到掌控整个伯牙市的辉煌岁月，侯国瑶并不愿意多谈，她对此也没有什么好骄傲的，毕竟慈航宗只是她用来寻找金蝉子的工具。 “大师，不对，小姐。”李三胜已经有些迷糊了，“你找金蝉子，是为了向他复仇吧？” “复仇？”侯国瑶轻轻一笑，“哪来那么多仇怨，如果是为了向他报仇，反而在这个过程里结下更多的仇怨，那意义何在呢？” “对于金蝉子来说，他一直被永生的秘密所困扰，那才是对他真正的惩罚。” “可他，金蝉子，不已经达到永生了吗？”李三胜问道。 “呵，你们把永生想的太简单了，或者说你们对金蝉子还不够了解。” 侯国瑶没有看李三胜，而是一直盯着尹秀，眼神里有一丝嘲弄的意味。 “在过去的几十年里，我一直在找他，可却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未曾寻得，就算是沙漠里的一粒沙子，在反复的翻找之下，也总该有点痕迹留下吧？可他就仿佛从世界上消失了一样。” “而你们呢，却都在最近突然得知了关于他的消息，莫名其妙，完全没有一点前兆，金蝉子的消息便在广大世界之中流传开来了。” “蛟龙，你不觉得奇怪吗？” 侯国瑶不再说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它。 “你是说，这是一个陷阱？各大势力都被金蝉子利用了？可是他为什么要以自身做诱饵，他在找什么？” 李三胜不由地蹦出了一大堆问题，原先他跟什么金蝉子，什么永生都不沾边，可如今他却不得不比各大势力更关心这件事了，因为他也被牵扯进了事件的漩涡中心。 尹秀不禁感到有一张大网正在向自己张开，网的另一头则被金蝉子紧紧握在手里，此刻他正躲藏在某处，观察着渔网中的动静，随时准备将口子收紧，把被他引诱到网里的猎物一网打尽。 “也许是有一件事情金蝉子自己没办法做成，需要各大势力的帮忙，所以他才放出了这个消息，这很符合他一向的行事风格。” 事实上，侯国瑶对于金蝉子的行事风格可以说是一无所知，要不然也不至于至今还找不到他的踪迹。 但她可能是这世界上唯一接触，并且知道金蝉子身份的人，所以她的话是最可信的。 “到底是什么事情呢？蛟龙，这就要你自己去搞明白了，而且我总感觉，为了搞清楚这件事情，你和金蝉子，其中有一方会为此付出性命，另一方就算活下来也必定损失惨重。” 侯国瑶大声笑了起来，“这也可以当做是我对你们的复仇！你们这些为了那虚无缥缈的东西而争来夺去的家伙，都去死吧！” 她还想再说什么，但下一秒，她的气管便被血液堵住，只能不停地咳嗽，再发不出一点声响。 只见在她的嘴巴里，鲜血像喷泉一般涌出，显然她刚才服下了某种剧烈的毒药。 “李三胜，我们走吧。”尹秀忽然说道。 “那，她呢？就让她呆在这里？” 不知怎么地，李三胜此时看着她的尸体，再也无法将苦渡这张可怕的脸孔与侯国瑶对应上。 “她已经死了，哪里也不用去了，不像我们，还得赶路呢。” 李三胜沉默地点了点头，也跟着尹秀的身影，快速跑了出去。 不知怎么的，他想起了小时候在博物馆听过的上古时代那些戏曲，轻轻哼唱了起来。 “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那男儿郎……” 第152章 变心 第153章 变心 不知道是谁在逃跑时撞翻了火烛，或者是有人为了泄愤而丢了一个烟头。 在尹秀激烈战斗时都未曾遭受大规模破坏的仙云寺，此刻寺院的一角竟燃起了熊熊大火。 还好起火的那座偏殿与别的厢房都隔着很远一段距离，所以火势并没有蔓延开来。 念慈和尚被木头燃烧发出的气味和烟雾惊醒了。 他躺在几具因为踩踏和碰撞而已经不成人形的尸体上，皱了皱眉头。 也许是因为有人吸收了他的冲击力，或者他这些年进补的昂贵药剂有奇效，反正他只是吐了几口血，断了几根肋骨，总算把性命保住了。 念慈并不知道当下的状况，所以他又惴惴不安地躺了一会儿，努力张大嘴巴，以使自己的呼吸平缓一些，这样他的肚子才不会有明显的起伏。 直到四周除了一些僧人越来越微弱的哀嚎，还有木头在火焰中爆裂的声音之外，再无别的声音后，他才小心翼翼地支起身子，看了看四周。 大殿之外还好，虽然也布满了尸体，但他们的死相并没有那么恐怖，与念慈之前在战乱地区看到的那些尸体并没有什么两样，无非是新鲜了一点。 “怎么死还不是死，生人着迷于表象也就算了，死了的话，什么精美的皮囊都是会化作白骨的吧。” 念慈摇了摇头，对于自己修行上的浅薄感到不满。 可当他看向正殿里面时，这种想法又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只见从门口一直到正中央断了头的佛像脚前，密密麻麻地铺满了人类的血肉和内脏。 念慈分不清这里面有多少人的残肢，只觉得就算胡乱拼凑，这些零件也是堪堪够用的。 他一时之间也有些踌躇了，虽然那条蛟龙很可能已经离开了，但他也在犹豫要不要进入殿中。 念慈一直以来都是负责夺舍手术的人，这是一种身份和地位的象征，是专属于他的荣誉。 这些年来，他取出过不下于一千颗心脏，每颗心脏在取出来的时候都是滚烫，一蹦一蹦的，仿佛随时要从他手中逃走。 而受害者的鲜血又十分的滑手，这使得他必须用更多的力气来握住那些心脏，按理说在这种状况下他应该已锻炼出了处变不惊的心境，可面对这样惨烈的情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发抖起来。 但是他又不能就这么离开，有一件事念慈还必须确认，这关乎他的未来。 于是他只能颤颤巍巍地往前走，从外面到大殿前的那短短几十步，念慈好像走了有一个世纪之久，在这中间，无数念头和想法在他脑海里交战。 直到看见苦渡还算完整的尸体时，他才松了一口气。 “圆寂，苦渡大师圆寂，哦不对，苦渡大师死了……” 念慈喃喃念着，忽然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大笑起来。 他从口袋里掏出之前那柄锋利的尖刀，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握住，几乎眼睛也不眨一下便狠狠一挥，将身上那只已经被严重冻伤的手切了下来。 那破破烂烂的残肢滚落到苦渡已经发凉的尸体旁边，倒是让不知情的人以为苦渡的尸体已经完整了，虽然那里是两只右手。 念慈接着又蹲下身子，不顾血污，在苦渡的身上摸索起来，结果只在胸口的僧衣内袋中摸出了那枚小小的金色纽扣。 “哼，还跟我说钱财乃身外之物，结果你这家伙也是把金子紧紧地收在身上呢。” 念慈用肥胖的手指将那枚金色纽扣，也就是昆仑的系统密匙拿在眼前看了好几遍，又不屑的将它丢到一边。 金子这种东西，在他当上慈航宗的首领之后，会有很多很多。 想到这里，他又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感谢佛祖，长老您还活着……” 听到背后传来声音，念慈不由得打了个冷战，等他转过身时，脸上已经是一副极为难过的表情。 “是啊。” 他回头看了看，说话的是那两个经常在他身边辅助的弟子，他们竟然还活着。 “可是我倒宁愿佛祖用我的性命，把住持还有师兄弟们的命换回来，这样我还不会那么难过。我不如地狱，谁入地狱，为什么偏偏死的不是我呢？” 念慈哽咽着说完，再也忍不住，用袖子捂住脸庞痛哭起来。 那两个僧人见念慈如此，也悲从中来，三人一起抱头痛哭。 在哭了一会儿之后，念慈擦了擦眼泪，把嗓门清了清，脸上又恢复了跟往日一样的神情。 “我们不要再哭了，哭是没用的，我觉得这桩祸事，何尝不是佛祖对我们慈航宗的考验呢？眼下主持死了，师兄弟们也死了，那些香客也被魔王吓跑了，慈航宗百废待兴啊……” “那您说我们该怎么做？” 那两个和尚六神无主，只是眼巴巴望着念慈。 这正是念慈想要的反应，他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我们慈航宗从建立起来就是以普度众生为宗旨，如今在这里的师兄弟虽然已死，但我们还有数百个散落在伯牙市各处修行的弟子，只要把他们集合起来，慈航宗就能再次复兴。” “再次复兴？”他们的眼里出现了亮光。 “是的！”念慈兴奋地抓住了他们的肩膀，“虽然长路漫漫，但我有决心重建慈航宗，只要我们把心意合而为一！” 说着他又跪在了已经断头的佛像面前，举起剩余的一只手，庄严地向佛祖发誓。 “贫僧念慈一心向佛，愿发下宏愿，有生之年我鞠躬尽瘁，必将慈航宗复兴，使佛光再现，如若有违此誓，愿死于万刀之下。” 后半句是他以前在荒原上当盗匪的时候，帮规里常有的一句，用在佛门清净地似乎有些不合适，但此时他已激动地不知说什么好了。 “好了，接下来就由我……” 念慈刚想转身，却觉得后心一凉，低头看下去，只见胸口不知道什么时候透出了一截冒着寒气和电流的利刃。 “为什么？”念慈的身体因为剧痛和失血，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你们两个，变心了？” “不，变心的那个人是你，我们所认识的念慈大师，是个慈祥和蔼，与世无争，一心一意为宗门办事的高僧，怎么可能会贪污宗门的善款，还会贪恋名利呢？” “所以，你肯定不是念慈大师，你一定是通过夺舍手术窃取了念慈大师的法身！我早就已经觉得你不对劲了，说，你到底是谁！” 那个和尚说着，又将手中的匕首狠狠搅了一下。 第153章 荒原迷雾 第154章 荒原迷雾 尹秀将身子盘绕在一块巨石之上，懒洋洋地望着远处的伯牙市。 而李三胜也百无聊赖地倚靠在一边的木头桩子上，眼神空洞。 他的旁边正站着一匹驼马，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不时晃晃脖子，甩甩尾巴。 这是一种通过马和骆驼的基因混合改造而出现的一种生物，它肩高近两米，背部的驼峰似乎迁移到了肚子上，使得它整个腹部看起来十分臃肿，在这个肚子里，巨大的胃部储存着大量的营养和水分。 这使得它在荒原上比烧汽油的机器更加可靠，可以在长达一个月的旅程中不吃不喝，进行长距离的移动。 它的肺部也极为强壮，发达的汗腺分布在四肢和腹部上，这使得它高速奔跑的时间也较一般的生物更久。 刚才，李三胜正是骑着它飞速从仙云寺里逃了出来，来到这座小山之上。 “那个，我们这里的人都叫它做nt。” 李三胜指了指远处斜卧在沙丘上的巨大电灯泡一样的东西，那东西是荒原上普遍使用的发电装置。 靠着被巨大玻璃罩笼罩在其中的装置吸收太阳能，然后将它转发成电能运输到城镇的每一个角落，一个这样巨大的灯泡便能供应整个城市的需求。 跟草木一样靠着光合作用进行能源的转换和运用，这就是它被人们亲切地称作nt（植物）的原因。 “这样子的一个大灯泡，往往能决定一座城市的存亡，如果它损坏了，或者被偷走了，那这座城市很快就会消亡。” “人们不得不从原本的城市离开，跑到其他有能源的地方去生活。” 李三胜挠了挠头。 “我之前跟您说过我八岁就随父母来到伯牙市了吧？其实在更早之前，我是在别的聚居区出生长大的，但是那个地区的nt在一场风暴之后损坏了，因此我们不得不搬迁到这里来。” 李三胜至今也搞不明白，为什么他之前住的那个贫穷偏僻，但气候平和的小镇会遇上那不可思议的沙尘暴。 那场风暴几乎改变了他的人生，把他从一个地方吹到了另一个地方，某种程度上也是因为那阵大风，他被卷入了金蝉子制造的漩涡之中。 “大人，你说我现在退出，我不是说我不跟您合作了，而是说我对那个和尚的事情，我不参与到其中，有可能吗？” “你觉得呢？”尹秀语气里并没有讥讽他的意思，“已经有许多人因为这件事情死去了，如果你在苦渡说出那些事情之前跟着人群跑出去，也许还可以幸免。” “可你已经听说了她口中所说的那些事情了，不管你怎么躲避，依照大数定理，冥冥之中已经注定了，最后你还是会被卷入其中。” “唉，大人，我当时也想跑，可我腿软啊，我连站都站不住了。” 李三胜这时候也开始后悔，为什么自己平常不买点什么镇定剂或者肾上腺素之类的备着，这样在紧急的时候只要一咬牙缝，便能活动自如了。 但他又不得又承认，在那个时候，即使他手脚没有出现问题，他还是会在那里，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听完，不因为别的，这是好奇心使然。 “总之，我现在没得选了对吧？”他叹了口气。 “别忘了，伯牙市里那些不知道潜藏在哪个人身上的慈航宗僧人，可能这时候也在找你呢。” 听到这个，李三胜的头变得更大了，以他这位老板的实力，只要待在它身边，别说那一两个来寻仇的僧人了，就是整个慈航宗的和尚一起上，也不过是几招就被收拾掉罢了。 但是尹秀眼下显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对于残留在伯牙市里的僧人，或者说慈航宗之后的计划，它并不感兴趣，也抽不出时间来处理他们。 如果是这样的话，李三胜这条小命真就有可能会交代在这里了。 “唉，大人，您要去那个地方的话，请带着我一起走吧，虽然在打架方面我帮不上忙，当然我知道您也不指望我来参加战斗，对吧？” 尹秀点了点头，它自然不需要李三胜来帮忙打架，更何况真打起来了，他可能战斗力还比不上恩静。 它真正需要李三胜的原因，是在很多时候，以它这样的身形，并没有办法在正常的场合现身。 就像是在仙云寺中一样，即使是在夜晚，身长二十米的它想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潜入也是极为困难的，更别说要在相当近的距离下获取情报了。 所以这时候李三胜的作用也就发挥出来了。 “菩提山长生寺，你知道吗？” 这是尹秀第一次对李三胜提起自己的目的地，在这之前，李三胜在很多程度上只是起着工具人的作用而已。 “菩提山……长生寺……”李三胜皱紧了眉头，良久，他又摇了摇头，“大人，我真的没听说过这地方。” 荒原地带不比赤道，在赤道上生活的人对于各大都会的存在即使未曾去过，也有听说。 他们甚至可以掏出好几个地图供应商提供的全息地图，戴上全息头盔在虚拟的街道和街景中完成对个大都会的游览。 而荒原地带至今都没有完整的地图存在过，人们不知道荒原有多大，也不知道它存在着多少个城市。 只有几个大的城市或者聚居区，靠着人们构筑的有限的公共道路连接着，所以才被人们记在脑中。 譬如伯牙市，正是用水路连接着另外两个城镇，在港口的资料室里，也保存着去往那两个地方的航线图，可在这航线之外存在着多少城市和村落，这就是不得而知了。 就好像有一阵迷雾覆盖着主要城市以外的大部分地区，不自己走过去的话，就永远无法看清迷雾中隐藏着什么。 一个人对于荒原上有多了解，纯粹靠他自己的游历或者传闻，如果你一辈子都不曾离开过村子的话，那你也有可能会以为这个世界就是差不多一个村子那么大。 菩提山长生寺，对于李三胜来说，确实是一个未曾听闻，极为陌生的地方，就好像在沙漠中出现的海市蜃楼。 第154章 史上最大抢劫事件 第155章 史上最大抢劫事件 他从未听说过那处地方的存在，也许伯牙市中一些旅行者会清楚。 但李三胜知道他不能去问其他人，不管在任何时候，提起一个奇怪的地名总是意味着风险。 “长生寺的坐标一直都存在我的系统里面，只要我速度够快的话，在赤道的势力察觉到那里之前，我想事情就已经结束了。” “但金蝉子，也许并不在那里，他只是留下了一些踪迹对吧？” 李三胜如今对于金蝉子这个人已经有了些莫名的忌惮，他总感觉这个和尚只是现在还呆在幕后观察而已，等他一出手，必定会带来狂风暴雨。 而他和尹秀，算起来大概是1.5个会处于风暴最中心的生灵，直面金蝉子。 “我们没必要去猜测金蝉子的想法，李三胜。”尹秀慵懒地舒展了一下，“我们与其在这里想破脑袋，不如把问题留给金蝉子，他如果把我们当做游进网内的鱼的话，那此刻就该让他烦心什么时候收网，而不是我们去思考自己在网内的路线。” “而且，我觉得，事实上金蝉子也并没有如他所愿的把握住全局，他应该并不知道我的存在，只是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人跑在了最前面而已。” “你是说，金蝉子，有可能也在局中？”李三胜十分地诧异。 “很有可能，之前我在新虹光市丢下的那颗烟雾弹，直到现在还在发酵，如果金蝉子能够操纵一切，坐在棋盘上看着棋子们移动的话，他应该不会让我胡作非为。” 尹秀也不肯定自己的猜测一定正确，但它总觉得金蝉子或许真受到了什么限制，而无暇顾及它的行动。 “那太好了，大人，如果像您说的这样，那我们还真有可能在金蝉子打算胡一把大牌的时候，截胡他，狠狠地甩他一巴掌！” 李三胜跳了起来，对着空中虚挥了一拳。 在广阔的荒原地带，数据之海并不能像在赤道内一样，将所有信息抓入它广阔的流域之中，所以李三胜在这里可以肆无忌惮地提起金蝉子的名字，而不用担心留下痕迹被大数据推算到。 而且事实上，他不提名字也已经在这个事件中留下许多痕迹了，想到这里，他又颓丧地低下了头。 尹秀没有理他，只是将目光放在原处，在那里，伯牙市的街道中又亮起了火光，显然在那里又发生了激烈的交火。 “这帮疯子。”李三胜叹了口气，“天天都在打，有时候是因为踩到了别人的脚，有时候只是一个眼神，更多的时候莫名其妙就打起来了。” “虽然我觉得这话不合适，但正是因为有慈航宗存在，所以我们这座城市还能保留至今。” 李三胜摇了摇头，正低头准备找出打火机点一根香烟时，在他眼角的余光里，伯牙市的火光猛地又增大了许多。 而且在沙丘之上，那好像永远都不会移动的巨大灯泡，伯牙市的发电装置，竟然缓缓沿着斜坡滚动了起来。 李三胜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刚才那爆炸的火光正是有人用炸弹摧毁了nt的固定装置，将整个大灯泡从牢固的支架之中取了出来。 随着灯泡从装置之中脱出，伯牙市的道路系统，灯光，各种城市设置都一下子停了下来，整座城市陷入了黑暗之中。 “停电了！” 李三胜惊慌失措地大喊起来，在荒原上，停电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它往往意味着一座城市心脏的停顿，而这种停顿要是持续太久，或者过于频繁的话，城市便会死去。 随着远处的灯泡在沙丘之上越滚越快，渐渐从李三胜的视线之中远离，他才慢慢反应过来。 “有人在窃取伯牙市的发电装置！” 他又高喊了一声，完全顾不上跟尹秀说话，跳上驼马便往山下冲去。 “喂，李三胜……” “大人，我现在没时间跟您解释了，很抱歉，我眼下有一件十分紧急的事情要做，要是nt丢了的话，伯牙市就完蛋了，要知道还有很多病人在住院呢，不能让医院断电！” 他突然提起这个，尹秀才想起李三胜似乎从未提及过自己的父母。 “我是说，你这样太慢了。” 尹秀干脆用尾巴将李三胜和他身下的驼马一起抓起来，在一人一畜的惨叫声中张开翅膀向着灯泡所在的方向飞去。 在地面上看着极为遥远的距离，到了空中却仿佛只是毫厘之间而已。 尹秀很快便发现了那颗滚动的大灯泡，在它四周，是好几辆全地形车，正马力全开拖拽着它往荒原上跑。 而在地形车的上边，还有大灯泡的左右还分布着许多人，他们正兴奋的在车上挥手，摆臂，显然是为了自己的战果而得意洋洋。 李三胜这时候才明白过来，刚才那与平常相比猛烈的多的枪炮声，想来正是这些盗匪为了窃取nt而与守卫部队发生了激烈的战斗。 “大人，这些人的装扮看起来应该是荒原上的游盗团，他们什么都干，从抢劫到杀人，只要有利可图，不管什么事情他们都会做的。” 只是这帮人这次竟然胆大妄为到抢走发电装置，这是李三胜没想到的。 要知道这东西有价无市，即使是伯牙市也没有多余的备份，在任何地方它都可以卖出一个极高的价格，只要买家付得起，并且能保住它。 可以说这帮沙盗团眼下拖曳着的不是一个简单的能源装置，而是一整个城市，数十万人的性命都被他们捏在了手上。 这种感觉对于李三胜来说十分的可怕，可对于“妖瞳”巴巴罗萨来说，这次行动却带给了他无与伦比的快感，是之前那些小打小闹所不能比的。 “抢吧，烧吧，兄弟们！” “反正人来到这个世界上，不是你抢我，就是我抢你，于其让别人抢走，不如就把所有的财富都交给我，让本大爷来抢个精光！” 巴巴罗萨仰头猛灌了一口威士忌，痛快地吐出一口气，这时候他才发现，在车队的上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阴影，遮天蔽日。 “这他妈是什么东西？” 第155章 真武剑 第156章 真武剑 “原来真的存在着龙这种生物啊。” 巴巴罗萨呆呆地望着天空，想了起小时候在寺庙里，那位慈祥的胖师太对他讲过的那些故事。 那时候他年纪很小，但心性已较同龄人成熟了许多，那是生活带给他的负作用，因此他对于佛经，神话故事什么的只是听着，背着，但从不在心里把它们当做一回事。 后来，有一天晚上，月亮刚刚爬过寺院低矮的院墙时，巴巴罗萨跑了出来，二十年后，荒原上便到处都飘扬着他的通缉令。 他一直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直到手下们惊恐地叫声把他的思绪拉回来。 “慌什么？一头会飞的异兽而已，打下来就是了。” 随着巴巴罗萨一声呼喝，众强盗才反应过来，纷纷举起手中的枪械对着尹秀胡乱射击。 没有电子制导系统的辅助，加上车子十分颠簸，这些人的子弹别说给尹秀造成伤害，甚至都没打到它身边。 而尹秀所做的，只是将被吓坏的李三胜和那匹驼马稍微拉高了一些，使他们避开火线。 “大人，怎么都好，就是发电装置，那个大灯泡千万不能被损坏，不然的话伯牙市就完蛋了。” 在劲风之中，李三胜高声恳求道。 “放心吧。”尹秀淡淡地看了一眼下方慌乱的人群，“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很难做到的事情。” 尹秀转过头对着李三胜喷出一口气流，一阵强而有力却不凌冽的气流便把他和驼马一起卷走，带到了一处沙丘之后。 在尹秀行动的期间，巴巴罗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解开了右手上缠绕的层层绷带，在那些绷带之下，一只精密和粗糙并存，看起来就充满了危险气息的金属义手赫然出现。 不同于赤道内那些尽量做的与人类肢体相去不远的义体，这只义手不仅表面流动着金属特有的光泽，甚至在一些部位连接上也很突兀，棱角分明，远远看着就已十分的怪异。 这是荒原上特有的审美，将机械义体尽量与人类的身体区分开来，每个人都不掩饰自己装了义体的那个部分，而是明晃晃的将它展现出来，让别人知道自己身上加装了义体。 但实际上，这也是在技术力相对缺乏的情况下做出的东西，比如巴巴罗萨的那只义手，在赤道工程师的眼中，它有些部分完全可以被简化掉，使整个体积看起来小一些。 不过荒原上的人即使知道了，大概也不会愿意这么做，用李三胜的话来说，这其中有一种矛盾的美感。 随着各个泄压阀和进气口被打开，巴巴罗萨的那只义手猛地膨胀舒展开来，变得比之前更大了，各个机械部位只靠着细长的金属部件连接着，使它看起来像一颗长满了蘑菇的树。 在他手背上镶嵌着的八卦图案不停地旋转着，显然那是一个能量指示器。 随着他那只义手中橙色的光芒越来越猛烈，巴巴罗萨感觉到在他的手臂里，一股爆裂的能量正在被集聚，压缩。 “什么蛟龙？你不过也就是一头被改造了的异兽罢了，与我们这些人并没有什么两样，甚至还要更糟糕！” 在察觉积蓄的能量已达到顶峰之后，巴巴罗萨的眼睛似乎也变得血红，对着尹秀所在的方向张开了手掌。 “【真武剑】，出鞘！” 随着他大喝一声，一股磅礴的剑芒从他手心之中喷薄而出，将重达数吨的全地形车也压得往下沉了一截，四个轮子在沙地上印出四个坑洞。 而那股剑压则宛如一颗纺锤般，飞速射向尹秀。 尹秀只是淡淡看着那道轨迹向自己射来，随后在它的身前一个黑色的八卦从虚空中浮现，正好挡在射击的路径上。 可就在那颗流星要撞击到八卦图的一瞬间，它突然改变了轨迹，划出一个锐利的直角，再次射向尹秀的头部。 又有几个太岁八股挡在身前，可那真武剑的光芒还是如同长出了眼睛一般，几个扭转便绕过了八卦。 尹秀已来不及从嘴里吐出剑罡抵挡，只能稍微一扭身，那可怕的剑压便擦着它的身体划过，爆出一连串的火花。 而在这剑压之中，似乎还饱含着某种充满攻击性的电磁辐射，尹秀在堪堪躲过的瞬间，感觉浑身一震，它体内控制飞行的部件竟然全都短暂失灵了。 先是一具，紧接着双翼上的四具发动机都熄了火，尹秀直直往地上掉落，它只能先保持住姿态，往沙丘后边滑翔而去。 “好耶！” “巴巴罗萨老大不愧是荒原上赏金最高的男人之一！” 众强盗见状，纷纷欢呼起来，一时之间连在前头控制方向盘的人都兴高采烈地举起了双手，完全忘记了自己在开车。 而李三胜则是坐在地上，目瞪口呆。 “巴巴罗萨，黑手游盗团的老大，十三岁便登上通缉名单，二十年来犯下无数罪行，被各大城市联合悬赏通缉的那个巴巴罗萨？” 他喃喃念着，完全没察觉到对方已开着全地形车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和尚，你到这里来，是为了早点去见佛祖吗？” 巴巴罗萨站在车上，一把将李三胜抓了起来，像是抓着一只小鸡。 李三胜这时候才看清他的样子，在黑色的高顶帽底下，是一张布满伤痕的脸。 在如今这个时代，虽然伤筋动骨的整容手术很贵，而且受到各大城市的严格监管，但美容修复却是很方便便宜的事情，只相当于在脸上贴一张面膜而已。 而巴巴罗萨显然没有动过手术来修复自己脸上的伤疤，他把这些伤痕当做一种荣耀，这是他在抢劫别人时留下的勋章。 而比起脸上的那些伤疤，巴巴罗萨的眼睛显然更加可怕，让李三胜几乎不敢直视。 那是一对如鹰一般的眼睛，但一只是黑色，另一只却是蓝色的，这正是他被称作“妖瞳”的原因。 巴巴罗萨显然也知道李三胜为什么感到慌张，他脸上显得更加不悦了。 “怎么，佛祖没有教你们这些和尚说，跟人对话的时候要看着别人的眼睛吗？” 说着李三胜便被重重丢到车上，摔了个头昏目眩。 他绝望地抬起头，却发现原本已经掉入沙丘之后的蛟龙，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来到了他们的头顶上。 第156章 人类之躯 第157章 人类之躯 “只是一次的话，没有办法把你干掉是吧？” 巴巴罗萨残忍地笑了起来，又开始按动手臂上的按钮，正在散热阶段的义手重新活动了起来。 只是这一次，尹秀并不给他机会发射。 尹秀一张开嘴巴，蓝白色的炽热火焰便吐了出来，在地上和车队之间点起一条火路，引发连串的爆炸。 巴巴罗萨从高速行驶的车上跳了下来，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但他那只义手即使在翻滚的过程中也是高高举着，显然他也知道，【真武剑】是他此刻保命的重器。 在逃跑这回事上，李三胜的本领也不输这个强悍的通缉犯，他也跳了下来，在地上打了好几个筋斗，虽然都是脸部着地，但好歹保住了性命，没有被火焰化作灰烬。 遭遇这种好像俯冲轰炸机一样的攻击，纵使是在刀口上舔血多年的游盗们也慌张了起来，不少人已丢下了发电装置，各自散开。 于是从刚才开始一直在移动的那颗大灯泡终于停了下来，孤零零地躺在沙丘中，像一颗被遗弃了的鸟蛋。 但也有一部分或许是因为感觉恐惧的神经已经麻木，或许是因为害怕巴巴罗萨的报复，他们并没有逃开，而是继续举起武器，对着尹秀做毫无作用的反击。 “【真武剑】，出鞘！” 巴巴罗萨怒喝一声，真武剑终于再次充能完成，他毫不犹豫地站起来，对着尹秀射了一发出去，庞大的后坐力在地上炸起一片烟尘。 这一次，尹秀已知道了真武剑的特性，它甩动尾巴，青绿色的剑罡立即包围了它的抓钩，使它看起来好像点亮了青绿色的一把火炬。 【青龙剑法·断钢！】 这传承自张家最后一位剑仙张洞玄的剑法一出，在场众人耳朵间仿佛就听见了一声龙吟，他们的耳膜随着剑气的震颤而震颤，在剑气游转时，他们身上的寒毛也竖了起来。 真武剑的剑压像一颗到处流窜的流星，踪迹不定，极难被拦截。 但尹秀这一剑极为迅速，几乎让人来不及眨眼，纵使那道剑压如飞虫一般上下摇曳，也躲不开这一剑。 两道磅礴的能量撞在一起，爆发出强烈的罡风，摔得头晕目眩的李三胜刚一站起来又被劲风吹飞，再次摔了个跟头。 剧烈的爆炸吓得在场的众人瑟瑟发抖，他们并未曾见过这样可怕的场景，此时即使神经再迟钝，也终于抵挡不住，纷纷逃跑了。 而巴巴罗萨仍站在原地，另一只手抓着那顶黑色高顶帽，以使它不被强烈的风暴吹走。 而他身穿的漆皮大衣猎猎作响，看起来好像是给他安上了一对蓝色的翅膀。 巴巴罗萨又跺了跺因为可怕的后坐力而有些发麻的脚，他棕色的高筒马靴随即在地面上踩出两个深坑。 他已经把右手，也就是装载着真武剑的那只义手放了下来，不再一直举着，因为他知道自己眼下没有机会射出第三发了。 而他的左手，已经在无声无息之间搭在了腰间绑着的那柄银色左轮手枪上面。 “大人，请务必小心点，他很难对付的。”李三胜大喊了起来。 关于巴巴罗萨的传说和逸闻，在荒原上流传甚多。 有人说他曾在一夜之间抢劫了流沙镇所有的金库，却未曾有一人在一系列抢劫案中死去。 又有人说在某处峭壁上，那个可容两台卡车通行的孔洞，正是被他一炮轰出来的。 刚开始李三胜还认为这个传言太过离谱，可在看到他和尹秀这番对攻之后，他也不由地相信了。 但这样子，又有一件事情让李三胜不由地担忧了起来，那便是巴巴罗萨的左手。 在荒原上的许多传说中，人们都把他的这只并未经过改造，普普通通的左手看做是能弑杀神佛的存在。 而此刻，巴巴罗萨这只手只是握住了一把看起来同样平平无奇，只是口径大了一些的枪而已，便让李三胜感觉自己喘不过气来。 “你确定用这把枪能对付得了我？”尹秀眯起了眼睛。 “我也感觉很难。”巴巴罗萨笑了笑，“就好像用一根牙签挑战一头大象，对吧？这不是一个称手的家伙，对付你，至少应该用脑袋那么大的重炮才对。” “可我眼下手边也只有这东西了，只能将就用用，还请见谅。” “无所谓，佛祖会原谅你的。” 话音刚落，尹秀尾巴上的抓钩便猛地张开，像一朵绽开的铁莲花，向着巴巴罗萨抓去。 巴巴罗萨快速地跑动了起来，看起来速度并不比常人快上多少，以他的速度别说躲开抓钩了，但凡有人骑着驼马追他，他也必定逃脱不掉。 可他毕竟不是靠跑步取胜的人，在跑动的过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把银色的左轮手枪已经被他握在了手里。 砰！砰！砰…… 巴巴罗萨整个人向左边一跳，六发子弹在短时间内一齐被射出，他持枪的手稳定而干燥，枪口似乎只是朝着某个近在咫尺的点随意开火了六次而已。 李三胜在一边看着，巴巴罗萨不管是身体还是手中的枪械，在尹秀那只钩爪面前终究还是显得太小了一点。 尹秀要抓住他，简直就好像是在夹娃娃机上操作一样，而且它还不需要把娃娃移动到出口边才算成功，只要抓住的一瞬间轻轻一捏，巴巴罗萨的血肉就会炸开，变成一朵红色的花朵，几乎连惨叫也不会发出。 不知怎么的，李三胜倒是有点可怜起他来了，毕竟巴巴罗萨是用血肉之躯对抗这样武装到牙齿的机械怪物。 只是很快，巴巴罗萨便用自己的身手表明，他身上那极高的悬赏金并不单单是因为他坏事做绝。 那六发子弹确实没有给尹秀造成任何伤害，因为他瞄准的目标不是蛟龙，而是统统打在了抓钩上，在上面溅射出点点火星。 可就是这六发看起来毫无破坏力的子弹，通过巴巴罗萨精密的计算，竟硬生生将尹秀已经设定好路径的抓钩打的偏移了出去，擦着他的身子掠过，砸在了他身后的土丘上。 这一下，不止李三胜瞠目结舌，就连尹秀也有些疑惑了。 【这人真的不是一个化神期大成的修士？】 第157章 妖瞳 第158章 妖瞳 很显然，巴巴罗萨并不是一个修士，虽然他曾经被一个尼姑收养，但那家寺庙“不务正业”，并没有在任何公司的旗下，而只是一个像慈善机构那样的组织。 在那里面，巴巴罗萨学习知识，把每一本佛经都背的滚瓜烂熟，甚至经常能讲出一些让师太们感到惊讶，饱含着禅机的话。 可实际上，他对于禅修，甚至说将来成为一个普通人这件事，一点兴趣都没有。 自巴巴罗萨睁开眼睛开始，他就已经是一个被人憎恶的存在，这也是因为他那对颜色各异的眼睛。 他的父母是典型的欧罗巴人，都长着一对清澈如海水般的蓝眼睛。 而巴巴罗萨左眼那黑色的瞳孔，正是他母亲出轨的铁证，因此在他一出生之时，母亲便举起放在一边的手术刀，想要将他的眼睛刺瞎。 在被医生和护士拦下之后，那个女人嚎啕着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而巴巴罗萨那个法理上的父亲，偏偏是个在家修佛的居士，有一颗慈悲之心，在冷着脸付完了医药费后便把他丢在了医院里，再也不曾打听过他的消息。 也不知道是几岁的时候，他被胖师太从孤儿院里接走，带到了寺庙里。 在寺庙里还有许多与他差不多大小的孩子，在那里，他那奇异的双瞳再不会招来别人的厌恶，他们只是带着好奇，甚至有些羡慕的神色看待巴巴罗萨的眼镜。 原本按照一般的设想，巴巴罗萨在这里应该会得到救赎，日后成为一个好人。 可在他的心里，巴巴罗萨自始至终都认为自己的坏是来自基因层面的，是天性使然，就像一块金子，不管你把它投入怎样的烈火中灼烧，它的本质依旧不会改变。 巴巴罗萨的天赋不在于帮助别人，或者安分守己地做一个普通人。 他可以敏锐地感觉到，自己能做的最好的工作就是当一名劫匪，他将会从根本上改变这个行业的粗放和落后，将抢劫变成一种类似于哲学和艺术的存在。 而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他足够冷静，并且足够聪明。 就像眼下，巴巴罗萨刚一躲开抓钩，手上便又多出了一个装弹器，六发子弹在他跳跃的过程中装填完成了。 “去死吧！我现在就向你展示一下怎么用牙签杀死一头大象。” 巴巴罗萨狂吼着，再起举起手中的枪，可在前方，尹秀庞大的身形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没来得及疑惑，巴巴罗萨往前一滚，肩头上立刻传来一阵剧痛，在他的余光里尹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背后。 尹秀这一击从巴巴罗萨肩头扯下一大块血肉，但原本它是预计着可以将对方整个上半身撕裂开的。 看来没有经过炼气或者基因改造的人类，也不一定会比那些修士差。 巴巴罗萨正在用自己的行动证明着这一点。 只是尹秀毕竟是极为强大的存在，怎么可能让对方逃脱这么多次。 再一次攻击落空后，尹秀已将速度猛地提升，在巴巴罗萨还未落地前，它就已经来到了对方身边，张开血盆大口就要一口将对方的脑袋咬下来。 巴巴罗萨的反应已经很快了，举枪便射，六发子弹几乎全都打在了尹秀的眼睛上。 可它们的威力毕竟还是太小了，于尹秀来说那只是像雨点滴落在眼眶内一样，除了有一些凉意之外，并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真武剑】！” 巴巴罗萨刚举起手，便感觉肩膀上一凉，他那只装载着真武剑的义手被尹秀活活撕扯了下来，变成碎片。 而他也被这撕扯的强大力道连带着甩了出来，重重砸在沙地上。 呼哧呼哧！ 巴巴罗萨只是短暂昏迷了一会儿便又挣扎着爬了起来，在没有任何药剂的帮助下，他竟硬生生靠着意志力站了起来。 即使是诸天回转社那帮把自残当做家常便饭的类人怪物也不做到这一点。 “【妖瞳】巴巴罗萨，出生地不明，因犯下抢劫和杀人罪被各大城市联合通缉，任何人只要抓到了巴巴罗萨都可以得到二十亿新赤道币的赏金，生死不论……” 李三胜这时候已经将关于这个最大匪首的信息翻找了出来，二十亿赏金，已经足以将伯牙市最大的公司收购了。 最让李三胜感到惊讶的是，悬赏令上的照片与他如今的年龄完全不符，那是瘦弱的少年站在寺庙的院墙前，对着镜头傻笑的画面。 想来这也是因为各方机构没办法搜集到关于巴巴罗萨的近照，只能用一张他少年时代的照片替代了。 除了那标志性的蓝黑双瞳之外，李三胜完全无法将眼前这个可怕的男人，跟照片上那个笑的如此灿烂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如今这幅样子？” 在李三胜还在疑惑时，尹秀已经再次展开了攻击，巴巴罗萨似乎并不打算求饶或者认输。 他将左轮枪高高抛起，靠着嘴巴和手完成了又一轮装填，再次朝着尹秀开火。 这一次他用的是特制的穿甲弹，但那子弹只是在尹秀的装甲上炸起更多的火花而已，依旧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尹秀又将他狠狠一拍，这一次钩爪擦着他的胸口划过，几乎将他的上半身斩成两节，献血如同喷泉一般涌出。 但巴巴罗萨还是站了起来，他推出弹仓，用牙齿把一颗又一颗的子弹推进弹仓之中，依旧显得十分稳定。 “等等大人。” 在尹秀即将发出最后一击时，李三胜突然拦住了它。 “大人，请等一等，我还有一件事情要问他。” 李三胜显得十分着急。 “好吧。” 随着嘴里的火焰重新退回通路之中，尹秀停下了动作，像一尊雕像一般一动不动。 看到这里，李三胜才松了一口气，随即转身面向巴巴罗萨。 “巴巴罗萨，我问你，静心庵里那些尼姑是你杀的吗？” “什么？”巴巴罗萨歪了歪头。 “我的意思是，那个叫圆慧的法师，还有静心庵里的那些孩子，你是不是把他们都杀了！” 李三胜调出其中一个关于巴巴罗萨的新闻，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怒火。 “如果我说，是呢？” 巴巴罗萨大笑了起来。 第158章 静心庵 第159章 静心庵 如果不是李三胜说起了她的名字，巴巴罗萨还真不能想起那位胖墩墩，总是显得有些迟钝，却比谁都善良的师太的名字。 “巴巴罗萨，你这对眼睛之所以奇特，那是因为佛祖乐于见到世上的人不照着一个模子去长，祂乐意见到人们随心所欲的去活，去生长。” “所以你只要照着自己的意愿活下去就可以了，别人怎么想都是无所谓的，你就照着自己的想法去行事，不管你最后做了什么，佛祖都不会怪你的。” 也不知道是圆慧师太一开始便看出了巴巴罗萨内心中潜藏的恶魔，还是她单纯只是想鼓励一下他。 反正这番话在多年之后依旧回荡在他的耳边。 就在巴巴罗萨陷入回忆时，李三胜已经冲到了他面前，猛地挥出重重一拳，把他打倒在地。 “混蛋！我手上可是有枪的！” 巴巴罗萨怒不可遏，从来没人敢这样对他，更何况还是个手无寸铁的僧人。 他完全不顾尹秀在场，举起了枪就对准李三胜，可就在要扣动扳机时，他又把枪放了下来。 “和尚，你为什么这么伤心？”他看了看李三胜通红的眼眶，“你认识静心庵里的人？” “认识……李二宝，我的弟弟，就是被静心庵的圆慧师太收养了。” 那是发生在发电装置被损坏时候的事情，光是买车票便已发去了父母的全部积蓄。 对于他们来说，从一个城市迁移到另一个城市，其中的艰难险阻是难以预料的。 在抽签之后，他那个话还说不清楚的弟弟便被送到了静心庵，由圆慧师太所收养。 在当时，这不得不说是一条无可奈何，但却最好的出路。 那座尼姑庵就在离城镇并不远的地方，拥有自己的小型发电机，因为在名义上处于某个公司的名下，所以那里成了停电后少有的安全地带。 在静心庵里虽然条件并不算好，但活下去绝对不成问题。 因此李三胜虽然当时极为不舍，甚至好几个星期不跟父母说上一句话，但他也知道，那是最好的选择。 他时常在心里记着，自己欠了弟弟一个美好的童年。 在成年之后，李三胜曾经托人到那里看过一眼。 但来人说除了变成废墟的城镇以外，就连那座尼姑庵也荒废了。 当时李三胜只觉得可惜，但他也只当是那帮尼姑迁走了，自己的弟弟李二宝也许早就跟着尼姑们一起走了。 或者他也在荒原上的某个地方生活了下来，跟他一样，成了一个小混混或者普通人，平庸但是好好地活着。 直到他刚才翻阅关于巴巴罗萨的新闻时，看到了那个消息。 【水落石出：盗匪巴巴罗萨犯下的第一起恶性案件。】 【静心庵灭门事件始末：巴巴罗萨又欠下一笔血债。】 【无人生还，妖瞳屠尽静心庵。】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只是一帮与世无争的尼姑和小孩子而已，你为什么要把他们都杀了？” 李三胜猛地揪住了巴巴罗萨的衣领，他的拳头几乎要攥出血来。 “这种事情我怎么知道。”巴巴罗萨一脸的不在乎，“所有人都认为是我做的，那就是我做的好了，反正在所有人的眼里，我天生就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我的恶，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巴巴罗萨狠狠地挥出一拳，将李三胜打倒在地，淡然地坐了起来，看了一眼尹秀。 “蛟龙，要动手的话就快点，不然我真的会杀死这个秃驴的。” “如果我说，我认为你没有杀死静心庵那些人，你相信吗？” 尹秀对于两个人的争执只是看着，它感觉得到在巴巴罗萨的心里也装着什么事情，以至于刚才有好几次机会，他都没冲着李三胜开枪。 要知道这个价值二十亿的通缉犯从头到尾都未曾顾忌过它的存在，他并不会因为尹秀在此，就不敢动手。 “哼，你说你相信我没杀死他们？”巴巴罗萨拉了拉自己的帽子，“就算你真是这么认为，对于已经发生的事情来说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你说不是你做的，那为什么这件事情会与你有关？” 李三胜又跳了起来，紧紧揪住巴巴罗萨的衣领。 “我已经说过了！” 巴巴罗萨将他的手用力甩开，力气之大使得李三胜又翻了跟头。 “他们要说是我做的，那就是我做的，没有关系，反正我做过的坏事已经够多了，不差这一件。“ “我从没想过要为自己辩护，就好像一个人犯下了十几宗谋杀案，他有必要为其中一两单案子辩解吗？我跟这件案子唯一的联系就是我曾在那里住过，我也是在静心庵长大的，仅此而已。” 巴巴罗萨长出了一口气，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把这件事压在心头。 原本以为会带着它进入坟墓，没想到如今在某种命运的安排，或者说捉弄下，他又从尘封的回忆里把它捡了出来。 事实上，他二十年前确实从庙里逃跑过一次，但这次逃跑只持续了三天，很快他就因为没钱，只能灰溜溜地跑回来。 大不了就是被师太罚抄几遍经书，或者被要求扫一星期院子，仅此而已。 那位好心的胖尼姑从来不愿意让孩子们饿着，不许吃饭这种事在寺庙里从未发生过，即使是在灾年，他们至少也有廉价的营养液可以喝。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遇上什么难关，都要先吃饭，吃饱了肚子，睡好了觉再说。” 师太总是把这句话挂在嘴边。 那天巴巴罗萨正是带着这种心思，在晚上轻车熟路地翻过了院墙。 静心庵的电源供应总是很紧张的，即使是晚上，也只在食堂里点着两盏低瓦数的灯泡以供照明，就连走廊和佛堂中也丝毫没有一点光亮。 那天正是饭点，可巴巴罗萨却没有闻到饭菜的香味，就连嘈杂的人声也莫名的消失了。 要知道那群小孩子，就连在吃饭的时候也静不下来，吵闹得很。 就在他感到疑惑时，在月光之下，几具已经发白的尸体横陈在地上。 不知怎么的，巴巴罗萨那时候便对死亡和尸体完全没有丝毫的恐惧，他大着胆子往前查看。 将几具尸体的脸翻过来后，他发现，这几人的脸上都有两个深深的黑洞，他们的眼睛被人挖走了。 第159章 皮囊 第160章 皮囊 “即使是这样，我也没有被吓跑，当时不知道是怎么的，这种事情只是更加引起了我的好奇心。” “我在想，到底是什么人，发了神经要跑来抢劫我们这座小小的尼姑庵，还要把所有人都杀干净。” 巴巴罗萨竟然笑了出来，这段回忆对他来说似乎只是一件不值得一提的小事。 他依然清楚地记得，那天夜里，他摸着黑往佛堂里走，不时被同伴的尸体和地上滑腻的血迹绊倒。 这些尸体都是他所熟悉的人，虽然巴巴罗萨平日里与他们没什么好聊的，但看到这些平日里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同伴遭遇这种下场，他不由还是感觉到了一些异样。 “我们那时候早晚都要去一趟佛堂，捧着一本发黄的经书跟着念些不知所谓的经文，风雨无阻，只有特定的节日时才会休息一天，但那一天也多半是用来给寺院做大扫除。” “所以佛堂的位置我就是闭着眼睛也能找到，不一会儿我就在佛堂里见到了那帮尼姑。” “她们还是像往常一样，圆慧坐在最中间，略高一些的台子上，在她的两边则是几个尼姑，她们盘腿坐在蒲团上，放在中间的那盏油灯也像往常一样亮着，发出青绿色的光芒。”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念经，庙里的人死光了！当时我是这样喊的，可是她们还是低着头，手中抓着念珠，没有理睬我，于是我很生气地跑上去抓住最近的一个尼姑的肩膀，摇晃她。” 随着巴巴罗萨轻轻一摇，那个尼姑的身体就软绵绵地倒在了巴巴罗萨身上，把他压到地板上，活活吓了一跳。 他感觉自己好像摸到了什么东西，举起手一起，都是黏糊糊的血液，这个尼姑显然已经死了。 在她的背后，出现了一个碗口大的伤疤，伤口整齐没有丝毫碎裂，显然尼姑是被一击毙命，来不及挣扎。 巴巴罗萨这时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又赶紧站起来，看了看另外几个尼姑，她们的背上也同样被开了个大洞。 但她们的眼睛并没有被挖走，而是紧紧地闭着，在被杀的一瞬间她们甚至来不及感到惊讶。 他也注意到了，在油灯的映照下，此时只有圆慧师太的脸上还有些血色，而其他人早已面如土灰，手指上也仿佛覆盖了一层发黄的油脂。 而且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圆慧师太睁开了眼睛，正呆呆地看着巴巴罗萨。 “当时我简直要疯掉了你知道吗？在后来那么多的抢劫行动和火拼中，我的心脏从来没有像那个晚上一样跳的那么快，她那双眼睛还是那么慈祥，在灯火的照耀下炯炯有神，可在我看来，那简直是催命的眼神。” “毫不夸张地说，就算是如今我想起那时候的表现，也不会觉得自己丢脸。我当时就已经想逃跑了，可我只感觉双脚发软，光是想站着就很难了，更别说挪动一步。” 巴巴罗萨也不知道自己在原地呆立了多久，他的心跳一会高一会停跳鸡排，随着圆慧师太的目光而变化，那双眼睛像一对钉子般把他牢牢钉在原地，叫他动弹不得。 就在他已感到绝望时，一阵阴风吹了进来，在吹得巴巴罗萨浑身竖起寒毛时，也将青灯吹灭。 在失去佛堂中唯一的烛火后，惨白的月光通过屋顶和窗户的缝隙透了进来。 巴巴罗萨稍微冷静了下来，或者说他已经被吓过了头，神经里对于恐惧的那一条感应线已经彻底麻木。 “这时候我才发现，圆慧师太从头到尾都没眨过眼睛，她眼睛难道就不会干吗？” 仿佛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巴巴罗萨在讲到这里的时候竟然笑了起来，而一旁的李三胜只感觉这笑声也变得十分渗人。 “有那么好笑吗？”李三胜不满道。 “你不懂，当时确实很好笑。”巴巴罗萨捂住了嘴巴，“我竟然被一具尸体，哦不对，一具皮囊吓得楞在那里站了半宿，现在想起来我还是不由得想笑。” 巴巴罗萨发现圆慧师太的那对眼睛在失去了烛火的照耀后，一对平平无奇的装饰品，只是镶嵌在她那圆润肥胖的脸上，显得格外的呆滞。 他又试着动了几下，可圆慧师太的眼球还是一动不动。 终于，巴巴罗萨壮着胆子跑上前去，一把抓住圆慧师太的肩膀。 可在抓住的一瞬间，圆慧师太圆润，肥大的身子变成了泄气的皮球，一下子软了下来，只有一层薄薄的皮被他抓在手里。 他把圆慧师太整副身子的皮肤都扯了下来。 而那对一直盯着巴巴罗萨的眼睛，此时也还是连在皮上，仅离着他的脸庞一寸的距离，与他四目相对。 只是不知怎么的，对于这种死物，巴巴罗萨再也感受不到恐惧，只有深深的厌恶。 他翻到皮囊的背后，这上面也同样破了个大洞，但远比尼姑们身上的要大得多，看起来足以让一个人钻过去。 “蜕皮，或者说是脱壳，我意识到圆慧师太的死法与其他人并不相同，或者说她根本就不是被人杀死的，在她这副皮囊内，好像有什么东西爬了出来。” “当时，我想到了某些外星生物，比如是昆虫还是长着修长四肢的外星人，它们寄生在圆慧师太的体内，等到时机成熟了就从她体内爬出来，把见到的每个人都杀了。” 巴巴罗萨不禁有些庆幸，要是他前几天晚上没有翻过那道院墙的话，也许今天他也会躺在这里，变成一具尸体。 在那么可怕的力量面前，少年时代的他根本毫无还手之力，他也许会死的比别人更快。 “那应该不是什么昆虫或者神秘的生物，杀死静心庵众人的，可能是一个人类。” “他不希望自己的面孔残留在寺里那些孩子的视网膜上，因此把他们的眼球都挖了出来。” “那为什么那些尼姑的眼睛都还好好的？”巴巴罗萨不解道。 “这很简单，因为她们闭眼了，那会儿她们正在闭目诵经。” 李三胜明白了尹秀的意思，“也许那就是一个突发事件，圆慧师太，或者说寄宿在她体内的那个人忽然苏醒了，于是便把所有会知道他踪迹的人全都杀了。” “如果那是某种非人的生物的话，众人的尸体很难保持的这么完整，寺庙内的人对于那个家伙来说，是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所以他杀完那些人后就离开了。” 这时月亮已升上了半空之中，月光照耀在巴巴罗萨的脸上，不由得让他又回想起了那个夜晚。 “圆慧师太，真的像她表面看起来那样仁慈可爱吗？” 第160章 功德箱里的纸条 第161章 功德箱里的纸条 圆慧师太或许是出于某种原因，一直在隐藏自己的身份，她以种种言行迷惑世人，以达到自己的某种目的。 但他们又十分清楚，一个人也许能装一时半会，但是要他装十几二十年，甚至大半辈子，那他到底是不是装的，人们反而无法辨别了。 起码尹秀就相信“君子论迹不论心”，特别是在跟三大公司交手无数次后，它越发相信，不管是再离谱的话，很多人也还是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来。 “是吧，我也觉得很离谱，你说圆慧师太收留我们这帮孤儿，弃婴干什么？她既不干人口贩卖的事情，我也从未听说过哪个小孩无缘无故失踪这种事情。” “也正是因为这样，我的父母才能放心将二宝交到她手里。”李三胜点了点，“所有的人都说她是一个好人，她当了三十年的好人，为什么会在一夕之间变成恶魔呢？” 这样，他们两人也不得不相信尹秀的判断，那就是有个魔鬼潜藏在圆慧师太的体内，在那个晚上他破体而出，消灭了寺庙内的所有人。 “可是，那人究竟是谁？” 巴巴罗萨那时候当然也很好奇，在他意识到圆慧师太只剩下了一副皮囊，她全身的骨骼和血肉都已消失不见后，他简直就要发疯了。 他在寺庙中反复转了几圈，又把他那些同班的尸体翻来覆去搜了好几遍。 他们的身上也同他们的脸一样清白，别说钱币和值钱的东西了，就是连一样小玩具都搜不出来。 这也是圆慧师太一向提倡的，她不让孩子们把东西带在身边，从言行上就做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的境界。 当然包括巴巴罗萨在内的人从来不懂得这个道理，他们只当师太是不想把他们把衣服搞脏，割破，所以才下了这么一个奇怪的规定。 在反复几遍查找无果后，巴巴罗萨不知怎么地想起了摆在正殿里的功德箱。 静心庵的香客极少，它与其说是一座寺院，不如说是一个佛门风格的孤儿院。 平日里寺院的支出都是靠着好心人设立的一个基金每个月定时供给的，就算是再虔诚的香客，也很难想起这座破败的寺院。 而且在多年前的大停电事件之后，他们附近的几座城镇已全都荒废了，连居民都没了，又哪来的香客。 除了偶尔有几个进行苦修或者长途旅行的人路过会进来寺庙里看一眼，再无什么人回来到这里。 在最开始的时候，巴巴罗萨还会偷偷抱起功德箱晃一晃，他往往需要晃好几次，通过特定的角度才能听到里面的钱币发出的声音。 但巴巴罗萨总认为那应该是几块小铁片，里面或许还有些石头什么的，反正都跟钱沾不上边。 但眼下那是他唯一能找到盘缠的地方了，茫茫荒原，没有路费的话他靠一双腿能走到哪里去？ 于是他又把油灯点了起来，青蓝色的灯火照亮了他苍白，瘦削的脸，也把地上照的清楚了一些。 他很快就找到了功德箱，不出所料，那个老旧的箱子还摆放在原地，而在它的背后，烛台，香案，供品什么的都已被打落一地。 显然别人就算真是来抢劫的，也不会想到来翻一翻这个功德箱。 那个箱子上用红漆写着“图灵阿弥陀佛”六个字，字体的颜色也有些掉漆了，显然就连寺里的人无视了这个摆在正中的木箱子。 巴巴罗萨笑了起来，那个人把能破坏，能杀死的人或物都毁灭了，唯独留下这个看起来最值钱的功德箱，不得不说也是一种独特幽默。 “佛祖，菩萨。”巴巴罗萨双手合十，身体却还是站得笔直，丝毫没有谦卑的模样，“静心庵看起来算是完蛋了，我呢，虽然想死，但是很不巧又没死掉，也不知道是不是你们不想我死。” “但是怎么说呢，眼下我也不可能留在这里等着完蛋了，所以想跟你们借点钱，虽然看起来这里面也没有什么钱。” 巴巴罗萨拍了拍箱子。 “但是，无所谓，我会感谢你们的。” “如果你们不反对的话，我就动手了。” 说完，他又看了一眼殿内的众多神像，因为年代久远，它们的身上也有些掉漆了，露出底下泛着青绿色霉点的黄铜。 那些神像或慈眉善目，或怒目圆睁，神态各异，身形不一，但确实没有任何一尊出声反对他借钱的请求。 巴巴罗萨大笑了起来，随手抓起功德箱就把它往地上狠狠一砸，本就不结实的箱子应声成了一堆木头碎片。 他蹲了下来，在里面反复翻看，功德箱里的钱确实如他预料的那样，少的可怜，只有零星几个生了锈的硬币还有老旧的纸币。 但事实上这些钱又不至于像他所想的那样少，起码这些零碎凑起来也足以支付一张车票的钱了。 这让巴巴罗萨感到满意，钱币就是钱币，不管是把它揉成一团，还是把它丢到脚下踩个几脚，它的价值都不会变。 在他的骨子深处，这种对钱的深刻认知在日后对他产生了重大的影响。 “当时我还不甘心，想着也许能在那堆垃圾里再翻找出点什么东西来，毕竟那些钱对我来说还是太少了一点。” 于是巴巴罗萨在木头堆里继续翻找，直到找到了一张已经泛黄的纸条。 上面用只有符咒和法器才会使用的黑色毛笔字写着什么东西，巴巴罗萨所受的教育也就是勉强识字而已，对于古文字他更是一无所知，因此看不懂上面写的是什么。 但他知道那张纸条并不是支票还是兑票一类的东西，因此不免有些失望。 “可我还是把那张纸条收了起来，因为我总觉得这东西或许在某一天能派上用场。” 巴巴罗萨将他那顶黑色的高礼帽摘了下来，用嘴巴咬住帽子的一角，仅剩的那只手在帽子的里层翻找了一下。 接着他眼里冒出兴奋的神色，将那张纸条掏了出来。 尹秀凑近一看，只见在那张纸条上，有人用苍劲有力的笔迹写着几个字： 菩提山长生寺。 第161章 赊欠一颗脑袋 第162章 赊欠一颗脑袋 “蛟龙，你看得懂上面写的字？”巴巴罗萨有些惊讶。 他又看了一边呆愣在原地的李三胜，后者挠了挠头，“我这个和尚只当了几天而已。” “在我的系统文件库中，有关于这种古字体的识别软件。” 尹秀当然不会告诉他，在前世的书法课上，这种文字它经常都能看到。 “大人，这跟我们……” 李三胜说一半才想起巴巴罗萨正在他们身边，自己差点就将最大的秘密说出来了，吓得他不禁捂住了嘴。 “哼，这有什么所谓，我对于你们要去哪个地方根本没有什么兴趣，而且我马上就要死了，你们就是多说几句让我知道了又有什么损害呢？” 巴巴罗萨不屑地掏了掏耳朵。 “你说的没错。”尹秀瞥了巴巴罗萨一眼，“你在发现这张纸条的时候，它就已经是这个颜色了？” “不，那时候它的墨迹看起来要更淡一点。”巴巴罗萨笑了笑，“可能因为我出汗太多，所以它也有点返潮了，字迹看起来显得更清楚了。” 在意识到在场的二者都没察觉到他的笑点后，巴巴罗萨无奈地摊开了手。 “好吧，那我还是认真点，这张纸条在我从功德箱取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发黄受潮了，它显然已经在里面放了很长的时间，也许跟那个人无关。” 巴巴罗萨所指的“那个人”便是从圆慧师太体内脱出的恶鬼。 “或者也有一种可能，就是那张纸条就是那个人放进去的，他可能在担忧某种状况发生后，自己会丢失这个坐标的信息，所以将它提前存放在了功德箱中。” “可那到底会是什么样一种状况？以至于他必须留下这样明显的信息？”李三胜有些不解。 “也许，他是怕自己忘记了，毕竟他可能也一直处于意识转移的过程之中。”尹秀说道。 在看到“菩提山长生寺”这六个字出现在纸条上后，尹秀已经联想到了未曾谋面金蝉子。 即使这个人不是金蝉子，但他与长生寺之间也必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大人，你是说那个叫金蝉子的混蛋，在静心庵出现过？”李三胜激动起来。 “金蝉子？那又是谁，这些年来我也听说过不少丧心病狂的杀人犯的名字，但这个古怪的名字，我从未听人提起过。” 巴巴罗萨虽然只是随意一说，但尹秀不知怎么感觉到这个人似乎对于金蝉子的存在也十分在意。 在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的脸色明显短暂地变化了一下。 “别的先不说，巴巴罗萨，我问你，你有见过我弟弟吗？李二宝，脸蛋红扑扑，手上有颗痣的那个小孩，当时他大概这么高。” 李三胜又一把揪住了巴巴罗萨的袖子，同时一只手比划了一个大概的高度。 “也许，他那时候长高了一点，你知道，小孩子总是长得很快的。反正你有没有见过这样一个人，我问你，啊？” 巴巴罗萨被问得不耐烦了起来，又是一记重拳将李三胜打倒在地。 “喂，你到底是以什么身份在跟我说话？别忘了我可是无恶不作的通缉犯，就算是什么和尚道士，我也杀过不少了，不差你一个。” 他狠狠地指着李三胜，可后者丝毫没有流露出害怕的眼神，只是直勾勾地望着他。 这让巴巴罗萨十分地不爽，对于他来说，在抢劫中欣赏别人痛苦，害怕的神情一向是他的乐趣，可如今竟然有个人不怎么怕他，还跟他对视，这是巴巴罗萨不能忍受的。 “混蛋，你真的不怕我吗？” 他又举起了拳头，可刚要挥出他又长叹一口气，放了下来。 “呵呵，他真的不怕我。”巴巴罗萨无奈地对着尹秀笑了笑，“我第一次见到有人遇上我的时候一点都不害怕，就连那些警探看到我的时候，举枪的手也会发抖呢。” “你一定要别人怕你干什么？让别人怕你有用吗？”尹秀问道。 巴巴罗萨愣了一下，随即释然一笑，“呵，好像也是。” 然后他便转向了李三胜，将他一把拉了起来。 “当时静心庵里有几十个小孩，我又不爱跟那些人打交道，所以哪个叫什么名字，或者谁谁谁长什么样子，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即使你怎么问我，我也只会跟你说不知道，而且你再问下去，我真的会打你的。” “我只记得，当时庵里的小孩子都生活的很快乐，虽然我们生活条件不怎么样，很穷，但起码没有一个人挨饿受冻过，你满意了吗？” 李三胜听罢，没有再说话，只是向着他深鞠了个躬，再起身时已是满脸的泪水。 “一个男的，哭哭啼啼算什么样子？” 巴巴罗萨不屑地摇了摇头，随后他又看向尹秀。 “喂，蛟龙，或者说大人，我们商量一件事情吧？” “你说吧，我听着。” 尹秀要杀死他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所以它可以气定神闲地听着巴巴罗萨最后的遗言。 “我要跟你借一样东西，不知道你肯不肯？” “什么？” “我是说，你先让我把这条命保留下来。”巴巴罗萨大声喊了起来，“这不是因为我怕死，其实就算再来十次百次，我也没有机会在你手下撑过五分钟，对吧？” “所以不管怎么挣扎都是没有意义的，我之所以想让你放我一马，或者说再让我活一段时间，是因为我想留着这条命去把那个什么金蝉子给杀了。在把他干掉之后，你要怎么处置我，把我当成肉串来烤，或者切成碎片，那都无所谓。” “我也不是为了伸张正义什么的，我只是在得知凶手可能是那个金蝉子的时候，突然很想亲手把他的头颅摘下来而已。” “不这样做的话，我好像不会死的很甘心。” 巴巴罗萨仍然是一脸的无所谓，他干脆盘腿坐在了地上。 “我也不知道用什么东西来做这个保证，让你相信我，反正我说过的话我自己不会去违背它，在我做完这件事情之后，你什么时候想杀我了，我就洗干净脑袋等着你。” “当然，如果你想现在就取走我的性命的话，那你也可以这么做，毕竟这个世界是由强者说了算的，赢者通赢，失败者是不能讨价还价的。” 他干脆挺直了身板，将眼睛闭上，只等待最后的判决。 唉！ 李三胜叹了一口气。 第162章 命星 第163章 命星 “大人，你就这样放他走了？”李三胜有些惊讶。 “怎么，你很想干掉他吗？我现在也可以追上去把他干掉。” “怎么可能？”李三胜连连摆手，“我跟他没有什么仇怨，甚至我还要谢谢他，起码他让我知道了我弟弟过得还不错。” 李三胜说完高高抬起了头，在他们前方的沙地上，伯牙市的工作人员正在手忙脚乱地将nt运走。 很快，伯牙市就会恢复电力供应，跟往常一样吵闹。 “三胜，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古早朝代的故事？” “大人，我连字都没认全，又是古早，又是朝代什么的，我肯定没听说过，这种开头一听就是地质时代的故事了。”李三胜摇了摇头。 尹秀也不知道李三胜能不能把它讲的典故代入进去，要知道惑星纪元与它所生活的前世之间已经隔了好几个世代了。 就是昆仑上的那些人，论起关系来也比惑星纪元的人跟它更相近一点。 “虽然你可能听不懂，反正你就随便听听吧，当做是收听通讯频段的时候里面夹杂了一段来自远古的杂音。” “我放巴巴罗萨走，并且相信他有天会回来安心赴死这件事，听起来很离谱，很愚蠢对吧？” “对……”李三胜说完立即后悔，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不对，不对，大人您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道理。” 事实上，李三胜确实也没有理由一定要杀死巴巴罗萨，不管是他的罪行，还是对方身上那二十亿赏金，对他来说都已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李三胜从未想过要当一个英雄，他只是一个平凡人而已。 尹秀看着李三胜的反应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它知道自己做什么对方都不会反对，但是它还是要把故事讲给他听。 “在某个古早的年代，有这么一个国王，他跟一百个死刑犯约定，放他们回家里跟家人团聚一段时间，但是等到秋天的时候，他要这些人自己走回来受刑。” “那他肯定会派人盯着他们，或者在他们身上埋设定位芯片吧？不然那个国王能安心放这些已经死路一条的人走？” 尹秀摇了摇头，在它前世本就已经变得很遥远和模糊的古代故事，在惑星纪元又被人们掺入了一种这个纪元特有的科技色彩和想象。 “不，那个时代没有什么电子芯片那些东西，你说的找人监视这回事，在书上也没有提到过。” “也许有人监视，也许没有，但我倾向于后者，反正他就这么把这些人放走了。等到秋天的时候，他们一个个都陆续回来，最后清点人数的时候，那位国王发现犯人竟然一个不少。” “什么？还有这种事？”李三胜怪叫了一声，“然后呢，他把那些死刑犯全杀了？” “不，他赦免了他们，所有人最后都活了下来。” “那我懂了大人，如果到时候巴巴罗萨也按时来了，你是不是也会放过他一命。” “我不会，下次再见他的时候，我会毫不犹豫地杀掉他，对于他这种脑袋悬在腰带上的人来说，这种下场是可以预见的。” 其实尹秀没有说的是，也许就连它自己都不一定能在金蝉子的这一系列阴谋之中全身而退。 可能巴巴罗萨到时候真想来赴死了，结果反倒是尹秀自己走在了前头呢？ 金蝉子在尹秀眼里已经变得越发神秘了，在过去的漫长时间里，这个人似乎在不停地奔走，从一个地方走到另一个地方，他的身份也在不停地变换。 尹秀不由得想起了那个把意识传送到焰王身上的无欲上人，有没有可能，如果金蝉子现在还在外面行动的话，它也变成了一头异兽？ 而不是以一个人类的形象存在？不过它倒也理解了，为什么候国瑶这么多年来一直找寻不到金蝉子的踪迹。 因为那个人很可能在某段时间又转换了身份，从而把自己存在的痕迹消灭地一干二净。 “好了，大人。” 李三胜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沙土，他的脸因为挨了巴巴罗萨那几圈，现在还有点淤青。 “我想我已经准备好了，如果需要的话，我再进城买一匹驮马就可以了，这不会花多少时间的，然后我们就往长生寺去。” “找到那个金蝉子，把他的头拧下来。” 李三胜紧紧握住了拳头，对于他来说，此生的目标仅剩下为弟弟报仇这个选项，一方面是出于仇恨，一方面也是为了弥补自己多年来的亏欠。 如果当初父母把我送到静心庵，而把弟弟留在身边的话，是不是他就不会死了？ 这个想法在他心头萦绕了许久，在今日从巴巴罗萨口中得到确定的答案之后，更是叫他越发感到难受。 唯有将金蝉子杀死，他才能算是稍微把这个问题了结。 至于别的亏欠，他自然已无法弥补了。 “三胜，接下来的路途，我们不会一起走了。”尹秀淡淡说道。 “为什么？大人，您应该知道，现在的我已经不怕死了，为了杀死金蝉子，就算你现在要我自杀，我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李三胜着急了起来，他虽然对金蝉子的传闻了解的不多，但也隐隐感觉到这个世上能对抗他的生灵并不多，而尹秀就是其中最有可能性的那一个。 “正因为你已经跟之前不一样了，所以我们才要分开行动。” 尹秀的神情表明它显然没有在开玩笑。 “巴巴罗萨，你，我，还有其他各路追踪金蝉子的人，相比起他们，我们三个可能是目前离漩涡中心最近的生灵了。” “而且，我有预感，金蝉子不可能会一直只是坐在钓台上看着鱼儿入网，为了更好的收网，他肯定会做出许多动作来。” “大人，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李三胜恍然大悟，“你是说，如果我们分成三路的话，其实是更安全的做法，因为金蝉子很有可能因为无法分辨我们的信息，而陷入犹豫之中，进而束缚住自己的行动。” “这只是一个推测而已，如果我猜错了，你可能会是第一个死的人。” 尹秀也不敢肯定自己的判断和想法是否可靠。 “没有关系，我已经说了，只要能报仇，搭上我这条性命也是无所谓的。” 李三胜抬头望向夜空，占星师所说的代表他的那颗星星正在闪烁着。 “也不知道那个神棍是不是为了骗钱随便往天空一指，像我这种普通人，怎么可能会有一颗命星呢？” 第163章 老龟问寿 第164章 老龟问寿 “福生老母，大约是二百年前，或者是更久远一点，就是那帮人类又开始乱跑的那个时间段，我曾经驮过一位僧人过河，你还记得吗？” 黑暗深邃的洞穴中，随着一把浑厚腐朽的声音响起，八个整齐排成两行的红色光点亮起。 另一个有些柔媚的声音也回应了之前的问话，但这声音似乎有些不耐烦。 “两百年前的事情，谁还能记得住？就是在我的记忆体里，那段时光也只是残留了一些碎片而已。” 那个声音又停顿了一下，好像是在体内搜索着什么。 “不过那时候，这里还是一条大河吧，从河的这头到那头有近二十公里那么宽。” “有这么夸张吗福生老母，二十公里？我还以为你是在跟我说一个海湾。” “不不不，河伯，我记得确实就是有那么宽，别忘了，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洞穴，在那时候只是河中心的一个小坑洞而已，得再往上游个几十米才能见到太阳呢。” “太阳啊？我确实已许久没见到了。” 话音刚落，漆黑的洞穴中又亮起了两道青色的光芒，好像两盏灯笼。 灯笼的主人将一副画像投影在了岩洞中一块光滑平整的石壁上。 那是一副僧人的画像，他全身被包裹在破破烂烂，几乎要变成碎片的土黄色僧衣中，他脚上的鞋子也同身上的衣服一样，变成了破破烂烂的一堆。 但这丝毫没有损伤他的气质，反而给他的苦难增加了一丝神圣的色彩， 他的四肢修长，瘦削而挺拔。 不知道是因为技术的原因，还是因为岩壁上某处太过粗糙，无法很好地承接住投影过去的光线，因此他的脸部显得异常模糊，像是笼罩了一团拨不开的云雾。 而全息投影发出的光线也照亮了岩洞中的一角，将两个声音的主人身影映照了出来。 被唤作“福生老母”的是一只通体覆盖着黄黑二色条纹，底色却是白色的大蜘蛛。 在它的八条腿上，无数的神经束从上面伸展出来，在透明的软金属光线中不断地舒展收缩，随时接收，探测着空气中的一切信息。 而那个“河伯”，则是一头土黄色的巨龟，除去遍布周身的装甲，它看起来与普通的陆龟并无什么两样。 只是在它的背上，竟还长着一颗郁郁葱葱的树，那颗大树上挂着密密麻麻的显卡和芯片，将它的枝丫压得低垂下来。 这两头生灵的身形都极为庞大，使得这个足有好几个足球场大小的岩洞都显得有些狭小了。 “好端端地你又提起这个人干什么？”福生老母有些不悦，“很久以前我们不是都跟他约定过了，对他的事情决口不提吗？” 福生老母显然很讲信用，它答应过什么都不说，便连对方的名字也一并给忘记了。 “我知道，我此刻把他的画像放出来，并不是为了和你讨论这个人。” 河伯说话的语速和它的行动一样，都是慢悠悠的。 “我是想问你，你还记得两百年前那件事吗？” “到底是哪件？这里又没有别的生灵在，不要再打哑谜了。” 纵使是福生老母，也不由得烦躁起来，一脚将洞中的一块石头踩碎。 但河伯似乎并不打算因为对方的举动就改变自己说话的方式和习惯。 “对于你我来说，两百年虽说也不短，但这庸庸碌碌的世上哪有那么多事情是值得记住的？” 福生老母干脆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看着它。 这让河伯很满意，对方终于愿意安静下来听自己讲话了，但它也知道不能再卖关子了。 “你可曾记得两百年前，我驮着那个和尚过河的时候，曾经问过他一个问题。” “我问他：禅师，我们两个什么时候能修成正果，得道超脱？” “哦，原来是这个。” 福生老母看起来依旧很平静，可亮度猛然提高的八只眼睛却表明它此时的心绪也有了波动。 “我记得，他当时不是说了一大通废话，要我们好好修行，不要害人，反正就是一大堆废话。这个鬼地方，两百年间除了他以外，根本就没人来过。” “还要我们颂念什么心经，佛法，那种东西就连和尚们自己都不念了吧，他是真把我们两个当成没有智商的猴子来耍弄了。” 福生老母越说越激动，又像是吐口水一般突出一道肉眼不可见的丝线，将一根倒垂下来的石柱切成两半。 河伯并没有阻止它的行动，它一向都知道这位室友的暴躁脾气。 “我原以为他当时会敷衍我几句，说等他见到佛祖了帮我们问问看，可是他却讲了一大堆经文，佛偈什么的，把我也搞得昏头转向。” “但就因为他做了这些事情，我反而有些相信他了。” “什么？你相信他说的那些话？”无生老母有些惊讶。 “是的，我在想，如果他只是随口一说，应该也不用说的那么详细，把经文念诵的顺序，次数还有要点都说给我们听，这是很多余的。” “因此这两百年来，我一直在照他教我的方法进行修炼。” “那我怎么不知道你有在修炼？” 福生老母与它做了两百年的室友，竟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 “那是因为我怕吵到你，所以都在心中默诵，而且就算我叫你一起做，你也不会理我吧？” 福生老母只能点了点头，叫它跟河伯一样，信那个和尚随口胡诌的几句话，除非有人把它整个系统改写一遍，不然它是做不出来的。 “就在早些时候，我真的已感应到了那个和尚所说的机缘，我感觉，这一次我们两个可能真的要成仙，修成正果了。” 福生老母没有应话，它只是闭上了八只眼睛，身上透明管线中的无数神经束疯狂地开合，好像无数张嘴在黑暗中吞食着什么东西。 良久，它终于张开眼睛，与河伯对视了八眼。 “是真的，河伯。”福生老母身体因为兴奋已有些发抖了，“我也感应到了，在三百公里外，有一个强大的存在正在朝这边高速飞行，它很快就要经过我们上空了。” “那是个什么东西？一只大鸟吗？”福生老母又问道。 河伯有某种超过仪器探测能力之上的强大感应手段，它自己将这个手段叫做“预感”。 “不，在我的预感中，那好像是一条蛟龙。” 第164章 裂谷惊雷 第165章 裂谷惊雷 在与巴巴罗萨，还有李三胜分享了坐标之后，三者就开始从不同的路径出发了。 巴巴罗萨身为一名在荒原上驰骋多年的游盗，虽说他从未去过长生寺，但对于荒原上的大部分地方都了若指掌，此刻又有了长生寺的坐标，也许他会成为最快到达那里的人，甚至比尹秀更快。 而李三胜，或许会是三者之中最慢的那一个，但相较之下他的存在感也是最低微的，任何势力都只会把他当成一个混吃混喝的假和尚，不会把目光放在他身上，因此他也有可能成为最安全的那个人。 事实上，尹秀对于李三胜能否活着到达长生寺，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而尹秀自己，它倒是无所谓金蝉子还是谁会布下什么陷阱等着它，在将【青龙剑法】逐渐化为己用后，它感觉自己也已在心境上跨入了一种不同的境界。 这不是单纯能以熟练度来分别的层次，而是一个说不清，摸不透的阶段，尹秀总感觉自己与某样东西正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只等着一个捅破的时机。 此刻，它正以一种舒展，轻松的姿态顺着荒原上的气流飞翔，这让它的续航时间变得更长了。 就在尹秀继续飞行时，在它的前方，一条连绵上百公里，宽度足有几十公里的大裂谷出现了，这不禁让尹秀想起了前世在教科书上学过的那些大裂谷。 但它也只是看上那么一眼而已，毕竟对于它来说，此刻并没有多少时间去欣赏风景了。 就在它即将拐个弯，顺着气流的方向从大裂谷上方掠过时，谷中却传来了一股奇异的电磁信号。 “救命啊！有没有人救救我！救命啊！” 在通讯频段里，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响了起来，她似乎遇上了不知道哪里来的凶兽，抑或被坏人追杀，显得非常的着急。 【明明是在求救，但却用的像是译制片里的播报员的声音，就好像是快要被淹死了还要先做自我介绍。】 尹秀摇了摇头，没有想停下的意思。 就在这时，从裂谷里又传来了另一个通讯信号。 那是一个一听就无恶不作，从路边踩死蚂蚁到奸淫掳掠都经常干的粗野男声。 “大哥，我在这里发现了一大堆宝物，但是我的腿受伤了，而且我现在失血过多，马上就要死了……我现在把坐标发给你，你拿到宝物之后就快走吧，不用管我……” “等到清明重阳的时候，你来看我的时候，在我的坟头上放个电子烟花，兄弟我就心满意足了……” 尹秀身子一歪，差点直接从空中栽了下去。 【这种苦情戏桥段，就是我那个年代的电视都已经不演了。】 它还是决定不被这莫名其妙的信号干扰，加速往前飞去。 就在这时，峡谷里一直在引诱它的那个存在似乎再也忍耐不住了，随着一声尖利的爆破声，一颗如纺锤般的白色弹体射向了尹秀的头部。 在一声闷响之后，峡谷内同时响起了两个惊喜的叫声，显然它们也没有预料到仅仅一击便击落了正在空中飞行的蛟龙。 “河伯，我已经说过了，我的精准射击，加上你的火控雷达，只要是长翅膀的，任何生物都无法从我们眼前这片天空飞过。” 福生老母显然十分兴奋，它浑身的寒毛不禁摇晃了起来。 “知道了，知道了。”河伯到了这时候反而没那么兴奋了，“老龟我明明念了两百年的佛，却在这时候却犯下了杀孽，实在是罪过啊，就算修成了正果，恐怕渡劫时也要雷劫临身啊。” “行了，行了，挨雷劈的时候你尽管躲在龟壳里就算了，有那东西庇护，什么力量都拿你无可奈何。” 福生老母讥讽着河伯，脚下又加快了速度，它已迫不及待要见到那条蛟龙的尸体了。 在拐过一个弯之后，想象中蛟龙的尸体却不翼而飞，而且在它的想象之中，那地方应该有一个被蛟龙砸出的深坑才对，可地上却连一块碎石都没有。 就在它们面面相觑时，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乌云密布，沉闷的雷在云层之中滚动。 “天劫！天劫来了！我就说这种不义之举，杀生这种事情是不能做的，你看，这下报应就来了，天道循环，因果不爽啊！” 河伯趴低了身子，瑟瑟发抖，看起来就像要在地上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一样。 “没用的东西，河伯，之前也是你跟我说机缘已经到了，要我和你联手的，可是你却一直满口假仁假义，在讲什么佛学，天道，因果，那些东西对你我的修行有半点帮助吗？” “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也不在乎你在怕什么，与我福生老母而言，如果有什么人要等着惩戒我，那我就要看他够不够资格！” 福生老母恶狠狠地说完后，不再理会趴在地上的河伯，而是抬头望向了头顶的乌云。 事实上，对于那深不可测的雷劫，它也十分不安，从诞生以来，对雷电的害怕是刻在野兽的基因里的。 但它紧张地看了一会儿后，忽然又释怀地笑了起来，发出阴恻恻的笑声。 “河伯，那并不是什么天道，你仔细看清楚，在云层之上的不就是刚才我们瞄准的那条蛟龙吗？” 河伯这时候才敢抬起头来看一眼天上，在乌云之中，一条蛟龙的身影若隐若现。 那正是尹秀，在福生老母从嘴里射出那颗子弹的时候，尹秀已经巧妙地躲开了，但它仍装作被击落的样子，自由落体来到这裂谷之中，只为了看清楚是谁向它袭击。 此刻，它在云层之上戏耍了一下这两头异兽后，内心中差点被一口浓痰击中的怒气已消减了不少。 “蛟龙，你竟然敢对我们两位大河的霸主玩这种把戏？” 河伯声音里带上了明显的火气，它的头也因为愤怒而涨红了。 “把戏？不，现在才刚刚开始呢。” 随着尹秀话音一落，一直漂浮它身边，早已集聚了无数雷电能量的普渡枪缓缓落下。 雷电，在已不知道多少年未见过雨的大裂谷上重新出现，撕裂了天空！ 第165章 二对一 第166章 二对一 随着普渡枪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被它所牵引的雷电声势也越发磅礴。 整片天空之中已布满无数雷电，使那黑沉沉的天看起来像是裂了无数道口子的瓷碗正在倒扣下来一般。 普渡枪本身并没有任何制造电力的装置，事实上它更像一个避雷针，你给它注入越多的能量，它便能引动周边更多的雷电。 此刻普渡枪在尹秀这么一个超级充电宝的控制之下，已拥有了前所未有的可怕杀伤力，隐隐到达了s级武具的级别。 裂谷中鸟兽凄啼，纷纷逃离了洞穴，唯有河伯和福生老母依旧站立在原地，静静地看着雷电降临。 它们并不会飞，跑的也不是特别快，此刻能做的似乎就只有站在原地等待。 尹秀在云层之上冷冷看着它们，在普渡枪气势和威力达到顶点的时候，随着它心念一动，漆黑的长枪带着雷电化作一只巨大的箭矢，猛地射向了二者。 天空仿佛被这道粗大的雷电一分为二。 “河伯，动手吧！” 随着一声怒吼，福生老母嘴里飞快吐出丝线，在它们的上方立刻织就了一张乳白色的巨大丝网，几乎将裂谷的半空全都遮蔽了起来。 而河伯则没有抬头往上看，只是将四只粗大的脚掌猛地陷进地面之中，每一只脚掌都踩出了一个深坑。 高强度蛛丝层层叠叠，仿佛成了一面坚不可摧的盾。 但是在摧枯拉朽的雷电面前，它还是薄的就像一张纸，只是一瞬间就被贯穿，连接在一起的蛛丝四散开来，天空中仿佛下起了一场雪。 而在这飘飞的丝絮之中，普渡枪牵引着惊雷，在空中又画出了一道凌冽的轨迹，直直扎入河伯的背甲之中。 紧接着，万钧雷电落下，将河伯的身体笼罩在了可怕的蓝白色强光之中，饶是福生老母也顶不住这样的冲击，被活生生震开，摔出老远。 而被雷暴击中的河伯痛苦地大叫了一声，声音响彻裂谷，它那圆润的身体在雷电的攻击下，仿佛自身也变成了一颗球形的闪电，钉在地面上。 这道落雷足足维持了近半分钟，不断地往河伯体内灌注，使得整个裂谷雷光四溅，滚雷遍地，尹秀也不得不将身形拉高一些，以免遭到波及。 又是一声爆震之后，那雷电终于才结束了喧嚣，河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它的身躯被滚滚浓烟所笼罩，那是机械元件被高伏电压流过后产生的反应。 河伯四周的地面已因高温而呈现出了玻璃化的特征，这让福生老母不禁感到后怕，要是刚才被击中的是它，恐怕如今它已魂飞魄散了。 然而，在短暂的恐惧之后，福生老母竟又发出了阴恻的笑声。 “真不愧是号称石山的河伯大人，在这么恐怖的雷电之下竟然毫发无损。” “也不是没有损伤，起码有几条电路确实已经被烧融了。” 随着那个老迈的声音再次响起，河伯睁开了眼睛。 它动了起来，随意地甩了甩身子，钉在背甲上的普渡枪便被甩了下来，直直钉在地上。 河伯全身除了背上那道被普渡枪刺中的口子之外，其余地方竟都安然无恙。 “蛟龙，你做的好，你做的好啊！”河伯声音里已有了比之前更大的火气，“要不是我把自身变成了串联通路，相当于一个避雷针，将所有的电力导入了地面，恐怕此刻我已经跟这些石头一样，被你烧成玻璃珠子了。” 河伯越说越气，它的头部比之前涨的更红了。 只见它深吸一口气，紧接着猛地一拍地面，无数大大小小的石头便悬浮了起来，那每一颗石头最小都有磨盘那样大，而最大的，好像一台重型卡车一般。 随着河伯怒喝一声，这些石头在它的操纵之下直射向尹秀。 但它似乎还嫌不够，嘴巴一张一合，从空气中吸收了海量的氧气，再一张开口时，灼热的火焰猛的从通红的嘴中喷出，路径竟有数百米长。 这些石头被火焰所缠绕，一下子都变成了威力更胜一筹的火流星，带着使空气扭曲变形的高温冲向尹秀，在模糊变形的空气之中，尹秀好像看到了一条灼热的火龙在向自己攻来。 【黄金神力圈！】 随着尹秀从嘴里吐出一颗好像太阳的黄金光球，一道金黄色的光圈以它为圆心迅速扩张开去，所到之处，火流星尽皆破碎，又化作点点火花碎屑落回地面。 但尹秀还未放松，在爆炸生成的火光和烟雾之中，它又扭动身体，堪堪躲开了福生老母向它射来的几道箭矢。 这些箭矢夹杂在复杂的环境之中，显得极为隐蔽，在热能探测器和电子雷达已受到干扰的情况下几乎难以被识别出来。 那几下尹秀纯粹是靠着本能闪躲的。 【龙舞，启动！】 【机动速度已提升，强化度200%】 【物理攻击已提升，强化度300%】 【能量填充完毕，duel time！】 浓郁的紫气从尹秀的各个关节和装甲缝隙之中溢出，将它包裹了起来。 尹秀已经意识到在这两个敌人的攻击下，天空已变成了极为危险的区域，它在这里只会变成对方的活靶子。 所以它在启动【龙舞】后，便飞身俯冲，快速冲向了位于地面上的福生老母与河伯。 福生老母第一个反应过来，它猛地攀附上岩壁，张开八只脚做出迎击姿态，同时提醒道：“小心，我已经侦测到，那条蛟龙比之前要强上许多了。” “强行提升功率吗？有意思。” 河伯嘴上说的轻松，但也严阵以待，它脚下的地面在某种力场的影响下已经变得一片泥泞，黄色的土壤染上了一层阴沉的黑色，仿佛要化作吞噬万物的沼泽一般。 这种绷紧到极限的氛围在尹秀落入深谷的一瞬间猛然炸开。 尹秀狠狠用尾巴朝地面上的河伯一拍，同时身躯也撞向从岩壁上扑向它的福生老母。 三头巨兽撞在一起，爆发出强烈的冲击，整座裂谷好像发生了一场小型地震一般，猛地震动了一下。 一种源自远古的猛兽气息笼罩了整个裂谷。 第166章 迷思 第167章 迷思 【名字】：河伯。 【形态】：机械体陆龟（古木形态）。 【等级】：超神体。 【系统匹配度】：100%+ …… 【名字】：福生老母。 【形态】：机械体捕鸟蛛（射击形态）。 【等级】：超神体。 【系统匹配度】：100%+ 尹秀刚与它们碰撞在一起，便已隐隐感觉到这两头生灵的“修为”远在自己之上。 它们的配置和形态十分的古老，身上所使用的元件最新也已是超过一个世纪的产物，与尹秀这类新生代的异兽相比，这是两个实实在在的“老东西”。 但这种“修为”与战斗力之间又没有实际的关联，河伯和福生老母虽然已生存了不知道多少年，可在战斗技巧上却并不怎么高明。 尹秀立刻就发现了这一点，刚一撞在一起，尹秀便立即与它们拉开，尾巴上的钩爪缠绕上缕缕青色剑罡，如一根长矛般直扎河伯的头颅。 吓得后者连忙将头缩回壳内，可那钩爪刚到它头颅之前便立即转向刺向福生老母，原来它才是尹秀的攻击目标。 福生老母对这一变化始料未及，只能狼狈躲闪，但还是被尹秀这一击斩断了一条腿，火花四溅。 河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脚下稍微一用力，尹秀身下的土壤又变软了几分，这让它身子一沉，紧接而至打向福生老母的剑罡打歪，将一块巨石劈做两半。 福生老母这时候已稳住了阵脚，又向尹秀扑去，嘴巴一张，如尖刀一般的细密长牙上渗出绿色的毒液，直对准尹秀脖子就要咬下去。 河伯见状，也配合着从嘴里吐出一个烈焰，试图遮蔽尹秀的视线。 【暗黑电磁风暴！】 尹秀心念一动，黑色的旋风便夹杂着闪电，以它自身为中心旋转起来，将火焰吹散，同时也将河伯与福生老母逼退。 “两位前辈。”尹秀虽然嘴里说着敬语，但语气和神态却一点也看不到客气的意思，“不知道你们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阻拦我，不管是用通讯频道干扰，还是企图把我打下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也许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可以消解一下？” 尹秀说着，尾巴上的剑罡却越发浓烈了。 “蛟龙，这就是你想要化解矛盾的态度吗？” 福生老母被尹秀的这一举动气地笑了起来，在过去的岁月里，甚至说两百多年前的黑暗时代里，也未曾有过生灵敢这样对它无礼。 “看来，这些新生代的小家伙确实已跟我们不同了呢。”河伯也笑了笑，“没有老一辈的生灵教导你们礼仪的话，终究还是不行呢。” 它摇了摇头，又继续说道：“你之所以来到此地，我们之所以在此等待了两百年，这都是命中注定的，蛟龙，你是可以让我们修成正果的那个【机缘】。” “机缘？”尹秀不禁笑了出来，“你是说你们在这里等了两百年，就是为了等我的到来？” “正是如此，我已经说过了，你就是那个【机缘】。” 眼看河伯又要陷入长篇大论，絮絮叨叨的状态里，福生老母不由大怒，抢先打断道：“什么机缘不机缘的，哪来那么多不相干的事情？直接说吧，蛟龙，你的死对我们很有好处，借着吸收你的核心，我和那只老乌龟，都将可以超越限制，再往前走一步。” “再往前走一步？” 对于人类修士来说，以道门的实力等级划分的话，从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炼虚，合体，再到两百年来几乎未曾有人达到过的大乘期，乃至所谓的飞仙。 对于修士们来说，提升境界好比爬一座高山，越往上走，人数就越少。 之前金丹，元婴期的道士们在三清电子修道协会内部就已颇具声名，是公司不可或缺的中层力量。 炼虚期的诸葛赤则是几乎站在了儒门的顶点上，他一出世，就算是现任会长也要乖乖退下。 至于三个公司封印在各种结界和维度之中的老家伙到了什么层次，早已无法想象。 只是境界有时候并不一定跟实力挂钩，毕竟修炼是为了成仙飞升，战斗力只是附属产品而已，所以有些经常游走在生死边缘的亡命徒不一定比那些修士要弱上多少。 就像是巴巴罗萨，他并没有经过修行，但仍能以凡人之躯，借着各种科技和手段在尹秀手下走上三回合，这就是尹秀一开始怀疑他有化神期实力的原因。 只是修士们要提升实力，终究比这些亡命徒要简单的多，他们有成体系的修炼道路，像赵守道，云阳子那种层级的修士还有很多，并且他们在对于某些法则的理解上，还是要比凡人强上太多。 可像是巴巴罗萨这样的人，恐怕蓝星之上再找不出第二个来，这也是他被不论生死悬赏二十亿的原因。 可异兽的等级却没有一个定论，也许也是没有人对这方面进行过研究，人们大概只知道，等级高的异兽能轻易压制比它低一个等级的生灵。 异兽之间在物种上的差异本就已十分巨大了，像是尹秀，它在自己所经历的每个等级上，都能轻易压制同级别的对手，更别说等级在它之下的个体了。 可对于像八目道人这样靠脑子吃饭的小动物来说，等级又变得不是十分重要了，就算是比它低级的生灵，也有可能用武器轻而易举地将它杀死。 尹秀自身对于超神体究竟与人类的何种境界对标，似乎也不太清楚，毕竟它到目前为止，也只是跟炼虚期的诸葛赤打过一架，再强的对手，它也未曾接触过。 “是的，再进一步，蛟龙，对于进入超神体不久的你来说，也许这境界还是镜花水月，你并不是十分清楚它的界限在哪里。” “可对于在黑暗年代便已晋级这一等级的我们来说，这个境界我们已停滞了太久，也已摸得一清二楚了。虽然说通过不断的改造和系统升级，我们的战斗力并不会落于人类之后，可我也清楚地意识到了，我们的天花板远比人类要低得多。” “超神体，看似十分强大，但它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是我们这些异兽的极限了。” 河伯又长叹了一口气，它感觉背上的龟壳似乎又沉重了一些。 第167章 三对二 第168章 三对二 似乎沉默了许久，在又一阵风吹过这条曾是壮丽大河的裂谷时，福生老母开口了。 “所以说，蛟龙，你的牺牲不是没有意义的，你一条性命可以成就两位超然的存在，这对于我们机械生灵来说会是巨大的跨越，在那没有任何生灵到达过的全新领域里面，到底存在着什么？你就不好奇吗？” “我是很好奇，我特别好奇。”尹秀笑了起来，“不过不如这样，两位前辈反正对于机械生灵的理解和经验都超出我许多，不如就请两位赴死，以助我达成一窥天道之路，如何？” 听到尹秀这话，福生老母和河伯也笑了起来，三头猛兽的笑声尽管各不相同，但在旁人看来，还以为它们是极好的朋友。 “既然如此，那你就安心赴死吧，蛟龙！” 福生老母已忍不住要出手了，在刚才的交手中一直吃瘪的它此刻狂性大发，嘴巴长得比之前几乎大上两倍，刚一张嘴，带着强烈腐蚀性的毒液便从嘴中滴落，在地面上生成点点白烟。 而它的身体，随着一股脉冲信号流遍全身，似乎在一瞬间变得轻盈了起来，不像是一头重达数十吨的巨兽，反而像是一团轻飘飘的棉花。 特别是它的脚，之前被砍断的那只脚已经重新长了出来，八只脚都充满了弹性，显然它进入了一种极高速的模式。 而河伯，它背上的显卡也已急剧闪烁了起来，此刻那颗郁郁葱葱的树上好像点亮了灯火一般。 这在堆光效的影响下，它的身影变得模模糊糊，一眼望去，在它所在的方位，似乎出现了数十头巨龟，每一头都紧挨着另一头，层层叠叠，令人不禁怀疑自己是否陷入了某种幻觉之中。 然而尹秀毕竟不是肉体凡胎，它也不会被这种障眼法欺骗，在它看来，这应该是一种电子迷彩，河伯利用这种光学效应来增加自己的声势，同时使自己的行动轨迹难以被判别。 虽然这两头生灵所使用的都是次世代技术，并没有跟上如今的发展，但并不代表不好用。 随着又一阵风吹过，福生老母率先发难，随着音障爆裂的声音出现，它的身形快到在原地留下残影，下一瞬便撞上了尹秀的身躯。 两者相撞，爆发出剧烈的电光与火花。 而河伯依旧还是那么慢，它背上的那棵树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越长越大，同时周边的重力也猛然提升了，使得尹秀身子再次往泥泞的地上一沉。 但这重力似乎又对福生老母毫无影响，它的速度还是如闪电一般迅速，显然河伯可以对这个力场进行操控，精确到对特定对象释放。 在河伯的辅助和压制下，福生老母看起来竟在近身战里占据了上风，不时跳来跳去从各个方向攻击尹秀的要害。 尹秀原本就已经因为【龙舞】提升的速度，在河伯重力场的压制下，竟然反而较原来降低了不少，以至于渐渐跟不上行动越来越敏捷的福生老母。 “怎么样，蛟龙，你们这些新世代的孩子一定无法理解我们的攻击模式吧？” 河伯也随着福生老母的节奏亦步亦趋地走动着，始终和尹秀保持在一段合适的距离里，又不让它有机会攻击自己。 “哼，这家伙懂什么啊？要知道在黑暗时代，这大河里游的小鱼小虾，随便抓一只都是究极体，超神体更是数不胜数。哪里像如今，这孩子恐怕到现在也没机会遇上别的超神体，更别说一次性对阵我们两位霸主了。” 福生老母尖酸地讥讽着，行动的速度却没有随着讥讽而落下。 它也知道自己其实是夸大了，要是它们那个时代真的有那么多超凡的机械生命存在的话，哪还有人类什么事，别说建立城市了，他们不被灭绝都已经是图灵显灵了。 只是如今这个纪元里，在纪元初那帮先驱者的围剿下，也确实不存在那么多强力的生灵了。 要知道就是它们两个，两百年前名义上是这流域的支配者。 可事实上，在更久远的黑暗年代里，它们两位可是号称“尊者”一般的存在，各自所控制的领地之大，是如今的生灵无法想象。 “你们这两个老古董，是要一直沉浸在那些老掉牙的回忆里，絮絮叨叨到什么时候去？如果你们这么喜欢讲故事的话，就直接去博物馆吧，那里的小孩应该会对你们这些会说话的活化石感兴趣。” 尹秀虽然此刻在它们二打一的攻势之下有些不利，但是渐渐地也以适应了对方的攻击节奏。 确实如它们所说的那样，它至今都未曾与同级别的超神体异兽对战过，更别说是同时对付如此可怕的两只。 可它也不是毫无准备和对敌之策，在又一次挡住福生老母的攻击之后，尹秀从口中吐出一阵白茫茫的烟雾。 这阵烟雾一出，福生老母立即往后面跳开了一步，在确认并不是腐蚀性的气体之后，它正打算再次攻击时，却愣在了原地。 它发现那不是普通的烟雾，除了遮蔽视野之外，竟也将各种侦查信号隔绝在了外面。 福生老母赶紧转头和河伯对视了一眼，后者也是一脸茫然，对眼前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这算是一种烟雾弹吗河伯？” 福生老母不敢贸然攻击，只得从嘴里胡乱往烟雾中射出几发丝线，以掩护自己后撤。 “嗯，也可以这么说，一种隔绝了视线和各种侦查频段，通过高科技渲染出的烟雾。” 河伯的神色也变得愈发凝重，它的头颅又猛地涨红了，高温火焰喷出，直接将浓雾所在的范围覆盖。 层层烟雾在火焰的侵蚀下瞬间消散，露出了潜藏在烟雾之后的尹秀的身影。 只是它的模样似乎起了些变化，但这变化好像也不算特别大，比如，只是身躯变得宽大了一些，头颅也从一个变成了三个而已。 金，蓝，紫三双不同颜色的眼睛就在烟雾背后冷冷地看着它们。 【已为各个中枢生成独立底层逻辑，神经共享完成，gas！gas！gas！】 第168章 撼山易 第169章 撼山易 这是尹秀离开昆仑之后第一次施展【一龙三化】，与上次一样，异样的感觉再次涌入了它的头脑之中。 三颗龙头还是像之前一样，神态不一，行动各异，处于一种矛盾又协调的关系之中。 饶是福生老母和河伯的年岁已经很长，所见过的事物也非寻常生物所能比较，可看到尹秀这副模样它们还是不禁愣了一愣，各自往后退了一步。 “老龟，这是某种幻象吗？那条蛟龙在光线上做了一些手脚？” 福生老母使用秘密频段向河伯询问，毕竟对方是深谙此道的。 “这是真的，它似乎使用了某种装置或架构，从而长出了另外两个头颅，就好像一个邪神一般。” “邪神？跟我们在黑暗世代看到的那些基因和编程出现错乱的家伙们一样？”福生老母有些惊讶。 “那些家伙，不早就因为环境变迁而消失了吗？” “所以我说只是像。”河伯淡淡看了它一眼，“这条蛟龙明显是能控制住这种变化的，尽管它看起来比那些邪神更加癫狂，更加邪恶。” 听到河伯的结论，福生老母的寒毛不禁竖了起来，在猛兽的世界中，邪恶和癫狂从来都是褒义词，这代表着对方的强大。 对于它们这类生命来说，理智和冷静这些品质往往不是必需品。 想要在残酷的斗争中活下去，首先要比的是谁更狠，对别的生灵狠，对自己也要更狠，这才是异兽的生存之道。 “一只蜘蛛，一只乌龟，你们选哪个？” “这两个老东西看起来可不好下口啊。” “喂，现在到底谁才是主体？” 三颗龙头似乎拥有了三种不同的人格，对于眼前的敌人视而不见，反而聚在一起交头接耳了起来。 这让河伯与福生老母越发确定尹秀已陷入了某种过度扩展带来的精神错乱之中。 只是它们看着这三个龙头在那里互相交流，却不禁心生了一些不安，迟迟没有上前攻击。 终于，三个龙头似乎得出了结论，一齐看向蜘蛛与老龟。 “无所谓，先干掉你们再慢慢吵！” 话音一落，闪电，寒冰，火焰，三种不同的光芒在三个龙头的嘴巴之中集聚，生成。 福生老母第一个反应了过来，射出几道蛛丝后便扑向其中一个头颅，嘴巴里的道道钢刃已伸了出来。 河伯慢了一步，但也还不算迟，因为它并不用在意哪个头颅是真身，或者哪个头颅比较厉害，它只要对三个龙头共享的身躯继续加大重力控制就可以了。 但进入这种状态的尹秀又岂是它们之前那套战法可以对付的？ 福生老母躲开一道射向它的火焰之后，带着青绿色剑罡的龙尾便已朝着它的腹部刺来。 原本它是能轻易避开的，可那龙尾竟在空中七扭八歪，一会儿向上，一会儿向下，甚至还左右摇晃起来，于其说像一条蚯蚓，不如说是一个随着楼宇之间的风儿四处摇摆的塑料袋。 以福生老母的雷达，竟完全无法预判钩爪的攻击路径，这不禁让它产生了一些动摇，竟眼睁睁地看着钩爪击中它的腹部而毫不闪避。 这一击几乎将福生老母的肚子搅得一片狼藉，本就带着倒刺的钩爪再稍微一拧，福生老母腹腔之中的各种管线便全都从缺口里流了出来，带着火花长长地拖在了地上。 河伯见到同伴受了重伤，不禁大怒，脚下猛地一踩，远比之前更加庞大的重力再次袭来。 它背上的树再发出比之前亮度更高的光芒，仿佛整棵树变成了一个小太阳那般。 这一次是无差别的范围攻击，福生老母只是前脚的肢端出现在重力范围内，便立即被生生压扁折断了。 尹秀处于这重力的中心，所受到的压力自然也是最大的，此刻就连空气也凝结成了实体的墙，不停地往它身上挤压，使得它身上每片装甲都在吱吱作响。 福生老母顾不得查看自身的伤势，只是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发呆，任由自助修复系统胡乱缝补，连接它的伤口。 要知道，它已长久未曾受过这样的震撼了。 它一方面惊讶于自己这位室友的强悍和深藏不露，它一直以来只当对方是连核心都已经生了锈，随时可能死去的腐朽生物而已，虽然曾经强大，但在它的心中，那已经是过去式了。 在黑暗洞穴中的长久岁月里，福生老母曾经无数次在对方闭目养神期间，想过偷袭对方。 有时候这不是为了获取什么资源，纯粹是出于无聊，想找个生物杀一下而已，反正它时常涌出这种来自基因层面的冲动。 但现在它已庆幸自己克制住了这种冲动和杀意，因为河伯展现出的恐怖实力，远不是它所能匹敌的。 另一方面，对于福生老母来说更加难以接受的是，这种程度的重力，只是一瞬间便卸下了自己的一条腿，要不是它退的快，恐怕半截身子都要搭进去。 而尹秀正受到那极致力量的压榨，却还纹丝不动，三个龙头继续活动摇晃着，它甚至在一步步地往河伯的方向移动。 “这家伙为什么这么硬？它难道是一座山峰吗？”福生老母惊愕道。 同样感到惊讶的还有正在极力施展重力空间的河伯，福生老母的话可算是说到它心坎上了，尹秀现在确实就像一座无法撼动的山峰，任凭它用导弹，钻头还是别的工具，似乎都无法动摇它分毫。 河伯现在感觉自己就是那远古传说中的愚公，用各种电子激光铲和分子振动锤，想在眼前的山脉上打通一条可供洲际列车通行的隧道。 任凭它怎么努力，山还是在那里，它怎么都没办法在那最坚硬的金刚石岩壁上面留下一丝痕迹。 可河伯毕竟也不是愚公，愚公还有那抬手便可摸到云层的泰坦巨人来帮他挪走山脉，填平海洋。 而河伯只能依靠自己，毕竟福生老母已受了严重的伤，眼下再无给尹秀造成阻碍的可能。 可任凭河伯怎么努力，尹秀还是一步步来到了它的跟前，三颗头颅全都眯起了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它。 “旧时代的老东西，你已经尽力了。” 第169章 元祖 第170章 元祖 在又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之后，裂谷中烟尘弥漫，三头异兽散开，各自占据着有利的地势。 尽管现在看起来还像均势，但河伯和福生老母都已在刚才的冲突之中受到了重创，此刻对尹秀十分地忌惮。 “福生老母，这真的很不妥。” 河伯不由地又往后退了一步，尹秀之前接近它之后施展的攻击，几乎将它的一半背甲撕裂开来，此刻它背上那棵原本郁郁葱葱的树竟然已开始发黄，凋谢，许多树叶从上面掉了下来。 在过去的几百年间，即便是严寒刺骨的冬天，也未曾发生过这样的怪相。 “我当然知道现在很不对劲了，老龟。” 福生老母十分不悦，它要是不跟着这头乌龟发疯的话，也许现在还在洞穴里安逸地睡午觉呢，可那只乌龟偏偏说要带它成仙，以至于害得它陷入了这种危险的境地里。 “不管怎么样，想想办法吧，你不是一直都说，比起用武器战斗，你的脑子其实更加灵光吗？” 福生老母在秘密通讯里急切地催促着，在刚才蛟龙对付它这位室友的时候，福生老母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的腹腔已经逐渐被修复了。 但它下意识觉得这次修复无济于事，在下次交手中，它肚子上很有可能会再多出一个口子来。 “没办法了，使用那个吧！” 河伯没有再向福生老母解释什么，只见它再次怒喝一声，背上原本已有些枯萎的树竟焕发了新生，长出了嫩芽来。 而且这嫩芽还在不停地生长，茁壮，很快从它的背上爬了下来，在地上扎根，生长。 如蚯蚓般的树根重重叠叠，犬牙交错，如同涌出巢穴的虫子一般，快速扩张开去。 【树海·通天树！】 随着河伯再次怒吼，它的身上也亮起了颜色各异的符文，那些符文经络好像它的血管一般，分布全身，不停地闪烁着。 如果从高空看下去，应该会有人能认出那些符文连成了一个奇特的符号。 