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魃神探(我一不小心就僵了)》 第一章 虬龙客栈1 宋天圣三年(1026)腊月,夏州城西五十里毛乌素沙漠上,圆日西斜,霞光尽染天际;丘峰层叠,沙浪光影明暗;苍鹰低飞,翅破冬风烈烈。 沙峰间匆匆奔走着俩人,其中一个老者麻布大氅,麻布棉帽,右手扯着一个女童,女童衣着比起老者显得亮丽许多,内着八角回龙锦的鹅黄小袄,外披翠色雨丝锦绣?,下穿翠色窄裤,脚下蹬的鹿皮小靴更是葱翠欲滴。女童急奔之下,面颊霞红,鼻翼噙汗,不由得对老者说:”爷爷,我累了,咱们歇息歇息吧。“老者更是满脸汗水,侧头看了眼女童说:”都是爷爷连累了青非,我们不能歇息,你且奔且按心法调息,就快到了“。女童不再出声,只是屏息吐纳,脚下仍是急奔不止,老者气喘吁吁的跟着,身上不知的佩戴的铃铛或是其他铁器,风中叮当作响。 不一时,两人已奔到一髙丘之巅,凌高下望,只见此丘四环,中间竟是一方圆几里的盆地绿洲,盆地正中,一泓顷余泉湖,湖边胡杨四立,胡杨叶已落尽,枝条被风吹的呜呜作响。距湖几十步处,两棵百岁胡杨相对而立,树干峥嵘,枝桠遒劲,右树一虬龙擘枝之下挂着一块巨匾,匾上书着四个大字:“虬龙客栈”,四字蚕头燕尾,质朴奔放浑厚博大,乃是用汉隶写就。 两树之下便是虬龙客栈,客栈高三层,皆用木料筑成,木色虽褪,却也是古朴稳重的一雅居之处。客栈孤立于盆地之中,风声之外再无响动,静谧的有些许诡异。爷孙二人一跃越过三级木阶,业已进了客栈大堂。 客栈内的诡异却又非外边可比,厅堂内十余台八仙桌团团的围坐了人,或三五一桌,或十余一桌。约略有百余人,如此多的人,皆有酒不饮,有肉不食,都直勾勾的盯着客栈门户,并无半点动静。因此,爷孙二人飞入门内时,一惊的不止爷孙二人,团座的人也均是一惊,有些许躁动。躁动瞬息平落,众人看了爷孙二人一眼便又把目光越过二人重新盯着门口。 女童见如此诡谲的场面不由的心中发毛,怯生生的躲在了老者身后。老者环视大堂一番,挽着女童径直走向西南角的一处闲桌,此处不易看清门口,是以没人入座。老者环视大堂时瞥见其中一桌上有人并未盯着门口,而是盯着大堂中间的一桌人,目光之中满是悲愤之色。忍不住又扭头看一眼,头还没回,就听一声怒喝:“阁下可是汉中夺命书生刘即是。” 老者回首细看时,站起怒喝的便是刚刚怒目盯着大堂中间的大汉。大汉一身庄稼汉打扮,浓眉虎目,阔口密髯,面色黝黑,身似铁塔,站在桌前威风凛凛,手指指向的便是中间那座的一个白面书生。 白面书生和众人一样,被一声怒喝惊得一个激灵,稍一愣神才醒悟过来大汉问的是自己。面色不悦的起身回到:“正是区区,阁下是哪一位好汉?” 大汉并不作答,脚下轻轻一磕,踢开座椅,径直奔过去:“是你便好,偿命来吧。” 书生一惊,跃离食桌,落在客栈门口的敞亮处:“慢来,你是哪个,为谁寻仇,莫要误送了性命。“ 大汉不再搭话,怒目圆睁,吼声连连,欺身向书生逼去。书生冷冷一笑,挥手处,已把一把精钢折扇抄在手中。大汉拳风呼呼,书生闪转腾挪,瞬时之间二人已经斗在一起。 斗了三十余回合,大汉拳势不减,却终究不如书生灵活,脸上,臂膀和后臀已被书生抽打了四五扇,大汉出拳虽重,竟没有一拳打在书生身上。 又斗了十余回合,书生一势秋风扫落叶,挥扇打在大汉的眼角,顿时鲜血四溅,大汉并不理会,半边脸上任由血流不止,只是打不到书生急的吼叫不已。再斗片刻,大汉身上已被书生抽打的青红皂白,大汉见难以取胜,悲从心生,忍不住大声叫到:“张师哥,我尊你为掌门便是,请你杀了刘即是为师傅报仇吧。” 话音落处,一精瘦白面中年人,已经飞纵过去,身在空中回到:“你即使不尊我为掌门,我便不为师傅报仇吗?先杀了这天杀的恶人,掌门的事情我们回去再议。”说着和大汉围攻书生起来。书生本来单对大汉还有些游刃有余,突然之间被二人围攻,加上精瘦汉子身法灵活,顿时失却了先机,处境困窘,身上已被精瘦汉子打中了几掌。 书生见事急,大呼:“哥几个是要见死不救吗?”自是向同桌的几个同行的人叫的。 同行的几人本来还嘻嘻呵呵的看书生打大汉,见书生求救,早有一人站起手持一条铁鞭打向大汉,大汉急忙抽身去斗使铁鞭的。 四人呼喝不绝,斗在一处,时而大汉斗书生,时而精瘦汉子斗书生,招数各有千秋,大汉和使铁鞭的都是硬功夫,走的是力大势沉的路数,书生和精瘦汉子则是身份轻盈,招数精妙,四人混战约略有百余合,不见胜负。 客栈内落座的皆是武林人士,无不边看边指指点点,更有人对局势招数做些研判。女童听了几句邻座的言论忍不住对老者低声说:“爷爷,好生奇怪,虎鹤双形的拳法万不是这般打法,这黑大汉单单只是使虎形的招数,那白瘦的却又偏偏只用鹤形的招数,这般打法如何能胜人一筹。” 老者轻轻一笑,稍一沉吟,挥手捋须大声回女童:“你倒说说这中间有哪些不是。” 女童见老者大声发问,也略略提高些声音:“这虎形拳法招招是实着,拳一出,对手便知其所指。这鹤形拳法,招招是虚招,虽然精妙,却不能以实招击打,如此怎能算是好拳法。” 老者频频点头说:”青非我儿,若是你,你当如何使这虎鹤双形?“ “虎鹤双形本是一套拳法,若是我,断不会将其分开,我用自会以虎拳之实驭鹤拳之灵,以鹤拳之巧运虎拳之势。如此,这书生断不会走过十个回合。” 老者大笑:“周啸鹤以虎鹤双形拳法纵横中原,教的徒弟真不如一女童,如此不识人,死于恶徒之手也难怪了。” 值此时精瘦汉子正斗铁鞭大汉,听得爷孙二人如此评说,满面惭色,及老人笑声一停,似是突然醒悟。蓦然拧身纵落书生身后,双臂一招鹤鸣于天,将书生的双臂缠住,大汉一愣,顿时领悟,双拳一招黑虎掏心,势大力沉,击在书生胸前。书生哀叫一声,口吐鲜血,当场倒地。 书生同行的人都一惊,皆纵身去看书生,此时精瘦汉子挽了大汉的手,转向老者方向,深深一揖,没等书生的同行伙伴反应过来,已扯了大汉出门而去。 第一章 虬龙客栈2 众人近看书生时,书生已然气绝。回头欲找大汉二人寻仇时,二人已经踪影全无。满腔怒气无处可撒,其中手持一杆铜杆烟枪的老头轻轻起身紧盯女童和老者,其余几人略一思忖,都站在老头身边目露凶光的看着爷孙二人。 女童心下发憷,低眉看着老人,不敢看几人,老者喜笑自若的饮了杯桌上的绿茶,并不理会。 老者干着嗓子尖声道:“汉中七兄弟在此,不知足下是何方高人,竟如此蓄意害我兄弟。” 老人并不理会,只顾笑吟吟的饮茶,并且轻轻拂了女童的头,嘱咐道:“此茶谓汉中仙毫,乃是绿茶中的极品,须趁温热喝了才会茶香溢口;汉中茶是好茶,人却差了好多去了。” 烟袋老者脸上早就挂不住,声音更加尖细:“汉中烟云叟,请教高人何方人士?” 老人轻轻一笑转脸对女童说:青非,听了这烟云叟的字号,你还恐慌吗 被唤作青非的女童喜笑颜开道:“不慌了” “哦?为何不慌?你可知这烟云叟是何人物?” “烟云叟是汉中七霸的大哥,使一杆熟铜烟袋杆,惯用打穴的手法,是不是爷爷?“ 老人含笑点头,问道:“这汉中七霸,哦,应是六霸了,你可都识得?” 青非蹙眉略一思考答道:“若是爷爷不提及七霸,我自是识不得他们,现在应是识得了,拿鞭的漂亮姐姐应是花七娘;背叉的是石海鼎,这个人应是力大无穷的;挎葫芦的是武道子,这个人葫芦里卖的都是毒药;剩下的那个胖子就是钱手佛了吧,他会打暗器;打铁鞭的是尉迟通,死了的书生是刘即是,会使剑。是不是?爷爷。” 老人哈哈大笑道:“好孩子,一点都不错,果然是好孩子。这些人等你可是人家对手?“ 青非低头皱眉苦思了片刻道:“能走十余招。” 老人回首看着脸上已经难看得青红皂白的烟云叟,脸上笑意不减。 烟云叟被老人看的心里又怒又惊,心下急转,一时间计上心来:“小丫头说能走十余招,是要跟我们过手啊,哥几个谁去给我接着?” “就由奴家来陪小妹妹玩玩吧。”一个娇媚的声音响应道,花七娘随着话音已飘落空阔之处。这花七娘虽着一袭白衣,人却娇艳无比,只这一声就把客栈的男人听的心头都轻轻一荡。 青非一脸悔色的看着老人说:爷爷,我说十余招是几人一起上,若是这花姐姐一个人,我只怕要用二十余招了。“ 老人正要说话,旁边看热闹的早有人粗声喊道:“小丫头人不大,牛吹的倒是不小。这汉中七侠成名已久,莫说是你,我看这武林上也没有几个人能在他们联手下全身而退。“ 武林中人都知道汉中七霸的名号,知道这七人独霸汉中,为非作歹的事情做了不少,个个都是身怀绝技,心狠手辣的魔头。没人愿意触他们的霉头,因此都随声附和,声讨爷孙二人。 青非被这些人聒噪的面色绯红,眼巴巴看着老人。老人只是轻捻手中茶杯微笑不语。 客栈中人正眉飞色舞的呵斥这爷孙二人,早有一人站出满脸谄媚的笑道:“不劳七仙姑动手,某家替你打发了这丫头便是,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尝尝田七的七星宝刀。” 这田七贼眉鼠目的,一脸色相,两眼始终盯着花七娘的胸前,手摸向腰间去拔佩刀。却不知手伸过去摸了几摸,没摸到刀柄,低头看时,岂止刀柄,刀和刀鞘都不见了影踪。 “直娘贼,这是有偷儿,把某家的宝刀给偷走了。”田七一看宝刀没了,顿足叫骂了声就挨个翻看身边人的衣袍,意欲找到被偷的宝刀。 众人看时莫不哄堂大笑,田七本来气的脸红脖子粗,见众人盯着他笑,十分不解。花七娘也跟着娇声笑道:“田相公,你的七星宝刀不在右肋下,在左肋下呢。” 田七谄媚的回头盯着花七娘笑说:“谢仙姑娘子”。右手抄到左肋下去摸刀,拽出刀,眼还是没离花七娘,“我去替仙姑娘子打发了这丫头。” 众人笑声更大,花七娘更是笑的花枝乱颤。田七一脸迷茫的顺着众人眼光看时,这手里哪里有什么七星宝刀,分明是一个后厨用的菜刀。 田七的脸顿时像酱猪肝一样的红紫,嗷嗷叫骂,手里的菜刀四下乱舞。烟云叟见自己计谋被这田七一阻隔,眼见就没法接下去,走过去拍了拍田七肩膀:我家兄弟的事情不牢七兄。 田七顿时半边身子酸麻不止,颓坐于地。烟云叟向花七娘使了个眼色,花七娘会意,转脸看向青非娇声道:小妹妹,来陪姐姐走几招吧。 青非盯着老人,似是询问老人的意思。老人满饮杯中茶水,把杯子向桌上轻轻一放:“去吧,不要伤及性命便是。” 花七娘听老人如此说,美艳的粉脸一寒:“小妹妹如此美貌,大了必是一美人,只怕留不得”。 青非怯生生的走到花七娘对面:“请姐姐进招吧” 花七娘见小丫头怯懦,并未使出看家兵器响尾鞭,只是从腰间抽出了随身佩剑,欺身进击,剑尖如花,罩住了青非胸前各处要害。 青非轻轻咦了一声,竟迎敌而上,身法比花七娘却是快了许多,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花七娘和青非已然易位,花七娘站在青非原来所立之处,只是脸的方向还在进击方向,而青非在花七娘刚才的位置上却是和花七娘进击之前一样。这一招之间青非夺了花七娘的剑,以其剑指其背。 客栈里的看客本是起哄嗷叫,瞬时鸦雀无声,人人睁大眼睛,张大嘴,不能相信眼前看到的事情。 青非嫩生说道:“你若使鞭,我便不能如此胜你,花姐姐,你还是用鞭吧。 花七娘慢慢回身,正要抽鞭,烟云叟说道:“这位女侠只一招便胜了七妹,武艺精绝令人骇然,七妹用鞭也不是女侠对手,兄弟们一起上吧。” 这烟云叟端的是阴狠,前半句夸青非竟是为后半句围殴打铺垫,话音落处,六人已经将青非团团围住。 六人围着青非左右转了几下,并未动手,烟云叟看青非不丁不八静立中央,神情泰然,心下暗自心惊,稍作盘算尖声叫道:“老五,动手” 这老五便是武道子,听烟云叟只叫自己动手,稍一迟疑,顿时明白,双袖挥舞,一片白雾直罩青非飞去,只听呀啊哇三声,呀的是青非,啊的是花七娘,哇的却是石海鼎。原来这武道子的毒雾飞去虽然中了青非,但是青非背后的花七娘和石海鼎也没能幸免。 青非叫到:“爷爷,我看不见了。”石海鼎却叫道:”老五你他娘的,哎呦,我的眼。“花七娘只是双手捂着眼睛痛苦的蹲下身子。 第一章 虬龙客栈3 客栈的看客本来小看了青非,但是见她一招夺了花七娘的剑,早就觉得这女童高深莫测,只怕要和这六人斗上一通,没曾想,这还没动手便着了武道子的毒。一时间有叫骂的,有起哄的。 烟云叟丝毫不理会,尖声道:“老四老七退出去,剩下的兄弟动手。” 青非:“爷爷,我没料到他们一起上还会用毒,我眼睛看不见了。” 老人早已惊起,显然老人也没料到烟云叟会用这种阴狠的手法。老人虽然惊怒,却不慌乱:“非儿,不必惊慌,只当黑夜罢了。” 青非听老人如此说,果然不再慌乱,手持花七娘的剑已然和四人兵戈相交。如此五人混斗了百余和,四人竟然对青非毫无办法。 这下客栈看客起哄的声音越来越大,多都笑骂汉中七霸不要脸,使阴招,以大欺小,以多欺少。这烟云叟本是毒辣镇定之人,眼见如此,心下也慢慢慌乱,略一思忖,计上心来。 游斗中烟云叟慢慢移到钱手佛身边,轻声耳语了一句,钱手佛心领神会。又斗十余招,恰逢青非一剑逼退尉迟通的铁鞭,用脚踢开武道子的药杵,钱手佛爆喝一声。只见一片金光射向青非后背。 整个客栈都跟着惊呼,眼见青非就被打成刺猬一般,老人也扫了一眼客栈众人,惊惧之色顿露。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啊啊砰砰,几声乱响,客栈里一下归于寂静,只有几声隐约的**声恍惚可闻。众人定睛看时,只见尉迟通和武道子面色金黄委顿在地。烟云叟和钱手佛两人双腿皆汩汩流血,却惊在当地,目瞪口呆。 尉迟通身旁赫然落着一块沾满金针的抹布,二人身上的金针自然是抹布带过去的。而青非后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块银光闪闪的披风,披风上零星的贴了几枚金针。而青非的剑划破烟云叟和钱手佛的双腿后,听得客栈内毫无动静,也静静的站在当地默不出声。 “有鬼,这里有鬼。”最先缓过来的是烟云叟,这阴狠老头没曾想自己的阴谋不能得逞,因而心下的恐惧到了极点,尖声叫着飞奔出客栈。 钱手佛面如死灰跟着飞奔而出,花七娘和石海鼎听得二人奔出虽不知是如何情况,心下已知是自己败了,齐声好了几声大哥二哥,见未回应,便摸摸索索的来到武道子和尉迟通身边一人抱起一个,跌跌撞撞的出客栈而去。 老人面色稍缓,疾步走到青非面前轻声问:“非儿,你怎么样。” 青非一脸茫然的说:“爷爷,我没事就是眼有些灼痛,他们都怎么了?“ 老人见青非安然无恙,心下顿时宽慰,笑吟吟的牵了青非的手说:“眼睛不碍事,一会就好。”快去谢谢你路师叔吧。“ “路师叔?什么路师叔?”青非更加茫然。 老人转身对着掌柜的方向拱手道:“路兄弟,我知道你在这里,出来相见吧。” 可是老人说完,并未有人出来搭话,整个客栈的人都被老人搞的迷迷糊糊,不知所以然。听老人的意思刚才救女童的是一个姓路的人,而且和女童有师门渊源,但老人呼唤却又不见人出来。 老人并不气馁继续说道:“回春兄弟,你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哥哥,这盆地内水塘客栈的两仪建制,客栈桌椅的八卦排置,或许有人能仿,那写就虬龙客栈的两仪指法,天下只怕没有二人了。” 众人莫不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谁是路回春,只见畏畏缩缩躲在角落里的矮胖的王掌柜慢慢站起身来,轻步走到老人跟前深深施了一礼:“十五年的苦心经营终究瞒不过万师兄。” 说话间这个矮胖的掌柜突然身形爆长,轻轻一拂面颊,那臃肿黑胖的脸也变得俊逸。这王掌柜的在虬龙客栈经营十余年,武林中人经常光顾的很多,眼见这个矮胖丑的老掌柜一下变成了高挺儒雅的中年人,莫不惊异。 老人见路回春这般,忍不住眼中犯泪,悲声道:“哥哥不察,路兄弟这些年受苦了。”哽咽之下几不能言。 路回春面色沉静拍了拍老人的手“我先看看孩子吧” 老人含泪笑着拉过青非道:“非儿这是你路师叔,让他看看你的眼睛。” 青非摸索着伸出手,正要施礼,路回春已经轻轻托起,伸手翻开青非双眼看了看,从袖中取出一青玉小瓶,每只眼滴了两滴叫了伙计带青非去后厨洗洗。 片刻之间青非就两眼明亮的回来了,连眼周的红肿都消了。青非双眼灼痛有一会了,此时一下痛感全无,心下大喜,蹦跳着来到路回春前便要磕头答谢治疗恩情。 老人笑道:“眼睛的事情小,刚刚要不是你路师叔出手,你只怕被打成小刺猬喽。” 众人这是才知是路回春救了女童。 路回春轻轻拍了拍青非的肩膀说:“好孩子。”然后过去把滑落在地的银色披风捡起:“万师兄,我虽出手,却没救得孩子,你看着披风之上尚有百余枚毒针。” 老人看罢,惊异的问:“这披风不是你掷出的吗?” “这天蚕披风刀剑不破乃是宝物,兄弟哪有如此好东西。“ 老人细看披风:”果然是天蚕披风。”不由得面露喜色。 二人相视一笑,老人问:“陆兄弟可知这是谁的物件?” 路回春提高声音道:“听武林中传言,这是谭公因惧谭婆的暴雨梨花针万里远行求来的。” 老人暗笑一下:“听说这谭公武功平平,却又惧内,每每被谭婆打的鼻青脸肿。因而才求了这宝物保命。” “老先生真会说笑”一个稚嫩的童声接到,话音落处,人已经闪进客栈。“我爷爷武功既不弱,也不怕我婆婆”。 男童约莫十一二岁,一身皂色麻衣,背后麻布披风斜挎,已经有一少半披在了右胸前。少年身形不大,手里却持了一口偃月大刀,这偃月大刀竖起,高出少年头顶些许。 老人和路回春眼见窜出一个少年,面面相觑,甚是愕然。路回春端详了一会少年,由惊转喜“卷书师兄,你猜这孩子是谁?” 路回春称呼了一声老人,老人尚未搭话,客栈里的人都一声惊呼。大智通万卷书的名字在武林中已经传闻三十多年。“受教大智通,少练十年功”的传说,一直是武林中人认为的最大机遇。 第一章 虬龙客栈4 万卷书并未理会众人的惊呼,只是笑吟吟的看着少年:“手持沐雨女侠的吸星偃月刀,身披琅琊谭公的天蚕披风,这小兄弟只能姓铁,我猜他是铁凌风的公子” 少年本来面带嗔色,听得万卷书如此说也不由的惊讶道:“原来老先生识得我爷爷和我爹娘,晚辈拜见大智通前辈”说着上前一步磕了个头,万卷书并未阻拦,只仍笑吟吟的站着。 少年拜完尚未站起,客栈众人都纷纷过来拜见,万卷书一一施礼,对众人名号武功品行张口即对毫无差池,这帮武林人士一开始尚且对武林传说的大智通将信将疑,现在看万卷书对个人名号武功路数人格品行了如指掌,莫不惊愕万分。 待众人都礼毕,刚刚醒转的田七也走过来施礼,万卷书唯独搀住未让拜下去:“适才青非独斗汉中七霸,众人皆惊惧其实力,唯独时兄弟机警有谋,见义勇为。” 田七面带惭色:“前辈见笑,技不如人,虽有心却无力,徒增笑尔。” 路回春笑道:“神偷时不迟本就不是斗狠的角色,只是你自己嚷叫有偷儿,却真是贼喊捉贼了” 时不迟讪笑不语,万卷书问道:“神偷到此却为何事?老朽听闻时不迟到哪里,哪里就有利。” 时不迟仍是不语,人群里早有人叫到:“还能是干什么,夏州李德明死了,朝廷派了使团带着黄白之物前去吊唁,今天来的不止偷儿,这些人恐怕都是奔着这些财物来的。” 那人话音刚落,少年就满面怒容的将手中偃月刀柄,在地上一顿,嗡的一声爆响来回激荡。少年怒喝道:“吊唁交通乃国家大事,殃及边民身家安全,岂可因私利纷扰。” 众人被这一顿一喝,都沉默不语,只青非惊讶道:“呀,爷爷,看他还挺会说呢” 少年见青非如此说,面露羞涩道:“这是我爹爹教我说的,他怕路上有人纷扰使团,白送了性命,才让我先行一步肃清前路。” 万卷书肃然道:“沐雨凌风双侠从来不跟朝廷交道,今番参与其中,自然有其道理,老朽恳请各位就虚此一行了吧” 这客栈内聚集的百余人,中间自有寻仇的,多数却都是寻财的,现在一看武林大智通做了保,又加之对沐雨凌风的威名畏惧,莫不从道,一切皆听大智通指掌。 却不料青非气哼哼的说道:“沐雨凌风有什么神气的,就会吓唬人” 少年听了脸上羞红,喃喃道:“我哪里有吓唬人,哪有神气” 青非并不理会,呛声道:“你叫什么名字,还说不神气,拿个大刀片子,在那里耀武扬威的” 少年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支吾道:“我叫铁浪,这刀是我娘的,我本也不想带,她非让我带着防身。” 路回春见青非丝毫不念少年相救之情,频频发难,正要上去阻止,却被万卷书用目光阻止了。 青非听了,不由嬉笑道:“这叫什么名字,见过海浪,沙浪,还头一次听得有铁浪” 铁浪无语的看着万卷书,暗乞万卷书能出言相助,万卷书却只是装作没看见,却又伺机给路回春使了个眼色。 路回春略一思忖,恍然大悟道:“铁兄弟,这小丫头自视甚高,刚刚受你相救之恩,心下不服,要找你麻烦了” 铁浪尴尬道:“适才我只是情急之下出手,要不是有爷爷的披风,我也是帮不了什么” 万卷书听铁浪如此说,喜形于色并暗暗点头称赞。 路回春接道:“这丫头只怕是打定要和你较量一番,找回刚才的面子喽” 铁浪听了,连连摆手:“那可不行,我爹爹给我说了,即使有图谋使团的也不可伤及性命,更何况你们没有打使团的主意” 青非听了怒道:“你有本事伤我性命么,今番我就打了你使团的主意了” 怒声未落,已经手持长剑纵身扑向铁浪,铁浪惊惧,纵身后退,青非这一剑恰恰落空。 青非恼怒紧接一剑跟着刺出,进势更猛,剑尖震颤闪烁,铁浪整个前胸俱被剑光罩住。众人皆是武林中的好手,适才青非夺了花七娘的剑,只道是小丫头虽有些本事,也有花七娘托大的原因,这时见青非的剑光凌厉,招数精妙,无不骇然,不由都替铁浪惊呼一声。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当啷一声,青非手腕业已被铁浪两指擒住,青非手中长剑跌落在地。在场所有人只有万卷书依旧笑吟吟的看着,其他人全部瞠目结舌。 青非挣脱了铁浪的双指,俯身拾起地上的长剑,默默的退回到万卷书身边,路回春待要前去检验是否受伤时,青非轻轻的摇了摇头。 万卷书朗声高笑:“自古英雄出少年,果然如此,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莫不由衷的随声附和。之前还有数人心头仍怀谋财的幻想,这时见铁凌风的儿子已是如此高绝的武功,异想也随风散去,不复存在。 路回春团揖道:“诸位不论如何到了鄙处,都请罢了干戈的念头吧,此番大家的一应费用,皆鄙店承付,大家且畅饮安居便是。” 说话间,店小二业已捏着调儿,挨桌上布菜置酒,西边沙丘之上落日已经隐去了大半,客栈的大红灯笼点起。一下午的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在店小二起落的吆喝声中中涤荡的一干二净,整个虬龙客栈一片祥和。 路回春引了万卷书,青非及铁浪入座,桌上早已塞北羊肉,黄河鲤鱼一干好菜和一大坛红高粱烈酒高垒。 万卷书刚要入座,忽闻窗外几声拍翅和咕咕声,万卷书推窗取进一只信鸽,待信读过,万卷书面色凝重,沉吟了好一会,把信递给了路回春。路回春起先读来面露喜色,如有所悟之状,读及后来也是揪然变色。 待路回春读完之后,万卷书对路回春耳语一番,两人安排铁浪和青非先吃,便离席去了二楼客房。 铁浪低头腼腆自顾自的吃,倒是青非先开口说话,一来二去聊了许多,慢慢的铁浪也就不再羞涩腼腆。两人年龄相仿,话题自然投机,等到万卷书二人回来时,铁浪和青非已经比较熟络。 万卷书坐定之后,路回春去其他桌上又邀了几个人过来同席。铁浪和青非业已吃饱,二人既不饮酒,便早早让路回春安排各自去客间睡觉。 待众人酒足饭饱各自去睡了,路回春又留了十余人同饮,直至子时方休。 夜及子时,乌挂中天,风停树止,月映残雪,客栈东南三十余里之外,一骑人马正踏月扬沙而行,方向却恰恰绕过了虬龙客栈折向西,只一骑马飞奔客栈而去。 第二章 九天绝谷1 寅时三刻,铁浪被轻轻的敲门声惊醒,开门看时,是路回春一身短装打扮,腰间插了根黄橙橙的金笛,路回春进门跟铁浪耳语几声,铁浪急忙穿衣蹬靴,匆匆下了楼,大堂之内业已有约莫20人在用早餐,青非和万卷书也在其中。 各人都匆匆进食,并不作半点声响,不一会路回春和万卷书起身一挥手,带领众人出了客栈。兵分两路,路回春和青非带了约莫十五人径往东南而去,万卷书却带着铁浪及剩下五人直往西行。 途中万卷书简单向铁浪介绍了五人,这五人乃是云中奔马帮史家五兄弟,这五人是一母同胞,身形精壮,力大无穷,平日里做的便是草原上抓野马训售的生意。此番去往中原卖马,恰恰有一匹瘦马无人问津,正方便了万卷书。 铁浪跟着万卷书及史家兄弟一行七人急奔向西,约莫一个时辰之后,东方晓白,而他们也已经奔出了毛乌素沙地,一片戈壁滩外已见山影隐约。万卷书驻马凝神片刻,挥手引了六人往一处山坳奔去。 进入山坳,万卷书惊道:这满地的人踪车痕,人果然都已过去了。便弃马引了众人从山坳之处寻路上山,一路之上窄窄的山道旁树木业已被人削去,显然是过去的人开路留下的痕迹。 路越走越险,太阳跃出云层时,铁浪他们在山顶的一处葫芦口看到了使团舍弃的马车。因为路口太窄,马车实在过不去了。万卷书惊道:如此险地,一旦有所图谋,使团实是无所退地。 进了葫芦口,山顶之上路趋平坦,却更是狭窄,路口一处分叉立着一块经年的木片,上字左为石嘴山,右去七棵槐。万卷书气喘吁吁的带众人往石嘴山方向走,并回头看身后沙地,并未见到青非一行人的影踪,不由叹息一声,面色沉重的疾步小奔。 峰回路转,山路突然变成了一处绝壁之上的小道,左侧贴着绝壁,右侧却是深不见底的峡谷。七人搀扶着前进一段,突然隐约有刀剑之声从前面传来,铁浪知道父母在前面,心下着急,招呼一声史家叔叔照看万爷爷便鹊起猿跃向前飞去。 铁浪奔出二里余地,眼前豁然开朗,他正处全山最高之处,再向前便是向下行了。远远的铁浪已经看到父亲和母亲持剑临敌。心下大急,正要高声大呼,不料接下来的画面让他一下委顿在地。 下方的山巅是一处五亩大小的一方石滩,石滩四周只一进一出两条十余丈的孤木长桥,其余全是深渊,约莫三十八九个黑衣蒙面人围住了沐雨凌风夫妇,宋朝使团的其他人没看到踪影。正在铁浪看到他们的一刻。李沐雨在铁凌风为她挡开一剑的情况下,突然一剑刺在铁凌风肋下。铁凌风手捂肋下,回头气色凌厉和李沐雨说了几句话,突然疯了一般的急攻李沐雨,片刻便将李沐雨逼到悬崖边上。身后众多蒙面人则在身后紧逼,更有人伺机在铁凌风背上划了几剑。铁浪只听父亲怒吼一声,将手中长剑向后一掷,将身后的一个蒙面人穿胸刺死,紧接着一个雀跃拦腰抱住李沐雨纵身跃下深渊。 铁浪自觉地天旋地转悲吼一声爹娘便昏厥在地,昏厥也只是一恍惚之间,万卷书和史家兄弟就已追近,六人慌忙唤醒铁浪,待要问清缘由,铁浪早已目眦尽裂,哑声嚎哭着闯下山崖去拼命,万卷书和史家兄弟连忙跟过去。这三十余人都是有备而来的绝顶高手,即便威震江湖的沐雨凌风夫妇也不能占得任何便宜,更何况是失去了理智的一个娃娃。 片刻之间就被黑衣蒙面人团团围住,待到万卷书大声呼唤史家兄弟救人。史家兄弟早已抡起各自兵器杀入重围,史家兄弟武功也不算弱,但走的终究是刚猛的路数,刚刚闯入的时候,几下交锋震飞了几把长剑大刀,但一盏茶的功夫就后续无力。 史老大看兄弟几个转眼之间皆已背负伤痕,知道终究难以全身而退,抽个空将铁浪拎起扔向远远站着的万卷书,并喊道:前辈快走,史家兄弟家事拜托前辈。 万卷书眼含热泪喃喃道:兄长当年教诲确是真理,悔煞人也。万卷书牵了早已痴狂的铁浪奔上木桥,万卷书意欲只要他们过来木桥便举火将桥烧了,那时对方人数再多,武功再强也奈何不得。 却不料铁浪痴狂之下并不受万卷书牵领,稍一挣扎,万卷书站立不稳和铁浪双双跌下深渊。 铁浪醒来时,只听耳边山呼海啸的轰鸣之声,身上到处剧痛不止,虽然头脑清醒,身体却不受支配。半点动弹不得,如此昏昏醒醒多次。 等铁浪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被移到一处平坦草地之上,耳边的轰鸣之声也已显弱。身躯多处用麻布包扎,身边躺着的赫然正是万卷书。铁浪尝试动了动手,惊喜的发现已经可以轻微的动弹。如此一点点的勉强控制,直到全身恢复了知觉。这才慢慢爬去查看万卷书。 铁浪惊异的发现,万卷书身上却没有做什么包扎,只是面如金纸,气若游丝。更让他惊奇的是万卷书发髻字旁赫然放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玉瓶。铁浪拿起玉瓶细看,瓶内一股强烈的辛香味扑面而来,心下盘算许久,不知所以。 铁浪久等万卷书始终不见其醒来,就四周转了转,这一转不由得心下骇然。这存身之处竟是一股深井一般的山谷,四周皆是去天怪石,高不见顶,谷底方圆不过数里。谷底除却一片浅草更无一物,只是在石壁之上零星有几十株枝蔓匍匐,形色怪异的藤树。树上挂着各色的异果。 铁浪四周转悠了几遭,没有找到任何出路,待到铁浪再回到万卷书身边,万卷书业已醒转,只是神志不清,**中夹杂着哀叹怒喝。铁浪轻摇慢慌,就是不见醒转,寻思片刻,把玉瓶拿起来仔细把量下打开瓶盖,一股浓烈的辛香溢出。铁浪好奇的往瓶里细看,并不见有什么东西,不由的晃了晃,竟摇出几滴汁液,溅在万卷书脸上。铁浪正要帮万卷书拭去。却不料万卷书突然间就目光聚集,明显醒转过来。 第二章 九天绝谷2 “万爷爷,你醒了吗?”铁浪不由喜道。 “孩子,咱们这是死了吗?”万卷书虽然依然虚弱,但是神志已经清醒。 “没有,我们没有死”铁浪见万卷书醒了,心下兀自高兴,竟忘了父母双亡这档事。但是万卷书一问,铁浪不由得又想起来一宗事。从如此高的地方跌落,他们为什么没有死,而且自己身上的包扎,还有那神秘的玉瓶又从何而来,之前铁浪以为是万卷书所为,现下看万卷书定是刚刚醒转过来。 于是,铁浪便把适才所见,所思都一一告诉了万卷书,万卷书挣扎一下想要起来去查看铁浪所见之事,却动弹不得。只得作罢,手握玉瓶沉吟片刻,便让铁浪再去查看一番,并告诉铁浪但有草密之处,石平之所要细细查看。 铁浪记下万卷书所言,顺手折了根树枝,拨草挑藤的一番查找,堪堪一个时辰才查询一遍,依然无所获。回来一一告知了万卷书。 万卷书展开握着玉瓶的手,将瓶底给铁浪看,铁浪只见瓶底弯弯曲曲写着俩字,并不识得。疑惑的看着万卷书。万卷书弱声说:这瓶底两字乃是“九天”的篆文。待要细说,铁浪肚子已然咕咕作响。 万卷书不由得愁容满面说:孩子,这绝谷既然无处可出。我们恐怕要困在此地了,你之前查看可看到有什么野果可食。 铁浪正要摇头,突然想起绝壁之上那些五颜六色的野果。不由得点头说:绝壁之上倒是有些野果,只是颜色怪异,不知能不能吃。 万卷书听了由忧转喜道:你去采摘一些我来看看。此时天色已晚,铁浪趁着些许余光,胡乱的打落几颗异果,带给万卷书看。万卷书拿在手中,捏拿半晌,又刨开闻了片刻。喃喃道:此果有些辛香气,但果味内敛,不似有毒,且此辛香味和那九天瓶中的汁液有几分相似。 迟疑一下,铁浪腹中咕咕作响,神色已经疲倦不堪。 万卷书心中想此谷中横竖无所可食,与其饿死,不如一搏,便将异果咬了一小口。铁浪见了也要抓起一颗啃食,却被万卷书按住。万卷书稍作品味,便将异果尽数吃完,紧闭双目,稍顷,缓缓睁开。喜道:此果无毒,且别有益处,可食。 铁浪早已急不可耐,抓起几颗狼吞虎咽的啃食。摘取的几颗异果,不一会便被两人吃光。铁浪待要再去摘取,万卷书阻止道:此乃绝地,若真如你所言,并无出途。我二人恐怕要长居于此,从长计议。 铁浪听了便作罢,傍着万卷书坐下,心中想着这几天的事情,不由的悲从心生,黯然神伤。万卷书自然知道铁浪的心念,并不做劝,只是不断的捻动手中的玉瓶,若有所思。铁浪比较年幼,几日间的心智折磨体力的消耗,早就疲惫不堪,依偎在万卷书身边沉沉睡去。 万卷书手捻玉瓶思绪万千:是谁主使截杀了使团?使团的秘密计划是否已经被人泄露?李沐雨因何反目铁凌风?两人从百丈高崖跌落因何没有摔死?铁浪身上的包扎是何人所为?手中的玉瓶是何人而留?如若此间有人,铁浪因何未能寻到一丝痕迹?且如此绝谷,即便有人又藏身何处?万卷书在武林之中素以智慧过人而知名,此时也不毫无思绪,沉思到二更天也难耐疲累,席地幕天睡去。 翌日清晨,万卷书醒来时,铁浪业已练完功摘了些异果回来,万卷书凝视铁浪许久,心下颇为赞许:此儿如此年龄,经如此大变,尚能自制,前途实不可限量。 此后几日,铁浪身体快速恢复,而万卷书除双手可动,腰间以下仍然不得使唤。铁浪每日除了练功,摘果,伺候万卷书,就是到处寻找出路。万卷书思考的结果是此间必有人进出,否则铁浪的包扎和玉瓶无法解释。因而铁浪到处寻觅,但毫无头绪。万幸此间有异果可食,且在绝谷东南一隅有一方圆数丈的水潭,有食物有水,倒无生命之忧。 如此反复十余日,铁浪已不再用心去寻找出路,每天只是练功伺候万卷书。万卷书身体亦日复一日见好,只是双腿仍然不听使唤。这日,铁浪练功摘果回来,见万卷书手捻一根羽毛满面喜色。原来万卷书通过这羽毛竟然想到了,此间出路可能就是从绝壁攀岩而上,铁浪听了也是恍然大悟。 铁浪吃完异果,便施展云梯纵的轻身功夫,在石壁间寻找有人上下的痕迹,怎奈铁浪功力虽较同龄人高出很多,毕竟年幼,攀爬的高度之内始终未见任何线索。数日之后铁浪心下已完全懈怠。万卷书每日都听铁浪汇报一天所见,之后便苦思冥想。时间一久,万卷书见铁浪精神懈怠,练功也不再积极,心下暗自着急,心下一件事情权衡良久不能决断。 明道二年的元宵日晌午,万卷书吃完异果,闭目良久,蓦然睁开双眼,将铁浪召在跟前,命其跪下。铁浪这月余时光早就心下黯淡毫无生趣,见万卷书疾声命召,心下一震,不由自主的便跪在万卷书身边。 万卷书抖抖索索从内衣层摸出一个黄轴卷,肃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封武子铁浪为武牧候,统武牧司,行武牧于野之事。万卷书念完额头汗珠密集,浑身颤抖,深情激动不已。铁浪一脸茫然不知所以。 万卷书许久方得平静,见铁浪不明所以也不加说明。只是从腰间解下一串铜牌及一只通透光洁的玉斧,双手奉在铁浪面前道:此乃武牧司第一任武牧候万里路所着武功秘籍一宗,今归还二任武牧侯铁浪,其间用度之法,属下只会慢慢知会武侯。 铁浪被万卷书一连串的举动搞得云山雾罩,只是怔怔的看着手中的铜牌不知所以。万卷书并不理会铁浪的反应,又从怀中取出一枚圆球按在铁浪手中,同时说道:这秘籍务必要和这寻微珠配合才可见得。 铁浪将寻微珠放在铜牌之上,顿时字迹可见,甚是惊奇。逐字看了几行,心下的震动却又比这寻微珠更大,这武功秘籍虽只看了几行,便已知是极其高深。胡乱的翻看秘籍,等看到一则“凤舞九天”时,心下大动,仔细研看,果然是一种轻身功夫的修炼秘诀。 第二章 九天绝谷3 万卷书听完铁浪说凤舞九天的事情,不由的喃喃自语道:这前者有底书九天的玉瓶,我等又困在这绝谷之中,这恰恰又有一种凤舞九天的绝技,难得冥冥之中果然自有安排。 铁浪自得了这铜卷,便一扫前些时日的颓靡,打起精神照着铜卷中的修炼之法潜心练习。中间主要是修炼凤舞九天的技艺,后来颇觉无聊也就捡挑了其他的几门功夫修炼。但凡有不能辨识之字,不能解读之意,便去请教万卷书。万卷书虽然对武功一点不同,但是对字里行间之意却是见解深刻,解读简义竟皆符合秘籍原意。 这一老一小每日除却吃喝睡,便是积极练功,意在铁浪练成凤舞九天便可飞出这九天绝谷。时光如梭,不觉得已经到了谷雨时节,民谚云,谷雨前后点瓜种豆,可这绝谷之中,哪有什么瓜豆点栽,就连二人平日吃食的异果,也已被铁浪采摘的只有极高处尚有少许,若不是铁浪的凤舞九天有所成,月余之前就采不得异果,二人恐怕也已饿死了。铁浪每日只是练功并不觉得有何不妥,万卷书可是愁在心头:这谷中的异果虽然可以食用,但是自去年冬天到春天,只是一季便已吃完,这春夏秋三季如何过得。 谷雨一过,这谷中便草色复青,雨水也多了起来。铁浪早就在绝壁之下找到一处凹进去的居所安身。这日铁浪在谷中宽敞之处练功,万卷书呆呆的坐在壁穴之下凝神静思,不由得灵光一现,不顾得雨淋地湿,爬将出去,在嫩草之间寻找起来。等到铁浪回来只见万卷书浑身是泥,却面露喜色。 万卷书草草吃了几颗铁浪摘回的异果,便将手中的一抔物件在泥沙中来回揉搓,有半个时辰光景才满意的扯下一片衣襟将手中连沙带物件一起包裹好,贴身放了。铁浪询问,万卷书只是笑而不答。 如此又过得月余,谷中的异果已经将近采尽,铁浪才惊觉危机,每日少吃几颗,练功也少了,天天在谷中转悠找寻可食之物,这绝谷就那么大地方,铁浪早已闭着眼都能走几遭,哪里还有什么可以吃的食物可寻。铁浪走的累了就在水潭里掏了几口水喝,恍惚间看见水潭里游着不少银色小虾,大喜,忙奔回壁穴下找寻工具捞取。 万卷书听了铁浪说潭中有鱼虾也是非常惊喜,让铁浪背了过去查看,又将麻布披风稍作捆扎做成一个渔网一并带着。待得二人到了潭边,只见水潭内清澈见底,并无一只鱼虾在内,铁浪围着半边陆岸转了十几遭,确定潭内确实空无一物。心下怀疑是不是刚才看花了眼。万卷书却用手捻了些许潭水在鼻前轻闻,道:浪儿,你没有看错,这潭确实有鱼腥味,这之前我们饮用时,是没有这种腥味的。万卷书之前一直武侯武侯的称呼铁浪,铁浪总觉别扭,便让万卷书称呼自己名字,万卷书几次推脱,也就接受了。铁浪听了,也掬水喝了一口,果然之前清冽的潭水透着浓烈的鱼腥味,但是这潭水清澈见底,并无鱼虾。万卷书心中也颇为疑惑,在潭边细细查看,最终目光集中在绝壁侧的潭边,其处有一簇异果藤蔓垂入水面,在整个潭中留下了方圆丈余的黑影。 铁浪按万卷书的意思,捡起几颗石子投向阴影处,果然有一群银虾四散开来,数量之巨着实惊人,铁浪忙将渔网操起在潭中来回截兜,片刻间,渔网里就有了半网银虾,铁浪待要清了网再去捞,被万卷书制止了。 铁浪和万卷书喜滋滋的带着银虾回到壁穴之下,二人简单生吞了些银虾,竟然鲜美无比。剩下未能吃完的万卷书嘱咐铁浪取了在太阳下晒干。 正所谓手中有粮心中不慌,铁浪下午又专心练功,这秘籍之中武功纷杂,包罗万象。约略分为:打坐吐纳之内息心法若干种,轻身功夫除凤舞九天外还有凌波微步梯云纵八步赶蝉等若干种;拳法腿法掌法最是繁杂,多达上百种;兵器更不用说,中间有一套功夫却是让铁浪颇是关注,因这套功夫自成一脉,名称也是均以黄龙为题:黄龙息法黄龙十八掌黄龙棍法黄龙千影手。这套黄龙脉的武功铁浪详细研习,顿觉比之其他功夫研习之法更为精妙,威力比之其他武功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铁浪这几日正在演练黄龙千影手,觉得这套暗器打法,比之父母教的暗器手法高出极多,无论是力道还是出手角度无所不用其极。倒是黄龙棍法比起其他功夫显得非常普通,毫无珍奇之处。 铁浪天赋极高,这套千影手虽只练得几日,便已可在不动声色中以七种手法在七个角度向七个目标打出石子,这些日子异果均是以石子打落再以凤舞九天的身法纵起接住而得。练得是不亦乐乎。 午间吃的银虾比起异果显然更能供给体力,整个下午,铁浪都觉得功力充沛,举手投足之间都较之前敏捷许多。待到太阳偏西,马上就要隐在绝壁之后时,突然几声长鸣,从圆天之上冲下一只大鸟,此鸟一开始只有鸽子大小,及得冲到绝壁中间时,铁浪方才看清这鸟极大,双翅虽然拢起,也足足有六七岁孩童般大小。 铁浪见鸟直扑壁穴之处,料知可能是袭击万卷书,连唬带喝的也往壁穴下奔。待得铁浪还有十余丈的距离,大鸟已经扑及穴前。铁浪见已赶不及,便将手中石子一股脑打向大鸟。大鸟哪里料到横地里飞来的石子,再加上它从百丈之上扑下,势力极大,无暇闪避,堪堪的扑到在地,铁浪赶来查看,已然气绝。 万卷书本正在壁穴下闭目养神,听得铁浪呼喝,早已爬出穴外,见到地上匍匐着一个大鸟又惊又喜。惊的是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鸟儿,喜的是这鸟儿足够二人吃上月余。 自跌下这绝谷至今已有四个月有余,期间二人只是食用异果,也倒罢了,现在要吃着血肉之物,没有火确实是没法下咽,只是苦于这绝谷之中只有异果藤蔓,别无它物可以用来烧柴。 铁浪便按这万卷书的指导,将这大鸟拔毛片肉,将鸟肉片的极薄白天贴在向阳的绝壁之上,夜间便置于风口的藤蔓之上,不一日,这些鸟肉均已成型。虽不似熟肉那般,却可以入口食用。 第二章 九天绝谷4 而铁浪也守株待兔般期待再有大鸟扑下,每日练功手里都扣几颗石子,却哪里等得到。月余之后,鸟肉吃完,万卷书将鸟羽洗净晒干,做成了一张羽褥,了却了多日的席地之苦。 鸟肉将尽的几日,铁浪只得再去潭里捕虾备食,只是任他百般捞捕并不见有所获,天气已经变暖,近午时分铁浪便赤条条的进潭深处抓捕,亦不见有所获,如是说给万卷书听了,万卷书也是惊异:这银虾之前见过,数量着实惊人的多,怎的就突然无影踪了。 眼见又要绝粮,铁浪很是着急,只是那潭水极深,几次深潜并不见底。铁浪便料定银虾一定是在潭底去了,便在铜卷中翻找闭气的法门,还真找到了几个,便挑选了一个名为龟息闭气功的练了两日,已经可以闭气一刻钟,便匆匆抱了块石往潭底沉。待沉入潭中四五丈深时,潭中已昏暗无比,虽睁眼亦不可见物了,且潭水极寒,面目五窍顿感压痛。铁浪只得胡乱的摸索,不敢再往下沉,却哪里能摸到什么。 万卷书见铁浪在潭中几日无所获,也是暗自着急,不由得暗想:这绝谷之中的水潭怎得如此深,铁浪闭气一刻钟都不得见底,思忖良久心下有了主意。 这日,铁浪将万卷书吩咐的十余丈的藤蔓拖到潭边,脱的赤条条的将藤蔓系在脚踝,抱起一块大石便跃入潭中。这次抱的石头极大,是以铁浪只觉身体急速下沉,万卷书早已交代他在耳鼻里塞了树叶,压痛感当真不如上次强烈。 约莫沉入七八丈深时,铁浪猛的觉得横向一股极大的力量向他涌来,身体不由的顺着涌流横向漂去,心下大惊,把手中石头扔下后,石头只落在脚底不再下沉,方知这潭已到底。只是这横向的涌流力道实在是大,铁浪挣扎着将脚上藤蔓紧紧抓在手中,心下方才镇定许多。 自觉还能憋气一些时间,便任涌流带着往下漂。片刻间,铁浪便碰触到潭壁,只是涌流仍然带着他漂动,竟然将他带入潭壁的中的一个横向的洞穴中,再漂几丈,藤蔓已尽,铁浪在洞穴中左右摸索一无所得,便用力沿藤蔓回到水面,如是的给万卷书说了。 万卷书听铁浪如是说,恍然大悟,搓着手中的玉瓶道:这玉瓶的主人定然也是从这潭底而来。我们二人这半年里只道外人必是从天而降,万没料到这潭中别用洞天。 铁浪寻了约三十丈的藤蔓,欲明日再探深潭,却不料夜间风雨交加。铁浪和万卷书在崖洞里一夜没有睡好,待天蒙蒙亮方才入睡,醒来时已是正午时分,铁浪草草将仅剩的鸟肉吃了一些便到了潭边。 万卷书见铁浪走了,便倚在崖壁上看着雨后的花草想心事:如若不能离开这绝谷,一生的心血付之东流也就罢了,负了家国大事,又有何颜面去见地下先人。万卷书叹息声刚落,铁浪依然急速奔回,手里赫然提着几尾大鱼。万卷书正欲相问,铁浪已急旋而回,片刻间又提了几尾大鱼回来。如此几遭,崖洞前足足摆了三十余尾重约三四斤的大鱼。 铁浪这次稳住了给万卷书细说,原来铁浪扯了藤蔓去潭边时,那潭水和谷底堪堪持平了,潭边的草地上散落了大量的鱼。料是昨日的大雨致使这潭水上溢,将鱼带到了岸边,等雨停水落,鱼因水去势太急,留在了岸上。 这几日眼见没什么东西可吃,二人心下都暗自着急,现下突然有了这许多大鱼,自是喜不自胜。取了刀剑正欲将这些鱼刮刺干净,突然漫天鸟鸣四起,顺天涌下几十只前次见到的大鸟,这些大鸟一股直飞潭边,一股却直冲这崖洞前。 铁浪见鸟来势迅猛,怕伤了万卷书,便将万卷书推入崖洞,手中长剑挥舞,只是这大鸟数量极多,虽然打落几只,却被其他大鸟将鱼叼走了不少。铁浪眼见大鱼快被鸟叼尽,将长剑一扔,顺手抓起地上的石子,一颗石子一个大鸟。顷刻间崖洞前哀鸣一片,鸟羽四飞。 其余大鸟见铁浪凶狠便不敢近前,在崖壁中间停了,不冲下来,也不离开。铁浪边侧眼瞄着这些凶狠的大鸟,边收拾战场,将打落的八只大鸟尽数码在崖洞口。万卷书在崖洞内看着这些大鸟死的颇为惨烈,有几只口中犹自衔着潭鱼,长叹一声:所谓鸟为食亡,当真如是,浪儿,你看它们如此执着也必有缘由,且抛几条鱼给它们吃吧。 铁浪把这些大鸟端详一下,心中也是有些不忍,便捡起几条潭鱼向那些大鸟抛去。那些大鸟鹊起把潭鱼争食一光,皆拍翅而去。 铁浪和万卷书一时间对这鱼溢潭,鸟扑鱼一干事情琢磨不透,议论许久不得要领。不过得了这许多的大鱼和大鸟,当真衣食无忧了不少的日子。这些日子铁浪依然没人练功,得空便潜下深潭,随着藤蔓在暗流道里探究一番,只是即使藤蔓有四十余丈长,依然没有什么发现。 铁浪本就天赋异禀,加之在这绝谷之中心无旁骛,练起功来事半功倍,到了盛夏时节,这铜卷中记载的武功,铁浪已然练就了四分之一之多,当然其中有些武功不过浅尝而止。比如其中有门功夫叫做金蟾功,铁浪嫌弃其身法丑陋,只是简单看了看,并未深练。另外其他一些铁浪自认为比较阴毒的功夫也皆一并舍弃。万卷书在旁虽是不懂武功,但见铁浪如此取舍不由暗自赞许,心下多年的忧虑稍感冰释。 盛夏时节,这绝谷之中倒是阴凉,那些异果也是果挂满藤,铁浪有空也回去稍加照看,以期冬日时有所收获,而万卷书春日里播下的种子,也均已藤蔓扶墙长势喜人。万卷书将大鸟的鸟羽尽数编成衣褥物具,二人在这绝谷之中的生活不再像之前那般拮据。 第三章 三分镖局1 明道元年(1032)三月,江南已是草长莺飞,纸鸢漫天的季节。正所谓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这六盘山虽离玉门关千里之远,三月的季节春风并未抚到,依然是黄草枯叶,残雪犹存,除林间偶有几声鸡啼鸟鸣当真是万籁俱寂。 突然间马蹄杂踏,唱声乍起,惊起林间些许锦鸡突飞。“别时儿扯衣,行时妻飞泪;关山霜雪,江南桃花媚。合吾。金樽酒尚温,长剑身后背;别道无情,人醉刀不醉。合吾。”这是一个女声唱起,声音甚是娇媚,但其间的柔情刀气沉杂别有一番绿林气息。紧接着一众男人高喝:“合吾,祖传一业,慎得三分,三分镖局,经行贵地。 唱声落处,一标人马从山腰夹道疾驰而来,此队人马约莫七八人,当首的一二八女子,当是三分镖局少镖主马牧南,身着鹅黄大氅,紧身打扮,背后一柄金色大刀在阳光下分为耀眼。身后一骑,怀抱一杆长旗,玄色大旗上绣着三分镖局几个金色大字,在疾驰中,迎风猎猎作响。再身后数骑之上的彪形大汉皆是玄衣打扮,背后亦都是斜插着各式兵器。唱声阵阵,胯下骏马却不留行。 但凡镖局走镖,都走熟路,小镖带腰牌,大镖竖镖旗,途中路过一些风险地带则早备礼数,呈拜地头。这一旦接了生路镖,便劲装疾马,途中有高险之地则唱镖求告。这三分镖局乃大宋立国后的第一镖局,因而唱镖中前有求告,后有警训,非一般小镖局可比。 待得过了峰间夹道,后面一大汉紧打几鞭胯下之马,追上前边马牧南道:牧南师妹,前边去处是老龙潭,地势开阔,我们且用餐后再行吧。 马牧南回首斜望一眼太阳,娇声说:就听童师哥的,我们老龙潭开灶。言毕,扬鞭打马疾驰而出,众大汉皆急急相追。 老龙潭乃泾河源头,群峰环抱间水势宁静,雾气升腾之下凝璧深邃。童力虽说老龙潭地势开阔,其实也只是有顷余水滩。不过已经足够一行人生火做饭,饮马洗漱。 待得淘米下锅,马牧南看其他师兄都在忙碌造饭饮马,便悄然去了远远的一巨石后意图更衣。众师兄和这个小师妹走镖已不是第一次,当然知道其中门道,便都背身忙碌,以避其嫌。 马牧南方才解衣,就见面前水面上悄然冒出一个小小的水泡,并未在意。待得裙裳小褪,水泡突然密集有力,突突声不绝。马牧南大惊之下,匆匆束了衣裳,伸手去拔背后的金刀,才记起刚刚放在了马褡子里,于是便取了腰间小匕严阵以待。片刻之间,水泡戛然而止,一大片的水花开始四泛。马牧南惊疑稍定之下,将匕首回鞘,水面上突然泛出一具尸体来。 马牧南虽是习武之人,久历绿林洗练,也不由得惊呼一声。众师兄听了疾问所以,马牧南招了众师兄过来,七手八脚将水中尸体打捞到滩头之上。二师兄华玉梧精于医道,上前查验后面色稍霁。众人知道这人并未死,不由心头都一松。童力毕竟久历绿林,略一沉吟,便安排三师弟杨路去周边巡查一遍,又安排五师弟邵小飞找个高点哨探戒备。 等华宇梧把这落水之人横抱至生火做饭处的平坦之地,九师弟阴山封早已将一厚厚的毛毡铺好。马牧南这会早已镇定下来,细细打量这落水之人,竟然是个眉清目秀的孩子,约莫有十二三岁的样子。 片刻功夫杨路便携了几件衣服急奔过来,杨路刚刚把衣服放于落水少年的身边,那少年便轻咳一声,醒了过来。少年醒转看身边众人,不禁一怔,而华宇梧则顺势将杨路取过的一套干衣扔给少年。 童力扫眼看了看少年的衣服,尽是棉麻布料,知这孩子必然是附近农家的孩子,只是不解这孩子为何在这依然料峭的早春会落于这老龙潭之中。不过见孩子没事,便轻声吩咐大家仍旧各自按部就班的准备餐食,只留下了华宇梧和马牧南在这少年身边。 华宇梧于低声问了几句孩子从哪里来,怎么落水这些话,孩子只是呆呆的流泪不语,而在树巅哨探的邵小飞却一声惊呼,几个雀跃飞纵,在不远处的一个树上将一直已经死掉的大鸟丢下树来。 树下的师兄妹几个没做防备,被这翅展丈余的落鸟着实惊了一下,而一直暗泣的少年见到这大鸟径直扑上去嚎啕大哭。师兄妹几人呀然的围着大鸟和少年,瞠目结舌。 华宇梧见师弟师妹满脸疑惑,便犹豫了一下道:“这应是金雕,常听武林中谈及西域各地有此大鸟,驯养来用以飞猎,虽狼熊虎豹之类皆不惧之。若是此鸟,当真让人惊惧” 话虽如此,华宇梧还是心存疑虑,这老龙潭才将出中原不远,似不应有此鸟出没。便轻声安抚少年,因为这些猜测和疑虑只有这少年才能解答。 待到餐食做好,少年也早已收了哭声,寻隐蔽处换了身肥大的干衣,只是任凭华宇梧几人如何引逗,少年只是闭口不言。几人无奈,也只好不再费劲了,待到吃饱喝足,几人马上就要上路,童力才稍稍有些犯愁。这少年,若是不管他,这深山之中,可是危险重重,若是带他离开,却不知这少年却又是如何做想。 华宇梧精于医道,自然察言观色能力强出其他人很多,早就知道了童力的顾虑,便将马牧南扯到一边耳语几声,马牧南听的是疑云满面,最后竟不由的呀的惊出声来。 所有人行囊重新打理完备,马牧南径直走到少年身边说:“都是姐姐的不是,竟没看出你是妹妹,且不问你之前的遭遇,现在你只身在这深山之中,自是危险,妹妹便随姐姐同行,到了前头有人家之处,妹妹再做打算吧” 那少年,应该是少女迟疑片刻,点了点头,邵小飞早已拉过来备马给了少女,少女怯生生的拉着马缰不知所以。只是偷眼看其他人翻身上马,便依样翻身上跃,却不知用力过猛,翻到了马的另一侧。众人眼见少女不会骑马,却又不好取笑,便都侧面偷笑。马牧南见状下马指点了少女几句,这少女学的倒是极快,轻盈一个翻身,稳稳的坐在了马上。 第三章 三分镖局2 几人之中,论阅历自然数童力最老,他是师父马空远的首席弟子,五六岁便跟随师父练功游历。但是若论智谋童力却又比华宇梧差了远了去了,连师父马空远都笑称:童力霸王功,宇梧张良计。这华宇梧心思极其细敏,见少女翻身上马,动作轻盈,落座准确,心下不由的一颤,一路之上不由的严加查看。 待到红日西斜,留鸟归林之时,一行人堪堪疾行了五六个时辰,这六盘山西麓再无甚落脚之地。就连午餐也是在马上草草吃了。天色蒙蒙黑,众人又缓行了半个时辰这才到了静边寨。 静边寨地处陇山之口,大中祥符四年,渭州知州曹玮为御野心匕现的夏州在陇干城筑城驻军,这陇干城离陇山口尚有百余里的路程,因而到了天禧二年,真宗皇帝便又在这陇山口处筑寨,名曰静边,意指保宋夏边境安宁。 静边寨内驻有泾原路重兵,泾源路安抚使王尧臣更是常年在此理事,足见此寨之重。童力一行人自然是进不得军寨,他们只能在寨外南市镇上打尖住店。 客栈的名字叫东泉客栈,之所以取这个名字,是因为客栈背靠六盘山的一个西北东南走向的支脉。客栈坐东朝西,后院依一绝壁,绝壁在高四五丈处,有一涌泉,当地居民以东泉相称,后来有开封军护在此筑了这客栈,便也称了东泉客栈。 华宇梧眼看着少女跳下了马,才缓缓的也翩腿而下,目光始终没离开少女,直到童力轻轻扯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来。他将童力拉至暗处耳语道:“这女娃有些门道,师兄需多关照一下” 童力始终和马牧云走在最前边,当然不知道华宇梧说的什么意思,便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华宇梧说:“有什么门道?” “我看她第一次上马,直接翻过去,想当然的是没有骑过马的。但后来牧南师妹稍加指点,她便可以轻松上马,落座极为精准。更有一点,师兄,我记得我最初骑马时,不用说五六个时辰,就只一刻钟下来,便下马不能走路,两股早早就红肿不堪了”华宇梧耳语道。 童力转眼看了一眼那轻盈迈上客栈台阶的少女,恍然大悟道:“那便是她骑过马,只是早间时,有些疏忽了?” 华宇梧摇头轻笑道:“你最是实诚,我一路上早已看清,这少女一开始倒是实实的坐在马上,后来想必是不堪颠簸之苦,便一直站在蹬上,再未曾落座,这才是她不曾有初骑之苦的原因。” 童力还是没明白华宇梧的意思,便也轻笑道:“倒是个机灵的丫头” 华宇梧无奈的叹口气说:“师兄啊,你就是太实诚了,你怎么就不想想,如此年纪的小丫头,是怎么能在马镫上站了五六个时辰的” 童力这才明白华宇梧的意思:“你是说,她身怀技艺?” 华宇梧轻轻拍了拍童力的手说:“待会我且试上一试,只是我们身负重任,务必小心为上” 这春寒料峭之时,少有人能到这宋夏边界,因而客栈的客人很少。一行人在伙计安排好了住所,便稍稍洗漱一下,到了大堂来用晚餐。 客栈的伙计约莫十七八岁,黝黑清瘦,嘴却是很甜,一口一个英雄的叫着众人,邵小飞便被这个小伙计一口一个英雄的叫着点了一桌菜,最后小伙计便推荐起他们的酒来。 “各位英雄,到了小店,要是不尝尝我们的水落美酒,那你们可就算白过了一趟静边寨,咱家的水落酒那都是取的东泉落水,这水还不能随便取,只有十五月圆之时用了器皿漫空接了,这可是无根之水啊,酿出的美酒那是人家极品,咱们王安抚使大人可是隔三差五的便让人过来拉一车过去” 华宇梧轻笑道:“你家倒是会使巧,这水洛城的美酒我倒是有所耳闻,你这却又有甚子水落酒,且来一坛尝尝” 伙计见华宇梧如此爽快,便喜不自禁的去捧了一大坛酒疾跑过来,华宇梧趁他擦肩之时无意似的一起身,堪堪将伙计撞个趔趄,人是扑到在地,酒坛却飞跃了八仙桌的一角砸向那正在发呆的少女。 众人无不惊呼,马牧南更是起身欲挡一下,已是来不及。却见那少女出神之中,只是稍稍收神,便伸手托向酒坛底部,那酒坛在她那娇小手中竟似粘住了一般纹丝不动,少女轻轻将酒坛放于桌上,又继续愣愣的出神。 童力和华宇梧对望一眼,童力这才知道华宇梧所言不虚,这少女果然有些门道,他们这才走的算是皇家秘镖,当然不能有任何闪失。众人敞开吃喝的时候,华宇梧轻轻拉了童力和马牧南出去合计了一番。 “师兄,师妹,咱们这次走的镖可是非同小可,这少女装聋作哑的却又身怀绝技,不可不防啊”华宇梧率先说。 “这小妹妹着实有些神秘,却又不似坏人,我看她懵懂羞涩,却只是个孩子罢了”马牧南却说道。 童力看看华宇梧和马牧南,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闭了嘴,他觉得俩人说的都有道理。华宇梧始终坚持他们趁早弃了少女,连夜赶路。马牧南却觉得这少女只是单纯羞涩,再加之出了静边寨,就要过境夏州,更是不安全。 争执了一会,马牧南执拗不过华宇梧,只好按他说的行事,他们约定吃饱喝足便去睡下,华宇梧先行去军寨办理出关手续,之后午夜子时他们便起身出关。 待到三人再回到酒桌旁,众人早已吃饱喝足回去睡了,华宇梧只好挨个的去通知他们今晚行程,只是马牧南和那少女住一个房间,却怕脱身时惊动了对方,便又跟马牧南耳语了一番。 马牧南也跟着两个师兄草草吃了一些,便回房间休息,等推开门便见到那少女正挨着方桌愣神,马牧南轻声说:“妹妹,你衣衫单薄,且去床上躺着吧” 少女听马牧南发声,便抬头看了看马牧南,张了张嘴,却又闭上。马牧南轻叹一声:“如此清秀的妹子,却不能开口说话,老天着实的不长眼睛” 第三章 三分镖局3 少女听了马牧南的话,径直把手里一直把玩的玉器轻轻放在桌上,取了桌上早已磨秃了的旧毛笔,沾了沾水在桌上写了几个字,马牧南让这少女一番动作吓了一跳,不由凑近看着少女写的什么。 马牧南自幼那是文武兼修,自然识得文字,但是看到少女写的这些,却不禁傻了眼,这居然是篆字,自己勉强就认识一个简简单单的九字,其他几个一概不识得。见少女满眼期望的看着自己,马牧南不由得颇是尴尬,目光游移间,却看到了少女摆在了桌上的那块玉石,这块玉石,晶莹剔透,雕刻也是用刀至简,隐约是一件玉斧似的把玩之物。 马牧南看了这块玉石,不由得觉得眼熟,但是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少女见马牧南久久没有回应便失望的拂去桌上字迹,仍旧取了那枚玉斧在手里请请的搓弄。 马牧南思前想后,最后还是把华宇梧叫了过来,这行人中,要数文力,无人可出华宇梧之右。华宇梧听了马牧南叫他,一开始还颇是惊愤,唯恐师妹鲁莽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待听到少女写了一行字,这才觉得事情似有转机便跟随马牧南见了少女。 少女见华宇梧过来只是抬了抬眼,便仍旧在那愣神。华宇梧苦笑一声,便捡起桌上的秃笔用秦篆写道:“尊姓大名?从何处来?意欲何为” 少女初见华宇梧写字只是斜眼看着,并未搭理,但见第一行四字写完,却不由得惊喜的站了起来,立在了华宇梧旁边,盯着华宇梧写字。 华宇梧将将写完,少女便一把夺过秃笔,在桌上写写点点,华宇梧则在旁边咿呀嗯哦的看的出神。少女边写边看着华宇梧的神情,一旦华宇梧面露苦思之色,少女便停笔稍等。如此圈圈点点的,一张桌子便写满了,华宇梧越看脸色越是轻松,不由得笑容爬上眉梢。 少女落笔处恰是刚才随手放在桌上的玉斧,华宇梧看完最后一个字,自然而然的就看到了这块玉器。瞬间,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满脸的惊疑之色,且猛的一下把玉斧抓在手里,只看了一眼,便被少女夺回。 自始至终,马牧南就是傻眼看着,根本不知道华宇梧和少女写了些什么,到最后两人夺玉斧了,才忍不住说道:“师兄也觉得这玉斧面熟吗,我刚才见到也觉得似曾相识,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华宇梧这才惊醒过来,知道自己刚才失态了,便讪讪笑道:“倒是我孟浪了”这才在桌上草草写了几字,便给马牧南介绍起来他们刚才谈及的内容。 华宇梧是一边思考一边给马牧南解释:“这个女孩叫青雀,从一个叫九天谷的地方来,是乘坐的金雕,金雕被夏州人的猎鹰攻击致死,临死前将青雀投于老龙潭才没至于将她摔死”顿了顿,华宇梧接着说:“原来她今天见金雕死了如此痛哭却是因为这些” 马牧南却惊道:“这金雕竟能乘坐吗?只是金雕如此威猛,却如何被夏州猎鹰给击杀呢” 华宇梧略一思忖道:“夏州人极其凶狠,他们箭矛之上尚常常用生草乌汁液涂抹,想必这猎鹰爪上也涂抹了生草乌汁液,这生草乌汁液一旦破血便致麻醉,久则生各种幻象,再加之夏州人养猎鹰那都是数量极多,必然是群起攻之。这金雕确是厉害,濒死之际尚知护主” 如此,华宇梧和青雀轮番写写画画,不到半个时辰便,华宇梧便将心头的各种疑虑逐渐打开,最后华宇梧还是轻轻指了指青雀的手里紧攥着的玉斧在桌上写道:“此玉斧何处所得” 青雀看了黯然神伤,轻轻摇头却不再理会华宇梧,华宇梧见青雀又是在那里发呆便轻轻扯了一下马牧南走出了房间。 童力正在房间擦拭他那边乌金虎头刀,见马牧南两人进来不由一愣,待华宇梧三言两语把青雀的底细一说,童力将虎头刀入鞘道:“如此,那今晚我们便不用急着出关了” 华宇梧轻轻点头却又肃声道:“师兄,你可记得师父早些年腰间的那枚乌金小斧?” 童力一怔,环视了一眼房间的门窗,压低声音道:“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现在休要再提起那金斧” 马牧云却一下警醒过来,刚才青雀那枚玉斧可不就是和父亲当时腰间的金斧一模一样吗,只是这是玉质,父亲的却是金斧。只是小时候见过,如今这些年的确是不见父亲佩戴了。现在见童师兄如此谨慎,想必中间有无数的曲折。 华宇梧当然知道童力的意思,便也压低了声音道:“这青雀女娃,手里却有一枚玉斧,和师父那枚金斧样式一模一样” 童力眼睛瞪的滴流圆,半晌才说:“她哪里得来的,这玉斧可是武牧候的信物,你且看仔细了,这事容不得马虎” 几个人低声商议良久,华宇梧就又跟马牧云去到她的房间,继续和青雀写写点点,待到午夜时分,华宇梧轻舒一口气,轻松的给青雀一揖告别,便回了自己房间。 房间里童力正执着一壶新叫的淡酒对嘴饮着,见华宇梧回来,便把酒壶往桌上一顿,起身问弄清楚没。 华宇梧轻笑一下,把童力放下的酒壶抓起,把壶盖拿开,倾壶将余酒饮尽道:“这事真是难以置信,世间竟有如此奇事” 原来,这青雀是九天谷人世,这九天谷,华宇梧也不知道是哪里,听青雀说,他们世代居于九天谷,华宇梧不知道他们何年居于此,见青雀只识得篆字,便将汉秦之事询问,青雀皆摇头不知。待到以战国之事问询,青雀才惊喜点头。后来慢慢详细了解才知道,这九天谷一脉竟是鬼谷子师妹九天玄女在战国时期引了一众人隐居传承。 只是这青雀年幼,具体细节也不尽知,但是华宇梧却想了个七七八八。只是无论华宇梧怎么探问这玉斧一事,青雀都是只字不提。再问她因何乘雕出谷,因何至此,青雀也是黯然神伤兀自出神均不作答。 童力最关心的当然是那枚玉斧来历,见华宇梧问不出来,急吼吼的道:“且抓了审问便知” 华宇梧笑道:“你且去抓下试试,未必是她的敌手” 童力不以为然道:“我自然是不会对女娃动手,晾她一个幼娃,又能有什么本事” 华宇梧以手掩口,打了个哈欠道:“我已邀她同行,许了她我们事毕便助她寻回九天谷,她已应了,只要人在,何求得不到答案” 童力一怔接着便笑道:“师弟不亏三分小诸葛的诨号,着实有些手段,我且安心睡了” 第三章 三分镖局4 一夜无话,天色微亮,童力便将那些昨夜接了通知不再夜行正呼呼大睡的师弟叫了起来。那客栈伙计看看将几碗热粥捧上桌,便有一军士呼啸而至,进了客栈巡视一眼,见只有童力几人在吃早餐,便近前低声问道:“可是三分镖局的诸位英雄?” 昨晚是华宇梧过去办的出关手续,见军士相问,便起身道:“我等正是,不知军爷有何见教?” 军士抱拳道:“某乃安抚使大人旗下骁骑尉杨天略,传安抚使大人令,请诸位英雄尽快出关”杨天略说完,近前一步在华宇梧耳边低声道:“哨探来报,夏州一哨兵马径奔陇山口而来,大人恐有误诸位大事,特名在下来此相告,并名在下领一都人马护送诸位出关” 华宇梧听了不由一惊,心道自己此次走镖之事本是暗镖明走,怎的这安抚使大人却知道他们真正的目的?更惊惧的便是这夏州兵马临城之事。 杨天略见华宇梧迟疑便道:“诸位所担之事,正是我家安抚使大人主倡,是以无需多虑,请诸位尽快起行,迟了恐生事端” 华宇梧和童力交换了下眼神,然后让师弟师妹们速速进食,马上出发。 待得华宇梧一行人出了客栈,早见杨天略立于马上等待,身后约有百余骑,个个气宇轩昂,便知这是一都精兵。 一行人出关口处,早有守兵相待,无需查验,童力便高嘶一声,镖局众兄弟便知这是疾行口令,都不作声的挥鞭打马,疾驰而出。 杨天略见镖局众人气势,不禁心下暗赞,这三分镖局名扬天下,果真不是徒有虚名,也连忙一挥手中长刀,沉声道:“疾行” 出得静边寨关口,便进入了陇山峡谷,山谷之中,枯河残雪尚存,河岸兵道老冰未解,是以马蹄声在山谷来回激荡,似有千军万马一般。这山谷约有30余里,众人疾行那是怕在山谷之中遇到夏兵,只要冲出这山谷,便是一马平川的山间河滩,进退余地便大了许多。 青雀有了昨日骑马的经验,今日已经不再生疏,只是仍旧脚踩双蹬半立马上。杨天略见这女娃如此稚嫩,却能以如此姿势骑马半个时辰,也不由暗暗称奇。 但见山谷越来越宽,杨天略当然知道这前边便出了陇山谷了,不由纵马上前,压了一下队伍的速度。因为他久在军中,自然知道夏兵前来,必不敢轻入山谷,如今众人驰出山谷,连夏兵哨探都没看到,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夏兵就堵在谷口。 童力见杨天略纵马挡在前面,且长刀一立,似是示意减速,便也将手臂横的伸出,镖局众人见状,早早的勒马减速。只是这青雀是谁家的暗语都看不懂,仍然疾驰,结果她那骏马便一头撞在了前马身上,一个前跪,青雀眼见要被甩出去,便轻点马镫,飞身而起,前面密密麻麻有百余骑,自是无落身之地,便只得空中又是一翻,落在了山谷旁的崖壁之上。 无论镖局的众人还是杨天略带的那些骄兵,一见这女娃临危之中竟然有如此解脱之法无不骇然。 杨天略赞叹道:“久闻三分镖局威名,今见如此女娃便有这般大神通,实是拜服” 童力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回,倒是华宇梧轻笑道:“杨都尉见笑了,这青雀女娃,却是昨日我等在老龙潭救下的,实非敝镖局之人,在下也是拜服之至” 杨天略不由一愣,华宇梧便三言两语的将昨日之事交代了一下,青雀却已经从石壁之上飘然而下,径直落在杨天略和华宇梧的马前。将马牧南早上借给她的长剑在地上画了几下,便抬眼看华宇梧。 华宇梧脸色一变,忙对杨天略道:“杨都尉,青雀说前方有兵马” 杨天略早已料到,所以也不惊慌,便问:“可看清多少人,离此有多远,兵马是行军还是驻守” 华宇梧便下马也用长刀在地上点点画画,青雀看了,点了点头,便拧身一个倒纵,几番在崖壁清点,便跃到了这崖壁半腰。 杨天略和华宇梧众人都瞠目结舌,杨天略不由叹道:“这世间竟有如此武功,若我军中个个都有如此神功,那便是万夫不当之军了” 华宇梧也是愣神的琢磨着自己的心思。直到青雀跃下山崖,在地上写字了才回过神来。 华宇梧边看边道:“人马约有千余,人在六七里外,并未行军,似在埋锅造饭。” 杨天略听了轻笑道:“众将士,今番让你们吃上党项人的烤肉”便又扭头看着青雀道:“小英雄天赋神技,不知可能跃上这陇山山巅?” 华宇梧早就立在地上等着,也便点点画画,青雀仰头看了看这眼前的陇山,轻轻点了点头。 杨天略喊了声:“令官”便又一军士提马近前,杨天略俯身过去,将令官马褡上的一面小鼓取过道:“背着这鼓不知是否也行?” 不用华宇梧再编译,青雀已经轻笑着点头,并把这鼓接了过去。并在地上写道:“可是让我去做疑兵” 华宇梧一问杨天略,杨天略不由奇道:“这女娃有些门道,竟然懂得兵法”便冲青雀点了点头,指了指山巅,又摇了摇手里刚刚从令官那取过来的令旗。 华宇梧待要写写画画,青雀早已提了军鼓纵身飞走了。 杨天略笑道:“华兄且记下了,此番事了,务必将此女娃带到静边寨去见我家安抚使,某家回去便知会安抚使大人” 华宇梧摇头苦笑道:“那也得看青雀的兴致,如若不然,似她这般飞檐走壁,我等又岂带的住” 杨天略一愣便不由得笑道:“果然如此,杨某也不怪华兄”杨天略之前称华宇梧为英雄,现在改称华兄,自然是想套近乎。 杨天略眼见青雀已经立在山巅一棵巨树之上回望,便大喝一声:“郭遵何在?” 这郭遵早就在了杨天略马后,便高声回道:“末将在” 杨天略沉声道:“你且带麾下人马,鼓声响后疾出陇山谷,且避开地方右方兵锋,从左侧杀入,你无需恋战,只贯穿党项人兵营便挥兵北上,待到敌兵营中杀声再起,便回师合击” 郭遵身形魁梧,一杆铁鞭横于马前,如铁塔一般,听令后便道一声得令,带兵去了。杨天略掐指算着时间,便有道:“曹自用何在?” 曹自用见郭遵走了,这早已在郭遵刚才立马之处等待,听到叫自己便也高声道:“末将在” 杨天略回首看了一眼曹自用道:“你且带了麾下兵马激冲对方营寨,郭遵前边牵动后,对方营寨自然混乱,我命你将对方军阵冲垮冲乱,若本将到时,敌军尚有序抵抗,拿你是问”说完便一挥手。 曹自用也自带兵去了,华宇梧眼见杨天略在这一都约百人之中尚有计谋调度,不由的心下暗赞。 杨天略眼见曹自用兵马不见影踪,便停下手中一直掐算的时间,抬眼看兀自在树杈上端坐的青雀,缓缓的抬起手中的令旗。 青雀在山巅树顶早已等的急不可待,见杨天略令旗挥起,便将手中军鼓砰砰砸响,这早春的清晨本是万籁俱寂,这军鼓一响,山口的党项人便隐约听见,便停下手中的锅灶,仔细辨认,这青雀眼见鼓响处,敌兵并未骚乱,便飞身于树巅急奔向敌兵营阵方向,边飞便将手中军鼓擂的山响。 果不其然,党项人军营中本是隐约听见,待到听见鼓声由远及近,不由得大乱,哨探卫兵,早已向鼓声响处集结。 待到卫兵恰恰移动到位,郭遵早已依言杀向了党项人的后锋,一时间营阵大乱,郭遵手持铁鞭所到之处,所向披靡,身后众军士亦勇武过人,只一趟冲杀,便从夏兵左翼从到了右翼,右翼刚刚集结了一批狐疑中的哨探士兵,哪料到竟被从身后截杀,一下也是乱了套。郭遵一马当先的将敌营杀穿,也不恋战,径直带兵杀向了党项人的腹地。 有些老兵早已反应过来,集结了上百人便去追赶郭遵部,哪料到,前脚刚刚追出,后脚曹自用的兵马便又掩杀到了,一时间敌营顿感三面受敌,那高山之上鼓声不歇,前边穿阵而过的尚未分开厮杀阵势,这后边又有兵马冲杀。 党项兵顿时懵了圈,四处窜逃,而这时郭遵部又调转兵锋,掩杀回来。待得曹自用和郭遵所部汇合一处时,杨天略也带着一对卫兵赶到。 杨天略眼见党项兵尽皆窜逃,不由得笑道:“郭遵真霸王再世也,夏兵魑魅焉能敌我大宋神兵” 华宇梧本来听青雀说敌兵有千人,尚有些恐惧,现见杨天略稍作布置,片刻之间便将十倍党项人杀散,不由得赞叹:“杨将军真是用兵如神,郭曹两将军真是勇武过人,华某大开眼界” 杨天略手一挥,身边卫兵便加入到郭曹两位兵马之中追杀残兵。然后径直看向正在擂着军鼓闪跃而来的青雀道:“华兄,这丫头当真身负神通,今日致胜,当居首功” 青雀在一根旗杆上轻轻一点,一个鹞子翻身落在了杨天略马前,鼻翼忽闪,只是略有小喘而已。杨天略不由的又叹道:“华兄,若我军中尽你等身负绝技之士,晾那党项人契丹人必再不敢抚我大宋虎须” 青雀近前一步,将手中军鼓递还杨天略,杨天略翻身下马双手去接,青雀一愣,递出的手便缓了缓,手中那枚玉斧在清晨的阳光下闪烁着温润的光芒。 杨天略接过军鼓兀自看着青雀手中的玉斧,欲言又止,而这些都被华宇梧看在眼里,华宇梧心中猛的一沉,连忙发声道:“多谢将军护送,今夏兵败退,想必会集结大军再来,我等身负重任,不便久留,就此别过” 杨天略略一迟疑道:“华兄,实不相瞒,我家安抚使得到消息是诸位所担之事有所泄露,这才使得夏兵出兵阻截,眼下夏兵虽退,后面必然会将兵追赶,杨某且再送华兄一程” 华宇梧哪里不知杨天略心下打的主意,一时间颇感纠结,这玉斧此前引起的腥风血雨,华宇梧自然知道一二,如果杨天略识得此物,那这青雀便随时有杀身之祸。华宇梧倒不是计较青雀生死,只是,他知道自己师门一脉和此玉斧有莫大关系,心下便激转几遭,思虑解决之道。 杨天略见华宇梧迟疑,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说:“华兄,勿要推辞,以大事为重” 华宇梧眼见无法推脱,只得看了一眼青雀道:“如此,咱们即刻启程” 杨天略便唤了传令兵过来吩咐道:“击鼓三通,竭力灭贼,三通鼓后,即刻鸣金,你且着一人回去面禀安抚使大人,便说,杨某因势判决,当护送镖队出党项叛境” 华宇梧见杨天略在此布置军务,便悄声走到青雀面前用脚在地上曲曲弯弯写了几个字,然后抬眼看着青雀。青雀眼底闪过一丝惊疑,便点了点头将字迹用脚抹去。 三通鼓之后,传令兵便摇响手中的铜钲,追杀出数里远的宋兵便一个盘旋,拨马而回。 华宇梧心下暗想:这杨天略有骁骑尉的勋爵必是战功赫赫,现下见他统兵如此,倒是不意外,只是他若识得玉斧,自然会有计较,倒是极不易对付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想到此处不由又看了一眼青雀。 青雀正盯着传令兵手里的铜钲看着,此时杨天略也正朝着青雀看,只是再也没看到青雀手中那枚温润的古玉玉斧。 第四章 玉斧虎符1 待到郭遵和曹自用带兵回来,杨天略便传令一路护送镖队出党项境,令郭遵带队哨前,曹自用带队殿后。 郭遵领命后,吩咐麾下三十余人,分三队,左右两翼各自安排人带队,自带一队居中突前,每人自带哨箭三只,若遇敌可鸣箭一只,不能敌,则鸣箭两只,若遇敌军主力部队,则鸣箭三只。 华宇梧见杨天略及郭遵御兵有度,心下不由恍惚,大宋朝自太祖皇帝后,与北方契丹,西北党项屡有征战,大宋难有一胜,自以为宋军皆酒囊饭袋之辈,今见杨天略等人用兵有法度,且骁勇善战,不由心间诸多不明。 郭遵部三队扬马疾驰而出之后,镖队及杨天略部属便也骑马而行,华宇梧心下有事,便提马与杨天略并骑。 华宇梧略一思忖道:“杨将军御兵有方,麾下各位将军皆有万夫不当之勇,实是我大宋幸事” 杨天略听了华宇梧的夸张,并未见喜形于色,只转头看了青雀一眼道:“我大宋军中本该尽此等雄师,奈何造化弄人,我等能战之兵少之又少矣” 华宇梧本想着杨天略该是谦虚几句,却不料杨天略如此回答,一时竟不知如何答对,不由讪笑道:“将军年富力强,他日必能高升,待到可统大军之时,能战之兵便自然多了” 杨天略脸色猛的黯然,半晌才回道:“华兄久在绿林之中,不知这朝堂和军中之时,我等今日能在军中杀敌已是天大幸事,怎会有甚升官进爵之机。” 说完便想到华宇梧必然不懂,就又说道:“华兄有所不知,我所带一都之人,并非尽是我静边寨守军,郭遵乃是禁军副兵马使,而曹自用则是永兴军一副都头,此二人与杨某多年前曾同受一前辈指教功法,因而熟络,此次二人能前来均是安抚使王大人提前布局,当然也是杨某向王大人建言的,否则王大人又怎么识得两位兄弟” 华宇梧对禁军那些草包老爷自然不感兴趣,但是永兴军他却知道,那是曹武穆曹玮治过的大宋铁军,虽然曹武穆去世已经多年,但永兴军依然是大宋最强军力所在。想到此处便道:“永兴军治军严苛,曹自用将军如此了得自是由此得益,那郭将军想必是自有一番天赋了” 杨天略听了华宇梧的话,一时没明白,稍一琢磨才大笑道:“华兄此言端的准确,这曹兄弟正是曹玮曹大人的义子,而这郭兄弟则是家学兵法武艺” 言毕,又看了一眼青雀道:“吾兄弟三人虽有些机缘,但若无那位前辈的指点又怎会有如此际遇” 华宇梧见杨天略两次提到那位前辈,便不由问道:“三位将军皆天赋异禀,将军提及的前辈当真是慧眼识珠,却不知这位前辈姓甚名谁,若兄弟有幸遇到,定要跪求赐教” 杨天略再次看了一眼半站马上疾驰的青雀,缓缓道:“我等只是受了前辈月余的指点而已,至于前面姓名却不曾问得,若华兄有幸遇到,请务必告知兄弟”略一沉吟又喃喃道:“只是时迁岁移,不知前辈是否还在人世了” 华宇梧心下一动,追问道:“这位前辈如何面貌,或者有什么辨识特征?” 杨天略迟疑半晌,并未回华宇梧,只是看了一眼华宇梧,然后提马和青雀并骑道:“你如此骑马,怎能远走,你且坐马鞍之上,便知马身起伏,脚踩蹬,腿夹马,随马而动,便不会有甚不适了” 华宇梧哑然一笑,道:“将军不知,这丫头口不能语,且字也只会识得先秦篆字,至于她是否能听懂我等言语,却不知了” 言毕,便惊异的看到青雀竟依着杨天略的法子,缓缓的落坐马鞍之上,且随马起伏。待到奔出百尺,青雀回头对着杨天略一笑,伸出了大拇指示意感谢。 杨天略倒没觉得什么,华宇梧却心下惊疑不定了,这丫头端的是古怪的很,似乎能听懂说的话,却又不开口,按常理来说,她之前提及的千年隐居便有些说不通了。 一行人,堪堪走了一天,因前面有郭遵哨探,倒是省了镖队很多事,午饭都是吃的现成的。临近傍晚,一行人走到了上云川,一路上虽在党项境内行走,因路线贴近宋境,却也没有党项人袭扰。 这上云川乃是自高山上倾斜而下的一条小河,河道不宽,水流却急,河滩虽然略窄,却足够百余人安营扎寨。镖队的人赶到的时候,郭遵部已经埋锅造饭了,郭遵带了两人徒步在四周查看了一圈回来,恰好遇到杨天略部赶到,便大概汇报了周边地势。 杨天略点了点头问道:“若有不测,可有御敌之策?” 郭遵道:“此川自东北高山之上倾泄而下,党项人端不会从河道而下,待用食之后,某便安排哨探于来路去途旁的高出轮班哨探,若有敌军从前途来,我等便后撤五里,在鹰咽峡待敌。若敌军从后路来,我等便只需策马前行便可。” 杨天略点了点头接道:“若前后皆有敌兵那又如何处置?” 郭遵略一迟疑道:“却未料得如此” 杨天略倒是并未责备,只是命传令兵将刚刚才抵达的曹自用叫了过来道:“今夜我们扎营不同往日,且将营地扎在河滩,命哨兵燃篝火在营地看守,大部且去高绝之处置睡囊歇息” 华宇梧在旁边听了不由得对杨天略的敬佩又增几分,心想此人未料胜先料败,处处以奇为正,只以计谋看,杨天略当真是比郭遵曹自用强出一截,这也难怪二人虽然勇武却也甘愿受其约束。想到最后,华宇梧不由心中一紧,又看了正喜滋滋看着军士烤肉的青雀一眼。 餐食进毕,最后的一丝阳光从西山峰间隐去,整个上云川被黑夜淹没在狭长的山谷中,马牧南看着落日余辉下如同黑牛一般长卧的群山,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去寻了还在军营中乐滋滋转悠的青雀,比划了半天,青雀才不太情愿的跟了她去了一块高地上做晚上睡觉的准备。 第四章 玉斧虎符2 杨天略带着部属寻了半天才在马牧南安置睡囊的再东边约有10丈的地方下令安扎,华宇梧本来早在马牧南西边十余丈的地方安扎下了,见杨天略也到左近,心里不由得狂跳不止。 华宇梧思忖良久才叫了邵小飞过来,低声说:“我看这杨将军如此布置,夜间必不太平,我与你且去小师妹东边安扎,夜间若有动静也好照应” 这邵小飞在众师兄弟中最是机敏的,常常担任镖队哨探,抬眼看了看杨天略部,又看了看华宇梧,便知其中必有深意,也不作答,便携了睡囊跟华宇梧到了马牧南和杨天略部中间的一处平坦处。 待众人都睡下,华宇梧端坐在睡囊之上,出神的看着河谷里摇曳的篝火和零星走动的郭遵部军士,一番出神。旁边邵小飞就要入睡,被华宇梧轻轻拍醒,邵小飞正要惊起,却被华宇梧按住了,轻轻在他手心里写了几个字,邵小飞稍一领悟,不由的身躯一震,也在暗中轻轻拍了拍华宇梧的手背。 华宇梧听到邵小飞的鼾声轻起之后,便将睡囊一提靠在身后的石壁上,心中想着事情,眼却一直在警备的四处了看。 约莫刚入戌时,华宇梧的精神也不似之前那么饱满,竟几次闭上了眼睛。再过片刻,华宇梧一激灵做了起来,因为他听见了在此起彼伏的鼾声里,有女声轻呼了一声什么铁拉格,这声音不是马牧南那便是青雀了。 华宇梧正疑惑不解的时候,便听得东边有窸窸窣窣的动静,那边正是杨天略部的安置之处,华宇梧和邵小飞各睡半夜便是防着这,听见动静不由的也轻轻的从睡袋里抽出身来,将身边的判官笔抄在手中。 华宇梧影影绰绰的看到一个黑影从东边慢慢踱过来,不由的攥紧了判官笔,同时用手准备去拍醒邵小飞。邵小飞其实却已经醒了,也和华宇梧一样贴在石壁上轻声道:“是杨将军” 华宇梧也隐隐觉得这身形很像杨天略,心里更紧张了,正思虑着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变数,那黑影站定了轻呼了一声:“华兄”声音正是杨天略。 华宇梧被杨天略的一声轻呼倒是给弄懵了,在他想象里杨天略应该是偷偷越过他们去青雀那。却不料杨天略竟然轻轻呼叫自己,想必杨天略知道自己没睡着,如若不出声反而落得不厚道了,便轻声回道:“杨将军也还没睡吗?”同时示意邵小飞去睡囊里躺下。 杨天略轻叹一声道:“心事重重,无法入睡,想请华兄移步聊几句” 华宇梧暗里怕了拍邵小飞示意警备四周,便起身走过去:“杨将军相邀,华某荣幸之至” 两人便肩并肩的寻着缓坡往山顶走去,走出许久,杨天略才开了口:“华兄,尊师一向可好?” 华宇梧不由的大骇,良久才结结巴巴的回道:“杨将军,你竟识得家师吗?” 杨天略暗中微微一笑道:“说不上识得,只是和尊师有两面之缘” 华宇梧心下稍定,心想,自己师傅经营三分镖局十余年,天下人识得的多了,倒也不足为奇。便笑着回道:“家师这些年把镖局交给我们几个陋徒打点,也算是业已退隐了吧,不过老人家身体还好” 杨天略略一迟疑道:“华兄跟马老前辈学艺多少年了?” 华宇梧掐指算了算:“在下算是家师的儿徒弟,真宗咸平五年便跟随师父学艺,其时在下也才五岁,至今日业已三十年了” 杨天略沉吟半晌才颤巍巍的问道:“那华兄必定见过马前辈腰间的那枚乌金斧饰了” 华宇梧不由的大惊,将手里的判官笔一提,横跨半步,却见杨天略依然悠悠的前行,不由得松了口气。 杨天略对华宇梧的紧张视而不见,只是继续缓缓前行,接着悠悠道:“华兄,不必惊慌,我见过两次马老前辈,却也都是在儿时。” 华宇梧心念急速转到还是不能领悟杨天略的真实意图,只得步步为营,不妄答杨天略:“家师开镖局也只二十年上下,之前家师只是隐居乡下,**鄙师兄弟几人而已,杨将军想必是认错了” 杨天略停步半转身在看着远处篝火映衬下华宇梧的身影,当然也看到了华宇梧手里的判官笔模糊的影子。不由摇头暗笑道:“倒是杨某唐突了,此事非同小可,也怪不得华兄对此事如此谨慎,你且待杨某慢慢给你诉说原由” 杨天略原是并州太原人士,和杨业杨令公同族,七八岁时因家道中落便随父亲去开封找杨家求生活。怎知,自杨令公北伐被俘死节,杨延昭被朝廷委以重任于保州任防御使,其时开封杨府甚是潦倒,而父亲一路劳顿在抵达开封的第三天便撒手人寰,杨天略以七八岁的年龄便流落在了开封街头,每日乞讨为生。 如此过了半年时光,杨天略在开封街头倒是结识了一群差不多年龄的流浪孩子,大中祥符元年,杨天略在开封街头已经厮混到五个年头,恰逢时任西上阁门副使的曹玮应招回京。 曹玮见这些街头孩童每日厮斗鬼混,甚是怜惜,加之在西北边境新收一义子取名曹自用,和这些孩子年龄相仿,便令管家兼收了这些孩子,每日请了禁军里的熟人过来教练。 杨天略在这群孩子里年龄算是大些,其他曹自用,郭遵,狄保等等孩子都比他小一两岁的样子。 这群孩子在曹府偏院每日操练武艺,隔三差五也会有教书先生过来教他们认字,日子比起之前的流浪街头那是天壤之别。但是操练武艺本就枯燥,如此过了十来个月,这群孩子便按奈不住心里那份野道,常常趁了教头有事,管教不严的时候跑出去玩耍。曹玮在时,每日总会抽出时间过来查看,但是曹玮很快被朝廷任了上合门使,兼知邠州,便没了时间。 这群野惯了的孩子有了小半年的武艺傍身,在街头的破坏能力更甚之前。直到有一日,曹自用在街头上看到了耀武扬威的辽国使臣,想起父兄被外邦所害,又怎的能区分是契丹人还是党项人,便用飞石打落了辽国使臣的门牙。 第四章 玉斧虎符3 其时,辽国从国格上早已高出大宋半头,辽国使节怎会受如此屈辱,便名随身侍卫追着一群孩子打,这侍卫之中,不乏辽国的武林高手,曹自用和郭遵还有杨天略等六七个孩子那点三脚猫的功夫怎能禁得起这些高手击打,被打的抱头鼠窜,最后被堵在死胡同里,几个孩子眼见就要被蛮横的辽国侍卫打死。 这些孩子当中,虽属杨天略最大,却属狄保最高。关键时刻,狄保蹲身,让众人踩他的肩膀越墙逃走,狄保却被赶到的辽国侍卫一脚踹死。 杨天略曹自用还有郭遵几人越墙后听见了狄保惨死前的叫声,惊惧,愤怒一时间涌上心头,正不知所措间,辽国人业已飞身过墙。最前边的辽国侍卫,手提了明晃晃的马刀,怒喝着,狞笑着慢慢走近。杨天略看了看身后有些哆嗦的伙伴,怒喝一声给他们拼了,便要往前冲。 杨天略刚刚冲出两步,便觉得身前一黑,一片阴影掠过,接着他们便听到了几声惨呼。等一切归于平静,杨天略等人才发现刚刚他们发过来的墙上,站着一个带着青铜面具须发皆白的老人,老人臂弯里捧着的正是狄保。 老人默然看着臂弯里满身是血的狄保,黯然长叹一声,便飘落在杨天略身前,将狄保轻轻递给杨天略,说了一声回去吧,便纵身飞走了。 杨天略几人一合计,怕事情被曹玮知道了之后肯定受罚,说不定会被撵出来,重新混迹街头,便偷偷将狄保报出开封城,在西城外一片野地里埋了,杨天略说狄保是他们恩人,要立碑,但是却不知道怎么立碑,最后纠结了半天只得找了块木板想写几个字权做墓碑。 