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长生》 第1章 林行 打了个哈欠,林行睁开眼睛。 身上被子已盖得发黑,若有若无的霉味让他皱了皱眉。 晨光昏暗,小山村被此起彼伏的鸡鸣声唤醒,林行也从坚硬的木板床上坐起。 黑乎乎的屋棚角落,蛛网盘结,一只不知名小虫被捆了个结实,仍旧卖力的挣扎着。 家徒四壁,林行叹了口气。 他是带着记忆投生到这个世界上的。记忆里的世界高楼林立,科技发达,出行方便,医疗资源丰富,正是有了前世的诸般对比,林行对这世界的残酷感触更深。 衣不蔽体不只是一个成语,村子里多的是四口之家,只能凑出来两套衣服。 一年中更是有半年都食不果腹,住只能住在茅草屋棚里,但凡风雨大了点儿,屋棚被掀翻事小,人若是淋了场雨,染上风寒命就可能丢了。 至于出行,自是只能靠两条腿。 几头耕牛是村子里农户们的命根子,比人都金贵,想坐个牛车那是痴心妄想。 最近的县城在八百里开外,村子里上一辈的老人里,只有两个人去过,还是跟着路过的商队才走了个来回,就这还在村子里吹了半辈子。 民生倒算淳朴,毕竟大家都是一个姓的,再加上要报团取暖,村子里众人大都是一条心。 林行统计过,他们这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小山村,一共有八十七人,平均寿命不到四十岁。 这还要排除夭折的小儿,难产的村妇,和感染各种疾病而死的倒霉蛋。 是的,倒霉蛋。 在这里即便染上最普通的风寒,都是要人命的,毕竟村子里连个赤脚医生都没有。 染了病,只能自认倒霉。 嘭!嘭!嘭! “铁根,起了没?” 隔壁住的是林行本家二叔,哐哐砸着屋门。 看着晃来晃去的门板,林行生怕它被二叔砸倒,毕竟这种事已经发生过好几次了。 “二叔,起了。” 林行赶忙回了一句。 铁根是他的小名,事实上之前他是没有大名的,由于没人识字,村里的年轻人,到二十岁才会自行起名,二十岁之前只有小名。 穿上短褐,把麻裤用麻绳在腰间系紧,绑上草鞋,林行起身站起。 十四岁的他身量矮小,爹娘半年前因病去世,他也在爹娘去世后一病不起,在病中噩梦连连,反倒彻底融合了前世记忆。 之前的林行,受前世记忆所扰,过得浑浑噩噩,不知让爹娘操了多少心。 林行上辈子还没大学毕业,家里经营着一所药房,他耳濡目染下也学会了一些中医病理,搞明白自己只是严重些的风寒后,好歹是把病治好了。 打开门,让二叔进来。 二叔今年三十来岁,身形短粗,身板厚实,生的满脸横肉,背着张猎弓,手持短矛,腰别利斧,活脱脱一个土匪模样,实际上是村子里有数的几个猎户之一。 二叔一进门就着急忙慌的开口:“铁根,咱们快点进山,我昨晚听见黑爷叫了,咱们的陷阱肯定猎到东西了!” 黑爷,就是野猪,他们这儿祖祖辈辈都这么叫。 林行微微一愣,脱口而出:“那二叔你昨晚听见黑爷叫的时候,咋不来找我?” 二叔扭扭捏捏的红了脖子。 两世记忆的林行顿时明白了。 二叔家底殷实,取了个婆娘有几分姿色,只怕昨晚听到野猪叫的时候正手软脚软呢,没能爬起来。 啪!啪! 林行也不着急,他慢斯条理的到屋角取了火石,点燃干柴,烧起了水:“二叔,你随便坐,我先煮点儿茶吃。” 喝茶倒是次要的,主要是去去味。 穷乡僻壤,甭管做什么吃的,都只有一口锅,刷都刷不干净,煮出的热水自带一股子怪味。 二叔撇了撇嘴,毫不客气道:“吃什么茶?你小子病好以后,净做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浪费时间!” 说着二叔已走到屋里,取下墙上挂着的柴刀,胡乱挥舞几下,又摆出几个架势,倒也是虎虎生风,吓住懵懂的小兽不在话下。 林行笑着开口:“二叔家里,应当不缺过冬的吃食了吧?咱们这几个月,猎到的东西可不少。” 二叔大脸上多了些无奈:“我那婆娘非要再做身过冬的衣服,那老熊皮她说什么也不穿了,我寻思着把东西卖掉一部分,买点棉花。” 说着二叔蹲下身,好笑的看着林行煮茶:“铁根,你活的怎么像个老头子似的?要不二叔给你介绍个婆娘搭伙过日子得了。” 十四岁,在这里早已是谈婚论嫁的年纪,往往只言片语,就能定下前世所谓的‘婚姻大事’。 “不了。” 林行对此习以为常,可拥有前世记忆的他,自不愿一辈子蹉跎在这小山村里。 “我准备到镇上找个营生做,已经托人去打听了,说不得就要当几年学徒,可不能耽误了人家。” 离他们这里最近的镇子,约莫有两三百里路,时常有跑山的货郎来他们这收些山货,顺便倒腾些日常用品。 二叔皱皱眉:“镇上的营生那么好找?离咱们这儿这么远,要是出点儿什么事,人生地不熟的,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 二叔不知道铁根为什么一心往外跑,自打病好了以后,他这个侄子好像变了个人。 外面的世界有什么好? 在村子里有自己照拂,再娶上个婆娘,生两个大胖小子,老婆孩子热炕头,比什么不强? 他也问过铁根,铁根却总是笑而不语,眼中闪烁着他从没见过的光彩。 林行没再搭腔。 他煮好了茶,给二叔倒了一碗,取出几块风干好的肉干,就着热茶慢斯条理的吃了起来。 二叔囫囵把热茶灌进肚子,瞧着林行,急得抓耳挠腮,口中却也没再催促。 “二叔,也吃点儿?” 林行吃着吃着却不好意思了,前世记忆里,本能般的话语脱口而出。 二叔看着递来的肉干,伸手扒拉到一边,从怀里撕了块肉干,直接塞在嘴里:“知道你饭量大,二叔自己有肉,你甭管。” 林行笑了笑。 村子里的人饭量都大,这个世道只要还能往肚子里塞,就没人会说自己吃饱了。 吃饭肉、喝完茶,林行起身活动筋骨,体会着胃里的热流散向四肢百骸,他点点头。 果然到了哪都要记得多喝热水,总不会吃亏。 “走吧。” 走到土墙边上,林行顺势伸手一握,二叔挂回墙上的柴刀被他握在手里。?? 第2章 进山 村子依山而建,往东几十米就是条小河,河水清澈见底,蜿蜒着流向远方。 有山有水,自然树木众多,奈何这些树木堪比前世的铁木,对斧刃的损耗十分严重,砍伐效率还极低。 林行目光扫过河里自己的倒影。 枯草般的头发,平平无奇的长相,说不上尖嘴猴腮,奇形怪状,反正就是没什么特点,属于丢进人堆里,一个不留神就找不见那种。 叔侄俩沿着小河走了一阵,就钻入了密林之中,二叔在前面开道,短矛扫荡着荆棘和枯草,驱赶虫蛇,林行则警惕着后方。 山路难行,越往里越是如此。 渐渐地林木已遮天蔽日,昏黑的密林中淅淅索索,隐约传来什么东西爬行的声音,叔侄俩脚步不停。 野兽们活动的范围会刻意避开人群,想要获取猎物,非得到那人迹罕至之处,他们布置的陷阱在更深处。 不过林行心中有个疑问。 二叔的耳朵这么灵敏吗? 从他们村子到此处,就有几里地远,二叔竟然能听到从更深处传来的野猪嚎叫声? 林行心中更加慎重。 这时二叔停下脚步,环顾四周,在某个方位站定:“这处陷阱套住了一只兔子,不过被什么东西叼走了。” “下一处吧。” 林行也摇了摇头,此处他们设置的陷阱,能套住猎物的腿部,对付一些小型动物很是好用,此时绳套上只余下血淋淋的半只兔腿。 重新布置好这个陷阱,叔侄二人往更深处去了。 微风刮起,树枝乱舞。 一下鲜活起来的密林让人眼花缭乱,耳边更是被‘沙沙’声充斥,难以分辨出其他动静。 嘶! “小心!”林行猛然伸手推了一把二叔,紧接着只见一只花斑蟒掠过他的眼前,尖牙闪烁着寒芒。 噗! 林行一刀横在花斑蟒嘴里,巨力传来,蛇血喷溅,他果断收刀后撤。 花斑蟒落入枯叶堆中,吃痛的卷曲着,被反应过来的二叔用短矛压着莽头,一斧子劈在七寸上。 “娘的!” 二叔紧紧盯着消停下来的花斑蟒,额头冷汗直冒:“这么粗的花斑蟒,要是咬上一口还得了!这畜生选的时机真是好!” 林行也心惊胆战。 这花斑蟒有他小腿那么粗,要是给二叔咬实着了,后果不堪设想。 二叔是老练的猎人。 他知晓终日打鹰,总会有被鹰啄了眼的一天,左右事情已经过去,他没有太当回事。 收起莽尸,分辨一番方位,待风停了,二叔带着林行继续前往更深处。 叔侄俩约莫又走了半里路。 嗷! 经历了花斑蟒之事,二人耳朵都竖起来了,此时这声堪称石破天惊的尖嚎,自然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野猪! 林行身形陡然紧绷。 “是我们陷阱的方位,听声音有伤在身,不过怎么会叫的这么响?”二叔神情大变。 此时他的榆木脑袋也开了窍,此处离村里这么远,若是寻常野猪中了陷阱,昨晚他断然听不到那声嚎叫! 难不成是妖怪? 他想起了村里老人讲过的一些志怪传说,心生怯意。 叔侄俩对视一眼。 “要不……去看看?” 林行看出了二叔的退缩之意,但他有些好奇,虽恐惧着,心中却也如猫抓般难受。 二叔也觉得甚是可惜,他咬了咬牙:“走!” 两人加快脚步,复行百余米,来到二人设置的陷阱前,只见那深坑木刺上,一只巨型野猪奄奄一息。 这头野猪通体灰黑,鬓毛根根倒竖,獠牙有半尺长,体型极大,足有丈余,趴在地上都有半人高,眼中泛着红光。 细细看去,坑洞中的木刺尽数没入野猪腹部,有的被巨力压断,从野猪体侧刺出,顺势看去可见惨白的骨茬,可谓是凄惨至极。 血流的到处都是,腥燥的气息迎面撞来。 “好家伙,快成精了吧!” 二叔眼见野猪如此惨状,怯意顿时一扫而空,眼冒精光:“这头黑爷要是弄回村里,够咱全村吃到明年。” 手持短矛,二叔小心翼翼下了坑洞,他深吸一口气,看准野猪那圆滚滚的眼珠。 “小心一点儿!” 林行不忘提醒:“这头黑爷体型如此之巨,恐怕不会乖乖就戮!” “知道了!你小子废话真多。” 二叔不以为意:“咋地,一头黑爷,还能翻了天不成?你且站在一边,看二叔怎么结果了它!” 野猪似是知晓了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奋力挣扎起来,木刺却扎得更深,肆意剥夺着它的生机。 林行目光一顿。 他这才看清,这头野猪两条格外粗状的前腿上,有着数道深浅不一的伤痕,像是利器劈砍所致。 噗呲! 二叔看准时机,短矛直入野猪眼眶,狠狠地一搅,野猪发出一声短促的哀嚎,终于得了解脱。 见事情顺利,叔侄二人都松了口气。 二叔心里其实也很紧张,那野猪通红的眼睛,他从来没在其他野兽身上见过,看得他心里直发毛。 林行也下了坑洞,近距离瞧了几眼巨型野猪长得什么样子,心中微微有些失望。 就是只大号的野猪而已。 “我去通知村里来人。” 林行开口对二叔说,说完就爬出坑洞,循着来时的路,朝着山村的方位而去。 别说这么大的野猪,就算是普通体型的野猪,或是其他体型庞大的猎物,待他们确认之后,也要通知村里其他人,快些把猎物转移出到村子里。 前后不到半个时辰,林行带着村子里闲着的十来个汉子,挎着麻绳,扛着几根小腿粗的木杆子,回到了坑洞陷阱旁。 “嘿,嘿!” 众人七手八脚的用麻绳套住野猪尸体,系在木杆子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才把野猪尸体弄出坑洞,晃晃悠悠的抬着往村子行去。 木杆子压在众人肩头,即便挑着千斤的野猪尸体,依旧结实如初。 林行作为最年幼的那个,回程倒是十分轻松,跟着众人走走停停,时不时帮衬一把。 野猪仅剩的独眼死不瞑目,猪嘴咧开,好似无声的笑着,在昏暗密林中,让人不由得脊背发凉。? 第3章 异人 啪嗒! 涎水混着血水,从猪嘴里滴滴答答流个不停,一枚扁平状的东西,从野猪腹部的伤口掉下,落在枯叶堆里。 “这是什么?” 林行捡起根木棍戳了戳,用枯叶蹭干血水,才拿在手中,皱着眉细看起来。 一块灰扑扑的石头,摸起来有些粗糙,上边似乎刻着什么东西。 这时村里人已经走得有些远了,林行把石头塞在怀里,快走几步追了上去,众人就这样一路回到村子。 “嘿!好壮硕的黑爷!” “黑爷能长这么大?” “铁根十四了吧?真不错!有个好二叔,脑子也灵光!” “铁根你看我家二丫怎么样?你把这个后腿分老叔一半,二丫以后就是你的人了!” 众人围着野猪的尸体,如在集市上挑选布匹一般,摸来摸去,俱是激动不已。 这么一头野猪,近千斤的肉,让经常食不果腹的村民们如何不欣喜? 当然,他们分到肉以后,也会给予林行和他二叔相应的补偿。 人群中有一个身形高大的汉子,死死盯着野猪尸体,让林行扫过人群的视线一顿。 跑山的货郎?怎么是个生面孔? 汉子三四十岁的模样,穿着和村民们迥异的绸缎,长得人高马大,在人群中站定,犹如鹤立鸡群。 这时汉子的目光从野猪身上移开,看向林行和他二叔:“这头野猪,我要了!” 林行瞳孔微缩。 野猪?这人是哪里来的?绝不是他们这儿的人! 村子里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几个凑热闹的孩童也眼珠滴溜乱转。 众人皆是看向那出言的汉子,一个林行称呼为‘三叔公’的老猎人朝前走了几步。 三叔公四十多岁,却早已满脸褶子,一副小老头模样。 “大家听我说!” 三叔公‘吧嗒’、‘吧嗒’的抽着烟袋:“这位好汉是河阳镇来的,出手阔绰,可比那些小气巴拉的走山客强多了!” 走山客,即货郎的俗称。 河阳镇,则是离他们村最近的镇子。 “你能给多少?” 二叔站了出来:“这头黑爷少说也有千斤重,你即便买下来,又怎么带走?” 即便是深秋,新鲜的肉若是保存不当,依旧撑不了多久,村里人是准备腌渍风干留着慢慢吃的。 那汉子眼神古怪的笑了笑:“给到你满意为止,至于带走,就不劳诸位费心了。” 二叔愣了一下,眨巴着眼睛,看向林行。 林行看到这汉子后,就知晓此人绝不一般,和二叔一样有种土匪的气质,怕就怕二叔是假的,而这汉子是真的。 此时他已退至众人身后,努力降低着存在感,被二叔这一看身形一僵。 他硬着头皮笑了笑,装模作样的抱了抱拳:“这位好汉器宇轩昂,定不会哄骗我等村野匹夫,不论给多给少,我和二叔绝无怨言。” “啥玩意?” 此言一出,二叔当场傻眼:“铁根,你……你说的真是有理,这位好汉如此威猛,多少给点儿就成,我林有福没话说。” 二叔本名林有福,本想呵斥林行几句,目光却凝固在汉子腰间木牌上。 汉子腰间木牌十分不起眼,上面雕刻着一只狰狞黑虎,肋生两翼,口吐黑炎。 二叔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呵!” 汉子微微一笑,深深看了一眼二叔:“没想到一个小小山村,也有人能认出这块木牌!” 村里人多少也反应过来,几个见多识广的目光落在那汉子腰间,看了几眼就神色大变,低眉顺眼的闪到一旁。 三叔公皱了皱眉,满是皱纹的脸上有些惊疑,他之前卖给这汉子的一张虎皮,可是狠狠宰了一笔。 汉子旁若无人的穿过人群,来到野猪尸体旁,脸上泛着诡异的红光。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本以为这头畜生逃入深山,失之交臂,哪想到这么快就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汉子目光从野猪那庞大的尸体上移开,扫了一眼缩在旁边的林行。 他伸手入怀,然后甩出一物。 啪! 林行下意识的接住,入手温润,却是枚雕刻着歪歪扭扭数个符号的白玉,心中有些纳闷。 这破玉能值几个钱? 随即林行就瞪大了眼睛。 那汉子把白玉符甩给林行后,俯身扯住野猪的后腿,唰得一个猛力,竟直接将千斤重的野猪扽起来,然后背在了背上! 咔嚓! 村口被人来人往压硬的地面瞬间四分五裂,汉子的双脚陷入坑中,尘土飞扬。 霸王在世? 不对不对,这世界没有霸王! 林行呼吸急促。 这一刻,他想起前世小说里写的那种侠士。 难道这个世界上,真有那般人物? 林行本以为这个世界类似前世古代,直到这个汉子出现,让林行意识到,这个世界的水,比他想象的更深。 周围的村民们更是惊骇不已,这是何等巨力?千斤的野猪扛在身上,此人竟脸不红气不喘! 汉子适应了野猪的重量,迈步朝村子外走去,越发的举重若轻,很快就如平时一般,健步如飞。 “小子,想走出去吗?” 这时汉子脚步微顿:“想就拿好我给你的东西,去河阳镇铸铁山庄寻熊铁山,我会提前打好招呼的。” 说罢,汉子渐行渐远。 …… 夜已深,林行睡意全无。 他瞪着眼睛,目光好像黏在屋檐蛛网上,皎洁月色下,那只小虫已不再挣扎,估计很快就会被蜘蛛吃掉。 想起白天那汉子的话,林行闭上了干涩的眼睛。 白日里村民没分到野猪肉,很快就各自散去,林行从几个老猎人那里打听了好久,却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只知道那汉子来历不一般,具体怎么个不一般法,老猎人们也一知半解。 二叔倒像是知道什么,就是死活不说,还劝林行不要听那汉子的。 林行掏出那块白玉符,滑腻的感觉倒像是玛瑙,上面歪歪扭扭的符号他也不认识,心中却已暗下决断。 去! 留在小山村疲于奔命,庸庸碌碌,绝不是他林行想象中的未来。 他要去河阳镇,去铸铁山庄寻那叫熊铁山的人,他要走出这小山村! 心中一定,睡意袭来,林行却强打精神。 他又取出从野猪尸体的腹部伤口里,掉出来的那块扁平灰色石头,拿在手心里,借着月光瞧了又瞧,看了又看。 小山村夜晚里唯一的光源,就是这天赐的月光。? 第4章 河阳 月光照耀下,扁平的灰色石头好像生了什么异变。 恍惚间,似有一圈圈月华从石头上荡漾开去,如梦似幻。 “嗯?” 林行以为自己的眼花了,揉了揉眼睛。 果然,没有什么如梦似幻的光景,扁平的石头还是灰扑扑的,和林行平日里在河岸边看到的石子没什么区别。 “只是……” 林行眉头微皱:“这石头,怎么会在那野猪身体里?难道说那头野猪的体型如此之巨,和这石头有关?这是什么道理!” 他实在想不通。 迷迷糊糊中,林行睡了过去。 睡梦中他化身一位江湖大侠,快意恩仇,纵马扬鞭,踏遍天下,更有如花美眷相伴…… 别离是人生的常态。 第二日,林行孑然一身,背着个小小的包裹,在村口和二叔告别。 秋日的风越发冷了,一年的光景也快到了尾声,过不了几个月整片山脉都会被冰雪封住。 “铁根……” 这个叫林有福的男人,村里的猎户,林行的二叔,此时终于是真情流露:“外面的世界,和咱们这小山村不一样!你可知道昨日那人,他是做什么的?” 林行也有些好奇:“二叔你知道?” “唉!” 二叔看着面露坚定之色的林行,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昨日那人,他是最凶狠的江湖客!杀几个人对于他那种人,就不算事!” “铁根,你说咱们这些普通人,何必和那样的人掺和到一起啊?” “江湖客?” 林行眉头皱起,又很快舒展:“二叔你放心,我只是到河阳镇铸铁山庄谋个营生罢了,不是去杀人的。” 二叔眨了眨眼,欲言又止。 他对于自己这个侄子有些无语。 我怕你这小子让人宰了,结果你说你不是去杀人的,让我放心? …… 林行跟上货郎的板车,离开了村子,他回头看着久久驻望的二叔,叹了口气,有些不舍。 到底是生活十几年的地方。 他暗暗下定决心。 总有一天,他要衣锦还乡,带着大家走出这穷山沟。 林行转过头,看向一旁的两人。 货郎姓何,真名村里没人知道,都唤他何老黑。 别看何老黑的脸特别黑,办事可是实在的很,一头毛驴,一辆板车,一柄大刀就是他的全部家当。 这一次,和何老黑同行的,除了林行,还有几十里山路外,另一个山村的疤脸猎户。 疤脸猎户三十多岁的样子,满脸的凶悍之气,只看着自己的货物,跟着板车往前走,没有搭理林行的意思。 林行也无意热脸贴冷屁股。 山路崎岖,走走停停,直到夜色降临,他们终于走上官道。 只是可以不受野兽侵扰,并不代表没有其他的危险。 何老黑直言,盘踞在河阳镇附近的野狗帮,时常顺着官道劫掠,若是碰到野狗帮,也别想着抵抗,听之任之还有可能保下一条小命。 林行紧了紧腰间麻绳,不解的问道:“这么明目张胆,就没人管吗?” “管?” 何老黑苦笑一声:“野狗帮有好几万人,谁能管得过来?” 林行有些吃惊。 一个帮派,人数高达好几万,还能长期顺着官道劫掠…… 这放在前世古代,是根本无法想象的。 “哼!” 一旁的疤脸猎户闻言,冷哼一声:“野狗帮,一群流民罢了。” “流民?”林行皱了皱眉。 说完这句话疤脸猎户不再言语,林行也没有继续追问的心思。 何老黑眼界太窄,比村子里村民的见识高不了多少,很多事情都一知半解,疤脸猎户又和他不熟。 几日后,林行肉干吃得差不多了,三人终于来到河阳镇附近。 一路行来总算是没遇到什么祸事,林行心里悄然松了口气。 周遭渐渐嘈杂起来,琳琅满目的商品,和各种难得一见的山货让林行目不暇接。 从何老黑口中,林行得知这里是镇守大人圈出来的小市场,供山民和城内的商人交易。 何老黑和疤脸猎户去忙自己的事了,林行隔着衣服摸了摸白玉符,迈步朝河阳镇城内走去。 林行不由得紧张起来。 这下就真的只剩他自己了,往后的路,再没有什么人能依靠。 穿过小市场,嘈杂的声音渐渐远去,朝阳初生,阳光带着暖意洒落,一座小型城池坐落在不远的前方。 城墙一丈有余,城门上方三个醒目的大字,让林行眼中充斥着不可置信之色。 河阳城。 三个熟悉中带着陌生的字眼,让许多远去的记忆仿佛跨过时间长河,浮现在林行眼前。 “繁……繁体字?!不对,不对!要更复杂一些。” 林行远远的眺望着,心中阵阵翻江倒海。 识字,在这里是一个相当了不得的本事,他们村子里,就没有一个识字的。 林行先前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山民们不识字,自然不会买什么书籍,没人买,货郎们自然不会去卖,导致林行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个世界的文字。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世界上的文字,竟和前世的繁体汉语如此相似,简直是孪生兄弟! 林行平复了心里的激荡,从腰间麻绳下扣出两个小钱,来到城门口排队。 进河阳城需要缴纳两个小钱,这一点林行已提前问过何老黑。 小钱,很像前世的铜钱,林行离开村子只带路上吃的肉干,和家里积攒的小钱,其余的东西都送给二叔林有福了。 缴纳了入城费用,林行穿过城门,就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 血腥味! 他举目望去,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有一块空地,上面残留着斑驳的血迹,看样子已经清理过了。 “牲畜的血?还是……” 答案已呼之欲出,没人会在这里宰杀牲畜。 林行没有多做停留,他隔着衣服攥紧白玉符,一边打听着一边往铸铁山庄而去。 “镇守大人出行,闲杂人等速速回避!” 行不过百米,锣声响彻大街,一座六人抬着的行撵迎面而来,跟在行撵旁的小厮高声叫喊着。 过往行人连忙躲避,林行也跟着退到一旁。? 第5章 凶厉 却在这时。 “狗官!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一声低吼,就在林行眼前不远,几条大汉陡然从身边摸出一把把利刃,猛地扑向行撵! 当先一人身高九尺,手中斩马大刀呼啸间,寒光一闪,行撵旁的小厮直接被斩成两截,鲜血狂喷,半拉身子抽搐着倒地。 杀人了! 事发突然,林行看着这血腥的一幕,头皮炸起,脑海中一片空白。 就在他眼前,一个刚刚还鲜活的小厮,被人一刀砍成两段,肠子流了一地! 即便知晓这个世界很是混乱,有野狗帮之流顺着官道劫掠,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猎杀了多少兽类,但林行从未想到过眼前这一幕。 他觉得杀人这件事,离他很远。 上一世更是如此,生在太平国度,小康之家,别说杀人,血他都没见过几回。 林行踉跄着后退,却被身边混乱的人群挤倒在地,他数次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马上又被挤倒。 “二愣子,你干啥呢?” 这时一双粗糙的手拽住了林行,连拉带拽把他弄到街角。 “快跑!” 那双手的主人丢下一句话,就刺溜一下朝远处窜去,林行赶忙跟着他一起跑。 林行脑瓜子嗡嗡作响,甩了甩头,顺势往后瞅了一眼。 那持斩马刀的九尺大汉,力大,刀快,一刀枭首,一刀分尸,几个护卫刚冲上去,就被砍翻在地。 另外几条大汉一拥而上,刀光连闪,三下五除二行撵旁就被清空,一具具尸体横在血泊里。 这几人杀性很重,路边的百姓捞到就是一刀,街上的惨嚎声连成一片。 “回马枪?你们这群匹夫还有点脑子!” 这时行撵里突然飘出一个声音,紧接着几只利箭流星般射出。 嗖嗖嗖! 一伙凶人闻声神色大变,两条大汉躲避不及,当场被利箭射中倒地,其余的自知中计,各自举起地上的尸体当盾牌,朝着城外撤去。 踏踏踏...... 十几匹枣红色的骏马,朝着这边疾驰,很快马头调转,余下几人翻身上马,朝着城门口的方向冲去! “想走?走得了吗!” 几个持弓的青年男女从撵车上跳下,在一旁站定,领头的见状冷笑一声。 嗡! 一口黄铜大钟,猛地从远处爆射而来,径直撞向这群凶人,转瞬凶人们就被撞的人仰马翻。 在林行瞪圆了的眼中,一道铁塔似的人影,从远处急掠而来,几乎离地飞腾一般,一掌印在领头大汉的胸口。 嘭! 只见一团血雾炸起,那大汉的身体竟直接被打的四分五裂! “三哥!” “熊铁山,你这狗贼!” 其余大汉目眦欲裂,一窝蜂冲向铁山似的人影,却如卵击石。 铁塔似的人影不动如山,蒲扇一样的大手举重若轻,猛地擒住来人往地下一惯,那人的脑袋直接被打得陷入地砖中,脑浆迸裂! “申小哥!” 其余大汉又是悲愤的惊呼一声,却只是无能狂怒。 前有这铁塔似的人影,后有那几个持弓的青年男女,眨眼的工夫,大局已定。 …… “熊铁山!” 是那个背走野猪的大汉,口中的熊铁山吗?林行呼吸一滞,隔着衣服攥紧白玉符,心中忐忑不安。 那双手的主人叫做阮小虎,正蹲在不远处一摞包子笼旁喘息着。 阮小虎余光一撇身后,顺手拿出两个包子吃了起来,顺带瞧了一眼林行:“生面孔啊?来河阳镇干啥?” 阮小虎十五六的模样,生的很是好看,两颗虎牙尤为明显,一身的麻布衣服,胸口绣着柄黑色大锤。 “大恩不言谢!” 林行注意力从白玉符上移开,抬头瞧了阮小虎几眼,学着前世电视剧里,那些江湖中人模样抱拳道:“在下林行,蒙这位兄弟援手,不胜感激,来日赴汤蹈火,必报此恩。” 阮小虎当即一愣,他用满是油渍的手挠挠头,磕磕巴巴的回应:“这……我也没做什么,太客气了。” 他着实没想到,这个身穿短竭,像个乡巴佬的小孩,出口就文绉绉的,让他都不知道怎么接茬。 直到得知了林行,是来河阳镇投铸铁山庄谋个营生的,阮小虎才一拍大腿:“这事你找我呀!” “我就是铸铁山庄的外务弟子!” 说着,阮小虎把最后一口包子塞在嘴里,小脸鼓鼓囊塞的,得意似的扬了扬头,多动症般抓耳挠腮一会儿,又从身后笼屉摸出两个包子。 林行见他吃得香,也舔了舔嘴唇,吞了口口水,若有所思的问道:“铸铁山庄的弟子名额,这么珍贵吗?” “珍贵?” 阮小虎又挠挠头,对这两个字有些陌生:“怎么说呢,反正我老爹为了送我进来,可是掏空了家底。” 听阮小虎这么一说,林行有些忐忑。 那头野猪换来的白玉符,能让他成为和阮小虎一样的外务弟子吗…… 几口吃完包子的阮小虎,在屁股上擦了擦手,而后就带着林行在河阳镇上,慢悠悠的逛了起来。 那伙凶人带来的混乱平息得很快,看来这河阳镇上的百姓,对于这种乱象的接受能力相当强。 “那行撵下来的几人……” 阮小虎滔滔不绝的开着口:“领头那个是镇上王家的二少爷,据说在隔壁县的神鹰帮修炼武艺……” 林行目不暇接的看着周遭。 偏僻的山村里,哪能见到这么多新鲜事物,河阳镇里的情况,和前世的古装剧里,差别还是挺大的,这里的人大都是面黄肌瘦,偶有身穿罗锦之人,两侧的店铺很是简陋。 街道大概有三五条,没什么拐弯的地方,都是直来直去的,时不时有马车奔驰而过,阵阵的尘土飞扬。 林行收回目光,回想起刚刚那伙凶人的大肆杀戮,小脸发白,对侧前方的阮小虎问道:“小虎哥,刚刚那伙大汉,他们是些什么人?” 阮小虎对于林行的称呼相当满意,给了他一个孺子可教也的眼神:“我猜是盘踞在城外的野狗帮,敢当街刺杀镇守大人的,除了野狗帮那群亡命徒,再没有其他人了。” “野狗帮……” 林行眨眨眼,他想起疤脸猎户所言的‘流民’,识趣的转移话题:“我听那伙凶人,喊最后出手的那人熊铁山,不知这熊铁山是……” “嘶!” 阮小虎吓了一跳:“可不敢直呼熊大人名讳!”? 第6章 资质 左顾右盼一阵,阮小虎见没有引起他人注意,这才松了口气。 “熊大人……” 他又瞧了林行身上的短竭两眼:“那可是熊家堡来的武林高手,河阳镇偌大的铸铁山庄,只是熊家堡的麾下一个不起眼的产业而已!” 就在阮小虎回头欲要继续告诫林行时,他的身形凝固了。 一尊铁塔似的人影,无声无息已来到二人身后,看到熊铁山那面无表情的脸,阮小虎心头一紧,赶忙转身站定。 “熊大人!” 阮小虎战战兢兢的作态,让林行意识到什么。 他一回头,就见一具近两米的高大身躯,笼罩在一袭宽大黑袍底下,裸露在外的手腕上,密布着狰狞的疤痕。 触电一般,林行身形也绷得笔直。 熊铁山平静的目光从远处收回,瞥了一眼这两个小小少年,脚步微顿就继续前行,他没有开口,神情带着些许怀念。 身形交错的瞬间,林行反应过来。 他笨拙地从怀里掏出白玉符,双手发颤的捧着:“熊……熊大人!” 熊铁山一副中年人模样,面目英武,身形极高大,一举一动间有股厚重的气势,他闻言漠然的回过头来,扫过林行那张不起眼的面庞,目光落在少年手中的白玉符上,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看来……” 他转过高大的身形,携着惊人的压迫力,迈步上前,两根手指捻着玉牌,口中说道:“你便是刑七虎口中那山村小子。” “刑七虎是……” 林行嗅着扑面而来的,熟悉却又陌生的淡淡血腥气,下意识的出言。 熊铁山愣了一下,随即摇头失笑:“倒是我疏忽了,那头病虎虽虚荣的很,可怎么会和一个山村少年,吹嘘自己的身份。” “放开心神,莫要紧张。” 说着,熊铁山就将蒲扇似的大手,覆在林行的瘦弱肩头。 林行只觉一股灼热的气息,从肩头渗入体内,往五脏六腑打了个转,而后分散在四肢百骸,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熊铁山就将手收了回去。 “没有练武的资质。” 熊铁山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状态,瞥了眼林行身上的短竭开口道:“若是愿意,就在铸铁山庄做个外务弟子吧,我会吩咐下去的!好好熬炼气力,倒不是没有成为铸铁师傅的可能。” 林行身形僵硬,挤出笑容回应道:“多谢熊大人提点。” 明明得到了进入铸铁山庄,成为外务弟子的机会,林行却万分失落。 目睹了野狗帮的凶汉们当街行凶,见识了熊铁山那摧枯拉朽般的武力,林行心里对练武一事,已是心驰神往。 陡然听闻自己没有练武的资质,他的整个世界都灰败了不少。 阮小虎心头也是起伏跌宕。 他想着上前安慰林行几句,又恐于熊铁山的威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这时熊铁山的目光却看了过去。 眼神微闪,熊铁山想起阮小虎刚刚的举动,几步来到阮小虎的身旁。 阮小虎刚想开口,熊铁山的手已按在他肩膀上,同样一股灼热的气息,在阮小虎体内打了个转,熊铁山眼前一亮。 “你叫什么名字?” 熊铁山冷硬的表情融化了一些。 “阮……阮小虎。” 阮小虎眨了眨眼,老实的回应。 “阮小虎,很好。” 熊铁山眼中露出一丝满意之色:“你可愿随我回熊家堡?” 这叫阮小虎的小子,习武资质上佳,危急时刻还能义字当头,是难得一见的好苗子,正好补上熊家堡近来的人员亏空。 熊铁山的话让阮小虎怀疑自己的耳朵,他激动地浑身颤抖,指了指自己:“熊大人可是说真的?可小子只是区区一个……” 一旁的林行有些发愣。 林行眼见阮小虎被熊铁山带走,两人都没有再回头,瞧自己这个拿出白玉符之人一眼,他久久回不过神来。 街头秋风萧瑟,耳畔人声鼎沸。 …… 铸铁山庄位于河阳城最南边,再往南群山叠嶂,大部分山头隐匿在昭昭雾气中,山庄门口两尊石狮子矗立,朱红色的大门上方,鎏金的匾额熠熠生辉,龙飞凤舞四个金色的大字更是醒目。 “铸铁山庄。” 林行在心里默念道。 这四个字他也能认出来,即便有些陌生,但确确实实能认出来。 朱红色的大门口,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布衣管事已在等候。 小胡子管事见到林行的身影后,立即意识到,这就是熊铁山大人口中的山村少年,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神情。 “熊大人已吩咐过了。” 小胡子管事笑眯眯的开口:“你唤我赵管事即可。” “赵管事好。” 林行腼腆的低了低头。 “随我来吧。” 赵管事转身就走,林行赶忙跟上。 “你叫什么名字?籍贯何处?家里有几口人?是否识字……”赵管事带着林行进入铸铁山庄,口中询问个不停,林行则一一回应,很快就被赵管事带着,来到一排简陋的小木屋前。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行总觉得赵管事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带着冷意。 这留着两撇小胡子的赵管事,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模样,长相一般,保养的却是相当好,就是脚下有些虚浮。 赵管事带翻出一身灰扑扑的麻布衣服,丢给了林行,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神情,亲切的开口道:“换上吧。” 林行看着这身粗糙的麻布衣服,有些激动,他也不避讳,直接脱下短竭,换上了这身胸口绣着铁锤的麻布衣服。 麻布衣服上身,穿惯了短竭的林行倒有些不适应。 赵管事突然脸色一沉:“换上我铸铁山庄的衣服,你就是我铸铁山庄的人了!日后万事要以山庄的利益为主,你可明白?” “小子明白。”林行慌忙应道。 赵管事又瞧了他几眼,这才点点头:“外务弟子完成日常外务,就可以学习认字,待得能认识大部分字了,可以参加晋升内务弟子的考核,晋升内务弟子的考核内容,以后你自会了解……” 说着赵管事就带着林行在铸铁山庄内熟悉起来,待得赵管事又把林行带回那排木屋前,林行的眼神有些晦暗。 全年无休,事多钱少,还不给吃饱。 按照赵管事所言,基本上是不可能空出什么时间,再去学习认字了。 外务弟子要负责的,无非是铸铁山庄内,一些琐碎的活计,一个月只给五十小钱,即便辛苦一年,也就能得六百小钱,两年也就是一两二钱银子,饭食一天早晚两顿,错过就再没有了。 赵管事目光中带着轻视,扫了眼矮小的林行:“林小子,你先寻个屋子休憩一番,我会安排经验丰富的老弟子带你的。” 通过刚刚的一番旁敲侧击,赵管事认定这是个一没钱,二没势,只是有些好运,得以走出山村的穷小子罢了。 林行压下心中不忿,不动声色的应了一声:“是。”? 第7章 外务 “敢打乱赵管事您老人家的安排,我看这小子就是嫌命长!” “您就瞧好吧,我刘勇要是折腾不死他,这刘字倒过来写!” 铸铁山庄外务区域,某间宽敞明亮的房间里,三角眼、蒜头鼻,干柴般枯瘦的刘勇拍着胸脯连连保证。 赵管事端坐在太师椅上,拿着茶杯盖把茶叶拨到一边,小口小口喝着上好的茶叶,闻言眯着眼睛瞥了刘勇一眼。 “什么折腾?” 赵管事不悦道:“既然穿上了我铸铁山庄的衣服,做了铸铁山庄的外务弟子,就生是这儿的人,死是这儿的鬼。” “是……是!” 刘勇眼珠一转:“您老人家说得真是在理,那小子定然已迫不及待,为我铸铁山庄流尽最后一滴汗。” 赵管事不置可否,把茶杯放在一旁桌子上,闭目养神起来。 刘勇小心翼翼的退出房间,心中暗自松了口气,三角眼马上又被阴狠占据:“哼!小子,要怪就怪你自己倒霉吧!” …… 坐在乌黑的板床上,闻着简陋木屋里的汗臭味,林行心中忐忑不安。 这里的墙角倒是没有大片蛛网,只有一只干枯的死蜘蛛,挂在几根蛛丝上,凉风顺着门沿钻入,林行紧了紧衣衫。 赵管事眼中的冷意缘何而来? 林行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可能是他的到来,对于赵管事而言,相当于‘加楔’,妨碍了赵管事原本的安排。 这个问题他暂且想不出解决办法,或许自行离开铸铁山庄是一条路。 林行咬了咬牙。 他自是不愿就这么离开的。 即便熊铁山说他没有练武的资质,林行也要试上一试,不说什么雄心壮志,最起码他绝不会如此轻易的就放弃。 刚从包裹里掏出肉干,林行干巴巴的啃了几口,屋外就传来叫喊声。 “林行?那个叫林行的小子呢?快出来!” 刘勇满脸的不耐烦。 喊了几声,刘勇眼见一个长相平凡、身形瘦小的少年,从一间木屋里走出,这才舒展了眉头,上前几步。 “你就是林行?” 刘勇毫不客气的问道,同时暗自打量着眼前小小少年。 呵……区区一个穷酸小子罢了,脸上还带着几分土气,一看就是穷乡僻壤冒出来的,多看几眼都脏眼睛。 刘勇脸上闪过蔑视之色。 林行点点头。 刘勇挤出一丝笑意:“我是赵管事叫过来的带着你小子的,以后你小子就跟着我吧,来,叫声刘哥听听。” “刘哥。” “哈哈!放心吧,日后有刘哥罩着你,保管你挨不了别人的欺负!” 刘勇带着林行一路穿过铸铁山庄的外务区域,来到河阳城最南边的山坡上,遥遥向南顾望,只见山峦层叠,密林一望无际。 刘勇摸着一棵粗壮的树木,瞥了一眼林行开口:“别说你刘哥不照顾你,这样粗细的树木,每天只砍五棵就行!” “五……五棵!” 林行倒吸一口凉气,他自是知晓这里的树木如何难砍,估摸着他拼尽全力,每日能砍两三棵就顶天了。 林行咽了口口水:“刘哥,这未免太强人所难了吧?” “嗯?” 刘勇神色一沉喝到:“每天连五棵普普通通的小树都砍不了,我铸铁山庄要你何用?养个无所事事的米虫吗?” 山上本来卖力砍树的众外务弟子,见这里有热闹看,很快就杵着斧头围了一圈,一窝蜂似的议论起来。 “这小子如此瘦弱,姓刘的让他每日砍五棵树,这不是折腾人吗?” “我看是那赵扒皮,又要整人喽!” “你猜这小子能坚持多久?上次被赵扒皮整的那人,可是三天不到就跪地求饶了!也不知道这小子怎么得罪赵管事了……” 林行闻声目光扫过众人。 这群人大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只有寥寥几个年龄偏大,身上穿着和他一样的粗布麻衣,神态各异的看着热闹。 “不过嘛……” 这时刘勇的神情稍缓,伸手拍了拍林行的肩膀,:“你既然叫我一声刘哥,刘哥自然得照顾你,跟我来。” 林行闻言一喜,赶紧跟上。 众外务弟子见刘勇带着林行往更南边去了,那几个年龄偏大的眼前一亮:“嘿!没想到这次姓刘的这么干脆,直接就安排那小子去挑水了!” “挑水?” 一个青涩的俊秀少年鹤立鸡群,闻言顿时皱了皱眉。 一旁的外务弟子笑了笑:“秦小弟,你是不知道这山上小院里,那水缸有多大,这小子真是有福了!” “我敢打赌,这小子撑不到三天!” “三天?能撑过两天我自抽嘴巴!” 这场热闹随着阵阵哄笑声落幕,众外务弟子继续在山上卖力砍着树,看到别人遭难后,他们如同吃了大力丸,干活都更有劲了,秦姓的俊秀少年却有些出神,怔怔看着远处的林行。 林行跟着刘勇下了山,来到从另一座山峦垂下的飞瀑边上,只见此处绿草微微泛黄,瀑下深潭幽深无比,有青鳞怪鱼不时跃起,又落入水面,激起浪花朵朵,风光倒是美不胜收。 “林小弟。” 刘勇霍然转身,抬手指向地上的扁担和两个空水桶:“你看,这里的环境多好!水桶和扁担都在这儿了,今日起你的外务,就从这儿往刚刚那座山上的小院挑水,每日挑满两缸即可。” “多谢刘哥。” 林行心中犹疑,却还是心怀感激的接受了这个安排。 刘勇神情古怪,他再次拍了拍林行的肩膀:“好好干,说不定内务管事看到水缸天天是满的,直接就把你调去那边了,那边可是能练武的。” 说完刘勇就走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练武?” 林行眼前一亮:“那熊铁山是熊家堡的武林高手,铸铁山庄是熊家堡麾下,若是我能成为内务弟子,是否有一日也能……” 他呼吸略显急促,随即他又想起熊铁山对于自己的否定。 就算能练武,恐怕…… 林行用力甩了甩头,他知晓多想无益,拿起两个空水桶,打满了水,就用扁担挑着,晃晃悠悠往山上去了。 “山上小院……山上小院……” 穿行在茂密林木中,林行嘴里念念有词,不住的四下扫看。 许是在山里常年劳作的关系,林行挑着两桶水上山并不费力。 走了有几百米,他眼前一亮。? 第8章 挑水 一座简陋的院子,坐落在山顶上,直接圈住了整个山头,院子里红光冲天而起,隐隐传来叮叮当当之声。 “这……是小院?”林行心中有种不妙的预感,他快走几步,来到院子的大门前,眼前一花,一个黑衣青年不知从何处跃出。 “新来的?” 黑衣青年眉头一皱。 “是。” 林行低声应到,心中震惊于这黑衣青年的矫健身手,心中意识到,眼前的黑衣青年,也是身怀武功之人。 事实确实如此。 黑衣青年名叫李星,十七八岁的年纪,有些龅牙,额前留着一绺长发,他加入铸铁山庄已有数年,是山庄的执事弟子,早已修习庄内武功。 李星打量林行几眼,心中为这位瘦小的师弟默哀,他推开院子大门,两个堪称巨大的水缸入目,惊得林行目瞪口呆。 “师弟,你是怎么得罪赵管事了?”李星抿嘴笑了笑。 林行没有回应李星的话,他木然的把两桶水,倒在其中一个水缸里,看着水缸里水位微不可查的上涨了一些。 “不知。” 林行丢下两个字,木然的挑着两个空水桶下山去了。 李星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对于赵管事怎么看这位新面孔师弟不顺眼,李星是半点也不关心。 在他看来,这位师弟肯定会像上次那位师弟一样,很快就主动放弃,离开山庄,而不是傻乎乎的真的去挑满水。 林行回到瀑布旁,轻轻把水桶放下,躺在岸边的草地上。 带着几分凉意的微风拂面,眼前天空湛蓝,无一丝杂色。 双目无神的发了会呆,林行心中不由得浮现两个面孔。 刘勇,赵管事。 他来到这铸铁山庄的第一天,就被人故意针对,这种感觉很是难受。 把此二人记在心头,林行又深深的吐出一口气,起身继续挑水。 …… 林行一趟趟挑着水,很快就不复第一次的轻松,肩膀上磨出了血泡。 他咬牙坚持。 一趟……又一躺…… 林行脚下发软,身旁刮起山风阵阵,偶尔遇到其他外务弟子,也是没人和他说话,他脚下渐渐发软,腹中又饥又渴。 肩头的血泡被磨得破碎,刺骨的疼痛让林行微微抽搐。 很快他已步履维艰。 李星在高高的院墙上,半躺着,双手枕在脑后,目光时不时瞥向这位新来的师弟,这多少给他枯燥的执勤添了些乐趣。 傍晚,残阳如血。 林行最终只将一个水缸,挑到大半缸水,山风变冷了许多,肩头磨出的伤口,已被冻得麻木,他颓然的回到潭水旁。 清理一番被鲜血染红了的麻布衣服,林行龇牙咧嘴的将其套上,循着记忆里的路线,很快回到了居住的那排木屋前。 木屋前饭香四溢。 一盆白米饭,一盆大锅菜被放在长桌上,身上油腻腻的大汉正在盛饭,二十几个外务弟子排成一队,嬉笑打闹着。 林行早已是饥肠辘辘,刚刚渴的胡乱灌了几口冰冷潭水,此时闻到饭菜的香气,不由得狠狠地吞了口口水。 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还没有吃过白米饭,在村里的时候,不是吃些调味简单的肉类,就是吃些村民磨出来的粗面。 他加快了脚步,也要去排队。 “站住!” 这时刘勇端着饭碗,从一旁的椅子上起身,从容迈步来到林行的身前:“林小弟,我派人去看过了,你一缸水都没打满。” 林行心头泛起怒意,他此时自是知晓了,这刘勇恐怕就是赵管事派来迫害自己的,泥人还有三分火性,更可况林行这个拥有前世记忆的人,但他深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 “刘哥,那水缸……” 林行低下头,张嘴解释。 “住口!” 刘勇义正严词的呵斥道:“没想到你这小子,来我铸铁山庄,打的是白吃白喝的念头!幸亏赵管事他老人家有先见之明,早就规定好了,没做完事,就没有饭吃!你听到了,不许给他打饭。” 说着,刘勇就来到一旁桌子前,吩咐那大汉不许给林行饭吃,油腻腻的大汉瞧了林行一眼,就讨好似的点点头。 谁不知道,刘勇是赵管事的亲信? 林行脸色涨红,肩头磨破的伤口隐隐作痛,他憋屈的要回到木屋里。 刚走到木屋前,林行脚下一顿。 熟悉的短竭和包裹,正躺在木屋外,和一堆乱七八糟的垃圾混在一起,小钱和仅剩的肉干都不见了。 “小子!你把脏兮兮的破衣服,放在老子的房间里,是不是皮痒啊?”一个比林行高出两个头的外务弟子,从屋子里走出,狞笑着捏了捏林行的肩膀,林行抬起头深深的看了此人一眼。 他没有说话。 只是捡起自己的东西,重新找了间没人的木屋,缩在硬板床上。 这间木屋很破,墙角的蛛网上蜘蛛正在织着新网,林行默然的看着。 饥饿不堪的林行,肩膀上的伤口也开始渗血,虚弱感如潮水般涌来,一直被林行贴身放置的扁平石头,悄然被鲜血浸染,粗糙的表面泛起血色纹路,似是在发生着什么异变。 林行脑海里回忆翻腾,过往猎杀的兽类,临死前的模样如在眼前。 那些兽类的脸,渐渐扭曲成了赵管事、刘勇和刚刚那外务弟子的模样,他们惨嚎着,让林行心中一阵快意。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个这么阴暗的人,林行自嘲的笑了笑。 他前世二十几年,今生十几年,总共近四十年的人生里,还是第一次诞生如此想法,让他觉得有些荒诞可笑。 不过是一份营生罢了。 林行在心中宽慰着自己。 “你……没事吧?” 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白日的秦姓少年看着发抖的林行,有些担忧,递过去半碗饭:“这个给你吃。” 他白天看到这个小少年的时候,就天然的有种亲近感。 亲近感由何而来?对此秦岚很是疑惑,他想要搞清楚这个问题,也想稍稍照顾一番,眼前流浪猫儿一般的少年。 林行扭头看了秦岚一眼,视线聚焦在那碗饭上,口中涎水疯狂分泌,却依旧强撑道:“大半碗都给我了,你吃什么?” 秦岚笑了笑,把饭碗塞给林行:“我每天的外务不重,这里又是早上、傍晚一天两顿饭,你不用费心的。” 昏暗光线下,林行抬头看了看这个俊秀的少年人,伸手接过那碗饭。 尚有余温。 林行狼吞虎咽,一碗饭很快被吃的溜干净,他没有落下一粒米,饭碗比狗舔的都干净,秦岚看得微微发怔。 嗝! 林行有些噎得慌,把饭碗递回给秦岚,而后径直的夺门而出。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他必须连夜挑满那两个大水缸,白日才能空出时间,去为了晋升内务弟子而努力。 内务弟子,才能练武。? 第9章 异变 是夜,月明如昼。 银白色的月光洒落大地,铸铁山庄南侧的第一座山峰上,山顶红光冲天,半山腰上,林行正挑着两桶水往山上而去。 肩膀上的痛楚让林行龇牙咧嘴,他强迫自己冷静思索。 “根据我的计算,装满那两大缸需要两百桶水左右,一来一回必须控制在一刻钟内,这样才能在十二个时辰内完成外务。” “不过,这是最差的情况。” “大缸里的水不可能每天都用完,若是按照今日水位下降的幅度来算,两大缸水就能用上三天,也就是说,若一来一回控制在一刻钟内,我只需不到四个时辰,即可完成外务!” 林行控制着自己的呼吸。 肩膀上的伤已经麻木,他专捡平缓的地方走,避免发生什么意外,黑灯瞎火,要是滚下山坡可就惨了。 两桶……四桶……八桶…… 林行一遍遍在月光下来回穿行着,却丝毫没注意到,那块贴着胸口的扁平石头,正在散发莹莹红光。 夜里,山顶院子执勤的师兄名叫郭飞,他也对于那红光视若无睹,仿佛其根本就不存在一般,郭飞只是平静的看着林行挑水,无聊中,计算着这位师弟还需要多久能挑满两大缸。 郭飞年纪和李星相仿,但是晋升为执事弟子的方式,却是大相径庭。 他不认为林行这样,半夜还在挑水的外务弟子,会被挤兑的自行离开,是以他看向林行的目光更是怜悯。 身为外务弟子,被外务管事赵丘针对,除被逼走外,只有死路一条。 “赵丘!” 郭飞那坚毅平凡的面容,因为想起赵管事而有些扭曲:“你这狗贼,我早晚要生啖汝肉,这一天不会太远了……” 林行对于这位隐没在黑暗中的执事师兄,暗自发狠的状态自是一无所知,他是被陡然震颤的五脏六腑惊醒的。 周遭的月光好似被一只无形大手抓住,蛮横的塞入林行胸前,化作一团红色氤氲,这团红色氤氲沉入林行的胸膛,透入五脏六腑,让他本来近乎精疲力竭的身体,也焕发了新的力量。 “嗯?” 回到水潭旁,林行放下扁担和空桶,有些惊奇的快走两步靠近水边,看着水面自己那泛着红光的倒影。 “这红光是哪来的……” 他刚开始也以为见鬼,却没有多少惊恐,只是好奇的打量着周身,并无任何发现,这才想到那扁平的石头。 林行掏出扁平石头,果不其然,这就是红光的源头。 石头上好像有个狰狞的魔影,眨眼又化作宝相庄严的金刚,时而是慈悲悯人的老道,很快又成了一道幽深无比的血潭,变幻莫测,无有定时。 林行完全被吸引住了。 耳畔再次传来一道道呢喃,他却全然不去管。 石头上多了一层乳白色的光华,微不可查,也只有林行离得这般近才能看到,传来无比诱人的清甜香气。 “好香啊!” 林行贪心地嗅着那清甜的香气,凑上去试探着舔了一口。 一缕带着凉意的气息顺着舌尖,一路沁入心脾,却丝毫没让林行感到寒冷,他只觉体内似有一尾小鱼乱窜,很快消弭无形。 除此之外似乎没有任何特异之处。 林行暂且不管石头上那层光华,他把石头放在地上,后退约莫丈余,看着前方如海碗倒扣的银白光幕,倒吸一口凉气。 “这石头能聚敛月光,产生种种神异!” 林行心跳前所未有的加快。 那头野猪之所以长那么大,都是因为它腹中有这块石头。 而此时这石头是他林行的! 他一个健步上前,把那扁平石头抓起,塞入怀里,左顾右盼了半天,唯恐他人发现自己的宝贝石头。 这时林行才回想起来,红光出现以后,他正处于恍惚中,直到又往山上挑了几趟水后,五脏才传来震颤之感,他这才回过神来,而在他挑水的过程中,山上院落执勤的郭飞师兄没有表现出半点异常,也就是说…… “这石头的异常只有我能看见?” 林行心头猛地一跳。 一时间,受前世记忆影响,林行脑海里冒出了一堆又一堆乱七八糟的想法,像什么‘天材地宝有缘者得之’、‘金手指终于姗姗来迟’…… 平复一番心境,他小心翼翼的托着石头观察起来。 以往的灰扑扑和不起眼,都不过是神秘的面纱,散发着氤氲红光的扁平石头,分明是件超出他认知的宝贝,可惜他之前肉眼凡胎,才让这宝贝蒙尘,如今神异显现,他定会一飞冲天…… 林行又开始意淫。 深处困顿之中,本来不怎么爱幻想的他,也受到了一定影响。 直到一阵冷风吹动木桶,滚动声让林行回过了神,他看着木桶和扁担,目光回到自己的肩膀上,那里正传来阵阵痒麻之感,林行甚至能够感觉到,自己肩膀上的伤口正在结疤。 他体内的气血,也被石头散发的红光裹挟着,越发的壮大,体力以极快的速度恢复着,很快针刺般的痛觉充斥全身。 随着这针刺感的出现,林行体内的筋肉、骨骼乃至经脉,都被红光浸透,以一种极缓慢的速度增强着。 “嘶!” 林行死死抓住神秘小石,把他塞入怀里,强迫自己不去管那更加严重的针刺痛感,转移注意分析起来。 “石头散发的红光,能够充沛气血,甚至是增强体魄!这红光应当就是什么‘日月精华’的力量……” 思索良久,他从那种喜悦的情境中脱离,回归现实,把宝贝石头贴身放好,而后忍着全身的痛楚,继续挑水。 有了神秘小石的红光增强体魄,加快体力恢复,林行终于在天色刚刚大亮的时候,把两大缸水都挑满了。 他累的瘫倒在岸边,抱着空空如也的水桶,枕着扁担,就这么呼呼大睡了起来,也不管偶尔路过之人如何看他。 郭飞站在一旁树木遮挡下的阴影中,看着林行目光闪烁。 看来,是时候发展一个下线了。? 第10章 秦岚 第二日晌午,烈阳高照。 秋日的风带着燥意,林行悠悠醒来,立即意识到自己错过了早饭。 他从枯黄的草地上跳起,腹中空空,精神头却意外的不错,肩膀上磨坏的血肉,已经结痂,恢复的速度很快。 林行知晓,这都是神秘小石,聚敛月华形成的红光之效力,他一时间雄心万丈,两大缸水他已经挑满,还有什么能够阻止他,努力成为一名铸铁山庄的内务弟子,进而修习到传说中的武功? “先去草堂看看。” 林行怀里的水桶放下,回忆着草堂的位置,步履匆匆而去。 铸铁山庄外务区域有座草堂,教众人认字的是个落魄秀才,昨日林行在赵管事的带领下,远远见过一次。 林行穿行在铸铁山庄内,看着来往的外务弟子,忙碌着各自的事情。 砍柴、烧水、做饭、采购…… 说是外务弟子,其实不过是杂役。 这些成为外务弟子的少年们,他们的家里或是托关系、走后门,或是直接花钱买,弄到这个给别人‘打杂’的机会,自然不是因为他们傻。 这一切,都是为了武功两个字,哪怕最后少年们学到的只是皮毛,甚至连皮毛都学不到,他们以及他们的家里,依旧没打算放弃这个机会。 这个世界,朝廷无力,强者横行,弱者只有听之任之,祈人怜悯。 林行的神情渐渐内敛,他变得面无表情,藏起自己的所有情绪。 他试图模仿着熊铁山,这个给了他深刻印象的武林高手。 草堂前,林行被拦下了。 “你等会儿!” 草堂前的黑衣青年,俯视着林行:“我记得你是新来的外务弟子,负责的外务是给山上挑水,怎么,那两缸挑满了?” 黑衣青年扫过林行被浸染成血色的肩头,眼中满是嘲弄,丝毫不相信眼前瘦弱的少年,能挑满那两大缸水。 “是,执事师兄。” 林行轻轻点头。 这个草堂前的黑衣青年,和山上院子门前的黑衣青年,是铸铁山庄的执事弟子,地位在外务弟子之上,内务弟子之下。 “呵!我就知道……” 黑衣青年刚露出笑容,突然意识到什么,他脸色一沉。 “是?你真的挑满那两大缸水了?” 黑衣青年嘴角有个黑痣,随着他说话上下抖动,反问一句后猛地喝道:“好胆!未至晌午,你如何能挑满那两大缸水?” “这位执事师兄若是不信,自可遣人去查探一番。” 林行不卑不亢的回应。 这下黑衣青年惊疑不定起来。 纵然他认为,眼前的瘦弱少年挑不满那两大缸水,但为了避免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他还是挥挥手,叫过来一个外务弟子,让其前去查探。 片刻后,那外务弟子带着不可置信之色,带回了肯定的消息。 “竟是真的!” 黑衣青年目露奇光。 “执事师兄,我能进去了吗?” 这时林行问道。 接下来黑衣青年没有阻拦,也没有阻拦的理由,而且他也不想阻拦。 要知道内务弟子的考核,除了认字这一项外,就是力量和耐力。 而独自挑满两大缸水的林行,在黑衣青年来看,成为内务弟子的可能性,已是拔高了许多,他自是不会进一步得罪。 “真是惭愧!是师兄唐突啦!” 黑衣青年变脸的速度很快,堪比林行前世的京剧变脸,他当场就笑得跟花一样,让开了道路:“师弟请便。” 林行眨了眨眼。 他有些搞不懂黑衣青年的作态,也没多想,迈步进入了草堂。 周围的众外务弟子更是一头雾水。 就算这小子完成了外务,那我们也完成了外务啊,怎么面对我们就冷冰冰的,面对这小子就笑的和花一样? …… 草堂内,少年们抱着书本苦大仇深。 落魄秀才圆滚滚的身材,半截花白的胡子,摇头晃脑的坐在上方。 林行随便找了个座位,翻看了几眼书本,书纸粗糙,只是简单的文章,像是前世的三字经、千字文一类。 他连着翻了好几页,只有寥寥几个字不认识,林行心中一定。 之前他就知晓,自己有前世的底子,认字这一块应该相当简单,没想到简单到这般地步,如此说来,他现在就能去进行晋升内务弟子的考核。 不过…… 就算是装样子,他也得装上一段时间。 不然,他难道和负责内务弟子晋升考核的人说,他娘胎里就带着记忆,不用学就认字?人家非把他当妖怪抓起来不可! “怎么样,学得吃力吗?” 清秀的秦姓少年在一旁座位坐定,拿起一本旧书,顺势出言问道。 林行抬头一看,是昨晚把自己的大半碗饭给自己的那人,他当即正色开口:“在下林行,这位不知如何称呼?” “在下秦岚。” 秦岚不太自然的回应。 “秦岚兄弟,一饭之恩,来日在下定百倍报答。”林行郑重的开口。 秦岚摆了摆手,那俊秀的小脸有些泛红:“大可不必,不过是半碗饭而已,倒是林兄,当前的处境不太妙。” 林行闻言眨了眨眼。 ‘林兄’这个词汇对于他而言,显得极为遥远和陌生。 村子里八十几口沾亲带故,平日里自然不会有人这么称呼他,来到河阳城以后,好像只有眼前的少年,和阮小虎,把他当成了同等的存在,其他人说白了只当他是个穷苦地方来的傻x。 而阮小虎和秦岚,心里怎么想他不知道,最起码给了他足够的尊重。 但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林行心中泛起思索,眉头微微皱起:“秦兄此言何意?” “林兄。” 秦岚像模像样的抱拳:“刘勇此人实在是鼠目寸光,愚蠢至极,他针对你必定是受到了赵管事指使,据秦某说知,你的这个外务弟子名额,原本是赵管事安排给自己一位子侄辈的。” 阳光透过半掩的窗,洒落在简陋的草堂里,林行看着秦岚俊秀的脸颊,直看得秦岚脸色再次微微泛红。 秦岚心里暗自腹诽。 这位新结识的林兄,爱好似乎有些奇特,喜欢盯着别人瞧个没完。? 第11章 武功 “原来如此!不过,我想知道,秦兄为什么帮我?” 林行看了许久,不解问道。 他一个山村少年,凭什么秦岚帮他,而不去帮手握权势的赵管事?这不符合常理,依附权贵才是大部分人的处世之道。 秦岚微微一笑:“想帮,自然就帮,秦某从来只凭本心行事。” 林行默然。 许多人一生下来就在云端,能够纵情肆意,更多的人却是生在泥里,只能苟延残喘,眼前的秦岚,恐怕就是前者。 一袭粗布麻衣,丝毫不能掩盖秦岚的儒雅贵气。 林行猜测,这家伙应该出身书香门第,家里几代为官的那种,不然不会养出这种气质,说实话,林行很羡慕这种人。 他要是投胎的时候投的好点,说不定也是个大富大贵之家,万事只能怪自己,当初投胎的时候脑袋肯定被驴踢了。 林行念头纷杂,他看向秦岚的目光,变得有些怪异。 这样的人,怎么会跑到河阳镇铸铁山庄,做一名小小的外务弟子? 恐怕是另有目的。 林行不解,却没有出言相询。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知晓秦岚愿意帮他,就已足够了。 …… 晚霞漫天。 在外务弟子居住的那排简陋木屋前,林行来到河阳镇以后,堂堂正正的吃上了第一顿饭,吃着香喷喷的米饭,他心中感慨万千,千般滋味涌上心头,更明白了在外生活的不易。 在村子里的时候,他还以为这个世界,没有白米饭呢。 倒不是说白米饭这东西如何高级,而是林行有些怀念,前世记忆里的事物,往往能给他带来一种新奇的体验。 恍惚之间,似曾相识。 林行又想起了二叔林有福。 那张不怎么好看的脸,让刚刚出来几天的他,万分的想念。 若是没有二叔林有福的照拂,林行觉得他可能已经饿死、冻死在村子里,某个收成不好的冬天里了。 而另一边,刘勇阴沉的目光,死死盯着林行,眼中尽是血丝。 “你他娘的看错了吧!” 刘勇一把揪过来身旁唯唯诺诺的外务弟子:“这瘦小子拿什么挑满那两大缸水?啊!他是生的三头六臂,还是长了八条腿?” “刘哥!是真的,执事师兄都点头了!”那外务弟子哭丧着脸说道。 刘勇深吸一口气,放开了这名外务弟子,深吸一口气。 他起身小跑几步,来到林行的身旁,挤出一丝笑容:“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没想到林小弟将外务完成的如此出色。” “还要多谢刘哥提携。” 林行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放下饭碗:“要不是刘哥照顾,我这么个穷小子,怎么能捞到这样好的活计?” 刘勇立时惊疑不定起来。 好活计?好个鬼哦! 那两大缸水,让他刘勇去挑,把他给累死,也不可能挑满。 怎么这小子他…… 嗯?! 刘勇神情大变。 难道,他一语成谶,这小子真得了上边某些人的赏识? 听说这小子昨夜彻夜未归,一直在往山上挑水来着,难不成就因为这,让内务那边的人看上了…… 刘勇经过一番脑补,心头是越发的急躁,眼见赵管事交代自己的事情出了岔子,他那空空如也的脑子里,半晌也没想出应对眼下之事的主意。 这小子要真得了内务那边赏识,他刘勇还算个屁呀? 刘勇自嘲的笑了笑,想要继续说些什么,再套套话。 “刘哥,让让。” 林行却直接将他扒拉到一边,欲要再打上一饭碗。 那身上油腻腻的大汉,见状目光看向刘勇,刘勇却只是摆摆手让他别管。 林行两碗饭下肚,勉强吃了八分饱,也没再屋里待,直接赶去挑水。 看了眼天色,刘勇悄然跟上。 …… 林行挑着两桶水,走过熟悉的山路,来到山顶的院子前。 “师弟真是勤奋!” 山顶上院落旁的李星笑道:“昨夜执勤的郭飞师兄说,林师弟你连夜挑满了那两大缸水,我还有些将信将疑。” 说着,李星将院落大门敞开。 哗啦……哗啦…… 两桶水倒在同一个水缸里,看着水位上涨的幅度,林行心头一沉。 白日里用的水,明显比昨日多了许多,以这个水位下降幅度而言,恐怕这两大缸水,就算打满了也只能支撑两天。 “这位师兄如何称呼?” 林行的目光一转,看向李星,对于这位师兄知晓他姓林有些不解。 “姓李,单名一个星字。” 李星笑着回应:“昨日我回去打听一番方才知晓,林师弟是熊铁山熊大人吩咐下来,安排在外务的人,真是失敬。” 说话间,李星捋了捋额前那缕飘逸的秀发。 “李师兄莫要打趣于我了!” 林行腼腆的笑了笑:“熊铁山熊大人,只是顺手而为罢了,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山村小子,还得李师兄多多照拂。” “好说,好说。” 李星想起自己师父对自己的嘱托:“林师弟初来乍到,许多事情可能还不清楚,李某人就越俎代庖,代为解惑吧。” 林行笑容一滞,放下扁担和两个空水桶,躬身请教:“愿闻其详。” …… 夜幕降临,回到潭水旁的林行,还在会想着李星的一番话。 河阳镇所处的地界,原来是燕国的正阳府,而燕国地域广袤,如正阳府这般的小地方,都只能算作是‘穷乡僻壤’。 他从小山村走出,也不过是条在‘穷乡僻壤’里折腾的烂泥鳅罢了。 林行苦笑一声。 他没有深思这个世界如何广袤,无论如何广袤,都不过是路在脚下。 “按照李星师兄所说,成为内务弟子后,会被山庄传授一种名为‘蛮牛劲’的外炼武学,而无论修习何种武学,只凭自身修习,都很难达到高深的境界,必须借助各种宝药、乃至是大药!” “而即便最寻常的一副宝药,其价钱都在二两银子以上,内务弟子们,山庄每个月会免费配置一副宝药……” 林行仿佛打开了一个新天地。 以往他以为,学会了武功除了刻苦修习,没有捷径可走。? 第12章 拳风 可今日李星的一番话点醒了他。 穷文富武,故老相传,自有其道理。 若是生在武学世家,资财殷实,只怕就算是废柴到了极点,依旧能用钱,生生砸出来一个所谓的‘武林高手’。 “唉!” 小大人般长叹一声,林行回归现实。 他打满两桶水,继续往山上挑去,心中却开始思索神秘小石,聚敛月华所散发的红光,是否对修习武功有效…… 渐渐地,肩膀上的血痂被磨破,痛楚让林行无暇分心。 他再次机械似的重复挑水。 一趟……十趟…… 秋日的晚风穿透麻衣,冻得林行肩头伤口阵阵刺痛。 执勤的师兄从李星换成了郭飞,略显高大的身形再次隐入黑暗中,郭飞的目光看着林行,眼中很快生出一丝满意的意味。 真是坚韧不拔! 如此人才若是拿下,定能在帮内功劳簿上为自己记上一笔。 …… 看着林行只是和山上的执事弟子交谈片刻,然后就一趟趟的挑了十几趟水,暗中观察的刘勇心头终是松了口气。 “看来是多想了!” 刘勇看戏似的,躲在密林之中,目光紧盯着那瘦小的身形,晃晃悠悠挑着水往山上走去:“这小子傻头傻脑,怎么可能得到上边人的赏识?” 执事弟子虽然身份比外炼弟子高,但较之内炼弟子,还是不如的。 有赵管事做靠山,刘勇自然不怕。 “不是那几位看中这小子就好……” 刘勇口中喃喃道。 紧接着他又跟着林行跑了两趟山上院子,再三确认林行,真的没有接触到什么大人物后,心中又起了计较。 “别说你刘哥不照顾你,既然那两大缸你小子不到晌午就能挑满,能者多劳,每日就再多砍五棵树!”刘勇三角眼微迷,嘴角划过讥讽的笑。 能干有什么用? 出来混要有关系,要有背景,愣头青不论在哪里都是炮灰。 …… 月黑风高,山坡上黑乎乎一片,大片的树影横压,让人心底困顿。 即便林行捡着记忆里平缓的地方走,可他毕竟没有夜视的能力,还是摔了个跟头,差点滚下山去。 下了山,来到潭水旁。 林行把两个桶再次打满水,洗了把脸,把因为黑暗而泛起的烦闷洗去。 冷风吹过,刮在脸颊上,他平静下来。 “既然昨晚这宝贝散发的红光,那郭姓的执事师兄看不见,那今日跟着我的刘勇,也应当是看不见的。”林行掏出神秘石头,拿在手心摩擦。 没有月亮的夜晚,红光极为淡薄。 白日里林行和刘勇说的话,只是故布疑阵罢了,刘勇果然跟了他一路,可这缓兵之计,终究无法长久的使用。 林行把石头塞进怀里,闭目养神起来。 即便红光很是淡薄,林行的五脏六腑,还是能受到温养。 在红光不断温养之下,林行体力恢复得很快。 休息片刻,他再次挑水上山。 就这么一趟趟的,直到天色蒙蒙亮,林行再次挑满了两大缸水。 暗处的刘勇看的眼睛都发涩了,他揉了揉眼,对于这瘦小子的体力更是震惊莫名,心中不由得后悔起来。 他不该自告奋勇,帮赵管事整这小子的。 这样的体力,再学会了识字,那必定会成为内务弟子。 到时候,他刘勇如何自处? 以内务弟子和外务弟子的悬殊差距,恐怕这小子一心找他清算,赵管事也难以保住他,到时候他唯有引颈就戮。 脑补一番的刘勇心下骇然,暗暗发誓,定不能让这小子学会识字! 就在这时,刘勇呼吸一滞。 一道铁塔般的身影,不知何时站在了潭水旁,正负手而立。 青鳞怪鱼在潭水中跃起,似是受到什么惊吓,卖力的甩动鱼尾,远离了岸边,林行心中也如压了块沉甸甸的大石,他眉头微皱,环顾左右。 待看见熊铁山那面无表情的脸,林行心头一抖,当即吓得从草地上跳起,而后躬身行礼,口中恭敬道:“熊大人!” 熊铁山淡淡的瞥了林行一眼:“资质虽差,但毅力上佳,加之心性尚可,身世还算清白,可传我熊家堡武学。” 林行微微一愣,随即狂喜。 “我不喜欢那只病虎,他推荐来的人,我也不喜欢。” 可熊铁山接下来的话,又如一盆凉水,让林行透心凉。 ‘病虎’二字,明显是指那日深山中扛走野猪的大汉,虽然林行也不知道为什么,熊铁山将其称呼为病虎。 “但你持信物而来,又有小虎保举,传授你几招外炼武学,并无不可。”熊铁山几步迈出,气沉丹田,摆开架势,就开始慢悠悠的打拳。 “通背拳,分前八手,中八手,后八手,共二十四式。学时一定理,用时无定法!你且看好,我只教三遍。” 晨曦渐起,林行聚精会神,死死地盯着一袭黑衣的熊铁山。 暗处,刘勇也是满脸激动。 他认出了这位,就是赵管事都要点头哈腰的熊家堡来人,熊铁山。 “熊铁山熊大人!没想到这小子真有上面的层关系……” 刘勇心驰神往,眼见熊铁山一招一式越来越快,他目不暇接,恨不能取林行而代之,有心上前几步,又怕被发现。 正纠结着,一道拳影迎面而来,刘勇下意识的躲闪。 嘭! 林行耳畔如闻炸雷。 他眼见熊铁山身绷如弓,脊背笔直,当空一拳,好似有一团白气自尾椎而起,从背部蔓延而上,顺着拳风打出! 噗! 数丈开外,低矮的山石后,枯黄的密林中,一团血雾爆开,刘勇的胸膛整个凹陷进去,七窍流血,滚落山涧。 “偷学熊家堡武学者,死!” 熊铁山面色不变。 隔空数丈,一拳毙命! 林行目瞪口呆,背后汗毛根根炸起,头皮发麻,只觉原本就碎的差不多了的世界观,被这一拳碾得粉碎。 熊铁山似是很满意林行的表情,终于露出了一抹笑意。 “武学之道,有后天八重,先天六重,这通背拳,便是后天武学!若将这二十四式融会贯通,彻通督脉,达至后天八重,先天之下足以纵横。” 熊铁山的话掷地有声,林行回过神来,努力把一招一式印入心底。 三遍很快打完,熊铁山除了第一遍打的比较快,后续两遍打得越来越慢,可即便如此,林行也只记下十之三四。 朝阳初升,照破乌云。 熊铁山已然离去,林行只觉幻梦一场,不远处死不瞑目的刘勇尸体,却在提醒着他,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秋日的风萧瑟,林行小脸冻得青紫,心头却振奋无比。? 第13章 地位 通背拳的一招一式,在林行心底一遍遍演练,他迫不及待的摆出架势,鼓捣半天,却怎么打怎么别扭。 心头略加思索,林行决定在月夜,借助那红光再好生修习。 他来到刘勇的尸体旁,看着昨日傍晚,还鲜活着的人,此时成了一具七窍流血、胸膛凹陷的尸体,感慨莫名。 任凭你思虑万千、满肚子坏水,终究抵不过他人一道拳风。 可就这样的弱者,都能肆意的欺压自己。 这一切的根源,其实都在于两个字。 力量。 若他有熊铁山的实力,赵管事、刘勇这等宵小,早就把他供起来了。 “通背拳,通背拳……” 林行念叨着这三个字,却不由自主的,就在刘勇的尸体旁,一遍遍的打了起来,拳风呼啸,渐渐有模有样起来。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怀里那神秘石头上,一个小小的人影,也在演练着通背拳,而且更加精炼、玄妙。 …… 赵管事面皮紧绷,双目冰冷。 他握紧茶杯的手,关节处隐隐有些发白,地上铺着一张泛黄的草席,草席中卷着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 两侧的黑衣执事弟子,对于一旁低眉顺眼的林行,眼中俱是夹杂嫉妒之色。宽敞明亮的屋子里,气氛有些沉闷。 “刘勇此獠,胆敢偷师熊大人,的确是死不足惜。” 良久,赵管事缓缓开口,目光转向一旁:“倒是林小子,此番能得熊大人亲自传授武功,真是叫赵某好生羡慕。” “惭愧。” 林行头压得更低:“熊大人所传,小子拼尽全力只记下十之一二。” “十之一二,也是莫大的福源。” 赵管事老脸上挤出一丝笑意:“熊铁山熊大人,可是先天境界的大高手,能屈尊降贵传你武艺,你可要好生修习!莫要堕了熊大人的威名。” “是,多谢赵管事提点。” 林行面上适时的露出感激之色。 赵管事点了点头,紧接着像是突然发现什么一般,从太师椅上起身,几步迈出来到近前,拧着眉头打量林行肩头的血痕。 “哎呀!” 赵管事面带愤恨:“刘勇这奸贼,竟将如此繁重的外务交由林小哥来做,欺上瞒下,真是可恶!你,速去取金疮药来!” 说着他指向左侧的执事弟子。 左侧的执事弟子,脸色本来就黑,被赵管事一指就更黑了,也不应赵管事的话,就出了房门,很快拿回一瓶金疮药。 赵管事一把夺过那瓶金疮药,再次笑呵呵的与林行寒暄起来。 静静地看着赵管事表演,林行面上装的既窘迫、又激动,心中却是无喜无悲,甚至有些无聊透顶。 见识了熊铁山隔空一拳打死刘勇后,林行的世界观彻底崩塌,心态也悄然发生了改变,他只盼今晚月亮足够大、足够亮。 到时候,他就能好好试验一番那神秘小石,聚敛月华所生成的红光,对于修炼武学是否有用,有多大用处。 带着赵管事赠予的金疮药,林行回到木屋的时候,已是饥肠辘辘。 山雀叽叽喳喳在头顶飞过,枯黄的落叶在地上翻滚,风儿卷来远处的烟火气,林行目光远远眺望南侧山峰。 层林尽染,秋意正浓。 天空乌云汇聚,零星的雨滴划过脸颊,带着丝丝凉意。 眼见天公不作美,林行苦笑一声。 “山上院子里,那叮叮当当的声音,应当是打铁声吧?” 林行转身推开屋门,枕着双手躺在板床上,又困又饿,本想小憩片刻,却不想眼睛一闭一睁,就到了傍晚。 他一个挺身坐了起来,甩甩发麻的双手,而后出了屋子。 此时已然放晴,天边晚霞漫天。 众人早已开始排队打饭,见林行出来,那抢走林行肉干和小钱的高大外务弟子,和放饭的油腻大汉,神情都有些不自然。 在赵管事不知是何用意的宣传下,河阳镇铸铁山庄的两百余外务弟子,基本上都已知晓林行得到熊铁山传授武功的事。 武功。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在这个混乱的世道,却是安身立命的东西。 那身形高大的外务弟子,心里挣扎片刻后,突然转身回到木屋里,取出一串小钱和几块碎银,小跑着来到林行身旁。 扑通! 这高大的外务弟子,竟直接双膝跪地,双手捧着那些银钱:“林哥,小的有眼无珠,日后有事您吩咐。” 林行愣了一下。 众外务弟子的队伍也陷入死寂,随即轰然炸了锅。 “曹莽这小子,没想到骨头这么软!” “老子早就看出来了,曹莽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东西,呵,呸!” “你们说姓林的会怎么做?” 听着耳畔的议论纷纷,林行心中有些好笑。 几天前,听这些人称呼刘勇为姓刘的,如今则称呼自己为姓林的,颇有种前世阶级斗争的感觉,很是微妙。 他从曹莽手里接过银钱,打量了一番眼前这相比较自己,高大出不少的家伙,见其十五六岁的模样,细皮嫩肉,长相倒是不错,就是有些流里流气的,心中敛去对其的报复之意。 人家都跪下了,还拿出了可能积蓄已久的几两碎银,林行自是没有不原谅其的理由,当然主要是后者。 没谁会和银子过不去,林行也不例外,毕竟练武,银子是必须的。 “曹莽,名字很有内涵。” 林行笑了笑,就来到队伍后面开始排队,闻着淡淡的饭香食指大动。 曹莽心头一松,赶紧起身,拍拍膝盖上的土,就排在了林行身后,看这眼前这个单薄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轮到林行的时候,那油腻大汉特意多盛了一些肉,林行匆匆填饱肚子,依旧没寻到秦岚的身影,眉头微皱。 林行迈步来到曹莽的身旁,询问曹莽是否知道秦岚去哪里了,曹莽不出意外的摇了摇头,林行寻不到秦岚,有些愣神。 他们这排木屋,住着二十余名外务弟子,所负责的工作主要是砍柴。 瞧不见秦岚,难道他被调走了? 对于这个一饭之恩的儒雅少年,林行的印象还是很深刻的。 林行发了会愣,甩了甩头,就匆匆去忙自己的外务了。 晚风下,瀑布旁水气弥漫,感受着阵阵凉意,林行把两个木桶打满水。 今天他要早些做完外务,然后尝试一番心中的想法。 诚然,以此时赵管事对待他的态度,他换个相对轻松的外务不成问题。 可林行没有开口。 求人办事,从来是要付出代价的,更何况,眼下这挑水的外务,他已熟悉的差不多了,做起来不说得心应手,总不会出什么差错。 要是换个外务,可就不一定了。 林行思虑间,就挑着水上了山。 肩膀的伤口传来阵阵钝痛,林行恍无所觉,这痛楚他已习惯。? 第14章 内炼 郭飞见林行还在往山上挑水,挑了挑眉,犹豫片刻。 “赵丘的狗腿子折了一条,林师弟更是得了熊大人传授武学,怎么还在做这挑水的外务?”郭飞不解的问道。 林行却没有说话的心思。 他急着挑完水,然后好好尝试一番,那红光对于修习通背拳的效力。 随意应付几句,把两桶水倒入水缸,估摸出还需要多少桶水,就下山去了,郭飞看着林行的背影,目光闪烁。 “真是有意思。” 郭飞似不经意间嘀咕道:“得了熊铁山传授的武功,林师弟,你的这份‘运气’可不是谁都消受得了的。” 林行一趟趟的挑着水,郭飞开始几趟想要套些话,见林行不回应,也觉得有些无趣,干脆倚在院门旁,佯装闭目养神,心中却是有些焦急。 上边还没给他回话,难道出了什么问题?郭飞有些忧虑。 肩膀上的血痂再次被磨掉,痛楚让林行走得有些艰难。 渐渐地月上中天,长夜过半,林行提前挑满了两大缸水,只能说熊铁山的威名确实有用,水缸里的水下降幅度,较之昨日大大减少,内务那边的人,定然是顾及到了熊铁山的威势。 把木桶丢在一旁,林行躺在枯黄的草地上喘息着。 “从里院走出来的,那古铜色皮肤的家伙,单手就能托着三桶水,力量与平衡的度,掌握的真是妙。”林行想起刚刚在山上小院里碰见的人。 内务弟子,能修炼武功。 林行想到已经死去的刘勇,那日安排他的外务时,随口提到的话。 “要是我练成通背拳,是否能单手托着两桶水?那样的话,外务完成的速度,定能比现在快上许多……” 迷迷糊糊的,林行耷拉着眼皮,睡意袭来,他意识昏沉。 一抹红光映彻眼底,五脏的震颤感,让林行猛地清醒过来。 他从草地上坐起,暗沉的夜幕下,远山朦胧,若隐若现,飞瀑如银白巨剑,斩落深潭,激起波浪滚滚,风儿愈寒。 林行胸前贴身放着的神秘小石,再次聚敛起周遭的月光。 红色的氤氲自林行胸口升腾,透入他的五脏六腑中。 温暖舒服的感觉,让林行几乎低吟出声,他强行忍住,不动声色的转身,目光扫过黑乎乎的岸边,双腿微曲开始站桩。 体会着内息在体内壮大的感觉,林行回忆着熊铁山的话。 二十四式通背拳缓缓打出,红光笼罩下,一招一式变得行云流水,打完几遍后,林行额头大汗淋漓,红光越发内敛。 他停下动作,继续站桩。 目光在身上扫过,林行发现随着红光的内敛,他周身的气血,好像在随着某种特殊的规律流转,他有些疑惑。 “这种运转规律……” 林行尝试着意随气走,循环十余次,把运转的规律记了个七七八八。 若有高人在侧,以真气探入林行体内,定然会发现,这运转的规律,竟暗合某种高妙的内炼之法,熊铁山万万想不到,自己随手教了套拳法,竟把自己千金难求的内炼之法,给透露了出来。 所谓外炼后天,内炼先天。 林行自是不知,他以为这种运转规律,只是练了通背拳,就会自然而然出现,很快内敛的红光消失殆尽,林行思索一阵,就尝试把体内的热流,用意念驱使着,再按照那特殊的规律流转。 过程很是顺利。 可林行丝毫没有察觉,就在他双目紧闭,赶牛赶羊般,‘赶着’几股热流按照那运转的规律,在体内运转的时候,他周身青筋已悄然暴起。 直到脸上某处微微发胀,林行才睁开眼睛,他目光扫过身上,惊得目瞪口呆。 手上、腿上、肚皮上、后背,周身不知何时多了大大小小数十处隆起,在朦胧的月光下都明显无比! “这……” 林行吓得够呛。 就在这时,热流第二次经过肚皮上,那隆起的部分再次涨大。 林行眼前一黑,差点昏倒在岸边。 他赶紧停止意念引导,任由体内热流自走,僵立半个时辰,周身的鼓包出才消解下去,林行深深吐出一口气。 他的目光看向第二次聚敛月华的神秘小石,刚刚那波红光被他消耗殆尽,此时再次聚敛的红光已有数指厚。 林行心中警惕起来。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倘若如此奇石,其功用被旁人发现万一,他定然会死无葬身之地。 林行这时想到了那只野猪。 这神秘小石,正是野猪腹中掉出来的东西!也即是说,这东西即便吞入腹中,也会有聚敛月光的效力。 这也是那野猪长到那般大的原因。 他目光闪了闪,最终没有付诸行动。 想来有熊铁山打死刘勇的余威在,一段时间内,应当不会有人来跟踪、观察自己,还是先想想其他的办法。 数个时辰后,小憩中的林行再次起身。 通背拳再次打出,随着招式变幻,周身的红光,根本不用他的意念引导,就再次按照之前那运转的规律流转起来。 一遍……又一遍…… 林行的动作越来越慢,每一拳每一脚,都仿佛对抗着莫大的反向力量,他身上的汗水如雨而下,噼里啪啦摔在草地上。 咔嚓! 脑海中好似有一声裂帛之声响起,林行恍惚间,回过神来。 天色渐白,一夜竟已过去。 林行却未觉半点疲惫,身上好似有使不完的力气,感觉都敏锐了许多,以往看不到的细微之处、听不见的细微声音,此时清晰无比,且他能感觉到,体内多了一股热流,时刻按某种规律流转。 “力气增加了些!” 林行把两个木桶打满水,掂量了一番,顿时喜上眉梢。 这下他挑满那两大缸水,定然会变得轻松不少。 …… 回到木屋附近,吃过早饭,林行赶往草堂,一路畅通无阻,来往之人少有认识林行的,偶有知道他的,看过来的目光,也都带着古怪的意味。 “林师弟,恭喜恭喜。” 草堂门口,那黑衣青年刚刚换班,见林行过来当即就开口笑道:“尹某今晨就听见喜鹊在叫,果真是有好事发生。” 黑衣青年姓尹,标志性的大黑痣,随着他说话一抖一抖的,看不出具体年龄,林行猜测应当还不满二十。 “尹师兄,莫要打趣于小弟了。” 林行闻言苦笑一声,很是熟络的开口:“小弟不过来了数日,庄子里的师兄弟们,可是个个都看小弟不顺眼。” 第15章 两月 既然别人给自己脸了,林行也没有蹬鼻子上脸的想法。 “得罪也就得罪了,一群庸才罢了!”尹师兄毫不避讳的讥讽着,他鄙夷的目光扫过周遭,十来个外务弟子纷纷低头。 林行与其寒暄一阵儿,这才迈步走入草堂,目光一转。? 那胖秀才的屁股像是粘在座位上一般,林行就没见他挪过窝,每天摇头晃脑的读书,也不管下面的‘学生’是否明白,他读得是哪篇文章,怪不得做这外务学徒,光是识字这一关就难如登天。 林行叹了口气,余光扫过一道俊秀的人影,眼前就是一亮。 秦岚正坐在那里,看着他微笑。 “秦兄,你调到其他的区域了吗?” 林行快走几步来到近前,开门见山的询问道。 秦岚点点头:“我调到矿山附近了,专门采集金沙藤,据说庄子里要用来打造兵器,和我同去的外务弟子可多了。” “金沙藤?”林行眨了眨眼。 听都没听过。 铸铁山庄不是打铁的吗,怎么要采集这种东西? “采集一百根金沙藤的梢头,就能得五两银子,很多外务弟子都红了眼呢。”秦岚依旧那副和和气气的模样。 “五两!” 林行心里猛地一跳。 他们村子里,最富裕的二叔林有福家,积蓄也不过区区几两银子。 自己的爹娘种一辈子地,故去后,给自己留下小钱七百二十一枚,而只一两银子,就是一千枚小钱…… “有什么报名条件吗?” 林行神神秘秘的把秦岚拉到一边,生怕被别人听了去。 秦岚挠挠头:“后天两重以上吧,也不算怎么严苛,外务弟子里有不少人都达标了,内务弟子也去了些,还有一些接了庄子任务的江湖客……” 林行没听后边秦岚说了些啥,他蔫头耷拉脑的坐在凳子上。 后天二重! 林行自然是不认为,刚刚接触武学,修习了通背拳一天的自己,能在短时间内达到这个境界。 …… 接下来的日子里,林行几乎将全部的时间,都用来修炼通背拳。 站桩,成了他的一种本能。 但他的进境慢得出奇。 神秘小石在月夜散发的红光,每个月夜不等,随着月亮的阴晴圆缺而变化,据林行统计,月亮最圆的时候,积攒直径丈余的红光,只需不到一个时辰,而月亮只有一个弯钩的时候,则要数个时辰。 乳白色的光华吞服入体后,依旧会有那清凉的气息在周身流转,但林行依旧没有发现,吞服光华后产生什么变化。 这两个月,林行只见过秦岚三次。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已在心中承认了这个好友。 阮小虎,早已跟着熊铁山离去,庄子里林行也多了几个熟面孔,如山上院落的两个执事师兄,李星和郭飞,又如草堂门口执勤的尹舟师兄。 这一夜,乌云遮掩着月光。 和负责院子夜间执勤的郭飞师兄寒暄一阵,林行提着两个空桶,熟练地下山,不过十几个呼吸,就回到了瀑布边上。 “劲力从背而起,虽依旧没有彻通督脉,但体能已强了数倍。” 林行虽不知自己处于什么境界,但他对于自己的变化还算满意。 两个月前,他只是个瘦小的少年,而现在,他已长高了半个头。 每日虽只有两顿饭,但肉食不少,林行每顿都能吃得饱,半大小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此时他身形不说魁梧,也多少有几分壮硕了,只是原本蜡黄的脸,依旧没有长肉,反倒显得有些瘦削。 再加上林行的脸上总是没有任何表情,导致他给人一种阴厉之感。 小木屋,坐落在岸边,离潭水数丈。 这是林行为了方便练武,特意砍树盖起来的,他把两个空桶放在岸边,拿着扁担耍了起来,心中却在思索别的事。 赵管事,似乎在捧杀他。 这件事林行早已发觉,但赵管事在捧杀他的同时,还把自己的侄女,赵青,一个青春靓丽的十四岁女孩,接入府中,负责之前刘勇的外务,并且让赵青频频接触他,这让他很是不解。 若是没有前世记忆,林行多半已拜倒在赵青的石榴裙下。 林行认为唯一合理的猜测,就是赵管事,多少察觉到了自己的特殊之处,甚至已经发现了神秘小石,也不无可能。 林行长出一口气。 把扁担丢在草地上,枯黄的草地已上了霜冻,也就是此时身如火炉的林行,能在这岸边的小木屋里住得舒服。 “又一年冬日到来……” 林行深深的叹了口气。 冬天马上就到了,不知道二叔他们怎么样了,只盼今年没人被冻死才好。 只是这个期盼,显得不切实际。 往年他们村子冻毙个把人,那都是好的,有一年更是足足冻死了十来个。 林行摒除杂念,双腿弯曲,就在茅草屋外,静静的站桩。 通背拳他已融会贯通,再练下去,反倒不如站桩,对于身体机能的锻炼强度大,林行对此也有自己的猜测。 他觉得,那种特殊的运转规律,应当不是和通背拳配套的。 这也是他进境缓慢的缘由。 熊铁山,应该没想到,他能够学会这种特殊的运转规律,甚至,林行猜测,这种运转规律,属于传说中的内炼层次。 也即是传闻先天高手特有的真气之运转规律,而非寻常的内力。 林行的见识,在这两个月,已是拔高了不少。 主要是因为山上的执事师兄,李星,以及草堂的执事师兄,尹舟,这两个人都是说起来没完没了的话痨。 他即便左耳朵听,右耳朵冒,依旧耳濡目染,知晓了许多事。 跳过外炼阶段,直接开始内炼,会是什么后果? 林行已用满身隆起的气脉,回答了这个问题,自己尝试是不可行的,但借助那神秘小石聚敛的红光,倒是能安全内炼。 林行开始好奇。 他就这么一直以这内炼之法进行修炼,会出现怎样的变化? 山风卷起冰凉的水气,劈头盖脸打湿了林行的衣襟,他周身毛孔猛地闭合,一个激灵,敏锐的五感让他眉头微微皱起。 前方山坡上,几个黑影正在快速靠近,倏忽就到了眼前。? 第16章 夜杀 暗夜中的一抹亮色,那是……刀光! 唰! 林行汗毛乍起,千钧一发之际脚步退向侧后方,一缕头发被斩落,血痕浮现在他的眉骨附近,血珠争先恐后的冒出。 来人共有四个,皆是黑袍罩面,不待林行多想,手中利刃就疾风骤雨般落下,他体内劲力流转,纵掠间飞速后撤。 “你们是什么人?胆敢在我铸铁山庄行凶!” 林行高声呼喊。 此时他脑海中,却是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当日进入河阳城后,那被斩马刀大汉,一刀斩成两截的小厮。 实际上这几个人的水平,可比那斩马刀大汉差远了,只是胡乱挥舞利刃而已,可林行心中惊惧之下,练了两个月的通背拳,竟有些难以发挥。 随着身上一道道血花绽放,林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那四个黑袍罩面之人,俱是不发一言,只管将钢刀斩落,逐渐把林行逼到深潭边上,水气冰冷,连中数刀的林行全身陡然紧绷,二十四式通背拳在心头划过,他突然向右踏出一步。 “喝!” 林行沉肩坠肘,气沉丹田,一股气劲旋缠而上,汇聚右拳之中,猛地向前击出,竟直奔寒光凛冽的刀锋而去。 来人冷笑一声。 这小子真是练武练傻了,真以为的自己拳头硬过钢刀,他已迫不及待的看到,眼前的小子捂着拳头嚎叫了。 他迫不及待的场面没有出现,心中倒有了一刹的惊愕。 却又见林行右拳翻手为抓,身形猛的左旋,以身带掌,竟干脆利落了的扣在钢刀背面,气劲贯通至臂膀,猛地一拽。 “额……” 那人被林行拽的身体前倾,目中还残留着难以置信之色,就随着林行左掌猛地向外一抓,神情彻底凝固下来。 咔吧! 喉骨被生生捏抓碎,血沫从口鼻溢出,眼见此人已死,林行顺势以此人的身体,横在身前为自己挡住几刀。 林行捂着腹部的伤口喘息着,强行让自己振作精神。 突然的变故,让本来顺利的几人惊醒,几人有些慌张的朝后方退去。 他们本来就是凭着一腔怨怒而来,此时被反杀一人,顿时胆气散尽。 “你们……是什么人?敢来我铸铁山庄行凶!” 林行伸手捡起死去那人的钢刀,步步紧逼,阴冷的目光隐在一身血污下,与黑夜相衬,宛如恶鬼一般。 前后不过片刻,完全相同的两句话,却蕴含着截然不同的意味。 三人转头就跑,头也不回的冲入夜色里。 林行杵着钢刀,咬牙站了一会儿,身形不由自主的抽搐起来。 好歹是唬住了。 他身上最深的伤口,差点就斩破腹中脏器,而除了这处伤口,其余大大小小数处刀伤,也在不断的渗出鲜血。 他抬头看看天空。 乌漆嘛黑。 “呵!”林行苦笑一声。 即便唬走了那几人,他又能怎么样?没有月光的夜里,神秘小石上的红光极为淡薄,他几乎是死路一条。 嘭! 倒在血泊里,林行无力的眨巴着眼睛,目光死死盯着天空。 意识恍惚,林行陷入半昏迷状态。 …… “怎么办?周岩死了!明日上边查下来,我们怎么说?” “不想死就一问三不知。” “这么做能行吗?那小子……” “那小子必死无疑!受这么重伤,他无论如何也活不了!” 三个黑袍罩面之人,躲在密林中,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着。 “要不咱们回去确认一下?传闻那小子身上有熊铁山给的武功秘籍!”左侧一个声音青涩的家伙开口。 此言一出,余下两人对视一眼。 他们一开始的目的就很明确,就是砍死那小子泄愤。 大家都是穷苦出身,凭什么他们蹉跎在外务好几年,连个武功的影儿都看不见,那小子就能得熊铁山的赏识,刚成为外务弟子就能修习武功? 外务弟子中,抱有这样想法的不在少数。 只是没想到,那小子身中那么多刀,还能干脆利落的反杀一人,令他们三个心生胆怯,熊铁山传授的武功果然不同凡响! 三人眼中闪过灼热之色,而后不再犹豫,悄悄地往回摸。 密林中坑坑洼洼,深一脚浅一脚,三人花费了数刻钟,才回到了深潭边上,看着躺在血泊里的人影,俱是松了口气。 “果然死了!我就说嘛,被砍成这幅模样,他怎么可能不死?刚刚只是回光返照罢了!”瓮声瓮气的家伙开口道。 “六哥说的是!” “此次周岩虽死,却死得其所!我等苦此獠久已,周岩兄弟身先士卒,真是我辈楷模。”青涩声音真挚的感慨着。 被称为六哥的人,一马当先的朝林行尸体走去,可很快一个干瘦的背影,就跑到了他的前面。 “姓张的!你这贱人,刚刚你拿着刀,跟拿根烧火棍子似的,现在还好意思走在前面,给六哥我速速停下!”六哥追赶上去,揪住前方之人。 噗! 六哥的手,微微颤抖。 六哥艰难的摸了一把胸前,借着乌云散去,那洒落而下的月光,看着自己满手的血,一步步往后退去。 他胸膛如破风箱般鼓动着,手指点向前方的干瘦人影。 那人影的手中,正攥着一柄锋利的匕首,刃锋染血。 “张虎!你……” 烈血狂喷,六哥踉跄着后退,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平日里唯唯诺诺的张虎,怎么敢一刀捅在自己身上,甚至,用的还是自己送给他的匕首。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张虎,就是那个干瘦背影的主人,他用看死人一般的目光,瞥过一旁青涩声音的主人,目光定定的看着何六子。 “这么多年六哥的照顾,张虎记在心里,日后会多给六哥烧些纸钱的!六哥你放心的去吧,嫂嫂我会帮你照顾的。” 张虎说着就拖着长刀,把匕首塞入腰间,上前踩着还想挣扎的六哥,笨拙的一刀又一刀,劈在六哥的脑门上,好似发泄一般,不断的重复着。 六哥很快就没了生息。 青涩声音的主人,叫赵欢,是两年前成为外务弟子的,此时软倒在地,不断的吞着口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张哥!咱们平时关系最好了不是?你放我一马,我就当什么都没看见,好吗?” 张虎也抬头笑了笑:“好啊。” 手起刀落,没来得及松口气的赵欢,被一刀砍在脖颈上,砍到一半,刀身卡在脖子里,张虎蹬着他的胸膛,锯木头一般把钢刀晃悠着拔出来,赵欢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小,最后失去了生机。 “真是麻烦!” 张虎的眼神有些冷。 赵欢也成了张虎的刀下亡魂,场中再也没人和张虎争抢,他又回到了林行的身边,激动地有些不能自已。 “武功秘籍……” 张虎眼中满是贪婪。 他知晓黑市上,一本最普通的武功秘籍值多少钱。 那是能包下整个县城的快活楼,让所有的清倌人,一起伺候他几辈子的银钱! 想起那张魂牵梦绕的脸,张虎微微失神。? 第17章 南山 半晌,他才低头看着血泊中的林行,伸手翻找起来,却忽略了林行那双睁开的眼睛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抹异芒。 林行的指端正轻轻颤动着。 他真的以为自己死定了。 哪想到上天待他不薄,濒死之际,月光洒落在身,神秘小石上的红光陡然强烈不少,渗透入五脏百骸之中,飞快的修复着他损伤严重的身体。 随着张虎在林行身上翻找,林行手中钢刀逐渐握紧。 此时林行身上的肌肉和骨骼,好似液体在流动一般,挤压着伤口迅速闭合,他体内气劲稍加运转,陡然就飞身而起,手中长刀只一引,便有一道寒芒闪过,张虎未待反应,就陡觉脖颈一凉。 噗! 人头落地,张虎眼中还残留着贪婪。 看着周遭四具尸体,林行的目光渐渐转移到手中的刀上。 刀长估摸着四尺有余,刃宽三指,很薄,制作的水准不错,起码拿来砍人脑袋,还算得上是得心应手。 林行心中有些复杂。 若是他早些转变心态,这几个不会武功的人,如何是他的对手?而能够面不改色,就弄死两人的他,又和这些人有什么不同?林行甚至不能感到一丝的害怕,他只是有些纠结。 纠结该怎么处理尸体。 这样的自己,让林行有些抗拒。 他抬头看了看月光,平静的视线扫过山坡,密林中落叶簌簌作响,山顶上的半空中隐约可见火光,周遭的世界没有任何变化,但林行的心却乱了。 潭水里只有一种青鳞怪鱼,名叫‘墨鳞’,头大而眼凸,畸形一般。 人心里的欲念,更是畸变难明。 这几人自相残杀的戏码,让林行过了把眼瘾,他亲切的送了张虎一程,作为这场好戏的报酬,林行觉得他应该算是个好人。 他在几人的身上翻找着,很快将四人怀里的银钱翻出,而后寻了几块大石,把几人的衣物撕成布条,尸体和大石头绑在一起,沉入潭水之中,做完一切的林行,就站在深潭岸边,呆呆地看着。 林行身上的麻布衣服褴褛不堪,脚下踩着一双破草鞋,周身的伤口已尽数恢复,待水面上的血色隐没,他才扭了扭脖子,回身扫过黑暗中某个方向,心中有些后怕,同时一股杀意升起。 “赵丘!” …… “校场集合!”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还在冲刷岸边血迹的林行听到一声大吼,洪亮的声音响彻整个外务区域,向河阳城内蔓延。 只听声音,就知道这发声之人,其体魄定然超乎寻常。 林行不敢怠慢,拿起一旁湿漉漉的麻布衣服,也不管合不合身,就套在了身上,快步往校场的方向赶去。 这是四个死鬼中,身形和他较为接近的那人所穿衣物。 他的那身已经不能穿了。 耳畔喧闹声渐起,外务弟子们从睡梦中惊醒,往校场的方向汇聚而去。 校场,处于外务区域的最南端,靠近河阳镇南侧的群山。 此时,校场中已来了不少人,正中央的台子上,满脸横肉、蒜头鼻、双目圆睁的内务总管苏猛,端坐在上好的梨花椅上。 他左侧站着一个佝偻汉子,右侧则是满脸堆笑的赵管事。 林行来到校场的时候,赵管事的神情一滞,又恢复了正常。 “这里!” 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林行眉头微皱。 赵管事的侄女赵青,作为众多外务弟子里,唯一的女娃,长相还甜美可人,自然是众星捧月似的存在。 此时出言招呼林行,更是让许多外务弟子,对林行目露凶光。 林行没听到一般,随便找了个位置站好,就闭目养神起来。 “你!” 赵青银牙轻咬,她都不知道三叔赵丘,为何让她频频向这个瘦小子示好,特别是在这个瘦小子还不领情的情况下。 “那小子又不领情?” “娘的,老子去教训教训他!” 围在赵青身边的外务弟子,很快就走出一人,摩拳擦掌的走向林行。 “肃静!” 台上又是一声大喝,震得校场众人耳畔嗡嗡作响。 苏猛霍然起身,背着手在高台之上来回踱步:“外务弟子到来者,找好自己的位置,四处乱窜者,喧闹者,死!” 说着他右脚猛地下陷。 咔嚓! 高台上蛛网般的裂纹蔓延出去,整个校场陷入了死寂之中。 那想找林行麻烦的外务弟子,更是吓得面无土色,抖着双腿停在原地。 “马上就要入冬了。” 苏猛扫视陷入死寂的校场,缓缓开口:“上边需要的金沙藤,还有很大的缺口,需要你们这些外务弟子,入山帮忙。” 苏猛言简意赅,下方被其威势所摄,更是无人敢开口。 “赵管事。” 苏猛转过头,看向赵管事:“外务弟子你报上来的,我记得有两百三十七人,眼下只到了两百一十八人,我需要一个解释。” 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赵管事,被苏猛圆睁的眼睛盯着浑身一颤:“苏总管放心,那些没到场的,我回去就给打发了!” 苏猛不置可否。 他的目光落在一旁,那佝偻汉子的身上,佝偻汉子点点头,上前几步。 “咳咳!” 佝偻汉子清理清嗓子:“诸位,我长话短说,一百根金沙藤梢头,可换八两银钱,到了山里,你们采完金沙藤上交后,自有庄内的人统计核实。” 下方的众外务弟子,眼神中几乎都透出火热的光彩。 林行也是如此。 “八两银钱?那秦兄他……” 两个月前秦岚就去了那边,这两个月秦岚到底得了多少银钱? 怪不得只是偶尔回来一次,原来是忙着采金沙藤,根本理别的事! “一应吃穿用度,那边都有,没什么问题,出发!” 佝偻汉子目视下方,看着众外务弟子有条不紊的排成长队,摆了摆手,几个黑衣执事从后方走出,带着下方的外务弟子们,浩浩荡荡往南山去了。 一路行过十几座山峰,从早上走到晌午,众人才来到南山矿场。 南山矿场,是一座少见的寒铁矿。 矿场四周群山环绕,众外务弟子走的疲惫不堪,特别是赵青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此时更是小脸灰败,无精打采。 几排简陋的屋舍坐落在前,炊烟袅袅,几个临时灶台前,几条肌肉扎实的大汉,正光着膀子炒菜做饭。? 第18章 采藤 随着众人到来,一个四方脸、五官端正的锦衣之人,从其中一个屋舍里迈步而出,一边走还一边系着腰带。 “钱师傅。” 几个执事上前见礼。 钱三环顾四周,大致估算了一番外务弟子的数量,这才点点头:“休整一下就开饭吧,接下来就要连轴转了。” 随即在几位执事的带领下,林行等外务弟子,一个个的登名在册,而后美美的吃了一顿堪称丰盛的饭食。 “诸位,想必有认识我的。” 钱三慢斯条理的吃着饭,对众人开口:“钱某人不才,添为山庄的铸铁师父,全权负责此次采集金沙藤的任务。” “这是我的三个弟子,周桥,李尚,荆马。”说着钱三手指连点,众外务弟子纷纷起身张望,三个神情各异的年轻人,坐在较为靠近钱三的位置。 随后钱三详细的与众人分说一番,如何采集金沙藤,待得众人吃完饭,又发放了一袋十几颗黑乎乎的丸子,和凿子利斧。 “这是府城药庄配置的行军丸,和我铸铁山庄最上品寒铁铸就的利斧……”钱三又是一番言说。 林行细细听着,是一个字都不敢落下。 他越听就越觉得,采集金沙藤之事,对于寻常外务弟子来说,绝说不上是好差事,心中泛起了一股危机感。 “财帛动人心。” 林行心中凛然。 只要一百根金沙藤的梢头,就能换八两银子,会不会有人因此铤而走险?林行眯了眯眼,悄然观察起地形来。 若是可以,他必先下手为强。 四面环山,周遭怪石嶙峋,不远处,干枯的落叶铺了一层又一层,放眼望去,隐约可见,密林中许多树木靠近根部位置,缠着一圈圈金色的东西。 那缠在树木的根部的,就是金沙藤吗?林行若有所思。 林行被分到一组临时小队,小队共有七个人,其他六个人见林行和自己分到同一个小队,脸上的表情如吃了老鼠屎一般,别提多难看了。 林行也进一步了解了,自己在外务弟子中,究竟有多讨人嫌。 “你就是林行?” 荆马迈步上前,饶有兴致的问道:“听说你得了熊铁山大人传授武艺,怎么,可曾进入后天境界?” “不曾。” 林行回应道。 听着这位师弟只吐出两个字,似乎不愿意搭理自己的样子,荆马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脸上的笑意却是不变。 …… 金沙藤极为特殊,属于半寄生植物,缠绕着树木的根部往下长,掠夺树木根系的生命力,最后扎根在岩石层上,地面部分就会开花,花香传闻能飘出十里,引来山中无数虎豹虫蛇。 很神奇,竟有植物能在石头上生长。 林行初闻也是半信半疑,直到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从碎石堆里,劈下一小节金沙藤的梢头,这才彻底相信。 这玩意明明是植物,可比石头还坚硬!林行甩了甩震得生疼的手腕。 叮叮当当的声音四起。 事关自己的利益,众人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可很快就有人发现,自己再是卖力,凑够一百根梢头也遥遥无期。 “孙师弟,高师弟,咱们是一个小队的,不如联合起来怎么样?到时候拿了银钱平分。”身旁一个声音响起。 “听你的。” “周师兄说得对,这种情况咱们联合起来最好!” 林行闻言回头看了一眼。 他这个临时小队的其余六个人,此时聚在了一起,嘀嘀咕咕商量着怎么才能提高效率,林行见他们不搭理自己,索性寻了个方向,往远处山坡行去。 生长着金沙藤的山,没什么杂草,树木也大都怪模怪样,好像一个个身形扭曲的人,林行走了许久,才寻到处人少的地。 “曹莽?” 林行看着一旁的曹莽,此时曹莽高大的身形缩成一团,躲在一块山石后边,生了堆火,整在那烤着一截金沙藤。 “嗯!谁?” 曹莽心下一慌,就要遮掩。 随即他抬头看见是林行,这才微微松了口气,不过身形依旧紧绷。 “姓林的,你不要以为自己得了熊大人传授武功,就不可一世了!今日曹莽在这儿的事,你若是说出去……哼哼!” 曹莽面目狰狞的威胁道。 曹莽这幅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样子,林行看了很是欢喜,只盼什么时候,这曹莽再来给他送些银钱才好。 “这玩意能吃?” 不过此时,林行还是谦虚的问道。 林行实在想不出,这堪比金铁坚硬的金沙藤,曹莽究竟是怎么吃的。 可林行又分明看到曹莽手里的金沙藤上,有一个明显的牙印,他对于曹莽的牙口和胃口,心中竟产生些许惊叹。 曹莽皱了皱眉:“这不废话嘛!” 然后他也不搭理林行,继续烤着金沙藤。 林行试着用力啃了一口金沙藤,后槽牙差点没崩掉,这才眼神古怪的又瞅了曹莽几眼,往更深处又走了一段。 他自然不是在逛街。 这么一会儿,林行已经弄明白了金沙藤的一些生长规律,他发现也有几个外务弟子,像他一样四下观察着。 “看来阳面的金沙藤质地,较之阴面要坚硬许多。” 一个身处山峰阳面的外务弟子,咬着牙,拼命劈砍一截金沙藤,足足劈了一百七十几下,才得到一截金沙藤。 看样子,还不是完整的梢头。 那外务弟子气得发狂,发泄似的嚎叫一声,差点晕过去。 林行收回目光。 刚刚山峰阴面的外务弟子们,劈砍金沙藤就没这么费劲,得到完整梢头的可能性也更高,此时已有人发现,那边的金沙藤,梢头采集的更容易一些,很快山峰阴面就人满为患了。 “这是我的地盘,让开!” “你的地盘?信不信老子一斧头砍死你?给老子滚开!” “大庭广众,你还敢行凶?” 火爆的场面,流血冲突很快就发生了第一起,要不是钱三的弟子荆马及时制止,一场大混战马上就要开始。 林行悄然退到一旁。 他看看左右,从刚刚开始,一旁山坑下的人就没有移动过,大概有五六个人,一直在下面卖力的劈砍金沙藤。 这山坑有十几丈方圆,因为越靠近这里,金沙藤采集越难,所以除了这伙人,其他的人都渐渐远离了这里。 事出反常,必有猫腻。 这几个人不可能都是傻子。 林行悄无声息的移动几步,蹲在几人所在山坑一旁,看好一棵枯死的大树,那靠近地面位置,缠绕扎实的金沙藤,手中利斧猛地劈砍下去。 铛! 一阵金铁交鸣声响起,却只震得他虎口微微发麻,而那根金沙藤藤条之上,只多了个微不可查、颜色略深的斧痕。 “嗯?”林行眉头一皱。 这和他想的不一样。? 第19章 再杀 “嗯?有人在附近采金沙藤!” 吴大有神情微变,他凶神恶煞的揪起郑晴:“你不是说,这个位置阴阳交汇,外务学徒里没人能准确的找着吗?” “他没找到。” 郑晴有些慌张开口:“他的位置只是靠近阴阳交汇之处,那里的金沙藤比别处更加难以采集,你们就放心吧。” 林行又是几斧子下去,看着几乎卷刃的斧子,面无表情的起身。 石坑里的话,他依稀听见。 以神秘小石,作弊似的修炼内炼之法,赋予了林行极为敏锐的感官,他握紧手中的斧头,气劲运转,抡圆了劈下。 咔嚓! 斧柄断裂,金沙藤藤蔓上,不过被劈砍出一个半指头宽的小口子。 采下这个梢头,林行估摸着,还要用斧头劈个上百下,才有可能。 他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只能去‘抢’地盘了。 嘭! 林行拿着斧柄和斧头,纵身跳入那山坑中,面带和善的开口:“几位师兄,我的斧柄断了,能不能借把斧头给我?” 吴大有等人被突然跳进来的林行吓了一跳,吴大有本人闻言更是直接眉头大皱:“啊?你小子脑袋是不是让驴踢了?” “就你练过武啊?” “熊铁山教你的是什么武功,咱们兄弟几个好奇的很,你把那武功教给我们,我们就给你一柄斧头啦!” 这几个外务弟子,都是老油子了,常年在外务这块混,和赵管事以及之前的刘勇,都是有联系的,只是和林行不再一个区域,不然之前也轮不到刘勇,或者不止刘勇,来针对林行。 吴大有摆了摆手,余下的几人当即闭口不言,他看着林行笑了笑。 “刘勇是我兄弟。” 吴大有施施然上前:“本来想给熊铁山大人几分薄面,哥几个才没直接弄死你,既然今日你送上门来,我吴大有就如你所愿,送你上西天。” 他一边走,还一边摩拳擦掌。 “六哥,和你们什么关系?” 林行突然出言问道。 “六哥?何六子啊!” 吴大有狰狞的笑了笑:“你认识何六子又能怎么样?何六子都得听我的,老子今天就把你活埋这儿,动手!” 随着吴大有一声令下,余下的几人拿斧头的那斧头,拿凿子的拿凿子,饿狼般冲了上来,就往林行身上招呼。 林行看向吴大有的目光,不知何时变得杀意凛然。 他深吸一口气,劲力在周身流转。 看着疾冲而至的吴大有,林行双腿微曲,身形一晃,当先一拳砸在吴大有的胸膛上,力道直接砸入心脏,另一只手则虚按向吴大有的下颚。 咔吧! 吴大有竟凌空飞起,口中鲜血狂喷,直接被打飞了出去,落地就兀自抽搐几下,再没有了半点的生息。 吴大有,转瞬即逝。 仔细看去,他的脖子弯曲成诡异的角度,胸膛塌陷进去一个拳头大小,可谓是死得极为简单明了。 一拳震裂心脏,一掌击碎喉骨。 通背拳在林行使来,越发的得心应手,已不再拘泥于招式,可谓是进步神速,林行知晓,这大部分都要归功于神秘小石。 想起可能窥探到了神秘小石的赵管事,赵丘,林行心里杀意更加强烈。 其他人见吴大有被打飞出去,都有些愣神。 “这么猛?” 不约而同的,几人心生惧意,可还是有个愣头青,拿着明晃晃的斧头,绕过侧前方的大树,一斧头砍向林行。 林行眼中的世界,此时较之平时,仿佛变得缓慢了些。 这是种巧妙的错觉。 只是内炼之法的修习,让他的感觉,在全神贯注之时,变得更加敏锐。 林行脚下轻移,手臂如灵蛇般,径直刺入来人高举斧头之手的上方,极快的反向一折,直接抓在来人的脸上,猛地用力。 咔吧! 来人的手臂直接被卸了下来,被林行死死按在一旁大树上。 “多谢。” 林行伸手抢过来人的斧头,掂量掂量,这才看向那没了声息的吴大有:“好像打的重了点儿!兄弟几个多担待。” 枯黄的树林中,几人神情慌张。 郑晴更是缩在一旁,努力降低这存在感,郑晴本以为这吴大有就够凶神恶煞了,没想到这个一脸和善的家伙,才是真的杀人不眨眼!此时郑晴唯恐这一脸和善的家伙,顺手弄死自己。 林行此时的感觉很古怪。 一方面,他抬手就打死了一个人,有种极为不真实的感觉。 吴大有是个血肉鲜活的人,刚刚还能和自己交谈,眨眼间就成了地上的一具尸体,而且还是自己动的手。 另一方面,林行感到一阵畅意。 吴大有话里话外,和刘勇、赵管事之流是一伙的,甚至还认识何六子,刚刚相对他动手,他也是‘被迫反杀’,导致亲手弄死吴大有之后的他,有种短暂的,报复成功的快感。 “这只是个开始。” 林行在心底告诉自己。 林行这一刻才认清自己。 看来他除了是个好人以外,还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林行的目光扫过余下几人:“都愣着干什么?继续干活,你,过来。” 他指着郑晴,摆了摆手。 郑晴笑的比哭还难看,瞧了几眼吴大有的尸体,这才踉跄着走过来:“这位师兄有什么吩咐?” “此人觊觎熊大人,传授给林某的上乘武学,勾结你们欲要暗害与我,现在你们弃暗投明,还来得及。” 林行先是环顾四周,义正严词的劝慰道,就是手里掂量的斧子,将他的言语衬得苍白,至少不如手里的斧子。 余下几人对视几眼,最终点了点头。 吴大有之前对他们也是呼来喝去,他们对此獠是一点衷心都没有,反正都是打工,给谁打工不是打工? 更何况眼前的林行,乃是得到了熊铁山大人赏识之人! “林哥!” 第一个上前的,是个络腮胡子,唏嘘老成的长相:“小弟孔善,三年前成为外务弟子,平日里负责伙房。” 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 很快包括孔善在内,其他的四人也成了林行小弟。 之所以这么干脆利落,很大程度上归功于,赵管事在外务弟子中,不遗余力的捧高林行,甚至传出谣言,说是林行已经被熊铁山内定为关门弟子,林行从孔善等人的口中,听闻此事时都目瞪口呆。 赵管事为何会如此针对他? 林行皱了皱眉。 仅仅是因为自己碍了他的事,还是另有原因…… “既然郑晴知晓,那里是阴阳汇聚之地,金沙藤采集起来较为容易,那以后你们就跟着郑晴,我不在的时候,郑晴的话就是我的话,懂了吗?”林行眯着眼睛挨个扫过孔善四人。 “是!”孔善依旧第一个回应。 郑晴是满脸的激动。 这短短片刻,他就从一直挨欺负的小透明,直接荣升小团体的二把手!虽然这个小团体一共六个人…… 林行吩咐众人继续开采金沙藤后,就扛着吴大有的尸体,找到了负责看管这片区域的荆马,此时的荆马正坐在枯木桩上,翻看着一本小字密密麻麻的古籍,见林行扛着个人过来就是一惊。 “林师弟,这是?”? 第20章 望气 林行把吴大有的尸体丢在地上,荆马赶紧收起古籍,有些慌乱的起身。 荆马成为钱三的弟子有几年了,倒不是没见过尸体,只是明目张胆把人打死以后,扛着尸体到处走这种事,他是真没见过。 “此獠窥探熊铁山大人传授给在下的神功,欲要暗害与我,被我反杀……”林行义正严词的开口控诉道。 荆马的表情变得极为精彩。 他看起来十六七岁的模样,长相很平凡,但一双眼睛格外明亮,嘴角有颗不大不小的痣,让这张脸增加了些辨识度。 “林师弟。” 荆马扶着额头,目光中闪过一丝异芒:“此獠竟如此大胆!我欲以儆效尤,以此獠的尸体,震慑趁乱闹事的外务弟子们,林师弟以为如何?” “甚好。”林行抱拳微笑道。 随即林行便转身离去,荆马看着这位师弟的背影,显得有些兴致盎然。 心狠手辣,胆大心细。 看来,外务弟子里又出了个了不得的人物,就是不知道能走多远。 荆马抬脚踢了踢,口吐血沫的吴大有尸体,叹息着摇了摇头:“何苦来哉!吴大有吴师弟,你终究成了一具尸体。” 实际上荆马,和吴大有是同一批进入铸铁山庄的外务弟子。 往事历历在目,转眼间就天人永隔。 …… 林行找到郑晴等人时,他们正在和人对峙,眼看就一触即发。 “哼!你们既然能寻到什么阴阳交汇之地,就应该为全体外务弟子谋福利,而不是缩在这里只顾自己!” 一个白面俊俏的外务弟子,说着不断用手指点着郑晴几人。 “没错!” “这么自私,我们把他们抓起来,交给荆马师兄处置!” “先把他们赶出山坑!” 其他围在周围的外务弟子们,纷纷附和着那白面俊俏的外务弟子,那白面俊俏的外务弟子,更是傲然的扬起了头。 山坑里树木密集,郑晴等五人,就举着斧头,对峙着正站在石坑边沿位置,居高临下的众外务弟子。 “娘的,老子去砍死这小白脸!” 之前被林行卸掉臂膀的愣头青,名叫耿波,闻言就要冲上坑沿。 余下的几个外务弟子,平日里在吴大有的手下,都是欺负别人,哪被别人欺负过?此情此景之下,都是有些按耐不住。 “大家听我说!” 郑晴见状高呼一声。 可惜除了孔善外,其他的三个人直接将他扒拉到一旁,就冲上坑沿,揪住那俊秀的小白脸,厮打在一起。 “放手!” 俊秀的小白脸,被耿波揪住衣襟,浆洗干净的外衣,登时被脏兮兮的大手弄皱,小白脸气急败坏的高喊一声。 “该死的小白脸!” 耿波没听见一般,一巴掌朝小白脸的脸上抽了过去,另外两人也冲了过来,一左一右把小白脸包在中间,其中一个还满脸诡异的笑,瞥向小白脸的身后,眼冒精光的伸出大手。 刚刚那些叫得欢的外务弟子,见如此生猛的三人,俱是连连后退。 “放开徐小哥!” “周荣,你要对徐小哥干什么?!” “这周荣听说是个好男色的,上次我和他去县城办事……” 被唤作徐小哥的小白脸,原名徐庆春,闻言脸都绿了。 再也顾不得隐藏,后天五重的内力陡然运转,耿波三人直接被震飞了出去,徐庆春趁势飞起一脚,踹在周荣的肚皮上。 嘭! “啊!”周荣口吐酸水,混杂着血丝,滚下坑沿后就躬成大虾一般。 郑晴和孔善赶紧上前查看,只见周荣口吐血沫,就和吴大有的死状一模一样,当场就麻了爪,心中惊恐起来。 死了! 怎么个个都这么猛? 先是林行,后是这小白脸,动辄就要人命,这铸铁山庄还能不能待了?郑晴和孔善对视一眼,颇有种同病相怜之感。 “哼!” 徐庆春瞅了瞅身后,退到数丈开外的众人,冷哼一声:“本来想以普通人的身份和你们相处,没想到换来的却是疏远。” “徐小哥,你……” “徐青山是我爹。” 徐庆春一言出口,场中陷入死寂。 一时间只有簌簌的落叶,被山风卷着滚动,林行的身影就这么不合时宜的出现,下坑来到郑晴等人身边。 他目光隔着几棵大树,停在徐庆春的身上,若有所思。 “徐青山!徐小哥,河阳镇守是你爹?”一个外务弟子,突然反应过来,神情激动,指着徐庆春惊呼一声。 其余众人这才恍然。 实际上他们听闻徐青山这个名字后,大部分只是觉得耳熟,经过这名外务弟子的提醒,才想起来河阳镇守的本名。 “众外务弟子听我一言。” 林行查看了被打死的周荣后,神情有些微妙:“此子无故打死我铸铁山庄外务弟子,相必是得到了徐青山大人的首肯,这么说来徐青山大人是对我铸铁山庄积怨已久,既如此……立即拿下他!” 一番话语,众人看林行的目光,如同看傻子一般。 “拿下我?” 徐庆春冷冷一笑:“我认得你,你这个好运的小子,怎么,得了熊铁山传授的武功,就真以为自己怎么地了是吗?上来,今天小爷就好好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知道天高地厚!” 徐庆春讥讽的看着林行,如同看着跳梁小丑一般。 “既然徐公子有如此雅兴,在下自当奉陪。” 林行面不改色,起身几个踏步,矫健的来到石坑边沿,目视赵庆春:“拳脚无眼,赵公子还是小心些好,要是被我不小心打死,那赵青山赵大人寻我要人,我可没有下通幽冥的能力。” “流云掌!” 赵庆春只觉火气已经压不住了,越看眼前的小子越不顺眼,后天五重的内力狂运,直接使出了自己最擅长的武功。 只见他在地上狠狠一踏,整个人周遭的空气都稍稍扭曲起来,内力汇聚在两掌之上,携着恐怖的威势朝着林行冲出。 啪! 冲到一半却被林行一巴掌呼在侧脸上,直接就滚下了坑沿。 “还带蓄力的。” 林行有些许无语。 这小子就跟前世打网游的时候,遇到的那些需要蓄力,才能出招的回合制角色一样,简直侮辱人的智商。 徐庆春有些懵的甩了甩头,爬上坑沿,有后天五重内力护体的他,并没有因为这巴掌受到什么损伤,只是周围人的目光,让他脸上火辣辣的。 “这……徐公子他……” “我记得这姓林的,之前就是个穷山沟跑出来的小子,没想到练了两个月的武,就能轻而易举击败徐公子了!” “对啊!徐镇守家的公子,据说从小练武,至今都十几年了,怎么” “住口!” 徐庆春大喝一声:“你们懂什么?这小子不讲武德,分明是他偷袭于我!我这就拿出真实实力,小子,你完了!” 最后那句,自然是对林行说的。 一旁的郑晴目光闪烁。 他察觉到周围的阴阳气场,似乎产生了什么变化。 这种能力是与生俱来,再加上后天培养而成的,郑晴的爷爷早年是个望气师,听说在外面叱咤风云,后来被人废了双眼,这才回到家乡河阳镇,做个算命的瞎子,经常被人撵着满街跑。 “林哥!” 犹豫片刻,郑晴还是开口喊道。 林行目光一转,从重整旗鼓,要与自己一决高下的徐庆春身上移开。 “什么事?” 看着郑晴那认真的态势,林行眉头微皱,对于这小子的能力,他打死吴大有以后,倒是问过几句,只是还不甚了解。 徐庆春气得脸色通红。 没想到第一次在外务弟子面前,展露自己的实力,就遭到如此羞辱!徐庆春看准林行的身形,寻了个刁钻的角度。 “受死吧,小子!” 内力汇聚在双掌之上,流云掌在这一刻,被徐庆春完美的打了出来,林行只觉一股不弱的气机,将自己锁定。 他顺势迈步跳下坑沿。 “啊?”徐庆春惊呼一声,双掌打在一旁的大树上,那大树被打中的部分竟直接被内力震成粉末状,而后劈头盖脸的倒向徐庆春,徐庆春打出流云掌后,正手软脚软,眼见就被大树砸中了脑袋。 嘭! 徐庆春被砸的身形一挺,两眼一翻,干脆地晕了过去。 众外务弟子陷入了另一种程度上的死寂,众人面面相觑,许多人对于这位河阳镇守徐青山,多少产生了同情之意。 这孩子养废了,没救的那种。 “这里的阴阳气机,发生了变化!”郑晴脸色有些难看的开口道。 “阴阳气机?” 林行对此不解,围过来的其他外务弟子也不解:“什么是阴阳气机?麻烦郑小哥说得再仔细一些,让我等听明白。” 林行虽然不解,但能感觉到,这件事很重要,实际上,林行自己的心中,也隐隐产生了不妙的感觉。 这里的冲突,都持续这么久了,荆马师兄怎么还没赶到? 郑晴组织一番语言,这才简洁明了的开口:“之前这一片区域的气机呈淡红色,说明都是铸铁山庄中人,不过从十几个呼吸前开始,就掺杂了一种灰气,这灰气正在迅速吞噬淡红色的气机……” 灰气……吞噬…… 林行神情变幻,目光不动声色的扫过人群,心中警惕之意顿起。?? 第21章 遭遇 河阳镇南侧的群山中,坐落着铸铁山庄开辟的数个矿场,其中以南山矿场最大,驻扎在此的好手颇多。 然而,此时南山矿场,已多了一群浑身黑气的不速之客。 “你是什么人?” 钱三强撑着怒目而视,锦衣下的身躯已抖如筛糠,后天七重的雄浑内力,被眼前枯瘦的黑衣老者随手打散。 黑衣老者负手而立,闻言漠然的瞥了钱三一眼。 一眼之下,钱三脑中空白一片,这一瞬他只觉自己在面对某种极为恐怖的存在,就连思维都凝滞不动了。 “呃啊……” 钱三溺水般的喘不过气来,就在他濒死之际,黑衣老者移开目光。 他剧烈的喘息着,再也不敢看向黑衣老者,甚至双腿一弯,直接跪倒在地,浑身战栗的再也不发一言。 “主人。” 一个皮肤黝黑,面容坚毅,双目却呆滞的青年上前:“这里是燕国正阳府地界,好像是什么山庄的一处矿场。” “燕国?” 黑衣老者皱了皱眉。 从海上一路逃遁至今,已是旬月有余,竟不知不觉来到燕国境内。 “一刻钟后出发。” 黑衣老者略加思索,出言吩咐:“就地砍伐树木,制作囚车,把能带的血食都带走,先把那些武夫废掉,虽不过是强壮一点的蝼蚁,但若是闹起来,也会耽误老夫的行程。” “是。” 那双目呆滞的黝黑青年应道,伸手擒住钱三,打碎丹田,折断四肢,往天灵盖一拍,就丢在一旁的地上。 他的动作太快,以至于钱三只觉剧痛袭来,就眼前一黑,人事不知了,而地上和他并排放置,如物品一般的,还有其他的铸铁山庄弟子。 赵青娇小的身躯,躲在一处天然的地洞中,头上盖着枯枝乱叶,时不时朝外面瞧上几眼,小脸上惊魂未定。 太快了。 这些浑身冒着黑气的家伙,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一个照面就废掉了李尚、周桥,这两位刚刚还在她面前,吹嘘自己多么厉害的后天四重师兄,正死狗一般躺在离地洞不远的碎石堆里。 “这些家伙……” 赵青银牙轻咬。 她看着一个个铸铁山庄外务弟子、内务弟子,乃至执事,被这些人抓猪撵鸡一般擒住,而后残忍的废去四肢,只往天灵盖上一拍,一缕黑气就萦缠在被擒住之人的眉心处。 “那黑气真是邪门!” 赵青出身的赵家,在河阳镇也算是较大的家族,但她从未见过如此邪门的武功,只一拍就能让人仿佛死去一般。 如李尚、周桥,和左侧那物品般摆放成一列的人,若不是胸膛依旧在起伏,她还以为这些人都是尸体呢。 “该怎么办,谁来救救我……” 赵青带着哭腔怯懦自语,她越看越觉得这些面目呆滞、浑身黑气的家伙,根本不是人,而是一种她难以理解的存在,恐惧在她心底蔓延。 她眼前一花,刚刚还在远处的黑衣老者,就已用干枯的手掌,捏住她的后颈:“这小女娃不错,是个有灵根的,待老夫好好查探一番。” “你……你放开我!” 赵青眼泪狂飙,小胳膊小腿又踢又打,黑衣老者却恍无所觉,顺手扯住她的手腕,仔细的查探起来。 一股阴冷的气息渗入骨髓,赵青头脑一阵昏沉,周身传来针刺般的痛楚,她痛的抽搐起来,姣好的面容惨白一片。 “嗯?!” 黑衣老者眼前一亮,他再次打量一番赵青的容貌,心中起了计较:“穷乡僻壤的小丫头,不光是个三灵根,长相也还凑活,寻个仙门卖掉倒是不错,燕国好像就有个叫紫炎派来着……” “时间紧迫,先带在身边。” 黑衣老者心思一定,放开赵青的手腕,就连本来掐在赵青后颈的枯瘦大手,也背在了自己身后,可赵青依旧悬在半空,随着黑衣老者迈步,朝着远处黑色帷帐的行撵浮空飘去。 却在这时,劲风忽至。 赵青恍惚间回过神来,只见远处一队大汉呼啸而至,胯下骏马长嘶,一柄闪烁着寒光的斩马大刀,倏忽斩下。 “兄弟们,给我杀!” 野狗帮二当家石秀一声令下,周身经脉中真气运转,他双腿一夹,直接就飞身而起,当先一刀斩向前方的人影,刀芒透出刀锋数尺,马蹄疾驰飞溅而起的碎石,都被刀气斩碎成了粉末。 唰! 刀烈,人狠。 黑衣老者面对如此凛冽的刀光,却依旧是面不改色。 轰隆! 平地一声闷雷炸响,最后的念头在石秀心底划过,但见黑袍老者大袖一甩,斩马大刀寸寸断裂,飞射而出的碎屑,直接令野狗帮人仰马翻,石秀的浑身真气更是被某种巨力打散。 石秀这位纵横正阳府的先天境高手,曾幻想过自己无数种死法,可此时那张粗狂的脸颊上,只来得及泛起一丝惊愕。 当他看清那悬在半空的女娃赵青时,心中就已经感到深深的不妙。 人,怎么能悬在半空中? 可他已经没有时间去寻思,剧痛席卷,他全身的骨骼,被巨力打得粉碎,一身气血直接挤压的离体而出。 噗! 众野狗帮来人,混乱之中,眼睁睁看着帮派的二当家,石秀身上爆出一团血雾,而后一具干枯的破败残躯,直挺挺落地,再无半点生息。 死寂淹没了一切。 即便被斩马大刀的碎屑伤到之人,此时也陷入了呆滞。 黑衣老者轻轻一吸,血雾尽数被他吞入腹中,那干枯的脸颊泛起血色,似笑非笑的扫了一眼野狗帮众人。 “送死的蝼蚁真是不少。” 黑衣老者漠然摇了摇头:“老夫本不愿多造杀孽,既然尔等上赶着来送死,那老夫就做个好人,把该收的都收了吧,待会进了囚笼,挣扎的声音记得小一点儿,人老了,耳根子喜清静。” 而后他便带着悬浮在半空中,一样陷入呆滞的赵青,进入行撵中。 野狗帮此行,算上被打成半具残躯的二当家石秀,一共有五十多人,乃是野狗帮数万人中,挑选出来的精锐,平日里就胆色过人,目睹黑衣老者诡异的手段后,勉强回过神来。 “容哥,怎么办?” 一个被斩马大刀碎屑射中的帮众,龇牙咧嘴的附在周容耳畔问道。 啪! “怎么办?当然是快撤了!” 周荣闻言一巴掌抽了过去,抢先一步调转马头往来路奔去。 周荣此人,在野狗帮地位颇高,一身锦衣,面白俊美,看起来二十多岁,背着张精美的大弓,箭筒里是一只只火红箭羽,腰间系着一堆玉佩,个个看起来价值不菲,可以说和衣衫褴褛的野狗帮众是格格不入。 野狗帮众闻听周荣之言,顿时作鸟兽散,各自奔命而去。 “啊!不要……” “痛啊……好汉饶命……” “荣哥!救我……” 可很快见识到四散在山林里,那些浑身黑气之人的强大后,大部分帮众又被逼了回来,聚集在同样被逼回来的周荣身旁,瑟瑟发抖起来。 冰冷的山风,卷着浓烈的血腥气,钻入鼻窍之中。 耳畔是帮内弟兄们惨叫,周荣眼中泛起血丝,他浑身紧绷,大着胆子迈出几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在下野狗帮周荣,不知有什么能为诸位大人效劳的,刀山火海,肝脑涂地。” 没有人理会他。 周荣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双目紧闭,直到耳畔的惨叫声不再响起,他才松了口气,缓缓睁开眼睛,却见黑色帷帐的行撵,已被人抬着远去,一队囚车上,十几个囚笼里,尽是眉心黑气盘结的昏迷之人。 这些昏迷之人中,有的和周荣相识,有的仅几面之缘,大部分是陌生人,周荣和身旁的帮众,就这么怔怔的看着。 此时,刚好过去一刻钟。 “荣哥,他们怎么走了?” 一旁的小弟吞了口口水。 啪! “怎么……” 周荣反手又是一巴掌抽过去:“难道你小子,还想让他们回来?赶紧的,南山矿场差不多空了,那些无主银钱,可都是咱野狗帮的了!” 此次野狗帮数十高手在石秀的带领下袭击南山矿场,主要是报上次河阳镇上吃瘪的一箭之仇,周荣来的时候可听说了,铸铁山庄最近往南山矿场,运了一批银钱。 眼下他们五十多人,就死剩下这么几个了,正好能狠狠贪上一笔。 周荣思及此处,转身环顾,见野狗帮算上自己,只余下四人,顿时心头一喜,伸手拍了拍其余几人的肩膀,眼中闪过贪婪之色,缓缓开口道:“咱们一会儿先把寻到的金银……” …… “什么灰气不灰气的,这姓郑的神棍又在说什么胡话?” “郑小哥所说还是有道理的,俺老金也觉得,情况不对。” “确实……这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荆马师兄怎么还没赶过来?若是按郑小哥所说,难不成荆马师兄他” “我等还是快些去寻荆马师兄吧!” 聚在山坑附近的外务弟子,约莫有三四十个,闻听郑晴之言,登时就炸了锅,七嘴八舌的发表着意见。 山坑中怪石嶙峋,枯败的树木左一棵右一棵,一捆金沙藤梢头,就在不远处,有几个家伙正在悄然往那边靠。 林行眉头微皱,退至众人身后,顺手将郑晴扯了出来。? 第22章 秋雨 郑晴十四五岁的年纪,面容青涩,单薄瘦弱,听着周围人对自己的赞同,那双明亮的眼睛中蕴含着激动。 犹记得,以往他说这些东西时,根本就没几个人信,只会把他当成神棍人人喊打,而此时却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真对待,他不由得欢喜。 “爷爷,你看到了吗……” 直到林行将郑晴拽走,郑晴才回过神来,意识到什么。 郑晴眸子一闪,便透彻出淡淡的金光,家传的望气术运转下,一缕灵动的清凉气机,汇聚在他的双瞳之中。 “林哥!” 他仰头看着半空中其他人所看不见的气机变化,带着几分焦急开口:“咱们快些把大家聚集起来,那灰色气机吞噬淡红色气机的速度越来越快了,只有大家聚集在一起才能……” 另一边,孔善见林行扯着郑晴出了人群,瞧了一眼不远处地上放置的,那捆约莫三十几根的金沙藤梢头,却见已经有几个人为了抢这捆金沙藤梢头,已暗中悄悄的较上了劲。 孔善咬咬牙,朝林行奔去。 不明所以的耿波挠挠头,也跟在了孔善身后,余下的那人则毫不犹豫,一头扎进金沙藤梢头的争夺中。 “这是老子先看见的!” “放你娘屁……” “你这乡巴佬找死!” 刚刚还讨论是否去寻荆马的众外务弟子,就因为这三十余根金沙藤梢头,或是贪婪作祟,或是被裹挟着,竟大半陷入了混乱之中,而林行则远远看着这一幕,只冷眼旁观。 无怪乎这些人争抢。 眼下的情况,要是能抢下这一捆金沙藤梢头,多半也能顺势占据这处山坑,那可是白花花的银钱,谁人不爱? “他们怎么……” 郑晴很是不解。 “郑小哥。” 林行对郑晴的称呼也悄然变化,他没有再理会众人的心思,而是继续询问:“敢问你这是什么手段,竟如此神奇?” 郑晴乍闻此言,有些紧张。 他看了看身旁自带阴厉气质的林行,吞了口口水。 “这……这是小弟祖传的望气术,传闻修炼到极致,能够看出世间万般气机的变化,通晓阴阳至理,只是小弟刚刚入门,时常会有谬误” “谬误?!” 刚跟过来的孔善惊呼一声。 林行的眼神陡然冷冽,他飞起一脚,将孔善直接踹出老远,撞倒了耿波,两人同时撞在远处大树上。 “刚刚让你们听郑晴郑小哥的,你们是怎么做的?”林行虚眯双目,阴冷的神情,让刚爬起来的孔善浑身一颤。 “是……是……” 孔善强忍住疼痛起身,心中怒意勃发,又想到吴大有的下场,深吸一口气就要解释,可扫了林行那面无表情的脸一眼,孔善心下发沉,最后一咬牙跪倒:“林哥,小弟知错。” 耿波见孔善都跪了,也跟着跪在地上,高呼着‘小弟知错’。 林行不置可否,目光转回郑晴,郑晴被看得一个激灵:“虽时有谬误,但这次一定是准确的,林哥,你信我。” “很好。” 林行这才拍了拍郑晴的肩膀:“咱们先去寻荆马师兄。” 说完他就迈步而去,也不管郑晴三人跟没跟上,兀自穿行在山林之中,郑晴三人对视几眼,老老实实的跟着后面。 行不过百米,郑晴突然惊呼一声。 “林哥!” 郑晴满脸的慌张:“淡红色的气机有大半直接消失了!” “消失?” 林行眯了眯眼。 他有些惊疑的扫了一眼郑晴。 按照郑晴先前所言,淡红色的气机,对应的是南山矿场中,所有的铸铁山庄之人,也即是说算上今日新到的两百余外务弟子,这南山矿场区域内,铸铁山庄之人不下三百。 再加上开采寒铁矿的矿工,负责杂七杂八,做饭之类事务的杂工…… 莫说这么多人,就算是这么多只猪,若是在这短短时间内,被某个人抓走或者杀死大半,动手之人的实力根本难以想象,即便是一群人,组织一定相当严明,否则也难以轻易做到。 “说明白一些。” 林行脑海中念头纷杂,边走边示意郑晴继续开口。 郑晴神情也很是古怪,此时已临近傍晚,山风越发寒冷,他缩着脖子,紧了紧衣衫:“不止淡红色气机消失大半,那灰色气机更是彻底消失了……” 郑晴说着说着,就戛然而止。 扑通! 林行疑惑的回身,却只见郑晴面上流下两行血泪,双目不知何时已然紧闭,竟陷入了昏迷之中,扑倒在地。 “你们俩,护着郑小哥寻个地方藏起来,越隐蔽越好。”林行眼神微闪,伸手覆在一旁的大树上,淡淡的血腥味随风而来,他却不动声色,只是对身后的孔善和耿波开口道。 “是。” 孔善低头应道。 林行深深看了一眼孔善,这个少年老成的家伙,怕也不是那么简单,而后便转身纵掠间,往荆马师兄所在之处赶去,很快身影便不见了。 “善哥,咱非得跟着这小子的干啥?” 耿波终于满脸疑惑的开口。 他虽然有些愣头青,但自幼就跟着孔善厮混,基本上是孔善干啥他干啥,这些年运气不错,倒是也没吃过什么亏,也就是刚刚下跪之事情,让他有些芥蒂。 孔善深深吸了口气,眼中藏着深深的人恐惧:“此人杀人如杀鸡,不光是眼神没有变化,心中更是没有丝毫抵触,这种人太可怕了……” “这有啥……” 耿波挠了挠头:“那些跑江湖的人,不是个个都这样吗?” 孔善古怪的横了耿波一眼。 那能一样吗? 那些跑江湖的是司空见惯,才会杀人不眨眼,可心中未必没有抵触,而这叫林行的小子,他从根本上就…… “你知道个屁,扛着。” 孔善想到这儿,不再继续往下想,而是弯腰猛地用力,抱起昏睡中的郑晴,两手托起,就推到耿波肩头上。 …… 林行自不知孔善如何评价自己。 他心中正纠结。 “众人来南山矿场的第一日,南山矿场就遭遇了袭击,这是否太过于巧合了……且昨夜的伤还没好,那吴大有和赵庆春都是草包,无法检验出我当前的实力,处于何种地步……” 衣衫鼓动,身上几道闭合的伤口,被寒意浸透,冰冷直入骨髓,让林行打了个寒颤,他面皮微动。 沙沙……! 细雨绵绵而下,天色暗沉如夜。 第23章 抉择 远处两具死不瞑目的尸体,倒在血泊中,林行把行军丸从怀里取出,默默地吃了两颗,然后又小心放好。 他摸了上去,地上的两具尸体,面容有些熟悉,穿着外务弟子的粗布麻衣,两张年轻的小脸上满是惊恐。 两具尸体喉咙各有一处深深的刀痕,身上没有搏杀过的痕迹,想来是一刀毙命,林行掰开其中一人的手,将一把明晃晃的钢刀,握在手中。 昨夜那四把钢刀,已被他沉入潭水,至于剩下的银钱,此时就在他的怀里,算上他原本的身家,共有八两碎银,以及小钱六百三十二枚。 林行又把手伸入两具尸体怀里,找出几块碎银,合在一起也是三两有余,把银钱收起,看着剩下的两袋子行军丸。 这玩意在钱师傅口中,是县城药庄专门配置的,吃上一颗就能顶一顿饭,林行刚刚吃了两颗,口感奇差,但却是能抵消饥饿,填饱肚子,倒是和前世的压缩饼干有些相似。 林行深吸一口气。 如今,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 他可以遁入深山,借助这些行军丸和打猎的经验,活下去并不难,呆上个把月再回河阳镇的铸铁山庄。 毕竟眼前的两具尸体,告诉林行,郑晴的望气术所观,并非虚幻,南山矿场一定遭遇了什么剧变。 而另一条路…… 林行闭上双眼。 很快他睁开眼睛,继续循着记忆里,荆马师兄的位置而去。 最起码,他要搞清楚秦岚,这个自己唯一的朋友,是否遭难,至于如何避免和这两具尸体一样的命运…… “只有随机应变了。” 林行渐渐加快了脚步,周身伤口被雨水浸得发白,传来阵阵蚂蚁啃食之感,他知晓,这是伤情恶化的征兆。 而今夜,很可能没有月光。 …… 荆马负责照看的这片山头,大概有五六百米方圆。 南山矿场周围的山峦众多,金沙藤自然不只是生长在这一片山头上,荆马这片山头分到了七十多个外务弟子,基本上除了荆马,没有武入后天的存在,是以高伦一路杀得很轻松。 高伦今年二十有六,身形并不高大,面目平凡,常穿着一身黑色的粗布衣服,他父母早亡,没有说亲,在野狗帮内只一心向上爬,如今大小也算是个头目了,管着十几个帮众。 不过这些帮众,现在都被那黑袍老人,抓进了囚车里,恐怕是凶多吉少,是以此时的高伦,心情很不好。 他心情不好,就要杀人。 杀上一个他便开怀大笑,杀上两个郁气尽消,待杀得遍地人头滚滚,他一身后天六重的内力,就变得更加酷烈。 “放开他!” 对面的荆马目眦欲裂,雨水冲刷着脸上的血痕,口中正嘶吼着。 荆马这个家伙,高伦来的时候,听帮内之人提起过,好像是那死鬼铸铁师钱三的弟子之一,后天五重境界。 如今看来,是见面不如闻名。 这荆马只会循规蹈矩,多半没什么实战的经验,说白了就是个打铁的,亏他之前,还曾小心翼翼的对敌。 “呵!手下败将。” 高伦不屑的嘲讽一声,而后揪紧身前惨嚎的少年人头发,手起刀落,一颗大好的头颅就滚落在地。 头颅的面目清秀,残留着恐惧,却再也感受不到秋雨的寒意,一个嘴里还求着饶的外务弟子,就这么命归九泉了。 秋雨的寒意很重,高伦不想多浪费时间,抬起那张平凡的面颊,漠然的看向咬牙启齿,俯冲而来的荆马,淡淡吐出三个字:“到你了。” 唰! 刀锋斩破雨幕。 一抹混杂着血色的刀光,令丧失理智的荆马如坠冰窖,他勉强回过神来,只来得横刀身前,略作抵挡。 铛铛铛! 高伦顺势又是一刀斩下,而后一刀快过一刀,眨眼间就斩出数十刀,荆马被劈得脸色涨红,连连后退。 “弱!弱!太弱了!” “你这样的,也就打打铁混饭吃了,也学别人拿刀啊?” 无数雨滴被斩的粉碎,高伦逼着荆马飞速穿行在雨幕中,很快荆马手中钢刀脱手,那柄一连串豁口的钢刀,被高伦顺势拿住。 “你又输了。” 高伦随手把满是豁口的钢刀丢到一旁水坑里,看着剧烈喘息的荆马。 “狗贼!要杀便杀!” 荆马双手虎口都被震裂,颤抖着垂在身体两侧,两眼通红的吼道。 此人来得太快,杀得太快。 荆马眼见着一个个或熟悉,或陌生的师弟们,倒在此人的屠刀下,他奋力反抗,却被此人随手击败。 高伦手中的刀,刀身呈乌黑一片,比寻常的钢刀长上一节,此时被他抵在荆马的喉咙上,只需轻轻一动,这位后天五重的铸铁山庄内务弟子,就随他的死鬼师父钱三而去了。 “给你一个机会,献出铸铁山庄的武学,蛮牛劲。” 高伦眼中闪过灼热之色。 即便烂大街的武学,依旧是有价无市,俗话说千金易得,武学难求。 荆马嘴唇微动,未待开口。 “受死!” 黑暗的雨幕中,传来一声大吼,荆马眼前一亮,又迅速晦暗下去。 