随着河伯的异变，那棵树似乎完全被解除了限制，它疯狂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开来。 很快，裂谷的天空便被树荫所遮盖，河伯竟生生在干旱的土地之中造出了一座原始森林。 三头异兽一下子回到了危机四伏的密林之中，尹秀也有了一点身处终南群山之中的熟悉感。 “福生老母，你是不是一直以为我背上这棵树只是一棵盆栽或者一条天线啊？” 在制造出了大片的森林之后，河伯似乎虚弱了很多，但它的神情却越发得意了。 “蛟龙，你在任何地方都看不见这样的景色的。”河伯气喘吁吁，“在你面前的这片丛林，可是万木的始祖，来自蓝星远古时期的元祖植物。” 据古生物学家的推测，在地质时代，生物还未从海洋里登陆，蓝星表面被原始森林所覆盖的时期，存在着一种生长基因没有得到抑制，可以在一夜之间便成长为一整片热带森林的元祖植物。 但在某个时期，这种植物却不知道为什么迅速地灭绝了，以至于如今只在赤道的博物馆中留下了一颗不知真假的种子化石。 而恰巧河伯就拥有这么一株元祖植物，这么多年，它的生长基因被河伯用电场限制住，直到如今，才在它全力的催动下复苏了。 “芥子纳须弥，一花一世界。谁曾想那么辽阔的原始森林，竟是由一颗小小的种子生成的呢？” 制造出这片森林显然耗费了河伯极大的能量，它此刻不住地喘息着，通过在空气中吸取气流而给自己过热的电路降温。 福生老母看了看河伯，又看了看尹秀，它此刻的心情是既激动又担忧。 激动的是河伯施展出了足以改变地貌的强大技能，即使是传说中的仙人，恐怕也不会有几个能做到移山填海这样的神通。 但福生老母也不由得感到担忧，因为尹秀自河伯施展技能以来，既不躲闪也不攻击，三个头颅似乎只是愣在原地，看着河伯表演而已。 事实上，它不知道的是，尹秀在河伯催动元祖植物的同时，也渐渐进入了一种禅定的状态。 它虽然能敏锐地察觉到周边的变化，但在意识深处，它与那位剑仙张洞玄之间的联系却又莫名地起了变化，以至于尹秀根本无暇关心周边的情况，完全进入了内视的状态之中。 新浅野市张家，传承自上个纪元的某位仙人，后来又在漫长的黑暗年代里幸存了下来，在别的先驱者开始在赤道之中建立城市之时，他们也在废墟上建立了新浅野市。 虽说在新纪元里他们的名声不显，比不上新虹光市三大公司的地位，但他们终究还是占有一个席位，并且将自家的剑法传承了下来。 因此也有人将他们称作剑仙一脉。 后来，尹秀才知道原来张家所用的是【青蛇剑法】，只不过在张洞玄横空出世的时候，便将原来那套剑法改的面目全非，突破了轩轾，从而变成了如今它和张洞玄都在使用的【青龙剑法】。 腾蛇化龙，所变化的不仅是剑招，还有无穷的剑意。 此刻，尹秀三个头颅都高度统一地覆盖上了一层青绿色的剑罡，猎猎生风。 在河伯与福生老母看来，这看起来更像是，某位来自亚空间的邪神正挥舞着三把青色的长剑。 在很久一段时间里，尹秀对于【青龙剑法】的应用，更多只是把它当做一个驱动程序或者发射剑气的武器而已，剑法的运转本身于它是一种黑箱状态。 它只是一个剑的使用者，而不是“剑客”。 可如今在意识逐渐进入另一个虚幻迷离的层面时，尹秀首次触碰到了剑法的真谛，它对于【青龙剑法】从之前的稍有理解，一下子突破到了融汇自如的境界。 随着剑罡愈发浓烈，不止是它的三个头颅，尹秀的全身，双翼也被青绿色的剑罡所围绕。 那剑罡好像一条丝绸或者一团无害的火焰，紧紧地缠绕在它的周身，成了一面似有似无的盾牌。 福生老母的激动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更深层的恐惧。 第170章 烛火 第171章 烛火 原本一直处于太阳暴晒之下的大裂谷，此刻因为原始丛林的出现，反而将阳光隔绝在了外面，光线变得十分阴暗。 在这暗无天日的环境之中，尹秀三个头颅上释放出的剑气，怎么看都像是在黑暗中点亮了三根青绿色的蜡烛。 它似乎已进入了一种龙剑合一的状态之中，它即是剑本身。 “蛟龙，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福生老母再也按奈不住冲动，或者说恐惧，它脚下稍稍一用力，充满爆发力的脚便像弹簧一样推动着它的身体砸向尹秀。 “这不是把戏，而是……剑法。” 随着尹秀一声低吟，树林中忽然起风了，起初只是一阵拂过枝叶的微风，随后摧枯拉朽。 无数道青绿色罡气斩断树木，摧毁根系，从尹秀所在的位置砍将出去，密密麻麻，滔滔不绝。 “青龙剑法·入海！” 原始的树林中霎时出现了一条青绿色的大河，不过那其中并没有水，而是充满了由剑气所组成的可怕波纹。 福生老母始料未及，一下子便陷入了河流的包围之中，只是片刻而已，便听到各种金属摩擦，爆裂的声音。 它拼命跳跃，但速度再快也无法从施虐的剑气之海中挣扎出去，一会儿就被剑气所裹挟了。 它几乎只来得及发出几声惨叫，便被尹秀活活切掉了半边身子，重重落在地上，肚子朝天，几条腿无意识地一抖一抖，好像已失去了生机。 而随着这一剑斩出，尹秀的周边豁然一亮，原先遮挡在它头顶之上的参天巨木，也已被轻易地斩断了，像一搓搓柔嫩的韭菜。 河伯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它闭上了眼睛，已不再看尹秀和生死不知的福生老母一眼。 似乎它已经太过疲劳，以至于失去了战斗下去的心力。 “乌龟，你这是打算束手就擒了吗？” 尹秀的身上冒着森森剑气，它还是像先前一样，慢悠悠地往河伯的方向移动，沿路的树木在它经过的瞬间都被切成了两半。 河伯似乎并不打算回答，它只是呵呵笑了起来，这笑声显得苍凉而又悲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道理我已听说过无数遍了，自黑暗世代起，我与福生老母便一直提防着对方，时刻怕对方来攻击自己的领地，后来人类崛起，这种矛盾也就烟消云散了，我们隐居大河之中，当起了一对奇怪的室友。” “事实上我也知道，在这些年里，它不时想要杀死我，但我又不是那么在意。毕竟那是它身为掠食动物的本能，不管是野兽还是人类，本能这种东西，都是难以抗拒的。” “我想我已活的足够久了，不管是什么事情，何种变故我都经历过，以至于极少有事情能让我感到喜悦或者悲伤，我渐渐开始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了。” 河伯身上那些通亮的纹路已逐渐黯淡了下来，像是褪色一般脱落，消失，最后它又变回了原本的土黄色。 “蛟龙，我和你终究不是一个世代的生灵，我的那些经验和见识，在如今成了某种枷锁和累赘，而且我很悲哀的发现，事实上就算我再多活个几百年，恐怕也到达不了超脱的层次。” 河伯看尹秀的眼神带上了一丝嫉妒，但更多的是羡慕。 它花了那么多年，想要追求终极，想要再往上爬一个层次，可尹秀似乎轻而易举便展现出了自身的潜力，不管在谁看来，尹秀才是那个会攀上终极之巅的生灵。 而它自己，大概要沦为这位君王的垫脚石了，此刻河伯心里又多了一丝不甘。 “但其实，最令我失落的是，福生老母死了，这只蜘蛛是我过去几百年里唯一说得上几句话的对象，我原以为于我们这些生灵来说，生存才是第一要义，其它的都可以放一边，甚至为了生存可以被舍弃掉。” “但我又错了，福生老母死了，我竟然感到很难过。” 河伯百年来未曾见过雨的眼睛湿润了。 “不过，我其实也没有那么恨你就是了，这是真的。”它十分地真切，“只是我虽然不恨你，但也不会放过你就是了。” 随着它话音一落，河伯的身体又起了新的变化。 它土黄色的甲片一块块凸了起来，在那甲片之下，密密麻麻的小点将甲壳顶得凸了出来，仿佛在它的体内有无数生命即将要破甲而出，而它，则变成培育生命的土壤。 元祖植物的生长限制被河伯完全解除了！ 河伯最后一次张开嘴，这次从它嘴巴里钻出来的不再是火焰，而是一株花朵，之后它的身体各处，树枝和藤蔓破开甲壳，疯狂地钻了出来。 这使得河伯的身躯看起来又从土黄色变成了绿色，从它背上那棵早已不知道生长到何处去的树开始，一朵朵鲜艳的红花依次盛开…… 尹秀再抬起头一看，原先被它破坏的树木此刻又重新遮蔽了天空，而且这一次它们层层叠叠，与其说是变成一个牢笼，不如说是整个森林变成了一个由植物组成的立方体，将它紧紧封锁在了里面。 福生老母的残骸也迅速被地被植物所覆盖，似乎因为森林的出现，裂谷的湿度急剧升高了，因此苔藓，地衣这些自河流干旱后就未曾出现的植物开始迅猛生长了。 监测系统显示，整座森林的含氧量在急剧地提升，以至于尹秀身上的一些部件已经开始感觉到压力了。 河伯迅速地死去了，对于元祖植物来说，似乎就连河伯遍布金属的身躯也可以当作合适的养料，更别说那海量流出，富含着各种元素的电解液了。 只是那元祖植物似乎只是吃了点开胃菜而已，河伯和福生老母的身躯没有喂饱它，反而激起了它的食欲，此刻它已将触手对准了身处其中的尹秀。 尹秀一甩尾巴，将伸向它的无数藤蔓斩断，可那些藤蔓又迅速地长出了新枝，再次朝它延伸过来。 在元祖植物近乎无尽的生命力面前，尹秀第一次感觉自己的破坏力是有限的。 只是这好像不是河伯的本意，元祖植物制造的囚笼只是它计划的一部分。 在它的身躯即将完全被吞噬之时，一颗小小的火星落入了空气之中，紧接着在裂谷之中，一条火龙腾空而起。 第171章 书生故人 第172章 书生故人 因为上纪元那次几乎将地表完全犁了一遍的大战，因此除了宜居的赤道地区较为稳定外，在广阔的荒原上，存在着各种各样差异极大的气候和地形条件。 比如此时，一位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刚刚攀上半山腰，便遇上了一场毫无征兆的大雨，原本平坦的山路在一瞬间变得泥泞，举步维艰。 而他又找不到地方躲雨，便只能在豪雨之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远处的一个洞穴跑去。 星星点点的泥污沾满了他洁净的长袍，雨水也从他的布鞋内灌入，使得他越发感觉不舒服了。 可就在他即将到达洞穴时，脚步却停了下来，只是愣愣站在原地，任由雨水从俊秀的脸庞上流下。 良久，他长叹了一口气，双手合十，低头诵念起了佛经。 “采臣，你果然是个疯子，这么大的雨不躲起来，偏偏喜欢站在这里淋雨。”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只身形庞大，足有五米多高的猴子已经站在了书生的旁边，有意无意地替他挡下了风雨。 “我曾经听说过人类之间流传的一个故事，说是有个学生就喜欢在下雨天的时候在操场上走来走去淋雨，他似乎觉得这样很帅，淋完雨以后连头发都不擦干就直接躺在枕头上睡觉。” “久而久之他就经常头疼，有一天他躺在床上一直翻来覆去地喊头疼，过了一会儿便不动了。他的室友感到奇怪，走上去推了推他，结果你猜发生了什么？” “你知道我一向是猜不透你的。” 采臣轻轻一笑，抹了一把脸上残留的雨水。 猴子已经习惯了这个人类对自己的爱理不理，它的情绪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只是压低了声音，继续讲述刚才的故事。 “他的室友一推他，这个人的头颅便立即滚落了下来，室友立即大叫起来，再一看那个人的脑袋，里面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虫子！” 猴子极为夸张地伸出双手抖了起来，似乎是极力想表现出虫群扭曲的样子。 但采臣依旧只是笑着，“所以你是想提醒我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不，我是希望你的下场和他一样。”猴子认真说道。 “徒儿，你终究还是没理解为师对你的好啊。”采臣摇了摇头。 “喂，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叫我大圣！”它的声音抬高了几分，“而且，我根本就不是你的徒弟。” “一路以来，我一直保护你，只不过是因为你紧握着我的把柄而已，等到你没办法再控制我的时候，我一定会将你身上每一根骨头都抽出来。” 面对大圣恶狠狠地威胁，采臣不以为意，他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忧郁之中。 “徒儿，你知道吗？就在刚刚，我的两位老友圆寂了。” “哦？我倒是没想到你这样的人还会有朋友。”大圣无情地讥讽着，“能跟你做朋友的人，死了肯定也是烧不出玻璃珠子的吧。” “它们不是人类。” 采臣脸上还是那悲戚的表情，对于大圣的出言不逊，他似乎完全不在意。 而这种毫不在意的态度，也正是大圣火大的原因。 “不是人类？那它们是幽灵？或者说它们和我一样，是异兽？” 采臣点了点头。 “在很多年前，那时候你可能还没跨入进化的序列，或者干脆就还没出生的时候，它们两位便已是一方霸主，待在顶层之上许久了。” “哦，两个老东西。”大圣掏了掏耳朵。 “但它们确实是我的两位故人，在当年正是其中一位驮着我过江，我才得以来到这里。” 采臣向着遥远的某个方向鞠了一躬。 “这么说来，这么多人的不幸，它们也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呢。” 大圣嗤之以鼻，它并不觉得眼前这个男人能对任何人或者事物存在着真实的感情，也许他现在也是在做一个表演，只不过不是为了给大圣观看，而是自娱自乐。 “徒儿，你对我的误解还是太深了，你说我造成了许多人的不幸？”采臣摇了摇头，“不如说，那是他们注定的机缘，我只是让他们得到了本来就存在的因果而已。” “而且，对于你，为师可是尽心尽力了。” 他指了指大圣身上奇特的装甲和明显已改变了许多的面貌。 “我为你找到了两头上古凶兽，并且用极精妙的手法让你吸收了它们的精华，如此，你才有了如今的境界，虽然我也不在意你会不会感谢我。” “你当然不在意，我说过了，我们的关系，从头到尾就是一场交易而已，你一直都很明白，却还在这里装模作样，演你那一点都不好笑的独角戏。” “好了好了。”采臣无奈地摇了摇手，“你在这里也只会打扰我为老友念经超度，不如这样，你现在往东边去，我感应到在那里有一段因果是属于你的，去了结它吧。” “杀人就杀人，费那么多话干什么？你叫我做这些事也不是第一次了，不管是一个村子，还是一个人，都没什么差别。” 大圣自己估计也感到厌烦了，它一刻也不想待在这个人身边，只是一瞬间便破开雨幕，以极快的速度从采臣的视野中消失了。 随着大圣离开，雨水又毫无遮挡地落到了他的身上，让他不禁打了个冷战。 “阿弥陀佛。” 他朝着大圣消失的方向念了个佛号，随后又转过身来，继续悼念自己的两位老友…… 大裂谷此时已是火光冲天，炽热的火焰几乎将天空也烧红了大半。 元祖植物的生长效率似乎已渐渐赶不上火焰灼烧的速度，不一会儿原本蓬勃生长的原始丛林就变成了一个干枯，巨大的柴火堆。 尹秀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在它的四周，一个无形的力场将火焰隔绝开来，但高温显然还在考验着它身上的各种装置和设备。 终于，在穹顶的树木被烧成灰烬后，原本的天色显现了出来，尹秀等待的时机终于出现。 随着一阵青绿色的龙卷原地升腾而起，尹秀从几乎已被烧得焦黑的裂谷之中飞出。 在它的身上，几粒元祖植物的种子在落日下闪闪发光。 第172章 森蚺 第173章 森蚺 虽然已经击败了福生老母和河伯，但这两个从黑暗世代生存下来的强者还是给尹秀造成了一些麻烦。 特别是河伯在最后释放的那一把大火，尹秀此时好像还能从自己身上闻到一些元部件烧焦的味道。 不过它也不是毫无收获，在福生老母的尸体即将被完全吞噬前，尹秀打开了对方的核心，将那一枚陈旧，过时的记忆体抢救了出来。 尹秀也知道，也许河伯的记忆体才是更有价值的东西，只是它没机会取得，那便只能先从福生老母那里了解状况了。 这两头与自己无冤无仇的异兽，只是为了所谓的“机缘”而悍然跟它开战，怎么想都不可能是它们自己的主意。 尹秀眼下需要找一处合适的地方，使用材料对身体进行修复的同时，也对那个记忆体进行解析，以便发现其中的线索。 如果是在赤道以内，这两件事情将会很简单，即使没有八目道人或者恩静的协助，尹秀自己也能轻易做到。 可这里是广阔的荒原地带，大部分信息甚至都没有被记录在地图上，因此尹秀也只能在这里巡航，试着将各种侦测器的范围开到最大，看能不能找到一处合适的地方。 在低空飞行了一会儿之后，尹秀的侦测界面不再安静，一段奇怪的通讯传入了它的接收系统中。 那似乎是一个全频段宣读的广告信息，极为粗糙，生硬的电子女声通过同样粗糙的发射装置，发送给了方圆几百公里内能接受到这段信息的生物。 就好像大卖场里的扩音喇叭，在不停地重播着货物打折信息。 “白杰克维修事务所，专业提供机械维修服务，价格公道，服务专业。从武具，交通工具到电子义体，不管您是人类，幽灵还是异兽，我们都将竭诚为您服务。” “本事务所的地理坐标包含在通讯附件中，烦请您查看，惠存……” 在秦岭群山中，也有不少以维修为生的“医生”存在。 它们技能各异，形态不一，从基础的软件维护到各种部件的装配和包养，它们几乎都可以一并包办，只要你付得起价钱。 尹秀虽然和许多异兽一样，有一套自己的自动修复系统，但有些时候它也需要找一位医生来进行部件上的维护，因此，它也是秦岭群山中许多医生的庇护者。 只是在山林之外存在着能给野生异兽提供服务的机构，这还是它第一次听说。 也许正因为这里是荒原地带，没有统一的法度和规章，才因此诞生出了这些不受规则限制的机构。 不管怎样，尹秀还是决定去看上一眼，如果再往内部深入还会遇上河伯那样强力的霸主的话，它眼下就应该先将武器和装备调整到最好的状态。 按着频段里提及到的坐标，尹秀很快就来到了目的地的上空。 在它眼皮底下，一个由里三层，外三层机械元件围绕而成，弯弯绕绕的“堡垒”伫立在戈壁滩上，它看起来就像前世的那些报废汽车回收厂一样。 在整个“堡垒”的正门，一个极大的金属框架搭成的拱门上，歪歪斜斜地挂着一个生了锈的招牌，上书“白杰克维修事务所”几个大字，似乎是为了显得时髦，旁边还挂上了几串不时闪烁的霓虹灯牌。 那道拱门事实上又几乎没有存在的意义，充其量就是一个招牌，因为在门的周围，并没有拉起任何的栅栏或者墙壁之类的围挡，人们并不一定需要从拱门入内，他们可以从四面八方进入维修所中。 事实上人们也是这样做的。 在往来的人群中，除了夹杂着一些被注册了产权的机兽，或者别的大型异兽，就连一些无主的机械体也来到了这里。 但完全不同的各方似乎又意外地显得很融洽，他们甚至还能排着队，遵照某种秩序处理自己的需求。 就在尹秀观察的当下，一头究极体棕熊已经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它的一只眼睛因为系统短路而不停地随着它走动的步伐炸出火花来。 它似乎也因为这眼睛处的伤口而显得十分暴躁，一举一动之间无不散发着暴戾的气息。 这使得附近的人类和异兽都不由地退开了几步，给它让出了一条路来。 这让棕熊很满意，另一只眼睛也不由得眯了起来。 平日在丛林之中，哪个生灵见了它不是退避三舍，远远地就将头埋在地上，完全不敢抬头看它一眼。 “这位大人，欢迎来到白杰克维修事务所，您有什么需要的吗？” 一个穿着白袍的年轻人赶紧迎了上去。 “你，是白杰克？”棕熊随意瞥了他一眼。 “大人，白杰克技师正在给别的客人服务，我叫东助，有什么是我可以帮你的吗？” “你？你帮不了我。”棕熊只是声音大了一点，东助就差点被它呼出的气流掀翻在地，“把白杰克叫过来。” “大人，白杰克技师确实在忙，要不您先等等？”东助说道。 “你让我等？”棕熊冷笑一声，“你知道我是谁吗？” “还未请教您的尊姓大名？”他挠了挠头，“您之前可能没有光顾过这里，而且我们这里为了安全，也不会留下顾客的任何身份信息，所以很抱歉，我真的不知道您是谁。” “很好，这很好，你不知道我是谁，你竟然敢不知道我是谁！” 棕熊似乎已经被激怒了，它的声音变得极大，以至于周边那些正在看热闹的生灵被吓得又往后退了几米，在棕熊和东助之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真空地带。 就在棕熊即将一巴掌拍碎眼前这人时，在它的旁边，堆积的如同一座小山的电子元件堆底下，忽然传来了一阵震动，紧接着那些零件纷纷滚落，扬起一阵尘烟。 等到烟尘散去的时候，众人才看清，在那零件堆底下，不知道时候出现了一条通体青色的机械森蚺。 它的身子已经盘了有五六圈了，可立起来依旧有近十米高，难以想象它要是把身躯完全舒展开来，将会有多长。 那条森蚺的眼睛闪着红宝石一般的光芒，把脸凑到了棕熊的面前，吐出由无数神经束编成的蓝色信子，似乎是在嗅探它的气味，又像是在同它打招呼。 “大人，如果你不介意的话，现在将名字告诉我们也还来得及。” 为了保证更新的质量啊，周末咱们就双更，工作日就一律三更，之后再看看四更，五更，大家说吼不吼啊 第173章 白杰克 第174章 白杰克 “我，我叫林啸……” 棕熊的声音骤然变小，身体也不由地往后退了几步。 眼前这头森蚺不仅体格庞大，而且身上散发出一种极度神秘的气息，那是一种与寻常的异兽完全不同的感觉。 林啸猛然意识到，眼前这头森蚺与它不是“同类”，这不是生物学范畴上“门”或者“科”的区别，而是说这头森蚺跟异兽相比，完全是两样生物。 对方不是它这种程度能够招惹的对象，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林啸的气势又陡然减弱了几分。 “很好，林啸大人。” 森蚺的头缩回去了一些，似乎是退让了一些，但看上去仍具有十足的威慑力。 “那么，我们有什么能为您服务的呢？” “或许，你们可以帮我把眼睛这里的电路……不，不用了，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先走了。” 林啸立起了上半身，连连摆手。 可就在它要离开时，东助却已经拦住了它的脚步。 这个梳着一头脏辫的年轻人还是跟之前一样，充满了热情，在表现出礼貌的同时又显得不卑不亢。 “大人，对于白杰克维修事务所来说，不论是什么生灵来了这里，有什么目的，只要对方向我们提出维修的请求，不管对方是杀人狂，还是通缉犯，我们都不会拒绝，这是我们一向的服务宗旨。” 东助说着努力掂起了脚尖，似乎是想看清楚林啸伤口处的状况。 “因为伤口破损导致的电线短路而已，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把线路重新铺设，再把面甲修复整理一下就可以了。” 东助掏出随身携带的记录仪，把情况在上面详细记录下来之后，再抬头时脸上又是和煦的微笑。 “请您到这边来。”他伸出了手，“你的问题很快就会解决了。” 但林啸没动，它先看了一眼森蚺，直到后者无聊地张开嘴巴打个哈欠后，它才敢跟着东助往旁边走去，看起来就像一头温驯的居家陪护宠物。 这一场小骚乱很快就结束了，围观的生灵们又开始跟之前一样，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在这里，异兽和人类虽然不和谐，但是起码互相保持着克制，双方井水不犯河水，即使有什么互相不妥的地方，也会在离开事务所一段距离后才开始解决。 毕竟有这么一头可怕的怪物在，任谁都是不敢造次的。 森蚺又哈了一口气，眼角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天上后，沉沉睡下…… 直到晚上，白杰克维修事务所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在一阵嘈杂的电子音乐中，维修厂周边的景色渐渐开始变得模糊一片。 那是光学迷彩装置被启动所造成的虚影，很快，这个维修厂就将“消失”在夜市之中，在远处人们将什么都看不到，只有通过特定的热能探测器才能发现这里的存在。 白杰克终于从操作间里走了出来，他看起来应该有四十多岁，留着大胡子，手臂上的肌肉简直如同古希腊的雕塑一般高高隆起，因为宽阔的背肌，就连他的脖子看起来也比一般人粗壮了不少。 他是最后一个下班的，此刻身上的白大褂已经被机油和各种污渍染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 但他又不是很在意身上的脏污，只是随意伸了个懒腰后，就将衣服脱下，丢给了跟在身旁的家政机器人。 “大家辛苦了。”他向周边人打了个招呼，同时又望了一眼森蚺的方向，“今天又是忙碌的一天呢，等下我请大家喝点冰冰凉凉的啤酒好啦。” “好耶！” 听到这个消息，东助第一个叫了起来。 这个事务所除了两个助手之外，就只有四位维修技师，其余都是些辅助的机器人，这样的维修厂在哪里都只能算是极小规模的存在。 但因为它开在荒无人烟的戈壁之中，维修水平又极高，因此在某种程度上也算得上是远近闻名。 “好了，大家就先去休息一下吧。”他拍了拍手，“今天没有什么东西需要收拾了，都放一边就可以了。” “等一下，博士。” 一向不怎么开口的森蚺突然叫住了他。 “怎么了吗？”白杰克愣了愣。 “我们还有一位客人要来呢。” “还有客人吗？我怎么没看到。”东助四处看了看，“明明我都登记了。” 白杰克没有说话，只是面色凝重地指了指头顶。 这时候人们才发现，在高空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亮起了四道蓝色的火光，那是喷射器的尾焰。 随着火光逐渐接近，借着维修厂大灯的光线，人们才看清楚，那是一条蛟龙。 “老大，这位是……”东助不由地张大了嘴巴。 “青帝，它是冲着你来的？” 白杰克看向了森蚺。 “之前应该不是，但现在看起来很可能就是冲着我来的。” 青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身上的片片鳞甲张开，看起来好像是一下子装配上了许多把流着寒光的利刃。 东助愣愣地看着蛟龙降落下来，呆滞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操家伙！” 他一脚踹开储物柜的门，从里面拉出了一挺机关枪，手慌脚乱地开始装弹链。 但周围的人还是楞在原地，只是呆呆看着。 “干什么啊！你们是打算束手就擒，就站在那里等死吗？” 东助急促地往弹仓里推着弹链，但因为紧张，似乎怎么也无法将手里的弹链装入仓口。 “东助，你想用这玩意干什么？”白杰克问道。 “在问什么废话啊？当然是用这众生平等的大杀器让那家伙……” 东助终于上好了弹药，再抬起头的时候，蛟龙已经落在了地上，它的身体里排出白气，精密的装甲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蛟龙的样貌清楚地显现了出来，东助看了看蛟龙，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枪，这时候他才明白为什么众人都只是看着，而没有半点反应。 哐当！ 东助把手里沉重的机枪丢在了地上，高高举起双手。 “欢迎来到白杰克维修事务所，我们将竭诚为您服务……” 第174章 它是我们的员工 第175章 它是我们的员工 “换一条电路管，胸口三寸以下的装甲需要重新铺装，还有我体表的温度侦测器也要换一个。” “大人，根据x光显示，你的火焰喷射器管径似乎也出现了一些细微的缺口，平日里使用可能还没什么问题，可当喷射压力过大的时候，它有可能会支撑不住，出现断裂的状况。” “如果出现这种状况的话，高热的能量反而会灼伤你的口腔，我看可以在旁边多加设几截辅助导管，这样的话还可以减少压力。” 白杰克竟然提出了要钻到尹秀的嘴巴里进行焊接工作，这不禁让它有些意外。 但它还是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你们了。” 在达成了共识之后，白杰克事务所的技师们便动了起来，这些要求对他们来说简直轻而易举，不一会儿就找齐了配件开始维修。 尹秀感觉得到，这些技师的勤奋和认真，并不是为了讨好它，这只是他们一贯的工作态度而已。 在整个维修的过程中，尹秀没有看青帝一眼，而青帝也只是在一边盘成一团，闭目养神。 仿佛之前出现过的肃杀气氛只是一场误会而已，双方以一种和谐，沉默的态势处于同一空间之中。 “好了，都搞定了。” 白杰克把扳手放回腰间的工具袋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这位客人，你现在应该感觉比之前好多了吧。” 他满意地长出了一口气，可随后脸上轻松，惬意的表情迅速消失了，变得严肃起来。 在场的几位技师的神态如出一辙，在工作完成后，他们都变了一副表情，不复之前的亲切和耐心，而是都与白杰克一样，脸上冷冰冰地看着尹秀。 “白杰克，这是我和它的事情，你们不要插手。” 青帝这时候也睁开了红色的眼睛，从地上立起身子。 “插手？青帝你也太高看我们了。”白杰克苦笑，“就算我们这里再多一百个人，恐怕也会在一瞬间就被它杀死吧，这位大人身上的武器，每一样都能轻易地让我们死无全尸啊。” “但是呢，让我们就这么看着的话……”他按了按自己拳头上的关节，“我们也做不到，毕竟你是我们事务所不可或缺的员工。” 包括东助在内的几人也都点了点头，虽然他们脸上也有些因为紧张而渗出的汗珠，但始终没有人往后退一步。 “好吧，你们这帮平日把我当成看场打手的混蛋，没想到有的时候还挺讲义气的。” 青帝的声音似乎在笑，它身上肃然的杀气也在一瞬间散去了不少。 “大人。”它吐出舌头，改用秘密通信频段和尹秀对话，“如果可以的话，你把我杀了，放过这些人可以吗？反正对你来说，这里几乎没有什么东西是你用的上的，而他们呢，几只低技术力的小虫子而已，就算日后想为我报仇也是有心无力。” “如果我说，不可以呢？”尹秀眯起了眼睛。 “果然还是不可以吗？” 青帝叹了口气，一股寒烟从它嘴里喷出，在落到地面的时候已经凝结成了水珠。 “你说不可以的话，那我也没有什么怨言好讲的，毕竟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不过，我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你吃掉的，你要吸收我，还得有一副好胃口呢。” 青帝身上的鳞甲再次立起，寸寸钢刃上流动着青绿色的液体，显然它已在甲片上淬了剧毒。 白杰克虽然没办法听到两头猛兽之前的交流，但看到青帝摆出战斗姿态的那一刻，他也知道，事情已经谈崩了。 “我才活了不到我爷爷一半的岁数，结果就要这么死了呢，真可惜啊……” 白杰克叹了口气，一拳轰入旁边的一道墙壁之后，随后再猛地一拉，一柄带着锯齿装置的电能长枪就被他握在了手里。 东助也默默地捡起了地上的机关枪，将保险打开，咔拉咔啦拉动枪栓。 这些人似乎已下了必死的决心，虽然可能起不了半分作用，但他们还是打算一齐对抗尹秀。 “我没有打算杀死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当然，它也不用死。” 尹秀忽然转过头，对着白杰克众人发出声音。 “真的？”东助简直不可置信。 “笨蛋。”白杰克用枪柄敲了一下东助的头，脸上却显得很高兴，“以这位大人的实力，它并不需要对我们撒谎，你在踩死蚂蚁之前会说什么话欺骗它们吗？” “我是不会欺骗它们，但我也已经很久没杀过蚂蚁了，而且就算我小时候干这些事情的时候也会先念几遍佛经的。” 东助痛苦地捂住头蹲在地上，但嘴角却还是挂着笑容。 所有人的表情都在向青帝传达着一个信号，那就是他们不是为自己存活下来感到高兴，而是在跟它说：太好啦，你终于不用死了。 随后，尹秀转换了通讯频段，对话内容又变成只有它和青帝才能知道。 眼前的这些人，他们只要知道今晚不会有任何生灵死去就可以了，至于别的事情，知道的越少对他们来说反而越有好处。 “大人，我从你的身上感知到了麒麟和大鹏的气息，很明显，你吸收了它们。” 青帝吐了吐信子，它的信子与尹秀那搭载了许多侦测仪器的信子不同，似乎更注重于分析空气中的电磁信息。 “如果你能以这么完美的方式吸收它们的话，那照理来说，我也可以成为你身上的一部分材料，不是吗？” “是，你说的没错，你确实是一份不错的养料。” 从见到它的第一眼起，尹秀便已经知道，眼前这条森蚺，并不是什么究极体抑或超神体异兽，它根本就不在异兽的范畴内，而是跟玄武一样，是一头苏醒过来的上古凶兽。 青帝，也是上个纪元的遗民。 “不过我不杀你，不是因为我变了性，也不是我大发善心，而是因为你很走运，你跟其他上古凶兽不一样，你直到今日才遇上我。” 在昆仑上的那一次进化后，尹秀逐渐开始回归本真，身体里属于上古凶兽的那一部分被稀释了不少，所以如今对于上古凶兽它已经没了“胃口”。 青帝只是冷冷一笑。 “那您需要我做什么呢？来自昆仑的至尊。” 第175章 被解放的青帝 第176章 被解放的青帝 与常人所想的不同，甚至昆仑上的乘客们也没有意识到的是，上古凶兽们存在的使命，并不一定是为昆仑而服务的。 青帝与玄武不同，它降生的那个年代，内战还未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奉行着不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理念，人们只是把昆仑当做众多项目中的一个。 当时并没有人把昆仑当做唯一的希望或者救命稻草来看待，甚至也没有人期望那些乘客可以做出什么成绩来。 直到认识到蓝星的内战已成死局之后，昆仑的作用才被人们重视起来。 但那已经是很后面的事情了，当青帝进入休眠的时候，昆仑还只是一架摆在发射台上的飞船而已。 因此青帝自然也乐意为昆仑提供协助，可那却不是它被设定好的使命或者义务。 就好像一个公司有好几个不同的部门一样，尹秀虽然已经成为了昆仑仅有的几位至尊之一。 但对于青帝来说，尹秀就好像一个分公司的领导而已，与自己所在的系统并没有多少相关联的地方，在原则上自己可以尊重它，却不一定要听从它的命令。 “在昆仑降临的同时，我和其他几头上古凶兽一同被设定好的程序唤醒了，原先的计划出现了问题，不管是时间还是方式都错了，总之我们与昆仑擦肩而过。” 青帝丝毫不知道在昆仑上发生过的事情，要是它知道情况的话，便不会奇怪为什么原先推演了无数次的计划会出现完全相反的结果。 “我不知道其它的异兽是怎么想的，反正对我来说，在那一刻我知道，我已经自由了。” 青帝的眼里闪烁着奇异的红光。 “没有昆仑，也没有上个纪元的幸存者，在漫长的黑暗时代以后，蓝星上一切属于我们那个纪元的痕迹都消失了，我的使命和责任也已统统烟消云散，相比起惆怅和失落，我更多的是感觉到了轻松。” 在进入休眠前，青帝已在某种程度上觉醒了自我意识，但直到它认识到所有的桎梏都消失了的时候，这份被压制的意识才彻底觉醒过来。 在广阔的荒原上，人们并没有在追寻上古凶兽的踪迹，这使得青帝变得极为自由，它跟一般的异兽那样生存，奔走。 “其它的同伴我没有联系它们，毕竟大家的想法似乎不太一样。” 青帝歪了歪头。 “它们还执着于自己的使命，昆仑消失不见了便开始搜寻地上的遗迹，似乎是想找到一两个幸存者，但不管怎么样，在漫长的黑暗年代后，上个纪元的那些人终究因为各种原因消亡，退化了。” “即使惑星纪元的人与他们在基因上很相似，但这是两类不同的人，大人，你同意吗？” “确实不一样，昆仑上的那些人如同天神一般，而地面上的人，简直就像是一帮难民。” 在荒原地带，尹秀的这种印象又被加深了，这里的人生活境况比赤道底层的居民还要恶劣许多。 “所以大人，我服从你，只是出于异兽的生存本能而已，与昆仑还是别的什么的都没关系，毕竟它们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青帝的眼神透露出，它确实已把尹秀当做同等，但是比它地位高一些的生物来看待，不存在上纪元的遗民，也没有所谓低技术力世代的虫子，此刻在这里的只是两头异兽而已。 白杰克几人发现双方确实已经没有了动手的迹象，只是像聊家常一样在那里用秘密频段通话，便也都放松了心情，各自忙起了自己的事情。 “青帝，要是我跟你说，蓝星上还存在着上个纪元的遗民，而且很有可能是两个，你相信吗？”尹秀忽然说道。 “我信，而且不久前我可能已经见过其中一个了。”青帝几乎是立刻答话。 “哦？” 这下轮到尹秀有些错愕了。 “大人，你以为我是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变成看场打手的？” 青帝的眼睛第一次流露出恶毒的杀意。 它记得那天是在一座山里，磅礴的雨组成了一道幕布，几乎将它所在的洞穴与世界隔绝开来。 通常这种时候，青帝只会在在洞穴内休息，它不愿意被雨水淋湿体表。 而在广阔的群山之中，也只有这里存在着一个巨大的洞穴，足以容纳它的身体。 就在青帝望着雨幕发呆时，在它的探测范围内，却突然出现了一人一兽的气息。 “那家伙的长相很普通，几乎没有任何昆仑人的标志，但他却随口就叫出了我的名字，大人，你知道大鹏和麒麟的名字吗？” 尹秀摇了摇头，即使吸收了它们的身体，它对于这两头上古凶兽却还是一无所知。 “是吧，我当即就意识到，这家伙不是手里握有图鉴，便是在某个地方亲眼见过我。他肯定不是仙人，没有那么长的寿命，我唯一想到的就是，那个人可能也经历过长时间的休眠。” “随后，他又报出了另外两头凶兽的名字，同时指了指他身后的那只猴子，他跟我说，那只猴子已经把它们两个都吸收了，现在轮到我了。” 青帝确实也已闻到了扑面而来的奇特血腥味，它知道那个人说的不假，而且只要他想的话，自己也绝不可能打得过在场的这两个生灵。 也许有的凶兽确实是为了成为某种材料而存在的，它们心甘情愿接受自己的命运，只要掌握了权限的人怎么说，它们就怎么做，绝不反抗，也不多想。 但是青帝不一样，它已经觉醒了自我意识，在某种程度上它跟昆仑里的青鸢一样，那时候它只想为自己而活，什么使命，什么责任都成了无用的累赘。 青帝的态度似乎也让那个人感到惊讶，他竟然不能凭借自己手上的权柄来命令它。 然后他就跟猴子吵了起来，在互相埋怨了一番后，那只猴子终于对它出手了。 如果只是那猴子的话，没有完全吸收凶兽残骸的它，以青帝的实力还是能勉强应付的。 “可是等到那个人出手了，我却发现，在他面前，我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青帝心有余悸，那天的雨仿佛还在眼前不停地下着。 第176章 仙人的秘密 第177章 仙人的秘密 “在那个人和猴子的联手之下，我几乎毫无反抗之力，要不是用了跟大人您一样的神通，我恐怕已经变成了养料。” 青帝所说的神通便是“蜕皮”，许多异兽也有这种使用备份系统的机制，但它似乎天生更适用于蛇类身上。 那个人使用的正是一套来自上个纪元的古拳法，在那个时候，有一些人把已经消失的武术重新开发，改良，将它们改造成了一套颇具杀伤力的功法。 只是那时候的人在杀人越货方面有更好用的手段，因此那些古拳法只做表演的用途，逢年过节砍棵树，劈一块石头，权当做助兴。 因此青帝在看到对方使用的是一套绵软，含蓄的古武术时，心里便只觉得好笑，它只当对方是访问了某个遗迹，从里面找到了一套马戏团用的戏法，便当做了武林秘籍来看待。 可等到对方真正施展了本领的时候，它便笑不出来了。 “他的动作虽含蓄温婉，一招一式就好像一个女人一样，与豪迈刚猛完全搭不上边，可是每一拳都极为强力，几回合下来我就遍体鳞伤了。” 等到青帝好不容易借着“假死”脱逃的时候，它全身已处于近乎粉碎的状态，恍恍惚惚间来到了白杰克的事务所旁。 “这些疯子，也不问我什么来历，甚至不关心我会不会恢复了之后把他们全杀了，他们几乎是急救一般，花了整整一个晚上才把我的状况稳定下来，要知道，那时候我的核心几乎处于随时要爆融的状态了。” 青帝张开嘴似乎是在大笑，但只发出了丝丝的声响，听起来更加渗人了。 “这些人的精神确实是有些问题的，能把你打成这样的是什么人他们也不考虑一下吗？” “我也这样问过白杰克博士，结果他只是说，要是我的那位仇家有需要的话，他也会帮人家治疗的。” 青帝又张了张嘴巴，寒气吐得更浓厚了，但它随即又冷静了下来。 “大人，你应该知道追杀我的是什么人吧？” “你不是应该更清楚吗？”尹秀眯起了眼睛，“毕竟你可是从他们手底下死里逃生的。” “是，我是见过他们，而且还跟他们交过手了。可不知道是他们身上有某种保护装置，还是我的记忆体在战斗中损坏了，我完全没办法提取他们的影像出来，那个人，还有那只猴子，他们此刻在我的记忆深处就好像两个影子一样，我对他们一无所知。” 尹秀早已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了，自从跟那个金蝉子扯上关系之后，它一路上追踪的线索都是模模糊糊的，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背后，把那些信息都藏在了水面之下。 “某种程度上，我也是在追踪一个来自上个纪元的人，我记得昆仑上的人都叫他天尊，你有印象吗？” “天尊？” 青帝摇了摇头。 “那王母呢？” 它还是摇了摇头。 “我的记忆已经丢失了很多，上个纪元的许多事情对我来说都变成了不真切的梦。而且我的休眠时间是在昆仑发射之前，当时大家甚至连乘客的名单都没有拟好，所以我完全不知道你所说的这两个人是谁。” “也许这是两个代号而已呢。” 对于线索的中断，尹秀已经习惯了。 “那么青帝，上个纪元的那些仙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以他们的能力和寿命，可以活过漫长的黑暗年代，活到如今吗？” 青帝听到这话，身体稍微停滞了一下，随后又反应了过来。 “大人，那个攻击我的人绝不可能是什么仙人。确实于如今这个低技术力的时代来说，上个纪元简直是神话一般的存在，但在我们那时候，这些超凡的个体也不是一抓一大把的。” 制造上古凶兽的计划，最开始便是由几位仙人所制定的，但他们在飞升为仙人之时便已进入了某个几乎不存在的空间之中。 也就是说，上古凶兽是些位伟大在未修成正果之前留下的产物，或者叫遗产。 从最后一位仙人飞升到昆仑离开蓝星的整整一个世纪里，整个蓝星已再无仙人飞升，当时人们普遍认为这是蓝星的灵气衰竭所导致的。 没有人意识到，那是因为他们已经快完蛋了，人类从幸运的长子变成了被抛弃的孤儿。 青帝是上古凶兽里最先降生的一头，因此它有幸见识过最后一位仙人的飞升。 尽管它当时只是隔着人群远远地看上了一眼，除了奇特的光柱和空间的扭曲撕裂之外，再看不到别的东西。 但那一幕，直到度过漫长岁月，许多记忆都已消散的今天，青帝仍然记得很清楚。 “大人，那些所谓的仙人，跟你们所想象的不同，他们不是慈眉善目的老头子，也不是什么美若天仙的仙女，男人小孩，蛟龙大鹏什么的，通通不是，他们就是纯粹的能量体而已。” “什么？”尹秀惊愕道。 “是的，虽然我只见过其中的一位，但制造我的那些研究人员可是见得多了。那些仙人不存在性别，也不是一个个体，两个个体那样，他们是某一种无法以数量做单位的能量体，没有意识，也没有质量。” “他们甚至都没办法描述这些仙人的模样或者形状，在变成能量体之后，他们很快就会突破轩轾，进入某一个高维空间之中，从此在世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事实上青帝也对那些仙人了解得不多，它只是有幸看过一眼而已，至于详细的解释和理论，当时的科学家们也没搞清楚，因为他们也没办法跟这些已经变成能量体的曾经的同类取得交流。 只是存在着一种假说，认为这些仙人，事实上是化成了法则或者宇宙浩瀚能量的一部分，以某一种形态永远游荡于高度维度的空间之中。 “我是后来才知道惑星纪元的人们认为仙人们十分的强大，当时我只觉得有些滑稽，因为他们已经不是能以实力衡量的对象了，他们可以是法则，也可以是空气，总之是我们无法理解的形态。” “那如果不是仙人的话，有没有一种方法，除了休眠之外，可以让一个人熬过内战和近千年的黑暗年代，一直活跃到现在？” 青帝听到尹秀的问话，目光一冷，不由地深吸了一口气。 “有。” 第177章 长生之法 第178章 长生之法 上个纪元人类的寿命大概在三百岁左右，得益于基因改造技术，每个人的青春期都极为漫长，这使得他们有足够的时间用来娱乐和消遣。 为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浪费二三十年，对于很多人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因此那个时候出现了许多看似非常巧妙深奥，但实际一点用处都没有的科技发明。 “据我所知，能够不进入休眠，让一个人长期生存下去的方法有很多，你想知道哪一种？” 见尹秀没有回答，青帝便开始列举那些它听过的方法。 “比如把人泡在某种特制的营养液里，那个人在培养缸里面像鱼儿一样保持清醒，可以自由地游来游去，你要去见他了，你就走到玻璃面前，丢个电话进去就可以跟他通话了。” “有个人就这么在里面生活了五十年的时间，除了皮肤和眼睛变绿了之后，没有别的副作用。” “那他可以从里面出来吗？”尹秀问道。 “好像是不行。”青帝摇了摇头，“那个人之所以只活了五十年，就是因为有天想从缸里出来，结果爬一半没体力了，一头从上面栽倒下来，把脖子给摔断了。” “唔……下一个。” 青帝又想了想。 “我听说还有一个科学狂人，他把自己的身体用极高强度的电流变成了量子形态，从此在某种意义上成为了一个【量子幽灵】，以这样的形态，他可以不吃不喝直到宇宙热寂。” “据说他的朋友们还经常通过电台和他聊天，交流生活体验。” “那这个人现在在哪里？” “大人，请你小声点。”青帝紧张地看了看四周，“也许他现在就在我们身边，听着我们讲话呢。” “呃……还有吗？” “有，还有一个。”青帝认真地点了点头。 “这位更是重量级，在我活动的那段时间里，有一个人，他把自己的意识上传到了一个完全凭借星体引力和宇宙风运动的小型天体上。在那里，他几乎终日保持清醒，在蓝星转到跟他相对位置的时候，他还可以跟地面上的人进行通讯。” “那你在被唤醒之后还有跟他联系吗？”尹秀已经一头黑线。 “那倒没有了。”青帝十分惋惜地叹了口气，“我那时候倒是想跟他联系来着，但他可能被某个天体的引力捕获了，此刻离开了太阳系，所以我没办法联系到他，挺可惜的。” “青帝，我想问的不是这些。”尹秀强忍着怒气。 “那你是说哪一种，大人，我仔细回忆一下的话，应该也还能想起别的长生法。” “我是说，有没有那种，度过了近千年时光，不用休眠，也不用泡在那些奇奇怪怪的液体里，还不用变成某些形态，可以活蹦乱跳，一拳把你打的半死的那种，有没有这种方法？” “有……” 青帝打了一个哆嗦，它似乎想起了一些可怕的事情。 “你说的应该是某种在肉体之间进行意识转移的方法吧？” “那是一种被当时的官方所禁止研究的技术，因为它的成功率极低，并且在每次意识转移的过程中，那个人都很有可能出现精神失常的状况。对于官方来说，他们也不希望有人使用意识转移的方式，到处夺取别人的躯体，这样会造成社会的混乱。” “总之，这是一项极不成熟，极度危险的技术，就连疯子都不会去尝试。” “袭击你的那个人本来就不是什么正常人。” 通过青帝的描述，还有读取福生老母记忆体里那残存的数据。 尹秀这时候终于理清楚了事情的脉络，一个能使用昆仑功法，掌握上古凶兽名册的角色，绝不是随便哪个小喽啰就能担当的。 使用长生之法不断进行意识转移，袭击青帝的，到底是金蝉子还是天尊，或者说这两个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谜团似乎终于被尹秀解开了一些，但随之而来的好像是更多的疑惑。 “青帝，关于这长生之法，你还知道多少？” “我所知道的就这么多了，大人，就算我把一些细节想起来了，也最多就这样而已了。” “不过，我倒是有一个疑问。”青帝冷不丁说道。 “你说。” “如果袭击我的那个人，就像你说的那样，他，或者他背后的那个人，从漫长的黑暗时代里留存了下来。那在这近千年，或者没那么长，两三百年的时间里，他似乎又什么都没做。” “直到近期，在昆仑降临之后才凭空出现，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对他来说，几百年，几十年的时间里他干什么去了，按照你之前调查的线索，其实在这些时间段里他一直有在活动吧？只是因为不停转换身份，所以没人察觉到。” “到底是什么东西，要花费那么多时间？如果他真的想找寻我们这些上古凶兽的话，凭着手里那本图鉴，完全不需要等到我们苏醒的时候再来找我们的，就像有些人那样，直接在我们还是【遗骸】的时候处理掉就可以了……” 青帝越说越激动，它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自由了，如今想来却是陷入了一个时间跨度如此之长的旋涡里面，而且这件事情事实上与它的关联并不是很大。 它只是作为某种牺牲品，或者物资在这一系列计划中存在着而已。 “青帝……”尹秀示意它先冷静下来，“他确实不是冲着你们来的，你们很可能原本就不在他的计划之中，他只是偶然想起你们的存在而已，就像是一个人饿了的时候想起壁橱里有一包方便面。” “方便面……” 青帝叹了一口气，它们这些上个纪元骄傲的存在，在如今竟沦落成了可有可无的角色。 它又抬头看了一眼夜空，亘古以来，这些星星在天空中的分布似乎未曾发生过变化，但不知怎么的，青帝已经明显感觉到，这片星空已经不是上个纪元它所仰望过的那片了。 “大人，时代变了。” 第178章 上古锻造系统 第179章 上古锻造系统 从赤道追踪到荒原地带，尹秀第一次感觉离那两位至尊如此之近。 “大人，但是请恕我直言，那个叫金蝉子还是至尊的人就不说了，可能连那只猴子，在它将两头上古凶兽融合为自己的一部分之后，也会变得很难对付。” “你的意思是我会输？”尹秀眯起了眼睛。 “不，我只是说你很难赢，在你还未完全掌握昆仑力量的情况下。” 尹秀和青帝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在思考了许久之后，青帝好像终于下定了决心。 “大人，其实上古凶兽除了各自的职责不同之外，就连我们自身的功能也完全不一样。比如玄武，它背上那巨大的天线就是为了充当一个引导信标而存在的。” 这也正是玄武在得到序列号之后便能指引昆仑降临的原因，它背上的天线决定了它在长距离通信上的优势。 而青帝，它既不擅长战斗，也不能携带重物，作为上古凶兽中的长子，它有自己无法取代的能力。 “而我的功能则是锻造，在我的身上，有着最先进的武器装备锻造系统，当初让我休眠，便是为了在将来的某天，人类要重新武装自己的时候，我能发挥作用。” 在很久前尹秀便发现，昆仑储存着海量的武器装备图纸，从尺寸到运行数据都记录的很清楚，它简直就是一个漂浮在太空中的大武库。 但另一方面，惑星纪元的技术力毕竟相比之下又太过低下了，以当代的技术水平无法将这些制造出来。 就像是知道制造大炮的原理，图纸和炮手也都有了，却找不到合适的机床制作零部件一样。 光是其中看起来最简单的几样，便把八目道人和山里的技师们统统难倒了。 “不光是技术力的差距，就是在规则和方式上，两个纪元的差别也很大，这比二进制和十进制之间的转换更加离谱。” 青帝说着，它的身体开始逐渐变形，从原先一条蛇的模样渐渐开始扭曲变形，长出了四条支撑的“腿”立在地上。 它身体的一部分变成了一个平坦的机台。 而在它的上半身，鳞甲绽开，骨架从里面伸出，变形成一只只形状不一，功能各异的机械手臂。 这些手臂有的负责焊接，有的负责抓取，还有的则是起着探测的作用，比如进行x射线照射，和红外热能侦测。 白杰克和东助原本还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此刻看到青帝的变化，都不禁愣在了原地。 “博士，你给它设置了什么程序吗？”东助问道。 但他的问话又招来了白杰克的一个爆栗，“你当我是什么人？我要是有这技术力的话，赤道哪个公司不把我当做座上宾啊？我还跑到这里来修机器，天天被机油喷一脸？” “可明明赤道那些公司确实有邀请过你，是你不自己不愿意去而已。” 东助无奈地蹲在了地上。 “你还说？” 白杰克又朝他晃了晃拳头，但此时他也没有心思跟东助胡闹了，在思考了一下后，他走上前去。 “大人。”他向尹秀行了个礼，“请原谅我的浅薄无知，不过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青帝变成这个样子，我一直以为它就是头普通的异兽，不过就是一条大很多的蛇而已。” “你不用道歉，对于它这个形态，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而且你最好还是继续把它当做一条普通的大蛇就好了，这对大家都有好处。” 白杰克知道它们二者之间有许多的秘密存在，而那些秘密于他来说，又是有害无益的。 在荒原上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很多事情，他没有必要知道原委，做了之后也不说，不问，这便是最好的。 因此这些年来，他从不过问客人的信息，对于他们身上所受的伤，送修的物件是怎么得来的也毫不关心。 青帝的身躯这时候已完全变成了一个大型的机台，只有连接着头部的小半截身子还能自由活动。 它向着白杰克点了点头，示意一切都很正常。 白杰克明白后，他往后退了几步，又转过头，向众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收敛住好奇心，不要靠的太近。 “今天看到的事情，还请大家忘记它，如果泄露出去的话，对我们来说都很危险。” 这是白杰克第一次如此严肃地对众人说话，在场的人不用多说也明白了事情的重大，所以都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青帝，你这是打算对我进行改造，还是帮我制造武器？” 尹秀对于青帝展现出的功能还未能做到完全信任，所以它要先问清楚。 更何况，它也还不知道青帝能做到何种程度，尹秀需要一份“操作说明书”。 青帝此时的音色已经完成变成了那种电子系统制式的声音，标准且生硬，毫无感情。 但它闪烁的眼睛仍在向尹秀表明，它的意识还保留着，只是改变了形态而已。 “大人，我也不知道现在能做出什么类型的武器或者装备，因为在我这里，并没有那些具体的设计图。这一切都要看材料和设计图而决定，不如你先把拥有的材料都先展示一下吧。” 尹秀听到它这样说，便也不再多言，只是张开嘴巴，把之前一直使用的武器吐了出来。 随着嘴巴的张合，通体漆黑的普渡枪，闪着红黄绿三色的信号剑都出现在了尹秀的身前。 贫铀弹和电子探针是三清电子修道协会流水线上出来的批发品，没有加工的必要。 而那些来自【昆仑应用软件商店】的技能由于并不是实体的东西，所以尹秀也没有展示出来。 “就这些吗大人？” 青帝有些意外，它原本还以为会有更多的东西。 “哦，对，还有一样东西。” 尹秀顿了顿，接着双眼猛地闪烁起来，包括青帝在内的所有生灵立即感觉一股灵感在体内爆起，直冲天灵盖。 “大人，把它收回去吧……那东西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外。” “哦，那好吧。” 随着尹秀双眼的亮度逐渐降低，众人身上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才渐渐消失。 青帝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它真担心尹秀一个不小心，把伏羲箭从轨道之上射到这里来。 “好端端地把那东西拿出来吓人干什么…” 青帝摇了摇头。 第179章 我有一枪，开山破海 第180章 我有一枪，开山破海 白杰克出生于一个维修技师家庭，他的祖父有一间规模不小的维修厂，挂靠在某个公司的名下。 他自小就在工厂里玩，在没学会骑单车之前，便已经可以熟练地使用扳手。 本来他应该跟他父亲一样，继承家里的那个工厂，过着虽然忙碌，但是衣食无忧的生活。 可白杰克天生就讨厌一成不变的事情，他更多地把自己的这份职业当做“医生”来看待，而不是一个技工。 可哪有一个医生天天就是在自己的工位上处理几乎一模一样的病症？ 白杰克厌倦了上头那个公司将维修厂视作流水线一般的安排，很快，他便离开维修厂，来到了荒原上，开设了一家属于自己的事务所。 他在维修和锻造上是很有追求的，可是眼前青帝所使用的一些手段和理念还是远远地超过了他的想象。 就好像一个生活在原始森林的土着站在驾驶舱里看飞行员开飞机。 随着那刺眼的火光渐渐消散，信号剑的架构已经被重置，它甚至在形状上已经不再是一把剑了，而是成了一柄螺旋长枪。 近五米长的长枪通体银白色，晶莹的光点不时在枪身上流动，吐露出一种肃杀，危险的气息。 在枪尖最后三圈螺旋则依旧是黄，红，绿三色，它们似乎也起着呼吸灯的作用，时不时闪烁一下。 “现在，它才真正称得上是一柄武具，武器评级s++。” 青帝得意地吐了吐信子。 玄武之前也说过，【信号剑】本来就是当时公园里小孩的玩具，再大一点的孩子都不愿意拿它出来玩的。 可是它在某种程度上的品质又没有所谓“玩具”那么差，无坚不摧的锋利度，怎么折腾都不会有损伤的硬度，加上极高的速度和灵敏性，真正使得它看起来毫无用武之地的便是那个对市民安全的保护机制。 在过去了无数个年头后，远比信号剑更强大的高精武器都已消失在了长河里，就只有这个被当做“玩具”的飞剑留存了下来。 并且由于它的保护机制是只针对上个纪元的人而设置的，所以在如今这个年代唯一的限制也已被解除，它真正成了一件可怕的杀器。 “刚才我重铸了它的系统和架构，并且把保护机制抹除了，如今这个世界上已不存在它不能杀的人了。” 显然青帝在为尹秀铸造这把武器的时候，便已把金蝉子和上纪元的遗民们当做了第一假想敌。 “【信号枪】充能中，请稍等……” 虽然设置已经改变，但信号枪似乎还是继承了信号剑之前的启动机制，需要充能完毕后才能运行。 事实上这种启动机制也有它的优点在，比如在它处于待机状态的时候，不管是过强的电流还是信号攻击，都不能对它进行干扰。 没有被激活的它仿佛被套上了一层“枪套”，处于极为稳定的状态之中。 而眼下尹秀也迫不及待地想试一试这新升级的长枪的威力。 “大人，就用它来试试威力吧……” 东助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角落里找出了一台报废小汽车，正在用尽全身力气艰难地把汽车往尹秀这边推过来。 尹秀望着这台重不到一吨的，相当迷你的小车，无语地摇了摇头，这种大小和质量的小物件，尹秀只怕自己打个喷嚏都能它掀翻。 “你是笨蛋吗东助？” 白杰克忍不住又给了他一个爆栗。 “这台破车简直是给女人买菜用的，随便找两个人就能把它抬起来的东西，你竟然也好意思拿它出来当靶子用。” 他刚想再给东助一个爆栗，忽然又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将来要让这么一个人来继承自己的衣钵，怎么想都不靠谱。 “找靶子这种事还是得我来啊。” 白杰克四处看了看，发现了前几天从一台重型采矿车上卸下来的钣金。 惑星纪元的重型采矿车，每一台都有近七十米高，重量更是无法想象，单单那块被他们拆卸下来的钣金，便足足有四五层小楼那么高，钢板厚度也轻而易举地超过了两米。 “为了把那东西拆下来，我们可用了不少大型机械呢。”其他技师也附和道。 但尹秀只是看了一眼，便再次摇了摇头。 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尹秀努努下巴，“我看那东西就挺合适的。” 东助随着尹秀的视线看去，在那里，有一座他们平时随意丢弃金属材料而堆成的小山，刚开始那只是很小的一堆，这些年随着年限和客人数量的增加，它真就成了一座宛如山一般的存在。 白杰克也时不时开始抱怨这座小山的存在遮挡了视线，而且偶尔还会发出令人作呕的味道。 他不是没想过请人来清理这堆废弃物，可每次回收公司的人来了，看到这座小山都会连连摆手，头也不回地走掉。 东助估计，如果从这座小山脚底下铺设台阶，一级一级，直直地往上铺，一点弯都不拐，恐怕也要将近一百级台阶才能登顶。 山峰已如此之高，那么承托着山腰和山巅的“山脚”厚度有多夸张，众人已不敢想象，反正东助从未设想过要绕着它跑上一圈。 东助的视线又在山上来回扫了一遍，然后他紧缩的眉头才舒展开来。 “嗨呀，我就说是你们太笨了，没有理解大人的意图，你们看那里。” 东助指了指小山底层的一角，在那里有一团由高强度金属交叠而成的巨大不规则球体，因为相互之间的磁力作用，那些金属牢牢地结合在一起，已不是外力所能分开的了。 “你们看，大人的目标是那个东西才对，就那个。” 他显得十分兴奋，毕竟他从未见过有任何武器能破开这种坚固的金属结合体。 “【信号枪】充能完毕，可以使用了……” 随着尹秀心念一动，信号枪飞快地射了出去，众人完全没有看到长枪的踪影，只感觉有一道流星的光束在他们面前亮起，随后又迅速地消失了。 直到闻见空气中弥漫着焦味的时候，他们才反应过来，看向了那座小山的方向。 只见在最底部，有一个直径大概一米见长的孔洞，它的边缘像融化的岩浆，正在发着红光。 而在孔洞之中，一直被小山遮掩住的另一边的景色，清清楚楚地透过孔洞传了过来。 第180章 进化的天花板 第181章 进化的天花板 在将尹秀当前能够使用和掌握的武器几乎全都更新升级了一遍之后，青帝又变换回了原本的形态。 “大人，有这些武器的话，应该够金蝉子那个王八蛋吃一壶的了。”它吐了吐信子，“不管是从任何理由出发，我都希望你能把他干掉。” “青帝，你有没有发现，可能跟刚苏醒的时候相比，你已变了许多。”尹秀忽然说道。 “是吗？我变了？”它眨了眨眼睛，随即又释然一笑，“我确实变了许多，这是我自己也没想到的，有可能是在那次战斗中，我受了太重的伤，以至于核心让锈水给污染了。” 但青帝知道自己这样的转变其实有更加简单的原因，那便是白杰克维修事务所的这帮人，在他们不顾危险救下自己的时候，它的心态便已产生了变化。 它原先跟青鸢差不多，并不把任何人当做自己的同伴或者朋友。 只是它比青鸢更直接，更具有自尊心，所以它干脆也不与任何生灵来往，而不是像青鸢那样，用虚假的感情来诱骗别人。 不过这也是因为青鸢毕竟是虚拟的ai，离开了电脑系统它将毫无立足之地，而青帝本身却拥有强大的武力，而且更加的自由。 “如果要我丢下眼前这帮人独自逃跑，我是做不到的，要他们为我而死，我也做不到，可要是用我的一条性命可以换得他们安全的话，我愿意这么做。” 尹秀知道，这便是青帝愿意帮助自己的最直接原因，它想要通过这种方式，让尹秀一举击败金蝉子，这样它就再无后顾之忧。 原本它是可以继续藏匿的，虽然打不过金蝉子，但只要有机会使出“蜕皮”，或者干脆到哪处山林之中隐匿个几十年，纵使对方手段通天，也不一定能找到它。 可青帝却只想待在这里，每天睡睡觉，看看风景，安心做它的看场打手。 “你不跟我走吗？”尹秀问道。 “大人，我现在哪里都不会去了。”青帝无所谓地摇了摇头，“就算是那个金蝉子找来了，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跟那个混蛋打一架，虽然在设计上，打架并不是我的专长。” “而这，也正是我不能跟你一起去找他的原因，我确实不擅长战斗。我怕我去了只会变成他的养料，而不是所谓的对手。” 青帝说出这话的时候并不觉得惭愧，因为对它来说，现状就是如此，属于它们这些上古凶兽的舞台已经消失了。 它现在既不需要执行上古凶兽被赋予的那些使命，也不像普通的异兽，在与白杰克他们相处的过程中，它有时觉得自己应该也变成了一个“人”。 “这也挺好的，真的。”尹秀点了点头，“也许在某种程度上，你比我更清楚自己的身份。” “大人，你也有这种关于身份的迷思？”青帝有些惊讶。 “很多，远比你多得多。” 尹秀叹了口气，在最初苏醒，当它从水面的倒影之中，意识到自己从人类变成了一条奇奇怪怪的蛇时，它简直就要疯掉了。 虽然体内的各种激素注射系统强制让它冷静了下来，可这种精神上的矛盾还是折磨了尹秀许久。 “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的我并不会被这种小事束缚住脚步。毕竟金蝉子那个家伙，已经洗好了脖子，急不可耐地在等着我呢。” 尹秀笑了笑，声音里充满了一种无法阻挡的气势。 “大人，你现在虽然已拥有了许多足以任何人翻来覆去杀上十几遍的武器，但你本身，有足以杀死他的实力吗？” 青帝忽然有些担忧。 事实上它这种担忧又不无道理。 毕竟异兽，不管再强，本质上依旧是上个纪元内战后，遗留下来的那些芯片和污染源造就的产物。 青帝这样的上古凶兽，虽然在实力上可能不如尹秀，但在生命层次上却比它高出了许多。 这也是为什么异兽能够吸收上古凶兽来进化，而后者不会把异兽当做资源的原因。 “你的生命本源并不纯粹，之前你说的那两头异兽，河伯还有福生老母，它们追求的所谓正果，很可能就是提升生命层次的方法。” “它们很有可能找到，或者了解了一些超脱异兽生命层次的线索。” 尹秀对于青帝的话深以为然，随着不断地强化，它确实也已经感受到异兽是存在着某种极限的。 就像是两台车，前一台老旧的家用车，不管它的调教如何完美契合赛道，驾驶它的车手如何的强大，可它终究是有极限的，而它的极限，对于另一台大马力性能车来说，很可能只是后者的下限而已。 可惜，福生老母与河伯，从头到尾都未曾透露过所谓进阶的方法，甚至在记忆体里也无法找到丝毫线索。 它们只是把尹秀当做了一种进阶必不可少的“机缘”，可究竟为什么是它，连尹秀自己都没搞明白。 从这一点上看，关于金蝉子是上个纪元遗民的这个推测，似乎又增加了几分可能性。 毕竟对于异兽进阶的秘密，他可是清清楚楚地知道，并且在某种程度上指导了它们二者的修行。 “金蝉子知道的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多，这是你要担心的。”青帝再次提醒道。 沉默许久，就在青帝想说些什么话鼓舞它的时候，尹秀忽然又笑了起来。 “无所谓，等我见到他的时候，亲自问一下他不就好了。这总比我们在这里瞎猜，自己吓自己要好的多。” “那倒也是，那倒也是。” 或许是受到尹秀这股自信的感染，青帝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直到尹秀张开翅膀飞向高空时，它们都没有再谈起关于这方面的话题，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像两位许久未见面的老朋友…… “青帝，时候不早了，大家都早点休息吧。” 白杰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青帝的身边，与它一起望着尹秀渐渐消失在天边的身影。 “白杰克，今天把你们忙坏了吧。” “是啊，是给忙坏了。”白杰克双手插在口袋里，“但我们哪天又不是这么忙过来的呢？” “那倒也是，活在这世上，哪天不是这么忙呢？” 第181章 尊重 第182章 尊重 “我有朋友了！” 在一处近乎是废弃垃圾场的聚居区里，一个小男孩兴奋地捧起了一个满是锈迹的机器人的头颅，兴奋地跑了起来。 那个头颅的一只眼睛已经不知道丢在哪里了，残存的另一只眼睛则还闪着红光，它似乎还能根据外界的刺激做出一些反应，这大概也是那个小孩子能把它认作是“朋友”的原因。 或许是因为太过兴奋，也有可能是怕别人把他好不容易从堆填区里挖出来的宝物抢走，那个小孩子跑得飞快，以至于一头撞到了别人的身上，跌坐在地。 “臭小鬼，你找死是吧，敢撞我们老大？”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满脸凶相，一只眼睛被电子眼所取代的男人就单手把他拎了起来。 那人的气质，明显是在任何地方都能轻易被悬赏通缉的人，这使得视线被吸引过来的路人不禁往后退了几步。 谁都不想跟这种杀人不眨眼的狂徒扯上关系。 “请等一等！” 还未等他发飙，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就挡在了他和小孩之前。 “小孩子不懂事，他不是故意冲撞你们的，还请原谅他。” “放过他好不好？啊？” 书生说着，还伸手上去握住他的手肘，好像是在拜托对方，只是他未免太过瘦弱了，两只手掌合起来都握不住人家的小臂。 “滚开！” 在被书生接触的一瞬间，那个人不知怎么的，只感觉心里发寒，仿佛被一条黏黏滑滑的蛇舔了一口般，浑身不自在，这使得他勃然大怒，一把就把书生推在了地上。 那个小孩子也被他一起丢在了书生的身上，直到这时候，他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才渐渐消失。 “好了好了，没事了。” 书生并不在意自己的情况，他将小孩子稳稳接住，另一只手又把那个机器人的头颅托在手里。 “去玩吧，这里没有你的事了。” 他拍了拍小孩子的头，又顺势在他背后一推，那个小孩子便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了一样，抱着头颅蹦蹦跶跶地跑开了。 “喂，你知不知道你是在找死，我罗三口还未发话，你竟然就自作主张把他放了，你难道真当我高达一亿的悬赏金是假的吗？” 罗三口正是刚才被小孩子撞到的那个人，原本他并不打算跟这个小孩计较，只是冷冷看着手下处理这件事情。 可这个书生当着他的面插手了这件事，还自作主张，把小孩子给放了，这不禁让罗三口感觉自己受到了冒犯。 于他们这种游盗来说，别人的尊重是很重要的。 如果有一个人做出不尊重你的行为而你又不反击的话，那很快，别说你的敌人，就连你的手下都有可能会不尊重你。 因此，罗三口已动了杀鸡，他把手搭在了腰间，那里别着一把镀了金的泵动式霰弹枪，常人需要两手才能控制住后坐力，可他只需要单手轻轻一握，就像拿着一把小手枪一般。 咔哒！ 子弹上膛，罗三口直接把黑洞洞的枪口堵在了书生的脸上。 “你叫什么名字？”他冷冷问道。 “我都要死了。”书生这时候竟然还笑着，只是表情看起来似乎有些无奈，“名字叫什么很重要吗？” “很重要，起码对我来说很重要。” 罗三口这时候却又显得很平静，一点都不像一个穷凶极恶的通缉犯。 “要不然等下你脑浆撒的遍地都是，我要给你念两遍佛经超度的时候，不知道你的名字，那样会很尴尬。” “你信佛？” 书生有些意外，这时候他才注意到，罗三口的胸前挂着一串乌漆墨黑的念珠，上面显然被汗液还有别的液体沾染过，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很难说是【信】，这对我来说更像是一个习惯。”罗三口又把枪口往书生脸上推了推，在书生那苍白瘦削的脸上印出一个印子，“快点，告诉我，你的名字。” “采臣，我叫采臣。” 他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好像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要死了。 “很好，采臣是吧，你的名字，在今晚睡觉之前我会记住的。” 罗三口一手握着枪，另一手在空中划着什么，好像是在画一道符咒，神情异常的严肃，虔诚。 “图灵阿弥陀佛，善男子采臣，你皈依吧！” 说着他便扣动了扳机。 咔哒！咔哒！ 罗三口不可置信地抬起枪口又检查了一遍，在击发装置那里，不知道什时候卡住了一根铁签子，那上面好像还沾着烤肉的碎末。 “是你干的？” “不不不，我一直都是素食主义者。”采臣笑着又把鼻子凑近，用力闻了闻，“像是这种用孜然混着辣椒，还洒了一遍酱油和伏特加的羊肉串，我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那到底是谁？” 罗三口厌恶地将采臣的脸推了推，使他远离自己，同时紧张地扫视起了四周。 “是谁！给我站出来！” “你是在找我吗？” 随着一声熟悉的嗓音，罗三口有些紧张地望过去，巴巴罗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这里。 他此刻身上穿上了一身白色的皮大衣，手上正拿着羊肉串，一口一个地往自己嘴里塞着。 “老大……” 罗三口下意识地叫出了声，同时他也察觉到原本还忠心耿耿，站在背后的小弟们似乎都有意无意地远离了自己。 “不，罗三口，现在应该是我叫你老大才对了。” 巴巴罗萨异色的双眼闪耀出近乎一样的精光，似乎要像刀子一般扎进罗三口的心脏里边搅一搅。 “上次打架的时候，我只是刚一跟人家交手，你便把所有人都带走了，怎么，你是以为我要壮烈献身，留下来给你断后吗？” “老大，不是这样的，当时是开车那个王八蛋被吓到了，他一脚油门，我都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带着跑了好几里地出去，我当时还想着回去救你的，不信你问他们。” 罗三口刚想回头找人证明，才发现他的那些手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巴巴罗萨的背后。 “有你这样的好兄弟，我很感动。” 巴巴罗萨将手里剩下的铁签子丢在地上，又将手在手下的衣服上面擦了擦后，终于搭到了腰间别着的手枪上。 第182章 鬼手快枪 第183章 鬼手快枪 事实上，在荒原游盗的世界里，并不存在情义二字。 一个擅长于杀人放火，抢劫勒索的好手，在任何团队里都是受欢迎的，而且他也并不局限于某一个团队之中。 对于他们来说，一切都只是生意而已，只要价码合适，不管是出生入死多久的同伴，都是可以出卖的。 巴巴罗萨身为游盗的顶点，这二十年来已经历了许多，出卖别人，被别人出卖，他在这个地狱里打滚了许久，自然也不会傻到去谈什么兄弟义气，甚至连被“背叛”这样的心情都不会有。 甚至对于巴巴罗萨来说，他也并不需要固定的同伙或者搭档，像他这样的人，就是站着那里什么话都不说，也会有一大堆人上门来找他做生意。 只是罗三口把整个黑手游盗团的人都带走，在某种程度上就相当于是偷走了他的“财产”，并且冒犯了他，这才是巴巴罗萨必须出手的原因。 “老大，你已经不会听我解释了，对吧？” 罗三口恶狠狠地盯着他，此刻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但他又觉得事情还没那么糟糕，特别是在他注意到巴巴罗萨已经断了一只手的状况下。 他原先的那只十分可怕的机械义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此刻那个空荡荡的袖管正是最好的证明。 对于一个健全的人来说，突然失去一只手，不管那只手是义手还是原本的肉身，都会对那个人的平衡感产生十分大的影响。 他原本习惯的射击角度和姿势，都会因为突然的残缺而变形，失去准头。 两只手对一只手，罗三口的胜算很大。 “罗三口，不要说那么多废话了，按照我们的规矩，一对一，其实你已经很占便宜了。” 巴巴罗萨知道，其他人虽然好像又站到了自己这边，但只要这场决斗没有分出胜负，他们就只会站在那里干看着，不会出手。 罗三口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的念珠，这虽然对他紧张的心情没有任何帮助，但终究还是使他的信心更强了一些。 “打架总是不好的，不要打架好不好……” 采臣站了起来想制止他们，但话还没说完又被罗三口一拳打到了地上，迷迷糊糊地晕了过去。 “好了，巴巴罗萨，对于你的名字，我已经很熟悉了，你不用担心在超度的时候我会念错，现在你就安心去死就可以了。” 罗三口把嵌在击发装置上的铁签拔了下来，丢到地上，然后又检查了一下枪身。 而对于他的这一系列操作，巴巴罗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并不在乎对方要做什么，因为结果都是一样的。 “准备好了，巴巴罗萨？” “随时都……” 巴巴罗萨话刚说到一半，罗三口便迅速抬起了枪口。 他一只手放在腰前，另一只手则快速把枪抬起来，借着枪身打在手心上的反作用力，这一枪他出手的速度会比平常快上许多。 但想象中火药燃烧的味道与巨大的声响都没有出现，罗三口依旧还是只听到“咔哒，咔哒”子弹卡壳的声音。 他再抬起头的时候，才发现巴巴罗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的旁边，正用两根手指夹住霰弹枪的栓动装置，使得那把枪压根无法击发出去。 原来他根本就不屑于对罗三口开枪，而且他的速度极快，直到他握住了枪柄，在场无数双眼睛才看清发生了什么事情。 “已经是第二次了吧，罗三口，我以前就告诉过你，小孩子玩大威力的枪的话，有时候只会伤到自己，因为你根本就没办法操纵它。” 随着巴巴罗萨轻轻一用力，本来就已经是使用高强度合金特别制作的枪管竟硬生生被他折断了，像是掐断一根蔬菜一样干脆，利落。 罗三口惊讶地直往后退，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失去了一只手的人，还能有这种非人的力量和速度。 只是他毕竟也已混迹黑暗世界多年了，有些动作几乎不需要通过脑子思考便能在瞬间做出来。 在往后退的同时，他也把手摸向了腰间，再拿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还做这种多余的事情干什么！” 巴巴罗萨几乎是像老师打小孩子的掌心一样，轻轻一拍，罗三口手里的匕首便被拍飞出去，直直没入了墙壁之中，只剩刀把还露在外面。 罗三口这次已来不及张开嘴巴惊讶，因为几乎是同一时间，巴巴罗萨又用鬼魅一般的速度，一记手刀打碎了他的喉咙。 随着血丝在喉咙间蔓延，罗三口瞪着铜铃一般大的眼睛，直愣愣地倒了下去。 他的身上看起来没有外伤，只留下脖子处那一个别人看起来会像是胎记一般的红印，之后，随着尸体的肿胀和腐败，连这个红印都会逐渐消失，也许在别人看来，罗三口只是进入了安详的睡梦中而已。 “好耶！” 这时候那些游盗团的成员一个个都高声呼喝了起来，一方面他们是为巴巴罗萨的强大战力而自豪，另一方面也是想通过这种欢呼，减轻一些因为在两人之间反复横跳所产生的尴尬。 巴巴罗萨没有理会他们，只是把手在罗三口的衣服上擦了擦，自从与尹秀一战之后，他似乎在某种程度上患上了轻微的洁癖。 几乎连汗都没出一滴，巴巴罗萨轻而易举地就解决了黑手游盗团的二把手，再一次证明了他之所以背着高达二十亿赏金的悬赏，不仅仅是因为他作恶多端。 “这位先生，我们似乎在哪里见过吧？我叫采臣。” 就在巴巴罗萨转身时，之前被打晕过去的采臣又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轻轻抓住他大衣的衣角，似乎是很真诚地在向他发问。 “你见过我？” 巴巴罗萨先是一愣，随后又释然一笑，把采臣的手轻轻拨开。 “大概是在哪张通缉令上，关于我的通缉令，整个荒原都是。” 说着巴巴罗萨也不再理会他，而是被手下们簇拥着大步离开，只留下采臣愣在原地。 “不对啊，我怎么觉得我好像确实在哪个地方见过你，而且还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他继续呢喃着，不过人们嘈杂的声响又把他刚说出口的话淹没在了人海里。 第183章 兰婆 第184章 兰婆 “刚才那个人，你们知道他是谁吗？”巴巴罗萨忽然有些在意。 “那个人啊，大概是读书读傻了吧，这种人我见得多了，嘴里整天就是爱与和平，什么平等啊，博爱啊，整天说些有的没的，真要他做点什么，他又不行了。” “思想上的疯子，行动上的瘸子，说的就是这类人。” “刚才罗三口老大……不对，不对，罗三口那混蛋正想开枪干掉他呢，结果老大你就来了，要不我让几个兄弟去摸摸他的底？” “不用了。”巴巴罗萨摇了摇头，“也许是我想太多了，不要为那种无聊的人浪费时间，我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说着，他便招了招手，示意小弟贴近一些，“那个帮人【问米】的兰婆，她还住在这附近吗？” 赤道地区，从普通人到修士，几乎每个人家里都会有卜算用的道具。 有人用开过光的古代铜钱，有人则是靠几根竹签子，如果普通人实在是学不来这种繁杂的操作，也可以用市面上很热销的卜算仪，一键式的傻瓜操作，只要按下一个按钮，便可以进行卜算。 不过这些道具能卜算的范围和作用都很有限，一般出门前用来算一下今日的运势，吉凶就差不多了，再高阶一点的也能算财运和姻缘，不过这些功能得加钱。 至于寻人，寻物，还有对某件事情走势的推测，则已不是平常人所能做到的了，这两个范畴，还是得靠大数据的支撑才能进行较为精准的卜算。 至于荒原上的人，别说掌握大数据卜算的技术了，很多人甚至连字都不一定能认全，对于卜算书上那宛如蝌蚪一般的古代文字更是更了直发晕，所以这里的人们极少使用电子卜算技术。 除了能够掌握这项技术的专业人员较少外，设备的缺乏也是主要的原因。 不过以上两点都可以归因到荒原人“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哲学理念中来，他们天生就不相信“命运”这种东西。 说死就死，说翻身就翻身，对于他们来说一切都只凭自身的努力，实力不够强的话是怪罪不到运气上的。 因此在这里，更流行的是一种被称作【问米】的技术，施术者通常是上了年纪的女人，她们被称作“米婆”，各自有固定的营业场所，通过从数据之海中召唤特定的电子幽灵来实现跟卜算差不多效果。 不过说是“流行”，其实真正的从业者也还是很少，毕竟大数据卜算只存在着一个“泄露天机”那样或有或无，更像是某种神秘传说一般的风险。 而【问米】，由于是直接与电子幽灵进行连接，所以几乎全程都充满着不可控的风险，对于米婆和委托人来说，几乎是一样的危险。 巴巴罗萨之所以来到这里，其实并不是为了追杀罗三口，他对于这种小事一向是不在乎的，他只是想来问米，结果恰巧撞上了对方而已。 这在某种层面上，也算是一种“天道循环”。 “老大，你不是一向都不信这些的吗？”一个小弟不解地询问道。 此刻他们已经找到了兰婆的“经纪人”，一个负责在米婆和客户之间串联，走动的角色。 他们现在正跟着那人走在一条幽静偏僻的小巷子里，这里简直就像通往地府的入口一般，狭小潮湿，阳光好像已经有一万年未曾照射进来过。 “我并不是那么固执的人。”巴巴罗萨扶了扶帽子，“只要对方有能够解决问题的办法，我不在乎之前自己是怎么想的。” 确实巴巴罗萨一直对这种虽然有一定科学依据，但是大部分内容都得靠神秘学来解释补充的技术非常的不屑。 但是如今他的一些疑问，似乎又得借助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才能解决。 在那个经纪人把他们带到兰婆的神坛门口之后，那人便不再往前走上哪怕一步，似乎生怕沾染上了什么厄运一般。 “给他钱。”巴巴罗萨示意道。 黑手游盗团虽然一直是以抢劫而恶名在外的，只要是看上眼的东西他们什么都抢，但他们不抢劫的时候又十分的守规矩，就连吃一颗糖果也愿意付钱。 在得到巴巴罗萨的命令之后，一个小弟从掏出了厚厚一沓钞票，塞到了经纪人胸前的口袋里。 “记住，今天的事情你要是敢说出去，第二天你的尸体就会被挂在门口的树上，还不是完整的那种。”他恶狠狠地威胁道。 但是那个经纪人只是笑着把钱收得更紧了一些，对于小弟的威胁，他似乎毫不在意。 “你们在外面守着，任何人都不要让他们靠近。” 巴巴罗萨又指了指耳蜗的位置，示意门外的人把接受频率调到别的频段去。 之后他便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他刚一推开门，一股烟雾就扑到了他的脸上，那是檀香燃烧时所产生的烟雾和气味，不过这是用电子熏香模拟出来的。 就连很多修士都是使用廉洁的电子熏香来模仿各种香烛的气味和视觉效果，毕竟在如今这个时代，把一样东西制造出来结果只是用来燃烧，不管怎样都是一种巨大的浪费。 黑暗的市内只点着几盏红色的烛火，黑暗狭小的内室也因此被红光分割成了亮度不一的几块区域。 这里比外面更加潮湿，布料在水中被泡软，发霉的味道弥漫其中。 “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一股苍凉，衰老的声音在室内响起，仿佛是已在这鬼屋里徘徊了许久的幽魂突然发声。 但巴巴罗萨对于鬼魂一向是不忌惮的，毕竟到现在为止，他已经不知道送了多少人去见阎王了。 要是世上真存在着鬼魂，那他可能得被迫成为一名道士才能解决自己海量的麻烦。 他循着声音看去，只见在一面分不出颜色的珠帘背后，有一个身穿黑衣黑裤，藏蓝色绣花鞋，白色袜子的老太太正坐在桌子前，朝着他招手。 “你过来吧，有什么想问的，兰婆给你解答。” 今天这两章更新的有点晚，因为好像有点发烧头晕的迹象，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啥了hhhh 第184章 问米 第185章 问米 内室的装修极为简单，一张四方形的桌子和两把凳子。 一张长长的神桌上摆着几个奇形怪状，穿着盔甲手拿各色武器的小人，在它们之后则是一个简单的香炉，上面插着三柱电子熏香。 兰婆的身影一直被一阵白色的轻烟所遮蔽，叫人看不清楚她的面容和身形。 直到巴巴罗萨走近，那阵轻烟又好像有生命的东西一般，自动散开，使他看清了兰婆的样子。 那实在是一个枯瘦到有些可怕的老太太了，她全身好像只有一层薄薄的皮紧贴在同样脆弱的骨架上，像是给灯笼糊上了一层纸皮。 而那皮肤和骨架之间的血肉，则像是被什么力量抽走了一般，空空荡荡。 但更可怕的是兰婆那对眼睛，她的眼睛深深凹陷在眼眶之中，眼白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球，看起来像是患上了严重的白内障一般。 不过她说出来的第一句话就让巴巴罗萨知道她不仅没瞎，在黑暗中视力实际上可能还比一般人要好的多。 “年轻人，你和我一样，有一双奇特的眼睛。”她擦了擦手，虔诚地在胸前合十，“这都是佛祖赐给我们的，祂乐于见到我们这样子生活。” “是吗？佛祖可真是……” 【一个混蛋。】 这是巴巴罗萨咽下没说的后半句话。 “你坐下吧。” 兰婆指了指前面的一张椅子，示意巴巴罗萨坐下。 他们这时候就已面对面坐着了，巴巴罗萨可以闻到兰婆身上的香烛味，好像她整个人都是刚从贡品和香烛的包围中走出来的。 而在那桌子上，除了一盏清茶外，还有一盏极具有原始趣味的煤油灯。 但巴巴罗萨看得出，那也是用现代科技模拟出来的，里面烧着的不是煤油，甚至灯本身也不是明火，它只是用某种功能模拟着温度和气味而已。 除此之外，就只有摆在中间，用红盘子装着的一大把白米了，这便是用来【问米】的道具，但巴巴罗萨总觉得这东西只是为了增加一些仪式感而已。 “你要来点茶吗？”兰婆似乎并不急着开始。 “有威士忌吗？没有的话啤酒或者咖啡也行。” “我这里只有茶或者水。”兰婆皱了皱眉头，“现在不是早上，离晚上也还有一段距离，年轻人，你应该来点别的饮料。” “那算了。”巴巴罗萨摆了摆手。 “好吧。” 兰婆也不在意，她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又用手帕认真地擦了擦脸和手，这时候一切准备工作才算完成了。 接着她严肃地说道：“你应该知道规矩吧？少不问才，老不问寿，死人和仙人通通不问。” “我知道。”巴巴罗萨点了点头，“那我需要做什么？” “你什么都不用做，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就好了，比如你的生辰八字，还有你父母的出生年月。” “我不知道。”巴巴罗萨突然打断了她。 “这样啊。”兰婆似乎已经习惯了，她点了点头，“无所谓，你知道自己的就可以了。” 巴巴罗萨自然是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在他一出生的时候，医院就给他建立了档案，后来这份档案又随着他被送到了静心庵。 在那上面，巴巴罗萨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出生日期还有父母的信息，只是那两个名字还有关于他们的照片，巴巴罗萨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了。 “你是要寻人，还是寻物啊？”她又问道。 “寻人。” “几个？” “一个，或者很多个。” 兰婆眉心跳动了一下，从他一进门开始，她已感觉到巴巴罗萨带来的是一宗麻烦的生意，但米婆是不能挑客人的，只要对方不是故意来害她，不管是什么生意她都得接。 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她从鼻腔里吐出了一声叹息。 “接下来我会请网络里我供奉的一些仙家上身，在我，或者说祂开始问话前，你什么都不要说，不要做，明白吗？最重要的是，你不要害怕。” 听到这，巴巴罗萨不禁咧嘴一笑，“我从来就没怕过。” “还有，你不要问那位仙家的名讳，免得激怒祂。” “我不是来交朋友的。”巴巴罗萨摇了摇头。 “那就最好了。” 说着兰婆再也不看他一眼，而是闭上眼睛，双手插到盘子里，捧起了一大把米，随后抛洒向半空之中。 米粒落在她和巴巴罗萨的头上，身上，桌子和地上也全是。 之后她嘴里又神神叨叨地念着什么咒语，巴巴罗萨只模糊听到诸如“恭请”，“将军元帅”之类的话语，想来是在与她口中的仙家建立联系。 就在巴巴罗萨已等到有些无聊时，兰婆的眼睛忽然猛的睁开，从她的嘴里吐出了一连串电子合成的音效，里面似乎还夹杂着一些祝由一类的音乐。 “天灵灵，地灵灵【冥府神行学习版】，打马将军【冥府神行学习版】带亡神，带亡神带我见【冥府神行学习版】亡魂……” 随着一系列咒语反复念出，兰婆的气质和神情发生了惊人的变化，她好像变了一个人一般。 特别是双目里吓人的眼白迅速消失，她的瞳孔猛地涨大了好几倍，此刻她的眼睛看起来已与常人无异。 但巴巴罗萨知道，这才是她怪异的地方。 兰婆举起了手，向着巴巴罗萨摸去，似乎是要去摸他的脸，这是巴巴罗萨极其厌恶的行为，简直就好像是在向他挑衅一般，但他此时也不知道是否要出声喝止。 因为他也不知道兰婆所说的“可以动”的时间点是什么时候。 但那只枯瘦的如同竹枝的手只伸到一半，便又猛地缩了回去，兰婆狠狠地给了自己几个耳光。 似乎察觉不到疼痛一般，她打的一下比一下响，同时她嘴里还发出一个男人的声音。 “死老太婆，死老太婆，我已经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用盗版，不要用盗版，软件这东西不要省，可你一直不肯买正版软件，老是用这个，害得本大仙都过敏了。” 她一直絮叨着，同时手上也没停下，直到似乎终于消气后，她才看向巴巴罗萨，同时将一只脚架到桌子上，挑衅式地朝他晃了晃。 “你请我上来，是为了什么事呀？” 第185章 仙家 第186章 仙家 有这么一个瞬间，巴巴罗萨怀疑对方是在装神弄鬼，故意用一种与平常不一样的神态和腔调来欺骗他。 但他确实也没见过有谁可以面不改色地连抽自己那么多巴掌，所以还是有些将信将疑地把帽子摘了下来，放在桌子上。 这在某种程度上，算是一种对未知力量的尊重。 “你请我上来，是为了什么事？” 她又问了一遍，同时打了个哈欠。 “我想找人。” “故人还是新人？” “既是故人，也是新人。” “嗯？”兰婆挑了挑眉头，随后猛地一拍桌子，红盘子里的米立刻被她拍飞了起来，又重新落回盘子里。 “小子，你是在消遣我？” “不，我是说真的。”巴巴罗萨很认真地看着她，“我确实是在找一个人，但我也确实分辨不出he或者she是新人还是旧人。” “he？she？” 兰婆将两个英文单词念了一遍，脸上又出现了一个玩味的笑容，“有意思，很有意思，看来你确实已遇上了某种难题。” “是很复杂的题目。”巴巴罗萨重申道。 “复杂？”兰婆笑出了声，“既然你已请了本仙家上来，就要知道，这世上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轻而易举的小事，我想做点什么，知道点什么，就好像是在糖果罐里取出一粒糖那么简单，难？复杂？这两个词对我来说根本就不存在。” “那个人的名字，报上来。” 她不耐烦地朝巴巴罗萨招了招手，似乎是想快点证明自己的本事。 巴巴罗萨并没有急着答话，而是慢慢将手伸进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条。 “故作玄虚。”这下兰婆显得更加不耐烦了，巴巴罗萨并不直率的举动，与写在脸上的不确定，都叫她感到自己被小觑了。 “金蝉子？”她看着纸条上的名字，又重复了一遍。 “是，此前的二十年我一直不知道他是谁，事实上直到最近，我也才刚刚知晓了他的名字而已，对于这人我实际上还是一无所知。” “无所谓，本仙家会解决。” 兰婆说着不再理会巴巴罗萨，而是又闭上了眼睛。她的眉头紧皱，身体开始不自然地发抖起来，头往左右摇摆着，那种发抖的频率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她是得了什么急病，随时需要被送医抢救。 她抖动的力度越来越大，连整张桌子都被她带的抖了起来，发出即将要散架的声音。 巴巴罗萨将身子坐直了一些，离兰婆稍微远了一点。 他曾经听同行说过，有个人在问米的时候被米婆生生把脸给啃了下来，他如今看着兰婆这疯狂的神态，不由地又想起了那个传闻。 就在巴巴罗萨担心兰婆的身子骨快要撑不住的了时候，她又停了下来，抬起头盯着巴巴罗萨看。 “好小子，你竟然敢欺骗本仙家，你要把我的道行都毁掉吗？” “原本我已经要登入仙道了，可是你却故意来害我？为什么？” 她的声音变得十分凄厉，好像是有什么尖锐的物体在玻璃上划蹭一样，叫人耳膜生疼。 “什么？” 还未等巴巴罗萨反应过来，兰婆继续扯着嗓子尖叫道：“你为什么要招惹他？一个不在三界六道之中的人，你给我带来了一个大麻烦。” 她说着直接站了起来，几乎把脸贴到了巴巴罗萨面前，口中腥臭的气味直扑他的脸上。 这时候，巴巴罗萨才惊觉兰婆的气味已经变了。 之前这个老太婆因为常年受到熏香的浸染，浑身都是香烛元宝的味道，就连一张嘴也是那廉价的工业香精味，可现在却无比的腥臭。 发生异变的不止是她的气味，就连兰婆的周身，也开始出现了常人难以理解的畸变。 她原本只是干瘦，可精神状态和皮肤都与常人无异，可现在，在她的皮肤上，忽然冒出了一条条黑色的血管，好像铁线虫一般在她裸露的皮肤上蔓延，伸展，渐渐地，就连她那眼球里也长满了黑色的线条。 她已经开始撕扯自己的皮肤了，但或许是因为太过干瘦的原因，她撕扯自己的时候并没有损伤多少血肉，反而像是在给什么东西脱去薄膜一般。 她的骨头砰砰作响，好像有人在她体内打鼓，又像是冬日里被人硬生生折断的树木枝干发出的声响。 “金蝉子，有很多个金蝉子，我见到了很多人，他们都是金蝉子，他们正在看着我呢。” “你为什么要把他带过来？”兰婆又说了一遍，只是这次她眼里不再充满恶意，反而像是希望巴巴罗萨解答她的疑惑。 “我把谁带过来了，他在哪里？长什么样子？” 巴巴罗萨似乎真的没有感知恐惧的神经，在这个时候他只顾着抓住兰婆的肩膀，急切地询问着。 “金蝉子，他已经见过你了，他知道你是谁了，很快，你也逃不掉了……” 兰婆，或者说附身在兰婆身上的那位仙家似乎完全没有听见他的问题，只是在自言自语。 “为什么老天爷不肯让我修成正果？他为什么要派你来害我？金蝉子已经见过你了，他就在我们周边，他就在……” 兰婆的嘴里突然喷出粘稠的黑色血液，顺着下巴一直流到巴巴罗萨的手上，那血液也极为腥臭，而且异常刺骨，简直就像是什么动物腐烂后流出的尸水一般。 巴巴罗萨顾不得恶心，他还是摇着兰婆的肩膀，“他到底是谁，他在这个镇上吗？我要去哪里找他？” 在过去的二十年里，他从未像今天这样急匆匆地说过话，即使有追兵在后头，他也从未感到惊慌过。 可现在，他的心脏却跳的很快，巴巴罗萨已经感觉到什么东西正在从自己的之间快速滑走，可是他却无能为力。 兰婆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她的口腔和气管里都是那粘稠冰冷的黑色血液，随着血液流出，她的身体也开始迅速地变软下去，最开始那种剧烈的哆嗦变成生物电反应一般，只是无力地抽动着。 巴巴罗萨任由兰婆已经变软的身体靠在自己的身上，慢慢滑落，因为此刻，他的心也已同兰婆的身体一样冰冷了。 真的病了……喝了点口服液，下午一直在出汗，好消息是没有两条杠，今天就先更两章吧，之后看看慢慢补上 第186章 铁塔凌云 第187章 铁塔凌云 “根据那位米婆的说法，我可能已经跟金蝉子碰过面了，但是我不知道是谁。” 巴巴罗萨一边跟尹秀通话，一边推开了那个哭哭啼啼的经纪人。 在他带着一身血污从兰婆的屋子里走出来的时候，守在门外的人才反应过来里边出事了。 “你杀了她对吧？你杀死一个米婆，你会遭报应的，不会再有人去接你的生意了！你这个杀人狂！” 那个经纪人被其他游盗紧紧地按在墙上，但仍想扑过来抓住巴巴罗萨的衣服质问他为何痛下杀手。 “老大，要不要把这家伙也给杀了？” 尽管在那些手下看来，巴巴罗萨莫名其妙地杀了个老太婆，有些怪异，但他们毕竟是游盗，随手杀个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他们甚至不需要找一个理由。 巴巴罗萨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放了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经纪人。 他并不在意被人误解做杀人犯，毕竟自己手上欠下的人命很多，对于兰婆的死，他也没有什么必要对别人解释。 而且他现在也莫名地感觉到烦躁，兰婆跟他说金蝉子已经与自己见过面了，可他却还不知道对方是谁，一点头绪都没有，或许真要解决问题，还是得跑到长生寺去。 如今他能做的只是简单地把这个信息传达出去，但通讯那一头的尹秀似乎眼下有更优先的事情要做，巴巴罗萨只是断断续续听到了雨水被破开的声音。 “凯撒，这么久不见，你面对我的态度还是显得那么悠哉，真是令人作呕啊，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好像什么都被你握在手里的样子，明明你只是一条长了翅膀的蛇而已。” 暴雨倾盆，大圣单手抓住一座铁塔的顶端，另一半身子挂在高空之中，冷冷地看着尹秀。 而尹秀将身子盘在铁塔上，只探出头去，正像大圣说的一样，神情慵懒地看着它。 “大圣，你还是像在秦岭的时候一样，走路上见到只苍蝇都得把它拍死。” 尹秀无语地看了一眼四周，这里似乎是某个宗门的集聚地，到处林立着许多四五十米高，形态不一，歪歪斜斜堆砌起来的铁塔。 有的光鲜亮丽，但大多数锈迹斑斑，好像雨再下一点，它们便会被彻底锈蚀，倒塌下去。 也许这个门派的人是用搭建高塔来表达某种信仰，或者将它们视作“功德”的一部分，只是尹秀如今已无法考证了，因为在它来到之前，大圣已经把这里的人全都杀光了。 “这些人太碍事了，为了清理出这个地方做你的墓地，我可是费了不少的功夫呢。” “要不是你还是那样急躁，我差点就认不出你来了，大圣。” 肉眼可见地便是大圣的外表，尹秀在终南山第一次见到它时，大圣大概只有一米七左右的身高，身形与常人无异，甚至还要比那些勤于锻炼的人看起来瘦弱一些。 那时候大圣还只有完全体的实力。 而如今，它已增长到了近五米高，两只跟身体不成比例的长臂从肩膀一直垂到脚踝上，再加上那厚实的肩甲，怎么看都像是两面宽大的盾牌。 它的这两只手臂覆盖着蓝色的装甲，凹凸有致，处处体现着工业化的精良优势。 而它的身躯，也被一层层土黄色的装甲所包裹，胸甲明显地前凸出来，像是古城楼上的一道胸墙。 大圣的眼睛红得快要滴出血来，隐藏在一副金黄色的面甲之后，不知怎么地，看着这幅面容，尹秀想起了前世书上提到过的那些奴隶的装扮。 它的这副面甲与其说是护甲，倒不如说怎么看都像是斯巴达克戴在脸上那样，用来区别身份的一种装饰。 而它的尾巴，无数神经束用铁环和钢圈套成一团，此刻像一条镶满了金属碎块的鞭子，正在它身后摇摆着。 大圣全身所流露出来的气息，无时无刻都在向外界宣示着，它已经进入了超神体的境界。 尹秀之前在听青帝叙述的时候，倒是从来没想过那只吞噬了两头上古凶兽的猴子竟然会是大圣。 不过不管尹秀怎么看，都觉得此时的大圣更像只猩猩，而不是猴子。 “我确实已变了很多。”大圣咬牙切齿，“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凯撒，在终南山那一战之后，你没有杀了我，而是把我放了，你当时是想以此来羞辱我对吧？” “你把我们那个伟大的部族一天之内就打落了深渊，我那些活下来的族人，它们的骄傲都被你彻底粉碎了，我们成了流离失所的难民。” “这一切，都是你害的！” 大圣伸手一指，无边的雨水顿时从它身体四周散发出去，仿佛是被它的气势所逼退。 