可是几个人对着郭遵从附近村里抱来的木板你瞅我我瞅你,几个人会的字愣是凑不够一副墓碑刻字。曹自用最后说,先把板插这,等我们将来有本事了再给狄兄弟建个大墓地。几人一合计只能如此,正要离开的时候,就听一个苍老浑厚的声音说,几个娃娃本事不大,却也不乏人情,我来帮你们吧。 几人转身看时,可不正是救了他们的那个老人,老人声音由远及近,待到近前,众人便见老人手中提着一块青石,老人走到几人草草堆起的小坟堆前,轻轻一按,青石便呲呲陷进泥土里。老人又将手里的烟袋抵在青石上问,他叫什么名字,等听到叫狄保,便轻划几下,头也不回的让众人尽快回曹府去。 杨天略吃惊的看到老人用烟袋锅在青石上居然写出了几个人大字:义士狄保。 几人回去之后都对发生的事情绝口不提,虽然都不提,但是心下的忐忑是免不了,过得几日,眼见一切太平无事,倒也把狄保死了的事情记得淡了。只是一日曹自用被教头师父呵斥了几句后,便跟几人埋怨,这教头师父跟白胡子爷爷提鞋都不够,还横,我们要是能跟白胡子爷爷学些手段,那真真就可以报效国家了。 杨天略絮絮叨叨给华宇梧说了很多儿时的旧事,华宇梧虽然不得要领,却也静静听着,待到杨天略说到这里,便不由的问道:“杨将军说的前辈指定就是这位白胡子老人了吧,只是将军说的这些和家师有何瓜葛?” 杨天略黑暗中收回了那因为回忆而看向远方的目光:“华兄,你猜的没错,我记得就是在狄兄弟死了的头七吧,我们去给狄兄弟烧头七的纸钱,那位前辈恰好也在狄兄弟墓前” 华宇梧心下有些明了了,便道:“想必哥几个这次见到前辈高人便央求学武功了吧” 杨天略黯然道:“华兄这次却猜错了,能跟前辈学习武功,却不是我们求来的,而是前辈自己提出来的。只是前辈教我们武功,却又不肯让我们磕头拜师” 华宇梧一怔道:“这位前辈乃世外高人,想必是不愿落于俗套吧”说到这里,华宇梧又忍不住心下的那些忧虑,便问道:“杨将军,这个老人和家师有渊源吗?” 杨天略心下似乎知道华于梧着急,便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黑暗中和华宇梧对面站着:“华兄,老人几次见我们都是带着青铜面具,我自然不知道前辈模样,但是前辈随身带着一个东西,兄弟却是看得清楚?” 华宇梧心念疾转,天灵仿佛被一道闪电刺啦一下劈开,惊声道:“这位老前辈佩戴着一枚玉斧饰件是不是?” 杨天略倒是没有为华宇梧的惊呼诧异,只是淡淡的道:“正是,这也是我为什么看到青雀手里那枚玉斧后,定要跟来的原因了。而且我知道,华兄也识得这么玉饰” 华宇梧没有回答杨天略,只是在黑暗中沉思。杨天略接着缓缓道:“华兄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怎么认识尊师的吗?” 华宇梧回过神来道:“杨将军不必说了,大中祥符五年,华某等师兄弟正是跟随家师举家搬到了开封的,而我大概知道杨将军见家师的时间,约莫是中秋节附近吧” 杨天略稍一回忆道:“应当是了,初见尊师的时候,正是一个皎洁的月夜,那时老前辈在狄保墓地左近的村落里住着,我和郭遵兄弟几个每晚都会去那院落里受教,我记得那日去了之后,就见到老前辈站在院落里,身前跪着一个黑衣人,那人虽然看不清面目,我却在走近的时候发现,他的腰间也佩戴着一枚乌金的斧饰,模样和老前辈的一样” 华宇梧有些疑惑的道:“既然看不清面目,你又怎么知道那是家师?” 杨天略惆怅道:“那时,我自然不知道前辈身前跪的是尊师。但是月余之后,那时前辈业已不辞而别,我们几个在曹府偏院正练着前辈教给的刀马功夫时,曹自用说马行街上有家镖局开业,好不热闹,我们几个便偷偷跑出去凑热闹” 华宇梧喃喃道:“杨将军说的正是如此了,三分镖局正是那时开门走镖的” 杨天略继续说:“我们去的路上还说,等将来学好了功夫,可以去镖局走镖赚钱,郭遵还笑话说,只怕镖局的镖师功夫不行。想想那时真如坐井之娃,不过倒是快活” 杨天略诉说的过程逐渐轻松,最后甚至轻轻笑出声来。华宇梧思索着杨天略说的这些细节:“你在三分镖局的开业典上见到了我师父,是不是?” 第四章 玉斧虎符4 杨天略稍一迟疑道:“其实,我们赶到的时候,我只见到了一个身形魁梧之人引着客人进门去,并未看到那人面目,只是我却看到了那人腰间悬挂的那枚黑金斧饰” 华宇梧大惊道:“那你其实根本无法确认那是不是家师,是不是?” 杨天略轻轻笑道:“现在终于可以确认了,不是吗?华兄” 华宇梧嗤的一声将手中的判官笔划出,他当然知道这件事情的不确定性及风险有多大,况且他自信自己可以将杨天略击杀而隐匿下此事。 杨天略似乎没料到华宇梧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连忙道:“华兄,且慢,你是不是意会错了我的意思?” 华宇梧将手中的判官笔指着杨天略道:“此事非同小可,你是官家人,今日从我身上知道了师父的私密,我当真留你不得” 杨天略听了这话才恍然大悟道:“且慢且慢,华兄,你看此乃何物?” 说着杨天略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的饰件递给华宇梧,华宇梧侧身依然用判官笔指着杨天略的咽喉处,结果了那个小小的饰件,黑暗中一模,便惊异的咦了一声。 “你为何也有此物,不对,你这件斧饰虽然模样一样,但是非金非玉,我若猜的不错,应是一件木料雕饰”华宇梧心中惊异更甚之前。 杨天略缓缓道:“老前辈不辞而别的前夜,曾给我们兄弟几个每人一件此物,并说不日便会有人联络我们,带我们去一个地方好好研习武功,只可惜,我们等了好多年再也没有人联系我们”杨天略顿了顿,继续说:“我们兄弟受了前辈几日教导,便有了常人所不能及的武艺在身,自是日日念叨” 华宇梧沉思片刻道:“难不成,你和家师果真有些渊源?只是,当时火烧府库,师父救火被烧成重伤之后,师父那枚金斧便不知所踪了” 杨天略惊道:“这,这真有如此巧合吗?老前辈走的那晚正是火烧府库那晚。第二天曹自用腰间的斧饰被曹大人看到,严加斥责,并说这东西被人看到会有杀身之祸,他们便都弃入火中烧了,只有我日日想着老前辈,偷偷藏了起来” 华宇梧自然知道这中间的曲折,因为当时师父回来之后,禁军便尾随而来,将镖局上上下下翻了个底朝天寻找东西,并且要拘了师父进衙门,当时好像正是曹府下人带了曹玮的信物过去担保师父是救火有功,才作了罢。这些华宇梧却不愿意告诉杨天略了。 杨天略接着说:“这斧饰我入了禁军之后才知道已被列为禁物,而且我也被派出去几次清缴持此禁物的疑犯。我感念老前辈对我的教育之恩,并不曾杀过任何和斧饰相关的人等,只是我始终弄不懂这斧饰到底有什么来龙去脉。直到我一次跟了人去陈留捉人,我有意走在后面,见到一位持石质斧饰的汉字业已口涌鲜血,奄奄一息,便故意将我怀里的木饰露给他看” 杨天略说到这里,声音凝重,低沉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悲伤的气息,足见当时杀戮非同小可。华宇梧自然能感受到杨天略的苦楚,却仍然忍不住问道:“那位将死之人说了什么?” 杨天略今晚基本可以确定华宇梧对于这个斧饰也仅限于知道他师父有一枚,而且知道此物凶险,其他应该是并不知晓,这也不奇怪,自己若不是入了禁军,机缘巧合也不会知道这么多。于是便压低声音道:“那大汉看见我的木斧,又看了看我禁军打扮,本来已经快要散开的瞳孔又猛的一聚,抛开手中已经砍的几无利刃的长刀,指着我说了四个字:玉斧虎符” 华宇梧听到这四个字顿时惊呆了,半天不能出声,玉斧虎符,只听这名字便知是调兵遣将的皇家信物了。 杨天略黑暗之中当然看不到华宇梧惊愕的样子,便又接着说:“华兄,老前辈不止一次的告诉我们要精武略,报效朝廷,安抚百姓,我断不信他是谋逆之人,只是,官家对此长达十年的清缴又该作何解释” 华宇梧也算是听明白了:“因此,杨将军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虽二十年过去了也没能遗忘,而且,你自己唯一能想到的线索只有家师,因而此次替官家走镖也是杨将军故意布局的,是不是?你是想通过对三分镖局的接触来解了你这二十年的困惑” 杨天略道:“那倒不是,我家安抚使大人此次的谋略固然关系大宋边民和大宋朝堂的安危,我不过是在安抚使大人对如何传递此信一筹莫展时,荐了贵号而已” 华宇梧嗯了一声道:“那玉斧非但杨将军见了惊疑,华某见了也是惊疑,只是我二人对此所知,也止于此了” 顿了顿,华宇梧又问:“不知将军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他这一问其实并非仍在怀疑杨天略可能对青雀不利,而是想知道杨天略有何巧妙的手段来弄清青雀手中的玉斧的来龙去脉。 杨天略叹了口气道:“我哪里有什么妙策,这青雀女娃武艺超群,不说她手中有前辈信物,只说武功身法,我等又有谁是她敌手。杨某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华宇梧倒是不奇怪杨天略的无奈,因为他自己的感觉和杨天略一般无二。只不过他倒是真有一些思虑可行,只是觉得还不能告诉杨天略。 华宇梧良久才道:“杨将军,我等此次前去青塘所为之事果真关乎大宋安宁吗?” 杨天略转身往回路上走着道:“杨某儿时曾在曹武穆身前走动,猜不错的话,王大人此番所为必然和曹武穆牧边时提出的连横合纵同谋,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华兄勉力而为” 华宇梧夜色中抱拳施礼道:“即是关乎大宋安宁,华某及众师兄弟比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杨天略叹息一声,良久才哽声道:“华兄与某皆为老前辈一脉,因而我力荐贵号绝非只为我心中疑惑,而是觉得马老前辈也必是忧国忧民慷慨之士,今日只见华兄如此,果然不出杨某所料。大宋若华兄之辈但凡多些,又怎会受如此多武备袭掠” 华宇梧听得杨天略有些动情,正要出言相慰,只听得隐隐约约有人在黑暗中惊呼了一声,听声音便知是女声。只是这近周只青雀和马牧南两个女娃,马牧南的声音华宇梧那是极为熟悉,断不是如此尖厉。 华宇梧停下脚步问杨天略:“杨将军可听见有人梦魇?” 杨天略不以为意道:“令师妹如此年幼便远徙行镖,日间劳累惊吓,夜间梦魇也是正常” 华宇梧又回忆了刚才那声惊呼,问道:“杨将军可听清刚才梦魇喊的什么?” 杨天略一愣,努力的回忆刚才听到的声音道:“似乎是什么铁大哥,想必贵号有哪位兄弟姓铁吧” 华宇梧见杨天略所听和自己判断一般无二,便肯定的说:“杨将军,那呼声不是马师妹发出,三分镖局并未一个姓铁的师兄弟” 杨天略一怔,慢慢回转身,黑暗中看着华宇梧道:“华兄的意思是。。。。。。” 华宇梧拍了拍杨天略手臂道:“杨将军,我们先回去睡会吧,看来我们牵挂之事似乎有所转机” 杨天略心领神会,也不由轻松回道:“那,华兄就多费心了” 华宇梧跟在杨天略身后往安扎之处回,等回到军士鼾声可闻的距离,下面营地的篝火突然猛的一窜,然后熄灭了,然后华宇梧便听见有军士在暗地里把熟睡的军士叫醒。 杨天略鄙夷道:“终于等来了”然后转身对华宇梧道:“华兄,今番非比前次,党项人必是精兵人众,你且带着各位英雄观战,若我等不济,华兄带了贵号人,弃了马,沿上云川而下,下游五十里便是吐蕃境,只是吐蕃当前情况不明,杨兄不见到正主,万不可泄露身份” 华宇梧惊道:“此番来敌,如此凶猛吗?” 杨天略嗤了一声道:“这党项人什么时候能称得上凶猛了,不过是一群欺软怕硬的癞皮狗罢了,只是这癞皮狗若是多了,也是难以对付,华兄,保重”说完,杨天略矮身往安扎地走去。 华宇梧也连忙回去把几个师兄弟叫醒过来,都在暗中盯着营地方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第五章 一品刺客1 华宇梧心中总是想着适才听到的两声惊呼,自然会选择伏在青雀身边,想要趁机找些蛛丝马迹。 谁知刚刚伏下身子,青雀便黑暗中抓住了他的手,并急促的在他手心里画了起来,连画几遍,华宇梧也没能弄清楚青雀写的什么,直把青雀急的拍身前的冻土。 华宇梧不知道青雀到底想说什么,只是觉得青雀如此着急,必是重要事情,也不由得着急,谁知两人越急就越比划不清楚。又比划了片刻,青雀不由的急的就要跳起,却被华宇梧按了下去。这行军打仗华宇梧自然不能乱了杨天略的安排。因此一直嘱咐师兄弟不要轻举妄动。 就在这时,青雀在华宇梧耳边突然开口了:“刺客,十七人,下面的人非敌手”说着就要窜出去。华宇梧依然按着她。心下大骇,一是因为他觉得青雀隐藏会说话这件事必有图谋,现下突然开口,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二是,自己跟随师父久习武功,内家功夫也练了二十余年,视力听力非常人可比,但现在自己毫无觉察有刺客。 青雀又急促道:“已杀三人,再不赶去,必全军覆没” 听到这里,华宇梧看了看远处的杨天略,那边毫无动静,心下急转便知杨天略等人并未察觉,想想也是,自己都未能察觉,更何况他们。 华宇梧稍一思虑,便计上心头,招呼师兄弟近前,嘀嘀咕咕一阵,众人便随了青雀摸下高岭,向营地靠近。 只奔出几息,青雀便已经看不到人了,童力当先紧追,众人只能看到童力隐约的身影,便都悄声跟着。 等到进了营地,华宇梧等人便隐约听到几声闷哼和倒地的声音,只是不知道是刺客在杀人还是刺客在被杀。等摸到营地里面,童力先闻到了血腥味,然后他摸到了三个宋军的尸体,这些尸体都搭着弓,箭却没能射出去,这是被人在做出任何反应之前就割了喉管。 童力在尸体旁等了下华宇梧,华宇梧走近后摸了摸尸体悄声道:“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割了头颅,青雀说的没错,党项人来的都是精于刺杀的高手,我们要小心行事” 待到几人摸索着往营地深处走了不远,就看见一个纤瘦的身影大摇大摆的迎着他们走过来,看身形分明便是青雀。 青雀看着慢慢摸索的众人也不吭声,但是华宇梧看她如此轻松的走过来,便知这十七个党项刺客肯定是被她都解决了,不由的心中极度的骇然,这十七人过来,能无声无息的将郭遵部下的精兵瞬间割掉头颅,而且是同一时间割了三人,这武功必然非同小可,却被这小丫头顷刻之间尽数杀死。这青雀的武功比自己想象的又不知高出多少,华宇梧心里想到,就是师父来了,也未必有此等的功法。 青雀正要拉着华宇梧比划,马牧南从营地外已经慢慢的摸了进来,适才,华宇梧嘀咕的那些,华宇梧让马牧南去知会杨天略他们的行动,避免杨天略出现误判,现在马牧南过来,想必是杨天略有甚信息要传达,便先接了马牧南。马牧南走近压低声音道:“杨将军让留个活口,他马上就到” 华宇梧听了一惊,心道这还留什么活口,青雀肯定全部杀死了他们,却不料青雀听了,却牵了马牧南往营地中间走去。等青雀停了脚步,华宇梧借着稀疏的星光看见地上伏着一个人,几步走过去查看,竟是个活口。华宇梧招呼师兄弟几人围过来,从火绒桶里扯了一点水浸的绒棉,那绒棉嘶嘶几声便着了起来,借着火光,众人看到伏在地上的哪里是什么党项人,分明是汉人,只是这人滴流乱转着眼睛里满是惊惧,却不能动弹。 华宇梧看了看青雀,心道这丫头点穴的功夫竟也如此了得。青雀过来就要给那刺客解了穴道,华宇梧稍一制止先拿了匕首抵住那人咽喉,才示意青雀解穴。 穴道一解,那人疾声告饶,华宇梧看了看已经悄声走近的杨天略道:“快说,你们多少人,为什么要刺杀我们” 杨天略近前借着微弱的火光看了一眼这人道:“汝本汉人,为何助贼?快快告知本将军,党项人此次出兵多少,由谁掌军,你这等刺客又有多少人?” 被俘之人名曰蔡子良,确是中原人士,后被夏州大将赫连铁弗以重金招致麾下,蔡子良原本是汉中人士,自幼学了一身功夫,贪恋荣华便跟了赫连铁弗。这赫连铁弗乃夏州重臣,笼络了大宋契丹大理吐蕃还有夏州这些地方大量的武功高超之辈百余人,这些人在夏州享一品官职待遇,因而这些人的居留之所也便由原来的聚贤阁更名为一品堂。 蔡子良在这百余人中身位甚微,跟着一些高手也参与了几次刺杀猎杀活动,无不手到擒来,如探囊取物,今番竟在眼见大功告成之时,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给点了穴道,现在看宋军军营人等围过来,便知其他人恐怕也好不哪去,自是一一告知。 白日里,党项人依密告派了千余兵马堵截镖队,却被杨天略击退,且损失惨重,领军的回去便被赫连铁弗依军法砍了脑袋,这才带了一品堂高手二十余人,并精兵五百人人尾随而来。 这党项军中有一军师也是汉人,名叫张元,仨月之前,和另一叫吴昊的汉人来到西夏,在酒楼整日饮酒,醉了便高歌对唱,一时间整个夏州城皆知醉仙楼里有两个汉人甚是狂怪。每日倒是有不少人前去观看。直到一日,两人豪饮一番在众目睽睽之下之下执笔在墙上写下:张元吴昊来饮此楼。恰好酒楼中有巡视的官兵,见二人竟然触其主元昊名讳,便擒了二人去见元昊。不料二人早有筹谋,图的便是得见元昊,一番言论被元昊惊为天人,便招了二人在麾下办事。 这元昊本就是多疑之人,怕这二人是纸上谈兵,只图富贵,又怕二人是宋朝奸细,便心生一计,将吴昊留在身边,却将张元交给了赫连铁弗,说是军师,其实一石二鸟,一是让赫连铁弗试试张元到底有何本领;第二是赫连铁弗勇武,也可监视他,免他图谋不轨。 适才赫连铁弗的兵马衔枚急追看到宋兵营地便要扑上去厮杀时,张元制止了赫连铁弗,献计让一品堂这些武功高手,先去把哨兵刺杀,而后再去制住了领军之将,便可不战而胜。 第五章 一品刺客2 赫连铁弗本来也是对这波虽然百余人却击溃了他千余人兵马的宋军有些忌惮,见张元献计颇有道理,便明一品堂高手十七人前去暗杀。张元又给了领头的一品堂高手一枚火箭,命他成功后便鸣箭示意。至时,赫连铁弗便会统兵杀入,内外接应,且宋军将领受制,必大败。 杨天略听了这些便轻笑道:“这些蛮夷也在本将军面前施兵法吗?”后又叹道:“若非华兄机变行事,虽我部不会溃败,但总免不了有军士伤亡,杨某代下面军士谢过华兄等英雄了” 华宇梧心中在想着事情,只是唔了一声。杨天略抱拳施礼后便匆匆进了营地去查看郭遵是否无碍,华宇梧这边便安排众人去将一品堂刺客的衣服扒了来。 杨天略还未撩开郭遵帐篷,便听到了郭遵鼾声如雷,心中一宽,却又不由的惊恐万分。这郭遵身经百战,并非莽夫,甚是机敏,现账外一番击杀,死了二十多人,他竟然毫无察觉,这一品堂的高手固然厉害,但是将这些人击杀的三分镖局的人更是令人骇然,他尚不知是青雀一人所为,若是知道恐怕下巴都要惊掉。 等到华宇梧换了一品堂的衣服来找杨天略时,郭遵早已听了杨天略说了前因后果,正气的咬牙切齿的低吼,华宇梧看着郭遵在豆灯下那扭曲的脸,不由的暗笑,这人今番吃了党项人的亏,呆会必然要大发雷霆之威了。 杨天略见了华宇梧的打扮,早已心中了然,三人在帐中合计一番,便分头行事。 那赫连铁弗就在五里之外,看一品堂这些人去了好久尚未有回应,心下正在焦急。张元却在他身旁怡然等待,且劝慰赫连铁弗道:“将军不必着急,想来是宋兵哨位甚多,这些人若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一一灭杀,自是不易” 赫连铁弗道:“这些一品堂的高手,皆本将军亲选,对我军中勇士,无不以一当十,宋军又不提防,不应如此之久” 又等了两刻,这时张元也有些觉得不对劲,正要开口和赫连铁弗合计合计。就听得前方宋营之中一声尖利的哨叫,一枚橘红的火箭滕然而起。赫连铁弗早就等的不耐烦了,见到信号,狂吼一声:“进”便打马执刀杀向宋营。 张元跟在赫连铁弗身边,反复琢磨了一下,总觉得事情不对,便催马去止住赫连铁弗道:“将军,前方若如我计,这些虎狼之兵便可尽斩宋兵;若是有甚不济,将军前去可是以身犯险” 赫连铁弗本非浑人,见张元说的有道理,便勒马名副将引军杀去,自己连同剩下的三名一品堂高手和张元策马缓行,以观其变。 副将名叫拓跋都,见赫连铁弗把这立功的好事交给自己,那是兴奋异常,连连打马催进,党项将士早知有高手打了前站,此番冲杀那简直就是屠戮,便奋勇往前,唯恐被人抢了军功,要知道,赫连铁弗给的奖励那可是非常诱人,宋军一颗人头一两金,一个将军人头十两金。 拓跋都挥舞鎏金葫芦锤,飞马撞进宋营,且直奔中军帐而且,后面党项军士见营口附近都是矮小帐篷,而且帐篷都已倒塌便以为是前军所掠,都不以为意的径直往里冲。 拓跋都冲到中军帐前,果然见一品堂众人正押解着一个宋将站在账外,不由大喜,飞身下马,待要去抢了这军功。一品堂的众人不是军士,因而不计军功,常常抓了战俘送党项军士,党项军士也不含糊,领到赏金也都会孝敬一品堂高手一番。 却不料这次却不同一般,那名不见经传的蔡子良手持火把站出来说:“拓跋将军,本次宋兵数量不多,各位军爷寒夜追击,不能薄了大家辛苦,此番宋军尽数被我们斩杀,但军功及金银斩获还是均分各位军爷的好,这生擒的宋将便送于将军了” 拓跋都大喜,这生擒的武将赫连铁弗可是给五十两金的,便下马施礼道:“有劳蔡先生及各位先生,一切由蔡先生做主便是” 蔡子良面无表情道:“将军且明各位军爷在路两旁站定了,蔡某等兄弟这就给大家分首级” 拓跋都传令下去,军士们无不大喜,皆沿帐篷间曲折的小道旁站定,等着分首级或是金银珠宝。等党项军士站定好了,原本跟在蔡子良身后的一品堂高手便背着蔡子良手里的火把沿途查看,党项军士见一品堂高手溜达过来,无不一手举着火把单手施礼。 拓跋都眼见大功到手,便也不客气,走到宋将身前,便要擒了去,却不料被押解宋将的那一品堂高手伸出一只判官笔硬生生的戳入咽喉,拓跋都直接扑在宋将身上。远处军士见拓跋都如此无不大笑,以为是拓跋都贪恋五十金而已。 此时溜达过去查看队形的六七名一品堂业已到了宋营寨口,便猛的听到一声炮响,一时间,适才倒塌破落的帐篷里,帐篷外的黑影里乱箭齐发,可怜这些等着分财物的党项军士大多连上马应战都没能捞着便被射成了刺猬一样。偶尔有几个反应快的想营寨门口从,也尽数被营寨口的童力几人击杀。 后面赫连铁弗都快到了宋营了,猛的听见一声炮响,便遥见自己的部署顷刻之间被宋军射杀,连忙勒马观察,张元一直狐疑的跟在后面,意欲掉头逃跑。就听见一声雄浑的佛声道:“弥陀佛,赫连将军不必惊慌,且看和尚万军丛中如何取上将首级” 赫连铁弗借着宋营火把的微光看了看这个刚刚延揽不久的吐蕃法师,达昂喇嘛。便想看看这喇嘛有什么本事,便道:“此番出兵恐全军覆没,望大师能扭转乾坤。” 达昂喇嘛并不回声,只是从马上一跃而起,几个雀跃便已杀向了门口的镖局众人。营寨口的几人本在集中精力盯着营寨里面,没防备背后有人杀到,在达昂喇嘛的一声暴喝里不由都一惊。 达昂喇嘛手中并未兵器,只是趁跃起之际立掌劈向背身而站的马牧南,邵小飞反应最快,伸手递出手中长剑挡向达昂喇嘛的手掌,不料这达昂果真功法了得,不躲不避,只是捻起食指一弹,邵小飞的长剑便向后荡去,达昂喇嘛的手掌虽然一顿,仍然向马牧南拍去。 第五章 一品刺客3 达昂喇嘛弹击长剑的嗡声早已惊动了马牧南,马牧南斜跨一步,堪堪躲过去这一掌。达昂喇嘛凌空一掌竟没击中,也不由得一惊,心道,这些人倒是有些武功,要知道这达昂喇嘛那是密宗大师仁钦桑波仁波切的弟子,只这一身密宗神功,横行吐蕃尚无敌手,此番偷袭竟没成功,着实让他意外。 仁钦桑波仁波切自幼出家,在阿里一带盛名久传,后古格王也协沃一心推崇佛教,眼见吐蕃僧人沉迷于糟蹋妇女以修行,割取人头以渡劫的混乱场面,痛心疾首,便在年轻僧人中挑选了包含仁钦桑波在内的二十一人,派遣去迦湿弥罗学习佛法。这一去就是七年,等仁钦桑波回到阿里,古格王也协沃早已传位其弟松艾。仁钦桑波便一边翻译在迦湿弥罗学习的佛法,一边在整个吐蕃境内弘扬佛法,名声更甚之前。 却不料仁钦桑波在翻译佛法过程中,竟从迦湿弥罗一本无名古经中以九字真言: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悟出了一套名曰大日如来掌的绝世神功,且悟出了一套修**日如来神掌的内功心法,名曰六道金刚咒。 仁钦桑波在吐蕃弘扬向善之佛法过程中,确有不少僧人跟随他以修行佛法,却也有不少人是看中了仁钦桑波的绝世武功,达昂法师便是其中一个。 达昂喇嘛原本是卫藏僧人,这里的僧人便是也协沃看不惯的那种,专门以蹂躏妇女和杀人作为修行手段。后听闻仁钦桑波身负绝世神功,一是怕被其清理,二是想修**日如来掌,便以洗心革面的形象投在了仁钦桑波门下。 达昂喇嘛在仁钦桑波门下修**日如来掌约有十年,眼见同门之中几无对手,便以弘扬佛法为名离开仁钦桑波投奔了赫连铁弗,今番必要在赫连铁弗面前露一手来确立自己在一品堂的地位, 达昂喇嘛见马牧南躲过一掌,便趁身子刚刚落地,轻轻向前一滑,左掌跟着又劈出去,众人眼见马牧南根本无法躲避,不由都惊呼一声。 呼声未落之际,只听一声暴喝,童力以双掌抵向达昂喇嘛。 嘭的一声巨响,童力往后滚落,达昂喇嘛也是一愣,并未再做追击,在他看来自己这掌运了六分功力,几乎无人可以抵挡。却不料对面的大汉只是顺势滚落,好像并未受伤,心道:若是这里的人都是这般功力,今天必讨不了好去。 而童力滚落时,连同马牧南一并带倒,华宇梧从中军帐赶来恰恰看到,华宇梧担心马牧南和童力的安全,便连忙过去察看。童力此时双臂酸麻,半分劲道都使不上,但他却有十足的临敌经验,见敌人并未乘胜追击,便知对方并不知自己情况,也是心存忌惮。便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达昂喇嘛见童力一跃而起,心中不免一沉,心道,果然是高手,心下不由暗想如何应对。身后马牧南被带着硬生生摔了一跤心下盛怒,不由分说的便冲了上去,华宇梧倒是不知这和尚的深浅,但是童力知道马师妹断不是和尚对手,连忙喝止。 童力勉强伸出的手臂去拉车马牧南,却被马牧南一甩挣脱,且童力痛的哎呀一声,这达昂喇嘛马上就看破了童力的深浅,心道原来他是隐藏了伤势。不由大喜,身形一纵,跃在空中,一招佛光普照使将出来,这招掌法厉害之处在于,人在空中,掌形游移,让对面三分镖局的几人每个人看着这一掌忽而是奔向自己,忽而有偏向他处。防无可防,攻无可攻,只能呆呆的站着。 达昂喇嘛见几人呆站着便知自己这招无人可破,不由哈哈笑道:“弥陀佛,都给某家纳命来吧” 只听嘭嘭嘭三声,邵小飞童力和马牧南几乎同时中掌向后飘去,华宇梧绕是武功高深,见多识广,足智多谋也不由的心中大骇,心道这喇嘛如此高深的功法,几人恐不是敌手。 三人中掌尚未落地,达昂喇嘛便又要欺身上去,只听得一声放,宋营中乱箭齐射,将飞在半空的和尚直接逼落地上。达昂喇嘛见功败垂成不由的怒喝一声弥陀佛,舍了镖局众人,直扑宋营军士。 只听啊啊啊一片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宋军已有十几人命丧掌底,华宇梧血灌瞳仁,执了判官笔便要寻过去和和尚决斗,却被暗影里的杨天略小声叫住:“华兄,且退了,这番僧凶猛,不可力敌,以免耽误大事” 被击倒的童力和马牧南还有邵小飞早已起身,虽然受伤不轻,却也可以行动,便被杨天略引了往黑暗中退去。 达昂喇嘛扑杀了十几个宋兵,再也寻不到可杀之人,再回来寻人决斗,却哪里还找的到人,这才知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达昂喇嘛在营地里横冲直撞嗷嗷怪叫着的时候,三分镖局众人早已跟着杨天略到了上云川河谷里,河谷里枯黄的芦苇荡正好可以藏身,华宇梧看不清身边有多少军士,却看到山道上许多军士带了所有军马顺着山道向西而去,鞭声及马嘶声在夜色里划破整个山谷。 达昂喇嘛眼见宋兵去远,便吼声连连,纵火烧了宋军营地,火光中,赫连铁弗等四人也机警的策马进了宋营。华宇梧见他们只有四人,正要合计合计突袭一番,却不料,营地的火光中突地轰声四起。把赫连铁弗等四人和达昂喇嘛惊的夺马出营。 此时,山道上先前败走的宋兵也挥兵回杀,杨天略和曹自用也从芦荡中一跃而起道:“击杀”,其实这都是疑兵之计,目的就是惊走众人。 先不说这边杨天略带人收拾残营,却说赫连铁弗和三个一品堂高手和张元在身后火光隆隆炮声还有宋兵的喊杀声中,打马疾退。这一跑便是三十余里,身后一片漆黑和宁静了赫连铁弗才勒马大笑道:“今番虽然中了宋蛮的奸计,兵士尽没,却得了大师和军师二位高人佑我,真乃不幸中之大幸,本将军必将向夏王力荐二位” 等杨天略等人把营地收拾好,东方已经泛白,杨天略听到郭遵报过来说军士减员一十七人,杀敌五百余人,生擒两人。不由黯然对站在左近的华宇梧道:“这些军士无不是我们兄弟三人亲手教导栽培,方有大杀四方之战力。” 华宇梧由衷的赞道:“杨将军用兵如有神,今以十七人伤亡击杀敌军数百人,真当得上神机妙算” 杨天略却失神道:“这些军士无不是我等挑选的十余岁的顽童严加**而成,杨某不才,历时十年教出一百九十七人,至今已失三十余人” 华宇梧明白了,这军士类似于杨天略的家将,便道:“杨将军掌兵有度,确是我大宋之幸事” 第五章 一品刺客4 华宇梧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问了自己心中的疑问:“杨将军,华某有几件事情着实想不明白,适才党项贼人至时。我们并未哨兵,如何得知他们到了,而且还能先扬篝火再灭篝火?” 杨天略看了看东方山谷里隐隐的红光轻笑一声:“华兄可知道京城有个机巧堂?” 机巧堂那是在开封赫赫有名的,华宇梧当然知道,而且机巧堂老板许虎钤和他师父马空远交往甚密。便笑道:“这真是巧了,华某师兄弟几人出发前一日还和许老板见过” 杨天略倒是一愣:“华兄能和许老板有交往,难怪见识非凡了,兄弟麾下正有一人早些年做过许老板的随从,因而对机巧一事略有钻研,杨某对此颇感兴趣,便资取一些费用给他,没料到这兄弟天赋过人,自己竟然琢磨出一些物实” 华宇梧倒是真没想到在杨天略麾下竟有许虎钤的旧人便道:“许老板只是精于雕凿而已,这位兄弟能自己琢磨出有益于武备的物件,那当真是天赋不浅” 杨天略一愣看华宇梧不似做作便一迟疑道:“其实也没什么复杂的,只不过是在三四里之外设一伏绳,绳动则扯动滚石,滚石再扯伏绳,如此反复,最后把篝火旁的一木桶扯倒,这桶里上面是猛火油,下面却是水,猛火油扑上火势上窜,后面的水浇下来却又熄了篝火,如此一来,既能警醒,又能灭了火在暗处防备” 华宇梧和镖局的众人听了,无不感叹此法精妙,邵小飞更是求告杨天略去见见这位精巧军士。 杨天略哈哈大笑命人带邵小飞去了,又说:“华兄想必对这军营暴雷也不明白吧,今番多亏了各位英雄我部才能保全,此虽是我部机密,却不用瞒你。这回马雷也是那位兄弟想出的,说出来却也是不难。以陶罐装了黑药,罐口留出少许空来用油纸封了,油纸之上灌满猛火油,猛火油再用油纸封了,用蜡封好,这便和那酒家封酒一般无二,这东西平时摔摔打打都不碍事,若有不济之时,用尖刀将封蜡和两层油纸一并捅破,那便遇火即爆” 华宇梧等人皆惊愕在当地,若杨天略不说,他们真不知这人间竟有人走多时还能爆炸的雷。马牧南不明这中间的厉害,便道:“只是若那喇嘛不放火又如何是好?” 杨天略道:“问的好,若喇嘛不放火,我们便放一阵火箭便是” 华宇梧略一思忖道:“如此便不显机巧了,不过倒是有件巧事,我们启程时,许老板曾送了一些物件给在下,在下用来着实方便” 说着华宇梧从绒桶里扯出一块湿淋淋的绒棉,轻轻挤了一下水,在风中轻轻挥了几下,那绒棉便嘶嘶几声着了起来。 杨天略见了拍手夸道:“妙妙妙,若有此物和回马雷配合,那当真是天衣无缝” 华宇梧斯斯艾艾道:“只是这是许老板给的,华某并不知道如何做得啊,且我也只有这么一桶,恐不济事” 杨天略哈哈大笑道:“这便显得华兄小气了”然后招手对身边卫兵说:“去吧云岳叫来” 杨天略说的云岳便是早些年跟随许虎钤的班云岳,班云岳到的时候,邵小飞一溜小跑的跟在后面,涎着脸哀求着班云岳什么,班云岳则一脸的不耐烦。 杨天略笑眯眯的给班云岳说:“这个华英雄手里有个宝贝,却是你家旧主所制,你且看看能不能明了”然后转脸看着华宇梧道:“请华兄赐点你那神绒给云岳看看” 华宇梧虽然有点心疼,却不好拒绝,悻悻的从腰间将火绒桶取下便要递出,却被邵小飞一把抢去。 邵小飞抢了过去抱在怀里恨恨道:“却不能就给你看,得答应我的条件才行” 杨天略和华宇梧都讶然的看着邵小飞和班云岳,却见班云岳不屑的看着邵小飞瓮声说道:“当我稀罕吗?” 邵小飞见班云岳对手中的物件不感冒,不由的一呆,随即便打开火绒桶,从里面扯了一块棉绒甩了甩棉绒上的水,然后仿着华宇梧一样在空中摆了几下,那一撮棉绒嘶嘶的着起来之后,班云岳那漫不经心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咔咔往前抢了两步。 邵小飞连连后退道:“怎么的,要抢吗?” 班云岳瓮声道:“不抢不抢,你认我看看就行” 邵小飞却道:“那不行,你若学去了,我岂不是什么都没有得到” 班云岳并没有停下脚步,眼睛一直盯着邵小飞手里已经燃尽的那撮棉灰道:“我若真能学到这东西,你想要的东西我加倍给你” 邵小飞大喜道:“此话当真?” 班云岳道:“请杨将军作保便是” 杨天略笑道:“云岳虽木讷,却是信人,邵兄弟尽管放心,杨某保了” 邵小飞这才喜滋滋的将手中的竹筒递给班云岳道:“这东西需泡在水中,出水见风便着” 班云岳接过火绒桶,小心翼翼的打开,先用鼻子闻了闻问道,然后扯了极少的一点点火绒,细细研看,只不久火绒便着起来,然后班云岳又扯下一片火绒。这时邵小飞喊道:“我说,你且别给我们糟蹋太多,这东西稀罕着呢” 班云岳根本不理会邵小飞,只是一片一片的扯了火绒研究,脸色也由最初的惊异,慢慢的变成纠结,最后变成了满脸喜色。 杨天略知道班云岳是弄明白了,便笑道:“此物非同寻常,华兄能否将这一桶送了云岳,等你回去再找许老板讨要便是” 班云岳却瓮声瓮气的开口了:“以硫化磷,辅以猛火油所浸黑药少许,只是这绵绝非柳绵,柳绵断无如此产的绵筋” 杨天略却笑道:“我却识得此物,安抚使大人堂上有从京城带来的一盆名曰棉葵的花,乃大食商人贩来,花开如云似雪,带花凋零,便是此物” 华宇梧接道:“确实如此,许老板宅中也种了许多这花” 班云岳眼巴巴的看着杨天略,杨天略心下了然道:“这花去岁秋里便已败了,待我回去找安抚使大人要上几枚给你” 班云岳孩子般的拍手笑道:“多要些,花种子也要,眼见就是清明,我要多种些” 杨天略笑吟吟的点头道:“你若如此饥渴,我便求了王大人,整盆花都送了你吧” 班云岳乐不可支嘿嘿偷笑着牵了邵小飞道:“走,邵兄弟,跟我去取你要的东西” 邵小飞把他手里的火绒桶一把夺过才屁颠屁颠的跟着去了。 杨天略和华宇梧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的时候,青雀提溜着蔡子良扔在了杨天略面前,做了个拷打和审问的姿势便去找马牧南玩去了。 杨天略摒退卫兵低声和华宇梧道:“一夜乱糟糟,倒是差点忘了这丫头了,华兄可千万不要忘却了昨夜杨某之托啊” 华宇梧哪能忘了,连连称断不会忘了,等一有消息便来告知。杨天略看看大亮的天色大声道:“埋锅造饭,吃饱喝足,今天午间抵达太子山,再往西便是吐蕃境了,到时候华兄和童兄,咱们就别过了” 到了午间果然队伍果然安然抵达了河州南的太子山,因从上云川往西有一段路是大宋境,因而倒是没有什么袭扰,吃了午饭,杨天略便再三嘱咐半天才和童力华宇梧等人分 第六章 阿鼻古井1 别了杨天略部署,童力一行便策马进入太子山,太子山乃秦岭西北一脉的余延,因秦时太子扶苏曾引兵征战至此而得名,此山,气势雄峻,峰峦巍峨,壁如刀削,色如墨染,植被疏落有致,山巅白雪皑皑。 马牧南杨路邵小飞青雀都是第一次见到雪山,走在太子山下,便觉一股磅礴之气迎面扑来,胯下的马匹也是时时立身嘶鸣。 华宇梧毕竟阅历深厚,在这股扑面的雄浑气息下,不由的提醒道:“此路凶险,马儿时时立身嘶鸣,想必左近有甚猛兽出没,我们需打起精神,天黑之前务必穿过此山,否则夜间凶险更甚现在。” 马牧南邵小飞手里都扣了暗器策马疾行在前,童力伤势未愈,便和杨路在了中间,华宇梧手里执了判官笔和青雀断后,一行人疾行间,华宇梧一直在反复想着青雀的前前后后的事情,几日来风波迭起,他竟没有时间和青雀来弄清楚这些疑问。 青雀在这山间行走倒是没有华宇梧等人那番紧张,闲庭信步般四处游看,华宇梧见青雀看的出神,突然灵机一动,蓦然喊了一声:“那不是铁大哥吗?” 青雀正站在马上看着山巅被雄鹰扇落的白雪出神,突然听见了这么一声,不由自主的惊喜道:“在哪里”说完就回头看了看华宇梧。 只见华宇梧只是笑吟吟的看着她:“你会说话,却又为何不说?” 却不料青雀见根本没有铁大哥,而且确定华宇梧只是想办法让自己说话,便怒目而瞪,却又不再言语。 一路上任凭华于梧再用什么办法,青雀都已防备,自始至终也没说一句话。华宇梧心道,这娃娃不说话似乎不像是硬憋的。只是她时而能说,却又不是一直可以说,倒是奇怪,难不成竟是一种病? 华宇梧虽说对医道颇精,却也被自己的想法引得发笑了,还真没听说过有这种病,都是猜疑罢了,不过回了京城还真得给这女娃找个医术高超的大夫看看。 华宇梧正想着这些,突然听到前面马嘶不断,不由一惊,因这山道曲折,马牧南和邵小飞转过了一个弯,他们是看不到发生了什么,不由的连忙打马,只是山道甚窄,又疾行不得,便舍了马,几个雀跃转过了前面的弯道。 青雀本来还在生华宇梧的气,见华宇梧飞掠而出,便也跟着弃马而起。华宇梧转过弯之后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因为他看见马牧南和邵小飞身前数丈之处雄踞着一头金钱豹,这金钱豹华宇梧也是见过不少,却不曾见过如此硕大的,恐有七尺长。这金钱豹蹲在路中间,盯着马牧南的马纹丝不动,马牧南和邵小飞是转过弯来才看到,距离依然极近,竟然惊惧的忘了手里还扣着暗器。 那金钱豹见两匹马一直在立马嘶鸣,原地打转,便也起身,左右踱步。华宇梧暗道不好,这是金钱豹要发动攻击的信号。便大声喊道:“小心”人却已经窜了出去,一柄判官笔闪着寒光刺向金钱豹的咽喉。 这金钱豹似乎只看马匹,没在意这几个人,眼见突然有人窜出,也是惊的一个横跃,华宇梧的这一招仙人指路,气势颇足,且变化多端,但是对付这金钱豹竟然毫无用处,只金钱豹这一横跃,便将他后面所有的变化都化为无用的虚招。 金钱豹动作极其敏捷,闪开之后便一个虎跃猛扑华宇梧,金钱豹虽然大多比老虎要小一些,但是这只却和老虎差不多大,华宇梧断不敢硬碰硬的去接它这一扑,便横向里滑出去几步,看看躲开了金钱豹双爪一扑。却不料这金钱豹见华宇梧躲过去,一扑落空,错身之际竟摆起铁鞭一样的尾巴扫在了华宇梧胯骨之上。华宇梧当时便立身不稳,扑到在地。 眼见那金钱豹便扭身扑过去,这是童力已飞马赶到,金钱豹调转身形正要跃起来扑向华宇梧,童力业已从马上一跃而下,金钱豹全神贯注盯着华宇梧没防备后面童力的袭击,竟被童力一拳击在后颈,扭动几下便气绝身亡了。 童力本就受了达昂喇嘛一掌受了内伤,今番搏命一击之后委顿在地,嘴角慢慢有鲜血流出,最后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突出许多鲜血出来。 华宇梧被金钱豹一击受的却是硬伤,一瘸一拐的过来把起童力的脉,良久才含泪道:“师兄就是鲁莽,你本已受了内伤,如何还要强行运功” 童力脸色蜡黄却轻笑道:“虽然我长了师弟几岁,你却是我们的头脑,我若不在,你带着几个兄弟尚能完成走镖,你若不在,我却不愿费那么脑筋,比起费脑筋来,我觉得还是受伤划算的来” 华宇梧强笑道:“就你会算这歪帐”便取了几枚丹药让童力服了。 马牧南几个师兄妹围在旁边都是非常关切,华宇梧招呼杨路将童力扶上马道:“此处甚是凶险,大家当心,天黑之前我们务必要走出太子山,准备出发” 华宇梧叫了马牧南低声道:“大师兄本已受了极深的内伤,刚才强行运功击杀金钱豹,内伤又加剧,仨月之内断无半点功力可以施展,如再有不测,可就连命都没了,我们师兄妹几人,除了大师兄和我便是你武功最好,你且要多加留神” 马牧南肃声道:“我们一定要带大师兄回去” 华宇梧点点头:“我和小飞在前,你去和青雀断后,青雀深不可测,或是我们此行最大的依仗了” 然后又让杨路和邵小飞把金钱豹抬到一匹备马上道:“此兽虽死,气息不散,带着它想必可以驱退其他猛兽” 几人重新翻身上马,又行了一个多时辰,倒是平安无事,只是太阳西斜,眼看就要黑天,华宇梧连连催动大家快走:“鸡冠山再往西便是土门关,大家当心,我们恐要走会夜路了,把火把都准备好” 正说着,就闻到漫空里迎风吹来一阵花香,这花香沁人心腑,让人心胸顿时开阔,就连一直病恹恹伏在马上的童力都打起精神坐了起来道:“这花香让人好生舒服,我竟觉得不似之前憋闷了” 华宇梧抬眼看了看左近的壁立千仞的绝壁道:“没想到我们在这穷途之上竟能遇到这人间圣物,只是这绝壁无路可寻,我等只能远远的受益,不能进而得之了” 第六章 阿鼻古井2 杨路问:“这是什么东西?” 华宇梧道:“雪莲,疗伤圣物,只是往往生在绝壁之上,听之者多,见之者少,得之者近乎无” 说完,华宇梧就催动大家快行,自己却在这山道里立了良久才催马跟上。不知是这金钱豹的确有震慑气息还是这山间除了它再无猛兽。几人摸黑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便到了土门关。 到了土门关几人打尖住店自不用说,等所有人都安顿好了,华宇梧又命杨路去抓了点药给童力熬了服用,却不料,杨路一去竟然久久不回,气的华宇梧把邵小飞和马牧南叫来看着童力,自己去抓药。 药铺一看,华宇梧有点傻眼了,自己要的这些药,药铺几乎是都没有啊。华宇梧寻思一会问药铺伙计:“此处可以经售绳索的?” 药铺的伙计笑道:“今天倒是奇了,刚才有个人过来抓药,和你差不多要这些药,我说没有,他竟也是给我打听有没有卖绳的,有是有的,这土门关四周环山,常年里有人上山采药,卖绳子的生意好的很”说着药铺的伙计便把卖绳的商铺的地点告诉了华宇梧。 华宇梧却惊了,他竟没有想到杨路和自己想一块了,连忙去杂货铺看看是不是还能看到杨路。走到一问,说,杨路都已经走了半个时辰了。 华宇梧腿伤未愈,跌跌撞撞的回到客栈,铁青着脸道:“此处无药可用,我需去别处看看,你们务必要照看好大师兄” 又轻轻扯了邵小飞出去,耳语道:“我去寻药,路途较远,若我明日回不来,你们便趁早出发,我去前路等着你们” 然后又找到青雀说了几句,他现在知道青雀能听懂他说的话,便也不再用那篆字书写了。 华宇梧打马出门时,已是戌时,邵小飞有些不安的牵着马送了华宇梧一段距离回来心里还是不踏实,就去找了马牧南,马牧南正在和青雀一顿乱比划着。邵小飞犹犹豫豫道:“华师兄说是去给大师兄抓药,说明日可能回不来,让我们明日自行上路” 马牧南并没在意:“这土门关是个弃了的关卡,想来也是没有什么药材,大师兄这是去了河州抓药吗?” 邵小飞心里稍安了一些,觉得马牧南说的有些道理,青雀却闪烁了一下眼神,只是便低头默然了。 到了子时邵小飞眼见杨路和华宇梧都没回来,心里甚是着急,苦于童力一直昏迷梦魇,脱不开身,也没法出去寻杨路。不过心里却已经猜透了杨路和华宇梧去了哪里。 堪堪挨到丑时,邵小飞便听见客栈院里有马的嘶鸣声,连忙推了披在身上的浮被去查看。 马牧南熟睡中正做着一个儿时的梦,便被邵小飞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惊醒了,起身来看时,正见邵小飞边哭喊着,边从马背上往下抱人,却总是抱不下来。 马背上华宇梧伏着身子,身前还抱着杨路横陈的身体。马牧南飞身赶到的时候,才发现杨路的身体已经硬邦邦的,看样子已经死去了,而华宇梧身子还是软的却也奄奄一息。 青雀下来只是淡淡的看了看奄奄一息的华宇梧和杨路,便径奔马脖子上那个药盒而去。等她把药盒打开,一瞬间花香四溢,马牧南和邵小飞怔怔的看着青雀手里那晶莹玉洁的雪莲便一切都明白了。 这时,华宇梧身子一动,杨路的身体便从马上翻了下来,邵小飞转身接住杨路。华宇梧自己滑下马来,虚弱道:“花瓣两瓣兑山参半支用一钵雪水熬一个时辰,给大师兄分五次服下”说完便又昏厥过去。 雪莲的香气把客栈的伙计都招了过来,客栈两个伙计本来对这几个带着金钱豹入住的汉人就敬若神明,这又见他们居然采了雪莲,那当真是把华宇梧当成了神一样的伺候。 天亮时,童力已经服用了三次雪莲,烧也退了,神志也清醒了许多,醒了就问马牧南:“我怎么觉得胸中如此清爽,还有这香气,让人好生舒服” 马牧南眼睛红肿的见童力醒来,强颜笑了几声道:“大师兄福大命大,自有神物相助” 那边华宇梧也在伙计一番热水泡汤,姜汤灌之后,渐渐缓过神来:“我杨师弟怎么样了?” 伙计见华宇梧醒来不由喜道:“天神爷醒了,天神爷醒了” 华宇梧又虚弱的问道:“我那师弟怎么样了?” 伙计这才收了惊喜之声道:“那位爷摔的太重,已去了” 华宇梧紧紧的闭上双眼,哽咽不能再言语。 第二日,整个土门关的百姓都知道祸害了本地多年的那豹子被人杀了,无不过来观瞻,均是把三分镖局众人敬若神明,在镖局众人身上和心里都有伤的时候,倒是帮了不少忙。 连杨路的安葬都是客栈的老板帮着张罗的,童力午间便已经可以下地,华宇梧也恢复的很好了。童力一下地马牧南便知瞒不住童力了,便把昨夜杨路和华宇梧去采雪莲的事情告诉了他,最后才支支吾吾的说了杨路从高崖跌落,回来的时候已经死透了。 童力听了顿时气血上冲,啊的一声又昏厥过去,邵小飞心里急,去告诉了华宇梧。华宇梧便让邵小飞扶着过去看看。号了号脉,觉得不是内伤复发便道:“大师兄是心疼杨师弟,无大碍” 这时童力悠悠醒转,扯了华宇梧的手哭道:“童力一莽夫,怎么担得起兄弟搏命相救” 华宇梧抽噎道:“我们跟随师父都已多年,虽不是同胞兄弟,已胜似同胞兄弟,师兄好好养伤方能对得起杨师弟一番好意” 华宇梧和童力都需要恢复,再加上杨路安葬后的祭拜,一行人堪堪在土门关住了三天方才上路。临行前,客栈掌柜的道:“应华爷允诺,我们把这花豹的肉分了大家吃了,这花豹为祸本地已久,今日得吃其肉,也算是因果循环。只是这花豹豹皮却是极珍贵的物件,我给童爷披在马背上御寒吧”华宇梧说了些感谢掌柜的话,一行人才黯然中走上了西去的路。 进入湟水河谷便进入了吐蕃人的境内,风物完全不同,只是进关便费了好大功夫,后来邵小飞送了些上好的茶叶,那路卡的吐蕃守将才放了他们过去。 湟水河谷里有好些回鹘人,这些人屈寄吐蕃篱下,倒也对远方来的汉人很是客气,言谈间竟盼着大宋能再把这片地方划归版图。 第六章 阿鼻古井3 湟水河谷的路程相对轻松,只那些回鹘人和吐蕃人看见童力坐骑上那种虽然已经风干处理过,却也能看出是新杀的金钱豹皮,这些人便对一行人敬若神明。 离了土门关四五天便到了邈川,邈川是唃厮啰国的首府所在地,这唃厮啰国主乃吐蕃王朝赞普后裔,五代十国期间吐蕃也跟着发生了内乱造成了吐蕃王朝分崩离析,唃厮啰国主欺南凌温各种机缘巧合的竟又从流浪千里之外的西域回到了吐蕃,并逐步统一了吐蕃各部。 吐蕃人民俗便崇尚贵族血统,欺南凌温便被吐蕃人尊为了唃厮啰赞普,大宋朝堂也称欺南凌温为唃厮啰。唃厮啰对于三分镖局一行人来说还有一个身份,那便是接镖人。 进入了邈川城,华宇梧和童力才舒了口气,小心谨慎的从当时扔给青雀那件干衣的衣领里取出了一张黄绸书信,这便是他们一行人此次走镖的标的物。 几人想着为了这一尺黄绸,竟赔上了杨路师弟的命,都不由的泪眼朦胧。次日华宇梧和童力二人便去了唃厮啰所在的瞿昙宫,递交了官碟手续,看门的侍卫进去禀报了半天回来却说今日赞普无暇,改日再来。 童力看着这虽然颜色鲜艳,却不是太大的瞿昙宫气道:“这宫殿连相国寺都不如,也要摆这么大的谱吗” 华宇梧低头不语,童力也只得气哼哼的跟着回到了客栈。第二天二人早早又去,依旧吃了闭门羹,如此循环了七天,童力直气的鼻子冒烟。 第八天晚上,华宇梧和童力商量了好久,最后童力勉强同意华宇梧和马牧南还有青雀夜探瞿昙宫。 夜影初上,华宇梧三人便换了一身夜行衣,潜身伏出。专寻白天看准的小道直奔瞿昙宫,这邈川本身就不大,瞿昙宫背靠罗汉山,从罗汉山进去却是最好的途径。因此三人从小道先上了罗汉山,从罗汉山上一棵冷杉上三人纵身而下,恰好落在瞿昙宫后殿的屋檐上。 出发之前华宇梧便安排好了分工,这后殿是整个瞿昙宫最高大的建筑,马牧云便在后殿上哨探,一旦有什么不测,便以三声鸮叫示警。 华宇梧示意马牧云后,一拉青雀便翻身下了后殿,马牧云见二人下去便靠了后殿西边的垂脊靠了,四处查看,却发现这瞿昙宫内并无什么岗卫,不由有些纳罕。 下面华宇梧和青雀也惊异的发现,瞿昙宫内并无哨卫,也无巡逻军士,不由的也是对视一眼。整个瞿昙宫里灯火通明却没有军士,这个着实让他们有些不解。 华宇梧正惊异不定间,便听后殿内有女人怒斥声发出,不由一愣,贴身靠了窗子,将窗子捅破恰好看见一个黄帽的喇嘛正在调戏一个容貌姣好的女子,那女子衣衫凌乱的在床上披着被子到处躲藏,而那喇嘛却步履凌乱的追着,很明显是喝醉了酒。 女子已然有些疲累,不知道被这喇嘛追了多久,气喘吁吁间,怒斥声都几乎了哀求。华宇梧虽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是大致情况懂了。这女人住后殿,想必是唃厮啰的女人,只是为什么喇嘛敢在唃厮啰的寝殿里干这杀头的事情,却不得而知。终于那女人身下一绊,倒在了厚被之下,半身小衣和裸臂皆露在外。那喇叭把僧袍一甩哈哈大笑着扑了上去。 华宇梧正在权衡着该如何处置,身边青雀已经破窗而入,那喇嘛正在解着腰间的蔽膝,那料到会有人从背后偷袭,被青雀一脚踢在后脑只闷哼一声便倒了下去,那地上的女人本来都已绝望,却见这喇嘛一下甩到,先是一愣,接着看见了青雀不由的喜极而泣。 华宇梧一看青雀得手,不由的暗自笑着自己不如丫头果断的走了进去,那女子见了华宇梧又是一惊,待看到是汉人才稍有放松的问:“你们是谁?”虽然汉话说的磕磕绊绊,却也能听懂。 华宇梧没料到这女人竟回汉话,便也问道:“你是谁?这是怎么回事?”说着指了指地上的喇嘛。 那女子看了一眼地上伏着的喇嘛恨声道:“我是白玛赞蒙,是唃厮啰赞普的妻子。这个喇嘛是曼陀罗教的喇嘛,名字叫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是温逋奇请来的人” 华宇梧一惊道:“唃厮啰呢?他去了哪里,温逋奇请的人如何敢如此对待他们的赞蒙” 女人一撇嘴便要哭出声来:“唃厮啰赞普让这些恶人抓走了,他们敢这么对我,想必是唃厮啰已经去见佛祖了” 这句话对华宇梧来说可是惊天霹雳啊,他还有一方千里之外送来的黄绸要交给唃厮啰呢,如果唃厮啰死了,那这千里走镖就算是失败了,朝廷和三分镖局立的军令状可就算是灭了三分镖局了。 华宇梧想要再多问些信息,这白玛赞蒙知道不多了,她被人禁闭在这里已经十多天了。不过华宇梧也大概知道半月之前温逋奇从卫藏请了曼陀罗教的大法王巴珠来,说是传教兴佛,这唃厮啰本身就是向佛之人,自然高兴。只是没想到这曼陀罗教是一些淫僧从噶举派密宗里分离而出,这些喇嘛便是那种以妻**女,杀人越货为修行的。 来了三五日,唃厮啰见这些僧人每日都有女人围在身边,而且饮酒作乐无所不为,便知非佛家善类,命温逋奇驱赶了去,却不料温逋奇早有打算,竟指使巴珠将唃厮啰抓了。 这温逋奇本是唃厮啰的论逋,相当于大宋的使相,野心勃勃之下想要费了唃厮啰自立也算是常见之事。 华宇梧担心唃厮啰被温逋奇杀了便稍微安排了一下,让青雀看着后殿,自己问清了白玛赞蒙瞿昙宫的大致情况,料定这些人必在前殿饮酒作乐,便去了前殿查看。 一路上,中殿和偏殿果然都没有人,眼看快到前殿了,远远的华宇梧便听见嬉笑淫乐之声刺人耳鼓,前殿人进进出出也是不少。 华宇梧抽空飞身上了屋檐,透过一扇半掩的窗户往里看,便见到一个大腹便便的吐蕃人一身华服端坐中央,右手边做着一个大喇嘛,这大喇嘛腿上坐着一近乎赤身的女子,任大喇嘛在身上胡乱的摸,左边却空着一个位置。 大殿里四个烧的通红的铜炉,把大殿里烘的暖洋洋的,这些人喝着青稞酒啃着烤羊腿,都已扒了两层衣服,华服吐蕃人和大喇嘛往下依次坐着一群喇嘛和吐蕃人,都是醉醺醺的左拥右抱的和一群裸衣女子纠缠着。 华宇梧在倒挂房檐上看的真切,心里琢磨着左手空的那个想必就是在后殿的那个喇嘛了,看他坐的位置,想必是极其重要的人物,想想也是,不是重要人物,又怎么敢去动唃厮啰的赞蒙。 里面的人放荡形骸,****,全无半点有用的收货,华宇梧又听不懂那些人的藏语,不由的一阵郁闷,正要准备离开,却看到两人人提着一个牛皮的饭提抖抖索索的往大殿而来,便又隐了身。 这两人一路嘀嘀咕咕的走过,嘴里听着好像是骂骂咧咧,走过华宇梧藏身的屋檐下时,华宇梧明显的闻到两人身上有一股湿霉的气息,而且二人走过之后,地上分明有一溜的带着泥的脚印。 第六章 阿鼻古井4 虽然已是三月末,但是这邈川高寒之地,还是冰期,泥脚印就很不合理,华宇梧脑子快速的转动:送饭,湿霉,泥脚印,难道是?华宇梧赶紧去看俩人,这俩人进去只是远远的朝中间那个胖吐蕃人禀告了几声便去了偏殿饮酒。 华宇梧眼见这群人中已有人当众做起媾和之事,便觉得不堪入目,虽然没打探到确切消息,却也不是一无所获,现在看只能回去问那个白玛赞蒙了,看看这个邈川城是否有什么地牢或者地窖。 回到后殿,青雀正百无聊赖的和白玛赞蒙对脸坐着,那白玛赞蒙一开始就对青雀啰啰嗦嗦的诉说着自己的遭遇,最后才发现对面的这个小孩根本不理会自己,便也无聊的沉默着。 眼见华宇梧回来,青雀和白玛赞蒙都惊喜的起身迎上来。白玛赞蒙更是急切的问:“可有赞普的消息” 华宇梧没说话,只是踢了一脚扑在地上的那个喇嘛恨恨的骂道:“这群禽兽般的淫僧” 白玛赞蒙当然明白华宇梧看到了什么,脸上顿时一暗。 华宇梧却没再接着骂,转脸问白玛赞蒙道:“草草去了,却没想我听不懂藏语,但也不是一无所获,此地是否有地牢或者地窖?” 白玛赞蒙听了一愣,沉思良久才摇摇头道:“这邈川也是新城,并未听说有什么地牢地窖,这和唃厮啰赞普有干系吗?” 华宇梧心里凉了半截,又思索刚才听到的一些词,看看能不能在白玛赞蒙着得到答案:“他们好像一直在说一个恰果苏巴,这个恰果苏巴是什么?” 白玛赞蒙顿时脸色煞白,良久才怨毒道:“他们果然是想要了赞普的性命,温逋奇,你应该死在阿鼻井里,永世不得超生” 白玛赞蒙骂完才缓缓整理了一下衣服道:“恰果苏巴就是雪莲花,吐蕃赞普死了,如果没有后人,那就会由赞普死后三天内得到雪莲花的人来做继承赞普,这个时节正是雪莲花盛开的时节,这个千杀的温逋奇,他一定要死在阿鼻井里” 华宇梧听了也是一惊,现在想想,中间那个胖吐蕃人肯定就是温逋奇,他们在和喇嘛讨论雪莲花,那肯定是要置唃厮啰于死地了。 华宇梧道:“这雪莲花容易得到吗?” 白玛赞蒙黯然道:“雪莲花当然极难得到,吐蕃虽然有这个规矩,但是还从来没有人可以在赞普死后三天里就有那么好的机缘,而继承了赞普的,只是这次温逋奇谋划了许久,想必是找到了雪莲花的,他得到雪莲花只需要杀了唃厮啰赞普,他便是吐蕃人心中最无上的赞普了,千杀的温逋奇,他一定会死在阿鼻井里的” 华宇梧一开始没注意,只是见白玛赞蒙在恨恨的骂着温逋奇时,总是会提及那个阿鼻井,便好奇问道:“这个阿鼻井,便是阿鼻地狱吗?” 白玛赞蒙一愕道:“阿鼻地狱是佛惩罚坏人的,阿鼻井是吐蕃人惩罚坏人的,虽然差不多,却不是一个地方” 华宇梧有些哑然,心道,这阿鼻地狱本就是不存在的地方,阿鼻井恐怕也是,这赞蒙居然说不是一个地方,当真是清奇的想法。 白玛赞蒙见华宇梧不置可否的沉默着便道:“得不到天葬的人去阿鼻地狱,被牦牛角活活钉住了头颅和四肢的人丢在阿鼻井里,阿鼻井比阿鼻地狱更可怕” 这次华宇梧突然惊醒了,伸手抓住白玛赞蒙的手臂道:“你是说阿鼻井,确实是一口井吗?” 白玛赞蒙被华宇梧吓了一跳,连忙抽回手道:“阿鼻井不是井,那是上天赐给吐蕃人的地狱” 华宇梧见白玛赞蒙对自己答非所问,便急道:“这阿鼻井到底是个什么” 白玛赞蒙叹了口气道:“从先辈哪里听说,很早很早以前,夜间突然风雨大作,更有火龙冲天而降,第二天就有人在罗汉山叫的罗汉谷里发现了一口深不见底的大井,有智者说,这是通往阿鼻地狱下层的,因此吐蕃人便叫这口大井为阿鼻井了。但凡有惊天的恶人,便用牦牛角活活钉了扔进去” 华宇梧追问道:“这口井可有人进去过?” 白玛赞蒙连连摇手道:“去不得,没有活人去过,那井妖异的很,及时是极寒的冬天,井口都会有白茫茫的水汽,进去就断然活不了” 华宇梧想着那两个送饭人的带着泥的脚印突然心里霍然开朗,喜道:“我知道唃厮啰在哪里了” 白玛赞蒙惊道:“你是说他已经被温逋奇那贼人扔进了阿鼻井了吗?”说完不由的失声哭泣起来。 华宇梧道:“我想他会是在那里,看他们还去送饭,想必唃厮啰还活着,只是这瞿昙宫后殿里缘何只有你一人了?” 白玛赞蒙抽抽泣泣道:“还不是都被那温逋奇都带走了,你在前边看到的那些女人可不都是这瞿昙宫的人吗?”说完,白玛赞蒙扑腾跪倒,紧抓着华宇梧的衣襟道:“请英雄一定要救了唃厮啰赞普,万不可让温逋奇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华宇梧沉吟一会道:“这喇嘛是个重要角色,现下死在后殿,你是不能再呆在瞿昙宫了,你跟我们一起走,我们去找唃厮啰” 白玛赞蒙上前一步喜道:“你说的可是真的吗?” 华宇梧点了点头,白玛赞蒙看了看地上的喇嘛却又后退回去道:“我不能走,我若走了,他们看到这喇嘛死了,肯定会全城来搜我,到那时候,你们也没有可能就唃厮啰了” 华宇梧一怔,稍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便道:“那赞蒙就且在这宫里多呆一日,我明日就去救了唃厮啰,再来救你出去” 白玛赞蒙惨笑道:“只要英雄能救了唃厮啰,我就知足了,即使去了地狱,我也会天天给您祈福祷告” 说着白玛赞蒙把那喇嘛翻了个身,从床头抽出一把剪刀插进喇嘛的喉头才起身道:“你们去吧,如上天保佑,我愿再见唃厮啰一面” 华宇梧知道白玛赞蒙是暗示自己,她不会选择自尽,便心下稍安,扯了一旁一直东张西望的青雀辞别了白玛赞蒙。 后殿顶上马牧南都已冻得浑身筛糠了,才看到华宇梧二人回转,不由的低声埋怨了几句,华宇梧安慰几句一行人便原路返回客栈时,童力和邵小飞早已等急了。 华宇梧将夜探瞿昙宫的过程一说,这童力便嗷嗷骂了起来,华宇梧捂住了他的嘴,还犹自气咻咻的摇头。 几人一合计,让邵小飞马上去瞿昙宫门口盯着,但凡发现有什么异动,便回来禀告。剩下几人又合计了一下,决定明天先去阿鼻井看看。 邈川的天亮的尤其早,青雀都觉得还没睡下多大会,便被华宇梧敲门声扰醒了,极不高兴的起了床。邵小飞在瞿昙宫门口,童力伤势未愈,只得留下马牧南照看,能陪华宇梧去的只能是青雀了。 罗汉谷里一片枯黄,那口幽深的天井在一片枯黄里十分显眼,更显眼的是阿鼻井口那三个毡包,青雀看着毡包觉得新奇,便要过去看看,却被华宇梧一把拉住。 华宇梧拉着青雀在一块岩石后藏住了,华宇梧抓起地上一枚石子,弹向最远的那个毡包。只听得嘭的一声,毡包被石子打了一个窟窿,便听见里面嗷嗷叫闪出一个喇嘛来。这喇嘛出来看了看没发现有人,便围着其他俩个毡包骂了几句才悻悻然的回去,不久便听见里面有男女媾和的声音。 华宇梧看了看身边的青雀觉得有些尴尬,而青雀却浑然不觉的抓起一颗石子便要仿着华宇梧去打毡包,却被华宇梧一把按住了。 华宇梧低声道:“这毡包里是三个高手,功力不比上云川的那个低” 青雀在上云川没见到达昂喇嘛,心下自然不服,只是也怕影响了救人大事,也就作罢了。 华宇梧心道,这三个毡包自然是有三个番僧,在上云川只一个达昂喇嘛,就把大师兄打的几乎丧命,这里有三个,自己一行人万无胜算。 思虑了半天,觉得毫无头绪,便扯了青雀又回客栈去。 第七章 武穆遗兵1 华宇梧回到客栈,见邵小飞正靠在床边喝着滚烫的酥油茶,心知一定是瞿昙宫有什么事情了。便问道:“那边怎么样?有什么动静?” 邵小飞吐了一口热气道:“昨夜听里面乱了一阵子,想必是发现那大喇嘛死了,只是没多久便安静下来。就在刚才,从里面出来好多人,其中就有你说的那个穿着华丽的大胖子吐蕃人,还有十几个番僧,还有三十个卫兵” 华宇梧忙问:“他们去了哪里?看出来去干什么吗?” “去哪里我是不知道,只是看着后边一堆卫兵拉的马车上尽是些绳索”邵小飞又抿了口酥油茶道。 华宇梧听了一皱眉头道:“坏了,他们这是去寻雪莲花了,你看他们可有带辎重?” 邵小飞闭上眼睛想了想道:“带了,除去绳索也得带了五大车的辎重” 华宇梧皱着眉,掐着手指算:“即使五十个人,这五车辎重也足够十天半月了,他们这是要去很远的地方,只要他们不回来,我们就有救出唃厮啰的可能” 接着华宇梧把阿鼻古井那边的事情给几个人说了说,众人一听那里守着三个和达昂喇嘛差不多的番僧,不由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童力恨的牙咬的嘣嘣响,却也无计可施,华宇梧眼见几个师兄妹都大眼瞪小眼的看着,便觉得指望不上他们,还得靠自己想办法。 华宇梧把自己关在房间想办法,其他人在玄关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一会,觉得无趣又无法,便各自散了。 青雀回到房间和马牧南比划了好一阵,意思是憋坏了,要出去转转。马牧南也觉得有些憋闷,便收拾一下和青雀一起出了客栈到邈川街上走一走。 春天的高原依然料峭,只是风不似冬日那般如同刮刀一样了,邈川的街头上络绎不绝的川流这牵着骡马的商人还有一些服饰华美的当地富豪。 这对马牧南来说,就是个穷乡下,对青雀来说却是一个琳琅满目的世界。俩人走街串巷,出店进铺好一通的溜达。 青雀没钱,看到好看喜欢的东西就拉着马牧南的衣角在那里磨蹭,马牧南看着这孩子般的样子总是忍俊不住的给她付了钱。 时值午时,青雀才有些兴趣阑珊,却又捂着肚子表示饿了,要去吃饭,最终拉着马牧南走进了一个吐蕃语汉字双语门匾的叫什么荟鲜楼去吃饭。 马牧南进去一看便知这酒家是汉人开的,便进去叫了几个小菜还一人要了一碗面来吃。这青雀虽然不说话,眼珠子却是到处转悠,一会瞧瞧这桌,一会看看那桌,看别人吃的什么好吃的,一旦发现便指着别人桌的菜,求着马牧南也要一份,不一会桌上就满满放了一桌菜,马牧南哭笑不得,却又奈何不得,只能苦笑。 青雀正在那挨个尝着,美的喜笑颜开,这时,酒家虚掩的门便被人从外一脚踹开,进来两个吐蕃军士装扮的人。 伙计一看二人都认识,连忙迎上去:“白爷,今个又来了” 这姓白的军爷一白眼道:“少废话,老规矩,开封忻乐楼的仙醪给我来三坛” 伙计为难道:“白爷,这最近十来天,你老把我家存了一年的仙醪都喝完了,着实没了” 这姓白的军士,叫白无忌,是一回鹘人,只是他自己从来不提自己是回鹘人,所以喝酒吃肉的事情倒是自由。 白无忌气咻咻道:“白爷也只是喝了几口,都便宜了那些秃贼了,你别给我废话,还有多少都给我拿上来” 伙计为难的看看掌柜的,掌柜的本来还对着这边张望,看伙计看他,连忙转过头忙别的。伙计一看掌柜的不掺和,只好硬着头皮道:“仙醪确实没了,就剩了半坛不到,要不你老尝尝清风楼的玉髓,价虽然低了一点,酒却不比仙醪差” 白无忌一拍桌子怒道:“费什么话,把最好的就给我来三坛,我管你什么酒,只要最好的” 伙计一看白无忌怒了,便小心道:“白爷息怒,我这就给你搬来” 白无忌看着一溜小跑的伙计道:“把那半坛也给我搬来” 不一会,三坛半酒搬到了白无忌身前的桌上,白无忌把半坛的倒在自己和身边那个吐蕃人碗里,一饮而尽,把碗往桌上一顿,叹息一声:“好酒好酒啊,都便宜了那三个秃贼了” 这边青雀一边啃着半拉羊腿,一边看着白无忌喝酒,看了白无忌喝完酒那美滋滋的样子,艳羡不已,拉了拉马牧南指了指那酒坛。 马牧南噗嗤笑出声来,心道,这丫头像个饿了十年的一样,见什么都要尝尝,只是她恐怕不知道这是酒,喝了会醉的。青雀却不管她,不管马牧南再怎么推脱,就指着酒要喝。 马牧南无奈,心里知道肯定不让她喝了,真醉了,还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发生,便拿出荷包来翻给青雀看:“钱不够了,买不起酒了” 青雀急的抓耳挠腮的,从自己身上上下摸了几下,她这衣服都是借的马牧南的,当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她却把自己那块玉斧摸了出来。 白无忌本来就是替人打酒自己混点酒喝罢了,见旁桌的丫头居然也要喝酒,觉得有点意思,便多看了几眼。 眼见青雀取出了一枚温润的玉斧,白无忌眼前一亮,站起身来道:“那丫头,把你手里的玩意让我看看,我便送你一碗酒吃” 马牧南当然知道人性本贪,心想若是被这霸横的吐蕃军士把玉斧拿去,恐怕就要不回来,正要提醒青雀,青雀却已起身跑出了酒家,兀自走了。 马牧南一下有点发懵,心道这丫头那恨吃恨喝的样,居然不上当,也是一桩怪事,连忙会钞撵了出去。 那白无忌见二人匆忙离开,倒是有些一怔,呵呵笑道:“恁的小气” 说完却在身边的军士耳边耳语一番,那军士又倒了一碗酒喝了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马牧南追出来,便看到青雀在街角正将手里的玉斧细细把玩着,笑道:“你这丫头,恨吃恨喝的,倒也知道自己的物件金贵” 青雀回眼看了看荟鲜楼门口没人追出来,才讪讪一笑,接过马牧南手里提着那些自己买的东西一溜烟回了客栈。 回到客栈,华宇梧还在房间里憋着,马牧南便把荟鲜楼里打包带回的饭菜摆上桌,叫了童力邵小飞还有华宇梧吃饭。 马牧南看着三个师兄吃饭,便将适才青雀的事情说了一遍,邵小飞也笑道:“这小丫头机灵着呢,只占便宜不吃亏的主” 第七章 武穆遗兵2 华宇梧只是看了看青雀还捏在手里的那枚玉斧,勉强笑笑,便拧紧眉头低头只顾吃饭。吃完饭华宇梧一推碗筷道:“别无良策,今晚我和小飞便去阿鼻井那边哨探,先摸摸他们的底细,看看有无可趁之机” 待到黄昏时,外边突然狂风大作,一团乌云遮天蔽日的用远处雪山后涌来,接着巴掌大小的雪片便顺天涌下。华宇梧苦笑着看了看这漫天的风雪道:“有诗云:胡天八月即飞雪。看来果然不假,这眼看就四月了,竟然有如此大的雪下,当真天公不作美,小飞,我们今晚哪也不用去了,只管喝酒罢” 正说着,伙计一溜小跑上得楼来,冲着青雀道:“下面有个军爷带了美酒来要见这位姑娘” 华宇梧一惊道:“哪里来的军爷?” 伙计还没答话,楼梯格格乱响中,一个抱着酒坛的吐蕃军士已经上得楼来,走到华宇梧跟前的道:“是我,是我”说着哈哈大笑着把酒坛往华宇梧怀里一扔便进了房去。 华宇梧不认识这人,里面的青雀和马牧南却认识,这不就是午间那个买酒的白爷吗?马牧南心里有些惊慌,心道这霸横的人要来抢丫头的玉斧吗? 青雀更是起身躲在了马牧南身后,怯生生的看着白无忌。白无忌一怔,也不客气,兀自一摆衣袍大咧咧的坐在茶桌旁的木凳上。 童力虽然伤势未愈,脾气却没受伤,就要起身怒斥,却被华宇梧摆手暗示了之后又气咻咻的坐下。 华宇梧把酒坛往桌上轻轻一放道:“素昧平生,军爷到访有何见教?” 白无忌依然大大咧咧道:“在下白无忌,听闻这里有大宋来的英雄,特来赠坛酒吃,唐人有事云:晚来天欲雪,能以一杯无。此情此景可不正应了这句诗吗” 华宇梧笑道:“未料到白将军竟对唐诗如此熟络,当真是文武双全啊” 白无忌笑道:“儿时曾跟随曹武穆几年,受教匪浅,只是兄弟愚钝,一事无成” 华宇梧听他跟随过曹玮,不由的心里一动,重新打量了一下白无忌道:“白爷跟随过曹武穆,那自不是无用之人,必有惊天韬略,杀敌报国之能” 华宇梧这话说的不伦不类,却巧妙的暗含了曹无用和杨天略还有狄保的名字在里面,若是对方当真是和他们一起跟随的曹玮,自然会心惊。 果然,白无忌听完华宇梧的话之后,大大咧咧坐着的身子猛的一震,把分的很开的双腿拢在一起缓缓起身道:“先生是什么人?” 华宇梧见白无忌不似刚才那般装混,也肃然道:“在下师兄妹几人是开封三分镖局的镖师,走镖才到了这里,白将军不像是吐蕃人吧” 白无忌道:“在下是回鹘人,生在河州,早些年,河州战乱,在下全家皆没于战乱,只有在下奄奄一息,被带兵平乱的曹武穆收为义子” 华宇梧道:“这就明了了,白将军和曹自用将军原来也算是兄弟啊” 白无忌伸手抓住华宇梧的手臂道:“先生果然识得我自用兄弟” 华宇梧也把住白无忌手臂道:“只是曹将军在宋营中,白将军缘何到了这吐蕃来?”华宇梧言语之中透着一丝不信任,白无忌却丝毫没有在意。 白无忌抽回一只手来抹去眼眶的泪水,已经哽噎不能出声,这倒是让华宇梧很诧异。他绝没想到这粗狂的汉子竟然会哭的泣不成声。 良久,白无忌才稍微平静,放开华宇梧的手臂,欠然一笑道:“在下只大中祥符九年便受义父之命来吐蕃待命,早些年义父还会每年派人过来和我交通信息,后来义父去了永庆军那边,两三年也会派人过来看看,只是天圣五年之后便再也没人来过,现在算算应是五年了,我这番来就是想让先生给我义父带个信” 华宇梧惊道:“原来如此,白兄竟不知曹武穆已于天圣八年仙去了吗?” 白无忌一惊而起,后又伏桌大哭,华宇梧和童力等人一开始皆是面面相觑,后来被其哭声感染,也忍不住落下泪来。试想一下,一个人这吐蕃境内一呆就是十六年,身边连一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这中间的寂寞会有多深。 白无忌哭罢,出神发呆了一阵才起身道:“义父对我恩重如山,今番他人已仙去,我也要收拾收拾回去中原给他老人家烧纸上坟,适才先生说似的我自用兄弟,他现在何处,我先去投奔他罢” 华宇梧便将这一路西行的和杨天略他们的遭遇简要告诉了白无忌,白无忌倾耳听了,缓缓道:“这就怪了,华兄可识得此物?”说着竟从怀里掏出一块乌木斧饰。 华宇梧早就料到,没有惊讶,青雀却惊的从灯影里窜了过来,抓起桌上的乌木斧饰和手里的玉斧在灯下比较起来。 白无忌看青雀在那对比,也起身道:“未请教这位是?” 华宇梧尴尬道:“这个丫头也是我们路上偶遇救了的,名字叫青雀,说从九天谷来,华某竟不知这九天谷在哪里,迫于走镖时限,便随队带着,正打算回去之后再送她回家” 白无忌看着青雀道:“姑娘这款斧饰是从哪里得来?” 青雀看了白无忌一眼,便把他的那块乌木斧饰扔还给他,自己那块玉斧却贴身藏了才躲在马牧南身后。 马牧南笑道:“这丫头不会说话,” 白无忌不相信的看了看华宇梧,华宇梧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这玉斧杨将军见了也是问过的,也是不得而知”华宇梧不想在这块玉斧上在多发生变故,便想把白无忌敷衍过去。 白无忌失望的把乌木斧饰重新贴身放了道:“这坛酒是兄弟午间克扣出来的,就送个华兄饮用吧,我还这便回去收拾行装,明日便回中原去了” 华宇梧连忙起身谢道:“白兄破费了,如此好酒,我们兄妹几个却喝不出好来,不如白兄留下一起饮用” 白无忌连忙道:“在下归心似箭,一刻都捱不得了” 说完就要起身告辞,马牧南一直觉得有什么事要问他,就是想不起来,他这一转身要走了,马牧南才急迫之下想了起来。 “白大哥,你这坛酒可是从番僧那克扣的?”马牧南冲着已经转了身的白无忌问道。 白无忌倒是不奇怪,只是回头说了一声:“是啊,我替他们打了三坛,留了一坛,把两坛兑了水再凑够三坛给了他们,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已经是便宜了他们” 马牧南又追问道:“可是阿鼻井的番僧?” 她这一问,不光白无忌,就连华宇梧都吃惊的啊了一声。白无忌道:“你如何知道?” 马牧南笑而不语的看着华宇梧,华宇梧却上前一步抓住了白无忌的双臂道:“白兄所言可真?” 第七章 武穆遗兵3 白无忌茫然的看着华宇梧和马牧南道:“给几个淫僧送些饭菜有什么真假?” 华宇梧心里一沉忙又问:“只是给淫僧送饭吗?你没下到那阿鼻井里?” 白无忌尴尬道:“华兄连这都知道啊,兄弟的确也往井下去了,这井下也有两个番僧,却不饮酒,也不进女色” 华宇梧惊问:“井下只是两个番僧吗?再无他人?” 白无忌琢磨了一下道:“这个事情我也奇怪,井下的确只有两个番僧,每次却又送三人的饭菜” 华宇梧松了口气道:“这井下是如何模样?白兄当真没看到第三人吗?” 白无忌道:“这井下极大,给番僧送饭时,我还听见了哗哗的流水声,想必是井和地下河业已通了” 华宇梧上前扯了白无忌回来坐下,并示意邵小飞去找伙计送一桌饭菜到客房来。自己和童力两人便围住白无忌打听细节。 白无忌眼见如此,心知华宇梧必是有要紧的事情,也不再急着回去,饭菜上桌,几个人时而豪饮,时而窃窃私语,直到深夜方散。 华宇梧躺床上总算睡了一个踏实觉,鼾声如雷,吵的隔了两个客房的青雀一直拍打枕头。 翌日清晨,雪后的阳光照耀这白茫茫的邈川,到处亮堂堂的,这么厚的雪就连童力和华宇梧也是没见过,几乎齐腰深。 童力经过几天的恢复身体已经很是强壮,在房内练了几式外家拳法,又扯动了胸内的伤止不住的咳嗽了好久,便垂头丧气的又回床上坐下。 华宇梧温声劝道:“师兄不必担心,若是没有白无忌相助,我们即使加上你也未必有胜算,现在有了白无忌的内应,我想我们成功的机会就极大了” 童力却粗声道:“那井里的两个番僧到底什么功力,还不知道,师弟务要小心谨慎,断不可轻忽了” 华宇梧道:“早些年走镖蜀中时,曾随师父拜会唐门,唐门掌门人唐青主见兄弟机敏,但是武功不精,怜惜兄弟,便送了一包睡仙散给我防身用,昨夜都交与了白无忌,这一包都施于五人饭菜中,必能保我等救人成功” 童力叹息一声道:“我这番没法跟着前去,你务必保证小师妹安全,师父年迈,只此一女,若是有个好歹,我们是没脸回去见师父了” 华宇梧肃声道:“我和师兄一般受师父教养之恩,必会以命保师妹周全,师兄且在此等好消息” 临近午时,早间暖煦的阳光又被雪山后涌来的厚重乌云遮挡住了,如墨般的乌云,就罩在罗汉山上,整个邈川城如同被关在了一个黑漆漆的笼子里。依照约定的时间,华宇梧青雀马牧南邵小飞四人早早吃了午饭便摸黑往阿鼻古井潜去。 话说白无忌昨日深夜回去之后,自己合计了许久,他做梦也没想到这阿鼻井里居然关着唃厮啰赞普,之前也隐约猜到里面必有重要的物件,这才让这些番僧在井口把着。 当年曹玮看他是回鹘人,懂藏语才让他潜入吐蕃,意图掌握吐蕃人的动向,之前李立遵握权时,时常联合夏州兵犯宋境,都是白无忌提前将信息带回了大宋,曹玮几次准备充分,才把吐蕃人打的满地找牙。 后来唃厮啰又被温逋奇控制后,白无忌发现唃厮啰骨子里其实恨急了李立遵和温逋奇,只是苦于难以挣脱控制。而且白无忌还发现唃厮啰似乎更想亲近大宋,因为唃厮啰经常会请懂汉话的人进攻学习汉话。 白无忌最后一次提供给曹玮的情报把这个说的很是明白,只是白无忌并未盼来大宋对于吐蕃的下一步行动,一等就是五年。 这次误打误撞的和三分镖局的接上头,虽然白无忌还不知道大宋朝廷为何要给唃厮啰送这么一封国书,但是跟随曹玮多年养成的保家卫国的军人气节,让白无忌觉得自己有责任帮助三分镖局。毕竟这中间有一个点是他和三分镖局共同的目标解救唃厮啰。只有唃厮啰活着并掌了权,唃厮啰和大宋边民才能得到和平,才能避免战火。 天蒙蒙亮的时候,囫囵睡了一会的白无忌翻身起来,毡包外的积雪还冻结着,他拧身跃出,在雪地里打了一套拳法,这些拳法都是青铜面具的老前辈教的,白无忌为了隐藏身份已经多年未敢练习,今日一练,果然生疏了许多,不由轻叹一声,进去毡包,把华宇梧给的那包什么睡仙散把量了一阵,心里嘀咕:这包东西无色无味,不能到底管不管用。思量半天,白无忌又把毡包上挂着的短匕取下插进靴子里,才觉得稳妥一些。 天色大亮,白无忌便出门去,他要用一上午的时间来准备这几个人的饭菜,谁家的菜好吃,谁家的酒好喝,谁家新添了什么式样的新菜,他早已了然于胸,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挨家的嘱咐了一遍。 近午时,他把酒菜挑到了桑布扎那,桑布扎很意外,他本是白无忌的跟班,一般都是白无忌指挥吆喝,干活的都是他,今天白无忌竟然把酒菜从酒楼挑到了这里,着实意外。 白无忌道:“这鬼天气,摸不着道了,我怕叫了你再去,都找不到酒家,就挑了过来。你赶紧上肩,呆会晚了那些大和尚打你,我可不管” 桑布扎被和尚打了不是一次了,自然害怕,挑了酒菜便跟着白无忌深一脚浅一脚的往阿鼻井那去。 这个桑布扎有点点憨傻,要不别的吐蕃兵都不敢去这阿鼻井,只有他去。白无忌倒是不一样,他不是藏人,不怕什么阿鼻地狱。 远远的看到番僧的毡包了,白无忌突然捂着肚子道:“哎呦,肚子疼,你且快送去,我方便一下就过去,你可要小心谨慎的伺候大和尚吃完再出来,要不他们哪里不合适会杀了你的” 桑布扎惊惧的点了点头便一溜小碎步往毡包走去,白无忌一个闪身躲在了一块巨石后面,猫出头来看着桑布扎进了毡包,过不多久见桑布扎把饭菜分别送进三个毡包,他有掐指算了算,估摸着有一刻钟了,看毡包一点动静没有,才从巨石后转出来,骂着这鬼天气走到在毡包门口等着的桑布扎跟前。 井下的两个番僧还没送到,之前呢,白无忌不喜欢拉笨重的桑布扎,都是让他吊自己下去,今天他却示意桑布扎蹲篮子里,自己把桑布扎吊下去。桑布扎喜滋滋的进了吊篮,心道:今天真好,少挑了几里地的担子,还不用死命的往上拉人。 绳索放到头,桑布扎下了吊篮晃了晃绳索,白无忌知道桑布扎到了,便把绳索往旁边的石头上一系。转身往离的最近的毡包走去,嘴里还是骂着鬼天气,大大咧咧的掀开毡包厚重的门帘,看到里面的大和尚还在翻着困倦的眼皮喝酒,便道:“这是我给神僧的都是三十年的陈酿,满邈川城,不,满吐蕃再找不到这么好的酒了,神僧觉得怎么样” 那番僧勉强翻了翻眼皮叽里咕噜说了一串什么,白无忌没听懂,也没打算听懂。便转身往其他俩毡包去了,看完之后,白无忌大乐道:“这睡仙散果真厉害,神仙都能睡倒,更何况这些畜生一般的东西” 第七章 武穆遗兵4 说完,白无忌出了毡包往古井里看了看,才把毡包里的一个火炉端出来,把喇嘛的衣服往炉上一丢,顿时一片烟火升腾而起。 早早伏在远处看着的四人见白无忌发出信号,便飞驰而出,进了毡包一看,白无忌早已用准备好的短匕将三个番僧尽数杀了。 华宇梧惊喜道:“白兄此番立了绝世大功了,这三个番僧虽没交过手,我们在上云川却跟一个和他们差不多的番僧动过手,其时,那番僧一掌击伤了我三个师兄妹,大师兄更是受了重伤” 白无忌倒是一愣,心道:你这人也够坏的,早不说,要是你这药不管用的话,岂不是把我老白的命也丢在这里了。 华宇梧只顾惊喜,却未想白无忌心里什么想法,挨个把三个番僧踢了一脚,确认确实死透了,这才到古井口看了看。 这口古井约莫有一丈宽,幽深不可见底,井口缥缈的冒着白气,出了井口便凝结成冰。华宇梧回头道:“你那伙伴可还在下面?” 白无忌点了点头道:“摇绳为号,绳动铃响,便往上扯” 华宇梧接着问道:“井有多深?” 白无忌回忆了一下犹豫道:“约莫五六丈,或者七八丈吧” 华宇梧急道:“怎的你那伙伴还不摇铃?” 白无忌这才惊觉,心里盘算一下,果然时间有点太久了,心道,这下面的大喇嘛倒不像这些淫僧,送的饭菜也都是素食,想来应该是遵戒律的和尚,只是为何要帮恶人却不得知。这外边三个若是真像华宇梧说的那般厉害,那井里的两个岂不是更是高深,如果这样,那桑布扎可就悬了。 华宇梧和白无忌正围着井口一筹莫展,就听远天一声极其脆响的鸟鸣,破空而出。一直硕大的金雕从乌云间直扑井口而来。 这一变故可把白无忌吓坏了,他可是无数次见过苍鹰抓黄羊的,这苍鹰只一个俯冲便能将百余斤的黄羊抓走,有些过重的抓不走,也会被它抓的开肠破肚。 华宇梧和马牧南也是一惊,各自把随身的兵器抄在手中,只青雀却快乐的啊啊啊的迎着那金雕飞奔而去。 华宇梧担心青雀的安危,正要跟过去,此时却听井中一番响动,竟丢出了一个东西,定睛看时,正是白无忌的跟班桑布扎。 白无忌俯身看了看桑布扎,人是活着,但是委顿在地,不省人事,不由惊道:“不好” 根本不用他喊,马牧南和邵小飞早已执了兵器候在了井口。 华宇梧一看井口这有动静,也只能舍了青雀,回来备战,华宇梧刚刚奔回,众人眼前一花,便看到一团红云从井口飘出,越过众人落在离井口最近的毡包门口。 众人定睛一看,竟是一个精瘦的喇嘛,这喇嘛约莫六十左右,除了两腮红润外,其他部位惨白。 喇嘛伸手挑开毡包的门帘看了一眼,叹息一声,颂了声佛号,便看着白无忌和华宇梧等人。 这喇嘛的目光平静深远,让人不禁的心情舒畅,华宇梧心中一荡,便赶紧运起功来凝神,身边的白无忌则当的一声把手里的短匕丢在了地上。邵小飞和马牧南也都是一走神。 华宇梧心惊道:“这喇嘛有点邪,大家运功凝神,切莫让他摄了心神。” 喇嘛双手合十颂了几句佛经,才缓缓道:“看你们是汉人,为何用此阴毒之法害我佛门弟子?” 喇嘛说的是藏语,这得等白无忌翻译了,华宇梧才能听懂。 华宇梧回了回神道:“饮酒吃肉,淫**女,杀人掠财,如何算得佛门弟子?” 那喇嘛一怔,满面惭色道:“他们固有千般错,也应用佛法感化,贫僧不远千里前来便是要感化他们重入佛门” 华宇梧问道:“你这和尚,又是何人,为何在此助纣为虐” 喇嘛合十道:“贫僧仁钦桑波,门下弟子在此修行入了魔道,此次请了阿底峡大师前来教化” 华宇梧道:“仁钦桑波大名我倒是听过,听闻仁钦桑波乃一带宗师,纵容弟子淫邪,今番又为恶人看护好人,怎么可能是仁钦桑波,” 仁钦桑波合十道:“我那些弟子着实有些未能堪透佛理,我看护的却非好人” 华宇梧道:“你帮温逋奇看护唃厮啰,为温逋奇谋逆出了如此大的力,温逋奇是要封你做国师吗?” 这句话可能真的击中了仁钦桑波的心思,面颊一红道:“这里哪有什么唃厮啰,温逋奇大人说这是杀死唃厮啰的恶人,唃厮啰业已被人杀死了,贫僧还为他诵经超度了三天” 这话一说,华宇梧也拿不准了,心想若是真的,那三分镖局也就悬了。思索一会道:“我这位白兄弟认得唃厮啰,我们下去让他认人即可” 仁钦桑波却道:“不可不可,温逋奇大人走时交代,任何人不能见那关押之人,再说,这阿鼻井,乃是不祥之地,世人进了总是不祥,我佛家有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贫僧进得,各位却万万进不得”顿了顿,仁钦桑波接着说:“我这些弟子世缘已尽,不能受阿底峡大师教会重入佛门,我也不怪你们,你们且去吧” 华宇梧心道此次走镖,千里之远,路上几番艰难都捱过去了,岂能为你这和尚几句便走了。便道:“大师果然是宗师风采,只是下面的人牵扯过多,今番我等必要带他离开” 仁钦桑波坚定道:“无论下面是什么人,你们都不能带走他,贫僧和温逋奇大人还有我那些弟子有约,只要我能看守此人一月,温逋奇大人便会施仁政于吐蕃,我那些弟子也会洗心革面重入佛门” 邵小飞听了不由笑道:“你这迂腐的和尚,这些人骗你,你尚不得知” 仁钦桑波听了一愕,良久才道:“事若有虚,且等温逋奇大人来了,你们再行查看不迟,若你们所说是真,贫僧愿保你们和唃厮啰无碍,若你们所说是假,我也定保你们平安离开” 白无忌这一会已经回过神来,听了和尚怎么说,不由急道:“你这和尚,自己受骗也就罢了,还要帮着温逋奇来骗我们” 华宇梧跟着说:“大师是得道高僧,你且说,我们今天如何能将唃厮啰赞普带走吧” 仁钦桑波略一思忖道:“我答应他们看护那井里的恶人,若是看护不住,也不算我失信于人,只是我看各位施主断不是我对手,还请多候几日吧” 华宇梧道:“不动手却如何知道不是对手,大师请赐教” 说着便一招仙人指路递出了手中的判官笔,只是笔式略低没有指向仁钦桑波的咽喉。