他认出了林行的声音,却不认为这位接触武学,仅仅两个月的师弟,是眼前人的对手,只怕连一刀都接不住。 徒增死伤罢了。 高伦蓦然回首,却见雨幕中一道黑影,从上方山坡高高跃起,举着长刀力劈而下,他漫不经心的引刀截击而去。 “至多后天三重的垃圾。” 蔑视的念头在脑海中闪过,随即,高伦却瞪大了眼睛。 那把刀,不是劈下来的! 这高高跃起之人,借助黑暗的雨幕遮掩,反手举着长刀,在半空中动作一变,猛地下刺,正好避开了他的截击! 噗! 眼前寒芒闪过,温热的感觉从天灵盖直直的下落,高伦连连后退,低头却见胸前直至胯下,一道深深的刀伤,正往外迸发鲜血,和雨水混再一起,血水眨眼间在他脚下积了一滩。 嘭! 林行砸落在地上,昨夜没好完全的伤口,渗出丝丝鲜血,他单膝跪地,勉强忍住疼痛,直起身形,横刀而立。 “林师弟!” 荆马先是不可置信,而后见高伦重伤,登时一阵狂喜,捡起一旁满是豁口的长刀,并肩站在了林行的身旁,恨恨道:“这一刀的时机选的真是妙极,今日咱们师兄弟,定要在此,把这野狗帮的家伙狗头斩落!” 林行扫了一眼满地的尸体。 地上躺着的,都是他见过的,或是没见过的外务弟子,血水漂橹,已有尸体顺流而下,滚落山涧,没入黑暗中。? 第24章 镜出 高伦不住的颤抖着,冰冷的雨水,混杂着温热的东西,顺着他的鼻腔倒灌而入,他攥紧了长刀,吐出一口血水。 “该死的小子。” 高伦看着远处持刀而立的林行,就是这个面色苍白、长相平平的小子,出其不意的一刀差点断送自己。 他屏住呼吸,未持刀的手在身上连点,试图以内力封锁伤处的气脉。 噗嗤! 却未曾想,内力汇聚在伤处后,那条长而深的刀伤,烈血喷出了数尺,高伦一个趔趄,眼前阵阵发黑。 “趁他病,要他命……” 荆马在心中给自己打着气,努力让自己忘记,刚刚高伦的强大,可是微微颤抖的握刀之手,还是将他出卖。 铸造兵器他倒是在行,杀人他可就不在行了。 荆马扭头看向林行,这个刚进入铸铁山庄两月的师弟,却见林行已在后撤,心中顿时升起大大的疑惑。 “林师弟,你这是?” “跑路。” 林行简短的回应了两个字。 他此时额头滚烫,身上的旧伤不再麻痒,反而有种难言的疼痛感。 “跑……跑路?” 荆马有些发懵,似是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么个答案,可毕竟这位是刚刚才一刀重创高伦的师弟,他也随之缓缓后退。 远处压制伤势的高伦,看到这一幕不禁傻了眼。 我都这样了,不来补个刀吗? 高伦心中的念头划过,左侧突然就有位幸存的外务弟子,神色狰狞的破开雨幕,一刀砍向他的脖颈。 “啊!” 那外务弟子大吼着,给自己壮着胆,眼见长刀就要斩下这个屠戮自己一众师兄弟的恶魔之头颅,他满怀期望。 唰! 黑色的刀身破开雨幕,高伦的手握在其上,全力出手,直接将这名扑击的外务弟子,半个臂膀截断。 而后不待眼中惊愕的外务弟子反应过来,黑色的刀身已将其一刀枭首,很快,他的血也混在了周围血水里,滚滚顺着山坡往下游流去。 踏踏踏…… 踏着血水,高伦艰难的迈步。 “如你们所见,死亡,不过是最简单不过的事,只要一刀,你们就不必忍受这凄风苦雨,下辈子说不定能投生到万万里外的富饶国度,做个富家翁,又何必再做无谓的挣扎……” 高伦漠然的开着口。 随着他的脚步前踏,内力对于刀伤附近的气脉,封锁也初见成效,那如溪流般涓涓而下的烈血,已然止住。 “投恁娘!” 嘭! 林行听着高伦的话,看着暗沉雨幕里的满地尸体,顺手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猛地丢过去,砸得高伦一个趔趄。 “你这狗贼受伤这么重,还不快给自己一刀,省得还得忍受着凄风苦雨,说不定一刀下去就往生极乐了。” 林行刻意的高声喊着。 随着他的声音响彻雨幕,暗处几个幸存下来的外务弟子,也默默做出了反应,一块又一块的石头砸了过去。 嘭嘭嘭! 高伦很快被砸翻在地,黑色的长刀都差点脱手,好不容易站了起来,有道笔直刀痕的脸上,神情如吃了死苍蝇一般,他倒不是躲不开这些砸过来的石头,主要步子太大,会撕裂伤处。 “缩头乌龟!” 高伦低喝一声,长刀猛地下扎,他脚下一个装死的外务弟子,对于高伦的靠近,刚刚心中还在暗暗叫苦,猝不及防被一刀剖开胸膛,本能的双手抓住黑色刀身,颤抖着嘴唇。 “我……呃!” 这名外务弟子口吐鲜血,倒在地上,再没有半点生息。 随着这名外务弟子遭殃,其他装死的外务弟子们,连忙从地上爬起,粗略一看,算上那一瘸一拐的,至少一半外务弟子,根本就是装死的! “你们……你们……” 荆马有些傻眼,随即他冷静下来:“快拿石头砸他!他现在受了伤,根本走不快,咱们都不要靠近,就用……” “快闪!” 唰! 林行猛地转身,一脚踹翻荆马,借力在地上打了个滚,而后一刀朝着前方斩下,却见本来行动缓慢的高伦,竟以一瞬间的爆发力,破开雨幕,黑色刀身擦着荆马的肩膀而过。 血花,在雨幕中绽放。 林行全力斩下的一刀,被高伦直接用手攥住,他尝试着抽刀,长刀却纹丝不动,刚想抬脚踹向高伦的伤处,却已被高伦的抢先一脚踹出。 嘭! 林行只觉自己好似被一辆高速行驶的货车迎面撞上,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一大口鲜血不受控制的喷出,整个人飞出去七八米远,被湍急的山涧水,裹挟着往山下滚落。 “林师弟!” 劫后余生的荆马捂着肩膀惊呼一声,其余的外务弟子中,闻听荆马先前的话留下观望之人,见状也直接头也不回的逃离,很快失去踪影。 “呼呼……” 剧烈喘息着的高伦,那胸前直至腹部的刀伤,再次喷出烈血,此时他的痛觉,已经无限接近于接近麻木。 雨幕下,两个男人各自喘息一阵。 高伦突兀反手一刀,斩向经验浅薄的荆马,心中却响起一声惊疑。 “嗯?” 他这一刀被挡住了! 高伦用所剩不多的内力,再次止住伤处的流血,一刀又一刀的斩向荆马,足足斩下十几刀,荆马却尽数接下。 荆马举着那满是豁口的长刀,抬起眼眸,瞳仁萦缠着血丝。 …… 在山涧中翻滚几圈的林行,好不容易拽住一截裸露在外的金沙藤,心中对那位不知姓名的外务弟子表示感谢。 “咳咳!” 他咳出两口血后,扭头查看四周。 雨下的很大。 他正半躺在山坡上的一处坑洞里,随着夜幕降临,雨水愈发冰冷,混杂着血液的湍急水流,冲刷者他的脸颊。 身躯渐渐麻木,生机在流逝。 林行的目光转向上方,却只能听见隐约传来的叮叮当当之声,看来荆马师兄,和那重伤的野狗帮之人还在打斗。 他稍稍松了口气,随即苦笑泛起,此时看来,他的选择是错误的。 不止秦岚没寻到,连自己也要搭上了。 “差距太大了……” 林行回想起高伦的脸:“那黑衣干练的家伙,怎么会这么强?那么严重的刀伤之下,我竟然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说实话,他很受打击。 今日这黑衣干练的家伙,看起来远不如当日河阳镇上,那刺杀河阳太守的斩马刀大汉强,而那大汉,在熊铁山面前,也只有被秒杀的份。 “等等!” 想到这儿,林行意识到什么,他在水中挺了挺身:“今日野狗帮屠戮南山矿场,难道是报复当日河阳镇之事……” 还想继续分析的林行,眼前冒着金星,很快就变得迷糊。 他甩甩头,摒除杂思妄想。 临时形成的山涧中,水流变大了不少,但左侧传来一阵相反的力道,血水分流,有一部分朝左侧而去,林行敏锐的察觉到,他不去思索多余的事,想抓住这最后一棵救命稻草。 用尽最后的力气,一点点朝着左侧爬去,好在是顺着部分水流而去,不需要太大的力量,林行一路很是顺利。 很快再也听不到叮叮当当之声了,荆马师兄是输是赢,是生是死,林行都不再去思索,他只想活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 那吸力突然增强数倍,林行猝不及防,整个人直接离地飞腾起来,沿途撞上好几棵树,两条腿和一只手臂,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若不是林行勉强把自己团成一个球,他肯定已经死了。 噗! 这时,突如其来的温暖感觉,如七月和煦的风,将林行恍惚的意识拉回,他眼神一定,身形却是一僵。 他正直直的撞向山壁! 林行只来得闭上双眼,卷缩四肢,脑海中浮现出自己血肉模糊的场景,随即就和山壁来了个亲密接触。 没有想象中的画面。 好像只是穿过了一道门户,等林行再睁开眼睛时,他看的无数浅蓝色光点,汇成的海洋,他低下头,才意识到感到温暖的刹那,周遭的血水就已不见,除此外脑海中就一片空白。 我……在哪? 林行看了看周遭灵动的浅蓝色光点,没来由的想起,自己的神秘小石上,每当月夜也会形成一层差不多的乳白色光华,他顺手掏出小石。 神秘小石上果然发生了异变。 一个字符缓缓浮现,却始终不清晰,周围的浅蓝色光点,在林行掏出神秘小石后,就一圈圈的汇聚而来。 美轮美奂,神奇瑰丽。 林行看着浅蓝色的光点如雨而下,脑海中不自觉浮现这几个字。 这时手中的神秘小石上,陡然传来一阵大力,让林行几乎没拿住,小石带着林行的身躯,直奔那浅蓝色光点汇聚的中心位置而去,随着靠近,林行惊奇的发现,自己身上的伤,正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好转着。 短短几个呼吸,竟已痊愈! 甚至腹中的饥饿感,以及吃下行军丸的酸胀感,都被尽数的疗愈。 而这时,神秘小石已带着林行,来到淡蓝色光点的中心位置,那神秘小石上的石皮寸寸脱落,几块石皮化作一道道的乳白色光华,嗖的一下自林行七窍灌入,林行不由自主的盘膝坐定。 他只觉自己的身体正快速生长,仿佛再次置身于母体之中,双目微阖,意识沉入到自己的眉心玄关之中。 脱去石皮,方显真容。 那神秘小石,竟化作了一面古朴铜镜,在半空中滴溜溜一转,周围的淡蓝色光点,就化作一个巨大的漩涡飞卷。 淡蓝色的光点被铜镜不断吞噬,渐渐地铜镜上,浮现出一个字符: 【巽】。? 第25章 炼尸 寒风冻雨,林行打了个冷颤。 他睁开眼睛,入目出黑乎乎一片,啥也看不清楚,只隐约闻到身上有股臭味,被雨水冲刷着很快变淡。 没去想当前的处境,林行似是想起了什么,有些慌乱的起身,在地上的摸索着,即便手被冻得麻木,也没有停止动作,直到摸到一块铜镜,他心中的大石落地,疑惑又起。 这怎么……变成铜镜了? 林行没有去思索,他为何想当然的,把这铜镜当成之前的神秘小石,只是在疑惑,为什么一块石头会变成铜镜。 思索自然没有结果。 林行回过神来,倍感寒冷,在黑暗中往山腹里摸索,摔了几个狗啃泥后,爬上了一截山壁,他知晓自己到了山腹深处,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一会儿,这才寻了个角落蹲下。 现在是什么时辰? 他不知秦岚是生是死,也不知荆马师兄是否也被那人杀了,还是反杀成功,也不知今夜的野狗帮,是否为报复而来。 林行脑海中一片空白。 这是他试图思索出,神秘小石产生了什么变化,而产生的后果。 即便世界观已经稀碎,林行依旧有些难以理解,那淡蓝色的光点,和石皮化作的乳白色光华,是个什么玩意。 软乎乎的触感,从屁股后面传来,林行伸手扯了扯,一袭袍子被他拽了出来,他心下一喜,顾不得其他,把袍子披在身上,暖意驱散了寒冷,他又从怀里掏出水泡的行军丸,吃了起来。 林行边吃边观察起来。 这里是处山坳,按照之前所见,应该离采集金沙藤的山头不远,就是乌漆嘛黑,要寻回去山路不太好走…… 要不先在这儿凑活一晚吧。 林行念及于此,困意袭来,就打起了瞌睡,往一侧栽倒。 他心下一惊,挣扎起身,却靠在什么硬邦邦的东西上,伸手去摸,却摸出一个大致的人形,好像是个女的…… “啊!!” 林行以为见鬼,当场惊叫一声,连滚带爬的往一边跑去。 很快他勉强停驻身形。 “身体硬邦邦的,冰凉一片,如果不是女鬼,那就是一具尸体!可尸体怎么会直挺挺的坐着,究竟是……” 林行想起自己刚刚摸过去的时候,一旁应该是没有东西的,他清楚地记得,自己还往那边探了探手。 脑袋里一团浆糊,林行又走远了些,这才掏出铜镜。 铜镜中央一个【巽】字散发着幽幽蓝光,林行借着蓝光打量周遭,一点点摸回山腹深处,待看清‘那东西’的模样,他不由得倒吸凉气。 一具栩栩如生的尸体,看样子十七八岁,长得很好看,奇怪的是身躯不朽,就这么盘膝坐在那里,别扭的很。 林行脑海中念头闪过。 他只觉眉心一阵刺痛,身躯过电一般,好像有某种力量被披在身上的袍子吸纳,而后他眼前的光景一变。 山腹中纤毫毕现。 就连石缝间,那极细小的虫子都能看见,林行张大了嘴巴。 旋即,他看到了自己。 在左侧神情呆滞的佝偻着身子,手中拿着一面散发着蓝光的铜镜。 他陡然意识到什么。 双手先是探向胸前,又被他强行止住,低头查看自己的身体,果不其然,他的意识跑到了那女尸体内,此时正笔挺的站在山腹最深处。 “什么情况……!” 林行当然没有做女人的体验,当下他成为的也不是普通女人,而是一具女尸,这让他感觉自己快要裂开了。 许是察觉到了林行的困扰。 过电般的感觉再次出现,林行神情一动,发现意识又回到了自己体内,周围再次陷入乌漆嘛黑之中。 这下他终于意识到什么。 受到惊吓的他,当即要把披在身上的袍子脱下,却很快止住动作。 “是否可以借助这能夜视的女尸,去查探一番外面此时的情况。” 林行很是心动。 他这次思索没有持续很久,且成功得出了结果。 抓住身上的袍子,林行缓缓闭眼,心中念头一动,再睁眼时,果然又来到了女尸的体内,他尝试着迈出一步。 轻飘飘的,没有任何负担。 林行下意识的吞口水,女尸的嘴里很干,让他的想法搁浅,好在他的吞口水只是寻常习惯,不是必要的。 就这么一步步往外走,林行熟悉着女尸的身体,渐渐地竟健步如飞起来,一个不小心就破开雨幕,冲入黑夜里,嘭得一声砸碎脚下山石。 这是什么身体强度! 林行震惊莫名。 这时他的耳畔清晰的传来周遭数百种声音,根据他的想法,其他杂音被摒除,女尸目光突兀转向右侧。 嘭嘭嘭! 而后林行就操控着女尸,笨拙的穿行在雨幕里,逐渐熟悉着,动作是越来越快。 …… 荆马身中数刀,奄奄一息。 高伦破风箱般喘息着,嘴角刚露出得胜的笑意,就要一刀结果了这成长惊人的小子,就听见耳畔传来声声巨响。 “嗯?” 他皱了皱眉,眼前一黑。 荆马意识恍惚间,只见一道急速奔来的身影,随手一掌把高伦那张可恶的脸,连带着头颅惯入胸膛之中。 噗! 血雾四散。 高伦的身躯被巨力当场打入山石中,压成了一滩血泥。 荆马大张着嘴巴,看向停下身形的女子,那女子漠然的目光,只是扫了一眼,就让荆马没有半点反抗之心。 他就这么看着女子离去。 “她……她是我正阳府哪位先天高手,竟如此年轻!” 荆马震撼的不能自己,眼前阵阵发黑,踉跄着站起身来,被暗处同样震惊的外务弟子们冲出来扶住。 “荆马师兄,你的伤势太重了,要不先躺下吧。” …… 野狗帮遭遇那黑袍老人后,余下的四人,在周荣的带领下,进入南山矿场其他几个区域后,才发现这里的铸铁山庄幸存者,竟如此之多。 周荣等人擒住一内务弟子,逼问之下,大致弄明白其他区域的情况后,四人便分散开,屠戮铸铁山庄之人。 这也是无奈之举。 若是被铸铁山庄之人反应过来,各个区域的幸存者联合,他们这四人只有抱头鼠窜的份,回到野狗帮就算不被处死,地位也会一落千丈。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第26章 大雪 而后天六重的高伦,选的便是林行、荆马所在的区域,周荣,则去到了实力最强的那片区域,暗中杀戮铸铁山庄的众弟子。 一开始倒是很顺利。 但当那个叫秦岚的小子,和后天七重的内务大弟子温桃联合起来以后,周荣发现后天八重,手持赤羽弓的他,竟然被斗了个旗鼓相当! 温桃此女,十六七岁的模样,是土生土长的河阳镇人士,幼时加入铸铁山庄后,就展现出惊人的天赋,很快被庄主收为弟子,成了内务弟子之首,是铸铁山庄幸存者中最强之人。 高伦对此倒是也有耳闻。 若只是温桃还自罢了。 只是那个叫秦岚的无名之辈,竟不比温桃弱多少,让他措手不及。 随着其余内务、外务弟子里的好手汇聚而来,周荣只能且战且退。 “天鹰爪!” 他身形紧绷,凭空借力,猛地一爪打向温桃,秦岚却顺势持剑破其空门,逼的他一阵手忙脚乱。 温桃将天鹰爪的力道卸下后,连退数步,气血翻涌,那娇俏的脸蛋上却寒意更甚,更加疯狂的以伤换伤,周荣再次被逼的佯做逃窜。 可秦岚和温桃已经知晓他的路数,指挥其他人截住其退路,周荣在人群中左冲右突,根本没有弯弓搭箭的机会,只能不断的挨打。 终于在挨了某人的巴掌后,他怒了,从怀里掏出一枚赤红色丹丸。 “这是你们逼我……” 轰! 暗处一道身影无声无息的窜出,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拳打在周荣的胸膛上,直接将周荣打的陷入山石里。 周荣的目光凝滞,带着血色的涎水喷出,头一歪,生机当场散尽。 未待众人反应,那身影纵掠间,眨眼就遁走的无影无踪。 温桃有些呆愣,秦岚也傻了眼,周围围攻的周荣弟子们,带着伤,你看我我看你,大家俱是武道好手,夜视的能力较之寻常人强出数倍,都能看到同伴脸上的懵逼。 “何方高人,可否现身一见!” 良久,温桃抱拳环顾四周。 夜色下的雨幕中,没有任何回应。 …… 十月十七,大雪。 下了一夜的冻雨后,正阳府的秋日彻底过去,寒风凛冽,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大地迅速银装素裹起来。 今年的第一场雪下得格外大。 风雪下,河阳城外那供城内商人,和周遭山民交易的小市场早已解散,城内三三两两的行人,裹得严严实实。 城卫军拖来颇为陈旧的木栅栏,木刺对着城外汇聚而来的流民们。 “阿哥,你说这些人,能撑过这个冬天吗?”鼻头冻得通红,年纪尚小的城卫军牛二,缩着脖子问道。 他年轻的脸上没什么岁月痕迹,明亮的眼睛中闪过不忍。 被他叫做阿哥的人,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闻言麻木的摇了摇头:“没有房子,没有粮食,这些流民凭什么活过这个冬天?早死早舒坦!就看野狗帮的人,会不会接纳他们吧。” “野狗帮……” 牛二吸了吸鼻子,闷声问道:“听城主府的孙二哥说,昨个野狗帮的二当家石秀,把铸铁山庄的一个矿场给屠了,要是野狗帮来接收这些流民,不会被铸铁山庄报复吧?” “你小子知道的还挺多。” 被牛二称作阿哥的人,诧异的瞥了一眼牛二:“依我看……” “抓住他!” “这小子偷了本少的东西,谁能抓住他,赏金十两!” 城门前陡然骚动起来。 原本在两个栅栏间的缝隙,老实排队入城的人里,响起了一声大吼,引得众人纷纷侧目,当即有明眼的认出这位喊叫之人,正是城内王家的大少爷,一个远近闻名的纨绔子弟。 “王秀王少爷,您这是……” 城卫军的统领是个国字脸大汉,身上的盔甲斑驳,腰间挎着长剑,此时正紧皱眉头,龙行虎步的走上前来,停在王秀的行撵前询问道。 随着此人上前,刚刚还有些骚乱的人群,重新变得安静。 挎着剑的将领,在军中的地位可不一般。 即便纨绔如王秀,也收敛了不少,但言语间依旧不客气,他指着前方一个黑袍人说道:“这小子拐走了我家丫鬟,潜逃多日,如今正好被我撞上,不知你们城卫军管是不管?不管我可就要亲自动手了啊!” 丫鬟? 赵统领扫了一眼,旁边自始至终,没有做出半点反映的黑袍人。 黑袍人身形并不高大,甚至还有些瘦小,其身后站着一个戴着半个银色面具,只露出好看下巴的高挑女子。 女子一身衣衫好似刚出土一般,华美之余,又有些岁月的痕迹,和周围的人群格格不入,却又让人自动忽略她的异常,赵统领神情一凛。 “这位……” 他两个字吐出口,那女子黑白分明的眼眸,淡漠的扫了他一眼。 额角的冷汗不受控制流下,赵统领的呼吸停滞了一瞬,而后不受控制的大口喘息起来,他当场躬身到地。 “大……大人驾临我河阳城,河阳城上下蓬荜生辉。” 是那些人! 绝对错不了! 赵统领记忆的最深处,一直埋藏的恐惧,尽数泛上心头。 相较于那些人的手段,战场上的尸山血海,也不过是等闲而已!他曾亲眼目睹那些人的怒火…… 想到这赵管事咬了咬牙。 绝不能惹得这女子不顺心! 城门前静了一瞬,随即喧闹的像炸了锅,却见赵统领露出了吃人般的目光,两眼圆睁,恶鬼一般转头看向众人。 众人顿时噤若寒蝉。 本来还想开口的王秀,见到赵统领这幅模样,也按耐住了色心。 难道……那女子有什么不得了的身份? 王秀吞了口口水,低眉顺眼的缩在行撵里,准备回了家打听一番。 那女子没有回应,反倒一旁的黑袍人沙哑着低声开口:“准备一处小院,再派来个机灵点儿的小厮。” “是,是!” 赵统领擦着头上的冷汗,就指挥城卫军,强行开路,护送者黑袍人和那女子,一路朝着河阳城内而去。 黑袍下,林行本来还挺忐忑。 经过昨夜的变故后,除去吸收了石皮化作的几道乳白色光华,林行的身高长高了些许之外,就是变得能控制身旁这具女尸,甚至一心二用下,也能操控女尸做一些简单的动作。 另外神秘小石,化作了铜镜后,也发生了异变,林行要好好查探一番其神妙。 而女尸,自然是他独自回到河阳镇的底气所在。 第27章 巽风 未曾想,那王家王秀竟会对戴着银面,遮住半张脸的女尸起色心。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这位赵统领,只是被女尸看了一眼,就好像在面对什么洪荒猛兽一般,让林行摸不着头脑。 一时想不通不要紧。 林行决意顺势而为,先利用女尸的威势,在河阳城内安定下来再从长计议,他需要好好沉淀一番自己。 经过昨夜之事,林行已充分认识到自己的弱小。 原本反杀何六子等人,轻而易举击败吴大有,戏耍徐庆春得来的几分优越感,更是彻底消失在他的心底。 “大人您看……” 吱嘎! 河阳城并不大,很快赵统领,带着一众城卫军,就簇拥着林行和女尸来到一处院落前,推开了朱红色的院门。 林行眼前一亮。 一座三进三出的屋舍坐落在前,宅门、影壁、游廊、东西厢房、庭院、耳房、正房……一应俱全,银白的雪覆满庭院中央,那里一棵老桑树掉光了大半叶子,枯枝上挂满了雪。 林行伸出手,接住飘落的雪花,任由雪花在手心融化,似是不经意间问道:“这院子平日里就空着吗?” 赵统领闻言一愣。 “回大人的话。” 很快他回过神来:“这院子是城主的私产,专门用来接待一些贵客,平日里有专门的小厮负责打理。” 说着赵统领,把那拿着钥匙,好奇打量着林行的少年人拽过来。 那少年人看起来比林行年纪还小,应当只有十二三岁,一张略显清秀的脸颊还未长开,被拽过来后,这才有些扭捏的对着林行躬身行礼。 “老爷好。” 少年人的声音带着稚气,敷衍的喊道。 赵统领脸色一变,就要呵斥,林行借助女尸的身体摆了摆手,顺带查看了一番此处院落的具体所在。 距离最南边的铸铁山庄,倒是有些远,临近的除了城主府,还有一座看起来比城主府修得更豪华的庄园。 “那里是……” 林行抬手指了指。 “那里是王家的庄园。” 赵统领赶紧接话。 林行目光微闪,遣走了赵统领和一众城卫军,只把那少年人留下。 这时少年人也注意到了‘没什么存在感’的女尸,只看了一眼就面色通红,紧紧盯着自己的脚尖,余光见林行摆了摆手,赶紧小跑着跟上,只是目光游移,不断的扫向女尸。 “你叫什么名字?”林行问道。 由于不断的沙哑着嗓子,此时的嗓子有些疼,声音自然也就变了。 “孙淮。”少年人应道。 “孙淮……” 林行从腰间扣出一小块碎银:“你去打听一番河阳城内,近日来发生的大事,晚上再让城内酒楼,送些吃食过来,余下的就算你的了。” 孙淮接过银钱,那张清秀的小脸上满是喜色,美滋滋的去办事了。 林行意识再次来到女尸体内,环顾一圈,未见半个人影,这才彻底松了口气,一人一尸迈步走进屋内。 紫金色的锦绣云团,绣满被褥,一尘不染的正房内,他有些感叹。 就这间屋子里的东西,恐怕他在铸铁山庄,做上十年的外务弟子都换不回来,清理身上的积雪后,林行和女尸面对面的坐下,他看着眼前栩栩如生的女尸,思维有些发散。 这女尸死了还这么厉害,那活着的时候还得了…… 她看起来死了好久,怎么尸体一点也不腐烂、发臭? 反正比自己好闻多了…… 为什么自己身上的黑袍,能够控制尸体,是只能控制女尸,还是能控制所有的尸体,要是能控制所有尸体…… 想着想着,林行目光有聚焦在女尸面上的半张银色面具上,这是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他在山腹深处捡到的,他发现给女尸戴上这东西之后,自己就会下意识的忽略她是一具尸体。 就像是前世的小说里,那种遮掩气息的宝贝似的…… 想到这儿,林行心头猛地一跳。 他眼神发亮。 记得昨夜身上数处刀伤的他,被那野狗帮的家伙,一脚踹下山涧,而后撞入了一面‘不存在’的山壁…… 昨夜种种,纷至沓来。 最终,林行得出一个结论。 “这个世界,或许不只有武道,武道之上,还存在着一种更强的超凡力量!”林行胸膛起伏,剧烈的喘息着。 他万分激动,从怀里掏出那神秘小石化作的铜镜,盯着上面那个【巽】字,久远的记忆渐渐浮上心头。 “这是八卦里的【风】!” 林行绞尽脑汁,终于想起了前世的五行八卦,找到了【巽】字代表的含义,而后和那淡蓝色光点联系在一起。 “那淡蓝色光点,难道是风属性的能量……”他的心中震骇莫名。 约么半个时辰后,林行平复下来。 即便存在什么超凡力量,他也不能沉浸在幻想的美好里。 做人,还是脚踏实地一些好。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林行从实际出发,研究的两眼通红,可铜镜也好,黑袍也罢,他都没有什么新发现。 躺在柔软的床榻上,林行把铜镜贴在心口位置放好,又把黑袍穿上,枕着双手,就要小憩一会儿,却怎么待怎么难受,再次坐起身来。 他侧头看着女尸的姿势,玩心大起,也学着盘膝而坐,努力撑过数次昏沉后,却隐隐觉得自己在越变越小。 昨夜那种回归母体的舒适感,渐渐将林行淹没。 他的呼吸变得微不可查,虚灵顶劲,姿势很快就和女尸一样标准。 …… 林行是被周身的刺痛惊醒的。 他眼前明亮渐渐起来,却发现自己身处一处亮晶晶的甬道中,迎面而来的是淡蓝色风暴,向后瞧却是虚无一片。 “这是……” 林行念头一动,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身后的虚无推着前进,在风暴中体验了一番千刀万剐般的痛楚,剧痛之下,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四肢,连带全身的骨骼被一点点侵蚀。 他想喊,却喊不出来。 他的身体很快被侵蚀殆尽,在风暴破碎,化作齑粉…… 而这一切,林行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与这种痛楚相比,他过去经受过的诸般疼痛,不过是挠痒痒的等级。 “呼!” 林行满身冷汗的睁开眼睛。 他赶紧查看自己的身体,发现除了皮肤上多了一层黏糊糊的油脂外,并无其他的异常情况,相反他有种脱去枷锁,身轻体健的错觉。 “淡蓝色的风暴……” 林行不觉得这是个简单的梦境,那种痛楚体验是如此的真实,他从怀里再次掏出铜镜,看着上面的【巽】字出神。 鬼使神差的,林行的手指点在铜镜上,便随着微凉的触觉,他手指对着那【巽】字比划起来,熟悉的痛感由小及大,林行皱起眉头,强迫症般的,要将这个【巽】字用手指写完。 …… 铸铁山庄,议事厅。 满脸横肉的苏猛,一巴掌拍碎了红木桌,指着佝偻汉子的脸喝道:“他熊勘想夺权,做梦!老子这次失误的后果,老子自己承担,死的不是他熊勘的人,用不着他熊勘来管!” 身为铸铁山庄的内务总管,苏猛口中的熊勘,是铸铁山庄的庄主,这个多年前被派来河阳镇,为熊家堡经营铸铁山庄的熊家堡旁系子弟。 “嗬嗬……” 佝偻汉子嗓子里堵着浓痰般笑了一声:“庄主日理万机,你若是非要寻他,只怕庄主会不高兴的。” “不高兴怎地?难道他还能杀了苏某不成!”苏猛眯了眯眼睛。 议事厅内,气氛顿时有些剑拔弩张。 除了苏猛与这佝偻汉子,议事厅内,还有五名铸铁师,内务弟子十几名,以及秦岚这名鹤立鸡群的外务弟子。 秦岚神情平静,站在温桃身旁,温桃时不时看过来的目光中,是不加掩饰的爱慕,短短一夜,温桃已被他折服。 他心中却高兴不起来。 林行坠下山涧,生死未卜。 这个给没来由他亲近感的少年人,就这么定格在了他的记忆里。 和秦岚的平静不同,一旁的荆马脸色灰败,很明显的情绪低落。 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山庄弟子们,尸横遍野,还有很大一部分铸铁山庄中人,包括铸铁师钱三在内,被那些浑身冒着黑气的家伙带走,可以说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而此时苏猛这位内务总管,佝偻汉子这位执事总管,却依旧各怀心思,丝毫不将众弟子的死活挂在心上。 踏踏踏…… 脚步声从议事厅门口传来,众人纷纷侧目,却见一格外高大的人影,低头钻入议事厅内,强大的压迫感随之而来。 “庄主!” “庄主!” “……” 众人纷纷见礼,这格外高大的人影,赫然就是铸铁山庄,那极少露面的庄主,熊家堡的旁系子弟,熊勘。 熊勘此人看不出具体年龄,生的是阔口阔面,两条粗眉如利刃横切,只是淡淡的扫了议事厅内一眼,那身凶蛮的气息就将几个没见过庄主的内务弟子,吓得是抖如筛糠。 “苏猛。” 熊勘沉声吐出两字。 苏猛眯了眯眼,心中有些惊疑不定,他抱拳开口道:“熊庄主,今次之事,定是某些宵小之辈,依我看……” “不必说了。” 熊勘打断了苏猛,慢悠悠的抬手,拍向苏猛的肩头,苏猛陡觉不妙,浑身鸡皮炸起,本能的要朝后缩。 “啊!” 苏猛的内力被一股外来力道打散,他的肩膀整个被熊勘‘咔嚓’一声捏碎,痛楚让苏猛咬着牙惨叫一声。 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苏猛脸色青紫一片:“熊勘,我乃得到熊家堡直系承认的客卿,你若是此时住手,这件事还有的谈,否则……” “客卿?哼!” 第28章 借势 熊勘面无表情,冷冷的盯着苏猛,脚下一拧,身形紧绷,右腿如黑色的闪电般,眨眼间已踢在苏猛腰间。 嘭! 苏猛直接被他踢飞了起来,在半空中又被熊勘一掌印在小腹,青紫的脸上,满是猝不及防的惊愕,破抹布一般飞出了议事厅,砸碎外面池塘水面的薄冰,坠入冰冷的水塘里。 眼见刚刚还威势迫人的苏猛,转瞬就生死不知,议事厅内的众人心下骇然,俱是死死地闭上了嘴,唯恐被牵连。 “苏猛此獠,吃里扒外,贼喊捉贼。” 熊勘大踏步来到主位坐定:“今日本庄主先将其武功废去,稍候交赵青山赵城主处置,定要将其千刀万剐,以儆效尤!尔等可有异议?” 其他人哪敢有异议? 就连熊勘的弟子温桃,也顾不得再偷瞧秦岚,一副低眉顺眼模样。 “很好。” 熊勘视线扫过众人,良久才的点点头:“禹四,接下来清理苏猛此獠的羽翼之事,就全权交由你了,记住……” 禹四,即是那佝偻汉子的名字,山庄的执事总管。 在得到了熊勘的全权委派后,禹四就在铸铁山庄内部,展开了一场大清洗,一时间人人自危,唯恐自己被当成苏猛的同党,两位原本从属苏猛的铸铁师傅侯卓、盛隆,几乎是负荆请罪。 短短数个时辰过去,原本掌握在苏猛手里的力量,就把持在了熊勘的手里,铸铁山庄终于成为了熊勘的铸铁山庄,即便是熊家堡的上层力量,也无法轻易干涉到铸铁山庄的事务。 禹四,对此很是满意。 …… 黄昏时分,残阳西斜。 河阳城内,某处小院中,林行盘膝坐在屋内床榻之上,殷红的食指像是要滴出血来,死死地按在铜镜上。 那个【巽】字林行已照着写到最后一笔,却怎么也落不下去,一堵无形的气墙,阻隔在他的指端前。 “呼呼……” 林行仍旧不死心的,非要把这一笔写下,他眼睛瞪得有些酸涩,按下去的食指仿佛要断了一般,这么又僵持了数刻钟,院里传来砸门声。 嘭嘭嘭! 林行心下一动,从那种执拗的境地中脱离,食指却轻而易举地将这一笔落下,紧接着蚀骨般的刺痛,在食指上出现。 “嘶!” 他痛的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的在空气中甩了甩手,却见有些黑暗的屋里,好像有什么淡蓝色的东西,从他的食指上,被直接甩了出去。 唰! 破空声细微,林行愣了一瞬。 他扭过头,目光循着那淡蓝色光团消失的方向,一眼望去,只见屋子的墙壁上,多了个细而长的孔洞。 那孔洞,正冒着白烟。 …… 院门外,城主徐青山,在城卫军赵统领的阻拦下,越发的不耐烦。 徐青山一副儒雅中年人模样,年轻时候也是个偏偏美男子,据说还有功名在身,不然也不会被上一任河阳镇守,那眼光极高的女儿看上。 “我说老赵……” 徐青山目光一转:“你不是在里面养了个小的吧,怎么这么紧张,脑门都冒汗了,放心吧,我不会捅给弟妹的。” “徐镇守慎言!”赵统领吓得够呛,冷汗直接出了一身。 徐青山却不以为意:“什么仙人,仙师的?徐某活了四十多年,从来没听说过!难不成这院子里的家伙,能比先天境的武林高手还……” 唰! 说着,徐青山眼前淡蓝色光芒闪过。 他眼见自己行撵两侧,多了两个细而长的孔洞,几根随风扬起的头发被斩断,他转头一看,远处风中晶莹的雪粒映着晚霞,一棵满是晶莹雪挂的大树,半个树身被生生截断。 咕噜! 徐青山吞了口口水:“这……这发生什么事了?” 一名持刀的城卫军,听到徐青山出言,就要拔出刀来,却只拔出一截断刃,他才发现自己的佩刀,这百炼的钢刃,已悄无声息断成两截! 一众城卫军面面相觑。 赵统领眯了眯眼,抱拳朝院里拜了拜,适时出言道:“徐镇守,你若要觐见那位大人,还是好好在此等候吧。” “是……是……” 徐青山满脸后怕的点头。 回想起来,他刚刚可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幸亏福大命大,不然早就和那名城卫军的钢刀一般,脑袋和身体分了家,是以此时他看向小院的目光,已然满是惊惧。 高人!绝对的高人! 难不成真是老赵口中的仙人? 吱嘎! 这时一个身穿黑袍的瘦小身影,从里边将院门打开。 “诸位请进。” 黑袍人沙哑的声音响起,众人回过神来,最后赵统领和徐青山,各带两名随从进入小院,徐青山一眼就看见,四四方方的影壁之上,那大大的红色福字,被一道通透的孔洞截断。 徐青山赶紧是眼观鼻,鼻观心,生怕院子里的‘仙师’,看他这个河阳镇守不顺眼,顺手就把他给送走。 黑袍下的林行心下也不平静。 他的食指现在还不那么灵活,半个手掌都有些发麻,手臂上连接到食指的筋,不断的抽痛,引得他身子小幅度的晃动,所幸引进门的几人各怀心思,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 “那淡蓝色的是……风刃?” 林行回忆着淡蓝色光团,被自己甩出去时的模样。 这风刃轻而易举的穿透数面墙壁,竟还能的截断钢刀、打穿树身,威力堪比前世的穿甲i弹,甚至犹有过之。 少年心性,他未免有些沾沾自喜,可很快就回过神来。 带着赵统领几人来到庭院中央,女尸正负手而立,林行则低头站在了一旁:“师姐,门外无故喧哗之人已带到。” 赵统领和徐青山神色大变,徐青山抢先一步开口:“仙师!不才在下忝为河阳镇守,冒犯之处还望海涵,但有所令,在下愿肝脑涂地。” 赵统领更是干脆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副任杀任剐的模样。 几个随从见主子都这样了,干脆也跪在了地上。 林行看的傻了眼。 怎么一言不合就下跪?那自称河阳镇守的儒雅男子,嘴里还说着什么‘肝脑涂地’的话,女尸就这么恐怖吗?他没觉得女尸多吓人啊…… 他平复一番汹涌澎湃的内心,就想三言两语打发走满地‘跪人’,却突然想起李星所言的宝药、大药之事。 第29章 睚眦 “咳咳!” 林行轻咳两声,沙哑开口:“我家师姐修炼神通,不便开口,先前的冒犯,本仙师就不予追究了,不过……” 什么‘神通’、‘仙师’自然是林行瞎编的,有前世记忆做后盾的他,这些高大上的词汇,那是随口就来。 众人闻言如蒙大赦。 待得林行说完自己需要,三副大药,十副宝药后,徐青山脸上肉痛的神情闪过,却是干脆利落地应了下来。 徐青山的心里甚至有些欢喜。 若是能凭借这些东西,取得仙师的青睐,那岂不是一本万利,福泽后人?徐青山做着美梦,很快带着众人离去。 林行和女尸回到屋里后,再也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他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没想到狐假虎威的滋味是如此美妙,更没想到只要拥有足够的力量,不论力量的来源在哪,都能得到凌驾于世俗之上的地位,甚至那些世俗之人,会把被索求,当成一种荣幸。 林行盘膝坐在床榻上,和女尸对着脸,有些许的迷茫。 “恐怕此时我向那河阳镇守,要上十个八个貌美的姑娘,也是轻而易举……”他心中不知缘何叹了口气。 伸手拂过满屋精美的家具,扯过绣满紫金云团的被褥,林行走出屋子,在院子里来回踱步,踩着棉花般柔软的积雪,只觉如在云端漫步,院门‘吱嘎’一声被推开,孙淮那张冻得发白的小脸,出现在他眼中。 “老爷。” 孙淮小脸冻得发白,提着两个食盒,点头哈腰的笑着。 夜幕已经降临,林行随手打发了孙淮,吃上了这辈子最豪华的一顿饭,却回想起了昨夜,穿过幻影般的山壁后,所见的漫天浅蓝色光点,最后目光集中在自己的右手食指上。 “呵……” 林行笑了一声,而后便怔怔出神。 不知为何,他万分想念那时的光景,这种感觉是如此强烈。 匆匆吃完晚饭,林行坐在塌上,意识再次来到女尸体内,脑海中浮现出赵丘,这位铸铁山庄外物管事的模样。 “今夜,取尔狗命。” 杀机翻腾,女尸在林行的控制下,化作一道暗影遁入夜幕中,几个起跳离开了小院,率先来到了王家庄园内。 …… 王家乃河阳镇巨富。 燕国对于正阳府的控制早就名存实亡,老百姓时常吃不上官盐,用自己家的土盐做菜,又难以下咽。 这就催生出了一个极为特殊的暴利行当,盐贩子。 王家,就是神鹰帮庇护下,靠贩卖私盐起家的。 王家当代族长膝下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便是纨绔子弟,王秀,贪色轻财,十九岁就取了三十多个小妾,二儿子则早早被送入神鹰帮,据说拜在了神鹰帮某位实权长老门下。 此时,王家庄园内,一个堪称金碧辉煌的屋子里。 “逆子……” 王鹤看着自己的大儿子王秀,圆滚滚的老脸上满是嫌弃,小眼睛眯成了两条缝:“你这下贱的东西,家里都三十多个了,在外面见到漂亮姑娘,还他娘走不动道,净给我添乱!” 王秀虚浮发白的脸上,闪过畏惧的神色,老实的缩在一旁。 王鹤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你看你弟弟,年纪轻轻就是后天圆满的武道高手了,你要有他的一半……” 听着老爹的唠叨,王秀心里很不是滋味,甚至对于那位远在神鹰帮修炼武艺的亲弟弟,也有些怨恨。 凭什么一母同胞,你就是耀眼的天才,我就是纨绔子弟? 王秀怀揣着这个念头,对于王鹤的话左耳朵听右耳朵冒,余光却瞥到漆黑的窗外,闪过一个不真切的人影。 “嘶!” 王秀吓得直接跳了起来:“爹,窗外好像有个人!” “人?”王鹤皱了皱眉。 他起身眺望,挥手把身旁一直候着的管家叫到身前,吩咐了几句。 很快一队护卫中的好手,就来到了屋子里,里里外外的查探了好几遍,也没发现半个人影,王秀松口了气。 “鬼神之说,不过是穷酸文人的杜撰!我王鹤走到今日,手中沾染鲜血无数,别的不说,就是这上下打点,那些老色鬼一般的官员……” 王鹤继续对王秀进行‘家庭教育’,殊不知屋子里已多了一个不速之客。 林行操控着女尸,无声无息的的隐匿在房梁之上。 他本欲教训王秀一顿,以报白日之仇,哪知越听越是大开眼界,这父子俩不愧是人渣中的极品。 噗! 王秀听王鹤述说年轻时候的‘风光事迹’,正听得入神,心中已经开始幻想那正阳府府城,秦淮楼十二美姬的滋味,王鹤的叙述却戛然而止,王秀只见地上多了一滩蠕动的血肉。 “嗯?” 王秀眼前一黑,也步了自己老爹的后尘,整个人被砸进地砖里,血肉混作一团,只余下管家和一众护卫目瞪口呆。 …… 林行操纵着女尸,趁夜往铸铁山庄摸去,对于炸了锅般混乱起来的王家庄园,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 铸铁山庄进过白日的清晰,发生了堪称天翻地覆的改变。 秦岚从一个外务弟子,直接成为了内务弟子,同样情况的还有徐庆春、郑晴等人,荆马破格被提升为铸铁师…… 各人有各人的欢喜,各人有各人的的忧愁,曾经雷打不动挑水上山的小小少年,却已经失去了踪影。 郭飞看着夜空发呆。 身为红莲教的一员,郭飞想来以拯救正阳府为己任,他对于错过林行这个很有发展潜力的好苗子,心中不是滋味。 不过想到教中马上就有行动,针对性的解救河阳镇万民,郭飞就再次激动起来,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赵丘狗贼!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郭飞恨得咬牙切齿。 一旁提着赵丘头颅,隐匿在黑暗中的女尸,在林行操控下故地重游,敏锐的五感,让他察觉到郭飞的低语。 他看了看手中死不瞑目的赵丘,赵管事,看着这个轻而易举就被他了结的仇人,心中升起一种古怪的情绪。 这么多人恨你,看来你真是坏透了。 林行随手把赵丘的头颅,丢给郭飞,然后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裹,和一把火红色的大弓,转身隐没在黑暗中。 一旁的郭飞,看着地上滚来的头颅,发着愣,那好像被巨力扭断的脖颈,让他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脖子。 “幻觉……是幻觉……” 郭飞心底发凉,他揉了揉眼睛。 等到他再睁开眼睛,正好和死不瞑目的赵管事对视一眼,心下重重一跳,万般思绪就涌入脑海之中。 心……心想事成! 郭飞一阵狂喜,飞奔几步蓄力,猛地一脚踏在赵管事的脑袋上…… …… 今夜无月,飘雪断断续续,大地惨白一片,瀑布激起的水汽冰凉。 林行操控女尸正往回赶,行至水潭边上,却是一个踉跄。 “嘶!” 他眉心一阵刺痛,神魂似乎被什么东西灼伤。 意识几乎要透体而出,他勉强操控女尸抬头一瞧,却见远处一道干瘦的身影,正于黑暗中若隐若现,那张瘦削的脸上,神情透着些许讶然。? 第30章 禹四 林行操控着女尸虚眯双眼,他缓神的同时注意到,这干瘦人影右手攥着一面黑色小旗,另一只手则做掐诀状。 “阁下夜闯我铸铁山庄,不知所为何事,不妨坐下来好好谈谈……”干瘦人影低沉的开口道,手中指诀却连连变幻,很快再次并指,将一道微不可查的黑气打向小旗。 林行心头寒意乍起,他操控着女尸骨碌滚到一旁,踩碎水潭岸边薄冰,阵阵凄厉哭嚎声在女尸原本所在的位置响起,只见那里数道隐约可见的黑影,正如飘絮般在夜幕下晃悠着。 “那是什么……” 林行意识到,可能他刚刚就是被同样的几道黑影所扰。 “嗯?” 干瘦人影有些诧异:“竟有肉身之躯,能够躲过魂幡的攻击,如此的反应速度,此女的肉身强度不一般!” 他手中指诀再次变幻,却见那踏在潭水中的女子,不知何时已将背后的红色大弓拿在手中,正弯弓搭箭。 “呵,不过是世俗的弓箭罢了。” 干瘦人影似不屑一顾,可随着那女子将拉满大弓,那寒光凛冽的箭羽,眨眼间就爆射到自己眼前,他神情微变,赶忙从怀里夹出一张暗黄符篆,往前方一抛,伸手猛地一指。 “金刚符!” 铛! 一个金色的光罩,将干瘦人影罩在其中,特制的火羽箭在金光照耀下再无法寸进,干瘦人影看着近在咫尺的箭尖,不由得捏了把冷汗。 这一箭,竟携着堪称恐怖的巨力,若没有金刚符,他接不下! 意识到这一点,干瘦人影恼羞成怒,抬头就恶狠狠的看向潭水中,余光却瞥见那女子,已一溜烟跑到极远处。 就在干瘦人影看过去的刹那,那女子再次转身,将火红大弓拉满。 嘣!嘣!嘣! 三支火羽箭接连射出,直奔干瘦身影而来,干瘦身影本来对金刚符信心满满,哪料到两箭下去,金色光罩竟有破碎的征兆,他赶紧再次掏出一张暗黄符篆,掐着指诀甩在身前。 再抬眼看去,那女子的影都快不见了,干瘦身影恨得咬了咬牙。 他竟被一个凡人女子逼到此般境地,真是奇耻大辱! 干瘦身影越想越气,从怀里掏出一个指肚大小的铜铃,满脸肉痛的又掏出一块晶莹的石头,口中念念有词。 随着他的念叨,那铜铃迎风便长,晶莹的石头上,一片淡黄色的晶莹光点,被他吸入体内,他的神情变得高缈。 叮铃……! 铜铃声响起,声音竟透出数里方圆。 …… 林行操控着女尸,即将逃出铸铁山庄区域,却只闻一声清澈的铜铃声,女尸的动作陡然停滞了一瞬。 这一瞬,林行差点失去对女尸的控制,他心头狂跳不止。 这铜铃声…… 好在林行还是扛住了,没有被铜铃声夺去他对女尸的控制权,可没还等松口气,一道锐利的寒风就直直劈下。 唰! 银白的刀光斩落,林行操控着女尸,险之又险的后退一步。 周遭数道高大的身影,个个身上是黑气滚滚,隐隐成合围之势,将他操纵下的女尸,所有的退路封死。 惨白的雪地里,战斗一触即发。 林行凭借着女尸的强横体魄,左冲右突,脊背绷直,通背拳被他借着女尸之手打出,挥手间就折断身前的钢刀,在四散而出的钢刀碎屑中,精准的窝心一拳,击在前方之人心口。 嘭! 前方之人身后直接爆开一个大洞,黑乎乎的血液染红雪地,可此人就如同没事人一般,一把抓向女尸的脸。 咔吧! 林行不及思索更多,操控着女尸打断其两条手臂,不再想着去解决这些明显有问题的家伙,而是一心遁逃。 铛铛! 钢刀斩在女尸手臂上,却连白印都留不下,反观女尸一拳,就能打退一道高大的身影,甚至连那些身影上的黑气都会被打散,看得暗处隐匿的干瘦身影,是满脸的肉痛之色。 这些行尸,可都是他的宝贝! 他手中的指诀连连变幻,很快已蓄势待发,并在一起的两个手指之上,丝丝缕缕的黑气萦缠在一起。 飞起的积雪,被打碎成晶莹雪粒,林行操控着女尸撕开一道口子,就欲扬长而去,他的眉心却又一阵刺痛。 “不好!” 林行陡然意识到,是那干瘦身影的暗中偷袭,可这次他的神魂被灼烧之感,较之前那次要严重数倍。 恰在这时,一个堪称巨大的铜钟从天而降,轰隆一声将女尸罩住。 待林行强忍着神魂的灼烧之感,回过神来,他眼前已是厚重的铜壁,心下一沉,林行操纵女尸,一拳打在铜壁之上,却只闻轰隆巨响。 巨响连绵不绝,他意识被震得恍惚。 反观那铜壁,却是丝毫未损,林行操纵女尸,全力跺脚,耳畔再次响起轰隆隆的巨响,半晌他才回过神来,操纵女尸看向脚下,才发现此时的地面,已化作一堵土黄色的气墙。 “这是……” 黑暗的铜钟内,借助女尸的超凡视力,林行打量周遭。 …… 暗处干瘦的人影,面上惨白一片,神情却是狂热无比。 “这女子的体魄如此强横,说不得就能炼成铁尸,主人他一定会降下赏赐……”干瘦人影连滚带爬的冲上前去,抚摸着堪称巨大的铜钟。 听着铜钟内部的声音,干瘦人影不以为意,这铜钟可不是凭蛮力就能打破的!他指挥者众行尸,直接将地皮铲起三寸,又抬来一座行撵,把铜钟置于行撵上,抬着往山庄内行去。 吱嘎……吱嘎…… 行撵传来不堪重负之声,干瘦人影自在前方引路。 这里的动静,早已惊扰了庄内住在附近的弟子,许多弟子远远围观,几名执事姗姗来迟,众人提着灯笼,却见那道干瘦人影,引着一批陌生的大汉,抬着一座怪异的行撵走来。 “禹大人。” 几名执事赶紧躬身行礼:“不知刚刚的动静是……” 这道擒住了女尸的干瘦身影,赫然是铸铁山庄的执事总管,禹四,那个被庄主熊勘委以重任之人。 禹四瘦削的脸上满是冷冽:“有贼人潜入我铸铁山庄,尔等竟丝毫不知!失察至此,明日自来我处领罚。” 说着他环顾四周,众人纷纷低头,无人敢与之对视。 “是。” 几名执事大惊失色,对视几眼,这才低声回应道。 禹四冷着一张脸,又训话几句,就挥手驱散了人群,而后令众行尸,抬着行撵继续前行,却丝毫没有察觉,暗处一道人影已悄然跟上。? 第31章 铜壁 【前辈,您拿到自己的遗蜕后,当真会教我修炼?】 【老身何必骗你一个小娃娃,待得老身拿回遗蜕,取了魂幡,就收你为弟子,到时候,什么荣华富贵,娇妻美妾,自然是唾手可得!】 跟在禹四和行尸们身后的,竟是曾经欺压林行,又在林行得熊铁山传授通背拳后,对他下跪赔罪的曹莽。 此时的曹莽,高大的身影隐匿在夜幕下,顾盼之间双目精光内敛,似乎是吞食金沙藤后,得了莫大好处。 最重要的是,他的体内,多了一道陌生的神魂。 这道神魂是个老妪,自称修士,有种种不可思议的手段。 她突然在曹莽脑海中出声的时候,可把忙于躲避野狗帮杀戮的曹莽,吓得是魂飞魄散,直到老妪借助曹莽的手,轻而易举的杀死了那个野狗帮之人,曹莽才开始听她的话。 【前辈,你说咱们跟这么紧,不会被发现吧?】 曹莽忧心忡忡的发问。 【这河阳城,还没有人能入老身的眼,你尽管去做,有老身在。】 脑海中传来老妪的回应。 曹莽微微松了口气,他对于老妪竟无比的信任,没有任何怀疑。 …… 老妪将神魂寄于曹莽识海内,通过曹莽的眼睛,观察着周遭的一切,对于眼前这座小城,越发的松懈起来。 这座小城,看来没有修真者,即便有,也就大猫小猫两三只罢了。 老妪的神魂,呈现虚幻的乌黑色光团模样,不断闪烁着幽幽光芒,让曹莽本来暗淡的识海,越发的灰暗。 “老身的运道真是不错……” 她暗自得意:“本以为身死道消,已成定数,未曾想残魂不灭,还能寻到这么个金水双灵根的炉鼎。” 老妪渐渐加大力度,乌黑色光团闪烁间,曹莽的识海竟开始坍塌。 “可惜了,这么个金水双灵根的绝佳炉鼎,若是放在之前,定要擒住,先将精血吸干,再炼魂百日。” “不过,此时还是寻回那具炼尸,将其炼成本命尸傀较为保险!” 老妪谨慎的谋划着。 …… 曹莽眉心有些刺痛,精力却再次拔高,他只觉自己龙精虎猛,有种遭遇先天高手,也能与其大战一场的错觉。 那些个先天高手,哪个不是常年的苦练得来,而自己短短一天一夜,就已强横到这般地步,真是畅快! “前辈传授的神功真是强大!” 曹莽满心欢喜的想着。 就是眼前有些花。 他揉了揉眼睛,瞳孔却更加涣散。 待曹莽意识到不对的时候,他眼前已陷入一片黑暗。 随着坍塌、破碎的识海,曹莽悄然魂飞魄散,身躯也被老妪掌控。 老妪,掌控着曹莽的身体,踏在硬邦邦的积雪上,神情中多有感叹。 “有身体的感觉……” 老妪体会着年轻、充满活力的肉身,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笑容,她扭了扭脖子,自顾自的熟悉这具肉身。 另一边。 禹四已指挥行尸们,将行撵抬入一间没有窗户的屋子,他一回头,却见到一个铸铁山庄的外务弟子,正在一旁舒展身体,他眉头一皱。 “嗯……” 禹四面露不悦,大踏步走上前去:“你是哪个区域的外务弟子?不知道内务区域,外务弟子不能进吗?” 看着对自己指指点点的禹四,老妪笑容依旧不变。 许是被笑的有些发毛,禹四本能的摸向魂幡,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寻常的外务弟子,早就被路上执夜的执事弟子拦下了,眼前这露着古怪笑容的外务弟子,是哪来冒出来的…… …… 铜钟内,林行心中焦急万分。 这短短的时间内,林行已尝试数十次,回归自己的肉身,均以失败告终,林行猜测,这是铜钟的特异之处,所造成的结果,他平复心境。 焦急无用,反受其累。 林行在铜钟内观察起来。 他知晓即便是女尸力大无比,依旧不能凭借蛮力,打破这厚重的铜壁,既然如此,唯有另寻他法。 铜钟内壁之上,密密麻麻是无数划痕,这些划痕无论是长短、大小都有些惊人的相似,之前林行满心焦急,还以为是以前被关在此处之人,挣扎着脱困,所造成的印痕。 现在再看,显然不是。 这些划痕如此规律,如此的……完美,绝非他之前想的那么简单。 是的,完美。 幸亏女尸的眼睛,即便在漆黑一片中,依旧看得如白昼一般明晰,林行看着那一道道划痕,心中就不由得浮现出‘完美’二字,这些划痕密布铜钟内壁,肆意宣泄着惊人美感。 就在林行看得出神之时,远在河阳城内,那处小院屋子里的他,怀里铜镜之上,映彻出一篇模糊不清的文字,随着他借助女尸目光,扫过的划痕越来越多,那文字也愈发清楚。 而铜钟本身,随着林行将那些划痕记下,也发生了一些难以言喻的变化。 原本即便是在黑夜中,铜钟依旧散发着微弱的黄光,可随着那些划痕被林行记下,这微弱的黄光正在熄灭。 铜钟内部的划痕,被林行记下的就会缓缓消失,随着一道道划痕消失,铜钟之上,岁月的痕迹凭空浮现。 这座铜钟,跨越无数岁月而来,如今正在失去自己特有的灵性。 时间缓缓流逝,林行恍无所觉。 直到他将最后一个划痕,印入脑海,铜钟内壁上,一股金光径直射入他的眉心,他这才回过神来。 眼前的铜壁,已显得极为老旧,林行操控着女尸一伸手,竟直接将铜壁按裂,这让林行有些傻眼。 “怎么会有如此变化……” 他猜测与自己记下了那些划痕有关,却无法为自己的猜测,找到合理的解释,这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一脚踏碎身前的铜壁,四散的铜皮碎屑中,戴着银面的女尸如神女天降,林行将周遭的情况收入眼底,心中一动,便操控着女尸弯弓搭箭。 这张从赵管事那里,顺手拿来的红色大弓,和三十余支火羽箭,配合林行打猎练出来的浅薄箭术,简直是暴殄天物,得亏有女尸的巨力打底,能将这张弓的力道发挥到极致。 嘣!嘣!嘣! 女尸对着屋门外接连射出三箭,而后在林行的操控下,猛地撞碎临近的墙壁,如一滴水融入大海般,头也不回的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第32章 弊端 禹四神情难看至极,看向被老妪占据肉身的曹莽。 他手段尽出,魂幡、魂铃连翻上场,行尸不计损耗的上前围攻,甚至就连主人交给自己的秘术,阴煞惊神刺都用出,也没能奈何眼前的‘外务弟子’,甚至被人家随手化解。 就连自己炼制的行尸,都叛变了大半,真是没天理! “此人绝非铸铁山庄外务弟子!” 禹四心中狂吼,耳畔却传来熟悉的破风声,他下意识的打出金刚符,挡下女尸全力射过来的两箭。 铛铛! 金刚符的金色光罩,闪烁着濒临破碎,禹四扭脸一看,那间没有窗子的黑屋里,铜钟破开一个大洞,戴着银面的女子,已背起那张火红的大弓,撞碎一旁的木质墙壁遁逃。 嘭! 与此同时,一旁的老妪头颅低垂,嘴角溢血,目眦欲裂。 她看着自己的新身体,胸膛被一支携着巨力的火羽箭,贯穿出一个大洞,死死钉在墙上,艰难抬头望去。 却见自己心心念念的炼尸,不知为何方宵小控制着,‘轰隆’一声撞碎墙壁,背着红色的大弓,掠过几座屋舍,就消失在暗沉的夜幕中。 “竟敢暗算老身……” 她心中恨极:“不论你是谁,待老身拿回自己的东西,定要将你碎尸万段,炼魂百年,以消心头之恨!” 禹四看着废掉的铜钟法器,有那么一瞬陷入呆滞。 这巨型的铜钟,可是主人暂借于他的法器,如今竟被人在里面打破,即便在黑暗中,依旧不难从外表看出,铜钟已然失去了所有的灵性,这下主人定会将他抽魂炼魄! 他头皮发麻,目光移转到那古怪的‘外务弟子’身上,心下一动。 透过金刚符兀自闪烁的金色光罩,禹四看到,自己那令自己头痛至极的‘外务弟子’,也是满脸惊怒,遭强猛的箭羽射中,整个人被那股巨力带着倒飞数丈,钉在一堵墙上。 “今日定要擒住此人,戴罪立功……” 禹四心中坚定道。 这‘外务弟子’古怪至极,若是将其擒住,主人定会记他一功,如此功过相抵,说不定就能活下命来。 他瘦削的脸上没有半分血色,虚眯这双眼,开始归拢行尸,准备全力扑击,拿下这重伤的‘外务弟子’。 老妪也察觉到什么。 她霍然转过头,却见与自己敌对的半吊子修士,已趁机重新将众多行尸掌控,正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看向她。 这让本就处于惊怒中的老妪倍感屈辱,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 “蝼蚁……!” 老妪双目圆睁,眼白霎时间被血丝填满,眉心处竟凸起一个肉球,嘭的一声破碎开来,一股黑血四散爆射而出,周遭的行尸沾染黑血后,身形纷纷凝滞,眼中变得黑红一片。 禹四万分骇然的转头。 他发现,自己竟眨眼间,失去了对所有行尸的控制! …… 操控着女尸,林行这一次终于顺利的出了铸铁山庄。 女尸脚下轻点,掠过一座座屋脊,只在积雪上留下蜻蜓点水般,极细微的痕迹,林行却依旧不太满意。 杀死赵管事,脱困铜钟后,林行不禁有些膨胀,对自己操控的女尸之强大,产生了盲目的自信,他甚至对于自己不能操控着女尸,来一个‘踏雪无痕’,心中产生强烈不满。 在这种情绪滋生下,心中种种欲念横生,女尸敏锐的听觉,让他得以捕捉,左近数个屋子里的靡靡之声。 饱暖思淫欲。 正值深夜,河阳城内的百姓中,有几对男女交横,那自是正常不过,可林行听到这种声音,心里凭空生出无数令人血脉喷张的画面。 且这辈子没见过几个女人的林行,脑海中那些画面的主角,竟都是此时在他操控下的,这栩栩如生的女尸…… 许是倒错的体验,让林行从那种状态中惊醒,他强行止住欲念,待得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女尸已在其中一户人家的墙角,听了半晌,林行心中狠狠地鄙视自己一通。 待得他操控着女尸,回到自己住处小院,进到屋里时,心中一松。 短短半夜时间,经历的事情让他心力交瘁,无论是那干瘦身影打出符篆,形成的金色光罩;还是铜钟内,那在脚下形成的金色气墙;以及铜钟内壁的那些古怪划痕…… 操控女尸把火红大弓,连带装着赵管事‘遗物’的包裹放在一旁,而后对着自己的肉身盘膝坐定。 林行就要回归自己的身体。 他想当然的认为,这次回归是没有任何阻碍的。 “嗯?!” 可尝试回归后,他心下一沉。 “怎么会……回不去……” 林行不信邪的尝试了数次,可依旧没能回归自己的体内,反倒压制下去的欲念,以及各种杂思泛上心头,让他眉心突突跳个不停,神魂的虚弱感,渐渐将林行淹没其中。 他的肉身七窍中,暗红色的血液不要钱一般溢出,随着虚弱感加重,林行更加疯狂的尝试回归。 他有种预感。 若是今夜回不去,那可能他就永远回不去自己的肉身了!林行就这么咬着牙,尝试了有数百次。 噗! 在他最后一次尝试过后,他突然有种神魂出窍的感觉,紧接着就是难以言喻的寒意,浸透进他的神魂深处。 林行抱着膀子颤抖起来,他徐徐睁开眼睛,正好和女尸无神的双眼对视,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回来了! 眼前阵阵发黑,林行卷起黑袍,躺在床榻之上,陷入了昏睡状态。 …… 第二日,林行是被断断续续的叫门声弄醒的,他从床榻上爬起,空气中的血腥味让他皱了皱眉。 他清理一番七窍的血渍,甩了甩眼冒金星、晕乎乎的脑袋,下了床榻,看了眼在映入屋内的朝阳光芒下,戴着半截银色面具,有些鲜活之感的女尸,心中泛起阵阵后怕。 看来女尸虽然强大,但真的将意识转移到女尸体内,对其进行操控,是十分危险的一件事。 动辄,可能会搭上小命! 整理一番黑袍,林行将面庞隐于宽大的黑袍遮掩下,来到庭院中。 朝阳初升,耀得雪地发白,即便有黑袍的半掩,依旧很是刺眼,他不适应的眯了眯眼睛,脚步不停。 他迈步绕过影壁,目光扫过影壁上被截断的福字。 打开院门,孙淮的身影映入眼帘。 “老爷。” 苍白的小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孙淮跟着林行走进小院,顺手关上了院门:“昨个您让我打探消息……”? 第33章 日精 林行紧了紧身上的黑袍,站在庭院内的积雪中。 孙淮,落后他一个身位,恭恭敬敬的把自己打探出来,河阳镇近日发生的大事小情,一并说与他听。 他一开始只是静静听着,在初冬的暖阳下,调整自己的呼吸,运起体内的气劲,恢复着身体的虚弱。 直到听孙淮提起南山矿场之事。 “赵家的小姐赵青……” 林行虚眯双目,出言询问道:“这赵家,在河阳镇上势力如何?” 孙淮眨巴着眼睛:“赵家,就是赵统领所在的家族,赵统领还有个弟弟,在铸铁山庄做外务管事,好像叫……赵丘来着!我二哥和我提起过这个赵丘,他年轻时候跟着……” 林行听着听着,心下一凛。 赵丘年轻时候由于没有习武的天赋,从赵家出走,离开河阳镇,到正阳府投靠了熊家堡的一个旁系子弟,而这个旁系子弟,就是铸铁山庄的庄主,他素未谋面的熊勘。 而据孙淮所言,昨日铸铁山庄的执事总管苏猛,因南山矿场之祸,被熊勘打成废人,已送到了镇守府,交由河阳镇守赵青山处以极刑。 处刑之日,就在今日午时。 难道是……夺权! 林行脑海里蹦出这两个字。 若他真是个寻常少年,自是想不通这么复杂的事,可林行有宿慧在身,自然而然的将这两月发生之事,联系在了一起,他眉头紧锁,挥手示意孙淮继续言说,自己则思索起来。 两月前,他只身来到河阳镇。 那日恰好遇到野狗帮的一伙凶汉,截杀河阳镇守赵青山,不料反遭埋伏,那伙凶汉之首,也被熊铁山掌毙。 而后他进入铸铁山庄,被赵管事针对,反倒得熊铁山传授通背拳,而后赵管事将他捧成熊铁山的关门弟子,引来了何六子等人的杀机…… 如今看来,何六子等人不过是个意外,赵丘即便知晓,他也不是幕后的主使,因为赵丘的目的…… 嘶! 林行没来由的有些牙酸。 他看来只是赵丘得到熊勘示意后,打造成的,吸引野狗帮袭击南山矿场的诱饵,赵丘,或者说熊勘的目的,是要将苏猛这根钉子拔掉。 林行摇摇头,对那些因此死去的铸铁山庄弟子们,感到悲哀。 他的心底还有疑惑。 为什么大部分的铸铁山庄之人会失踪?比如那铸铁师傅钱三,赵丘的侄女赵青,究竟因何缘故而失踪…… 昨夜那干瘦人影又是谁…… 孙淮说完之后,就眼巴巴的看着林行,却无意中发现,院子里的日光,竟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光罩。 这个光罩,正是以林行为中心,笼罩着周围丈余。 “好暖和……” 孙淮这才想起外面的寒冷,他体会着光罩里的温度,倍感舒适,看向林行的目光更加崇敬,他算是想明白了,为何徐镇守和赵统领,对眼前这个瘦小的黑袍人,会恭敬无比。 周围数丈的日光像是被一只无形大手,揉成一团,把林行包裹在中央,林行也被胸口位置传来灼烧感惊醒,他心下微动,不动声色的转身,扫了一眼依旧驻立身后的孙淮。 他略一思索,顿时明白这小子的意思,大方的在腰间扣出五两碎银,尽数交给孙淮,让孙淮去买些吃食。 昨夜他弄死赵管事以后,可是狠狠地赚了一笔。 林行现在可是饥肠辘辘,孙淮见到这么多银子,也不敢怠慢,一路小跑,临出院门前还摔了一跤。 吱嘎…… 关上院门,林行匆匆回到屋檐下,左顾右盼了一阵,这才满脸的痛楚,把胸前灼烧他的铜镜取下。 胸口位置,那贴着铜镜的肉,好像已经被烫熟了。 林行没有去管那块肉,他倒换着手,观察着那铜镜,却见铜镜中,除了原本的【巽】字,还多了一篇金色的古怪文字,这古怪文字天书一般,林行看了几眼就脑袋发胀。 “这金色的文字……” 林行心头一跳:“竟与昨夜那铜壁之上的划痕如此相似!怎么会跑到铜镜里?可惜我一个字都不认得。” 又瞧了几眼那篇金色的文字,林行注意力转移到,铜镜聚敛而来的日光上,看着那金色的光晕,他联想起,铜镜聚敛月光形成的,有着种种神异的红光,他不免有些激动。 林行在院子里走了几圈,期间孙淮送早饭上门,顺便取走了昨夜的食盒,林行吃完早饭,又开始在院子里晃悠,最终停在那棵老桑树旁。 这里,铜镜聚敛的日光最足。 不到两个时辰,蹲守在侧的林行,就看见铜镜周遭,形成了一个半丈大小的白色光团,他深吸一口气。 林行踌躇着上前,伸出右手的食指,轻轻的点了一下。 浅尝即止,林行也是为了避免被灼伤,毕竟那白色的光团,一眼看过去,就好像天上的太阳掉下来了。 出乎预料的,没有什么灼热感。 甚至,比之林行此时所处的,光罩之内的温度还低,他放心的迈步走入白色光团内,只觉浑身毛孔张开,舒适无比,昨夜以来就一直存在的不适感,在白色光团内得到疗愈。 那种神魂的灼烧感,其实一直伴随着他,直到此时沐浴了白色的光华,那种灼烧感才渐渐淡去。 看样子,他只要在白色光团内,待上一段时间,那种灼烧感就会彻底消失!林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感受着体内旺盛起来的气血,就在老桑树旁摆开架势,打起了拳。 几套拳脚打完,体内的气血却还在拔高,林行不得不又打了几套,就这么一直打到正午,他满身大汗,整个人都快脱水了,气血却顶到脑门上,鼻血不受控制的流了数次。 林行连滚带爬的拿着铜镜,跑回里屋,平复着高速跳动的心脏,眼珠子憋得通红,嘴里干的要命。 他似乎又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呼哧呼哧的喘息了一阵,林行看着铜镜上,渐渐收敛起来的白色光团,没来得及松口气呢,院门又被敲响。 嘭嘭嘭! 林行把铜镜交给女尸拿着,出了屋子,快走几步打开院门,却见赵统领和一个面容姣好的少女,带着十几名城卫军,抬着两个圆滚滚的石桶,石桶通体雪白,似是白玉铸就。 “赵统领,这是?” 林行再次沙哑着低声开口。 “大人……” 赵统领狗腿子似的笑道:“您看,这是白玉雕琢而成的石桶,都说玉石养人,可是药浴的上上佳品!” “快,红菱,把大人需要的东西都奉上,大人还有正事要做呢。” 说着赵统领就催促一旁的少女,少女抱着满怀的药材,面色苍白的迈过门槛,站在了林行身侧。 林行目光古怪的扫了少女一眼。 清丽脱俗,含苞待放,好一个娇柔的美人儿,初冬的寒风下,还穿着一身绿裙,瑟瑟发抖,看得林行发楞。 他还没开口,就送上门来了……? 第34章 药浴 赵统领带着十几名城卫军远去了,林行看得出来,这些城卫军糙汉子里,有几人看向绿裙女子红菱的目光,藏着几分灼热,这绿裙女子红菱确姿色不俗,林行也是生平仅见。 虽然他总共没见过几个女的,前世也比较孤僻,是个单身狗来着。 但是红菱的姿色,并不是林行留下红菱的理由。 他需要有人出去给自己办事,而年纪较小的孙淮,心智又不够成熟,希望红菱能给他一些惊喜吧。 红菱看着赵统领带人离去,不由得悲从中来。 她想象着黑袍下干瘦老人的形象,对于自己日后的命运,脑海中浮现出无数凄惨画面,泪水在眼眶打转。 “走吧……” 林行压低声音,沙哑着开口。 红菱一个激灵,低头跟着跟在林行身后,娇小的身躯颤抖着,一半是被冻得,一半则是心里确实害怕。 她美目小心打量前方的黑袍人,银牙轻咬,鼓鼓的胸脯起伏几次,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论自己遭到何等过分的对待,她都要忍辱负重,这样才能保全爹爹和家人的性命。 “你全名叫什么?” 那沙哑的声音轻快不少。 红菱却是心里发紧。 难道这黑袍干瘦老头,已经想好怎么折磨自己了? 她咽了口口水,磕磕巴巴的回应:“回大人的话,奴婢郑红菱,是河阳城郑家之人,今年刚满十八。” 郑红菱? 林行想起那个叫郑晴的小子,心说不会这么巧吧…… 他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毕竟那郑晴和他并不熟,走了几步来到庭院中央,林行回头看了眼红菱身上的单薄绿裙,眉头又是一皱,对于赵统领等人的评价更差了。 “这几两银子……” 他从腰带里扣出四两多点的碎银,递给红菱:“你去置办一身暖和的衣裳,剩下的换成干柴,再雇几个人,把庭院里的积雪清扫一番。” 红菱闻言顿时如蒙大赦,他赶紧接过银两:“是。” 林行看着红菱急急忙忙的背影,只当这女娃是被冻怕了,急着给她自己置办衣裳,也没有多想什么。 他回到屋里,再次拿过铜镜,放在手心里摩擦着。 今日看来是个晴天。 林行隔窗望向瓦蓝的天空,今夜他要尝试一番,铜镜聚敛月华,生成的红光配合着宝药,乃至大药,对于他的武道修炼到底有多大好处。 实力,还是实力。 动用女尸的代价太大,说不定就要丢掉性命,他唯有将自己的实力提升到一定地步,才能够在云橘波诡的河阳城内,好好的活下去,才能够站稳脚跟,甚至在正阳府有一席之地。 他只不过借助女尸的威势,就成为了河阳镇守徐青山的座上宾,令徐青山几乎对他有求必应。 林行更加认识到实力的重要性。 这个叫红菱的女子,更加生动的告诉他,若没有足够的实力,没有让人忌惮的力量,在这个残酷的世道上,就只能作为任人摆布的玩物。 林行把那几副药材拿到近前,仔仔细细的查验着每一株药材,虽然这些药材他并不认识,这么做好像没什么必要,但林行还是将几副药材里,每一株的模样都记在心底。 而后他开始了久违的站桩。 他暂时没有利用铜镜聚敛日精的力量,那种力量太过霸道,刚才那次就已经让他承受不住了。 林行体会着气劲在经脉内流转,贴在他心口的铜镜之上,那篇金色的文字,也如鱼儿般在镜子里游动个不停,时不时跳起一个文字,竟直接游入他的胸膛,很快又游了出来。 晌午时分。 小院的朱红色大门前 孙淮和红菱碰了面,孙淮那苍白的小脸,当场就变得通红,待得知红菱,已被赵统领送给黑袍人,孙淮的嘴唇动了动,低下头很是伤心。 “红菱姐……” 孙淮提着食盒,推开院门:“你放心吧,我觉得那黑袍的大人,是个挺不错的人,他一定会好好对你的。” 看着强颜欢笑的孙淮,换上一身厚厚棉袄的红菱,一时间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见过他,尴尬的笑了笑。 她指挥跟着自己的几人,将庭院里的积雪清理一番,又把干柴都垛到柴房里,这才给几人结了工钱。 红菱和孙淮交谈一阵儿,这才认出孙淮是谁,她顿觉同病相怜,和孙淮推心置腹的交谈起来,孙淮听得一愣一愣的,对于红菱描述黑袍人的‘凶神恶煞’之事,颇有些不同看法。 不过此时心情低迷的他,也没兴致和红菱争辩此事。 踏踏踏…… 林行依旧黑袍罩面,在吩咐两人烧水熬制宝药之后,就提走了食盒,顺带把早上的空食盒递给孙淮。 浓郁的药材味道,将红菱熏得够呛,她也没时间去脑补了,整整一下午忙得脚不沾地,熬着几锅药材。 待得几副宝药熬好,天色已经有些晚了,红菱这才想起,她今晚可能就会被那黑袍干瘦老者折磨…… 心惊胆战之下,红菱在林行疑惑的目光里,如受惊的小兔一般,一惊一乍的,好歹帮助他把药浴之事准备妥当,就把娇小的身子就缩在一旁,低着头满脸的抗拒之色。 “咳咳……” 林行沙哑的声音装多了,实在没忍住,咳嗽了两声:“红菱,你去东侧厢房随便寻个房间休息吧。” 红菱点头如捣蒜,她抬头瞧了眼夜色,摆动腰臀,跑进东侧的厢房里,把门栓插上剧烈的喘息起来。 半晌。 她想起那清朗的咳嗽声,美目中多了些疑惑。 …… 庭院当中位置,老桑树下。 林行看着铜镜上,渐渐充裕的红光,熟悉的感觉在四肢百骸涌现他他不由得舒服的低吟一声。 他三下五除二的脱下衣服,在凛凛寒风中傲然挺立,保险起见又控制女尸驻立在侧,为自己‘护法’,这才进入石桶之中,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的全身浸泡在药汤中。 三副宝药的药汤,效力果然惊人,不过几个呼吸,林行就能感觉到,周身传来阵阵麻痒刺痛之感。 他不敢分心,开始按照通背拳的行功方式,搬运体内的气劲,却练着练着,陷入昏沉中,按照一个完全陌生的方式,搬运着铜镜渗入体内的红光,以及那一枚枚金色的文字。 麻痒刺痛之后,是一种极为奇妙的感觉,药汤中的药力缓缓渗入毛孔,化作热流,流转在四肢百骸中。 “啊!!” 林行惊醒,他只觉手中攥紧的,那按在心口上的铜镜越来越热,很快温度已超过白日聚敛日光之时。? 第35章 心境 不待他多做反应,铜镜内那篇金色的文字,已尽数没入他的胸膛,在他周身流转几圈后,直冲他眉心玄关处,他的脑海里如闷雷炸响。 轰隆……! 余音萦绕耳畔,他被震得翻着白眼差点晕过去。 勉强撑住的林行,溺水般扑腾一会儿,这才想起女尸,控制女尸把他从浴桶里捞出,倚在冰凉的石桶沿上。 他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明亮。 那篇金色的文字,竟在脑海里化作他熟识的汉字! “大五行凝真妙法……” 林行闭目查看脑海中的文字:“按照这些文字的描述,这门武功一共有十五层,不知道等我练到第十五层时,能不能成为先天高手……” 应该可以吧? 毕竟这门武功光是被他从铜钟内壁上发现,到如今的通晓,过程如此的神妙,肯定是门极高深的武功,甚至……可能是武功之上的存在! 武功之上……是什么? 林行深深的感叹,自己对于这个世界还知之甚少,他发誓,自己早晚要遍览千山,跋涉万水,窥一窥这世界的真实面貌!他目光灼灼。 而后就这么盘膝坐在浴桶里,开始修炼第一层的心法。 说来也怪,他这次的修炼很是顺利,眨眼间就入了佳境,药浴的药力,以及铜镜上的红光,迅速被他吸收。 一旁本来神色呆滞的女尸,有那么一瞬目光仿佛变得灵动了些。 …… 河阳城外,流民堆中。 近一个月过去,寒风越发的冷冽,城外的流民聚敛越来越多,城卫军驱赶了好几次,也没有什么效果。 野狗帮是彻底销声匿迹了,据传已经远离了河阳镇附近,这让聚集附近的流民们,本来麻木的脸上更显绝望。 他们该怎么熬过这个冬天? 原本在城内经营猪肉铺的朱大胆,脸上有道狰狞的刀疤,泛着青紫色,让本就丑陋的他更显狰狞。 “去你娘的!” 朱大胆咧嘴朝身后骂了一句:“别哭了,再哭老子把你炖了!” 他骂归骂,自然不能真炖了身后的娃娃,毕竟这娃是他的种,娃娃年纪不过四五岁,冻得已是奄奄一息。 一旁的编筐里还有点草根,和几块血刺呼啦的肉。 衣衫褴褛的女人突然冲了过来,伸手就要捞向那几块肉,被朱大胆一巴掌打翻,几脚踹得弓成一团。 “臭女人,没动手就别他娘惦记着吃肉,给老子滚!” 朱大胆啐了女人一脸的浓痰,然后揪着女人的头发把她丢到一边,这才大喘着气环顾四周。 围过来的几人止住脚步。 …… 林行站在城墙上,透过黑袍远远看着这一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大人您看……” 河阳镇守徐青山满脸的愁容:“这些流民简直是畜生,把我河阳镇堵了个水泄不通,这是要逼死人呐!” 林行近日来几乎包圆了城内的药材存货,那大五行凝真妙法的第一层,依旧没有看到修成的征兆。 这门武功,简直不是给人练得。 林行没有回应徐青山的话。 这段时间他从红菱和孙淮口中,多少知晓了正阳府众多流民的形成原因,症结就是正阳府的众多官吏。 徐青山,虽然在河阳镇有些被架空,但他无疑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开城门!” 赵统领中气十足的声音远远传来,河阳城早已关闭的大门,被轰隆隆打开,熊勘和一个干瘦的身影出现在林行眼中,林行瞳孔猛地一缩。 是那个家伙! 徐青山也是饶有兴致的看着下面一幕:“未曾想,是熊庄主最先带头赈济灾民,熊庄主真是我辈楷模……” 他只是说着,却没有任何效仿的意思,下面的粥棚很快搭起,流民经过短暂的混乱后,分批排起了长队。 流血冲突自然少不了,但有铸铁山庄之人镇压,很快就平息下来。 荆马、秦岚、尹舟等熟悉的面孔,相继出现在林行眼中,林行眼神变得有些古怪,他意识到一件事。 若自己还在铸铁山庄,此时应当也是施粥的一员。 可事实是,他站在城墙之上,如局外人一般,看着下面蚂蚁般的人群,与河阳镇守徐青山从容交谈。 世事无常,尽在此中。 寒风鼓动黑袍,林行转身离去。 他在这里待久了,恐怕会被那禹四发现,即便他和禹四没打过照面,禹四应当认不出来他的脸。 可林行还是不敢赌,他觉得禹四此人,手段奇诡至极,不得不防。 “大人……” 徐青山还想说些什么,却只见林行的背影。 他回头紧紧盯着那身黑袍,目光有些闪烁,似乎蕴含着某种特别的意味,大有深意的勾了勾嘴角。 …… “炊饼,刚出炉的炊饼……” “糖葫芦……糖葫芦……” 穿行在和城外两个世界般的街道上,林行耳畔传来小贩的叫卖声。 他眉头紧紧地锁着。 已是隆冬之时,天气如此寒冷,商贩们依旧在为了生计奔波,这就是他前世以为的,古人们的生活。 简单而朴素。 可今日,他发现自己错了。 就如同他在村子里,和二叔打猎为生的时候,他也曾想当然,那样的日子,就是古人生活的全部。 那时的他,更是错的离谱。 城外那些流民,是如此的真实不虚,寒风冻裂了他们脸上的皮肤,带走了他们的生命,他们的尸体被同伴分食,这样的日子,也应当是古人们所经历过的,他突然有些难过。 人生如此,人生如斯,往复而来,世代不绝。 每一个生灵的所见所知,永远受困于自己的世界,随着眼界的变化而变化,最终无论有何所求,都是赤条条来,赤条条去,什么功名利禄,什么如花美眷,所见皆过客。 人生于茫茫天地之间,有且只有怆然和孤寂。 众生皆苦,唯有自渡。 洗尽纤尘,真我乃现。 林行不知何时回到了小院中,红菱穿着一身绿袄,在他耳边言语,迎面走来孙淮,面上挂着讨好的笑。 他们的声音离林行很近,又似乎离林行很远。 回到屋子里,关上屋门,林行再次坐在女尸的对面,看着这张戴着半截银面的脸,看着那双眸子里的呆滞,和他一直看不见的那缕神采。 那缕神采,好似穿过了时空,来到林行的眼中。 下一瞬。 林行的双目变得漠然,一股高缈的气息,凭空在他身上出现,周遭无数各色的晶莹光点蜂拥而至……? 第36章 怪人 “这些光点……” 林行周遭活泼灵动的各色光点,想起了那夜的虚幻山壁,想起山腹中,他所见的那淡蓝色光点海洋。 “看来这大五行凝真妙法,确是武功之上的存在。” 林行止住心中的念头,盘膝坐定,五心朝天,照见己身,默默地修炼起大五行凝真妙法的第一层。 困扰他二十多日的问题迎刃而解,他的心境无喜无悲。 这功法的第一层,修成的标志便是引气入体,林行先前修炼,总觉得差了些什么,原来是差了周遭这些晶莹的光点,若是感知不到这些晶莹光点,那苦修到死也是枉然。 日落西山,夜幕降临,林行恍无所觉。 周遭聚集而来的晶莹光点越发厚重,渐渐将林行身形笼罩其中,各色晶莹的光点,沉入他的四肢百骸之中。 林行五脏六腑都得到了温养,神魂上的灼烧感彻底消失,渐渐地,五种颜色的光点,变得泾渭分明,流转在他周身密密麻麻的经脉之中,最后百川归流,汇聚在丹田内。 冥冥中,林行似见五湖四海,名山大川,乃至日月星辰,仙境缥缈,最终化作一片白茫茫的虚无,他的丹田内凝成一枚小小的光团,光团内蕴无数晶莹的各色光点。 林行的五感,在光团凝成的刹那,攀升到一个难以言喻的地步。 只是他念头一动,周遭所有的一切就纤毫毕现。 夜幕降临,北风呼啸,刮来漫天乌云,星星点点的雪花落下,孙淮与红菱二人,在门房里烤着火盆。 左前方屋檐上,有飘落的雪花,被寒风卷着碰撞在一起,破碎成微小的雪晶,化入屋顶的积雪中。 地下泥土之中,有冬眠的卵胎虫类,沉寂的植草种子,于这凛凛寒冬归藏,留待来年的草长莺飞。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林行在这一刻,仿佛与天地化作了一体,他静静地听着、看着、感受着周遭的一切,如过客一般。 圣人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林行非圣人,但这一刻他短暂的拥有了圣人心境,万物并作,静观其往复,可惜的是,这种心境并不长久。 当他脱离这种心境之时,只觉怅然若失,耳畔诸般动静里,红菱和孙淮的谈话,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黑暗中,林行目光微闪。 …… 小院的门房亦不小,简陋的木门,挡住了外面越发凛冽的寒风。 “他不会发现什么了吧?” 红菱裹着厚厚的棉袄,言语间似是有些担忧。 “应当不会……” 孙淮看着近在咫尺的秀丽面庞,有些发晕,压低着声音:“徐镇守带来那人说,他也不过是个普通人。” “至于那个女人,这么些时日,从来都不出屋,徐镇守带来的那人所说应不假,那女人根本就是具尸体!” 孙淮越说越起劲,他也越来越靠近红菱,少年脸上很快通红一片。 “可……可他对咱们……” 红菱有些不忍。 “咱们不过是给他下了点儿毒,这毒又不致命,只是让他慢慢丧失反抗能力而已!红菱,你想想自己的爹爹和家人,他们可还关在大牢里呢……”孙淮比先前市侩了不少。 孙淮已紧挨着红菱,少女那曼妙的身子,即便有厚厚棉袄的阻隔,依旧让孙淮口干舌燥,难以自持。 红菱还是摇了摇头:“可是我这么善良,怎么能害人呢?孙小弟,那毒不一直是你在下吗……” 孙淮微微一愣,红菱却往他的怀里一躺,那柔弱无骨的身子,让他忘了一切,他头脑一热:“对,红菱姐你不会害人的,孙淮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若败,孙淮一力承担!” 红菱当即感动的落泪。 两人就在门房中你来我往,很快滚作一团,靡靡之音散入风雪…… …… 林行收回会自己的注意。 他略作思索。 自己被连着下了二十余日的毒,怎会没有半点异样的感觉? 林行的目光看向铜镜,顿时有些了然,想必是那铜镜散发的红光,不仅能帮助恢复伤势,还能解毒。 至少他没中孙淮说的那‘渐渐失去反抗能力’的毒,应当是红光的功劳。 不过此事给他提了个醒。 防人之心不可无,此乃世间至理,日后他断不可轻易相信任何人。 随着他的左思右想,汇聚而来的晶莹光点,已变得稀薄,他小腹中那团五色光团,隐隐化作了莲花状。 五色莲花成型的刹那,汇聚而来的各色晶莹光点,又陡然增加数倍。 林行见状摒弃杂思,专心修炼。 多思无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以不变应万变,是他此时唯一的选择。 林行却没有注意到,自己为了出门不被日光灼伤,留给女尸保存的铜镜,也被增加数倍的晶莹光点惊动,镜面之上荡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一圈……两圈…… 水波般的涟漪荡漾五十余次后,铜镜的镜面之上传来莫大的吸力。 汇聚向林行的各色光点,大部分被铜镜吸走,随即铜镜的吸力继续增大,更远处的晶莹光点汇聚而来,屋内化作了五色光点的海洋,林行所住的小院上空,形成了一个漩涡…… …… 河阳镇南侧某座山峰,地下百丈。 暗红色的氤氲气团,将一切有形之物融化,岩浆咕嘟咕嘟的冒着泡,一处黑红色的石台上,眼白浑浊的眼睛霍然睁开,这是个浑身烧伤的怪人,只能隐隐分辨出人形。 “附近灵气怎么会产生如此大的波动?难道河阳城来了凝气高阶的修真者!”怪人口中喃喃自语道。 “可即便是凝气高阶的修真者,也没理由搞出如此的动静……” 怪人的声音如金铁交鸣,难听至极。 怪人伸出干瘪的手指,在眼前一抹,眼白中的浑浊敛去,一双眸子变得明亮无比,怪人循着灵气流转的脉络,看向了河阳城镇守府的方位,眉头紧紧皱起,心中泛起思索。 如今阵法将成,他身处阵眼之中,贸然离去不妥。 “禹四……” 怪人眯了眯双眼。 前段时间他那偶得的法器铜钟,印记被人抹去了,那贱仆就再没来面见过他,但是他能感应到,这贱仆依旧活跃在这世上,用着自己赐给他的灵种,施展着可怜的基础法术。 第37章 观者 怪人右手缓缓伸出,中指、食指、大指掐在一起。 他面皮微动,口中念念有词。 随即指诀凌空虚画,一缕缕黑气勾连在一起,自指端萦缠而上,顺着怪人的小臂蔓延开去,很快将他的整个身子笼罩,他似是化作了一团阴影,阴影那边是另一个世界。 咔……咔…… 一具铁尸自阴影中迈步而出。 铁尸穿着锈迹斑斑的战甲,戴着严丝合缝的铁面具,鼻子和眼睛都被遮住,只余下一张大嘴,狰狞可怖。 怪人长舒一口气。 笼罩全身的阴影敛入指端,怪人变得有些虚弱,也不看那铁尸一眼,呼吸开阖间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锈迹斑斑的战甲下,铁尸缓步前行,从一旁的岩浆里,捞出一把门板宽的斩马大刀,扛在了肩膀之上。 嗡……! 锋利的斩马大刀,刀身上是暗红的纹路,刀背和铁尸的战甲碰撞,厚重的嗡鸣声响彻整个地下洞穴。 “禹二,安静。” 怪人丑陋的脸颊上,闪过不悦。 铁尸回过头来,努力理解着主人的意思,扛着那门板宽的斩马大刀,他发了一会儿愣,转头继续走自己的路。 咔……咔…… 战甲碰撞的咔咔声,让怪人脸上有些扭曲,就连修炼都有些不顺。 这夯货! 当初就不该从战场尸堆里,把他刨出来,净给自己添堵! 黑红石台上,怪人胸膛剧烈起伏。 …… 铸铁山庄,内务区域。 禹四在房内来回踱步,颇有些气急败坏的意味。 “这个半吊子家伙,半点灵根都没有,能施展基础法术,全靠识海里的灵印,老身竟夺舍了一个下贱的奴仆,真是奇耻大辱,气煞我也!”老妪心中狂怒,恨得咬牙启齿。 想她当年也是堂堂的筑基修士,如今却虎落平阳,寄身如此低贱之躯,早知如此,她还不如早早夺舍了那双灵根的小子,修炼蛰伏一段时日,待有些修为再另寻机会,夺回炼尸。 如今那炼尸不知落入什么层次的修士手中,她也陷入如此的困境。 老妪当日新的身躯被火羽箭贯穿胸膛,濒临死亡,逼的她夺舍了禹四,哪想到这禹四虽有魂幡、魂铃两件法器,本身却是个没有灵根的家伙,只是某个凝气小修的奴仆。 修为境界被永远限制在了凝气一层,且没有任何主动提升的办法。 除非收此人为奴仆那人,修为提升之后,重新赐下灵印,这具低贱的奴仆之躯,才能得到更强的修为。 老妪如今还是剩下最后一次夺舍的机会,每日还得作为禹四,处理铸铁山庄的一些事务,忙得焦头烂额。 修士一生无论寿元多少,都只能夺舍三次,她纵然是一缕残魂,依旧逃不开这个铁律,而对她最重要的…… 自然是那具炼尸。 那可是全盛时候的她,费尽千辛万苦,弄来的绝佳肉身,将那肉身炼制成本命尸傀后,她就能够将残魂暂寄其中,只待寻到上佳的夺舍之躯,再行那夺舍之事,如此岂不美哉? “嗯?!” 老妪猛地扭头,看向镇守府方向:“好强烈的灵气波动,难不成有修士,在河阳城中突破境界……” 老妪不假思索,揣好了魂幡和魂铃,就要夺门而出。 她的脚步却在此时一顿,屋子里隐隐传来凄厉的惨叫,大缸里,一个满脸恐惧的执事弟子,肚子都被掏空,残魂附在自己的躯体上挣扎着,想逃离这带给他无尽痛苦的大缸。 被老妪夺舍的禹四面无表情,魂幡一挥将残魂收起。 “手段简陋,只能弄出这点儿怨气,真是可惜了这些气血旺盛的孩子们。”老妪的语气带着些许惋惜。 魂幡炼制的很是粗糙,老妪就地取材,将其重炼了一番,如今的威能已今非昔比,她依旧不太满意。 她踱步的房间里,不知多少人的残肢断臂,被泡在满是盐水的大缸里,这大缸赫然是林行在铸铁山庄时,每日负责挑满的那两个,如今竟被老妪拿来,折磨铸铁山庄的弟子们。 叮铃…… 老妪掏出魂灵一摇,大缸里的残尸们,缓缓蠕动起来,连滚带爬的跟在老妪身后,老妪转身打开房门。 禹四居住的院落里,已搭起来黑布遮掩的窝棚,一具具行尸如训练有素的军队般,随着老妪的脚步,黑云般蔓延而出,将连滚带爬的残尸围在中间,穿行在铸铁山庄内。 路遇的铸铁山庄之人,莫不是噤若寒蝉,纷纷避让。 只因那领头的行尸,正和被老妪夺舍的禹四并排行走,其样貌,赫然与铸铁山庄庄主熊勘一致。 …… 另一边,荆马和秦岚等人,聚集在南侧的山坡上。 这片山坡上,已建成了连绵的木屋,可供众人居住。 他们这些人察觉到山庄内的不对,自发聚集在了一起,以荆马这个新晋铸铁师为首,每日同吃同住。 零星的雪花飘落,夜幕深沉。 背对着篝火,荆马双目无神的看着山下,发着呆。 他这段时间是刚刚走上人生巅峰,成为受人敬仰的铸铁师,紧接着他就发现,铸铁山庄不知何时,已成了炼狱般的巨大熔炉,他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摔得是粉身碎骨。 “我前几日,去寻要好的师兄,发现那位师兄的肚子上有个大洞,他的五脏六腑都没有了……” 一个满脸惊恐的少年,战战兢兢的开口道。 “我娘子多日未归,那天她突然回来,我高兴得给她做了一桌子饭菜,吃完才发现她的肚子,正往外渗汤!” 满脸胡子的铸铁师,死死抓着自己的头发,头皮都被他扽了起来。 “呕……”荆马听着这些描述,想起了自己诡异的遭遇,恶心的感觉泛上心头,直接就干呕起来。 秦岚同情的看了荆马一眼。 他瞧见荆马和庄主熊勘的闺女,那天晚上正亲热,熊勘闺女的鼻子突然掉了,一大堆黑色的蛆爬了出来…… 人世间的情爱,总是纠结于色相。 秦岚负手而立,看着山风卷雪,目光落在那被夺舍后的禹四身上。 这二十余日,太多事发生了。 偏生正值隆冬,河阳城又被流民团团围住,进出不得。 至于逃跑……所有试图逃跑的弟子,都会无故失踪,想来也被这缕尸鬼宗修士的残魂,给炼成行尸了。 “越来越有意思了。” 秦岚俊秀的脸上,露出饶有兴致的笑容,又被他很好的隐藏起来。 他的目光看向镇守府方向,微不可查的点点头:“荆兄,秦某有要事下山,咱们就此别过吧。” “啊?” 荆马不知所措的回头,却已不见秦岚的身影,他问遍了其他人,竟没有一人看见秦岚是如何不见的! 无力的坐在大石上,荆马陷入了深深的茫然。 第38章 恶臭 雪下得越发紧了,河阳镇街道上的早已没了行人。 城外的流民被积雪埋住,如一捆捆枯草般,在风雪中依偎在一起。 牛二搓手跺脚,在城楼上张望下边,只见黑暗中乌压压的人群彻底连天,一眼看过去都望不到头。 “我的亲娘嘞……” 牛二紧了紧衣衫,口中惊叹道:“这得多少人呐!” 被他唤作阿哥的城卫军,端着热腾腾的汤面走了过来:“野狗帮不知打什么算盘,这么多的劳力不来接收,估计到了明早,冻死几百个都是轻的,也不知城内的老爷们……” “会冻死几百个?!” 牛二小脸上闪过难以置信之色。 他阿哥秃噜几口面条,把汤面递给牛二,摸了摸牛二的脑袋:“这世道,咱们兄弟能顾好自己就不错了。” 阿哥的手温暖有力,牛二回过神来,接过热腾腾的汤面,一转眼正巧瞧见,火把的火光映彻下,靠近城墙根的位置,有张满是渴望的女娃小脸儿,正眼巴巴的望着自己。 女娃的小脸冻得青紫,牛二下意识躲开女娃的目光,蹲下了身子。 他低头吃着热汤面,不知为何眼泪就掉了下来。 汤面吃着有些咸。 …… “娘子,你就放心吧,那小子中了我高价买了的五绝断筋散,莫说他不是修士,就算真是修士,此时也定然全身筋脉尽断,没有半点还手能力!”河阳镇守徐青山拍着胸脯道。 其妻阮玲玉,是个穿着雪白貂裘的中年美妇,闻言淡淡的瞥了徐青山一眼:“血剑门的人可请到了?” “早就请到了!” 徐青山看向阮玲玉的目光,火热中夹杂着惧意:“夫人不愧是从紫炎派出来的,竟能看出那小子的门道。” 阮玲玉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她没有回应徐青山的话,缩在貂裘里的白皙双手攥紧,对于今晚上能否拿下那操控炼尸的小子,有些忐忑。 据红菱那小浪蹄子,和孙川弟弟孙淮的说辞,今晚拿下那小子应当没有问题……阮玲玉宽慰自己。 孙川,河阳镇上的人喜称其为‘孙二哥’,在他们镇守府做管事。 孙淮是他的弟弟。 阮玲玉突然想起什么,美目斜了一眼被迷得五迷三道的徐青山。 她的心中不由得自怨自艾起来。 “可怜我资质平平,这么多年过去,也没修炼到凝气一层。” “若是能得到这具炼尸,未必不能换来一颗通窍灵丹,有了通窍灵丹,待我修炼到凝气一层,绝不要再呆在这穷乡僻壤,和这无能之辈过活,只盼能寻个男修双宿双栖……” 阮玲玉目光有些发散。 可怜的徐青山徐镇守,可以说是对阮玲玉痴心一片,这么多年从来没在其他女人身上下过心思,却不知阮玲玉已在幻想着,踢开他徐青山这个‘无能之辈’后的光景了。 …… 小院屋内,林行睁开双眼。 他是被熏醒的。 周身三万六千毛孔中,渗出的黑红色血痂,散发着阵阵恶臭,林行刚睁开眼睛,就差点被熏得吐出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洗髓伐骨吧……”屋内的温度很低,火盆中的炭火早已熄灭,林行却未觉半分寒意。 他多少适应了黑红血痂的恶臭后,在屋内扫视时,这才发现,女尸手中的铜镜,不知何时不见了! “嗯?!” 林行心下猛的一跳。 他已将铜镜当成性命般重要之物,可这等重要之物,竟无声无息不见踪影了,他如何能不急不惊? 许是察觉到林行的惊惶,他深覆在血痂下的眉心,微微跳动几下。 林行的眼前陡然得见一片白茫茫的光景,那铜镜就悬浮在这片白茫茫之上,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这光芒如月色般皎洁,照亮林行的识海,他顿时明了,铜镜并没有丢,而是来到了他的眉心玄关中。 识海中啥都没有,白茫茫一片。 林行的念头一动,从识海中出来,自然而然照见全身。 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尽收眼底。 他清晰的感应到,自己体内大大小小的经脉中,被晶莹的各色光点充斥,丹田多了一个五色的光团。 这五色光团似一朵莲花,不断散发着神妙的力量,让他体内的晶莹光点流转不停,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适。 这种感觉,有些像从那淡蓝色风暴的梦境中,出来后的脱去枷锁之感,不过这次他的感受要强烈得多。 林行带着几分惊奇的探索了一会儿,就感到一丝疲惫,他退出这种内视的状态,再次睁开眼睛。 女尸的眼睛依旧是那般好看,就和她的容颜一般漂亮,林行想起那晚在山腹中发生的事,看向身上的黑袍,说来奇怪,他身上的衣物已被浸透成黑红色,可黑袍却一尘不染。 林行想到什么。 他催动体内的晶莹光点,灌注在黑袍中,试图印证自己的猜想。 唰! 女尸果真消失无踪,那银色的半截面具,掉落床榻之上,林行的眼前一亮,就欲再尝试将女尸放出。 却在这时,他神情微变。 此时他的五感,虽不如之前进入的特殊状态时灵敏,但也能依稀感应到,小院里闯入了几个人。 林行从坐而起,身上厚厚的黑红血痂脱落些许,落在床榻上,更加浓烈的恶臭,让他的眼皮狂跳。 他无暇再顾及这些,只因上方三丈外,几个黑衣人来到他的屋顶上,已悄声的抽出长剑,正彼此交换着眼神,丝毫不察自己已被发现。 “呵……” 林行莫名发笑,他有种成为了另一种生物的错觉。 这种错觉,就像是被大象被几只蚂蚁盯上了,蚂蚁们还磨刀霍霍,准备砍死大象,林行努力摒弃这种错觉。 他不过是刚修成那门功法的第一层,此时正值莫大的凶险之中,怎么能如此的懈怠,如此的懒散? 林行心中划过通背拳二十四式,在屋子里寻了处对自己有利的位置,摆好架势,准备与敌人硬刚。 他没有取出女尸,而是准备在激战之时,再来个出其不意。 …… “速战速决。” “擒住屋中之人后交给徐镇守。” “情报中说,那小子不过是后天境二三重的样子,只要不给他驱使那炼尸的机会,我等杀之如杀鸡。” “徐青山这三千两金子,咱们血剑门此次是吃定了。” 屋顶上的四人,用极低的声音交谈着,好似林行已成了粘板上的鱼肉,任他们宰割,就是不知为何,徐青山并没有将自己已遣孙淮、红菱二人,对林行下毒的事告知他们。? 第39章 修士 “徐青山夺那炼尸有何用?” “雇主的秘密我等不必打听。” “这是门内守则。” “没错。” 四人低语的过程中,就悄无声息的从屋顶翻身而下,展开行动。 血剑门乃是正阳府的几大势力之一,奉行着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准则,此次正是徐青山花三千两金子,将他们四个武道先天的高手请来,为的就是生擒林行,夺过炼尸。 四人熟练的从外面打开门栓,小心翼翼的推开屋门,而后迅速分散开来,将屋里之人的退路封死,紧接着用最快的速度,扑向此次行动的目标,那缩在墙角摆开架势的林行…… 嗯? 四人中领头那个,眼中闪过思索之色,他记得自己刚刚看到这小子时,他是在床上与炼尸对面枯坐的。 可现在…… 这小子在墙角,炼尸在哪? “小心!可能有诈!” 他赶紧止住身形,低声喊了一句,其余三人也谨慎的停下前冲之势,和墙角的林行对峙起来。 林行有些发懵。 自己出其不意放出女尸的想法,就这么简单的被人洞悉了,这气血如炉的四人,真是不同凡响。 此时在林行的眼中,这四人的身上气血冲天而起,每个人都罩在明晃晃的血焰光罩里,就连这血焰光罩上的几块黑斑,都是那样的显眼。 那领头之人的血焰光罩上,黑斑最少,看起来他的实力是最强的。 林行若有所思。 领头之人将周遭的情形收入眼底,眉头微微皱起。 没有什么埋伏! 这屋子里也没有能藏人,或者说藏匿那炼尸的地方,也即是说,眼前的小子只是虚张声势,他眯了眯眼睛。 “小子,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要怪就怪你的命不好吧,动手!” 领头之人话音刚落,余下三人真气灌注全身,秉承着狮子搏兔,亦尽全力的想法,疯狂的朝林行攻去。 林行以通背拳迎敌,以一敌四,几人在狭窄的空间里大战起来。 四人越打越心惊。 不是说这小子是个后天二三重吗?竟然能和他们四个加在一起,打的有来有回!领头之人咬牙猛攻。 可惜他的攻击在林行看来错漏百出,林行只是往下一压,领头之人就被带着身体前倾,林行趁机一拳打在其肋骨之下,领头之人口吐绿血,周身的血焰光罩登时黯淡下去。 “老大!” 一旁的血剑门之人,惊呼一身,被林行反手一记炮锤,直接打在心口位置,两眼一翻死的极为干脆。 剩下的两人见势不妙,也不再缠斗,联手朝屋外退去。 林行也不阻拦。 他此时有种奇特的感觉,轻轻伸出一只手,体内无数晶莹光点,就朝着手臂经脉汇聚而去,他想起那日甩出淡蓝色风刃之事,也学着那日一甩,晶莹光点直接在他掌中四散。 轰! 屋子里如刮了场十级大风,首当其冲的领头之人,本来还在运转真气平复伤势,迎面却撞来一只晶莹手印。 他直接被打飞出去,在空中就五脏六腑混作一团,当场毙命,撤退的两个血剑门之人,也被晶莹手印扫中,死死地按在墙壁上,其中一人的脑袋,恰好撞在一处凸起上。 噗! 脑浆迸裂,粘上了从门缝吹入的雪花,那人只觉头脑发凉,眼前一黑,就步了自己老大的后尘。 仅剩的血剑门之人,也被摔得七晕八素,再起不能。 屋顶都被掀飞起来一瞬,林行却只是盯着自己的手,怔怔的出神。 “这功法好强……” 那功法他只修成第一层,举手投足就如此厉害。 都用不着女尸出手,他自己就把这几个徐青山找来的家伙解决了。 体会一番,林行发现体内的晶莹光点,这么一下少了有三分之一。 思虑间,屋子轰隆一声彻底垮塌,一根房梁径直砸落林行的头顶,他抬头一瞧,那根房梁在离林行还有数寸的地方,被他用手轻易托住,他的手上覆着一层五色光晕。 “你……你既是修士……” 血剑门的四人中,仅存的那个抬头看向林行,已是满脸的恐惧,甚至有些委屈:“何必如此戏耍我等?” “修士!” 林行扭头看看此人,走过去把他拉起来,拍拍此人身上的土,郑重的开口问道:“这位兄台不知如何称呼?” 那人受宠若惊:“小人左小锦,仙……仙师唤我小锦即可,我等今日来多有冒犯,望你放我一条生路。” “好说,好说。” 林行点点头:“小锦兄弟,你怎的知晓我是修士?” 左小锦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长得很是英俊,身形挺拔高挑,皮肤呈健康的古铜色,闻言组织一番语言。 “仙师……” 他恭敬的开口,将自己从血剑门的古籍记载中,所知晓的消息,尽数告知林行,林行越听眼前越亮。 半个时辰后,林行把左小锦亲切送走,他猝不及防的出手,自信没有让左小锦感到半点痛苦。 坐在残垣断壁上,冬日的夜,纷飞的雪,丝毫不能让他感到寒冷。 体内的灵力运转下,林行时时刻刻如沐春风。 是的,他明白了,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名为灵气的能量,而修士拥有的灵力,就是吐纳灵气而来的。 至于修士的境界划分,左小锦就不知晓了,但他好歹让林行知晓,自己已成为了修真者,就凭这一点,他就让左小锦走得痛快了一些。 他从来没想过放左小锦一马,更没有承诺过什么。 思索片刻,他抬头远眺。 红菱和孙淮,在夜色中连滚带爬的远离这里,透过细密的雪花,倒是看得不怎么真切,林行叹了口气。 心随境转。 徐青山也好,红菱、孙淮也罢,林行对他们没有特别强烈的杀意。 他现在只想赶紧洗个澡。 随着冰雪在他身上融化,黑红血痂的恶臭更甚。 林行来到一旁拿起银色的半截面具,又背起被自己花的,已经差不多了的赵管事‘遗产’,和那张红色的大弓,出了小院一路尾随红菱、孙淮二人而去,身形隐没在风雪中。 行不过片刻,林行眉头微微皱起,看了眼自己身后。 冬夜的风雪中,只有白茫茫一片,雪花被北风撕碎,化作了雪粒,噼里啪啦的打在脸颊上,微凉。 “呼……” 林行吐出口热气,心中有种古怪的感觉久久散不去,这种感觉就像,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他一般。 红菱、孙淮二人,正在不远处砸着镇守府的大门。 却几乎没有声音传过来。 泼天的风雪,将一切声音掩盖,林行抹了把脸上的雪水,没来由的想起城外流民,神情变得凝重。 人为了活着,可是什么都会做的。? 第40章 镇守 河阳镇街道上,老妪操控一众行尸,疯狂围攻着一尊高大身影。 透过厚厚的雪幕,老妪指诀连掐,而后朝着那高大身影的身上一指,周围的寒气骤然汇聚而去。 咔嚓……咔嚓…… 厚厚的冰霜将高大身影覆盖,高大身影的动作顿时变缓许多,那铸铁山庄熊勘模样的行尸,已被高大身影折了一条臂膀,用仅剩的一只手抓着高大身影肩头,直接就撕咬上去。 其余的行尸有样学样,一股脑扑向高大身影,个个都瞪着猩红的双眼,无所不用其极的牵制住高大身影。 低沉的嘶吼自高大身影口中传出,阵阵难听的骨裂声传来,弱小的行尸们,如破布娃娃般,被高大身影撕碎,黑血洒落雪地,熊勘模样的行尸,被高大身影生生揪掉了脑袋。 噗! 熊勘那死去多日的头颅,和自己的身体分离,嘭的一声被砸入一旁的民居,将民居紧闭的窗户砸烂。 惊恐的尖叫声响起,民居内数个脚步声响起,在混乱中迅速远去。 高大身影手中门板般的斩马大刀,携着巨大的力道横扫,几具行尸直接被砸了个稀巴烂,血肉却邪性的裹住斩马大刀,将高大身影扯了个趔趄,又是一堆行尸扑了上去。 老妪看着自己辛苦炼制的行尸们,被砍瓜切菜般解决,却是目露奇光,只盯着那高大身影不放。 “这具铁尸炼制的当真不错……” 老妪心中很是欣喜,她此行本欲探探那灵气波动的源头,未曾想半路上被这具铁尸袭击,铁尸的强大力量,和恐怖的速度,逼得她不得不停下脚步,操控行尸与之周旋。 眼见自己的行尸越来越少,几乎无法在围攻铁尸,老妪没有再浪费体内灵力,施展基础法诀从旁相助。 她要设法擒住着铁尸! 老妪将自己右手的中指咬破,把指尖血涂满食指、中指,而后有些乌黑的嘴唇微动,紧接着并指为剑: “尸气,聚!” 老妪剑指连点,凡是被她点中的行尸,血肉抽搐很快便枯萎,残骸上升起乌黑的气团,汇聚在老妪指端。 她的动作奇快无比,不过眨眼间,满地的行尸就尽数化作残骸,她指端的尸气,也凝聚到了极致。 “去!” 老妪将指端的尸气,打入即将被铁尸扭断脖子的行尸体内,那行尸身形陡然膨胀,一股黑气将其笼罩。 那具行尸的骨骼寸寸粉碎,血肉急速生长,很快化作一团黑红的肉山,爆发出了比之铁尸更强的力量。 铁尸手中的斩马大刀,陷入肉山行尸的腹中,任凭铁尸力道惊人,也拔之不动,他眼中猩芒一闪,与肉山行尸激烈的搏杀起来,黑色的血水四溅,纯粹的力量碰撞激起气浪。 嘭嘭嘭! 周遭数丈的雪幕被搅动,老妪见状悄然后退,躲在街角的一处石碾之后,默默恢复着体内的灵力。 “凝气一层的灵力,终究浅薄了些。” “区区一道聚敛尸气的法诀,就几乎耗光了这贱仆体内的所有灵力,就连那灵印,都变得虚幻无比。” 老妪思虑间,对于寻一具合适的夺舍之躯,不由得更加渴望。 …… 红菱和孙淮敲开镇守府的门后,一个和孙淮长相有几分相似的青年,在门口和他们交谈几句后就神色大变,跨出府门东张西望起来。 林行脚下不停,神情似笑非笑,见那青年看向自己,轻轻挥挥手。 那青年顿时骇然,连连后提。 红菱和孙淮回头一看,也是差点晕厥过去,他们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二人竟被林行一路尾随至此。 众人神情变幻间,林行来到近前。 “你什么人?” “夜闯我镇守府,真是活的不耐烦了,左右听令,给我拿下他!” 神色大变的青年伸手一揽,将红菱和孙淮护在身后,就吩咐跟随自己的三五家丁,上前将林行擒住。 青年便是河阳镇人称‘孙二哥’的孙川,镇守府徐大人家的管事。 孙川此人剑眉朗目,面如冠玉,身穿锦袍,加之身形修长,威势不凡,说是富户养的小白脸也不为过。 几个家丁得到孙川吩咐,摩拳擦掌的快步上前,就要对林行动手。 “徐青山何在?” 林行摇了摇头,身上黏腻腻的感觉,让他很是不悦,他只想找到徐青山解决问题,然后好好洗个澡。 “胆敢直呼我家大人名讳,你这小子真是活够了!” “擒住他交由大人处置!” 几个家丁恶犬般扑了上来。 林行心中叹息一声,没有浪费灵力,三拳两脚将众人打翻,灵力只是流转在全身经脉中,就给他带来远超一般习武之人的体魄,这几个粗通拳脚的家丁,自是不能阻挡分毫。 孙川远远瞧着心下一沉。 这小子不是后天二三重吗?怎地举手投足如此犀利难挡,难不成,之前展露的实力,只是这小子的伪装而已! 若是如此,今夜徐大人和夫人之事,恐怕就悬了…… 孙川一阵思索,后退之势顿止,他在原地站定,目光直视缓缓逼近的林行,竟是没有半点的惧色。 孙淮看着自家二哥如此神勇,又瞥了眼一旁低着头的红菱,头脑一热,也挺起了自己那并不坚实的胸膛。 “你这恶贼!” 孙淮跳了出来:“这些时日我与红菱姐忍辱负重,就是为了将你这恶贼绳之以法,若你这恶贼识趣……” 啪! 林行一巴掌把孙淮抽的半空中转了数圈,脸颊高高肿起,扑通一声栽在一旁的积雪里,生死不知。 “呵……” 林行轻笑一声。 人心易变,当日那青涩少年,短短不到一个月,就成了这幅德行。 红菱吓得嘤咛一声,就缩在了孙川的身后,紧紧抓着孙川的衣衫,孙川面色有些难看,却又迅速平复。 “这位大人,在下孙川,愿效犬马之劳,这就带大人去寻徐青山那狗贼。”他面露朗笑,强行扯出身后的红菱,一把推给逼近的林行,而后十分谦卑躬身到地,闷声开口道。 被推给林行的红菱,想起孙淮的下场,就闭目等着挨巴掌,却发现自己只是跌倒在一旁雪地里。? 第41章 先机 林行竟饶过了她! 一时间,红菱浮想联翩。 那刚刚经历一番云雨的青涩面庞,很快泛起了少女所独有的红晕。 “头前带路。” 林行面无表情的径直走过孙川身旁,丢下一句话,就把背在身后的火红大弓,拿在手中把玩起来。 孙川如蒙大赦。 随后他积极的组织家丁,将徐青山河阮玲玉所在的屋舍,为林行找了出来,这期间林行瞅了他好几眼。 都言墙头草,随风倒。 不过眼前这孙川的倒戈速度,是否太快了些? 林行暗自留了个心眼。 …… 屋舍中,徐青山和阮玲玉正襟危坐,两人皆是额冒虚汗,穿着红裙绿袄的丫鬟,站在阮玲玉身后。 “那几个血剑门之人……” 徐青山儒雅的面庞上,泛起几分古怪的意味:“看来是凶多吉少了,这三千两金子是省下来。” 阮玲玉没有理会徐青山的话,她握紧手中之物,看着门厅的位置,已是蓄势待发,只待来人入内。 “小姐不必如此紧张。” 身后的丫鬟娇俏开口:“子母飞刀可是连寻常仙师都挡不住的符宝!那小子绝没有幸免之理……” 阮玲玉点了点头。 恍惚间,她又想起当年得到子母飞刀之时的雄心万丈,心中重重的一叹,意味不明的瞥了眼徐青山。 徐青山报之一笑。 这位儒雅的中年男子,此时的笑容,竟显得有几分憨厚,那满载爱慕之意的眼神,让她下意识躲避。 阮玲玉红唇微启,想要说些什么,就感觉到屋外传来阵阵脚步声。 阮玲玉神色一凛,刚欲有所动作。 嘣!嘣!嘣! 三支火羽利箭突兀穿透屋门,爆射而至,阮玲玉眼见徐青山先一步中箭,目眦欲裂,来不及做出更多反应,自己也被巨力带着飞了起来。 噗! 那红裙绿袄的丫鬟,更是直接被一箭射穿喉咙,钉在她身后的柱子上,白嫩的小手胡乱挥舞着,很快没了动静,只余下瞪大的双眼中,浓郁到化不开的不甘之色。 嘭! 身穿白色貂裘的阮玲玉,双目中的画面定格,她的心脏被火羽箭射碎,血泊蔓延开去,如一朵绽放的梅花。 阮玲玉的心中来不及闪过多余念头,只是有些后悔。 后悔的是什么,却已没时间去想。 …… 孙川目瞪口呆的看着,林行站在屋外,隔着屋门弯弓搭箭,朝着里面爆射三箭,他心中闪过不好的预感。 踹开因火羽箭巨力,兀自震颤着的屋门,孙川看见阮玲玉倒在血泊里,他眼睛腾地一下通红如血。 “夫人……” 从嘴里艰难的挤出两个字,孙川如坠冰窖。 这一刻,他神情麻木,连滚带爬的冲过去,抱起血泊里的阮玲玉。 林行漠然的看着一切,将红火大弓背在身后。 红菱也是心惊胆战的看着眼前一幕,目光却移转到林行身上,那并不高大的身形,让她呼吸有些不顺。 淡淡的尿骚味传来,红菱的腿抖如筛糠,林行却头也不回,径直来到屋子里,抄起一旁刀架上的黑鞘长刀。 “你的演技,太差了。” 林行扭了扭脖子。 他这话是对孙川说的,说完手中长刀出鞘,孙川尚在无意识的悲痛中,直接被砍下了头颅,连带半个臂膀。 噗! 烈血喷溅。 孙川的脑袋和臂膀连在一起,掉落在阮玲玉怀里。 他和自己的‘主母’躺在了同一个血泊里,林行觉得这么死去,对于孙川而言,应当是个不错的结果。 林行能感觉到,孙川此人,对着中年美妇的迷恋。 他收刀入鞘,取过阮玲玉手中还紧紧攥着的所谓符宝,这是一张泛黄的符纸,上面是繁复的金色纹路。 蹲在血泊旁,寒风倒灌而入,飞溅一旁的血,已凝结出血色霜花。 林行来到一旁,将长刀插入墙壁夹层,撬开木质的墙壁,将藏于墙壁夹层内的黄金露出,他看着这些黄金,对门外还在发抖的红菱摆了摆手,红菱颤颤巍巍的走上前来。 “红菱……” 他笑了笑,一如往常那般,看的红菱有些发愣:“这些黄金,暂且交给你保管,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让外边的家丁,烧水做饭,我要尽快沐浴更衣,顺便将肚子填饱。” 红菱小嘴微张。 “是。” 她看着地上的几具尸体,银牙紧咬,神情竟也恢复如常,应了声。 林行吩咐红菱做事后,目光扫向屋内,迈步来到窗边,单手负在身后,另一只手拿着那泛黄的符纸。 “这东西就是那女人和徐青山的依仗?符宝……” 林行将灵力注入符纸中,只是一丁点的灵力,那符纸上金色的纹路就陡然亮起,而后这张符纸,就化作了两柄浮在林行手中的金色飞刀,这飞刀虚幻,却给林行一种锋利无比的感觉,他尝试着御使飞刀,却见那柄较小的飞刀,倏忽不见了踪影。 嗤! 微不可查的声音响起。 林行仔细一瞧,却见前方的窗子被截成两半,身前坚硬地面上多了一道深不见底、蔓延至屋外的刀痕。 窗前的大树从中间劈开,极为平整的向两侧倒下,寒风扑面而来,林行有些发愣,更多的则是后怕。 如此威能,他断不能挡! 若真信了孙川所言,无论走入屋内时有没有防备,此刻也当命归九泉了,幸亏他先下手为强,直接凭借修士拥有的强大五感,洞悉屋内几人的位置,以火羽箭将之尽数射杀。 世事往往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一念之差让林行捡回一条小命,他额上冷汗津津,心中若有所得。 他想起了前世流传甚广的一句话。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林行在心地告诉自己: 日后但凡能先下手为强,定要不留余地,绝不能给敌人任何机会。 较小的飞刀重新在自己眼前凝成,林行看着这两柄虚幻的飞刀,敏锐的察觉到,它们更虚幻了一些。 “这就是符宝吗……” 林行再次感叹自己知之甚少,他对于寻求其他修士的踪迹,有了种迫切的冲动,却也明白自己实力弱小,若是贸然与其他修士照面,一个不好,可能就会搭上自己的性命。 随着林行不再注入灵力,这符宝子母飞刀,再次化作了泛黄的符纸。 身后传来轻巧的脚步声,林行将符纸揣在怀里。 “大人,洗澡水已备好。” 红菱已换了身衣物,低眉顺眼的来到近前,小心翼翼躬身开口道。 “头前带路。” 林行回首扫了眼一身红色的红菱,神情平静。 红菱身形一紧。 她想起刚刚林行对孙川说的话,好像就是这句‘头前带路’,而此时孙川的脑袋连带半个膀子都没了。 脑补依旧不停,红菱的动作却是不慢,她扭腰摆臀的带着林行穿行在镇守府内,飘落的雪花已稀薄了不少,两侧的家丁噤若寒蝉。 林行目光微闪,似不经意间,扫过雪幕中的某个方位,心里发沉。 “这种感觉……” 他虚眯双眼,却将偶尔回头的红菱,吓得身形绷直,规矩了不少。 第42章 铁尸 匆匆洗完澡后,林行换上一袭稍显宽大的紫色锦袍,淡金色的腰带系紧,踩着一双崭新的踏云靴。 立于半人多高的华美铜镜前,林行看着其中宛如地主家傻儿子的自己,心中幽幽的叹了口气。 看来他这辈子即便成了修士,也与颜值这种东西无缘,也好,省的被女妖精捉了去,再徒增无数麻烦。 踏踏踏…… 林行宽慰自己几句,迈步来到一旁桌子上,桌子上一边摆着几个盘子,盘子里的烧鸡和肘子已只剩骨头,另一边则是那火红大弓、黑袍、半截银色面具以及那黑鞘长刀。 火红大弓自不必说。 当日操控女尸杀死赵管事后,除却寻到那些银钱,最大的收获就是这张制作精良的大弓,以及那几十支火羽箭,他目光看向地面上的箭筒,几十支火羽箭如今还余下大半。 黑袍和银色面具,林行知之甚少,至于那黑鞘长刀,意外的十分锋利,他使起来也算是得心应手。 将黑袍披上,黑鞘长刀挎在腰间,背上火红大弓和装着火羽箭的箭筒,林行拿起了那半截银色面具。 莫名的,林行想起前世的一部经典电影,他有了一刹那的恍惚。 耳畔似是有个声音在告诉他,戴上这银色面具,他就会走上另一条路,万丈红尘,从此与他再无干休。 林行没有犹豫,将半截银色面具戴在脸上,说来也怪,面具似乎能循着脸型改变,贴合的竟十分完美。 林行霍然转身,走出屋子。 雪夜漫长,风雪不知何时又大了起来,寒风卷着雪粒,刮入屋外的游廊中,两侧灯笼的光芒昏黄。 屋外只余下红菱一人,乌青着眼圈,孤零零站在一旁。 林行漠然的扫视庭院内,只可见零星的家丁,正往下撬着壁画上镶嵌的宝石,其余人已不见踪影。 那些费力撬着壁画上宝石的家丁,注意到林行出来,纷纷神情大变,立刻就跑了几个,可还是有人铤而走险,额头冒汗的和眼前宝石较着劲,双目中已是通红一片。 雪夜的寒风,被人心的欲念蒸腾,偌大的镇守府,一顿饭的工夫已被人搬空,林行瞥了眼红菱。 “你怎么不走?” 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婢子无能……” 红菱闻言却将头垂得更低,神情显得惊慌无奈。 她怎能抢得过那些身强体壮的家丁?被人打了个乌眼青不说,最后什么东西都没捞到,还得面对这煞星的盘问,还不如让她死了算了…… 红菱脑补能力依旧强大,已经根据身前煞星的心狠手辣程度,幻想出自己无数种死法,更加的心惊胆战。 林行没有想那么多,他却径直走过红菱身旁,瞥了眼瑟瑟发抖的红菱,丢下一句话:“屋里还算暖和。” 看着林行的背影消失在雪幕里,红菱愣了愣神。 白茫茫的天地间似乎只余下她一个人,这种难言的孤寂感,让红菱喘不过气来,她揣着手跑进屋里。 …… 林行走在厚重的雪幕里,身上很快就被积雪盖住。 识海中,高高悬起的铜镜,洒落的光芒已由惨白,化作带着暖意的微弱红色,林行只觉浑身暖洋洋的。 他并没有感到身体的温暖,而是神魂上传来源源不绝的舒适感。 “先寻个地方恢复灵力。” 林行的想法很明确。 他体内的灵力还余下大半,像打发血剑门那几人一般的晶莹掌印,再来两下他就灵力枯竭了。 他须得想想节省灵力的方法。 吱嘎……吱嘎…… 脚下的积雪已相当厚实,林行绕着给自己不好感觉的方位前进,很快就看到了铸铁山庄南侧的群峰。 雪夜中的群峰,有些若隐若现。 林行脚步突然加快,他陡觉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冷气息,如跗骨之蛆般,黏在了他的背后,让他汗毛乍起。 嘭! 积雪四散,一道高大的身影骤临,门板宽的斩马大刀径直劈下,林行险之又险的避开这一刀,被刀上携带的气劲带着,飞出了数丈远。 林行摔得眼冒金星,他强行打起精神,艰难的转头一看,却见那高大的身影已再次跃起,将灵力搬运至双眼之上,他终于看清那高大身影的模样,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绝不是人……” 密不透风的铁头套,将高大身影的头颅罩住,余下一张狰狞大嘴。 赫然是那地下怪人遣出的铁尸! 林行在地上骨碌几圈,狼狈逃窜。 从刚刚开始,他就将灵力注入身后黑袍,可此时依旧没有见到女尸的踪影,黑袍仿佛无底洞般,消耗着灵力,这让他的心狠狠一沉。 他突如其来的落入险境,时刻可能被那高大身影,手中门板宽的斩马大刀,一刀斩成雪地里的碎肉。 噗! 强大的气劲划过林行的后背,倏忽就是有数道伤口往外渗着鲜血。 殷红灼热的血,让高大身影的双目更加猩红,老妪隐蔽在不远处的雪堆后,更是满脸的激动之色。 她降服铁尸,简单的炼化之后,去那灵气波动的源头转了一圈,那里已人去楼空,老妪无奈离去,却没想到回来的路上,竟撞见了林行。 “老身的森罗鬼袍……” 她心中狂吼着:“哪冒出的凝气一层小修,凭你如此低微修为也配披着老身的森罗鬼袍?待铁尸将你斩杀,老身定要将你碎尸万段,抽魂炼魄,投入魂幡内让百鬼撕咬!” 老妪这个恨呐。 当年她筑基之后,为了成为尸鬼宗的内门弟子,得到这森罗鬼袍,放弃多少东西,费尽多少心血…… 凭什么你这凝气一层的小修,能拥有老身费尽千辛万苦,得到的森罗鬼袍?她只恨贱仆体弱,不能直接上去捏死林行,夺回自己的东西。 “若森罗鬼袍在这小子手里,那炼尸也应当在……” 恨归恨,老妪还是相当理智的。 果不其然,在林行又一次被斩马大刀擦过臂膀,左臂严重骨折,口中鲜血狂喷后,他不断注入灵力的黑袍,终于黑芒闪烁,女尸霍然出现在场中,径直迎向铁尸的斩马大刀。 咔嚓! 她那白皙的手掌,直接抓在铁尸猛然下劈的斩马大刀刀刃上,而后竟直接将那斩马大刀捏得断裂! 第43章 符威 铁尸有些困惑的歪了歪头,看着断裂的斩马大刀。 嘭! 却又被女尸一拳打在头上,那遮住鼻眼的铁面凹陷进去,铁尸高大的身影一个趔趄,差点就倒在地上。 紧接着林行就简单操控着女尸,一拳又一拳的砸落,刚刚还威风凛凛的铁尸节节败退,半个脑袋都被打没了,黑色血肉飞溅得到处都是。 林行操控着女尸就欲一鼓作气,彻底击溃铁尸。 却见一层厚厚的冰霜,霎时在女尸体表凝结,女尸的动作变得迟缓无比,这一幕让林行心中思绪急转。 “有其他修士在侧!” 他的头皮炸起。 林行连滚带爬的来到一旁,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尝试运转灵力,去温养自己已经失去知觉的左臂。 此时林行体内的灵力,只余下不到五分之一,基本上已接近枯竭,再也无法抵御雪夜的寒意。 一股气浪袭来,扬起积雪无数,劈头盖脸的把林行淹没在其中。 林行赶紧扑棱开积雪,瞪着发红的眼睛,操控女尸顶住铁尸进攻。 女尸黑白分明的双目,和铁尸的猩红双目形成鲜明对比,两具同样强横的尸体,以纯粹的力量硬碰着硬。 数丈内的雪花被滚滚气浪搅动,雪花被打碎成冰晶四散,原本地上厚重的积雪,也被几息间清空。 林行突破凝气一层后,对于女尸的操控更上一层楼,意识即便不沉入女尸体内,依旧能够较为准确的操纵女尸,做一些简单的攻击防御。 铁尸的肉搏技巧就复杂多了。 林行甚至在其身上,察觉带一些大开大合的拳法踪迹,只是面对女尸的力量压制,铁尸凭借这些,也只能勉强维持不败,高大的身形被逼得缓缓后退,林行却更加警惕。 “那暗中出手的修士,有能让女尸体表结霜的法术!若是直接对我施展,那我该如何防御之……” 林行脑海里空白一片,只能想起不断的移动位置这一个办法,他强忍着左臂和后背的痛楚,几个翻滚离开这处积雪堆,趴在了另一处积雪堆的后面,看的远处老妪一愣。 “竟如此敏锐!” 老妪放开正掐着的‘冰霜术’,悄然换了个方位,暗中观察着林行的一举一动,时刻准备再次出手。 极限状态下的林行,再次得到一丝照见周遭万物的能力,他神情微微一滞,就察觉到了‘禹四’的行踪。 “是他!他竟如此强大……” 林行自不知禹四已被老妪夺舍,但这不妨碍他摸出内衬里的符纸,而后将仅余的灵力注入其中。 嗤! 雪幕似整个被什么东西切开。 噗! 老妪心惊肉跳,只来得及侧开身形,却还是被子母飞刀切下半只手,她的神情扭曲至极,带着无边的寒意,死死盯着林行,而后张大嘴巴,发出了一声似鬼般的哭嚎。 这是一声无法形容的尖锐之音。 林行意识霎时间涣散,他只来得轻轻动了动手指,就瘫在雪地里。 老妪神情灰败,疲惫的目中闪过一抹喜色,耳畔又闻破风声,她身形突兀一矮,捂着断手狞笑一声。 “哼!区区凝气一层的小修!” “即便符宝,也分在什么修士手中御使,若是让老身来……” 眼见这那柄虚幻飞刀被自己躲过,老妪心中有些不屑。 却在这时。 嗤! 一柄更快、更利的飞刀斩落。 平滑的血痕在老妪脸颊中间浮现,将她这具夺舍之躯,极为均匀的斩成两半,而后子母飞刀符宝,才在林行身前不远处,再次化作泛黄的符纸,老妪的双目凝滞。 这小修…… 还藏着一道无形的飞刀! 随即她的夺舍之躯化作两半,内脏肠子、红的白的混作一团,远处的铁尸也静止不动了,和女尸一同静立在风雪中,显得诡异而又和谐。 很快。 摇摇晃晃的污浊灰色光团自残躯升起,倏忽钻入林行的眉心内。 “是你这小修自找的!今日老身夺了你的身子后,定要将你的魂魄,囚禁在躯体内,让你亲眼看着自己,杀死自己所有的亲近之人!” “嗬嗬嗬……!” 老妪残魂变态的狂笑着。 她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残魂独活这么多年,早就已经不正常了,恍惚间,林行只觉眉心一阵刺痛,瘫在地上的身躯抽搐几下。 他的意识似是在沉入深渊,神魂被那声尖啸所伤,紧接着就被老妪的残魂光团啃食,他耷拉着眼皮,仿佛已经无力回天,却无人注意到,他的眉心处却亮起一个小字。 【巽】。 …… 老妪来到林行的识海后,就开始不计后果的吞噬,林行的识海迅速黯淡下去,根本没有什么反抗能力。 “老身虽是残魂,但曾经也是堂堂筑基修士!你这刚突破的凝气一层小修,胆敢冒犯老身,老身定要让你痛苦到,恨不能神魂自爆!” 老妪在林行识海中狂啸着。 她的狠话林行自是听不着,林行因神魂中招而意识涣散,努力着想清醒过来,却只能变得更加昏沉。 随着老妪的疯狂吞噬,她那原本黯淡的神魂光团,又亮起了一丝微光,而林行的识海,已黯淡到极点。 这时,老妪注意到悬空的铜镜。 “这时何等宝贝?!” 老妪心中贪婪压过了狂怒:“能存于识海中,起码是灵宝等级的存在!老身若是能得到这等宝物……” 随着老妪目光聚集在铜镜之上,铜镜仿佛慵懒的醒了过来,一道淡蓝色的光芒,将老妪残魂光团罩住。 老妪只见一个淡蓝色的字符,静静的悬浮在眼前,就生出无尽向往,忘记了周遭的一切,扑了过去。 唰! 她只觉一阵斗转星移。 一个充斥着淡蓝色风暴的世界,刹那出现在老妪眼前,这淡蓝色风暴的世界,赫然是林行曾经历的梦境! “这……这是什么地方……” 老妪残魂陷入呆滞中。 …… 林行醒来的时候,眉心有些发热。 他下意识的挠了挠眉心处,那种发热的感觉,却迅速蔓延至全身,很快就转化为强烈的刺痛感。 身上的伤口更如百蚁啃食,那惊人的痒痛感,让他伤口崩裂。 “嘶……” 林行强撑着起身,左臂和后背的伤口,烈血如娟娟细流。 风雪依旧,铁尸和女尸已化作两座雪人,林行周遭数丈,却没有半点儿积雪,甚至还在下落的雪花,都会被他身上的腾腾热气蒸发掉。 身上血泊已蔓延出半米有余,他却未觉什么虚弱。 就是有些眼冒金星。 甩甩头,林行环顾茫茫雪幕,见暂时没什么危险,他又是移动艰难的状态,就扳过腿来,忍着剧痛盘膝坐定。 经过一番内视,林行发现自己的四肢百骸中,多了些许淡蓝色的纹路。 这些纹路聚散间,温养着他的肉身,驱散着入侵的寒意,不过这些淡蓝色的纹路本身,也是在消弭的。 “这些纹路……” 林行目光闪烁。 他意识到,若是不能在淡蓝色纹路,彻底消弭前,去到温暖的地方养伤,他绝对会被冻毙在这雪地里! 就如同他在山村里见过的,那些身体硬邦邦、满面白霜,还兀自瞪大着眼睛的村民一般,死得悄无声息。 第44章 寒噬 以仅余的灵力温养伤口,林行深吸一口气,起身来到‘禹四’的尸体旁,清理一番积雪,打量了几眼。 禹四此人,身形干瘦,面色灰败,老树皮般的皮肤上沟壑纵横。 林行先前也以为,此人定然年纪老迈,却不想近距离观察之下,他才发现从此人年纪并不大。 “咳……” “皮肤上这些纵横的沟壑,似乎是外力形成的,并非自然生长。” 林行轻咳一声,在禹四身上仔细的翻找起来。 一个锈迹斑斑的铃铛,一面黑色的小旗子,和一百余枚赤金大钱,和六块颜色各异、大小不一的小石头。 这便是林行禹四身上翻出的所有东西,其中那百余枚赤金大钱,半数沾染着鲜血,在寒风下冻成一坨。 “果真是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 林行心中暗叹。 此时他的腰间,缠着从镇守府搜刮的一百五十枚赤金大钱,再算是禹四这一百余枚,和之前赵管事的遗产中,剩余的二十余枚,他便有了近三百枚赤金大钱,无疑是笔巨款。 所谓赤金大钱,即是由足金铸造而成的金饼子,一枚就能让他在河阳镇上,吃香喝辣,风光上几个月。 “不过……禹四为什么将这么多赤金大钱随身携带……”林行还是有疑惑的,但他没有多做纠结。 他又将目光看向那六块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小石头,摆弄几下后,就连带赤金大钱一起塞回包裹。 这小石头他暂且没发现什么特异之处,但拿在手中,体内的灵力都变得活跃了一些,想来也不是俗物。 费力的背起包裹,林行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 转过身去,风雪打在眼睑上,挂满了睫毛,冰凉的感觉让林行挤弄着眉眼,呼啸的风,迅速带走着他身体的温度,林行操纵女尸抖搂积雪,把自己扛起,来到铁尸身旁。 高大的的铁尸被积雪整个盖住,林行将从禹四身上,扒下来的腰带,系在铁尸那粗壮的脖子上。 嘭! 铁尸被拽倒在积雪里。 而后他便操控着女尸,拖行铁尸,肩扛自己,往铸铁山庄内去了。 铸铁山庄内狼藉一片,雪夜中半个守卫都无,林行心底疑惑,趴在女尸肩头,捂着左臂打量庄内。 很快他操控女尸,来到赵管事活着的时候,居住的那片屋舍,走了数十米依旧没见到半点人气。 有些古怪。 林行心中微感压抑。 远处的火光让他心中微松,他控制女尸去到那处火光冲天的屋舍附近,除却火焰燃烧木材的噼啪声,周遭依旧没有半点人声,女尸嘭的一声踹开屋门。 林行眼前一亮,随即瞪直。 他让女尸将自己放下,挪动几步来到近前,只见那一人多高的火焰旁,几个满身白霜的执事弟子,挤在一起已被冻毙在熊熊烈火的边上。 这古怪的一幕让林行后退半步。 他眼中倒映着火光,却感受不到一点儿热量传来。 想来这几个执事弟子,是因为火堆热量的丢失,导致自身被冻毙。 超出自己理解范围的事频频发生,林行下意识的想到,在这个世界上拥有超凡力量的群体。 “其他的修士……” 他试图平复内心的激荡,面对那几个身处巨大火堆旁,依旧冻死的执事弟子,却怎么都平复不下来。 有这么大的火堆,穿着厚厚的黑袄,都能冻死人。 那城里城外的百姓…… 林行止住心中的猜测,对于这个世界上,那些所谓的修士更加忌惮,能够罔顾一城百姓,数万生灵性命的存在,想来对于多杀他一个,更不会有半点儿的心理压力。 在屋舍内翻出绷带,简单的处理伤口后,他盖着厚厚的棉被,盘膝坐在随意寻到的一处床榻上,打量着身前的女尸,以及躺在地上的铁尸,面上渐渐泛起思索之色。 那几块小石头被他握在手里,他发现握着这几块石头,自己体内的灵力恢复速度,会大大的加强。 感受着体内的灵力,正以缓慢的速度充沛,林行终是放下心来。 “借助黑袍,是否也能操纵这具高大的尸体?” 林行握紧黑袍,尝试了一番,铁尸没有任何动静。 他犹不死心,操控女尸将铁尸抓起,放在床榻上,而后将尝试用黑袍,将铁尸收入其中,却发现自己体内的灵力,极为迅速的被黑袍吞噬,他灵力见底,心中却有所明悟。 林行暂且放弃尝试,让女尸把铁尸丢回地上,目光落在那铃铛与黑色小旗上,却没有再做任何尝试。 他双目微阖,握着几块小石头,修炼大五行凝真妙法,恢复灵力。 …… 河阳城东西两个城门,靠近西侧城门的位置,坐落着城卫军军营。 说是军营,可营内的情况,比起富家庄园也不差分毫,河阳城内的平民阶层,最希望自家的娃娃,长大了成做一名城卫军,毕竟当上了城卫军,就拥有了相当瓷实的饭碗。 城卫军在赵统领的带领下,充分发挥混吃等死的能力,城内若是发生械斗,自有铸铁山庄、王家和徐镇守做主,城外的山匪和野狗帮,也轮不到他们区区的城卫军去管。 城卫军的数百闲汉,就这样独享清闲至今,已有十几年了,只是,今年冬日的情况却是有些不同。 流民围城!天气严寒! 前者自是严重的不得了,可后者,更能杀人于无形,赵统领带着几个手下军士,忙得是焦头烂额。 “不好了!这儿又冻死几个!” 这样的喊叫声此起彼伏,赵统领是在想不明白,今年刚刚入冬,怎么会这么冷,那寒意简直渗入骨髓。 赵统领冻得嘴唇都在发抖,他带着军士们穿行在军营里,看着自己手下的兵丁,那一张张恐慌的脸。 风雪此时倒没那么大了,弥漫在周遭的寒意,却如同无底的深渊。 “大家冷静!叫醒同伴,能动弹的先聚在一起……” 赵统领定了定神。 他强撑着身体力行的亲自带队,让恐慌的兵丁们得到安抚,待得军营内所有的兵丁聚在一起,赵统领点了点名,这才发现,今夜营中,到现在已冻死了三分之一的人。 而寒意还在蔓延,众人生起的火堆,只能带来微乎其微的热量,漫漫寒夜,似乎根本没有尽头。 数百兵丁挤在几堆燃着熊熊烈火的篝火旁,在赵统领的传令下,篝火上已然架着几个大锅。 第45章 炎魔 锅内的雪水浸泡着,那同样冻毙的几头猪,这些猪都是军营内饲养的,刚刚赵统领遣人查探,发现军营内饲养的数十头猪,已尽数冻死。 眼见烈火烧不化雪水,赵统领和周围的兵丁,陷入了某种难言的绝望中,他们无法理解眼前的情况。 一个脸上有些木讷的汉子,突然把手臂伸入火焰里,脸上木讷的神情一变,失神的将手撤了回来。 “这火不对……” 木讷汉子喃喃自语:“我曾经被火烧过,现在身上还留着疤……咱们营内的火,不是真正的火!” 木讷汉子神情癫狂,冲入火焰内,众人眼见木讷汉子被火吞没,纷纷发出惊呼,却见木讷汉子什么事都没有,站在火焰里,脸上甚至露出了享受的表情,他有种泡热水澡的感觉。 赵统领见状,伸手探入火焰中,感受着比自己体温高不了多少的火焰温度,心中咯噔一下,想起了什么。 “大家不要靠近火焰!” 赵统领大吼一声,脚底抹油,远离了篝火旁,可其他的兵士冻得发狂,哪会跟着他离开火焰旁…… 赵统领咬了咬牙,远离人群,找了个处没人的营帐,胡乱扯了几张棉被,把自己盖住,运转着内力。 内力驱散寒意,驱散不了赵统领心中那莫大的恐慌,他双目圆睁。 “正阳府怎么会有炎魔出现?那些仙门的海上防线被攻破了吗……” “不会!若是那样,莫说是正阳府,整个燕国,也早就沦陷了!” 赵统领经历过协同仙门,防御那些海上妖魔的战事,犹记得他们数十万气血方刚的汉子,最终只回来赵统领等几千人,死伤惨烈无比。 无数的妖魔中,有一种头生双角、身躯如山、形似水牛的存在,被仙门那些神通广大的修士们,称为‘炎魔’,据说生存在海上极广袤的冰山上,能吞噬周遭的一切热量…… “越靠近火焰,你们死的越快。” 这句话是一个丰神如玉、白衣飘飘的仙师,遥遥传音给赵统领的。 那是赵统领第一次见到仙师。 他们各自在本国的元帅带领下,不计损伤的围杀一些弱小水兽,因为炎魔的到来,数万军汉被冻毙…… 他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 直到堪比山呼海啸的声音响起,赵统领才如梦方醒,耳畔是嘈杂无比的叫喊声,隐隐透露出一个信息。 “流民破城了!” 赵统领神情有些疲惫。 今夜如此漫长,让人不禁怀疑,白日是否还会到来。 …… “杀啊!” “弄死这帮狗娘养的!” “咱们在外边受冻,他们在城内享福,弄死他们!” 城外的流民成片冻毙,混乱足足持续了半宿,彻底连天的流民们,终于将目光齐刷刷看向河阳城。 牛二眼睁睁看着阿哥被石头砸破脑袋,陡然惊呼一声,从藏身的墙缝里爬出来,飞快的冲了过去。 “阿哥!” “你们别打我阿哥!” 牛二被冻得僵硬的身体,冲过去刚喊出两句话,就被一个满脸乌黑的中年妇女,拿着石头砸在后脑上。 嘭! 他倒在雪地里,晕了过去,后脑上流出了不少热乎乎的红白之物,几个瘦小的流民,连滚带爬的凑了上来。 砸翻牛二的那个中年妇女,也带着自己气息奄奄的女儿,扑了上去,如同看到了什么人间珍馐。 城卫军如何能挡住如潮水般的流民,很快就被淹没其中,紧闭的城门却在这时,被一个火红长袍的身影打开。 “怜我世人,红莲天降。” 郭飞的脸上神色虔虔,双手掐着莲花指诀,他周遭十余丈的范围内,刺骨的严寒竟被生生驱散。 城外的流民,以及郭飞身后河阳镇内,那些冻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百姓们,纷纷汇聚而来。 很快郭飞周遭十余丈,已满是跪倒在地的百姓。 说来也怪,他身上的火红长袍,似是有股特别的力量,让百姓无法太过接近他,郭飞好整以暇的挂上微笑。 “河阳城遭难,实乃妖邪化身,徐青山、阮玲玉二人作祟,如今吾之师弟,已将此二贼的头颅斩落。” 郭飞话音刚落,众人登时炸了锅。 “徐青山?” “莫不是河阳镇守徐青山!” “那阮玲玉不就是河阳城上一任镇守的女儿!” 众人中,也有颇有见识之辈。 郭飞微笑着轻轻伸出手来,两个死不瞑目的头颅,凭空出现在他的手中,赫然是那阮玲玉和徐青山。 这对夫妻实在是惨,被林行两箭射死,如今又被郭飞割下头颅,带到河阳城的东门之外,昭示万民。 “果然是仙人!” “怜我世人,红莲天降!” “求仙人悯救我等!” 众人见此仙人手段,各个激动的不行,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混乱止休,聚集在郭飞身旁,低首叩拜起来。 郭飞微笑着看着一切。 他的心里却已急翻天:“这么多人一人一口吐沫也能把我淹死,师兄们怎么还没把那炎魔封住……” 面色不变,郭飞运转灵力,遥遥一指,一个散发着剧烈光芒的红色光球,就被他打入河阳镇的上空。 带着一丝热量的光芒照亮八方,众人高声欢呼。 郭飞脸色陡然苍白,又被他运转功法,变得红润。 他环顾四周,见周遭的众人,已尽数被自己唬住,心中松了口气,指挥着众人入城,可似不经意瞥过某个方位的目光,却更加焦急。 太慢了…… 一会儿可就唬不住了! …… 河阳镇南侧群峰,地底。 火红的岩浆之上,两个身着红色长袍的青年,在黑红石台间纵掠,和那放出铁尸的怪人激战。 岩壁被劲风削下一层又一层,岩浆如海浪般激荡着,若是凡人来此,只怕会被周遭惊人的热量,当场炼成骨灰。 “妖人,受死!” 只见两人中那马脸青年,威风凛凛的爆喝一声,而后指诀连掐,手中通体火红的小剑,就唰的一下消失不见。 铛! 怪人躲闪不及,纵掠的身形被火红小剑斩落,他身上火星四溅,扑通一声坠入岩浆中,倒飞中反手猛劈而下。 携着阴寒灵力的巨掌,掀起数丈的岩浆巨浪,那马脸青年见此威势不由色变,他身形疾退,却依旧躲避不开。 焦急之下,他挥手打出一沓符篆。 十几个淡黄色光罩,倏忽将他的身形罩住,噗噗噗破碎了足足十一层,才将这一掌的威势彻底挡住。 “凝气中阶,竟能如此强横!” 马脸青年心下一惊。 “师弟,退下!” 一旁的方脸青年,周身数丈内剑阵呼啸,脚下踩着无柄飞剑俯冲而至。 “看师兄斩妖除魔!” 方脸青年声音浑厚,似蕴含着某种特别的力量,马脸青年闻言心中大定,身形朝着后方黑红石台退去。 第46章 白衣 方脸青年知晓,郭飞师弟那边撑不住太久。 他必须斩杀怪人,将炎魔封印,才能将万民从严寒中解救出来,不然明日河阳城将化作死城一座! 