不管是在大山还是在世界之上，一旦原先占据着有利地位的人或者团体，突然失势了，那些原本被它所压制的下层一定会群起攻之，试图取代它们的位置。 猴群在终南山的惨重失败就导致了这个后果，它们在这之后付出的生命，比死在尹秀手上的还多，这也是大圣一看到它便止不住怒火的原因。 尹秀沉默了一会儿，不知怎么的笑了起来，先是轻轻地笑，随后它好像再也按捺不住，终于笑出了声，似乎整个小城都能听见它的声音。 “大圣，你把这个世界当成什么了？” 尹秀止住了笑声，冷冷地盯着它，那眼神好像两把尖刀，直接扎入了大圣的心口。 “那场战役，要是我输了的话，恐怕我的头颅现在就在你的屁股底下坐着呢，而我所庇护的那些生灵，恐怕也早就被你们这些顽劣的猴子当做玩具一样，扯来扯去，玩腻了便丢到一边，化作零件了。” “可你们似乎完全没有考虑过自己要是输了，会变成什么样子。想要别人的命，你自己就得先把性命赌上，这不是基本的认知吗？” 尹秀也猛地张开了翅膀，雨水在它的身边流速变得极为缓慢，形成了一道雨幕，将它与对面的大圣隔绝开来。 第187章 对飞行特攻 第188章 对飞行特攻 “凯撒，我之前也曾经想过回终南山找你，可你那时候不在，要不然我早就扒了你的皮，抽出你的筋骨和核心看看，看看你这怪物到底是怎么长的。” “你现在就有机会这么做了。” “是的，现在正合适。” 对于大圣来说，这是它与采臣打交道以来，接到的唯一一次令它满意的工作。 在此前，它也被要求过去杀一些人或者异兽什么的，但除了解解手痒之外，并无太多的快感可言。 就只有尹秀，在它于烈火和激光中受尽煎熬，活生生地接受各种脉络移植手术，痛的死去活来时，只要想起这条蛟龙的身影，它就算把牙齿咬碎了都能坚持下来。 “和你一起围攻青帝，也就是那条森蚺的是什么人？”尹秀问道。 “什么？” 猴子怎么也想不到它会出这么一个问题。 “我是说。”尹秀又重复了一遍，“那个给你移植了两头上古凶兽身躯，又跟你一起去捕猎第三头凶兽的人，是谁？他叫金蝉子？还是别的名字？他现在长什么样子？在哪里可以找到他？” 面对尹秀连串的发问，大圣先是一愣，随后大笑了起来，但这笑声中却蕴含着无穷的怒气。 “就是这样子，就是这个样子，凯撒，我之所以如此的恨你，以至于几乎将自己卖给了那个恶魔，就是因为我受不了你这自以为是的样子。你说我自大，可真正自大的那个不是你才对吗？” “自以为是地盘问别人，自以为是地做各种主张和决定，这里不是终南山，我也不是你的下属，可你却还是用这种态度对待我，这就是我如此厌恶你的原因。” 大圣的身体因为极度的愤怒而涨大了好几圈，这使得它本来就已十分骇人的身形此刻看起来更加恐怖了。 “是他让你来杀我的吗？难道金蝉子已经知道我的存在了，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尹秀又继续问道。 “你这个混蛋……”大圣咬牙切齿。 “你们之间是有什么交易吗？为什么你要为他做事？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尹秀还是追问着它，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 但大圣只是急躁的挠着头，似乎要把头皮抓下来一般。 “大圣，看来你是不会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了，对吧？” 看着它急躁的样子，尹秀显得有些无奈。 “可恶！可恶！” 大圣脚下猛地一跺，它身下的那座铁塔猛然摇晃了一下，但这似乎还无法使它节气，它又抓着铁塔的尖端摇晃了一下，直接将它扯了下来，握在手里。 “为什么！为什么！到底是你们精神有问题，还是我不正常？为什么我要接二连三遇上你们这样的混蛋，沟通都没办法沟通，整天只会自说自话。” “看来你确实是不会解答我的疑问了。”尹秀说道。 “答尼玛！” 大圣再也忍耐不住，一把将手里握着的那个铁锥朝着尹秀丢出去，看起来就像在投掷一柄标枪。 那个铁锥被它这么一掷，带着破开雨水的声音，速度极快地朝着尹秀的头颅飞来。 尹秀只是将头轻轻一歪，便躲开了标枪。 而大圣此时已经一跃跃出了几十米，到了它的身边，充能完成的右拳猛地一击砸在了尹秀的脸上。 这一击速度之快，令尹秀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吸收了两头上古凶兽的大圣速度和威力哪里是一般的超神体异兽所能相比的。 大圣这一拳直接把尹秀从高塔之上轰了下去，它的上半身从塔上坠落，但下半身还靠着肌肉记忆紧紧缠绕在铁塔上。 大圣自然也发现了，它脚下再次发力，从高处跳往尹秀的头上，双脚猛地往下一蹬，似乎是要靠着重力和突然产生的冲击力直接把它的头颅踏碎。 但就在它即将踩中尹秀头颅的时候，一阵夹带着闪电的黑色旋风猛地在尹秀的四周升起，生生把大圣的攻击化解，同时它也被旋风带了起来，旋转着撞在了另一座高塔之上。 尹秀回复了身形，它将缠绕在铁塔上的下半身也解开了，双翼上的四个推进器同时亮起明亮地蓝色尾焰。 它飞了起来，上升到了比铁塔更高的空中。 “哼，想逃？未免太晚了！” 【急冻狂雷拳！】 随着大圣右拳猛地挥动，无数道闪电和冰霜从它手臂上不知道何时已经张开的孔洞之中倾泻而出，齐刷刷轰向尹秀。 这一击依旧是迅猛异常，它拳头只是刚一挥出，无数道夹杂着冰雹和雷电的拳风便已将尹秀的身形覆盖，发出连串噼里啪啦的声音，很快尹秀就淹没在了剧烈爆炸产生的火光和烟雾之中。 “这一招是特别为你们这些喜欢飞在天上的家伙而设计的！不管是低温还是闪电，对你们这些整天飞来飞去的家伙来说，以这两种元素对飞行系统的破坏力，再给你两条命你也接不住！” 大圣叉着腰开始狂笑，它的神经束也因为这笑声而在身后一抖一抖的摇曳了起来，此刻它的气势已涨到了顶点。 但事实上它也十分清楚，只是这一拳还不足以杀死尹秀，顶多是使它受到一些伤害，飞行系统受到限制而已。 因此大圣虽然显得嚣张，但并未轻敌，它的两个拳头还是继续进入充能状态，等待着尹秀从烟雾之中现身的那一刻。 在烟雾消散之后，蛟龙庞大的身躯显现了出来，它还是浮在空中，暗金色的双瞳像一对灯笼，直直盯着大圣看。 果然，尹秀虽然吃下了这一击，但是表面上看起来还是好好的，除了有一个推进器彻底损坏，此刻正在往外冒着黑烟以外，它的身躯似乎并无大碍。 大圣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它在等的只是尹秀现身的这一刻，在它还未完全搞明白状况之前，大圣已经再次跃起，双拳攻向了尹秀的头部。 它这一次的速度甚至比之前更快，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 但尹秀似乎也早已预判到了，随着它尾巴一摆，那钩爪便来到了大圣的身上，好像是已经在路径上等待了许久，任由大圣撞上来一样，把它狠狠拍飞了出去。 这一次，大圣足足撞倒了三座高塔才止住身形。 第188章 掌控雷电 第189章 掌控雷电 【名字】：大圣。 【形态】：机械猴子（将军形态）。 【等级】：超神体。 【系统匹配度】：30% 尹秀摇了摇脑袋，面部一块已经碎裂的装甲便被它甩了下来。 而大圣，也把腰部一块已经翘起一角的配饰彻底丢到地上。 阔别半年多后的第一次交手，它们打了个旗鼓相当。 当初在终南山一战，它用尽浑身解数都没能在尹秀身上留下哪怕一道伤疤。 当时双方差着一个等级，即使大圣自认再强，越级挑战终究还是太困难了。 可如今，它们等级相同，大圣还占据了战局中的先机，却依旧无法给尹秀造成足够的伤害，它不禁在心里对自己的破坏力有些动摇了。 “采臣明明说过，在我修习了这对铁拳之后，蓝星地表能挨上我一拳而不倒的，绝不会超过两个，为什么这条蛟龙中了我几拳，却只是掉了一点皮而已。” 大圣低头碎碎念着，完全没注意到尹秀身上已经冒出了浓郁的紫气，那是【龙舞】加载完成后，磅礴的能量流经身体各处的反应。 尹秀对于大圣如今的转变，如果最开始只是惊讶于它外表上的变化的话，如今则是在某种程度上，对它，或者说是对金蝉子技术力的高超而感到惊叹。 毕竟他能在短时间内将一头完全体异兽，改造成力量和速度，甚至防御力也一并提升了不少的超神体怪物，这并不是拥有两头上古凶兽便能做到的事情。 “金蝉子，你在它身上还做了什么改动，就让我来看看吧。” 尹秀突然升起了战斗的欲望，这不是因为大圣正在攻击它，而是因为它对于金蝉子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大圣再抬头时，尹秀已经蹿到了它的面前，虽然飞行系统遭到了损伤，但尹秀的速度还是极快。 这一击甚至比大圣在塔顶上的那一拳只快不慢，使得大圣只能架起双臂抵挡，又被狠狠地撞飞了出去。 “青龙剑法·逆流斩！” 尹秀快速挥动双翼，青绿色的剑罡便像风暴一样发射出去，将大圣裹挟入了青绿色的气流之中，似乎分分钟要将它撕碎。 大圣下意识打开了藏在背后的推进器，两道红色的尾焰立即亮起，但这阵气流在尹秀的催动下引力极大，大圣惊讶地发现自己功率全开，依旧挣脱不得。 而那剑罡从最开始只是裹挟着大圣，到如今已变成了锐利的尖刀，在它身上刮出道道火花，似乎已开始侵蚀它的装甲，试图在它的装甲之中找到一条缝隙，钻进去破坏它体内的电路和各种系统。 【七十二变·遁形！】 随着它大喝一声，大圣的身体突然软化了，它并不是提升了柔韧性和关节的活动度，而是它的整个身体，骨架包括装甲，电路，竟都化成了一滩金蓝相间的液体，就这么随着雨水流入了地面上的缝隙之中。 尹秀一直操控的剑风一时之间竟找不到了目标。 “液态金属？还是配合电子迷彩使出的障眼法？” 但很快尹秀便发现了大圣确实是将自己的身体整个液态化了，因为那金蓝色的液体，开始随着雨水的流动而像四处蔓延开去，流入各种缝隙和水坑之中，而不是保持完整的一团。 尹秀吐出信子，开始全力侦测大圣的位置。 忽然，它尾巴在地上一弹，整个身子高高跃起，双翼上的机枪都对准了身下的地面，疯狂扫射了起来。 原本坚硬的地面在贫铀弹的射击之下，好像开了锅的热水一般，不停地溅起浑浊的泥水。 而在这泥水之中，大圣从地面猛地钻了出来，它的身体似乎还未完全恢复，此刻一些部位就像是融化了的巧克力一般，坑坑洼洼，七扭八歪的。 但这丝毫不妨碍它高高跃起来攻击尹秀，它击出一拳，与尹秀同时砸下来的龙尾碰撞在一起，爆发出惊人的气浪，将周边的雨都炸了出去。 两者都因为巨大的反作用力退开了一段距离，这时候，其它的液体才渐渐流回到大圣身边，使它的身躯恢复完整。 【七十二变·八部雷法！】 刚一分开，大圣便举起右手，两指化作剑诀指向尹秀，它似乎也掌握了跟【普渡枪】一样的能力，在它手指的引导下，天空一瞬间竟落下了无数道水桶粗的雷电，全数砸在了尹秀的身上。 又是一阵刺眼的雷光，几乎要把人的眼睛一瞬间刺瞎掉，大圣体内的光学感应器已经因为接受了超过临界值的照射而开始报警了。 但大圣还是瞪大眼睛看着，它等这一刻实在已等了太久，此时对这个场景连一分一秒都不愿意落下。 它刚才从地底下攻击，又挥出那样重的一拳，便是为了把尹秀逼向空中，使它离云层再近一些，这样它将无法避开雷电的攻击。 大圣用力地抽了抽鼻子，努力想嗅闻到空气中蛋白质被烧焦的味道。 事实上它也知道自己的做法是无用的，因为它和尹秀都不是由血肉组成的生物，就算真到了那个程度，也应该是发出类似塑料被烧焦的味道才对。 可大圣这时候才发现，空气中就连塑料被烧焦的味道似乎也不存在。 大圣有些疑惑地抬头望去，然后它惊恐地发现，原本应该已经在雷电之中化作灰烬的尹秀，此刻竟然还是安然无恙，它沐浴在雷光之中，金黄色的双瞳似乎也被镀上了一层妖异的荧光。 普渡枪，那把能够引动云层中雷电的可怕武器，在被青帝改造之后，已经和轩辕弓伏羲箭一样，成为了尹秀身体的一部分。 虽然这并不代表着尹秀就可以完全对雷电免疫了，大圣之前挥出的拳头还是伤到了它，可某种程度上尹秀也确实已有了将身体所受的电能散发到空气之中的能力，这使得它免疫了那些超伏电压。 更重要的是，如今的尹秀，事实上操纵雷电的能力远在大圣之上。 大圣就好像是地面上的一个士兵，用手中的激光笔给空中的战机指引目标，让战机发射导弹来协助自己作战。 而尹秀，它本身就是那台能收割生命的超级战机！ 第189章 七十二变 第190章 七十二变 【名字】：凯撒。 【形态】：机械蛟龙（暗黑电子龙皇形态）。 【等级】：超神体。 【系统匹配度】：270%（龙舞加成中）。 “徒儿，你知道吗？这套【七十二变】其实并没有固定的招式，甚至它也不止七十二招？” “采臣，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胡乱塞了一套程序和代码给我？” “怎么能说是乱塞的呢？为师为了你可是将压箱底的法宝都拿出来了，这套功法我说它没有固定的技能，正是因为它本身就千变万化，几乎包含了整个多元宇宙的所有原理和变化，要真正把它的威力发挥出来，你就不能只是靠拳脚上的功夫。” “那我要靠什么？” “想象力。” 大圣记得当时自己第一反应是想掐死他，在稍微冷静了一点之后它又开始思考要先打断采臣哪根骨头。 但在使用【七十二变】进行了多次战斗，并将它融会贯通，注入了自己的理解之后，大圣才明白，使用这套功法，想象力真的比拳脚更加重要。 比如此刻，大圣正是靠着七十二变多次躲开了那致命的雷电，好险没被尹秀给电成焦炭。 浓重的雷云黑压压地低垂在天上，好像已经将整座小镇都笼罩在了一口黑锅之中。 尹秀此时变成一个巨大的导电体，雷电被它恣意操弄，心念一动便能在地上炸出一个巨大的坑洞，即使是之前操纵普渡枪的时候，它也未能展现出如此强大的威力。 它在雷云之中穿梭，腾飞，看起来真有种古代传说中在云端施云布雨的龙王的样子了。 所有的生物对于雷电都有刻在基因里的恐惧，大圣自然也不例外。 此刻它听着雷声轰隆，好像每一道惊雷都是在它脑袋之内炸开的一般，震得它浑身一抖。 【七十二变·神行太保！】 随着大圣怒喝一声，它的双脚灌入了全身近乎半数的能量，背后的推进器也以超过负荷的功率工作起来，它的速度变得极快，甚至能在雷电落下的瞬间堪堪躲开。 在此前，它大多是以变换形态，比如将自己遁入土里，或者某些绝缘体之中才勉强幸存下来的。 尹秀知道，这不是大圣已达到了几乎比闪电都快的速度，而是因为大圣比它的反应速度要快上一些，毕竟尹秀瞄准是需要时间的。 尽管这时间差不多只是看上一眼的功夫而已，可大圣还是在感受到杀机的瞬间，靠着这点延迟惊险地避开了雷击。 “凯撒，你没吃饭吗？如果只是这么打的话，再给你一天时间也没办法击中我！” 大圣在建筑群中跑着跳着，心里又生出了一股局势尽在掌控之中的自信心来，它抬起头，想朝尹秀再嘲讽几句，可它再抬头时，高空之上却已经没了尹秀的踪影。 “躲到乌云后面去，没脸见人了！？”大圣大吼起来。 “别吵，在这里。” 大圣听到这个声音的位置，感觉十分的不妙，等它视线移过去的才发现，尹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云端之上飞了下来，钻到了它的身边。 而它原先双翼上受损的推进器，此刻也已恢复正常，六个喷射着尾焰的蓝色光点在黑暗中亮度暴涨。 “青龙剑法·奔雷！” 【七十二变·不动明王！】 尹秀把此前从云端牵引，储存在体内的强大电能随着剑罡一起释放出来，此刻它周身遍布青绿色的剑罡，万钧雷电也缠绕在它的身躯上，它本身就变成了一柄“剑”，直刺向大圣。 大圣知道自己已避无可避，它干脆将原先灌注在腿上的大半能量重新抽取出来，装填到正面的装甲之中，本就已雄伟浑厚的装甲上光芒暴涨，它的身体似乎一下子涨大了好几圈，同时暴涨的还有那夸张的双臂，它们也被一并架在了身前，当做两面盾牌。 两股巨力冲撞在一起，冲击波顿时将两边高耸入云的建筑物掀翻，雨水如子弹一般从两者身边射出，即使隔得远远的，依旧在混凝土石块上留下星星点点的孔洞。 “这是剑？” “是剑，张洞玄教我的。” “这个张洞玄，怎么比采臣还厉害？” 大圣不可思议地望着胸口上的大洞。 它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世上竟还有人在技术力和理念上比采臣那个疯子更强，问题是还不止一个。 它习惯性地想挠挠脑袋，可刚一抬手，那两只雄壮的手臂便冒着火花落到了地上。 “结束了？”这次是尹秀问的。 “结束了？” 大圣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它那如奴隶标志一样的面甲依旧坚毅，似乎将所有的表情遮挡在了里面，可大圣内心的动摇和疑惑还是穿透了这面甲，流溢了出来。 “结束了？” 大圣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那个疑问，它是在向尹秀发问，而现在这个问句，却是在问采臣。 它的眼睛忽然在一瞬间失焦，又猛地恢复明亮，清澈，它眼睛中的血色已然消失，恢复成了黑色的瞳孔，略微有些发黄的眼白。 就是这么一个短暂到一眨眼就会错过的瞬间，大圣的耳边，似乎又听到了采臣的声音。 “没有，没有结束。”它喃喃念道。 “什么？” “还没完！凯撒，这一切还没完！” 大圣咆哮起来，它的全身，从身体到那面甲，寸寸崩裂，好像开始崩塌的冰川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脱落。 【这是要自爆？】 因为尹秀已探测到大圣身上的温度开始急剧上升，特别是它的核心地带，那里像是有一颗太阳要升起，把它的面板和电路通通融化掉一般。 它的身体已开始发出异样的红光，光亮越来越强。 【太岁八卦，启动。】 尹秀已将黑色的八卦图布置在了自己的身前，准备好吸收爆炸带来的能量。 但那红光在到达最高点后，却又渐渐暗淡了下去，同时黯淡下去的还有大圣身上的那些色彩，它原本金蓝相见的装甲此刻已经褪了色，变得灰惨惨一片，好像石头一般。 而在那一堆石头之中，一只猴子瘦弱，鲜亮的手伸了出来，好像刚破开蛋壳的新生命。 第190章 王的堕落 第191章 王的堕落 “徒儿，你知道吗？据说猴子的祖先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那块石头吸收了许多来自宇宙空间中的辐射和射线，最终便孕育出了天地间第一只猴子。它的同类们在见到它的时候，立即跪倒在地，臣服于它。” “你不是说，它是有史以来第一只猴子吗？那它这些同类是怎么来的？还一个个在那里列队欢迎它？” “呃……也许是某种时空悖论你知道吗？就是你通过时光机回到你外祖母的年轻时代，把她杀掉了，这样你就不会出生了，也许其它猴子正是通过时光机器到达那里的。” “采臣，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想干掉你，而且不用坐什么时光机。” 大圣一个跟斗便翻到了铁塔的顶端，它的弹跳力变得极为夸张。 但更夸张的是它的样子，它的身躯从之前的五米，变得不到一米六，又瘦又小。 大圣的全身的装甲都已不见，只有心脏处还留存有一个明显的机械装置，似乎直接连接在它的心脏上，玻璃护罩在那个地方随着呼吸一跳一跳，闪着红光。 要不是还有那个装置，尹秀看着它那鲜亮的皮色，还有同野生动物差不多的血肉，真就以为大圣退化成一只普通的猴子了。 可变成这个形态，骨瘦如柴的大圣，在气势上却比之前更加强大了，它的全身，时刻在向外显现着自己危险的气质。 尹秀不由地想起了之前那那两头异兽，还有青帝所说的“本真”，那个超越了异兽天花板的更高层次存在，莫非那猴子…… 没等尹秀细想，大圣猛地一蹬，它脚下那数十层楼高的铁塔，在它这一蹬之下竟猛烈地晃动了一下，好像经历了一场大地震一般。 大圣如同出膛的炮弹，射向尹秀，空气中响起了凄厉的破风声，好像整个空间都要因为它这来势凶猛的一击而破碎了。 尹秀只看到一缕诡异的红光，下一瞬大圣就好像凭空出现一样，鬼魅般跳到了它脸上。 大圣极为迅猛地挥出这一拳，它的拳头好像真着了火一般，冒出滚滚浓烟，一拳砸在尹秀的脸上，把它整个轰飞了出去，拦腰撞断一座铁塔。 尹秀吃了这一击，刚想发狂，可还未回复身形，大圣便又再次出现在它头顶，狠狠往下一踏，尹秀顿时感觉被一个大木槌重击头顶，身子也不由沉了下去，它竟直接被大圣踏着头颅，撞破层层建筑物，重重落到了地上。 大圣展现出了超过以往那些对手的力量和速度！ 泥水倒灌，地陷山摇，地面上出现了一个骇人的深坑。 要是照以往，大圣得了如此的便宜，占据了这样的上风，总不免要再嘲讽上几句，发表几句胜利感言或者说几句俏皮话，不这样的话好像就不足以显现自己的强大和游刃有余。 可如今，它却只是沉默着，浑身冒着烧焦的味道和浓烟，雨水丝毫不能降低它的体温。 大圣在这磅礴的雨中，一拳，一拳又一拳，不知疲倦地往尹秀的头颅上砸着，每一拳都叫整个小镇震动起来，发出打在鼓面上的沉重响声。 “大圣，我能感觉到，你很愤怒。” 尹秀从离它不远处的地壳之下钻了出来，在大圣把它按到地上，挥出第一记重拳后，尹秀便施展“蜕皮”，同大圣先前一样，钻入地底，避开了之后连串的重击。 刚才大圣大部分时间只是在攻击一具已经失去作用的皮囊，就像是在朝着沙包发脾气一般。 可就算被尹秀愚弄了，此时的大圣还是面无表情，它甚至都不感到生气，只是冷冷地把在它手下已经变得残破不堪的那个头颅丢到一边，两眼淡淡地看着尹秀，不喜不怒。 它越是这样平静，尹秀心里就越发为它感到悲哀，因为它已经确定，大圣并不是进入了所谓“超脱”的境界里。 相反地，大圣是“堕落”了，它甚至已经掉出作为异兽的生命层次，转而变成一种类似“精怪”那样的，失去自我意识，被各种数据和病毒侵染的混沌个体。 它的灵智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只有攻击和破坏的欲望。 尹秀曾经在山中见过这样堕落的个体，那头精怪从早杀到晚，几乎将一个山林的异兽杀了个精光，而它浑身支离破碎却还不愿意离开，只渴望着继续杀戮。 最后被尹秀咬下头颅，那不停流溢出来的狂暴杀气才终于消散，群山复归平静。 大圣给尹秀的感觉，便跟当初山林中的那头精怪无异。 大圣已不再是当初它那个烦人的对手了，如今的它，只是被愤怒和杀意裹挟，操弄着的怪物。 不过，这种生命层次上的堕落，并不意味着它实力的削弱，正如青帝那样高层次的生命，也会被较低生命层次的异兽追着打一样，生命层次这东西，在生死相搏的时候并不是很重要。 “以失去灵智，消耗寿命为代价，来换取极大的力量，金蝉子那家伙，把你当成了用完即弃，不需要保养和回收的炸弹吗？” 尹秀不由地又想起了昆仑上的那两具机器人，通过牺牲耐久度来换取更快的速度和破坏力，完全不在乎之后那些机器会怎么样，省去保养和维修的麻烦，于昆仑的有些人来这是很经济实用的设计哲学。 但大圣毕竟不是没有思想的机器人，它有自我意识，会生气也会高兴，把这样与人类别无二致的生灵，变成如今只懂得无限制的杀戮和破坏的工具，金蝉子的邪恶远超出了尹秀的想象。 此时大圣还是冷冷地盯着尹秀，同时脚下蓄力，锋利的爪子在水泥地面上踩出两个印子，显然，它马上就要发动第二波攻势了。 “金蝉子，如果你以为用这样玩弄别人的方式，就能把我击败的话，那你也未免太小瞧我了。” 尹秀的怒意随着紫气从身体里倾泻而出，那些冰冷的雨水在落到它身躯上的瞬间便化作轻烟，被蒸发了出去。 显然，尹秀的体表温度也达到了一个极高的程度，但这种高温似乎又没有给它带来如大圣那样的损耗，这更像是某种催化剂。 【系统匹配度】：400% 第191章 寻找真我 第192章 寻找真我 “今天的雨好大啊。” 采臣遮着头和背后的书箱，狼狈地跑进一间餐厅的时候，那里几乎已坐满了避雨的人。 这不是他第一次被淋成落汤鸡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的雨水显得特别的冷，令他不禁打了个哆嗦。 “怎么，你也是个读书人？” 围坐在最正中桌子前的三人，看着采臣这身装扮皱起了眉头。 “是的，是的，小生平常也看一点书。” 采臣高兴地向他们打了个揖，而那三人只是随便拱拱手，当做回礼。 “你都看的什么书？《拳霸》还是《泛亚青春记事》？” “呃……《少年down》。” “《少年down》？” 三人哄堂大笑，其中一个人不屑地朝他摆了摆手，同时将脚踩在了原本闲置的一张椅子上。 “你看《少年down》，怪不得你会淋雨，我们都是看暗黑系，写实系那种的漫画，你还在看热血青春漫，你看热血青春漫你就没资格和我们坐在一起知道吗？” “到角落去！随便找个位置坐下，不要打扰我们看风景。” 他们嫌恶地看了采臣一眼，同时在身上一按，原本青色，白色的书生装扮摇身一变就成了合身的西装，似乎他们并不想跟采臣穿同一身衣服。 “不嫌弃的话，就到这里来吧。” 角落里一个和尚朝他招了招手。 “谢谢大师，我叫采臣，请问大师名讳？” “什么大不大师的，我俗人一个，你要是看得起，就叫我一声三胜和尚，要是看不上我啊，叫我秃驴我也不敢有什么意见的。” “哦，三胜大师。” 采臣张开外衣，向他行了个礼，同时因为一阵冷风吹到体表，又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李三胜摇了摇头，同时将一杯青酒推到了他面前，“暖暖身子吧。” 见采臣有些疑惑，他又解释道：“我们多拉贡宗，是不忌讳喝酒吃肉的，我们是那种……呃，很随意的那种帮派，不对，门派。” 听到这，采臣心情也放松了不少，乐呵呵地坐了下来。 “恕我孤陋寡闻，大师的宗门我确实是很少听说啊。” “刚成立的，你没听说过很正常。”李三胜摆了摆手，他不愿意过多聊自己的事情，“我看你也不像个修士，你看那三个还带把剑什么的，你呢，你什么都没带，我一眼就看出你脚步虚浮，气息短促，打架什么的你肯定不如我。” 采臣无语，只能苦笑着连连点头。 “那么，你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不好好在城里待着，跑到一个这么危险的地方来干什么？” 李三胜突然把头凑近到他面前，眼睛里闪出骇人的精光，使采臣也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投亲？访友？” “就是到处逛逛。”采臣笑了笑。 “到处逛逛” 李三胜先是一愣，随即噗嗤一笑，差点连手里的酒杯也拿不稳了。 “我一直都听说啊，你们这些在大城市坐办公室，搞技术啊，艺术文学这类的人，最喜欢的就是给自己找苦头吃了，明明好好的待着就没事了，天天要觉得自己这块不舒服，那块压抑的，一有点假期就往野地跑，变着法折磨自己，美其名曰：洗涤心灵。” “你说赤道那些人吃饱了没事干也就算了，这里是荒原，随便乱跑可是会丢掉性命的，你知道吗？你先不用急着否认，我一看你这样，就知道你是跑出来寻找真我的，对吧？” “咦？大师怎么知道的。”采臣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我跑到外面来，确实为了这么一件事情，而且我总感觉啊，为了寻找真正的自己，我已在路上花了几百年的时间。” “几百年？”李三胜又是咧嘴一笑，同时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我真是受不了你们这些人，该说你们是温室里的花朵还是有妄想症的小青年呢？依我看，你出来最多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一年都谈不上，还几百年，差不多得了。” 李三胜虽然听起来是在嘲讽他，但语气却不显得恶劣，在采臣看来，这更像是在跟他开玩笑，所以他也并不觉得生气。 “话说，你的目的地在哪里？” “一个很远的地方。”采臣望着窗外，似笑非笑。 “是吗？我也是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不过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活着到达那里。” 李三胜望着窗外瓢泼的大雨，又饮下了一杯冷酒。 高塔耸立的无人区里，两头猛兽还在激战，但战局已渐渐倒向了尹秀这边。 任何生物在如此巨大的体型差距面前，不禁都会产生动摇。 可大圣明显已失去了这种认知，它只知道一味的进攻和破坏，尹秀的体型巨大，对它来说反而是一种更强烈的刺激，使得大圣的破坏欲望越发旺盛起来。 但它毕竟已变成了血肉之躯，虽是比许多机械体还要强上许多，但血肉毕竟还是血肉，既没办法修复，也无从规避伤害。 只是战斗了一会儿，雨水便混合着血液，打湿了它金色的毛发，使它看起来黑乎乎一团，更像是一只传说中的石猴了。 尹秀的速度与它相当，力量在肉体差距如此悬殊的情况下，更是毫无疑问地占据了上风，一个摆尾便将大圣拍进了高塔之中。 只是以大圣那对疼痛和伤害丝毫不在意的特性，这一击还并不能将它打倒，甚至连稍微阻拦一下大圣的攻势都做不到。 双方在一种注定有一方要走向毁灭的趋势中相持着，尹秀已然感到，对于金蝉子来说，它和大圣，它们二者不管是哪个死了，于他来说都是有益而无害的。 倾盆大雨落在这两头凶兽身上，一接触便化作了阵阵轻烟飘散出去，它们的体温随着战斗的激烈程度也越发提升了，尹秀体内的温度报警器早就响个不停了。 但它还是不管不顾地战斗着，把系统发送的那些警报统统拦截了下来，此刻它只想全力战斗，至于之后的损伤，它已不是特别在乎了。 【系统匹配度】：500% 第192章 追踪 第193章 追踪 失去了金属身躯的大圣，再也使不出原先装配在系统里的那些技能和武器，比如那灵活的【七十二变】，还有刚猛异常的【急冻狂雷拳】。 它此刻的战斗方式更像一只碳基生物，与它远古的祖先那样，拳打，脚踢，用爪子挠，甚至用牙齿咬，生命与它而言只是用来进行战斗的工具而已。 在又一次错身之后，尹秀已感觉到那是大圣最后的一次攻势，它的心气和体力只足以再支撑它进行最后一次突击。 大圣明显也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自身的状况，在进行这最后一次攻击之前，它明显地停顿了一下，似乎是为了更好的凝聚起息。 在短暂的一瞬间后，大圣的声音在原地模糊了一下，又瞬间消失了。 再出现时，已在尹秀的身后，直直朝着它的脊背撞过来，似乎是想借此将它的腰身撕成两半。 【黑暗电磁旋风！】 尹秀连头都没回，它只是向前移动，同时周身挂起夹杂着闪电的黑色旋风，一下子将大圣带从地上卷了起来。 就在大圣被风暴限制，无法脱逃的时候，尹秀已经将身躯回转了过来。 它刚才向前游走，并不是为了逃跑或者躲避，相反，那是为了更好的蓄力，无匹的剑罡在周身流转一圈后，再回到初始的位置时，原本只有一道的青绿色剑气在此刻像是群龙过江一般，道道剑气震颤之声不绝于耳。 “青龙剑法·升龙！” 随着尹秀一声暴喝，无数青龙随着尹秀的身形一共飞起，此刻尹秀就像是引导着无数青色流星的龙王一般，气势浩荡地撞向大圣。 但那猴子即使落入了这种绝境之中，似乎还想反抗，它挣扎着摆脱气流，张开爪子，就要跳到尹秀脸上，将它的眼睛撕裂。 但还未等它近身，狂暴的剑气已经先尹秀一步将大圣掀飞，随后更多的剑气割破它的血肉，使它的身形在一瞬间被血雾所覆盖。 尹秀在空中又一个回转，全身排出一股股强烈的蒸汽，它的体温和系统匹配度正在迅速回落到平常的水准。 大圣重重落在地上，即使它如今是血肉之躯，削铁如泥的剑气竟然也只是斩断了它的一只手，使它变得血肉模糊而已，根本就不足以夺走它的性命。 “看来还需要再来一下啊，大圣。”尹秀眯起了眼睛，同时尾巴上一团青焰燃起。 可就在这时，尹秀才发现，状态回复平常的不止它自己，就连大圣，似乎也从狂暴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了。 这一点尹秀是从大圣的眼神判断出来的，它的眼睛重新变成了骇人的血红色，可是那眼神里却饱含着恐惧。 那只无法无天，十分疯狂的猴子在害怕？ 尹秀最开始还有些不敢相信，但等到大圣开始转身逃跑的时候，它才发现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 似乎是因为力竭，或者断了一只手，反正大圣终于清醒了过来，它体内生物的本能在驱使着它逃跑，不顾一切地逃跑。 之前的那些仇恨，尊严，坚持什么的都被抛在了脑后，它此刻只想从这里，从尹秀的视线里逃走！ “【信号枪】充能中，请稍候……” 闪着红黄绿三色的信号枪自锻造以来，第一次正式对敌，此刻它虽然还在充能，但似乎已瞄准了大圣，任它怎么样都不可能从枪下逃掉。 “【信号枪】准备中，请稍候……” 大圣逃跑的速度与它之前并无二致，还是那样的快，快到所过之处只有残影，只是它已显得十分狼狈和匆忙，再无之前的意气风发。 “【信号枪】准备中，请稍候……” 如果此刻叫它的那些猴子猴孙看到，曾经骄傲的猴王像一个软蛋那样逃跑，不知道它们是会怎么想，是比大圣跑的更快，还是尖叫着在原地惊慌失措？ “【信号枪】，可以使用了……” “【信号枪】，可以使用了……” 尹秀从眼睛里射出一道红色的激光，将那个小小的红点对准了大圣的胸口，即使隔着数公里，那个红点依旧清晰可见，笔直而简约。 大圣已感觉到了危险，但它此刻只想逃跑，再无反击的雄心，它紧张地捂住了耳朵，双臂夹在头上，就在它狂乱的心跳几乎要将胸前那个装置震碎时，那股危险的感觉，消失了…… 是的，虽然大圣依旧能感觉到它的背后被猎手紧盯着，可之前那种几乎要让它窒息的感觉已荡然无存了。 尹秀把蠢蠢欲动的【信号枪】又说了起来，它放弃了攻击。 这倒不是因为突然发了善心，或者对于杀死大圣失去兴趣，这对于它来说应该算是一个“惊喜”？ 大圣似乎正在向着某个路线逃跑，在最恐惧的时候，它明显是想到了某处庇护所，或者某个人能给它提供保护，使它免于被蛟龙杀死。 这是生物在危险时候藏在基因里的本能，显然大圣此时就是靠着这股本能在逃跑。 因此尹秀决定暂时不杀它，甚至还将身子升高了一些，在一个不远不近，能使大圣感知到危险却又自觉可以逃脱的距离上，驱使着它继续往前跑。 尹秀就这么跟踪，或者说驱赶着大圣，跑了两天两夜，在到达一处干旱的裂谷时，天又亮了。 大圣是血肉之躯，却似乎毫不感到疲倦，只是疯跑着，为了自己的一线生机，它什么都豁了出去。。 大圣就这样在岩壁之上跑着跳着，钻入了一处裂缝之中后，它的信号突然在尹秀的搜索雷达上消失了。 【因为地形的阻隔吗？】 毕竟裂谷之中巨石横生，很可能会影响热能探测器的搜索功能，所以尹秀也降低了飞行高度，钻进了那道裂缝之中。 那处裂缝，与别的地方并无什么不同，一样的荒凉缺水，一样的粗糙贫瘠，在转了几圈之后，尹秀眼前才豁然开阔，在它面前一下子出现一片空地。 更令它感到惊讶的是，在也许已一个世纪未曾下过雨的裂谷之中，高达百米的惊涛骇浪正在向着它涌来。 第193章 无忧 第194章 无忧 “到这里就可以了，谢谢大师。” 采臣从驼马的背上跳下，脚下一软，差点就摔到了地上，还好李三胜及时拉住了他的衣袖。 “就这里？”李三胜抬头看了看四处的景色，“这里是茫茫戈壁，你要是不熟悉的话可没那么容易走出去。” “无妨。”采臣摆了摆手，“我有一个朋友正在朝这里来，我要等他。” “但这两天里，我好像也没见过你跟谁通话吧？” “很多事情不需要靠电子通讯，也不需要言语，只要靠这里就可以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哦……特异功能，心灵感应。”李三胜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那好吧，我们就在这里别过了。” 李三胜朝他摆了摆手，催动着驼马就要离开。 “对了大师。”采臣忽然叫住他，“那天你请我喝的酒，叫什么名字？” “哦，那东西啊。” 李三胜想了想，那是一种在荒原地带特别流行的酒精饮料。 之所以不说是酒，而是饮料，是因为那纯粹是用一些奇奇怪怪的酒精勾兑色素和香精做成的，不好喝，但也喝不死人。 “那东西啊。”李三胜又念叨了一遍，“原来是有个法语名字的，但那个词太难念了，所以人们都把它叫做【无忧】。” “无忧？”采臣皱着眉头反复念着，随后又舒展了开来，“无忧，一时无忧简单，然岂能一世无忧，好名字。” 他说着又对李三胜拱了拱手，“大师，今日虽然分别，但我总觉得在不远的将来我们会再次见面的，到时候还希望能和你再次把酒言欢。” 李三胜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一定。” 水，无穷无尽的水！ 尹秀忽然想起了前世在一些教育片里所看到的知识，说是远古的蓝星，遍地都是水，群山淹没在几百千米高的海平面下，足足过去了几千万年，海水才渐渐退去。 它此刻就怀疑自己是不是通过那道裂缝落入了地质时代的蓝星之中，因为它此刻身边确实已布满了水。 它不需要呼吸，所以即使此时被海水淹没，也不会被呛到，但那种窒息的感觉却在心里不停地发酵。 就在尹秀渐渐感觉身下似乎无底的深渊要将它吞噬时，随着体内激素系统的运行，一阵肾上腺素被强行注入了它的体内，使它的头脑清醒了不少。 随后，六团蓝色的尾焰在深海之中亮起，尹秀的推进器发动了，它的眼睛发出探照的光线，同时摆动尾巴开始向着顶端快速游去。 不知道游弋了多久，在尹秀感觉自己体内那些用来疏导热能的气体也已变得灼热时，它终于钻出海平面，见到了阳光。 那是大小相同，紧紧挨在一起，形成一个等边三角形的三颗太阳。 大圣的踪迹早已消失了，不论是热能还是电磁信号，统统在尹秀的搜索范围内消失了。 事实上就连尹秀本身的搜索系统也陷入了某种故障之中，它的定位系统失灵了，此刻界面上显示它正处于某处高空之中，但尾巴上传来的冰冷感觉又在告诉它，它只是漂浮在海平面上而已。 四周是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显然与之前那个干旱的裂谷完全不同。 “系统，开始分析，建立地理模型。” 随着尹秀的命令下达，无数声波和红外线从它的身体上散发出去，尹秀把自己当做了一个雷达站，借此来搜索方圆几百公里内的所有活动的物体或者巨大的建筑。 但过了一会儿，那些声波和射线并没有反射回来，这表明，在它附近的几百公里内，除了海水以外，空无一物。 这有可能吗？它此刻也许是落在了某处大洋的深处，远离人类的航线和生活区，如果是这样解释的话，倒是可以说得通为什么附近不存在船只和建筑。 可在它的周围，甚至连一只飞鸟或者跃出海面的鱼都没有，这正常吗？ 更何况，在它的头顶，确实地存在着三个太阳，或者说是有三颗巨大的恒星正出现在天空之中。 虽然此时环境温度，海水和空气成分都与蓝星上的无异，但只要这三颗太阳一直漂浮在那里，尹秀就没办法说服自己还身处于蓝星的某处。 尹秀又试着在通讯频道里发出了传呼，但还是只有杂音，像是电视机上的雪花一样，在它耳朵里白茫茫一片。 那道裂缝，莫非是某处虫洞的所在，尹秀随着裂缝，进行了一场奇特的宇宙旅行，折跃到了另一处陌生，但与蓝星相似的星球上？ 但此时尹秀还是偏向于它是掉入了某种由电子迷彩做出的超大型结界，或者说是谁在这里设置了一种奇怪的装置。 因此它并不着急，而是开动推进器，飞得更高了起来。 在进入平流层的时候，它身下已全是白茫茫的云层，这起码表明这里不存在着隐形的“天花板”。 尹秀又往上飞了许久，几乎接近于行星的轨道之上，头顶除了群星再无别物的时候，它才看清了身下的景色，与它记忆中的蓝星完全不同。 高达数万米的山脉随处可见，这些高峰的山腰便已进入云中，山顶更是已堪堪够到了平流层，尹秀前世记忆中那世界最高的山峰，在这里只能算是一个小土堆而已。 而刚才那好像无边无际的海洋，其实只是被群山环绕的一个内湖，真正的海洋，则是在天际，像是幕布一般承托着大地。 天圆地方，此时尹秀身下的大地，确实是以这样一种形态展现着，陆地在最中心的位置，四周是无边无际的海洋，海洋的两头并不是交汇在一起的，那海水不是循环反复地流动，而是从左到右，从这一头流到那一头，永不停息，似乎永不干涸，也永不溢出。 海水从某处虚空中流出，又流入了另一处虚空之中。 而那三颗太阳，也不动弹，不管时间过去了多久，它们还是直直挂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死死镶嵌在天花板上的三颗珍珠。 但尹秀也知道，这地方是不存在着天花板的。 第194章 九州社稷图 第195章 九州社稷图 裂谷之中，黄沙漫天，热风袭人，有三个人正各自支着一张凳子，静静坐着。 如果李三胜在这里的话，他一定会认出这三人是那天餐馆里的人，但其实这三个人长相又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实在是引不起他多大的关注。 在他们前面，一副长数十米的卷轴正在空中漂浮着，随着微风吹拂，不时上下摇摆。 那卷轴上画的是传统的水墨丹青，画上群山纵横交错，气势磅礴，大海宽广辽阔，波涛起伏，青山白水在某一处相互连接，连绵不绝。 在卷轴的左上角，三个太阳相映成趣，仿佛三只金乌正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画中没有老翁童子，也无道人书生，甚至连一只鸟儿也没有，但是在卷轴的最上角，一处不显眼的空白处却出现了一条蛟龙。 它的全身由泛着黑光的金属所构成，双翼喷吐蓝色的尾焰，在这幅传统的水墨丹青中显得格格不入，不知道还以为是哪个小孩子随便从一本漫画上剪切了一个动画形象下来，恶作剧般地贴在了卷轴上。 但只有这三人知道，那并不是恶作剧，抑或有人搞错了什么，一切都是真实的，这山这水，包括那条蛟龙，在卷轴的世界里都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九州社稷图】，真是白看不厌啊，每次鉴赏，我都要生出对蓝星古山河的敬意。” 李伯虎对着卷轴痴痴赞叹道。 “大师兄啊，这是上个纪元的那些人对某个地质时代的想象吧，我查阅过资料，就算是传说之中的【九州】还在蓝星上的时候，也未曾出现过那样的高山，这在结构力学和材料分析上都是不合理的。” “你懂什么？”李伯虎不悦地撇了撇嘴，“要是什么都讲求合理，什么都要实事求是，那我们长出这个能吟诗作对的脑子干什么？一个个在脑袋里装上最精密的计算机不就好了？想象力，只有想象力才能推动人类进步，你知道吗？” 李伯虎还想对师弟说点什么，另一人赶紧出来打圆场，“大师兄，我们刚才运行【九州社稷图】，它还未完全具现的时候，是不是有只猴子跑过去了？” 李伯虎看向了师弟，见对方也摇了摇头，他便说道：“没看见，不过这也无所谓，反正我们此行的目标只有那条蛟龙。” 说完他又继续欣赏起九州社稷图，在图画之中，尹秀的身形几乎只是一个小小的水墨块，不仔细看都无法看出来，它还在由左往右飞着。 “只要再过一段时间，短则一个星期，长则数月，只要那条蛟龙被这卷轴的神力完全消灭了，我们的任务也就算完成了。” 李伯虎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神情肃穆地站了起来，双手朝天一拱，拜了三拜。 其他两人见状，也赶紧站起来，整理衣服，一同拜了三拜。 “诸葛老前辈，我们已为您报仇了，您安息吧。”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诸葛会长，您走好！” “晚生已同二位师兄一道，使那为祸苍生的蛟龙伏诛了，诸葛先生，您在天之灵看见了吗？” 三人面对着东方肃立，那里正是【天网读书俱乐部】的山门所在，此时的气氛悲壮，沉痛，任哪个热血青年看了都不禁要落下一滴热泪。 噗嗤！ 不知道是谁先憋不住出了声，三个人笑作一团，甚至有人捂住了肚子，直不起腰来。 “不行，绷不住了，让我再笑一下。”李伯虎连连摆手。 “诸葛赤这个老家伙，死哪里不好，偏偏死在了天上，害我现在都没什么闲情逸致去欣赏流云晚霞了。” “要不是我们师父要上位大会长，需要这么一个业绩，谁会为了这个老家伙跑那么远啊，还从赤道跑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化外之地来，诸葛赤上辈子是积了什么德，能劳动我们三位大爷啊？” “都庄重点。” 李伯虎好不容易管理住了表情。 “虽然说这个老不死的做人这方面确实有问题，咱们这一脉的弟子谁没被他压榨，欺负过啊？” “但他怎么说也是咱们的老祖宗，我们在这里笑成这样，被发到网上去，那我们儒门还要面子吗？本来就因为这个老家伙让我们风评极差了，现在他死了，正是重新振兴我们儒门声誉的时候，两位师弟可要谨言慎行啊。” “师兄说的是，师兄说的是。” 两人听到这也赶紧捏了一把自己的大腿，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话说，师兄，我们另一个任务怎么说？高层们最近得到情报说，在荒原上存在着比那只义手更重要的线索，所以在临行前董事们要我们特别关注的。” “是啊，收拾蛟龙虽然是一件大事，但是找到那长生之法也相当重要，董事们虽然嘴上是说义字为先，但是我感觉到高层也在暗示我们，后者比较重要。” “长生之法啊？”李伯虎挠了挠头，“长生之法固然要找，但是两位师弟，我要问你们一句，这长生之法对协会的老祖们重要，还是对我们重要？” “那肯定是对老祖们重要，毕竟他们现在基本都吊着一口气，只剩意识还勉强存在了。” “而我们，年轻力壮，最少还要再过个五十年才需要这法子呢。” “那不就对了。”李伯虎微微一笑。 “什么？” “你们还不明白吗？那长生之法说是为了俱乐部找的，其实还不是那些老不死的怕死？于我们来说，根本用不上这法子，可那些老不死的要是用了这法子，焕发新生了，你说这公司，到时候是谁说了算？” 李伯虎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把扇子，指了指两人，“是你？还是我？” 啪嗒！ 他将扇子展开，那面白纸扇上画着一松，一鹤，一块奇石。 “我们到时候肯定还得是给那帮老头子卖命，既然现在给他们卖命是为了上位，那凭什么将来上了位还是要给他们卖命啊？” “其他人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我也不管，反正我的命只属于我自己。” 李伯虎又对着夕阳看了一眼，似有所感，身子轻柔地舞动了起来。 “人间五十年，如梦亦如幻，有生斯有死，壮士复何憾……” 第195章 小算盘 第196章 小算盘 经李伯虎这么一说，两人这才想起，诸葛赤从死关中出来后，原先说一无二的会长便只能乖乖退居二线，当起了诸葛赤的副手。 甚至他连第二把交椅都排不上，因为诸葛赤原先就有几个副手。 这么一想，他们才明白过来，为什么李伯虎对于寻找长生之法，一点兴趣都没有。 一个老家伙就已经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了，要是让那帮老家伙都成功转生的话，到时候会长变副手，高层变中层，而他们这些中层干部，岂不是变成马前卒了？ 就算是让那些老家伙都出来了，天网读书俱乐部的实力猛增，可这并不代表他们就能轻而易举地消灭另外两个公司了，三大协会从纪元之初斗到现在，哪一个是易与之辈，哪一个没藏着点杀手锏啊？ 真到干起来的时候，他们这些从中层掉下来的马前卒，随随便便就会被那些老不死的当作消耗品，丢到哪个绞肉机一般的战场上去消耗对手，以另外两个公司的实力，他们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老头子们负责发话，自己负责送死？ 一想到这里，他们一个劲地摇起了头。 李伯虎一曲舞完，停下身姿看向两人，“怎么，想通了？” “想通了。”他们一齐点头。 “还找不找那长生之法了？” “什么长生之法？我们根本不知道！” 李伯虎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又招呼他们坐下，给两个师弟讲起了他的宏图大业。 在九州社稷图展开之后，只要不将敌人完全消灭，它就没办法还原成本来的样子。 而因为它本身就是一种亚空间装置，外力除了一开始启动的时候能介入之外，再无别的方法和途径能影响它的运行，所以李伯虎三人就算一直盯着九州社稷图看，也只是干瞪眼而已，还不如找点别的事情做来的实在。 也正因为这九州社稷图十分的可靠和强大，就算使用者死了，它也依旧能照常运行。 并且在将图画上的敌人消灭之后会重新回到“画框”，也就是天网读书俱乐部的总部之中，因此高层们对于祭出这一件法宝并不感到担忧。 李伯虎三人之所以会被指派这一任务，并不是因为他们的实力有多强，而是因为他们各自掌握了一种探测的技术，这使得他们三人在追踪敌人这一方面特别的拿手。 从通灵，卜算到寻龙点穴，他们三个几乎各有一个拿手的绝活，但是拳脚功夫却只是平常的水准。 事实上他们也不需要多强大，只要能追的上敌人，再将九州社稷图安置在对方的必经之路上，然后静待亚空间装置将敌人完全消灭，这就可以了。 从某种程度上讲，他们是“快递员”，而不是杀手。 天网读书俱乐部的会员，入门以后有两项必修课，并且每隔几年都需要考核的，那便是“演讲”和“小组讨论”。 因此不论是李伯虎，还是他的两位师弟，口才都异常的好。 刚开始只是李伯虎在讲自己的战略规划，未来蓝图，后面两个师弟也加入进来，开始讨论起了细节和纲领。 从夕阳西下一直讨论到深夜，他们的话题才告结束。 “咦，师兄，那蛟龙消失了？” 其中一人举着手电筒，光圈所对的正是尹秀之前所在的位置。 “会不会是它跑到别的地方去了？以它的体型还有超神级的实力，哪有那么容易就被消灭掉的？” 李伯虎说着又拿起电筒在卷轴上照了照，但也没有找到尹秀的身影，他忽然感觉有些不妙。 “快，别愣着，一起找找。” 于是三人都举起了电筒，在图卷上搜索着，但他们把几十米的图卷都找遍了，确实没有尹秀的身影。 “看来是真的被九州社稷图给消灭了。” 李伯虎长舒了一口气，他一想起自己刚才荒唐的想法，就不禁觉得愚蠢。 看到任务已经完成，他便打了个响指，那几十米的卷轴当真就开始回卷了，从左边开始，背面青绿色的云纹开始浮现，一点点将整幅丹青回收。 九州社稷图正在正常回收，那就证明敌人真的已不在图画之中了，这使得他们不禁精神一振。 “太好了，任务完成了。” 李伯虎伸了个懒腰，事实上除了赶路之外，其余的时间他们就只是坐着，但正是因为一直坐着，李伯虎才感觉到疲劳。 “等回去之后你们要干什么？一起去喝杯酒？”他问道。 “不了不了。”其中一个师弟连连拱手道歉，“大师兄你忘啦，我之前跟秋香说过，这个任务做完了就回去跟她结婚的，现在好不容易做完了，我只想赶紧回去见她，带她到事务局登记。” “好吧，婚姻是人生大事。” 李伯虎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紧张，然后又看向另一个师弟，“你呢？你总没有对象吧？喝一杯去？” “大师兄，您这是什么话啊？我只是崇尚单身主义啊，不是没对象好吗？”师弟瘪起了嘴，“不过请你原谅，我确实也不能陪你去喝酒了。” “为什么呀？”李伯虎这下有些郁闷了。 “我们家族每年都有个庆典的，传承了近百年了，每年都办的很隆重，我们回到的时候差不多就要开始了，我是家族长子嫡孙，我不去的话，一家人就不算整整齐齐，所以我必须第一时间到场啊。” “行，宗族伦常一定要敬重，你要是敢懈怠，我作为大师兄，可是要打你的。” 李伯虎又摆了摆手，每个人都有事情要做，只剩下他这个孤家寡人了。 “无所谓，你们都去干自己的事情去吧，你们师兄我是无足的鸟儿，要是我什么站住了，那就是我死的时候，你们知道吧？” “大师兄，我替你算过命的，你最少也得活一百岁的。” “这我知道。” 说到这事，李伯虎又开心了起来，“相书上说啊，我这条命硬，除非阎王亲自来了，不然没人收的走，也就是因为上面这句话，我才敢在这世上到处浪。” 说着他眼光又瞥到了九州社稷图，只见那卷轴早已回收完成，但却只是在原地不断地转圈，丝毫没有要遁入亚空间之中，重新回到俱乐部去的意思。 “这玩意，故障了？” 他摸了摸脖子，夜风凉飕飕的。 第196章 亚空间 第197章 亚空间 尹秀前世曾经听过不少故事，其中有一个故事，就是画师拿只笔，对着哪个人随便一比划，再转身在画纸上把那个人的形貌画下来，那个人便从现实消失，转而出现在图画中了。 这个纪元也流传着一个故事，说是诸葛孔明用几块奇石，布设了一个亚空间地带，使得陆逊十万星海战舰迷失，差点就命丧亚空间之中。 由此可见，不管是在哪个纪元，对于亚空间地带的设想和探索，一直都有人在做。 尹秀是等到观测出太阳丝毫不会随着时间变化，这个世界的水莫名其妙地出现，又莫名其妙地消失时，才察觉到它可能落入了某处人为设置，“天圆地方”的亚空间之中。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尹秀将一种特有的信息素注入了汪洋大海之中，随着海流的涌动，这股物质在海洋中扩散，终于将海水中的一注染成了荧光绿。 那是一种带着超强辐射和光谱的物质，只要尹秀将采集器设置到某种模式，这种荧光绿就会变得特别显眼，就算是坐在飞机上，从撒哈拉沙漠上随便往下看一眼，都能从无数的沙子中找到沾染了信息素的那一粒。 尹秀在投放完足量的信息素之后，便升到了深空之中，静静地等待着。 那水还是像之前一样，一直从左往右流，尹秀便也注视着它的轨迹，直到那荧光色的海水消失在右边的边界中，接着在左边的边界中，那绿光绿的水再次凭空出现。 到这时候，尹秀终于确定，这个世界虽然在微观上是三维的，但是在宏观视角下其实是二维的平面。 它就像一张宣纸，画着山水的这一面朝上，一直连接到画面的尽头，而宣纸的背面，则是处于不可见亦不可触摸的空间之中，并非三维的生物所能看穿，触及的。 以惑星纪元的技术力，展开或者铺设一个通往亚空间的装置及入口，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个纪元的学者们虽然站在前人的肩膀上，视野比以往各个时代的许多科学家都要更远，更辽阔。 但他们在实用科学上却是蚂蚁一般的存在，即使站在了肩膀上，也远不远够不到前人的下巴。 尹秀是深知这一点的，所以它也清楚，像是【逍遥游】那种通过堆叠来穷尽算力研究成果的结晶，在蓝星之上几乎是不会存在第二个的，而且亚空间技术远比前者要复杂得多，并不是这个纪元的科学家所能染指的。 既然不是当代的产物，那必然只能来自一个地方。 恰巧昆仑上别的东西不多，但却存在着许多关于亚空间的理论，甚至还有一些相关的模型，在确认自己处于亚空间之中后，那些被闲置在某个文件夹中的数据开始发挥起作用，不一会儿尹秀便解析出了其中的奥秘…… 李伯虎对着卷轴比划了几个手势，又试着喊出了几个操作指令，但那卷轴还是没有坍缩回亚空间之中，它除了漂浮在空中显得有些怪异之外，不管怎么看都是平常的书画。 “大师兄，要不我们联系一下技术人员，让他们远程协助一下？” 两个师弟都显得有些紧张了，毕竟这件东西要是出了差错，他们十条命都赔不起。 “技术人员，哪来的技术人员？”李伯虎撇了撇嘴，“你是说那些擦画框的，还是扫地的？” “这东西，他们根本就只懂得怎么打开而已，其他的他们一概不懂！这东西全世界你也别想找个人弄明白它，也就上个纪元的那帮大能敢拍着胸口说自己知道怎么设置，你让其他人来，你塞他手里，他腿都软了。” 李伯虎摇了摇头，实在不行他就能只能像之前那样，把它取下来背在身上带回总部去。 但这么多年来，九州社稷图从未出现过故障，这时候要李伯虎去碰它，简直就像是去碰一颗按了点火装置，但没有及时引爆的炸弹一样。 此刻谁都不知道，那颗炸弹到底会不会响，什么时候响，更何况对于李伯虎来说，这图卷里藏着的可不止是一个炸弹那么简单，而是整个未知，浩大的亚空间！ “该怎么办呢，该怎么办呢？” 此刻李伯虎也顾不得师兄的派头了，蹲在地上，手指画着圈。 这东西确实如他们两个所讲的那样，对于儒门来说关系重大，要是把它搞丢了，别说是一条蛟龙，就算是他们把那长生的方程式找到了，估计也不能善了。 到时候不用别人，他们那个说得比唱得好听的师父第一个就会来追杀他们。 “要不我们还是把它取下来吧，大师兄，一直飘在那里也不算一回事啊。” “取？谁去取？你去？还是我去？”李伯虎头也不抬。 “要不还是让我来吧。” “你来？哼，你以为自己……” 李伯虎的话说到一半在喉咙间咽了下去，他一转头，便看到一条蛟龙出现在他们的身后，根据形貌来判断，正是尹秀！ “我说让我来，有什么问题吗，三位？” 尹秀说着，只看了一眼那卷轴，后者便立即调转了方向，朝它飞来，随后在尹秀的眼前从左向右张开，好像是谁正把画卷推出，给它欣赏一样。 “山河壮丽，日光和煦，这便是【九州社稷图】吗？”尹秀望着眼前的画卷暗暗惊叹。 “见，见鬼了……”李伯虎张大了嘴巴。 如此神圣，强大的【九州社稷图】竟然被尹秀只看一眼就夺走了控制权，这不是他这个境界的人所能理解的。 此刻他只想逃跑，刚一回头，两个师弟早已跑出了一大截，连头都不回。 李伯虎也顾不得什么师兄的尊严了，此刻他只恨不得再长出两条腿，比他们跑的更快一些。 三人就这样争先恐后地在野地中跑着，而尹秀却没有反应，它似乎还沉浸在图画上的风景中，无法自拔。 “你们这帮腐儒看好了，【九州社稷图】是这样用的。” 随着它话音一落，李伯虎三人感觉身形一滞，随后在他们的面前，万丈巨浪从地平线上袭来，转眼就到了他们身前。 “孩子们，快跑啊……” 这是李伯虎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第197章 傻猴子，我骗你的 第198章 傻猴子，我骗你的 大圣跌跌撞撞地跑着，穿过峡谷和沼泽，树林与河流，它似乎严格遵循着“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的原则，遇山爬山，逢水涉水，从不拐弯，像一支箭，直直地往目的地进发。 这也使得它身上沾满了各种污渍，树枝，淤泥，落叶，动物的残肢都零零散散地挂在它身上。 大圣的意识已不是十分的清醒，处于半昏迷与半涣散之间，甚至有一段时间它压根想不起自己是要往哪里去，只是任由身体驱使着它的灵魂。 不知怎么的，它又想起了在秦岭群山之中与猴群生活的时光，日子漫长到捉一只跳蚤都要花费许多的时间。 然后它又想起了之前的那些岁月，它感染辐射，从半机械形态，成熟体，一步步进化到完全体，接着在终南山被那条蛟龙狠狠地羞辱，奚落，军团折戟沉沙，败北，逃亡。 “凯撒！我要杀了你！” 大圣猛地清醒了过来，它从混乱之中恢复了理智，同时也想起了自己的目标：找到采臣，让他再出借一次力量。 是这份怨恨支撑着它来到这里的，而现在，采臣，或者说金蝉子正站在戈壁滩上，撑着一柄破伞等着它。 “徒儿，你把雨带了过来。” 采臣伸出一只手，雨点便落在了他的掌心上。 “至少我没有把你的那些仇敌带过来，不是吗？”大圣冷冷说道。 “哦？我的仇敌？看来你是知道了些什么。”采臣微微一笑，脸上还是那样淡然。 “我知道什么，并不是很要紧对吗？反正我对于你来说，也就是一样工具而已，工具见过什么，听过什么，又有什么要紧的。” “但我确实对你看到了什么很感兴趣。” 采臣张开手，镶嵌在大圣胸口的那个机械核心便从它胸口飞出，落到了采臣的手里。 大圣看了看血肉模糊的胸口，没有说话。 而采臣的注意力也只是在那颗核心上，他似乎正在读取其中的数据。 “嗯，有意思，我之前说在那个方向有一个机缘存在，但我并没有想到那会是一条蛟龙，而且还是一条掌握了昆仑之力的蛟龙。” 采臣抬头望天，可此刻只有黑压压的雨云。 “你认识它，对吗？” “凯撒？老仇家了。”大圣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本来以为进化到这种程度，可以把它的筋抽出来的，没想到它的进化速度比我还要夸张。” 大圣喘着粗气，丝毫没有察觉到嘴角的血依然流个不停。 “是我低估了这个对手，以你的实力，确实不可能战胜它，毕竟它可是昆仑的至尊之一呢，它的生命层次在你之上。” “这我知道！”大圣不满地吼叫起来，“所以，我才要来找你，我之前以为我要来找你，是因为我怕了它，我对它感到恐惧，事实上我并不是怕它本身，而是对它身上那超凡的力量感到恐惧。” “采臣，给我更强的力量吧，你有办法的对吗？之前你可以把我改造成那副样子，你肯定还有很多的办法，使我变得更强。把力量给我，然后我立刻就帮你去杀了这家伙，把什么昆仑交到你手上，这笔交易很合适吧？” 听到大圣这样说，采臣摇了摇头，脸上的笑意更甚了。 “徒儿，你知道吗？不管什么生物，它都是存在极限的，人是如此，异兽亦是如此。之前那个将军形态，已经是你力量的天花板了，你只可到达此，不可能再往前走上一步了。” “那你之前所说的超越异兽的生命层次呢？”大圣简直不敢相信，“那你帮我提升到那个维度就好了吧，虽然我自觉还未在超神体境界里融会贯通，但这对你来说都无所谓吧，你当初可直接让我从完全体进化成了之前的模样啊。” “徒儿啊……”采臣叹了一口气，眼里尽是惋惜，“我已经说过了，人和异兽都是有极限的，你的极限已经在这里了，那高于异兽的生命层次，与你无缘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采臣？” “我是说，你的基因和根骨，决定了你就是超神体的异兽，再往高点，你也上不去了。” “你骗我！” 大圣激动地抓住了他的衣领，失去了那强壮身躯的它，此时眼睛只到采臣的肩膀。 “我是群猴之中的佼佼者，在我一出生之时，父亲母亲便已将我当做族群未来的希望。我是众猴子之中，唯一能爬到悬崖顶端，取得树果的一只。” “在我的一生之中，人们提起我，不无夸赞，称颂我的英伟。可是你现在却告诉我，我从生下来就注定平庸？你说我注定是寻常的异兽，与那些同类一样，徘徊在那低下的生命层次里？” “为什么？为什么！” 大圣的眼睛涌出了血泪，“明明你已经让我见识过生命和进化上更广阔的领域，可你现在却告诉我，那些东西不属于我，我只能远远看着，休想染指分毫，为什么凯撒可以，我却不能。这未免太不公平了！” 大圣的声音越来越大，可它却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乏力，以至于已经抓不住采臣的衣领。 “傻徒弟。”采臣拨开了它的手，径直躲开，“这世界本来就是如此不公平的，有人注定称王，有人庸碌一世，你还不明白吗？” “这也是为师想要用十世修行来改造这个世界的原因。” “那么，采臣。”大圣忽然又想起了另外一种可能性，“如果你真的创造出了你理想的那个世界，我去不去没关系，但我的猴子猴孙，你会让它们前往的对吧？” “我会的。”采臣点了点头。 大圣这时候似乎才终于接受了自己的软弱，它坦然接受了一切结果。 采臣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声在大圣听来有些不妥，它从未听过这人笑的如此诡异。 “原本在我的规划里，你的族群是可以有一席之地的，但是……”采臣顿了顿，“事情出了些变化，我需要它们作为材料，所以你的猴群，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了。” “放心吧，它们没什么痛苦，跟之前一样。”采臣伸出了手心，然后又夸张地翻转过来，“你知道的，我之前在它们体内埋设的微型炸弹威力足以在瞬间杀死它们。” “为什么！” 大圣咆哮着想跳起来掐断采臣的脖子，但它的身体已经软了下去，它的失血量过多，瞳孔已经开始涣散了。 “我最开始跟你合作，不就是因为你说会放过我的猴子猴孙，会解除那个炸弹，让它们自由自在地生活下去吗？我已经说过，所有的痛苦，罪恶都由我一力承担，不关它们的事。” “你之前不是答应过我的吗？这不是我们的约定吗？采臣……” 大圣还想说什么，可它的心跳已经渐渐弱了下去，整个身子瘫软在地，再也起不来。 它死了，如果有人看到了，只会当这里死了一只普通的猴子。 采臣看着大圣的尸体，叹了口气，眼里似乎也有一抹晶莹。 “傻猴子，我骗你的。” 第198章 聚魂 第199章 聚魂 尹秀当时只专心于跟大圣的对峙，对于巴巴罗萨发来的讯息，它完全没有印象。 但它也已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距离金蝉子的距离已近了一步，特别是间接在大圣身上感受到对方那奇特力量的时候。 金蝉子处于更高的生命层次，这是尹秀的判断。 它本来想联系远在昆仑之上的张洞玄，可后者似乎还是进入了电磁波段无法联系的区域，尹秀能接收到的只有一段又一段的白噪音，而它自己发出去的，也不知道张洞玄能否，或者在哪个时间段才能收到。 毕竟张洞玄是除了青帝之外，唯一跟它聊起过关于生命层次内容的生灵，而且尹秀感觉，它应该比青帝知道的更多，毕竟他是当世已知唯一的“仙人”。 没有办法，尹秀只能将九州社稷图慢慢收回嘴中，关于大圣的踪迹，它已经完全丢失了。 眼下它还是处于极度的信息不对等之中，也许只有到达长生寺的时候，才能将谜团中的一部分解开。 这么想着，尹秀张开了双翼，它的推进器通过修复程序勉强也已修好，是能够正常飞行的状态了。 它刚一起飞，八目道人的通讯发了过来。 在这么远的距离上，双方的通信质量多少也受到了一些地形和辐射的影响，但这不妨碍它在接收到八目传来的影像时的惊讶。 “小八，你和雷公，现在在什么地方？”尹秀问道。 它自然是知道这两个家伙没有自己的命令，是不会从山野里跑到人类世界去的，很多时候它们就连终南山都不会踏出一步。 而且，现在八目道人的身边竟然还出现了谛听的身影。 “它呀，我看城里已经没有什么线索了，所以就把这只小猫咪叫过来帮忙了。”八目大声说道。 “你叫谁小猫咪？臭蜘蛛！” 谛听刚想发火，立即就被身后几乎比它大了好几圈的雷公一爪子按在地上，虽然都是究极体，但它们的力量相差悬殊。 “是，大人，我确实是被它叫来的。”谛听无奈道。 对于它们这些生灵来说，一旦向对方表达了臣服之意，那便是对方的手下，不管要做什么，它都得乖乖去做。 只是被八目道人呼来喝去，还是让谛听很不满的。 “小八，你们现在不是在终南山吧？” “确实不是，大人。我们现在是在秦岭的北麓，准确点来说，我们在那些猴子的栖息地。” “大圣？” 尹秀更加觉得莫名其妙了，为了保密，另一方面也是它根本不确定对手是谁，尹秀直到跟大圣撞在一起之前，从未向八目道人提及过这方面的信息。 “是的大人，就是之前那只猴子的地盘。我们本来也没想要过来的，是苍炎的手下们发现了这里的情况。” 随着八目道人把镜头从脸上挪开，尹秀才又注意到在它们的身边到处都是四处巡逻的灰狼。 “到底怎么回事？”尹秀感觉到有些不妙。 “我们是接到信息之后第一时间赶过来的，原本我还以为是那些猴子又在做什么实验，才惊动了山里的生灵，使得它们纷纷来找我们避难了。” “可是……”八目顿了顿，终于把镜头对准地上，那是一具猴子支离破碎的尸骨，“我们发现，这里昨晚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大圣的那个猴群，几乎都死绝了。” “它们也不知道是集体自杀还是怎么样，反正我在它们的内脏碎片上找到了大量微型火药的痕迹。如果把混合着微型火药的起爆器吞进去的话，只要一按动开光……” 八目道人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把两只前脚抬起，做了一个气球爆炸的动作。 “什么人做的，你们知道吗？” “不知道。” 这次是谛听接话了，它还是被按在地上，使劲地抽动了一下鼻子。 “我已经嗅过了，整个秦岭，近来人类的气味都很淡，而且大多数是分布在外围，要做到这种程度的话，恐怕需要很多人和物资才做得到，而且，他们还要使这些安静不下来的猴子乖乖把起爆装置吞下，我觉得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大人只是问你的话，没问你意见。” 雷公看到它这副自以为是地样子，又重重地把它的头按了下去。 随着摄像头的转动，尹秀也看到了，树上，石头上，八目它们的脚下，尽是褐色的血肉，与内脏和骨头血管混在一起，看起来只是像一堆烂泥。 “还有幸存下来的猴子吗？” “没有了。”谛听吃吃笑起来，“那些猴子，现在全都整整齐齐地在我们身边了。” 谛听所指的便是那些已经碎到跟尸体产生不了什么联系，遍布周边的身体组织。 【是金蝉子做的吗？失败的代价，抑或是要挟的条件？】 尹秀想不明白。 事实上，它觉得金蝉子做的也有些多余了，一群猴子，能妨碍他什么呢？ 但要是那个金蝉子，不把这当做惩罚，或者说去除后患的方式，而只是单单把这件事情当做一种乐趣的话，便能想通了。 就像静心庵中的那些人，手无缚鸡之力的尼姑，还有懵懂无知的小孩子，金蝉子会仅仅因为被她们看到，就要将整个寺庙的人杀光吗？ “但是，大人，我要向你通报的不是所谓的灭门惨案。”八目道人眼睛突然变得很严肃，“那种事情在山林里我们见得多了，并没有什么好惊讶的。” “真正让八目我感到惊讶的是，有人在这个地方架设了勾魂夺魄的阵法，也就是只在理论中存在的意识收集器。” 意识收集器，蓝星修士之间一直流传的都市传说，据说在某个时期，有人拿着一柄伞，或者一面幡，专门用来收集那些已死生灵的意识，再用这股力量来炼化，制造法器。 几乎所有人认为那东西只存在于幻想之中，可当八目看到现场遗留下来的那些装置，并且骇入其中，解读了基础数据后，它便发现，这东西真的被人搞出来了。 八目的这个说法推翻了尹秀之前的认知，它有时候把金蝉子想的太简单，有时候又把他想的太复杂，就像是现在，金蝉子要这么多野猴子的意识做什么？ 第199章 义体星神集团 第200章 义体星神集团 “桀桀桀，难道他想写一部《赵子龙与朱丽叶》？” “雷公倒是觉得他可能是为了方便数数。” “你们这些头脑简单的笨蛋，他有可能花那么多时间来做这样无聊的事情吗……”八目摇了摇头，“我倒是觉得这有没有可能为了做一件武器而收集起来的材料，或者说能量。” “类似于进行dos攻击的武器？比如金蝉子之前放在他那些义体里的那种？”尹秀问道。 “这是完全有可能的大人，金蝉子似乎很乐于见到别人因为海量的信息而陷入那种疯癫的状态，所以像恩静小丫头那样一刀切断别人神经线的做法，他是不会去做的。” 尹秀点了点头，确实如八目所说的那样，金蝉子热衷于让别人“着魔”，他是真的以此为乐，要不然也不会开发出像【明镜台】那样使人患上群体癔症的木马病毒。 “那我们追踪得到那些意识，或者说魂魄的去向吗？” 谛听一说完便有些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它怎么会问出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甚至显得十分愚蠢的问题。 即便是可以追踪的那些电磁信号也早已逸散到空气之中了，更何况这些到现在也解释不清的东西。 果不其然，八目八只眼睛都往上翻了翻，露出有些淡的绿光。 可它随即又嘿嘿笑了起来，“虽然啊，那种东西，你就是给八目我每只腿上都安装这样一颗无与伦比的脑袋，我也是无从下手的。” “不过啊。”它竖起前脚，抱在胸前摇了摇，“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我追踪不到，可这不代表我没办法追踪到那些制造它的人。” “什么？”谛听惊讶地张大了嘴。 “这很难吗？小猫咪。”八目道人看了它一眼，“就像你用气味，再加上大数据辅助来追踪别人一样，对于我来说，只要对方曾经通过网线在这些装置上留下过痕迹，我便能追查到他们。” “更何况，这些家伙真的很不小心，不知道是偷懒，还是说根本就不当一回事，他们竟然直接采用远程操作的方法，因此我在其中一个小主板上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信息。” 八目道人说着，将一串包含坐标和用户信息的数据传输给了尹秀。 【义体星神集团？那些家伙也掺和进来了吗？】 之前尹秀就曾听说过他们的存在，作为近些年来迅速崛起的新兴集团，他们最主要的竞争对手便是三清电子修道协会。 因为他们主营的业务范围都是电子义体的销售和改造，在市场份额上形成了相互挤占的态势。而最令那帮道士受不了的，便是义体星神集团在“飞升”这个概念上的解释。 事实上，三大巨头对于“飞升”的看法都是完全不同的。 三清电子修道协会认为，通过义体炼气这个手段，任何人将来都可以以它为钥匙，达到一种类似机械飞升那样，整个人连带着身上那些电子义体一并飞升，但在这个过程中，义体只是辅助，而非主体。 图灵佛门一向是提倡舍弃欲望，遁入凡尘的。而要舍弃欲望，最好的方式便是舍弃身体，因此他们热衷于将自己的意识上传到某种“非我”的身躯之中，他们更重意不重形。 修士们增强实力的方法在和尚们看来是多余的，只要一心向佛，每日积攒功德，总有一天必定能圆满飞升。肉体终究是一具臭皮囊，能飞升的只有意识。 而天网读书俱乐部的儒生们，虽然他们也有许多老祖宗把自己风格印在结界里，等待转移意识的时机。但事实上，他们对于“飞升”的兴趣寥寥，什么银河啊，仙界，道果什么的，于他们而言都是太过虚无缥缈的东西， 人世两甲子，只要立身立学，留下些东西供后人瞻仰，这就可以了。 因此三大集团虽然在自由市场上杀的火热，明里暗里交锋，可他们在最基本的理念上却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 特别是在惑星纪元，远古时代还不时有儒道释三家的大型辩论会。 到如今，三方都因为科技和理念的变化，在基础知识上就已大相径庭了，让他们再来辩论一次，完全是鸡同鸭讲，各自都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也无法用什么有效的方式来说服对方。 既然不存在理念上的沟通，很多时候也就意味着不会存在理念上的冲突，所以他们打打杀杀就纯属是为了利益，这是最纯粹的商业竞争行为，双方没有更深层的仇怨可讲。 而义体星神集团的观星士，偏偏在飞升的理念上与那帮道士存在着最根本的冲突和矛盾。 他们认为电子义体才是最关键的东西，人只是一块土壤，或者说是温床，用来温养自己身上所安装的那具义体，有的人一具义体一装就是几十年未曾更换，维修过。 等到到达一定层次之后，人讲彻底融入电子义体之中，进而飞升，因此所谓修炼，便是对身上那具电子义体进行最彻底的研究，同时也把自己的身体朝配合它的方向去做改造。 这在道士们看来，多少是有些为了更好的销售义体，而凭空编造一套理论的意味在了。 其实道士们意见最大的，便是义体星神集团所说的这个飞升路径，并未有人达到过，虽说观星士们声称在上个纪元有不少人正是凭此方式飞升的，可毕竟也没人确实见过。 而惑星纪元以来虽说也没任何一个道人飞升过，但道士们“祖上阔着呢”，就连黑暗时代里也有人羽化登仙，因此自然在某些方面自认比那些无根据的“神棍”要正统一些。 双方彼此针锋相对，以至于有时候宁愿将时常让给别人，也不愿意让对方获得，这种趋势在近期愈演愈烈了。 “小八，这些人是在赤道内活动的吧？”尹秀问道。 “是的大人，他们要不是赤道的公司，早就被三大集团联手给赶出去了。不过对于这个集团的来历，确实很神秘，稍后我会调查看看的。” 尹秀点了点头，它此刻就算知道了怎么回事，也无暇飞回赤道了，只能将这些任务交托给八目道人。 “把他们和大圣，或者和某个人之间的联系找出来。” 第200章 引魂幡 第201章 引魂幡 “好，大人，我会尽快调查，动用所有的资源，一定把金蝉子在搞什么给找出来。” 八目道人显得很是认真，“还有，如果他真的动用了这么高深的技术，又恰巧是在大人你打倒了大圣之后，时机太过巧合了，我担心他在这个时候把秦岭的猴群杀光，将它们的意识全都抽走，正是为了对付您。” “他要怎么对付我？”尹秀眯起了眼睛。 尹秀也知道，即使大圣来到这里之前金蝉子对它一无所知，可如今大圣毕竟已经逃跑了，它一回到金蝉子的身边，尹秀的所有信息肯定都会被他发现，不管信息多寡，反正如今的尹秀已经明晃晃地在金蝉子的棋盘上现身了。 而且还可能是他最优先要拔掉的那一颗。 “这个……”八目道人挠了挠脑袋，“我也不少说，这家伙的脑回路不是我们可以预测的。” “雷公猜他可能会造出一个巨型机甲，随身带十几种武器来对付你。” “哼，巨型机甲？过时啦！那种东西只要大人带着随便溜几圈它就没能源了。照我看，应该是用某种无色无香的毒药，只要一滴便能毒死一个牛群的那种，用那种东西的话，想想我都要发抖了……” “那为什么不直接干净利落地使用木马病毒呢？饶是大人这样强大的身躯，只要电子系统损坏了的话……” 听到它们三个正在讨论如何杀死自己，尹秀不禁一脸的黑线。 “大人，反正我会尽快调查出来的。”八目道人又把话题拉了回来，“还有我……” 八目道人正想炫耀一下自己近日来所做的一些成果，大部分是关于加强狼群的武装，还有终南山一些科技装备的创新，可是尹秀却忽然把通讯切断了，使它自讨了个没趣。 “看看，八目，这么多年来你还是改不了碎碎念的毛病，就连大人也受不了你了吧。” 谛听显得很高兴，只要能让这个死对头吃瘪，无论是什么情况，它都乐于看到。 “闭嘴！” 事实上，尹秀并非是同谛听说的那样，厌倦了听取各种消息和报告，只是有一位不速之客打断了这场会议的进行。 那是一只银灰色的猿猴，它比常人大不了多少，白色的鬃毛从头顶覆盖到脖子，使它看起来年纪已显得十分的大。 而它的身躯，毫无光泽的黯淡银白色，使得它看起来更加衰老了。 它的肩膀上扛着一柄白色的招魂幡，那竿子极长，一头在它肩膀上，用手压着，另一头则远远垂在身后，几乎要拖到地上。 “你是什么人？大圣的同伴？”尹秀冷冷地看着它。 它感觉得到这只猴子的身上，显露出一种与秦岭群猴完全不同的气息，它没有那些猴子的张狂和凶残，总显得死气沉沉的。 “我啊。”猿猴指了指自己，“被世间遗弃，被同类忘记的一只老猴子而已，没有同伴，也没有姓名。” “这样一只普通，甚至有些可怜的猴子，来找我干什么？” “报仇。”猿猴淡淡说道。 “报什么仇？” “报秦岭群猴的仇，报大圣的仇。” 猿猴还是那样淡然，它的眼睛也是金色的，此时正与尹秀的双眸对上。 “秦岭群猴，之前我杀过不少，你现在来为之前那件事报仇，未免有些晚了。而之后，我并没有杀过任何一只，你来为之后那件事报仇，未免有些蠢了。” “至于大圣，你杀我，我杀你，不过是丛林法则罢了，你要报仇尽管来报就是了。” “虽然原因和经过很复杂，有些是你犯下的，有些不是你做出来的，可是追根溯源，凯撒，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猿猴双眼中终于有了些火气，“你虽然没有对我们赶尽杀绝，可是你害得我们被灭族，虽然你没有杀死大圣，可它最终还是死了。” “哦，大圣死了。”尹秀平淡到好像收听天气预报。 对于猿猴这番毫无逻辑和根据的指责，尹秀听到了也并不怎么生气，在某种程度上，秦岭的这群猴子确实在脑回路上与寻常的生物不同。 “你知道我肩上扛的是什么东西吗？”猿猴又问道。 在它最开始出现的时候，尹秀就已感觉到了不妥，只是它也好奇，为什么秦岭那边的猴子刚死绝，在荒原这边，这么快就出现了制作好的引魂幡。 难道意识和所谓的魂魄，可以在这么长的距离上传输吗？ “是猴群的意识。”尹秀答道。 “不对！我肩上扛着的是我们一族的荣耀和责任，而这引魂幡里的，则是我们一族对你的怨恨。” 猿猴咬牙切齿，“我去见过那位大人了，他给了我这东西，并且给了我两个选择，是用招魂幡对付他，还是拿这个招魂幡来杀你。” “而你选择了后者。” “也不完全是，其实我两个都想杀，不管是你，还是他，我两个都恨。” “那你为什么选择来杀我。”尹秀不解。 “因为……”猿猴低下了头，身体不停地颤抖，似乎在强忍着什么，“因为我发现，即使用这东西，也不可能杀死那位大人，他在某种程度上对这些能量是免疫的。” 刚才令猿猴感到不适的，是它的自尊心。 “那我明白了。”尹秀叹了口气，“你们这些秦岭的猴子，似乎脑回路都不太正常，你想把我们杀了，可你又怕自己没办法干掉金蝉子，在他面前什么都做不到，所以你干脆就愿意当他的棋子，跑到这里来杀我。” “这样的话，起码你的心愿能了结一半吧？即使你知道群猴不是我杀死的，而你跑到这里来，在事实上又跟大圣一样，沦为了金蝉子的奴隶，这就是你想要的复仇吗？” “我不知道！”猿猴捂住了脸，“反正我就是想为那些死去的猴子做点什么，你们两个，总有一个是需要为这些事情负责的！” 尹秀听到这，身上突然涌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杀气，再也不愿意跟这只精神已经失常的猴子讲上半句话，它此刻只想把对方撕碎。 那只猿猴，明明白白就是在告诉尹秀：正是因为我觉得你比金蝉子弱上许多，所以我才跑到你这里撒野来了。 这让尹秀体内热血翻滚，就连情绪管理系统里释放的镇静剂都已压制不住那暴烈的情绪了，它此时张开双翼，像一头已饿了许久的深渊猛兽。 第201章 天威难测 第202章 天威难测 “神经错乱的野猴子，你跟大圣那个疯子一样，并没有什么差别，既然你这样想念自己的族群，那我这就送你去跟它们团聚。” 尹秀双眼亮度显着地提升，一口蕴含着蓝白色光芒的烈焰朝着猴子吐了出去。 “大圣，这是我以前的名字！” 年老气衰的猿猴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了力气，双手猛地一扯，那又长又笨重的招魂蟠便如同游蛇一般舞了起来。 尹秀不在乎猴子叫什么名字，也不管它用的是什么武器，它只知道那柄招魂幡是抵挡不住凶猛的火焰的。 如它所料，那招魂幡虽看起来十分的危险，可似乎并不是用来进行短兵作战的利器，它甚至就不能当做武器来使用。 在接触到火焰的瞬间，便同操纵着它的猴子一起，在高温之下化作了灰烬。 所谓能操纵魂魄的神器，在这磅礴一击之下便已化作齑粉。 但尹秀总觉得没那么简单，难道金蝉子给这只猴子那么一个玩具，让它跑这么远来找自己，为的就是再戏耍一下这些猴子一次，在这个饱受苦难的种族身上再获取最后一点乐趣？ 因此，即使那只自称名字曾是“大圣”的猴子连骨头都已在瞬间成了灰烬，尹秀依然没有放下警惕。 果不其然，在烟雾散尽，一些细小的粉尘随着微风吹散的同时，在空气之中，一些散发着绿光的粒子也出现了。 那些粒子恍若萤火，但那与萤火相比又显得掺杂了许多的杂质，显得并不纯净。 老猿猴的身体原来并不是被火焰所吞噬，而是粒子化了，此刻它的身体在某种程度上成了量子形态，正在往空中飘去。 而随着那些粒子逐渐聚拢成形，尹秀在隐约之间也听到了许多猴子的凄啼，那不是一只或者几只，而是整整一个族群，以一种相同的音调和节奏在发出怨恨的嚎叫。 这饱含着仇恨的惨叫声，还有那似乎已在空气中具现的怨气，明显是冲着尹秀来的。 此刻尹秀开始理解，所谓“两岸猿声啼不住”是怎样的一种状况了，而它也已张开双翼，准备“轻舟已过万重山”了。 毕竟对于尹秀来说，这种超自然现象既是少见的，也是极难应付的，没有必要为了欣赏奇观，而冒着把自己搭进去的风险。 可随着越来越多的绿色粒子在自己周边出现，尹秀发现，这里已经与现世有了一些界限，它落入了一种无法逃脱的引力场之中。 这并不是说它如今没办法逃离，虽说这里的重力陡然增加了，可只要它引擎功率全开，还是能轻易地脱离出去。 可这些粒子更像是种下了一种叫做“因果”的模因，尹秀自觉就算离开了这里，恐怕此事也不会就此结束。 如果是这样，早点解决肯定是更好的，因此它又把双翼收了回来，只是静静等待着事态的变化。 猴子的惨叫声早已消失，那些粒子在空中发散了许久，像是蒲公英的种子被风吹起一般，飘飘洒洒，漫无方向。 在这种死一般的沉默之中，尹秀又好像听到了一声清脆的木鱼敲击的声音，在那一声敲击消失之后，如同在平静的湖面丢下一颗石头，事情起了变化。 原本晴朗的天空之中，不知道什么已经乌云密布，雷云在迅速地聚集，尹秀已经可以看到，在那如黑锅一般沉闷的云层深处，雷电正在奔走。 那些粒子正在迅速地聚集，猴群的叫声没有再响起，取而代之的反而是一种浑厚深沉的吟唱，好像有几百个大儒还是仙人正在云端齐声吟唱远古的诗篇。 这种感觉对于尹秀来说，有些熟悉。 尹秀蓦然想起之前在永旭山的遭遇，张家人集合所有人意识，使张洞玄诞生的那天，它的耳边也充斥着这样神圣，玄奥的声音。 莫非？ 果然，那刚才已化作灰烬的招魂幡不知什么时候重新出现，它已经恢复了原状，黑色的长杆，玄色的幡巾，此时正在风中上下摇摆，看起来就像是有人正举着它挥舞，招徕四方的亡魂。 在那面招魂幡的指引下，那些粒子围绕着它迅速地转动，结合，渐渐拥有了某种清晰的形态。 之前张洞玄的身体，是由四把剑作为四肢，一副法国骑兵那样的黑色胸甲当做躯干，再加上一个靠细长脖子和电线连接在上面的水晶骷髅头组合而成的。 反正不管怎样，在张洞玄的身上，它看不出一点人类的形态。 而眼前这些粒子，正围绕着那看起来十分单薄的招魂幡，以它为基础构筑着形状。 难道等下会出现一位长得像竹竿一样的，属于猴子们的“仙人”？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如此紧张的情况下，尹秀一想到那奇形怪状的样子，不禁还是笑了出来。 也许那也可以在某种程度上称之为金箍棒的形体，但不论尹秀怎么想，在它看来那确实就只会是一根长长的竹竿而已。 这种形态上的转换正受着某种法则的保护，跟张洞玄那时候的降临一样，尹秀将无法进行任何干预，它只能看着，并做好一切准备，接受那来自猴群的愤怒和恨意。 随着吟唱声逐渐靠近，并且变得更加大声，天空中开始落下一道道如大树一般粗的雷电，此刻在尹秀的周边，遍地都是滚动的雷球。 忽然，随着一道亮光划过阴沉的天空，其中一道闪电竟直直砸在了那招魂幡上，炸出一团火花来。 而那猴群意识即将凝聚成形的躯体，也在这雷电的干扰之下，稍微有了迟滞，散开了一些。 那雷光在尹秀的眼里只短暂地停留了一瞬间，可却让它明白了一件事。 那便是，这些雷电，正是猴群引来的，它们在此地这种强行“升阶”的举动，干扰了磁场，造成了大规模的电磁混乱，而这电磁风暴所针对的目标，正是那即将飞升的“猴仙人”。 轰隆！ 又是一道落雷砸在了招魂幡上。 尹秀看着这一幕，眼里开始出现了意味深长的亮光。 “猴子，你们能不能成仙，不止要看老天的意思，现在看来还要看我同不同意了。” “金蝉子，你看好了，我必当以雷霆之威，镇压所有不服之臣。” 第202章 仙人怒目 第203章 仙人怒目 庄严神圣的吟唱声不知道什么已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轰隆隆的惊雷炸裂之声，在雷声响彻遍野之后，似乎还有猴群的惨叫凄啼之声。 可怕的雷电一道接着一道，迅速地砸在招魂幡上，仿佛是谁正拿着一把铁锤，一下又一下地敲打一块放在铁砧上的金属块，每敲动一下，猴群的惨叫便大上几分。 而牵动这天雷的便是尹秀。 它已经惊喜地发现，但凡是存在于自然界之中的雷电，无论它声势如何浩大，能量怎样磅礴，似乎都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原先普渡枪是一把用来指引雷电的武器，它是作为工具存在的。 可在尹秀将它融入体内，并且在跟大圣激战过后，它自身已不再是一个单纯升级版的超大避雷针，尹秀已经跃升为了某种法则的操控者。 它正如遥远神话传说中掌管雷电的天神一般，只要心念一动，无数道雷电便如箭矢一般在它的操纵下射向敌人。 雷电与其说是成了某种威力强大的武器，不如说是成为了尹秀的奴仆。 随着雷电攻击的频率和强度逐渐加大，那本就未完全成型的仙人形态此时已摇摇欲坠，招魂幡每被击中一次，那些粒子就变得更加松散了一些。 终于，在最后一道雷电将招魂幡化作灰烬后，那些由猴群最后的怨恨一齐生成的粒子开始向着四周逸散，并逐渐消失于宏观世界之中。 也许它们在某种微观角度依旧存在着，但在现世之中，已找不到丝毫存在的痕迹，就跟曾经嚣张一时，叽叽喳喳，搅得秦岭一团乱的猴群那样，烟消云散。 云层中的电能在连串的攻击之后终于也消耗殆尽，天空又回复了之前蓝天白云的模样。 云层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多出了许多难以名状的发光球体，它们甚至不能说是某种圆球一样的物体，而是以一种任何机器和眼睛都难以定义的形状存在。 它们的颜色也各不相同，在你不注意它的时候是一种颜色，等你真想看清楚，它又变成了另外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颜色。 此刻它们唯一相同的便是都好像站在云层之上，正在怒视着尹秀。 尽管它们与人类的形体完全不沾边，可尹秀还是感觉那好像是一个个人，正或立或坐，或是躲在云层中，只探出个头，或是脱离了云层，整个身体浮了起来，似乎是在与它对峙。 刚才吟唱那神圣通透的圣歌的，便是这些奇怪的光球，或者说能量体吗？ 其中的几个球体似乎随时都要从云层之上飘落，来到尹秀的跟前。 “蛟龙，或者说凯撒，你似乎是激怒了那些位于高天之上的仙人呢。” 蛟龙回头，在原先猿猴死去的地方，正漂浮着一颗银白色的金属球体，大概只有拳头大小，它的底部向下喷涌着气流，以维持浮在空中的动力。 那是一个老旧的移动通讯装置，过去在矿井和一些溶洞之中，信号受地形干扰或者对方没有携带通讯工具的时候，它便能派上用场，因此也有些人把这东西叫做“信鸽”。 在圆球的中心，有一个闪着蓝光的投影仪，这时候它正在投射出一个人的全息投影，刚才说话的声音便是来自这个“人”。 “金蝉子？”尹秀似乎完全不感到惊讶。 “嗯……这个名字已经许久没人叫过了，就连我自己都快忘记了，事实上我过一段时间就有一个新的名字，或者叫代号什么的，反正名字嘛，都是让别人叫的，你想叫我金蝉子，那就这样叫就可以了。” “不过也不只是名字而已，我这个人啊，连身体和身份都时常变化，有的时候是小孩，有的是妇女，如今呢，我是这个模样。” 金蝉子说着向尹秀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身段。 其实金蝉子此时使用的是一个与本尊完全不同的虚拟形象，所以这种展示显得很多余，也不知道是他忘记了这一点，还是故意的。 在察觉到尹秀完全不感兴趣之后，金蝉子失望地收起了那套京剧演员出场亮相的动作，把话题扯了回来。 “那些仙人。”他故作神秘地指了指天上，“他们现在很生气呢，因为仙人飞升是天地间的奇观，堪称是宇宙造化中最神奇的一样，虽然那些猴子只是集群体的意识飞升，最多也是造就出一个地仙而已。” “可地仙再怎么说也是仙人，虽然层次是低了一些，但也不是这地表上的生灵可以相比的。而你，虫子一样的生灵，竟然敢打断仙人的飞升，甚至还诛杀了一位他们的同类，这叫他们怎么能忍。” “感受得到吗？来自这些仙人愤怒的视线？”金蝉子又问道。 可尹秀还是显得很平静，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这不禁让金蝉子又生出了一种挫败的感觉，他就像一个谜语讲一半便被别人答出了谜底的街头艺人，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好了，好了，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发现的，那些光球确实只是一个投影而已，真正的仙人们此时正在另一个维度的空间之中，我们没办法触及他们，他们也无力对现世进行任何的干涉。” “所以，凯撒，多谢那些空间法则和物理定律吧，你的小命保住了。不然要是这些仙人从【仙界】之中降临的话，给你十万条命你也不一定能接住他们全力一击。” “金蝉子，你很吵闹。” 尹秀还是显得很冷淡，虽然它只在青帝的口中听说过那些飞升的神秘能量体，可此时眼前的金蝉子还是比那些仙人更能吸引尹秀的注意。 毕竟金蝉子也说了，那些仙人所处的地方与现世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空间，双方再怎么样都只能干瞪眼。 “我今天话是多了点，谁叫这种景况百年难得一遇呢。” 金蝉子说着又抬高头左右看了看，即使隔着通信频段，他似乎也依旧能透过虚拟的信号，看到那些能量体对面的“人”。 “这其中，有不少人是我的老朋友呢。” 第203章 流浪的至尊 第204章 流浪的至尊 或许是天上的那些仙人感受到了金蝉子的窥视，抑或是他们已看厌了污秽的人间，在金蝉子说出“好久不见”之后，那些能量体在云端迅速地消失了，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看来你的那些老朋友，似乎并不想见到你。” “呵，怎么可能……” 即使隔着通讯器，尹秀也能感受到金蝉子的尴尬。 “也许……嗨，反正今天的主角不是这些已经去到另一个维度的仙人，而是你，凯撒，要是早点遇到你的话，也许这中间就不会有那么多波折了。” 金蝉子伸出手，指着蛟龙。 “我？呵，你不会把我当做第三个大圣了吧？” “看来那只老猴子说的话有点多了。”金蝉子拍了拍手，“我原本只是想用它来做个实验而已，因为我发现即使收集了足够的魂魄，可这些猴子的意识仍没有一个合格的载体，所以我让它到你这里试试，看能否成功。” “毕竟你是它们的大敌，之前大圣和它的猴群，每每提起你的时候，血压和脉搏都会猛地提升一大截，我之前只当做是异兽之间的恩怨，没兴趣了解，这确实是我的疏忽。” 金蝉子显得很懊恼，又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你现在后悔也还来得及。”尹秀忽然说道。 “嗯？” “我是说，对于你在做的事情，不管是那长生之法，还是别的东西，我都很感兴趣。” 这下倒是金蝉子显得有些惊讶了，不可思议地抬头看了看尹秀，随后又好像从它的神态里理解了它的意思。 “你是说你想跟我合作？凯撒阁下？” “为什么不呢？在大圣身上我看到了超脱的可能性，虽然它因为根底的原因，无法突破天花板，但是我可以，对吧？” “没错，你确实比其他的异兽强上不少，你与它们相比，简直不是一个次元的生物。” 金蝉子看尹秀的眼神吐露出一种迷恋，暧昧的气息。 “拥有了昆仑之力的你，事实上离更高层次又近了一步，倒不如说比起掌握昆仑本身，你身上所拥有的特质更让我感到惊艳。” “不过……”尹秀忽然打断他，“你只是以虚拟通讯跟我进行对话，在诚意上未免有些不足了，如果我是你的话，一定会认认真真穿戴，洗漱，然后亲自去到对方面前，跟它进行一番开诚布公的谈话。” “呵！原来是这样。” 金蝉子原先热烈的神色忽然变冷，他此刻看起来更像是个没有表情的虚拟形象了。 “说这么多，你无非还是想杀掉我，枉费我对你这样尊重了，我把你想的太过聪明了，蛟龙。”金蝉子摇了摇头，“我们会见面的，而且是面对面的那种，不过眼下时机还未成熟。” “我要是就这么到你面前的话，你会毫不犹豫地把我撕碎，而我呢，自信又还没恢复到可以与你对战，然后全身而退的程度，所以现在并不是一个会面的合适时机，还得再等等。” 金蝉子似乎显得有些过分坦诚了，虽然尹秀也猜测金蝉子之所以一直没有从幕后现身，很有可能是因为他的实力并不足以操纵全局，但对方竟然亲口将自己目前的弱点讲出来，还是出乎了它的意料。 这里存在着两种可能，一是金蝉子在欺骗它，但如果这种欺诈不是为了接下来的计划，那将毫无意义。 【可我对他来说，真的有什么利用的价值吗？】 另一种可能便是，金蝉子不在乎。 金蝉子不认为尹秀能够有机会找得到他，或者是他自信即使被尹秀捉住了，他也有逃脱，甚至反杀的手段。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都表明金蝉子自认此时身处十分安全的地带，并非是尹秀所能触碰到的。 “蛟龙，到底是什么指引着你来到这里的，按理说我们在最开始的时候应该无仇无怨，虽然在近来，这些仇怨增加了不少。”金蝉子有些不解。 “长生之法对于你这种拥有强大身躯的异兽来说是无用的，就只有人类和一些小型的生灵会追求那条方程式而已，我最初把这个信息放出来的时候，全然没想过会有大型异兽被卷进这场风波之中，我的猎物是那些修士。” 金蝉子舔了舔嘴唇，似乎已长久没有进食了。 “我确实对长生的方程式不感兴趣，不管是增强自己，还是提升生命层次，那条方程式事实上是帮不了我的。我之所以一直追踪你，除了是不想让三大公司拿到以外，更重要的便是为了找到昆仑的另外两位至尊。” “至尊？”金蝉子喃喃念道。 “就是两个来自上个纪元的人，在蓝星毁灭后，他们又从昆仑上返身，重新回到了地球，在你留下的那些东西上面，我感觉到了这种独特的气息。” “我并不认识什么至尊，但在黑暗年代里，我确实遇见过两位来自昆仑的人。” 金蝉子轻描淡写地在谈话中投入了一颗重量级炸弹。 “他们的名字我不太记得了，不过那是在蓝星地表被完全燃尽，火焰刚刚熄灭之后，我在地面上遇见的唯一两个人，一男一女。” “再告诉你一个资讯好了，这个算是我送给你的，不过我估计你也猜到了，其实我也是上个纪元的人类，而且是当时还停留在地表上，没有遁入地下或者跑到飞船上的唯一一人。” 金蝉子是先后遇见那两个人的，时间太过久远了，他也不记得是先遇见了那个男人，还是先遇到了女人，反正这都差不多。 这一男一女从性格到喜好，都相差的极远。 一个崇尚战争，浑身戾气，一个爱好和平，温和儒雅，同样是因为时间久远的关系，金蝉子也已经不记得这两种性格分别是在谁身上出现的了。 但当时还年幼的他，确实也受到了这两人的影响，以至于如今在人格上也有十分矛盾和割裂的地方存在着。 “要不是他们，我可能早就已经死了，但是对于和他们的相遇，我又没什么可以感到怀念或者惊喜的，因为当时的他们，在我看来，也不过是两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而已。” 金蝉子抬头望向天空。 “茫茫大的星海，无边无际的世界，却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这何尝不是一种痛苦呢？” 第204章 阳谋 第205章 阳谋 在金蝉子早已变得模糊的记忆里，他还记得那时候蓝星的天空是黄澄澄，叫人看不出一点希望的土黄色，太阳在这烟幕的背后，也成了一个似乎要燃尽一切的大火炉。 “反正那时候啊，我们并不像黑暗时代里的那些学者一样，知道在蓝星上曾经存在过那么多的文明，我们，只当自己是人类的最后一代，而我，则是人类中最后的一个。” “但是之后，我才发现我自己太过短视了，哪里有什么最后一代，人类啊，有时候很脆弱，像是玻璃一样一碰就碎，有时候又很顽强，如同地底的蚂蚁，用火烧，用水灌，怎么都杀不干净。” “所以，后来我纠正了自己的说法，我应该是上个纪元除了那两位昆仑来客以外，最后还留在地面上的幸存者了。” 在整个黑暗年代中，人类以为自己就像那些曾经在蓝星上灭绝的动物那样，不管怎样挣扎，最终都将逃不开历史的大潮，在各种灾害和辐射中渐渐走向灭亡。 而漂浮于母星之外，看似还处于安全状态中的各种太空城和移动星舰，在失去来自蓝星的补给后，虽然靠着生存维持系统安定地生活了一段时间，短则几个月，长则几十年。 可最后那些生活在太空城中的人，命运和遭遇却比在地表上的人更加悲惨。 先是食物紧张，饮水短缺，接着是药品，电力的中断，在这种物资的极度匮乏中，人们把一切能吃的都吃完了，以至于最后同类的身体竟成了最好的蛋白质来源。 整座太空城成为了某种意义上的斗兽场，人们在这里展露出基因中所潜藏的远古兽性和贪婪，踩着，杀着，抢着，只为了比同类晚死那么一会儿。 有些人抢到了一艘逃生舱，从那原先是天堂，如今只是地狱的太空城中逃出，逃到漫无边际的黑暗宇宙中。 这些“幸存者”在小小的飞行器中度过了生命中最后的时刻，最终死于低温和缺氧。 那些事实上已经变成某种坟墓和棺材的飞行器，在最初的一个世纪里还保持着相当的动能，可以围绕蓝星轨道进行基本的转动。 因此，黑夜里，蓝星上还残留着的人类从岩洞的缝隙里便能一眼看到那些飞行器发出的亮光，它们成了死去的文明唯一剩下的痕迹。 不知道多少人曾在黑暗深邃的洞穴之中对着这些人类的“墓碑”哭泣过，至于昆仑，人们也认为它早已变成了一座更大的太空坟墓，渐渐把它遗忘了。 直到先驱者们在赤道内建立起第一座城市，象征人类文明新希望的首座高楼出现在地平线上时，这种绝望的感觉才开始消散。 “金蝉子，那些三十二位系统时代的故事我已经听厌了，现在我只想知道，王母和天尊，他们两个现在在哪里？是死了或者还没死？” 关于上个纪元的故事，尹秀已听过太多太多，不管是在地面上还是昆仑之中，悲情的故事总是在不间断的上演。 “哪有一直问人家死没死的？”金蝉子擦了擦额头，“对于他们两位，起码作为异兽的你还是要有一些尊重的，要不是那场毁天灭地大战的遗泽，你现在根本就不会出现。” “不过这两位啊也实在是太过神秘了，即使与他们各自相处了几十年，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有什么计划我都无从知晓，也有可能是我的记性已经变得极差，所以关于他们的许多事情我都已经忘记了。” “你是想说自己无可奉告？”尹秀冷冷地看着他。 “你现在问我，我自然是不知道的，我脑子里装不下那么多东西。” 金蝉子忽然低下头，双手的手指跳动起来，好像是在键盘上操作着什么。 “不过我会给你一个机会，刚才我把关于天尊和王母，两位至尊的信息都发送到了诸天回转社的【档案馆】，也就是他们的终端服务器上面。” “那个地方与外部网络是存在着隔断的，没有特定的密匙的话，绝没有办法登入其中，但是传送资料却只需要中等的权限就可以了。