仁钦桑波没料到华宇梧说动手就动手,反应过来,华宇梧的判官笔已经到了胸前,便轻轻用立在胸口合十的左手将判官笔一带。 华宇梧本就是偷袭,眼见判官笔到了和尚胸前,和尚还悠然的合着十,不由大喜,自以为要得手。却不料那仁钦桑波只是一抚手,自己的笔势便偏向了和尚左侧,不由的心里一惊。华宇梧一套判官笔练了二十余年,临敌经验十足,这番虽然被和尚轻松化解了,心里有些惊异,手里的招数却不停。 判官笔掠过仁钦桑波的左肋时,华宇梧将判官笔一横,一招穿针引线,直接去划他软肋。仁钦桑波似乎早就料到有这么一手,拂开判官笔的手没有停留,轻轻向后一挥,便将这招穿针引线化解开来。 华宇梧一看这两招未能奏效,而且和尚轻描淡写的便将这两招化解掉,心里不由一惊:这真是平生未曾遇到的大敌。 华宇梧抖擞精神,上下翻飞在仁钦桑波周遭,一套行军令的判官笔法耍完,老和尚双脚连动窝都没动。 这时马牧南看得真切,知道华于梧万无胜算,便招呼一声邵小飞,师兄妹三人联手围攻老和尚。 白无忌捡起地上的短匕也想围攻,奈何武艺疏短,竟找不到地方插身,只得在旁边看着。马牧南的金背大刀尽得父亲真传,一套狂风刀法,使得极是熟稔,马牧南的这刀法不同一般刀法,刀沉势大,本不是女孩子可用的刀法。马空远却将毕生对刀法的见解融入此刀法中,刀法精于以巧御拙,以势用招,刀虽重,招却巧,势也急。 白无忌在圈外看着马牧南根本不是用刀,而是一直在追着刀来回翻飞,而刀每一次变招都指向在了仁钦桑波的要害,不由感叹这刀法当真精巧无比。 三人围攻了和尚差不多有两刻钟,和尚始终未曾挪开半步,再斗片刻,邵小飞气喘吁吁的收了手中的长剑退出了休息片刻,再斗一会,华宇梧终于也筋疲力尽退出战斗休息。 两人退出只剩下马牧南和仁钦桑波拼斗,仁钦桑波还是气定神闲,马牧南知道仁钦桑波不会伤了自己,也不防守,只管进攻,倒是把和尚逼的也不敢放松。 等马牧南斗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才退下来休息,仁钦桑波赞赏道:“如此小的丫头,使了如此重刀,能和贫僧拼斗半个时辰,甚是罕见,当真是好刀法,好精巧的刀法” 华宇梧和邵小飞还有马牧南时而合击时而轮番上阵跟老和尚斗,堪堪斗了一个时辰,老和尚还是气定神闲的,直气的旁边的白无忌哇哇乱叫。 华宇梧心里盘算着,如此就是斗上一天,恐怕也赢不了和尚,这和尚尚未还击,若是还手,恐怕一两招就把自己三人击败了;如果大师兄在,他拳法势大力沉,想必能锤上老和尚几拳;想到了童力,他才想到青雀,如果青雀在,她说不定能占点便宜。 华宇梧在旁边气喘吁吁的琢磨了半天,看见站在井口的白无忌手里挥舞着短匕比划着,口里咋咋呼呼的不知说着什么藏语,突然计上心来。 华宇梧一跃到了井口,把白无忌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华宇梧才缓口气道:“吓我一跳,这老和尚,我骂他半天,竟然都不还嘴” 华宇梧肃声道:“仁钦桑波仁波切果然名不虚传,武功修为无不达到了化境,再斗下去,我们也占不到便宜” 说着,华宇梧在白无忌耳边耳语几句,便一跃又加入战斗,仁钦桑波看着撅着屁股在那里拉吊篮的白无忌,不禁微微一笑:“好计谋” 白无忌听了气的给华宇梧抱怨道:“这老和尚知道我们怎么想的了” 华宇梧道:“无妨,他即便知道又耐我何?” 等白无忌喜滋滋的喊道拉上来了快来的时候,华宇梧才知道自己错了,老和尚想耐他何简直太容易了。 白无忌手里提着的吊篮被仁钦桑波踢出的一粒石子切断了绳子,径直掉进了阿鼻井里,白无忌把绳子往地上一扔,坐在雪地上扯着嗓子骂老和尚。 华宇梧和马牧南他们一看这情况也都泄了气,退下阵来气喘吁吁的你看我我看你,无计可施。 第八章 金雕少年1 马牧南扶着金刀恨声道:“这老和尚恁的难缠,二师兄你除了睡仙散还有什么毒药,毒死他算了” 华宇梧惨笑一声,正要回话,就听得远远的雪地上一个女子的声音在黑漆漆的乌云下响起:“马姐姐,马姐姐” 众人无不一惊,这冰天雪地里,如何有熟络的女子在此呼喊,难不成是叫了别人。邵小飞眼最尖,待到那身影近了几丈,不由惊道:“我的天,是青雀,她,她竟然会说话” 华宇梧一听也是满腹疑惑,自己虽然知道她会说话,但是时而能说,时而不能说,今番如何便能说了呢。 马牧南却是很激动的迎上去:“青雀妹妹,青雀妹妹,我在这里” 迎上几步,终究因激战许久,力道衰竭,不禁摔倒在雪地里。邵小飞接着报道远处情景道:“啊,青雀身边还有个人,那人怎的如此奇怪,头比身子都大” 华宇梧本来坐在雪地里休息,听了这不由的站起身来想要看看,却听老和尚嘟嘟囔囔说了几句。便看了看白无忌,白无忌琢磨了一下道:“老和尚说,是两人,一个人肩上落了一只大鸟” 大鸟,华宇梧马上想到了刚才把青雀引开的金雕,那这个人难道也和青雀一样骑了雕来的吗? 马牧南跌跌撞撞的迎着青雀去,这段时间和青雀一起,马牧南觉得这丫头虽然不会说话,却精灵古怪,马牧南甚是疼爱,现在竟然看到丫头能说话,怎么能不惊喜。 待到马牧南再次摔倒,从雪窝里正要爬起来,便看到脸前有四只脚,抬起脸来看时,不由愣了。青雀身边站着一个少年,少年衣衫褴褛,神色却异常坚毅,蓬头垢面下难掩俊朗气质,少年肩头站着一个大大的金雕,正歪着头看着自己。 青雀看到马牧南还在雪窝里挣扎,正要去搀扶一把,身边的少年早已伸手将马牧南扶起,一手携了青雀,一手携了马牧南朝着阿鼻古井奔去。 马牧南顿时觉得耳边生风,脚不沾地,不由的侧目看了看少年,这少年约莫有十七八岁,大自己一两岁的样子,再看了看被少年抓住的手臂,不由的脸上一热。 等人再近些,华宇梧才吓了一跳,这三人一鸟过来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刚刚还在三十丈开外,转眼就到了眼前。 三人稳稳的在距离老和尚和华宇梧差不多的距离站住了,青雀才喜滋滋的对着华宇梧道:“华大哥,邵大哥,这是我铁大哥” 说着过去挽住马牧南的胳膊对着少年说:“铁大哥,这是我们马姐姐”又指了指华宇梧邵小飞分别介绍了。 少年环视了几人后,抱拳道:“在下铁浪,感谢各位英雄对小妹的看顾” 白无忌本来在井口坐着,挡在了华宇梧他们俩身后,听到铁浪介绍自己,也挣扎着爬起来过来抱拳道:“小兄弟,幸会,我是白无忌” 华宇梧等人也都抱拳自己介绍了几句,少年见旁边的大和尚气定神闲的看着,却不吭声,便问道:“不知这位大师是?” 华宇梧见铁浪问,心里盘算着,这少年的武功似乎还在青雀之上,若是加上他和青雀想必能胜了这老和尚,便忙不迭的把老和尚的底细和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给铁浪简单介绍了几句。 铁浪听完,不由的皱了皱眉道:“大师端的是得道高僧,只是我佛虽然慈悲,也不能容奸淫杀戮,待恶人以宽,便是给善人与祸” 白无忌草草对仁钦桑波翻译了又对铁浪说:“我说,铁兄弟,这个老和尚油盐不进,咱别和他废话了,一块上,擒了他,便是王道王法” 铁浪一愣道:“大师年迈,我们合击终究不光彩,就让我先来领教一下大师的神功吧” 华宇梧心道,这娃娃,我们合击也打不过他,你还想要面子,那便让他先尝个苦头再说,便也不阻拦。白无忌见铁浪不听自己的,也和华宇梧一样想,闭口不言。倒是邵小飞惊声道:“这老和尚极其厉害,我们师兄妹三人围攻一个时辰,他都没动窝,铁兄弟别费那劲了” 马牧南也轻轻跨出一步对着铁浪说:“铁大哥,这位大师是密宗仁波切,是吐蕃武林的最高所在,你,一定要小心” 铁浪看了看邵小飞和马牧南微微一笑道:“多谢两位提醒,大师是得道高僧,想必不会伤人,我们都点到为止即可” 说完,铁浪对仁钦桑波一抱拳到了一声:“得罪了” 仁钦桑波阅人无数,早已看出这少年比适才几个不知强出多少,便也不敢托大,双手合十颂了一声佛号,然后道:“少侠尽管施为” 白无忌却翻译道:“老和尚说,一拳就把你打飞” 铁浪没有理会白无忌的说辞,一个踏步,逼近仁钦桑波然后平平淡淡递出一拳,华宇梧本来还想着铁浪能有什么惊世绝招,出其不意的将仁钦桑波击溃,眼见这招式和气势平淡无奇,不由的心里一阵失望,心道,看走了眼,唃厮啰是救不出来了。 仁钦桑波看着铁浪击出的一拳,却是脸色一变,犹豫了一下,也踏出半步以掌去拨铁浪的手腕。眼看铁浪的手腕便被仁钦桑波拂住,铁浪却突然拳头伸开变成掌法,去拍仁钦桑波的手腕,这一变招,让仁钦桑波一惊,自己托大,用手掌去拂去,腕在掌先,铁浪这一拍,势必会先击打自己的手腕。 仁钦桑波终究技艺精绝,眼见铁浪的手掌就要拍上自己的手腕,便手势一抬,想要避开铁浪的一拍,并出掌去击铁浪肩头。铁浪似乎早就料到由此一边,手掌一紧,变成了抓爪,径直抓向仁钦桑波的臂肘。 仁钦桑波大惊,因为这一变,自己着实未能料到,两人以右手互搏,自己击打对方肩膀,对方却击自己臂肘,自然是对方先得手。说时迟那时快,仁钦桑波无计可施,只得又横跨一步来躲避铁浪的一抓。 华宇梧和马牧南师兄妹三人没看出什么端倪,三人都觉得铁浪的这一招太平淡了,像极了村夫互斗的王八拳。 白无忌却惊道:“这小兄弟有点门道,方才兄妹几个围了半天,老和尚斗没挪窝,这一圈把老和尚逼的往前半步,往右手跨了一大步” 华宇梧等人只注意铁浪的招式没能打到仁钦桑波,没注意仁钦桑波的变化,听了白无忌的话,低头看时,见到仁钦桑波果然离开了之前的脚印,也不由得疑惑丛生,怎的这么普通的一拳就把老和尚逼的要动脚才能避开,莫不是老和尚和这铁浪是一伙的,在此演双簧的吗? 第八章 金雕少年2 铁浪见仁钦桑波避开,也不再追击,站定后道:“大师神技,果然非同凡响,在下下一招出双拳了” 白无忌这次是好好的翻译给了仁钦桑波,仁钦桑波双手合十,又颂了一声佛号,便盯着铁浪的双拳。 华宇梧心道,这小子有些谋略,先告诉老和尚用双拳,待会却以腿攻,想必能占了老和尚的便宜。 却不料,铁浪站稳之后,又踏出一步,还是之前一样的距离,双拳击向仁钦桑波的双肋,这拳法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因为这人的双肋虽是弱点,却很难被击中,只有对方双臂抬起之后,才有机会击中,若对方双臂未抬,自己以双拳击打对方双肋,则是把自己的胸前暴露在了敌人面前,敌人后发先至,自己就被动了。 仁钦桑波也是吃惊的咦了一声,心中不解铁浪缘何使出如此一致漏洞百出的招数,吃惊归吃惊,招数还是要解的。仁钦桑波心思飞动,不过,等铁浪双拳马上就击上双肋了,仁钦桑波还没琢磨透铁浪后续可能的变招,因为铁浪的这招类似双风灌耳的招数,其实方寸之间的变化很多,仁钦桑波可以出双掌去拍铁浪的胸前,也可以去掠开铁浪的双臂,但是刚才一招之后,仁钦桑波知道了铁浪的变招极快,这两招他都不敢尝试,最终叹口气,飞身往后退去。 这一变数,除了铁浪其他人全都愕然,华宇梧甚至于觉得这仁钦桑波就是和铁浪在演戏,根本就不是比武。 铁浪再次站定之后,仍然四平八稳的道:“我下一招,全力一击” 白无忌翻译完,仁钦桑波道:“你且等等,我有些事情要问?” 听了白无忌翻译的仁钦桑波的话,铁浪依旧不丁不八的站着,马牧南在旁边看着这个乞丐一般的少年,觉得他浑身闪着异样的光芒,只这淡然的气度,她便觉得世间再无人可及。 仁钦桑波肃然问道:“刚才你那两拳,如若我不躲,却以双掌去拍你前胸,亦或者去抓你臂腕,你又如何” 铁浪一怔道:“若你掌势快我,我便拳变爪,去擒你双肘;若你掌势慢我,我便仍打你双肋;若旗鼓相当,那我们便彼此换了这一招” 仁钦桑波有点失望,他很希望这个少年能有让自己意想不到的招数,但是现在看,这少年的变招,自己刚才其实都有料到。 仁钦桑波心里想道,这少年虽是大巧若拙的招式,又有何惧,下一招再来,我便随意接了,看他能奈我何,打定主意,仁钦桑波便道:“再来过” 铁浪点头道:“大师小心了,晚辈此次全力一击,不分胜负便不会收手了” 仁钦桑波也打定主意,不再退让,便也点了点头,只是原本并立的双脚,也稍稍叉开了半步。 华宇梧心道,希望这铁兄弟能多和老和尚周旋一会,这样他们就可以趁机下去救人了,回头又一想,下面那个和尚不知道是不是也和这个一般,若是也这般厉害,那这调虎离山的计谋还是用不上。 这边,铁浪还是像之前一样踏出一步,华宇梧几人都觉得这个铁浪似乎在故弄玄虚。却不料,铁浪踏出的脚还没着地,右拳便一招黑虎掏心,直击仁钦桑波的心口窝。仁钦桑波这次没有躲避,伸掌去挡铁浪这一拳。在他想来,铁浪这一拳势必会变招,而且后续的变招的防御和反击的招数他都想好了。未料到,铁浪的拳头快要抵在仁钦桑波的掌上时,他硬生生的将这一拳撤回了,只不过同时,伸出了左脚去扫仁钦桑波的双腿。 这一下仁钦桑波上了当,他没料到铁浪会有如此变招,一时间手忙脚乱,闪转腾挪来避开铁浪的这一招攻击。铁浪果然如他自己说的那般,招数丝毫不缓,拳脚风驰电掣般的围着仁钦桑波进攻。 华宇梧几人顿时看傻眼了,这才知这铁浪果然有着绝世的武艺,几个人眼花缭乱间,铁浪已将仁钦桑波逼的离井口有十丈远。 白无忌喜滋滋的道:“这铁兄弟把老和尚逼走了,我们下去救人”回头一看光秃秃的绳头又沮丧道:“没有篮子,如何下去” 华宇梧看了看越打越远的铁浪和仁钦桑波道:“把绳子束我腰间,我下去。” 邵小飞却道:“不可,下面的和尚还不知道什么情况,一个人下太过危险” 华宇梧怎会没想到这,只是这时机会确实难得,此时不下去,呆回铁浪败了下来,便再无良机了。 青雀却道,华大哥且等等,我们去问问老和尚,说完在白无忌耳边耳语几句,白无忌便喜滋滋的一溜烟追着铁浪他们俩在雪地里留下的脚印追去。 华宇梧心道,这丫头又有说明鬼点子,那老和尚如何会说,只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稍等片刻也无妨,便真的等了。 过不多会,白无忌哈哈大笑着回来道:“且下去,且下去” 华宇梧待要问问怎么回事,白无忌早已将绳子系在自己腰间,邵小飞拉起绳头,白无忌便哧溜哧溜的往阿鼻古井里溜去。 华宇梧看着下去的白无忌问青雀:“他如何敢下去?” 青雀掩嘴道:“我让他过去劝架了,就给铁大哥说,要缠住老和尚,却跟老和尚说,井里的那个和尚给他放毡包里了,若是下面的和尚也很厉害,这个仁钦桑波必然不信,还会继续缠斗;若是下面仁钦桑波觉得下面的和尚打不过我们,他便会急着回来看看,白大哥这么下去,必是看到老和尚急着回来了” 华宇梧一琢磨,不由喜道:“果真是这个道理” 华宇梧为了安全起见,也跟着白无忌下了阿鼻井,留了青雀马牧南等三人在上面,一是照看井口,而是,去盯着铁浪那边。 华宇梧下到井底,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绕是白无忌给他说过井底颇大,他还是没想到会如此大,只这井底的风呼啸而过,便知这井底必另有洞天。 井底只有一处吊着一盏极大的油灯,油灯下,一个和尚委顿在青稞秸编的蒲团上兀自沉睡。华宇梧近前一看,这个喇嘛皮肤黝黑,胡须卷曲,竟是个天竺僧人,心道这必是那仁钦桑波请了的什么阿底峡了,只是不知这和尚有什么本事,只看这睡仙散把他迷倒,便知武功修为强不了哪里去。 华宇梧心里感念仁钦桑波虽然迂腐,却当真是佛心一片,便先和白无忌将这阿底峡放吊篮里先吊了上去。 看着吊篮越来越小,华宇梧便和白无忌提了灯盏,在这井底找唃厮啰。井底除了和尚依坐的绝壁,其他三面尽是空洞,灯影在呼啸的风中总是闪烁,看不清远处。华宇梧便道:“你且喊喊试试?” 白无忌依言喊了几句,便凝神静听,隐隐约约听着那地河边的水声里有似人声的回应,白无忌喜道:“当是在那边”说完提着灯便往地河水声方向走去。 第八章 金雕少年3 果然,在地河边上的崖壁上,白无忌率先看到了一个应是精铁做的门栅,举起灯头摇摆的灯盏,便可见铁栅里面有六尺见方的一个洞穴,洞穴角落里委顿着一个吐蕃男子。散落的头发和凌乱的胡须遮住了这个人的面部,白无忌轻声问了一声:“是唃厮啰赞普吗?” 里面的人虚弱的翻了一下身,模模糊糊的答应了一声,白无忌将灯盏递进铁栅,确实看到男子的衣服正是唃厮啰常常穿着的衣服。便对华宇梧喜道:“确实是唃厮啰” 说着白无忌将灯盏递给了华宇梧,自己抽出短匕去撬铁栅上的锁,谁知刚刚走过去,踏上锁前的石板,咕噜噜冲天而降了一块凿尖的巨石,华宇梧惊声打呼想要去推开白无忌却已经迟了。 白无忌本能的往旁边一跃,巨石没有砸到头部,却也笔直的插在了胸腹部位,铁栅里的唃厮啰也被这巨响惊起,踉跄的爬过来,在被河风吹的乱晃的灯影里发出嗬嗬的怪声。 华宇梧过去看白无忌时,白无忌从口中不断的喷着鲜血,眼见活不了了,不由的悲声喊道:“白兄,你可不要去了,明日咱们就回大宋去了,你还要去曹武穆墓前祭拜的” 白无忌惨笑着,用力吐出口中的鲜血断续道:“华,华,华兄,我,我是不行了,我,我们相遇,相遇一场,你,你且帮,帮我两件事” 华宇梧强忍着心中的悲伤道:“多少我都答应,我这就把你救出来” 白无忌虚弱的摆了摆手,想要再吐出口中的血,却已经无力吐出,便含着嘴里的鲜血模糊道:“祭,祭,祭拜”然后又无力的伸出按在脖颈出的手,手里赫然便是那么乌木斧饰吐出了最后的三个字:“曹自用”便头一歪死去了。 华宇梧悲声的喊了几声白兄弟,想要去推那巨石,竟然推不动,便哀伤的伏在白无忌身边哭了片刻,心中想着此地终究不能久留,上面有什么变故还不得而知。眼下还得先把唃厮啰就出去再来收白无忌的尸体。 华宇梧忍着心里的哀伤,小心翼翼的再去砸那铜锁,这次倒是没有什么变故出现,而里面的唃厮啰从白无忌被砸就一直嘴里发出奇怪的嗬嗬声,华宇梧提灯照了照,才看清唃厮啰那张被愤怒扭曲了的脸上,双目血红。 华宇梧也不知道唃厮啰到底是怎么回事,便在他后颈轻轻一按,唃厮啰重新委顿在地,华宇梧将他翻背起来便沿路回去。 等到华宇梧上得阿鼻井,发现阿底峡,仁钦桑波和铁浪都已在洞口候着,而唃厮啰也时不再发出奇怪的嗬嗬声。 马牧南看着眼圈通红的华宇梧不安的问道:“白大哥呢?” 华宇梧强忍住眼中的泪水,伸手将一直握在手中的乌木斧饰递给了马牧南,马牧南则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青雀还不明所以的把乌木斧饰抢了过去,说:“这是白大哥的,白大哥呢?” 唃厮啰上来之后,铁浪和仁钦桑波都已回来,而且阿底峡也被就醒了,仁钦桑波看唃厮啰失心疯一样的嗬嗬怪叫,便过来给他推拿了几下,唃厮啰早已清醒。 唃厮啰见华宇梧悲不能言,便道:“他被机关砸死了,该死的温逋奇,他要收到上天最残酷的惩罚” 说着唃厮啰拂开面颊的乱发,看着众人,目光中透着无比的冷毅和坚定。不过等他目光扫过青雀手中的乌木斧饰时,不由的目光一滞,随即便慢慢踱过去,欲并伸手去拿斧饰。没想到的是,青雀手中的斧饰却先被铁浪取了去。 铁浪将乌木斧饰拿在手里喃喃道:“这便是青龙令吗?” 铁浪出神的喃喃自语的一句话,却把华宇梧和唃厮啰都惊呆了。因为华宇梧只知道这个是乌木斧饰,和玉斧虎符极相似,却不知道这斧饰的名字叫青龙令。 而唃厮啰吃惊是因为,他已经颤巍巍的从怀里也掏出了一枚和铁浪手里一模一样的乌木斧饰。 这下连铁浪都惊呆了,他将唃厮啰手中的乌木斧饰也拿过去比在手中,同时看了看青雀,青雀马上领悟,将贴身放的那枚玉斧斧饰也递给了铁浪。 唃厮啰一见玉斧斧饰,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青雀便拜,吓的青雀滴流一个转身躲在了铁浪身后。 铁浪拿着三块斧饰看了良久,才分别还给了华宇梧和唃厮啰,并且把唃厮啰扶了起来。铁浪先看着华宇梧道:“华大哥,白大哥还在下面,你随我把他带回来吧” 华宇梧点了点头,便要进那吊篮,却没想到,铁浪扯了他的手便直接跳进这阿鼻古井。这一下把井边的邵小飞等人吓的啊的一声。 仁钦桑波却淡定的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句,唃厮啰听了点了点头翻译道:“这位高僧说了,刚才那位少年携人出入此井当如履平地一般” 唃厮啰说完才回过神来道:“多谢大师多日来在井下的照看,还未请教大师尊号” 仁钦桑波双手合十道:“贫僧仁钦桑波,还没向唃厮啰赞普请罪” 唃厮啰一听对面的居然是赫赫有名的仁钦桑波仁波切便肃然起敬,也双手合十道:“久闻仁波切大名,求而不得见,不意你我缘起这阿鼻古井” 仁钦桑波在给唃厮啰推拿几下的时候,早就端详过唃厮啰,只看唃厮啰气度便确信了之前华宇梧他们所言非虚。 仁钦桑波歉然道:“贫僧迂腐,受了歹人利用,才使得赞普大人有此一劫,若非刚才那少年年纪轻轻便有了盖世奇功,贫僧便入了阿鼻地狱了” 唃厮啰再说了一声:“都是奸人算计,怪不得大师”井口便传来了蹭蹭几声,再看时,铁浪负了白无忌的尸体,扯着华宇梧已经上得井来。 邵小飞过来把白无忌的遗体处理好,华宇梧却还呆在原地,马牧南过去询问没事吧,华宇梧才反应过来,喃喃道:“这人到底是谁?” 等待邵小飞把白无忌安排妥当,仁钦桑波也把桑布扎拍醒了,桑布扎醒了看着身边一遭人还有地上死了的白无忌不由的嚎啕大哭。 唃厮啰将须发稍稍一捋对桑布扎道:“你且把他带回家去,我当以国葬葬之” 桑布扎抬头一看,给自己说话的竟是高高在上的唃厮啰赞普,激动的如筛糠般的在地上磕了头,背起白无忌的遗体便回了邈川城。 仁钦桑波也把三个弟子的尸体收在一个毡帐里,一把火烧了,旁边的阿底峡则一直低声颂念着经咒来超度这些亡魂。 第八章 金雕少年4 华宇梧回过神来走到唃厮啰面前道:“唃厮啰赞普,我等受大宋朝廷之托,有镖物给你” 唃厮啰听了先是一怔,接着便庄重的整理了一下衣衫,躬身道:“未开化之邦赞普唃厮啰恭请上国圣使” 华宇梧倒没料到唃厮啰会如此庄重,便有些不知所措的把那黄娟递在了唃厮啰平伸出的手里。 唃厮啰借了腰刀,将缝合在一起的丝线挑断,双手捧着看了起来,待到看完,唃厮啰双手仍碰了丝绢,向着东方连拜了几拜。 华宇梧了了此桩心事,不由心里一松,待看到铁浪站在周边淡然的看着一切,心里不由的又一紧。 低头思索着,慢慢踱到铁浪身前道:“铁兄弟,识得这些斧饰,可知这些斧饰的来历?” 铁浪低头凝思片刻道:“此乃我部内事,不便说与华大哥” 华宇梧听了更是一惊,他说是他部内事,难不成他竟和郭遵杨天略还有白无忌竟是一个部署的。 华宇梧正要再说什么,唃厮啰却过来了,唃厮啰现在已经看清,这个玉斧虎符并非青雀所有,而是华宇梧的物件。过来之后倒是没再磕头,深深躬身施礼道:“青龙堂西域分舵舵主何郎业贤弟子欺南陵温见过圣使阁下” 华宇梧惊道:“青龙堂?白无忌和杨天略他们都是青龙堂的人吗?那为何他们自己却不知道?” 唃厮啰叹息一声,看了看华宇梧,又看了看铁浪道:“在下也只知道这么多” 铁浪心道:我又何尝不是知之甚少呢,只得模糊道:“陈年旧事,历时久远,且已物是人非,慢慢厘清就是” 正说着,仁钦桑波携了阿底峡过来告别,仁钦桑波双手合十颂了声佛号道:“贫僧贪图名利,一心想以渡恶人来彰显佛法无边,却不料竟被恶人利用,险些酿成大祸,就此别过,各位施主若他日到得普兰,贫僧再行谢罪” 唃厮啰挽留一番,仁钦桑波满面惭色,终究还是走了,唃厮啰想着自己现在也是流落在外,结果如何尚不得知,也就没有强加挽留。 送走了仁钦桑波,华宇梧心里还在盘算着铁浪,心道,杨天略拜托自己留心玉斧虎符的事情,今番最好的机会便在眼前,如果能任之溜走,寻思良久才计上心来。 华宇梧走到铁浪和青雀身前道:“铁兄弟,你适才说起,这乌木斧是你部署内事,华某确实不便探听。只是我却还识得几人也有这一模一样的斧饰” 铁浪一惊,心道,万爷爷虽简单提前有这么回事,自己心里也想,这天下之大,如何能再寻到这些人。不料今日一下竟见了两块青龙令,而华于梧竟然说还识得持青龙令之人,着实有些惊诧。 铁浪看了看身边的青雀道:“青儿,你随我在外边呆些时日可好?” 青雀欢喜的拍手跳起来道:“好好好,多久都好” 华宇梧听了大喜,心知铁浪被自己刚才的话打动了,便对唃厮啰道:“赞普大人,此番我三分镖局受大宋朝廷所托,业已交镖,请赞普大人签字画押,我等变回去交差了” 唃厮啰躬身道:“在下身陷死地,吉凶未卜,若有回旋之地,必报各位大恩” 适才华宇梧和白无忌下去救人时,邵小飞已经将唃厮啰的事情给铁浪简单介绍了。 铁浪凝眉道:“你手持青龙令,便和我有非同小可的渊源,我当助你一臂之力”然后转身对华宇梧道:“华大哥,你且带了青儿径回开封去,我这边助唃厮啰平了反叛,便去开封寻你” 唃厮啰摇头道:“温逋奇筹谋良久,又手握重兵,却不好诛灭” 华宇梧虽不知铁浪的来头,却知道唃厮啰的事情,铁浪必会施援手。不由心中斟酌:这玉斧和师父渊源甚深,又加之杨天略临别有重托,若是今日和他分开,若有什么变故,那当真是无可挽回。便也朗声道:“既然铁兄弟要助唃厮啰赞普一臂之力,我们兄妹几人又有何不可” 唃厮啰感动道:“诸位英雄侠骨丹心,欺南陵温感至肺腑” 华宇梧却道:“有些事情唃厮啰赞普尚不得知,且待在下回客栈后细说与你” 众人零星的雪片顺天而下,恐怕又是一场大雪要来,便都整理一番,准备回客栈去,唃厮啰恐被人认出,便将外衣脱了,扔下阿鼻古井。 众人刚刚启程,便听得一声响彻天际的鸟鸣,那金雕竟然吊了一只半大的黄羊飞了回来,看见人群便将黄羊扔在雪地上。 邵小飞将黄羊扛过道:“这只大鸟着实厉害,捕的这羊足有六十多斤” 那金雕不识得邵小飞,便围着邵小飞头顶盘旋鸣叫,青雀抓了个雪团扔向它道:“恁的小气,又不是抢了你的”那金雕便不再鸣叫,只是仍然盘旋在邵小飞上空。 众人回到客栈,已是掌灯时间,童力早已等急,正扒着客栈门口的立柱左右张望。远远看见青雀蹦跳的走在头里,心才放了下来,回身就对客栈的伙计说,快去备一桌酒席来。 邵小飞这时已经进了门,将黄羊扑通一下扔在地上道:“伙计,看着将这羊也给剥了,烧汤,炖菜还是烤着吃,你随意,只是这羊头和下水要留给这位雕兄” 正说着,那金雕也收翅大摇大摆的进了客栈,伙计愣是被吓了一跳。童力看着多进来几个人也没在意,只是围着马牧南大量看看有没有受伤。 两三个热菜一上桌,几人便敞开了吃喝,铁浪这段时间为了寻找青雀,日行数百里,饭菜自然是吃不好,今天也总算吃上一顿像样的饭菜。唃厮啰在阿鼻古井里虽然有饭菜吃,却总是没有胃口,今番出得牢笼,心情大悦,也吃的开心。 席间,华宇梧便将温逋奇在瞿昙宫里的作为和白玛赞蒙的事情向唃厮啰说了说,并且还透露了温逋奇现在已经带人外出去寻雪莲花了。 唃厮啰似乎对温逋奇的手段早有预料,很淡然道:“上天助我,这雪莲在邈川一带极其罕见,我们吐蕃人将雪莲看做是上天给予的最大的吉祥,不过看今日的大雪,雪莲便极难现身了,白玛说的我吐蕃的传统倒都是真的,不过我并非没有孩子,我这些年先是受制于李立遵,后又受制于温逋奇,孩子在身边那是求死之道,因而我在李立遵时便将我的两个儿子都交给了我的一队亲兵,他们在青唐一带度日” 华宇梧问道:“温逋奇竟不知道此事?” 唃厮啰道:“此事做的隐秘,知者甚少,就连白玛都不知道,世人皆以为我的两个儿子坠崖而亡了” 华宇梧顿时对唃厮啰的印象一下深刻了许多,这个四十左右的男子,始终寄人篱下,隐忍坚毅却又不失谋略和雄心,想来必能成就一番事业。 唃厮啰对整个邈川城的眼下的境况做了了解后,闭目沉思片刻,长叹一声道:“无兵无卒,人心难收,上天灭我也”再一顿又道:“若温逋奇此次得不到雪莲或还有余地,若得了雪莲,那便再无机会” 马牧南听了不由想起了杨路为采雪莲而死的事来,不由幽幽道:“难怪杨师兄拼了命去采那雪莲,原来这雪莲竟如此金贵” 华宇梧听了顿时警醒道:“唃厮啰赞普,雪莲我们倒是有一朵,虽然摘了几片花瓣,整体还是有的,不知可有用处” 唃厮啰听了不由的立身站起道:“此话当真?” 华宇梧给邵小飞做了个手势,邵小飞去取了雪莲过来,这雪莲端的是神奇,采下了十余日,竟依然新鲜挺拔。 唃厮啰看到邵小飞递过的雪莲,连忙躬身双手接了,将雪莲置于桌上,拜了几拜。才起身喜道:“此乃天不灭我之兆,各位英雄竟能得此仙物,实乃我吐蕃大幸” 华宇梧道:“赞普想要如何扭转乾坤” 唃厮啰道:“此事极易,明日里,我便去瞿昙宫门前站了,温逋奇的人必会来擒我,到那时,我取出雪莲,那些人必敬我如神明,彼时,我振臂一呼,万军归心,事便成矣” 华宇梧有些语塞的看着唃厮啰,他觉得唃厮啰好像对着雪莲太过倚重了,却又不便说透,只得道:“我师兄弟皆在赞普身边,若事有不谐,愿保赞普周全” 马牧南却道:“这雪莲有如此神奇吗?如若那些蛮横军士不识雪莲却又如何” 铁浪看了看桌上的雪莲道:“这花儿奇香无比,倒不怕他们不信,只是温逋奇远行,邈川城里必留有倚重的人守护,若是这人发难,却会有些麻烦” 青雀却笑道:“这装神弄鬼的事情,为何不来问我?” 华宇梧心里一惊道:“青雀妹妹休养胡言,吐蕃人本就是信崇贵族信崇仙物,赞普此举怎能算装神弄鬼” 唃厮啰却不以为意的起身对青雀施礼道:“愿闻姑娘高见” 青雀却吐了下舌头道:“不要给我施礼,你且对它施礼吧”说着指了指正将羊头按在地上叨凿的金雕。 唃厮啰和众人都是一愣,只有铁浪似乎领会了青雀的意思,不由笑道:“你这丫头,就是鬼主意多” 第九章 金雕赐莲1 翌日清晨,连夜的雪没有一点停的意思,瞿昙宫的正门的守兵将门前的积雪扫除干净,才堪堪的把宫门打开。 守门的卫队果真如铁浪料的一般,只宫门处,温逋奇便留了一个任东本(即千户长)的亲兵在此镇守。这东本早起后边命士兵将积雪扫除尽,尽快开了宫门,自己则让御厨烧了一锅滚烫的羊汤喝了才满足的过来巡查。 待他趟开深厚的积雪爬上城楼,看见几个守护的军士正一边张望,一边交头接耳,便呵斥了几句,谁料那些军士竟然不理会他的训斥,反而招手让他过去。 东本骂骂咧咧的走过去,顺着军士指的方向一看,不由的大惊,他身为东本,这唃厮啰认的是极其真切的。 只见唃厮啰正盘膝在瞿昙宫前的广场上打坐,身边依次坐了两个汉人。不由的惊疑不定,思忖半天忙叫军士去请了扎营城东的岗拉如本过来。这岗拉如本(如本相当于军方总司令的样子吧)是吐蕃最高的军事长官,当然他还有一个身份,那便是温逋奇的妻弟。 岗拉作为此次谋逆的参与者,自然知道唃厮啰应在什么地方,听了军士的报告将信将疑。心中盘算着各种可能性,最后心一横想道:即使他逃了出来,我便不能抓了他吗,便尽其麾下精兵杀向瞿昙宫。 等到岗拉带兵赶到的时候,整个邈川城里的百姓也都听说了,失踪很久的唃厮啰在瞿昙宫前打坐,便也都过去观瞻朝拜。 岗拉的兵看到满广场上站满了百姓,倒也有些不知所措,岗拉狠了狠心,密令几个武艺超群的军士把军衣脱了换上百姓衣服,让他们去把唃厮啰擒了。几个军士走出几步,岗拉又不踏实的说了句:“实在不行就直接击杀,事成赏黄金千两” 几个军士莫不大喜,心想这等好事岂能容他人抢功,便争先恐后的奔向唃厮啰。 唃厮啰和铁浪还有华宇梧虽然装模作样的打坐,眼睛却一刻没停的看着周边变化。几个军士冲出时,唃厮啰恰恰给铁浪两人说了句:“时机差不多了,若是岗拉孤注一掷,兵乱一起,即使我等脱身,百姓也会遭殃” 铁浪看了看冲上了的几个军士道:“你且先看着几个军士如何遭天谴” 话音刚落,几个冲到唃厮啰身前丈余的军士,皆身体一顿,丢刀弃枪的跪在了唃厮啰身前。 唃厮啰见了大喜,蓦的一跃而起,环视了四周百姓一圈沉声道:“温逋奇违逆天意,意图谋反,随之者必受天谴” 那些观望的百姓,已经唃厮啰站起,莫不齐刷刷的跪下,口中念念有词的说着祝福唃厮啰赞普的话。 岗拉眼见局势就要失控,举起手中的令旗便要催动军士齐上,这些军士见如本帅旗挥动便抖抖索索的往前挪步。这些军士心中极是矛盾,不去怕被如本砍了脑袋,去了又怕遭了天谴。直到岗拉挥刀砍了两个退缩的军士,这些人才惊吓之下围向唃厮啰。 就在这时,唃厮啰手臂迎着漫天而用的雪花高声喊道:“愿上天佑我族人万世永存”众人便听见一声响彻天际的鸟鸣,接着便看见一只硕大的飞鸟冲天而降,到了唃厮啰头上一个盘旋,落在了唃厮啰的手臂上。 众军士无不大奇,这是上天派来的使者吗?紧接着他们便闻到了沁人心腑的花香,定睛看时,那金雕正将嘴里叼着的一多雪莲花交给唃厮啰。 叮叮当当一片丢枪弃刀的响声,被岗拉驱赶而来的军士皆虔诚的跪在当地,而刚刚还在挥着刀催进的岗拉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哐当一声把手里的长刀一抛,也跪在了雪地里。 接下来的事情就极其简单了,铁浪和华宇梧护着唃厮啰进了瞿昙宫,宫外跪着的百姓和士兵一直到午时都尚未离开,这是他们距离神最近的一次,神的使者在他们的头顶盘旋过,最初的惊惧变成了一种完全依赖于神的平静,为了神,他们愿意用生命用鲜血来洗涤自己的罪和过失,他们愿意听命于神。 午间邵小飞也从青唐回来了,跟着一起回来的是带着两千多精兵的唃厮啰卫士钦陵赞卓,这钦陵赞卓据说便是令唐将头疼了几十年的伦钦陵的后人,伦钦陵自杀后部族势衰,到了钦陵赞卓这一代,已经沦为了农奴,机缘巧合之下,被唃厮啰选为卫兵,钦陵赞卓刀马武艺精湛,又精于练兵,擅于决断,唃厮啰这才将两个儿子委托于他。 昨夜商议结束后,唃厮啰觉得若要有效控制局势还需要自己最信任的人来接手军队,便拜托邵小飞带了信物去青唐召回自己的部队。本来路程并非很远,只是这钦陵赞卓极是谨慎,两千多精兵被他分在了七处,只集合军士便花了两个时辰的时间。 唃厮啰就在瞿昙宫的城楼上当着全城百姓和军士的面下了命令:“任钦陵赞卓为如本,接管吐蕃军队,抓捕岗拉下狱,等温逋奇归案后一并由神裁断,命钦陵赞卓带精兵剿除温逋奇” 钦陵赞卓领命后径直过去将岗拉如同提小鸡一般的提起,扔在地上,命人捆了,这才转身对跪在地上如筛糠一般发抖的军士道:“温逋奇以下犯上,阴违神灵,愿跟我去诛杀逆贼者这便随我去了”话音落处,那些士兵欣喜若狂,皆施礼示忠。 钦陵赞卓将这些军士归置成列才叫了副将来密道:“你带我部在邈川护卫我主,若有不测须以死战,死战不得胜,可退青唐,若我主有失,你纳头见我” 副将见钦陵赞卓欲只身一人带了这些生兵去擒温逋奇,不由惊道:“如本大人,此乃生兵未必臣服,若有不测如本大人如何应对,不如分兵一半前去,亦或我自带这些生兵前去” 钦陵赞卓道:“唃厮啰赞普神人共佑,现生兵初收,正是归心良机,若是我不用他等反而引军士不安,勿再多言,你且看护好我主不可懈怠” 安排得当后,钦陵赞卓便去辞了唃厮啰带着新收的军士回营整装,第二日一早便发兵去搜缴温逋奇。 华宇梧在城楼上看了钦陵赞卓的气度不由赞道:“这位将军,虎胆忠心,真良将”心里却将他和杨天略比较了一番。 唃厮啰眼见自己亲兵接管了瞿昙宫的岗位才起身进宫,左右手分别牵了铁浪和华宇梧,身后跟着他两个儿子,唃厮啰走了两步才有想起,吩咐卫兵去客栈将童力等人接来。 唃厮啰过了前殿,就看见白玛一个人孤零零的跪在殿口台阶下,兀自垂头流泪。唃厮啰上前扶起叹口气道:“若非几位英雄相救,我也难以自保,所幸天神佑我,你所受苦难我已尽知,休要再哭哭戚戚” 第九章 金雕赐莲2 一行人在中殿坐定了,唃厮啰便将铁浪和华宇梧介绍给白玛和两个儿子,同时也将两个儿子介绍给白玛铁浪等人。白玛愕然了一会才起身道:“我倒赞普无后,却不料儿子如此大了”转身又对华宇梧福了一拜道:“若非当时华英雄相救,奴家身以死矣,奴家身死不足惜,却可惜了赞普的孩子” 唃厮啰听了先是一怔,随后意会了白玛赞蒙的意思,不由哈哈大笑道:“白玛也有是身孕,上天对我果然不薄” 华宇梧起身还礼并恭喜唃厮啰,再待要坐下时,目光及处见唃厮啰的两个儿子眼冒凶光的看着白玛,不由心里一沉,暗想,这两个孩子如此年幼,便有此等心事,唃厮啰之后想必吐蕃又要乱了。 原来这两个孩子是唃厮啰妻子李氏所生,李氏是李立遵的妹妹,李立遵被诛杀后,李氏自杀,其时唃厮啰被温逋奇挟持,唃厮啰早已看清温逋奇的意图,便将两个孩子交给了钦陵赞卓。 两个孩子在外流落多年,现在眼见白玛赞蒙竟又怀孕,心知将来父亲的基业必属白玛之子,心里怎么能不妒恨。 唃厮啰无意间瞥见华宇梧的目光,便随着看过去,正见到两个儿子目光凶狠的盯着白玛,心里也是不由的一惊。稍一思忖道:“华兄,铁兄弟,我这两个犬子,久不在我身边,身无寸能,恳请两位能帮我**一番,让他们长大之后能活身保命” 铁浪虽然武功修为极高,但是对待这种问题哪有什么经验,便望向华宇梧。华宇梧连忙起身道:“两位世子英俊雄伟,将来必成大器,我武功低微,必会误了世子” 铁浪却不知道怎么说,再加上看两个人约莫也就比自己小两三岁,便说:“**谈不上,我就教他们一些护身的拳法吧” 唃厮啰本来见华宇梧推却有些失望,却不料铁浪竟然应了,他知道铁浪虽然年前,但武功修为却高出华宇梧极多,不由起身笑道:“瞎毡和磨毡角还不拜谢师父” 唃厮啰的大儿子叫瞎毡,二儿子叫磨毡角,两人很奇怪父亲为何要让自己跟这个也就大一两岁的少年学艺,便磨磨蹭蹭的站起来,不甚乐意。 华宇梧眼见两个孩子如此,恐铁浪教导无分寸,遗祸日后。便起身道:“两位世子必是恐铁兄弟年轻,不谙教导之方,我看还是我来吧” 铁浪和唃厮啰均是一愣,瞎毡和磨毡角倒是极高兴的起身磕头, 华宇梧转身看着铁浪笑道:“铁兄弟不会怪我抢了你的两个弟子吧” 铁浪笑道:“我本不是要他们拜师,只是教他们些拳脚罢了,华大哥自然最适合做二位世子的师父” 待到青雀童力马牧南到了,等在门外的邵小飞便跟着一起进了瞿昙宫,一夜歌舞宴会自然少不得。 铁浪本不饮酒,禁不住华宇梧还有唃厮啰等人不住的劝,便也饮用了几杯,酒喝了一些,话就多,唃厮啰趁机把话题引上了斧饰。 原来,这唃厮啰是是吐蕃王朝诸王中亚陇觉阿王的后裔,唐末的奴隶起义,将整个吐蕃席卷之后,吐蕃土崩瓦解之后,唃厮啰的先辈背井离乡到了高昌磨榆国,宋至道三年,唃厮啰出生在磨榆国。 没落的贵族在异国他乡里生存艰难,唃厮啰的童年充满了苦难,直到他遇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是一个羌人,正是何郎业贤。 何郎业贤是河州知名的大商人,常年游走在大宋,大理,辽国和西域,做的生意便是将大宋的茶叶瓷器丝绢美酒带到西域,大理亦或辽国。而西域又盛产骏马皮毛和田玉器和上好的草药;辽国更是有良铁,人参,大理更不用说了各国间贵族最喜欢的玛瑙玉器大多出自大理。 何郎业贤一人统御着数十只商队,每只商队人数有百人之巨。常年的跑商,让何郎业贤认识了各国的政要人物,因而何郎业贤在西域诸国辽国甚至于西夏都有响当当的名号,在大宋一方面,其时,曹玮知渭州,何郎业贤曾多次作为曹玮的座上客,而且礼遇非凡。只是何郎业贤却做不得吐蕃的生意,因为此时吐蕃各族分封自立,只从河州走一趟货去拉萨,中间要过三十余个吐蕃首领的领地,层层盘剥,让其无利可图。 一次在曹玮席上,何郎业贤先是祝贺了曹玮刚刚击溃了小股的进犯的吐蕃人,便谈及吐蕃乱象。曹玮听了便笑道:群龙无首,岂能不乱。后曹玮似乎无意间又提起史上一件旧事,说何郎业贤生意做的虽大,却不如吕不韦的生意做的好。 何郎业贤回家便招来幕前精通汉文化的先生问吕不韦的生意做的如何好,这先生将吕不韦如何扶植秦国质子异人回国即位又如何将赵姬献了异人的事情前后一说,何郎业贤霍然开朗,后斥重金打探吐蕃贵族后裔下落。 功夫不负有心人,宋大中祥符二年有人告诉何郎业贤在磨榆国有一脉吐蕃贵族后裔。彼时曹玮已改知镇戎军,何郎业贤请教曹玮该如何操办,曹玮将何郎业贤带至内室密告良多,何郎业贤才喜滋滋的去了磨榆国。 这些事情唃厮啰(那时他还是欺南陵温)自然是不知道的,唃厮啰知道的何郎业贤是一个慈善多财的长者,当时他在磨榆国还做着牧马放羊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时候,他遇到了何郎业贤。 何郎业贤将懵懂的唃厮啰带回河州之后,请了教师来教会了唃厮啰汉字和藏文,何郎业贤还亲自教诲了唃厮啰极多的人世奸恶,其间唃厮啰都以师相待,何郎业贤却每每躲躲闪闪。数月之后,唃厮啰才知道自己竟然有如此广阔的天地耸昌厮来了。 耸昌厮是吐蕃相对比较重要的首领,他听闻何郎业贤将吐蕃贵族后裔带回来河州,心中浮想联翩,至于他如何探听到的唃厮啰是吐蕃后裔,又如何探听到的为何郎业贤带回了河州,恐怕只有何郎业贤可以解释了。 唃厮啰醉醺醺的看着华宇梧和铁浪道:“他们山呼海啸般的唤我作唃厮啰的时候,我都觉得我在做梦,我想要去抓我师何郎业贤那温厚的手,可是他也跪在了我的面前,那一刻我觉得我好像拥有了全世界,又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 在唃厮啰随着耸昌厮回到吐蕃的前一晚,何郎业贤找到唃厮啰说了很多奇怪的话,何郎业贤说我的确做不了吕不韦。 第九章 金雕赐莲3 唃厮啰手里端着半樽酒,半歪着身子来寻求醉酒后的避免摇晃的最佳姿势,却始终没有找到,便将酒樽往食案上一扔,从怀里摸出了那枚乌木斧饰道:“就在前一晚,我师何郎业贤对我说,你一直想以弟子事我,今晚我便将你认作弟子,这枚斧饰便是你我师徒信物,你若能保证日后一心安民,不图杀戮便取了去,如若不能,明日你还是你我还是我,再无干系” 唃厮啰说完,叹了口气道:“我只道我做了唃厮啰,便能报恩我师,怎料到,我大事未竟,我师却早早去了,我每次想起先师教诲,便对征伐杀戮深恶痛绝,我对两位兄弟再发一誓,若日后乱起刀兵,我唃厮啰愿受天谴” 华宇梧本来就想探听关于这个乌木斧饰的来由,现在听唃厮啰说起,自然也想探听铁浪的玉斧如何来的,可是铁浪早已醉倒在那殷红的毛毯上不省人事。 第二日,天蒙蒙亮,唃厮啰便升帐问事,把铁浪和华宇梧也请了去。这升帐头一件事情便是让人去寻了桑布扎来,由下面人安排厚葬了白无忌。接下来的封赏决罚,华宇梧和铁浪看的无趣便悄悄的离了前殿。 出得前殿,铁浪问华宇梧道:“华大哥,接下来你如何打算” 华宇梧心中始终盘算着铁浪手里的那枚玉斧及这玉斧和杨天略还有他师父的渊源,便以问代答道:“铁兄弟有何打算?” 铁浪道:“我自然是先随你去看看你说的那些有青龙令的人,我有些疑惑也要解开” 这话说的让华宇梧有些纳罕,心说,你手握玉斧虎符,难道竟不知此中门道吗? 铁浪见华宇梧这种表情便解释道:“我这玉斧和这些木斧渊源至深,只是这中间许多细节我也不知” 华宇梧稍稍理了一下思绪,便把自己对乌木斧知道的事情一一告诉了铁浪,唯独没提师父手中的那么玄铁斧。 铁浪仔细听了,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前后想了一遍,却还是得不出所以然,便悻悻道:“待这里一切停当,我便随华大哥一起去看看杨大哥他们吧,或许他们有些不便说与你的话留着” 华宇梧自然求之不得,便道:“且等那钦陵赞卓擒了温逋奇回来,那时我师兄的伤也好个七七八八,我这段时间也可以教磨毡角他们一点功夫,不负师徒一场,事了咱们便马上回静边寨去”铁浪点头称好。 接下来几天华宇梧每天就教授磨毡角和瞎毡一点粗浅的功夫,马牧南和青雀则把整个邈川城吃了一遍,逛了不止一遍。而那金雕因立了大功,整天就吃着肥美的牛羊,在后殿附近溜达溜达。 铁浪苦苦思索华宇梧提供的那些信息,想要抓住这武牧司脉络主线,却始终不得要领。听杨天略说起的,这武牧司竟被朝廷清理过,这本是宋太祖自己组立的,为何又会被朝廷清缴?这华于梧对斧饰一事如此上心,他却和这武牧司没有半分干系,是他别有用心还是有所隐瞒? 铁浪从九天谷出来时穿的那些麻布厚衣,在十几天的奔波中早已被石磨树刮的破烂不堪,脚上那双麻鞋更是脚趾尽露。绕是他有精纯内力护体,也被这没膝深的雪冻的脚腿紫红。马牧南几次想让他去街上买些新衣来穿,终究不好意思开口,这一日见青雀又拉着上街,便灵机一动道:“从没问过你家人几何?我看你之前穿着还有铁大哥的穿着,想必衣料甚少,不如我们去街上买些衣服一则能让铁大哥穿上新衣,再则你可以带些回家去” 青雀听了大喜道:“好好好,我要给紫鹊姐姐还有姑姑都买一些”唃厮啰给了她们俩不少钱财,一开始白玛赞蒙还陪着转转,后来发现这俩小丫头太能跑,而且白玛也有身孕在身,便任由她们两个了,只不过安排了几个卫兵跟着。 这日,铁浪正在调息打坐,就听见青雀远远的叽叽喳喳的叫铁大哥,连忙收功去看,只见青雀提着一包东西飞奔而来,后面马牧南手里也捧了东西。 等青雀把包裹里的衣服甩了一地,才选出一身满意的去让铁浪换了。铁浪把新衣换了出来,青雀和马牧南都一脸惊讶的看着,青雀更是笑赞道:“铁大哥就像画里的男子一般的俊美” 铁浪被青雀一夸,有些腼腆的低头,看着这身华丽的服饰,却看见了脚上那双露了脚趾的麻鞋,不由的把脚往回缩了缩。 马牧南掩嘴笑道:“青妹妹只顾看这些好看的衣裳,就是没想起来鞋靴,亏得我留了点心,要不铁大哥一身华丽的蜀锦衣裳,却穿了个露脚趾的麻鞋,别人要笑了”说着把一双牦牛皮的短靴递给了铁浪。 青雀笑道:“你胡乱的就买了,可别给铁大哥穿了小鞋” 马牧南回道:“才不像你那边没心,我早已在雪地里量了铁大哥的脚印”说完,觉得失言了,脸上不由得一红,铁浪也颇有些尴尬的把短靴接过,竟忘了道谢。 青雀看铁浪穿了新靴出来,便扯了马牧南和铁浪说:“从没见铁大哥这般英俊,新郎官似的,今天要去吃荟鲜楼贺贺” 青雀一手扯站着马牧南,一手扯了铁浪就往外走,马牧南和铁浪听了都不由的脸红小步跟着,青雀眼见拉的费劲便回头道:“快走,快走,饿坏我了” 青雀早已成了荟鲜楼的常客,伙计和掌柜的见了连忙迎出来道:“大小姐又来了,快快雅间请了” 马牧南看青雀耀武扬威的走在前头便打趣道:“你这丫头,手里有了些钱财便上了天了,理应由铁大哥走在前头” 青雀吐了吐舌头,做了个请的姿势,把铁浪让在前头,却又打趣马牧南道:“我跟你十几天的交情,竟比不得铁大哥这两三天,你这个姐姐回头我便不认了” 马牧南语塞的举手佯装要打她,却只是把她额前的乱发理了理,然后伸出手指在她额头点了点。 三人在荟鲜楼吃的热火朝天的时候,邵小飞惊慌失措的跑了来,看着满桌青雀点来的酒菜,吞了口口水道:“那个钦陵赞卓看着挺狠,竟如此不济,刚才有军士来报,钦陵赞卓在一个上面照壁山那搜到了温逋奇” 马牧南看邵小飞一直扫着桌上的酒菜便,给他斟了一碗酒递给他道:“听你这话,他带了几千军士竟奈何不得吗?” 邵小飞把酒喝了擦了擦嘴道:“可不是吗?带了五千军士,竟然弄不过温逋奇带的十几个喇嘛,当真是没用” 铁浪却凝眉道:“那些喇嘛若是和那仁钦桑波一脉,确实不好对付,我之前和仁钦桑波厮斗时,只是占了点到为止的光,若是搏命厮杀,我焉能占了便宜,更加上当时你们在阿鼻井也分了他的心思” 第九章 金雕赐莲4 邵小飞急道:“军士回报时,恰好唃厮啰在看二师兄教导两个世子,不知怎的,二师兄已经陪着两位世子赶往照壁山那边了” 我在上云川吃过番僧的亏,知道他们厉害,所以便赶紧过来知会你们。马牧南一听华宇梧业已跟着去了照壁山,一惊而起道:“二师兄怎的如此不知深浅,大师兄被那番僧打的还未见好,他这便又去冒此大险” 邵小飞道:“二师兄哪能不知深浅,这不去时也嘱咐我尽快找到你们” 铁浪苦笑道:“华大哥虽然口里没说,却是想让我助唃厮啰除了温逋奇。只是他不知我那日和仁钦桑波激斗占了仁钦桑波并不催动内力,只是点到为止的光。若全力而为,我又岂是这前辈高僧的对手” 马牧南见铁浪如此说心里不由一凉,心道二师兄肯定是有此打算,若铁浪不去,二师兄恐怕此行凶险了。 便起身抓了铁浪的手臂唤了一声:“铁大哥”后面该如何说却不知道了,她自己心里已经有些矛盾,怕铁浪不去,那二师兄可能就遭殃了;若是铁浪去了,她又怕铁浪再有什么闪失,这少女的心思让她自己也有些诧异。 铁浪微微笑道:“华兄侠骨丹心,我怎么又会甘居人后,咱们这边启程”马牧南见铁浪答应了,脸上的担心还是没能消融,心里却暖暖的,脸上微微绯红。 邵小飞眼见一桌上好酒菜,心疼不已道:“要不再吃点再去吧,反正二师兄也是刚刚出发” 马牧南白了他一眼道:“适才不知道是谁火急火燎的来了,现下却又不慌了” 邵小飞讪讪道:“我若不火急火燎的来,怕铁兄弟就不去了” 青雀这会听说要走,就一直在往嘴里塞新烤上来的烤羊脯,听了这话便吐出来道:“就这华大哥心眼多,怕铁大哥不去,就用这种法子” 邵小飞一怔,嘟囔着满嘴酒肉顺口道:“你怎么知道是二师兄让我这般的?” 铁浪和青雀哈哈大笑着起身离了酒桌,邵小飞还在那发愣,不知道俩人笑的什么。马牧南路过邵小飞身边气笑道:“这是青雀诈你呢,这么就上了当了” 照壁山距邈川城约有百余里,只是邈川之南尽是山山岭岭,路窄且陡,铁浪等人约莫走了有二十多里,邵小飞的马腿便被石缝别断了,由于出来时候比较匆忙,没有备马,一时间都无计可施。 这时带路的军士倒是建言道,再往前五六里有个白驼山,白驼山下有个当地的大户人家,家中牛驼马匹多不胜数我们且去他家借匹马来。 邵小飞听了大喜道:“最好借个铺了厚毡的大骆驼来骑” 一行人堪堪到了黄昏时间才到了白驼山庄,这山庄依山而建,背后大山高耸入云,离远看正是一匹卧着的骆驼,由于山顶之上常年积雪,便有了这白驼山庄的名号。 门打了半天,里面脚步声阵阵,却无人应门,过来良久才听里面有一脆响的女声响起:“这些天杀的,几次三番要这要那,今日又来是要把我家都拆了去吗?”竟是说的中原官话。 邵小飞听了心里不由一惊,心道,坏了,人家可能不借。 院门吱呀呀开了,只见一个约莫二十岁左右的姑娘穿了一身雪白的汉服,披了一件雪狐大氅。手里提着一杆橙黄的棍杖,怒目圆睁的看着门口的军士和邵小飞,又扫了一眼台阶下马上的铁浪等人。恨恨道:“前十天里,把我家绳索马驼尽皆要去,前两天里又取了我家牛羊,今番又来要些什么” 这姑娘身后的吐蕃护院把这话翻译成吐蕃话,才说了一半邵小飞就把羊皮毛沿掀了掀道:“着急赶路,竟把马腿折了,恳请姑娘借匹马,一两天便还回来” 这姑娘稍稍一怔,很明显没有料到这里竟有汉人,但胸中恶气却没有因为遇到汉人便消了去。姑娘把棍杖向邵小飞一指道:“今番便是讨口水喝,也要先问问本姑娘的棍子答应不答应”说着,飞身跃起,一招泰山压顶便向邵小飞头上砸去。 邵小飞大吃一惊,连忙顺势一滚才躲过了这一棍,这姑娘见邵小飞躲过,气哼哼的道:“还敢躲吗”手里却不停留,竟将手中长棍当做剑用,呲呲呲向半蹲地上的邵小飞刺出三棍。 邵小飞大惊之下连忙一个后跃,同时将腰间长剑抽了出来,那姑娘见两次失手怒喝一声,手中长棍疾风骤雨般攻向邵小飞。 邵小飞手中有了长剑便不再像刚才那般躲闪,叮叮当当的接了姑娘几招。青雀眼见两人斗的不可开交,看了看马牧南道:“马姐姐,你不觉得这个姐姐和你颇像吗?” 马牧南正盯着两人厮斗,听了青雀的话不由一愣,寻思自己哪里和她像呢,青雀却已经吃吃笑道:“都是漂亮姐姐却用些沉重的兵器” 马牧南见那姑娘的黄铜棍分量果然不比自己的金刀轻,便笑道:“那可不一样,我刀虽重,却是用巧,这位姐姐棍法势大力沉,是真的有力气” 铁浪没见过马牧南用刀,却知道这姑娘用这棍和邵小飞斗,若速胜则罢了,若是久了便吃了大亏便也道:“这棍法固然威猛,但若非天赋异禀之人,时久力竭,难以为继” 果然,再斗片刻,这姑娘便鼻息沉重,棍法招数也有些凌乱,败像已露,邵小飞心知是场误会,口中先是不停的求告停斗,姑娘却是不理。 现下姑娘力竭,邵小飞游刃有余又道:“姑娘棍法惊人,只是这棍法确实不适合女孩子来用,这马匹你不借便不借,咱们先停了手吧” 邵小飞却不知这姑娘自出生以来,交手无数,从未败过,今日开始是因人三番五次上门借物而怒,现在却已经转成了技不如人之怒。姑娘心气极高,将邵小飞的这话听成了讥讽,怒道:“要你命” 说着,这姑娘将最后一丝力气凝于黄铜棍上,一招势大力沉的力劈华山砸向邵小飞,邵小飞眼见姑娘棍法减缓,招数和力道也渐渐收了些,没料到姑娘竟有此凶狠一棍,大惊之下竭尽全力挥剑格挡了一下。 怎料那姑娘这一棍砸下,已然力竭手软,再也抓不住这棍子,被格挡回的铜棍迎面砸向自己面门。 邵小飞见了此状也是大惊,将长剑一弃,长身去抓铜棍,铜棍贴着姑娘面门处邵小飞看看抓住了棍头,棍尾却向外翻硬生生的砸在了自己左腿股骨之上,咔嚓一声,邵小飞将长棍一扔,啊呀一声单膝跪在雪地里。 这姑娘眼见铜棍迎面弹回,躲无可躲,早已眼一闭等死了,却听见啊呀一声,睁眼看时,见邵小飞手抓了铜棍痛苦的单膝跪在面前便明白是对面的年轻人在适才救了自己。 一时间心中的惊惧和愤怒烟消云散,不禁软软的迈了两步过去问邵小飞道:“你,你,谁要你救我,你没事吧” 邵小飞抬起了疼出冷汗的脸看着姑娘,咬牙道:“不碍事,只是左腿剧痛竟不能站了” 姑娘骂道:“就充能,没那本事还救人,明明腿断了,还要强站” 邵小飞被骂的一愣,姑娘却对着身后的护院家丁骂道:“都瞎了吗,人家都受伤了,还提着刀站着,还不快把人扶进去” 家丁七手八脚把邵小飞抬进去,姑娘又命随身丫鬟道:“去把薛老头请来,只他的医术我才放心”说完便追着抬邵小飞的家丁进了内院。 台阶下铁浪等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愣在当场,这场面画风变得着实有点快,青雀轻轻骂道:“这个姐姐着实霸道,指定嫁不出去” 马牧南笑道:“就你这机灵鬼会嫁人,别人都嫁不出去” 正说笑着,里面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引了一个五十上下的男子出来,男子人还没到已经笑声先起:“不知各位军爷驾到,有失远迎,小女鲁莽,万勿怪罪,欧阳鲁给各位谢罪了” 说着那欧阳鲁便下了台阶对着马上众人作了一揖,铁浪见状连忙下马,心道,这欧阳鲁和他女儿一样把他们当成唃厮啰的军士了。 第十章 白驼山庄1 欧阳鲁一边将众人引入内院,一边对铁浪等人道:“适才有老友薛药师到访,竟不知小女在此惹此大祸,若不是那丫头去请了薛兄,在下还不知道,恕罪恕罪” 铁浪连忙道:“我等有些要紧的事,赶路有些着急,因而我那邵大哥折了马腿,听军士说贵府上有马匹特来打扰,不意会有如此误会” 欧阳鲁诧异道:“小兄弟竟是汉人吗” 铁浪看了看马牧南稍一迟疑回道:“我等是开封三分镖局的镖师,走镖到邈川城,机缘巧合之下才到了此地,打扰了前辈” 欧阳鲁惊道:“原来各位小英雄便是助唃厮啰复位的那些汉人啊,幸会幸会啊” 欧阳鲁一开始把这众人当成了吐蕃军士,颇有敷衍的意思,现下听说他们便是助唃厮啰复位的汉人,顿时变得诚意满满的把众人让进了客厅。 这白驼山庄着实的大,几人曲曲折折走了好久才到,一路上,几个人都互相介绍一下,大家都是汉人说汉话,熟络起来自然要快一些,到了客厅人还没坐定,马牧南便道:“欧阳前辈,刚才受伤之人是我师兄,麻烦带我过去看看伤情如何吧” 欧阳鲁笑道:“有薛药师在,万事无忧,若是姑娘担心,那便去看看吧”说完,便安排人带着马牧南去了后院,青雀叽叽喳喳的也跟着去了。 客厅里就剩下了铁浪还有那向导军士,铁浪恐欧阳鲁询问自己的身世来处,便先发制人问道:“欧阳庄主说汉话,且似汉人,却为何在这吐蕃境里有了如此大的家业?” 欧阳鲁哈哈大笑道:“说来话长啊,我确是汉人,祖上在中原,说是一个叫做什么任城的地方。” 任城铁浪是知道的,从琅琊去开封过任城,便道:“任城属兖州,那里可是富庶之地”言下之意是你这先祖怎么舍弃了富庶之地来了这苦寒之地? 欧阳鲁道:“我祖上西来却非自主,乃是三百余年前,文成公主进吐蕃时跟来的” 铁浪恍然大悟道:“是了,是了,文成公主正是任城人士” 欧阳鲁点头道:“听老一辈人谈起,文成公主西进吐蕃时,带了许多匠人物种,在下的先祖便是跟随文成公主到了吐蕃的匠人” 铁浪有些纳闷道:“文成公主不是去了拉萨的吗,令先祖却如何来了此地?” 欧阳鲁笑道:“一切都是机缘巧合,我先祖是文成公主选来的善于驯养的工匠,当年随文成公主走到这湟水谷时,不知怎的染上了重病,文成公主宅心仁厚,便留下了我家先祖一家,恐先祖人生地不熟无法存活,又留下了薛姓大夫一家给先祖医治,如此我家和薛家便留在了此地,一代一代下来,便积下了今天这番家业” 铁浪点头笑道:“这当真是极大的机缘啊,令先祖福缘深厚,实在令人艳羡,只是看你这庄园不比那瞿昙宫差,这又是苦寒之地,不知如何赚得这些家业” 欧阳鲁哈哈大笑道:“此事说来当真是巧合了,我家祖上善于驯养,而那时此处漫山遍野的都是白骆驼还有野马野羊野牛,你说说这不是送给我家的财富吗” 铁浪听了不由由衷感叹道:“难怪这军爷说白驼山庄马牛羊驼多了去了,却原来有如此一节” 欧阳鲁听了这神色一黯道:“不怕铁兄弟笑话,这山庄本来的确如此,怎奈这几年,吐蕃境内群雄并起,杀伐不断,我这些马牛羊驼的到了前几日十不余一,不是当坐骑上了沙场,便是当口里被军士吃了,这不这几日里,几番征用余下的一成又十不余一”说到这里看了看军士颔首道:“非是怨言,往军爷勿怪” 这军士哪里敢说什么,只是唔唔两声,铁浪却长叹一声道:“欧阳前辈三百年家业尚且如此,那寻常百姓想必没有活路了” 这军士是唃厮啰选的河州那边的,会汉话,听了便也吐口气说:“小的就是家中养不活才投了军的” 正说着,马牧南回来了,看眼圈通红分明是哭过了,想想也是,这次走镖出来五人,现下先是童力挨了番僧一掌受了极重的内伤,接着杨路命丧太子山,现下邵小飞也受了如此重伤,华宇梧估摸着已经到了照壁山,前途也是未卜,只剩下她一个女孩子,虽然武艺高绝,但是终究是女孩家的情怀。 铁浪见马牧南哭红了眼睛,又见后面青雀也是低头不语,便知道这邵小飞好不了,便上前迎了马牧南问道:“邵大哥那边没什么事吧” 马牧南只是抿着嘴强忍着眼泪,没能说出话来,摇了摇头。青雀却道:“那个薛老头说股骨碎了,要是他来医治有个年把半年或许还能恢复正常,若是交给其他庸医那后半生就拄拐了” 铁浪不由一惊,没料到这一次邵小飞竟伤的如此之重,而马牧南听了再也忍不住的又垂泪下来喃喃的喊了一声:“二师兄” 欧阳鲁见如此场面便起身道:“马姑娘不必担心,我这位薛老友医术惊人,从无虚言,若他说能治便一定能治” 铁浪沉思一下道:“只是邵大哥若需医治一年才能痊愈,这可如何是好” 欧阳鲁道:“不要说这事是小女闯下的祸,就只是看各位英雄少年,我也要结交了各位,这邵兄弟就在府上疗愈,待到治愈了,老夫定将邵兄弟完完好好的送回三分镖局” 马牧南听了心里稍安,便过来谢过了欧阳鲁,又对铁浪说:“铁大哥,我华师兄想必已经到了那照壁山,若我们去的迟了,怕我华师兄再有什么闪失” 铁浪知道马牧南现下最担心的是华宇梧,便起身道:“欧阳前辈,我们还有要紧的事,那邵大哥先就拜托前辈照看了” 欧阳鲁连忙道:“现下天色已晚,从此处去照壁山路途虽然不远,却是极其艰险,如此过去难免有闪失” 马牧南当然知道欧阳鲁说的没错,但是心中牵挂华宇梧,担心华宇梧再有什么闪失,那她家的三分镖局这次可就损失惨重了,便眼巴巴的看着铁浪。 铁浪看着眼圈通红的马牧南,心里像是被什么轻轻抓了一下,一阵发紧,便对欧阳鲁道:“多谢欧阳前辈提醒,夜间骑马,恐确实不便,我们便步行过去,需要多久?” 欧阳鲁道:“前几天有兵路过,我倒是探听到是唃厮啰的兵马去搜捕温逋奇,听你这话,现下温逋奇在照壁山?” 那军士一边接话道:“庄主说的是,我们跟随钦陵赞卓如本发现温逋奇本不是在照壁山,只是这温逋奇发现了我们之后便退却到了照壁山” 欧阳鲁道:“这个意料之中,各位对这照壁山不熟络,不知其山奥妙,这照壁山是一环山,山高入云端,山顶常年积雪,这环山中间取又有一潭,潭水四季温热,因而照壁山内环山坡里常年植被丰茂,不似这其他地方一到了冬日便白茫茫一片。如此绝妙的地方吸引了无数的野牛野羊还有马驼在此地聚集” 第十章 白驼山庄2 铁浪惊道:“如此说来,这环山内食猎物倒是丰盛,不利于围困啊” 欧阳鲁道:“这温逋奇过去时,曾在我庄上逗留,人数约莫五六十人,若是他们在这照壁山里,就是围困三两年也未必绝了食物,更何况少侠有所不知,这照壁山的山口只有丈余,那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隘口” 铁浪问道:“便不能从他处翻越吗?” 军士接道:“钦陵赞卓如本也是如此想,我们也分队翻越,只是这山外环极其陡峭,百人登山,能登顶者不足一二,其他人皆跌落下来或是或伤,上去的一二人转眼就被那些凶狠的喇嘛割了头颅扔下” 铁浪道:“仁钦桑波大师武艺超绝,料这些番僧虽学不得全部,也应都是惊世高手,这些军士无论如何都不是其对手,如此说来这温逋奇早先便想到了退路,并非头脑一热而谋逆” 欧阳鲁见铁浪面色凝重,犹豫了一会道:“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只是这法子太过狠毒,有损阴德” 铁浪听欧阳鲁如此说,并没急着发问,倒是军士问道:“欧阳老爷有甚妙法?” 欧阳鲁沉思片刻才回道:“我家先祖精于驯养,一代一代传下来,驯养之术愈发精熟,而我家人丁却不甚兴旺,我父及我皆是单传,到了敏儿更是只一个丫头。养儿育女精力耗得少了,便多了精力去钻研驯术”稍微一顿,欧阳鲁才决然往下说:“我父因此间夏日里常有蛇虫咬伤牲口,便进深山里三年驯得一极毒的毒蛇,这蛇浑身银鳞,蛇毒剧毒无比” 铁浪点头道:“这苦寒之地,若有蛇虫,必是凶狠之辈” 欧阳鲁点了点头继续道:“我父给这蛇取名银环,这蛇一般都是我父自己饲养,偶有外出,也会千嘱咐万交代让我等好生照看,只一次,我父走的匆忙,未能交代清楚,恰逢其中有蛇孵了蛇卵,下人不知仍像往日了去照看那蛇,被那蛇一口咬在了牛皮手套上” 青雀和马牧南听的仔细,听到这里不由都惊呼了一声啊。 欧阳鲁却笑道:“这下人倒是没什么,这手套极厚,那蛇却小,咬不透,只是这下人回去再去照看其他马匹羊驼,你道如何?” 铁浪道:“不知欧阳前辈家损了多少马匹羊驼?” 欧阳鲁心有余悸的苦笑道:“我家那是马匹羊驼三四千匹不止,只那一次,竟只剩下了因孕期另置草场的六百余匹,那一草场是一夜尽没” 铁浪着实被吓一跳,啊的一声站起来道:“这世间怎会有如此霸道的毒蛇” 欧阳鲁道:“谁说不是呢,我父亲回来心疼不已,抑郁成疾,不久便去世了” 铁浪道:“这蛇如此霸道,当真不好留” “这蛇也并非一无是处,我家受此大损也未将其除了,皆因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这蛇尿骚粪便拿水泡了,刷在马牛羊驼身上,便不会有任何蛇虫再来叮咬”欧阳鲁怕铁浪等人错会了他家还养有此蛇的目的,便解释道。 铁浪道:“原来如此,这蛇毒霸道由此可见一斑” 军士有些不解道:“欧阳老爷这蛇毒又怎么能将那些番僧毒翻呢?” 欧阳鲁笑道:“若是毒翻那些番僧谈何容易,只是我认为他们之所以敢固守,必是看中那里的温水潭及那山谷里漫山遍野的野味,足够他们坚守半年到十个月” 青雀惊道:“你是要毒杀那些生灵吗?” 铁浪也是沉默不语,觉得也是太过残忍,代价太大。沉吟一下道:“欧阳前辈之前说那隘口不过丈余,这么说来,即使那番僧厉害,也不过一两人把守,我们不能围攻他们,他们自然也无法群攻我等,我意下且先去了,我和华大哥同攻隘口说不定有些胜算” 欧阳鲁笑道:“各位少侠慈悲之心,老夫拜服” 马牧南却道:“铁大哥,若是你和华大哥有甚闪失,我和青儿妹妹又该如何?” 此话一出,青雀和铁浪都不由心里一惊,暗想,可不是吗,那些番僧若是死斗,两人全身而退可能性几乎为零。 青雀心里斟酌一番道:“铁大哥,我觉得马姐姐说的有理,那些生灵再多也抵不上你的命” 铁浪笑道:“怎的让你们说的,我和华大哥如此不济” 欧阳鲁却在旁附和道:“人乃万物之长,非是他物可比,少侠即使武功盖世,也不可不惜身” 铁浪笑道:“既然如此,那便带了欧阳前辈的蛇毒,我和华大哥先去袭扰一阵,若是不济,再去施毒” 马牧南却又道:“欧阳前辈,这毒虽然厉害,但是进不得山隘,却又如何施毒?”说着马牧南担心的看了铁浪一眼。 欧阳鲁久历世事,早已看出马牧南是担心这施毒的事情还是要铁浪来过,便笑道:“马姑娘有所不知,这银环蛇蛇毒之所以霸道,是有一个极其特殊的特点,这蛇毒中了之后并非马上死去,而是癫狂一刻钟才会死去,期间的癫狂撕咬或者死后的血水皆可传递蛇毒” 铁浪不由倒吸口凉气道:“这着实是霸道至极的蛇毒,能不用还是不用罢” 欧阳鲁道:“若是少侠用时,老夫却有一法,确保兵不血刃便将毒施了”说罢便对管家说,去把黑白将军取了来。 青雀好奇的问道:“黑白将军是谁?他会施毒吗?” 欧阳鲁笑而不语,不一会管家提着两只鸽子过来,青雀拍头道:“哎呀,我怎么忘了,我也会兵不血刃的施毒之法了,只可惜,那馋雕儿还在瞿昙宫吃它的羊头呢” 欧阳鲁笑道:“姑娘竟然有驯雕,那必然懂了老夫的办法” 青雀笑道:“懂了懂了” 马牧南见事情合计的差不多了,心中尤其担心华宇梧,便看了看铁浪道:“铁大哥,那我们现在便起行吧” 铁浪道:“欧阳前辈,如此,晚辈一行先告辞了” 欧阳鲁道:“稍候稍候,我已命人去取蛇毒” “那我等趁此机会去给邵大哥辞个行吧”铁浪道。 管家却道:“各位少侠如此急行,竟不知到了饭点了吗?” 欧阳鲁拍了怕脑袋道:“只顾谈事,竟忘了餐食” 管家道:“老爷忘了,我却没忘,既然各位少侠去看邵公子,那我便让下面把饭菜送去小姐院里吧” 青雀去过一趟,路熟络的很,急急的走在前头,进了那欧阳敏的小院门,便听邵小飞在里面嗷嗷叫痛,然后便又听见欧阳敏道:“打架的时候没见你这般不济,现在到不充英雄了” 邵小飞怒道:“那薛老头哪里是治病,手下没轻没重,此时疼痛比他没治之前更甚,八成是给我弄瘸了” 第十章 白驼山庄3 欧阳敏也怒道:“休养诋毁我薛世伯,他的医术天下无双” 邵小飞道:“又不是你的腿,你自然不怕,我若瘸了腿,以后不能走镖,饭都吃不上了” 欧阳敏道:“男子汉大丈夫,还怕吃不上饭,若真瘸了,我便养了你” 此话一落,屋里竟再没动静,铁浪听了不由微微一笑,咳嗽了一声问道:“邵大哥,可好些了” 房门吱呀打开,欧阳敏红着脸把众人请了进去,马牧南和青雀进了门都看着邵小飞掩嘴偷笑。 邵小飞脸色也是红着脸咬牙忍着道:“好些了,好些了” 青雀却嘻嘻笑道:“我刚才怎么听着有人杀猪般的嚎呢?” 邵小飞又羞又急,抓起身边的一个荞麦枕扔向青雀道:“打你个疯丫头”谁知一动弹腿上又是剧痛,便哼哼几声。 青雀伸手抓住荞麦枕抱着道:“你这一动,我看必是瘸了,欧阳姐姐,你可不要失信了,我们家邵大哥可就归你养了” 这话一说,那欧阳敏有些羞急的跺了跺脚,把青雀手里的荞麦枕抢了过去,走过去放在邵小飞身后靠了说:“再扔我的东西,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青雀哈哈笑道:“我说这枕头香气扑鼻,原来竟是欧阳姐姐的。邵大哥,你可要老实了,欧阳姐姐这是指定要养你了,这不都说要打断你的腿了” 青雀说完,马牧南笑的直不起腰来的拍打青雀,铁浪听了也是忍不住的扭过头去偷笑。邵小飞被气的兀自红着脸怕打身前的裘被,那欧阳敏被青雀一说才觉悟自己失言了,却又不服输的道:“养就养了,先打断腿再说” 铁浪怕邵小飞觉得尴尬便唤了一声青儿,青雀便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铁浪过去查看了一下邵小飞的伤势,便把适才和欧阳鲁商议的事情大概告诉了邵小飞。 邵小飞侧耳听了,思索了一会道:“若是真像欧阳庄主说的那样,那一山谷的千计的生灵可就尽皆毁了,为何不把它们惊出来?” 铁浪听了一愣,心想还真是,把这些野物惊出来,那温逋奇必然无法固守了。便道:“是了,适才竟未想起” 青雀却道:“哪有那般听话,你说惊便惊的出吗?” 邵小飞却道:“你这丫头若是乖巧些,我便告诉你法子” 青雀吐了吐舌头道:“快说,不说有你好看” 邵小飞见青雀又打趣他,心中还真是有些害怕,便道:“怕了你了”然后对铁浪说:“铁兄弟,我此前在上云川跟那班云岳班大哥讨要过几个回马雷,我本想多要几个,只是这东西确实有些沉重,带着不甚方便,因而就拿了八颗,不过,这个班大哥人够讲究,竟把做雷的法子给我说了” 马牧南和青雀见过那回马雷的威力,稍一细思,便喜道:“若是那雷惊这些马匹羊驼,断无不走的道理”青雀也忙不迭的点头称是,手里还比划着极大的一个圈,口里嘭了一声。 铁浪却道:“这山坳偌大,八颗雷恐怕成不了事情,不过总可一试,总比将那一方生灵毒死好” 这时欧阳敏插说:“我家还有一种放牧时用的响箭,这箭射出之后便会啸叫,平时放牧时,若马匹羊驼走的远了,一只响箭过去,便把它们惊回来,你们要是觉得有用便让他们搬几箱带着” 青雀却道:“带不了带不了,我们餐后便步行过去,再带几箱箭,那就不要摸黑赶路了” 欧阳敏笑道:“累不到你这个小妹妹”说完,便对在门口候着的丫鬟:“去把我西苑的雪驼尽数牵来” 丫鬟迟疑了一下道:“小姐?” 欧阳敏举手作要打势,嘴里却说:“不听话是不是” 青雀和马牧南还有铁浪都不知道这雪驼是什么东西,那军士却喜道:“欧阳小姐如此大方,此乃唃厮啰赞普之福” 欧阳敏撇了撇嘴道:“谁稀罕什么赞普” 军士尴尬的看了看铁浪,铁浪便问道:“这雪驼却是何物?” 军士道:“这骆驼一般都在沙漠戈壁,只有一种骆驼却是活在雪山之上,吐蕃人称其为雪驼,这雪驼浑身雪白的毛,四蹄比平常的骆驼大了差不多一倍,就这山间野地也能行走如风,是高原上最好的坐骑,只不过小人也只是听老人说起,并未见过,没料到今日跟着铁大人沾了光” 正说着就听见外边鼻息声连连,几人出门看时,几个下人牵了五匹通体雪白的骆驼过来,这骆驼要比沙漠骆驼稍微矮小一些,蹄子却当真很大,驼峰也壮硕无比。 青雀好奇的过去摸了摸一匹最小的雪驼,那雪驼也不认生,竟舔了舔她的手。这是欧阳敏有些不舍的道:“这几个雪驼借给你们,不管你们从这庄上拿了什么都不必还,这雪驼却不行,若是我这雪驼少了根毛,我就。。。。。。” 很明显欧阳敏现在看到雪驼有些反悔,却又不好说,只好让这几人好好照看。青雀却笑嘻嘻道:“欧阳姐姐,若是少了根毛,你准备怎么对我们?” 欧阳敏心里一紧,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手指在空中胡乱划了一圈还是指向邵小飞道:“要是少了根毛,我,我就打断他的腿,反正他跑不了” 青雀咯咯笑道:“欧阳姐姐这是要养定邵大哥了,动不动就打断腿” 邵小飞脸色都黑了,正要说两句怼回去,这是院里下人已经过来叫了去开饭,饭菜甚是可口,铁浪几人草草吃了几口便带了行装,换了雪驼向照壁山进发了。 临行前,马牧南过去牵了欧阳敏的手嘱咐了好一会,才心怀忐忑的翻身上来雪驼,这雪驼果真是高山雪地里的最佳坐骑,马牧南翻身上去,就觉得这驼峰间温暖绵软,甚是舒服。且这雪驼在山间小道的碎石间奔走如飞,全无马匹那脚下打滑或是被石缝卡了蹄腿的风险。 从白驼山庄到照壁山,约莫有六七十里,按他们从邈川城到这里三分之一的路程就走了接近三个时辰,他们若是骑马,后面路途更是艰难,恐怕八九个时辰能到就算是顺利了。此番换了这雪驼,用时缩短了接近一倍,以至于,在夜间子时便追上了安营扎寨的华宇梧。 华宇梧虽然知道铁浪等人肯定会来,但没料到他们居然后发先至,待听了来龙去脉不由的又惊又喜,惊的是邵小飞居然又受此重伤,喜的是,他们居然因祸得福,受了白驼山庄的协助。 第二天是个好天气,暖煦的阳光,照耀着漫山遍野的皑皑白雪,远处照壁山那些绝壁之上,因地势陡峭落不上积雪,便又是漆黑的,偶尔有些凸起的石台上却又点缀了一些白,远远看去就像一副山水画。 华宇梧将这个约莫周长十余里的环山看了一遍才对钦陵赞卓道:“此山当真是天险,若是粮草供应的足,那真是十年也攻不下” 这钦陵赞卓虽然心高气傲,但是对于单兵作战来说,他自己心里很明白,根本不是那些番僧的对手。便肃然道:“请各位英雄助我攻破隘口,我定要讲温逋奇活捉了交给我主” 华宇梧便将昨夜里铁浪跟他说的几种方案逐一跟钦陵赞卓说了,钦陵赞卓喜道:“竟有如此妙着,全仰仗华先生支应,钦陵赞卓以下各部皆受先生指配”华宇梧做了唃厮啰两个儿子的师父这事钦陵赞卓是已经知道了,故而对华宇梧是礼敬有加。 华宇梧和铁浪几人稍一合计,便将事情大致定了,首先,将白驼山庄的响箭分别发给了五百军士,让这些人全部沿照壁山外环爬至山腰处候命;接着青雀和马牧南带了几个军士做了几个孔明灯,这孔明灯本身是好做,只是她们要反复眼看这孔明灯飞过去的时间和回马雷的引爆时间,因而做了几十个孔明灯方才能配合的天衣无缝;然后华宇梧就让钦陵赞卓引了剩下士兵在隘口两侧埋伏了,若是隘口有马牛之类的野物冲出便放其过去,若是有人出来却要上去擒了;最后华宇梧应了铁浪的要求,两人联手去攻那隘口。 华宇梧临行前交代钦陵赞卓道:“你需对各处严加查看,若是我二人退下来,你便先将孔明灯在迎风口放了,待到山里雷声响动,便让军士从远而近逐步的将响箭射进山谷” 钦陵赞卓大喜道:“先生万不可力战,我们将里面的活物驱出,他们没了补给,饿上几天便是土鸡瓦狗了” 马牧南踌躇了好久,此时才插话道:“这行军打仗并非斗狠斗勇,若是先把活物驱出,再去厮斗想必那些番僧心神不宁,一击便溃” 青雀知道马牧南担心华宇梧和铁浪的安全,而自己有何尝不担心,也随声附和道:“先驱赶了,若是不成,华大哥和铁大哥再去邀战不迟” 钦陵赞卓略一思忖道:“不战而胜,那是兵法最上乘的精要,二位姑娘建言甚合这兵法至理” 华宇梧看了看马牧南还有些发红的眼圈,想想这一路之上,师兄妹几个几番艰险,现在就还他和马牧南算是完好,便也软了心道:“如此,如本大人便下令施为吧,我和铁兄弟就分把谷口” 第十章 白驼山庄4 钦陵赞卓把卫队叫来如此这般的交代一番,一刻钟之后,马牧南和青雀在大帐里便听到了轰轰的八声雷响,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刺耳的响箭,一时间,谷里如同炸了锅一样,雷声箭声马嘶牛吼蹄声如同连绵春雷,一阵滚滚便冲着隘口而来。 再过片刻,那些射箭的军士屁滚尿流的跑回营里,口里嗷嗷嚎叫着,雪崩了,血崩了。钦陵赞卓听了先是一惊,然后便抽鞭把叫的最响的那个军士迎头一鞭道:“照壁山里四季温润,哪里有许多积雪,再敢胡说,斩了你” 正斥责着,铁浪和华宇梧也回来了,脸色不是很好看,钦陵赞卓连忙问如何了。华宇梧道:“我们千算却忘了这山顶常年积雪一旦惊动,会崩裂而下” 钦陵赞卓道:“此山积雪不厚,不至于大崩” 铁浪道:“雷鸣箭响之后,果然有无数的马匹羊驼从隘口冲出,可怜那守着隘口的喇嘛被乱马拆成了泥一样,接着一声巨响,那峰顶的积雪便沿山壁两下里滑下”说着看了看脸上还留着鞭印的军士继续道:“这照壁山里你可晚上一二日再进去,只是这外边有不少军士被埋,还请将军尽快救人” 钦陵赞卓听了,把身前刚刚打了一鞭子的军士招了过来:“适才是我不察,事后再行谢罪,现命你带人速去救我军士。” 那军士本来挨了一鞭,心中有些愤懑,现听钦陵赞卓如此说,不由心中一阵感动:“大人之命怎敢不从,若是救的少了,愿受军法” 待稍微停当,铁浪和华宇梧踏雪进隘口看了看,只见谷底白茫茫一片,并不见什么温逋奇和番僧,便知全被埋入雪中,三五日后,这些军士便可破雪抓人,是死是活便不得知了。 华宇梧心里记挂邵小飞,便早早辞了钦陵赞卓回白驼山庄,钦陵赞卓担心这温逋奇另有奇计,其实是忌惮那些番僧,强加挽留,华宇梧和铁浪等人不得已在照壁山呆了三日。 第三日,钦陵赞卓便命军士进去破雪抓人,直到晚间才在一个雪窟里搜到温逋奇,人已经奄奄一息,其他吐蕃军士搜捕了不少,只是番僧却一个没有见到,审问幸存的几个温逋奇军士才知道,雷声一响,那些番僧便料到了钦陵赞卓的想法,几人便施展武艺越山而逃了。 华宇梧见温逋奇已经抓到,而番僧都已亡命奔逃,此间事算是告一段落,便连夜辞了钦陵赞卓去白驼山庄。 把军士骑来的雪驼给了华宇梧,一行人正好可以一手一匹,快驼加鞭,连夜奔向白驼山庄。 青雀扣响白驼山庄的庄门,还是一样的院里一阵纷杂的脚步声后,几个下人随了管家开了门。管家借着火把看清是青雀等人,便笑道:“恭喜各位英雄凯旋而归” 管家说着就要名下人去请老爷,铁浪却道:“我这位华兄着急见邵大哥,才夜间造访,就不要打扰欧阳前辈了,只请先生给我们安排个住处便是,明日我们兄妹几个再去拜会欧阳前辈” 管家连连称是,一边命人带着一行人去看邵小飞,一边自己带了人去安排客房。欧阳敏的偏院在山庄紧挨着山崖的一侧,直耸入云的绝壁在夜色里像一头直立的黑牛,小院雪白的墙壁和清扫的干干净净的曲径黑白相称,说不出的静幽之美。 已是戌时,房间的灯还亮着,青雀鬼机灵的走在头里,示意所有人都悄悄的过去。她自己却猫着身子迅速贴到窗下。 里面说着话的竟是欧阳敏:“邵大哥,你适才说的有些道理,我这兵器沉重,若是不能先发制人瞬时胜了,人家只要拼命的躲闪,时间一久我就败了” 邵小飞道:“我师妹那套刀法却不一样,你别看她那刀也是厚背大刀,但是她运刀却全仗刀势,刀在空中,无论去势多猛,只要一点巧劲便可转了方向,这刀法是师父观鸿毛在风中飞舞悟到的,所以叫狂风刀法” 欧阳敏柔声道:“邵大哥,等你好了,你教我一些厉害的武功吧,我自己也知道我这棍法不适合我,又听说有些前辈总在世间万物间悟出绝世神功,我自己也偷偷的观察过我家那银环蛇,只是这蛇奇毒无比,打架全然不用什么招式,不管什么活物,扔它面前便似被定住了一样的任其攻击” 邵小飞却犹豫道:“我的武功在我几个师兄弟里面却是最低微的,等他们回来,我求华师兄或者师妹教你一些吧。还有青雀和铁兄弟,他们两个的武功又在我华师兄之上,若是能求了他们教上一些,敏妹,你这一生便受用无穷了” 欧阳敏吃的一声笑了出来:“你说那个青雀,我看她瘦瘦弱弱的竟然比华师兄还厉害吗,我当真不信了,我看她连我都打不过” 青雀本还想再听几句,见欧阳敏笑话自己便再也受不住了,吱呀推门进去道:“来来来,打个试试”然后又学着欧阳敏的声调柔声道:“邵大哥,你可要给我们做裁判啊” 邵小飞和欧阳敏先是一惊,接着看见青雀闯进来,两人脸上都是一红,欧阳敏却转眼笑道:“打不过打不过,就你这偷听人说话的本身我就比不了” 说着,铁浪一行人也进了房间,欧阳敏便过去牵了马牧南的手一阵嘘寒问暖,却拿白眼瞟了青雀一眼。青雀笑眯眯的过去却问:“邵大哥,你的腿可好些了,若是好了,我再给你打断了,绝不让你跑了”说话的声音学的欧阳敏惟妙惟肖,而且声音柔的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欧阳敏听了羞红了脸的过去追着青雀锤,其他人都憋住了笑过去喝邵小飞打招呼。邵小飞本来羞的脸上通红,看华宇梧过去,便哑着嗓子喊了一声:“二师兄” 华宇梧眼圈一红,过去把努力坐直的邵小飞又按回去道:“都是师兄不好,这一路上让各位师兄弟受尽了苦难” 青雀却打趣道:“我看这可不是什么苦难,邵大哥恐怕是因祸得福了,是不是啊,欧阳姐姐” 欧阳敏现下最怕的就是青雀说话,见她又消遣自己,便舍了马牧南过去咯吱青雀道:“你羡慕是吧,把你腿也打断了,让你也享福算了” 青雀咯咯笑着躲开道:“我才不会娶你这么凶的媳妇,也就邵大哥傻,还想替你求情学功夫,就不怕将来打不过” 青雀的话一说,反而提醒了邵小飞,便低声将刚才给欧阳敏说的学点机巧武功的事情给华宇梧说了,华宇梧听了眉头一皱道:“师弟,你忘了我们师门的规矩了吗,你别看我教了两个世子,那都是简单的拳脚外家功夫,欧阳姑娘修的是内家功夫,这内家功夫若要传授需得师父同意才行” 邵小飞一愕便想起来的确是这么回事,便拍了拍额头道:“你看我,竟把这事忘了” 华宇梧却朝邵小飞使了个眼神,然后暗地里指了指铁浪,意思是你可以让铁浪指点一二啊。邵小飞马上领悟,便在床上抱拳唤了一声:“铁兄弟,我有件事想给你求个情” 铁浪连忙近前道:“邵大哥何必客气,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就是,兄弟但凡能做的绝不推辞” 青雀躲开了欧阳敏的抓挠接过来道:“他这是要给他敏妹求个情,让你教她武功” 铁浪适才也听到了邵小飞和欧阳敏的对话,心中虽有准备,却也未料到邵小飞会如此直接提出来,不由一愣,而此时欧阳敏又红着脸追过来咯吱青雀。青雀边逃便说:“铁大哥,你还是答应了吧,要不这姐姐今天得把我挠死” 华宇梧也过来对铁浪说:“铁兄弟,这白驼山庄在吐蕃腹地,现下吐蕃群雄并起,你若能教些厉害的武功给欧阳姑娘,让她得以保全山庄于乱世,也不枉我们相识一场” 铁浪见都这么说,便看了看马牧南,马牧南正注视着他,见铁浪看自己便点了点头。铁浪便微微一笑道:“这事我应了便是,明日里欧阳姐姐且看看想学什么样的武功,到时候我准备一下” 欧阳敏早就听邵小飞说铁浪武功精绝,和仁钦桑波斗了半个时辰都不落败,见他竟然应了,不由的喜滋滋的过来就要拜师,却被铁浪拦住道:“我们这算不得师徒,我只是代一位老前辈传功而已” 青雀被欧阳敏一顿追的急,欧阳敏一过去和铁浪说话,便又停下来又调笑道:“就教她一个蛇一样的功夫,让她缠着邵大哥,别让邵大哥跑了,也省得打断腿了” 马牧南听了不由的气笑着骂了一声:“青儿,你再贫嘴呆会你敏姐姐就不给你宵夜吃了” 青雀被马牧南一说,也觉得肚子饿了,便道:“敏姐姐,且看你准备些什么好吃的来堵我的嘴吧” 欧阳敏也气笑道:“什么也不给你吃,就饿着你,让你话多”话虽如此,却唤了一声偏房的丫鬟吩咐道:“咱家来的都是贵客,你且去厨间让他们有什么好吃的尽管做了,若是伺候不好,我就把他们逐出庄去” 第十一章 静边之变1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青雀虽然胡乱的说了一声让铁浪传一套蛇功给欧阳敏,铁浪却听在了心中,他依稀记得万卷书给他的铜卷里有一门以灵蛇命名的功法叫做灵蛇杖法及灵蛇拳法,心想,这欧阳敏惯于用棍杖,且将这门杖法传于她吧。 铁浪连夜里将灵蛇杖法誊写下来,只是誊写过程中又发现了一个问题,那便是这杖法中间时不时又夹杂了些灵蛇拳法,若是将这杖法单独摘出,便显得不伦不类,只好将灵蛇拳法也誊写下来。 第二天一早,欧阳敏换了一身劲装候在客房院里,铁浪也有早起练功的习惯,见了欧阳敏如此正式的打扮也不由的一愣道:“欧阳姑娘,我传给你这套武功,我自己也未曾修炼过,我只是将功法传给你,你且自己修炼,若是有不明白的地方,我们叫了华大哥一块参研即可” 欧阳敏听铁浪也不会,不由一怔,直到铁浪回事到房间将昨夜誊写的杖法拳法交给了欧阳敏,她才恍然大悟道:“铁,铁兄弟,你,你竟要把这拳谱也给了我吗?” 铁浪不知这世间传功都是师傅手把手教徒弟,而徒弟是不可能见到拳谱的,欧阳敏之前拜师学棍法的时候便是如此,现在看铁浪把两本武功秘籍交给自己,怎么可能不激动。 欧阳敏接过两本书,双手微微颤抖着翻开第一本一看,灵蛇杖法,心中不由一喜,连忙翻看了几页,里面配图因为铁浪没有绘画功底,所以显得极其笨拙,却招式又十分清晰,欧阳敏连看了几页觉得这些招式无不精秒绝伦,每招变化之间果然如同蛇行,将缠字诀运用的浑然天成。 欧阳敏将手中的熟铜棍依样挥了几下,惊喜连连,再看几页便又有杖法夹杂了拳法,便不能再继续研习,收了拳谱对铁浪谢道:“铁兄弟将如此神通的功法给了我,却不知如何回报” 这时青雀不知何时也来到院中,张口接道:“你把我们邵大哥好好养着便是回报了” 欧阳敏一怔随即满面羞红道:“你这丫头,哪里都少不了你,昨天那红烧驼峰还堵不上你的嘴是不是” 接下来的几天欧阳敏便依着拳法杖法大致的通了一遍,若是中间有些不清楚的,铁浪便回对铜卷印证,保证这誊写的版本无误。 