他身处七柄法器飞剑,组成的剑阵中,唰的一下朝着怪人坠落之处杀去,双手指诀连连变幻,猛地朝下一劈。 “七杀!” 嗡! 七柄飞剑剑身陡然震颤起来,刹那间七剑合一,化作七层凛冽的剑气,被方脸青年劈向怪人所在的方位。 上方的岩壁被剑气腐蚀,足足数丈的土石被剑气分解蒸发,下方翻滚的岩浆更是被剑气破开,显露出身形的怪人瞳孔一缩,却勾起嘴角。 “嗬嗬嗬……” “两个红莲教的凝气高阶弟子,要是死在这儿,老子的死玄丹何愁不成,你们红莲教真是雪中送炭……”” 也不见怪人张嘴,低沉的笑声就充斥整个地下溶洞。 话音刚起,怪人手中突兀出现一面黑色的小旗,闪烁间化作一面半人高的魂幡,他手持魂幡猛地一挥。 “万魂噬体!” 数以万计的阴魂,迎上七杀剑气。 噗噗噗……! 方脸青年指尖已掐出血来,身形颤抖的站在飞剑上,双腿不住的抽搐,他只觉体内的灵力蒸腾间,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消耗着,他苦苦支撑。 “这么多的阴魂……” “这邪修怎能炼成如此魂幡!” 阴魂灭却不到三分之一,七杀剑气轰然炸裂,方脸青年鲜血狂喷,被无数阴魂淹没,身形迅速被怨气缠绕,化作灰败的黑蓝色,他眨眼间已身中魂毒,方脸青年心中一沉。 “我命危矣!” 求生的本能让方脸青年激发了最后的潜力,他体内的灵力狂运,挥手打出一座纹路密布的铜钟法器。 “蔽日铜钟!” 法诀打入铜钟内,铜钟迎风便长,将他的身形罩住,以抵御阴魂的猛攻,方脸青年剧烈的喘息着。 这邪修实力超乎他们的想象,看来这炎魔是封不住了,只盼师弟赶紧脚底抹油,去教内请来师叔…… 马脸青年见自家师兄,使出如此威势的七杀剑气,本来以为大局已定,哪想到师兄这么快就跪了。 他登时就就是神色大变,左右开弓,一沓又一沓的符篆甩出,五颜六色的光罩将他身形护住,还有几张粉色的符篆,自动贴在了马脸青年大腿根上,让他脸色陡然涨红。 他甩甩头,口中凄厉的呼喊一声。 “师兄!” 后头也不回的放出一座木鹤,骑着就飞遁而走,须臾就没了踪影。 怪人本来狞笑着立于黑红石台上,先前他见马脸青年,手忙脚乱放出这么多符篆,心中已是火热了不少。 他认定这马脸青年是头肥羊。 是以当怪人看到马脸青年,御使着木鹤法器,须臾间化作远处的一个小点儿时,心中不免有些可惜。 “道貌岸然之辈!” 怪人不屑的想着。 却在这时,他目光一凝。 溶洞内火热的气氛,被某种超然的存在盖住,怪人心头如压大石。 怪人霍然转过身去,却见一容颜俊秀的白衣少年,正站立于岩浆之上,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微笑。 少年脚下的岩浆咕嘟咕嘟冒泡,却连他的鞋底都融化不了,这少年明明站在这里,却又如身在他处。 “邪修孔三,万傀宗弃徒,凝气十层圆满修为,南洲修真界黑榜十万三千六百二十一名,斩其头颅者,可得下品灵石两千,上阶法器一件,五年的黄品洞府使用权。” 少年如数家珍的开口。 怪人,即是孔三心下一凛。 这少年人,绝非那红莲教的两个庸才能相提并论! “你是何人?” 怪人身形绷紧,他如临大敌,悄无声息的发动阵法,将自己炼化的炎魔尸体,也即是‘禹一’唤醒。 “仙盟,秦岚。” 少年人的笑意依旧温和。 …… 雪夜终于过去,林行的灵力彻底恢复过来,身上的外伤也已结痂。 蔓延的寒意不知何时已经停止,却依旧无人靠近这片屋舍,林行倒是乐得清闲,自顾自的专心修炼。 体内萦缠的淡蓝色纹路,已消弭殆尽。 时刻注意淡蓝色纹路动向的林行,此时注意力集中在自己丹田内的五色莲花上,微微有些出神。 只见那五色莲花的青色莲瓣,在融入淡蓝色纹路后,对比其他四色莲瓣,变得更加凝实一些。 林行能够感觉到,从这青色莲瓣凝实以后,他体内的青色灵力更加活跃,恢复的速度也加快些许。 “那淡蓝色纹路,当是八卦中【巽】的力量,只是为何会融入青色莲瓣中……”林行不再内视丹田。 他的注意力上移。 识海中,依旧白茫茫一片,铜镜高悬,好似什么变化都没有发生,但林行知晓,应当是发生过什么的。 他之前确实以为,禹四被符宝子母飞刀斩了,可经过一夜的沉淀,林行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同寻常。 林行目光闪烁,尝试沟通铜镜,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只得悻悻作罢。 他缓缓睁开双目。 冬日初晨的寒意,伴随着窗外照射在床榻上的朝阳光芒,让林行万般思绪澄澈,他静静地环顾四周。 “嗯?!” 林行陡然一惊,从床榻上一骨碌落地,矫健的躲在了女尸身后,满脸戒备看向窗边负手而立之人。 那人一身白衣,身形并不高大,让林行有种熟悉感。 就在他惊疑不定之时,白衣人转过身来,对着他温和一笑:“缘起缘灭,花落花开,林兄,别来无恙否?” 秦岚那张俊秀的脸,背对着朝阳与窗外雪景。 朝阳依旧照不散的寒风席卷下,黑袍烈烈作响,林行心中翻江倒海。 “你……” 他平复心神,吐出一字。 心头本有千言万语,可此时林行只觉无从开口。 可有一件事他已确定。 这个进入铸铁山庄后,自己交到的唯一一个朋友,竟是一名修士,看样子修为还很是不俗。 反正比自己高出十万八千里,这让林行嘴里发涩,心中有些忐忑。 他会不会被秦岚随手杀人夺宝?毕竟林行此时也不能确定,那铜镜的秘密,秦岚是否已经知晓。 “随我来吧。” 秦岚看得出林行想要说什么,却无从开口的状态,他微微一笑,转身就走,林行见状咬了咬牙。 跟,还是不跟? 第47章 生死 林行的身体已经做出了回答。 他迅速将灵力注入黑袍,女尸唰的一下被收起,而后他很是可惜的扫了眼铁尸,就跟在了秦岚身后。 走出铸铁山庄空旷的屋舍,二人来到了河阳镇上,耳畔变得嘈杂。 寒风卷起飞雪,在朝阳下熠熠生辉,河阳城内哭声四起,连绵成片,家家户户门前都有白布盖着的尸体。 这家死了丈夫,那家死了妻子,更多的是全家一起冻毙,往日熙熙攘攘的商贩,尽数不见了踪影,有身穿红色长袍的人,带着人群穿行在街道上,念念有词的说着些什么。 “是他们……” 林行远远的看见,铸铁山庄的郭飞师兄,掐着古怪的指诀,带着几张熟悉的面孔,与自己擦肩而过。 林行有些发愣。 回首看去,郭飞带着那几个熟悉面孔,已拐入另一条街道,隐隐百姓们的有高呼声传来,好像是…… “怜我世人,红莲天降。” 林行在心底重复这句话。 “红莲教的人。” 似乎察觉到林行心中所想,秦岚也不回头的开口。 红莲教? 林行依旧疑惑,但他见秦岚没有继续开口,也就没有追问,他只是用新奇的目光,看着来往的红袍人。 城内红袍人的数量越来越多,许多百姓自发的加入其中,奉上大笔的金银,甚至将自家的祖宅贡献出来,充作那些红袍人的道场,自己也换上了一身红色长袍,跪伏在地。 他们言语虔虔,只求富贵平安。 就这样林行跟着秦岚一路行走,沿途众人对他们二人视若无睹。 林行对这一幕渍渍称奇。 他猜测是秦岚的手段,或许也有自己戴着的,半截银色面具之功。 亦步亦趋的跟在秦岚身后,林行往河阳镇外而去。 行走间,林行发现自己越来越轻松,渐渐地脚下生风,整个人离地飞腾般,朝着前方急掠而去。 二人不知何时已御风而行,周遭的一切风驰电掣,林行目光洒落。 却见地上小蚂蚁般的人群,被远远抛在后面,厚厚积雪覆盖的的山峰一座连着一座,凛冽寒风扑面。 林行运转灵力抵御寒风,前方的秦岚似有感应,回头瞥了他一眼。 “同修五行的功法?” 秦岚本不欲窥探他人修炼的功法,但此时二人气息合一,他自然二人就感应到了,是以颇为吃惊。 “真是少见。” 他晒然一笑,让林行摸不到头脑。 此时一座座的雪峰也远去了,周遭层叠的云雾聚散缥缈,林行伸手捞了一把,半个手掌冻得发麻。 他心下一惊,收回手来。 下了一宿的大雪,此时的天空湛蓝没有一丝杂色,穿过山峦上方层叠的云雾,天地更显的广袤无垠。 在湛蓝的天空中御风而行,将一切抛诸脑后,这一刻林行心底安宁,犹如挣脱尘世樊笼,逍遥自在。 秦岚带着林行御风飞行约莫半刻钟,落在了一处雪峰的山崖上。 这处山崖上除却几棵扎堆的老松,其余的石壁尽数被积雪覆盖,秦岚于悬崖边上负手而立。 林行有些脚软。 耳畔是呼啸不休的山风,卷起的雪粒噼里啪啦打在脸上,小刀子一般,林行却没有再以灵力护住脸颊。 灵力要省着用。 刚刚经历一番风驰电掣的他,脚下有些虚不受力。 “秦……秦兄,这里是?” 林行不解的询问道。 他觉得秦岚要是杀他夺宝,不需要带他来这么远的地方,是以秦岚带他来此,应当是另有目的。 “自是渡你。” 秦岚的语气非常沉凝,说出口后,就侧过脸斜瞥着林行,林行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说点儿什么。 “方死方生,方生方死,世人愚痴,不得解脱,于轮回尘世来去不休,一灵真性,总有耗散之日,彼时神魂俱灭,岂不有负天地造化之恩?我辈修士当以自勉,勤加修炼……” 秦岚接下来的话,林行更是听得是云里雾里,他眨巴着眼睛,静静看着身前白衣少年舌绽莲花。 秦岚侧颜上,已见不到什么笑容,反倒是郑重无比,好像是在做什么极为重大的事情,林行将秦岚所言,尽可能的记在心底,就这么林行静静的听,秦岚抑扬顿挫的说。 “……林兄可听明白?” 良久,秦岚问了一句。 林行回过神来,移开目光:“小弟愚痴,还不甚明了,不若……” 他想让秦岚再说一遍,刚刚那遍他就顾得看秦岚的侧脸了,这让他有些羞愧,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踏云靴被积雪淹没过半,黑色的靴子杵在积雪里,二色泾渭分明。 秦岚古怪的看了眼林行。 他从刚刚开始就能感知到,自己的侧脸一直被盯着,这让他有些不自在,索性把其他的话咽了回去。 “林兄,我刚刚这番话,你回去好好琢磨,今日你我就此别过,若是缘分未尽,自有再见之日。” 言语间,若有若无的,秦岚又感觉到,那盯着自己侧脸的目光。 他眼角微抽。 这位林兄…… 莫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想到这儿,秦岚一甩袖袍,一个灰扑扑的袋子,就到了林行的手中,林行低头一瞧,灰扑扑的袋子上,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仙鹤,他想起秦岚那番话,再抬头却是一怔。 秦岚的身影已然化作一缕清风而去,徒留他自己傻站在在山崖上。 “此为储物袋,以灵力御使。” 风中飘过来一句话,是秦岚的声音,不过语气中多了点儿嫌弃,林行挠了挠头,怅然若失的环顾四周。 他倒是没什么特别的癖好,就是羡慕秦岚的脸上皮肤,如此的光滑细嫩,想象着自己以后修炼有成,是不是能让自己平平无奇的颜值,多少提高一些,也拥有张帅气的脸。 雪峰顶上,啥都没有。 放眼四周,连绵不绝的雪色山脉,都看不到头。 林行收回目光,低头看看手里的储物袋,扫了眼脚下的山崖,心中想起了一个极为实际的问题。 自己该怎么下去…… 这座山峰由于迎着朝阳,许多地方的积雪早已融化,而后又被寒气冻成冰坨子,遥遥看去,明面上的冰坨子就到处都是,那些埋在积雪下的,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林行毫不怀疑,若是自己试图往下爬,只有被摔死这一个结果。 “秦兄不会坑我的!” 林行告诉自己。 可是回想起,秦岚那留下的,那有些嫌弃的传音。 他不确定起来。 身上的血痂隐隐作痛,林行退到崖壁顶上那几颗老松树下,清理一番积雪,而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看着那灰扑扑的袋子。 “储物袋……” 打量几眼后,就将灵力注入其中。? 第48章 初闻 随着林行将灵力注入其中,一处两米见方的空间浮现在他脑海内。 他此时的感觉很是奇怪。 目光所见依旧是冰天雪地,可就像开了第三只眼睛一般,能够在心底照见,这储物袋内的情形。 想来,是修士特有的能力。 而后林行把注意力集中在储物袋那两米见方的空间里,放置的几样东西上,那几样东西唰的一下不见,紧接着出现在了林行眼前的雪地上。 “嗯……!” 林行目露精光。 他再次将意念集中在几样东西上,然后就见这几样东西,连带其下的积雪,尽数被收入储物袋中。 “真是神奇。” 林行摇头惊叹道,这才将储物袋里的几样东西摄出,细细的观察起来。 一面巴掌大小的玉制令牌,一个拇指大小的小巧玉瓶,一块枕头大小的四方玉石,再没有其他东西。 那玉制令牌上面,携刻着一个不大不小的‘观’字,这个观字的笔画繁复,但林行还是能将之认出。 他将玉制令牌拿在手中。 入手温润,质地上好,应当值不少钱。 林行试着将灵力注入其中,玉牌却没有半点儿反应,他打量几眼将其收回储物袋中,目光看向那玉瓶。 玉瓶上是贴着标签的。 正是这个标签上,所标注的东西,让林行心中不再因为身处雪峰绝顶之事,而感到如何的焦虑。 “辟谷丹!” 林行看着白底黑字的标签,心中浮现出前世就听闻过的许多传闻。 传闻这辟谷丹,只要吃上一颗,就能多日不食,依旧不饥不渴,林行的手多少有些颤抖,他拧下塞子。 顺着瓶口看进去,里面是四枚火焰色的丹丸,看起来晶莹剔透,林行倒出一颗,拿在手心观察一番。 看起来像是前世的糖豆。 他胡思乱想一阵,自觉腹中也有些饥渴,就把这枚火焰色的丹丸塞入口中,不想辛辣的感觉直冲天灵。 “嘶!” 两世为人,林行就没吃过这么辣的东西,他辣的抓耳挠腮,握着拳头等了半天了,那辣劲却经久不衰。 林行浑身冷汗,被山风一吹,别提多凉爽了。 他冻得是直哆嗦,手滑了有好几次,才把玉瓶的塞子塞上,挥手将这瓶辟谷丹收回储物袋里。 林行目光看向储物袋中的最后一物,那四四方方枕头大小的玉石。 服下辟谷丹后,林行果真不觉得饥渴了,他绕着玉石走了几圈,把背后的火红大弓,那筒火羽箭,以及腰间的黑鞘长刀解下,放在一旁雪地里,搓了搓手抱起那块玉石。 分量不轻,有五六十斤的样子。 灵力注入其中,玉石微微发亮,上边似乎有些什么文字显露,却看不清晰,林行将玉石靠近面庞。 那上边的文字渐渐清晰,直到完全看清,却已经贴在了他的眼前,林行就这么举着玉石,看了起来。 “南洲修真界见闻……” 林行越看越入神,就在雪峰绝顶上,把这块玉石贴在额上,贴了有数个时辰,换了好几次手,两条手臂都酸的受不了,这才将玉石放下。 嘭! 玉石砸在积雪堆里,看的林行心下微惊,待检查过后发现玉石无损,他这才满脸思索的坐在一旁。 铜镜聚敛的日光已经足够,此时在林行识海中大放白炽的光芒,若是往日他定然会热的脱水,可当下他只觉神魂暖洋洋的,很是舒适。 神魂的暖意,和身上的冰冷,给林行一种古怪的感觉,有些难受。 “南洲……燕国……” “这个世界竟如此广袤……” 地上的玉石名叫玉简,乃是修士们用以储存大量信息的东西,秦岚送给林行的这块玉简里,记载了南洲的大致地貌、许多国家的风土人情,以及浩如烟海的灵药、妖兽品类。 最重要的,还是修士需要了解的许多必要常识。 譬如修炼境界的划分,以凝气前中后期共十五层为始,之后是筑基九层,以及记载中更加缥缈的金丹期、元婴期、化神期,那些动辄移山填海,寿数上千乃至数千的存在。 还有修士的种种禁忌。 如夺舍不能超过三次,三次后无论修为多高,都会魂飞魄散;又如修士不得对凡人出手,出手者被发现会登上南洲黑榜,遭到整个南洲修真界的追杀……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这些禁忌,有的是修士们规定的,有的则是天定的。 他还在玉简中,看到了许多修真门派的名字,只是往往一笔带过, 倒是有种名为‘修真坊市’的存在,引起林行的注意,据记载,正阳府府城外,就有一处修真坊市。 “正阳坊。” 林行对于修士的世界很是向往,他决定下山安排好二叔林有福等村民后,就去那正阳坊走一遭。 玉简的最后,则记载了几道基础法诀,以木火土金水的顺序排列。 “回春术、火球术、土灵术、金身术、水弹术!”林行回忆着五道基础法诀,对于秦岚越发感激起来。 他现在是两眼一抹黑,什么法诀都不会,秦岚此举无疑雪中送炭。 “五行基础法术,乃万法之基石,学法者切莫轻视,慎之慎之。” 这是刻画玉简的人,在五道基础法诀之后,留下的劝诫之言,林行深深的记在心底,不敢怠慢。 林行介于身上的伤势,决意先修炼回春术。 雪峰上只有即可苍松,可以暂且遮蔽山风,林行靠着三棵挨得较近的松树,用积雪搭了个小窝。 “回春术的修炼,除了口诀和指诀外,讲究的就是那‘一念灵机’,俗语有言,灵机一动,便取此‘灵机’二字……”林行回忆着玉简刻画者留下的原话,尝试起来。 第一遍自然是失败了。 然后就是第二遍……第三遍……第四遍…… 每一遍林行都会消耗一些体内的灵力,可回春术依旧没有用出哪怕一次,转眼间体内灵力告罄。 日薄西山,红霞满天。 山风阵阵,林行卷缩成一团,取出自禹四那里得来的几块小石,握在手里,而后板着腿盘膝坐定。 他已从玉简中知晓,这小石头名字叫做灵石,有上、中、下三种等阶的差别,他猜测禹四的这几块,应是下阶灵石,经过他上一次的修炼,这几块灵石明显变得黯淡了些。 鉴于灵石目前于他的珍贵程度,林行只吸收了一些其内的灵气,炼化出足以抵御寒冷的灵力。 而后他就将几块灵石,连带着那火红大弓、装着几十支火羽箭的箭筒,以及黑鞘长刀,都收入储物袋中。 雪峰绝顶上,只余下一个身形单薄的黑袍人盘膝而坐,五心朝天。 夜幕降临,不知何时风雪又至。 也不知是天上飘落的雪花,还是山风卷来的积雪,黑袍人被层层掩盖,如一截深埋积雪下的枯木般,只笔直的坐着,再没有半点儿动静。? 第49章 散修 三月,初春,大地回暖。 连绵的雪色山脉间,清澈的溪涧流淌而下。 峰峦绝顶之上,山风虽依旧呼啸不止,寒意已不再那么浸入骨髓。 一尘不染的宽大黑袍下,林行盘坐于苍松之间。 月上中天,树影作伴。 林行双目微阖,呼吸往来之间,两条游龙般的白气,在鼻翼下若隐若现,五色的灵光在身躯上闪烁。 得益于铜镜聚敛日精,形成的白炽光芒,林行神魂在不间断的‘暴晒’下,不止禹四遗留下的神魂伤势彻底痊愈,他还时刻精力充沛,甚至隐隐触碰到一层无形壁障。 神魂力量增强后的好处显而易见,林行不止能够更清晰的感知到,方圆五六丈空间内的情形,对于女尸的操控,也比之前更细致了些。 他这段时间炼化了那自禹四处得来的魂铃,只要祭出这魂铃,他甚至能在短时间内,对女尸如臂挥指。 至于那与魂铃一同从禹四那里得来的魂幡,倒是还没来得及炼化。 秦岚留下的四枚辟谷丹,林行每服下一枚,都能一月有余不吃不喝,加之雪峰绝顶上与世隔绝,林行很快就放下了一切其他的想法,只专注于修炼一事,静待冰雪消融。 他的大部分时间,除了修炼大五行凝真妙法的第一层,就是万分努力的,去修炼那五道基础法诀。 可很多事,光努力是没用的。 近四个月过去,他依旧没能将大五行凝真妙法,修炼到凝气一层的中期,若不是丹田内的五色莲花,随着他每次修炼,的确在变得凝实,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无用功。 那五道基础法诀的修炼,也颇有些差强人意。 法诀的修炼,大抵上分为入门、小成、大成以及圆满四个阶段。 如今林行只将金身术、回春术修炼至小成,那火球术、水弹术和土灵术,只修炼到入门的层次。 林行内视丹田内虚幻的五色莲花,微微有些失神。 按照当前自己的修炼速度,再花上三年五载,应当能突破凝气二层,并且将五道基础法诀,尽数修炼至小成层次,可按这个速度,不等他修炼到凝气十五层,就已经老死了。 苦笑一声,林行睁开眼睛。 惨白的月光洒落面庞,半截银色面具,被林行摘下来,挂在苍松的枝丫上,倒映着月光晃过他的眼睛。 林行起身活动手脚,识海内铜镜聚敛月华凝成的红光,正温养着他的肉身,说来也算奇妙,他明明只是吃了几枚辟谷丹,却在这几个月的时间内,长高了一个头都不止。 身形依旧瘦削,阴厉气质如故。 他把半截银色面具戴在脸上。 这半截银色面具,他也尝试以灵力催动过,至于结果,就是灵力耗尽,也没能得到半点儿回应。 无奈之下,他只得暂时放弃。 紧了紧腰间的储物袋,林行漫步走出苍松树影,目光看着笼罩在夜色下的雪峰绝顶,叹息一声。 临走了,竟有些不舍。 明明只是处光秃秃的峰顶,他却莫名有些归属感。 身上的黑袍依旧一尘不染,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材质的,若是有机会,他定要做一身同样材质的衣服。 他的长相,还是那般平庸,脸上皮肤也没变光滑。 反倒在接连不断的暴晒下,他原本就不白的皮肤,更变得黑黝黝的。 加之身上的衣衫篓缕,还露着棉絮,若把黑袍和银色面具收起,林行此时模样,恐怕比之乞丐都不如。 负手立于山崖上,他看着连绵不绝的,正褪去雪色山脉,熟练地掐起指诀,金色的光芒自指端蔓延,很快罩住了全身,他施展金身术,将自己的身体护住,而后纵深一跃。 嘭! 砸落在他早已观察好的凸起上,半融化的冰雪四溅,林行如壁虎般,趴在山岩上,深吸一口气。 金身术的光泽更甚,若是细细看去,不难发现林行的双手与山岩接触的地方,白色的霜花正在凝结。 这便是基础水行法诀,水弹术的些许妙用,是林行看了好几个的雪,自己琢磨出来的,算是他对于这道水行法诀,最深刻的领悟了。 就这么,他一路往山下而去。 …… 这座山的高度,还是超乎了林行的想象,当他有惊无险的来到山脚下时,东方已泛起了鱼肚白。 汗流如浆,林行寻了处山涧洗脸。 清凉的山涧水,让他的精神一振。 这时林行神情微动,他似不经意般轻拍水面,左手眨眼间掐定指诀,右手朝着侧前方屈指一弹。 噗! 一连串水珠爆射而出,划过周遭弥散的晨雾,打入枯树后蓄势待发的兽类体内,爆开一团血雾。 “这是什么动物……” 林行甩了甩手,走过去查看。 地上躺着的兽类,此时已断了气,死状有些凄惨,林行看了半天,这才从那南洲修真界见闻玉简的记载中,找到这地上死去兽类的名字。 “狐熊?” 林行又瞧了几眼,也没看出地上的兽类,哪里像熊,又哪里像狐。 他拖着狐熊来到一边,用火球术生了堆火,将狐熊尸体处理一番后,终于吃上了几个月来的第一顿肉。 不出意外的难以下咽。 不过肉质格外紧实鲜美,口感吃起来倒是一等一。 林行将狐熊的尸体收入储物袋,穿行在晨雾下的山林中,走了有两个时辰左右,耳畔终于得闻人声。 他悄然松了口气,用黑袍罩住褴褛的衣衫,循着人声的方向而去。 几个月没见过人的他,有些迫切见到自己的同类。 …… “火光呢?” “火光没了!” 几个年轻男女,身着红色劲装,手里举着火把,脚下步伐有力,目光环顾四周,似是在寻找些什么。 领头的那人,是个剑眉星目,面上却很是阴郁的青年,阴郁青年一摆手,余下几人纷纷停滞脚步。 “有人在靠近!” 领头的阴郁青年名叫赵珂,乃是虎啸门这一代的核心弟子,余下的两男两女,男的叫做周作、何奎,女的则叫做余男、杜茜,皆是虎啸门这一代内门弟子中的佼佼者。 周作此人生的满脸横肉,身高九尺,闻言干脆道:“我去探路。” 说着周作便十分灵敏的潜行而去,体内雄浑真气的运转,他那九尺之躯,悄然穿行在山林中。 赵珂带着余下三人,在原地等待起来。 “师兄……” 这时杜茜低声开口:“这恒连山地界如此广袤,那贱人若真有心藏匿,咱们几个如何能寻到她?” 杜茜容貌秀美,眉宇间有些刁蛮意味,看向赵珂的目光却温柔至极。 “哼!” 赵珂闻言脸色微沉:“那苏媚以为盗走仙师们的药鼎,遁入恒连山就能高枕无忧,真是鼠目寸光。” “我来的时候仙师已赐下宝物,只待正午之时,便可令其现形。” 听着赵珂侃侃而谈,杜茜美目含春,就欲附和几句。 “不太对劲!” 有些沙哑的女声,将赵茜的做作打断,赵茜不悦的扭头看了一眼,那好似生了张阴阳脸的余男。 “丑八怪,赵珂师兄还没说话呢,你以为自己的比赵珂师兄还厉害吗?”赵茜很是厌恶的说道。 余男是个半脸灰黑胎记的女子,身材很是曼妙,闻言沉默下去。 “确实不太对……” 赵珂这时候眉头微皱。 其实除赵茜外的两人,也已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 为何周作去了这么久,到现在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 “仙……仙师!” 周作跪在地上,那张满是横肉的脸,此时又敬又怕的陪着笑。 “小人有眼无珠,冲撞了仙师,真是罪该万死,只求仙师把小人当个屁给放了,小人余生定感恩戴德……” 林行将灵力运至双目,漠然的目光,衬着银色面具,一袭黑袍纤尘不染,往那儿一站犹如神人。 “脱衣服。” 林行淡淡的吐出三个字。 周作听到后脸都绿了,脸上的横肉纠结成一团,他狠狠地咬着牙,瞥了眼身旁结满冰霜的大树,又想起帮中供养的仙师们,那些折磨人的手段,而后麻溜的开始脱衣服。 一边脱,还一边出卖同门师兄弟。 “仙师,小人后面还有几个师兄师妹,那生的是如花似玉,不如……”周作满脸谄笑的言说着。 唰! 周作只觉体内真气被一股清凉之气封住,而后他眼前一黑陷入昏迷。 “废话真多。” 林行有些嫌弃的拽过其外衣,换下了自己褴褛的衣衫,再次将储物袋紧紧系在腰间,这才重新披上黑袍,瞥了一眼地上四仰八叉的周作。 “散修,赵丘。” 林行默念着自己的新身份。 从此刻开始,他就是正阳府的一名低阶散修,名叫赵丘,至于原本那林行的身份,暂且弃置不用。? 第50章 戊午鼎 林行好整以暇的等待着。 淅淅索索的声音自山林中传来,很快,赵珂等四人便来到近前。 “嗯……” 赵珂见林行在侧,陡然一惊:“你是什么人?” 赵珂满脸的惊疑不定,倒地的周作师弟身旁,那戴着银色面具的黑袍人,让他心下升起忌惮之意。 身怀先天三重的真气,他在来到此处,看到黑袍人之前,竟没有感受到半点儿这黑袍人的气息。 而且能悄无声息的解决先天二重,修炼内门上乘武功的周作师弟,眼前的黑袍人,绝对非同小可。 至于赵茜、余男和那满脸大胡子的青年何奎,他们三人则站在赵珂身后,满脸戒备的打量四周。 “药鼎……仙师……” 林行神情有些古怪。 他已从秦岚留下的玉简中,知晓了修士所特有的敏锐五感,乃至超乎五感之上的能力,被称作神念。 修士修为越高深,神念覆盖的范围就越广,探查的事物也越清晰。 林行此时虽不过是凝气一层,但他的神魂力量,较之修为强出不少,是以他的神念笼罩范围,极限处,离他自身能有十二三丈的样子。 是以,这四人刚刚的低声交谈,就如同在他的眼皮子底子下一般。 “虎啸门的人……” 林行又瞧了眼几人的衣服上,那左胸位置绣着的两翼黑虎,略作沉吟后开口:“汝等可识得刑七虎?” “你认识七师叔?” 赵珂瞳孔微缩。 “曾受其恩。” 林行坦然的点头。 当日若不是刑七虎路过山村,他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去到河阳镇上,更没有可能进入铸铁山庄。 却未曾想,他的话音一落,眼前的四人如临大敌。 “阁下真的要为一个死人,得罪我虎啸门,和门中的仙师们吗?” 赵珂用威胁的口气说道。 他的眼珠盯紧前方的黑袍人,带着赵茜三人后撤。 “死人?” 林行眉头一拧,旋即舒展。 他缓步上前,灵力搬运至双目之上,他的眼神变得高缈而漠然,手中指诀连掐,金身术已悄然发动。 “我问,你们答。” 身上披着金色光芒的林行,携着迫人的威势,朝赵珂等人开口道。 赵珂的脚下如被冻结。 他停在原地,浑身抖如筛糠,身后的赵茜三人,更是噤若寒蝉。 直到此时,他们方才明白过来,眼前的黑袍人哪是什么武道高手,分明是需要他们仰望的仙师。 半刻钟后。 林行不再看几人一眼,朝着山林外走出,直到再也看不见林行的身影,赵珂等四人才如释重负。 他们四人对视几眼,皆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 “如此看来……” 林行赶路的同时默默思索:“虎啸门、熊家堡、神鹰帮这些势力背后,都有低阶修士存在的。” “刑七虎的死,是虎啸门那名为玄清的修士所为,具体因为何事,这几个虎啸门的弟子却是不知。” “日后若是寻到机会,定要将那玄清打杀了,如此才顺我心意。” 林行从赵珂等人那里问路后,穿行在山林中的速度大增,不到半个时辰,就能看见明亮的天光了。 走出山林,霍然开朗。 雪峰崖壁,山峦如画。 一条蜿蜒陡峭的小路直至山脚,林行遥遥望去,只见山中雾气弥散不停,朝阳的光芒有如实质。 “先回河阳镇。” 林行转身欲往山下行去,神念透体探路,他的神情却是一愣。 “咦?” 而后他快步来到左侧雪松下,围着那棵颇为粗壮的雪松转了几圈。 咚咚咚…… 林行伸手敲了敲树干,眼神变得有些古怪。 这里面藏着个人。 大致摸索一阵,林行把早被掏空的树干拔起,一个穿着破烂单薄衣衫的女孩,就出现在林行眼前。 他伸手扶住女孩肩头。 这穿着破烂衣衫的女孩,十二三岁的模样,脸上虽然有些脏,但不难看出如出水芙蓉般的秀丽。 她的身上冰凉,显然已死去多时。 此刻她紧闭双目,那张小脸上凝固着近乎扭曲的恨意,她在生命最后关头的睡梦中,不知经历着什么。 林行把女孩平放在地上,左手掐定指诀,右手中指则捏住拇指的指肚,朝着女孩眉心处轻轻一弹。 一枚青绿色的光点,似凭空凝结而出,灵动的钻入女孩的眉心中。 女孩的身上依旧冰凉。 林行心中叹息一声。 这是基础法诀中的回春术,用以快速恢复伤势,亦或是培育灵药。 很明显,这女孩死去多时,已经没救了,林行一低头,却发现女孩的手里,紧紧攥着一个袖珍小鼎。 “药鼎……” 他想起那虎啸门几人的交谈,心中暗自琢磨起来。 难不成这女孩就是苏媚? 林行目光微闪。 他从女孩手中取过药鼎,而后把女孩的尸体收入其中,储物袋那两米见方的空间,已差不多塞满了。 “拿了你的东西,自不能让你曝尸荒野。” 林行似自言自语般说道。 言罢,林行不再停留,转身顺着那条蜿蜒小路,一路往山下而去。 …… 一路上,林行都在研究那小鼎。 他想起玉简中提起过,修士祭炼过的法器法宝中,都会留下自己的神念烙印,看向小鼎的目光就是一闪。 眉心处跳动几下,林行的神念探出,进入那小鼎中。 很快,林行就寻到了留存于小鼎中的神念烙印,那是一道颇为繁复的紫色篆文,光芒很是微弱。 “这就是神念烙印吗……” 看着紫色的繁杂篆文,他有些好奇自己的神念烙印,是什么样的。 他将神念覆盖在紫色篆文上,只耗费了些许心力,就将紫色篆文抹去,那紫色篆文化作齑粉,隐没于无。 “看来这小鼎原本主人的神魂强度,比我还不如。” 林行有些沾沾自喜,他的神识也回到自己眉心中。 关于祭炼法器, 那玉简中提到过不止一次,每个修士修炼的功法不同,留下的神魂烙印也就不同。 最简单的祭炼方式,就是将修炼而来的灵力,不断注入到法器中。 林行接下来就是一边赶路,一边祭炼那小鼎,待得灵力耗尽了,就随意寻处山坳,修炼几日将之恢复。 左右辟谷丹的效力已经过去,林行索性渴饮山涧水,饿食狐熊肉,反正那具狐熊的尸体放在储物袋里,可比前世放在冰箱里的强多了,好些时日过去,依旧新鲜的不得了。 一路逍遥自在,林行都有些忘乎所以了,将时间的概念抛诸脑后。 终于,这一日。 林行祭炼小鼎成功了。 神识探入小鼎中,林行看着自己那五色莲花状的神魂烙印,脑海中自然而然的浮现出,小鼎的御使方法。 “戊午鼎……” 同时他知晓了这小鼎的名字。 这药鼎,还是一件中阶法器! 所谓药鼎,区别于丹炉,能够炼制出凝气中低阶修士服用的丹丸,这在玉简中也是有明确记载的。 林行把缩小后的戊午鼎收入储物袋,伸了个懒腰。 而后几步迈上前方的土坡。 当下临近晌午,远远的已能望见河阳镇的轮廓。 林行粗略的计算一番,发现自己竟然走了小半个月,才走完当日秦岚在半刻钟内御风行过的路。 “秦兄……” 林行中取出那观字玉牌,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第51章 范友 河阳镇,唯一的客栈中。 林行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一身崭新的黑色长衫,戴上银色面具,腰间系上储物袋,再次披上了黑袍。 看着铜镜里陌生的自己,林行平静的与之对视。 对视良久。 他来到窗边,深吸一口气。 俯瞰着河阳镇的街道上,那熙熙攘攘的人群,浓郁的人间烟火气扑面而来,林行不禁有些沉醉其中。 他走出房门,来到客栈大堂内。 “来喽,两位客官,上好的烧刀子……” 那跑堂的小二搭着肩头搭着灰布头,干瘦的身影穿行在大堂内。 嘈杂的人声透露着许多信息,林行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叫了一壶老酒,一碟新炸出来的金黄花生米。 老酒入喉辛辣,新炸出来的花生米还有些软乎。 听着周围几个人,议论起穿着怪异的自己,林行晒然一笑,也不加掩饰,只是静静的喝着酒,看着窗外。 林行想起自己刚进河阳镇时,那当街杀人的一队凶汉,对于如今掌控了河阳镇的野火军,没什么好感。 “野狗帮……野火军……” 林行结合着周遭嘈杂的人声中,透露出来的信息,对于野狗帮是如何蜕变成野火军的,神情有些玩味。 正阳府的府主,名叫程万里。 据说是这位府主大人,亲自拉着野狗帮帮主的手,宣布朝廷将野狗帮彻底招安,并令其驻扎在河阳镇。 至于原本这河阳镇的赵统领,据说已经被发配,连带着那些幸存的军汉,都一道随着赵统领被发配了。 林行喝完一壶酒,起身来到柜台旁。 这家客栈的掌柜姓柳,名叫柳玉堂,坐在柜台里,正打着瞌睡,见林行走过来,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赵大人……” 见林行走过来,柳玉堂递给林行一枚钥匙,赔笑道:“那些药材已经备齐,您要求的小院也租下来了。” “很好。” 林行点点头,放下一枚银锭开口道:“一月后,商队去正阳府的时候,别忘记遣人来知会我一声。” “是,哪能忘了您呐!” 柳玉堂见到银锭是眉开眼笑,对于林行这个出手阔绰的主顾,那别提多热情了,他恭恭敬敬的林行送出门。 街道上有些混乱混乱,看热闹的围了一群。 林行不欲节外生枝,也不想去看是什么事引起的混乱,只往小院的方向走去。 这小院是林行亲自选中的,位置较为偏僻,即便炼药的时候,出了什么动静,也不会多么引人注意。 他储物袋内,放着三百余赤金大钱,也是他尝试炼药的底气所在。 林行不愿节外生枝,可世事难料。 一个有几分熟悉的声音,让林行止住了脚步,他回头看向那混乱的源头,果真见到两张熟悉的面孔。 林行叹息一声,脚步轻移,加入了看热闹的人群。 …… “死瞎子……” 王家的独苗,王勃很是不屑的说道:“赶紧坑我师妹的钱还回来,什么狗屁望气术,本少活剐了你!” “恕我直言,王家二公子,我看你今日定有一劫,若是信老瞎子一句话呢,就赶紧回家拿棉被蒙住头脸,说不定还能躲避此次凶灾……” 郑瞎子翻着白眼,吐沫横飞,颇有些混不吝的开口,让一旁拦着卖力自家爷爷的郑晴,更是着急。 “爷爷,咱别说了,快别说了……” 郑晴急得是满头大汗,他的瘦小身板,坚定地挡在郑瞎子身前,已经挨了王勃好几脚,嘴角都溢出血来。 “好胆!” 王勃左边抱着红菱,右边抱着另一个漂亮女子,气极反笑:“今日本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血光之灾。” 说着王勃后退一步,摆摆手,示意身后的两位师弟上前,把这老瞎子,以及他那不长眼的孙子擒住。 他心中正恼火,准备把这老瞎子剁碎了丢入粪坑,至于老瞎子的孙子嘛……就送到府城的青楼里当男妓。 红菱在一旁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眼前一幕,她心中已经有些麻木。 见识过王勃的种种凶残手段,红菱对于眼前这对,和自己有着几分血缘关系的爷孙有些同情。 可同情又能怎么样? 她的话除了在床上的时候,王勃能听进去,其他的时候对于王勃而言,无异于放屁,若是惹得王勃不高兴了,说不定还要毒打她一顿。 王勃的两位师弟,却没能擒住郑瞎子和郑晴爷孙俩。 这两人的身上,不知何时已结满了白霜,根本动弹不得。 红菱惊奇的看了几眼,扭头欲要和王勃说些什么,却见王勃的脸色铁青一片,眼中还残留着惊骇。 “谁,是谁……” 王勃虚弱的叫喊着。 他的丹田冰凉一片,体内的真气疯狂逸散,眨眼间他就成了一个废人,连胯下之物都有些感应不到了。 林行穿着非常怪异的站在人群中,可周遭的众人,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他,除了那被郑晴扶着的郑瞎子,和左侧当铺里的紫袍中年人。 郑瞎子的神情似笑非笑,他明明是个瞎子,却如同在看一场好戏。 林行运转灵力将自己的气息隐匿,加上半截银色面具的遮掩,即便站在人群中,凡俗之人也视如不见。 场中更加混乱起来。 围观众人这时才发现,王勃和他两个师弟的状态,都有些不对劲。 “你看那王家二少爷……” “这俩人怎么身上凭空结霜了,都给他们冻住了!” “我看这是有高人出手,教训这飞扬跋扈的王勃!这王勃死了爹和哥哥之后,嘿,这个猖狂啊……” 周围的人群议论声,让王勃的脸更加铁青。 …… “想来他武功废了以后,不会再这么猖狂了吧。” 林行看在红菱的面儿上,没直接弄死王勃,而是废掉了王勃的武功。 本来按照他的想法,把这王家给屠了,来一个斩草除根,顺带着劫富济贫,才符合他的心意。 “小兄弟留步。” 他转身欲走,却被当铺里走出的紫袍中年人叫住。 这紫袍中年人面容寻常,却自有一番气度,面露诚挚之色:“在下范友,旬月前来到这河阳镇。” 说着范友的眼中灵光一闪,让林行心下微惊。 “在下赵丘。” 他点点头回应道。 而后林行在范友的邀约下,又回到了自己刚刚出来那家客栈里,两人在二楼最深处的包厢里坐定。 “适才……” 范友刚坐下就抱拳笑道:“道友施展的冰霜术,真是精妙入微。”?? 第52章 邀约 “雕虫小技,何足挂齿。” 林行冷硬的回了一句。 世事险恶,他并未全然相信眼前的范友,坐在这有些昏暗的包厢里,他的身形紧绷,时刻准备出手。 范友自然也看出了这一点,他却只是报之一笑。 拿起酒壶倒了杯酒,范友轻轻抿了一口:“想来赵道友 ,也是在千机楼那里得到的消息,来碰碰运气吧?” 范友试探性的询问,让林行目光一闪,他略加思索。 “非也。”林行轻轻的摇了摇头,“在下来河阳镇另有他事,不过赵某对于范道友所言,也颇感兴趣。” “哈哈哈……” 范友有几分意外,又打量林行几眼,这才笑道:“道友倒是坦然。” 林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在下只不过是不愿拐弯抹角罢了,范道友有何指教,但请言说无妨。” 林行不认为这范友找上自己,是为了来到这处包厢里喝酒,从一开始,范友就是带着目的来的。 “既然赵道友快人快语,范某也不含糊了……” 范友这才娓娓道来。 原来丰川县和附近几个县的低阶散修,每隔数年,会举行一次不定期的集会,而每次散修集会的时间和地点,都会在正阳坊千机楼处发布。 而此次散修集会的地点,就在河阳镇去往丰川县的路上,是一处隐蔽的庄园,以‘梅花山庄’为名。 至于范友嘛,他之所以早早来到河阳镇站住脚,就是为那定在下月初七日举行的散修集会做准备。 至于做什么准备…… “范道友到底因何事邀我同行?”林行目光直视范友的脸,“若是说不明白,只能请范道友恕在下无礼了。” 林行听了半天,倒是涨了些见识,但范友一直避重就轻,丝毫没有谈及,为何此次散修集会要邀林行同行。 范友闻言心下一沉。 看来他没有将眼前这个,看样子初出茅庐的同道蒙混住,他无奈之下,苦笑着摇了摇头,斟酌起来。 “看来范某只有实话实话了。” 范友咬牙起身,朝着林行抱拳躬身就是一礼,林行赶忙起身躲开。 “范道友,你这是干什么,快快起身,莫要折煞在下了。”林行这么说着,心里却已暗自思索起来。 眼前这位,他见到的第二名修真者,似是有什么难处,言语间更像俗人些,比之秦岚的气度差之甚远。 躬身一礼过后,范友起身郑重的开口:“实不相瞒,此番邀赵道友同行,是因范某一位仇家实力大进。” “此行,若是范某孤身前去集会,只怕就回不来了。” 林行闻言神情不变,他挑了挑眉,出言询问:“不知范道友的实力几何,那范道友的仇家实力几何?” 见林行言语间有所松动,范友心下微喜,赶紧将他的实力,和他那位仇敌的实力,尽数与林行言说一通。 至于其中这是否有隐瞒,林行觉得,应当是有的。 不过隐瞒的应当不多。 从范友口中,林行得知范友的修为境界,是凝气一层的后期,而范友那位仇人的修为境界,则在凝气二层。 二人的实力原本在伯仲之间,只是近年,范友的仇敌得了机缘,实力大进,范友这才想着寻找外援。 至于为何会看中他林行…… 林行猜测,一是他施展的‘冰霜术’,让范友眼前一亮,二是他孤身一人,初出茅庐的样子,相比那些老油子而言,笼络起来更简单一些。 可实际上,林行是自家人知自家事,他根本就不会什么冰霜术,那不过是水弹术的些许变化而已。 最重要的是,林行对自己的实力,是不太自信的。 他不过凝气一层的初期,何必掺和这些事,不如好好尝试一番炼药,将修为提升一些,再去考虑其他。 林行刚要张口拒绝,却突然想到什么,眉眼低垂。 “范道友都如此说了,那赵某同行一遭,又有何难?”而后他竟直接张口应了下来,范友闻言心下一松。 “那范某就在此多谢赵道友了!”范友说着,就从怀里取出两张黄色的符篆,“这两张神行符,赵道友务必收下。” “若是范某平安归来,定会好好感谢一番赵道友。” 范友留下两张神行符后,就告别林行,出了包厢,而林行则看着桌上的两张神行符,神情有些微妙。 他答应与范友同行,可没说范友和仇家遭遇的时候,他会出手相助。 “本来耍了个心眼,想要去见见世面,可这范友……” 林行此时颇有些骑虎难下。 收下这两张符篆,他彼时若是在袖手旁观,如何能过的了自己这一关?看来这件事上,他要从长计议。 好在林行自然有女尸这张底牌,若是出其不意,还是有可能敌得过凝气二层修士的,毕竟凝气二层的修士,不过是灵力更加雄浑一些,神念笼罩的范围更大,体魄也更加强横。 除此之外和凝气一层没有差别。 根据秦岚留下的玉简中记载。 凝气期有凝气低阶五层、凝气中阶五层、凝气高阶五层,修士只有突破一个阶段,实力才会有比较大的提升。 注意力回到桌上,林行看着那两张所谓的神行符,对于范友突然丢下这两张符篆,心中有些不解。 修士间通用的货币,不是灵石吗? 怎么范友会给他两张符篆…… 林行将一张神行符收入储物袋,把另一张神行符拿在手里,灵力注入其中,突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自然而然的把神行符贴在腿根,只觉自身轻若鸿毛,而后如一缕清风般飘下楼,掠过刚到酒楼门口的范友,在几个呼吸的时间里,就绕着河阳镇跑了一圈,停在一处小院门口。 “呼呼……” 林行那因高速而飘逸的秀发,低垂在肩头,他熟练的将头发扎成发鬓,这才把神行符从腿上揭下来。 此时的神行符,其上那朱红色的纹路黯淡了不少。 “这就是神行符吗?” 林行心中有些凛然。 能够被凝气一层的修士,随意赠送的神行符,都有如此神效,可见那些修为高深之人,手段会如何强大。 恐怕与那些人敌对…… 自己连放出女尸的机会都没有,就会被阴的尸骨无存! 林行的心中更加紧迫,距散修集会还有二十日左右,而半月后,他就要在客栈的包厢里,和范友汇合。 把用过一次的神行符放入储物袋,而后取出小院的钥匙,吱嘎一声打开院门,林行迈步饶过影壁。 托客栈柳掌柜购置的药材,整齐的堆在院子里,足足装满了数个大箱子,花费了林行二十个赤金大钱。 今日他就要尝试炼药。 林行自然没有这个世界上的药方,但他前世记忆里的,还是记下了几个活血化瘀、舒筋壮骨的药方的。 凡事都有个尝试的过程。 这几大箱子的廉价药材,就是林行拿来练手的。 “肠草、青麻、濞草、铁线藤、金沙藤……嗯?”林行看着药材的清单,从箱子里翻出几捆金沙藤。 “呵……” 林行莫名有些好笑。 没想到这金沙藤,除了梢头能用来打造兵器,其他的部分还能入药。 清点完药材,天色已经很晚了,林行用几种药材熬了锅汤,捏着鼻子灌进肚子里,也就没了食欲。 他寻了个垫子搁在屁股底下,就在月光下打坐。 铜镜聚敛月华,形成的红色光芒,依旧能温养林行的肉身,但作用已经不是那么大了,但林行本能的感觉,铜镜的作用还远远没发挥出来,应当是他修为太低的缘故吧。 就和脸上的半截银色面具一般,铜镜要更加神秘。 林行双目微阖,大五行凝真妙法便开始运转,他身上很快又有微弱的五色光华闪烁,只是较之在雪峰绝顶上的时候,这五色的光华更加微弱。 河阳镇上的灵气太稀薄了,林行修炼了一夜,就和没修炼差不多,丹田内的五色莲花几乎没有变化。 “唉……” 林行这才明白过来。 那范友不是因为懈怠,才这么大年纪还没修炼到凝气二层,是稀薄的灵气,根本无法支撑正常修炼! 而且林行感觉,今年这河阳镇左近的灵气,比之去年隆冬时还不如。 附近的灵气似乎正在逸散。 林行心中泛起莫名其妙的念头,他甩甩头将之驱散,抬头看了眼东方的鱼肚白,林行精神抖擞的起身。 自从他修炼到凝气一层,倒是有两个好处相当明显。 吃和睡,都变得无足轻重。 “今日,开始尝试炼药。” 林行看着冉冉升起的旭日,伸手一拍腰间储物袋,取出那戊午鼎来。?? 第53章 炼药 “午时三刻以后的半个时辰内,此鼎的效力才能发挥出来,条件有限,就先以铜杵作为捣药杵……” 林行的体内灵力缓缓消耗,他指端掐诀,念念有词,朝着戊午鼎上,接连打入四道灵光,这才将其放下。 只见戊午鼎落地之后,快速变大,很快其内部的空间,就化作数尺方圆,灵力波动在鼎身上荡漾。 林行见状把数种药材,按照前世的君臣佐使,一一放入戊午鼎内,而后手持粗大的铜杵,捣了起来。 很快,他就捣出一滩乌黑的药泥。 “这……” 意识到自己已然失败的林行,将乌黑的药泥倒出。 乌黑的药泥很是干燥,很多都黏在了鼎内,林行将鼎内好好清理一番,这才抱着膀子,思索起来。 这么做是不对的。 林行回忆着御使戊午鼎的方法,再次开始尝试。 一次……又一次…… 很快一日的时间就过去了,日薄西山,小院内是一堆又一堆的各色药泥,捣药的声音还在不断传来。 林行此时的神情专注至极。 今日午时三刻后的那半个时辰,都被林行浪费掉了,但他也不是毫无收获,他好似意识到炼药的关窍。 林行发现当他不再机械的捣药,而是以神识一刻不停的观察药材的变化后,每一次捣药都能有所进步。 缺陷就是他的神识消耗太快,眼前已有些发黑。 好在他的神魂强度,比之灵力修为要强出不少,好歹是撑到灵力耗尽,林行这才长舒一口气,停下动作。 身上的汗水被夜风一吹,凉飕飕的感觉,让林行缩了缩膀子,他抬头看了看月亮,又熬了锅药汤。 口腹之欲,林行并不看重。 他捏着鼻子把药汤灌入肚子,盘膝坐在垫子上,默默修炼了起来。 不到两个时辰,林行霍然睁开眼睛。 “有戏!” 林行的眼睛发亮。 他发现今日熬制的这锅药汤,对于他修炼大五行凝真妙法,有那么一丝功效,这个发现让他很是惊喜。 林行回忆着那副药方。 这个药方是前世他的父母,从一个老中医那里得来的,叫壮骨汤,主要治疗的是发育不良,以及软骨病。 “壮骨汤。” 林行默念着这个名字,心中感谢一番前世那老中医。 没有再修炼的兴致,林行直接爬起来,把所有的药材整理一遍,凑出了三十副壮骨汤,才又安心坐下。 翌日初晨,雷鸣滚滚。 北风吹来雨云,电闪雷鸣下,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砸落,修炼中的林行被惊醒,看着披散而下的雨幕出神。 雨线由疏转密,渐渐地天地连成一色,整个世界化作水牢一般,林行坐在积水中,他神情似有所悟。 “自然……自然……” 林行心底重复着这两个字。 他隐约知晓,自己炼药的失误,就在这两个字上。 天地造化之物,都以其自然品性为基,若有不合乎自然之处,必无法存于世间,他炼药炼出的,亦应是自然造化之物,若是都按照他的意愿来,即便他学究天人,也决不能成。 触类旁通。 林行想到了刻画玉简之人,留在几道基础法诀之后的话,醍醐灌顶。 所谓的‘一念灵机’,即是在这有无之间,任其自然造化,用意而不用意,方可这窥探天地造化之功。 林行想起了自己苦修数月,依旧没能小成的几道基础法诀,他看着地上的积水,轻轻的往下一拍。 嗡……! 周遭数丈内的雨滴,连带着地上的积水震颤起来,须臾在林行周身凝成无数压缩到极致的水弹。 林行朝着前方轻轻挥手,这些水弹爆射而出,直接将远处的院墙,打成了筛子,而后破败的院墙轰然垮塌。 噗噗噗…… 那些压缩到极致的水弹,纷纷爆裂开来,如一颗颗小型的炸弹般,将雨幕搅乱,数个呼吸后才平息波动。 林行的神情不喜不悲。 体内的灵力,这么一下只消耗了不到五分之一。 他的水弹术,竟直接跨过了小成,来到了大成的地步,不需要掐诀,不需要念咒,随手就能打出。 这若是传了出去,定会惊掉无数修士的下巴。 竟有人修炼法诀,能直接从入门,跨越到大成? 这更加凸显了那玉简的不凡,毕竟只区区‘一念灵机’四个字,就不是什么小门小派的修士能知晓的。 …… 转眼已是十日后。 小院的院墙已寻人修复,林行还让工匠们,在院子里盖了个亭子。 林行储物袋内的赤金大钱,此时已去了一小半,那客栈的柳掌柜,现在见到林行,恨不得直接叫爷爷。 柳掌柜正愁这些廉价药材不好卖呢,没想到遇到了林行这么个主顾,啥都不挑不说,给钱还十分慷慨。 得窥灵机妙用的林行,不再拘泥于捣药的力度,而是顺水推舟似的,以绝对平稳的灵力捣着药泥。 输出的灵力如潺潺流水般,始终维系在一个强度上,他以神识静静观察,却也不事无巨细的穷究其根本。 时值正午,春日和煦。 林行的额角冒汗,体内灵力见底,眉心处阵阵抽痛。 他知晓这两日的消耗,已到了极限。 强撑住最后几个呼吸,林行放下捣药杵的时候,已有些昏昏欲睡。 他就这么跌坐在戊午鼎的旁边,于日头下闭目调息起来,却未曾看见戊午鼎中,正在发生的神奇一幕。 他辛苦捣出的药泥,在戊午鼎鼎身上,那流转的淡金色波动下,渐渐化作一颗颗丹丸,就这么滚动起来。 嗡……嗡…… 戊午鼎一阵一阵的震颤着。 这件中品法器,本就是专门炼制丹丸的器物,如今在林行手中,每日得到林行的灵力温养,终是发挥出其神妙。 傍晚时分,林行睁开眼睛。 经过半日的调息,他体内的灵力恢复了些,眉心也不再那般胀痛,他起身就要将戊午鼎清理一番,却见戊午鼎内,正静静的躺着数十枚丹丸。 “嗯!” 林行心下猛跳。 这数十枚丹丸呈金红色,大部分是不规则的椭圆形,带着一缕极其微弱的药香,林行也不含糊,直接吞下一枚,而后把其他的尽数收起,将戊午鼎也恢复原状,收入储物袋中。 体会着丹田内那缕温热的药力,林行坐定后内视起来。 只见那金红色的丹丸,在林行吞噬腹中后,药力就散入他的四肢百骸,随着大五行凝真妙法的修炼,药力被搬运数个周天,终于在他体内成功化作一缕灵力,融入丹田的五色莲花。 而此时,已过去两个时辰。 “嘶……” 林行睁开眼睛,只觉身上的骨骼传来轻微刺痛,渐渐地也有些温热。 “没想到这丹丸,除了能够炼化成一缕灵力外,还有一些强筋壮骨的功效,索性就叫做壮骨丸吧。” 他估摸一番。 这一枚壮骨丸需要炼化两个时辰,能增加的灵力,和他修炼两个时辰差不多,也即是说,只要有足够的壮骨丸吃,他的修炼速度就能翻倍! 当然,若是他现在回到雪峰绝顶上,这壮骨丸只能让他的修炼速度,提升一半左右,但也算聊胜于无了。 毕竟只是些廉价的药材。 壮骨丸的出现,最重要的是,让林行意识到,他的炼药方式可行。 从此刻开始,他拥有了尝试以灵药炼制丹丸的底气。 “炼药师。” 林行的目标很明确。 至少他要有赚取修炼资源的能力,不然就会像范友一般,蹉跎岁月。 他绝不想垂垂老矣之时,依旧徘徊在凝气低阶。 “早晚我也要飞天遁地,如秦岚那般,片刻间御风而行数百里……”林行目光灼灼,豪情顿起。 他极目远眺,看着暗沉夜幕下的广阔天地,如在看什么绝世美人、绝世珍馐一般,心生向往。?? 第54章 敛息诀 四月初一 ,碧空如洗。 河阳镇,唯一的客栈中,二楼。 那长廊最深处的包厢外,范友正吩咐着一个年轻人。 “长秋……” 范友的神情平静,眼神却有些复杂:“我走之后,这当铺就交给你打理了,若是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就暂且搁置在一旁,莫要自己拿主意。” 范长秋闻言犯了个白烟。 “爹,您放心,有您野火军供奉的身份在,您儿子我在这河阳城上,还能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 范长秋是个二十左右岁的青年,言语间略显轻佻,面如冠玉,长相十分出众,皮肤泛着健康的红润光泽。 范友闻言狠狠瞪了范长秋一眼:“你老爹我这才要是真的回不来了,你以后就得夹着尾巴做人了……” 父子俩又在长廊里嘀咕一会儿,范长秋这才离开。 客栈门口,林行自不认识迎面走来的范长秋,但范长秋和笵友的长相有很是相似,他还是猜测到什么。 初春的风还有些凉,范长秋紧了紧衣衫,他古怪的扫了一眼,身旁这被黑袍罩的严严实实之人。 二人身形交错,林行的指缝间逸散出一丝灵力,悄然附在范长秋的身上,范长秋自是没有半点察觉。 林行目不斜视,眼中漠然一片。 他忽略了上前招呼的伙计,径直走上二楼,穿过长廊,推开那包厢的门,笵友那张满载笑意的脸出现在眼前。 “赵道友……” 笵友有些疑惑的瞧了瞧林行身后:“怎么也没准备一些需要交易之物?这散修集会,可是难得的机会。” 林行对于范友的熟络,倒是没有什么膈应的情绪。 “范道友费心了!” 他把手伸入怀里,实则是从储物袋中,取出几个劣质玉瓶:“赵某要换的东西不多,只是些许丹丸罢了,倒是笵道友准备的东西真是不少。” 林行已然瞧见停在客栈外的马车,他察觉到那一马车的货物里,有不少都弥散着微弱的灵力波动。 不用问,那马车的主人定是范友。 两人又寒暄几句,就结伴走出包厢,一同上了马车。 车夫擦着嘴从客栈大堂里跟着出来,他满面红光,眼里还在回味,刚刚被范友安排着,吃了顿丰盛的临行饭。 踏踏踏…… 马车在河阳镇内的街道上疾驰,林行除了不时和范友交谈几句,就是闭目调息,这让范友心头有些压抑。 范友看着勤修不缀的林行,神情中带着追忆。 犹记得当年少年时,也是在一辆马车上,几十个孩子被送到紫炎派外门,最后留下的只有寥寥三两人。 其余之人,包括他笵友在内,都被遣送回各自乡里。 时光荏苒,多年匆匆过去。 “唉……” 范友叹息一声。 他没有打扰林行,却也没有如林行一般去调息修炼,而是撩起马车的帘子,看着外面倒退的景物发呆。 “范道友何故叹息?”林行睁开双眼,目光微闪。 “叹我辈愚痴。” 范友摇头挤出一抹苦笑:“岁月穿梭,人已将老,百年之后也不知还有几人记得,这世上曾有我范友。” 林行默然的看着范友,伸手从怀里的劣质玉瓶里,取出一枚壮骨丸。 他看着小小的赤金色丹丸,突然开口说了一句:“伤春悲秋,不如砥砺前行,万水千山,也只在脚下。” 范友闻言一愣。 此时已临近日暮,冷风钻入马车,范友放下帘子,认真的看了林行几眼,那眼神多少透着几分古怪。 曾几何时,范友听过另外一个人,也说过这样的话。 马车的车轮滚滚向前,林行依旧在闭目调息,范友看着他身上闪烁的微弱五色灵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两个时辰后,马车已停在路边,林行再次睁眼,黑暗中车夫和范友围坐在篝火旁,马儿低头吃着地上的草。 “赵道友,来尝尝范某的手艺。” 范友更加热情了,让林行有些不适应,不过他自认有铜镜的红光解毒之效打底,伸手接过范友递过来的东西。 看着烤的滋滋冒油、散发着浓郁香气的兔肉,林行三下五除二解决一只,而后与范友两人,静静的看着车夫,在篝火之上温着黄酒,春日静谧的夜里,只有干柴燃烧的噼啪声。 第二日,车厢里。 林行依旧是闭目调息。 范友看着苦修不坠的林行,准确的说是看着林行身上,那兀自闪烁的五色灵光,心中还是有些犹豫。 “赵道友……” 终于范友下定了决心,在林行又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出言道:“范某见赵道友似乎没有修炼敛息之法,这可是我辈修士之大忌,尤其是在旁人面前调息时,敛息之法乃是必要之物。” 林行闻言,低头瞧了瞧自己身上的五色灵光,也点了点头,觉得范友说的很是有道理,只是秦岚给的玉简中,为何没有记载这么基础的常识? “范某愿赠与赵道友敛息法诀一道。” 范友接下来的话,让思索中的林行神情微动,抬起头来。 “范道友有何所求,但讲无妨。”林行的语气依旧平静,这种气度让范友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那个想法。 “范某能有何所求?” 范友说着,就从怀里取出一枚老旧的玉简,朝着林行递过来:“只愿范某故去之后,赵道友能给予范某的后人些许照拂,便已不胜感激了。” 这玉简只有拇指大小,对比林行从秦岚那里得到的玉简,袖珍的不得了,他顺势接过,没有半点心理压力。 “好说,好说。” 林行口中连连的应道。 范友有些傻眼,他看着直接了当把玉简接过去的林行,对于自己的这个决定,不禁有那么一丝怀疑起来。 这认识不过半月的赵道友,真的值得自己信任吗…… 林行神识探入玉简,很快将玉简中那篇敛息法诀了然于胸,又将玉简递还给范友,这才出言问道: “在下不解,范道友看样子不过四十岁,缘何要托在下照顾后人?” “范某今年已八十有六……” 范友心中更加怀疑起来:“赵道友难道不知,修士无论修为高低,只有故去之后,才会有明显衰老吗?” 范友的反问,让林行闭口不言。 言多必失,这么一句话,林行似乎就坐实了自己,初出茅庐的事实。 见林行闭口不言,范友对此行能否平安归来,更加的忐忑不安起来。 毕竟他的那位仇家,可是突破到了凝气二层,而自己请的这个外援,似只是个冰霜术比较熟练的凝气一层。 接下来的几日,林行苦修自范友处得来的敛息诀,可直到马车停驻在一片花海前,他依旧没修炼出头绪。 这一日,已是四月初六。 残阳如血,花海的尽头是一处山谷,远远看去美景如画,林行跟着范友从马车上下来,看着范友套上黑袍,然后打发了车夫,自行赶着马车,慢悠悠的朝着拿出山谷而去。 在踏入花海的一刹那,林行有种穿过什么东西的感觉,而后他只觉周遭的温度,提升到一个相当舒适的地步。 “这是梅花山庄庄主布置的阵法,这整片花海,连带着山谷,乃至梅花山庄本身,都是阵法的一部分。” 范友在前方低声说着。 阵法! 林行眼前发亮。 随着二人在花海中的小路上前行,漫天的香气,让林行体内的灵力活跃了不少,他稍加感知,神情微动。 “这里的灵气好浓郁。” 林行意识到这一点后,自然而然运转大五行凝真妙法吸收起来。 范友却神情一变,出言提醒道:“赵道友,万不可在这花海中修炼!若是真坏了哪朵花的生机,我二人非得让人打杀了,留下来当花肥不可!” 林行心下一惊,赶紧停止修炼。 “呦!这不是范兄嘛!” 一个如金铁交鸣般的声音,带着几分讥讽从远处传来,只露出半张脸黑袍男子,龙行虎步的从山谷中走出。? 第55章 石老 范友神情微变。 此时他身上明明被黑袍罩的如此严实,为何会这么快被认出来…… 范友思虑间,那露出半张脸的黑袍男子,已来到近前。 这露出半张脸的黑袍男子,名叫曹荣,面容平凡,只有那高高的鹰钩鼻极为显眼。 说起他和范友的仇怨,其源头不过是几块灵石,但对于他们这些低阶散修而言,为了几块灵石暴起杀人之事,绝称不上新鲜,甚至是很常见之事。 “范道友这是从哪找了个小瘪三,连自己的灵力波动都不会隐藏。” 曹荣也只是瞥了眼遮掩的严严实实,一言不发的范友,很是得意。 林行感受到此人对自己的蔑视,神情却没有半点波动。 这曹荣给他的感觉却是有些危险,但相较于当日被他以符宝斩杀的禹四,眼前的曹荣也不过尔尔。 林行不知道禹四是什么境界,但那有些诡异的禹四,绝对是比眼前的凝气二层修士曹荣,更加强大的存在。 接下来的戏码,无法就是曹荣挑衅,范友隐忍,林行冷眼旁观。 范友的脚步不停,曹荣紧随在侧,林行反倒落在了最后,他目光扫过身旁的花海,对于阵法之道兴致盎然。 若是他也能布下这样的阵法,圈出一片庄园,作为自己的修炼洞府,那样的日子该是如何美妙。 林行心潮澎湃,三人就这么接近了那处洞府,两条大汉迎了上来。 “帮主。” “帮主。” 这两个汉子好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是满脸横肉,眼里凶光,古铜色的皮肤下,是青筋根根暴起。 “这位,就是范友兄弟了,明日的集会过后,咱们弟兄定要一同回到帮中好好聚聚,你们两个可要给我看紧了。”曹荣似笑非笑的瞥了眼范友,捎带着看了眼坠在后面的林行。 范友见到这两个汉子后,更是彻底的面如死灰。 没想到这个死对头刚刚凝气二层,就能搞出两个灵仆来,灵仆虽较之一般凝气一层修士差些,但也能简单的施展法诀、催动符篆、御使法器。 “曹兄……” 范友挤出一丝笑容:“范某今年已是八十有六,即便曹兄不动手,也已是没几年可活了,不知曹兄可否方范某一马,范某愿奉上全部身家!” 他语气中满是恳求的意味,曹荣却只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而后带着两个灵仆,进入那山谷之中。 范友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直到林行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头,范友才长叹一声。 “唉……” “此次连累赵道友了,不过那曹荣与赵道友素无仇怨,赵道友若是置身之外,想必那曹荣不会横生枝节。” 范友满面凄苦的开口。 他得不到回应,台头一桥,却见林行已先一步,朝着那山谷中走去。 林行来到山谷外,这片山谷内,到处都是盛开的梅花,和外面的花海连成一体,周遭的灵气更加浓郁。 山谷内只坐落这一排简陋木屋,与林行的诸般想象是想去甚远。 “这就是梅花山庄?” 林行微微愕然。 梅花是有了,可山庄在哪?眼前的破木屋吗…… 木屋门口是两个戴着梅花面具的女子,身段曼妙至极,走进来看,更可见肌肤雪白,阵阵幽香扑面。 “道友,请。” 见林行迈步而入,两女子微微欠身,声如百灵之鸟。 而后又有一个面若桃花的女子,从一旁走出,引着林行进入木屋内。 这面若挑花的女子扭腰摆臀,身段虽不如门口的两个女子曼妙,但那种青涩之意,更足以让人心猿意马。 进入木屋后,林行才发现这小小的木屋里别有洞天。 来往侍者皆是俊美的少男少女,偶尔可见的散修,有的更是直接揽过一名少女,毫不顾忌的行起龌龊之事。 前方还有个满是美酒的池子,几个大腹便便的散修,正和十几个少女嬉戏,一旁身材魁梧的女修,则在几个俊美少年的身上,肆意上下其手。 “呵……” 林行意味不明的冷笑一声。 他对于这座梅花山庄的幻想,从半个月前就已开始,可直至如今得见,他才知晓幻想终究是幻想。 这梅花山庄,也不过是处欲望的樊笼,囚禁着无数将要溺死在欲海里的散修,林行此时犹如一个观者。 他走马观花,在前方少女的引领下,很快来到这片木屋深处,而后再次穿过一条长廊,眼前才豁然开朗。 一座雕琢精美的白玉楼,数十个各自相距不远的蒲团。 这座白玉楼上的蒲团中,只有小半被修士占据,林行寻了个角落,坐在蒲团上,自顾自的闭目养神起来。 蒲团上有数人有所感应,他们暗自打量林行几眼,纷纷收回了目光。 只是个凝气一层的小家伙。 林行身上五色的光晕闪烁,他对于那些目光的注视,多少有些感应。 他脸上的半截银色面具,似乎只对没有灵力修为的凡人有效,还是说,这是他没将面具祭炼成功的缘故…… 林行思索间,范友来到他的身边。 范友正纠结明日散修集会后的杀身之祸,也没有了什么玩乐的心思。 他坐在林行身旁的蒲团上,在周遭颇为浓郁的灵气下,开始了这半个月来的第一次修炼,期待着奇迹出现。 “若是我能突破凝气二层……” 修炼中,范友心猿意马,甚至有种自己已经突破凝气二层的错觉。 林行看着身旁的范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身上的经脉一会儿隆起,一会儿平息,他知晓范友可能是有些走火入魔,手足无措的站起身来。 唰! 前方一团白光洒落,林行心底陡然澄澈一片,范友也从那种状态中惊醒,冷汗津津的对着前方一拜。 “谢庄主相助。” 范友恭恭敬敬的说道。 林行也不敢怠慢,对着前方蒲团上的背影,深深一拜。 他抬头偷瞧,那被范友唤作庄主的家伙,连头都没回,只是极为淡漠的吐出几个字:“举手之劳罢了。” 庄主的声音极为好听,林行听完之后甚至有些气血上涌,他的腰弯得更低,头都快接触到地面了。 这梅花山庄的庄主,竟是个仅凭声音,就让自己难以自持的女修! 林行这一刻想了很多。 他抬起头时,曹荣的两个灵仆,已在一旁虎视眈眈,盯着再次开始修炼的范友,林行也回到蒲团上坐好。 随着时间流逝,蒲团上的散修越来越多,最后只余下几个空余位置。 雨幕降临,雷声大作。 轰隆隆的雷声透过阵法光幕,传入林行耳中,他极目远眺,只见白玉楼的上方,可见一层薄薄的光幕。 “阵法……” 林行心中默念着。 雨滴打落在阵法的光幕上,如同打在玻璃罩子上一般,从椭圆形的阵法光幕上,汇聚在山谷之中。 几条湍急的溪涧形成,顺着早已开垦好的土径,灌溉着茫茫的花海。 翌日,天朗气清。 阵法的光幕隐没,散修集会终于开始,林行很快搞明白了,为何半月前,范友会给他两张神行符。 在低阶散修群体中,神行符和辟谷丸,是两种堪比灵石的硬通货。 “紫炎派的水行辟谷丸药方,十枚火属性灵石。” 林行看着眼前花白胡子的散修,摆在身前的木牌所书,心中有些意动。 “石老,卖我昏猴一个薄面,十二枚其他属性的灵石,能不能成?” 一旁嘴角有颗黑痣、身着绿袍的矮个修士,不死心的在花白胡子散修身前询问着,那花白胡子散修依旧摇头。 “昏猴……石老……” 林行听着两人的名号,神情有些古怪,他踌躇片刻,从怀里取出几个劣质的玉瓶,小心翼翼的问道: “石老,您看这五十枚能增进修为的丹丸能否……” 林行话还没说完,他放在地上的几个劣质玉瓶,已被石老拿在手中把玩,见这一幕林行的神情微变。 石老倒出一枚壮骨丸,瞥了眼一旁的林行,这才将那枚壮骨丸服下。 他有些苦恼的皱了皱眉,瓮声瓮气道:“这玩意确实能增进修为,但是效力也太弱了!若是有个……嗯?” 石老的神情突然一变,他直接将身后的黑袍褪下,露出极为魁伟的身躯,那两米多高的身量,让林行傻了眼。 这也太高了! 林行这辈子见过最高的,即是那熊铁山,而眼前的石老,比前世的姚明还高一个头,而且身材比例极好。 “竟有淬炼肉身的功效!” 石老的眼中精光大放,低头看向林行,目光灼灼。 林行被石老这么盯住一看,额头冷汗唰的一下冒了出来,他只觉自己在面对什么恐怖无比的洪水猛兽。 似乎只要石老愿意,一指头就能将他碾成肉泥!? 第56章 利害 “这丹丸……” 石守田看着眼前的林行,有些热切的出言问道:“你还有多少?” 一旁的昏猴也有些惊奇。 竟有东西能让这姓石的动心…… 他凑过来想要探听些什么,却见石守田带着几分杀意的目光瞥过。 昏猴顿时身形僵硬的陪着笑,点头哈腰远离了此处,只是那带着几分阴狠的目光,让人见之尤为不适。 “晚辈只有这些丹丸,不过若是石前辈愿意给晚辈时间,晚辈倒是能再炼出一些来。”林行斟酌着开口。 “嗯……你是药师?” 石守田闻言低声反问道,他那双牛眼微微瞪大,对于眼前的凝气一层小修所言,心中有些惊疑不定。 按理说能否成为药师,是要看天分的,与修为无关。 但如眼前的小子一般,修为如此浅薄的药师,他老石是真没听说过。 林行腼腆一笑:“前辈抬爱了,晚辈也是经过数年的苦熬,最近侥幸炼出此种丹丸,尚不知算不算得上药师。” 一个人若要得到重视,就要展露自己的价值。 是以林行选择展露自己的价值,即便说,这么做会面对一些风险,但万事有得有失,也是是理所当然的。 当下他最缺的就是修炼资源,以及能够练手的灵药,而眼前的石老,看样子在这群散修里地位颇高。 自然,林行想要抓住这个机会。 石守田神情有些微妙,他从地上捡起自己的黑袍,披在身上,这才好整以暇的打量着林行,心中略加思索。 “辟谷丸的药方可以给你。” 石守田坐回蒲团上,那粗犷的脸颊上,升起一丝似笑非笑之色:“此外,石某还会赠与你十副炼制辟谷丸的药材,若是你三月后成功炼出辟谷丸,那你便是我野火军的座上宾。” “三月后若是你炼不出辟谷丸……” 石守田的话让林行神情微变。 他怀疑自己若是接受了这份赠与,三个月后若没能炼出辟谷丸,那等待他的,将是被幽禁一生,没日没夜为眼前之人炼制壮骨丸的悲惨下场! 而不接受这份赠与…… 林行觉得散修集会之后,这石老会直接将他擒住。 当他展现自己的价值时,风险果真随即而来,可若是能把握住,就会成为野火军和眼前人的座上宾。 对于野火军,林行其实还不太了解,但大致也知晓那是野狗帮的数万流民,被朝廷招安后,所得的军号。 林行目光一闪,抱拳躬身道:“石前辈所托,晚辈愿尽力而为。” “哈哈哈……” 石守田朗声笑道:“小子,希望你不会后悔这个决定。” 说着石守田一拍腰间的储物袋,手中光芒一闪,他就取出一枚玉简。 “炼制辟谷丸的灵药,散修集会后,你随我去取。” 石守田继续言说道。 林行自无不应,他见石守田将手中玉简丢过来,赶忙伸手接住,这才想起范友这个老兄,心中有些踌躇。 他深吸一口气,直言不讳:“晚辈还有一事相求……” 而后林行就将曹荣和范友的恩怨,说与石守田听,石守田只是在蒲团上闭目养神,也不知听没听尽进去。 半晌,林行见石守田依旧没有反应,心中暗叹一声,就欲转身离去。 “此事我可助你。” 这时,石守田的低沉声音自林行耳畔响起:“但你三月后,须得额外给我炼制三百枚刚刚的那种丹丸。” “……谢前辈。” 林行咬了咬牙应下。 三百枚壮骨丸,已足以让他忙活十天半个月,不过,如此一来,他对于那范友就算是仁至义尽了。 回到自己的蒲团上,范友已经将自己带来的东西,换成了两枚黑乎乎的丹丸,正搁那翻来覆去的瞅。 范友此时很是苦恼。 这燃血丹是他跟一个跛脚的散修换来的,那散修邪性的很,以往范友从来没与那人接触过,可此次他性命危在旦夕,不得不接触了一番那人。 “我气血衰败,服下这燃血丹,即便能发挥出媲美凝气二层的灵力,和那曹荣斗个旗鼓相当又如何?” “待精血燃尽,也不过败亡一途。” 范友苦恼的挠破了头。 他察觉到林行回到蒲团上坐定,却没有和林行搭话。 一是范友心有怨气,毕竟他也算是对这位赵道友掏心掏肺了,可这位赵道友,却如此的干脆抛却他。 二是范友此时心态转变,他自认必死无疑,不愿把这位被他托付照顾后人的赵道友卷进来,毕竟就算他们二人齐上,也定然不会是那凝气二层的曹荣,外加那两个灵仆的对手。 人性从来是复杂的。 很多时候没有所谓的善恶,只有利害这两个字罢了。 散修集会在日暮时分结束。 众散修纷纷被那门口两个身段曼妙的女子,‘请’出了山谷,一路送出了花海,走在泥泞的小路上,林行依旧平静如初,范友急的是两眼通红,可很多时候就是怕什么来什么。 “范兄!留步!” 曹荣的声音从林行二人背后响起,范友身形僵硬的转过头去,他此时的神情,难看的像是吃了只死苍蝇。 “曹荣,你当真要赶尽杀绝吗?” 范友一手掐着那两枚燃血丹,另一只手掐着一张符纸,赫然已是一副拼命的状态,却不忘将林行挡在了身后。 “赵道友,你先行离去,此贼已非我二人能敌,河阳镇上的当铺,我已交由我儿范长春打理,道友此去,若是心存仁义,我那不孝子,就托道友照拂一二了,范某在此谢过。” 与此同时,林行耳畔传来范友的传音,林行很是惊讶。 林行以为这穿音入耳,是什么高妙的法诀呢,原来身旁这位同行一路的笵道友,就能够轻易施展出来。 林行没有理会对峙的范友与曹荣二人,而是在原地左顾右盼起来。 “呵!范兄请来的这位外援,真是傻头傻脑,莫不是吞下什么山间灵果,才有这凝气一层的修为?” 曹荣嗤笑一声,挥挥手两条大汉就跳了出来,径直的扑向林行,而他自己则是身上灵力涌动,攻向范友。 范友见状当即就要吞下燃血丹,左顾右盼的林行此时却眼前一亮。 “石前辈!” 林行高呼一声,场中明面上的四人,以及暗中隐藏的几双眼睛,乍闻此言,纷纷神情微变,朝着后方花海看去。 石守田拜别一身宫装的美艳女修,正从花海深处迈步走出,闻言抬头一瞧,便面无表情的纵掠而来。 不到半个呼吸,曹荣眼前一花。 只见石守田那高大的身躯,已挡在他和范友之间,曹荣心中顿感不妙,他自是认得眼前这位是谁。 石守田! 正阳府数万野火军的背后人物,跺一跺脚整个正阳府都要震三震。 难道范友搭上石守田这条线?那他今日的举动,岂不是在自寻死路! “石老……” 曹荣挤出一丝笑容,谄媚的开口,实则已将自己压箱底的法诀运转,体内的灵力打着旋汇聚脚下,只要给他些许时间,即便不用神行符,他也能够在半个时辰内,逃遁出数百里。 石守田面无表情,他的手掌上似有一股黑气升起。 噗! 转瞬间,石守田已将自己的大手,抓向身前的空气,狠狠地一握,那曹荣身上嘭的一声爆出一团血雾,眼珠子都被挤出来了,挂在眼眶里,滴滴答答流淌着红白混杂的血水。 曹荣的心中残留着惊骇。 他的灵力,陡然被一股阴寒至极的力量打散,就连刚刚蓄势待发的法诀,也被这阴寒的力量顺势破除。 “不可能!” 曹荣惊呼一声。 而后他喷出一大口血,内脏碎块不要钱般的洒落长空,却在石守田的身前,被一堵无形的气墙挡住。 无论曹荣如何惊骇,生机的消逝,还是让曹荣感到了深深的恐惧,他欲要出言求饶,石守田却眉头一皱。 “没死……” 石守田很是不悦。? 第57章 供奉 石守田瞥了眼一旁那疑似药师的黑袍小子,心中觉得甚是丢脸,手上的力度便加大数分,又是狠狠的一握。 曹荣噗嗤一声,彻底被捏成一团肉泥,死死地定在半空中,被曹荣收做灵仆的那两条大汉,本来威风凛凛的样子尽去,甚至直接吓尿了裤子。 隔空把一个人捏成肉泥…… 他们哪见过这场面? 林行看着双股战战的两个汉子,闲庭信步般走上前去,手中的指诀一掐,周遭的水汽就汇聚而来。 唰! 两颗水弹爆射而至,那两个汉子下意识的掏出符纸,往前方一甩,却见两张符纸飘落在地,而他们两人的眉心处,已各自多了个血色的空洞。 两人倒地毙命。 林行有些嫌弃的把手伸入两人怀里,摸索了半天,却也没在摸到哪怕一样好东西,只有几两碎银罢了。 “聊胜于无。” 林行揣起几两碎银,瞥了眼地上湿漉漉的符纸。 一旁的范友傻了眼。 “石……石老!” 范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差点就痛哭流涕:“石老今日大恩,范某没齿难忘,日后结草衔环,必报此恩!” 石守田只是淡淡的瞥了范友一眼,而后就来到林行的身旁,看着林行干脆利落解决的那两个大汉。 “水弹术?” 石守田眉毛一挑,有些意外的看向林行:“竟将一门基础法诀,修炼到如此熟练的地步,真是……不错。” 石守田神情有些古怪。 他和眼前的黑袍小子又非亲非故,故而那几句刚刚涌上嘴边的提点之言,又被他生生的吞了回去。 “前辈谬赞了。” 林行还以为石守田真的在夸奖自己。 他心中暗暗决定,自己定要将这几门五行基础法诀,通通修炼至大成乃至圆满,再分心修炼别的法诀。 一旁的范友这才有些明白过来。 这位赵道友,竟然搭上了石老这条线!这真是…… 猝不及防。 范友心中那捡回一条性命的喜悦之情,因为林行搭上石老这条线的冲击,都变得有些淡了,他只觉自己之前将敛息诀,交给这位赵道友,是如此的英明神武,如此的高瞻远瞩。 范友此时似已全然忘记了,他之前对于这位赵道友心生怀疑之事。 回河阳镇的路上,二人有石守田一路同行,自然是顺畅之际,林行依旧那般无所顾忌的调息修炼。 大五行凝真妙法,经过他这些时日的修炼,终于看到了一些进步。 林行觉得他突破凝气一层中期的日子,不会太远了。 若是让石守田知晓,这位疑似药师的黑袍小子,竟刚刚凝气一层初期,恐怕他也要好好掂量一番。 是否要把那是十副炼制辟谷丸的灵药,交给林行。 毕竟炼制真正的丹丸,所耗甚巨,远不是凝气一层初期的浅薄灵力,能够支撑得住的。 理论上是如此。 石守田的行撵极为豪华,由六匹骏马拉着前行,后方载着林行和范友马车紧随,一行人就这么往回赶。 回来的时候,比去的时候要更慢一些,毕竟刚刚下过雨,许多原本能走的路都不能走了,只能绕路而行。 就这么走走停停,待得林行和范友回到河阳镇,已临近了四月末。 范友为了感谢此番林行的恩情,将自己几乎全副的身家,一共十二块灵石,尽数交到了林行手中。 这是范友的多年积蓄,林行没有推辞,他趁着范友带着自己儿子范长春,请自己吃饭的时候,将自己附在范长春身上的那缕灵力收回,范友对此也是有所察觉,但他什么都没说。 日薄西山,林行回到自己的小院里。 石守田已在此等候多时。 “十副炼制辟谷丸的灵药,都在此处了,另外应你的要求,那炼制壮骨丸的药材,堆在右边的厢房里。” 石守田背着手,站在院中央的大树旁,那高大的身躯压迫力很足。 四月末的春风已有些暖洋洋的,特别是傍晚之时,金黄的阳光映在脸上,晃得林行微微眯了眯眼。 他应付石守田几句,粗略查看一番右厢房里的药材,心下暗自欣喜。 这些药材都是他要求石守田弄来的,其中不乏百年的老山参,这可是有价无市的东西,即便还不是灵药,但也不是林行以往练手时,能弄来的东西,说白了那柳掌柜还是力有未逮。 换做这石守田就不同了。 林行回到庭院中时,已收敛了欣喜,和石守田交谈几句,无非是接下来的日子,他定会尽心尽力之类的话。 石守田自是不疑有他。 他自认服用的壮骨丸,既然能够炼化出一丝灵力,甚至还能淬炼体魄,定然是世间最顶尖的药材炼制的。 是以即便这些药材,收集起来耗资颇巨,石守田依旧是尽心尽力。 “既如此……” 石守田看了眼天色,一拍腰间的储物袋,取出一枚玉牌:“赵小子你就安心在这儿炼药,这是我野火军一等供奉的身份象征,日后你持着玉牌,野火军内一应资源,都可自取。” 林行心下一颤,接过玉牌。 他觉得这块小小的玉牌简直重若千钧,心下已然开始琢磨着,如何薅野火军的羊毛,才能薅的合理。 但同时,林行也知晓。 他每从野火军这里那一样东西,就要付出应有的代价,所有明面上的馈赠,都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石守田离去后,林行终于放松下来。 这些时日,和石守田这个实力堪称恐怖的家伙接触,林行时刻身形紧绷,他在心中早已演练过数次。 只要这石守田一发难,他就先以符宝拖延些时间,然后把女尸放出来,让女尸背着自己赶紧跑路。 至于弄死石守田? 林行想起那位名叫曹荣的仁兄,依旧有些脊背发寒。 他怀疑这石守田,根本就不是凝气低阶的散修。 是夜,月明如昼。 林行盘膝坐在垫子上,神情无喜无悲,他身前的戊午鼎中,数十颗赤金色的丹丸,随着灵力流转滚动不停。 “炼制壮骨丸的成功率,倒是有三分之一左右了。”林行将鼎中的壮骨丸取出,顺势就服下一枚。 体会着周身的温热,林行五心朝天的开始修炼。 铜镜上传来的红光,似是产生了某些异变,无数湛蓝的光粒飘散,融入林行丹田内,那青色的莲瓣中。 林行也察觉到了这异变。 但他对这神秘的铜镜,到此时为止,除了听之任之外,也没有什么好的应对办法,他只能静静的修炼,时刻照见识海,注意铜镜的变化而已。 一夜无事,清晨的薄雾洒落,微凉。 林行适时地起身活动,经过这些时日的修炼,他已经熟悉了盘坐的状态,但以往每次修炼之后,他的双腿还是会发胀,但今日似乎有些不同。 “怎么感觉身体的强度提升了……” 林行有些惊疑不定的瞧着手臂上,那明显了许多的肌肉线条,对于这种变化,他惊喜之余,却有些忐忑。 未知总能带给人恐惧。 林行在庭院中踱步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白日继续炼药,很快就到了半夜月上中天之时,铜镜上再次散发出幽幽红光,无数湛蓝光粒洒落四肢百骸。 林行如临大敌的坐在垫子上。 他将神识内照,意识来到识海深处,尝试着靠近铜镜,不出意料,很快他就再也无法朝着铜镜前进哪怕一寸。 这时,林行将自己的神识,凝成头发丝般细小的一缕,强行朝着铜镜冲去,足足歇息了十几次次,他的神魂力量损耗殆尽,终于靠近了铜镜三尺之内,被更加浓烈的红色光芒笼罩。 异变陡生! 林行的眼前一转,一片湛蓝色光粒聚散的风暴世界,就映入目中。? 第58章 尸阴诀 “这里是……当日的梦境!” 湛蓝色的风暴世界就在眼前,林行心中略有惊奇,更多的却是恍然。 果然如此。 这些时日他一直怀疑,当初那‘梦见’湛蓝色的风暴世界,和这神秘铜镜有关,今日终于得到了印证。 林行低下头来。 他看着自己虚幻至极的手脚,尝试握拳踢腿,只觉轻飘飘的没有任何实感,就连张嘴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里的我是个什么状态……” 他知晓这里的自己,应该是某种极特殊的状态。 林行念头一动,就朝前飘荡而去。 此次他进入这湛蓝色风暴的世界,并没有与上次一般,被直接碾碎。 风暴明明就在眼前,可丝毫没有阻挡此时的林行,反而有无数湛蓝光粒,不断的投入他虚幻身躯中。 随着这些湛蓝光粒投入他的虚幻身躯,林行渐渐有种吃撑了的感觉。 这时,他前行的路也到了尽头。 从这片湛蓝色的世界里,林行飘荡了大概有半个时辰,周遭的事物只是不断重复,让他无从分辨飘自己了多远,看着眼前天地尽头般的巨大石碑,林行高扬着幻化之躯的头颅。 只能依稀看到一个字的下半部分,直到林行又往后飘了不知多远。 “巽。” 他才透过湛蓝风暴的阻隔,隐约看到石碑上那字的全貌,这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繁体字,八卦中的巽。 巽者,风也。 林行仔细瞧了瞧周遭的湛蓝风暴,又瞧瞧这个巽字。 “这个字似乎稍微亮起而已。” 他得到了自己的结论。 林行想起了当日从那山腹中,看到了的湛蓝色光粒海洋,若有所思。 看来那湛蓝色的光粒海洋,就是聚集在一起的巽风之力,被铜镜吞噬以后,铜镜的某种神异便被激活了。 可惜那巽风之力还是太弱,无法完全点亮前方石碑上的巽字,若是他能收集到足够的巽风之力,将这个石碑彻底点亮,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林行思索间,便再次飘荡着穿行在湛蓝风暴里,他的虚幻之躯,较之刚刚进来的时候,更加暗淡了数分。 这方天地里的湛蓝色风暴,其实并不算太大,林行走出这片风暴的区域后,只见一片灰茫茫的无垠世界。 灰茫茫的无垠世界里,空无一物,如同前世林行看见的宇宙空间一般,他尝试这朝前探出手去。 透入神魂深处的寒冷,让林行触电般将手收回,却见自己那虚幻的手掌,刚刚探出去的部分,迅速至极的化作灰黑色,很快就被同化成灰雾,而后融入外面灰茫茫的世界。 虚弱感涌上心头,林行的幻化之躯闪烁一阵,又长出一只新的手掌,但他依旧能够感觉到那种疲惫。 他的神魂已经伤了。 林行深深看了几眼外面灰茫茫的世界,幻化之躯转过身来,继续游荡在湛蓝色光粒聚散的风暴里。 随着湛蓝色光粒不断融入幻化之躯,那种虚弱感好转了些许,林行也终于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之物。 在湛蓝色风暴的核心处,一条流淌如长河般的湛蓝色虚幻光带中,无数的画面正不断重复着,林行一眼就看到,这些画面最后都定格在白茫茫的雪地中,而自己的身形也在其中。 “这是……什么人的记忆?” 林行心中的震撼难以形容。 眼前这些断断续续的画面,好似前世某个人用以记录一生中重大事情的相册,却更加的生动与真实。 这些画面中,充斥着大量的枯燥日常,还有少部分画面内,是一具具倒地的尸体,最大的场面,则是一片没有尽头般的大海上,一只难以形容的巨大兽爪,猛地破开海面的一幕。 滔天的气势压倒了一切,那画面也就此戛然而止。 这个画面林行只是看了一眼,幻化的身躯就差点爆散,那兽爪的主人,似是什么难以理解的存在。 而后他强撑着伸手探入前方的光带中,组成光带的湛蓝色光粒,不断融入他的幻化之躯,林行的脑海中如被塞了个秤砣,他昏昏沉沉的撑了一会儿,幻化之躯就猛地爆散开来。 睁开沉重的眼皮,林行捂着额头,留下了两行血泪。 准确的说,他的鼻窍、耳窍各自留下了鲜血,身上三万六千个毛孔中,无数血丝渗出,就连五脏六腑都变得萎靡,丹田内那五色莲花,更是多了细密的龟裂,无数的灵力逸散。 林行调息了两个时辰才有些缓过来,他目中依旧充斥着难言的后怕。 仅仅一个画面,就差点儿弄死自己。 那只兽爪,看起来倒像是老虎的爪子,但老虎,又怎么会生活在海里?而且,怎么可能只一个画面,跨越无数时光而来,依旧能有如此的威势,让此时的自己几乎当场丧命…… 林行平复了心境,这才开始整理,他刚刚冒死吸收存留那些画面的光粒后,脑海里多出来的一些东西。 这些东西大都没头没尾,林行将没头没尾的东西全都忽略后,就只剩下那恐怖的一幕,以及那记忆的主人,幼时修炼的枯燥日常,这些日常,被那记忆的主人记得十分清晰。 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在林行熟悉这些枯燥的日常后,变得鲜活起来。 他就这么知晓了记忆主人的名字,也知晓了记忆主人的身份,和记忆主人所处的宗门,以及那深深印在此人记忆里的,那一部让她吃尽了无数苦头的功法,功法的名字,叫做尸阴诀。 “冯玲,尸鬼宗内门弟子,尸阴诀。” 林行以这种方式,知晓了筑基修士冯玲大致的一生,他莫名的有种感慨,这一刻竟伤春悲秋起来。 古人不见今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冯玲在林行的记忆里,有时是那个偷偷对着水缸化妆的娇憨少女,有时是背刺师姐的狠辣女修…… 最后定格在禹四那张干瘦的脸,照着镜子时扭曲的模样,冯玲曾经也是个极为爱美的女子,想来她的残魂夺舍禹四后,心里是极为不甘的。 毕竟禹四长的很丑。 这就是林行所有的感慨,他有些压抑的发现,自己竟对此很是无动于衷,即便他几乎知悉冯玲的一生。 “尸阴诀。” 林行的注意力很快被尸阴诀吸引,关于冯玲的记忆,被他抛却一旁。 …… 第二日,碧空万里。 盘坐一夜的林行,起身活动着手脚,心中回忆着尸阴诀的修炼方式。 “世间有天、地、玄、黄四阶阴煞之地,而若要修炼尸阴诀,至少需要寻到一处黄阶上品的阴煞之地,而后入内修炼,直至凝成阴煞寒丹,这个过程不能中断,中断则由丧命之险。” “待得于中丹田内,凝成阴煞寒丹,这尸阴诀才算修炼入门,而只有尸阴诀修炼入门,才够炼制本命尸傀。” 所谓本命尸傀,即是与自己性命相互依存的炼尸,类似于本命法宝之于修士,是尸鬼宗修士的独有手段。 那尸鬼宗,则是一个名叫大周的国家内,比较强大的一个修真门派。 至于大周是哪的国家…… 林行不光没从冯玲的记忆力寻到蛛丝马迹,就连那南洲修真界见闻的玉简里,也没有关于大周的记载。 “也不知凝成阴煞寒丹后,算是什么修为……” 让林行有些疑惑的是,这尸阴诀里,没有关于修炼境界的描述,也没有说明是否能和其他功法一起修炼。 不过林行已经决定,若是有机会,他就要尝试一下,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毕竟女尸对他相当重要。 若没有女尸,他万万不敢在石守田的面前,暴露自己能够炼药之事。 林行思及此处,压下了躁动的内心,服下一枚壮骨丸,在朝阳下修炼两个时辰,将神魂的损伤修复了一些。 待得铜镜上散发炽白光芒温养神魂后,林行这才从修炼状态脱离。 他胡乱熬了锅补气血的药汤,开始了今日的炼药。? 第59章 无常 就这么日复一日,眨眼间十日过去。 林行不止炼制出三百余枚壮骨丸,还炼出数十枚以百年山参为主,其余几种名贵药材为辅的加强版壮骨丸。 没有办法,林行到现在为止,只有壮骨丸这一个药方,能够炼制出丹丸,其余的那些都被他炼成了药渣。 他只能将壮骨丸的药方,按照君臣佐使的配伍,通过不断的增减尝试,这才勉强用诸多名贵的药材,炼出一种药效略强的加强版壮骨丸。 “一枚加强版壮骨丸,炼化而出的灵力,应当是那简陋版的五倍,而且淬炼体魄的时间,延长到了十二个时辰!”林行心头很是振奋。 他昨夜尝试服用这加强版壮骨丸后,对于自己的修炼也有了些信心。 林行自然不会把加强版壮骨丸交给石守田,日后他给石守田的壮骨丸,只会,也只能是那简陋版。 在铜镜每日聚敛日光,形成的阳煞温养下,林行神魂上的伤势基本痊愈,他肉身上的伤势则在铜镜聚敛月华,形成的阴煞淬炼下,尽数去除。 只是…… 丹田内的五色莲花,因为林行不断的使用灵力,还残余着几道裂纹。 所谓阴煞阳煞,即是林行从尸阴诀里得到的说法。 按照尸阴诀里的辨认方法,林行知晓这铜镜聚敛的日光,形成的炽白光芒,是黄阶下品的阳煞,而铜镜聚敛的月光,形成的红色光芒,则是黄阶下品的阴煞,阴煞阳煞,即乾坤二气。 乾者,阳也。 坤者,阴也。 “那红光如此神异,竟然只是黄阶下品的阴煞之力,若是能够将那其提升到黄阶上品的地步,是否不去什么阴煞之地,也能修炼尸阴诀……” 林行心中猜测着,他整理好了黑袍,将身形罩住,储物袋紧紧系在腰间,关上了小院的大门,转身离去。 储物袋已被林行清理一番。 那狐熊的尸体被他卖给了柳掌柜,换了二十两银子。 一头狐熊的尸体,竟然值二十两银子。 林行当时想起远在村子里的二叔林有福,打猎这么多年依旧没能攒下几两银子,不由得有些好奇的多问了几句,这才知晓这狐熊如何稀少。 据柳掌柜所言,他上次见到狐熊时,还是个少年人。 如柳掌柜这般常年跑商队的人,这辈子到现在才见过两次狐熊,足以说明这狐熊在正阳府是如何的稀少。 林行却觉得这件事有些反常。 根据柳掌柜的描述,在正阳府的地界,狐熊早已经灭绝了,怎么几十年后,又突然冒出这么一只狐熊…… 事出反常,必定有妖。 林行认为是那雪峰绝顶更南侧的地方,发生了什么大事,将那狐熊赶了过来,才有那狐熊被他猎杀之事。 再结合着到河阳镇上逐渐稀薄的灵气,以及林行这段时间,托柳掌柜打探到的消息,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对于走过来的黑袍人退避三舍,林行就这么一路来到柳掌柜的客栈内,寻个角落坐下。 “赵大人!” 柳掌柜见到林行顿时眼前一亮,他可没忘了这个大主顾。 他挥退欲要上前的店小二,自己亲自给林行上菜,待得上齐了菜,这才伏在林行耳畔,低声言语几句。 林行闻言神情微变,又迅速平息,再次变得波澜不惊。 “别村的山民既然也来凑热闹,那能带出来的就都带出来吧,多的钱自有我出。”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柳掌柜心下微喜。 他那张明显胖了一圈的圆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哪能都让赵大人出啊!我已通知别村的村民们,想要跟着商队走,就得按人头交钱……” 林行听着柳掌柜的话,不置可否的饮尽杯中酒。 他在结识范友,参与散修集会前,就开始计划着把二叔林有福,连带着整个村子都迁出那处山坳。 “很好,这件事还是交由柳掌柜全权负责,县城那边该打点还是要打点,不要嫌浪费钱,那村子的猎户林有福,曾经救过我的命,等村民们迁到县城里,记得给他安排个好活计。” 林行的语气依旧平淡如水,柳掌柜却能感受到,眼前之人言语间,那种淡淡的威势,他不敢怠慢。 “是。”如下属般躬身一礼,柳掌柜半晌才抬起头来,他看着已经走出客栈大堂的林行,有些疑惑。 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习惯如此卑躬屈膝了? 柳掌柜挠了挠头,兀自不解。 …… 河阳镇简陋的街道上,林行独自穿行在人群中,显得极为格格不入。 他如过客般,静瞧着人间烟火。 “二叔他们迁到丰川县城后,抽空要去看看,另外辟谷丸的炼制,要提上日程了,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开始第一次尝试,另外修为突破凝气一层中期,应当就在这几日了。” 这时,林行脚步微微放缓。 他瞥了眼身旁那偷偷舔着糖葫芦的小女娃,眼中露出一抹笑意。 女娃长相娇憨可爱,带着天真的神情,胖乎乎的小手牵着她娘亲。 她的娘亲是个孕妇,那张有些疲惫的脸上,依稀带着几分风韵,看来她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姿色过人的美人。 “小小,不能舔人家的糖葫芦!” 女人伸手擦擦那小女娃的嘴,就要掏钱把女娃舔的那根糖葫芦买下。 林行就这么与她擦肩而过。 女人似是发现他的注视,扭头看向罩着黑袍的林行,林行却已先一步转过头去,朝着前方的街角走去。 春日的风总是和煦,林行却好像才发现这一点儿,他贪婪的嗅着春风,有些沉醉,心中的压抑消散大半。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林行只是凝气一层的小修,自不能免俗,几步间他已来到街角,就欲转身离去,目光又瞥了眼身后。 他的瞳孔猛缩。 殷红的血,染红了街道。 两侧行人顿时混乱一片,那叫小小的女娃,被一道黑影踹飞了出去,女人被一刀开膛,倒在血泊里。 女人惶恐中带着祈求的眼神,正巧对着远处的林行。 世事多变,诸行无常。 林行,陷入刹那的呆滞中,他抬头看向动手之人。 那动手之人面容扭曲,隐约能看出是那叫王勃的家伙,不过此时的王勃,周身竟有驳杂的灵力涌动。 “哈哈哈……” 王勃尖声狂笑:“快快,把这孕妇肚子里的胎盘,给老子取出来,这可是生取胎盘,若是再不能让老子龙精虎猛,老子定要活剐了你们!” 远远的,一队身穿火红盔甲的野火军正纵马扬鞭,领头的那个见地上尸体,神情微滞,随即谄笑着凑上前。 “这等小事就交给我等就行了,王大人何必亲自动手,瞧瞧,这衣服都弄脏了……”领头的那身穿盔甲之人,翻身下来就是一阵马屁狂拍。 几个军医来到孕妇还未断气的尸体前,就要将胎盘取出,他们移动着孕妇的身体,把那双满是祈求的眼睛,从林行的世界里带离,林行默然。 古人言,斩草除根。 诚不欺我。 林行霍然转身,大踏步的走来,他的眼中尽是冷漠,心底满是杀意。 王勃如芒在背,刚回过头查看,迎面却见一道闪烁金光的身形,猛地挺近而至,凛冽的劲风让他心下一惊。 “什么人?!” 王勃大惊失色,周遭的几个野火军之人,也是勃然色变,纷纷拔出钢刀,本来暗里观察的行人们,目光也聚集在林行身上,林行毫不留情,挥手将女人的血从地上摄起。 “便让你亲手报仇吧。” 林行心中默默地对女人说了句话。 紧接着大成的水弹术,第一次在他手中全力施展,他挥手间无数女人的血珠爆射,就将王勃掏出的金刚符,凝成的金色护罩打碎。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王勃惊呼一声。 在王勃骇然的眼中,漫天的血珠爆射而来,他只觉剧痛遍布周身,眨眼间,他的周身骨骼已被碾碎。 噗噗噗! 王勃那软在半空中的肉身,被打成了筛子,林行的神念探出,这才发现王勃不过是某个修士的灵仆。 能有王勃这般的灵仆,那修士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别杀我,我是……” 王勃气息奄奄的被林行揪着脖子,口喷鲜血,艰难的挤出几个字。 很多看似凶恶的人,都怕死怕的要命,即便死局已定,依旧会摇尾乞怜。 林行想起尸阴诀里的一道法门。 他指诀连掐,自王勃胸前戳入其胸肋,而后指头如刀子把朝着上方划去,最后停在王勃的眉心处往外一带。 凄厉的叫声凭空响起,王勃的神魂被阳光晒得冒烟。 林行竟生生把王勃的神魂揪了出来,而后他神识接触铜镜,眉心处湛蓝光辉一闪,王勃的神魂便被摄入其中。 “不会让你这么容易死的。” 林行的杀意依旧未绝。 那些个野火军的军士,连带着几个军医,都被漫天血珠打成了筛子,林行将王勃的残躯丢下,一枚枚血珠存留众人体内的血珠轰然爆碎,残肢乱舞,碎肉满地,街上顿时血流成河。 林行的目光这才看向女人。 女人已然死去,甚至是被林行亲手剥夺了最后的生机。 若不是林行将她的血,用以施展水弹术,女人还能挣扎一会儿。 周遭的行人哪见过这等场面,除了吓昏过去的几个,余下之人早就跑光了。 电光火石间,一切尘埃落定。 林行掐着回春术,把一旁头破血流,已然昏过去的女娃抱在怀里,而后小心的将回春术凝出的青色光点弹出。 青色光点没入女娃眉心,女娃的伤口迅速结痂。 她痛苦的皱着小小眉头,林行想起她刚刚那舔着糖葫芦的模样,身形如被定在原地一般,久久未动分毫。 他心中一股无名之火,将那种愤怒,催生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即便杀死身为灵仆的王勃,依旧无法熄灭。 良久。 林行抬头望着碧空如洗,将愤怒与杀意敛入平静。  ? 第60章 辟谷丸 混乱的脚步声传来。 很快一队队野火军将整条街道封锁,看着血泊中的黑袍人,那一张张身披红甲的军士脸上,都有些惊惧。 一个宽大紫袍的人,被众军士簇拥着,来到场中。 “赵兄……”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和林行有些交情的范友,这个野火军驻留在河阳镇的供奉,凝气一层后期的修士。 范友看着满地的碎肉残肢,只觉胃里一阵阵翻涌,看向林行的目光也有些难以置信:“这……何至于此?” “此獠当街掠杀凡人,余下的都是些助纣为虐之人,已被我尽数毙命。”林行语气平淡的开口,就像是回答范友,自己早上吃了些什么。 他如此平淡的语气,让范友本来翻涌的内心,也变得平静了许多。 范友这才想起。 眼前这位赵道友,可是石老看中的人,莫说是事出有因,就算真的无故杀人,也不是自己能管得了的。 更何况,这赵道友还有恩于他。 “原来如此!”范友念及此处,脸上显露痛恨之色,“来呀,将这些狼心狗肺之辈,通通拖到一旁,剁碎了喂狗!另外将那妇人好生安葬,将其亲属送到我处,我要亲自安抚!” 众军士闻言面面相觑一阵,半晌才在一个头领模样的红甲之人带领下纷纷响应,紧接着就开始清理街道。 林行闻言抬头的瞧了范友一眼,抱着小女娃来到范友身前,将小女娃往范友怀里一塞,附到范友耳旁: “劳烦范道友探查一番,那王家的王勃,被哪个散修收做了灵仆。” 林行说完这句话,就顺着军士们让开的道路,离开这处血色的街道。 “王勃。”范友目光微闪。 他思虑片刻,朝着身后招了招手。 一个头领模样的红甲之人,见状赶紧附耳上前:“大人有何吩咐?” “何统领,半月前就听说王勃为治疗不举之症,几乎散尽家财,如今看来是够到了哪位供奉,当上了灵仆,而这些驻守河阳镇的野火军中,也有人意图攀附……这些,你可知晓?” “小人不知!” “当真不知吗?” “小人当真不知!” “那是何人令这些军士和军医,跟着王勃这狗贼的?” 何统领额角冒汗,双腿发颤,被范友紧紧盯着,只觉一座大山压在心头,竟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大人,依小人愚见,军中定是有人图谋不轨,暗和某些供奉的灵仆勾结,意图将我野火军掌控在手中!” “嗯……那你还不去查?” 急促的脚步声远去,范友静静看着何统领的背影,神情很是古怪。 …… 林行回到小院里后,脸色陡然苍白下来,冷汗直冒。 如此肆意施展水弹术,他体内的灵力已被抽空,丹田中的五色莲花上,原本将要愈合的裂纹陡然蔓延。 眉心处更是有种难言的胀痛,他催动铜镜摄走王勃的神魂,直接将神识耗尽,此时他的神魂力量萎靡至极。 即便有铜镜的阳煞温养,林行依旧眼前阵阵发黑。 他现在只想倒头就睡。 林行强撑着坐到垫子上,倒出两枚加强版壮骨丸,服下后五心朝天,在院子里调息起来,就这么直到第二日的晌午,林行这才缓过来一些。 灵力和神魂力量同时透支,其后果的严重超乎林行想象,他丹田内的五色莲花,竟缩小了一圈似的。 林行对此没有做出什么反应,他照常的起身活动,垫补一番肚子。 而后稍微修炼一番五行法诀,以及那敛息诀,就继续静坐调息,一连数日都是如此,直到他丹田内五色莲花上的裂纹尽去,眉心的胀痛也得到缓解,林行才从静养的状态脱离。 这些日子竟没人来寻他,这让林行有几分意外。 “当街杀死那么多凡俗军士,石老他们这些散修,竟好似不知道一般,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林行回忆着玉简中的记载。 “修士等闲不得对凡人出手,否则就会登上南洲修真界的黑榜,被整个南洲修真界追杀……”林行回忆着嗤笑一声,“看来这规定只是个笑话罢了,这个世界哪有什么规则。” 若说有,也只有一条。 强者为尊。 这一日,林行终于开始尝试炼制辟谷丸,而此时,距离他和石守田约定的三月之期,只余下两个月不到。 炼制辟谷丸的灵药,林行一一记在心里,和玉简中记载的,那浩如烟海的灵药种类,不断的相互印证着。 “和春草、寿阳花、紫蜡花、缠阴藤……一共八种灵药,都只是有微弱的灵气波动,作为灵药的品阶应当不高,不知炼制辟谷丹的灵药,是否会和炼制辟谷丸的灵药相似。” 林行看着辟谷丸药方,结合着玉简中的描述,总结起了这些灵药的配伍,以及其中的阴阳变化之机。 他前世的中医认为,万事万物都有是阴阳互根的。 孤阴不生,孤阳不长,无阳则阴无以生,无阴则阳无以化,二者相依相存,互相依附变化,进而趋于平衡,至此生机乃出,可为药到病除。 若是用在炼药上,那每一枚丹丸,必要符合此种规律…… 林行自上次悟到了一念灵机后,许多事触类旁通,只是思想往上一靠,他便明辨了辟谷丸的原理。 “按照玉简中记载的药性,这寿阳花、紫蜡花为阳,二者相辅相成,缠阴藤……”林行专注至极,仿佛忘记了自己炼药的目的,直到思虑转到某一点上,他有些举棋不定。 辟谷丸的药方……似乎有问题? 林行先是踌躇片刻,而后拿走了一株灵药,又接连撤出两株灵药,往里面添加了数种名贵的药材…… 第二日初晨,他将自己改的面目全非、都没眼看的辟谷丸药方,拿在手里翻过来调过去看了数遍后,终于满意的点点头,对于眼前这张无懈可击的药方,心生一股自豪之意。 这时林行才想起,他昨日是要做些什么来着。 “辟谷丸!” 林行这下又纠结起来。 他是否该使用一副药材,尝试一番自己改完的药方? 没有纠结太久,他心中其实早就有了选择,只是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晌午时分,日头正烈。 大地上的空气被炙烤扭曲,河阳镇好似突然就来到了夏天,城中大街小巷上,各种味道串在一起,被热风卷着,刮如了林行居住的小院里。 林行端坐在戊午鼎前,神情肃穆。 炼制辟谷丸却是对灵力的消耗,远远大于壮骨丸,但还在林行的承受范围内,真正让他紧张的,是他昨夜呕心沥血,弄出来的辟谷丸药方,能不能炼出丹丸,能炼出个什么丹丸。 日头渐渐西斜,林行脸上却浮现出一抹激动,只见那戊午鼎内,灵力流转间,卷动数十枚丹丸滚动着。 “只一次就成功了。” 林行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激动。 他捏起一枚丹丸,看着眼前浑圆的褐绿色小丸子,嗅着那带着几分难闻的辛辣气味,而后咕噜一声将其吞入腹中。 砸吧砸吧嘴,林行什么感觉都没有,就觉得自己似什么都没吃一样。 直到数个呼吸后,他的腹部传来阵阵温热,本来依旧泛起的饥饿感,尽数消解,林行心下的大石落地。 竟然真的成功了,他弄出来的药方,只用了五种灵药,结合着数种药材,就将辟谷丸炼制了出来! 林行接下来的日子,除了熟悉五行基础法诀,以及修炼敛息术外,就是等待着辟谷丸失去效力。 他足足等了有十七日,腹中才有种饥饿的感觉。 “既然辟谷丸依旧炼成,和石老的约定自可无忧。” 林行毫不客气的其他灵药收入储物袋,包括已炼成的数十枚加强版壮骨丸,以及二十余枚辟谷丸。 这些,都是他自己的了! 而后林行又将给石守田的三百枚壮骨丸,以及剩下的十几枚辟谷丸分别装在一大一小两个玉瓶里,放在了屋内床榻旁的柜子上,裹上黑袍,就倒在床榻上,安心的睡起了大觉。? 第61章 错乱 这一觉睡了两日两夜。 林行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往嘴里塞了枚辟谷丸,当然,这枚辟谷丸是从给石老的那十几枚里取的。 服下辟谷丸后,腹中的饥饿感尽去,林行将范友给他的十二枚灵石取出,研究一会儿后留下一枚青色的灵石。 “我对于木灵力的感应最为灵敏,使用木灵石突破境界比较妥当。” 林行决定闭关一段时日。 现下距离和石守田约定之日,还有一月有余。 林行欲在这段时间里,将自己的修为境界,提升到凝气一层的中期。 有了辟谷丸打底,林行不需要在尝试炼药,敛息诀也算是入门了,那五行基础法诀,也是进步不小。 林行闭关前出门在河阳镇里转了一圈,他先是寻了范友一趟。 范友在当铺的后院里百无聊赖,林行的到访让范友有些慌张,那何统领依旧没能探查到,王勃背后的散修是何许人也,是以范友以为,林行是来兴师问罪的,林行对此没什么表示。 他又询问了范友一些正阳府最近发生的大事,也是没什么收获。 范友在河阳镇定居以后,就好像与世隔绝了一般,还不如林行接下来,找到的柳掌柜,所提供的消息多。 客栈的生意依旧火爆,来往客人络绎不绝,柳掌柜脸上却有些愁容。 那位客人,已经好久没来了。 山里迁出来的山民们,已经将那位留在他这里的赤金大钱,花的差不多了,可县城那边还没打点好呢。 “该不该去寻他呢……” 柳掌柜心里忐忑。 那位客人的气度,很像那些高高在上的仙师们,若是惹得那位客人不快,他这二百来斤,说不定就要交代了,可不去寻那位客人,他拿什么来安顿,那数百迁出大山的山民? 若是安顿不好这数百山民,他姓柳的名声肯定会臭遍正阳府,到时候商队的生意说不定也要吹。 踏踏踏…… 柳掌柜愁的在柜台后来回踱步,直到他眼角余光,看到客栈门口,来了个全身罩着黑袍的人,他如看到亲爹复生,竟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 “赵大人!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您老人家盼来了!” 柳掌柜小跑着上前,激动地言说道。 “自不能忘了柳掌柜……” 林行见脸上肥肉一颤一颤的柳掌柜,目光平静如初:“山民们应该已迁到丰川县城了吧?这是剩下的大钱。” 他把自己余下的赤金大钱,几乎尽数交给了柳掌柜。 柳掌柜接住钱袋子,只打开一瞧,顿时就乐得合不拢嘴,这比之先前说好的,显然多出了不少,他看向林行的目光更是火热,却无意间,与林行那漠然的目光对视了一瞬。 “嘶……” 柳掌柜猛地后退数步。 他身形僵硬的被林行盯着,林行有些疑惑,他错开目光,柳掌柜这才如释重负,口中又冒出一堆恭维之言。 “这便是玉简中记载的灵压吗……” 林行心中若有所思。 玉简中对修士和凡人的差别,记载的很是详细,除了不会生病、不会衰老以外,凡人如果被没有收敛灵压的修士,以目光紧盯,浑身会抖如筛糠,时间一久甚至会直接暴毙。 看来,自己先前之所以没有灵压,是因为成为修士的时间还不够长。 林行负手前行,柳掌柜仅仅跟在身后,将这段时间正阳府发生的一些事,尽数说与林行听,很快两人就上了二楼。 这间客栈是柳掌柜跑商队之余,购置的产业,平时都有专人打理。 只是这段时间,柳掌柜为了林行这个大客户,每日吃住都在客栈里,让原本一些熟客大跌眼镜。 “这藏头露尾的家伙是谁?” “柳掌柜可是县城的能人,能他点头哈腰伺候,这黑袍人什么来头……” 二楼除了长廊左右的几个包厢,还有这片的数个桌子,每一张桌子都比楼下的更大、更平滑,坐在这里的客人也是非富即贵,譬如左侧桌子上,正交谈的那两个肥头大耳之人。 林行淡淡的瞥了二人一眼。 看着侍立在此二人身后的,那数个孔武有力的侍卫,林行移开目光。 这两个家伙也是城内的富户,曾经在河阳镇上,除了镇守府和王家,那最有钱的几人中,就有这两个家伙。 如今野火军统治下,此二人依旧混得风生水起。 可见此二人的财力和眼里,俱是不俗,而能被此二人称为‘能人’,柳掌柜看来比他想象的更有能力。 林行在柳掌柜的带领下,迈步走入长廊尽头的包厢里。 …… 半个时辰后,林行独自离开了客栈,寻一处僻静之地,将神行符贴在腿根,脚步如风,一路出了河阳镇。 丰川县城在河阳镇以北的六百里处,至于林行与范友二人,上次去到的梅花山庄,离河阳镇约莫三四百里远。 他此行就是循着官道,前往丰川县城,去瞧二叔林有福和村民们。 疾行中,林行的神情古怪。 石守田果然没有对他完全放心。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石守田能够只安排人在他出镇的时候跟上,已让林行对石守田的评价提高不少了。 只需一张神行符,即便没有修为之人使用,也能疾行出数百里远。 至于具体能疾行多远,就要看神行符本身的品质了。 林行当日从笵友处获赠的两张神行符,应当就是品质不太好的那种。 官道上,随着第一张神行符彻底黯淡下去,林行有些举棋不定起来。 天色渐暗,林行离开河阳镇,至今已有四个时辰左右,而此地距离丰川县城,还不知道有多远呢。 “应该行了有六七百里了。” 林行的脸色阴晴不定。 他从储物袋里摄出从柳掌柜那里得到的地图,又看看脚下的官道,确定自己对于大致方向没有偏差。 恰在这时。 耳畔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林行心中的烦扰骤然散去,他只觉灵台澄澈,心中尽是虚静,不由极目远眺。 只见侧前方数百米外的官道旁,一头缺了半根牛角的老黄牛,正伏在山坡上悠闲的吃着草,牛背上驮着个双目微闭的女童,静静地吹着笛子。 林行左顾右盼几眼。 官道两侧,平缓的田野一望无际,除了女童也没什么可以问路之人。 他踌躇片刻。 套着一身黑袍,藏头露尾,就这么上去向女童问路,会不会吓到她? 思及此处,林行把身上的黑袍褪下,收入储物袋里,这才听着悠扬的牧笛声,朝着前方那女童走去。 悠扬的牧笛声,似乎蕴含着某种力量,林行如看到滚滚东去的江流。 没有汹涌澎湃,只是幽静流淌。 千古悠悠,莫不如是。 待得林行来到女童的身前,他瞧了眼女童座下的黄牛,瞥了眼女童粉雕玉琢的脸蛋,和她身上的华美衣物。 他有些疑惑。 哪家的牧童能穿这么豪横?这女童出现在这里,真是突兀又古怪…… 待女童放下牧笛,林行这才轻声开口:“多有叨扰,在下循着官道,看着地图,行至此处竟迷了路,还请这位……这位姑娘出言指点一二。” 他说的极为客气,甚至有些恭敬。 林行不明白这种情绪是哪里冒出来的,但就是出现的这么自然而然。 女童依旧没有睁开眼睛,脸上却多了一丝诧异。 林行有了一刹那的恍惚,待他再睁开眼睛,入目处是座颇为宏伟的城池,两侧的卫兵有些昏昏欲睡。 城门前排着长长的队伍,城门上的匾额,龙飞凤舞的书着两个大字。 “丰川!” 林行一时难以自持。 他刚刚所见的那些,只是个梦吗? 不对!不对! 他总不能是梦游着,就来到这丰川县城的城门前吧! “这位兄弟,” 林行回过头看着自己身后的络腮胡大汉:“我可是突然出现在此处的?你不必害怕,大胆言说。” “……是。” 那络腮胡大汉本欲呵斥身前这小子一同,可他略加思索,就要将林行扒拉到一旁,取代林行的位置。 林行的身形纹丝不动,那络腮胡大汉,不信邪的又扒拉了几下,反倒被林行直接推翻在地,林行越过络腮胡大汉,询问了其身后的农家女人。 农家女人,以及农家女人身后的黑瘦男人,二人先后开口,告诉林行,半晌前他就在这里排队了。 林行缓缓的转过头。 他的神情,平静的可怕。 就在刚刚,他陡然意识到,那黑袍还在储物袋里。 而身后的几个人,都认为他一直站在这里,并没有骤然出现什么的。 “那女童……” 林行想要回忆起女童的模样,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只记得是个女童,甚至连那黄牛的模样,都忘记了。 他深深吐出口气。 耳畔的人声嘈杂至极,林行只认真听了几句,就直接呆愣在了原地。 “河阳县薛大人家的公子,听说最近得暴病死了!” “薛公子可是个好人呐……” “死个把人算什么!据传百年前河阳县这地方,还闹过寒灾呢,嘿,当时冻死多少人呐,我爷爷的爷爷……” 林行闻言霍然转身。 “什么……百年前的寒灾?河阳镇什么时候变成河阳县了?”他急促的对着身后那农家女人问道。 那农家女人有些古怪的瞧了他好几眼,然后扭过头去,决定不再搭理眼前这个脑子有问题的家伙。 “河阳镇不就是百年前,咱们大业的圣祖起兵之地吗?你这家伙见识真是短浅!”反倒被林行推翻的络腮胡大汉,上前讥讽着嚷嚷了一句。 “对啊!我记起来了,我大业的圣祖是叫……是叫范长天来着!” 一旁这时有个人附和道。 众人就这么热火朝天的讨论着,那大业的圣祖皇帝范长天,如何得到仙师助力,摧枯拉朽推翻大燕朝的。 林行只觉自己的梦还没醒。 这个世界和他格格不入,他明明就站在人群中,却有种难言的孤寂。 林行彻底的闭口无言,门口的兵丁也没有收什么入城费,只顾着自己打瞌睡,他就这么混入丰川城中。 来往的行人口中,偶尔能听到关于大业这个国家的事,林行木然的看着一切,根据柳掌柜的话,寻到那二叔林有福等村民,被安置的地方。 那是一片高门大院,此时其中最大的宅子正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把宅子朱红色的大门上,是两个鎏金的大字。 “林府。” 林行喃喃自语。 他有种极其特别的感觉,蓦然回首,只见远处骑着高头大马的青年人,在众人的吹吹打打中,胸前戴着朵大红花,满面红光,笑得肆意。 看模样,此人和二叔林有福竟有几分相似,只是更加的光鲜帅气。? 第62章 离去 林行寻了个角落,从储物袋里取出黑袍,披在身上,运转敛息诀。 林行的气息迅速隐没,再加上面上的半截银色面具之故,周遭的众人视林行如无物,林行这才迈开脚步。 他眼神有些恍惚的跟着那酷似二叔之人,就这么来到林府之中,看着那对新人拜堂成亲,听着宾客们熙攘。 “林家少爷真是一表人才,听说他年纪轻轻,已入了上边大人物的眼,在县衙领了个捕头的职位。” “谁说不是呢,这周姑娘能嫁入林府,真是有福气。” “周姑娘婆家是五山镇那边的吧?那边最近可是古怪的紧,已经死了不少人,官府都封山一个月了……” 宾客们口中各自言语着,除去对新人的祝福,还冒出了对于林行而言,相当陌生的一个词汇。 “五山镇?” 林行从那种恍惚中挣脱。 他此时已经意识到: 这世间,真的已经过去了很多年,而他自己,却没有丝毫的察觉。 林行想起了那女童的牧笛声,心中泛起阵阵涟漪。 随着那牧笛声在他脑海中响起,心中的诸般杂思,化作了缕缕尘烟飘散,他的念头渐渐变得寡淡。 林行心中清明之后,当即就想起了前世‘南柯一梦’的故事,心中对于那女童身份的猜测,无限拔高起来。 “一曲牧笛声终了,人间不知春来春去,去了多少寒暑,有多少所求所愿,也都不过是烟云过眼……” 林行漫步在林府内,很快寻到一处祠堂模样的屋子。 他在看守祠堂的护卫眼皮子底下,推开门走入祠堂中,目光循着香火的烟气,一路扫过那上百个牌位。 很快他从牌位居中的位置,找到了自己的二叔的名字。 “先人林有福之灵位。” 林行默念道。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很是荒诞,非常的不真实。 他犹记得最有一次见到二叔林有福,是在村口处,当时二叔驻望许久,他还在心中暗暗发誓,要带着村民们走出大山,再见时,二叔却已经成了那被供奉高台上的一个牌位。 牌位上蛛网盘结,那红木制成的牌子,显得有些老旧。 “先人林铁根之灵位” 二叔林有福的牌位左下,就是他林行的牌位,依旧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 看着自己的灵位,这种感觉很是新奇,林行盯着‘林铁根’的灵位看了半晌,最终万千思绪化作一声叹息。 从这些牌位来看,他从曾经的河阳镇,来到如今的丰川县城,竟然花费了百余年光阴,而这百余年光阴里,他就如同被定格了一般,依旧是那般的年轻,没有半点的变化。 这一刹,林行心中迷茫无比。 二叔林有福,他如今也算是见到了,可日后呢,他,又该何去何从? 回河阳镇已经不现实了,那里如今已叫做河阳县,就连大燕朝都被推翻了,如今这里已经变成了大业朝。 正阳府倒是没改名…… “正阳坊!” 林行目光一闪,想起这很早以前开始,自己就心心念念要去的地方。 不知为何,从想到那个叫正阳坊的地方后,林行的迷茫尽去,他的心渐渐安定下来,那种与这个世界抵御格格不入的感觉,变得无比的浅淡。 这时,祠堂的大门被推开。 两个头发斑白的老头,在两名少女的搀扶下,杵着拐棍,走了进来。 “老家伙,我和你讲。” 满脸老人斑、行将就木的林旌,对一旁的老伙计吹嘘着:“我爹他说了,咱们老林家,想当年也是和那范长天有交情的!那范长天他爹之前叫范友,那可是传说中的仙师……” 林旌身躯干瘦,脸上的皱纹已能夹死苍蝇,这么一说话面皮都抖搂开了。 “曾祖,咱们可别瞎说!” 一旁的少女吓了一跳。 那范长天可是大业的开国圣祖,岂是他们区区的林家能够妄议的?这要是传出去,保不齐就是掉脑袋的事。 “瞎说?”林旌浑浊的眼中,升起一抹不悦之色,“你曾祖我这么大年纪了,怎么可能瞎说这种事……” 两个老头颤颤巍巍的上香,而后又在少女的搀扶下,离开了祠堂。 林行就站在四人身边不远处,四人却始终什么都没发现,他的心中说不出什么感觉,略微有些矛盾。 他推开门也走出祠堂。 那门口的护卫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这也没风啊?怎么这门老是动呢……难不成是老祖宗回来了!” 护卫心下猛地一跳。 林行出了祠堂后,就一路走出林府,来到了那朱红色的大门前,这才回过头来,看着眼前的高门大院。 “好歹也算是实现了出村那日的想法,纵然实现的过程,以及那些熟悉的面孔,已尽数消逝不见。” 他露出一抹苦笑,转身离去。 …… 丰川县距离正阳府城不可谓不远,足有两千余里。 林行用储物袋里的银两,购置了一匹耐力不错的老马,背弓挎刀,一副江湖人打扮,就出了丰川县。 是夜,繁星密布。 一座破庙,孤单的坐落在小山下。 破庙的屋顶没了一半,老马被林行拴在快要糟烂的房梁上,林行生起一堆篝火,烤着一只牛角兔。 牛角兔和前世的兔子有很大区别,最大的区别有二。 其一,牛角兔的毛色暗沉,灰不溜秋,其二嘛,顾名思义,牛角兔的脑袋上,生了根颇为坚硬的角。 林行一手握着兔角,啃着兔子肉,吃的满嘴流油。 “没想到储物袋里的辟谷丸,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失去原本的效力……”林行看着夜空,心中感慨着。 那些他炼药剩下名贵药材,以及灵药,还有那些辟谷丸、壮骨丸,在摄出储物袋的瞬间,通通化作了飞灰。 现在他的储物袋里看,除了那些一些银两,和寥寥几枚赤金大钱,就是当初范友给他的十二颗灵石。 很快一只牛角兔下肚,林行拿起一旁的大肚子酒葫芦,灌了一肚子清酒,就盘坐在篝火旁,闭目调息。 林行一路行来,不过走出丰川县地域数十里,恐怕要到那正阳府城,没有两三个月根本不可能。 随着火焰噼里啪啦的燃烧,林行的神念内照。 他此时的状态好得出奇。 只要回忆起那女童的牧笛声,冥冥中,似乎就有种力量,如甘露般洒落在他的身上,让他内外一片祥和。 修为的突破往往猝不及防,林行闭目不过半刻钟,他就意识到突破的契机到来了,他从储物袋里,摄出两颗青色的灵石握在手中,两颗灵石迅速黯淡,他的修为也来到一个临界点。 如同戳破一层泡沫,自然而言的,林行突破到了凝气一层的中期。 四周荒野中的灵气聚集而来,与两颗灵石里精纯的木灵气,一同被林行炼化着,即便大部分灵气都会逸散掉,但随着他的炼化,丹田内的五色莲花,肉眼可见的凝实了一些。 他的灵力总量,上升了约莫三成。 两颗青色灵石彻底黯淡下来,周遭汇聚而来的灵气也消散一空,林行的突破结束,他默默的巩固着修为。 …… “前边有个破庙,咱们就在这儿歇息一晚吧。” 柳班主坐在马车上,遥遥指着前方山坡下的破庙:“这天黑路远,就是天大的事,也不急于这一时。” “发财,富贵,万贯,一会儿记得搭个棚子,这四月的天啊,是说变就变,咱们这些家伙式可不能淋雨。” 柳掌柜说着,就放下了马车帘子。 被柳掌柜唤作发财、富贵、万贯的,是两个容貌秀丽的少女,和一个阴柔的青年,闻言他们对视几眼。 “师父既然这么说了,我就先去探探路。”俊俏的青年万贯抢先跳下车板,一马当先的朝着那破庙走去。 那两个容貌秀丽的少女,也就是发财和富贵,见状指挥着戏班众人,慢悠悠的往山下破庙而去。 “这满天星的,怎可能下雨。” 柳万贯吊儿郎当的在破庙边上放着水,对于自己师傅的话不以为然。? 第63章 星光 修炼中,林行眉头微皱。 林行刚脱离修炼状态,睁眼眼睛,就见一个长相阴柔、身材修长的男子,从破庙的门口走了进来。 柳万贯神情一愣。 阴森的破庙里,三尊破败神像的面目模糊,只有突出的眼睛明显,在火光的映衬下,很是诡异恐怖。 有个全身罩着黑袍的怪人,坐在噼里啪啦燃烧的火堆旁,隐约可见,怪人面上戴着银色面具,正看向他。 “嘶!”柳万贯汗毛倒竖。 眼前究竟是人,还是鬼? 柳万贯不假思索,转身就往破庙外跑去,可一旁林行拴在房梁上的那老马受惊之下,扽起了房梁,杵在庙墙上,庙门上方一块大石裂开,半截石砖嘭的一声砸在柳万贯的后脑勺上。 扑通! 柳万贯仆倒在地,后脑上血流如注,很快就气息奄奄。 林行瞅了扑倒在木门前的柳万贯几眼,伸手安抚着一旁的老马,起身掐诀,回春术的青色光点,就打在柳万贯的后脑上,那血总算是止住了,他将其柳万贯拖进破庙,置于墙角。 “周遭百里并无人烟,这个戏班子只能来此……” 林行刚刚朝着外面瞥了一眼,自是知晓这是个十几人的戏班子,要来这处破庙过夜,这倒霉蛋只是探路的。 他坐回自己的篝火旁,伸手继续安抚着老马,从储物袋里摄出一大捆青草,铺在地上,任由老马吃着。 淅淅索索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很快就化作了声声呼喊。 “万贯!” “柳万贯!” 戏班众人的呼喊,让林行知晓了这倒霉蛋的名字,他瞥了眼墙角睡得香的柳万贯,起身站起走出破庙。 发财、富贵两个小姑娘,以及戏班其他的人,见到破庙里走出个黑袍人,而柳万贯不知所踪,俱是神情紧张起来,那马车里的柳班主,这时掀开马车帘子,不耐烦的问了句: “怎么了?柳万贯那小子,他又作妖啦?老子这次打不死……” 话说到一半,柳班主发现了这破庙前的黑袍人。 看着那几乎和黑夜融为一体的黑袍人,站在阴森破庙前,柳班主的心如被大手攥住,狠狠地提了起来。 “这……这位……” 柳班主跌跌撞撞的下了马车,上前几步,遥遥对林行行抱拳礼:“这位好汉,不知刚刚可看到一个……” “那人在庙里。” 林行冷硬的回了一句。 他这么会儿工夫,已将这十六个人的面孔尽数知悉。 转身回到破庙里,林行再次在篝火旁坐下,他闭目养神,也不管那些戏班中人,是否会进入破庙休息。 怎么都好,只要不打扰到他。 林行继续巩固着自己的修为,吐纳周遭稀薄到几乎无有的灵气,这些时日来,他一刻都没有懈怠,即便是赶路的时候,也是尽可能的去修炼。 见识了女童一曲百年的手段,明悟了万丈红尘的虚幻,林行的向道之心,前所未有的坚定起来。 他心中什么想法都没了,只想尽可能的活得就久一些。 最起码,林行绝不想如二叔林有福和众村民一般,眨眼间,就成了黄土一捧,被后人供奉在祠堂里。 人活百年,草木一秋。 若不求长生,尘来尘去,任真灵耗散,与朽木腐草何异? 林行修炼的当口,那柳万贯已醒了过来,正悄默声的观察着,一旁那盘座的黑袍人,小心翼翼挪向庙门。 “娘的,这哪冒出的凶人,差点一砖头把老子打死……”柳万贯一边挪,一边在心里怒骂着林行。 刚到庙门口,柳万贯就和柳班主对了眼,两人都是一惊。 “万贯?” “师父!” 师徒相见,两人都很激动。 柳万贯想让柳班主带着自己赶紧跑,离黑袍人远一些,柳班主则借着火光,扫了眼庙门上方缺的砖头,又看看柳万贯后脑上已经愈合的伤。 柳班主的眼前一亮。 高人呐! 他混迹市井几十年,自然能看出柳万贯的伤,应当不是这黑袍人造就,而是被庙门上方掉落的砖头砸的。 相反,这黑袍人帮万贯,用什么极为神奇的方式,将伤势治好大半。 柳班主一把搀起柳万贯,登登登几步来到林行面前,林行有些不悦的睁眼,扫了一眼两人就欲开口。 “多谢好汉救小徒一命!” 柳班主一脚踹在柳万贯的大腿窝,柳万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柳班主也随之躬身,朝着林行抱拳一礼。 柳万贯都傻了。 他的头不是这黑袍人,拿着砖头打的吗?怎么师父还…… “嗯……原来如此!” 柳万贯心下猛地一惊。 师父眼光毒辣,定是这黑袍人武功奇高,还特别的凶残,让师父不得不低头!想到这儿他也赶紧低下脑袋。 “多谢好汉!”柳万贯高喊着。 林行定定的看着柳班主,他暂时停止运转敛息诀。 柳班主本来还欲表现的身形一滞,艰难的抬起头,对上一双漠然的眼睛,那眼睛在篝火旁,映出诡异的红光。 柳班主再也无法言语,呼吸急促的肺都快炸了。 林行移开目光,重新运转敛息诀,不再搭理柳班主和柳万贯两人。 柳班主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又喘息一会儿,揪起一旁的柳万贯,两人就逃也似的跑出了破庙。 回到马车上,柳班主身上依旧抖如筛糠,心中那双眼睛怎么也挥之不去。 “太可怕了!就算是恶虎在前,也不及那人万一!” 柳班主擦着冷汗,决定连夜赶路,去往雇家所在的黑山城,戏班众人是怨声载道,可看着柳万贯那已经包起来的,高高隆起的后脑,倒是也没人说什么,戏班就这么渐渐远去。 破庙里的篝火也熄灭了,漆黑的夜色吞没了一起。 运转敛息诀后,林行修炼时,周身闪烁的五色灵光已然消失,就连鼻翼下的白气,也被敛入无形。 黑暗中,林行听着自己的心跳。 一下……两下…… 他的心跳竟越来越慢,铜镜聚敛的月光,渐渐不只是月光,漫天的星光如被无形的大手撕扯着一般,投入到破庙里,钻进林行的眉心。 两种颜色的光芒,在铜镜上泛起。 林行的身躯与神魂,同时被这光芒照耀,他似有所觉,神识内照,来到识海中,这才发现铜镜变化之大。 阴煞与阳煞交缠在一起,缓缓转动着,识海中无数灰色的光芒,如丝线散落,这些灰色的光芒,不断融入林行的识海中,某一刻,深入骨髓的痛楚,让他内照的神识差点散去。 “铜镜再次异变了!” 林行心下忐忑。 他自从得到铜镜以来,从来是被动的接受一切,眼前的这一幕,不论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也只能听之任之。 这种感觉让林行很不爽。 他将自己的神识凝成一丝,就要往前靠近那铜镜,这丝神识却被无数散落的灰色光芒缠绕,陡然将林行的识海,和他的四肢百骸连通,无数灰色的丝线,从识海中暴涌而出。 痛! 剧痛! 这是一种超乎林行想象的痛楚,远远超过林行先前所感受的任何痛楚 他几乎难以自持,仿佛身上每一寸的肌体都在消解、重组,他强迫自己清醒着忍受这一切,就这么僵持着。 直到夜晚过去,群星隐没。 林行如释重负的吐出口气,他的身体已被黑色油脂覆盖,这油脂被炙烤干硬,贴在他的每一寸肌肤上。 仿若新生的神识内照,林行惊奇的发现,他丹田内的五色莲花,竟变得比以前更大、更凝实了一些! “凝气一层……后期!” 林行有些难以置信的,感受着自己当前的灵力修为。 比之灵力修为,他的神魂力量,变强的更加明显,原本只能感知到十余丈内的空间,骤然扩大到了十五丈。 林行想到昨夜那比红光淬体时,强烈成百上千倍的剧痛,若有所思。 “难道说……这漫天繁星的光芒,对于铜镜而言,远远强过日月的光辉?”他起身出了破庙,寻了处水塘洗澡。 待得再回到破庙里,林行已洗去身上黑色的油脂,他的皮肤变得好了一些,就连容貌都似不再那般平庸。 隐隐的,一股飘然出尘的气质,在林行的身上诞生。 他一拍腰间的储物袋,取出一只羊腿,架在火上靠了起来,又给老马添了些新草和顺手摘下的野生瓜果。 吃饱喝足,林行再次骑着老马上路。 两侧的山峦连绵不绝,时不时可见或湍急,或平缓的溪涧,鸟语花香,林行骑在老马背上,左顾右盼。 如此风光,若真做个山野闲人,也能算是一件美事。 老马驮着他上了个大坡,累的够呛,林行安抚着老马,在坡上歇息起来,他远远眺望,神情却有些古怪。 坡下人头攒动,一伙骑着高头大马的凶汉,正围着昨夜那个戏班。 “大爷,我给您跪下了……” 柳班主跪在地上,连连作揖:“我这两个徒弟年岁还小,真不能留下给您做妾,您就行行好,放了我们吧!我们是去黑山城唱戏的,那黑山城的大家族,司徒家请我们来的。” “威胁我?” 马上的汉子目露凶光,看着脑满肠肥的柳班主,又瞧瞧一旁面无血色的两个娇俏美人,露出一抹猥琐笑意。 “你这肥猪真是会享受,收了这两个如花似玉的小美人做徒弟,你享受也享受够了,把这俩美人给我们弟兄玩几日,也不为难你啊!”汉子舔了舔嘴唇,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 众山匪顿时哄堂大笑,对着两个小美人连连出言调戏。 领头的大汉摆了摆手,众山匪顿时鸦雀无声,大汉握紧手中的长刀,瞥了眼柳班主的肥脖子。 “实话告诉你,那司徒家的二小姐,现在还在寨子里接客呢。”他手中长刀一引,狞笑一声斩落。? 第64章 黑山 就在柳班主闭目等死之际,一阵寒风陡然自其面颊刮过,冰霜冻结的咔咔声响起,柳班主登时愣在原地。 只见原本那挥刀的大汉,其身躯上不知何时,已布满寒霜,身形凝固一般,连带着胯下骏马定在原地。 林行揭下神行符,好整以暇的站在人堆里,他没有隐匿身形,众人只觉眼前一阵幻影闪过,而后场中就多了个黑袍罩体、戴着半截银色面具之人,竟没有人看到他是怎么来的。 领头的大汉被冻得够呛,但让他定在原地的,是黑袍人那双漠然的眼睛,这双眼睛让他呼吸几乎停滞。 “仙师大人……” 大汉赶紧翻身下马,战战兢兢的跪倒在地,众山匪见头领如此作态,再闻听头领刚刚的言语,无不是神色大变,纷纷跪倒在地,就连一旁的骏马,在林行到来后也格外安静。 柳班主和身旁的富贵、发财二女,庆幸劫后余生的同时,也对着林行纳头便拜,口中同样高呼‘仙师’。 眨眼间,场中还站着的就只剩林行一个,这让林行心中有些古怪。 他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双目微阖,压低着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开口:“你等于此地拦路劫掠,有多久了?” 林行的话让大汉身形一紧。 大汉心思急转,磕头如捣蒜:“仙师所询,小人不敢隐瞒,小人余正雄,二十年前全家被黑山城的司徒家灭门,只余下小人从隐秘狗洞逃走,至今已入伙黑山匪十六年了。” 林行看着余正雄砰砰砰的磕头,额头上已经被地上的石子,硌出了一个小坑,他屈指一弹,一道灵光就打入余正雄的胸膛,将余正雄打飞出去,一口逆血从余正雄的嘴里喷出。 众人低声惊呼,却无一人敢起身。 “我命休矣!” 余正雄心中惨笑一声,就闭目等死。 可随着他这口逆血喷出,他察觉到,体内那束缚着他,让他无法突破至先天圆满境的旧伤,这一刻竟好了大半,他体内真气无需运转,就在经脉中流转不停,赫然来到先天圆满的地步! 余正雄睁眼一看,就见前方自己喷出的逆血,呈黑红之色,极为腥臭,他顿时知晓眼前的仙师,刚刚并非要取他性命,而是助他疗伤。 “仙师厚赐,小人肝脑涂地!” 余正雄再次伏低在地,却没有在磕头,只是他那本来尽是恐惧的神情中,除去恐惧外,多了一丝崇敬。 林行的神情依旧平静。 那半截银色面具下,林行的双目中,闪过思索之意。 “这伙山匪的身上,或多或少沾染着灵气,这可不是什么寻常之事……不知是否有其他修士发现这一点!不过料想我有符宝在身,还有女尸可以依仗,凝气前期尽可一战。” 他的心态已悄然转变。 以往他还有二叔等人需要牵挂,而此刻已是百余年过去,二叔等人尽数逝去化作黄土,他真正的孑然一身了,自不需再去行那想前想后之事。 “带我回你们山寨。” 林行瞥了眼众山匪:“另外将柳班主请去,给我唱几天戏!若是有人对柳班主的人动什么歪心思……”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余正雄等山匪就噤若寒蝉,连连点头,他们这些人俱是知晓,那违背仙师的凄惨下场。 就这么林行和山匪们,以及柳班主一行人,就往黑山寨的方向而去。 此地叫做黑山。 四面八方都是望不到尽头的旷野,没有什么人烟,是以那黑山城,可以说是一座真正的孤城,黑山城中的几大家族,也就成了真正的土皇帝,这一点从燕朝至今,都没什么改变。 余正雄所在的黑山寨,并非单一的寨子,而是连绵一片上百里的贫民窟,所有黑山城内混不下去的凶人,以及那些吃不饱饭的穷人,自发汇聚在一起,组建了这所谓的黑山寨。 黑山寨的力量很强。 林行的神念一探,余正雄顿时有种别窥探的感觉,他只觉自己的底裤都被看光了,却丝毫不敢表现出异常。 “先天圆满的气血真是不俗,若是这余正雄能够修炼灵力,那他修为,很可能会在短时间内,就推到凝气二层,乃至是那凝气三层!” “可如今,即便是凝气一层的初期散修,没有修炼任何法诀,只要克服了心理这一关,杀这余正雄也如同杀鸡。” 林行有些唏嘘。 看这余正雄的年纪,恐怕修炼到这一步,至少有二十年的苦练,可二十年的苦练,也比不上修炼灵力数月的修士,二者差距,如此可见一斑。 一旁的柳班主,把自己的三个徒弟叫到马车里,正在窃窃私语着。 “师父,咱们怎么办啊?” 发财是个有些婴儿肥的靓丽女孩,说起话来憨憨的,凭空多了几分可爱,一旁的瓜子脸美人富贵闻言,也是眼巴巴的看向柳班主,那眼神楚楚可怜,让柳班主有些苦笑的挠挠头。 这两个女娃被他捡回来的时候,还是两个襁褓里的婴孩,如今已出落的如此亭亭玉立,只是可惜…… 他姓柳的不是什么大人物。 他无法庇护二女,甚至二女还会因为容貌,给她们戏班带来祸患。 “唉……” 柳班主叹息一声:“能怎么办?那仙师既然救下了我,便不会如那些山匪一般,再随意打杀了咱们。” “听之任之吧。” 柳掌柜的话,让发财和富贵二女,陷入了沉默中,一旁所在角落的柳万贯,神情中带着恐惧,更是一言不发。 整个戏班都愁云惨淡。 黑山寨那是什么地方?他们这些人去了,那不是羊入虎口吗?恐怕此一去,骨头渣子都让人给吃了! 一行人走了大概两个时辰,来到了一处水流看似平缓的大河上,这条河足有数百丈宽,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汹涌,站在河边远远眺望,只见河对岸的山坡上,一片连绵不绝的城寨。 “大人,那就是我们黑风寨。” 余正雄指着河对面的山寨说道。 “这河,叫什么名字?” 林行看着那条粗略估计,就有三百丈宽的大河,目露奇异之光。? 第65章 余正雄 如此磅礴的大河,已很少见。 三百丈,即是千米,千米宽的大河,神识下暗流纷杂无比,林行觉得即便把余正雄放下去,他都可能被某几股暗流卷走,甚至会一命呜呼。 余正雄可是先天圆满的练武之人,在场数十人除去林行外,余下之人,余正雄顷刻间就能尽数屠灭。 最重要的一点是…… 林行能够感觉到,随着他越发靠近河边,识海中的铜镜有些躁动起来,有隐隐要冲出识海的感觉! “回大人的话,这是沧水的支流。” 余正雄不敢怠慢,他低眉顺眼的开口道:“此地险要,我黑山寨正是因为据守此地,才能高枕无忧。” “沧水……” 林行点点头,就看着众山匪熟练的从一旁芦苇荡里,弄出几艘造型其他的小船,这船通体乌黑,如同在火里烧过一般,且船身上雕刻着无数古怪纹路,竟有种浑然天成的美感。 林行深深的看了就几眼,就在余正雄的带领下,登上了这古怪小船。 他负手立在船头,目光深邃。 一缕淡红色的灵气,在他两指间萦缠,这是他从余正雄的身形摄出之物,令他有些惊奇的是,这余正雄不止身上沾染着,这种淡红色的灵气,就连其体内,都有不少这种灵气残余。 