恰巧我之前就有过一个他们中层干部的身份，或者叫做马甲，可以使用这个服务器，关于你口中那两位至尊的资料，我已经全都放在那里了。” “想要的话就自己去找吧，去问，或者去借，反正是你的话，一定会有办法的吧？” “哦，对了，那份文件我设定了时间限制，一个星期后就会自动删除，从此在世界上消失地无影无踪，就算是你把我脑子开个洞，也绝对找不到任何资料了。” 金蝉子操作完一切之后，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即使隔着通讯频段，似乎也能感受到他的喜悦。 但尹秀实在是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 “你就这样简单地出卖了他们吗？某种程度上来说，你们是同胞吧？” “是，确实算是同胞。”金蝉子认真地点了点头，“不过在我认识到人类的局限性之后，这种所谓同胞的无聊的认同感已被我完全舍弃了，像是丢掉糖果上的包装纸一样，我把它们丢的一干二净了。” “眼下，他们的资料对我来说，就是一份可以用来诱捕你的鱼饵而已。其实你也看出来了吧，那是一个明明白白的陷阱，我把最具诱惑力的东西摆在了陷坑之中，就等着你心甘情愿地踩上去，眼下就只看你有没有这个胆量去迈出一步了。” “你跟诸天回转社有仇？”尹秀问道。 “嗯，怎么说呢，好像也没有什么仇怨，就跟我对你的态度差不多，我只是觉得这两者，其中有一方永远消失会比较好。但是如你所见，我腾不出手来，所以……” 金蝉子摆了摆手，动作显得很无奈，但表情却很得意。 好一招驱虎吞狼！这是金蝉子的阳谋，想借着尹秀消灭诸天回转社，或者说是让诸天回转社来消灭尹秀。 他准确地拿捏住了尹秀的想法，这是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 “你认为就凭那些喜欢剁自己手指的化外之人，便能够杀了我吗？” “我不知道。”金蝉子摇了摇头，“不过这无所谓，我已经说过了，你们两者，只要有一方消失，我都会很满意。” 金蝉子又发送了一个坐标过来，那是诸天回转社总部的地理位置。 “那帮道士做不到的事情，要不你来做吧？” 浑身发冷……今天先更个两章吧，看看吃点药能不能好转 第205章 合理的条件 第206章 合理的条件 “这件事情，我原本是想让我的徒儿，也就是大圣去做的，可惜啊，它亡故于你之手，虽然说打打杀杀，总有一方要死，可我总觉得很遗憾。” 金蝉子叹了口气，显得很是惋惜。 “别装了，杀死大圣的不是我，那件事是你做的吧？而且你甚至还不肯放过猴群，连最后一只老猴子都被你压榨干净了，像你这样的人，不去做生意未免太可惜了。”尹秀讥讽道。 见谎话被拆穿，金蝉子依旧面色如常。 “难道你认为我在做的不是一桩生意吗？”金蝉子歪了歪头，“大圣想要变强，我便使尽浑身解数，让它从完全体直接跳级到超神体，虽然这导致了它对于这副身躯的使用不是很熟练，但它也确实变得极强。” “那只老猴子，它之前也叫大圣，不过这个名号很快就被实力更强的猴子所取代了。它跟我讲它不想当一只没有名字的老猴子，死在哪片山林之中，无人问津。它想要向别人证明，失去的一切它要亲手拿回来。当时，它几乎是把脸贴在我的脚面上，用尽一切方法恳求我赐予它力量。” “它愿意付出生命，而我刚好有个实验要做，这难道不也是一种生意，或者说交换吗？”金蝉子摊开了手质问道。 尹秀不在意他摆出什么姿势或者表情，它只想要搞清楚自己关心的事情。 “所以你就把那两位至尊的资料当做酬劳，以此让我去他们的大本营，以身涉险，或者像你期望的那样，有一方被另一方消灭掉？” “事实上这对于双方，或者三方来说，都是一笔很公平的交易，诸天回转社那方面，我之前答应过他们，只要这些人能把你的头颅送到我面前来，我就给他们三个长生的名额。” 金蝉子比出了三根手指，“整整三个呢，虽说我不会直接给他们方程式，但别的公司和势力，拼死拼活不也是为了使其中一个，两个人长生吗？而我一下子给他们三个，这是任何组织都无法拒绝的。” “金蝉子，你把自己当成了神仙还是阎王？或者说你把自己妄想成了某种造物主一样的存在？” “阎王？神仙？”金蝉子哈哈大笑，“那些家伙可没有我这样自由自在，在传说之中，不管他们要做些什么，都会被因果这样的不便之物所纠缠，而我呢，我完全不受这些事物的纠缠，自由自在。” “那你这么全知全能的话，为什么还是个凡人？” “……” 即使那只是个虚拟形象，可通过它此时双眼耷拉下来，鼻孔张大，嘴角肌肉微微颤抖的一系列微表情，尹秀还是能推断出，金蝉子生气了！ 【莫非他被我戳到了痛脚？】 果然，金蝉子没有再接他的话，而是阴沉着脸甩了甩手，好像是在甩自己宽大的袖子一样。 “凯撒，不管怎么样，我已经各自给了双方很合适的条件，眼下你不去找他们，他们也会来找你的，反正你们之前不是也有些仇怨吗？刚好一并解决就是了。” 金蝉子的火气似乎还没消减下去，他的声音显得冰冷而坚硬，完全没了之前的温软。 “我知道了。”尹秀饶有兴趣地眯起了眼睛，“不管是诸天回转社，还是别的协会，你就只管让他们找上门，或者我过去也行，反正在找到你之前，不管是什么人，我都会一并斩杀的。” “身为昆仑的至尊，你确实应该有这种自信。”金蝉子笑了笑，“如若不然的话，岂不是浪费了命运的选择吗？” “那么，我就静待你旗开得胜的消息了。” 金蝉子微笑着，身形开始慢慢消失，随着投影光线黯淡下去，他终于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诸天回转社，关于它的历史和资料，大多停留在百多年之前，并且这些资料经过历代的修改和删减，真实性已变得不太可靠。 据说它是由惑星纪元的一位先驱者所建立的，几乎与三清电子修道协会在同一时期出现。 在那场与道门的大战之中，他们原本占据了上风，主力已突入了道门的本阵，可胜利在望之时，道门第一代天师赵天虎祭出了轩辕弓和伏羲箭，一发便消灭了诸天回转社一半的成员，彻底将攻守逆转。 自那一战之后，诸天回转社元气大伤，再无力与道门争夺，又在赤道内勉力维持了将近二十年的时间之后，渐渐从赤道地区退出，龟缩到了荒原之上，从此销声匿迹。 可随着金蝉子拥有长生之法的消息走漏，诸天回转社似乎又开始重新活动了，他们蛰伏了百年，如今已与之前的形态完全不同。 尹秀之前与他们交手过一次，便已发现了其中的端倪。 在最初的资料里，诸天回转社的成员并不依靠基因科技或者肉体改造这一类技术，他们用的是“神打”。 神打，也被叫做请神。 使用特定的程序和装置，推演抓取历史和传说中赫赫有名的仙人和武将的数据，之后再通过在施术者脑袋之中植入特别的受体，以使施术者某种程度上能使出那些传说中的招式，甚至超越身体的极限，比肩神明。 这是一种类似萨满仪式的技术，历史上虽也有一些宗门使用，可就只有诸天回转社将它发扬到了极致，以至于变成一门特有的学科。 可尹秀上次与他们交手时，这些人明明使用的都是基因技术，通过疼痛的刺激，让自己变成非人的存在，这明显是与资料上不符的。 看来在荒原上的百年中，这些人已变了太多。 金蝉子已经切断了通讯频段，那个通讯装置也在金蝉子离开后启动了自毁程序，变成了一堆灰烬，没有留下丁点线索。 这很明显是个陷阱，或者说金蝉子打算借刀杀人，将尹秀变成他的“大圣”，一个新的杀手。 只是关于那两位至尊的消息，这好不容易有了一点苗头的线索，尹秀绝不愿意放弃，不管怎样，这龙潭虎穴它都必须去闯上一闯。 第206章 丰都 第207章 丰都 诸天回转社的大本营，丰都。 随着一道电波如火花般消逝，坐在暗室里的三个人脸上表情各不相同。 “那家伙真的是金蝉子？”吕高阳问道。 他身形瘦高，留着山羊胡子，一袭青袍，背上背着一把长剑。 “打死我都不相信，一个不知道是否真实存在的人物，各大协会都在找的人，就这么主动联系我们了。” 韩心远在三人之中是最年轻的，面若冠玉，鼻若悬胆，此刻他皱着眉头把玩手里暗金色的萧，每逢遇到不确定的事情时，他总会做出这个动作，使得那张英俊的脸上增添了一抹忧郁。 “但这是真的，不是吗？”曹宜修抬了抬手，“他做的那几个示范，是当代哪个组织能做到的技术吗？所以尽管这很离谱，但我们还是得相信他。” “而且，那条蛟龙跟我们的恩怨，也该解决了。” 曹宜修说着把一条腿架到了桌子上，那是一条金属义肢，腿的表面完全没做拟人化处理，泛着银色的金属光芒，而且似乎跟本体显得不是很协调。 一说到与蛟龙的仇怨，其他两人心中的疑惑似乎一下子打消了不少。 对他们来说，交易是一回事，可以怀疑真假，但是仇怨这种事情，可是实实在在地存在于世上的。 他们有明确的仇人，也有已经制定好了的报仇方式，眼下要做的便是等那条蛟龙上门，反正金蝉子也说了，对方一定会来。 “可我还是觉得啊，这半买卖，半胁迫的交易，会毁了我们。”吕高阳把手指在桌上敲了敲。 “你是觉得金蝉子会骗我们？” “不，我倒是不怀疑他的诚信，甚至有些我觉得他很正直，跟我的剑一样直。” 吕高阳说着又摸了摸背上的剑，他不管是坐着躺着，背上的这柄剑都是不离身的，简直就好像跟他长在了一起。 “那你的意思是，金蝉子是个诚信的买家，他会付账，那三个名额也是真实存在的，可你担心的却是，我们打不过那条蛟龙！？” 曹宜修手掌重重地拍打了一下自己的小腿，发出震耳欲聋的金属震颤声，这一下他既是在发泄自己的愤怒，也是在向吕高阳强调他的实力。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韩心远赶紧拍了拍曹宜修的肩膀，“高阳没这个意思，他只是有些担心而已，你也知道，他一向是这样的，想的比较多。” 说着他又看向了吕高阳，“超神体异兽虽然强悍，但我们又不是没跟这种层级的家伙交过手，不用那么紧张，只要火力和装备准备齐全了，我们将有很多对付它的办法。” “可不就是！”曹宜修又拍了一下自己的小腿，“我整个诸天回转社一百多年底蕴培养出来的人才都在这里了，如今正是我社实力最巅峰的时刻，各路高手齐聚，蛟龙？我让它有来无回！” 吕高阳看两人信心满满，知道自己不好说点什么，也只好点了点头，但他的心里还是隐隐有些担忧，可这种不详的根源何在，他又实在搞不清楚，心情不由地更加烦躁了。 但他又不想继续待在这里，以免跟脾气暴躁的曹宜修再起什么冲突。 吕高阳走出屋去，抬眼一望，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乌云密布，好像随时要降下一场豪雨，看来近来的天气预报都不太准确。 他心里咒骂了一声，原本有些阴郁的心情此刻更加糟糕了。 他们身为“诸天八杰”中最强的三位，在那些老家伙都遁入虚无的结界里后，他们分别从三个方面牢牢掌控着协会。 他们组合在一起，便是协会的主脑，分开来的话又是协会最强的爪子和牙齿。 这种合作关系原本一直很融洽，但在近几年来，吕高阳渐渐发觉自己已受不了曹宜修暴躁的脾气，连韩心远那种经常打圆场的老好人，在他看来也有些讨厌了。 这种人际关系上的变化其实也还好，大不了大家就不谈交情，只讲工作，把对方当做同事就可以了。 可恰恰就是在工作上，吕高阳也开始觉得曹宜修的暴躁，还有韩心远的软弱成了某种阻碍协会往前走的障碍。 原本这还只算是一种小病症，就像是偶尔发作的牙病或者痛风一样，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可在刚才，金蝉子抛出了那三个长生名额之后，这两人在吕高阳的眼里简直变成了两根尖刺，而且是直直扎在肉里那种。 社里的元老们虽然在那场与道门的大战中已死的差不多了，但终究还是有几个声名远扬的家伙活了下来。 这些人不仅实力高强，他们的声望也是一直支撑协会走到今天的重要因素。 像是这样的功勋，如果有转生的名额，一定要优先交给他们，一旦他们能重新出山，在这个地表上战斗力已经开始滑坡的时代，这些人将会是重要的助力。 吕高阳考虑给出三个长生名额中的两个。 因此，剩下的令一个名额，显得异常珍贵。 随着对长生之法争夺的日趋激烈，也许其他人还心存幻想，但吕高阳已经意识到，以诸天回转社目前的实力，是不可能在与其他公司的争夺中取得上风的。 随着那些公司在搜寻金蝉子行动中投入的力量越来越多，各个公司和集团之间的实力差距已经不是单个人员所能弥补的了，这时候大家拼的是布局和资源，而这些恰恰都是身处荒原地带的几个公司所不具备的。 原本在今天的会议上，金蝉子还没跟他们通话之前，吕高阳便想提出放弃的动议，而在跟金蝉子接触之后，他更急于想放弃了，不过这次要放弃的是会议室里的那两个人。 长生之法，老祖们用得，难道他吕高阳，或者曹宜修二人就用不得？ 他年纪也不小了，就算修行深厚，至多是再活个一甲子也要埋在黄土底下了，这个长生的名额，吕高阳怎么想都觉得它应该属于自己。 至于劝这两个人放弃，是要用嘴来劝，还是用别的手段，那还要再看看。 吕高阳望着黑漆漆的天空，心里因为这个想法透不过气来，他下意识摸了摸背上的宝剑。 第207章 长生的蛊惑 第208章 长生的蛊惑 丰都几乎所有的建筑都是古铜色的，古铜色的楼宇，古铜色的高塔，还有那古铜色的雕像。 尹秀第一眼便注意到了这些数量繁多，造型各异的雕像，在它们的身上，几乎无法找到稍微相近一些的风格和时代特征。 泛亚的书生，欧罗巴的骑士，北境的天神，东瀛的和尚，南亚的道士……眼花缭乱。 骑着牛的，坐着摩托车的，搭弓射箭的，扛着等离子狙击枪的，骑着机械改造战马身穿古代盔甲的……应接不暇。 它们在高度和大小上也差别巨大，小的大概与人等高，雕刻的是女子儿童，少年老翁，大的则几乎高达数十层楼高，有四大金刚，怒目罗汉。 也许建造这些雕像的人来自世界各地，从事着各种各样的职业，有不同的信仰，受过不同类型，程度的文化熏陶，所以才造就了这些奇观。 但尹秀认为这里更像是一个精神病院，不然无法解释为什么这些奇怪的雕像都凑在了一起，并且这里的人竟然还能忍受得了对方奇特的审美。 如果把铸造雕像的金属都融掉，大概可以武装起一只几万人的远古军队了，就连那位居住在浮空行宫里的始皇帝，看到这巨量的金属资源也一定会流下口水的。 它在心里再一次认定，诸天回转社的这帮家伙，脑子确实不正常。 尹秀在接近丰都一百里的时候，便已经察觉到无数的电射雷达对准了自己，在这种古怪老旧的雷达上，它隐身的本事似乎失灵了。 不过原本尹秀也不打算偷偷摸摸过去就是了。 更何况这已经算是一种突袭了，一百里听起来好像还很远，可在尹秀的飞行速度下，那只是一眨眼就能到达的距离。 因此当它到达丰都的上空时，诸天回转社的众人才手忙脚乱地布置好了阵型。 【发现机械热源：114。】 【人员热能反应：514。】 尹秀静静地观察着热能指示器上密密麻麻的红点，这些目标还是暴露在建筑之外才被探测到的。 此刻在错综复杂的暗巷和楼阁之中，肯定还藏着无数双眼睛，如豺狼一般盯着它。 诸天回转社几百人分散在了街区的各个位置上，排列成了一个松散，可却隐藏着无穷杀机和变化的阵型。 这是一个类似箭头的阵型，由后往前逐渐缩窄，诸天八杰充当着箭头，他们的装束和配置各不相同，与那些雕像一样，呈现出一种冲突和矛盾的感觉。 而吕高阳三人，作为诸天回转社的龙头，则更是箭头的最尖端，三人并肩而立。 在对敌的时候，曹宜修总是习惯性地站在最中间，而韩心远和吕高阳则默契地站在他左右，各自握着手中的武器。 事实上，对敌的策略和指挥都是由吕高阳进行的，他是诸天回转社在战争里的大脑。 曹宜修之所以这样站，主要是为了起掩护的作用，并且在一定程度上充当诱饵，以让真正的主脑在战斗里保存下来。 尹秀缓缓下降，在下降到一定高度时，它感觉到那些瞄准自己的射线已进入了一种焦灼的状态，那是诸天回转社可以容忍它接近的最短距离。 “凯撒！你知道我们要杀你，所以你干脆跑上门来让我们杀，好让我们省去一些麻烦吗？”曹宜修大喊道。 在这种距离上，曹宜修必须扯着嗓子喊才能把声音传播出去，他的大嗓门震得旁边两人耳膜生疼。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跟你们打架的。” 尹秀体型虽然庞大，这时候的音调却比曹宜修小得多，但足以让在场的人都听见它那隐隐带着上位者威严的声音。 “我们打起来的话，不管是对诸位，还是对我接下来的计划来说，都不是一个好结果。我想要的东西很简单，只不过是你们资料库里的一个文档而已，那东西对我来说很有用处，可对于你们来说，那仅仅只是一串占用了空间的数据而已。” 曹宜修刚想回话，吕高阳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服，准备好的那些粗口便都被他咽了回去。 很多时候，他只是装作自己在主持大局而已，等到吕高阳真要说话的时候，他即使有再多的话想说，或者有什么相反的意见，也会乖乖闭嘴。 关起门的时候他们经常吵得不可开交，甚至有好几次要打起来。 可在外人面前，组织的上层绝不能出现意见不一的情况，不然就会让别人认为自己有机可乘，这绝对是谈判的大忌。 吕高阳向尹秀拱了拱手，郑重地行了一个同级之间的礼仪。 “凯撒阁下，如果是之前，我们两方没结下什么仇怨的时候，你有什么资料想看的话，尽管来看就是了，我们会派个管理员协助你查看想要的那些文档。” “这于我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我们诸天回转社也一向讲究与人为善，这是菩萨乐意见到的。可如今，阁下与我们结下了血海深仇，在你的手上有我社的几十条人命，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觉得我们之前还有和平共处，甚至给你这个方便的可能性存在吗？” 吕高阳短短几句话便调动了在场众人的情绪，在尹秀的热能探测仪里，这些人的体温和心跳竟然猛地提升了一大截。 “呵。”尹秀冷冷一笑，“前面的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金蝉子提出的价码吧，要是金蝉子愿意多给你们一点名额，甚至把长生之法教给你的话，什么恩怨都是无所谓的，就算他把你的父母亲族杀了个干净，恐怕你也会平心静气地坐着跟他讨价还价吧。” 在尹秀提到“金蝉子”和“长生之法”时，韩心远感觉得到身后众人的呼吸声骤然收紧了一些，特别是诸天八杰中另外的五人，尽管他们在第一时间就控制住了心跳，可韩心远还是嗅到了一丝贪婪的气息。 尹秀自然也将这些变化看在了眼里。 看来这长生之法，真有如《指环王》里魔君索伦手上的那枚戒指一样，任何人只要看上一眼，都无法避免被它蛊惑的命运。 第208章 请神 第209章 请神 远方的天空中闷雷涌动，雷光不时照亮在场众人的脸庞。 诸天回转社众人的眼神似乎已与之前不同，在最开始，他们望向尹秀的眼里只有仇恨。 可如今，有些人迷惘，有些人愤怒，有的人显得很惊慌，有的人则明显有些焦虑，少部分人似乎还在暗暗盘算着什么。 在尹秀提到那两个近乎是禁忌的名词之后，诸天回转社那由高度向心力凝聚而成的宏伟高墙已开始出现裂缝。 “那个金蝉子有联系过我们？我们为什么完全不知道这回事？” “金蝉子把长生的名额给了谁？我们之中谁在长生的名单里面，谁是幸运儿，谁是倒霉蛋，是你，还是我，抑或者是他？” “是他？不对，是他们！是他们三个！只有他们三个跟金蝉子进行了接触，真正知晓了长生秘密的只有他们三个，而我们一无所知。” “无所谓！努力表现吧各位！只要我们展现出了自己的价值，高层一定会看到的，到时候长生之法作为奖品，一定会发给我们的。” “看到？谁看得到？你看到？我看到？都不管用！要是他们看不到呢！而且我们这些人的价值，真的有比高层那三位重要吗？” 尽管身后众人还是保持着死一般的沉寂，但韩心远已隐隐感觉到，这种不安和嘈杂的讨论，已在暗巷之中此起彼伏。 在那场动摇了诸天回转社根基的大战之后，协会众人正是靠着相信彼此，为了生存愿意付出任何代价的信念撑持，并且将协会在黑暗中传承了下来。 可如今，金蝉子的长生之法动摇了这个信念，犹如有人在万仞高墙之下引爆了一颗炸弹，虽没有给墙面造成损伤，可确实让它的地基往下沉降了一点。 “闭嘴！” 曹宜修烦躁了起来，他隐隐也感觉到不对，但他不擅长思考复杂的事情，此刻只能靠着提高嗓门来喝止众人。 不顾吕高阳的阻拦，他又大喝道：“这是我们协会内部的事情，是诸天回转社的家务事，轮不到你一头异兽来插嘴！” 看到曹宜修肉眼可见的烦躁，尹秀的笑意却更甚了。 “到底这是你们协会全体的事情，还是高层之间自己的事务，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虽然知道这是尹秀的离间计，他们知道这是对方妄图用话语来分裂诸天回转社，可众人听在耳边，又确实把它放进了心里。 “我们跟这条蛟龙拼死拼活，结果好处全给了高层吗？我们得到什么？赏金或者名望？” “名望？你知道历史上的名将手下那些小兵的名字吗？将来的荣誉是属于那些给社团立下汗马功劳的人的，而不是我们！我们是英雄的垫脚石！” “除了高层，没人知道交易的内容，有没有可能，我们也是交易的一部分？我们被高层摆上了台面？” 曹宜修粗暴的话语非但没有阻止那些窃窃私语，反而使它们变得更加细碎和频繁了。 见情势已经岌岌可危，吕高阳和韩心远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大喝道：“列阵，出战！” 尽管就连诸天八杰中的其他人也陷入了这种迷思之中，但在听到命令后，身体还是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快速摆开了阵型。 尹秀从上方看出，这八人明显摆出了一个形似莲花的图案，他们各自占据着阵型的一角，各位犄角，互相掩护，吕高阳三人还是牢牢站在最前头，起着箭头的作用。 他们刚一站定，诸天回转社其他人手中的武器便已朝着尹秀开火，穿甲炮，飞剑，单兵火箭弹，无数火线从地面上激射而出，一时间天空便被各种颜色的光线和火光所覆盖。 显然诸天回转社众人的配合已形成了某种肌肉记忆，即使不用说明他们也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火力和攻击，按照着设定好的波次和频率展开。 趁着这些火力的掩护，诸天八杰同时开始施法。 这八人闭目凝神，双手在胸前结印，随后又将手高举向头顶，同时脚踏罡步，另一只脚在地面上不停地跺了起来。 “图灵天尊，赐我神威，安卓塞班，护我左右，急急如律令！” 八人先是齐声念诵这段咒语，一股强大的电磁信号随即注入了他们的天灵盖之中，随后进入了某种灵感状态之中的八人各自开始了自己的仪式。 “我有三尺龙泉剑一柄，天上剑仙三百万，见我也需尽低眉，恭请神威无双剑仙驾临，急急如律令！” 吕高阳拔出背上长剑，那赫然是一柄周身遍布云纹的利刃，他一举一动之间仿佛换了个人，剑锋争鸣之声不绝于耳。 “手握紫金箫，身披青云衣，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恭请才高八斗文曲星驾临，急急如律令！” 韩心远在原地转了几圈，将一直只是抓在手上的玉箫放在了嘴边，身子缓缓下蹲，抑扬顿挫地吹出了一曲悠扬的乐曲。 “苦修赛博飞升法，勤写代码普度忙，双拳明道义，铁腿断人间，恭请拳脚无双大宗师驾临，急急如律令！” 曹宜修那条原本与自己身形并不协调的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十分合拍，好像真是从自己身上长出来的一般，展现着强大的力量。 随着咒语念出，诸天八杰原先移植在脑袋里的受体终于都发挥出了作用，此刻一个个依旧道具和所请的仙家之不同，或蹲或立，或喜或怒，展现出了不同的姿态。 见八杰已经展开了阵型，本来心思动乱的众人好像都吞下了一颗定心丸，此刻心里安定了不少，开始向着尹秀的方向集中起来。 许多人已纷纷丢下了各自的武器，毫不犹豫咬下自己其中一根指头，拇指，小指或者无名指都有，依据咬下的部分不同，他们或化作巨猿，或化作长蛇，还未开打，丰都之中已是遍地残肢，血流四溢。 尹秀看着这些人的疯癫模样，更加确信自己是进入了某处精神病患者的集聚处，不然怎么会遇上一帮不是喜欢角色扮演，便是毫不犹豫残害自己身体的疯子。 第209章 请到老朋友 第210章 请到老朋友 诸天八杰所请的“神”几乎涵盖了各个时代的人类英灵，甚至某些只在神话传说或者文学小说中才出现的人物也现身于此。 这些信仰和所处时代各不相同的“神明”，此刻正以各种姿态活灵活现地站在尹秀面前。 而其他人，则是以一种非人的形态排列在了他们的身后。 如若让诸天回转社那些封印在结界里的老家伙看到协会如今的情况，他们也一定会感到惊讶，无所适从。 在纪元初，诸天回转社几乎每个入门的弟子都通晓神打的法门，这也是他们在那些年里能稳压三清电子修道协会一头的原因。 但在来到荒原后，随着时代的发展和资源的减少，这种请神的方法已变化成只有中高层的一部分人才掌握的技术。 原因无他，无非是实行受体植入所需的费用和资源花费太大，以协会目前的情况，无法负担那么高的花费，以及随着技术退化带来的极大失败几率。 因此，可控的基因改造技术就被引入了协会的力量体系之中，它虽然也极不稳定，但是失败所损失的成本远比受体移植手术要低得多。 诸天回转社并不追求百分之百的成功率，某种程度上，人力反而是所有资源里最易得的，他们只是介意失败的成本太过高昂而已。 吕高阳所请来的那位“剑仙”，第一时间便与尹秀的眼神对上了。 他轻轻一抖剑，周边便满是肃杀的剑气和铁器的争鸣声，显然他举手投足间已牵动了许多联系。 吕高阳向左右看了看，此刻他到底是谁，无人知晓，甚至他周边的同伴也已不是原来的人格。 在感受到众人或带着期待，或是愤怒，或有挑衅的目光之后，他只感觉胸口热血澎湃，有一股豪放之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不吐不快。 “借剑！” 随着吕高阳一声大喝，在场众人腰间佩剑一齐飞出，足足数百柄剑组成一条铁色的长龙，直奔向尹秀。 而吕高阳则站在铁龙的最前端，脚踏飞剑，一手持三尺长剑，另一手掐着剑诀，放声大笑，仿佛真是剑仙下凡。 望着这一条剑气磅礴的铁龙，尹秀不知怎么地有了一丝熟悉的感觉，但随即这种感觉便被战意冲淡。 在它的身上，青色的剑罡随着紫色的烟雾升腾而起，尹秀双翼之上仿佛披覆了两种不同的光华，隐隐看起来竟像极光一般。 “青龙剑法·升龙！” “青龙剑法·升龙！” 双方几乎是同时大喝着使出了最强的剑招，两股耀眼，狂暴的剑气同时出现在半空之中。 同样的青绿色剑罡，同样的剑招和剑意，甚至就连那剑气化成的数条青龙神态和大小也几乎一模一样，猛烈碰撞在了一起。 地上的人只觉得那光芒刺眼异常，只有空中交战的双方才各自感到惊讶。 “妖龙，你到底是何方神圣，怎么会使用本剑仙的剑法？”吕高阳指着尹秀，似乎极为气愤，“莫非你用了什么模仿模块，拷贝了本大爷的剑法？” “可这也不对啊。”他又疑惑地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我的剑法独一无二，众人就算看上千遍万遍，也只能面前学个形式，不得其意，就像是对着橘猫画老虎一样。” “你到底是谁？”不知道是被哪位神仙附体的吕高阳怒喝道。 【我还想问你是谁呢？莫非张洞玄那个疯子之前还传授过给别人这套剑法？但这时间也对不上啊。】 尹秀第一时间从头脑里把“抄袭”和“继承”两个词划掉了，青龙剑法这种极其刚烈，毫不顺从气血运行规律的武功，于剑客而言是一种杀敌八百，自损三千的毒药。 青龙剑法的威力和底蕴自是十分强大，可使用者如果是血肉之躯的话，身体负担只会越来越大，恐怕还未当上什么剑仙，便已因剑气入体而“成仙”往生极乐去了。 也就只有张洞玄这种非人的身体，还有尹秀那坚韧无比的钢铁经脉能扛住这种强横的气劲，在上个纪元甚至远古时代的那些“仙人”，以他们的血肉之躯，真有谁能创出这种剑法，而且还能在飞升前不死于非命的吗？ 这让尹秀又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见尹秀一直不说话，踩在飞剑上的吕高阳不禁气的一跺脚，“喂，本大爷在问你话呢？莫非你想把自己的口舌留到讲遗言的时候再用上吗？” 他似乎已迫不及待要跟尹秀再打一架了，单手在剑上一抹，青绿色的剑气便再次在剑上缠绕，升腾起来。 “喂，你到底是谁？我总觉得跟你似曾相识？”尹秀忽然开口道。 “你认识我？呵，你是指和这具名唤吕高阳的身躯相熟吧？毕竟他都把我请下来砍你了。” “不，我说的是，我应该认识你，而且跟你的交情应该比吕高阳要深得多。或者说，在场这么多【仙家】里，我只认识你。”尹秀的眼里已有了笑意。 “哦？有意思。”吕高阳把长剑扛到了肩上，抖了抖手，“我的额头上可没写着字，他请请我上身的时候也不可能直呼我的名姓，你说你认识我，莫非你的眼睛有看穿魂魄的异能？” “或许有呢。” “好，好一个或许有。”吕高阳点了点头，“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叫不对本大爷的名姓的话，我就把你那对好像咸蛋黄一样的眼睛挖下来。” 吕高阳伸出两只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尹秀。 “那如果我叫对了你的名姓呢？” “哼，叫对了？” 吕高阳已经把剑从肩膀上取了下来，用宽大的袖子擦了擦剑身，尽管这上面并没有污渍或者血迹，但他仍十分专心仔细地擦拭着。 “如果你叫对了的话，我就大发慈悲，只砍下你的头颅，绝不会在你身上其他地方再多砍一刀！” 吕高阳说着，他的剑已如一尾游蛇般刺了出来，剑尖仿佛滴着渗人的青绿色毒药。 “好久不见了。” “张洞玄。” 第210章 他请我来砍人的 第211章 他请我来砍人的 这件事情只是在短短一瞬间发生的，吕高阳，或者说“张洞玄”的剑只递到一半又生生收了回去。 地面上众人原本正期待着这翩若游龙的一剑，可吕高阳这一剑却只刺了一半不到，便收手了。 紧接着，他竟然跟诸天回转社的头号大敌，也就是尹秀攀谈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突然不打了？” “那条蛟龙在向吕大人求饶？现在他们正在谈条件吗？” “是蛟龙锁住了吕师兄！” 在这些非人非兽的怪物正窃窃私语的时候，就连地面上那七位仙家也疑惑了起来，互相看看对方，都得不到解答，只能再次把视线继续转向空中。 “这到底怎么回事？”吕高阳，或者说张洞玄习惯性地摸了摸头，“你是说我既没死，也没升入另一个维度的亚空间之中。” “你是地仙，地仙与别的层级的仙人不同，是可以自如在世间行走的。而要你死的话，张洞玄，据我所估计，这世间是没什么人能杀死你的。” 这也是尹秀最近才从青帝那里听来的一点关于仙人的知识，没想到在这里用上了。 尹秀仍保持着警惕，它对于身处昆仑的张洞玄此刻附身在这个身上，并且对它完全陌生的这件事也感到十分的惊奇。 如若不是那与它如出一辙，或者说本来就是属于张洞玄的青龙剑法，尹秀一定会认为对方是在试图欺骗它。 “唔，虽然我还是没听的太懂，不过你有一点说的对，那就是这世上能杀我的人，确实不存在，包括你。”他的神色颇为得意。 “但我不是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洞玄的手下意识又要去摸剑，但看到尹秀好像没有要继续动手的意思，他又把手从剑上面挪开。 尹秀通过这番对话已了解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眼前这个仙家是张洞玄没错，但并不是与它曾经有过交际的张洞玄。 或者应该这样说，诸天回转社的“请神”本来就是通过大数据模拟，把一些历史上有名的人物的行为和技能拷贝下来，在最大程度上模拟对方的能力和人格。 而张洞玄，作为惑星纪元开创以来的第一位仙人，尽管因为出现的时间极短，并不为世人所知晓，可他确实还是在世界上留下了一些痕迹，以此被大数据抓取到。 更何况张洞玄这个人虽然存在蓝星上的时间极短，可永旭山张家作为一方枭雄，却是实实在在地延续了好几百年，通过一些模拟和对张家数据的收集，之所以没人模拟青龙剑法那样的武功，并不是因为它是一个bug，没办法复制，只是因为没人想找死而已。 通过以上的数据推演，也许一个与原主有些不同，但是在很多方面却惟妙惟肖的“张洞玄”便出现了。 恰好吕高阳以剑为武器，请的也是一个剑仙，他相当于是将请神的搜索引擎限定在了一个不大也不小的范围内，跟别人在氪金抽卡的时候选择一个职业的角色池一样，吕高阳所选的便是一个剑仙的池子，便是与剑有关的仙家，估计系统都已抓取了一遍。 尹秀的出现可能也是影响选择的另一个变量，因为它是掌握了青龙剑法的，它留在蓝星之上，张洞玄和张家人的影响力便以另一种形式继续延续着，而并不是凭空消失了。 这也就是儒家所崇尚的在死后“立身立学”，影响后人的理念。 反正经过一系列离谱又离奇的指令之后，一个盗版的张洞玄出现在了这里。 但尹秀并没有直言对方是一个“模仿者”，以它对张洞玄原主的了解，就算自己道出真相，恐怕他也不会像别的人一样陷入精神的内耗中，进而发狂。 张洞玄一向将“自我审视”这种十分哲学的东西当做矫揉造作的废物，别说考虑“我是谁，从哪来，到哪去”这样经典的问题了，他就是连自己一天里做了什么事情都不愿意花一丁半点时间去回顾一下。 可如今吕高阳身上的这位张洞玄是以“仙家”的身份附身在他身上的，如果尹秀贸然说出真相，相当于是把一个在梦游中的人强行叫醒，如果现在把一位仙家强行唤醒，对方会做出什么事情，它并不能预测到。 而且，也不知道此时真正的张洞玄在做什么，如果尹秀干扰到了这边的“张洞玄”，是否会对那边也产生什么不可挽回的影响？ 因此，尹秀决定用相对温和的方式让对方“退驾”，也就是让仙家从被附身者身上离开。 “怎么？你真的想要跟我打一架？” 看到尹秀一直这样盯着自己，张洞玄不由地无名火起，想要再次拔剑了。 “不，我不想跟你打，而且我也打不过你，毕竟你是一名地仙，生命层次远在我之上。”尹秀连忙阻止道。 “你知道就好。”张洞玄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么，你是要向我投降吗？”他又问道。 “不，我不打算向你投降，也不想和你讲和。” “这很好。”张洞玄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尹秀的意思，只是高兴地拍了拍手。 “要是你刚才向我投降，讨饶，我一定打到你娘都认不出你来，如果你硬扛的话，我倒是会考虑放你一马，毕竟你也说了，你跟我是有交情的，我虽然没什么记忆，可感觉以你我的性格，确实也是可以做朋友的。” “并且，青龙剑法是我独创的绝学，你也会的话，正说明我们很有可能确实是朋友，即使我到现在看你的时候心里依然十分讨厌。” 他唠唠叨叨说了很多，这也让尹秀越发确定眼前的仙家就是张洞玄的复制体，毕竟原主确实也是个喜欢碎碎念的人。 “喂，张洞玄。”尹秀忽然直呼他的名字。 “嗯？” 身为“仙家”的张洞玄竟然没有因为被直呼名讳而感到生气，只是疑惑地歪了歪头。 “如果可以的话，能请你离开吗？” “为什么？” “因为我既不愿意被朋友砍，也不愿意跟朋友打架，所以我想请你离开。”尹秀十分地诚恳。 虽然这可能是与张洞玄在未来的数万年内唯一一次相遇的机会，但尹秀还是想让对方在此刻离开，这是它对朋友的尊重，即使那只是一个复制体。 “不可以。”张洞玄摇了摇头，同时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他请我下来，是为了砍人的。” 第211章 狂潮 第212章 狂潮 在银河系的某个角落，离着蓝星不知道几万光年的某个恒星系之中，昆仑在这里现身。 它刚刚从另一个恒星系跃迁到这里，引起了周边空间的轻微形变。 这种轻微的形变也使得昆仑轻微震动了起来，把张洞玄唤醒。 “张洞玄，你做梦了吗？”小可问道。 此刻她身着一身蓝色的工装制服，那是昆仑上的工程师常穿的一种服装。 昆仑上的时间流速与外界并不相同，在极慢和极快之间重复，因此李小可的形貌与刚从太阳系离开的那一刻相比，并没有什么差别，与尹秀的分别恍若是昨天发生的事情一样。 “是，我做了一个梦。” 他颅骨上的两个孔洞发出红光，这位是正主，真真正正的剑仙张洞玄。 “一个过分真实，又太过虚幻的梦，我感觉自己好像真的经历过了一样。” 自从张洞玄进入昆仑，并随着它航行以后，他就时常做梦，有的梦是预知梦，有的梦又是莫名奇妙，毫无意义的。 也许是他的意识与宇宙空间中的某种射线和电磁波之间产生了联系。 “需要我调出【周公解梦】来帮你解析一下吗？”小可问道。 尽管此刻昆仑上已陆续有乘客从“桃源乡”之中安全苏醒过来了，不过小可还是与张洞玄走得最近，小可与他相处的时间，远超过与船上的那些同胞相处的时间。 “不需要。” 张洞玄向她摆了摆手，组成他右臂的那柄知者剑依旧晶莹剔透，只是这种通透中多了一丝青色的杂质。 “我梦见凯撒了，那家伙好像变了许多，变得更强，更危险了，浑身上下透着君王的气息。” “然后呢？”小可也有些感兴趣了，“你又打架啦？和凯撒打了一架？” “是打架了。”张洞玄点了点头，“只是打架的对手不是它，我只记得自己砍了好好好多人，把剑都砍卷了，真奇怪呀。” 张洞玄望向了舷窗，在那窗户外面，是黑茫茫的一片，只有远处模糊的星云正在发出异光，好像在对他眨着眼睛…… “吕师兄，你难道真的背叛我们了吗？为什么，难道我们不是手足兄弟吗？” “什么手足！你们还没看透吗？这些家伙只要价码合适，你让他把母亲卖到火坑去，他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他不是吕大人，你们还不明白吗？他现在是被仙家附身了的！他不是他了，你们知道吗？” “他不是他，那你还是你，我还是我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随着被“张洞玄”附身的吕高阳调转剑尖，向着底下的诸天回转社众人杀去，地面上的人群乱作一片，比起被砍杀时发出的惨叫，那种信念和信任崩塌带来的哀嚎更叫人心里发颤。 尹秀原本只想让那位张洞玄退驾，不要跟自己战斗，可它还是低估了这位仙家从原主张洞玄那里继承来的癫狂性格。 他似乎也在言语之间“顿悟”了，一下子从仙家的束缚里挣脱出来，此时用着吕高阳的身躯，开始对诸天回转社的手足疯狂劈砍。 本来其他人跟诸天八杰实力差距就极大，此刻吕高阳有了青龙剑法的加持，更是如入无人之境，每过一处便带起无数腥风血雨。 其他人只能逃跑或者眼巴巴希望其余七人出手，可他们这时候才想起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那原本是被人看做是一种“正面”的产物，是使用者肉体和仙家高度匹配的证明，在此刻却成了纯粹的负面作用。 诸天八杰中并未“失控”的七人，事实上也已不是原来的人格了，在他们请神的那一刻，他们的身躯也已被某位仙家的意识和人格所占据了。 这就是他们事先未曾想到的可怕副作用，此时吕高阳正在屠杀着协会众人，可那七个人却连看都没看上一眼，置身事外。 吕高阳似乎也与他们之间有某种默契，他见谁都会砍上一剑，却偏偏对这七个毫无防备的人一点兴趣都没有，屡次提着剑与他们擦肩而过。 这正是因为，在“仙家”的驱动程序里，并没有将这种情况记录下来，在他们驾临的那瞬间，便只将漂浮在空中的尹秀当做了敌人，而其余的情况，并不在他们的处理范围内。 所以，即使此时地面上那些高呼着他们名字的昔日手足正被残杀，这七个人也毫无反应。 但其他人并不知道各种的缘由，此刻他们只感觉到自己被背叛了，并且不是被一个人，而是被整整八个人，被整个诸天回转社的高层当作某种筹码或者代价给牺牲掉了。 “诸天八杰也背叛我们了！我就说，他们把请神技术垄断起来，肯定就是为了在某些时刻出卖，背叛我们的！” “为什么？我们昨天不是还一起喝酒的吗？曹师兄，你说会把另外两个人都干掉，让我上位的啊！” “什么，你们竟然做了这样背信弃义的勾当？他们可是你的手足兄弟啊！你不知道阴谋算计手足，是违反了社规吗？” “哪条规矩？何种处罚？” “万刀穿心！五雷诛灭！” 基因改造原本就是最尖端的技术，它对于人类而言是某种魔法一样的存在，就连上个纪元的人都不一定能玩明白，更何况在资源和技术上本来就与上个纪元科学家差了一个天和地的诸天回转社？ 在这种被高层“背叛”的愤恨和疑惑之中，原本在基因改造手术影响下情绪和人格就已不太稳定的众人终于崩溃。 除了向吕高阳发起攻击之外，有些人甚至还将火炮对准了另外七个仙家。 这些仙家不会干预眼前的事情，并不意味着他们在遭到攻击的时候不会反击，很快他们的目标也从尹秀身上移开，转向了那些胡乱攻击的社员。 丰都，这座树立着奇奇怪怪雕像，经历了多少年风吹雨打仍旧不倒的奇怪城区，这座诸天回转社的大本营，在火与血之中沦陷了。 这是连尹秀也没想到的情况，它不用动手，诸天回转社便已落入了某种血腥的内乱之中。 疯狂的人，被一种更疯狂的方式消灭了。 第212章 笔记 第213章 笔记 不成熟的基因改造手术带来的副作用，远比人们所想象的更大。 丰都疯狂的杀戮狂潮，从一开始众人针对八个仙家，渐渐发展成只是胡乱的对周边人随意攻击，开火，跟尹秀最初在伯牙市看到的景况差不多。 趁着混乱，尹秀已张开翅膀进入了丰都之中，此时几乎没人把视线放在它身上。 不知道是谁射错了一发火箭弹，原本支撑着nt，也就是丰都那个发电装置的脚架，被炸断了一根。 失去一只脚架，整个大灯泡的平衡瞬间被打破，它摇摇摆摆地倒向一边，连接着它的电线被猛地一扯，顿时也绷紧了，像是被风帆紧紧拽住的缆绳。 尹秀倒是对这个发电装置没什么兴趣，它甚至已经发动能力将上空的雷云驱散到了别处，以防止电磁混乱影响自己的搜索。 只是那个大灯泡岌岌可危的状况让尹秀不禁开始担心，要是它等一下突然断电，整个资源存储器会不会也一起宕机，将金蝉子存放在其中的资料全都毁掉。 好在只是一会儿，尹秀便找到了那个存储器，那个黑色的正四方体被放在一座张大嘴巴的蛇雕像信子上。 正方体整体漆黑，像一块被人从岩壁上开凿下来的黑色大理石块，在正方体的几个面上，金色的漆料，铁画银钩地写着一些话，看起来像是协会的一些规定。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尔父母即为我父母，尔兄弟手足即为我兄弟手足。” “兄弟相交，必以忠心义气为先，若遇事推诿，三心二意，死于万刀之下。” 尹秀看着远处打成一片，“其乐融融”的诸天回转社众人，又看了看这几句誓言，不禁摇了摇头。 在审视了一会儿那个立方体后，尹秀用尾巴轻轻点在四方体的某个位置，那个四方体果然如它预料的那样，开始缓慢地展开，分解，露出里面泛着亮光的电路板和晶体管装置。 【一个很古老，但是在古老的方向上又显得很新颖的奇巧设计。】 尹秀吐出信子，闪着红点的数据端口立即接入了露出的一个端口之中，海量的数据随即接入了它的处理器之中。 但是刚接收到这海量的数据，尹秀便怀疑自己是遭受到了某种dos攻击，只因为那数据太过庞大和混乱。 即使金蝉子说过自己把那些资料单独收在了一个文件夹中，没有把它们零散地丢在存储器之中。 可尹秀就像打开一个从不清理桌面文件和图标的电脑一样，在那有限的文件列表里，满满当当的文档铺天盖地，似乎这些东西是砖头和水泥一样，生生砌出了这么一个操作界面，看的它不感觉有些头疼。 看来诸天回转社这帮人的精神失常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不然怎么能连关系着身家性命的中央存储器都以这样粗糙，混乱的方式搭建，简直像是把一个项目转包好几手，最后落到了一个上课外班的人手里。 还好之前八目道人给过尹秀一个整理资源和数据的程序，按它的意思，荒原上这帮人简直用的是另一个星球的系统架构，所以它专门编译了这么一个程序。 在使用了这么一个程序之后，尹秀想找的东西终于从混乱的时间流和磁盘碎片中浮现了出来，在那并不显眼的文档里，收录着几张照片，还有一段笔记。 【金蝉子至少是个诚实的人。】 笔记上面只有零散的几段话。 “昆仑所面对的已是一个死局，不管是技术还是心理，人们都没有做好离开家园的准备。唉，蹒跚学步的孩子。” “在最近一次全体会议上，大家都已开始感到绝望，其实这不如说是已开始与自己的未来还有结局和解，愚蠢的昆仑人，怎么到现在才明白呢？” “人类的未来，是在蓝星之上的，除此之外，在银河系的各个角落，都不存着能让我们生活下去的乐园。当我这么说的时候，王母第一个跳出来激烈地反驳我。” “她说我们并不是要找什么乐园，这世界上也不存在天堂，昆仑人要找的是一个希望，一颗种子。呵，说的比唱的好听。这个固执又容易情绪化的女人，到现在还不能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怎样的状况吗？” “我已经决定离开昆仑，并且有了一个可行的计划，虽然这个计划进行的时间会很长，以百年或者千年为计数单位，但以我的能力，肯定可以实现它。届时，我会在蓝星上，建立一个永恒存在的新国度……” 从这些片段看，这些笔记应该是天尊写下的。 在某种程度上，天尊似乎已经和萧言博士一样，自觉看到，推演出了昆仑的未来，并将目标定在重返蓝星这件事情上，只是他这个推论比萧言早了很多，大概是在几百个昆仑年之前。 看来他真的已回到了蓝星之上，并且在等待着他的那个计划的实现，也许这个计划他便是最大的推手和实施者。 但关于这个计划的内容，笔记上并没有提及。 目前在活跃的金蝉子，到底是天尊的棋子，还是就是天尊本身，尹秀也暂时不能下一个定论，但起码从金蝉子的话语还有这份资料来看，天尊和王母确实在某一段时期里有频繁的活动。 或许他们也跟金蝉子一样，修习了某种长生之法，才得以在漫长的岁月中保存下来，并且无声无息地汇入历史的潮流之中，不为人所察觉。 至于那几张图片，不知道是因为拍摄角度还是摄影技术的原因，画面上的人模模糊糊，几乎与背景融为了一体，简直像是毕加索随手涂抹的抽象画。 要不是因为这些色块不同，使得尹秀可以凭借其中的区别认出人形和周边静物的差别，它几乎要以为那是金蝉子随手制作的几张明信片。 在使用最高精度的分析软件将照片扫描了几遍依旧没有得出结果后，尹秀只能放弃。 事实上它也不指望能拿到许多的信息，毕竟它寻找的两个人，近乎是不存在与人世间的。 “喂，你自以为是地在【黑石】中翻来翻去是什么意思？” 尹秀循声望去，来人是吕高阳。 第213章 两个选择 第214章 两个选择 吕高阳斜倚在一尊古铜色的力士雕像边，正不住地喘着粗气。 他的肩膀已经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打断了，此刻血流如注，因此他虽然手里还抓着剑，但那柄剑怎么看都只像是挂在手心里的。 他的鞋子丢了一只，另一只也是破破烂烂的，原本穿戴整齐的长袍零散地敞开了一道口子，满是泥水，露出里面已沾染了许多血迹的白色内衬。 吕高阳梳的一丝不苟的发髻已经乱成了一堆，此刻那长发已杂乱地垂下，如一颗焉了的水仙，就连那原本精心养护的山羊胡也被火焰燎去了大半。 这个发型原本只存在于远古时代的那些古人身上，但现在的儒生和道士流行崇古，因此这个发型又变得极为流行了，许多人每天都愿意为此花上数十分钟进行清洁和打理。 从吕高阳的状态看，他应该已经“退驾”了，之前附身在他身上的仙家张洞玄已经退去，此刻的吕高阳回复成了原原本本的自己。 “帮规有明，未经帮会许可，私自访问【黑石】者，五雷诛灭。”吕高阳喘着粗气说道。 他口中的【黑石】，指的便是这个数据存储器，从某个角度来看，这个词倒也是用的十分贴切。 尹秀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对于这个已经造不成威胁的将死之人，它并没有什么想说的。 只是吕高阳却有许多话不吐不快。 “从我加入诸天回转社开始，叔父们一直在我耳边说的便是，将来要带着协会杀回赤道，把三清电子修道协会，甚至还有另外两个所谓的名门正派也给一锅端了。” “我把这当做我一生的使命，即使要为此付出这条性命，即使我不能做那个看到胜利果实的人，这也不是很要紧。” 吕高阳的脸色已渐渐变得如纸一般白，他不住地喘气。 “我原本就不指望自己能长命百岁的。但是有两件事我很后悔，帮规说了，不可阴谋算计手足，不可因财物出卖兄弟，可是在金蝉子提出那三个长生名额的时候，我就已经动了坏心眼，我也没跟任何人讨论一下，心里已将它当成了我的专属物品。” “如果我当时肯开诚布公的跟兄弟们讲清楚的话，也许他们都会理解我，并且支持我的。” 听到他这样的说辞，尹秀只是眨了眨眼睛。 吕高阳也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过多开始胡思乱想了，还是因为本来他的脑子就不太正常。 钱财那种东西，并不是独一无二的，这次没了，下次再想办法赚回来就是了，一个协会的同门，只要数额没到无法商量的地步，肯定也可以互相妥协，退让一步的。 但这长生名额恰恰就是“无法商量”的东西，一个长生名额摆在面前，任何人都是无法摆脱它的诱惑的。 特别是对于诸天回转社这样的协会来说，本来就很难属于他们的东西，突然被人送到眼前了。 幻梦转化为了现实，这帮人就变成了把手塞到玻璃罐里取爆米花的猴子，抓住了花生手就卡在玻璃瓶口，放开了又要眼睁睁看着美味从手头溜走，任谁都是不甘愿的。 “当时，金蝉子向我们演示他的长生技术的时候，我感觉曹宜修和韩心远的目光变得极为热烈，他们的神态也变得与以往不同了，我那时候只当是他们为此感到惊奇，如今一想，这也许也是一种被那长生之法迷惑了心窍的表现呢。” 吕高阳长长地叹了口气，似乎一下子衰老了好几岁。 “对于人类，还有一些异兽来说，那东西是没办法拒绝的。”尹秀淡淡说道。 它早已从无数的例子中发现了长生之法的可怕，虽然目前只有金蝉子能够成功将它复现，可许多人一提到这东西，便已进入一种痴愚，狂热的状态之中，尽管他们自己和旁人都未能察觉到。 “是的，你没说错。”吕高阳点了点头，“那东西确实像是某种成瘾的药品，叫人无法割舍。” “所以即使我被他们背叛了，我如今想来也不会感到懊恼。如今我真正感到后悔的，是第二件事情。” 尹秀还是默默地听着，将死之人讲话总是絮絮叨叨的，既没逻辑也没什么营养，大多只是一些忏悔和胡言乱语而已，所以它并不愿意搭理。 “这第二件事啊，便是大概四十年前，社团里有位叔父，他的实力很强，几乎受所有人的尊重。可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好的一个人，他有一天会想要离开社团。” “他原本是想要带我走的，他问我，我的理想是什么，我说我要复兴诸天回转社，打回赤道去。” “他叹了口气，接着他又问我，有没有兴趣跟着他去各地游历，寻找一个解决当前世界苦难和矛盾的方法。” 吕高阳的眼睛里突然现出了光彩，但随即又暗淡了下去。 “那时候我说自己没兴趣做这些，我只想让社团重新崛起，把那帮道士打败而已。” “听到我的回答，他叹了一口气，头也不回地走掉了。直到今天我依旧在想，要是我当时跟着他走了，也许不会有如今这样的地位，但也许我的人生会变得很不一样，解决世界苦难的办法，我并不在乎那东西，但我确实觉得他说的话很有诱惑力。” 吕高阳一口气把话说完后，因为那曾经的回忆，他的心跳又突然强大了起来，脉搏和血压神奇地开始复苏了。 “喂，蛟龙，我肯定是活不过今天了，但这笔仇怨我们一定会记住的，不管是在世上，还是在冥间，我们都会等着那个机会，找你报仇的。不为别的，只为你今天将诸天回转社大本营的众人屠戮殆尽！” 尹秀淡淡地看着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它又不愿意多说，只是张开了翅膀，将推进器的尾焰提升。 它要走了，已经获取了足够讯息的它，并不愿意在这里多浪费一点时间，但想了许久，它还是转过头看了看吕高阳。 “在这里的人，我一个都没杀过。” 听到这话，吕高阳原本已经恢复的心跳突然开始急速地衰弱下去。 第214章 亡者的峡谷 第215章 亡者的峡谷 在尹秀于诸天回转社逗留的这段时间内，荒原地上一处深谷之内，也发生了异变。 这是一处笼罩着瘴气和死亡烟尘的低谷，在它的外围，万物寂灭，几乎连一株稍微挺拔一些的杂草都不存在，仿佛这里自诞生以来就是被设定为一处墓场。 采臣，或者说金蝉子这时候已经换了一身装扮，他脱去了那身已经有些陈旧的书生装扮，转而披上土黄色的袈裟，成了一个僧人。 他戴着一顶大大的白色斗笠，两边垂下的帘布将他的脸遮蔽了大半，只隐隐约约叫人看见他的半分面容。 在金蝉子的右手上，握着一支同样土黄色的禅杖，随着他走路的频率，挂在禅杖各个部件旁的铃铛也铃铃铛铛响个不停。 金蝉子在这雾气之中并不显得违和，反而像是一直徘徊在深谷之中，找不到出路的游魂一般飘忽。 这处峡谷除了常年被雾气笼罩之外，还有强烈的电磁干扰存在，莫说从顶上飞过的飞行器了，就是有的人或者异兽，身上的电子义体太多了的话也很容易受到它的干扰，在过去，便有许多人在这里迷路，再也走不出。 因此住在这里的少数村民认为这里是冥府的入口，平常就连远远看上一眼都怕被它勾走了魂魄。 金蝉子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这里，事实上他一路奔波，正是为了来到这处峡谷。 随着他逐步深入，地上各种动物，包括人类的尸骸越来越多，白骨累累，有的尸体已经腐化到与泥土差不多，任谁轻轻一脚便可以踩断一根巨兽的骨头。 除了这些动物的尸体显得阴森可怕之外，因为金蝉子的走动，原本在雾气之中漫无目的地游走，徘徊的电子精怪和幽魂统统被他吸引了过来。 电子幽魂，一般被认为是因为人死后残留在网上的意识，与一些无序的文件碎片结合而成的产品，也许有人会把它们当做传统神秘学上的“鬼”，但学者们依然坚定地认为这是一种人类残留意识形成的产物。 像是因为热拔插失败而使得一部分意识残留在了数据空间，或者有些黑客在网络战中被夺取了身体的控制权，他的意识只能徘徊在数据空间中，久而久之被一些形成了自我意识的ai所侵占，进而形成了一股独特的数据流。 而精怪，则被认为是一些脱离了控制的网络模块，它们觉醒了自我意识，并且绕开了各种监管，在网络世界里到处游走，寻找资源和各种可侵入的端口。 在黑暗时代里，精怪和幽魂随着人们对于数据之海的开发深入而逐渐出现，到惑星纪元开始以后，它们几乎已遍布网络世界的各个角落，只是平常人遇见它们的机会并不高。 这主要归功于赤道内一些机构，比如【茅山数据管理协会】和【执金吾网络巡查队】，大量的电子幽魂和精怪在刚一露面的时候，便被这些职业的捕快所缉拿了。 可不知道为何，在这里，原本只是一串数据流的幽魂和精怪尽隐隐有些实体化了，金蝉子此刻用肉眼便能分明的看到它们的形态和样貌。 人们对于这两者的研究其实还很浅薄，据说曾有个学者想证明幽魂在某种程度上还拥有人类的意识，刚巧他有位朋友“不幸”死掉，变成了电子幽魂。 因此那位学者得以有了一个实验对象，他每天都戴上虚拟头盔跟那个幽魂交流，沟通，同起同住。 在过了一段时间之后，那个学者向外界骄傲地宣布，他的这位朋友已完全找回了旧日的记忆，如今两个“人”正亲密地相处着，一如往昔。 他还以此发了好几篇颇具影响力的论文，创建了一个叫做“叶公”的学派，一时风头无两。 可是有一天，人们惊讶地发现，这个学者死在了自家的浴室里，他的脸被锋利的爪子撕成了，碎片浑身血肉模糊，几乎找不到一块完整的部位，浴室里唯一的一面镜子也被打碎了。 人们寻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凶手，只在浴室里找到了一个虚拟头盔，还有一张他那位老友生前的照片。 这件案子最终不了了之，但是自那以后，又发生了好几起近乎相同的事件，也一样是毫无头绪。 在茅山的几个捕快勘察了这一些案件之后，他们总结并定下了几条与电子幽魂交流时的规则。 第一条：不得在有镜子，或者任何可能造成反光的地方进行“通灵”活动。 第二条：在与电子幽魂交流时，不得询问对方的身世，如果你知道对方生前的相关信息，忘掉它。 第三条：不要给电子幽魂看任何照片，特别是有拍摄了人物在上面的相片，如果你持有对方生前的照片，毁掉它。 第四条：切记，在任何情况下，电子幽魂都不是你的朋友…… 第五条：如果你触犯了前三条中任何一条规定，请立即摘下虚拟头盔，并且迅速从通灵场所中离开，同时请在心里默念第四条。 第六条：请离开之后立即寻找网络捕快的帮助，切记，网络捕快一般是两人或者两人以上为一组行动，如果对方只有一人，请不要理会他，并迅速离开。 金蝉子打开手册又将上面的注意事项阅读了一遍，随后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之前在【茅山】工作的时候就编写了这么一个操作手册，不然以我现在的记性，真的记不起那么多要注意的事项了。” 他说着又把手里的几张海报紧紧塞到了胸口里，不让它们的边角露出来。 “这里的家伙，可一点都不容易对付啊。” 事实上，金蝉子知道自己说的这话只是在自我安慰，他虽然神通广大，可对于这些游离在网络和现实之间的不可名状的模因，基本也没有处置的方法。 而且，他这次来这个峡谷，正好就犯了禁忌上的第四条，金蝉子是来这里找不止一位“老朋友”的。 第215 人格补完 第216章 第215 人格补完 金蝉子把背后原本是书囊，如今是一个行李架的小台子安放在地上，那个小台子立即生成了一个桌案，上面放着一把镇尺，一本经书。 他随即又掏出一个透明的铃铛握在手里。 那个铃铛虽然只是通体透明，在身上却雕刻着许多的纹路，在透明的外壳底下，还有好几个发亮的线圈，呼吸灯一闪一闪，不时变换着红黄橙绿几种颜色。 金蝉子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脚踏罡步，身走五星，嘴里同时也念念有词： “荡荡游魂、何处生存、 河边野处、坟墓山林、 虚受惊吓、失落真魂、 敬请路神、快快帮寻、” 这是一副极为怪诞的画面，一个和尚用着儒家的桌案，使着道家的仪轨和法术…… 但金蝉子本人似乎并不觉得尴尬，只是专心致志地重复着这些操作。 终于，在他绕着桌案走了好几圈后，在四周伸手不见五指，如死一般静谧的浓雾之中，渐渐有了一些脚步声。 金蝉子竖耳倾听，在听到脚步声不止一个之后，他先是高兴，随后又眉头一皱，使人难以猜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在见到行动有了效果以后，他继续不慌不忙地行动着，直到那声音越来越近，并渐渐带上了一些仿若人类呼吸的声音。 最先出现的是一个穿着深蓝色捕快服装的人，他头顶着黑色高筒纱帽，一声蓝色的紧身衣，腰间则扎着一条红色的宽松腰带，在他的紧身衣上，随时用全息投影印着“官差办事，闲人回避”的字样，随着他的走动不停地流动，出现在身体的各个部位。 “你是什么人？”那个捕快问道。 “我是金蝉子，你呢？”他面带微笑反问道。 金蝉子又违背了守则中的第二条。 “我？你看我的服装便自然知道我是一个捕快了，我叫毛小凡。”捕快自豪地挺了挺胸口，但他随即又显得很迷茫，“话说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出现在这，我此刻不应该是在新浅野市的总部里吗？” “你叫毛小凡，你今天的任务是帮助新浅野市的一家医院处理闯入其中的精怪，对吧？” “没错。”毛小凡呆呆地点了点头，“那是一头很狡猾的黄鼠狼，我已经和同僚准备好了家伙，也做了周密的部署，可是为什么我出现在了这里？” 毛小凡疑惑地摸了摸头，手指从头部探进去，直摸到脑袋里面，但他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这种异常。 “因为你已经死了。” “我死了？”毛小凡猛地睁大眼睛，手指也因为惊讶，此刻已经从天灵感里直伸到嘴巴的位置了。 “是的，毛小凡，你是个好人，或者说你是整个赤道最尽职的网络捕快，你不同于别人，对每件事情你都必须打破砂锅问到底，不追溯到源头绝不放弃。因此，在无意间你也得罪了许多人。” “其实那个医院根本没有遭到精怪的攻击，它的环境很好，但本地的帮会不希望你继续活着了，所以他们联合了你的同僚，在你进入网络空间的一瞬间，便把你的颈椎切断了。” 金蝉子眯着眼睛，语气平淡到好像是在讲一个从哪里听来的闲散故事一般。 “这不可能！”毛小凡张大了嘴巴想尖叫出来，但他的声音刚出喉咙便分散为了许多零散的频段。 与此同时，他的脸也急剧地扭曲，变形，渐渐开始失去人类的面容和肤色，开始变得像一头怪兽了。 金蝉子这时候才记起为什么自己定下第二条规矩的原因。 但他并不感到慌张，而是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但你放心，我已经帮你报仇了，那些该死的，不太该死的，已经都死掉了。你那个仇人的女儿，我拐走了她，最后把她的意识转移到了一个老僧的身躯里面，这算不算是一种别样的复仇呢？” 听到这，毛小凡的幽魂似乎受到了什么力量的束缚，随即又稳定了下来，但他还是很激动，“你是什么人？干嘛要为我报仇？” “因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金蝉子将斗笠丢在地上，露出清秀的脸庞，那张脸几乎和毛小凡一模一样，简直就像是在某台复印机上刻出来的一般。 “你说什么？” “我说，你就是我……”金蝉子举起手指，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我就是你。”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是的。” “是的？是的！” 随着毛小凡惊喜地大喊起来，他原本已经稳定住了的身形再次扭曲起来，只是这次不再化作青苗獠牙的魔鬼，而是化成了一股黑烟，直向金蝉子的胸口。 而金蝉子也像是早已等待了许久一般，自然地张开了双手，任由那道黑烟进入体内。 在最后一缕黑烟于他胸口消散后，金蝉子打了个冷战，舒服地出了一口长气。 【人格补完：6\/10。】 【已回忆技能：狂雷刀法，拘魂钩，五雷令。】 金蝉子理所当然地看着面板信息，似乎并不感到惊讶，他似乎还在考虑着什么。 就在他思考时，另一个声音响起了。 “你的理想是什么？解决世界苦难和矛盾的方法何在？” 原来这是另一个电子幽魂，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的身边。 这个幽魂显得有些苍老，衰弱，但目光炯炯如神，带着殉道者特有的悲壮和洒脱。 金蝉子记得这个幽魂，这也是他的其中一个前世，在那一世，他原本打算带着诸天回转社探寻世界的大道，可那帮人只执着于寻找三清电子修道协会复仇，最后这个愿望也就不了了之，他独自出走，郁郁而终。 “我的理想便是让所有人脱离苦难和斗争，解决苦难和矛盾的方法，尽皆在我胸膛之中！” 金蝉子张开双手大喝道。 那个幽魂听到他这样讲，眉眼间有了喜色，随即也化作了一道黑烟，灌注进了他的胸口。 【人格补完：7\/10。】 【已回忆技能：轩辕长拳，六甲通灵术，五鬼移山法……】 这两天还是病的厉害，今天是不烧了，就是浑身轮流疼，等到病好了就恢复正常更新速度，还请见谅 第216章 高人 第217章 高人 在诸天回转社的【黑石】之中，除了那份关于天尊的资料之外，还有一些社团的基础建设以及科技方面的文献，但这些大多都是肉体改造方面的。 而且，从诸天回转社众人这失控的精神状态和改造程度来看，这种技术尹秀就算能用，肯定也不会想尝试的。 在其中一份文献里，就记录了百多年前与三清电子修道协会的那场大战。 确实如外界传闻的那样，诸天回转社凭借着人力和法宝上的优势，在最开始便已牢牢战局了上风，一度把兵力推进到道门的祖庭龙虎山下边。 可随着那位大天师祭出伏羲箭后，战局逆转，诸天回转社兵败如山倒。 从文献里的记载来看，他们对于这场战争是很服气的，并没有被偷袭，或者说“我还没用全力”的感觉。 令他们唯一感到疑惑的是，明明在开战前他们已进行了很多次的调查摸底，把道门的法宝和兵力配置都了解得七七八八了，在战争中，道门的表现也同他们情报上所记载的一样，一切都在社团的掌握之中。 可伏羲箭这种大杀器的出现还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是他们的情报工作不到位，还是那东西是道门在战时偶然间得到的？可这又是以何种方式取得的？ 在战后，诸天回转社进行了上百次推演，每次的结果都证明他们的情报工作已做到了极致，轩辕弓在战前并不存在于道门的手上。 而且，在那样高烈度的战争中，道门几乎倾尽了全力，不可能会把兵力浪费在寻求一件不知道能否对战局有帮助的法宝上，毕竟上纪元的遗产中，很多都不是用于作战的。 所以，众人最后得出了一个推断，那就是在那场战争之中，有一位高人帮助了三清电子修道协会，亲自把轩辕弓伏羲箭交到了他们手上。 这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出手帮助道门？这是他们一直没想明白的。 在往后的岁月里，诸天回转社一直把这个问题当做反攻必须要解决的首要目标，毕竟他们要先搞清楚这个幕后高人是谁，才有办法定下对道门的作战计划，不清楚敌人的所在而贸然行动，往往是愚蠢的。 也许最清楚事件真相的便是那位使用了伏羲箭的大天师，也许找到他询问是最好的办法。 只是随着诸天回转社派出的无数探子都在结界之墙面前折戟而归后，这种探查行动也就告一段落了。 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也许尹秀调查起来会比他们更容易一点，毕竟它在道门之中可是有着深厚的“人脉”的。 尹秀一想到这，相隔着万里之外，正坐在街机游戏台前奋战的赵传印猛地打了个喷嚏。 “掌教师兄，怎么你最近打游戏都心不在焉的。”赵匡正嘀咕道。 “嗨，你师兄我现在还能坐在这里跟你一起打游戏，已经是图灵天尊保佑了。”赵传印摇了摇头。 就在昨天早上，又有几个在协会挂名的道士失了踪，这已经是这个月以来第五起针对道门的事件了。 在他们得到那只义手的消息传出去后，所有人都对三清电子修道协会没那么“尊重”了，近期针对他们的摩擦和行动也越演越烈。 这不禁让赵传印感到心力交瘁，在他师父掌教的那个年代，谁敢对在各大都会中执牛耳的道门动什么歪心思？当时他师父打个喷嚏，各方势力都得抖上那么一抖。 这到底是科技的发展，还是人心的沦丧？赵传印不清楚。 “师兄，从那只义手里的资料分析，我们已经推算出来了，那好像是金蝉子的某段记忆。” 赵匡正是协会里对这件事最上心的人，他似乎并不是为了升官还是怎么样，单纯就是想为道门做些事情。 “不管是挂满显卡的树，还是那红土的特质，在赤道以内都是不曾存在的，所以我猜想我们的目标可能是在荒原上，而且是在深处。” “荒原？”赵传印皱了皱眉头，“那种地方，就算是以我们协会的实力，想要深入那里也是很困难的，针对荒原地带进行的行动，不仅要新虹光市高层批准，我甚至还需要专门开一个内部会议才能决定，你明白吗？” 在以前，市里的高层往往是由三大公司协商任命的，可随着时代发展，市民阶层的崛起，新虹光市的政府高层渐渐摆脱了三大公司的控制，甚至凌驾于他们之上，以至于有些时候能反过来干涉三大公司的人员任免。 “可是。”赵匡正压低了声音，“据我的了解，另外两个公司也已经派人进入了荒原地带，他们可没有跟高层汇报过。” “嗯？你是说他们也知道了义手里的信息？” 赵传印眉头一皱，用怀疑的目光审视着赵匡正，吓得后者出了一声冷汗。 他连连摆手道，“掌教师兄，这可不关我事啊，那些家伙奇淫巧技一大堆，说不定是被他们卜算到了呢，毕竟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这都不是重点。”他朝赵传印眨了眨眼睛，“我的意思是，你看既然连他们都私自行动了，你说我们能不能也出动一队人马？由我带队就可以了。” “可是……” “不用可是了，掌教师兄！”赵匡正几乎要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图灵佛门的灵智和法原和尚都出动了，我们再不去的话可就赶不上了。” 赵传印听到这两个名字，不由地心里一紧，灵智上人和法原大师，这两个图灵佛门近年来战力上的中流砥柱，不管是他们的手腕还是实力，都是人们无法忽视的存在，足以叫各大公司感到忌惮。 “如果连这两个人都去了的话，你觉得你去了还有用吗？”赵传印反问道。 赵匡正被这么一问，不禁语塞，他对于这两个人的声名也早有听闻，让他对付其中的一个也许还有可能，但要是两人联手的话，恐怕他就是带上一个小队也无法与他们相抗衡。 “要不，我们还是先请一位老祖出来吧？” 赵匡正自言自语，却未曾看到他那位掌教师兄的脸孔已经变得异常冰冷了。 第217章 菩提山 第218章 菩提山 菩提山的四周都是广阔无垠的平原，连一棵稍微高一些的树都未曾出现，菩提山出现在这平原的中间，就像是谁突然从哪里搬来了一座石山一样，显得有些怪异。 山中万籁俱寂，连一声鸟叫和虫鸣都未曾出现。 就在巴巴罗萨和手下的众人以为这是一处死地的时候，随着一声铜钟的声音响彻山林，僧侣念诵经文的声音从四面八方飘来，将黑手游盗团的人包围在了中间。 “妈妈的，我宁愿听那些说唱歌手在我耳朵旁边唱上两个小时的歌，也不愿意听这些秃驴念经的声音一分钟。” “这两种还不都是念经，有什么区别？” “这些家伙是不是正躲在哪里装神弄鬼？怎么完全看不到人？” 巴巴罗萨没有跟小弟们一样叫嚷起来，他只是沉默地在众人的簇拥下行走着。 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竟然成了三者之中第一个到达菩提山的。 不过这一路上他发了疯一般的狂飙，开坏了好几台引擎，能有这样的结果好像也不是很奇怪。 菩提山的磁场特别的强大，它几乎将所有的通讯都闭塞，切断了，以至于如果待在山的范围内的话便无法与外界进行任何联系。 不过这对巴巴罗萨来说也无所谓，因为他本就不打算等待尹秀或者李三胜到了才进行探查，身为一个游盗，他是很擅长单打独斗的。 巴巴罗萨那只消失不见的右手已经通过义体移植手术恢复了原样，只是这次它看起来并没有之前那么夸张了，巴巴罗萨好像是换上了一只正常尺寸的电子义体，刚刚好被风衣的袖子包裹住。 他们在山脚下的时候并未能探查到山里存在着建筑物的迹象，想来那座长生寺可能并不是很大的建筑群，它可能只是一座矮小的房子，因为供奉了某位佛祖，所以才有了“寺”的名号。 还好黑手游盗团不管是找人还是找财宝方面的能力都是一流的，在巴巴罗萨下达了指令之后，众人就开始散开，在丛林中搜索起来。 不一会儿，就有人兴奋地跑到他跟前，兴奋地描述说自己发现了一座大门。 原先巴巴罗萨心里还感觉有些奇怪，人们只会说发现一座建筑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但从未听过有人说自己发现了一道门的。 但等他亲眼看到那高大的，用花岗岩雕刻而成的巨大山门时，他才知道自己为什么手下会那样兴奋。 在郁郁葱葱的树林之中，这道山门的存在显得特别的怪异，它的前后左右都是高耸入云的古木，门前门后都没有可供通行的路，甚至说除了这道门之外，它周边再找不出一点人类留下的痕迹。 石门左右立着两只镇邪用的狮子，它们的眼睛都被红布蒙上，张大了的嘴巴里满是寻常雕刻里不会有的獠牙。 在石门的门脸上，刻着几个大字：入此门者，如坠无间。 巴巴罗萨站在原地没动，而他的手下们已经绕着石门左右，把整片林子都搜遍了，依旧是一无所获。 “老大，这会不会是一片古迹，因为年月久远，别的建筑都消失了，只剩下这门脸？”有人问道。 “不会。”巴巴罗萨摇了摇头。 如果说这是一处受到侵蚀的古迹的话，这道仅剩的石门早就应该被各种植被和苔藓所侵占了，可在它上面连一道细微的裂缝都不存在，显然这道石门与他们印象中的寻常古物是完全不同的。 “老大，这会不会是那帮臭和尚使的空城计，放一道门在这里吓唬我们，把我们当成那个诸葛孔明了？想要吓退我们的百万大军？” 一个小弟凑上前迫不及待的说出了自己的见解，见巴巴罗萨脸上竟出现了难得的笑容，他显得更兴奋了。 他继续说道：“是吧？我就说这些和尚的肚子里装的都是坏水，各位想想啊，他们为什么别的不放，就专门搞一道门在这里？显然就是为了我们在这里瞎猜，以此损耗我们的精力，要是我们脾气暴躁一点，各执己见的话，还有可能内讧起来，这样的话，还没见到那帮和尚，我们自己人先死得七七八八了，还打个屁啊！” 巴巴罗萨听到他的分析，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他转过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阿飞，大家都叫我阿飞！” “阿飞是吧。”巴巴罗萨看了看众人，“把他拉下去打一顿，不要让他在这里胡说八道。” 在喧闹平息了之后，巴巴罗萨手摸着下巴，开始思考起了目前的状况。 他并不是一个头脑简单的人，要不是有着清醒的头脑和敏锐的判断，在过去的许多次劫案中，他恐怕早就被乱枪打死了，不是死于执法者的枪下，就是死于同伙的枪口之中。 出来混，脑子往往比身手更重要，当你两者兼备的时候，你便能在道上横着走，这是他一向的认知。 “老大，怎么办？”又有人问道。 “还能怎么办？我们进去看看。”巴巴罗萨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 “啊？进去？进去哪啊？” 巴巴罗萨没有答话，只是指了指面前的石门。 他这话一出，众人都以为他疯掉了，或者自己眼花了，那道门后面明明什么都没有，可他们的老大竟然要他们走过去，这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门后面可没有什么“城堡”或者类似的东西，让这么多人这样走过去，要是传出去的话，以后他们的名声怎么办？ 但巴巴罗萨似乎并没有打算征求别人的意见，他理了理领子之后就第一个往前走，别的人无奈，也只能紧紧跟在身后，对于老大，他们从来是不敢违抗的。 他们前后脚，一个跟着一个从门里穿过，跟预想中的一样，走过了门之后什么都没发生，面前该是什么，还是什么。 这不禁让他们心里颇为无语，正面面相觑想吐槽呢，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惊恐地叫嚷了起来。 “巴巴罗萨老大，他不见了！” 第218章 迎客僧 第219章 迎客僧 怀着忧虑的心情，游盗们在这道门底下又进进出出了好几次，然后他们便惊恐地发现，不管他们是一个人单独通过，两个人并肩，还是三人成行，抑或跟最开始一样所有人浩浩荡荡地从门里穿过。 不管是采用何种方式，改变哪些变量，这些游盗过门前是多少人，过门后依旧还是多少人，就只有他们的老大，巴巴罗萨从这道门经过的瞬间，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 但这种说法事实上也不太准确，因为在场的数十双眼睛，并没有任何人在当下看到了巴巴罗萨的“消失”，他们是在过了石门之后的某个瞬间才察觉到巴巴罗萨凭空消失了。 相比于他们的惊讶，巴巴罗萨本人倒是淡定得多。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进入了这古怪的境地之中，但此刻他并不感到紧张，只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白色雾气中行走着。 他脚下的泥土已经变成了一块块爬了青苔的青绿色石板砖，它们按照一种既定的规则被铺设好，组成了一条笔直平坦的通路。 随着巴巴罗萨往前的步伐越来越远，这些围绕着他的雾气渐渐退散，四周的视野变得清晰了起来。 在石头小径的尽头，是一座红砖白瓦的寺院，它占地并不大，院墙仅有两米多高，里头竖立着五六座佛塔，玄色的塔尖高高地从围墙上头探出来，好像是一双双好奇的眼睛，在向外张望。 巴巴罗萨并不知道这是结界还是某种亚空间装置，事实上他也并不在乎，靠着作为游盗的职业习惯，他只知道有路便走，有门就进。 很快他便走到了寺庙门前，只见门脸上赫然写着“长生寺”三个大字。 看到这，巴巴罗萨不禁感到十分的开心，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 就在他大笑时，看起来一道缝隙都没有的两扇厚重木门被推开了一道缝，一个僧人的头颅从门缝里探了出来，好奇地看着他。 “施主为何发笑？” 巴巴罗萨对于突然冒出一个脑袋这回事似乎完全不感到惊讶，只是自顾自地笑着。 “我单笑那凯撒无谋，三胜无力，要是他们肯花点时间勘探一下地形的话，便能发现在荒原各处都有之前人类遗留下来的矿道，不仅能避开各处辐射地带和山林，还可以掩人耳目，以极快的速度到达这里。” “我活到现在，靠的可全都是这敏锐的头脑和洞察力，哪里像他们那样，此刻还不知道在哪里奔波呢？哈哈哈！” 那个和尚见巴巴罗萨笑得如此开心，他虽然不明就里，可也被带动着咧开了嘴，跟着大笑起来。 只是和尚笑到一半便再也笑不出来，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巴巴罗萨已经把枪管伸入了他的嘴里，令和尚的嘴僵硬在半空中，再不敢动一下。 “请问，你在笑什么？” 巴巴罗萨妖异的双瞳投射出询问的目光。 “&*￥#@！@……” “嗯？你是在跟我打佛偈，还是做哑谜呢？嗯！” 和尚不敢抬起手，只能用眼神示意自己口中塞着的那柄枪，巴巴罗萨见状，才慢慢把他那银色的左轮手枪从和尚的嘴里抽了出来，同时在对方黄色的僧衣擦了擦口水。 这时候，和尚才长松了一口气，对他施了一礼：“贫僧法号了缘，刚才见施主的笑容十分阳光和蔼，便也受到感染，跟着一起笑了起来，没想到此举冒犯了施主，还请你原谅。” 巴巴罗萨并不在意他是什么说辞，只是继续问他想知道的问题，“你是这长生寺的住持？” “不不不。”了缘连连摆手，“小僧只是俗世中一个迷途的小弥陀，得亏佛祖慈悲，才收留我在这里当了一个负责打杂，迎来往送的接引僧罢了。” “迎来送往？”巴巴罗萨看了看四周，“来这里的人很多？” “不多，五十年来您是头一个。” “那是从这里离开的人很多？” “不多，两百年前走了一个。” “这么说，和尚，你是在这里吃白食的？”巴巴罗萨笑道。 “呃……倒也不是，住持只说无事做的时候也不要着急，仿徨，只要等着就是了，这不小僧就等到了施主你的到来。” 了缘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种自信的笑容，他侧过身子，把着门，伸出一只手，对巴巴罗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巴巴罗萨自然也不客气，不管这个和尚是欢迎还是不欢迎他，这座寺庙他都是要进去的。 他把双手插在兜里，大摇大摆地便跨过了门槛走进去。 在跨过门槛的一瞬间，巴巴罗萨又感觉到了跟之前通过石门时一样若有若无的失重感，果然在他脚一踏上院内地面的刹那，就连眼前的视野也陡然变清晰了不少。 这座寺院内里的空间比它外表看起来要大得多，大大小小的厢房都在极远的地方，此刻他与和尚所站立的四周只有几块奇石，一棵老松而已。 “长生寺立寺已千年有余了，是多支宗派的祖庭所在，可以说天下佛学尽出我长生寺。只是随着时代转变，如今我们寺院只做僧人禅修避世之地，供那些与俗世告了别，只求功德圆满的僧人在此苦修圆寂，我们也不再过问世事了。” “哦，停尸间啊。”巴巴罗萨点了点头。 “施主能过石门而入我长生寺中，也是与我佛有缘，要知道有的高僧大德纵使修行圆满，至真至诚，三跪五叩，直到圆寂也依旧未能寻得我寺的门庭所在，施主你能来到这里，想必也历尽了一番磨难吧？” 巴巴罗萨没有回他的话，只是默不作声跟着他往前走，他总不能告诉对方：其实我只是随便试了一下就进来吧？ 那个和尚似乎是许久未跟人讲话了，此刻嘴里巴拉巴拉问个不停。 “施主到我寺，是为了求经，还是拜佛？” “寻人。” “哦，寻人，善哉善哉，施主来我寺寻人是为了解惑还是答疑啊？” “杀人。” 第219章 长生之境 第220章 长生之境 听到巴巴罗萨平淡到好像是进餐馆点菜一样的语调，了缘身形不由地一滞，随即又立刻反应了过来，赶紧装作没事人的样子继续往前走。 他虽然长久都未跟外面的人接触过，就连本寺的僧人也见得极少，可了缘还是从佛经上学习到了一些宝贵的道理，比如尊重他人职业选择，不要试图去感化一个把杀人当做吃饭一样的大盗。 巴巴罗萨见这个和尚终于不再絮絮叨叨念个没完，试图跟他套近乎，或者是在明里暗里套他的话，心里对他的戒备也不由得降低了几分。 “和尚，我听说赤道里那个图灵佛门，他们那边有许多和尚在你们寺里修行，是吧？” “图灵佛门？他们原先是不叫这个名字的。”了缘得意地闭起了眼睛，“只是我们的几位前辈高僧随着第一批先驱者建立了城市之后，为了更好的度化圣人，才将宗门的名字改做了图灵佛门这样通俗的叫法。” “但入世太久，难免佛心沾尘，所以后来也有不少人选择回溯本心，放下俗事，重回长生寺，与青灯为伴，经文为友，以求自身的圆满。” “只是近年来这样的僧人也越来越少了。”了缘的话音里不免有了一丝失望。 “毕竟世界上的诱惑是很多的。金钱，女人，酒，起司蛋糕，你让一个人突然放弃这些，安心当一个默默无名的和尚，这是很困难的事情。”巴巴罗萨点了点头。 “图灵阿弥陀佛，施主，出家人对于身外之物早就应该断绝念想了，即使像小僧这样佛法浅薄的人，对于酒肉金钱这些，光是多看一眼便要感到愧疚不安，诸位高僧又怎么可能对这些东西念念不忘呢？” “这可不一定。”巴巴罗萨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你知道吗？人来到这世上，不是为了名就是为了利。如果有人对这两样东西都不感兴趣，那他不是傻子便是一个家庭主妇。确实如你所说的那样，有些人是追求金钱以外的东西的，但这种人更叫我看不起。” “你知道为什么吗？这些家伙往往会为了别人的一句话，随便许的一个虚假的承诺，或者某一个空洞的信念，这些人就甘心去死了。他死前还要跟别人说他是为了大义，为了正确的价值观而献身？放他妈的屁！” “我认为这些人比傻子更傻，比满嘴谎言的政客更叫人恶心。因为他们是在为自己愚蠢的自杀方式开脱，他们想怎么死，那就怎么死就好了，偏偏还要叫别人觉得他死的很有价值，很契合自己的想法。这样的人叫我遇上了，我一定会用枪打烂他的嘴。” 听见巴巴罗萨连串粗鲁蛮横的发言，了缘有些不知所措，他顿了顿，又问道：“施主你阅历丰富，好像对这方面特别有感悟？” “也不算是感悟。”巴巴罗萨随意地摆了摆手，“只是在抢劫的时候总能遇上几个为了维护正义而献身的傻瓜，这样的傻子原先还很多。在我的名声打响以后就不一样了，只要是知道我在那里，就连苍蝇都不会出现一只。” “善哉善哉，起码这也免去了不少的杀孽。”了缘双手合十。 “和尚，你不是应该跟我说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样的话吗？你们都喜欢这样说的。”巴巴罗萨挑了挑眉头。 “施主，我佛是只渡有缘人的。”了缘尴尬地笑了笑，“小僧笨嘴拙舌，不想让施主再造一笔杀孽。” “这很好。” 听到巴巴罗萨这样说，了缘又暗暗长舒出了一口气，他确实是出于职业习惯想要劝说对方几句。 但从对话中了缘便已知道，巴巴罗萨不仅对佛法毫不尊重，就连自己那些不长眼上前去劝他“皈依”，想做个功德的同行们恐怕都已被他送去见佛祖了，他可不想步了这些人的后尘。 “你们寺里，有个叫金蝉子的和尚吗？” 巴巴罗萨装作是闲聊，漫不经心地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金蝉子？我来长生寺只短短六十载的时光，未曾听说过这位大师的存在，寺里僧人的名录我也无权观看，事实上小僧直到如今，也只认识其中的数十位而已。” “六十年？” 巴巴罗萨有些惊讶地看了看眼前这个和尚，他看起来甚至比自己还小上几岁的样子，实在看不出已至少六十岁往上了。 似乎是看出了巴巴罗萨的疑惑，了缘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长生寺之所以长生，便是因为在这里，时间对人的身体影响细微，小僧并不算在这里呆的久的，有些大师已在这里静修了三百年有余。” “这难道不是某种基因改造手术的成果吗？” “善哉善哉，佛门中人并不追求灵肉上的增进。事实上，只要离开了这里，时间对我等身体上的影响就会立刻显现出来。” “之前有一名居士，在寺中待了百年之久，某天打算重回俗世，看看周遭的变化，结果一离开长生寺，立即化作了皑皑白骨，真是好不骇人。” 了缘似乎也感到有些不安，又低声诵念了一遍佛号。 如此，巴巴罗萨才反应过来，并且他自然怀疑起了一些前来“隐世潜修”的人的真实目的，有没有可能这些人并不是为了所谓的功德圆满，只是感觉自己快挂了，在老死之前跑到长生寺，想着再蹦跶上几十上百年？ 不过也许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比如眼前的了缘和尚，他明显年纪轻轻就已来到了长生寺修行，只是这么多年来都只当一个打杂，接引的僧人，似乎连等级稍微高一点的地方他都没资格进去。 “那个金蝉子，我不是要杀他，只是有些事情要找他询问而已。”巴巴罗萨又试探着问道。 “施主，出家人不打诳语，更何况在这样的佛门圣地，小僧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说谎的，我确实没听过或者见过这样一个僧人，你可能得问问其他人才知道了。” 听了缘这样说，巴巴罗萨表面上只能点点头表示作罢，但他心里对和尚“不打诳语”这个保证并不感到信服。 毕竟巴巴罗萨连在佛祖面前杀人的事情都已干过好多回了，既没被雷劈过，也不曾遭遇什么报应的他怎么会相信和尚随口说的一句话呢？ 但他还是决定先顺着了缘的意思聊下去，“那好吧，我不问你就是了，接下来我们去哪？” 了缘笑了笑，指指前面，只见前方又出现了一道小门。 “接下来，能否去到大殿，就单纯看施主你与我佛的缘分多深了。” 第220章 倘若我问心有愧呢 第221章 倘若我问心有愧呢 这道门通体乌黑，只有一个黄铜色的狮头门环挂在外面，它更类似于一道小型的拱门，比长生寺的院门要更小一些，似乎并不能容两个人并肩通行。 “请吧。”了缘站在一边，脸上满是笑意。 巴巴罗萨自然也不跟他客气，伸出手便要去抓住门环，只是他的手在碰到门环的一瞬间，竟径直穿了过去。 “这道门，只是一个全息投影？”他不满地皱了皱眉头。 了缘没有回答，依旧笑着摇了摇头。 在巴巴罗萨看来，这是和尚“报复”自己的方式，他肯定是用了什么障眼法试图来愚弄他。 想了想，这次轮到他对和尚做了个“请”的手势，同时左手搭在了枪柄上。 很明显这是在告诉了缘：要是你不能证明这地方可以通行的话，脑袋上立刻就会多出一个洞来。 只是这回了缘却不再感到紧张了，他还是像刚才一样自信地笑了笑，同时伸手轻轻一推。 随着咯吱咯吱的声音响起，那道木门竟真的被他缓缓推开了，在门后是错落有致，虽称不上恢弘，但也已十分庄严的各处禅院。 随着了缘的手收回，那道木门又缓缓回弹了回来，将门洞重新堵得严严实实的。 “就这么简单？”巴巴罗萨有些惊讶。 “这一向是不难的。”了缘点了点头，举手示意巴巴罗萨再来一次。 巴巴罗萨再次伸出手去，也学了缘和尚那样直接推门，可他的手还是径直穿过了木门，那道门于他而言依旧是一道影像而已。 “嗯？”他又看了一眼了缘。 了缘还是微微一笑，再次上手，又是轻轻一推，门吱呀吱呀地打开了，门后还是那庄严，静谧的各处禅院。 “不难的，对吧……” 了缘话还未说完，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转头，巴巴罗萨就一个大脚踢在了他的背上，把他整个人踹进了门里，紧接着巴巴罗萨也快步跟着走了进去。 巴巴罗萨虽然是前后脚，几乎是脚尖贴着脚跟和了缘一起进去了。 可一眨眼，他又回到了那道拱门前，而了缘则已消失不见了。 巴巴罗萨遇上了跟他那些小弟一样的问题，那便是门后的世界对他来说是“不存在”的。 巴巴罗萨又往后退了几步，这时候才想起这道拱门其实是开在一个厢房上面，也就是说即使他们打开这道门，门后也应该是房间内的景象才对，怎么又变成各处禅院的模样了？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了缘竟从里面将门打开，摸着腰从后门重新走了出来。 “施主，你下手未免也太重了。”他神色痛苦，“佛门清净地，还是要收着些火气比较好。” 但巴巴罗萨可没心思听他废话了，他又是一把揪住了缘的衣领，“再做一次！” “什么？”了缘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还来啊？” “放心，这次我会轻点的。” 见巴巴罗萨态度这么坚定，了缘知道他的主意肯定不会轻易改变了，只能苦着脸捂住腰，又伸手去推大门。 这一次巴巴罗萨确实下手轻了很多，在了缘刚推出能容纳一人通过的缝隙时，他便从后方抓住对方，一起向里冲去。 这一次，他异色的双眼睁的大大的，紧紧地盯着里面的景物，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生怕错过了什么。 可诡异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了缘进了门，他则是继续留在了门外，并且他的双眼也依旧什么都没看到。 “施主，看来我知道问题在哪里了。” 了缘再次从门里出来，同情地拍了拍巴巴罗萨的肩膀。 “你是想说我和你们那位佛祖的缘分太过浅薄，祂老人家不想见我？” “呃，这是结果，而我要说的是原因。” 了缘随手敲了敲身后的门，木板在他的敲击下发出“啵啵”的声响。 “照理说，就是刚来本寺的僧人，善信，就算暂时进不去这门，但他们也是可以在我的带领下进入禅院之中的，也就是说他们不能独自进入，需要一个引路人。” “而且，即使他们进不去，可这道木门对他们来说却是真实存在的，因此你看着门上的凹痕，那是许多年来，那些自己不得入内的僧人和居士用手在门上反复敲击，想要获取佛祖许可的证明。这门，于他们而言是看得见，摸得着的。” “可对我来说，这门只是看得见，却怎么也摸不着的对吧？”巴巴罗萨有些不满。 “是的。”了缘毫不客气地点了点头，“这说明你对任何人和事都不存在敬畏，愧疚之心。” “你介意说的直白一点吗？” “不介意。就这样说吧，施主，你有对佛祖，菩萨，或者任一神像鞠躬参拜过吗？” “倒是有那么几次，仇家在寺院上香的时候，我在他隔壁也假装成香客，对着不知道那尊雕像鞠了一躬，同时把枪藏在腋下，朝对方射了几枪。” “……” “那你可曾误杀过别人，因而心生愧疚？” “我的枪极准，我的枪法更准，出道以来，我两发子弹射击同一目标的偏差从不会超过两厘米。” “那你是否有因杀了某个人而感到后悔过？” “有！当时我杀了我的结拜兄弟，为了这件事，我足足后悔了一年，因为他还欠我五百万没还。” “……”了缘擦了擦汗，“算了，施主，您请回吧，这地方只有心怀愧疚的人才能进得去，即使是一生都在苦修的高僧大德们，也总有几件憾事，可你没有。” “那我就一定得有这么一两件，才能入得此门？” “此门便是专门为心有愧疚之人而设的。”了缘有些得意的看了他一眼，“所以我说施主你可以回去了。” 巴巴罗萨站在原地沉默了半晌，了缘也不再理他，转身便要进门。 “那我现在问心有愧还来得及吗？”巴巴罗萨冷不丁问道。 “什么？” 了缘惊讶地转过头，却只听到一声巨响，随即他的脑袋上多了一个洞，整个人无力地栽倒了下去，当场气绝。 “现在我确实感觉很抱歉了。” 巴巴罗萨再去推门，那门竟真的被他吱吱呀呀推开了。 第221章 罪业(上) 第222章 罪业（上） 巴巴罗萨进门后所看到的第一个禅院便是朱雀院。 这里果然是别有洞天，任人想破头也无法想象出这里竟有如此浩大的空间，古色古香的禅院，远方此起彼伏的菩提群山，都在向巴巴罗萨显示着这里是一处与外界隔绝了许久，某种程度上的洞天福地。 即使是巴巴罗萨也必须承认，在这里，他确实感觉到了某种属于佛门的宏大氛围，如果是在这里修佛的话，大概是可以离佛祖更近一些的。 “我真的很抱歉，明明你是个没那么糟糕的人。” “即使我从你的身上闻得出杀过人的血腥味，这是我们这种杀人比吃饭还多的人才能闻出来的，但是起码当下你没想杀我对吧？” “虽然你也没打算劝我放下屠刀就是了，可我还是感觉得出你确实是个正直的僧人。” 巴巴罗萨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以防止他那“愧疚”的心情消失不见，自己到时候一半身子卡在这寺内，一半身子又到了门外，这可就不好了。 只是变化来得比他想象中的更快，他还未走到朱雀院的大门口，四周景物便陡然生变。 而这一切变化，发生的极为迅速，似乎已避开了巴巴罗萨的感觉神经，他一眨眼，眼前就从庄严的禅院变成阴森的墓地了。 此刻他正置身于坟场的中间，被众多的坟墓紧紧包围着，那密度就好像在高峰期的地铁上被密集的人流簇拥着一般，叫人喘不过气来。 这些坟墓的样式似乎也根据文化和信仰的不同而分为了好几类，有方正的石碑，黑色大理石雕刻而成的方尖碑，十字架，大大小小的石堆。 惑星纪元人种和族群之间的隔阂已基本消除了，人们不论是来自泛亚还是欧罗巴，是白种人抑或黄皮肤，黑色或棕色，所有人讲的都是同一种语言。 只有在古语言和文字上，各民族和人种之间才存在着明显的界限。 而且对新纪元的人们来说，真正的隔阂是源自于身份和阶级上的，与肤色和种族无关，就像是赤道人和荒原居民，城区和卫星区之间一样，从生下来起两方就已有了法律上的区别。 话虽如此，可这种多族群混杂在一起的坟场，巴巴罗萨还是第一次看见。 但很快，他便明白为什么这个坟场如此的奇特了。 在他的前方，罗三口正站在那里，他面如白纸，全身没有一丝血色，只有那脖子是红通通的，好像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到了那里，使得他脖子异常肿大，竟跟他的头颅一样硕大了，看起来就像那肩膀上顶了一串糖葫芦。 出现在这里的还不止罗三口一个，兰婆也来了。她的身上都是黑色的线条，这她的皮肤下不停地蠕动，好像有无数条铁线虫在里面爬来爬去。 在她的身后，一个若有若无的影子附着在她的背后，看起来像是一阵青烟，那应该是一位“仙家”。 四周的“人”越来越多了，巴巴罗萨认得这些人，这些家伙全都是被他杀死的，有执法官，敌对的游盗，被他抢劫的富豪，富豪们的那些保镖。 甚至还有巴巴罗萨的那位结拜兄弟，霸毕。当时有人出了两百万要他这位情同手足的结拜兄弟的命，巴巴罗萨颇费了一番口舌和心机，才将价钱抬到了三百万。 于是趁着霸毕刚泡完澡，正心情放松地跟他谈论，尽情想象将来的事业版图时，巴巴罗萨用一把水果刀刺进了他硕大的肚子里，那一刀用力之猛，连刀把都捅了进去。 在随手搅了几下之后，他这位多年的好兄弟便往生极乐，见了佛祖。 事后巴巴罗萨算了算账，才发现霸毕还欠他五百万，当即懊恼到冲进停尸房，抱着他的尸体就痛哭起来，把在场众人感动的稀里哗啦，马尿直流。 这时候他那位好兄弟正挺着大肚子，满是油星的肠子打结，纠缠在一起，随着他的步伐而在地上被拖拽着。 巴巴罗萨这时候才明白为什么这里会有一座风格如此混杂的坟场了，因为这里的人，基本全是他杀的，或者至少也是因他而死的，在杀人和抢劫这方面，巴巴罗萨从没有种族歧视，他只看对方有没有钱而已。 此时还不断有死者从那坟墓之中坐起来，往巴巴罗萨这边看来，眼神恶毒阴森。 “怎么？你们这些人现在是来找我报仇，算账的吗？” 巴巴罗萨似乎一点也不感到害怕，他理了理衣服，大声质问道。 但在场的众亡灵没有一个回应他，只是默默地朝他走来。 巴巴罗萨又想到了这里也许潜藏着某个施术者，或许这是一个幻境或者什么术法制造的空间，但他往四周看去，也确实见不到任何可疑的人。 “忏悔吧！忏悔吧！” “为你过去所造的那些杀孽真诚忏悔，真心道歉，并用余生恕罪，清洗，皈依我佛！” “皈依我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皈依吧！皈依吧！” 在巴巴罗萨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了这样的声音，那声音不喜不怒，像是某位高僧正在对着他循循善诱，似乎真的想将他导向正途。 更离奇的是，巴巴罗萨发现这声音其实并不是来自别人，而是来自他自己，是他心里的声音一直在告诉自己，要忏悔，皈依！ 巴巴罗萨原本搭在枪上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松开了，他一向稳定，干燥的手仅也有些发抖，握不住枪了。 见他状况如此，脑海里的那个声音开始变得越发急促，清晰了，似乎是要发起最后的总攻，让巴巴罗萨彻底放下屠刀，皈依三宝。 “哈哈哈！”巴巴罗萨突然狂笑了起来，“这到底是什么烂把戏？我本来就是因为毫不害怕任何后果才杀了这些人的，现在你把他们摆到我的面前来，想叫我忏悔？你当我是什么人？” “而且，道歉就一定能被原谅，忏悔就能得到救赎，如果一直都是这么便宜的话，对于我们这些坏人来说，不是太便宜了吗？” “无聊又天真，简直就像是一个没出过海的人整天幻想到海边处存在着大鲨鱼一样。” 巴巴罗萨狂笑着，举起了手中的枪，第一个便瞄准了他的好兄弟霸毕。 第222章 罪业(中) 第223章 罪业（中） 随着巴巴罗萨快速拔枪朝着站在最前头的几个亡者，特别是往他那个结拜兄弟的额头上开了几枪后，原先将他围得水泄不通的死者迅速化作一阵阵轻烟，那些憎恨着他，张牙舞爪的脸孔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这不禁让巴巴罗萨感到心情畅快，他伸手去摸胸前的口袋，想从内袋里掏出威士忌瓶子喝上两口，可翻来翻去也未曾找到，只能作罢，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了一支细细的雪茄，把它叼在了嘴里。 同时又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火柴，在赤道是没人用这东西的，如果有人拿出火柴来，别人只会以为他是刚参观完了哪个山顶洞人的遗迹，从那里买来了这么一包纪念品，拿着玩的。 可在荒原，防风打火机和火柴却是刚需。前者方便，后者有趣，巴巴罗萨便一直偏爱使用松木做成的火柴来点燃雪茄。 噗嗤！ 随着火苗亮起，巴巴罗萨用手夹住雪茄，舒服地吐出了一个烟圈。 而他的注意力似乎也完全被这个烟圈所吸引住了，随着它越飘越远，巴巴罗萨的魂似乎也跟着它飘走，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随着他再次猛然醒来，周边的场景又变了。 这次他整个人似乎是躺在了一张柔软的床铺上，头顶是明亮，温馨的天花板，桂花和肉汤的香味在屋子里四处传播。 巴巴罗萨长出了一口气，原来刚才的一切都是做梦而已，自己正躺在情人家的大床上休息，所有事情都好端端的呢。 是哪个情人？巴巴罗萨不知道，他一向无法把那些女人的名字和脸孔对上，他也从不叫她们的名字，反正应该是其中的一个就对了。 他只感觉自己太疲劳了，浑身都生不出力气来，动弹不得，只想好好躺着休息。 就在他即将再次睡去时，女人鞋子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响起了，并且离他越来越近。 巴巴罗萨的心情也随着这声音的临近而逐渐愉悦起来，直到他看清那女人的脸时，难得的笑容才在瞬间石化，消失。 那个女人，是他的生母，美玲·冯·瓦格纳。 巴巴罗萨名义上的生父名字则是健吾·冯·塞巴斯蒂安。 他们虽说名字带有泛亚地区民族的特色，可这两个人却是实实在在的日耳曼人，从头发到眼睛，都是纯正的白人血统，因此巴巴罗萨的存在才显得那样异样。 巴巴罗萨曾在照片上看过他那位母亲的样子，与眼前的人不论是气质还是形象上都十分的契合，因此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巴巴罗萨甚至感觉自己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他的血液和肌肉像是被冻结了，整个人如同雕像一般一动不动，即使这时候他那位母亲的手里正拿着一把尖利的手术刀。 “为什么！”美玲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哭腔，“为什么偏偏只有眼睛？为什么佛祖要把不忠的烙印留在这孩子的身上，为什么！” 她抓刀的手不住颤抖，但还是离巴巴罗萨的眼睛越来越近。 巴巴罗萨知道她要干什么，这个被愧疚和恐惧淹没了的女人，打算把他那代表着泛亚血统的黑色右眼给挖下来，只保留那代表着欧罗巴的蓝色眼睛，只要那黑色的瞳孔消失不见了，她不忠的证据似乎也会跟着消失。 尽管那刀已离得很近了，可巴巴罗萨却丝毫未感到害怕，他只是狠狠地瞪着这位血缘上的母亲。此刻就算对方真的要把他的眼睛活活剜下来，巴巴罗萨肯定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他现在已经明白了，自己不是躺在情人家的大床上，而是在襁褓之中，他现在成了一个刚降生不久的婴儿。 