马牧南见欧阳敏的这套杖法精妙绝伦,不由对青雀感叹道:“敏姐姐学了这套武功,只怕将来我邵师兄的腿随时可以打断了” 青雀也觉得这套杖法和拳法奇招连连,也感叹道:“邵大哥命苦了” 马牧南却牵了青雀的手道:“青儿,你再求铁大哥传些厉害的武功给邵师兄吧,昨夜里,我听华师兄说,邵师兄要留在这白驼山养伤,等伤势好了再回中原去,我还真怕他在这里吃了亏” 青雀道:“你就糊弄我,敏姐姐是刀子嘴豆腐心,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就打断了邵大哥的腿,你这就是想让邵大哥也学点厉害的武功” 这时欧阳敏正好从背后赶来接道:“谁说我不会,惹急了我,两条都给打断了,你最好还是去求你铁大哥传些武功给他吧,要不等你们走了,我吊起来打” 青雀吐了吐舌头道:“最毒妇人心,我这次好像把事情热大了,你们俩也不用挤兑我,我去找铁大哥试试,若有可能一定让铁大哥传个专克你这蛇拳的武功,最好比你这个还毒的” 铁浪听了青雀一番说辞,哑然一笑,心道这几个女孩子心思恁的细腻,既然她们都想让邵小飞学一套厉害的武功,倒也不是不能,便猫在房间从铜卷里翻找了一番,只是说了几个青雀都觉得不如灵蛇拳好,直到铁浪说,总不能把这金蟾功传给邵大哥吧。 青雀一听这名字便叫了声好,说这个好,金蟾对灵蛇,看谁毒。便喜滋滋的去找欧阳敏显摆去了,留下铁浪苦笑着又誊写了一本金蟾功。 第二日青雀把这本金蟾功先拿去给欧阳敏看了看道:“这个可就厉害了,专门打你灵蛇的” 欧阳敏接过去看了几眼道:“这武功厉害不厉害不知道,只看这武功的姿势恁的丑陋,确实适合他练,丑人练丑功” 青雀一把抢过去金蟾功道:“你就等着邵大哥把这武功练好了,把你的腿也打断了养着你吧” 邵小飞还躺床上什么不知道就被青雀扔了一本武功法要过来,先是一愣,接着马牧南和华宇梧进来之后,马牧南把事情来龙去脉简单一说。 邵小飞脸上一红道:“嗐,你们这几个丫头,整日里就是作怪,我这学别家功夫还没请示师父老人家怎么能行” 华宇梧却道:“我看了几眼欧阳姑娘练的那杖法和拳法,着实精妙,铁兄弟给你这本想必也是绝世神功,这种机缘求之不得,等我回去告诉师父便是,你且等身体好了先练着” 邵小飞听了便小心翼翼的将书打开看了几眼道:“这路武功当真是奇怪,招招式式都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施展出来虽然难看,却是极其霸道的武功” 华宇梧和马牧南也过去看了几眼,马牧南看完不由笑着问青雀道:“你这丫头,别自己胡乱弄些就来坑邵师兄,这武功看上去怪怪的,还美其名曰金蟾功,我看这个丑劲就是个蛤蟆功” 青雀听了不由乐道:“对对对,这个名好听,比那金蟾功好听多了”说着便从邵小飞手里把书夺过去,在扉页上用她顺手的篆字写下了蛤蟆功三个字,才咯咯笑着把书又扔给了邵小飞。 又过两三日,钦陵赞卓也押解着温逋奇回来了,华宇梧一行人也辞别了白驼山庄一块回去,临行前又再三拜托了邵小飞在此养伤的事情。欧阳鲁却抽空拉了华宇梧的手避开众人道:“华英雄,我这小女平日里泼辣,年已二十尚未婚配,现下我看她对这位邵英雄颇是关爱,若是机缘巧合,我便让他在我门上为婿,还请你回去之后请示了尊师” 华宇梧喜道:“这事不用我师尊应允,我便赞同了,几日里我也看出二人两情相悦,待我回去禀告家师一声,若是来得及,三分镖局理应过来操办婚礼才是” 欧阳鲁哈哈大笑道:“还要看后续事态延展,我这里先打个铺垫,免得他日显得突兀” 华宇梧抱拳辞行道:“一切凭前辈做主,晚辈告辞了” 回到邈川城,童力早已等的着急上火了,嘴上起了一嘴的泡,华宇梧怕他担心便先把邵小飞留在了白驼山庄的事情大致说了下,童力一开始是一脸阴郁,待听到后来说邵小飞得了一套厉害的武功,而且那欧阳庄主有意将他入赘为婿,便转忧为喜道:“不意这小师弟竟有如此曲折的机缘,回去告诉师父,想必师父也会高兴” 华宇梧又问了童力伤势如何,童力便现场打了一路拳法收手了才道:“好的八九不离十了吧,这雪莲当真是好东西” 第十一章 静边之变2 铁浪和华宇梧都记挂着静边寨那边的杨天略等人,见童力也好个差不多就辞了唃厮啰准备返程,唃厮啰再三挽留还是没能留住,便派了一个卫队,大车小车的拉了不少稀罕东西算是作为对华宇梧等人的答谢。 卫队将它们送到了土门关便也就回去了,留下了大大小小的七八车东西,华宇梧不得已在土门关把这些东西分给了之前的客栈一部分,客栈掌柜和伙计感激不尽,华宇梧便委托客栈掌柜逢年过节能去杨路墓前上坟烧纸,掌柜的自然忙不迭的答应。 从土门关在出发,唃厮啰送的东西就还剩了两车,华宇梧便从土门关雇了两个人,帮着赶车,一行人归心似箭的向静边寨进发去了。 不一日,几人便遥遥看见了静边寨的关口了,只是大白日的关口禁闭,城上军士全部持刀拿枪的严阵以待,华宇梧不由暗呼道:“不好,这里如此严阵以待是不是夏州党项人又有进犯” 青雀却道:“哪里有什么党项人,我们去时还有些党项人围堵,现在回来一路一个党项人都没看到” 华宇梧略一思忖道:“如此阵势,想来必有因由,我们小心行事” 正说着,城门上有人喊道:“可是三分镖局各位英雄?” 华宇梧仰头看时,可不正是杨天略的那个传令兵吗,只见这传令兵银盔银甲,好不威风的站在了静边寨的城楼上。 华宇梧道:“将军好记性,在下一行正是三分镖局镖师,麻烦将军禀告一声杨天略杨将军” 那传令兵脸色有些古怪的一变,随即有笑眯眯道:“各位英雄稍候,我这便去禀报一声”说完便下城楼而去。 青雀嘀咕道:“今日看了这人怎的有些许阴丝丝的感觉” 华宇梧低头沉默了一会道:“杨将军虽然机谋过人,但我看是一光明磊落的汉子,不必多疑”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静边寨的城门吱呀呀的打开,当头的正是适才在城楼上的杨天略的传令兵。这传令兵过来抱拳道:“末将丁猛,奉安抚使王大人之命迎接各位英雄凯旋” 华宇梧一怔,正要询问杨天略的事情,这丁猛身后随出的军士已分列两排,中间闪出一条道来。丁猛躬身引道:“王大人在衙里候着各位英雄,请” 华宇梧见如此阵势便把嘴边的话又咽了回来,回首看了看身后众人,跟铁浪使了个眼神便跟着丁猛进了静边寨。 静边寨内,和前次他们来时完全不是一个景象,整个城内,三步一卫,五步一岗,更有巡逻军士川流不息,俨然戒严态势。 华宇梧和童力走在前头面色变得有些沉重,华宇梧正要去询问丁猛为何如此如临大敌之势,便听得车辚辚马萧萧的一队人马过来,青雀眼尖轻呼了一声道:“那囚车里是杨大哥” 华宇梧慌忙去看时,之间那囚车里披头散发囚着的可不正是杨天略吗,正要喊时,那囚车里的杨天略却厉声骂道:“兀那三分镖局恶贼,我那宝贝尽是刀光剑影里得来,你等想谋我宝贝不得,竟密报枉污于我,皇皇苍天在上,必施报应于汝等,华宇梧,我便下了地狱也定会带了虎狼之师,持枪带斧将你砍为齑粉” 华宇梧等人不由的都是一怔,不知道这杨天略为何骂他们,杨天略见众人愣神盯着自己便哈哈狂笑接着道:“我杨天略为禁军时便知会有今日,只可惜,只可惜。。。。。。”蓦的杨天略在囚车里狂跳几下道:“丁猛,这静边寨我已布下天罗地网,我即便死了也要将你等这些恶人尽数诛杀,管你什么挂了皇家金牌玉牌,在我看来便是木牌石牌都不如” 华宇梧前面的话听了还一头雾水,再听了后面这些不由心惊肉跳,心念疾转一番转脸向丁猛道:“这杨将军是疯魔了啊” 丁猛被杨天略骂了一句正觉脸上挂不住,见华宇梧如此说便附和道:“杨天略是疯了,如同疯狗一般,到处咬人,各位英雄莫要见怪” 衙门里王尧臣竟没能坐在他本该坐着的主案前,因为那里坐着一个昨日才从京城赶来的人,一个不完整的人,一个太监,太监的名字叫罗崇勋。太监在大宋朝除非你带兵打仗立了战功,若是在深宫之中并不是都很有威势的,但绝不包括这个太监,因为他有一个很重要的后台,罗崇勋是当朝皇太后跟前最红的,红得发紫的太监。 王尧臣凝眉坐在了他很不适应的偏座上,神情有些忧郁,而罗崇勋则手里把这一鼎紫铜的暖炉斜眼看着一堂的众人,脸上挂着几丝讥笑。而罗崇勋身后站着两个袖着手的人,这两个人其中一个形容槁枯,须发焦黄,而太阳穴却鼓鼓的突突跳个不停;另外一个则脸色煞白,白的隐隐透着几丝青,枯黄的那个眼滴溜溜的看着一堂的众人,而那个煞白的却闭目养神,似乎对身外之事概不知闻。 层层递报后,丁猛带着铁浪华宇梧一行人进了衙堂,丁猛进去单膝跪倒道:“罗大人,三分镖局一行人带到” 罗崇勋阴森森的看着华宇梧一行人,撮了口茶,将盖碗往几案上一顿尖声道:“朝廷所托均是天大的事,你们不思进取,磨磨蹭蹭现在才回来,可知罪?” 华宇梧一见这阵势,便把童力往身后拢了一下,右手却趁施礼之际在铁浪手臂上轻轻一捏,然后跪下施礼道:“草民三分镖局华宇梧,见过众位大人,此番西行我等几经磨难,艰险丛丛,我一师弟也在途中埋骨他乡,还有一师弟重伤之下不能返程,现仍留在了吐蕃苦寒之地” 罗崇勋听了啪的把惊堂木往案上一砸尖声吼道:“咱家就知你这等奸猾之人必有如此说辞,误我朝廷大师还敢狡辩,来人呐” 华宇梧心里一沉道:“草民途中之险,这位丁将军便知一二,当日若非丁将军带了我大宋军士拼死力保,我等连那吐蕃境都踏不进去便被党项人剁为齑粉了” 华宇梧见这丁猛和罗崇勋似乎熟络,便直接将当日做主的事情贴给了丁猛,果然,丁猛要贪当日之功,上前一步施礼道:“罗大人,华宇梧所说此事倒是属实,当日正是末将和那逆贼杨天略带了一卫人马将他们护送至吐蕃边境,途中也确有几番恶战” 罗崇勋见丁猛如此说,脸色稍缓却又缓缓道:“咱家暂且信了你,那咱家再问你,逆贼杨天略与你等可有什么勾连?” 第十一章 静边之变3 华宇梧稍松了口气道:“草民一行虽常在这绿林间行走,却从未见过以千人计的劫掠之事,那两日里我等师兄妹几个心惊胆战,全仰仗了丁将军等我大宋威武之师才得以保全,却不曾和几位将军有机会亲近” 罗崇勋突然将一物从堂上扔下道:“你等可识得此物?” 众人定睛看时,正是一枚乌木的斧饰令牌,青雀更是惊讶的咦了一声。罗崇勋听见青雀咦了一声便霍然从案后暴起道:“将他们拿下” 华宇梧大吃一惊,膝行几步将那乌木斧饰捡起道:“大人,此物我等确实见过,当日我这小妹还因这斧饰精巧要向杨将军讨了去玩,杨将军不允,我这小妹还为此哭了鼻子” 这时,一直坐在偏座的王尧臣问道:“那杨天略缘何会将这斧饰拿给你们看?难道也想让你们带回京城抵当些钱财用吗?” 华宇梧早就发现王尧臣神情阴郁,见他发话便心念急转道:“这位大人如何得知?当日杨天略知我等是从京城而来,而且我们走南闯北见识颇多,便取了这么一个物件问我等可识得此物,我们哪里见过,那杨将军却道此物在京城当铺应能抵当黄金十两,意图让我们黄金六两代收了去京城里再行套现,可这黄金六两岂是我等草民能有的财富,便未能成交” 王尧臣捋了捋胡须道:“他可曾提及这东西多年前是从何人身上掠来?” 华宇梧稍一沉思,见王尧臣鼓励的看着自己,而那罗崇勋脸色也舒缓很多,便清了清嗓子道:“草民因不能代杨将军将这宝物兑了,心有抱憾,但对这物件从何而来并未置问,倒是听杨将军似乎提起一道事说,他初入禁军时常常跟了大队去清缴逆党,他曾回味到那时里清缴之余得了的宝贝无数,只是都挥霍完了,想必这东西也是那时清缴所得吧” 王尧臣赞许的点了点头道:“罗大人,这杨天略昨晚所供和说与此人的竟八九不离十,我看他也不算什么逆党,但这假公济私的贪腐还是有的” 丁猛却接过来道:“适才末将带了华英雄等人过来时,路遇了逆贼杨天略,他还骂了三分镖局的各位英雄,也骂了末将,更是骂了朝廷” 王尧臣自是想保了这杨天略,见丁猛如此说,脸色一寒道:“以逆贼之罪定贪腐之过,谁人能坦然受之?” 啪的一声,罗崇勋将手里的惊堂木拍的震天响道:“余事不论,只谩骂朝廷一事便是死罪,咱家还有要事在身,等咱家回程要将这厮押回京城,由双圣共决”说罢起身去了后堂。 这双圣便是指皇帝赵祯和皇太后刘娥,天圣元年(1022年)真宗驾崩,仁宗以十三岁的年龄继皇位,这皇太后便垂帘听政,年号也有天禧元年改为了天圣元年,天圣者,二人圣也。因而朝堂上下但凡说双圣共决,一般都是由皇太后来裁决。 王尧臣挥手道:“你们且去驿馆里住下了,若有事再去召唤,只没有本官口令不得离开这静边寨” 华宇梧却接道:“草民等之前在那东泉客栈住过,便不去叨扰驿馆了”王尧臣道了一声也罢便起身回了后堂。 众人正要离开,那之前在罗崇勋身后脸色惨白的人从后堂又转了出来,喊了声:“罗大人要华宇梧进后堂问话” 一行人皆是一愣,略一迟疑便要一起往后堂去,那脸色惨白的人却阴声道:“难道本人说的不够清楚吗?罗大人只要华宇梧进后堂问话” 华宇梧身后摆手示意他们先回客栈去,自己已起步随了那人进了后堂。童力带了众人提心吊胆的住进了东泉客栈,房间开好了,便不约而同的挤到了童力的房间。 童力坐在八仙桌前正懊恼的狠狠的搓着脸颊,看见众人进来眼圈红红道:“我无华师弟之智,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铁浪接道:“童大哥不必着急,我看那王大人对杨天略和我们有回护之意,想来华大哥是不会有事” 青雀却道:“铁大哥,怎的我们最近见过如此多的斧牌,这些斧牌和你那” 铁浪没等青雀再说下去便接过来道:“这杨天略我看会有些麻烦,待会华大哥回来,我们再商量一下该如何处置” 青雀还想再说话,铁浪总怕她言多有失,便使了个眼神给挡下了,于是几个人都大眼瞪小眼的候着。万幸的是过不多时便听见了大堂里华宇梧和掌柜打招呼的声音,所有人都不由一喜迎了出来。 华宇梧见迎出来的众人,便右手手指向房间方向挥了挥,示意众人进去,自己也跟了进去。 童力连忙问道:“那太监留你作甚?” 华宇梧抓起桌上的茶壶对嘴喝了几口才道:“却是和杨将军无关,这罗崇勋是去吐蕃封赏唃厮啰的,只不过把我叫去问了问吐蕃那边的大致情况” 马牧南接道:“原来如此,想必我们这趟镖只是朝廷投的探路石了” 铁浪对华宇梧又道:“华大哥,那杨将军被拘了,我们牵挂的事情便没了着落了” 华宇梧凝眉道:“那王大人似乎有保杨将军之意,只是不知其志可坚” 铁浪正要再说些什么,却被华宇梧打断道:“马师妹,你和青雀去让客栈准备些酒菜,我们在吐蕃得了好多钱财,一路上想吃点好的都没处,这里吃食堪比京城,我们晚上好好的吃顿庆功酒”说完又安排邵小飞照料一下童力,便扯了铁浪另去了房间,童力却嘀咕道:“我这身子都已经好了,竟还把我当成病人看顾,气都气不得” 华宇梧和铁浪另进了房间,便将门掩了道:“杨将军为了保我们故意在大街上骂了我一通,且暗示了我们他因乌木斧牌而被抓,若非他极早提示,今日我们便和他一样被拘了” “是了,一开始我也对这杨天略骂的一头雾水,待到你在堂上对答时便已知了他的深意,这杨将军和华大哥都是心思机敏之人”铁浪点头赞道。 “今番堂上,那王大人言外之意,是只保杨将军活命,但那丁猛似乎对杨将军活命甚是忌惮,我们不能不防,况且杨将军的乌木斧和你手里的玉斧之间渊源恐怕也只有你们见面方能聊透彻了”华宇梧说完瞥了一眼铁浪,想看看铁浪的反应。 “我也正有此意,晚上我便去牢狱里就见一见杨天略”铁浪点了点头道。 “若是杨将军道出了和你有颇深的渊源你待如何?”华宇梧对铁浪的平静有些失望,便接着问道。 “你是想把杨天略救出来吗?”铁浪还是很平静的反问道。 华宇梧沉默了一下道:“心有余而力不足”说完便盯着铁浪看。 铁浪怎能不懂华宇梧的意思,华宇梧是想让铁浪把杨天略救出来。但是关心则乱,华宇梧是太过于记挂杨天略的事情便无法冷静了。 “华大哥,我并非不想救出杨天略,只是,你想过没有,若非他今日在囚车里示警与我们,我们万无防备之下,今日在那衙堂之上便已被拘了”铁浪略一迟疑继续说:“最后纵然侥幸逃脱,也必有伤亡” 第十一章 静边之变4 华宇梧心里一惊,这少年身怀绝技,心思竟也如此镇定慎密,对他的来路更是好奇便不由问道:“铁兄弟,我一直有所疑问,只是不便发问” 铁浪却没等他说完便道:“华大哥,很多事情我也知之甚少,况且现在看牵扯进这件事凶险甚多,我也不便多说,日后自然有机会一一相告”铁浪对武牧司旧事知之甚少,因为万卷书也是知之甚少。但是他观察这华宇梧很久,发现此人机敏博学,已有接纳他之意,只是事端不明了,敌友不分明之下,他也不敢过于着急。 华宇梧张了张嘴,终于还是忍住了,便笑道:“华某也只是好奇,觉得铁兄弟如此年轻便身怀绝世武功,且遇事镇定自若,将来必有一番大成就” 铁浪反而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他日若有华大哥这般足智多谋便是求之不得了” 华宇梧正待再说,就听客栈伙计在大堂里高声喊道:“天字丙号华先生,有客来访” 华宇梧心中一凛,心道这静边寨除了杨天略之外没用什么熟人,是谁来访?郭遵和曹自用?一边想着一边迎了出去。 迎面走来的这人穿着一袭褐色的斗篷,斗篷的帽子遮住了脸,华宇梧看了看身形没想起来是谁,那人却也不理会华宇梧两人,径直的进了天字丙号房。 这人进屋后把斗篷帽向后一推,华宇梧和铁浪都不由的一惊,这人赫然便是王尧臣。 王尧臣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两人,指了指身边的高凳让两人坐下,口里却说:“堂上一席话,我便知你等和那天略必有瓜葛,休要给我卖关子,一切从实说了罢” 华宇梧看了一眼铁浪,见铁浪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便道:“王大人,草民在堂上该说的都说了,再无隐情” 王尧臣目不转睛的盯着华宇梧看了片刻才叹了口气道:“是了,我本不该作此想,亦或你的确再无隐情可言,但此乌木斧牌非寻常之物,你说天略让你代当了,欺那阉人妇儿尚可,本使却断然不信” 华宇梧听了这话,连忙起身道:“大人” 王尧臣摆了摆手让他坐下,把他的话也一并打断道:“本使就不问你等来历了,只是天略肯将乌木斧牌拿出来示人,若不是和他颇有渊源,也定是他看得上眼的义薄云天的好汉” 华宇梧依旧紧张的连忙接道:“大人” 王尧臣面色一沉看了看华宇梧继续道:“你们若有渊源,我便劝你们把那事都烂在肚子里,你们若是那义薄云天的好汉,本使便有话要说” 华宇梧正要再接话,却被铁浪拦住了,铁浪对王尧臣拱了拱手道:“王大人有话请讲” 王尧臣脸色稍霁,翻眼皮看了看华宇梧道:“天略此番缘何出事,想必你们也不知道” 王尧臣见两人凝神侧耳倾听,便将杨天略的事情从头说了一遍。 那日杨天略将三分镖局众人送到太子山下返回一路上并无什么纠葛,一直到了静边寨,王尧臣摆了庆功酒给杨天略等人接风洗尘。 杨天略本是好酒量,那日里竟喝醉了,醉话里竟然提及了他在禁军时围剿那些旧事,说到最后竟然把那乌木斧牌摸出来递给众人去看。王尧臣和杨天略关系非同小可,杨天略的妻子正是王尧臣兄长之女,说起来杨天略是王尧臣的侄女婿。但王尧臣也深知当年朝廷以谋逆对斧饰一事定罪,因而在杨天略把这事提起时,他心里又气又急,却又不能参与太多,只得斥责道:“你缴获了这违禁之物不上交朝廷,反而私藏,是死罪,明日里,你且去衙里自首吧”说完便挥袖而去。 杨天略第二日醒了酒,竟发现怀里的乌木斧牌不见了,大惊之下便寻了卫兵来问,卫兵将昨夜之事一说,杨天略一屁股坐在了终南山崖柏做的木椅上,堪堪将那木椅坐散了架。卫兵慌忙将其扶起,又说了昨日王尧臣说的话。 杨天略毫不迟疑在新春料峭之际扒了上衣,负了荆条去堂上请罪。大堂上王尧臣早已静候多时,见杨天略负荆而来,也不发作,只是淡淡道:“把那违禁之物交上来吧,这罪供你看看可有偏失,若无偏失,那便画了押吧” 杨天略低头将那罪供看了一遍,心中不由一喜,这罪供是在教给他说辞,让他承认是当年在禁军时清缴那些逆党所得,因误以为值些钱财才私藏了,如此一来便从逆党死罪变成了贪腐的活罪。. 只是当杨天略说那斧牌不见了时,王尧臣大惊而起屏退左右道:“你多年以来沉稳谨慎,如何突然变得如此莽撞?” 杨天略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忍住不讲,只是低头认罪。王尧臣最后无奈叹口气道:“我虽不知那斧饰一事始末,但却知彼等亦非贼,我亦非那非黑即白之辈,然今日却保不了你”然后便命人将杨天略关了禁闭。 在王尧臣的心里盘算的是将杨天略关几日禁闭,若是时间一长并无甚波澜便可借党项人进犯出兵之机让杨天略戴罪立功,便将此事掩了过去。 可是,他万万没料到的是,奉了二圣的皇命去封赏那唃厮啰途径此地的罗崇勋,见了王尧臣第一句话便让王尧臣的心沉到了底。 罗崇勋斜睨着王尧臣道:“伯庸公,那杨姓逆贼何在?给咱家马上提审” 王尧臣震惊之下,百思不得其解,这杨天略禁闭了近月余,整个静边寨并未丝毫波澜,如何这罗崇勋人刚到便知了此事,但是罗崇勋的第二句话王尧臣便更是一头雾水了。 “伯庸公,咱家出来时得了皇太后慈令,西行路上三品以下官员皆受咱家节制,待会进了衙堂再读了圣旨给你,你现下且去将那丁猛寻来一块听旨” 王尧臣一怔,丁猛是何人?连忙问左右,左右也不知,只得领了命安排人出去寻找丁猛。 罗崇勋到了衙堂里,也不着急宣旨,只是闭眼把玩着手里的那紫铜暖炉,良久王尧臣安排出去的人才一溜小跑的回来,先是跑到王尧臣近前耳语一番,王尧臣这才恍然大悟。 丁猛竟是杨天略的传令官,当日里庆功宴上正和杨天略同席。罗崇勋见那亲兵耳语便阴阳怪气的道:“伯庸公,这公堂之上还有窃窃私情吗?” 王尧臣连忙站起施礼道:“罗大人误会了,适才我这下人回报说,天略卫里有个传令官叫做丁猛,只不知是不是罗大人要找之人,所以先请示了我” 罗崇勋斜眼看了看王尧臣,哼了一声道:“便是他,让他进来吧” 那丁猛进来后连王尧臣一眼都没看,便弓着腰对着罗崇勋唤了声,见过罗大人。 罗崇勋打量了一眼丁猛道:“可知咱家缘何叫了你来?” “罗大人请看此物”说着,丁猛连头都每抬,便从怀里拿出了一枚乌木斧饰双手托着,向前平伸出。 那罗崇勋尖声笑道:“这丁相府上的果然都是机灵人” “愿为大人赴汤蹈火”丁猛咔嚓跪在当地道。 罗崇勋连叫三声好,便将暖炉往案上一顿起身尖声道:“泾源路安抚使王尧臣迎旨” 王尧臣哪里敢怠慢,连忙引了属下齐刷刷的跪倒磕头领旨,至于旨意的前半部分王尧臣当然知道,罗崇勋今番西来便是要去封赏那唃厮啰,这后面的却是让他颇为意外丁猛被封了骁骑尉。 说到这里,华宇梧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道:“杨将军受难竟是因那丁猛而起?” 王尧臣长叹一口气道:“我等久在西北,自认对着党项吐蕃了如指掌,却不曾想对我军内竟如此生疏,这丁谓府上的家将在我军中数年,我等竟尽数不知” 华宇梧惊道:“这丁猛竟是奸相丁谓安插在西军的眼线吗?” “放肆,堂堂帝相岂是你这等草民可以置喙”王尧臣听了华宇梧的话怒喝道。 华宇梧被这突兀的一喝先是一懵,接着便淡然道:“此贼枉顾天下苍生,一意迎逢上意乃是不仁;矫诏而勾陷同僚是为不义;勾结宦官私改皇陵是为不忠不孝,如此之人草民便不能唤声奸相吗?” 王尧臣万没想到这华宇梧竟会如此对答,心里也是一凛,将华宇梧的话咀嚼良久才道:“你等草民焉知为官之道,这为官若不为君上着想,那已失了为官大道,至于其他不过是为自保而已” 华宇梧脖子一梗怒声道:“为官一方造福百里,岂有为一人而为官之理。若是群臣皆为君上为官,那便是欺君。只为君上为官,便是遮了君上一人的眼,给君之乐,讨君之恩,与国何益,与天下苍生何益?” 王尧臣别华宇梧呛声,一时间竟无法以对,铁浪却接过道:“草民虽年幼,却也知我大宋是赵家家国,君王之后尚有家,家之后尚有国,国之外尚有万民,若群臣只为讨了皇帝欢心,却失了皇家,失了帝国,却又奈何?” 王尧臣凝眉沉思良久才缓缓道:“本官非不懂汝等之意,然为官者不蒙圣恩,如何进得朝堂,不进朝堂又如何能施政为民” 华宇梧道:“若似大人这般,为施政于民而有所迎逢上意,草民又岂敢以奸相称” 王尧臣叹口气道:“不意今日反受二位之教,本官记下了” 第十二章 冰蚕之毒1 王尧臣将事情交代好离开时,已经是掌灯时节,华宇梧看着王尧臣留下的静边寨的地图问铁浪:“铁兄弟,作何打算?” 铁浪审视了一下地图道:“杨天略被关在监牢里,若是只这普通军士看护,我们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去,将人带出,后面王大人自然会应对。只是今日罗崇勋身后两人,皆身怀绝技,若要在场却不好对付了” “那二人,我今日也仔细端详了,那枯瘦的虽骨瘦如柴,手臂之上却青筋暴动,一看便是内外兼修的高手;而那面色惨白的我竟没能察觉出有何高妙之处”华宇梧回忆下午衙堂上的二人道。 “正是如此,我看那面色惨白的汉子,眉心隐隐有青气,似是用毒的高手”铁浪道。 华宇梧大悟道:“铁兄弟看的真切,的确如此,那汉子指甲修长,正和那唐门掌门唐青主相似,若二人在场,我们需小心这白脸的汉子” 原来,王尧臣也隐约感觉到杨天略在牢中不安全,只那丁猛便有可能对杨天略下了毒手,因而不惜冒险来找三分镖局的人来援手。 只要他们能将杨天略带出牢狱,剩下的问题王尧臣说交给他来处理即可,华宇梧猜测这王尧臣必是用其他犯人来顶了杨天略的缸,具体怎么操作却就不得而知了。 铁浪和华宇梧并未将夜探牢狱的事情对其他人说,待到午时将近,本来平静的夜,突然就狂风大作,这风携这北方的寒气,摧枯拉朽,折树断草,席卷起地上那薄薄的积雪肆虐于街巷之间,吹穴穿洞,如牛吼虎啸,一时间这世间仿佛除了这肆虐的狂风再无它物。 铁浪和华宇梧换了紧身夜行衣,翻窗出了东泉客栈,这牢狱在西北角,而东泉客栈在东南角,两人需要穿过整个静边寨。出门之前铁浪久和华宇梧说好了,呆会铁浪进去,华宇梧在外边接应,华宇梧本想争执一下,后来觉得自己武功确实不如铁浪也便点头同意了。 静边寨本身就不是很大,几里见方,内寨是军寨,外寨是百姓居住之所。东泉客栈便在外寨,进了内寨便应有军士巡逻守卫,只是今日这狂风一起,便似净了街一般,街上除了肆虐的风呼啸着,一个活物没有。 铁浪和华宇梧很轻松就到了这牢狱,华宇梧有些不安的看着铁浪道:“日间我们来时,这静边寨里三步一卫五步一岗,只一阵风便吹的杳无影踪?怕有阴谋” 铁浪心里怎能不知,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事情到了这步,伸头缩头恐怕都有一刀等着,那便只能硬上了,便道:“若是他有阴谋,我们就把它变成阳谋,他若埋刀伏箭,我自勇往直前,看他耐我何?只怕另有凶险你且回去将众人带了连夜便走,我不管救不救得杨天略都去老龙潭和你们汇合” 华宇梧一怔道:“你竟知道老龙潭?” 铁浪笑道:“我寻青儿便是从老龙潭寻出来的,如何不知” 华宇梧正要再说什么,突然间牢狱就起了大火,铁浪急道:“快去,事不宜迟,至首鼠两端时则悔之晚矣” 说完,铁浪便越墙而入,华宇梧无奈只得跺了跺脚回身往客栈飞纵,奔出不远便听得牢狱里刀剑声,喝骂声齐鸣。紧接着,原本狂风中安静的静边寨里突然之间炸了锅,有伏兵,有惊醒了起来救火的,更有被这乱作一团的阵势给惊了的混沌之兵。 华宇梧顾不得再记挂铁浪,一路狂奔的回到客栈,果然客栈那边也早已乱作一团,远远的他便听到了马牧南和青雀的呼喝声。 且不说华宇梧回到客栈和童力邵小飞等人并肩作战,先说这铁浪越墙之后,映着狂风吹动的火龙那明灭难测的火光,赫然看见两个人正安坐在那司狱衙正面的厦间下。 这两个人暗中看着越墙而入的铁浪,竟然纹丝不动,铁浪心中一惊不由暗自思量,这两人想必是那罗崇勋身后的高手了,若是二人同在,那今天别说是救那杨天略,便是自己想要脱身也难了。 而暗地的两人却在等着,他们的想法里,这个墙上还要不断的有人进来才对,至少得三五个。直到确定墙外不会再有人进来了,那脸色惨白的才开口道:“檀越兄,一人是单,你输了,那这人就交给你了” 檀越阴笑一声道:“程大人不必担心,檀某自然不会失信于人,必擒了这小子给罗大人” 那程大人便哈哈大笑道:“程某里面还有美人相候,这便进去了,你若不济,记得叫我啊”说罢荡声笑着进了,进去片刻里面便响起男女媾和的声音,檀越被声音叫的心里痒痒便阴森森道:“鼠辈,耽误老子享受千金春宵,束手就擒吧” 铁浪本来非常忌惮两人,现下见那什么程大人居然进去享受了,心里不由得一喜,正在琢磨着是直接先进地牢救人还是先解决了这个檀越时,那檀越便纵身一跃,一招鹰击长空飞身抓下。 铁浪心中早已做好打算,那便是边战边进,想着心中的地图标识的路线飞身闪开,这檀越见自己这志在必得的一抓竟被这人躲开,不由的心里一凛。知道自己适才有点轻敌了,便又尖声呼啸一声,欺身而进,逼在了铁浪身后,铁浪只是觉得这檀越是武功高深之人,自然不知道此人底细,这檀越乃是河北人士,祖上传下了这一门的鹰爪功,到了檀越这一辈里,虽然练习者多,能超越檀越的却寥寥无几,因而这檀越也便当成了鹰爪门的第一高手被皇家聘用了。 铁浪堪堪的躲过檀越几抓后人便已闪入了地牢,地牢甬道狭窄,铁浪闪避已不如之前那般快了,几次都险些被檀越抓到,铁浪心道,这檀越的鹰爪功如此厉害,呆会即便把那杨天略就出了,也没法脱身,当下之际应先将这厮击溃才是上策。 檀越一路追击,见铁浪虽然躲闪及时却没有回击,便误认为为这年轻后辈是轻功虽好,武功却差,便卯足了劲的将双手轮番猛抓,却没料到站着铁浪突然就转了轴,不跑了。 檀越惊喜之下,一招双鹰伏凤,两个手分别从两侧抓向铁浪,两爪一左一右,一高一低,爪型翕张,忽快忽慢,端的是极其精妙的招数,铁浪心里不由暗叹道当日也和仁钦桑波大师勾通过着技击之法,大师提及技击之法不外乎力大势疾强碾敌手得取胜之机,招数精妙而料敌于先求不败之道。当日铁浪当然是极为信服仁钦桑波对技击之道的归纳,只不过他却提了一个自己的看法,那便是:搏命。后来仁钦桑波也信服了铁浪的勇字当先的技击之道。 第十二章 冰蚕之毒2 檀越眼见双爪已经马上就要抓到铁浪的左肋和右腰,心里不由一阵狂喜,他断定了这个少年几下发力奔逃已经力竭,自己这两爪下去便能将他重伤活捉。只是眼前的一片恍惚让他肝胆俱裂,定睛看时,铁浪在摇曳的火光下微笑着伸出两指戳向檀越的眼睛。 这两指力量并不是极大,速度也不是极快,因为檀越侧脸想避过这招的时候,对方的手竟然可以追着眼睛过来。 檀越再扭头却发现那双手指已经快到了鼻尖,便不由的啊了一声,撤了双爪一个后滚翻躲了过去。铁浪依然笑吟吟的看着檀越,他自己自己这次又赌对了,有勇气搏命的人恐怕极多数都不习武功的吧。 檀越见少年停身后只一击便让自己吃了大亏,不由的又恼又怒,后续招数连绵不断的施展出来,铁浪不紧不慢应对,若是外人看了就会极其奇怪,这檀越招招奔铁浪要害,却每次都半途而废,铁浪每次后发先至却总能针对檀越必救之处。 檀越五十路鹰爪功用完没能奈何铁浪丝毫,心里不由得惊惧万分,要知道,他一双鹰爪在燕云战场那是杀敌无数,在中原一带纵横几十年,又有谁不识得他铁鹰檀越,今番竟被这无名少年弄得狼狈不堪,心下恼怒不由到了顶点。 铁浪看了看怒喝连连的檀越笑道:“眼下你便算是败了,临敌之时岂可如此激怒”说着一招双鹰伏凤也袭向檀越腰肋,招数火候角度无不妙到毫巅。檀越忙不迭的又是一个后滚翻躲了过去。 檀越起身大惊道:“有鬼,你如何会我家鹰爪功?” 铁浪笑道:“适才你对我用了,我为何便不能对你用” 那檀越却尖声道:“你且瞒不了我,那铜面人和你什么关系?” 铁浪又笑道:“这些招式你都施了两遍了,便是傻子也会了”说着把檀越的五十路鹰爪功依葫芦画瓢的胡乱的比划了几招。 檀越见了鬼一般的嚎叫道:“你是那铜面人的弟子,你是那铜面人的弟子,终于又出来了,终于又出来了”一阵嚎叫着便跑了。 铁浪一下就懵了,自己依葫芦画瓢的几招竟然将这檀越给吓跑了,不由的又是纳罕又是好笑,心中却盘算着这檀越口中的铜面人,和华宇梧说起的杨天略认识的那个铜面人,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心中一想及此处,铁浪便把那檀越暂时忘了,飞身往地牢赶去,谁知刚刚到了地牢第二层,便迎面撞上三个狱卒,那些狱卒正没命的奔逃,一下就撞在了铁浪怀里。 铁浪伸手抓住一个狱卒问道:“你们跑什么,杨天略关在哪里?” 那两个撞倒的狱卒起身便扯了刀去砍铁浪,被铁浪一脚一个踢晕在地,被抓住的那个狱卒如筛糠般的告饶道:“英雄饶命,英雄饶命,杨将军关在三层,只是那里现在已经是一片火海了,咱们还是快跑吧,慢了这里也烧起来了”正说着一团滚滚浓烟便沿着甬道袭来。 铁浪怒喝:“你们只管逃命,这里关押的犯人呢?” 那狱卒颤声道:“哪里还有犯人,今日黄昏全部转移到别处看押了” 铁浪不由一愕道:“为何转移”说了一半,心里已然明了了,这是一个圈套,一个请君入瓮的圈套,只是那杨天略是烧死在了这地牢里还是也一并转移了呢? 铁浪想到这里狠狠的捏着狱卒肩胛骨问道:“杨天略是否也一并转移走了?” 那狱卒略一迟疑答道:“没有,整个地牢就他一个人还在,小的听上面说,杨将军便是钓饵” 铁浪心里一凉,怒道:“地牢起火,你们为何不将杨天略一并带出来,却将他扔在了下面?” 狱卒看着已经逼近到几步开外的浓烟语无伦次道:“火过来了,适才,我们被人打晕了,火,火,我们醒了便是浓烟滚滚,烈火冲天,没仔细看里面还有没有杨将军” 铁浪心下一动问道:“你们几个在三层地牢?” “四个,四个,算上小的是四个”狱卒看着到了身边的浓烟,挣扎着想要挣脱铁浪。 铁浪过去把地上躺着的两个狱卒一人踢了一脚,两个狱卒醒转了看着眼前滚滚浓烟鬼哭狼嚎的往外便跑。 铁浪冲出地牢,将手里的狱卒往地上一扔道:“逃命去吧,今日之事,你和其他几个知情之人若不逃命,必死于此地” 狱卒懵圈的看着铁浪不知所以然,背后却有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没有人可以离开这里,都得死” 铁浪寻声看去,那个程大人正阴沉着脸看着铁浪,而那檀越面如死灰的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原来适才这檀越被铁浪惊走之后便一路嚎叫着冲进了这司狱衙里,这司狱衙里本是办公场所,今日下午便被人安置成了二人的住处。那程大人正行着好事,被这嗷嗷嚎叫这闯进来的檀越一惊,竟一下功能尽失,盛怒之下一枚透骨毒钉打在了檀越迎面骨上。 那檀越虽然称这人为大人,却一直自视甚高,觉得此人不过是身世有些来路,才能和自己一般在大内供职,今日见他一根透骨钉打出,竟躲无可躲便中了招,才知此人武功高出自己甚多,再想想适才铁浪一毛孩自己都奈何不得,不由的万念俱灰。 这程大人程贲,字司药。这人身世的来路却非檀越能想象的那么简单,程贲的父亲名叫程德玄,是太宗近臣,官拜翰林使。这程德玄精通药理,太祖朝便罕有匹敌者,彼时,程德玄对药理还是医毒双修,到了这程贲时,便弃了医道,专攻毒道,因而这用毒一面,程贲强出其父甚多。 铁浪心里忌惮的也是这人,现下见他阴森森的看着自己,不由得脊背发凉。那程贲适才被檀越冲了好事,失了功能,几番运气想要恢复都不能,心下已然盛怒至极,而这些怒火有一个最好的发泄方向,那便是铁浪。 程贲见铁浪游移脚步似要逃走,便双臂一挥,漫天寒星在呼啸的风中射向铁浪,铁浪飞起一脚将地上的狱卒踢开,自己拧身一退,躲过这程贲这一片暗器,而另外两个狱卒却砰砰直接倒地,连叫喊一声都没有便暴毙当场,其暗器毒性可见一斑。 第十二章 冰蚕之毒3 程贲见铁浪竟躲开了自己引以为豪的这一招天女散花,不由得又惊又怒,从那台阶之上飞身而下,一边欺近铁浪,一边双手连挥,顿时铁浪便被一片破空有声的暗器包围。 铁浪连忙翻身滚开,顺手将地牢的门板抄在手里向程贲掷去,一片铎铎之声响处,暗器尽数钉在了这木门之上。 程贲自命不凡,便是有此两招惊世的暗器手法,适才一招天女散花被铁浪避开或许还有侥幸,而这种万众朝佛却和适才那一招所有暗器一并发出不同,这一招,人在空中,双手连挥,变数甚多,让对手躲无可躲,避无可避,算得是暗器手法里极其阴狠的手段,程贲自认为世间无人可避。 程贲在离铁浪两丈之外站定,回头看了看面色惨白的檀越,突然有点明白了他适才的那种恐惧,这个年轻人到底什么来路,怎的会有如此不显山不露水的绝世武功。 铁浪惊魂未定的站在当地,心里也是恐惧不已:这世间竟有如此精妙的暗器手法,比起自己那套黄龙千影手,不知强出多少倍,若不是身上这天蚕丝披风,自己只怕也和这狱卒一样暴毙了。 程贲和铁浪两人都站着,谁都没动,程贲适才那满腔的怒火现在好像被这狂风吹散了,而铁浪接着火光看看脚下几枚被天蚕披风挡落的泛着青光的暗器,脊背上的冷汗斑驳的流下。 就在此时,那司狱衙里传来一声女人妩媚的娇呼:“官人,你好了吗,奴家还要” 这是一声惊雷,对此时的程贲来说是。 这世上大多数男人梦寐以求的东西无怪乎权利金钱和美女,得其一者必想谋其二,得其二者必想谋其三,极少有人能脱出这个怪圈。 程贲被这女人一唤,想起自己这一惊之疾,刚刚熄灭的怒火再次燃起,嗤的一声从身后抽出一根光洁玉莹的棍杖出来,这杖浑身通透凝碧深邃,在火光中闪烁着温润的光芒。 程贲一声怪叫便冲着铁浪冲了过来,铁浪忌惮他适才那暗器,不敢怠慢,连连躲闪,不敢去格挡那玉杖。 斗不大会,铁浪发现这程贲虽然暗器武功厉害,这杖法却是一般,而这程贲胡乱挥动的玉杖,在铁浪眼前晃了几次,铁浪便生了贪念,悄悄的扯了一块衣襟将右手缠了,卖了个破绽便劈手去夺程贲那玉杖。 程贲一个不注意那玉杖已然到了铁浪手里,程贲却不急不怒,嘴里似有哨器一般一声悠扬的乐声响起,铁浪手里夺了这玉杖,正喜不自禁,突然觉得这玉杖上轻轻跳动一下,火光中一个绿色的蚱蜢一样大小的东西直奔面门而来,待要躲避已是来不及了,情急之下便运了一口真气去吹这小虫。果然小虫被一吹之下便不近前,铁浪心中不由的一松,心道这是什么暗器,竟是活物。心念还没转完,那蚱蜢一样的活虫口里竟吐出一团白雾,直扑铁浪面门。 铁浪再要避让已是不及,那团白雾被他吸入大半,铁浪吸入那白雾便觉得口鼻如同浸在了寒冰之中,接着便是胸肺,都如冰水浸泡。 大惊之下,连忙运起真气来对抗,人也拧身上墙,飞奔而出。那程贲虽然有阴谋在里面,但是见这少年夺了玉杖,被冰蚕毒雾喷中了,居然还能逃走,心中已是骇然至极,哪里还敢追赶。 这边铁浪中了毒,仓皇逃命不说,再说华宇梧回到客栈之后,发现客栈里也已经打作一团,幸好来包围客栈的人并不多,华宇梧回来之后和童力邵小飞等几人一阵拼杀便将一队人杀散。 青雀虽然年幼做事却机灵,一片混乱中竟不忘抓了个活口,一问之下众人无不大惊,这几个人竟是王尧臣的亲兵,华宇梧疑惑道:“怎么就这么几个人来,王尧臣动手不应该就这些人才对” 那被活捉的人不断求饶道:“大人倒是没想让我们来杀你们,他料定是你们今夜必不在客栈,只是让我们来将各位行装尽数掠了,再去无人之处烧毁掩埋” 这时马牧南却突然问道:“咦,怎么不见了铁大哥”华宇梧心中一沉,抓住那人问道:“那王尧臣还说了什么?” 那人恐惧的看着华宇梧瑟瑟道:“王大人还让我们转告相熟的卫队,今晚不管地牢那边有什么动静,都不准动一兵一卒,只听了那号角之声才可出兵,出兵后将那牢狱附近活动之人尽数斩杀,不留活口” “啊,这,这好生歹毒”华宇梧啊了一声,颤声道。 紧接着,他便招呼大家带了随身行装马上启程去那老龙潭。而马牧南和青雀却齐声问道:“铁大哥呢,怎么不见他人” “我已和他约好,老龙潭见,大家快走”华宇梧看着地牢那边渐起的火势,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但是他深深知道那里的陷阱,几人去了也不够填。 众人走不多远,就听邵小飞说:坏了,那雪莲我好像没带上,就在房间床下的木箱里。马牧南轻轻骂了一声整天丢三落四,便把手头的行囊扔给邵小飞,自己回身去取。 马牧南回身去了半天不见回来,几个人一在磨蹭这往前边走边等,却始终不见马牧南跟上,童力叫住华宇梧道:“师妹去了好久不见回来,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华宇梧估算着时间也不对,便道:“我回去看看”正要转身回去时便听得静边寨里一声沉闷的牛角号声吹起,不由一怔,青雀此时已经飞身跃出,在空中将行囊扔给了华宇梧道:“还是我去吧,你们去老龙潭等铁大哥,我一定把马姐姐带到老龙潭” 却说,马牧南回到东泉客栈再去去那雪莲时,发现又有一队人马已经将那客栈团团围了,不由暗自心惊,今夜怎的会有这么多人来针对三分镖局,却不知道是为何? 马牧南围着客栈转了一圈意图找个空进去把雪莲取了,终于在客栈依山的角落里发现没有军士围守,心下一喜,跃身进了客栈,在墙上时便将背后的金刀抄在了手中,万幸的时,这院里竟然没有军士,很顺利的把雪莲拿了正要原路返回,便听得号角吹起,一时间整个静边寨里人声鼎沸,连那牛吼般的风声都听不见了。 第十二章 冰蚕之毒4 马牧南跃上客栈围墙惊奇的发现那些本来包围着客栈的军士已经举着火把往地牢那边去了,马牧南一跃而下正要去追赶华宇梧他们,便听得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定睛看时,那从小巷里踉踉跄跄奔出来的可不正是铁浪吗。 铁浪模模糊糊看着客栈墙上马牧南的身影,在满城的火光里摇曳着,忽远忽近,而自己的脑袋最后的一丝温热也被寒冰包裹,一头栽在路边的积雪里。 马牧南堪堪将铁浪扶起,便听得人声嘈杂的一队军士追了过来。马牧南近前看了看铁浪双目紧闭,伸手探了探鼻息,便觉得虽然鼻息如常,但是呼出的气息冰凉如雪霜,心里不由的一阵骇然。 铁浪昏迷不醒,后面又有追兵,马牧南急中生智,将巷边的积雪刨开了一个大坑,将铁浪埋进去,又留了一点空,这才一个唿哨将里余外的马唤来,将包在马蹄之上的麻布扯下,用刀背在马臀之上重重一击,那马儿吃痛立身长啸一声便往沿了来路飞奔而去。 那些追击而来的军士本来已经失去了目标,正在四处转悠着打门砸户的搜索,突然见前面一声马嘶,便乱哄哄吆喝着,骑马的骑马,跑步的跑步循着马牧南那马奔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马牧南在雪窟里听到外边追击的军士断断续续道:“丁说了,那逆贼中了的冰蚕毒,抓住了黄金两”这才知道铁浪中了冰蚕毒,心中不安的又摸索着去探铁浪的鼻息,黑暗里却摸在了铁浪的嘴上,再一想自己竟和他贴身的窝在了这雪窟,不由的一阵脸红心跳。 马牧南顺着铁浪的嘴唇往上探了探,发现铁浪在这雪窝里鼻息竟然有些湿热,不似刚才那般冰凉了,心里不由一喜。此时铁浪已然悠悠醒转,发现自己口鼻被以柔软温暖的手捂着,心里惊诧不已,默不作声的思索了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慢慢记起了自己最后看到了马牧南那火光中摇曳的身影,便明白了自己身后温热的身体是谁。 马牧南自然不知铁浪醒转了,胸口依旧如小鹿乱撞,试量许久终于还是用颤抖的抚摸了一下铁浪的脸庞。铁浪顿时觉得浑身发烫,身子也不由的颤抖了几下,心口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的抓了一把。只是他怕此时若是出声,马牧南定会尴尬,便灵机一动的哼唧了一声。 果然,马牧南听到了铁浪的哼唧,马上便抽回了手,紧张的缩成一团想要尽可能的避开铁浪一些,那是这雪窝就这么小,根本无处躲藏,局促间的躲闪反而最后贴的更近了。 马牧南的手抽走之后,铁浪脑海里闪过一丝后悔,他有些懊恼自己那灵机一动,或者说他觉得自己应该可以再晚一会。他能感觉到马牧南在身后的窘迫的处境,心里盘算着该如何打破这种尴尬时,马牧南却先开了口,马牧南趴在铁浪耳边轻轻的唤了一声:“铁大哥,你醒了么” 铁浪被耳边吹过的热气激灵的浑身一抖,眼看瞒不过去,便装作刚刚醒了道:“你是谁?这是哪里?” 马牧南惊喜的小声道:“铁大哥,你醒了啊,我是马牧南啊,你好些了吗?” “应该是好了,不知道这是什么毒,适才刚中时那是霸道的很,这一会反而好些了”铁浪在这雪窝里,觉得中毒时的那种口鼻甚至肺腑冰凉的感觉确实淡了,便觉得可能好了。 马牧南极力的想躲闪开一点点,但是适才紧急之下,这雪窝做的有些小,很难再往外积压,便放弃了,小声的将适才发生的事情跟铁浪说了一遍。 铁浪听了之后正和自己记忆无误,便也小声道:“这静边寨里乱成一锅粥了,我们今夜若不能趁夜走了,明日被他们发现了就难脱身了,我听外边现在没什么动静,我们现在就走”马牧南听完点了点头后才想起来铁浪看不到自己点头便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静听片刻外边再无动静之后便从那雪窝里一跃而出,马牧南知道来时的道路,便走在了前边,铁浪紧紧跟随。 二人担心官道上有人路过,便从田野间寻路疾奔,约莫奔出四五里,很是顺利,并未有什么军士拦截,都稍稍松了一口气,只是铁浪隐约觉得自己口鼻又开始冰凉,接着便是肺腑,再下去意识也一点点模糊起来。 马牧南正在前边疾奔,突然听到身后咕咚一声,转身看时铁浪又栽倒在了这田间的雪地里,不由惊呼一声回转来查看,才发现铁浪又和适才初见时一样的鼻息冰凉人事不省。连忙将铁浪抱起轻轻唤了几声铁大哥,铁浪只是双目紧闭毫无反应。 马牧南正踌躇间,便听得几声人响:“这里有些脚印,踢散的积雪还没冻实,应该是刚刚过去”却是有军士遍野里搜索搜到了这里。 马牧南看着人事不省的铁浪,又看看慢慢逼近的火把,一时间进退维谷,思量一下,才把铁浪又埋进雪窝里,又扯了一些乱草胡乱的撒在上面,事毕站直了身子,缓缓从背后抽出了那金背大刀。 那些军士半夜里被驱出来挺着大风执行任务,都心里气鼓鼓的,朦胧间看到前面雪地里站着一人,便互相招呼着围了过来,带近前一看是个女娃,都不由心里狂喜,一则,今晚总算没白挨冻,搜到了一人;二则,一个女娃估摸着没多少战力,能活捉的可能性颇大。领头的军士招呼一声,十多个军士便朴刀,长枪一股脑的往马牧南身上招呼。 马牧南不敢发声,怕引来更多的军士,便一言不发的横刀挥出,顿时两个长枪的枪头被削掉,但是身后的四五把朴刀却已经砍刀了身后。马牧南无暇再以刀格挡,便一手执刀柄,一手按刀背飞身向前边跃出,前边两个枪头被砍掉的人枪还没撤回便被马牧南的金背大刀迫住,只得噔噔后退在躲避,怎知后退几步之后,其中一人脚下一软便摔倒在地。马牧南趁一跃下落之势在那人胸口一点,那人便嚎叫一声昏死过去,肋骨竟被马牧南脚下踩断了。 这一变故让那些军士猛然警醒:这女娃绝非那到口的肥肉,只怕敌不过。那带头的军士倒是果决,从背后扯出两支响箭便射了出去。 不一会边听到远远的有人声传来,而那些军士则不再上去砍杀马牧南,只是团团围了,口里却不断的吆喝着呼唤赶过来的援兵。 马牧南本意是感念这些人也都是大宋军士,无意要伤他们性命,现在一看若是自己心慈手软,只怕是脱不了身,自己死活倒也罢了,那雪地里埋的铁浪可怎么办,想到这里马牧南心一横,一套狂风刀法便使了出来,瞬息之间,那团团围住了马牧南转圈的军士便被砍翻了三人,其余军士瞬时都是肝胆俱裂。身后援兵脚步声依稀可闻,此时走了且不说到手的军功没了,说不定还得受那军法处置,带头的军士暴喝一声道:“横竖都不得好,那就一起上了,搏富贵就在此时” 剩下七八个军士蜂拥而上,一片刀光枪影将马牧南罩在当地,而几乎同时又有几个骑兵疾驰而来,他们将那手中的长矛齐刷刷的刺向马牧南,而此时马牧南的金背大刀已经掠向那几个朴刀和长枪,对斜里刺来的长矛已然无计可施。 马牧南勉强荡开身前的几柄朴刀长枪,瞥见那火光里闪着青芒的矛尖变得越来越大,心里麻麻的一疼:父亲那宽厚的手掌拂过额头的温暖;母亲在初挽的发髻上插上的洁白的梨花;师兄弟们嬉笑的童声;还有铁浪那棱角分明手感粗糙的脸庞一股脑的涌上心头。 我要死了,我死了他一个人在那雪地里还能活下去吗?马牧南的思绪从来没有如此快速的飞转过,生活的一幕幕在脑海里纷纷闪过,轻闭的双眼分别挂着清澈的泪水。 第十三章 情为何物1 风依然呼啸着掠过大地,却连一片树叶都卷不起,树叶都盖在了雪下,而雪在这彻骨的寒夜里还结着冰。 马牧南等待的那冰冷的铁矛刺入咽喉的痛迟迟未到,她闭上眼之后就感觉整个世界都静下来了,刀声,风声,呵斥声,马蹄声在闭上眼的一瞬全部都消失在这个世界里。 几声刺啦刺啦火把在雪窝里熄灭的声音之后,马牧南缓缓睁开了眼,最后的几支火把在雪地里闪着微弱的光,而本来该拿着那些火把的人全部委顿在地上不知死活。 马牧南的对眼前的景象的震惊甚至强过了自己被那铁矛刺中,等她缓缓转过身来,看到铁浪手里执了一柄火把正看着她。火光里铁浪那沾染了些许积雪的脸庞闪烁不定,马牧南惊喜的跑过去,双臂紧紧的抱着铁浪道:“就刚才,我以为我会死了,我以为你也会死了” 铁浪先是有些尴尬,但是想想自己从雪窝里出来时看到的场景,便也觉得了马牧南经历了适才的绝望,再面对现在的惊喜,做出什么都不过分。铁浪看着马牧南扬起的脸上有几滴血滴,便用手里剩下的一点残雪轻轻给她擦去。 马牧南愕然的看着铁浪这才警觉自己有些失态了,连忙后退低头好一会才道:“铁大哥,你怎的又突然醒转了呢?” 铁浪思索了良久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醒转了,便道:“我也不知道怎么醒了的,只是我推开那积雪,便看到他们在围攻你,便用雪团将他们击杀了” 马牧南骇然道:“铁,铁大哥,那雪也能杀人吗?” 铁浪正待再说,依稀听到远方有人声,便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马上离开这里,幸好有几匹马可以来用” 两人翻身上马,也不上官道,只是摸着朝老龙潭方向飞奔,刮了半夜的狂风渐渐熄了,漫天的雪花纷涌而下,万幸的是一直奔到天亮,也没遇到什么堵截,而铁浪的毒也没再发作。 两人合计一下,觉得离那静边寨应是很远了,再深一脚浅一脚的伤了马就得不偿失了,便寻了条道提马上去。 那马奔了三四个时辰也是疲累,便在这小道上踢踢哒哒的小步走着,约莫又走了十余里地竟有几户人家,二人便下马拍门讨了口热水喝,顺便打听了一下道路,庄户人家说此地叫做红土湾,再往前走十几里便是原州,再打听老龙潭,庄户人家皆言不知。 马牧南心里却嘀咕起来这,听二师兄说这六盘山老龙潭在泾州南,如今这原州却已在了泾州北,端地是把方向弄错了,说给铁浪,铁浪听了也不由得懊恼不已。 铁浪见庄户人家看着马牧南身后的金背大刀满脸惧色,便也没做久留,谢过了人家便又和马牧南一头扎进漫天的大雪里。 出得门来,铁浪才说道:“你喝了他家热水,可有不适?” 马牧南被铁浪问的一惊,仔细体察一番并未什么感觉便道:“我倒是无碍,你有何不适?” 铁浪道:“适才我在他家饮过热水便觉得口鼻冰凉,现在反而舒服很多,想来不是那水有何不妥” 马牧南听铁浪说话果然有些僵硬便轻笑道:“难不成你是喝了热水便冷,只有冷了才会没事吗?”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马牧南本是开玩笑的一句话,铁浪却突然茅塞顿开一般把腰间热水囊去过,解了束口凑在口鼻前去嗅那热气,果然片刻之后铁浪那刚刚恢复正常的口鼻又慢慢的变得冰凉。 铁浪心下惊惧不已,之前他以为自己中的那毒依然消去了,现在看自己只是运气好,两次毒发都被马牧南埋在雪窝里,而这雪窝似乎正能阻止毒性发作。而第二次自己从雪窝里出来之后没多久天空便飘起了这鹅毛大雪,因而自己才能从静边寨走到此地,否则只怕早就毒发了。 铁浪心里想着这些便把水囊收起,顺手从路边树上抄起一团雪,掩在口鼻处,果然口鼻那种冰凉的感觉马上就慢慢变淡,一点一点消失了。 马牧南听了铁浪把他的这个毒的情况一说,不由纳罕道:“天下竟有这种奇毒?”蓦然想起那时有追击的军士提及是什么冰蚕之毒,便大悟道:“是了,昨夜在雪窟里我听人说是中了冰蚕之毒,这毒如此奇怪,只不知道该如何解?” 铁浪心里想,若不是昨日里埋进雪窟,今日又大雪纷涌,只怕自己早就毒发了,只是他也不知道这毒发是何结果,难不成就是昏迷不醒吗?若是那样倒不至于丧命,想到这里铁浪便看了看天空。 他这一看,马牧南早已领会了铁浪的思绪,心道,可不是吗,若是这雪停了,铁大哥不就又昏迷不醒,人事不知了吗,不由暗暗蹙眉。 马牧南突然拉住马缰对铁浪说:“铁大哥,这老龙潭固然在南边,但是路途遥远,若是雪真的停了,那便如何是好?我们就近去那原州城里吧,那里必有好的大夫,或能解了你这毒” 铁浪想了想觉得有道理,若是中间有什么闪失,那老龙潭去与不去反而没什么意义了,便道:“便依你之见” 二人拨转马头径奔原州而去,茫茫雪野,无边无际,两人踏上了一条未知的路途。 果然如庄户人家所说,二人沿原路往东北走了约莫十余里便进了原州城,这原州城比静边寨大了不知几倍,人口众多,物产丰富自不用说。 铁浪找人问了这原州城最大的药铺,药铺唤作小华佗,铁浪不由笑道:“小华佗在此,想必有救了” 马牧南却心里忐忑的强笑道:“铁大哥必有神佑” 药铺一大早刚刚开张便有客登门,这是大吉之兆,伙计和掌柜的一同迎了上来,这掌柜的便是被人唤做小华佗的大夫。年级约莫也就二十露头的样子,笑吟吟的接了铁浪二人道:“欢迎贵客登门,在下便是小铺掌柜大夫白于夏,不知两位” 这白于夏突然目不转睛的看着铁浪竟然忘了下面的话,铁浪和马牧南也不由得看着这年轻的大夫心里不由有些打鼓,打听了几个人都说这小华佗是原州最好的药铺,却是这个年轻大夫吗? 白于夏盯着铁浪又看了几眼,突然伸手拉着铁浪走到药铺门口,借着外边白雪的映衬又看了看道:“你何处沾染了此毒?” 马牧南惊喜道:“白大夫识得此毒?” 白于夏依然目不转睛的看着铁浪道:“这冰蚕之毒,你或已中了几个时辰,竟能行走自如也是一件奇事” 铁浪拱手道:“在下铁浪,果如白大夫所言,确是中了冰蚕之毒,还请白大夫救治” 白于夏把目光从铁浪身上收回,又围着铁浪转了一圈,还轻轻吸了吸鼻子嗅了嗅道:“你这毒,我识得是识得,却治不了” 第十三章 情为何物2 马牧南不由得心里一凉道:“白大夫,小女是开封三分镖局马牧南,万望白大夫能帮我铁大哥解了此毒,我三分镖局虽不是富豪人家,也定会倾尽家产图报贵号” 白于夏翻眼看了看马牧南道:“治不了就是治不了,再多钱都没用” 铁浪心里也是有些沮丧,见马牧南还要前去求那白于夏便对她轻轻摇头道:“南妹妹,生死由命,白大夫开号便是救死扶伤的,既然说治不了,想必不会作虚,我们别家看看就是”说着铁浪便拱手跟白于夏告别。 白于夏懒洋洋的道:“你也不必去他处看了,这原州城里,我白于夏治不了的,他们更是治不了” 马牧南见他如此说,便怒道:“若如你所说,你就是天下第一了?治不了便是没有本事,还耍的什么威风” 白于夏看了看淡然的铁浪,又看了看满面怒色的马牧南,叹口气道:“我虽治不了,我却知道何处可治此毒,只是那人治与不治,便要看你福缘够不够了” 马牧南转怒为喜道:“那你快告诉我,哪里能治,若是治好了,我也一样送你黄金百两” 白于夏看了看马牧南笑道:“你这丫头对他的命倒是比他自己还要上心,你还送我黄金百两,我看你们连打尖住店的钱都没了吧?” 听了白于夏如此说,铁浪和马牧南才警觉两人的确没带任何行囊,除了贴身东西之外再无一物。 白于夏见二人面露难色,也不以为意,对身边一直呆头呆脑站着的伙计说:“去柜上取纹银一百两给了两位应用” 铁浪和马牧南都是一怔,心道这是什么大夫,不给看病还送钱,铁浪心里一琢磨,他们一路上不知道还要走多久,没些钱财也不行,便对白于夏道:“白大夫,这银两算我借下了,日后必有重谢” 白于夏却笑道:“那倒不必,你且记着欠我一个人情便是,他日要你还时,万勿赖掉” 铁浪迟疑不决,马牧南却接道:“好好好,我替他应了,你快说铁大哥的毒哪里能医治” 白于夏沉吟片刻接过伙计托过来的纹银递给铁浪,又命伙计去取了笔墨,才缓缓对马牧南道:“出了原州往东走约莫百余里,有座山名曰立马山,山下有个杏掌湾,杏掌湾里却有个碎玉庄”白于夏边说边用笔在纸上点点画画,然后把墨吹干道:“这是地图,你们按图过去便能寻到” 马牧南看了看地图道:“怎的如此遥远,铁大哥这毒若是没有冰雪,可会发作的,这路上若是” 白于夏点头道:“我道为何中了此毒还能活着,原来你们知道了这中间的毒发诱因,我人情做足,再送你一件宝贝,保你即使不治也可活命百日”说完便从身后拿出一闪着寒光的面具,这面具色泽幽深,入手滑润,竟是一玉质雕就。 铁浪正要推辞,马牧南却劈手夺过道:“多谢白大夫”铁浪也没再多说什么。 铁浪和马牧南别过白于夏便要上路,白于夏又追出来道:“你既欠我一个人情,便不能这么走了,你带了我这信鸽,若是你这毒解了,你便将这信鸽放了,我自会找你;若是你这毒解不了”白于夏略一沉吟,又喃喃道:“她虽性格有些乖张,却非见死不救之人,若是解不了,你这人情我也不要了” 马牧南接过伙计递过的鸽笼,看了看里面的鸽子,见没什么不妥便挂在马鞍上,打鞭先行去了。 两人离开小华佗药铺在原州城边一食铺里吃了碗热混沌,又打包了些食量,才打马依图而行,铁浪吃完混沌便觉得口鼻冰凉,便向马牧南将那面具讨了带上。 这面具一贴上脸,铁浪便觉得一股清凉浸入脑髓,那冰凉的口鼻顿时恢复正常,而他自己更是觉得神清气爽,不由赞道:“这白大夫他日必要结交了,只一面之缘便送了重金又赠了这贵重的面具” 马牧南终究比铁浪经事多,心道,还不知这人打的什么主意,只是怕影响了铁浪心情也不道破,只是拼命打马疾奔。 立马山,有山,有马。 立马山山势并不高,但确有一巨石如立马般插在山巅,那马,昂首向天,双蹄前抱, 端地是气势雄浑。 杏掌湾,无杏,无掌,却有湾,当然也有漫山遍野的梨花。 马牧南和铁浪看着这漫山遍野的梨花不由得都惊呆了,他们从原州出来,那边还下着鹅毛大雪,而这里却已经梨花开了,宛如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两人两马在铺满梨花的小径上徐徐前行,那马儿也似被这美景所诱,马蹄轻盈,唯恐踏碎了地上的落花,行不多远,便隐约听得人声。 马牧南止了马,侧耳倾听,只听得有一个女子道:“我又记起一首来,且听了:冷艳全欺雪,余香乍入衣,春风切莫定,吹向玉阶飞” 接着便听另外一女懊恼道:“这丘为的左掖梨花我怎的没想起来,你且等我想想,断不会输给你” 过了片刻此女喜道:“三月雪连夜,未应伤物华。”只还没说完,另一女便接道:“只缘春欲尽,留着伴梨花。这温庭筠的嘲三月十八日雪,我在第三首便背了,不算不算” “好记得都让你说了,你就会欺负我,你容我再想想”那女懊恼着又道。 那记性好的女子却笑道:“你记不住就认输算了,这温庭筠想都想到了,却不记得他另外写梨花的诗来,我可来了:槿篱芳援近樵家,垄麦青青一径斜。寂寞游人寒食后,夜来风雨送梨花”说完便咯咯笑了起来。 记性不好的那女子气的直哼哼道:“我本记得这个,却让你说了,这个不算,你等我给你来一个”沉吟良久才慢慢道:“峨峨芳草立马山,柳外梨园杏掌湾”正待再念下去,那记性好的女子已经笑骂了:“我呸,你竟拿那李重元的忆王孙来改了,好不要脸” 马牧南听明白这是两个女子在此对诗,心下一转计上心来,趁两人不发声的空朗声吟道:“巧笑解迎人,晴雪香堪惜。随风蝶影翻,误点朝衣赤。” 两女听了不由都咦了一声,接着那记性不好的女子笑道:“对对对,这武元衡的左掖梨花算我的”然后便从那梨园里探出头来看马牧南和铁浪。 第十三章 情为何物3 那记性好的女子也挎着一个篮子从梨园出来看着马牧南和铁浪道:“不知有客人到,我姐妹二人贻笑大方了,敢问客人所为何事?”说着说着,看了铁浪那面具便轻轻咦了一声。 那记性不好的女子却大大咧咧的一个跨步上了小径道:“这位姐姐的诗都算我的,红袖,咱们再来过” 那红袖气的一扭腰身道:“绿萝,有客人来,你还没正行” 绿萝在小径上站住了才发现还有一个铁浪,便吐了吐舌头福了一福道:“这位姐姐就是比你记得多,你适才也知道丘为的左掖梨花,怎的就没想起武元衡的来” 那红袖没理会绿萝,只盯着铁浪看,铁浪觉得可能自己带着面具不礼貌,便将面具取下笑吟吟的看着两人。谁知两个女孩见了铁浪的面貌不由的都啊了一声,那绿萝就要冲上了说什么,却被红袖掩了嘴,拉着往回边跑,边跑便道:“我们这就回去禀告主人,请客人在前面木桥上待着” 马牧南和铁浪瞠目结舌的看着飞奔而去的两个丫头一时无语,旋即马牧南看了一眼铁浪笑道:“铁大哥,莫不是你太丑了,竟将两个丫头吓跑了” 铁浪一时间不知所措,便颇为尴尬的将面具重新戴回去。两人再向前走了不远,果然有个小桥,桥的另一端依然是梨花片片,只是梨花掩映下白墙青瓦依稀可见,竟是一处村落。 马牧南看着这偎依在山谷里的梨花村落道:“若不到此,断不信会有如此美境,便是神仙也要贪恋了” 两人下马过了小桥,将马缰一扔,便在这村落前的青石板路上信步走着,柔风吹来,带着丝丝细雨,淡青色的天际下是如墨般的山峦,山峦之下便是一片洁白的梨花。 约莫有了半个时辰,那走掉的两个丫头才又回来,两人业已换了衣裳,那红袖一袭白衣唯独留了一双红袖;而那绿萝却是一身粉白衣裳。 两个丫头一板一眼的碎步过来,在两人前停了,齐刷刷的福了一福,那红袖便开口道:“二位来意,我家主人业已知晓,只是帮不了你们,二位若是瞧得上咱们碎玉庄的景致,便在四处转转,我姐妹二人已在外庄给二位置办好了住处” 铁浪和马牧南听了都是一愣,心道,我二人刚刚到此,什么都没说,他们如何便知道了我们来意? 马牧南带红袖说完,便急道:“红袖妹妹,我们初到贵庄,你家主人缘何就知道我们来意?” 那绿萝接过来道:“会背诗的姐姐,不要说这红袖了,就是我都看出来这位公子是中了冰蚕之毒了” 马牧南听了不由又惊又喜:这两个丫头看着约莫也就和青雀差不多大,竟然看了几眼便看出了铁浪中了冰蚕之毒,那这庄主的医术岂不是更是高明,定能解了这冰蚕之毒。 马牧南惊喜之下连忙道:“两位妹妹,姐姐是东京三分镖局的少镖主,恳请贵庄一定要救治我这位铁大哥” 那红袖转脸看着铁浪道:“你果然姓铁?” 铁浪不由一怔,心道,自己从未在绿林间走动,且在九天绝谷一呆就是五年,怎会有人认识呢?莫不是她们认错了人。 马牧南却接着道:“两位妹妹,请一定求告贵庄主,只要贵庄主能救治了铁大哥,我愿意倾尽三分镖局所有财产” 那绿萝吐了吐舌头道:“我家庄主可不稀罕姐姐家的钱财” 铁浪长叹一口气唤了声:“南妹,生死有命,何必强求于人,我们走吧” 马牧南回头看了看转身欲走的铁浪颤声道:“铁大哥,我们若是在一走,那,那你便没有活命了” 那红袖也跟着道:“你这寒玉面具也只能撑持月余,不如趁早准备后事去吧” 马牧南一听这红袖连这面具也识得,心里便一万个确定这个碎玉庄能解了铁浪的毒,心里也马上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求了她们救治铁浪。 马牧南就在大家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轻轻撩了下裙摆便跪在了碎玉庄门前,对着庄门朗声道:“晚辈三分镖局马牧南,陪了铁浪铁大哥前来求庄主解毒,我铁大哥是顶天立地的汉子,断不会为求生而跪求于人,现我代他跪求庄主救人” 铁浪和红袖等三人被马牧南这一跪都有些懵,铁浪更是过来想把马牧南扶起:“南妹,你何须如此,大丈夫死则死耳” 马牧南却躲开了铁浪昂首道:“我偏你不让你死,你,你要是死了,我,我”说着马牧南眼圈一红竟然落下泪来。 绿萝扯了扯那红袖悄声道:“姐姐,这南姐姐哭了,我们是不是太坏了” 红袖轻轻打了绿萝一下看着马牧南道:“姐姐这是何苦,快快起来吧” 马牧南却坚定的摇头道:“若贵庄不答应救治,我便跪死此地,反正铁大哥也活不成了” 红袖叹口气道:“如此,再待我去求告庄主一番”说着便牵了绿萝回转进了庄门。 铁浪眼圈也有些红,挨着马牧南身边蹲下,轻声的劝她站起来,不必如此求人,而马牧南却无论如何不肯听。马牧南心道:别人看是我替你求,岂不知我也是为自己。 许久之后,红袖引了一个女子出来,这女子蒙了面纱,看不出容貌,只看那双眸子又黑又亮便当是个美女子,那女子一袭洁白的长裙上星星点点的绣着几朵梨花,行走间长裙飘逸,而那未梳起的长发也在丝丝细雨里随风荡开。 红袖在前面小步引着,到了马牧南跪着的前方才前倾了腰身道:“庄主,这便是求医之人,这跪着的姐姐便是京城三分镖局少镖主马牧南,而这男” 那庄主轻轻挥了挥手道:“知道了,你这女娃,我若不医治,你当真便跪死此地吗?” 马牧南昂首看着庄主道:“庄主姐姐,我这铁大哥中了冰蚕之毒,恳请庄主给解毒” 庄主沉吟一下道:“我若不治那便如何?” 马牧南看了看铁浪又看了看那庄主道:“若庄主不治,我愿与铁大哥同死” 铁浪在旁边听了不禁动容道:“南妹妹,我铁浪一介草莽,岂担得起你如此相待” 那庄主又是一阵沉默,缓缓道:“我若救他,你需答应我三件事” 马牧南听了大喜,膝行几步看着庄主道:“但凡庄主姐姐肯救铁大哥,别说三件事,便是三十件三百件我都应了” 那庄主淡淡道:“就三件,若是你做不来,那便与你这铁大哥同死罢”说着从袖里取出一枚丹药递给红袖对铁浪道:“这丹药服下你便会沉睡五日,这五日里,若是这丫头做不来三件事,那你便再不会醒来,你自己可要想好了” 铁浪上前扶起马牧南才对庄主道:“铁某不惜命,只恳请庄主勿要为难南妹妹”说着便将红袖递过的丹药一口吞下。 红袖见铁浪吞了丹药便急道:“你这人怎的如此鲁莽,不知寻个住地再吃药吗?”而这话已经晚了,铁浪已经倒地昏睡过去。 红袖唤了家丁将铁浪抬进客房,那庄主却带了马牧南进了客厅,庄主进了客厅后便回身看着马牧南道:“你果真为了救这人连性命都不要了吗?” 马牧南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那庄主叹了口气道:“那你听好我让你做的第一件事情” 马牧南小趋一步,侧耳倾听,那庄主便一字一顿道:“这第一件事情,说是凶险便也是凶险,说是简单却也简单,看你的造化了” 庄主见马牧南点头不语便继续说:“这立马山上有条峡谷,这峡谷命曰瓦全谷,谷里有中极其罕见的梨花,我们叫它铁墨梨花,这梨花色泽黑如墨染,甚是好辨认,你只要能帮我折几根枝条来,这第一件事便算你成了” 第十三章 情为何物4 马牧南有些惊愕的看着庄主,心想这事情就这么简单吗?那庄主自然知道马牧南的想法便又缓缓道:“这瓦全谷和玉碎庄多年宿敌,那铁墨梨花更是有瓦全谷一位高手终年守着,你莫要小觑了此事” 马牧南这才想明白,这玉碎庄和瓦全谷是死敌,虽然想要这铁墨梨花,却总得不到,估计她们庄上的人去了,多半要被打杀了。 马牧南问道:“那铁墨梨花好找吗?” 庄主点了点头道:“你去了一看便知”便起身离开客厅径直走了。 瓦全谷里竟然也全是梨花,马牧南站在立马山的山巅上可以全览这一谷的美景,这瓦全谷比起来碎玉庄天壤之别,那玉碎庄精致利落,而这瓦全庄却粗狂自然。 这庄主果然没骗马牧南,她站在立马山的岭脉上,第一眼便看到了瓦全谷尽头的铁墨梨花,这花在层层叠叠的白色梨花丛中着实的显眼。 铁墨梨花树不甚高大,以至于树下坐着的那白衣人伸手就可触碰那树上的梨花。马牧南怔怔的看着这个自己到了跟前才看到的白衣男子,心里不由一慌,因为她感受到了这男子身上游荡的煞气。 那男子回头看了一眼马牧南,竟没理会,依旧在那里坐着,地上新烧的纸钱在这梨花丛中飞舞,男子斟了两杯茶,一杯倒在了树下,一杯自己饮了。 马牧南鼓了鼓勇气才颤声道:“晚辈马牧南拜见前辈” 那人哑着嗓子道:“这铁墨梨花谁也别想折了去,你这丫头倒是知些礼数,我也不为难你,你且去吧” 马牧南那肯便去了,心道,这人武功必然高绝,强来恐不是对手,那我便跟他耗上了。想到这里,马牧南便躬身施礼道:“晚辈带了朋友来碎玉庄疗毒,这庄主让晚辈帮她三件事方肯救人,恳请前辈行个方便” 那人阴声道:“今年花期将尽,碎玉庄没人前来打扰我,我道李花雪是放弃了,竟还是不死心”接着看了还在躬身的马牧南道:“你那朋友是男是女,和你是何关系” 马牧南见那人垂询连忙答道:“我那朋友是男子,叫铁浪,我叫他铁大哥” 男人咦了一声便没再说话,马牧南抬头看时,见那男子正怔怔的看着一树的墨色梨花出神,便又唤了一声:“前辈” 那男子回过神来看着马牧南道:“你那朋友和我这铁墨梨花同占了一字,我不为难你,你且去吧,莫要再打这铁墨梨花的主意” 马牧南听了扑通一声跪下道:“前辈,我那铁大哥中了冰蚕之毒,我们从静边寨一直求医到了这里,若不能救治,我那铁大哥五日后便就死了” 那男子听了脸色一变,喃喃道:“五日,竟也是五日”突然见性情大变道:“死便死了,关我何事?” 马牧南见这人一时间脸色狰狞,不由一阵惊惧,嘴上却强道:“若是他死了,我回去也是死,那便不如跪死在前辈面前,算是和铁大哥同死了” 那男子听了脸色稍缓,却不再说话,马牧南几次想跃起往那铁墨梨花上扑去,心想折了就跑,想必他也追不上,只是她心思一动,那看似闭目养神的男子便狠狠的瞪她一眼,把她吓的竟不敢去试。 黄昏时候,马牧南已经跪了差不多两个时辰,业已疲累不堪,偏偏此时天上有飘起了雨来。那男子背靠这铁墨梨花看着眼前的蒙蒙细雨哑声吟道:“牵牛织女坐桐树,惯看黄昏潇潇雨,云散雨霁五更初,立马山头天下去” 马牧南自幼读书甚多,听了这不伦不类的诗不由一阵的牙酸,心道这人一看也是读书不多,竟吟诵这种前言不搭后语的诗来。心想,若是他强作风雅,那我便将这首诗给他改改,看能不能讨他欢喜。 谁知马牧南将这诗默念了几遍竟然有了一个大发现,这诗竟是一个谜语,马牧南抬头见那男子依然在反复念叨着这诗,便道:“前辈这诗,晚辈初听觉得陋俗,细细一品这谜面却甚是精致了” 那男子听了猛然起身一个飞纵到了马牧南身前,只这一个跃的功夫,马牧南心里便庆幸万分,心道,幸好刚才没试着扑过去,否则,现在只怕早被这人擒住了。 那男子脸色极其难看的看着马牧南问道:“你适才说什么谜面?” 马牧南看着这男子有些惊惧,这人须发皆张,映着淡青色的天空显得好不威严,心里稍稍镇定了一下才说:“你这诗不就是来酒一缸的谜面吗?” 那男子颤声道:“你怎的知道酒一缸?” 马牧南轻声笑道:“前辈这首诗头一句里牵牛织女坐桐树那便是两人坐在木上,可不就是来字吗?” 那男子将手里的剑在地上写了几下,然后苦苦思索了一会道:“这头一句就算是个来字,那后面呢?” 马牧南见男子神情有些紧张,便小心翼翼道:“第二句惯看黄昏潇潇雨,黄昏便是酉时吧,那潇潇雨可不就是水吗,加一块便是酒字;至于第三句那就更简单了,云散雨霁五更初,这云散雨霁五更六字的首笔可不就是一吗,最后一句晚辈也是想了许久才想到的,这立马山头天下去最是难解,马是午马之马,便是午字,午立山头上,那便是缶了,天下去,天的下面去掉是工,缶工可不就是缸吗?” 马牧南说着,那男子便在地上写写画画,待她说完,这男子将长剑往地上一掷颤声道:“白墨,这么多年我竟一直都误解了你,那日你让人给我传了信来,我当然万分欣喜,便以为五更时分去立马山桐树下等到你我们便可远走高飞,却原来你竟是去了酒一缸找我了,白墨,只此一个误会我们便阴阳两隔,我却还一直对你怀恨在心,以为是你负了我”说罢那男子便嚎啕大哭。 这一变故让马牧南有些无所适从,只得轻轻的呼唤:“前辈,前辈,您莫要再哭了” 那男子哪里还理会他,只是抱着那棵铁墨梨花树哭的撕心裂肺,马牧南在旁边看着看着也不由抽泣起来,心想那白墨必是这男子的心爱之人,只是一个误会,约好私奔的时间地点出现了误会,却不知什么原因,那女子竟然死了,只看这人此番哭嚎,便知其爱之甚深。最后马牧南不禁也哭起来:铁大哥,若是我此番为了救你却死了,你也会这般为我哭泣吗? 马牧南不知道哭了多久,竟伏在那绵绵春雨里睡着了,醒来时夜色已笼罩了整个瓦全谷,马牧南见自己所在处撑了一把大油纸伞,便知是那前辈所为,站起来去找那前辈时,却哪里还能找到。只在那铁墨梨树上有一片用剑刻了字的木片,木片上刻着:“十年一梦,因爱而恨,今朝释怀,再无牵挂” 马牧南更是惊奇的发现那铁墨梨花树下竟然有一个陶盆里栽着一颗小的铁墨梨花,虽然小,却也已经开枝散叶的绽放了花朵,不由心下大喜。 那庄主看见马牧南捧着一盆铁墨梨花站在面前时,揉了两遍眼睛才敢确定,她那面纱后面明显有极强烈的喜悦,却还是冷声的问:“那石慕白是缘何给了你这的?” 马牧南却没有回答她,先是喃喃道:“原来那前辈叫石慕白”转而便提高声音问:“李花雪是谁?白墨又是谁?” 那庄主怒声道:“放肆”便起身离去,临走还不忘亲自捧了那铁墨梨花,只剩下绿萝和马牧南在那客厅里。 那绿萝看庄主走远才过去小声道:“李花雪便是庄主,那李白墨是我碎玉庄的姑奶奶,已去世十几年了,这些事你切莫再提起” 马牧南喃喃道:“那石慕白前辈对着李白墨用情至深,却因一时误会而抱憾终生,这情字端的是说它坚时,它便如琉璃,一碰即碎,说它脆时,它又是铁坨坨,经年不变,当真是难以捉摸” 这马牧南心里想着石慕白和李白墨的事情,却哪里能想到自己的爱情比起石李二人来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艰辛。 第十四章 不辞而别1 翌日清晨,马牧南早早的又去看了昏睡了一整天的铁浪,只见铁浪浑身如玉般散射着温润的光芒,整个人如同刚刚出浴一样的光洁,便叹口气道:“你是只管昏睡,若是我有不济,那我们两个就都没了命了”说完便去找那李花雪问第二件事情了。 李花雪正在庭院里左右看着那盆铁墨梨花,见马牧南绿萝引了马牧南过来也不以为意,漫不经心的问道:“这石慕白护着这铁墨梨花十几年,竟然给了你,却是为何?” 马牧南不知怎的自从见了那石慕白便对这碎玉庄有了些成见与抵触,便也淡淡道:“我只不过帮他解了一个谜语罢了?” 李花雪惊愕的看着马牧南道:“牵牛织女坐桐树,惯看黄昏潇潇雨,云散雨霁五更初,立马山头天下去?” 马牧南惊问:“你竟也知道这谜?” 李花雪出神良久才道:“这谜语,姑姑跳崖之前便一直在吟诵,我如何不知。”良久李花雪才喃喃道:“父亲,这一书二传之计害了姑姑的命才是你抑郁而终的原因啊” 马牧南早已猜出了这中间的来龙去脉,便对着碎玉庄又添了些许厌恶,只是嘴里却不说,只是淡淡道:“李庄主,敢问这第二件事情是什么?” “马姑娘如此着急?”李花雪当然体会到了马牧南的抵触。 “小女子只求庄主能救治了铁大哥,天下便再无比此事更大的事了”马牧南提高了声音道。 “你小小年纪便如此,你可知男人那都是善变的”李花雪欲言又止,最后声音慢慢趋于无声。突然又提高声音道:“也罢,我让你做的第二件事情便是让你以朱漆黥面,你可要想好了” 身边的红袖,绿萝都惊得啊了一声,绿萝更是轻呼了一声:“小姐”而那红袖已经径直的跪下去想求情。 李花雪却哼了一声拂袖而去道:“你们两个去准备了械具,我自己亲自给她黥面,当然她若放弃了,我也不为难她” 马牧南听了心也一下沉到了底,这黥面她见识多了,这大宋犯人,军士皆黥面,看着位李庄主对自己着实恼怒,想必自己这张脸是保不住了。 绿萝劝解马牧南道:“马姐姐,你这铁大哥咱们不救了吧,若是黥面,即使你把他救了,他能接受你这黥面之丑吗?” 红袖也跟道:“是啊,若是他嫌弃了你,那你这黥面又是何苦来哉” 一时间马牧南心乱如麻,良久才淡淡道:“容我想想,明日里回李庄主” 午间的饭马牧南也没有食用,只把自己关在了客房里,迷迷糊糊的睡了醒醒了睡,噩梦连连:一会儿梦见自己和铁浪在漫山梨花丛中嬉笑;一会儿梦见铁浪和一个看不清面目的女子在草原上并配而行;一会儿又梦见铁浪惊惧厌恶的看着自己。 马牧南终于躺不下去了,心疼的让她大汗淋漓,梦里的情景甚至让她觉得那都不是梦,因为她醒了之后心还是疼的。 马牧南在床沿上坐了许久终于才喃喃道:“他若是死了,我便一定会陪他死吗?会的,若我们都死了那也便没了这么多的烦恼可我还是希望他能活着” 根本没有等到第二天,马牧南便去找红袖和绿萝,绿萝远远的见马牧南过来便问红袖道:“姐姐,若是马姐姐黥面了,你说铁公子还会喜欢她吗?铁公子若是不喜欢她了,那她该怎么办?” 红袖叹口气道:“谁让咱们小姐和那赵姐姐如此亲密呢”顿了顿又道:“若是小姐猜错了赵姐姐的心思那我们的罪过便大了去了” 李花雪将一副黥面画像摆在马牧南面前最后问了一遍:“这黥面谁看了都觉得可怖,你却要想好了,一旦黥了便是一辈子都带着,任谁都去不掉了” 马牧南看了看那张脸色黥了只黑紫蝎子的图像,不由打了个寒噤,心思涌动一番后还是淡淡道:“知道了”心里却一阵疼,心道,铁大哥,你可知我的心意吗。 李花雪长叹一口气道:“这黥面会疼,我要封了你几个穴道,如此你明日里醒了便不觉得痛了” 说着便将红袖和绿萝都撵了出去,双手挥动几下,马牧南一阵眩晕便睡了过去。 掌灯时分,李花雪才离开,临走还对红袖和绿萝说:“你们二人不要自作主张,误了的事情,我便家法伺候” 红袖和绿萝进去看了看马牧南那可怖的面容,心里不由一阵心惊胆战,绿萝拉了拉红袖的衣袖道:“姐姐,庄主不是如此狠毒的人啊,怎的” 红袖连忙捂住绿萝的嘴道:“休养胡言” 绿萝却又道:“姐姐,这朱漆黥面只要四个时辰内拿玉洁粉洗了三日后便自行脱落是不是?” 红袖瞪了一眼绿萝道:“不要胡思乱想,那家法我是见过一次的,屁股上打的一点肉都没有的” 绿萝吐了吐舌头道:“姐姐,我们走吧,马姐姐的脸看上去真的有些可怖”正说着,这房间的蜡烛跳了一跳便熄灭了,着实把绿萝吓了一跳,嗷的一声去抓红袖的手臂,这一抓把红袖也吓一跳,两个小女孩便跌跌撞撞的跑出来房间。 第二天,绿萝被马牧南一声悲呼惊醒了,连忙爬起来去看马牧南,到了才发现红袖和李花雪都已经在了。 马牧南昨日那被黥了朱漆的脸上红肿的如同一个酱猪头一般,马牧南勉强睁开一条缝才看到了自己的样子,绕是她对黥面有准备也没料到会如此丑陋,这才悲呼了一声。 李花雪看着马牧南的样子,不由一愕,思索良久才对红袖和绿萝说:“你们昨晚做了什么,说吧” 绿萝正要上前,却被红袖伸手挡住,顺势跪下哽声道:“昨夜我见马姐姐可怜,便趁那深夜间过来给她用玉洁粉冲水洗了洗,没料到会酿成如此大祸” 那绿萝听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道:“姐姐,你怎的不给我说,昨夜我也给马姐姐洗过” 李花雪厉声道:“可记得昨日我去时说了什么” 绿萝和红袖齐齐跪倒哭道:“小姐,我们酿成大祸,愿受家法” 那李花雪却悲声道:“你二人且起来吧,家法一定要的,现在却不是时候,你们快去取蒺藜半斤煮水拿来” 绿萝和红袖哭哭戚戚的去煮蒺藜水,李花雪却过去拂了拂兀自扑在床上哭泣的马牧南道:“马姑娘,是我碎玉庄对你不住,我李花雪必勉力恢复你些许容颜” 第十四章 不辞而别2 马牧南哭了一会便抬起头道:“你快说了那第三件事吧,莫要耽误了救我铁大哥” 李花雪沉默良久才叹口气道:“我这第三件事便是让你好好的听我的话,或许还能恢复几分容颜,但是我终究医道不深,若是姑姑还在” 马牧南却急道:“我黥也黥了,固然不顾及我的容貌,只求你速速去救了我铁大哥” 李花雪还想说什么,看了看马牧南的样子,便摇了摇头道:“你且让红袖她们照料着,我保你铁大哥明日里便恢复如常便是” 绿萝和红袖一边煮蒺藜水,一边懊恼的互相指责,说到最后,红袖突然醒悟道:“绿萝,你昨日给马姐姐洗了几次?” 绿萝道:“当然一次,这医经上不是说了吗,玉洁粉洗新黥朱漆,一日里只可洗一次,若是洗两次,那便会面如死灰,毫无颜色;若是洗三次那边面部红肿,永不消退” 绿萝自己说完便怔怔的看着红袖,缓缓问:“姐姐,你洗了两次吗?” 红袖却不说话,兀自在那里出神,嘴里喃喃道:“难不成昨夜里小姐也去给马姐姐洗过一次吗?” 蒺藜水洗了一天,马牧南的眼睛那块才是消了些肿去,而其他部位依然如旧,一天里,绿萝和红袖都小心翼翼的陪着马牧南,讲着笑话讨马牧南开心,可马牧南又怎么能开心起来。 傍晚时分,李花雪叫人过来吩咐红袖去取了火蚰蜒给她送去,红袖听了高兴的一颠一颠的去了。绿萝便偷偷告诉马牧南道:“小姐取了火蚰蜒便是要替铁公子疗毒了” 马牧南听了心里一阵喜,却又摸了摸自己肿胀的脸想道:铁大哥想必是有救了,若是他醒转之后见了我这番模样,我那便是死的心都有了。便问绿萝道:“明日里铁大哥便能醒转吗?” “这火蚰蜒专喜至寒之物,疗铁大哥之毒,便是用那火蚰蜒置于口鼻之处,再施以药蒸,那火蚰蜒便会将铁大哥所中冰蚕的寒毒吸了去”绿萝道。“醒转的话,我估摸明日此时便差不多了” 马牧南听了便闷闷不语,绿萝又接着道:“我家小姐非是恶人,这火蚰蜒是我玉碎庄一宝,平日里虽是用些寒性药材喂养着,却也不敢让它碰冰蚕之毒这般猛的东西,我看医经上说,这火蚰蜒吸了冰蚕之毒,恐怕也要十天半个月才能恢复如常” 第二日一早,红袖便过来邀了马牧南去看铁浪疗伤,马牧南寻了块面纱遮住脸才忐忑的跟着红袖到了药室。 一只约莫有尺余的红黑的火蚰蜒正在铁浪面部来回游动,时不时的便去铁浪鼻孔处趴着一动不动,趴一会便快速游走一会,如此反复,马牧南看了看铁浪的脸色,已然有些许红润,李花雪回头看了一眼马牧南道:“黄昏时他的毒便解尽了” 中午时分,绵绵的春雨又落了下来,马牧南在马背上漫无目的的走着,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甚至连回去开封的信心都没有了。 马在立马山的一处断崖边停住了,春雨缭绕着断崖下的山谷,深不见底,马牧南便将马缰一甩,自己端坐在断崖边上的巨石上心里想着的却是铁浪:他一定会记得我的。 这是便听见有人喊道:“马少镖主,你怎么在这里?” 马牧南回头看时,可不就是白于夏吗,也不由惊诧的问:“你又为何在这里” 白于夏看了看马牧南马脖子上的鸽子笼道:“这鸽子笼里若不是我置办了水粮,想必都被你饿死了” 马牧南这才猛的想起自己居然早就忘了这鸽子了,便歉然道:“对不住白大夫,我是真的忘了” 白于夏有些失望的把鸽子笼提前道:“就你一个人,那李花雪果然没有医治铁少侠吗?” 马牧南沉默一会才道:“这鸽子是我忘记放了,铁大哥的毒想必晚间便治好了” 白于夏听了大喜道:“此话当真?那毒治了,你又为何孤身一人在这里?” 马牧南只是沉默不语,而那白于夏惊喜若狂的不管马牧南什么样,絮絮叨叨道:“若是我能娶了李花雪,我一定会重谢马姑娘和铁兄弟,你且在此玩着,我要准备准备去了,我在这等鸽子都等了两日了” 李花雪看着慢慢醒转的铁浪疲惫的道:“你的毒尽皆除去了,只需静养一晚,明日里便一切如初了” 铁浪点了点头谢过李花雪,四周看了看没见到马牧南,便问道:“南妹呢?” 红袖迟疑一会道:“我这就去叫了马姐姐过来” 绿萝看了看铁浪又看了看李花雪没出声,跟着红袖出了医室,两人到了马牧南客房一看便傻眼了,马牧南的行装尽数不见了。 红袖和绿萝连忙飞奔到庄口查看,刚刚到庄口,便听绿萝说:“红袖,你看,那个白公子又来了” 红袖依着绿萝所指便看到了一袭白袍的白于夏正翩翩而来,便道:“你快去告诉小姐,我带人去寻马姐姐” 绿萝回到医室时李花雪早已离开,便尾追着去了内院,远远的便看到李花雪正拿着铁浪之前戴的那寒冰面具出神。 绿萝边跑边喊小姐小姐,李花雪将那面具往自己脸上一戴回首看着绿萝道:“是不是他来了?” 绿萝一愣,随即明白了,便点了点头,正待要开口,李花雪却叹口气道:“铁公子二人来的那日,我便知他会来,你去请了他去大厅候着吧” 绿萝一溜烟的刚刚跑出几步,李花雪又叫住问道:“去寻青非的人可回来了?” 绿萝回道:“午后我去看过,还没回来,想这时间也应该就这一两日了”李花雪点了点头挥手让绿萝去吧。 