林行也问过余正雄,是否感到过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据余正雄所言……” 他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沉吟着:“他们黑风寨许多人都会莫名其妙的身体发热,甚至有几个体弱的,竟活活被热死,此事看来很不寻常。” 林行现在并不担心,自己无法找到这黑风寨之人身上,那淡红色灵气的根源,只是需要一定的时间罢了。 他担心的是,是否有其他修士发现了这些人的异常。 若是有,那其他修士的修为几何,若是没有,那这黑风寨之人,明明接触过其他的修士,那些修士就没人发现这淡红色灵气吗?还是说…… 林行压下心头的思绪,闭目调息起来。 周遭的灵气,比之原本的河阳镇上,更加稀薄,还隐隐有种黑气聚散间,混在灵气里,干扰着林行的修炼。 一路无事,几艘船平稳靠岸。 林行刚欲下船,脑海中灵光一闪。 他将余正雄叫到身旁,低声问道:“你们黑山寨中人,无缘无故发热的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余正雄目光微闪,他倒是想到了眼前之人,可能是发现了什么宝贝,但他丝毫不敢有窥探之心。 “回大人的话……” 余正雄低头思索一阵,这才抬头看向林行:“这事儿应当是今年年初开始的,年初我黑山寨圈养的牲口大批死去,后来有个寨子里的人,从南边的山谷里带回来一兜子红豆……” “红豆?” 林行打断道。 “就是红色的豆子,很硬,根本就煮不熟,我们都是碾碎了吃的……”余正雄见林行的双目放光,心中的计较再起,将那本来要脱口而出的话,又强行咽回了肚子里。 林行深深的看了眼余正雄,就挥挥手让他头前带路。 “大当家回来了!” 随着守卫寨门的几人高喊出声,巨大寨门轰隆声中被缓缓放下,林行似不经意间瞥了眼那环绕山寨十余米宽的水沟,而后由余正雄带着走入山寨中,戏班的众人紧跟在后。 林行穿行在寨子里,不发一言。 浑身罩着黑袍,脸上带着面具,只露出半张脸和眼睛的他,很快就吸引了山寨中人的注意,林行对于周遭众人的目光和指指点点,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情绪波动,他神念朝着四周横扫。 十五丈范围内的一切纤毫毕现,林行就这么跟着余正雄走了一会儿,脚步突然顿住,看向一旁的寨子。 这是一座比较突兀的寨子,比其他的寨子明显高出一大截,抵着寨门的,是几个水缸大的编筐,这几个编筐里,装着几种正阳府常见的作物。 不过有一个是例外。 林行迈步来到一筐红色的豆子前,看着那豆荚都没扒下来的古怪红豆,挥手叫来余正雄,问了几句。 而后得到肯定答案的林行,抓起几个豆荚,在眼前观察起来,他身后的余正雄,眼中却多了些血丝。 这座寨子里是一个黑纱遮着脸的老妪,老妪脸上、身上是坑坑洼洼的伤口,看样子像是烧伤,林行闻着那豆荚,辛辣刺鼻的气味很是浓郁。 他看着那烧伤的老妪,又瞧了眼身后目光有些躲闪的余正雄,放下手里的豆荚,示意余正雄继续带路。 很快林行在山寨中寻了处寨子,暂且落脚,那十七个戏班之人,就被安置在他所住寨子的不远处。 这处寨子共有三层,许多圆木堆成的墙壁上,可见结实的藤条,坐在编织精美的竹椅上,林行目视余正雄。 “余正雄,好名字。” 林行冷笑一声:“我能够感受到,你在隐没一些事情,如果这些事和我无关,你不必说!如果和我有关,你却不说,那我会让你知道,这世上有种绝妙的活法,叫做生不如死。” 随着林行的言语,他体内的灵力全力运转起来,一股沛然的威压,将余正雄的压得几乎跪倒在地。 噗! 余正雄后退两步,一股殷红的鲜血,在嘴角流淌而下。 他目露骇然之色。 未曾想眼前的黑袍人甚至不需要动手,就能将他这个先天境圆满的习武之人,用一个眼神、一股气势压垮! 他终于力竭,这才单膝跪地,剧烈的喘息着,惨笑一声:“无论大人是否相信,小人心中坦荡,绝无半点欺骗之心!若是大人不信,不妨将小人打杀了,小人绝不会因此心生怨恨……” 他的话还没说完,林行已经一指弹出,水弹从余正雄的耳畔飞过,他的半张脸上寒霜蔓延,那种即将被冻毙的感觉,让余正雄心中惊骇。 咔嚓……咔嚓…… 厚厚的冰层在寨子里凝结,周遭的水汽汇聚而来。 余正雄看着自己的身体寸寸冻结,那被冻住的部分,飞快的变得麻木,他难以抑制的恐惧起来。 “大人!我说!” 余正雄的身体已经不能动弹了,他体内的真气就好像不存在一般,根本无法对抗那入侵的寒气。 林行感受着体内消耗不过三分之一的灵力,伸手一摄。 周遭的所有冰霜、水气,就在他掌中凝成一个淡蓝色的水球,被林行托着,他目光平静的看向余正雄。 余正雄打着寒颤,笑的比哭还难看:“小人确实有件事还没来得及告诉大人,那红豆生长的山谷里……”? 第66章 山谷 北风燥热,残阳如血。 黑风寨南侧数十里的山谷外,余正雄小心翼翼的站在林行身旁,时不时偷瞄林行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 林行迎风而立,注视着前方的山谷。 那山谷通体是暗红的岩石,多断层,地面上是深不见底,却吹出阵阵热风的裂缝,这些裂缝如无数巨大的伤疤,横亘在前方,若是从空中俯瞰,整个山谷都似是裂缝的一部分。 只不过,是最大的那部分。 从靠近着山谷的千余米处开始,地面上就没有任何植被存在,可山谷两侧的岩壁上,此时却有一颗颗豆荚探出头来,那裂开的豆荚里,是一颗颗带着微弱火属性灵气的豆子。 “看起来畏畏缩缩,没想到胆子这么大, 你小子……” 余正雄低声对一旁的汉子言语道,他身旁那满脸畏惧,面色苍白的汉子,就是带回红豆的山寨中人。 这面色苍白的汉子,皮肤本就白皙,就连长相都较为秀气,特别是和林行、余正雄二人相比,更显得如此。 他,似乎不是正阳府地界的人。 林行也从余正雄的口中得知了,这汉子叫辛乐章,是从海州那边逃难过来的,海州是正阳府往南的一片广袤之地,据说那里能看见无边的大海,能听见海上那永远不休的战鼓声。 林行对于那里,多少有些向往。 “海州……” 他上前几步,将余正雄二人抛在身后。 越靠近山谷,那种神识被灼伤的感觉,就让林行越发好奇,这山谷中究竟有些什么,据余正雄所言,这处山谷原本很是寻常,只是在今年年初,那场大雪过后,才变得异常。 异常与日俱增,原本刚开始的几日,谷内只是较为炎热,很多山寨中人,都来此躲避冬日的严寒。 可那炎热似是没有极限一般。 不到半个月,山谷内就热得让人受不了了,来此避寒的众人纷纷离开,有几个睡梦中的人,睡梦中就被热死了,那之后余正雄就将此处山谷封闭,不再让山寨众人到这边儿活动。 踏踏踏…… 看着黑袍人往山谷中走去,余正雄与辛乐章二人,怀揣着不同的心绪,一时间,就这么静静的看着。 林行的黑袍被热风鼓动,轰隆作响,他束在脑后的黑发乱舞,背上的火红大弓,那绷紧的弓弦似在延长。 满头大汗,林行的双目干涩。 他此时距离那山谷还有约么百步之遥,身旁是那些包裹着红色豆子的豆荚,他伸手摘下一枚豆荚,拨出红豆,塞在嘴里,用槽牙碾碎,静静的观察着前方更显火红的山谷。 前方很热。 林行甚至可以想象得到,那种惊人的热量,若不做任何防御,他觉得自己有可能被生生热死,但这只是到达山谷内的路程,即便他依靠灵力走过去,彼时的灵力必然消耗不小。 到时候再应付山谷内可能存在的凶险,已非最佳状态。 将嘴里嚼碎的红豆眼下,一丝热量在他的喉咙溃散,那红豆中微不可查的灵气,散入他的四肢百骸中,随着大五行凝真妙法的运转,就这么消弭无形般的,消失在他的体内。 他的灵力几乎没有提升。 “这种豆子若是每日当饭吃,倒是对修炼有不小的裨益,可作为灵药来说,又显得太弱。”林行心中略加思索。 而后他不再犹豫,直接将那仅剩的神行符贴在腿根。 他唰的一下冲入前方五十步,惊人的热量登时将他身上衣衫烧成灰烬,黑袍更加距离的鼓动,却未有丝毫损伤,林行的发梢已然烧起,他那半截银色面具下的脸颊,微微抽动。 这里的温度,可比拟寻常火焰! 体内的灵力狂涌,五色的灵光裹住周身,甚至他还用水弹术,将周遭十余丈内的所有水汽,尽数摄来旋绕己身,依旧难以抵挡这惊人的热量。 大股白气蒸腾,林行身形就欲疾退,他本来就是虚晃一枪,看看能否引出什么未知的凶险,顺便验证一番前方如何炎热,在神行符的加持下,眨眼之间,他已回退了三十余步。 这时,异变陡生! 一股劲风朝着他后背袭来,前方的山谷中,那灼热的气息,更是凝成一只无形大手,遥遥的朝他按下! “余正雄!” 林行眼中满是杀意,他口中高喝一声,将自己的一缕神念附在这喝声上,传至余正雄二人的耳畔。 却见一旁的辛乐章眼睛高高鼓起,七窍流血,倒在了地上生死不知。 余正雄弯弓搭箭,紧咬牙关,扛住林行的神念干扰,压下心中的恐惧,他森然冷笑:“哼!你纵是修士又如何?余某又不是没弄死过修士!” 话音刚起,第一箭已射到林行背后,余正雄不待第一箭射中,又是连射三箭,一副誓要将林行置于死地的模样。 他心中对于自己卑躬屈膝的屈辱,以及先天境圆满的习武之人,那潜藏的骄傲,化作一股暴虐之意,尽数附在这四箭上,待得四箭连珠射出,他的双臂微微颤抖,已有些脱力。 余正雄紧紧盯着林行,神情狰狞。 他已然忘了,是林行帮他治好旧伤,让他先天圆满的。 林行已有些后悔,没将这余正雄早早打杀了,但此时的危机,已不容许他再去思索其他,他身心一侧,猛地转身,正好面对着一只闪烁着森然光芒的箭羽,腰间长刀已然出鞘。 唰! 寒光一闪,那灌注了灵力的长刀,将箭羽从中剖开,而后这长刀被他摄入储物贷中,他于刹那间,已是弯弓搭箭,火红的大弓拉至满月,三支火羽箭蓄势待发,而后悍然射出。 这三支箭对着那爆射而来的,余正雄的三支箭而去! 他喝出的那句话,就是为了争取这一点儿时间。 只要余正雄分心说话,必然会让四箭无法连珠,林行抓住这个机会,几乎是全力出手,毫不顾忌体内灵力的消耗,不足半个呼吸间,他箭筒里的所有火羽箭,已被他射出小半! 嘣!嘣!嘣…… 余正雄目眦欲裂的看着,他射出的箭羽被半空中截住,脆弱的被撞到一旁,他的身形也被十几支携着沛然大力的火羽箭封锁,他的眼前一黑。 噗噗噗噗! 余正雄的身体,被那十几支火羽箭上携带的灵力射的爆碎开来,他整个人如同化作一团血雾,当场毙命。 林行感受着体内只余下一半的灵力,疯狂的将这些灵力注入背后黑袍中,他的双手各自紧握着一颗灵石。 左手在握着灵石的同时,食指和中指结成剑指,夹着张泛黄符篆。  ? 第67章 火灵丸 正是那符宝子母飞刀! 从秦岚留下的玉简中,林行得知符宝此物,至少需要凝气高阶,也即是凝气十层以上的修士,才能炼制。 “出!” 林行打入子母飞刀内一丝灵力,而后神念将子母飞刀御使,唰的一下斩向后方,那几乎加身的无形大手上。 在林行的神识中,这大手呈火红之色,分明就是浓郁的火属性灵气,凝成的一只手!他眼中闪过灼热之色。 若是能将这只大手内的火属性灵气,尽数吸收炼化在他的体内,他的灵力修为,定然会有长足的进步。 沉甸甸的压力,打断了林行的思考。 那斩向无形大手的子母飞刀,唰的一下将这大手沿着手腕截断,就在飞刀符宝截断这大手的手腕后,一股强横的威压,自山谷内蔓延而出。 林行注入黑袍的灵力已然足够,身后女尸霍然出现,直接将他扛起,就以极为恐怖的速度往外冲去。 林行伏在女尸肩头,将符宝子母飞刀收入怀里,全力将那被飞刀斩落的无形大手,以神识紧紧摄住,就这么一路拖出了山谷附近,山谷中,一声常人难以听到的巨吼响起。 听着这声气急败坏的巨吼,林行面色苍白,却勾了勾嘴角,他伏在女尸的肩上,操控着女尸继续后退。 那山谷中火红光芒朝外蔓延了一瞬,而后又迅速黯淡下去,看来那声巨吼的主人,是无法走出那座山谷的。 林行这才安心,他操控着女尸,来到一处背风的山壁出,靠在山石上,从储物袋力拿出魂铃,轻轻的一摇。 叮铃…… 这魂灵的声音入耳,林行仿佛神魂都被荡涤一番,有些阴凉的舒适。 他祭出魂灵后,对于女尸的操纵,更加的细致入微。 轰隆隆的声音,在这处山壁前不断响起,无数的碎石被抛到一旁,很快林行就操纵着女尸,凿除一处石室。 得益于女尸的铜皮铁骨,这处石室的墙壁竟凿得很是平滑,林行目光一闪,看向女尸,心中情绪颇为复杂。 稀里糊涂的百余年过去,能陪伴自己的只有女尸了,这冷冰冰的尸体,竟给他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之感。 他的心里什么东西热热的。 林行又操纵女尸,自己拖着恢复了些许灵力的身躯,在自己的石室旁,又凿出一个同等大小的石室。 “我欲在此处闭关一些时日,你就在这隔壁的石室呆着可好?” 林行莫名其妙的对女尸说了句话。 女尸的眼神依旧呆滞,其中的漠然似万古不变,林行挠了挠头,对于自己‘自言自语’似的交流有些脸红。 操纵女尸在一旁的石室内盘膝坐下,林行也将注意力,转移到被自己以神识拖回来的无形大手上。 “如此充沛的灵气!” 林行感叹一声,而后不敢再拖。 他的神识能够感觉到,这火红大手正在缓缓变小,灵气逸散在石室内,随着林行的吐纳融入他体内。 只一次吐纳,就如同吃下了成百上千的,那众蕴含着火灵气的红豆! 林行以神识将无形大手包裹,有些发愁该如今尽可能的少浪费灵气,他似是想到什么,从储物袋里取出了戊午鼎,看了眼灵性已有些散去的戊午鼎,以及那无形大手所在。 “有形之物可以炼成药丸,那无形的灵气,能炼出什么东西……” 林行思及此处,心中如百爪挠心。 他很快就有了决断。 炼! 反正炼什么不是炼,他早已明悟那一念灵机,说不定真能将这无形大手,炼成一堆火属性灵力的灵丸。 半日后,月上中天。 放弃了铜杵,直接以神念为药杵的林行有些疲惫,但他的心情难以形容。 此次的炼制过程,倒是出奇顺利。 山壁凿除的石室内,火热的气息和外界格格不入,引来许多飞舞的小虫,飞蛾扑火,钻进来热死在石室边沿。 石室内现在的温度,已达到一个惊人的地步,即便不如靠近那山谷五十步内的情况,却已相差不多。 “这玩意吃下去……会死吧!” 林行看着戊午鼎内,那一枚小太阳般的金红色灵丸,对于自己吃下这玩意以后,被烧成一团焦炭的情况,在心里已经预演了数遍,他很踌躇。 吃,还不吃。 林行目光看向女尸,料想以女尸的铜皮铁骨,吃下这东西应当无碍。 他又扫向石室外,那些飞舞的小虫。 林行长身而起,忍着身上的黏腻之感,走出石室,很快抓回来一只头上长着角的兔子,带回了石室中。 又是那牛角兔。 不知道这玩意是不是到处都有,反正林行出去神念一扫,就看到牛角兔在一旁吃草,他索性将其带回。 牛角兔刚开始还在挣扎,但此时显然已经被石室内的热量,热的几乎濒死,林行挥手从戊午鼎内的灵丸内,分出一丝火红的灵气,直接投入牛角兔的口中,只闻那牛角兔惨嚎一声。 “嗯……” 林行的眼前一亮。 牛角兔不再如刚刚那般萎靡,而是剧烈的挣扎起来,但的确没有受伤! 看来这热量只是表象,这枚火灵气凝成的灵丸,其本质上还是灵气,只不过高度凝结的火灵气,能够聚敛、散发惊人的热量,才有如此异变。 想到这儿,林行心下一抖。 若如此…… 那能够从山谷中朝着四周辐射如此惊人威势的,到底是何等澎湃的火灵气,高度凝结而成的‘灵丸’! 恐怕,比之林行炼出的这个火灵丸,那谷内的火灵气凝成的‘灵丸’,其内蕴灵气要强出成百上千倍! 林行将牛角兔烤了,随意垫补了一口,就不再犹豫,将戊午鼎搬起,直接将那鼎内的火灵丸倒入口中。 一股灼热的气息,在林行的喉咙和小腹之间,连成一条线,他只觉胸前皮肤干裂,一道血肉的裂痕,将他的身躯分为两半,却不待林行惊恐,那胸前的血肉裂纹,又如幻觉般消失。 这么一会儿,林行体内如变成了火灵气的海洋,火灵丸在他腹中炸开,丹田内五色莲瓣中,那红色的莲瓣被天洒甘露,在这些火灵气的弥散下,越发的凝实起来,他却有些肉疼。 他能够吸收的火灵气,只有极少的一部分,其他的火灵气通通逸散到石室内,虽说他的吐纳能够再次将这些灵气吸入体内,但那种炼化的效率,和逸散的程度,让他有些抓狂。 林行觉得自己的资质,应当是非常的差,不然的话哪会有这种情况? 以往以灵石修炼的时候,林行就有些感觉了,但从来没有此时的感觉如此强烈,他同时有些疑惑,为何破境的时候,周遭灵气几乎不会逸散…… 识海中的铜镜,恰在林行感叹自己资质差的时候,微微颤动了一下。 嗡! 石室内所有的火灵气,以及林行的四肢百骸内,甚至他的丹田内没有炼化成灵力的火灵气,通通被铜镜,在眨眼间吞噬一空,林行傻了眼。 “你也来抢……” 林行脸上泛起苦笑,他内视着落井下石的铜镜,心情变得复杂起来。? 第68章 灵髓 茫茫夜幕下,连绵不绝的黑色山脉匍匐在地,北风呼啸,钻入山壁缝隙内,阵阵尖锐的呼号声四起。 黑山地界上,除去黑山城以及黑风寨外,再无半点人烟,只有零星的破庙分布在数个山脚下,那斑驳的庙墙上,是一幅幅模糊的刻画,似在将昔日的故事,倾诉与漫天繁星。 两道遁光撕开夜色的幕布,在天空中急掠着,很快就来到黑山地界,在黑山的上方转了几圈,落在一处山岗之上,遁光散去,却见两柄飞剑浮空,其上站着两个面目模糊的青年。 一红一青的二色灵光,扭曲着二人周身的空气。 “周道兄,你所说的,那疑似筑基前辈坐化之地,想来就是前面那座山谷了!”那被红色灵光笼罩的青年,率先散去护体灵力,目光灼灼的看向前方山谷,对周阔言说道,“如此浓郁的火灵气,甚至还残留着灵髓的气息,看来周道兄的猜测,十有八九为真!” 这被红色灵光笼罩的青年,生的是面如冠玉、英俊不凡,加之身形挺拔修长,往那一站就让人移不开目光。 被他唤作周阔的那人,也散去了青色的护体灵光,一张有些木讷的寻常面孔,就出现在夜色繁星下。 周阔那并不挺拔甚至有几分矮小的身躯,顶着个略微不协调的大头,目光看向山谷旁的一处山壁。 他的神识,已牢牢锁定那山壁内的一道黑袍身影。 周阔此人,常年混迹在正阳坊,以强横的神念修为闻名整个正阳府,乃是正阳府一位家喻户晓的散修。 此次正是周阔,发现了这处山谷的奇异之处,唤来了身旁的青年。 “有意思……” 周阔带着几分惊奇开口道:“竟有个凝气一层的小修,也发现了此地隐秘,还带出了一部分的灵髓!” 一旁的青年闻言不屑道:“区区凝气一层,看灵力的驳杂程度,必是散修无疑了,还敢窥探灵髓,真是活的不耐烦了!待我前去将其擒住,赐其灵仆之身,为我二人探路。” 说着,他脚下灵光一闪,飞剑驮着他化作一道遁光,直奔那处山壁而去,周阔目光一闪,也跟在了后面。 …… 林行盘坐在山壁内的石室里,只觉一阵心惊肉跳。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夜空中繁星点点,数十丈内洒落的星光,都被聚敛而来,塞入石室内,透过他的眉心,不断灌入铜镜之中。 此时他的识海内,铜镜周遭笼罩的红光已然沸腾,这是吞噬了他体内火灵丸化作的灵气后,产生的异变。 如今再加上漫天的星光,让这神秘铜镜,似要苏醒。 林行的念头自脑海中刚刚划过,铜镜上映彻出一片被飓风卷动的火海,这火海渐渐凝成一个漩涡。 一丝难以言喻的波动,自铜镜中逸散而出。 林行的身形唰的一下被铜镜吸入其中,他的的双目剧痛,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痛觉,似是将眼珠活取,而后放至烈焰中炙烤,他眼前漆黑一片,就连神识都萎靡缩回识海。 铜镜浮于半空中,似有灵性般晃动几下,而后化作一道流光,遁入女尸的眉心内,女尸的眼神似乎灵动了些。 这时,石室外多了两个人影,正是那青年和周阔二人。 他们看着空空如也的石室,俱是有些疑惑,而后不约而同的,将目光看向更深处的石室中,那栩栩如生的女尸。 “这是……” 青年的眼前一亮。 周阔沉吟片刻,快走几步靠近,惊呼道:“这……是一具炼尸!还是炼制到一半,未曾认主的炼尸!” 周阔的话音一落,心头就泛起贪婪之意。 如这般只炼制到一半,还未曾被刻下神识烙印的炼尸,究竟有何等的珍贵,周阔和青年俱是清楚无比。 二人几乎是同时冲向女尸,周阔甚至开始掐诀,一股杀意锁定青年。 “周阔,你敢和我抢?” 那青年遁走间却丝毫不理,只是双目虚眯,口中冷喝。 周阔的脚步顿止。 想起自己诺大的亲族,以及青年背后的势力,他的神情满是挣扎,最终还是理性压过了贪意:“周某不敢!周某只是想助司徒公子一臂之力,收取此具炼尸罢了,毕竟刚刚那凝气一层的小修,消失的很是突然。” 被称作司徒公子的年轻人,对周阔所言不置可否。 他已来到那女尸身前。 女尸清丽脱俗的绝色面容、比例堪称完美的身躯,以及其身上穿着的,一袭带着古意的衣衫,让司徒海眼中多了一丝惊艳,他小腹升起一团邪火,对着女尸的高耸之处抓了过去。 “好一具美妙的炼尸!” 司徒海作为黑山城司徒家的大少爷,从小骄奢淫逸,姿色不俗的妻妾无数,近几年成了正阳坊丹鼎大师的弟子后,更是变本加厉,许多修为低微的女修,都沦为了他的玩物。 “不知道炼尸是什么滋味……” 司徒海舔了舔嘴唇,丝毫没有注意到,那女尸原本呆滞的目中,多了一丝极深的厌恶,就连那没有任何生机的小指,此时都微微颤动了一下。 火海中,林行死死咬着牙。 他不知自己身处何处,但心头有股极强的杀意,已然有些按耐不住。 他的神识无法探出,双目更是一片漆黑,在茫茫的火海中怒吼一声,女尸眉心里的铜镜,微微一颤。 铜镜上似是亮起了一丝光芒,而后一缕难以形容的气息,随着林行的杀意,自铜镜内钻出,蔓延在女尸体内。 轰! 石室中似有闷雷炸响。 那股被杀意裹挟着的气息,自女尸眉心处横扫而出,女尸原本呆滞的眼神陡然一凝,那满脸激动、伸手缓缓抓过来的司徒海顿时感到不妙。 他腰间玉佩啪的一声裂开,司徒海神情大变,一拍腰间的储物袋,取出一枚手臂长短的牛角,体内灵力狂涌。 轰隆! 石室内的闷雷仿佛在司徒海耳畔炸响,他的七窍中鲜血喷出,而后一股一股凌驾一切的威压,在女尸身上出现,冲击波般朝着四面八方横扫,首当其冲的就是这司徒海。 嘭! 他体内的灵力尽数被打散,那牛角状的法器,更是被弹飞了出去。 司徒海的身躯猛地爆出一团血雾,那化作无数块的残躯,被打入坚硬山壁之中,血泥和山石融在一起。 一道司徒海模样的虚幻躯体,在女尸身前不远处出现,脸上惊恐的表情凝滞,在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声后,也被这股威压一寸寸的碾碎,化作了齑粉散入虚空,再没有半点儿的残存。? 第69章 离火境 司徒海就这么于刹那间,神魂俱灭,彻底的死去。 至于那一旁的周阔,目睹着一切,却已没有闲暇顾及。 他也被这威压横扫,陷入了后方的山壁中,整个人的血、肉、骨被压成一团,五脏爆碎,生机几乎断绝。 甚至这处石室在那股威压下,也凭空朝着周遭扩张数丈! 最后这处石室,化作了一个浑圆的山洞,山洞内的山壁上,那高度压缩的岩石,更是化作了玄黑色,似无比沉重,就连原本放置在地上的戊午鼎,都被这股压力,生生压碎损坏。 女尸静静的睁着双眼,看向虚空中某处,身上那种超脱一切的气息,让陷入山壁中的周阔,震惊莫名。 周阔身上被一具黑甲笼罩,这黑甲被压的陷入了周阔的肉里,他的面孔四分五裂,滴滴答答的渗出显血…… 但无论如何凄惨,他确实活着。 周阔心中,此时已被难言的恐惧充斥,如此威压,只怕这位前辈的修为,已超越筑基期,达到了金丹期! 他周阔小小散修,境界不过凝气中阶圆满,何等何能得罪金丹修士?周阔心中冰凉一片,他绝望的闭上了眼。 女尸依旧盘膝坐在原地,那双美目中的神采,渐渐隐没。 磅礴的威压敛于无形,那周阔依旧不敢有丝毫异动,只敢闭目等死。 这一刻,周阔想起了自己的亲族。 司徒海陨落,只怕那丹鼎大师定有感应,他的亲族不知会是何种下场……念及此处,周阔又升起挣扎之心。 …… 铜镜内,火海中。 林行渐渐适应了剧痛,眼前不再是漆黑一片,他发现自己高速穿行在火海中,翻涌的火海并为给他造成损伤。 他反倒发现,自己的眼睛中,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经过这剧痛之后,林行的左眼中,多一团燃烧的火焰虚影,右眼中,则多了一阵连绵不绝的飓风虚影。 他福灵心至般,尝试着朝火海扬起手。 左眼中的火焰虚影,和右眼中的虚影亮起,而后他周遭的火海,凝成了一只数十丈大手,也做扬起状。 林行眼前一亮。 他还想再尝尝试些什么,火海却已到了尽头。 眼前出现的是火红石板铺就的台阶,台阶蔓延直至火红的雾气里,雾气中隐约可见一面携刻着巨大‘离’字的石碑,这离字石碑就静静的矗立在天边,亮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光芒。 “八卦中的离!” 林行惊呼一声,心中的猜测被证实,他却没有多少欣喜。 此地尚不知是否凶险,且他此次乃是肉身进入铜镜中,更不知该如此出去,林行目中闪过思索之意,朝着那巨大的‘离’字石碑,走了过去。 这一走,就是半日有余。 天边的‘离’字没有变近半点不说,林行累的是精疲力竭,他发现周遭的无时无刻不在传来一种压力。 林行盘膝坐在台阶上,没有继续前行。 周遭的火、木二种灵气格外浓郁,其他属性的灵气几乎没有,这种情况林行还是头一回遇见,左右也出不去,他就在这茫茫的火色雾气中,坐在那火红色的石板上,静静修炼起来。 他体内的灵力消耗并不大,两个时辰后,林行睁开眼睛。 周遭的火红雾气不断聚散,没什么变化,视线及不到远处,林行来到台阶的边沿位置,往下方看去。 下方什么都没有,这台阶仿佛悬在虚空中一般。 林行又开始前行。 这次他上了大概一百阶,就再次停下,他的双腿发软,眼前发黑,周遭的压力更大了,隐隐有撕裂肌体的错觉。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林行忍着那源源不绝的痛楚,再次在石阶上盘坐修炼。 很快,半个月过去了。 林行满眼血丝,距离的喘息着,他整个人四仰八叉,躺在一处台阶上,体内的灵力运转间,充斥着燥热。 暴虐的情绪在他心中闪现,但被他巧妙地压下。 林行坐起身来,朝着后方看去。 只见自己行过的台阶,都会化作雾气消散掉,也即是说,自己要么在原地不动,要么就只有前进…… 没有怨天尤人,也没有思考太多。 林行抬起头来,看向上方那几乎没有变大的‘离’字,知晓自己走过的台阶,恐怕连九牛一毛都没有。 所幸,林行发现他在这里不用吃饭,不用喝水,没有吃喝拉撒,除了那难熬的台阶外,就只有枯燥的修炼。 渐渐地,随着时间的流逝,林行将这一切当场了一场苦修,他的灵力修为,不知何时突破到了凝气一层后期。 而后是凝气二层初期……凝气二层中期……凝气二层后期…… 十年弹指一挥间。 林行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忘记了自己登上了多少台阶。 他渐渐地不断的去思索,同时沉浸在没有尽头的苦修中,他的心中泛起过迷茫,迷茫又被某种其他的情绪冲淡。 生命的价值往往在于坚持。 林行觉得他若是停在原地,只会白白浪费大好时光,即便他永远出不得铜镜,他也要死在前行的路上。 前行的终点是什么? 应该不止是那离字石碑。 林行隐隐有种感觉,他的心中有什么东西,在破土而出。 时光是否真的存在,过去和未来又有什么区别……林行的思绪越飘越远,他的脚步越来越举重若轻。 那原本不断增强的压力,无法再影响到他,他丹田内的五色莲花,红色的那瓣,和青色的那瓣变得凝实无比。 又二十年过去! 林行的面孔没有半分苍老,但那双眼睛已古井无波。 周遭的风景一成不变,林行的行为一如往常,他顶着那堪称巨山压顶的力道,强行爬上前方的台阶。 手指上的指甲已尽数磨平,他衣衫篓缕,身上往外渗着血水,这血水又被周遭的热气蒸腾,他的颧骨深深凹陷,身上已皮包骨头,无力的跌坐在台阶上,艰难的盘膝坐定。 凝气五层圆满的灵力,在他体内运转,却只能将压力抵消,无法修复他身上无数的暗伤,林行甚至能够感觉得到,他的大限,已经不远了。 即便修炼到了凝气五层圆满,差一步就能达到凝气中阶,但林行走到这一步的时候,已经是太晚了。 他的心境依旧平和。 那女童一曲百年带给他的冲击,在时光的流逝下被抚平。 就这么枯坐月余,行将就木的林行,再次晃晃悠悠的站起,手脚并用朝着台阶上方爬去,如飞蛾扑火。 他已不知自己为何向前。 似乎向前不需要理由。 终于在一处台阶上,林行倒下了,他体内的灵力快速逸散,面孔变得苍老无比,一股死气蔓延至心脉。 他看着茫茫的火色雾气,心中对于生的渴望,渐渐地也变得浓烈无比。 “为什么要前进……为什么要修炼……为什么要长生……” 林行的心中连连泛起疑问,他叩问己心,最终发现他想要的,从来都只有那长生二字,可他为什么要长生? “方死方生,方生方死,世人愚痴,不得解脱……” 林行心里突然闪现当日秦岚所言,他扳过腿来盘膝而坐,随着身体的生机散去,心中那种疑惑终于解开。 浮生若梦,镜花水月。 借假修真,我道长生。 林行参透心中疑惑的同时,生机已然散尽,他的眼睛似闭非闭,神光内照,却另有一股生机自丹田蕴养而出。 这生机初始时如娟娟细流,很快就如大江大河,他的容颜逆转,返老还童,丹田内的五色莲花,转动了一圈,五色灵光流入他的五脏内,他周身无一处不暖洋洋的,舒适无比。 如饮甘露,须弥灌顶。 待林行再睁开眼时,那本来遥远的‘离’字石碑,竟来到了眼前。 他似有所悟。 心念一动,眼前光景变幻,一座凝实的八卦图,出现在林行的眼前。 他浮空在八卦图之上,看着‘离’与‘巽’部分的微弱光芒,对比着那‘乾’与‘坤’部分的璀璨,脑海中多了一段画面,那是铜镜,祭炼所用的手段。 林行那麻木的心中,泛起了久违的激动之情。 他终于也知晓了铜镜的祭炼方法,以及刚刚他所经历的那种境地,其真正的名字,还有破境的条件。 离火境。 至于破境的条件……锻其心,明其性!? 第70章 南柯一梦 林行在离火境中的数十载,外界只不过是一瞬之间。 石室内,女尸眼中的神采还未彻底隐没,她神情中闪过一丝古怪,随即伸了个懒腰,起身走出石室。 陷入山壁内的周阔,是眼都不敢抬,没有看向女尸的勇气,女尸也没有搭理周阔,出了石室后,一路往那山谷而去,在山谷外那层灼热的壁障前,双目中竟多了抹的感慨之意。 她没有停留,径直走入山谷。 周遭灼热的气息,凝成一具无形的巨人之躯,那巨人虚幻的双目中,看向前方的女尸刹那,有些熟悉和疑惑。 “还不来拜见你的主人。” 女尸脸上带着几分好笑,朝着巨人一招手,那巨人的身躯寸寸垮塌,灼热的气息汇聚至女尸手中,化作一个深红色的光球,天地间的火属性灵气陡然沸腾,疯狂涌入那光球内。 这深红色的光球赫然是一颗火灵髓,且是那种一经流出,能在修真界掀起无数腥风血雨的上品火灵髓! 女尸的眉心似是开了只眼睛,化作一道灰芒,将火灵髓摄入其中。 而后女尸伸出一只手,缓缓的握拳,天地间似有一股难言的气势凝成,顿时风云色变,整个黑山地界的山脉,竟微微颤抖起来,随着颤抖,数道山魂被女尸摄出,握在手中。 而后,她一拳砸下。 无声的泯灭。 山谷的地面霎时间化作粉末状,女尸的身形俯冲而下,顷刻间,来到地下三千丈之处,这才停止前进。 她的身前,是一枚五色的神念烙印,那是一朵栩栩如生的五色莲花。 这五色莲花烙印,静静的悬于半空,若仔细查看,不难发现烙印中,五柄寒光凛冽的飞剑,正来回穿梭。 女尸来到此处后,眼中的神采就渐渐熄灭,很快就呆滞了下来。 被她打碎的地面,无数碎石从天际飘散,可奇怪的是,无法靠近这五色莲花烙印的百丈之内,随着五色莲花烙印百丈外的碎石堆积,周遭陷入静谧的黑暗,再无一丝天光散落。 那烙印闪烁着五色灵光,照耀着百丈空间内,化作一个五色的世界。 …… 林行身处八卦图上方,感受着那股一股排斥之力,没有去抗拒什么。 他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亮起红色的光芒,铜镜悬于身前,与铜镜一起高悬的,是一颗深红色的光球。 不待林行有什么反应,铜镜唰的一下钻入他眉心中,连带着将那深红色的光球,也即是火灵髓,一起扯入其中。 “铜镜上的字符,从巽变成了离。” 林行眼中闪过思索之意。 看来这铜镜可以吸收天地间各种奇异之气,进而展现出种种神妙。 譬如那巽风的世界,以及这次的离火境,林行觉得那淡蓝色风暴的世界,应当也有个名字,叫做巽风境。 按照林行前世知晓的中医理论,天地万物皆是气,看来太阳的光芒,和月亮的光芒,乃至于漫天的星光,对于铜镜而言,都可归为奇异之气。 铜镜的神妙,林行依旧一知半解。 他得知了铜镜的祭炼之法,可正是因为得知了铜镜的祭炼之法,林行觉得他就算有一日能成功祭炼铜镜,那一日也无比遥远,甚至遥不可及。 好在他经历了离火境以后,修为有了长足的长进。 林行不知道外界过去了多久,他按下查看自己修为的冲动,环顾四周,这才发现那悬于半空的五色烙印。 烙印呈莲花状,当林行走过去,定定的看着那烙印之时,他神情变得古怪,一拍储物袋取出戊午鼎。 神念探入鼎中,查看着自己的神识烙印,林行惊悚的发现,这身前悬于半空的五色莲花烙印,竟是自己的神念烙印!这个发现让他汗毛倒竖。 “怎……怎么可能!” 林行口中喃喃低语。 他霍然睁开双眼,死死地看着那个五色莲花烙印,恰在这时五色莲花烙印,携着其内的五柄飞剑,唰的一下钻入林行眉心内,他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正看着他微笑的黑袍人。 那人……正是他自己! 如万千雷霆在耳畔炸响,林行的眼前无数光影四散,他似是看到了,那存在于冥冥之中的时光长河。 田野上一阵和煦的风儿吹过,林行怔怔的站在草地上。 这不正是那日他看到女童,听闻牧笛声的田野处吗?林行木然低头,看了看那还拿在自己手中的地图。 “是个梦?不对……” 林行自言自语道。 他能够感觉得到,丹田内的五色莲花,前所未有的凝实,周遭的灵气汇聚而来,正不断的往他体内钻。 此时他的修为,已至凝气五层圆满,在离火境中明心见性,境界上已经突破了凝气中阶,当下只待足够的灵力冲关,自然就水到渠成,林行压下万千思绪,不敢怠慢,就地盘膝而坐。 …… 女童于天际罡风中骑牛而行。 她那双看淡一切的眼睛,瞥向下方,看着盘膝坐在田野中的林行。 “此子的修为……” 女童心中有一丝愕然。 她修炼时空法则已有数万年,非常肯定,那一曲牧笛中的时空力量,最多让这少年去到未来几个月。 “看来那个未来里,他有所际遇。” 女童的愕然只持续了一瞬,就消散无形,她不再关注下方的林行。 哞~ 座下的黄牛低吼,踏着天际的罡风,牛角破开天幕,进入域外空间。 …… 林行的突破很是顺利。 当凝气六层的雄浑灵力,流转在他的四肢百骸,林行明显能够感觉到周遭变得不同,但具体有什么不同,他又有些疑惑不解,摊开手掌,他将一丝灵力流转至指肚,而后轻轻弹出。 轰! 巨大的火球打在前方土包上,熊熊烈焰吞噬土包上的植被,将这个小土包,炼成一滩流淌的岩浆。 灼热扑面而来,林行的右手轻轻压下,数百丈内的水汽汇聚而来,随着他的手掌下按,将那流淌的火红岩浆冷却,林行顺势掐诀催动会春水,剑指凝成一团青光,径直点向前方。 田野上的花草疯长,很快将岩浆冷却后化作的岩石覆盖,甚至有几种其他的植物,扎根在那岩石上。 林行若有所思。 三道基础法诀丢下去,体内灵力只消耗了微不可查的一丝,若是手中握着灵石,恐怕施展五行基础法诀时,他的灵力消耗,还没有补充的快。? 第71章 凝气中阶 除去灵力总量的提升,林行发现,他的神识覆盖范围,达到了三百丈左右,笼罩方圆千米内的田野。 他‘看见’地下甬道内战作一团的蛇鼠,‘看见’侧后方八百米出的苍鹰,‘看见’自己身前的花草种子,被青色的灵光笼罩后,迅速从刚刚发芽,到长成一株苍翠的花草。 细致入微的探查,依旧颇为消耗神魂力量,林行将神识收归己身。 他内视丹田,只见五色莲花已经长大了一圈,若是就体积来看,明显他的小腹,装不下这么大的五色莲花,但那五色莲花,确确实实的存在于他丹田内,且只占据了丹田中央的一点。 神识朝着丹田内其他方位查探,却什么都查探不到。 五色莲花将周身的灵力,聚散于他的丹田内,时时刻刻淬炼着他的肉身,林行试图循着灵力运转的路线,查看丹田中其他的位置,却依旧无法查探到,他的丹田如同没有边际一般。 与他的丹田一般的,还有识海。 林行内视眉心深处,来到识海中,看着那火灵髓被铜镜吞噬,又往深处去了些,可直到他无法前进的尽头处,依旧能看到灰茫茫的识海,朝着更深处蔓延而去,林行若有所悟。 睁开眼睛,林行朝着不远处的石块伸手虚抓,那石块登时被他摄起。 看着石块悬空,林行再次双目微阖。 凝气中阶与凝气低阶的差距确实不小,但他总觉得差点儿什么,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他下意识的忽略了。 林行想起自己在那个‘梦’中所见,沉吟了小半日。 “难不成那是真实的未来?”他的心中狠狠一跳,“若是梦境、幻境怎会如此真实?可那神念烙印去哪了……” 他刚刚在体内的探索,不光是为了确认,凝气中阶后的一些变化。 更主要的,林行在寻找,那遁入他体内五色莲花烙印,他现在很是肯定,那就是自己的神念烙印。 只因那神念烙印里的气息,和他的一致,且在回来的最后关头…… 林行目光微闪,长身而起。 他轻轻揪起一根草茎,往风中一丢,而后脚下踏在草茎上,神念将那根草茎摄起,驮着负手而立的他,往地图上,那丰川县城的方向而去。 嘭! 下一刻,林行狼狈的从草茎上跌下,单膝跪地,差点摔了个狗啃屎。 接下来他将灵力注入背后的黑袍中,瞧了几眼女尸,又祭出魂铃,晃悠着魂铃,就让女尸背着自己前行。 女尸的速度很快,比之林行贴着神行符,确实差了不少,林行伏在女尸背上修炼,待得赶到丰川县城附近,已经是半月后的深夜,他从女尸背上下来,揉着眉心将女尸收起。 一缕灰气在林行眉心萦缠不散。 突破凝气中阶后,林行才发现,自己操纵女尸是,会有尸气侵蚀神魂,让他有一种正失去什么的感觉。 虽不知会导致什么结果,但经此一发现,林行还是本能的,想要修成尸阴诀前,尽量减少操纵女尸。 整理一番黑袍,摸了摸脸上的半截银面,林行刚欲前行,却又停下脚步,他身形几个纵掠间,来到所处山坡的一处密林,行至深处,跃上一棵大树的粗壮枝丫,摘下半截银面。 “除了这半截银色面具,还有那魂幡,都是需要祭炼一番的,除此之外,如今我实力大进,寻那黄阶上品阴煞之地,应该提上日程了,看望二叔林有福后,就出发前往正阳坊。” 林行抚摸着半截银色面具,同时将灵力注入其中。 让他意外的是,直到他体内的灵力,注入这半截银面一半,银面依旧没有半点反应,就好像他什么都没做一般。 苦笑一声,林行将半截银面再次戴在脸上,一拍储物袋,取出魂幡。 这魂幡和魂铃是一起在被冯玲夺舍的禹四身上得到,魂铃早已被他炼化,以祭出多次,而这魂幡他却是第一次尝试祭炼,原因也很是简单。 林行摩擦着不知什么材质的黑色小旗,想起空荡荡的铸铁山庄,心中一直有一个不好的猜测,正是这个猜测,让他炼化魂幡的心淡了下来。 可那是从前了。 经历了离火境中的数十载,林行的心已经足够冷硬。 他将灵力注入黑色小旗中,不出片刻,就在其中烙印下神念印记。 黑色小旗迎风便长,很快化作一面半人高的魂幡,他看见一片浓郁的黑雾,以及黑雾中数百道的残魂。 这些残魂都保留着死时的模样,很大一部分,是林行见过的面孔。 耿波、孔善二人也在其中。 “看来铸铁山庄空空荡荡的原因,就是大部分的铸铁山庄弟子,已被那老妪,也即是冯玲炼入了魂幡。”林行面不改色的熟悉着,如何祭出魂幡御敌,他从树梢上跳下,手中掐诀。 口中念念有词,而后猛地一挥魂幡。 一片黑雾在夜色下蔓延而出,将数十丈的空间笼罩,树木花草迅速枯萎,失去了生机,附近几只兽类和小虫,也在黑雾扫过的瞬间,化作了残尸,被呼啸而过的残魂吞噬了生机。 林行神情不变,挥手将魂幡收起,黑雾中似是有些躁动,残魂们怒吼着,被收入魂幡中,而后魂幡在他的手中,再次化作一面黑色小旗模样。 “看来魂幡的威力大小,是看残魂的质量,以及数量多少而定。”林行摩擦着下巴,将黑色小旗收起。 似是察觉到什么,林行的眼中露出一抹古怪。 黑夜中,他静静地站着,那黑袍下的身躯,仿佛与周遭黑暗融为一体。 …… 一辆简陋的马车在官道上颠簸,赶车的是个长得很是富态的中年男子。 这中年男子在赶着马车的同时,不停地和身旁的白面少年交谈着。 “虎子,你可一定要让仙长看中啊!紫炎派每二十年招收一次弟子,你六叔我就没能赶上,咱们林家村的少年里,我看就你最聪慧……” “六叔,这事哪有个准,说不得仙长们,就看中愣子那小子了,到时候还得劳烦六叔把我送回去……” 白面少年名叫林虎,那中年男子则叫做林庆生,乃是他们林家村远近闻名的能人,在县城里做大买卖。 二人的交谈让马车里其他几个少年心中忐忑,八人中仅有两人满不在乎。 其一是那叫愣子的少年,愣子正呆呆的看着马车外,那茫茫的夜色。 另一个则是满脸不屑,一副成竹在胸模样的黝黑少年,黝黑少年的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看着林虎和林庆生。 “谁不知道紫炎派收徒,看的是资质,是那什么什么根?林虎,你拽什么拽,就好像已经是紫炎派的弟子了似的!”黝黑少年心中疯狂腹诽。 腹诽归腹诽。 黝黑少年时不时摸一下怀里的包裹,心里也升起了无限的向往之意。 …… “夺灵草?”路旁树梢上,林行看向远去的马车。 他的神识集中在黝黑少年怀里,那是几株灵草,装在一个木盒里。 “按照玉简中记载,夺灵草此物颇为珍贵,乃是炼制数种不凡丹药的主药……”他略加思索,追着马车而去。? 第72章 回镇 马车一路驶入丰川县城,林行也一路尾随而至。 黑夜里的丰川县城,如匍匐在地的巨兽,可比河阳镇雄伟的多,林行瞧了几眼后,敛去气息,纵身跃上城墙。 今夜无月,唯凉风作伴。 他静立在城墙上,眉眼低垂,看着那辆简陋的马车,载着那怀揣夺灵草的少年远去,没有再行追踪之事。 只因他察觉到这丰川县城中,有一股不弱的气息存在。 “即便不到凝气中阶,至少也是凝气五层的修士!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那对叔侄口中的紫炎派之人……” 林行沉吟片刻。 而后他翻身落下墙头,决定将看望二叔林有福之事,从长计议一番。 近乎无声无息的落地,如一片落叶落在地上,他站在城墙根,平静的目光,扫过夜色下的丰川城外。 深更半夜,官道上有马车飞驰也就罢了,这丰川城外,聚集的人也不在少数,大部分是两夫妇带着几个孩子,一家缩在一起,也有几个是独身少年,蹲在地上,连连瞥向城内。 “紫炎派招收弟子,每二十年一次,这紫炎派看来是个仙家门派,就是不知我是否能加入其中。”林行穿行在城外的人群中,从一张张风尘仆仆的脸上,看出了紧张与渴望。 父母渴望自家的孩子能入仙门,孩子则渴望自己能成为仙人,这世间所有的生灵,都有各自的渴望。 可能够将渴望实现的,寥寥无几。 林行行走间,神念进入储物袋中,看着自己储物袋里那南洲修真界见闻的玉简、几个粗糙的玉瓶、灵光稍显黯淡的戊午鼎、魂铃、魂幡,还有那些看起来栩栩如生的药材。 石守田所托,他已无法兑现。 这些药材只要拿出储物袋,就会灰飞烟灭,几个粗糙的玉瓶自不必说,里面的丹药一见空气就会腐败,就连中品法器的戊午鼎,都因为百余年时光的流逝,而失去了部分灵性。 林行此时已经确定,他真的去到了百余年之后。 除去他本身外,就连身上黑袍下的衣物,都变得很是易碎,只怕他的动作稍微大些,身上的衣物就会破碎。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林行不想深究,也没有能力深究。 从储物袋里摄出一枚灵石,林行发现灵石内的灵气,没有丝毫逸散。 他将灵石握在手中,吸收着其内的灵气,炼化为自己体内的五行灵力,望着远方天际,思索下一步该怎么做。 回河阳镇一趟,是必须的。 他须得搞定石守田,让石守田不至于迁怒他熟识的人,另外那跟在他身后的尾巴,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来丰川县城的一路上,林行对于暴涨灵力的运转,变得更熟悉了些。 他从怀里拿出地图,而后分辨一番方位,灵力运至足下,而后周身泛起金光,朝着河阳镇的方向疾行而去。 金身术的加持下,林行几乎足不沾地,离地飞腾般前行,八百里不过数个时辰的工夫,他回到河阳镇的时候,天刚蒙蒙亮,而他体内的灵力,这么一路的消耗也不到十分之一。 而且金身术变得更加熟练。 林行感应一番,觉得距他金身术小成之日,已然不远了。 推开自己所居的小院大门,林行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这日初晨,他在小院的长廊里,来回踱步走了许久。 晌午,日上三竿。 嘭嘭嘭! 砸门声响起,林行正以灵力蕴养戊午鼎,神识下意识的扫了过去。 范友,带着一个尖嘴猴腮、满脸不耐之色的老者,正站在小院门外。 “这姓赵的,好大的架子!” 那尖嘴猴腮的老者,林行记得他在散修集会上见到过,是个境界为凝气二层的散修,此时毫不客气的开口道:“杀了老夫的灵仆,以为躲起来就没事了?哼!老夫绝不会罢休!” “司徒前辈……” 范友陪着笑脸,为林行辩解:“昨夜确有人看到,赵道友回到了小院,想来之前是有事情在外面耽搁了。” 复兴司徒的老者神情有些似笑非笑,瞥了范友一眼道:“三月之期快要到了,那小子若是炼不出辟谷丸,你和你的家族,等着给他陪葬吧!” 老者说到最后,眼中闪过一抹凶厉之色,颇为骇人。 范友的面色一变,嘴唇微动要说些什么,小院的门吱嘎一声打开了。 林行黑袍银面,垂手而立,目光扫向一旁复姓司徒的老者,那老者毫不客气的与林行对视,林行却只是浅淡的瞥了一眼他,目光停留在范友身上:“许久不见,范老哥近来可好?” 紧接着林行丝毫不管连连摆手的范友,强行拽着范友的手臂,把范友拉近了院里,就要将小院大门关上。 “咦?”林行这是似才注意到一旁的老者,“这位道友如何称呼?” 司徒勘的脸已成了猪肝色。 “小辈!安敢如此欺辱与我?” 司徒勘口中低喝道。 想他司徒勘在整个正阳府地界,也算是个人物,更是野火军的一等供奉,如今竟被这姓赵的小辈如此看清! 那范友何等何能走在他的前面?这姓赵的凭什么瞧他不起?司徒勘心中怒极,出口的言语已附上神念之力。 他要让那姓赵的难堪! 林行嘴角露出一抹诡笑,又迅速收起,他体会着袭来的微弱神念,身形踉跄着后退一步,脸色也变得苍白:“这位道友,不在下哪里得罪你了,难道是为了月前那个败类灵仆?” “在下诛杀道友灵仆,今日道友前来是兴师问罪的吧?” 林行不等司徒勘开口,就将司徒勘此行的目的定性,一旁的范友听得脚下一软,差点给林行跪在地上。 “败类?”司徒勘老脸上的皱纹绷起,冷冷的哼了一声,“哼!若不是石老与你的三月之约,今日老夫就将你碎尸万段!你且说我那灵仆如何得罪你了,你竟残忍的将其杀害?” 司徒勘的质问让林行微微一愣。 他本来苍白的面色,陡然沉寂下来,身形也不再踉跄。 这一变化让司徒勘神情微变,心中生出种不好的预感。 但他自认眼前的小子,两月前散修集会时还是凝气一层,此时断然无法有什么突破。即便有所突破,也只能在凝气一层里打转转,区区的凝气一层,如何是他司徒勘的对手? 司徒勘信心大增,就要继续开口。 这时,林行抬起了头。 他的表情中带着一丝困惑,眼中泛起了令人不寒而栗的血丝:“老狗,似你这般的渣滓,也配称为修士?”? 第73章 霜雪 小院门前陷入了死寂。 范友的神情陷入呆滞,他木然的转头,看向司徒勘。 司徒勘面沉如水,体内的灵力狂涌,有种要失控的感觉,他几乎按耐不住,就要出手,但终究是顾忌着石守田,一忍再忍,良久从牙关里挤出一句话:“姓赵的小子,你当真要找死?” 林行看着司徒勘,根本没有和司徒勘再言语什么,那火红大弓已拉至满月,嘣嘣嘣对着门外就是三箭。 三箭过后,火红大弓已被林行拉断弓弦,捏碎弓身! 这陪伴林行许久的火红大弓,终在此刻无法承受主人力道,分崩离析! 司徒勘瞳孔猛缩。 他未曾料到眼前的小子,出手竟如此果决,更没料到眼前小子的手段如此凌厉!他一拍腰间的灰扑扑袋子,一面银灰色的盾牌,就凭空出现在他身前,其上灵力的光芒扩散开去。 嘭! 三箭几乎同时落在盾牌上,那银灰色的盾牌上,灵力的波动骤然剧烈,其后的司徒勘已是目眦欲裂。 “怎么可能!” “此子射出的凡俗箭羽竟有如此巨力,这铁木盾可是老夫炼制数年丹丸,才从大派弟子那里换来之物!” 司徒勘体内的灵力在挡下三支箭羽后,就去了一般。 他察觉到身上冰凉一片时,神识才注意到自己身后,那蔓延到腰间的冰霜,他的神情再变,猛吸一口气。 “呼!” 而后朝着那蔓延的冰霜吹出,一股灼热的气息,从他的肺部涌出,将那蔓延尾椎的寒气阻住,还不待他松口气,一道明晃晃的金色身影,已绕过铁木盾,一拳砸落在他鼻梁上! 嘭嘭嘭嘭! 林行运转金身术,以通背拳一拳又一拳捣在司徒勘的脸颊上,司徒勘的护体灵力,几拳就被他打得稀巴烂。 “等等!赵道友有话好说!” “司徒勘有眼无珠,还请赵道友高抬贵手,饶过我吧!” 司徒勘体内仅余的一丝灵力,都被林行打散,他口中连连讨饶,却丝毫无法让林行的铁拳停歇。 噗! 终于,司徒勘被林行一记老拳,砸在心口位置,整个人倒飞出去数丈,一口烈血,夹杂着内脏碎肉从嘴里喷了出来,他嘭的一声撞在林行小院外的一棵树上,狼狈的倒在一旁。 “这是你逼我的!” 司徒勘从储物袋里取出一枚燃血丹,趁林行不注意,直接塞进自己嘴里,而后血色的灵力,从他的心脏位置,朝着四肢百骸辐射,很快他的灵力就达到超出巅峰时期一截的水准! 林行看着这一幕,却没有阻拦。 还在小院里的范友,则有些看傻了眼,他看向林行身上的灵力波动,那种他看不透的感觉,分明已超过了凝气一层,再看司徒勘败得如此之惨,看来林行也不能是凝气二层。 “难不成……赵道友他已经达到了凝气三层?嘶!竟修炼的如此之快!”范友思及此处,小跑几步来到林行身后,“赵道友!这司马老狗服下燃血丹,只怕实力将会迫近凝气三层!” 林行闻言点点头。 他的手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呈摊开状态,一颗水珠在他的手心凝聚,天地间的水汽汇聚,不断的融入到那滴水里。 某种沉重的波动,从那滴水珠中弥散而出,范友和司徒勘却似什么都没发现一般,各自如临大敌的戒备着。 司徒勘已从地上站起,看着林行冷笑一声:“呵!阁下隐藏实力,成为我野火军供奉,真不知意欲何为!” “老夫今日拼死,也要将你拖住,直到石老前来!” 说着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泛着青色的玉符,直接将其捏的粉碎。 “传讯玉符!” 范友惊呼一声。 他瞧了眼林行,又看了看司徒勘,脚步有些退缩。 石守田作为正阳府的散修中,赫赫有名的存在,在附近几个县可谓是一言九鼎,无人敢捋其锋芒! 他范友若是孤身一人换自罢了,无非是一条行将就木的性命而已。 可他还有子嗣,还有娇妻…… “赵某隐藏实力,自是另有缘由!若范兄担心石老怪罪,可先行离去,今日这老狗必死无疑,石老也救不了他。”林行察觉到了范友的估计,当着司徒勘的面直言不讳。 范友脸色涨红,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挣扎许久,最终悻悻退走。 随着范友离去,林行的目光越发平静,可司徒勘却感觉周身越发阴寒,地上甚至出现了一层层白霜。 司徒勘从放出传讯玉符开始,就弓着身子,周身被燃血丹点燃的血色灵力,不断的起伏流转着。 他苍老的面容上,目光有些闪烁:“赵道友,你我不妨各退一步……” 林行手中的水珠凝结到了极致,散发着灰蒙蒙的光芒,他佯做一副倾听状,却见那司徒勘话说到一半,身上血芒一闪,竟以极快的速度冲至林行身前,张开手掌对着林行一拍! “五浊气!” 五种污浊之气,凝成一道血色掌印,迎面打向林行。 周遭的花草树木顿时枯萎,地面干裂,那白霜尽是化作黑水,数丈内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烈性气息。 林行神念凝入己身,闭住呼吸,将金身术催运到极致,而后将手中托着的水滴,颇为费力的朝前打出。 咔嚓! 冰川凝结的声音响起。 周遭十余丈的空间内,化作了霜雪的天地,十数个一人多高的冰坨,均匀分布开去,那司徒勘的身形,竟已悄然遁出到十余丈外,此时双目中透着惊骇的,被冰封在一块冰坨里。 大部分五浊气都被冻结,可还是有一丝沾染到了林行的右手手臂上,他左手一拍储物袋,那黑鞘长刀在手,单手拔刀出鞘,刹那间削去有右手手臂上的一大片肉,他仍旧面不改色。 那片肉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而后迅速乌黑发臭。 林行眉头微皱,他又是一刀削在右手手臂上,而后接连三刀,右手手臂上很多地方已经见骨,他这才收手。 被他削下的肉,落地以后,或快或慢的化作乌黑色,林行看也不看。 他绕开五浊气占据的地方,出了霜雪牢笼,几个回春术将手臂的血止住,体会着肉芽生长的感觉,静静等待着。 黑袍在北风下烈烈作响,银色面具下的双目平静如初。 好似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林行静立于霜雪牢笼旁,等待石守田的到来,就这么一直等到了深夜。 石守田依旧没有半分踪影,反倒过往行人,将这里的事情传遍了河阳城。 林行有些疑惑。? 第74章 猜想 等待的过程中,林行也没闲着。 他左手掐诀,按部就班的施展了数次水弹术,打在地面上,时而是冻结一大片地砖的白霜,时而是打烂地砖的强力水弹,他体会着其中的变化,似是将那司徒勘忘在了一边。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林行心中有些惊喜,水弹术在他手中,越发的变幻莫测,他觉得水弹术这个名字已经有些不适用了,将其唤作水灵术,反倒更加贴切一些。 他不知晓,自己修习的水弹术,是否和其他人修习的水弹术有什么不同。 眼见月上中天,林行也不浪费时间,回到小院里,借着铜镜聚敛星光和月光,凝成的阴煞阳煞修炼起来。 他双手各握一块灵石,大五行凝真妙法运转下,修炼渐入佳境。 一夜无事。 第二日,林行将手中的灰白灵石放下,体会着丹田内五色莲花微不可查的凝实少许,眉头微微皱起。 如今看来,突破凝气中阶以后,两块灵石也只能修炼数个时辰,提升的修为更是少得可怜,只怕突破凝气七层就要数年,这还是在有足够灵石共赢的情形下,才能达到的最佳情况。 长长吐出一口白气,林行从坐而起,看向冻了一宿的司徒勘,眼中闪过一丝古怪的光芒,迈步上前。 他要印证一个猜想。 那石守田若是到来,只怕他要用这司徒勘做试验,还要多费一番功夫,可石守田没来,他也乐得清闲。 司徒勘在冰柱里冻了一夜,他刚开始心中忐忑之余,还自认有炼药师的身份打底,自己不会就此丧命,还在筹谋脱困后如何利用自己手上的人脉报复,哪想到那小子真就不管他了! 直到此时,司徒勘的意识已然昏昏沉沉。 司徒勘体内的血液流动变得极为缓慢,若不是身怀凝气二层的修为,司徒勘早就冻死在冰柱里了。 行走间,林行看着没有半点儿融化迹象的冰霜牢笼,口中渍渍称奇。 “聚敛周遭三百丈内的水汽于一滴水中,而后将那一滴水打出,化作这笼罩数丈的冰霜,这能算是水弹术吗……” 林行昨日打出那滴水后,消耗的灵力,达到了体内灵力总量的近十分之一,比他刚突破凝气中阶时,将五行基础法诀施展了个遍消耗还大。 他觉得问题出在那‘一念灵机’上。 当日与滂沱大雨中,他悟出的一念灵机,让水弹术产生了多大的变化,这点还不好说,但一定是有什么变化的。 “五浊气……” 林行看着冰霜牢笼外,散去大半的五浊气,心中有些忌惮。 右臂上的伤,在回春术的作用下已经结痂,经过昨夜的调息,与铜镜上的阴煞治疗,痊愈用不了几日。 但昨日右臂沾染五浊气后,他心中那种命在旦夕的感觉,依旧挥之不去,他瞧了几眼五浊气,又将目光落在那被凝滞在冰柱里的司徒勘身上。 踏踏踏…… 司徒勘在冰柱里那呆滞的眼眸,看着林行走至近前,露出一抹祈求。 林行却能够看出,隐藏在那祈求后的,是化不开的怨毒。 他不会再犯曾经的错误。 干脆利落的打碎冰柱,看着其内的司徒勘,身躯随着开裂的冰柱而碎裂,林行的神念聚集在周身数丈。 某一刻,他骤然伸手。 神识随着他的手伸出,凝成一团,将司徒勘的身躯碎块摄住,而后从中拽出一个模糊的黯淡光团。 这光团的颜色驳杂,其内传来一声声惊恐的大叫,一张人脸在光团上若隐若现,正是那司徒勘的模样。 林行没有任何表情,他将司徒勘的神魂摄出后,伸手从碎裂的冰渣里,捡起司徒勘的储物袋,而后绕过冰霜牢笼,往小院里走去,他的神念始终包裹着司徒勘的神魂光团。 回到小院里,他将司徒勘的储物袋收好,回到垫子上坐下,左手轻点眉心,神念触及识海内的铜镜。 他再次催动铜镜! 一种撕裂的感觉出现在林行心底,那是神魂力量在一瞬间消耗过大的感觉,很奇怪,他当初摄取这司徒勘的灵仆王勃之时,消耗就没这么大。 彼时仅仅凝气一层的他,就能承受。 而眼下摄取这司徒勘却有些艰难,这让林行若有所思。 看来铜镜摄取神魂,是看被摄取者的神魂强度而定的。 思虑间,司徒勘的神魂光团,已没入他的眉心处,被那隐隐浮现的巽字吞噬,林行的神念紧随其后。 他的神念强行贴在司徒勘的神魂光团上,进入到了铜镜内,那淡蓝色的风暴世界,也就他理解中的巽风境中。 当然,仅神念进入其中。 离火境的遭遇还历历在目,林行不确定,他若是真的肉身再次进入铜镜内的世界,是否还能有出来之日。 …… 石守田来到河阳镇时,已是他接到传讯玉符后的第二日晌午。 昨日他修炼正到紧要关头,哪有空管什么传讯玉符?任由传讯玉符闪烁数个时辰,他才从渡过那紧要关头,而后思索半晌,才决定赶赴河阳镇一趟,毕竟那司徒勘要是死了…… 麻烦不少。 走在河阳镇的街道上,两侧有野火军的卫兵开路,镇上的百姓纷纷退避三舍,石守田瞥了眼身旁的范友。 “如你说言,那赵丘只是施展了个冰霜术,就被你看中,而后拉来一起参与散修集会?范道友真是交友广阔,石某远远不及也!”石守田带着几分嘲讽,对落后他两个身位的范友道。 范友哪敢反驳?他点头连连称是。 石守田回忆着那戴着半截银面的黑袍人,神念就朝着前方蔓延而去。 “嘶!” 倒吸一口凉气,石守田将神念收回。 他看到一座笼罩数丈方圆的冰霜囚笼,那惊人的寒气,加上其内未消散干净的五浊气,让他不由暗暗心惊! 这姓赵的到底是什么来头…… 如今手段,绝非凝气低阶能有。 可凝气中阶为何要隐藏修为,参与梅花庄主牵头的散修集会,成为我野火军的供奉?石守田放缓了脚步。 他再次瞥了眼范友。 “范道友好眼力!这位赵姓的道友,修为真是高深莫测。”石守田神情一变,换了个笑脸,看懵了一旁的范友。 未待范友回应,石守田继续开口:“只是那司徒勘乃是我野火军从正阳坊请来的炼药师,如今被赵道友打杀了……” 石守田的眼神让范友明白了他的意思,范友点头如捣蒜。 “石老您放心吧!范某知晓一会儿怎么说。”范友眼前一亮,连连拍着胸脯,很是上道的对石守田保证道。 石守田满意的点点头,那高大的身形抬起头来,眼神变得有些晦涩。? 第75章 印证 一片淡蓝色的风暴中,司徒勘的神魂光团凭空出现,林行虚幻的身躯也随即凝成,浮空立于风暴中。 “巽风境……” 林行扫看四周,口中低语道。 他瞧了眼自己虚幻的神魂之躯,又看了看司马勘正在被风暴侵蚀的神魂光团,心念一动,朝着一旁掠去。 和肉身处于离火境中时不同,此时的林行,仅神魂之躯在此,在巽风境中几乎可以畅游,当然自然无法如在离火境中那般修炼,但林行进入巽风境的目的,自然不是修炼一事。 他按照上次进入巽风境的经验,在淡蓝色的风暴中游荡,寻找起来。 “那王勃的神魂也被我摄入巽风境了,当下应该已然神魂俱灭,其记忆若是也像那名为冯玲的老妪一般……” 林行心中有些激动。 在离火境中修炼数十载,他已心如止水,可在探究铜镜的神妙时,依旧有种按耐不住的激动浮上心头。 在淡蓝色风暴中寻了大概半刻钟,林行如愿得见王勃的记忆画面,他看着那王勃从牙牙学语,到身死的短暂一生,心中没有丝毫波动,只是留意一番红菱在哪,就挥手将其打散。 随着他伸手一挥,一只淡蓝色的风暴大手,将王勃的记忆画面碾碎。 “红菱此女,竟然被一神秘女子带走,也缘此,王勃才会被司徒勘收为灵仆。”林行眼中闪过一抹古怪。 他再次回到司徒勘那几乎被磨灭的神魂旁,静观其变。 随着司徒勘神魂力量,被淡蓝色风暴席卷,一丝一缕的朝那巽字石碑而去,司徒勘的神魂光团越发黯淡。 最后嘭的一声炸裂,绽放了此生最后的光辉,无数的记忆画面井喷而出,洒落在林行虚幻的神魂之躯前方。 “半个时辰,凝气二层的修士,神魂会被磨灭,那若是凝气六层的修士呢?甚至筑基修士呢?他们的神魂多久能够磨灭……”林行的心中思索着,同时查看司马勘的记忆画面。 他想要的东西很快出现。 那是司马勘这一生中记忆最深刻的点,在淡蓝色的风暴中,也最有韧性,此时不过消逝了不到十分之一。 林行心念一动,神魂之躯就俯冲过去,一把陷入那画面中,无数司马勘炼药的画面,疯狂钻入他的脑海。 是的,司马勘身为一名少见的,凝气二层的炼药师,其经验可谓是无比的丰富,才情也有可称道的地方。 如今,这一切都是林行的了。 当然,除了这些炼药的画面,还有许多杂思,让林行心中有些膈应。 这司马勘的修为已经很多年没有提升了,他有一些极为变态的癖好。 这些癖好也成了他记忆里,较为深刻的点,林行心里的喜悦,都被那些极具冲击力的画面冲淡了些。 直到他将那些炼药画面,消化的差不多了,他才脱离这些记忆画面,又在司马勘的其他记忆画面中寻找起来,很快找到那修炼五浊气的记忆画面,再次将神魂之躯投入其中…… 少顷,林行凝出淡蓝色的风暴大手,打散了司徒勘的所有记忆画面。 而后,他就在原地负手静思起来。 司徒勘的记忆画面中,蕴含的力量,较之那冯玲弱出很多,林行脑海中虽有些纷乱,但对他的思考没有影响。 只不过,他现在有些纠结。 这五浊气从五行而来,获取的方式并不如何难,只是获取的方式很是古怪,需要常年累月在红尘中收集。 思虑片刻无果,林行的神魂之躯散去,他将神念收归己身,大略扫看一眼外界后,就将神念转为内视。 他的第一个猜想,就是巽风境中的淡蓝色风暴,拥有搜魂般的神异。 这一点已经得到了印证。 至于他的第二个猜想…… 当林行的神念集中在铜镜本身上时,注意到那悠然洒落的淡蓝色光点,混杂着些许红色光点,散入他的四肢百骸。 “果然!” 林行心下一定。 这铜镜在吞噬并且炼化他人的神魂后,果然能够外溢一些其他的奇特灵力,这种奇特灵力,能小幅度提升他的资质! 从铜镜吞噬冯玲的残魂,第一次洒落淡蓝色光点后,他对于木属性的灵气,亲和度就较之其他属性的灵气,更高一些!纵然高出的,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儿,但却是实实在在的。 那王勃的神魂力量太弱,显然不能提升他的资质分毫,可司徒勘怎么说也是个凝气二层的修士…… 林行有些忐忑,只因司徒勘提供的淡蓝色光点,虽然混杂着些许红色光点,但总量那还没有冯玲残魂提供的淡蓝色光点十分之一多!他有些怀疑这对于他的资质是否会有提升。 这些光点洒落的速度很慢,那是种润物细无声的感觉,林行睁开眼睛,从内视的状态脱离,将司徒勘的储物袋拿了出来,就要查探一番。 这时他的神情微动。 刚刚他神念扫出,却碰撞到另一股不比他弱的神念。 “终于来了。” 林行霍然起身。 他收回神念,整理一番黑袍,运转敛息诀,将自身修为彻底的敛去。 林行的神念虽然一触即回,但他已察觉到,是那石守田到了,就在小院门外,范友则站在石守田的身后。 打开院门,一身黑袍的林行,站在门槛后,目光平静。 石守田瞧了几眼,那高大的身躯,极具压迫力,面无表情的模样不怒自威,林行对这些却视如不见。 诡异的沉默,将范友吓得够呛。 他挤出一抹小心翼翼的笑容,想要说些什么缓解气氛。 却在这时,石守田面上展露笑容,对林行抱拳道:“赵道友,如此深厚的修为,瞒石某瞒的好苦啊!” “哪里哪里!事出有因罢了。” 林行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句。 而后他转身引着石守田,朝着院里走去,范友赶忙跟上。 行走间,林行和石守田又胡乱扯了几句,当二人坐在石凳上时,至少他们表面上的关系已经拉近了不少。 “赵兄,实不相瞒……” .石守田面上做一副为难状:“那司徒勘如此可恨,打杀了也就打杀了,他虽是我野火军高价从正阳坊请来的,但得罪了赵兄,那是死不足惜!但他在正阳坊那边颇有些关系。” “哦?愿闻其详!”林行做倾听状。? 第76章 远遁 “据我所知。” 石守田神情一肃,沉凝的看着林行:“那司徒勘炼制的大都是低阶丹丸,正阳坊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可他不知怎么搭上了线,给紫炎派的几个外门弟子炼制融血丸……” “融血丸?” 林行双目虚眯,低语道。 在那南洲修真界见闻的玉简中,他看到过一种名为融血的丹药,看名字的话,这融血丸难道是那融血丹的简化版?他平静的眼眸中泛起涟漪。 林行的表现让石守田心下一定。 “想必赵兄也知晓,那炼制融血丸的融灵草是何等稀有,这等丹丸,正是特供给紫炎派几位高徒的!也因此,那司徒勘身为炼药师,才能以区区凝气二层的修为,作威作福至今……” 石守田又是一番话语,好似循循善诱,林行却不为所动。 “石老有何事不妨直言。” 林行十分冷硬的打断道。 他怀里还放着司徒勘的储物袋,此时被石守田这么一说,他对于那储物袋中司徒勘的身家,颇为好奇起来。 石守田神情一滞。 心头的恼怒让他眼神微冷,可旋即他就按耐下来。 沉吟片刻,石守田重重的点头:“石某此来,正是向赵兄,讨要那司徒勘的储物袋!若是赵兄识趣,应当知晓那司徒勘的储物袋干系重大。” “此事绝无可能。” 林行干脆简短的回应道。 这下不光石守田的神情陡然阴沉,一旁的范友也神情大变。 “这个……赵兄!石老所言可是句句发自肺腑,那紫炎派的高徒,可是我等散修能够得罪的?不若赵兄将司徒勘的储物袋交出,相信石老定然会给赵兄一个满意的交代!”范友急道。 范友满头大汗,他能够感觉到,石守田那阴冷的目光,正斜瞥着他。 “哈哈哈!是极!”石守田收回目光,佯做爽朗的大笑几声,“范道友所言正是吾之所想,只需赵兄将那储物袋交出,日后赵兄便是野火军的特等供奉,每月供养,八块灵石!” 随着石守田这句话出口,仿佛给林行下了最后通牒。 一种沉重的气势横压而至,让林行的眼神一凝,一旁本来满头大汗的范友,更是双腿发软,如坠冰窖。 林行霍然抬头,与石守田对视。 石守田的眼眸中,一种名为暴虐的情绪正在酝酿,那过于高大的身躯,时刻散发着一种冰冷的气场。 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意,已将林行锁定。 林行心中有些困惑。 他留在院外的冰霜囚笼,难道无法威慑眼前的石守田吗? 困惑归困惑,林行的心中未有半分慌张,强硬的做派在他看来还是很有必要的,除非真的是实力相差过大。 “八块灵石?石老说笑了。” 林行缓缓起身,顺势抖搂着身后黑袍,语气依旧平静:“既然那司徒勘的储物袋关系如此重大,依赵某看,不若石老,干脆将其一次买断。” “哦?” 石守田收敛了面上的笑意。 他重新打量几眼,这眼前的黑袍人,也从石凳上站起,身躯紧绷,神情满是寒意,好似酝酿着雷霆一击。 咔嚓…… 大片的冰霜率先蔓延到石守田腰间,石守田冷笑一声。 “雕虫小技尔!” 石守田只是脚下一震,蔓延至身上的冰霜俱是碎裂,一股夹杂着黑芒的气浪,自石守田的脚下横扫而出。 范友转身欲逃,却直接被这威势波及,整个人如被抽干一般,颓然的倒在地上,俨然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玄魂引!” 石守田心中低喝。 他冲着范友一招手,一道灰黑的神魂光团,就融入到了他的手心中,而后他周身笼罩的黑气于刹那间壮大,很快覆盖双臂,向四周蔓延,紧接着他的身形一闪,朝林行俯冲而来! 电光火石间,范友已然毙命! 林行的心中刚接受骤变,他的身体已然先一步做出反应,林行双手各自掐诀,两道截然相反的法诀就已打出。 他身前无数水珠凝结,被他猛地一攥,汇聚向近在咫尺的石守田! 旋即林行的腮帮子微鼓,右手的指诀再次变幻。 呼! 一股火焰从他的嘴里喷出,同时身前无数水珠凝成冰霜,将石守田的身形罩住其中,冰火两种气息剧烈反应,使得林行身前的空气轰然炸开,石桌石凳尽数化作粉末状飘散。 轰隆! 小院中如响起一声闷雷。 大量的白雾腾空而起,林行身形疾退,却快不过白雾中有些狼狈的石守田!石守田从白雾中突出,一掌印向林行的身躯,林行瞳孔猛缩,他已被一只无形大手擒住,千钧巨力加身! 幸亏金身术施展的及时,林行后退的速度更快,他的神情越发漠然。 战斗似是林行的本能,诸般法诀信手捏来,他竟比石守田更加从容! “哼!” 石守田此时突兀冷哼一声,一股极尖锐的感觉,刺入林行的眉心,他微感刺痛,身形在原地凝滞了一瞬。 此时他已退至小院墙根! 石守田就在他的身形凝滞这一瞬,身上黑气越发浓郁,脚下步伐转瞬间逼近,对着他的胸膛就是一拳! 这一拳的力道,令空气都微微扭曲,好似要将林行的胸膛生生打炸! “小子!既然你如此不上道,就唯有这一条路了!给我死来!”却见石守田恶吼一声,已然是全力出手。 林行的身形恰在此时恢复,神情中依旧没有太多波动。 嘭! 石守田只觉自己打在一座大山上,而后他的小臂就被什么东西擒住,狠狠一扭,钻心的痛楚让他状若疯癫。 “什么东西?!” 石守田怒喝一声,这才看清眼前突然出现的,竟是个美貌至极的高挑女子,那纤纤玉手,举重若轻擒着他的小臂,情况危急,他心中不假思索,另一种手拍向自己腰间储物袋。 叮铃…… 却在这时,石守田的眼前一黑。 噗! 霎时间刀芒一闪,一颗大好的头颅落地,连带着院子中央的那棵老树,和半个院子都被截断,一分为二! 林行的面色变得苍白,伏在女尸的背上,剧烈喘息着。 血浆从石守田的脖颈中喷涌而出,他双目圆睁,其内尽是难以置信之色,似不相信自己连法器都没出呢,就这么死了,还死的如此干脆利落! 也不怪石守田。 符宝这种东西,出现在一个凝气中阶的散修手里,基本上是万分之一的概率,当然他死的如此干脆,也跟他过分自信有关,毕竟他石守田,在整个正阳府,都是有些名气的散修。 凝气八层的修为,强横的体魄,神妙的法诀玄魂引,都是他的依仗。 石守田的头颅在地上滚了几圈,高大的身躯才轰然倒地。 小院的地砖都被他砸出个大坑。 子母飞刀再次回到林行手中时,已变得极为暗淡。 “没想到全力施展这符宝,竟直接抽走了我八成的灵力!看样子这符宝,再全力施展一次就要报废了……” 林行心中沉吟片刻,体力也恢复了些。 面色虽依旧苍白,但他还是强撑着打扫战场,将石守田的遗物尽数取走,就连衣服都扒走,放入储物袋中。 “施展符宝以后,神念的消耗虽然没有那么大,但已然不足以支撑催动铜镜,将此人的神魂摄入其中。” 林行有些可惜的看着,石守田那高大的身躯,他目光在石守田的头颅,和那身躯上流转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变得十分古怪。 少顷,一袭黑袍的林行离开小院,腿上贴着两张神行符,一路出了河阳镇,朝着正阳府的方向而去。 …… 范长春来到林行所居的小院,寻自己父亲的时候,已经是三日后了。 看着那院墙上平整的裂痕,范长春的心中泛起一丝不妙,但他知晓这院子是何人居住,故而也不敢造次。 在门前徘徊半晌,范长春这才鼓足勇气,敲响了院门。 嘭! 只敲了一下,院门自己就开了,范长春透过院门的缝隙,看到了一片血泊,他的脑海中变得空白一片。 耳畔嗡嗡作响,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进入的小院。 颤颤巍巍的行走片刻。 “父亲!” 范长春跌坐在地,他目眦欲裂。 他身前,正是范友那严重变形、干裂的尸体,眼窝深陷,死不瞑目。? 第77章 清点 林行出了河阳镇以后,往丰川县城的方向行了几百里,而后拐了个弯,进入了地图上标注的雾山地界。 雾山横亘整个正阳府,因绵延上万里的山川主体,常年被薄雾笼罩而得名,那河阳镇南侧的重重山峦,只是雾山山脉的一处支脉。 就连林行呆了几个月的雪峰绝顶,也不过是雾山山脉分出的一部分。 时至五月,骄阳渐盛。 正午,地面之上热气蒸腾,使得空气稍显扭曲,林行眼见四下绿树如茵,流水潺潺,暂且停下了脚步。 抬头可见一座陡峭山脉,怪石嶙峋,一条山涧奔流而下,阳光洒落山坡,映出七彩虹光,林行接了一捧水,尝了一口,只觉此水清凉甘甜,不由痛饮一番,而后越瞧此地越是欢喜。 他眺望远处,绕了个大圈,这才运转金身术,拽着藤蔓攀爬至陡峭山脉的山腰上,一只火红的小猴受到惊吓,从山腰上的一处山洞里窜出,荡着藤蔓几个起落,窜入了一旁的山林之中。 林行摇头失笑。 他一拍储物袋,一柄明晃晃的飞剑,闪烁着凛冽寒光,被他握在手中。 这是一柄低阶法器飞剑,是那司徒勘储物袋中之物,林行还没来得及将之炼化,此刻正好拿来挖开山石。 注入灵力的飞剑削铁如泥,切割山石如切豆腐般。 林行小心的将一块巨石切割出,就连其上的几株杂草都没割伤,而后将这块巨石收入储物袋中,一点点的掏出一座宽敞石室,足足忙活到半夜。 一处数丈方圆的宽敞‘洞府’被他开辟出来,林行将那块巨石,从储物袋里取出,又塞在洞口,满意的点点头。 黑洞洞的洞府中,林行找了个平缓的地方,一拍腰间的储物袋,取出一个赤金镶玉的蒲团,盘腿坐在其上。 这也是那司徒勘储物袋中之物,林行坐下后,刚开始时颇有些不适应。 而后他以神念笼罩四周,又扫看一番百余丈内,才从石守田的储物袋里,找出一座四方的阵盘,研究起来。 这四方的阵盘,是林行一路上都在观察之物,是以他上手的也很快。 不多时,那四方阵盘上的几个凹槽,被林行分别嵌入金灵石、火灵石,一层金红二色的光罩就弥散开去。 这阵盘凝成的光罩,笼罩了大概十四五丈方圆,林行试验了一番,发现这光罩的韧性很强,反正他一时半会打不破,他颇为新奇的又鼓捣了半宿。 这直接导致他浪费了八颗灵石。 回过神来的林行有些肉痛,将阵盘重新嵌好灵石,就放在了一旁。 他闭目调息了小半个时辰,待得再睁眼后,才把司徒勘和石守田储物袋中所有的东西,尽数倾倒了出来。 他先将所有的瓶瓶罐罐,以及包括神行符在内的各类灵符,尽数收入自己储物袋中,这才来到一旁清点起来。 司徒勘的东西较少。 其中有价值的,除却四十余颗各种属性的灵石,以及一个低阶法器药鼎,和那有几分沉重的金色药杵外,就是那银灰小盾,和刚刚那柄飞剑了。 至于那几个药方和司徒勘记载的一些经验之谈,林行已从他的记忆中,早早就窥探到了,不过要说完全没有值得他注意的东西了,其实也不然。 这司徒勘的储物袋中,倒是有一物,引起了他的注意。 “基础符篆大全。” 林行看着这本薄薄的线装古籍,不由得回忆起自己当初,在铜镜上沿着巽字描出后,那随手甩出的风刃。 “那风刃能够刻画在符纸上……”林行心中有些火热。 他将这种火热按耐住,将那低阶法器药鼎捧在眼前,又取出自己储物袋内的戊午鼎,目蕴灵光,仔细观察起来。 “司徒勘的药鼎,较之戊午鼎差距着实不小!看来那虎啸门背后的炼药师,应该比司徒勘要厉害上数倍……或许这点儿对比就妄下结论,有失偏颇。”林行思索片刻,将两个药鼎放在一旁。 他拿起那根金色的药杵,尝试将灵力注入其中。 这金色的药杵并不是法器,而是一件能够以灵力催动的凡俗之物,林行之前在路上已经明确了这一点。 “看来这就是药鼎配套的药杵了!” 林行看着金色的药杵变大,沉重的感觉也更加明显,他的神识更是能通过药杵,直达药杵杵在的山石上。 他觉得自己的炼药水平,有了这药杵,能提高些许。 将药杵放在戊午鼎旁,林行看向石守田储物袋中,取出的那些东西。 石守田的身家之丰厚,自然在司徒勘之上,仅灵石就有百余颗,根本没有低阶法器,中阶法器足有六件。 两柄中阶法器飞剑,其中一柄飞剑的品质格外出彩,湛青的剑身上不见任何瑕疵,剑柄的位置有两个小字。 “青溪。” 林行对其爱不释手,决定一会儿定要先祭炼这柄青溪剑。 除去两柄飞剑,余下的四样法器中,有一样是铁制的,板砖似的法器。 这板砖法器乌黑乌黑的,极为沉重,林行光是拿起来就很是困难,他瞧了几眼就丢在一旁,拿起一柄金色的大刀,胡乱挥舞几下,看了看刀柄的位置,能看出这金色大刀的磨损较为严重。 看来这是石守田较常用的法器。 余下的那两样法器就古怪了。 一样是个小船,一样是个木鹤,都很袖珍,石守田对于这两样东西很是珍视,各自装在极精美的盒子里。 林行打量几眼,心中有了猜测,将小船和木鹤放置一旁。 石守田的储物袋里,此时除去林行发动的那座阵盘,就只余下一样东西,让林行的注意力前所未有的集中。 这是块散发着阴寒灵力的玉简。 林行将神念沉入其中,脸上的表情连连变换,良久才回过神来,他发了一会愣,将这块玉简收入储物袋中。 而后林行地上的东西,分别收入两个储物袋中,这才把那些被他早早收起的丹丸、符篆放出,继续清点。 第二日,随着林行彻底清点完毕,他开始了此生第一次主动地闭关。 辟谷丸他已在司徒勘遗留中找到,他甚至还在石守田的遗留中,找到了一瓶辟谷丹,可惜只有三枚。 但林行突破凝气中阶后,口腹之欲已降低了不少。 他已能够从天地间汲取灵气,在一定的程度上,补充自己身体的消耗。 不过距离完全不用吃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就是了。 一手握着一颗灵石,林行的身躯闪烁着五色灵光,修炼也渐入佳境。 …… 山中无甲子,一梦便千年。 林行在闭关中,就这么不知不觉的,大半年的光阴弹指间逝去。 春日融融,化作秋风肃杀。 一旁的山洞中,火红小猴都胖了一大圈,几多风雨来了又走,天上的白云卷了又舒,枯黄草木已长满山腰。 山脚下,一个人数过百的商队,正慢悠悠的往北行进着,商队中,有个两鬓斑白的年老汉子,壮硕的身躯雄伟犹在,骑着高头大马,侍应在一座行撵旁,秋风刮过,撩起行撵的帘子。 一张蒙着白纱的清丽面孔,扭头看了眼这年老汉子。 “瑞伯,此去黑山城,要多加小心才是,主家那边请了熊家堡助拳,咱们只请来虎啸门的几个外门弟子……”女子秀眉微皱,忧心忡忡的说道。 被她唤作瑞伯的年老汉子,闻言不客气的笑了笑:“小姐无须担心,有我何瑞一人,可挡千军万马!若是这几个虎啸门的小崽子不争气,到时候我就亲自下场,管叫主家那边服气。” 白纱女子目光有些晦涩,展露一抹动人笑意,对瑞伯言说:“如此,我区区一弱女子,全都仰仗瑞伯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又交谈了几句。 这行撵之后,紧跟着的几个年轻人闻听女子之言,神情不由得有些不忿。 那领先其余几人半个身位的凌厉女子,眯了眯狭长锐利的眼睛,回首瞥了眼几乎要按耐不住的其余几人。 其余几人俱是缩了缩头。 虎啸门此次共来了六人,以凌厉女子为首,这凌厉女子半张脸被花纹密布的铁木面具遮掩,一身气质极为干练。 “大事要紧。” 凌厉女子沙哑开口道。? 第78章 御剑 一旁山腰上的洞府内,盘坐的林行身前,丢着几个空荡荡的精致玉瓶。 他的双目早已睁开。 “商队……” 目中闪过一丝追忆,林行想起自己和柳掌柜的约定,未曾想世事无常,如今唯有作废这一条路可走了。 神念扫过下方路过的商队,林行的神情展露一丝古怪。 这商队中,竟有两人他曾经见过。 那虎啸门领头的凌厉女子,当日他从雪山绝顶下来,就遇到过一次,而商队后半段那骑马的年轻汉子,不就是曾经在铸铁山庄的南山矿场,那跟着孔善的耿波吗?林行不由叹息一声。 又至一年深秋。 去年今日他刚来到河阳镇上谋生,此时想来,却如同很多年前发生的事一般,恍如隔世的感觉让他有些感慨。 很快林行回过神来,心念一动,挥手将地上那些空荡的玉瓶尽数收起。 “固元丹、黄龙丹这两种丹药,对于凝气中阶的修炼大有裨益,另外那融血丸,的确有一丝提升根骨之效。” 林行的心思回到修炼之事上。 这半年的前四个月,他专心扑在修炼上,将从司徒勘、石守田二人那里得来的丹丸尝试了个遍,除去那辟谷丸、换形丹两种特殊丹丸外,其他丹丸对于他的修炼或多或少都有作用。 “从司徒勘的记忆里,得到的药方共有七种,丹方一种,丹丸我自可尝试炼制,可那丹药,炼制需要丹炉……” 林行挥手取出一柄袖珍小剑,灵力催动下,袖珍小剑化作一柄通体湛青的飞剑,其薄如蝉翼,寒光凛冽,正是那柄从石守田那里得来的中阶法器飞剑,青溪剑,此时已被他祭炼成功。 祭炼这青溪剑,林行花了一月有余。 祭炼这柄飞剑所需的灵力,超乎了林行的想象,若是他没有足够的灵石恢复灵力,只怕光是祭炼这柄青溪剑,就要小半年的时间,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从司徒勘那里得来的银灰小盾。 银灰小盾亦是中阶法器。 但林行只花了不到十日就将其祭炼成功了,与青溪剑祭炼的艰难程度不同,这银灰小盾祭炼的格外容易。 银灰小盾,名为银甲盾。 其中内蕴两道防御法诀,内为金光术,外为重水术,金生水,将银甲盾彻底催动后,两种防御法诀凝成的光罩相辅相成,等闲凝气中阶也无法打破,那司徒勘根本无法彻底将其催动。 除却炼化这两件中阶法器,林行又研究了一番那银色面具。 他依旧没能得到理想的结果,但好歹是掌握了一些催动银色面具的办法,正好可以结合那换形丹使用…… 林行的目光微闪。 他将阵盘上的灵石取下,而后将其收入储物袋中,看着周遭消弭的金火光罩,从另一个储物袋里取出一个玉瓶。 “换形丹,此物玉简中虽没有记载,但从司徒勘的记忆力,倒是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此种丹药能够变幻容貌,结合着银色面具的遮掩气息,正好能够塑造一个新的身份。”林行打开瓶塞。 一股有些清香的味道传来。 他倒出一枚换形丹,瞧了几眼吞入腹中,一股颇为奇特的感觉浮现。 林行觉得,自己能够操控身体的每一块肌肉、大筋,令其发生改变,他想象着前世一位经常在电视里出现的人物,就感觉自己周身一阵发热,而后他的面目,就变的和那人九成相似。 神念外观下,林行看着自己当前的模样,很是惊奇。 他将黑袍放在一旁,把自己原本的衣衫脱下,以水灵术从山涧内摄来清水,清理一番周身,换上从司徒勘的储物袋里寻到的,一身没穿过的紫色锦衣,将已然及腰的长发束在脑后。 “还缺个扇子。” 林行有些兴起的想着。 此时林行的卖相,比之从前,足足上升了好几个层次,只怕随意寻个有男倌儿的去处,都能搞个头牌当当。 而后林行一拍腰间的储物袋,将银色面具取出,再次戴在了脸上,紧着着披上黑袍,将青溪剑往身前一抛。 “凝!” 他并指为剑,朝青溪剑一点。 嗡! 只见那通体湛青色的青溪剑,其上灵光流转,微微震颤着悬在了半空。 祭出青溪剑后,林行习以为常的朝前迈出一步,立于其上,好整以暇的低垂双手,催动青溪剑的法门在心中浮现。 这催动青溪剑的法门,是林行将其祭炼以后得到的,就如同使用那戊午鼎的法门一般,每一样法器都是如此。 只要将之祭炼成功,就会得知其内蕴含的御使法门。 他双手依旧做剑指状,青溪剑震动的频率越来越高,林行心中也有些激动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尝试御剑飞行。 在天际如飞鸟般自在的游走,是林行想象了许久的事。 而今日,想象即将变为现实! 某一刻,林行的双目一定。 唰! 紧接着,他与脚下的青溪剑,就化作一道青光急遁而去,轰的一声冲破大石堵住的洞口,朝着天际飞驰! 青光破开眼前的薄雾,迎面而来的冷风鼓动着黑袍。 林行身处青光笼罩内,将灵力运转,抵御疾风,看着这广阔的天地,以及那湛蓝的天空,心中一股豪气顿生。 如鸟入深山,鱼归大海。 这种不受羁绊的感觉,让林行有些沉醉,可随即一阵天际的飓风袭来,让林行脚下的青溪剑一个不稳。 而后,青溪剑竟在半空中失去控制! 林行神情大变。 此刻他大头朝下,向数百米外的地面落下,他不由冷汗狂冒。 若如此落地,他非摔死不可! 林行连连催动御剑法门,试图将脱离掌控的青溪剑重新掌控,可坠落时周遭的风力大增,即便他全力出手,依旧有些力不从心,直到他第七次尝试的时候,才将那青溪剑再次掌控。 此时他想要御剑已来不及,只因身形已距离地面不足三丈!林行的眼神一肃,将自己的神念铺散开去。 …… 自刚才开始,远处的商队中,就有人注意到天际的这一幕。 “你们看,那是什么东西?” 年纪颇轻的男子,指着天际叫喊着,周遭商队中其他人的注意力也被吸引,很快都发现了正往下掉的林行。 众人大为惊奇,惊动了行撵里,正闭目养神的司徒月。 “瑞伯,发生什么事了?” 司徒月撩开帘子,朝一旁的何瑞问道,那张白纱都遮不住的清丽面颊,一经显露,便引来数道火热的目光。? 第79章 阿瞳 就在林行即将和下方的山石亲密接触,摔成肉泥之时。 一道身穿古香古色衣衫的身影,恰好出现下方,林行嘭的一声落在她怀里,她的身形依旧是纹丝不动。 这身影正是女尸。 林行手持魂铃,惊魂未定的咳嗽着。 他的灵力修为,经过这些时日丹药、灵石不断的堆砌,已经来到凝气六层中期,催动黑袍放出女尸的消耗已然能忽略不计,可五脏六腑落在女尸怀里,震出来的伤势,依旧不容乐观。 林行以灵力温养身上伤势,从女尸怀中下来,看向女尸有些呆滞的面容。 “林某的小命不知仰仗了你多少次,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他眼神有些迷离的,看着女尸那绝美的面容,最后落在她那双好看的眸子上,“你的眼睛很美,不如日后就叫你阿瞳吧。” “阿瞳,阿瞳。” 林行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 他却没有注意到,当他呆愣愣的看着女尸,叫着这个名字的时候,女尸的眼眸中,恰有一丝古怪的微光闪过。 神念察觉到有人靠近,林行将阿瞳收回黑袍内,负手立于一块大石上。 …… 万里无云,秋风阵阵,卷动白絮漫天。 司徒月与何瑞等人,来此山坳中时,只见一黑袍人正负手立于大石上。 “小姐,这……” 何瑞扫看一眼那黑袍人,有些惊疑不定的看向司徒月。 司徒月摆手示意何瑞退下,快步几步上前,纤纤玉手合在一处,行抱拳礼:“仙师降临此地,不知有何需求?” 她的声音清澈灵动,在山坳中回响。 何瑞以及那跟随而至的虎啸门几人,尤其是那带着半截铁木面具的凌厉女子,闻言神情俱是有些变化。 仙师这两个字,在他们看来,是危险与神秘的代名词,与之相处,如与恶虎相伴,随时会有性命之忧! 黑袍人闻听司徒月所言,从大石上下来,缓缓转过身来。 那遮住半张脸的凌厉女子身形一颤,差点惊呼出声,却见黑袍人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赶忙低眉顺眼。 林行打量着抱拳低头的司徒月,神情更显得玩味:“你怎的知晓,本上人会有什么需求?不怕本上人一个心情不好,将尔等众人尽数打杀了吗?” 何瑞等人听得心惊肉跳。 林行这话讲到最后,已将自己的灵力威压,散出一丝,凝气六层的他,即便是一丝灵压,已能让何瑞等人胆寒。 司徒月神情不变:“若上人没有需求,又何必在此等候小女前来拜访?” 林行闻言眉头一挑:“若是本上人的需求,就是你呢?” “怒难从命,唯死而已。”司徒月这下抬起头来,毫不犹豫的开口道。 那话语中不容置疑的意味,让林行默然,半晌无言。 何瑞等人是战战兢兢,除却那遮住半张脸的凌厉女子,其余众人,包括何瑞在内,对于司徒月的话颇有微词。 若是惹得这位仙师不悦,他们这些人拿什么与之为敌? “尔等可唤我刑木上人。” 良久,林行目光扫过众人,与司徒月对视片刻,露出一抹笑意:“本上人此行正是赶赴黑山城,如尔等刚刚所见,本上人如今落难,若这位姑娘能相赠老马一匹,本上人不胜感激。” “荣幸之至。” 司徒月闻听此言,神情一喜,心底悄然松了口气。 …… 商队继续往黑山城行进。 只不过,行撵旁多了个骑着老马的黑袍人,而这黑袍人仙师的身份,使得商队的几百号人,都变得沉默。 林行瞧着周遭的风景,怡然自得。 第一次尝试御剑,固然以失败告终,但林行觉得他肆意御使飞剑遨游天际的那一天,已不再如何遥远了。 他的神念不时扫过何瑞,以及那跟在行撵后的凌厉女子。 这凌厉女子,便是当日那虎啸门叫做余男的,半脸胎记的内门弟子,不知因何缘故,又被降为了外门弟子。 林行觉得,这和他从那少女身上取走戊午鼎有些关系。 毕竟,当日若是没有他林行,虎啸门的一行人,未必不能寻到那冻毙在树身内的少女,找回这戊午鼎。 至于一旁的何瑞,林行注意到他的原因,完全就是这何瑞,对于行撵里的司徒月,抱有一种极为古怪的热切。 这种热切绝非主仆之间那种,是迫切得到什么珍惜之物的情绪,林行能够感觉到这种情绪存在,并感到一丝威胁。 很奇怪。 怎么何瑞对司徒月的热切,会让他林行感到威胁? “难道是铜镜此次变化以后,让我拥有了什么特殊的能力?”林行心念一动,神念来到自己的识海中。 铜镜将那火灵髓凝成的球体,尽数吸收以后, 终于又开始洒落阴煞与阳煞,但依旧没能聚敛星光,这让林行有些怀疑,那被女童的牧笛声,带去的未来里,铜镜的变化来源是什么。 “难不成是……” 林行心下猛地一跳。 他似是抓住了什么,又有些似是而非。 收敛心神,林行再次将神念,扫向商队内的其他人,当然也包括何瑞在内,就连行撵内的司徒月也不放过。 当然,林行并没有窥探他人隐私的爱好,他只是用神念,去捕捉各人的情绪状态,或善意、或恶意,或混沌。 混沌者,无善无恶也。 商队中的大部分人,都处于这种情绪内,可那些个带刀的家伙,却大都是泛着一股恶意,只是因为林行的到来,这种恶意中,又夹杂着一种恐惧。 这又与何瑞不同了。 何瑞的恶意很淡,但他对于司徒月的热切,更显得诡异。 林行对于自己的新发现颇为沉迷,就这么观察了有大半日,直到商队寻了处空地扎起帐篷,升起了篝火。 见林行依旧骑着老马,用诡异的目光,时不时扫过众人的面颊,尤其在何瑞的脸上,停留的时间最多,司徒月的表情很是精彩,对于自己的容貌,有生以来头一回感到不自信。 这是女人的天性,但司徒月冰雪聪明,她的目光随即也打量向何瑞,这位从小看着她长大的瑞伯。 瑞伯的古怪之处,其实司徒月早就有所察觉,但何瑞此时那满头冷汗,强作镇定的模样,还是让她更加警惕。 暗自留了个心眼,司徒月就要开口问些什么,却见何瑞神情猛地一变。 而后这位瑞伯,用堪称诡异的狂热目光,看了自己一眼。 司徒雪感到有些反胃。 她刚要开口,却见何瑞身形快若闪电,朝着营地外飞奔而去,眨眼无踪。? 第80章 商队 与此同时,林行的目光看向远处黑暗中,变得有些晦涩。 有修士,正靠近此地。 来人修为大概凝气三层所有,身上罩着层灵光,看不出具体的长相。 林行也没有强行以神念窥探,而是选择静观其变。 司徒月从何瑞飞奔而去的那一刻开始,就有种极为不妙的感觉,不待她思索更多,商队中又有数十人持刀离去。 “穆鹿,魏斌,你们……” 司徒月口中低喝一声,离去的数十人中,夜色中,两个年轻汉子脚步一顿,不约而同的将目光看向林行。 此时的林行刚从老马背上下来,站在一旁,一身黑袍仿佛融入到了漆黑夜色里,半截银面上映彻着火光,深邃的眸子波澜不惊,如无底的寒潭。 穆鹿是个身形短粗的青年,魏斌则没什么特点,两人瞧了林行一眼,而后以更快的速度,朝着黑暗中奔去。 司徒月若有所思。 她默默看了眼林行,坐回到了篝火旁,继续烤着架在篝火堆上的羊腿。 月色冰凉,时有微风拂面。 商队众人对于这数十人,以及何瑞的离去,俱是十分恐慌。 可见到自家商队的少主人,司徒月,依旧如此的平静,商队中大部分人勉强镇定下来,回到了各自位置坐好。 林行扫了一眼场中。 此时还余下不足百人的商队,围坐在十几堆篝火旁,众人面上或多或少有些惶恐,在远处夜色中一群暗鸦飞过,留下几声悲鸣后,有几个和司徒月能说上话的,对视几眼,从篝火旁起身。 在一个两鬓斑白的中年人带领下,五个在商队中有些话语权的人物,来到司徒月的身旁,那两鬓斑白的中年人踌躇片刻,这才对司徒月开口询问: “主家在上,小人等斗胆,可否知晓何管家带着穆鹿他们去做什么?” “是啊!” “何管家怎么把商队的护卫带走了一大半?这要是遇到山匪恶贼怎么办?主家千万给我等一个交代啊!” 他们这些跑商的人,和雾山郡的司徒家只是雇佣关系,并非什么奴仆。 雾山郡,海州下辖之地,位处正阳府之南,二者毗邻。 随着两鬓斑白的中年人开口,跟着他的四个人纷纷附和,司徒月闻言则是有些沉默,沉吟几息站起身来。 司徒月环顾周遭众人,从那一张张带着惊慌的脸颊上掠过,最终停在了这两鬓斑白之人的面上:“白老伯,你是我司徒家商队里的老人了,也知晓我们司徒家在雾山郡的名声。” “实不相瞒,瑞伯等人此举,司徒月并不知晓原因,但大家不要惊慌,有刑木仙师在侧,定可保我等万全!” 司徒月的话音一落,那被她称作白老伯之人,似是才想起什么,转头看向林行,商队大部分人一如白老伯的作态。 他们,竟似刚想起了这黑袍人! 林行神情玩味,在敛息诀以及银面的双重作用下,若是一个没有修为在身的普通人,只要不时刻注意他,那很快就会将他的存在忽略,乃至遗忘。 “这匹老马给的好生值得。” 林行抚摸着老马的鬓毛,老马两只湿润的大眼睛眨巴着,用马头蹭了蹭林行的手掌,林行不禁哑然失笑。 万物有灵,老马的灵性已不亚于人。 它,许是也感到了危机的迫近…… 林行牵着老马,来到篝火旁坐下,先摆摆手示意司徒月,和那白老伯一行五人坐下,自顾自拿起一串烤肉。 司徒月坦然的坐在林行左侧,白老伯等人惊骇的发现,自己的身躯,此刻竟不受控制般,随之也坐在篝火旁。 林行啃了口烤肉,觉得肉香浓郁,滋味却有些寡淡。 他拿起一旁得酱料罐,给烤肉刷着酱料,同时瞥了眼司徒月:“既有缘同行一路,本上人自不能见死不救,白老伯,尔等五人通知下去,让商队众人安心休息,莫要耽搁明日的行程。” 白老伯等人点头如捣蒜,对林行的话没有任何异议。 …… “什么?” 凌虚子脸色变得有些阴沉,盯着身前哆哆嗦嗦的何瑞。 他本以为此行手到擒来,只需亮个相就能让雾山郡的司徒分家臣服,进而接收虎啸门在海州的一番布置。 哪想到,凭空冒出来个刑木上人! 凌虚子此人生的三角眼,宽下巴,两颗门牙格外明显,揪着那撮小胡子,五短身材往那一戳,说不出的猥琐。 “你确定那刑木上人,也是修士?”凌虚子目光阴沉的瞥着何瑞,对于这出卖主家的何瑞,凌虚子没什么好态度,“若是你的判断错误,让你道爷我白白损失灵力,哼哼,你知道后果。” 何瑞嘭的一声跪在地上:“这……小人只见那刑木上人,在百米高空挣扎了半晌,而后掉了下来,除此之外……” “等等!”凌虚子三角眼一眯,“你说你亲眼所见,那刑木上人从百米高空摔下来后,那他,有没有受伤?” “好像……没有受伤……”何瑞不太确定的回应道。 凌虚子的神情,变得更加阴沉,甚至多了一丝惊悚。 百米高空摔下来,都没有受伤! 这还是人吗? 强忍住掉头就走的冲动,凌虚子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被那刑木上人的神念锁定,只是他自己的修为太低,所以感应不到!意识到这一点,凌虚子反而沉静下来,一挥袖袍,上前几步。 “本仙师要开坛作法,尔等远去五十丈!”凌虚子装模作样的叫喊道。 他带着的百十武林好手,闻言面面相觑。 自然没人敢忤逆仙师之言,何瑞以及那百十武林好手,朝着后方退却数十丈,凌虚子回看一眼,松了口气。 这下他就算不敌那刑木上人,也不至于太过丢脸了。 凌虚子一拍腰间的储物袋,取出一座供桌,一柄桃木剑,以及几沓黄纸,几座香炉等物,真就开坛作法起来。 神念注意这边的林行,脸色变得古怪。 林行是真没想到,在这个世界上,还能看到前世较为熟悉的一幕,纵然这熟悉的一幕中,还是多了些许陌生。 不出几个呼吸,天上乌云遮月。 轰隆!雷鸣声四起,闪电仿佛天穹的裂痕,朝着远方蔓延而去,雷云一块块亮起,如有擎天巨人正踏云而行。 林行的神情变得凝重。 难不成……这凝气三层的家伙,还隐藏了实力?他一改之前悠闲烤肉的状态,悄然取出银甲盾和青溪剑。 内伤终究是血肉之躯的伤势,此时在铜镜进阶后的红光疗愈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影响他催运灵力。 轰隆! 又是一道雷鸣响起,林行已将那仅能在使用一次的符宝取出,灵力时刻准备放出黑袍内的阿瞳,进行殊死一搏。 至于正坐在他对面的司徒月,此时也发现了林行的异样。 她刚刚陡然感觉,周遭的空气一紧。 而后天际就雷鸣滚滚,白老伯等人忙活着扩建营帐,倒没人注意到这一点,可司徒月的感受,却是清晰无比。 “难不成……” 她想起了一个传说。 传说中那些强大的仙师,能够御使雷霆,荡魔杀鬼,动辄可移山填海! 噼里啪啦…… 雨滴稀稀拉拉的落下,雨幕笼罩了雾山,林行看着半掩雨幕中的山川,从依旧未曾熄灭篝火旁坐起。 他的神情已恢复平静。 此时在林行神念中,可见那三角眼、小胡子修士,开坛招来雷雨后,就死狗一样伏在供桌之上,额头冒出了虚汗,显然是灵力消耗过大的表现。 “此人招来雷雨,究竟意欲何为?” 林行很是疑惑,思索一瞬,迈步朝着那凌虚子所在的方位而去,周遭的雨线,被他的护体灵力所阻,根本无法靠近他周身三尺之内,一旁紧盯着他的司徒月,白纱后的俏脸怔怔出神。 那一袭黑袍,兀自独行于雨幕中,漫天的雨滴洒落,无法触及他分毫。? 第81章 凌虚子 “雨夜会友,幸甚至哉,吾有打油诗一首,赠与道友: 雷鸣电闪秋雨夜, 呼风摄云落花仙。 水幕远山林半隐, 惊飞鸟雀入雾川。” 落汤鸡似的凌虚子,以慢悠悠的姿态,朝着林行走来,神情中尽是从容,一身凝气三层的修为尽览无语。 林行眼神古怪。 刚刚他神念中那死狗般的家伙,此时已全然不见,此时的凌虚子,纵卖相如此不佳,可那气度却是令人钦佩。 单凭此人在已然滂沱的大雨中,护体灵力都无以为继,却能传出如此洪亮的声音,林行就感受到了诚意。 当然,他也想为了日后进入正阳坊,寻个向导,是以他没有立即出手,在雨幕中以水灵术冻毙眼前之人,顺带着把此人的神魂,以玄魂引摄出,丢入铜镜内,再查看其记忆,榨干其价值。 水灵术,便是林行给异变后的水弹术,起的新名字。 这融入一念灵机的水弹术,已经异变到几乎面目全非的地步,若是他人施展出来,林行决计认不出来,这是五行基础法术中的,那平凡的水弹术。 就在林行在心里演练的时候,凌虚子一阵阵的发慌。 “想我凌虚子也是正阳坊赫赫有名的人物,如此低声下气,诚意十足,又展现了自己的价值,应当不会被这黑袍人随意打杀了吧……”凌虚子越发的心虚,一个没注意脚下一滑。 就在他将要以头抢地,突入水坑之时,林行上前几步,一把将其拽住。 “好诗,好诗。” 林行将凌虚子扶住以后,才抚掌赞叹道:“道友这首《秋日雨夜逢刑木上人》真是精彩绝伦,刑某日后必将其装裱在床榻之侧,日夜观仰道友的高尚情操,籍此来净化刑某的内心。” 林行的面上赞叹之情真挚,让凌虚子摸不到头脑。 难道凌虚子我的才情,竟不知不觉间进步到如斯地步?凌虚子挠了挠头。 林行时刻以神念注意着凌虚子,试图捕捉凌虚子的情绪波动,许久无果,林行有些失望的心中低叹。 看来他的神念只能捕捉到,没有修为的凡人之情绪! 林行的神情陡然冷淡下来。 凌虚子刚想说些什么,见眼前黑袍人的眼神骤然冰冷,又将即将出口的话咽了回去,换上带着几分谄媚的笑容: “在下闲鹤派凌虚子,拜见道友。” 凌虚子抱着子午诀,朝林行微微欠身,林行见之背过手去,对着此人漠然的点点头,眼中却闪过一丝特别的意味。 闲鹤派? 修士宗门吗…… 比之紫炎派如何? 心中的疑问林行没有问出口,他只是淡淡的看着凌虚子,那眼神中的漠然,让凌虚子的气势不由得又矮了一头。 凌虚子淋着大雨,在心中组织一番语言,久不见林行回话,心中忐忑。 “道友……” 他挣扎一下,硬着头皮开口:“我闲鹤派扶持熊家堡和血剑门已数十年,如今梅花庄主麾下的野火军声势浩大,却群龙无首,实不相瞒,在下有意推翻燕廷暴政,还世人一个朗朗乾坤。” 熊家堡?血剑门? 林行盯了凌虚子一眼,这才回话:“我乃刑木上人,正阳府丰川县河阳镇生人,此回故里,正是为重游故地。” 凌虚子闻言一愣,旋即大喜。 既然这位修为不知深浅的道友回话了,他凌虚子的小命,基本就算是保住了!身为散修中底层的存在,凌虚子除了在凡人帮派中耀武扬威,作为修士的其他方面,用两个词可以形容。 滥竽充数!胆小如鼠! 林行转过身去:“凌虚子道友,不知你带来那些武夫意欲何为?难道,是要对本上人的恩人不利不成?” “怎么可能,我凌虚子岂是那等小人?此行带来那些武夫正是为……” 刚刚松口气的凌虚子,闻言心里一紧,连忙解释开去。 …… 当林行与凌虚子一同回到商队营地中的时候,撑着把油纸伞的司徒月,悬着的心好歹是放回了肚子里。 “这位……” 她惊疑的看向凌虚子。 雷雨渐休,凌虚子已将身上的衣袍,以刚恢复过来的一丝灵力蒸干,此时和林行并排而行,口中侃侃而谈。 林行抬眼瞧了瞧司徒月,伸手指向一旁:“这位就是血剑门和熊家堡的幕后人物,闲鹤门的修士凌虚子。” 也不管凌虚子和司徒月的神情变化,林行又伸手一指司徒月,朝着凌虚子介绍道:“这位就是本上人的恩人,日后烦请凌虚子道友,多加照顾。” “……荣幸之至。” 凌虚子一个激灵:“在下见司徒姑娘,如见天人!如此人中龙凤,我自当全力辅佐之,料想不日便可成就大事!” 司徒月闻言有些傻眼。 什么……成就大事? 林行却没有解释更多的意思,他回到自己的老马旁,朝司徒月摆了摆手,就抚着马鬓,一股灵力渡了过去。 老马被骤雨浇的无精打采,经此灵力在体内走一遭后,顿时精神起来。 长嘶一声,它用马头蹭了蹭林行的手心,林行一拍腰间的储物袋,取出那金闪闪的蒲团,放在泥泞的地上。 他打了个响指,一团火焰将周遭三丈蒸腾的干燥无比,这才将蒲团放在地上,盘腿坐于其上,闭目调息。 闭目片刻他似想起什么,又从储物袋里,取出几捆还带着露水的绿草,堆在一旁供老马吃食,扭头又朝着司徒月和凌虚子笑了笑,才放心的入定。 修炼之事,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林行不敢懈怠,双手各握着一颗灵石,分出一缕心神注意外界动向,就再次修炼起来,看傻了一旁的凌虚子。 “真是我辈楷模!” 凌虚子满脸的惊叹。 他只恨自己当年那般的懈怠,最后被美色繁华迷了眼,沦为庸碌的散修,此刻恨不能跑过去取林行而代之。 可他也只能想想。 至于司徒月,以及商队中的众人,就这么静静看着林行的一举一动,觉得这位仙师如此特殊,真是清新脱俗。 第二日,初晨。 林行从入定中醒来。 阳光洒落林行的侧颜,此时商队的营地中,已多了一些捆缚手脚之人,正是那何瑞以及昨夜离去的护卫们。 这些人的目光呆滞,似不能接受这个结果,尤其是何瑞,目光频频看向凌虚子,其中满是哀求的意味。 凌虚子对此视如不见。 随着司徒月的行撵缓缓前行,商队再次朝着黑山城进发,林行这次远远的坠在了商队最后面,怡然自得。 这种无人打扰的感觉很是美妙,许是司徒月的主意。 林行想着,神念凝入识海。 此时他的神识笼罩范围,已来到一百七十余丈,铜镜上的阳煞,也上升到黄阶中品的层次,对于神魂的温养,变得更加强力,林行能感觉到,自己的神魂已缓慢而坚定地速度变强。 这种充实感,让他心中平和。 约莫半个月后,车队行至黑山城,司徒主家的众人已在城门前等候多时,见到车队中与行撵并行的凌虚子,司徒主家领头的位置,几人中那颇为年老的汉子,神情变得尤为激动。 “仙师,仙师!” 那年老汉子就是司徒主家,最德高望重的族老,此时上前几步:“我司徒家哪里对不住仙师,仙师尽管惩处我等,可为何相助分家的小贱人……” 啪! 凌虚子大袖一挥,将这族老打飞,额头已冷汗津津。 那司徒主家的族老,本来就没有几颗的牙,尽数脱落,连下巴都被抽歪了,横飞出去,嘭的一声撞在城墙上。 一朵血花,在城门前绽放。 凌虚子小心翼翼的扫看一眼,商队最后方的林行,见林行没有太多反应,这才松了口气,脚下轻点马镫,飞身而起,慢悠悠的落在司徒主家众人身前,冰冷的目光一张张脸扫过去。 “本仙师的消息,应当已让那些武夫带回了!尔等若能臣服司徒姑娘麾下,尚有幸存之理,若是行那悖逆之事……” “哼!” 随着凌虚子一声冷哼,萧瑟的秋风都被止住,众司徒主家之人,耳畔如闻炸雷,俱是惨呼中七窍渗血。? 第82章 离尘 黑山城坐落在雾川深处,方圆数百里几无人烟。 城内有百姓愈十万,围绕着黑山城开辟出良田万顷,值此深秋,麦浪滚滚,风儿卷起落叶,直上云天。 林行在商队最后方,骑着老马,静静的看着凌虚子逞凶。 农忙之时,田间却无百姓劳作。 想来是这司徒主家,在商队到来前,将田间的百姓们驱散了,林行瞥了眼那城门前头破血流的司徒家族老。 他驱马上前。 踏踏踏…… 本来大发神威的凌虚子,听到马蹄声刚要发火,回头一望见那身黑袍,顿时换上一副笑脸,拽着马缰掉头。 “些许小事,就不劳刑道兄动手了!” 他以为林行等的不耐烦了,就欲以雷霆手段,将司徒主家的众人镇压。 林行却没有搭理他。 弹指间青色光点打入那头破血流的司徒家族老眉心,那司徒家的族老,被凌虚子抽飞后,自是无人敢扶,本来都奄奄一息了,随着林行打出的回春术,很快睁开眼睛,从地上爬起。 本来年岁过高,平日里已颤颤巍巍的司徒家族老,此时昂首挺胸的站起,竟觉得自己变得生龙活虎起来! 他人老成精,纵然有些看不清形势,但也知晓是眼前黑袍人救了自己。 “小老儿感激不尽。” 他双手作揖,就要跪伏,却发现自己无论怎样都跪不下去,抬头一看。 那黑袍人,正伸手虚托。 “唉……” 林行看着下方年纪都能当自己太爷爷的司徒家族老,幽幽叹息一声:“尔等各自回去组织人手,收割麦田,莫要因我等闲人,耽搁秋收。” 林行此言一出,便不再理会旁人,驱使老马,行至凌虚子身前,朝凌虚子轻轻点头:“我等不如就此归去。” 凌虚子神情中带着惊愕。 他瞧了眼后方行撵中,那撩起帘子来,也有些惊讶的司徒月,又瞧了眼林行,半晌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此人莫不是耍他? 半月前还要他扶持司徒月成就大事吗?怎么变得如此之快……不光如此,此人还耗费灵力,去医治区区凡人…… 凌虚子百思不得其解。 他张望几眼周遭,目光扫了眼两侧金色麦田,这才恍然。 “艳阳高照日炎炎,漫野熏风麦浪欢。刑道兄有此怜悯心,凌虚子佩服至极!”凌虚子朝林行抱拳,而后目光扫看司徒主家之人,“此次雾山郡司徒姑娘回乡祭祖,汝等不可与之为难。” 凌虚子的话在灵力加持下,传遍了整个黑山城的大街小巷,百姓们也好,大族子弟也罢,此时据闻此言。 “雾山郡?是分家之人!” 司徒主家的府中,有人惊呼道。 “看来这雾山郡的司徒分家,此次回黑山城祭祖之事,是板上钉钉了!这下司徒老爷子的脸真要丢尽了……” 黑山城中,几个年长的围在一起议论着,路旁几个年轻人闻讯,也凑上来询问,很快整个黑山城都在议论此事。 城门前,司徒主家的众人神情变幻,却无一人有异议。 毕竟刚刚忤逆仙师的族老,差点被一袖袍送走,他们都是惜命的富贵人,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触霉头? 随着司徒主家的众人应承下来,林行二人没再停留。 司徒月从行撵中走出,怔怔的看着,已然结伴远去的林行和凌虚子。 那身黑袍鼓荡的背影,骑着自己相赠的老马,消失在金黄麦浪的尽头。 …… 马背上,林行沉默着。 他的心情说坏不算坏,说好不算好,但却有了一丝明悟。 修士与凡人,或许本就该泾渭分明。 林行想要借助黑山城司徒家的势力,找出他在未来看到的那处山谷,并且将其暂时以凡俗间的手段占据,又想借助司徒家的势力,寻到那未来余正雄的先祖,并且设计好那人的命运。 这些,从一开始,或许就是错误的。 凌虚子时不时瞥一眼身旁的黑袍人,只觉此人那银面下的双目,变幻连连,有种莫测之感,心中暗自叫苦。 什么样的人最可怕? 喜怒无常之人最可怕! 无论是一味的坏,还是一味的好,行事都有各自的规律可言,而喜怒无常之人,行事变化,只在心念一动间。 “这家伙应该不会一个心情不好,就把我打杀了吧!” 我凌虚子可是闲鹤门的独苗,若是我死了,闲鹤门断了传承,老不死的在下边不得弄死我呀!”凌虚子心中有些犯愁,“可闲鹤门这么弱的宗门,去哪寻弟子入门啊,可愁死我了……” 林行没有打杀他的心思。 “多年未归,此回家乡,刑某已决定久居,欲先寻一处落脚之地,方便日后修行,凌虚子道友可有去处?” 林行突兀的开口,让凌虚子眉头微挑。 “既是刑道兄所托,凌虚子安有拒绝之理?不才凌虚子,正是正阳坊引路人。”凌虚子闻听林行此言,不由得心下一喜,他面色不动,从储物袋里取出一面令牌,上书一个‘引’字。 林行视之一愣。 …… 正阳府城,处于整个正阳府数千里方圆的中心位置,左邻沧水,右靠云浮山,实为林行前世今生所见第一雄城。 只城墙就有十余丈高,厚度更不必说。 每一侧的城墙上,都建造着许多房屋,这些房屋按照特殊的方式排列,隐隐如一只只恶兽,匍匐在城墙上。 “这些正阳坊主为正阳府城,配备的天机门玉狮子,总共一百二十六座,若值遇战时,便是筑基修士,也要饮恨在玉狮子的神威下!”凌虚子说得是吐沫横飞,林行听得是目光古怪。 玉狮子? 这玩意会怎么动…… 林行没有深究这些问题的想法,他只是在心里暗自警惕。 此时二人已来到府城的城门口,凌虚子在城门前的卫军眼前,晃了晃那引路人的令牌,城门前的卫军头领连忙低下头,口中连呼仙师,周遭众人闻言,也不敢再去打量林行二人。 不过,还是有不少例外。 在凌虚子亮出令牌后,左右竟有十几双眼睛看了过来,这还只是林行能感应到的,林行平静的扫看一眼。 他没有以神念探查。 这十几双眼睛都是由修为在身之辈,境界参差不齐,大概在凝气二层,至凝气四层的范围内晃悠。 “这不是闲鹤门的凌虚子道友吗?” 林行所察觉的十几人中,修为最高的那人,对自己凝气四层的修为不加掩饰,来到林行与凌虚子近前。 来人长相十分周正,颇有种阴柔的美感,身材修长,一袭白色衣袍,手持羽扇,目光一转,就看向林行。 “这位道友陌生的紧。” 李良才俯首轻笑。 林行瞥了此人一眼,转头问凌虚子:“此人你可熟识?” 凌虚子本来有些忐忑,毕竟他的卖相,较之李良才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闻听林行此言后,他下意识的摇头。 林行见此不再搭理李良才,在原地负手,双目微阖,口中催促道:“凌虚子道友不妨快些,刑某耐心有限。” 李良才的神情有些难看。 很快他自如一笑:“这位道友既不喜良才,良才就……” 却见林行和凌虚子那厮,未待他说完话,就朝着正阳府城内走去,李良才的神情微滞,眼中闪过一抹寒芒。 “给脸不要脸!” “寻凌虚子那矬子做引路人,李某好心打救你不听,看你如何寻死!” …… 林行随着凌虚子,就这么在正阳府城内穿行半个时辰,来到一处肉眼看去,什么都没有的大片空地前。 “此处……”林行眼中的世界,化作了两道重影,一道是空无一物的空地,一道则是通往神秘去处的门户。 凌虚子一拍腰间的储物袋,取出与引路人令牌不同的,一面通体鎏金的牌子,手中慢腾腾的掐诀,打入其中。 鼓捣了好一会儿,空地裂开了一道门户,其内走出几个人来,怪异的看了几眼凌虚子和林行,这才离去。 “咳咳……” 凌虚子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他将那通体鎏金的牌子收起,挥手打出一道灵光,将那门户维持住,看向林行。 却看了个空,凌虚子发现,林行在他看过来前一息,已钻入那门户中。? 第83章 正阳坊 进入正阳坊后,林行颇有兴致。 入目是白玉铺就的台阶,往地下而去,甬道两侧,是一颗颗夜明珠,放置在凹槽中,周遭的灵气稍显浓郁。 这处甬道并不长,林行走了不足百步,已可见一处巨大的地下溶洞。 一间间铺面,林列在溶洞中,依地形而建,溶洞上方有一层浓郁的白色光幕,将整个地下溶洞包裹在其中。 林行细看几眼。 这才发现,这白色的光幕不止在溶洞上方存在,原来那看似白玉铺就的台阶与地面,都是白色光幕的变化。 这整个正阳坊,方圆足有数千丈,都在一座阵法中! 林行的到来,引起了一些修士的注意。 正阳坊中的修士,彼此间大抵上都是些熟面孔,毕竟只是一隅之地的小型修真坊市,很少见到陌生修士来此。 这些修士,却并没有上前搭话。 修士间的关系,大都很是淡薄,即便是至交之间,也不过如水般平淡。 这时凌虚子的身影,从后方甬道中走出,追至林行身旁。 “许久未至,竟有些生疏了,真是惭愧。”凌虚子尴尬的朝林行解释一句,而后引着林行,在坊市中转悠起来。 林行听着凌虚子侃侃而谈,忽略了周遭修士们怪异的目光,只是在自己感兴趣之物上,往往会多观察几眼。 待得凌虚子带着林行,转遍整个正阳坊,也不过是两个时辰过去而已。 随即凌虚子就眼巴巴的看着林行,言语间时不时提及灵石之说,林行有种被坑了的感觉,却还是掏出两块灵石,想了想,又加了一块,共三块灵石,交给了凌虚子,凌虚子大喜过望。 “刑道兄真是慷慨!” 凌虚子毫不客气的将灵石接过,他念头一转,一种想把这位刑木上人,给拉入闲鹤派的想法,就油然而生。 林行对此自不知晓。 他转身刚欲离去,却被娇俏之声叫住。 “这位道兄,莫要被这凌虚子骗了!”一身着淡红色衣袍,别着碧玉发簪的女子,小步朝着林行二人而来。 林行认出,这是凌虚子刚带着他,路过的一处售卖灵符店铺内之女修。 “小女子骆晚晴,见过道兄。”红衣女子微微一笑,朝林行抱拳道,将一旁色眯眯的凌虚子当做了空气,“这凌虚子所在的闲鹤派,那老不死还在的时候,就是个坑蒙拐骗的门派。” “如今老不死撒手人寰,余下这闲鹤门的独苗凌虚子,在咱们正阳府地界,可谓是人人喊打,不得已去做了那江湖门派的客卿,真是丢人至极。” 说着骆晚晴朝着凌虚子一伸手,美目中厉芒一闪。 凌虚子一个哆嗦,色眯眯的眼神收起,从刚刚林行给他的三块灵石中,不情不愿的拿出两块,放在骆晚晴手中。 “原来如此。” 林行古怪的瞥了眼凌虚子,接过骆晚晴递过来的两块灵石:“刑木,见过骆道友,不知骆道友寻在下何事?” “鄙人不善言辞,喜开门见山,望骆道友海涵。” 林行的言语依旧冷硬。 骆晚晴娇笑一声,也不恼,朝林行抛了个媚眼:“小女子见刑木道兄气质不凡,上前结交,有何不妥吗?” 林行神情一滞。 骆晚晴此女容姿称不上绝佳,但一举一动皆暗合自然之力,颇有种令人心神摇曳的力量,他暗自移开目光。 “骆道友抬爱了。”林行回应一句,“鄙人还有要事,就不奉陪了,来日若有机会,定主动寻骆道友一叙。” “随时恭候。”骆晚晴笑道,也不再说些什么,转身回了自己的铺面。 林行看着她的背影,默然无语。 “真是靓啊。”凌虚子来到他的身旁,“骆道友比起其娘亲,更多了几分惹人怜惜之感,可惜灵根实在不佳……” 听着凌虚子的感叹,林行瞥了他一眼。 这凌虚子口中的灵根之说,林行已然知悉,且印象深刻。 刚刚林行花费一块灵石,从路边几处摊位中的一处,购置了一堆修真界杂谈的玉简,其中一块玉简,关于这灵根之说,就有堪称详细至极的记载。 想必是因为太过于常识,在南洲修真界见闻的玉简中,并未记载此事。 按照那玉简记载,世上灵根有五品。 一品者,天灵根也。 天灵根,即单一灵根的修士,对于灵气的亲和度最高,不必如何苦修,灵气便会蜂拥而至,为天地之宠儿。 除去亲和度高外,单一灵根的修士将灵气炼化,化作为体内灵力,这个转化率,也是最高的,基本上天灵根修士纳入体内的灵气,逸散的部分不足十分之一,其余十分之九皆可被炼化。 炼化的速度也是极快,往往一块低阶灵石内的灵气,凝气低阶的天灵根修士,只需个把时辰就能完全炼化。 据传,天灵根的修士,即便是没有灵石,只要身处灵气适中之地,整个凝气期的修行,也可在十五年内完成。 若是灵石、灵丹等修炼资源,肆意堆砌,许多天灵根的修士,甚至五年内,就可以达到凝气大圆满的地步。 凝气大圆满,即是凝气十五层。 对比自己凝气一层时候,那低阶灵石的‘耐用’程度,以及修炼起来,那堪称缓慢的速度,林行觉得他跟天灵根修士的差距,根本不可以道理计。 二品者,双灵根也。 影响修士修炼的主要因素,有三。 其一者,对灵气的亲和度;其二,对灵气的转化率。 其三嘛…… 便是这转化的速度。 双灵根的修士在这一点上,往往能大放异彩,只因往往双灵根的修士,其灵根间可相辅相成,在灵气转化为灵力的速度上,甚至比天灵根更快。 双灵根的修士,若修炼资源任意堆砌,整个凝气期的修炼,不会超过十年,若灵根属性相辅相成,时间还会缩短。 至于三灵根,则是大型修真门派,收取弟子的底线。 三灵根的修士,在凝气期的修炼,普遍要五十年左右,即便有足够的资源堆砌,也难以缩短到三十年之内。 更何况,三灵根突破筑基期成功的几率,远远低于天灵根和双灵根。 说白了,就是没什么培养价值,但好歹,也是有着修真门派肯要的。 至于三灵根以下的,四灵根和五灵根的修士,此生筑基的希望极小,即便是有足够的资源堆砌,也要上七八十年,才能完成在凝气期的修炼!彼时修士年纪老迈,突破筑基已成空谈。 普遍来说,修士年纪越小,尝试筑基的成功率越高,即便失败了一两次,也有重整旗鼓的机会,而对于年老修士而言,冲关不过,即是殒命。 修士,不到筑基,寿元与凡人没有什么大的差距。 即便修炼至凝气大圆满,百病不生,依旧难过那一百五十岁的大关。 于是,这部分三灵根以下的修士,就构成了堪称庞大的散修群体。 想起这灵根之说,林行的心中也有些沉重,他怀疑自己是只配成为散修的那部分修士,此生难以筑基。 但也仅仅是有些沉重。 “凌虚子道友,就此别过吧。” 他转身离去,不再理会凌虚子。 第84章 洞府 暗室内,林行闭目静思。 此时他所处之处,灵气较之外界浓郁数倍,一丝丝缥缈的白色气团,便是各种灵气聚散间,显化的结果, 四周浓郁的灵气,随着林行的吐纳,被他敛入体内,一点点的炼化着。 感受着己身灵力渐渐壮大,林行却眉头紧锁。 “仅仅是寻常的洞府,每年的租金也要十块灵石,眼下我花费三十块灵石,租下这处编号为丙三十七的洞府,剩余的灵石便只有二十六块了,须得快些想个营生……”林行口中低语道。 林行和凌虚子别过以后,就在正阳坊内,那出租洞府的铺面里,租住了他此时所处的,这丙三十七号洞府。 所谓丙三十七号,即是低等洞府。 正阳坊内还有一种编号为甲字开头的洞府,年租金需要三十块灵石。 林行对这丙三十七号洞府还算满意。 这处洞府内,除去林行此时所处的这处名为‘修炼室’的暗室,还有灵兽室、丹室、器室,如此共四间屋子,洞府外有阵法笼罩,还开辟有一块灵田,只是小的可怜,土壤也并不肥沃。 可林行即便有南洲修真界见闻录的玉简,以及一些杂事玉简在手,对于什么灵兽、灵田的事依旧不甚了解,更没有精力去搞这些,他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灵石完全不够用了。 每日的修炼至少需要两块灵石,还要时不时吞服各种丹丸,乃至是灵丹,譬如林行觉得对于修炼大有裨益的黄龙丹,就是得自那石守田的储物袋,只有三枚,却让林行印象深刻。 一枚黄龙丹的效力,几乎相当于他吞服的,其他所有丹丸效力的总和。 也因为这黄龙丹,他才能突破到凝气六层的中期。 这黄龙丹之事,林行也向凌虚子打听了,是正阳坊内聚宝阁里,明码标价的,一枚黄龙丹就需要灵石二十块。 而聚宝阁售卖黄龙丹,往往是一瓶一瓶的卖,一来上好的玉瓶,能够抑制丹药的药力流失,二来这样比较方便。 一瓶黄龙丹是十二枚,标价一百块灵石。 林行将自己所拥有的灵石,都拿出来放在修炼室中,数了好几遍,嘴角带着一抹苦笑,他兀自摇了摇头。 这些,只够买一颗黄龙丹的。 “炼药之事,要提上日程了。” 林行从坐而起,站在还算宽敞的修炼室中,背着手来回踱步,思索着自己改炼制何种丹丸,以赚取灵石。 “强化版的壮骨丸,倒是能够售卖,只要定价够低,相信会受到散修的青睐,至于其他的丹丸,炼制出来直接送到各大商铺即可,不必摆摊。”很快林行点了点头,心中有了章程。 快步来到洞府门前,林行一拍储物袋取出开启洞府的玉符,而后左手指诀飞速变幻,朝前打出一道灵光。 嗡! 洞府外的阵法光幕轻颤,裂开一道门户。 林行从门户中走出,瞥了眼周遭。 丙三十七号洞府,处于丙字开头的洞府区域尾端,而这里的每一座洞府间,相距大概有三四十余丈的样子。 林行粗略的心算一番,这丙字开头的洞府区域内,五十座洞府的占地范围,约么有数百亩,若是再加上甲字开头的,那十座更加宽阔的洞府…… 他双目虚眯,轻吐一口气。 迈开脚步,林行扫看着,这建筑在地下深处的洞府群,以及每一座洞府外,那闪烁着灵力波动的阵法光幕。 “洞府的阵法,租住者能选择是由自己布置,还是使用笼罩正阳坊的大阵,其分流而出的子阵,据凌虚子说,这正阳坊下方是一处微型灵脉,正阳府也是因为正阳坊的建立而得名……” 林行回忆着近日的见闻。 他在自己的洞府内,已经待了数日,在尝试以洞府内的灵气修炼一番后,他发现自己的修为提升速度,固然比在外界修炼要快,可与在铜镜内,那离火境中时的修炼速度,差之甚远。 离火境中,他花费了三十年时光,才修炼至凝气中阶。 若是放在这丙三十七号洞府内,只怕这个时间,要延长至六七十年。 一味苦修,无异取死之道。 是以,林行很干脆的放弃了苦修。 嗡! 一阵阵法的嗡鸣声,让林行侧目。 只见丙二十七号洞府的阵法光幕上,裂出一道门户,其内显露出数个容姿颇佳的女子,轻飘飘的抬着顶轿子。 深紫色的轿身自林行眼前而过,六个容姿颇佳的女婢,俱是目不斜视,神情隐约有些呆滞,林行静静观望。 待得轿子被抬得远些了,林行刚欲继续前行之时。 那轿子的侧帘似被风卷起,其内一个长相阴柔,堪称绝色的男子,扭头瞧了他一眼,轻轻的点了点头。 林行一怔,回以点头。 轿帘垂落,那男生女相的男子,被轿子抬着远去了。 林行眯了眯眼。 此人为何会选择,在最后朝着他点头示意?和那莫名其妙前来结交他的骆晚晴一般,都透着些许古怪。 他继续前行,很快来到坊市中。 正阳坊内,售卖各类灵草的铺子,共有三家,其中那最大的聚宝阁,此时大门紧闭,余下的就只有灵心斋、守阳轩。 灵心斋是处草堂般简陋的铺子,经营者老头模样,懒散的躺在椅子上。 林行走进铺子的时候,这里最后一波客人刚走,嘴里虽然没有骂骂咧咧,但神情多少带着一丝不满。 走入灵心斋,林行率先看见的,是块极为潦草的玉牌。 “神念探入其中即可。” 就这几个字改了好几遍,才全都写对。 林行觉得这灵心斋多少有些不靠谱,他神情古怪的将神念探入玉牌。 一株株灵药的模样浮现在他脑海中,每一株灵药下方,都标注着价格,诸如玄武芝、真阳草、青云草、碧露草等等,这些是林行在玉简中有所了解的,大部分却是玉简中没有记载的。 这些没有记载的,较为廉价。 其中一种虎须草的灵药,标明一百株可换取低阶灵石一块,一百二十柱可指定属性,林行记得他当初在铸铁山庄南山矿场附近,看到过这种灵药。 不过仅仅是三两株,没什么采集的必要。 将玉牌内的灵药大略看了一圈,林行左右看了一圈,没有发现其他的玉牌,这才来到那老者的身旁,出言问道:“不知此地是否出售各类灵草?” 老者闻言先是皱皱眉,而后意识到什么,一骨碌坐起。 “自然是出售的,不知客人需要哪些灵药?”老脸笑得如菊花般的老者,起身打量几眼林行,笑的更灿烂了。? 第85章 县城 两个时辰后,林行被老者送出灵心斋,留下了五块灵石作为定金,待得下月初,便可来灵心斋取走订购的灵药。 当然,到时尾款的二十块灵石,也需要一块不差交给这灵心斋的老者。 “邱少峰。” 林行也知晓了老者的姓名。 邱少峰的容貌很是寻常,有的修士爱保持年轻容貌,有的修士则偏爱须发皆白模样,这邱少峰显然是后者。 其修为林行看不透,也没有探究的想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正阳坊他初来乍到,日后自有了解的机会。 “此次定制的灵药,足以将那司徒勘的七种药方,每种尝试炼制三十次,如今尚需去外界购置炼制加强版壮骨丸的药材,所幸加强版的壮骨丸,只需凡俗药材就可以炼制出来。” 林行一拍腰间的储物袋,取出一枚通体鎏金的牌子,和昨日进入正阳坊时,那司徒勘取出的牌子一模一样。 正是正阳坊的身份铭牌。 正阳坊为吸引周遭的修士入驻,故而每个进入正阳坊的修士,都会下发一块身份铭牌,昨日林行跟着凌虚子走在路上时,就有一队护卫模样的灵仆,主动将这枚铭牌献给林行。 这铭牌炼化也十分容易,只需将神念探入其中,不禁能将身份铭牌炼化,且能够得到开启正阳坊大阵的法诀。 林行一路上并未与任何人交谈,他很快来到当日进来的门户,单手掐诀,挥手打出一道灵光,落在铭牌上。 随着那门户敞开,林行迈入其中。 外界的夜色正浓,夜幕笼罩着府城。 林行刚欲离去,后方却有个阴柔的声音将他叫住:“还请道友留步。” 他回首一看。 却见那被他打开的门户内,一顶紫色的轿子,正被六个女婢抬着出来。 是他! 林行脑海中浮现那张堪称美艳的男人面颊,脚步停驻。 很快那轿子来到他的身旁,林行静眼旁观,此次紫色的轿身,在他身前放下,而后其内的男子掀开轿帘。 “咳咳……小生卫旭,见过道友。” 男子自轿子中迈步而出,轻咳两声,对林行言说道。 “刑木。” 林行冷压相看,回应一声后询问道:“不知卫旭道友唤住刑某何事?” 卫旭轻笑,嘴唇微动。 他那阴柔的声音,在林行脑海中响起,林行瞳孔一缩。 …… 正阳府城,仙客来,六楼。 登高望远,小半个正阳府城尽收眼底,林行举杯自饮。 此时,他应那卫旭之邀,正身处六楼最东侧的包厢中。 那卫旭坐在酒桌旁,似笑非笑的抬头瞧了林行一眼:“卫某以为,道友应该没有拒绝的理由才是!” 林行目光微闪。 卫旭此人,之前给他的传音只有一句话。 “我知晓疑似玄阶的阴煞之地所在。” 此人没有发现女尸的存在。 林行很确定这一点。 女尸何等的珍贵,林行深有体会,如这等级别的炼尸,只怕若是被人窥探到,他林行立时就死无葬身之地。 那这叫卫旭的家伙,究竟为何能够知晓,自己当前迫切需要找到阴煞之地,来炼化 女尸,作为本命尸傀呢? 卫旭的目的很简单。 他想要林行一个承诺。 并且他还保证,这个承诺,绝不会危及到林行的性命。 林行也想不出理由拒绝。 但他觉得卫旭此人,着实有些怪异,明明修为深不可测,却还需要自己这个凝气六层中期的家伙,做出承诺。 且不论日后他能否履行承诺,这卫旭本身,绝对有问题。 “卫道友的事,刑某应允了。”林行转过身来,面对卫旭,“不过道友须得言明,为何知晓刑某在寻阴煞之地。” “咳咳……此事说来简单。”卫旭又咳嗽两声,“卫某常年相伴行尸,自然而然,对死气极为敏感。” 林行默然。 死气? 他从来没有注意到过,自己身上有什么死气!深深看了卫旭一眼,林行转身下楼,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那阴煞之地所在的位置,卫旭已在来到六楼后,就告知于林行了。 林行也想过转身就走。 可最终林行还是答应了卫旭的要求,给了他一个承诺。 卫旭目视离去林行的背影,在那身黑袍上流连半晌,这才收回目光,他颓然的坐在酒桌旁,看着满桌的饭菜。 卫旭缓缓闭上了眼睛。 …… 林行来到仙客来酒楼大堂内,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仙客来的酒杯。 “我竟紧张至此。” 他好笑的将酒杯,递给发懵的小二。 自仙客来酒楼离去,林行在正阳府城内转悠片刻,就出了城,往大腿上贴两张神行符,往丰川县城的而去。 是时候见一见二叔他们了。 林行心中浮现出几个鲜活的面容,以其二叔林有福的面容,最为清晰。 修为提升以后,神行符的速度更胜往昔,林行还抽空尝试第二次御剑飞行,再次失败,栽倒在一处溪涧里。 数日后,丰川县城历历在目。 林行有些唏嘘的看着,那城门上的几个大字,运转敛息诀,如一缕幽魂般,飘入丰川县城中,左右行人只因为一阵清风拂过,根本看不见他一般。 敛息诀加上银色面具的效力,此时的林行,即便身处一些修为同为凝气中阶的修士身旁,依旧难以被发觉。 丰川县城并不大。 较之繁华的正阳府城,这里简直是穷乡僻壤,只比河阳镇上好一些。 二叔林有福等人,被安排在城南的一角,那是一片较为简陋的屋舍,林行刚至此处,就见到数个熟悉面孔。 他眼眶有些发酸。 感慨的穿行在这片屋舍间,林行神念一扫,便找到了二叔林有福,却在找到二叔这一刻,他的神情陡然一滞。 难以言喻的寒意朝周遭蔓延开去,屋舍区域间来往的众人,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哆嗦,惊疑的左顾右盼。 林行缓缓抬起眼眸。 他的眼眸中,带着一丝血色。 神念中,林行见到了二叔林有福。 此时的林有福,林行记忆里的那股精神头已然不见,正奄奄一息的躺在一间破旧的屋舍内,腰部以下已然瘫痪。 甚至………那腐肉下,已有蛆虫蠕动。 林行剧烈的喘息着。 “谁人……谁人害我二叔至此!” 他捂着自己的心口,压制着心中那股汹涌暴虐的怒意。 良久,他神情恢复冷漠,朝着那件屋舍走去,再不看周围其他人一眼。? 第87章 灭门 轻纱幔帐,活色生香。 顾大川眼上蒙着黑纱,左扑右撞,在姬妾们的娇嗔声中,扯下一片片衣物,雪白的皮肉暴露在空气中。 一双眼睛,在窗外不远处,盯着顾大川,其中杀意翻腾。 这双眼睛的主人,便是林行。 他看到了自己曾经的二婶,此时画着淡妆,满脸桃红,眼里春风,已将二叔林有福,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很快屋内靡靡之音四起,火热的欲念,将屋外蔓延而至的寒意驱散。 顾府中的下人们,也都觉察到了不对。 晌午刚过不久,怎会如此寒冷? 寒冷的源头,自是林行手中托着的,一滴泛着黑色的水珠,随着林行灵力的灌注,这水珠渐渐趋于饱满。 水灵术,林行已得心应手。 这门法诀是他当前最大的依仗,那一念灵机的妙用,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林行托着那颗水珠,往屋内走去。 不再隐藏身形的林行,很快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你是何人?” 从后方走过来数个美艳姬妾,领头的那人三十余岁美妇模样,对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前的黑袍人,颇感惊奇。 林行没有回应。 身后的那几个美艳姬妾,却是七嘴八舌的叫喊起来。 “藏头露尾,肯定是个刺客!” “有刺客!快来人呐!” “老爷!老爷!待会再玩!” 身后一声声的叫喊,终究让林行的脚步一顿,他斜瞥后方。 “聒噪!”那一个个美艳动人的姬妾,在林行眼中,与路旁石头无异。 他眼神骤然变幻,一丝冰寒的灵力自手中的水珠分出,朝着后方扩散开去。 咔嚓…… 几女的神情凝滞,凛冽的白霜在她们身上蔓延,眨眼间将几女冻结,水汽汇聚而至,凝成一座座冰雕。 冰雕映彻着日光,问询赶来的下人们,见状几被吓瘫。 屋内的顾大川闻听姬妾们喊叫,也从欲念中回过神来,扯下遮住眼眸的黑纱,眉头紧锁,有种不妙的预感。 “老十七,你去外面看看。” 他将刚刚面如桃花,此时小脸煞白的一个娇小美人,从一旁拽出,任凭那娇小美人如何不愿,将其往门外推去。 不待顾大川将他的第十七房小妾,推出门外,两扇屋门被一刀斩裂。 噗呲! 朝前飞掠的银白色刀气披练,划过顾大川,以及其身前美人的身躯,而后在地面上留下一处深深刀痕。 一袭黑袍的身影,出现在顾大川,和屋内的几个美人眼中。 顾大川似是意识到什么,低头摸了摸胸前的血迹,眼中流露出不可置信之色,而后朝着后方仰头就到。 烈血喷溅,血泊朝着周遭蔓延。 尖叫声混作一团,其余的几个美人里,只有林行曾经的二婶,怯懦着嘴唇微动,缩在一旁没有出声。 林行眼眸一抬,最后瞧了几眼,这画着淡妆,较他记忆中更加明艳的二婶,没有任何的情绪表露,如看陌生人。 他转身,离开这间屋子。 手中那悬空的黑色水珠,飞速的旋转着,聚敛周遭的水汽,林行的神念,朝着西北方向蔓延而去。 一股更强于他的神念,碰撞而来。 “好胆!光天化日,行凶残害凡人,道友可将南洲修真界的铁律当回事?”那神念中响起一声沛然大吼。 林行闻言,抿了抿嘴角。 他将手中已化作纯黑色的水珠,如举起一座山般,艰难的举过头顶。 来人此时也按下遁光,将脚下明黄色的飞剑御使,朝林行的身躯斩来,同时手中掐诀,数道灵符爆射而至。 这时,林行才将那黑色的水滴,朝着地面砸落。 唰! 一股极致的寒意,以林行的身形为中心,朝着四周蔓延而去,眨眼间将整个顾府,冻结成一座巨大的冰雕,来人的所有手段,尽数被消弭! 来人的神情大变。 他全力施展修为,一拍腰间的储物袋,取出一件海碗似的法器,朝着自己头上倒扣,指诀已然打出。 嗡! 海碗罩在他的头顶,带着几分坚不可摧意味的金色光幕,将蔓延而至的寒气挡住,他心中已然有些后悔。 “老头子的卦象也不准啊……这等威势,如何能是初入凝气中阶!幸好小爷有的是底牌,这就叫你……” 唰! 一道微不可查的刀芒闪过,海碗洒落的光幕一击即溃,那刀芒也消逝无形。 “符宝!” 来人口中惊呼一声,佯做服软。 哪知又一道刀芒闪过,他眼中的神采凝固,本来暗自施展的心咒,也停滞下来,一个颇为年轻的头颅滚落,被冻结在蔓延而至的寒冰之中,林行快步上前,将其身上搜刮干净。 那张有些年轻的面庞,让林行侧目。 此人的年纪不过十四五岁,修为比他要高出一截,若不是耗费体内一半的灵力,提前蓄力那水灵术,即便有子母飞刀符宝,林行也隐隐能够感觉到,与之为敌,死的只会是自己。 子母飞刀重新凝聚在他手中,已化作一张废纸。 林行说不心痛是假的。 可若不施展雷霆手段,将此人杀死,以此人的果断,死的必然是他林行。 不过此人如此年轻,就有这般修为,只怕其背后之人…… “此事倒有些难办……” 林行的神色连连变幻。 他从怀里取出魂幡,将整座顾府包括那顾大川在内,所有人的残魂收入魂幡,单独关押在魂幡内的一角。 而后收敛自己的气息,同时催动银面的遮掩效力,自冻成冰雕的顾府出来,悄无声息的回到那药铺中。 此时他最好的选择,是将见过自己具体特征的,这胡子花白的药师抹杀,其他那些凡人,倒是没有抬头直视他的,只一身黑袍,没有暴露什么。 这花白胡子的药师,正对病榻上的二叔施针,可明显回天乏术,二叔的生机正在散去,恐怕很快就会消散一空。 林行明白,他的二叔,大限已至。 他叹息一声,走上前去。 那花白胡子的药师,吓了一跳,见是黑袍人在侧,低眉顺眼的站在了一旁:“仙师,小老儿已经尽力了……” 林行没有回应,只是来到二叔身旁。 他记忆里的一幕幕,都渐渐远去了,最后定格在自己与二叔每次收获猎物后,二叔那张灿烂的笑脸上。 他的手放在林有福心口之上,露出一个颇为亲近的笑容。 “二叔,回家了。” 这笑容一如在往昔,林行记得,他曾不止一次对林有福说过这句话。 听到这句话后,林有福那苍白的面容,似真的多了些红润,嘴里嘟囔着一些,只有林行才能听懂的话。 只是,那张熟悉的面庞上,时刻带着无法消弭的苦痛。 而这一切的源头,似乎就是林行。 若林行不张罗着,令二叔林有福等人搬来丰川县城,岂会有今天一幕? 林行笑着,流下了一滴泪。 他的一缕灵力,渗入他的亲二叔,林有福的心脉,随着这缕灵力的逆转,他的二叔,从旷日持久的痛苦中解脱。 二叔那自林行此次见他开始,就一直皱起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林行指诀变幻,口鼻逸散出火焰,混杂着些许金灵力,向前方一喷。 就将他二叔的身躯,炼成一团骨灰,以神念摄起,没有半点遗漏的装入玉瓶中,他捧着玉瓶,深吸一口气。 玄魂引早已将二叔的神魂摄出,那模糊的光团,并没有什么灵智,林行就这么看着,二叔的神魂光团消散。 从此,他在世上再无亲人。 人,究竟有没有下一世…… 第一次,林行迫切的,想要去证明什么,迫切的,想要去寻找什么。 或许,是二叔的下一世,或许…… 林行怔怔出神。 一旁花白胡子的药师,扭捏着数次想要开口,都按耐下来。 此时,他终于忍不住了。? 第88章 祸事 “仙师节哀,人死不能复生。” 花白胡子的药师,本名黄素清,见眼前黑袍人的模样,本能的宽慰着。 可随即,黄素清便有些后悔。 