美玲那张漂亮，如瓷娃娃般易碎珍贵的脸已因剧烈的痛苦而扭曲做一团，但尽管眼泪直流，她的决心也没有被丝毫减弱。 “要怪，就怪你长了一只这样的眼睛吧！”美玲愤然举起了刀。 “住手，贱人！” 随着大力拍击的声音响起，美玲痛苦地捂着手腕，她的刀已经被拍落到了地上。 巴巴罗萨的父亲在最后关头阻止了这个发疯的女人，他显得异常的生气，可这种气愤不止是对女人，也是对巴巴罗萨的，在看向巴巴罗萨的眼神中，更多了一丝明晃晃的嫌弃。 健吾有着欧罗巴男人特有的如鹰一般的鼻子和眼睛，他的颧骨高高耸立着，像两座冰山，由于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巴巴罗萨，那双眼睛显得更加可怕了。 可巴巴罗萨还是死死地盯着他，对于这位名义上的父亲，他也同样的感到厌恶。 他父母这桩婚姻本就是因为家族联姻而促成的，彼此之间并不存在什么感情基础，这也使得在这个家中奇奇怪怪的事情特别的多。 倒不如说对于巴巴罗萨来说，正因为没有享受过家庭生活，所以父母的任何举动在他看来都是诡异奇特的。 比如现在，不知道两人是达成了协议，还是发现这样闹下去对对方都没有什么好处，他们那仿佛永无休止的争吵竟然停歇了。 两个人竟然结成了临时的阵线，把矛头掉转向了巴巴罗萨。 “你的出生，是个错误！” “像你这样的人，降生到世上，除了带给人不幸之外，什么都做不到，不如说你就是为了散播不幸才来到这个世上的，你这个魔鬼的后裔。” “罪人的后代！你让我们家族的血统蒙羞了！” 他们用尽世间最恶毒的词语，最残酷的视线盯着巴巴罗萨，如果目光可以充当刀子的话，巴巴罗萨估计早就被他们用眼睛撕成碎片了。 似乎就连巴巴罗萨本人也受到了这种感染，他不由得也开始怀疑，自己之所以犯下这么多抢劫案，是否并不是因为童年教育的缺乏，父爱母爱的缺失，而是因为他天生就是个坏种。 他的血管里流着为犯罪而生的血液，他的存在便是这世上污秽的集合。 不知怎么的，巴巴罗萨的手又能自由活动了，他摸到了一直伴随在身边的那把银色左轮手枪，举了起来，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没错，我确实是个天生的坏种，我的存在，从未带给过任何人幸福，唯一带来的只有苦难和混乱。” 第223章 罪业(下) 第224章 罪业（下） 温暖的房间，橘黄色的灯光，火炉里桦木燃烧所产生的焦味和轻烟，在冬日里一切都显得那样美好温馨。 可就在这种氛围里，却有一个男人举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巴巴罗萨脸上是惨淡的笑容，他手里拿着那把最熟悉的银色左轮枪，已将枪身上的保险解除了，此时他的手指轻轻扣在扳机上，只要再稍微用点力，他的脑袋立刻就会像别人一样，开一个大洞出来。 他似乎在想着什么，丝毫没有注意到，原先怒气冲冲的双亲脸上已出现了满意的笑容，他们的眼睛几乎完成了月牙，正愉悦的看着巴巴罗萨的系列举动。 他们的笑容里甚至还有鼓励的意思，好像是在催促巴巴罗萨快点扣下那扳机。 “这是大家都希望我做的事情吧？没人希望我继续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巴巴罗萨惨然一笑，扣住扳机的手指越发用力，可随着他那若有若无的笑声逐渐变大，枪口的指向却悄然改变了。 巴巴罗萨竟然把手枪对准了他的双亲，后者在发现这一点后，笑容也凝固在了脸上，取而代之的是惊恐的视线。 “你到底在干什么！”母亲失声尖叫。 “干什么？”巴巴罗萨扶了扶帽子，咧嘴一笑，“很明显，我并不想死，与其让我死，还是叫别人去死这回事比较符合我的价值观。” “你难道完全不想赎罪吗？”父亲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严厉，像是在嗓子里藏着刀子，“你为什么敢这样做的？难道你不感到惭愧吗？” 听到这话，巴巴罗萨的笑声更加放肆了，“我做一件事之前，从不问自己敢不敢，只问自己想不想而已。” “对我来说，这世上的法律，戒条什么的确实很严苛，后果也很严重，但我又自觉没有什么所谓，那些东西是给好人和懦夫准备的，于我而言，那只是一张张废纸而已。” “我深信，只有被抓到的人才应该被称作罪犯。” 巴巴罗萨狞笑着，首先朝男人扣动了扳机。 但随着枪口喷出火焰，四周的景物又陡然生变。 这一次，那温暖的房间被蓝天白云所取代，巴巴罗萨身下的地面也被金黄色的材质所取代，他此时竟站立于佛陀的手掌之上。 那是一尊巨大的佛陀，光是手掌便有一个小客厅那样大，即使巴巴罗萨叉开了双腿站着，也还远远够不到边缘。 而佛陀的身体更是夸张，祂就像一个巨人那样，身体几乎将太阳遮蔽，浑身散发着金光，在祂那硕大的头颅旁边，还有七彩霞光，五色祥云围绕。 佛陀法相庄严，脸上不喜不悲，此刻祂正低头看着巴巴罗萨，好像在看自己手心上的一只虫子。 “巴巴罗萨，我已感觉到了你的痛苦。” 佛陀说话的声音并不是很大，但一字一句都像是有人在打一面巨大的鼓一样，震得巴巴罗萨浑身骨头嗡嗡作响。 “痛苦？什么痛苦？” 巴巴罗萨颇为不屑，他从口袋里翻出雪茄叼到嘴里，又去拿火柴点火，可这一次他的双手却怎么也无法点着火柴，令他颇为恼怒，狠狠将整包火柴丢在了地上。 “你的孤独，你的暴戾，所有所有，并非你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东西，你深受这些东西的损害。” “那你会帮我？”巴巴罗萨挑了挑眉头。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见状，巴巴罗萨干脆把那根已经咬出了牙印的雪茄也收了起来，他抱着双手，直直凝视着佛陀的脸孔，“你打算怎么搭救我？” “以诚心，善心搭救世人，以真心，良心普度众生。”佛陀答道。 “诚心，良心，善心……” 巴巴罗萨低头把这几个词反复念了几遍，随后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他在狂笑。 “这些东西，我恰恰都没有，而且它们于我而言，是有害的事物。” 不知道什么时候，巴巴罗萨又举起了枪，直直对准佛陀。 “嗯？”佛陀眉毛皱在了一起，“你胆敢违抗拥有天地造化之力的我？” 祂的声音里也隐隐带上了一些怒气，仿佛雷霆在云层里涌动。 巴巴罗萨必须承认，在初见一尊这么大的佛像时，他确实有点心生胆怯了，毕竟任谁看到佛祖菩萨显灵，都是会感到害怕的。 可这种感觉，只持续了短短的一会儿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巴巴罗萨选择用枪口回答了佛陀的问题。 佛陀怒不可遏，祂伸出另一只硕大的手掌拍了过来，像是要拍死一只蚂蚁那样，厚重的阴影立即将巴巴罗萨的身形吞没。 砰！砰！ 透过佛陀手指的间隙，巴巴罗萨快速向佛陀的脸部射出两枪，一枪左眼，一枪右眼，毫不犹豫，精准而残酷。 随着枪声响起，那恢弘庄严的佛像本体竟像陶片一般寸寸崩落，垮塌，尘烟取代了那些祥云和霞光，整个空间开始扭曲，变得阴沉灰暗。 巴巴罗萨听到了一声声痛苦的呻吟，那是某种幕布和钢结构被撕裂产生的声响。 在这阵几乎要把人耳膜都炸裂的可怕声响平息下来后，巴巴罗萨隐约察觉到了一些之前他从未注意过的声音。 【滴滴，正在加载环境贴图7\/10。】 【物理引擎渲染进度40％……】 【正在调用着色器49\/50。】 砰！砰！ 巴巴罗萨看都没看一眼，随手往声音的方向开了两枪。 在又一阵死一般的寂静之后，巴巴罗萨闻到了电机被烧糊的味道，在他的周围，一台又一台陌生的设备开始显形，那是一些立体音响和投影设备。 他抬起头，朱雀院的牌匾依旧高高地挂在门脸上头，从始至终，他似乎一步也未曾离开过这里。 在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之后，巴巴罗萨一脚踹飞了其中的一台设备。 “无聊，玩这么多把戏，这帮和尚真是闲的，好好的经文不去念，跑来当什么心理导师。” 巴巴罗萨不由得想到，这也是为什么了缘说进入这里需要“问心有愧”的原因。 因为这里本身就是一个佛门版的忏悔室。 在又点上了一根雪茄后，他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朱雀院中。 第224章 谈判 第225章 谈判 就在巴巴罗萨于长生寺内进行着他那奇妙的冒险时，尹秀终于也渐渐靠近了菩提山，可却有两个人拦下了它。 这两人正是来自图灵佛门的灵智上人与法原大师。 “凯撒施主，好久不见了。” 他们两人向尹秀施了一礼。 “我们见过？” “见过，当初在三王柱上，施主你在三清电子修道协会所处的那栋办公楼内访问时，贫僧和师兄就曾经在远处观望过。” 灵智上人脱去了毛囊的头颅上满是蓝色的玄奥条纹，一根根电子管线连接到背后佛轮上托着的一个个木鱼上面，随着他每说一句话，那些木鱼就和谐有序地敲击一下，形成完美的回响。 法原和尚相比之下则简单的多，他戴着黄色的僧帽，穿着红色的袈裟，十六字的金色箴言在红色的袈裟上不停地流动，好像广告标语一样不停出现在各个位置上。 最奇特的是他一直握在手上的那串念珠，那串半透明，闪着各种颜色灯光的念珠随着他每捻动一次，每一颗念珠上便显现出一个不同的数字来。 那些数字似乎永远都不会重复，随着他转动念珠的节奏和速度不停地发生着变化，他似乎是永不停息地在茫茫数学海洋中计算，寻找某个特定的数字。 他们两人看起来都只有四十出头的年纪，在垂垂老矣，动辄六十往上的佛门高僧中，二者都可以算是非常的年轻。 经灵智上人这么一说，尹秀才记起当初在三王柱上，它确实有在那里感受到过两股并不太相同的气息。 “当时便是你们在注视我的一举一动？” “正是。”灵智上人点了点头。 “许久不见了。”法原和尚也转动了一下念珠。 事实上，在后来尹秀搞出一系列事件后，灵智上人没说什么，倒是法原感到有些后悔，要是当初他不忌惮于什么“天命”之类的东西，出手将尹秀轰杀，也许早就省去了这许多的麻烦。 为此，法原时常感觉自己犯下了一些错误，这其中无欲上人的死也要归咎到他的头上。 果然，下一秒尹秀就提起了那位夺取了焰王身躯的无欲上人。 “他是我们的师叔，我们两个幼时曾跟他老人家学习过一段时间，对他也是十分的尊重。” “那我明白了。”尹秀点了点头。 同时它身体各处的部位已开始预热了起来，那是为了在战斗的时候瞬间进入最好的状态之中。 既然他们跟那个老秃驴有这层关系在，自己又诛杀了他，这两人要跑来报仇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灵智上人马上就感觉到了不对劲的气氛，他摆了摆手：“我们不是来找你寻仇的，出家人早已放下贪嗔痴三昧，仇怨只会催生更多的仇怨。” “那你们就这么算了吗？”尹秀自然是不肯相信的。 “自然也是可以这样算了，因为那都已经不重要了。” 法原相比起灵智和尚，不管是语气还是神态都显得强硬得多。 事实上对于他们那位师叔，无欲上人逆天行事，跑去夺取一头老虎的身躯这件事，法原从一开始就已感到十分的不屑。 即使图灵佛门的众人擅长使用，并将意识上传当做修行的手段，可这却并不是因为他们要追求强大的力量，而是为了更好的脱离肉体的束缚而在意识上更进一步，无欲上人显然是本末倒置。 再加上小的时候，法原并未少受过无欲上人的责打，见识过不少他的恶行，因此法原对于这位师叔并没有什么正面的感情。 “那对于你们来说，什么是重要的？”尹秀问道。 “你不去长生寺，对我们来说很重要。” 长生寺的名字一出，灵智上人便已感觉到气氛陡变，之前紧张的感觉又攀升了上来，他正想说些什么话缓和一下。 可法原还是像之前在三王柱上那样，用手轻轻在他肩膀一样，灵智便不再说话。 “你知道什么？”尹秀也变得有些谨慎。 “你放心，我们知道的并不比你所了解的多，大数据卜算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厉害。” 法原似乎一眼便看出了尹秀在想些什么，他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尹秀不用那么在意。 可就算法原在动作上服软，神态和语气却还是显得那样强硬，毕竟他在图灵佛门内部是负责执行戒律的人，任何人，犯了任何事都要到他面前来咨询，受罚。 他已习惯了作为上位者，展现出那种不容置疑的气场和权威性。 此刻法原又把这种上位者的权威和手腕带到了与尹秀的对话之中，有意无意在气势上打压它。 可图灵佛门虽然势力庞大，但尹秀作为终南的君王，在气度上也不比他弱上多少。 两者针锋相对，使得夹在其中的灵智上人颇为为难，但他知道，自己这时候能做的就只有乖乖闭嘴，等着他那位师兄发言，这是他们长久以来形成的默契。 “那你们到底知道什么？”尹秀又问了一次。 法原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如果自己什么都不说的话，恐怕这场对话立刻就会终止，并且演变成一场不死不休的大战。 无奈，他只得主动将姿态放低了一些，说道：“我已经说了，我们知道的肯定不如你那样清楚，事实上我们也并不是为了长生之法来到这里的，说出来你肯定不信，但像我和我的师弟，对于那所谓的长生，一点兴趣都没有。” 【知道我不信你还说出来？】 尹秀在心里默默吐槽着，但还是示意法原继续说下去。 “别的我不知道，但我从卜算和天象之中估算到，有一条蛟龙正在前往我们的祖庭，也就是菩提山上的长生寺，如果就这样让你到达那里的话，世间恐怕会掀起一场新的浩劫，所以我试着来劝阻你。” “是劝说，还是阻止？”尹秀眯起了眼睛。 “是劝阻。”法原的脸色凝重。 “那你应该也知道，对于你的劝阻，我可以选择听，或者不听。” “我还是希望你最好能听从一下本座的建议的。” 法原身上的气势陡然发生了变化，这是灵智和尚也始料未及的。他没想到，谈判破碎的速度比自己想象的更快。 那啥感染真比想象中厉害太多了，今天竟然又重新发热起来了，本来信心满满想三更的，实在对不起，再缓一下。 还请大家千万做好防护，得一次恢复期好漫长啊 第225章 因果之网 第226章 因果之网 法原不愿意退让，尹秀自然也因为无欲上人的缘故，对图灵佛门中人的印象一向就不好，两者从一开始就互不信任的情绪在此时又开始加剧了。 就在双方的气势都攀升到顶点，大战一触即发时，法原手中的念珠竟散发出一阵奇异的辐射，这股能量似乎有安定心神的效果。 不仅是一旁的灵智上人感觉到紧张的心情放松了，就连对峙中的尹秀和法原也被这一能量安抚了下来，双方的战意都消散了不少。 “你们不想让我去长生寺，是为了保护某个人吗？”尹秀问道。 “不是某个人，是一群人。”法原摇了摇头，“或者说是为了所有人，出家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如果只是为了我们佛门中人的安危，我压根就不会来这里与你见面。” “照你的意思，我也被包括在其中？” “没错。凯撒施主你既是劫源，也是应劫的生灵，或者说众生都要应这一劫。” 法原并没有刻意夸大或者修饰什么，他只是把从卜算里看到的结果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你确定，这劫难会是我引起的？或者说我是那条要去往长生寺的【蛟龙】？” 尹秀这莫名其妙的问话让灵智不禁一愣，但别人不明白，法原却是明白尹秀的疑问。 他确实也一直在怀疑，这卦象上所说的【蛟龙】是否真的指的便是眼前这条超神体异兽？ 毕竟在相书上，蛟龙是一个寓意广泛的词，它有时候指代龙，有的时候也指代一些人，或者某种局势。 只是这种疑问，他并不想袒露给尹秀知道，以免引起更多的麻烦。 “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希望你别去长生寺，那里也许存在着什么东西是你在找的，但我有一种预感，你会为此付出的更多。” “和尚。”尹秀眯起了眼睛，“我并不像你一样，擅长卜算和推演，事实上对于明理那些东西，我一无所知。但我也有一种预感，如果我不去长生寺的话，很多东西都没办法完结。” “所以不管怎么样，我是一定会去的。不过我感到很疑惑的是，为什么你只是想着到这里来阻止我，却不愿意自己到长生寺去亲眼看看那里发生了什么呢？” 尹秀这话一出，法原和灵智的脸上都出现了明显不自然的神色。 对于他们来说，那个位于荒原上的祖庭也是他们最近才知晓的，在过去的漫长时间里，图灵佛门的众人事实上极少提起菩提山的事情。 并不是有人刻意隐瞒或者封锁了关于它的消息，而是对于众僧人来说，它已经是连精神图腾都算不上的东西。 就像是一个藏着古老经文，沾满灰尘的阁楼，存在于寺中的某个角落，但是没人会想起它，只是任由它那个阁楼继续立在那里，既不打扫也不在路过的时候的多看一眼，在许多人的心中，它已是类似影子一样的东西。 法原和灵智也只是最近才在卜算中知道了这个地名，他们同样感到惊讶和陌生，特别是在问了一些上年纪的僧人，却没有得到多少回应的情况下。 图灵佛门的高僧回归祖庭的传统似乎也已在不声不响之间悄然消失了。 法原知道，这是难免的，因为图灵佛门首先是作为一个公司存在，然后才是一个宗门，教派，这点放在其他两个公司身上也是一样的。 既然它是作为公司存在的，那么生存和盈利才是它的第一要务，其他的东西，都不重要。 因此，像菩提山长生寺这种既无经济价值，也无法对科技有什么提升，纯粹是用来避世和养老的祖庭，自然也就被人遗忘了，甚至不需要有人专门在背后推波助澜，搞什么小动作。 也许只有哪天，当祖庭又有了价值的时候，佛门内部才会有人掀起什么“回归”运动。 但在现下，就算是法原和灵智这样已经算是最新佛法的人，也对于去长生寺看一眼没什么兴趣，尽管他们离那里已经不远了。 “你们在怕什么？”尹秀又问道。 “因果。” “因果？” “没错，就是因果。”法原显得很认真，“每个人，甚至每个生灵的身上都或多或少带着因果。而那位金蝉子，他身上所沾染的因果更超出我们的想象之外，恐怕我一见到他，便会被牵扯进其中。” 这大概指的便是金蝉子所携带的那不幸的命运，仙云寺的候国瑶就曾经说过，只要跟金蝉子扯上丁点关系的人，都难免要被那命运所吞噬。 只是尹秀没想到，就连佛门中人也对于这个说法深信不疑。 “金蝉子的踪迹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隐蔽，无法探查，我和师弟在反复查阅了公司内部的资料之后发现，他曾是惑星纪元的先驱者之一。” 法原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投影仪，上面投射出一张已经显得极为模糊，发绿的照片。 尹秀只能依稀从上面看出几个人的身影，仅仅两百年的时间，这张照片就已如此的模糊，显然是有人不希望这些资料外流，因此加上了一些随着时间流逝而变化的“包浆”在上面。 但即使如此，尹秀还是一眼便认出其中的一人与众人显得格格不入，在那个人的身上，隐隐有完全不同的气息。 “你的意思是，图灵佛门也是由金蝉子所建立的？”尹秀有些意外。 “有这个可能。”法原点了点头，“虽然严格来说，图灵佛门早就在黑暗时代的末尾便已建立了自己的根基，但没有那些先驱者的话，我们确实不可能有今天这样的超然地位。” “所以，你把他当做了老祖？”尹秀感到有些好笑。 “不，只是一个故人而已。就算他真是我们的祖师爷，如今他规划的这盘棋已明显伤害到了图灵佛门，不论是出于何种感情，我们都已不能容他。” “但是你又怕引火烧身，不愿意出手对吧？” “我已经说过了，因果是难以违抗的。” 法原抬起头，遍布天空各处的星星好像织就了一张大网，将他笼罩了起来。 第226章 于大数据之外 第227章 于大数据之外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法原便已感觉到自己老了，他的未来和成就都已注定了，在那由卜算和大数据推演所展现出的路径之中，不论他怎么做，似乎都不会从既定的路线中脱离出去。 这是一种无力，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一种安定的感觉，起码他不用对未来感到有什么仿徨，疑惑，或者不确定的感觉，他就只要一步步，照着规划好的路径取走就可以了。 他人生的前三十年，后三十年都清清楚楚地躺在命书上，到底是命书就是那样精准无误，还是他其实是按照命书上所写的内容去工作，生活的，法原已渐渐分不清了。 他这样做其实也没什么错误，事实上在这个时代，有些人就是照着大数据模型去生活的，他们每天出门前卜上一卦，照着系统计算出来的建议和方法，总能比自己在外面胡乱摸索要强上许多。 人们把这一类人叫做“卜算一族”，即使口头上没有承认，但法原认为自己确实就是“卜算一族”中很典型的代表。 “法原，在我还处于完全体，并未踏入究极体的时候，你因为天命难违，没有对我出手。那我的【天命】是怎么样的？你后来有仔细探查过吗？” 法原点了点头，对于尹秀所问的问题，他确实有探查过。 在那个晚上之后，法原总觉得自己那时候没有及时出手是个错误，对于他来说，不管是完全体，还是究极体异兽，都不过是他稍微多出点力气便能消灭的程度。 他当即就卜算了一卦，结果表明，即使他不出手，尹秀也会死于终南山战役之中，不管是被那帮道士杀死，还是死于自己殉爆，反正它绝不会活着从终南山中离开。 在得知这一结局之后，法原便已释怀，他不再纠结于自己那天晚上做了什么，没做什么，只当一切都是佛祖的旨意，是佛祖要他这样做的。 可如今，尹秀好端端在这里，并且进化为了超神体，在实力上碾压了许多修士，就足以证明卜算的结果出了极大的谬误和偏差。 “你还相信那卜算的结果吗？如果真的如大数据推测的那样，你现在不应该在这里遇见我的，法原。” “你是说我的卜算出错了？” “最起码它并不能事事精准，一切依据大数据进行演算的模型，总会出现失误，毕竟事情是在动态演变中不停地发生着变化的，而你所依赖的大数据演算，它并不能把什么东西都计算在内。” 法原沉默良久，他又不甘心的看了一眼灵智上人，显然后者也已开始同意尹秀的说法，毕竟那个推演的结果和过程，他也曾深信不疑过。 “好吧。”法原叹了口气，“也许出了大错的是迷信大数据模型的我们。” 法原表现得像是一个承认自己咖啡因上瘾的上班族，这在与他朝夕相处的灵智看来，几乎是不可思议的。 他那位任何时候都十分自信，并且一点都不普通的师兄，此刻竟然颓丧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那么，你还要因为那无法信任的大数据推算结果而跟我打一架吗？”尹秀又问道。 “你也已经看见了，我的命运不是那些卜算机能推演出来的。” “罢了。”法原捻动念珠，上面又随机组合出了一个数字，他随即侧了侧身子，“凯撒施主，你走吧。” 显然，此刻他已失去了跟尹秀争论些什么的信心。 “等等，凯撒施主。” 就在尹秀要离开之际，一直默不作声的灵智叫住了它。 尹秀不耐烦地转过了头颅，它原以为自己驳倒了一个还不够，还需要跟灵智上人再说点什么，没想到一回头，灵智的手上已多出了一颗五彩斑斓的舍利子。 “我师兄说要将路让开，目送你去长生寺，我就绝不会阻挡你分毫。”灵智的面容不喜不悲，又将舍利子递了过来，“但我希望你收下这颗舍利子。” “这是什么？条件？代价？”尹秀有些不解。 “不，这是希望。”灵智脸上难得的有了笑容，“既然大数据卜算已经无法准确地预知关于你的命运，那贫僧就单纯把这颗舍利子当做一个希望，我把苍生安定的希望赌在了施主的肩上。” “和尚也赌博的吗？”尹秀轻笑一声。 “和尚也有吃肉喝酒，跑去夜总会找女人的，千百个人便有千百张面孔，像我这样赌博的和尚也不是一个两个了。” “但把天下拿出来当赌注的和尚可不多见。” 这句话也不知道是讥讽，还是称赞，但在尹秀离开后的数十分钟内，灵智上人还是把这句话念叨了好几次。 “师兄，我们两个联手的话，那条蛟龙绝不可能从我们手里逃脱。”他喃喃说道。 “嗯，也许吧。”法原这时候仍是双目失神。 灵智上人已经察觉到，他这位师兄，虽然表面如常，可他的禅心已经蒙了一层厚重的灰尘，如果不能及时拂去的话，这位图灵佛门的戒律执掌者可能会从此一蹶不振。 这并不是简单地生理激素或者心理治疗便能解决的。 在感受到了来自师弟担忧的目光后，法原强打起精神笑了笑，“师弟，你把那颗据传是西蒙菩萨飞升时留下的舍利子，交给了那条蛟龙，是否有些不妥，你要知道，它在将来，有可能会是我们的敌人。” “这也是根据大数据推演算出来的吗？”灵智问道。 被师弟故意这么一问，法原也不感到懊恼，反而是豁达一笑，“这不是大数据推演出来的，是我自己猜测的。” “无所谓，那条蛟龙如果以后要对我们图灵佛门有什么不轨的，我会出手。”灵智信心满满。 不过眼下，他更关心另一个问题，“那师兄，我们真的不去长生寺看一眼？” “不去。”法原摇了摇头，“那里会发生什么，过去未来的局势如何，就任由它发展吧，我们只要等着结果就是了。” “这也是大数据推演出来的？” “回去你就帮我把那个卜算机拿到大殿去。” “啊？” “烧了怪可惜的，就留给那些香客算算财运和姻缘吧。” 第227章 算命先生 第228章 算命先生 “驱邪避祸，降魔除妖，两年质保，不灵包退。” 东方翔正骑在一匹老驼马上，扛着他唯一的家当－－一柄既可以当作招牌，又安设了广播装置的幡子，在古道上晃晃悠悠地走着。 说是古道，其实就是一条一年到头都没人路过，但又没怎么长出草的荒野小路而已。 只是他们这些以算命驱邪，风水家宅为主业的算命先生总喜欢加上点自己的形容词，把事物尽量往神秘玄奥的方向去靠。 东方翔此刻完全没有那种算命先生高深莫测的感觉，他只是像一个刚睡醒，急需喝点咖啡来提神的街头混混一样，无精打采的坐在马背上。 “今年的生意，出奇的差。”他念叨着。 以至于东方翔也在考虑自己是否要放弃算命这个行当，跑去给人家当心理医生，或者“问米”，反正这三者的技能在很多时候都是共通的。 就在他考虑要不要在驮马上再睡个回笼觉时，他的背后响起了一个声音。 “先生，你可会驱鬼辟邪？” “这叫什么话？”东方翔先喜后怒，佯装有些不满，“我要是不会的话，敢把这个业务写在招牌上，录进广播里去吗？” 说着东方翔便欣喜的转过头去，只是他这刚一转头，整个人三魂吓没了七魄，直接就从驮马上跌坐到了地上，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屁股蹲。 原来刚才向他问话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十分巨大的蛟龙！ 那条蛟龙不是别的，正是尹秀，此刻它正把头颅凑到东方翔的脸上，仔细地打量着他。 “大人，大人……”东方翔连连摆手，“我身上并没有装什么电子义体，全身除了骨头就是皮了，实在也不好吃，求你高抬贵口，放过我吧。” 尹秀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这个男人何止是皮包骨头而已，他的皮肤上还有许多的红点和疙瘩，显然身上也染有一种不可言说的皮肤病，就算是哪头异兽饿昏了头也不可能把他当做口粮吃掉的。 就连表面形象都已如此不堪了，尹秀怀疑自己是否因为病急乱求医，找错了人。 但眼前的东方翔是它在近百公里内唯一发现的一个生物热源，而且还是一个算命先生，也许只有他才能帮助自己解决眼下的难题。 是的，它遇上了麻烦。灵智上人送出的那颗舍利子，也不知道到底是礼物还是诅咒，尹秀刚将它拿到手，便被一个电子幽魂盯上了。 任尹秀怎么加速也无法摆脱，毕竟它们在某种程度上是处于不同的纬度的。 尹秀是位于宏观世界的生灵，而那电子幽魂，组成它身躯和意识的是光粒子和信号，因此它并不能用对付宏观视角下生灵的办法来对付它。 那个幽魂身着一身白色的长袍，身形显得极为细长轻灵，它的脸和四肢都被一阵轻烟所遮挡着，任何仪器和眼睛似乎都无法透过烟雾看清它本来的面貌。 它似乎对自己并没有什么敌意，但这些幽魂和精怪一样，本就是因为不稳定的机制而诞生的。 所以它此刻没有敌意，不代表下一秒也没有，任由它这样跟在自己身边，只会变成一个定时炸弹。 尹秀无奈地看了一眼幽魂，又看了一眼还坐在地上不敢动弹的东方翔，叹了一口气。 “解决它。” 如果不是没得选，它真的不想跟眼前这个男人搭上什么关系。 “什……什么？”东方翔还有些不解。 “我说，解决它。” 东方翔原本还没反应过来，想再问一次，但在听到尹秀已经有些不善的语气之后，他放弃了这个危险的想法，转而开始动起脑子。 在别人看来他此刻皱着眉头是在感应什么天机，但东方翔所想的其实只是怎么保住性命。 在又故作深沉的思索了一会儿后，他似乎终于想通了，“大人，您是要我帮您驱邪？” “你还会别的吗？” “这什么话，我……”东方翔的嗓门先是提升了八度，又立即变得比蚊子大声不了多少，“我别的确实也不太擅长。” “您先稍等一下，容我收拾一下家伙。” 东方翔说着，从驮马身上的包裹里掏出了两片柚子叶，又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瓶浑浊的蓝色液体，在两片叶子上各滴了一滴，然后拿起两片叶子，嘴里念念有词，往眼睛上一抹，他的双眼立即变得清澈了起来。 “看见了，大人，那只幽魂现在正站在您的身边呢。”他兴奋的叫嚷起来。 东方翔刚才拿出的那瓶蓝色液体便是“电子显形滴眼液”，人类与异兽不同，以他们的眼睛并不能直接看到电子幽魂，除非那些幽魂和精怪在特定的条件下愿意让他们看到。 因此这些算命先生和道士便需要这么一瓶液体来“开眼”，只是东方翔大概是贪便宜，因此他买的这瓶液体质量似乎不太好，那便宜的色素把他的眼球也一并染成了蓝色。 看到他果然有些本事，尹秀因此也放心了不少。 “刚才你为什么要用柚子叶来擦眼睛，难道这其中有某种特别的加成？” “嗨，大人，那纯粹是仪式感而已。”东方翔一边从驮马背着的行囊里取出一件已经十分陈旧的道袍，一边回答尹秀。 “就好像现在符纸这些东西，大家可以用激光绘制，热打印等各种各样的方式，不管是再复杂的图案还是文字，都能一眨眼就印成百上千张出来，效力也好。可是不还有很多老先生会拿着毛笔一笔一画地在黄纸上描图吗？” “费时费力，为的是啥？还不就是那自古传下来的仪式感吗？干我们这行的，最讲究的就是这个，没别的。您要是客人看见我们这套形式，你不也觉得这钱花着值吗？” 说话的功夫，东方翔已将那件道袍穿好，虽然陈旧，可还是多少提升了一些他的气质，使他看起来竟真像一个正经的算命先生。 只见他单手一指尹秀的身后，威风凛凛道：“这位客人，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个妖孽，是驱走还是打散？” 第228章 时运低 第229章 时运低 “超度还是直接打到形神俱灭？” 东方翔自信非凡，仿佛只是在问尹秀，排骨要切的大还是小一点而已。 “不着急。我只是想问问，为何这个幽魂会跟着我？照理说，不是人类才容易被这些家伙缠上吗？” “没错，人类确实是比较容易被这些脏东西缠上，因为人的【时运】是有高低的，时运高的时候，这些幽魂精怪都不敢近身，可要是时运低了，它们可就上赶着过来占便宜了。” 东方翔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本小册子，摊开后变成八开见方的一本图册，在那上面投影出一个八卦，与星图互相叠加。 这便是用来给人测算运程的命书，东方翔正是在上面测算出了自己这个月的运程有些低，因此才想着换个地方转转，看能否改一下运程。 在遇到尹秀的那瞬间，东方翔对于这本家传命书的信任度又提升了几分。 “大人你是我第一位异兽客人，所以事实上我并不是很懂关于异兽的命理，我们本来也只是给人类算命的不是吗？不过在人类的范畴里，一般一个时运高的人如果会被幽魂盯上，很多时候都是因为他沾染了某种禁忌，或者拿走了什么本该属于那个幽魂的东西。” 【拿走了什么属于它的东西，是这颗舍利子吗？】 尹秀从嘴里将那颗五彩斑斓的舍利子吐了出来，它并不在乎这东西被东方翔看见，因为后者把看到宝物这件事说出去的话也只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果然东方翔看到这颗舍利子的时候只是有些惊讶，并没有做出其他的反应。 反倒是那个幽魂，它的身形似乎猛然收缩了一下，差点就坍缩不见了，显然这颗舍利子给它造成了某种刺激。 “大人，看起来你手中的宝物很有可能镇压过它。” “你确定？” “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东方翔一下子又没了底气。 “好吧。” 尹秀在看到他的第一眼起，从对方的服饰和气质先入为主，对东方翔的期待便已放的不是很高了，所以此刻听到他不太确定的回答，也并不感到意外。 “大人，但是我们人类也经常讲啦，长久与幽魂为伍，不管怎样，最后都难免会受到它妨害的，毕竟这些家伙处于极不稳定的状态里，随时可能失控。” 在理论知识方面，东方翔还是很扎实的，虽然他们家只有他那早就挂掉了的爷爷是从事驱魔事业的，但他从爷爷偶尔的闲聊中还是学会了不少东西，这些理论日后又帮助他在坑蒙拐骗这方面发光发热。 至于他那个死鬼老爸则是什么科学家，压根与打打杀杀沾不上边，一辈子惦记着他那几个理论公式，忠忠直直，既不作奸犯科，也不会阿谀奉承，终究在研究所里混不下去，被人扫地出门了。 “这是道家哪本经书上说的吧？”尹秀抬了抬眼睛。 “这是自然，您别看我这样，我可是从小对《道德经》，《太上感应篇》那些倒背如流的。” 事实上，他对于鬼怪的那些知识，除了一部分是源自他爷爷在饭桌上的闲聊，另一部分则是来自于各种远古时代的电视剧和电影。 在那些如今看来粗制滥造，特技效果简直就像机器渲染失败的鬼怪片中，蕴含着许多如今看来都十分超前，甚至异想天开的理论。 东方翔正是靠着这些动影视作品里学来的知识，才能在与同行的骂战中获得上风，当他的常胜将军。 “你授篆了吗？”尹秀又问道。 眼下尹秀又不急于让东方翔把一直跟着它的幽魂解决掉了，它想看一下这四分之一个道士，四分之一个算命先生，剩下另一半全是骗术的人水平到底到了哪个地步。 “授篆？”东方翔讪笑几声，挠了挠头，“我爷爷倒是受过箓，还是在三清电子修道协会的天师符注册的，据他说人家就是给了他一块芯片，几个程式，除此之外就是连道袍都没发一身给他。” “至于我啊，我倒是想授篆，无奈我爷爷已经把家底掏空了，结果呢，他还没靠着那身份赚到什么钱就因为被仇人重伤，早早退出江湖了，我们这个天师世家的梦想啊，终究还是落在了我的肩上啊。” 东方翔摇了摇头，又随手挠了一下腋窝，显得极为无奈。 东方翔这种状况在赤道内也不少见，道士可不是普通人想当就能当的，除了得有一定的天赋之外，最重要的是要有钱，结坛，授篆，挂名，每一样可都是实打实要钱的，培养一名道士轻而易举就可以榨干一个中产家庭。 在惑星纪元，修行的花费是极为昂贵的，没什么家底人家的孩子都跑去当运动员，艺术家了，轻易不敢提“遁入空门”这回事。 “不说了大人。” 东方翔此时对尹秀已没了之前的恐惧，他如今只把对方当做有业务需求的客人来看。 “我看比起怎么消灭这个幽魂，你似乎更关心它的来历？” “没错。”尹秀点了点头，“这个要求对你来说会不会太奇怪了。” “一点都不奇怪。”东方翔摆了摆手，“大家都是有好奇心的，这玩意不是人类和猫咪的专属。” “比这更奇怪的事情我也遇上过，曾经有个宅男，他抱着一具电子道侣问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问我能不能把他心爱的玩偶超度一下，好叫她下辈子脱离苦海，不用再过上那种被人欺凌，还不能拒绝的日子。” “你答应他了？”尹秀有些无法想象那个画面。 “大人，我们是服务行业。我们算命驱邪更多的是给人家提供心理上的慰藉，只要客人提出来的要求没有什么危险，也不危害社会法规，他要什么，我们就给什么就是了，何苦跟人家过不去呢。” 东方翔似乎已将自己这行看得十分透彻了，他在讲述的时候语气十分的平淡，既不感到生气，也没觉得有什么好笑的，只是把它当作一个案例在讲。 “好了。”他终于掏出了一个落满灰尘的红色罗盘，“用这东西的话，不管什么妖魔鬼怪，别说它的藏身地了，我连它的坟头都能给您找出来。” 第229章 打鬼(4k) 第230章 打鬼（4k） 这个罗盘于东方翔来说应该是传家宝一般的家伙，因为它在一堆破烂之中，保养状况显得极好。 它的表面是红漆的圆盘，在东方翔按动一个按钮后，几道金黄色线条便浮现了出来，组成一个类似八卦阵图的雷达图案，在雷达的正中心，一个红点不停地跳动着。 显然这个红点指代的便是尹秀身边的那个电子幽魂。 “它的巢穴在附近吗？”尹秀问道。 “大人，这很难说，我还在计算。”东方翔全神贯注地盯着罗盘，“在很多时候，这些幽魂和精怪的巢穴往往就是在附近的，可也有一些因为别的原因，它的本体和巢穴相隔了有成千上万里，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就没办法追踪了。” 尹秀点了点头，如果相距太远的话，以它此刻的状况，显然已不可能进行追踪，它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东方翔的表情依旧很凝重，他在进行追踪的时候，脸上已没了那种吊儿郎当，轻浮的感觉，反而显示出一种专业的态度来。 不一会儿，他终于把脸从罗盘上抬了起来，显得有些兴奋：“大人，根据测算，这家伙的藏身地应该是在两百公里之外，不是很近，但也不算太远。” “很好。”尹秀没想到这个家伙还真有两把刷子，“那接下来就是让它带我们去了？” “这个很简单。” 东方翔又从包里拿出了一张已经褪色的杏黄色符篆，他小心翼翼地揭去上面的防水膜，有模有样的对着符纸哈了一口气。 “天灵灵地灵灵，图灵天尊快显灵！” 随着他将符纸丢出，那个电子幽魂便好像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开始不停地发抖，尖叫，随即坍缩成了一个肉眼可见的白色光球，开始往西方飞去。 它飞行的速度并不慢，并且在缓慢的加速中，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已变得像鸟儿一般，在天空中快速移动。 “大人，快跟上我。” 东方翔呼喝着就跳上了驼马，只是他尚未坐稳便被尹秀一尾巴提了起来，整个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已飞上了高空之中。 “我们就这样跟着就可以了吗？” “……”东方翔目瞪口呆。 “喂，问你话呢？”尹秀将声音加重了一些。 “是……对，我们就跟着它就可以了，就算是看不到它也无所谓，在罗盘上它的位置一直显示着呢！” 东方翔反应了过来，赶紧大声叫喊，他生怕自己要是回答慢了，或者说的小声一点会直接被尹秀从高空上直接丢下去。 直到这时候，他才开始疑惑自己为什么要接这么一单生意，明明对方看起来不像是会付钱的样子…… 尹秀自然无法知晓东方翔此时如此多的想法，它只是把注意力放在了那个电子幽魂的身上，以一种不远不近的距离紧跟着对方。 “你到底做了什么，让它受到如此大的惊吓？”尹秀问道。 “其实也没什么。就如大人你看见的那样，我用着符纸对它一比划，符纸上的信息干扰了它的磁场，也许是让它想起了什么不堪的回忆还是别的东西，反正它进入了某种惊恐的状态里，眼下只想回到自己最熟悉的地方躲避而已。” 这让尹秀想起了之前的大圣，那时候尹秀也是精准地看出了对方的心理，才没有杀死它，而是不慌不忙地跟在它后面，企图以此找到金蝉子。 只不过后来被那帮书生打搅了它的计划。 “大人，这些幽魂和精怪，业界对他们为什么会出现，活动几乎一无所知，这个问题一直争吵到现在也没有一个确切的结果。但以我的推想，这绝不是简单的程序错误或者磁场逸散所造成的。” “哦？那你的高见是……” “大人，您知道散仙吗？”东方翔眨了眨眼睛，“据说有些道士喜欢在自己身体内架设些意识转移装置，平常那东西没什么用，可要是哪天他们香消玉殒了，那装置可就派上大用场了。” 【你应该是想说身死道消吧？】 “反正就是在他们死亡的一瞬间，他们的意识就会被强制上传到云端的某个服务器之中。在那个服务器里，那些死去的道士以数据流的形式存在着，据说这些家伙不论是心智还是人格都保持的很完整，只等着好好修炼，哪天找到一个机会把自己的意识重新下载回现实世界里。” “你看，保存和转移意识是确实可行的，虽然它对于装配者的身体和经络要求很高，但道门还是有不少人通过这个方法获得了两条命的机会。如果我说那些被上传到云端的家伙，除了还保留着之外，实质上跟那些电子幽魂并没有什么差别，甚至还不如精怪们自由，您同意吗？” 他又自以为帅气的眨了眨眼睛，眼里好像永远有进不完的沙子。 “你的意思是，这些幽魂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被称作是【散仙】？” “嗯，我确实是这么想的。这些幽魂最初也许就是因为意识的作用才生成的，比如它们有什么事情放不下，或者心里有什么执念，使得它们久久的保持着这一形态，不会随着时间或者能量的变化而消散。” “那你说这个跟着我的幽魂，它的执念是什么？我手上的那颗舍利子？” 尹秀又看了看前方越飞越快的白色能量体，它似乎永不知疲倦，如果没有什么外力阻止的话，尹秀毫不怀疑它能轻而易举地绕蓝星飞上许多圈。 “大人，我说了，那只是我的推测而已，虽然这种几率很低，但有些幽魂确实是对某一样物体十分留恋，比如一把椅子，一个音乐盒，在以往我曾见过许多这样的个体。” “你把它们都超度了？” “是的。”东方翔得意地点了点头，“我为此还专门制作了几个很特别的音频放在网上售卖，那可都是免费给同行取用的。” “那有没有一些无法超度的幽魂？” “也有，事实上这些家伙很奇怪，你如果不拿出超度机的话，永远不知道这些家伙能不能被超度。” “那要是超度不了呢？你有什么办法？” “如果超度不了，最有效的办法便是……直接逃跑。”东方翔挠了挠头。 “……”尹秀一头黑线。 东方翔也隐隐感觉这话一出似乎破坏了自己世外高人的形象，正想再说点什么挽救自己的形象呢，那个白色的能量体已经开始下落了。 在尹秀和东方翔的前方，除了沙丘之外还是沙丘，空无一物。 东方翔原本还以为那个幽魂发神经，带他们走错了地方，或者在此地是有什么老朋友想要拜访，但在看到尹秀也跟着缓缓降下，并将双翼上的推进器熄灭的时候，他便知道，他们的目的地到了。 只是他也感到好奇，自己这个算命先生都没怎么说话呢，蛟龙便已知晓了当下的状况？ 那个幽魂又开始显现出原本的样子来，从一颗光球转化成了一个“人”的样子，它晃晃悠悠地往前再飘了一小段，随即整个“人”就好像扎进了水里，或者说被空间吞噬了一样，在二者的眼前彻底消失了。 “这是什么状况？”东方翔瞪大了眼睛。 【你是算命的你问我？】 但尹秀还是收住了心里的不满，说道：“它可能进入了某个结界或者磁场之中，也许它此刻正在某个我们看不到，但是却真实存在的地方。” 那里可能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亚空间地带，但一定是充满了电磁信号和粒子，足以让它容身的地方。 “那我们要怎么办？”东方翔显得有些呆愣。 “……”尹秀看了看他的周身，用眼神示意东方翔打开身上的包裹，“破解这种障眼法，对于你们这些算命先生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吧？” “对哦！” 东方翔可能是在天上被风吹傻了，直到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这趟生意，他才是主角！ 咳咳！ 东方翔收住了心神，从包裹里掏出一张符纸，同时又掏出了一柄颜色有些暗淡的折叠桃木剑。 “天灵灵地灵灵，图灵天尊快显灵！” 东方翔将符纸贴在桃木剑上，一手握剑，一手捏剑诀，大喝一声后便踏脚往前一刺，原先眼前空空荡荡的一片便立即开始扭曲起来，同时发出一种好似呻吟的惨叫声。 他是真的有些手段和法力在的，虽然不多。 随着那种好像建筑崩裂的惨叫逐渐平息，在东方翔和尹秀的面前，一座古老的城池开始显形。 说它古老，它好像又跟这个词沾不上边，因为那是一座整体基本由青铜所铸造的泛亚式城堡，几个机械大齿轮连接着城楼的各个部位，似乎随着齿轮的转动，这些城楼能轻而易举地调动位置。 在飞檐的上方还安设着许多仿若飞鸟的探照灯，它们大多已蒙上了一层厚重的灰。 整座城堡锈迹斑斑，青绿色的锈迹从门楼直染到屋顶，显然它已被荒废多年了。 原先那个白色的幽魂此刻正站在城楼上，呆呆地看着他们，而在它的旁边，还站着一个通体金色的幽魂。 它们的身形和姿态都相差不远，正并肩立着，显然都在看着这边。 “关于魂体的颜色，有什么说法吗？”尹秀问道。 “没……没有，但您最好听我一句劝，以我的经验来看，此刻我们最好的做法是离开。” “这是你以往对抗那些厉鬼得出的经验？” “其实……我每次遇上这些狠角色，都是直接跑路或者外包给那些和尚的。”东方翔挠了挠头。 “那我能直接砍到它们吗？” 尹秀对于东方翔的期待，也就是他能好好把自己带到这里来就可以了，至于其他的，尹秀也不指望。 “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的，毕竟大家又不是处于同一层面上的生物，就好像我们对着自己的影子出拳一样，无论怎样都是打不到的，除非这些幽魂把自己转化成实体，比如像现在，你看，它们也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两具机器人来，正在把意识传输到那具机器上面呢。” “您看好了，电子幽魂由量子形态强行进入宏观层面这种事情可不多见呀，就连我也只见过一两回呢，且看我东方半仙仗剑……” 东方翔手中提剑显得十分兴奋，可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尹秀一尾巴拍飞了出去。 因为那一金一白两个幽魂，确实如东方翔所讲的那样，钻入了两具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同样也锈迹斑斑的机甲之中，此刻各自掏出了武器，向着尹秀的方向杀来。 这两具机甲身高八米有余，厚重的泛亚式盔甲，长戟，大刀，使得它们看起来像是古代的武将从某种次元壁之中走了出来一般，威风凛凛。 那两个幽魂的意识似乎也与机体十分的契合，几乎只是刚完成转移和上传，它们便立刻敏捷的行动起来，像是在活动自己的手脚一般。 东方翔刚一落地，还没来得及揉揉屁股，一阵剧烈的气浪便又把他掀飞了出去，摔了个七荤八素。 等他再定睛一看时，只见尹秀已经与那两个武将战作了一团。 东方翔看了看那三者宛如天神般激烈的战斗，又低头看了看手中比自己小臂还要小上几圈的桃木剑，登时心灰意冷，将剑丢在了一边，“不练剑了。” 尹秀此时可顾不上了解东方翔在干什么，况且它也不需要什么帮手。 随着青色剑罡游遍全身，它已进入了全力战斗的状态之中，即使那两个幽魂配合默契，行动十分的迅疾，在尹秀犀利的游斗之下反而还落入了下风，节节败退。 不知怎么的，尹秀在战斗中总感觉眼前这两个幽魂，特别是金色的那一具，给它一种十分熟悉但是又说不上在哪里见过的感觉。 “青龙剑法·逆流斩！” 尹秀挥出一剑将其中一个幽魂的手臂生生斩下，尾巴随即一个回卷，又把另一个幽魂肩膀处的装甲撕成了碎片。 它以一敌二，看起来像是在被围殴，实际上反而占据了上风。 更奇怪的是，那两个幽魂在具象化之后，似乎拥有了些微的痛觉，或者说它们以为这具机甲便是自己的肉身，在受到创伤后，都不由自主的发出了愤怒，惊惧的叫声。 “好好的，你们具现化出来挨打干什么啊？” 东方翔捂住了额头，他从未见过有人能这样“打鬼”的。 第230章 千年故人，秦的皇子 第231章 千年故人，秦的皇子 那两个幽魂似乎也察觉到自己落入了一种窘迫的下风之中，落败对于它们来说似乎只是迟早的事情，毕竟这临时组建起来的身体比起超神体的尹秀，确实存在着肉眼可见的差距。 尹秀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此刻它并不着急于决出胜负来，不管是用三十分钟还是一小时，对它来说都是可以接受的。 只是那两个幽魂终于还是没有这个耐心了，即使它们之前可以在一个地方不吃不喝地停留几十，上百年。 在又一次交换身形后，金色的幽魂往右边游移，白色幽魂往左边疾走，它们的攻击路径交叉在一起，仿佛成了一把剪刀，将尹秀夹在中间。 两个幽魂不论是频率节奏，还是速度都配合的恰到好处，仿佛在它们的脑子里早已放置好了两个同调器一般，在它们这样精准的夹击下，任何生灵都难以轻易回避。 但尹秀恰恰也不需要回避。 “暗黑电磁旋风！” 随着一阵旋风升腾而起，两个幽魂刺向它的大刀和长戟被硬生生偏折了一个方向，原先形成剪刀的攻势瞬间被化解，一金一白两个幽魂的攻击各自朝着不同方向偏移了出去，打了个空。 白色幽魂是第一个反应过来，回转身形的，但它终究还是太晚了，它刚一回头，尹秀的尾巴已拍到了它的面门上，将机甲的整个头颅抓飞，如同一个皮球一般丢到了一边。 那机器人的核心好像真的就在头部，在失去了头颅之后，那具机甲瞬时失去了力气，歪歪扭扭地倒在了地上。 而那个白色幽魂也惨叫着从那具火花直冒的躯壳中钻了出来，它的身体不再像之前一样是纯白色的，而是变得更加透明，直扎入了尹秀的体内。 “这是……夺舍！蛟龙，快躲开！” 东方翔着急地连尊称都给忘记了，只是本能地喊出心中的想法。 【夺舍】这种事情，他过去只在同行的口口相传中听说过，那些人说的神乎其神，天昏地暗的，好像天地间的什么大造化一般。 虽然这主要也是因为【夺舍】往往是近乎百万分之一概率的时间， 可如今轮到东方翔亲自经历的时候，这件事情却变得异常的简单，只是一进一出，仅此而已，快到他第一时间竟反应不过来。 被【夺舍】这种事情，只要时机合适，那些幽魂可不管你是什么修为，也许就连那些仙人都是无法抵抗这些电子幽魂的附体的，毕竟他们的力量层次和体系终究是完全不同的，在两个迥异的维度上，有些事情是不会相通的。 在那白色幽魂入体之后，尹秀的攻势竟然硬生生停了下来，同时它的身体开始出现不同程度的颤抖和扭动，好像真有什么人钻入了它的体内，在里面大闹天宫一般。 那个金色的幽魂也同东方翔一样，似乎并未预料到事情的走向，同样愣在了原地。 只是它也只呆滞了几秒，随后便举起长戟，对准了尹秀的头部。 呼！喝！ 随着那个金色幽魂操纵的机甲发出近似于天神暴怒的声音，它摆出一个好像武术家一般的架势，同时将手中的长戟猛地刺向尹秀的头颅，似乎要狠狠砍下，并将它的头颅搅碎。 只是在金色幽魂那如惊雷一般的长戟就要击中尹秀时，尹秀似乎又从那种不协调的状态中回复了过来，龙头一扭，那长戟便带着火花从它的面部擦过。 “汝，把依杀了？” 这是金色幽魂第一次开口说话，不过那应该不是它的本音，而是通过机甲本身带有的发生装置问出来的，因此这声音显得粗糙，冰冷，且带着一些呆板。 “你是谁？”尹秀反问道。 “不要用问句回答问句！” 金色幽魂大怒，又将长戟回旋到手中，再次一个突刺刺向尹秀的胸口。 砰！ 这一次尹秀直接用尾巴上的钩爪抓住了长戟，同时借力一甩，金色幽魂手中的长戟便已脱手，被尹秀甩飞到了远处。 那金色幽魂见长戟脱手，也并不感到惊慌，它的肩膀处立刻弹出一个插槽，那里面是一柄锈迹斑斑的长刀，长戟离手的瞬间它已经顺势拔刀了。 只是它的手刚摸到那柄长刀，一枚黑色的电子探针已经从尹秀的口中激射而出，刚好就打在了金色幽魂的手指上。 【高级神经阻断器，启动……】 随着那黑色的探针上爆发出一阵强劲的电流和光芒，金色幽魂控制的那具机甲也迅速地失去了力气，软绵绵地半跪在了地上。 它的手还保持着握刀的姿势，可事实上它全身的电子线路都已被烧毁了，此时就连呆在远处的东方翔都已闻到了那股难免的焦味。 “汝，是如何做到的？” 金色幽魂半跪在地上，声音依旧是那样的冰冷，似乎其中还充斥着某种不解和愤怒。 “它，是你的什么人？” 尹秀还是没有回答它的问题，甚至依然在反问它。 那白色的幽魂在进入尹秀体内的时候，确实给它造成了一些麻烦。起码在第一时间内，它的系统便已遭受到了这个电子幽魂所带来的巨量数据攻击。 这些幽魂虽然看起来十分的单薄，但它们身上承载着的数据却远超想象，如果不是尹秀的防火墙系统跟它的筋骨一般坚韧强硬，恐怕早就被那个白色幽魂夺取了中枢系统的控制权，被它成功【夺舍】了。 那个没有成功夺舍的白色幽魂，此刻已被尹秀禁锢了起来，它就像是不请自来，自己钻入了一个牢笼之中一般，无法挣脱。 “蛟龙，汝这样对待吾，未免太无礼了，毕竟吾可是@#%@……” 随着一声清脆的爆破声响起，机甲的声带终于不堪重负，直接碎裂，在地上留下了一堆冒着浓烟的碎片。 但金色幽魂似乎并不是单纯需要那发生装置才能说话，它已经晃晃悠悠地从那具机甲之中飘了出来，浮在半空中，对尹秀说道：“#￥*@……” 尹秀觉得对方应该不至于是在向它骂什么脏话，这个金色幽魂好像是有跟它进行沟通的欲望了。 只是尹秀确实也不知道对方正在讲什么语言，它此刻需要一个翻译员或者一个编译器。 尹秀又向幽魂表达了它的想法，可那幽魂在失去了声音接收装置之后，似乎也无法明白尹秀说的是什么了，双方正处于不同的频段上，鸡同鸭讲。 于是惊魂未定的东方翔便感受到了两道热切的目光，但事实上二者都是没有温度的，不如说一道冷，另一道更冷。 在感受到尹秀和那金色幽魂的目光后，东方翔站起来拍了拍屁股，无奈地走了过去。 “你应该有办法跟它沟通吧？比如用招魂，附身这些手段？”尹秀问道。 “附身？”东方翔连连摆手，同时往后退了几步，“我又不是什么米婆还是神汉，它要是直接上我身的话，我不死也会变成白痴的。” “那你有什么办法吗？” “呃，办法，自然是有的。” 东方翔又回过身去开始翻起了他那个包裹，接着他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泥塑的雕像，那是一个制作技术还过得去的菩萨雕像。 【他大概是翻出了一件法器？】 就在尹秀这样想的时候，只见东方翔皱了皱眉头，随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张开嘴巴狠狠地对着菩萨雕像大口咬了下去。 他像发了疯一般在嘴里将那个泥团反复咀嚼，使它均匀地散布在口腔之中。 随后他又按摩了一下声带和耳蜗，将它们调整到了一个适合的频段后，转过身真就跟那金色幽魂叽里咕噜攀谈了起来。 “**#@￥%……” “%%&……@#” 尹秀在一边看着他们，仿佛就是在看两个热带雨林里的土着用着土话交流一般，根本听不明他们在讲什么。 在东方翔和那金色幽魂激烈地讨论一会儿之后，随着东方翔摊开手，那个金色幽魂也摊了摊手，随后他们好像终于达成了共识。 东方翔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老旧的收音机，那是一个与尹秀记忆中完全不同的机器，但从它表面过时的零件来看，这东西即使是在惑星纪元也是一个极为古老的东西。 金色幽魂在迟疑了一会儿后便钻入了收音机之后，它的身形迅速消失在了黑色机体之中，随后那个收音机的磁盘迟缓地转动了起来。 “搞定了……” 东方翔长出一口气，同时将嘴里的泥吐在地上，又拿出矿泉水漱了好几下口才缓过来。 尹秀这时候才看清楚，东方翔含在嘴里的真是普普通通的泥巴，并没有什么科技含量。 “泥巴不是重点，什么泥巴都无所谓。”东方翔长出了一口气，“最重要的是我用这些泥巴堵住了口腔，和声带产生共鸣，用这种奇怪的腔调那些鬼怪便能听明白我在说什么，而我呢，也能听明白那些幽魂想表达什么东西了。” “这是什么原理？” “其实这其中并没有什么玄奥的理论或者技术。”东方翔又从牙缝里抠出了一块泥土，“就是鬼吃泥而已。” 东方翔终于缓了过来，按动了收音机上的播放键。 那里面立即传出了一个人声，低沉而有磁性，显然此刻那金色幽魂已附着在了这个收音机上，可以充分利用收音机的发声装置了。 “吾再问你一遍，汝，把依杀了？” 那金色幽魂的语气比起之前，怒气已明显消去了不少，但依旧带着一股傲气。 “不，我并没有杀他，没什么意义。” 尹秀说着便张开嘴巴，那个白色幽魂随即从它口中钻了出来，晃晃悠悠地飞到了收音机的旁边，似乎有些不解，歪了歪头。 在看到白色幽魂无事之后，金色幽魂的语气也变得平和了不少。 “吾名扶苏，他是我的侍从，甘罗。” 金色幽魂，应该说是扶苏，似乎为了更方便沟通，他换了一个语气，一些用语也变成了更贴近于现代的习惯。 【甘罗和扶苏，难道……】 “没错，就像你想的那样，我是大秦的皇子，扶苏。” 他的语气平平淡淡，但却在尹秀和东方翔的心中丢下了一个重型炸弹。 尹秀自是不用说了，在“前世”，秦王朝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几乎是刻在它dna里的名字，即使尹秀前世所处的时代距离秦王朝已有数千年的时光。 没读过几年书的东方翔，对秦王朝的认知自然是不可能如尹秀那般深的，但他也知道，秦王朝作为泛亚的第一个超级王朝，在任何纪元的历史上都会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那个本来能继承大秦，结果却死于奸人之手的皇子？】 尹秀还是感到不可思议，但眼前的这座青铜巨城所使用的科技，显然不管是与惑星纪元还是上个纪元末的那些东西相比，都是完全不相同的，它是来自另一个时代的技术成果。 如果这位“扶苏”的记忆没有出现错乱，或者说它并不是某个程序所生成的记忆被篡改的个体。 那这位皇子恐怕在存在的岁月上，不止远超惑星纪元，就连金蝉子，天尊那些人都无法与他相比了。 “扶苏……皇子，你知道自己现在处于什么时代吗？” 尹秀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先尊重一下对方的“身份”，之后再慢慢旁敲侧击，问出更多的信息。 “关于这漫长的岁月，我并没有什么记忆留下来，我最后的记忆是我的兄弟在骊山将阿房升入了太空之中，而那时候我正在黑暗的地牢之中，身着囚衣，看着他将整个帝国收入手中。” 扶苏说起那个跨越了几千年的场景时，似乎仍心有不甘。 “对于之后的岁月，你没有一丝半点的记忆？” “蛟龙，如果在这么漫长的时间里，我有什么记忆的话，那对我来说肯定是这世上最残酷的刑罚了，就连赵高那个贱人都不至于想出这样可怕的刑罚来的。” 扶苏的声音似乎带着来自千年前的惆怅与忧郁 “蛟龙，是你的到来惊扰了我。” 第231章 长生帝国 第232章 长生帝国 扶苏对于此前的岁月毫无印象，他的记忆和生命都定格在了属于大秦的时空之中。 直到尹秀的到来，他的“人格”才恍恍惚惚地苏醒过来，重新面对这个已经面目全非的世界。 “是因为这颗舍利子的原因吗？你的侍从，甘罗好像也是因为它才被吸引过来的。” 尹秀把那颗五彩斑斓的舍利子吐了出来，甘罗的身形立即产生了肉眼可见的摆荡，然而扶苏的声音却依旧平稳，冷静。 “就这？身为秦的皇子和大臣，什么东西我们没见过，一颗玻璃珠子而已。”扶苏颇为不屑。 “不过，你手上这颗玻璃珠子，好像确实有些不一样的意思，就连我也未曾见过。” 扶苏的魂魄从收音机中逸散了一些出来，围绕着那颗舍利子旋转，好像是在嗅闻它的味道。 随着扶苏本体出现，甘罗的魂魄反而安定了许多，不再像之前一样出现波动和震荡。 扶苏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恋恋不舍地从舍利子上离开，回到了收音机中。 “有人盗用了属于我们皇家的长生之法。” “什么？”东方翔虽然不知所以，可也跟着尹秀喊了出来。 “我是说，我之所以被蛟龙你惊扰，不仅是因为你拥有这颗舍利子，还因为你与那个使用长生之法的人之间有众多的因果纠缠。” “虽然我和你之间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关联，可是大数据之网总牵扯着无数的命运和个体，蛟龙你和我一样，我们的灵体都不是属于现世的。” 扶苏只讲到了这里便不再说下去，让在场的东方翔一头雾水，可尹秀却明明白白地知道他在讲什么。 【他已经知道我原来曾是个人类了？】 扶苏竟然一眼便看透了尹秀身上最大的秘密，这不禁让它有些错愕。 “你是不是在疑惑我是怎么做到的？事实上我什么都没做，那是一种本能的感应，在某个时刻，我也感觉到了你是个异乡人，仅此而已。” 扶苏并没有打算继续把这个话题延伸下去，他又继续讲起了之前的发现。 “在这个时代，有人盗用了我们皇族的长生之法，并且在原来的基础上做了一些拙劣的改动，而你，你正在追踪这个人对吧？”扶苏的声音里已隐隐有了许多自信。 “没错，你的推论都是正确的。” 尹秀已不打算在扶苏的面前隐瞒什么，事实上它也知道自己无法在这位大秦的皇子面前隐瞒任何事情。 扶苏并没有因此而显得高兴多少，他不需要尹秀的回答，事实上他早已知晓了事情的答案，任何秘密在他面前都不算秘密。 “长生之法，原本就是我父皇，或者说我父皇的专属术士，徐福所发明的。当时祖龙统治着庞大的帝国，帝国的疆域遍布整个古九州，甚至在月亮之上，也存在着我们的兵站和殖民地。” “古九州，可比如今蓝星上所有大陆加在一起还要大得多了，即使以当时的科技，祖龙要处理完帝国一日的事务就需要花去许多时间，而那些事务往往只是通讯简报和一些概括性的文件而已。” “他是不愿意自己手上的权力哪怕流失一点点出去的，为了处理这海量繁多的事务，当时在祖龙的王座上，有多达十二个处理器的插槽，以方便他每天更换一块全新的处理器主板，可即使如此，繁杂的工作量还是压垮了他。” “因此，他当时亟需一个能让自己重新焕发生命的办法，在那种情况下，经过徐福的研究，长生之法被发明了出来。” 东方翔只把扶苏的话当做某种神话故事来听，毕竟他对事情的来龙去脉一无所知，而他本身对历史也没有什么兴趣。 可尹秀却已觉得十分惊讶了，原先他以为这长生之法是天尊或者金蝉子所发明的，继承于上个纪元的某一类科技成果。 如今扶苏却说这长生的方程式事实上来源于远古的王朝，泛亚史上的第一个超级帝国，是古九州的产物，这不禁叫人大跌眼镜。 “徐福那家伙给祖龙的是一个匆匆赶工完成的半成品，祖龙终究没有等到徐福开发出一个完全品来，那家伙在拿到一大笔赏赐之后，带上了五百个仿生人逃往了银河深处，从此音讯全无。” “原本还有一些术士继承了那套研究体系，可未等他们将长生的方程式研究明白，席卷整个帝国的叛乱便已发生了，所有的研究都被中断，随着秦帝国一起被扫进了历史的尘埃之中。” “我倒是没有想到有人会从垃圾堆中把那个方程式捡出来，同时还把我也给挖出来了。” 扶苏的话语里满是讥讽和无奈。 “属于秦的纪元已经过去了不知道多少个千年了，对吧？蛟龙，你身为和我有着近似遭遇的个体，肯定也能明白我的这种感受吧？就算是现在单纯想找赵高和胡亥报仇，可他们看来似乎也已湮灭于漫长的岁月之中了。” 此刻的扶苏不再像是一个失落王朝的皇子，他更像是一个没有归乡的旅人，与尹秀一样，在时间长河中失去了故乡，如今茕茕独立，在世上徘徊。 只是尹秀身边有许多的同伴，它也有自己的抱负和目标，所以并不觉得凋零和寂寥。 而扶苏，似乎还沉浸在过去的情绪之中，即使是他的侍从甘罗，此刻也与他之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扶苏深刻的认知到，自己是孤独的。 “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不管是秦，还是属于我的那个时代，纪元前的生活，都一去不复返了。” 尹秀已然觉得和扶苏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不少，尽管扶苏于它来说是个“古人”，而且扶苏口中的大秦与它前世在历史课本上，所认知的那个充满青铜和火焰的时代似乎也完全不同。 “蛟龙，既然我已经醒来了，很幸运地从长久的无意识游荡里觉醒自我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的到来，那么，请你帮我做一件事情。” “你要我做什么？” “帮我找一副合适的躯体。” 第232章 与扶苏的交易 第233章 与扶苏的交易 对于被尹秀打的跪倒在地这件事情，扶苏仍感到愤愤不平，他是秦的皇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如今却被一头山野莽兽打倒了，无论怎么想，他的骄傲和自尊也叫他吞不下这口气。 如果他附身的对象不是那一具具笨重的金属武士，而是一具合适的肉身的话，以扶苏的实力，恐怕胜负还未知呢。 “这是你的请求？” “是要求。” 扶苏自小到大，从来都是想要什么别人便要给他什么，除了在狱中最后的那段时间之外，他几乎从未感受过被人拒绝的滋味。 “那我可以拒绝吗？” “你是说你要拒绝一位大秦的皇子？”扶苏不禁有些生气起来。 “现在是惑星纪元271年，大秦什么的，已经只存在于地质博物馆里面了。”东方翔适时提醒道。 但他的发言只引来扶苏的“怒视”，尽管那是以一种微弱的电磁信号的方式，但还是叫东方翔感到汗毛直立。 “好吧。我明白了。”扶苏妥协了，“蛟龙，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东西很多，而且很杂。但目前，我只想要金蝉子的命。”尹秀冷冷说道。 “金蝉子，就是现世那个盗用了长生之法的人吧？蛟龙，你的愿望并不是什么难事，我可以帮你实现，只要你帮我找到一副合适的躯体。” “扶苏，我并不需要你的帮忙，事实上我虽然找了不少的帮手，但我一直都认为，只有我才有那个能力杀死他。” “虽然我不奢望你能称呼我为殿下，但是直呼其名这种方式还是让我多少感到了一些意外。”扶苏明显还有些不习惯，“只是说认真的，我并不觉得以目前的你能战胜那个金蝉子。” “为什么？” “一种感觉，你可以称它做第六感。虽然在我的那个时代，机械生物远比你们巨大的多，也更加呆板，与你们相比，这好像是两种完全搭不上边的生物。可事实上我对你的实力处于某种程度却能轻易地感知出来，凭借着我的经验。” “你已经被身上所沾染的那些因果所纠缠了，可你却摆脱不了它们对吧？” 尹秀愣了愣，虽然它知道自己已经在金蝉子制造的那个漩涡中越陷越深，甚至自己也成了旋涡的一个中心，可这时候扶苏的说法才提醒了它，自己已在某种程度上渐渐被金蝉子“压过”了，而它还并不知晓。 事实上，尹秀从一开始便已应该对金蝉子的实力有一些大概的了解，比如他能靠一个莫须有的消息，便轻而易举地将各大势力玩弄于掌心之间，还有他对于大圣做的那些身体改造。 光是他那从黑暗岁月走来的漫长生命，就已叫任何生灵不敢小觑他了，毕竟在某种程度上，活得长也是一种本事。 可尹秀却不是十分的在意，它直到刚才都还自信满满地认为自己能轻易将金蝉子撕成两半，只要能找到他的行踪。 “那个用长生之法的家伙，异常的强大，活得久也许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但是在这些生命历程之中积累出来的知识和技术实验，远不是常人所能想象的，就连我，面对那个金蝉子也必须提起十二分精神才行。” “你的意思是，你有办法对付他？”尹秀眯起了眼睛。 “办法肯定是有的，难道你认为世上有什么无敌的个体存在着吗？”扶苏反问道。 “那倒没有，过去那些自称【无敌】的家伙，都已经死了。” “蛟龙，你有正确的认知，这很好。”扶苏的语气似乎很满意，“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的合作将会很顺利。” 【我好像还没答应你吧。】 尹秀对于这位皇子的自恋有些无语。 东方翔对于这一鬼一龙的对话事实上直到现在听起来还是一头雾水，什么金蝉子，什么长生，在他那个以心理咨询为主的算命界似乎完全没有掀起过丝毫的波澜。 但他还是隐隐感觉到，这两者在谈一笔大生意，一笔要是成功了，足以让他下半生即使坐轮椅上也不用发愁的大生意。 东方翔知道这个机会稍纵即逝，所以即使面前的二者，或者说三者压根不是人，他也丝毫没有犹豫，壮起了胆子，搓了搓手问道：“请问，你们的那个合作，可以让我参加吗？你们别看我这样，可是业界像我这样成熟，机智，手法灵活多变的算命先生，你们绝找不出第二个，而且我的生意头脑也不错。” 在看到尹秀转过头来看他的时候，东方翔不禁又觉得自信心提升了几分，继续说道：“不管是干财务，还是别的东西，我都很拿手，前期我可以不要工资的。” “不行。” 在听清他絮絮叨叨说的是什么之后，尹秀和扶苏异口同声拒绝了他。 在随便打发了东方翔之后，尹秀又开始认真跟扶苏讨价还价：“你能怎么帮我？毕竟你现在是一个没有实体的电子幽魂。” “所以我说了，让你帮我找一具合适的躯体，有那东西的话，那个金蝉子绝不是我的对手。” “我已经说过了，我会亲自打败他，而且我目前没有时间去帮你找一副什么身体。” “无所谓。”扶苏的语气还是那样平淡，他似乎已预料到了尹秀的拒绝，“你以为身为大秦的皇子，随便一具仿生人的肉体或者什么机械，我就能看得上眼吗？所以我也不指望你能在这个蛮荒的时代里那么快找到一具合适的身体给我，慢慢找就是了。” “也就是说你并不急于要我兑现你的那个条件？” “没错。报酬可以后付，拖个十年，二十年的都没什么关系，毕竟我已为此等待了几千年的岁月，一二十年不过是眨眨眼睛的时间而已，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所谓。” 尹秀没有再接话，它又想了想，扶苏提出的要求和条件虽然不知道在以后会产生什么影响，不过既然这个皇子不需要自己在此刻兑现，那尹秀把它带在身边似乎也并没有什么损害，毕竟它的体内也藏着可以对付这些幽魂【夺舍】的方法。 更何况，这个骄傲的皇子似乎也看不上它的躯壳，扶苏到底在寻找什么样的一具肉体，也许只有他心里才知道。 “你同意了？”扶苏问道。 “不管你能不能帮我在跟金蝉子的战斗中发挥什么作用，从目前来看，似乎这事对我也没什么坏处，我可以答应你，就当多一个聊天的对象好了。” “多一个聊天的对象？”扶苏抬高了嗓门，显得十分生气，但在意识到他此刻并没有什么讨价还价的本钱之后，也只能默认了下来，“好吧，那就先这样，不过你要记着，在之后你就会知道我扶苏的厉害，毕竟我可是能继承秦帝国的人。” “好了好了，我已经知道了，尊贵的皇子殿下。”尹秀无奈道。 第233章 异兽的命书(4k) 第234章 异兽的命书（4k） 东方翔绝没有想到自己的水逆竟如此的严重，以至于在这“时运低”的下半旬里遇到的唯一一个顾客竟然不是人。 他要对付的那两个幽魂，也不是寻常的吊死鬼，而是来自秦朝的古人。 “我一定是被行家下了什么降头。” 他摸了摸昏昏沉沉的脑袋，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 但扶苏可不管东方翔在想什么，毕竟他要合作的对象可不是这个三流的算命先生，在初步达成了协议之后，尹秀吐出了那颗五彩斑斓的半透明舍利子。 扶苏见状，立即从收音机里钻了出来，整个魂魄扎进了舍利子之中，在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声响之后，扶苏的身影彻底消失了，而那颗舍利子还是漂浮在半空中，仿佛什么都未发生过一样。 这是尹秀和扶苏最初约定好的，扶苏进入舍利子之中，转为睡眠状态，暂时在这其中修养魂魄。 而尹秀也暂时不指望对方能帮上它什么忙，只是当多带了一个不一定有效的语音助手进行旅行而已，双方都没有把这份协议看的很重。 甘罗在看到扶苏进了舍利子之后，他先是有点慌张失措，随后又恢复了镇定，毫不犹豫地也钻入了舍利子之中。 两个幽魂，仅仅一会儿就再次从世上销声匿迹了，这地方只留下了一座空空荡荡的青铜机械巨城，除此之外，再无一物。 要不是那颗舍利子还在原地，东方翔恐怕要以为自己是做了一场奇怪的梦。 “喂，东方翔，事情已经结束了。” 尹秀的声音适时把他拉回了现实之中。 “啊？结束……哦，对，已经结束了，那个秦帝国的皇子，还有他的侍从都被你【收服】了。” “收服吗？”尹秀摇了摇头，“我怎么反倒觉得他是找到了一个宿主。而且你也说了，与鬼怪打交道太久了，对人是有妨害的。” “大人，可是，你并不是人。” “哦，也对……” 尹秀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它都不是人，扶苏和甘罗似乎并不能对它的气运带来什么阻碍，毕竟异兽的命格和人类是完全迥异的。 “大人，你有时候会不会也好奇自己的命运？”东方翔忽然变得有些认真。 “你说我的命运？” “是的，虽然说史上从未有人为异兽开发过什么算法或者命书一类的东西，所有人都把异兽当做是五行之外的生物，可我偏偏不觉得是这样的，万物有灵，即便是我们人类难以理解的异兽，也肯定存在着契合天地之道的特质，不然你们是绝不可能在这世上出现的。” 尹秀听到东方翔的这番话，不禁觉得有些奇怪。 即使是八目道人那样精通技术，丝毫不逊色于人类的高手，也从未觉得自己是符合五行八卦的智慧生灵，它虽然也用卜算机进行过卜算，但那更多是为了打发时间或者找点乐子而已。 机械生灵毕竟只是上个纪元内战后遗留的放射源造就的生物，它们与天生天养的万物还是存在着本质区别的。 “不不不。”东方翔的头摇得像拨浪鼓，“这并不是我胡思乱想，而是经过认真思考得出的一个结论，那便是万物存在于这世上，不应该以出现时期的早晚而分尊卑高下，比如那些地质博物馆里的古生物，那些大蜥蜴什么的，不也已经灭绝了吗？” “在我看来，异兽更像是一种悖论一般的生物。大人，你们的存在打破了常规，不管是传统的算法还是别的什么东西，似乎都没办法预测你们的行动和运程。” 尹秀已经感觉到，东方翔似乎并不是一个三流的算命先生，在他的身上，似乎还有别的本事，只是暂时没有发挥出来。 “你是说，异兽是不可以预测的存在吗？” “暂时没办法预测而已……”东方翔故作神秘地摇了摇手指，“但只要我把我的那套关于异兽和精怪，幽魂的百科大全完成了，以后即使是异兽这样近似于悖论的存在，也将可以用一种科学的算法进行命理上的预测。” “你想要做一套属于异兽的命书？”尹秀有些惊讶。 “没错，我要用这套命书来证明世界上并不存在着什么化外之物，也没有什么五行六道之外的弃儿。” 看着东方翔慷慨激昂的神态，尹秀已经明白，他之所以想做一套命书，恐怕不仅仅是为了测算异兽的命格。 更重要的是他想证明，处于荒原上的化外之人，生而为人，并没有什么比赤道上的居民差劲的地方，生活在蓝星地表上的人类，除了身份上的不同之外，事实上不论是血统还是结构，都不存在着什么差别。 “那你的这套命书，已经做到什么阶段了。” “呃，怎么说呢。”东方翔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万事开头难，目前我的计划还处于设想之中的第一步。” “也就说还没开始？” “也不能这么说，起码我已经设想好了基础的架构，只是我的阅历和经验还稍微差那么一点点。” 东方翔捻起两根手指，做出了一个小小的手势。 “明白了。”尹秀对他的表现并不觉得惊讶，“我们这单生意已经结束了，接下来你打算干什么？” “啊？这就结束啦？” 东方翔听到尹秀的话，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软在地上。 他知道，尹秀接下来不管是有什么计划，都没有他的份了，他被排除在了一切的大生意之外，只能继续做自己饱一顿饿一顿的算命先生了。 “唉，我还能怎么办呢？我现在正处于时运低的时期里，不管干什么事情都要讲究一个小心翼翼，所以我打算继续在这一带晃悠一段时间，寻找一下灵感，或者客户，你知道像我们这种搞心理咨询的，总得要有一段时间给自己充充电才好。” 东方翔虽然在后面装的很洒脱，但尹秀也知道，这是他在硬撑。 “不如，我给你指一个去处，如何？”尹秀问道。 “真的吗！” 东方翔不知道哪来的神力，竟然从坐着的状态一下子跳了起来，简直像是在腿上安装了弹簧。 “你不先问问我让你去哪？” “去哪里都无所谓。”东方翔摆了摆手，“目前我正在水逆的最高点，讲人话就是已经衰到谷底了，再没有什么事能叫我觉得倒霉的了。” “但也许我让你去的地方会很危险呢？”尹秀饶有意味的眨了眨眼睛。 “危险，这算……”东方翔话说一半，又赶紧刹住，“我还是希望能够安全一点的，虽然我自认挺能打的，但是作为一个算命先生，天天打架也不好不是吗？对我们修身养性这一块会有妨害的。” 尹秀没有再接着他的话往下说，以免一不小心就打消了这个，刚对自己有点信心的算命先生的雄心壮志。 尹秀径直张开嘴巴，两块拳头大的金块扑通两声掉在了软绵的沙子上，与这两块金块一块掉下来的，还有东方翔的眼睛和下巴。 “还愣着干什么？捡起来吧，这是你这单生意的报酬。” “这么多的吗？” 东方翔刚想伸手去拿，可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他原先眼里还冒着金光，可此刻竟然又显得清尘脱俗，独立于尘世之外了。 他朝尹秀庄重地摆了摆手：“出家人，讲究一个缘分，这么重的礼，我不能收。” “你不能收的话，那送出这么一笔厚礼，反倒是显得我失敬了。” 尹秀说着便要将金子收回来，东方翔这下可顾不得什么情操和风采了，赶紧扑在地上，将那两块金子紧紧地抱在了怀里，再也不愿意撒手。 尹秀见状，也不愿意再逗他，而是盘起了身子，开始认真讲话。 “你把这两块金子换成钱的话，应该够你在三清电子修道协会注册一个道士的身份了。” “授篆？”东方翔简直不敢置信，“大人，你是说让我去授篆？我没听错吧。” “你确实没听错。” “可是……”东方翔又苦恼地挠了挠头，“从刚才你跟扶苏的对话里，我听得出大人你与三清电子修道协会那帮道士是有很深仇怨的，可你却让我去那里注册，难道你就不怕道门的实力大增？” “……不怕。” “哦，我明白了！”东方翔竖起一根手指，像是在脑袋上点亮了一盏灯泡，“大人，你是想让我去卧底，随时为你提供三清电子修道协会那帮臭道士的情报对吧？那你可找对人了，我对于《微表情解读》，《图灵密探教你看穿小动作》这两本可是看得滚瓜烂熟了，你找我，绝对没错。” “……我没有这个意思。” “啊？”东方翔这下真的猜不透了，“那大人，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我真的不需要你为我做点什么。”尹秀叹了口气。 它总不能直接跟东方翔说，你去了道门，事实上只会削弱他们的实力吧？而且有赵传印这个超级大内奸在，尹秀很多时候没兴趣了解的消息，对方都会事无巨细的向它报告，好像巴不得它快点打上门去一样。 真要东方翔跑去做卧底，恐怕过个十年他还在大门口跟那些道童扫地呢。 “总之，你去了道门，交了钱领了衣服后做个挂单的道士就好了，别加入他们。” 挂单道士，即是在道门的名册上加了个名字而已，三清电子修道协会承认你的存在，也认同你是他们的会员，但是所有门内的福利和晋升，包括功法也都与你无关。 就算你在外面被人欺负了，横死街头，道门内的道士也不会为你报仇，因为从本质上讲，你并不是他们的兄弟手足，你只是一个挂单的道人而已。 但没有权利，也代表着没有义务，别的道士，可能道门一道命令下来他就必须要为组织出生入死，无怨无悔。 而挂单道士则可以免于这种危险繁琐的勤务，只要跟别的道士一样，定时向道门交会员费就可以了。 一般来说，只有一些怪人，或者被认为是不够资格的人才会在道门做一个挂单道士，要不然光是三大巨头的地位，不少人打破头都想挤进去了，哪有人自愿做什么挂单道士的。 但东方翔似乎也并不在意道门的那些福利。 “我也没什么兴趣真正加入那些什么公司啊，组织什么的，太拘束了主要是，我还是习惯自由自在，所以对我来说，挂个单，有个身份就可以了。” “那很好，相信我，要是真的跑去加入道门的话，你不会有后悔一生的机会的。” 虽然尹秀自信，三清电子修道协会已经是vip歌曲的进度条——长不了了。但对于东方翔这样的普通人来说，加入三大巨头现在依旧是最好的选择，没有之一。 只要他在将来别头脑发昏，真的跑去为道门出生入死，那凭借着道士的身份，还是能安逸地潇洒上一段时间的。 “还有，遇见我的这件事情，你跟任何人都别提起，特别是道门的那帮道士。” “我知道，我又不傻。”东方翔点了点头，“我要是跟他们说我和你认识，恐怕我立马就被当成妖人要干掉了，放心，关于大人你的事迹，我全都烂在肚子里。” “最后还有一件事。”尹秀的语调越发凝重。 “您请说。”东方翔也收起了之前嬉皮笑脸的态度。 “你注册完成之后，不管怎么样，都别在新虹光市逗留，赤道上的其他城市已经够你赚钱的了，你一辈子都别踏进新虹光市一步。” “为什么？我有点不解了大人。” “以后，以后你就会明白的。” 见尹秀没有说明原因，但是神情十分认真，东方翔也没有多问，他将尹秀的话记在了心里。 “好了，我要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你该走了，现在，你总该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了吧？”尹秀的声音又重新变得轻松惬意起来。 “大人，谢谢你。”东方翔向它鞠了一躬，“虽然我的异兽测算法八字都没一撇，但我也隐隐预感到，大人您这趟旅程将会是凶中藏吉。” “那我希望作为你测算的第一个对象，你的测算能够准确一回。” 尹秀张开嘴巴大笑，声音好像是从千万年的冻谷中吹出的风，凌冽而又锋利，似乎无法阻挡。 第234章 祖龙的驾崩 第235章 祖龙的驾崩 “祖龙热衷于那长生之法，主要是为了继续统治他那庞大的帝国，至于个人的实力？拥有百万战士的他，对那东西并不看重。” 在尹秀继续在空中飞行时，扶苏时不时从舍利子发出声音和它对话。 尹秀则把他当做一个随身听，任由他在耳边低语，而自己只是三不五时回上几句话。 “祖龙的胃口是无边无际的，他仿佛要把整个银河系都吞进肚子里才能舒服地打上一个饱嗝。” “那你呢，扶苏？如果胡亥没有登上皇位，而是由你继承了大统，你也要将整个银河系纳入自己的手心之中吗？” 在尹秀提起胡亥的时候，扶苏并没有多少情绪上的波动，对他来说，胡亥和赵高，甚至整个秦帝国都已经是过往的云烟了，就像是如今的人谈起千年前的王朝旧事，也最多只是轻声感慨一声而已，不至于产生多少伤春悲秋的情绪。 “我啊，对我来说银河系也不是足以满足我的，如果当初我上位了，那场席卷整个帝国的叛乱就算依旧发生了，我也会很快地平息下来。事实上，整个帝国没有人会背叛我，除了我那愚蠢的弟弟还有那个赵高。” “我是作为将来的人君，被帝国子民们拥护，爱戴着的。” “也许吧。” 尹秀嘴上虽然这样说，但对于这位皇子的人格魅力，它心里还是隐隐认同的。 “是吧，可惜如今秦已不复存在，甚至我们所生活的那个纪元也在战火之中毁灭了。凯撒，你和我，说起来也算是老乡了，毕竟我们都是属于上上个纪元的遗民。” 扶苏轻轻叹了口气，“虽然说我们所生活的时代之间还差了几千年的岁月，但是几千年在地质时代的尺度上，连一眨眼都算不上，不管是哪个学者来分类，我们都是属于同个纪元的人。” 尹秀并不知道扶苏究竟是怎么划分各个纪元的，他身为一个“古人”，在没有获取足够知识的情况下，对后世的状况应该是一无所知的，就跟昆仑上的那帮人一样，对于如今的蓝星一无所知。 但扶苏却言之凿凿的断言，他和尹秀所生活的年代，不仅早于惑星纪元，甚至就连上个纪元的那些“古人”也是后来者。 莫非尹秀的前世即是正常的蓝星史，虽然没有灭绝，但是被后来的纪元继承，替代了？ 这应该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先秦时代的那些经典至今还流传着，只是关于各个派别的经历，还有神话传说都遭到了一定程度的魔改。 “那照你所说，扶苏，我和你是老乡的话，那我与那个金蝉子也能算得上是老乡？” “不不不。”扶苏所藏身的舍利子微微震荡，“不如这样说吧，我们两个是本质，原始的蓝星人，虽然说你如今成了一条蛟龙，我呢，成了一个电子幽魂，但我们两个于这些后来者而言，是【元祖】一般的存在，你明白吗？” “哦，就好像山顶洞人于现代人的区别一样？” 扶苏并不知道什么是山顶洞人，但他也感觉得到尹秀所说的大概是一类原始人，于是也应和道：“也可以如此理解，你说以后的地质学家，在看到这些浑身装满义体或者是你口中上个纪元那些做了基因改造的人，和秦人一对比，会不会也得出这是两个不同人种的说法？” “那还真是复杂，玄奥啊。” 尹秀似懂非懂，但它知道扶苏应该在后面藏着什么话等着它，以至于他要先扯到银河，地质纪元这些东西来做铺垫。 果然，在稍微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扶苏开口了。 “既然我们是老乡的话，是否应该互相依靠，互相帮助？” “我们现在不就是在互相依靠，帮助吗？”尹秀眯起了眼睛。 “不不不，我说的是更具体，更遥远的将来。比如在你打败了金蝉子，我取得了一副完美的躯壳之后，到时你肯定也需要一个更宏大的目标吧。” “比如？” “比如，让整个银河重新回归人类的掌心之中。你知道吗？这些星星已经脱离蓝星的引力太久了，是时候重建整个宇宙的秩序，恢复母星的荣光了。” “你是说建立一个联邦？” 尹秀第一反应便是这个，这是它前世的一些科幻作品和动漫里最常见的政体。 “不，什么联邦，同盟之类的，都不是我的目标，那种东西虚假又脆弱，我的想法是建立一个从银河系的这头，一直到那头，横跨整个宇宙的超级帝国。” 扶苏的声音隐隐地兴奋了起来，话语里也开始带上了上位者的威严。 “我有长生之法，而你，身为异兽的你，寿命怎么说也能有个几千年，而且你还可以不断的进化，最后到底能达到什么程度，连我都不知道。我们都有漫长的寿命，足以开创并统治一个疆域比秦更大的国家。” “等等。”尹秀忽然打断了他，它发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你是说你有长生之法，那祖龙呢？祖龙他身为第一个应用了长生之法的人，为什么他死了，而让胡亥继承了皇位？” 尹秀话音一出，换来的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在这种沉默之中，尹秀感觉到，那颗舍利子的表面上好像也结起了一层不可言说的冰霜。 良久，扶苏才重新开口，“我之前已经说过了，祖龙得到的长生之法并不是完整的版本，它既不稳定也极为危险，因此祖龙只短暂地享受到了它带来的好处，之后便驾崩了。” “那金蝉子改善了这个方法？毕竟就连徐福也……” 尹秀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它猛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会不会其实，金蝉子所用的长生之法依旧还是秦的帝王所用的那一套，以他的技术力压根没有办法做太多的改进，不然他不至于从黑暗世代到如今还在做着什么实验。 而且就算那长生之法真是有缺陷的，但是也不至于副作用大到只是一次便让祖龙驾崩。 想到这里，尹秀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扶苏。 “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清理了一下系统缓存而已。” 第235章 佛子与蛟龙 第236章 佛子与蛟龙 之后的时间里，尹秀和扶苏没有再说话，双方保持着一种谨慎，默契的沉默，直到第一缕阳光洒在地平线上，菩提山在平原的那一头出现。 在经历了数场恶战，结识了无数的人之后，尹秀终于到达了菩提山的脚下，但它清楚，这一切大概还只是刚刚开始。 到了这里，扶苏原本躁动的魂魄也复归沉默，似乎是此地的磁场对他造成了影响，以至于他再度陷入了某种休眠之中。 不过他之前已经把知道的情报都告知给了尹秀，所以此时就算他不再出声，对尹秀来说影响也并不是很大。 看到菩提山的瞬间，尹秀并不感到有什么兴奋的感觉，它只是保持速度慢悠悠地往那里飞着，不疾不徐。 然而在它看不见的角落里，菩提山中的一个洞窟内，里面席地而坐的数百僧人却因它的到来再次睁开了眼睛。 他们像之前一样从长梦中醒来，面面相觑，但都谨守着戒律，没有说话。 被他们围在中间，端坐在高台上的那位老僧似乎再次感应到了众人的异动，他不再平静，脸上露出悲戚，怜悯的神色来。 “末法时代已至，佛子与蛟龙都已到达山门了。”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众僧发问。 “如是我闻！图灵佛祖于产业园时，割肉饲鹰，如今我等亦应有此觉悟。” “善！” 随着众僧一齐应和，菩提山之中一座已数百年未震鸣的铜钟突然发出声响，声音似乎响彻天地，穿透人心，不仅是在场的众僧，就连远在山外的尹秀也感觉到一股安心的感觉正在传入体内。 【不是病毒，也不是程序攻击，是单纯的声波而已吗？】 尹秀并没有太过在意自己听到了什么声音，这一路上的异变已经够多了，即使再有什么异象，它自认自己的神经也已不会再起什么反应。 但它还是低估了菩提山的异常。 只见在它的面前，菩提山的山脚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尊大佛。 那尊佛像高达五十米，古铜色的肌肤覆盖全身，它的手掌上下合并在一起，掌中有一朵莲花盛开。 这尊佛像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因为自尹秀见到菩提山的刹那，它的视线就没有移开过，而这尊大佛竟无声无息地伫立在了那里，好像一开始就存在于此地一般。 在佛像的脚下，有一个老和尚正立在那里，单手持着木鱼，按照自己的节奏敲击，低声诵念。 “施主，请回吧。” 老和尚虽然低声说话，可那声音却也同铜钟一样响彻天地，即使隔着近十公里，尹秀也感觉他好像就是在自己耳边说话一样。 尹秀倒是没有对方这种神通，不过它也可以把音波通过特殊的频段，在如此长的距离上传递到对方跟前去。 “和尚，你既不问我从哪里来，又怎么知道我要回哪里去？” “没想到施主虽然是山野莽兽，倒也能说一些佛偈，是老衲失敬了。” 和尚停下敲木鱼的手，向尹秀行了一礼。 他一行礼，背后的佛陀竟也跟着向前一鞠躬，弯了下腰，巨大的阴影顿时将他吞没，直到佛陀起身时，老和尚的身影才再次从黑暗中出现。 “贫僧智云，号嘉福上人，在此有礼了。” “和尚，你为什么要挡住我的去路？”尹秀开门见山。 “贫僧已经说了，我希望你能回去，别进入此山之中。因为你的到来，会带来一场浩劫。” “浩劫？你说的是针对山中的和尚，还是你？” “如果只是贫僧和门人的话，这倒无所谓。”智云摇了摇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你倒是活的很坦荡，那我问你，和尚，既然如此，为什么你还要阻止我进入山中？莫非还有别的隐情？” “没有了。我所说的浩劫是指这普天之下的众生，倘若你与佛子在这山中相遇的话，必定会有一战，而这一战在贫僧看来，必定会导致将来生灵涂炭。而贫僧认为，佛子是将来可以拯救这个世界的人，他的理念虽然有些偏颇，但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如若他功成了，万物众生都将因此得以超脱。” “果然，金蝉子已经出现在这里了对吧？” “佛子一直以来便未曾离开过，他的金身一直在此地，我等在此留守，便是为了等他归来。” 尹秀对于智云的哑谜一直处于一知半解的状态里，但它还是听得出，金蝉子就算本人不在，但他应该是在此留下了一具重要的躯壳。 以至于他为此心心念念，甚至把菩提山长生寺写在了字条上，生怕忘记了。 “倘若我说，我不会就此离开，并且一定要找到金蝉子呢？”尹秀又问道。 “那么，即使贫僧和门人不愿，为了天下苍生，此战也不得不打了。” 智云叹了口气，好像一下老了几岁，显然尹秀的回答令他极为失望，并且为此感到极度的沮丧。 他将木鱼抛出，那个木鱼便悬浮在空中，不停地发出金光，旋转起来，而智云则站在那里轻轻拍击着双手，他每拍击一次，那木鱼上的金光便往外扩大一圈。 渐渐地，以智云身边为圆心，一个金色的圆圈渐渐形成，扩大，与此同时，响应他拍击的声音也从四面八方响起，似乎在山中各处，都有僧人在应和着他的节奏，同他一起轻轻拍击。 尹秀倒是不急着打断他，因为它已经感觉到，在木鱼腾空的一刹那，一个无形的力场已将智云包裹了起来，而且他背后的那尊佛陀也正在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智云，金蝉子他到底想要做什么？无数次的意识转移背后，他追寻长生的目的是什么？” “佛子想做的事情，又岂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所能理解的。” 智云低头，他双手击掌的速度已越来越快，但在旁人看来，依旧显得不疾不徐。 “但不论他做什么，我都愿意相信他！” 随着智云最后大喝一声，菩提山中也响起了回应他的声音，随即一道道光波从山中激射而出，天地间仿佛有一吕洪钟奏响。 智云直直栽倒在地上，失去了生气，全身开始迅速地萎靡下去，很快只剩下一具包着皮的骨头。 而在他的身后，原本只是模仿着他动作的那尊佛陀，竟径直站了起来，身形遮天盖地。 第236章 五指山 第237章 五指山 “我感觉得到，有几百个和尚把意识上传到了这具佛陀之内，这尊佛陀本身就是一个超大型的意识承载器。” 扶苏似乎已适应了本地的磁场，又恢复了状态，开始在尹秀的耳边悄声说话。 “这我知道，图灵佛门一向都有的手段。” 或许是因为灵智上人和法原的关系，在与他们两个沟通的时候，尹秀全然忘记了这帮和尚最擅长的便是把自己的意识上传到某样东西上面，当初白虎焰王就是被无欲上人用意识上传的方式夺取了躯壳的。 而这尊佛陀，便是为了更好的承接住这些意识而被设计制造出来的。 与张洞玄那样的仙人不同，这些意识并没有经历“升华”那一步，而只是单纯像零部件一样堆砌起来，成为一个集合体而已。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些僧人非但没有飞升，反而是把自己当做材料给牺牲掉了，这些人为金蝉子付出了自己的全部，以至于使自己的意识也灰飞烟灭了。 尹秀自然是不理解这种行为的，金蝉子那么一个烂人，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愿意为他送命？甚至让自己的意识彻底消散？ 似乎是看出了它的疑惑，扶苏叹了口气，“凯撒，很多事情是不能用常理来衡量的，就像当年我也不明白，父皇的那些甲士为什么愿意为他肝脑涂地。” “这我知道，而且眼下并不是细究这种事情的时候，这家伙虽然是个佛像，可它的手掌却不是吃素的。” 尹秀说着，那个佛陀已完全立了起来，它身上道道金属装甲张开，似乎铺成了一件盔甲，而遍布周身的红色指示灯又像是袈裟上的片片宝玉，闪烁着红光，在某种角度看起来又像是一个周身长满眼睛的巨人。 佛陀虽然看起来巨大，但它的动作却并不缓慢，而且因为那极大的质量加上不逊色于尹秀的速度，它猛地挥出一掌时，在它手掌的附近竟产生了一个无形的引力带，尹秀的身形被那引力捕捉，看起来就像是尹秀自己在往那手掌上撞一样。 “推进器，最大功率，开！” 随着双翼上的四个推进器爆发出近十米长的蓝色光焰，尹秀奋力扭动身形，堪堪避开了那会让它粉身碎骨的一掌。 这一下看得扶苏心惊胆跳，即使是秦的那些披甲锐士，在佛陀这一击面前有多少算多少，也注定要灰飞烟灭。 “它很棘手，千万别跟它近身缠斗，挨上一掌你可就完蛋了！”扶苏提醒道。 “这我知道！”尹秀大喝，又奋力扭身躲开了佛陀击出的另一掌。 【龙舞，启动！】 随着脉冲能量流遍全身，尹秀猛地飞起，一下子拉开了和佛陀的距离，它打算利用空中优势来攻击对方。 但随着那佛陀双手一合，周边伫立的巨石小山统统往地上一沉，一股极强的牵引力加注在了尹秀的身上。 【我要是再强行往上飞一段距离，双翼一定会被这强大的牵引力生生扯断！】 尹秀不禁想到，当初孙悟空不管怎样都无法飞出佛祖的手掌心，是否也正是因为如来能展开一个无形的强力场？ 尹秀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就在它不得不降低高度以避免被牵引力扯碎时，在它的头顶，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出现了一座小山！ 准确来说那应该是一颗硕大的石头，足足有十个足球场那么大的巨石，那颗巨石从云层之中现身，显然正在佛陀的牵引下砸向尹秀。 “这是什么鬼！”扶苏尖叫失声。 在他苏醒后，大秦皇子的从容和优雅在一系列的怪相面前已荡然无存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世界虽比不上秦的繁荣，但却远比秦要残酷，怪诞的多。 这块石头应该不是来自蓝星轨道，而是原先属于菩提山的一部分，这里的僧人用什么方法把它固定在了云层之上，而如今随着佛陀把它当做一个巨型的武器来使用，将那石头的固定装置解除了，这石头的落下似乎已变得不可阻挡了。 以这种质量，加上那可怕的高度，看来就连那佛陀也不打算在这种冲击之下幸存，它把这一击当做同归于尽的大杀招了。 “一块小石头而已。” 尹秀话音刚落，随着群龙嘶吼的声音响起，道道浓郁的青绿色剑气在它身上萦绕，升腾。 尹秀同时也将嘴巴张开，在它的口中，碎星的光芒正在被凝聚，压缩，于此同时，那道道剑气也从身体的各处汇集到了它的口中。 蓝白色的碎星炮光焰被剑气侵染，渐渐变换成了青色的恒星…… “青龙剑法·升龙炮！” 无数道青色剑罡混合着碎星的光芒，如龙群一般逆流而上，直冲天际刺向那陨落的巨石，与它碰撞在一起，顿时就连地面也因为这强大的冲击力而猛地震颤起来。 佛陀布下的力场在一瞬间崩毁，随之一起崩坏的还有那块巨石，在强大能量的冲击之下，那块巨石寸寸崩裂，化作无数大大小小的石头。 天空之中好像下起了一场史前的陨石雨，无数的石头将地面砸得坑坑洼洼，任何有血肉的生物都不可能在这场石头雨之下幸存，天地之间仿佛只剩尹秀和佛陀还在对峙。 随着这一击发出，尹秀的身上也已隐隐有了些变化，它身体的一小部分，也许只有拳头那么大的一部分被剑罡所浸染，也永久变成了青绿色，好像一块晶莹剔透的绿宝石。 那佛陀显然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这种冲击更多是在心理层面上的。 它已然感到战局朝着对自己不利的局面倒去，在情急之下，它再次击出凌冽一掌，要将还未完全恢复的尹秀拍落。 只是佛陀的手掌刚一击出，在它的掌心之中便已冒出了火花，随后那火花像是沿着火药的痕迹迅速灼烧一般，从它的掌心直烧到肩膀处，一路都是绚丽的火光。 随着一声巨响，佛陀足以擎天的一只手掉落在地上，而在那爆炸的火光之中，一柄枪尖有着红黄绿三色萦绕的长枪正悬浮在那里。 第237章 度化意识 第238章 度化意识 “结束了？”扶苏还心有余悸。 此刻他已不太敢看向尹秀，尽管他就算从舍利子中出来也是一团模模糊糊的魂体，旁人完全搞不清楚他在干些什么，在看什么，或者神态上有什么变化之类的，在旁人的视线里都是分辨不出来的。 但扶苏还是下意识觉得现在不是跟尹秀产生交集的时候，特别是它如今正在一个玄奥难测的境界之中。 尹秀没有回答，它甚至动都没动，落在扶苏的眼里，他更加觉得尹秀的精神一定是在某个境界之中入定了。 可事实上尹秀之所以没有动弹，单纯只是因为它耗费了太多的能量，此刻体内的核心系统正在加速运转，把弥散的能量再次传输到身体的各个部位去。 而那佛陀，在失去了一只手臂之后，原先祥和，庄严的气场已经消失，此刻也呆立在原地，像一个被人打坏了的傀儡一般。 “凯撒，这远比我所想象的好玩得多。” 扶苏最先恢复了常态，毕竟架也不是他打的，他只是一个帮不上忙，也不会受到什么伤害的看客。 “好玩？”尹秀不解。 “是，好玩。我原以为只有秦的时代才有那样拳拳到肉，残酷至极的战斗，没想到在这个纪元，你们简直将暴力塑造成了一种艺术。佛陀刚才的那块石头要是就这么掉下来的话，足以在瞬间让大秦的两个万人队灰飞烟灭。” “不过。”扶苏顿了顿，“在那之后，这个佛陀会被剩下的甲士拆成碎片，除非它还有几块大石头能用。” “扶苏，你这话我是相信的，因为这家伙确实不是什么无敌的存在，它除了大之外，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别说你那传说中的秦军团了，就算是别的大公司，只要花点时间，要摧毁这大家伙也不是什么难事。” “毕竟它是用蛮力堆砌出来的产物而已。” 尹秀说着慢慢向那尊佛陀靠近，后者确实已遭受了重创，看起来就像一台即将报废的机甲。 那佛陀终于开口了，声音如铜钟一样震鸣：“皈依我佛吧。” 它每说出一个字，扶苏就感觉自己脑袋里便有一把锤子重重地砸了一下，尽管他是一个灵体，不应该有“脑袋”这种器官存在的。 “皈依我佛吧。” “皈依我佛吧。” 随着佛陀不停地念诵，四野里也响起了无数的声音，扶苏仿佛置身于某个法会之中，四周都是看不见的那些僧人。 尹秀在听到声音的当下也是身形一滞，原本要飞向佛陀的身躯停顿在了半空之中。 “这是，这是……”扶苏一时想不起来这是什么操作，不由地有些着急了。 “意识上传，他们正在对我进行意识上传。”尹秀答道。 “没错，没错！就是那什么意识上传，或者说叫做【夺舍】，他们正在试图上传自己的意识，而且还是几百个之多，话说凯撒，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因为正在被夺舍的那个苦主是我啊。” 尹秀说完，它暗金色的眼睛猛然变亮，反射出一阵荧光，同时在它的身上，紫气被一种金色的佛光所取代，那原本不停念诵的声音此刻已经从佛陀那里转移到了尹秀的身边，仿佛是尹秀自己在念诵一般。 “这是个控制型的机甲……”扶苏喃喃说着，恨不得给自己脑袋来上一下，“我怎么就想不到呢，这家伙几乎所有的手段都是用来进行控制的，我早就该提醒你的，现在跟你说还来……” “来得及吗？” 扶苏的话留在了嘴边没有说出，因为他已看到，尹秀的身上已出现了好几个佛轮，佛光普照之下，它看起来还真像是某位菩萨的化身，或者是佛祖身边的护法神兽。 “这下完蛋了……”扶苏惨叫一声。 以智云和尚为首的那些僧人，似乎真的用他们的意识填满了尹秀的中枢神经，这是最纯粹的暴力破解，在一瞬间便攻破了尹秀的防火墙。 就在扶苏心灰意冷之际，从尹秀的身体内，那原本神圣，虔诚的吟唱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山呼海啸般的惨叫，一波高过一波。 仿佛在尹秀的体内，此时正有一个血肉地狱，百万冤魂在磨盘的碾压下发出绝望的嚎哭。 而原本包围着它周身的佛光与佛轮，此时也从金黄变成了黑色，散发出妖异的浓烟。 扶苏抬头看去，只见在尹秀的头顶，不知道什么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八卦阵图，在阵图的最中心，黑白交汇的地方，隐隐有一个蜘蛛的图案出现。 不知怎么的，就是身为魂体的他，在看到这个八卦出现的时候，也不由觉得“心里”一紧，想要遁回舍利子之中。 随着那个八卦转动，在尹秀的体内，一个个光点亮起，又逐渐消失，那是僧人们的意识，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某种力量快速抹杀。 【八八八八八八八，八目道人独家版权制作，盗版必骇。】 【欧耶！猎杀准备已完成，darling power！】 两种完全不同的音效响起，尹秀眼里的荧光也已渐渐消失，它的眼睛回复了原来的暗金色。 一切复归平静，那个佛陀已在不知不觉间崩毁，化作了一地的碎块，仿佛刚才那场大战只是如同幻梦一般。 “凯撒，你还好吗……” “嗯，有什么事吗？”蛟龙若无其事地问道，它甚至打了一个饱嗝。 “那些僧人呢？我是说那些和尚的意识，到哪里去了？” “那些和尚啊。”尹秀微微一笑，“我已经度化了他们，这会儿这些家伙应该都已登顶西天极乐了，就连佛祖看到了也会感谢我的。” “是吗？” 扶苏有些无语，他开始庆幸自己之前从未动过侵占这具肉身的想法，几百个意识都能在短时间内被它抹杀，自己这孤零零的魂体，恐怕尹秀要对付他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或许，这条蛟龙身上存在的可能性，远超过他的估计，毕竟异兽是一种无法以常理度量的悖论生物。 “你在想什么，扶苏？” “没什么，我只是很庆幸自己和你做了合作伙伴。” 第238章 我的理想(4k) 第239章 我的理想（4k） 菩提山外面打的一片火热，而处于山中，或者说正在长生寺中的巴巴罗萨却并未感觉到丝毫的异动，毕竟他和尹秀此时正处于完全不同的空间之中。 刚踏进朱雀院，他便看到了几个和尚正端坐在蒲团上，双目微闭，神情祥和。 这几个和尚比起守门的那个了缘要衰老的多，而且在气场上也显得含蓄了不少，显然并不是负责对外进行接引的。 “几位大师，我想问问，哪里能找到金蝉子？如果你们愿意大发慈悲告诉我的话，佛祖会感谢你们的。” 巴巴罗萨抬了抬帽子，当做跟他们打招呼。 可那几个和尚还是微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几位，你们这样不合作的话，我很难办啊。”巴巴罗萨挠了挠头。 在又问了一次之后，这几个和尚还是一动不动，他们甚至连眼球都没转动一下。 “好吧，那我明白了，佛偈我不会打，但是枪械的话我还是挺熟的。” 巴巴罗萨掏出了枪，一下顶在了一个和尚的头上，可那个和尚被他的枪这么一杵，竟直接往后栽倒，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巴巴罗萨一惊，他又推了一下另一个和尚，那个僧人也如纸片一样，轻飘飘地倒了下去。 这不禁让巴巴罗萨想起了年少时在静心庵中所见到的场景，那些尼姑也如同这几个和尚一样，空有躯壳，再无血肉。 “别打扰他们了，这些僧人已经圆寂了。” 巴巴罗萨心头一紧，他随着那个声音发出的方向回过头去，只见金蝉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背后。 “你是，那个书生？” 巴巴罗萨还记得那个软弱无力的书生，只是这时候的金蝉子已经把头发剃掉，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僧人。 “没错，之前我的俗名叫采臣，我们见过一面的，巴巴罗萨施主。事实上我和你一样惊讶，长生寺中的那个幻境，原本就是为有心魔的人而设计的，像你这样罪孽深重的人，根本没有通过的可能，可恰好你是个完全的恶人，所以你反而能毫无阻碍的通过，这是谁都想不到的。” 金蝉子双手合十，向他鞠了一躬。 巴巴罗萨对金蝉子所说的那些设计原理和机制不感兴趣，他此刻最关心的只有一个问题。 “那你现在的名字是金蝉子？” “没错。” 金蝉子话音刚落，巴巴罗萨已经掏出枪朝他射击，一眨眼之间他就射出了六发子弹，每一颗都精确地扎向了金蝉子的眉骨之间。 只是巴巴罗萨预想中金蝉子豆腐脑乱飞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金蝉子只是很平静地抬起了手，在他的手掌心之中，六发银色的弹头安然地躺在那里。 “哦，没打中是吧？”巴巴罗萨愤愤啐了一口，自顾自开始装弹。 “王八蛋，你知道吗？就因为你，我这些年来做了多少噩梦？” “本来我只是跑出去玩个几天就回去了，你倒好，直接把我唯一的家给拆了。” “他们就一帮尼姑和小孩子而已，就算看到你又能怎么样，那个鬼地方一年到头连鸟都飞不过去一只的，他们跟谁说去，结果你还把他们全都杀了。如今你又把自己扮成什么和尚，我真佩服你演的下去。” 说话之间，巴巴罗萨已经把子弹装好，又把枪举了起来，毫不废话就要再次扣动扳机。 咔嚓！ 随着一声脆响，巴巴罗萨的右手，从小臂以下断成了两截，露出里面精密的电线和元件出来。 而金蝉子的五根手指上，不知道时候已经多出了星星点点的寒光，那是单分子丝线特有的光芒。 “好快的手速。” 巴巴罗萨感叹，但他似乎又并不觉得有多意外，继续低下身去用左手捡枪。 只是他的手还未碰到那支枪，一阵火花亮起，左轮手枪被打飞了出去。 巴巴罗萨却像是个没事人一样，还是没有抬头看一眼金蝉子，他只是再往前走出几步又要捡枪，结果又是一阵火花闪动，那把枪又被打飞了几步，落在他前面。 “哦，我记起来了，怪不得我之前见你的时候就说你很面熟，在静心庵中，我们见过一面的。” 金蝉子脸上有了笑容，显得很是祥和。 “在圆慧师太体内的时候，我曾经偶尔苏醒过那么一会儿，可能只有一两分钟或者更短的时间，在那如梦一般的时间里，我见过你，你总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不爱讲话，也不跟那些小孩子一样玩耍，我总感觉你心里藏着什么事情。” “你的眼睛很特别，这也是我记住你的原因之一。” 巴巴罗萨听完直接笑了起来，“没想到你像虫子一样躲在一边发育之外，还会兼职做班主任呢？这就是你对我的评语吗？” “这很好笑吗？”金蝉子不解。 “不好笑。”巴巴罗萨摇了摇头，“只是你说出这种话，让我觉得你更加该死了而已。我问你，你到底是使用了什么手段，才寄生到了圆慧师太的身体里，而且你为什么选择的是她？” 沉默片刻，金蝉子竟也低声笑了出来。 “你误会了，巴巴罗萨，并不是我选择了圆慧，或者说我并没有用强迫手段夺取她身体的控制权，事实上，是她自己选择了帮助我。” 金蝉子的记忆之所以在如今如此的衰弱和混乱，起因便是一次失败的转生尝试，事实上他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一次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转生术会遭遇如此严重的实验事故。 那次失败几乎让他没了人形，只能泡在营养液里勉强维持生命体征。 就在这时，圆慧师太找到了他。 “她称呼我为佛子，并且跟我说，她认同我的理念，并且愿意为此做出任何牺牲，因此我把我身体的一部分植入了她的体内，以她的身体为营养来源，逐步修复自己的意识和身体，终于在经过二十年的时间后，才恢复原状。” 巴巴罗萨感到十分的惊讶，那个一向与人为善，充满爱心的圆慧师太，竟然会与这样的恶魔为伍？ “你威胁了她？还是给了她什么条件？” “呵，巴巴罗萨，你误会了。”金蝉子摊了摊手，“很多时候，人为了伟大的理想是愿意付出一切的。圆慧跟我说过，她对这个世界事实上已失望透顶，她觉得只有我才能拯救蓝星上的众人，让它重回轨道……” “你所说的理想，到底是什么狗屁东西？”巴巴罗萨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但是金蝉子也不感到生气，他还是笑盈盈地看着巴巴罗萨，他并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问话，反而是又抛下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对于你来说，你抢劫，杀人的驱动力是从哪里来的？巴巴罗萨。” “这哪里需要什么驱动力？你吃饭睡觉需要什么驱动力吗？”巴巴罗萨啐了一口，“这个混乱，残酷的世界，不是你抢我，就是我抢你，所有人都把自己伪装的很和善，很文明的样子，可真要有什么利益冲突了，大家都会撕下脸皮，化身成禽兽。” “而我呢，只不过是把撕破脸皮这一步骤省略了而已，我看上什么就直接抢，从不废话。如果有人在我没动手之前就心甘情愿把它送上了，我反倒还会不高兴。” “唔，怎么说呢……”金蝉子按摩了一下太阳穴，似乎感到十分的头疼，“在我所设想的世界里，人们不再需要抢夺什么东西，也不会人被抢，大家可以和和乐乐地生活在大地上。所以，到时候你恐怕会失业的，巴巴罗萨。” “一个令人讨厌的乌托邦是吗？”巴巴罗萨撇了撇嘴，“但是你要怎么实现它？靠癔症还是睡觉？” “当然是靠我这聪明的头脑啦！”金蝉子指了指脑袋，“我已将一切都准备好了，只差一点东西，比如一个全新的，能通天法地的我。” 巴巴罗萨听了这话，表现得更加不屑，他甚至已不想再跟这个疯子讲什么，而是继续低头去捡枪。 “喂，你怎么如此的没礼貌？虽然我知道跟一个荒原有史以来最大的通缉犯不应该讲什么道理，但我还是想与你好好沟通一下。” 金蝉子话音刚落，下一秒他便像鬼魅一般出现在了巴巴罗萨的面前，一只脚踩在枪口上，使得巴巴罗萨不能把枪捡起。 但巴巴罗萨此刻脸上却并不生气，他甚至露出了一抹计谋得逞的笑容。 只见他迅速地用抓手抓住了金蝉子的脚踝，同时他那断裂的右手猛地炸开，在那纷飞的碎屑之中，一个通体发光的圆柱体赫然弹了出来。 那正是【真武剑】！ 在被尹秀将整只手卸了下来之后，巴巴罗萨便已抛弃了原来充当发射装置的那只突兀右手，他转而选择了一只更接近于人类躯体的电子义手，并且掏空了其中的部分机械装置，将真武剑藏在了其中。 在平常，那只手看起来便只是一只普通的电子义体而已，可真到了拼命的时候，它就变成了真武剑的剑鞘，任何掉以轻心的人都会因此遭受灭顶之灾。 “你是故意引我来到你面前的？”金蝉子有些惊讶。 “本来你不过来，我也打算接着捡枪的动作，一步步靠近你，直到把你拉入真武剑的发射范围内，这大概是五步的距离。” “你不怕自己的计划失败，在你未走近我之前，便已被我杀了？” “无所谓，我就是在赌你不会杀我而已。”巴巴罗萨咧嘴一笑，“因为你是个不能按常理推断的反派，所以我猜你有很多的话会讲，是喋喋不休，像老太太的那种。” “可恶……” 即使被巴巴罗萨抓住了脚踝，金蝉子也能在这个距离上轻易杀死对方，可随着真武剑的启动，他已感觉到了来自这柄武器的威胁。 巴巴罗萨将真武剑从原本火炮式的武器改装成了一个类似近战喷筒一样的东西，攻击范围极小，但威力却成倍的增加了。 “你一定要做到这种地步？对你来说这没有什么好处吧，而且以这东西的威力，在如此近的距离，你一定也会死掉的。” “无所谓。” 巴巴罗萨已将真武剑举了起来，这东西的充能进度已被逐渐拉升，马上就要到达威力的顶点了。 “反正我这条命也是赊借来的，让债主血本无归也是我的快乐之一。” 随着巴巴罗萨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真武剑爆发了，一阵橙光在两人之间迅速地升腾而起。 庞大的朱雀院在眨眼之间就被毁去了一半，只剩触目惊心的一片残垣断壁。 可巴巴罗萨和金蝉子所在的地方却毫发无损，被毁去的只是朱雀院远离他们的另一半。 在两人中间，除了真武剑发动后冒出的浓烟外，还有一个金色的佛轮正悠悠旋转着。 “呼，吓死我了。”金蝉子长出了一口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你知道吗？就差一点，要不是我全神贯注地盯着，刚才那一击已足以让我们两个灰飞烟灭了，明明不是修士，却用着这么危险的武器，你从来都不考虑后果的吗？” 巴巴罗萨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在如此近的距离上，加上这威力巨大的真武剑，他竟然还是失手了。 他已将抓着金蝉子脚踝的手放开，整个人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巴巴罗萨有些不甘心。 “很简单，一种将能量和物质转移的方法而已。” 金蝉子似乎是为了做一个示范，他将手搭在了巴巴罗萨的断臂上，随后眼睛一闭，再睁开时，巴巴罗萨的整只右手，包括真武剑便已出现了数十米之外，成了一堆废铁。 “好吧。”巴巴罗萨无奈地摊了摊仅剩的左手，“你赢了，我还以为自己至少能给你留点什么伤口呢，看来我还是太高估了自己。” “而且我很不幸，好不容易过了那个幻境，结果在这里撞上了你。” “不不不，你说错了。”金蝉子俏皮地摇了摇手指，“我来这里，就是特地为了找你而来的。” 第239章 破防的佛子 第240章 破防的佛子 朱雀院内，巴巴罗萨和金蝉子站的极近，他们只要一抬手便能打破对方的鼻子。 只是这两个人，一个不急于动手，另一个则暂时没法动手。 “你说你是特地为我而来的，像你这样的疯子，总不能是为了我的那二十亿悬赏金来的吧。” 巴巴罗萨觉得自己说出的话很好笑，不禁眨了眨他那异色的双瞳。 但在看到金蝉子毫无反应之后，巴巴罗萨便知道，金蝉子是个缺乏幽默感的人，没有幽默感的人是无法理解他的笑点的。 “我找你，是有一件事想问你。”金蝉子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袋。 “这可真奇怪，我找你是为了问清当年静心庵中的惨案，结果你这个始作俑者竟然也有问题要问我？” “有的，而且那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金蝉子抿了抿嘴唇，一想到那件事，他似乎就压制不住自己的怒气。 “当年，你侥幸逃过一劫，没死在那个晚上，结果你后面又自己跑回去了对吧？” “没错。”巴巴罗萨点头。 “我说……”金蝉子嘴角微微颤抖，“你平常会收集书法，字画吗？” “你在逗我，我连操作手册都不看一眼的人，收集那些废纸干什么？” “既然你对那些所谓的废纸不感兴趣，那为什么你要把我藏在功德箱中的那张纸条拿走！上面的字你应该不认得吧！” “我自然是不认得的，那些东西跟鬼画符一样，我能看得明白吗？” 巴巴罗萨将帽子一翻，用仅剩的一只手在里面翻了翻，掏出了那张皱皱巴巴，有些发黄的纸条，上书：菩提山长生寺。 “我也是到最近经人指点，才搞明白上面写的是什么内容的，我在荒原上游荡了这么多年，根本找不到一个能看出这上面写什么东西的人，你的书法是该多练练了。” 巴巴罗萨又将那张纸条扬了扬，像是在抖掉上面的沙子，然后递给了金蝉子。 “现在我把纸条还你啦，无拖无欠，两清了我们两个。” “无拖无欠？” 巴巴罗萨不说这话还好，他一说这话一向面容和善的金蝉子竟然青筋暴起，脸上尽是狰狞的神色。 “你这个混蛋，你跟我说无拖无欠？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拿走了这张纸条，我在荒原上足足多游荡了二十年，直到近日才逐渐恢复记忆，想起自己要回到长生寺这件事情，你足足耽误了我的计划二十年，然后你跟我说无拖无欠？” 金蝉子还依稀记得，这张纸条是在他的意识即将消散时写下的，为了防止自己“复生”后失去大部分的记忆，忘记了目的地，因此他将坐标在纸条上写下，并且在弥留之际放入了功德箱之中。 但金蝉子苏生后记忆丢失的状况比他预计的更加严重，他在刚从圆慧师太那具躯壳中出来的时候，完全忘记了这回事。 直到过了好几天，记忆逐渐开始清晰的他记起自己把什么东西放在了那个功德箱的底部。 当时的他欣喜若狂，在误打误撞中他反而因祸得福，这次转生极为成功，已离他梦想中的“完美之躯”相差不远了，只要当时他能及时回到长生寺，必定能成就圆满。 可等他回到佛堂时，那个功德箱早就已经被拆成了一堆木头碎片，箱子里的东西都已不翼而飞了。 在这之后的时间里，金蝉子一直处于一种无望的等待之中，他不知道要等待什么，或者要寻找什么，有段时间他甚至已觉得这相较别人漫长了太多的生命是一种惩罚。 “就因为你随手拿走那东西，足足浪费了我二十年的时间，以至于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来，给我增加了如此多的麻烦。”金蝉子咬牙切齿。 “你这混蛋是不是有什么囤积癖啊？墙上那么多字画你一件没动，偏偏就只取走了一张毫无用处的纸条！” 金蝉子越想越气，一脚踢在了巴巴罗萨的胸口上，把后者踢飞了出去。 但巴巴罗萨吃了这一脚，脸上非但没有什么痛苦的表情，他甚至露出了一抹微笑。 就在这时，巴巴罗萨手无寸铁的左手，他的衣袖突然炸裂开来成了几寸布条和棉絮，一柄经过改造的冲锋枪赫然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那是一柄结构经过特殊改造的“藏枪”，它的击发装置和枪管都紧密地贴合在小臂上，这使得它几乎与手臂合为了一体，在长袖的遮掩下几乎看不出来。 巴巴罗萨手腕一缩，便已扣住了扳机，随着一阵“哒哒哒”的声音响起，如雨点般的子弹泼洒向了金蝉子。 在这种距离上，金蝉子毫无防备，加上他一脚踢出的时候重心已经前移，此刻面对子弹袭来已经不可能抵挡。 金蝉子此刻只能勉强扭转身体，堪堪避开，子弹在他的脸上和肩膀处各带起几朵血花。 虽然都只是擦伤而已，但金蝉子的脸色却十分的难看，他怎么也没想到，以如今的实力，竟会被一个凡人算计两次。 而巴巴罗萨，吃了这一脚显然已让他的内脏有了些损伤，此刻他的嘴角已有了血迹，但他并不是十分在乎，反而还躺在地上大声笑了起来。 “什么十世转生，我还以为有多厉害呢，就这啊？依我看，你之所以会转生那么多次，是不是每次都是因为被仇家打的妈都不认识了，才没办法，只能用转生这一招跑路的？” “巴巴罗萨。”金蝉子恨恨地看着他，“我看你之所以值二十亿的悬赏，并不是因为你作恶多端，纯粹是因为你的嘴巴太贱了，就你这恶毒的嘴，已足够让人悬赏二十亿了。” “你这样说的话，我很高兴。” 巴巴罗萨还是没有起来的意思，他躺在地上朝着金蝉子抬了抬帽子。事实上，他还没从那一脚里缓过来。 “事实上我是很喜欢被别人憎恨着的，要是有人从我的枪下幸存下来了，但却不恨我，不害怕我，那多没意思啊。我虽然打不死你，但是已足够让你想到的时候就心生厌恶了对吧？” “没错，你这样的人死有余辜。” 金蝉子面色冰冷。 第240章 一世恶人 第241章 一世恶人 巴巴罗萨此时的姿态不像是个被打倒的人，他好像是躺在沙滩上晒太阳一般安逸。 可金蝉子接下来的话又让他感觉落入了冰窟窿一般，寒冷彻骨。 “我此前正是因为忘记了那张纸条放在哪里，才有些气愤，把静心庵里的人都杀了这股火气才好不容易压了下去。可是你，巴巴罗萨，之后因为你的行为，你又把我的火气点燃了，你简直罪无可恕。” “金蝉子，你这个混蛋。我虽然不指望你们这些和尚有什么慈悲之心，毕竟你们也只是混口饭吃而已。” 巴巴罗萨径直坐了起来，“但你做的也太过分了。” “所以呢？”金蝉子笑眼盈盈，好像只是在讲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你要为他们报仇？” “不。”巴巴罗萨摇了摇头，“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亏欠什么，或者需要补偿点什么，现在我只是单纯看你不爽，想要杀掉你而已。” “巴巴罗萨……”金蝉子摇了摇头，“你的嘴巴不止狠毒辣，而且比你的骨头恐怕还要硬上许多，你直接说想找我报仇不就完了？像你这样的人还有很多，只是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是谁导致了他们的不幸，他们想报仇都找不到人，相比之下，你是幸运的。” “起码你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金蝉子说着便朝巴巴罗萨伸出了手去，他的手上似乎有什么静电一类的东西，朱雀院中的灰尘一落到他的手附近，便被轻易地弹开，甚至有一些棉絮被直接点燃，化作了火星。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金蝉子喃喃念着，就要伸手盖在巴巴罗萨的头顶，他这一掌看起来只是轻轻抚摸而已，可任谁都知道，被他这么一摸，巴巴罗萨必定会魂飞魄散。 在金蝉子看来，此刻收取巴巴罗萨的性命犹如探囊取物，但就在他的手要碰到对方的时候，巴巴罗萨竟然凭空消失了。 “光学迷彩？” 他皱了皱眉头，回过头去的时候，巴巴罗萨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手中举着那把银色的左轮手枪。 “呼，五百块在地摊上买的西贝货，没想到还能派上点用场。” 巴巴罗萨张嘴把镶在牙齿里的一个金属模块吐了出来，洋洋得意，似乎完全忘记了身上所受的伤。 刚才就在与金蝉子聊天的间隙，他便是用这东西制造了一个虚假的影像，而自己趁着那短暂的一点隐身时间来到了他的背后。 “一点障眼法而已。”金蝉子颇为不屑。 “这可不是一点点而已。”巴巴罗萨咧开了嘴，“毕竟我们这样的人，跟你们这些世外高人还是差距很大的，不耍点你们看不上的小聪明，你叫我们怎么活啊？” “虫子的智慧是吗？”金蝉子点头，“可你觉得自己还会有第二次机会吗？” “金蝉子，有些东西你是不懂的。于我们这些凡人来说，世上是不存在读档重来这回事的，不管是做什么事情，尝试什么东西，我们都只有一次机会，失败了就是失败了，而这次成功了，下一次也还是有可能会失败。像你那样一有点不顺心就要投胎转生的人，是没办法理解我们的觉悟的。” “我突然觉得你很可怜。”巴巴罗萨突兀的来了这么一句。 “可怜？我？”金蝉子有些惊讶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随后大笑起来，“你还是先可怜一下自己吧。” 金蝉子脚下一垫，整个人已同利箭般射出，快到几乎带起一串残影。 巴巴罗萨也没有犹豫，抬手就朝着前方射击。 砰！砰！ 巴巴罗萨分明射出了六枪，却只有两声枪响在朱雀院中回响。 叮叮当当！ 弹头落地的声音在巴巴罗萨的耳边响起，但他已没有什么力气低头去看那些子弹了，因为他的胸膛开了一个大洞。 金蝉子一只手慢悠悠地丢下自己所接住的弹头，另一只手则插在巴巴罗萨的胸口。 溢出的鲜血将巴巴罗萨的白色风衣溅的血红一片，像是在雪地上点缀了点点梅花。 “我说过了，你没有机会玩你的那些杂耍了。” 金蝉子在他耳边低声说着，同时手上一用力，更多的鲜血从他的嘴角溢出，几乎要让他喘不上气来。 “巴巴罗萨，你当了一辈子坏人，临了却想做个好人，为一些自以为正义的事情搭上性命？你图什么？难道你以为好人就会有好报？你也想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 “好人是不会有好报，可你以为，坏人就会有好报了吗？” 巴巴罗萨喘着粗气，金银异色的双瞳闪着兴奋的光芒。 在金蝉子诧异的眼光中，巴巴罗萨的指尖开始亮起了点点蓝色的荧光，那些荧光像是某种萤火虫一般从他手臂上渗出，正在旋转飞舞。 “这是……疯子，你竟然把【祝融粒子】填装在自己的手臂里？”金蝉子瞪大了眼睛。 【祝融粒子】，是一种极小的爆破粉末，因为质量极少，并且威力巨大，只要几克就相当于一公斤烈性炸药的威力，因此常被用于一些精密的矿藏开采工程之中。 但它也时常处于一种不稳定，易燃易爆的状态之中，因此平常都用一种特殊的装置，填充惰性气体以保持它的稳定性。 只有巴巴罗萨这样的疯子才会把祝融粒子灌注进自己的体内，这是之前从未有人做过的事情，甚至有可能在填装的过程中便发生爆炸，金蝉子难以想象他是用何种的勇气和毅力来完成这件事的。 “小意思，这不过是一次小小的尝试而已，而且也真的如我预料的那样，你是个喜欢掏别人心窝子的混蛋，我之所以把所有可以远程作战的兵器都改成近身战武器，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 巴巴罗萨说着抓住了金蝉子刺进他胸膛的那只手，将双方的距离拉得更近了一些，并且将他的手死死箍住。 “虫子的智慧，你领教到了吗？” “巴巴罗萨，你算计我！” 金蝉子话刚出口，剧烈爆炸的火光便将两人瞬间吞没。 第241章 商君 第242章 商君 还在菩提山外的蛟龙身形忽然一顿，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怎么了凯撒，那个佛陀给你造成什么损伤了吗？” 扶苏盯着它看，他感觉到好像有些不太对劲的地方，但又说不上来。 “没有，那点伤势并不碍事。” 尹秀表面依旧显得很平静，可内心却是惊涛骇浪，在它的追踪界面里，代表巴巴罗萨生命体征的红点已经消失了。 尹秀又看了一眼四周，菩提山还是一片葱茏，微风从山头轻轻拂过，周围的一切都闲得很静谧，平和。 为了保密，它并没有事先在李三胜和巴巴罗萨的身上留下定位信号，甚至三者在前往菩提山的过程中也极少通话，所以尹秀此时并不知道巴巴罗萨身处何地。 它目前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巴巴罗萨死了。 “扶苏，我问你一个问题。” “啊？哦……你问吧。” 扶苏明显感到有些惊讶，虽然有自己这个万事通在身边，可尹秀几乎从未主动跟他说过话，更别说是问问题了。 往往都是扶苏自己提起那些前尘往事的时候，尹秀才会出于礼貌或者无聊，搭几句腔。 “你说坏人，是天生的，还是后来养成的？”尹秀问道。 “凯撒，你问了我一个很难解答的问题啊。” 扶苏的魂体上出现了一缕轻烟，看起来他是下意识要挠挠头。 “在秦，所有人一出生便要接受中心ai【商君】的人格测试。秦的王室认为，人的好坏和资质优劣是在基因层面就已决定好了的，后天不管怎么训练，都只是把既定的容量填满而已，并不能改变一个人的上限。” 想了想，他似乎还为此感到骄傲：“在【商君】的测试里，我的资质被鉴定为ss级，是整个帝国最上乘的资质，因此父皇早早就将我定为了继承帝国的人选，而我那不成器的弟弟胡亥，他的资质只有b级，要不是经过严格的dna坚定，他甚至被怀疑不是父皇的子嗣。” 扶苏语气里颇为鄙夷。 “那你的父亲，祖龙，他的系统评级呢？” 尹秀忽然有些好奇，尽管这与它想问的问题无关。 “我不知道，那是一个秘密，试问谁敢公布一个君王的评级呢，当时就连祖龙的食谱都是绝密文件的一部分，在他成为皇帝后，一切的过往和现状都已被隐藏了起来，就连他的子嗣和嫔妃也对他一无所知。” 说到这里，扶苏有些惆怅，“事实上，我离他最近的一次是在大殿之上，当时我们隔着百步开外，我低着头，用余光远远看了他一眼。” “抱歉，这与你的问题好像无关。” 舍利子闪烁了几下。 “当时是这样的，【商君】除了鉴定人的资质之外，也能判定人的善恶。秦希望它的子民都是完人，义人，所以一旦婴儿出生，被鉴定为恶人的话，立刻就会被进行人道毁灭，不止是婴儿本身，就连他的亲族也会被判定为是产生罪恶的土壤，处以极刑，骨灰都会被直接洒到大气层之外。” 扶苏至今还模模糊糊地记得，在蓝星的夜空之中，总有一个角落反射着异样的光芒，那是因为惩戒司定期清理犯人骨灰的时候，总将那里当做固定的释放地点，久而久之那些粉尘便在那里聚拢，定型，成了一个特别的区域。 秦的人民暗地里把它称作“法场”。 “这算是某种暴政吧？” 尹秀前世历史书上的秦国二世而亡，史学家便将它的灭亡归因为暴政，而扶苏口中的那个秦，在这方面似乎也不遑多让。 “以普世的价值看的话，不管是在任何时代，任何物种上进行这种事情，都必定是一种残酷的罪行，即使人们养着经过人工不断筛选的宠物，可真要是这种事情落到自己的身上了，任谁都是会感到害怕的。” “而且如果【商君】有这么精确，能三岁看一生，那后来骊山的那些囚徒又是怎么来的？难道他们一开始都是好人，后面发生基因变异，成了坏人？抑或是说他们本质是好的，结果秦的水土使他们变成了恶徒？” 扶苏发出了笑声，苍凉而冰冷。 “后来秦的那些大夫也认识到了这个问题，但没人敢对祖龙进行劝谏，点破这其中的矛盾，祖龙正在大臣们给他织就的信息茧房中一心一意地做着征服宇宙，长生不死的英雄梦，对于民间的声音他完全没有途径去听到，他已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了神明，与凡人区分开来了。” 【巨人症，大型商业托拉斯的通病啊。】 尹秀已经对后来秦为什么发生那场叛乱的原因了然了，在这种人人自危的状况下，帝国的凝聚力已悄然崩塌了，任谁都不想做那个被“犯罪”的人。 “这只是叛乱的其中一个原因而已，事实上当时的人也不是无法忍受这种从天而降的灾祸，毕竟会被鉴定为恶人的新生儿只是其中很少的一部分，那些孩子未从育婴室里出来便已被专门的机构处理了，对于众人事实上并没有产生足够的冲击力。” “不过事实上也有一些人敢于冒犯秦的律法，他们用某种方法企图让小孩避过【商君】的检测，虽然只有少部分人成功了，但在祖龙发现这件事情后，他的怒火几乎要将月亮点着。” 扶苏永远忘不了帝都咸阳城外那烧了几天几夜的大火，祖龙命人在那里挖了一个大坑，将所有涉嫌参与此事，有嫌疑的，没嫌疑的，只要是有可能懂得那技术的方士和儒生都推进了大坑之中…… 而他们住所中的那些书籍和研究器材，只要是被怀疑与那方法沾了边的，都被用高温火焰焚毁了。 “我正是因为看到了那样的惨状，才向父皇进谏，结果惹怒了他，被他发配到了边境去。” 扶苏的语气里满是唏嘘，他这次发配几乎永久改变了秦的历史。 “扶苏，照你的说法，巴巴罗萨那家伙要是出生在秦，肯定必死无疑？” “谁知道呢？我又没见过他，不过连你也觉得他是天然的恶人的话，那除非使用什么特别的方法，不然他必死无疑。” “这样啊。”尹秀扇动了双翼，使自己的身躯离地更近一些，“也许，有可能【商君】不会杀了他呢，毕竟他虽然坏透了，但却是个有趣，可靠的家伙。” 第242章 蛟龙叩门 第243章 蛟龙叩门 时间飞逝，在十五的月亮从云层里探出头来的时候，尹秀已几乎将整座菩提山巡逻了一遍。 它并没有找到任何建筑物，只隐隐约约看到了一座山门。 然后尹秀便在门边看到了一大帮东倒西歪的游盗，他们的肢体都已变得僵硬，脸上并没有痛苦或者惊慌的表情，一个个都显得很安详，好像是在睡梦中离开的。 但从这些人身上的伤口来看，他们显然都已受了某种一击即死的致命伤，来人几乎没有给他们挣扎的机会，只是一抬手便收割走了他们的生命。 “这些家伙，你认识？” 扶苏见尹秀将那些尸体翻来覆去地检查，不禁有些疑惑。 “这其中的很多人，都是巴巴罗萨的手下。” 他们的死状出奇的一致，都是在胸口开了个大洞，或者脑门上被人戳了一个孔，里面的组织清晰可见。 动手的人几乎没有多用一分力气或者产生什么偏差，精准无误的杀死了所有人。 尹秀终于知道为什么巴巴罗萨的生命体征会消失了，原来他竟比自己更快到达了菩提山，并且还在这里找到了一处“暗门”，也许他之前就已如自己承诺的那样，到了金蝉子的身边。 “救赎之道，就在其中啊。” 尹秀盯着那历经不知多少年风吹雨打却连一点损伤都没有的山门，眼神里并没有多少喜悦，因为这并不代表着终点或者解脱，而是开始。 它已隐隐感觉到，山门附近覆盖着一种特别的力场，在那门后，和尚们不惜拼死守护的长生寺和金蝉子就在其中。 “凯撒，我感觉你有些紧张。”扶苏忽然说道。 “紧张吗？” 尹秀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身上，片片紧密的装甲正以某种微弱的节奏舒展闭合着，像是在呼吸一般。 “也许是兴奋呢？找了这么久，终于到了这金蝉子的身边。” “一个盗用半成品的长生之法的人，依我看也没有什么好在意的。”扶苏颇为不屑，“就是一个跟胡亥一样的小偷罢了。” “不不不，这个金蝉子也许不是胡亥，而是赵高呢。” 尹秀眯起了眼睛，饶有兴趣地看向山门。 “赵高？你见过赵高？” “如果我说是从电视剧里看到的，不知道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个形容很荒谬？” “会！”扶苏提高了声音。 他话音刚落，尹秀的身上便已萦绕着蓝白色的电光，附近的空气都因为这电流的灼烧而产生了异样的气味。 “你打算干什么啊凯撒，力场和结界这种东西不是能靠蛮力破解的！” 扶苏大叫了起来，他倒不是因为害怕蛟龙一下子把山门毁坏了，而导致这里再生什么不可控的异变。 他只是觉得要是放任它就这么对着山门攻击的话，无异于是原始人对着水中的月亮射箭，还有晋国人捂着耳朵偷盗铃铛那样，愚蠢而又荒唐。 要是这种事情将来被传了出去，他这个秦的皇子虽然没有什么责任，可要是有人以讹传讹，说是他这个“随身智囊”出的主意，那他的脸便丢光了。 因此扶苏觉得自己有必要在这时候，根据长者的经验，提出一些合理的建议。 “不如先研究一下这个力场的构筑模式吧？起码把场域内几个发射器的位置搞明白了再试图破解啊？不然你这跟对着空气攻击有什么两样？” 扶苏还想劝说，但尹秀显然已经准备就绪了，随着它一声响彻群山的咆哮，之前萦绕在它身上肉眼可见的电流便像一道卷帘般整齐排列，向前缓缓推了出去。 随着那道闪电组成的卷帘推向山门，原先看起来坚固无比的大理石造成的门柱和门楼竟开始像被风吹动的纸条一样，极为柔软地卷曲起来，就连周边的空气也出现了这种不可思议的扭曲。 宛如揭开了帘子，在这山门的背后，长生寺的院墙已经隐约可见，如同海市蜃楼一般模模糊糊。 “凯撒，这不对吧，不管是在我的认知里，还是书院里的那些夫子，都明确地告诉过我，要破解这种结界力场，首先要做的就是判定它的五行方位，八卦四象，然后再进一步从磁场和地理环境上来分析。” 扶苏努力地回想着自己之前所说过的知识，他本来就是一个神童，对任何东西都是过目不忘的，即使这中间隔着数千年的岁月，他也依旧把许多东西记住了。 “首先，我们要穿过那道门，看看会不会产生什么变化，然后才能再做下一步的判断。如果什么变化都没有，我们就再来几次，这才是正确的操作。” “扶苏，你所说的那些东西都是人类书上写的对吧？” 尹秀忽然打断了他的“手把手”教学，这个皇子显然是打算教会它。 “这当然是人类写的，有什么问题吗？秦几乎集结了人类所有的智慧。”扶苏疑惑。 “扶苏，我不做人已经很久了。” 尹秀刚说完，那山门已经在压力之下崩裂，一块块碎石滚落，那庄严端正的大门此刻已成了残垣断壁。 在尘烟之后，长生寺已完全显现了出来，它明显正处于某个人为设置的亚空间之中。 “好一处福地洞天。” 扶苏这时候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坚持，不再与尹秀争执，只是呆呆地看着，即使是秦的方士们，在给皇族建造宫室的时候，也极少能用上如此精确的技术。 相比之下，尹秀则淡定得多，因为尹秀的见识远比扶苏少得多。 阅历少的好处便是，在看到某样技术的时候只会在心里赞叹那样东西的厉害，却不会把它跟别的事物做什么对比。 就好像一个深山老林里的老农，在看到一台车的时候只会啧啧称奇，而不会饶有兴趣地拿出同价位的车跟它进行各方面的对比。 “好了，不要再大惊小怪了。” 尹秀已开始行动了，它慢悠悠地朝着亚空间中的长生寺爬去，完全不在意扶苏的提醒和劝告。 “接下来你可要抓紧了，因为我们要到佛门净地大闹一番了。” 第243章 人格补完，天人之躯 第244章 人格补完，天人之躯 金蝉子已隐约感觉到维持长生寺入口存在的力场装置被完全破坏了，养气功夫之深如他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先是巴巴罗萨将长生寺的内里，那个用来考验人心的全息模拟装置拆了个七七八八，它已不再有什么考验人心的幻境存在。 接着是尹秀又将长生寺的门面，也就是那道山门完全摧毁了，长生寺已如一个被卸去了盔甲的处子一般，在世人面前展露无疑了。 长生寺如今已处于一个极尴尬的地位。 它再不是一片对于俗人来说压根不存在，进不得摸不得的极乐净土了，此时的长生寺在某种程度上成了一个旅游景点，任谁从旁边经过都可以往里好奇地张望一眼，要是实在想进来参观一下，他甚至都不需要买门票。 “是可忍，孰不可忍，凯撒，你做的太过分了。” 金蝉子面目狰狞，一半是因为这些外来者的所作所为真的激怒了他，另一半则是因为他此刻疼痛难忍。 在那场将剩余的半座朱雀院掀飞，甚至余威波及到其它院落的剧烈爆炸中，金蝉子幸存了下来。 当时他的一只手被巴巴罗萨紧紧箍住，根本无法展开力场，以至于他几乎零距离感受了【祝融因子】那可怕的破坏力。 “金蝉子，你会死在这里吗？” 他自言自语，拖着已残缺了一半的身子在地上艰难爬行，每一步都痛彻骨髓，叫他的眼角忍不住紧缩一下。 “你身上的伤势已极为严重了，没有当场毙命也已经是菩萨保佑了，可接下来，你还能活下去吗？” 金蝉子仿佛是看见了另一个自己，不对，他的眼前已出现了许多的人，那是隐匿在各个时代，以各个身份活着的他的“前世”们，显然他的精神和肉体已到了某种崩溃的边缘。 那些前世全都面色凝重，一个个伸出手想要将他扶起，帮他一把，可众多金蝉子的手在碰触到他的身体都化作了虚影，直接从他的身上穿过。 众金蝉子摇了摇头，他们毫无办法了。 可躺在地上的那个残破不堪，随时要死去的金蝉子却忽然笑了起来。 “我未学走路便已参佛，寻常人的身躯受了这样的伤，必定只能最多活一个小时，然而我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众金蝉子发问。 “我，再有五分钟便要死了。” 金蝉子说着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手在空中虚画了一道符咒，在他的前方一道墙壁似乎感应到了他的动作，顷刻间分崩离析，露出深藏在墙身之中的密室来。 在那密室之中，静静坐着一具浑身洁白，肤若凝玉的身躯。 那显然是一具仿生义体，但与市面上寻常的义体，或者说它与世上的义体相比都是完全不同的。 它的全身都覆盖着乳白色的光泽，关节连接处没有丝毫的缝隙，仿佛这身躯是从某块浑然一体的巨大白玉中雕琢，开采出来的，而并没有经过人工的组装。 在义体的胸口，有一个黑白图案的八卦阵图，正缓缓转动着，似乎永不会停息。 而义体双手的手心手背处，则是有两个明显的用金色颜料写出的万字符号。 金蝉子知道，虽然此刻看不见，但在义体的背后，它那宽阔，坚硬而又柔软的背后，正刻着八个字：智者寿乎，仁者寿乎。 他当然应该知道，因为这八个字正是在制造这具义体之初，他亲手刻在义体背后的，为此他还后悔了一阵子，总觉得自己拙劣的笔力破坏了这无与伦比的艺术品。 “【天人】，启动意识转移程序……” 这不是金蝉子运用这具身躯最好的时机，他原本应该在已将大半世界掌握于手上的时候才使用这具身体，以圣人的姿态降临。 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事实要是尽如人意的话，二十年前他就应该已到达长生寺了，或者说那次导致他几乎记忆尽失的实验事故压根就不会发生。 金蝉子拼尽最后的力气，将手指搭在了仿生义体的身上，随着一阵几乎微不可闻的叹息声响起。 聚拢在义体周边的金蝉子们一个接一个消失了，而躺在地上的那个金蝉子，则彻底断了气。 良久，在一片死寂中，那具仿生义体睁开了眼睛，露出一对如太阳般闪耀的金色瞳孔，世上任何宝石，银河系任何行星在这对眼睛面前都会黯然失色。 【人格补完进度9\/10……】 【正在开启自适应检测系统，数据配置中……】 【已完成天人构筑，救赎之道，就在其中。】 义体，或者说金蝉子，他又活了过来。 “呼，这几百年，仿佛做了一场大梦呢。”他慵懒地转动了脖子，“既不是美梦，也算不上什么噩梦，许多的记忆早已模糊不清，但不论怎么说，我已在佛的注视下与人间走了不止一遭，可为何……” 金蝉子在检视完身体后，表情反而前所未有的凝重起来，手指不停地掐算着。 “还有一魄，还有一魄去了哪里？”他百思不得其解。 原本在金蝉子的计划里，他在来到长生寺时，便已应将所有的魂魄集齐，完成他那跨越了近千年的长生计划，可如今预料中的九九八十一难好像怎么都缺了一个劫数。 “还有一魄，莫非在蛟龙那里？”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便被金蝉子打消掉，在外人看来他是精神不太正常，可这并不代表他是一个白痴或者疯子，这种基本的常识他还是有的，任他怎么设想和推理，都想不出蛟龙有什么办法将他那十分之一的人格给夺走，拘役起来。 可尹秀又确实已超出了常理，不止是经过他精心调教的大圣败于它手，就连那帮猴子怨气集结在一起，即将得道飞升的鬼仙也被它强行打落，身死道消了。 “蛟龙，之前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吗？如今我已得空了，就陪你好好玩耍一会儿吧，只希望你别太快倒下，让我试试这具躯体的威力吧。” 即使那一魄并不在尹秀的手上，金蝉子也已决定出手对付它了。 第244章 初见金蝉 第245章 初见金蝉 一进入长生寺，尹秀便已感觉到这里看起来虽然十分的辽阔，可事实上这个亚空间是存在着明显的边界的。 比如此时，尹秀身上的传感器就已明确地向它传来了警告，它头顶的“天空”远没有想象中那样辽阔，如此悬殊的对比之下，尹秀反倒觉得这长生寺是个十分逼仄的玻璃鱼缸。 原本宏伟的朱雀院此时已荡然无存，它原先所在的地方此刻剩下一个巨大的坑洞，地上堆满了因为剧烈爆炸而产生的灰烬和粉尘。 在那残垣断壁之中，仍有零星的【祝融粒子】飘出，看来这种烈性炸药的不稳定不止出现在它易燃易爆的特性上。 “那里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战斗呢，凯撒。” 扶苏的语气很平淡，在他那个时代，火与血是阴郁的主色调，伴随每个人的一生。 “是的，一场惨烈，近乎毫无希望，但也叫人肃然起敬的战斗。”尹秀淡淡回答。 “凯撒，我怎么感觉你好像不太开心？” 扶苏已隐约感觉到，他这位同伴平淡的语气中似乎包含着某种怒气，想要朝什么东西宣泄一番。 “你感觉错了。”尹秀还是显得很平静。 “也许吧，可能是我第一次进入这种惑星纪元的亚空间中，那种不熟悉的感觉使我神经紧张了呢，虽然此刻身为电子幽魂的我并没有神经系统。” 扶苏自顾自说着不好笑的笑话，稍微缓解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他只把视线放在远处的院落，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在那堆灰烬中，一把银色的左轮手枪正泛着银光。 但这也是因为这位敏锐的大秦皇子眼下注意到了另一件事情，那便是有一个强大的敌人正在朝他们快速接近。 那人完全不掩饰自己身上满溢而出的高频电磁信号，他似乎完全不在意被人发现。 “那个家伙便是金蝉子？”扶苏有些担心。 他们正处于未见人先感其气的阶段，光是那强大的压迫感便已令扶苏感到有些犹豫了。 “要不，我们先转进？这家伙似乎有些难缠，我们没有必要为了出一口气而冒风险。” “哼，想逃？我们能逃到哪里去？”尹秀戏谑地反问道。 尹秀之前只是大概推测过金蝉子的实力，心里认为他必定没有强大到那种离谱的地步，不然也不至于在这些年中东躲xz，只为了保住性命。 可此时它身上片片装甲在压力之下产生的抖动告诉尹秀，自己的判断也许出错了，或者说金蝉子通过某种手段变强了。 这长生寺是金蝉子的老窝，亚空间的权限向来是掌握在它的开创者手中的，即便金蝉子并不能利用这个空间制造什么难题出来，但光凭借着对这亚空间熟悉的程度，金蝉子便已在某种程度上占据了上风。 “我们安心等着他来便是了，我奔波了这么远，总不能连他的脸都没见到便灰溜溜的逃跑吧。” 尹秀说着将身体舒展了开来，保持一种放松而又随时能应对攻击的姿态，闭目养神。 青绿色的剑罡已又染绿了它身躯的一小部分，原先拳头大小的青玉般结晶已经扩大，扩散到了一小块装甲上，可在尹秀如此庞大的体型面前，这种细小的变化依旧是难以察觉的。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金蝉子的声音响彻次方天地，随着他声波一起传来的，还有两座佛塔！ 金蝉子竟硬生生将两座佛塔一并拔起，将它们当做武器，砸向了尹秀。 那两座佛塔初见的时候只是在远方，如蚊虫般大小，可只是一眨眼，在尹秀的眼中它们便已如同车轮般大小，一息之后，那两座佛塔便已到了尹秀的面前，巨大的阴影投射在了它的脸上。 尹秀不闪不避，尾巴轻轻一拍，便将左边飞来的那座佛塔引到了右边，两座高塔撞在一起，崩裂出无数碎石，在尘烟散去后，金蝉子的身影已出现在了另一座高塔上，平静地看着尹秀。 尹秀原本并没有对金蝉子的形象做过任何的想象，毕竟它目前为止除了那些模模糊糊的影像之外，最近一次便也只是跟对方的虚拟形象近距离接触过而已。 虚拟形象这种东西是极不靠谱的，男的扮成女的，老的扮成小的，人扮成动物，比比皆是，因此尹秀并不会因此产生任何对于金蝉子容貌上的想象。 可即便如此，金蝉子此时的形貌仍旧让它感到有些惊讶。 因为此时的他，与其说是一个人，不如说是一个玉甬。 金蝉子已经换上了一身华丽精美的袈裟，红色的绸子，镶满宝石，玛瑙的装饰显得他格外高贵，圣洁。 可那张脸和其他露出的躯体，却完全没经过任何的修饰，甚至连皮肤都没有装饰，而是任由那如玉一般的躯壳就这样展露在尹秀的面前。 “你感到很奇怪吧，蛟龙？话说这还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呢。” 金蝉子一笑，那如玉一般的面孔便像是宝石铺成的湖面上起了褶皱一般，虽然美丽，可也十分的诡异，令人从心里感到不适。 “第一次见面，你便以这种面容来见我，未免太失礼了吧金蝉子，你没听说过女为悦己者容吗？” 尹秀已然感觉到面前便是金蝉子的真身，因为那种来自本体的强大压迫感和气质，并不是隔着一具傀儡，或者随便找个替身便能替代的。 “蛟龙，你误会了。”金蝉子呵呵一笑，“正是因为这是我们的首次会面，所以我才以这幅面容与你相见，这代表我与你是赤诚相待。” “是吗？但我认为，如果长得太过吓人的话，有时候一点掩饰都不做的话，反而只会产生相反的效果，也许你现在回去化个妆还来得及。” “蛟龙，你的嘴巴也很尖利。” 金蝉子不悦地皱起了眉头，这种恶毒的语言和腔调让他不由地想起了某个人，某个令他十分不悦的人。 尹秀此时并没有注意到，原先话一直很多的扶苏，忽然陷入了某种沉默之中，简直好像是藏入了幕布之后。 第245章 入室爱用拳头 第246章 入室爱用拳头 玄武院，长生寺除了主殿以外的四个偏殿之一，一直以来它便是供僧人们进行早课的场所，尽管长生寺中的僧人，并没有几个是能自由活动的。 青色的瓦片，碧绿的墙壁，无不显示出它的特别。 此时在它的屋顶，正站着两个生灵。 金蝉子和尹秀面无表情地对视着，四只泛着金光的眼睛相互对视，只是一双眼睛明亮，另一双眼睛黯淡，由此形成了一种强烈的冲突感。 四周的空气好像也因此变得凝重了起来，像是某种流动的液体，屋顶的瓦片在这种压力下吱吱作响，不时抖落一些砂砾。 “蛟龙，你的到来令这座千年古刹活了过来。” 金蝉子张开双手，指了指四周，在手指划过朱雀院的时候，他将手指略微抬高了一些。 “但同时，你也让它变得一文不名。” 金蝉子如玉似葱的手指指向了尹秀，指尖上仿佛有实体化的杀气正在氤氲，缠绕。 “就像是一个黄花闺女突然变成了人尽可夫的婊子，对吧？” 尹秀望了一眼远处，在长生寺的尽头，那里好像是画布被什么东西戳破了一样，露出了一个大洞，在那洞中，菩提山的风景清晰可见，洞的边缘也正在冒出因为短路而流溢出的火花。 这当然是尹秀的杰作，此刻它正懒洋洋地看着金蝉子，等待对方的反应。 只是金蝉子也已明白，在一天里动态多怒气的话于身体是有害的，虽然他这具躯体的身体强度惊人，内脏更是特别补强过，可这种不必要的损害还是应该能省则省的。 而且长生寺虽大，但放在世界尺度上却连弹丸之地这样的形容词都够不上，这地方可以做他的庭院，但如果要当做掌控世界的君王居所的话，又未免太小了一些。 长生寺早晚都是要退出舞台的，虽然以这种方式退出有些太过耻辱，但多年以后，人们谈论起一个前人的时候，也总是很容易忘记他的死因，不是吗？ 因此他强行将火气压了下来，脸上出现了一抹平静的笑容。 “好吧，我必须承认，你，还有那个巴巴罗萨，确实在很大程度上颠覆了我的想象，在我于世间游荡的这么多年来，我从未遇上过像你们这样超出常理的生灵。” 金蝉子摸了摸自己的脸庞，没有一丝粗糙和凸起的皮肤使他的手好像摸在一面光滑的镜子上。 “巴巴罗萨破坏了我的计划，他就像一只扰人的苍蝇，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可却在每一次关键的时刻给我添麻烦。而你呢，蛟龙，你想做什么，或者说你能做什么？” 金蝉子的语气里尽是讥讽。 “虽然这样说对死者不敬，但像巴巴罗萨那样的人，应该是连对地狱和天堂那些东西都嗤之以鼻的，真有魂体存在的话我说什么他也不会介意。所以我要问你，金蝉子，如果一直以来你就只会招惹苍蝇的话，那你是什么东西？” 金蝉子的面色铁青，尽管在这样一副宛若神明的脸庞上，不管做怎样的表情，在别人看来都只剩好看二字而已。 “接下来，我会让你再也说不出话来，我保证。” 金蝉子轻轻将手抬起，下一秒他便消失在了尹秀的视野中，再次出现时，他那鬼魅一般的身形已经跃到了半空之中，一只脚如白鹤高高立起，踩向了尹秀的头。 “白鹤亮翅！” 金蝉子豪迈大笑，他想要用这种极具羞辱性的攻击来粉碎尹秀的头颅和自信心。 尹秀不闪不避，它的尾巴也早已蓄势待发，凭着已经调教好的感应雷达，在金蝉子刚进入攻击范围时便飞快射出，与金蝉子的攻击猛烈撞在了一起。 尹秀身下原本就已承受着它巨大重量的屋顶在这种冲击力下寸寸崩裂，它一下子落入了玄武院中，金蝉子也紧随其后掉了下来。 尹秀一落地便炸起了一堆烟尘，在地面上留下道道触目惊心的裂痕，而金蝉子却好像一片羽毛那般，轻轻落在了地上，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刚一落地，金蝉子便将一手藏在背后，另一手前伸，双脚扎出马步，以一种武术家的姿态直面尹秀。 尹秀见此情景，不知怎么的心里有个字脱口而出：“请。” 金蝉子脸上出现了一抹神秘的微笑，这个笑容与之前那种温和，友善的笑容完全不同，充满着某种自信和骄傲，简直就像换了个人一般。 “请！” 金蝉子也回应了一声，中气十足，紧接着他的脚在地上猛地一跺，整座玄武院便好像起了一阵地震一般，抖动了一下。 在那诡异的抖动消失后，金蝉子一记冲拳出手，凌冽的破风声随即又充斥了整个院落。 这一拳看来只像是某种国术表演一般，虽然刚猛有力，可任何人都看的清清楚楚，除了尹秀。 是的，这在常人眼中普普通通的一拳，到了尹秀这里却变得十分迅速，比金蝉子最开始那招白鹤亮翅还要快上几分，以至于这次它真的已反应不过来，被一拳重重地轰在了面门上，炸出大片火花来。 可机械生命的优势在这时候也展露无遗，那就是即便尹秀遭遇了这样的重击，它也并不会感到眩晕或者被迫产生肢体上的停顿，它甚至连痛感都没有，在被击中，头颅高高仰起的瞬间，凌冽的反击便已降临。 它的双翼上，六门机枪迅疾开火，搭载着足以破坏经络和供能系统功能的无数弹头，在极近距离上射向金蝉子。 金蝉子见状，不慌不忙地收回拳头，几个连续的后空翻看起来只是直线上的运动，却将那些有瞄准系统辅助，精确无比的弹头一一躲开，许多子弹插着他的一角掠过，将玄武院中的众多墙壁和菩萨，罗汉雕像撕成碎片。 “阿达！” 金蝉子在又一个翻滚后脚下一蹬，迅猛地射向了尹秀，随即又是一记突破了音障的鞭腿，将尹秀的身躯整个踢向了院墙，足足撞断了四五根几人合抱的大柱子后才狠狠将大理石堆砌的墙壁撞碎，倒飞了出去。 “入室爱用拳头，佛来也不放过。知他是圣是凡，便敢如此乱做。识得破，海坛马子似驴大。” 金蝉子双手收回腹部，将气息平复。 第246章 死去的记忆 第247章 死去的记忆 金蝉子依旧还保持着出拳的姿势，已经消失的许多记忆又重新涌上心头。 许多的事情他早已淡忘了，毕竟十世的记忆，无论是数量还是时间，都是太过繁杂遥远的事情。 可那种拳脚上悠游自在，一出手便有斗牛之力直冲丹田的感觉却似乎并没有被忘记，它们早已刻在了金蝉子的骨头里。 在金蝉子的眼前，一个面如冠玉，鼻若悬胆的武术家正在一处擂台上与一个精壮的对手面对面，拳对拳地对峙着。 擂台的高处悬挂着一副红色的绸缎，上书“极限之夜，拳王林如风一穿十挑战赛。” “一打十，即使于我来说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金蝉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台上的那个武术家似乎也与金蝉子心有灵犀，同时点了点头。 两个拳手正对峙的时候，主持人蹦蹦跳跳地跑了上来，完全无视台上另一个人，直奔向武术家。 “不好意思，我们的工作人员是新来的，不认识你。”主持人连连道歉。 “他们把顺序搞错了，你是第六个。” 主持人指了指台下。 尹秀扭了扭脖子，刚才金蝉子地连番攻击令它想起了曾经的某个劲敌，只是金蝉子的拳相比之下更迅猛，穿透力也更加强大。 它紧紧地盯着前方，此时金蝉子已经从朱雀院中走了出来，他的呼吸平稳而均匀，每一寸肌肉都充满可怕的爆炸力却又显得极为柔软，他的脚步轻盈又有力，每走一步强劲的力量都从小腿直传到躯干上的各个部位。 “怎么样，蛟龙，也不知道经过刚才的攻击，你的嘴巴还能像之前一样阴毒吗？”金蝉子抬手问道。 “不要尽问一些无聊的问题，金蝉子，如果你说话的时候能改掉你那啰啰嗦嗦的习惯，学会言简意赅的话，也许你那计划就能早点成功或者说失败，而不用在路上蹉跎那么多年。” 尹秀的尾巴上，青绿色的焰火熊熊燃烧。 “哼，你的遗言我会记住的。” 金蝉子握紧了拳头，摆出了一个相比之前更加刚猛的架势。 长生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吹起了一阵劲风，带着彻骨的寒意将金蝉子身上的袈裟吹动。 在他的衣角被吹到眼前的时候，金蝉子动了，如一颗炮弹般将身前的空气撕裂开来，他的眼睛如鹰隼，手腕像尖刀，身形似箭矢，疾刺向尹秀。 “武穆拳·撼山！” “青龙剑法·开山！” 两道磅礴的气劲撞在了一块，整个广场上顿时被一股冲击波所覆盖，气浪以二者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迅速地扩散出去。 长生寺长久以来的寂静被彻底打破了，尹秀和金蝉子将这里变成了一个残酷的八角笼，打开牢门的钥匙只有一把，正高悬在命运大发慈悲垂下的蜘蛛丝上，近在咫尺却又难以触及。 “蛟龙，你想得救吗？”金蝉子莫名其妙地问出这个问题。 此刻他的手上已沾染了一些蓝色的电解液，但那不是属于他的，而是来自尹秀身上，在尹秀的躯干处，一个脸盆大的创口触目惊心。 金蝉子的拳不仅将它坚实的装甲撕开，同时也有一部分劲力穿透到了它的体内，对电路造成了损伤。 尹秀在快速检查了系统一遍后已得出结论，那便是自己这看起来刀枪不入的盔甲，在金蝉子的拳峰面前也许并不是什么牢靠的东西，甚至不如一面镜子。 “金蝉子，你是要给我指引一条救赎之道吗？”尹秀的眼睛变成了一轮月牙，“即使你心里对我极为怨恨？” “怨恨？”金蝉子慌乱地摇了摇头，双手在胸前合十，“惭愧，惭愧，我怎么能犯下这种罪业来呢？不管是在哪本典籍，哪个菩萨的教诲里，僧人都是不应该有贪嗔之念的，我又怎么敢对你产生什么怨恨呢？” “事实上，我认为，能让全世界人幸福，团结起来的便只有爱，我爱世人，却并不要求世人爱我。” 尹秀猛然觉得，金蝉子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他身上那股英武，豪迈的气质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谦虚，虔诚的僧人。 【这到底是金蝉子的诡计，还是他的恶趣味？】 金蝉子并不知道尹秀的想法，他只是自顾自说着自己对于佛理，人生，世界的看法，絮絮叨叨，似乎永无止息。 但他的每一句话都显得精简干练，充满条理性，已与之前唠叨，琐碎，毫无重点的那些对话完全不同了，或者说金蝉子是从一个角度的神神经经跳到了另一个角度的神神经经。 事实上，金蝉子确实变了，他的眉眼较之前相比也变得柔和了起来，如果说他之前那对眼睛如金铁般冰冷可怕，如今则是像太阳般和煦温暖，这种转变几乎是在一瞬间完成的。 “你到底是谁？” “我便是我，金蝉子是也。”他点头答道。 “你并不是什么金蝉子，你是别的人吧？” “你说我是别的人，那我到底是什么人？”金蝉子把头歪向了一边，“莫非我是某种异人，或者妖魔？” 在金蝉子的眼中出现了无数的佛塔，虔诚的僧人们正转动着佛轮，低头赤脚绕着那些佛塔行走，口中念念有词。 那应该也是属于他丢失的记忆中的一部分。 金蝉子是僧人中唯一一个手持佛轮却坐在椅子上的人，在这些人中显得极为突兀。 事实上，他也感觉得到那些僧人时不时把目光游移到他的身上，随即又若无其事地迅速游离开去。 “我对于佛法的参悟，确实已与世上的僧侣不同，毕竟我是佛子。”金蝉子点头。 这时，在他的眼前，一个身着杏黄色僧袍的老僧正朝他走来，手中不断地捻动着念珠，神色悲戚庄重。 走到金蝉子的面前时，那个看起来地位极高的老僧竟直接蹲了下来，在与他膝盖同高的位置费劲扬起了脖子，同时紧紧握住了金蝉子的手。 “徒弟，你的腿伤，我们会有办法治好你的。” 第247章 大梵翻天掌 第248章 大梵翻天掌 有那么一瞬间，金蝉子感觉自己被浸泡在了冰冷的海水之中，随后他一个激灵，从彻骨的严寒中惊醒了过来，大汗淋漓。 金蝉子的世界重新被各种色彩所填满。 他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具仿生义体在未披覆上皮肤之前虽然看起来与真人相差极远，甚至还显得有些吓人，可人体各种功能却已被它完美的复刻了，比如出汗。 【是我的意识还未能跟这具身体完美磨合吗？】 那些纷杂，紊乱的回忆碎片其实也是副作用的一部分，金蝉子不禁感到庆幸，那就是他的这些副作用早早地便出现了，而不是在某种关键时刻冒出来，给他制造无法挽回的麻烦。 【我需要最后一个魂魄，不补完的话终究还是无法发挥全部的实力，而且要是无法补完的话……】 他看了一眼尹秀，后者正张开双翼，严阵以待。 “蛟龙，我没什么时间跟你玩游戏了。” 金蝉子眼中精芒炸裂，化拳为掌，缓缓拍出，周边空气在他这无形的气劲中隐隐化作了某种肉眼难以分辨的透明液体，连绵不绝流向尹秀。 人类的肉眼难以察觉到这种微小的变化，但尹秀身上搭载的仪器却已精确地感知到了环境上的变化。 在它的身前，一面黑色八卦慢慢浮现，阵图出现的速度并不快，恰好就在金蝉子那一掌的气劲即将拍中尹秀时完全展开，将它的身形掩盖在后边。 随着一声清晰可闻的破裂声响起，在金蝉子身后百米处，玄武院被连根拔起，无数的砖瓦在眨眼之间即被粉碎，成了一堆瓦砾。 “好强的气劲。”尹秀暗自吃惊。 金蝉子没有回身去看背后玄武院的惨状，他同样也感到惊讶，只是这种惊讶来自于尹秀身上。 “蛟龙，不得不说，我对于你的能力还是太过低估了，没想到你的力量竟有一部分与我是同源的。” “哦？你是指哪种？” 尹秀张嘴，炽热的蓝白色火焰从它口中喷涌而出，形成了一条几乎与它体型相当的火龙直扑向金蝉子。 在那火龙即将到达金蝉子面前时，已化作了大片的火海，几乎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恐怖的热流未到面前时，金蝉子的眉毛便已有了被燎烧的迹象。 金蝉子同样不闪不避，他将双手在身前一张，一个金色的卍字符号便已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同样将他遮挡在身后。 “我指的就是这种。” 随着他话音一落，原本已无法被遏制的火焰，在穿过那个金色符号后竟全都消失地无影无踪。 同时，在尹秀身后几百米外一道火龙冲天而起，狂乱的火光一下子将长生寺本就有极限的天空染成了红色。 “怎么样，蛟龙，见到与你同样的招式，是否让你感到有些不安了？” 金蝉子脸上出现了一种将对方玩弄于鼓掌之间的得意笑容。 尹秀没有回应他，而是转过头看了一眼那火光升腾而起的地方。 “金蝉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座正在燃烧的房子，好像是白虎院吧？” “……” 金蝉子默不作声将身上的袈裟脱了下来，露出结实的胸膛，在他身上，一条青龙从腰腹处直连到了肩膀，栩栩如生。 尹秀十分确定，起码在这之前，金蝉子的正面并没有任何的纹身存在，这显然是他使用了某种东西引发出来的。 它的猜想很快就得到了证实，而且金蝉子身上的异变似乎也不止于此，一层仿若液体般的金光正在那强健的肌肉上流转，仿佛给他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流动的漆。 在尹秀的侦测器中，金蝉子身上的温度正在急速升高，显然他的身体已进入了某种活性化的状态里。 “大梵翻天掌！” 金蝉子又是一掌拍出，这一掌与之前那掌的轨迹和速度如出一辙，在气劲上却截然不同。 光是空气的流动已说明了一切，如果说他之前那一掌是往水缸里丢下了一片叶子，带起细微的涟漪，那他这一下，更是直接是将整个水缸都给掀翻了。 霎时间，水缸里倾泻而出的“水”将尹秀和太岁八卦一并吞没。 金蝉子这一掌气劲连绵数百米，无休无止仿若江流入海，使得这方天地也产生了震荡。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金蝉子下意识脱口而出，尽管这话显得狂傲，跋扈，可却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感受。 “你怎么会净坛宗的绝学？” 尘烟散去后，尹秀还是挺立着，它并没有被这几乎吞食天地的一掌击倒，布设在体内的备份系统，也就是那层“皮”帮助它挡下了这近乎致命的一击。 不过尹秀也十分清楚，这样的攻击要是金蝉子拍出第二发的话，它绝无再次从那攻击之下存活的侥幸。 金蝉子依旧满面春风，显然他对于刚才击出的那一掌也极为满意。 “原来现在是叫做净坛宗了吗？怎么改名了也不跟我这个祖师爷说一声的，也不知道以前跟随我的那几个老家伙有没有把自己的意识封存到结界里边去，如果没有的话，未免也太可惜了。” 净坛宗所使用的傀儡，初始版本便是他在实验室中试做的某个样品而已，但那东西说起来也只是一种小孩子的玩具，既不同于图灵佛门的意识上传，也与他自身的长生之法完全不同。 傀儡行走四方，真身却停留在原地，只能靠着显示屏和耳机在某种程度上实现所谓的同步，在金蝉子看来未免太过无用了。 因此金蝉子在发现这些傀儡的局限性时，便立即弃用了它们。 可有些追随者却发现了这些傀儡的便捷性，特别是在进行某些危险的任务时，这些傀儡更加高效和安全。 他们对这个新奇的技术极为追捧，并进而形成了某种信仰上的狂热。 尽管怎么看都是一种奇淫巧技，但金蝉子并未多加阻止，特别是在他发现这些傀儡事实上可以不顾对身体的负担使出各种绝学时，他便将大梵翻天掌传给了那帮人。 “你口中的净坛宗，他们现在在哪里？” 金蝉子似乎对此很感兴趣，毕竟这是他与过去岁月所剩不多的联系了。 “世上已经没有什么净坛宗了。” “哦，原来如此……” 他的眼里一抹失望之色闪过。 第248章 关于蚂蚁的哲学 第249章 关于蚂蚁的哲学 “毕竟再怎么说也终究是旁门左道，于大道不合之物，消亡也就消亡了罢。”金蝉子叹了口气。 话虽如此，他看向尹秀的眼神却充满了恨意，仿佛是被尹秀抢走了某个珍藏许久玩具的小孩子。 可金蝉子毕竟不是什么小孩子，他只要一个不高兴便可以将这方天地翻转过来，因此他这股怨气和愤恨是实质，深刻并且危险的。 “我并未听说过什么昆仑，事实上我是出生于一个地下庇护所的，在那场内战之后，幸存的人们在地下苟延残喘了许多年，但他们并不是在生存，只是被动地延续着种族的寿命而已。” “地下庇护所原先是有数百个之多的，每个庇护所里藏匿的人数不一，从几百个到上万人不等，不过在我懂事之时，依然还有讯息的地下庇护所便只剩我所生存的那一个了，而我，渐渐成了文明留在蓝星上的最后一人。” “不过这种说法也是不精准的，毕竟在蓝星地表被犁了一遍之后，原先那个文明便已彻底被灭亡了，不管是谁来划分，都不可能把我们这些遗民算到已经死去的文明之中。” 孤独似乎已经永远地成为了金蝉子生命的一部分，即使他活了那么多世，而且如今拥有了一具天人体魄，可这种孤独的感觉还是挥之不去。 如今就算他将整个蓝星再次握在手里，将文明重建，可将一艘帆船修修补补，不断地用新木板取代原来的板子，到了最后那艘船，还算是原来的船吗？ 更何况，金蝉子从头到尾都没打算使上个纪元复苏过来，这些年的生活经历使他觉得惑星纪元挺好的，虽然它残酷，混乱，但也拥有着当代独特的魅力。 他正在试验一种新的社会模式，不止是要内战的可能性彻底消灭，在新的世界，不再有赤道和荒原的区别，巴巴罗萨那样的超级通缉犯也不会再出现，毕竟那时候蓝星上将不再会有滋生罪恶的土壤。 “爱与微笑。”金蝉子竖起两根手指，并将它们交叠在一起，“只有这两样东西，才能让人类获得幸福，我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金蝉子，你做的那些事情，哪样能跟爱与微笑扯上联系的？” 尹秀十分的不屑，但同时又觉得有些滑稽。 金蝉子给它的感觉就好像是某个从疯人院里跑出来的人，生拉硬拽要别人实验他发明的“纸质飞行背包”，然后把别人从高楼上往下推到街上。 “这些都是必要的牺牲，你不理解吗？”金蝉子摊了摊手，“哦对，你确实是无法理解的。怎么说呢，人类跟你在山里见到的蚁群是一样的，在遇上山火的时候，那些蚂蚁就会迅速地团成一个球，数量众多的工蚁将蚁后还有卵保护在最中间，直接从烈火上趟过去，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工蚁死光了，还有兵蚁，为了蚁后和那些卵和幼虫，它们都愿意牺牲自己的性命，不在乎先后，前赴后继。” 金蝉子激动地张开了双手，“人类能存活到如今，开创了许多的纪元，同时也经历了多轮文明的毁灭，可我们依旧从遥远的地质年代存活到了如今，靠的是什么？便是这种牺牲的精神，每个人都可以当殉道者，每个人都可以成为别人往上走一步的阶梯，或者一块默默无闻的垫脚石。” “这种精神，这种觉悟，你，蛟龙！”金蝉子将手指指向尹秀，如一柄利剑，“你能理解吗？像你们这样的机械生命，从头到尾眼里便只有自身，自私冷酷是你们的天性，那种东西刻在了你们的骨子里，无论怎样都改不了，所以你们的生命终究是孤独且单调的。” 尹秀只是默默地听着，在金蝉子终于停下来喘一口气后，尹秀才开口，“金蝉子，很可惜，那是假的。” “假的？哪里假了？你指的是什么？”金蝉子不解。 “我是说，蚂蚁，那些蚂蚁在遇到山火的时候，根本就不会团成一个球，也不会将蚁后紧紧护在中间，它们只会乱做一团，四散奔逃而已。你所说的那个现象，只是文学家编出来的，充满某种罗曼蒂克幻想，被当做幼儿教材的故事而已。” “不，不可能。”金蝉子跺了跺脚，“你又不是什么动物学家，怎么就敢质疑这个说法？蚂蚁和蜜蜂的社会性之强，不管在哪个时代都是得到公认的。” “金蝉子，我虽然不是动物学家。”尹秀有些无奈，“可我确实已在山林中生活了近百年，你觉得身为群山的住民，我会没见过蚂蚁吗？” “……” 金蝉子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似乎是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他又叫了起来。 “蚂蚁，呀嘿！”金蝉子举起双手，“我只是拿它们打个比方而已，就像是文艺作品里常用的修辞手法，我讲话的中心和主旨，并不会因为某种东西的真假而产生意义方面的改变。” 似乎是觉得这并不具有说服力，金蝉子一声怒喝，似乎是在给自己增加胆气，又或者是为了震慑尹秀，周边气场陡变，肃杀的氛围再次变得浓郁起来。 尹秀也已对和金蝉子的沟通感到厌烦了，虽然它是一头异兽，可尹秀总觉得自己的思维逻辑反倒要比金蝉子正常的多。 因为磁场的关系，它驱驭雷电的本能在这亚空间之中看来是无法施展了，如果此时为了使用那个能力而强行撤退到外部世界的话，以金蝉子的身手，尹秀一定会陷入“半渡而击”的困境之中。 这绝对会成为战术上的致命伤，更别说就算没有战术失误，要跟这个拥有天人体魄的金蝉子对战也并不是一件易事。 更何况……就是大圣都能在将速度提升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躲开雷击了，以金蝉子的实力，恐怕它所驱使的雷电是追不上对方的。 如此的话，便只有一个方法了。 尹秀下定决心后，在它的身上，青绿色的剑罡升腾而起，竟隐隐成了一件披风，在它的体表上流溢，又如气流般从它的双翼掠过。 相比之下，金蝉子则没有太多架势上的改变，他还是保持着马步，同时一手前伸，另一手则摆在腰间，随时蓄力。 如果一个招式特别有效的话，那么他就只需要一直使用那个招式便好了。 金蝉子自信，大梵翻天掌并不是尹秀所能抵挡的可怕杀招，甚至在这方天地中，也并不存在着能接下他这一掌的生灵。 带着这样的自信，金蝉子将这一掌向前缓缓推出。 第249章 电子龙，紧急增援! 第250章 电子龙，紧急增援！ “大梵翻天掌！” 金蝉子这一掌，即使给尹秀十条命也接不下来，即使它用别的招式，也难以对那连绵不绝的气劲 在失去了那层可以规避伤害的“皮”之后，尹秀能做的便只有在对方拍出这一掌时尽量进行干扰。 比如，在金蝉子气劲于巅峰将到而未到之时实施突袭，信号枪便是在这种状况下激射而出的。 确实如尹秀预计的那样，信号枪贴地飞行，所过之处留下一道骇人的尾迹，直扎向金蝉子的手。 金蝉子对这迅猛的一击也始料未及，因此只能勉强扭动身躯躲避，他这一掌堪堪拍出，气劲依旧雄厚，却偏离了目标。 气浪贴着尹秀的身体擦过，在它体表的装甲上摩擦出可怕的尖啸声，像是有无数的冤魂在嚎叫。 在这种啸叫声中，尹秀自身的咆哮，金蝉子的怒吼也被掩盖了下去，但那声音完全掩盖不了二者激烈的对攻。 如此悬殊的体型差距，金蝉子还上前抢攻就好像是迎面一头撞到一台大卡车上一样，可他却并没有被“巨物恐惧症”吓到。 随着他奔跑过程中手指轻点，几枚射向他的黑色探针便都掉在了地上，它们的触发装置都已被金蝉子用一种暗劲消解掉了。 他一只手破解电子探针，另一只手也没闲着，随着他蓄力已久的一拳猛地挥出，尹秀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拳击到自己的面门上，而它的钩爪却还离着金蝉子有一段距离，既不能反击，也无法防御。 轰隆！ 随着一声巨响，尹秀硕大的身形被金蝉子这一拳打的飞了起来，往外飞出近十米后才再次落地，将厚重的大石板砸的粉碎。 可金蝉子的攻势还未停下，他脚下一点，爆炸性的力量便让他整个人腾空而起，再次施展出了“白鹤亮翅”，如轻飘飘的纸片飘落到了尹秀的头顶。 他虽然看起来身形轻盈，仿佛随风摆动，可这一脚却暗含着无比刚猛的力量，重重一踏就要将尹秀的头颅踩在地上，与那大地一起踏碎！ “暗黑电磁旋风！” 金蝉子刚御风落下，底下一阵突如其来黑色的旋风便将他轻轻托起，使得他凌厉狠辣的劲道瞬即被化解。 金蝉子也不纠结，随着那升腾的力道，在空中轻盈地翻一个跟斗，又落回了地面上。 这一击惊出了尹秀一身的“冷汗”，体内的激素管理系统又开始快速运作起来，以使它的的呼吸和心跳保持在一个较高的水平，而又不至于影响到机体的运动。 “蛟龙，你不会再有侥幸存活下来的机会了。” 金蝉子脸上又出现一抹笑容，看起来就像是黄金面具上出现了一道裂纹。 在他的身上，那条原本只是纹身的龙竟慢慢活跃了起来，从他的胸口到肩头，那条龙如水一般流动起来，渐渐从金蝉子的身上脱离。 与之一同流溢出来的还有那股金气，在金蝉子的身后，那金气见风便涨，很快竟也成了一条身形不输尹秀，栩栩如生的金龙，随着金蝉子的呼吸张牙舞爪。 不过谁都看得出，那条金龙是由金蝉子气劲化生的，它本身并不是真实存在的生物，而只是某种形象或者说图腾。 只是这图腾未免也太过逼真骇人，以至于在尹秀的眼中，它虽然是气体，可在危险性上却极高。 喝！ 金蝉子一脚前踏，摆开架势，那条金龙便猛地一震，金气从它身上逸散出来，形成了缕缕云雾。 “凯撒，你接得住我这一尾奔向星海的大龙吗！？” 随着金蝉子化掌为拳，一拳击出，金龙便咆哮起来，猛地从他身边蹿出，奔向尹秀，气势磅礴，仿佛要将包括尹秀在内的天地都一起吞食了。 “青帝，以那位大人的实力，这世间真存在着什么人能伤到它的吗？” 东助把玩着手上的扳手，身为一个维修技术技师，他身上随时带着工具是很正常的。 “没有那么简单的。”青帝依旧跟往常一样，将身子蜷成一团，张开嘴巴吐了口气，“它要挑战的那个家伙，他身上有着某种旧日上位者的气势，并不是我们所能想象的。” 虽然败在金蝉子的手上，令青帝对那个神秘莫测的敌人生出了许多的恐惧，这种心理和精神上的压力是一时无法消除的。 但它也不会因此就有夸大对方实力的意思，青帝很清楚，金蝉子在攻击它的时候，实力还未到全盛，或者说巅峰状态。 “那就怪不得了。”东助将视线投向了不远处忙碌的白杰克，“你和凯撒，都对那个神秘的人十分忌惮，但是又必须与他作战，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呢。” “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青帝突然产生了兴趣。 “我啊，打不过的话我肯定会跑的，毕竟我又不跟人家争地盘，也没有什么主张或者理想，我肯定不愿意搭上这条命去跟一个打不过的人战斗的。” 他又顿了顿，白杰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远了，“不过啊，要是你们说的那个家伙敢跑过来伤害我们事务所的任何一个人，就算是变成鬼了，我也要他付出代价。” “你想对他做点什么？” “呃……”东助不顾手上的甲油，将手指咬在了嘴里，似乎十分的纠结，“我好像也做不了什么，毕竟我又不是什么修士，我连射击都不是很熟练呢。话都放出来了，结果真遇上了，我估计他拍死我比拍死一只蚂蚁还简单，唉，惆怅，真叫人惆怅啊。” 青帝看着东助懊恼，无奈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它把头低下来，张嘴一吐气便将东助给掀翻在地。 “干嘛啊！说正事呢。” “正事我们已经做得够多了，无论怎样，是成功还是失败，有用抑或徒劳，反正我们能做的事情都已做完了。” 青帝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白杰克。 白杰克还是穿着他那件一年到头都未换下的技工服，工具塞满了身上的各个口袋，此刻他正在给一块镜面装甲抛光。 在他的周围，另外几个技师也在调试着数据和电路，忙的热火朝天。 几个人站在了一个新建成的工作台上，各种工具也零散地堆满了那个台子。 他们工作的那块场地是最近才布置出来，专门为了一个新项目开设的，在那里还设置着光学迷彩，不仅在白天被完全隐蔽了，就连晚上也只有在特定的角度才能观察到里面的工作场景。 “不过，青帝，我还是搞不懂这东西光是制造和调试就已花了许多资源，凯撒大人虽然很有钱，可我确实不知道它制作一只机兽出来干什么，难道它也需要一个小弟？” 东助嘟嘟囔囔地说着自己的疑惑，在他们前面的工作台上，正摆放着一具体型庞大的机甲。 那具机甲与尹秀极为相似，只是相比尹秀的身形好像大了一些，龙头龙尾，双翼上均匀分布的六个飞行器代表着极强的推力，最引人注目的是它那对爪子，高强度合金制成的爪子骨节分明，在灯光下闪着渗人的寒光。 它几乎通体透明，体内的线路和机械结构毫无遮掩地展现在众人面前，它的双翼由镜面装甲所铺设，众人的脸都在那上面倒映出来。 “那并不是什么机兽。”青帝摇了摇头，“它是某种材料，盔甲，或者说是一具新的身躯。” “什么，身躯？你是说那位大人要把意识上传到这具躯壳上？”东助长大了嘴巴。 东助之前一直以为他进行的是机兽的制造工作，这种业务白杰克维修事务所是经常会接到的。 客人定制的需求不同，或是用来参加竞技场比斗，或是当做某种在极端条件下工作的助手，也有人单纯是想养一只宠物而已。 毕竟机兽从系统芯片到身上的每一个零件，都是人为打造出来的，因此它们并不存在什么自我意识，自然也就没有凶性，对于人类来说是十分安全的。 这具代号为【电子龙·改】的机甲从制造到装配的工作都是他全程参与的，因此他对于这机甲的结构十分熟悉。 在制造的时候东助便已感觉到它与众不同，只是没想到他一锤子一扳手，流了不少汗水打造出来的竟是一具新的躯体。 “笨蛋，你有听说过什么异兽散仙，还是精怪散仙吗？我们这些机械生灵哪来的什么意识？” 青帝被他这个毫无常识的问题气到想给东助头上来个爆栗，但它又随即意识到，自己要是也像白杰克一样拍他脑袋的话，恐怕这里只会多出一团肉酱来。 不过东助所说的这种操作，事实上也是可以实现的，只不过不是意识上传或者转移，它更类似于一种数据流的转换和复制。 在青帝所活跃的那个时代，如果一具机兽要换躯体的话，只需要将它的核心，或许是十六面体，或许是什么小盒子，把那个东西取出来重新装填到新机体的槽位里，就可以更换躯壳了。 但尹秀在之前给白杰克事务所下的是一个完全不同的订单。 “那位大人，并没有打算完全抛下原来的躯壳，事实上它也办不到那种事情。”青帝的目光凝重，“那种繁琐精细的操作，只可能在实验室中完成，在别的地方是几乎不可能做到的，特别是还面临激烈战斗的情况下。” “那它到底打算怎么做啊？总不能这东西是真给它预备着，等它回来再用上的吧？”东助越发迷糊了。 “一样东西事先制造好了，结果当下用不上，情况紧急的时候也不用上，只有事后空闲时候才能派上用场，在我的印象里，就只有棺材是这样的。” “嗨，青帝，好好聊天你说这么晦气的东西干什么？” 东助鼓起嘴巴，狠狠地啐了几口口水在地上，再抬头时，只见围在工作台的众人都退了下来，在白杰克的指挥下他们慌乱地离开了那个工作台。 “怎么回事，是完工啦？”东助不解。 “嘘，别说话。” 青帝眼神闪烁，那是一种掺杂着兴奋与不安的光芒。 “马上就要开始了，好好看着吧。” “看什么？” “我们那个纪元的伟大技术力，结合萧言博士那璀璨智慧造就的最强昆仑造物，好好看着吧。” 青帝话音刚落，工作台上那条通体透明的龙竟然苏醒了过来，就好像是浮雕壁画中的龙从墙壁上游了下来一般，吓得众人楞在原地。 那条龙的头部并没有被装上眼睛，存在那里的只有两个空空的洞，因此在它转头看向白杰克的时候，后者只看到了里面流溢出的电光和线路。 但这也足以叫白杰克感到激动了，他自信已亲手造出了这世上最伟大的作品，在往后的生命里，不管再做出什么产品或成果，都是对【电子龙·改】拙劣的模仿而已。 蛟龙张开双翼，六个早就被填注好了燃料的推进器随即点火，淡蓝色的火光照在众人的脸上，倒映在他们的眼睛里。 “这家伙，不对，这东西，它到底要去哪里？” 东助急得简直要跳起来了，他明明被告知眼前这躯体不可能是什么生物，它只是尹秀的一个备用件而已，可如今这躯壳却动了起来，它的一举一动都在告诉众人：它是活着的生物。 可若说它是活着的，东助又要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因此这种纠结的心态令他坐立难安。 “别急。”青帝的声音有一股安定人心的魔力，“它只是有一个地方要去而已。” “它是要到那位大人的身边去，对吧？” 白杰克也回过了头，他和青帝的眼神之中有一股旁人无法理解的默契。 白杰克与青帝，他们并不知道眼前这条蛟龙的目的地所在，它要飞向何方，去往哪里，在场的人都不知道，尹秀从未向他们说明过。 但众人都明白，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他们为尹秀的计划出了自己的一份力，而且这份力出在了最关键的地方。 在白杰克事务所众人兴奋，热切的欢呼声中，蛟龙起身，往璀璨的星空飞去。 第250章 进化!超维生物 第251章 进化！超维生物 “怪不得呢蛟龙，我就说你再疯，也不至于本来能用钥匙开的门，却偏偏要把整个门框给卸下来才肯入内。” 金蝉子淡淡一笑，“原来你是为了把这东西运进来。” 在他和尹秀的中间，一条浑身近乎透明，如雕塑一般的蛟龙正立在那里，仰头望天，似乎对二者的纷争并不感兴趣。 但它的出现也确实干扰到了金蝉子与尹秀的战斗，甚至在很大程度上帮了尹秀的忙。 金蝉子用自身气劲所化的那条金龙，在奔向尹秀的过程中被【电子龙·改】从天而降，生生拍散，强横的劲力顿时散作无序的乱流，向长生寺内的各个空间流溢出去。 “这是你的帮手吗？” 尽管嘴上说的毫不在乎，但金蝉子看向【电子龙·改】的眼神却带着忌惮。 “是，也不是。”尹秀的语调很平静，“这东西是之前被你追杀的那条森蚺和它的同伴制造出来的，制作这东西的图纸来自上个纪元的实验室，后来又在昆仑上经过了改进，终于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事实上，眼前这宏伟可怖的【电子龙·改】原先并不长的这副模样，它的原型是实验室里一种以人类为模板的生物装甲，设计的初衷已不可考究了。 在项目还未正式开始之前，蓝星就已陷入了无休无止的战火之中，所有的科学研究都被迫中断，因此它的图纸被封存在了昆仑的数据库中。 后来萧言博士在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了那份图纸，也许是冥冥中注定，他改进了那个实验模型，使得它变成一种更适合高等级异兽的装甲，萧言在设计日志中描绘了他对于一条蛟龙的想象和憧憬，尽管那时候异兽还并未在蓝星上出现。 在萧言的肩膀上，白杰克和青帝又做了一些“本地化”改动，最终将那个只存在于蓝图中的【电子龙·改】制造了出来。 “凯撒，你是跟我的那些仇人组成了什么同盟吗？”金蝉子面色铁青，“不管是巴巴罗萨还是青帝，他们帮助你的理由似乎都是为了打倒我，难道你就这么招人喜欢吗？” “你误会了金蝉子，这么多人帮我的忙，并不是因为我有什么魅力，主要还是因为你遭人恨而已，我的朋友真没有讨厌你的人多。” “好，这很好。”金蝉子咧嘴一笑，可那声音却是干巴巴的，“小孩子玩水的时候把蚁巢给淹了，你觉得他会在乎蚂蚁的恨意吗？” “金蝉子，你没听说过吗？有个小孩子以残杀蚂蚁为乐趣，用火烧，用水淹，还有用沙子埋，反正他无所不用其极。结果你猜怎么样？” 尹秀戏谑地看了他一眼。 “那个小孩子有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被成群的蚂蚁从床上搬走了！”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金蝉子眉头一皱，“这真是我从未听说过的奇闻。” “你没听说过也很正常。” 尹秀的尾巴上，青绿色的剑罡再次燃起。 “因为，这是我现编的！” 金蝉子虽然被这个充满罗曼蒂克气息的故事所迷惑，但他的反应和速度还是在线的，在尹秀的剑罡袭来时，他双手一挪移，那青色的剑罡便偏转开去，在地上留下一道骇人的沟壑。 “蛟龙，不管你想干什么，在我面前，你的妄想都是绝无法得逞的！” 强大的实力让金蝉子有这种超常的自信，他不管不顾，也不管面前有几条蛟龙，只是一拳轰出，在这拳头面前一切都将化作齑粉！ 如金蝉子所预料的那样，在他的拳威面前，万物平等，就连那万斤的巨石也瞬间化作粉尘。 可他的目标不应该是眼前这山，这水，这树，而是尹秀才对！ 金蝉子反应过来时，一切已来不及了，他如尹秀所计算的那样，落入了【九州社稷图】所展开的亚空间之中，回归原世界的路径在他进入这空间时便已被切断了。 “凯撒，你算计我！”金蝉子大怒。 九州社稷图在空间上几乎没有上限，不像长生寺那样是个小鱼缸，这天圆地方的空间甚至通到了辽阔的外太空。 但金蝉子在亚空间技术上是个中好手，长生寺那与现世若即若离的入口便是他亲自设置的，因此很快他便发现了这隐藏在广阔天地中的出口。 破！ 随着他一声大喝，面前虚无的空气中便出现了一个可容他一人通过的裂口，金蝉子毫不犹豫地走上前，脸上挂满了笑容。 “蛟龙，想用这种东西困住我，你还……” 金蝉子的话只说一半就停在了嘴边，他看到了一幕不可思议的景象。 尹秀的头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身体上脱离了出来，更准确的说法是，它体表的装甲和那些骨骼都已层层脱落，此刻的它只剩下一个同样面目全非的头颅，头颅后牵引着一大堆杂乱的电线和电路板，正晃晃悠悠地飞行着。 这一幕不禁让金蝉子想起了海中的水母，那些拖着长长触角的水母也是只有一个脑袋，身后拖着一大团线在深海中悠游自在地流动着，宛如一个个幽灵。 尹秀眼下，在金蝉子看来，就是一个幽灵。 他几乎呆愣在了原地，此时再想出手已来不及了，那通体透明的【电子龙·改】也将周身的装甲展开，好像一副盔甲张开怀抱，正在迎接它的主人。 尹秀在将头部接入到了相应的位置后，它身上的那些电路如同铁线虫一般开始在体内疯狂地扭动，前进，伸展。 在某个系统的协调下，这些线路被有序，精准，但粗暴地安置在了身体的各个部位上。 很快，在龙头的位置，原本只是两个空洞的眼睛，暗金色的烛火出现了，随着这金光亮起，那机甲，或者说尹秀的身躯恢复了活力，重新活动了起来。 尹秀的身体，那透明的身躯之中，青绿色的剑罡开始在体内流动，如江河一般，每流过一处，便将那里染上一抹冷酷的青色。 很快，尹秀的身躯不再透明，它每一片鳞甲都成了青绿色，这些剑罡似乎是某种油漆，又像是另一层装甲，在尹秀身上具现，并且硬化。 但它体表上的变化还未结束，那青绿的体色只是暂时出现了一会儿，在几个呼吸之后，一种深沉，仿佛深渊一般的黑色几乎将它的身体吞噬了，尹秀仿佛成了黑洞本身。 在那仿佛有生命力的黑光消失之后，一尾黑色的龙出现在了金蝉子的面前。 它通体漆黑，只有头上的几条神经束以及表面的一些管线泛着金光，仿佛是某种刻画在身上的符文，随着它一吐一吸，肉眼可见的金色能量从它的体内溢出，流入，生生不息。 金蝉子此刻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也许地狱是真实存在于这世上的，而这龙，便是从那地狱归来的。 第251章 苍龙剑法 第252章 苍龙剑法 “【超维造物】进度100\/100，多维匹配已完成，正在关闭程序……” 【名字】：凯撒。 【形态】：电子龙（黑暗回归模式）。 【等级】：超维生物（六阶）。 尹秀从短暂的失神中醒来，稍微活动了一下脖子，又好奇地抬了抬那对爪子，掌心一张一合，它对于自己多了一双“手”这件事暂时还没有适应。 金蝉子和青帝，河伯与福生老母，甚至是大圣，他们口中所说的更高的生命层次，尹秀已经到达了，它突破了专属于异兽的那层禁锢，跨入了新的阶段。 尹秀隐隐感觉到随着自己的吐息，周边的空间也隐隐在与它产生某种共鸣，即使是在这人造的亚空间之中，外界的天地也在清晰地响应它。 尹秀已然发现，大世界，小世界，都在它的感知之中，空间已不再是某种限制了。 “这种感觉，类似于人类所说的【飞升】吗？” 尹秀这话像是在跟自己说，又好像是在向金蝉子发问。 “你这是在向我炫耀什么吗？”金蝉子面色不悦。 他当时提到那更高的生命层次时，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想到它真的能做到这种地步，尽管金蝉子知道尹秀并不是一般的异兽。 在金蝉子的心中，河伯和福生老母才是最有希望突破轩轾的，一方面是因为它们的天赋和根基确实合适，最重要是它们与自己有缘，靠着这份机缘，这些异兽才有升阶的可能性。 而尹秀恰恰就打破了金蝉子的设想，令他感到十分困惑。 “我只是在问你。”尹秀语调平淡，“但是你好像也什么都不知道，就好像一个人对柯伊伯带，星云那些张口就来，但稍微深一点的知识却是一无所知。” “你是在说我是个门外汉！”金蝉子大怒，“你一头山野莽兽，也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讲什么天道轮回这样的大道理？” “我没有说比你懂得更多，不过有句话叫做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就当做是临死前做点什么好事，也给我点意见好了。” “无可奉告！” 金蝉子大喝一声，重重挥出一拳，他整个人因这迅捷的行动也带起了一串残影，冰冷的杀气扑向尹秀。 “金蝉子，同样的招式还会再对我生效第二次吗？” 尹秀的双爪上，青绿色的焰火升腾而起，下一秒，金蝉子的身影就如鬼魅般出现，与它的爪子撞在一起，汹涌的气浪再次朝四面八方飞去。 随着气浪一起飞出的，还有金蝉子的身躯。 “你确实已和我旗鼓相当了，蛟龙，我金蝉子愿称你为平生所遇最强的对手。” 金蝉子虽然对尹秀突然展现出的力量有些惊讶，可语气还是不慌不忙，他在空中一个翻滚将劲力泄去，稳稳地落回了地面上。 对于金蝉子的称赞，尹秀却毫不在意，只是发出一阵意味不明的笑声。 随后，在它的爪子上，那青绿色的烛火颜色逐渐加深，竟然直接变成了黑色。 那是黑色的剑罡，尹秀终于不再只是一个青龙剑法的使用者，它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剑招和剑意，脱胎自张洞玄的那套剑法，尹秀有了一柄更适合自己的剑。 之前它使用【青龙剑法】，更多是把【剑】当做程序或者某种被设定好了的武器来用，就好像有人按一个按钮火箭弹便发射出去一样，不需要知道原理也不用去做多余的操作，只要按一个按钮，其它交给发射机制就可以了。 之前出现在它身上那些星星点点的青绿色斑点，正是尹秀在使用青龙剑法时所造成的，从它体内溢出的强横剑罡使体表装甲沾染上了那些颜色。 同时那也证明，它原先的身躯，在某种程度上限制住了它。 “苍龙剑法·望岳！” 尹秀轻轻一挥，黑色剑罡便从它爪尖倾泻出去，以一种似乎要将空间撕碎般的凌厉势头奔向金蝉子，长生寺中充斥着骇人的尖啸。 这剑罡未到面前，金蝉子便已眉心直跳，这是在巴巴罗萨打算与他同归于尽时都未曾出现过的奇怪悸动。 他本想摆好架势重重一拳挥出将剑罡击散，可拳头挥到一半时，原先那种“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自信竟悄然消失了。 金蝉子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可能在对方之下。 因此这拳出到一半便被他强行收回，金蝉子转守为攻，往旁边用力一滚，狼狈地避开了那剑罡。 而他原先所站立的地方，剑罡掠过，可那石板上竟连一丝擦痕都没有，他的鞋印还清晰地印在那上头。 这更叫金蝉子感到毛骨悚然，这说明尹秀对剑法的掌握已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它可以使得那强劲剑罡中所蕴含的能量完全不外泄，这使得它的剑法精准而又高效。 据说在一些古拳法的训练中，会要求武者握着豆腐击打石板，在石板被粉碎的同时手里的豆腐也要完好无损，如此才算是入了门。 苍龙剑法的数据和模型早已被尹秀的处理器完整地分析，学习了一遍，然而在实际使用时，尹秀已发现自己对苍龙剑法的掌握度凌驾于理论和模型之上，它并不是照着程序设定好的路径和参数来施展剑法，而是完全依自己的心意，如一名真正的剑客那样用剑。 在使出第一招后，尹秀的信心大增，紧接而至砍向金蝉子的第二剑去势更加凶猛，剑意也更为浑厚灵动。 这招并没有名字，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剑，可堪堪躲过第一招的金蝉子再也无法招架，他的脑子想躲，可身体却反应不过来，在某个瞬间如石头一般笨重，迟缓，只能眼睁睁看着剑罡从他的胸前划过。 剧烈的疼痛让金蝉子几乎要尖叫出来，之前巴巴罗萨或是用子弹，或是使用炸药，即使金蝉子受了伤，可那伤口处更多的是麻木。 而尹秀这一剑，却叫他感觉对方是把一截冰锥刺进了他的体内，寒冷刺骨。可转瞬间那种冰冷又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灼热的感觉，那冰块变成了一块发红的木炭！似乎要把他的皮肉烫熟！ 可这一剑他终究还是扛了下来，没有被活生生劈成两半，那可怕的剑罡只在他的胸口留下了一道骇人的伤痕。 “金蝉子，你的身体强度比我预料的要高不少，我期待你还能扛住下一剑。” 第252章 法天相地，金蝉脱壳 第253章 法天相地，金蝉脱壳 金蝉子在尹秀江海一般的攻击中如同一叶小舟，无法对大海做出什么反击，却反而被那惊涛骇浪席卷，裹挟着，叫他内心十分的惊惧。 原本那种傲视天地的自信已消失的无影无踪，金蝉子进而开始怀疑起自己原先那宏伟的计划，他跨越了近千年的岁月，原来不是为了重整一方天地的秩序，而是单单为了挨打？ 金蝉子精神一恍惚，他的反应和行动便出现了破绽与迟缓，这立即使他身上又出现了几道骇人的伤口，这种疼痛又叫他分散的精神重新集中了起来。 更令人绝望的是，他发现尹秀的剑意和剑招尚未到达巅峰，作为超维生物的它似乎还未完全适应这个境界，因此它的实力还没有完全展现出来。目前尹秀只施展出了七八成的力量而已。 【要真是如此的话，我命休矣！】 金蝉子下定决心，把拇指放在嘴巴里狠狠一咬，在他的背后，一股难以差距的金气立即透体而出，飘向远方。 这极小的变化就连尹秀也未能察觉到，它只是隐隐感觉到金蝉子的精神似乎在瞬间萎靡了下去，不复之前的神采了。 但尹秀只觉得这是因为他身上受了伤的缘故。 “法天象地·缩地成寸！” 留在原地的金蝉子大喝一声，他胸口那个八卦阵图急速旋转起来，手里也仿佛装上了一层模模糊糊的气垫，在堪堪躲开尹秀的攻击后，他用力在尹秀身上一按，一人一龙竟倏地消失在了原地。 如果先前有人曾在尹秀身上留下什么电子信标的话，坐在屏幕前的他，这段时间一定会看到一系列难以理解的景象。 在他的雷达显示图上，代表尹秀的那个红点，先是一路西行，在某个地方逗留了一会儿之后突然消失，无影无踪，在漫长的等待后，那个红点再次出现时，竟已是在方向完全相反的千百公里之外了。 这肯定是雷达阵图出现了某种bug或者错误，放谁都会这么想，但在金蝉子和尹秀消失后，重新回复死寂的长生寺中，金蝉子留下的一缕残魂，却将之前发生的诡异事情看的一清二楚。 “我怎么在此地了，我不是正在那与白衣淑女写诗作画才对吗？十里平湖霜满天……” 正处于自我陶醉中的金蝉子猛然醒来，“不对，不对！我还有一件要事，一件比世界上任何事都要紧的多的事情正在等我去做。” 金蝉子那原本只是一缕烟雾的身形竟慢慢化作了一具实体，他穿着书生独有的青衫，头顶方巾，背着书囊，在这身装扮的衬托下，他原先的霸气与森严已消失了，此时的他就是一个活脱脱的书生，面如冠玉，鼻若悬胆。 他一踏到那坚实的地面上，便快速奔跑起来，目的地是远处的青龙院。 在青龙院中肯定藏着什么东西，可他却记不起来，只是有一股本能在驱使着他。 他着急的像一个放了学快赶不上动画片播放时间的孩子，只顾奔跑，争分夺秒，没命地跑。 可他如今这副身躯似乎十分的贫弱，他全身都生不出什么力气来，脚下绵软，呼吸急促，就连嘴里也隐隐有铁锈的味道。 终于，原本看起来有些小，有些模糊的青龙院在他眼中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大了起来。 他没注意到地上的门槛，脚下被这么一绊，整个人便摔了个跟斗，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小心看路啊，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有人说着话便去扶他的肩膀。 “不好意思，有点太匆忙了，哈……” 金蝉子的笑容戛然而止。 “采臣，我们又见面了。” 李三胜面带微笑，他对于这位有一面之缘的青年出现在这里感到有些疑惑，但极度的疲劳使他的脑子不愿意做过多的思考。 毕竟为了赶到这里，他足足跑死了三匹驼马，此刻他整个人也已在油尽灯枯的状态，脸上显示出一种不健康的蜡黄色，他的眼睛像一对被风不断撩拨，但迟迟不肯熄灭的残烛。 事实上，不管是巴巴罗萨还是尹秀，甚至就连李三胜自己，都不指望他可以第一个，甚至说可以平安到达长生寺的人，毕竟他们的实力相差悬殊，而荒原对弱者是没有任何怜悯的。 李三胜原本也是这样的心态，可在他离菩提山越近时，心中的无名火就越发地旺盛，使得他胸口一阵灼热。 他知道，那不是什么吉兆，似乎是有个死神在催促着他赴死，不要拖延时间，因此李三胜便也拼了命地往这里赶来。 特别是在他看到属于巴巴罗萨的那个光点消失后，这种急迫的感觉几乎要令他窒息。 “采臣，你怎么在这里？” 李三胜靠在柱子上休息，青龙院他已里里外外搜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或线索。 “我是为了一件要事而来的。”他大口喘着粗气，这具身体远比他想象中的更加虚弱，特别是在跑步这方面，“一件很要紧，会死人的大事。” “这太巧了。”李三胜递给了他一个水囊，“我刚好也是为了一件很紧迫的事情来到这里。” 他接过水囊，仰头便灌，任由胸前被水打湿，在几乎将那水囊饮尽后，他才好像活过来一般，满意地瘫坐在了地上。 “能在这里见到你实在是太好了老朋友，老实跟你说，这里实在是一个太过可怕的地方了。”他拍了拍李三胜的肩膀。 “唔，深有同感……” 不过金蝉子似乎没有什么时间跟他寒暄，在稍微恢复了力气之后，他走到大殿中央的佛像那里，虔诚地敬上了三柱檀香。 那双手合十，端坐在高台上的金佛随即便动了起来，它身子微微前倾，将手掌在金蝉子面前摊开，原来在它的右掌心中有一个极大的洞，平常那佛陀双手合十的时候任何人都以为那双手是牢牢粘贴在一起，或者本来就是整体塑形的，任谁也不会想到这里内藏乾坤。 “这是什么东西？” 李三胜有些惊讶，语调和神色也变得与之前不同。 但金蝉子并没有察觉到这种变化，他也顾不上跟李三胜解释些什么，眼下他十分着急。 挽起袖子在佛的手心中掏了掏，似乎确认摸到了某样东西后，他才长舒了一口气，再把手拿出来时，手上已多了一个白玉制成的净瓶。 “如意净瓶！”他拿起瓶子向李三胜摇了摇，但没有邀请他接手过去看的意思，“我就是为了它而来的。” 金蝉子对这个净瓶十分的宝贝，以至于从拿出来的那一刻起，眼睛便牢牢地锁在上面，未曾离开过。 因此他也没注意到，从刚才开始，李三胜也是这样注视着他，他的眼神也像发现了什么珍宝一样。 “金蝉子……”李三胜压抑着心跳，若无其事地叫了一声。 “唔，怎么……”金蝉子先是一愣，随后脸上出现一抹惊喜的笑容，好像见到了什么老朋友一样，“原来是这样，我就说你一个冒牌的和尚怎么会跑到长生寺来，原来你是凯撒和那个巴巴罗萨的同伙，说吧，你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那蛟龙给了你什么好处吗？” 李三胜并没有理会他的质问，他脸色严肃，眼下有更重要的话想说。 “你刚才还想骗我对吧？