绿萝走了两步突然又想起马牧南走了的事情,便回头道:“小姐,还有一事,那马姐姐,她,她走了” 李花雪缓缓把那寒冰面具从脸上取下,连同那面纱一起取下了,许久才道:“无论为谁,都是我对不起马家妹妹,此间事了,便天涯海角我也要寻到她” 待到绿萝急急忙忙走了,李花雪才又喃喃道:“只爱恨取舍之间,我便比这马家妹妹短了许多,今日能到此一步,也算是各了心事了吧” 李花雪特意换了一身猩红的华服来到客厅,白于夏远远的见了,便起身斜站了椅子旁边,低了头不敢去看李花雪。 第十四章 不辞而别3 李花雪进了门,红袖便欲将她引向主坐,李花雪摆了摆手站在白于夏右手边的椅子前轻声道:“白公子坐吧” 白于夏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颤巍巍的坐下,微微抬头看了李花雪一眼,张了张嘴没能出声。 李花雪轻声笑道:“你费尽心机的来了,怎的还如此拘束” 白于夏连忙站起道:“白某敢冒犯庄主,还请见谅” 李花雪不置可否的淡然道:“你那雪蟾可否一看?” 白于夏听了一阵忙乱,取出一冰晶小盒,打开盖子,里面稳稳做了一只通体雪白的蟾蜍,这蟾蜍双眼红艳,更映得体色白莹,煞是好看。 李花雪探头看了一眼道:“竟比上次又长大不少,你倒是费了不少的指尖血啊,伸出你的手指我来看看” 白于夏扭捏一番才缓缓伸出双手,伸在了李花雪和他之间的茶几之上,慢慢的翻转过来,身后的绿萝看了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白于夏的十指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刀口。 李花雪看了也不由动容道:“何苦来哉” “自上次斗庄主那火蚰蜒惨败后,在下每日都以指尖血喂其三次,只怕还是不敌火蚰蜒,机缘巧合之下才出此下策”白于夏低头道。 李花雪站起来看着白于夏,良久才道:“也算是你用心良苦,此番我那火蚰蜒断不是这雪蟾对手了”说着便把脸上面纱缓缓摘了。 见白于夏仍然低头,便又道:“你不想看看我的容貌吗?” 绿萝在后面见李花雪将面纱摘下时不由啊了一声,而那白于夏听了李花雪的话,颤巍巍的抬起头来,望着李花雪那白皙娇媚的脸庞一时痴掉了。 李花雪见白于夏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看,不由脸上一红,强作镇定道:“书生无礼了”便起身走了。 绿萝懵了好一会才猛醒过来,喜滋滋的对依然呆立的白于夏道:“白公子,哦,不对,不对,是姑爷,你可要备足喜礼才是” 原来,李花雪的父亲李老庄主见妹妹为情所困华年早夭,恐李花雪再步后尘,便在李花雪八岁起,让其不得以面貌示人,且立下一番选婿的规矩,那便是:无论谁来求婚都需用毒虫赢了他这火蚰蜒,而这火蚰蜒的天敌便是那雪蟾,这雪蟾喂养需以饲养人的指尖血,且这期间不能换人,因而难以饲养。李老庄主如此设计也是想让未来女婿能有足够的恒心对自己的女儿。 一晃过去了一十五年,早些年还有人念及李白墨的美貌,想来她的侄女也差不哪里去,便蜂拥上门尝试,后面慢慢都绝望了。只这白于夏六年里每年都来,颇有越战越勇之势。只是白于夏的雪蟾总也不是火蚰蜒的对手,但倒也不曾让那火蚰蜒杀了。前几日见铁浪求医,便心生一计,心中盘算只要李花雪用火蚰蜒给铁浪吸出那冰蚕之毒,自己的雪蟾便有可乘之机。 白于夏这些心思,其实早在李花雪听了红袖二人说来求医之人带着寒冰面具时便已料到。李花雪自然也知道,白于夏将那寒冰面具让铁浪带了来时其实便是以阳谋对她,倒也不算是奸诈小人行为。 却说铁浪醒转之后找不到马牧南,看红袖去找半天也不曾回来,心里颇有些忐忑,便出门来四处寻找。三转两转便到了客厅,恰见白于夏在里面呆呆站着,便远远打招呼道:“白大夫也来了碎玉庄了,在下多谢白大夫指点迷津” 白于夏见铁浪面色红润,便喜道:“铁兄弟福缘深厚,白某倒是沾了铁兄弟的光了” 铁浪不解的看着白于夏,白于夏便将来龙去脉给铁浪细细讲了一遍。铁浪听了不由感叹道:“白兄用情至深,今日终于得偿所愿,兄弟恭喜白兄” 铁浪之前还称白于夏为白大夫,待白于夏将他追求李花雪的事情讲完,便觉得此人情深义重,心思缜密,便想结交他,因而便改称了白兄。 白于夏把住铁浪的双臂道:“铁兄弟,哥哥苦求庄主六年不成,你今番算是帮了我大忙了,哥哥无以为报,恳请与你结为金兰,日后与你同甘共苦” “兄弟求之不得”铁浪听了丝毫没怠慢,便应了白于夏的要求。 两人倒是爽快,说完便互报一下生辰八字,白于夏大过铁浪六岁是哥哥,然后归置了一下大厅的灯烛,纳头便拜,这头刚刚磕了两个,就听门口绿萝咦了一声:“呀,你们两个这是在做什么?” 铁浪和白于夏回头看了看惊讶的绿萝,把最后一个头磕完才起身道:“我二人今日结拜了金兰,以后便是同生共死的兄弟了” 绿萝张大了嘴边半天说不出话来,良久才道:“我还以为你们是拜堂成亲呢” 铁浪和白于夏听了一怔,然后便一同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完白于夏从袖里掏出一个玉瓶递给铁浪道:“兄弟,我出来时倒是没有什么准备,这玉瓶里是百粒九尾龙葵丸,专解毒虫之毒,你留着以待不时之需”稍微一顿又补充道:“这药却真治不了你那冰蚕之毒” 铁浪听了笑道:“若能治时,你骗了我,却也骗不了庄主”边说边想自己身上有什么可赠之物,想来想去,自己身上除了一枚玉斧,一摞铜牌,别无它物。 铁浪心一横,贴身将玉斧和铜牌取出道:“大哥,兄弟更是没有什么物件,只这两件算是贵重的东西,要不你选件入你法眼的吧” 白于夏倒是没什么反应,那绿萝却又是咦了一声:“铁大哥,你这小斧子,看着好眼熟啊”铁浪惊喜问她在哪里见过,绿萝却又想不出。 白于夏见铁浪贴身取出的这两样东西,便知对其定很重要,便笑道:“兄弟,你这贴身收的东西,哥哥便不要了,你若有意,那哥哥便要了你马鞍上挂的那绿玉杖吧” 铁浪这才想起自己从程贲手里夺的玉杖还在马鞍上挂着,便笑道:“那是我夺来的东西,作为信物显得小看了哥哥,这样吧,这铜牌之上有前辈高人留存的武功秘籍,我也不挑选,随便给你两张如何?” 白于夏一怔,铁浪便又接着说:“那绿玉杖送了你算是你和庄主新婚贺礼便是” 白于夏连忙道:“兄弟倒是会错了意了,这武功秘籍相来在绿林间视为至宝,兄弟这信物着实有些太过贵重了” 铁浪却道:“这武功秘籍甚多,我也研练不了如此多,终究要由人练去了才能传扬开去,况且,这铜牌上刻字甚小,兄长若是要练还得先自己想办法先看清了才是。我本有一枚显微珠,却不能给了你” 说着便随便解下两枚铜牌递给白于夏,白于夏小心翼翼的接过,上眼看时,果然什么字都看不到,拿手触摸只觉得这铜牌确实粗糙不平。 绿萝在旁边看的真切,听闻铁浪手里那些铜牌居然是武功秘籍,便近前道:“铁大哥,你这几日里只管昏睡,我可忙前忙后的累坏了” 第十四章 不辞而别4 铁浪看了看白于夏,白于夏已然笑出声来,便好笑道:“你莫不是也要一片铜牌吗?” 绿萝吐了吐舌头道:“知恩图报这不是你们这些英雄该做的吗?” 铁浪想了想道:“如此,我也是漫地的给你选上一片,如何?” “你这铁大哥,你道只是我一个人忙前忙后吗,红袖还不是一样,你看她现在去寻马姐姐这么晚了还没回来”绿萝和红袖虽然平日里时常斗嘴,这有好处的时候,还是替她着想的。 铁浪其实早就想给她二人一人一片,见她如此说便一边解下两片铜牌,一边问绿萝:“南妹去了哪里?这半天寻不回来” 绿萝开心的接过两片铜牌,一边翻看一边道:“今日午后,我们都去忙着你那边,没去理会马姐姐,等你醒了再去寻时,马姐姐竟然不辞而别了” 铁浪大惊失色就要奔出门去,白于夏连忙叫住道:“一时间的喜事太多,竟把这茬给忘了,我午间在立马山上见到过马姑娘,还以为她在那游玩,竟没想到她竟是不辞而别的。” 铁浪上去一把抓住白于夏的手臂道:“有劳大哥带兄弟去寻南妹” 白于夏见铁浪惊慌,才知此事非同小可,便一把拉了铁浪往外便走。绿萝见如此情景,便慌忙去禀告李花雪。 白于夏和铁浪两人飞奔到立马山半腰时,正遇到红袖带了一众家丁从山上下来。铁浪问时,红袖只说山上没有便下了山去。铁浪不死心,仍求了白于夏到那立马山巅的悬崖上看了一遭,果然如红袖说的那般,山巅之上一片漆黑,空无一物。 白于夏见铁浪失魂落魄的看着黑漆漆的悬崖下方,心里也不由有些不安,便劝解道:“我午间在此见马姑娘时,她便坐在那巨石之上,她那马儿便站在那边啃着枯草,现在人马两空,想必是去了” 铁浪听了觉得有理,急匆匆回碎玉庄取了马匹,便要追出去,碎玉庄门口李花雪早已等候多时,见铁浪急着要走便道:“铁兄弟,不用慌张,这碎玉庄只有一条路可进出,便是你们来时那路,你现在去追,天黑路险,也未必追的上,待会只需让白于夏飞鸽传书至原州,让人去路上候着便能等到马家妹妹” 铁浪听了也觉得有理,心道:南妹不知道缘何不辞而别,我若是莽撞去追,一旦遇险反而对不起她对我一番心意,连忙催着白于夏尽快飞鸽传书。 李花雪笑了笑说:“你怎的如此着急,绿萝,你且带铁公子去沐浴更衣一番,我自会和白于夏将这事办好” 铁浪还在迟疑,那绿萝已经上去拉着铁浪便进了庄里。李花雪见铁浪走远,那脸上的笑容便一点点变成了哀伤,唤了红袖和白于夏进了密室。 李花雪轻轻掩上密室的门对红袖道:“你且说说吧” “小姐,我们几人寻到立马山悬崖处时,那悬崖上只有马姐姐的马匹,并未见到她人”红袖眼圈通红,泪水早已默然流下。 这话一出,白于夏整个人如同五雷轰顶,失声道:“怎的我们上去没见到马姑娘的马匹?” 红袖哽噎道:“我料知铁公子见不到马姐姐,很快就会知道她离开了碎玉庄,必然会寻到此处,若是铁公子只见马姐姐的马匹,却不见马姐姐,那,那,那铁公子只怕要肝肠寸断了”说着红袖便呜呜的哭出声来。 李花雪也悲声道:“你把那马儿可藏好了?这事你做的倒对了” 白于夏对事情来龙去脉还不明了,李花雪便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经过给他说了说。白于夏听罢只恼得拍额扼腕道:“此事我也有责,事已至此,我们需维护好铁浪才是” 李花雪抹了一下泪水哽声道:“叫了你来便是商量应对之策,红袖你将你那对策跟白公,白于夏说了吧” 红袖听了扑通一声跪倒在白于夏跟前道:“白公子,如今只有你能救了铁公子了” 白于夏扶起红袖道:“铁浪和我已是结拜兄弟,我若能做的岂敢不竭力而为” 红袖便道:“我出门时便见白公子提了信鸽,烦请白公子传信原州贵号,让人在路上堵截马姐姐” “那马姑娘连马都没骑去,岂会再到原州,想必,想必已经跳崖去了”白于夏说到此处眼圈也已红了。 红袖呜呜哭着道:“明日里我便去那崖下寻找,只是若现在不瞒了铁公子去,那铁公子只怕”说到此处红袖业已泣不成声。 李花雪见红袖不能再言,便接道:“红袖的意思是,让你柜上的人去路上堵截,马姑娘想必是截不到,但铁公子是肯定能截到的,到时候只说是拦截那马姑娘没能拦下,到那时铁浪必然深信不疑,断不会再有过激行为” 白于夏听了不由道:“如此当真是最好的办法了,我马上传信过去,定会安排妥当,做到万无一失,只是,瞒过一时容易,如何能瞒得一世?” “人力不能为处,唯赖时光”李花雪长长叹口气道。 第二天一早,白于夏几人早早去寻铁浪时,铁浪业已在客房外的石几前不知坐了多久,脸色苍白,神色疲惫。 李花雪道:“你寒毒初解,本要静养,昨夜里白于夏已经传书过去,定会拦下马家妹妹,我看你还是再逗留一两日吧” 铁浪不语只是摇头,白于夏看了心疼道:“如此,那便不要再逗留,尽快去了吧” 铁浪点点头站起来抱了抱白于夏便要离开,这是红袖签了两匹健马过来,那马上披挂了行囊应用之物,显是准备了许久的。 铁浪谢了李花雪就要翻身上马,就听红袖着急的喊了一声小姐。李花雪看了看红袖便拍了一下额头道:“铁兄弟,我还有一事” 铁浪勒转马头问何事,李花雪便过去牵了红袖的手道:“马家妹妹负气而走,那本是我碎玉庄的不是,只是这女孩子家的小事又给你说不得,因而红袖昨夜便央求我许久,定要跟你一起去寻了马家妹妹当面致歉,你看如何?” 铁浪只想扎了翅膀的飞去找马牧南,觉得再带一人终究不便,便道:“我那南妹天性善良豁达,必不会斤斤计较,当面致歉就免了,见了南妹,我自会将庄主之意带到” 说完便也提马上路,谁知红袖竟飞奔而去,径直跪在了马前,哭道:“铁公子,马姐姐之事祸由我起,天涯海角我也要随铁公子寻了马姐姐来”说罢伏地恸哭。 铁浪见红袖如此坚决,心里有急着离开,便没再多想,心道:到了原州见了南妹,她便回转,也未尝不可,便点头应了。 红袖见铁浪应了便转悲为喜,回去别了李花雪,又和绿萝道别,绿萝早已哭成了泪人。 红袖轻轻将绿萝抱住道:“我不在时,你且要用些脑子,伺候不好小姐,我回来定饶不了你”绿萝只是嘤嘤的点头。红袖又在绿萝耳边悄声说:“那立马崖下你务要带人去一寸一寸的查找,无论什么结果都要飞鸽给我”绿萝嘤嘤之声破了,嚎啕大哭。 红袖正要去时,李花雪又叫过红袖,执了红袖双手道:“你我虽名为主仆,实则亲如姐妹,此番远行,务必要小心行事,莫要忤逆了铁公子”说完将红袖紧紧抱住了,也在耳边悄声说道:“这铁公子和青非妹子渊源不浅,一两日里青非到了必会去寻他,你且记沿途里留下印记” 绿萝见红袖和铁浪远去,不由的扑在李花雪怀里哭道:“小姐,红袖还会回来吗?”绿萝和红袖是自幼便被李老庄主带回碎玉庄,朝夕相伴,今朝一别,端的是不舍。 李花雪轻轻抚了抚绿萝的头哽声道:“她若不回,我便带了你去寻她”心里却想:红袖昨夜早已表明心迹,愿一生在铁浪身边为奴为婢来为玉碎庄的过失救赎。 第十五章 衔尾相追1 西北之地,春天来的虽迟,却急。几天前还冰天雪地的原州被一夜春风便添了几丝绿意。 一路上,红袖不断的铁公子长铁公子短的跟铁浪说话,就怕铁浪心里着急难受。铁浪问红袖年龄,才知道她虽看上去稍大,其实也只比青雀大了一岁多,刚刚满了十四岁而已,便不让她再称呼自己铁公子,让她也跟青雀马牧南她们一样叫他铁大哥。 红袖支支吾吾半天终于还是开口叫了公子,倒是把姓给省去了,铁浪心想这丫头聪明伶俐却有些执拗,便也不以为意,对她便也直呼其名。 原州城东门护城河外的桥头上,小华佗药铺的伙计已经翘首等了半天,远远见对面两个健马飞奔而来,马铃铛叮咚作响,便知是铁浪到了,早早将手里的店旗挥起。 铁浪见伙计将店旗铺开便一飞冲过去,落在那伙计身前急问道:“有劳大哥,可截得我南妹?” 那伙计见这人从四五丈外飞过来,差点就吓的躲了,等到铁浪发问才颤声回道:“铁英雄,那马姑娘不知受了多大的气,小的拦也拦不住,径直往南去了” 铁浪不再搭话,飞身上马才抱拳谢了伙计,径直往原州城南门去了,红袖经过伙计身旁时,看了伙计一眼只微微点头便催马跟上。 铁浪一路催马疾奔,风餐露宿,披星戴月的赶到了泾州也没有见到马牧南,便日益急躁,红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总盘算着能化解此局,苦于毫无良策。 进了泾州城,铁浪一路逢店遇铺便问,却音讯皆无,待问及一个沿街摆了肉铺摊的屠户时,那屠户见铁浪年轻,身边带了一少女却又打听另一少女,便说起了浑话:“你这小子,这是带了小妾追娇妻的吗,我看你那娇妻多半是跟了别人家汉子跑了” 铁浪一路烦躁终于有了发泄的地方,竟将那屠户一脚踹得口吐鲜血,若不是红袖死抱着拉走,恐怕铁浪会手刃了那屠户。 红袖见如此情景,若不稍缓铁浪情绪,恐怕再有几天就疯魔了,便跟铁浪道:“公子,马姐姐恐怕是回了京师了” 铁浪听了恍然大悟道:“若不是你提醒,我倒忘了,南妹无论如何总要回家的,如此,你且回去,我到开封去找南妹,见了她定会将你追了她来道歉的事情给她说了,南妹心善,必会释怀” 红袖听了急忙道:“公子,这事儿是我惹下的,若我不能当面跟马姐姐道歉,我只怕会内疚死了”说着又垂下泪来。 这铁浪那受得了女儿家的哭哭泣泣,便不得已又带了红袖一路急赶往京城去了。 却说,铁浪和红袖走了之后,绿萝带了所有家丁去那立马崖下寻找,却什么都没找到,回去便在李花雪跟前哭。 李花雪却道:“你这傻丫头,什么都找不到总比找到了好的吧”心里却嘀咕,这立马崖怎的会有如此异事,当年姑姑从崖上跳下,竟也是什么也没寻到。想到这里便问绿萝:“你们在那崖下可有遇到什么猛兽走动的痕迹?” 绿萝抹掉挂着的泪想了想只是摇头,李花雪苦思良久也不得要领,便就此作罢。 到了晚间掌灯时节,李花雪还是有些纠结便欲邀了白于夏来一起想想马牧南的事情,结果白于夏还没到,便有家丁带了两个客人到了,两个客人并非别人,正是在虬龙客栈和铁浪他们分开行动的路回春和赵青非。 两人一进客厅,李花雪便轻轻提了提裙摆拜了下去,口里道:“徒儿不知师父也来了,竟未远迎,师父老人家勿怪” 路回春摆了摆手让李花雪起来道:“为师此番也是碰巧了,便跟青非一起来了” 那青非过去扶起李花雪道:“雪姐姐,听家丁说,你这就要嫁了,妹妹贺喜你了” 青非和那路回春一样嘴里说着话,眼却在客厅里四处看,李花雪当然知道他们在找铁浪,便眼圈一红将这几日里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跟二人说了,只是把马牧南可能跳崖的事情隐了去,倒不是怕路回春他们知道,只是觉得知道的人多了,难免会泄露给了铁浪。 路回春当年便是查探铁浪和万卷书等人下落到了这碎玉庄,机缘巧合收了这聪明伶俐的李花雪为徒,现在听了李花雪竟做了这种事情便斥责道:“为师不曾见你如此糊涂,怎的做了这等错事” 虽然李花雪讲述时,没把为难马牧南的缘由明说了,但青非知道李花雪是自作主张的为自己做了一次主,心里对李花雪说不出的感激,毕竟当初她拿了铁浪的画像来让她帮着打探时,并未告诉她这铁浪是怎么回事,李花雪将铁浪和她的关系想多了也算正常。 想到这里青非也不由自问:这些年里,我寻他和爷爷一定是为了爷爷,应该不是单纯为了寻他罢,再一细想又不确定。见路回春斥责李花雪便劝解说:“路师叔,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了,我们需尽快找到铁浪才是” 路回春叹了口气道:“当年铁凌风夫妇以及铁浪和万师兄在那石嘴山上失踪,我和青非查探五六年不得,此番铁浪出现,本是解开多年疑云的机会,却又横里出了这些事情” 正说着,绿萝引了白于夏进来,分别见了礼落座了,绿萝却过去跟青非道:“青非姐,我得了一武功秘籍,等我练就你就打不过我了” 青非刮了绿萝一下鼻子道:“你家小姐把什么好东西给你了,快拿出来给我看看” 绿萝将铁浪给她的铜牌取了出来又懊恼道:“呀,我竟忘了把其中一个给了红袖了” 青非见了那铜牌,眼圈一红道:“路师叔,这铜牌正是万爷爷腰间的,那铁浪爷爷不知道还好不好” 路回春接过那铜牌仔细看了看道:“这的确是万师兄的道藏铜卷,只是不知这是万师兄给了他的还是” 青非听了路回春如此说,把牙咬的嘣嘣响道:“若是这人害了爷爷,我便天涯海角也饶不了他” 路回春愕然道:“你这丫头,怎的还如此火爆,我只是不解,若是他手里只这铜卷倒也罢了,若是那玉斧虎符也有,那多半是万师兄将武牧侯传了他了” 绿萝见铁浪送自己的铜牌竟将青非惹的面目狰狞,也着实吓了一跳,听路回春说到玉斧虎符便不由惊道:“是了是了,昨日里铁大哥拿出那小斧子时,我还觉得眼熟,现下见了路老爷才想起来,那小斧子可不就和路老爷那个一模一样吗” 路回春听了绿萝如此说,不由一惊而起:“丫头,你说你见铁浪也有一个小斧子吗?” 绿萝又被暴起的路回春吓了一跳,连忙拉了白于夏道:“白公子,你说,昨日里你也见了” 第十五章 衔尾相追2 路回春缓缓将伸出手,手里赫然一枚翡翠绿的斧子,白于夏见了不由惊奇道:“绿萝说的不错,路前辈手里的这个和铁兄弟手里的除了颜色不对,竟然一模一样” 路回春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心道若是万师兄将武牧候传了铁浪,只怕万师兄自己凶多吉少了,只是看了看赵青非,没有说出来。 赵青非见坐实了铁浪手里有万卷书的东西便问李花雪:“雪姐姐,那铁浪哪里去了,事不宜迟,我们现在便追了去” 李花雪连忙道:“青非妹妹这火爆脾气尤其见长了,且不忙,红袖跟了铁公子去了,我已嘱咐她沿途做些记号,寻起来容易许多” 赵青非听了,心里一松道:“还是路师叔的弟子,足智多谋,却便宜了这个小华佗了” 白于夏听了不由脸上一红便打岔道:“赵姑娘勿要疑心我那铁兄弟,我虽无识人之能,却也看得出铁兄弟是光明磊落的英雄汉子,昨夜里我业已和他结拜为兄弟” 青非听了一怔,路回春也一愣道:“这三五日间,竟有如此多的故事,只不知这铁浪和万师兄到底有何机遇,连我老头子都要连夜想追去了” 李花雪见路回春不再责怪自己便轻笑道:“师父你老人家可不是老头子,你老人家从延州赶来想必早已疲累,先歇息一夜,正好尝尝我泡制的梨花酒和那京师朱宅园子的瑶光能否一比” 铁浪只没命的追,红袖虽然咬牙硬撑着跟紧,却终究不如铁浪身板皮实,三五天下来整个人便瘦脱了形,铁浪看在眼里也不由有些心疼这伶俐乖巧却又坚忍不拔的女娃。心道:这红袖也就比青雀大了一岁,却当真是比青雀懂事许多。 虽然白日里跟了铁浪赶路,夜里打尖住店时,红袖还是一样要伺候铁浪洗脸泡脚完了,自己才去睡,铁浪一开始还坚持不同意红袖如此相待,但总是经不住红袖那涟涟泪水,便只得勉强受了。 待到这日到了陕州,头天晚上依旧是铁浪睡会红袖才去睡了,第二天铁浪醒来有些晚,起来时,竟不见红袖像往日那样将洗漱的东西准备好,便连忙收拾停当去红袖的客房看看。 铁浪连同客栈的伙计费了好大劲才从外边把房门拨开,铁浪进了门看时,只见红袖只穿了小衣缩在床上,被褥皆滑落在地,人已人事不省,病了。 铁浪连忙将被褥重新给她铺好,把红袖塞进被窝,红袖兀自浑身筛糠一般的抖着,嘴里胡话连连,一会儿接连的叫爹娘,一会儿小姐绿萝,一会儿又叫铁公子马姐姐。 铁浪让伙计去请了郎中,自己便坐在床前照看红袖,见红袖嘴里不断的说着胡话,说什么听不清,但这人名终究是可以辨认的。不由暗想:这女娃心里竟有如此多的牵挂。 郎中来了一号脉便对铁浪道:“这女娃是劳累过度,又染了风寒,待我开上几服药,再静养几天便就好了” 铁浪心里还急着去追马牧南,现下红袖却又病了,不由愁的眉头紧皱,倚在床头上沉思。到了午间红袖喝完第二副汤药才悠悠醒转,见铁浪愁眉紧皱,便欲起身出发,铁浪见她病的身体绵软无力,又怎能再忍心上路,便强按着红袖又躺下。 铁浪苦思良久,觉得红袖若是静养几天,耽误时日便多了,便有意托了客栈照顾,自己先行出发,谁知才刚刚说了这层意思,红袖便又泪水涟涟哭泣起来。 铁浪无奈道:“你这丫头,哪哪都好,就是爱哭不好,你且别哭了,等你好了我们再上路便是” 红袖听了停了哭泣道:“只要公子不舍了我,我便不会哭,即使跟随公子天涯海角刀山火海去我也不会哭” 铁浪心道:这丫头虽然嘴上话少,竟比青雀还粘人。嘴上却劝慰说:“只要你好好吃药好好休养,我便带你去天涯海角”顿了顿又道:“那刀山火海便罢了,我也不去” 红袖听了破涕为笑道:“公子是大英雄大丈夫,说话算话,不能食言” 铁浪见她那哭哭泣泣早已花了的脸上挂着纯真的笑容,不由心里一动道:“说话算话,你好好歇息吧,有事再叫我,我已经安排伙计把我的客房改在隔壁了” 路回春和赵青非从碎玉庄离开的时候,绿萝把该给红袖的那块铜牌给赵青非,让赵青非转交给红袖。赵青非笑道:“你这丫头倒是讲信义,那红袖跟了铁浪一起,少不了这些,这个你便留着吧” 路回春本已走了,又勒转马头道:“此番一去,不知何时回来,你二人婚事将近,只怕吃不上喜酒,我便将这酒葫芦送了你们做新婚贺礼吧”说完,从马上掷下一红润如玉的酒葫芦来。 李花雪知道这酒葫芦来头,来忙在马前又拜了,待路回春走后,白于夏将那早已空了的酒葫芦拿在手里看了半天,没见得什么好来。 李花雪见绿萝和白于夏抱着葫芦在那里研究便笑道:“谅你二人也不知这葫芦妙用” 白于夏连连追问之下,李花雪才笑吟吟的道:“这葫芦是师父的师父的师父就用了的,说来百年开外了,这些前辈高人只用这葫芦来盛药酒,且利用不同药酒的相生相克把这葫芦养的便成了神器,如今里面即使灌了水进去,浸泡个三五天也就成了酒了,而且还是能疗伤治病的药酒” 白于夏听了不由的大骇道:“我只道我医术有所成,如今看来和这些前辈高人相比,那真是如萤火比日月了” 却说路回春和赵青非一路急追,赖于红袖在一些大路口留下标记,竟也没追错了方向。只是他们迟了约莫两日到了陕州时,便失去了标记,在陕州城里转了几圈全无线索,青非便急道:“这个红袖,怎的这么不靠谱了,待我见了她,有她好看” 路回春却道:“想必是随身带的梨花瓣用尽了,只是看他们行去的方向,必是奔开封去了,我们不管其他,直奔三分镖局便是” 青非想了想觉得有理,便道:“就听路师叔的,咱们去三分镖局找他” 两人便在铁浪住店的旁边面馆打了个尖便直扑开封而去。人生多数如此,近在咫尺而不得见者,运也;虽万里之远而相会者,亦是运也。 不说铁浪在陕州心急火燎还得装作镇定的照料红袖,却说,路回春和青非二人出了陕州,第二日夜里便到了西京东南的浮戏山,这浮戏山虽小,却是道家圣地,在西京一带与那嵩山佛家齐名。 第十五章 衔尾相追3 路回春见这浮戏山飞瀑流泉,幽静深遂,峰密奇秀,竹木葱郁,心下纳罕:这初春之际,江北居然也有如此圣地,便对青非道:“此处里京师还有近百里,我们便在这山上的道观里留宿一晚,明日早起,傍晚便到了开封了” 青非这三五日也赶路疲累,焉有不赞同的道理,二人下马寻了山道便要循路去那山脚隐约可见的道观行去。 谁知刚刚走了不足一里地,便听后面人声嘈杂,一众人从远处飞奔而来,进了才看清,那竟然是一众禁军在追杀一个男子,只见那男子一身血污,跑的虽快,但脚下已是踉踉跄跄。 路回春拨了一下赵青非,两人站在路边便让那满身血污的人过去,后面有骑马的骑兵飞马过来搭弓就是一箭,那人将手里的判官笔回探一拨,将来箭荡开,仍旧踉踉跄跄的往山上跑去。 那骑马的军士见自己的一箭竟被格挡了,怒吼一声,拔出长刀纵马便追,等那马近了路回春和青非时,因道路狭窄,那军士便举鞭抽向两人,想让两人让开马路。 两人之中,青非更靠后,也更靠近那骑马的禁军,青非也没有去挡那马鞭,只是在自己身边的马匹脖颈处拍了一拍,那和她几乎并排站在路边的青鬃马便后蹄暴起,一个蹶子将那禁军连人带马踢下路去。 那禁军从路边沟里爬出来嗷嗷嚎叫道:“这两人和那贼人是同伙,不要放走了”后面紧紧追上的禁军哪管什么青红皂白,全部提了刀直扑过来,口里全都嗷嗷叫着:“抓了这些私武反贼” 路回春本来有点怪青非多事,待那些禁军口里喊抓了这些私武反贼时,不由的停下脚步,向扔在跌跌撞撞往前跑的那人看了看,低声道:“青非,一个活口不留” 这下轮到青非懵了,心道:这些禁军来抓贼人,虽是无礼也不至于尽数灭口吧。但是看路回春将长剑执在手里已经严阵以待,便也不假思索,将腰间长鞭抽了出来。 那群禁军见这二人各执了兵器拦在路中,本想一拥而上,却被青非的长鞭啪啪抽瞎了几个人的眼睛,惊惧之下便不敢再上前去。 路回春又悄声道:“莫要留活口,后患无穷” 青非却以为这些禁军都是大宋皇家的,虽然混账些,但不至于伤了性命,便鞭鞭留有余地,直抽的那群禁军不成人形,却无生命之忧。 路回春知道青非于心不忍,便不强求她,自己挽个剑花,冲进那群禁军里去,一阵剑影飘过,那些禁军才知道这个鞭法如神的小姑娘竟是菩萨一样的人。因为路回春的长剑出去,不是奔咽喉就是奔心窝,片刻之间三十余禁军就剩下两个。 路回春一剑刺去,青非长鞭一卷,拉住了路回春的长剑,那两个禁军趁机滚下路边的壕沟,一溜烟的逃走了。 路回春看着卷着自己长剑的长鞭,轻轻叹了口气,喃喃道:“你念他是同宗,他却视你为草芥” 青非不明所以,见路回春愣神站在那,便过去问:“路师叔不是嗜杀之人,今番怎的如此严苛” 路回春看了看青非低头不语,心里却想:我便如实说,她又怎会信了,唯有自己经历了,方能信吧。 两人沿了血迹去追那逃走之人时,发现那人竟伏在道观口台阶上昏迷了过去,这些小伤小病在路回春手里那就是小菜一碟,路回春几下推拿,那人便悠悠醒转,路回春又捏开那人的嘴,往里丢了一颗药。 那边青非把道观的门打的啪啪响,就是没人过来应门,只把青非气的怒骂道:“再不开时,便出来救火吧”这才有一个小道士战战兢兢的过来开了门。 那人本来血亏力竭,几乎丢了性命,见路回春救了自己性命,竟也不甚高兴,只是淡淡的慢慢举手抱拳谢道:“三分镖局华华宇梧多多谢前辈相救” 青非在旁听了不由咦了一声,而路回春也惊异的看着华宇梧道:“你是三分镖局人?” 华宇梧点了点头,虚弱的哭道:“三分镖局今后便没了,师父,师兄”华宇梧哭到最后声音嘶哑。 青非和路回春面面相觑不明所以,而两人虽对三分镖局无恶意,却也没什么交情,只是牵挂铁浪行踪。 路回春让道观里给煮了些红枣稀粥给华宇梧吃了,华宇梧服了药,又吃了点稀粥,身体果然好了许多,只是精神甚是萎靡。 青非却不关心什么师父师兄,只问:“你师妹马姑娘呢?” 路回春思虑这几个月以来镖局层层剧变,不由的痴了,心道:自从接了这吐蕃的一趟皇家的镖,一路之上师兄弟几个或死或伤,就连师妹也走散了,好不容易回到开封,连镖局的门还没进去便被禁军追杀,而罪名便是私武逆贼,师父他老人家不是被抓了,便是被杀了。大师兄童力为了掩护自己逃走,以一己之力力敌五名禁军都教头,想来也是凶多吉少。 见青非问起师妹,华宇梧不由打起精神来问:“这位姑娘可曾见过我马师妹?我和她在静边寨走散了,便再也没有见过她,正不知她去了何处” 原来那日里,马牧南回去去取雪莲,华宇梧和童力便缓缓的边走边等,等到青雀也回去了,华宇梧和童力便在一处树林里等着,心道等青雀和马牧南到了便一起去老龙潭等铁浪。 谁知他们没有等到青雀和马牧南,却等来了蜂拥而来的宋军,这些宋军甚是骁勇,追着他和童力二人一直进了潼关才作了罢。 二人在潼关商议半天想着该回去找马牧南,但是被这群宋军千里追杀之下,二人虽然交战不多,只这亡命奔逃便已疲惫不堪。最后在潼关休整了几日仍是不知所措,无奈之下只有先回了开封禀报了师父再做计较。 谁知二人才过了西京华宇梧便警觉到又被宋军盯上,一开始还想可能是静边寨的宋军通过驿站传递了信息。为了避免新的追杀,二人便弃了官道,专取小道速回开封。 待到二人到了开封,华宇梧便又警觉到现下开封和他们离开时又不一样,禁军岗位比之前密集甚多,且巡逻军士几近首尾相接。 华宇梧心惊便和童力易容进了城,准备回三分镖局时,却发现三分镖局业已被查封了,且整条街上均有重兵巡守,二人哪里还敢造次,思前想后便去机巧堂想要探听下出了何事。 哪知等二人到了机巧堂才发现这事情竟比他们预料的还坏,机巧堂竟然已经停业关门数日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在机巧堂前摆摊问卦的先生一问之下才知道,机巧堂的一众人已于几日前便去嵩山礼佛去了。 第十五章 衔尾相追4 二人苦思无计,只想直奔嵩山在许老板问问他们走了之后开封到底发生了什么,许虎钤日日里去找师父饮茶吃酒,断无不知的可能。 谁知二人刚刚从机巧堂的胡同里出来,便被一群禁军围住,领头的是一个禁军都教头:“我适才在三分镖局门口便注意了你们,如今开封晚春时节,你们竟还是一身冬衣,定是出镖归来的三分镖局的私武逆贼” 说着一群人便各执了刀枪的上前砍杀,若不是华宇梧和童力功夫好些,只怕当场便被砍成了肉泥。绕是如此,两人也被长枪刺中了两枪,幸而两人翻墙越屋的逃了,只是街上的禁军越聚越多,两人只好寻了处隐蔽的地方躲到黄昏时节,意图在闭城之前混出城去。 怎知还没等到黄昏,二人藏身之所便被禁军发现,好在二人便在开封城西门里藏着,趁那些禁军还未聚拢,竟冲撞出了城来。只是街上巡守禁军数量着实太多,惊动之下,竟有五六都的禁军急追而出。 于是一路追杀奔逃,到了万山,两人已经奔出一天一夜,精疲力竭,好不容易找了个隐蔽的地方休息了不到两个时辰便又被禁军搜到,童力看了看华宇梧道:“师弟,此番我师门遭此巨变,不能就此灭了,更有师妹还下落不明,若师父和师妹都遭了不测,那你我二人纵然活着,也生不如死,现下我将这些人引开,你速速去太室山找许老板从长计议” 说罢,童力便将两匹马都牵了,一路往北奔逃,果然有大队的禁军被他带走。华宇梧心里牵挂童力却苦于没有马匹,只好徒步往太室山去。 走到午间随便找了个路边的茶点铺吃了些东西,正遇到一群禁军也在那打尖,华宇梧将冬衣早已扔了,那些禁军竟没认出来他。只是这些禁军吃饭时谈及了童力道:“这三分镖局的大弟子着实有些功夫,我们五个都教头和他相斗,竟都能缠斗了半个时辰” 另外一个禁军却洋洋得意道:“那便如何,古大人到了还不是手到擒来,只可惜跑了一个” 华宇梧正侧耳倾听,待听到禁军侍卫马军司都虞候古龙行亲自出马了,便心里一沉,手里的茶碗哐啷一声跌在桌上又滚到地上。 那围坐的几个禁军闻声看了过来,华宇梧在三分镖局里呆了十几年,常常在开封城里走动,自然有禁军识得。华宇梧也不再含糊,抓起桌上的筷子,却没射向那些马卫司的禁军,而是一股脑的射向那凉棚外的马匹,随即将面前的桌子掀起飞起一脚踢向那一桌禁军。 趁禁军一团慌乱时,华宇梧便冲出茶棚,继续奔逃。而那些失了马匹的禁军将穿云箭射出,引了一众的禁军紧张追不舍,又衔尾而追了整整一下午,才被路回春救下。 那道观的道长早已听说来的客人在山下杀了一群禁军,不由得心惊胆战,惧怕这些人又惧怕禁军,竟不敢出来对应。 开门的小道士约莫八九岁,倒是有些胆量,见几个人在偏殿里说话,自己便提了一壶水过来道:“各位施主,适才有师兄说几位在山下杀了人,恐会祸及小观,恳请几位施主给小观做主”意思竟是撵几个人离开。 路回春看了青非一眼,青非这才知适才缘何路回春要灭了口,不由有些懊恼道:“你们只管将那些尸体掩埋了,若是再有禁军来,本姑娘定要他们有来无回” 路回春却招手让小道士近前道:“小道长怎么称呼?” 那小道士倒是颇有礼数的作揖道:“小道法号碧虚,恳请施主为小观做主” 路回春点了点头道:“你去告诉你们观主,你们连夜去吧” 小道听了跌跌撞撞的回去禀告了观主,一时间道观里鸡飞狗跳了好一阵,这些道士借带了行囊细软纷纷出逃。 稍停一会,道观里又恢复了平静,那小道士又拿了些吃食过来道:“各位施主到了小观,小观也没有什么招待,现下师父和师兄们都逃命去了,我便去厨间取了些剩食给各位施主,莫要见怪” 华宇梧几人见小道士又回来都不由的一愣,青非将小道手里的餐盘接过道:“你这小道怎的不去逃命?” 碧虚又施了一礼道:“一则逃了便是有罪;二则禁军怎会信一小道士杀人;三则这道观人都散了,还需有人打理,若几日后事情平息了,师父师兄他们回来还要住观的” 路回春见这小道士如此应对,不由暗暗称奇,心道:这些道士自命非凡,每每以论道为荣事,今日看来竟不如这小孩童,这小道士他日必有大成。 华宇梧又吃了些东西,路回春在旁给他止血包扎一番,华宇梧自己粗通医理,但见这人于医术一道,强出自己许多,这才想起询问:“承蒙二位英雄相救,还未请教” 青非正要开口却被路回春抢了过去道:“你缘何被禁军追杀,禁军有缘何称你为私武逆贼?” 华宇梧见路回春并未告知姓名,心中有些拿不准,该不该说了实情。赵青非却急道:“你不用自支支吾吾,我们便是追了铁浪来的,而铁浪正是追了你那马师妹,这才从原州一路到了这里” 华宇梧见赵青非和路回春竟然知道铁浪,那必不是外人,但仍然问了一句道:“二位既然识得铁兄弟,那便请教二位高姓大名” 路回春见华宇梧为人谨慎不由暗暗点点头道:“我是路回春,她叫赵青非,你便将你被追杀的事情说来听听吧” 华宇梧听了二人报了姓名,竟也没听过,便又寻思了一番,最后心一横:他们既然知道铁兄弟,那便不应是外人,便将从静边寨和铁浪分开之后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只略去了和斧牌相关的信息。 路回春听完不由的叹道:“如此来说,若是马姑娘和铁浪进了开封城一定也会被禁军盯上,你可探听那些禁军有其他追杀” 华宇梧听了大惊道:“若是师妹进了开封城,那便凶多吉少了” 路回春却道:“若是铁浪跟了去,马姑娘倒是不会有事,只是若是他进了开封城,那便会有更大的动静” 青非起身开门便往外走,边走边说:“我去山下看看还有没有没死透的禁军,抓了问问” 路回春觉得有理,便扔给她一枚药丸道:“只要没死透,你让他服了这药丸便能续命片刻”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青非便回转进来道:“路师叔的剑法太过霸道,竟一个活口没留” 路回春和华宇梧正觉失望时,青非却道:“虽然没有禁军活口,却在山下见了一队从京城出来投道观留宿的商客” 华宇梧疾问:“那商客如何说?” “那商客是马队,昨日比你们晚了些才出了开封城,对城里的事情所述和你所说差不多,只是他提及前三五日里,开封便乱了一阵,再就是你们乱那一阵,其他便再无混乱”青非将几上的茶水一饮而尽道。 华宇梧提着的心放了下来才喃喃道:“师妹定是在哪里被耽搁了,如此反而是好事” 路回春沉思良久道:“青非,假若铁浪追上了马姑娘的话,最有可能在哪里追上?” 第十六章 天武虞候1 青非先是一愣,随后细细思量片刻,猛醒道:“陕州,一定是陕州” 路回春点了点头微笑道:“正应是陕州,那红袖留下的路记在陕州消失,我们只以为是梨花瓣用尽了,却没料到他们便在陕州城里” 华宇梧听了大喜,挣扎着便要坐起来道:“如此,我应速去陕州知会了马师妹,若是她贸然进了开封,那便凶多吉少了” 路回春伸手号了号华宇梧的脉象,华宇梧最初有些抵触,但看了看路回春的诊脉手法便也就没有反对。只是嘴里说:“晚辈只是中了些刀枪外伤,失血多了一点点,并未大碍” 路回春却道:“你倒懂些医理,你若只是失血多些,倒没什么,只是你近期劳顿过甚,又伤了心神,若不调理几日,将来必受其害” 华宇梧听了暗暗佩服路回春的医道,心想这路前辈虽未曾听过名号,只这诊脉疗伤之道来看,便非一般常人。嘴里却说:“晚辈师门遭此巨变,若心安理得,毫发无损,那晚辈便是铁石心肠了” 路回春叹了口气道:“世间疾苦又岂在你三分镖局一门里,需放宽了心,留有青山在,方可有柴烧,苦情之下只是内伤,徒劳无益” 华宇梧心想,这事说来轻巧,道理我也明了,只是事关自己时,又有谁能超出度外。嘴里却又道:“多谢前辈指点” 路回春见华宇梧情绪和精神都有所转好,便问道:“华兄弟,你适才也将这经过说了,我却仍不明了这禁军缘何会以私武逆贼的罪名来定了三分镖局?” 华宇梧见路回春又问,心里犯了一阵嘀咕,心道我自然有所猜测,这私武逆贼的罪名多半还是因他们和杨天略事件收了牵连而起。但是却又不敢明说。 路回春见华宇梧目光闪烁便知华宇梧天性谨慎,心想若自己不先漏个破绽恐怕这人不会掏了实底出来,便道:“这私武逆贼的罪名说来老夫也曾被朝廷给定过” 这话一说,华宇梧和青非均狐疑的看着路回春,路回春也不再多说,只是将那怀里的翡翠斧牌拿出来迎着灯光看着,余光却紧盯着华宇梧。 果然华宇梧借着灯光看清了那斧牌之后,脸上马上露出惊疑之色,路回春将这斧牌摩挲了几下又纳回怀里,然后缓缓转头看着华宇梧。 华宇梧怎能不懂路回春的意思,心想这位前辈竟也有一块斧牌,只是这斧牌和铁浪还有杨天略他们的又不一样,他此番将这斧牌拿出来给我看,便应是猜到了几分,若自己再搪塞便失了风度。 华宇梧微微理了下思绪缓缓道:“前辈所料不假,正是因为这斧牌之事而起”说着便将自己一行人如何救了青雀,又如何结识了杨天略,甚至连白无忌和唃厮啰手里有斧牌的事情一一跟路回春说了。 路回春便听便将华宇梧所说的事情和之前说的比对,便确定此次华宇梧是和盘托出了,心里也不由的盘算:若是如绿萝所说,那铁浪手里应是黄龙令,如今青龙令也有面世,眼下那朱雀和玄武竟声息全无,难道在火烧府库时尽数团灭了吗。 华宇梧见自己说完了路回春却沉默不语,便问道:“前辈身上这款绿色的斧牌,晚辈倒是第一次见,晚辈听唃厮啰说起那乌木斧牌叫什么青龙令,却不知前辈和铁兄弟这两块斧牌唤做什么令” 路回春道:“此事本不该给你说,只是你虽和此物无关,却也因此而受尽了苦难,今天便约略的说了给你” 路回春如此一说,华宇梧心里突然想起了一件大事,心想,这路前辈武艺高强,且拥有一块只看品质便是不凡的斧牌,想必和师父也有渊源,若是说明了说不定还能在打探师父下落方面帮上大忙,便道:“前辈这番倒是想错了,我虽和这斧牌半点渊源没有,但是我师父手里却有一块乌金的斧牌” 路回春一惊而起道:“你所言可真?” 华宇梧没想到路回春如此大的反应,心里不由一紧,心想:难不成师父的那块竟和他们是敌对不成?嘴里却说:“晚辈十余年前见师父时常挂在腰间,只是不知何处所得?”这话算是埋个伏笔,若是路回春翻脸时正好有个回旋余地。 路回春吃惊的是自己查访多年而不得的牧武令,一下竟然出来如此多的线索,倒不是华宇梧想的那般的存在什么敌对。 路回春压了压心头激荡的情绪,缓缓坐下道:“你师父那枚应是青龙圣令,便是那些乌木青龙令的掌令;铁浪手里的那枚便是黄龙令,又叫牧武圣令,当然在皇家里还叫玉斧虎符;而我手里的这枚却是白虎圣令” 青非虽知有牧武令一说,但是具体细节也是不知道,因她当初随了万卷书时年龄尚小,万卷书并未告诉她太多,今天听了路回春如此一说,这次慢慢将自己脑海里的碎片梳理了一下,但仍然是串不成形。 “路师叔,这牧武令到底是什么物件,怎的还这么繁复的种类”青非皱眉问道。 路回春叹了口气正要将自己知道的一些事情说了,便见那小道士碧虚又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神色颇是紧张的道:“各位施主,山下灯笼火把的来了好多官兵,只怕是寻几位来的” 青非一纵身在院落里轻轻一点,一拧身便上了屋顶,向山下看时,果然如火龙般的一队人马奔这道观而来,约莫再也两炷香的时间便能到这道观。 青非折返回屋便道:“这次势重,约莫五六百人不止” 路回春又叹口气道:“若有下次时,便不可再手下留情,你视他为同宗,他视你为草芥?” 青非低头不语,路回春也就没再多说。 小道士碧虚却道:“来势太凶,诸位施主还是绽避吧” 路回春点了点头道:“我们走” 碧虚连忙道:“施主,如此下去可就碰上那些官兵了” 青非却不以为意道:“碰到便碰到,还怕了他们不成?” “休要再逞强,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们当避其锋芒才是”路回春见事情紧急,唯恐青非再一怒之下真的冲下去。 碧虚却道:“这下山的道是走不得了,我却知道有条小道可以去后山,山道崎岖,任他多少兵马也不堪用” 第十六章 天武虞候2 路回春心想,这小道士端的不是平凡人物,如此小的年纪竟然思虑周全,心下便有了收了他的意思,只是眼前事急,无暇说这些。便道:“小道长可否带我们由小道上遁去” 碧虚回首看了看道观说:“我自然也要走了,留下恐怕没有活命” 几人稍稍一收拾便出了道观,小道士提了盏气死风灯,走在前边,刚刚进了道观后的小道。便听一声暴喝传来:“杀了官兵还想逃走,当这大宋王法是无物吗” 几人回头看时,只见那道观大殿之上的屋脊上,站着一人,在月光下身上闪烁着清冷的寒光,其身后的披风迎风猎猎作响,好不威风。 路回春一见,连忙低声道:“青非你护着华兄弟从后山走了,直奔陕州,我这里脱身了去陕州找你们,若是在路上遇到了铁浪,仍然让他回转陕州去等我” 青非本欲争执一番,路回春却已经一纵之下飞上了道观之巅,只得跺了跺脚作罢,带了碧虚和华宇梧沿下路疾奔而去。 殿顶那人见路回春一纵便上了这两丈多高的道观大殿,心里不由一惊道:“本座乃禁军侍卫马军司龙卫都虞候古龙行,你且报上名来” 路回春却是一声不吭便将手中长剑刺向古龙行,古龙行本有些忌惮路回春,这才想互通姓名,眼下见这人悄不声的便挥剑刺来,不由大怒,斜身避过这一剑,嘿的一掌击出,瞄准的正是路回春右肋。 路回春练有两项绝技,那便是两仪剑法和两仪指法,这两仪剑法意从太极,讲求阴阳融合,每招每式均有阴阳变化,时而以阳御阴,时而以阴御阳,变化无穷尽。 而古龙行之所以能在禁军中谋得都虞候的职位靠的便是自幼练就的一套烈阳掌,走的是刚猛路数,古龙行这烈阳掌下不知收了多少人的性命,因而颇为自负。 两人相互试探了几招之后,便激斗在一处,路回春见山下火龙越走越近,心下想,若是这群禁军到了,虽然武艺低微,但人数众多,终究是一个大羁绊,不由出招更急。 古龙行早已看出了路回春的意图,心想这人武功自己断难取下了,今番若想立功,只有等下面禁军到了,大家车轮围攻,自己便有十足把握擒了这人。因而手下出掌不再似之前猛攻,而是转为防守来消耗路回春。 路回春见古龙行变了招数,不再似之前那般强攻,便明白了他的意图,只是苦于无法将其击败,耳听眼看着山下的禁军便近了这道观。 路回春几次欲一剑迫开古龙行遁走,却都被古龙行堵住了去路,心下合计不搏命一击今晚只怕就走不了了。古龙行见路回春有些乱了方寸,心下不由有些得意,一边和路回春过招,一边吩咐提早进了道观的禁军去道观后布阵堵截。 路回春见古龙行分神,便趁机一招有凤来仪,将剑抖的嗡嗡响着刺向古龙行,这有凤来仪一招是两仪剑法中阴阳融合的一招,剑向前刺出,剑尖却一直抖着剑花,剑花呈圆形正好将古龙行的面部笼罩住了,而剑花的八卦阵眼正是古龙行的双目。 古龙行横里跨出半步试图躲过,谁知路回春的剑竟如影随形的刺到面前一尺有余的地方,不由大骇一招童子拜佛用灌满内力的双掌去夹夺路回春的剑身。 路回春等的就是他这一招的应对招数,就在古龙行的双掌恰恰夹住了剑身的一瞬,左手二指一骈疾刺而出,还没等古龙行反应过来便二指一分,分别封住了古龙行的期门穴和章门穴,古龙行顿时便觉气端头晕,身子一晃便将夹住的剑松开来,路回春毫无停顿,飞起一脚将古龙行踢下大殿去,自己却拧身纵下,在殿下的大树上轻轻一点便消失在了树林间。 古龙行跌下大殿,右边半身几无知觉,只靠着左手在大殿立柱上一按卸去了下坠之势,横向飞出越一丈才跌落在地,古龙行落地又是左掌在地上一按,人便翻了个跟头站在了庭院里。 古龙行稍稍运气想将被封的穴道冲开,谁知一冲之下,便觉肺腑犹如刀割,而右边半个身子酸麻几乎无法直立,心下对路回春的封穴的手法不由大骇。 早有古龙行的亲兵下属过来查看古龙行,古龙行满面怒色斥道:“本座死不了,还不去追那厮”属下亲兵一怔,心知古都虞候今番丢了面子,若再套近乎就免不了按上几脚,便吆喝一声,带了人马就要追出去。古龙行又恨恨道:“多带弓手,见了那厮不用啰嗦,乱箭射杀便是” 古龙行亲兵胡三喝四的邀了一些强手正要出了道观去追时,从道观正门大步流星进来一人,此人一身轻甲,身长约八尺,面如冠玉,身形提拔。众人见了他莫不沿道拜倒。 这人却趋步到了古龙行身前,斜睨了古龙行一眼道:“如此不堪,毁尽上四军颜面,犹自在此施淫威么?” 古龙行见了此人,先是一愣,只是被此人揶揄一番竟不敢还口,只是恨恨的气咻咻的捶打坐着的井沿。 那人见古龙行半边身子偏坐井沿,便戏谑道:“你若求了本座,本座便解了你这穴道” 幸好夜色里古龙行脸上青红皂白众人都看不见,古龙行听了这人揶揄不停,便心下恼怒的自己又运功冲穴,这次他几近将全身内力皆运至期门穴和章门穴意图豪赌一番,哪知运功越猛,这肺腑之间受伤越重,不禁哇的一口鲜血吐出。 那人看了看古龙行吐出血来,便知他自己强行运功冲穴了,便道:“古虞候倒是个硬汉子,本座虽看不上你这武功,却也敬你是个好汉,便助你一臂之力罢” 说着伸出手指便点向古龙行的期门章门二穴,古龙行吐尽口中血沫恨恨道:“古某不敢麻烦慕容大人”却是迟了,言毕时,那慕容大人已解了穴道直起了身来。 “古虞候可是欠了我一个人情了,他日我慕容步还会讨了回去”说完慕容步带着身后的十三人唿哨一声越了道观大殿直追路回春而去。 古龙行带来的那些马军司的禁军莫不脸如土色,古龙行也面色古怪的喃喃道:“我只道这殿前天武卫只不过是慕容都虞候一个人撑了,没料到这天武十三鹰竟是个个武艺高强”随即古龙行对那些依然伏在地上的马军司禁军道:“汝辈不努力时,日后见这天武卫便如此跪着吧” 这大宋军伍本由禁军和厢军组成,禁军便是由皇家直接管辖的军队,而厢军便是地方上的军队,禁军近天子,无论军备还是军士待遇都好处厢军极多,更甚者,禁军会定期从各厢军选拔了武艺超群或有一技之长者入籍禁军。 第十六章 天武虞候3 禁军分三司,为首的便是殿前司,接着便是马军司和步兵司。殿前司在太宗朝又分了两军,分别为捧日军和天武军,两军之中又设两卫分别为捧日卫和天武卫,捧日卫专负责皇宫禁地皇家安全;天武卫却是皇家私人武力在朝野间的臂掌;而马军司设龙卫和步兵司设神卫却是守护王朝根基的;这捧日卫天武卫和龙卫神卫共称禁军上四军。 这慕容步和古龙行虽都是都虞候,慕容步却是二圣面前的近臣,而古龙行却连二圣的面都没见过,因而这亲疏关系也就造成了古龙行低了慕容步不是一头两头那么简单。 古龙行看着手下一众人呆头呆脑的跪着,心下不由一阵凄凉:我古龙行心高气傲,却只能跟这群呆头鹅为伍,当真是不逢其时,力不适位。 不说这边古龙行眼看到手的大功功亏一篑,兀自羞恼不已,却说那慕容步带了天武十三鹰去追路回春。 这慕容步本是京东西路徐州龙城人,因祖上传下一门斗转星移的绝学习练有成,便就近投了武宁军。后逢禁军从各厢军选人有幸选入,后便因勇武过人,谋略超群仅三年便被皇太后擢升为了天武卫都虞候。 慕容步在京师里名头极响,全赖于当初演武场上争夺殿前司指挥使一职时,一人连战三日,击溃挑战者一百零八人而一战成名,皇太后更是给他取了个小奉先的诨名来赞赏他的勇武。 慕容步听闻马军司的禁军发现了私武逆贼,便早已安排人全盘监控了马军司的行动,想的便是在关键时候抢了功去。现下见古龙行竟被打的如此重伤,心下也不敢怠慢,便将天武十三鹰尽数带了。 路回春和古龙行斗了约莫两刻钟的时间,青非和华宇梧他们早已走远,路回春心想如此急追也未必能追得上,更可况若是后面追兵来了,自己追上了,那追兵也追上了,那便将大家都置于了险地,便并不沿了小路去后山,而是在这些山间巨树上不断虎跃的取直道直奔陕州方向而去。 他料知古龙行被自己封了期门穴和章门穴一时半会解不开,自己施展轻功从树丛早上飞纵,那些大头兵自然追不上,却没想到这次追来的竟是名震京师的小奉先慕容步。 慕容步当然发现了这个在树巅上飞奔的人,皎洁的月光下,站在一个足够高的树巅几乎可以全览浮戏山全貌,更何况是一个急速飞纵的路回春。 慕容步对身后的天武十三鹰笑道:“难怪这人能重伤了古龙行,果然是有些门道,哥几个谁先给这厮交上手,下次演武阁开阁便可直入三日” 这演武阁是皇宫里的武功秘籍藏书阁,每月初一准时开个一次,为期三天,每期开阁必从上四军里每军抽三人,共十二人混战至剩三人入阁研读里面的武功秘籍,而皇家还会从过去一个月里为皇家立下大功之人直接入阁。十三鹰在天武卫虽然都是绝顶高手,但是在捧日卫面前却又稍逊一筹,因而虽然每月开阁一次,除了捧日卫的人基本占据了三个名额外,其他各军也只有立下卓着的功劳才有机会进去。 慕容步此言一出,那十三鹰均是精神一震,莫不使出看家的轻身功夫鹰飞鹤翔般追向路回春。 路回春本已奔到山下,听得后边有动静,回头一看不由大惊,这一众人犹如离弦之箭,又如飞火流星般的疾奔而来,眼见任何一个人的武功都不在自己之下。 路回春心道,若是让这一众人任何一个追上缠住,便断无脱逃可能,心中大急之下,不由的加快了脚步。怎奈他适才与古龙行恶战了两刻,着实消耗了一些体力,和这骑马而来的十三鹰比就处了劣势。 约莫奔出十余里,路回春脚下便有些沉重,速度明显变慢,这十三鹰追了十余里竟没追上才信了慕容步的话,心道,这人果然武功非凡。 这十三鹰里排第十三的便是诨号红隼的,此人武功在十三人中不算出众,轻功却是最好,他知道自己能追上路回春,但是忌惮路回春武功,因而一直跟着众人齐追,并不突前,现下见奔出十余里,料知路回春力竭,便生了贪功之心。 红隼一个嘹亮的啸叫,突然便从众人中脱身而出,身后的十二鹰见状莫不破口大骂道:“好不要脸,要捡大伙的便宜吗?” 那红隼心里却想:我若能得进三日演武阁,寻一个厉害的武功练了还怕你们不成,因此也不回话,只是卯足劲的扑向路回春。 本来十三鹰离路回春约莫有二里地左右,这红隼一个急突,转眼就到了路回春身后十丈左右,路回春本来心里焦急,现在回头看追上的竟是只有一人,其他的还远远的拖在后面反而心里安定了几分。 路回春故意脚下凌乱的往前奔跑,乱虽乱了,脚下却没慢下来,红隼见路回春步法打乱,心道,这人恐怕已经力竭,我当一击之下将他擒了便大功到手。 红隼想罢便加快脚步,转眼到了路回春身后丈余的地方,路回春听着身后脚步声趋近,脚下一绊便栽倒在地,那红隼大喜飞扑而下,随即一声惨嚎响彻了整个夜空。红隼从空中直接掉在地上,而栽倒在地的路回春猛的一跃又奔出去。 后面的十二鹰见红隼马上得手,都边追边骂,心中恨意满满,突然见红隼中了招,心下都不由大喜,只是等追近见那红隼以手掩面,惨嚎不绝时才惊骇不已,红隼的一只眼竟被路回春用银针钉破了。 这月色之下,竟能以银针作暗器将一个飞扑的人的眼睛打瞎,十三鹰都自认无此本事,因而心下都有些惊惧,两人将红隼扶起查看,其他人互相看一眼,又看看后面四平八稳奔来的慕容步,便一起呼喝一声又追上去。 慕容步过来看了看红隼被射瞎的一只眼睛,淡淡的说了声:“明日起,你便去步兵司报道吧”然后又看了看扶着红隼的两人“你们要不要也去?” 那二人听了便将红隼往地上一扔,飞纵而去,慕容步依然不疾不徐的跟着,脸上诡异的轻笑着。 红隼这一耽搁,路回春便将距离拉开了三四里地,后面的十二鹰忌惮路回春的暗器,更是忌惮后面慕容步,便也不疾不徐的跟着,再没人敢突前去抢这头功。 第十六章 天武虞候4 路回春见后面人追赶的不似之前那么急,心下稍缓,却终究不安,如此下去:自己早晚力竭必被生擒。便边逃便寻思脱身之计,正盘算着突听前边官道上车马声,心下一喜,心道,不若截了马匹来用。 路回春用尽最后一丝气力,飞身上了官道,却惊喜的看见那马车上执鞭的竟是青非,青非见了路回春精疲力竭的站在路边,而浮戏山方向的小道上呼喝着追击过十余人,也不由惊喜道:“路师叔,快上来,你怎的引了如此多人追赶” 路回春堪堪的上去马车便挥手示意青非快快驱马,自己往那车轿上一依喘声呼呼了好一会才缓过气来。 原来青非三人从后山下了山便依了路回春之言往陕州赶,只是碧虚人小,华宇梧又有伤在身,着实走不快,青非便在山下一个大户人家花钱强买了一个马车,载了两人从管道上直奔陕州,只是这管道绕了一个浮戏山,竟比路回春先发后至,却也正好接上了路回春,这也算是路回春运气好。 赶到官道上的慕容步气疯了,他千算万算没想到这路回春会有如此好的运气,恰恰赶到官道便正好有辆马车路过。 慕容步气急败坏之下命这些人继续追,同时将袖里的符箭射向天空,这支符箭在夜空中嘹亮的啸叫,最后在空中啪的一声砸响,一个月牙形状的烟火在月色下久久不散。 这是再跟前边官道上的驿站下达禁路的命令,只是青非并不知道这个箭会给他们带来什么麻烦,那小道士碧虚倒是机灵猜道:“这是不是让前边驿站的人来堵截我们” 路回春自己去了颗丹药服下后,气力恢复不少,听碧虚如此说便道:“料是如此,青非,莫要手软才是” 青非点了点头道:“若要敢拦,我便格杀勿论就是”碧虚听了吓得赶紧把伸出去的头缩回车轿里。 青非一连闯了三个路哨,便过了洛阳,一过洛阳路回春便道:“这几个禁军着实奇怪,不光武功高强,还颇有韧劲,只怕他们在洛阳城里得了马匹,天亮便追上我们” 青非却笑道:“看看前边有大户人家我们再买个新马,这马怕是累了” 华宇梧在车里听了却也笑道:“你这种买法,还不如抢了来的直接,至少主家不会受这么多惊恐折磨” 没有等到买新马,慕容步就追上了他们,他们果然如路回春所言,在洛阳城里备了三十六匹马出来,一人三骑,而且还都是健马,而青非在浮戏山下买的那马车的马虽也健壮,却难比军马,因而出了洛阳城四十里便被追上就不奇怪了。 慕容步自出龙城来从未如此狼狈,就为了追捕一个私武逆贼,竟然追了整整一夜,而且还是尽遣了天武十三鹰的情况下,更可气的是那红隼还被暗器所伤。 慕容步从马上翻到青非赶的马车前落下,背对着马车,宛若一尊天神钉在官道中央,青非毫不迟疑的将手里的长鞭向他卷去。 慕容步头都不回的伸手将鞭稍抓在手里,猛的一扯,青非一个不防备,那马鞭便脱手而出。青非从未受过如此夺鞭的屈辱,大怒之下将腰间的赤练鞭呜的一下甩出,这一鞭势大力沉,风声呜呜,慕容步虽未回首,但也知道这一鞭的威力,不敢再用手去抓,却将手里的长鞭轻轻一抖,那牛皮长鞭便犹如长蛇一般缠想青非的赤练鞭。 慕容步对自己的力道从来都自负,因而依然请抖手腕想将这鞭再拉脱过来,只是这一次他稍一用力,便觉手上一轻,手中的皮鞭竟被赤练鞭全数割断了,心里不由的一惊,这才缓缓转过身来。 慕容步转过身来见一美貌少女,俏脸上带着薄薄的怒色正甩着手里的一条血红色的铁节鞭怒视着自己。 慕容步迎着朝阳看着这如天女下凡般的少女心里不由一动,而神色竟然略有些痴了。青非甩起的赤练鞭在马臀上啪的抽了一下,马臀上马上就被勾下一片肉皮,那马吃痛冲着慕容步便冲过去。 慕容步仍然痴痴的看着青非,待那马冲到近前,才缓缓的伸出左手,按在马头之上,那马顿时便停住当地,慕容步掌心轻轻吐力,那马连一声嘶鸣都没发出便倒地而亡,将马车带翻在地,车轿里的华宇梧和路回春在马车翻到之际扯了碧虚一跃而出,正落在青非落脚的左右。 慕容步连一眼都没看路回春和华宇梧仍然紧盯着青非抱拳道:“本座乃殿前司天武卫都虞候慕容步,请教姑娘尊姓大名,缘何和这些私武逆贼混在了一起” 青非鼻子轻轻一哼道:“不过是皇家的一只恶狗,竟也出来乱吠” 那慕容步竟也不生气,只是轻轻的说:“请教姑娘芳名?” 青非骂道:“你还不配知道本小姐的名字”路回春知道慕容步武艺超群,见青非两番出言相骂,唯恐慕容步突然发难,便前出一步将青非挡在身后。 那慕容步见路回春挡住了青非,便怒道:“待我击杀这些私武逆贼再与姑娘说话” 话音落处,慕容步清啸一声如大鹏展翅般扑向路回春,路回春歇息了几个时辰早已恢复了气力,便仓朗一声将剑抽出迎了上去。 那十二鹰将众人围在中间,静静的看着,并无人上来帮手,因为之前有些不识趣的在慕容步出手时帮手的,回去便从天武卫消失了。 青非环视了十二鹰,对碧虚和华宇梧使了个眼神,让二人防备这些人的围攻,华宇梧摸了摸判官笔点了点头,而碧虚却在翻到的马车车辕上坐了下去看着路回春和慕容步恶斗。 路回春只和慕容步过了几招,便有些慌乱,因为他觉得自己的两仪剑法修为了四十多年,早已炉火纯青,对敌时从来都游刃有余,只是他的剑法在慕容步面前竟毫无着力之处。 慕容步心中虽然也惊叹路回春的剑法精奇,但凭着家传的斗转星移的功法,也可以应对,双掌将斗转星移的粘字诀用的淋漓尽致,路回春的剑无论是刺砍劈撩削都尽数被他双掌引着将力道化去。 路回春堪堪将一套两仪剑法用完,竟连慕容步的一角都没碰到,在身后的青非和华宇梧也不由面面相觑。 慕容步见路回春招数重复了便一掌引开路回春的剑笑道:“你这逆贼的剑法用完了,且看本座的手段”说完,身形一闪,竟引着路回春的这一剑荡向路回春的面门。 原来这斗转星移的武功讲求粘和斥两种手法,粘便是依敌来势化解招数力道,而斥字诀便是借敌人收招之势又将化解的力道又重新施加给对方,颇有些以彼之道还彼之身的样子。 慕容步只还了一招路回春便觉得一股内劲压迫这剑身横的回抽自己面门,刚才刺出的力道连同慕容步的力道使得路回春根本无法格挡,只得飞身倒纵意图躲开。 慕容步想要在青非面前露个脸,因而这一招回击便使了七八分的功力,他本以为足以将路回春击杀,却不料,路回春竟在自己力道初吐的千钧一发之际纵身后退躲了过去,不由一怔,接着便有些恼怒的如影随形的依旧逼近路回春。 青非见路回春遇险便挥起赤练鞭向慕容步卷去,而路回春此时飞纵在空中无处接力,眼看着慕容步按在剑身上的手掌向下一滑,往自己胸口按去,连忙用左臂格挡,慕容步一掌正按在他左臂上,路回春便觉得一股力道从自己左臂又压向自己胸肺,顿时喉中一甜吐了口血出来。 慕容步一掌击中路回春正要发力击毙,就听身后呜的一声风响,知是青非的赤练鞭到了,只得弃了路回春往旁边一躲。 而华于梧反应稍慢也执了判官笔飞刺慕容步后背,慕容步让开青非的一鞭,恰好也躲过了华于梧的一刺,华于梧身形还未落地,便被慕容步一把抓住后腰,举过头顶。 华于梧被慕容步抓住后腰单手举过头顶,无论拳打脚踢都无法反击,只能拼命挣扎,慕容步却抓着华宇梧缓缓转身笑吟吟的看着青非,然后将华宇梧抛出丈余高,人也腾空而起,意欲将华宇梧在半空中踢死。 青非此时当真是鞭长莫及,更加上路回春伏在地上,兀自呕血,心想,这遭可真的玩不转了,眼见华宇梧下落,慕容步一脚便踏在他腰眼处,青非和碧虚都不由闭上眼睛。 第十七章 飞龙在天1 铁浪照看这红袖好不容易挨过一夜,当晚铁浪便伏在红袖房间的桌上睡了一晚,整夜里红袖胡话不断,而铁浪伏在桌上也坐了个梦,梦到马牧南骑在马上在他前面逶迤行,只是任凭他怎么呼喊,马牧南都不曾看他一眼,再过片刻,铁浪见马牧南连同她的马一下陷进漫空里出现的一个深坑里,不由大呼一声,醒了过来。 醒来正看到红袖满脸通红,喘着粗气的正偎在铁浪身边轻声的呼唤铁公子,铁浪从桌前痴痴的坐起,眼神空洞的看着红袖,便觉得正有泪水慢慢滑落脸颊。 第二天一早,红袖说想吃包子,铁浪便出去给她买,等回来的时候,才发现红袖已经让客栈的伙计置办好了一辆马车。 红袖躺在颠簸的马车上有些迷乱,自己也想不出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先是将自己冻成风寒,接着又明明知道找不到马牧南的情况下还是想尽快上路,她最后觉得自己只是想着让铁浪在路上,或许他的心情才会好一些。她愿意一辈子陪了铁浪在路上,只是她弄不清是为了马牧南还是为了铁浪,或者是她自己。 这晚铁浪赶车赶到子时方才找了个地方囫囵着迷糊了一会,第二天清晨看看红袖精神好了很多,便早早的出发了,按铁浪的想法是今晚定要赶到开封。 中原的四月,太阳一出来便有些热了,铁浪将马牧南和青雀给他买的冬衣叠的整整齐齐的放在车轿口,红袖轻轻抚摸了一下那虽然还是鲜艳,却沾满灰尘的华衣想:他待着衣服如此珍惜,想来是马姐姐买给他的。 清晨的官道上,太阳初升,路边的野花随着煦煦和风飘荡着淡淡的香气,而那些早起的鸟儿则在薄薄的霭气中上下翻飞。 红袖大病初愈,看着这如画般的春景,不由暗想,如此长路,只盼无尽头。 而铁浪此时却吁的一声拉住了急奔的骏马,红袖料知有事,便伸头出来看了看,谁知一眼看去便惊呼了一声:“赵姐姐”她最先看到了提着鞭的赵青非。 铁浪却看到了被慕容步抛起的华宇梧,借着勒马的力道,在车辕上一蹬,向华宇梧飞去,而手里的马鞭带着鞭杆则掷向了慕容步。 慕容步眼看着便要一脚踏在华宇梧的腰眼处,便听得一阵尖利的啸叫声从背后传来,而且听声音时候是一堆暗器齐射的,不由的心里一惊,只得弃了华宇梧,翻身落地。 慕容步躲过暗器回头看时,只见射来暗器赫然便是一根马鞭,只是这鞭业已碎成了无数截,但仍然保持着一条马鞭的样子,分明是在马鞭掷出的瞬间同时发力将马鞭震碎的。 慕容步缓缓转身,心里却想道:天底下竟有人有这等功力吗? 铁浪早已在下坠的华宇梧脚踝处轻轻一拨,华宇梧便站在了他身前,华宇梧揉了揉眼睛惊喜道:“铁兄弟,当真是你”说完却又越过铁浪去看那马车,马车上的车轿门帘已经打开,红袖便端坐在车轿口。 而铁浪也惊喜道:“华大哥,南妹在哪里?” 华宇梧听了心里不由一凉,心道,铁浪也没见到师妹,那师妹只怕进了开封了。待要细说时,那慕容步早已阴恻恻道:“视本座如无物吗?” 铁浪将华宇梧往身后轻轻一拨,沉声问:“阁下是谁,缘何对在下朋友下此毒手?” 慕容步看了看铁浪又看了看赵青非,挺了挺胸膛朗声道:“本座殿前司天武卫都虞候慕容步,未请教阁下?又缘何救这私武逆贼?” 铁浪正要答话,那边路回春早已被青非从地上扶起,正看见铁浪救了华宇梧,路回春喜道:“铁小友,还记得路回春否?” 铁浪这才注意看了路回春和青非,青非这些年业已从一个毛丫头长成了大姑娘,自然不好认,这路回春却好认的很,不由喜道:“路伯父,你怎的也在这里” 铁浪拉了华宇梧几步走到路回春身前,铁浪纳身便拜了下去,口里却道:“晚辈见过前辈,一别数年前辈一切可好” 路回春连忙将铁浪扶起,觉得身后青非一直在拉自己衣服,便笑道:“一切都好,一切都好,铁小友,这里还有位故人,你不识得吗?” 铁浪看了看站在路回春臂下的碧虚,觉得没见过,便又去看青非,只是青非一女子,他也不好盯着看,只扫了一眼便觉得有些面熟,仔细一想便不确定的道:“这,这是赵姑娘?” 路回春哈哈大笑,青非却一反刚才在路回春身后扭捏的姿态道:“我又不是什么海浪,沙浪,只能是赵姑娘” 铁浪一怔,随即想起几年前在虬龙客栈的旧事,不禁心里一热抱拳道:“赵姑娘,一别多年,不意在此相见” 赵青非听了却眼圈一红,只是微微施了一礼便没做声,心里却想,你是不意,可知道我这些年里一直在寻你。 慕容步见这些人居然在自己面前,在天武十二鹰的包围下还有心情叙旧,不由怒喝道:“鼠辈无礼,当真将本座视为无物” 铁浪早已看见路回春嘴角没有擦尽的一丝鲜血,便知定是被这慕容步给打伤,心想,这人任什么都虞候,武功居然如此厉害,待会交手需要小心才是。 铁浪缓缓转身,盯着慕容步道:“今日这里的人都是铁某故旧,这些人铁某保了,慕容大人且划个道吧” 慕容步听了怒气更胜,心道,老子自出道以来,连战一百零八人赚下了这天武卫都虞候,连那捧日卫的几个老家伙都要高看一眼,今日竟被这小子视若无物,当真可恼。无论是看他藐视本座,还是本座不能在这姑娘面前出了丑来说,今日必要击杀这小子。 慕容步气急反笑道:“道就不用划了,今日你们一个也跑不了”说罢对在四周严阵以待的十二鹰道:“这些人从谁跟前走了,谁明日便不用在天武卫呆了” 铁浪笑道:“仗着人多便怕了你不成” “这人的武功路数唤做斗转星移,坊间都称是以彼之道还彼之身”华宇梧对慕容步当然是了解的,因而怕铁浪吃了亏在身边小声道。 路回春也悄声道:“这人招数惯以卸力,又精于借力使力,的确厉害,铁小友小心了,若有不济,可声东击西将外围的击溃,那时我们一并动手,不问胜败,只求脱身”路回春这是担心铁浪年轻气盛,只顾斗狠斗勇。 第十七章 飞龙在天2 铁浪听了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几个人,青非见铁浪看自己,眼神稍一闪烁便对着他点了点头意思是相信他,其实青非的心里已经七上八下的扑通乱跳。 慕容步轻哼一声道:“那便动手吧” 铁浪仰天长笑一声,便围着慕容步走了几步,猛的一声暴喝,身形一长,却是冲向了站在四周的十二鹰中的两个。这些人哪有防备,见铁浪围着慕容步转,只道是要和慕容步过招,未料到铁浪竟然突然对他们发难,顿时有两人分别被铁浪踢中一脚,委顿在地口吐鲜血。 铁浪一招得手,其他几个站的近的天武鹰卫莫不骇然的后退,铁浪却不再理会他们,一个拧身便欺近了慕容步身前,双掌分了前后便向慕容步天灵盖和胸前拍去。 慕容步正要喝骂这人卑鄙无耻,谁知嘴刚张开,铁浪已到了跟前,不由大惊之下去粘住铁浪前掌轻轻一带,铁浪便顺着他这一带飘然飞过。慕容步心道,这人也不过如此,一带之下便径直过去,竟没有一点抵抗。 谁知,他这一想也只是电光火石之间,而身后便在这么短的瞬间又传出两声惨嚎,原来铁浪接着慕容步这一带身形不变,顺势将慕容步身后的两个鹰卫击倒在地。 路回春惊奇道:“我只道这小友武功修为必有大成,未曾想计变竟也如此了得,借了慕容步的力去打外围人的路数,老夫竟未想到” 而慕容步在顷刻之间便失了四人,不由惊怒道:“若是能打,便与本座过招,去打这些人算什么本事” 铁浪却笑道:“如此,你且让他们不要为难我这些故人,我便不理他们,否则,一个个都击杀了” 慕容步虽不将这些人的性命放在心上,但若是天武十三鹰一战尽没的话,传出去自己这天武卫也不用再禁军里混了。便道:“好,今日本座便和你决一死战,便是我胜了也只拿你一人,其他人一概不纠,你却不能再玩这声东击西的把戏” 铁浪道:“若我胜我,便要看看你的本身”铁浪见他将路回春击伤,便想见识一下他的武功,他自己在那绝谷里苦练了多年,出谷后第一次交手便是仁钦桑波,那时仁钦桑波和他只比招式,不拼内力,因而他侥幸的以勇相拼,虽落下风,也不至于败了,心里却一直对自己武功修为到底如何迷茫,今日也有验证一番的想法。 想到此处,铁浪便收步为马,双臂缓缓抬起,将十八路黄龙掌法的见龙在野使了出来。慕容步见铁浪瞬息之间便击溃自己四人,早已不敢小觑。凝神运气候着,见铁浪一招极其霸道的掌法冲自己而来,竟没敢去粘,只是一个后翻避了过去。 哪里料到这见龙在野的掌法取义于周易乾卦,拳法精要里另有一句周易乾卦便是进退无恒,慕容步虽后翻避了,铁浪却掌势不减直追过去,只是身形下落双掌不再击向慕容步胸前檀中而是直奔腹部神阙穴。 慕容步大惊失色,无奈一个侧滚避开,心下暗道:这厮掌法雄浑,变式不绝,力道绵长,待会用斗转星移去粘斥时,务必要运足内力,且要防他力道尽处又有余力。 路回春见铁浪只一招便逼得慕容步两番避让,知是万卷书业已将武牧候传了给他,不由喜道:“青非,你还以为他会害了万师兄吗?” 青非点头道:“他适才唤我赵姑娘时,我便知了,这天下知我姓赵的哪有几人” 铁浪见慕容步侧滚避开,却不再追击,收了马步笑道:“你怎的只连滚带爬的躲,不是要决一死战的吗” 慕容步自出道以来,从未被人迫成如此窘境,不由脸上一红道:“休要逞口舌之能,再来便让你知本座斗转星移的厉害” 铁**了一声好,便使出凤舞九天的轻松功夫,一纵之下如入云之龙飞在空中,口中却喊道:“那你再接我一招飞龙在天试试” 慕容步抬头去看时,只见铁浪掌影重重,运足的内力想要去卸他掌去,竟无法辨认虚实,待要再闪避,心里却想,适才已经被这人辱了一次,若在退避,这十三鹰里只怕有人会看不起自己,便一咬牙双手一圈,意图将虚虚实实的掌影尽数拢在内去化掉攻势。 铁浪见他如此应对,也不由暗赞:难怪他能将路伯父击伤,临敌确有机变子能。便有心想看看这招飞龙在天的威力,对慕容步的双手来粘的招数视若不见,仍旧以泰山压顶之势将双掌击下。 慕容步这一险招恰是破解这飞龙在天唯一的办法,待他感觉双手捉到铁浪的双掌,心下不由一喜,鼓起全身内力便要将铁浪横里甩出。带着自己的双手坠向地面,大惊之下连忙气灌腰腿来抗衡这下压力道,只这一变,他的斗转星移便未施展出来。 而铁浪一接触他双手便隐约感到有横里的推力,便运足内力下压,果然将慕容步压的双足深深陷进地里七八寸深。 慕容步身形下陷,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只得拼死抓住铁浪的双腕,意图博回一局,却不料铁浪腰身一弓,照他左胯重重的踢了一脚,慕容步在这飞龙在天的笼罩之下已是将毕生功力运于腰腿和手臂之上,那还防的了这一脚,人不由得被铁浪一脚踢飞,吃痛之下,双手也不由的松了。 慕容步被铁浪一脚踢飞了两丈多远,躺在地上挣扎着几次都没能爬起来,铁浪也不过去,只是远远的道:“不管你之前所说只拿我一人是真是假,我都信了,也念你是一条汉子,且去吧” 慕容步满面羞怒之下被鹰卫众人扶到马上,又带了那四个被铁浪击伤的四人打马而去,青非恨恨的想要留下慕容步,却被路回春拦下了。 那边路回春和华宇梧都惊异的看着铁浪,心道知道铁浪武艺超绝,却从未想过竟到了如此地步,想那路回春一套两仪剑法使完便被慕容步所伤,而华于梧更是一招未见便被慕容步擒了。 路回春见铁浪走了回来,便上前一步跪倒道:“属下路回春拜见武牧候”这时路回春已经完全肯定铁浪已经受了武牧候了。 铁浪见状连忙上前扶起路回春道:“路伯伯,切不可如此”然后转脸就问华宇梧:“华大哥,南妹呢?” 华宇梧这一会正忧喜交加,喜的是铁浪及时出现解了天武卫的围困,忧的正是刚才他已经问过师妹的事情,现在见铁浪又问便满面愁容道:“我本以为她和你在一起的”说着便又去张望那马车,心中殷切希望铁浪是在和他开玩笑。 第十七章 飞龙在天3 铁浪见华宇梧如此回答,心里不由一凉,见华宇梧看马车,这才想起,红袖还在马车里,便唤了红袖过来和众人相见。 这些人里只红袖和华宇梧是初次相见,红袖和青非却很是熟稔,两个人一见便执了手问东问西说不尽的女儿家的话。 铁浪见华宇梧也没遇到马牧南,心里不由的又着急起来,便简单问了问他们缘何和禁军冲突的原因,听完了眉头皱的更紧,心道莫不是南妹竟被禁军给抓了去了?便有了进开封寻人的想法。 路回春和华宇梧听铁浪要去开封寻马牧南,都不住声的劝阻,路回春道:“武侯,你新伤了慕容步,若是在开封被他们盯上了,断无逃脱可能,此时开封必然已是步步为营了” 华宇梧也道:“铁兄弟,路前辈说的是,若是师妹真的被禁军抓了,此去无计可施” 铁浪却道:“任凭刀山火海,我也要去开封看看” 青非早已知道马牧南受此一难,也有自己的缘由,便道:“谁还怕了不成,你若去时,我也跟去” 红袖也挺了挺胸膛道:“还有我” 铁浪一听二女如此说,不由一怔道:“我自己去便可,你们去了反而不好” 红袖道:“公子此去,若是有失那便如何” 铁浪出神的望着远处比翼飞过的鸟儿道:“能救得南妹,便粉身碎骨又如何” 红袖待要再说,青非却接过去道:“这粉身碎骨谁还怕了?” 铁浪听了不由一愕道:“南妹对我情意深重,我自然要救她,赵姑娘却又何苦?” 青非眼圈一红扭身不再言语,红袖心下急转,就差要把马牧南根本不可能进了开封的事情说了,可又怕说了之后铁浪立马就疯魔了,无计可施之下便嘤嘤哭泣起来。 路回春眼见情景如此,略一思索道:“武侯即承了武侯之职,可知牧武之事?” 铁浪听了连忙问:“路伯伯,万爷爷将那玉斧虎符给了我,我只知道是武牧候,也问起万爷爷这武牧司到底什么来龙去脉,只是万爷爷竟也知之甚少” 路回春点头道:“万师兄本就和武牧司关联甚少,知之甚少也是正常” “恳请路伯伯告知这武牧司之事”铁浪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想要知道自己从万卷书那袭承的武牧候的来龙去脉。而万卷书只知道自己的兄长万里路是武牧司的重要人员,而其他武牧司的人,他便只识得路回春。 因而万卷书在收到兄长托人捎回的一宗物件时,也看到了一封四字的短信:另觅武侯。而万卷书此前一直抵触兄长做这些舞刀弄棒的事情,只是后来听坊间传闻说大中祥符八年那次火烧府库的时候,一群什么武牧司的高手尽数被朝廷歼灭了,才知道另觅武侯四字竟是兄长遗言。 路回春道:“我即是武牧司人,当然知道武牧司一点,但是我入武牧司时,武牧司业已成了朝廷定罪的私武逆贼,因而很多时候都是万武侯单线联系,因而有些事情只知道粗浅,深了去,却又说不清楚” 铁浪听了不由的有些失望,路回春察言观色道:“有一事我却知道,武牧司当时分了四堂,分别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每堂设堂主副堂主各一,手里分别持有武牧令” 铁浪听了失望之情稍减,却又不信的道:“这武牧司应是人数众多,缘何要单线联系,那若是这单线断了,那岂不是尽皆断了吗?” 路回春叹口气道:“一言难尽,只不过我听华兄弟说,他师父马空远手里也有武牧令,想必也知道一二,如今马空远可能被许虎钤带到了太室山去了”路回春说着这话便看了一眼华宇梧,并暗暗使了个眼神。 华宇梧知道路回春是想用武牧司的事情将铁浪从马牧南的事情上引开,避免铁浪去闯开封城。便附和道:“我正是去太室山寻找师父的时候被禁军追杀才遇到的路前辈” 铁浪听了闭目沉思片刻道:“如此,请路伯伯和华大哥先去太室山,我进开封打探一番便立刻去太室山寻你们” 此话一出,路回春和华宇梧都语塞了,因为若是再说,那便用意太过露骨了。 “铁公子,你适才和禁军照过面,去了多有不便,不如让我去一遭,我从未在中原露面,适才也是躲在车里,没人识得我”红袖见事情又要僵住,适时的收了泪道。 路回春和华宇梧大喜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而青非却阴声道:“不知道爷爷这是选了个什么人,为了儿女之情便将大事尽皆抛了” 铁浪听了不由的心里一惊,觉得青非说的确实如此,这武牧司的旧事还没弄清,自己便被情所困,便强忍着对马牧南的担心道:“如此辛苦你去一遭,定要打听到消息,若是抓了或者没抓,都不要轻举妄动,速去太室山告知我即可” 众人又嘱咐一番红袖便将马车弃了,只骑了单马便循道往开封而去。 铁浪眼见红袖去远,便和几人折返往太室山而去,这一路上,华宇梧将静边寨分开之后的事情又跟铁浪说了一遍,铁浪才警觉问道:“青雀呢?你说青雀和你们也走散了吗?” 华宇梧叹道:“我一直以为青雀和师妹走在了一起,却不料竟生出如此多的事端” 铁浪心里不由懊恼不已,心想,我本是为了寻青雀才提前出了绝谷,现下只顾着找南妹,竟将青雀丢了,心想等这边事情告一段落要回去赶紧去找青雀。 路回春见铁浪郁郁不快,便适时建言道:“你今日的境遇便如当年的武牧司,居无定所,人便走的七零五散” 铁浪听了路回春的话,心里也觉得有理,只是毫无头绪,便只能等日后再议。 一路之上,铁浪几次想打探武牧司旧事,路回春恐再生变,只推托说等到了太室山和马空远一起印证着再说,铁浪无奈只得急催着赶路。而路回春也几次探听自虬龙客栈分开之后,铁浪和万卷书去了哪里,而铁浪因他对武牧司一事遮遮掩掩,也推脱说回头再说,路回春以为铁浪因华宇梧和碧虚在场不方便说,便也不再追问。 第十七章 飞龙在天4 嵩山分东西,东峰名太室山,西峰名少室山。 太室山岩嶂苍翠相间,峰壁环向攒耸,恍若芙蓉之姿,山峰间云岚瞬息万变,历来是僧人隐士道士的修居之所。 春日里的太室山,漫山花开,蝶飞鸟翔,华宇梧看了轻叹一声道:“如此圣境,正合许老板雅性” 众人到了太室山才知,礼佛应在少室山,便又转道去了少室山,少室山比太室山稍矮一些,地势也稍稍平坦。佛家在经过周世宗毁佛铸钱和抑佛养民之后,一度经营凋敝,烟火不旺,后来真宗信道,道家如日中天,佛家也跟着有所恢复,但是终究不如道家可以登堂入室临朝为官。 路回春问华宇梧:“许老板平日里家中可曾礼佛?” 华宇梧回忆良久才道:“许老板和我师父算是通家之好,我也曾多次去过他家,未曾见过礼佛,或是许老板新近顿悟了才礼佛的吧” 路回春听了,只是点头不再言语,而铁浪却从路回春的一问中似乎抓住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抓住。 佛家很应该庆幸周世宗只是抑佛,而未禁佛,因而像少林寺这种佛家宗源之地,周世宗是没有动的,这也让少林寺得以保全,并且更好的弘扬了佛法。 少林寺还没看到,便有沉浑的钟声和那低沉缓慢,哀亮**的佛号顺风入耳,众人听了不由觉得心神宁静,万千俗事烦丝皆涤荡一尽。碧虚更是颂了声:“无量天尊”来表达自己道家信仰在被佛号冲击后的抗争。 “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万籁此都寂,但余钟磬音”华宇梧吟了首常建的题破山寺后禅院,倒是十分应景。 铁浪适才被钟声佛号浸染的都有些出神了,心里想着若能在此无忧无虑的了此一生未必不是坏事。而华于梧的一首诗,又把他带回了立马山碎玉庄,那日里红袖绿萝和马牧南也曾对诗。想到此处铁浪猛然警醒,这佛家断人情欲之能果然非同凡响,只是这世间人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度了一人,那便有数人的生命里留下无法弥补的空缺。 铁浪不知道是为自己适才的在此了此一生的想法有愧,还是对佛号对他的侵犯抵触,突然从内心里对这佛家有了几丝反感,心道只不过是从这山间走走便几被蛊惑了。 离少林寺约莫还有三四里,便有一迎客僧早早等待了,见到众人便迎上去道:“受主持大师所托,小僧空见在此迎候各位施主” 路回春和华宇梧都有些惊讶,路回春连忙问:“缘何我们初到,贵寺便知了我等行踪” 那迎客僧颂了声佛号道:“小僧修行甚浅,不敢枉猜主持神通” 碧虚却道:“那日里路施主到小观里,小观不也知些事情始末吗” 路回春稍一思虑便点头哑笑道:“你这小道士若再修行几年,那还了得” 少林寺,七重院,以藏经阁居中,而藏经阁后便是方丈院。迎客僧一路上一边简单介绍着少林兴衰一边又自信满满的将这些巍峨雄浑的藏经阁介绍给大家:“这藏经阁虽名为藏经阁,却是释儒道三家的经史子集都有收藏,佛主保佑,便是经了五代之乱,经书也未曾受丝毫的损毁” 这就连铁浪对佛家有了几丝反感的人也觉得佛家做了一件功在千秋的事情。 碧虚却道:“我日后回观里,定要也做一个藏经阁” 众人无不洒然一笑,只路回春觉得这个小道士能做成,便道:“老夫日后为你理经可好?” 碧虚点了点头说好,一行人,就连那迎客僧都笑了出声来。 方丈院绝非只有方圆丈许,因为他们进院便看到一个慈眉善目的大和尚正站在方丈室的门口的石阶上看院里的一个人在练剑。 华宇梧见了惊喜的唤了一声:“许老板” 那人将那宽厚的长剑戛然收了,由于收势过急,直震的剑嗡嗡作响。路回春看了心里不由暗想,此人的武功应在我之上。 许虎钤转身便看到了华宇梧和他身后的一众人,便笑道:“昨夜智浩大师便收到信僧飞书说有些绿林人物上山寻佛,大师还怕失了礼节生了事端,这才让迎客僧去迎了,未料到竟是你小子到了” 智浩大师也拾级而下迎上来就是一声温厚的佛号:“阿弥陀佛,各位施主大驾光临,贫僧有失远迎” 路回春等人分别和许虎钤和智浩大师见了礼,许虎钤汗湿衣衫便去告了声罪去换衣衫。,智浩大师便将这种人让入方丈室里落座 那空见早已将上好的阴阳毛尖茶泡了上来,智浩大师分别让了茶才回主座坐了,重新打量了一番众人道:“空闻识人果然有了长进,昨夜里传了飞信说有贵客到,我还有些不信,今日一见诸位施主,竟然个个都有惊人的容相” 路回春却笑道:“我等皆绿林草莽,哪里会有什么惊人之处” 智浩浅笑一声道:“诸位施主有龙凤相者一二人,有宗师相者一二人,有我佛家相者亦有一二人” 铁浪本来对佛家就有些反感,现在听这方丈初见便如算命先生一般的论说他们,不由心下更是有些烦腻道:“佛家竟也有相面之术?” 智浩看了看铁浪,仍然温暖的笑道:“相由心生,无论释儒道皆有此论”便看着碧虚道:“道友,贫僧说的可对?” 碧虚点头道:“道家确有经书《心相经》论及此道,只是弟子微末,未能研读”顿了一顿昂首问:“大师,弟子有所不明,佛家说相由心生,是由谁之心而生?心体之心还是观者之心?” 智浩听了并不作答,只是哈哈大笑道:“此间藏经阁里藏书十万卷,你何不留下自行去看?” 铁浪见这和尚竟公然去邀碧虚留下,心下不由的有些怒气,正要出言相讥,路回春却早已看出铁浪有所不满,恐在此僵了局面,便接道:“佛道均是修行,那青牛观里事了,想必还等着碧虚回去” 智浩看了一眼满脸怒气的铁浪淡淡一笑道:“儒家经世,道家无为,佛家只以慈悲度人” 华宇梧也看了看满脸怒气的铁浪沉吟了一下道:“大师,我也想请教,儒家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道家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而佛家说无边众生誓愿度,一心慈悲修轮回,今世修不得,又谈何来世?” 智浩哈哈大笑道:“修身而不能齐家,真人而不能法地又将如何?” 众人听了和尚这句都抓不住重点,便都不再说话,唯有那碧虚却起身道:“弟子若是身心俱修,先修今生再修来世又如何?” 智浩微微一笑道:“如此,和尚也说不出,不若你自去那藏经阁里找?” 路回春对碧虚早已青眼有加,心中一直盘算着将他纳入门下,现在见这和尚竟然三言两语就要抢人,连忙道:“老夫有悬壶济世之能,碧虚何不从医道之中求修行?” 