他不过区区一县城的凡人医师,在这儿多什么话…… 林行挥手将装着二叔骨灰的玉瓶收起,目光落在黄素清身上,那略显沉凝的目光,让黄素清的心里咯噔一声。 顷刻,林行独自离开药铺。 黄素清神情略显迷惘,从药铺内的病榻上起身,在药铺里来回踱步,竟一时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好了。 他,似乎忘记了一些东西,又好像什么都记着。 “是有个黑袍人来药铺,但他的面目怎如此模糊,根本想不起来!”黄素清捋着花白的胡子,思虑许久无果。 …… 林行踏着青溪剑,朝着西北方向飞遁。 他先前确实抱了打杀那药师的想法,可这对于那药师而言,无异于无妄之灾,故而他只是以神念更改了其记忆。 此事并不简单。 在不伤害那药师的情形下,林行用最快的速度,催动神念修改其记忆的消耗颇大,他的神魂力量消耗了三分之一。 神魂力量的消耗,和灵力消耗不同,恢复起来尤为缓慢。 在林行离去约么两个时辰后,由丰川县城东侧,一道极为绚丽的遁光疾驰而至,唰的一声落在那顾府范围内。 灵光流转,其内是个神情阴沉,带着几分狰狞的中年人。 “谁?是谁?!” “竟害得吾儿丧命于此!” 这中年人身上,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面目庄严,似是长居高位之人,此时发起怒来,满头黑发乱舞。 顾府范围内的冰霜未散,更无凡人敢接近此地,中年人目光一闪,尝试唤出那些死丧之人的神魂。 他却发现,所有冻毙之人,其神魂都被摄走,留下的只是一具具躯壳! 中年人犹不死心。 他脚下灵光一闪,他化作一道遁光,在丰川县城内,随手抓来路上的凡人,系在一根麻绳上,拖行在半空。 胡乱抓了有百十人,中年人又回到了顾府附近,当即将众人摔落在地。 他目中凶光一闪,便逼问起来。 很快,丰川县城内一道绚丽的遁光,朝着西北方向遁去。 只留下了一片狼藉的县城。 顾府附近残尸成片,其中那药铺的药师,更是被扯断了一只手臂,惨兮兮的倒在地上,耳畔萦缠着阵阵哭嚎。 可纵使哭嚎,依旧无一人说中年人的不是。 逆来顺受,似是世人的生存本能。 …… 林行飞遁间,神念在那年轻人的储物袋中翻找着。 “身家竟如此丰厚!” 他很快就眼前发亮。 那年轻人的储物袋中,光是灵石就有三百余块,各种中低阶法器,加起来有十几件,灵符更是一沓一沓的,根本数不过来,林行最看重的,却是一张破损的泛黄符篆,以及一把黑伞。 “符宝!高阶法器!” 林行心中惊呼一声。 他欣喜之余,却感到事情不妙。 这年轻人什么身份? 林行双目虚眯。 此人的灵力修为,确实比他高出一些,可总归是在凝气中阶的范畴内罢了,怎么会拥有凝气高阶才能炼制的符宝,以及这至少是高阶法器的黑伞? 他一拍腰间的储物袋,将神念锁定的那把黑伞取出。 一股极端阴冷的气息,顺着他攥紧伞柄的皮肤,渗入他的经脉,散入他的四肢百骸,这一刻他竟打了个寒颤! 林行没有贸然注入灵力,更没有将神念探入其中的打算。 直觉告诉他,这黑伞极为危险。 那灵力修为高于他的年轻人,没有御使黑伞的原因,估计就在此了。 挥手将黑伞放入储物袋,林行朝着后方瞥了一眼。 一种被追踪的感觉,浮现在他心头。 见识了年轻人的富有,林行不敢怠慢,他不再纠结灵力损耗的问题,全力御使青溪剑,又取出地图查看起来。 这正阳府的地图,也是林行在正阳坊买的那堆杂物玉简里记载着的。 较之手绘的地图,这玉简中刻录的正阳府地图,极为详细。 “再往西北方向遁走两百余里,即是那卫旭所言的,阴煞汇聚之地!按照那尸阴诀中的描述,阴煞之地往往在地下深处……”林行目光微闪,如今摆在他眼前的选择,一共有两个。 其一,按下遁光,以神行符前行,回到正阳城即可安全。 若是做出这个选择,林行只需不断穿行一个个凡人聚集地,他自觉,应当很容易就能甩掉凭蛛丝马迹跟踪他的人。 可若是追踪之人的手段高超,他照样躲不过。 其二,则是继续前往那阴煞之地。 只要先一步将女尸炼化成本命尸傀,林行凭心中直觉判断,只要后方之人不是筑基修为,应当无法轻易拿下他! 若是筑基之修,那他无论逃去何地,也唯有身死而已。 林行几乎没有犹豫。 他继续朝着那阴煞之地赶去,速度更加快了几分。 “卫旭……” 林行如今只愿卫旭所言属实,那处阴煞之地当真是玄阶。 尸阴诀中记载。 若没有修炼相应功法,即便筑基修士,依旧无法深入玄阶的阴煞之地! 后方的中年人眼眸低垂,其中寒意几乎要溢出。 “哦……发现了吗?” 中年人的神情不变,那股庄严尽数化作了狰狞:“发现了又能如何?老子要将你的每一寸骨头碾碎!” 他身上的绚丽遁光,噗呲一下竟混杂着些许血芒,此外中年人更是取出一张散发着浓郁黄光的符宝,一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而后张嘴狂啸一声,速度陡然暴涨数倍,如流星般划破天际。 地面的干枯河道中,杂草和枯树之间,一个好似死去多时的身影,霍然睁开双眼,眼中有道道血丝绽放。 “何人打扰贫僧清修……” 这身影从坐而起,光秃秃的头颅表皮呈青紫色,其上点着数个戒疤。 眼中相继绽放出上百根血丝后,这古怪和尚脚下一踏,整个人冲天而起,方圆数十丈的地面猛地垮塌。 轰隆! 余波朝着四周蔓延,正施展血遁的中年人,似是察觉到什么。 中年人神情一变,回首望去。 惊疑不定的瞧了几眼,心中的恨意和怒火占据了上风,他唯恐生变,遂加快速度,朝着前方之人继续追去。? 第89章 重伤 丰川县城的西北方向,是正阳府的另一个大县,营南县。 营南县的地域较之丰川县,要广阔的多,只是繁华程度却是大大不如。 整个营南县,只有一座县城还看得过去,村镇中生存的百姓们,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是常态,路上时有饿殍。 营南县中部地区,有一座死火山,足有几百丈高,临近这座死火山附近十几里,就能看到地面裸露的岩石层。 岩石层呈黑红色,表面极为粗糙。 这光秃秃的一大片区域,吸引了飞遁而至的林行注意,他回想着卫旭口中所言,向前方的火山口按落遁光。 “应当是此处了。” 林行本欲观察一番,再进入火山口中,可他刚往下看一眼。 一股极端冰寒的气息,将他锁定。 勃然色变,林行来不及回头,径直朝着火山口中跃去,却见天空陡然一暗,一道绚丽的虚幻手印,猛地拍下! “贼子,给我死来!” 尚在数十里外的中年人,口中大喝一声。 轰隆! 整个火山口被虚幻手印打碎,林行掐诀施展水灵术,化作一层冰甲想要将自己罩住,冰甲却被那股巨力瞬时打碎! 他的五脏六腑几乎移了位,一口逆血差点喷出,又被他生生咽下,青溪剑将周遭山石斩裂,林行继续朝着下方疾驰,丝毫没有回头看一眼的打算。 电光火石间,他已做出自己的选择,可那虚幻手印后,一道寒光如跗骨之去般,从乱石堆里,斩向林行! 林行神念发觉这微不可查的寒光后,直接将银甲盾祭出。 哪想到那层水行光罩,眨眼就被斩碎,林行瞳孔一缩,毫不犹豫的从储物袋里,将那把黑伞拿出,挡在心口。 噗呲! 一道血线从他身上出现,将他的胸腹截断,烈血喷溅而出。 林行借力朝着下方而去,那道寒光化作一柄薄如蝉翼的无柄剑刃,嵌在黑伞的伞骨间,正兀自震颤着。 他心中惊奇,却无暇再估计这些。 被截断的胸腹间,灵力无法正常运转,冷风倒灌进胸膛里,林行只得加倍催动灵力,以神念控制,将自己的身形包括,可如此一来,下落中,他的灵力损耗速度,便提升了数倍之多! 且周遭的寒意愈来愈盛,很快他就会支撑不住。 而且,那后方追来之人,纵不是筑基,也绝对是凝气高阶里的强者。 林行身后乌光一闪,女尸的身影出现,将他抱在怀里,他掏出魂铃,操控着女尸,以更快的速度朝下飞驰。 “这一剑能挡住,实属万幸。” “要唤出女尸终究需要时间,不知将她炼化成本命尸傀,会有什么变化……” 林行的意识略显昏沉,胸腹间狰狞的伤口,即便数个回春术砸下去,也迟迟无法愈合,其上仿佛有种特别的力量,在阻碍着他伤势恢复,林行看着嵌在伞骨上的无柄飞剑,神念尝试触碰。 “哼!” 冷哼声传入他的脑海,他的神念一触即溃,这寒光凛冽的无柄飞剑中,似是有股极为强烈的意念存在着。 就在林行神念触碰无柄飞剑时,飞遁至火山口上的中年人,神情微变。 “明明老子的神念中,清楚地察觉到,此人不过凝气六层中期,怎能扛住无形剑气……”中年人略加思索。 他的身形不停,脚下灵光更加璀璨,化作一道炫丽之光,冲破那他被打碎的火山口,之上堆积的无数碎石。 中年人眼前一亮。 一滩鲜血被他以神念摄出,化作一颗血球,托在手中。 “贼子休走!速速引颈就戮!” 中年人口中大喝一声:“不若尔之九族,吾挥手间夷尽!” 巨大的吼声在死火山内部蔓延,阵阵回音四起,中年人唰的一下急遁而去,直奔前方持续下落的林行。 林行在女尸怀中,意识恍惚间,闻听那中间人之言。 他神情微变,却沉寂下来。 催动女尸全速下落,林行以神念,操控着灵力,剔除伤口处那特别的力量,此时周遭的阴寒之意更甚。 女尸,似是受到了某些加成。 她的速度在不断提升,那美目中原本呆滞的神采,也变得灵动了一些。 仿佛,开启了本能。 林行心中那股危机感越发沉重,后方追来之人,此时距离他只有数百丈,这种距离,若是再来一次刚刚那种攻击…… 此时他体内的灵力不足三成,神魂力量损耗一半。 林行单手变幻指诀,周遭的阴寒之力,迅速汇聚而至,在他路过之处,凝成一道道冰壁,就这么随着他的下落,一道道冰壁隔断了狭窄的甬道,可很快死火山内的空间广阔起来。 他不得不放弃,塑造冰壁之事。 当然,此时他也没了这个心思。 “这……这里的寒意,应该能修炼尸阴诀了吧……” 林行眉毛冻成了一坨,身上打着摆子,体内灵力无法隔断的寒意,渗入他胸腹间的伤口中,将他的内脏冻麻。 很快,他翻起了白眼。 林行心下一横,放弃了以灵力抵御寒意,转而修炼起尸阴诀,一缕缕寒意凝成白色的细丝,渗入他的四肢百骸。 咔嚓……咔嚓…… 他的身躯被冻结,眼前一切都变得黑暗,几乎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而那行动不受丝毫影响的女尸,依旧抱着林行,朝更下方而去。 后方的中年人,此时颇有种骑虎难下之感,他看着下方不见底的深渊,周身厚厚的护体灵力,闪烁着绚丽之光。 他两手各握一块灵石,恢复着体内损耗的灵力,中年人此时很是恼怒。 “哼!阴险的狗贼!” 刚刚一路上他打破了十几道冰壁,本以为只是那疲于奔命的家伙,随手布置的手段,哪想到待他打破最后一处冰壁后,周遭的寒意骤然增加十倍有余,让猝不及防的他好生狼狈。 恼怒归恼怒,中年人更加踌躇。 “此地如此寒冷,只怕是一处等阶不低的阴煞之地,怎地之前没有听说过?眼下老子若继续下行,很快灵力就会耗尽,说不定就阴沟翻了船……” 他的心中退意已生。 料想那小贼被他剖开胸腹,在此等阴煞之地,断无幸存之理,只是承载无形剑气的法器,着实有些可惜了。 中年人又想起他惨死的孩儿。 “老不死的如此宠他,他的储物袋里,不知有多少宝贝。”中年人心中竟有些嫉妒,他回身朝着上方遁去。 却在这时。 中年人的眼神一凝,身形顿止。 那人,追上来了! 从刚刚开始,他就察觉到了,后方有个追踪着他的家伙。 “善哉。” 那被中年人吵醒的古怪的和尚,身披血色袈裟,整个人笼罩在血色灵力中,神情平静的朝着中年人俯冲而来。 “汝吵醒贫僧为因,贫僧斩下施主头颅为果,因果已至,汝,接是不接?”古怪的和尚并未张口,他平静的声音,却仿佛跨越空间的阻隔,在中年人耳畔响起,中年人目露古怪之色。 这秃驴……莫非寻死不成?? 第90章 血僧 死火山内部,地下数千丈。 这是一处静止的所在,就连声音都被绝对的寒意冻结。 没有任何存在活动的气息,只有永恒不变的死寂,暗无天日的深渊之底,是一望无际的空旷黑暗。 一道身影,无声无息的自上方落下,直挺挺的落在黑暗中。 女尸,也即是阿瞳,在这一刻,眼中的神采再次灵动。 阿瞳略显呆滞的目光,洒落在周遭的地面上,这里的地面乃是岩浆凝固凝成,下方散发着极为纯粹的寒意。 林行,此时已化作一个白色的光茧。 纯粹的阴煞之气,不断被摄入光茧之中,林行的识海内,那铜镜上传来强大无比的吸力,将周遭的阴煞能量,大半都摄入镜中,余下的小半,则被林行以尸阴诀吸收,缓缓炼化着。 他的心跳已极为缓慢。 往往半个时辰才会跳动一次,鼓动全身那近乎固态的血液,维持一丝生机不灭,这丝生机如茫茫大海上,暴风雨中的小船一般,随时有倾倒的可能,而若是倾倒,等待他的唯有死亡。 在这死寂的黑暗中,永恒的沉眠,如同周遭的岩石,凝固的岩浆一般。 获得一种另类的永生。 阿瞳,目中的神采再次波动一瞬,似是察觉到了阴煞能量,都在朝着怀中之人的身上聚集,她将脸凑了过去。 若是林行意识处于清醒状态,他见到阿瞳此时的行为,定会惊讶不已。 只见阿瞳面上露出一丝渴望,似是经过一番思索,张嘴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试探着朝林行的脖颈咬去。 咔嚓…… 林行化作的冰雕,自脖颈处龟裂开去,他的生机如风中残烛,本来已经沉眠的自我,也下意识的挣扎起来。 挣扎无过,林行被冻得十分瓷实,根本不能动弹分毫,本能的,林行放弃掉其他一切,只专心修炼尸阴诀。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 随着尸阴诀的修炼,林行的意识在沉沦与苏醒间徘徊,他脖颈上龟裂的痕迹,其内的血色迅速蔓延着乌黑。 阿瞳咬的越发用力。 她眼中的神采几乎要溢出来了, 那是一种渴望,这渴望驱使着她以本能行动,几乎要将林行揉入自己的躯体。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是阿瞳的躯体上,逸散出一道道黑气,顺着林行的脖颈,注入到他的身躯内。 随着一道道黑气注入血脉,林行体内那几乎凝固的血液,渐渐解冻,只不过化作了乌黑之色,截断他胸腹间的伤口上,那附着的气息,被黑气不断剥离,很快他的伤口开始愈合。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随着黑气的逸散,阿瞳的身躯变得有些虚幻。 …… 死火山上方甬道内。 那古怪的和尚,周身笼罩着奇异的红光,如一只人形猛兽般,不断朝着笼罩在绚丽光幕内的中年人发起冲击。 轰!轰!轰! 擂鼓般的巨响震裂山石。 绚丽光幕内,有一只直径三丈有余的巨大圆环,满脸是血、气息萎靡的中年人,瘫坐在圆环内剧烈喘息着。 这和尚究竟哪冒出来的…… 他们任家难道是刨了这和尚的祖坟,惹得这和尚发狂? 还有那血色的灵力…… 任俊只是想起,那和尚随手打出的血色灵力,眨眼间就将他蕴养多年的,以赤炎剑为首的七柄飞剑,给腐蚀得灵性几乎尽失,心中就悔恨不已。 他的七柄飞剑,本可以组成剑阵,有直逼顶阶法器之威,可这和尚的手段太过猝不及防,那血色灵力的可怕腐蚀力,出乎了任俊的想象,致使他刚刚开打,就被废去了最强的手段! 任俊是正阳府修真家族,任家之人。 族内有低阶修士十余人,以他的父亲,紫炎派的外门客卿,一名筑基初期修士为首,传承至今,已历数百年。 这抵御古怪和尚的圆环法器,就是他父亲赐下之物。 据说,是上古时候,某位名气颇大的散修本命法宝,五行环的仿制品。 任俊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玉符。 他略显犹豫。 家族那边的情况,他自是知晓。 若是他用了这枚玉符,向父亲求援,那日后的族长之位,落在他身上的几率,也会大大降低,而当不上族长…… “大师,可有让任某不接因果之法?”任俊不死心的耗费灵力,朝着疾冲而至,数十道掌印落在光幕上的古怪和尚传音道,古怪和尚的身形一滞。 “自然有。” 古怪和尚的神情依旧平静。 他肆意挥使血色灵力许久,身上蛛网般的裂痕蔓延,可气息却更加暴虐强大,任俊想起刚刚那斩落在古怪和尚光头上的符宝,眼角不由得抽搐。 这和尚的肉身太过强大。 那只能使用三次的强力符宝,被他以特殊的方法,将其上的灵纹燃烧,化作一击之力,竟不能重伤此人! 古怪和尚双手合十,对任俊行礼道:“善哉!若是施主不接因果,贫僧便渡不了施主了,如此,请施主赴死吧。” 话音一落,任俊兀自疑惑。 他眯眼看着自顾自念经的古怪和尚,心中升起一种极为不妙的预感。 任俊当即就要将手中的玉符捏碎,却发现自己已然无法控制身体!他的七窍中,不知何时开始溢出血色的灵力。 这血色灵力以极快的速度朝他的全身蔓延,如火焰般燃烧起来,在一刹那间,就将任俊的身形彻底吞噬。 任俊眼中残留着不可置信,在陨落的前一瞬,终于能够动弹身体了,他朝着下方伸手,想要抓着悬空的玉符。 却只能抓个空。 噗! 他的身躯已化作齑粉,消弭于无形,散落的衣物上,沾染的血迹也随即不见,他的存在,就如此被彻底抹除。 “善哉。” 这时古怪和尚经文咏诵完毕,抬头看向那摇摇欲坠的仿制五行环,神情一动,以血色灵力凝成一道掌印,挥袖一甩,嗡的一声打出,将光幕击碎。 他纵身来至任俊身旁,平静的目光洒落:“此番因果已了,贫僧这便超度施主,往生那西天极乐世界。” 而后他取出一个旧茅草编织的蒲团,在死火山的甬道内,寻处凸起盘膝而坐,口中再次开始咏诵经文。? 第91章 本命尸傀 眨眼间,三月匆匆而过。 隆冬已至,这一日,大雪纷纷扬扬,整片死火山区域,尽数裹上银装。 云天之上,一座雕刻精美的小舟,慢悠悠的前行着。 卫旭坐在一道高大身影之后,与他并排的,是个融资绝佳的女修,他与女修的修为相仿,俱是凝气七层。 前方的高大身影,身上尸气浓郁,两条白眉垂落肩头,兀自随风荡漾。 这高大身影的面容极为丑陋,如同在烈火中煅烧过一般,满身的伤疤极为可怖,穿着一身黑色的袍子。 黑袍烈烈作响,高大身影的眼睛随即睁开,露出其眼眸中白色的瞳仁。 此人名叫蔺伯,是从海上来的。 凭借一身凝气大圆满的修为,与种种奇诡手段,此人与正阳坊主交好,在正阳坊拥有最靠近那微型灵脉的洞府。 其大部分时间都在闭关修炼,即便要见卫旭二人,也是以玉符传音,令二人穿上特定的衣物,入洞府供其把玩。 “卫旭,周青。” 蔺伯口中出言道,那声音如金铁交鸣般难听,卫旭二人却神情恭敬。 “主人有何吩咐?”卫旭率先出言道。 “下方已至那玄阶阴煞之地,吾要闭关三载,汝等布下大阵,看守外围,切不可让其他修士进入其中。”蔺伯言简意赅的出言,目光淫光,挥手扯过来那与卫旭并排的女修。 云天之上,香艳满怀。 很快靡靡之音在小舟上回荡。 卫旭心中厌恶,面上却越发的迷离,很快也加入战局。 …… 下方死火山内,古怪和尚已经离去。 那任俊的所有遗留,古怪和尚丝毫没有搜刮的兴趣,古怪和尚的眼中,似是看不到这些东西,在诵经以后,就独自离去,寻另外的地方闭关去了。 那任俊的遗留之物,就这么朝着死火山内部坠落去了。 噼里啪啦如雨点般砸在林行身上时,那些东西表面的灵光已然黯淡,那仿制的五行环,更是直接套在他脖颈上。 林行没有半点反应。 他不知何时已是盘腿的姿势,面上的半截银色面具,不知因何缘何,掉落在了地上,就连本来以换形丹变幻的容貌,也恢复了原本模样,只是…… 一道道黑色火焰般的纹路,正在他的全身各处聚散。 阿瞳,已不知所踪。 林行的脖颈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印痕,这印痕犹如心脏般,为他身上聚散的黑色火焰纹路之中枢。 他的伤势,已尽数复原。 意识,却依旧在沉眠中。 林行只觉自己如在向无边的深海内下沉,又好似放逐在没有尽头的黑暗宇宙中,就这么无思无想,独自游荡。 这时,一点光明,出现在他眼前。 他大喜过望,费力的朝着那点光明游去。 耗费了不知道多久,林行才前进了一点点距离,他已经精疲力竭,就连靠近光明的心思,都淡了不少。 触碰到那点光明又能如何? 或许触碰到那点光明,能够出去,回到自己的体内,可无非是再次投入尘世的樊笼中,为了一点点修为耗费光阴。 若是他能长存在这黑暗死寂中,没有生老病死,没有喜怒哀乐,岂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长生不灭? 人心中一旦产生动摇的念头,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林行心中激烈的斗争起来。 如今他林行孑然一身,二叔已然身死,他没有特别在意的人或者事,即便真的修真得道,长生久视,又能如何? 归根结底,都言尘世虚幻,可修真得道,便可谓真实吗? 迷惘,让林行距离那光明越来越远。 他心中恐慌。 仿佛那光明对他而言,是重于一切的东西,这一刻他自然而然的将心中所有的杂思抛却,只向着那光明前进。 他只知道前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甚至失去了神志,失去了一切,但那种向往光明的意志,未有半分动摇。 当林行触碰到那光明之时,他的眼前骤然一变。 “甲等,下。” 一个淡漠不带丝毫情感的声音,在林行耳畔响起,他霍然睁开眼睛。 空荡荡的黑暗中,一个储物袋、数种古怪之物,散落在周遭,他的脖子上还套着一个圆形的法器,林行虚眯双目。 他已极快的速度将所有东西收起,把银色面具戴在脸上。 这才盘腿坐定,思索当前状况。 “阿瞳去哪了?还有我此时的修为明明没有变化,可伤势为何尽数复原了?最后那出现在脑海中的声音……” “另外,到底过去了多久……” 林行深吸一口气,将神念朝四周铺散开去,瞳孔一缩。 他的神念笼罩范围,达到了近四百丈!这绝不是一个凝气中阶的修士,能够具备的,他再次内视起来。 丹田内的五色莲花有些灰黑,林行也不知道为何如此。 他神念观察许久,来到周身四肢百骸内,发现自己的全身经脉、骨骼,都染上了灰黑之色,而他此时的血脉…… “黑……黑色!” 林行差点跳起来。 他发现自己体内的血液,尽数化作了乌黑之色,就好像中毒快要死掉那种颜色,可他没有感觉丝毫不适。 甚至……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修炼尸阴诀产生的变化吗?”林行很快反应过来。 他的神念扩散,笼罩体表。 那一道道的黑色火焰纹路,让他若有所思,他运转尸阴诀,身上黑色火焰般的纹路,聚散的速度陡然加快。 林行发现,他的身形一阵变化,黑色火焰纹路透体而出,在他身前丈余位置,凝出阿瞳的身影,只是此时的阿瞳,身上多了一道道五色的浅淡印痕,这些印痕也如火焰般聚散着。 “主人。” 阿瞳那带着几分磁性的软糯声音,在林行脑海中响起。 林行猛地后退一步,平复心境。 脖颈上的牙印传来一阵痛楚,林行身形微微抽搐,他二话不说,从储物袋里找到一身没穿过的衣物,丢了过去。 “先穿上衣服再说!” 林行别过头去。 他自认志心坚定,一心向道,即便阿瞳如此美人在前,一丝不挂,毫不设防,心中依旧没有半点波动! 嗯,绝对没有…… 林行偷着瞧了眼阿瞳赤着的脚丫,而后往更上边扫去…… 阿瞳迷惑的瞧了几眼丢在地上的衣服,身上黑芒一闪。 那身林行熟悉非常的古色装扮,就出现在阿瞳的身上,林行眨了眨眼,从地上捡起自己丢过去的衣物。 “阿瞳,以后你出来,记得要穿衣服。” 林行很是郑重的开口道。 “是,主人。” 阿瞳的神情带着几分恭敬,透露出丝丝的亲近,顺应林行的心意,再次化作一道道黑气,萦缠在林行身上。 周身的黑气聚散,脖颈上的印痕发热,林行目光一闪。? 第92章 蔺伯 “还是快些离去的好。” 林行心中一头乱麻,对于眼下的状况很是不解。 他都搞不清楚,自己醒来时那周围的数件法器,和储物袋是哪里来的,只是本能的觉得,此地不宜久留。 一拍腰间的储物袋,身前灵光一闪,青溪剑出现在身前,林行纵身一跨,立于剑身之上,就欲朝上方遁去。 “无论何种法诀,施展之时都需克己守一,如如不动,方可施展成功,想来御剑之术,也是此般道理,先前我心神外驰,故而总是不稳。”林行对于自己学会御剑飞行一事,略加分析。 处于二叔林有福死丧的悲痛中,林行心外无物,这才成功御使青溪剑。 唰! 一道青光自死火山底部,朝着上方急遁而去,此地的阴煞之气,大半被铜镜吸走,小半则被林行修炼尸阴诀消耗掉了,原本那仿佛将一切冻结的寒气,也消散一空,灰白的山壁变得脆弱。 受到林行飞遁时的气浪波及,一些岩石朝着下方滚落。 弹指打出剑气,将落下的巨石斩碎,林行回首看了一眼下方,只见下方的地面,已悄无声息的鼓起,原本那黑红岩石的模样飞速变幻,他双目虚眯,灵光内蕴,口中惊呼一声:“阵法?” 林行想起当日收取巽风之气的时候,那虚幻的山壁。 他神情微变,继续朝上方飞遁,非但没有降低遁速,反而全力催动青溪剑,手中甚至掐起了剑诀,不再顾忌灵力的损耗,如此一来,他爆发出的速度,就连他自己都有些瞠目结舌。 他的遁速至少快了一倍! 这种速度远远超过神行符,所能赋予修士的速度,而且在飞遁的过程中,他身体被劲风吹拂,未有半点不适。 这说明,他的体魄经此一事,也得到了不小的增强! 可灵力修为并没有变化…… 林行减缓速度,从储物袋中取出两块灵石,神念一动,将其内的灵力摄出大半,张嘴一吸,尽数吞入腹中。 冰凉和火热的感觉,同时在他腹中出现,这两块灵石,一为火灵石,一为水灵石,倒错的体验让林行有些迷醉。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让他从迷醉中惊醒,甚至前遁的飞剑,都凝滞在半空,他如被雷击,呆愣在原地。 他对于灵气化作灵力的转化率……只余下不到半成! “怎么回事?” 林行眼睛腾一下红了。 他原本炼化灵气时,就只有极为可怜的一成半转化率,这下只有半成了,这还怎么修炼?干脆回家种地算了! “是这黑气的原因吗?”林行的神念凝聚在周身,“难不成修炼了尸阴诀后,便不能进行常规的修炼……” 他继续朝着上方遁走。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需要解决。 而选择在原地停滞,只会让一切变得更糟,乃至于崩盘。 即便林行觉得,他已经快崩盘了。 …… 蔺伯按下遁光,落在被打塌乐的火山口上时,神情已是无比的阴沉。 “何人坏主上大计?”蔺伯雪白的眉头一皱,“老夫自海上而来,至今已有二十余载,按理说若是仙盟那边有所发现,早就派人前来诛杀于我了!可若不是仙盟,这难不成是个巧合……” 蔺伯一时间心思急转。 蔺伯此人,本是那海上妖盟,某位大人物的妖奴,二十余年前来此燕国境内,便是因为那位大人物的谋划。 身后两道满面潮红的人影落下,正是卫旭和那女修。 “主人,这……”卫旭定睛一看,心中顿时有了猜测,面上却表现的大惊失色,指着前方说不出话来。 那女修也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蔺伯的大手一挥。 一座深蓝色的阵盘,被他甩向前方,这阵盘迎风便长,很快化作数丈大小,而后轰隆一声落在地上。 “此风雷阵盘,交由汝等二人看守。”蔺伯斜瞥身后二人一眼,“记住,若有人靠近,即便只是凡人,也要以风雷阵的幻化之法糊弄过去。” “是。” 卫旭二人赶忙低首应道。 二人话音一落,只见那蔺伯朝着前方伸手虚拍,土黄色的灵力汇聚而至,被碎石堵死的火山口上,出现一道门户,蔺伯见状一个猛子冲入其中。 随着蔺伯进入死火山内,那风雷阵盘,嗡鸣一声绽放灵光,深蓝色的光罩朝着四周蔓延而去,将此处死火山附近的十几里范围,都罩在其中,而后幻化出一处树木茂盛的山丘。 山丘林木银装素裹,溪涧结冰,淡黄色的苔藓,从裸露的树根往上蔓延,偶尔几只麻雀落在树根上,啄碎几许积雪,这风雷阵幻化的景象,竟是事无巨细般的真实,让人难辨真假。 卫旭盘腿坐在风雷阵盘一旁,拒绝了那女修的亲热请求,也不理会气哼哼的女修,眉头微皱暗自思索着。 “那黑袍修士固然神秘,且修炼了蔺老鬼的炼尸之术,可他的境界若是没有隐藏,终究是有些低了……”卫旭心中并不看好林行,纵然林行是他引过来,要给蔺伯造成麻烦之人。 “那黑袍修士此番凶多吉少。” 卫旭心中很快给黑袍修士下了死刑,他知晓蔺老鬼炼尸的步骤,自然而然的猜测,那黑袍修士此时就在阴煞之地炼尸,打碎火山口只是为了隐藏行迹,殊不知这样正好暴露了自己。 卫旭的猜测,过于想当然。 可卫旭心中还有些沾沾自喜,认为以自己的聪明才智,即便不依靠蔺老鬼,也能在修真界站稳脚跟。 …… 死火山内,地下两千三百丈。 林行朝着前方遁走的身形一滞,他犹疑的目光扫向上方。 “有人!”他心下一沉,“难不成是那中年人始终在蹲守,发现下方的阴煞之气消散,寒意不再后,果断下行?” 他的心中顿时凛然。 那中年人的实力,实乃林行见到的人中,最强的存在之一,他不确定自己的实力增强了多少,但保守估计,不会是那中年人的对手!林行霍然转身,朝着下方遁走,神念集中在识海内。 为了研究脑海中‘甲等下’的提示,林行已决意回到正阳坊后,对铜镜展开新一轮的探索,不过此时看来…… 他的探索,要提前了。? 第93章 乾坤镜 顷刻后,蔺伯已遁入地下三千余丈,凝气大圆满的修为扎实无比,让他的感官无比敏锐,他的身形骤然凝滞。 伸手将一缕气息捕捉,蔺伯的神念探出,略加查探。 “凝气六层的小修?”蔺伯的面皮紧绷,“看来不是仙盟来人,待老夫将这小老鼠剥皮抽筋,取回炎魔本源气。” 此时的蔺伯,早已发现死火山内散尽的阴煞寒气。 本来蔺伯还有些担忧。 毕竟能够深入这伪玄阶阴煞之地,取走炎魔本源气的修士,很可能是筑基期,此时蔺伯却已心中一松。 “从这残留的气息分辨,那火山口下行五百丈左右,应当有一名凝气十二层的修士,和浮屠寺的妖僧争斗,这两名修士未曾下到过千丈以下,下到这千丈以下的,只有一个凝气六层的小修!” 蔺伯继续前行,思路很是清晰。 “浮屠寺的妖僧虽然难办,但绝不会在此地久留!” 蔺伯目光微闪:“那凝气十二层的修士,若非散修,倒是有些麻烦,那群妖僧的手下从不留情,说不得那死丧的凝气十二层修士,其背后的势力,就会寻到这里,来找老夫的麻烦。” “有风雷阵顶着,等闲修士破之不得!除非筑基中后期的修士出手。” 蔺伯对于死火山内部的林行,已彻底失去了警惕心。 其化作的土黄色遁光,疾行在死火山内部,左右无数岩石层簌簌而落。 …… 林行的青色遁光,再次回到了位于下方四千丈的地面。 满地的碎石,和时不时鼓起的虚幻景象,丝毫不能引起林行的注意,他的神念集中在眉心处,拧成针尖细小的一丝,不断的朝着识海内铜镜进发。 这也是为了节省神魂力量。 林行自觉他的神魂力量,应当有凝气高阶的水平,但具体达到什么程度,他也是一知半解,可神魂力量的重要性,丝毫不亚于灵力修为,甚至是承载灵力修为的基石,这一点他是明确的。 所谓神念,以及筑基以后才会拥有的神识,就是神魂力量的外在显露。 可在即将接触铜镜的最后一瞬,林行有些犹豫,他想着是否先把那落于自己身上的储物袋内,翻找一番。 毕竟铜镜的神妙,他依旧不解。 若只将自己的神魂摄入其中,结果肉身留在外面,他岂不是死定了? 似是察觉到了林行的犹豫,铜镜轻颤一下,竟灵动的传来一阵不悦情绪,唰的一下蔓延出阴寒力量,将林行的身形罩住,嗖的一下扯入其中。 死火山的底部,再次失去了任何生灵的踪迹,待得那蔺伯那覆盖八百丈的神念扫过时,他自是一无所获。 “没人!”蔺伯的神情大变,“怎么可能?那凝气六层的小修,气息为何到此处后,竟然直接消失不见了!” “难道他早就离开这死火山内部了?可残留的气息如此浓郁……不对!还有一部分尸气!尸气……尸气……” 蔺伯发疯似的在死火山底部飞遁,将迎面的石壁尽数撞得碎裂,时不时一道手印落下,打的下方阵法幻化而出的光景,一阵阵的狂变。 “看来是个炼尸的筑基修士。”蔺伯有了自己的判断,“那凝气六层的小修,多半是未完全炼化的尸体,所以才能既存在尸气,又存在人气。” 蔺伯颓然的回到死火山底部中央位置,取出蒲团盘腿坐下,眉头紧锁。 “绝不是仙盟的修士!”他突然低声自语,“难道是过路的邪修?是没有发现下方的阵法,还是有其他原因,匆匆提前离去了,与老夫前后脚……” 蔺伯一通分析,心中略微安定。 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前的一粒微尘上,有一双正窥探他的眼睛。 …… 林行身处一片灰蒙蒙的雾气中,坐在灵田旁,看着外面的蔺伯,同时打量着周遭灰雾,他的身前,那片灵田的尽头,是一座巨大的石碑,其上书着一个微弱光芒流转的巨大坤字。 “乾为阳,坤为阴。”林行的手拂过灵田内,一株枯死的灵草,那灵草顿时支离破碎,他捡起一段草梗,细看起来。 “铜镜吸收了死火山内部所有的阴煞之气后,这茫茫灰雾中,坤字石碑便露了出来,且这石碑前还有有一块灵田,难不成此处还能种植灵药不成?”林行的目光在灵田上游移。 这处灵田,有半亩左右。 其上枯败的灵药,大概十几株,林行随手将草梗放下,取出那睁眼后得到的储物袋,将自己的神识探入其中。 “有阻碍!”他惊疑的瞧了几眼这储物袋,“难不成这储物袋的主人还没死?没死怎么会把储物袋丢下来……” 林行以神念磨着储物袋上的神魂烙印,同时在坤字石碑附近踱步起来。 “坤字石碑,和之前的巽字石碑,以及离字石碑不同。 首先是格外的虚幻。 巽字石碑和离字石碑,绝对要比坤字石碑凝实的多。 而且,巽字石碑附近,只能以神魂状态进入;至于离字石碑附近,则能以实体进入,这两处石碑附近,就是我先前命名的巽风境,和那离火境。 然而进入离火境中后,须得在心头有所顿悟,才能出得铜镜,若是不能顿悟,那恐怕要困死在离火境中。 而这坤字石碑附近……” 林行的心中略感激动。 “姑且将其命名为坤阴境,我分明感觉到,只需心念一动,便能出得这坤阴境!”他来到坤字石碑前方,仰头看去。 “这坤阴境有什么不同之处,暂且不论。这铜镜明显是一件不得了的宝贝,但可能遭到了一定程度的损毁!” “既然这铜镜内,有前世的八卦石碑,这铜镜……” “就叫乾坤镜吧!” 林行口中自语出声。 他话音一落,分明感受到一股带着亲近之意的力量,从他的身上扫过。 似是,铜镜承认了他的命名。 周遭的灰雾一阵翻涌,不知道是不是林行的错觉,他看着那坤字石碑,觉得这石碑变得凝实了一些。 又踱步一阵,林行突然侧目。 乾坤镜外,那蔺伯动了! …… 蔺伯盘腿坐着,脸色惨白。 他手上碧绿的扳指一闪,一座古怪的漆黑阵盘,就出现在他的前方。 漆黑阵盘模样古怪,有条黑色的蛟龙,在其上盘踞。 黑色蛟龙的身躯之上,有十二个凹槽,蔺伯瞧了眼这十二个凹槽,手上碧绿的扳指再一闪,一小堆灵石出现在前方。 林行在乾坤镜化作的微尘内,看着这一幕,眼珠子瞪得老大,只因蔺伯将那堆灵石,就摆在这粒微尘上! 看着堆五色灵石上的灵气波动,林行觉得他见过的灵石,简直就是粪土,和蔺伯拿出的灵石,都没有可比性。 “这是什么品阶的灵石?” 林行的心头火热,又被他强行按耐。? 第94章 金瞳 乾坤镜化作的微尘里,林行正透过迷雾的映照,观察着外界的情况。 他手中拿着一个储物袋,神念一刻不停的消磨其上神魂烙印,对于上方迷雾中映出的,蔺伯的一举一动目不转睛。 只见那两条白眉垂到肩头的蔺伯,在取出蛟龙盘结的漆黑阵盘,以及那堆灵石后,似是又陷入了某种挣扎中。 半晌,蔺伯终于下定决心。 他将那堆灵石,一块不剩的嵌入阵盘,而后指诀连掐,口中念念有词。 随着蔺伯的施法,漆黑阵盘上的蛟龙犹如活了过来一般,十二块灵石散发的光芒由微弱变得强烈,很快璀璨的如同十二颗小太阳,只是颜色却有七种,林行的注意力被其中两块灵石吸引。 这两块灵石,一块散发着湛蓝的光芒,一块则是暗沉的金色,和其他的十块灵石格格不入,很是突兀。 “这两块,难道便是传说中的风属性灵石和雷属性灵石?”林行不由猜测着,“异属性的灵石,在那玉简中记载颇多,其中又以此二种较为常见,只要出现,定是中高阶灵石无疑!” “此人拿出十二块中高阶的灵石,嵌入那阵盘中,究竟是意欲何为?” 林行继续看下去。 蔺伯施法后双目紧闭,额头冒汗,身形抖如筛糠,好像在做什么消耗很大之事,随着蔺伯的气息萎靡,蔺伯身前的漆黑阵盘之上,那盘结的蛟龙愈发灵动,狰狞的模样仿佛要腾云而去。 某一时刻,冥冥中似有一声龙吟响起。 即便林行身处乾坤镜内蕴的空间中,依旧被这声龙吟,钻入脑海中,这龙吟声将他的思绪搅得一团乱。 时刻消磨那储物袋上神魂烙印的神念,也登时掺杂了一股特比的力量。 噗! 储物袋上的神魂烙印,应声而破。 林行却目光呆滞,没有什么知觉,他还沉浸在那龙吟声中,只觉周遭的天地突然大变,化作无比幽深的海底。 海底深渊内,一道目光投射而来,那漠然的金色眼眸,只是瞳仁就如同山岳般巨大,林行震撼莫名,如遭雷噬。 很快意象破碎,林行甩了甩头。 他的神魂力量没有受到损耗,但那种混沌的感觉,挥之不去,那漠然的金色眼眸,让他深感不适,如被某种存在注视着,无论他逃到天涯海角,这种注视,都不会有丝毫的转移。 “嘶……!”林行这是也察觉到了,储物袋上的神魂烙印,已经被抹去,“这声龙吟竟如此强大霸道,只是波及到我,就顺带将这储物袋上的神魂烙印抹去了?这未免太过惊悚……” 平复心境,林行抬头看向灰色的迷雾中,映出的外界。 一眼之下,他的心下一惊。 只见外界那蔺伯取出的漆黑阵盘上,蛟龙已经脱离了阵盘,正在半空中游戈,一道有些虚幻的身影,随着蛟龙的游荡,由蛟龙身上那十二块中高阶灵石的灵气,越发的凝实,面目已然可见。 那双金色的淡漠眼眸,和林行刚刚所见的金色眸子,竟是如出一辙! “汝有何事?” 那虚幻的身影凝实,化作一个金色长袍,身形挺拔修长,黑发如云垂下,俊美无俦的青年,青年金色的眼眸低垂,目中的神光,落在蔺伯身上。 林行的注意力,循着青年的目光,看向蔺伯,却见蔺伯不知何时,已满脸恭敬,甚至带着一丝恐惧的跪在地上。 “主上!”蔺伯谦卑的抬起眼眸,“奴才罪该万死,竟致使勾动囚龙盘内龙灵的炎魔本源气丢失,请主上责罚!” 俊美青年神情微动,旋即平复下来。 他虚幻的身影已趋于稳定,那十二块中高阶灵石内的灵气,也差不多消耗干净了,他伸出白皙的手掌,朝着一旁轻轻一挥,一小堆灵石和一枚精美无比的玉瓶,就出现在了他的身侧。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俊美青年的虚幻身影不再稳定,如同一股云气飘散,最后留下的冷酷眼神,更胜过言语。 乾坤镜内的林行也松了口气。 他刚刚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被这压迫感极强的俊美青年发现什么。 蔺伯心下也是一松。 蔺伯瘫在地上,卷缩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来,来到那小堆灵石前,手上碧玉扳指灵光一闪,将灵石摄入其中。 随即他的目光,看向那精美无比的玉瓶。 这玉瓶通体呈火红色,上面篆刻着奇异的纹路,只是看上几眼,就感觉到身上的热气在流失,林行目光一闪。 “炎魔本源气!”林行想起了刚刚蔺伯对那俊美青年的话,回忆着玉简中的记载,“炎魔是海上妖盟中,一个较为奇特的种族,生存在广袤无边的海域中,那一块块巨大的浮冰上……” “按照玉简中的记载……” “炎魔者,噬火而生,离火而亡,为至阳至刚的火精!其能聚敛一切火属气息于己身,能化千里沃土成冰原。” 林行回忆中,想起之前在河阳镇上,那诡异的寒冷。 他脑海中一道灵光乍现,可随即而来是更大的疑惑。 “河阳镇上之事,乃是炎魔之故!或许秦兄来河阳镇,也是为了那炎魔,可那炎魔,从根本上就是拿来故布疑阵的!难道为了隐藏此人的存在?可……”林行略作推理,不由眉头紧锁。 他知道的信息还是太少。 林行将蔺伯的模样深深印在脑海,便控制着乾坤镜化作的微尘,附着在蔺伯的衣袍上,静静的看着蔺伯所作所为。 接下来蔺伯却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仅仅是从那火色的玉瓶里,倒出一缕没有具体形状的红色气团。 这气团落在下方的阵法上,阵法上幻化而出的,那飞速变幻的景象陡然消失,而后大量的寒气朝着周遭蔓延。 林行惊奇的看着这一幕,神念在坤阴境中寻找起来。 炎魔本源气如此神妙,可林行这个将其‘盗走’之人,甚至连个影儿都没看见,他自是有些不甘心的。 眨眼间,已是数日后。 这处死火山内部,在短短三日内,再次被蔺伯伪装成一处玄阶的阴煞之地,蔺伯回到火山口的时候,满面沉思。 若是布置阵法,那此地被仙盟注意到的几率,将会大大提升。 可不布置阵法…… 若是再来一次这样的事,蔺伯觉得他的小命就要不保了! 蔺伯的纠结,林行无意再关注。? 第95章 收获 林行能够清楚的感觉到,所处的坤阴境,正在排斥他出去! 他只得趁着蔺伯遁出火山口,收起风雷阵盘的时机,控制着乾坤镜化作的微尘,脱离蔺伯的衣袍随风而去。 林行,自是注意到了一旁迎上来的卫旭,他眼中一抹晦暗之色闪过。 神念在坤阴境内寻了三日,林行也没有找到那什么炎魔本源气,他只得放弃,将注意力转移到新得的储物袋中。 “那追上来的中年人,应当是那被我以符宝诛杀的少年人之至亲!”林行想起那中年人的叫喊声,眉头皱起。 此次大难不死,实乃侥幸。 他若是不因二叔林有福遭难之事,盛怒下,将那顾大川满门诛绝,也不会引来那少年人的突袭,更不会因反杀少年人之事,被那中年人追杀,自然也不会这么快来到这处阴煞之地。 不过,富贵终须险中求。 出正阳坊市时,还无比拮据的林行,此刻的富裕程度,已经到了寻常的凝气高阶修士,都不敢想的地步。 乾坤镜化作的微尘,随风飘荡半个时辰后,落在一处山崖下的草药上。 林行的身形骤然显化,他脚下青光一闪,青溪剑托着他直上天际,山崖上正有一众少年人在采集草药,见状纷纷惊呼出声,斜阳夕照,林行蓦然回过头去,扫过那一张张稚嫩的面孔。 初春时节,地上的草木嫩芽,经过一番春雨洗礼,散发着泥土的芬芳。 半空中,林行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渐渐地,化作一团微不可查的虚影。 青色的遁光远去。 …… 数日后,正阳府城。 用那死鬼父子俩储物袋中的些许金银,购置了充足的草药,林行回到了正阳坊中,再次来到门可罗雀的灵心斋内。 邱少峰依旧躺在椅子上,一副悠闲的模样,直到见到林行的身影,才从椅子上猛地坐起,上下打量林行几眼。 “道友,让邱某念叨的好苦啊!”邱少峰笑着言说道,“定好的日子可是十二月初一,道友晚了三个多月。” 林行的右手拂过腰间储物袋,他当日从这邱少峰手中,得到的灵心斋特质玉牌,就被他甩向邱少峰,而后他依旧不接话,袖袍朝着一旁案牍上甩去,二十三块灵石码整整齐齐。 “道友,这就折煞邱某了!”邱少峰眼前一亮,故意做出一副为难状,却以迅雷之势将二十三块灵石收起。 邱少峰收起灵石后,挥手取出一个储物袋,丢给林行。 林行神念朝里一探,大略的查看一番后,就将这储物袋内装着的灵药,尽数转移到自己的储物袋中。 他再看向邱少峰,却见此时的邱少峰,已回到那躺椅上悠闲的躺着。 许是察觉到林行的目光,邱少峰伸了个懒腰,这才扭过头来,对林行笑了笑:“不知道友还有什么需要?” 林行目光古怪,摇了摇头,而后便转身离开灵心斋。 离开灵心斋后,林行穿行在正阳坊内,他的脚步不停,将没有什么变化的正阳坊收入眼底,一路回到了自己的洞府前。 林行也有注意到,那骆晚晴的灵符铺,门户紧闭,整铺笼罩在阵法中。 他取出那开启阵法的玉符,打出法诀,顺着阵法裂开的门户,回到自己的洞府内,终于有些许放下心来。 林行迈步回到修炼室,取出那对死鬼父子的储物袋。 看着身前这两个储物袋,林行觉得还是有些不保险,将那座金火流光罩的阵盘取出,嵌入灵石后,将其置于洞府中央位置,两层颜色不一的灵光护罩,就在他的洞府中冉冉升起。 如此一来,他的洞府就有了三层防护,林行尝试着将神念探出,而后满意的点点头,这才回到修炼室坐好。 暗室内,他将那两个储物袋中的东西,尽数倒在地上。 首先是琳琅满目的法器。 这对死鬼父子的家底很是厚实,地上的法器闪烁着各色灵光,让林行看的眼花缭乱,林行迅速将其分成几类。 首先是一些五花八门的低阶法器和中阶法器,尽数被他堆到一旁,归做将要出售的那一类,至于剩下的五件高阶法器,以及两件顶阶法器,则被林行尽数放在身前,仔细的研究起来。 很快那五件高阶法器,也被他堆在一旁,其中有柄名叫‘龙鳞’的飞剑,林行极为中意,他犹豫许久,还是决定放弃用这龙鳞剑取代青溪剑,毕竟光是炼化就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时间。 这下林行的眼前,只余下两件法器。 其一就是那圆环状的顶阶法器,这法器上的灵光稍显黯淡,看来是受到了什么创伤,不过却在缓慢而坚定的自行修复着,林行看到这圆环法器的第一眼,就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喜爱。 似乎,这法器就是给他准备的。 至于另一件…… 那是一件龟甲般的顶阶法器,上面密密麻麻的篆刻着灵纹,中心处是金色的凸起,这凸起上嵌着一根金针。 金针指向一旁的灵石堆,偶尔朝着林行所在的,修炼室中心位置偏移。 “这东西应当类似前世的罗盘!”林行眼中精光一闪。 林行又把玩一阵,这才将两件顶阶法器放在一旁,至于其他的法器,则尽数收入道他新近得到的储物袋中。 如今他所拥有的,最大的储物袋,便是中年人的这个储物袋,其内的空间足有三丈方圆,他倒是有意日后使用这个储物袋,可这储物袋上,有个颇为古怪的图案,似是什么家族的标志。 粗略处理好这些法器,林行的目光扫向满地瓶瓶罐罐,和那一沓沓的灵符,以及乱七八糟堆在墙角的玉简。 …… 半月后,修炼室内。 林行身前已再无杂物。 他经过一番整理,如今只留下那圆环和龟甲两件顶阶法器,和黄龙丹、锻魄丹两种丹药在身前,至于其余那些东西,已尽数被他收到那较大的储物袋中,留待日后再去慢慢处理。 那堆玉简让他有些失望。 其内尽是一些杂事,根本就没记载什么有用的东西。 摸摸怀里的泛黄符纸,林行目光微闪,寻思着找个地方,试验一下这从那少年储物袋里得来的符宝有何威能。? 第96章 困境 当前他的情况,非常古怪。 尸阴诀的修炼似成非成,中丹田内没有凝成阴煞寒丹,可阿瞳确实成了他的本命尸傀,外加体内灵力混杂着黑气,就连周身血液,都化作了黑色。 “凝结阴煞寒丹的过程若是中断,不是动辄有性命之忧吗?”林行想起了尸阴诀的修炼方法, 眉头紧锁。 或许他对于灵气的转化率降低之事,就是因为没有凝成阴煞寒丹之故。 此时林行经过一番尝试,发现自己的修为,依靠正常的修炼已无法提升,即便有充足的灵石,他觉得有生之年,能否修炼到凝气七层都是问题。 “低阶灵石共一千两百余块,其中木属性灵石二百五十一块,尝试以木属性灵石修炼,结果白白浪费两块,各类丹丸大部分已然无用,服用下去也只是气血翻涌……”林行的心中盘算着。 这半个月来他做了很多事情。 这些事情基本上都围绕着增进修为、增强实力展开。 结果不甚如人意。 他得到了一大批修炼资源,但即便将这批修炼资源用尽,他的困境依旧无法解除,他苦恼的起身来回踱步。 这黄龙丹和锻魄丹,是那对死鬼父子俩各自修炼所用。 也是林行报以希翼的丹药。 林行长舒一口气,平复翻腾不已的心境,运转尸阴诀,身上那黑色火焰纹路,剧烈涌动片刻,凝出阿瞳的身影。 “主人。” 阿瞳依旧是那副清冷的模样,软糯的声音在林行脑海中响起,林行体会着此时阿瞳的状态,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能够清晰的感知到了阿瞳,那没有半点杂质的琉璃心境,如同初生的婴孩一般,只对他这个主人有所亲近。 “阿瞳,你且过来。”林行将阿瞳唤至近前,阿瞳依旧穿着那身古色的衣服,平静的来到林行身前,静立无言。 那神采飞扬的眼眸,带着几分好奇,乌溜溜的眼珠看着林行,林行右手拂过腰间的储物袋,取出一把金刀法器。 这把中阶法器的金刀,被林行注入灵力后,顿时金色的刀气四散而去。 阿瞳身为林行的本命尸傀,与林行心念相通,知晓自己的主人要做些什么,乖巧的伸手,握住金刀的锋刃。 咔吧! 她轻轻用力,这柄中阶法器金刀,顿时被捏的爆碎。 再看她白皙的手掌,甚至连个白色的刀印都没留下! “等下!”林行在阿瞳伸手的那一刻就觉得不妙,却没来得阻止,阿瞳已经将金刀法器捏烂,他一阵心痛。 中阶法器,能卖不少灵石的。 他本来想以劈砍的方式,试试阿瞳体魄的防御力,没想到阿瞳这么彪悍,直接上手把金刀法器,给捏爆了。 “主人,阿瞳做错了吗?”阿瞳歪了歪头,直言问道。 “咳。”林行轻咳一声,摆了摆手,而后他从怀里取出了那泛黄的符纸,这正是那得自少年储物袋中的符宝。 以灵力激发符宝,少顷一张虚幻的湛蓝色大弓,在林行的身前凝实,他眼前顿时放光,将这湛蓝大弓握在手中。 一股强大的感觉,让林行迷醉。 他猛地的拉紧弓弦,一柄暗金色的虚幻箭羽,随着他的拉弓凝聚而出,那锐利的气息,瞄准近在咫尺的阿瞳。 阿瞳本来带着几分天真的神情,这一刻敛去了大半。 “主人,全力出手。”阿瞳认真道。 她与林行心意相通,自知晓林行的想法是什么,说出这句话已再无半点软糯之意,反倒有股子霸气,让林行侧目。 他本没想全力激发这符宝,可闻听此言后,咬了咬牙,将注入湛蓝大弓的灵力增加数倍,只见那凝聚而出的暗金箭羽,其上的锋利气息弥散,而后无法控制的,朝着阿瞳暴冲而去。 嗡! 弓弦震颤,散溢的锋利之气,将金火流光罩切割的千疮百孔,林行连连后退,身上被割裂无数细密伤口。 黑色的血液,流了一地。 反观阿瞳,林行的心下一滞。 阿瞳白皙的手掌,攥着那暗金色的虚幻箭羽,一步未退。 任凭锋利的气息四散,却无法撼动山岳般的阿瞳,看着这一幕,林行对于阿瞳的实力,更有了新的认知。 僵持片刻,暗金色的虚幻箭羽化作黯淡,最终消弭无形。 阿瞳的手掌,则留下了一道道白印,这些白印飞速消失,很快就不见了,阿瞳眼中的神采却是低迷了不少。 林行吓了一跳:“怎么了?” 他快步上前,感应着此时阿瞳的状态,隐隐察觉到阿瞳有一丝虚弱。 这让他从那种震撼中脱离,不由得将阿瞳当成亲近的人关心起来,却见阿瞳抬了抬眼眸,依旧是那副平静模样。 “主人,你在流血。”阿瞳瞧了眼林行身上外溢的黑血,而后本来凝实的身形,嘭的一下化作一团黑气,萦缠在林行身上,林行只见自己身上的伤口,以一个难以想象的速度愈合。 那暗金色箭羽,残留的气息被迅速剔除,不多时这团黑气再次脱离他的身躯,凝成阿瞳的身影,阿瞳眼中的神采,更加的低迷了,她依旧那副平静模样,静立在侧,神情没有半点变化。 林行朝着她抬起的手掌,缓缓落下,他意识到什么。 阿瞳,只是他的本名尸傀,并非一个活生生的、可以正常交谈的人。 林行苦笑着摇摇头,令阿瞳侍立在侧,回到原地坐下。 那符宝给了他一个不小的惊喜,更大的惊喜,则是阿瞳的实力,林行觉得,若凭借这湛蓝大弓符宝,他能够出其不意,射杀凝气中阶的任何修士! 能否给凝气高阶的修士,造成一些麻烦,就犹未可知了…… 而阿瞳的实力,若是正面硬刚,以林行浅薄的认知,凝气期的修士,应当没有能在体魄上和她相提并论的。 更何况…… 林行双目微阖,他回忆着尸阴诀的内容,对于那凝结阴煞寒丹后,才能施展的种种手段,越发的向往起来。 他一手握着一块灵石,恢复着全力使用那符宝损耗的灵力,足足耗费了两日时间,才将体内灵力尽数恢复。 只是使用了一次符宝,他的灵力消耗不到三成,就需要恢复足足两日。 差到离谱的资质,让他本来的欣喜,化作一种急迫感。 他睁眼看向身前的两瓶丹药,拿起那瓶黄龙丹,倒出一枚后,直接吞入腹中,一股强大的药力在他腹中爆发。 土黄色的药力化龙,在他腹中游戈,林行握着两块灵石再次闭上双目。? 第97章 交易 小半年眨眼过去,已至夏秋交替之际。 火红的烈日挂在半空中,炽热的光芒炙烤着大地。 站在正阳府城的城门口远远望去,可见地平线边缘位置,升腾的热气兀自扭曲,这扭曲的热气之上,一个极小的黑点,于云天之上飞速疾驰而来。 这是一座通体乌红色的小型云舟。 这云舟分为两层,木质楼阁之上雕龙画凤,犹如凡间画舫,只是那篆刻的灵纹荡漾着灵光,令其多了一丝缥缈。 云舟不消片刻,来到正阳府城上空,停滞片刻,数道遁光自其上落下。 为首一人,是个满头银发、眉毛雪白的绝美女子,这绝美女子一身宫装,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气息。 绝美女子挥手将身后云舟收起,带头朝着正阳坊而来,其化作的白色遁光之后,其余几人对视几眼,赶忙跟上。 正阳坊前,绝美女子停下脚步。 她的目光扫向身后一人,那人是个年轻的俊秀少年,被女子看得脸色通红,走上前来,掏出一块玉符,掐诀开启正阳坊,而后恭敬的侍立在一旁。 “余师姐……” 这绝美女子一行共有六人,除却她自己以外,为两女三男,其中一名女子,上前几步来到绝美女子的身旁。 “那能够炼制融血丸的,不过是凝气二层的散修,何必劳烦师姐亲自来一遭?我等做此任务已然数年,这期间绝没有克扣半颗融血丸,这一点师姐大可放心。”那女子不卑不亢的说道。 被她唤作余师姐的绝美女子,乃是紫炎派内门弟子,更是紫炎派三大主峰之一,雪峰峰主的第三位亲传弟子。 其名,余璇。 余璇出生在一个寻常的猎户家庭,她自幼天赋异禀,年不过十岁,就独自屠灭了杀害其父母的山贼团伙,共两百六十一人,无论妇孺老友,乃至那伙山贼饲养的鸡鸭禽类,尽数诛绝。 其中甚至包括了,被山贼掳来的二十余个良家女子。 而后独自游荡在大山中的余璇,被其师尊雪峰峰主发现,带回了紫炎派,在发现其为变异冰灵根后,雪峰峰主将其收为亲传弟子,更给予余璇数种特权,任其出入雪峰任何地方。 而余璇也不负众望,短短七年过去,如今已经达到了凝气大圆满境界,为紫炎派最负盛名的天才弟子之一。 “那能炼制融血丸的药师,我已决意收起为灵仆。”余璇瞥了眼那说话的女子,“此任务待回宗门后便会撤销。” 余璇的声音,和她的气质一样清冷。 几个紫炎派的外门弟子闻言俱是神情微变,有些复杂的交换一番眼神。 那女子也紧咬下唇,本来姣好的脸蛋,变得有些苍白。 即便心中早有准备,可如今余璇师姐下了定论,他们依旧是心在滴血。 门内如此简单的任务可不好找。 更别提余璇师姐的报酬,还格外丰厚,加上每次克扣下的融血丸,若不是几人有些关系,怎能接到这样的任务? 正阳坊的入口显露,一行人跟着余璇鱼贯而入。 …… 正阳坊内,甲字三号洞府内。 这甲字三号洞府,坊间传闻,被一位散修界的老前辈常年租下,内部改造成了简易的拍卖厅模样,用以进行正阳坊每五年举行一次的大型交易会。 身为修士,自然会有些难以脱手之物。 这大型交易会为了兼顾这一点,也为了创收,事先一个月会在聚宝阁内,售卖能隔绝神念乃至神识的黑袍与斗笠,供参与交易会的散修们使用。 此时,拍卖厅中。 数十名黑袍斗笠、同样装扮的修士,你来我往的穿行着。 拍卖厅的中央位置,是个巨大的高台,高台上有一座座琉璃柜台,每座柜台之上,都竖着一面玉壁。 修士只要将神念探入玉壁,就能知晓这琉璃柜台内,所摆放的出售之物,林行对于这一点,那是相当满意。 他坐在拍卖厅边缘位置的一个座位上,左手中摩擦着那圆环法器,悄然分出一丝心神祭炼,右手则握着一块灵石。 这小半年的时间,他顺利的将所有灵药,都炼制成了那七种丹丸,成功率足有三成,不可谓不高,至于他那加强版的壮骨丸,被他换了个炼髓丸的名字,每日在灵心斋那里挂牌出售。 那灵心斋的邱海峰,本来懒洋洋的模样,在他拿出所有丹丸后,变得极为精彩,又在他将独家的炼髓丸拿出后,变得无比热情,让林行心中好笑。 世人熙熙攘攘,不过利来利往。 修士,也不过是俗人。 纵然被无数凡人顶礼膜拜,称作仙长、仙师,却也不过是一些欲海泛舟的可怜虫,问世间哪有真正的出尘?身处尘世之中,永不能免去三分俗气。 辛苦了小半年,光是恢复灵力,就消耗了上百块灵石的林行,所炼制的大半丹丸,换来了灵石一百八十块。 自然都是低阶灵石。 至于剩下的那些炼髓丸,则依旧放在灵心斋那里出售。 “原来道兄在这里躲清静。”耳畔响起骆晚晴的传音,林行回首一看,见同样一身黑袍,胸口处戴着‘五十二号’牌子的骆晚晴,来到一旁坐下。 林行胸口处戴着的,则是标着‘五十三号’的牌子。 他半月前在灵心斋售卖丹丸后,遇到了骆晚晴,受此女邀约,入她灵符铺子一叙,这才知晓了此大型交易会。 “所需之物不多罢了。”林行传音回应一句,“倒是骆道友,看来是有所收获,想来已将所需之物收入囊中。” 这传音之法,是骆晚晴教给他的。 此女有意的在交好他,林行虽然没有拒绝她的好意,心中却已有警觉。 二人寒暄一阵,林行看着骆晚晴起身走到一旁,站定在另一名黑袍修士身旁,想来是在和那人传音交谈什么。 此女很擅交际。 林行收回目光。 他双目微阖,将圆环法器收入新近购置的储物袋。 此时林行的储物袋中,只余下一些灵符、能化作湛蓝大弓的符宝、一千四百余块灵石、戊午鼎和金色药杵、一把漆黑的伞,以及龙鳞、青溪两柄飞剑,再加上龟甲、圆环两件顶阶法器。 至于其他的东西,已尽数被他交给聚宝阁,在此次大型交易会上售卖。 所有售卖之物得到的灵石,聚宝阁从中抽取五个点,作为回报,若是遇到卖不出去之物,聚宝阁也照单全收。 那中阶法器银甲盾,售卖前已被林行抹去自己的神念烙印,这银甲盾,几乎没被林行拿来御敌过。 先前那中年人拍落掌印时,他根本来不及祭出银甲盾。 这件事也给林行提了个醒,往往应对突发状况时,防御法器都会无用。 至少林行寻遍正阳坊,也没见到能在眨眼间祭出的防御法器,所有的防御法器,祭出无不是需要特定的法诀。 而掐诀施法,是需要时间的。 这场大型交易会持续到半夜结束。 一身黑袍的林行,跟在骆晚晴的身后,一路来到拍卖厅外,拿着自己的五十三号牌子,在那发放灵石的凡人老者手中,接过那装着灵石的储物袋。 他的神念突破储物袋上微弱阻碍,朝着其内一探。 只见四千八百余块低阶灵石,安静的躺在储物袋中。 加上他本来拥有的一千四百余块低阶灵石,林行拥有的低阶灵石,已突破了六千大关,直逼一些筑基修士的身家。 林行不动声色的收回神念,将储物袋收入怀里。 这储物袋是这大型交易会背后的聚宝阁附赠之物,至于那凡人老者,则是为了参加拍卖会之人的身家不被窥探,聚宝阁特意寻得身世清白之人。 出了甲字三号洞府,林行传音告别骆晚晴,却被骆晚晴回以传音挽留,他目光微闪,没有说出拒绝之言。 灵符铺内,二人相对而坐。 “不知刑木道兄,炼药的水平几何?”恢复了一袭淡红长裙的骆晚晴,坐在白玉案牍对面,娇柔神情中多少带着几分哀怨,“小女子问邱前辈好几次了,邱前辈都没有搭理小女子呢。” “只能炼制些寻常丹丸罢了。” 黑袍银面的林行眼观鼻鼻观心,时不时低头喝口清茶,视骆晚晴的美色如无物,偶尔抬头也是看向一旁。 那里,悬着十几支符笔。 这小半年来,他也来此灵符铺内做客了数次,目的自然不是骆晚晴,而是这一支支灵光内蕴的符笔。 他想要尝试着,将乾坤镜内的巽、离、坤三字,以符笔画下,看看是否能再现当日河阳城中,他甩出风刃的一幕。 先前让他买一支能凑活用的符笔,他还真有点心疼。 此时也算是家底稍稍充裕了,深藏的想法却让他心头如猫抓般难受,他强忍冲动,将杯中清茶一口饮下。 “骆道友海涵,在下尚有要事。”林行对骆晚晴抱拳道,“若是骆道友没什么紧要的事,在下这就告退了。” 说着,林行逃也似的夺门而出。 “哎……” 骆晚晴见林行起身离去,也从坐而起,朝前伸了伸手。 “真是难搞……” 骆晚晴那张好看的脸蛋上,多了一丝略显僵硬的笑意。? 第98章 聚宝阁 林行离开灵符铺后,就径直往聚宝阁方向去了。 聚宝阁开门的日子并不多,每个月至多有初一十五这两日,掌柜的姓田,中年胖子模样,见谁都笑呵呵的。 位于正阳坊最靠近中央位置的聚宝阁,在正阳府左近的修士中,可谓是名声在外,林行来到聚宝阁门口时,这里正排着长队,队伍的末尾已到了街角处,排在末尾的几人引得林行侧目。 实际上,不止是林行侧目。 拍在末尾的几人俱是对容貌不加遮掩,这几人容姿俱佳,尤以其中一个银发白眉的女子,最让人心神摇曳。 林行简单打量此女一眼,就排在了最末尾的位置,眼观鼻鼻观心起来。 他黑袍银面的装扮,若是放在外界,自然很引人注目。 可在几乎人人穿着奇装异服的正阳坊内,再是稀松平常不过,几乎没有关注到他,只有路旁的凌虚子眼前一亮。 “刑木道友!”凌虚子快步上前,排在了林行身后,熟络的寒暄几句。 林行随声应和,没有过多搭理他。 凌虚子也不恼,自得其乐的言说几句,突然诗兴大发。 “当日初见刑木道友,那首《秋日雨夜逢刑木上人》,如今还历历在目,不才凌虚子,今日又有一诗相赠: 灵心斋里寻常现, 坊内街头几度闻。 值遇正阳好风景, 落花时节又逢君。” 林行微抬眉眼,瞧了凌虚子一眼,排在前方的几人也不由回头打量着。 “附庸风雅!”排在林行身前的年轻修士,毫不客气的讥讽,“这把年纪,如此修为,还有颜面招摇过市。” 凌虚子本来诗兴大发,还要再来一首,被这年轻修士一打岔,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低头耷拉脑的缩在一旁。 林行深深的看了一眼那年轻修士,在年轻修士察觉到,并看向他的前一瞬,将目光移开,扫向身后的凌虚子。 “好诗,好诗。”林行一如当日的说辞,抚掌赞叹道,“凌虚子道友的这首《正阳坊内再逢刑木上人》真是精彩绝伦,刑某日后必将其装裱在床榻之侧,日夜观摩回想道友的深厚情谊。” “区区几块灵石,聊表心意。” 说着林行右手拂过腰间的储物袋,取出五块灵石,托在手里递了过去。 “这怎么好意思呢?”凌虚子受宠若惊,他二话不说,一把接过灵石就塞进储物袋里,嘴里又是一阵夸赞之言。 林行顺势接了几句,就和凌虚子闲聊起来,他趁机从凌虚子这里,打探起了当今正阳府的局势变幻。 被林行驳了面子的那年轻修士,嘴角露着一抹冷笑,心里却有些发堵。 他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开口。 那满头银发的余璇,在瞥了眼队伍后方的林行二人后,也收回了目光。 随口吟诗的凌虚子,让余璇想起了门内一位,堪称为老不尊的师叔祖。 余璇的目光微沉。 她日前已得到了,那炼制融血丸的散修,陨落的消息。 此次正阳坊之行,主要的目的已经无法达成,这让余璇心中有些烦躁,来这聚宝阁也只是顺势走一遭。 随着一批又一批的修士离去,林行终于进到聚宝阁中。 聚宝阁内的装潢很是寻常,类似前世的商品店,其内有长廊六条,分别售卖不同类型的奇珍异宝,那一样样的法器、各类的灵丹、各种灵符、以及阵盘等物,俱是置于朦胧的光晕中。 这朦胧的光晕,即是小型法阵。 林行穿梭在来往的人群里,走入售卖法器的长廊,他的目光,游移在长廊两侧,那些琳琅满目的法器中。 此地竖起的玉璧较之甲字三号拍卖厅,更多了一些,且越往里走,玉璧越是厚实,朦胧的光晕压迫感也越强。 相应的,人群也越发稀疏。 待得林行走到就连价格最低的法器,也需要上前低阶灵石的区域,修士已寥寥无几,他的脚步依旧不停。 “师姐你看。”身旁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言语声,“这散修……不会迷路了吧,竟然跑到了这片区域!” 这言语声引得一阵娇笑。 “钱师弟说得有理!此人定然是迷了路,不然怎么会跑到这里?”一个尖锐的女声附和道,“这里的法器都要上千灵石呢!不过他能随手给出去五块灵石,应当能买得起这里的法器!” 林行莫名其妙的瞥过去了一眼。 那排在他身前的年轻修士,和唤那年轻修士为钱师弟的女修,正挽着手对他指指点点,作态十分的惹人嫌。 这俩家伙……哪冒出来的? 林行没有理会此二人,这样的家伙,不值得浪费时间。 往长廊更深处走去,林行无视周围或是戏谑、或是探究的目光,来到了长廊的尽头,这里只有一面孤零零的玉壁,玉璧前那银发白眉的女修,神情中略有些纠结,似在做什么艰难抉择。 林行刚看到这一幕,就被那银发女修察觉,女修回头瞧了他一眼,从玉璧前离开,站在一旁继续纠结着。 他不由得心中一凛,只觉这女修的气息深不可测。 随着越发靠近那银发白眉的女修,林行的心中,升起一种压迫感,这还只是此女在无意之间散发的气势。 刚刚外面人多,他还没什么感觉。 到了此地,特别是站在玉璧前时,林行有种洪荒猛兽在侧,随时会丢掉性命的紧张之感,他吞了口口水。 咕噜~ 听到这吞口水的声音,银发女修抬起眉眼,瞧着林行眨了眨眼,终于想起了什么,将自己散发的气势加以收敛。 林行松了口气。 他的后背已满是汗水,他神念一动,探入身前的玉璧中。 玉璧中录入着十三件法器,以及两件低阶灵器,林行的注意力从那标价分别为‘八千低阶灵石’和‘九千低阶灵石’的低阶灵器上移开,大略扫过十三件法器后,就凝聚在其中一物上。 “灵焰丹炉。” 林行心中也纠结起来。 这小半年以来,他发现自己已几乎不需要进食,但时间久了不吃东西,还是有些难受的,而辟谷丸的效力太弱,一次修炼的过程中,就需要多次服用,至于那辟谷丹,价格又太贵。 还有那修炼所用的,一瓶就需要上百灵石的黄龙丹,也是必不可少的。 林行这小半年来的修炼,全靠那黄龙丹以及锻魄丹,辅以灵石,如果能一直按照这个速度修炼下去,他应当能在明年开春,突破到凝气六层后期。 炼药已无法满足林行当前修炼所需,这种情况下,林行决意尝试炼丹。 而炼丹,就需要丹炉。? 第99章 升仙令 “这灵焰丹炉为高阶法器、小型丹炉,重三百六十二斤,需低阶灵石四千两百块,附赠火灵术和三个丹方。” 林行的神念锁定灵焰丹炉后,就见到了这丹炉真正的模样,以及对于这丹炉的详细介绍,他深吸一口气。 神念撤出,林行从怀里取出那还没捂热乎的储物袋。 他绕过玉璧,快步来到那朦胧光晕的法阵外,将这储物袋放在一座白玉石雕口中,神念也随之探入其中。 不多时,他再次将储物袋从白玉石雕口中拿出,其内的灵石已只剩六百块,而那朦胧光晕的法阵内,一座火红色的丹炉飞上半空,滴溜溜一转直奔林行而来,林行顺势伸手接住。 三百多斤的重量,压得他一个趔趄。 随着丹炉飞来的还有一块玉简,这块玉简颇为小巧,其中就是那火灵术,以及刚刚林行选定的三个丹方。 他不及细看,直接将灵焰丹炉和那玉简收入储物袋,就欲转身离去。 “这位道友……是炼药师?” 那银发白眉的女修鼻子耸动一下,似是嗅到了什么味道,突兀出言。 林行的脚步微顿,他霍然回首。 却见那女修已贴在他的身后,美目灼灼的盯着他。 往后疾退几步,林行站定身形,虚眯双目,直视女修的眼睛,不卑不亢的回应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那个叫司徒勘的,是道友所杀吧?”余璇笑吟吟的看着林行,亦步亦趋的逼近,“道友身上有融血丸的味道。” 林行闻言瞳孔一缩,就欲将储物袋内的符宝摄出。 似是察觉到了林行的杀意,余璇的神情略有古怪。 她看着近在迟尺的银面:“我乃紫炎派的内门弟子,凝气大圆满境界,这位道友当真有把握与我为敌?” 林行心头一窒。 少顷,他将杀意收敛起来,对余璇抱拳道:“道友修为远超刑某,刑某自不敢造次,那司徒勘确是刑某所杀。” “道友意欲何为,不妨言明。” 此时的林行低眉顺眼,人畜无害,就连敛息诀都撤去了,将自己凝气六层的修为暴露无遗,似没有半点设防。 余璇退后一步,脸上的笑意收敛。 咻! 一块火色的玉符,被余璇甩向林行,林行下意识的伸手接住,却见那玉符上,携刻着一个大大的‘仙’字。 “这枚升仙令,道友收好。”余璇转身站回玉璧前,“一年后,拿着这枚升仙令,参加紫炎派的入门大典。” “若能入门,替我做一件事。” “不能入门,替我做三件事。” 林行看着站回到玉璧前的余璇,听着这银发女修的话,胸膛微微起伏,他平静的回问一句:“我凭什么听你的?” “你没得选。”余璇斜瞥了他一眼,“你的身上已被我种下灵印,若不听我的,天涯海角,我必将你挫骨扬灰。” 林行心下一惊。 他没有丝毫察觉! 不过想到此女的修为莫测,即便她在自己身上种下灵印,自己能够发现的几率也不大,林行的心中就释然了。 左右无法匹敌眼前女修,那他林行,除了听之任之,没有其他的选择。 “哼!“林行冷哼一声,撂下两句话转身就走,“一年后紫炎派的入门大典,刑某必然赴约,道友大可放心!”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林行认怂的没有半点心理压力。 他离开了售卖法器长廊,来到那售卖阵盘之地,晃悠一会儿,强忍着肉痛的感觉,又购置了两座大型阵盘。 其中一座阵盘上,篆刻着名为风雷阵的法阵,花了林行一千六百块灵石,至于另一座则是名为八门迷阵的寻常幻阵阵盘,花了林行一百二十块灵石,此时他只余下不到三百块灵石。 在售卖各类丹丸、丹药、灵药的长廊内,他又拿出一百块灵石,购置了一瓶黄龙丹,用以突破凝气六层后期。 他的家底几乎已然掏空。 当林行在这处长廊中遇到凌虚子的时候,他都有种将那五块灵石要回来的冲动,不过也仅仅是冲动罢了。 此时凌虚子在一块玉璧前,咬牙切齿的满脸纠结。 林行走过去拍拍凌虚子的肩膀,凌虚子睁眼一瞧,当即换上一副得见挚友的激动神情,当然大半是装出来的。 林行与凌虚子两人不过几面之交,何来挚友之说? “凌虚子道友,不知那梅花庄主,是何等样人?”林行说着,从怀里另一个装着杂物的储物袋里,摸出两瓶没用的精气丸,随手就丢给了凌虚子。 凌虚子接过来一看,眼珠子都瞪圆了。 他打开瓶塞,顿时闻到其中沁人心脾的药香,看向林行的目光如见天人,竹筒倒豆子般的将梅花庄主之事,尽他所能的告知了林行,而后欣然应林行之邀,与林行一同出了正阳坊。 …… 两日后,正阳府城,熊家堡驻地。 连绵成片的屋舍,在秋雨下若隐若现,天空乌云汇聚,远处天地一色。 林行站在窗边。 据他从凌虚子那里得到的消息,如今正阳府的野火军,以幕后人物梅花庄主,选定的一个叫石应龙的人为首,这石应龙上位不到一年,麾下号称二十万大军,和燕国军队隔着沧水对峙。 如今整个正阳府已不再归于燕国统御,世事变迁就是如此之快,往往修士一个闭关,人间已然风云变幻。 林行是非入局不可的。 他在那个未来里,听闻的是个叫范长天之人,最终率军推翻了燕庭统治,而这范长天,据那个未来里的林家后人所说,是已经死去的范友之子。 他觉得自己,应当促成那个未来。 不多时,身着蓑衣的几道身影,在凌虚子的带领下,来到林行身前。 屋内生着火炉,很是暖和。 林行来到火炉旁坐下,复杂的目光,在穿着蓑衣的几道身影上扫过,停留在一张还带着几分稚嫩的脸上。 这张脸的主人,被林行的目光注视,心中有些恐惧,不由得低下了头。 一旁的佝偻汉子,有意无意的挡在他身前,对林行和凌虚子陪着笑。? 第100章 故人 “阮小虎……熊铁山……” 林行心中复杂的一叹。 这佝偻汉子,赫然是他记忆里的,那高大威猛的熊铁山,而稚嫩面庞的的主人,则是曾经河阳镇上的阮小虎。 只是此时,熊铁山成了个邋遢的佝偻汉子,满脸的黑斑,死气沉沉的模样,若是放任不管,多半命不久矣了。 其身后的阮小虎,此时更是手筋脚筋尽数被挑断,已经成了废人一个。 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阮小虎就连站立,都成了困难,只能微弓着腰。 林行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 凌虚子迈步上前,坐在火炉另一边,恨恨的说道:“年初的秦淮楼花魁之争,我熊家堡被那石应龙的弟弟石应虎,折了好大的面子不说,还搭进去一个先天境的武夫和几个不错的苗子。” “刑兄请看。”说着,凌虚子指了指阮小虎,“这个姓阮的小子,习武的资质那是一等一的,就因为喝了那花魁的一杯酒,就被石应虎以狠辣剑法割断了手筋脚筋,沦为了废人。” 火炉上煮着果酒,屋子里酒香四溢,带着一丝酸涩。 阮小虎闻听凌虚子所言,那本来已经尽显呆滞之色的面容上,有一刹的激动模样闪过,可抬头看到熊铁山那后背脖颈上的道道黑斑,阮小虎面上的激动之色敛去,他将头埋的更低。 走出河阳镇已有两三年的工夫,阮小虎不再是从前那个天真的少年了。 那割断他手筋脚筋,废掉师父熊铁山武功的,是如今野火军首领石应龙的弟弟,石家有名的纨绔子弟。 就连他们熊家堡背后大靠山,有种种不可思议手段的凌虚子仙长,都只有吃下这个暗亏的份,他阮小虎心中再是痛恨,再是不甘,又能如何呢? 阮小虎的心路历程,林行不知道。 阮小虎更不知道,眼前这个面目模糊一片的黑袍人,就是当年他在河阳镇上,拉了一把的那个少年林行。 ‘……来日赴汤蹈火,必报此恩。’此刻林行耳畔,回响着当年,在那河阳镇上,他亲口对阮小虎说过的话。 “那石应龙、石应虎背后的石家实力几何?”林行开口对凌虚子问道。 “石家啊……自从上次石家的石守田石老失踪以后,修为最高的应该是一位凝气六层初期的族老。”凌虚子本来刚喝上口温热的果酒,正搁那回味呢,乍闻林行之言,顺口就回应道。 回应完,凌虚子回过味来。 他瞧瞧自己应林行的要求,带过来的这几个人,又结合着林行询问他的事,很快心中得到了一个结论。 这位刑木道友,要对石家动手! “刑兄与石家有仇?”凌虚子舔了舔嘴唇,把酒杯放在一旁桌上,“那石家可是梅花庄主扶持起来的势力!” 梅花庄主,按照凌虚子的说法,疑似凝气高阶的散修。 林行突然从坐而起。 他来到阮小虎几人身前,来回踱步,眼中闪过一缕异芒。 “石家有石守虎如此纨绔子弟,想来也是蛇鼠一窝,为祸乡里,若是让那石守龙得了天下,亿万黎民定会陷于水火之中!刑某誓要匡扶正义,不知凌虚子道友可愿助我一臂之力否?” 林行话音未落,屋内几人的目光,就都聚焦在他身上。 凌虚子差点跳起来,他强行按耐心里的拒绝之言,小步快走,来到林行身侧,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在下可有其他的选择?” “自是有的。” 林行眼带笑意,回首看了凌虚子一眼,凌虚子心中顿时升起希望,可接下来林行的话,却让凌虚子如坠冰窖。 “或从,或死。”林行眼中的笑意变得冰冷,凌虚子不由打了个寒颤。 凌虚子身形一僵,随即笑容变得无比自然,他抚掌赞叹一声:“刑兄真是心系万民,实乃我辈修士之楷模。” “在下见刑兄英姿,不由诗兴大发,今日就此秋雨,即兴赋诗一首: 东风细雨秋纷纷, 万里八荒同一云。 今日上人宣此誓, 凌虚稽首悉听闻。” 说着凌虚子干脆利落的跪在地上,一副得见神人,激动不已,已经按耐不住要五体投地,顶礼膜拜的模样。 林行不由侧目。 此人的修为稀松平常,可却能出口成章,而且还能屈能伸,是个人才。 “这首《秋雨日又赠刑木上人》作的有些仓促,但甚和我心,这几瓶丹丸,便交由凌虚子道友处置吧。”林行伸手虚托,又从装着杂物的储物袋里,取出几瓶精气丸一类的丹丸。 凌虚子自不会真的五体投地,他在林行伸手虚托时,赶忙跳起身来,顺势将林行丢过去的几瓶丹丸接住。 “多谢刑兄赐药。” 凌虚子满脸堆笑。 此时凌虚子的心中,已经决定只要不危及性命,就算把他打得半死,他也要跟着眼前的刑木上人混了。 不到三日,就得了这么多丹丸。 以往凌虚子想都不敢想,还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林行神念在杂物袋里扫看几眼,此时他这个专门装杂物的储物袋中,余下的丹丸只有三瓶了,还都是辟谷丸。 他瞥了眼一旁满面红光的凌虚子。 “看来日后,要多多炼制一些此类低阶丹丸,用处着实不少。”林行想着,将手搭在了阮小虎的肩头。 一旁的佝偻汉子本能的,想要挡在阮小虎身前,却无论如何他也不敢冲撞林行,只好在一旁暗自心焦。 “你想要亲手报仇吗?”林行的目光与阮小虎对视,淡薄的出言问道。 阮小虎闻言,瞪大了眼睛。 …… 林行再回到丙三十七号洞府前,已是三日之后了。 告别了凌虚子,并交给其几枚新近购置的传音玉符后,林行站在洞府前,静静看着凌虚子远去的背影。 他从储物袋里取出一枚空白的玉简,以神念探入其中。 此时这空白玉简中,存有两首诗,皆是凌虚子所作,林行也不知道起了什么心思,就给刻录在了玉简之中。 他将三日前,那首凌虚子作的《秋雨日又赠刑木上人》,尽数录入其中,当然,他用的是前世的简体汉字。 如今,只有这熟悉的字眼,能给林行一些别样的感觉。 深深的疲惫,让林行昏昏欲睡。 接连种下五道灵印,将包括阮小虎、熊铁山在内的五人收做灵仆,林行体内的灵力和神魂力量,都消耗很大。 刻录玉简花费不过几个呼吸,自没什么大消耗,林行将玉简收起,就取出开启洞府阵法的玉符,刚要掐诀。 异变陡生! 唰! 一道寒光袭来,直奔他的后脖颈斩落,林行神色不变。 身上萦缠的黑气脱体而出,凝成一只冒着黑气的手印,随即他蹬腿侧身,拧腰转胯,奔雷般的一掌朝后方打出。 “玄魂引!” 手印骤然打出,其中似传来一阵凄厉的吼声,惊人的寒意朝着四周蔓延。 咔嚓! 电光火石间,那斩向他后脖颈的飞剑,就被冒着黑气的手印内困住,冻成了一个冰坨,时不时还颤动一下。 林行的神念悄然蔓延出去,他的目光扫视丙三十七号洞府四周,半晌依旧没有收获,他警惕的同时,单手开启洞府防御法阵,缓步退入洞府内部。 洞府内。 “尸阴诀与玄魂引,混在一起的施展竟如此不同凡响。”林行看着身前冒着黑气的手印,长吸一口气,将其上的黑气其重新纳入体内,萦缠在体表,露出手印内冻成冰坨的飞剑。 此时的飞剑,有了法阵阻隔,震颤的幅度已然变小。 这是一柄高阶法器飞剑。 林行神念覆于其上,强行将其内的神魂烙印抹除。? 第101章 灵田 就在林行抹去那柄飞剑内的神魂烙印之时,远处的丙二十七号洞府内。 那男生女相,容颜堪称绝色的卫旭一口鲜血喷出。 “呵……”他露出一抹惊心动魄的惨笑,“连个凝气六层的小修,都无法偷袭诛灭,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那死老鬼,恐怕用不了两年也要把我炼成行尸了。” 幽暗的修炼室内,卫旭喃喃自语几句,这才平静下来。 他刚刚窥探到丙三十七号洞府前,那气息萎靡的刑木,试图趁机除掉此人,避免自己在蔺伯面前暴露。 未曾想赔了夫人又折兵,人没除掉,连飞剑都搭了进去。 高阶法器的飞剑,说他不心疼是假的。 不过…… 那丙三十七号洞府内的刑木,竟然能这么快抹去他的神魂烙印,看来这刑木在神魂上的修为,更不容小觑。 说不得…… 卫旭虚眯双目,不知想起了什么,面上的惨笑敛去。 他坐直身形,闭目调息起来。 …… 林行回到修炼室内后,就进入了乾坤镜中的坤阴境。 这里的那片灵田,已被他种满。 林行之前没有在聚宝阁内,购置炼丹所需的灵药,就是因为这片灵田。 他早就买下了炼制黄龙丹、培元丹的各类灵药种子。 灵药种子的价钱,可以说很便宜。 一般灵药的种子,都会有仙门和修真家族进行回收,林行也是和灵心斋的邱少峰提了一嘴,才拿到了这些种子。 毕竟这玩意只有一些洞天福地能够培植,林行起先也没抱多大希望。 即便是在那些洞天福地内,灵药的生长动辄也需要数十上百年,是以林行随意种下这些种子后,许久都没再管。 直到他种下后半个月,心血来潮下,又进入坤阴境一次。 林行至今还记得,那时他的震撼。 彼时灵田内的灵药,不止是发了芽,甚至有几株灵药长得和大树一般高,已经结了红彤彤的果子,林行一眼就认出,这几株大树一般的灵药,结出的果实,是炼制培元丹所需的主药。 其名,赤血草。 寻常这赤血草,每十五年一结果,而每次结果,又绝不会超过五十颗。 可林行粗略的数了一下,他一株赤血草,结出的灵果就有七十余颗,而当日他的灵田里,种了有五棵赤血草! 三百五十颗枚赤血果,当时若是他拿到外面售卖,能换来多少灵石? 灵心斋里明码标价,一颗赤血果,就可换八块灵石! 但林行没有付诸行动。 他想起了前世的能量守恒定律,又想到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至理名言,决定先观察个把月再言其他。 那之后,经过林行一个多月的观察,他果然有所发现。 随着这片灵田内的灵药生长,他的坤阴境,正在缩水! 这只是他的第一个发现。 他的第二个发现更为惊人。 这坤阴境对于灵药而言,外界一日,此地便过去一年! 林行通过于在一个多月的时间内,反复进入坤阴境后发现,当灵田内的灵药全部成熟时,他的坤虚境会缩小十分之一,也即是说,这灵田内灵药的生长,吸收的是构成坤阴境的能量! 犹记得他蹲守一个多月以后,坤阴境内,各类灵药尽数腐烂,他的坤阴境,也随着灵药腐烂,恢复原状。 至于那些枯死的灵药,先前经过林行的人工授粉后,所缔结出的种子,则被林行早早的收在了杂物袋中。 搞明白后,林行就蛰伏下来。 直到半个多月以前,他才将那些灵药的种子再次种下。 深吸一口气,林行迈步走入灵田内。 他从放置杂物的储物袋中,找出早就准备好的一个个玉盒,将此时已成熟的各类灵药,尽数采摘装入玉盒。 “外界过去了十七日,也即是说这些灵药,相当于生长了十七年。”林行看着成熟了大半的灵药,“余下的这个月内,应当都能成熟,这些灵药足够尝试炼制那两种丹药二十几次。” 那两种丹药,即是黄龙丹,以及一种以培元为名的丹药。 黄龙丹除去本身所蕴含的药力,能炼化成大量灵力外,还能在服用者的腹内凝成一条黄色气龙吞吐灵气,加快服用者对于灵气的转化速度,故而得名黄龙丹,为凝气期最实用的丹药。 许多仙门和修真家族的子弟,以及部分强大散修的后人,在凝气期的修炼,都离不开黄龙丹,至于那培元丹…… 服用之,可将修士体内的灵力固本培元,进一步的精炼,以加强破境时候的几率,以及斗法时各类法诀的威能。 精炼灵力,是在变相增强实力。 林行将一个个玉盒收起。 他心念一动,从坤阴境中脱离。 从杂物袋内,摄出一些枯死灵药的根茎,林行又不死心的摆弄一会儿。 这些枯死的灵药根茎,就是他第一次进入坤阴境后,长在那灵田上的。 林行,已经研究了许多次,可无论是冰冻还是火烤,都无法对这些枯死灵药的根茎,造成什么损伤。 他将这些枯死灵药的根茎收起,又取出杂物袋内,一把无柄的锋利剑器。 这把无柄的锋利剑器,便是当日那任俊,用以承载无形剑气的东西,林行将之得到以后,也时常拿出来研究。 林行本来研究一阵,将其收起,就欲服下一枚黄龙丹,而后调息修炼。 可他目光微闪,又想到了什么。 纵然已很是疲惫,林行还是将杂物袋内的魂幡取出。 这魂幡是下阶法器,也卖不了多少灵石,林行也就没将其出售,且其内,还有许多铸铁山庄弟子的神魂,这也是林行不愿将其出售的原因之一。 他的神念探入魂幡内。 魂幡内,灰雾翻腾,十分空旷。 林行神念一扫,眉头微微皱起,往日的残魂尽数不见,只余下那被他以符宝子母飞刀,诛杀的少年之残魂。 那少年的残魂,在魂幡的角落蹲着,身形极为臃肿。 臃肿的魂体内,是数百张变幻的人脸,正在往外边挤,少年嘴角咧着,时不时发出阴笑,神志已然不清。 “嘶……”林行惊疑不定,“难不成是此人的神魂过于强大,会主动将魂幡内的其他残魂吞噬掉?还是说……” 他神念凝成一柄利剑斩出,那少年的臃肿神魂,被他割开了一个口子。 乌泱泱一大片的残魂涌出,林行及时摄住少年此时破麻袋似的残魂,出了魂幡,而后以玄魂引禁锢在半空。 只见那黑气禁锢中,少年的残魂化作一团灰黑光团。 林行眉心处的湛蓝光芒一闪,巽字浮现而出,摄出少年的残魂光团,林行的神念紧随其后,一同进入巽风境。 巽风境中,淡蓝色的风暴似永不停歇。 林行的神念凝体,立于少年残魂光团之侧,只静静的看着其魂飞魄散。 少年的残魂,支撑了大概半个时辰,发出了一声极凄厉的惨叫,而后爆裂开,无数记忆的画面,纷至沓来。 林行迅速分辨着这些画面,忽略掉无用的部分,神魂之躯便冲入其中。 林行选定的,自然是这少年修炼之路开始后的那部分记忆,他一阵头昏脑涨,将少年的记忆画面读取。 “任珲……修真家族任家……五行大手印……灭魂伞……”他神念凝聚之躯闪烁一阵,也爆散在淡蓝风暴中。 神念回归肉身,林行捂着额头,喘息了好一阵儿。 此刻,他是真的油尽灯枯了。 匆匆服下一枚黄龙丹,林行握着两块木属性灵石盘腿坐直,双目微阖。? 第102章 苦修 小半个月后,正阳坊,灵心斋内。 “怎么样?”邱少峰笑眯眯的看着林行,试图看出那半截银色面具下的表情,“道友的炼髓丸虽有一些淬体的效力,但终究是一种低阶丹丸,一千五百五十块灵石,是老夫的极限了。” 林行眉头微皱,沉吟着。 当日服用黄龙丹后,经过这半个月来的修炼,林行的状态已然恢复,甚至对比先前,灵力修为有了一丝进境。 自林行昨日从修炼状态脱离,进入那坤阴境,将那片灵田上所有的灵药采集装入玉盒后,他就有种隐忧。 这么下去,以此时坤阴境的大小,根本就支撑不了多久。 他除去对缩水的坤阴境,感到一阵肉痛外,更明白坐吃山空,绝不可取。 为有源头活水来。 于是他思来想去,要找个办法恢复坤阴境的缩水。 思来想去却是没什么结果,林行只好将之暂且搁置,先处理其他的事。 “可以。”林行微皱的眉头舒展,甩给邱少峰一块玉简,“炼髓丸的药方,和炼制方法都在这玉简中了。” 邱少峰不由喜上眉梢。 经过小半年与这刑木上人的合作,他已知晓炼髓丸,是一种已寻常草药就能炼制的丹丸,心中觊觎已久。 他双手接过玉简,神念扫看其中,面上升起一阵赞叹。 邱少峰做了多年的灵心斋掌柜,也是懂些炼药的,他能够看出这玉简中,那堪称繁杂的药方是如何精妙。 “真是奇思妙想!”邱少峰收回神念,上下打量一番林行,“刑木道友的炼药水平,实乃邱某生平仅见!” 林行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这是道友先前订购的东西,此次的灵石尾款,就免了吧。”邱少峰收起玉简,先取出一个储物袋递给林行,而后进入店铺里屋,准备灵石去了。 林行接过那储物袋,凝神其内。 约么一个月以前,他就在邱少峰这里,订购了一批炼制丹丸的低阶灵药,他查验无误便将其内的灵药转移到自己储物袋中,将那已经变得空空如也的储物袋,放在了一旁柜台上。 林行目光扫视着屋内。 灵心斋内的陈设依旧十分简陋。 除了那竖着的玉璧外,再无什么和修士有关之物,平整的土石墙壁,两个把手已发黑的躺椅,以及这快要散架的木质柜台,无一不诉说着,他们的主人对自己的铺面,是如何的不上心。 这间灵心斋,和骆晚晴的灵符铺,简直是两个极端。 邱少峰没有让林行久等。 他很快就从里屋走出,将那一千五百五十块灵石交给林行,林行清点无误,又与邱少峰口头约定几句,这才拿着灵石离开灵心斋,往聚宝阁去了。 今日十一月十五,又是聚宝阁开门的日子,林行排了半个时辰的队,进入聚宝阁后,直奔其中一道长廊。 这条长廊专门售卖功法和法诀,两侧是一块块笼罩着朦胧光幕的玉简。 林行的目的性非常强,他的神念大略扫过一面面玉璧,很快又来到这条长廊的深处,周围的客人已然寥寥。 他停留在了一面颇为厚重的玉璧前,神念探入其中。 在其内的十几道法诀里,林行准确的找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那是一门售价为一千六百低阶灵石的法诀。 “血光遁,此道法诀在血遁术的基础上加以改进,将修炼者的精血,凝成血纹存于血肉间,修炼者施展法诀时,血纹燃起,即可让修炼者获得媲美血遁的速度,且不会陷入虚弱状态。” “兑换此法,需低阶灵石一千六百块。” 看着其内简略的介绍,以及一道血光飞遁的影像,林行毫不犹豫的将其买下,而后迅速离开了聚宝阁。 身处聚宝阁内,林行总有种被窥探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很是不喜。 匆匆回到自己的洞府,林行的日子变得单调起来。 每日除了修炼,还是修炼。 血光遁、五行大手印、玄魂引、火灵术……每日林行除了修炼诸般法诀,还要抽空炼制那七种丹丸以及炼髓丸,直到把自己的精力榨干,林行才会服用黄龙丹,修炼大五行凝真妙法。 充实的日子过得飞快。 较之早已大成的水灵术,他对于火灵术的修炼,慢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直到第二年的一月末,他才将这火灵术修炼入门。 血光遁的修炼则完全靠积累,这几个月林行在体内的血肉间,凝成了血纹七道,为此,他暴瘦了整整一圈。 玄魂引却迟迟摸不到门路。 这门法诀也没有什么大成小成,只要是个修士,拿过来就能施展,可林行总觉得,施展的时候差了些什么。 至于五行大手印的修炼,顺利到林行有些惊疑。 这得自任珲记忆画面中,修真家族任家秘传的五行大手印,他三日入门,一月就已小成,如今已然大成。 简直不可思议。 且自从修炼这五行大手印后,他体内的灵力变得泾渭分明,大五行凝真妙法的修炼,都较之往常更通畅了一些。 二月末的时候,林行的灵力修为,终于突破到凝气六层后期,原本丹田内的五色莲花,显着的长大了些。 他的灵力总量,增加了一成多。 除了这些修炼琐事外,林行对于那圆环法器的祭炼,也是初见成效。 按照林行对于自己祭炼速度的估算,再过半年就能将这圆环法器祭炼成功,彼时他的实力将产生质的飞跃。 这种感觉,让林行更加迫切。 …… 三月,初春。 低垂的杨柳,嫩芽已长出不少,随着夹杂一丝凉意的微风刮过,柳条摆动,拂过下方静立之人的头顶。 “秦淮楼……” 阮小虎的目光极为复杂。 此时阮小虎的模样,一改之前的落魄,他穿着一身紫色的锦衣,清瘦的脸颊上,透着一股极为阴沉的寒意。 被林行种下灵印后,阮小虎被割断的手筋脚筋在灵力温养下很快复原。 阮小虎的身后,是一间熊家堡的茶铺,此时茶铺的二楼,凌虚子和林行二人,就在半掩的窗边对坐饮茶。 “那秦淮楼十二美姬,个个可都是千挑万选的美人,身段、容貌、魅功缺一不可。”凌虚子促狭的瞧了林行一眼,“犹记得当年有一人夜战八方,彻夜独挑十二美姬,一时传为美谈。” “刑兄可知晓那人是谁……” “说正事。” 黑袍下,林行的手中摩擦着那圆环法器,闻言抬头的瞥了眼凌虚子。 凌虚子身形一僵,敛去那副悠闲的神情,深吸一口气:“石应虎今日定会来这秦淮楼,这一点刑兄大可放心。” “当年石家的当代家主,那石守田失踪,石家在正阳府的修真家族里,越发的抬不起头来,直到石应龙被梅花庄主选中,做了野火军的枭王。” 枭王,即石应龙的封号。 赐此封号者,自然是那梅花庄主。 “这石应虎在兄长石应龙成了枭王后,也翻了身,较之从前更加的飞扬跋扈,当日就纠结那些依附枭王的散修,将几个小型修真家族屠灭了。”凌虚子说着就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此人素来无法无天……” 林行并不出言,只静静的听。 他侧目看着窗外,那五层高的秦淮楼,木质楼身上刻画着一幅幅令人血脉喷张的美人图,一个个美艳的女子倚在窗边,俱是穿着暴露,甚至有几人不着寸缕,正满面潮红的搔首弄姿。 林行眼角微抽。 他身上黑色火焰的纹路聚散间,竟隐隐传来一种刺痛的感觉,勾起了早被他习惯的,被那乾坤镜的阳煞淬炼神魂之痛,他收回目光,那刺痛的感觉也随即消失,他的神情却变得古怪。 “到了。” 抿了一口杯中茶,林行的抬起眉眼。 他起身朝楼下行去,此刻他的神念,已锁定四百余丈外的石应虎身上。? 第103章 狠辣 斜阳夕照,孤影阑珊。 阮小虎的身形紧绷,他盯着远处被十二名女婢,费力抬着的行撵,呼吸略显急促,几乎按耐不住要冲上去。 石应虎! 沦为废人的每日每夜,他都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将其头颅充作尿壶。 一袭黑袍的人影,自茶铺走出,来到在阮小虎身后,阮小虎急促的呼吸一滞,眉眼低垂的退到那黑袍人身后。 “是直接上去打死石应虎,”林行淡淡的瞥了一眼阮小虎,“还是当着今年秦淮楼花魁的面打死他,由你来选。” 说着林行丢过去几沓低阶符篆,阮小虎赶忙伸手接住。 “那几个散修我会处理,石应虎和其他的人,就交给你们了。”林行又交给阮小虎几枚玉符,“这是其他几人的传讯玉符,你且收好,如何报仇,由你自己选择,我,不会干涉。” 林行传音给阮小虎,不过花费了一两个呼吸,随即他就朝着街角走去。 阮小虎看着那身黑袍的背影,攥紧了手中的玉符。 他想问一句,为什么要帮他。 可想到自己的身份,又默然无语。 他此时只是那人的奴仆,又有什么资格,去问些什么? …… 街角处,行撵前,一身黑袍静立。 抬着行撵的女婢们,和行撵旁骑着骏马的三名散修,以及跟在后面的几十腰胯长刀的护卫,目光聚焦而来。 黑袍被清风拂动,来人面目模糊不清,三名散修对视几眼,惊疑不定。 一个凝气五层,两个凝气四层,弹指间,便可灰飞烟灭,不足为虑……林行的目光平静,神念在场中扫过。 “这位道友拦住我等去路,却是为何?”那三个散修中,须发皆白的迟暮老者翻身下马,对黑袍人抱拳道。 “汝,不知为何吗?” 林行闻言抬首,和这散修老者对视一眼,目光极为冰冷。 这散修老者,凝气五层的修为,身上隐有死气蔓延,应当是寿元将尽。 一股极端的寒意,浸入散修老者心脾,散修老者登登登后退几步,捂着心口剧烈喘息着,脸色难看至极。 “黄前辈!” 另外两批骏马上的散修,见散修老者如此作态,口中不由同时惊呼一声,不约而同催着骏马后撤,如临大敌般的各施手段做防御状,隐隐间,两人竟有些互为表里,遥相呼应。 至于行撵里的石应虎,哪还有人在乎? 这时,林行动了! 他对于三人而言,那可称庞大的神念迅速铺散而出,紧接着脚下青光一闪,唰的一下来到那散修老者身前。 “玄魂引!” 林行一掌印下。 凄厉的嚎叫声响起,一只萦缠着黑气的冰寒掌印,眨眼间已临近散修老者的面门,散修老者大惊失色。 “道友且慢!” 凝气中阶! 散修老者目眦欲裂。 他只来得口中嘶吼一声,护体灵力直接被碾碎,眼见这黑袍人毫不留手,他当机立断,灵力朝着胸前汇聚。 悬在老者胸前的小剑,微微亮起,而后这小剑骤然爆裂,一股凛冽的剑气斩碎了林行的寒冰掌印,直奔林行的胸膛而去,林行目露异芒,却已未卜先知般侧过身形,轻而易举的将其躲过。 神念的强大,赋予了林行超人一等的洞察力,以及对局势的掌控能力。 咔嚓! 寒冰掌印虽被斩碎,可寒意依旧蔓延而至,散修老者的身形凝固,眨眼间,他已被冻作一座冰雕。 林行随即左手指诀连掐,一股灼热的气息涌动而出。 于不到半个呼吸间,他施展出火灵术,灼热掌印按在散修老者的喉骨上,直接将老者身上筋肉蒸干。 噗! 散修老者被林行散发灼热气息的左手,一掌打碎喉骨,火焰顺着他的身形蔓延,生机骤然散去,散修老者瞪大的双目凝滞,周身缭绕着暗红色的火焰,眨眼化作一具焦黑的残躯。 林行漠然的掐着其残躯,猛地惯在地面上,只见丈余的地砖顿时龟裂,周围的火灵气被点燃,烈焰蔓延四周。 轰隆! 火焰混杂着冰寒,周遭的空气炸裂开来,云雾状的白气笼罩街角,场中一时间混乱无比,林行顺势的甩出八门迷阵的阵盘,将其笼罩范围限制三丈之内,恰好将那两名遁逃的散修罩住。 那两名凝气四层的散修早已神色大变,双双放出飞剑,欲要遁逃而去。 其中一人身上血光萦缠,竟是直接施展出了血遁术。 “速退!” “孙道友!你快去带上石公子,老沙我先走一步了!” 孙姓的散修闻听此言,面庞登时就成了猪肝色,心中不由连连暗骂。 他有心丢下石应虎不管,可在场这么多人都听到了,那姓沙的所言,若是他真丢下石应虎不管,日后回到枭王石应龙面前,还如何能抬起头来? “啊!道友饶命!” 却在此时,孙姓散修闻听姓沙的惨叫一声,他下意识神念一扫,却被一股更加强大的神念包裹,那强大的神念狠狠一压,他的神念倒退回眉心,一口逆血当即从他的口中怒喷而出。 寒意顺势蔓延而至,孙姓散修心中无比的恐惧,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他弃马御剑,就欲脱离白雾笼罩的区域。 后方凄厉的惨叫不断传来,孙姓散修御剑遁逃片刻,却没能出得白雾区域,他心下一狠,取出一枚燃血丹。 咕噜! 燃血丹入腹,孙姓散修的灵力修为,短暂的媲美凝气五层,他的遁光沾染了丝丝血色,朝着前方疾冲而去。 燃血丹,应当是凝气低阶修士,能用到的唯一一种丹药了。 就连曾经那凝气二层的炼药师司徒勘,都有这燃血丹的丹方。 林行于青溪剑上负手而立,八门迷阵的阵盘,就放在他的脚下,他紧随这那孙姓的散修,黑袍随风鼓荡着。 他的眼神淡漠无比。 左手掐着那沙姓散修面容呆滞的肉身,林行眉心处的巽字隐没,沙姓散修的神魂,已被他摄入巽风境中。 巽风境将修士的神魂彻底‘消化’后,会回馈一些能提升资质的灵髓,林行对这一点,已经相当的了解。 至于这肉身…… 林行目光微闪。 他将此人储物袋收起,身上的衣物除去,直接丢入坤阴境内,不知想到什么,面上露出了一丝期待的神情。 …… 正阳府城,秦淮楼附近。 大庭广众之下,先是轰隆一声巨响,而后一团云雾在街角升起,很快就升到了半空中,和天际的云混在一起。 这看呆了远观的行人,和场中的十二女婢,以及后方的几十个护卫。 “什么事?” 石应虎本来迷迷糊糊的,此刻方才醒来,他扭了扭脖子,撩起帘子朝外面打量几眼,顺带向其中一名女婢问道。 女婢自是说不清楚。 她支支吾吾解释好一会儿,石应虎依旧听的一知半解。 “公子~” 这时,行撵内响起一声勾魂的娇吟。 随即,一只藕段似的雪白手臂,勾住了石应虎的脖子,修炼邪功多年的石应虎,心中顿时一荡,放下了帘子。 很快,行撵内靡靡之音四散。 “继续前进!”石应虎口中沉闷的呼喊一声,“今夜秦淮楼的花魁,小爷志在必得,谁要是敢耽误小爷的事,小爷回去就将他做成人彘!” “是。” 十二名女婢俱是面露恐惧,似是想到了什么,很快抬起行撵继续前行。 那几十个护卫中,倒是有几个经验丰富之人犹犹豫豫,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同伴拦下,最终还是没人敢开口,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秦淮楼而去。 …… 秦淮楼对面,熊家堡的茶铺,二楼。 凌虚子面上多了一丝惧意。 他刚刚全程目睹了,林行摧古拉朽,震杀那须发皆白的散修老者之事。 更看到了林行随手甩出阵盘,将余下的两名散修,收入阵法之中,随后那阵法竟然升天而去,让他看傻了眼。 这场面,凌虚子是真没见过。 他倒是见过凝气高阶的斗法,但这种阵法升天之事,依旧是闻所未闻。 “刑兄真乃神人也……”凌虚子翘脚眺望着远空,连对面白花花的皮肉都不看了,只观望着林行的八门迷阵,化作的那团云雾,口中渍渍称奇。 唰! 不待他多看几眼,那团云雾散去,一道青色遁光闪烁间,穿窗而入,落回了茶铺二楼,血腥气钻入凌虚子鼻翼。 青光散去,林行已坐回他的位子,端起那尚有余温的清茶,抿了一口。 他手中摩擦着那圆环法器,一刻不停地祭炼着,不肯浪费半点时间。 “凌虚子道友,看戏的滋味怎么样?”似是注意到了凌虚子的异样,林行抬头瞥了凌虚子一眼,出言问道。 “甚妙,甚妙。” 凌虚子哆嗦了一下。? 第104章 所求 林行古怪的瞧了凌虚子好几眼,看得凌虚子是心底发毛,浑身不得劲。 半晌林行才移开目光。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凌虚子松了口气,他自是不知晓,林行对于他得见此情此景,没有即兴赋诗一首感到奇怪,甚至有些不满。 实际上凌虚子这个欺软怕硬的半吊子所谓‘仙师’,此时都快要被林行吓尿了,哪有什么兴致去吟诗作对…… 凌虚子不得不去想,眼前的这位刑木道友,是如何处理那三名散修的尸体的,各种血腥的场景在他脑海里闪现,他端起茶杯的手微微颤抖,竟久违的感受到一丝侵入骨髓的寒意。 血腥气在鼻翼缭绕,凌虚子觉得自己这把老骨头,应当不能胜任,跟随这刑木道友‘匡扶正义’的伟大使命了。 他只是个半吊子的小小散修,此一生都注定了在正阳府这一亩三分地奔走,哪能与刑木道友这等人物并肩? 凌虚子心中打起了退堂鼓。 却见坐在凌虚子对面的林行,双目微阖,呼吸平缓,自顾自调息起来。 他的神念已悄然去到巽风境中。 进入巽风境,林行已足够的轻车熟路,此时他根部无需借助他人的阴魂,就能进入到这片淡蓝色的空间内。 神念凝成虚幻的身体,林行进入巽风境后,相继寻到三团晦暗的神魂。 灰色的神魂光团瑟瑟发抖,被巽风境内,湛蓝色罡风吹拂,不断的向着魂飞魄散迈进,估计包括那老者在内的三名散修,在决定效力枭王的时候,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有如此经历。 他们的肉身被丢入坤阴境内,充作林行日后种植灵药的肥料,神魂则被摄入巽风境中,被林行榨干最后的价值。 就连林行自己,都感到一丝残忍。 但也仅此而已。 这世上有千万种生灵,正引颈等待他的屠刀,他如何能停下脚步?日后他要修炼到更高的境界,必然要杀更多的人,这些人中,也许有人无辜,也许有人懵懂,但他绝不会有半分留情。 林行静观几人的神魂破碎,化作无数记忆画面,这才一一上前细看。 林行没有选择全盘接受其中某人的记忆,纵然这些人的神魂力量,远远弱于他自己,但林行隐隐有种感觉。 随着接受的记忆越来越多,他的反应会变得迟钝,纵然只是迟钝一丝。 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发生,林行只在那老者的记忆画面中,截取了修炼两道法诀的一小部分,融入自己的脑海。 而后他退出巽风境,神念集中在识海内,那乾坤镜的本体上。 随着那三人的神魂力量,被巽风境消化,浅淡到几乎微不可查的光芒,从乾坤镜的本体上飘散,落入他的四肢百骸内,最终汇合在他的丹田中。 五色莲花的青色部分,以及红色部分,变得更加明亮了些,可这种变化幅度是极小的,林行静静的观察着。 此时的他,对于外界空气中极其稀薄的木属性灵气,亲和度已经较之其他属性的灵气,有一种极为明显的差异。 就连炼化纳入体内木灵气的速度,都要比其他纳入体内的灵气更快。 “按照八卦来说,风属木,乾坤镜先开启的是巽风境, 后开启的是离火境,也即是说此时往巽风境内投放他人的阴魂,能提升木、火两种灵根资质!”林行睁眼双目,其内异芒闪过。 前世他家幸亏是个中医药铺,他才能接触多一些关于五行八卦的知识。 林行悄然将手里攥着的灵石,换成木属性,继续祭炼着那圆环法器,心中却浮现出,那刚得到的两道法诀。 “养剑术,血祭术。”林行目光扫过窗外的秦淮楼,落在一旁,只见那凌虚子不知何时,也闭目修炼起来。 林行起身将半掩的木窗完全打开,负手立在窗边,下方街道熙熙攘攘。 红尘万丈,难以撩拨他的心弦。 得自那散修老者两道法诀中,本来吸引林行注意的,是那养剑术。 老者将身前悬着的小剑引爆,打出的剑气之犀利,只比当日林行见到过的,那任俊发出的无形剑气略逊一筹。 这还是老者已凝气五层的修为,修炼这养剑术的结果,本来林行是对这养剑术抱有期望的,可另一门血祭术,更是让他大开眼界,同时起了别样心思,毕竟这是一门速成的祭炼法门。 他马上就要赶赴黑山,收服那火灵髓去了,炼化圆环法器须得趁早。 林行经过这些时日在正阳坊内的耳濡目染,加之时常购置关于修真界游历的玉简,已然知晓自己在未来得见的,那种奇特的火灵气,乃是火灵髓。 火灵髓,即是火属性灵气之真髓。 人有三髓,脑髓,脊髓,骨髓,此三者为人身之精华,生长之基石。 而灵气之髓,即为灵髓,放在单一属性的灵气上,即可冠以火灵髓、水灵髓、金灵髓等等名讳,然无论何种灵髓,皆是灵气中的精华部分,传闻那顶阶灵石,便内蕴灵髓一点,生生不息。 根据林行从某块玉简中得来的信息,一块顶阶灵石,只要不一次性将其内灵气用尽,其内灵气便可自行恢复。 “血祭,需要大量精血。”林行眼神微沉,他之前修炼血光遁,凝成七道血纹后,体内的精血已经匮乏到了极致,“若是以血祭术,祭炼那圆环法器,该如何催生出更多的精血……” 精血者,先天之本。 其下行可繁衍后人,上行可炼精化气,对于修士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若是损耗过多,甚至会影响寿元。 看着对面的秦淮楼,经历无数风雨的木质楼身上,一幅幅美人图似开始蠕动,一股极为特别的感觉浮上心头。 欲海泛舟,空耗精血,此人之患也。 林行长出一口气,他放弃以血祭术,加快祭炼圆环法器的想法,脚下青光一闪,青溪剑已驮着他直上云天。 越往上,罡风越是凛冽。 待得堪堪触及云层,林行放弃了往更上方去,那只会徒耗心力,他俯瞰下方的正阳府城,目光游弋在蚂蚁般的人群中,莫名的想起前世一句诗。 挟飞仙以遨游, 抱明月而长终。 林行又往上遁走了一些,来到了凭借护体灵力,能达至的罡风层深处,此刻他同见碧空广阔,云层叠嶂,不由得豪情万丈,放声长啸,任啸声随风而去,只觉心间再无半分的挂碍。 澄澈之意,彻通己心。 林行并未多做停留,他御剑朝着下方行去,不多时随手扯过一团云雾,聚成了一滴水,留在掌心,将其凝成冰晶,感受着那微微的凉意,途中还躲过一群飞鸟,最后落在府城外的密林中。 “还有半年。” 林行心中默默道。 他开始向往,去到紫炎派后的日子。 尘世间纷纭变幻,已无他的容身之所,他爱闲云野鹤,更胜美人在侧。 仙门浩渺,想来定能遂他所愿。 “刑道友好高的兴致。”密林中,早就等候在此地的邱少峰笑眯眯的开口,“老夫年纪大了,那天上的风景,太高太远,老夫是看不惯喽,只想蹲下身来,看看这花花草草,聊慰平生。” 邱少峰在此等候,乃是林行与邱少峰,在数日前就约定好的事。 他决定助阮小虎杀那石应虎时,已在心中决定,以此事为由头,介入梅花庄主和野火军之事,将范长天扶上宝座,以促成那个未来里,所见之事。 当然,林行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助范长天成事,是以,他必将前去拜会那梅花庄主,为此,他做了一些准备。 风雷阵与八门迷阵,并非为此准备。 梅花庄主,还不够格。 除非这梅花庄主,是筑基期的修士,但根据林行自正阳坊的千机楼中,所得到的消息,此人只是凝气高阶。 那千机楼的消息里,详细的记载着,梅花庄主上次出手,表现出来的修为是凝气十二层,当然,那已经是五年前之事了,且,并不排除此人有隐藏实力,但林行已做了许多的准备。 眼前这灵心斋的掌柜,凝气十四层的邱少峰,就是林行的依仗之一。? 第105章 笛音 梅花山庄毗邻丰川县城,再往南去就是河阳镇,若是远远眺望,可见绵延的山脉隐在薄雾中,一望无际的花海绵延而去,随着阵阵暖风起伏荡漾。 如画美景,被一声鹤唳打破。 远天之上,小小的黑点快速变大,竟是一只展翼足有十余丈的苍鹤。 苍鹤的双目呆滞,周身灵光流转,隐隐化作一个阻挡罡风吹刮的土黄色罩子,其背上驮有数人,皆是盘腿而坐。 一行人以那黑袍银面的瘦削身影,和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为首。 这一行人,赫然是林行、邱少峰、凌虚子三人,以及阮小虎和熊铁山等五位灵仆,他们乘鹤而行,已有数日,跨越千余里,今日始见那梅花山庄。 “听闻此地主人,是个凝气高阶的神秘修士,和那红莲教的关系不浅。”邱少峰捋着胡子,侧目看向一旁闭目养神的林行,“邢道友可要想清楚了,和红莲教有关的人,都邪性的很。” 林行紧闭的双目睁开,其内神光一闪而逝,邱少峰的心下一凛。 这位邢道友的神魂修为,他竟有种看不透的感觉!此人固然沉浸炼药多年,可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神魂修为? 邱少峰心中虽有猜测,面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始终是笑呵呵的。 “哦?”林行双目幽深,看不出丝毫的情绪,直视邱少峰,他直言不讳,“刑某见识短浅,还请邱道友解惑。” 邱少峰眉头一挑,沉吟片刻。 “红莲教本是异域之修,在南洲建立的门派,初始与其他的修真门派并无什么不同,只是这个门派,收徒的方式却极为特殊,只讲究一个缘字,这一点和浮屠寺倒是有些不谋而合……” 他不紧不慢的和林行等人,述说着红莲教之事,就连苍鹤飞行的速度,也因他的述说,下降了不少。 当众人来到花海上方时,邱少峰差不得也将红莲教之事,大略的和众人述说了一遍,其他人听完以后一头雾水,对于邱少峰所言的邪性,是半点没听出来,反而觉得红莲教十分人性化。 不问资质,只讲缘法。 这红莲教收徒的标准,对于凌虚子这等资质差劲之辈,以及阮小虎等没有灵根之人,这是何等的不可思议。 与之相对的,如紫炎派等仙门的作态,较之红莲教,简直比不上万一! 可林行听完,却目露古怪之色。 没有灵根,拿什么修炼? 若是这什么红莲教中,真有能让没有灵根之人修炼的方法,那这南洲大地上,早就不存在其他的仙门了。 那海上绵延不知多少年的妖祸,也早就被铺天盖地的修士们给扫平了。 归根结底,这红莲教和前世的某些组织极为相似,热衷于给人画大饼之事,至于兑现的日子,遥遥无期。 甚至,根本不能兑现,即便兑现了,也绝非想象中那美好的模样。 反倒是邱少峰之提了几句的浮屠寺,让林行很是好奇,他在南洲修真界见闻录的玉简里,也见过这三个字。 不过那玉简里,对于浮屠寺的记载模棱两可,只提起了这浮屠寺的和尚们,修炼的一种,极为奇特的功法。 其名,血屠经。 邱少峰控制苍鹤落下,打出法诀,将苍鹤化作指头大小的木鹤收起。 林行看着眼前的花海,这片花海一如当年绚丽,身旁的故人却已不再。 他略加感叹,便率先迈开步子,跨入那阵法之中,待得踏在花田上时,他的神情微微一变,鼻翼缭绕着奇异花香,耳畔响起传音。 “贵客来访,小女子有失远迎。” 一声似软糯,似勾魂的传音,让林行的心中微微一荡,他不由得脚下一软,竟有种热血涌上头顶的感觉。 甩甩头,回过神来。 林行举目远眺,可见那山谷内一袭红色衣裙随风摇曳,一个肌肤若雪、容颜绝色的女子,赤足踩在一朵朵花苞上,往他处行来,随着这绝色女子脚尖轻点,一朵朵花苞绽放。 眨眼间,女子来至近前。 林行回头一瞧,却见除了邱少峰以外,包括凌虚子在内的几人,都已满脸的痴呆,一副迷恋无比的神情。 就连邱少峰,神情也有些不自然。 林行的不为所动,让那女子眼眸诧异。 想她段红衣,好歹也曾是红莲教的候补圣女之一,自幼修炼门内上乘功法,修为早早就到了凝气境的圆满,竟然连个凝气六层的小修都迷不住? 难道是修为倒退的缘故…… 段红衣好看的眉眼微皱。 林行恰在这时抱拳:“散修刑木,见过仙子,不请自来,万望海涵。” “哦?若是我不海涵呢?” 段红衣闻言,脸上的笑意敛去:“枭王石应龙的弟弟石应虎,和他府上的几个客卿,都是因你而死,本姑娘作为石应龙的后台,为什么要海涵你这六层的小修?你来此,找死不成!” 她早已知晓正阳府城发生之事,毕竟这世上有种东西,叫传音玉符。 说着段红衣眼中寒芒一闪,林行顿感不妙,抽身急退,一丝血光在他身上浮现,唰的一下就遁出数十丈。 “回来。” 却见段红衣红唇微启,吐出两个字。 这两个字在林行耳畔响起,而后林行就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听使唤了,以更快的速度直奔那红衣女子而去! 却在这时,邱少峰一步踏出。 随着邱少峰霸气的一踩,一股极为强大的灵力波动朝着四周散去。 这灵力波动切断波及到林行,林行才从那种不听使唤的感觉中挣脱,他呼吸略显急促,却也没有离开这片花海,他回头一看,段红衣的面若寒霜,正以危险的目光打量着邱少峰。 “这位道友,可否听我一言?” 邱少峰心里莫名发虚。 按理说这红衣女子也就是凝气十二层,这一点他是清清楚楚的探查出来了,可这种气势,如何像是个凝气十二层的修士?说眼前的红衣女子,是凝气大圆满境界,他都相信! “既然你们一同来找死,小女子就送你们一程好了。”却见那段红衣理都不理邱少峰,当即就冷声说道。 一支笛子出现在她的手中,随着这笛子出现,花海中一缕缕泛着红色的气息聚集而来,邱少峰瞳孔一缩。 “哼!”邱少峰心头火起,对于眼前女子的狂妄,他心中不喜,“既然道友敬酒不吃吃罚酒,邱某也就对不起了!今日就让你这小女子,见识一番老夫温养数十年的法器!” 嗡! 说着邱少峰手中一召,一串佛珠似的法器,滴溜溜的飞上半空,几道金光闪烁间爆射而出,那惊人的威势竟直接将笼罩花海的阵法破去,几道寒光旋绕间,邱少峰的身形紧随其后。 唰! 那几道寒光,俱是高阶法器飞剑,如今凝成剑阵,威势不下顶阶法器,加上他那另一件顶阶法器,那串佛珠的威能,就这么一瞬之间,红衣女子陷入了几乎必死的局面。 红衣女子却神情不变,细看之下,竟然还有些瞧不起的意味。 邱少峰见此一幕,气得够呛,出手的威势更强,段红衣却只是将将笛子放在红唇边上,悠扬的吹了起来。 随着第一声笛音响起,邱少峰扑通一声落地,那放出的剑阵都如同喝醉了酒般,晃晃悠悠的飞腾起来。 佛珠更是金光大作,将自己包成了个球,抵御着那悠扬的笛音。 看着邱少峰应声就倒,这凝气十四层的大高手的表现,让林行心中微怔,瞧此时邱少峰面容抽搐的模样,想来抵御的也是相当辛苦,不只留下了两行血泪,就连周身毛孔都往外渗血。 凌虚子等人就更不用说了。 要不是以后邱少峰恰巧挡在前面,他们几个一听到笛音,就会直接血管爆裂,全身溃烂,死的十分凄惨。 唯一的例外,就是此时的林行。 林行闻听第一声笛音后,脑海中就响彻了另一段,他听过的牧笛声。 两道笛音交替,很快段红衣的笛音败下阵来,林行如常的迈步,闲庭信步般的行于随风激荡的花海中。 “仙子且慢。” 他背着手,平静开口。 段红衣瞳孔猛缩,笛音已乱。? 第106章 段红衣 梅花山庄外,花海边沿。 “怎会如此……” 段红衣心中满是难以置信,她美目圆睁,死死地盯着那丝毫不受影响的林行,本来悠扬的笛音变得紊乱。 随着林行脑海中,那回响的牧笛声,将段红衣的笛音碾碎,一股极为特殊的波动,自林行的眉心处弥散而出。 这股极特殊的力量似无视空间阻隔,眨眼间,作用在那被段红衣置于红唇前的笛子上,只见,那本来浑然天成的翠玉笛身,其上的灵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笛子很快变得灰败。 咔嚓……咔嚓…… 笛身上蛛网般的裂纹蔓延开去,那一道道裂纹黑乎乎的,散发着跨越时光的气息,就如同在这短短的片刻之间,这笛子,似是经历了相当久远的时间流逝,已经到了几近朽坏的地步。 笛音,顿止。 噗! 以心血温养的法器损坏,致使段红衣的嘴角溢出一股殷红的鲜血,她面色陡然苍白,体内的灵力一阵不稳。 原本稳定在凝气十二层后期的境界,竟有那么一丝倒退的征兆! 段红衣身形一闪,如扶风杨柳,虚不受力,眨眼遁出百余丈,来到这片花海深处,口中吐纳着那花海中的一缕缕红色气息,平复着体内灵力。 段红衣看着林行,目光如见鬼神,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惊悚意味,娇躯的胸膛起伏,俏脸残留着一丝惧意。 那是什么?! 刚刚那一瞬,段红衣顺着自己的笛音,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副光景。 那光景中,大地满目疮痍,白骨堆积如山,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戴着半截银色面具,只是静立于白骨山巅,就将一片的天幕染红成血色…… 林行自不知段红衣看到了什么。 他心中松了口气。 本来他已做好全力催动尚未修成的尸阴诀,底牌尽出,强行斩杀此女的打算,若是力有未逮,就赶紧血光遁跑路。 哪想到此女不知缘何,竟先行退却。 邱少峰从笛音中脱离后,身形骤然紧绷,如临大敌的一拍胸膛,一件葫芦法器被他取出,土黄色的光幕撑开。 “好妖女!” 邱少峰爆喝一声,霍然睁开眼睛。 他的瞳孔竟化作古怪的暗黄色,一股极为沉重的气息出现在场中,轰隆一声压得周遭数十丈的大地下沉数寸。 这时邱少峰眉头微皱,他见那红衣女子,白皙的俏脸上带着惧意,正身处百余丈外的花海中,目光紧盯着自己侧前方一人,他眉头一皱,定睛一看,只见那身黑袍,当即大踏步上前。 “刑木道友且退的远些。”邱少峰满脸阴沉的开口,“此妖女刚刚施展的手段如此诡异,竟让邱某防不胜防,差点阴沟里翻船!不过看这妖女的模样,那诡异手段的消耗颇大,料想……” “此妖女,定已难以施展出第二次如刚刚那般诡异的手段!” “哼……老夫今日,说什么也要镇压此妖女!”邱少峰冷哼一声,他双手合十,身前土黄色的葫芦滴溜溜一转,其内黄沙般的气息顿时溢出,霎时间凝成一个数丈高大的无面黄沙巨人。 黄沙巨人仰天怒吼一声,其内裹挟着邱少峰,唰的一下直奔段红衣而去,周遭数百丈内土黄色的灵力狂涌,本来喝醉了酒似的剑阵威势大盛,以更快速度斩向那百丈外的段红衣! 半空中那本来缩成一团的佛珠法器,金光大放后嗡鸣着自旋几圈,数道金色的光柱,着朝着花海深处爆射。 只见那串佛珠如一颗颗小太阳般,横压而去的过程中,散溢出一丝丝光明庄重的气息,即便隔着老远,林行也心头如被压了一块大石,就连身形,都沉重了不少,他迈动沉重脚步后撤。 林行看得是眼花缭乱。 他只闻邱少峰带着几分气息败坏的传音,就见一数丈高大的黄沙巨人,以及那佛珠和剑阵,同时攻向段红衣。 刚刚邱少峰动手之时,林行隔得还算远,没有什么太深的感觉,此时他发现,自己仅仅是被那串佛珠的力量波及一丝,就连活动都会变得有些困难,甚至,连灵力运转都变得滞涩! 他的实力,与邱少峰差距有些大。 这朝夕相处数日的邱少峰,正阳坊内灵心斋的掌柜,纵差点被那红衣女子秒杀的家伙,可怎么说也是凝气十四层…… 林行默然。 他接受了自己的灵力修为,依旧弱小的事实,神念集中在凌虚子等人身上,见六人的伤势俱是不轻,掐诀打出数个回春术,将六人的伤势稳住,又从储物袋里取出几枚丹丸。 此时他的杂物袋中,低阶丹丸的数量不少,其中这种草木丸,便是低阶修士用以疗愈伤势的一种常见丹丸。 稳住几人的伤势后,林行看向那百余丈外,激烈交手的邱少峰二人。 黄沙巨人的半个臂膀,都已被那段红衣打碎,佛珠法器更是哀鸣着不断倒退,护在自己面如土色的主人身前,刚刚威势大盛的剑阵,此时也是苦苦的支撑,邱少峰的心中狂吼不止。 这红衣女修为何这么强? 明明灵力修为只是凝气十二层而已! 他一手攥着两块土属性灵石,掐诀的手时不时往嘴里丢一枚丹药,宽大的袖袍不断拂过悬于身前的那葫芦法器,一股股黄沙般的土灵力汇聚而至,电光火石间,化作无数繁复的攻击手段。 轰隆! 如地龙翻身,整片花海都被毁去,铺天盖地的黄沙,似滚滚巨浪般砸向段红衣,夹杂着黄沙巨人的拳脚,以及剑阵中闪烁的寒光,就连远处的山谷,都被邱少峰出手的余波打得粉碎。 只余下那梅花山庄,笼罩在一层灵光内,没有收到毁灭性的损伤,却也是摇晃着几欲倒塌,其内不知所措的女婢奔走,一个个俱是神情惊慌。 段红衣却有些心不在焉。 她一袭红裙飘飘,赤足踩在一只通体淡红的鸾鸟背上,素手如弹琴般,在空气中随意拨弄,那铺天盖地的黄沙便被分开,期间时不时甩手弹在寒光上,将寒光内的飞剑弹飞。 至于佛珠的金光,她理都不理,自有花海中的红色气息,凝成的淡红色鸾鸟,去消弭那佛珠散出的庄严金光。 不多时段红衣的神情略显认真,似是长久的思索,终于得出结果。 她微微抬首,一指点出。 风儿呜咽! 周遭数百丈内的水汽急速汇聚而来,在极度凝聚之后,化作一缕极为浅淡、微不可查的青光,悬于她的掌心。 第107章 喜怒 这缕浅淡的青光一经出现,邱少峰心头不由得发紧,他血淋淋的前胸隐隐作痛,直接令黄沙巨人蹲伏在地,将他的身形牢牢护在中心位置。 刚才他就是被类似手段所伤! 嗡! 段红衣素手一扬,那缕青光携着沉重无比的威压,被她骤然打出。 如一柄利刃般划过空气,深深的沟壑,截断那洒落的日光,就连太阳洒落的光芒都被收摄一空,无法恢复。 邱少峰的剑阵哀鸣一声,数柄飞剑同时遭遇重创,落在地上的泥土里,那金色的佛珠再次团成一个球,竟有种生动的、瑟瑟发抖之感。 电光火石之间,这缕青光斩在黄沙巨人的头顶,摧古拉朽的,那黄沙巨人的身形无声无息的泯灭,露出其内陷入呆滞的邱少峰,邱少峰目眦欲裂,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什么手段……” 邱少峰口中喃喃道,他心中除去对死亡的恐惧,更有那深深的挫败,他方才察觉,这红衣女修,真正认真的出手,除了那初始时的笛音,便只有这道轻而易举,粉碎他所有手段的青光。 那青光没有落在邱少峰的头顶,段红衣已经挥手将其散去,她淡淡的扫了一眼邱少峰,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唉……” 段红衣红唇微启,如泣如诉的叹息一声,赤足踩着的鸾鸟震翅而飞。 可惜了她的花海,这下又要重新布置了。 随着这声叹息响起,林行心下猛跳,他紧咬舌尖平复下来,血光遁悄然发动,血肉间,一道血纹猛烈燃烧起来,血芒萦缠在林行的四肢百骸。 “我命休矣!” 邱少峰的护体灵力,只被青光擦了个边,就破碎开来,他直以为自己断然无法活下命来,随着得闻那声叹息,他的眼前陷入一片漆黑,最后于心中狂吼一声,对于前来助拳之事已有悔恨。 段红衣却没有再看他一眼。 她脚下一闪,已直奔林行的方位而来。 眨眼间,她来至近前。 段红衣目光扫过地上躺着的几人,最后定定的看向林行,意味不明。 此时林行已往远处遁走而去,他手中湛蓝大弓符宝已然催动,扭腰转胯,已然是拉满弓铉,对准了段红衣。 “你是来杀我的吗?” 段红衣眼中似是闪过哀怨,她身形一动,已如同瞬移般紧随而至。 林行见贴近的段红衣,身上漆黑火焰纹路涌动,很快黑气纵横,就要强行在自己的中丹田内,凝成那阴煞寒丹。 强行凝聚阴煞寒丹,会有非常恐怖的副作用,但他已顾不得那么多。 “小修不过凝气六层,如何能与仙子为敌?此行只为野火军的石应龙,以及其背后的石家。”林行传音的同时,体内的余下几道血纹,直接一同燃烧起来,他周身灵力彻底转化为血色。 “原来如此。”段红衣微微颔首,露出一丝动人的浅笑,“既然那石家得罪了这位道友,那石家,任道友处置就是。” 林行心下一滞。 什么意思…… 此女刚刚不是还欲要致他于死地吗?林行强行凝成阴煞寒丹的想法,被他暂且搁置,他回头一看,更加不解。 那喜怒无常的段红衣,其足下的鸾鸟炸散开来,化作大量的淡红色气息,被段红衣托在掌心中,而段红衣本人,已经迈步朝那处山谷走去,随着她的脚步轻踏,一片花海如画卷般铺散,随风激荡。 淡红色的气息,自段红衣手中一缕缕飘散,融入花海内,渐渐地那一株株幻化而出的花朵,化作了内蕴生机的花苞,被邱少峰的佛珠法器,散发金光打碎的阵法光幕,也随即复原。 不多时,段红衣已至山谷旁。 “道友不妨先救醒那几位,再入寒舍一叙。”她回首瞧了眼林行,一道颇为正经的传音,在林行的耳畔响起。 随即她不再管林行等人,自顾自的回到山谷内,那梅花山庄中。 林行虚眯双目。 他沉吟片刻,先来到一旁,将凌虚子六人弄醒,嘱咐几句后遣散之,又来到邱少峰的身边,给邱少峰简单的稳住伤势,而后就将其扛在肩头,捡起那几柄飞剑,又把掉在地上的佛珠捞起。 而后就往那处山谷行去。 “刑老弟……”邱少峰的眼皮微微抬起,他眼角抽了抽,恶狠狠的言说道,“你是说你去就去吧,还带上老夫干什么!” 邱少峰面如猪肝,林行神情不改。 修士能够晕厥的几率极小,邱少峰刚刚明显是装晕,这一点林行早有猜测,他带上邱少峰,只是做了个保险。 “实在是刑某见邱道友伤势如此之重,怕邱道友睡死过去,只能将邱道友带在身边,加以照料。”林行不认为邱少峰,没有什么搏命的手段。 如果目光能杀人,邱少峰已经弄死林行好几回了,说真的,他真有心一巴掌拍死这个坑了自己的凝气六层小修。 但想起那态度不明的段红衣,邱少峰还是放弃了这个危险的想法。 …… 梅花山庄,白玉楼上。 依旧是那熟悉的数十个蒲团,林行与身形僵硬、面色阴沉的邱少峰迈步而入时,段红衣好整以暇的盘坐在最前方的蒲团上,显然已等候多时。 “两位道友,刚刚多有得罪。”段红衣回首一笑,“随意寻个坐处即可,寒舍简陋,并无灵茶,莫要嫌弃才好。” “怎敢。” 林行走在熟悉又陌生的蒲团间,平淡的吐出两个字,而后寻了个角落的蒲团坐好,目光就落在段红衣的背影上。 邱少峰也不发一言的,坐在了林行的身侧,警惕的盯着段红衣。 段红衣对于两道目光似无所觉,自顾自修炼起来,直到小半个时辰后,段红衣才从那蒲团上起身时,本来苍白的面色,也变得红润起来。 “刑木道友既然不喜石应龙,不知是否有其他的人选,取代石应龙的位置?”段红衣转过身来,美目盯着林行,“石应龙可是小女子千挑万选,选出的命格独特之人,堪称万中无一。” “自是有的。” 林行目光一闪,不卑不亢道:“河阳镇上原有一散修,名为范友,其子范长天,乃是比石应龙更适合的人选。” 第108章 梅花 “哦?”段红衣似笑非笑,“刑木道友哪来的自信,竟如此肯定?那石家的石应龙,可是小女子重金请任家老祖、紫炎派外门客卿任玄,以筑基期的修为,演化大衍神数才寻到之人。” 任玄? 林行与邱少峰的神情俱是一变。 “可是修真家族任家的老祖,我正阳府四位筑基中期柱石之一的任玄?”邱少峰沉声开口,“任玄前辈的大衍神数,早已修炼至小成,即便在整个燕国地界,也是赫赫有名的存在!” 段红衣点点头:“那石应龙,正是任玄以大衍神数,推演出的天数在身之人,小女子也缘此扶持石应龙起兵。” 一旁的林行,在听闻任玄这个名字的时候,就闭上了双目,看似在调息养神,实则是在隐藏自己的情绪波动。 这个名字,他在千机楼见过。 修真家族任家老祖,紫炎派外门客卿中的佼佼者,筑基中期的修士,一位于大衍神数上造诣不浅的修士,任玄。 也是之前被林行诛杀的,那名为任珲的年轻人之祖父。 林行心中早已进一步猜测。 那当日追杀自己的途中,疑似遭遇浮屠寺的和尚,被诛杀之人,就是任玄的第二子,任珲之父,千机楼情报中,半年都没在任家露面的任俊。 那任俊身为任家的重要人物,千机楼关于此人的情报,自然是有的。 甚至关于此人疑似被浮屠寺的和尚诛杀之事,千机楼的情报中都有记载。 这千机楼,是正阳坊内一处售卖情报的去处,林行在融入任珲的部分记忆画面后,曾经花费不少灵石,将千机楼内,所有关于任家的情报买了个遍,如今来看,这些情报终究也有局限。 至少,并没有记载任玄此人,通过大衍神数,选中那石应龙之事。 此事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眼前这红衣女子,扶持石应龙起事,也就是近几年间的事。 “石应龙明明知晓其弟荒淫暴虐,烧杀抢掠,却从来不管不问,只任其施为,试问,如此倒行逆施之辈,如何堪当大位?”林行沉吟片刻,这才缓缓开口,“此等人若为天数,我必诛之。” 此番言罢,林行目光灼灼盯着段红衣,段红衣眉眼低垂,不置可否。 邱少峰闻言,则是古怪的打量林行好几眼,然后悄无声息的坐远了些,他第一次发现,这位结识不久的,黑袍银面、有些神秘的可恶小修,若只听其言语,竟还是个胸怀天下之辈! 这种人…… 通常活不长久,还会连累身边人。 就在邱少峰远离林行的同时,段红衣抬头眨了眨眼,旋即笑颜如花。 “听君一席话,小女子茅塞顿开。”段红衣笑吟吟的看着林行,抱拳对林行颔首,眼中似有星辰闪烁,“小女子姓段,无父无母,喜着红衣,故而自称段红衣,红莲教雾山分舵舵主。” 红莲教?舵主? 邱少峰吓得一个激灵。 据邱少峰所知,这红莲教的分舵舵主,最起码也要凝气大圆满的修为!眼前的段红衣,果然是隐藏了实力…… “散修,刑木。”林行同样抱拳道,说着一指身旁的邱少峰。 “这位是正阳坊灵心斋的邱少峰邱掌柜,为人急公好义,此番强烈要求前来,舍生忘死,只为匡扶正义,惩恶扬善,实为我辈修士之楷模。” 邱少峰下巴差点没掉地下。 住……住口! 我他么不是你请来助拳的吗? 邱少峰心中狂吼,他眼中深沉的土黄色异芒闪过,死死盯着侧前方,此时位处他侧前方的林行,杀意流转。 林行身形一个激灵,陡然紧绷。 “邱道友竟如此高风亮节!刚刚小女子多有得罪,区区黄阶上品破障丹一枚,聊表心意,还请收下。”却见那段红衣脚步轻移,坐在林行身侧蒲团上,截断了邱少峰带着杀意的目光。 她素手一扬,精美的寒玉盒就丢给了邱少峰,邱少峰下意识的一接。 “黄阶上品……破障丹?”邱少峰嘴唇都在颤抖,他狠狠吞了口口水,“哪里哪里,这都是我辈修士应该做的。” “邱道友不妨出去等候片刻,小女子尚有要事与刑木道友相商。”接着段红衣就出言将邱少峰赶出了白玉楼,独自留下林行一人,邱少峰早就巴不得如此,在女婢的带领下匆匆离去。 此时这梅花山庄的白玉楼中,数十个大小一致的蒲团间,只余下身形紧绷的林行,以及目的不明的段红衣。 林行那因为燃烧血纹,已彻底化作血色的灵力,在体内不住的翻腾。 他时刻准备着凝出阴煞寒丹。 林行此时着实摸不清段红衣的意思,他眉头微皱,暗自打量过去。 这一打量不要紧,却正好与看过来的段红衣目光相对,他只觉段红衣此女笑颜如明媚春光,娇艳无双,好看的紧。 在一刹之间,这张脸狠狠地砸入林行的心里,令他的心跳一阵不稳。 林行赶忙转过头去,平复呼吸。 段红衣嘴角微不可查的勾起,似是已然达成自己的目的。她的神情恢复平静,起身从林行身侧的蒲团上站起。 “你且去吧。”她的语气变得冷淡,挥手甩给林行一枚篆刻着梅花的玉牌,而后回到原本自己的蒲团上坐下,面上多了几分古怪的嫌弃,“那个叫范长天的,你记得遣人给我送过来。” 林行伸手接过梅花玉牌,怔怔的瞧着段红衣的背影,显得怅然若失。 他低头耷拉脑的从蒲团上起身,在前来引路的两名女婢带领下,一路走出了梅花山庄,始终是那副丢了魂的模样。 实际上,林行心中清醒的很。 “这是什么法诀?”他神念集中在识海的乾坤镜下方,正暗暗心惊。 此时他的识海中,乾坤镜下方,镇压着一朵梅花状的烙印,这梅花烙印散发着微弱的神魂波动,淡红色气息逸散,却不待进入林行的识海,就被一股力量聚敛,又压制回那梅花烙印中。 “段红衣此女的目的,就是在我的识海中,种下这梅花状的神魂烙印吗?这烙印有何用?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在林行想来。 以段红衣的实力之强,完全可以直接擒下他,没必要做多余的事。 他出了梅花山庄之后,一路往山谷外行去,目光扫视着山谷内摇曳的梅花,心中对于此地的阵法颇感惊奇。 之前这处山谷,连同那片花海一起,明明已被邱少峰与段红衣斗法的余波碾碎,可随着段红衣回到梅花山庄,花海、山谷尽数复原,如此可见布置在此地的阵法,定然是非同小可。 不知,比之风雷阵如何。 走出山谷,依旧没见到邱少峰的身影。 林行面无表情。 此次他为自保,是真的得罪了这位邱少峰邱道友,想来日后灵心斋再见,二人相处起来,也会平生几分尴尬。 微风拂面,花海荡漾。 林行顺着花海内的小径漫步,很快出了这处阵法笼罩的区域。 他一拍腰间的储物袋,脚下青光一闪,灵光流转的青溪剑乍现,驮着他直上云天,他神念一扫辨别方位,在空中调转方向,往西北方遁去了。 不远处的官道上,一支商队行进着。 商队的一辆板车上,一位长相平平,眼睛格外明亮的少年,似察觉到什么,看着那青光远去的方向,心生向往。 紫炎派……这一次是他最后的机会,他一定要成为紫炎派弟子!? 第109章 余老七 枭王石应龙死了。 死在一个神秘的黑袍修士手中,其背后石家的高层大半都被血腥屠灭,枭王府上的一众仙师,就此销声匿迹。 正阳府方圆数千里,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震翻,燕国朝堂上下俱是松了口气,以为群龙无首的野火军难堪大用。 而后满朝文武,就如何‘处置’野火军的问题上,吵得是不可开交。 主张歼灭野火军,收复正阳府的一派大臣,与主张招安野火军的一派大臣,脑浆子都快打出来了,也没个结果。 转眼半个月时间过去。 最终老眼昏花还赖在皇位上的燕庭皇帝,在两派大臣又一次吵翻以后,当场暴怒,砍了几个死谏的腐儒,下旨对野火军进行招安,由当朝大太监和自己的亲弟弟献王,一同去宣旨。 然而这老皇帝的圣旨还没到正阳府,野火军的新任枭王,范长天就在一众仙师的支持下,趁夜率领野火军渡过沧水,一举击溃了懈怠的燕庭军队,匆匆赶来的献王和大太监被抓了个正着。 此事传到燕庭京都,老皇帝只觉眼前一黑,差点就殡天而去。 而后旷日持久的枭王起义,在范长天下令处死正阳府主程万里、大太监以及献王后,就轰轰烈烈的开始了。 尘世纷纭,潮起潮落。 “明月几回高悬,照人间青丝,累累白发,沧水东流,江山如画;残阳数度西斜,映一片晚霞,光阴如瀑,千秋归处,去留随它。”日暮西山,林行负手立于古道旁,偶有所感。 林行一拍腰间的储物袋,取出一块大小适中的玉简,鼓捣了一会儿。 杂乱的马蹄声,自远处传来。 林行把玉简刻录好,以神念细细查看一番,这才满意的将之收入储物袋中,而后如一截木桩般,负手静立。 他依旧是那身黑袍,半截银面遮掩面庞,平静的目光,古井无波。 他的身后,是陌生中带着几分熟悉的山谷。 此行再来到这黑山地界,林行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在这处存在着火灵髓的山谷外,布置下风雷阵与那八门迷阵。 有这两座阵法,再加上凝气六层后期的灵力修为,凝气高阶的神魂修为,半吊子的尸阴诀,大成的五行大手印,以及本命尸傀阿瞳,林行此时的依仗,较之上次来此,已然是增加了不少。 “可惜那圆环法器,依旧需要许久才能祭炼成功,还有那血光遁凝成的血纹,上次在梅花山庄浪费殆尽。”林行心中还是有些可惜的,当下的他,没有以自己理想中的状态前来此处。 他所做的一切,都只为了两个字。 修为。 无论是在正阳坊内所作所为,亦或者扶持范长天、乃至于报答当日阮小虎拉他一把的恩情,都是为了这两个字。 如果说世人熙熙攘攘,是为了名利。 被称为仙师的修士,也没强到哪去,无非是将名利,变成修为二字。 林行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目光游移,落在远处滚滚而来的马车上,那马车由六匹骏马拉着,其后方还跟着十余驾马车,这些马车拉来一节节白玉似的石壁,和一个个不安的工匠。 “仙师,您要的工匠和东西都在这儿了。”余老七从马车上翻身落地,小跑至林行身前,点头哈腰的说道,“应您的要求,这些工匠个个都是好手,造出来的成品,保管能让您满意。” 余老七此人,是个四十多岁的黝黑汉子,身材短粗,长相平凡。 他早年间跑商,经过多年的打拼,手下早已掌控数个商队,但因为种种原因,余老七被司徒家压制,在黑山城内的地位不上不下,很是尴尬。 他一直在寻一个机会。 林行的到来,让他看到了这个机会。 余老七乎用尽自己所有的人脉、资源,去协助林行,他要赌这一把。 赢了,黑山城多个顶尖家族,余家。 输了,无非一死。 他讨好仙师,欲要翻身之事,瞒不过司徒家,若是不成,司徒家不会让他活着,即便是跑,也很难跑得掉。 “不错。”林行瞥了余老七一眼,口中夸赞一句,而后神念一扫,面无表情的继续说道,“白玉的总量还差了些,工匠们留下,你两个时辰后,持我信物,再去找人运几车过来。” “是。” 余老七心下一沉,很是发愁,却没有表现出分毫,回头指挥起工匠。 很快,在余老七的指挥下,叮叮当当的声音,在山谷周遭响彻。 此时的山谷,没有如百余年后那般,往外冒着灼热无比的气息。 要发挥出阵法的全部威能,光有阵盘可不够,阵盘只是核心之物,眼下这些工匠们以白玉建造的,就是一处放大版的风雷阵盘,林行先前已经将神念拓印下的图纸,画出来交给了余老七。 想必,余老七也早早与工匠们看了。 很快两个时辰过去,就在余老七心下忐忑之时,林行将其叫到近前。 “本上人可保余家百年兴盛。”林行淡漠的看着余老七,将几沓低阶符篆交给他,“这些灵符,汝要小心保管,即便是凡人,只要凝神守一,将其打出,依旧能有一定的威能,另外……” 林行将手覆在余老七的肩头。 余老七只觉一股似热非热,似凉非凉的气息,顺着他的肩头蔓延至体内四肢百骸,原本那身上操劳过度出现的旧伤,以及年纪大了以后,时常萎靡的精神,都很快恢复到年轻时的状态。 这是…… 余老七心中激动,没敢出言打断林行。 当林行在余老七的下丹田内,凝出一道五色的灵印,余老七身形不受控制的一震,随即他的眼睛瞪得滚圆。 他发现自己变得能够看到空气中飘散的尘埃、远处地上的蚂蚁,能够听到工匠们的窃窃私语,嗅到路旁的鸟粪味道,这种变化让他有些心慌,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之情。 “本上人已在汝丹田种下灵印,汝切记不可以此灵印杀害无辜,如若不然……本上人定将汝抽魂炼魄,让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林行极其冰冷的目光,让激动的余老七心下凛然。 