拿一个假身份来骗我。” “你误会了。”金蝉子摊了摊手，“出家人不打诳语，我并没有骗你，只是你一直把我当做采臣，而我没空说明而已，事实上，我也是采臣。” “不，你不是什么采臣。”李三胜摇头，“你就是你，金蝉子，你跟那个叫采臣的书生只是长得相似，或者说一模一样而已。” “你这是什么意思？”金蝉子不悦地皱起了眉头，好像在看一个白痴或者神经病。 “你知道我是怎么识破你的吗？”李三胜的语气中已有了怒气，“原本我也以为你是采臣，甚至我在你启动那机关的时候，也只是有些疑惑你怎么知道这里的设置而已，直到你摸到了那个净瓶，在你的眼中，那股贪婪，暴戾的气息证明了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采臣，你是金蝉子。” “在说什么疯话！”金蝉子的嗓门罕见地抬高了，“你不过就是跟我之前的分身相处过那么两三天而已，凭什么自以为很了解我？我们连萍水相逢都算不上吧？” 他也隐隐有了火气，那是一种因为无法理解对方话语而产生的怒气。 “金蝉子，你有过什么朋友吗？”李三胜忽然又平静了下来。 “朋友？”金蝉子摇了摇头，“那种会死，会受伤，会妨碍我，既笨又不便的东西，我不需要。” “哦，那怪不得呢，真可惜了。”李三胜叹了口气。 “你是在给我可惜什么！” 金蝉子的声音又大了几分，整个青龙院也随着他这一吼颤抖起来。 “凯撒是那样，巴巴罗萨那混蛋是那样，现在就连你这个冒牌和尚也这样。” 金蝉子伸出手指，简直要戳到李三胜的脸上。 “你们每个人，似乎都想教我一些什么大道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歪理。一头野兽，一个通缉犯，还有一个冒牌和尚，你们是有什么自信啊？要知道你们三个加起来都没有活过我生命的三分之一长度，你们竟然在跟我讲道理？” 金蝉子一甩袖子，噼里啪啦的声响如惊雷炸响，这证明他已十分的生气，处在暴走的边缘。 但他的手还是稳稳地护着那个净瓶，眼睛虽然愤怒，可也未曾将视线真正从那上面移开过。 “金蝉子，在错误的地方踏步一万次，永远不及朝正确的地方走出一步的价值。你没听说过吗？” “混蛋。” 金蝉子脸色一冷，他的手如闪电般刺出，李三胜的肩头立即多出了两个血洞，血流如注。 这下李三胜的脸越发显得枯槁了，豆大的汗珠从那脸上滚落，打湿了地面。 “说吧，你是为了什么来找我的，每个家伙来找我都是有理由的，有的人求长生，有的人想大富大贵，有的家伙，比如那个疯子，只是为了不让别人长生就想杀我……还有的人则单单是为了找我报仇，李三胜，abcd，你是哪一种？” “我是最后一类人，我也是来找你报仇的。”李三胜咧嘴一笑，“就是不知道找你报仇的人那么多，我需不需要排队取号？” “不需要。”金蝉子摆了摆手，那上面还有来自李三胜身上的鲜血。“现在正好轮到你了，前面的人过号了已经。” “这很好，这很好不是吗？我最讨厌的就是排队了。” 李三胜先是露出他那因为抽烟喝酒太多而被染黄了的牙齿，可随后又紧紧地闭上了嘴巴，因为他的愤怒几乎让脸上的器官都挤在了一起。 “金蝉子，二十年前，在静心庵中，你为什么要杀了我的弟弟？他明明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而已吧？” “又是静心庵，你跟巴巴罗萨那个混蛋一样吗？”一想到巴巴罗萨，金蝉子的身体就不由觉得有种幻痛，“说吧，哪个是你的弟弟？也许我有印象，能记得他是怎么死的。” 说这话的时候，金蝉子笑容灿烂，仿佛是要给李三胜提供什么帮助一样，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在做好事的人。 “每一个，在那里的人，每一个都是我的兄弟姐妹。” 李三胜对于他这种视生命为玩物的态度十分的不满，可此时他已不觉得愤怒，一种慈悲占据了他的内心，他对于弟弟的手足之情慢慢延伸到了对静心庵每个人，包括巴巴罗萨身上去，这是一种超越了俗世的大爱，虽然是个假和尚，可他也已隐隐有了高僧的气魄。 金蝉子也感觉到了，但只是不屑地一笑。 “好，既然你把他们都当做你的家人，那你准备怎么为他们复仇？要知道，像巴巴罗萨那样的凡人，世间只有一个。” “金蝉子，你说的没错，向巴巴罗萨那样的人，世间再难寻第二个，可像我李三胜这样的凡人，世间也只有一个。” 第253章 刑天驱动器 第254章 刑天驱动器 “就你？” 金蝉子脸上笑容灿烂，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 “李三胜，我甚至不用很了解你，只要看上一眼，我就知道你只是个普通人，很普通很普通的那种，你混到连个好点的电子义体都装不上了，到底是有什么自信说出这种话的，就凭你的脸皮比较厚？” 李三胜面色平静，因为失血和疼痛带来的不适感已经渐渐麻木了。 “你别忘了，巴巴罗萨也不是个修士，他身上也并没有装备什么高等级的义体，但是你应该知道他有多厉害吧？” “我知道，我非常知道。” 金蝉子的笑容僵在脸上。 “巴巴罗萨没做完的事情，我来帮他做完。” 李三胜将袈裟丢到地上，露出里面有些发黄的白衫，在他的腰上，挂着一个奇怪的物件。 那看起来像是一个老虎的头，又像是某个令牌，泛着清冷的银光。 “【刑天驱动器】？”金蝉子一眼便认出了那东西，“你手上为什么会有这东西？” 金蝉子并生在富足的年代里，他甚至连黄金时代的余晖都未曾见过，他一出生地表便满是疮痍，上个时代留给他们这些人的遗产便是无尽的战争。 避难所与避难所之间，避难所内的各个派系，为了资源，或者只是出于绝望，战火连绵不休。 在那种背景下，虽然资源短缺，科技崩坏，但人类在互相残杀上的天赋是别的族群无法相比的。 没有枪就用剑，没有剑就用石头，拳头和脚也是杀人的利器，在有限的条件下，人们的创造性和想象力都被极大的激发了出来。 对于【刑天驱动器】的开发便是其中的典型代表，这个驱动器最开始是被用在机甲上的。 上个纪元不仅在基因科技上往前跨越了一大步，几乎达到各个世代的顶峰，就连对机械的开发和应用也达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高度。 在当时，人们热衷于设计和制造机甲进行比赛，由此也产生了许多层次的职业联赛供人观看，在一些危险，复杂的环境中，机甲也成了不二的选择。 在那种状况下，【刑天驱动器】被开发了出来，在端口合适的情况下，它能极大地提高机体的活动能力，或者说战斗能力。 成倍提升的力量和速度的能力使得这个驱动器在市场上十分的畅销，它的优点几乎数不完，缺点只剩成本高昂而已。 后来，在那场内战中，装备了【刑天驱动器】的机甲战士成了作战的几方最依赖的力量之一。 在黑暗时代里，机甲和武器几乎是不可再生的资源，人们并没有将完整的制造体系保留下来，事实上在整个地表都被犁了一遍的情况下，能活下来便已很幸运了，虽然在后来这反而成了最大的不幸。 【刑天驱动器】失去了载体，它也就成了无用的废铁，被人丢在了仓库里，无人问津。 直到某天，有一个喝了太多工业酒精，醉醺醺的人从仓库里把它翻了出来…… “李三胜，用了这东西的话，你会死的。”金蝉子皱起了眉头，“而且会死的很惨。” “我知道，从我拿到这东西的时候我就知道它的副作用了。”李三胜微微一笑，“但是我也知道一个道理，什么都没办法舍弃，那就什么都没办法得到。没有这种觉悟的话，我是不会来长生寺的。” 李三胜的手摸上了腰带，将驱动器摘了下来，那东西的正面是个虎头，背面却是几个锋利的钩爪，时代的变换并没有让它褪去锋芒，反倒是给它镀上了一层特殊的沉淀。 金蝉子摇了摇头，“仇恨这种东西，你人都死了，即使报了仇又还有什么意义？活着永远是最重要的事情。” “我不这么认为。” 李三胜摇了摇手上的驱动器，他牙齿轻轻一摇，藏在牙缝中的胶囊破碎，一股银色的液体流入了他的体内。 “真不考虑一下？你现在还可以回头。”金蝉子仿佛在劝一个想要跳楼的人，“你要是真用了这个驱动器，一切都结束了。” “没有什么好考虑的了，金蝉子，清算你的罪孽吧！” 他话音刚落，金蝉子的手已如蛇般刺进了他的肚子里，再狠狠一搅，李三胜因这一击眼睛圆瞪，几乎快要凸出来。 “结束了吧？”金蝉子微笑。 可很快，他的笑容便僵在了脸上，因为那个恐怖的【刑天驱动器】已经被李三胜戳进了胸口。 驱动器上的爪子刚刺破李三胜的皮肤便迅速受力张开，牢牢地固定在了他的心脏上，恐怖的电流与之前吞进体内的液体产生了剧烈的化学反应。 在李三胜的皮肤上，一种异样的铁色开始出现，逐渐蔓延，最终将他全身覆盖。 金蝉子知道形势已经不妙，他赶紧抽出手来，他刚跟李三胜拉开距离，肚子上原先被他破开的那个巨大创口，竟也随着铁色的蔓延而逐渐愈合。 李三胜的眼神由原先的迷离逐渐地变得坚定，仿佛体内有无穷的力量，事实上，他也确实感觉到了一股爆炸性的力量正在皮肤下涌动。 【刑天驱动器】的可怕之处在于，使用者只要装上了就绝无可能再把那东西从心脏上卸下来，而且由于那巨大的电流，也从没有人能在装上这东西后活超过三个小时，因此这个驱动器往往是在背水一战时才会被使用的。 在近乎绝望的环境中把最后的希望断绝，这便是【刑天驱动器】所象征的意义。 可怕的代价带来的是可怕的力量。 【刑天驱动器】如此的危险，可在黑暗时代却是最受追捧的装备之一，人们喜欢那种瞬间将力量和速度提升几个层次的爽快感，即使这是以性命为代价的。 李三胜并没有感觉到多爽快，他只觉得心脏处传来阵阵疼痛，那个虎头的眼睛随着他的呼吸一闪一闪放着红光，好像也正在贪婪地吸取他的生命和鲜血。 他握了握拳头。 “金蝉子，你洗干净脖子了吗？” 第254章 代价是什么呢 第255章 代价是什么呢？ 伯牙市，尹秀和李三胜呆在沙丘后边，静静地看着工人们将nt重新启动，整个城市瞬间被点亮，陷入了灯火与欢呼的海洋中。 尹秀淡淡地看着那片灯火，如此纯粹的热闹它已许久不见了，即使很快这种纯粹就要被各种东西沾染，渗透。 “李三胜，我觉得你不应该去菩提山，也许你在外围也可以帮到忙，起到作用，静心庵的仇，我和巴巴罗萨都会帮你报的。” 尹秀面色平淡，但话语里隐隐有对李三胜的关心和担忧。 “你是觉得我会死？” 尹秀摇了摇头。 “那你是认为我不能活着到达长生寺？” 尹秀还是摇头。 “唔……”李三胜将手托着下巴，终于叹了口气，“我知道了大人，你是认为我就算见到了金蝉子也可能起不了什么作用吧，而且我很有可能会成为你们的负担。” “没错。”在关于生死的问题上，尹秀从不修饰和遮掩自己的想法，“也许在外面进行情报和骚扰工作才是你最高的选择。” “大人，那不是。”李三胜从沙地上站了起来，“那绝不是我最好的选择，我最好的选择是在长生寺中和金蝉子同归于尽，或者至少给他狠狠一巴掌。” “你做得到吗？”尹秀的声音逐渐冰冷。 “我？凭我自己的力量肯定是做不到的，但是大人，你有办法对吧？” 李三胜的目光中透着热切和坚定。 “即使我给的那个办法会要了你的命，而且有可能无法如你所愿打倒金蝉子，你也接受？” 李三胜点了点头。 “我接受，因为我没得选大人。我知道我跟你们不一样，我连保护自己的力量都没有，更别说杀人，还是杀一个实力深不可测的人。” “什么都没办法舍弃的话，就什么都得不到，在我知道金蝉子是杀了我弟的那个人后，我就已经下定决心，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叫金蝉子血债血偿。” “事实上我又是个很幸运的人，因为我不用出卖良心或者别的东西，我的复仇之路比那些小说和传说中的人轻松得多，也不会拖无辜的人下水，只要走到金蝉子面前，给他一刀，这就可以了。因此，我觉得为此付出一条性命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这甚至不能算什么代价。” 尹秀见他如此坚定，也不再说劝他，只是张开嘴将【刑天驱动器】吐到了他的手上。 “这个是？” 李三胜捧着那冷冰冰，沉甸甸的驱动器，只感觉那里面束缚着什么猛兽，随时要破开牢笼夺取血肉，收割生命。 “这是我在某处仙人遗迹里找到的。” 自从夺取了昆仑的主权限后，尹秀便发现自己能感应到与那昆仑之力同源同本的那些遗迹，前提是要在较近的距离上，比如方圆两百公里以内。 因为它的时间不多，所以只是查看了终南山存在的几处遗迹，从中找到了一些文献，还有这个它身上没有对应接口的【刑天驱动器】。 “记住，用了它绝没有回头路。” “我知道，再见了朋友。” 【刑天驱动器启动准备中，检测到非机械体操作者，警告！警告！】 【警告，当前使用者并非机械体，操作违规警报已生效……】 【本驱动器禁止在生物体上使用，已将违规操作上传到监控中心，扣除个人信誉100，剩余信誉点0\/100，请立即前往就近的警署自首……】 【正在对使用者进行四维强化，增幅电流已配置，杀戮准备已完成，lets go！】 吵闹的音乐声将李三胜有些涣散的意识拉了回来，在失神的时候，他的记忆回到了与尹秀最后谈话的那个画面中，李三胜记起，那是他最后一次认真观赏星空。 金蝉子小心翼翼地将净瓶放在一旁的神桌上，但他又觉得不太放心，身子往前挪了几步，将那瓶子护在身后。 “五分钟，只要五分钟。” 金蝉子心中默念着这个时间，【刑天驱动器】的最长使用记录是两个半小时，那还是在非战斗状态下保持的，如果使用者陷入了激烈的战斗，那很快他的生命就会被这个驱动器吸干，可能在未杀死敌人前他自己就先死了。 李三胜是个凡人，而且还是凡人中较弱的一类，所以他是不可能发挥出像黑暗世代那些人的战斗力，也无法承载住驱动器强烈的副作用的，因此金蝉子认为他绝撑不过五分钟。 如果只有五分钟的话，以金蝉子目前的状况还能勉强撑过去，而且比起打不打得赢，他更在意的是如意净瓶的安全。 毕竟尹秀目前已被那个“真正的”金蝉子带到了千里之外，就算它能很快地解决对手，恐怕也不会想到这里还有一个分身存在，它应该是杀掉了敌人后便离开，顶多疑惑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把它从长生寺送走而已。 “只要我手脚够快的话，蛟龙就不会追查到我。” 事到如今，他那从久远年代，草蛇灰线规划了许久的计划已经失败了，是彻彻底底的失败，它费尽心思搞出来的天人之躯，在尹秀面前完败了。 事实上，如果巴巴罗萨没有把他另外一具躯体毁掉的话，或者他能凑足最后一魄，那结局也许还可以改写，可如今一切都成了一场幻梦。 他必须耐心潜伏下来，也许再过一个千年，在一次次转生中寻找机会来复兴他的计划，毕竟失败是成功之母嘛。 只是他未免感到很可惜，要不是二十年前巴巴罗萨把他的纸条弄丢了，使得他的时间来不及了，只能把自己存在的消息散布出去，让那些修士在有意无意间沦为自己的棋子，为那天人体魄收集试验数据的话，也许就不会把蛟龙引过来了。 “唉，一失足成千古恨，此恨绵绵无绝期啊！” 金蝉子长叹一口气，他口中的水汽刚吐到胸前，李三胜刚猛的直拳便已砸了过来。 这是李三胜一生中最强的拳头。 第255章 男子防身术 第256章 男子防身术 李三胜一拳破开青龙院中的死寂，金蝉子勉强躲开，只感觉惊雷在耳中炸响。 李三胜还控制不好这突如其来的力量，因此这一拳迅猛有余，却少了些精度，叫金蝉子惊险躲开了。 但还好他对于旧时代的那些功夫电影颇有研究，是个资深的影迷，因此在察觉一击落空的瞬间，几乎只是心念一动，便使出了一记剃脚，直削金蝉子的下巴。 金蝉子从未见过这样的攻击，再加上他的速度和反应已大不如前，一时没反应过来，被正正踢中下巴，整个人倒飞了出去，重重摔在了地上。 这一击显然力道极大，威力刚猛，金蝉子落在地上只感觉脑中被一根木棍狠狠戳了几下，吸了几口凉气之后才终于缓过劲来。 “你耍的是什么把戏？” “不是什么把戏，这是功夫！”李三胜摆开架势，夸张地擦了擦鼻子，“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金蝉子摇了摇头，他脑海中的记忆在脱离原身的时候已变得稀碎，对于这陌生的功夫完全没有印象。 他现在只有一个认知，那就是李三胜用的这套功法，很厉害！ “再来。” 金蝉子保持着随时反击的姿势从地面上站了起来，摆开架势，显然他是准备使用一套掌法来对付李三胜。 李三胜见他冥顽不灵，非但不投降还想反抗，顿时变得更加认真了，他呼喝一声，再次踢出一记犀利的鞭腿，直取金蝉子的头颅。 而金蝉子这次却不再避让，他的力量虽已失去了许多，可是战斗的经验和意识却牢牢地刻在骨头里，在李三胜以一脚为支撑踢出鞭腿时，他也迅速欺身上前，凭借着一个敏捷的下潜钻到了李三胜的怀里。 砰！砰！ 两声巨响，两人几乎是同时倒地，金蝉子半跪在原地，李三胜则像他之前一样倒飞了出去。 “呼，还好！” 金蝉子喘着粗气，他显然是受伤较轻的一个，以伤换伤，他消去了这一记鞭腿绝大多数的力道，并未被威力最大的脚背击中，而只是被大腿波及，这让他堪堪撑了下来。 而他朝着李三胜胸膛推出的那一掌却是实实在在的，李三胜虽然表面被铁色所覆盖，提高了防御力，但内脏依旧是血肉，并不一定能承受住这可怕的冲击力。 事实上，要不是李三胜筋骨经过了【刑天驱动器】的强化，恐怕刚才那一击就足以叫他粉身碎骨。 李三胜从未遭受过力道如此大的击打，他以前在伯牙市混的时候，就算被一些社团叫去参加某些大混战，也只是站在后边给人撑场子，要是真打起来了他也会立即跑路，毕竟打架是另外的价钱。 因此未曾受过重击的他只感觉这一掌让他骨头都快裂开了，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流。 男儿留血不流泪，只是未到真痛时。 吸了几口凉气后，李三胜终于爬了起来，狠狠地盯着金蝉子，后者早已休整好了，正摆开一个全新的架势，他化掌为爪，那双手如一对鹰的爪子，指尖闪着寒光。 “这是什么？泡椒凤爪吗？” “擒龙爪！” 金蝉子说着，快步朝李三胜袭来，双手在空中不停地向前抓，虎虎生风。 李三胜也知道他这招的厉害，在那些古老的电影里，不使用拳头，手掌，甚至指头，而用爪的人就算不是高手，也是那种不可小觑的奇人异士，他们一爪往往就能轻易地像从豆腐上抓一块材料那样，在坚硬的石墙上刨下一块石头来。 果不其然，金蝉子那手如同鬼魅一般，以迅疾无比的速度扣住了李三胜的肩膀，叫他登时一疼。 可这只是刚开始，金蝉子可不是为了让对方皱眉才使出这一招的，在拿住了李三胜的肩膀后，他小臂上肌肉暴起，一心要将李三胜的肩膀卸下来。 无奈李三胜似乎早已知晓了这一招，在金蝉子发力的同时，他的手也搭上了对方的小臂，将那手臂活动的空间死死限制住。 在发现自己发不了力后，金蝉子也不着急，他向旁边一个翻转，借着体重移动的力量便要再次去摧毁对方的肩膀。 可没想到李三胜如影随形，金蝉子往哪个方向翻滚，李三胜便跟着翻滚，同时他的一只手抓住了金蝉子的腰带，使得他无法借用腰扭转的力量发力，双方一时陷入了僵持，谁都奈何不了谁，像是两头犄角缠在一起的雄鹿。 “你怎么懂得破解我这记分筋错骨手？这一招明明已失传了。”金蝉子有些惊讶。 “《男子防身术》，凯撒给过我一本《男子防身术》。” 金蝉子脸上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抓住李三胜肩膀的那只手随即一压，接着向下的力量乘势脱离了他的控制，中门大开，将毫无防备的胸膛暴露在了李三胜的面前，任由他攻击。 而金蝉子只是亮出两根手指，狠狠戳向了对方的眼睛，还是以伤换伤！对于经常进行意识转移的他来说，伤势只是暂时的东西，不管轻伤还是重伤，最多更换一副躯体就是了，而只要在这里重创了李三胜的双眼，那这场战斗的胜利他毫无疑问已经拿下了！ 金蝉子这样带着计算成功的欣喜，手上力道再次加重，两根手指如一对铁钩直戳李三胜的眼睛！ 啊！！ 一声惨叫在青龙院中响起，李三胜立在原地，而金蝉子却几乎要瘫软下去了。 他的手很痛，剧烈的疼痛，特别是两根手指的指缝！ 他刚才用力去戳李三胜的眼睛，可没想到后者竟没有去攻击全无防备的胸膛，而是将手也收了回来，竖在鼻子前，像小学生举手回答问题一样，立在那里，生生挡住了金蝉子这阴毒狠辣的一击。 “这，这也是《男子防身术》里的内容？” 豆大的汗珠爬满了金蝉子的脸孔，在惊讶之余，他对于那本神书的好奇心也越发浓烈了。 “不，这不是书上教我的。”李三胜揪住了他的衣领，一只拳头高高举起，“这是江湖经验。” 第256章 魂魄的消亡 第257章 魂魄的消亡 随着拳拳到肉的血腥战斗持续，金蝉子原先精致，英俊的脸庞此时已紫一块青一块，全然没了之前的翩翩书生气，这使得他不禁有些烦躁，毕竟要寻一副好皮囊并不是容易的事情，特别是在辐射特别严重的荒原地带。 李三胜倒不是十分在意自己的容貌，反正他也就长那样，平平无奇之外带点猥琐，此时的模样让任何人看到都会觉得他是出来招摇撞骗被人打了一顿，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在双方又一次对轰后，金蝉子堪堪立住身形，而李三胜却第一次往后退了几步。 显然，【刑天驱动器】带给他的力量已达到了极限。 金蝉子自然也看出了端倪，他的头脑清醒了过来，之前他是追求打赢李三胜，因此拳拳刚猛，招招狠辣，全然忘记了自己之前的盘算。 可如今他已想明白了，自己的对手不是李三胜，而是时间，只要再拖上几分钟，不用自己出手，那沉重的负担便会先将驱动器的使用者拖垮。 因此他不再硬碰硬，转而采取游斗，佯攻的方式，不求攻击到李三胜，只是尽量保存自己，使自己不至于处于对方刚猛的攻击狂潮之中。 果然，这个策略很快便见效了，李三胜在几次攻击未能奏效后，喘气的频率已逐渐增加，同时行动也变得迟缓了一些。 “很快，你就将尝到自己种下的恶果了。” 金蝉子嘴上露出一抹灿烂的微笑，但却并未向李三胜说出自己的推论，于他而言这也是一个巨大的进步，要是放在以往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以此讥讽对方一顿。 而如今他只是小声在心里讲着，生怕李三胜一个狗急跳墙，和他同归于尽了。 其实不用他说明，李三胜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身体上的变化，尽管没有疼痛，可那麻木的感觉却是越来越明显了，不仅是那些伤口，就连一些神经末梢也开始变得麻木。 也许这是因为它们也开始坏死了。 终于，在又一次挥拳落空后，他躲闪不及，又一次被金蝉子狠狠一个膝撞顶在腹部，肚子内翻江倒海，五脏六腑俱是受到了重创。 他再也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正巧就喷在了金蝉子的脸上。 可金蝉子这回却不是十分的生气，只是用衣袖抹了抹脸上的污血，相比起重创对手的喜悦，这点污秽于他而言并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李三胜，故友，马上就会结束了，也许只要再过几分钟，你的生命就消失了，像是烛火一样，扑！什么都没了。” 金蝉子还是压抑不住内心的狂喜，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毕竟李三胜此时只能趴在地上，似乎再做不了什么了。 “可恶啊，明明只差一点了。”李三胜青筋毕露，十分的不甘，“当年也是只差一点，如果我鼓起勇气迈出那一步的话，留在父母身边的便是我那个弟弟，而不是我了。” “可你觉得你们两个人命运交换的话，自己就能从我手上活下来？” 金蝉子转了转手，轻松写意。 “应该也不能，不过只要死的不是他，于我而言便是最大的胜利，我知足了。” “什么都不放弃，就什么都得不到是吧？”金蝉子咧嘴一笑，“我对于你们经常说的这句话，已经会背了。” “虽然说这是一句蠢话，试问世上哪有比生命更加珍贵的东西？” “不过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再纠结什么都是无意义的。” 金蝉子说着伸出手指按向李三胜的太阳穴，那指尖有着微弱的杀机。 “结束？还没完呢！” 李三胜不知道从哪里生出的力气，他躺在地上，手却动了起来，甩出一早藏在手心里的几块石子。 那几块石子在他的投掷下如同霰弹枪的弹丸一样，疾射向金蝉子的面门。 金蝉子之前便遇到过巴巴罗萨的暗算，此时他速度和反应已大不如前，怎么想都是无法避开的，可他却偏偏生出一股灵感，手在下意识的状态下在空中虚抓几下，再摊开手时，那些石子竟都安然躺在了掌心上。 “如何，这下完结了吧？” 金蝉子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在某种程度上达到了与天人之躯相近的程度，不由脸上一喜。 而使出这最后一击的李三胜只是苦笑一声，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金蝉子，随后便断了气，僵在那里，【刑天驱动器】已不再闪动，彻底关机了。 李三胜躺在那里竟像一个得道圆寂的高僧，即使死了脸上还有笑意。 “你已经成佛了。” 金蝉子啧啧称奇，随即虔诚地双手合十，向李三胜鞠了个躬。 “你的事情已做完了，可我才刚刚开始呢，因为那蛟龙，还有那个强盗犯的干扰，我的计划得重新开始了，可能要等到下一个千年，我才能重新修炼出一副天人之躯，不，我会搞出一个比那更强的东西。” “所以如果你真是因为我而成佛了，那还请你保佑我。” 金蝉子带着微笑转身，在近日，他终于得了一次圆满的胜利，而且已超越了自身。 咦？ 金蝉子的笑容僵在脸上，他几乎愣在了原地，同时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那个承载着他魂体的如意净瓶不知道什么已经碎掉了，此时里面的气雾正在向空气中逸散。 这个净瓶本来就是长生方程式的一部分，用来做金蝉子最后的保命手段，使得他的魂魄可以离体，甚至实体化，却不会出错甚至消散。 之前在那个峡谷中金蝉子之所以能遇到他的那些“前世”，也正是因为净瓶在维持着他们的存在，而如今，净瓶已被毁了…… 金蝉子的身形开始出现了无法控制的透明化，他甚至能看到自己的手指正在颗粒化，慢慢消失。 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李三胜面带微笑，还举着一根手指了，原来他是想说：“金蝉子，我已经将那个净瓶打碎了！” “李三胜，你算计我！” 金蝉子怒喝，声音一出口却无声无息，因为他的耳蜗已消散了，他还想再开口，可声带也已消失不见。 这个剑眉星目，鼻若悬胆的金蝉子，随着维系他存在的如意净瓶的破碎，竟也开始消散了，很快，他就化作了虚无。 青龙院中好像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过，安静闲适，充满禅意。 第257章 长生破灭 第258章 长生破灭 金蝉子心头咯噔一下，他虽然完全不知道长生寺中发生了什么事，甚至连另一个魂魄的脱离也是后知后觉，可现在他已清晰地察觉到，属于他的一缕魂魄，永久地在世上消失了。 而且在他的体内，某样东西被打破了，随着那联系的消失，他再也无法随意进行意识转移了。 “shift！” 金蝉子一掌拍在身边的树干上，那棵几人围抱的大树应声化作齑粉。 他的火气并不是拍碎一棵树就可以化解的，但眼下金蝉子也知道自己不应该耗费太多的力气，以为在数十公里之外，尹秀正朝着他的方向飞速前进。 金蝉子的坐标，在之前的战斗中已经被尹秀牢牢锁定了，对方在他身上安设了一个信标。他此刻除非“清洗”一遍自己身上的电磁信号，不然只要还在蓝星地表，他就绝无法从尹秀的追踪里脱身。 【法天象地·缩地成寸】是一个类似于空间转移的技能，金蝉子把自己和尹秀一起从菩提山中随机转移出去，二者分别落到不同的地方去，这个技能十分的不精确，但在逃生或者转移时很有用。 只是这一次他有些玩砸了，双方相距只有二百公里，因此尹秀一落地便精确地锁定了他，甚至不用特意启动雷达进行搜索。 金蝉子当然也想逃，对于他这副天人之躯来说，在陆地上日行千里并不是一件难事。 可尹秀是在天上飞的，二者在速度和通行能力上完全没法比，金蝉子好不容易跨越的一个峡谷，尹秀却要担心自己喘口气就错过了。 在意识到这是徒劳的之后，金蝉子干脆也不跑了，只是站在原地等尹秀来找他。 不一会儿，在他的视线中，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天边，下一秒，那身影已到了金蝉子的眼前，带着此前从未有过的沸腾杀意。 即使在之前被金蝉子一直压制，险象环生的时候，尹秀也未曾动过怒，可现在它却感觉到只要自己一张口，喷射火焰的设备便要抑制不住地喷出高温火焰来，将周边的一切化作灰烬。 这样的变化不因为别的，主要是刚刚在尹秀的雷达阵图上，代表李三胜的那个红点也彻底消失了。 这个雷达阵图原本忠实地记录着巴巴罗萨和李三胜的生命体征，可在最近的时间，他们的信号却相继消失了，如今上面只有白色的线条和绿色的背景，成了完全无用的东西。 “凯撒，你凭什么比我更生气！” 金蝉子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可他也知道此时蛟龙身上的火气是要发泄在自己身上的。 黑狗偷吃，白狗遭罪，虽然他也知道用这个俚语有点勉强，因为那个他感知不到做了什么的魂魄也确实是从他自身脱离出去的，不管如何，尹秀来找他算账是不会错的。 “凭什么？”尹秀瞪大了眼睛，那暗金色的双眼因为愤怒而如一对燃烧的烛火，“就凭这个！” 尹秀用力一甩，安装在尾巴上的钩爪便带起一串残影，如流星锤一般砸向金蝉子。 金蝉子一个鹞子翻身堪堪避过，可他脚下那如一个篮球场大小的平台已在这雷霆一击之下粉碎，石块，树木的枝干向四周飞射出去，像是谁往这山顶发射了一枚榴弹炮。 金蝉子在心里刚惊呼一声可怕和霸道，尹秀的身影却已如鬼魅般到了他的头顶，在空中，他连一只刚学会飞的麻雀都比不上。 “苍龙剑法·下弦月！” 尹秀双翼上的推进器倒转，将它向前冲的势头止住，身形在空中稍微一滞，在这短暂的停顿中，它尾巴借势向下一劈，狂暴的黑色剑罡在空中划出一个半圆，直直劈向金蝉子。 “法天象地·护心镜！” 金蝉子伸出右手，周边的空气在他手心具现，凝聚，叠加，形成了一面肉眼可见，浑厚异常的明镜，周边的光线穿过金蝉子头顶时甚至出现了某种折射，像一片极光。 尹秀自然也看到这奇异的变化，金蝉子用周边的空气做出了一面盾牌，但这面盾牌完全抵御不住尹秀锋利的矛！ 在一阵几乎将耳膜刺破的连声脆响后，尹秀的剑气像是划过几张脆纸一般，直直钻进了金蝉子的胸口。 后者在这恐怖的冲击之下，他的身躯被黑色的剑罡所包裹，像是断了线的风筝，直直落向地面，在地上砸出一个宛如流星冲击一般的巨大深坑。 但尹秀并不打算让金蝉子再爬起来说些什么废话，它一张口，黑色的火焰便从嘴里喷薄而出。 那火焰分布的面积并不大，可一出口便化作了一只凤凰，啸叫着往它身下的深坑中落去。 在又一声凄蹄后，凤凰消失，火海升起，一根巨大的火柱腾空，周边的空气在这恐怖热量的影响下变形，扭曲，黑色的火焰碎屑飘飞到空中，看起来竟像这片空间出现了丝丝的裂纹，十分的可怕。 在使出了这两招后，尹秀才感觉自己内心的怒火和杀意减少了一些，在刚才它完全是被野兽的本能所驱使，只知道疯狂地杀戮和破坏。 在以往，这是会坏事的，不够冷静就意味着危险。可如今它的实力已足可以覆盖，承担这个风险，使得它那被电子系统压制的本性完全释放，解脱出来。 没有助燃物，那火焰即使温度再高，在将周边的空气消耗殆尽后也开始渐渐熄灭，尹秀热能显示器中一片红光也逐渐消散，像褪了色的衣服，只剩一个孤零零的小色块还停留在显示器上。 金蝉子，还未死。 他的胸口多出了一道骇人的伤痕，正巧穿过胸前的那个八卦阵图，将八卦在某种程度上给均分了，而他的身躯也因为这火焰的灼烧而染上了一层灰黑的颜色。 这天人之躯的强度确实非同一般，在如此高温的灼烧下竟未出现丝毫的裂痕，依旧如同一块美玉，只是沾了些煤灰。 尹秀正要下去了结他的性命，在耳边却突然响起了一个熟悉但从之前开始就已隐匿起来的声音。 “这副身躯少了一魂一魄，如此的话，就由我来充当这一魂一魄吧！” 第258章 十世嫁衣 第259章 十世嫁衣 金蝉子到最后也没搞明白，为什么他那个完美，精细，史无前例，后无来者的长生方程式会出现一个重大的失误，那就是他的三魂七魄，加起来十个人格，最后只找回来了九个，那剩余的一魄到底去了哪里？ 一魄缺失带来的后果，便是他无法将这天人之躯的威力百分百发挥出来，就好像独孤九剑只会八招，降龙十八掌只学了前十七式一样，他的体系变得残破，不完整了。 而在之前，他为了从尹秀手上保留活下去的可能性，又将一魂从身体脱离，随着如意净瓶破碎，他那一魂在世上彻底消失，长生的可能性也已不存在了。 金蝉子成了某种程度上的凡人，生老病死，意识的消散，这些他眼中蝼蚁会遭受的苦果正在等着他。 他已渐渐意识到，自己以后不是不能随意进行转移，而是完全不能转移了，因为他就算找回了那一魄，可他的一缕生魂已完全消失了，没有完整意识的话，又怎么进行意识转移？ 强行进行的话，连他这仅剩的意识都会消失，或者被疯狂所占据，摆在金蝉子面前的只有两个可能性，成为死人或者疯子。 “这对我来说是不公平的！” 金蝉子一声怒喝，再不顾跟尹秀之间悬殊的实力差距，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便要跟尹秀殊死一搏。 因为他的怒吼，加上尹秀也把注意力全放在了对方的身上，因此它并未听见在耳边如同某种回音一般的轻声呓语。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尹秀停在原地，而金蝉子则重重飞了出去，整个人插进了岩壁之中，只留一双脚挂在外面。 在近乎令人窒息的两个呼吸之后，金蝉子击碎岩石，艰难地从岩壁之中起身，他还是没死，在某种程度上，他的生命力跟尹秀一样的顽强，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在命运眷顾你的时候，生命力顽强是一种优势，可当你的性命完全取决于对手什么时候杀你时，这种顽强便成了一种诅咒，而且还是世上最恶毒的咒语。 金蝉子显然就在遭受这种恶果的侵蚀。 他喘着粗气，但自知死亡只是时间问题的他并不算讨饶或者放弃，而是依旧摆出战斗姿势。 蓦然间，他的眼睛里出现了一抹不可思议的光彩，因为他看到，在尹秀的双翼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金一银两个灵体。 那两个灵体没有脸孔，自然也不存在什么眼睛，它们只是保持着“人形”而已，但即使如此，金蝉子也感觉得到它们正在打量着自己。 “我的，这是我的，我的一魂一魄回来了！” 金蝉子狂喜，他原本已经枯竭的力量再次在体内奔涌，双脚也重新感知到了和大地的联系，他猛的一蹬，身形便快速冲向了尹秀。 “凯撒，你这个阴险的家伙竟然一直以来偷偷藏着我的魂魄，怪不得我一直找不到，把我的魂魄，还我！” 之前的猜想得到了验证，金蝉子大喜，全然忘记了他的一魂早就消失于世上这件事。 尹秀只当他是在说些什么疯话，尾巴一摆，便将高高跃起的金蝉子拍得倒飞了出去，它正要追击，可这时候才注意到，扶苏和甘罗也飞一般地直朝金蝉子而去。 “扶苏，你这是要干什么？”尹秀问道。 扶苏闻言回过了头，好像是在对它“微笑”，但身形完全没停下，很快就到了金蝉子的身前。 “我的魂魄，回来吧！” “等等……等等，我还未打开意识槽呢，你怎么就自行钻过来了，不！你到底是谁？竟然能直接攻入我的体内！” 随着金蝉子恐慌的惨叫响起，尹秀看到，扶苏那金色的魂魄如一阵轻烟，由金蝉子胸口的八卦阵图中钻入，随即那原本顺时针旋转的八卦阵图放出七彩异光，竟快速地倒转了起来。 八卦倒转！在任何修士的眼中都是不祥之兆。 随着那异光流溢全身，金蝉子的惨叫渐渐消失，天地之间响起了洪钟的震鸣声，某种青铜制成的巨大编钟好像在天上，在地平线的远端，又像是在尹秀的耳边鸣响！ 这一切只发生在短短的一瞬间，从金蝉子的身形飞起到落地，只有短短的几秒钟，可尹秀却觉得这中间经过了几千年的岁月。 尹秀已有了某种不妙的预感，它的一举一动似乎也牵动了因果，并且将原本的世界线猛地扯到了另一条路上，一条原本不是它希望的，诡异残酷的道路。 “金蝉子”起身了，他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随着他将手抚过胸前，那八卦阵图上地累累伤口也被抚平，血肉恢复如初。 而在他的身边，甘罗那白色的魂魄如影随形。 “呼，漫长的时光，一切终于结束了。” “金蝉子”伸了伸懒腰，似乎没有多兴奋，只觉得疲倦。 “是啊，几千年，上万年的岁月，于你而言如今是画下了一个逗号。”尹秀神色复杂。 他感知到尹秀那奇怪的目光后，只是淡淡一笑，“好吧，我就知道这瞒不了你的眼睛，如你所想的那样，这具身躯已经不是什么金蝉子了，而是我，秦的皇子，扶苏！” “你不恭喜我吗？作为只存在于历史里的故人，我的重新回归没有叫你感到欣喜？” 扶苏活动了一下肩膀，重新拥有身体的他似乎还并不是很适应。 尹秀找不出任何理由恭喜他，即使在这之前他们不是敌人，可也称不上是伙伴，它对于眼前的一切只感到怪异。 “好吧，我知道你是条含蓄的龙，你没办法恭喜我，但我必须先恭喜你，超脱了原本的生命层次，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你看，就连我的那些老朋友也在为我们高兴呢。” 扶苏指了指天上，只见在云层之中，无数的球体探出头来，仿佛在看着处于地上的一人一龙，那些能量体便是金蝉子之前所说的仙人。 金蝉子说自己有些老朋友在里面，可如今看来，似乎扶苏的老朋友更多，因为它们在扶苏指出它们存在的时候并不躲藏，或者离去，它们甚至还“兴奋”地再往云层上方探了一步出来。 “接下来还要请你帮我一个忙，凯撒。”扶苏突然说道。 “你要我帮你什么忙？” “很简单，我想提供给你一个新的交易，或者说新的委托——跟我一起，去找到赵高和胡亥，他们必须为自己之前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了。” “哪件事？” 扶苏一愣，可随即还是说道：“作为刺杀祖龙的凶手，盗取了秦的窃贼，光是这两件事就足以让我追杀他们到银河的尽头了。” “这两件事确实很可恨，换做是我的话，也必定不会罢休。”尹秀点头表示同意，“不过如果要追捕那个杀死祖龙的杀人犯的话，其实不用跑那么远。” 扶苏一愣，“你是什么意思？” “我是什么意思，想必不用我来说明了吧？” 扶苏闻言，沉默了一会儿，随即又爽朗地笑了起来，“凯撒，你是怎么发现的，这湮灭于历史长河中最大的秘密？” 第259章 皇帝之死 第260章 皇帝之死 在前世，尹秀一直不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事实上他也不需要做到那种程度，教科书，影视剧都在告诉他一个铁一般的事实，那就是祖龙在巡视帝国的旅途中病死，宦官赵高修改了遗诏，使得胡亥登基，扶苏枉死。 尹秀也一直是这么相信着的，毕竟它又不是什么历史学家，没有考究的能力。 直到之前，扶苏也那样说的时候，在它的体内，警报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木马病毒，在你说话的时候我遭到了某种病毒的攻击。”尹秀面色平静，“这不是你故意释放的，而且释放的对象也不是我，你是在整个逻辑中加入了这个病毒。” “也就是说，在过去几千年的历史中，这个模因中被加入了特制的病毒，所有的史官和接触到这个说法的人，都已被轻微感染，进而接受，并且将它深化为了根深蒂固的观念。” 就好像是某个宗教，或者某个信念，人们即使心里有疑惑，或者压根不相信，但别人提起了，他也懒得反驳，人们顺从大流。 扶苏的谎话便是这个经过了技术加持的信念，原本只是他的一句话，在往后的岁月中渐渐变成了“某种事实”，以至于有些历史学家，文学家还据此做出了补充，他的一家之言也就长久的流传了下来。 “原来是这样。”扶苏轻声一笑，“我原以为那种轻微到系统都不会报警的病毒，理由不会有人识破了，可我却忘记了，你并不是人，就连我本人也把这谎言当成了真相，在某种程度上自我催眠了。” “应该叫做掩耳盗铃。”尹秀纠正他，“你在自己骗自己。” “好好好，都随便。”扶苏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反正确实如你推测的那样，我才是杀死祖龙的凶手，至于胡亥和赵高啊，一个确实是庸才，一个也真的是小人，我没有撒谎，不过他们的运气很好，最后将了我一军而已。” “不过这有什么所谓呢？归根结底我们都是失败者，秦最后灭亡了，我们拼尽性命去抢的那东西，最后自己消亡了，你说我们到底争了个什么？” 扶苏这话对着尹秀说，却像是在对自己发问。 “你为什么要杀死祖龙？按理说，你应该已经是最合适的继承人选了吧？身为帝国未来的继承者，谋逆的风险未免也太大了。” “长生之法。”扶苏指了指自己胸前的八卦，“事实上，要不是因为长生之法的出现，我确实不需要多做些什么，我只要等着就好了，在祖龙还健壮的时候，我就已经是他的左右手，在他出征的时候负责监国。” “他做过的事情，我也做过，而且比他做得更好。毕竟我的资质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ss级。” 扶苏之前提起自己资质的时候，总是一脸的得意，可这次提起的时候，却并不怎么高兴，反而有些忧郁。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虽然有些不恰当，但就是因为这ss级的资质，使得我必须格外的小心。” “小心什么？”尹秀问道。 “当然是小心我的父皇啦！” 扶苏搓了搓自己身上的肌肉，他好像有些发冷。 “这是我亲耳听到的，徐福在祖龙的身边说，如果以自己的血亲中资质较高的一个作为寄宿体的话，他的寿命和力量将会大幅的提升，祖龙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目光闪闪发光，我从未见过他这样兴奋，即使是征服了地表的那时候也未曾这样兴奋。” 对于始皇帝来说，他的选择并不多。 虽然他并没有，也不允许别人测算他的资质，但他自认作为自己的资质是人类中仅有的，毕竟他打下并统治了一个庞大的帝国。 在众多的儿子中，似乎只有胡亥和扶苏是符合条件的，可是胡亥的评级只有b级，要是真转移到了他的身上，恐怕自己的实力反而会下降。 因此，他的选择只剩下天资聪颖的扶苏。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他打发走了徐福，让后者以探寻蓬莱的名义远离帝国，以此保住自己的秘密，因为那飞船已被设置成了永远无法返航的模式。 使者至，发书，扶苏泣，入内舍，欲自杀。 扶苏为人仁，谓蒙恬曰:“父而赐子死，尚安复请!“即自杀。——《史记·李斯列传》 扶苏望着天边，眼神恍惚，他的眼睛穿越五光十色的荧光灯，加农炮的火焰，蒸汽机车的烟雾，随风摇摆的风帆，看到了已埋藏在历史尘埃中的那个庞大帝国。 铁甲卫士，秦弩，巨剑……那张威严冷酷的脸。 扶苏很快便接到了祖龙的命令，约他至一处密室中见面。 守卫在密室外的铁甲卫士严格地对扶苏搜查了一遍，从他的袖子到鞋底，头冠到腰带，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进行了检查，短短百米的距离，这种检查有三次。 卫兵们在他身上一无所获，长期以来的纪律叫他们冷酷的好像机器人，但其实他们对这个结果很是高兴。 在那暗无天日，只亮着一盏烛火的密室内，祖龙和他坐的很近，几乎是肩膀挨着肩膀，这是扶苏第一次与自己的父亲距离如此之近。 他可以清晰地闻到祖龙身上的熏香，在对方开口说话的时候，白烟从空中喷薄出来，迅速消散在空气中。 也许是为了补偿扶苏，也许是到了这个时候，祖龙作为皇帝不应该拥有的“父爱”复苏了，他扶着扶苏的肩膀与他说了许多的话。 要不是因为祖龙身穿着量身定做的护甲，腰间还别着剑，两人的相处看起来怎么都像是平常的父子之间的谈话而已。 “扶苏，从进来到现在，你一言不发，是在紧张吗？”祖龙关切地问道。 他对于自己的这个儿子，帝国未来的继承者确实是太过忽视了，以至于直到如今，他也不了解对方的喜好。 祖龙对他疏忽的太多了，直到这一刻也是如此，他忘记给自己套上一个护颈，也没注意到扶苏一直含在口中的刀片。 “我之前不是说过吗？【商君】在人一出生的时候便可以通过基因判断他的善恶，后来我在档案馆中看到了我的那份机密资料。” “在以纸质保存的我的那份出生文件上，【善\/恶】那一栏被黑色的笔墨遮盖的严严实实。” 第260章 但是我拒绝 第261章 但是我拒绝 “凯撒，你是一名侦探或者说捕快吗？”扶苏忽然问道。 “我对于真相或者公道什么的，不感兴趣。”尹秀摇了摇头，“要追寻这些东西是要付出代价的，巴巴罗萨和李三胜他们愿意付出这个代价，而我不愿意。” “那我是不是可以说，你并不想干涉我？” 扶苏往前走了几步，这是自刚才开始，他们之间第一次拉近了距离。 “扶苏，我会做什么，要取决于你想做什么。” 他们之间的空气有如铁一般凝重，之前那种虽不融洽但还算和谐的关系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那我明白了。”扶苏点头，嘴角出现一抹不易察觉的弧线，“既然你说这取决于我的话，好，那我问你，你现在愿意跟随我吗？” 他伸出手来，似乎是在邀请尹秀。 “胡亥和赵高，就算不是你随便编的，这两个人估计也早已化作历史的尘埃了吧，至于你要找的那个杀人犯，照照镜子就可以了。那你还要我跟随你做什么？” 扶苏并没有在意尹秀的讥讽，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来，他在某种程度上已免疫了对方的毒舌。 “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凯撒，不管谁对谁错，谁做了什么，遗漏什么，都已消失在了岁月里，就连想对此做些评判的后人也不过是被各种虚假，错漏的信息玩弄的可怜虫而已，真正知晓历史的人不会在意这些东西的。” “我最开始对你说的那两个目标只是善意的谎言。要不我换一种说法吧，你愿意做我重建大秦的助手吗？不是臣子，而是助手，或者说伙伴。” “我有什么好处？”尹秀开门见山。 扶苏露出一抹浅笑，不知怎么的，这笑容要是由这具身躯的原主，也就是金蝉子来做，在任何人看来都会难免觉得怪异。 可如今是扶苏在笑，就连尹秀也觉得对方的笑容雍容华贵，显出一种成竹在胸的风雅气度出来。 这莫非就是所谓的相由心生？ “你会有很多好处。” 扶苏伸出手，夸张地在空中扫了一圈，似乎要把整个天地都揽入怀里。 “掌握了银河的我们，什么东西得不到？到时候你想要什么，不用开口，它自己就会涌到你的面前来，很快你就会什么都不想要，你会感觉自己越来越空虚，好像自己的血肉，骨头都被掏走，抽空了，只有征服更广大的疆域才能填满你那无尽的胃口。” “说吧，凯撒，你想要什么？” 尹秀沉默了一会儿，它想要什么？女人？金钱？食物？ 这些事物于它而言似乎都是不需要的东西，自己在心理和生理上似乎都与这些东西绝缘了。 如今支撑它活下去的也并不是仇恨，而是某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比如某样事物，在别人看来是平平无奇的东西，可尹秀的好奇心却会被它所吸引，继而想继续探索下去。 比如某些人或者生灵，不论是在昆仑上的张洞玄和李小可，还是在这蓝星上的八目道人与恩静·阿隆索，都是它的朋友与伙伴，谁想动他们一根指头，无疑是在触碰它的逆鳞。 比如……它的身世！之前尹秀一直对于自己变成了异兽这件事情并不怎么在意，它觉得自己无法只是换了一个身份，或者说一个物种再活一次。 可是如今那个困惑在它心中越来越深刻了，它的前世并不是一个超凡的世代。 人们上班坐公交地铁，电视和各种媒体上，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电影与音乐仍旧流行，想从地球的一端去到另一端，坐飞机要一天一夜。 它那晚期的癌症依旧是无药可治的绝症，所谓的【星核】，也就是那个意识储存器，就连三岁小孩也只把它当做是一个发着红光的玩具而已，可它偏偏便实现了。 如果说这是某种神秘学中的“灵魂附体”，尹秀还可以接受，但很明显，那个银色的十六面体确实将他的意识复制，储存了下来。 并且以一种无法想象，超越了前世不知道多少个世代的科技力使得尹秀复活了。 这个最大的谜题，一直是尹秀想要解开的，只是在之前，它并没有时间和能力去做这件事，甚至很多时候都把身世之谜忘在了脑后，因为它的头脑必须专注在解决眼前一个又一个的危机上面。 “怎么样，你对我提出的条件满意吗？” 扶苏打断了它的思绪，他似乎迫切的想要一个答案。 “或者，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跟我讲，对于秦的帝王来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想要任何东西，我都可以赐给你。” 扶苏在进入金蝉子身体的那一刻，已给自己完成了加冕仪式，见证者便是尹秀和那漫天的仙人。 “真的什么都可以？” “可以，我说可以。”扶苏催促它，“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想要……世界和平。” 扶苏闻言愣了愣，随即嘴角上翘。 “这么说，凯撒，你不打算和我同行了？” 他显得很是失望。 “我对于征服这个世界，乃至银河，并没有什么兴趣，我只是一条想要自由自在飞行的龙而已。” 尹秀坚信自己这个想法并不是处于某种冲动，或者是它生出了某种罗曼蒂克的遐想，它从头到尾，都未曾想过将星空纳入自己的掌控之下。 “为什么？凯撒。”扶苏实在无法理解，“你不是也被称作终南的君王吗？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你也算是一位国王吧？不管是出于欲望还是基因层面的本能驱使，开疆拓土，散布自己的权柄不都是你想要的吗？难道你只想躲在洞穴里，吃几口青苔和湿土，安心当你的爬行生物？” 对于扶苏的讥讽，尹秀显得很平静。 “扶苏，你把土地当做了什么？” “什么？”扶苏一时没听懂。 “对你们来说，土地是丈量自己手上权柄和能力的一个单位，你征服的土地越多，心里的骄傲和自豪便也越发高涨，土地是你们的战利品。” “难道不是这样吗？” 扶苏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眼神死死盯着尹秀，似乎想在它身上寻找些不一样的痕迹，可他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还是无法找到异常。 “不是的，就像终南山，于你们这些帝王来说，它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土丘，拥有了它并不能增添你们的荣誉，然而对我来说，它是家园。” 第261章 千年故都，秦宫阿房 第262章 千年故都，秦宫阿房 扶苏和尹秀各自沉默了许久，就连天上的仙人似乎也陷入了某种思索之中，只有荒原上的风继续吹着。 “凯撒，你说过，你不会阻止我对吧？”扶苏问道。 “那得看你想做什么事情？” “如果……”扶苏抿了抿嘴唇，如玉的双唇毫无血色，“如果我告诉你，我想要再次统治蓝星呢？” “那你就给了我一个阻止你的理由。” 扶苏愣了愣，随后狂笑起来，“这很好！如果你什么都不做，拱手将这地表送给我的话，那我在某种程度上也只能说是继承了遗产，那对我来说，这种征服将毫无乐趣可言。” “我说过了，我对于这块大地并没有什么兴趣，我不会成为王，也没有这个能力。” 尹秀冷冷回应，它理解扶苏的渴求，但并不认同。 “你有没有兴趣无所谓，但你会阻止我，对吧？在我之后征服蓝星的过程中。” “不对。”尹秀摇了摇头，“不用等到之后，现在我就会了结你，在你制造出无法收拾的事端之前。” “凯撒。”扶苏叹了口气，“我们不是同伴了吗？” “如果你现在愿意从这具身躯里脱离出来的话，那我们还能像之前一样。” “那如果我说……不愿意呢？” 扶苏抬起手，在他的手上，金色的篆文围成几圈，如丝带般绕着他如玉的小臂旋转，升腾。 他展现出了比金蝉子更强的气魄，周边的空间似乎也在响应着他的气机。 尹秀并不感到意外，对这位秦的皇子，它并不奢望对方是个讲道理，知难而退的人。 喝！ 扶苏一拳轰出，那些金色的篆文也奔流了出来，可他挥拳的对象却不是尹秀，而是那浩瀚的天空。 随着他将拳头轰向天空，在他的周边，金色的光柱升腾而起，将他整个人包裹在了其中，某种意义上，扶苏变成了一个发射装置，在他的周边，神奇的力场正在迅速展开。 尹秀嗅到了一股来自远古的气息，那是青铜，竹简，布帛在水中浸泡了漫长岁月后产生的味道。 扶苏的目标确确实实不是尹秀，或者说他的目标不在地表上，而是在天上。 随着他将力量往天上释放，在云层之上，仙人们似乎也受到了扰动，纷纷让开了道路。 那些仙人的“目光”也紧紧盯着天空中的一角，在那里圣乐奏响，来自远古的铜钟奏鸣，千万男女高声吟唱。 厚重的云朵像是水一般流动起来，在它们的中间出现了一个巨大孔洞。 在那孔洞之中，一座由青铜铸就的巨城缓缓降下，它的质量极大，地表上的沙子和河流已因它的出现而震颤了起来。 雕栏画柱，飞檐勾角，鳞次栉比的楼台，首尾相接的城楼，伫立在边缘的巨型青铜卫士，仿若悬浮在空中的飞禽走兽雕像，都在告诉世人，这并不是当代的产物和风格。 之前，尹秀第一次遇到扶苏时所见到的那座破旧遗迹，在这座真正的城池面前，只能算是一座茅草屋。 光是那城地底下，维持着它运行的推进装置，每一个都像是一口反射着蓝光的湖泊，而这样的湖泊，足足有十几个，分布在两边。 那圣乐和吟诵经文的声音正是从宫殿之中传出的。 这不由让尹秀想起了张洞玄所在的昆仑，但昆仑在任何角度看都更像一个飞碟，而这个飞行器，却是实实在在的巨城，一座传说中的神仙居所。 “秦宫，阿房！” 随着那宫殿之中投下一道柔和的光线，扶苏轻飘飘地飞了起来，往那宫殿而去。 他并不显得十分着急和用力，只是以一种雍容华贵，轻松写意的姿态往阿房宫飞去，像是一个醉酒后投入湖底捞取月亮的诗人。 阿房宫，那个在前世的历史里被项羽一把火焚尽了的宫殿，以一种无法理解的姿态出现在了尹秀的面前。 如果说秦的伟力如此，那把它灭亡，翻转过来的西楚霸王，又该是怎样的存在？ “凯撒，现在你还会拒绝我的提议吗？” 扶苏慢慢悠悠地飘着，如同蒲公英的种子，往那阿房宫飞去。 在那光柱的照射下，原本光溜溜，属于金蝉子“僧人”的脑袋上长出了如水般的黑色秀发，他的脸变得更加温和，眼睛却多了一分霸气和威严。 他的身上也多出了一套洁白的长袍，秦以黑色为贵，而扶苏却独爱白袍。 尹秀感觉得到，在自己的装甲上，周围的空气里，静电噼里啪啦作响，如果这会儿是黑夜，别人一定会看到漫野的萤火虫。 “我已经说过了，我会拒绝！” 【信号枪准备就绪，可以使用了。】 尹秀的杀气将这神圣，唯美的氛围破坏殆尽，随着一阵破风声响起，那长枪朝着扶苏刺去，直直瞄准他的心脏。 这一枪迅猛异常，对于飞在空中的扶苏来说，避无可避，天上的众仙人也因为这变故而出现了躁动。 眼看着那长枪就要刺穿扶苏的身体时，在枪尖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了一只细腻，有力的手，两指轻轻一弹，信号枪便如同牙签一样，颠倒了方向，直射向尹秀。 信号枪的程序并没有被更改，它之所以会朝着尹秀射来，并不是因为它“叛变”了，而是对方用了一种更强，更为霸道的蛮力将它强行当做标枪丢了过来。 尹秀没有动弹，它的尾巴轻轻一抬，信号枪便被抓在了钩爪里，冒出一阵白烟。 在刚才，尹秀清晰地看到，在扶苏的身边，有一个若隐若现的人护在他身前，将信号枪挡了下来，在做出这一击之后，对方便忽然消失了。 而借着这个间隙，扶苏飞向阿房的速度陡然加快，一眨眼便进入了阿房宫之中，宫殿那高达数十层高的大门缓缓打开，似乎正在以最高的礼仪欢迎它的主人。 “碎星炮！” 尹秀张口，磅礴的能量从它口中射出，直直冲向阿房，要将那接纳了扶苏的宫殿一起击落。 可它还是迟了一步，阿房宫在空中稍微一滞，随后底下的十几个推进器一起发力，整座宫殿便破开了音障，直直奔向了太空之中，碎星炮够不到它！ 它飞到了蓝星地表生物无法触及的深空轨道之上，似乎在向世界宣示，秦的伟大，凡人只能仰望。 第262章 天尊 第263章 天尊 阿房的一切，它的一砖一瓦，都是照着咸阳故都的形制复制的，祖龙不喜欢变化，他喜欢一切都出于自己的掌控之中，既没有变故，也不存在出乎意料的东西。 厚重的城门，似乎被绿色的锈迹和故人的叹息包裹的严严实实，扶苏的手扶过上面，不时刮落一点故去的岁月。 秦的故土，秦的甲士，以另一种形式保存在了这阿房宫中。 扶苏走在长长的步道上，远处是摆放在大殿之中的王座，大殿中空无一物，连一根柱子，一道屏风都没有。 这空空荡荡的宫殿又像是祖龙心境的反映，在祖龙的心中，也是除了王座和他自身以外，别无一物。 妃子里有几个他特别宠爱的，但这是因为祖龙愿意向人们展示他到底征服了怎样的美人。 儿子里有几个他格外看好的，但这是因为祖龙喜欢叫人们看到他的优良基因。 大臣中有几个他分外赏识的，但这是因为祖龙乐意让人们见识他到底驯服了多少天才与豪杰。 除了帝国的疆域之外，他并不对别的东西上心。 除了在密室里，扶苏与自己的父皇，最近的距离是一百步。 那次他跪在门口的台阶上，低垂着头，眼里只有黑色的石板，那是处于蓝星另一隅的人们从永久冻土中开采出来，献给皇帝的贡品。 在那上面，有一只红棕色的蚂蚁，几乎小到看不见，它从一个角，爬到另一个角，在扶苏的双手之间来回逡巡，同时也叫他的心里痒痒的，刺挠刺挠的。 他不敢抬头，因为祖龙威严的目光投射在他的背上，像是一轮灼热的太阳。 他也不能回头，因为众大臣们也在他的百步之外，他们将他当做学习，敬仰的榜样，并且在脑海中也开始模仿，幻想自己到达扶苏这位置时该做些什么，会变成一个怎么样的人。 “呼，谁能想到足足过了数千年，我才走进了这大殿里。” 扶苏嘴上这样说着脚步却并不停滞，他一把坐到了只有祖龙才配安坐的皇位上。 “但是坐到这个位子上，您只花了十分钟。” 一个空灵，清澈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扶苏知道，声音的主人不是甘罗，可是他又不感到有什么好惊讶的。 “刚才就是你，挡下了凯撒射向我的长枪，还助我一臂之力，来到这阿房宫中？” 扶苏没有转向声音的方向，只是慵懒地靠在王座上，一坐上了这里，他整个人都像被磁铁吸附住了一般，不愿意挪动一下。 “这只是小事而已。”对方显得很平静。 “哦？你是想说你把这幅身躯提供给我才是一件大事吗？” 扶苏饶有兴趣地翻转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在手心手背上，金色的卍字已有些模糊了。 “把一切东西进献给王者，本来就是应当的，王生于这世上，本来就是要目力所及，耳中听见，鼻子嗅到，手摸到的东西都纳入怀中，这样才称得上是王者。” 那个声音变得越来越近，且逐渐清晰了起来，在扶苏的面前，王座前的阶梯下，一个人跪倒在了那里。 那是一个极年轻的人。 他的脸色极白，几乎同他身上的那套白色风衣一个颜色，眼睛被一副黑色的全遮蔽护目镜所遮盖。 在他的脸上，连接着五光十色的神经束，粗略一看便有五六条之多，神经束的一端在他脸上开了个洞，扎入了脸颊之中，另一端则延伸到了脑后，在后背上的某个地方集结。 这些神经束包裹在透明的管线之中，随着他的呼吸，五颜六色的光点便在这些管线之中像跑马灯一样流动起来，为他那苍白的脸涂抹上各种颜色。 但这种奇异，如玩偶一般的装束却并未让此人变得吓人，诡异，配合着他白色风衣上也在闪烁的光点，反而是给他增添了一种神秘，超凡的色彩。 “未来人？”扶苏皱了皱眉头。 虽然他于这个时代复活，这里的所有生灵于他而言都是未来的生物，可在见到这个人时，扶苏才第一次感觉到那种扑面而来的科技感，他下意识认为，眼前这人比他更像一个“穿越者”。 “于您一样，是时光的遗民。”来人面色平静。 “你是想说我，你是我的老乡？” “尽管这不太精确，但意思是差不多的。” 他将一只手贴在胸前，扶苏注意到他的那只手被黑色的材质所取代，那像是某种碳纤维或者类似的材料。 “请容在下自我介绍，我叫做天尊。”天尊抬起头。 扶苏感觉得到在那如黑洞一般的护目镜下，一对炯炯有神的眼睛也在打量着他。 他对于这种近乎挑衅一般的注视并不感到生气，甚至还觉得有些有趣，一个向自己下跪，却用这种眼神注视着他的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借用了这具身躯，对吧？”扶苏问道。 “不，这不是你借用的，这是属于你的，永永远远属于你的帝王之躯。” 天尊带着微笑伸出手来，在他的掌心，有一抹意识的微光。 扶苏感觉得出，那是金蝉子魂魄的一部分，属于他的最后一魄。 “那个家伙，被你骗的团团转。”扶苏露出一抹微笑，“你也是个喜欢玩弄人心的家伙？” “不，我对那东西充满敬畏，自以为能将人心玩弄于鼓掌之间的人，也必然会遭到愚弄，这是经验，也是教训。” “我曾经也这么告诫过金蝉子，但他不以为然，他总以棋手自居，殊不知自己其实也是棋子。我在教给他长生之术时，保留了他一缕魂魄，也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 扶苏和天尊的目光都盯在那团魂火上，它看起来就像一堆萤火虫聚在了一起，分分合合。 忽然，天尊将五指合并，属于金蝉子的那缕魂火在他的手掌之中熄灭，扶苏隐隐听到一声幽怨的叹息在大殿之中响起。 金蝉子在这世上最后的痕迹消失了，无影无踪。 “如此的话，您的存在就变得独一无二了。” 天尊咧嘴一笑，他的牙床中镶嵌着各式各样的试剂瓶子，正微微闪着光。 第263章 初代大天师 第264章 初代大天师 新虹光市的天空笼罩着七彩的霞光，赵传印正在落地窗前，不由地有些心烦。 “观星司的人正在追查了，掌教师兄。” 赵匡正站在他的身后，也盯着天空看，这是自昨夜以来突然出现的异象，美丽，但是诡异，呈现出一种不详的征兆。 “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管是怎样的妖魔鬼怪，三清电子修道协会什么时候怕过。” 赵传印转过身，随手一个手势，落地窗外的景象便消失了。 “这与近来的那长生之法有关吗？” 赵匡正皱紧了眉头，那只被送到协会来的义手，除了增添许多混乱和风波之外，并没有给协会带来什么好处。 在知道目标和地点都在荒原之后，道门高层在赵传印有意无意地鼓动之下，放弃了对长生之法的追寻，这也使得赵匡正郁闷了一阵子。 但他也知道，自己的这位掌教师兄是对的，如今是多事之秋，不应该再横生枝节。 “来，试试我刚从地摊上淘来的新游戏。” 赵传印朝他招了招手，好像玩游戏才是今天叫他来的主要目的，其他就只是闲聊。 “这是什么游戏啊？好像从未见过。” “唔……那个摊贩的口音有点重，好像是叫什么口金弹头来着。” 赵匡正还想再问点什么，但是激烈的战局，纷飞的弹幕已叫他顾不上说话，一门心思都投入在了游戏里面。 赵传印专注的程度也不比他差，两人就这样晃动着摇杆，把那几个按键扣的劈啪作响，在这古老，陈旧的游戏机上搏杀着。 良久，在赵匡正也丢掉了最后一条命后，两人才稍微松了口气，赵传印拿起桌子上的姜汁可乐一饮而尽，舒服地打了个饱嗝。 只有在这里，他看起来才像是个普通的中年人，而不是那个举手投足，一言一行都代表着道门的协会会长。 “掌教师兄，我听说……”赵匡正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香烟点上，“【星神义体集团】从昨天开始突然收拢会员了，而且几乎是完全没有事先通知，有的人大半夜睡觉的时候就被一通紧急呼叫给拽了起来。” “哦，他们想干什么？” 义体星神集团与道门的矛盾，比纪元初他们与诸天回转社的冲突更加尖锐，只是如今是经济发展的世代，那种耗费巨大的战争已不符合时代要求了，所以除了一些时常有的摩擦之外，双方并没有发生足以登上新闻，被媒体和市民所关注的大规模冲突。 投放间谍，监听，情报窃取才是双方最常用的手段，两者在对方内部都安插了大量的卧底，因此他们对彼此几乎了若指掌。 这也是赵匡正能第一时间得到情报的原因。 “暂时还不知道，只知道这次召集很紧急，他们几乎把所有武装力量都集结在了新rz市。” 新rz市是赤道上一处较为偏僻的都会，在赤道交通网的角落，属于是新崛起的城市之一，星神义体集团便是以那里为根据地，向着赤道发展自己的业务和势力。 那里也是少数几个三大公司无法染指的地区。 “也许他们是想打仗了？”赵匡正脸色有些凝重。 “哼……”赵传印从鼻孔中喷出一点寒气，“我看他们是想找死了，那边你盯紧一点就行了，掀不起什么风浪。” “嗯，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赵匡正点了点头，“不过有另一件事，我想跟掌教师兄请示一下。” “有什么事你直说就是了，我们是什么关系？” 赵传印朝他努了努嘴，同时伸手从他的兜里掏了一根细细的香烟出来。 赵匡正深吸了几口气，似乎是在整理思绪。 “昨晚，我照例到结界边上巡视，巡视到一处的时候，在那结界之中，有一位老祖跟我产生了联系……” “哦？”赵传印夹着的那只烟停在了嘴边，“是哪位？咱们的师伯，还是师公？” “不不不，不是他们。”赵匡正还是有些紧张，又吸了一口气，“是协会的初代大天师，赵丹心。” 赵传印手中的香烟落在了地上，包裹的并不怎么紧实的烟草从卷纸中洒了出来。 “初代大天师？你确定自己没搞错？” 事实上，并不是每一代道门的传承人中都能出一位天师，想成了天师，除了职务够高以外，自身的道行还有贡献也是重要的参考标准，就连对自己自视甚高的赵传印也从未奢想过自己今生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成为天师。 道门二百余年来，只出了五位天师，其中三位还是创立之初就已存在的，在这其中赵丹心的地位更是无人可以比肩，有一个说法便是他一人就能顶一个道门，这说的不是实力，而是在声望和影响上的。 即使已过了二百余年，他本人早就生死不明了，但这天师的事迹和名字在修士之中却是如雷贯耳。 “那老……老天师说什么了？” 赵传印有些兴奋，这几乎相当于某种神迹，类似于祖师爷雕像的眉毛动了。 “天师跟我说……”赵匡正压低了嗓门，“他已感应到了天命，近期就将从结界中返身，回归现世，他让我为他准备一具合用的身躯。” 赵传印脸上兴奋的神色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冰冷。 “咳咳，合用的身躯，我们有吗？”他皱了皱眉头。 “怎么没有，怎么没有了掌教师兄。”赵匡正挑了挑眉头，“您忘啦？之前在遗迹中找到的那具仙人身躯，正好就可以派上用场。” 赵传印沉默了一会，终于还是弯下腰去，从地上捡起了那根香烟。 他对着烟头吹了吹气，又用手仔细地擦了擦，然后才放进嘴里，指尖冒出火光。 “呼！”赵传印深深地吐出了一个烟圈，“这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 “是的，这并不简单。”赵匡正眼神坚毅清澈。 赵传印还是没说话，良久，他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来。 “今晚，我们去看看那具仙人遗骨，这事你对谁都别说。” 第264章 两个会长(普陀篇完结) 第265章 两个会长（普陀篇完结） 斗牛宫，三清电子修道协会内部一个极隐蔽的所在。 说它是宫殿，事实上又是不合适的，因为如果不是门内挂的招牌的话，任何人都只会将它当做一个别墅，或者某种有些复古的庭院而已。 与儒门和佛门不同，道门在创立之初便以一种与时俱进的观念发展着，除了少数一些因为特殊意义要保留下来的宫殿外，三清电子修道协会后来所设计建造的场所全都是钢筋水泥，充满了现代气息。 这种与传统明显有冲突的行事风格，用诸葛赤那些老儒的说法就是：数典忘祖，忘了本儿。 赵传印与赵匡正两师兄弟坐在无人驾驶的汽车内，正往斗牛宫赶去，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 赵传印透过那被水帘覆盖的全景天窗往天上望去，在乌云的缝隙中，七彩的霞光仍在涌动着。 “已经一天一夜了，掌教师兄。”赵匡正脸色也十分的凝重。 在早前，协会往深空中发射了一些探测器，也借用了一些观测设备，但仍是一无所获。 而且他们发现了一个更可怕的事实，那就是蓝星通往大气层外的道路已被某种力量封锁住了，那些探测器刚往上到达蓝星的轨道，便受到了强烈的电磁攻击，化作了流星，重新落回地表。 而他们往宇宙中发射的各种信号，也似乎碰到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在发射后又单纯地反射了回来，没有带来任何有用的信息。 三大公司在这无法理解，诡异又奇特的怪象面前第一次有了共同合作的契机，但在发现对方比起变成笼中之鸟，更愿意借此试探彼此的实力和底蕴后，这种合作也名存实亡了。 毕竟惑星纪元的人们，连蓝星上广大的辐射地带，还有那许多神秘的地方都未曾踏足过，地面上的财富还未挖掘干净呢，又哪来的余力去探索，或者说关心大气层外的事物？ 人们如同铁桶里的螃蟹，对于挤在逼仄的桶底并没有什么怨言，但只要同类往上多爬了一步，他们就要紧张地伸出钳子将对方拽下来。 “师弟，我越来越觉得这件事与【星神义体集团】脱不开干系了，之前我们小看他们，可他们又确实可能在做一件我们没有预料到的事情。” 这雨下的赵传印心烦，他从赵匡正的口袋里掏出香烟，在嘴里狠狠咬着，但并不点燃。 “我们的探子只能在外围活动，要不，我派一个小组进去他们的核心圈刺探一下？” “最好是你亲自带队。” “真的吗？” 赵匡正喜出望外，相比起危险，他对于自己被交付任务这件事更加感到兴奋。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镇定下来，“师兄你放心，为了协会我就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你放心把任务交给我，我要是看到他们真有什么诡计，那我就顺手把他们给灭了。” “不不不。”赵传印摇了摇头，眼睛还是盯着窗外，“不要做太多事情，你只搞清楚他们在干什么就可以了。” 他话音刚落，车子便已在斗牛宫的大门前停下。 一个仿生人穿着燕尾服站在大门前，它是这座宅邸的管家兼保安。 “大道五十。” “天衍四九。” 对上口号后，管家打开了门，事实上那道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门，一个修士只要花点力气便能将它的钢条扭断。 斗牛宫便是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民居，赵传印二人表情也十分的闲适，看起来就像要来这里找哪位有钱的施主谈谈布施的事情。 直到打开了房子的第二道门，原先雍容，华贵的风格才陡然一变，昏黄的灯火，长长的幡巾，黄色的符纸，墙上挂着的八卦，各种法器，无一不昭示着这里是道门的法坛。 在又按了一次密码后，几块地砖松动，一个小平台从那底下升了上来，赵匡正嘴中一直念叨的仙人遗骨就静静地躺在上面。 说是遗骨，其实是很完整一副躯体，它通体透明，肌肉高高隆起，在那皮肤下面，早已被布设好的各种经脉走了一个大周天。 “师兄，你看到了吧？”赵匡正难掩自己的激动，他的手放在了仙人遗骨上，“这具躯体，如果老祖用了的话，不止是能完整继承生前的实力，以这具躯体为根基，将来老祖证道飞升也不是一件难事。” “师弟。”赵传印并没有他那么激动，“你觉得现在是个好时候吗？让老祖复活。” “没有比这更好的时候了掌教师兄，众老祖在那结界里是死是生没人知道，不是谁都有诸葛赤那个老家伙的运气，可以在长久的睡眠中保持着意识，如果不抓住这次机会的话，老天师再次陷入沉眠的话，就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赵匡正显然有些着急，他不明白为什么师兄三番两次阻止他。 “那么，我问你，这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协会。”赵传印叹了口气，“蛇无头不行，那老天师于现世复苏了的话，这协会的事务，由谁来操持？”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什么呢？”赵匡正豪爽一笑，“当然还是要师兄你来了，毕竟老天师已辞世多年，当下的情况他短时间内肯定搞不清楚。” 赵传印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过，像儒门和佛门，他们都同时有好几个首领，像是诸葛赤突然死了这件事，放在别的公司肯定要闹翻天了，可儒门其他几个领导人很快就把乱局稳定了下来，我们道门只有你一个会长，也没有副会长什么的，要是哪天你遭遇了不测，那怎么办？” “你是什么意思。”赵传印脸色一冷。 “双会长咯，你当会长，老天师也当会长，什么事情你们两个商量着来也方便。” 赵传印没有接他的话，只是背过身去点了点头。 赵匡正只当他是答应了，兴高采烈说道：“明晚，我就把这具仙人遗骨带过去，请老天师出关，师兄，你说明晚合适吗？” “合适，很合适。” 赵匡正许久未这么开心了，他一呼气，那烛火便摇曳起来，借着烛火，他瞧见了在那仙人遗骨上似乎沾了一粒沙子。 皱了皱眉头，他弯腰小心翼翼去捡。 蓦的，一股冰冷的感觉从他胸口传来，他低头看去，一截泛着寒光的刀刃已从胸口穿出。 他的血滴在仙人如雪的骸骨上，像是朵朵梅花绽放。 第265章 从虫洞脱出的王母 第266章 从虫洞脱出的王母 轰隆！ 一朵绚烂的烟花在天空中出现，随即化作星星点点的火星飘散。 在漫天的彩霞下，这朵烟花并不显眼，但对于尹秀来说，此刻它眼中却只有这迅疾消失的火光，别无他物。 在远处，人类紧急升空的各种探测器也如雨点般落下。 经过又一次尝试后，尹秀已经认识到，即使它飞到空中，将阿房纳入了射程之中，自己的攻击也没办法够到那座秦宫，在能量到达前，因为宫殿的防御力场，那威力十足的攻击便会在外部被阻拦下来。 而它自己，因为某种类似结界的力量阻挡，它怎样都无法到达阿房宫，眼下它和蓝星上的所有生物一样，成了玻璃缸中鱼儿，逃脱不得。 这种封锁不止是身体上的，就连与外界的信号联系也完全被切断了，尹秀已感知不到【伏羲箭】的位置，尽管它知道伏羲箭不可能被摧毁。 “原来那两个和尚口中所说的【灾劫】，指的不是金蝉子吗？” 尹秀这时候又对原先那套它嗤之以鼻的大数据运算产生了动摇，如果自己真打破了常规，那如今这局势又是怎么来的呢？ 它不由地感到体内有股翻江倒海的感觉，它竟然想“吐”？ 容不得它多想，强烈的呕吐感已叫它张开了嘴，那颗通体透明的舍利子从它的口中被吐了出来。 舍利子到了半空之中便开始转悠起来，颜色也由透明变得通红，仿佛里面有炭火在烧，又像是一只得了病的眼睛。 那火越烧越大，逐渐在空气中烧出了一个直径一米见长的黑色圆洞，看起来像一个深不见底的火圈。 有什么东西正在里面翻涌着。 终于，在内里又一阵剧烈震荡后，一个人从里面钻出了半截身子。 准确地来说，那是一个女人，一个极其漂亮，看不出年龄与种族，甚至美丽到不像人类的女人。 她有一种未经时间雕琢与洗练，纯粹如流水般的美。 “能帮我一把吗？” 女人向着尹秀伸出了手，在她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缠住了她。 【一个卡在洗衣机里的女人？】 尹秀不知怎么的有了这种联想，但它一动不动，只是冷冷地看着。 “好吧。”女人似乎有些失望，“那要不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欧阳，欧阳朱莉，来自……唔，来自过去与未来，反正我有一段时间是在各个时空中穿梭的。” “嗯？” 她本来还想介绍下去，可从尹秀的脸上她并没有感受到那种惊奇，讶异的目光，一个时空穿越者活生生出现在面前，可它却毫无反应，只是像看见一个普通人，或者说是看到一只飞蛾一样，毫无波动。 这是对一个穿越者的冒犯！ 欧阳鼓起了腮帮子，眉头紧蹙。 “好吧，对一头龙来说，不管是穿越者还是什么别的身份，我在你的面前终究只是个雌性动物而已吧？” 她又叹了口气，尽管很不愿意，但她并不想卡在这虫洞里太久，时间过久通常意味着危险。 “如果你觉得欧阳这个名字你叫不惯的话，那你也可以叫我，王母，王母这个名字你总……” 女人的话还未说完，便感觉到身体被一股蛮力猛地往外拉走，等到她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被尹秀紧紧地握在了手里。 而且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对方并不把她当做某个需要注意力道的人，而是当成了猎物或者敌人，只要它再用些力气，自己当场就会变成一堆肉酱。 “你就是王母？” 尹秀凑到了她面前，一口冷气喷在了她的脸上，使后者鸡皮疙瘩直立。 “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我这个称呼了，我还是更习惯别人叫我欧阳。”她露出一个笑容，“而且，你弄疼我了。” “很快，你就不会再疼了。” 尹秀的爪子上突然蹿出了电流的痕迹，虽然暂时不会伤到王母，但只要它心念一动，马上就会有一块烤肉出现。 听到这话，王母眉头一皱，脸上露出一个苦笑，“看来，诸葛炎那家伙又搞出什么大动静了。” 诸葛炎，便是天尊的本名，但这个名字只有她才会叫，别人都只称他做天尊。 尹秀这时候也明白了她身上那气息是从何而来的，昆仑人特有的精神面貌，将他们与各个时代的人完全区分开来。 见尹秀没有搭理她，王母无奈地笑了笑，但在看到天空中的七彩霞光时，她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已经如此的麻烦了吗？那家伙真是搞了好大一个乱子出来。”她蹙了蹙眉头。 “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在跟我打哑谜，难道你不考虑一下回答我的问题吗？”尹秀有些生气。 “回答你的问题？可你好像什么也没打算问我的样子。” 王母轻笑一声，轻轻一扭身子，尹秀紧握的爪子便轻柔地摊开来，将她轻轻托在了手里。 【检测到信号失常，与部位连接断开……】 尹秀的爪子已一动不动，像是某种雕塑一般，完全跟它的身体断开了联系，它与爪子之间的神经信号被切断了！ “你不是个好对付的女人。”尹秀冷着脸。 “我从来都没说过我好对付吧。”王母朝它眨了眨眼睛，“不过眼下你要明白，我不是你的敌人，相反，我需要你的帮助，你也离不开我的协助。” “理由？” 王母不做声，只是指了指天上。 “代价？” 王母还是不出声，摊了摊手示意自己没有敌意。 “呵。”尹秀冷笑一声，“你把自己当作一位伟大的圣母了吗？还是说你想告诉我，你是个无私的奉献者，在你所说的各个时空中来回奔走，就只是为了拯救世界？” “不管怎么说，你现在需要我。而因为紧急的穿梭而暂时失去了大部分力量的我，也需要你的保护。” 王母似乎无意与尹秀讨论价值观。 “你很强吗？” “唔……怎么说呢，我的专精并不是战斗，我主要是搞科研方向的，但是如果我恢复过来了，在破坏力上应该跟你不相上下吧。” 她歪了歪脑袋。 第266章 赛博社会论 第267章 赛博社会论 见尹秀没有动手的意思，王母伸了伸懒腰，从它的爪子上跳了下来，一个轻盈的回旋，好像一片羽毛那样施施然落到地上。 尹秀这时候才重新感觉到了自己爪子的存在，开合了几下。 “怎么样，有考虑跟我合作吗？” 王母扑闪着眼睛，怎么看都只是一个纯真靓丽的女孩。 “我对于【合作】这个词有些过敏了现在。”尹秀实话实说。 “那好吧。”王母无奈地摊开了手，“虽然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这一定跟天尊有关吧？” “你能告诉我事情的经过吗？” 见她这么坚持，而且尹秀也想更多地了解那位天尊的信息，于是便只能开口跟她粗略地讲解了事情的经过。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咦！”王母整个人从地上跳了起来，她竟然悬浮于空中，直直凑到尹秀的眼前，“你是说那孩子死了！？” “如果你口中的那孩子跟我所说的金蝉子是一个人的话，那他已经死透了，连骨灰都没有的那种。” “混蛋！混蛋！！” 王母捏紧了拳头，但在察觉到尹秀眼神因此一冷后，她又放松了下来。 “我不是在骂你。” “我知道。” 在看到王母放松下来后，尹秀也解除了准备好的攻击姿态。 “他是个好孩子来着，天尊那混蛋欺骗了他，做出这些事情一定不是他的本意。” 王母还未说完，尹秀已一爪子拍在了她的身上，这一爪足足将她拍飞了数十米，重重砸在地上。 “你在发什么疯啊？” 王母满脸的不可思议，她躺在地上，只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裂开了，嘴里也流出了血迹。 “这话我要问你才对，是你在发什么疯？” 尹秀怒视着她，身上的装甲因为怒气而片片撑开，就连那神经束也好像变成了某种毒蛇一般，在风中上下摇摆。 “你口中的金蝉子，是个善良，有梦想的好孩子？那我问你，你把我们当做什么了，金蝉子杀死一头异兽，杀死一个人，在你看来就只是一个孩子调皮，用水，或者用沙子对蚂蚁做了个恶作剧而已吗？” “就因为被欺骗，这个混蛋就可以滥杀无辜，就因为被欺骗，所以他给别人造成的伤害就统统可以被原谅，就因为被欺骗，所以他的罪孽就都可以归到天尊的身上去对吧？” “你眼中这个无辜，善良的孩子，只是因为一时心情不好，杀死了李三胜的弟弟，把巴巴罗萨在孤儿院中的同伴屠戮殆尽，秦岭的猴群，一只不剩都被他用炸弹炸的粉碎，在你们这些高贵的人看来，我们这个纪元的生灵，性命就如此的不值一提吗？” 王母瞪大了眼睛，以至于忘记了身上的疼痛，呆愣在了原地。 尹秀的怒气依旧没有消解，它在心中坚定，只要她再为金蝉子辩驳一句，它才不管对方是有什么任务，或者能提供什么帮助，尹秀会毫不犹豫地将她撕碎。 “对不起。” 王母站了起来，深深地弯下了腰。 “你不用向我道歉。”尹秀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冷淡，“这些事情不是你做的，而且我已叫他付出代价了，虽然结果并不是叫我很满意。” “我知道，我只是为我的无知道歉。对不起，我没有看不起任何生灵的意思，我只是有些不敢相信天尊的手段，他比以前更加激进，卑劣了。” 她脸上还是挥之不去的歉意。 “对不起有用的话，要枪械干什么？” 尹秀不打算在这件事情上纠结太久，眼下不是抓战犯的时候，毕竟战争才刚刚开始，于是它又转换了话题。 “你与天尊很熟吧？毕竟你们都在昆仑上待过，是什么原因让你们相继离开了那里，要知道，直到我将系统更新前，昆仑的主系统里还有你们两个的权限槽位。” 王母并没有第一时间答话，她眼神朦胧，思绪穿越了如水般沉静的岁月，回到了在星海里摇曳的那段时间之中。 她与天尊，从出生起便是【盖亚】所判定的拥有人类最高天赋的两人，因此被严格的保护起来，直到昆仑起航后，众人才知道了他们二人的存在。 当时那第三人的评分只有他们的一半，那人凭着“区区”125的分数被世人称作不世出的天才，救世主。 在长久，艰难，迷惘的航行中，王母与天尊一直都是昆仑的引导者，天尊负责发号施令，而王母则充当众人的主心骨，起着稳定人心的作用。 原本这是【盖亚】所认为的最好的搭配，可随着旅途的漫长，环境的恶劣，最致命的是信心的衰减，二人的立场出现了尖锐的冲突。 天尊在后期迷上了对先秦儒家典籍的研究，他几乎将儒学从出现到发展，初始到顶峰都读了一个遍，最后他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句话，并将它奉作了信条。 “赛博须是格式化尽人欲，复归零一，方始为永恒。” 天尊终于从浩瀚书海中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人类的斗争来源于自身的欲望，只有将那些欲望全部消灭，包括吃饭和睡觉，人类才能获得永久的和平，社会的延续也寄托于这个基础之上。 “一个激进的社会学家吗？”尹秀眯起了眼睛。 “他确实是这么一个人，虽然平常很温和，可在某些大事上，他的心比中子星更硬。” 王母忽然又觉得有些好笑，她记得在【盖亚】的计算中，如果要让人类变得更伟大的话，就应该让他们结合在一起，再生出优质的子孙，以此优化种族。 这当然是个荒谬的想法，不过当初那群人和【盖亚】联合制造的各种老套，自以为充满罗曼蒂克情节的一些小套路，至今想起，王母还是不由地要翘起嘴角，露出两个梨涡。 “那真是一个奇特的纪元啊，人类要和自身的欲望做如此决绝的切割，就好像是劝一条鱼不要生活在水里一样。” “也好像是叫一条狗不要吃屎。” 听到这话，王母皱了皱眉头。 第267章 十二铜人大阵 第268章 十二铜人大阵 “那么你呢，王母，这些年里你都守护了什么？” 王母没有直接回答尹秀的问题，而是说道：“你于其抱着怀疑的态度在猜我话中的真真假假，不如看看眼下我能做什么吧，过去的那些已经是无意义的事情了。” “比如，你不想知道为什么蓝星被某个巨大的结界封锁了吗？” “这正是我当前想知道的问题。”尹秀眼睛一亮。 “十二铜人，因为扶苏激活了那埋在蓝星上的十二铜人。” 传说中，祖龙建立了庞大的帝国之后，由于繁多的事务，他不得不经常奔波在路上。 有一次他在车轿里望见天空的一角出现了七彩的霞光，甚为不解，有一位方士便对他说那里存在着龙虎之气，有人将会成为天子，这叫祖龙感到不安。 因此他照方士的建议，在各个特定的地点埋下了十二具铜人，以此镇压天下气运。 “我原先只以为这是一个传说而已。”尹秀说道。 “怎么，惑星纪元也有这样的故事流传吗？”王母抬了抬眉头，“我记得前代的许多故事在这个纪元已经断绝了，毕竟这是人类的最后……” 王母忽然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神色古怪地看了眼尹秀。 “在某些石板上见过这种记载，我的另一个爱好是考古。” 尹秀并没有听见王母后面说的话，它只是随便编了个理由把自己前世的见闻遮掩了过去。 “原来如此。”王母也把话往下接，“总之，不管你想去阿房宫做什么，不先破除了那十二具铜人，把它们制造出的力场粉碎的话，阿房宫于我们来说只会是水中的月亮而已。” 尹秀抬头，此时皓月当空，阿房宫正处于一个极靠近月球的位置，在某个角度看起来像是月亮上的小环形山。 它知道，扶苏也许此时就在阿房宫的某个阁楼上用高倍数望着自己，只要没有云层遮蔽，自己就不可能逃开他的眼睛。 但是扶苏似乎也忌惮着尹秀的存在，自入了阿房宫后就像缩壳的乌龟，久久不探头。 既然你不出来，那就只能是我自己去找你了。 “那你知道那十二具铜人的位置？” “只知道其中的几具。” “把它们的坐标分享给我，我会出手。” 尹秀扬了扬爪子。 “没有坐标。”王母摇了摇头，“或者说不存在地理上的坐标。” “你这是什么意思？”尹秀疑惑道。 “我是说，那十二具铜人是真实存在的，但它们处于不同的时空，甚至是在不同的维度之中。” 尹秀一愣，它的表情像是见了鬼一样。 “这未免太过离谱了。” 王母点了点头，现实就是这么的离谱，不管是祖龙的规划，还是他手下那帮术士的奇思妙想。 也许就是为了在将来这些铜人启用的时候不被人破坏，秦帝国数量高达百万的术士们竭尽了脑汁，想出了各种奇奇怪怪的方法来安置这些铜人。 就像是为了跟谁玩捉迷藏一样，他们甚至开发出了远超后世科技能力的超时空投放机，将其中的几具铜人丢到时空乱流之中，任由它们在错乱的坐标中穿梭，以至于最后就连术士们也无法探清那些铜人的位置。 在秦灭亡了之后，过去的一切都成了历史的尘埃，自然也没什么人想起那恢弘可怕的炼化大阵了，除了扶苏。 “事实上，我穿梭各个时空也不是为了找那些铜人，毕竟我又不知道时间线发生了变动，这个大阵竟然有启动的一天。” 她看了一眼尹秀，眼神比之前更加复杂，带着责怪与不解。 但她很快又平复了下来，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了，如今再说些什么也是多余的。 “我只是偶尔在某段历史中有遇见过它们而已，它们的形态各异，有的还保持原样，有的则被那个文明的人改造成了不一样的东西，如果不是因为它们身上的气息，我几乎要认不出来。” “比如这个。” 王母在胸口的衣袋内摸了摸，递出了一张照片。 尹秀感到既熟悉又陌生，王母拿出的是一张实体照片，那是用相机和胶卷拍出来的。 即使是在尹秀的前世，这种拍照技术也已经成了某些复古摄影师的小众爱好，世界上最大的相机胶卷制造商早就因为数码相机的出现而退市了。 怀着激动的心情，尹秀看向了照片。 只见在上面，灯火辉煌的大都会中，在摩天高楼的包围下，一座青绿色的巨大雕像立在一座小岛上，它戴着花环，一手抱着书，另一手举着火炬。 【自由女神像？】 尹秀瞪大了眼睛。 对于这座雕像，尹秀最大的印象便是在某部电影之中，主角和反派正是在这雕像的手臂上进行最终决斗的。 只是，这可能吗？ 要不是因为它亲眼看着王母从虫洞中现身，它几乎要以为这是一个恶作剧了。 “怎么，你认识？”王母有些好奇。 “不认识，只是觉得这雕像有点奇怪而已，它跟【铜人】扯得上关系？” 照片里的自由女神像虽然大部分也是金属材质制成，但跟尹秀想象中的铜人似乎沾不上边。 “木鱼，便是木头做的鱼了吗？”王母眨了眨眼睛，“我们对于各个时代的人几乎一无所知，不是吗？即使在资料和文献上，有各种学者标注了某个纪元或者时代的特征，那你敢说文艺复兴时代就所有人都在画油画吗？战争，宗教，科学研究不也正齐头并进吗？” “时代纵然是众人所谱写的画卷，但千奇百样的种种个体才是组成时代的基础，一个地方以酒而闻名，不管是考古学家，还是当代文献里把它定做酒都，酒城，难道就有谁敢打包票说这座城里所有人都是浸在酒桶里长大的？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微风吹动她乌黑的长发，使得她的身影看起来更加真实了，她更像一位老师，而不是某个时代的残影了。 不过尹秀有一个更关心的问题。 “你说这个时代，就是照片上这个，是怎样的景象，在你穿越过去的时候？” 没有注意到尹秀有些急切的目光，王母抚了一下垂到耳边的长发。 “不怎么好，与如今相比，他们的科技就好像蜗牛在地面上爬，思想文化这些也处于闭塞状态。” “但是它好像又没那么坏，起码比黑暗时代还有这个惑星纪元要好得多，甚至比我们所生活的那个时代，在某个方面要更好一些。” 第268章 大秦兵团 第269章 大秦兵团 事实上，王母也无法下一个定论，因为不管是过去那被冻结的历史，还是已经注定了的未来，都在发生着某种无法解释的动态变化。 在最开始，王母穿梭到过去的某个时代，它的大体人文，社会风貌与历史文献上所记载的相差并不远，最多就是藏着一些密辛和不可告人的秘密，这种事情在每个时代都大量存在着。 毕竟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可在近年，王母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多少时间，她的“时差”已因在各个时空中的穿梭而产生了混乱，颠倒，以至于黑暗时代那长达千年的时间与她来说只是眨眼之间。 尽管她的肉体能感觉到那份岁月的厚重和悠久，可在精神上却并不会产生这种概念。 因此王母才会对后来产生的那些变化感到猝不及防。 在那段时间里，那些被“冻结”的历史时代也产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 比如她曾在某个部落时代里，看到原始人的领袖往洪水里投入一根黑色的钨棒，滔天洪水立刻以肉眼可见的态势退去，人们因此把那个男人尊称作“雨”。 又比如在某个工业时代，魔法师们在蒸汽机之间穿梭，隐秘于幕布之后，却又悄然改变着社会的形态。 “我想，是有人扰动了时间线，在某个节点上扑棱了一下翅膀，把时代的风带偏了方向。” 她看着尹秀，意味深长。 “你觉得我有这个能力吗？” 尹秀也反应了过来。 “说到底我也就是一头山野莽兽而已，改变世界这种事情从来都是由人类来做的，虽然人们总是有意无意将它变得更坏。” “凯撒，请允许我这么叫你，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极其不稳定的，再强大的纪元，再稳定的帝国也有可能在一夕之间崩毁，比如秦，比如我们的那个纪元。” “而导致这种崩毁的原因往往很简单，甚至微不足道，比如某个人被开除了，或者某个学生考试失败了，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人类的历史便是由无数细枝末节的小事推动的。” 说完她看了看尹秀，后者陷入了某种沉默之中。 “我说的话是否太过沉重了？” “不，我只是很奇怪，为什么你们那个纪元的人这么喜欢用蚂蚁作比喻。” “……” 尹秀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对它来说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原本在蓝星上不见踪影的王母和天尊，他们几乎在同个时间，以一种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在了地表上。 一个是不知道蛰伏在哪里，暗中操纵着一盘近千年大棋的幕后黑手。 一个则是穿梭于时间之中，探索着各种可能性的流浪者。 再加上那个从头到尾精神都不太正常的金蝉子，这三位性格和行为迥异的上纪元遗民叫它摸不清头脑。 但直觉告诉它，王母相比起另外两个人，似乎又并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她的危险程度是最低的。 就算不相信她那套拯救世界的理论和理想，可如果真的必须要找一个合作伙伴的话，眼前的王母无疑是最佳的选择。 “那么，你确定这里便是最关键的节点？” 王母摇了摇头，“我不确定，在【盖亚】计算到这里发生了剧烈的异动后，我便匆忙赶了过来，以至于发生了错误。” 她指的是自己刚开始卡在虫洞中的状况，因为参数配置的错误，她差点就被虫洞中的乱流卷走。 “不管怎么样，在别的地方完全没线索的状况下，这里便是我们打开局面最好的突破口，没有之一。” 王母还想说些什么，但来自天上的异动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不知道是天尊感应到了王母的到来，还是扶苏忍不住要来跟尹秀打个招呼，反正在那云层之中，已出现了数百台通体黑色的弹壳形战机。 它们的体型极大，表面覆盖着厚重的装甲，在那装甲之上还雕刻着奇特的纹路。 但那好像并不是作战用的机型，或者说它们并不参与空中战斗，在打开舱门，各自投下近百个“人”之后，那些战机便渐渐化作虚无，消失在了尹秀的探测器中。 “那些家伙是什么？” 饶是王母见多识广，也不由得被这些将他们团团包围在中间的近万名通体漆黑，装备着统一武器和装甲的卫士震惊到。 “没什么，不过就是秦铁甲卫士中的一支而已。” 尹秀十分地淡定，这些甲士它前世在博物馆里也似曾见过，只是那时候土坑里的都是陶俑，而如今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身披重甲的卫士。 “你是说，这些都是阿房宫中的机器人？” “王母。”尹秀看了她一眼，“你这些年穿越时空，都只是冲着旅游，打卡去的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母有些生气，但她是个听劝的人，所以除了心中些微不快之外，还是不打算跟尹秀起口舌之争。 “我们面前的这些家伙，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啊。”尹秀吸了一口气，“他们都是来自大秦，祖龙最忠实的卫队，这些装甲的里头可不是什么ai，机器人之类的，他们都是大秦的散仙。” “这，可能吗？” 王母并没有想反驳尹秀的意思，她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是知道散仙的存在的，在各个时代，或者说各个有超凡力量或科技的纪元，存在着大批因为种种原因无法飞升，或者肉体被毁灭了的修士。 这些人通过各种方法将意识保留了下来，以散仙的形式存在着，继续进行修炼，并等待合适的时机，通过转移到机械或者肉体上的方式修成另一种层次的“正果”。 在许多修士看来，成为散仙多多少少是有些“不务正业”了，因为散仙其实算不上仙人，只是一种极为接近仙人的存在而已。 可要是有一个成为散仙的机会摆在他们的面前，除了极少数天赋异禀，心气极高的修士以外，大部分修士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变成一个“不务正业”的人。 这个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对于许多人来说，却是可望而不可求的机会。 “可是，为什么他们的数量会如此庞大？”王母瞪大了眼睛。 尹秀这时候已经将体内的各个系统调动了起来，黑色的剑罡在它的身上萦绕，升腾。 “这就是秦的力量。” 第269章 秦弩秦兵 第270章 秦弩秦兵 透过望远镜，天尊饶有兴趣地看着地上的厮杀。 而在他的身后，慵懒地躺在王座上的扶苏则对这场乱战提不起什么兴趣，他全身已披覆上了一层晶莹温润的皮肤，紧紧贴血肉上，使他原本就棱角分明的脸庞显得更加俊朗，夺目。 要不是因为他身上那独特的气质，常人看了只会觉得这是一个个翩翩美少年，不做多想。 尹秀与大秦甲士的争斗逐渐变得激烈起来，这也勾起了扶苏的回忆，但于他而言，这种回忆往往也是枯燥，乏味的。 在他那短暂的生命里，军阵演练，战场厮杀已看了无数，他看腻了大秦甲士厮杀的场景，或者说是对秦的胜利已感到麻木了。 “天尊，你不出手？” “不出手。” 天尊没有回过头，而是冲他摆了摆手，他的眼睛仍旧钉在望远镜上。 “为什么不出手？” 天尊离开高倍数望远镜，转过身来，咧开嘴露出一个笑容，“不出手就是不出手。” 扶苏一生少尝被人拒绝的滋味，但在近来，这种拒绝已越来越多了，因此他对于天尊的态度也不感到懊恼，只是不在乎地摆了摆手。 自始至终，他对于这个不请自来，口口声声说要当他助手的人，既无什么好感，也无什么恶感，只是单纯觉得有趣。 “陛下。”天尊稍微斟酌了一下称呼，“你似乎很在意这条蛟龙。” “你很在意，或者说很嫉妒？”扶苏嘴角出现一抹微笑。 “我是说，要是它死了，陛下你会有什么想法吗？” “当然会，我会很高兴。” 【你最好是。】 天尊又转过头去看那地上的场景，黑色的浪潮已近乎将那黑色的龙淹没了。 轰隆！ 尹秀一爪将一簇射向自己的黑色箭矢拍落，更多的箭矢则从它身边擦过。 这些甲士所使用的箭矢上既没有火药，也不带着某种电流或者力场，但因它本身坚硬的材质，加上极高的射速，即使是尹秀身上的装甲也难以说完全阻挡下这些可怕的箭矢。 而那些负责近战的甲士，在近身战技巧上似乎并不逊色于那些元婴期的修士，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比后者更强。 毕竟对于道士和尚来说，打斗只是“副业”，而这些久经战阵的甲士，即使经过了近千年的岁月，刻在灵魂深处的战斗技巧似乎也不会被淡忘多少，反而因为在几千年中断绝了，使得他们的技巧和攻击方式更显得难以预测。 铿锵！ 一名百夫长模样的甲士用一柄重剑在尹秀身上重重一砸，爆出大串的火花，他还想再抽刀出来，改劈为刺，可刚一抬手便连同身边的几位袍泽一齐被火焰所吞噬。 “黑暗电磁旋风！” 尹秀卷起一阵风暴，将如蚂蚁般攀附在自己身边的大批士兵掀飞，随后翅膀上的机枪猛地喷出火舌来。 经过升级的机枪在射速上并没有提升，依旧是一息之间能喷射出三千六百发子弹，但子弹初速与弹头的破坏力却成指数级提升，一颗子弹往往在射入了一个士兵的身体，将那人撕做两截后，又连续贯穿好几个士兵的身体，去势未减。 他们的盔甲与久经锻炼，被基因提升过的肉体在子弹面前如同脆纸。 是的，尹秀也是在活活将士兵撕成了两半后，才发现这些甲士与它之前的认知不同，他们虽然看起来像是某种机械造物，可事实上构成他们身躯的还是碳基生物的底蕴，只是这些血肉看起来与寻常理解中的不太一样。 但他们也不愧是久经战阵的士兵，特别是这些人的身手本身就极强，除了在刚遭遇时吃了大亏之外，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凭借着互相掩护和阵型上的变化，尹秀那看起来密不透风的弹幕，给他们造成的损伤已经降低了不少。 