智浩和碧虚均是一愣,智浩先笑道:“和尚只是胡乱一相,竟然引出了这等事端,路施主勿见罪,小道友慧根无边,自有正判” 路回春气的不行,心道这个和尚脸皮好厚,明着抢人还说的好听。眼巴巴的看着碧虚,想着碧虚能舍了这空门跟他去济世。 碧虚眼观鼻鼻观心静思了良久才道:“小道心中终究无释儒道之分,而前辈医道医人,小道却想医心”言下之意竟将路回春拒了。 路回春苦笑道:“小道友且跟大师修行,若有他想时,便去夏州西虬龙客栈寻我” 智浩大师见路回春苦笑便道:“路施主,此子亦不过是佛门过客” 许虎钤换了身华服回来恰恰进门,听智浩大师说什么佛门过客,便笑道:“我等皆是世间过客,又分什么佛门不佛门” 智浩大师见许虎钤回来,便笑道:“许老板来了,那小道友,我带你去藏经阁读书如何?”说罢便微笑着跟路回春他们团施了一个礼。 碧虚听了喜的一蹦从椅子上跳下道:“多谢大师傅”也跟众人作了一个揖便跟着老和尚跑了出去。 第十八章 武牧旧事1 许虎钤见和尚走了,这才沉下脸道:“贤侄走镖回来可曾回了开封?” 华宇梧一直都提心吊胆的,怕许虎钤来这嵩山礼佛时,开封尚未发生变故,那许虎钤便也不知道什么了,现下他如此一问想必是知道了,便连忙答道:“我和大师兄一路被静边寨的军士追杀才回了开封,没想到三分镖局竟然被查封了,去找你问问什么状况时,又被禁军发现,幸而打听到你来嵩山礼佛了,这才一路被禁军追杀过来,终究寡不敌众,大师兄业已被古龙行给捕了去,许老板,这开封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师父又去了哪里?” 许虎钤看了看铁浪和路回春还有青非,并未做声,只是长长叹了口气。 华宇梧这才想起许虎钤是忌惮这三人身份便道:“路前辈还有赵姑娘和我这铁兄弟都不是外人,许老板有话尽管说便是” 许虎钤踌躇良久还是抬眼看了一眼路回春:“路兄仙居何处?” 华宇梧知许虎钤还是不放心自己,便笑道:“早年也曾在开封厮混,后经一青铜面具的前辈指点这才去了西北,一呆竟是二十余年” 许虎钤听了面色一变:“那青铜面具的前辈可姓万?” 路回春哈哈大笑道:“我本该想到你是谁,竟给忽略了去?” 许虎钤疑惑的问:“此话怎讲,我是谁?” 路回春道:“我在西北时,曾多次出入军中,常见军中有本兵法书传阅,此书名正是《虎钤经》,而据军中说,此书的作者便是前太子洗马许仲容之子许洞” 许虎钤连忙道:“路兄所言不差,那正是家父所作” 路回春轻轻摸出来他那块白虎令在手里把玩着道:“许兄,我听军中人说,令尊的均州参军的职务竟是因狂僧潘阆丢了的,是也不是?” 许虎钤看了看路回春手里的白虎令,不由心头一动,却依然不动声色道:“逍遥子正是兄弟的恩师,我那恩师是自然真率,闲逸疏放,得罪了不少朝中之人” 路回春只是轻轻笑着不再言语,只是把玩着手里的白虎令,偶尔挑眼看一下许虎钤。 许虎钤面色古怪的看着路回春道:“路兄手里的这枚翡翠当真是极品” 路回春却笑道:“只怕不如许兄手里的那枚红宝石的斧牌值钱” 许虎钤听了一跳而起,手把住剑柄厉声问:“阁下到底何人?” 路回春见许虎钤怒起,反而笑道:“我这白虎令都是出自你朱雀门下,许兄竟也问我是谁?” 许虎钤听了这话一愣,略一沉吟道:“你和白七玄前辈是什么关系?” 路回春听了,也连忙起身向右上抱拳道:“白七玄正是家师”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许虎钤一边笑着一边贴身摸出一块斧饰,模样正和路回春的一样,只是材质却是红宝石的。 铁浪这会听他二人说话,正听的云里雾里,突然又见了一枚红色的斧饰,不由的咦了一声。 许虎钤看了看铁浪道:“路兄,这个铁兄弟便是你的高徒吗?” 路回春自从知道铁浪是武牧候之后,一直以礼相待,张口闭口的就武侯,铁浪觉得怪怪的,便让他还是以前那么称呼,路回春也觉得一旦走漏了风声却是会添了许多麻烦,便也就从了。现在见许虎钤竟将铁浪当做了自己的徒弟,不由笑道:“许兄,这位铁兄弟也和我们有渊源,你可能猜到?” 此话一出,许虎钤仓朗一声将剑拔了出来指着铁浪道:“你是孔方的弟子?” 路回春被吓了一跳,连忙按住许虎钤的剑问:“许兄,这是为何?那孔方却是何人?” 许洞兀自气咻咻的抖着手里的剑道:“武牧司四堂里,我今日见了你便是全都知道了,你说这小子不是你的徒弟,那也不是马兄的徒弟,更不是我的徒弟,和你我有渊源的除了这仨,那岂不就是孔方的徒子徒孙了吗?” 路回春听了又惊又喜,道:“你说这个孔方是玄武堂的人?” 许虎钤点了点头道:“火烧府库之后,我机缘巧合之下才知道了马空远马大哥竟是青龙堂的堂主,我兄弟二人对火烧府库之事调查多年一无所获,而其他两堂的人也从此杳无音讯,你知道我们武牧司多年以来都是单线联络,极少有人能相互知悉,因而我和马大哥几乎放弃了,却在两年前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便查访到孔方便是当年玄武堂堂主” 铁浪淡淡道:“即便孔方是玄武堂堂主,你又缘何拔剑相向与我” 许虎钤恨声道:“孔方此贼,几让我武牧司一夜殆尽,我恨不能生啖其肉” 路回春觉得还是得先让许虎钤知道铁浪的身份,那样他才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况且,他已经明显感觉到许虎钤掌握的武牧司的信息比自己多出很多。 路回春笑道:“许兄,这玄武堂孔方的事情,我们待会再说,这位铁兄弟确不是他的弟子,但他和我们的渊源比起玄武堂更是亲密” 许虎钤一愣,久久才抖着双唇道:“路兄,此话当真?” 铁浪急于找到武牧司的旧事,便一把把自己怀里的黄龙令拿出来道:“我确实是武牧司的人” 许虎钤一见此物,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嚎啕大哭道:“我和马大哥只道这武牧司便从此没了,没想到今日又重见黄龙令,朱雀堂堂主许虎钤拜见武牧候” 华宇梧这半天就想插嘴问他师父的事情,现在见许虎钤跪倒大哭,连忙上去也跪在许虎钤身前哭问:“许老板,我师父他老人家到底怎么了?” 铁浪也跨出一步将许虎钤扶起,许虎钤缓缓收了泪道:“马兄无事,我二人在开封经营多年,早已做好了遇险的准备,事发前一个时辰,马兄便从密道里走了。我唯恐密道被发现,便也在第二日查封三分镖局时便走了,临行前就唯恐你们找不到马兄和我,便交代了门口的算命先生我的去处,却只让他告诉你们” 华宇梧听许虎钤说师父没事,心下大喜,只是又想起童力和马牧南又不由的愁眉紧皱。 许虎钤将铁浪勉强让了上座之后众人又重新坐了,才缓缓道:“武牧候,路兄,我和马兄一直以为武牧司就只剩下我和他二人了,因而虽知道了孔方的罪事,却无力施为” 铁浪道:“我和万爷爷也是极大的机缘之下才偶遇,无奈之下才受了这武牧候的封册,现下武牧司只星星之火,许前辈也不用如此称呼,只是万爷爷对武牧司之事知之甚少,我问过多次,他仅仅知道万里路前辈和路前辈是武牧司中人,其他人和武牧司的其他事情也尽皆不知,因而今日还请许前辈和路前辈将武牧司旧事一一相告” 第十八章 武牧旧事2 许虎钤满面惭色道:“武牧候有所不知,这朱雀令我也是从家父手里得来,我师父潘阆去世时便将这朱雀令给了家父,让他转传给我,只是家父略知些武牧司的事情,知道此事凶险,一直未曾给我,直到大中祥符八年家父临终之前才将此物交给了我,并且让我去找万武牧候挂单。 我按家父告知的地点去寻万前辈时,万前辈只简略安抚我要好生报国为民,便急匆匆离开,当夜便发生了火烧府库,后来认识了马大哥才知道,火烧府库一晚,我武牧司竟无人生还”说到这里,许虎钤声音竟有些哽噎。 路回春有些不解甚至是怀疑的问:“如此说,许兄入武牧司之后,除了见了万武侯一面竟未和武牧司有丝毫关联?”眼下之意竟是质疑许虎钤有些作态。 许虎钤并未理会路回春的质疑,只是淡淡道:“路兄有所不知,我虽和万前辈只有一面之缘,却得了万前辈的两门秘籍” 路回春这才想通了许虎钤对武牧司如此用心的缘由,便有些歉意道:“万武侯给许兄的想必是极其高深的武功秘籍,这才让许兄感念至今” 许虎钤略一犹豫道:“这两本秘籍却只有一本是武功秘籍,而另一部却是一本传说中的书籍” 青非半天没能插话,听到这里不由猜了一句道:“《缺一门》?” 这话一出,除了铁浪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许虎钤惊讶道:“赵姑娘如何得知?” 青非笑道:“许老板机巧堂名动京师,若不是有名师指点,亦或得了奇书又怎的有如此手段,而世间论起机巧之奇书,还有比这《缺一门》更奇的吗?” 许虎钤听了不由笑道:“赵姑娘只猜对了一半,家父和师父都精通这机巧之术,只是我在机巧之术得大成便确是因这《缺一门》” 路回春却道:“许兄,兄弟听说这缺一门的奇书,乃是公输班所着,更是听闻,此书被公输班所诅咒,但凡修读者必得五弊三缺之一,许兄怎的会修习此书?” 许虎钤赞许的看着路回春道:“路兄博才,竟知此事,我师父和家父也曾将修习此书的病弊给我说过,也是怕我修习此书” 铁浪听了不由一怔道:“如此,那万前辈岂不是害了许前辈?” 铁浪如此一说,青非不乐意了,便道:“犯了五弊三缺便是害吗?” 路回春看了一眼青非道:“五弊乃鳏寡孤独残;三缺是钱命权。此八项里任何一个人都不想沾染其中一个,而修习此书的五弊三缺中沾染的轻了又会祸及后辈三代人” 青非听了咂舌不语,而铁浪也被如此恶毒的诅咒惊的心里一跳,心道这万里路竟这般的不靠谱,拿了这书给许虎钤。 许虎钤却缓缓道:“此书寡有人修习,皆因这五弊三缺,只是这书修习却有一破解之法,当年恩师曾对在下讲起,恩师曾说,若是机缘到时,能得了此书,他便以五体二丹之血替我破解了,我也曾追问他何为五体二丹之血,师父只是摇头不语” 青非虽也不明着五体二丹之血是什么,但是只听寡有人修习,便知破解之法定是代价极大,便道:“万爷爷替你破解了?这五体二丹之血又是何物?” 许虎钤深吸了一口气道:“正是万前辈给破解的,这五体二丹之血便是”说到这里,许虎钤突然停住了,一顿才歉然道:“这破解之法我便不说了,但有一个终极的破解之道便是破解之人需三日里死了,破解方能生效,这也是万前辈当初给我这本书时告诉我必须三日后打开的原因吧” 众人听了都不由的倒吸一口冷气,青非更是惊呼:“万前辈将书传给你的时候便是报了必死之心了吗?” 许虎钤用手按了按太阳穴来抑制夺眶的眼泪道:“即便是万前辈之死另有隐情,但万前辈在此事上对我的恩情却是真实的,我对万武侯万前辈的恩情没齿难忘” 路回春虽久在西北,也知晓机巧堂的威名,现在知道这机巧堂能有今日皆是万里路所赐,再回忆自己和万里路交往旧事,也不由热泪盈眶道:“万武侯武功盖世,义薄云天,一生光明磊落,实是我辈一生追求的楷模” 青非却早已泪眼朦胧道:“大爷爷为了武牧司为了大宋慷慨赴死,二爷爷为了大爷爷一生都在纠结中度过,如今也不知过的怎么样” 铁浪知道青非说的大爷爷和二爷爷分别是万里路和万卷书,便道:“万爷爷现在挺好,等此间事了,我带你去看他” 青非却怨恨道:“你只管自己,却不知道绿林中人为何称万爷爷大智通?你今番将他一个人扔下不管,他有没有丝毫武功,一旦被歹人捉了,那便多半被人拷打了来问那些武功秘籍” 许虎钤却惊呼道:“名闻绿林的大智通竟是万武侯的兄弟?” 路回春点头道:“万卷书万师兄虽和万里路万武侯是亲兄弟,却也有师徒之实,只是万卷书师兄厌恶杀伐,因而其他的都肯跟了万武侯学,只是武功一点不学。一点不学武功也让万里路认为他是编撰搜罗来的武功秘籍的最佳人选,编撰的多了,万卷书师兄虽然不会使用,却对武道之理精通于常人,且常常对一些可造之才进行指点,因而在绿林中得了个大智通的诨号” 青非道:“万爷爷在我家府上教育我多年,我当然知道,万爷爷从来不练武功,除了偶尔对我指点一二之外,每日里便刻那铜板”说着看了铁浪一眼,心道万爷爷辛辛苦苦刻了的铜板,竟让你四处的送人去了。 路回春道:“万师兄在万武侯出事后一度让绿林中人寻找我的踪迹,只是老武侯曾交代我在西北经营,不见黄龙令出世,断不可再进中原。我又不知武侯老人家的安排,只得隐匿在虬龙客栈,直到青非你们去” 青非回忆了一下道:“我们那时去,却非去找你,而是有绿林中人告知万爷爷,有人对朝廷造访夏州的使团不利,这才西去报警的,却不意变数至此” 铁浪回忆起父母在那次使团里,双双坠崖也不由得变得有些阴郁。 华宇梧见这些人情绪有些低落,便连忙叉开道:“许老板是如何和我师父交通上的?我只道你和我师父早就相识” “此事说来我和马大哥是心思碰到一块才偶然互相发现了彼此的身份。火烧府库之后接下来的一两年里,禁军的殿前司和侍卫马军司步兵司三番两次的清缴武牧司的外围”许虎钤道。 第十八章 武牧旧事3 铁浪不解的问:“不是说火烧府库时,武牧司没有一人生还吗,怎么禁军还要追杀清缴?” 路回春接过来道:“武侯有所不知,武牧司分了四堂,分别为青龙堂白虎堂朱雀堂和玄武堂,这每堂堂主和副堂主都是武牧候亲选,且副堂主不入堂,其他人便都是堂主亲选。每堂里的堂众又有堂主分发令牌” 铁浪又不解的问:“副堂主不入堂又是什么意思?” 路回春道:“副堂主是武牧候选定的堂主的接班人,堂主在时,副堂主便连堂众都不是” 铁浪惊道:“世间怎会有这样的规矩” 路回春道:“我便是白虎堂的副堂主,因而对白虎堂的事情也知之甚少,平日里师父除了教授东西,是不让我进白虎堂的,且教授武功也另选了他处” 许虎钤道:“是了,我听马大哥说,他也只知白虎堂堂主是白七玄,对其他人一概不知,因而初见你时,我便敢猜你和白前辈有关系” 铁浪又问道:“这武牧司缘何分了四堂这么麻烦?” 许虎钤道:“此事我也问过马大哥,他虽所知似是而非,却也知道一二。这武牧司四堂分别是青龙堂主甄选人选传授武功,必要时可组建一支极其强悍的军伍,因而青龙堂的人数是四堂里最多的” 听到这里华宇梧和铁浪都恍然大悟,铁浪更是道:“原来如此,我说之间青龙令,不见其他令牌出世” 许虎钤点了点头又道:“白虎堂,便是路兄这边了,说白虎堂主医人疗伤,只是不知是不是” 路回春点头道:“我和师父的确精于此道,那朱雀堂和玄武堂又如何?” “朱雀堂便是兄弟这边,我师父,家父都精于机巧,我自然也是精于此道,那弓弩刀剑,飞鸢牛头都是我朱雀堂的拿手好戏?”许虎钤不无骄傲的道。 铁浪略一思忖道:“朱雀堂竟是主兵器吗?” 许虎钤道:“不尽然,攻城器械也属朱雀堂” 华宇梧骇然道:“这武牧司真的又是招募精壮武士,又是打枪造箭的,这不犯了大忌吗?” 铁浪听了也觉得华宇梧说的有道理,便用询问的眼光看着许虎钤,许虎钤也只是摇了摇头表示不知武牧司为何如此。 青非却气哼了一声道:“你既为武牧候,那也接了圣旨的,那圣旨虽然爷爷不让我看,我却也偷看过的” 铁浪听了稍稍一回忆那圣旨心下一下豁然道:“是了,武牧司是奉了皇旨的” 华宇梧却又急道:“那为何朝廷有反悔清缴武牧司?” 众人也是觉得不解,只青非一反平日大大咧咧的样子,眼圈一红,泪水涟涟的哽噎道:“不过一朝天子一朝臣罢了” 铁浪见青非如此,有把他这句话反复琢磨了一下,心里猛的一沉,却不敢再想,便催着许虎钤说说玄武堂来将话题引开。 许虎钤一听铁浪问起玄武堂便恨声道:“这玄武堂便是负责武牧司钱粮的,若不是有此肥差,孔方老贼又怎会财迷心窍的将整个武牧司卖了” 众人这才知道白虎堂原来是管钱财的,心里有些不解,一个武牧司又有多少钱财让一个堂主出卖了武牧司。 青非收了泪问:“一个小小武牧司,又有多少钱财让他铤而走险?” 许虎钤见众人皆是不信的神色便咬牙切齿道:“若是一个内藏库,一个左藏库够不够?” 所有在场的人无不瞠目结舌:堂堂大宋的国库和皇家仓库居然都是武牧司囊中之物? 许虎钤见这些人都目瞪口呆,便道:“此事,待日后见了马大哥问他,他所知比我更多,更是明了,这些我也是听他说了而已”言下之意,他自己也是有些不那么坚信。 如此絮絮叨叨,几人相互印证武牧司那些不知道的事情,直到午间,才相互聊了个差不多。 许虎钤将自己知道的关于武牧司的事情尽数说完,见这些人仍有疑问,便道:“再有就要问马大哥了,还有一个人想必知道的比我们都多,只是这个人我们只怕对付不了” 铁浪反问:“孔方?” 许虎钤点了点头,正要再说,那智浩和尚摇摇晃晃的进了方丈院大笑一声道:“几位施主只顾叙旧,竟不吃饭了吗?” 路回春见和尚进来便低声问许虎钤:“这和尚是否可靠?” 许虎钤道:“智浩大师和我师父是至交好友,我师父出家剃度便是智浩大师执刀剃度的,还有我师父亡命奔逃时的僧袍都是智浩大师的” 智浩大师带了众人吃了一顿丰盛的素食大餐,那素鸡素鹅着实美味,这一行人几日里未曾好好的吃一顿饭,这番狼吞虎咽的,把少林的大和尚吃的直呲牙道:“诸位施主慢吃,我再让后厨给做些饭菜” 吃饱喝足了,老和尚又笑眯眯道:“各位还去我那方丈室里自便,贫僧还要去看小道友” 路上,华宇梧连忙抽空问许虎钤:“许老板,我师父他去了何处?” 许虎钤摇头道:“马大哥遣散了三分镖局众人便从密道中走了,却也没告诉我去了哪里” 华宇梧失望的低头不语,而铁浪急于知道更多武牧司的信息,便也问道:“许前辈既然和马前辈相交甚密,便应能猜测一番” 许虎钤沉吟片刻道:“马大哥这番走了,我想他有三件事可做” 路回春本来走在前面,听了许虎钤如此说,不由也停下来转身问道:“哪三件事情?” 许虎钤道:“自华师侄一行走了,之后,马大哥便一直心神不宁,苦于被朝廷监禁在府上不能走动,也只是唉声叹气,此番朝廷撕开脸来欲要抓捕他,他便趁机跑了,三件里他有可能做的第一件便可能是西去接应华师侄一行” 路回春和华宇梧都觉得有理,许虎钤便又沉吟一下道:“剩下两件却是武牧司的事情了” 铁浪一直跟在后面静听,许虎钤话音一落,他便警觉道:“孔方?” 许虎钤点了点头道:“马大哥心中多年一直记挂着两件事,其一便是孔方出卖了武牧司一事;另一件却是我朱雀堂的事情,这是我偶尔给马大哥提及的,他竟比我还要上心” 路回春道:“你便说说这第二件是什么事?” 许虎钤道:“我朱雀堂前辈里曾有高人无数,他们打造了数量极其多的刀兵械具藏在一处,家父临终前曾想将此事相告,怎奈话没说完便咽了气,我后来将此憾事告诉了马大哥,马大哥多年来也曾极力打探而不得” 第十八章 武牧旧事4 华宇梧道:“难怪师父这些年里不曾再走镖,原来都去做了这些事情” 青非却道:“你这许老板也是朱雀堂的领头人,怎的什么事情都让马前辈做了?” 许虎钤却哈哈一笑道:“我虽不曾四处打探,却也做了一件大事,若非我做了这些,马大哥有如何能在禁军监禁之下得以脱逃” 青非道:“那你那打洞钻道的活也不如马前辈的凶险” 路回春用眼神制止了青非道:“马堂主应是我们中对武牧司最是熟悉的人了,他这般安排可不正是应对了各堂职责吗?” 铁浪顿悟道:“这武牧司自前辈们设立四堂时便正是如此安排,两位前辈各司其职倒是无可厚非” 青非见众人都偏向许虎钤便怒道:“你把我万爷爷弄丢了,还不告诉我去向,可厚非吗” 铁浪被呛的脸上一红,正要解释,路回春却道:“青非,不可无礼,铁兄不说必然有不说的原因” 青非气的一跺脚走了,华宇梧却不理会他们两人斗嘴怄气,只抓住适才的问题接着问许虎钤:“许老板,那你认为我师父最有可能做哪件事?” 许虎钤寻思了一会道:“之前我一直以为他会去接应你们,但是听你说被静边军追了一路,如此大的动静,马大哥想必早已觉察,并且对你们示警。现在看他应该是没有西去,那最有可能的便是孔方那边了” 铁浪问道:“这孔方的玄武堂到底出现了什么问题?” 许虎钤道:“这四堂里,青龙堂的马大哥是副堂主,白虎堂路兄是副堂主,而我当时虽然是堂主,但是属于新入,因而火烧府库那晚也没有进皇宫,孔方却是玄武堂堂主,他应该死在了火烧府库那晚才对,马大哥却发现他还活着” 铁浪不解道:“马前辈即是副堂主,那应不入堂理事的,如何只知道孔方是玄武堂堂主?” 许虎钤沉吟道:“此事说来话长,青龙堂堂主因身份特殊很多事情不便出面处置,马大哥便常以副堂主身份入堂理事,那时,每堂堂主不会见面,全赖万武侯串联通气,马大哥本来应是不识得孔方的,但是就在火烧府库前几日里,马大哥前去请缨进皇宫举事,万武侯只是不许,最后将马大哥斥责几句赶出去之后,马大哥并未离开,只想等万武侯消消气,再进去理论一番,正巧见到孔方进了万前辈的院落,只是那时也不识得他便是孔方” 铁浪点了点头道:“那马前辈是怎么发现了孔方的踪迹的?” “这事也是五六年前了,那时候华世侄应该还记得,有个大客商从开封往杭州走镖,此一镖,需连走两年,且回报丰厚”许虎钤回忆道。 “杭州执明楼?”华宇梧惊呼一声道。 许虎钤点头道:“正是执明楼” 那执明楼华宇梧印象太深刻了,他们整个镖局连走了两年方才将镖物走完,当然三分镖局也获得了黄金千两的回报,只是那执明楼竟和玄武堂有关系吗? 许虎钤接着说:“那时,马大哥对这么大的一单生意自然很是上心,拿到佣金后便去执明楼执意见了大老板致谢” 铁浪点头道:“那大老板便是孔方?” 许虎钤点头道:“那时马大哥见了孔方只是觉得面熟,并未想起是谁?”许虎钤顿了顿转身看着华宇梧问道:“宇梧,你可还记得那执明楼让你们走了两年的镖都是何物?” 华宇梧尴尬道:“许老板说的事情我知道,那是走镖第一年的秋天,镖车刚进了京东西路的徐州境,碰到连月的阴雨天,官道上尤其的滑,就有下面的镖师一不小心翻下一袋,袋子滚破之后,里面竟是少有的一点米和大量的贵重之物” 路回春试探道:“全是金银?” 华宇梧点了点头道:“虽然我们在装船时根据重量也隐约猜到这袋子里夹了其他东西,但是镖局有规矩,除了师父知道里面真实是什么之外,别人是不知道的,所以猜测归猜测,真看见时,还是都傻了眼,那一袋破了便撒了一地,明晃晃的耀人眼睛” 铁浪听了不由一惊问道:“你们两年里给执明楼运的都是这种袋子吗?” 华宇梧道:“大抵都是,还有些上好的草药香料和绫罗缎匹,计五千余箱,运了两年才运完” 许虎钤却道:“不,两年也没运完,开封城里还有差不多一半” 许虎钤此话一说,众人都是惊愕,华宇梧问:“许老板如何知道?” “你先说这执明楼起镖是从何处?”许虎钤诡异的一笑问道。 “马行街的天一粮铺啊,就和我们镖局隔了一里地,说是东家从南方运来的米卖不出去,只有再运回南方去”华宇梧道。 路回春却嘿嘿一笑道:“此事说来总难以圆过去,哪里有南方的米来了北方卖不出去的道理,更哪里有运粮运了两年的道理” 许虎钤却跟着道:“马大哥也觉得有猫腻,哪里有运粮就给黄金千两酬金的道理” 铁浪却道:“但是这些又怎么证明是玄武堂孔方所为呢?” 许虎钤笑道:“说来事巧,我在开封城下里把三分镖局和机巧堂连通起来,又挖了出城的密道,以防不测,谁知我带了几人挖了两年,竟和之前一条密道贯通了” 铁浪恍然大悟道:“这条密道便是一头通了皇宫,一头在天一粮铺?” 许虎钤点头道:“最初我们也不确定密道的另一端到了哪里,因为那密道出口处坍塌了,后来我心生一计,命人在密道尽头放了黑药来爆炸了看看,你们道如何?” 路回春惊问:“把坍塌的密道炸通了吗?” 许虎钤摇了摇头道:“那倒没有,我和马大哥在洞里依据方向和长度度量知其必然是进了大内,只是通往大内何处却不知道,等我们把黑药引爆了,也没听到哪里有什么动静,过了几天才探听到宫里人传闻说内藏库夜里有雷声” 众人听了便恍然大悟的点头道原来如此。 许虎钤接着又道:“若是这些还不能确定那孔方便是武牧司玄武堂堂主,那么还有接下来的一件事,那是一年春天,我和马大哥去上清宫踏春游玩,那上清宫的虽然很少去,但和那主持在开封城里有过几面之缘,主持便给我和马大哥做了向导,对道观里的景致一一解说。 等到了一个叫做四神殿的宫殿里,我和马大哥都是一愣,因为这个殿里供奉的竟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兽,我和马大哥对这道家二十八星宿自然是一点不通,便问的多了些。最后到了玄武的时候,那主持竟称玄武为执明神君” 这一下众人都啊了一声,心道,这孔方竟给玄武堂换了个隐晦的名字,若不是这老道给说,当真没人会想到这执明楼竟隐有玄武堂的意思。 铁浪深深呼出一口气道:“那如此说来,执明楼便是玄武堂了,看来我要去拜会这个孔方一番了” 华宇梧却又小声问了一句:“适才许老板说执明楼并未将所有财宝运走,那剩下的在哪里?” 第十九章 烟雨淮扬1 几人非要要随了铁浪去杭州,铁浪第一次的使用了武牧候的权力,他命路回春和青非带了华宇梧仍回西北,一是调查静边寨里那次事变的始末,再是查找青雀的下落;而许虎钤待开封停当了便仍回开封去,一是将那些金银珠宝伺机运出;二是打探武牧司武备库的下落。 而铁浪想着去开封看看红袖是否找到马牧南,无论找没找到,他都要尽快赶去杭州,因为武牧司的很多答案在那里等着他。 少林寺,依旧香烟袅袅,梵音飘摇,铁浪别过众人便仍从东峰下山去,才转过几道弯,便见智浩大和尚和碧虚在石阶的宽敞处笑眯眯的站着。 铁浪虽然对佛家不甚喜欢,但是对这个大和尚却也没有恶意,便连忙上前去见了礼,心道难怪适才不见这老和尚出来送别,却原来在这里候着。 大和尚依旧笑眯眯的看着铁浪道:“铁施主,老衲特带了小道友来给你送别” 铁浪连忙施礼道:“多谢大师,小子无德无能何老大师亲送” 智浩哈哈一笑道:“老衲只是想解一下施主对佛家的偏颇” 铁浪心里一慌,心道这大和尚果然能读懂人心吗,若是真有此能,自己再推说没有偏颇,岂不是失了气度,便轻轻一笑道:“小子气盛,不解世人缘何会避世,还请大师解惑” 智浩大师轻轻捋了下雪白的胡须道:“施主,虎豹豺狼性猛,到头来也常入人口腹;蚊蝇虫蛾小弱,却也可顺死于自然” 铁浪听了沉思良久道:“多谢大师指点,只是我既受了万前辈的信托,又有父母不明冤仇未雪,于国于民于我自己都只有勇往直前死而后已”心里想,还有我南妹下落未明,我岂会有甚佛心。 智浩大师叹口气道:“死有何难,不死才难” 碧虚见智浩大师叹气便也施礼道:“铁大哥,你却是会错了大师的意,无论佛道所谓避世不过是给那些需要避世的人一方地而已,大师料你前程艰难,便想告诉你,,至强之处必有弱点,积弱久长亦成强处,强弱皆不能容时,俗世之外还有净土” 智浩大师摸了摸碧虚的头笑道:“你这小道友,老衲竟瞒不了你” 铁浪咀嚼了一下碧虚的话,肃然道:“铁浪感谢两位大师提点”然后又轻轻的也去抚了一下碧虚的髻轻笑道:“你无论佛道,日后必有大成” 智浩大师见铁浪也去抚碧虚,便一把把碧虚拉在身后道:“施主此去万望小心谨慎”这是怕铁浪抢了碧虚,要撵铁浪去了。 铁浪不禁笑道:“大师好气窄,我还会抢人不成,这便告辞了” 四月底的少室山里,树荫新成,徐徐风来吹在脸上甚是舒适,只是铁浪身上的衣裳还是在邈川城里买的,一路上急着赶路无暇添置新衣,下到山半腰便浑身汗湿了,心里想着到了开封得添置几件夏衣了。 转过一个山脚,几声喜鹊叽喳的鸣叫声起处,铁浪见前方一黄杉少女正逶迤而来,赫然便是马牧南的样子,不由的惊喜喊道:“南妹” 那黄杉少女听见了铁浪的呼喊,抬头看后不由也喜道:“铁公子,我正怕错过了你,却在这里遇上了”正是红袖。 铁浪心里一空,不由一呆,红袖业已小跑着过来,手里提着一个包裹,里面正是她在开封城里为铁浪置办的夏衣。 铁浪见红袖一人便知红袖在开封没能打探到马牧南的去处,心里却有些不甘的还是问了句:“有没有南妹的消息” 红袖神色一黯道:“没有马姐姐的消息,整个开封城都没有,倒是看到了开封城在通缉马空远马前辈” 铁浪点了点头道:“没有消息也好,说明南妹没有被禁军抓了去”心里却不由的有些黯然神伤。 红袖看铁浪顺着脸颊不断的流下汗来,便将包裹里的单衣拿出来抖了抖道:“公子,我在开封给你买了几件单衣,也不知合适不合适” 铁浪身上正燥热,便笑道:“总比我身上这合适”便绕去树林深处把衣服换了,回来远远见红袖正在山道边的石头上坐着,不时拿手去撩一下路边小溪清澈的溪水。 铁浪见红袖正在出神,便想着女孩想必是想家了,便过去道:“红袖,南妹一时半会找不到了,你先回碎玉庄吧,等我找到南妹一定带了去见你” 红袖缓缓扭头看着铁浪道:“公子,找不到马姐姐我便不会回去,一直跟着你” 铁浪见她眼圈又要红,便觉得头皮有些麻,生怕她再哭了出来,便道:“那好,我本是要去开封看看,现在你既然没在开封打探到什么消息,那我便直奔杭州了,你若随我去,那我们这便就启程” 红袖听了转忧为喜道:“多谢公子”调皮的福了一福。 铁浪走了几步又想起一事:“适才我将我的马匹给了华大哥,我们还有多少盘缠,得去买了马匹才好赶路” 红袖听了笑了一笑却不说话,直到铁浪下了少室山到了官道上,见一马夫赶着一辆甚是奢华的马车等在官道的大树下,便明白了红袖早有准备,心道这红袖虽然年龄甚小,对于打理日常确是一把好手,事事都料在前边了。 车把式约莫有五十多岁,颇是精壮,驾车更是精熟,不一日便将马车赶到了济州府。这是车把式给推荐的南下的最佳路线,从济州府便可弃马乘船,一路南下直抵杭州。 红袖对车把式非常满意,就连马车都送了他,车把式高兴的眼都眯成了缝,这奢华的马车值个百八十两银子是有的,因而便不想再要佣金,红袖仍是拿了锭十两的银子扔给他才上了船。 铁浪皱了皱眉头道:“我从九天谷出来是囊中空空,后来白大哥送了些银两也大多被南妹带着,不知你从碎玉庄出来带了多少盘缠,我们还是要节省一些,后面吃不上饭看你还是不是这般大方” 红袖听了只抿嘴笑着称是,却将身边的包裹往身边拉了拉,心道若是铁公子知道我这包裹里有数颇多金银珠宝,不知道会不会还这般的小气。 船从济州府东约四十里的坡石桥离了岸,当日夜间便进了南阳湖,铁浪在船上转了转疑惑道:“如此大的一个画船,怎的就我们两个乘客,这船家不怕赔钱吗?” 红袖仍旧是抿嘴笑而不语,原来这船是她花了黄金百两雇来的,船上除了十来个船工,还有两三个厨娘,都是专门的来伺候他们两个,铁浪终究阅历太少,虽然奇怪,却也没有多想。 红袖每日里就和铁浪在船上吃吃喝喝,铁浪就夸了一句微山湖的四鼻鲤鱼好吃,这四鼻鲤鱼便一路吃到了入了淮扬河才算是吃完。铁浪开始时觉得红袖做事总是让人惊喜,久而久之也便习惯了。 第十九章 烟雨淮扬2 船将入淮扬河,水面顿时变得极其宽阔,水岸边里芦苇荡密不透风,到了傍晚,船老大便将刀枪棍棒分给了船工。 红袖觉得奇怪,便问船老大:“怎的进了淮扬河便拿刀带枪了?” 船老大蹙了蹙眉道:“小姐有所不知,这淮扬河沿岸里有好多绿林中人,常年在这运河之上劫掠” 红袖惊异道:“便有三五个打劫的还敢来劫你这大船吗?” 船老大叹口气道:“这绿林中人,原都是小股的,倒是不敢打我这大船的主意,只是从唐末战乱开始,这些人不时便面临着不同势力的威胁,不自主的便集结在一起,成了好多门派” 红袖点了点头道:“都有哪些门派?” 船老大警觉得看了看斜阳夕照下的水面和芦苇荡道:“都说绿林八十一门,淮扬河岸占三成,我只知道这淮扬河里有一个叫做淮来门的是方圆几百里里最大的门派,其他的倒还真说不出多少来” 红袖听了笑道:“你让他们把刀枪都放回去吧,这船上有那位公子在,任谁来了都是找罪受” 船老大看了看坐在船头低头喝茶的铁浪,心道这年轻后生,怎是那行生猛绿林中人的对手,莫说这些人一来便是几十人,我看就是一个大汉便把他擒了去,只是嘴里却恭维道:“公子小姐都是高人,若是真有什么不测,还请照料好自己” 红袖见船老大不信,也不再说什么,只过去铁浪身边,蹲下来给铁浪斟了一杯茶将适才船老大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了铁浪。 铁浪听了皱了皱眉道:“这些人便在王法之外吗?这地方上的官府不管不问?” 红袖笑道:“若是官府什么都管得,公子,你现在都去了禁军的监牢里吃饭了” 铁浪想想那日里和慕容步的厮斗,不由也笑道:“是了,想必官府是管不了吧”说完便若有所思的想起了自己承接的这个武牧司,心想自己这武牧司看圣旨上写的明明便是牧武于野,现下却又看到了这朝堂之外的绿林间有那么多人和官府作对,不知道这旨意的皇帝到底想干些什么?蓄意的将民间武力增强,那岂不是削弱了官府的执掌力度了吗。 铁浪想了许久得不到要领,恰好红袖提了新点的灯笼过来,便问道:“红袖,你说这官府是不是很不想这些绿林好汉做强做大?” 红袖歪头想了想道:“哪有官家想这些管不了的绿林中人做大的,这些人做大了,那官府的官们可就头大了” 恰好船老大也提了灯笼到船头来看看,听了红袖这话忍不住插话道:“小姐说的是,只是也不尽然,这些绿林中人那是依着前唐的杀富济贫的路子,只要日子过得去,也不会太过为难这些过路官商。 逢了乱世,战乱纷纭时,官府一日里便敢换了几家,老百姓每日里都在战乱里朝不保夕,这些绿林好汉便又会维护一方的安危,任谁来了,只要不打杀百姓,那你便仍是官家。若是为难百姓,他们便会群起抵抗,只契丹人来时,这淮扬河的绿林门派便抗击契丹人数月,辽国虽得了开封,却不曾过得淮河一步” 红袖听了不由偷笑一声道:“这些贼人是只许他们欺负百姓,却不能容了别人来” 铁浪却被这船老大的一席话如惊雷般的醍醐灌顶,心中飞快的思虑这武牧于野的真实意图,慢慢的好像有些明白,只是仍然不敢确定。总觉得如果真是这样,那这皇帝当真是宅心仁厚,竟将天下百姓安危看的比自家的朝廷更重。 临近子时,铁浪朦胧间听得外边人声四起,便起身出了船舱查看,只见那几个夜间轮值的船工正用铁枪在船四周往下戳,且怒喝不止。 船老大也执了杆长枪喝骂,见铁浪出来便道:“公子进了船舱去,这些贼人怕是不止河底这些” 铁浪这才隐约感觉到船底有砰砰的凿击声,便知道是有劫匪来了,只是苦于自己不识水性下不得水。 红袖也从船舱出来惊问船老大:“你们不下船驱赶,任他们砍凿,那一会船不就漏了” 船老大却道:“我们倒是下得水去,只是打不过他们,我这船底加厚了几尺,一时间也凿不破,只要四周里用长枪护住,不让他们换气,他们便无法得逞”说完,船老大又把舱底休息的船工叫了上来,让他们把船往浅滩处滑,只要船底一近了浅滩,那船底的人便不能在下面施为。 红袖也把腰间的长剑执在手里,站在船舷处四处的查看,而铁浪则将船头矮桌上的一盘干爆蚕豆抓在手里,也四周里看着。 船老大料的果然不差,约莫有一盏茶的功夫,船底便咕嘟咕嘟的冒泡上来,想必是船底的人气息不足了,想要上来换气。 船工们手里的长枪只不断的往下扎,那些贼人只得远远潜出船只丈余才敢露出水面,铁浪接着灯光看见约有四五人,便将手中的蚕豆以黄龙千影手的暗器手法掷出,接连几声喊叫之后,水下便恢复了平静。 船老大见铁浪用蚕豆便将贼人打伤,不由大骇道:“公子莫非是大罗金仙不成” 红袖却得意道:“给你说过,有我家公子在,任谁来了都是找罪受” 船老大这才信了红袖的话,只是船老大接着便苦笑道:“这凿船的法门是那骆马门惯用的手法,他们必是在前边有船只拦截,如今公子将船底的人打伤,呆会他们恐怕要拼死报复” 说着船老大便命众人将船只往岸边划,想要在河岸边上避一避,等天亮了再继续南下。红袖却道:“船老大不用紧张,只管下去,等见了那些贼人,让他们看看我家公子的手段” 船老大虽然信了铁浪的武功,但是还是颇为担心道:“若是下面河道里有百十人候着,公子便是大罗金仙也挡不住他们,这骆马门的贼人最是狠毒,在在淮扬河一段算是一霸” 铁浪傍晚时分听船老大说绿林中人还有些侠义之心,还觉得这些人似乎暗合了他承接的武牧司的旨意,现在又见这些人如此的草菅人命不由的心里愤怒,便道:“船家尽管下去,只要你防得住他们把船凿沉,其他的我自有主张” 船家迟疑片刻,最后还是叹口气道:“公子莫要坑了我等才好”便命众船工一起划船,将船提到最快,但凡有船只拦截时,便捡小船直冲过去。 铁浪回到船头,红袖早已抱了一把椅子在那里候着,待铁浪坐定,红袖又把一袋铜钱递给铁浪道:“公子,这铜钱比蚕豆好使” 铁浪颠了颠铜钱道:“这足足有两吊钱吧,便宜了这些恶贼了” 红袖笑道:“公子若是一文钱换一个贼人的话,这些足够你把淮扬河里的贼人杀尽吧” 铁浪道:“适才那几人我也只是将他们打伤,并未要了他们的命来” 红袖却道:“公子怎的如此妇人之仁,这船上若是一般人家,早已财失命亡,而我说不定便卖去了青楼里了” 第十九章 烟雨淮扬3 铁浪听了心下不由一惊,暗想这红袖说的的确如此,自己竟不曾想到这些恶人活着便是祸害了好人的道理。便略一沉吟道:“你说的有理,待会若是他们真敢来,那便让他们再无机会害人” 红袖听了拍手道:“我就在公子身边看着你是怎么杀了这些坏人的” 画船转过一个河湾,前面水光猛然一亮,水面宽阔竟看不到边际,船老大懊恼的拍了一下额头道:“年龄大了,记不住了,这是进了洪泽湖了,恐怕凶多吉少了” 铁浪起身看了看,微弱的灯光下,波光潋滟,微风吹过,淡淡的鱼腥和香草的气息入鼻,不由暗想,如此好的地方,竟让这些贼人给变成了杀人掠货的地狱,着实可恨。正想着,迎面的风带来了丝丝细雨,飘在铁浪脸上,竟然下起了雨来。 船老大也伸手抹了把脸喜道:“雨再下大点,这些贼人恐怕就要走了”转身便低声向船工吼横船减,意图在这河口处稍停一会,等雨大临走劫匪。 红袖早已撑了一把红色的油纸伞在铁浪头上,见船老大如此,不由偷笑道:“这些贼人杀人越货的都不怕,还会怕了这毛毛细雨?” 船老大见船身已横,心下稍定,转身对红袖道:“小姐有所不知,这劫匪固然不怕雨,但是夜间里他们的火把却是怕雨的” 红袖听了恍然大悟道:“船老大这都能想到,实在是高人” 船老大苦笑一声道:“小老儿,祖父辈加上我这辈,业已三辈人在船上讨生活,我祖父兄弟四人,父亲兄弟七人,我还有两位哥哥都是在这船上生船上死的,这些不值一提” 正说着,便听前面人声鼎沸,浆声如潮,迎面一队船灯笼火把的便向这画船扑来。船老大悲声一呼:“这些天杀的恶贼竟然迎了上来,快快,掉头掉头,仍回河道去” 只是这河口处,下来容易,上去便难很多了,船头还没调好,那些贼船便已涌了上来。铁浪伸了个懒腰将那钱袋提在手中道:“船家莫急,只将船横住了,莫让他们四处里登船即可” 船老大愣了一愣嘴里说着将船往岸边横,手势却还是让船工尽可能的往河口划,铁浪看见了也只是笑笑不再理会。 那些贼人的船只来的甚快,近前才看清大船四艘,小船约莫有十几艘,船上灯笼火把宛若火龙。看人数竟有二三百不止。饶是红袖胆大看了也不由的去扯了铁浪的衣袖道:“公子,这,这贼人怎的如此多” 铁浪又颠了颠手里的钱袋笑道:“这些钱可值两千条人命,怕了他们不成” 事情不像铁浪想的那么简单,这些贼人的大船在二十丈外便也横船不前,羽箭火箭的一股脑的往画船上便射。铁浪看了不由得一惊,心道,没料到这些贼人竟有行军打仗的手段,连忙让红袖和船家都进仓里躲避,自己抓起一把船桨拨打射来的箭雨。 红袖自然不肯进去,提了剑在铁浪身边不时的也挡掉了几只箭,铁浪见状也不再出声,一边挡箭,一边暗想,这些贼人箭射完了,便只能强攻登船,到时候再做计较,谁知,事情又出乎他的意料。 这些贼人头一轮箭射完,那些小船便游弋而出,四面里向画船冲来,铁浪见有船只突前便极力甩出一把铜钱,只听咄咄咄一片响声处,那些铜钱竟然全部射在了船顶的木板之上,原来这些船上都覆有挡箭的厚板,而那些贼人头上也都带着挡箭的藤甲斗笠,这藤甲斗笠乃是取了山间百年老藤编织,编完之后在猪油里熬煮数日,拿出来晾晒干了再熬煮,如此三次便成,成品那是刀枪不入,且不着力。 船老大在船舱里看铁浪出手未能建功,便喊道:“这些贼人连官兵都抢得,早已熟络了登船的战法,公子莫要逞强” 铁浪见有小船已经到了画船舷下,不由得有些紧张,便招呼船家道:“你们去船尾伺机跳水登岸,我来抵挡他们,红袖,你也跟了船家一起登岸去” 红袖哪里肯听,只站在铁浪左近道:“我哪里都不去,就跟着公子” 铁浪无奈,只是左右舷两边跑着看有准备登船的便几枚铜钱掷去,这贼人登船那藤甲斗笠便碍事了,都往后一推背在背后,没了挡掩,铁浪的铜钱便立马建功,一霎时船下哀嚎不绝。 这一波进攻竟没有一人登上船来,船老大在船尾一直犹豫不决,跳了下去也不一定能逃上岸去,更何况这船便不再是自己的了;不逃吧,还真怕连人带船都被那些贼人抓了去。正犹豫着铁浪便已经将小船上登船的贼人全部打下去,不由心下大喜,又号召船工执刀拿枪的回去一起盯着。 这冲过来的几条小船上的贼人尽数落水,船只没人掌控便胡乱的在水面上飘荡,过不久有几个受伤轻的,重新爬上船去,死命的往回划。 铁浪一把铜钱挥出,把没戴斗笠的两个贼人又打下水去,其他几个见状,嗷嗷怪叫着把小船划的飞快,一忽儿就消失在雨雾里。 铁浪刚刚松了口气,船老大便道:“赶紧登岸去”说着便让船工往画船下降小船。 红袖见了不解道:“贼人都打散了,怎的还要怎么急着逃命?” 船老大却道:“这些贼人手段极多,这番登船不成,下波来了必是火船了,到那时便躲无可躲” 铁浪听了心里也不由的一凛,心道,若是那些贼人用火船过来,自己纵然不怕,只是这船上的其他人恐怕都要葬身火海,只是心下又不忍让船家丢了这画船。 铁浪见船下那无人的小舟无助的飘着,不是的撞击一下画船,便灵机一动道:“擒贼先擒王,我乘了这小船去,直接将他们的头目抓了” 船老大听了瞠目结舌,心道这个年轻后生当真把自己当成大罗金仙了,那贼人船上少说百人,你一个去了,还不被人家剁成齑粉。 只是船老大还没反应过来,铁浪已经飘然下船,正落在舷下的小船上,铁浪将小船上兀自烧着的火把,捡起插在船头,轻轻在画船上蹬了一脚,那小船便如离弦之箭一般射向贼人的大船。 而小船上的火把因这一脚之力度太快,径直熄灭了,船老大和红袖都目瞪口呆的看着雨雾里黑漆漆的湖面,半晌没能说出话来,若不是船老大和船工极力拦着,红袖就差点也跳下船去追铁浪。 二三十丈铁浪一脚的力道恰好在船离大船三四丈处无力的停住,铁浪见那大船后面果然有人在叫嚣着装置火船,不由的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这些贼人果真是胆大妄为,视人命如草芥。 第十九章 烟雨淮扬4 便一个拧身飞上了那艘最大的船去,那船上果然如船老大所说挂着一面骆马门的黑旗,那船上的贼众正往舷的小船上投运干草黑药,冷不丁的见一年轻后生从天而降,不由的都嗷嗷惊呼。 惊呼声将船舱里正在饮酒作乐的头目惊了出来,这头目是骆马门的副门主杜壮行,今日里带了一众兄弟出来劫掠,本意就是要劫掠一些好东西,去参加这淮扬河一带最大门派淮来门门主冷如来的六十生辰大会的。 昨日里哨探的兄弟说有只画船过来,他便命人在河口上一点的地方想要凿船,谁知竟被人将凿船的兄弟打杀几人,其他几人尽是带伤回来,心下自然恼怒不已,便将众多河口的属众,尽数招来,定要将这画船劫了。 适才听回来的属众说,前去强攻登船的兄弟尽皆被打死打伤,刚刚了一顿脾气进了船舱里继续喝酒,现下又听见外边嗷嗷惊呼,不由怒骂一声出来,正瞧见铁浪大踏步的往船舱里走,便怒喝一声道:“将这狂徒给我杀了”自己回身便去取鬼头大刀。 杜壮行再出来时,早有人示警告知了周边的几条大船,那些大船上的属众也都搭了船板往主船上涌来。 杜壮行五大三粗,身材魁梧,一把鬼头刀足足有四十多斤,见铁浪正将几个属众踢下船去,便嗷嗷一声怪叫,飞奔过去劈头就是一招力劈华山。 铁浪正一腿一个的将这些群涌而上的贼人往船下踢,就听身后一声怪叫,接着便听到呜的一声破空的风声,连忙转身去应招,只是那杜壮行力道极大,来势又急,待到铁浪踢开一个举刀劈来的小喽啰转身时,那鬼头刀已经到了面门前一尺远近。 铁浪来不及躲避,便仰身向后便倒,同时踢出一脚,这是反败为胜的一招,在铁浪看来这一脚必将那鬼头刀大汉踢下船去。谁知,铁浪一脚踢在杜壮行大腿外侧,杜壮行只是稍稍一个趔趄便又怒吼着一刀秋风扫落叶横劈过来。 这下倒是把铁浪惊出一身冷汗,心道,这贼人竟比慕容步还精壮吗?那慕容步吃了自己一脚便不能站立,这大汉居然和无事一样。 想归想,那刀却不容铁浪迟疑,那鬼头刀堪堪就要将铁浪腰斩了,铁浪便手在船板上一拍,一招黄龙腾云,几个翻滚到了船的边缘。 杜壮行见自己急攻两刀竟没连衣角都没碰到,不由的也是心中一凛,刚刚喝了几碗酒的酒劲也一下醒去大半。 杜壮行见门里武功最高的几个高手都到了主船上,便喝道:“门徒们都退下,四坐堂和咱家一起擒了这厮” 四坐堂便是一门里除了门主副门主外最高的四人了,武功修为自然也是极高,那四人高矮胖瘦都有,各执了兵器和杜壮行一起围了上来。 铁浪一开始还没在意,等那所谓的四坐堂一出手,便不由的惊出一身冷汗,这四人兵器分别是刀枪剑棍,兵器虽然不一样,招式间却有呼应,时而一攻三守,时而一守三攻,又或者两攻两守,当真是难缠,再加上那杜壮行再周边瞧着,看见破绽便呜的一刀砍出去。 铁浪苦于手里没有兵器,只能勉力逃脱,伺机便用手里的铜钱甩出去,只是这四人互有攻守,听风辨声的便将铜钱打落。幸而铁浪在九天绝谷里把那凤舞九天练的炉火纯青,这四人想要去打他,也是追赶不上,铁浪便在船上来回飞窜,杜壮行无人便吆喝着骂着后面追赶。 铁浪心道,我就不信你们几个人跑上一个时辰还能步调一致,到那时看我如何收拾你们。便有意的将飞窜的范围放大,在四艘大船上来回跑,顺手把些躲闪不及的门徒打下船去不少。 杜壮行见铁浪只是跑,自己这边却又追不上,便道:“门徒们都着了藤甲,射杀这厮”一阵忙乱后,铁浪见这些人都披了件很奇怪的蓑衣,便对着自己射箭。 如此一来铁浪便不如适才从容,一边躲了众人射箭一边还有提防着四坐堂的追击,心道这些恶贼倒是有些手段,苦思良久也无脱身之计。 铁浪抓住一个门徒将身前的箭尽数挡去,便将门徒扔向四坐堂,自己一个纵身从船头跳下,却在舷上踢出一脚横飞到了旁边船上,这下骆马门的众人便失去了目标,都嗷嗷叫的往船头跑去寻找铁浪的踪迹。 就在这时,突然听得一声炮响,一艘巨船迎着东天的鱼肚白破浪而来,那船上挂着一面暗红的大旗,旗上绣一斗大的禁字,禁字下却是一个更大的黄字。 这一变故把铁浪也吓了一跳,心道这么大的一个船,若是他们的同伙,自己只怕要葬身鱼腹了。 铁浪正在惊疑不定,那船上早有人高呼道:“殿前司禁军步兵司神卫都虞候黄大人在此,贼人受降” 铁浪听了又惊又喜,惊的是来的竟然又是禁军,喜的是禁军固然会为难他,却不是这骆马门的同伙,自己终究有周旋余地。 杜壮行正找不到铁浪,见禁军的巨船直冲而来,便喝到:“先将这些官兵杀了,抢了这大船回去,门主重重有赏” 这些门徒便都搭弓射箭射向禁军巨船,只是距离尚远,箭支纷纷落水。此时对面船上有个浑厚的声音哈哈笑道:“鼠辈也敢弄弦,便让你们看看黄爷爷的箭法” 话音落处,一直长箭,粗如儿臂破空而来,噗噗噗穿透了三个骆马门门徒铎的一声钉在甲板上,又是没入一半。 这一箭只把船上的众人惊得肝胆俱裂,纷纷避开船头找地方躲藏,杜壮行盯着这件端详良久才嘶吼道:“这他娘的是哪吒不成,竟射了乾坤箭,快走快走” 对面禁军巨船业已在了几十丈外,那射箭之人听见了杜壮行的嘶吼笑骂道:“你这恶贼倒是有些见识,竟然识得本座,本座便是乾坤箭黄升” 铁浪在船舷上吊着听了杜壮行要逃,便一个翻身,趁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一个急闪身,闪在杜壮行身前,一个凤眼拳击在杜壮行檀中穴上,杜壮行正准备回了船舱去了细软跑路,哪料到铁浪此时又敢翻身上船,一个不注意便中了这一拳,顿时两眼一翻白,呃的一声昏死在甲板之上。 铁浪用脚轻轻将他的鬼头刀一踢,抄在手中道:“都别动,否则便要了他的命” 那些门徒还有四坐堂都面如死灰的刀枪尽弃了伏在地上,那禁军巨船转眼便到了近前,船头一人手里拿了一张巨弓,足有丈长,明显便是适才射箭的黄升。 黄升见铁浪制住了一船的贼人也不由的暗暗吃惊,心道这少年只一拳便将骆马门的副门主擒下,必不是常人,便哈哈笑道:“有劳小老弟相助,黄升有礼了” 两船一相接,黄升便从高出七八尺的巨船只是跃下,一边吆喝着禁军下来绑人一边走向铁浪。 天蒙蒙亮起,只是雨却没有停,如丝的细雨笼着厮杀了半夜又归于平静的洪泽湖,铁浪心里不由感慨:若不是自己亲身经历了,又怎会信这如诗如画的烟雨淮扬河底竟沉了许多横死的魂魄。 第二十章 冷面如来1 大宋造船的本事是从伐南唐时就练就的,因而这数丈高的楼船并不是什么稀罕物,成了黄升南下诏安淮来门的出行工具也不足为奇。 楼船的气度又非画船可比,画船奢侈精美是有的,却没有这楼船的恢弘之势,处处彰显着熊霸之气,以至于铁浪将红袖牵上船时,红袖少有的浑身发抖。 在骆马门的主船上铁浪只报了个姓名,黄升便乐呵呵的上去牵了铁浪的手再也不撒开,红袖自然只能请到这船上来,而船老大的画船只能远远的跟在后面。 黄升见红袖上得船来便哈哈笑道:“这姑娘透着一股灵气,铁兄弟好福气” 铁浪连忙去解释,黄升却道:“男子汉大丈夫,豪气是要有的,这怜香惜玉也是要有的” 铁浪见黄升根本不给他机会解释,又怕说的多了再引发了别的话题,便干笑一声道:“黄大人这是要去哪里?” 黄升听了这话才正色道:“哥哥奉了二圣的皇命去衡阳岗去诏安冷如来那厮” 铁浪听了连忙道:“那大人是有皇命在身,小的就不便打扰了” 黄升哈哈大笑道:“铁兄弟莫不是怕我这禁军都虞候擒了你去?” 此话一出,铁浪和红袖都是脸色一变,铁浪心道他果真知道我的底细? 黄升见二人脸色都变了,便又哈哈大笑道:“铁兄弟的名号前几日里在开封那是叫的极响了” 铁浪连忙装糊涂道:“小人连开封城都没去过,谈何名号响亮” 黄升也不在意,只是乐呵呵道:“你是没去开封,可是慕容步可是坐了马车进的开封,铁兄弟,这慕容步三日里连战一百零八位好汉,未曾尝过败绩,没想到你两招便将其击败打伤。开封城里不知有多少受了慕容步腌臜气的人想一睹兄弟尊荣呢” 铁浪依然推脱掩饰道:“小人真不知道大人在说些什么,小人真的没有进过开封城,也不认得慕容步” 黄升见铁浪依然推脱便脸色一沉道:“哥哥敬你击败慕容步是条汉子,你怎的还当面的欺瞒我,你是没去过开封,可是这位姑娘可是去过的吧”说着黄升便又笑眯眯的看着红袖笑道:“你这丫头也够顽皮,你将那周扒皮的金银珠宝掠了也就罢了,怎的把人家粮仓也给搬空了” 红袖终究稚嫩张口就道:“谁让他不卖粮食给那些穷人,只推说没有粮食,他那粮仓里满满的粮食,他就是要等粮价再高些好多赚钱”话一说完便醒悟过来自己说漏嘴了,眼巴巴的看着铁浪轻声喊了一声:“公子” 铁浪这才知道红袖进开封两三天竟然在开封城里做了这么一件大事,头懵的一下大了,心道你这丫头做了这么大的事情还敢上这禁军的官船上来,今天恐怕是走不掉了。 心念急转之下便也笑道:“黄大人,打伤慕容步的的确是小人,劫财放粮的也是小人,和这丫头没有关系” 黄升听了一愣,接着便又哈哈大笑道:“我就说能击败慕容步的必是盖世的英雄,你这小兄弟,武功卓绝,有情有义,我黄升喜欢,很是喜欢” 看铁浪一头雾水的站着,便把铁浪按在椅子上接着道:“击败慕容步的事情是道听途说的,但是这丫头去劫掠周扒皮的事情,我手底下的兄弟可是瞪眼看着的,这帮小崽子请示了我三次是不是抓了丫头,我怎会去抓。若不是哥哥在禁军了混饭吃,我早就把那无天良的周扒皮给宰了” 原来红袖那日夜里去周扒皮家劫财放粮早就被轮值的神卫的人给发现了,这些人汇报给黄升,黄升竟然乐呵呵说,去看看别伤了人就行。待到后来又汇报说丫头没伤人,只是连那粮仓的粮给穷人们放了。只把黄升乐的拍手大笑道,这丫头好,这丫头好,带了画师将这丫头的画像画了,传神卫各部,只要这丫头在开封不杀人放火,便任她去。 红袖一听当时在开封城里做的事情竟然都在人家禁军的眼里,不由的脊背一凉,吐了吐舌头。 铁浪听黄升前后一说,不由气笑着骂了红袖一声:“你这丫头,无法无天” 黄升哈哈大笑:“当真是天公作美,黄某多年特立独行,不曾敬服过谁,没想到几日里便有了两个让黄某拜服的人,更想不到竟在这洪泽湖里一起碰到” 笑声不绝的黄升让人在楼船的调度亭里摆了酒菜,和铁浪红袖从早晨一直喝到天色将晚,铁浪一开始还有许多提防,后来等黄升哐哐灌下几碗酒便觉得他不是作假,也便慢慢的放松了警惕,到最后竟和黄升真的称兄道弟起来。 第二日清晨,楼船已经到了洪泽湖南岸出河口处,卯时初铁浪才醒来,见红袖正端坐在床前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不由的有些腼腆,红袖见铁浪醒了却高兴的拍手笑道:“公子,你可醒了,这一夜可把我吓坏了” 铁浪见红袖眼圈通红,满面倦容才知道这丫头竟然一夜未睡的在床边看着,心里不由的有些感动,便道:“你这丫头,怎的不去睡了,我和黄大人喝酒,你非要在旁边陪了,以后不许再有” 红袖却捂嘴偷笑道:“还黄大人,昨日里你可是一口一个黄大哥叫的,今天怎么又叫黄大人了” 铁浪听了不禁一愣,拍了拍脑袋道:“这酒喝了果然误事,怎的如此口无遮拦,快扶我起来去找黄大人请罪” 红袖不禁笑的前仰后合道:“你这个罪是谢不了了,你和黄升连结拜的头都磕了,还磕了三次” 铁浪听了瞠目结舌不知所措,红袖便起身笑道:“我给公子打水洗漱,你黄大哥说不定马上就要来叫你去喝酒了” 话音刚落,客舱外边便传来黄升哈哈笑声:“贤弟,贤弟,哥哥又让他们准备好了酒菜,快来,快来” 铁浪手忙脚乱的收拾好了出来,黄升一身便装站在铁浪客舱外的甲板上正顶着浩渺细雨看着湖面,便过去施礼道:“黄,大哥”他本是想叫黄大人的,后来一想这黄升都称他贤弟了,想必是记得昨日的结拜,若是自己在称黄大人,只怕会惹恼了他,且失了自己的气度。 黄升回过神来一把把住铁浪的手臂道:“哥哥自出生以来便有两件看家的本事,一个是酒量,一个便是这射术。昨日里你居然把哥哥给喝醉了,哥哥服你”旋即黄升又回味过来一件事接着道:“干脆,你让哥哥服到底,我们便比比这射术如何?” 铁浪见过黄升那丈余长的弓,心道这弓莫说射准了,便拉恐怕都拉不开,便推诿道:“大哥神技,兄弟可比不得” 黄升哈哈笑道:“哥哥这乾坤弓,弓长八尺,弦长六尺,乌**背乌**弦,弓弦之外又包以牛熊虎豹四兽脊筋,九担弓初开,十六担可满月,箭长三尺,粗三寸,哥哥料你也拉不开,我们只比准头,不用你拉这乾坤弓” 第二十章 冷面如来2 铁浪听了心下稍稍安定,心道,我这黄龙千影手的暗器手**准星也不一定会输了,便道:“如此,那兄弟便陪哥哥玩一玩” 黄升哈哈一笑便命人将他的一张副弓取来,这副弓虽不如乾坤弓那般大,也比一般人用的大出不少。 黄升虚拉了几下弓弦,只听得嗡嗡作响,黄升将随从递过的箭搭在弓弦上侧脸对铁浪道:“兄弟且看哥哥给你来个一箭双雕如何?” 铁浪心道你这不是欺负人吗,昨夜我可是亲眼见你一箭射穿了三个贼人的,嘴上却道:“兄弟先观瞻哥哥神技” 话音落处,黄升的箭便呼啸而出,在水面低飞捕鱼的水鸟闻声掠起,噗噗两声,一箭带了两只水鸟跌落水面,早有军士在楼船下等着,乘了小船将水鸟拾起。 铁浪见黄升如此一箭,不由的心里纳罕不止,这箭明显不是重叠的,缘何竟被一箭射穿了两只,便问道:“大哥这箭法着实惊人,这飞鸟机动自由,只不知道大哥是如何瞄准?” 黄升哈哈大笑道:“箭法之道,贵在料敌于先,若是料不准敌人的轨迹,那便要箭箭落空了” 铁浪低头思索许久才缓缓抬头道:“那兄弟便来试试”伸手从布囊里夹出一枚铜钱,眼睛在前面水面上四下的看,这楼船高约两丈,那水面的鸟儿甚是显小,铁浪寻思良久突然翻身跳下楼船,众人都惊呼一声去看时,却发现铁浪一脚在楼船下的小船上一点,人又飞纵了上来。 黄升疑惑的看着铁浪,铁浪却向前一指,众人顺着铁浪手指看时,只见水面上噗噗腾腾竟有五六只水鸟儿在水面上挣扎。 黄升愕然的抓住铁浪的手看时,铁浪手里的铜钱已经不见,便知道了铁浪的手法,不禁哈哈大笑道:“好机敏的兄弟,好精巧的手法,好好好” 原来铁浪是将铜钱贴水面掷出,便如那打水漂一样的掷出,只是手法上用了黄龙千影手,因而力道上甚是凶狠,且铜钱掷出便带着回旋,击杀一个便又飞去另一个,如此便一下击杀了六只水鸟。 铁浪当然知道自己的这一手是跟了黄升学的,他虽然修炼武功极其繁杂高深,但是临敌之时总是觉得举止失措,应对不甚得当,今天听了黄升对射术的一席话便有了大顿悟:料敌于先。 出了洪泽湖再进了运河便离那衡阳岗极近了,铁浪本要告别了黄升直奔杭州,黄升却是不舍,硬逼着铁浪跟他去淮来门看看,铁浪后来一寻思,自己比较有武牧于野的重担在身,多了解些村野绿林的事情似乎也还不错,便也就去了。 淮来门的驻地叫极乐坞,极乐坞便在北向运河,背后三面环山,沿河便是青砖码垛的厚厚的围墙,围墙里便是密密麻麻的竹林。 淮来门的门主冷如来早早的在极乐坞的大门口候着,见到黄升过来,连忙过去跪倒行礼。 黄升连看都没看冷如来一眼便挥手道:“起来吧,我倒要看看你这淮扬第一门派的极乐坞是个什么所在” 冷如来一点没有佛相,相反,一张脸长的是冷冰冰的,约莫四十多岁,比黄升约莫还要大了十来岁的样子。冷如来见黄升径直往极乐坞里走,脸上仍然是神色不变的起身跟了过去。铁浪心道,这人不媚不谗,不急不怒,倒是个人物。 黄升在前面只管走,遇到路口,冷如来便上来躬身指一下路,嘴里也不说什么。铁浪便跟在黄升后面,只见这极乐坞里,房舍高耸,戒备森严,演武场上习练的吼声不绝于耳,更有二三十步一个的箭塔上的弓手都引弓搭箭的,看去让人便觉得如入虎口一般。 黄升左右看看对铁浪道:“兄弟,早间比试哥哥还是有些不服,你那铜钱能断这些人弓弦否” 铁浪听了便把左右前后的箭塔上看了一遍,又看了看冷如来道:“着实有些难,不过兄弟愿试试,只是不知冷门主是否会责怪”这是铁浪知道黄升要灭下冷如来的威风。 冷如来一直盯着黄升,而把铁浪当成了黄升的随从,没料到黄升突然来了这么一个提议,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对,只是随口呜了一声。 铁浪伸手从钱袋里夹出四枚铜钱在众人眼前亮了亮,就在众人还在迷惑之时,一个拧身原地跃起丈余高,在空中一翻,头下脚上,便将四枚铜钱四下里掷出。 铁浪人还未落地便听铮铮铮一片响声,再去转眼看那些箭塔上的门众时,都面如土色的空拿着箭在那里发呆,而弓弦早已垂在地上。 黄升拍手哈哈大笑道:“论射术天下舍我其谁,论以手掷物的暗器手法,哥哥只服兄弟” 转脸便问冷如来道:“冷门主,觉得我这兄弟手法如何?” 冷如来仍旧面色不改道:“这位大人的暗器手法独步天下,小人拜服” 黄升哈哈大笑一声,便大踏步的进了淮来门的聚义堂,大堂里依旧是侍卫林立,各执了明晃晃的刀枪站在两边。 黄升左右看了看笑道:“冷门主这是要请君入瓮吗?” 冷如来稍稍弯了弯腰道:“黄都虞候大家到此,小人怎敢,只是觉得都虞候代表皇家来此,要**肃穆些罢了” 黄升冷哼一声道:“淮来门有多少人?” 冷如来直起身来道:“敝门弱小,不过数百人罢了” “只怕不是吧,据我所知,淮来门应是有两千三百零八人吧”黄升缓缓转身看着冷如来已经冰凉的面孔道。 冷如来身子一颤,却仍是面不改色道:“小人平日里便只寻欢作乐,实不知下面的人竟有如此之多” 黄升冷笑道:“久闻冷门主一套寒冰掌的功夫无底于淮扬一带,只怕也不是只寻欢作乐的人吧” 铁浪听了不由倒吸口冷气,这寒冰掌的武功,他在铜卷里见过,只是因其修炼时要在极寒之处修炼,且这寒冰掌打了人便使得人通体发冷,功力修为高了便能将人打的凝结冰霜而死,甚是歹毒的一门功法。铁浪受过那冰蚕剧毒知道那感受,因而心里有些不安。 冷如来淡淡道:“小人这点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大人的乾坤箭才是技惊宇内” 黄升见冷如来不卑不亢的,有些气笑道:“你这是欺我除了射箭便再无他能吗?” 冷如来也只是浅浅笑道:“黄大人奉了皇命而来,小的怎敢”言下之意竟还是只敬重皇命,对黄升仍然看不上眼。 黄升听了不由哈哈大笑一阵道:“你既尊皇命便好,你这寒冰掌黄某也想见识一下,我们便比划一下如何?” 铁浪和黄升虽然认识只一两日,但是觉得黄升豁达直爽,颇对自己的脾气,怕他着了这寒冰掌的道,便抢过来说:“大哥莫急,兄弟曾练过一套武功名叫六阳掌,只是从未用过,正好和冷门主过过招” 第二十章 冷面如来3 那冷如来一听六阳掌的名字便是微微一颤,只是仍冷冰冰道:“那便先和你过招” 黄升见了大惊,心道,这冷如来可不是那些水贼,也不是慕容步,这人一套寒冰掌修为了四十多年,掌控了绿林八十一门的三分之一,便要阻止,谁知冷如来似乎明白黄升的心情便又冷冷说:“若是黄大人等不及,不妨两位一起来” 此话一出,黄升不由心惊,心道难道这冷如来功力竟如此深厚不成,如果真是这样,自己怀了皇命,倒不能有任何闪失了,略一沉吟便道:“冷门主乃绿林中前辈高人,我这兄弟弱冠之年,自然不是敌手,两位便点到为止”说完,一伸手,将身旁两个随从抬着的乾坤弓抄在手里,搭了一支箭道:“今日黄某给二位掠阵,无论禁军还是淮来门但有助阵者,便如此柱” 黄升说完,一瞬间便将手中那儿臂般粗细的乾坤箭射出,这箭直奔聚义堂门口的倒数第二根梁柱,众人只觉得聚义堂顶一阵颤抖,簌簌落下许多灰尘来,等灰尘散去,再看那梁柱上便有一个空洞,而那箭洞穿了倒数第二根梁柱后,钉在了最后一根梁柱上,尾羽兀自嗡嗡抖动。 这一箭不要说淮来门的那些门众,就连冷如来和铁浪都吓了一跳。冷如来心想,这乾坤弓黄升的射术竟到了如此地步,料武功修为也低不了;而铁浪却想,早知道黄大哥的臂力惊人却未料到竟到了如此地步。 黄升就站在聚义堂第一把交椅前,轻轻又搭了一箭道:“冷门主,铁兄弟,你们可以开始了” 冷如来抱拳道:“铁大人,咱们点到为止”冷如来说这话时,是真心的有些惧了,因为刚刚他派出去的探子给他耳语说,虽然这楼船上禁军不足一千,但是淮安府的厢军足足有一万就在左近。 铁浪哪里知道冷如来的这些心思,便也抱拳道:“请前辈指教” 铁浪说完便缓缓的将两掌亮起,一前一后,静待冷如来进招,谁知冷如来瞪大了眼睛看着铁浪那因真气流入而殷红的双掌,久久不动。 黄升见冷如来不动以为他又有什么诡计,便喝问道:“冷门主怕了不成?” “小人输了”冷如来叹了口气低头道。 冷如来这句话一出,整个聚义堂的人都懵了,怎的还没动手便认输了? 黄升也是这么想,见冷如来一招未出,便认输,心想这厮必有阴谋,便喝道:“片招未出何谈输赢?休要搞什么阴谋诡计” 冷如来抬起头来看着黄升道:“黄大人,冷某无甚龌龊,只是这位铁大人的掌法确是六阳掌” 黄升不解,便问道:“便是六阳掌又如何?” 冷如来脸色惨白道:“三十年前,小人恩师的寒冰掌便是败在这六阳掌下,今日小人观这位铁大人的六阳掌修为尚在三十年前那位前辈之上,而小人的寒冰掌修为不及我师尊八成,断无胜算” 黄升自从见了冷如来就见他荣辱不惊,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现在见他脸色惨白,便知他所言非虚。不由哈哈大笑道:“黄某只觉的你冷门主心高气傲,却没料到倒是一个光明磊落的直爽人,黄某不低看你” 黄升说完,便一挥披风往前一站道:“冷如来接旨” 冷如来稍稍一怔便跪倒在地,聚义堂的一众人便都齐刷刷跪倒,只剩下铁浪和红袖不知所措的站着。黄升看了一眼二人哈哈笑道:“兄弟,你们二人便出去看看这极乐坞的景致吧” 铁浪正踌躇着跪还是不跪,见黄升如此说,便如释重负般的扯了还在东瞧西望的不明所以的红袖出了聚义堂。 身后黄升朗声读圣旨的声音隐约可闻,铁浪却思绪万千,那冷如来说三十年前便有前辈高人来此地战败了冷如来的师父,而且用的是六阳掌,而他的六阳掌是从铜卷上学来的,那前辈高人和这六阳掌和这铜卷有没有关系。 铁浪和红袖漫无目的的走着,红袖是看着哪里都很新奇,而铁浪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最后终于是想不明白,便有了去问问冷如来的想法,谁知,拉了红袖刚刚往回走,黄升已经哈哈大笑着走来了。 黄升一边笑一边过去拉着铁浪的手臂道:“兄弟今日立了大功,随我去船上吃庆功酒去” 铁浪往后面看了看,竟没看到冷如来,便道:“冷门主呢?” 黄升道:“这诏安后的事情太多,我交代他们去做了,这冷门主日后便是我大宋殿前司步兵司神卫的虞候了,说明白点,就是跟着哥哥混了,哈哈哈哈”说罢便扯了铁浪出极乐坞而去。 楼船上黄升只管拉了铁浪喝酒,铁浪心头的事却挥之不去,便只闷闷不乐的陪着,黄升看在眼里也不出声,只不停的劝酒,而冷如来也命人送了一坛杨梅酒,煞是好喝。 这杨梅酒入口香甜,香气浓郁,却后劲十足,才过了午时铁浪便醉倒在地,见铁浪醉倒了,黄升才站起身来将手里的酒杯一掷,命人将铁浪抬回画船,却又留红袖说了几句话。 直到第二日午时,铁浪才醒转过来,拍了拍木头一般的脑袋,仍旧看见红袖伏在床前瞌睡,便知这丫头又是一夜未眠,不由有些心疼,也有些懊恼又喝了这么多。 铁浪小心翼翼的想下床走到走到,不料人虽醒了,酒劲却未过,一个趔趄便摔在甲板上。 红袖呀的一声便扑过来将铁浪扶起,眼圈通红埋怨道:“这个黄大人便是不安好心,整日里拉着喝酒,还每次都喝醉” 铁浪晃了晃脑袋,发现自己居然回到了画船,便惊问红袖:“咦,我怎么到了这里,黄大哥呢” 红袖气道:“还黄大哥黄大哥的叫,你不就应该在这里吗?” 铁浪挣扎起来道:“我还有事情要问冷如来”便跌跌撞撞跑出船舱,只见画船顺水而行,早已不见什么楼船和极乐坞了,便问船老大:“这是哪里,我们开船多久了” 船老大见铁浪醒酒出来,也不禁高兴道:“铁公子你可醒了,你这一天一夜可把小姑娘吓坏了” 铁浪却一手扶着舱门,一手指着船尾道:“回去,回去,回极乐坞去” 船老大一听便慌了,连忙道:“公子,我们行船一日一夜,业已到了甓社湖了,再回去那便要两日才行” 铁浪听了一怔,只是那冷如来的话又在耳边响起,铁浪便一咬牙想道我去杭州也是为武牧司的旧事,这冷如来也是武牧司的旧事,一样重要,便多花两日也无妨,便重重的点头道:“两日便两日,回去” 红袖从船舱出来,叹了口气缓缓道:“我只道这黄大人整天哈哈哈哈的像个粗人,却没想到他居然料的如此之准”说完过来扶住铁浪道:“黄大人临行给我说,若是铁兄弟还要回极乐坞来便让我告诉你一句话” 铁浪听了一下抓住红袖的手急道:“快说,什么话?” 第二十章 冷面如来4 脸色一红,轻轻挣了一下没挣脱出手来,便轻轻道:黄大人说,击败冷如来师父的人便是万里路,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再问他,他只推说铁兄弟会懂 铁浪听了头懵的一下,如同一盆冷水浇在头上,顿时酒意全无,只觉得头脑空明,神清气爽,呆在原地半晌不动。 良久铁浪将额头的汗轻轻一抹道:回船去找黄大哥 呀了一声道:下次见了黄大人一定要给他磕头 铁浪不解的看着,便道:黄大人说了:若是你说了这一句铁兄弟又执意来找我的话,你就再告诉他那六阳掌的落日熔金亦可左掌在前,若铁兄弟再有疑问时便说武牧何处皆为天下苍生而已,让他径去杭州 铁浪如遭雷击般一屁股坐在甲板上,半晌说不出话来,心道这黄大哥怎的也知道万前辈,且还懂六阳掌,再有这武牧何处皆为天下苍生,难道黄升竟知道自己是武牧司的人? 船老大见铁浪面色一变在变,不知是否该调转船头,便问:铁公子,咱们还回去吗? 铁浪蹙眉良久才渐渐神色舒缓,从地上爬起来伸个懒腰道:不回去了,径直去杭州 见铁浪突然就神采奕奕,心情愉悦便也高兴的拍手道:我去让厨娘把甓社湖的青鱼还有老鹅麻鸭做了,午间再喝几杯走了两步又停下来看了看铁浪道:公子,我看你还是别喝了吧 铁浪看着憔悴不堪的,心中隐隐有几丝愧疚道:不喝了,再不喝了 高兴的拍了拍手道:不喝最好,不喝最好,那我再让厨娘把那腌好的双黄鸭蛋切一盘上来说完便噔噔的去了下仓。 船老大看去了便笑着对铁浪说:铁公子,你这服侍的丫头对你当真是好,你这一夜里又是吐又是胡话,这丫头忙里忙外的没有一点点懈怠,厨娘想过来替换她一下,她都不肯 铁浪看了看消失在转弯处的,心想当日我曾给了绿萝两门功法,跟着走时,绿萝似乎并未将铜卷给了,看这丫头如此懂事,不如另传些武功给她,也算是回报与她。 主意打定,铁浪便在午餐后独自呆在仓里将那铜卷翻来覆去的找了两三遍,总觉得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武功传了,最后凑合着找了两个一个是太白落英剑法,另外一个便是红拂折梅手,竟是两个唐朝遗下的武功,铁浪觉得这两个武功只看名字还是比较适合文弱的气质。 到了晚饭时,铁浪便将打算告诉了,本以为会开心,谁知,竟泪水涟涟哽咽道:公子是要把我撵走了吗? 铁浪听了愕然道:我只是看你悟性颇高,想必能练些厉害的功法,怎的就扯上要撵走你了? 睡了一下午,精神恢复了不少,便抬脸看着铁浪道:我若一直在公子身边,又何须练这些武功,公子让我练便是有了要撵我走的心了 铁浪听了不由的想笑,心道这女孩子的想法居然如此的奇怪,一件事情竟然拐了好几个弯去看,便笑道:在我身边便不用练了吗? 道:我跟着小姐也练了些武功,虽然不如公子般厉害,在这绿林中也还算行吧自己说时,心里也在打鼓,心想自己的武功在绿林中还真不算行。 铁浪见她小心翼翼的说出了还算行吧几个字,还心虚的瞟了自己一眼,便哈哈笑道:你这丫头,便是心思太多,我固然武功比你高,但我遇到的敌人也都不弱,你想想,我若是有些闪失,你是不是要帮我,还有,若是我喝醉了,那来了敌手,你又如何处置? 听到这里,顿时收了泪,两眼登的溜圆,又忽闪了几下挂着泪珠的睫毛道:对对对,我要练些武功,好保护公子,若是公子再喝醉了,我便拿了剑伺候你 说完,便去看桌上的铜卷,刚刚把铜卷拿在手里,有抬头看着铁浪道:不对,公子,你说过不再喝酒了停了停觉得自己说的好像太苛刻,便又道:至少是不能再醉了 铁浪抓起早已斟满的一杯酒仰头喝下道:好,只要你好好练功,我便不再醉了 听了高兴的抓起两个铜卷和显微珠便往自己仓里跑,跑出几步又喃喃道:若是公子不醉了,我还练功好像又没什么用。。。。。。嗯,还是练了好,至少公子病了的时候,我可以保护他 第二日起,便在甲板上拎着剑练起来太白落英剑,初练时,那剑走的是东倒西歪,铁浪便在旁边时时指点一下,过了三五日,这套太白落英剑的前几招便已经有了极大的气势。 船老大最初时见练剑,便当成了小孩过家家一样的看,见她练的东倒西歪的还打趣了几句,只是过了三五日再看时,发现的剑竟如行云流水一般,张弛有度,星星点点,挥砍劈刺颇有气势,便心里暗暗惊叹铁浪传授的剑法。 第二日,船老大提了几坛酒,还有些菜,非要送给铁浪,铁浪不要,船老大就来回给他扯,铁浪拗不过,便收下了,谁知,船老大将酒菜放好并不就去忙了,而是搓着手斯斯艾艾半天。 铁浪这才醒悟过来船老大这是有事相求,便笑道:船家有事便说,我吃你的喝你的,只要我力所能定会鼎力相助 船老大听了不由大喜道:公子有所不知,小老儿姓裘,祖上几代人都是跑船的,只是这世道乱,竟没有几人得以善终,到了小的这一辈,只有小老儿活过知天命的岁数,小的下面只有一个儿子,小老儿时时带在身边,终究怕一时不测断了香火;若是关在家里,又怕失了祖业养不活自己,还是要断香火说到这里船老大不由的深深叹了口气。 铁浪似乎明白了船老大的意图,便笑道:你家公子可在船上? 船老大喜道:可不就在船上说完便呼了一声裘正,一个二十多岁精壮的汉子从船舱后走了出来。 铁浪一看这裘正比自己大出几岁,一身健肉,似乎也练过一些外家功夫,便道:我和船家父子也算是缘分一场,我便传你一套外家铁掌功夫算了,只是这功夫我只口传身授,不会将秘籍给了你 裘正亲眼见铁浪以卓绝的武功在洪泽湖上抗贼,早已眼热的不行,这才缠着父亲来求铁浪,现下见铁浪应了,大喜之下便要跪下磕头。 铁浪哪见过这种世面,手忙脚乱将他挡住道:无需如此,我们便从今日开始,到杭州便停,学到哪里是哪里,可好? 船老大和裘正都大喜的应了,船老大心想,我是不是要让他们把船行慢点。谁知早已在旁边候了半天,见铁浪如此说便马上补了这话的漏洞:若是船老大耍聪明,将船停了或者慢了,那便马上不教了 船老大见自己的小心思马上便被识破,便尴尬道:岂敢岂敢,不会不会 第二十一章 执明楼主1 裘正的铁掌功练了差不多六七天,船便到了杭州。和铁浪都知道,船老大还是偷偷将船速放慢了,只是见裘正练功甚是上进,也便没有点破。 临下船前,裘正又拜谢铁浪的传功之恩,铁浪却笑道:我和兄台父子一别,恐再无相见之机,还请兄台自行用功又转脸看了看船老大道:船家对这铁掌的武功可还满意? 船老大喜滋滋的道:这武功好,正适合正儿这五大三粗的,只是这铁掌哪哪都好,就是太费铁锅原来这铁掌除了招式之外,还有一个练掌的法门,便是用铁锅炒热了砂子,用手在热砂里插砸砍磨,只三五日裘正便已经砸破了两口锅了。 噗嗤一笑道:让你儿子回头找个补锅的媳妇就好了 船老大听了哈哈笑道:姑娘说的有理有理 六月初的杭州已经进入初夏,不过不热,温凉适宜,见杭州杨柳青青,莺燕翻飞,落红点点,不由感叹道:我只道在没有比立马山碎玉庄更美的地方了,到了这杭州才知道当真是天外有天 铁浪见这街上三步一个布市,五步一个酒肆,更有五花八门的东西沿街叫卖,不禁也叹道:这杭州城不知比起开封如何? 想了想道:开封苦寒孤燥,比不了这杭州 两人在街市上从午间逛到傍晚,才心满意足道:天下没有比这杭州更好的地方了 铁浪坐在新买的马车上想,你这丫头,劫掠了人家的钱财,到了这富庶之地享受,那肯定便是最好的地方,若是吃不上喝不上,还得累的半死,我看你也无暇夸赞了。 见铁浪不语,因为铁浪嫌弃她乱花钱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便讨好道:公子,你先歇息一下,我这就去打听下这执明楼在什么地方,咱们便去那执明楼左近住下,你看如何? 铁浪这也才想起来,自己到这杭州是奔执明楼来的,便道:你累了一天,还是我去吧,你且歇着 铁浪跳下马车专门找了一家老店进去,这家店里做的是文房四宝的生意,掌柜的是一个五十开外的老者,铁浪进去先随意捡起一块砚台看了看,那老者连忙招呼道:贵客真是好眼力,这南越的端砚,早二三十年还是没有的东西,如今却是大宋最好的砚台 铁浪便问多少银两,掌柜的把铁浪当成了客人,便想抻一下,慢慢道:这砚台得二十两纹银,我便卖你十八两,也不是我卖的贵,这端砚远在岭南,只是去一趟便要三两个月,运气不好的沾了瘴气还会丢了命。。。。。。 铁浪见自己要是不打断,这掌柜的敢再说上半天,便从腰间取出适才逛街剩下的二十两纹银放在柜上道:的确不易,便是二十两,只晚辈想请假掌握一事 掌柜的看了看柜上的纹银,先是一愣,接着才反应过来生意成了,喜道:贵客是识货的行家,你且问,但凡知道的言无不尽 铁浪便装作漫不经心道:我有个亲戚在执明楼做账房,我从老家捎了东西给他,只是竟找不到执明楼在哪里,请教掌柜给指个路 掌柜的听了铁浪的话,面色变了一变道:贵客从何而来? 铁浪随口道:从京师来 掌柜的又问:你那亲戚何时在执明楼里做的账房 铁浪见掌柜的问的蹊跷,心里便有些警觉,含糊道:我这亲戚是一个远房的长辈,他来杭州时,晚辈还是孩童,也或者还没出生,因而也不知道他何时在执明楼里做的账房了 掌柜的听了面色一缓道:这就是了,这执明楼初在杭州城里,那是日月一样的光芒,那孔楼主,一年之内,几乎买下了半个杭州城的商铺,这年龄大些的无人不知啊,只是好景不长,这执明楼经营了两年吧,还是三年,不知怎的便遭了天火,一夜之间那执明楼便尽数烧毁,从此一蹶不振,再无声息 铁浪听了心里一沉,心想莫不是这线如此便断了?又不甘心道:掌柜的,这执明楼在何处,我那亲戚若是死了,我便去祭拜一下,若是没死,可能便在执明楼左近里住着 掌柜的听了脸色古怪道:执明楼当年便在那城西北松风岭下,这天色将晚。。。。。。你还是明天去吧 铁浪听了便道谢出来,临出门听见掌柜的喃喃自语:好好一个富贵楼,非要盖在乱葬岗,焉有不出事的道理 西湖以西全是山,看着马车在这些小山间走的费劲,便恨恨道这杭州地方上也都是糊涂蛋,放着湖东的平地不用,偏往这山间里钻 铁浪一开始也觉得如此,只是稍作思考便道:这杭州曾是吴越国的京都,在山间修城多半是外敌来时便于防御吧 看了看路边的阴恻恻的树林觉得也没什么可用的防御之所,撇了撇嘴却说道:公子说什么都觉得对 这话直把铁浪气的笑出声来:你这丫头,学会心口不一了 咯咯一笑,扬鞭驱车后也笑道:公子也学会了察言观色了不是 松风岭上,没有松,却有风,夕阳斜照下,松风岭那光秃秃的岩石间相当潦草的长着几棵树,执明楼的的残楼便在一片岩石环保的山坳里。 看着那座残垣断壁但让大致保持了原貌的执明楼道:这楼恐怕比皇宫都高吧 铁浪没有回应,只是跳下马车走近那残楼,踌躇良久也跟了过去,铁浪踢开一根挡在门口的圆木,那圆木哐当一下落下时,惊起一片乌鸦来,呱呱的叫的煞是瘆人。 连忙小步跟到铁浪身后,伸手轻轻拉着铁浪的衣袖,整个身子不由自主的贴着铁浪,铁浪感受到了那有些颤抖的身体,便心里暗笑:这丫头在洪泽湖里还敢提着剑在船上应敌,怎的到了这空楼里竟吓成这般样子 正想着,从楼里呜哇一声怪叫,竟冲出一群野狸来,只把吓得哇呀一声便往回跑,一头扎进了马车里再也不肯出来。 铁浪唤了几声,虽然应声,却再也不肯下车,便自己拿了根火把往楼里去。 这执明楼着实的大,只看一层这大厅便方圆数十丈,铁浪心道,这执明楼能建如此大的楼宇,又能收了杭州半个城的商铺,果真如许虎钤所说那样是从左藏库里盗的钱财吗? 一边想,一边往里走,绕过大厅中间那高约三丈的假山,铁浪便觉得一股恶臭扑面而来,而脚下有些莫名的滑腻,此时夕阳业已落山,楼里光线昏暗的很,只好将火把燃起。 火把燃起的一瞬间,铁浪猛的觉得头皮发麻,这假山后的地上居然丢着几具婴孩的尸体,都已被开膛破肚,那血水内脏满地都是,而这几具新尸往里那是满地密密麻麻的白骨。 铁浪再也没法看下去,口鼻中的恶臭还有眼前的所见,让他觉得自己的胃被谁狠狠的抓住了,不断的揉搓,而嗓子眼又干又痒,忍不住便呕了出来。 第二十一章 执明楼主2 铁浪呕完便往外跑,他觉得自己再多呆一会便会窒息,谁知他刚跑出两步,便觉得脚下一滑,一个仰身便要摔下去,那地上污秽他是见到的,怎能摔下去,便用手里的火把在身后一杵,整个人飞纵起来。 这楼里烧焦的木料东倒西歪,铁浪眼见难以下脚落下,便落在门口不远的一个没有烧断的柱子上抱住了。回头再看时,火把在地上劈吧几声便息了。 铁浪心道,难怪那掌柜的让明日里再来,又说这是执明楼葬在了乱葬岗,果不其然啊,看来只能明日白天再来了。 铁浪挑开马车前帘时,只见一手拿了火折子,一手拿着长剑,正在马车里哆嗦着,见了铁浪才惊喜叫道:公子,你回来了 铁浪只点了点头,便坐上车辕去赶车往杭州城里去,他没敢把里面的事情告诉,怕也会吐了出来。 等马车进了杭州街市,才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浑然忘了适才的惊惧,喜滋滋的看着两旁的商铺和熙熙攘攘的行人不住口的又开始夸赞杭州。 待到马车路过一家酒楼,吸了吸鼻子道:公子,好香啊你饿了吗公子 铁浪抬头看了看酒楼的名字道:我记下了,先住店,再来吃饭吧 悦来客栈那是大宋到处都有的客栈,便在刚才那钱塘酒楼左近,把东西交给悦来客栈的伙计,又扔给伙计二两纹银道:把这些东西都送到我的客房里去,少一样回来烧了你这客栈 伙计哪里见过如此大方的打赏,小鸡叨米般的点头道:夫人估计是一琢磨二人分开两个客房住,再加上的确不像妇人家便又改口道:小姐放一千个心,别说都一样,就是坏一样,你就打死小人 这才心满意足的拉了铁浪往钱塘酒楼跑,铁浪微微一拉她道:你怎的如此对这些客栈伙计说话?再有这些钱财虽是不义之财,也经不住如此挥霍 一怔,才明白铁浪是说她威吓店小二,便笑一笑道:公子有所不知,这些下人你若不把他当吓人看,他反而浑身不舒服了 铁浪这才想起在碎玉庄便是执掌整个庄上家丁的,便觉得她说的或许有道理,但是嘴上却还是说:这世间人人平等,不可轻看任一个世人才是吐了吐舌头,心道等到了钱塘酒楼我便让你看看我说的有没有理。 钱塘酒楼之所以叫钱塘酒楼是因为它在钱塘江入海口处,而且是方圆数里最大的酒楼,只看这门口的迎客便知道酒楼格局颇高。 钱塘酒楼的迎客都青衫落地,手里拿着折扇,但见客人来,便打开折扇一边往里引领,一边还扇上几下,那扇面均用檀香熏过,因而铁浪便觉得扇了几下就精神为之一振。 而此时便开始了她的表演,迎客一只手在前指引,一只手扇扇子,而也伸出一只手来在前,嘴里不住声的道:店家先请,店家先请那迎客没见过这世面,不由的站直了身子看着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铁浪看了笑着说:你这丫头,便是非黑即白,我何时让你这般了 却笑道:好好好,我都听公子的,待会便改了 迎客将两人让入一个雅间,铁浪没多想便坐下了,却站直门口对新进来的伙计施礼一礼道:敢问店家,贵店有何可口饭菜,烦请报了上来说完又深深施了一礼。 这伙计进来本来便是要报菜名的,却让给抢先了,再加上这伙计没见过这般来吃饭的客人,前后两个礼施完,伙计心道,掌柜的让对客人一定要尊敬友善,这客人这般,那我得如何。 这伙计楞了楞,想抱拳施礼,抱起一半觉得不妥,又改了鞠躬,才弯下腰,又觉不妥,最后一狠心居然跪下了。这伙计跪在地上想要报菜名,却又把菜名忘了。 铁浪见和伙计二人一来一去,不由哈哈大笑道:店家不必如此,我这小妹便是调皮 这伙计脸红脖子粗的站起来,晃了晃脑袋才说:敢问客人要吃些什么? 上去作势又要施礼,那伙计吓得连忙后退,便咯咯一笑的去铁浪身边坐下道:公子可信了我说的话 铁浪笑道:信了信了,以后莫要再做这些古怪的事情,人家店家还要做生意的 却不置可否道:我们又不耽误他做生意说完,扔出一片金叶子道:就按这个金叶子算,捡最好吃,最贵的给我们来一桌,不许找银两的 伙计一下呆住了,看了看桌上那厚重的金叶子想,这只怕十桌都够了,便道:小店里没有这么好的酒席啊 站起来一拍桌子道:什么叫没有这么好的酒席啊,你就只管把最贵的好酒好菜都给我上一遍过来 伙计看了看这个刚才还彬彬有礼的丫头,心里的鼓又打了起来便道:小姐,这些足够摆十桌酒席了,要不你还是给些银两吧,便按十两一桌置办如何 气鼓鼓道:就按这些来,若是有重样的便将饭菜拿去外街上,我适才看见有几个乞丐在,让他们吃 伙计瞠目结舌的还想再说什么,业已站了起来作势要打,伙计连忙道了声得嘞一溜烟的跑了。 铁浪也瞠目结舌的看着,心道,这丫头怎的不让说啊,只说了一句不要挥霍便更变本加厉。 忒冷长叹一口气正要开口说教几句,却笑嘻嘻的看着铁浪道:我知道公子又要责怪我挥霍钱财,只是我觉得吧,这些钱财是那粮店老板搜刮的老百姓的钱,我们大伙都是老百姓,谁花了都不算挥霍 铁浪听了的这套理论不由的又无力反驳,思想了半天才道:也罢,这些不义之财散去了正合天道 听了便笑道:公子就是小气,总怕把钱财挥霍完了吃不饱肚子 铁浪苦笑一声心想,你这丫头又哪里知道,我当年和你差不多大时,可真是每天都饿着肚子的,那种吃了上顿没有下顿,朝不保夕的日子,无论多么英明神武英雄气概都熬不过去的。只是见好不恋财,且有些侠义心肠,便也就没再说什么。 第二十一章 执明楼主3 这顿饭是他们近十天来吃的最丰盛的,或者说是他们从出生吃过的最丰盛的一顿晚餐,整个酒楼都知道了有这么一桌两人点了一个金叶子的大餐,而且还打赏了外边乞丐七八桌的酒席。 铁浪见雅间门口的人越来越多,而自己和业已吃饱,恐再生枝节,扯了便走,门口围观的人知趣的散去。谁知到了酒楼门口却看见一群乞丐在门口围了,铁浪二人出来,早有人通报了消息,这些乞丐见二人出来纳头便拜。 铁浪和都被吓了一跳,那些乞丐也不说什么,只是跪在那里磕头,铁浪见这些人身前的瓦瓦罐罐里皆装满了酒肉饭菜,便知道,这些乞丐恐怕也是吃了一顿终生难忘的酒席。 见这些乞丐丑陋便暗暗扯了铁浪要走,铁浪漫眼看去,这乞丐约莫有七八十人,多为老幼残妇,心中不由一紧,回头问道:你身上还有多少钱物? 