余老七如被浇了盆凉水,一下从那种激动的情绪中脱离,连声称是。? 第110章 夜遇 “随本上人来。”林行深深的看了余老七一眼,转身朝山谷内行去。 余老七不疑有他,赶忙跟上。 此时的山谷内怪石嶙峋,杂草丛生,并无一丝热气蒸腾,一处荒废已久的窑洞外,散落着发黑的几根朽木。 林行带着余老七来到窑洞外站定,神念朝下方探出,消耗了不少神魂力量,才将神念下探至地下三百丈处,到此林行方才察觉一丝灼热气息。 那是火灵髓的气息。 收回神念,林行取出八门迷阵的阵盘。 这八门迷阵的阵盘上,繁复的阵纹旁有八个凹槽,正嵌入着八块灵石,林行单手掐诀,不多时打入阵盘中一道灵光,而后将这阵盘抛出。 八门迷阵的阵盘迎风便长,很快化作数丈大小,轰隆一声落在山谷的中心位置,而后灰蒙蒙的雾气朝着四周蔓延开去,林行身后紧随的余老七满脸惊奇,很是激动的看着这神奇一幕。 林行沉吟片刻,取出一块形状较规则的木属性灵石,将其以神念摄在身前,并指为剑,凌空虚画,将控制八门迷阵的法诀,打入这青色的灵石内,而后袖袍一甩丢给了身后的余老七。 余老七赶忙接住,正疑惑不解。 “此物可控制这座阵法。”林行转身负手,看着翻腾的迷雾,清楚的听到阵法内工匠们的惊呼,斜了余老七一眼,“本上人即刻就会离去,两月内便会归来,到时候不要让本上人失望。” “是。” 余老七依旧恭敬回应。 林行脚下青光一闪,便化作一道遁光进入迷雾中,掐诀打出一道灵光,在八门迷阵内打开一道口子,几乎没有停歇的朝着西北方向遁去。 余老七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捧着那块青色的灵石,目光闪动,良久微闭双目,深吸一口气。 …… 碧空如洗,时有飞鸟成群。 往西北方向遁出千余里后,正是月上中天,繁星点点,林行按下遁光,青光缓缓散去,他落在一处山坳里。 收起青溪剑,林行取出一瓶丹丸。 玉瓶中正是低阶丹丸,辟谷丸。 眼下他即便不吃食,也已很难饿死,可这种饥饿的感觉着实不好受。 打开瓶塞,取出一颗辟谷丸吞下,感受着药力在腹内化开,那种饥饿感很快消弭,林行望着明月,面露思索。 辟谷丸此类低阶丹丸,说是丹丸,实际上只是不入品阶的丹药而已。 根据南洲修真界见闻的玉简中记载,这世上的丹药自有其品阶划分。 “按照那玉简中的记载,丹药分为天、地、玄、黄四阶,每一阶又分为上、中、下三品,而丹丸便是不入品阶的丹药。”林行身披夜色,目光微闪,“在正阳坊中倒是没听说这个说法。” 林行本以为是那块玉简中的记载时过境迁,不过他经历梅花山庄一事,结识段红衣后,倒是印证了这个说法。 黄阶上品,破障丹。 这是段红衣,甩给邱少峰的那颗丹药之名,按照玉简中的记载,这破障丹,能让修士境界的突破更容易一些。 另外林行先前服用的黄龙丹,以及他拥有丹方的培元丹,和曾经诛杀的石守田储物袋中,得到的那几颗固元丹,这几种丹药都是黄阶中品。 至于那燃血丹、换形丹,则是黄阶下品。 事实上,按照那南洲见闻录的玉简记载,曾经不只是丹药如此划分,同样以天、地、玄、黄四阶划分的,还有各种修炼功法,但关于功法的品阶划分,早已在数千年前废除,原因不明。 月光洒落在林行的面庞上,他的思绪渐渐飘远,那如影随形的阴煞淬体之感,在他的每一寸身躯上浮现。 林行的身躯上,那聚散不停的黑色火焰纹路,变得十分活跃,林行隐隐能感受到本命尸傀阿瞳的欣喜,在吸收了乾坤镜转化月华生出的大半阴煞后,黑色的火焰纹路显得更加深邃。 尸阴诀完美契合乾坤镜的特性,只要一入夜,就会时刻自主的修炼。 林行估摸着,若是一直这么持续下去,用不了几年,阴煞寒丹自成。 可他没那么多时间。 “炎魔本源气……”林行想起那行径古怪的蔺伯,以及那金瞳之人。 还有不到半年,就要赶赴紫炎派。 他在赶赴紫炎派前,必须再去那被蔺伯伪装出的阴煞之地一趟。 而这一趟,他必然要与那金瞳之人的奴仆,行径古怪的蔺伯分个生死,本能告诉林行,蔺伯此人的身份很是可疑,那故意布置出的玄阶下品阴煞之地更是可疑,甚至,他有个大胆的猜测。 林行服下辟谷丸后,就盘坐在山坳中的一块平整大石上,调息起来。 长久的御剑飞行,消耗的精力不少。 更何况今夜月色大好,正是修炼的最佳时机,他自然不会将之浪费。 远处天边飘来几片乌云,山坳间有微风拂过,很快摇曳的杂草挂上了水珠,带着丝丝凉意,细雨如薄雾洒落。 林行有灵光护体,自然是滴雨不沾身。 可没了月光,阴煞淬体的效力大减,他从调息中脱离,眉头微皱。 林行的神念中,于四百余丈外的山间小路上,有七八个身着粗布麻衣、头戴斗笠之人,各自背着一个短胳膊短腿、熟睡的小娃娃,鬼鬼祟祟的前行着,眼看就要离开林行的神念范围。 这几人听声音男女都有,言语间提到什么‘山君’、‘祭祀’之言。 “邪祀?童男童女?” 林行面露古怪,长身而起。 少顷,他脚下青光一闪,化作一道微不可查的遁光,穿行在薄雾般的雨幕里,跟着那一行人往山坳深处行去。 …… 山坳深处,一处隐匿气息的阵法内。 正阳府的修真家族,乔家的小公主乔宣带着几名散修,于此谋划着。 乔宣此女,容颜称不上绝佳。 但是那股娇纵,却让其平添几分异样魅力,可惜的是,此女修炼资质不佳,仅仅是个三灵根,故而自幼修炼至今,已有二十余年,也不过是堪堪达到凝气七层初期。 此行乔宣纠结家族的几个散修客卿,正是为了此山中的白虎异兽。 她偶然听闻,这处不起眼的山坳深处,有一只白虎异兽,时常显灵,护佑山下百姓,甚感稀奇,于是向祖母讨要了御兽法诀,欲要将其收服。 “小云雨术怎么就这点儿威能?”乔宣此时很是不悦,对于费力施展的小灵雨术,只能招来毛毛细雨感到不满,“明明大哥他施展出来,就能招来大雨倾盆,我只能招来这点小雨…… “这样还怎么克制那虎兽?” 乔宣泫然欲泣,来回踱步。 他们先前已惊动那虎兽,一番各式手段后,却让那虎兽逃脱了,可那只虎兽的手段,也被乔宣等人洞悉了大半。 见她不悦,那几名散修纷纷上前安慰。 他们都是依附乔家的散修,平日里靠着仰乔家的鼻息,换取些许修炼资源,眼见主子心情不佳,自然百般讨好。 其中有个年轻俊秀的男修,最是让乔宣中意,寥寥几句话,就将乔宣撩拨的心花怒放,几个散修纷纷松了口气。 同时,又有些妒意。 不约而同的,几个散修在心中暗骂此人为小白脸,恨不能取而代之。 几位散修可都知晓。 乔宣曾央求自己的父亲,也就是乔家的家主乔沧,赐给这小白脸一柄高阶法器飞剑,当时可把众散修客卿嫉妒够呛。 “宣妹莫急。”那俊秀男修捧着乔宣的脸蛋,视一旁几位散修如无物,“我观那虎兽虽能御使火焰,可后力明显不继,我等只需如先前那般,转而布下黑水困阵,定可将其擒住。” 第111章 山君 这片山坳名阳岗山,相距正阳府城八百余里,山下有三五村子上千百姓,皆供奉‘山君’,至今已有两百余年。 阳岗山并不归属雾山山脉,只是一座并不高大的小山,纵贯倒是颇深,足有一百二三十里,山势绵延至极深处后便戛然而止,形成几乎垂直而下的绝壁,部分山体悬空,险峻异常。 绝壁之下,有一处幽深的洞穴。 林行跟着那行人到来时天色已蒙蒙亮,恰闻这处的洞穴内虎啸阵阵。 空山新雨,草木生香,清新的空气令人精神一振,那一行身穿粗布麻衣、头戴斗笠之人,在先前的细雨止歇后,已各自摘下斗笠,闻听虎啸阵阵,这些山民俱是神情大变,对视几眼。 “山君出事了!” “十几年前山君降服那过路的妖人就是这般动静!难不成又是……” 山民们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山君庇护他们已有两百余年,他们对于山君的情感,就如同和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辈一般,如今不免担忧起来。 林行见此一幕,眼神微动。 似乎,并非邪祀。 他神念朝着那洞穴深处探查,很快被一层震颤的阵法光幕阻隔,他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在一旁静静的观望着。 山民们很快按耐不住,其中那领头模样的汉子,把背着的娃娃交给旁人,带着两个颇为壮硕的汉子,小心翼翼的系下绳索,朝着那处洞穴落去,林行脚下遁光一闪,来到绝壁之下。 林木稀疏,几无避身之所。 林行运转敛息诀,加上半截银面之故,倒也没让这三个村民发现。 那黯淡的阵法光幕,震颤的越发激烈。 “此三人倒是胆大。” 林行古怪的瞧着。 此时那三个村民艰难的来到洞穴外,看向了对于他们而言,那一片黑暗的山洞内部,而后各自举着柴刀、挽起猎弓,朝着内部进发,纵然身形颤抖,但眼神中俱是有种视死如归的气魄。 何至于此? 林行深感疑惑。 这些山民,对于那所谓的山君,竟有如此深厚的情感,让人惊叹。 难不成…… 这些山民早已被那所谓的山君蛊惑? 可听这些山民先前所言,那山君不过是只成了精的老虎罢了,这样穷乡僻壤的一只精怪,拿什么蛊惑别人? 疑惑中,林行神识捕捉到什么。 他脚下青光一闪。 体内大五行凝真妙法修炼而出的灵力,注入到青溪剑中,手掐剑诀,林行的身形融入青光,唰的一下遁出百丈。 咔嚓! 那洞穴内黯淡的阵法光幕上,蛛网般的裂纹蔓延,其内火红色的灼热气息外溢,而后这阵法光幕骤然破裂。 灼热的气息狂涌而至,三个山民的眼前通红一片,尚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差点被这股灼热气化。 青色的遁光在山民身前按下,灼热气息聚敛在林行的手中,形成一个自旋的不规则赤红球体,似随时会炸开。 黑袍鼓荡,银面倒映着火光。 此时洞穴内的光景,赫然是一片火海。 这处洞穴在外面看来并不大,实际上内部却足有百丈方圆,一只硕大的黑纹虎兽,足有七八丈长,站立着有两人多高,咆哮间御使烈焰巨浪,扑向那被一层水幕罩体的女修,女修娇叱一声。 “好畜生!” 随即她手中无数水汽蔓延,凝成一道巨鲸虚影,强大的水行灵力波动引林行侧目。 那烈焰巨浪直接被这道巨鲸虚影,横压下来,很快就爆裂四散,而其内的黑纹虎兽,更是被巨鲸虚影击中,直接倒飞出去,强撑着落在山壁旁,一旁几个修士见状,飞身上前补刀。 虎啸震天,却已无用。 随着身上浮现一道道伤口,大量的鲜血,从黑纹虎兽体内涌出。 为了破开困阵,黑纹虎兽已耗尽了大半的气力,此时它满身血迹,沟壑纵横的伤口无数,气息奄奄,已然没什么反抗能力,几度撕咬都被轻易躲过,只能堪堪护住要害,苟延残喘。 纵然黑纹虎兽的灵力狂暴,且能御使烈焰,但毕竟没有什么章法,又怎是这女修一行人的对手? “尽快将其打杀了!” 这女修一行人,赫然是乔宣与乔家的那几个散修客卿,乔宣也一改之前欲要降服黑纹虎兽的态度,不断传音催促。 乔宣的目光,时不时扫向黑纹虎兽身后,那里,有她更好的选择。 “山君大人!” 林行身后的村民异口同声,就朝着洞穴深处奔去,竟将林行忽略。 乔宣一行人,也发现了进入洞穴的村民,事实上他们早就在神识中,发现了这几个凡人,但那黑袍银面的林行,显然是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这位道友,可否助我等诛杀此虎兽?”此时那乔宣略有些灰头土脸,她美目微闪,挥手打出数道水幕将烈焰阻隔,显露手中虚托的玄珠法器,“待事成之后,我正阳府乔家必有重谢。” 林行伸手按在身侧山民的肩头,半截银面下的面庞没有任何表情。 他的目光看向黑纹虎兽身后。 那里还有一处隐蔽的所在,其中,隐隐有股极微弱的生命气息传来,他神念顺势一扫,神情变得有些许玩味。 那是一只嗷嗷待哺的小兽。 几个山民的身躯凝滞,被林行以灵压威慑,根本动弹不得,只得已痛恨的目光,含泪看向乔宣等人,那模样让乔宣很是不喜,她又见一旁的林行似发现了什么,心中越发的不悦起来。 “哼!”乔宣冷哼一声,一股神魂波动,自她的眉心外溢,很快波及到山民附近,“竟敢以这种眼神看本小姐!” 乔宣本以为这几个蝼蚁般的凡人必死无疑,毕竟冒犯了她乔宣。 “这位仙子,未免太暴躁了些。” 可随着林行袖袍一甩,那外溢的神魂波动顿时被抹去,而后他顺手将这几个山民,挥手甩出了洞穴,紧接着他更是以青溪剑,从旁切下一块大石,将洞穴的在里面堵住,这才转过身。 “阁下这是什么意思?”乔宣美目虚眯,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她目光在青溪剑上一扫而过,对于眼前的黑袍修士,心中不免轻视。 如此简陋的法器,安敢与她为敌? 杀意浮上心头,乔宣悄然朝着几个散修客卿传音,几个散修客卿不再急于斩杀气息奄奄的虎兽,而是分散站位,隐隐将林行包围,那俊秀的散修客卿,更是绕到林行侧后,将他退路切断。 那黑纹虎兽也察觉到形势的变化,它不再继续咆哮,空耗气力,而是缩在那隐蔽之处旁,努力喘息着恢复状态。 它人性化的大眼睛中,尽是疲惫之色。 洞穴内石壁已被烧化了部分,岩浆咕嘟咕嘟冒着泡,气味很是刺鼻。 一时间,洞穴内陷入寂静。 第112章 冲突 “哑巴啊?宣妹问你话呢!” 几个乔家的散修客卿中,那和乔宣关系亲密的俊美小白脸率先开口。 林行略微回首,神情似笑非笑。 他眼眸中漠然一片,那只托着不规则烈焰球体的手,微微内旋,似拍掉一片落叶般,轻轻拍向自己肩膀上方。 林行拍出这一掌后,他虚托着的烈焰球体,骤然融成一团火色的暴虐灵力,而后化入林行打出的无形掌印中。 嗡! 山洞内壁陡然震颤起来。 所有的光亮于一刹那,聚集在林行打出的无形掌印上,那无形掌印显露真容,赫然是惶惶如大日的五色神掌! 五行大手印! 这得自修真家族任家的嫡系,任珲记忆里的秘传法诀,在被林行修炼大成以后,终于在此刻显露真正的威能。 那俊秀小白脸只觉自身被死死定在原地,他的身形凝滞,目眦欲裂。 噗! 他的护体灵光,连带着腰间那具有防御效力的玉佩,连一个瞬息都没撑住,就被林行的五行大手印碾碎,随即这俊秀的小白脸脸色扭曲,直接被大成一团血雾,残骸陷入其身后的山壁中! “住手!” 这是那乔宣才厉声开口。 可惜,已经太晚了。 她呆呆的看着那陷入山壁,恶心至极的残骸,想到自己和那人的日夜缠绵,不由得悲从中来,直接将手中的水玄珠,全力催动狠狠砸向林行! “你这恶贼,给我去死!” 乔宣丝毫没顾及身旁的几个散修,她眼中水雾凝结,手中再次凝出一道巨鲸虚影,猛地朝着朝着前方砸落,紧接着她更是从储物袋内,取出一张明黄的符宝,咬牙就对林行丢了过去。 巨鲸的虚影没入山壁,而后就是一阵地动山摇,山洞顿时有些不堪重负,落石滚滚而下,几个散修神情大变。 他们,也被巨鲸虚影盖住了! 较之刚才更强大数倍的水行灵力波动,让身为巨鲸的首要目标林行瞳孔一缩,他身如电掣,脚下青光一闪,朝着那黑纹虎兽的方向遁去,转瞬间却只觉巨力加身,竟有种寸步难行的感觉! 再看场中其他几个散修,此时已俱是趴在了地上,面露绝望。 就在那巨鲸虚影落下的前一刻,林行又感应到一道寒光正朝自己斩来,那股子凉意直上他的天灵盖,他不由冒出了些许冷汗,直接以神念催动识海内的乾坤镜,身形唰的一下不见。 轰隆! 巨鲸虚影彻底落下,几乎在顷刻之间,将整座山洞都镇压成了齑粉,那小白脸修士的残躯,被打的粉身碎骨。 与这小白脸修士同样的,还有乔宣带来的另外几名散修倒霉蛋。 这位修真家族乔家的大小姐乔宣,生气起来,是丝毫没有顾忌这几个谄媚散修的性命,只肆意发泄着怒火。 垮塌的山洞中,乔宣剧烈的喘息着。 “该死的蝼蚁,害本小姐如此狼狈。” 此时乔宣娇俏的脸蛋,显得有几分苍白,就连手中托着的水玄珠都黯淡无光,她体内的灵力消耗过大,已是十分去了八分,颇有种无以为继的感觉,对于这突然冒出的黑袍人更加痛恨。 她从储物袋内取出两颗灵丹服下,很快苍白的脸蛋上,浮现出一丝血色,此期间神念不断扫过正垮塌的山石缝隙。 乔宣伸手一招。 一张明黄色的符宝,从碎裂的山石间,刹那回到了她的手中,她的眉头微皱,她一时间没能辨认出,哪一堆,是那该死的黑袍修士之血迹。 不过想来,那家伙定然已被彻底碾碎。 毕竟,水玄珠这件低阶灵宝,可是家族为了她能在半年后在紫炎派收徒大典上一鸣惊人,特意从海外寻来的。 少顷,乔宣不再耽搁时间。 她以水玄珠,在在身周三丈外撑起一层薄薄的水幕,打出几道无色的灵力披练,将沿途的乱石扫开,脚下轻点,朝着那黑纹虎兽的方位而去。 那黑纹虎兽大半个身子都被碾碎,硕大的头颅不见,黑红的血泡着众多山石,这黑红的血液,散发着惊人的灼热气息,几乎将众多山石融化,眼见这一幕,乔宣心中不由得更是期盼起来。 “这白虎异兽的血脉如此强大!” 她目光微闪,看向堵在那隐蔽之处外,身上的黑纹已然消退大半,显露出白虎真容的虎兽尸身,舔了舔嘴唇。 乔宣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有一粒微尘慢悠悠的飘了过来。 乾坤镜,坤阴境内。 林行看着灰雾中映彻的外界情形,静静盯着乔宣,观察其一举一动。 刚刚那一击,他接不下。 硬要接,不死也要重伤,是以林行直接选择遁入坤阴境,进行规避。 “此女竟如此心狠手辣,自己人杀起来都如此顺手。”林行摩擦着下巴,观察着乔宣的一举一动,神情平淡。 要袭杀此女,先要打破那层水幕。 林行知晓,那层水幕是此女以那珠子凝成,断然不是那么好打破。 且此女也有符宝,威力不在他的湛蓝大弓符宝之下,须得速战速决。 若是一击不成,便施展血光遁逃之夭夭。 这段时间他已在体内重新凝出血纹一道,为此他依旧保持干瘦状态。 该如何出手…… 林行思虑急转,很快目光一定。 他神念催动乾坤镜,将自己排斥出去,而后全力朝着前方的乔宣,顷刻间将体内的灵力去了大半,打出足足五掌! 嗡! 那绚丽的五色神掌叠加在一起,轰然朝着乔宣横压而下,乔宣的神情猛地一变,回首一瞧,心中顿时惊骇无比。 那人竟还活着!且毫发无损! 心中的惊骇刹那间平息,乔宣再次将那符宝取出,更是一拍储物袋取出一座黑黢黢的方印,电光火石间甩出。 “重山印!” 那名为重山印的黑色方印,被甩出后化作一道黑色披练,直接迎着林行打出的五道掌印而去,顷刻间碰撞在一起。 轰隆! 随着一声闷雷般的巨响,恐怖的气浪横扫,直接将坍塌的山洞内部清空,无数被碾碎的石粉在空中乱飞。 林行打出的五行大手印足足破碎了三道,重山印倒飞而出,直接陷入山壁内不见踪影,余下的两道掌印,轰然印在乔宣周身护佑其的水幕上! 咔嚓…… 微不可查的碎裂声过后,水幕破碎! 乔宣不得已甩出手中紧握的符宝,堪堪将两道掌印打碎,明黄色的符纸再次凝出在其手中,她小脸苍白,颓然退后几步,显得有些楚楚可怜。 “道友,饶小女子一命!正阳府乔家必有重谢!”乔宣低眉顺眼,直接以神念发声,不断的向林行传音求饶之言。 林行丝毫不为所动。 他任气浪打在自己身上,而后身形被这股巨大的冲击力裹挟着,朝着后方飞出数十丈,湛蓝大弓赫然已拉满。 符宝! 眉心一寒,乔宣心中惊呼一声。 未曾想眼前之人还拥有符宝!可拥有符宝之人,怎会御一柄中阶法器飞剑?来不及多想,他已察觉到那湛蓝大弓上凝出的箭羽,那凛冽的威势,即便隔着数十丈,依旧让她胆寒无比。 乔宣银牙一咬。 她取出一枚玉简,当即捏碎。 第113章 恶人 嘣! 那箭羽凝聚到了极致,被林行毫不犹豫的射出,直奔乔宣而去! 几乎瞬移一般,箭羽钉在乔宣的眉心处,却有一股别样的力量,出现在乔宣身上,将其的身影包裹其中,令林行射出的箭羽,其上那暗金色的力量消弭,只在乔宣眉心留下一处裂纹。 林行见此一幕,心下微惊。 他此时已紧随着箭羽而至,不待那乔宣开口,他身上的黑色火焰纹路翻腾间,凝出阿瞳的身影,阿瞳目光微闪,看准那裂纹处猛地一拳砸落。 轰! 一阵地动山摇,拳风带起的气浪,将阿瞳身前数丈的山壁打成齑粉。 阿瞳目中没有任何情绪,那难以言喻的巨力,轰击在乔宣眉心,直接将乔宣的周身,残留的别样力量彻底碾碎。 阿瞳随这只拳头探出的,还有另一只修长手掌,朝着前方虚抓。 几乎是在那别样力量彻底消失的同时,阿瞳修长白皙的手掌,已抓在乔宣的脖颈上,旋即毫不留情的用力扭断。 咔嚓…… 乔宣的眼睛瞪大,其内神采凝固。 这位修真家族乔家的大小姐,就这么死在了这穷乡僻壤的山洞里,死的干脆利落,乃至于其心中还有一丝错愕。 她半年后本要去参加紫炎派的收徒大典,成为紫炎派的一员,如今却在此处,被林行的本命尸傀阿瞳捏碎纤细的脖子,生机消散,含恨陨落。 那破碎声并非乔宣的脖颈发出。 以阿瞳的巨力,乔宣的脖颈所有骨骼,都在一瞬间被捏碎成粉末。 发出这破碎声的,是乔宣此女手中的玉简,那是一块金色的玉简,其上没有任何繁复灵纹,随着乔宣周身那别样的抵御力量破碎,这金色的玉简之上,也多了一道极细微的裂纹。 林行没有浪费时间。 他直接并指成剑,在自己眉心处划过,湛蓝色的巽字,浮现而出。 对着被阿瞳掐着脖颈,单手举着的乔宣,林行眉心处的巽字闪烁越发剧烈,很快唰的一下将乔宣神魂扯入巽风境内。 随即林行看向阿瞳,阿瞳自是明了,化作黑气再次旋缠在林行身上。 林行匆匆将其乔宣浑身上下搜刮一番,找到两个内蕴空间颇大的储物袋,便将此女的尸身,丢入了那坤阴境内。 坤阴境内如今已是变化初显。 先前林行丢进去的几具尸体,此时骨头渣子都快烂没了,种出那些灵药的损耗,已弥补了大概十分之一左右。 想来这凝气七层的女修,提供给坤阴境的‘养料’,能更多了一些。 林行也曾幻想。 若有一日…… 他将筑基期,乃至是金丹期,甚至更高修为的修士,其尸身丢入这坤阴境,那坤阴境的变化定会十分喜人。 当然,仅仅是幻想。 林行将乔宣除水玄珠外的东西,都先行收入储物袋中,而后将那枚水玄珠托在掌中,先是以神念观察一通。 他的眉心处突突跳动,识海内的乾坤镜本体,传来一丝渴望的情绪。 林行毫不意外。 他之所以斩杀此女,根本原因就在于此女手中托着的这枚珠子,让乾坤镜产生了异动,至于这虎兽,仅捎带脚的。 他看着生机断绝后,体型缩小大半,恢复成一只白虎状的虎兽,将自己装杂物的储物袋腾空,把虎兽尸体装了进去,这才发现虎兽尸体后的隐蔽小洞,已然倒塌,他眉头微皱,神念一扫。 微弱的生机,依旧存在。 林行取出青溪剑,一点点将这隐蔽处倒塌的石壁切割成小块,已神念摄到一旁,不多时便看到一只雪白的小虎兽,躺在乱石堆里,肚子微弱的起伏着,他伸手将这小虎兽抓起,细看几眼。 小虎兽的模样很是凄惨。 本来虎头虎脑的模样,被黑红的鲜血浸透,变得惨不忍睹。. 不过,这小虎兽灵性很强。 林行的神念能够感应到,此时此刻,周遭空气中的稀薄灵气,汇聚向小虎兽的身躯内,维系着它的微弱生机。 他将小虎兽塞在怀里,神念在坍塌的山洞内扫看数遍,将该收的东西尽数收起,又把打斗痕迹大略的处理一番。 而后林行的脚下青光一闪,轰隆一声撞碎山壁,在半空中盘旋几圈,寻到了什么,这才朝着崩塌小半的绝壁落去。 按下遁光,林行的身形显露。 他的目光远眺。 那里是供奉山君的村民们,牵着各自的娃娃,看模样在等待着什么。 见是林行出来,这些村民的面上露出惧怕之色,纷纷转身欲走,林行自不能让他们如愿,一个飞遁落在众人面前。 村民们的脚步戛然而止。 他们畏惧林行,痛恨林行,可也知晓仙师高高在上,得罪不得。 他们怎么想,林行不感兴趣。 林行从怀里的储物袋中,将众村民供奉的山君,也即是那虎兽的尸体取出,随手丢在地上,漠然的目光直视前方。 “你们的山君,已被本上人斩了。”林行神情冷漠,一字一顿的说道,“日后你们不必再供奉山君,可听明白?” 村民中两个糙汉子,见到虎兽的尸体,当即就流下泪来,虽然依旧一言不发,可那种痛恨的神情,是如此明显。 其他的村民也都有些哽咽。 其中一个小娃娃蹲在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就朝林行丢了过来。+ “臭家伙,不准你欺负山君奶奶!” 另一个娃娃则直接朝林行吐口水,所言也和先前这娃娃差不多,林行心中好笑的同时,故作一副阴沉模样。 众村民吓得够呛,赶忙将自家娃娃拉住。 “是,我等不会在供奉山君。” 那领头模样的汉子站了出来,对着林行苦涩的说道,眼珠已然通红。 林行见目的达到,直接将虎兽的尸体收起,而后化作一道青色的遁光,在半空中盘旋几圈,寻了个方位遁去。 阳岗山上,哭声一片。 偶尔夹杂着几声痛骂,林行全然不在乎。 他此举仅仅是为了保村民们的性命,毕竟那女修的身份不一般。 此时,他已作出了自己的努力。 乔家是否殃及池鱼,就不是他能定的了,希望对于这些同为‘受害者’的村民们,乔家之人能做到不迁怒吧。 正阳府四大修真家族之一的乔家,其老祖亦为紫炎派的外门客卿,地位或许不如那任玄,但也差不了太多。 如今林行已然得罪死了任、乔两个在正阳府跺跺脚,整个正阳府都要震三震的修真家族,他的心里也升起急迫。 斩草除根。 若是可以,日后他必然要与此二家为敌,说不得,就要屠灭此二家。 如这种灭门之事,自然需要实力。 林行踩着青溪剑,一路朝正阳府城方位遁走,那水玄珠已被他收起。 第114章 追杀 乔家,祖宅。 作为正阳府有数的几个修真家族,乔家的整体实力,还算不错。 对比那些只有一两个修士的修真家族,乔家的直系血脉和旁系血脉,所有的修士共有五人,再加上供养着二十余位散修客卿,使得乔家在正阳府这一亩三分地的修士群体中,举足轻重。 当然,能招揽如此多的客卿,最主要的原因,依旧是乔家的老祖,那紫炎派的外门客卿,一位筑基初期的修士。 而此时。 这位筑基期的乔家老祖,坐在祖宅大堂的枣木交椅上,神情却是难看的要命,目露凶光,似下一刻就要择人而噬。 他手中攥着一块碎裂的玉简,下首位则站了个神情阴郁的中年男子。 这神情阴郁的中年男子,便是乔宣的父亲,乔家如今的家族,乔沧。 “宣儿……死了?” 乔家老祖乔远,如今已是一百八十九岁的高龄,寿元将尽,他那多年来古井无波的心境,也泛起了丝丝涟漪。 和任家的老祖任玄不同。 任玄双灵根资质,年不过百岁,修为已臻至筑基中期,且是为数不多将大衍神数修炼入门之人,经常应紫炎派的太上长老相邀推衍一些事。 不久前,乔远就听闻任玄又随着紫炎派金丹期的太上长老,应仙盟之邀,远赴海外战场,不知去办什么事了。 任玄,向来是需要他乔远仰望的,一如当年在紫炎派外门那般。 这一点,乔远是能接受的。 毕竟自己只是个三灵根。 他早在十五年前,一次冲击筑基中期失败后,就将自己的洞府,从紫炎派搬回了乔家祖宅,基本上放弃了修炼,专心培养后辈,乔宣的水玄珠就是他花了好大人情,才给她弄来的灵器。 乔远很喜欢自己的这个孙女。 可此刻,他的孙女已死。 人越老越念旧,越喜欢热闹,乔远虽是修士,却也不能免俗。 他一想到日后再也见不到那古灵精怪的可爱孙女,就有一股难以抑制的暴虐之意,冲上心头,他不由得喉咙一甜。 噗! 一口带着些许硬块的黑血,从乔远口中喷了出来,他捂着心口,眼中充斥幽深的寒意,从那枣木椅子上起身。 “父亲,你……” 一旁的乔沧见乔远吐血,当即一惊。 “老夫,去给孙女报仇。”乔远看也不看桥长一眼,只低沉的开口。 而后乔远一步跨出,他的身形便化作了一道白色长虹,瞬移一般掠出大堂,旋即冲天而起,面无表情的悬于半空。 乔远神识一扫,在乔宣的闺阁里,捕捉到了孙女的一丝气息,而后目光一闪,流星般朝着虎岗山的方向遁去。 大堂内,乔沧看着父亲消失的方位,久久无言,某一刻才蓦然回首。 只见,他的父亲乔远坐过的那把枣木椅子,哗的一下碎成粉末,微风一卷,化作飞扬的细微木屑,散了一地。 …… 朝着正阳府城方向飞遁的林行,于这一刻察觉到什么,眉头微皱。 这是一种极为古怪的感觉。 好似一团阴云罩在心头,林行不但没有减缓遁光,反而将飞遁的速度加快了几分,那种感觉却始终挥之不去。 脚下的青溪剑,已被他催动到了极致,左右风景眨眼就抛在脑后,那种古怪的感觉,却如影随形的缠着他。 “这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终于,某一刻,林行目光微闪。 他选择改换方位。 青色的遁光在空中拐了个弯,朝着沧水的方向而去,此地距离正阳坊的还很远,足有五百多里,可距离横贯燕国的沧水,不过几十里的样子。 至于为何会选择沧水,林行也说不清。 冥冥之中,他有种直觉。 修士们,往往能靠着本能的趋吉避凶。 这一刻,林行选择相信直觉。 …… 虎岗山,山洞中。 白色长虹携着强大的威势,径直的撞碎山石,强行落在山洞中。 目光在那一摊摊的血肉上扫过,乔远沟壑纵横的老脸上,越发的阴沉,他袖袍一挥,将山洞内的生人气息,尽数聚敛在手中,以神识辨认。 一股较为特别的微弱气息,引起了乔远的注意,他发红的双目虚眯。 除去乔宣的气息,这山洞内,只有这股气息较为特殊,无论是那几个跟着乔宣的散修,还是两个山民,气息都比这股气息更强,这一点,也恰恰反映出这股气息主人的不同之处。 “尸气……” 这气息混杂着一股微不可查的尸气,若不是乔远的神魂强度,已堪堪达到筑基中期,他不可能分辨的出来。 乔远的身形再次升空,在半空中盘旋几圈,神识一寸寸的扫过虎岗山地界,于那几个下山的山民身上一顿。 他神情淡漠,随手甩出一掌,而后看也不看结果,朝着林行离开的方向,化作一道白色的长虹,飞速遁去。 一道白色的披练落下。 下方的几个山民,根本来不及反应。 他们甚至惨叫声都无法发出,在乔远随手一掌下,他们的血肉、衣物,以及附近数丈内的山石、草木,在一刹那间,同时化作了齑粉。 混在一起,不分你我。 轰隆! 这时虎岗山那轰然震颤的声音,才朝着四周波及开来,久久回响。 一个数丈大小的掌印,留在了虎岗山那饱经沧桑的山体上,蛛网般的裂纹朝着四周蔓延,无数的山石簌簌而落。 乔远的遁速极快。 两百余里的路程,他只用十几个呼吸,就来到林行改换位置的地方。 “察觉到了吗……” 乔远毫不停留的改换方位,同时神识笼罩周遭百里,眼中寒芒一闪。 “贼子!休走!”乔远怒不可遏的喝到,紧接着他携着惊人的威势直追而去,丝毫没有掩饰自己行踪的想法。 沧水之畔,林行神情大变。 一股强大的神识扫来,直接令他如负巨石,半空中似有一柄大锤悍然落下,砸在他的头上,他的眼前骤然一黑。 转瞬间,他的神魂已然受伤! “筑基期!” 林行心中的念头一闪而过。 他强忍着神魂深处的痛感,心思急转,对于追来之人的修为有了判断,只有突破筑基期,神念才会转为神识! 他艰难的迈步而出,扑通一声跳入沧水中,而后身上血光笼罩,血肉间那唯一的血纹燃烧,血光遁悍然发动。 翻涌的水面下,黑影急遁而去。 第115章 镜灵 轰隆! 不过半个呼吸后,天降一道白色的披练,林行原本站立之处,猛地四分五裂,竟直接被打碎,那白色披练波及到沧水,数十丈的巨浪扬起。 旋即那乔远的身形乍现。 他神识锁定水下那一身黑袍的林行,依旧没有半分停歇,就遁入水中,遁速非但没有丝毫减慢,反而骤然暴涨。 “贼子!你逃不掉的!” 乔远直接以神识发声,这声音在林行耳畔响起,林行此时遁出不过十四五里,被乔远的怒吼震荡,更是身形一顿。 就是这一顿的时机,乔远并指为剑。 死来! 乔远在心中狂吼一身,猛地剑指朝着前方点出,咔嚓一声周遭数十丈的沧水结冰,寒气朝着四面八方蔓延而去,眨眼间就化作一座巨大冰山。 三阴指! 乔远的太阴、少阴、厥阴经脉内灵力逆行,汇聚在他的指端,被他已特殊的方式打出,一股极阴寒的力量,几乎在刹那间,就波及了林行! 林行面色苍白。 神魂的伤势让他昏沉无比,他甚至都无法维持血光遁,可此刻强烈无比的生死危机,将他的意识拉了回来。 他的身影被锁定,根本无法躲避。 林行尝试以神念催动乾坤镜,却心下猛地一沉,发现神念凝如坚冰。 之前在山洞中,那乔宣的水玄珠凝出巨鲸虚影,林行还是能简单的活动的,可在乔远的三阴指锁定下,林行连简单的调动神念,都无法做到! 这时,林行身上萦缠的黑色火焰纹路流转间,凝出了阿瞳的身影。 阿瞳依旧是那副平静的模样,她双臂交叉,当即挡在了林行身前。 嗡! 三阴指轰然落下,被阿瞳死死地截住,那堪称极致的阴寒之力侵入,阿瞳眼眸迅速变得黯淡,她不由自主的后撤。 颓势初现,而后一发不可收拾。 如一颗炮弹般,阿瞳的身躯径直撞向身后的林行,水下的暗流变得更加汹涌,寒气几乎将十里的水域凝滞! 林行察觉到以往从未显露颓势的阿瞳,于此时此刻变得很是虚弱,而后巨大的力道将阿瞳裹挟,朝自己撞来。 他迅速伸手一招。 他方才已在阿瞳挡在身前时,成功调动神念,催动乾坤镜,又从储物袋内摄出那金色的玉简,以灵力激发朝着前方甩去,随着他朝着阿瞳招手,只闻嘭的一声,阿瞳化作了黑雾倒卷。 在乔远神识中。 自己的三阴指,仿佛直接将那黑袍贼子召出的行尸打爆,还余下大半力道的三阴指,直接落在那贼子抛出的玉简上。 金色的玉简?! 这不是自己给孙女乔宣用来防身之物吗?乔远思及此处,更是恼怒异常,势要将这黑袍贼子碎尸万段,抽魂炼魄! 咔嚓…… 三阴指下,玉简很快碎裂。 林行的身躯一阵冰冷,他微抬双目,千钧一发之际,身形变得模糊。 “洞天之宝?” 就在他身形变得模糊这一瞬,乔远突然意识到什么,他眼中异芒闪过,手中出现一座残破的金轮,一步迈出。 意境·天涯咫尺! 唰! 只见乔远的身形竟直接横跨十余里的距离,一个瞬移,就来到了林行的身前,伸手虚抓林行,林行本来模糊的身形狂闪,全身骨骼被捏碎大半,死亡就在眼前,林行心下也是一狠。 他用尽全力扯住乔远的衣袖,手臂不堪重负直接爆出血雾,散入冰凉几乎静止的水中,神念更是疯狂催动乾坤镜。 乾坤镜微微一颤。 一股空间波动,笼罩了乔远。 乔远心中顿生惊疑。 他竟然没有打断成功! 怎会如此…… 紧接着乔远只觉一股容不得他反抗的力量,波及到了他的全身,他连动根手指都艰难无比,他本来试图抵抗,可随着林行识海内,乾坤镜下的梅花烙印一闪,一缕红色的气息逸散。 乔远心中的杂念丛生。 他突然想到,只要在自己那洞天之宝内,将这黑袍的小贼诛杀,彼时,他便是这洞天之宝的真正主人了! 料想这黑袍的小贼,以其浅薄的修为根本无法炼化这洞天之宝。 自然,也无法利用洞天之宝对付自己! 乔远心思转动。 本来抗拒的心理,夹杂了一丝顺从,可终究抗拒还是会占据上风。 可就在乔远诞生这丝顺从之意时,他的身影变得模糊,心下一惊,他从那种纠结中脱离。 他就欲扯断林行的手臂,飞身退走。 却在这时。 林行识海内的乾坤镜又是微微一颤,乔远眼前已是一花,他骤然出现在一处陌生地界,灰色的雾气翻腾间,将四周笼罩。 他的身前,已无那黑袍贼子的身影! …… “咳咳……” 林行咳出两大口鲜血,他的伤势严重无比,就连动弹一下都做不到,体内的灵力更是不断朝外逸散,无法控制。 他的身形随着暗流而动,那黑袍鼓荡间,就朝着沧水下游去了。 好在身为修士的他,不会这么容易淹死,林行的心中稍感慰藉。 识海中的乾坤镜,不断传来催促的情绪。 林行甚至能够想象的出,一个小女孩气鼓鼓的模样,就在刚刚,他识海中出现一个浩大的声音,那听起来像小女孩的稚嫩声线,响彻识海。 那声音告诉林行。 让他快些将水玄珠给她,不然的话就把那人放出来,直接坑死他。 林行苦笑一声。 他第一次知晓乾坤镜内的意识,不只是有各种情绪这么简单,甚至能够发出声音,就是不知道为何之前没出过声。 某一刻,他费尽力气,才抬起一只手。 一丝灵力进入储物袋中,将其内的水玄珠摄出,而后朝着眉心递去。 林行的身躯冻结大半,下半身已经没了知觉,那乔远出手的余波,造就的巨大冰山还在朝外扩张,速度变缓了些。 就在林行将水玄珠递到眉心处时,他识海中稚嫩的女声再次开口。 “太慢了!老娘的历任主人里,就没见过你这么弱的!”那稚嫩的女声,开口闭口就是老娘,让林行的神情古怪无比。 他没有试图回应。 水玄珠被林行贴在眉心处后,一股收摄之力,就从其上波及四周。 天地间的水灵气汇聚而至,就连他身前的巨大冰山,寒气都迅速朝着他倒灌,他的表情顿时凝滞,整个身躯都被冻结在了冰山内,甚至在不到半个时辰内,他的身躯成了冰山最中心。 乾坤镜的意识,久久没再出声。 那水玄珠,则在半个时辰后,其上最后一点儿力量,没入林行眉心。 只余下一丝灵性的水灵珠,聚敛周遭水灵气的速度,变得无比缓慢。 “就这?老娘白救你了!!”乾坤镜轻颤一下,传出一声抱怨,被冻在冰山里的林行,下意识的想翻个白眼。 这家伙……是乾坤镜的镜灵? 第116章 疗伤 四月初六日,艳阳高照。 沧水下游,相对平缓的水域上,一艘简陋的渔船,正停靠在岸边。 一对渔民祖孙正在泥泞的河滩上忙活着,今日他们的收获不错,年老渔民喜逐颜开,连连感叹近日的好运道。 这对打渔为生的祖孙俩,已经是连续数日,收获都是如此的丰厚了。 “要能一直这么下去日子该多美!”老渔民倚在船舱上,叼着水烟袋,啪嗒啪嗒的抽了起来,按了按头顶的草帽。 老渔民突然神色微动,直起了身。 “娃子,那是啥东西?” 他神情激动,顾不得挽起裤腿,直接跨入河滩里,大步流星的,直奔那拖着一个沉重网兜的小渔民去了。 “窝……不知道。”小渔民是个傻子,他流着口水,磕磕巴巴说道,他的眼睛生的有些奇特,一个眼珠斜挨着眼眶,另一个眼珠倒是正常。 老渔民凑上前来,将小渔民别到身后。 他定睛一看。 那网兜里是个身着黑袍、戴着半截银色面具的人,这人满身血迹,一只手臂扭曲的如同破抹布,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若非这人胸膛还微微起伏,他直以为此人早已死去多日。 “咳咳……” 就在老渔民观察这黑袍人之时,那半截银面遮掩下的面庞微微抽动,而后传来两声低沉的咳嗽,一大口河水从黑袍人的口中喷出,混杂着些许内脏碎块,腥臭的味道令老渔民连连后退。 这黑袍人,自然就是林行。 他吐出大概有五六口河水,最后吐出的两口已然是黑红色,那腥臭的味道更甚,就连他自己都有些受不了了。 扭了扭僵硬的脖子,林行起身坐定,身上的骨骼噼里啪啦乱响,发白的皮肤下,微不可查的黑色火焰纹路流转。 阿瞳的存在,让林行活到现在。 此时阿瞳已然虚弱到了极致,根本无法具现出身形,林行心头沉重。 识海内的乾坤镜,在当日出声讨要水玄珠后,就再也没有搭理过林行,任凭林行如何呼唤,都得不到回应。 身上大半骨骼粉碎,废了一只手臂,灵力持续逸散,几乎不能动弹的他,就这么随波逐流,过了好几日,终于挺不住了,彻底陷入了昏迷中。 林行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可刚刚眼前得见天光,他从深层次的昏迷中苏醒,体内的灵力已然恢复了小半成,且不再朝着外界逸散,体内粉碎的骨骼尽数被修复,就连那只本来废掉的手臂,也有了些许的知觉。 可他的体温变得极低,心跳更是缓慢无比,这无疑是在告诉他一件事,他的身体产生了什么异样的变化。 神念一扫,林行顿时了然。 “尸阴诀。” 他的神情似喜似悲。 此时自己的状态,毫无疑问,是那尸阴诀中描述的特殊状态。 假死。 也即是说林行此时能够活着,是因为阿瞳的尸气作用下,修复了他粉碎的骨骼,以及废掉的手臂筋脉,他的生机依托在尸气上,故而有此名。 如果他不能快些稳定伤势,假死,很可能会就变成真死,生机依托在死气上,就代表着他的寿元无时无刻都在加倍损耗,这是相当危险的事。 林行思及此处,眉头紧皱,扫向一旁朝渔船奔去的祖孙俩。 他运气一丝灵力,神念于周身几个储物袋中翻找片刻,最终在乔宣的储物袋里,摄出一瓶疗伤用的丹药来。 乌还丹。 按照南洲修真界见闻的玉简中记载,这是一种已紫焰灵乌为主药的丹药,疗伤类的丹药在南洲修真界相当稀有,在南洲的散修界,就更是稀罕货了,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是多方面的。 林行看着这瓶还有七枚的乌还丹,倒出两枚吞入腹中,一股温和的药力化开,他遂以灵力将其炼化,破损严重的五脏六腑,以一个很快的速度复原,可又被一股阴寒力量更快的摧毁。 噗! 林行又是一口黑血喷出,血花在河滩上绽放,他强忍着四肢百骸的抽痛,盘腿坐在了泥沙中,安静的调息着。 那股阴寒力量,应当来源于那筑基期修士,隔着十里水域打出的那一指,只是没想到有阿瞳和金色玉简两层阻隔,还是将有部分力量,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他的眉头皱起,又迅速舒展。 抬头看向那离岸的简陋渔船,林行艰难的站起身来,将青溪剑摄出。 他的身影一闪,化作青光来到渔船上。 那对祖孙俩只觉眼前一黑,双双陷入了昏迷中,林行以神念推动渔船靠岸,将缆绳系在岸边的船墩上,这才看着这对渔民祖苏,略加思索。 “救命之恩,何以为报?”林行先是看向看那痴傻的小渔民,神念扫看其头颅,而后取出一枚乌还丹,直接弹入小渔民的口中,以自身的灵力,助其化开药力,将其先天的不足弥补。 乌还丹药力温和,即便给此人服用,会浪费大半,但林行并不心疼。 若是没有这痴傻的小渔民,他林行不见天光,无法从深层次的昏迷中醒来,过不了几日,五脏六腑进一步溃烂,他就会彻底淹死在沧水里。 彼时他林行,就成了正阳府史上第一个淹死的修士,无比的悲催。 这小渔民,是他的贵人。 至于乾坤镜那自称‘老娘’的镜灵,林行对其还真没什么信心。 林行又给那老渔民,服下三枚精气丸,依旧是以灵力助其化开药力。 待得做完这两件事,林行脸色略显苍白,他脚下青光一闪,朝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山峰遁去,很快不见了踪影。 约么半刻钟后。 渔船上,祖孙二人悠悠醒转。 不多时,那老渔民无比喜悦的呼喊声,惊走了落在桅杆上的飞鸟。 …… 无名山峰,悬崖之下。 林行以青溪剑匆匆挖出一处逼仄的石室,而后进入其中,以神念摄起大石,将这石室在外面堵住,做完这一切的他,精疲力竭的躺在石室内。 一时间,他耳畔只有剧烈的喘息声。 足足歇息了两三个时辰,外界从艳阳高照,化作了日薄西山,林行才强撑着坐起身来,扳过腿来坐定,闭目内视。 “两枚乌还丹的效力逸散大半,但好歹是将那阴寒气息祛除了些,还余下四枚乌还丹……”林行目露沉思之色,他取出一枚乌还丹,又取出一枚黄龙丹,配合着几种丹丸,一同吞入腹中。 这几种丹丸,除去辟谷丸外,都兼有些许疗伤的功效,聊胜无于。 以刚刚恢复的一些灵力,化开药力,林行手握木属性灵石,气息渐渐变得平缓,体内那深藏的阴寒气息,不断被他拔除通过周身毛孔排出体外,很快逼仄的石室,就结出了厚厚的冰霜。 时间缓缓流逝着,眨眼半月过去。 第117章 骆晚晴 经过半个月,这处无名山峰上,大半草木都被冻毙,山涧悉数断流。 直到此刻。 林行不过拔除大半阴寒之气,余下的那小半阴寒之气,在他的四肢百骸内,藏得更深,拔除起来也是艰难无比。 所幸消耗了三十余块灵石,以及两枚黄龙丹、各类丹丸无数,林行体内的灵力,终于恢复到了六七成的样子。 林行神魂和肉体上的伤势,在乾坤镜的阴煞与阳煞相继淬炼,以及不间断的温养下,已基本复原,没什么大碍。 左右一时半刻无法彻底拔出所有阴寒之气,林行决定先回正阳坊。 睁开眼睛,林行方才看到冰霜凝结的无名山峰,他的心中不由有些可惜,水玄珠已遗落在沧水河内,不然的化,这些逸散的寒气不会浪费掉。 嗯? 林行突然意识到什么。 他随即运转起尸阴诀,果然周遭的寒气,如闻到了腥味的鲨鱼般,疯狂的朝着他涌来,这座被冻结过半的无名山峰上,凝结的冰霜迅速消退。 身上黑色火焰纹路聚散间,变得清晰了些,林行察觉到阿瞳的状态,似是好转了那么一丝,长长吐出一口气。 尸阴诀的修炼,只有黄阶上品及以上的阴煞之地,能够进行。 可若要恢复尸阴诀修炼出来的力量,以及修复本命尸傀阿瞳的状态,似乎并一定要去往阴煞之地……林行若有所思。 他起身将神念散出,辨别一番方位。 而后移开堵住石室的大石,回首看了一眼石室,一记乌黑的掌印打出,轰隆一声将石室打的粉碎,再一甩袖袍,以灵力掀起一阵飓风,把自己残留的气息搅乱、吹散,这才转身离去。 一道青光直冲云天,朝正阳坊的方位而去。 …… 数日后,正阳坊,灵符铺内。 “炼药大会!”林行目光从眼前的符笔上移开,看向桌对面明艳动人的骆晚晴,“骆道友果然如此大方,只要刑某能参与这次炼药大会,就将这中品法器符笔,连带五百张上好符纸相赠?” “绝无虚言。”骆晚晴鼻尖微动,神情略显惊疑,不过隐藏的很好。 “十日后的四月二十四日,即是雾山老人的一百二十岁寿辰,彼时将举行第六十二次雾山炼药大会,只要刑道友能够参与其中,这符笔和符纸,便赠与道友,若是道友取得前三位…… 彼时晚晴小铺内的符笔,任邢道友挑选一杆,晚晴只有一个请求。” 骆晚晴的面色凝重,字字认真。 她已从邱少峰那里,打探出了眼前的刑木炼药水平不低的事实,而此次雾山炼药大会的前三名,能够得到让雾山老人炼制一次丹药的机会。 这个机会,骆晚晴志在必得。 她在正阳坊经营灵符铺十几年,就是为了这个机会,如眼前的刑木这般炼药水平不低之人,她已然找了四个。 算上眼前的刑木,便是五个。 而以往每次雾山炼药大会的参与总人数,也不过三十余人而已。 且大多,炼药水平不佳。 “骆道友但讲无妨。” 林行闻言眉头一挑。 “若是刑道友取得那炼药大会的前三名,请将雾山老人炼制一次丹药的机会,转给晚晴。”骆晚晴站起身来抱拳道。 “自无不可。” 林行自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应下以后,顺势收下了那中阶法器的符笔,以及五百张上好符纸,就欲与骆晚晴道别,却不想此女将他叫住。 “刑兄留步!” 骆晚晴出言挽留。 林行回首看向她,面无表情:“骆道友,叫住刑某,还有什么事?” 他刚回到正阳坊,便被此女邀入灵符铺内,还未曾回到自己洞府。 “聚宝阁的交易大会,每五年一次。”骆晚晴浅笑一声,话语间的意味不明,听得林行目光一闪,又坐了回去。 “骆道友有何指教?” “晚晴倒是识得聚宝阁的田掌柜,知晓聚宝阁暗中的规矩。”骆晚晴给林行斟了杯茶,也不卖关子,把聚宝阁的特殊暗号,直接告知了林行。 林行道了声谢,同时郑重保证,定会为她全力争夺那炼药大会前三。 得到了满意结果的骆晚晴,将林行送出了灵符铺,脸上的笑容敛去,面上多少带着几分忧色,坐回了椅子上。 “尽人事,听天命吧。” 骆晚晴思虑良久,幽幽一叹。 …… 离开了灵符铺,林行回到洞府中。 盘腿坐在修炼室内,林行终于放松下来,整理起此次外出的得失。 “那女修的储物袋中,除去几百块低阶灵石,以及一块外形为黑色方印的高阶法器外,就是两件中阶法器、一只木质袖珍鸾鸟,那水玄珠已报废丢失,虎兽幼崽也是倒霉,死在沧水里……” 林行想起了虎兽的幼崽,他已经忘记了,那虎兽幼崽是何时不见的。 多半是在那筑基修士出手时,被打成了血雾,真是可惜,那虎兽幼崽的灵性如此之强,本来能卖个不错的价钱的。 经过一番整理,林行这才发现,此行最大的收获,就是他知晓了乾坤镜的镜灵会自称‘老娘’,他想起就苦笑一声。 另外那水玄珠的能量,被摄入乾坤镜后,乾坤镜的异变也值得期待。 其他的收获,除了那高阶法器的黑色方印外,就不值一提了,除去这些能够换取灵石的收获外,那女修的储物袋中,还有一大堆的闺阁中物。 这些东西如何处置,林行犯了难。 明显是一些极名贵的奢侈品,可换取灵石却是够呛,又是私人物品,用来换金银都不一定换得到,这又不是前世,能售卖各种原味的物品。 整理一番,林行再次闭目深思。 雾山老人,他倒是有过耳闻。 此人是一位正阳府散修中,名头相当大的丹师,据说,此人在年少时候因资质不佳,被仙门紫炎派拒之门外,而后此人二十年苦心孤诣,志心向道,打动了一位散修药师,将其收为亲传弟子。 传闻这雾山老人,于其师故去后,枯坐十余年,期间经过无数次验证,最终将其师父传下的几个丹方推陈出新,以廉价灵药,根据药性配伍,代替稀有的昂贵灵药,且炼丹成功。 缘此,此人成为了正阳府唯一的丹师。 据说此人的地位,不在正阳府几个修真家族的筑基老祖之下,甚至犹有过之,就连紫炎派的宗主,都拜访过此人。 当然,林行权当是坊间传言听来着。 毕竟按照传言来说,此人不过是凝气十层圆满,怎么可能有如此之高的炼丹造诣?光是炼药就颇为耗费心神,更逞论比炼药难无数倍的炼丹。 且在那传闻中,没有说明此人炼制的丹药品阶,这也是林行怀疑此人的缘由之一,不过此刻再看,却大有不同了。 林行心下微动。 骆晚晴此女,很看重这雾山老人。 第118章 云舟 丙三十七号洞府内,朝着四周铺散开去的寒霜消退,修炼室里一双眼睛陡然睁开,其内蕴的灵光耀得虚室生白。 三日的时间已在林行养伤过程中悄然流逝,他当日再次服下一枚乌还丹后,就炼化着药力继续拔除体内的寒气。 那被困于坤阴境内的修士,其筑基期的修为,果真是不同凡响。 仅仅是那三阴指逸散出的些许阴寒之气,就让林行的灵力运转起来滞涩无比,且彻底根除依旧是遥遥无期。 林行神情凝重。 眼下他已经将那阴寒之气,拔除了八成以上,可余下的不足两成,却已不是常规手段能够祛除的了,即便是将最后两枚乌还丹服下,也再没什么作用,这对于他而言无疑是个噩耗。 “呼……” 长出一口气,林行停止运转尸阴诀。 被他拔除的阴寒之气,冻结的修炼室很快恢复寻常模样,林行起身走出修炼室,在洞府内来回踱步,眉头紧皱。 他当下要解决的问题很简单。 若这些深藏体内的阴寒之气不拔除,那他根本无法修炼,如今乌还丹已然无用,其他的疗伤丹药即便弄到,也不一定会起效,要彻底解决这些阴寒之气,说不得就要寻个筑基修士相助。 筑基修士。 林行下意识排除了这个选项。 那困于坤阴境内的筑基修士,察觉到他即将遁入坤阴境,明显是有所察觉,这说明筑基修士,有可能发现他的秘密。 踱步许久。 林行的脚步停滞,眉头舒展。 他想到了尸阴诀的修炼,以及那阴煞寒丹,据尸阴诀中的记载,若是他能在中丹田内凝成阴煞寒丹,便能开启尸阴诀下一个阶段的修炼,而尸阴诀中记载,下个阶段的修炼,名为阴煞玄功。 林行的目光微闪。 阴煞玄功。 这门功法的修炼,不同于大五行凝真妙法,是以阴煞淬炼肉身,达到所谓三元归真的程度,进而晋升到筑基期。 至于什么是三元归真…… 这一点,尸阴诀里没有记载。 修炼这阴煞玄功,究竟能不能将他体内那些深藏的阴寒之气炼化? 林行面色阴晴不定。 …… 第二日,林行匆匆离开洞府。 他的脚步于丙二十七号洞府前一顿,目光不动声色的扫视一圈。 却见覆盖这座丙二十七号洞府的阵法前,已然积了一层浅浅的灰尘,想来已有许久未有人进出了,林行移开目光。 “卫旭。” 他的心中默念一个名字。 同时那张男生女相的绝美面庞,浮现在了林行的脑海中,林行思及先前自己在洞府前遇袭之事,按下心中的杀意。 林行在正阳坊内穿行片刻,便来到灵符铺,此时灵符铺内,已有三人再次等候,除去骆晚晴以外,余者为一男一女。 其中男修生的很是俊美,此人白面长髯,羽扇纶巾,身着一袭月白长袍,颇为引人注目,那女修就稍显平凡了。 “刑兄。”骆晚晴见林行的身影,起身相迎,“这位是翟羽翟道友,这位是沈玲沈道友,皆是晚晴相邀的药师。” 林行对那一男一女点头示意。 骆晚晴又简单的将林行介绍给那两人,那名为翟羽的药师,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瞥了林行一眼没什么反应,名为沈玲的女修则面带笑意,回以点头,林行收回目光,坐在了一旁椅子上。 林行坐下以后,就选择闭目养神。 半个时辰后,那余下的两名药师才应骆晚晴之邀,联袂而至。 林行打眼一瞧,竟是两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模样,骆晚晴对此二人似更为重视,上前与这两人寒暄一阵,才介绍给林行三人,林行也得知了,这两个老者,是正阳府附近颇为知名的药师。 此二人中,那矮个的老者模样修士,名为宋尘,清瘦的高个老者模样修士,名为万宇,他们二人也是正阳府四大修真家族中,钱家的客卿。 背后有靠山,自然是傲气非常。 那宋尘好一些,只是没搭理林行三人罢了,那万宇更是冷哼一声,对于林行三人的‘散修’身份很是鄙夷。 看来此人已在心底里,觉得自己真的是修真家族钱家的一员了。 林行好笑的收回目光。 人都到齐了,骆晚晴自然不会耽误时间,一行人离开正阳坊后,骆晚晴就在储物袋中,取出一座精美木雕小舟。 她素手一扬,木雕小舟迎风便长。 很快化作了一艘不大不小的云舟,林行脚下青光一闪,御剑落在其上,颇感惊奇的四下打量,对于他曾卖掉的那木雕小舟,颇感惋惜。 “呵!土包子。”万宇瞥了林行一眼,旋即转过身去,满脸堆笑看向飘然落下的骆晚晴,“晚晴仙子,先前说好的报酬,可不能反悔啊!来时我家公子可是牵肠挂肚,此行恨不能亲往。” “只要两位前辈之一,取得此次炼药大会前三,助晚晴得到雾山老人的炼丹机会,晚晴自没有反悔的道理。”骆晚晴心中泛起一丝恶心,却还是挤出温和笑意:“这一点两位前辈大可放心。” 有意无意的,骆晚晴说话的声音颇大,使得一旁的林行也听得清楚。 此番用意,林行甚是不解。 他古怪的瞥了骆晚晴一眼,而后眼观鼻鼻观心,来到船舱之侧,取出一个蒲团,靠着舱壁坐下,自顾自闭目调息。 云舟的速度不慢。 纵然赶不上林行施展血光遁,可对比他御剑飞行的速度,却是不逞多让,就这么时间流逝,转眼又是三日过去。 本来平缓前进的云舟,突然一阵颠簸。 林行霍然睁开双眼,他神念一动,与几乎同时而动的其他四道神念,朝着前方某处探出,紧接着他倒吸一口冷气。 他起身快步走出船舱。 只见一望无际的雷霆海洋,朝着四周蔓延开去,下方是层叠的乌云,再往上已是那肉眼可见的青灰色罡风层。 方才云舟的震颤,就是数道粗壮的雷霆,劈落在云舟外那层光幕上引发的,此时那层光幕,正不断的震颤着。 骆晚晴面色很是凝重。 “此去千里之外,似有前辈修士在斗法。”骆晚晴对走出船舱的林行说道,她的眼神明亮,蕴含着难以言喻的神采。 “斗法?” 林行看着下方层叠的乌云,周遭雷电的海洋,本来只觉天威莫测。 可骆晚晴此女一言道破。 有前辈修士,正于千里之外斗法!什么修为之人,才能如此强大? 林行举目远眺,不由暗自心惊。 咔嚓…… 就在林行暗自心惊之时,周遭的雷电海洋陡然狂暴数倍,那一道道雷霆如亿万柄利剑,轰然落在笼罩云舟的光幕上,裂纹在刹那间蔓延开去! 惊呼声、喊叫声、祭出法器声、御剑声、船体崩溃声……无数道声音入耳,最终被一声巨大的雷鸣尽数击碎。 林行只来得及御剑冲向下方的乌黑云团,就被这雷鸣震得脑中空白。 霎时间,一切淹没在银白色的洪流中。 第119章 雷动 痛。 极致的痛。 护体灵力一瞬便被碾碎,此时林行只觉浑身三万六千毛孔,不断的被钢针贯穿,周身四肢百骸,所有的细微之处,都被不断的碾碎、摧毁。 “乾坤镜!” 他的神念朝着自己眉心冲去,直奔识海内的乾坤镜,试图催动乾坤镜,将自己收入坤阴境内,即便,那坤阴境内存在着那筑基期的修士。 刹那之间。 他的身躯冒出黑烟滚滚,已如同焦炭一般,这冒出的黑烟又被雷海打散,化作无形,他的丹田内,那五色莲花迅速萎靡,眨眼已临近枯萎。 他的身躯,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原本深藏在他四肢百骸内的阴寒之气,尽数被雷霆炼成虚无,他的本命尸傀阿瞳,气息不断的衰弱,眨眼间几近于无,他周身萦缠的黑色火焰纹路,更是与此刻变得浅淡无比,微不可查。 死亡,已在眼前。 林行从未如此接近死亡。 就连被那筑基修士隔空一指,他也没有此刻这般,接近人生的终结,无数种光景,万般思绪,在他的脑海中闪过。 前世、今生,历历在目。 这人间种种,如急速行驶的列车般掠过,最后定格在一片虚空中。 无天、无地、无日、无月,更无任何生灵。 于白茫茫的无尽虚空中,林行恍惚间,看到了一块石碑,石碑上的字却看不清晰,他的双目却在看到这块石碑时流下血泪,如同被烈日灼伤。 就在此刻,他的眉心一阵发烫。 一个淡淡的、暗金色的‘?’符号,先是浮现而出,而后迅速化作浅淡的‘震’字,紧接着周遭肆虐的雷霆,如同骤然得见已之君王,几乎疯狂的汇聚而至,不断的融入那个震字之中。 周身的刺痛消退,林行焦炭般的身躯,存留一丝生机不灭,且随着万千雷霆融入他眉心的震字,一股沛然的生机扩散至他全身,可旋即而至的,是更加猛烈的雷海,更强烈的痛楚! 随着他周身雷霆的清空,远处的雷霆海洋,汇聚成十几道水桶粗、带着一丝暗金色的雷霆,以更快的速度奔流而至。 咔嚓! 第一道雷霆斩落在头颅上,林行区区凝气六层后期的修为,还有重伤在身,根本躲避不解,直接被劈的眼珠一翻,差点儿就神魂俱散,好歹是没死,可等待着他的,是猛烈的雷劈。 林行运转体内能够调动的所用灵力,以及尸阴诀修炼而出的黑气,汇聚在自己的心脉中,只用额头的震字去迎击雷霆,而后试图缩成一个球。 然而不待他有所动作。 咔嚓! 紧随而至的两道雷霆,直接将林行的意识劈得涣散,可随着林行再次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的身体,没有受到进一步的损伤,反倒是他的体内诞生的那股庞大的生机,修复着他的伤势。 电光火石间。 又是十几道雷霆落下,林行只觉面上的半截银面,变得灼热无比,而后一丝丝的如同岩浆般的东西,顺着他的脸颊流向全身,林行心下发紧。 他无法动弹,只能强忍着痛楚。 那半截银面却很快融化殆尽,融入了他的身躯内,最终归于他的心脉,竟和那缕缕黑气相融,随即林行察觉到了阿瞳的异常,似阿瞳正在融合半截银面化作的,那一丝丝岩浆般的东西。 骤然间,林行眼前一花。 他眼前乍现一片暗金色的雷海! 心下又是一惊,林行却发现这暗金色的雷海内,暗金色的雷霆只如鱼儿般游动,对于他的到来,没有半点反应。 “此是何处?” 林行不解。 他自语出声,耳畔却并未闻听半点声音,这种感觉很是难受,他也只当自己是神魂之躯,无法发出声音很正常。 可这种难受的感觉,却越发严重。 林行走马观花般,不由自主的朝着前方飘荡,他于暗金色的雷霆海洋中,看到了一幕幕曾经的光景,可这些光景,俱是没有任何的声音发出。 这些光景,似乎没有尽头。 渐渐地越发诡异,甚至其中出现的人和动物,都失去了嘴巴,邪异和恐怖的气息扑面而来,林行却只能向前飘荡。 那种难受的感觉,让他眼神涣散。 他的神魂之躯,越发黯淡。 可却有一股特别的力量,作用于他的眉心,那是一个浅淡的震字。 这股特别的力量,支撑他前行。 林行在光景的尽头处,见到一个大张着嘴巴,却发不出声音的人形怪物,怪物仰天怒吼,看那嘴型,应当是个雷字。 “雷……” 林行试着说出这句话。 可他根本发不出声音! 他不由得愤怒,他奋力的挣扎,他迫切的想要怒吼出声,随着这个过程,那人形怪物不断侵入他的神魂之躯,甚至朝着他真正的身躯蔓延。 似是,想要占据。 这一刻,他的眉心处又是一闪。 这暗金色的雷霆海洋中,林行还未完全化作那人形怪物,他用尽全部的力量,歇斯底里的喊出一个字。 “雷!” 随着这个字出口,周遭一切凝滞。 而后暗金色的雷霆海洋倒卷,那人形怪物挣扎,各种惨嚎声充斥耳畔,他的脑海中却只回荡着这个雷字。 最终,所有的一切归于沉寂。 人形怪物和暗金色的雷霆海洋,彻底融入林行的体内,林行的身躯之上,纵横交错的暗金色雷纹,自他的眉心朝着全身蔓延,一股莫名的力量,出现在他的身上,与黑纹融合在一起。 阿瞳和他的联系更加紧密。 且阿瞳的伤势,已然好转一些,林行于雷霆的海洋中下坠,他这才意识到,从自己走出船舱,到身陷雷霆海洋之中,至此不过半个呼吸罢了。 他轻轻伸出手掌,却见手掌上,暗金色的雷纹一闪,周遭无数道雷霆汇聚而至,融入他掌中的雷纹内,化作了精纯的灵力,在周身经脉游走。 林行的神念一扫,而后身躯一震。 焦黑的死皮四分五裂,落入雷海内,都炼成虚无,他身上的衣物除去黑袍,已尽数化作飞灰,就连头发都一根不剩,只见此刻,那被雷劈得锃光瓦亮的光头上,暗金色的雷纹极为醒目。 他的模样,更是恢复如初。 换形丹已然失效。 可此时的林行,脸上多了密密麻麻暗金色的雷纹,以往的平庸不再。 青溪剑已然损毁,他以神念摄住青溪剑碎片,收归自己的储物袋内。 他一手攥着自己的几个储物袋,脚下便金光一闪,龙鳞剑出现在他的脚下,高阶法器已然能够扛住雷霆,林行御剑穿梭在雷海内,不断的吸收雷霆,融入自己的雷纹内炼化。 趁机收获好处的同时,他也在思索。 “那暗金色的雷霆海洋,是震雷境?还是说,是那半截银色面具异变的结果?”林行回响着刚刚发生的事。 “渍!”识海内乾坤镜轻轻一颤,而后稚嫩的女声,带着几分臭屁的意味出现,“是那半件破法宝搞出来的事!别什么事都往老娘这里想!” 林行的神情再次变得古怪。 半件破法宝? 指的是那半截银面?! 他刚想和乾坤镜的镜灵沟通一番,却不成想,一个浩大的喝声出现。 “孽畜!祸乱人间,汝为雷鸣兽又如何?今日,吾便以汝之雷,斩汝!” 这浩大的喝声响彻天地,如同在林行的耳畔炸响,本来已然于雷海中从容不迫的林行脸色一白,差点从龙鳞剑上栽倒,他眼神却无比明亮。 只见周遭的雷海,以一个难以想象的速度,朝着正东方向急速退去。 而后就是银白的光芒一闪而过,整个世界,在此刻被耀得无比明亮,却并无半点声音传来,林行遥望正东方向。 那里…… 天际的云已然化作了一个巨大圆环,将方圆不知几千里圈在其内。 林行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第120章 布置 雨幕如瀑,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层叠变幻的乌云间,时不时雷鸣电闪,一道金色的遁光如鱼儿,在乌黑云层间游戈,趁一道道雷霆生发之机,猛扑过去,将一道道天威收摄。 “如此吸收雷霆,转化的灵力竟也归于五色莲花中,那青色的部分,也即是说雷霆的五行属木……”这金色的遁光赫然是满身雷纹、一袭黑袍的林行,此时的他身形闪烁,遁速犹如电闪。 收摄了约么二十几道雷霆,这场大雨才算停下,林行顺势按落遁光。 身形落于山谷崖壁上,林行负手而立。 他静静看着苍翠欲滴的草木,身上的雷纹敛入体内,渐渐归于无形。 从那次‘大天倾’至今,已过去两个月。 当日雷海敛去后,骆晚晴等人自天际青灰色的罡风层中落下,除去灵力稍显萎靡外,并没有受到什么大的损伤。 彼时林行才反应过来。 他朝着下方的乌黑云层遁去,实属取死之道也,即便那滚滚雷海再是汹涌狂暴,可那场‘大天倾’的战场,毕竟与当日他们所在的位置,相隔有几千里远,余威注定无法突破罡风层。 他的疏忽差点使得自己丧命。 可也缘此,他得到了难以想象的好处。 当日骆晚晴自罡风层内下行,与林行等人汇合后,便一同继续赶路。 可刚刚赶到雾山集,就得知雾山老人,在几日之前被金丹期的前辈接走,去炼制以雷鸣兽妖丹为主药的丹药去了。 无奈,骆晚晴一行人就地分道扬镳。 林行模样大变以后,自然是引起了众人的注意,但他的神魂气息没变,本人又不愿多说,除了那万宇嘲讽了几句外,便没有人关注他了。 雾山集位于雾山山脉的中段位置,正阳府的边缘,因雾山老人得名。 那里与黑山的距离并不远。 林行朝着东北方位,遁出大概有一百六七十里,就来到了黑山地界,于黑山城上空盘旋几圈,林行便朝着北侧继续前行,行不过数十里,他越过沧水,就回到了这处存在火灵髓的山谷外。 此时。 八门迷阵的阵盘已被他取走,风雷阵的巨型阵盘,也已修建完毕。 再打发了众工匠,以及那余老七以后,林行就在这处山谷内静修,顺带着调整风雷阵的巨型阵盘一些细微之处。 毕竟是那些凡俗工匠建成的,监工的余老七,也只是个相当于凝气一层修士的灵仆罢了,这由海量白玉打造的巨型风雷阵盘,尚有许多不足。 譬如灵气的流转,就几乎不通。 首先,阵纹篆刻的太过粗糙。 其次,一节节的白玉之间,诸多缝隙的填充之物无法运导灵气。 至于偷工减料,倒是没有。 经过一个半月的修缮,林行终于大致将这巨型阵盘上的阵纹,从风雷阵盘上完美复刻下来,又以灵石研磨成粉,填充那一节节白玉间的缝隙。 终于,在这场雨前大功告成。 山谷崖壁之上。 林行新长出来的眉毛和短发根根倒竖,他负手俯瞰,目光流转在围绕着山谷的巨型阵盘上,飞身遁下山谷的崖壁。 他以神念感应着,嵌于白玉巨型阵盘两百四十个凹槽中的灵石,确认一番这些灵石内的灵气,是否在巨型阵盘中流转,足足确认了好几遍。 林行不得不如此。 他已经浪费了七百多块低阶灵石,即便得到了那女修储物袋内的灵石补充,他此时余下的灵石也已然不多了。 林行又检查了一遍,这才从储物袋中取出风雷阵盘,来到山谷中央。 风雷阵盘就像是一个缩小版的白玉巨型阵盘,毕竟那白玉巨型阵盘,就是根据风雷阵盘建造的,可林行只要以神念探入其中,就能轻易地发现,这风雷阵盘内部结构,是如何的精妙绝伦。 他只是仿了个形罢了。 林行注入灵力,催动风雷阵盘,只见风雷阵盘下方的二十四个凹槽内,二十四颗灵石一一亮起,而后风雷阵盘迎风便长,林行顺势脱手而出,将风雷阵盘置于山谷的正中央位置。 璀璨的光芒闪耀,风雷二气遥相辉映,盘旋着从阵盘上升起,很快连通外围的巨型白玉阵盘,旋即二百四十块灵石俱发光芒,一节节白玉寸寸龟裂,这些龟裂很快又被灵光彻底覆盖。 嗡! 一层厚重的阵法光幕,自林行眼前升起,掠过他的身形,以极快的速度,将这处山谷的方圆百里都罩在其中。 林行看着这震撼的一幕,却面色古怪。 自从林行一个多月以前,见识了那‘大天倾’之事,他对于眼前的一幕,心中虽有波动,但远远称不上震惊。 大天倾,即是前辈修士斗法的余波,对周遭产生的毁灭性打击。 据说此次大天倾,将隔壁水月国的国都,连带着直隶省都打没了,皇室贵胄全灭,水月国原本最繁华的地界,化作赤地千里,有幸存的修士传出话来,那里没有伏尸百万,只有无边死寂。 往常来说。 金丹甚至修为更高的前辈修士们,斗法都会前往域外战场,只是此次妖盟放出的雷鸣兽,可不会守修士的规矩。 “雷鸣兽。” 林行不知为何,在这一刻,莫名想到了自己那日所经历的,暗金色的雷霆世界中,无法发出声音的人形怪物。 …… 风雷阵布下以后,林行用了几日去熟悉如何控制此阵,对于此阵的威能如何,林行已没了多余的灵石去测试。 如今,他还拥有灵石一百二十七块,这还要算上他手里握着的一块。 大部分修士这一生,应当都是囊中羞涩的。 即使是一些大族子弟。 毕竟除了那些天灵根和双灵根的天之骄子,其他的修士有多少灵石,都不用修炼用的,即便有了盈余,也很快会换成丹药,或是各类法器。 林行利用风雷阵的幻化之能,在方圆百里内,幻化出一片杂草丛生的密林,又查看了一番那些凹槽内,灵石的损耗速度,这才彻底放心下来。 只幻化出这般光景的话,灵石的损耗速度很慢,只这一批灵石,就能支撑个几年,至于这风雷阵的威能…… 想来这座一千六百块灵石买回来,又以两百六十四块灵石催动的强化版风雷阵,应当不会让自己失望才是。 万事俱备,林行目光一转。 他这才放心的打起火灵髓的主意。 如今这方圆百里范围内,任他林行怎么折腾,也不会引来旁人注意。 第121章 火毒 风雷阵内,林行好整以暇的静立。 他缓缓伸出自己的左手,剑指朝着前方空地一指,那金光闪闪的龙鳞剑,就从他的储物袋中飞出,钉入土里。 龙鳞剑的铸造者,估计死也想不到,自己铸造的飞剑,会被人拿来挖土,只见龙鳞剑在林行的御使下,如同切豆腐一般将将坚硬的土壁切开。 而后这一块块土方,被林行以神念摄起,堆到一旁,就这么机械式的重复了小半个时辰,林行看着一旁高高垒砌的土墙,陷入了沉思之中。 眉头轻皱,他停止御使龙鳞剑。 目光看向运转中的风雷阵,那灰蒙蒙的阵中,时不时有风儿刮过,卷起尘土盘旋而上,而后灰蒙蒙的阵中,闪烁细微雷光,将尘土打成齑粉。 这座巨型的风雷阵即便没有完全发动,也无时无刻不再损耗灵石。 林行摸着下巴,面露思索。 他试着伸手一招,一股飓风凝聚而来,凝在他的手中,传来沛然的吸力,将周遭的土石吸入其中,而后闪烁着雷光搅碎,他见此幕心下微动。 林行将这股凝聚的飓风,甩向前方的空地,紧接着只闻密集的土石碎裂声传来,而后一个极幽深的空洞,以及扭曲的地面,出现在他眼前。 “还可以这样!” 他颇为惊喜。 林行脚下金光一闪,来至这空洞中,手中再次凝聚出一股飓风…… 随即细微的雷光不断闪过,他不断的深入地下,很快来路已然塌陷,可林行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眨眼一个时辰过去。 地下三百丈下。 林行的神念,察觉到了灼热气息的外溢,他识海内的乾坤镜轻颤。 那自称老娘的镜灵,应当有些按耐不住了,林行好笑的摇了摇头。 “老娘按耐不住?”随着林行摇头,乾坤镜又是一颤,其内又传来一阵鄙夷的情绪,紧接着那稚嫩的女声再次开口:“主人这样的废柴,若是不进离火境,只怕这辈子也修炼不到筑基期呢!” 林行苦笑一声,没有接茬。 对于乾坤镜时不时冒出几句惊人之言,他已经习惯,这跳脱的镜灵,和这个世界的冷漠和黑暗简直格格不入。 他不讨厌这种感觉。 手中又是凝聚出一股飓风,伴随着雷鸣声,被林行轰然砸落在脚下。 而后灼热的气息便喷涌而出,同时喷涌而出的,还有极灼热的岩浆! 林行心下一惊。 他的神念为何没有察觉到岩浆? 容不得他多想,他如今的修为,即便有身上的雷纹存在,也没有达到能在岩浆里泡澡的地步,更何况这岩浆…… 林行朝着后方遁走间,就看到了堵塞的土壁,他的神情却是愣住。 “雷纹!” 他想到了身上的雷纹,眼中异芒一闪,身上雷纹闪过微弱的光芒。 林行想起那日雷海中的光景,身躯一震,回忆着那日的光景,他福灵心至,于自己的眉心处暗自观想起来。 “八卦中,雷为震,风为巽。” 林行的眉心处,一个浅淡的‘震’字浮现,旋即他身上雷纹便光芒大作,这雷纹的光芒,蔓延至他的喉咙时。 林行有种抑制不住的感觉。 “雷!” 他不由得伸出左手,朝着上方虚抓。 咔嚓! 外围的风雷阵内,骤然一声雷鸣响起,而后一道极璀璨的雷光汇聚而至,融入林行的手中,蔓延至他的全身。 而后他整个人化作一道雷光,如同没有实体一般,于眨眼间,就朝着上方遁出三百丈,穿过土石回到地面上! 到地面上的下一瞬,林行就御剑而起,盘旋在半空中,下方的土石隆起了个大包,很快轰的一声喷出无数红色气体,直接将山谷内的草木烧成了灰烬,就连山谷本身,都有小半化作岩浆。 林行眉心处的震字,随着他的观想,又唰的一下化作了巽字。 而后于风雷阵内,林行摄住一缕微风,便融入了风中,飘摇中看着下方咕嘟咕嘟冒泡的山谷内,心中惊喜。 “这才是乾坤镜真正的神妙!”林行直至此刻,方觉从前自己是何等愚昧,简直就是坐守宝山而不自知! 林行嗅着刺鼻的味道,见下方山谷内的异动平息,落在了龟裂的灼热崖壁上,脚上的靴子顿时烫化,腿上的衣物也被烧毁,林行周身雷纹聚散,灵力形成一层隔膜,将热量阻隔。 他赤脚走向那依旧往外逸散红色气息的洞口,越靠近空气越是灼热,当林行距离这洞口几步远时,周围的温度已经来到了难以形容的地步。 林行取出一枚金锭,却见那金锭在自己手中,很快化作了金水。 灼热的痛觉渗入骨髓,林行却神色不改,只挥挥手将金水甩掉。 他没有去管手上的烫伤,这点伤势于他而言,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甚至还赶不上乾坤镜的阴煞炼体,阳煞炼神,给林行造成的痛楚。 他并指成剑,置于眉心前。 离火! 林行于自己的眉心处,渐渐观想出一个‘离’字,旋即他手上的痛楚顿时消解,对于周遭那种灼热到难以忍受的感觉,不仅无法再影响到他,他反而有种极为亲切、想要靠近之感! 身上的雷纹也似染上了暗红,林行赤脚朝着那喷吐红色气息的空洞走去,来到这空洞前是,就连身后的黑袍,都因为灼热而产生了一些变化。 林行身后的黑袍变得更加漆黑,如同一片天幕落在地上,显眼无比。 “火灵髓!”林行只朝着那空洞中瞧了一眼,就留下了两行干涩的血泪,“竟然有如此多的火灵髓!这下面莫非有一处中品以上的火属性灵石矿脉不成?可若是灵石矿脉,怎会无人发现?” 他赶忙收回目光,退到一旁。 以灵力蕴养双目,林行面露思索。 这灼热的红色气息,不过是火灵髓的衍生物而已,此时这空洞中的火灵髓,已经外溢到了距离地表很近的位置。 林行神念一扫。 按照他的估计,这里的火灵髓总量,只怕有几顿之多!这无疑是有些不现实的,除非这下面的东西,不是火灵髓! “这些当然不是火灵髓!”识海中的乾坤镜再次出声,解答了林行的疑惑,“这东西是火毒!火灵髓在火毒下面呢,已受了很严重的污染。” “这东西是能收到离火境里,可你用它来修炼,那乐子就大了!” 那稚嫩的女声幸灾乐祸道。 “火毒?”林行不由心头沉重:“镜灵,若是我把火毒收入离火境内,然后进入其中修炼,会有什么后果?” 他还是不死心。 毕竟灵根资质差到极点的他,要是不指望离火境,修炼到死也不会有突破到筑基期的希望,这一点林行很确定。 毕竟凝气中阶、凝气高阶能用到的丹药就那几种,他早已计算过。 即便有充足的资源供应,他的修为,在寿元耗尽前也就到凝气十层,这还是在没什么瓶颈的情况下的理想结果。 “后果?能有什么后果,有老娘在,火毒和火灵髓对主人又没什么区别,不过对于别人来说嘛……”镜灵依旧是那副鄙夷的语气,臭屁的很。 林行闻言,却是心下一松。 第122章 道机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冒着灼热气息的空洞,非但没有降低温度,反倒将大地炙烤的融化开来,本来灰蒙蒙的风雷阵内,尽数化作暗红之色。 林行的神情凝重。 他脚下踩着龙鳞剑,御剑腾空,以神念查探到下方火属能量的狂暴。 “这火毒如此狂暴,只怕不消半日,就会爆发出来,届时风雷阵能否将其引发的声势掩盖?”林行虚眯双目,汗如雨下,滴落在空气中被直接气化,“看来,我须得快些做出决定了!” 林行扭头看向支撑风雷阵运转的两百余块灵石,他以神念查探其中那快速消耗的灵气,心中不由得紧迫起来。 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 林行很快心下一狠,将龙鳞剑收入储物袋中,再次并指为剑,于眉心处划过,那里很快浮现出一个模糊的离字。 八卦中,离为火。 他先前已然知晓,自己能够借助乾坤镜,掌控巽风、震雷的力量,施展出种种神妙,而此时他掌控的力量为离火,按理说深入那巨量的火毒中,应当不是什么难事,可事实并非如此。 许是他掌握的离火力量太弱,无法将乾坤镜的神妙发挥多少,先前他在离火状态下,只是往那冒出灼热气息的空洞内看了一眼,就被灼出两行血泪,那一幕,给林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也是他犹豫的根源。 若是贸然深入其中,他可能会被直接气化,而且储物袋等物,乃至身后的黑袍,林行都不确定,它们能否扛住火毒。 目光一闪,林行将身上的黑袍褪下,包裹着几个储物袋丢到山谷外。 这个位置不远也不近,若是他无法扛住火毒身死,很快这几个储物袋,以及神秘的黑袍,也会被爆发而出的火毒吞噬,绝不会便宜了别人。 身上胡乱套着的衣物已然被烤化,林行衣衫褴褛,深吸一口气。 可那难闻的灼热气息,却差点将其顶个跟头,林行轻咳几声,抬起头来不再犹豫,落在了烧红的地面上。 刺啦! 脚底板直接被烧焦,淡淡的肉香四溢,很快却因为林行此时的离火状态,很快烧焦的部分又恢复了正常。 且那种狂暴的灼热气息,顺着林行的脚下,疯狂的涌向眉心处。 这一刻林行如同化作了凡人一般,他体内的微薄灵力,根本无法抗衡着霸道的火毒力量,一时间,他的身上如同被灼热烙铁碾过,很快化作了焦黑一片,却又以相当的速度恢复原状。 毁灭与新生,一如之前沐浴雷霆。 眼中的世界化作一片火色,林行僵硬的迈动脚步,朝着前方挪动。 他眉心处的离字微闪,整个人如同融入灼热气息中一般,倏忽就来到了那空洞附近,陡然翻了数倍的灼热气息,直接将林行体内的所有水分蒸干,他眼中的世界化作了一片漆黑。 就连神念都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林行的生机被乾坤镜牢牢护住,火毒散发的灼热气息,不断被乾坤镜吞噬,乾坤镜兀自轻颤,似在催促着他,朝着那死亡空洞中一跃而下。 这空洞周遭的土石,正在被飞速气化,那空洞正快速扩张,其内的火毒如同活物般,正在往上涌来,所过之处数丈内,无论是岩石还是泥土,都化作了虚无一般,那景象令人胆寒。 这种温度…… 林行如果面部还能够动弹的话,他的眼角一定是抽搐的,毕竟这种温度他是前所未见,只怕就是个筑基期的修士,陷落在其中也不一定能活! 随着火毒越发靠近,地面很快下陷。 林行的心中重归平静。 他如同在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般,一步迈出,朝着那空洞中坠去。 霎时间,半截身子都被气化! 只余下骨骼经络间,那乾坤镜离火状态散发的力量,将他半具残躯护住,林行的心中没有半点杂念,即便是痛楚也已接近麻木,他仔细感受着更加疯狂涌向乾坤镜内的灼热气息。 还不足以进入离火境。 下坠,下坠。 林行很快只余下一副骨架,挂着几块焦黑的肉,以及那护住骨骼经络的,越发强大的离火之气,他的生机如风中残烛,一个不好就要丧命。 且,骨头渣子都会被火毒炼成虚无。 没有任何的留恋,更没有半分的犹豫,此时的林行只安静的看着自己消融,如同跳脱出这个世界,跳脱出这具躯壳。 所谓灼热,所谓寒凉。 无非是人之所感。 若是彻底脱离人的感官,灼热与寒凉又有什么区别?目所视,耳所闻,鼻所嗅,舌所尝,身所触,是人用来认识这个世界的手段,那脱离这些手段以外,这个世界,又是什么样子的? 若他林行是一块路旁的石头,没有任何感知外界的手段,那对于石头而言,是否这个世界就是不存在的? 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凡人万死万生,永远受困此中,若要脱离苦海,唯有缘起性空。 于这生死之间,林行再次顿悟。 就连乾坤镜的镜灵,也有些惊讶,她发现自己的这一任主人,其悟性堪称恐怖,若是资质再好些,只怕…… 随着林行的顿悟,他的身形一个闪烁,就被吸入了离火境内。 离火境本就是乾坤镜内蕴的八个秘境中,历任主人用以闭死关之处,如今却被林行拿来进行凝气期的‘常规’修炼。 以前,镜灵是有些不忿的。 毕竟它苏醒以后,就发现自己已经认主,且这任主人弱小的不得了,更不是什么天之骄子,就连那可怜的五行灵根,都是包裹在乾坤镜周围的那层石皮赋予的,说白了,本就是个凡人。 那层石皮,为乾坤镜流落尘世,吸附的五行之气高度凝聚之物。 用之,可让凡人拥有灵根。 可让区区的凡人逆天改命,这该如何的艰难?即便是乾坤镜这等神物造就的灵根,也不过是最平庸的五行灵根。 是以镜灵先前都在放任,试图让这任主人自生自灭,再另外寻一个身怀大气运的天之骄子做主人,不过见识了这任主人的恐怖悟性以后,镜灵略加思索,倒是没有坑死这任主人的想法了。 关于这一点,林行,自是不知。 他此刻尚在离火境内,半截残骸,残烛生机,在离火境内的灵气下缓缓修复,得到了巨量火毒补充的离火境,内部充斥的灵气极为浓郁,几乎化作了淡红色的雾气,不断的聚散着。 于离火境内不知过去多久,林行的残破身躯,大致被灵气修复过来。 只是他的身躯上,多了许多暗红的纹路,散发着灼热而狂暴的气息。 第123章 巨型灵石 “这里和上次来时倒大有不同。”林行已醒来数日,他盘腿坐在幻化而出的青石台阶上,周遭空间中充斥着淡红色的灵雾,一呼一吸间,充沛的火灵气被他纳入体内,炼化成精纯的灵力。 此刻他已将体内的灵力彻底恢复,丹田内那数日前还处于萎靡状态的五色莲花,一改萎靡状态,不断在林行四肢百骸中,聚散着五色的灵力。 他的境界依旧是凝气六层后期。 林行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自己正在不断的进步,即便很是微弱,但积少成多,突破凝气七层的时机已然临近。 大五行凝真妙法的修炼,从五脏始。 自从日前林行的身躯,在充沛的生机下重塑,他的五脏六腑功能就强大了一个等阶,以往在灵力运转一次周天,往往需要六个时辰以上,而此时灵力运转一个周天,则只需要四个时辰。 整整提高了三分之一! 再加上阿瞳的衰弱与异变,导致林行变缓的修炼速度恢复如常…… 林行有信心在五年内,达到凝气七层! 纵然有些无法理解,为何在火毒中,他的五脏六腑尽数被气化,生机却能不散,但林行从来不是纠结过去之人。 不散自有不散的道理,日后自会明白。 眉心处那火焰色的离字闪烁,林行起身往更下方行去,五年终究还是太慢了,而此次他进入的离火境,和之前那次进入的离火境,最大的不同就是台阶走向,那次是向上,此次则向下。 幻化而出的青石台阶,随着林行脚步前近,一节节的消散,就这么走了大概百余级台阶,林行感到一丝吃力。 这吃力的感觉,来源于灵气的浓郁。 前世林行倒是听说过氧气中毒一说,此时他周遭的火灵气,浓郁到几乎液态,随着他的一呼一吸,从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中,疯狂的挤入。 林行盘腿坐在青石台阶上,再次闭目修炼。 大五行凝真妙法散发着五色灵光,讲他的身躯笼罩,这门功法最主要的特点,就是其中正平和,修炼起来按部就班,随着丹田内的五色莲花生长,他的灵力越发精炼,总量也越来也越多。 半月后。 林行习惯了此地的灵气浓郁程度,他再次往下行了几十个台阶。 而后继续盘膝修炼。 就这么时光飞逝,眨眼间离火境内,已经悄然过去了四十三年。 若是放在外界,四十三年风云变幻,不知能生出多少事,可这离火境中,却仿佛没有丝毫变化,聚散的淡红色灵气仿佛不知疲倦,只有不断消失的青色石阶,是这离火境中唯一的变量。 四十三年! 都言修真无岁月,可岁月终究在林行心底,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前世今生,两入离火境,林行感官上的时间,已经过去了百余年,再加上曾融入的许多记忆画面,凡此种种,让林行的心绪变得淡漠无比。 他初始的十几年,还会想到尘世间的一些事,会去思索,会去体悟。 可随后的二十余年,他无思无想,只专注修炼一事,除了偶尔灵力修为突破时的欣喜外,再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寂寥,枯燥。 修士本就该如此。 万古如一日,炼己得长生。 可若是说林行后二十余年的时间里,当真没有任何的思索,也不尽然,他只是如明镜倒映般,浅淡的把出了离火境之事,在心中过了一遍。 只一遍,就下了决定。 这种奇特的状态,让他思索的效率大大提升,杂思妄想悉数摒除。 林行田内的五色莲花,花苞初显,似乎在孕育着什么东西,他的灵力修为来到了凝气十层的圆满,只差临门一脚,就能突破到凝气高阶,可这临门一脚,将他死死的阻隔在凝气高阶之下。 他已尝试强行冲过,两年有余,可这凝气高阶,始终无法突破。 每次体内的灵力鼓荡,仿佛掀起千钧力,悍然冲击那层屏障,都被那层天堑般的屏障,轻而易举的阻隔下来。 直至现在,林行已不抱期望。 林行只是在精炼体内的灵力,同时继续朝着下方台阶行去,他已然发现,此次的离火境他随时能够脱离,许是之前就有所顿悟的好处,可这么轻易地离去,他心中还是有些不甘心。 下一次再进这离火境,就不知何年何月了,毕竟火灵髓也好,火毒也罢,这类东西的罕见程度,都注定了不是他林行区区低阶散修,能轻易得到的,那南洲修真界见闻的玉简中有记载。 一块内蕴灵髓一点的顶阶灵石,需要中阶灵石十万块,换成低阶灵石,那就是一亿块,就这样还有价无市。 一亿块低阶灵石! 当日光是看到这个数字,林行就一阵眼晕,恐怕他就算习会炼丹,且炼丹的成功率不低,这辈子也赚不到这么多灵石,更逞论换成顶阶灵石。 当然内蕴灵髓的,并不只有顶阶灵石。 且灵髓的品质,也有高有底。 如顶阶灵石内蕴的灵髓,那自是最高等的灵髓,而若是品质比较低的灵髓,诸如那乔宣手中的水玄珠,就内蕴着些许品阶较低的水灵髓,就是这些许水灵髓,让那水玄珠的威能莫测。 可即便等阶再低的灵髓,也是有价无市,纵万块灵石,也一滴难求。 随着林行继续往那青石台阶下方行进,周遭火灵气已浓郁到了极点,化作了粘稠无比、几乎成为固态的东西,他周身皮肉如被炙烤,体内的灵力不断外溢,又被狂暴的火灵气堵了回来。 很快他的身上隆起大包,迈出的脚步无法再前进,仿佛再前进一步,他就会彻底爆体而亡,他的神念艰难探出。 终于,他看到了青石台阶的尽头。 那是一处平整的石台祭坛,祭坛上,只插着一把通体火红的长剑。 是那把剑! 林行想到了自己在未来见过的,那五色莲花神念烙印中,游走的五柄飞剑,其中一柄赫然就插在那石台祭坛上! 身躯再也承受不住,林行选择了退出。 他的眼前一花。 再睁眼时,已来到一处空荡荡的所在。 黑暗笼罩着四周,林行神念一扫,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下,那是一块半人高的火红色石头,其内火灵气内敛,林行试图将神念探入其中,却被发现他的神念只能朝其中探出数寸! “这是……灵石?” 林行触摸着那块半人高的火红色石头,心中冒出了一个荒谬的念头。 这么大的灵石他前所未闻,即便是那南洲修真界见闻的玉简中,也没有描述过,他的神念仔仔细细查探四周。 火毒已然不见半分,想来是尽数被乾坤镜吞噬了,那这块半人高的火灵石,难道就是火灵髓?可他识海内的乾坤镜,却没有传来任何提示! 若这半人高的火灵石真是火灵髓,以镜灵的做派,早就催促着他了。 第124章 郑瞎子 “自枭王承天命起义河阳,至今已有年余,起义军势如破竹,两月前枭王天麾下五灵将率军攻克京都,仙师凌虚子诛前燕皇帝于金銮殿上,遂枭王范长天于颍川祭天,建立新朝,国号大业。 大业立红莲教为国教,废前朝弊政,建立户籍制度,轻徭薄赋……” 河阳镇,客栈,某处房间。 林行正将一块小巧的玉简贴在额头,以神念查探着其内的消息。 这是他在正阳坊天机楼购置的情报玉简,不得不说天机楼对于这些细枝末节,记载的可谓详细无比,就连范长天登基当日,几时起夜都记下了,对于那所谓五灵将的来历,则一笔带过。 起义胜利的如此之快,林行还是有些始料未及的,毕竟前燕的地域如此广袤,范长天怎么会这么快就打到京都? 林行想起那段红衣。 想来其中定有此女的功劳,说不定就是此女背后的红莲教出手,才造就的结果,至于使用了何种手段就不知道了。 将玉简放下,林行负手站在窗边。 下方街道上人来人往,各路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盛夏的炎热令远处地平线上空气稍稍扭曲,那专供山民和商户交易的市场,一如从前。 林行微微失神。 这些年来,他走出了小山村,可似乎失去的,远远比得到的更多。 眼下的他,只余下疲于奔命四个字而已,如同一只失去了脚的鸟,只能不停地飞行,再没有停下来歇息的时候。 若是当日他不走出小山村,是否还会如从前一般,无忧无虑的过活? 大抵上是不可能的吧。 “河阳镇上的灵气,越发稀薄了。”林行神情平静,他将身上披着的黑袍脱下,塞入了储物袋中,换上一身曾经只能远观的黑色锦衣,系紧了腰带,踏着登云靴,推开房门一路漫步下楼。 满堂食客,熙熙攘攘。 各类菜肴的香气,混杂着外面小巷里的臭气,和食客们的汗臭味、女子的胭脂气,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衬着嗡嗡的苍蝇声,让刚迈出客栈门槛的林行眉头微皱,却很快舒展开来。 故乡此行后,不知何年归。 他在路旁的穷酸书生摊位上,买了一把折扇,也不管那书生宰了肥羊般欣喜的眼神,丢下二两银子转身就走。 行至街角,林行看着当年自己杀王勃之处,脚步变得缓了些。 彼去经年,恍惚间,犹如上辈子的事。 浅笑摇头,林行挥动折扇,感受着那无法驱散炎热的微风,骤然转过身去,看向路旁那原本范友的当铺大门旁。 那里,一个老人正静静面对他。 此人…… 是那郑晴的爷爷! 郑瞎子似察觉到了林行的注视,微微一笑,林行瞳孔微缩走了上去。 “老丈可瞧得见我?” 林行站定在那老人身前,目光扫过老人满脸的褶皱,随着他的目光落在老者的瞎眼上,他心下陡生一种被看透之感。 顿时,他有些惊疑不定。 眼前之人不过没有灵力修为的凡人,而且还是个瞎子,如何能让凝气十层圆满的他,产生这种被看透的感觉…… 郑瞎子捋着花白的胡子,刚欲开口。 “去你娘的臭瞎子,还敢来这儿站着?”当铺内走出一个十几岁的小伙计,这小伙计以为林行是当铺的客人,一脚将郑瞎子踹翻在一旁,“这位……这位大人,您要当些什么?快请进!” 这小伙计一看林行身上的锦衣,顿时知晓眼前人的身份不凡,赶忙谄媚了起来,林行古怪的瞧了这小伙计一眼。 林行挥手丢过去一块银锭。 “去客栈要上一桌好酒好菜,送到天字四号房里。”说着,林行又瞧了几眼那发怔的小伙计,来到一旁扶起了郑瞎子,朝着身后的客栈走去。 …… 客栈内,天字四号房。 一股发馊的汗臭味四散,对面的郑瞎子正狼吞虎咽,林行只静观之。 他的神念集中在此人身上,来回查探。 可依旧没能找到什么特异之处。 “莫要看了。”郑瞎子抹了抹嘴,在锃亮的衣服上擦擦手,抬起眉眼,空洞洞的瞎眼直勾勾盯着林行,“五灵根的小子,短短几年就修炼到凝气十层圆满,你的秘密,的确诱人的紧。” 林行心下一沉,面色紧绷。 他如临大敌的站起身来,连退数步,神念已蓄势待发,时刻准备催动乾坤镜,于眉心观想出震字后伺机遁逃。 “老丈这是何意?小子不解。” 林行依旧在装傻,实际上已经在脑海中,规划好接下来的遁逃路线。 “莫急。”郑瞎子神情似笑非笑,“要是老夫当真觊觎你的秘密,早就动手了,又何必等到今日?你的秘密虽然诱人,但并非老夫的机缘。” 郑瞎子的声音低沉嘶哑,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韵味,让人不由自主的放下了戒备,林行看着此人的作态,目光微闪,又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他目光古怪的看着郑瞎子喝酒,一杯又一杯,直到将那壶老酒喝光,郑瞎子才长叹一声,这才将面庞转向林行。 “你的命,老夫看不清。”郑瞎子空洞的眼眶之间,眉头紧紧皱起,“老夫的时辰已经到了,你是老夫修成大衍神数以后,第一个看不清命的人,老夫等下会将大衍神数,传授于你。” “老……前辈!”林行霍然起身。 他心中有些莫名其妙。 眼前之人确是故人郑晴的爷爷,当日他在街道上确是帮过此人,可想到此人的修为,林行知晓自己当日只是班门弄斧,此人缘何,口出此言? 收回溜到嘴边的‘老丈’称谓,转而口称前辈,这细微的变化让郑瞎子有些好笑,他的神情却没有任何变化。 “来。” 郑瞎子朝林行轻轻招手,林行只觉身躯不受控制的被其摄至近前,刚欲催动识海内的乾坤镜,就被郑瞎子并指为剑,点在了眉心当中位置。 “大衍门第一百九十一代传人,代门主郑天雄,今将大衍神数传于汝,汝,即刻为大衍门第一百九十二代传人,授汝大衍神数、五御灵诀,日后汝当以光复大衍门为己任,惩除叛徒……” 林行眼前一黑,心底响起了郑瞎子的声音,旋即两道浩如烟海的繁复法诀,就充斥了他脑海的每一个角落。 大衍神数!五御灵诀! 这两道法诀的精妙程度,远超林行的想象,他只是略加参悟,就只觉头大如斗,一阵眩晕,眼前却渐渐亮起。 只见那郑瞎子伏于酒桌之上,呼吸已然停滞,神魂气息早已散去。 林行朝着窗外一看,方觉已至深夜。 第125章 回乡 将郑瞎子掩埋,林行出了河阳镇,一路往曾生活的小山村方向而去。 郑瞎子传授的大衍神数和五御灵诀,都是筑基期才能修炼的法诀,林行在搞明白这一点后,却是越发的疑惑起来。 此人,为何将他收为大衍门第一百九十二代弟子?甚至连自己的意见都没有问,若是他直接将大衍神数和五御灵诀,刻录在玉简中卖掉,料想这郑瞎子已然身死,根本无法奈何他。 还是说…… 此人已大衍神数看出了什么? 还有此人的修为,明明可以直接秒杀自己,可为何在传授那两道法诀以后,直接就气绝身亡,死后尸身之上更无半点的灵力残留,就连其体魄,都弱的赶不上曾经林行诛杀的石守田。 思索间,狂风忽作。 天地间乌云汇聚,少顷噼里啪啦的雨滴落下,雷鸣电闪,林行顺势腾空而起,御风而行,眉心处的巽字亮着微光。 苍茫的雨幕间,他的神念铺散开去。 足足笼罩了周遭六百余丈,这方圆六百余丈内的草木摇曳,万种生灵纷纷入林行眼中,这一刻他有所明悟。 或许那郑瞎子,早就在观察他了。 这才有了这传功于他的决定。 许是寿元已尽,又或许有其他的原因,但如今郑瞎子已死,无从追究,只能留待日后再看,譬如那任家的任玄,也修炼了大衍神数,那任玄是否和郑瞎子此人,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关系? 林行想起了郑瞎子传授他两道法诀时,脑海中响起的声音,那‘惩除叛徒’四个字回响耳畔,他的面色渐渐凝重。 他与任玄本就有仇。 那任家的两父子,皆是因他而死。 日后任玄若是找上门来,他唯有与之死战,而据说那任玄是个筑基中期的修士,见识过筑基修士强大的林行,可未曾抱有半点的侥幸心理。 他能将那乔远收入坤阴境内,实属是侥幸万分,乃不可复刻之事。 想起了乔远,林行目光一闪。 他在自己的眉心处观想出震字,把此次雷雨的雷霆尽数收敛炼化,体会着丹田内五色莲花的壮大,落在一处山巅。 凝神沉入乾坤镜内,林行试图沟通镜灵,无果,只能小心翼翼的探入坤阴境,他深吸一口气,身形唰的一下不见。 坤阴境内,林行神念一扫,而后身形再次闪烁着消失,回到了那处山巅,山巅之上他略加回想,心下就是一松。 坤阴境内,那筑基修士果然已身死。 其尸身盘坐在地,死气森森,甚至少了半个臂膀,灵田内一片狼藉。 林行再次催动乾坤境,进入坤阴境内。 他站在灵田边上,看着那好像已然死去多年的乔远尸体,弹指打出一道灵力,嘭的一声将乔远尸体打翻在地。 厚厚的冰霜凝结,将乔远的尸体冻结其中,那张老脸略显扭曲。 没有任何反应,他已经彻底死去。 死于寿元耗尽。 筑基期的修士寿元一般来说,在两百岁左右,乔远当日寻林行报仇之际,就已经两百零二岁了,被困于坤阴境内数十日,相当于过了几十年,就连尸身都已经有些萎缩,却并未腐烂。 林行走上前去,神念扫看四周。 此人还准备了一些后手,似乎要暗算自己,可这些后手随着坤阴境内的恐怖时间流逝速度,也化作了无用。 林行徒手在灵田内挖了几下,一个金色的轮子,被他拿在了手中。 其质地非金非铁,更非玉石。 其上只有微弱的灵力波动,还存在了一些林行看不懂的力量残余,他又打量几眼,将这金色的轮子收入储物袋中。 来到乔远的尸体前,林行有些可惜。 此时这老家伙的神魂气息已散,无法摄入巽风境内,查看其记忆了。 他取下乔远身上唯一一个储物袋,目光看向其上那紫色火焰标志,神念不受任何阻碍的探入其中,又是大失所望。 其内半块灵石也无。 只有一个同样紫色火焰标志的玉盒,林行看着这紫色火焰的标志。 他从自己的储物袋中,取出那升仙令。 两相对比,林行心下一动。 他将那铭刻这紫色火焰标志的玉盒打开,只见其内安静的躺着三枚升仙令,俱是与自己的这枚升仙令一模一样! 抚摸着升仙令,林行神情晦涩。 他把自己的升仙令也放在玉盒里,收归自己的储物袋,将乔远除了空间比较大以外,没有任何特点的储物袋也塞在自己怀里,这才看着乔远尸体上,那未曾损坏的衣物,面露思索之意。 这衣服……莫非是法器? 林行将乔远身上的衣物褪下,装入自己的储物袋中,摩擦着下巴。 他从自己的储物袋里,又将那存置许久的石守田,那尸首分离的尸身丢在坤阴境中,最终他决定放弃炼制行尸。 毕竟尸阴诀中记载的,炼制行尸之法太过惨烈,需要以上百玄猫的头骨,以及婴孩的小臂骨,炼制出魂铃,才能够完成炼制行尸的最后一步。 此举太过麻烦。 林行又打量几眼坤阴境的大小,发觉此时的坤阴境,那因为他种植灵药而缩小的部分,已然彻底的补了回去。 他满意的点点头。 身形一闪,林行再次回到那山巅。 山巅较为光秃,往下看倒是林木丛生,林行继续向小山村方向赶路。 这些时日来,他通过吸收每次雷雨时的雷霆力量,体内的灵力已然精练了百分之一,他发现炼化雷霆得来的灵力格外精纯,与这百分之一的灵力对,比自己体内的其他灵力,显得格外虚浮。 林行心中已有计较。 若是他将体内的灵力,通过不断的炼化雷霆,转化为精纯灵力,那突破到凝气高阶的几率,是否会提升一些…… 回到曾生活的小山村,林行颇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但他还是迈开脚步,回到了自己曾经生活十几年的家中。 厚厚的灰尘,层层的蛛网。 破败不堪的简陋屋棚,林行来回踱步,神情间追忆浮现,直至天明。 一缕朝阳刺破阴霾,洒落在他曾经的家中,透过蛛网,有些刺眼。 “人生处处知何似, 应似飞鸿踏雪泥。” 林行深深的叹息一声。 日后他应当再不会回来了,林行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被自己盖得乌黑的被子,又瞥了眼墙角已经没了蜘蛛的蛛网。 少顷,一道金色的遁光冲天而起。 …… 紫炎派位于前燕边境,如今归于大业国的颍川之侧,颍川是一片连绵不知多少万里的山脉,传闻上古有仙人天降,于此传道万民,教化众生。 直至几万年前,紫炎派开派祖师,紫恒真人云游至此,开宗立派。 自那时开始,紫炎派就是南洲修真界二十八仙门之一,虽说近几千年来有些衰落,依旧是临近几国中最大的仙门。 再过不到两个月,就是紫炎派的收徒大典,彼时临近几国内有资质的孩童,以及闻讯而知的散修,都会奔赴而至。 其中有资质的孩童们,通过考验后会各自拜师,成为紫炎派的内门弟子,没能通过考验的,会被遣返回各自来处。 至于那些赶赴而至的散修们,则会用来充实紫炎派的外门力量。 说白了,就是充当炮灰。 第126章 盐城 “此去颍川,当北行五万七千余里,经五州四府,三山六郡,方可达至,想前世的神话传说中,西天取经也不过十万八千里!这个世界的地域可真是广袤。”林行踩着龙鳞剑,于空中遁走。 林行离开正阳府已有数日,路上倒是遇到过几个修为在凝气期的修士,皆是匆匆打了个照面,并未做什么交谈。 从正阳府北行,途径的第一个郡,名盐州郡,此郡最显着的特点,就是存在着一方内陆海,因海水咸度更高,为前燕的官盐主要产地,业国继承前燕的领土后,也将此地划过官盐产地。 此郡油水极厚,前燕治理此郡的,是赵、刘、韩三大家族,为跟着前燕开国皇帝打江山的几位大将后裔。 如今业国治理此郡的,则是红莲教。 至于赵、刘、韩那三大家族,该杀头的杀头,该流放的流放,就连各自的府邸,都成了那红莲教的传教所在。 盐州郡,盐城。 作为此郡最繁华的都城,盐城内的修士往来不绝,是以一袭黑袍的林行到来,并没有引起他人特别注意。 “竟奢靡至此!”林行在盐城门前按下遁光,目光穿过人群,最先看到了就是两个纯金铸造的石狮子,雕刻的栩栩如生,在城门前放着,放眼望向城里,最常见的,就是各式各样的青楼。 大致形容的话…… 有的风格文雅,有的风格粗暴,唯一的相同点就是生意都很火爆。 街上随处可见穿着暴露的女子拉客,更有俊俏小生,也出来抢生意,路旁的乞丐被人一脚踹翻在地,脸上的浓疮,蹭到了进城卖皮毛的猎户货物,那翻看货物的富家公子顿时脸色铁青…… 喧哗声四起,林行收回目光。 他迈步朝着另一侧的大门走去,那是专供修士进出的门户,无人看守,也根本没有急着进城的人敢越雷池半步。 城内本来欲要指挥家奴,打死乞丐的富家公子,因为被猎户拉住而面露不悦,就要出言呵斥,陡然见到那仙师专用的门户汇总,林行的身影迈步而入,一改不悦的神情,变得和蔼可亲。 “来人!将这位老人扶起来。”这位富家公子做了平生有数的几件好事之一,虽然这并不能改变他的命运,“不长眼的东西,这位老人摔倒了也不知道扶,我孔家真是白养你们了!” 孔姓的富家公子,一遍指挥者家仆,将乞丐扶起好生照料,一遍偷瞧林行,林行没有搭理此人,只径直的走过。 他的目光倒是落在那猎户身上一瞬。 身形短粗、颇为厚实,生的满脸横肉,倒是和他二叔年轻时很是相似,他目露追忆,扭过头来,没有过多关注。 盐城的街道很整洁。 四通八达却井然有序,林行神念一扫,寻了处雅致的青楼入住。 倒不是贪图美色。 六个身材丰腴的美人,扭动曼妙的腰肢起舞,身上的轻纱半遮半掩。 佳躯美玉,媚眼如丝,若是常人在此,早已把持不住,饿狼似的冲上去了,林行只是静听靡靡之音,心中波澜不惊。 “这盐城的青楼,水平比正阳府城高出了不少。”即便是林行也会心动,但他只静观之,“背后之人的手段也高。” 抬眼一瞧,欲念四起。 眉眼稍低,欲念平息。 欲望生灭之间,他端起酒杯,目光微闪。 清亮微黄的酒水,倒映着漫天的粉色气体,这粉色气体被光顾青楼的客人吸入体内,很快便催生出高涨的兴致。 “这盐城内的青楼,算上这里,共有三十六处,暗合那天罡之数,又隐隐成阵,不知是何方高人的布置,有什么目的。”林行饮下杯中酒,挥散众美人,盘腿坐于塌上,取出两块灵石。 什么目的都不关他林行的事。 他之所以选择暂居此地,纯粹是因为这盐城中,此地最为特殊。 …… 入夜四更,残月西斜。 惨白的月光洒满盐城,闭目调息的林行睁开双眼,大五行凝真妙法行了一个周天,他御剑消耗的灵力已基本恢复。 “开启了么……”林行下了床榻,将自己的神念探出,与同样蔓延而至的另外几道神念略一接触,又骤然散开。 离开这处雅间,林行在雅间外的美人引路下,朝着地下行去。 修真坊市大都修在地下,而盐城的修真坊市,就更为特殊了,若是没有盐城坊的令牌,只能在四更天以后进入其中,这一点,林行还是在以往某块记载前燕风土人情的玉简中,得以知晓的。 很快林行见到刚刚与自己神念接触的四个修士,此四人为一女三男,修为参差,皆在美人引路下,往地下行去。 林行打量这四人的同时,四人也在打量着他,可发现林行的修为不明后,这四人俱是神色微变,侧开了目光。 刚才几人的神念,与林行神念有短暂接触,却是没有发现,此次进入盐城坊的修士中,竟有一位修为莫测之人。 四人中的女修浅笑一声,扭动腰肢款款上前:“这位道友面孔生的很,不知来我盐城坊所为何事?小女子深闺寂寞,说不得能相助一二。” 林行瞥了眼这上前的女修。 这女修凝气五层的修为,灵力虚浮,容貌绝佳,眉宇间更有一股难言的风情,身材倒是极为诱人,衣物只半掩着重要部位,足令人血脉喷张。 收回目光,林行神情冷漠,没有言语。 祁听云脸色一僵,脚步微缓。 她没有继续靠近林行,只是尴尬一笑,驱散心底突然出现的寒意。 眼见已然惹得眼前修为远超自己之人的不喜,她也识趣的没有再多言语,低眉顺眼的跟着引路美人,继续前行。 待得林行缴纳了五块灵石,得了进出盐城坊的令牌后,他直奔盐城坊内的聚宝阁而去,终于购置了一座云舟。 这消耗了四十五块灵石的云舟,其遁速固然不快,可相比较御剑飞行来说,其胜在稳定,先前在正阳坊内,林行前去购置云舟时,才发现那里的云舟已然售罄,这才辗转来此盐城坊购置。 “低阶法器云舟,可日行三千里,有六个灵石凹槽,每半月消耗六块灵石,待赶到颍川附近,尚需要近八十块灵石,再将一路上修炼所需的灵石拿出,如今灵石还存余一百二十块整……” 林行心中盘算着,就出了盐城坊。 第127章 难入 以神念操控云舟升上半空,林行盘坐在简陋的舱室中,对于以往未对此物加以重视,心中已有些许悔意。 这低阶法器的云舟,祭出以后迎风便长,化作一座圆滚滚、胖嘟嘟的小船,林行怀疑若是在水上,这小船根本无法远航,可于这半空中,这小船却灵活无比,能够如臂挥指般的飞遁。 林行想起了前世的航天飞机,回忆着寥寥几次乘坐飞机,横跨大半个祖国赶赴大学时,在飞机上所见的一幕幕。 对比眼前简陋的舱室,他苦笑一声。 这云舟,日后他定要置办个高级些的,说不得就要学那卫旭一般,找几个容姿绝佳的美人收为灵仆,侍奉在侧。 舱室内,除去那六个灵石凹槽,以及一个类似船舵的控制台,别无他物,林行将一丝神念探入那控制台中,便对云舟实现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控制,他操控着云舟朝着更高处升去。 若是高度不足,还需要躲避飞鸟,林行就需要耗费更多的心神。 …… 盐城坊,地下灵脉旁。 盐城也如同正阳府城一般,地下有一段微型灵脉,只不过这里的微型灵脉,较之正阳府城地下那处要更小一些。 是以,盐城坊并为开辟洞府,出租给修士赚取灵石,这段微型灵脉的最深处,修建着盐城坊唯一的修炼洞府。 这座修炼洞府占地面积颇大,洞府周遭一层光罩十分厚重,通体呈深红色,这深红光罩的顶端,分出三十六条深红的长河,这三十六条长河内内传来或是欢愉,或是悲苦等种种情绪波动。 这三十六条深红的欲念长河,连通着盐城内的各家青楼,共同构成一座大阵,聚敛红尘中七情六欲之气,且将整座盐城覆盖,使得盐城中任何风吹草动,都可以迅速被阵法主人得知。 一道婀娜的倩影,来到这洞府外。 “主人,奴婢求见。”这道身影赫然是那向林行示好的女修,祁听云,不过这祁听云,此刻正卑微的跪伏在地。 此女以跪姿微微颤抖着,似对那洞府内的修士,畏惧到了极点。 轰隆隆的石门开启声传来,那深红的光幕不知何时裂开了一道门户,门户中厚重的石门缓缓开启,其内极阴冷的气息,让祁听云打了个冷颤。 “进来吧。” 石门内飘出一个温润的声音,只是听这声音,却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与石门内那阴冷的气息,显得格格不入。 祁听云不由露出爱恨交织的神情,她不敢怠慢,一步步走入石门中。 两个时辰后,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挥手将软.成一滩的祁听云丢在床榻上,扭了扭脖子,抬起那张妖异的脸。 “森罗鬼袍?”颜景那无一丝瑕疵的脸上,露出饶有兴致之色,他伸手捡起刚刚丢在地上的升仙令,“那凝气十层的修士,这个时候往北去,当是打紫炎派的主意,是个散修吗……” 伸手拽出自己的衣物,看着气息衰弱、好似老了几岁的祁听云,颜景习以为常,他套上衣服,匆匆出了洞府。 很快,盐城上空又升起一座云舟,较之林行那座,可豪华了数倍。 这云舟朝着正北方向,唰的一下,化作了天边的一道暗红流星。 …… 眨眼就过去了半个多月,秋日又将至。 颍川附近的小县城,洛县,迎来了每五年一次的盛况,来往散修络绎不绝,大街上随处可见风尘仆仆的少年人,如同往日的乞丐般缩在街旁,来往的行人,却是无一人敢上前欺辱半分。 不止如此。 那些容姿较佳的少男少女们,往往会被过路的散修看中,就近安排进酒楼居住,即便是一些长的不太好看的少男少女,若是长的比较有特点,也会有散修上前,将其安排在就近的酒楼居住。 以修士的角度来看,这种行为很正常。 这些少男少女,俱是被紫炎派遣出的仙师,检测过的身怀灵根之人,然而灵根资质不佳,导致他们无法直接入门,故而有了这万里之行的考验,而长的比较好看,则对入门有先天优势。 毕竟即便是仙门,也不能免俗,同样的资质,毅力也差不多,自然会优先选择那些长的好看之人,至于长的比较有特点的,那就更不必多说。 长得有特点,就代表与众不同。 与众不同之人,往往能出人意料。 至于那些长相平庸的少男少女们,只能缩在街旁,等待着紫炎派的仙师到来,统一将他们接着,去进行入门考验。 至于为何缩在街旁…… “一日十块低阶灵石?”林行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他神情阴沉,看着眼前满脸不耐烦的小厮,眼角抽了抽。 如今距离紫炎派的收徒大典,还有六日。 若是选择入住这洛县的酒楼,那就需要付出六十块灵石,就这还只能住在地字十二号房,林行神念已然探查过,那地字十二号房,就是一间普通至极的房间,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深吸一口气,林行走出这件酒楼。 他没有往其他酒楼去的打算,也没有对那小厮的鄙夷神情,做出什么反应,只是来到街角的柳树旁,垂手而立。 放眼望去,人头攒动。 林行第一回见这么多的修士,当然这几条街上的修士,俱是凝气期,凝气中阶的都少得很,大部分是凝气低阶。 至于那些个少年人,都是有灵根的。 粗略一扫,林行发现小小的洛县,几条街道就容纳了近百散修。 若是加上那三十余个少年人,光是街上就有一百余个身怀灵根之人! “紫炎派……” 林行心中默念着。 南洲修真界见闻玉简中,记载的南洲二十八仙门之一果然不同凡响。 如同洛县这般的小县城,颍川附近共有百余个,若都如同洛县这般情形,也即是说,此时光是这百余县城内的各条街道上,苦苦等候的散修就有万余,还是在收徒大典开始的六日之前! 六日之后呢? 再算上几乎住满大半的客栈中,那部分散修和身具灵根的少年人…… “紫炎派每五年一次的收徒大典,赶赴至此的,身具灵根之人,至少万五起步!而这其中,能被紫炎派收为弟子的,恐怕是百里挑一,本来身具灵根之人,就已是千里挑一了,这样一来……” “凡人十万众,仙门择一人!” 林行思及此处,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第128章 缘起 十一月初一日,初晨。 阴雨绵绵,夹杂着零星的雪花,气温陡降,深秋的风带着几分萧瑟。 天光已蒙蒙亮,林行盘坐在路旁的大柳树旁,身上纤尘不染,他的面容朦胧难辨,周身隐隐的,被一层光幕笼罩。 六日眨眼过去。 洛县相较于林行初至时,更显得拥挤喧闹了几分,来此等候紫炎派收徒大典的散修和少年人们,又增加了不少。 雨下的越发大了。 密集的雨线穿空而落,在洛县的几条街道上冲刷着,一股股散发着恶臭的污水,飘着许多絮状之物流淌在街道上。 街头巷尾传来阵阵惊呼声,住不起酒楼的凝气低阶散修,和那些所在街头、长相平庸的少男少女们赶忙起身立在一旁,有的被亲眷护在身后,有的则只能举着破伞,在瓢泼大雨中硬挺着。 轰隆…… 雷霆滚滚,林行睁开双目。 林行周身一片朦胧,半分雨水和恶臭都近不了身,他抬头望向天空。 闪电由远及近,踩踏乌云,自暗沉的天边而来,于临近此地时骤然乍散,化作了张牙舞爪的恶兽模样,直至银白的光芒敛去,咆哮声顿止。 “可惜了。”林行有些惋惜的看着那闪电,恨不能直接飞身上去,将其吸入体内雷纹中炼化,“此地毕竟是仙门紫炎派的地盘,雷纹的秘密能隐瞒还是要隐瞒,若是惹人觊觎,徒增麻烦。” 暗沉的天色亮了一瞬,又暗淡下来。 林行收回目光,转头看向街角瑟瑟发抖的一众少年,这缩在一起的十几个少年面容青涩,各自瞪着眼睛,眼白中满是血丝,他们的穿着格外破烂,只有三把油纸伞,其中一把已经损坏。 “咦!” 林行目露奇色。 他发现这几个少年人中,那举着破伞的,竟然是他曾经在丰川县城外密林中,以神念探查过,那过路马车中的少年。 这少年脸色坚毅,身旁却已没了亲眷陪同,衣衫褴褛,眼角还多了一道伤疤,正把一个低着头的少女挡在身后,少女脸上密布着黑色的麻子,很是可怖,神情中满是自卑和畏惧之意。 收回目光,林行起身。 他迈步朝着那十几个少年人的方向行去,很快来到那脸色坚毅的少年身前,深深的看了这少年一眼,袖袍一甩。 少年名为赵田,见那本来在远处的仙师迈步上前,不由得神情微变,就要和同伴们一起避让,却见周遭一层朦胧的光幕蔓延开去,将他和同伴们罩在其中,密集的雨线顿时被阻隔在外。 “多谢仙师……”赵田与同伴等人纷纷低首,就要对林行说些什么。 却见林行随意寻了处屋檐,倚在其上,面上的朦胧灵光散去,将目光远远洒落在天边,那里的乌云正在四散。 耀目的紫气东来,化作了天空中最璀璨的紫色球体,刹那间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被云雾笼罩,这云雾旋转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随之转动,而旋转的中心,就是那紫色的球体。 紫色球体散发着万丈光芒,带着收摄一切的力量,将小小的洛县横压,这一刻洛县所有赶赴而至的散修和少年人,都被这股威势镇压,只呆呆的望着半空,那足以令人终身难忘的景象。 林行同样被惊呆了。 不过他很快就回过了神,知晓紫炎派已经到了,而这奇景就是紫炎派给下方众人的下马威,果不其然,那奇景很快消失,如同刚刚众人所见乃是幻觉一般,随着奇景的消失,云舟显露。 这座云舟颇为巨大,其上已然容纳了数百人,皆翘首望向下方。 “是紫炎派的仙师来了!” “紫云舟不愧是南洲名舟之一……” 很快洛县内的散修们就议论起来,时不时传来少年人们的惊呼。 很快那云舟上两道遁光按下,显露出其中犹如神人般的一男一女。 这一男一女的容姿堪称完美,皆是身着一袭青衣,男修背着一柄黑鞘长剑,女修则背着一柄白鞘长剑,两人气息遥相呼应,如一对金童玉女。 “众人莫要抵抗。” 二人异口同声,言语间似蕴含着一种特别的力量,令人心绪抚平。 旋即一道光芒从那女修的手中打出,落在头顶的云舟上,随后一股温和庞大的气息覆盖而下,扫过整个洛县所有人,当然也包括此时的林行。 林行只觉眼前一花,就被摄上了云舟。 他所处的位置虽说是人群之中,却也能够看到下方的洛县,从云舟上看洛县缩小了无数倍,雨幕中,下方正不断的绽放血花,传来生生惨叫。 “看来那传言是真的。”林行古怪的看着下方,他回忆着前几日在洛县的见闻,路又感慨,“日前有散修议论,这紫云州内蕴的鉴心神通,据说这鉴心神通,可以令不怀好意之人无所遁形。” 仙门做事,果然滴水不漏。 即便是招收散修炮灰,也会在进入紫炎派的山门前,就将那些不怀好意之人排除掉,林行心中有些庆幸,得亏他心中对于紫炎派没什么恶意。 不过…… 鉴心神通就真的无有遗漏吗? 林行扭头打量着云舟之上,正有一队白衣弟子,在统计着人数。 “姓名,籍贯,年龄,修为。”白衣弟子领头的是个面容阴厉,给人一种阴冷之感的青年,很快来到林行面前。 他略微打量了林行一眼,就知晓眼前是个散修,故而询问的信息就相对那些少年人少了些,林行面色如常。 “林行,业国正阳郡人,二十岁,凝气十层。”林行一一回应,未有半分隐瞒,只是年龄他自己都记得有些模糊。 “凝气十层!” 面容冷厉的白衣弟子虚眯双眼,语气变得十分缓和:“凝气中阶的散修,可直接加入我紫炎派外门,师弟请了。” 说着他伸手一引,就有一位面容青涩、凝气四层的小修士上前,带着了林行往舱室里行去,很快下到了云舟第二层,于第十三号门前停下。 林行一路跟随,默默打量周遭。 路过第十二号门前时,那倚在门前的圆滚滚修士鼻子微动,旋即目光一闪,打量了林行几眼,而后突然开口:“这位道友,看来是我辈同道中人,在下天北郡陀山岭许清风,见过道友。” 林行扭头一看。 许清风此人,凝气九层的修为,圆滚滚的身上套着一袭宽大的灰袍,生得是唇红齿白,脸颊带着婴儿肥,很是讨喜。 “正阳府林行,见过道友。” 林行不动声色的抱拳回应。 第129章 紫炎派 同道中人? 难不成他炼药真的残留了不少味道,是个修士就能发现他是个药师? 那引路的白衣弟子打开第十三号房间的门,而后知会林行一声,就离去了,可以看出其态度完全是公事公办,眼神中显得有些疲累,想来对于林行这类的散修,今日已经引路不知多少。 第十三号房内只有一个蒲团,一张桌子,桌上有鎏金香炉和燃着的熏香,熏香香气极为特殊,林行闻之精神一震。 他进入房内后,就坐在蒲团上,手握灵石,不理外物,继续修炼。 那十二号房间,倚着门的许清风见林行没有理会他,撇了撇嘴。 那面带坚毅的赵田一行人,则下到了云舟第一层,十几个人被分配了一处更加简陋、逼仄的房间内,别说什么熏香、什么桌子、蒲团了,便是草席都没有一张,少年们啃着干粮,默默等待。 “包姝,给。” 赵田忍着腹中饥饿,把手里的薯干,递给那满脸麻子的少女,一回头却发现大家都在看自己,顿时窘迫的挠挠头。 咬了咬牙,赵田又把包裹里剩余的几块薯干,掰开分给众人,口中鼓励道:“一定要撑住,我相信大家一定都能加入仙门,成为仙师的!” 赵田自正阳府跋山涉水而来,其亲眷在路上尽数被山匪杀害,他是一边乞讨,一边给人打着零工,才勉强撑到了洛县,被摄上了这紫云舟。 其他的少年们也差不多。 譬如这满脸黑色麻子的女娃。 女娃名为包姝,出身农户,父母早亡,每日被兄嫂毒打使唤,几年之前有紫炎派的修士路过他们村,发现了这女娃是三灵根,可当女娃要赶赴紫炎派的时候,却遭到了兄嫂极力阻止。 他们甚至用刀子划开了女娃的皮肉,要把她的灵根拔出来,安在自家娃娃的身上,可灵根本就是虚无缥缈之物,如何能拔得出来?到最后女娃受尽了折磨,终于逃了出来,遇到了赵田。 那之后,她就随赵田一路北行。 包姝啃着薯干,看向身前少年赵田的目光,带着几分深藏的温柔,她已情窦如开,却也明白自己的生的丑陋,满脸麻子,根本配不上心上人。 紫云舟又接上两批散修与少年人,这才朝着颍川之侧,紫炎派的山门方位飞遁,很快与其他九座紫云舟汇合。 “冷师妹,这次又慢了!” 一旁的紫云舟上,传来一声朗笑,而后浑厚的声音响起,一个壮硕的身影凌空踏步,显露出那粗狂的面容。 此人正是紫炎派的内门长老,地峰的管事涂相龙,筑基后期修为。 紫炎派门中,分为天、地、玄、黄为内四峰,风、雷、雪、雨为外四峰,其中内四峰者,天峰修符,地峰炼器,玄峰布阵,黄峰炼丹,而外四峰,则是负责紫炎派那对外征战、斗法之事。 外门,位于雪峰和雷峰之间。 入了紫炎派外门的散修,常常会被外四峰征召,投入到海外战场上,充当炮灰,这一点紫炎派从来没打算隐瞒。 可即便如此,紫炎派附近几国内的散修,还是削尖了头往里钻。 无他,只为筑基罢了。 不入仙门,除了那些天灵根和相辅相成的双灵根修士,其余的修士,筑基的概率几乎为零,就算能够侥幸筑基,也只能铸成极不稳的道基,道基若是不稳,与人斗法甚至会修为倒退。 见冷师妹没有回应,涂相龙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眼中闪过怒意。 “是师兄唐突了!想来冷师妹正修炼到紧要关头。”这丝怒意被涂相龙隐藏的极好,他打了个哈哈,和另一座紫云舟里的,那被他唤作孙师兄之人交谈起来,很快笑声传来,似交谈正欢。 林行所在的这座紫云舟里,那冷姓的女修,于另外的男修相对而坐。 “师妹,你这么看着我也无用。”那男修有些无奈,“掌门定下的亲事,我区区一个玄阶下品的丹师,又如何能左右?黄峰内部青黄不接,早就没有了对抗天峰的底蕴,这你是知道的。” “哦?”冷姓女修眯了眯眼,“知道又如何?我嫁给那地峰的涂相龙,换来地峰的联合,你们就能抗衡天峰了?” 女修的言语间多有讥讽。 那男修脸色有些涨红,却很快被他平复下来,他没有回应女修的话。 …… 十座紫云舟齐聚,又过了两个时辰左右,那紫炎派山门位置,本来空无一物的峭壁间,一道光之门户裂开。 其内浓郁的灵气外泄,少顷凝出一个虚幻的、看不清面目的巨大身影,这巨大身影一袭紫袍,朝着下方一抓。 唰的一下,十座紫云舟化作紫芒,被卷入了那裂开的门户中。 光之门户,缓缓闭合。 这座峭壁上冷风西斜,怪石嶙峋,草木稀疏,时有飞鸟鸣唳。 直至大半日以后,秋日当空。 这座峭壁附近,熙攘起来。 那些随着参加紫炎派收徒大典少年们的家眷,才来到这紫炎派山门附近,苦苦等待着,只盼自家的娃能入仙门。 …… 紫炎派,外四峰区域。 十座紫云舟将参加此次收徒大典的万余人放出,竟只占据了这片区域的一个角落,林行放眼打量着眼前的如画美景。 仙雾缥缈,有鹤展羽。 流水潺潺,古木入云。 天不知高,群峰并起。 地不知厚,绵延远去。 这紫炎派大的超乎林行想象,恐怕把正阳府城搬过来,放在这紫炎派内的某座山峰上,都不如其上的一处山包大。 嗡…… 就在林行惊叹之时,一阵钟声响起,引得众人一静,纷纷侧目看去。 只见远处雪峰之巅,一银发朱颜的女子,赤足踏空而来,口中轻吟: “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 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 汝等行数万里,尝尽人间悲苦,见山河壮阔,天地磅礴,试问谁人不喜,谁人不恋?然俗人蝼蚁,举步成寸,不可行于天际,难以远视八方,困于方寸之地,须弥之间,此生碌碌,蹉跎身故,徒留遗憾者甚多,迷失者甚多。故有仙者,翱翔于九天之上,逍遥自在,长生不老,人皆求之。 入吾仙门,当断尘缘。” 第130章 涂刚 嗡…… 话音落,又是一阵钟鸣传来。 林行等散修莫不是心头震动,只觉自己通过这钟声看到了无边大道,明悟了三千术法,恍惚间,却又并无所得。 此刻与林行一般凝气中阶的散修,共有近两百人,处于紫炎派外四峰区域靠近边沿位置,另一侧是八十余个凝气高阶散修,至于那些凝气低阶散修们,则被紫云舟置于不远处的山脚下。 想到了登上紫云舟后,那白衣弟子之首所言,林行的目光一闪。 既然凝气中阶的散修,能够直接加入紫炎派外门,那当日紫炎派雪峰的那名女修,为何会给他一面升仙令?升仙令此物,究竟有什么用处…… 银发朱颜的女修踏空而来,却没有理会林行等人,她负责的是此次收徒大典,并非安置众散修之人,只见她那流云白袖轻轻一挥,万余参加收徒大典的少年人,就唰的一下不见了踪影! 林行微微张大嘴巴。 这是什么手段? 这银发朱颜的女子,是什么修为…… 他的面上很快恢复平静,再朝周围打量开去,发现自己周围的众散修,只有极少数面露呆滞之色,余下的众修即便有震撼,可更多是向往。 “这银发朱颜的女修,乃是当今紫炎派三大主峰之一的雪峰峰主权飞烟,百年前就已是金丹初期的修士。”耳畔突然响起一阵传音,林行目光一扫,看见了自己侧前方几个身位的许清风。 金丹期的修士! “原来是雪峰峰主当前,果然是好气魄!”想起权飞烟踏空而来时,口中轻吟的几句话,林行不由感叹,对那侧前几个身位的许清风传音,“许清风许道友,似并非初至紫炎派?” 许清风闻听此道传音,回首似笑非笑的瞥了林行一眼:“林道友莫非不知,紫炎派的紫炎坊就在紫云大阵笼罩之下?” 紫云大阵? 林行回忆着南洲修真界见闻的玉简中记载,找到了关于紫炎派紫云大阵的些许描述,想起了前燕最大的修真坊市,那紫炎坊所在的方位,不由得心中微微震动,神情却是丝毫不改。 “原来如此,多谢许道友指教。”旋即,他直接对许清风传音道。 许清风又打量林行几眼,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才露出善意的笑,传音道:“哪里!若林道友有空闲,待得我等安置下来以后,不妨来许某的洞府一叙,交换一些炼药心得,也好互相印证。” “一定,一定。” 林行沉吟少许,传音回应道。 就在他和许清风交谈的时候,紫炎派外四峰区域,那与雪峰临近的雷峰上,一道遁光闪烁而至,很快一股强横的气势横压而至,伴随着滚滚的闷雷声,众散修莫不是抬首望去,却无法直视。 来人是个胡子拉碴的中年大汉,穿着一身破旧的灰衣,不修边幅,腰间挎着个酒葫芦,背着一柄锈迹斑斑的残剑,残剑门板一样宽,从中间断裂,只有半截残剑,其上密密麻麻的雷纹聚散。 “老子名叫涂刚,雷峰长老,接下来的十年由老子带你们这些废物开荒。”涂刚那粗犷的脸上,一双狭长霸气的眼眸,扫过众散修,“接下来,随我去看看那些比你们还废物的家伙。” 说着涂刚就化作一道雷光,朝着不远处的山脚下遁去,众散修很快就有人跟上,林行脚下金光一闪,也随之而去。 不过…… 这涂刚长老所言的开荒,是什么意思? 按下遁光,林行等人落在一处宽阔的看台上,那涂刚坐在首位,大手一挥令林行等散修自行落座,便不再管他们。 林行四下打量一阵,就近坐在了一处空位的石椅上,左手边正是那同为药师的许清风,他目光一闪,嘴唇微动。 “许道友,在下见识短浅,不知可否指教一番,方才涂刚长老所言的开荒,是什么意思?”林行对许清风传音道。 许清风闻言一愣,旋即展露笑意:“涂长老所言的开荒,乃是让我等散修下入秘境之中,进行一些危险区域的探索。 紫炎派的秘境每一甲子开启一次,秘境中机缘无数,这也是此次收徒大典,散修的数量如此之多的原因所在。” “哦?”林行目光一亮,他踌躇片刻,从储物袋中取出一面升仙令,“先前林某与紫炎派雪峰一位仙子有一面之缘,得赠此升仙令,本以为以此升仙令,方能入得门中,可如今看来……” “似,入门不需要这升仙令!” 林行传音过后,目光就盯着许清风。 他注意到,自从他取出这升仙令后,立时就有许多目光看了过来,其中尽是灼热之意,眼前的许清风,也是神情微变。 许清风舔了舔嘴唇,目光艰难的从升仙令上移开,笑的更加灿烂了些:“升仙令乃是散修升入各峰的信物,林道友得仙子青睐,真是可喜可贺。” 升入各峰的信物! 林行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的将升仙令收起。 他丝毫不管那些还黏在他身上的目光,自顾自的摩擦下巴思索起来。 紫炎派门中,除却内四峰与外四峰的划分,还有三大主峰之说,所谓三大主峰,即是当今紫炎派中最强大的三座山峰,为天峰、雪峰、雷峰。 其中天峰修符,雪、雷二峰负责斗法。 这么说他拿到了那余璇的升仙令,就能升入雪峰修行了?这一点不大可能,毕竟余璇只是雪峰的弟子,如何能决定他可否加入紫炎派内门…… 升入八座山峰中的一座,不论内四峰还是外四峰,即为内门弟子。 而散修几乎不能成为内门弟子,毕竟是带艺投师,散修无论修为高地,于紫炎派门中的最高成就,也就是外门客卿长老了,当然,若真是有金丹期的散修来投,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林行坐在平滑的石椅上,望向看台下方。 那里,已经升起了七十二座擂台。 这七十二座擂台各自被金色光幕罩住,极为和谐的分布在下方,如同一个巨大的棋盘,而这看台就是棋手端坐的位置,林行脑海中灵光一闪。 通常来说,棋手不会只有一个。 林行的目光望向对面,那里被灰蒙蒙的仙雾遮住,可他隐隐能够感受到,那仙雾遮掩的后方,有两道庞大的气息。 收回目光,林行静静的看着下方擂台。 …… “这小家伙,好敏锐的灵觉!” “灵觉如此敏锐,此子在神魂修炼上的天赋不俗!可惜是个散修。” “散修怎地?散修怎地?!今日老夫把话撂在这,若十年后这小子还活着,他就是五灵根,老夫的天峰也要定了!” 两个仙风道骨的白胡子老头,在棋盘另一边的山顶凉亭内负手而立。 凉亭看起来很是普通,于凡间都随处可见,然而此地却能俯瞰整个外四峰区域,除却能看到散修们的一面外,其余三面,显露的则是入门其他三道考验,那些少男少女们,此刻置身其中。 这时。 仙雾晃动一阵,随即一道白衣身影,满脸恭敬的走入凉亭中。 第131章 外门客卿 “两位师叔祖,涂刚师弟让我来通报,今次入门的散修多了五十余个。”这白衣身影口中言说道,他面目平凡,一双眼睛却显得极为明亮。 两个仙风道骨的老头,其中那身着淡金色长袍的,眉头微皱,白衣身影顿时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额头冒汗。 “这不是权飞烟那丫头的事吗?涂刚那小子遣你来此作甚?”那淡金色长袍的老者并非刻意施压,而是境界所致,一举一动引动天地之力。 “弟子不知。” 白衣身影照实说话。 “罢了,想来那丫头就是故意打扰咱们两个看戏的老骨头。”淡金色长袍的老者舒展眉头,他摆了摆手,“既然多了五十余个散修,那就从凝气六层往上捋,捋出五十个下场就好了。” “是。” 白衣身影低头行礼,退入身后的雾气中。 …… 下方七十二座擂台上,很快上演了五花八门的斗法,一个个散修各施手段,人脑子都要打出狗脑子了,为了这个进入紫炎派外门的资格,这些凝气低阶的散修,莫不是全力以赴,以命相搏。 林行看的却是昏昏欲睡。 毕竟只是凝气低级的散修之间在斗法,也不能让他林行感同身受。 “你,你,还有你……你,随我来”可很快那雷峰的涂刚长老,却起身将五十余个凝气六层、凝气七层的散修叫出。 林行坐直了身形,若有所思。 “这次入外门的散修多了五十几个,若是往常也不至于将凝气中阶的散修安排下场!”身侧的许清风圆脸上闪过唏嘘,“不过对于这些凝气中阶的道友而言,下场也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林行默然。 下方那些凝气低阶的散修,如何是这些下场的凝气中阶散修对手?大境界的差距,让凝气五层圆满,和凝气六层初期的差距不可以道理计,即便是有顶阶法器在手,也无法扭转战局。 无他,凝气五层的灵力修为,根本无法完美催动顶阶法器。 就如同林行突破到凝气十层圆满后,对于那顶阶法器圆环的祭炼,速度确实更快了些,可直到如今依旧没彻底炼化。 他凝气十层圆满尚且如此,凝气五层的修士如何炼化顶阶法器?只怕时间要十年起步,动辄荒废修炼,得不偿失。 七十二座擂台上的比试,很快决出了七十二位散修,虽然大半都是凝气中阶,但还是有两人以凝气五层后期的修为,跨境界击败了凝气六层。 这两人一男一女。 男的满脸横肉,天生神力,不必多说。 那女的手段却是十分少见,竟是把一种黑云似的虫子,自陶罐中放出,将那凝气六层中期的散修,半个身子都啃没了。 不止林行等人看的很是惊奇,就连那涂刚,都频频朝着此女侧目。 “好像是噬金虫的变种?”林行身侧,那凝气九层后期的许清风面色凝重,眼中闪过一丝忌惮,“此女竟是少见的虫修!林兄,但请切记,日后面对此女,千万不能在她身前撤去护体灵力。” 虫修? 林行眼中异芒一闪:“多谢许兄提醒!” 他回忆着南洲修真界见闻的玉简中记载,对于虫修生出几分好奇。 据说这虫修在上古时期,于南洲大行其道,很是鼎盛了一段时间,不过随着几个惊才艳艳人物陨落,大部分虫修都被剿灭,只余下零星的传承,没想到今日再此竟见到了活着的虫修! 下方擂台上的七十二个散修,加上看台上的众修,共有散修三百。 于涂刚的带领下,这三百散修化作浩浩荡荡的遁光,朝着外门区域,靠近紫炎坊的方位去了,很快落在一座巨大的山谷附近,众人四下打量。 只见这山谷极大,直入云端,不见其高。 一座座荒凉的洞府依次排开,蔓延到了山谷深处,只有寥寥几座被阵法光幕笼罩,其余的皆是曝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周遭的灵气倒是更加浓郁了些。 “这便是外门散修客卿居处。”涂刚霍然转身,朝着身后的众多洞府一指,而后朝众修各自甩出一物,“日后尔等闲暇时间,便在此处修炼,一应资源供奉,每半年自会送至洞府内。” 说这话的时候,涂刚神情有些怪异。 尤其是说到那‘闲暇时间’四个字的时候,显得尤为古怪,甚至带了一丝怜悯,林行捕捉到这丝怜悯后,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莫名想到刚入铸铁山庄时。 “难不成这紫炎派会玩命压榨入门的散修?不会吧!”林行心中一沉,已有预感,却还想挣扎一下,“如同许清风这等会炼药的散修,都如此亲赴后继的入门,应该是有些好处的。” 林行伸手接住甩至身前之物,却见那是一枚棱形的淡黄色宝石,棱角已被磨平,他神念顺势探入其中,却见一片宽阔的空间,足有百米见方。 嘶! 果然是财大气粗! 林行不由心中感叹一声。 南洲修真界见闻的玉简中记载,修士所用的储物袋是由南洲大陆,极东的天渊下,一种名为空明兽的妖兽皮毛制成,而空明兽的身上,还有两个晶莹如玉石的大角,也能制成空间法器。 且内蕴的空间更大、更稳定。 这棱形的淡黄色宝石,想来就是空明兽的角,粗略处理一番的产物。 简单粗暴,但是很实用。 其内蕴空间内,只有一块类似升仙令材质的令牌,上面玄纹繁复,林行将其摄出,拿在手中,略微观察了一番。 其他的散修大概也差不多,很快就有人将灵力注入其中,那令牌上很快就出现了注入灵力之人的气息,旋即几排字符在令牌上方凭空浮现。 【身份:紫炎派外门客卿何丹 】 【修为:凝气七层后期 】 【仙盟战功:0 】 【门派贡献点:10 】 众散修看着这神奇的一幕,传出阵阵惊呼,可也有人处之泰然。 众修俱是朝着令牌中注入灵力,林行也不例外,他的令牌上方,也浮现出了一排排字符,和那何丹的大同小异。 看着这见过了无数次的一幕,涂刚那张粗犷的脸颊上,又多了一丝古怪笑意,相衬于他的气质,这笑意显得极为狰狞,简直能止小儿夜啼。 “此为门派的神魂令牌,尔等将灵力注入其中后,便会被拓印下神魂气息,若是在外身死,门派能够立即知晓。”涂刚收敛笑意,恢复了那张黑脸,严肃的说道,“尔等日后就不是散修了。” 话音一落,涂刚身形化作雷光远去,只余下一句话在空中回荡。 “诸位师侄做好准备,半月后,秘境开启,尔等随老子进入其中。” 涂刚去的很快,眨眼无踪。 林行将令牌收入淡黄色的棱形宝石中,把那棱形宝石塞在怀里。 众散修成了紫炎派的外门客卿,气氛却依旧冷清,即便有人交谈,也是眼神交换间,以传音进行,很快众修就各自寻相熟的修士,结伴散去。 林行,本欲随意寻个洞府,布下阵法,可却被许清风拉着,与四五个修为相仿的散修,结伴往紫炎坊去了。 第132章 林贤弟 紫炎坊作为附近几国最大的修真坊市,其繁华程度远超正阳坊。 处于紫炎派的紫云大阵笼罩下,紫炎坊内的修士数量上万,更多的,却是修士们的灵仆,还有各自的亲眷,以及依附这些亲眷的凡人,主要来自周边百个县城,以及靠近颍川的几个都城。 这座紫炎坊,说是修真坊市,不如说是一座容纳数十万人的大型城邦,放眼望去,真就是漫无边际乌泱泱一片的人群,根本就看不到尽头。 此刻。 林行与许清风一行人,正穿行在坊内。 “这紫炎坊,由外门客卿长老轮流掌管。”许清风的传音,让林行对紫炎坊有了个大致的了解,“坊内的修士大都去参加了此次的收徒大典,余下的部分要么情况特殊,要么修为太低。” “这紫炎派的外门客卿长老中,可有一个修炼大衍神数,名叫任玄的修士?”林行目光晦暗,传音询问道。 “任玄长老!”许清风惊疑的回头瞧了眼林行,“紫炎派外门确是有为名为任玄的筑基中期长老,修炼大衍神数,一年多以前,跟着紫炎派的太上长老远赴海外,不知去办什么要紧事了。” “怎地,林兄识得这任玄长老?” 林行面上显露轻笑,摆了摆手:“许兄说笑了,区区林某如何能够识得任玄长老这等人物?只是听说过罢了,不瞒许兄,这位任玄长老,其出身的修真家族,恰坐落在林某的故乡正阳府。” “哦?” 许清风再次转换笑颜:“原来如此!” 可其满脸笑容中隐藏的那丝玩味,却被林行敏锐的捕捉,林行却不动声色,又与其传音寒暄几句,一行人已来到了一处药铺模样的建筑前方。 林行抬眼一瞧,一方牌匾映入眼帘,其上龙飞凤舞的书着三个大字。 “积善阁。” 林行面色古怪。 这积善阁,林行已通过许清风的传音有所了解,正是这许清风所经营的铺面,在紫炎坊内占据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门可罗雀,此时只有几个修为较低的散修,正于铺子内购置丹丸。 负责招呼他们的小丫头,正伏在柜台上流着口水,昏昏欲睡。 咚咚咚! 许清风不悦的敲了敲柜面,回头对林行等人尴尬一笑,那昏昏欲睡的小丫头一个激灵,差点从栽倒在地,手忙脚乱一阵,这才擦了擦口水。 “东……东家。”小丫头捏着衣角,怯怯的低着头,偷瞧着许清风。 “二楼暂时别让人上来了。”许清风倒也没说什么,收起面上的不悦,就引着林行等人,朝着前方的楼梯走去。 “是。” 那小丫头连忙点头,却不忘偷瞧林行等人,娇憨的模样很是可爱。 林行心中不禁有些莞尔。 他不由想起了阿瞳。 先前他没有选择赶赴那蔺伯利用炎魔本源气,伪装出来的阴煞之地修炼尸阴诀,其根本原因在于他的修为,始终没能突破到凝气高阶,林行对诛杀那身份神秘的蔺伯,心中没什么自信。 且阿瞳和他半截银面化作的雷纹交融,气息早已不再继续衰弱。 于是林行决定先赶赴紫炎派,日后有机会,再回到正阳府徐徐图谋。 积善阁,二楼。 “这位是袁茜袁仙子,擅长木系法诀。”许清风向众人介绍着,一行人中唯一的那名女修身份,随即又是三言两语,将众人俱是介绍了一通。 六人中,包括林行与许清风在内。 最右侧坐着的,那干瘦的高个男修名为左春,为人木讷,擅长小灵雨术和引雷术,这干瘦的男修左春身旁,那圆滚滚、笑呵呵的胖子名叫吴泗,修炼家传的符法,已能够炼制符宝。 袁茜的身旁,是她的兄长袁枚。 和自己笑吟吟的妹子不同,袁枚总是面无表情,他擅长金系法诀,背着三柄长剑,一身的气质凌厉,令人视之胆寒。 至于许清风,则是一名炼药师。 他的水平自不必多说,能够在偌大的紫炎坊独立开一间炼药铺子,足以说明一切,至于林行,在许清风口中,也成了‘水平颇高’的炼药师。 林行目光在二楼一转。 这积善阁二楼的陈设倒是简单,每相距不远,就有一座朦胧光幕笼罩的台子,那朦胧光幕倒是没什么防护能力,只是有些遮掩作用,想来这一处处的台子上,是这许清风炼制的一些丹丸。 地板呈灰黑色,坚硬,不知是何材质,二楼的正中央位置,被一座长条形的黑色罩子遮掩,不知道其下放着什么。 