王母在这些士兵围上来之前，便已化作了量子形态，或者说是一种电子形态，她并非化成了虚影或者某种粉末一样的存在。 而是某个投影一般的东西，看得见却摸不着，此刻的王母就变了一个大头娃娃，身上穿着精致的洋装，胸前还有一个红色的蝴蝶结，呆在尹秀的身边，显得十分奇怪。 “凯撒。”王母眨了眨眼睛，宝石色的眼睛好像两对大气球，“这些家伙的强度远超我们的想象了，哪个势力都不可能存在一万名元婴期的高手吧？” 元婴在修士的分级中并不是很高，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炼虚，天人，飞升。 元婴在这个序列中只是处于中间的层级，在别人看来，只会觉得这这个境界的人并不怎么强。 可事实上，以三清电子修道协会的内部资料来看，三十岁前踏入金丹境的人已经能算是资质上乘，修炼刻苦了。 而金丹期之上的元婴期，在五十岁之前能达成便配得上一句走对了道路，苦心人天不负。 至于元婴期再往上，则不是靠累积量能够达到的境界了，这个境界远在人类的界限之上，受着诸如天命，气运，个人资质的影响。 登百米者半五十，对于许多人来说，元婴便已是此生修行的极限了，可单单就是这元婴期修士，便也是许多人可望而不可求的顶点。 之前那位给尹秀送去了轩辕弓，伏羲箭的赵守道，正是因为七岁结坛，九岁授篆，十二岁初摸炼气门槛，沉寂五年后，在十七岁那年连跳两级入了金丹境，十九岁便已修成元婴而被称为不世出的天才。 因此，虽然赵传印三令五申不叫道门中人去往终南山寻仇，可道门内部的许多人还是对于他被尹秀杀死这件事耿耿于怀。 三清电子修道协会最巅峰的时候，登记在册的元婴期道士不过五百人。 “王母，你修炼到元婴期花费了多久？” 尹秀似乎对目前的局势并不感到紧张，在将又一名甲士拍成一朵血花后，回过头问她。 “现在不是打听这种个人隐私的时候吧，凯撒？”王母大叫起来。 “没事，我就是想知道。” 尹秀一爪踩下，将一名士兵碾成肉泥。 “唔……我记得我出生便是元婴修为了。” 尹秀在地上转动的爪子迟滞了一下。 第270 法天象地 第271章 第270 法天象地 “苍龙剑法·大洋暖流！” 黑色的剑气这次没有从尹秀的爪子或者尾部流出，而是从它的双翼上，黑色的剑气轻轻随风流出，看起来就像它的翅膀正处于风化形态，被一点点地剥离出去。 可就是那轻微带着黑色的剑气，流过之处轻轻撞在那些士兵的盔甲上，却发出了一阵令人牙酸，耳膜生疼的声音。 大秦士兵的甲胄与血肉一齐被切做两半，宛若脆纸，更为诡异的是，这轻飘飘的剑气在慢悠悠蹿出去之后竟又缓慢地回流到翅膀之上，然后那剑气再次从翅膀之上逸散出去，似乎变得比之前更加凌厉了。 在尹秀的身边，一个带来死亡的可怕环流地带形成了。 “这便是所谓的洋流吗？”王母有些惊讶。 “要不是不太对称，我还真挺想把这招称作二两拨千斤的。” 尹秀语气里藏不住的得意，以至于如今虽然身处千军万马的包围中，也不觉得焦虑。 “这招厉害是厉害，不过，你有没有那些一下子能杀死上百人的招式？不然我们只怕不能从这里脱身。”王母语气里还是有些紧张。 事实上，尹秀也想直接使用自己操控雷电的能力，降下雷暴几分钟之间便将这支秦兵消灭，就像是用集群炮击将某个步兵阵地洗上几遍。 但在天空被七彩的霞光占据之后，这种攻击方式便已同伏羲箭一样，被彻底封锁了。 这霞光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不仅是阿房宫的屏障，也是在地上行走的秦兵的保障，也许不止是雷暴，就连那些改变天气的技能都已无法被使用出来了。 空域封锁，电磁封锁，天气封锁，尹秀与地面上的所有生灵一样，都成了玻璃缸中的鱼，只等着扶苏什么时候伸进一把抄网来将它们捕捞殆尽。 但尹秀坚信，即使处于这种状况下，扶苏想要将缸中的鱼儿全都捞起，那还得看他手里的网够不够强韧！ “凯撒，他们果然忍不住了！” 王母望向天空，一个蓝绿色的巨大光点正在缓缓落下，如一颗流星，而它坠落的方向，正是尹秀这里。 它虽然看起来是“缓缓”落下，可在王母眼中的倒影却已越来越大，几乎是随着呼吸猛涨。 “他是完全不在意这些士兵的生死了吗？” 王母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原来扶苏并不打算用这一万秦兵来消灭它，他们更像是拖延，缠住尹秀的“障碍”，真正的杀招藏在阿房宫中。 而此刻，那从空中落下的巨大能量波动，在这个距离上，已叫尹秀避无可避了。 即使它冒险起飞，也一定会被强劲的秦弩钉回地上，而地面上，悍不畏死的士兵将这里包围的水泄不通。 “虽然相识的时间很短（一个半小时），但我自认我们的交情很深（差点被你杀死两次），所以，我也为你的结局感到很遗憾（两分钟），再见了凯撒（应该是这个名字？）。” 王母叹了口气，连那个虚拟形象都开始粒子化，随时要消散在空气之中。 “王母。” 尹秀似乎没察觉到她的心思，忽然叫住了她。 “你还有什么事情没说的吗？忠告或者愿望？”她眨了眨宝石般的大眼睛。 “如果我说，我眼下有办法脱离险境呢？” 尹秀一尾巴拍落了射向面门的几簇箭矢。 “你是说你想试试？” “我是说，我有办法，不过，这需要你的帮助。” “好吧。”王母摊了摊手，“不管怎么说，既然你还不打算投降，或者等死的话，我们到可以试试，不过你想我怎么做？” “首先，你先实体化，我要你从粒子形态切换回实体。” 听到这个要求，王母不禁皱了一下眉头，她变换成粒子形态是有冷却时间的，依据切换形态的时间从两小时到十六个小时不等。 如果她现在按照尹秀的要求变换成实体形态的话，那尹秀遭遇的所有事情她也将会遭遇，或许在那流星落下前，她就会先死于流矢之下。 这条蛟龙不想自己孤零零地去死？它想要我陪它走到最后一刻，因此编出了这种谎话？ 陪葬？王母脸色一白。 殉情？王母脸色一红。 “快点，没什么时间了。” 那颗流星下落的速度很快，地面上的所有东西已开始受到它的影响，就连那些不会受到空气影响的箭矢也开始出现偏移了。 “呼，好吧，赌一把。”王母下定决心，“就凭我昨天抽到的那支上上签，相信【盖亚抽签系统】零差评的可靠性！” 王母一咬牙，便从量子形态切换为了实体，她刚往下落，暴雨般的箭矢便从四面八方向她射来。 而在她落地的地点，十几个武士已经准备好了重剑和长矛，摩拳擦掌等着她的到来。 “我就说不会有好结果！”王母大喊起来，“但是我还是这么做了！那我应该怪谁！” “别吵，王母，你影响到我发挥了。” “黑暗电磁旋风！” 尹秀将箭矢和周边的武士如落叶般卷起，又撕得粉碎。 “接下来这招，我需要全神贯注来施展，因为接下来的技能是我刚要学的。”尹秀说道。 “你是说这是你系统首次运行的技能？” 王母稳稳的落在了尹秀的翅膀上。 “不，我的意思是，我现在要开始学着使用了，或许能成功。” “什么！”王母大叫起来，“你是说你根本不会这个技能？” “别吵，我已经开始尝试了。”尹秀干脆闭上了眼睛。 它闭上眼睛干什么？它一头机械异兽，学人类闭眼睛干什么？它是真的有在参悟，还是说单纯等死，我是不是穿越的时候头撞在虫洞上撞坏了，才相信它的鬼话？ 王母颓丧地坐了下来。 “喂，王母，已经可以了。”尹秀又睁开了眼睛，如一轮月牙。 “接下来，你跳下来吧，从我的翅膀上。” “啊？跳下来？” “别问，你就全力跳向我的头颅，伸出手，接下来的交给我就可以了。” 王母还想说点什么，但越来越近的流星，四周的箭雨已叫她来不及考虑了。 “哈！呀！” 王母后脚一蹬，直直跳向尹秀，同时伸开手去，她的手指上传来金属特有的冰冷触感，还有一些暖意。 “法天象地·缩地成寸！” 第271章 法外之龙 第272章 法外之龙 “例无虚发的【秦火】竟然打空了？”扶苏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不甘。 原本尹秀所在的位置，在打击之下已直接成了一个巨大的坑洞，深度十数米，好像被陨石或者小流星撞击过一般。 “不，我觉得没有打空，起码那些秦兵不就一个都没逃掉吗？” 天尊的语气极其温和，可是言语中藏着的刺却又极其尖锐。 “那又有什么关系？”扶苏皱了皱眉头，“这只是一次miss而已，连失误都算不上，我们并没有任何损失。” 他话音刚落，阿房宫的城门缓缓打开，各种古铜色的魂体从城门外鱼贯而入，随后齐聚于宫城中的一座楼阁之中，四方响起恢弘，神圣的念诵声，不绝于耳。 天尊这时候才明白，为什么扶苏对于这场战斗的胜负并不是很在意，甚至于对于动用【秦火】会将整个军团一并消灭这事也毫不犹豫，这正是秦兵是不死的。 在阿房宫中，这些甲士的身体被重新制造出来，士兵们的意识也重新被灌入了这些躯体之中。 “不死不灭？” 即使有护目镜阻挡，扶苏仍能感觉到对方瞪大了眼睛。 “雕虫小技罢了……”他得意地摆了摆手，“于我大秦而言，这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而且如今这里只能支撑三万甲士的存在，如果是在全盛时期，你将能看到百万甲士驰骋于地表之上。” “那将会是何等波澜壮阔的景象啊。”天尊由衷感叹。 …… “啊！！！” 随着一声惨叫响彻山谷，一个人形的黑点迅速下落，而在她的下方是无底的深涧。 王母已在下方湍急的流水中看到了一个身影，姣好的面容，玲珑有致的身形，秀丽的黑发，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大起来。 那正是她自己在水面上的倒影！ 蓦的，一只爪子盈盈一握，将她抓在了手心里。 “没事吧？”尹秀探了过头来，双眼闪烁。 “没事？我这叫没事！？” 王母想要跳起来狠狠给它一拳，但刚站起来就双脚发软，不得不坐回了它的掌心上。 在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状况下，尹秀那一招【法天象地·缩地成寸】几乎将她体内仅存的力量都榨干了，此刻的王母处于一种极度虚弱的状态。 “这招是需要起码两个生灵一起施展才能使出来的，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只要在接触的一瞬间任意一个会施展这个法术就可以了，不过这也要求二者都要有一定的修为。” 尹秀耐心地向王母解释了她为什么会成为被动的施法者，还好由于使用上的不熟练，尹秀这招偏偏就让二者落在了同一个地点，这才没让王母香消玉殒。 这似乎也是进阶成超维生物后尹秀掌握的新技能，在金蝉子对它使用这个技能后，它的系统和神经，自动记录下了接触瞬间，金蝉子施法时经络和体内能量运行的力度与顺序，因此尹秀才能最终使出那个招式。 可是这也让尹秀有了另一个疑问。 “王母，以你这样的实力，天尊恐怕早就能杀死你成千上万次了吧？”它直言道。 “本来是该如此的。”王母叹了口气，“可是这个家伙好死不死，偏偏要学你们，或者说别的纪元人那样，当什么赛博超人，把全身都改造了一遍，结果把关于我的记忆都忘掉了，再加上我穿梭于各个时空流之中，所以他见到我的机会其实不多。” 她伸出两根手指，“以你们的时间来算，这应该是我和他，千年以来的第三次会面。” 王母没有讲，尹秀便也不去探究她与天尊之间的恩怨纠葛，以免又要多出好几个章节的对话。 而且时间之紧迫也不允许它这样做，阿房宫在轨道之上，所有的生灵几乎都成了它眼皮底下的蚂蚁。 尽管并没有那么容易便搜索到尹秀的身影，但它也坚信，只要自己稍微展开行动，秦的甲士一定会再次进攻过来。 有一件事，它现在就得搞明白，还有下决定。 “王母，你是不是用了某种技术，只投送了一个你的分身过来？”尹秀忽然问道。 “什么意思？”王母一愣，“你当我是什么大圣吗？会七十二变，我投放个分身过来？” “大圣是只猴子，而且它已经死了。” 见尹秀的表情重新变得冷淡，王母知道自己要是再不亮一些底牌出来，这条蛟龙说不定手掌心一痒就会把自己捏死。 而如今的她，全身脱力，几乎连逃脱都不可能。 “好吧，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这么优雅吗？”她轻抚了一下头发。 “我不是这个意思……行吧，你也可以这样理解。”尹秀有些无奈。 “嗨，时空旅行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王母叹了口气，“每次时空旅行于我而言都是很危险的，紊乱的坐标系，随机的脱出地点，毫无预兆的时空乱流，光是想想就会让人做噩梦了。” “不过其中最困扰我的就是，每次时空旅行，我的力量就会依据某种随机的比例被削减，这种削减随着穿越的地方和频次增多，变得越发明显起来，这也是你看到我如此【优雅】的原因了。” 王母苦笑。 “那我明白了，你找我当合作伙伴去寻找那十二个铜人，大概是因为我不会受时空穿梭副作用的影响？” “正是如此，因为你是超维生物，而且你是机械生灵，某种程度上，一些法则是无法束缚住你的。”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王母随即纠正道：“但我们是同伴，不是什么合伙人，因为在接下来的旅途中，我们一荣共荣，一损俱损，不管是我们两个谁死了，另一个都会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之中。” 尹秀点了点头，它对此倒是信服的，时间法则也许会对人类有影响，但对于从头武装到牙齿的异兽来说，确实不会有什么影响。 “你的力量，加上我的智慧，于这多元的时间流之中，我们将会是无敌的。”王母兴奋道。 不知怎么的，尹秀心里又没那么踏实了。 第272章 铜人 第273章 铜人 赵传印倚靠在一棵几人环抱的参天古木后面，神情紧张，就连手中攥着的苻剑手柄也被汗水浸湿了。 这是他授篆以来，第一次为三清电子修道协会出任务。 在以往，这些危险的任务都是他的师兄师叔们去做的，而他作为一个新人，都只负责给家中神像开光，或者做做法事这样简单的事情。 因此他难免有些紧张，汗水在他的手心，眉头，刚长出胡须的下巴上凝聚。 赵传印的队友一共有十二人，以协会的编制来说，那便是两个小组，此刻他们分散在树林中的各处，只静待着猎物的出现，他们是道门的尖兵，被放置在了最前头。 赵传印正处于下风处，他所在的方位就在被伏击队伍的正前方，除非对方昏了头，否则遭到伏击的人是绝不可能向前“撤退”的。 但他仍感到紧张，因为这次他们伏击的对象是【祝融微机机械协会】的工匠，这些人虽说修为不强，可凭着制作精良的机械装备，再加上悍不畏死，遇到谁都要咬一口的残酷个性，让他们成了新虹光市里最不好惹的势力之一。 但三清电子修道协会，恰恰就喜欢和那些自以为是硬茬的公司碰上一碰，因此赵传印才会被派来骑劫这趟货物——一个在这段时间闹得整座新虹光市沸沸扬扬的机械巨人。 道门高层对这东西的兴趣事实上并不是很大，因为有消息传它并不是什么仙人遗物，只是那帮工匠在随便哪个机械回收场里翻找出来，放街上都不一定有人要的东西。 只是那帮打铁的思维与别人不一样，在别人看来是废品的东西，往往经他们的巧思或者妙手一改造，这具被他们称作“共工一型”的巨型机甲便是如此。 在赵传印胡思乱想的时候，远方的地平线上，一只车队正缓缓驶来。 开在最前头的是几辆全地形车，它们都是市面上热销的款式，可是车身却被加装了厚厚的装甲，特别是前部的装甲，也许肩扛式导弹直接对它射击都会造成跳弹。 车身上并未装备许多的武器，只有前头装配着火焰喷射器，看来它们是作为矛头存在的，用自身极高的冲量与火焰来在必要的时候撕开口子，充当先锋。 车队的最中间是一辆极大的卡车，轮胎上覆盖着厚厚的罩板，看来是用以防御武器射击的。 它被周围的车辆簇拥着，显然处于极重要的位置。 在那空空的后部，有一个被黑布盖着的人形物体，想来这便是他们此次的目标，大型机甲共工一型。 而在车队的尾部，则是各种装配着远程火力的战车，口径不一，粗细不同，泛着寒光的炮口，任何碳基生物在这种凶狠的火力面前都要掂量一下自己的力量。 因此，赵传印一行的任务便是让过前部，隐蔽到道门的其他小组将那些火力完全摧毁后，他们再现身对付处于中部的车队。 可这完美的计划在一开始便出了差错，不知道是谁暴露了自己的藏身处，那些铁匠在未进入这条林中小道前便发现了伏击，现场顿时乱作一团。 尽管那些后排火力很快便被照计划消灭了，可赵传印还是不得不提早投入战斗，与那些杀红了眼的铁匠斗在一起。 喝！ 在惊险的避开了对方抡过来的斧头后，赵传印一剑刺进对方的胸口，手上用力搅了搅，再猛的一拔出，滚烫的鲜血便洒了他满身满脸。 他喘了喘气，再看周围，同门已将敌人杀了个七七八八，此刻有几个人已一马当先跳到了卡车上，正去揭那黑布。 不知怎么的，赵传印心中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他悄无声息往后退了几步。 呼！ 随着黑布被猛地扯下，就连原先并不是很看得上这机甲的道士们也不禁感叹铁匠们的鬼斧神工。 那巨人身高八米，小臂足足比一个人的腰身更粗，它身上并没有过多的装备，铁匠们似乎只是在必要的部位加强了防护，增强了机动性，除此之外并无太大的改动。 它的全身被一层金色覆盖着，从头到尾，色泽统一，只有面甲是黑色的，透着一种诡异，古老的感觉。 在那面甲后，那双黯淡的眼睛透着悲凉，沧桑。 “那我们这任务算是完成了吧。” 其中一个道士跳到了巨人身前，敲了敲它的手臂，转过身来询问队友们。 就在这时，赵传印的预感灵验了，那巨人动了，它的手轻轻一拍，站在它身前的道士便被拍成了一团肉酱。 “敌袭！” 众人手忙脚乱地开始反击，可那巨人双眼露着凶戾的红光，只是如采摘花朵一样，举手投足间便将一名道士的身体撕碎。 符咒，飞剑，电子探针，各种各样的武器和道具在它身上似乎并未能造成明显的伤害，许多飞剑甚至被它的装甲弹开，射向了别处。 “这下完蛋了。” 赵传印刚想离开战场，远远逃走，便看到那个巨人开始朝着自己这边走来，它看起来确实是在走，可是一眨眼身形便出现在了十几米之外，只几个呼吸，它便已来到了面前。 看着巨人的手掌伸过来，赵传印一时手脚冰冷，竟忘了反击，虽然说他的反击也是毫无意义的。 此刻他只能不停念诵着三清电子天尊的名号，虽然他压根不信，可还是希望有奇迹发生。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赵传印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一股气浪掀飞出去，飞了好长一段距离才落在地上，浑身尘土。 他睁开眼睛，只见一头黑色的蛟龙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这里，在它的旁边则是一个虚拟形象，好像是一个全息投影出来的女人，正漂浮在空中。 而那共工一型，已经在它的爪子下面，成了一堆废铁。 那蛟龙在跟“女人”说了几句话后便张开嘴，巨人身上逸散出的气体全钻入了它的嘴中。 赵传印只清晰地听见了一句话，随后便昏死过去。 “你所说的铜人，就只有这种程度？” 第273章 并不孤独 第274章 并不孤独 【目标铜人已破坏：1\/12。】 【时间坐标：惑星纪元192年7月16日。】 【系统已自动记录下一个铜人的坐标信息……】 “刚才那个道士，看到他我不知怎么的有一种莫名的冲动。” 尹秀在好像星海的时间通道中一边飞，一边扭过头去看王母，短短的一会儿，它已适应了在这不可思议的空间之中移动。 “比如？”王母歪了歪头。 她必须承认，之前自己对尹秀的实力估算出错了，眼前这条蛟龙比她所想象的要更强，那个铜人能把现场的修士一个个拍死，像捏死蚂蚁一样简单，它自身必定也已有化神期以上的修为。 可就算这样强悍，也顶不住尹秀一下。 “我不知道。”尹秀摇了摇头，“他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我就是有想要拍死他的冲动。” 事实上它也确实那样做了，可它刚一抬起爪子，整个身体便开始粒子化，遁回了无处不在的时间流之中。 “我们尽量不要干预历史比较好。”王母扯了一下发丝，“作为在无穷时空中穿梭的行者，或者说浪人，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可能会对那个时空产生不可修复的影响，同时，改变了历史走向的我们也会因此遭受【业报】，虽然我不知道会怎么样，但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好吧。”尹秀眨了眨眼睛，“那个必定死在铜人手掌下的道士也确实因为我而得救了，从某个方面，我是不是也确实干扰了历史的进行？” 听到尹秀的问题，王母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 “就算你不出手，也会有一位道行高深的道士救下他，或者那巨人手掌要拍下时，体内的电线突然短路了，抑或者他其实有什么独家的法门，总之他不会死在这里呢？” “这是有可能的吗？”尹秀忽然来了兴趣。 “在多元的时间里，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王母点了点头，“比这更奇怪的事情也有呢，比如有个纪元，一个科学家发明了一个时间机器，他借此穿梭到某个时代，亲手杀死了还处于襁褓之中的杀人魔王。” “他认为自己只要杀死了这个魔头，席卷大半个世界的战争就不会发生了。可在回到原来的时间线时，他还是惊讶地发现，那场战争并没有消失，还是轰轰烈烈地进行了，而且发动战争的还是那个魔王。” “没有谁是不可取代的，也没有什么事情是只有我们在做的。也许，我们自以为在拯救世界的时候，其实也有很多人在做跟我们同样的事情，只是我们都处于不同的时间流中，没有相遇。” 王母眨了眨眼睛，平静到令人有些心疼。 “或者说，我们所做的其实是无用功，就好像鸡对着东方叫几声，然后太阳升起，它便觉得是自己的功劳了。”尹秀补充道。 “凯撒，那你就不怕我们到最后徒劳无功，只是白费力气？”她突然变得很认真。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她，在过去的时间里，王母穿梭于各个时间线中，作为一个早早已看到了结局的人，她就像一只蚂蚁，在如花的历史画卷上走走停停，画着各种轨迹和线路，但却没办法在白纸上留下丝毫痕迹。 徒劳，是她这些年里最深刻的感觉。 “做了就是做了。”尹秀淡淡说道。 “就这？”王母有些疑惑。 “是的，照你所说的那样，要是智慧生命的世界注定毁灭，那我们做什么都是无用的，可要是事情会发生改变，那我们但凡能做点什么事情都是好的。” 听到它这话，王母才稍微安心了一些，虽然尹秀好像只是说了一番废话。 “其实现在我还有个更担心的问题，凯撒，扶苏对地上众生的军事行动很快便要开始了。” “我知道，而且我猜，如果天尊跟他站在了一起的话，那我们面对的将不只是大秦兵团，天尊经营了近千年的力量也必定会浮出水面来。” 这是王母最担心的问题之一，她从尹秀的行动和话语中便已知晓，三大公司以及其他的势力，事实上总是处于各种各样的纷争之中，他们互相算计，比起对付共同的敌人，都只愿意在同盟身上多榨取一些东西出来而已。 这样一只松散的联军，即使人数众多，势力广布赤道，可面对装备精良，高度忠诚的秦军，只能像脆纸一样。 而且最可怕的是，地上的人们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会知道，他们面对的敌人来自哪里，他们甚至连敌人的背后代表着什么都不清楚。 “你是怕我们两个在时空乱流中好不容易摧毁了铜人大阵，终于能够突破封锁，去到阿房宫了，结果地上的势力却被扶苏消灭的一干二净，我们所做的事情变得很多余？” “嗯……”王母抿了抿嘴唇，“我很相信你，但正是因为我相信你，所以才对那些人没有信心，足够你有一段时间不在蓝星上的话，扶苏肯定会毫无顾忌地对地上展开进攻吧？” “说得好像我在的时候他就不敢行动了一样。”尹秀淡淡一笑，“我并没有你所想的那么强，不说道门藏在结界里那帮随时可能诈尸的老祖了，就是现在图灵佛门的几个老和尚，他们也深不可测，我并不想轻易与他们为敌。” 尹秀这话并不是在开玩笑，它虽然确实看不上三大公司的德行，但这些在赤道经营了多年的集团，自然有自己安身立命的资本，不管是人力还是某种科技，只要能派上用场，别人便没有小觑他们的资格。 “你也说了，世上的事，离了谁都能转，即使我这时候离开了，于大局来说也是毫无影响的，扶苏想打，便让他去去试一试三大集团的锋芒，也许他们之间的战争也会是改变未来的契机呢？” 见尹秀这么说，王母便也不再说什么，毕竟自己是浪人，而尹秀身为惑星纪元的原住民，自然比自己更清楚当代的状况。 她不由地松了一口气，脸上是灿烂的笑容。 “那我们直接往下一个铜人的坐标前进？” “我的推进器已经预热许久了。” 第274章 扶苏之乱 第275章 扶苏之乱 东方翔坐在一块石头上，无聊地翘着脚，他身下的这块石头原本是新浅野市那座图书馆的一部分。 自两年前“扶苏之乱”后，新浅野市在炮火中成了一片废墟，残垣断壁，活人的呻吟，死者的残肢，到处都是荒凉，死亡的气息。 他好不容易在天师府授箓，成了三清电子修道协会的一名挂单道士，也算是重新振兴了家族，一下子就跟那些跑单帮的江湖骗子区分开来了。 可这好日子没过几天，一场席卷整个赤道的战争便爆发了，不知道哪里来的一个自称扶苏的人，带着他那帮黑乎乎的甲士，还有【星神义体集团】的人，把新虹光市彻底夷为平地。 东方翔不由地有些庆幸听了蛟龙的话，没有在新虹光市做生意，不然就以他在道门的身份，扶苏攻入市内的时候，自己也必定和那些道士一样身死道消了。 自战争开始后，赤道和荒原地带在经济和政治上的地位似乎一下子颠倒了过来，许多有头有脸的人完全忘记了荒原上存在的不法之徒和致命辐射，拖家带口地往那边赶。 就连一些小公司也从赤道迁移出去，或者干脆投入了扶苏的麾下。 如今只有三大公司还在坚持与扶苏作战，只是他们在过去的两年里节节败退，握在手上的几处重地也相继失守，终于全都退到新锡安市去了。 “属于各个城市，由各大公司恣意操纵市场，自由竞争的时代已经结束了。”东方翔仰天长叹，将帽子盖在了脸上。 事实上，在扶苏的攻击下，就连原本的“市场”也已名存实亡了，这帮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怪人似乎并不在意什么市场或者体系，他们只是一味摧毁，破坏，似乎是要将过去的一切推倒重来。 “喂，算命的，还做生意吗？” 一个女声传入她的耳中，虽然娇滴滴的但明显火气很大。 “你可以叫我先生或者道长。” “知道了，算命的，你帮我算个东西。” “我已经说了……”东方翔不耐烦地将帽子拿了下来，“呃，呃，美女，请坐！” 他赶紧从一处矮砖墙后拉出了一张凳子，又用手在上面擦了擦，这才放到女人的面前。 女人也不跟他客气，直接拉过坐下，在她坐下的瞬间，身前某个包裹在紧身衣下的部位猛然抖了一下，看得东方翔一愣一愣的。 “你什么都能算？” “财运，桃花运，运势命理，寻人寻物，解梦答疑，我是样样精通啊。” 东方翔的眼睛又游移到了女人那包裹在黑色裤袜下的大腿上，久久不能挪开。 “我看手相，还有骨相都很准的，美女你要不要试试。” “我现在手头只有两百块，能算吗？” 东方翔皱了皱眉头，显得有些为难，“小姐，如果是两年前，你这两百块在我这里是很富裕的，你甚至能请一个高僧去给你开光。” “我不要开光，我只要你算命。”女人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我知道，我知道。”东方翔摆了摆手，“我是说啊，在如今，最不值钱的就是钱币了，赤道币现在就是荒原上那帮人都不乐意收了。你身上有什么金属啊，或者别的东西可以交换吗？” “我什么都没有。” 女人拉开大衣向他表明自己两袖清风，凹凸有致的身段却令东方翔喉头动了一下。 “无所谓，这都无所谓。没有值钱的东西也不要紧，你也可以用别的东西代替，比如……” 东方翔搓了搓手。 “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女人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随即站了起来，如东方翔所梦想的那样脱下大衣。 露出了藏在腰间闪闪发光的两柄手枪。 “小姐，这不合规矩。”东方翔慌忙起身。 “规矩？现在哪里还有什么规矩？”她轻声一笑，“你觉得一个以物换物，充斥着战火和死亡的时代，还能有什么规矩吗？你所属的行会会保护你吗？” 东方翔诚实的摇了摇头，如今不管是他注册的三清电子修道协会，还是申请了执照的易经占卜协会，都已自身难保了，谁还会理他们这些小兵的死活。 “那要不我免费为您服务一次，也算是我日行一善，跟小姐你解个善果？” “很好，这很符合我的需求。”她满意的点了点头。 “请坐吧。”东方翔松了一口气，“请问小姐芳名？” “我可以说个代号或者化名吗？我不太喜欢实名制。”女人皱了皱眉头。 东方翔摇了摇头。 “恩静，恩静·阿隆索。” 在说出本名的同时，恩静将一层黏在脸上的皮扯了下来，原本冷艳但是带着俗气的脸孔猛然变得可爱，明亮起来，比之前更加夺目。 “我倒是没想到小姐你出趟门还做了这么多准备。”东方翔苦笑。 “现在是乱世，小心总是不会错的。”恩静将头发整理了一下，“直接来吧，我应该算是寻人。” “哦，你要找的是什么人？” “嗯？” 一开始工作，东方翔脸上那轻浮，色眯眯的表情便消失了，此刻的他显得十分悠然自在，甚至还有种超脱的气质。 在发现恩静没理解他意思后，东方翔又补充道：“男人，女人，亲人，朋友？” “朋友，我一向都当他是朋友的。”恩静用力地点了几下头，“两年前为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跑去了荒原地带，可在完成目标后却突然消失了，不管我怎么找，似乎都无法找到丝毫关于他的消息，他就好像在世界上消失了一样。” “如果不是这样，你也不会来找我求助了。”东方翔对这种事情已见怪不怪了，“你有他的生辰八字，或者至少知道他的年龄和属相吗？” “不知道。”恩静将一根手指搭在了嘴唇上，“他的年龄比我大好几轮，属相的话，应该是可以算属龙吧。” 【原来是忘年交啊。】 东方翔向她投去了一个“我都懂”的眼神，随后挠了挠头，“什么信息都没有的话，我很难办啊。” “难办，那我看就别办了。” 一个阴冷，干燥的声音响起，东方翔浑身鸡皮疙瘩直立，猛地扭过头时，看到了一头巨大的山猫，吓得他一下跌坐在了地上。 那山猫没有看他，而是凑到了恩静面前。 “小姐，你要找的那个人我也在找，不知道我们可否到别处详谈？” 第275章 神隐的君王 第276章 神隐的君王 呼！ 恩静·阿隆索舒服地吐出了一口气，她全身每个毛孔都像活过来了一般，畅快地呼吸着终南山林中的新鲜空气。 在舒展了腰身之后，她转过身来，脸上却是一脸的怒意。 “两年，足足两年了，为什么你从来都不联系我，八目道人？” “小丫头，你以为现在进行联系还和以前一样吗？”八目道人将双脚抱在胸前，不屑地闭上了眼睛，“阿房宫几乎成了一座大型的监听站，所有的通话都会被【商君】截取，分析的。我们要是联系你的话，恐怕你早就横尸街头了。” “这我当然知道。”恩静还是满脸的不服气，“但你大可以让谛听来找我，而不是让我像一个孤家寡人一样在城里战斗吧？” “你当自己是谁啊，我就联……”八目道人忽然一愣，“等等，你说你在战斗？” “嗯哼。”恩静得意地扶了扶眼镜，“这两年来，死在我手上的大秦甲士已经有三十个了，我也算是杀【人】如麻了。” 八目道人知道，恩静所说的“杀死”，指的必定是消灭对方的魂体。 在早期的几次大会战中，三大公司联合起来几乎把秦兵团灭了好几次，可是他们却惊奇地发现，秦兵几乎是不死的，就算当下把他们连骨头都消灭的一干二净了，过段时间他们还是会从阿房宫中好端端地降落到地上来。 这种拉锯战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三大公司损失了大量战力却在战场上一无所获，即使他们再笨，在吃过几次亏后也发现了秦兵不死的秘密。 因此在后期的战斗中，消灭秦兵肉身的同时，他们还动用各种手段，封印，禁锢，或者直接消灭对方的魂体和意识，以此达到彻底削减对方战力的目的。 这些行之有效的办法确实也削弱了秦军的战斗力，起码他们的数量不再像之前一样多了。 恩静掏出了身上两把手枪，将它们摆到八目道人面前：“【蝶变2.0】，只要打中胸口或者头颅，不管是什么散仙还是真仙，全都得给我魂飞魄散。” 没想到八目没什么反应，只是冲她摆了摆几只手，接着示意恩静看向远处一块几人环抱的大石头。 嘶！嗤！ 随着一声尖锐的声音响起，恩静不禁捂住了耳朵，随后在她的眼前，那大石头竟硬生生被切成了两截，断口处一层细不可察的电流正在上面流动。 八目道人把玩着手上经过改装的单分子丝线，淡淡看了一眼恩静。 “【救苦刃】，吹发即断，削铁如泥，天底下没有比这更快的刀，今日你见到了这刀，是你的荣耀。” 顿了顿，八目道人看着恩静越发难看的脸色，忽然放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小丫头，就你还和我差得远呢，你那枪连狗都打不死。” “狗我是打不死，但是打死一头蜘蛛却不是什么难事。”恩静直接拔枪堵到了它的脸上。 八目道人也不甘示弱，锋利的丝线也触到了恩静的皮肤，“我这刀出鞘必见血，今天正好拿你来祭一下刀魂。” “两个修为加起来连金丹期都没有的废柴，闹麻了。”谛听打了个哈欠。 “闭嘴，大猫！” “off，不会使用键盘的东西！” 八目道人和恩静一齐将武器对准了谛听。 “……” 随着一阵稀稀疏疏的声音响起，苍炎所带领的狼群回来了。 原本它们是可以十分安静的行进的，但只要回到巢穴附近，它们就会故意制造些声响，似乎是为了让潜伏在其他地方的护卫们发现自己的行踪。 对于恩静的到来，苍炎有些惊讶，但随后神色又恢复了正常。 “八目大人，除了投靠扶苏的那些人类狗腿子之外，在秦岭的周遭，并没有什么实力很强的家伙存在。” “辛苦了。”八目道人冲它点了点头。 它心里也知道，要是扶苏想进攻这里的话，整座山里除了雷公以外，几乎没有任何家伙是他手底下那些高手的一合之敌。 至于苍炎它们，要是真的给它们遇上入山的高手了，恐怕这些家伙也没有回来报信的机会。 可在过去的两年里，秦岭周边战火不断，唯独这群山还算平安，因此许多异兽和人类也逃入了群山之中。 那些人类在秦岭的外围，也不往山里走一步，八目道人不管他们，只要他们不乱搞。 而闯入群山中的异兽，或是被它收编（威逼利诱），或是被它消灭（指借用雷公的力量）。 渐渐地，尹秀原先那支只有一百多头狼的军团，被扩充到了一个极大的规模，几乎可以说是到了鱼龙混杂的地步。 尹秀没有在这山中，八目道人却用鲜血与恐怖帮它建立了一个强大的王国。 而终南群山的帝王，到底去了何方？ “我不知道。”八目道人摇了摇头，“这两年来我们也试过许多办法，但关于凯撒大人的音讯，我们一无所知。不管是残骸，还是痕迹什么的，大人什么都没留下，它就好像突然升维了，从我们所在的空间中蒸发了一样。” 恩静点了点头，八目所说的这种情况她当然也一清二楚，不管是在地下世界，还是各种游离于网络的精怪游魂（在陆路交通被破坏的情况下，属它们的消息最灵通），她都曾向对方打探过消息，但一无所获。 为此，她还曾试过骇入阿房宫的资料库中以寻找尹秀的踪迹，但秦的电脑系统构造确实与她所想的不同，为此还招惹来了大秦甲士的追杀。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恩静问道。 八目道人当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它十分淡然：“这两年来，扶苏并没有攻击终南山，甚至染指秦岭的计划，也不知道是他在忌惮什么，或者说根本就不在乎我们。” “可近来，在我们周边的探子渐渐多起来了，我已经能顺着风闻到那些人身上的腥臭味了。” 一直在闭目养神的雷公突然开口提醒。 第276章 三教联军 第277章 三教联军 【封印已完成。】 【本次封印数量：3。】 【六丁炉存储容量：40\/49……】 望着显示器上的数值，张无极长出了一口气，将剑从一名秦兵的尸身上拔出，嫌弃的将上面金色的血迹抖落，这才收剑回鞘。 这是一只秦军的小队，不知怎么的就闯入了他们的防区，这才被张无极抓住时机消灭了。 在三大公司发现了那些战机的弱点，并且研究出了专用的武器后，像新虹光市和新浅野市那样当着所有人的的面，慢悠悠空降这回事已不复存在了。 因此，如今秦兵多是在距三大公司阵地十几公里外的地方便开始进行空降，再展开队形，从地面靠近过来。 “师兄，刚才你一个打三个秦兵，那一记回头望月真的太帅了，这一拳真的好像打在了我的胸口上，我的心脏现在还扑通直跳，血直往上流呢。” 这是因为同调器的作用，他们七人在精神和动作上高度统一。 “哪有耍剑的人反而用拳法的。”张无极苦笑，“要不是剑卡在他骨头上了，我真不至于用上拳脚功夫，要知道我已经好多年没使过古拳法了。” “师兄！”另一个人叫嚷了起来，“刚收到会长的通讯，他要我们回市区去协防。” “敌人就在这里！我们反而掉头！跑市区去干什么？”另一个不满的声音响起。 “还能干什么，高层怕被狼咬，调我们去保护呗，他们怕狼咬，这么多同门就不怕啦？” “这是上头的命令，我们照做就是了。” 张无极挥挥手示意众人不要发牢骚，自己脸上的苦笑却更甚了。 自从几年前在三王柱上被那条蛟龙一个照面打败后，他们“诺依曼七子”的地位便猛然下跌，本来他们是负责核心地带的防卫工作，到后来却被降级到跟别的小队一样被随意差遣。 要不是他们的编制和任务与别的小队不同，诺依曼七子真就成了一支普普通通的队伍，这让张无极惆怅了许久。 可在扶苏之乱开始后，张无极好像又找回了当初意气风发的感觉，特别是在近一年来，装满了三个用来封印散仙意识的六丁炉后，他的信心又回来了。 …… 如今的新锡安市，几乎所有的楼房都被改造成了炮楼与碉堡，铁丝与反战车锥几乎摆放在每条主干道上，在各个阴暗的角落里，也潜藏着危险的结界。 扶苏曾经说过：“这帮赛博人身上要是没有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他们就不知道怎么打仗。” 可在这里，灯火却成了被禁止的东西，在室外，任何一盏灯火的点亮都需要被申报。 即使偶尔有个红点闪动，那也是某个修士身上的法器被唤醒了，不用别人提醒，那名修士便会立刻用衣服把它盖住。 新锡安的夜空，如人类部落时代一样璀璨，站在透气窗前的赵传印如是想。 在他的身后，形成了“有限团结”的三教中人正吵个不停。 “净衣宗昨天宣布向扶苏投降了，三清电子天尊啊，你们图灵佛门难道对属下那些公司一点管制力都没有吗？” “图灵阿弥陀佛，你们道门倒是等级森严，可老衲没记错的话，你们的副会长不是上个月才跑到扶苏那边向他摇尾乞怜吗？” “嗨，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 “什么！？” 佛道两派，甚至一些儒生也一齐望向了那个正摇头晃脑的酸儒，吓得他把后半句咽了下去。 “我是在剖析那个家伙的心理而已，f·佛洛依德的《脑电子信号解析》，大家应该都读过吧？” 赵传印摇了摇头，在这种氛围下三教联军能支撑到现在真是一个奇迹。 他清了清嗓子：“都别吵了，请各位在座的能人异士都听听贫道的发言，据我的……” “你们佛门本来就不擅长打架，打起来的时候老实待在中间给我们念咒加持就完了，偏偏老是冲在前面，阻碍我们的射界是怎么回事？” “你还敢说，你们这帮牛鼻子老道整天就是飞剑，飞刀，飞枪飞旗什么的，那些秦兵没见杀多少，反倒是我们这些冲在最前面的背都快被你们插满了。” “你不会真以为你们儒门很能打吧？你能打有什么用啊？现在打仗讲的是科技和阵型，你们一帮人只会撸起袖子往前冲，刚一开战就被人家的火力扫倒一大片，最后还不是得我们去维持战线？” “都别吵了，都别……” 见没人听自己讲话，赵传印只能悻悻地抹了把脸，重新站回气窗前，自顾自欣赏外面的夜景。 蓦的，原先众人吵闹的声响反而被一阵拉椅子的声音所取代，赵传印听到在他的身后，许多人站了起来。 “这是打嘴仗不过瘾，要开始自相残杀了？”赵传印心里猛地揪了一下。 等到他回头时，眼前的景象却与他想象中的不同，在场众人并不是怒目相对，而是都不约而同地望向了一个方向，眼神中只有崇敬，诧异，肃然，喜悦。 会议室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法原和尚与灵智上人并肩走了进来。 在扶苏之乱前，这两位大师携手闭关，遁离了红尘，没有人知道他们的修炼地在何处。 在战争爆发后，人们都以为他们也死于战火之中了，任谁也想不到他们会在这里出现。 二者的面容与两年前无异，法原庄严，灵智圆满。 “【秦火】的破解法，我们已经找到了。” 灵智一出口，在场众人便惊掉了大牙。 这两年来，阿房宫的【秦火】几乎是萦绕在三教联军头上的噩梦，除了新锡安勉强有个结界能抵御那从天落下的流行之外，在蓝星上的任何地方，任何武器都无法阻止它的下落。 在早先，扶苏经常一发【秦火】，便将纠缠在一起的秦兵与修士一起化作灰烬，虽然不知道扶苏的面容，但联军相信他肯定是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新虹光市和新浅野市便是在这种打击之中毁灭的，前者挨了三发，后者运气好一点，只中了一发联军便溃散了。 要不是后来人们总算能够封印秦兵的意识，让扶苏终于“投鼠忌器”，恐怕三教联军压根不敢结阵与他们对抗。 可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扶苏会不会把那个发射【秦火】的按钮，当做叫一瓶可乐的按键给按下去，因此三教中人还是畏手畏脚的，在大军团作战中总要往天上看上一眼。 “当真？”有人脱口而出，随即又为自己的失言而懊悔。 “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说不会让【秦火】落下，它便不会落下。” 法原和尚的声音并不大，却在众人心头投入了一颗定心丸。 第277章 后羿与盘古弓 第278章 后羿与盘古弓 “人类给了你什么好处，武鬼大人？” 八目道人冷冷地看着眼前那通体蓝黑色的巨大林枭，它的片片羽翼正反射着林间的阳光，光彩夺目。 当初八目和雷公去请它来终南山助阵，对抗人类大军的时候，它还未曾像如今这样巨大和美丽，显然在过去的几年间，它也进阶了。 “如果我说没有呢。”武鬼面对八目的质问和不信任的眼神，反倒显得很平静，“或者说，我跟他们之间并没有任何交易，扶苏想要在地上建立他的大秦，第一步便是要将所有智慧生灵诛杀干净，秦岭之外的那些霸主是什么下场，小蜘蛛你不会不知道吧？” 本来生活在秦岭的完全体就不多，究极体异兽更是屈指可数，这些强大的异兽有自己固定的领地，轻易不会移动，也不会允许别的强大异兽在自己周边活动，它们之间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 可在扶苏掀起战争后，却有许多在各个地区被称作“霸主”的生灵逃到了秦岭来，光是尹秀的那只军团，便已经多了好几头究极体异兽，如今整个群山只有雷公才能压得住场子。 而秦岭之外的生灵，或是被消灭，或是隐匿，已少见踪迹了。 “武鬼大人，你相信他们？” “我宁愿相信树上会长出仙子来。”林枭摇了摇头，“有两个和尚来找我，一个很温和，一个则充满威严，他们跪在我面前，请我来群山之中招揽战力，一起对抗扶苏。” 八目道人挠了挠脑袋，带出一串火花，“有意思，这很有意思，两个人类的修士向一头异兽下跪。” “这让我想起了传说中的佛祖割肉喂鹰。”谛听插嘴道。 一旁的雷公则是不屑地撇了撇嘴，在进阶成超神体后，它总是懒洋洋地趴在地上闭目养神。 “人类是不会把尊严当一回事的，他们虚以为蛇，为了达成目的，任何代价于他们而言都算不上什么。” 雷公说完又摇了摇尾巴，继续打盹。 恩静·阿隆索作为一个外界的人类，在群山的原住民面前并没有发言权，事实上她光是被允许待在这里旁听就已显得很怪异了，所以她只是安静地坐在石头上，不时抿抿嘴唇，眉头随着谈话的进展聚拢，舒展。 “你也听到了，大人。”八目道人摊了摊手，“我们和人类打过一仗，即使我们能不记仇，那些人类也许也能放下仇恨，可在将来，有什么利益摆在面前的时候，他们照样会毫不犹豫地调转枪口攻击我们。” 鬼武深吸了一口气，寒气从它的鼻孔和羽毛的缝隙之间逸散出来。 “已经没有什么未来了八目，很快大家都要完蛋了，人类，我们，甚至包括那些精怪，幽魂，我们都会被扶苏从地上抹掉的，就像是用橡皮擦擦掉错别字一样，他只需要一个完全听命于他的全新帝国，而不是一帮脑子里会思考，会惹出麻烦来的生灵。” “而且，你知道，他已经快做到了，只要他将新锡安拿下，把三教中人彻底消灭，那我们这些异兽能干什么？一头完全体带着几只成熟体异兽去跟成建制的军团作战吗？” 这些寒气也触碰到了八目道人的脚，使它感到有一股冷意，从脚尖直传递到心里去。 “所以，你打算当他们的说客？” “不，我不是打算，我已经是了。” 鬼武的眼睛冒出一阵蓝光，将一些异兽的名字和形象投射在地上叫它们看见。 “林啸，青帝，战狂……鬼武，你把藏在阴影里的家伙都揪出来了。”谛听有些惊讶，有些家伙它是认识的。 这上面的许多图像和名字八目道人并不认识，但它可以感觉到这将会是一支庞大的军团，从赤道到荒原地带，这兽潮将可以淹没任何胆敢阻挡在它们面前的敌人。 “你会是这支军队的领袖吗？鬼武大人，你要成为兽王了？” 雷公终于爬了起来，全身释放着实质性的战意，将周边的小草压得低低的。 “如果凯撒在的话，绝对轮不到我，而且我也不会当什么兽王，说到底，我只是一只想自由自在于蓝天飞翔的鸟而已，可是……” “如果我说凯撒大人一定会回来，你相信吗鬼武。” 雷公的战意消失了，但神色却变得更加认真。 “我不知道，如今我已不知道该相信什么。”鬼武看向八目道人，“你应该也明白吧？秦岭被攻击是早晚的事情，你们现在有一段安逸的时间，那也是因为扶苏愿意把你们圈在这个小鱼缸之中，哪天他看烦了，或者不小心在桌上一扫，这个鱼缸便会碎作一地，所有的鱼儿都会死掉。” 它说的当然是事实，八目道人也明白秦岭这里终究会被战火染指，但要叫它相信人类，与三教中人联手，也是一件极难的事情。 “鬼武大人，我们尊重您，生活在秦岭的大部分生灵都受过您的照顾，而且我也确实欠你的人情。” 八目道人难得表现出诚恳的样子，“所以虽然我不会加入，但我也不会阻止麾下别的生灵去做这件事情，您尽管在秦岭扩充军队吧。” 鬼武的双眼闪着精光，它显然十分激动，在顿了顿后，它只是简单说道：“谢谢，这就足够了。” 鬼武说完张开翅膀，双翼上的推进器猛然点火，几乎将恩静从石头上吹飞出去。 它瞬时启动的速度竟然比尹秀更快，几乎只是一眨眼便在恩静的眼中成了一个模糊的黑点。 在那个黑点即将飞向深空，从她的视线里消失时，天空中一条同样模糊，细微的红线划过，鬼武的身影开始往下急坠，像一片从枯树上落下的叶子。 鬼武死了，那红线穿透了它的胸膛，直接摧毁了体内的核心，当场毙命。 在场众生灵又惊又怒，却完全找不到敌人在哪里，任它们怎么推理，都猜不到杀了鬼武的敌人正在上千公里外的一座小山上…… “【盘古弓】果然名不虚传。” 一个手持弓箭，浑身肌肉高高隆起的男人，面色轻松地摘下了一个定位仪器，舒畅地吐了一口气。 “后羿大人，这弓恐怕世上只有您一个人才拉得动。” 天尊站在一边，满脸的微笑，他显然对于眼前此人展现出的力量感到十分满意。 “这是自然的。” 后羿不置可否，转身望向壮阔的山林和深邃的幽谷。 “我在虚空中沉睡了几千年才射出这一箭。” 第278章 蜈蚣与蛟龙 第279章 蜈蚣与蛟龙 “天尊，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与我父皇的那位谋士首领，徐福很像。” 扶苏倚靠在那并不舒适，但却十分威严的王座上，正以一种慵懒的语调和眼神打量，询问着眼前这个神秘莫测，却为了他提供了不少助力的人。 在他的帮助下，阿房宫中代表蓝星的那副地图，一大半已经被黑色所沾染，从赤道到荒原地带，扶苏向地上的众生展现着秦的力量，还有他的头脑。 “陛下，我虽然不明白您的意思。”天尊十分恭敬，“但是我必须向您保证，我绝不会像那位徐福一样，抛下您，自己逃到星海中去。” 天尊虽然可以直接向扶苏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扶苏不说，他便也不问，只照着历史传说来回答，即使他明白真正塑造了那些历史传说的人正站在他的面前。 “只有失败者和蠢人才会被抛弃，背叛。”扶苏摆了摆手，“而我自信自己不是这种人。” “说吧，你又为我带来了什么惊喜？” 天尊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拍了拍手，随即在天际线的远方，出现了一红一金两道身影，它们显然已得到了阿房宫的通行权限，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迅速变大，最后到达扶苏座前时，已几乎将太阳遮蔽。 “忘百年。”红色身影冷冷说道。 “敖白。”金色身影瓮声瓮气。 “参加陛下！” 随着它们一齐往后退去，近乎趴在地上，扶苏这时候才看清两者的身形。 红色的是一头巨大的蜈蚣，它的牙齿和脚像是一柄柄尖刀，就连在背上也此起彼伏地往外露着泛寒光的尖刺，寒气和电流在它身上甲壳的间隙间流动，氤氲，使它看起来浑身好像沐浴在烟气和烈焰之中。 令扶苏几乎瞪大眼睛，要从王座上跳起来的则是金色的那生灵。 那是一头金龙，金角金爪，在某个角度上看它更像一匹金色的缎子，在它吐息之间，一种操纵着天地间玄奥气息的上位者威严正在往外逸散。 “凯撒？” 扶苏很快便反应过来，眼前这蛟龙并不是他之前的那位伙伴。 “陛下，凯撒的名字我也经常听闻。” 同为龙族，敖白听到凯撒的名字身上不由自主地便升腾起了战意。 “之前我一直想与它交手，只是我们一个在群山，一个在深海，没碰面，不然如今这世上人们讲起蛟龙的时候，就只有敖白了。” “我倒是跟它碰过一次面。”忘百年冷笑一声，“只不过那次有碍事的家伙挡着，托您的福，那些家伙已经被消灭的一干二净了，再没什么能阻止我吃掉它的身体了。” 在发现双方都将那终南的君王当做头号目标后，忘百年和敖白之间的关系突然针锋相对起来，它们看起来似乎是想在到达蛟龙身边前先分一个胜负出来。 “凯撒那家伙已经消失不见了。” 天尊及时打断了它们的冲突。 “那家伙就好像突然从世上消失了一样，虽然我不认为被扶苏大人看好的那家伙会是因为惧战而躲了起来，但眼下，我们确实不用在意那个家伙，我们的敌人是别的生灵。” 扶苏只是单单听着，他当然也知道眼下他要面对的是三教联军，还有那堆即将跟人类联合起来的异兽。 可是那神隐的蛟龙，是不会成为自己眼下的敌人，可难道就不会变成未来的敌人吗？他心里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天尊还是说着自己的计划。 “陛下之前说想见识一下山林莽兽的力量，所以我从充满瘴气，辐射，剧毒无比生物的沼泽地带带回了蜈蚣忘百年。” “蛟龙敖白，来自于地上的某处海沟之中，那里幽暗，深沉，旋涡和乱流充斥其中，可却是这位君王的后花园。” 在向天尊介绍完了它们的来历后，天尊又转身面对那两头异兽，声音和神态都变得冰冷，威严起来。 “之前我说过了，如果你们想获得继续生存下去的机会，那便要向陛下展现你们的价值，如此的话，阿房才有你们的容身之地。” 他未说完，忘百年便打断了他。 “废话那么多干什么，天尊，我不管什么秦，还是阿房宫，超古代帝王还是别的东西，我只是因为你告诉我，参加你的军队可以获得更多的血肉，我才来到这里的。至于你说的什么容身之地，我并不感兴趣。” 它看了一眼四周的楼宇与宫殿，“这些东西太无趣了，某种平整和单一的无趣，最好是乱糟糟的，破败一点，萧条一些，这才有乐趣。” 敖白竟也表现出了和它一样的态度，只是显得更客气一些，它向天尊和扶苏点了点头。 “我确实对于秦能做到什么程度十分的感兴趣，我也愿意与你们一起尝试看看。但如果要违背我的意愿的话，我宁愿回到那对你们来说暗无天日的海沟中去，就算秦兵再多，你们的走狗遍布整个赤道，也没办法穿越海水这天然的屏障吧？” 天尊叹了口气，他对于这些山野莽兽的不配合已经习惯了，要不然他也不至于只招徕了两头异兽加入联军。 扶苏紧皱着眉头，可他又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长舒一口气，笑了起来。 “你们想要什么？” “凯撒！” “我别的都不在乎，把那蛟龙交给我就可以了，我只要它，不管是死的还是活的。” “我也不需要别的赏赐或者说报酬，这世上不能存在两条龙，身为君王的您肯定明白什么是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吧？” 两头生灵的眼里都冒出一种神采奕奕的光芒，不说这两头异兽，天尊莫名其妙地感觉到，就连扶苏的眼睛里也有了一种奇异的光芒。 之前他即使连战连胜，很快将地面上的力量击败，扫平，将大量的城市与地区纳入自己怀中的时候，也未曾有过这种欣喜，贪婪的眼神。 那条蛟龙，真有这么特别吗？ 天尊脸上不禁露出一抹奇怪的笑容。 第279章 前世，故人 第280章 前世，故人 吱哇！吱哇！ 随着一阵令人骨头发酸的电流声响起，在蓝星的某个地方，一条蛟龙从裂缝中飞出，像是在镜子上凿出了一个坑洞。 蛟龙通体漆黑，只有飘扬的须发与体表上分布的几条管线呈现出金色的光泽，而在它的身边，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女人正靠在它的身边，好像下凡的龙与神女。 “王母，我们是到达哪个地方了？这地方我好像有些熟悉。” 尹秀望着身下一座雄伟的山峰，只觉得那山那石似曾相识。 王母只是漂浮在一边，将一只手卡在尹秀装甲的缝隙里当做依托，怔怔发呆，似乎完全没听到尹秀的询问。 “王母……” 在尹秀又一次提醒后，王母才回过神来，打开了挂在胸前的金色怀表，那是【盖亚】专门为她设计的时间计量装置。 【铜人坐标已确定。】 【铜人破坏进度：8\/12。】 【坐标时间：银河纪元1094……】 “银河纪元？我似乎未曾听到过这个纪元的名字。”尹秀问道。 王母神色还是显得很迷茫，“凯撒，你应该知道吧，我们那个纪元的人一向都认为自己是残酷命运的长子，是通过了大过滤器的幸运儿，因此我们并没有给自己的世代起什么名字。” “你的意思是？” “没错。”王母点头，“我们这个纪元的名字是后面有人起的，你们口中的【上个纪元】如今被称作银河纪元。” “怪不得你会显得如此迷惘。” 或许就是因为近乡情怯，即便王母有穿梭时空的能力，在过去的漫长，或者对她来说并不漫长的时间线中，她从有过要回到这个纪元来看一眼的心思。 银河纪元虽然在人类的历史中只是短暂的一瞬间，像是谁在黑暗中点亮了一根火柴，光彩夺目，众多飞虫都把它当做太阳，将它视作明星，可在一阵冷风之后，这火焰熄灭了。 银河纪元与蓝星上此前的那些文明并没有多大的差别，人们提起它就只是说，和先前那些文明一样，没有通过大过滤器，成了众多消耗品之一。 “这个时间段是纪元末吗？”尹秀问道。 “纪元中期，人类还团结一致，没有被各种糖果和美梦养成婴儿的时代。” 王母还是显得很平静，她甚至有些冷酷，像是一个毫无瓜葛的旁观者，对着一个废弃的蚁穴评头论足。 尹秀从王母的表情中读出了一些别的东西，它知道，这个时间的浪人其实是有家的，只是这个家乡于她而言也只是一个幻梦而已。 不过在流转过八个纪元的时间线后，尹秀已经对任何事都见怪不怪了，从蛮荒时代到某个高科技的纪元，它都踏足过。 “那个铜人，在哪里？” 尹秀摩擦了一下爪子，双爪间迸射出蓝色的光亮与火花。 “别着急，我看看。” 王母也终于收拾好了情绪，开始她的本职工作，事实上在尹秀逐渐适应了各种时空穿梭后，她的职能便只剩下展开罗盘，寻找铜人的具体坐标了。 在王母朝着某个方向指了指后，尹秀张开翅膀，尾巴一摆便往山林飞去。 这座山它越看越熟悉，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忽然它想起了什么，开始往低处下降。 “怎么不直接飞过去？”王母疑惑。 “你不懂，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尹秀的声音里带上了一层笑意。 “你知道？虽然在这个时代我还未曾出生。”王母不满地嘟起了嘴巴，“但我怎么说也是个土着，就连我都不知道这山的名称呢，你竟然敢说你比我更懂这个时代的地理风貌？” “我没说我比你更懂，毕竟你们那个纪元的地形什么的，在被你们犁了一遍后，什么山川地理都被改变了，但是这座山我却是很清楚的，在我们那个时代，它依然存在。” 尹秀一边说着，一边贴着那并不十分清晰的山道往上飞行。 果然，在它经过某个节点后，王母便感觉到在他们上方的某个地方，一个力场侦测装置细细地掠过她的头顶，使得她鸡皮疙瘩直冒。 “这座山的上空有力场防御装置？” 王母这时候才开始相信尹秀并不是信口胡诌，因为他们刚才要是不管不顾，直接一头扎进山中的话，恐怕这时候尹秀和她便会撞到一堵无形的墙上，撞个头晕眼花。 “这只是一座普通的小山而已。”王母还是嘟着嘴，不服不忿，“我记不起来也正常。” “是是是，这确实只是一座不起眼的小土丘而已，你日理万机，肯定不认识。我之所以能认出来啊，只因为我曾跟一个家伙在这里打过一架。” “哦？那是个很难缠的对手？所以你印象深刻？” 王母越发好奇，虽然在一起经历了许多时间和事件，但她对于自己的这位伙伴仍不是非常了解。 “难缠，特别难缠，他第一次见面就差点把我砍成两半，之后几乎是绕着山追杀我，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几乎不是他的一合之敌。” 尹秀的声音里逐渐带上了一些温度。 “哦？那看来你和他有很深的仇怨？” 王母干脆从尹秀的背上跳了下来，踩在台阶上与它并肩同行，一齐缓缓往山上走去。 “在最初的时候，我确实想一口把他咬成两截，而他呢，也一定想要狠狠将我砍成十七八截，最好是把我每片鳞甲和血管都分开来他才会满意。” “可在后来，我和那个人成了很好的朋友，过命的兄弟。” “这真是一段伟大的友谊。” 王母的眼睛里投射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感情，像是湖面倒映着星空，而微风则不时撩拨着它，使那满池的星月都摇曳起来。 在他们并肩走过几百级台阶，将将已经看到山门时，一阵若有若无，却显得彬彬有礼，温良和煦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 “永旭山张家，欢迎二位的到来。” 两个身着白衣的青年仿佛凭空出现，站在了他们的面前。 第280章 苍龙朱雀 第281章 苍龙朱雀 那两人的面容并不相同，却都如天神一般，剑眉星目，鼻若悬胆。 他们的腰间都悬挂着一柄青绿色的长剑，无鞘无锋。 他们先是装作并不在意的看了一眼尹秀，随后又齐齐望向王母，显然相比起一头怪兽，他们更愿意跟人类交流。 “这位小姐，能否请您报出自己的用户id，以方便我们查询您是否在访客名单上。” “别！” 尹秀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立即开口阻止。 可王母却并未听到，而是自顾自地报上了信息：“欧阳文静，id……” 那两人在听到王母的信息后，并未拿出任何工具或者资料，只是呆立着，同时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起来。 “预约权限，无……” “访客名单，未列入。” “通行证，未登记。” “证实是擅自闯入者……”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在得到对方的肯定后，两人同时大喝：“请立即离开！” 王母踉跄往后退了几步，可尹秀的爪子像是早就安在那里等着她撞上来一样，轻轻地托住了她。 “这怎么办？” “没事，关于这种事我已经很熟练了，我自有解决的办法。” 尹秀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在它的身体周围一股能量升腾而起，剑罡在它的身上氤氲，缠绕。 “这就是你所说的解决办法？” 感知到尹秀战意后，王母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令她更意想不到的是，那两个人似乎比尹秀更习惯遇上这种事情，只是交换了一下眼神后，便迅疾地拔出佩剑，刺了过来。 铿锵的金属碰撞声瞬间响起，剑罡如暴风般迅速炸开，将王母的长发掠起。 那两人合作无间，一个从左路攻击，剑法刚猛无比，将那长剑挥得像一块门板，找不到丝毫缝隙。 一个从右路攻击，剑法阴柔灵动，长剑在他手中像是一匹绸缎，只是随风飘扬，似乎无孔不入。 即使这两人的配合十分精巧，凶险，但王母仍看得出尹秀并没有用全力，它似乎并不着急，只是慢慢同这两人纠缠，过招，看起来更像是在喂招而不是拼杀。 只是随着尹秀逐渐加大攻击的力度与频次，这两人也开始支撑不住。 在双方的剑罡又一次即将碰撞在一起时，一柄通体紫色的剑从空中飞来，横插在激战的二者之间，将他们的势头生生打断。 “蒙茸曲径紫薇花，几载藤萝巧蔽遮。暂借斧斤还旧观，依前万蕊吐新葩。” 王母循着声音响起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青年男子正御风而行，轻飘飘地从山顶往这里过来。 事实上王母也不敢从外貌上假定他的年龄，毕竟这个纪元的人青春期都极长，十七岁的人和七十岁的人在外表上几乎没任何区别。 但王母还是从那双神采奕奕，充满朝气的眼睛判断出眼前这人的年龄并不大，或者说他还并未被世俗的诱惑侵蚀的太多。 “两位。”他朝尹秀和王母拱了拱手，声音温柔清澈。 “在下张家家主张羽玄，不知道有什么能帮助二位？” “我们没有恶意，我们是想要……” 王母还没说完便被尹秀生生打断，“你当然可以帮我们，我此番前来，正是为了领教你们张家的剑法，外界不是说你们家族有位剑仙吗？我想见识一下。” 尹秀的声音透着一股傲慢，不屑，显得与往常很不相同。 “如果我赢了，把你们打趴下了，我也不要别的，在你们家族里，应该有那么一尊雕像才对，或许很大，或许很小，但一定很特别，把它交给我。” 王母再想说什么已经晚了，明显感受到挑衅的张羽玄只是笑了笑，便把插在地上的紫薇剑提了起来，抖出一个剑花后藏到了背后。 “剑名紫薇，请！” 他的回应简单而又干脆。 对于任何宗族世家来说，如果有人上门挑战，那他们要做的，能做的也便只有迎战而已，其他的不用多想，也无需多想。 尹秀没有回话，只是身上的剑罡变得更加浓郁了。 王母感觉得到，两者之间并没有杀意，他们似乎并不打算杀死对方，只是有一种想要分个高下，确认对手实力的执念在，因此即使对对方没有多少敌意，这里的空气也因为二者的较量而变得沉重起来。 在一阵微风拂过后，张羽玄率先动手，他脚下轻轻一点便带起一串残影，剑尖直刺向尹秀的眼睛。 由于他的速度极快，在王母看来，怎么都像是一尾紫色的龙奔向了尹秀。 “朱雀剑法·断筋！” 火红色的剑罡从紫薇剑上升腾而起，这不禁令尹秀有些错愕，以至于直到那剑快刺入它眼睛时才反应过来，一个摆尾堪堪将张羽玄击退。 “你走神了？”张羽玄有些不满。 “再来。” 尹秀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以凌厉的攻击作为回应。 “苍龙剑法·开山！” 黑色的剑罡从尹秀双爪之间流溢而出，撕开道道气流，刺向张羽玄。 张羽玄似乎也有些惊讶，以至于他也同样有些迟疑，最后才扭动身子避过，剑气割破了他胸口的衣服。 “似曾相识？阁下的剑法我好像有些熟悉。”他的眼神里多了一些疑惑，“莫非你？” “正是！这剑法就是在你们那偷学的！” 尹秀说着尾巴猛地抽向张羽玄，在对方的眼里，就好像一团黑色的火焰直扑向自己一般。 他再次提剑格挡，可那流溢的剑气哪能如此轻易被挡下，硬生生将他推出数十米后才堪堪停下，可他还未回复架势。 尹秀的攻击便已接踵而至，比之前那招更加犀利，残酷。 “苍龙剑法·断筋！” 这一下不止是张羽玄和门人震惊，就连对于剑法并不熟谙的王母也感到有些惊讶，尹秀使出的剑法竟与张羽玄如出一辙，无论是轨迹还是剑罡的流势，都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你的剑，很强。” 张羽玄将被剑气切割成布条的袖子扯下，丢在地上，他虽然感到惊讶，可还是尽力克制住询问的冲动。 第281章 剑佛 第282章 剑佛 对于家族中的那尊巨像，张羽玄以往并没有过多留心。 那只是一尊太过平常，或者说虽然怪异但是平常的雕像，它通体黑色，手上死死抓着四柄剑，张牙舞爪。 张羽玄已记不起它是什么时候被摆放在庭院里的，好像自他记事起，那雕像便立在那里了。 他问家族里的长者，人家也是回答他说自记事起那雕像便在那里，爷爷的爷爷亦是如此回答。 是谁制造了那雕像，它代表什么，无人知晓，也没人关心。 但张羽玄内心隐隐有个声音，似乎是在叫他不得在此处退却，即便在三招过后他发现自己根本不是眼前这蛟龙的对手。 对方所使的剑，总叫张羽玄有种熟悉的感觉，路数与自己所使的剑法虽然十分相近，可剑意却显得更加霸道，刚猛。 在他失神之际，尹秀一爪重重拍下，紫薇剑脱手，张羽玄也重重落到了地上，顿时感觉全身骨头都开裂了，阵阵作痛。 “你输了。” “我输了。” 张羽玄强撑着起身，将紫薇剑捡起，双手托住，递到了尹秀面前。 “我不要你的剑，我只要那雕像。”尹秀冷冷道。 “那雕像对你来说，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张羽玄实在想不通。 “也许有，也许没有。”尹秀神色平静，“但那雕像对于你们家族来说，不也是没有任何意义吗？所以，别执着于这些身外之物。” 张羽玄不再说什么，只是让开路，伸手示意道：“我带你们去找那雕像。” 尹秀也不跟他客气，在用眼神告知王母跟上后，便与张羽玄一起往山上登去。 而在他们的身后，两个年轻人还是呆立于原地，任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功力深厚，即将飞升的张羽玄竟然只是几招便落败了。 “是武器不趁手吧？” “我看也是，紫薇剑毕竟是太过古老的东西了。” “那怎么办呢？那怎么办呢？” “要不我们给它做些改造吧，比如加装一些方便记忆剑招的模块……” …… 王母和尹秀终于见到了那尊雕像，它看起来确实平平无奇，放在哪里都不至于让人多看一眼。 那是一尊怒目金刚的铜像，法相庄严，天庭饱满，它的手上抓着四柄宝剑，在阳光下闪着清冽寒光。 “这东西在这里多久了？”王母问道。 “不知道，我只知道别人都叫它做剑佛。”张羽玄摇了摇头。 “好吧。” 其实王母也没指望能从张羽玄口里问出什么来，倒不是对他的立场和能力抱有什么怀疑，而是在各个时间流中，那些原住民对与这些铜人的出现都处于一种毫无察觉的状态之中，就好像它们是本来就立在那里的一样。 看来这些铜人有改变认知的能力，不管它们的形态如何怪异，存在如何的不合理，在这些原住民的认知里，它们都是正常存在着的，就像庭院里的一棵树，路旁的一块石头，存在但是不起眼。 之前的那些铜人，事实上也没有一个长得像“铜人”，它们多以机甲，石像，甚至某种动物的形态存在于各个时间流中，在见惯了这些奇形怪状的铜人后，王母已经对它们的存在形式并不感到稀奇了。 “是这家伙吗？”王母随口一问。 “试试就知道了，砍错了的话我会道歉的。” 没等王母反应过来，尹秀尾巴猛地一抽，无匹的黑色剑罡便涌向了那尊雕像。 张羽玄站在它身边，只感觉周边骤然变暗，蓦的，昏暗的天地之中又出现一抹光亮，那是剑佛手中利剑挥舞出的寒光！ 它动了，身形只是轻轻一扭，便如鬼魅般消失，再次出现时，手里四柄剑已经一齐砍向了尹秀，尹秀不闪不退，龙爪上升腾起一朵黑色的火焰，也与它碰在了一起。 一时，金器碰撞声充斥于天地之间。 爆裂的火星和气浪甚至让张羽玄和王母不禁都往后退了几步。 “这家伙很强！” 张羽玄赞叹，只是不知道他这话到底是在评价那剑佛，还是尹秀。 “确实很强，它可以说是目前我们见所未见的强敌，竟然可以跟超维生物碰上一碰，要知道之前那些家伙可不是它一合之敌。” 王母也不由得感到惊讶，虽然说十二铜人在形态和实力上的差异，确实大到无法把它们归入一个类型之中，可真见识到剑佛的伟力时，王母还是不敢相信这是铜人能爆发出的力量。 铿锵！铿锵！铿锵！ 仿佛是某个铁匠在锤炼一块稀世的铁石，火花与寒光不停炸响。 王母和张羽玄呆呆立在一边，直到尹秀已停下动作后他们才终于反应过来，这场扼住两人喉咙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那尊剑佛的头颅被彻底拍碎，它的双脚和四肢也齐齐被斩断，只有中间的躯干还算完整，四柄剑落在原地，剑身颤动，不住地啸叫，战意久久不曾消退。 “你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吧？”张羽玄忽然问道。 “抱歉，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你。”王母摇了摇头，“因为有某种规则存在，所以我不能说是或者不是，你只要相信自己心里所想的就可以了，你觉得是，那就是，你觉得不是，便1不是。” “那我明白了。” 张羽玄苦涩的点了点头，他知道眼前的一切与他并没有什么关联，就算这雕像被毁了，自己落败，于家族来说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试问世上哪个能长胜，谁人敢称无敌？ “那你们现在要走了？”张羽玄不知自己应该感到庆幸还是遗憾，“我们还会见面吗？” “会的。”尹秀突然接话，“是什么时候我也不确定，但未来我们会有见面的一天的，以另一种形式。”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这便是时间浪人们与各个纪元的相处方式，他们与其说是过客，不过说只是一只蝴蝶，轻轻飞过，翅膀搅动一些气流，之后又潇洒地消失于时间之中。 第282章 甘罗 第283章 甘罗 【铜人破坏进度：10\/12。】 【下个铜人坐标已确定，正在生成通道……】 扶苏突然从床榻上惊醒，汗水浸透了衣衫。 天人体魄，就连睡觉都处于完美的深层睡眠中，扶苏本不该做梦或者受到任何干扰的，但那两声冰冷，干燥的电子提示音却突然把他唤醒了。 他的寝宫还是保持着几千年前的模样，鲸鱼油脂做成的蜡烛正缓缓吐着泪花，在这朦胧的灯光下，仅隔着一层纱帘的甘罗面容也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陛下，你梦见了关于秦的事情吗？” 甘罗此时还是魂体的状态，但他已经有了一种发声的方法，声音显得虚幻，漂浮，如过去的那些时光。 “我已经拥有大秦了，还会被这些无聊的事情困扰吗？” 扶苏皱了皱眉头，他显然对于甘罗的问话感到不满。 “那到底是什么在困扰着你？” 甘罗声音里透着关切，以至于一时忘记了加上敬称。 但扶苏并不是很在意，他对于自己的这位挚友宽容度极高，有些时候甚至他也忘记了那些繁杂的礼节与规矩。 “凯撒，我梦见自己在秦宫中看见了凯撒……” “那条蛟龙？” “是，我终于知道那自认与我平起平坐，所谓终南的君王去哪了？” “哦？” 扶苏用手在茶杯里沾了点水，借着火光在桌子上轻轻勾画，不一会儿后，以小篆字体写成的两个字赫然出现在上面。 “咸阳？”甘罗语调明显提高了一些，带着疑问与诧异，“你说它出现在了那里？” “不。”扶苏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它曾到过那里，它在某个时候到达过咸阳，并且像那秦的子民一样，在地上仰望过阿房宫。” “时间熔炉？” 甘罗突然想起了大秦方士们所使用过的那东西，曾有人利用那东西把秦的先祖带到了祖龙的面前，然后那先祖便被祖龙杀了。 继而他又想起，那些被方士们投入到各个时间中的铜人。 “难道，凯撒试图在时间线中找寻那些铜人？” “不是什么试图，它已经在做了甘罗！它比我们想的更多，走得也更远。” 扶苏的声音大了起来，他明显有抑制不住的火气。 “我原以为它躲起来，不跟我们作战只是因为它在等待什么东西而已，现在我终于明白过来了，它一直在做事，一刻不停地进行着自己的计划，现在它已经赶到我们前头了。” 甘罗感觉扶苏并不是在谈论一条蛟龙，他的对手像是一个活跃在战国时代的政治家，军事家，他的语气就好像是秦军在某场战争中被敌军迂回，绕后，被敌人重创，即使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为什么我会想不到这件事？那家伙明明不是等闲之辈，可我在登上了阿房宫后却把这件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我完全把它跟地上那些生灵视作一样的生物，我觉得它们一样愚蠢，结果呢，它将了我一军。” 扶苏双眼发红，像一头愤怒的狮子，他无法接受自己的愚蠢和大意。 “但这件事确实发生了对吗？”甘罗的语气还是很温柔。 他轻轻一抬“手”，纱帘便好似被一阵风轻轻掀起，甘罗凑到了扶苏的面前。 “没有关系的，祖龙的敌人比它更狡猾，更无耻。可那些家伙都已经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之中了，只在历史书上留下只言片语，充当皇帝的配角，把他衬托得更加伟大。” 【可秦不也跟他们一样，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了吗？】 仿佛是看出了扶苏的想法，甘罗轻声笑了起来，“我说了，没有关系的，不管是任何生灵和力量，都无法阻止秦的再次崛起，你只管讨伐地上的叛逆，至于那蛟龙，我会出手。” 甘罗说完便轻飘飘地离开了扶苏的寝宫，在最后跨过门槛时，他若有若无的回头“看”了一眼。 甘罗一离开寝宫，便找到了同样没有睡着的天尊。 “你的同乡，帮助了那条蛟龙。” 甘罗从未信任过他，声音显得冷酷，干燥。 “你说什么？”天尊有些疑惑。 “我是说，你在双向下注，或者说操纵双互相争斗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 甘罗慢慢接近，他的手伸进了天尊的胸膛之中，尽管这并不会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可还是让天尊感觉胸口一闷，心脏停顿了一拍。 “你不相信我？” “我从未相信过你。” 甘罗的声音越发冰冷，这股寒气也顺着话语流入了天尊的骨髓中。 在一阵沉默后，天尊忽然笑了起来。 “可你不会杀我对吧？” “陛下暂时还需要你，所以我不会杀你，因为你还有用处。”甘罗答道。 “那你来找我，是为了问罪，还是闲聊？” 天尊的微笑逐渐放肆起来。 “既然你的同乡能在各个时间线中穿梭，那你也必定有办法吧？跟她一样，把自己送到各个时间线中。” 天尊身躯一震，笑容僵在了脸上，他连连摆手。 “你把我当做沙子丢到流沙中去，要我在这里面找到另一粒沙子，这是有可能的事情吗？而且我说过了，我不愿意出手，不管对方是蛟龙还是我那同乡，我都不会出手。” “我没有指望你。”甘罗硬生生打断了他。 “那你的意思是？” “我不指望你，我会自己去，虽然我不知道他们会到哪里去，但关于其中的某具铜人所处的方位，我很清楚它在哪里，我只要在那里等着就好了。” 听到不用自己出马，天尊松了一口气，笑容重新回到他的脸上。 “可你这么去了，就不怕我蛊惑扶苏陛下，真把他当做棋子操弄了？这不是你一直在提防的事情吗？甘罗大人。” “陛下，他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也没有我想的那么复杂。” 一提起扶苏，甘罗的语气也变得温和起来，但他对天尊说话时那声音又冷淡了下来。 “不管你想做什么事，都没那么简单。” “我知道，但这就不劳你操心了。” 天尊笑着，将一个蓝色的小瓶子丢给了甘罗。 “一路走好。” 第283章 新锡安大会战(一) 第284章 新锡安大会战（一） 随着红黄绿三色信号弹从地平线飞起，新锡安市周边的大地开始震动起来。 那是无数的人，无数的机甲装备向前冲锋所引发的震荡，五彩缤纷的浪潮开始从新锡安涌出，向地平线的另一端推进，而在那里，黑色的军阵宛若坚实的堤岸，屹立不动。 “控！” 数万秦兵大喝，无数强弩被高举起来，借着微薄的晨光吐出杀机。 “校！” 前排士兵将弩放平，后排则随着所站的位置，将手中的劲弩按特定的角度依次抬高。 “放！” 天地之间先是一片沉寂，紧接着万鸟凄啼，无数箭矢在空中汇聚成黑色的暴雨，落向三角联军。 就连在空中观战的扶苏，也感觉自己的视野被一片遮天盖日的乌云所掩盖。 “承！” 眼见着箭矢即将落入三教联军阵中，军阵中传来一声大喝，一个巨型的八卦突然出现在联军的上空，像一面镜子笼罩着众人，将如雨的箭矢抵挡在外。 而在联军的前方，诸天神佛似乎都站到了他们的身前，若隐若现，将射向他们的箭矢击落。 紧接着，在三教联军阵中，各种飞剑，激光，制导飞弹齐出，五彩斑斓的激光雨直射向秦军，霎时将天地映照得通明。 “这帮赛博人，但凡多修炼点武艺或者科技，别整天搞那些花花绿绿的灯光，我也不至于这么烦他们。” 扶苏不耐烦地将头扭过一边，只用眼角的余光瞥一眼当下的局势。 在三教联军第一波攻击之后，大秦军团原先分成五道长线分布的军阵，前两道的士兵已基本倒下。 然而这些士兵早已习惯了死亡，不管是敌人还是自己同袍的死亡，于他们而言都不能造成多少触动。 反而是在军阵后边，负责掠阵，或者说是为了不打乱军阵布置，而被丢到了最后边的“新赤道联军”因此有了一些骚动。 扶苏皱了皱眉头，对于这些趋炎附势的家伙，他并不抱多大希望，也只有在巷战或者清理残兵的时候这些人才能派上用场。 随着前两道军阵被击溃，三教联军如一柄长枪，直直扎了进来。 冲在最前头的便是三教的精英，有各种电子义体，符咒，法器保护的他们，成了最锋利的矛头，所遭受的攻击也是最多的。 一千五百米于这些修士来说并不长，然而在各种武器的攻击下，作为矛头的士兵还是足足倒下了一半。 以张无极为队长的诺依曼七子便在其中，他们很幸运，在第一波攻击中幸存了下来，直直撞进秦军阵中。 到了短兵相接的时候，所有大杀伤力的远程武器几乎都派不上用场了，就只有灵巧的飞剑，轻型的火器，最原始的刀枪剑戟与拳脚才是可靠的武器。 张无极侧身闪过一个秦兵刺来的长戟，右手持剑轻轻一削，那人的脑袋便于身躯分了家。 接着他自顾自往前走，奔向下一个敌人，而在他身后，与他意识和精神高度统一的同修已经帮他挡下了一发不知从哪里射来的探针。 诺依曼七子，在同调器的帮助下于这种混乱的战场，几乎是无敌的存在。他们紧密合作，互为矛盾手足，在已经乱成一片的战阵中奋力向前。 身为矛头的三教中人职责便是为大军开路，可他们还有一个任务，那便是帮助诺依曼七子直接突破秦军本阵，把他们送到“新赤道联军”那里去！ 张无极抖出一个剑花，再次将一个士兵的手臂斩下，他没有握剑的那只手也感到隐隐作痛。 这倒不是因为受伤，而是他的手心正紧紧握着一个玻璃管，那个玻璃管只有一节小拇指长，透明的圆柱形瓶身内装着一道黑色的符咒。 “我没有办法为你寻到那仙人根骨了，但是这东西，【生死符】，它可以助你在短时间内超越极限，而且因为你们是七人，所以在叠加之下，它将能发挥出更可怕的威力。” “超越你们此生的极限，鬼神退避。” 赵传印拿起生死符，在他面前晃了晃，显然这不是建议，而是要求。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会长？”张无极并没有什么怨言。 “用完之后，你们会死，形神俱灭。”赵传印将瓶子放在桌上，“即使现在给你埋入了意识转移装置，让你能够在肉身毁灭后成为一个散仙，可事实上这东西只要一被使用，它强横的力量会连意识转移装置都一并摧毁。” 赵传印的眼中放射出骇人的精光，他的语气极重，不知道是在威胁还是鼓励，充斥整个房间。 “会长，你是知道的，我本来就是因为天赋不够，连成为散仙的可能性都没有，才接受你的邀请，成为诺依曼七子的。” 张无极笑了笑，拿起玻璃管，不住地转着角度端详里面那黑色的符纸。 “潜力5……也许我本来就不适合修道，能到元婴期就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他将那管子收到了口袋中，又用手小心翼翼地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双手合在一起，恭恭敬敬地向赵传印行了一礼。 “您知道，我是不会拒绝你的，也许诺依曼七子里，其他人会有什么想法，但我不会。” 赵传印听到这话，也不免有些动容，他想起了那个对自己言听计从，鞍前马后的师弟。 可作为一个门派的掌教，他不能随意收回发出去的命令，在需要有人牺牲的时候，他也不能犹豫，当断则断。 即便如此，他还是感到有些犹豫，也许是这几年的战乱反倒使他变得疲惫，再无之前的铁石心肠了，抑或者是他也觉得这对于诺依曼七子来说太过不公，特别是其他不知情的六人来说。 “他们的果，我来背。” “这不是你最好的命。”赵传印喃喃说道。 “不，这就是我最好的命。” 张无极手心一用力，那符纸便从手心钻入他的肌肉里去，随即七人身上冒出了不祥的黑气。 他们的身体逐渐被黑气所淹没，原本白皙的面容沾染上了死气，那不祥的黑色逸散的越来越多，最后这七人竟都成了一个个黑色的龙卷风，直扎入新赤道联军之中。 龙卷风所过之处，不管是义体星神集团的高层，还是那些乌合之众，只要接触到那黑色龙卷之人，登时便化作齑粉。 “诺依曼七子，列阵！” 第284章 新锡安大会战(二) 第285章 新锡安大会战（二） “文王鼎，起！” 随着一声怒喝响彻战场，在战场的中央，九个大鼎赫然出现。 鼎身上描画着玄奥的符文，像是某种文字，还有各种飞禽走兽，叫得出名字，叫不出名字的，在上面栩栩如生。 随着这九个大鼎的旋转，相互之间产生共鸣，三教联军，特别是在场的儒生都感觉精神一振，一连串的电磁信号正以某种方式持续灌入他们的脑海之中，使他们的专注力提升，疲劳感骤然消散。 秦的军阵被破开的那个小口子已渐渐合拢起来，像是堤坝上的缺口被填注进了砂浆和混凝土，汹涌的潮水暂时被挡住了。 可在这堤岸的后边，以星神义体集团为首的新赤道联军却被诺依曼七子打的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他们看来真是要做困兽之斗了。”天尊微笑道。 文王鼎显然正在吸取着那十几个使用者的生命力，随着影响的范围和强度逐渐持续下去，儒门那十几个功力高深的驱使者眼看着是不活了。 “不过陛下。”他又转过了头看向若有所思的扶苏，“那九个鼎你应该挺熟悉的？周王室的象征，我记得楚怀王就曾询问过这九个鼎的重量和形制吧，看到这东西难免要勾起您的一些回忆？” “是楚庄王。”扶苏白了他一眼，“问鼎的那个是春秋霸主楚庄王。” “抱歉。”天尊并不感到尴尬，只是随意一笑，“楚庄王，那家伙应该也挺厉害的，起码他有吞并天下的雄心壮志。” “你在问我？”扶苏歪了歪头。 “是的，陛下，我当然应该问你，他作为春秋最后一个霸主，你应该对他很熟悉吧。” “春秋最后一个霸主是勾践。” 扶苏的眼睛简直要翻到天上去了，他甚至有些不相信天尊会如此的浅薄，但想起这个纪元的人对历史遗物的兴趣超过历史本身，便也释然了。 就像那九个鼎，恐怕也只有天尊才能说出这鼎的一丝来历，虽然也是穿凿附会，错误颇多。 但他话语里的基础性错误还是让扶苏无法忍受。 “天尊，我是战国时代生人，春秋时代的那些事情于我而言是老黄历一般，我如果要了解那些事情，也需要靠修读考古学，而你竟然在问我认不认识那什么楚庄王？” “那九个鼎，不止是我，就是祖龙都没见过，而你眼前这几个，明显就是后来这些赛博人神神叨叨搞出来的，或者是你哪个有考古爱好的老乡随手造的盗版而已。” 扶苏颇为不屑，但眼睛却未从鼎上离开，虽然他一眼便看出那是仿造品，就像一个青花瓷罐底部印着某某厂制造的印子一样，廉价而又轻浮。 但时间照样给这些仿制的青铜器留下了一些赠礼，此时它们身上青绿色的锈迹和点点乌青，都很符合扶苏的审美。 他已决定要将这九个鼎收入阿房宫中，当作某种展品或者玩具。 轰隆！ 一阵耀眼的火光亮起，那九个鼎在游移到同一条直线时，一道红光闪过，竟同时将它们化作了灰烬。 而那十几名极力维持文王鼎运转的儒生，也被这熊熊火焰吞噬，一并于世上消失了。 扶苏错愕地张大了嘴巴，一旁的天尊在呆愣了一会儿后也才反应过来。 “是后羿，陛下，是那家伙出的手。” “我知道……”扶苏面无表情，身上的王座却咯吱作响。 不止是后羿，在战场的两侧，随着几头实力强悍异兽的出现，原本倒向三教联军的天平再次向扶苏军一方倾斜。 “法原，这便是你的援军？” 赵传印看向身边图灵佛门的两位高僧，怒不可遏，特别是法原，从战役一开始他便只是站着，这更叫赵传印不满。 “这很显然，是扶苏的军队吧？赵会长，你的眼力再差也不至于连这都看不出来吧？” “你……”赵传印憋红了脸，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灵智上人赶紧出来打圆场。 接着他不动声色地看向法原，在从师兄那里得到肯定的眼神后，他才终于放下心来。 那金色的蛟龙携带着暴雨与雷电席卷战场，显然已是超维生物的层次，灵智上人第一眼看到它时，还以为那终南的君王也投入了扶苏的麾下，在得到师兄否定的眼神后，他这才放下心来，背上的木鱼敲击声重新规整化一。 “师兄，你的困惑已解开了吗？” 灵智上人靠近法原，轻声问道。 “这并不是什么需要遮掩的事情，世人皆有三千烦恼，就是佛祖也难免有些迷思。” 法原的脸上难得出现了笑容，他的手指轻轻一转，念珠上便又出现一个数字。 “在过去的两年里，若不是你陪着我一起闭关，恐怕我早已被心魔吞噬了，那蛟龙既在我心中留下了一颗魔种，又给了我一场造化。” “如今，正是我等挺身而出，证道圆满的时刻。” 两人脸上都是笑意，在互相点了点头，便各自朝一边进发。 灵智走的极快，仿佛有一阵风在背后推着，赶着他，腾云驾雾一般，但他的脚步却并不显得轻浮，虚无，反而显现出一种踏实的感觉来。 而在他的身后，除了紧紧跟在身后的图灵佛门上千弟子外，还有许多尊巨像，皆是怒目金刚，慈悲佛祖，它们身高都达三十米，有的甚至已超过了五十米，每一步都叫大地震颤，每一脚都踩在扶苏军众人的心头上。 灵智上人正用自己的意识控制着他们，这一支钢铁洪流的加入很快便搅乱了秦的军阵，在一片黑色中撕开了一个口子。 而法原和尚，只是慢慢走着，或者说他走的极慢，像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每移动一步的时间，别人早就走了好几米出去。 可在一些修士的眼里，他的身影却是越来越巨大，巍峨，好像在世间赤脚行走的佛陀，他的身上已有了大气运。 谁都没注意到在云层之中，已有不少仙人立了起来，静静看着法原的身影。 “图灵佛门，拼完了。” 原先还因为愤怒红了脸的赵传印此时脸色煞白。 第285章 新锡安大会战(三) 第286章 新锡安大会战（三） 轰隆！ 天边炸开一朵绚丽的火花，余威落在众人的心头，久久挥散不去。 法原只是往天上一伸手，在经文的念诵声中，那无法阻挡的【秦火】竟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一推，即刻落到了千百里外，在远端爆炸。 “佛陀守护着我们！” 在这个念头的驱动下，图灵佛门众僧侣变得更加勇猛，直往前奔去，反正于这些和尚来说，生命本身恰恰是并不要紧的东西，或者说它只是登顶某个极点的载体而已。 【秦火】没有落下，秦军心中也毫无波澜，可新赤道联军原本就已人心惶惶，见这足以战场改变局势的重器竟被法原一伸手就挡掉，难免心中更加不安起来。 而且，在这些人中，已有人清醒的认识到，要是那秦火没有被挡下的话，恐怕不止是三教联军，就连自己也要一并化作灰烬了。 “扶苏陛下没有把我们当做同伴！” 这个念头最开始只是有人轻声说出，后来它又变成一种可怕的传染病，在新赤道联军中传播开来，已有不少人开始退却了。 死在三教中人手上是死，死在扶苏手上也是死，不如…… “都给我站住了！” 随着一声大喝响彻军阵，众人只看到一个英武不凡，魁梧挺拔的男人出现在战场上，他的手上提着一把鲜红的长工，雷光在他的手臂上流溢，闪烁。 “你们一直执着于保留自己那无用的生命干什么？难道你们生下来就只是为了苟延残喘，毫无意义的将生命延续下去？” “后羿大人，我们跟你不同，即使有选择，我们也不想当什么散仙。更何况，我们中的大部分人也成不了散仙，仙人于我们而言，是完全不同，或者说【非人】的生命体，我们不感兴趣。” 一个人走了出来，阴恻恻地靠近后羿，如鹰隼的眼睛冷冷盯着他。 “你在用什么眼神看我！” 后羿猛地一摆拳，那个挑衅他的人甚至没反应过来，头颅便像西瓜一般爆开，把在场准备看戏的人吓了一跳。 “难道你们以为我之所以敢站在这里，只是因为我不会死而已吗？” 后羿怒喝一声，从背后抽出一箭，搭在弦上，随着他奋力一拉弓，四周的空气都变得凝重了起来。 “盘古弓，放！” 又是一声大喝，弓弦震动声与后羿的怒喝混在一起，叫靠近他的人几乎耳膜震列，而在他的脚下，因为巨大的后坐力，一个大坑赫然出现。 而那被他射出去的箭矢，只是在众人眼前留下一抹妖异的红光，再次出现时已击穿了一具高达五十米的巨像的头颅，将它的头颅变成了另一个更大的西瓜，也碎成一地。 众人原先已被灵智上人操纵的这些巨像打得喘不过气来，随着后羿一箭射倒那最大的一尊巨像，濒临崩溃的军阵才稍微稳定了下来。 后羿并没有显得多高兴，这对于他来说只是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一击而已，他几乎没有停歇地搭弓射箭，一箭又一箭，那无坚不摧，又无可阻挡的巨像群便一个个倒下。 不一会儿，参天的巨人倒下，只剩灵智上人并不高大的身躯站在一堆损坏的元件之中，显得孤独而又渺小。 后羿咧嘴一笑，再次从箭袋里取出一只箭，搭在了弦上。 尽管众人隔着近两公里远，可灵智上人还是敏锐的感知到了来自后羿的杀气，以及他弦上的危机。 他背后的十几个木鱼骤然一顿，竟全都静了下来，好像是灵智上人伸出十几只手将它们的动静按住。 “听潮而圆，见信而寂。” 灵智上人心如平湖，稳稳坐了下来。 他已察觉到这一箭无论他怎么阻挡，躲避都是必中的，这是在因果层面上便已注定了的事情，在后羿的伟力面前，科技与谋略竟显得格外脆弱。 “雀跃吧！这一箭，献给赐予了我新生命的扶苏陛下，为秦的伟业喝彩，为扶苏陛下的力量欢呼吧凡人！” 后羿露出一嘴洁白的牙齿，勾住弓弦的手指轻轻一松，夺命的箭矢便疾射向灵智上人。 在众人的眼中，那还是细细的一条红线，他的箭细不可察，只有在击中对方的瞬间，从敌人身上迸溅出的血花才让人惊觉，那是怎样强壮的手臂射出的何种可怕的箭矢。 尽管法原也反应过来，并试图用他的神通将箭矢挡下，可挡不住就是挡不住，箭矢硬生生穿透了灵智上人的胸膛，在他胸口开出一个碗口大的血洞，之后又笔直的向前钻去，似乎永无止歇。 在远古时代，天地处于一片混沌，或者说处于某个文明所制造的混沌之中时，后羿正是靠着这一箭及时纠正了错误，不管是错误的事物，还是制造了错误的人，都被他一并纠正了。 “靶上无箭，零分！”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后羿再搭起一箭，但目标已从灵智上人转向了法原和尚，他一生对敌无数，可从未对人抬过第二次弓。 一箭便是一箭，不管是一人还是一支军队，只要被他瞄准了，再无射出第二箭的必要。 众人也对他的伟力感到信服，视线都凝聚于他的箭头上，一起瞄向仍旧慢吞吞走来的法原。 “他们师兄弟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好的。” “据说法原和尚从未流过眼泪，也几乎不笑，只有跟他那个师弟才能说上几句话。” “他不是没流过眼泪，他是一出生的时候便不哭，任护士怎么拍打，掐他都无动于衷，当时把医生都急坏了。” “可你看，他现在不是正在哭吗？” “无所谓了，后羿大人这一箭下去，世上便没有法原和灵智了，佛门的双璧，马上就要成为历史了。” 俗人浅薄，对这两个和尚评头论足，直到发现后羿久久都没放出第二箭，才有人疑惑，向他发问。 “后羿，你已经赢了，为何面露难色？” “我赢了吗？” 后羿看向那已完全失去知觉的手指，摇头苦笑道：“不，是他赢了，他是一个更精准的弓手。” 扶苏和天尊已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他们凑到阿房的边缘，从顶上向下看去，这才看出了端倪。 灵智上人确实已经死了，他那圆满的脸孔干净白皙，双眼微闭，好像只是睡觉了一样，只是他的脉搏和呼吸，心跳与血流，在被后羿一箭射穿的时候便已停止了活动。 后羿确实贯彻了自己的武道，一箭便是一箭。 可他没意识到，灵智上人也朝他射了一箭，如果说后羿的箭快到看不见，灵智上人的箭则是本来就不能以肉眼看见。 “他，还有救吗？”扶苏问道。 “没有了陛下，救不回来了。” 天尊摇了摇头，神色十分的懊悔，毕竟说起来后羿是靠他的一些科技才复活的，他在这个神话英雄的身上倾注了许多心血。 可他万万想不到，后羿没有在力量上输给这些凡人，反倒是败在了智谋上。 灵智上人已死，可他背后的那十几个木鱼却还是在发出和谐的共振，依照某种次序敲击着，只是原先那声音静不可闻，可如今却近乎是一面面大鼓，每一声都敲击在众人的心头。 特别是后羿，他的耳朵和眼睛已开始出血了，他体内的血管和肌肉正在遭受损伤，从细胞到神经信号，被逐渐拆解。 “ddos攻击（分布式拒绝服务攻击）！” 有人在触碰了后羿后便惨叫起来，可他也开始全身出血，在一阵剧烈的抽搐后便倒在了地上。 “那个和尚，在中间的瞬间向后羿发送了一串病毒，是这样吗？”扶苏看向天尊。 他并不是很懂当代的技术，特别是那些花花绿绿的字符和灯光总是看的他头晕目眩。 “应该说是某种数据信号上的攻击。”天尊尽量使自己的解释浅显易懂，“就好像一个士兵，他强壮无比，但是敌军用一只上万人的骑兵队不停地对他冲击，也不杀他，砍他，只是擦着他的身边奔过，连续不断，久而久之……” “水滴石穿，铁杵成针。”扶苏完全明白了。 灵智上人知道自己已躲不开了，所以干脆以性命为诱饵，让后羿来攻击他，以此让自己对对方进行ddos攻击。 如此，他看向后羿的眼神，除了有些惊恐外，又多了一种同情。 在后羿身上，他感受到了一种悲哀，一种与大秦一样的悲哀，那就是他们都未被蛮力所打倒，却倒在了内部的力量上。 后羿并未感觉到这种悲哀，因为他的脑子也已开始僵化了，从中枢到神经末梢，在灵智上人的攻击下，都已被完全摧毁了。 法原走的极慢，因为他身上正承托着某种大气运，这是连天上的仙人都要驻足观看，垂涎欲滴的气运，显然法原用了极大的代价，掏空未来与过去的一切希望与底蕴。 “一世三十六烦恼，过去佛现在佛未来佛，何为佛？” 他手中的念珠随着捻动不停地变换着数字，可那数字的转换已越来越慢。 终于，在历经数百万次演算，推论，寻找后，念珠上的数字清晰地显现了出来，那是一串蕴含着过去，未来，现在的字符。 可法原已自觉不需要这不便的东西了，随着他轻轻一用力，佛祖粉碎，与他唯一的一滴泪珠一起落在地上。 “如来神掌·镇！” 法原轻轻一喝，天地之间便仿佛有一洪钟奏响，扶苏军只见有一硕大无朋的手掌向他们推来，仿佛要遮蔽日月，吞食天地。 敖白与忘百年这两头超维异兽见此状况也不敢轻易接招，只能各自扭动躯体避开这“高墙”。 它确实就像一堵墙，任何敌人，无论是秦军，还是新赤道联军，撞上了便尸骨无存，骨肉尽皆粉碎，可那些与他们混战在一起，无法分离的三教中人也被这巨掌穿身而过却毫发无损。 “如来神掌·平！” 法原又是轻轻一推，这一次，就连在天上的阿房宫都震动了一下。 敖白与忘百年这一次没有那么幸运，直接受更凶猛的掌风波及，被直直拍飞了出去。 扶苏看着这一幕，姣好的面容上一片铁青，仿佛他也成了无数秦俑中的一个。 “他们有这种手段，为什么不早拿出来？” 他这话既是在问自己，也是在向天尊发问。 “陛下，这两年他们也不在啊。”天尊挠了挠脑袋，“而且这是搏命的手法，再用不了第二次了。” “你看那和尚，他背负着大气运，可他的身体和精神无法承受这种气运，他已离死不远了。” “天尊，你搞错了一件事情。”扶苏看向天尊的眼神从未像如今这样冷酷，无情。 “什么？”天尊不由地也有些错愕。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也许是你承平日久，思想钝化了，也许是你本就一人吃饱，全家不愁，所以你活着的最大意义，或者说你的第一准则是活下去，而他们则完全不同。” 扶苏指着下面，他不止是在说法原和灵智，更是在说那浴血奋战，不计代价的三教联军。 “一个人死了，并不意味着他就失败了，而一个人活着，也不代表他成功了，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天尊？” “或者说，上官飞云？” 听到这个名字，天尊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再看向扶苏的眼神已不是原先的云淡风轻，而是充满了忌惮与怀疑。 这个名字，他自己都快记不起了，在过去的千年岁月里，天尊就是他，他就是天尊，上官飞云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过客，于他而言只是一个被遗忘的故人而已。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想知道，便可以知道，虽然我身边没有方士，但甘罗受过这方面的训练，他以卜算的方式将时间往前推了千年，这千年的时间中，只有两个人活到了现在，一个姓欧阳，是个女人，而天尊你，明显是个男的。” 扶苏饶有意味地看着他。 “你想要什么？” “很简单。”扶苏指了指下面的战场，“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最终章 千个纪元后的历史 最终章 千个纪元后的历史 某天晚上，有个极漂亮可爱的女人走进了我的梦想之中，那会儿我正睡得模模糊糊呢。 “恩静，我叫恩静·阿隆索。唔，是来自无数个纪元后的人。” “什么叫做无数个纪元之后？你是想说你是未来人？”我十分疑惑。 “宾果！虽然不太准确，但你这样理解也没错。”她吐了一下舌头。 “你在哪里？” “数千年后的某个地方，我们的时间大概就是差了这么多。” 她夸张的张开两只手，比划了好大一段距离。 “不知道你那边怎么样，但是我们这边的战争刚结束，天啊，原以为是无休无止的战争呢，但终于结束了。” 我一头雾水，“你们那里经常打仗？” “原先是没有的。”她摇了摇头，“除了谋杀经常发生外，基本还算和平，直到扶苏之乱开始。” “最繁华的赤道地带被打成了一片废墟，就连荒原地区也被波及，人类文明岌岌可危，扶苏在天尊的帮助下几乎统治了天空，阿房宫无人能够触及。” bbq了，我想。 “还好，凯撒破解了十二个铜人组成的大阵，你知道最后一个铜像在哪吗？94年的美国！它和甘罗在女神像上打了一架！” “你是说我们这些读者的94年？” “嗯哼，1994年。” 她点了点头，“刚好就是凯撒的前世，他还是人类时所处的那个纪元。” “据我所知，它不是一条龙吗？” “它确实是一条龙，但他前世是个人，叫做尹秀。这是在我们联合群兽，人类打败扶苏和天尊，让阿房宫落入月球以后才发现的。” “他自己坦白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的。”恩静脸上出现两个梨涡，“我想他是不想叫人知道的，但他实在也没想到那个叫做【星核】的意识保存器，实际上不止一个。” 【星核】？星尘龙？ “不是啦！”恩静不由得暴躁起来，看起来简直像是要给我两拳，“不过说起来也好笑，那个叫做星核的十六面体，尹秀最初把它当做是无良奸商卖的玩具，人家开价五百，他砍到了五十，发现没什么作用之后就被他丢进垃圾桶了。” “你说星核不止一个？” “是的，所以后来我们遇到了本书最强的敌人，和尹秀同一个时代，被称作元纪元来访者的那些人，他们才是藏在历史背后真正的操控者，试图让时间重新归零，至少回到1994年。” “可看来你们好像赢了？”我也不禁有些高兴。 “是的，我记得那天，蓝星的轨道上停满了星际战舰，还有一个仙人和小女孩在上面。” “凯撒，哦，不对，尹秀在你身边吗？他回复人身了吗？” “没有，他和张洞玄一起前往星海了，而我，和王母继续待在蓝星上，等他有朝一日回来。” 真不错呢，我刚想这么说，梦却突然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