随身带的钱物本就不多,刚才还扔给酒楼一枚金叶子,但是见铁浪如此问便知道是要施舍,高兴道:还有两个金叶子 铁浪伸手要过来,却又犯了愁,金叶子虽然价值不菲,但是怎么平分给这些人呢? 见铁浪捻着两枚金叶愁眉,便知道他为分财物犯愁,便轻笑道:你们这些人平日里在哪里乞讨到的东西多? 一开始下面的奇怪都七嘴八舌,慢慢的变成异口同声:西街馒头店 道:你们有跑的快的去吧那馒头店的老板叫来 话音刚落便有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少年起身飞奔而去,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那少年扯了一个精瘦的中年人过来,那中年人身上还带着白色的围裙,显然便是馒头店的老板。 见男人过来,便将两枚金叶子在众人面前晃了晃说:你是馒头店老板? 那馒头店老板看着金灿灿的金叶子咽了口吐沫道:小的是开馒头店的 嘻嘻笑道:那便好,这两枚金叶子够这些人吃几天的馒头? 馒头店老板头有点大,心里盘算:一两金子和十五两白银,这金叶子如此厚,足有十两,那便是一得出口的能耐? 那小乞丐寻思了一下道:我叫江筐儿,能耐,能耐,我会抓鸟,抓蛇,抓鱼,还有抓野猫子 铁浪倒没觉得什么,心想自己在绝谷里也不是也是什么都抓了吃的吗,可却惊喜道:好好好,你今天就跟了我去 马车一到执明楼,小乞丐从马车里伸出头来一看便咦了一声。也想伸头出来看看,却江筐儿给挡住了,便在他后脑拍了一下道:咦什么,还不赶紧下去 江筐儿连滚带爬的下了马车问:恩人怎么到了这里? 铁浪回头看着他问:你知道这里? 江筐儿连忙点头道:知道知道,平日里若是饿极了便到这里,常有富人家死了孩子扔到这里,会放些祭供的吃食 铁浪有些失望的道:那你在这里可曾见过什么人常常出现? 江筐儿想了想道:没有,我都是自己来,我怕告诉别人了,我便抢不过他们 听了皱了皱眉头道:你常常一个人来,这附近又没人,你不害怕吗? 江筐儿听了笑道:这有什么怕的,我只是白天里来,那边土洞里住的那个姐姐天天住这里也不曾见她怕过 铁浪听了心里一动,也没再理会,便飞身进了执明楼看看,转了一圈也没什么发现,便又垂头丧气的回来。 看着这执明楼半天见铁浪回来便喃喃道:公子,这楼据说烧了十几年了,怎的还没倒塌? 铁浪心不在焉道:这些木头大多只是烧了些皮,并未烧透,所以还能经些风雨 却道:这大火起来,就是连石头都能烧的粉碎,怎的木头都烧不透? 铁浪听了也觉得疑惑,却接着道:公子,这楼是从里面点火烧的,你看这些梁柱,外面连漆都还在,只是里面黑了 此话一说,铁浪便响起昨天自己抱过那梁柱后果然是胸前有黑,而手和手臂上没有,不由点头道:应该是从里面烧的 从里面烧的那便不是天火,哪有从里往外的天火紧锁眉头道。 铁浪只蹙眉不语,也是苦思冥想,旁边江筐儿见两人半天不说话,便觉得有些紧张,不由小心道:要不我去把那姐姐叫来,我见她在这里烧过黄纸,上过坟,可能知道些这里的事情 听了一把抓住江筐儿道:你亲眼见她在此烧纸上坟? 江筐儿吓一跳,磕磕巴巴的说:恩,恩人,小的真的见过,就在前几个月的清明节里那姐姐一边哭一边烧纸,我过去跟她说话都没理我。 江筐儿说的土洞便在执明楼正下方的岭脚下,这个洞是人为挖的,洞口不大,里面却不小,而且这山洞有门有窗,通风透光都比较理想。 洞外的平坦地上正挂晒着几床被子,整个院落里就一个值钱的小毛驴栓在驴棚外,驴棚倒是石砌土堆甚是结实,一看便知这女子甚是勤劳也甚是拮据。 迎门的蒲团上坐着一个青衣女子,面色苍白,面目清秀,见江筐儿带了人来,便笑着迎出来道:筐儿又来打野食来了?还带了两位客人 第二十一章 执明楼主4 铁浪和连忙打招呼报了姓名,那女子也报名道:小女子石竹,便是那石竹草的石竹 近前道:姐姐怎的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一个人不怕吗? 石竹浅浅一笑道:有什么可怕的? 缩了缩脖子道:那乌鸦还有那些夜狸子,到处都是,怎么不可怕 石竹笑的更深了:那乌鸦和鸡鸭鹅有甚两样,那夜狸子也不过和猪狗一样罢了,只要吃饱喝足,便不会侵扰人 笑嘻嘻道:姐姐胆子好大,我便不行,一见了那些东西便吓的脚软一边说话,一边在洞里转了一圈。 铁浪看了看这山洞两丈见方,洞中除了一张床加几个粮缸,再无其他挡掩之物,这里那里伸头缩脑的看倒显得过于仔细了。 铁浪便笑了笑道:姑娘缘何只在这里住了,不如去那闹市里找个地方住,比这里方便的多 石竹道:我爹娘便在这执明楼里烧死的,我要陪他们在这里 叹口气道:姐姐祖上是开封何处?姐姐从未离开这里吗? 石竹道:我家祖居杭州,自从父母过世,我便一直在这里,偶尔也去杭州城里买些吃食 拿出一枚金叶子递给石竹道:姐姐如此清苦,又如此有孝心,实是妹妹的楷模,这金叶子便给姐姐补贴家用吧 石竹看了看手里的金叶子却道:一个人清苦惯了,若是有了钱财,恐怕就再难守在这里,谢谢姑娘了 淡淡一笑将金叶子收起道:如此妹妹便不打扰姐姐的清修了 铁浪在山洞里站了一会便走出去,任和石竹在里面闲聊,江筐儿跟出来指着前下方一片郁郁葱葱的地道:这都是姐姐自己种的 铁浪点了点头,正好出来便说:我们走吧,去别处看看 笑了笑道:好的转过脸来对送出来的石竹道:再见,孔小姐 那石竹先是微笑着摇了摇手,听叫了一声孔小姐,不由的脸色大变,一顿才勉强笑道:妹妹记错了,小女子叫石竹,石竹草的石竹 听了咯咯一笑道:石竹草乃北方草药,从未过得淮河以南,姐姐说祖居杭州如何知道此草? 见石竹愕然的看着半晌说不出话来来,便接着道:若说姐姐清贫已旧,淡泊名利我也是信的,但这金叶子任谁见了都免不了神情激荡,只姐姐见了却云淡风轻,想必是见过大财富的人物吧,是不是孔姐姐? 这话一出,石竹黯然不语,而铁浪却是惊得目瞪口呆,心道,难不成这女子便真是执明楼的传人,只是缘何落魄到如此地步? 石竹叹了口气道:我隐居此地十几年,却不料竟被一个丫头识破,不错,那执明楼的确是我家的,只是到了我这里已经破落到了这般地步,各位若是寻仇的便动手吧,若是打秋风的,还请去别处试试 听了笑了笑便躲在了铁浪身后,和铁浪错身时挑了挑眉毛,意思是,我把她诈出来了,你想问什么便问吧。之前铁浪曾将到杭州打探执明楼的事情大概给说了下,却也不够详细,要想真正问答,只有铁浪来。 铁浪看着冷冷看着自己的石竹心里有些不自然,心道这执明楼无论之前是否做了对不起武牧司的事情,如今沦落到如此地步,也无需再有什么处罚了。 石竹姑娘,这执明楼是如何烧了的?铁浪总算是想起来一个不算太尖锐的问题。 我又哪里知道?我那时也不过有三四岁石竹戒备的看着铁浪。 铁浪想想也是合理,三四岁的孩子哪里知道什么,便接着问:那执明楼里的人总不能一把火都烧了吧,其他人呢,不是还有半条街的商铺吗? 石竹脸上一寒,怒道:你是何人,缘何问我家的旧事? 铁浪这才觉得自己的确有些唐突便道:我乃开封人士,之前有前辈亲戚跟了孔老板到杭州来,只是十几年来不曾有过联络,便让我来找找看看 石竹鄙夷的看着铁浪道:信口胡说,我家就没有开封籍的下人 铁浪一时语塞竟不知再如何应对,谁知在洞外接道:你前面说当时不过三四岁不知道那么多事情,现在又说你家没有开封籍的下人,那你究竟是知道当年的事情还是不知道? 石竹听了脸色一变,嘴上却还是强硬道:没有开封籍便没有开封籍,我说知道当然便是知道,说不知道便是不知道 浅笑着进来,看着石竹道:我若不是出去看看,反倒被你骗了 石竹恨声道:就你这丫头狐疑,我哪里骗了你? 指了指外边晾晒的被子道:你一个人缘何有如此多的被子来用?还有你那院落下那一堆堆的板结的生石灰又是哪里来的?做什么用的? 石竹听了脸色通红道:却要你管更是气的将桌上的一直茶杯哐的一声扔在了门口的锅灶里。 铁浪若有所思的看着,笑着对铁浪道:公子,碎玉庄里曾有个极深的地窖来存放药材和美酒,只是这地窖一深便容易犯潮,常日里便是用生石灰来干燥地窖,生石灰板结成块了便重新换成新的进去 铁浪这才惊道:你是说这里有地窖? 看着石竹浅浅一笑道:这地窖里想必住着至少四人,因为适才我轻轻嗅了嗅那晒着的被子,每条被子上的香气都不一样,分明不是一个人用的,这人的体香是一人一个样的,断做不了假 石竹听到这里不由的大吃一惊,起身吼道:便是胡说八道,快走快走 那江筐儿听见石竹怒喝不禁也进来看看,更是怯生生的看着三人,铁浪见石竹惊怒,便知道是猜对了,便心里有了底道:在下和孔老板有极深的渊源,若姑娘果真是执明楼楼主,还请以实相告 那石竹便道:我不管你和孔老板有什么渊源,我说不知便是不知 铁浪心道若是个男子,我便用强了,只是这么一个弱女子,我用强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于是便一时无计可施。 却咯咯笑道:我适才便觉得你无小姐家的气质,现在看来,你这执明楼主是冒充的了,你一个丫鬟家的当然不知道这么多 石竹听了一愕道:你如何知道? 只是咯咯笑,不再说话,铁浪再一琢磨适才的话也便知道了,也跟着笑道:那就请姑娘让你家主人出来一见吧 石竹回想一下,也知道适才自己说错了话,便不再吭声,只是闷坐在那里连头也不抬的装聋作哑。 铁浪见她如此耍赖,便也表明了态度道:在下从开封不远千里到了这里,只是想问清一些旧事,断不会为难你等,你若只是这般抵触,那在下便不走了 石竹抬头看了铁浪一眼,眼中甚是无助和惊惧,只是仍不作声。看着石竹如此耍赖便笑道:公子是大人物,当然不能出狠手,我一个小女子却不计较什么名声,我至少知道三四种手段,将这地窖里的人逼出来 石竹听了,又抬眼看了看,眼中充满了恨意,却不以为意道:你还想咬我不成? 说完便掏出一枚金叶子对江筐儿说:筐儿,你可会赶马车? 江筐儿说:会,我给主家赶过拉粪的马车 便笑道:好,你拿了这钱,去杭州城里,把所有的乞丐都叫了来,就说这松风岭下有好吃好喝的候着,你再去那钱塘酒楼,让酒楼里好吃好喝的每日按一个金叶子往这松风岭送 说完便又笑着对石竹道:我保你不会让我花了三个金叶子 石竹惊怒的从凳上跃起便扑向,躲开又道:你莫要有甚侥幸之心,当我不知道这入口便在这院落里吗? 石竹听了便发狂似的抓起了灶台上的菜刀,恶狠狠的胡乱挥舞,这时便听见洞外有个悦耳的声音道:石竹,谁教你如此待客的 第二十二章 别有洞天1 话音落处,一个年约十八九岁的女子便进来,这女子一身水绿色从长裙,腰间挂了把短剑,竟是一个练家子。 石竹看见这女子进来便一撇嘴,哇的一声哭出来:“傅蓉姐,他们欺负我” 那傅蓉也不理会石竹,径直对铁浪福了一福道:“我家小姐便在松风岭上等候公子,请公子跟随了我来吧” 红袖也跟出来,傅蓉却道:“我家小姐只见公子,石竹,你且把这两位客人伺候好了,不要懈怠” 红袖待要争执时,铁浪使了个眼神,也只得作罢。 那傅蓉带了铁浪一前一后便往松风岭上走,一路之上,傅蓉也不说话,只是偶尔停下来侧脸偷偷看铁浪一眼。 铁浪见这女子虽然会些武功断不是自己的对手,便也不做什么提防,只是一边走一边看着四周的景象。 到了松风岭的岭顶上,才知道为什么叫松风岭,因为这岭上果然有松树——罗汉松,一大片一大片的罗汉松。 傅蓉把铁浪带到一棵巨大的罗汉松下,树下的一块野石上坐着一个女子,约莫二十四五岁的样子,正蹙眉在那里呆。 傅蓉紧走进步过去低声唤道:“小姐” 那女子蓦的回神抬头看了看傅蓉,又越过傅蓉看了看铁浪道:“来了” 铁浪在几尺外站定了,施礼道:“在下铁浪,拜会执明楼主” 那女子叹了口气喃喃的重复了一句:“执明楼主”这才缓缓起身道:“若你认为我是执明楼主那便是吧,我叫孔飞云” 铁浪不由诧异道:“你不是执明楼主吗?” 孔飞云出神的看着岭下那破烂不堪的执明楼道:“我父亲曾是执明楼主,而我应该不是,或者说我父亲也从来都不是执明楼主” 铁浪疑惑的看着孔飞云,琢磨了良久也没弄清她说的什么意思,便道:“你父亲至少是武牧司的人,这个断不会错吧” 孔飞云听了这话,脸上一寒,唰的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根软鞭,执在手里道:“你是何人,缘何知道这么多?” 铁浪身后的傅蓉也嚓的一声将短剑拔了出来,严阵以待,铁浪却漫不经心的挨着那裸出地面的巨大的树根坐下道:“既然孔姑娘知道武牧司,那便好说了” 孔飞云虚空里将软鞭抽了一下,那鞭子一声尖锐的破空之声,啪的一响,面前的石头居然被她一鞭劈开了。 铁浪见了心里也不由一惊,心道,这孔姑娘的鞭法当真惊人。那孔飞云见铁浪看了看地上劈开的石头仍然云淡风轻,心里也不由一怔,心道,难不成这都吓不到他? 孔飞云便道:“武牧司我当然知道,我父亲生前曾不止一次的提起,你且说说你的来历,若是你来历不对,便不要怪本姑娘手下无情” 铁浪思忖良久,心想,这般看那孔方必是死了,这里只有这几个女子,我倒是可以公开我的身份,看看她们什么反应,想好了,便伸手入怀去拿那黄龙令,身旁的傅蓉看他伸手入怀便将短剑伸出,欲抵在他咽喉处。铁浪不动声色的左手一抬,在她短剑上轻轻一弹,那短剑便铮的一声脱出而出,直射在旁边的一棵罗汉松上,直没至剑柄处。 孔飞云和傅蓉见了脸色都是大变,她们万没料到这年轻人居然有如此深厚的功力,只一弹之力便能将剑没入罗汉松里。孔飞云一心要先制人,便一抖手中的软鞭,那软鞭便悄无声息的从铁浪身后卷向铁浪的脖颈。 铁浪右手早已将那黄龙令拿出,觉得身后隐隐有丝丝寒意逼来,也不回头看,径直伸出左手将那鞭稍抄在手里,轻轻抖了一下,孔飞云便觉得紧握鞭柄的手,虎口一麻,差点将软鞭脱了手。 铁浪没有给她再出手的机会,便将那黄龙令用二指捏着伸在孔飞云面前道:“孔姑娘可识得此物?” 孔飞云看着这黄龙令,本来冷如寒霜的面目猛的一缓,那倒立的双眉也松弛了下来,惊异道:“你,你,你这竟是黄龙令吗?” 铁浪点了点头道:“孔姑娘既然知道这是黄龙令,那也应知这执明楼的来历了” 孔飞云狐疑的问:“你这令牌何处得来的?” 铁浪笑道:“自然是受了封赐才有的,难不成孔姑娘以为我这武牧候是假的?” 孔飞云听了仍是不信:“你既然有这黄龙令,那你会不会黄龙十八掌?你且给我看一招,我方才信了” 铁浪笑道:“这有何难”便横起左臂,右手立掌暗里运足内力,蓦地从左臂上击出,赫然便是一招龙战于野,便听咔嚓一声,一丈外的一颗碗口粗的罗汉松应声断了。 孔飞云和傅蓉都瞠目结舌的看着那棵断了的罗汉松慢慢的滚下山岭,半晌,孔飞云才回过神来,轻轻一抖手,将那软鞭重新缠回腰上,上去一步单膝跪倒在地道:“玄武堂递补堂主孔飞云拜见武牧候” 铁浪往旁边一躲道:“孔姑娘且起来,我没有如此多的礼数” 傅蓉将孔飞云扶起,孔飞云便请铁浪坐在她适才坐的石板上,自己也找了个角落斜着身子坐下道:“我父亲曾给我留书言及武牧司的事情,我苦守此地十几年便是要等到有武牧司的人来找我,只是这些年里不曾有人前来,我倒以为是父亲弄错了” 铁浪长叹一声道:“这些旧事,我也只知一二,此番前来的目的便是想找孔老前辈,来探寻武牧司当年一些事情始末” 孔飞云看看天将午时,便道:“天近午时,便请武牧候到玄武堂里吃些粗茶淡饭吧,正好说说这些陈年往事” 傅蓉听了脸色一变道:“小姐,那玄武堂乃我们藏身之所,岂能让这生人去” 孔飞云淡淡一笑道:“我父女守这些东西已有二三十年,今日武牧候亲至,我们交接之后便不用再在此呆着了,你不是极喜欢那西湖便的杨柳吗,我们便去西湖便去住如何?” 傅蓉听了不由一愣,随即喜道:“小姐可不要骗了我,若是当真能离了此地,那便请公子这边请吧” 孔飞云却道:“武牧候便由我带了从这顶道下去,你这便去石竹那,带了那姑娘也从下道进玄武堂吧” 傅蓉听了便走,走出几步便又道:“石竹那还有一个小乞丐?” 孔飞云道:“石竹只有打那江筐儿的办法,你去吧” 傅蓉听孔飞云说她们很快就能离开这松风岭去杭州城里生活,心下欢喜不已,便雀跃着赶下岭去。 第八十六章 别有洞天2 孔飞云看着傅蓉轻快的下了山岭,便对铁浪道:“武牧候爷莫要见怪,这两个丫头自幼便跟了我在这乱葬岗的松风岭里生活,常常不见天日,听说可以搬走,自是开心的很” 铁浪便道:“孔姑娘莫要再说什么武牧候爷的事情,如今武牧司支离破碎,哪里还有什么侯爷,你便称我铁浪吧” 孔飞云看了看铁浪,笑道:“只要你不骂我托大,那我便称你铁兄弟吧,我也不喜欢这么生分的唤你” 孔飞云一边说着,一边走在前头,走到一块巨石前,将巨石旁埋在地里的一块小石头左右的旋了旋,那巨石便轧轧作响,片刻间便移出三四尺,下面赫然是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铁浪不由的惊讶道:“孔姑娘一直都住在这洞里吗?” 孔飞云一边走进那黑漆漆的洞里,一边轻声道:“执明楼建好时,我便时常进了这洞里,等父亲将执明楼烧了之后,我便常年在此居住,三五日里出来看看太阳,吹吹风。平日里都是石竹在外边打理” “这执明楼是孔前辈自己烧的?”铁浪不由的大惊道。 孔飞云一边将上方巨石重新封上,一边道:“此处台阶陡峭,铁兄弟小心脚下,呆会到了玄武堂我们便好好说道”一边说话,孔飞云一边晃亮火折子将准备在石壁上的一个火把点燃,又拿起一个也点燃了递给铁浪。 铁浪借过火把往四周照了照才看清,这是一个在石壁里凿出的台阶通道,跟着往下走了十余阶,便向左转去,再向下走十余阶,又折向正下方,再走又向右,如此台阶走了许久,铁浪便觉得气闷,而手里的火把也火光黯淡下来。 铁浪不由的有些心慌,心道,如此下去,那气息哪里还有,岂不活活憋死,前面孔飞云一边疾步走一步道:“铁兄弟,此处气弱,不能久留,再走一段便无事了” 铁浪将信将疑的跟着孔飞云往下走,待到一个转弯处,孔飞云在石壁上摸了摸,铁浪便听远处轧轧的一阵响动,同时觉得一阵清凉的风迎面扑来,顿时觉得心胸之间一阵清爽,便松了口气。 迎着凉风走到尽头,铁浪见这前方台阶消失了,变成了一个狭窄的甬道,甬道里满满的凉风涌动,且还透着光亮。 待到走近,铁浪才发现站着甬道竟是在一口井里,难怪会有风进来,这甬道穿井而过,待到二人从甬道再进入台阶,孔飞云又在石壁上摸摸,背后的和井连通的甬道便又轧轧作响的断开了,铁浪好奇回去看时,只见甬道尽头便是石壁,再无出路可走。 孔飞云见铁浪回去,便笑道:“铁兄弟,这玄武堂有三个出口,每个出口都有隔断,假如洞口暴露,一般人也很难找到里面来” 铁浪这才明白为什么孔飞云会在离井口很远的地方触摸机关,平常机关都是在路尽头附近暗藏,她这个机关却在尽头的数丈之外,若非知情还真无法触及机关。 再走下几个转折,铁浪便听到隐约的人声,好像是红袖在说话,便加快了脚步。 面前的大厅让铁浪有点不知所措,因为这里太大了,而且灯火通明,装饰的也是相当华丽。大厅的顶部,有无数个隐隐透着光的孔洞,站在孔洞下便感觉阵阵微风,铁浪不由的暗暗称奇,心道,这地下的暗室,怎的还有处通风。 红袖正在这大厅里正四处的转悠着好奇的东瞧西看,听见动静回头看见铁浪,便开心的笑道:“公子,这里可真好玩,你看看,这一条条的竹竿里竟有风进来,在地下这么深,竟然一点都不气闷” 铁浪过去一看,果然在墙壁的那些竹竿孔洞里,也有微微的清新的风涌进来,便对孔飞云道:“孔姐姐竟做了这么精巧神奇的居所,当真不可思议” 孔飞云苦笑一声道:“便是再精巧神奇,我也不愿意住在这里” 红袖却不以为然道:“我适才去看过那些仓库,吃穿应用俱全,这里便是世外桃源了,如何不愿意” 孔飞云道:“你在此一日两日里,便觉新鲜,若是久了,那便也会觉得烦闷,若是二十年,你还住得吗?” 红袖一听二十年,便吐了吐舌头道:“那我住不来,住不来,既然你住不来,为什么不出去?” 孔飞云看了铁浪一眼叹口气道:“我父亲是玄武堂堂主,想必铁兄弟早已探知到了,这玄武堂在武牧司里掌管些什么,不知你可知道?” 铁浪点头道:“玄武堂掌管财物,这个我也是近前些时日才知道的” 孔飞云点了点头黯然道:“我父亲为了这些保管武牧司这些财物,处心积虑,呕心沥血,最后不稀搭上了性命”说到最后竟哽噎不能再言。 铁浪心道,这些财物不是你父亲私吞了运到江南的吗?你怎么说的反而像是你父亲为了武牧司才费劲了那么多周折?这话铁浪又不能直接问,想了想便道:“孔姑娘,我对武牧司旧事知之甚少,请姑娘详细给我说说如何” 孔飞云止住哽噎点头道:“今日铁公子以武牧候的身份前来,我父女也总算守得云开月明”便将她知道的一些旧事从头道来。 “我生来便伴随着厄运,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便说,如果不是我在那晚出生,他也应葬身在那皇宫的大火里了,因为我那晚要出生,他们没让父亲去,我一直庆幸是我的出生让父亲可以活着,而父亲却觉得是因为我的出生让他生不如死。 后来父亲临去世之前我才知道,父亲没进皇宫不仅仅是因为我要出生的原因,而是他接道了一个命令,一旦发生不测,便通过事先挖好的通道将那些皇家的金银珠宝运出来。 我没能看到那份圣旨,但是听父亲口述说,那圣旨的大意便是,若是后任里无论哪位皇帝恶意打压武牧司,武牧司都有权力将左右藏库和内藏库的财富拿走,而这些藏库的地下通道早在成立武牧司时便已修好。 或许大家都好觉得有这么多的财富可以拿走,那是多好的事情?可是这些财富不属于任何一个人。父亲说,这些财富甚至于不属于武牧司,武牧司只是负责看管而已。 这些财富从来没有给武牧司带来任何的好处,玄武堂上下六十八人,有六十人参与了从藏库里往外搬这些金银珠宝,等最后一箱搬完,这六十位叔叔,也就是玄武堂的堂众,当晚里便在天一粮铺里唱歌喝酒,最后全部自刎在粮店的仓库里,听母亲说,那晚父亲看着这些年轻的尸体,又看着那皇宫里腾起的烟火,嚎哭不止,几近泣血。 第八十七章 别有洞天3 从我满月起,就很少看到父亲,后来才知道父亲当时便到了这里来修建这个地宫还有执明楼,而修建的目的便是用来藏这些藏库里的财富。 等我两三岁的时候吧,那时候傅蓉和石竹都还没有出生,我们便连家一起搬到了这松风岭来,我的童年终于有了三两年的快乐。 这两三年里,父母都很少管我,但是我可以每天都看到他们,他们除了什么事情都不帮我之外,总也喜欢抱抱我,或者远远的看着我自己努力的洗衣服做饭。 那时候我也曾心里有很深的怨恨,我觉得他们不喜欢我,后来才知道,玄武堂里的每一个人的生命轨迹都给画的完完整整,到今天为止还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脱出这轨迹去” 孔飞云说到玄武堂堂众自刎时便已泣不成声,而石竹和傅蓉两人也依偎在孔飞云身边饮泣不止,红袖也不禁抱着铁浪的胳膊默默落泪。 铁浪虽然还没完全弄懂这来龙去脉,却也听出了被自己咬牙切齿恨了一路的玄武堂堂主孔方及那些堂众,为了财富得以保全,为了在大宋朝廷的重围之下不走漏风声,这些人竟自刎而死,铁浪突然觉得自己身上这个武牧候的担子,一下就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这武牧司到底在承担着什么样的使命,让这些堂众不惜以命来周旋,铁浪眼眶里的热气好不容易忍下去便轻声问道:“孔姑娘,这些金银财宝为何要费尽千辛万苦运到这杭州来?” 孔飞云抽噎着歪头想了想道:“此事我虽不知,却也听父亲和八位香主叔叔谈起过,好像是有一份遗嘱提到,说若是武牧司遭受了朝廷的致命压制,难以维系之时,便将藏库里的财宝分出一半到江南杭州” 铁浪想起许虎钤说起过那地道里还余有财宝,便知道孔飞云所言非虚。便又惊奇的问道:“你适才说孔堂主来杭州时还有八位香主也跟了来,他们又去了哪里?” 孔飞云长舒了一口气,试图压制又要涌出来的泪水,但是没能成功,泪水又唰唰的沿着她俊俏苍白的脸颊流下。 良久才缓缓道:“父亲他们到了杭州,地方上的官府自然很稀罕这京城来的大财主,三天两头的上门来叨扰不止,父亲见他们如此频繁上门来,心里担心,便拿了些钱财去杭州城里买了半条街的商铺来经营,其实不过是将官府的注意力转移到城里去而已。 父亲守在执明楼,八位香主叔叔便去城里打理那些商铺,谁知道这一变,竟让玄武堂万劫不复。六叔叔其实人挺和善,偶尔回执明楼来总给我带些好吃的好玩的,只是一时糊涂竟做了错事。 六叔叔叫什么我不知道,因为父亲他们都叫他老六,而我也只叫他六叔叔。他人长的好看,武功也不弱,还会吟诗作对,是个极风雅的人。 其他七位叔叔取笑他惹女人喜欢,便将城里的布匹店胭脂店这些女人爱去的店铺都交给他来管,他管得也最好,每月回来报账都被父亲夸赞。 只是约莫过了两年吧,应该是两年,我那时都八九岁了,夜里正睡觉,便听父亲在议事堂里压低了声音怒吼。父亲自从那些堂众叔叔自刎以后,从来都没有发过火,每日里都笑眯眯的,其实他远远的看我时也是笑眯眯的,他当我不知道,其实我都知道。 我偷偷的趴在门缝里看,就见几位叔叔和父亲都坐在议事堂里,只有六叔叔跪在地上,浑身都已被父亲的软鞭抽的血肉模糊,六叔叔一声不吭,其他几个叔叔也不求情。 我听了半天才算有点明白,原来六叔叔喜欢上一个姐姐,两人一来二去便在了一起,后来才知道那竟是妓女。六叔叔一次喝多了便将玄武堂的一些事情告诉了那女人。 从那天起我便恨急了妓女,这女人水性杨花,朝三慕四后来竟将这事又告诉了她的相好,他那相好便去报官,幸而有一个姓朱的过路官员撞见了这报官的贼人,这贼人便将这过路官当成了地方官,便将玄武堂的事情密报上去。 谁知,天可怜见,那朱姓的官员竟是武牧司的旧人,及时的控制住了那女人还有那密报的贼人,又向父亲示警。 后来我在门缝那睡着了,便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只是父亲将六叔叔关了起来,好像是三天还是两天之后吧,便听有人回来报告父亲说,我八个叔叔卷了半条街商铺的财物坐船逃出海去了。 父亲先去报官,那官家听父亲再无分文,竟不管不问,我听人说,父亲在官府骂了半天才回来。 傍晚时分,我见七个叔叔都黑衣黑裤的从外面偷偷回来,当时我还挺高兴,叔叔们都回来了,那我家就不是分文没有了。 那一晚我便到了这个地宫里,父亲还有八个叔叔都在,傅蓉和石竹那时是在筐里睡着。父亲把我叫到跟前道:云儿,这些年父亲任你自己一点点成长,你莫要怪父亲,因为只有这样,你以后的日子才能活下去。 然后父亲便带着我将地宫里的各处机关都看了一遍,又把地图交给我,让我好好保管。最后父亲才告诉我,他和母亲还有那些叔叔婶婶都要出趟远门,要很久很久才能回来,让我照看好两个小妹。四叔叔和五叔叔说,这两个长大了叫你小姐,是你的随身的丫鬟,我当时还挺高兴,终于有人陪我玩了。 谁知这两个丫头虽然也有两三岁,却极难伺候,得亏了我独自生活了许久,而父亲他们又在这里给我留了足够我们吃用三五年的粮食,慢慢的足足有一个月才将她们两个稳住了。 约莫有一个半月吧,我看她们两个都睡了,便拿了地图想要出去看看,我当时便是从这下道出去的,在甬道尽头我才发现了父亲给我留的书信。我看了那书信,没有哭,只是怕极了,我跌跌撞撞的回来,抱着睡着的傅蓉和石竹就哭” 说到这里,傅蓉和石竹便扑进孔飞云怀里失声痛哭,她二人来时都很小,很多事情都已记不起,今日听孔飞云说了才知道了一些缘由,感念孔飞云以不足十岁的年龄将二人养大。 红袖也一边哭一边恨恨的骂道:“天底下哪有这般的父母,将三个孩子扔这地宫里便远走高飞了” 孔飞云将傅蓉和石竹轻轻扶起了,惨笑一声道:“是啊,天底下怎会有这样的父母,我初看那信时也是这般想的,待看到后来才知道,我们三个竟是玄武堂连带了家眷总共九十三人里唯一活下来的人。 第八十八章 别有洞天4 他们在就在我们三人进地宫的那晚,连带着我父母还有叔叔婶婶还有几个哥哥弟弟总共三十人尽数在执明楼里烧死了” 红袖听了大惊道:“他们**了?这又是为何?” 孔飞云脸色惨白道:“父亲说,这地宫本来是留给我自己的,他们本想等我十一岁的时候才烧毁执明楼,将我一个人关在这里看守着这些宝藏,只是六叔叔的事情让他们心惊了,他们便在鞭打六叔叔的那晚决定提前烧毁执明楼。 料想是他们将家眷名单交给父亲的时候,父亲才觉得将傅蓉和石竹两个尚不知事的女娃留下来。 父亲在信里告诉我,只有两个条件下我才能离开,其一便是有武牧司的人找来,且带着黄龙令;其二便是我自觉时日不久时,便由傅蓉或者石竹在外面物色可靠的女娃再带进来,如此循环下去” 铁浪一直在听,一句话都没说,因为他觉得自己的胃里一阵阵的翻腾,几乎要呕了出来,他说不出是愤怒还是紧张或者是悲伤:这武牧司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让万里路如飞蛾扑火一般扑向那皇宫的大火里;让玄武堂的这些堂众香主乃至于堂主自刎**;让这三个本该青春洋溢的少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宫里一呆便是十几年。 铁浪终于忍不住在那石桌上重重的拍了一掌怒道:“这武牧司竟如此蛊惑人心,让这些人等如过江之鲫般悍不畏死” 众人听了无不愕然,孔飞云更是面色潮红也拍案而起道:“你贵为武牧候,怎的说了这等话来” 铁浪见傅蓉和石竹也两眼通红的看着自己,便知道自己气急之下说错了话,便道:“我非是说玄武堂经不起蛊惑送了死,而是说,这武牧司到底担当了什么重任,竟要这么多人付出生命也要去维系” 孔飞云听了不由惨笑一声,脸上的怒气消退又恢复了苍白,连连惨笑了几声才道:“武牧候,你可知这循环的终点是什么吗?” 铁浪连忙问:“请孔姑娘教我” “盖有华夏受异族侵凌,而朝廷不能抗时,可择野间贤士尽倾此间财宝兴兵拒之”孔飞云一字一顿道。 铁浪的脑袋顿时嗡的一声,半晌没能缓过来,这几个月来的种种事情一点点的涌上心头,他原来觉得杂乱无序的一切,突然都变的极其的顺畅自然,武牧于野原来竟是如此大业。 可是再细细想一想,又觉得有很多疑点:这如果真是大宋皇帝的决定,为什么会受到大宋朝廷的清缴?如果真是大宋皇帝的决定,为什么宁愿相信野间也不相信朝廷? 但对于武牧于野的决定是基于华夏一族的初衷,铁浪觉得是极其合理的,只有这么解释才值得这么多人为了此事而奋不顾身,甚至于以莹莹之火抗大宋日月。 铁浪再问孔飞云可知这武牧司是哪位皇帝下旨办的,孔飞云也不知。 待到午后,傅蓉收拾好一桌残羹剩菜,孔飞云才将她提及的地图拿出来给铁浪道:“铁兄弟,我便不称你武牧候了,你带了黄龙令来,今日我便是交了差了。你收了这地图,我带你去看看那些金银财宝,咱们就算是交接完了,我玄武堂上上下下九十三口便算不辱使命” 铁浪怎会去接,便道:“武牧司的事情,我今日算是得了真解了,若是他日我华夏一族真有不测时,若我武牧司能力挽狂澜,仰仗的也必是先辈及我辈乃至后辈的拳拳之心” 孔飞云不依,仍将地图投在铁浪怀里,便又拧开了一个小道进去,傅蓉和石竹面面相觑的互相看了看,二人在此十余年,竟不知还有此机关。 铁浪和红袖跟着进去,便觉得台阶一直向下,只是很短便到了地宫第二层,孔飞云又旋了一个机关,身后一丈处便轧轧的移开一道洞口来。铁浪心道,这若是不知道的人来了,必想通道尽头去,谁又知这机关竟在在通道中间,不由暗赞孔方等人惊人的机敏心思。 孔飞云进去便将手里的火把在门口的石槽里一放,顿时火焰便沿着石槽飞快的蔓延开去,只见这二层地宫里堆积满了金银珠宝,翡翠玉器,在环绕的火光下熠熠生辉,不可直视。 孔飞云一处处的将这些财物数量价值给铁浪说,铁浪却一句没听进去,只是不住的想,拥有如此多的财宝,还有自己身上的那武功秘籍,到底该怎样行武牧于野之事。 等孔飞云将二层给铁浪说完,三人便又回了一层里,孔飞云又道:“差点忘了一事,当时还运了不少的绫罗绸缎过来,父亲应是见不易保存,便在商铺里卖了,都换成了金银” 铁浪仍然无法凝神,便道:“孔姐姐,我当如何来兴盛这武牧司?” 孔飞云一怔,看了看铁浪道:“我们三人毫无见识,你问我们便如不问一般” 铁浪一想倒确实是,便不再多问。红袖却道:“三位姐姐在此多年,久受这暗无天日之苦,公子便另物色了人来,让三位姐姐去杭州城里过些快乐的日子吧” 铁浪点头道:“正是如此,待我这次回了中原,便与许堂主还有路堂主商议,不日便指派恰当的人来接替几位” 孔飞云听了便从腰间拿出一块血红的斧饰来,在火光下,闪烁着温润内敛的光芒,赫然便是玄武令。孔飞云将那令牌在手里摩挲几下才递给铁浪道:“玄武堂再振雄风便指望铁兄弟了” 铁浪犹豫不接,孔飞云便跪倒在地道:“我等三人在此度日如年,恳请武牧候另择玄武堂堂主来执事,那我们便也就一身轻松了” 铁浪心下怜惜孔飞云三人在这地宫里蛰伏了这么久,心想若再让她们在此看护,的确于心不忍,便接过令牌道:“孔姐姐,我定会尽快派了人来接替你们” 孔飞云笑了笑道:“这里铁兄弟已然尽知,若是不知处还有地图,我们三人今日便可离开了” 铁浪心道,没想到她们竟然如此急迫,想来这地宫的日子当真不好过,回头定要想个得到的方案来应对这地宫。 孔飞云见铁浪不回应,便又道:“铁兄弟,你们进来的时间久了,该出去了,要不那小乞丐找不到你们便会生疑了” 铁浪一想还真是,忘了那江筐儿了,便道:“好,我们明日择时再来” 孔飞云轻轻一笑道:“铁兄弟武功高强,为人厚重,当是我武牧司之福,望铁兄弟时时自勉,勿要负了好多人的在天之灵” 铁浪连忙谢道:“多谢孔姐姐夸奖,我自当夙夜在公,断不懈怠” 孔飞云便让石竹从上道将二人送出,石竹临出发前,孔飞云在石竹耳边轻语了两句,铁浪也没在意。 铁浪和红袖从上道的洞口出来,便觉得外边气息香甜,心胸豁然开朗,石竹便在石洞里说:“小姐说我若出去,碰到筐儿不好解释,我便不出了” 铁浪拱了拱手向石竹道别,那巨石堪堪就要闭严时,石竹又道:“小姐还让我告诉公子,那地图一定要收好了,若是丢了,那便进不得地宫了” 铁浪听了连忙又去摸了摸怀里的地图,点头道:“我定会好好保管” 眼见巨石重新封了洞口,铁浪便带了红袖往岭下去,才走几步,红袖突然道:“公子,你有没有觉得不对?” 铁浪一愕问道:“哪里不对?” 红袖道:“怎的孔姐姐会让石竹告诉你,若是没了地图便进不得这地宫了?” 铁浪听了稍一琢磨,便大叫一声不好,二人依着地图费了甚多周折再回到地宫里,孔飞云和傅蓉还有石竹已经服毒自尽。桌上赫然写着几个字:小女子不辱使命,亦不畏死。 铁浪和红袖伤心欲绝,将三人便在这地宫里掘土埋了才出了地宫,一路上红袖一直拉着铁浪的衣袖,身体犹自微微颤抖。 第八十九章 不老和尚1 二人再到那执明楼废墟前时,天色已经蒙蒙黑了,远远的听见有马在打响鼻,便寻声过去,等红袖晃亮火折子,便见江筐儿正蹲在车辕上瞪着一双大眼正恐惧的盯着二人。 江筐儿见是铁浪二人便喜道:“两位恩公,我四处里找都没找到,本想走了,又怕你们回来没有马车又不好回去”看了看二人身后又问:“竹儿姐姐呢?” 铁浪正要开口,红袖却接过去道:“石竹搬家走了,我们便是去送她才这么晚回来” 江筐儿也不存疑,从怀里捧出一个砂锅来道:“这是竹儿姐姐要的砂锅豆腐,我怕凉了便一直抱在怀里,只是还是凉了些” 红袖扭过头,抹了下眼泪道:“竹儿姐姐要了这砂锅豆腐是祭拜她父母的,你便倒在这执明楼前吧” 江筐儿听了一愣,马上就领会了,抱着砂锅便去知名楼前倒掉,红袖听着江筐儿好像还跪下磕了几个头。 红袖低声在铁浪耳边道:“公子,这执明楼若是无人看管,恐怕时间久了就会泄露了地宫的机密” 铁浪点头道:“嗯,我看这筐儿有情有义,又甚是机密,的确是可托之人,只是我还没想好怎么说” 红袖听了不由一喜道:“原来公子早就想到了,那就好办,我来安排” 等回去杭州城里的路上,铁浪赶着马车,红袖便在马车里隐隐哭泣,这哭泣虽是要做给江筐儿看,但是红袖的伤心却是真的,她和铁浪一样不明白,这三个好好的生命,缘何就说没了就没了,她虽然隐隐约约知道这三人之所以选择服毒自尽,也是和玄武堂那些先辈一样,为了避免她们进入尘世之后走漏了风声。 江筐儿见红袖哽声哭泣,试量了好久才扯了扯红袖的衣襟低声道:“恩人姐姐,你怎么哭了?” 红袖抽泣几声收住眼泪道:“姐姐有亲人死在此处,二十年了,今日才得到祭拜,只是我这一走,便不知何时再来,想我那些亲人在地下,穷困潦倒不得善生,我便忍不住想哭” 这话可是一下便敲中了江筐儿的命门,这孩子从出生便穷困潦倒,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见红袖如此说,便也不由的想起自己的苦来,却强忍着不哭道:“姐姐放心,等我大些,我便去财主家扛活,赚了钱便年年来这里给姐姐的亲人烧纸上坟” 红袖又道:“那又有什么用,这里若是生人来的多了,我那些亲人的魂魄惊走了,那你就是来烧纸,他们也收不到了”说罢,又嘤嘤的哭了起来。 江筐儿一听红袖这担心还真是这么回事,便一是没了主意,红袖便道:“我有心想找个靠得住的人在石竹的洞里住了,又怕我这一走,那人便弃了这里又回杭州城里快活” 江筐儿听了不由一喜道:“我啊,姐姐,我可以啊,我明日里便让母亲带了我过来,住在这里,绝不离开” 红袖喜道:“筐儿,你可别图逗姐姐一时高兴,姐姐可会当真” 江筐儿道:“我虽然年纪小,却听那些说书的说过人要讲大义,我讲大义,说话算话” 铁浪在前面赶车听后面二人一来二去的聊天,便觉得这红袖的确是有办法的,莫说一个孩子,便是一成人在她面前,她这番说辞也是滴水不漏。 红袖便道:“好好好,如果是这样,那我一会跟公子商量商量,看看怎么来安置” 铁浪拉了一下马缰,让马慢下来才道:“红袖,你那些不义之财,我看就不如留在这松风岭吧” 红袖将随身的包裹往身边拎了拎道:“这么多钱,怎么就留在这里,不行不行” 铁浪道:“我看明日就开始修个飞云祠如何?” 红袖听了沉默下去,良久才道:“那一定要修的像模像样才行” 铁浪笑道:“那便看你有多少钱财了” 红袖掰着手指头算了算道:“应是够了,若是不够,我今晚便再出去看看哪里有富人家” 到了杭州城,红袖一直吸着鼻子嗅,最后还只是吃了碗云吞面,红袖一边吃,一边悄悄抹泪喃喃道:“云姐姐,为你修祠堂,我愿意吃一辈子面” 第二天,江筐儿按红袖说的,把那些乞丐里有些见识的几个人找来,把要在执明楼修建飞云祠的事情给他们说了,恰好馒头店的老板见这两人没人去他那讨馒头吃,过来看看,也被江筐儿拉来了。 听了红袖的话,那些乞丐都面露惧意,那馒头店的老板却笑道:“这正巧了,小的原来在大名府呆过几年,便是跟了一些匠人给人家盖祠堂的,后来他们见我做馒头好吃,便不认我干活,只给他们做饭,但这盖祠堂我还是会的” 红袖听了大喜,便问道:“如此那便是最好,这位老板高姓大名?” 那馒头店老板连忙施礼道:“禀小仙姑,小的姓汪,名有余” 红袖听了抿嘴一笑道:“汪老板这名字当真是好,这盖祠堂的事情便也教给你了” 汪有余听了面露难色道:“这盖祠堂非一日之功,小的馒头店还是要做的,要不这些兄弟姐妹只怕要挨饿了” 红袖听了便又对下面那些乞丐道:“你们可有会做馒头的?” 这一下那些乞丐才踊跃举手说自己会,江筐儿却说:“做馒头,我娘也会,做的不比汪老板差” 红袖咯咯一笑道:“那好,昨日你来客栈门口前,你娘是不是给你洗了澡还有衣服?” 江筐儿脸上一红点头称是,红袖便道:“一看便是爱干净讲脸面的细心人,汪老板,你盖祠堂期间便让江筐儿的娘亲带几个人帮你做馒头可好” 汪有余见红袖安排的极是得当,便也笑道:“小仙姑安排的极好” 红袖又对那些乞丐道:“这祠堂盖好了,便是你们的安身之所,你们可要用些心来,若是这汪老板使奸耍滑,你们便告诉我,我定要他难看”说着便笑嘻嘻的看着汪有余。 汪有余心里一惊,连忙道:“小仙姑多虑了,小的一定用心” 红袖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日后你们在飞云祠里安身时,若是有外人去那松风岭大兴土木,你们一定要竭力的阻止了,若是破了飞云祠的风水,你们的劫难怕是要来了” 那些乞丐一听这话都脸色有些难看,终于有一个年龄大些的乞丐道:“仙姑有所不知,我们这些乞丐平日里吃不饱穿不暖,那里是那些富贵人家家丁的对手” 红袖一听觉得老头说的对,便沉吟片刻,这是江筐儿却说:“我不怕,我明里打不过,那边夜里去捣乱,一定不让他们得逞” 第九十章 不老和尚2 红袖看了看在人群里根本看不见的江筐儿心想,靠你一个小屁孩肯定不行。铁浪在旁边看了半天,觉得红袖安排的甚是得当,便在一边边看边思考,竟也悟出不少东西。 这时见红袖沉默,便笑道:“这有何难,我叫筐儿几招厉害的武功,那便当真不怕了” 红袖扭头看了看铁浪笑道:“就等公子这话了,我看你就把打败了慕容步的那个武功传他几招吧” 江筐儿还在哪里懵着,红袖过去一把把他拉出人群道:“你这个傻小子,还不磕头拜师” 江筐儿这才知道铁浪要教他打人的拳法,便乐不可支的扑通跪下磕头,铁浪正要去拦,红袖却道:“公子传了许多人武功,别人磕头拜师你自是不受,这傻小子的年龄正好做你徒弟,你便就应了吧” 铁浪便笑道:“这徒弟将来学不好,那也是你的责任” 红袖听了举手佯打的对江筐儿道:“若是学不好,别说你师父,便是我也要把你打断腿” 那江筐儿乐的有点懵,便一直在那里磕头,汪有余在旁边道:“快谢谢两位恩人吧” 江筐儿便一边磕头一边口里朗声道:“谢谢师父,谢谢师娘,谢谢师父,谢谢师娘” 红袖听了一愣,上前一步一巴掌打在江筐儿的后脑上道:“撕烂你的嘴,叫谁师娘呢,叫姐姐”脸上却已然红了。 众人哄堂大笑,铁浪也不由的笑道:“你这筐儿,怎的嘴上没有把门的,快去跟红袖姐姐道歉来” 铁浪只是当成了江筐儿的一个口误,而红袖听了却心里隐隐有些甜蜜,更多的是害羞。江筐儿倒是机灵,过去便扯住红袖的衣袖摇着说:“姐姐,别生气了” 红袖轻轻打了一下他的手,呸了一声便转身去忙别的,铁浪便开始从一般启蒙开始叫江筐儿武功,待到飞云祠上梁起脊,江筐儿堪堪学会了三式黄龙十八掌。 这一夜里,铁浪又梦到了马牧南,竟一时间无法排解,第二日便要回中原去,红袖不知道铁浪如何想便问为何走如此急迫。 铁浪便道:“不知道许老板还有路回春他们那边怎么样了,还有南妹和青非现在还下落不明,这杭州一趟总算是弄明白了武牧司存在的使命,之后武牧司重建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我们不能在此耽搁更久了” 若是其他的红袖可能还会争取一下,一听到马牧南,红袖便乖乖的打点行装和铁浪上路,临行前,铁浪专门交代江筐儿道:“筐儿,我和红袖此去不是何时再见,你务必要勤于练功,将这松风岭和执明楼给看护好了,若是有什么差池,师父便不会见你了” 江筐儿流着眼泪道:“师父,我要是想你了,能去找你吗?” 铁浪道:“若是真有什么差池,你自己无法应对时,便去找我” 江筐儿问:“我去哪里找你,师父?” 这一问竟让铁浪无言以对,还是红袖机灵,便将碎玉庄的地址告诉了江筐儿,告诉他若是有什么事情便去碎玉庄去找铁浪。 铁浪一想自己颠沛流离间,除了那九天绝谷还真没有其他地方是有定所的去处,便点头认可了。 此次返程,二人没再乘船,而是取道宣池二州直接北上,这陆路比起水路来便多了许多颠簸劳顿,红袖在建飞云祠的时候,便将身上的财物支用的差不多了,最后只剩下百余两白银,临行前又给了江筐儿的娘一些,身上也就有几十两了。 两人一路辛苦,不一日便到了光州界,这光州非同小可,只看城郭不及杭州十分之一,但其战略地位在中原一带却是首屈一指,称其为河洛重镇,吴楚上游,襟带长淮,控扼颍蔡。 到了光州南的大许庄,红袖才发现囊中已空,勉强支应了一日的店钱,红袖便合计着晚上再如法炮制去劫掠些钱财,怕铁浪不允,便趁夜色里自己去了。 谁知就在铁浪夜里找红袖不见时,红袖便垂头丧气的回来了,铁浪见红袖低头不语,便问怎么了。 红袖面色古怪了好久才道:“我道但凡富人都是为富不仁的,怎料到他们之所以富裕还有自己勤劳的原因,我适才去了一家富人家想图些钱财,那家主人夫妇二人竟然摸黑里纺麻,两人还一边忙活一边嘀咕盘算着明日里要接济谁家一下,谁家孩子多大饭量,谁家缸里还有多少米面都算的一清二楚” 铁浪听了也不由咂舌,便道:“这些寻常人家的钱财都是自己或者几辈人起早摸黑辛勤劳作积攒的,以后可不要再去图害人家”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起来,红袖便提着空空的钱囊给铁浪看,:“公子,我们分文都没了,接下来可怎么办?” 铁浪浑身摸了摸,除了他的黄龙令还有孔飞云给的玄武令,也是身无长物,不由一筹莫展。红袖见铁浪如此便知他也没什么主意,便不舍的从身上拿出一枚扳指道:“若是不济,便将这扳指抵当了吧” 二人一边合计一边转过旅舍的墙角,见一个老僧人正气咻咻的执了一块木炭在旅舍的白墙上写字,红袖近前一看便咯咯笑道:“你这老和尚,踏坏了人家的绿苔,倒怪人家不理你了” 铁浪去看那老和尚在墙上题的乃是一首七言绝句,书曰:‘满院秋光浓欲滴,老僧倚杖青松侧。只怪高声问不应,嗔余踏破苍苔色’看罢不由也暗笑这老和尚霸道。 那老和尚将绝句写好了,正在那苦想名字,听见身后红袖打趣,便回头怒视道:“你这小丫头,浑然不知老和尚的怒处,怎敢调笑与我” 这老和尚一扭头,铁浪和红袖都不由的一呆,只见这和尚眉须花白,却脸色红润,且怒气中带着十足的威势,看去约莫六十有余。 红袖见老和尚怒气不消,便笑道:“老和尚如此烦恨店家,何不将诗名题为:题逆旅壁” 老和尚听了稍一琢磨便哈哈笑道:“好好好,唯这个逆字,能解我心头的恼怒”说完便一气呵成写下题逆旅壁四字,将手里的木炭一扔,又观摩了一番才哈哈笑道:“你这店家不知礼,便要背了一辈子的逆字了” 老和尚得意的又笑了几声才想起来身后的二人,回过头来便来端详二人,红袖和铁浪迎着秋日的晨光看着老和尚,便觉得这老和尚沐浴在暖色的阳光里,泛着丝丝的脱尘之气。 老和尚看了看二人的容貌,先是点头,又是摇头,最后不由咦了一声,紧接着又咦了一声,竟生生的把铁浪和红袖看的有些发毛。 最后老和尚不由的惊叹一声道:“天道轮回竟如此玄妙?” 红袖别老和尚看的心里有些打鼓,便扯了铁浪便走,一边走,一边道:“公子,我便将我这个扳指当了,你手里的那俩可都是信物,万万不能出手” 第九十一章 不老和尚3 那老和尚耳朵一动,听了二人的话,不由将手中的禅杖一顿地,嘿然道:“嘿,这俩小娃娃,如此要物,竟要抵当。这丫头脑子还好使些,只是你却不知自己手里的东西也是一信物” 这大许庄虽是个大镇子,却没有像样的当铺,唯一一个当铺便在街道的尽头,连名字都没有,只是展了一面黑底金字的典字。 掌柜的约莫五六十岁,见二人进去便喜笑颜开道:“小的等候二位公子小姐多时了,你们的东西我早已准备好,你们且点点数目对与不对”说着便哐的一声将一个大包裹扔在柜台上。 铁浪还没什么感觉,那红袖不由诧异道:“这金字足足有二十两吧,掌柜的怎么说这些东西是我们的?” 那掌柜的一愣,便知道了事情的始末,笑道:“这倒是合了宝黁大师的脾气,他让我给二位准备黄金二十两,竟没提前告诉二位” 红袖先将那二十两黄金的包裹提了过来,才问道:“宝黁大师却又是何人?” 这次掌柜的才惊讶的看着两人道:“难不成二位连宝黁大师都不曾见过?”嘴里说着,眼却看向红袖手里,待看到红袖手里的那枚扳指才松了口气道:“姑娘手里有这墨玉扳指便错不了” 红袖将信将疑的拿起包裹作势要走,却又回头道:“店家,我可真将这些金元宝拿走了” 那掌柜的笑眯眯道:“钱物两清,两位请自便” 铁浪始终没开口,听掌柜的如此说,才道:“店家说钱物两清,这钱想必便是这二十两金元宝,只是不知这物是何物?” 那掌柜的笑眯眯道:“当然是大和尚的法华杖”说着便将一杆佛杖摆上柜台给二人看,红袖和铁浪见了这手杖才恍然大悟,这不就是适才那和尚的手杖吗。 红袖扭头看了看当铺门外,便道:“我道是出了什么奇事,原来是老和尚在作怪” 铁浪便问掌柜的:“店家,这宝黁大师是何许人?缘何知道我们来此典当?又缘何以此重金资助我二人?” 那掌柜的依旧笑眯眯道:“小的年轻时也曾问起家父,只是他也不知这宝黁大师的来历,我只知道,我才二十多岁时,宝黁大师便是如此模样,等我也老了,他还是如此模样” 红袖和铁浪听了不由都暗暗称奇,掌柜的又道:“二位福缘深厚,但凡见了这老神仙的福禄财运必得其一,大师今番对二位如此厚待,二位日后必是飞黄腾达” 红袖和铁浪提着金元宝出来,还犹自想着这老和尚的事情,没走出多远,铁浪便扯了红袖飞奔回那旅舍去,只是哪里还有老和尚的身影,二人在这大许庄里里外外找了半日也是找不到,再去问路人,皆言不曾见过这样一个老和尚,二人不由的有些惆怅,更多的却是疑惑。 无奈之下铁浪赶了马车继续北上,红袖便在车轿里将那包裹打开仔细看了看,这才发现包裹的金元宝底下竟有两本书和一片新剥下的树皮,树皮上好像是用指甲画的一般,写着几个字:‘王萧神技绝天下,宝黁和尚独逍遥’研看了良久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待到午间打尖时,便将此事告诉了铁浪,铁浪拿了那树皮看了看,也是想不起来谁叫做王萧,便又拿起那书来看,一看之下不由的心惊肉跳,这竟然是两本内功心法的秘籍,其中一本里记录的是如何青春常驻,返老还童的修炼方法,另外一个确实教人如何吸取别人的内力。 铁浪啪的将书合上道:“若不是亲眼见了大师,且听那掌柜的亲口说着宝黁大师有驻颜之术,这些近乎神技的秘籍我断不会信,只是这大师缘何会赐了如此神技给我们?” 红袖听铁浪说这其中一本有驻颜之术,不由喜道:“管他怎么想呢,我定要将这驻颜之术练成,回头便去教与小姐和绿萝”顿了顿又道:“还有马姐姐,先教马姐姐” 红袖一提起马牧南,铁浪的胸口便似被铁锤锤击了一下,猛的一疼,然后便不自主的自责,这许多日子,自己疲于赶路,竟有好几日没有想起马牧南了。 红袖当然看到了铁浪听到她说马姐姐时的身体一震,心道他只是偶尔忘了,若是提起,还是一样的在乎,只是马姐姐还在人世吗?若是她尚在人世,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呢,想了片刻始终郁郁不乐,便拿起两本书翻看起来。 铁浪在前边一边赶车,一边顺着马牧南的事情往下想,心里想着开封看看之后该去何处,以后的日子又该如何将武牧司重新振作起来。 首先他觉得应该先将武牧司的武备库找到,再将那些地下的财宝运出一些来;其次,他觉得该用那些钱来招兵买马,但是这个念头让他很是困惑,他隐约觉得招兵买马似乎不合乎武牧司创立的初衷,又觉得不招兵买马便无法实现武牧于野。 眼看离开封越来越近,红袖便道:“公子,这开封城里不知道是否还在悬赏你,要不还是我先去看看吧” 铁浪听了便拍了下脑袋道:“竟忘了这茬”只是铁浪虽然如此说,还是想自己去开封城里的三分镖局看看,说不定能有马牧南的消息。 红袖隐约猜到了铁浪的心思,便在开封城南的十里长亭停下来道:“公子,我给你易容一下,我们都去看看吧,你都还没进过开封城呢” 铁浪听了不由大喜道:“你竟还有这个手艺,快快给我易容” 红袖抿嘴笑道:“你说我给你易个什么容装好呢?” 铁浪一愕,寻思了一下才道:“还是年轻人模样,你就给我改成一个另外的年轻人吧” 红袖笑道:“公子,年轻人当然可以,只是不能易成相貌分明的人,意思就是潘安宋玉那般不行,丑陋了也是不行” 铁浪道:“任你做主,若是被认出了追杀,反正你也要跟着跑” 红袖一撇嘴道:“我若给你易容,便是马姐姐在,也认不出你来” 说着正要拿了水和了面团给铁浪易容,便听到官道上马蹄声四起,远远便看到两个禁军模样的人飞奔而来,红袖一惊,连忙将那些易容的物件收了。 第九十二章 不老和尚4 那两个禁军到了十里长亭便翻身下马,其中一人看着红袖道:“敢问姑娘可是名叫红袖?” 红袖心中一紧,便将手扶向腰间的短剑,这才点头道:“正是,敢问军爷有何指教?” 铁浪早已站起挡住了红袖半个身子,那两个禁军见二人戒备,便笑着后退一步道:“小的奉了我家都虞候之命来此迎接姑娘” 铁浪心里一惊,心道,自己和红袖这还没进城,怎的便被禁军知道了行踪,便冷声问道:“是哪位都虞候?” 那禁军拍了拍头道:“小的该死,小的是奉了神卫黄都虞候之命” 铁浪脱口而出道:“黄大哥?” 那两个禁军见铁浪直呼黄升为大哥,便不由多看了铁浪一眼,心道,都虞候说是来迎接红袖一行,怎的这个小子却好似和黄大人颇为熟悉。 铁浪上次从极乐坞是在醉梦里走的,心里还有好多疑问去问黄升,只是怕耽误了黄升的锦绣前程,因而此次进京并未想着去找他,现在他竟然找上自己,哪有不去的道理。 黄升在开封城西的一处宅院里等着铁浪,进了宅院铁浪便觉得有些古怪,这院落里竟然有一个大大的坟墓。 铁浪好奇的去看那坟墓前的青石墓碑,见上面粗狂的写着义士狄保四个字,便恍惚觉得觉得熟悉,只是想不起从哪里见过,堪堪要进了堂屋了,这才想起华宇梧曾经提起过杨天略等人在开封时,曾被契丹人追杀,最后是被一个叫狄保的断后才保住了性命,不由的心下疑惑重重。 黄升的人还没见到,便有豪爽的哈哈声传来:“兄弟,你这一路赶的可是辛苦啊”话音落处,黄升一身便服从内堂出来。 铁浪上去抱拳施礼道:“大哥竟将我趁醉撵走了,兄弟一肚子的气没处发,可不得急着赶来吗” 黄升诧异道:“咦,这才几个月不见,兄弟的口才倒是进步不小”说完便偏头看着红袖道:“少不了你这个丫头的功劳吧” 铁浪一肚子的疑惑想要找黄升问询,待见面了却又想不起从哪里开始来问,便道:“哥哥那日给我留下许多谜来,今日是否要给我解了” 红袖心下有些纳罕铁浪说话的方式,心想公子平日里不是这般说话的,怎的跟着黄大人在一起也变得豪爽了呢,莫不是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一说,若是这般,那自己平日里可不能在公子面前婆婆妈妈,让公子染上了女人气息。又一想,自己也得小心了,可不能染了公子那男人的豪爽。 红袖想毕便怒气冲冲的对黄升道:“黄大人怎的还跟踪了我们,对我们的行踪了如指掌是要抓了我们吗?” 黄升一愣道:“你这丫头,我这兄弟尚未介意,你倒是先不乐意了”说完便又笑眯眯的道:“这倒不是我安排了人跟踪你们,而是有人早在你们还没到光州便飞鸽传书与我” 铁浪本来也觉得红袖生气的有理,这黄升若是处处令人跟了自己,那杭州的事情岂不是也已泄露,现在看黄升说是从光州飞鸽过来的,便又有些惊疑,自己一行人在光州除了住店便是去那典当行去了一趟,其他并未和生人接触,怎的便有人飞鸽传书过来。 红袖眼珠子转了转道:“定是当铺那人,看他贼眉鼠目的便不是好人” 黄升听了哈哈大笑道:“兄弟,这丫头比你心眼活络多了,她跟着你好,省的有人坑了我兄弟” 铁浪却道:“大哥,那当铺的掌柜当真是你的人?” 黄升点了点头道:“兄弟莫要误会,这可不是哥哥刻意而为,哥哥这神卫平日便是以探听朝野间民议为职责的,哥哥岂敢懈怠” 铁浪这才知道黄升的神卫里的禁军遍布全国,平日里便是隐藏了身份在民间,地方上若是有甚异动,便会早早的将信息传回开封。 那日铁浪和红袖去的当铺的掌柜正是神卫的人,他见这二人年纪轻轻便受了宝黁大师的青睐,觉得非同寻常,便将二人相貌特征及与宝黁间的机缘飞鸽传书了黄升,黄升一看便知是铁浪和红袖二人,这才算着日子命人在十里长亭相迎。 黄升将这事简单一解释便抓住铁浪的肩膀道:“兄弟,你得先帮哥哥解个惑” 铁浪不解的问:“大哥的耳目遍天下,还有有何惑事要我来解?” 黄升便诡异的一笑道:“你们是如何结识了那不老和尚的?” 这一句不老和尚便将铁浪和红袖都弄得一愣,心道,这个老和尚身份如此显耀吗?竟连黄升都感兴趣。 铁浪蹙眉细思,红袖却接过来道:“那老和尚算什么不老和尚?眉毛胡子都白尽了” 黄升笑道:“你可不知,这若是知道这老和尚有多老便知道,为何称他不老和尚了” 红袖撇撇嘴道:“看眉毛胡子得八九十岁,看年龄我觉得都过不了六十,怎么能称得上不老和尚” 黄升神秘的一笑道:“这和尚和太宗同岁,你说他老不老?” 铁浪听了一愕,红袖却失手将刚刚端起的茶杯给摔了,红袖也不管那茶杯便扳起手指道:“这太宗皇帝驾崩也有三十多年了吧,只不知太宗是何年的诞辰估摸五六十岁得有吧,那这老和尚竟有九十了?” 黄升哈哈大笑道:“太宗享年五十八,至今驾去了也有三十五年了,你说这老和尚多大了” 铁浪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道:“竟有九十三岁了?” 红袖听了不由的又惊又喜,惊的是那老和尚看上去五六十岁,却有九十三岁高龄,喜的是自己也有他的修炼功法。 黄升见二人脸上惊异不定便道:“兄弟,你且给哥哥说说,这宝黁大师你们是如何结识的” 铁浪便将二人如果见宝黁在旅舍壁上写诗的事情大致一说,黄升便有些不信道:“你们就只是给他说了几句话,他便将法华杖抵当了帮衬你们?” 红袖道:“我们也是莫名其妙,只是后来再找这老和尚时,竟寻不到他” 黄升笑道:“兄弟洪福啊,这宝黁大师,朝野之间多有传闻,只是听之者多,见之者无,早已被世人作为神仙,你们此番遭遇便似遇见神仙一般” 红袖却不以为意道:“这老和尚除了活的久,似乎也没什么过人之处吧”红袖这话其实是想印证一下那老和尚给的两本秘籍的分量。 黄升道:“这老前辈神龙见首不见尾,早些年,先皇龙体染恙,曾出动三万禁军出去寻他,也不曾寻到,至于其他过人之处想必并非仅仅活得久” 铁浪见黄升对老和尚的问题似乎已经言尽,便开口道:“大哥,小弟也有些疑惑请大哥相助” 黄升哈哈笑道:“今日既然请了你来,便无隐瞒的道理,你且问吧” 铁浪吸了口气道:“你这院中的墓是何故?” 黄升惊奇的咦了一声道:“你这话问的倒让我意外,我本以为你会问那烈阳掌的?” 第九十三章 天兵武库1 铁浪心道若是你说清楚了这狄保的墓的事情,说不定那烈阳掌便不用问了,嘴里却急切的说:“兄弟见你这庭院也算是精美别致,怎的会有墓在院里” 黄升稍一思虑便哈哈笑道:“兄弟这一问端的是逐本舍末,高明高明”顿了顿又道:“我竟没想到兄弟对万前辈的旧事知道如此之多” 铁浪听了黄升如此说心中隐隐觉得自己猜测的可能对了,便道:“大哥可是和杨天略、郭遵、曹自用,白无忌还有狄保一行人都跟万前辈学过武功?” 黄升诧异道:“这些人你竟然都识得?” 铁浪摇了摇头道:“这些人里,我只见过白无忌”说完便将白无忌在吐蕃如何失了性命一事原原本本的说给了黄升听。 黄升听完,面色沉重,哀色立现。久久才哑声道:“我虽非和杨天略他们一起跟了万前辈学武,却也见过他们几次” 铁浪听了不由一愣道:“你并未和他们一起?” 黄升点了点头道:“他们都是曹武穆选定的人,而我是万前辈从蜀中带了来的” “原来大哥是蜀中人?怎的便结识了万前辈”铁浪问道。 黄升点了点头道:“那时我年纪尚小,但射箭的本事却是与生俱来的,盛怒之下将调戏家姐的恶徒当街射杀,眼看官府的人马便要抓了哥哥去,哥哥便被万前辈如拎小鸡一般的提着翻墙越屋的遁走了” 铁浪听了点头道:“原来也是有这般渊源,万前辈对这些血气方刚的年前晚辈倒是青睐有加” 黄升道:“那时前辈本是要将我救出杀人现场便作罢了,只是我见他有这么大的本领,当然苦苦相求,万前辈见我颇有决心,便答应了带我到中原来。 我跟随万前辈约有一年,才到了开封城,那时候便见到了杨天略他们,虽然偶尔见面,万前辈却不让我和他们直接照面,因而我知道他们,他们未必知道我” 铁浪笑道:“只是白无忌他们好像并无大哥这般武功,难不成是万前辈偏心” 黄升听了不由笑道:“你这话便是错了,那不是万前辈不肯教,而是曹武穆不让教那些高深的武功” 铁浪将信将疑道:“万前辈怎会听那曹玮的话?” 黄升一愣道:“兄弟竟不知曹玮其实是青龙堂堂主?” 这话一说,铁浪差点失手打了桌上的茶碗,不由愕然道:“这,这,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黄升知道铁浪不解之处便道:“这曹武穆年轻时并未做官,彼时他便已入了武牧司,后来朝廷自然不知这事,竟又让他领兵做了官,是以如此”顿了顿又道:“哥哥不也是一样吗” 铁浪听了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这武牧于野之事本就极难,武牧于野和武牧于朝廷,怎会分的如此清楚,不知大哥在武牧司是哪个堂的?” 黄升大笑道:“兄弟,我若是武牧司堂众和你武牧候结拜,那岂不是有僭越高攀之嫌” 铁浪不解的问:“难道大哥竟不是武牧司的?” 黄升这才收了笑容,长长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万前辈是如何打算的,他没有让我入武牧司,甚至都没给我提及过,而且火烧藏库的时候,恰恰是我回了蜀中的那段时间” “莫不是万前辈有意让你规避了此事”铁浪道。 黄升道:“我从蜀中再回来时,找不到万前辈,便去找杨天略他们来打探消息,谁知他们竟也找不到了,直到我进了神卫之后,才慢慢知道了当年的火烧藏库一事” 红袖撇嘴道:“你这耳目眼线遍布天下,想知道这些事情自是易如反掌” 黄升讪讪一笑道:“你这丫头嘴上就是不饶人,我有这些便宜,还不是让我兄弟事半功倍” 红袖不依不饶道:“那你说说,你给我家公子什么好处?” 黄升道:“我从极乐坞回来便知道了,许虎钤几人从西门出了开封,径往西去了,这许老板的底细,我自然是知道的”说完便拍了拍铁浪的肩膀。 铁浪略一沉吟道:“大哥可知他们去了何处?” 黄升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许老板这些年一直在打探武备库的下落,他此番出行,带了不少财宝器具,似乎再无归意,想必是武备库有了下落了,只是许老板着实有些门道,竟让我的人跟丢了” 铁浪笑道:“大哥这般本事,若真是替了皇家做事,那我武牧司便早已荡然无存” 黄升脸色古怪道:“兄弟,我只敬你是兄弟,在我心中,既无武牧司也无皇家” 铁浪心中一凛道:“大哥莫不是会对武牧司下手?” 黄升面色肃然道:“当今天下太平安康,我劝兄弟要及时约束,不要在大宋境内再生了事端才好”言下之意竟是说,若是武牧司有了什么不轨,他的确会下杀手。 铁浪惨然一笑道:“我此番去杭州之前也以为这武牧司不过是哪位皇帝一时兴起所立,直到听说竟是为了天下百姓苍生而立时,我才觉得,我这担子竟比天下任何人都重” 黄升不解道:“兄弟所说是何道理?” 铁浪思忖良久,才将杭州孔飞云的事情简单给黄升说了,只是将执明楼和财宝的事情隐了去。 黄升听了不由的大惊,缓缓站起来道:“这武牧司竟是担负着如此大的使命?这便是在朝廷之外给天下苍生设立的最后的一道防线吗?” 铁浪点头道:“正是如此,只是不知是哪位皇帝所立,也不知为何先立后废” 黄升来回踱步良久才回头看着铁浪道:“兄弟,当是太祖所立,太宗所废” 红袖恍然大悟道:“我在西北曾听人议论说什么金匮之盟都是假的,原来并非空穴来风” 黄升听了脸色大变道:“你这丫头,可不要乱讲”接着便对铁浪道:“那日哥哥见你那烈阳掌使了半招,可想跟哥哥比划比划”这明显是想将刚才所议之事尽快的掀过去,故意叉开了话题。 铁浪见他如此神情大变,便知红袖所言八九成对了,心中也知这事对于黄升来说着实为难,便也笑着道:“便点到为止如何?” 黄升脸色缓和下来,笑道:“点到为止” 两人在庭院里拳来脚往的斗在一处,黄升的烈阳掌一出,铁浪便觉得他招数比起自己熟稔很多,且各式招数的出手方位比起自己更是精准。 两人对这烈阳掌的招数都熟知,因而对对方出招也都料个八九不离十,是以掌势极快,片刻便将七十二路烈阳掌使完。 黄升收了掌哈哈大笑道:“哥哥拜服兄弟,哥哥这套掌法,苦练二十年,也不过和兄弟打成平手,若是兄弟用了其他招数,我恐怕早已败北” 第九十四章 天兵武库2 铁浪也不避讳直言道:“大哥所言不差,我在练这掌法时也曾想过,这套掌法虽然刚猛精奇,却总被那一阳指所克” 黄升笑容一滞道:“兄弟可曾练了那一阳指法?” 铁浪笑道:“粗略看过,却不曾练”他怕黄升心里不舒服,便将自己修炼过一阳指的事情瞒了过去。 黄升笑道:“哪日里你练了,我们再试试这一阳指法能否克烈阳掌” 铁浪从黄升的庭院出来去别院休息的时候,又是被红袖扶着,红袖一路责骂着黄升,一边小心翼翼的照顾烂醉的铁浪。 第二日黄升还没过来请铁浪,铁浪便去见了黄升,黄升见铁浪昨日里烂醉如泥,现在只几个时辰之后便神采奕奕,不由暗暗称奇。 红袖见还朦胧着醉眼的黄升惊奇的看着神采奕奕的铁浪,心里窃喜:你肯定不会知道我昨夜里按那老和尚给的功法替公子解了酒去。 铁浪请黄升安排他们去许虎钤的机巧堂看看,黄升丝毫没犹豫的便安排人带了他们前去,临走前,黄升还再三叮嘱铁浪,午间回来继续喝酒。 机巧堂里还留了一个又聋又哑的老人守着,那老人见到禁军带人过来,便老实的开门让了几人进去,自己便唯唯诺诺的跟在后面。那禁军倒是识趣,进了院落便在葡萄藤下的长椅上坐了,不再进屋里去。 铁浪和红袖一看这形势,便没理会二人,径直进了机巧堂的堂屋里。进了堂屋,红袖便盯着这堂屋那副极大的中堂画看,铁浪虽不懂画,却也觉得这画画的一般,这山水画见过不少,但是从来没见过留白面积如此大的画作。 这幅中堂画的中间就只有一个小山头露出,四周全是白茫茫的浮云留白,却又在左下角写了一首词,词曰:潘逍遥,平生才气如天高。倚天大笑无所惧,天公嗔汝口呶呶。罚教临老头补衲,归中条。我愿中条山,山神镇长在。驱雷叱电,依前赶出这老怪。 铁浪见这画和词都平平无奇便去他处看了看,谁知转了一圈也是一无所获,再回来时,见红袖依然在盯着那中堂画看。 红袖出神的看着中堂画喃喃道:“这画,这词怎的会做了中堂画,突兀之处必有妖异,莫不是这画暗含了什么意图” 铁浪猛然醒悟道:“许老板一行出了西门,莫不是正是去了这中条山?” 红袖竖起手指在嘴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道:“这画的落款是潘阆,这词的落款却是许洞,二人联璧做此画,必有深意,公子所料恐怕不差”说完,红袖便将这中堂画摘下卷了,那聋哑老人看了看,竟没阻拦。 铁浪和红袖没有回去当面向黄升告别,便急匆匆的出了开封西门,径直西去。 铁浪在路上还几次倒换马车,总怕被黄升或是其他卫的禁军给盯了梢,不一日便到了这中条山下。 这中条山依黄河走势,自西南向东北绵延而去,莽莽大河,魏巍雄山,将中原和西北割裂开来。 中条山在尽头与太行王屋相汇,天然构成了三面的防线,进可雄视中原,退可据守关中,乃是千古兵家必争之地。 中条山若仅仅是军事要地那还罢了,这里又盛产湖盐和铜,在盐铁**的历代王朝里,这里便是皇家的金库与兵器库。 铁浪进了山神镇,便对武牧司武备库在此地的把握又多了几分,这山神镇上,沿街皆是铁匠铺,叮当之声不绝于耳。 铁浪和红袖在镇上转了几圈也没见到许虎钤他们的身影,便有些焦急,红袖趁午间打尖的时候,又把那副中堂画取出来看了看,想从里面再找些线索,正好被提着茶壶过来的小二看到。 小二一边倒水一边道:“小姐手里的这画画的真是好,便和那雨天里的舜王顶一般无二” 红袖听了心下狂喜,却不漏声色道:“前几年画了这画,现在想去,却又找不到路了,小哥可知道这路如何走?” 小二将水壶往桌上一放,便将上这舜王顶的路指给红袖和铁浪看,二人将这走法仔细记在心里,草草吃了几口,便直奔舜王顶而去。 舜王顶在中条山东段的历山之上,相传舜王曾在此刀耕火种生活过,于是得名。二人到了这舜王顶下时,业已黄昏,云霭升腾,果真如那画中一般。 时已深秋,这舜王顶下红叶尽染,山脚处却又是绿波涌动,山风徐徐,只把山间烟云撕扯的变化万千。红袖见了不由赞道:“红裳绿裙犹嫌素,又扯闲云做衣纱,这舜王顶当真美艳含蓄” 铁浪却没有红袖那般闲情逸致,只顾着找到许虎钤,谁知二人在这舜王顶下转悠了半天,眼见天色蒙蒙黑了,也没找到上去的道路。 铁浪心急,便施展轻身功夫,闪转腾挪的攀上了那七八丈高的舜王绝顶,红袖只在下面急得公子公子一直喊。 铁浪上去趁着落日余晖在这舜王顶上转了一圈,仍是没有发现许虎钤等人的踪影,不由心下一紧:难不成,许虎钤他们并未到这中条山来。 见红袖在下面一声声的紧张的叫着公子,铁浪又把这舜王顶看了一圈,确定没有任何人迹,这才又从原路返回。 红袖在舜王顶下,早已紧张的如筛糠般的发抖,见铁浪从天而降,这才带着哭腔的叫着公子跑了过去,一把抱住铁浪的手臂再也不肯放开。 最后的一缕阳光轻轻一闪,铁浪见红袖那扬起的脸上,挂着几滴晶莹的泪水,心里不由的一动。随即便轻轻拍了一下红袖的后脑:“怎的便哭嚎起来了,我还能不回来吗” 红袖破涕而笑道:“我虽然知道公子肯定会回来,可是心里还是害怕” 铁浪便将上面的事情给红袖说了说,红袖听铁浪说这舜王顶上绝无人迹,不由的愁眉苦思起来。 铁浪见夜色渐浓,便道:“只看我们来路,再下山去,着实不易了,我们便找个遮挡露水的地方凑合一下,明日里我们都上去看看” 红袖拍手道:“好好好,说不定许老板他们还没发现武备库在中条山,那我们明日便在此好好找找” 铁浪点头道:“适才那边有个岩穴,我们便去那边挨一晚上吧” 铁浪仗着武功高强,在下面山林里抓了只黄羊回来时,红袖早已生起了熊熊的篝火来,二人便将这黄羊烤了做晚餐美食了一顿。 第九十五章 天兵武库3 铁浪见红袖寻了些干草铺了两个地铺,便皱眉道:“怎的铺这么近?” 红袖脸上一热,低头道:“这深山之中,猿啼狼嚎的我害怕”说完,便要去把干草拉开一点点。 铁浪听了听外边的确是狼嚎声不绝,便道:“算了,你先睡吧,我在这篝火旁先守着,看是否有甚猛兽敢来” 红袖便点点头去里面那堆干草上睡了,铁浪在篝火旁的石头上坐定,听红袖气息渐稳,便知是睡着了,心里便又想起这武备库的事情,琢磨半天,毫无思绪。 子时,铁浪便觉得倦意袭来,再听外边也是万籁俱寂,便将劈砍来的干柴都放在篝火之上,也去那干草上睡了。 梦里,铁浪欣喜的见到了马牧南,就在碎玉庄那烂漫的梨花下,铁浪远远的奔过去,马牧南笑颜如花的看着他,可是他无论如何奔跑都不能拉近一步,马牧南始终远远的看着他笑着,并轻声的呼唤着铁大哥。 急切之下,铁浪一个飞纵,正落在马牧南身边,伸手便将马牧南那娇柔的纤体拥入怀中,再也不想分开。 清晨的阳光,越过山巅照射进这岩穴里,铁浪猛然惊醒,睁开眼睛看时,红袖正如一只温顺的小猫窝在他的怀里,脸蛋红扑扑的,忽闪着长长的睫毛正在盯着他看。 铁浪大惊,一个咕噜爬了起来,红袖一声没吭也跟着起来,两人在篝火的残灰前坐了,铁浪尴尬的想:莫不是昨夜里梦到南妹的梦都是应在了红袖身上?越想越心惊。 红袖脸上的红晕迟迟退不下去,便打叉道:“公子,我去打些水来,我们还是吃这烤肉吧” 铁浪嗯了一声,便去生火,红袖也拿了二人的水囊去找水。 铁浪心里七上八下,心道,若是一场春梦也便罢了,若是真应在了红袖身上,那自己便有些混蛋了。 红袖打了水回来见铁浪依旧闷闷不乐,便知道铁浪心里纠结难断,便强笑道:“公子昨夜里定是想马姐姐了,一直不停的唤马姐姐” 铁浪没抬头,只是说:“我们待会分头去找找这附近可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若是武备库在此处,那便应有洞穴在” 红袖嗯了一声,心想,他终是忘不了马姐姐,即便是昨夜里,他也只不过是将自己当成了马姐姐而已。 二人一直找到中午也没在这舜王顶上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再回到岩穴下,红袖又将那中堂画展开了仔细端详。 看了许久,红袖突然惊奇的咦了一声,铁浪连忙凑上去,红袖指着那画问铁浪:“公子,你看这里可是我们现在呆的这个岩穴?” 铁浪顺着红袖指的地方一看,可不就是自己和红袖呆的岩穴吗,连穴下那块巨石都画了出来。便点头道:“应该是这里,难道这岩穴之中还有乾坤不成?” 铁浪说完,便捡起一块石头在岩壁上到处敲击,试图找到东西入口,只是试了半天毫无所获,再回来便见红袖正看着对面的山峰出神。 红袖见铁浪回来便道:“公子,此画所绘舜王顶,画里并不见顶,你猜是何原因?” 铁浪坐在红袖身边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时,便见对面的山峰正对着这岩穴,心下大悟道:“这画是在对面的山峰上画的?” 红袖拍手笑道:“我苦思了半天,公子只看了几眼便发现了” 两人再三研看,越来越觉得这画便是在对面山峰上画的,便准备过去看看,只是苦于直接过去无路可走,便只得返回山神镇重新打探下路径。 再回到昨日那店家,铁浪将昨日那黄羊皮扔给小二道:“感谢你昨日指路,这羊皮便送于你了” 小二喜笑颜开道:“举手之劳,举手之劳” 铁浪接着道:“我看那舜王顶对面还有个孤峰,不知那是何处?” 小二听了倒吸一口凉气道:“那里你们可不要去,早几十年里,那里可是经常闹鬼,早已封山几十年了” 铁浪听了心里一动,便装作不在意的问:“你又没去过,怎么知道会闹鬼?” 小二看了看左右,缩了缩脖子道:“我是没去过,可是我们这山神镇上的老一辈的人里,去那天兵峰的可是有许多没能回来的” 红袖撇了撇嘴道:“你这就是在吹牛吓唬人,还许多人,你们这镇上的老一辈闲着没事往那里跑什么?” 小二叹口气道:“二位有所不知,这天兵峰产好铁好铜,我们这镇上的铁匠铺,早些年都去那采了矿石回来自己炼,后来一闹鬼便没人去了” 红袖和铁浪对视一眼,两人都不由的心下窃喜。 待问那小二如何去时,小二只说不知道,再问别人,竟无人知道如何去,二人一路打听着,没有丝毫有用的信息。 直到小镇的尽头,一家门店极小的铁匠铺,门口挂着一面早已褪色的招牌,隐约可见一个大大的雷字,旗下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正在一张竹椅上躺着喝茶。 红袖无精打采的过去问天兵峰怎么去,那老人本来是微眯着眼睛,听见红袖发问天兵峰,便一翻眼皮,眼中射出一丝精光后又恢复了混沌。 铁浪在后面看的真切,心中也跟着起了一阵波澜,不知这老人给他们带来的是希望还是失望,是福还是祸。 那老人翻了翻眼皮道:“你们又是谁啊,也要去天兵峰?” 这话里明显隐含着前面已经有人去了的信息,红袖和铁浪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惊喜。铁浪连忙施礼道:“晚辈铁浪,恳请前辈指点” 那老人听了一扶竹椅的靠臂坐直了盯着铁浪道:“你便是两招败了小奉先的铁浪?” 铁浪一愕,心道,自己和慕容步那次过招怎的连这偏远小镇上都知道了?红袖却笑道:“这慕容步属下必有异心之人,这点事情竟然传到了这偏远小镇上” 老人咦了一声便又盯着红袖看,最后点了点头道:“你这丫头倒是有些料事的本领,不错不错” 铁浪正欲再要相问,老人只指了指自己店后道:“便从这店后去,许虎子几人才过去几天,趟出的路想必还在,你们去吧” 铁浪大喜,谢过了老人便扯着红袖奔店后去,果然有条业已被杂草铺满的小路,却隐约有人走过后草叶翻起的迹象,二人便一路狂奔而去。 二人疾走了一上午才到了天兵峰下,远远的便看到许虎钤带了一众人正瘫坐在山脚下一片草地上,便喊了一声许老板,飞奔过去。 第九十六章 天兵武库4 许虎钤听到有人叫自己先是一惊,待看到是铁浪和红袖,便惊喜道:“铁兄弟竟然也找到了这里?” 等铁浪近前,许虎钤和铁浪将分开之后的事情大致互相说了说,许虎钤听闻了那孔方为了那些财宝竟带了堂众自尽,不由面无人色。 最后懊恼的抓住头发狠狠的薅了几下道:“孔堂主为了武牧司大业,竟然如此决绝,我等还犹自疑心于他,实在是罪该万死” 铁浪却道:“前人之牺牲,正是对我等的最大鞭策,若是我们轻忽,那便让他们蒙了轻然送命的羞辱” 许虎钤听了点头道:“我们正要重振了武牧司的威名才对得起这些先辈以命相搏的付出” 红袖在后面发问道:“我听那铁匠铺的老头说你们过来有几日了,怎的不上去峰顶?却在这里逗留?” 许虎钤面露惭色道:“说来惭愧,这登峰之路上步有疑阵,我们这三四日里尝试了几次,兜兜转转总回到这里来” 铁浪听了不由惊疑道:“这漫山野树,如何会有疑阵?” 许虎钤道:“铁兄弟有所不知,这朱雀堂本就是精于机巧工艺及玲珑阵法,想必这阵法便是之前朱雀堂的前辈布下的,只是我没能学得阵法,因而无法破解” 红袖和铁浪听了不由面面相觑,铁浪心道:若是青雀在时,说不定便能破解了,只是不知道现在青雀在哪里。 铁浪一念及青雀便又想起了马牧南,接着便想起来马空远,便对许虎钤道:“许老板,我在杭州呆了数月,并未查探到马前辈的任何踪迹,你此后还需安排人再去寻找马前辈” 许虎钤点头道:“我业已将机巧堂弃了,便是想在在中条山里扎根立身,没料到却上不得这天兵峰去,正一筹莫展”说完便又满面疑惑的问铁浪:“铁兄弟又是如何找到了这里?” 铁浪看了看红袖,红袖便从怀里将那中堂画拿了出来,许虎钤看着这中堂画良久才呀然道:“这画日日挂在我堂中,我竟没有想到” 红袖疑惑道:“那你又如何找到了这里?” 许虎钤脸皮一红道:“我能到了这里却是有人投了一封信告知的” 铁浪大惊:“有人写信告知,那便是说明,这里不止你我这众人知道,想必还有其他人了解这武库的事情” 红袖接过许虎钤拿出的那封信一块,便笑道:“我知道是谁投的这封信了” 许虎钤和铁浪同时问道:“谁?” 红袖指着信里那地图上雷字招牌铁匠铺道:“这雷字和那铁匠铺的招牌的雷字笔法一致无二,除了那白胡子老头还能是谁?” 话音落处,身后便有一声苍老的哈哈声响起:“你这丫头,当真不可小觑了,这信确是我这白胡子老头送的” 众人转身去看时,便见那铁匠铺前的白胡子老头大步流星的从树后转了出来,铁浪和许虎钤过去施礼,那老人连忙躲了道:“二位的礼,小老儿可受不得” 说完,便扭脸对红袖道:“丫头可知我老头的姓名?” 红袖道:“你若不问,我自然不知,你现下问了,我便知道你应叫曲雷,可对?” 那老头瞠目结舌道:“咦,你当真料到了” 红袖笑道:“你若不问我自然猜不到,你问了,便是说明我应该可以猜到,若是能猜到,那便只有那首词里的那句‘驱雷叱电,依前赶出这老怪’,因而我猜曲雷二字” 那老头哈哈大笑道:“小老儿正是曲雷,丫头好聪慧” 许虎钤也不由咂舌道:“红袖姑娘如此智慧,实在,实在是我武牧司的幸事”他本想说是铁浪的幸事,又觉得孟浪了,便改口说是武牧司的幸事。 铁浪却更关心这曲雷的来意,便道:“适才多谢曲前辈指路,不知前辈这番到此可有指教?”之前他见这老头给他指路,还道是许虎钤留下的人,现在看许虎钤竟也不识得此人,便心里有些警觉。 那曲雷哈哈大笑道:“许虎子趁夜里过来,当我不知,其实即便你们在开封所为,老夫也尽收眼底,今天来便是给你们说说这天兵峰武库的事情” 许虎钤大惊,红袖却笑道:“你连那天武十三鹰里都有耳目,这还有什么奇怪的” 曲雷再次大笑道:“你这丫头什么都瞒不过你去?” 红袖撇嘴道:“公子和慕容步厮斗,若是说那黄升知道了,说他是耳目遍天下,时刻盯着慕容步还说的过去。若不是许老板先到了给你提起,你自然应该不知,可你却知道了” 铁浪和许虎钤这才恍然大悟,觉得红袖推演的有理,铁浪稍稍理了理思绪道:“敢问前辈和我等有何渊源,为何屡次出手相助” 曲雷听了便肃然道:“小老儿乃潘逍遥旧友,一生里只敬服潘逍遥” 许虎钤听了连忙跪下道:“原来前辈是恩师旧友,晚辈拜见前辈” 曲雷摇头道:“潘逍遥一生放浪不羁,从不讲什么章法理道,收了个徒弟却是失了仙风” 许虎钤脸红不语,铁浪便道:“前辈可知潘前辈旧事” 曲雷点头道:“我曾劝他莫要管这些世间乱事,可他终究有些功利之心,不听我言,竟把我也扯了进来” 许虎钤面色阴晴不定道:“我恩师那是心怀天下苍生罢了,不似前辈所说功利之心” 曲雷哼了一声道:“我若不是看在这武牧司确有维护天下苍生之功,你道我会管你们这些破事吗?” 铁浪听了心下一凛道:“多谢前辈相助,敢问前辈可知登峰之路?” 曲雷斜眼看了看铁浪道:“你们形单影只,缘何急着去那天兵峰?” 铁浪道:“武牧司现在势单力薄,又遭受朝廷频频清缴,我等此来便是求一席之地休养生息,恢复元气,行那武牧于野之事” 曲雷面色稍霁,点头道:“我看你行事倒是颇为稳重,此番打算也算中规中矩,便再助你一臂之力” 原来曲雷是山神镇有名的铸剑师,潘阆在中条山造武备库时,便结识了他,后来武牧司式微,潘阆等人恐武备库意外泄露,那多年心血便付之东流,便布下疑阵将天兵峰的登顶之路给封了。 潘阆临去之前,便央求曲雷给看着这天兵峰,曲雷本对这什么武牧于野之事便常常嗤之以鼻,但是禁不住潘阆央求,便也允了。 曲雷后来听闻这武牧司高手一夜之间尽没在皇宫内院,也不禁为这些人扼腕叹息,心中终究记得潘阆之托,便私下打探武牧司余众,甚至不惜将儿子也偷偷送入天武卫去协助打探,这一两年才算探听到一些信息。 曲雷总觉自己年事已高,说不定哪天撒手归西,那这天兵峰便就成了无解之谜,便书信一封给了许虎钤,邀其前来,便是想将这武备库交接了,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许虎钤来时,他只想看看这许虎钤的斤两,因而并未露面,直到铁浪来了,他见铁浪身怀绝世武功,加之那红袖也有出世的聪慧,便心下稍定,觉得将天兵峰交接时机已到,这才尾随而来。 曲雷引了众人上山,路上却小声将这天兵峰上大致的事情跟铁浪和许虎钤说了:“这天兵峰上,有四洞,分别为器械厅,兵器厅,粮草厅,车马厅” 许虎钤诧异道:“这山上还有粮草,车马?”言下之意便是,这山都封了,若是有粮草车马,那还不早已腐朽死灭了。 曲雷白了许虎钤一眼道:“潘逍遥怎的收了你这般笨的徒弟” 红袖见许虎钤面红耳赤的低头不语,便道:“你这老头,好没有道理,你们从镇上找了些人到这天兵峰上来打理的事情,只有你们知道,许老板有疑问也是应该的” 曲雷转脸笑眯眯的看着红袖道:“你为何又知道这天兵峰上有人在?” “昨日里,我们问那店家的小二如何上天兵峰,小二曾说,有些先辈到这天兵峰来采矿,没有回去,想必就是潘前辈你们谋划的吧”红袖这次纯粹是猜测。 曲雷嘿嘿笑了一声道:“上去看看便知” 曲雷在前边走,见红袖手里拿了短剑不断在沿途上做记号,也不阻止,只是笑眯眯的看着。 天兵峰高耸入云,倒不是说它比那舜王顶还高,而是峰顶离武库相对距离高,天兵峰下果然如曲雷所说有四个高大宽阔的石洞洞门紧闭,而石洞下约莫有二里地的一处山谷里,炊烟袅袅,鸡犬相闻,竟真有人烟。 曲雷到了那村落前,一拳打在那村口歪脖树上吊着的铜锣上,便听一片嘈杂声里,村落里男女老少冲出来两百余人,皆手执兵刃,身着战甲。 曲雷哈哈笑道:“看这阵势,我家老二竟没荒废了” 正说着,一个长得和曲雷一般无二须发皆白的老人带着众人冲到村口,待看到曲雷等人便也哈哈笑道:“我道是有甚外敌到了,却原来是兄长到了” 红袖看见两个一模一样的白胡子老头不由笑道:“这个老头难不成便是曲电?” 曲雷和他兄弟听了先是一愣,随即曲雷哈哈笑道:“我道你这丫头神通广大,今番却也有错的时候” 曲雷那兄弟哈哈笑道:“老头儿叫曲长在,各位里面请” 曲雷便将曲长在给铁浪等人介绍了,又把铁浪等人说与曲长在认识。曲长在听了不由眼圈一红道:“老头儿只道今生不能等到武牧司再有人来,不料今日里竟来了” 第九十七章 谭公谭婆1 铁浪对这天兵峰下的村落很是满意,这里地势平坦,村落之外更有良田千顷,更有牧场不见边际,天兵峰下除了四个厅洞外,还有一处盛产金银铜铁的大矿口。 曲长在将这天兵峰的财产造册之后给了铁浪,铁浪对这些东西也不太看重,便转手给了红袖道:“红袖,这玄武堂里如今是没人了,我看今后你便先代了这玄武堂的一应事务吧” 红袖本想推了,可是一想孔飞云三人,便眼圈一红点头应了。 