他们一行六人,则坐在刚上二楼位置的石桌旁,八张竹椅围着石桌摆放,还有两张空着,这石桌很是打磨的光滑,其上有一壶凉透的隔夜茶,许清风身前那茶杯里,还有些干涸的茶渍。 六人就这么沉默少许。 依旧是许清风率先开口。 “诸位,那件事考虑的怎么样了?”许清风目光一闪,环顾众人,他的目光在林行身上一顿,随机一道传音在林行耳畔响起,林行神情变幻。 不过林行很快就平静下来。 他嘴唇微动,朝许清风传音,许清风本来略显凝重的面色一松。 其余几人也纷纷回应。 “许兄的提议有道理,吴某没有二话。”六人中修为最高的吴泗,直接就点头应下,很快左春也做出了自己的决定,表示同意许清风的提议。 那袁茜见众人同意,带着几分迟疑,也要点头,可一旁她的兄长袁枚,却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掌,按在她肩头。 “此事不妥。”袁枚神情依旧冷淡,“那太湖郡何家不是好惹的,为了区区几株百年灵药,开罪何家实不可取。” “袁某和舍妹便不参与此事了。” 袁枚话音一落,场中几人神情一沉。 对于兄长的话,袁茜虽然心中有些可惜,但自没有反驳的意思。 很快袁枚携着袁茜离去,随着这对兄妹离去,积善阁二楼,就剩下林行等四人了,许清风长长的舒了口气。 “既如此,我等四人今日就启程如何?”许清风郑重的开口,“半月后的秘境之行,万万耽搁不得,我等今日启程,一来一回,加上我与林贤弟炼制破障丸的时间,就已然不止十日了。” “自无不可。” 吴泗依旧笑呵呵的模样,对于袁家兄妹的离去,他心中甚至有些欣喜,毕竟这样一来,他就能多分一些了。 “可以。”左春眉头紧皱,看得出他有些担忧,却也没有提出异议。 “任凭许兄做主。” 林行就更没有异议了。 他甚至有些期待。 林行在发现了乾坤镜的妙用以后,对于自己的战力已无从估计,但那‘震’、‘巽’、‘离’的三种特殊状态,赋予他的能力太过变态。 若论逃命,凝气高阶修士,大抵也比不过他。 更何况他还有血光遁,这门加强版的血遁术,能爆发出惊人的遁逃速度,此时他血肉间的血纹,已再次凝出四道,足够施展四次血光遁的了。 第133章 屠戮 颍川以西,为太湖郡。 据记载太湖此郡,古有大泽,其水域绵延数万里,然一日天崩地倾,有熊熊烈火自地下升起,焚山煮海,生生将大泽蒸干,又经数十年演变,才化作这连绵的湖泊。 太湖郡,由此得名。 承载林行等人的云舟,自紫炎坊外升空,化作青色的遁光一路朝太湖郡而去,沿途的光景飞速倒退,舱内平稳无比。 “这座云舟竟是高阶法器!”林行身处舱室内,顺着窗户俯瞰下方,“高阶法器的云舟,其遁速果然惊人。” “若是我也拥有一座如此等阶的云舟,那回归正阳府,不消数日。” 林行心头火热。 此时舱室内除却林行外,那木讷的左春,和笑呵呵的吴泗正在打坐,至于驾驭云舟的许清风,则吊儿郎当的翘着二郎腿,搭在舱室控制台上。 他们四人,此行赶赴太湖郡,乃是为了几株炼制破障丸的百年灵药。 这几株百年灵药,就在左春于太湖郡的一处修炼洞府附近,当日左春施展小灵雨水浇灌灵田后,发觉空气中水汽的流通有异,一路追踪过去。 果不其然,于他修炼洞府所在山脉的更深处,发现了几株百年灵药! 不过这几株百年灵药,不只有数只异兽守护在侧,且位于层层瘴气内,采之极为不便,左春尝试数次无果,这才将这个消息,告知许清风。 “左春所租住的修炼洞府,归属于太湖郡的修真家族何家,我等采摘那几株百年灵药时,切莫闹出大动静来。”眼见距离太湖郡越来越近,许清风又叮嘱了一句,“不然恐怕不好收场。” “待采下那几株灵药,我与林贤弟会直接于云舟上炼制丹丸。” 说着,许清风与林行对视一眼。 这许清风对于自己称呼的改变,让林行心头有些古怪,他们两人认识不过几日时间,关系如何能近到这般地步…… 但他明智的没有反驳。 修士间的关系或许就是如此,往往只有利害,并没什么交情可言。 反正他林行只负责炼药。 此行若是顺利,他不止能得到一些破障丸,还能得到破障丸的药方! 破障丸乃是简化版的破障丹。 这一点在南洲修真界见闻的玉简中,也有记载,那玉简的刻录者颇为佩服,能够简化这些复杂丹方的南洲炼药师。 又是小半日的时间过去。 青色的遁光落下,映入林行等人眼帘的,是层峦叠嶂的山脉。 正值深秋,山中青黄一片。 明镜般的湖泊倒映山峦,蔚蓝的天空倒坠,片片落叶荡漾在水面上。 “本地人唤这湖泊作‘姑舅’,久而久之姑舅湖的名字传播就传播开了。”左春率先朝着那湖泊方向迈步,“我那洞府就位于在姑舅湖旁,沿着这姑舅湖往里走,还有几座同样的洞府。” “这些洞府,都是何家的产业,因为这些湖泊是天然的水汽汇聚之地,是以水灵气会较之其他地方浓郁些许。” 林行等人随着左春前行。 左春沿着姑舅湖走了不到百米,伸手朝着前方摸去,随着他的触碰,一层透明的水幕显露在众人的眼前。 “是黄阶中品的水幕天连阵。”吴泗脸上的笑意一滞,略有惊讶,“何家不过是小型修真家族,连个筑基期都没有,竟然能够布置出大型阵法,哪个高人不长眼做了何家的客卿?!” “水幕天连阵。” 许清风念叨了一遍这个名字,神情略显凝重:“是南洲二十八仙门之一的天水门,流传出来的大型阵法之一。” 随着左春的手触碰那层水幕,他手中出现一枚纽扣大小的玉石。 这玉石上雕刻着繁复的纹路,隐隐勾连成一个何字,贴在那水幕上以后,水幕就裂开了一道门户,以供众人通过。 林行等人鱼贯而入。 随着进入水幕天连阵,周遭的水灵气却显得稀薄了些,不知是什么情况,一行四人脚下俱是剑芒一闪,而后化作四道遁光,朝着那深处而去。 行不过百里,左春的神情一变。 “不好,有人捷足先登!” 左春在一处崖壁旁按下遁光,一指弹出,唰的一下,那崖壁如被刮掉一层皮,显露出其内嵌着的破碎珠子。 密密麻麻的珠子,共有一百五十枚,此刻碎裂了大概有九十余枚。 “灵力波动在凝气九层左右,人数未知。”左春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林行则瞧着这些珠子,目露异芒。 “很好。”许清风虚眯双目,露出一丝阴冷的杀意,伸手一拍储物袋,取出四身斗笠黑袍,各自丢给林行三人。 林行三人也不问,直接套上黑袍,将斗笠罩在头上,很快四道黑袍身影,就出现在了这处崖壁旁,烈风鼓荡着黑袍,四人简单的传音一番,而后各施手段,朝着那更深处而去,眨眼无踪。 这次行不过三十里,林行就察觉到前方有大股瘴气,心中顿时明了。 这是到地方了。 一片已然消弭了的山谷遗址,横亘在众人眼前,守卫这里的是十几个身穿劲衣的灵仆,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老者的修为,在凝气五层初期。 “你们是……” 那白发苍苍的老者,率先察觉到林行等人的到来,不由后退两步,已经从自己的怀里摸出一枚传讯玉符。 却见那四个黑袍人中,其中身形不胖不瘦的那人,挥手就是一掌。 嗡! 巨大的掌印呈乌黑色,于刹那间震荡空气,直接印在老者的胸膛上,狠狠的一抓,将老者整个人捏爆成血雾! 老者只觉一股强横的阴寒灵力注入体内,直接将体内的灵力打散,他身形如被冻结,随即沛然巨力作用下,他的眼前一黑,就一命呜呼了。 啪嗒! 传讯玉符更是来不及发动,就从老者的怀里崩落在地,那黑袍人却看也不看老者的尸体,很快与其他三个黑袍人一道,继续杀向众灵仆,一面倒的屠杀,几乎是刚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山谷遗址上,除去四个黑袍人外,已再没有半个活人,就连满地的尸体和鲜血,都被其中那圆滚滚的黑袍人,以一张秽火符招来乌黑的火焰,将鲜血和众尸体,顷刻间烧得一干二净。 这秽火符,为一种邪符,其招来的乌黑火焰,可燃尽死去的生灵。 林行视之心下一凛,却也没有多说。 为了那所谓的破障丸,率先出手的他,固然有迷惑其余几人的打算,可无疑是将那老者和众灵仆,当做了工具。 甚至将其屠戮后,也半点怜意未起。 第134章 血玉飞轮 “想不到此地会有晶蓝草、赤血兰这两种罕见的灵药,且年份都在百年以上!”何乾负手立于一块平滑的大石上,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摸着下巴上的小胡子,神情中有些惊喜的意味。 本来这山谷遗址的深处,是一片湿润的绿地,人迹罕至,十分荒凉。 兼之有层层的瘴气遮掩,论谁也想不到,此地竟有几株灵药已悄然生长百年,不过,终究难逃被修士采摘的命运。 何乾,也是在何家采药的药童口中,发现了蛛丝马迹,心中惊疑,遂决定带人亲自查看,才有此刻的收获。 何乾此人,为何家旁系。 此人年幼时父母双亡,是何家当今的家主何奉,将其抚养长大。 九岁那年,何乾检测出不俗的灵根天赋,开始修炼何家家传的功法,在有限的资源供应下,他的境界攀升速度很是惊人,年不过十四岁,就已经突破到了凝气中阶,惊得紫炎派来人。 那次紫炎派来的,是一位假丹境界的内门长老,资历极老,且其身份更是尊贵无比,是一名玄阶上品的丹师。 紫炎派不可谓不重视。 毕竟是山门眼皮子底下的太湖郡内,出了个疑似天资过人之辈。 可对何乾的天资检测结果,让人大跌眼镜。 何乾不过是个木、火、土三灵根的修士,只是三种灵根恰好相生,才导致何乾在修炼速度上,比寻常三灵根快了数倍,可较之双灵根,乃至是天灵根,其差距依旧是有的,而且很大。 随着何乾的修为提升,这种差距会变得越来越大,根本无法弥补。 那玄阶上品的丹师,得到这个结果后,不悦的回到了紫炎派内门。 此消息一出,何家更是震动。 不过好歹何乾是个有灵根的修士,且较之寻常三灵根强出不少,是以他也受到了何家的培养,他也不负众望,年不过二十,灵力修为就已来到凝气九层,且成为了紫炎派的外门客卿。 很少有人知道,何乾除了是紫炎派的外门客卿外,还经常往那紫炎派内四峰中的黄峰跑,是一位负责炼丹的内门长老的丹童,也因为这个隐藏身份,何乾在何家的地位,是水涨船高。 “三叔,小心点,别伤了叶子。”何乾眉头一皱,他对前方俯身瘴气层下方,正小心翼翼,欲要采那晶蓝草的中年人,言语没有半分的客气。 “贤侄放心。” 那中年人的心中有些不悦,可他虽然身为这何乾的长辈,却得罪不起自己的这位子侄辈,遂不敢怠慢,赶忙搬运起灵力,动作又放轻了许多。 与这何乾的三叔一般的,还有两人,这两人一男一女,男修是何乾堂兄,容貌姣好的女修,则是何乾三叔的道侣。 这一男一女口中鼓鼓,含着祛除瘴气之毒的丹丸,已各自收起一株百年灵药,正俯身在瘴气下方,要去收取下一株。 “三叔!你这样怎么行?”大石上,何乾神念一扫,随即那张还算英俊的脸上,闪过带着几分鄙夷的神情,口中大声呵斥,“你的灵力为火属,会伤到晶蓝草内部结构,速速闪开。” 何乾手中出现一把荡漾如水光晕的药锄,挥手将一枚避瘴丸塞入口中,而后俯身来至瘴气下,将中年人挤到一旁。 中年人被挤的一个趔趄,头皮触到瘴气,噗的一声,触及到瘴气的地方迅速病变,化作黑红色,不多时就流出了不少脓,他倒吸一口凉气。 赶忙低头,舔了舔嘴里塞着的壁障丸,中年人举着通体火色的药锄,目光看向何乾的后脑勺,眉眼稍低,深吸一口气,又朝着后方退几步。 此地的灵药,约莫有七八株的样子,分散在绿地中,中年人退后几步,抬眼望去,朝着左侧百米开外的方位行去,那里有一株庞大的赤血兰,也是这七八株灵药中,年份最高的。 采摘灵药,也是个技术活。 往往采摘的修士要小心翼翼,在不破坏灵药的内部细微结构,影响药性的前提下,将灵药全须全尾的采摘下来。 要知道各类灵药作为天地造物,要全须全尾的采摘,其难度颇高。 灵药的根系深扎大地中,盘根错节,又十分脆弱,即便只是舍弃一部分根系,灵药药性也会发生极明显的变化。 汗水在何乾额头滴落。 他刚刚斩杀那几只守护灵药的妖兽时,都没有此刻这般累,如同在尘埃上雕刻一般,他用药锄分开这晶蓝草那水晶般的根系,手中动作缓慢。 却在这时,何乾的神情大变。 他伏低在地,霍然回头,看向山谷遗址的外围:“有修士至此!” 口中的高喝刚刚传出,就见一道灵光疾射而来,唰的一下散开如漫天星斗,旋即泼天的水幕凭空形成,轰的一声倒扣而下,何乾等人不及反应,就被那横压下来的瘴气逼得手忙脚乱。 何乾运转功法,搬运体内的灵力,双手合十,而后猛地朝外顶出。 旋即从他的体表荡出道道幻影,化作了个虚幻的巨蛋,将其护佑在其中,他这才神念朝着四周探去,却陡然一惊。 就这么眨眼之间,何乾的三叔、三嫂和堂兄,三人已然身死! 行凶者,是四个修为不明黑袍人。 何乾从储物袋中,取出几枚传讯玉符,直接将这几枚传讯玉符一起捏碎,而后挥手祭出几面小旗,朝绿地甩去。 “且慢动手!我乃紫炎派外门客卿,此事是否有什么误会?”何乾一边动作,一边高喊道,那四个黑袍人却不闻不问,直奔他的方位而来。 眼前自己的阵旗来不及发动,何乾一咬牙,从储物袋里取出一瓶丹药,和一道血玉飞轮,他直接将那瓶中的丹药服下,而后他的浑身灵力,顿时狂暴起来,尽数注入那血玉飞轮中。 此时,那四个黑袍人已然临近! “死吧!” 何乾面色狰狞的狂吼一声。 服下爆血丹以后,他的灵力修为,凭空拔高至凝气高阶,这才得以驱使这残破的低阶灵器,爆发出搏命一击! 嗡! 血玉飞轮陡然荡出道道幻影,化作数十丈高的巨轮虚影,碾压而下! 四个黑袍人,顿时有种呼吸停滞的感觉。 其中来的最快的黑袍人,是个圆滚滚的胖子,见巨轮威势,这圆滚滚的胖子黑袍人丝毫不避,他也避之不及。 “水龙臂!” 他的大手朝着前方一按,那扣下的水幕中,无数水灵气汇聚而至,霎时化作巨大的擎天之手,猛地按向前方。 余下的三个黑袍人也是各式手段。 那高瘦的身影,朝着上方天际一伸手,便攥住一道雷光,直接打入绿地中,化作了半丈的银色巨镰,只露出地表半丈,闪烁而去,劈向何乾的下身,嘭的一下将何乾周身巨蛋虚影打碎。 何乾不管不顾,只奋力催动手中的血玉飞轮,眼中露出狠色。 这时,那巨轮虚影,轰然与水汽凝成的擎天之手,碰撞在一起! 无声的泯灭,只见那巨轮虚影一颤,直接将水汽凝成的擎天之手碾碎,高瘦的黑袍人一触即溃,被打入地下。! 第135章 陌生 圆滚滚的黑袍人,也是在水龙卷被碾碎的一刹,喷出一口烈血,眼中闪过一抹狠意,直接借此烈血,飞身上前。 “聚!” 眼中血丝乍现,这一刻圆滚滚的黑袍人全力出手,他明白若是被巨轮虚影压下,自己等人即便能活下命来,也会极为凄惨,丧失反抗能力! 随着此人那舌战春雷般的聚字出口,周围被碾碎的擎天之手,其水汽重聚,化作一道道飞瀑,死死纠缠在那巨轮虚影上,令巨轮的威势一滞。 就是这一滞,让林行看到了机会。 这四个黑袍人,自然是林行与许清风四人,他们一路杀戮至此,终于对上了这凝气九层的何家修士,只有你死我活可言,没有旁的选择。 他见左春被直接压入地下后,与一旁的许清风已朝着后方退出数丈。 见巨轮虚影被遏制,许清风目光一闪,瞥了眼巨轮虚影后方的何乾。 而林行,早已满脸郑重,双手飞速变幻,将自己明面上的实力施展。 “玄魂引!” 他脚下金光一闪,整个人扛着巨大的压力,朝巨轮虚影而去,这一刻,他心无旁骛,第一次于战斗之中,将这玄魂引完完整整的施展出来! 这门得自石守田的法诀,很不一般。 林行并指成剑,朝着前方萦缠巨轮虚影的飞瀑,猛地就是一指! 寒气四溢! 咔嚓……咔嚓…… 混杂着阴煞寒气的玄魂引,化作晶莹的虚幻手指,直接点在那巨轮虚影上,轰然爆碎,直接将大半的飞瀑凝成玄冰,压力骤临,那巨轮虚影威势再衰,几乎是停滞在了林行的身前! 凝气十层圆满的灵力修为,被林行毫无保留的施展出,他没有隐藏大成的水灵术,甚至尸阴诀修炼出来的阴煞寒气,也不加遮掩,此时他凝出的玄冰,其质地已达到无比坚硬的程度! 转瞬间。 那巨轮虚影兀自震颤着,被巨大的冰雕包裹其中,竟再也无法寸进! 其后,那祭出血玉飞轮的何乾,随着巨轮虚影被凝滞,神色大变。 按耐住心中的不可置信,何乾一口精血喷出,刺啦一声落在好似非常灼热的巨轮虚影上,随即玄冰碎裂声传来。 林行与吴泗对视一眼,旋即各自施展手段,全力压制着巨轮虚影。 局势陷入了僵持中。 林行等四人俱是松了口气。 以此时这巨轮虚影的威势,他们若是接不下,恐怕已然被碾成肉泥。 四人快速传音交谈一番。 那被巨轮虚影,压至地下的左春,也从地下钻出来,表示自己没死。 一直没出手的许清风,则扛着巨轮的力场重压,飞快的穿行在绿地中,已然绕过停滞的巨轮虚影,直奔那全力祭出血玉飞轮、毫无防备的何乾而去,许清风眼中杀意凛然,心中狞笑。 即便你得了那人青睐又如何? 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很快许清风来至何乾身前,猛地朝着前方踏出一步,那绿地顿时被踏碎,借此力道,许清风一拳捣在何乾心口,何乾目眦欲裂,于此刻终于放弃血玉飞轮,凝聚灵力就要挡下这一击。 许清风却于此时嘴唇微动。 何乾的神情陡然凝滞,其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之色,脸上的神情不再狰狞,浑身颤抖间,动作有了一丝迟缓。 嘭! 血雾在何乾身后爆开。 许清风没有丝毫留手,直接以全身灵力,震断了不及防备的何乾心脉,何乾依旧是那副神情,眼中的不可置信之色凝固,双目化作无神。 何乾倒在地上,生机散尽。 那血玉飞轮也掉落在地,巨轮虚影消弭无形,场中只余下那巨型的冰雕,林行三人喘息着,朝着何乾的方向飞遁而至,却见许清风伸手在何乾眉心一划,而后将什么东西,装入一枚玉瓶。 三人眼中俱是闪过疑惑,对视几眼。 最终也没有人出言询问。 匆匆摘取了灵药,也顾不上什么损耗,四人又将战场仔细的打扫一番,就直接化作遁光离去,一路出了水幕天连阵。 少顷,一座云舟升空而去。 …… 直至数日以后,一道明黄的遁光来至此地,按落在那山谷遗址上。 这是个白发苍苍、已然暮年的凝气高阶修士,其双目含悲,眉头紧锁,正是何家寿元将尽的上一代家主,何晨。 “吾何家麒麟儿……” 何晨夜枭般的哭嚎一声,神念仔细查探许久,也没能发现什么,何晨飞身而起,轰隆一掌印在山谷遗址上,一路朝着更深处行去,来到其孙子何乾身死之处,更是已经双目化作血红。 轰隆! 他丝毫不顾及身上被瘴气腐蚀出的伤势,飞身而起,一掌印在空旷的绿地上,直接将周遭的瘴气排开,乱石震颤。 “啊啊啊!” 何晨状若疯癫,肆意挥洒着体内灵力。 他从紫炎派那里,已知晓了自家孙儿的身死,本来传讯玉符碎裂时,他心中还抱有幻想,觉着在紫炎派的眼皮子底下,孙儿这紫炎派的外门客卿,不会遭遇到什么意外,可现实如此残酷。 他的孙儿,何家的麒麟儿,死了! “无论是谁,老夫定要让你血债血偿!”察觉到周遭还有几股自己血脉亲眷,那似有似无的气息,何晨遁出瘴气,面目如同恶鬼,仰天长啸。 …… 紫炎坊中,积善阁内。 林行等四人,已分好了战利品。 许清风只要走了何乾储物袋里的丹炉和几枚玉简,林行三人没有反对,他们只是好奇,当日许清风收起之物。 难不成…… 是那人的神魂? 寻常的修士搜魂,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三人的猜测大同小异,却没有出言询问,毕竟他们只是利益关系。 至于此行得到的其余之物,尽数交由林行、左春与吴泗平分,炼制出的破障丸,则是吴泗占了大头,左春与林行各自取了一些,林行也顺利得到破障丸的药方,不过林行心中有些疑点。 可这些疑点,若有若无。 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疑点因何而来。 这时左春忧心忡忡的出言:“那袁家兄妹,不会将我等杀死那人的事捅出去吧?那人可也是我紫炎派的外门客卿。” “不会。”许清风笑了笑,“袁家兄妹可没有多管闲事的习惯,更不是什么傻子,他们,跟咱们是一条船上的。” 许清风的笑容,多少有些古怪。 他的目光,似隐隐瞥向林行,其中有些赞赏,是在赞赏些什么呢…… 这件事,直到林行告别三人后,依旧在他的心头萦缠,随着他的耳畔传来一阵喧闹,脑海中灵光一闪,他想通了。 “我怎地如此熟练,就参与进了杀人夺宝之事中?”林行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那白皙细嫩的手,令他陌生。 回到紫炎派外四峰,那外门客卿所居的洞府群外,林行徘徊起来。 第136章 整理 徘徊许久,林行停下脚步。 他看向身侧的洞府,有些意动。 这片供给外门散修客卿居住的洞府,基本上是大同小异,不论是样式还是其内的灵气浓郁程度,都相差无几。 这里的洞府每一处占地面积都很大,可对于空旷的山谷而言,位置又极为分散,往往相隔十几里,才有一处洞府。 此地足有几百座洞府。 这些洞府却仿佛只是漫漫白雾中的闲散人家,给林行一种荒僻之感。 此刻林行正于靠近山谷内侧的一处洞府前,面上有几分犹豫:“这处洞府内的灵气,明显较之其他的洞府,要浓郁那么个一星半点,又没有被人占据,是否就将此处,充作我之洞府……” 在他离开紫炎派这十余日的时间里,这几百座洞府中,灵气稍浓郁些的,大都已被人抢先占据,眼下这座洞府,是他徘徊许久,才选定之处。 林行犹豫的原因,也很简单。 此处洞府周遭的空地,不足以让林行布置出完整的风雷阵。 思索间,林行又上前几步,满心的纠结,他伸手抚在那光滑的乳白色门柱上,不经意间恰好堵住了进出洞府的门户。 “这位师兄,还请让让。”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 林行回头一瞧。 却见一前胸如后背的短发女修,满脸英气的朝他一笑,林行眉眼稍低。 他释然的走到一旁,收获那短发女修更加善意的微笑,看着那女修进入这处洞府,少顷一道阵法光幕,冉冉升起。 “纠结些什么呢?”林行对于先前的犹豫很是好笑,他转身朝更深处行去,“世事往往如此,在开始犹豫的那一刻,就已在心中做好决定。”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行至第五百座洞府前,看着这坐落于山谷最深处的洞府,林行默然。 这处山谷的尽头,已历历在目。 那是一处断崖,高耸的部分隐在云雾里,林行也是将灵力注入双目,才勉强看清轮廓,断崖之下,就是紫炎派的紫云大阵,林行只看了一眼,就有种双目被烈焰吞噬的错觉,痛入神魂。 “此处洞府,坐落于乱石堆中,怪木丛里,雾气昭昭,距离最近的第四百九十九座洞府,直线距离也有近百里,且年久失修,摇摇欲坠,打眼一看,就知晓,此地已多年未曾有人入住。” 林行迈步走入其中,不时满意点头。 太破了。 破的让人怀疑,此地究竟是不是仙门所在。 可那被青苔覆满的石壁上,隐约可见的雅致花纹,大气磅礴的洞府布局,和野蛮生长的无数怪花怪草、堪称毒瘴的雾气,一切事物,都说明了此处洞府,未荒废时,自不是这般破败模样。 林行的脚步停在洞府中心处,那化为乌黑的水潭旁,弹指打死一只五丈多长的巨蟒,而后以火灵术将潭水蒸干。 臭气熏天,弥漫了半日有余。 林行的脸都绿了。 好歹将这幽深的水潭清空,林行这才跳入其中,脚不沾地,踏在龙鳞剑上,取出风雷阵的阵盘,又分辨一番方位,取出准备好的一块大石,从中掏出正好能放置风雷阵盘的格子,嵌入泥沙。 “去。” 林行将风雷阵盘朝前一抛,风雷阵盘迎风便长,最后严丝合缝的落在那大石格子中,一层狂暴的光幕疯狂扩张。 将大石深埋在泥沙里,林行飞身出了这干涸的深潭,以神念控制着风雷阵的笼罩范围,将一截截从那收取火灵髓的山谷,挖过来的白玉石埋好,看着正常运转的大阵,他这才松口气。 深处陌生的环境,林行试图寻找安全感。 纵然知晓紫炎派内高手如云,即便风雷阵也不保险,但他还是做了。 “若是不遇强敌,风雷阵的损耗,是每五年二百六十四块低阶灵石。”林行神念一扫,寻了个满是灰尘的棋盘,将之清理干净,把蒲团置于其上,盘膝坐定,双目微阖,思索起来。 “如今灵石尚余一百二十二块。” “黄龙丹两瓶,已服用三颗,余十七颗;换形丹三颗,燃血丹两颗,可备不时之需;那炼制培元丹的灵药,足够尝试二十次了,学习炼丹之事,也要提上日程了,炼丹可比炼药难多了。” “想来要学会炼丹,消耗的灵石,绝非一个小数目,甚至学不会也有可能,为此,应当先将一些东西处理掉……” 林行思索间,将自己的几个储物袋取出。 他将自己需要用到的先甄选出来。 戊午鼎和那金色药杵、龙鳞剑、大弓符宝、云舟、灵焰丹炉,只有这几样东西,林行发现他的手段是如此匮乏。 戊午鼎这件中阶法器,和那没有品阶的金色药杵,依旧是林行当前安身立命的根本,之前他与许清风一同炼制破障丸,依旧是用得这戊午鼎。 龙鳞剑,这柄高阶飞剑,成了林行的代步工具,与那低阶法器云舟相比,瞬时爆发速度更高,短程赶路更快。 那湛蓝的大弓符宝,不再受到林行的依仗,但依旧是个强力的手段。 先前那吴泗施展的倒扣水幕,无疑也是间强的符宝,那般强横威势,此时林行依旧历历在目,颇有些心驰神往。 灵焰丹炉,自不必多说。 林行花费了近五千灵石,购置的高阶法器丹炉,自购置时闲置至今。 除了这几样需要用到之物。 林行又挑出几样其他的东西,分别是那神秘黑袍、顶阶法器罗盘、顶阶法器圆环以及那把极为古怪的黑伞。 这几样东西,他颇为看中。 林行目光一闪,看向那圆环。 祭炼这圆环法器,尚需要一些时日。 停留片刻,他的目光看向了圆环法器旁,那满是裂纹的血玉飞轮。 此时的血玉飞轮已然近乎损毁,经众人研究,一致认定这血玉飞轮,是件损毁的低阶灵器,根本没人想要。 毕竟残破的低阶灵器,价值不菲。 可彻底损毁的低阶灵器,几乎与废品无异,即便找到修士回收,也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心力,最终得到的结果,也不一定合乎心意,毕竟看这血玉飞轮的模样,其损毁的程度太过彻底。 可林行想到了,那乔家的筑基修士,身死坤阴境后,遗留的飞轮。 他看到这血玉飞轮的刹那,就觉得有些熟悉,也是在分赃的时候,仔细观察,才发现这血玉飞轮,其样式颇为熟悉。 正是于那金色的飞轮一致! 是以他一咬牙,未曾选择其他的任何东西,只选了这血玉飞轮。 看着血玉飞轮,林行的心下一动。 他将这血玉飞轮,和那金色的飞轮叠在一起,互相对比了一番。 “果然是一模一样!只是这颜色……” 就在林行心中惊疑之时。 那金色的飞轮,本来暗淡的灵光突然震颤几下,而后血玉飞轮上就灵光绽起,血色的能量疯狂注入金色飞轮中! 第137章 提前 随着血色能量,被金色的飞轮吸入其中,血玉飞轮之上,那回光返照般的光芒,正在逐渐变淡,其上裂纹蔓延。 林行目露奇色。 不待他辨别此变化是好是坏,那血玉飞轮陡然化作飞灰,飘散而落。 林行拿起那有了些许光泽的金色飞轮,凑到眼前观察了一会,试图以神念探入其中,却是无法做到,揉了揉眉心,他苦笑着将金色飞轮放下。 “此次外出杀戮的收获,就这么消耗掉了。”他有些惋惜的摇摇头。 将巴掌大的金色飞轮,置于黑伞旁。 林行看向余下的杂七杂八之物,摸了摸下巴,先行将自己挑出来的东西收入储物宝石,拿出一堆空白玉简刻录起来。 包括破障丸在内的八个药方,以及他购置灵焰丹炉,附赠的黄龙、培元、通窍三个丹方,和他自那司徒勘处,得到的燃血丹丹方,尽数刻录在玉简中,想了想,又向其中刻录了几道法诀。 “火灵术、敛息诀、玄魂引、五行基础法术,这几道法诀也能卖掉,换取灵石。”刻录完玉简,林行撑着下巴。 他的目光继续扫过周遭众物。 “八门迷阵,和金火流光罩的阵盘,都没必要留下了,那疑似得自卫旭的高阶法器飞剑,也卖掉好了,其他的东西,和这几个储物袋,都是可有可无之物,趁此次机会尽数处理了吧。” 他将一百二十二块灵石,连带炼制培元丹的二十副灵药,也收入储物宝珠内,他的全副身家,只在这百米见方的储物宝珠内,占了个角落。 这时,林行的动作一顿。 “要不,还是留下一块升仙令?”林行的目光看向棋盘下方,那里半块碎石垫着的玉盒,其内装着四面升仙令。 林行取出那面余璇给他的升仙令,也装入储物宝珠内,与外门客卿的令牌置于一处,这才伸了个懒腰,从棋盘跳下,把余下之物装入储物袋。 整理完毕之后,他是浑身轻松。 接下来,就需要将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尽数出手了,林行来到洞府大门前,弹指打入一道风雷呼啸般的奇特法诀,风雷阵裂开了一道口子。 他顺着口子走出自己的新洞府,回头瞧了一眼,往紫炎坊方向赶去。 …… 紫炎坊内,林行寻到聚宝阁。 这聚宝阁果然如他所想,并非只有正阳坊存在,只是紫炎坊内的这处聚宝阁,其规则,又和正阳坊的大有不同。 但有一点是相同的。 那就是,这里的聚宝阁,也有代售的业务。 林行冲的就是这一点。 “本铺概不过问一切代售之物的来历,如有问题,本铺概不负责。” 这里的聚宝阁,外观上倒是和正阳坊聚宝阁一致,不过放大了数倍,且聚宝阁的门口左侧,立了个数丈高的牌匾。 牌匾上,竖着写了一行字。 “这聚宝阁,简直就是销赃的首选之地。” 林行嘴角微抽。 也不知道聚宝阁有什么天大的背景,竟然这么做生意,若是有人将紫炎派的宗主宰了,是不是也能将所得‘战利品’,放在这聚宝阁里销售? 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林行走入聚宝阁,在排了半晌的队以后,对于那极高额的抽成视若无睹,直接将几个储物袋,交给柜台后的侍从。 这聚宝阁侍从,就和前世的智障机器人一般,动作都是一板一眼的。 林行甚至有个古怪的想法。 难道平凡面目、平淡语气,且对于任何修为的修士,都能面不改色的侍从,根本不是人,而是傀儡一类的东西? 枯等片刻,林行拿到一面淡紫色的玉牌,他收起玉牌,转身欲离去。 可齐聚而至的目光,让他的身形一滞。 那一道道目光中,有忌惮,也有贪婪,更多的是难明意味,林行不解,直到他看到了排在后方的一个熟人。 左春。 此时这高瘦的左春,也用古怪的眼神看着林行,林行依旧面无表情。 他慢悠悠的朝着聚宝阁外走去。 在路过左春身侧时,林行嘴唇微动。 “左道友,林某可有什么不妥之处?”林行的传音,在左春耳畔响起,“怎地这么多人,都盯着林某瞧个没完?” 林行问出的同时,心中已有猜测。 多半…… 是那淡紫色的玉牌。 果不其然,左春的传音回应恰如是。 “那淡紫色的玉牌,说明林道友此次售出之物,总价值超过三千低阶灵石。”左春的眼中闪过莫名神采,深深看了林行一眼,“林道友要小心了,这紫炎坊内的修士,可没有几个善茬。” “多谢左道友提醒。” 林行面色不改,与左春擦肩而过。 匆匆离去,林行回到了自己的洞府内。 刚出聚宝阁的门口,他就察觉到有数道气息跟上自己,随着他进入紫炎派外四峰区域,这几道气息才堪堪退却。 “倒是有些好处。” 林行笑着摇了摇头。 加入紫炎派,成为外门客卿以后,每半年才能领取一次供奉,如今供奉暂时还没看到,可好处已被林行发现。 即便他只是成了紫炎派的外门客卿,也算是抱上了一条大腿,在紫炎派的区域内,不必担心什么安全问题了。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林行却眉头一皱。 不对! 紫炎派凭什么供奉他们这些外门客卿?给了他们所谓的‘庇护’后,肯定还需要他们去做什么事,而这件事,又是紫炎派的正式弟子,所不能去做的,个中原因,究竟是什么呢…… 理所当然的,林行想到了几日后的任务。 “看来这外门客卿的死亡率,会很高。” 他心下一凛,再也没有半分侥幸。 紫炎派绝不会平白无故,把这么多散修招入外门,给个外门客卿的身份,不止给予庇护,甚至每半年还有供奉。 唯独,没有培养的意思。 最显着的问题。 紫炎派每五年招收一次弟子,按照这次招收三百散修计算,莫说此处只有五百座洞府,就是两千座洞府,也早就装满了吧?可事实上,当日林行等散修至此之时,使用中的洞府寥寥。 即便是此次秘境开启,紫炎派招收的散修数量,也与往次一般。 也即是说,上次招收的三百散修,五年过去,只余下了寥寥几个! 想通这一点的林行,不禁有些汗毛倒竖,他直接起身就欲赶赴雪峰。 “外门客卿的死亡率太过惊人,不知那秘境中何等凶险,若是真到了其中,丢掉性命的可能性有多少?只怕在九成以上!”林行倒吸一口凉气,他的脚步丝毫不停,就来到了洞府外。 “按照先前许清风的说法,这枚升仙令,应当能够让我升入雪峰!” 林行脚下金光一闪,就要朝雪峰方向遁去。 这时,他却突然停在原地。 从储物宝珠内,取出那外门客卿的身份令牌,林行看着兀自闪烁的身份玉牌,神情阴晴不定,良久,神念探入其中。 “外门客卿速至!违者,死!” 一道狂横的传音,直接震得林行眼前一黑。 神识之威,恐怖至此! 第138章 门户 紫炎派,外四峰区域。 密集的遁光,穿行在风、雷、雪、雨四峰围在中间的巨大空地内。 “这紫炎派占地未免太大了吧!恐怕就下方这暗紫色的广场,就有数千里方圆,这,能用来做什么?”林行御使龙鳞剑,化作金色的遁光,混在三百余外门客卿中,散发的气息毫不起眼。 下方,是一片极广阔的暗紫色区域。 方才林行等外门客卿,收到涂刚的传音以后,便一个不差的赶至,就连上五年留下的几个外门客卿,顶着白发苍苍,浑身暮气的也赶了过去。 这些白发苍苍,满身暮气的外门客卿,给林行一种相当奇怪的感觉。 不知是那种寿元将尽的感觉,还有他们赶至涂刚身前时,那似喜似忧的矛盾面色,以及始终不变的麻木眼神。 随即涂刚就带着他们,来到了这暗紫色的广场上方,一路飞遁至此刻,已有两个多时辰,林行粗略估计一番,当已遁出一千五百余里,就连他体内凝气十层的灵力,损耗都超过两成。 再看其他人。 很明显,已有很多凝气七层的修士,遁光已摇摇欲坠,还咬牙坚持。 “这位涂刚长老,要带我等去往何处?是那本来几日后开启的秘境吗……”林行的目光落在最前方,那最耀目的遁光上,眼神有些幽深。 好在又过了不到半个时辰,众人的前方,出现一道高耸的门户。 这门户相当奇怪。 两扇门如同那些凡间大户人家的模样,只是那两个铺首,却是一种林行从未见过的形象,应是一种罕见的妖兽,这种妖兽黑乎乎一团,最显着的特点,就是每一个铺首,都有十二只眼睛。 此时,两个铺首,共二十四只眼睛紧闭。 两扇大门上密密麻麻,尽是什么东西流淌的痕迹,朝着四面八方扩散,中心处围绕着那两个铺首,相当怪异。 门户通体呈现深黑色,其深邃,和充斥着紫色的紫炎派布局,格格不入,似乎是从什么地方挖下,安在此处一般。 血管般的漆黑纹路,在这门户触地之处,向周遭肆意的蔓延开去。 涂刚带着众外门散修,落在这扇门户前,而后率先朝着门侧面行去,这时林行才注意到,那门户的侧面,有一座不起眼的,土地庙模样的建筑,里面只容纳这一个胡子乱糟糟的人。 “师叔祖。” 涂刚恭敬的朝着那人行礼。 林行等外门客卿也迅速低头,不去直视那人,那人皱了皱酒糟鼻,眯着眼睛打量涂刚,和其身后的外门客卿。 “又弄来这么多散修送死?”酒糟鼻老者嘴角勾了勾,露出讥讽的笑,“再让权丫头掌权,咱们周遭几十万里的散修,恐怕要销声匿迹了。” 说完这句话,酒糟鼻老者坐直了身子。 不知道是不是林行的错觉。 他发现,随着酒糟鼻老者坐直身子,那原本低矮的土地庙般建筑,变得高大了些,同时一股难言的气势,笼罩众人。 林行身形一紧。 随着酒糟鼻老者正经起来,他的目光扫看众人,如锋利的刀子一般,似乎直透众人的内心,看到林行之时,他的目光微微停顿,皱了皱眉。 “五行灵根的修士?还修炼了同属五行的功法?”酒糟鼻老者很意外,此次招收的外门客卿中,竟有这样的修士。 五行灵根的修士,修炼本就缓慢至极。 即便这种修士有灵力淬体,能过个一百余岁,加之充足的资源供应,直到寿元耗尽,也绝难突破凝气高阶,可眼前的修士,身上未有半分暮气,竟然已经修炼到了凝气中阶的圆满! 不过只是停顿一下罢了。 在酒糟鼻老者想来,眼前的修士,可能仅仅是服用过什么效力强大的丹药,这才能在寿元耗尽前几十年,到如今的境界,可即便其好运,突破到凝气高阶,也不会有铸就道基的可能性。 甚至,凝气高阶,此人都无法达到。 毕竟五行灵根修士的凝气高阶境界屏障,必定犹如天堑,不可催倾。 酒糟鼻老者目光停顿自己身上的刹那,林行只觉他的浑身上下,都被旁人看透,有种被扒皮抽筋,抽魂炼魄,所有的秘密都被窥探一空之感。 就这么一瞬,他的后背满是汗水,衣服已贴在后背上,额头更是冷汗津津,直到酒糟鼻老者移开目光许久后。 林行松了口气。 应当是没有看透他的乾坤镜,若真看透他的乾坤镜,恐怕这酒糟鼻老者已然动手,场中根本没有其需要顾忌的人。 “呵!”识海内乾坤镜一颤,那带着几分鄙夷的稚嫩.女声响起,“这人不过假丹境界,拿什么来看透乾坤镜?” 乾坤镜灵久违的发声,林行赶忙追问,却依旧得不到半点回应。 他有种面对大爷的感觉。 自己根本不是乾坤镜的主人,只是个给乾坤镜打工的社畜,在乾坤镜灵面前没有半点牌面,只有人家心情好的时候,才会和他产生一些沟通。 不过乾坤镜灵,还是透露了一些信息。 “假丹境界?” 林行眼观鼻鼻观心,眼角余光却在观察那酒糟鼻老者,略加思索。 假丹境界其实就是筑基期大圆满的修士,在冲击金丹期失败后未死后,于体内凝结出类似金丹的虚影,才会达到了特殊境界,很是少见。 大境界的冲关,失败几乎必死无疑。 当然如同凝气期的低、中、高阶,虽说突破起来的跨度比较大,足有五层差距,但其本质还是凝气期的修炼,无非是体内灵力的精炼,只要神魂修为跟得上,基本上不会出什么纰漏。 当然,这个境界的寿元,不会变化。 即便灵力修为只有一层,亦或者别某个修士收为了灵仆,有灵力温养身体,其人也能轻松活个一百二三十岁。 而凝气大圆满的修士,不论如何挣扎,同样只能活一百二三十岁。 或许,那些凝气低阶的修士,和那些灵仆们,可以醉心于声色犬马,肆意的逍遥享乐,相当愉快的渡过百余年。 可对于那些已经能移山填海、飞天遁地的凝气大圆满修士,如何能甘心自己苦修一生,蓦然回首,已临近身死? 这,更像是一种诅咒。 选择往前走,路便没有尽头。 第139章 黑暗 也不知酒糟鼻老者做了什么,他只是闭目,那门户上的铺首就扭曲起来,渐渐地其中四只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 无法想象的恶意、狠毒,充斥在那四只眼睛中,只是睁开了一条缝隙,就似乎显露出了一个世界,那个世界有无数血色的怪物,隔着那铺首上的眼睛,疯狂的朝外挤,众人齐刷刷的退后。 那种凌驾一切之上的恶意,让众外门客卿,心中如被什么东西狠狠的蛰了一下,强烈的痛楚钻入了神魂深处。 林行眼神中夹杂着一丝古怪。 他识海内的乾坤镜,正传来渴望的情绪。 它在渴望…… 那些血色的怪物? 还是门户内的世界? 心下猛地一跳,林行也做一副脸色苍白模样,捂着心口,后退几步。 下方除了那闭目的老者,唯一没有移动的,就是站立笔直的涂刚。 身为雷峰的长老,这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中年大汉,只是拿起腰间包浆的酒葫芦,朝着自己嘴里灌了口酒。 他复杂的目光,直视那四只缓缓睁开的眼睛,未曾有半分闪躲。 这样的事,涂刚已经做了很多次。 自从那件事之后,雷峰为了话语权,让涂刚取代了自己的兄长,成为了这门户后世界的探索者,他早已见惯了生死,直面了无数恐怖,冰封了自己的心,再也没有什么事情,能够动摇他。 那四只眼睛睁开到一半,门户裂开了一道缝隙,其后的世界幽深没有半分杂色,只有无边的黑暗,看不到任何东西的存在,却有一丝阴冷的气息,从中飘出,整个世界顿时静了下来。 门外一切的声音都消失了。 林行惊讶的发现,他的动作变得迟缓无比,思维也变得缓慢,就连扭个头的时间,都被无限的延长,似没有尽头。 这时他身后传来一阵如芒在背之感,那种迟缓的感觉,霎时消弭。 林行下意识的回头看去。 他的嘴巴张大。 那是一幅足以印入他脑海深处、让他终身难忘的光景,令人震怖。 只见那内四峰区域,某座山峰上。 一道虚幻的身影如撑天立地般,正盘坐在那里,隐约可在这虚幻身影花白的须发,平静的眼神,这身影只是坐在那里,就如同一片高缈天幕。 身影似不经意般,扫了一眼那门户,而后收回目光,缓缓消散。 涂刚恭敬的朝着那个方向行礼。 随即他眉头紧皱。 “怎么回事?”他自语般的问道,“这门户除了最开始两次出现过类似变故,已经几十年没有出现过变故了。” “难道……” “是此次进入其中的人有问题?” 涂刚霍然回首。 他的目光扫看几圈众外门客卿,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很快又转回去。 不论是哪个家伙的问题,他当前也只有进入门户这一个选择,看守门户的师叔祖,每次开门的损耗都很大。 应当,已撑不了几次了。 目光转移到那土地庙般的建筑里,师叔祖的脸色已然泛起苍白,在未曾受伤的情况下,让假丹境的师叔祖脸色苍白,这是件非常恐怖的事。 “按修为深浅,进入门户。” 涂刚朝着后方发号施令。 众外门客卿神色各异,有贪婪者,也有惧怕者,更多的是面无表情。 这些散修各自的经历,五花八门的很。 可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不是什么傻子,傻子怎么可能在散修这个身份下,以并不如何出色的资质,修炼到凝气中高阶的地步?是以涂刚此言一出,他们齐刷刷看向当先的一人。 这人是个满身暮色的白发老者,面色阴郁,已然是寿元将尽,修为也是外门客卿中最高的,足有凝气十四层。 这面色阴郁的白发老者,没有什么犹豫,直接御剑遁入那门户。 随着其身形没入那门户缝隙中,半晌也没有异动传来,涂刚手中拿着的,此人的神魂玉牌,也并非碎裂,一个个外门客卿这才开始进入门户中,很快林行也在涂刚的注视下,进入其中。 随着迈步走入门户后漆黑的世界,林行如同置身于粘稠的液体中。 神念探出,却只能达到周身半丈,目蕴灵光,也难以看透这黑暗。 好似他已来到另一个世界。 寂静,淹没了一切。 林行心中莫名的发紧。 后方的修士很快来到近前,催促的传音,让林行心下稍缓,他迈开脚步,试图御剑,却发现自己的灵力,如同缠上无比沉重之物,御使不动。 无奈他只能徒步前进。 走了约莫百余步,身后那泛着光亮的大门,关闭了,周围再也没有一丝光亮之物,就连修士的护体灵光,都已消失。 世上仿佛只余下林行一个人,若不是前后之人,神念还能互相交流,他直以为自己真的来到一处什么都没有的世界,这和感觉让他不由自主的泛起绝望,直到此刻林行才发现一件事。 人,是依赖光线的。 修士也不例外。 外界的黑暗,不过是一种深色的光,这里的黑暗,才是真正的黑暗。 周围的空气,早已不存在。 林行身为凝气中阶圆满的修士,倒不是时刻需要呼吸,可若是这黑暗当真没有尽头,不出两个时辰,他就必须要以体内灵力维持身体机能了。 一千六百六十步……一千六百六十一步…… 林行数着自己迈出了多少步,心中变得平静,他感受着体内雄浑灵力的运转,往常许多细微的错漏之处,尽数被他在此般情境下,印照出来。 原来以往他的大五行凝真妙法,修炼的速度缓慢,还有其他的原因。 林行将这些错漏一一补足,顿时觉察自己的灵力运转,顺畅了不少。 也在此时,他数到了三千步。 眼前陡然一亮。 十日凌空,前方的湖泊波光粼粼,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间,绿草如茵,流水潺潺,远望去,可见古木参天。 众人相互打量,神情俱是惊疑。 只有那几个白发苍苍的外门客卿,见周遭的光景,面色未有变化。 “继续走,去那湖中心的小岛上。”这时后方涂刚的身影凭空出现。 众人闻听涂刚之言,这才发现。 前方湖泊的中心处,有一座隐在水面下数尺深的岛屿,这岛屿上还放着一排排怪模怪样的物件,这些物件呈人形,略大了一圈,泡在水中,左右各有一排灵石凹槽,灵石凹槽的下方,则有两个按钮,一红一白。 众修面面相觑。 林行却心中一动。 遥远的记忆浮上心头。 那些怪模怪样的物件…… 怎么有点像前世记忆里的科技产物? 第140章 界舱 涂刚率先飞身落在那岛屿上,激起阵阵水波荡漾,朝着周围扩散。 很快整片湖泊都被波及,平静被打破。 闪烁磷光的湖面,如同被轻颤的巨型蛛网,等待众人踏入其中。 随着涂刚将一块块灵石,嵌入那些灵石凹槽内,众人也各施手段,飞身而起,落在那湖泊中心的岛屿上。 这岛屿在远处看起来并不大,可踏在其上后,林行却发现它似乎扩大了一些,使得三百余外门客卿的身形,变得愈发不起眼,而且林行遥望湖畔,只觉这个距离正在不断的拉长。 错觉么…… 林行眉头微微皱起。 自从来到这片天地,他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明明神念没有半分的察觉,可林行本能的觉得,这片天地有异。 伸出手虚抓,林行感受微风拂过手心。 那阴凉的感觉,即便天际足有十颗太阳散发光芒,依旧驱散不了。 仿佛承载他们的大地,就是这种强烈阴冷的根源,而随着来到这湖心岛上,他们已然,更加接近了那个根源。 “林贤弟以往没有听说过此处秘境吗?”耳畔响起许清风的传音。 林行侧头看去。 许清风的身影,恰和天际的一轮烈阳重合,面目有些看不真切。 “愚弟惭愧。”林行目光微闪,他嘴角上扬,笑容自然而然的浮现,目光变得纯粹而真诚,“这紫炎派的秘境当真是古怪,不止要通过一扇可怕的门户,似乎还要我等躺入那东西里。” 林行目光扫过许清风的脸,看到了其身旁面无表情的左春,和那独自站在远处,依旧笑呵呵模样的吴泗。 袁家兄妹的身影,并不在这边。 他们这边的外门客卿,大概有百余人。 许清风闻听林行之言,神情略有异样,他有些不解,这位新结识的贤弟,怎么知晓进入秘境,需要躺在那东西中? 这种绝密之事,紫炎派内门都鲜有人知。 许清风目露异芒:“林贤弟的猜测不错,我等确实是要躺在那东西里,才能进入秘境,其实,门户后的这个世界,才是秘境的真正入口。” “且,此地的时间流速,与外界是不同的。” 许清风此言一出,林行脑中灵光一闪。 原来如此,他一直存在的那种古怪感觉,那种不适,其根源就在他走入那扇门户后,就转移到了另一个空间内。 时间流速! 林行深深的看了许清风一眼,这个似乎除了会炼药以外,没什么特点的家伙,绝不是其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 寻常的修士,绝不会提到这几个字。 许清风在说出令林行吃惊的言论以后,就将目光看向那几个花白胡子的修士,而后林行的耳畔,就在此响起传音。 “林贤弟不会觉得,紫炎派养这么多散修,真是吃饱了撑的吧?”许清风面上带着玩味,继续传音,“仙盟每年从门内抽调很多力量,紫炎派早就是半个空壳了,养自己培养的弟子都困难,还养着这么多散修……” “林贤弟应当能猜到紫炎派的目的。” “可具体的情况,林贤弟可想知晓?” 许清风传音给林行的空荡,那涂刚已经快速的将灵石尽数嵌入凹槽,指挥着众外门客卿,躺入那人形的东西里。 然而被他指挥的众人,都有些犹疑。 这玩意到底是什么? 他们从来没见过类似的东西,那金属色的底座,透明的外壳,和其内那人形的凹槽,让他们躺进去,就好像把他们当做灵石似的,嵌入其中。 甚至已有人连连后退,这些人心中怀疑,这是要用他们来炼制人丹! 涂刚目光冷沉,霍然转身。 他漠然的扫过有些不安的众人。 “躺入这界舱里,进入秘境。”命令似的言语,带着浓浓的威胁。 一股寒意涌上众人心头,那不修边幅的面庞上,有一双俯瞰众生的眼睛,没有半分的波动,冰冷眼神洞彻心底。 涂刚周身一股无形的波动,将众人的身形镇压,令众人再无法后退。 被涂刚看着,林行有种被洪荒猛兽盯住的感觉,似乎下一刻就会被撕碎,他本能的身形紧绷,观察着四周。 涂刚转过身去,不再理会众人,自顾自的躺在一个界舱内。 界舱这个名字,充满了科技感。 林行看着同样充满科技感的样式,心中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随着涂刚躺入那界舱里。 那几个白发苍苍的外门客卿,随之动了起来,一张张满是褶皱的脸上,带着各自的绝望与渴望,躺入身侧的界舱里,因为激动,这几人的身形都在微微颤抖,林行有些疑惑的瞧了好几眼。 秘境里,究竟有什么? 众人沉默少许,也纷纷躺入其中。 林行和许清风等人对视几眼,互相传音交流一番,也躺入界舱中。 躺入界舱后,随着那透明外壳的彻底关闭,界舱里刚刚倒灌进来的水,被不知道什么装置排出,林行刚躺下试图探出神念,却发现他的神念,此刻就连离体都做不到,只能进行内视! 心下一惊,林行很快恢复平静。 按照刚刚许清风的传音,这秘境的入口处,时间流速是外界的十倍。 也即是说,此地待上一年,外界就过去十年,这代表着,他们这些外门客卿,之所以要跟着涂刚十年,不是因为十年后他们会得到什么好处,而是他们十年后,他们将会失去寿元耗尽! 知晓这件事的同时,林行心中也有疑点。 可那涂刚呢? 筑基期的修士,寿命也不过两百余年。 难不成这紫炎派,连自己培养出来的,筑基期的修士都能不在乎? 除非…… 这里的时间流速,无法作用在凝气以上修士的身上!这就说的通了。 思索间,林行感觉到自己周身越发阴冷,他的周身,本来与雷纹融合在一起的黑色火焰纹路,竟渐渐的活跃起来。 “这阴冷的感觉……阴煞?” 林行看着天际的十日凌空,越发觉得这个秘境的入口古怪,他悄然运转尸阴诀,想要尝试一番能否于此地修炼尸阴诀,毕竟此地众人的神念都无法探出,想来那涂刚的神识,也是一样。 却不曾想。 尸阴诀一经运转,下方的阴煞之气,如惊涛拍岸,轰然涌了过来! 只一瞬,林行的体内就被巨量阴煞充斥,他周身火焰般的纹路,飞速聚散,阿瞳的气息渐渐复苏,速度极快。 识海内的乾坤镜,也是疯狂的吞噬起了阴煞之气,林行能感觉到乾坤镜灵的雀跃,他却感觉自己的躯体正在凉透。 心跳越发缓慢。 好在那涂刚,没有发觉什么。 众人躺入的界舱上,那一红一白两个按钮中,红色的按钮,随着众人尽数躺入界舱,一点点的,尽数变得暗红。 随着这些红色按钮变得暗红,整座湖心岛,似化作一座巨大的阵法,下方大地深处,恐怖的阴煞之气,被抽取出来,疯狂注入湖心岛中,试图点亮那一个个暗红色的按钮,很快这些按钮就被点亮小半,却在此刻。 正点亮的红色按钮,齐刷刷的卡住了。 第141章 降临 涂刚眉头微皱。 此次,为何这么慢? 犹记得前几次,都是唰一下就过去了,怎么这回卡了这么久…… 睁开眼,涂刚打量四周。 界舱内的视角有限,他瞧了半天,也没瞧出什么,神识又无法探入,涂刚只能心中带着一丝忐忑,默默等待。 好在不过三五个呼吸,熟悉的感觉,驱散了涂刚心中的那一丝忐忑。 界舱内,头部枕着的位置,陡然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却并非针对涂刚的身体,涂刚只觉眼前一黑,神魂就被吸入其中,他没有半点的抗拒。 其余的界舱内,众人的神情各异。 那些白发苍苍的几个外门客卿中,有的如归家游子般,心怀热切,也有的陷入了回忆,神情古怪,不约而同的,他们,都没有去抵抗什么。 至于其他人,就不一样了。 他们感受到脑后传来的古怪吸力后,吓得魂飞魄散,奋力的挣扎,却依旧逃不过眼前一黑的命运,林行的情况就比较特殊了,他脑后的吸力相当微弱,就如同,那霜打的茄子一般。 林行稍费心力,就抵御住了。 他在界舱内朝着四周打量,即便有视角所限,依旧能看出来其他界舱内的外门客卿,已经瘫在其中,陷入昏迷。 “难道……” 林行想到了什么。 尸阴诀能从下方吸收的阴煞之气,变得很少,此刻林行的体内,已经被阴煞之气充满,他艰难的以尸阴诀搬运着。 炼化的速度相当慢。 “阿瞳!” 林行呼唤着阿瞳的名字,想象着她的样子,在周身聚散的黑色火焰纹路中,寻找着她,许久终于得到了一丝微弱的回应,他赶忙嘱咐几句。 “接下来我要去个地方,之前修炼尸阴诀,就是阿瞳你主导的,眼下情况紧急,能不能阿瞳你再主导一次?” 林行带着几分希望询问道。 而后是漫长的等候。 直到他脑后的那种吸力,变得很小,林行才得到了阿瞳的回应。 只有一道微弱的意识波动,告诉林行。 可以。 林行心下一松。 他相信阿瞳作为自己的本命尸傀,没有害自己的理由,更何况她纯净的如同白纸,想要杂七杂八的算计做不到。 林行回应着脑后的吸力,神魂沉入其中。 …… 随着神魂沉入那吸力中,林行如同沉入无边的水域,又好像行走在没有尽头的海底隧道里,他的感官被隔绝。 不知过了多久。 黑暗似乎已经将他同化,却陡然裂开一道光亮,让他陷入其中。 睁眼,光芒有些刺眼。 泛黄的天花板上,是老式的白炽灯,空气中飘散着消毒水的味道,林行一个激灵,试图坐起身来,起到一半却眼前发黑,歪倒在了病床上。 有些老旧的病房里,有四个床位,很拥挤。 左侧床位陪床的,是个有些腼腆的中年汉子,迷彩服洗的发白,穿着劳保鞋,标准的农民工打扮,床上的病人,是个很清秀、瘦弱的少年。 “你没事吧?” 那腼腆的中年汉子,似乎在给那少年找充电线,见林行倒在床上,上前几步,淳朴的问道,林行趴在床上,摇了摇头,眼中深藏着难以置信。 这……怎么回事? 是梦吗?! 还是说,那紫炎派的所谓秘境,就是类似前世的一方世界! 长出一口气,林行试图回忆些什么。 可对于这个世界,他的脑袋空空,找不到半点的头绪,只有看着泛黄的天花板发愣,过了有半刻钟,他才从病床上坐起,打量起周围的一切。 不是梦。 这一点林行很清楚。 林行的神念,已经笼罩了这座占地不小的医院,可以肯定这个世界,和他前世的世界不完全一致,但很相似。 “有意思。” 林行眼中闪过饶有兴致之色。 紫炎派将这样的世界,称作秘境。 他们想要在这样的世界,得到什么?据林行的神念探查,这周遭的近五百丈范围内,根本就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不论是病人,还是医生,亦或者路人。 他们,只是一个个的普通人。 甚至因为这个世界没有灵气的存在,亦或者什么特殊的原因,这些普通人的体质,远不如业国境内忍饥挨饿的百姓们,差距,甚至相当大。 扭了扭脖子,传来嘎吱一声,随即钻心的痛楚,让林行龇牙咧嘴。 这具身体,对疼痛的承受能力太差。 他好容易将有些落枕的脖子掰正,在床头的小铁皮柜子,唯一的抽屉里取出一面镜子,看着镜子中自己那陌生的面容,林行露出一个笑容。 复杂的情绪,在他心中翻腾。 他需要先找到涂刚附身的人,这样才能知晓,他们进来的目的。 许是为了保密,之前涂刚并非将进入秘境,需要做些什么告诉众人,许清风、左春等人,应当也是不知道的。 左侧病床上的清秀少年,可能保持一个姿势,有些累了,转过身朝着林行的病床躺好,把脚塞在了被子里。 “病灶……”林行神念透过少年的肺部,能看到几片阴影。 林行跃跃欲试。 他能以神念,直接杀死所有的病菌!可这尝试的想法刚上心头,他又有些顾忌,这样做的后果,犹豫起来。 病理这东西,牵一发而动全身。 摇了摇头,林行暂且放弃。 他起身踩着拖鞋,往病房外走去,那推着满车药品的护士,抬起青春靓丽的面庞,朝着他的背影喊了几声。 林行没有回头。 他一路走出这栋楼,丝毫不理会旁人古怪的眼神,直接走上了大街。 “先把这个世界的语言学会……” 林行看着车水马龙,高楼林立,恍惚间,如同回到前世,可他知晓。 一切都回不去了。 眼前,只是一片陌生之地。 沿着大街走了有一刻钟,林行的眼前一亮,他侧头看向远处街区。 穿过几个红绿灯,林行来到一处逼仄的死胡同,垃圾桶里丢着两只野猫新死的尸体,死胡同里时不时传来几声尖叫,以及阵阵的哄笑,林行脸上的笑容再次浮现,他的眼神却冰冷无比。 “学习一种语言太慢,不如直接搜魂来的快,毕竟,我没有时间。” 路灯旁的监控骤然爆裂,林行穿着松松垮垮的病服,走入死胡同。 第142章 左春 死胡同内,瑟瑟发抖的女孩,捂着嘴看着眼前的一幕,瞪大着眼睛。 把她堵在这里的几个混混,躺了一地,唯一没有陷入昏迷的混混头子,被那突然出现的病服男人,抓着脑袋,嘴里已经吐出了不少白沫。 扑通一声,混混头子被甩到地上,翻着白眼人事不知了,那病服男人抬起了头,嘴里有些别扭的念叨着。 “鑫海市,老城区……” 林行放开掐着混混脑袋的手,在病服上擦了擦,目光看向那怯懦的女孩,眼中倒映着这个女孩惊恐的神情。 他挤出一丝笑容,低垂眉眼。 顺手提起路旁不知道哪个混混的服装袋子,他转身离去,很快就走到了这处死胡同,绕了几圈,身上的衣服已然从病服,换成一身正常衣服。 就是胸口狰狞的骷髅头,显得有些古怪,左右的行人唯恐避之不及。 用手指整理一番头发,林行神念扫视这座城市,很快他就有了收获。 他苏醒的医院附近,有一栋老楼。 这栋老楼孤零零的,进入楼区的拱门上,是一块生锈多年的铁牌子。 “二医院家属楼。” 林行目光微闪。 他方才以神念在这栋孤零零的家属楼内,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 绕过正和几个老人下象棋的门卫大爷,对门卫大爷有些奇怪的眼神,林行回以微笑,而后直奔这栋楼的三单元去了,目光不经意间瞥过棋盘。 一如前世记忆中的那般。 这个世界,和他前世的世界太像了。 就连历史,都只有细微的差别。 根据林行从那混混头子那里,搜魂得来的信息,眼下他所处的海东省,鑫海市,是一座前些年挂牌的地级市。 人口稠密,经济萧条。 老城区的改造迟迟未完,那混混头子,是某个拆迁公司的打手。 除了这些前世差不多的情况,林行还从那混混头子的记忆里,发现了这个世界,和前世的世界不同之处,或许这个不同之处,就是为何这个世界,会成为紫炎派所谓的秘境原因所在。 这个世界,是没有夜生活的。 准确的说,午夜十二点以后,这个世界会产生一些恐怖的变化。 在午夜十二点以后,游荡在大街上的人,不论是成群结队,还是孤身一人,都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无故失踪。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那混混头子上初中的时候,有几个铁哥们,就是在毕业那天的午夜十二点以后,喝得烂醉,在大街上失踪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混混头子再也没有听说过,那几个铁哥们的消息。 思虑间,林行已来到三单元的六楼。 右边的门颇为老旧,与其他层的防盗门不同,这是一闪饱经沧桑的木门,在林行到来以后,便吱嘎一声打开。 粉雕玉琢的五岁小孩,那稚嫩的脸上,带着几分木讷,看着林行。 “左道友,你这是……” 林行面色古怪,传音问道,屋里一股臭气钻了出来,混杂着酒气。 满地的垃圾中心处,那是一具新死不久的尸体,脑袋都扭到脖子后面了,浑身的骨头如同烂泥一样,瘫在沙发上,眼睛凸出到眼眶外头。 木讷的小孩没有回话,转身回到客厅里。 林行随即入内。 屋内的布局很有时代感,和这个科技发达的世界格格不入,当然也和林行他们来的地方,没有半点的相同点。 如同被时光遗弃了,老旧的沙发满是口子,单开门的冰箱上全是污渍,地板上糊着一层黑乎乎的东西。 “这狗东西弄死了自己的儿子,恰好我过来了,就送了他一程。”左春似乎经历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眯着眼睛坐在一旁,胸膛微微起伏。 左春降临在了小孩子的身体里。 林行心中虽有惊讶,但转瞬即逝。 他疑惑的是另一个问题。 如果说,他们会降临在新死之人的躯体里,那自己现在这具身体,又是因为什么原因死的呢?林行已经检查过了,这具身体的机能十分完备。 “左道友,我想咱们还是快些出发吧。”林行来到变成小孩的左春身旁,瞥了眼瘫在沙发上的尸体,“成了通缉犯,再寻涂长劳会很麻烦。” 虽然他们有神念,在常规武器的集火下,受伤的可能极小,但有前世的记忆在,林行觉得即便是筑基期的修士,来到这样的世界,被特殊武器干掉的几率也不低,更何况是他们。 “此事当从长计议。” 左春皱皱眉,摇了摇头。 眼见自己的提议被左春否定,林行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来到窗户旁,负手而立:“怎地?左道友,有什么良策?” 林行与左春是传音交谈,故而旁人看来,他们并非开口讲半句话。 对面架着望远镜的摄影爱好者,就是这么想的,这位摄影爱好者大腹便便,三十岁出头的模样,满头大汗,嘴里正念叨着:“妈的!这么好的素材,都被这人破坏了,这人怎么不去死!” 念叨归念叨,他已摸出手机,和某人发起了消息,在他看来,那醉鬼父亲,只是打完孩子以后,醉倒了在了沙发上。 然而,实际上那人是真成了醉鬼。 那一段拍下来的视频,被他剪辑一番,而后保存在了电脑里,如果有人打开他的电脑,不难发现,他的电脑存储空间已所剩无几,里面都是类似的视频,有虐待小孩,更多的是虐猫虐狗。 很快他面露喜色。 似乎,是谈下了一笔不小的生意。 擦了擦满头的大汗,他身形陡然一僵。 这一刻,他发现自己不能动了! 林行略有疑惑。 他以神念制住那人以后,眉头微皱。 这家伙…… 干嘛的? 他这个有前世经历之人,都看不懂这家伙的操作,左春就更看不懂了,但他们知晓,此人似乎没干什么好事。 “弄死他?”林行挑了挑眉。 左春摆了摆手:“不妥。” 一大一小两人并排而立,看着那对面身形僵硬的家伙,都有些纠结。 此时天色已然有些暗了下来。 林行回头看了眼,那挂在入门玄关上的钟表,时针已经指向了六点。 “这个世界的午夜,是不同的。”左春木讷的脸上,敛去犹豫的神情,似是终于下定决心,要告诉林行一些事情。 第143章 特殊 “午夜到来以后,这个世界的真面目将被揭开,活人塑造的繁华不过是假象,永恒的死寂才是怪物真正的梦境。”左春满脸凝重对林行开口。 “怪物?” 林行不解。 他先前也旁敲侧击,在许清风等人处打听过,但并未听过这个词。 左春摆了摆手,示意林行不要打断。 “怪物的梦境中,活人的七情六欲,会汇聚到特定的地点,紫炎派外门客卿的任务,就是收集这些七情六欲,同时在每一处七情六欲聚集的地点,于特定的时辰,埋下宗门发放的阵盘。” 左春一口气,将他要说的话说完。 而后左春就目光平淡,静静看着对面那身形僵硬的摄影爱好者。 收集七情六欲?! 埋下一座座阵盘…… 林行消化着左春透露出的信息。 这个世界人口稠密,物欲横流,确实适合收集这七情六欲,不过埋下一座座阵盘,这就让林行心中多了些猜测。 林行本能的感觉,埋下一座座阵盘,才是他们外门客卿的真正任务。 或许埋下足够的阵盘后,就不需要他们外门客卿,再进入这个世界了。 可左春说的从长计议,又是什么意思? 林行目光看向左春,发现左春已收回目光,不再盯着对面那摄影爱好者,那摄影爱好者身形,依旧被林行制住,无法动弹,那摄影爱好者以为见鬼,都快被吓疯了。 林行疑惑的目光,让左春抬起稚嫩的木讷面庞,左春嘴唇微动。 “林兄可否保密?” 左春带着几分审视的眼神,让林行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这平日里高瘦木讷的家伙,也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至少,他的神魂强度,不弱于林行。 林行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本以为自己寻到左春后,与之会合,同去找涂刚,可眼下他知晓了左春另有谋划,若是还想离去,恐怕就要和这左春分一番生死了,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林行苦笑一声,点点头。 “左道友,你我是一条船上的,我必不会出卖于你,大可放心。”林行浅笑点头,他话里有话,摆明自己的立场。 左春依旧那副木讷的表情。 他朝着沙发的方向走出几步,接着那烂泥般的中年男子,就在林行略有些惊讶的目光中,摇摇晃晃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朝一旁杂物间走去。 叮叮当当的声音,伴随噗呲噗呲的鲜血喷溅之声,让林行眼皮轻跳。 这左春修炼了什么诡异法诀? 难不成是类似尸阴诀的,能够赶尸的法诀?可眼下他与自己都是神念附体,不能发挥出半点的灵力修为,且这个世界,也没有灵气的存在,那眼前的左春,拿什么来赶尸?真是古怪…… 林行虽然疑惑,但也没有多问。 他始终面带笑容,没有表现出半点的不耐烦,左春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他才跳下沙发。 因为此时左春的身体太过矮小,面庞过于稚嫩,是以很多大人的作态,放在他身上,竟显得有几分可爱。 可随着杂物间的门打开,可爱被摔得粉碎。 那中年男人终于能动弹了,他断裂的脊椎骨,被他自己用钉子,生生钉在了一起,他的身上不知打入了多少钢钉,还在往外渗着大股血水。 “今夜就拿着家伙的尸体,来装那些东西吧。”左春看着这一幕,言语没有半分的情绪波动,似乎是说给林行听,又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 林行依旧是一言不发。 他觉得既然左春让自己参与进他的谋划,定然会将谋划的内容告诉自己,当然,也可能会找机会暗害自己。 老老实实的跟在左春身旁,林行如同影子一般,就连呼吸都变得微弱,直到楼下停了辆警车,林行才侧目。 “言谈中,这几人是来找你的,林道友。”左春看了身后林行一眼。 “这个世界也有他自己的秩序,这具身体的家人,知晓了这具身体自己出了病院,肯定会报警,警察自然会顺着监控,找到你这里来。”林行依旧带着笑,他神念一动,下方几个爬楼梯的警察,就神情恍惚的下楼。 连带着跟着这几个警察的一对焦急父母,也神情多有困惑,停在楼梯上,面面相觑,不知道自己为何在这里。 林行的脸色有些苍白。 他修改这几个人的记忆,消耗了不少神魂力量,幸亏这个世界的人,神魂的强度也不如业国境内普通人。 不然,林行还真有头疼的。 左春见林行的神魂力量,衰弱的小半,眼中有一丝犹豫闪过。 是否,趁机将此人拿下? 若是能以修士的神魂,蕴养那些东西,日后自己所得,定然不俗。 可想到此人的身份,又回想起那一个个界舱,左春怀疑自己杀死此人后,此人也不会死,只是会回到那界舱里。 那样,可就麻烦了。 两人心思各异,就这么和一具会动的尸体,等到了午夜十一点半。 越发的临近午夜,这个世界给林行的感觉,就越古怪,仿佛只是一个幻梦,眼前的黑暗,是层层叠叠的迷雾。 相顾无言,林行与左春错开目光, “咱们有半个月的时间,可以捕捉那七情六欲之气,种入活死人的体内,等离开的时候,把那得到的东西以神念包裹,就能带出这片天地。” 左春突兀的传音给林行,林行一愣。 种入活死人的体内? 林行目光看了眼身侧那满脸呆滞的中年汉子,又瞧了瞧平静的左春。 他没有说什么。 左春的话,信息量很大。 这七情六欲之气,在活死人的体内,能种出什么东西?把这种出的东西,带出去,难道能换到不菲的灵石?看左春的举动,应当是这样的。 林行起身朝着屋外行去,神念一扫。 …… 几分钟以后,林行拖着那摄影爱好者,回到了左春所在的房间。 此时这摄影爱好者,满脸的呆滞,神魂从躯壳中被抽出,已经成了无法苏醒的植物人,其虽然不能动,但做到这一步,应该也算是活死人了。 左春看了几眼这家伙,蹲下伸手摸索一阵,取出一个亮起的手机。 手机正震动着,有人正给这人打电话。 “炳哥。” 这是摄影爱好者给那来电之人的备注。 左春按下了接听键,神念顺着那无形的信号,看到了一张模糊的脸。 电话那边,一处昏暗的房间里。 “嘶……” 巨大的杂音响起,那昏暗房间里,脸上有道长疤的年轻人龇牙咧嘴,将手机拿到一边,口中连连咒骂。 第144章 天命阁 冷风呼啸,夜色如幕,不见星月。 不知来自何处的雾气笼罩了整座城市,路灯下白日喧嚣的街头巷尾,再不见半个活人,时不时闪过的黑影,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若隐若现。 林行跟在左春身后,拖行着那偷拍的变态摄影男,观察着四周。 “这个世界确实和前世的不同。”林行目光幽深,带着几分惊奇。 那自午夜十二点泛起的黑雾里,有一些类似残魂的存在,散发着阴冷的气息,有一些格外庞大的,散发的阴冷栖息,甚至能让他感到心悸! 左春依旧没有将计划告知林行,林行也没有问,只是跟在左春身后。 眼神中闪过一丝玩味,林行看着前方的可爱男孩,身形紧绷。 既然他已经发现了左春此人的秘密,那留给左春的选择就不多了。 要么就将他灭口,要么与他合作。 左春没有其他的选择。 或许此人在告知林行,自己另有图谋的时候,就已经做了决定。 黑雾中,突兀的响起一阵哭嚎。 远处一道红影闪烁间,朝着林行的方位急速接近,林行神念一扫。 残肢断臂胡乱的揉在一起,没有五官的脸颊上,两个漆黑的空洞,如丝线般的血液喷溅,化作一只只婴孩的手臂,抓入黑雾中,汲取着养分。 “什么东西?!” 林行眼中猛缩。 他直接对着那个方位五指虚抓,紧接着黑雾就凭空凹下去了一块,一只巨大的掌印,直接将这红影扣在了地上。 嘭! 烂泥一般摔得鲜血四溅,红影那没有五官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一股巨大的压力,作用在她的身上,将一只只鲜血化作的婴孩手臂碾碎,她似是感觉到了痛楚,身上散发的阴冷气息,骤然就增强了数倍。 压力陡然,林行虚抓的手一点点被撑开,就在他神念又是一动,想要将这怪物彻底碾碎的时候,他听到一声尖啸。 混杂着无数婴孩的哭泣,一股阴冷的气息,无视空间的阻隔,直接作用在林行的心口,林行眼睛圆睁,连连后退。 呼呼…… 他剧烈的喘息着。 就在刚刚那心口发凉的一瞬,红影看到了机会,挣脱了那倒扣的神念大手,朝着黑雾深处逃去,眨眼就没了踪影。 “林兄,可无恙否?” 这时身旁看戏似的小男孩,瞥了眼林行,而后传音在林行耳畔响起。 “不劳挂念。”林行拍了拍心口位置,打量着黑雾,“这些雾气就是这个世界的七情六欲之气,刚刚那个红影,是七情六欲之气的聚合体。” 说着他的目光看向小男孩,也就是左春:“这个猜测可还对吗?” 许是入了夜的缘故,左春脸上的木讷去了大半,他没有肯定林行的猜测,也没有否定林行的猜测,而是伸手抓了把黑雾,在手掌中任其逸散。 “林兄觉得,灵根的本质是什么?” 左春用一种特别的语气问道。 “灵根的本质?”林行眯了眯眼,他让左春的跳脱,搞得有些懵。 不过,他有种直觉。 自己的回答,会影响左春接下来说的话。 思索了几个呼吸,林行发现以自己以往的所见所闻,还真回到不了这个问题,关于灵根这东西,他了解的不多。 左春的眼睛,在黑暗中更下幽深。 他见林行久久回答不了自己的问题,心中略显失望,就要转身离去。 “灵根的本质,是躯壳与天地之气的接口,或许也能是一座阵法?林某听说有种阵法,叫做聚灵阵……亦或者,是一个感应接收装置?兼有辅助炼化灵气的作用,丹田是小型反应炉?” 林行叽里咕噜讲了一大堆。 “停!停!”左春瞪大了眼睛。 这家伙说的东西,他怎么有些理解不了?左春回想着兄长教给自己的那些东西,发现兄长教给他的东西,和这林行说的话,竟有几分的相似! “怎么了?” 林行被喊停以后,皱着眉看向左春。 “看来林兄对灵根的本质,还是有自己认识的。”左春深吸一口气。 他重新转过身来。 一旁被左春做出来的活死人,在淅淅索索声中,颤颤巍巍的也要凑过来,被左春以神念随手丢到了黑雾里。 左春又认真看了林行几眼,这才深吸一口气:“实不相瞒,左某是天命阁的成员之一,林兄既然对灵根的本质,有如此深刻的认知,正是我天命阁需要的人才,不知林兄可愿入我天命阁?” “天命阁?”林行眼前一亮。 似乎是什么大组织的名字。 不过什么大组织,能这么轻易的暴露?这左春在紫炎派秘境就开始拉人了,这什么天命阁,究竟靠不靠谱…… “有什么好处吗?”少顷,林行试探着问道。 “好处自然很多。”左春神秘一笑。 左春转过身去,示意林行跟上。 林行目光微闪,没有拒绝。 他还在思索。 那什么天命阁,难不成是紫炎派的考验? 这个猜测,在他脑海过了一圈,就被排除了,毕竟他只是个散修而已,没有值得紫炎派大动阵仗的资格。 两人各自携着活死人,往黑雾深处又行了几百米,这才停下脚步。 此时他们已经来到一处废弃医院的大铁门前,周围没有路灯,只有层层的黑雾笼罩,令人绝望死寂淹没这一切。 拖行声响起,打破了这种死寂。 一道道长相极其狰狞的红影,飞快的冲出大铁门,张牙舞爪的扑向林行二人,一经接触,却又以更快的速度,像受惊的兔子般,疯狂逃跑。 “这里就是这座城市黑雾的源头。”左春一副老成的做派,在男孩的身躯里,显得有些滑稽,林行摸着下巴,打量着漫天的黑雾,面露思索。 这一路上,左春已经将加入天命阁的好处告诉了林行。 没有什么特殊待遇,更没有灵石等修炼资源的供奉,似这类三无的古怪组织,给林行一种相当不靠谱的感觉。 可只有一样,让他无法断然拒绝。 天命阁是前燕以及附近几国,一些灵根资质较差的凝气中、高阶修士,自发创建的组织。 因为众人的灵根资质都很差,所以这个相对松散的组织,即便成员近百,也没有筑基成功的修士,准确来说,更像是个凝气修士的互助会。 作为天命阁的成员,无法获得修炼资源,出了事,天命阁也不会给自己的成员撑腰,可只要加入天命阁,就得到由阁主亲自传授的法诀一道。 这道法诀,名为洗灵诀。 据左春所言,修炼这洗灵诀达到入门的层次,就能够洗去体内灵力中的杂质,反复的精炼灵力,提升破境的几率。 至于更高的小成、大成、圆满,即便是阁主,也不知道有什么神妙。 据左春说,这道洗灵诀,就连天命阁的阁主,都只修炼到入门层次! 第145章 六欲花 “怎么样,考虑好了吗?”左春的脸上已完全没了木讷,只余下一种古怪的狂热,“左某不过是区区的四灵根,年不过五十,就修炼到了凝气十层,想来,铸就道基也不过是须臾之间!” 说着,左春勾着嘴角,露出个夸张的笑容,翻着白眼手舞足蹈起来。 正思索的林行,被左春这话吓一跳。 他目光古怪,看着发癫的左春。 夜幕下,左春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 他的语气、眼神、行为,都变得无比狂热,胸膛如风箱般鼓动。 “林某愿加入天命阁。”林行眼底没有半点温度,笑容已挂在脸上。 于他而言,无论左春有什么样的表现,眼下,他只需要应下即可。 “林兄绝不会后悔的!”左春从那种状态脱离,神念一动,就将一篇聚敛七情六欲之气的法诀,传音给林行。 “这是天命阁的秘法,施展起来很简单。” 说着左春就把小男孩的死鬼老爹,做成的活死人拽了过来,于那活死人的眉心一点,随即,左春的口中念念有词。 如泣如诉的念诵声,令周围的黑雾涌动。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了。 林行如法炮制。 他拖着那偷窥摄影男的躯体,来到距离左春数丈远的地方。 学着左春的样子,他也一指点在这人的眉心处,回想那天命阁的秘法,口中也念念有词起来,渐渐地,他发现自己的神魂力量,以一个极为缓慢的速度流逝着,在这人的眉心后凝聚。 他流逝的神魂力量,如丝线般,将汇聚而来的黑雾,封锁在一个黄豆大小的范围内,很快偷窥摄影男的眉心处,就形成了一枚类似于茧的东西,自发的聚集黑雾,融合林行的神魂力量。 就这么过了两个时辰左右。 林行收回神念。 他发现,此时的周遭已出现一个巨大的黑气漩涡,黑气漩涡的尽头,有几道红影正蠢蠢欲动,往这边眺望。 红影大都长的很可怖,可林行知晓。 这些红影,不过是人的残魂,吸收了太多的黑气,变异而成的产物。 扭了扭脖子,林行站起身来。 他朝着左春的方向退去,此时的左春,还在往活死人的眉心注入神魂力量,林行目光微闪,若在外界,他只要捡起一块石头,就能将此人砸死,随后再摄入巽风境,就能翻看此人的记忆。 到时候,不论什么秘密,他自然知晓。 “林兄的神念好生强大。”半晌左春从那种境地脱离,他看了眼林行,那稚嫩的面庞上,挤出一丝笑容,“方才林兄好像对左某生出了杀念?” “是左兄太敏感了。” 林行的神情十分诚恳:“林某岂是那等小人?只是远处那几个红影,长的真是丑陋,污到了林某的眼睛罢了。” “话说回来,这秘法施展以后,活死人的身上会长出什么东西来?” 林行似随口问道。 “大都是会长出一种名为六欲的花,也可能会长出一种名为七情的花。”左春古怪的扫了眼林行,目光有些古怪,“六欲花能淬炼神魂,神魂强大以后,洗灵诀施展出来会更有神效。” “若是长出了七情花……” 左春的眼中闪过一丝灼热:“七情花乃是绛尘丹需要的主药之一。” “绛尘丹!”林行心下一动。 他想到了紫炎派为何会以这样的绝灵世界,作为秘境的原因。 所谓绝灵,即是没有灵气的世界。 紫炎派之所以选择这样的世界,作为秘境,其原因,就在此处! 七情六欲的用处,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不比灵气要小,这样一方世界,紫炎派每年能收获多少七情六欲之气?只是这天命阁的一道秘法,就能养出六欲花,乃至是七情花,那紫炎派呢? 绛尘丹乃是玄阶下品丹药。 一旦丹药进入玄阶,其上就会显化出丹纹,最多可有丹纹四道。 丹纹越多,丹药的品质越高。 绛尘丹为凝气大圆满修士,洗去前尘,渡过心劫的丹药,能增加两成修士突破筑基的几率,每一道丹纹又能让这个几率增加半成,南洲修真界见闻的玉简中,就有这么一个故事。 前燕海州郡有个修真家族陈家,其老祖是个玄阶丹师,有一日其练出的一炉绛尘丹中,竟有两颗丹药为四纹! 随即这玄阶丹师名震海州郡,甚至最后被紫炎派破格收入内门,成了内门一位长老,陈家也随之崛起,在海州郡的风头,一度盖过其他家族。 “是的,绛尘丹。”左春活动着手脚,他如今凡人之躯,久违的感到了寒冷,“绛尘丹可是与筑基丹一样,大名鼎鼎的玄阶下品丹药,仅一枚,没有上万低阶灵石,都不要去想。” 林行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半宿,期间两人还在废弃医院里,利用地形,布置了个简单的迷阵。 翌日,两人又结伴搞了些吃食,继续回到废弃医院蹲守。 半个月匆匆过去。 林行与左春又熟悉了不少,期间他还多次,向左春问起天命阁的事。 左春语焉不详。 似乎是在估计着什么。 最后左春只是告诉林行,待得林行日后见了天命阁的阁主,自然能够知晓天命阁所有的事,且学会那洗灵诀。 半个月过去,那两具活死人,已生机断绝。 毕竟他们只是普通人,即便被抽去了神魂,不吃不喝也活不了几天。 这两人反正都是人渣,对于弄死他们,林行心里没有半点的心理压力,他甚至回忆起当日,那信号那边的疤脸青年,心中又闪过一丝杀意。 两具尸体的脑袋上,准确来说是眉心处,各自生出了六色的花。 此花虚幻,其上一张张人脸,不时浮现。 那些人脸上神采各异,看久了有种心口烦闷的感觉,林行看着左春,此时的左春,以神念包裹其中一株六色的花,扯入了自己的眉心中。 而后,左春的目光看向了林行这株。 “林兄,这株六欲花,可否让给左某?左某出去以后,定会按照紫炎坊内的明码标价,付给林兄灵石。”左春的目光一扫,看向林行的脸。 林行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皱。 但他早已有心理准备。 “自无不可。” 他那有些苍白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左春松了口气,如法炮制,以神念包裹住林行种出的那株六欲花,扯入自己的眉心中,林行全程只是看着。 种出这东西,他消耗了不少神魂力量。 只是自然恢复,就需要几个月。 想来左春的神魂力量,损耗的更加严重。 收起了这株六欲花以后,左春与林行将尸体处理一番,二人结伴离开了这座废弃医院。 他们要去寻涂刚,和其他的外门客卿。 第146章 回归 “人间百年匆匆去, 泉下悲来怨前身。 飞鸟怎与磷虾话, 白云深处有乾坤。” 山常市,最高的大厦顶端,林行站在边沿俯瞰下方的灯火通明。 整座城市被一层厚厚的瘴气笼罩。 生活在这座城市中的人,很少有人会刻意登高,来看这幅情形,那是一团灰黑色的云,将整座城市笼罩在其中,如同什么邪恶的阵法一般,实际上,却只是整座城废气聚合的产物。 收回目光,林行转身看向一旁喧闹的人群,泳池,美人,穿着暴露。 降临这个世界已经有五年了。 在花费半个月,与左春种出六欲花以后,林行二人就在鑫海市的新区,寻到了涂刚长老,于当晚就开始了任务。 收集七情六欲化作的黑气,而后埋下一座座的阵盘,凡是被他们埋下阵盘的城市,七情六欲再也不足以化作黑气,诞生那一只只诡异的红影。 脚下的山常市,是林行他们的最后一站。 两个月前,他们已经将此地的黑气尽数收敛,并且埋下了阵盘。 而后就是漫长的等待。 或许只有林行感到漫长吧。 涂刚长老不知去了哪里,至于其他那些外门客卿,只顾着纵情声色,肆意的操控着这座城市里,那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为自己攀升至快乐的巅峰,做出那一件件,令林行深感不适的事。 他行走在月下的阴影中,只冷眼旁观。 此刻,大厦顶端的泳池里,是一幕幕不堪入目的情形,一张张风情各异的脸,或男或女,在众多外门客卿的种种手段下,沉浸在虚幻的快乐中,不可自拔,欲念蒸腾,将深秋的凉意驱散。 这些人,不会有好下场的。 不是所有的外门客卿,都会与林行一般,费力不讨好的用神念去修改普通人记忆,杀戮,是他们更好的选择。 不论身处何处,都是如此,很大一部分人,一旦掌控着绝对的力量,就不会再把其他的弱者当人,会肆意的去践踏他们的尊严,甚至剥夺他们的生命,只为游戏一场,得到片刻的欢愉。 穿过混乱的人群,林行停下脚步。 左春降临的那小男孩,此时已经是个半大小子模样了,此时正低首在一个壮硕男人的身侧,这男人从电梯中走出,脸色平静冷漠,正是涂刚。 涂刚降临的身躯,是个健身教练。 可能是因为运动过渡而猝死了,这健身教练的身躯,被涂刚占据。 林行与左春二人寻到涂刚的时候,涂刚已经取代了那所健身房的老板,把那里变成临时据点,聚集了不少人。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大厦顶端渐渐寂静下来,最后化作了一片死寂。 “大叔,身材不错嘛!” 这是一个轻佻的美艳女人,扭腰摆臀的走了上来,抽了口手中夹着的女士香烟,朝着涂刚的大脸吐了个烟圈。 涂刚的脸,登时就黑了下来。 林行悄然退后两步,众外门客卿更是大半都吓傻了,这轻佻的美艳女人,原本的男伴,被不知道谁的手推了出来。 “涂长老,这……这……” 那人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你找来的人?”涂刚眉眼低垂,一股阴冷的气息,如同重锤砸入众人的心底,那美艳的女人身形一僵,七窍流血,仰头就倒在了泳池里。 扑通! 鲜红的血,混着水花绽放。 美艳女人的身躯,如同瓷器般,细密的裂纹如蛛网似的蔓延,少顷,她的身躯竟直接粉碎,消融在了泳池的水中! 涂刚身后,林行眼角抽了抽。 下一刻,大厦顶端,无数尖叫声响起,又以更快的速度很快落下。 杀戮只持续了不到半个呼吸。 涂刚来到了林行方才站立之处,不知道从何处,取出一面罗盘。 “今夜就是回归之际,三息后回归,延误时辰者,此次任务的奖励减半。”涂刚的传音,在众人的耳畔响起。 众人自是悉数听从。 左春与林行对视一眼,各自点了点头。 三息以后,涂刚朝着将那罗盘抛出。. 只见罗盘上,那金色的指针高速旋转起来,而后刹那间停滞,指向了众人所在的方位,随即刺目的光芒亮起。 众人神魂离体,唰的一下被吸入其中。 翌日,山常市特大新闻。 本市最高的海天大厦,顶楼有数百年轻男女身亡,除了其中一人被碎尸以外,其余之人,身上没有半点外伤…… …… 界舱里,林行霍然睁开眼睛。 刺骨的寒冷,让他神魂都似乎被冻结了,体内涌动的阴煞,霸道的将他所有灵力,都压缩回了丹田中,一道道黑色的火焰在他体表纹路聚散,有些雀跃,阿瞳已察觉到了林行的回归。 五年过去,林行的容貌没有半分变化。 随着众人的回归,下方充作界舱能源的阴煞之气,正回归大地深处。 林行脑后传来惊人的寒意,一股股阴煞之气,被他体内阿瞳主导修炼的尸阴诀,纳入周身百骸,冻得他眼前发黑。 “阿瞳,可以停下了。” 林行在心中沟通阿瞳,令其停止运转尸阴诀,而后自行运转尸阴诀,将体内的阴煞收敛,将缩在丹田内五色莲花中的灵力,再次充斥全身。 冻僵的身体,很快解冻。 林行又等待了小半日,界舱的透明罩子才开启,倒灌的海水融入界舱内,林行顺势起身,来到放置界舱的湖心岛上。 他的面色,已经恢复如常。 随后穿过那扇门户,再次回到紫炎派外四峰区域,中心处那座巨型的广场上,众外门客卿俱是松了口气。 “别离门派太远,半年后开始下一次任务。”涂刚丢下两句话,就化作遁光自顾自的远去了,众外门客卿渐渐散去。 林行与左春、许清风等人汇合,本欲一同往紫炎坊的方位去。 却在这时,一道灰蒙蒙的遁光自远处而来,须臾落下,挡在了众人的身前,少顷显露出一个面带忧郁的男子。 “几位请留步。” 这面带忧郁的男子出言道。 林行几人本来结伴要御剑而去,此刻被这面带忧郁的男修拦住,不得不停滞身形,许清风目光一闪,微一抱拳:“这位当是外四峰中,雨峰的天才俊彦,不知何故,拦住我等去路?” 那面带忧郁的男修一指左春:“这位道友可否将六欲花让与周某?” “六欲花?” 许清风神情微滞,眼露思索。 左春眯了眯眼睛,游移在林行与面带忧郁的男修之间,林行也是面色古怪,朝着看过来的左春轻轻摇了摇头。 这里的变故,已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其中不乏过路的外门弟子。 左春眼见聚集的人越发多了,深吸一口气:“这位师兄想来是误会了,在下不知什么是六欲花,告辞了。” 说着左春抱拳行礼,化作遁光消失在左侧天际,那周姓男修并为阻拦,只是面上的忧郁,似更加浓郁了些。 不知是不是错觉。 林行觉得,天色变得有些暗沉。 第147章 寒丹 紫炎坊内,积善阁,二楼。 许清风目光古怪的看了左春好几眼,是不是瞥向林行,意味难明。 气氛有些沉凝。 吴泗依旧是笑呵呵的模样,林行对于许清风的目光,则视若无睹,只自顾自的斟茶、品茶,修长的手指点着石桌。 犹记得自己的降临之身是短发,林行顶着短发过了五年,此刻还真有些不适应发鬓,扭了扭脖子,他觉得,自己回去说什么也要把头发剃掉。 压制着体内的阴煞之气,林行心中有些不耐,起了些许离去之意。 毕竟他的事还很多。 林行抬眼望向许清风,刚要开口。 那先前有事离去的袁家兄妹,已然重返,此刻正迈步走上二楼。 “看来左兄,也种出了那六欲花?”袁枚面无表情的脸上,似是有一丝狂热闪过,他径直来到左春的身侧坐定。 左春在袁枚到来以后,也是松了口气。 他们,似乎都是那天命阁的成员! 林行目光微闪。 许清风的神情则略有些阴沉。 他不动声色的扫过林行、左春以及袁家兄妹,目光与吴泗一触即回。 “未曾想此次的秘境,竟是一方虚界,虽然没有危险性,但也没有什么机缘,许某打算购置一面升仙令,升入黄峰,不知林兄可有兴趣?”许清风直接转头对林行开口,目光灼灼。 “黄峰?” 林行指尖轻点石桌。 黄峰为紫炎派丹师聚集之地,倒不是说其他的山峰没有丹师,只是黄峰的丹师数量,以及培养丹师所需的底蕴,远远超过其他的山峰罢了。 “若要升入内四峰,所耗甚巨。”林行却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看来林兄已有打算。” 许清风点点头,又沉默下去。 两人的交谈,并未以传音进行。 众人闻言,神情各异。 “唉!” 不多时,吴泗收敛笑容,深深叹息一声:“进入那扇门后,时间流速相当于外界的十倍,只怕下次再进入其中,吴某也成了白发苍苍的老家伙了!往后的半年里,吴某打算走他一次升仙阶。” 升仙阶,外门客卿亦走得。 只是难度更加夸张而已。 最近一个走完升仙阶,成为紫炎派正式弟子的,还要追溯道二十年以前,可这多少也是个希望,是以经常看到有外门客卿,去走那升仙阶。 林行也不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了。 他先前也打听过。 若是没有雪峰余璇给的升仙令,他也有走那升仙阶的想法。 积善阁二楼的几人,就在诡异的沉凝气氛中,一直待了数个时辰。 没有希望的人,自是这般暮气沉沉。 回到自己洞府后,下一刹林行就脸色青紫,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再过一会儿,他就要暴露了。 待得体内的阴煞之气四散,吸引来紫炎派修士的注意,他定会死无葬身之地,这也是他按耐自己,没有提前离场的原因,毕竟方才气氛古怪,若真要是起了冲突,他必然压制不住那汹涌的阴煞之气。 忍了几个时辰,林行体内的灵力,再次节节败退,被逼到丹田内。 那五色莲花,如霜打的茄子般,缩在他的下丹田内,兀自发蔫。 林行凝气十层圆满的灵力修为,在体内的阴煞之气冲击下,基本上没有还手之力,他赶紧运转尸阴诀,尝试将暴走的阴煞之气,规范起来。 “这阴煞之气,品阶应当超过了玄阶下品!”此刻的林行,眉毛都凝成了两条白霜,他判断着阴煞之气的品阶,同时将其搬运至中丹田。 一丝丝的阴煞之气,汇聚在他的心口位置,他的心跳越发缓慢。 就在风雷阵的边沿位置,水汽不断的凝聚,化作厚厚的冰层,将林行冰封在其中,渐渐地,已经不见其人。 心跳缓慢的如同死人不说,林行周身已然麻木,他只知道运转尸阴诀,将一丝丝阴煞之气,炼化成阴寒灵力。 这些阴寒灵力,不混入他的下丹田,只是在中丹田不断的凝结。 当他体内五分之一的阴煞之气,被炼成阴寒灵力后,他的中丹田内,终于凝出一个虚幻的圆滚滚深蓝球体。 就在这虚化的深寒球体,凝成的刹那。 一股极寒的风暴,直接撕碎了厚厚的冰层,席卷了整座洞府。 很快,占地极广的洞府,就化作了冰天雪地,植被尽数被冻毙。 只有一截古怪的灰色藤蔓,艰难的活了下来,保存着微弱的生机。 随着虚幻的深蓝球体凝成,林行周身聚散不停的黑色火焰纹路,陡然脱体而去,阿瞳的身形终于再次凝出。 她与林行相对而坐,一股股阴煞之气,被她扯入了自己的身躯内。 阿瞳炼化阴煞之气,可比林行快多了。 很快林行体内残余的阴煞之气,尽数被阿瞳摄出,一个巨大的深蓝色光茧,将阿瞳笼罩其中,惊人的寒意四散。 “呼……” 林行从修炼状态脱离,呼出了一口带着冰碴的热气,此时周围的温度,已经下降到难以形容的程度。 可林行,却倍感舒适。 他的心跳极为缓慢,中丹田内,已然凝出一颗略显虚幻的阴煞寒丹。 此刻的阴煞寒丹,气息还很弱。 林行却能够感受到,其上的阴寒灵力,精炼程度远超自己丹田内的五色灵力,他朝着侧前方的一块大石一眼瞪去。 咔嚓…… 凝练的淡蓝色灵力,直接将那大石打的粉碎,冰霜在他的眼角凝结。 林行站起身来,他伸手触及那深蓝色的光茧,将其以神念摄住,搬运到洞府的中央位置,期间试图沟通阿瞳。 可惜没有回应。 想来,阿瞳是在恢复伤势。 当日那乔远的三阴指,不愧为筑基修士的手段,若是没有阿瞳挡在前面,有金色的玉简在,林行也觉得自己早就被那一指打得直接气化了。 他取出蒲团,与深蓝光茧相对而坐。 他把那圆环法器取出,以熟悉的祭炼法门,一刻不停的祭炼起来。 祭炼的同时,林行另一手攥着灵石。 他运转大五行凝真妙法,搬运体内的五色灵力,令五色灵力不断通过他的中丹田处,经过那阴煞寒丹的精炼,五色灵力通过他的中丹田以后,莫不是损耗少许,余下的部分更为纯净。 “尸阴诀中记载,此法诀为助道一品,此时再看,果然不假。” 林行就这么将体内的五色灵力,精炼一遍,丹田内的五色莲花,却是虚幻了不少,直到林行服下一枚黄龙丹,握着灵石,恢复了数日,五色莲花才再次凝实起来,较之先前更凝练了一丝。 只是消耗也颇大。 仅仅是将五色灵力,精炼一遍,就消耗了黄龙丹一枚、灵石十四块。 见此一幕,林行深感灵力修为的提升,是如何的烧钱。 他此刻存余的灵石,已不足百块。 第148章 墨翎 颍川作为南洲有数的巨型山脉,任紫炎派如何庞大,也只占据了不到四分之一,余下的四分之三常年被皑皑白雪覆盖,若有修士不顾风雪,往南行几百万里,可至一片更为广袤的苦寒之地。 这苦寒之地,名银川。 银川之大,足有颍川数倍,较之整个业国地界,更大上十余倍。 虽以川为名,银川实际上的陡峭山脉并不多,只是地势极高,若于满月之时,有修士于在空中俯瞰,可见‘日出耀银川’的奇景,故而这片极广袤地域,一来二去,被冠以银川之名。 银川虽大,人烟却十分稀少。 除了时代生存于此的几个大型部落,便只有满天星的小型村落,隐藏在冰天雪地之下,据银月宗的修士统计,银川的百姓加起来也不过千万。 银月宗,与紫炎派同为南洲二十八仙门之一,是银川唯一的修真门派,坐落在银川的最高处,出云峰之巅。 银川地广人稀,严寒无比,不论男女,人皆豪爽,崇刀,好烈酒。 银月宗作为银川土生土长的修真门派,自然也有同样的特点,以烈性的灵酒,和酷烈的刀阵闻名于南洲大地。 所谓刀阵,即相对剑阵而言,更有一往无前,宁为玉碎之势,修士斗法中,刀阵往往能克敌先机,以杀性重着称。 此刻,两道刀芒般的奇特遁光,如追星赶月般掠过颍川地界。 半个时辰后,两道遁光按落在紫炎派的山门前,显露出一男一女的模样,这一男一女二人,皆是一袭干练黑衣。 其中,那男修眼眸狭长,自有一股霸道的威势,背着赤、金、紫三把长刀,人与刀气息浑然一体,锋芒毕露。 那女修也不逞多让。 比例夸张的身材下,是两条修长匀称的长腿,一头的齐耳短发,深邃的黑眸意味难明,将她本就出色的五官,衬得如雪中藏剑,耀目夺命。 她的背后,只背着一把剑。 那是一把通体暗沉的剑,剑柄之上有条黑红色的飞龙,栩栩如生。 “银月宗内门弟子墨翎,携师弟吴庚前来拜山!”女修上前一步,眉毛一挑,看着前方隐匿在阵法下的紫炎派。 她的声音清脆如山涧泉水叮咚,可随着言语出口,回荡在颍川中,竟震得山石簌簌而落,甚至,前方紫炎派的护宗大阵,都荡起了一阵涟漪。 女子的话音刚落。 “哼!” “哪里的小辈,如此不识礼数!” 紫炎派的护宗大阵内,传来一声冷哼,旋即一股极强的威压,如惊涛拍岸,径直的砸向墨翎,墨翎神情平静,一旁的吴庚也未显露半分担忧。 轰隆! 紫炎派山门前上百丈内的山石,至极被这股威压,碾得粉碎。 可对于墨翎二人而言,却如泥牛入海! “这是家师亲笔写下的拜帖。”墨翎此女,玩味的打量着前方紫炎派护宗大阵,估摸着火候到了,这才神情一肃。 护宗大阵内,那方才出手的内门长老,是个五短身材的中年模样修士,他看着护宗大阵外,那双手呈上拜帖的女修墨翎,深深的吸了口气。 他的拳头攥紧,朝着前方迈步。 山门前,很快裂开一道门户,几个气势不凡的内门弟子,在这位筑基期长老的带领下,朝着墨翎二人迎了上来。 随即墨翎在这吃屎般难受的筑基期长老带领下,跨入紫炎派内部。 少顷,一个惊爆的消息,席卷了整个紫炎派,很快就闹得上下皆知。 不知多少紫炎派的天才俊彦,在听闻银月宗的这对师姐弟拜山之事后,摩拳擦掌的想要扬名立万,更有人听说这拜山的墨翎,是个绝色美人后,起了别样的心思,要将银月宗的美人折服。 整整一个上午,紫炎坊内议论纷纷,林行听得耳朵都生茧子了。 身处紫炎派底层中的底层,这种事和他林行自然没什么关系,他在紫炎坊内溜达的这小半日,也并非是在闲逛。 他在寻炼丹类的古籍、手记,亦或者是刻录炼丹方法的玉简,甚至误打误撞下,找到了几个专门教炼丹的地方。 类似于前世的各种培训班。 这紫炎坊内,不只有培训炼丹的地方,还有培训制符的地方、培训布阵的地方,以及培训炼器的地方,还有打着什么‘七日养蛊,力敌筑基’、‘八日御兽、越阶对敌’旗号的古怪所在。 看着五花八门的‘能人异士’们,各式手段,骗取涉世未深的修士灵石,林行是大开眼界,同时也不免失望。 此刻已是晌午时分,可他还是一无所获,没有找到半点有用信息。 他对于炼丹的了解,依旧只局限在南洲修真界见闻的玉简中,或许这种相对‘高端’的技艺,不是他在紫炎坊内,走几圈就能学到的东西。 兜兜转转,林行来到了积善阁附近。 前方有几个专门兜售各类丹丸的摊位,而许清风所开的积善阁大门紧闭,那往日见到许清风就喊‘东家’的小丫头,无精打采的蹲在积善阁外,林行见这一幕,目光微闪,走进前去。 “安小妹,这是怎么回事?”林行来到那小丫头近前,就直接开口问道,“几日不见许兄,未曾想许兄的店铺却已大门紧闭,缘何如此?” 徐清风的这位小伙计,名叫安清欢。 此女资质不佳,父母只是寻常人,至今年方十七,凝气二层的修为,她的毕生梦想就是能够修炼到凝气中阶,然后依靠自己学会御剑飞行。 安小妹见林行当前,赶忙起身。 “林大哥!东家他……”安小妹有些纠结,低头抓着自己的衣角。 林行眉头微皱:“怎么了?” 安小妹突兀的侧过头去,她紧咬着下唇,看向许清风店铺紧闭的大门:“东家他留下话来,若是林大哥来寻他,就告诉林大哥,那件事他一个人担了,若林大哥有心相助,就等入夜以后,去嘉县桃林山寻他。” 那件事? 林行心下一动。 难道是之前他们弄死那紫炎派外门客卿之事,被发现了? 可许清风和他有这么深厚的交情吗?事情败露了,那许清风,竟然会自己担下来,这是如何的不现实,这不是在明摆着说,这里面有问题吗? 第149章 相送 他不动声色,深深的叹息一声。 “许道友,真高义也!林某若不行那相助之事,与那禽兽何异?”林行痛心疾首,拍了拍自己胸膛,转身离去。 林行离去以后,回洞府的路上,面色阴沉。 来往修士但凡有相识者,林行便是点头示意,依旧不见那左春、吴泗等人,也未见那袁家的两兄妹,算算日子,自从上次任务完成后,几人积善阁一聚,至今已经过去一个多月未见了。 看来,这件事是他们合谋的。 林行想起了上次,那许清风提到的‘以灵石购置升仙令一事’,伸手拂过腰间的储物宝石,此刻他的储物宝石内,装着两百余块中阶灵石。 升仙令的价值,让林行震惊。 两百余块中阶灵石,按照一比一百的比例兑换,即是两万余低阶灵石,这已堪比寻常筑基初期修士的全幅身家了! “内四峰的一面升仙令,价值六千六百低阶块灵石,外四风的一面升仙令,价值四千八百块低阶灵石,算起来,那雪峰的女修,竟然送了我一座灵焰丹炉!”林行回到洞府中,手中攥着那余璇,当日相赠的升仙令。 升入雪峰之事,先前他还有些犹豫。 可此刻,他已无法选择。 先前在聚宝阁寄售的时候,他暴露了自己坐拥不菲灵石身家的事实。 而今日从那安小妹的口中得知之事,正传递给他一个信息,那就是他已经被人盯上了,许清风令安小妹传的几句话,其中蕴含着两层意味。 若是耿直之辈,能看到第一层。 即是许清风道友高义,必将亲往那嘉县桃林山,寻那许清风言说。 如此这般,自然落入彀中。 至于第二层,则是个阳谋。 许清风那几句话里,提到了那件事,若林行今夜不赴桃林山,只怕他就成了那杀戮外门客卿的罪魁祸首,稀里糊涂,就被上边给抓起来办了。 “看来许清风他们几个,是搭上了另外的线了。是紫炎派内部的力量,还是所谓的天命阁来人?应当是二者兼有。”林行把风雷阵收入储物宝珠内,坐在废墟般的洞府上,闭目筹谋。 这件事躲不过去。 许清风上边要是没人,不会让安小妹传过这样的话来,既然许清风上边有人,那他林行,即便以升仙令升入了雪峰,依旧避不开这个麻烦。 林行神念置于储物宝珠内。 他除了那两百三十六块中阶灵石外,还余下紫炎派下发的半年供奉,共计五百块灵石,加上一瓶固元丹、一瓶黄龙丹,这紫炎派外门客卿的供奉确实丰厚,怪不得众多散修们甘愿卖命。 另外探索秘境得到的任务奖励,是一种名为门派贡献点的东西。 神情变幻,许久才平静下来。 林行睁开双眼,御剑出了紫炎派,从储物宝珠内,将自己的云舟取出,乘着云舟,直奔那嘉县的方位而去。 就在他离去几息后。 外四峰区域,雷峰,某座修炼洞府内。 水幕如雾,柔和朦胧,轻纱般鼓荡,其内盘腿坐着一道高大身影。 “主人,那林行动了。” 下首处,圆滚滚身形的吴泗满头大汗,眼中时不时闪过畏惧的神情。 “很好。”水幕遮掩下的高大身影,低沉的开口,“那短命鬼的灵石不少,修炼的功法也很少见,还坏了堂兄的事,堂兄不在乎,我在乎。” 阴沉的话音刚落,水幕一阵荡漾。 一张泛黄的符纸,落在了吴泗的手中。 “跟上,把那叫林行的蝼蚁神魂给我拘来,我有些事要亲自问他。” 高大身影继续开口道,他的语气始终没有波动,似只是在吩咐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下方跪倒的吴泗连连应是。 少顷,吴泗出了紫炎派。 他看着碧空如洗,心中幽幽一叹。 “林道友,你也别怪老夫,老夫已经没几年好活了,可经不起那秘境的折腾喽!”自语几句,吴泗将那泛黄的符纸拍在后腰,整个人顿时双目圆睁,灵力修为暴涨,口中逸散出火红的灵力。 暴涨的灵力修为,令吴泗能够捕捉到林行残留的细微气息,他身形一晃化作一道火红的遁光,以极快的速度,朝着林行消失的方位追赶而去。 嘉县,桃林山。 空无一物的桃林山,正值盛夏,炎炎的烈日下,草木晒得有些发蔫。 以阵法隐匿身形的许清风、左春和袁家兄妹,此刻正蹲守在此。 “唉!林兄真是倒霉。”许清风长叹一声,面上露出不忍之色,“怎么就被上边给盯上了呢?让我等兄弟好生为难,不得不昧着良心,使出此法来诓骗于他,我等兄弟于心何忍呐!” 听到许清风所言,左春木讷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尴尬的神情。 袁家兄妹倒是依旧平静。 他们本就是来此凑数的,若不是天命阁的缘故,他们可不会过来。 此刻,四人中袁茜依旧是凝气九层的修为,可其余三人,除了左春、袁枚双双显露出凝气十层的修为,那许清风显露出的修为,竟然达到了凝气十一层!许清风竟是凝气高阶的修士! 此行若林行当真赶赴此地,将要面对的是四人围攻,身后还有吴泗追踪,可谓是前有狼后有虎,可若他不赶赴此地,转而跑路,只怕紫炎派立即就是派人追杀他,彼时他的生机同样渺茫。 日暮西山,残阳似血。 薄云映着晚霞,苍鹭于云舟下方飞过。 林行来到了桃林山侧上方,他俯瞰下方的桃林山,收起云舟,眉心浮现一个巽字,悄然隐没在风中,落于那桃林山往深处走八百余丈处。 “凝气期的修士,应当难以察觉此地动静,不过还是小心些的好。” 林行遥望远处的桃林山,实际上只见密林,什么都看不见,但他能够若有若无的感觉到,前方有几道不善的气息。 林行小心翼翼的将一节节的白玉阵盘,而后绕着桃林山打转,不到两个时辰,熟练的将所有的白玉阵盘埋下。 “风雷阵内蕴风雷二气,正适合我施展乾坤镜的神妙!”林行埋下阵盘以后,就大摇大摆的往桃林山飞遁而去。 “许兄,你在何处?” “愚弟前来相送!” 踩着龙鳞剑一路飞遁,林行口中高喊。 …… 在林行感应到许清风等人的时候,许清风等人,对于他也有所感应。 他们以为,只是过路的修士罢了。 “……愚弟前来相送!” 直到林行的高喊声传来,许清风身形一震,神情变得精彩至极。 袁家兄妹,甚至木讷的左春,都目露古怪。 第150章 混战 桃林山上,林径小道间,许清风的身形显露,他目光一闪,先是整理一番衣衫,而后抱拳朝着来人迎了上去。 “林贤弟!” 许清风满脸的动容之色。 林行按落遁光,正在许清风身前十余丈处,不远不近的看着许清风。 “许兄当真高义,愚弟惭愧,离了许兄,顿时就没了主心骨。”林行自然的笑道,言语间又朝着许清风靠近几步。 许清风虚眯着双目。 他办事想来讲究个万无一失,此刻,林行已快要进入袁茜布置的阵法范围内,只需在往前靠那么半丈,他们几人同时出手,再加上有阵法之威,料想眼前的林行,有天大的手段也要饮恨。 脸上泛起一丝苦笑,许清风深深的叹息一声:“唉!先前那件事是许某大意了,没想到那死了的外门客卿,其背后竟有内四峰的大人物,不过此时因许某而起,断不会连累到林贤弟。” 说着,许清风坦然的朝林行而来。 林行目光似不经意间,瞥过四下的山石林木,眼底闪过一丝玩味。 “先前愚弟去了积善阁一趟,想起日后如此善地就要闭门歇业,不禁为紫炎坊内的众道友感到惋惜。”林行也同许清风一般,摇头轻轻一叹。 许清风察觉到一丝古怪。 “哦?林贤弟有何高见?” 许清风是真搞不懂眼前的林行,这姓林的和以往他见过的修士,都有些不同,可具体不同在哪,他又看不清。 “既然许兄已打算离去,不如将积善阁交于愚弟打理可好?也算是给紫炎坊的众位道友一个交代。”林行勾了勾嘴角,目光盯在许清风脸上。 “什么?”许清风神情一滞。 许清风是真想不到,林行会有这么个提议。 这姓林的还是人吗? 自己这么对他,他就这么回报自己? 许清风一时间思维有些凝滞,是以当他眼前骤然乌光大作时,他还有那么一瞬反应不过来,幸亏身体已先一步做出反应,他双手在胸前合十。 金色的光华,自他双掌中绽放。 林行蕴含阴寒灵力的掌印,已带着尖锐的嚎叫声,轰向许清风胸膛! 修炼尸阴诀凝结阴煞寒丹以后,林行再催动玄魂引,威势陡增,即便仓促发招,却也让徐清风的神情大变。 嗡! 震颤声嗡鸣十里,许清风被一层金色光幕笼罩,整个人被这一击的巨力,打得倒飞出去数十丈,撞断十几棵大树,轰隆一声砸落在山石中。 整座桃林山都是一颤,烟尘四起,林行漠然的收回手掌,五指并拢,弥散周遭的阴寒气息,汇聚在他的掌心。 这时,林行察觉到什么,瞳孔微震。 他身形一矮,就要疾退。 就在他身前不远处,狂暴的灵气,构成的璀璨光幕刹那成型,其上剧烈的波动一瞬,紧接着一道色彩驳杂的光柱,径直的朝着他爆射而至! 噗! 桃林山上并不如何平整的山石,被这狂暴灵气凝气色彩驳杂的光柱气化,那股威能直接作用在林行身上,将林行整个人打穿,而后猛地的将林行身后,那座小山包打爆,余威久久未散。 神念察觉烟尘中的一幕,袁茜苍白的脸上,挂上了微不可查的笑意。 她收回自己白皙修长的手指,攥紧。 她身前的阵盘上,那一排灵石凹槽内的灵石,尽数化作灰白之色,显然已是灵气耗尽,就连那阵盘本身,也因为透支威能的缘故,龟裂开来。 就在袁茜心中因为自己的表现,心底欢欣雀跃的时候,她看到了身旁袁枚那凝重的神情,顺着兄长的目光,朝着半空中望去,袁茜目瞪口呆。 林行平静的负手立于龙鳞剑上,眉心处一个震字,正在缓缓隐没。 他的胸前被前,斜着划开一道狰狞伤口,伤口上驳杂的灵气涌动,黑色的血液涓涓而出,显得诡异至极。 “几位道友,这是何意?” 林行的神情阴沉。 下方因阵法威能尽数被宣泄,隐匿身形的手段失效,而显露身形的三人,此刻也尽收林行眼底,却是不见那修为最高的吴泗,林行眯了眯眼。 不待几人回话,他目光一沉:“难不成是几位方才听闻林某所言,不甘心许兄将积善阁让给林某,也想来掺上一脚?” “真是不自量力!” “试问谁人不知林某与许兄的交情?几位要掺和,林某不答应!” 林行言辞极其激烈,那义愤填膺的模样,看的许清风嘴角抽搐。 此刻许清风心中很是忌惮。 他以掌中秘宝,接下林行一击以后,体内却有一股极阴寒的力量乱窜,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合十的双掌中,金光收敛殆尽,垂手而立。 凝气中高阶的修士,初一交锋,小半个桃林山便如同飓风过境。 许清风、左春和袁家兄妹四人,神情各异,互相交换一番眼神。 “林贤弟,许某也不相瞒了。”许清风面无表情的开口,杀意内敛的双目盯着半空中的林行,“内门那边有人寻林贤弟问几件事,只要林贤弟束手就擒,许清风会设法保林贤弟一命。” 许清风此言话音一落,一旁的左春、袁枚同时出手,袁茜也是取出一奇特之物,朝着半空中的林行打了过来! 袁枚手中是一柄金光闪闪的长剑,不同于寻常的飞剑,这长剑剑气凛冽,冷硬的煞气即便相隔甚远,依旧让林行汗毛倒竖,至于那左春则是化作一道雷光,转瞬就临近了林行身前数丈。 咔嚓! 左春的眉心开裂,那殷红的伤口如同血色瞳孔,一道雷霆从中绽出! 这便是左春得自天命阁的秘法,专门攻击神魂,左春知晓林行的神魂强大,这也是他擅长的方面,为避免横生异数,故而左春选择先发制人,这一击已是全力出手,力求将林行震懵! 然而事与愿违。 林行眼前一亮。 若是其他的手段他化解起来,可能还不太容易,可左春直接选择攻击他的神魂,这就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了! 他不管不顾,眉心处巽字一闪,整个人融入风中,朝左春掠去。 左春眼见自己全力出手的神念攻击,落在林行的眉心,顿时心下一喜,随即而来的,却是双目圆睁,只因他的神魂攻击,竟如同泥牛入海! 咔嚓! 旋即,左春见到了一只五色的掌印,携着强横威势横压而来。 他直接祭出准备已久的小盾法器,而后手中出现一个紫金色的葫芦。 却不想林行见此一幕,眉心处的巽字一变,化作了震字,在五色掌印落下的一瞬,直接冲至小盾法器的前方,运足全身的灵力猛地就是一肘。 咔嚓! 那小盾法器不过支撑了半个呼吸,就被打的粉碎,左春的心下一惊。 嘭! 眼见左春手中的紫金色葫芦里,一道雷霆刚刚被他摄出,他就被一股巨力轰入胸膛,全身的皮肤冻成了青紫色! 左春的胸膛霎时龟裂,整个人如皮球般,被径直打飞出去,陷入山林中生死不知,手中的紫金色葫芦也已易主。 同在此刻,因林行毫不设防的进攻,那袁枚手中的金色长剑切实将他贯穿,下方的袁茜甩出之物,更是化作古怪的虫子模样,口器啃咬而下。 许清风也没闲着。 下方的大地如地龙翻身般,剧烈的波动四散,凝出一只土石巨人,方圆百丈内的重力陡增,一股沛然的压力袭来! 隐隐的,后方也传来一股强势的威胁之感,令林行如芒在背。 眉心处的在震字越发明亮,被金色长剑贯穿的林行神情不变,他咔的一声化作泛起血色的雷芒,竟转瞬间,从众多攻伐的手段中脱身而出! 黑血洒落长空,胸前被破开一个大洞、脖子后被啃烂的林行,落在了 百丈开外的一处土包上,一手攥着那紫金色葫芦,身形依旧站的笔直,另一只手虚抓,雄浑的灵力不断涌入掌心。 “都到齐了吗……” 他不动声色,神情平静。 方才林行已察觉到吴泗的到来。 此刻他的脏腑重伤,脖子后被啃烂的伤口,毒素不断的侵入四肢百骸,体内的灵力损耗虽不过三成,但在数倍的重力牵引下,运转起来极为滞涩,似乎已经临近了死路,即将身死魂消。 五色莲花的虚影,在他掌心凝结。 就在这五色莲花凝出的刹那,林行陡觉体内的大五行凝真妙法,运转速度又变快数倍,后脖颈被啃烂的部分,不断冒出白气,胸膛那斜着的狰狞伤口之上,附着的斑驳灵力,迅速被同化。 林行心中微感讶然。 这五行大手印,和大五行凝真妙法契合无比,全力施展竟有此异变。 “怎么可能!你这是什么遁术?” 许清风见林行雷芒一闪,脱身而去,顿时惊呼一声,心中不可置信。 袁家兄妹也是目露火热之色。 方才林行施展的手段,超出了几人的想象,若是他们也能拥有这种手段,日后与人斗法,岂不是立于不败之地? “只是寻常的身法罢了。” 林行不咸不淡的出言回应,他眉心处的震字隐没。 他已察觉到风雷阵的波动。 为了顺利风雷阵顺利发动,将这几个家伙纳入其中,林行不得不先行出手,吸引几人的注意力,好在他的计划很顺利,此刻,他的胜局已定。 本来他还有些担心,那未曾出现的吴泗,会发现他的布阵痕迹。 不过此刻看来,却是不用担心了。 只因那吴泗,已经来了,且并未破坏他的风雷阵,林行微微侧目。 第151章 绞杀 一道火色的遁光划过天际,很快,不远处,吴泗的身影显露出来。 吴泗依旧那副笑呵呵的模样。 “诸位道友,这是干什么!何必如此针锋相对?给吴某一个面子,坐下来好好谈谈!”吴泗周身火红的灵力外溢,言语间朝着林行迅速靠近。 左春已然半晌没有生息,余下的袁家兄妹、许清风与吴泗四人,俱是满腔的杀意,眼底隐藏着贪婪的意味。 林行将一切收归眼底。 吴泗此刻,已相当接近于他,带着一股危险的气息,让他心有忌惮。 此人应当比许清风的威胁大得多,可留到最后在处理,思虑间,风雷阵的阵法光幕,自林行身后蔓延,眨眼笼罩了他的身形,吴泗等人神情俱是大变,戒备间,被四面覆盖而来的光幕笼罩。 唰! 很快,整座桃林山,方圆百余里,尽数被罩在风雷阵中,归于死寂。 驻守嘉县的紫炎派修士,名乐青,是个面目平凡,气质阴厉的少年,凝气八层的修为,负责嘉县的十亩灵植园。 灵植园外围被赤荆棘笼罩,内部布置着两座阵法,一座聚集灵气,一座隔绝外界气候变化,乐青的居所,就是灵植园外围的一间小木屋,此刻乐青的目光,正远远望向桃林山的方位。 “赵师弟,今日的小灵雨术,推迟到明日。”乐青在敞开门户的木屋内起身,吩咐身旁的少年一具,出了灵植园。 一旁的赵田低头应是。 赵田当日顺利通过了入门的考核,却因为资质不佳,只入了外门,成为了一名外门弟子,至今已有半年,堪堪进入凝气一层中期,这辅助乐清,照看灵植园的任务,刚接下不到半月。 方才桃林山方位,传来的阵阵巨响,声势颇大,赵田自然也听到了。 但他知晓自己该干什么。 熟练地给灵植园内,种植的黑晶米翻土、除草,又小心翼翼的修剪了一番赤荆棘,赵田满头大汗的回到木屋附近。 眼见那位乐清师兄未归,赵田来到屋后,左顾右盼一阵,心下稍定。 他从自己的怀里摸索一阵,取出一枚常见的灵果,三口两口下肚,脸色泛红的盘腿而坐,按照脑海中浮现的那个声音指点,将这枚灵果化作的淡红色药力,聚集在了胸前一处窍穴里。 刺骨的疼痛,持续了好一会儿。 好在乐清师兄没有回来,赵田松了口气。 “哼!”脑海中浮现一个宏大的声音,毫不留情的打击着赵田,“那叫乐青的,不过是凝气八层的修为,也敢去那边掺和,恐怕回不来了!” “什么?回不来了!” 赵田顿时一惊。 脑海中的这个声音,是他之前在路上,捡到一座残破小鼎后出现的。 据这个声音自己说,他乃是天璇星系四品仙门血海魔宗的老祖,被一位生死大敌灭门以后,一缕神念化身,沦落到了到这颗二级修真星上。 “若是回不来了,那小子会否受到牵连?乐青师兄可是……” “牵连个屁!你小子想法挺多!好好修炼,那叫乐青的,骨头渣子都烂没了也与你无关!修真界从来都是实力为尊,他死了也是自己找死!” 赵田话没说完,直接被那个声音打断。 他心下稍缓。 又从怀里摸出一颗灵果,三下两下吞入腹中,按照脑海中那个声音指点,将其药力朝左腿上的一个窍穴聚集去。 嘉县外,桃林山。 风雷阵笼罩下的桃林山,和寻常时候变化并不大,只是相隔不远,就有一座座涌动的雷沼,将众人分隔开来。 雷沼内轰鸣四起,袁茜狼狈的逃窜,露出身上大段的雪白皮肉。 只是焦黑的脸色,泛起的肉香,使得本该活色生香的一幕,变得有些恐怖,身后一道雷光急遁,惨嚎声伴着乌黑掌印不时落下,袁茜根本招架不住,三两下就踉跄着倒地,面露戚戚之色。 “饶奴家一命……” 袁茜绝望的回首,口中祈求道,却眼前一黑,就步了兄长后尘。 雷光却毫不留情的闪过,咔嚓一掌,印在了袁茜的脑门上,直接将她的头颅气化,袁茜半个身子炸裂,肠子肚子都焦糊一片,只余下两条染血的长腿,雷光隐没,林行的身影显露。 他神念仔细扫过袁茜的残骸,搜过一遍以后,以玄魂引摄出其神魂,置于巽风境内,又将其残骸丢入坤阴境。 “第三个……” 林行面色稍显苍白。 此刻他已解决了左春和袁家兄妹三人,只余下许清风和吴泗,这两个凝气高阶的存在,还等待着他的屠刀。 当然,林行也不认为自己赢定了。 说不得,他接下来就会死在风雷阵中,但这不会让他畏首畏尾。 对于袁茜此女,林行也有些好奇,之前那啃掉他脖子后一大块肉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故而他在此停留片刻,翻看着袁茜遗留下的东西。 半晌,什么都没看出来。 林行只得暂且放弃,等到查看了袁茜的记忆以后,再行翻找之事。 感受着体内消耗大半的灵力,林行服下一枚黄龙丹,手握中阶灵石,就地盘膝而坐,就这么恢复了小半日。 风雷阵中,不时传来震荡。 林行睁开双目,神念一扫,直奔那许清风的方位而去,手中湛蓝色的大弓浮现,眉心处巽字和震字相互变幻。 半个时辰后,胸膛被贯穿、左腿被打碎的许清风,拳头紧握,金色的光华化作灼热火色,搏命一击打穿了林行的胸膛,却见林行眉心的离字一闪,而后火焰就倒卷而来,将许清风吞噬。 “这到底是什么手段!” 许清风怒吼一声,身形疾退。 却不想林行的眉心再次一闪,黯淡了许多的震字浮现,唰的一下来至许清风面前,一记五行大手印落下,许清风仓促御敌,嘭的一声被打飞出去,倒飞的途中,又被雷光追上一掌惯在脑门上。 咔! 许清风的护体金光四散,本就见底的灵力,更是无以为继,直接被打爆了天灵盖,死状倒是比袁茜好上一些。 林行瘫倒在地,剧烈的喘息着。 他也快到极限了。 眉心处闪现的震字,已是相当黯淡,巽字好一些,但速度却差很多。 离字就更不用说了,除了规避一些火行的攻伐手段,几乎无用。 可还剩下最强的吴泗,没有解决。 林行起身,给许清风收了尸。 匆匆翻看了一番许清风的遗留,又取出另外三人的遗留,甄选出无需炼化,无需消耗灵力就能发动的几样手段。 然而,这几样手段,对付相近修为的修士而言,都没什么作用。 林行来到自己埋在地下的风雷阵盘处,打出几道法诀,而后切实的感应到整座风雷阵内的情形,目光顿时一凝。 此刻吴泗正以一件虚幻的飞梭法器,破坏着风雷阵边沿的白玉阵基! 好在那白玉阵基,乃是风雷阵最为坚韧之处,不是那么好击破的。 林行看着前方的风雷阵盘。 他想到了之前那袁茜,催动阵法打出的光柱,那个阵法和风雷阵的差距不可以道理计,可还是打出了能够威胁到他的威能,若是他也能将风雷阵的威能,集中在一处,想来吴泗定然难挡! 心中略加思索,林行摇了摇头。 且不论能够办到,就算真的办到,彼时风雷阵盘损毁,代价太高。 林行运转尸阴诀,体内的阴煞寒丹微微颤动,一股极阴寒的灵力,将他周身大大小小的龟裂伤口封住,而后他便起身往那吴泗出行去,风雷阵内的风雷二气,不断的汇聚而至,萦缠其身。 吴泗正神情阴沉,以破空梭法器,破除着风雷阵,陡觉周遭的变化。 他身形一闪,朝着身后甩出一张符宝。 铮! 一道道凌厉的剑影,化作剑阵幻影,径直的朝着林行绞杀而来,林行周身的风雷二气,几个呼吸间就被击溃! “哼!老夫等候你多时了!” 吴泗手中指诀连掐,又是一张符宝甩出,很快他的眉心处,缓缓浮现出一道繁复的纹路,扭曲着四下的虚空,直接将林行的身形凝滞半空。 剑阵幻影,吞噬了林行的身形! 就在吴泗以为成竹在胸之时,他料想中化作血雾的林行,并没有出现,反倒是剑阵化作的幻影,连连泯灭! 吴泗惊疑间,神情突的一变。 他堪堪回首,却只见璀璨的雷光,和一只放大的拳头,胸膛更是传来一阵剧痛,嘭的一声他眼前一黑,倒飞而出,又见那剑阵化作的幻影里,一道黑影披头就是一掌,吴泗还想抵挡。 咔嚓! 吴泗的手臂直接被打断,连带着他整个人,都被劈掌砸进了土里,护体灵力散尽,五脏六腑混作一团,直接毙命。 阿瞳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周身的古色衣衫,倒是被那剑阵幻影,斩碎了不少,不过神奇的是,这古色的衣衫,竟在缓缓的修复! 林行收起脚下的龙鳞剑,来到吴泗陷落的石坑里,将他搜刮一空。 而后,林行体会着体内不到半成的灵力,令阿瞳背着自己,回到了风雷阵盘之处,挖出阵盘,就要将风雷阵撤去。 这时,他眉头微皱,察觉到了什么。 神念融入阵盘,尝试朝着周遭扩散,很快就锁定了那隐匿的乐清。 察觉到乐清只是凝气八层以后,林行心下一松,他的目光看向阿瞳。 阿瞳颔首,直奔乐清的方位而去。 “若论近战,凝气期的修士,断然无法阻挡阿瞳。”林行暂缓撤掉阵盘之事,强打精神,融入风中,跟在阿瞳身后。 第152章 落幕 风雷阵外,乐清隐匿在一片密林中。 “这阵法笼罩方圆百里,威势莫测,非筑基期修士难破!不知是门内之人,还是过路的修士?”乐清面色阴晴不定。 乐清来此,自是另怀目的。 他先前已察觉到,此地有修士斗法,且波动,在凝气中高阶的层次。 查明情况之后,说不定可以捞上一笔,比起苦哈哈的做宗门任务,截杀其他的修士,才是最快获取修炼资源的方式。 就在乐清伺机而动,等待小半日后。 陡然一种被看穿的感觉,让乐清的神情微变,他身形一闪,疾退! “被发现了!” 乐清已然意识到。 未曾想布阵之人竟如此的缜密,撤去阵法前,还仔细的以神念扫看四周!乐清的身形疾退,却不想有人比他更快! 地面猛地震颤,一道黑影如人型凶兽般,迎面袭来,携着惊人的威势,一拳惯向乐清的胸膛,乐清双目双睁。 拳未至,那股压迫力,已让乐清心中凛然! “道友!误会啊!” 乐清顶着迎面而来的劲风,口中高喝一声,险之又险的侧开身形。 轰! 拳风带起的气浪,将临近的乱石和林木摧毁,乐青更是眼睛都睁不开了,护体灵力激烈的震荡,打着旋倒飞而出。 一道雷光,恰在这时,闪至乐清身后。 一道乌黑的掌印率先落下,乐清察觉到危机临近,不由心下一惊。 还有其他修士! 千钧一发之际,乐清强行扭过身形,身上古怪的纹路浮现,而后他的气息陡增一大截,竟来到了凝气十二层! 林行眼神一凝。 此人竟以这种方法隐藏修为! 玄魂引的乌黑掌印,携着阴寒灵力,须臾间落在乐清双臂之上,却只让乐清的身形一颤,林行见此,另一只手中酝酿已久的五色莲花,顺势也朝着乐清印下,乐清的心中一紧,叠掌迎上。 骤然而至的五行大手印,让乐清猝不及防。 他只来得及将灵力运至双掌,一道璀璨的五色掌印,直接将他整个人打飞出去,阿瞳身形于半空中一转,如影随形的跟上,又是一记鞭腿如漆黑的闪电砸落,乐清见此面色青紫,紧要牙关。 娘的! 心中狠狠地怒骂一声,乐清体表那古怪的纹路,刹那间悉数亮起,紧接着一阵灵光大绽,凝成一身银色甲胄虚影。 嘭! 本来去势未绝的五色掌印,顿时被崩碎! 可那身旁的黑影,砸落的鞭腿已落在乐清臂膀上,甲胄虚影顿时崩解,乐清心下又是一惊,眼中划过不可置信之色。 “怎么可能!” 即便是仓促凝出的银色甲胄虚影,也足以扛住同境界修士的攻伐! 那古怪女子,力量怎地这般大? 一口逆血涌上喉咙,乐青下意识伸手一挡,伴随着一阵难听的骨裂之声后,乐清如破皮球般翻滚着砸入林木深处。 轰! 山石震颤,簌簌而落。 林行神念一扫,目光微闪。 还活着! 且气息并未如何衰弱! 他漠然的取出一张泛黄符篆,而后那湛蓝的大弓,就在他手中凝形。 阿瞳见状奔来,于临近之时,化作道道黑气,旋缠在林行的身上。 “尸阴诀!” 林行第一次真正施展出了尸阴诀! 只见他周身玄冰寸寸崩碎,一道道细微的伤口开裂,其内黑色的血液溢出,面上的双眸化作纯黑之色,满身的乌黑尸气纵横,化作煞气汹涌。 “嘶……” 紧咬自己的舌尖,林行嘶吼一声,唤回本来有些混乱的神志。 脸上黑色的大筋鼓起,如游龙般肆意流转,使得他的模样极为狰狞。 凝成阴煞寒丹,初步修成尸阴诀以后,在尸阴诀全力运转的状态下,阿瞳的力量,林行能够施展大半,只是这种古怪的感觉,颇为不好受。 林行毫不犹豫,以此刻身上的沛然巨力,直接将湛蓝大弓拉开。 旋即一股强大威势,锁定了那陷落在深坑中,往外爬的乐清,一支暗金色的凝实箭羽,霎时间凝出,撕裂了空气。 嗡! 百丈内的空气如同沸腾般排开,就连下方的山石,都传来阵阵的开裂之声,这一刻,仿佛天地间所有的光华,尽数凝聚在这暗金色的箭羽上,远处乐清的心中,升起强烈的生死危机之感! 此箭若射出,他必死无疑! 意识到了这一点,乐青有些恍惚,他怎会骤然沦落到此般境地? “咳咳!”从山石堆中爬出,乐清身形凝滞,“道友且慢动手!在下乐清,乃是紫炎派内门弟子,愿发出天道誓言,今日之事断不会外泄!” 乐清那满带诚意的传音,在林行的耳畔响起,林行闻言双目虚眯。 “你,这是在威胁我?” 林行相当不善的回应。 旋即,林行手上的力道再加,那根暗金色的箭羽,肉眼可见的,更加凝实了些!乐清察觉到次,身形又是一颤。 他再也不敢动弹,纵然还有许多手段未曾施展,可他只能按耐不动。 这种被锁定的感觉极为难受,此刻自己的生死,已掌控在他人之手,乐清心头很是苦涩,然形势比人强,乐清已能感觉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已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那是他身体面对性命威胁的本能反应。 乐清艰难的挤出笑容。 “当然不是!只是乐某毕竟是紫炎派的内门弟子,若死在道友的手下,想必,会给道友增加不少麻烦!”乐清头冒冷汗,囫囵一团的传音。 乐清心中不住的腹诽。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传音的速度,从来没如此此刻这般的迅速过。 “哦?” 林行手中的动作放缓,可那凝结出来的暗金色箭羽,依旧未散:“你看,这箭都搭了,不若道友,就死一死好了!” 乐清的神情凝滞。 什么意思? 死一死?! 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乐清心中骂娘,面上再次艰难挤出一个更加友善的笑容,:“这……也不能让道友白费劲不是!乐某愿奉上灵石三千,以弥补道友的损失!” “……很好。” 林行目光微闪,口中出言赞道,身形却依旧不动,只是看着乐清。 乐清眼角微抽。 “我紫炎派修士乐清,在此发下天道誓言,今日所见所闻,断然不会外泄!若违此誓,便让我乐清道心崩塌,五内俱焚而死!”怀揣吃了死苍蝇般的心情,乐清左手指天,一字一句开口。 说完以后,乐清便静立不动。 暗金色的箭羽,缓缓消散,那湛蓝大弓符宝,再次凝出在林行手中。 泛黄的符纸之上,纹路变浅了许多。 此刻这符宝,已损耗的差不多了。 刚刚那一箭若是真射出去,恐怕这陪伴林行许久的大弓符宝就废了。 这大弓符宝,可真是好东西。 林行心中感叹一句,将泛黄符纸收起。 他的目光看向乐清,依旧维持着运转尸阴诀的状态,迈步而来。 乐清此刻才看清林行那鬼一样的面容,感受着浓烈煞气,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心中升起恐慌,如同面对什么洪荒猛兽,随时有陨落之危。 这家伙…… 乐清在储物袋内摄出三十块中阶灵石,眼中深藏着肉痛之色。 “道友请自取。”乐清将三十块中阶灵石置于地上,而后脚下剑光一闪,便直接化作遁光,往嘉县方位去了。 林行上前收起那三十块中阶灵石,他微微侧身,在原地停留一会儿,似在思索,少顷朝着风雷阵内奔行而去。 刚进入风雷阵笼罩的范围内,林行就噗的一口灼热的黑血喷出。 他直接仰躺在地,纯黑的眼眸中,有暴虐之色闪过,却无法动摇他的意志,周身鼓起的黑色大筋,缓缓平复下去。 待眼眸褪去纯黑之色,他身上那股迫人的煞气,才敛入他的体内。 此刻,林行下丹田内的五色莲花,已极为萎靡,他的灵力已然透支。 中丹田内的阴煞寒丹,变得黯淡无光,再也无法维持尸阴诀的运转,阿瞳化作聚散不停的黑色火焰纹路,隐没在他周身,气息也衰弱不少。 身上连番激战而来的细密伤口,正不断的渗出黑血,由于操纵风雷阵消耗所致,林行的神魂力量也所剩无几。 甚至,乾坤镜的巽、震二字由于过度消耗,已几乎无法发挥神妙。 “呃……” 挣扎着翻了个身,林行目视灰蒙蒙的风雷阵内景象,手指轻颤。 拖着几乎没有战斗能力的身躯,林行爬到风雷阵盘旁,取出云舟,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催动云舟,而后撤去了风雷阵,将风雷阵盘收起。 沙沙! 那一节节白玉质地的风雷阵基,连带其上嵌入的灵石,尽数化作飞灰,威能宣泄太过,这些凡物已无法承受。 一座云舟滴溜溜升空而起,在半空中盘旋半圈,往紫炎坊方位去了。 月上中天,繁星点点,冷风拂过狼藉的山岗,清冷的死寂淹没一切。 半个时辰以后,一道银色的遁光按落,小心的靠近此处,很快那乐青的身形显露,看着地上的痕迹,他踱步几圈,面上闪过若有所思的神情。 “伤势看来不轻。” 乐青看着地上未曾清理的黑血,望着夜幕下的远方,口中喃喃道。 第153章 契机 嘉县虽是紫炎派默许存在的,坐落于颍川地域的百个县镇之一,可嘉县与紫炎派的山门之间,依旧相隔不止万里,横亘着几十座连绵的大山。 对于凡人而言,这距离犹如天堑。 若是平缓地界还好。 可翻山越岭,行过万里,才能到达的,那隐匿在阵法下的紫炎派山门,对于嘉县的凡人来说,就靠着两条腿,走上了一辈子也难以到达。 嘉县也有凡人吗? 当然是有的,只是不多罢了。 可毕竟这里每五年,就要‘接待’一次修为各异的散修们,以及数量众多的,身怀灵根、想要拜入紫炎派的少年。 嘉县等地,早就被有心之人盯上了。 时运好的凡人,被有心之人收为灵仆,这些灵仆每到第五年的年初,就要为紫炎派的收徒大典准备,至于其他那些‘无缘’成为灵仆之人…… 自然,就成了最底层的凡人。 这里分明是南洲二十八仙门之一,紫炎派的脚下,可凡人只能苟活。 这些底层凡人,甚至不被允许出现在收徒大典举办的日子里,被那些灵仆‘老爷’们,关在阴暗潮湿的矿洞里。 一边是高缈的仙音缭绕,无数怀揣长生梦的少年,想要加入仙门。 一边是阴暗潮湿的矿洞里,哭嚎不止的婴孩,一张张面黄肌瘦的脸。 当日所见的那一幕,时常让赵田在修炼的昏沉中惊醒,他一身冷汗,坐在床头望向窗外发呆,看着惨白的月光发怔。 一路行来,不知多少万里。 赵田以为自己早已麻木,可实际上,他的心底,却依旧难以释怀。 来到这处灵植园以后,赵田经历了不少,明悟了不少,他知晓了,仙门也并非是尘世外,相反,更加的人心鬼蜮。 “魑魅魍魉入梦中,尘缘散聚不分明。”脑海中那个宏大的声音再次响起,“小子,你要经历的事还多着呢!这世间总是如此,凡有弱者恒弱,助之亦无用,唯有强者恒强,不助亦自强!” “弱者恒弱,强者恒强……” 赵田念叨着这两句话,心下发沉。 他不明白,他感到痛苦。 为什么弱者恒弱?凭什么强者恒强? 难道…… 弱者,就不配改变自己的命运吗? 这个念头在赵田的心中闪过,他幡然顿悟,弱者若是有改变自己的命运之心,且矢志不渝,那还算是弱者吗? 一道闪电,撕裂了他脑海中的迷雾。 强弱之分,非以实力为标准。 我辈既为人一世,即使此身仅如丛生弱草,风中残烛,林内病树,搁浅鱼儿,也当与天争命,与人争命,自强不息! 事在人为! 此志,断可开天! 豪情顿生,赵田只觉周身三百六十余个窍穴,在此刻同时震颤起来! “哈哈!”就在这时,赵田脑海中那个宏大的声音,狂笑一声,“赵田小子,守住心神,本座这就为你洗髓伐骨,逆天改命,重塑灵根!” 赵田福灵心至,双目微阖。 他就在自己的床头盘膝而坐,身躯之上荡涤起阵阵玄奥的波动…… …… 风雨忽作,雷鸣滚滚。 嘉县与紫炎派相隔的连绵大山中,一处崖壁间,被掏出的石室内。 一双眼睛,霍然睁开。 虚室生白! 这身影不是别人,正是林行。 他当日选择此地养伤,至今已是两个月过去,肉身的伤势基本痊愈,体内的灵力修为,更是来到了突破的边沿。 可那突破的感觉,待认真去寻了,又似是而非,滑溜的根本抓不住。 不过,此刻他已捕捉到了那契机! “契机,就在此刻!” 林行仰起头颅,朝着上方遥视。 他的目光如同穿过了山壁,看到了滚滚的雷霆,顿时知晓,他的契机就在那云层之上,只待沐浴雷霆之时,体内的灵力,便可一举冲垮那凝气十一层的屏障,令他彻底突破到凝气高阶! 轰隆! 一道金色的遁光,直接破开山壁,直上云天,迎着一道水桶粗的雷霆而去,眨眼间就达至那雷霆之前,林行面色少有的激动起来,眉心处浮现一个震字,而后他身形一闪,径直的冲了过去。 意料中的酥麻感,没有出现。 林行身形凝滞在半空,他脚下踩着那龙鳞剑,神情有些茫然的四顾。 怎么…… 那道雷霆,突然没了? 这时,云层之上,传来一道清脆的笑声。 林行面色陡然一沉,身形化作雷光,就朝着下方遁出几百丈。 与此同时,他的瞳孔一缩。 只见上方的云层,被某种力道排开,旋即一座造型古怪的云舟,出现在了林行的眼中,那造型古怪的云舟边沿,一道黑色劲装的身影,左手托着一枚通体金色的小葫芦,右手背在身后。 这身影,赫然是那拜山的墨翎。 此刻,墨翎饶有兴致的打量下方之人。 那是个长相平凡的男子,一身破破烂烂的灰色衣衫,没有什么特点,硬要说的话,就是这男子的眼神有些冷。 另外,就是这男子周身的血腥气很重,即便隔着这么远,也能闻到。 “今次的雷霆,本姑娘有用。” 墨翎以不容置疑的语气,淡淡的说了一句,随即她眼见前方乌云碰撞,又一道雷霆形成,她手中葫芦一转,将那刚形成的雷霆,收入其中。 林行见此,好歹是知晓方才那道雷霆是如何消失的了,他收回目光。 “仙子恕罪,在下告辞。” 微一抱拳,林行头也不回的离去。 他化作一道金色的遁光,向远处遁去,身形紧绷,随时准备施展血光遁,俨然是已经在心底做了最坏的打算。 这女修绝非他能够力敌之人,他自认,就连接下一招的把握都没有。 修士之间的实力强弱,很多时候,在照面的那一刻,就已大体知悉。 “奇怪。”墨翎稍稍瞥了眼方才那灰衣修士离去的方位,“此人不过凝气十层修为,竟能给我一丝的威胁之感!” 层叠的乌云很快合拢,墨翎对于离去的家伙,也没有过多的关注。 她只当那灰衣修士,其长辈为其准备了什么手段,能够威胁到自己。 第154章 杂务殿 紫炎派外四峰中,以雪峰实力为最。 只因此一任的紫炎宗主、金丹修士权飞烟,同时也是雪峰的大长老。 雪峰脚下,一袭紫袍的林行驻足。 作为一座山峰来说,雪峰太大的。 且这庞大的雪峰上,琳琅满目的亭台楼阁,斜着向更上方铺散开去。 林行举目远眺,视线所及,只有这雪峰的冰山一角,雪峰余下的大部分,则笼罩在上方万丈以外的云雾之中。 伸出手,林行触及前方的光幕。 微凉,柔和,有几分冷冽。 这时,两道遁光落在林行身旁,显露出两个容姿不俗的白衣女修。 两女清冷的目光,瞥了一眼林行,对这陌生的紫衣修士,俱是面露几分犹疑,相视一眼,各自嘴唇微动,传音交流一番,这才不再关注这边。 可那若有若无的,被注视之感,让林行知晓,他还在被两女关注着。 紫炎派的内门弟子,人数不可谓不少,以眼前庞大的雪峰来说,其上的修士总数也不过几十,大半都是女修。 是以林行这个生面孔来到此处,自然而然的,引起了两女的注意。 两女各自取出身份铭牌,而后便毫无阻隔的走入前方大阵光幕内。 瞧着两女走入身前的阵法光幕中,林行目光一闪,亦走向阵法光幕。 林行手中灵光一闪,那余璇给他的升仙令,就被他攥在了手间,他的身形同在此刻,进入到了阵法光幕笼罩下。 进入阵法光幕不到半丈,一股若有若无的排斥力,作用在林行身上。 这股力道虽若有若无,可那种不容抵挡的压力,让林行的身形凝滞,直到他手中的升仙令光华一闪,那股压力消失,林行才得以继续前行。 穿行在笼罩整座雪峰的光幕中,体会着周遭无时无刻的凉意流转,一种颇为玄妙的体验,让他不由心头澄澈。 林行一步步迈出,待从这层阵法光幕的另一端走出,他身上多了股出尘的气质,这笼罩着庞大雪峰的阵法,对于修士的修炼,竟是大有裨益! 进入庞大的雪峰范围内,林行环顾四周,只见覆盖在冰晶之下,荡涤着如雾白色寒气的一座大殿,森冷而雄伟。 大殿中人影寥寥,殿宇门前,那立柱顶端的匾额上,只有两个大字。 “杂务。” 打量了几眼杂务殿,林行低下头,目光一转,恰与两女的视线交汇。 他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率先走入杂务殿内,行走间,顺势观察四周,这间大殿内,只有一面厚重的玉璧,和一个双目微闭的白发老者。 林行来至大殿内后,白发老者的双目方才睁开,他的目光瞥了眼升仙令,而后停在林行的面庞上,轻轻点头。 “持此升仙令,可升入雪峰修行。老朽席木慈,不知道友如何称呼?”那白发老者从久坐的蒲团上起身,来到林行的身前,微一抱拳。 “小子林行,见过席木慈前辈。” 林行同样抱拳回礼。 席木慈此人,凝气大圆满修为,寿元已经无多,早年的暗伤导致他无缘筑基,主持雪峰杂务殿已有近二十年。 他见多识广。 这些年来,也见过十几个持有升仙令的外门客卿,升入雪峰修行,几乎是每年一个,是以他对林行的到来习以为常。 席木慈对这一套流程极为熟练。 他先是要过林行外门客卿的身份铭牌,而后又取过升仙令,从玉璧中,取出一面全新的身份铭牌,递还给林行。 林行神念一探,这身份铭牌光华一闪。 【身份:紫炎派雪峰供奉林行 】 【修为:凝气十层圆满 】 【战功:0 】 【门派贡献点:10 】 一排排消息浮现在林行脑海,他收回神念,朝着身后瞥了一眼。 那两个女修,正与席木慈传音交流。 林行静待片刻,两个女修很快去到那玉璧前,各自闭上了双目。 席木慈回到林行身前,又交代了几句。 大抵上是,外门客卿成为雪峰的供奉以后,持身份铭牌,二十年以内,可以自由出入雪峰的千绝冰心阵,同样也可以在雪峰的底层区域,随意寻个位置,建成自己的洞府进行修炼。 “二十年?” 林行注意到这个年限。 “二十年以后,若继续在雪峰上修行,要扣除门派贡献点。”席木慈慈眉善目的提醒着,“每年扣除十点,若门派贡献点不够,会有雪峰长老收回身份铭牌,而后将供奉修士强行驱逐。” 林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出了杂务殿,林行没有去寻余璇。 他已来了雪峰,不算违背了当初的约定,想来那余璇若是真想寻他,眨眼间就能寻到,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 那圆环法器的祭炼,已到紧要关头。 此外,他得闭关修炼一阵,尝试突破凝气十一层,达至凝气高阶。 当日虽被那黑色劲装的女修墨翎影响,错失那突破的契机,但林行能够感觉到,体内那饱和的灵力,若是在不突破凝气十一层,他的修炼就会陷入停滞,他打算先闭关苦修,尝试破境。 在雪峰的底层区域御剑转悠了小半日,林行连个鬼影子都没遇到。 不过周遭的灵气,倒也算是充沛。 紫炎派的八座主峰,每座主峰上都有一座中型灵脉,雪峰的底层区域,虽只是这座主峰灵气最稀薄的地方,可依旧是林行所见过的,灵气最为充沛之地,尤其以水行灵力,最为充沛。 他寻了处毗邻溪涧的山腹,以龙鳞剑挖出一座简陋的洞府,置身其中,又从储物宝珠内,取出一颗辟谷丹服下。 感受着腹中的饥渴消失,林行又取出二十四面阵旗,打入山壁中。 风雷阵的阵基尽数毁了,只有阵盘,即便能布下阵法,消耗太大不说,威能也大打折扣,于是林行在紫炎坊内,一处摊位上购置了,这由二十四面阵旗和阵盘构成的天一生水阵。 天一生水阵,仅是黄阶下品的阵法,距离黄阶上品的风雷阵,差距不可谓不大,可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其消耗灵石的速度很慢,且能够隔绝神念,乃至神识的查探,兼有一定防御能力。 即便是凝气高阶的修士在侧,若要攻破此阵法,也需费上一番功夫。 布下天一生水阵以后,林行所处的简陋石室内,出现了一道温润的灵泉,这灵泉乃是此阵聚集周遭的水灵气形成。 这道灵泉,是林行花费十块中阶灵石,从那位满脸苦涩的摊主手中,购下这座天一生水阵的主要原因之一。 坐在灵泉之侧,林行双目微阖。 大五行凝真妙法运转下,他渐渐地将自己的状态,调整至最佳。 第155章 凝气高阶 两日后,林行睁开双眼。 他当即从储物宝珠内,取出两瓶丹药。 打开瓶塞,各自取出一颗丹药,林行仰头一并将两颗丹药吞入腹中。 两颗丹药入口,很快来到林行小腹内,林行搬运周身灵力,将两颗丹药包裹,运转大五行凝真妙法炼化起来。 很快,那颗泛着黄色的丹药,也就是黄龙丹,药力化开,化作张牙舞爪的土黄色龙形,在林行的丹田内吞吐灵气。 体内的灵力渐渐沸腾,朝着那突破凝气十一层的临界点奋力进发。 另一颗丹药,则在林行的灵力包裹下,滴溜溜的旋转,并未炼化。 这颗丹药有些不同,通体青黑色不说,其上竟有两道玄奥的纹路,这两道玄奥的纹路流转,令青黑色的丹药,不时荡涤出一股奇特的波动。 在这一股股奇特波动的影响下,林行体内的灵力,越发的沸腾。 这青黑色的丹药,便是大名鼎鼎的破障丹。 先前许清风处,林行曾得到破障丸的药方,那破障丸,就是破障丹的简化版,林行自认资质极差,故而他为了突破凝气高阶,直接花费海量灵石,在那聚宝阁内,购置了两颗双纹破障丹! 破障丹本身,就是玄阶下品的丹药,对于筑基修士而言,都是相当珍贵的丹药,有长生之志的修士,往往在突破到一个新境界之初,就会开始积攒灵石,直到再次破境的时候,购置破障丹。 而林行所购置的两颗破障丹,更是极为少见的双纹破障丹,就这两颗小小的破障丹,花费了林行两万四千块低阶灵石,简直能直接将寻常的凝气修士吓个半死,甚至惊掉筑基修士的下巴! 林行也曾犹豫过。 这么做是否太过谨慎? 然而事实证明,林行的决定是正确的。 当那枚黄龙丹的药力,消耗大半之时,林行的心下一狠,直接将那瓶黄龙丹倒出三颗,一同吞入腹中,全力炼化。 同时他大手一挥,在周身放置了近百块五种属性分明的中阶灵石。 连带着了灵泉内的灵气、周遭天地间汇聚而来的灵气,与周身百块中阶灵石内的灵气,一同涌向林行的身躯。 这一刻,逼仄的石室内,灵气几乎化作娟娟液体,以供林行吐纳。 少顷,林行将三颗黄龙丹炼化,他的丹田内,出现了三条土黄色的龙形,龙形吞吐,磅礴的药力不断转化为灵力。 时间流逝,转眼八个时辰过去。 林行的脸色涨成青紫色,他体内的灵力沸腾到了极限,甚至来不及炼化不断纳入体内的灵气,很快,他的身躯之上,泛起了五色的灵光,周身紫袍寸寸碎裂,被外溢的灵力直接气化! 嘭! 一声巨响传来,本就简陋的石室,被巨大的气浪摧毁,裂纹蔓延。 林行紧咬牙关。 大五行凝真妙法全力运转,他的脸色不断变幻,渐渐地,身躯也开始膨胀,周身一条条经脉鼓起又平复,那丹田内的五色莲花,也变得臃肿不堪,似乎马上就要炸开,将他的生机断绝。 可他依旧没有得窥那临界点! 这出乎了他的意料。 看来他的资质之差,恐怕在众多散修中都极为少见,他能够感受到突破近在咫尺,可明明都快被灵力撑得爆体而亡了,依旧难以寻到那凝气十一层的屏障!他自知骑虎难下,遂当机立断。 加大力度! 天无绝人之路! 若是今日他林行会在此地爆体而亡,那也是他合该如此死去! 就如同被他杀死的那些修士一般,林行从不畏惧死亡,他只怕自己退缩,一步退,步步退,如何能成就长生大道? 又是两颗黄龙丹入口,那装着黄龙丹的丹瓶,已然是空空如也。 嘭……嘭…… 林行的体表,那隆起的经脉上,毛孔不断的爆出黑血,阿瞳似是发现了他的危机,体表聚散的黑色火焰纹路,更加的活跃,如同一根根绳索般,将膨胀如麻袋的林行,死死地捆住。 意识渐渐模糊,林行狠咬舌尖。 用力过大,半个舌尖都被他咬碎了,可那效果,也是立竿见影。 神念尽数凝入身躯,大五行凝真妙法,几乎是超负荷的运转,体内细小的经脉不断被撑开、碎裂,丹田内的五色莲花,也裂开了细密的纹路。 逼仄的石室内,林行的身形已然浮起! 靠近他周身半丈内的山石,尽数被狂暴的灵力撕碎,化作齑粉。 圆滚滚的身形,如同充气的气球般,马上就要炸开,泼洒漫天的黑血,林行已能想象自己的死状,他的神志无比明晰,全力壮大体内的灵力,神念疯狂寻找那突破凝气十一层的屏障。 深处如今险境,林行的心绪,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下来。 中丹田内,黯淡的阴煞寒丹一颤。 似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于持续膨胀的身躯内,林行终于寻到了那层屏障所在,玄之又玄的感觉涌上心头。 福灵心至般。 他悍然将灵力包裹下的破障丹炼化。 体内的灵力,随着破障丹的炼化,化作一股巨大的冲击力,直接捣在林行体内某处,一阵难听的裂帛声传来! 咔嚓! 眼前一黑,烈血涌至喉咙。 娘的,失败了! 心中怒吼一声,林行双目圆睁。 他奋力的前扑,一把抓住身前的那瓶丹药,将那颗破障丹也吞入腹中,旋即不管正在崩溃的身体,更不顾丹田内即将四分五裂的五色莲花。 他重整自己还能够掌控的部分灵力,炼化了破障丹,再次狠狠地撞向方才那传来裂帛声的屏障,只听轰的一声! 他的眼前又是一黑。 周遭的一切,都仿佛变得缓慢无比。 林行的意识,陷入混沌之中。 他仿佛失了自己的身躯,散尽了自己的灵力,就连神念都不在了。 恍惚间,他看到了一朵莲花,自淤泥中成长,绽放之时,五色的神光照耀诸天,紧接着,他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 咚……咚……咚…… 五感回归,破麻袋般的身躯上,黑血肆意流淌,伤口已在不断愈合。 周遭百块灵石,尽数化作飞灰,那灵泉也暗淡无比,神念一扫,可见嵌在天一生水阵盘内的灵石,已满是裂纹。 他内视丹田,五色的莲花,不再是花苞状态,而是显露出一座莲台。 莲台之上,有一丝朦胧的五色神光。 “凝气高阶……” 林行的神情似喜似悲。 他知晓,自己的突破成功了。 掐了个指诀,林行目光扫过身上的黑色火焰纹路,明白阿瞳在此次突破的过程中,给了他不小的助力,略有触动。 若非阿瞳在,他早就爆体而亡了。 神念似乎也产生了蜕变。 林行能够感觉得到,他的神念,较之先前强了三四成的样子,体内的灵力自不必说,总量足足是之前的三倍! 且,同样产生了什么特殊的变化。 熊熊……! 林行伸出自己的左手,满是黑血的指尖上,顿时出现一道火焰。 这火焰似活过来一般灵动,林行只是轻轻朝着身前一甩,顿时整个石室内,化作了一片火海,遍布石室的裂纹尽数被烧化,岩浆滚滚的流淌。 林行坐于其上,却丝毫不觉灼热。 不知是灵力与神念,他的体魄,也产生了变化,可具体是什么变化,他一时间也搞不清楚,他的目光一闪。 储物宝珠内,那圆环法器出现在他的掌中,同时出现的,还有一瓶固元丹,这是先前那次任务下发的奖励。 服下一颗固元丹,林行祭炼着圆环法器的同时,巩固着自己的修为。 第156章 五行环 紫炎派的内门弟子并不多。 相较于每五年扩招一次,数量近万的外门弟子,总人数不过两百出头的内门弟子,却占据着紫炎派灵气最为充沛的八座主峰,无人敢有怨言。 这数量近万的外门弟子,负责着紫炎派大大小小的杂务,维持着宗门的日常运转,就连附近几国最大的修真坊市,紫炎坊,都是在紫炎派众多外门弟子的支撑下,才能平稳的存在至今。 当然,这背后也有内门弟子的影子。 作为严谨的利益结合体,紫炎派的外门弟子,与内门弟子在某种程度上是一个整体,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值得一提的是,只要能够成为紫炎派的外门弟子,不犯什么大错误的话,其背后整个家族,几代人,都可以在紫炎派下辖的区域活得很滋润。 这就与那些炮灰似的外门客卿不同了。 紫炎派招收那些散修,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用这些散修的身家性命,去危险的秘境中探路,为日后外门弟子,乃至内门弟子进入其中做准备。 紫炎派的外门弟子,招收条件较为简单。 古语有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紫炎派招收弟子,首重资质,次重心性,若有资质不佳者遣回原籍,能够跋山涉水,行数万里再次来至紫炎派山门前,能够再得到一次机会。 此两类少年,通过收徒大典上的考核,便能成为紫炎派的外门弟子。 即便是天灵根,也要从外门弟子做起,入门以后,待遇与其他的修士并无不同,不过天灵根的少年,通常来说,会直接被宗门长老收入门下。 被宗门长老收入门下,即为内门弟子。 雪峰自权飞烟以下,还有两位长老。 二长老名叫于风,号天鼎真人,是一尊金丹期的修士,不过因为大限临近的原因,此人常年闭关,不问世事。 三长老名叫余箜,假丹境修为,年不过百岁,为当前的雪峰主事。 权飞烟作为如今的紫炎宗主,即便有雪峰大长老的名头在,也没有那么多的心力,再去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天鼎真人,自然也指望不上。 于是雪峰大大小小的事,就都落在了余箜的肩头,余箜对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也是焦头烂额,恨不能甩手不干。 此刻,雪峰,冷烟阁内。 “弯月岛这等贫瘠的海岛,一日竟会经历两次兽潮?”余箜按压着自己的眉心,目光扫看下首处,正低头耷拉脑的两个女修,“让你们两个小丫头回来搬救兵,那百里炎也是够机敏的。” “百里师兄也是没办法。” 余箜话音一落,下首处两个女修里,左侧那个撇了撇嘴,率先开口。 另一个女修则低着头,宛如没听到。 雪峰的内门弟子共有五十七人,修为横跨凝气、筑基两大境界。 其中筑基期的内门弟子有十二人,被称为雪峰十二子,余下的四十五人,修为皆是凝气期,这下首的两个女修,便是那余下的四十五人之一。 左侧的名叫余涟,右侧名叫的冯倩。 余涟是眼前的余箜侄女,平日里最是亲近,故而余涟可以行那顶嘴之事,而冯倩却只能低着头,当做没听到一般。 “百里师兄,百里师兄。” 余箜眼底划过几分苦笑,站起身来,修长的身段,比下首处两女高了半头,她摸了摸余涟的头:“一口一个百里师兄,看来我们小涟儿真是长大了,唉,真不知道那混小子有什么好。” “这情之一字,可是最伤人。” 说着,余箜指端的碧玉扳指一闪。 旋即,一枚金色的传讯玉符,出现在余箜的手中,被她交给余涟。 “持此物,去杂务阁寻席老,他会相助你们组织人手的。”余箜转身回到自己的座椅上,挥手打发了下方二女。 …… 半月后,紫炎坊内。 冯倩与余涟二女穿行在人群中,时不时有相熟的修士,上前打个招呼,冯倩总是笑着回应,余涟则爱答不理。 约莫一刻钟以后,二女在一座名为离尘居的屋舍前,停下了脚步。 对视一眼,二女传音交流几句。 “五位凝气高阶,二十位凝气中阶,相助百里师兄,守住那弯月岛,直到大阵布下,应当是没什么问题。” 冯倩传音言明自己的看法。 余涟却依旧有些不满,她本来想寻个凝气大圆满的修士来的,故而此刻只是敷衍了好姐妹几句,不知在想些什么。 二女走入离尘居,很快在侍应的带领下,来至针落可闻的二楼大堂。 明明满二楼都是人,可愣是没人发出声音,乌泱泱一片凝气中阶的修士,身着各异的打扮,将五个人围在中间。 “这五个就是凝气高阶的修士?” “那罩着黑袍、长相丑陋的家伙叫韩胄,雨峰的供奉,凝气十二层的修士,据说是个少见的虫修,宗门资料库中,此人有杀死凝气十三层邪修的记载。”冯倩回应着余涟的疑问,侃侃而谈。 她率先给余涟介绍的,是那中间五人里,最外侧的身形臃肿之人。 而后她又将介绍了另外三人,余涟随着她的介绍,也收起了心中的不耐,这四个家伙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最后余涟的目光,落到一个紫袍修士的身上,她疑惑的看向冯倩。 冯倩的神情很是古怪。 “最后这人叫林行,凝气十一层的修为,半年以前成为的雪峰供奉。据记载,此人喜怒无常,身为外门客卿之时,就曾斩杀过不止一位凝气高阶的同伴。”冯倩凝重的向余涟传音道。 “什么?杀戮过同伴?这样的家伙,执法堂的师兄们不管吗?” 余涟眉头微皱,不满的回应道。 “此人……”冯倩刚想回应。 “既然人已经到齐了,咱们就开始此次任务吧。”那五人中,坐在最内侧的阔脸修士,环顾四周,沉声开口道。 阔脸修士名为童正明,凝气十三层的修为,在这二楼众修中最高。 踏踏踏……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童正明来到冯倩二人身前,二楼的众修士也动了起来,齐刷刷将目光盯向了冯倩二人。 这些人,可都不是善类。 席木慈在余箜的授意下,为余涟二女,纠集了一群堪称凶悍的家伙。 这些凶悍的家伙们,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他们以往所犯下的事,紫炎派早已记录在案,只是秘而不发罢了。 被这么多目光阴狠的家伙盯着,余涟的脑海,突兀的有了一阵空白。 不可抑制的寒意涌上心头。 这帮家伙…… 不会在半路上,把她给生撕了吧? …… 半个时辰以后,紫炎派山门外,一座不怎么起眼的中型云舟,升上了半空,化作遁光,朝着北侧急速飞遁而去。 这一路上还算平静。 除了途中遇到一次雷暴,云舟减缓速度,众修士外出活动了一番,就没有什么波折出现,林行也是乐得清静。 分配给他的舱室内,五色的光泽流转,他手中托着一道圆环法器。 “这顶阶法器五行环,终于祭炼完成了。”林行看着足足祭炼了大半年的五行环,说心中没有激动,那是假的。 不过毕竟时隔多日,激动已然平复。 “这顶阶法器五行环,共有三种变化。”林行看着掌中的五行环。 他催运灵力,刹那五行环大放光芒。 五种属性的灵力,在他的掌中流转,很快化作一道巨大的圆环虚影。 “第一层变化,五行归元。” 这圆环虚影,在成型以后,五行环便有那破除万法的神妙,如同巨大的磨盘,是一招强横的防御手段,催动到了极限,圆环虚影可化作实体。 收回手中的灵力,林行看着掌中圆环。 他神念探入其中,指诀连连变化,很快五行环上,光芒尽数内敛。 这一刻,淡金色的五行环变得无比沉重,隐隐有股镇压一切的威势,林行体内的灵力,运转起来都有些滞涩,云舟轰然一颤,差点从半空中栽下去,好在林行及时放开了掐着的指诀。 “第二层变化,五行封镇。” 林行深吸一口气。 这五行环第二层变化,要比第一层变化,消耗的灵力大上十倍不止。 第157章 鱼龙 “至于那第三层变化,暂且还在摸索中。”林行托着五行环的手中,灵光一闪,五行环便如融入他的掌心。 如五行环这般的顶阶法器,已然初具灵器的神妙,可与血肉同存。 这样做还有另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使得五行环,时刻处于被祭炼的状态,久而久之,就会与林行气息浑一。 彼时林行祭出五行环,斗起法来,自然就会更加的得心应手。 收起五行环后,林行手中出现一件龟甲模样的法器,这东西当日他得到以后,一直到今日,都没有祭炼过。 但林行也并为将其售卖,只因他觉得,这龟甲法器,很是不一般。 林行之所以接受此次出海的任务,根本原因在于,他得到那许清风的部分记忆以后,信心满满的尝试炼丹。 结果二十次尽数失败,那原本各自二十副的黄龙丹、培元丹灵药,被他消耗了一半,只余下各自十副灵药。 林行选择及时止损,没有搭进去更多。 骤然遭受如此打击,林行又瞧了瞧自己那已不富裕的家底,这才接下了此次出海的任务,准备前往海外一探。 此次任务的奖励倒是次要。 主要是传闻海外遍地是宝,随便杀个海兽,将其尸体带回,就能赚取一定的灵石,还能在仙盟那里积累战功。 云舟又平稳的行了近一个月,周遭的空气湿润,一场场雨密集起来。 众人终于来到了海上。 云舟的夹板上,林行极目远眺。 上一次见到大海,还是前世,他面上闪过追忆,化作心底的暗叹。 俱往矣…… 此刻,苍茫的海面上残阳西坠,绛金色的万丈霞光,耀得波光粼粼。 就在林行感慨之际,他的目光一凝。 旋即云舟狠狠地一颤,几乎同时,骤然倒卷升空,猛地朝着海面砸落。 冯倩操纵不及,脸色顿时惨白。 “大家快散开!” 她朝着后方高喊一声,却见三十余位紫炎派的中高阶修士,一部分用看傻子般的目光,扫了她一眼,另一部分看都没看她,只是用目光饶有兴致的盯着下方,一道道目光似乎穿透了夹板。 “鱼龙!” “错不了,这东西老子早年见过一条!” “不过……这里怎么这么多鱼龙?” “谨慎一些,静观其变。” 众修士之间,有相熟的迅速传音交流。 林行寂寥的静立一旁,他相熟的几人,先前已经被他自己亲切的送走了,那之后他也没有再试图和他人套交情。 另外就是,雪峰的供奉实在太少了。 包括他林行在内,就只有寥寥不到五个,且大部分在外寻找机缘。 “鱼龙。” 林行也认出了下方的巨物,是什么东西。 南洲修真界见闻的玉简中有记载,这种名为鱼龙的生物,生于海底阴暗之中,一生追求光明,会拦截过路的修士,并非它们好斗,只是因为它们被修士的载具之上,泛着的灵光吸引了而已。 思索间,云舟轰然落在海面。 轰! 接触到海面的一瞬,巨大的力道直接崩毁了整座云舟,三十余道遁光顿时四散开去,而后一窝蜂的朝着下方俯冲。 林行化作的金色遁光,也在其中。 鱼龙别的作用没有,但有一样,是任何的妖兽,都比不上的价值。 那就是这鱼龙,血脉中蕴含着一丝灵髓! 眼见下饺子一般,不断扎入海面的众修士,冯倩与余涟二女,瞧的是目瞪口呆,冯倩倒是有些犹豫,自己是否也去图谋鱼龙,可眼角余光瞥到脸色苍白的余涟,冯倩放弃了这个想法。 她们两人不过凝气六七层的修为,就不要去掺和下边的热闹了。 …… 海面之下,一容颜俊秀的白面修士,遁速过快,竟直接撞上一条鱼龙,他修长白皙的手掌朝着前方落下。 唰! 他的掌心传来一股吸力,竟直接将那鱼龙吞入其中,旋即这白面修士,更加疯狂的遁向下方,这一条条长着死鱼眼,没什么战斗力的巨型生物,在众修的各施手段下,只能朝着下方逃窜。 “哪来的家伙,敢来截胡?” 这时白面修士左侧的海域中,传来一声暴喝,旋即一道剑光径直的斩向白面修士脖颈,白面修士周身汗毛倒竖。 他险之又险的将这剑光避过,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被铺天盖地攻势淹没,直接被打的神魂俱灭,身形化作血雾! 噗! 白面修士死的极为凄惨,潜入水下的众紫炎派之修,纷纷反映过来。 “张师弟!” 其中有个留着小胡子的青年,见状怒吼一声:“汝等是什么人?我张师弟乃是紫炎派弟子,汝等将其凶残打杀了,这要与我紫炎派为敌吗?” 随着小胡子的怒吼,沉溺在鱼龙的刺激下,红了眼的众修清醒过来,抱团聚在一起。 下方海域不远处。 林行扭了扭手掌,把手中的储物宝珠收起,与身侧的阔脸修士童正明对视一眼,童正明的眼中,闪过深深的忌惮。 他方才以凝气十三层的修为,全力施为,朝着下方遁走,可身侧这家伙,闲庭信步似的,就能紧紧地跟在他身后。 若是此人独独擅长速度还好。 可童正明觉得,此人在其他的方面,甚至会比他的速度更加恐怖。 这是一种直觉。 童正明依靠这种直觉,层规避过无数凶险,故而他选择相信这直觉。 “林道友,请。” 童正明面上显露笑意,朝这林行一摆手,而后率先往上方飞遁。 护体灵光排开海水,林行随即跟上。 …… “紫炎派的修士?”方才率先出手的修士,背着两把刀,面如冠玉,身形匀称修长,可谓俊美无双,看得上方的余涟心里发颤,眼冒桃花。 “少主,这事麻烦了。” 俊美无双的修士身旁,一个中间人模样的护卫,护体灵光排开海水,来到他身旁,伏在他耳畔低语。 “有什么麻烦?”何超阳眼中厉芒一闪,“这些人里有没有凝气大圆满的修士,领头的,还是两个修为低位的女修,试问,若真是紫炎派的高徒,怎么会如此寒酸?依我看,定是冒充!” 听着自家少主的高论,中年人目光一沉,朝着后方摆了摆手。 百余名修士将余涟、冯倩二女,以及聚在一起的众修团团围住,其中有几个身穿白色长衫之人,迅速布置阵法。 紫炎派的小胡子修士,见状心下一凉。 他刚要朝着身后退去,就见童正明,带着林行等四人,自下方海域而来,他顿时有了些底气,撑开护体灵光,极力的排开海水,挺直腰杆。 “这位道友,什么意思?”童正明刚一至此,目光一扫,顿时明了,他眼见形势已沦落到此般境地,面色阴沉,“难不成是要截杀我等紫炎派修士?” “啊!虫子,虫子!” “什么东西?啊!少主救我!” 童正明话音未落,那几个布置阵法的长衫修士处,传来几声惨叫。 只见他们的身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条黑色的纹路,血肉腐蚀消失,眨眼间就见了白骨,布阵之事自然是无法完成了,何超阳面色微变。 他在紫炎派五个凝气高阶修士中,扫视一圈,而后目光便死死的盯着,那身形臃肿之人,勾了勾嘴角。 第158章 混战 “虫修?!” 何超阳满脸狞笑的挤出两个字,眼中的暴虐几乎溢了出来,眨眼间,他身形化作幻影,鬼魅似的来到韩胄身前! 身形达至的一瞬,何超阳并制成剑,神情狰狞,狠狠地朝前刺出。 嗡! 一股极璀璨的剑影,携着无法形容的光芒,在何超阳的指端凝成,而后方圆百丈内的海水,于刹那间尽数被气化。 那虫修韩胄见状,不由得瞳孔猛缩。 他娘的,这家伙发什么疯? 为何突然如此针对自己?难不成那几个身着长衫的阵师里,有此人亲爹不成?韩胄心里暗骂不止,可眼下的情势,他已根本来不及多想其他。 那种被锁定的感觉,令他如芒在背。 韩胄心中明晰。 这道剑影,他无论如何都接不下! 被那光芒凝滞的身影,就连动一下手指都困难,眼前何超阳的杀意,更是丝毫不加以掩饰,韩胄咬了咬牙,他心中发狠,黑袍下的臃肿身躯一阵鼓荡,旋即一股极特殊的香气弥散四周。 这股香气出现的同时,血雾自韩胄周身轰然爆开,韩胄的脸色变得难看无比,气息也萎靡不堪,但他同时挣脱了那光芒的凝滞,于被剑影排空海水的百丈空间,韩胄急速的朝着一旁掠去。 “诸位道友小心!” 韩胄遁逃间,还不忘提醒林行等人。 然而林行等人心中不止没有感激之意,心中俱是有种骂娘的冲动。 只因韩胄此刻逃遁的方向,正是林行、童正明等修所在的方位! 同在这一刻。 只见那何超阳极为艰难的一指点出,而后极璀璨的剑影斩落,一股极强烈的生死危机感,同时波及了这一方位的所有紫炎派修士,童正明明白说什么也难以躲过这一剑,嘴唇微微开阖,旋即,他周身灵光陡然大盛。 “一起出手!” 童正明的传音,在林行等人耳畔响起。 不用童正明提醒。 林行等人各式手段,几乎同时迎了上去! 场中紫炎派的除了冯倩与余涟二人,皆是穷凶极恶之徒,就连那早早身死的白面修士,若非骤然被围攻,也不至于那么干脆的陨落,这么多狠角色同时出手,滔天威势几乎将海域催倾! 海面上的天际,层层的乌云被撕碎,霎时间风云际会,紫炎派众修打出的法诀,混成一团驳杂的灵光,与何超阳斩出的剑影,终是悍然对撞! 咔嚓! 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传来,旋即何超阳如同破抹布般,身形翻滚着倒飞出去,嘭嘭嘭在海面上打了几十个水漂,最后一头扎进远处的海域里。 一个照面,何超阳生死不知。 此人狂妄自大,竟妄图以一己之力,对抗三十余紫炎派的修士,没有直接被打爆成齑粉,已经堪称实力过人了。 “少主!” 那中年人神情大变,而后朝着那片海域纵掠而去,瞧此人爆发出来的灵力波动,竟也是个凝气十四层的修士! 至于另一个凝气十四层的修士,就是这伙人的所谓少主,由于狂妄自大,此刻,已经被林行等人合力打成重伤。 不过林行等人的脸色,也有些苍白。 他们五个凝气高阶的修士,方才由于被特别针对,只能顶在前面,结果各自的脏腑,都受了不轻的伤,其中与林行同为凝气十一层初期的,一个雪峰的内门弟子,更是嘴角溢出了鲜血。 林行与童正阳几人传音迅速交换意见。 很快他们就达成了共识。 不论如何,先尽可能的突围出去,到弯月岛以后,再论其他。 只因,何正阳简直强的离谱。 众人的脏腑伤势,被一股极为特别的剑气压制,隐隐间,竟有几分恶化的意味!由此可见,此人修炼的功法特殊。 再看此人的年纪,其毫无疑问,是某位大家族,乃至大宗门的弟子。 若无法短时间突围,到达弯月岛,此人背后的势力,很可能会为了灭口,出动筑基期的修士,将他们尽数诛绝! 修士传音交流,何其之快? 只不过眨眼间,林行等修就同时往一个方位,化作遁光暴冲而去。 随着中年人去寻自家少主,围在周遭的百余修士,不由面面相觑。 这就看出了两拨修士的不同之处。 林行这波修士虽然个个唯利是图,也不能将后背交给彼此,但依旧能够作为一个整体,当断则断,雷厉风行。 直到紫炎派众修,冲至距离海面不远处。 那中年人搀着自家气息萎靡、脸色灰败的少主归来,紧接着围在周遭的众修,这才先后的动起了手,从四面八方朝着林行等紫炎派之修杀来。 一时间,海域下尽是修士急遁的声音。 混战在一开始,就陷入了白热化。 那紫炎派的小胡子修士,深陷重围之中,面色却未有丝毫的惊慌。 他手持一柄极为怪异的沉重武器,不时朝着四周挥舞一下,墨汁一般的污浊之气,就附着在临近的敌方修士法器上。 “老子的高阶法器!” “老娘的鼎!” “这家伙……呃啊!” 眼见自己辛苦数年得来的高阶法器长剑,被污浊之气笼罩,灵性大失,一位凝气八层的敌方修士,咬牙启齿的怒吼一声,却未曾发觉,自己的护体灵光,也被那污浊腐蚀的极为薄弱! 唰! 乌光倒卷,怒吼的修士护体灵光破碎,眨眼间就被一柄灰色飞剑贯穿心肺,剖开了胸膛,烈血喷溅,混杂着倒灌的海水,将周遭海域染红。 “哼!宵小之辈。” 小胡子修士满脸得意的冷笑着。 他本就是凝气九层,出其不意之下,诛杀这凝气八层的家伙,自然是没费什么大事,召回飞剑,就欲上前搜刮。 一左一右却很快又袭来几人拦住去路,与小胡子修士缠斗起来。 …… 何超阳带着的这百余修士,凝气高阶的共有七人,此刻除却重伤的何超阳本身,还余下包括那中年人在内的六人。 拦截林行的,是个背着双剑的青年。 除了这青年以外,还有三个背着剑的凝气中阶女修,与此人成阵。 这四人以那青年为首,其余三人为辅,互为一体,数次林行欲要逐个击破,都被他们轻松化解,在不知不觉间,林行能够活动的范围越来越小,林行举目望向四周,尽是各色的剑气纵横。 嘭嘭嘭! 林行抬掌一记玄魂引打出,尖锐的嚎叫声响起,数道剑气登时被碾碎,他突兀一个闪身,身后传来刺骨寒凉。 噗! 数丈内的海水,被剑光蒸发,连带着刮去林行背后的数寸皮肉。 林行毫不理会,他单手下压,毫无征兆的朝着左侧就是一掌,嘭的一声,那原本充斥剑气的海水间,一道瘦弱的身形被击中,倒飞出去数丈,显露出清丽脱俗的美人面庞,嘴角溢出鲜血。 那双美目,看向林行的目光却如看死人。 林行虚眯双目,身形一闪,朝此女追击而去,迎面却又是一道剑光斩下,心中泛起淡淡的威胁感,他再次选择退却。 浮于海域中,脚下虚不受力,深陷数人围攻,围攻者手段奇诡,似是少见的剑阵,耳目所能见不过丈余,神念不能观逾十丈,这就给林行一种错觉,似乎此刻这片海域,只余下他未曾突围。 若寻常修士,早已自乱阵脚。 一个不察,被剑光透体,就是殒命。 可林行不同。 第159章 楷模 他的心中毫无波动。 “此地应当已经出了包围圈,另外这剑阵笼罩下,他人应当瞧不见里面发生之事。”林行身若游龙,眉眼间多了道深深的血痕,他目光一肃。 再拖下去,就不妙了。 本来穿行在各色剑气中的青年,面色略显苍白,手中酝酿着下一道剑光的同时,心中陡然浮现一种不妙的感觉。 “怎么回事?” 青年的手,朝着自己身后探去。 他的背后,背着的两柄剑已尽数出鞘,只余下两道剑鞘,他握着其中一道灰蒙蒙、不知何材质的剑鞘,心中那种不妙的感觉,这才缓缓平复。 “此人的确难缠,其对危险的感知,更是敏锐无比,可料想其再有什么后招,也无法逃过此劫。”青年心下思虑。 他也是有底牌的。 即便那人破阵而出,他也有把握,将其性命留下,他此行,乃是为了家族的未来,无论善恶对错,都不容有失。 却在这时,这座剑阵陡然震颤起来,旋即骤然崩坏,青年只闻几声娇呼,顿时他的神情大变,试图以神念一探,却被更加强横的神念压了回了,脸色变得青紫,他一把将背后的剑鞘扯过。 “放过她们!” 青年俯冲而去,向林行传音。 林行丝毫不管。 此刻他已捏死两个女修,正掐着最后一名女修的纤细脖颈,手上缓缓用力,这最后一名女修,赫然是那看他如看死人的那名女修,林行身为睚眦必报之人,自然是没有理由放过此女。 周身五行环的虚影环绕,青年来至近前以后,当即发现自己的两个红颜知己,已经生机断绝的尸体,浮沉在海域中,青年顿时变得双目通红,看向林行的目光,带着几乎溢出来的杀意。 “放开她!” 青年口中溢血,狞声说道。 他牙根都要咬碎,手指死死的已扣进了肉里,殷红的血弥散水中。 “你在和我说话?”林行歪了歪头,他的神情似笑非笑,手上的力道再次增加,那女修顿时生机萎靡,奄奄一息。 青年张了张嘴,深吸一口气。 护体灵光排开的区域内,青年与林行隔着十几丈的海域对视,林行能够感受到,那双眼睛中,恨不得将自己碎尸万段的杀意,他舔了舔嘴唇。 林行的目光瞥过女修那因濒死而惨白的脸,姣好的面容很是诱人,他记得刚弄死的那两个,容姿不比这女修差。 忽略了女修眼中流露的恨意,林行开始觉得,自己真是个大好人。 竟然连如此美妙的佳人,都能干碎利落的弄死,不去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真可谓是修士的楷模,活该受万人敬仰。 咔吧! 许是用力大了些,女修的脖颈被扭断了,那张有些扭曲的脸上,恨意凝滞,与此同时林行只觉一股凌厉至极的气息,从十几丈外眨眼而至。 “死!” 青年的眼睛彻底化作血红。 他朝着周遭海域一招手,顿时手中出现了一柄长剑,旋即他将这柄飞剑,朝着另一只手拿着的灰色剑鞘猛地插去。 那把长剑,只插入剑鞘三分之一,就再也无法寸进,青年的手上青筋暴起,衣衫寸寸碎裂,灵力疯狂注入剑鞘,直到其七窍流血,这才拔剑而出,林行的瞳孔微缩,只见一道剑光破空而来。 无法形容这剑光的何等模样。 意识到这剑光斩落的瞬间,林行就听见五行环的虚影上,传来碎裂之声,他的脖颈上无声无息多了一道血痕。 伸手摸了摸脖颈。 血痕很深,几乎斩了林行半个脑袋,只差一点,脊椎骨就被斩成两截了,随着林行的手拂过,他的脖颈上,一层玄冰凝结,将烈血封在其中。 “不错。” 林行看着那灵力耗尽,沉入海域深处的青年,淡淡的传音说道。 青年已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他此刻余下的,只有绝望与后悔。 绝望于无往不利的剑鞘,无法杀死眼前的仇敌,后悔于此次出海参与截杀,为那个家族,去博一个所谓的未来。 此刻,他的世界渐渐被黑暗吞没。 林行手中前伸,手中五行环霎时出现,周身的五行环虚影,眨眼间没入了五行环本体内,而后林行将五行环甩出,将周遭的残余阵法扫净。 摧枯拉朽一般,残余剑阵在不到半个呼吸的时间内,化作了飞灰。 扫清剑阵后,林行收获了五柄长剑。 看也不看,林行将五柄长剑收起,连带着三女的尸身,林行选择了放过她们的神魂,毕竟她们的境界并不高。 费那个事,不如早点把她们的情郎弄死,神魂摄入巽风境,好好查探一番,关于那剑鞘的事,林行很是期待。 若非那青年境界不够,方才那惊艳的一剑,他林行已经死了。 身形朝着下方海域飞遁,很快林行见到了那还在往下沉的青年,不过此刻除了那青年以外,竟还有两个修士。 “嗯?” 其中一个修士,是个满脸憨厚的家伙,另一人则是白发苍苍的老妪。 “这位道友……”那老妪惊疑的开口。 回应她的,却是林行猛地甩出的五行环! 老妪与那满脸憨厚的家伙,神情同时一滞,旋即面色大变,共同出手抵御,却不料被所有的手段,在五行环威势下都如土鸡瓦犬,一触即溃! 嗡! 五行环震颤着碾压而落,两修身形俱颤,同时朝着林行传音:“我二人无意与道友为敌,缘何至此,缘何至此啊!” 林行面无表情。 他紧跟在五行环以后,手中虚托着五色的莲花,临近老妪身前的一刹,猛地就是一掌印下,老妪只见那五行环光芒大放,旋即其后闪出一道黑影,而后五色的璀璨光芒,直接将其打炸! 周遭海域顿时化作血红色。 另外那满脸憨厚的男修,已趁着老妪身死的空档,欲要朝远处逃遁。 不过他凝气十层的修为,较之老妪的凝气十一层中期都大有不如,如何能逃得掉?转瞬就成了五行环下的亡魂。 林行不再关注此二修。 他随意的搜刮一番,就寻到了那下坠的青年,在那青年满是杀意的眼神中,干脆地将其打杀,神魂投入巽风境,肉身丢入坤阴境,而后挥袖打散自己遗留的气息迅速离去。 待得破开海面,林行神念一扫。 苍茫的大海无边无际,笼罩在漆黑的夜幕下,半个修士都没看到。 “那剑阵中,耽搁的时间有些久,不知在海底暗流的裹挟下到了哪里。”林行以灵力蒸干衣物,摸了摸下巴。 踩在龙鳞剑上,林行俯瞰下方海域。 弯月岛…… 在哪个方位来着? 第160章 海图 鼓浪岛全境常年苍翠,其东西纵贯八百余里,南北相距五百余里,位于海州最南侧的边沿位置,是入海以后,所能见到的第一座大型岛屿。 此地四季如夏,气候宜人,凡人的数量极多,足有百万之巨。 岛屿东西南北各有两个港口,八个港口的渔船各式各样,杂乱的停靠,宽阔的海域通道上,一艘艘渔船往来,略显老旧的码头上人头攒动。 常年忙碌的渔民们,不论男女,大都是面颊黝黑,身着极为简陋的粗布衫,年龄自十岁起,到四五十岁不等。 偶尔能瞧见白发苍苍的老渔民,吧嗒吧嗒的抽着水旱烟,把老旧的渔船系在船柱上,佝偻着身形走上码头。 除了出海捕鱼的渔民外,码头中央停靠的,是一些画舫似的另类船只,这些船区别于周遭渔船,大都是装潢华美,有两至三层,船身甚高。 其上负载着一些衣着暴露的男女,轻歌艳舞,时有身着华贵之人,在侍应的引领下,自岛上而来,登船作乐。 日复一日的景象,今日却有些不同。 不知谁人仰头,发现了远方的天际,有两道流星般的光芒急速靠近。 阵阵惊呼声响起。 码头中央,最大的那座画舫上。 一间四门大开,悬着轻纱的屋子里,驻守这座港口的凝气修士莫维,从女人堆爬起来,急急忙忙的往身上套着衣物。 能并排躺下七八个人的柔软床榻上,白花花一片,平日里莫维很喜欢瞧这一幕,兴致来了他一个人能瞧上半宿。 今日却是不同。 在渔民们发现天际那两道遁光以后,莫维也察觉到了,有两个修为远超他的修士,已到了自己驻守的港口区域。 不顾床榻上时不时传来的娇嗔,莫维穿好衣服以后,撩开轻纱,从南侧敞开的门户迈步而出,神情略有忐忑。 来人是凶是恶?来此何意? 莫维那张被酒色掏空,略显惨白的脸上,思索的神情不停闪现。 体内灵力的运转下,莫维脚下如踏层叠的水浪,很快就来到了码头,那两道遁光于天际盘旋两圈,落在了莫维的身前,显露出两名陌生修士。 其中一人身着紫袍,面目寻常,另一人则身穿金缕绸缎,身形修长,面色略有些苍白,留着小胡子,正是风尘仆仆,赶至此地的林行二人。 当日林行破开海面以后,无头苍蝇似的寻了半日,遇到了这身受重伤的小胡子修士,倪舟,旋即林行二人便结伴前行,至今,已是两日有余。 倪舟此人,凝气九层的修为。 据倪舟自己所言。 他刚刚成为内四峰中,那专研布阵的玄峰弟子,为图谋布阵所需的灵材,才冒险出海,未曾想遇到如此变故。 “驻守此地的,当是莫家的修士吧?”倪舟大略的打量一番周遭,而后与林行对视一眼,这才朝着那莫维说道。 “是。” 莫维低下头恭敬回应:“小人正是莫家直系,此港口的驻守修士。” 倪舟又与莫维交谈几句,而后莫维就负责引路,带着林行两人,往鼓浪岛的核心区域去了,三人走后码头很是清净了一会儿,才复归喧闹。 …… 鼓浪岛的核心区域,下方有一条小型的灵脉,驻守于此的,除了这莫家,还有紫炎派下辖的一个小型宗门。 这小型宗门,名叫栖霞宗。 栖霞宗的势力范围,自然不只是这座鼓浪岛,实际上从这座鼓浪岛往海外行去,还有两座大型岛屿、十四座中型岛屿以及上百小型岛屿,归栖霞宗统御,别看地盘不小,实际上栖霞宗的修炼资源,可谓是匮乏至极。 紫炎派共有八条中型灵脉,金丹期的修士数量,也不过十几位。 而栖霞宗所有的灵脉加起来,不过四条,且都是小型灵脉,是以宗门的最强者,上一代的宗主,如今的太上长老,也不过是金丹境初期的修为,除此人外,栖霞宗连个假丹修士都没有。 栖霞宗成为紫炎派的下辖宗门,可追溯到几千年前,不过沦落到如此衰落的地步,却是近几百年才有的事。 莫家,是紫炎派下辖的小型修真家族之一,家族内有两位筑基修士,势力范围并不集中在鼓浪岛上,是以此地驻守的修士,只是凝气六层。 这是个容貌极美的女修,名叫莫灵。 小胡子修士倪舟饶是见过许多美人,可在瞧见莫灵以后,也是小小的惊艳了一番,一旁的林行更是眼神凝滞。 这女修…… 怎么和当日那在云端俯瞰、戏弄自己的女修,长得是一摸一样? 察觉到二人的目光注视,莫灵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她悄然的远离了二人几步,本来挥退莫维的心思,也淡了下来。 “这两位道友是……” 她红唇轻启,目光瞥过莫维。 莫维对于此女似有些畏惧,低下头,磕磕巴巴的,将林行两人的身份,传音给了莫灵,莫灵闻言,顿时神情一肃。 紫炎派的修士! 眼底闪过一丝戒备,莫灵脸上露出笑意。 “可否请仙子将岛上最详尽的海图,拓印一份交给我二人?”林行本来凝滞的目光恢复如常,当即开门见山。 眼见林行言语过后,那小胡子修士便不再开口,莫灵顿时知晓,眼前的这紫袍修士,才是两人中占据主导的那个。 她脸上堆起笑容,显露出一丝为难之色:“这海图事关重大,岛上最详尽的海图,在栖霞宗的程长老手中。” “若两位不嫌弃,小女子愿将自己收集整理的海图,赠与两位。” 闻听莫灵之言,林行两人对视一眼。 “多谢仙子。” 林行将目光转向莫灵,点了点头。 此女长的虽然和那人相像,但应当不是那人,为了以防万一,林行对于此女给了相当的尊重,拿到刻录海域图的玉简以后,他取出一笔不菲的灵石,交给了莫灵,就欲与倪舟转身离去。 瞧着手里的储物袋,莫灵有些发愣。 怎么上宗索要个海图,还会付给她灵石报酬?这种事莫灵活了二十来年,从来都没听说过,她神念探入储物袋。 只见百块低阶灵石,码得整整齐齐。 心底的厌恶去了大半,却反生一种警惕的心理,莫灵迅速将百块灵石,转移到自己的储物袋中,目露思索之色,朝着屋外远去的两人追去。 “两位道友请留步!” 莫灵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林行两人的脚步微顿。 倪舟瞧向林行的目光,多了几分怪异,林行却神情平静,一如往常。 “这位林道友,不会看上那莫灵了吧?”倪舟心里暗暗腹诽,“我说这海图值百块灵石,他就真给那莫灵百块灵石,这还是上宗的修士吗?” 紫炎派作为上宗,下辖的修真家族、修真门派,在受到紫炎派庇护的同时,也有为上宗紫炎派解决一些问题之责。 很明显,索取这海图,不需要付给莫灵灵石,就算要给,也是莫灵的家族,给她相应的补偿,而非林行该干的事。 可林行就是这么做了。 他做的理由也很简单,万一这莫灵,真的是那家伙怎么办?他可不想得罪那恐怖的女修,回忆起当日的事,此刻的他甚至都有些心理阴影了。 突破的大好契机被破坏,说是不恼怒,是不可能的,但林行知晓自己的修为低微,暂时没有和那女修抗衡的资格。 闻听莫灵的声音以后,脚步停顿的两人,同时回头望去,却见那莫灵老远就停下脚步,而后一道传音在林行耳畔响起,林行的神情略显异样。 倪舟的怀疑更重了。 他游移的目光,打量着林行与莫灵两人。 心中的腹诽如雨后春笋,突突的冒个不停,他却没有丝毫表现出来。 这一路上他的伤势,恐怕都难以好利索,遇到什么危机,还要仰仗身旁的林行,是以自然也就没了什么话语权。 与莫灵传音交流片刻后,林行深深的看了一眼,缩在远处的莫灵。 “走吧。” 他的传言在倪舟耳畔响起,而后率先离去,倪舟不明所以,赶忙跟上,传音询问起来,林行却始终没有回应。 直到两人离开莫家驻地以后,跟在后面的莫维,累得已是气喘吁吁。 丢下几块灵石,挥退了莫维,林行这才目光一闪,转身看向倪舟。 “倪道友。” 林行带着几分深意的目光,看向一旁的倪舟,传音说道:“海州附近的偌大海域,应当都在紫炎派的统辖下吧?” 倪舟闻言一怔,点点头。 “那先前的鱼龙之事,和那伙截杀我等的修士,是哪个家族的,倪道友可看出来了?”林行传音又是一问。 “瞧那被唤作‘少主’之人,透出指端的剑气,多半与我紫炎派下辖的三大修真家族之一,海州阙家的无形剑气有关,这件事倪某记得,先前与林道友说过。”倪舟眉头微皱,犹疑回应。 话音一落,倪舟就愣在原地。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 “阙家在海州的势力滔天,海州的修真家族和小型宗门,多半都要仰阙家的鼻息,阙家更是和仙盟关系深厚,若是……嘶!”倪舟极快的向林行传音,脸色也越发的难看,眉头紧皱。 “倪道友所虑,的确可能发生。”林行闻听倪舟的传音,平静的摇了摇头,“不过依林某看,那些鱼龙出现的太过蹊跷,且鱼龙本身的价值太高,断然不是针对我等凝气中高阶修士的。” 倪舟不解的看向林行。 林行遥望远处海域,他结合方才自那莫灵处得到的消息,顺势想到了更多:“若先前我等的遭遇是个巧合,那……” 传音至此戛然而止,半晌林行才接续一句:“倪道友可否随我回到先前那遇险之地?林某想要去印证一件事。” 倪舟目光微闪,苦笑一声回应道:“倪某应当没有更多的选择吧。” …… 有了附近区域的海图,回程的速度陡增。 当日深夜,林行与倪舟,来到了一片血红色海域的边沿,空气中弥漫着化不开的血腥气,林行二人停下遁光。 剧烈的波动,自远处的天幕下传来。 倪舟神情肃穆,他的神念一动,自下方海域中,捞起一截残骸。 残骸的四肢都被巨力扭断,脖颈之上,更有一个恐怖的伤口,这伤口,就似有什么东西,在不久之前,一口将此人的头颅咬去,吞入腹中。 而如同这具残骸一般的尸体,密密麻麻的上百具飘荡在前方海域内,以诸多残骸的遗留气息来看,这些家伙生前都是凝气中低阶的修士,且死于同样的手段之下,很可能是群居的海蛇。 “当真是妖祸?” 倪舟面色变得极为难看。 “果然如此。”林行却目露了然之色。 结合着莫灵那里得到的消息,林行对于眼下的局面,终是看明白些。 这些鱼龙要钓的,不是他们区区三十几个紫炎派的凝气中高阶修士,而是那阙家的少主,只是他们这些紫炎派的修士,抢了给这位阙家少主准备好的饵饲,中间应当还生了些其他的变故。 林行看着前方的众多残骸,大袖一挥。 在倪舟惊恐的眼神下,林行将百余残骸,尽数收入坤阴境内,充作日后种植灵药的养料,林行倒是想往更深处去一些,不过体会着化作血色的海域,更深处传来的波动,他熄了心思。 “走吧。”他的目光看向倪舟。 这是林行第二次和倪舟说这两个字,倪舟此刻的心境,却与先前那次极为不同,他总是不自觉的,想起方才林行收起那些残骸时,脸上流露出的愉悦神情,仿佛看着庄稼成熟的农户。 思及此处,倪舟不由得身形一颤,而后陪着笑,战战兢兢的点点头。 …… “若真是阙家内斗的话,那去寻那栖霞宗的程长老,并非什么好的选择,阙家在海州一手遮天,若是暴露曾与阙家少主接触过的身份,很可能会被动的卷入这场内斗里,这非我所愿。” 林行踩着龙鳞剑,在半空中飞遁。 周遭的海景千篇一律,倒是天际成群结队的海鸟,有几种煞是好看。 苍茫茫的天地间,云雨来了又走,呼呼的风声作伴,林行一时间好像忘了些什么,直到他神念一扫,遁速减缓。 “那倪舟……去哪了?” 第161章 火海 林行神念笼罩周遭近乎六百五十丈,来回扫了数遍,海面以下都查探了一遍,也没发现倪舟的踪迹,他眉头微皱。 直到折返飞遁了百十里,林行才寻到飘在海面上、气息萎靡的倪舟。 “倪道友,你这是……” 林行不解的询问。 “林道友,林兄,林大哥。”倪舟瞧见林行非但没有欣喜,反倒缩了缩脖子,他惨兮兮的开口,声音略带着几分沙哑,“小弟实在是不行了,要不你把小弟丢在这儿,自生自灭吧。” 踩着飞剑的来回飞遁,足足持续几日几夜,那是片刻歇息都没有。 倪舟拖着重伤之躯,艰难的跟着林行飞遁,又要跟上林行的速度,又得稳定自己的伤势,此刻已是无以为继了。 油尽灯枯的状态下,倪舟索性摆烂。 看着向自己作揖的倪舟,林行略加思索。 这家伙,还是有些用处的。 日后回到紫炎派,需要此人来帮他林行,转移一番他人的视线。 “这怎么行?”林行大义凛然的一皱眉头,伸手搀扶,“这海州的局势云橘波诡,林某怎能将倪兄丢在此处?我岂是那等只顾自己的小人?” 被林行扶起的倪舟,欲哭无泪。 他颤抖着手,自储物宝珠内取出一座云舟:“要不咱们还是……” 很快一座云舟升空而起,直奔某个方位远去,海面上恢复了平静,少顷,却有一尾鱼儿钻出水面,吐着泡泡,鱼眼泡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 “这两个人族修士,又是那什么紫炎派来的?不行,此事要尽快报给大王。”鱼儿一个猛子扎入水中,甩尾而去。 …… 林行二人乘着云舟,一路往毗邻鼓浪岛的旭吉岛行去,林行不时探出神念,环境的同时,根据夜幕下的星辰纵列辨别着方位,一旁的倪舟则盘膝而坐,一身凝气九层的气息忽强忽弱。 这么拖了几日,倪舟的伤势已经很重。 要完全恢复,没有十天半个月的,那是不可能的,除非服用疗伤类的丹药,可那疗伤类的丹药,花费的灵石,又不是他倪舟能够负担得起的。 身处云舟之中,林行的刀俎之下,说实话,倪舟的心里很慌。 即便两人同属紫炎派,但这种情况下,倪舟觉得眼前这凶残的家伙,把自己弄死塞牙缝的几率,前所未有的高。 毫无安全感的倪舟,杂思不断。 一个不察,倪舟催运的灵力倒卷,而后他的伤势仿佛更重了些…… 倪舟的脸色骤然青紫,林行的注意力却集中在云舟侧后方,那里一道臃肿的身形,正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前方飞遁。 隐隐的,这臃肿身形如一只大蛾子般,虚幻的黑色双翅,在他两侧展开,一次扇动就能使得臃肿身形遁出数十里! “嗯?!” 林行面色一动,惊疑的催动云舟减缓速度,侧向一旁,心中泛起一阵疑惑:“是那叫韩胄的虫修?什么人在追他?” 本来逃遁此地的韩胄,见前方有一艘云舟,只是想要祸水东引。 可林行的神念探过来以后,韩胄敏锐的察觉到,这神念有种熟悉的意味,这才明了,云舟里同样是紫炎派的修士! “前方是我紫炎派的哪位道友?”心下不由得微喜,韩胄高声呼喊。 韩胄话音一落,后方一股较为庞大的神念,就朝着云舟蛮横扫来,林行的眼角微抽,匆匆传音倪舟,令其操纵云舟先走,自己则身形一闪,化作金色的遁光,朝着韩胄的方位急遁而去。 金色的遁光内,混杂了一丝血色。 韩胄神情惊疑。 他看着远处的云舟,以及御剑立于自己身前半空的林行,此刻的林行满身煞气,眼中尽是冷色,看得韩胄心下一寒。 “这位是林道友吧?”韩胄心中泛起淡淡的危机感,他身形凝滞,知道自己若是继续前行,眼前的林行必会对他出手,“不知林道友拦住在下去路,意欲何为?难不成与那追击之人,达成了什么合作?亦或者……” “林道友已站队阙家二长老一脉?” 韩胄迅速的传音道。 林行本没有如何注意,眼前的韩胄说了些什么,他全身戒备,只怕眼前的虫修施展什么诡异手段,不过随着韩胄口中出现‘阙家’二字,他的目光微闪,深深的看了一眼韩胄,抿了抿嘴。 此刻那倪舟,已催动云舟遁出十余里。 那追击韩胄的家伙,也几乎来到了韩胄与林行二人近前,林行依旧是戒备着韩胄,同时传音在韩胄的耳畔响起。 韩胄的神情一动,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哼!狗贼,受死!” 林行指诀一掐,猛地就是一记玄黑色的掌印,打向神情微变的韩胄。 惊人的寒意刹那间四散,咔嚓一声将周遭的水汽冻结,转眼间来至韩胄身前,韩胄背后的虚幻双翅轻轻一扇。 唰! 他那臃肿的身形,已来至林行的身后数丈,玄黑色的掌印砸落半空,迎风便长化作数丈大小,暴虐的寒意四散。 后方追杀韩胄之人,恰在此刻陷入寒气笼罩的区域,其双目虚眯。 “哼!小把戏!” 此人身着大氅,头顶光秃秃一片,眉毛却垂至肩头,见身前寒气漫天,凝结成片的冰渣,甩手将大袖一挥。 轰! 如闷雷炸响,漫天的冰渣与寒气被一扫而空,淡淡的火色灵力,在来人周身消散,这光头长眉的修士,瞧着满脸痛恨之色的林行,眉头微皱。 凝气高阶的修士? 光头长眉修士径直掠过,没有搭理林行。 虽他察觉到此人不过是凝气十一层的初期,但也不是挥手就能解决的,还是先将那可恶的虫修诛灭,再言其他。 “狗贼!恶贼!”林行咬着牙吐出,震伤自己的脏腑,挤出一口鲜血,却不料正好牵扯到了日前未曾完全恢复的伤势,一大口漆黑的血,不受控制的喷出,就连林行自己的都惊了。 几日前那剑气,还深藏在他的脏腑间! 脖颈处传来阵阵痛感,林行这才意识到,自己也是受伤之躯。 不过半真半假的演技,效果是格外的好,更何况林行喷出的,还是黑色的血,这更加坐实了那光头长眉修士所猜测的,被自己甩在身后的这紫炎派修士,被那丧心病狂的虫修下蛊之事。 “连同门都阴?果真是邪修!” 光头长眉修士眯了眯眼睛。 他乃是阙家二长老一脉之人,本名叫阙安,凝气十四层的修为,只差一点就能突破到凝气十五层,来到凝气大圆满之境,此次他相助二长老一脉,就是为了凝气十五层以后的修炼资源。 突破到筑基期可不容易。 对于一个父母没有背景,资质又不算太好,只能靠自己的修士而言,即便加入了宗门,或是什么其他的修真家族,也依旧难以凑齐筑基所需。 阙安就是一名阙家的旁系子弟。 其父母早丧,膝下无儿无女,虽只是寻常的三灵根修士,年已八十,然一心修真大道,故而得窥家族内部的派系斗争以后,于艰难修炼至凝气十四层以后,奋不顾身的投入到了二长老一脉。 一追一逃不过眨眼间,形势陡变。 阙安目光阴沉。 他身后传来一股剧烈的灵力波动,神念一扫,可察觉到十几道五色的掌印几乎重叠着落下,身前更是黑影一闪,那臃肿的虫修已贴了上来。 竟然将自己的后背,交给那紫炎派的凝气高阶修士,他此次大意了! 阙安心下一动,指端掐诀,很快烈焰自他周身喷涌而出,他十指张开,身形骤然自旋,赤红火焰顿时遍布方圆十里,灼热的气息焚天煮海! “火灵,聚。” 阙安口中发出仿佛来自深渊的呢喃。 话音刚起的刹那,身前那虫修韩胄,已从自己的血肉间,挖出一只胖乎乎的狰狞虫子,狰狞的虫子蠕动着露出头颅,竟是一张空白的人脸! 那是什么? 心中升起莫名的恐慌。 就在阙安看到这无面人头蠕虫的一瞬,他的面庞,就发生了极为诡异的变幻,就连神志都有了霎时的混沌。 火灵的聚集依旧在继续,可无人操纵的火焰龙卷,却无休止的朝着周遭扩散开去,本来显露出来的火焰巨人虚影,卡在了将出未出的间隙。 电光火石间,林行全力出手的十几道五行大手印,轰然落在火焰巨人的虚影上,无声的泯灭顿时朝着四周扩散! 驳杂的灵光淹没百丈,天际的薄云直接被打散,林行脸色发黑,嘴角黑血不断的溢出,脖颈处没好利索的伤口,更是直接崩裂开来,黑血洒落长空,瞬时又被气化,化作黑气缭绕林行周身。 最终无声的泯灭,终于休止,驳杂的灵光散去,未成形的火焰巨人虚影,在抵御了十二道五行大手印以后,终于被打穿,余下的三道掌印高度凝聚,似化作一道,轰然落在阙安的后心上! 轰! 阙安的身形一颤。 旋即细密的裂纹,蔓延在整个火焰巨人虚影身上,而后其骤然消解。 阙安也在火焰巨人虚影消解的刹那,脸色变得灰败无比,周身荡涤着赤芒,本来那种挣扎的神情,变得更重了些。 这赤芒是什么? 林行见状脸色发沉。 未曾想他全力出手的三道五行大手印,竟然连此人的防都破不了! 熊熊……! 火龙卷朝着周遭百里扩散,火色染红了天幕,那已肉蛊镇住阙安的韩胄,顿时就连脸色一变,眼看就要被火焰吞噬! 他的护体灵光迅速消解。 这毕竟是凝气十四层的修士,施展的手段。 单凭韩胄的护体灵光,自然无法抵御,就待韩胄将要付出一些代价,将自己的身形控制权拿回之时,林行动了。 林行眉心处离字闪现,整个人融入火焰中,反手来至阙安身前,又是一道五行大手印落下,这道掌印的威力极为分散,只蕴含着纯粹的巨力,直接将身形凝滞的阙安,整个人打飞了出去! 林行单手夹住韩胄,朝远处急遁而去。 唰! 跨越了十余里范围,被林行强行扯着手臂的韩胄,一把将林行推开。 他方才在施展那蛊术以后,身形也陷入了不能动弹的僵局,本来略显苍白的面色,竟然变得有那么一丝透明。 许是林行看错了吧。 韩胄深深的看了一眼林行,未等开口。 轰隆! 这赤红色的火域内,仿佛什么爆裂的声音传来,而后周遭火域急速收缩,转眼间化作一个极端不稳的黑红火球。 阙安托着那黑红火球,身上尽是火焰的光泽流转,灰败的脸上,泛起了不正常的红晕,眼底的怒色几乎要溢出。 “汝二人当真找死么!” 阙安怒吼一声。 嗡! 宏大的声音,荡起阵阵赤红色的波纹。 下方的海域近乎沸腾,白雾般的的水汽浮上半空,又被灼热轰然引爆,火海再起,迅速蔓延而来,将林行二人吞噬。 阙安几步踏出,以难以言喻的速度,携着滔天的火海,手中托着那极度不稳的黑红球体,轰隆隆朝着林行二人撞来! “既找死,那老夫便助你二人,形神俱灭!”阙安面色扭曲的吼道。 第162章 俱败 话音刚起,火海已至! 凝气十四层的修士,其强横出乎了林行的预料,林行二人朝着后方逃窜的身形,霎时被漫天的赤色火焰吞噬。 接踵而至的极高温度,令林行的护体灵光急速衰减,然而更为致命的,则是紧随而至的无数黑红色火蛇! 成百上千的黑红色火蛇,自阙安虚托的黑红球体中,不断的倾泻而出,待黑红球体尽数化作火蛇,阙安的身形,已是极端临近林行二人! 此刻阙安的两条长眉化作赤色,一双狭长的瞳孔中似燃起了火焰。 丝丝缕缕的赤芒,悄然在阙安的身躯上浮现,阙安的目光一闪。 “火行遁术!” 刹那间,阙安彻底融入火焰中,化作赤芒来至林行二人身后,陡然万千火蛇剧烈涌动,林行二人的身躯登时自燃! 那是一种自内而外的燃烧。 黑红色的火焰,自林行的五脏六腑中冒出,深入骨髓的痛楚,让林行的眉头微皱,林行的眉心却悄然浮现一个离字。 随着略显黯淡的离字,兀自闪烁。 林行体内的火焰,再也无法灼伤他的内脏,就连方才他那被暗红火焰灼伤的脏腑,也在极短的时间内尽数复原! 同在此刻,林行识海内的乾坤镜轻颤。 林行身躯自然而然的融入火焰中,万千的暗红火蛇依旧涌动,萦缠在他的周身,却无法对他造成任何的伤害! 林行如同一尾鱼儿般,徜徉在火海中,急速的朝着前方逃遁而去。 他遁走的同时,不断的有火焰聚敛至他体内,渐渐化作一道黑红杂色的火焰漩涡,如风暴过境般席卷在半空。 且其势,愈演愈烈。 实际上,林行依旧能够感受到那暗红火焰的灼热,他体内的灵力,已被尽数压缩,回到了下丹田内的五色莲花中。 中丹田内的阴煞寒丹,也变得极为死寂。 此刻的林行若要催运灵力,较之平时要困难数倍,甚至就连大成的五行大手印,他都有种难以打出的感觉! 后方那阙安施展火行遁术,化作的赤芒紧随而至,转眼间已然临近。 察觉到了林行的异常,本来化作赤芒的阙安,心中闪过震惊的情绪。 “怎么可能?” 阙安神念扫过游走在黑红火蛇间的林行,目中满是难以置信。 他的火灵术早已修炼之圆满层次,乃是阙家在火行法诀上造诣最高之修,可眼前凝气十一层的紫炎派之修,其在火行法诀上的造诣,似是比他阙安还高!境随心转,他化身的赤芒一顿。 竟是再也无法维系火行遁术的状态,阙安也同样置身于黑红火蛇的笼罩内,且正现身在那身形臃肿的韩胄身前半丈! 此刻,韩胄那臃肿的身躯被点燃,他周身衣物被气化,肉山般丑陋的身躯焦黑,其生机在黑红火蛇的灼烧下,如风中残烛,若不是背后的虚幻双翅,张大以后将其包裹其中,他早已殁命。 韩胄的状态很是古怪。 许是知晓自己已然逃遁无门,韩胄已放弃逃遁,准备与阙安硬刚。 恰在此刻,阙安满脸震惊的出现在韩胄身前半丈,韩胄神情微动。 天助我也! 他神情狰狞无比,双目化作了赤红色,身上隆起密集的各色纹路,似有什么寄生在他体内的东西,此刻感受到了生死危机,要强行破体而出! 林行时刻关注这边的神念,却在这一刻,如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而后骤然收缩,再无法观察到韩胄此时情形。 “此人……” 他只觉,此时的韩胄,就如同被强敌逼到绝境,揭开伤疤的野兽! 林行游走间,不断的吸收那些黑红色的火蛇,这些黑红色的火蛇,充斥着他的体内,炙烤着他的四肢百骸,尽数汇聚到识海内的乾坤镜里。 很快,林行的周遭出现一片真空地带。 他目光微闪,手中指诀一掐,催运体内的灵力,先是将五行环祭出。 嗡! 当五行环震颤着,自他掌心虚托。 一圈五色的虚幻壁障,顿时在他的周遭浮现,笼罩着他周身三丈。 这时林行才神念一扫。 眉心处的离字渐渐黯淡,最后隐匿无形,乾坤镜似传来不满的情绪。 林行嘴角泛起一抹苦笑,他下坠的身形,被金色的龙鳞剑拦住。 踩着龙鳞剑,林行朝着周遭望去。 此时本来围绕着他形成的火焰风暴,中心处虽依旧灼热,甚至使得空气扭曲,但并无一丝的那黑红色火蛇侵入。 加上五行环的五行归元变化,就连三丈内本来灼热的气息,都被吸入五行环内炼化,整个火海都出现一处巨大的凹陷,火行灵气,疯狂的被五行环吸纳,而后转化为精纯的五行灵气! 林行目露异色。 “这五行环竟如此神妙!” 他手中虚托的五行环上,一股股精纯的五行灵气,被他摄入体内,炼化起来的速度极快, 他的体内灵力迅速恢复。 林行原本消耗了半数的灵力,若是他能一直炼化这精纯的五行灵气,不出两个时辰,他就有把握达到全盛状态! 察觉到什么,林行蓦然抬头。 但见上下八方的一切,都是赤红色,偶尔混杂黑红,散发着无比灼热的气息,可眼下这片火海,其势不断的衰弱。 林行身上的衣物已然烧毁,他顺势从储物宝珠内,取出一身紫色的衣袍胡乱套在身上,而后神念再次朝着前方探出。 那种被蜇伤的感觉,没有再次出现。 林行如愿得见那韩胄,以及阙安二人,此刻韩胄正在往下方海域坠跌,身上的肥肉,已然少了一大半,其人裹在厚厚的血枷里,生机微弱。 自那阙安袭至,到此时不过几息,故而韩胄下落也不超过百丈。 林行神念微动,神念摄住虫茧般的血痂。 而后他脚下遁光一闪,很快行过百丈距离,来至那生机微弱的血痂旁,看着半人多高虫卵般的血痂,他目光虚眯。 单手擎住血痂,林行小心行至阙安身前十几丈,五行环的虚影在他催动下,朝着阙安扩散开去,越靠近阙安黑红色的火蛇愈多,也越发狂暴。 不过五行环毕竟是顶阶法器,且只是祭炼,就花费了林行大半年。 其神妙,岂能为虚? 五行环的虚影笼罩阙安,林行见阙安双眼翻白,神情狰狞,身形凝滞,且周身没有神念波动,这才将自己的神念探出,仔细的查探一番。 此刻阙安的状态很古怪。 林行倒是有心趁他病,要他命。 可他忌惮的瞧了眼,阙安身上的赤芒,回想起这赤芒惊人的防御力。 他觉得,若是自己不能破防,反而惊醒了此人,那又是好大的麻烦。 可退却的心思刚起,林行又觉一阵可惜。 就这么挣扎了半个呼吸,林行想到了先前那修士青年,差点将他断头的剑鞘,眼前顿时一亮,他将血痂置于一旁。 神念托着韩胄化作的血痂,林行翻手取出那剑鞘,又取出一柄长剑。 此剑通体呈金色,锐利难当,那修士青年的长剑,与寻常飞剑不同。 而是剑修所用的剑。 林行深吸一口气,他收回托着五行环的手,只见那五行环滴溜溜一转,来至他的头顶数寸之上,嗡鸣着自旋。 林行的左手握紧剑鞘,右手则将那取出的长剑,猛地朝着剑鞘插去。 长剑入鞘不过三分之一,异变陡生! 第163章 剑鞘 一股沛然的吸力,骤然从手中传来,林行体内灵力不受控制的疯狂涌入左手端那剑鞘中,他体内本来余下半数的灵力,霎时已是近乎枯竭! 而那把剑…… 却只在剑鞘中前进了一丝! 林行心下一沉,他试图松开自己的手,却发现无论如何用力,他的手都如同长在了那剑柄之上,根本无法松开。 随着灵力的枯竭,紧接着便是血肉与神魂力量的流逝,这种势头,很快又波及到了中丹田内的是阴煞寒丹。 阴煞寒丹不断的旋转,大股阴寒灵力,朝着林行手中的剑鞘倾泻。 就在握住这古怪剑鞘的顷刻之间,林行已是的周身皮肉鼓动,筋骨收缩,脸上青紫如同窒息,气息衰弱到了极致。 直至此刻。 那剑鞘传来的恐怖吸力,才变得微弱。 再观林行的左手,龟裂的血痕蔓延至臂膀,就连脸上的血肉都裂开了三分之一左右,黑色的烈血顺着剑鞘流淌。 脚下踩着的龙鳞剑,失去了灵力催动,林行在半空中坠落,手中的五行环,刹那缩回了他的血肉中,周遭的赤焰顿时将林行吞噬,他的神念,也因为神魂力量的耗尽,缩回了他的体内。 油尽灯枯! 林行意识到自己此刻的状态,对于自己贸然动用,这来历不明的剑鞘,心中已有悔意,可他此刻是骑虎难下。 手中紧握那长剑,已有小半插入剑鞘。 林行心下一横。 于仓促的坠落间,在扑面而来的赤焰焚烧下,林行喉咙干涩,眼前漆黑,他按照脑海中的印象,朝那阙安的方向,试图将手中的长剑拔出。 铮! 未曾想,拔出这长剑竟如此轻松。 就在长剑出鞘的瞬间,一股极为特别的感觉,充斥了林行的身心。 林行的眉心似是开了只眼睛,迷蒙之中,瞧见了他欲要斩杀的阙安,那张光头白眉的脸,正双目上翻,显露挣扎。 林行回忆起当日,那修士青年的动作,将他的左手斜着轻轻一挥。 一股极为微弱的白气,自剑鞘中散出,随着林行左手轻挥,与他手中长剑同归一体,而后随着挥剑,破空而去。 咔! 火海被生生截断,所过之处的赤焰,尽数斩成虚无,眨眼间,这道极为微弱的白气,已然斩在阙安的脖颈之上! 感受到生死危机的阙安,试图抵抗。 可阙安的头颅,却直接与脖颈分了家,阙安根本来不及阻挡分毫! 脖颈一凉,阙安瞳孔一缩。 他终于从那被韩胄施展手段,导致的混沌状态汇总脱离,却是为时已晚,只能瞧见自己那喷血的断头身躯,正与脚下赤色飞剑朝着下方坠落。 “我竟死在一个凝气十一层的修士手中?”这是阙安最后一个念头。 而后,阙安眼中的世界陷入了黑暗。 阙安身上那凝练了几十年的赤芒,未能阻挡这道剑鞘中散出的白气分毫,于阙安死后,这赤芒如有生命般哀鸣一声,眨眼间就散了个精光。 阙安生机断绝,火海失去控制,肆虐后归于平静,下坠的林行握着半截崩碎的残剑,感受着汹涌而来的烈焰加身。 林行的手臂,已再无一丝知觉。 灼烧的痛楚渐渐麻木,林行知晓自己的身躯,此时也一定已化作了焦炭,催动阴煞寒丹内残余的力量,黑色的火焰纹路,在他周身聚散不停。 下坠的时间,变得很是漫长。 残焰散去,重归寂静。 漆黑的天幕上,繁星点点,弯月如钩。 咸湿的海风吹拂,吹散灼热的干燥气息,这一切,显得如此静谧。 林行心境空灵一片,再无半分杂思。 他焦炭般的身躯,和谐的融入黑夜,如同他本就是黑夜的一部分。 极大的困意袭来。 林行眼皮都被赤焰烧焦了,没有办法正常闭眼,他的眼前却变得昏暗,许是灵力枯竭的缘故,睡意压过了一切。 直到,他接触到冰凉的海水。 扑通! 林行坠入深色的海面,海水顺着口鼻倒灌。 周身百骸,无一处不传来刺痛感,伤口与海水产生了什么奇妙的反应,使得他从那种睡意压过一起的状态脱离。 恰在此时,识海内的乾坤镜,也散发出了暗红的阴煞之力,又是一层刺痛感,作用在林行的身躯上,林行苦笑。 他是想睡也睡不过去的。 就这么下坠了大概有五六百丈,成群结队的海鱼,将林行围在了或在那个建,不断的啃食着林行焦炭般的身躯。 若能这么下去,不出几日,林行就会被鱼群分食,生机断绝。 当然,他可能等不到被鱼群分食干净,就会因窒息而亡,毕竟他还未曾彻底摆脱呼吸,体内的灵力又已枯竭。 一只体型颇大的海龟自远处游来,绿豆般的眼睛,盯上了林行。 黑血朝着海域散去,血腥气吸引来了更多的海鱼,围着林行分食。 方才那只体型颇大的海龟,则挤在最前面,张开大嘴就朝这里进行脖颈位置咬去,林行的目光一冷,焦炭般的身躯上,黑色的纹路破体而出,阿瞳的身形顿时出现,一把扯过那只海龟。 阿瞳刚欲捏碎,林行便已阻止了她。 这些海鱼,包括海龟啃食他的身躯,不过是出于本能,不必苛责。 林行令阿瞳将海龟丢到一旁,驱散了海鱼,而后拖着自己,试图往海面上游去,可只游了短短的一段距离,阿瞳的身形就已不稳,林行只得放弃,毕竟阿瞳,是他仅余的保命手段之一。 阿瞳再次化作黑色的纹路,回归林行的体内,林行继续则继续下坠。 只要能恢复一丝灵力,他就能从储物宝珠内,摄出疗伤的丹药以及灵石,接下来要做的,只有默默地等待罢了。 当林行破开海面时,已是接近天明。 服下了两颗乌还丹,一颗黄龙丹以后,林行单手握着木属性的中阶灵石,赤足立于汹涌的海面上,神念扫看四周。 神魂力量恢复的缓慢,但好歹只是消耗过大,并非神魂受到了损伤,经过几个时辰的恢复,他已能简单的使用神念。 “那家伙头颅被剑鞘的白气斩掉,不知漂流到了何处,可惜了那家伙的神魂,不能投入巽风境。”林行催运灵力,炼化着腹中的两颗乌还丹。 温和的药力,修复着林行的伤势,加快滋养他体内的经脉,使得他下丹田内,本来萎靡的五色莲花也活跃了起来。 林行感受着力量的复苏,双目微阖。 他终究是修炼大五行凝真妙法的修士,纵然那尸阴诀再神妙,这下丹田内的五色莲花,才是他的赖以立身之本。 就这么立于海面,他静听海浪。 过了大概三四个时辰。 林行手中的中阶灵力,泛上了一丝灰白之色,他也适时睁开眼睛。 烈日如火,空气湿热。 林行平静的整理一番衣衫,龙鳞剑出现在他手中,此刻的龙鳞剑,多少有些惨不忍睹,剑身都融化了小半。 但好歹是没有损毁。 脚下踏着龙鳞剑,林行化作一道金色的遁光,在海面上方盘旋起来。 他在寻那家伙的头颅和身躯。 第164章 捕鲸号 捕鲸号是鼓浪岛八大港口里,最大的一艘渔船,可日行两千里。 这捕鲸号在通常在寅时出发,直至几日后的傍晚申时归岛,几乎每次出海,都要捕猎足量的鱼虾鳖类,归岛后卖给鼓浪岛上各大酒楼、庄园。 今次捕鲸号的出航,却出了些问题。 捕鲸号虽叫做捕鲸号,但并没有捕捞过鲸类,往常这捕鲸号活动的海域,恰巧就包括了,那阙安施展火行法诀,招来那片火海之下的区域。 是以捕鲸号也受到了一些影响。 在捕鲸号之主,经验丰富的老渔民虞伯操纵下,倒也是安然脱险。 可原本往外的四日时间,却因为在这片区域内捕捉的鱼虾鳖类减少,需要再延长一日,不能给那岛上的客户们,按时送货,赔偿自是少不了。 虞伯颇有些愁眉苦脸。 可就在他愁眉苦脸的时候,捕鲸号的船员,又打捞上了一具无头的古怪尸体,和一颗双目圆睁的死人头颅。 虞伯听闻此事时,先是一怔。 以往出海捞到死尸的事,并不少见。 往海里一丢了事。 可同时捞起无头尸体,和这无头尸体的死人头,就比较罕见了。 这种几率可相当的低。 虞伯一时兴起,有些好奇。 他摆手示意船员带路,很快来到了甲板上,那里阙安的头颅,安静的躺在一旁,那句无头的尸体,则仰放在侧。 “嘶!” 虞伯看清这具尸体,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不是跟在那阙家少主身旁的人吗?怎么会死在海里?!”虞伯心中波涛汹涌,强忍着,才没有惊呼出声。 这人都出事了,那阙家的少主…… 虞伯不敢想下去。 那阙家的老祖宗,可是紫炎派举足轻重的大人物,而那紫炎派,更是统御着比他们整个海州,还大上几十倍地域的,当之无愧的巨无霸仙门! 虞伯的家族虞家,只是偌大海州,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型修真家族,家族中的最强者,也不过是凝气十层的修为。 看到这尸体的几个呼吸间,虞伯想了很多。 他最终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 “脑袋都分家了,又泡成这副德行。”虞伯摇了摇头,吩咐众船员,“将这家伙丢回海中,咱们要快些回程了。” 说着虞伯走上前去,眼中闪过一抹贪意。 这无头尸体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玉扳指,看材质平平无奇,但虞伯想到了年轻时候,拜读的修真界见闻。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储物戒?” 虞伯吞了口口水,悄然将手覆在那枚玉扳指上,将其撸下来,就要收入自己的袖口,却被一只略显浮肿的大手,抓住了袖袍,虞伯下意识的抬头看去,只见一张平庸的面庞,带着几分冷淡。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道理,老丈应当明白。”那平庸面庞的主人,带着冷意的青年,对虞伯动了动嘴唇。 传音声,在虞伯的耳畔响起。 虞伯从贪意中惊醒,吓了个激灵。 这是船员们传来阵阵惊呼,显然也刚刚发现,这冷厉青年的到来。 这冷厉青年一身紫袍,正是寻至此处的林行,林行将那无头尸体,左手无名指上的玉扳指取下,面无表情的收起,而后将无头尸体,与那死人头一并收到一个储物袋内,目光看向虞伯等人。 “你们是鼓浪岛的?” 扫视一圈,林行终于开口问道。 他没有再以传音的方式,询问单独一人,更是出言向所有人发问。 “回上仙的话,是。”虞伯低着头。 虞伯身后的船员们,也知晓了眼前冷里的青年是何等人物,纷纷低下了头,不愿得罪这位来意未明的仙师。 “给我准备一间寻常的屋子,越僻静越好,回到鼓浪岛之前,不要打搅我。”林行淡淡的吩咐道,手中出现一枚十两的银锭,丢给了虞伯。 虞伯伸手接住,尚有些不知所措。 仙师吩咐他们做事,还需要给银子? 虞伯以往的认知被打破。 他方才还在犹豫,回到鼓浪岛以后,是否将那尸体的身份,以及这修士的事,透露给家族,可经过这么一打岔,虞伯心中不由得想到了更多。 他虞伯就是个借着家族的名头,混得不错的老渔民,下面还有几个儿女,十几个孙子孙女,哪有资格掺和这样的事? 虞伯苦笑着摇摇头。 虞伯转身吩咐两个船员打扫一下夹板,又亲自带着林行,到了一件颇为僻静的屋子,而后虞伯便识趣的告退了。 林行心中略有赞赏。 这虞伯是个人才,想的通透。 虞伯带他来到的这间屋子,据说是先前虞伯自己居住的地方,空间虽然不大,但是打扫的格外干净,他很满意。 盘腿坐在床榻上,林行闭上双目。 他没有立即查看,那阙安的储物戒,而后在心中回想离岛后的事。 此次离开鼓浪岛,实属不智。 即便确定了,那鱼龙是妖盟放下的饵又如何?他没有实力参与这种等级的事,用屁股想都能想到,那什么阙家的势力如此大,阙家少主出海,身旁之所以没有筑基修士保护,定另有原因。 结合着从倪舟那里得知的些许消息,林行的眉头紧紧皱起。 他深感海州的局势复杂。 以他如今的实力,蹚这趟浑水无异于找死,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当日离开鼓浪岛,应当与倪舟直奔旭吉岛的。 不过眼下错已铸成,悔之无用。 回到鼓浪岛附近,他需要寻个安静地方,恢复伤势,外加整理收获。 之所以将这个地方,选择鼓浪岛附近,林行也有自己的考虑,其中最主要的,还是鼓浪岛的地理位置很是显眼。 若鼓浪岛真出了事,想必紫炎派定会出手。 至于去往弯月岛之事,暂且不急。 不妨等聚集到鼓浪岛的紫炎派修士更多一些,再一同前往弯月岛。 至于倪舟,和那韩胄两位道友…… 林行先前以神念扫看,发现那韩胄化作血痂后,特有的气息,正是往鼓浪岛而去的,这也是他决定去往鼓浪岛的原因之一,对于虫修,林行依旧抱有好奇,譬如韩胄是如何制住阙安的? 阙安凝气十四层的修为,且多半是凝气十四层的后期,乃至圆满。 林行凝气十一层初期,韩胄的修为,应当也没到凝气十二层,可林行需要借助剑鞘,付出不小的代价,才成功破防,斩下了那阙安的头颅。 那韩胄呢? “虫修……虫修……” 林行心中重复着这两个字。 他排除杂思,取出一座小型阵盘,和三面阵旗,布下简单的三才阵,隔绝灵气的外泄,以及他人神念的查探。 这才从储物宝珠内取出一瓶蕴神丹,一瓶夺灵丹,以及一瓶黄龙丹。 诛杀那许清风几人后,林行从几人处,发现了不少好东西,其中有一本基础阵法释疑,很是给了林行一些启发。 寻常修炼,只需布下最简单的阵法便可。 此外,林行储物袋内,此刻有着足足五种丹药,皆是入了品阶的。 都是他此行前准备好的。 “黄龙丹存余十三颗,固元丹存余六颗,先前巩固修为用了四颗,蕴神丹八颗,夺灵丹八颗,乌还丹还余下四颗。”他闭目,手指敲着膝盖。 修炼的日常所需,大概是每五日一块中阶灵石,即是低阶灵石一百。 此外每半月需要服用一次夺灵丹,进行大规模的灵气炼化,以增进修炼速度;黄龙丹每三日的修炼,要服用一次,同样增加修炼速度;蕴神丹则是每七日服用一次,蕴养以增强神魂修为。 而若是服用夺灵丹而受伤,便需要服用乌还丹恢复伤势……突破境界以后,则需要服用固元丹,用以巩固修为,不然修为不稳,灵力会虚浮。 如此服用丹药,每半月的消耗,折算成低阶灵石,则为近四百块。 半月的修炼,便共需七块中阶灵石,一个月,就需十四块中阶灵石。 一年,那就是一百六十八块中阶灵石,五年,就是近千块中阶灵石。 这只是现阶段,需要用到的修炼资源。 经过林行亲身验证,如此修炼速度颇快,若是能一直维持在这个修炼速度上,则凝气十二层,不出五载便可突破。 到凝气十五层,也只需不到二十载。 当然,这是最理想的情况下。 思及此处,林行深深的叹息一声。 “必须学会炼丹,不然只能做个流窜作案的邪修了。”他目光微闪。 第165章 鼓浪六家 翌日,傍晚。 残阳日暮,海天一色,万丈霞光垂落在捕鲸号上,透过小窗洒落屋内,一双黑白二色分明的眼睛悄然睁开。 这眼睛的主人,便是林行。 塌上的林行,有些发怔,他呆呆的瞧着前方空气中,飘摇的一缕头发,其色呈半白半黑,竟似半百老人的头发。 伸手接住那缕头发,感受着清风拂过手心,林行攥紧了自己的手。 “原来如此。” 林行不知想到了什么,低声呢喃。 他伸手抽出束发的木簪,头上的长发顿时散开,已然垂到了腰间。 可本来如他这般年纪,所该拥有的乌黑长发,却是呈现花白之色,先前那剑鞘抽空了他所有的灵力,枯竭了他的神魂力量,连阴煞寒丹的力量,都抽走了大半,这才显露出了他的现状。 看来,那离火境内的修炼,也如正常修炼一般,会损耗他的寿元。 “我……还有多久?” 如同事不关己一般,林行撩起身后一缕花白的头发,在指端轻捻。 他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目光平静。 也不见林行有什么动作,满头的花白长发,就齐根而断,垂落在了屋内的床榻上,被他随手收入了坤阴境内。 光头映着霞光,林行下了床榻,他站在屋内,闭目,深深的吸气。 这略显逼仄的屋子里,也有一面铜镜,模模糊糊的,也照不清晰,林行跨步来至铜镜前,看着那就镜中的自己。 一身得体的紫袍,面庞已很是成熟。 有些陌生。 即便可以用神念查探自己的模样,但照镜子,依旧能给林行一种特别的感觉,他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拂过身上的紫袍。 莫名的,林行想起从前。 跟着二叔林有福每次进山,他都会瞧上几眼,自己在河水里的倒影。 物非人非,真如隔世。 屋外的喧哗声,令林行回过神来,他神念朝着外面一扫,很快又收了回来,眉头略微皱起,眼中闪过思索之色。 捕鲸号,甲板上。 一众船员聚集在此,年老的虞伯仰头看着天空中,那一道道如流星般划过的遁光,眼中隐藏着极深的渴望。 曾几何时。 他也是个翩飘少年,志心仙道。 奈何大道无情,稚子再如何心坚,没有灵根资质,也无济于事。 陡然间,众船员和虞伯,心中生出一种大恐怖,一道庞大的神识,在众人的身上扫过,旋即,两道遁光俯冲而下。 “汝,是哪里的修士?” 一声宏大的质问,在捕鲸号上空数百丈处响彻,那两道遁光已在此处显露出两道人影,其中一人面目阴柔,手持折扇,作书生打扮,另一人则是身穿蟒袍,满脸威严,背负双手,眉头紧锁。 方才那声质问,就出自蟒袍修士之口。 问的,自然就是林行了。 方才那神识扫过屋内的瞬间,触动了阵法,林行已知晓有筑基修士亲至,他不敢怠慢,穿过阵法,走出屋子,而后径直出了船舱,来至甲板。 “晚辈,紫炎派林行。” 林行抬头扫了一眼,旋即低下头,朝着上方两人不卑不亢的抱拳道。 他的声音不大,可能有离得远的船员,都无法听清楚,可对于上方的两个筑基修士而言,此言却是再清晰无比。 “你也是几日前,接了那驻守弯月岛任务的紫炎派修士?”蟒袍修士收回神识,凌厉目光盯着下方的林行。 “是。” 林行的回应很是简洁。 “那我问你,前几日是否在海上与此人起了冲突?”蟒袍修士甩手丢下一块玉简,林行心下微凛,还是伸手接住。 以此人的修为,应当不会和他玩阴的。 神念探入玉简,很快那阙家少主的面容,浮现在了林行的脑海中。 “……是。” 林行略加沉默,选择如实回应。 实力不对等的情况下,欺瞒无异自寻死路,且眼下捕鲸号上,有如此多的凡人,那半空中的遁光,纵然比之先前略显稀疏,但修士依旧不少。 大庭广众之下,出事的几率很低。 林行将玉简丢回上方,那蟒袍修士伸手接住收起,继续朝林行问询。 “当日哪方先出的手?” “据说是对方先出的手,围攻我紫炎派的一位修士,当场诛杀。” “据说?” “是的,据说,晚辈未曾亲眼得见。” 蟒袍修士与林行一问一答,交谈几句后,便用带着几分深意的目光,最后瞥了林行一眼,嘴唇微动,与一旁的阴柔修士,以传音交流起来。 “通照玄通道友,此人所言是真是假?” 蟒袍修士率先发问,目光直视一旁面露略显阴柔的修士,通照玄。 “此人所言,俱是实情。”通照玄面露沉吟之色,轻轻点了点头。 得到了肯定的恢复,蟒袍修士目光一闪。 “你便在鼓浪岛歇息一阵,带我等处理好那边的事,还会来寻你。”蟒袍修士对下方的林行,命令式的传音。 “这恐怕不行。”却不料,林行当即也传音拒绝,“晚辈接受了宗门杂务殿内的任务,需要早些赶到弯月岛。” 蟒袍修士面色一沉。 身上一阵沛然的压力袭来,林行身形一个趔趄,捕鲸号上的船员们,虽没有感受到这股压力,却也是如坠冰窖,尤其那虞伯,更是眼前发黑。 “哼!”足足持续数息,蟒袍修士才冷哼一声,一甩袖袍转身离去。 那面带阴柔的修士,通照玄,绕有兴致的目光,扫过下方打着摆子的林行,转身跟着蟒袍修士一同离去了。 两人化作遁光离去半晌后,林行依旧抬头注视着,他们离去的方位。 “筑基期的修士……神识!” 林行心驰神往,恨不能立时如这两个筑基修士一般,踏空而行。 他远眺天边,久久未动。 虞伯等人也不敢打扰,捕鲸号再次启程,往鼓浪岛的方向行驶着。 一路无事,直至两个时辰后,捕鲸号靠近鼓浪岛的时候,林行突兀的转头,目露思索,伸手将虞伯招了过来。 “接下来我会在鼓浪岛上歇息几日,你可知这岛上,哪里有洞府出租?”林行出言问道,同时从储物宝珠内,取出一瓶精气丸,递给虞伯。 “这……这怎么使得!” 虞伯手足无措,在衣衫上擦了擦手,才小心翼翼的接过那瓶精气丸。 他出身小型修真家族,也算是见多识广,故而认得这种玉瓶,乃是装着各类丹丸的特制玉瓶,他将这瓶精气丸,就这么捧在手里,回林行话。 “鼓浪岛上的洞府……” 虞伯努力回忆着自己漫长一声中的见闻,让林行大致明白了,鼓浪岛上的修真势力分布,以及这座鼓浪岛上,有几座可供修士修炼的洞府。 鼓浪岛是座大型岛屿。 如鼓浪岛这般的大型岛屿,即便在海州,也是较为罕见的,整个海州,只有寥寥七八座这般大小的岛屿。 其他这般大小的岛屿,大都灵气较为充沛,岛上的灵脉,大都是小型灵脉,其中阙家所在的那座大型岛屿上,更是有一条中型灵脉,也因此,那阙家才俊彦辈出,家族内的修士如云。 可这鼓浪岛,岛上只有一条微型灵脉。 且这条微型灵脉,还被莫家和栖霞宗一同占据,能提供给修士修炼的灵气,就更少了,故而这鼓浪岛上的修士,其数量,可谓是少的离谱。 反而是众多的凡人,居住在鼓浪岛上,大都是无病无灾,身康体健,随随便便就能活个一百多岁,故而凡人的数量越来越多,早已破了百万。 岛上算得上修士势力的,除了莫家和栖霞宗以外,便是虞伯所在的虞家,以及其他韩、赵、魏、楚、刘五个家族。 这五个家族,与虞家共称‘鼓浪六家’。 六家的祖上,倒是都出过筑基期的修士,这筑基期的修士,要么干脆是家族的老祖,要么是家族的中兴之主。 不过这六家的共同特点,就是除了那位带着家族兴盛的筑基修士,就再也没有出过一位筑基期的修士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鼓浪岛上,只有一条可怜的微型灵脉,僧多粥少啊。 “鼓浪六家,统共掌控着三十座洞府,皆位于那微型灵脉的尾部,莫家和栖霞宗,则各自掌控着灵脉中部的十五座洞府,以及头部的十五座洞府。我要闭关恢复伤势,倒不必选择太好的洞府。”林行心中微加思索。 伸手拂过侧脸上的皮肉,目光落在自己的左侧臂膀上,此刻他的左手依旧麻木难忍,时不时传来刺痛之感。 体内的灵力,恢复不到两成,神魂力量恢复的倒是快一些,但也不是恢复了两成半,阴煞寒丹更是恢复缓慢。 身未处阴煞之地,只有夜晚时分,方能借助乾坤镜,加以恢复。 阿瞳的力量,衰减的厉害。 乾坤镜的巽、震、离三个讳字,恢复就更慢了,没有个一年半载,恐怕难以恢复到当日斩杀许清风等人时的地步。 即便是催动了五行环,林行觉得,他现在也难以匹敌其他的凝气高阶修士,是以,他需要安稳的闭关一阵。 除了恢复伤势,再有就是整理收获。 捕鲸号停靠在鼓浪岛的一处港口后,林行就上了岛,他静观人间百态,背着手,走了小半个时辰,才来到目的地。 这是一间不小的酒楼,足有六层。 林行注意到,在他靠近这酒楼十几丈内后,周围就再没有半个叫卖的小商小贩了,就连行人,都显得稀疏起来。 来往俱是身具绫罗绸缎,身份颇高之人。 经过酒楼大堂,林行如幽灵般,来至六楼顶端,这一层的装潢极为豪华,可也是僻静的紧,只有两个他的熟人。 那虫卵般的红色血痂,在一旁立着。 柔软的床榻上倪舟斜倚着,面色略显疲惫,正查看着一块玉简。 当倪舟睁开眼睛的时候,瞧见屋里突然多了个人,顿时吓了一跳,可当他看清那人的模样后,切实的松了口气。 “林道友果然吉人天相!” 倪舟从床榻上跳起,满脸激动的走了过来,来至林行身前,才尴尬的缩了缩手:“当日倪某寻林道友,寻了两个时辰,后来远处传来激烈斗法的波动,倪某这才带着寻到的韩兄,回了鼓浪岛。” 看着面露尴尬的倪舟,林行点点头。 这家伙也是命大。 云舟的防护能力基本为零,特别是当日那阙安的火行法诀,简直是焚天煮海,绵延百里,亏此人能够活下来,并且救下那化作血痂的韩胄。 来到传来微弱生机的韩胄,化作的血痂一旁,林行仔细瞧了几眼。 密密麻麻的肉点,如一只只眼睛般,极不均匀的分布在血痂表面,时不时还蠕动一番,林行顿时一阵恶寒。 转过头,林行再次看向倪舟。 当日那种情况下,这倪舟还想着救人,连化作如此恶心模样的血痂,重伤濒死的韩胄,都被他救了回来,此人若非祸心暗藏,便是本性纯良。 “倪道友。”林行又打量了倪舟几眼,方才对其开口,“接下来林某会闭关半月,恢复一番伤势,接下来若是被打散的紫炎派修士,途径这鼓浪岛,劳烦你暂且将他们留下,待半月后,我等一并启程前方弯月岛。” “……好。”倪舟目光偷瞄着林行的光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若是不愿等候的,便任其先行离去。”少顷,林行又补充一句。 而后他便取走了那韩胄化作的血痂,单手擎着,从酒楼六层跃下。 倪舟来赶忙至窗边,只见一道金色的遁光,一路朝着南侧港口去了。 回到了方才登岛的码头附近,林行寻到虞伯,在虞伯的带领下,林行来至鼓浪六家所掌控的三十座洞府前。 稍微展露出凝气高阶的气息后,林行立时受到礼遇,他选择了一间位于角落的洞府,缴纳十二块低阶灵石,得到了这座洞府六个月的使用权。 很贵,只是不知贵在哪里。 想他在正阳坊租住的丙二十七号洞府,十块低阶灵石便可住上一年。 拿着开启洞府阵法的玉牌,林行打开那座洞府的阵法,通过阵法裂开的门户,走入了这座洞府内,扑面而来的灵气,倒是比正阳坊内的丙二十七号洞府,要浓郁的多,林行满意的点点头。 这座洞府的格局,较之那正阳坊内的洞府,更加的简单、直白。 除了修炼室,便是一眼灵泉,半亩灵田。 若要用到灵泉,和那灵田,需要另外支付灵石,当然,林行也没打算用,他有天一生水阵,能够自己凝出灵泉,有坤阴境,不需要其他灵田。 来至修炼室内,灵气更加浓郁。 若不借助丹药等外物,在此地修炼,较之在外界修炼,当快上三倍。 林行取出蒲团,盘腿而坐,摸了摸下巴。 先布下简单的三才阵,隔绝他人窥视。 接着,林行从怀里取出那阙安手上取下的碧玉扳指,仔细查看起来。 第166章 乱起 出乎林行意料,碧玉扳指中足有百丈方圆的空间内,只有两样东西。 他本来激动地心情,变得有些惊愕。 这阙安的储物戒内,只有七十余条肥硕的鱼龙,以及一小堆通体火红,如同美玉一般的灵石,再无他物。 “那家伙如何能搞来这么多的鱼龙?” 林行神念一动,从储物戒内摄出一条鱼龙的尸体,一条肥硕的鱼龙,嘭的一声砸在修炼室的地面上,这鱼龙鼓鼓的死鱼眼,无神的瞧向两旁。 “形似肥鲤,其大如鲸,肉质鲜美,饮其血髓可炼形,服其骨粉可定神。”林行伸手抚之,口中喃喃的吐出几句话。 这几句话,是在那南洲修真界见闻的玉简中,对于鱼龙的全部记载。 意思也很明显。 就是这鱼龙的肉很好吃,但更为珍贵的是鱼龙一身之血,以及骨骼。 识海内的乾坤镜,在林行取出鱼龙后,没有产生什么波动,按理说,鱼龙的血脉中,有一丝水行灵髓,乾坤镜应有反应才是,可不知是什么缘由,乾坤镜却是半点反映也无,有些古怪。 对于不了解的事,还是慎重一些的好。 林行将鱼龙收回那储物戒内,又取出一块通体火红的灵石,只是瞧了几眼,就眼前发亮,只因,这竟是块高阶灵石! 他连连取出几块灵石,终于确定了。 这储物戒内那堆通体火红的灵石,皆是高阶灵石,足有二十六块! 二十六块高阶灵石! 折算成中阶灵石,就是两千六百块,且这储物戒内的高阶灵石,都是火属性的,若是一同售出,可换取的中阶灵石,恐怕不会低于三千之数。 有了这些灵石,足够他林行,在五年以后修炼到凝气十二层,十几年以后修炼至凝气十三层,然后他就可以…… “嘶……” 林行突兀的捂住额头,喘息略显剧烈。 他想到了。 自己寿元可能余下的并不多了。 修炼至凝气十三层又能怎么样?即便修炼至凝气十五层大圆满的境界,依旧难逃寿元耗尽,身死道消这八个字。 “十五年内,必须筑基,只有一次机会。”林行放开捂住额头的手,他因为收获大量灵石,而激动的心情平复。 伸手摩擦着储物戒,林行取出自己由紫炎派下发的储物宝珠。 他的视线,在二者之间游移。 “储物宝珠固然简陋,似乎没有什么隐患,但毕竟是紫炎派下发之物,那等仙门,说不得就有什么特殊的手段。”林行将储物宝珠内,自己所有的东西,都一一摄出,堆在修炼室内。 黑伞、略微变形的龙鳞剑、无名剑鞘、五柄剑修独有的长剑、吴泗处得来的剑阵符宝、大弓符宝、灵焰丹炉。 这几样东西,被林行摆在一旁。 “黑伞疑似灵器,这先前已经查探过了,这东西无法炼化,据我估计,应当是成套的灵器。”林行目光看向黑伞,很快移向黑伞旁的剑鞘。 看到剑鞘,林行不由身上一寒。 这剑鞘太过邪性。 只是用了一次,林行就不再想用第二次,那种被完全抽干的感觉,实在令他难受至极,日后不到千钧一发的时候,他绝不会再用催动这剑鞘。 “至于剑修之道,入巽风境,查探那人的记忆后,倒是可仔细研习一番。”林行顺手拾起一柄长剑,在手中把玩。 宽不过三指,轻若无物,吹毛断发,剑身如寒潭秋月,触之微凉。 这柄长剑不知何名,但林行握着相当舒适,较之那些较为小巧的飞剑,他发觉自己更喜欢这些长剑的样式。 可能是受到了前世记忆影响的缘故吧。 林行摇摇头,将包括两柄损坏长剑在内的五柄长剑,置于剑鞘之侧。 “炼丹之事,尚需从长计议。”林行的目光又看向那灵焰丹炉,眼中的神色复杂,当日那炼丹接连失败的一幕幕,时常浮现在林行的脑海中。 挥之不去,魂牵梦绕。 若是从前,林行以为自己寿元大把,可以随意挥霍,故而对炼丹一事,纵然接连失败,依旧有那么一些信心,去成为修士中那少见的丹师。 可眼下,他的时间不多了。 本来还有的些许信心,也古怪的消失不见了,甚至林行有些害怕。 害怕再尝试炼丹,害怕失败。 凡事越是有回旋的余地,越是有信心,越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越是容易患得患失,此人之常情,他也未能免俗。 林行转过头,看向另一侧的几样东西。 风雷阵盘、天一生水阵盘,以及天一生水阵的十二道阵旗,林行只是一眼扫过,可那陪伴他日久的黑袍,却绊住了林行的视线,他伸手拿起黑袍,上上下下的仔细检查了好几遍。 “这黑袍不知是何材质,也无法祭炼,其内,倒是内蕴放置炼尸的空间,只是我毕竟不修那邪道秘术,这黑袍与我,倒是仅有个遮挡身形的作用,当真可惜。”林行捻着指端的黑袍衣角。 少顷,林行将储物戒腾空,祭炼起来。 纵然他状态此刻不太好,但林行还是选择,先将这储物戒祭炼一番。 储物袋与储物戒最大的不同,应当在后者需要祭炼之事上,林行耗费了大半日,才将储物戒祭炼成功,而后将他取出的一应物品,连带着余下不多的几十块中阶灵石,尽数收入储物戒中。 修炼室内顿时被清空。 摆在林行眼前的,只余下一事。 他盘膝静坐,两个时辰后,状态略微好了一些,先是催动乾坤镜,进入那坤阴境内,那阙安的尸体已经被消解小半。 小半身躯,化作了灵田内养料的阙安,那露着森白骨茬的头颅,眼珠子已仅剩两个孔洞,看起来稍稍有些可怖。 “你说你,堂堂的凝气十四层修士,都快凝气大圆满了,怎么就这点儿身家?你的法器呢?你的丹药呢?” 林行在阙安的身上,又翻找了几遍,可惜依旧如他所料,一无所获。 不过阙安所穿的衣物,似不是凡品。 就连那双靴子,于这坤阴境中,也是崭新的模样,林行将阙安的外衣扯下,顿时那衣物闪烁灵光,缩在了他的手中,化作一件巴掌大的大氅。 这大氅呈火红色,上面绣着几只鸾鸟,只是看着,就有种灼目之痛。 “好宝贝!” 林行瞧的双目放光。 “这就是传说中的宝衣吗?出自灵织师之手,身着宝衣,避尘之余,即便是凡人也能入水不溺,入火不焚。”他口中惊叹,将这宝衣收起。 那阙安身上,除了这件宝衣以外,还套着一件金色的软甲,将大半个身子护在下面,这软甲上也是灵光炽盛。 林行又将这金色的软甲扒下,这下阙安身上,这金色的软甲倒是没有如那宝衣般缩小成巴掌大,但也不是寻常物。 “这当是件高阶的防御法器。” 林行伸手拂过金色软甲,将其收起。 这下阙安身上,就只余那双靴子还未曾查探了,林行神念又扫过去几遍,依旧没有发现异常,直到他将那双靴子脱下,原本纯黑色的两支靴子,尽数化作了指头大小,其上灵光赫赫。 仔细观瞧,这两支靴子通体金红色,其上,各自绣着一只张牙舞爪、栩栩如生的飞龙,和层层叠嶂的厚重云层。 “这靴子和那宝衣是一套?”林行顿时明白过来,“看来穿上这宝衣后,能够自行幻化其样式,真是奇妙的手段。” 可怜这阙安作为成名已久的术修,刚刚砸锅卖铁,拍卖回来的一身宝衣,还没穿上几日,就落入了林行的手中。 所谓术修,就是专研法诀的修士。 往往不屑外物,只会有一两件日用的法器,对敌常以高妙法诀取胜。 将火行法诀,修至圆满的阙安,便是整个阙家都有数的术修之一。 收起宝衣和金色的软甲,林行出了坤阴境,在修炼室内停留一瞬,又催动乾坤镜,神念入识海,进入巽风境内。 …… 鼓浪岛地势最高处,便是栖霞宗驻地。 而在栖霞宗驻地之右,则是鼓浪六家一片府邸,这些府邸修建的不似修士居住,倒像是凡人中富家翁之所居。 虞家祖宅的后山中,开辟了几座洞府,专供虞家的修士修炼。 后山正是鼓浪岛那条微型灵脉经过之处,是以这虞家开辟在此的几座洞府内,灵气较之外界,要浓郁五倍有余。 其中一座洞府,名为听雨小筑。 当今虞家年轻一辈里,唯一具有修炼资质的小辈,就居住在此。 “小秋,那韩晨与你自幼长大,两小无猜,嫁他为妾有什么不好?”虞家修为最高的大长老,虞闻,语重心长的对着身前立于窗边的虞秋说道。 虞秋是个容貌极美的女子。 一双细长的秀眉微蹙,眼波流转,虞秋平静的神情下,藏着几分讥讽:“若要嫁,不妨老祖将自己嫁了去。” 虞闻面皮一抽,眼神多了几分阴冷。 眼前的虞秋什么心思,虞闻一清二楚。 无非就是想要留在虞家,待得她成年以后,按照祖制,她这一脉,在虞家的地位,就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残留着几分威严、几分儒雅的面庞上,将阴冷遮掩,他这才摇头笑道:“你这妮子,就是你走后,我虞家也不会怠慢你那一脉!老祖在此保证,你那一脉会入并入嫡系,牌位尽供祖祠。” 说着,虞闻不待虞秋回应。 “待你嫁去韩家,那韩家在此次狩妖大会上,岂会不照顾我虞家的几人?看在我这一把老骨头的份上,小秋,嫁了吧!” 虞闻继续言说道。 作为虞家修为最高者,虞闻是寻常的三灵根修士,其修炼一辈子,也不过是凝气八层的修为,后辈更无一人有修炼资质,反倒是眼前这旁系的女娃,虞秋,也测出了三灵根的修炼资质。 “还是那句话。” 虞秋丝毫不客气,依旧望着远处喧嚣:“要嫁,老祖自己嫁了去。” “……哼!”虞闻双眼虚眯,见自己好言说不动虞秋,顿时冷哼一声,“你那叔祖今日出海回来了,带回来的海货可是大大不足,看来这出海捕鱼一事,你们这一脉已经无力承担了。” “捕鲸号,也该换个主人了。” 丢下了这句话,虞闻便甩袖离去。 闻听阵法闭合的声音,虞秋不由攥紧了衣袖,缓缓闭上了双眼。 捕鲸号已伴了叔祖几十年,出海捕鱼更是她们这一脉生计的最大保障,纵然拒绝老祖之前,她就已预想过这样的事,但直到此刻,她依旧心中不忍,幽幽的叹息一声,虞秋抿着嘴。 鼓浪岛不过是小天地。 六家的修士,也不过井底之蛙。 虞秋不想待到自己白发苍苍之际,依旧修为低微,她必须要跳出去,才能看到更广阔的天地,拥有更多的可能。 “晨郎……”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虞秋盯着玉佩瞧了许久,心中划过几分杀意,她勾起嘴角,“早晚要砍下你的头,塞到那晚的夜壶里。” 虞秋的眼神晦暗,移开目光。 “海上的事生了以后,海州也该乱了。”带着几分深意,她呢喃道。 …… 海州确实乱了。 阙家的大少爷,带着包括阙家客卿在内的百余修士,中了妖盟埋伏! 暗中护卫的两位阙家筑基修士,惨遭妖族秘密潜入海州的海蛇妖将生吞活剥,阙家的大少爷阙兴被擒,不知去向。 连带着失踪的,还有阙家客卿中修为最高的碧海郎君,最小的子嗣。 碧海郎君,可是假丹境的修士! 此人修炼上古功法,不过假丹,却已活了五百多岁,依旧不显老态。 至于那阙兴,就更不必说了。 其老祖就是紫炎派的巨头之一,货真价实的金丹境修士,名震四方。 这一日,鼓浪岛上空不知经过多少修士,有多少道遁光划过,往日里修士数量稀少的鼓浪岛,修士的身影频现。 眼前这个,已是权海发觉的第三十二个修士了,他的眼睛,都瞪得有些干涩了,他趴在窗沿上,深深的叹了口气。 怎么就遇到这样的破事了? 好好的出门,做个看起来很一般的任务,怎么就沦落到了这贫瘠的鼓浪岛上,还牵扯进了震动海州的大事里? 权海苦恼。 他身后的酒楼六层,或站或坐的众紫炎派修士们,同样是愁眉苦脸。 这时,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倪舟陪着笑,跟在一尊高大身影的背后,二人一同走上了酒楼六层。 第167章 北玄剑典 巽风境内,淡蓝色的风暴依旧吹刮不息,林行虚幻的神魂之躯,凝成的刹那,很是闪烁变形了一阵,才稳定下来。 “神魂力量的消耗,终究太大了些。” 稳定了凝聚出来的神魂之躯,林行当即往淡蓝风暴的深处游荡而去。 淡蓝风暴的尽头,是那灰蒙蒙的虚空,林行已不再是少年,再没有第一次见到这灰蒙蒙虚空时,那样的无知了。 遥想当初,林行竟有几分怀念。 经年流转,他心中依旧装着深深不解,究其根本,什么才是真正的修真,以自己的差劲资质,要如何才能长生? 常言有云,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吾辈长生大道,亦一往无前。 他远眺灰蒙蒙的虚空,似在一片灰蒙蒙中,瞧见了八座矗立的石碑。 深入淡蓝色的风暴内,林行如愿见到了,那拥有剑鞘的青年修士神魂,此刻他已被消磨的差不多了,只是此人神魂的形态,却是颇为奇特。 “此人的神魂凝成之躯,竟是一柄剑的形状?”林行饶有兴致的绕着那剑形神魂,转了好几圈,这才朝着其大手一挥。 滔天的淡蓝色风暴,随着他的挥手,落在此人剑形的神魂之躯上。 两个时辰后,此人的神魂轰然崩碎。 无数记忆画面在淡蓝色的风暴中浮现,一幕幕往昔旧忆,只余林行一人静静的观赏,他走马观花,瞧着此人的一生。 此人名唤叶擎。 海州的中型修真家族共有十九个,之所以为中型家族,即家族内,有筑基期的修士,叶家,便是中型修真家族之一。 叶擎的老祖,是叶家的筑基修士。 叶擎此人,作为其老祖的第四十三个孙子,其出身寒微,其母仅为歌妓,其父酒后乱性,才有了他叶擎,叶擎年幼时随其母受尽苦楚,其母毙命后半年,受尽白眼的叶擎被检测出了灵根。 就如同世上许多其他的平庸修士一般,叶擎的灵根,也是三灵根。 只是他的灵根属性,为土、金、水三种,其中的金属性灵根品质,达到了相当不凡的层次,叶擎也因此得到了家族的大力栽培,更是被允许进入祖陵中,得授叶家先祖遗留下的传承。 叶家祖上也阔过。 他们祖上曾经出过不止一位金丹期的修士,只是千年以降,没落了而已,好东西都被阙家和其他的势力,差不多榨取干净了,只余下祖陵内的些许祖荫,是以叶擎有此殊荣,自是万幸。 叶擎自叶家祖陵内,得到的便是剑修传承。 “北玄剑典?还有……阙家?”林行在叶擎的记忆里,瞧见了相当有意思的一幕,阙家和这叶家,竟是姻亲的关系。 阙家当代家主的亲弟弟,阙凡,娶了叶家这叶擎的小姨,叶柔。 有意思的事,就是这场姻亲。 叶擎拿出了北玄剑典的前三式,当做叶柔嫁入阙家的嫁妆,前些时日那阙家的少主,也就是阙家家主阙明的嫡长孙,那用来对抗他们三十余紫炎派修士联手的剑光,就是北玄剑典的第一式。 阙明除了是阙家的家主意外,还是阙家的三位金丹修士之一,其金丹初期的修为,阙家的最大底牌,是紫炎派的内四峰中,天峰的长老阙成。 阙成也是阙家的太上长老,金丹后期的修为。 海州唯一的大型修真家族,亦是最大的势力,紫炎派下辖的阙家。 而海州除了阙家以外,还有两方较大的势力,栖霞宗以及天澜宗。 二者皆是小型宗门。 林行粗略查看着叶擎的记忆,只融入了叶擎修炼北玄剑典的这一部分,就捎带着知晓了海州地界的许多事情。 甚至,还知晓了一件不该他知晓的事。 叶擎这小子真是会玩,他竟和自己的小姨,叶柔,有那苟且之事,且叶柔嫁到阙家以后,叶擎还多次与她暗中幽会,甚至有珠胎暗结的可能。 融入了叶擎五年的记忆后,林行就再也无法融入那些记忆画面了,他神魂之躯一阵不稳,轰然炸开,消失无踪。 头痛欲裂。 林行眉头紧锁,他揉着眉心,睁开眼睛。 融入了太多其他人的记忆,林行眼神略显呆滞,直到他狠狠地甩了甩头,才将那呆滞敛去,整理一番自己的记忆。 他将叶擎那五年间的记忆,除了修炼北玄剑典的时候外,尽数扫净。 头脑渐渐清明,林行舒展眉头。 他取出一块空白的玉简,将北玄剑典,一点点的刻录其中,直到刻录完毕,这才歪头倒在地上,眼前阵阵发黑。 再回过神来,已是第二日了。 林行的头不再如先前那般痛,他摩擦着手中的玉简,强迫着将脑海中杂七杂八的记忆忘掉,又定神两个时辰,这才抬头,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前尘烟云,浩海存真,去日且去,休乱我心。”口中轻吟,林行长身而起,他来回踱步,却放空自己的心思。 巽风境,短期内不能再用了。 再来一次,林行觉得自己非疯了不可。 这融入他人的记忆,看似不如斗法来的凶险,实际上,可是比之与其他的修士斗法,更凶险百倍以上,不可不慎重。 手中握着一块中阶灵石,林行双目紧闭,运转大五行凝真妙法,调息了小半个时辰,取出一颗黄龙丹,一颗蕴神丹,一同吞入腹中炼化起来。 萎靡的神魂受到温养,体内的灵力也渐渐充盈,林行这么一坐就是两日过去,他的心境,此刻已彻底平静下来。 当再次拿起那块玉简时,林行已再无半点特别的表现,他直接以神念探入其中,将北玄剑典,大略的扫看一遍。 “这北玄剑典共分七式。” 林行口中呢喃:“那日阙家的那个少主,施展的就是北玄剑典第一式,能够同抗三十余凝气中高阶的修士……” 北玄剑典的第一式,名为摇光。 事实上这叶擎也只是知晓北玄剑典的前三式,后续的四式,他叶擎也不知道,这也就解释了以阙家的威势,缘何只取了北玄剑典的前三式。 “晦涩难懂,留待日后精研。”林行又仔细瞧了几眼北玄剑典的第一式,摇光,而后便摇了摇头,将那玉简收起。 此刻他的状态固然恢复了些,但远不到修炼这北玄剑典的时候。 这北玄剑典作为剑修法诀,其等阶应当不低,但具体到了什么级别,林行也说不准,可当日叶擎得到这北玄剑典以后,叶家众人并未如何高兴,如此看,这北玄剑典的等阶,不会太高。 正适合他林行尝试剑修之道。 修士修炼的法诀,并无如丹药、阵法那般明显的品阶划分,大致上能够修炼出神通的法诀,统称为上乘法诀,而如火球术一类,不能修炼出神通的法诀,统称为基础法诀,但事无绝对。 基础法诀若有顿悟,也可化作上乘法诀。 譬如当日林行,悟得那一念灵机,灵机一转,当即习会了水灵术。 修真大道,唯长生一途,虽小道无数,似灵织师那般的千百技艺,层出无穷,几无止境,仅以炼丹、炼器为例,固然风光,然,终非大道也。 林行欲要习会炼丹,也只为更好的修炼。 取出两块中阶灵石,服下一颗黄龙丹,林行再次盘腿而坐,双手结印,双目微阖,似闭非彼,少顷,便入得定中。 修炼室内,静谧一片。 不断的吐纳,于林行的鼻端,化作两条白色的气龙,呼吸往来间,气龙如腾飞般舞动,五色的灵光内蕴,林行的修炼,也渐渐地进入佳境。 修真无岁月,眨眼十日过去。 期间林行除了服下了一颗蕴神丹,换了一次灵石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动作,只是静静的修炼,恢复体内亏空的灵力,蕴养先前萎靡的神魂。 十日过去,林行也恢复了大半。 只是他的左手,依旧有些受到影响,当日那剑鞘内的白气斩出,断了阙安的脑袋,也顺势带给林行不小的麻烦。 除了左手以及左侧的臂膀、小半张脸以外,林行身上其他的伤势,已尽数复原,而还余下的身躯左侧部分,也无大碍,只是恢复的缓慢而已。 林行很快出了自己租下的洞府,往鼓浪岛上,那六层的酒楼去了。 一路上林行有所发现。 修士的数量陡增,似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发生,不知是些什么事。 是否…… 和他们先前遇到的,阙家少主遭到算计一事有关?妖盟的诱饵,显然也是受到了什么人的默许,才下在了海州,那极为靠近内陆的显眼地方。 海州再往北,那可就是真正的外海了。 通常所讲的海外,蕴含着两层意味。 其一,就是海州。 如今的海州按理说当属业国疆域,下辖八座大型海岛,中型、小型海岛无数,包括这些海岛,以及海岛周围广袤的水域在内,这些共同的称谓为海州,可业国对海州,没有管辖权。 海州很大,但基本上受到各大势力的控制,且这些势力,都是拥有修士的势力,这些势力又都挂在紫炎派的下面。 较大的势力,诸如阙家、栖霞宗等。 小一些的势力,如莫家等。 更加的嘛,便是鼓浪六家一类的。 至于其二,就是外海。 外海才是真正的广袤之地,也是妖盟与仙盟的对峙、大战之地。 再往北去…… 就是无边海了。 无边海,顾名思义,即是没有边际的大海,也是妖盟众妖的大本营。 传闻无边海的深处,有十日凌空。 每一颗太阳,都代表着妖族的一位大妖。 林行来至那座六层的酒楼前时,也不过几个呼吸过去,他径直的穿过一到五楼,直接往六楼去,脚步却突兀的顿了一下。 他似是忘了什么东西。 这种感觉有些熟悉,就好像先前他忘了倪舟一般,这次忘记的。 应当是那…… 化作血痂的韩胄! 那韩胄化作的,虫卵般的血痂,尚在他修炼室的外面,戳在灵田内。 林行目露了然。 他神志果然还有些混沌。 不过他来都来了,回去那虞家的修炼洞府处,取走韩胄化作的血痂,倒也不急于一时,他慢悠悠登着木质台阶。 酒楼六层内,空荡荡的只余两人。 那倪舟,正盘腿坐于塌上,权海则躺在藤椅上,闭目养神,原本挤在这酒楼六层的众紫炎派修士,不知都去了哪里。 轻缓的脚步声,倪舟与权海两人同时侧目,只见走上来了一道人影。 倪舟一瞧,顿时欣喜。 瞧瞧这光头紫袍,一副标新立异的模样,不是那让他倪舟等候在此的林行又是谁?倪舟心生解脱的意味,迎了上去。 “林道友,你总算露面了。”倪舟朝林行身后瞧了瞧,“不知那韩胄道友去了何处?难不成他已先行一步了?” 倪舟的话,让林行侧目。 这话,他听着怎么有些别扭? “这位是……” 林行没有回答倪舟的问题,而是将目光看向,那还坐在藤椅上的权海。 “这位是权海权道友,也是咱们内四峰的兄弟。”倪舟很是自来熟,几步来到权海的身侧,想要伸手拍拍权海的肩膀,却被权海躲了过去。 权海闪身去到一旁,这才朝林行微一抱拳:“天峰,权海!这位便是雪峰的供奉,林行林道友吧?幸会,幸会。” 天峰! 内四峰中,精研制符的那座主峰? 林行稍稍打量权海几眼。 这是个标准的小胖子。 一身的绫罗绸缎,衣着的色彩很是鲜艳,其人五短身材,偏生体型肥硕,一张脸长得倒是不差,就是脸上的肉很多余,笑起来颇有些阴险,更多的却是种玩世不恭,可能有着不小的背景。 “权道友!幸会。” 林行回以抱拳,简洁的寒暄道。 随后林行便来到倪舟的身旁,嘴唇微动,传音问了问紫炎派的修士,是否聚集到过这座酒楼,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紫炎派被打散的修士,确实聚在这酒楼六层过,且不知是林行他们这波紫炎派的修士,还有其他的一些来到海州办事的紫炎派弟子,都在倪舟留下的特殊记号指引下,来过这酒楼的六层。 只不过,又在一位紫炎派内门师兄的带领下,同往弯月岛那边去了。 “既然顾新安顾道友带着大家先行一步了,那我等今日也便启程吧!早至弯月岛寻百里道友,早一日完成任务。”林行的面色依旧半点未变。 他本就是想要分散出海的风险,故而想与众修一并前往弯月岛。 可反过来想,人多靶子也多,风险不一定能小多少,总不过是一步闲棋,放弃也就放弃了,即便倪舟不愿跟随,林行也不会改变即刻启程的想法,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权海也有意同行。 按理说这权海,连凝气大圆满境的顾新安,都没能让此人同行。 此人为何要与他林行同行? 是有什么未知的图谋,还是说,仅仅是顺势而为,没有其他的心思? 林行不解,但他也不会拒绝。 “权道友既愿同行,林某荣幸之至。”林行自然流露出一抹笑容,而后目光瞧向倪舟,“不知倪道友是否与我二人同去弯月岛?不必勉强!” “自然是要与二位同去的!”倪舟这么久没出发,也是害怕在路上出点儿什么事,眼下有实力深不可测的林行,和这身份神秘的权海一并护送他,试问他倪舟,还有什么不愿意走的? 走!必须走! 前几日没走,倪舟就是顾忌到林行,心理斗争了好几日,今次终于有机会离开这鸟不拉屎的鼓浪岛了,他是相当积极。 听闻林行要回到虞家出租的洞府,取那韩胄化作的恐怖血痂,倪舟自告奋勇,愿为同门舍身,扛那恐怖血痂上云舟。 权海可能是心有好奇,也随林行二人,一并来至那虞家出租的洞府内。 第168章 拍卖会 行至此地,来往的修士多了起来。 多是凝气期的修士,往鼓浪六家所在的府邸群中央赶去,有的修士是直接御剑化作遁光,直到那府邸群的中央,才按下遁光,显露身形;有的修士则由三五灵仆抬轿,似凡俗的官老爷出行。 偶有凝气高阶的修士路过,林行三人对视几眼,眼底俱是有些疑惑。 平日里,贫瘠的鼓浪岛上,哪能见到这么多的修士?今日这鼓浪岛上,到底是生了什么事,这些修士才会往个方位,一窝蜂般的云集而去? 前方虞家的几座洞府处,那当值的修士,先前林行在虞伯的带领下见过,打扮的很是得体,一副小老头模样。 “这位当是虞家的道友,可知今日生了什么事?”林行顺势上前,出言问道,“云集而去的修士,恐怕有大几百人了。” 说着,林行瞧了后方一眼。 虞家当值的修士,不过是凝气四层的修为,且没什么斗法的经验,修炼至今除了苦修,就是熬日子,自不敢怠慢林行三人,其赶忙迎了上来。 “见过林道友。”虞家当值的修士,那小老头带着几分恭敬对林行抱拳,“今日是我鼓浪六家,为不久后的狩妖大会,召开拍卖会的日子。” 闻言权海顿时一拍大腿。 “权某记起来了!”权海眉头一挑,起了兴致,“海州的各大岛屿上,每次狩妖大会前,都会举行一次拍卖会。” “只是没想到,鼓浪岛上的拍卖会,竟是六个屁大点的家族联合举办的,这么看来应该是没什么好的拍品……” 权海的话越说,那小老头的脸越黑。 有心想要呵止,偏偏眼前的三个修士,哪个的修为,在小老头看来都深不可测,不是他能够得罪的起的,故而小老头只能陪着笑,忍气吞声。 林行闻听鼓浪六家举行拍卖会一事,不由心下一动,远远眺望。 修士还在不断的汇聚到鼓浪六家府邸群,那中央的位置,想来参加这六家拍卖会的修士数量,不会少于一千。 “这位道友说笑了。”果不其然,那小老头反驳了权海的话,“我鼓浪六家的拍卖会,举办了有上千年了,在海州还是小有名气的,有许多年轻的天才俊彦,甚至成名已久的人物,都会亲至。” 又和此人打听几句,此次拍卖会之事,林行临时决定前去瞧瞧。 倪舟和权海,也好奇的紧。 三人一拍即合,同样各施手段,朝着鼓浪六家府邸群的中央赶去。 林行御剑行于半空,踏的则依旧是那轻微变形的龙鳞剑,金色的遁光不紧不慢,来到了鼓浪六家的府邸群中央处。 远观一个样儿,近处瞧又是一个样儿。 这鼓浪六家的府邸群,其占地大小远超林行的预料,只中央处隐匿在遮掩阵法之下的那座殿宇,其构造林行就前所未闻,殿宇墙体外观青黑,久经风霜的模样,斑驳的很,如同一只匍匐的巨兽,口中此刻众修云集。 “这当是无边海上,冥兽一族的模样。”权海瞧见这一幕,圆脸上也有些惊讶,“看来这小小的鼓浪六家里,曾经有人去过无边海,亲眼得见冥兽的真身,回来后才能将殿宇这般雕琢。” “冥兽?” 林行复述这两个字。 南洲修真界见闻的玉简中,没有记载这种妖兽,林行的目光看向权海,视线不动声色的扫过权海脚下折扇。 眼睛略有些瞪大,又迅速恢复如常。 “冥兽乃是无边海深处,才存在的恐怖妖兽,生下来就是妖将,相当于我人族的筑基修士,成年后显露真身,纵是元婴境的修士前辈,也不能力敌!这鼓浪六家不过是小型家族,祖上怎么可能有人见过冥兽真身?” 权海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疑惑。 这时倪舟也御剑赶了上来,低头一瞧,就见权海踩着的折扇,顿时双目圆睁,惊愕了好一会儿,他再次看向权海的目光,更多了几分深意。 这权海权道友,果真不一般呐。 “咱们还不进去?”倪舟瞧了瞧左近密密麻麻的修士,此刻周遭可谓人头攒动,“再耽搁,进去就要打地铺了。” “打什么地铺,又不是进去睡觉。”权海圆脸上又多了抹笑,“倪兄,看来是没少去奴隶拍卖场,酒色伤人,这种事,还是节制些的好。” “什么奴隶拍卖场?”倪舟有些发愣。 “不必再糊弄我与林兄了,如倪兄这般年纪,正是如狼似虎的时候,怎么样,娇美的灵仆可有那十指之数?”权海收起脚下的折扇,一副衣冠禽兽模样,脸上那丝阴险的笑,也有些变味。 倪舟多少是意识到,权海在说些什么了。 脸色变得有些泛红,倪舟心中有些意动,回去以后他定要去几趟奴隶拍卖场,说不得就要解救几个姑娘于水火之中! 权海和倪舟两人交谈的时候,林行已先行一步,往拍卖场中走去。 来至匍匐巨兽般的殿宇前,那滔天的巨口,仿佛要将他吞噬,莫名的林行想起紫炎派,那进入秘境前要通过的门扉。 准确的说,是那门扉上十只眼睛的兽首。 也不管身后倪舟、权海两人是否跟上,林行径直的进了拍卖场。 眼前一暗,随即林行就见到了一片绵延而去的漏斗状场地,上百排围成圈的石椅,一层一层的均匀分布在场地上。 此地容纳万人也不过等闲,修士分布很是稀疏,林行刚欲前行,就被一名凝气十层的修士拦住,他抬眼一瞧。 “这位道友,是哪家的修士?” 眼前凝气十层的修士问道。 此修有些大小眼,除此外没什么特点,其长相平庸,略显老态。 “过路的散修,林行。”林行微一抱拳,对这大小眼修士开口道。 “散修?去去去!这里没你的位置!”哪想到大小眼修士,知晓林行是散修后,顿时态度大变,眼中闪过几分鄙夷。 便是境界的察觉,也全然不顾了。 林行脸色一沉。 一股寒意顿时缭绕在大小眼修士的心头,他看着眼前脸色发黑,眼神变得危险的光头修士,不由得大声嗤笑。 “呵!”大小眼修士名楚诚,对林行这比他修为高的散修,那是全然不惧,“怎地,你小小的散修,还像和我动手是吗?你知不知道,我是楚家的人,楚家是仙门紫炎派的下属家族?嗯?!” 楚诚的话音未落,林行已取出自己的身份铭牌,吓得楚诚一哆嗦。 见过几次紫炎派身份铭牌的楚诚,自然知晓,眼前光头之人的身份铭牌,应当也是真的,楚诚的心中咯噔一声。 完了! 他竟然得罪了紫炎派来的人! 楚诚惶恐。 可就在他惶恐的时候,权海和倪舟也进来了,得到林行的传音以后,也各自亮出了自己的身份铭牌,楚诚傻眼了。 他倒是听说,前几日有不少紫炎派的弟子,路过他们这鼓浪岛。 可那些人不是都走了吗? 眼前这三个紫炎派的人,是哪里冒出来的?楚诚换上了一副谄媚的样子,发给林行三人,每人一块脸盆大的玉制石壁,并亲自演示了一番。 神念沉入这玉制石壁内,即可完成出价,也可瞧见别人的出价。 此刻其内刻录有几百样寻常之物,若要拍下,可尽管竞价,出价最高者,待得拍卖会结束缴纳灵石,恶意加价者,需要付出出价的半数灵石。 当然,拍卖会还并未开始。 “此物名照影壁,是有修士,参考红尘秘境内的一些物什,搞出来的东西,很是方便。”权海走在林行之前,摇着折扇。 “这东西原来叫照影壁!”倪舟翻来覆去的瞧着那玉制石壁。 “这东西造价不菲,若是倪兄不小心摔坏了,就入赘在鼓浪六家吧,卖身的灵石,也能赔偿人家的损失了。”权海头也不回,朝倪舟调侃道。 “啊?这不会吧……”倪舟小心的持着照影壁,没再继续把玩,只是将目光朝着四周扫看,“这场中的修士近千,千块照影壁,鼓浪六家这么富裕的吗?不是只是六个小型修真家族吗?” “也对。” 权海郑重的点了点头,找到了自己手中照影壁上,标注的位置:“不过,有没有这种可能,那就是倪兄的卖身钱,本来就用不着多少灵石?” “权道友,你……”倪舟的眼角抽了抽。 他的座位,在权海的身侧。 林行的座位则在最左边,附近的修士,离他们三人最近的,都隔着五六个座位,相熟的大都坐在一起,交头接耳。 他注意到前方第一排的座位上,有三个修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场,皆是筑基期,也即是说这拍卖场中的众修,还需要与筑基修士竞拍! 林行面色凝重,他的神念沉入照影壁。 照影壁内,录入的拍品还在不断增加,林行却只盯着其中一样。 “青川老人炼丹手记。 底价八百块中阶灵石,当前拍价一千块中阶灵石,已加价八次。 青川老人为前燕境内,兖州名气最大的散修之一,炼丹造诣臻至玄阶,这青川老人炼丹手记,为青川老人晚年所着,其内蕴含着青川老人的精神印记,可供修士感悟炼丹经验两次。” 玄阶丹师!青川老人! 仅是炼丹手记,就价值千块中阶灵石,折算高阶灵石十块,只怕寻常的筑基修士,都会感到非常肉痛,若非林行先前弄死了阙安,他必然是没有足够的灵石,拍下这青川老人的炼丹手记。 不过想起那阙安,林行不解。 那家伙不过凝气十四层的修为,即便火行法诀,修炼至近乎神通的层次,如何能够拥有二十六块高阶灵石? 不解归不解,林行不会多费心力。 总归拍卖会还是很长时间,直到今夜的子时以后,林行也不急着将青川老人炼丹手记拍下,而是闭目养神起来。 每逢大事有静气,自乱阵脚,诚不可取。 时间缓缓流逝,拍卖场中的修士越来越多,不过除了脚步声外,到还算是静谧,修士自不会肆意喧嚣,即便不以传音交谈,也只是低声言语。 就这么两个时辰匆匆而过,晌午已至。 “……林道友以为如何?” 这是权海目光一转,将交谈的对象变为林行,林行却不做回应。 他只是笑而不语。 这叫权海的家伙,方才说到狩妖大会之事。 这海州的狩妖大会,是海州范围内,所有凝气期修士的一场盛会。 届时,海州所有的势力,上至阙家,下至鼓浪六家,都会派出家族内的凝气中高阶修士,统一集结至外海,而后展开一场与妖族的惨烈厮杀。 不只是人族修士这边这么干,妖族那边,也早已有了默契。 他们海州管这盛事叫狩妖大会,那妖族那边,多半管这盛事,称作狩人大会什么的,或许称呼有出入,但意思基本是一致的,这是两方磨砺小辈的一个大好机会,两方自都不肯错过。 海州这边的狩妖大会,以阙家为首。 阙家的家主阙明,以及阙家大长老阙理,是两尊金丹初期的修士。 他们会在狩妖大会的期间,坐镇在外海,连同海州各方势力,集结的近百筑基修士,也会在外海坐镇,直至狩妖大会落幕,往年来说,狩妖大会的参与者,大概在五千到六千修士左右。 今年却是有些不同。 阙家家主阙明的嫡长孙,被妖盟那边来的妖将擒走了,这件天大的事,不知会给临近的狩妖大会,带来什么变数。 方才权海问林行的,就是这个问题。 第169章 功法后续 “第一件拍品,顶阶法器,惊风剑。” 拍卖台上,穿着暴露的女修,双手捧着剑匣走出,主持拍卖的,是个凝气大圆满的修士,中年人模样,很是干练。 “此剑重十六斤六两六钱,剑锋四尺六,其质为千锻金精,其上玄纹百道,可御风而行,出自栖霞宗炼器大师之手,起拍价三千低阶灵石。” 那凝气大圆满的中年人,从剑匣中取出一把长剑,催运灵力,惊风剑上的玄纹道道亮起,紧接着中年人握着惊风剑,便如同御风而行,在拍卖台上肆意遨游,神妙非常,林行也有些心动。 龙鳞剑已然损坏。 本就是高阶法器,且损坏后,遁速又骤降一大截,已然不适用了。 于是林行拿起照影壁,神念探入其中。 那第一件拍品,惊风剑后的拍价,不断的飙升,很快就来到六千灵石左右,速度才减缓了不少,可饶是如此,也直到八千灵石,才没有什么人再继续出价,林行见此一幕,不由目光微闪。 八千块低阶灵石,即是八十块中阶灵石。 倒是不太贵。 较之那青川老人炼丹手记,这惊风剑当前的拍价,只有不到其十分之一起拍价,林行犹豫了许久,依旧未曾加价。 左右不过是件顶阶法器,并不值八十中阶灵石,林行选择了放弃。 林行放弃以后。 拍卖席中,一个脸色苍白的青年心中懊恼。 悔不该逞一时之快,结果花费了溢出这么多灵石的价格,拍下了这惊风剑,不过此刻也唯有将苦果吞入腹中了。 拍卖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很快第二件……第三件…… 直至又两个时辰过去,依旧轮到到了第一百九十六件拍品,这是一座巨大的铜钟,林行在照影壁中,也多看了几眼。 林行本以为,这第一百九十六件拍品,只是件寻常的铜钟法器,也就没有详细去看,不过当几个女修,抬着那铜钟法器走上拍卖台时,他几乎当即站起,脸上的激动之色,差点抑制不住。 “第一百九十六件拍品,疑似残破灵器的铜钟,起拍价八千低阶灵石。”此次那中年人的介绍很是简洁,以至于拍卖席上,许久无人出价。 照影壁中,也是如此。 这铜钟一开始标的就是八千灵石,直到现在,起拍价依旧是八千灵石,且开始拍卖后,拍价许久未曾变化。 直到第一排的某个筑基修士,出了八千一百低阶灵石的拍价后,照影壁内的拍价,才缓缓涨了起来,不过最终还是定格在了八千九百块低阶灵石上,林行悬起的心,也缓缓放了下来。 他悄然加了一百低阶灵石。 最终,这疑似残破灵器的铜钟,被林行以九千低阶灵石拍下。 这种结果也算是情理之中了。 毕竟铜钟看起来平平无奇,还只是疑似残破灵器,拍回来很可能就砸在手里,就算不砸在手里,真是件残破灵器,大部分修士也拿来无用。 林行面色平静,心中却已波涛汹涌。 “是大五行凝真妙法,后续功法的可能性高达八成!这铜钟和当初我在河阳镇上,见到的那残破顶阶法器铜钟,简直一模一样,应当是出自同一人的手笔!不过此人为何将大五行凝真妙法,隐藏在铜钟的内壁里” 他手指敲着椅子扶手,目露深思。 权海似注意到了他的异常,带着几分探究意味的目光,不时扫过他。 至于倪舟,则昏昏欲睡,在发现这里的东西,他基本都买不起以后,他就越看越困,躺在椅子上,就差流口水了。 “不知权道友,先前提及的狩妖大会,我等紫炎派的修士可否参与”林行突兀的朝权海开口,问了一句。 权海一怔。 略加思索,权海点了点头:“海州的凝气期修士,都可以参与,我等驻守弯月岛以后,应当可以自行参与狩妖大会,毕竟那时候绝不会发生兽潮,弯月岛等岛屿,自然也就不需要驻守了。” “多谢权道友赐教。” 林行点点头,诚信诚信的说道。 只需在狩妖大会上,夺得前百的排名,就能得赠一颗筑基丹,以及与杀戮妖族数量,相应的灵石以及战功奖励。 而他林行,需要十五年内,突破筑基期。 这次狩妖大会,是他的一个机会。 林行眯了眯眼。 “第两百八十六件拍品,青川老人炼丹手记,起拍价一千两百中阶灵石……”中年人话音未落,那两百八十六件拍品,就不断的有人加价。 眨眼间,照影壁里。 这件拍品已被加价六十七次,拍价来到了一千九百六十中阶灵石! 出到这个价格的是哪位修士,看是看不出来的,但众修士无不带着冷色,打量着周围之人,哪怕是自己的熟人。 炼丹手记这东西,流落在外的本就不多。 更何况是久负盛名的玄阶丹师,留下的炼丹手记,还蕴含着那位玄阶丹师的精神印记,这第两百八十六件拍品,无疑是拍卖会上,最炙手可热的拍品之一!不过来的修士毕竟修为有限。 坐在第一排的几个筑基修士,明显目的不是这炼丹手记,是以出价也只是象征性的争一下,没有出太高的价格。 最终炼丹手记,被某个修士已两千一百中阶灵石的价格拍下。 随着这青川老人炼丹手记被拍下,拍卖场内,气氛许久都未曾再火热起来,直到倒数第三件拍品,被四个侍女抬上拍卖台,林行也微微侧目。 那是个巨大的铁笼。 铁笼内满是血色的荆棘,这些荆棘本就是种活着的灵植,汲取生灵的血肉而生,常用来作灵植园的外围防护。 不过此刻铁笼内,却是个女人。 这是个妖异的女人。 即便以林行的定力,都心头有些火热,其他的修士就不用说了,哪怕是女修,瞧见这女人,也有种抑制不住的冲动。 “这第四百九十七件拍品,是处子之身的半身血妖,起拍价五千中阶灵石,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一千中阶灵石。” 中年人此言一出,拍卖场中久久无人出价。 照影壁内的拍价,久久未变。 那半身血妖,妖异的血红色眸子,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意味,漠然扫过拍卖席上的众修,如看待宰的牲畜一般。 林行心中有些惊悸。 就在这半身血妖目光扫过的瞬间,林行觉得,他丹田内的五色莲花,竟有些不稳,那燃起一丝的五色神光,微微轻颤。 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这一丝五色神光,给炼化一空,林行心头澄澈。 而此刻,拍卖场中已喧闹无比。 修士们无论男女,状若疯癫的瞧向那半身血妖,明明半身血妖穿着轻薄的纱衣,可她给众修的诱惑,却无比强烈。 连第一排的几个筑基期修士,都按耐不住,疯狂的在照影壁内加价。 林行神念探入照影壁,那四百九十七件拍品,半身血妖后的拍价不断变化,很快就突破了万块中阶灵石的大关! 他颇有些瞠目结舌。 看来这半身血妖,除了色身的完美外,还有什么更重要的特殊之处。 半身血妖最后被第一排的某个筑基修士,以一万三千九百块中阶灵石的价格拍下,就在那人拍下半身血妖之后,坐在第一排的某个修士,突兀的长笑一声,而后以讥讽的目光打量那人。 “哈哈哈!” “周道友,如此艳福,真是羡煞老夫!” 吴素清抱拳拱手,满脸的敬佩,眼中的讥讽却丝毫不加以掩饰。 “哼!”那拍下半身女妖的筑基修士,名叫周梅山,此刻脸色青紫,阴冷的目光盯着吴素清,一甩袖袍冷哼一声。 两人间的事情,林行收入眼底。 似乎是白面无须的筑基修士,坑了那有些不修边幅的周姓筑基修士。 可……是怎么坑的 林行脑海中闪过那半身血妖的眼睛,深深的瞧了眼,那白面无须的筑基修士,在其察觉到自己的注视前,收回目光。 最后的两件拍品,乃是两件货真价实的灵器,分别为一刀一剑,最后那成交的价格,更是让林行深感望尘莫及。 “寻常的灵器,拍价竟能达到一百高阶灵石!看来我还是低估了灵器的价值。”林行跟着渐渐散去的修士们,同倪舟和权海,一并往拍卖台之侧走去,那里正是缴纳灵石,取走拍品之处。 “如顶阶的法器,再贵也不过万块低阶灵石,折合成高阶灵石,就是一块,整整百倍的价值差距,法器与灵器的差距可见一斑。”林行取走鼓浪六家赠送的储物袋后,神念悄然一探。 心中狠狠地一跳。 大五行凝真妙法的后续功法!玄阶丹师青川老人的炼丹手记! 不动声色的收回神念,林行身形一僵。 他微微侧目,又迅速收回目光。 鼓浪六家那边,有不只一道目光在盯着他! 难不成是鼓浪六家,如此不讲信誉,会在他离开拍卖场后截杀于他 心中的警惕之意升起。 此刻林行体内的灵力,已恢复了七七八八,神魂力量也复原了大半。 料想有五行环在,寻常凝气十一层的修士,即便是凝气十一层后期,也难以将他击败,再加上那剑阵符宝,遇到凝气十二层,倒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可若追来的,是境界更高的修士嘛…… 那就只有跑路了。 第170章 前方的路 出了鼓浪六家的拍卖场,林行便同权海和倪舟,去在虞家租住的修炼洞府,将虫卵状的血痂取走,又将租住的洞府退了,便打算乘云舟离岛。 弯月岛距离鼓浪岛尚远,此去全力催动云舟,也要大半个月才能到。 令林行惊喜的是,权海此人,竟有整个海州所有的海岛分布图! 海图有了,他们即刻出发。 自鼓浪岛云舟升空,恰遇雷雨漫天,伴着雷鸣滚滚,林行最后看了眼下方广袤繁华的岛屿,不知何日才会再次回转。 渐渐地云层叠嶂,再也看不清下面。 林行收回目光,站在云舟的甲板上,透过云舟外淡淡的光幕,仰观上方的青灰色罡风层,想起了域外战场四个字。 “如真如前世一般,这方天地,也只是个较大型的宜居星球,那罡风层之外,便是宇宙了吧这里的人成为域外,倒也贴切。”林行伸手试图抓住什么,却注定了,只能抓住一团空气。 金丹期才能突破罡风层。 即便有什么特别的灵器,让金丹期以下的修士,突破罡风层进入域外空间,金丹期以下的修士,也活不下来。 “怎么,好奇域外战场是什么样啊”权海的声音,恰在此刻,在林行身后响起,林行不由得汗毛倒竖,嘴角微抽。 “倒也不是。” 林行回头一瞧。 权海那张带着一丝阴险笑意的大脸,率先映入眼帘,林行强忍一拳将其打瘪的冲动,将身形往左侧移动了一些。 权海顺势也倚在那围栏上,瞥了眼上方的罡风层:“罡风之上,和下边可是迥异,不止在于环境,更在于人心。” 人心 林行转身离去。 他来到云舟的舱室中,寻了个角落就双目微阖,静静的调息起来。 说什么人心易变,无非是心随境转。 本来跟着他的那几道气息,可能从什么渠道,知晓了他们紫炎派修士的身份,这才会退去,并无什么的特别原因。 负载他们的云舟,为中阶法器。 在权海的操纵下,这云舟日行万里,花费了整半个月,横跨了十五万里余里,终于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弯月岛。 月色下,从半空中俯瞰,弯月岛还真似银钩弯月,美不胜收。 岛上有许多的湖泊,倒映着月光,远观去,如星辰嵌在了月亮里。 “护岛大阵怎么没开启”林行却眉头一皱,陡觉不对,“按理说这等临近外海之地,护岛大阵当时时开启才是!” 闻听林行之言,倪舟也心起疑惑。 至于权海。 他已先林行一步,发现了下方弯月岛的异常,并且取出了传讯玉符,朝着其中打出一道道神念,却始终没有回应。 正值半夜,林行三人对视几眼。 “眼下情况未明,我等还是先退到其他的岛屿上,待得明日天亮,在前方弯月岛一探,两位觉得如何”林行率先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倪舟和权海自然没有异议,云舟朝着一旁落去。 弯月岛往南有座小型岛屿,是座生长着黑色林木的无人岛,岛上有处活火山,前几年喷发过,岛上不知是没有人族,也没有其他的任何生灵。 落在这座长满奇形怪状黑色林木的岛上,权海将云舟收起,林行则缓缓地以神念查探周遭,直到神念探出六百余丈,也未曾察觉到半分异常。 “这岛上什么都没有,应当是安全的。” 林行脚下金光一闪,便飞遁半空,游荡了几圈,将小岛上大致看了。 三人等在这座小岛上,直到天色蒙蒙亮。 前方的弯月岛传来阵阵冲杀之声,林行面露异色,迅速回头,却见乌压压一大片的妖族,身上缭绕着黑云冲杀而来。 而在这群妖族之前,是二十余道遁光。 为首那人时不时停下来,令余下之人掠阵,和后方妖族对抗一会儿。 虽也是很快败退,但他们也领着妖族越发的深入了,路经林行两人所在海岛上时,领头那人神情微变,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继续引着妖族。 直到将这波妖族,引到了弯月岛上空。 本来死寂的弯月岛上,顿时亮起了厚重的阵法光幕,如泼天之网般,突然现身的众修士,将这波妖族围杀在了当中! 惨烈的厮杀持续了半个时辰不到,就结束了,这波妖族不过是些灵智混沌的精怪,如何能敌得过众修已尽数被众修绞杀,林行与权海三人,在绞杀的中途,也参与了进来,绞杀精怪。 “权师弟。” 一位丰神俊朗的青年,走了上来,和权海打了个招呼,此人眉目间带着三分愁绪,一身气质极为凌厉,修长的身躯,穿着一袭金色的长袍。 正是紫炎派接下驻守弯月岛的修士,凝气十五层境界的百里轻风。 “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这两位,也是咱们紫炎派的师弟吧”百里轻风轻笑着,拍了拍权海的肩膀,权海没敢躲。 那张圆脸上,常驻的阴险笑容不见了。 见到了百里轻风,权海如同见到了狼的绵羊般,老实的瑟瑟发抖。 “在下林行,雪峰供奉。” 林行微一抱拳,拱了拱手。 倪舟也赶忙介绍了自己,可百里轻风,目光却依旧频频看向林行。 那目光中,带着几分探究。 “对了,还有韩胄。”林行又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飞身去到那座有着活火山的岛屿,将藏在林木间的韩胄,化作的血痂取出,单手擎着来到百里轻风身前,将韩胄再次戳在地上。 瞧着越发恶心的虫卵,众修士想起韩胄的身份,俱是一阵恶寒。 “哈哈哈!既然林道友,和韩道友已亲至,弯月岛的防御,就更加固若金汤了!”百里轻风眼皮狂跳,压制住心中的膈应,“走,百里轻风这就为几位道友接风洗尘!明日再开始任务。” 而后林行几人,就随着百里轻风来到了弯月岛内,那修建于正中央位置的宫殿里,众修狠狠地喝了一通。 好歹是混熟了脸。 住进了被临时分配的洞府内,刚刚闭上洞府的阵法,林行神情一肃。 方才那的醉态尽去。 “不见那两个女修,她们看来已是凶多吉少了,还有那童正明,也是不知生死……”林行枕着手,躺在柔软床榻上。 他手中出现三面阵旗,很快将三才阵布下。 有了阵法遮掩,林行取出了那疑似残破灵器的铜钟,置于地上抚摸着,那种非金非银的质地,摸着很是舒服。 “看来也需要我进入铜钟内部,才能得到内壁上的大五行凝真妙法的后续。”林行摸了摸下巴,他单臂抬起铜钟。 嗡! 嘭的放置于地,将他自己罩在其中。 眼前一黑,待得适应了光线后,林行果然瞧见了内壁上,那一道道怪异的划痕,遂全力催运识海内的乾坤镜。 眉心处,陡然亮起一道光。 林行就将光,扫过铜钟的内壁每一寸地方,终于,乾坤镜上浮现出了一篇陌生而又熟悉的功法,正是大五行凝真秒法,后续筑基境界的功法! 天助我也! 若是没有这后续的功法,林行即便侥幸筑基,也只能是筑基初期的修士,永远可能提升境界,可眼下就不同了。 将大五行凝真秒法的筑基篇,刻录玉简中,林行又闭目养神片刻。 他将失去灵性的铜钟收起,这才取出储物戒中的,那青木老人炼丹手记,没有什么犹豫,就将神念探于其内。 青木老人的炼丹手记,内容浩如烟海。 有如何以神念精细入微,如同神识般控火;有如何进行火灵术的修炼,悟透那一念灵机;也有如何挑选丹炉,避免走弯路;还有如何利用地火,节省灵力;如何甄别灵药,当舍则舍…… 这前面洋洋洒洒,够寻常人学上一生的东西,仅仅是炼丹基础常识。 林行总算明白,自己为什么炼丹失败了。 他连基础的尝试都不懂,能不失败吗若是瞎炼都能成功,那他的资质得逆天到什么地步很可惜,他没那个资质。 基础尝试以后,便是进阶的一些东西。 更多的是讲实操上,每一个细微之处,以及最后成丹时,因为细微之处变化,产生的迥异结果,那讲得是深入浅出。 林行看到这儿,就已觉得这灵石花的值了。 结果最后青川老人的炼丹手记里,那精神印记内,还藏着一张丹方。 这属实是出乎林行的意料了。 怎么可能还藏着一张丹方有这等大事,拍卖的时候竟没标出来! 幸亏是没标出来。 不然林行的身家,定然拿不下这炼丹手记。 “绛尘丹……” 林行看着那修修改改的丹方,感受着,尝试炼制此丹时,那青川老人的歇斯底里,以及最后炼制失败时的悲凉。 青川老人,是因为炼制绛尘丹五十次,尽数失败,郁结而死。 这是林行根据精神印记内,传来的情绪,做出的判断,这让林行很是犹豫,他是否要去尝试炼制这绛尘丹。 可看到最后的最后,青川老人所标注的,绛尘丹的效力时。 林行霍然起身。 “此丹绛尘,服之登仙。 修士一生中,最多可服用三次绛尘丹,三次后,绛尘丹将失去效力,反有剧毒,凝气期十五层以前的修士,每服用一次,便会突破一个境界。 凝气十五层大圆满突破筑基时服用,增加一到两成铸就道基几率。” 他的心头狂跳不止。 此绛尘丹之效力,真是前所未闻! 若他林行,在十五年内,能将绛尘丹炼制出来一炉,再加上狩妖大会前百奖励的筑基丹,彼时,何愁筑基不成! 前路已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