红袖将那账册看了看,到了晚间才找了铁浪,红袖喜滋滋的对铁浪说:“这两百余人竟积累了如此财富,实在惊人” 铁浪近几日都在这天兵峰里转悠着看,虽然具体数目不知道,但是也是有个大概感受,便道:“这里潘前辈在离开前便存了五年之粮,另有马匹数百,这几十年下来,他们也算没有懈怠” 红袖却将账本一合道:“公子,你接下来如何打算?” 铁浪踌躇满志道:“我最初在那九天绝谷里,受万爷爷之托接了这武牧司时,也只是想着能练成绝世轻功从那绝谷里出来,后来出得绝谷才知道这武牧司居然担负着太祖皇帝一番慈心,又加之这武牧司各堂堂众为了武牧于野的大业无不视死如归,我便早已决心要将这武牧于野继续做下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红袖低眉叹了口气道:“公子,你想过没有,若是这番事业还在太祖皇帝一脉皇权之下,或许尚能行之有效。现下皇权在太宗一脉里,我想那朝廷的清缴便已将武牧司当做了太祖遗兵了。之前武牧司各位前辈在时,高手如云且已没落,我们之后只怕难以为继” 铁浪也叹口气道:“我并非不知此事艰难,但我若不一力担之,那些为了太祖遗旨而慷慨赴死的先辈们岂不永无出头之日,白白丢了性命” 红袖抠着衣角道:“可是公子还有好多事情要做的” 铁浪沉默良久道:“南妹我是要找到的;我父母之死的始末,我也要去查清楚,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要把武牧司组立起来,” 红袖眼圈一红,泪水涟涟差点便将马牧南之事的始末说将出来,但是一想铁浪这几天里意气风发的样子,若是说了怕铁浪又会哀伤懈怠,便硬硬的憋回去道:“红袖愿给公子尽鞍前马后之责” 铁浪重重的点头道:“红袖,你天资聪慧,能得到你的帮助,当是我铁浪之幸,也是武牧司之幸,若他日里,我武牧司能为天下苍生尽了一份绵薄之力,那便又是天下苍生之幸” 红袖含泪笑道:“我才不稀罕这么多,我只要陪着公子好好的” 铁浪很自然的举手将红袖的眼泪拭去道:“我心里好多事正有些混乱,你精于理事,正好给我说说,我接下来该当如何?” 红袖掰着手指盘算半天道:“我觉得这事情虽多,也分轻重缓急,现在你手下终究是人手不够,眼下还是先将路前辈马前辈他们先找回来,这样武牧司四堂里算上我代的玄武堂,便都齐备了,后面再各负其责,事情便慢慢顺了” 铁浪点头道:“和我想的一般无二,只是路前辈好找,这马前辈杳无音讯破是愁人” 红袖笑道:“马前辈的青龙堂我看便是练兵习武的,这事情你也可先代着不是” 铁浪道:“我一个人哪有这种本事?” 红袖也觉得铁浪一个人传不了那么多武功,便道:“公子,我觉得你可以先将这些功法分门别类了,传给各堂堂主,再有堂主下面找香主,香主往下传与香众,便有事半功倍之能” 铁浪听了大喜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那便先去召集大家到这天兵峰聚集” 红袖笑道:“这便是将兵之法,孙子兵法有云:‘凡治众如治寡,分数是也;斗众如斗寡,形名是也’” 铁浪盘算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便将许虎钤和曲长在来议事,曲雷早已回去,现在铁浪能叫了来商议事情的只有这俩人。 曲长在的脾气性格和曲雷极其相似,两人都豪爽而不拘小节,见了铁浪便大大咧咧的坐下问:“小老弟叫了咱来有何事” 铁浪便将昨日夜里和红袖商议的事情给两人说了,许虎钤拍手叫好道:“如此方可成其大事,先前万武侯那般单线联系的法子终究是各自为战” 曲长在却挠头道:“这去召集人是要去的,只是我们现下人手便不足啊,我这天兵城里尽是些执农牧马之人,没远行过,恐怕走不了远路”这村落虽小,但是他们都称这村为天兵城。 铁浪一想也是,这些人长时间远离人世,别说远行寻人,便是外边的人情世故都摸不透,出去弄不好就回不来。 许虎钤听了也不由的叹气道:“我这里倒是有七八个人手,只是我这几日去那器械库里看了,好多器械年久失修,再不及时维护便永远废了,恐怕也难腾出人手” 铁浪听了不由一呆,心想你们这俩人,嘴里赞着我的法子好,却都不安排人来配合,那岂不是让我成了孤家寡人。 这是红袖从门外进来道:“许老板可是掌着数千擅于远行之人,缘何说无人可用” 许虎钤听了连连摆手道:“红袖姑娘可不要如此说,铁兄弟要怪我推脱了,可我真是无人可用啊” 红袖笑道:“秋收冬藏,雪山云海,此时正是那些和尚云游四海化缘布道之时,以许老板和那智浩方丈的交情,我想你借他几个和尚还是没问题的吧” 许虎钤听了一拍脑袋道:“哎呀哎呀,我竟想不到,我竟想不到,多亏姑娘提醒” 铁浪听了也不由一怔,随即心里给红袖竖了一个大大的大拇指,心道,这些事情说出来便觉得很平常,只是无人说时,便想不到,红袖却常常有这种本事。 找人寻迹,通风报信的事情,没有比和尚道士更好使的了,这些出家修行之人,在绿林中颇有人脉,在官府里也常常登堂入室,当真是朝野之间行走自如,也不知道这些所谓的出家之人出的甚家。 第九十八章 谭公谭婆2 具体安排也不复杂,几件重要的事情还要铁浪自己去,而真正其他人能办的也无非是寻找马空远和路回春他们,当然,铁浪也想到了安排人去琅琊将他师祖谭公谭婆接来。 铁浪安排停当,又拣了几门外家功夫的拳掌刀剑之法将铜卷给了许虎钤,让他代为传功。本来他给红袖准备了几门,只是红袖死活不要,整日里就是练练那落英剑法还有不老和尚给的两门功法。 铁浪本意是将事情安排妥当了自己便先去寻找青非,然后再回那九天绝谷去将万卷书接回来,因而也跟红袖商议了许久,想让红袖在此打理着这天兵城。 铁浪说一次要独自西去,红袖便哭一次,说什么也不跟铁浪分开,铁浪无奈,只好将这事情往后拖一拖,想让红袖在此进入角色后自己再行离开,就这样一拖就拖到了过年。 腊月二十三迎灶王星君,灶王星君没迎来,先把谭公谭婆迎来了。 整个天兵城都沸腾了,这谭公约莫有六十岁左右,中等身材,那头发胡须都是白了一半,脸色倒是红润,太阳穴处鼓起老高,一看便是内功极其深厚。 这谭婆却有些意思了,看年龄约莫也就三十岁出头,面色如玉,青丝如墨,虽然素面朝天却是标准的美人。这谭公谭婆两人那真是天差地别的一双。谭公走路撇撇拉拉,如同鸭子一般,而谭婆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贵气。 就连许虎钤看了都瞠目结舌,心道,这名闻绿林的谭公谭婆竟然是这般模样,难不成这谭公竟找了个小老婆。 铁浪见了却是欢呼着迎上去,嘴里欢喜的高叫着:“师公,婆婆”拉得跟在后给他缝补衣服的红袖也跟着跑了过来。 谭公看见铁浪跑过来,也喜的嘿嘿笑着道:“你这兔崽子,走了这么久也不回去看看,可把我想坏了”随即看见了后面的红袖便探出头仔细看了看道:“还娶了媳妇,你这可不行,你父母没了,娶媳妇得有师公来做主” 谭婆白了一眼谭公,谭公也举得说错了话,便往后退了一步,谭婆这才过去轻轻摸了摸铁浪的头道:“浪儿都长这么大了,可真好,婆婆和师公可想死你了”说完眼圈一红,便垂下泪来。 红袖在后面也跟着施礼道:“小女红袖见过师公,婆婆” 谭婆可没谭公那么鲁莽,但看了看红袖也不由咦了一声,不过马上柔声道:“你这丫头不错”眼睛却询问的看着铁浪,意思是想问这丫头和他什么关系。 铁浪连忙道:“婆婆,她叫红袖,是从原州碎玉庄跟我出来找人的” 红袖心智聪慧,早已看出谭婆的意思便红着脸道:“婆婆,我跟随公子来找马姐姐的,马姐姐才是公子的意中人”尾音里透着一丝苦涩,谭婆明显是感觉到了。 谭婆心中一动,便微笑着道:“浪儿身边的自然都是好姑娘” 谭公磨磨蹭蹭的靠近铁浪,偷偷道:“我路上听和尚说,你练了一身的好功夫,可是跟你爹娘学的?” 铁浪见谭公挤眉弄眼的,便也偷偷道:“我爹娘那都是跟您老人家学的,我虽也学了,但是爹娘那功夫都是两人合击之术,我学了也没什么威力啊” 谭公听了觉得有理,便大大咧咧的走到红袖面前道:“孙媳妇,你快给婆婆磕头,让她教你那合击之术,以后你们俩无论走到那,都不会有人再敢欺负了” 红袖听了一愣,接着白皙的脸如同厚厚的施了胭脂一般,腾的红了,只低头用眼角去瞥铁浪。 铁浪连忙道:“师公,你怎的又来瞎说了,这红袖可不是什么孙媳妇,再说了,我现在即使没连那合击之术,也不会有人欺负我” 谭婆过去拿手拍了一下谭公的后脑道:“你这为老不尊的,满口胡说些什么” 谭公摸了摸后脑,又往后退了一步道:“不行不行,这天底下哪有什么武功能比风雨合击之术厉害的” 红袖被谭公弄得脸红了两次,也看出来谭公天真烂漫的性格,便笑道:“师公,公子现在的武功可厉害着呢,就连那禁军的都虞候都不是对手” 红袖语气中透着的一丝苦涩还是让谭婆觉察了,谭婆心道,这女娃儿喜欢浪儿,可是浪儿又有个什么马姑娘。 谭公惊讶道:“怎的?铁浪,你把程玄甲那老小子打败了?” 铁浪哪里知道谁是程玄甲,便道:“师公,我只是和慕容步交过手,也是侥幸获胜” 谭婆点头道:“看来浪儿的武功的确精进不少,那慕容步也算是禁军里年轻一辈里的好手” 谭公却摇头道:“不行不行,打不败程玄甲的便不是高手,我得看看你能不能是程玄甲的对手”说着便搓了搓手,便要跟铁浪动手。 红袖只听铁浪提起过他师公婆婆,从来不知这谭公竟是个顽童一般的人,便笑道:“师公,若是打不过公子,那可就丢人了”言语之中竟是开始挑衅谭公。 谭婆见红袖如此说便笑了笑道:“你这丫头,净不嫌事大” 红袖见这谭婆貌美且温柔便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臂摇着说:“婆婆,你可不知公子有多厉害,连那神卫的都虞候黄升也只是和公子打个平手” 谭婆听了这不由的一愣,心道,这黄升虽然名气不如慕容步响亮,一套烈阳掌却是威震朝野的,心里竟也想看看铁浪的修为到底到了什么境界。 谭婆看谭公去拉着铁浪动手,铁浪只是一个劲的往后躲,便笑道:“浪儿,你师公也是有几年没活动过筋骨了,你便陪他练练吧”说着又转脸对谭公道:“你可不要没有轻重的” 谭公见谭婆同意铁浪跟自己动手,便嘿嘿笑着说:“不会不会,打不坏,打不坏” 铁浪看了看谭婆,谭婆慈祥的看着铁浪点了点头道:“你师公没个轻重的,你可不要胡乱的让招伤了自己” 铁浪点了点头对红袖说:“红袖,你带了婆婆去那边树下的亭台里坐着看吧” 这边谭公早已按奈不住的呼喝着一拳朝铁浪后辈击来,铁浪还是小时候见爹爹和谭公对打,往往都是让谭公打的鼻青脸肿,因而不敢懈怠,先用了一式凌波微步里的步法横向里一滑,避开了这一拳。 谭公一击不中,便笑道:“好小子好小子,比你爹滑溜多了”嘴里说着,腿脚可没闲着,飞起左脚便向还在半转身的铁浪踢去。 红袖见谭公占了一个背后动手的便宜还不丢松,便撇了撇嘴对谭婆道:“婆婆,师公这也太会占便宜了吧” 第九十九章 谭公谭婆3 具体安排也不复杂,几件重要的事情还要铁浪自己去,而真正其他人能办的也无非是寻找马空远和路回春他们,当然,铁浪也想到了安排人去琅琊将他师祖谭公谭婆接来。 铁浪安排停当,又拣了几门外家功夫的拳掌刀剑之法将铜卷给了许虎钤,让他代为传功。本来他给红袖准备了几门,只是红袖死活不要,整日里就是练练那落英剑法还有不老和尚给的两门功法。 铁浪本意是将事情安排妥当了自己便先去寻找青非,然后再回那九天绝谷去将万卷书接回来,因而也跟红袖商议了许久,想让红袖在此打理着这天兵城。 铁浪说一次要独自西去,红袖便哭一次,说什么也不跟铁浪分开,铁浪无奈,只好将这事情往后拖一拖,想让红袖在此进入角色后自己再行离开,就这样一拖就拖到了过年。 腊月二十三迎灶王星君,灶王星君没迎来,先把谭公谭婆迎来了。 整个天兵城都沸腾了,这谭公约莫有六十岁左右,中等身材,那头发胡须都是白了一半,脸色倒是红润,太阳穴处鼓起老高,一看便是内功极其深厚。 这谭婆却有些意思了,看年龄约莫也就三十岁出头,面色如玉,青丝如墨,虽然素面朝天却是标准的美人。这谭公谭婆两人那真是天差地别的一双。谭公走路撇撇拉拉,如同鸭子一般,而谭婆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贵气。 就连许虎钤看了都瞠目结舌,心道,这名闻绿林的谭公谭婆竟然是这般模样,难不成这谭公竟找了个小老婆。 铁浪见了却是欢呼着迎上去,嘴里欢喜的高叫着:“师公,婆婆”拉得跟在后给他缝补衣服的红袖也跟着跑了过来。 谭公看见铁浪跑过来,也喜的嘿嘿笑着道:“你这兔崽子,走了这么久也不回去看看,可把我想坏了”随即看见了后面的红袖便探出头仔细看了看道:“还娶了媳妇,你这可不行,你父母没了,娶媳妇得有师公来做主” 谭婆白了一眼谭公,谭公也举得说错了话,便往后退了一步,谭婆这才过去轻轻摸了摸铁浪的头道:“浪儿都长这么大了,可真好,婆婆和师公可想死你了”说完眼圈一红,便垂下泪来。 红袖在后面也跟着施礼道:“小女红袖见过师公,婆婆” 谭婆可没谭公那么鲁莽,但看了看红袖也不由咦了一声,不过马上柔声道:“你这丫头不错”眼睛却询问的看着铁浪,意思是想问这丫头和他什么关系。 铁浪连忙道:“婆婆,她叫红袖,是从原州碎玉庄跟我出来找人的” 红袖心智聪慧,早已看出谭婆的意思便红着脸道:“婆婆,我跟随公子来找马姐姐的,马姐姐才是公子的意中人”尾音里透着一丝苦涩,谭婆明显是感觉到了。 谭婆心中一动,便微笑着道:“浪儿身边的自然都是好姑娘” 谭公磨磨蹭蹭的靠近铁浪,偷偷道:“我路上听和尚说,你练了一身的好功夫,可是跟你爹娘学的?” 铁浪见谭公挤眉弄眼的,便也偷偷道:“我爹娘那都是跟您老人家学的,我虽也学了,但是爹娘那功夫都是两人合击之术,我学了也没什么威力啊” 谭公听了觉得有理,便大大咧咧的走到红袖面前道:“孙媳妇,你快给婆婆磕头,让她教你那合击之术,以后你们俩无论走到那,都不会有人再敢欺负了” 红袖听了一愣,接着白皙的脸如同厚厚的施了胭脂一般,腾的红了,只低头用眼角去瞥铁浪。 铁浪连忙道:“师公,你怎的又来瞎说了,这红袖可不是什么孙媳妇,再说了,我现在即使没连那合击之术,也不会有人欺负我” 谭婆过去拿手拍了一下谭公的后脑道:“你这为老不尊的,满口胡说些什么” 谭公摸了摸后脑,又往后退了一步道:“不行不行,这天底下哪有什么武功能比风雨合击之术厉害的” 红袖被谭公弄得脸红了两次,也看出来谭公天真烂漫的性格,便笑道:“师公,公子现在的武功可厉害着呢,就连那禁军的都虞候都不是对手” 红袖语气中透着的一丝苦涩还是让谭婆觉察了,谭婆心道,这女娃儿喜欢浪儿,可是浪儿又有个什么马姑娘。 谭公惊讶道:“怎的?铁浪,你把程玄甲那老小子打败了?” 铁浪哪里知道谁是程玄甲,便道:“师公,我只是和慕容步交过手,也是侥幸获胜” 谭婆点头道:“看来浪儿的武功的确精进不少,那慕容步也算是禁军里年轻一辈里的好手” 谭公却摇头道:“不行不行,打不败程玄甲的便不是高手,我得看看你能不能是程玄甲的对手”说着便搓了搓手,便要跟铁浪动手。 红袖只听铁浪提起过他师公婆婆,从来不知这谭公竟是个顽童一般的人,便笑道:“师公,若是打不过公子,那可就丢人了”言语之中竟是开始挑衅谭公。 谭婆见红袖如此说便笑了笑道:“你这丫头,净不嫌事大” 红袖见这谭婆貌美且温柔便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臂摇着说:“婆婆,你可不知公子有多厉害,连那神卫的都虞候黄升也只是和公子打个平手” 谭婆听了这不由的一愣,心道,这黄升虽然名气不如慕容步响亮,一套烈阳掌却是威震朝野的,心里竟也想看看铁浪的修为到底到了什么境界。 谭婆看谭公去拉着铁浪动手,铁浪只是一个劲的往后躲,便笑道:“浪儿,你师公也是有几年没活动过筋骨了,你便陪他练练吧”说着又转脸对谭公道:“你可不要没有轻重的” 谭公见谭婆同意铁浪跟自己动手,便嘿嘿笑着说:“不会不会,打不坏,打不坏” 铁浪看了看谭婆,谭婆慈祥的看着铁浪点了点头道:“你师公没个轻重的,你可不要胡乱的让招伤了自己” 铁浪点了点头对红袖说:“红袖,你带了婆婆去那边树下的亭台里坐着看吧” 这边谭公早已按奈不住的呼喝着一拳朝铁浪后辈击来,铁浪还是小时候见爹爹和谭公对打,往往都是让谭公打的鼻青脸肿,因而不敢懈怠,先用了一式凌波微步里的步法横向里一滑,避开了这一拳。 谭公一击不中,便笑道:“好小子好小子,比你爹滑溜多了”嘴里说着,腿脚可没闲着,飞起左脚便向还在半转身的铁浪踢去。 红袖见谭公占了一个背后动手的便宜还不丢松,便撇了撇嘴对谭婆道:“婆婆,师公这也太会占便宜了吧” 第一百章 谭公谭婆4 谭婆笑着拍了一下红袖道:“这事你却没能想明白万里路的法子,他本意便是物色绿林中和武林里那些有侠义心肠的正义之士,按个人的特点将他认为厉害的武功一一相传,并希望这些人能开枝散叶” 铁浪皱了皱眉道:“这倒是和我和红袖之前想的差不多一个意思” 红袖却笑道:“公子,你这些铜卷里哪个是师公的武功秘籍,我们看看,师公的看家本事是什么?” 铁浪摇头道:“师公的武功叫做什么我也不知道” 谭婆点头道:“你师公的武功天下没有几个人知道的,那本是他在滕阳郡独孤城里得的一门功法,这功法唤做太玄神功” 铁浪稍一回忆道:“我这铜卷里没有叫做太玄神功的功法” 谭婆看着远处一边在摆弄那花马,一边往这边偷偷瞧的谭公出神的缓缓说道:“那时,万里路不知从哪里听闻了你师公的武功”顿了顿,一蹙眉喃喃道:“难道是从辽国听闻的?”便又回过神来接着道:“便找上门去” 谭婆说到这里,脸上有一丝红晕淡淡的涌上脸来,轻轻捂了捂脸道:“那时,我刚刚跟了你师公,还弄不清楚这武林中的事情” 红袖不敢相信道:“婆婆你不会武功吗?” 谭婆道:“武功我自然是会的,只是我并不了解这中原武林的事情,见有人找上门来,心里颇是害怕。 那时万里路来了,便和你师公嘀嘀咕咕说了很多,最后我才知道,两人便是约定了切磋一下,若是你师公输了,便要将自己的武功秘籍借他半年,若是你师公赢了,那便可从他那拿到任何一本秘籍。 我最初心里极是害怕,便不同意你师公和他比试,只是万里路将他随身带的秘籍一本本的往桌上放时,还是把我给诱惑了,因为那里有一本我听闻多年,却从未见过的秘籍,而这本秘籍对我来说很重要。 你师公看到了我的眼神,知道我极想得到他,便答应了和万里路比试,而我因为想得到那本秘籍也就同意了” 红袖好奇道:“那是一本什么秘籍,婆婆” 谭婆看了看红袖缓缓道:“那本秘籍唤做长春功,传言这武功练了可不老,只是我想练这门武功却不是想不老”说完,谭婆脸上的红晕便更加浓郁。 红袖一听不老二字,不由心里狂跳了一阵,心道莫不是不老和尚也是练了这武功?那自己手里那两本秘籍便有一本应是长春功了。 铁浪却着急万里路和谭公的比试的结果,便问道:“那万前辈和师公谁赢了?” 谭婆不好意思的一笑道:“这事怨我,我一是怕你师公输了,二是我想得到那本秘籍,因而,我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红袖吃惊的叫道:“你和师公联手打败了万前辈?” 谭婆笑着摇头道:“若是那样,你师公只怕都没脸见人了” 铁浪不由的好奇道:“婆婆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他二人恶斗了三日三夜,不分胜负,这人若是三日三夜不吃不睡仅靠喝的拿点水,还要一个劲的打架,哪里能受的了,到了第三日夜里,他二人便约定,休息两个时辰,只是这两个时辰里,只能喝些水,不能吃东西”谭婆低头道。 红袖听了笑道:“婆婆作弊了” 谭婆不好意思的抬头道:“你这丫头不知道,这本武功秘籍极其极其重要,我便真的作弊了” 红袖嗤嗤笑道:“那时候婆婆也还是小丫头,作弊也不算什么丑事,只是不知婆婆如何作弊的?” 铁浪惊叫一声道:“婆婆,你给万前辈下了药?” 谭婆笑着呸了一声铁浪,便看着红袖道:“丫头,你说我会如何作弊?” 红袖咬着嘴唇沉思了片刻道:“婆婆可是给万前辈准备的是蒸馏的水,而给师公喝的是井水?” 谭婆咯咯一笑道:“还是丫头机灵,虽然不全对,但是大致的路子是对的,我给万里路准备的水的确是蒸馏水,我还给他泡了几片甜叶草,而给你师公的是烧开的井水,也放了几片甜叶草” 红袖听了拍手笑道:“婆婆的法子比我的好百倍” 铁浪不解的问:“这有何差异?” 红袖乐得笑弯了腰道:“这蒸馏水里什么都没有,喝了不解渴,婆婆又加了几片甜叶菊,这甜叶草喝着甜,其实又没糖,还会缓脉搏,我没猜错的话,婆婆定是在公公的水里另加了蜂蜜才是” 谭婆不好意思的讪讪笑道:“这次全说对了,我当时怕你师公喝着甜,而万里路喝着不甜露了馅,这才加了甜叶草,却不知这甜叶草还有这用处,难怪二人第二天斗了一天,万里路在黄昏时候便昏倒在地” 红袖嘻嘻笑道,谄媚道:“婆婆可是拿到了那长春功?” 谭婆叹口气道:“长春功自然是拿到了,只是你师公后来知道我作弊他才胜了,便有三年里不理我” “没想到万前辈和师公竟能四日里不分胜负,这天下只怕没有他二人的敌手了吧”铁浪赞叹道。 谭婆摇头道:“那倒不是,万里路倒是一代豪侠,醒转之后便践行前约,你师公本性便是单纯善良,因而二人竟然又变成了好友,有大吃大喝豪饮了三日” 说到这里,谭婆黯然神伤的叹了口气道:“若非有这层关系,几年前有人以武牧司之名求你师公出马相助去那夏州,你父母担心你师公天真烂漫遭了人家暗算,这才由他二人出马西行,谁知……苦了我的浪儿,还有我那风儿,雨儿”说完泪水潸然几至哽噎。 红袖一看谭婆说到伤心之处,连忙打叉道:“婆婆,师公在那里老逗那马,别给马儿惹急了” 正说着,那小花马便一个后蹄,向谭公踢去,谭公嗷的一声躲过去,便朝他们几个人这边一溜烟的跑来。 谭婆破涕为笑道:“你师公便是这般的孩童性格,丫头可不要笑话他才是” 接下来的几天铁浪便每日里和谭公议论武功,谭公眼里铁浪手里的那些武功尽数是不行的,天底下只有他的太玄神功是天下第一的武功。 无奈之下,铁浪只得再请教谭婆,谭婆对铁浪的这些武功秘籍简单一看,便笑道:“你这铜卷终究不易看,如是没了这显微珠,这些秘籍便是什么都看不到了” 铁浪早已有心将这些秘籍誊写出来,只是苦于没有人能干这事,便心里记下了谭婆这个建议。 铁浪每日里不去找谭公,谭公便又探头探脑的来找他,非要指点他的武功,只是每次指点个一刻钟便又跑别处玩,即便是这么一点点时间的指点,也让铁浪受益匪浅。 红袖眼见铁浪每日里勤于练功,便也将不老和尚给的两本秘籍拿出来练练,只是她武功根基太浅,终究看不懂里面的内容,进展极慢,权衡许久终于还是找谭婆讨教。 谭婆初见两本无皮的功法秘籍,也不在意,还以为是和铁浪手里那些秘籍一样的。只是翻看了几页之后,不由骇然道:“你从何处得了这秘籍来?” 红袖见谭婆面色惊惧,也是吃了一惊,忙问这秘籍有何古怪。 谭婆慌里慌张的将第二本书翻看了几页,却又惊喜万分,啪的将书一合,抓住红袖的手道:“丫头,你这秘籍何处得来?” 红袖便将如何在光州见了宝黁大师的事情简单说了说,谭婆听了张大嘴半天才道:“天道轮回竟如此玄妙” 红袖愕然的张大了嘴,半天才说:“婆婆,那日里那老和尚也说过如此一句话来” “你说那宝黁大师也说天道轮回如此奇妙?”谭婆疑惑道。 红袖点了点头,见谭婆蹙眉沉思,便依偎在谭婆腿前也回忆当时的情况,突然想到了那块树皮,便晃了晃谭婆的腿道:“婆婆,他还在树皮上留了字” “留字?什么字?”谭婆还在沉思。 “王萧神技绝天下,宝黁和尚独逍遥”红袖当然记得这句话,接着又问:“婆婆,王萧是谁?” 谭婆刷的一下站了起来颤声道:“红袖,你祖籍何处?” 第一百零一章 洛阳风云1 红袖见谭婆如此,不由的紧张的结结巴巴道:“婆,婆婆,我和绿萝是我家老爷从雁门关收养的,祖籍应该在雁门关那边吧” 谭婆听了又陷入沉思,良久才缓缓坐下道:“你将那日里见宝黁和尚的事情详细的给我说一遍来” 红袖便将那日如何见了宝黁和尚,如何去当铺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谭婆一边听,一边点头,最后才道:“丫头,你把你那枚扳指拿来我看看” 红袖将那枚扳指从贴身拿了出来递给谭婆道:“我们家老爷收养我的时候,这扳指就在我身上,老爷还让我好生收着,不要丢了” 谭婆颤巍巍的双手将那扳指捧在手心里,温润如玉的脸上晶莹的泪水缓缓滑落。 “天道轮回竟如此玄妙,天道轮回竟如此玄妙,天道轮回竟如此玄妙……”谭婆不住声的喃喃道。 红袖看着泪水泉涌,喃喃自语的谭婆,不知所措道:“婆婆,你可是识得这扳指?” 谭婆泣不成声,良久才平复下来看着被吓坏的红袖道:“这扳指唤做七宝扳指,本有七枚,分别用金、银、翡翠、珊瑚、琥珀、砗磲、玛瑙为材料做成,总称七宝扳指” 红袖一惊道:“可是我只有一枚,没有那么多” 谭婆深深呼出一口气道:“其他的六枚都尽皆毁了,只有这一枚了” 红袖哦了一声又问:“这扳指有何功用,为何婆婆见了会哭泣” “这扳指我也有一枚,只是后来让我毁了?”谭婆又开始抽泣。 红袖突然觉得事情好像有些不对,便也眼圈一红,落下泪来。 谭婆见红袖也默默流泪便破涕为笑道:“你这丫头,又缘何要哭?” 红袖抹了一下眼泪道:“我见婆婆哭,便也想哭了” 谭婆便收了眼泪道:“这七宝扳指乃是萨满圣女的信物,丫头,你该是姓萧才对” 红袖的头懵的一下炸了,她自己曾很多次和绿萝想过自己的亲生父母,却总是什么也想不起来,现下听说自己姓萧,怎么能不懵。 红袖头一热之后,突然意识到:“婆婆,你也姓萧吗?” 谭婆伸手弹了一下红袖的额头道:“我早该想到,像你这么机灵鬼怪的丫头,自当是我萧家的人” 红袖这次真的大吃一惊了:“婆婆你也姓萧吗?还有你那扳指,你也做过萨满圣女吗?我是不是也是萨满圣女?萨满圣女是做什么的?” 谭婆慈祥的看着红袖道:“虽不知你是谁家的孩子,但看这年龄,你应唤我姑祖母才是,这萨满圣女便是萨满教的教主,是信仰萨满教的教众里最崇高的领袖” 红袖听了欢喜的跳了起来道:“姑祖母,那我这萨满圣女岂不是很厉害?” 谭婆看红袖欢喜,脸色反而阴郁了下来,叹口气道:“傻丫头,这萨满圣女你还是不做的好” 红袖听了一怔,慢慢蹲下来道:“为何不能做,姑祖母,你不也做过的吗?” “若是做了这萨满圣女,便不能再嫁人了,做了萨满圣女便是腾格里的女人了”谭婆长长叹口气道。 红袖啊的一声张大了嘴,不敢相信的看着谭婆:“姑祖母,那你……” 谭婆摇头笑道:“这萨满教已经四十年没了圣女,想来已经有了他人,你也不用去花心思想这些事情了” 铁浪在练武场跟谭公切磋了一会,谭公看天兵城里有放烟火的,便就一溜烟的跑去了,铁浪便稍一收拾去了谭婆那。 铁浪到了,便听见红袖正一口一个姑祖母的叫着谭婆,打听这,打听那,便不由的心下纳罕的过去问:“红袖,你缘何称婆婆为姑祖母?” 红袖站起身来,喜滋滋的道:“公子,原来我姓萧,婆婆也姓萧,我们是宗亲,而且我和婆婆都是萨满圣女” 这几句话怎能让铁浪明白,红袖便让铁浪坐下,将来龙去脉都讲了一遍,铁浪不住的咂舌,暗暗称奇,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红袖早已忽略的问题:“婆婆,缘何你和宝黁大师都会说天道轮回玄妙?” 红袖听了不禁脸上一红,心道我光想着这圣女的事情,竟忘了问这。 谭婆点了点头道:“那应是建隆年间的事了吧,也就是六七十年前的事了,那时武林之中有三位年轻的绝世高手,世人称其为绝世三杰” 红袖暗自盘算了一下那宝黁大师的年龄便道:“我知道了,这三少里肯定有宝黁大师,还有王萧二人” 谭婆呀然的看着红袖道:“你因何而知?” 红袖得意洋洋道:“言及此处,姑祖母便说什么三少的事情,那便肯定有宝黁和尚的份,再加上之前我和公子都以为那王萧是一个人,现在看,那萧应是我们族人,只不知那王是何人了” 谭婆嘿然一乐道:“你这丫头的天分在我族里当进前三,倒真是……”谭婆神色一黯未在继续说下去,顿了顿才道:“你料的没错,这三少里确有我们族里的一位长辈,说来也是我姑母一辈的” 铁浪喃喃一句道:“王萧神技绝天下,宝黁和尚独逍遥,这大师送了两本书原来是有前因的,婆婆,这王又是何人,也和红袖有渊源吗?”他如此问其实已经怀疑这个王乃是和自己有渊源了,只是不知道有何渊源。 果然谭婆看了看铁浪道:“浪儿,这姓王的先辈却是和你有渊源了,这位前辈姓王名备,乃是周朝枢密使王朴幼子” 红袖听了轻笑一声道:“嗐,我还以为和公子也有亲戚呢,这一个姓王,一个姓铁,肯定没渊源了” 谭婆点了点头道:“王前辈字玄阳,武林中多称他王玄阳,他和浪儿的渊源却是因为这武牧司” 红袖和铁浪同时惊呼一声:“武牧司?” “正是,王玄阳便是武牧司的第一任武牧候,而且他也正是万里路的师父”谭婆道。 “啊,原来如此”铁浪这才总算知道了武牧司的源头了。 “那日里,你二人将黄龙令和七宝扳指拿出来去抵当,那宝黁大师当然识得,因而才有了后来的赠书赠金”谭婆道。 红袖的好奇心却已不在这里了,她适时问道:“姑祖母,那萧却又是谁?” 第一百零二章 洛阳风云2 “萧洛裳,也是萨满的圣女”谭婆说到这里有些不安。 “啊,她也是圣女,怎的这么多的圣女,这萨满的圣女很多吗?”红袖惊诧道。 “哪里有很多,这萨满的圣女任何时间里只有一个,上任圣女仙去之前往往会选定下一任,若是上任暴毙,那么便有两大护法使者在民间再选一个,将前任护法的七宝扳指传于下一任”谭婆一边说,一边变得更加不安。 “咦,你不是说你的七宝扳指让您毁了吗?若按您之前所说,那我的扳指应该是传下来的您的才是啊,姑祖母”红袖不解的问。 “丫头,我之前给你说的时候,你不曾在意,圣女是不能嫁人的”谭婆浑身颤抖的说。 “我才不信,姑祖母不是也嫁给师公了吗?”红袖虽然说不信,但还是有些慌了。 “若是圣女要嫁人,那便需要心上人去受腾格里九难,若是心上人能活着回来,那圣女便可将信物毁了去嫁人了”谭婆说到这里,已经有些慌乱了。 红袖不解的看着谭婆道:“姑祖母,你这是怎么了,我看你有些慌乱” 谭婆狠狠闭了闭眼睛,再睁开道:“没事没事,我只是有些累了” 嘴上虽如此说,心里却想,丫头你怎会知道,萨满教六十年里已经连续毁了两枚信物,若是你也去了,那你会不会也毁了。若是不毁,那丫头便要高高在上的孤老终生,若是你也去毁,那谁去毁呢,浪儿吗?那九难宛如地狱一般,浪儿…… 谭婆心里最深的担忧却是萨满已经六十年里没有圣女了,腾格里神还会保养这些信徒吗?她竟隐约有些后悔当时为了爱情而舍弃了她的家族,及那些将她奉若神明的苍生了。 但是当看见谭公晃晃悠悠过来的时候,她便又觉得,为了眼前这个天真烂漫的男人,自己的抉择又是值得的。 谭公抱了一大抱的烟火过来,乐呵呵的问铁浪:“铁浪,你知道怎么能将这些烟火放的更高吗?” 红袖很好奇的问:“师公,要放多高,这个烟火也就能放五六丈高吧” 谭公得意洋洋的看了看红袖,却仍然问铁浪:“你有没有办法将这烟火在二十丈的高空里绽开?” 铁浪随手拿过一个烟火,把看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过人之处,便想这种普通烟火也就五六丈,师公缘何说会更高?便道:“怎么才能放的更高啊,师公” 谭公嘿嘿笑道:“这就是我给他们打赌赢来的,他们不信我能将这烟火在十丈以上绽放” 红袖扯了扯铁浪的衣袖,给他做了个往上窜的动作,铁浪便马上了然于胸,却仍装作不知道问:“那师公是如果赢的?” 谭公高兴的哈哈大笑道:“我就说天底下没人能想到的”说罢,便一个飞纵,在旁边的崖柏上轻轻一点,人已纵起十余丈高,只见他从怀中取出火折子用嘴咬住,依次将怀中的烟火点着,再往上一掷,这些烟火果然在三十余丈高的空中霹雳吧啦绽放。 除夕前后的几天,谭公每天都要拉着铁浪玩这个游戏,竟也将铁浪的轻功练的和他差不多了,谭公见和铁浪的比赛互见输赢,觉得不再像之前那么有趣,玩心才算收了。 大年初二,谭公拉了铁浪说要去山间抓个黄羊来,这还没出门,曲雷便着急忙慌的来了。 曲雷急匆匆的跑了一头汗,见了铁浪便道:“今日里,开封传来信说,元宵节要在洛阳举行一个武林大会” “什么武林大会?”铁浪不解的问。 “武林大会都不知道吗?你这个傻小子”谭公听了拍了一下铁浪的后脑道。 “就是召集天下武林中人去洛阳举行一个比武”曲雷道,紧接着又说:“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谭公得意洋洋道:“我便早就知道,想当初,这绝世三杰便是在辽国的武林大会里比武才有的名号” 铁浪这才知道,之前婆婆说的那绝世三杰原来是在辽国的武林大会上产生的。只是这中原为何也要举办武林大会呢?还有这么短的时间里,这天下豪杰还能召集到吗? 曲雷听了铁浪的疑问便答道:“这英雄帖腊月里就发出了,犬子公差荆州近两个月,除夕前几日才回来,因而我们知道的晚了” “这好好的,缘何要举行武林大会?”铁浪仍然不解的问。 “大致的意思就是要将这天下豪杰能笼络的笼络,不能笼络的便要清缴吧”曲雷道。 “啊,如此,天下豪杰岂能束手就擒”铁浪惊讶的道。 “总是少不了的厮杀,要不我一接到消息,马上便过来告知你们”曲雷道。 红袖和谭婆听了这武林大会的事情,都不由的一惊,红袖更是直言道:“公子,这莫不是又要对武林绿林再次清洗” 铁浪点头道:“自去年三分镖局走镖以来,朝廷里对武牧司遗众应是有所觉察,此番举行武林大会,目的总是不会那么单纯” 谭公却道:“管他什么目的,先去揍了那帮小子再说” 红袖却道:“师公,姑祖母,这朝廷里召集了天下豪杰来洛阳比武,若是这些人聚众闹事,那朝廷有何依托?” 此话一问,谭公马上便消停了,谭婆也面带阴郁道:“绝世三杰避世之后,这天下武林之中又有几个后辈崛起,虽是后辈,如今也都这般年龄了”说着便指了指谭公。 红袖呀然道:“师公便是其中之一吗?” 谭婆笑道:“丫头莫要小看了你师公才是,这五绝里,你师公可是和其中三人动过手的” 铁浪听了心里也是一惊,连忙问道:“原来师公年轻是武林中竟有五个绝世高手?” 谭公却道:“这算什么高手,谁也打不过谁便是高手吗?” 谭婆嗤嗤一笑道:“你师公一生里未曾败过,却也有两场未曾赢了,一场便是万里路那次,另外一场便是他此前提及的禁军捧日卫都虞候程玄甲” 红袖好奇的问道:“这五绝都是有谁,若是日后见了我好躲着点”说完嘻嘻一笑。 谭婆道:“这五绝里便有你师公谭希岳,还有武牧司武牧候万里路,辽国护国尊者萧宁边,宋廷禁军捧日卫都虞候程玄甲,还有便是西夏亲军侍卫长赫连天神” 红袖咦了一声道:“原来师公叫潭希岳啊,合着这几人里就师公是闲云野鹤” 铁浪却拧眉沉思,若是大宋朝廷真有意打压武林,那便是对他这武牧于野的后续是个天大的灾难。 铁浪苦思良久道:“婆婆,师公,那朝廷里现在是要仰仗程玄甲一人来镇压武林吗?” 谭公嘻嘻笑道:“程玄甲这小子倒是招了很多门徒,只是他门徒虽多,却不如我的两个徒儿本事大”说到最后才醒悟自己的两个徒儿业已在西北遭了不幸,这才摇头叹气一声不再说话。 第一百零三章 洛阳风云3 谭婆便接过来道:“我和你师公虽不在这朝野间走动,但是有些事情还是略知一二,这程玄甲本是程德玄之子,程德玄又是赵光义为开封府尹时的门吏,此人善于医,精于毒,因而坊间皆疑赵匡胤暴毙此人脱不了干系” 铁浪猛然醒悟道:“如此说,那程贲是不是也是程德玄之子?” 谭公接过来道:“程老二比起程老大就差了太远,整日里就会些下三滥的下毒之法” 铁浪便将自己在静边寨如何吃了程贲的大亏,如何又去碎玉庄疗毒跟谭公谭婆说了说,谭公听完直气的哇哇叫,誓言定要将程贲生吞活剥了。 谭婆听完却叹口气道:“如此说,这马家的丫头对浪儿当真有情有义”说完便扫了红袖一眼,心道,浪儿对儿女之情尚不甚更事,只知道马家丫头恩情厚义,却觉不得身边这女子对自己也是一往情深。 铁浪听了谭婆如此说,便道:“婆婆,我请了二老来,便是请二老在此辅助红袖,将这天兵城打理着,我节后便去西北一是定要将南妹找了回来,二是要找到青非再去九天绝谷接了万爷爷” 谭婆听了一愣道:“这青非又是何人?” 铁浪便道:“青非便是我在九天绝谷里认识的一个小丫头” 谭婆听了便又去偷偷瞥了一眼红袖,见红袖若无其事,便心下也没再多想。 铁浪便叫了许虎钤等人过来商议此事,许虎钤自然是知道程玄甲和他那程门七弟子的。因而也犯愁道:“程玄甲七个弟子,任哪一个拿出来都鲜有敌手,若是朝廷真打算对武林豪杰动手,那便应有十足的把握” 红袖却道:“那些武林豪杰也不是泛泛之辈,若是大家合力而为,任他十个八个高手又能奈何?” 铁浪却道:“你忘了那冷如来了吗?” 红袖听了心下一盘算道:“你道冷如来便不见风使舵吗?”此话一出,铁浪和许虎钤都醍醐灌顶般醒悟。 谭婆微微笑着点头道:“红袖见事,果然高人一筹,那些朝廷诏安笼络的绿林豪杰,若是服于王法,早就做了顺民,所谓诏安只不过以一己之力顶不住朝廷的雷霆一击罢了” 红袖过去搂住谭婆的胳膊道:“姑祖母说的最对,朝廷里就算是筹谋已定,却料不到这武林之中还有我们这胜负手” 铁浪和许虎钤相视一笑均点头对红袖伸出了大拇指。 谭公也附和道:“对对对,浪儿,明日里我便将这太玄神功传于你,这太玄神功对付程玄甲还是对路子的” 谭婆却也笑着说:“丫头,你那逍遥神功,虽然不能速成,但只要有小成,便让这世间高手头疼不已了” 红袖愕然道:“什么逍遥神功?” 谭婆轻轻拍了下她那光洁的额头道:“自然是不老和尚给你的那本了” 红袖这才知道不老和尚给自己的两本书分别是长春功和逍遥神功,接下来谭婆给她指点了许多,让她务必要两个功法齐头并进的去练。 原来在这逍遥神功里,有一门极其霸道的内功心法,那便是北冥吸纳法,这门功法是专门吸纳了别人的内力为自己所用。 北冥吸纳法虽然霸道,却有一个致命的缺陷,那便是练功之人在吸纳了别人的内力之后,总会对自己的心脉造成极大的损毁,一般情况下,练了这种功夫的人强是极强,却总是短寿。 这也是当时谭婆当时对万里路手里的这本长春功青睐的主要原因,这长春功本是王玄阳从大理国所得,机缘巧合之下竟帮了本在漠北苦寒之地的萧姓众人。 长春功首要的功用便是练了之后,体内的内力变化无日无休的做周天循环,有强心壮脉之能,待到内力极其雄厚了,更有使人不老之效。 红袖得知自己手里的这两本书竟有如此神功,大喜若狂,没日没夜的练将起来,而谭婆之前做圣女时曾练过逍遥神功,只是那时逍遥神功秘籍已经被萧洛裳送于了宝黁,她的逍遥神功都是两护法口耳相传所学。 现下红袖得了原本秘籍,谭婆也便有了机会纠正了一下口耳相传处的错误,顺便也将这门神功讲解给红袖来听,红袖不出三日便有所小成,没事便去找铁浪搭个手便去吸铁浪的内力,铁浪见这武功极是好玩,且现下威力也不大,便陪着红袖玩的不亦乐乎。 铁浪修习过各种武功,因而这谭公的太玄神功练得也是得心应手,谭公看了只是赞口不绝的说比他爹悟性高出一座山去。 转眼便到了正月十二,从天兵城到洛阳,骑马也要走两日的路程,铁浪等人便收拾行装上路出发,一路无话,正月十三傍晚将近洛阳,红袖便给众人简单做个了易容,趁着蒙蒙夜色进了洛阳。 洛阳城里,天南地北的天下豪杰,都提刀佩剑的涌入进来。 适逢元宵节,这洛阳街头灯火通明,熙熙攘攘,几人在城里转悠了几圈才发现忽略了一个问题,那便是这城里的客栈早已住满,他们竟无处住宿。 就连红袖都变得一筹莫展时,众人身后洪亮的响起一声佛号:“南无阿弥陀佛” 铁浪听了心中一喜,转身看时,可不正是少林方丈智浩大师,连忙施礼道:“晚辈见过大师” 智浩大师笑眯眯道:“只半年不见,少侠长进不少啊” 众人寒暄一阵,智浩大师道:“各位施主想必是无处住店,不若随贫僧去白马寺客房里凑合几日” 智浩大师的这话对铁浪几人当真算得上及时雨,众人便随智浩大师去了白马寺客房里住下。 智浩大师此次也是受朝廷之邀前来参加这武林大会,红袖和大师初见,不知深浅的问道:“和尚不就是化缘念经的吗,怎么也会武功的吗?” 谭婆责备的看了一眼红袖道:“你这丫头,不知天高地厚,这少林寺里的各位高僧武功卓绝,又岂是你这小丫头可知的” 智浩大师却笑眯眯道:“萧施主休养责怪这丫头,我佛家本就应该礼佛为主,那武功不过是强身健体罢了” 谭婆见这和尚竟然识得自己,不由纳罕道:“大师竟识得我?” “谭施主经九难娶得萧施主的佳话,世间传闻多年,和尚焉有不知的道理”智浩大师笑道。 谭婆见智浩大师见识不凡,倒也不敢小视他,便问道:“大师此来,也欲与天下武林豪杰间一较长短?” 第一百零四章 洛阳风云4 智浩大师道:“世间人皆有佛性,和尚此来不过是抑恶扬善而已” 红袖却接过来道:“大师,谁为善,谁为恶?” 智浩大师笑道:“为善者为善,为恶者为恶” 铁浪在旁听了又问道:“大师,何为善,何为恶” 智浩大师微微一笑道:“虽舍己而利于人者为善,枉损人而利于己者为恶” 红袖听了和尚的话一琢磨,便肃然跟智浩大师施了一礼道:“多谢大师教诲” 铁浪却也道:“晚辈也想行抑恶扬善之道,求大师指点” 智浩大师只哈哈哈大笑说了三声:“好好好”便施礼而去。 智浩大师去了不久,便有一个少年来找铁浪,走近了铁浪借着灯光才看清,竟是碧虚。 碧虚和众人分别见礼之后,铁浪才惊奇的问道:“你这是还俗了吗?” 碧虚面露难色道:“我欲入佛门,大师不允,说我道缘未尽,我一个道士又不能整天呆在寺院里,便只有以俗家身份先行礼佛” 铁浪点头道:“你天资高绝,无论佛道都有成就之日,无需急在一时” 碧虚点头道:“多谢施主开解,我此来是想告诉施主,朝廷这武林大会只怕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还请施主务要小心行事” 这话一出,连红袖和谭婆还有许虎钤都是吃了一惊,铁浪倒是沉着答道:“既来之则安之” 碧虚点头道:“方丈大师让我转告施主,洛阳城里若少林寺不能支应时再请施主施为,若少林寺的支应还能勉强,还请公子按兵不动” 铁浪知道这是智浩大师想保护自己,不由心里一热道:“多谢大师和道长,铁某记下了” 碧虚说完也不停留,径直去了,许虎钤跟铁浪几人对视一眼,便跟着碧虚去找智浩大师叙旧。 红袖却嘀咕道:“这和尚自己不说,倒是派了个小道士来说,却是何故?” 铁浪道:“碧虚天资极高,又是我旧识,大师让他传话不过是要我们相信他罢了” 比武大会会场便设在文峰塔前,文峰塔左右两首新修了两个高三丈的箭塔,箭塔之下分别搭了极高的避风棚,左边棚里首座了一个面色枯瘦的老者,铁浪搭眼望去,果然和程贲有几分相似,便知这人是程玄甲。 程玄甲之下分别落座了少林、昆仑、武当、娥眉、莲花五宗的掌门人,外加一个逍遥派的掌门。程玄甲身后站了七人,个个气度不凡想必便是他那七弟子,棚外又坐了十二派掌门,这十二派分别是巫山派、魔山派、恒山派、巴山派、蜀山派、崆峒派、秘宗派、神独派、峨嵋派、青城派、海外派、黑山派。。 右首棚下却是一个身着淡黄袍的青年男子,儒雅俊朗,英武逼人,其左右坐了两个契丹人,一个年近五十,另外一个却才十几岁的样子,再往下便是黄升和古龙行,只是没有慕容步,古龙行之下便是几个契丹武士。 铁浪见了心里不由一凉,心道怎的这些武林中人都成了朝廷的座上宾。许虎钤一边给铁浪介绍上边坐着的人一边也是心惊道:“这天下武林中的五宗十三派均已是朝廷座上宾,铁兄弟,此番我们凶多吉少了” 红袖听了也是不由自主的贴近了铁浪,明显有些紧张,铁浪却笑了笑道:“相机而动,无需紧张” 谭婆也笑道:“貌合神离不足为惧,这中间多数人不过是墙头草罢了” 红袖却很是机敏的问许虎钤道:“那个黄袍的年轻人是谁?” 许虎钤看了看道:“此乃舒国公赵惟忠次子赵从蔼,如今是颖国公” 谭婆纳罕道:“这是赵匡胤的后人?”许虎钤点了点头,颇为心虚的四周看了看,心道,这谭婆怎的敢直呼太祖皇帝的名讳。 谭婆扯过来红袖道:“你可知那逍遥派是什么来路?” 红袖见谭婆如此问,便沿了谭婆所指看去,之间那逍遥派的座上,竟是做了两个约莫四十多岁的女子,心里不由一跳,心道姑祖母如此问,那便是有来由。 红袖思虑片刻道:“这逍遥派竟和姑祖母有关系?” 谭婆点头道:“你务要藏匿好了,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露出你的身份,若是被这些人发现了,定要将你请回北方去” 正说着,几声鼓响处,程玄甲便到了赵从蔼身前,施礼道:“颖国公,请您宣旨”赵从蔼点点头起身到武场中间,轻咳一声道:“我乃大宋颖国公赵从蔼,奉皇命召集天下豪杰齐聚洛阳切磋武艺,皇太后旨意:今番比武胜者可封为天武卫都虞候,另赐演武阁览经十日” 赵从蔼话音落处,台下业已人声鼎沸,这都虞候尚且罢了,演武阁览经那是武林中人最大梦想。 赵从蔼面色沉郁的看了看台下对程玄甲一颔首便重新回去落座,程玄甲满意的看了看台下群情激昂后,也来到武场中央,站定之后便缓缓道:“此次比武,朝廷只看结果,请各位量力而行” 程玄甲这句话,语调不高,却深切入耳,铁浪部件暗叹道,难怪师公对此人破为忌惮,只看此人内力,恐天下少有敌手。 红袖却道:“天武卫都虞候不是慕容步吗?还有,这个朝廷只看结果,那岂不是出了人命也不管吗?” 谭婆却冷冷道:“不能收服,亦或不值得收服的,让他们反目为仇岂不是更好” 铁浪也隐约感觉到了朝廷的狼子野心,只是他更想看看这天下豪杰作何反应,果然程玄甲话落处,台下便有一人道:“从来比武都是点到为止,若是朝廷只看结果,那岂不是要让武林中人互相厮杀吗?” 这人话音刚落,便听嗡的一声,一支羽箭铎的一声射在那人身边的木凳上,那木凳稀里哗啦碎成一堆木屑,而适才还在喊话的那人吓的面色苍白,径直另寻了木凳坐下,再不出声。 程玄甲冷冷道:“皇命如此,各位若有质疑者,请自便” 铁浪抬头看了看箭塔之上,约有几十个弓手都引弓搭箭虎视眈眈的盯着会场,而四周的边墙上竟也站满了弓手。 比武的规则竟还挑战式,一人上台去,若是连胜十人便可参加抽签对决,这样子,谁先上场便吃了大亏。若是甲乙二人旗鼓相当,甲先上场,连战九人,乙再出场,必然击败甲,如此甲自然是吃亏的。 程玄甲见迟迟没人上场,便冷哼一声,道:“我道汝等皆是好汉,却不料尽是些胆小怯懦的酒囊饭袋” 程玄甲这次话音一落,便听一声暴喝道:“官家休要小看了天下豪杰,某虽不济,愿抛砖引玉”说着,从人群中窜出一个大汉,扑通一声跳上擂台。 大汉跳上台去还未能报下家门,便从另一边也窜上去一人,一声不吭便斗在一起,铁浪只看了几眼,便觉得这两人都是武功低微,便嘀咕道:“这些有望夺魁的想必都要最后才会上场” 果然,这武林大会打了两天,都是些武功低微的上去厮斗,斗到急处,连那狗刨拳,王八拳都用上了。 第一百零五章 囹圄之困1 正月十七,一改前两日的风和日丽,突然便阴云密布,寒风呼啸。连着看了两天农夫斗殴一般的程玄甲,眼见赵从蔼和辽国使者都有些不耐烦了,便也觉得如此下去,这武林大会变成了一个笑话,便跟自己的七弟子使了个眼神。 程玄甲七个弟子中,其他几人都在捧日卫里有了虞候的职位,唯独这七弟子,程玄甲一直未曾给他谋个官职,而程玄甲对这七弟子却又最是喜爱。 其他几个师兄见老七上了擂台才知道师父对陆坦的栽培原来在这里等着,心里都不由涌起妒意。 陆坦看上去也就是二十岁左右,上去之后便轻轻一挥手将之前在台上站了五场的一个五虎门的弟子打下台去。 陆坦稳稳站在擂台中央抱拳道:“我乃捧日卫程都虞候关门弟子陆坦,欲要做了这天武卫都虞候,谁不服的尽管上来” 从北天涌来的乌云便如挂在了洛阳城的上空,让人感觉触手可及,席卷着乌云的狂风,呼啸而过,且连绵不绝。场下的武林中人见被打下场的那五虎门的弟子还躺在地上吐着血沫子,都不禁缩了缩脖子。 陆坦在台上叫了几通,竟是无人敢上场去,陆坦便得意洋洋道:“若是无人敢来,那我便算是赢了” 谁知,赵从蔼却起身道:“若是无人上来挑战,那也不算你赢了,战满十局的规矩还是要守的”接着又对台下道:“各位英雄好汉,我料你们对这都虞候也不感兴趣,但是这演武阁十日对各位来说,那是天大的福缘” 陆坦却不以为然道:“国公爷,这里哪有什么英雄好汉,都是贪生怕死之辈” 赵从蔼淡淡看了陆坦一眼,便转身回去坐下,不再理会。 终于,右棚外有一人按捺不住,怒声喝道:“死则死尔,怎能受这腌臜气”说着,便见一黑壮大汉噌的一下蹿上台去。 这大汉身高八尺,腰围五尺,宛若铁塔般站在陆坦面前,神色激怒甚显威猛,陆坦看了看这大汉,不由的打了个寒战,心道这厮是哪家的,怎的敢上来搅局。 陆坦稍定了下心绪问道:“来人通下姓名,陆爷手下不杀无名之辈” 那大汉怒喝道:“黄口小儿,某家乃昆仑派万俟封,天下豪杰在此,怎容你如此出口伤人” 昆仑派乃是少林之下的天下第二武宗,陆坦自然不敢小觑,就连程玄甲也不由拿眼去看昆仑派的掌门韦笑生,韦笑生见程玄甲看自己便微微一笑道:“小徒久居昆仑,夏州一隔多年,不知中原天高地厚,贻笑大方了” 程玄甲听出了他话外之音,心下震怒,只是不好发作,便也笑道:“都是后辈,便让他们彼此认识认识” 台下顿时一阵叫好声响起,陆坦神色阴晴不定的看着万俟封,心中早已恶向胆边生,在众人的叫好声还没落,便已经暴喝一声欺身上去,向万俟封攻去。 这两天里都是那些野球拳在台上厮打,众人都是看的昏昏欲睡,今番陆坦自使了第一招,台下便惊呼连连:天下竟有如此快的拳法,更有人高呼昆仑派的兄弟小心。 万俟封见陆坦一拳如同奔雷般袭向自己,竟不以为意,不守反攻,也是双拳挥出打向陆坦的前胸。 陆坦一见万俟封竟然不守反攻,心里也是一颤,心道这个莽汉身形高大,不可力拼,便在空中一个拧身径直翻身落地,两人这第一招竟然没能交上手。 万俟封见陆坦半途而废,便知是对方惧怕自己勇猛,心下也是一喜,心道那我便搏命强攻,看你如何应对。 陆坦没料到这万俟封竟然全是搏命的五五开的拳法,顿时便手忙脚乱,程玄甲看了心下盛怒,心道这陆坦平日里借着自己的威势狐假虎威,如今真要临敌了却失了胆性。 程玄甲见陆坦被万俟封逼到了擂台的角落,便道:“陆坦,此乃昆仑派高徒,不可使五毒掌伤了两家和气” 这话说的好听,却哪里是劝陆坦不伤和气,分明便是提醒他用那五毒掌,韦笑生见程玄甲如此说气的哼了一声,却不便发作。 那陆坦本就是机敏之人,听师父如此说,早已心领神会,悄然运了内力,突然便一个拧身,那腰身如同毒蛇一般的贴向万俟封,双掌挥出,下风口的人分明嗅到一股恶臭。 万俟封见陆坦的双掌隐隐透着黑绿色,便知这毒掌厉害,自然也不敢碰触,只得躲闪,只是这五毒掌,不止掌劲里带着毒性,这掌法,身法也是极其古怪精奇。 万俟封连躲几下,终于被陆坦在右肩上击中一掌,万俟封顿时便觉得右臂不听使唤,心下又惊又怒,暴喝一声便舍命强攻出去。 谭婆见了皱眉道:“这个莽汉,中了毒还兀自强攻,再有片刻只怕便要毒发身亡了” 红袖不由咂舌道:“就这一掌便能伤人性命?” 谭婆还未搭话,右棚外又有一人冲上台去道:“万俟兄,你这毒可不能儿戏,便让我来会会陆军爷的毒掌吧” 万俟封待要回绝,那边韦笑生也已站起道:“封儿,你不是陆世兄的敌手,下来吧” 万俟封恨恨道:“他用这上不得台面的毒掌,算什么英雄好汉” 韦笑生脸色一沉,万俟封便悻悻的下台去,谁知刚刚到了擂台边,便一头栽倒在地。 陆坦看着栽倒的万俟封脸上诡谲一笑便看着新上来的人道:“你是何人,报姓名来” 那人约莫有三十余岁,面色黝黑,神情自若的看着陆坦道:“独孤城铁建树” 他的名号一报,一直在旁边抓耳挠腮闲的无事的谭公不由咦了一声,拍了拍铁浪道:“这人竟是你的宗亲” 铁浪不相信的看着谭婆,谭婆点头道:“你师公确是从独孤城将你父亲带走的,这人姓铁,又是独孤城人士,你师公说的十有八九是对的” 铁浪再去看那铁建树,心中竟莫名的有了些亲近感,心中感叹不已,不料在此处见到宗亲,心里不由的就有些替铁建树紧张起来。 陆坦见铁建树在自己五毒掌击伤万俟封的局面下依然敢出头,便没敢小觑于他,上来便用五毒掌急攻。 铁建树一出手,铁浪谭公谭婆三人都不由的咦了一声,因为这铁建树所用的武功竟然隐隐约约和那太玄神功极其相似,却又不完全相同。 铁浪再看一会,不由骇然对谭公道:“师公,这铁建树的武功和您这太玄神功神似而招数又不相同,这是何因?” 第一百零六章 囹圄之困2 谭公看着也是瞠目结舌,百思不得其解,自顾自的半张着嘴看,谭婆却在一旁喃喃道:“难道这太玄功的缺失的几页竟在这人手里?” 谭公听了马上点头道:“必是如此,必是如此” 三人在台下嘀咕着,台上却已经斗得难分难解,谭公一时摇头,一时惊异,铁浪在旁也觉得这铁建树的太玄功明显比师公的直白了很多,有许多变化都没有,只是这让许多招数变得更有攻击性。 谭婆却小声对铁浪道:“浪儿,这人和你乃宗亲,他身上又有太玄功的残页,务必要保他周全才好,盯好程玄甲” 铁浪便一边看着铁建树一边盯着程玄甲,铁建树的招法古拙简洁,那陆坦竟慢慢占了下风,程玄甲那边脸色越来越难看,思忖良久这才向对面的大弟子使了个眼神。 程玄甲的大徒弟名叫田向阳,跟随师父二十余年,见师父给自己使眼色,便知师父料定七师弟不是对手,那便是要自己出头了,心下不由一阵狂喜,心道这天武卫的都虞候只怕要归了自己了。 田向阳心里只盘算着自己的好处,便一阵狂喜之下滴流一下的冲上台去,径直往铁建树背后偷袭。 铁建树虽然稍占上风,却毫无以一敌二的本身,顿时便被田向阳一掌击在后背上,喉咙一甜,便吐出一口鲜血来。 绕是铁浪一直盯着程玄甲那边,也没料到这田向阳竟被幻想冲昏了头脑去偷袭。等到铁建树吐血到底时,他竟也忍不住的冲上台去,一腿踢开陆坦按向铁建树的毒掌,而几乎和他同时一个道髻僧袍的俗家和尚也飞纵出来挡住了田向阳踢向铁建树的一脚。 这一变故在电光火石之间,等几人站定了,台下才发原来的单打独斗竟一下变成了群殴,便不由都嗷嗷起哄起来。 铁浪见那和尚竟是碧虚,心下不由诧异,碧虚怎么突然之间便有了如此高深的功夫,挡下田向阳的一脚。 右棚里,程玄甲面色铁青,左棚里赵从蔼则面露惊疑之色,而其下的智浩大师则摇头轻轻叹了口气,而黄升则大惊之下拍案而起冲上台去。 绕是铁浪易容,黄升又怎能不识得他,他背对观战棚看着铁浪对众人道:“宵小之辈,怎敢乱我大宋法度,这是想乱战而得都虞候的美差吗?”说完便扫视了一眼陆坦和田向阳狠狠道:“还不给我下台去”却也给铁浪使了个让他下去的眼神。 铁浪知道黄升怕自己在台上泄露了身份,便心领神会的抱起铁建树叫了碧虚要下台去。谁知程玄甲却阴恻恻的笑着飞上擂台道:“既然来了,便不要急着下去,铁武侯” 这话声音不大,却如一重锤一般将铁浪及台下的谭婆红袖,还有台上的黄升都击的一震,就连那棚里坐着的智浩大师和颖国公赵从蔼也都是一震。 黄升最先反应过来,隔在铁浪和程玄甲中间道:“哦?你就是将慕容步打败了的铁浪?” 铁浪心下急转,想着脱身之计,那碧虚将铁建树接过,对着铁浪施礼的同时嘴上做了个跑的口型。 只是那程玄甲老谋深算,早已举起手来,只见那些箭塔上及围墙上的弓手都将弓拉满对准了擂台之上,眼见跑是跑不了了。 黄升见此阵势再不搭话,便一阵猛攻向铁浪攻去,黄升自然不是铁浪的敌手,黄升本意是想将铁浪擒下控制在自己的神卫手里,那便还有回旋余地,只是铁浪武功本就高出他去,现在修习了太玄神功,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黄升见程玄甲悻悻的又飞回棚里去,便趁近身时对铁浪密语道:“你让我擒了才有脱身之计” 铁浪看看现在的阵势,知道若是自己强走,那些弓箭未必能伤了自己,只是这满园的豪杰多半活不了了。 便卖了一个破绽被黄升点了穴道,黄升将铁浪擒住,那边谭公便要上台去,谭婆一把拉住摇了摇头低声道:“你再上去便要混战,那今日这里的武林豪杰走不脱几人” 谁知谭婆只顾着拉住谭公,却忽略了红袖,红袖眼见铁浪被黄升擒了,一急之下未做计较便飞纵上台,疾呼一声道:“留下我家公子” 黄升一见红袖又冲上台来,心下大惊,心道这番是难了,若是铁兄弟有甚凶险,我便是拿命来也要力保了。 只是红袖背后的一招还未攻到,早有几人又惊呼一声站起身来,这几人分别是逍遥派的两掌门,还有便是赵从蔼左手的那契丹人。 谭婆扯住了谭公,却见红袖一招逍遥神功中的小无相功冲上台去,便暗道一声不好。果然,那逍遥派的二女还有那契丹人都冲上台去,将红袖围住。 黄升没料到有这一变故,略一迟疑,便将铁浪押到了赵从蔼身前道:“颖国公,在下擒了一人,被程都虞候疑为武牧余党” 赵从蔼看了一眼铁浪淡淡道:“仅正月里半月这各衙各司都擒了几十个武牧余党了,又有几个是真的?”然后意味深长的看了铁浪一眼,又缓缓的对黄升道:“你暂且将这人看管了,等我回朝回禀皇上后再做计较” 谁知此时程玄甲竟然过来对黄升道:“黄都虞候,这是朝廷重犯,我看还是押在捧日卫手里更是稳妥吧” 黄升摇头道:“程大人,黄某既然擒了他,自然也有本事看好他” 程玄甲嘎嘎干笑两声道:“如此也好,我会安排麾下的人在黄大人周遭打个援手,若是真有什么闪失,我想到了皇太后那边谁也脱不了干系” 这仁宗朝里,皇太后刘娥自仁宗当朝便把持着朝政,因而连年号都改成了天圣,天圣天圣便是二人圣,二人为圣之意。 因此这程玄甲此刻提及皇太后来,便是要震慑黄升和赵从蔼,任你两位和皇帝走的再近,这皇太后对武牧余党的仇视却是任何人抵抗不了的,黄升和赵从蔼怎能不知。 擂台上红袖见铁浪被黄升押走,且看到程玄甲过去,一瞬间也明白了黄升的良苦用心,待要再回去时,却被三人围住了。 这三人也不动手,只是盯着红袖看,良久两个逍遥派的掌门里有一人开口道:“你的小无相功是哪里学来的?” 红袖想起适才谭婆所说的话来,心里早已恐惧不已,便紧闭双唇默不作声,便要推开三人下擂台去。 那赵从蔼身边的男子却笑眯眯道:“你是否想救了那青年” 红袖转脸看了看那人点了点头,那人便道:“那你需回答我几个问题” 第一百零七章 囹圄之困3 红袖待要拒绝,却看被封住了穴道的铁浪业已让人押送出去,便开口道:“你有何本事救我家公子” 那人哈哈大笑道:“我乃辽国南院枢密使萧惠,今受了宋朝皇帝之邀陪了大辽皇弟来观礼这中原武林大会,萧某来时,带了雄兵十万陈列在太行山下,你说我有没有本事救你家公子” 红袖还是不信道:“你是辽国的官,怎能管的了我大宋的事” 萧惠回头看了看赵从蔼等人笑道:“今日天下豪杰尽在此处,我萧惠答应这位小姑娘,若她能回答我的问题,我必将适才被擒之人要了还他,请各位作证” 黄升和赵从蔼互相看了一眼,都没做声,那边程玄甲却冷哼一声道:“我大宋之内岂容你信口雌黄” 萧惠看了一眼程玄甲也冷冷道:“那便要看宋天子有无因此一人而与我大辽动干戈的气魄了” 这话一出,那便是**裸的威吓了,只是程玄甲却真的不敢再说什么,若是因自己一时口快而和辽国动了干戈,那自己便成了朝廷罪人了。 红袖见这萧惠将黄升和程玄甲等人压制的哑口无言,心里便稍稍安定,觉得或许这人当真能救出铁浪来。 “你且问吧”红袖看着萧惠说。 “你若是撒谎,我自然也有办法立即要了这人的命来”萧惠目光中闪过一丝寒光。 “你的小无相功是跟谁学的?可是跟萧悦影所学?”萧惠轻声问道。 红袖对前一个问题早已做了准备,只是这萧惠问什么萧悦影却是让她一愣,心道难道姑祖母的名字便唤做萧悦影吗? 心里想着,却对萧惠摇了摇头道:“我不识得谁是萧悦影,我的武功都是我自己练的” 萧惠一直紧盯着红袖的脸,见她对自己的问题回答时的确有迷茫之色,便也断定她没有撒谎。 只是那逍遥派的二女却厉声道:“你骗谁来着,这小无相功若是没人教授,你何处学来” 红袖心下早已急转了很多圈了,她知道姑祖母从那萨满教里出来是断不会回去的,而且自己一时冲动造成了这种局面,只能自己来处理,便心一横道:“我前些年得了无名的书籍,这武功便是从那书籍上学来的” 红袖现在是想着丢车保帅,若是将这秘籍拿出来,说不定自己便能脱身了,铁浪再脱了身,那她便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想到这里,红袖便伸手将那逍遥神功的秘籍取出给逍遥派的二女看,谁知一不小心竟将那七宝扳指一起带了出来。 那二女本来颤巍巍双手要去接纳秘籍的,突然翻眼看见秘籍之上,竟还托着一枚扳指,细看时,不由又惊又喜,两人对看一眼便往后退了一步齐齐跪倒在地:“逍遥派左右护法拜见圣女” 萧惠本来是在冷眼看着红袖,意图从中找出破绽,这逍遥派的二位长老一跪,他才警觉的去看红袖手里的物件,等他见了那扳指也不由的骇然后退一步,单膝跪倒在地,喃喃道:“上神腾格里保佑我族不灭” 武林大会草草收场,有些人来的时候风流倜傥,走的时候揍成了猪头三,除此之外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化,唯一的变化便是:铁浪被朝廷控制了;而红袖也只能一步不离的跟着萧惠等人。 谭婆和许虎钤几人回到白马寺,智浩大师早已等候多时,见众人忧色重重,便笑道:“此乃二人命数,诸位稍安勿躁” 谭公哪会信这个邪,不住的闹着要去劫牢狱将铁浪救出,谭婆好说歹说这才劝阻了。 萧惠等人本来是想寻萧悦影这位前圣女来着,却不料误打误撞的找到了现任圣女,自然是心花怒放。 红袖却不理会他们的欣喜,只是不住口的督促萧惠去解救铁浪,萧惠满口答应着,却盘算着若是将铁浪救出,只怕红袖不肯跟自己回大辽去。 到后来红袖自然发现了萧惠的心思,便欲离开,萧惠及那逍遥派的白容白颜左右护法哪里肯放她离开。 铁浪那边业已被黄升押入了神卫地牢,吃喝应用也倒是供应充足,牢狱里的条件也是不错,后来铁浪才知道这竟是专门给他临时改造的一间牢房。 黄升在深夜来过几次,无非就是交代铁浪一些事情,同时将红袖和谭婆他们的一些信息告诉铁浪。 铁浪听闻谭婆他们在白马寺一切有智浩大师照应,也放下心来,只是红袖缘何被辽人囚禁了,他却百思不得其解。 红袖却清晰的知道,时间拖的越久铁浪便会越危险,五日后,红袖估摸着这个时间足够程玄甲他们回开封上禀过皇太后讨回旨意了,心下更是焦急难耐。 这日里萧惠和白容白颜又来央求她跟了他们回辽国去,红袖知道再不决断铁浪便有可能生命不保,便阴沉着脸道:“我非不知你们有何打算,只是你们若食言不讲公子救出,我便让你们的萨满永远失去圣女” 这话一出口,萧惠和白容白颜都是惊出一身冷汗,萨满教虽不是一个正式的教派,却是契丹人精神上唯一的寄托。 契丹人六十年里没有圣女,整个辽国陷入了内外交困的局面,外部是四处开战,内部内乱连连,契丹人都将此归结于没有圣女,腾格里不再保佑的原因。 白容紧盯着萧惠道:“南院大王,答应救那公子的可是你,你若不兑现诺言,那你便等着腾格里的审判吧” 萧惠却不为所动道:“若我保那人不死,你便随我北去,如何?” 红袖听了这话一时间心乱如麻,谭婆说过的那些话在耳边一遍遍的回响,而铁浪还有马牧南这些新旧往事轮番涌上心头。 萧惠见红袖沉吟不语,便知道自己已经触动了她的柔软处,便不失时机道:“如若不然,那我倒是有让他速死的办法” 红袖此刻内心挣扎到了极点,如今不答应萧惠的要求,那铁浪能不能活下去便未可知,若是答应了,至少铁浪还能活着。 他若死了,我当如何?我若做了圣女,他当如何?红袖最后一狠心想道:我便保下他来,他若有情,日后自有计较之处,他若无情,我纠结这些又有何用。 萧惠见红袖轻轻点了点头,便狂喜着扑倒在地,不住的拜谢腾格里神,红袖却冷冷道:“我既答应了你,你便知我有何手段,若是你欺骗了我,我便有一万个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萧惠见这丫头瞬间便转换了角色,心里不由的又惊又喜,惊的是如果自己真救不了铁浪,那这个萨满教里六十年来的第一个圣女要是真要自己的命,那是易如反掌。喜的是红袖杀伐决断之间隐隐透着王霸之气,那他萧氏一族在辽国重振威势便又多了个保障。 第一百零八章 囹圄之困4 二月二,龙抬头,萧惠持续了十余天的谈判,终于算是有了结果:铁浪作为朝廷重犯交给辽国去那是不可能的,但是碍于大辽十万雄兵压境,若是一点面子不给,那澶渊之盟便是毁了;最后两下折中死罪免了,活罪难逃,便将铁浪无限期的押在神卫地牢里。 萧惠松了口气,红袖松了口气,黄升也松了口气,前二人松了口气是因为铁浪可以活命了,而黄升松了口气是因为他知道铁浪的命为什么可以保下来了:誓要将铁浪置于死地的皇太后病了。 皇太后刘娥本是蜀中一孤女,机缘巧合之下进了赵元休的王府,随着赵元休更名赵恒且南向临朝,这个蜀中孤女地位也水涨船高,此女人称有吕武之才,无吕武之恶,只看她狸猫换太子的手段便知其才之一二。 萧惠自然不知道宋朝朝廷里这些变化,但是他自己此行最大的收获已经握在了手里,萧惠对这个结果极其满意,他甚至于献殷勤般的建议红袖临北去前去地牢里见铁浪一面,红袖斟酌一夜也还是作罢了。 铁浪在九天绝谷里呆了好几年,对这种牢狱生活一点不陌生,乘机将谭公的太玄功从头到尾和铁建树的太玄功印证一番,不由收益良多,黄升隔三差五便带了酒菜来和铁浪一起喝酒,而谭公谭婆也带着伤势痊愈的铁建树回了天兵城去了。 黄升唯独没把红袖去了辽国的事情告诉铁浪,铁浪每日里除了练功便是从头到尾思考武牧司的前前后后。 铁浪堪堪才被押解到开封神卫天牢里,黄升又带了酒菜来,还另外带了两个人过来,这两个人铁浪都认识,但是还是很诧异,诧异到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跟黄升来的俩人分别是赵从蔼和青非,若是他俩单独来,铁浪都不会觉得惊异,但是两人就是一起来的。 赵从蔼指了指铁浪对青非道:“非儿,有什么话你们说吧,我和黄大人回避下吧” 青非却摇头道:“王兄,这不是私事,无需回避” 铁浪惊异到:“赵姑娘,你什么时间从西北回来的,可探听到南妹和青雀的音讯” 青非神色一黯,恨恨道:“你自己都命悬一线了,还在想着那两个丫头” 赵从蔼见铁浪见面便问青非另外两个女孩,也不由皱眉道:“非儿,那事固然极其重大,但是对你个人来说这事也可是大事,你务必想好了才行” 青非忽闪了下双眼看了看铁浪,便回头对赵从蔼道:“王兄,无论如何都要先将他救出去再说,其他的都不再重要了” 铁浪这才注意到青非竟然叫赵从蔼王兄,便张大嘴道:“青非,你,你叫颖国公王兄,那,那那你是?” 黄升在后面悄然一笑道:“自然是郡主,铁兄弟的福气来了” 铁浪瞠目结舌道:“颖国公,赵,赵,郡主到这里来所为何事” 赵从蔼见铁浪惊呆的样子,不由的也是一笑道:“黄大人,我听闻你在洛阳有个马场,何不带我去看看,选匹良驹赠我” 铁浪意味深长的看了铁浪一眼,便哈哈大笑道:“若是王爷喜欢,连马场都一并送了又如何”说完,二人便携手而去。 铁浪见二人刚到旋即又离开,有些莫名其妙,正要去问青非,却见青非业已坐在案前,将酒壶里的酒仰脖饮下,又去抓了另外一壶,终究喝的太急,便剧烈咳嗽起来,铁浪见了连忙上前将酒壶夺下道:“这酒甚烈,不宜豪饮” 说完又从案上拿起一块丝绢递给青非,只想等青非坐定了再打听路回春和华宇梧他们一行西去有何收获。 谁知,青非红着双眼,手扶着案板只说了一句话,铁浪便如遭五雷轰顶一般外焦里嫩。 “不管你是想着什么南妹妹,北妹妹,还是红袖绿袖的,如今都要先做了我的郡马才有可能再见到她们”说完,青非夺过早已呆若木鸡的铁浪手中的残酒一饮而尽,便伏在桌上饮泣。 原来,这几日里,赵从蔼在开封上上下下的通人情打关系的想将铁浪救下,只是这事皇太后已经明言不能放人了,谁也没那个胆去忤逆了皇太后的旨意。 所幸,皇太后病情极重,一天里清醒不了多大会,因而对铁浪如何处置便也搁置下来,青非自幼曾和皇太后有些情分,所以,从西北回来进了开封城便随了赵从蔼进宫去看望皇太后,想着顺便能求个情放了铁浪。 去的很是巧合,刘娥业已昏迷了两三天,恰恰在青非去的时候清醒了,见赵从蔼领了青非进去便有气无力的笑道:“我适才梦里还梦到青郡主嫁人了,我还喝了好几杯喜酒” 赵从蔼见皇太后又清醒了,不由的心里更是焦急,嘴里却胡乱的说:“皇祖母,这丫头整日在外边野惯了,哪有人肯要” 刘娥却笑道:“青郡主人漂亮又懂事,这天底下的男子只要丫头相中的,随便选,若是不允,便让你皇叔去抄了他家” 青非听了便灵光一现道:“我倒是有相中的,只是说犯了事被押在死牢里了” 赵从蔼却大惊道:“你这丫头,整日里胡说八道,死牢里哪有什么好人” 刘娥咳嗽一阵却道:“你这个颖国公却比不上丫头了,这死牢里未必没有旷世豪杰,你且去给丫头掌掌眼,若是不是穷凶极恶有损皇家颜面的人便让他们尽快成婚,我老太婆喝杯喜酒说不定就好了” 赵从蔼听了不由又惊又喜,心道:难不成青非这一句话便将皇太后套了进来。又怕事情有变,便道:“皇太后,万万不可,若是她去打那天牢里主意,却又奈何” 刘娥应是神志渐渐不清,只恨恨道:“你一个男人家,竟如此啰嗦,只要你们看着对眼,天下便没有青郡主不能嫁的男人”说完便招手让大太监近前道:“传我懿旨大赦天下” 身边的太监见皇太后眼神又渐渐变得迷离,便道:“皇太后又昏过去了,你们先退去吧” 赵从蔼从衣袖里拿出一锭金灿灿的元宝偷偷递给大太监,大太监接过去尖声道:“皇太后允了青郡主择婿的事情,还有大赦天下的旨意咱家一会就去禀告了皇上知道,颖国公回去按皇太后的意思办吧” 青非伏在几案上,抽泣良久才坐起来道:“马牧南和青雀我们都没有找到,但是我和路师叔在西北这么久也不是什么都没做,马牧南首先是没死,其次在原州城周围从未发现她的踪迹;青雀是追了一个什么大鸟去了西北夏州方向” 青非想着这些再想想自己要嫁的男人却从未中意过自己,不由的眼泪又唰唰的流了下来。 铁浪本来就对青非前面说的话不知所措,现在见她又告诉了自己这么许多,便更加的无所适从。 青非见铁浪呆若木鸡,心中也不知道他在做何感想,便起身离开,走出几步才又回头道:“还有那个红袖,若不是她央求了辽国的南院大王和皇弟耶律重元,想来此时你早已埋尸荒野了……她去了辽国做了萨满圣女了” 甲午日,凶,主离散。 黄升又引了人来,竟是通告婚期,便在当月辛丑日,铁浪这几日里早已浑浑噩噩的颓废了,便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不再是自己认识的样子,诸多事情都变得混沌不清。连他自己是不是要活下去,是不是还要将武牧于野的事情继续做下去都变得含糊了。 他没有足够的智慧来处理这些错综复杂的事情:武牧于野,是太祖皇帝的旨意,却又遭到了真宗朝和现在皇太后的清缴;若是朝廷里完全对抗武牧司也便罢了,这赵从蔼兄妹甚至于皇帝竟还在设法营救他。这中间的矛盾让他觉得头大如斗,甚至于迷失了以后的方向。 他更没有足够的经验来处理现在千丝万缕的情感:他的内心里是只有马牧南的,无论马牧南因为什么原因弃他而去,他都要找到她;而红袖却又因为救自己而委身回了辽国,那萨满圣女一生不能嫁人的规矩,他是知道的,这一份沉甸甸的情意将铁浪压的透不过气来;现在又要面对赵青非,他虽然明明知道这是赵青非设法营救他,但是他却总觉得不妥,这会让他的感情更加沉重,更加无所适从。 第一百零九章 吸星偃月1 捧着新衣来的使者不相信铁浪说的话,便尖声问:“你适才说些什么?” 铁浪终于收拢了散乱了许多日的眼神,缓缓道:“我不能再多辜负许多人,我不会和赵青非成亲” 那捧了新衣来的人便是皇太后刘娥身边的小太监,这人听了不由怒不可遏道:“你道皇太后便想放了你吗?若不是青郡主伏地苦求半日,皇太后不要说恩准了你这婚事,早已将你杀剐了” 铁浪心头便如被铜锤撞了一般的心里莫名的疼痛,他竟分不清这疼是因为赵青非还是马牧南亦或者是红袖,只是觉得世间诸事乱作一团麻,如何也理不清头绪。 面对小太监的尖声谩骂,铁浪终于惨然一笑道:“我若活着便是辜负了许多人去,不如便死了” 小太监骂的口干舌燥见铁浪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便气咻咻的走了。 小太监走了,黄升便进来了,一句话没说便坐在铁浪身边静坐着。 天色将晚,黄升才站起身来道:“铁兄弟,你我结拜一场,我只请你务要顾惜天下苍生,不管是你我在朝廷还是民间,只要天下百姓安居乐业,我辈又夫复何求?若是你日后无中生有,妄自乱了天下,便是对不起哥哥” 铁浪不置可否的斜倚在墙角,不做任何回答,黄升又坐良久,外边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黄升的近卫急匆匆走来低声道:“侯爷,府上收拾完毕,业已动身出了西门” 黄升点点头起身道:“兄弟,今日不宜再饮酒,若哥哥大难不死,你可记得欠哥哥一场三日三夜的豪饮” 铁浪这才回过神来:“大哥,你要做什么?” 黄升艰难道:“兄弟,那新衣你未接了,晚些时候只怕那杀剐的旨意便要到了,哥哥怎能看你就死”说罢,便让近卫清了铁浪的镣铐,让近卫速速带铁浪离开。 铁浪哪里便肯走,便和黄升争执不下,铁浪道:“我便是不想再辜负了人这才求死,大哥再这样,那便是要我速死而已” 黄升见事态紧急,便要举手将铁浪打昏了带走,这时便听外边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黄升大惊道:“兄弟,哥哥只动了动这心思便已是死罪,今番我们合力外冲,你我共走天涯” 谁知外边的脚步声临近了却又放的轻慢,黄升和铁浪紧盯着甬道尽头,慢慢的赵青非才从转弯处转出。 众人皆是一愣,青非看了看黄升,才对铁浪道:“你道大家都认你的命金贵吗?不过是你承了我曾祖太祖皇帝的遗旨而已,就连黄大人都要以命相保,你却在这里任性妄为” 这话一下把铁浪打醒了,我若是如此死了,那之前那些为了武牧司枉送了性命的人便永无昭雪之日了。 铁浪低头看了看黄升紧握这长剑的手在颤抖,便知,黄升在死亡灾难来临时,也会有恐惧,便不由又去想孔飞云三个姑娘临死前是恐惧,还是泰然。 青非见铁浪眼神之中渐渐有了光芒,便知他在听,便道:“适才接到消息,皇太后业已在宫中仙去,铁浪,你现在便可走了” 铁浪不敢相信的看着青非,又看了看黄升,黄升便狂喜道:“郡主所说当真?” 青非点了点头,眼角滑下一串泪水,只是不知为谁而流。 黄升七手八脚的便推着铁浪去换了囚衣,让近卫将铁浪尽快送出城去,一路上,铁浪便如木偶一般。最近的一切都如同梦幻一般,稀里糊涂的进了天牢,本有必死之心,却又稀里糊涂的被送出了天牢,送出了开封城去。 青非见铁浪被近卫推搡着送走了,才对黄升道:“黄大人,若有人问起,你该如何说?” 黄升嘻嘻笑道:“黄某便说,看护不严,自行逃脱了” 青非白了一眼道:“你有几条命?便说由青郡主带走了即可”说完赵青非红着眼圈离开了天牢。 铁浪出城之后,便木然的走在路上,漫无目的,走到哪里困了便倒头睡下,醒了接着再走。 两三日里,才走到洛阳城东南,口渴难耐在路边茶馆要了碗水喝,便见过路的商人正口若悬河的讲着一件精彩的故事,细听之下竟是说开封城里的青郡主,从天牢里劫了个死刑犯一并私奔了。 铁浪经过几日的苦行,刚刚清醒了一些的头脑,一下又嗡的一声乱了:我只想和南妹在一起,快意的把万爷爷交代的事情做好,可是南妹妹却舍我而去,我无意要在红袖和青非这里背上我根本不愿意背的情债,却总是避之不及。 铁浪一路念叨着这些话,一路依然漫无目的的走着,一声悠扬浑厚的钟声穿透薄雾隐约入耳,似曾相识的沁人心腑。 熟悉的少室山上,又是阳春三月,只是山之北为阴,阴面的少室山还有未融的残雪,铁浪木然的拾阶而上,一个转弯处和急匆匆下山的小和尚撞了个满怀,依然是道髻僧袍,没错,正是碧虚。 碧虚抬头看见是铁浪便嘿嘿笑道:“适才接到讯报说铁大哥上山来了,竟没料到你走这么快”碧虚现在僧不僧,道不道的,也不再称铁浪为施主,直称大哥。 铁浪这才想起那日里,碧虚挡住了田向阳的一腿,便看着笑眯眯的碧虚突然发问道:“那日里,你突发神威挡住了田向阳一腿,这是何时练就的武功?” 碧虚笑道:“此事说来当真是我的福气”便将过去一段时间在少林寺的遭遇大致说了说。 原来碧虚在青牛观时,主持管制不得法,下面道士时常触犯清规,主持便罚这些道士誊写经文,最初这些道士誊写的不厌其烦,便也稍稍规矩了些,自从有人发现新来的碧虚虽然才五六岁,却喜欢没事便誊写经文,便都拿了好吃好喝的东西让他帮着誊写。 经文誊写的多了,碧虚便失了兴致,不住的去经阁里寻找新的经文誊写,直到发现了一本《先天经》觉得经文甚是好玩,便反复誊写了许多遍,不自主的便记住了。 到了少林寺,碧虚每日观瞻佛经之外便也学些粗浅的少林功夫,直到一日,碧虚见智浩大师在参悟一本唤做《易筋经》的经书,并依经书吐纳养气时,才突然顿悟,那本先天功竟然也是和易筋经一样的内功秘籍。 铁浪听了不由叹道:“当真是你福缘深厚,竟在漫空里得了本绝世的武功秘籍” 碧虚却长叹一口气道:“我本意不过是帮师兄们,却不料他们也是帮了我,这世间事哪有可以绝立的利你损我,或是利我损你之道”说完,便拿眼偷偷去瞧铁浪。 第一百一十章 吸星偃月2 铁浪慢慢咀嚼着碧虚的这句话,却始终不得要领,少林寺的山门口,智浩大师正笑眯眯的看着铁浪一步步的走近。 “阿弥陀佛,欢迎铁施主再临敝寺,老和尚有礼了”智浩大师佛号嘹亮,声音浑厚。 铁浪勉强提了提精神道:“弟子不胜红尘烦扰,欲入空门,恳请大师斟酌”身边的碧虚都有点诧异,铁大哥怎的突然便要如空门。 智浩大师哈哈大笑一声道:“世人有了烦恼便欲入空门,这空门里若是有了烦恼又该如何?” 铁浪一怔道:“弟子辜负了太多人,进退维谷,左右失措,无力也无法再去弥补,便想断了这一场尘缘” 智浩大师正色道:“人之力,于天地之间如浩渺烟波,无力处常在,若是不能面面俱到时,缘何不去只做一面,总比面面俱失强出去” “便是难在面面中取一面,顾此失彼便是噬我心志处”铁浪萎靡的摇头道。 “进退皆是抉择,缘何不进反退?”智浩大师笑眯眯道。 “进无可进之途”铁浪依旧摇头道。 碧虚终于开口了:“铁大哥,我看你的佛性反不如我,这空门之门只怕给你开不了了” 铁浪左右想了片刻,马牧南红袖还有业已背负了私奔之名的赵青非,脑袋便如斗大,摇头道:“你不知我心意,我确是欲断了这尘缘” 碧虚道:“无论佛道之门,皆为世人敞开,只是铁大哥并非误了佛家之道,而是欲避尘缘罢了” 铁浪无言以对,怔在当地,碧虚便看了看智浩大师,见智浩大师点了点头便继续道:“这世间忧愁烦恼欢喜悲伤总是来来去去,来的急又密时,世人便无力排解,也便去的缓了” 铁浪若有所思道:“宗宗桩桩皆自相矛盾,非是无力排解,实在是无法可解”心里想的却是,我若去找到马牧南并娶了她,那红袖便永在了北辽,青非也永背了私奔之名;我若弃了马牧南,那即便红袖和青非也是难以抉择。 碧虚轻笑一声道:“铁大哥,事乱如麻时,便应一条一条去理,若是缠在一起,任谁也无法排解,事有先后,何不依先后化解” 智浩大师听了碧虚的话频频点头道:“沧海桑田白云苍狗,人与事皆如车轮,滚滚而前,今日之忧未尝不是明日之喜,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便是此理” 这话如同一声惊雷在铁浪天灵盖上炸响,从那虬龙客栈起的一件件事在心头此起彼伏,那时身陷九天绝谷时,自己何尝想过还能再入尘世。铁浪想到这里精神不由一震,心道,这世间事果如智浩大师所言。 第二日,铁浪精神振奋的离开少林寺,智浩大师送在山门口久久不回,待到人去道空后,智浩大师才喃喃道:“宏图师叔果然料事如神” 又是一年春来到,阳春三月,燕子又衔新泥,故树再吐新芽,一片欣欣向荣里,铁浪便觉得胸臆宽阔,气定神闲,想起昨日的欲遁空门,不由的一阵惭愧。心道,自今日起,我当勇往直前,再不退缩,再不回避。 铁浪在天兵城呆了半月余,便将天兵城间的事情都委托给了许虎钤和铁建树,自己便一路径往西北而去,铁建树和铁浪之间虽知道有宗亲嫌疑,却始终分不清辈分,于是谭婆便让他二人按武林中的称谓相称。 碎玉庄的梨花依然烂漫如雪,曲自在给铁浪挑了一匹马,曲自在认为这是绝世良驹,且取名做雪影,这马在梨花丛中飞驰而过,卷落一袭花瓣在马尾处飞舞。 铁浪眼见路的尽头又是那桥,便又想起去年和马牧南一起来时的情景,不由的便勒停了雪影,四处顾看良久,不由长长叹了口气。 “公子”从梨园里窜出来的还是绿萝,后面还有一个怯生生的瘦小的丫头。 “绿萝”铁浪见了绿萝不由的欣喜万分,铁浪觉得自己对马牧南的思念,唯有在此处才可以有所舒缓。 绿萝却往后看了看,等看清铁浪身后空空荡荡,唯有随风轻飞的梨花瓣,才失望的道:“你没能找到马姐姐,还有红袖呢?” 铁浪听到绿萝问及二人,不由心下一疼,只苦涩的说了句:“说来话长,先去进村里再说吧” 李花雪居然已经有了身孕,白于夏听闻铁浪来了,连长袍都没披好便跑了出来,边跑边叫道:“铁兄弟,铁兄弟” 铁浪见白于夏跑在前边,便急忙下马迎上去,白于夏上前就拉住铁浪的手臂道:“兄弟,你可想死哥哥了,前个月里,说是有什么武林大会,我便要去,只是你嫂夫人有了身孕,不能远行,这才作罢,没料到你竟来了”说着便将铁浪让入内宅。 铁浪看了看这熟悉的环境,眼圈一红道:“我对哥哥还有碎玉庄的各位也都很想念” 候在内宅的李花雪过来福了一福道:“铁兄弟竟没带红袖回来?” 铁浪低头不语,良久才抬头将离开离开碎玉庄之后的一年里发生的事情一一给白于夏夫妇说了。 夫妇二人不禁愕然,李花雪更是垂泪道:“红袖此去,不知此生还有缘见否?”说完,便又道:“铁兄弟,我听家父提前过,这萨满圣女若是有人肯受九难而娶之,也是可以嫁人的” 白于夏扯了扯李花雪的衣袖使了个眼神道:“红袖的事情自然要做计较,现下兄弟过来必是想探寻马姑娘的下落” 李花雪知道自己适才失言,便弥补道:“我愿铁兄弟能将马姑娘和红袖都能再带到碎玉庄” 铁浪重重的点头道:“现下武牧司的事情在天兵城立了足,且那里有许虎钤和铁大侠打理,必不会有甚差池,我此番来一则是探听南妹下落,二则是要带青雀回绝谷,再把万爷爷接出来” 白于夏听了道:“你不说我倒忘了,青非回开封时,师父正好探听到了青雀的消息,因而没有随行,他最近应在夏州一带”他依着李花雪一样叫路回春为师父。 青非之前告诉过铁浪,说青雀跟了大雕奔西北去了,那也应该在夏州一带。便点头道:“大哥,我听青非说,她在这原州一带问了个遍,说是根本没有南妹出去过的任何踪迹” 白于夏听了闪烁了下眼神道:“这碎玉庄出去,虽只原州一条路,但马姑娘若是不循路出去,那又如何找到踪迹” 铁浪听了不由点头道:“难不成,南妹便在周边隐居了,可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白于夏斟酌半天才道:“只怕这中间有何误会,待兄弟找到了马姑娘一问便知” 第一百一十一章 吸星偃月3 景佑二年(1035年),铁浪看着眼前的灵应山,心中莫名的焦躁,西起原州东至庆州,南至泾州的山他已经全部查探了一遍,这是他三年里走进的第六百三十九座山,再过了这座山往北便是党项人的牧场了。 三年里,铁浪风餐露宿,披星戴月,原本俊俏白皙的脸早已晒成了淡淡的古铜色,消瘦的脸庞挂满了常年失望造成的焦虑。 灵应山,是最后的希望吗?铁浪上山之前就一直在想,这座山之后,自己要怎么办?回天兵城还是再去寻找青雀,或者红袖,亦或者赵青非? 天兵城的消息在他每次路过碎玉庄的时候,白于夏总会告诉他一些,白于夏几次暗示他是否应该放弃寻找马牧南,而去做些其他的事情,但是铁浪不知道是已经入了魔还是怎么,就是不听。 其实,铁浪自己知道,马牧南业已变成了他心中一把钥匙,只有她才能开启自己接下来的人生。就连李花雪在和白于夏两人私下议论说铁浪过于计较儿女私情有失大丈夫风范的话被铁浪撞见听到,铁浪都一笑置之。 当然,铁浪近三年里也不是把武牧于野的事情忘了,三年里在六百三十八座山上,他结交了无数的绿林好汉,当然也清理了不少为非作歹的强盗恶贼。 这些绿林中人一开始不知道铁浪为什么总在这周边的山上转悠,后来有人在碎玉庄知道了这事,便联合起来想帮铁浪去寻找,铁浪不置可否,可是无论是谁搜过的山,他都还是自己要去一趟。 灵应山是黄土高原上群山的最后的余脉,山势不高,不过半日的时间,铁浪便坐在了山巅, 整座上都看完了,空无一人。 铁浪坐在山巅之上沉思许久,初夏的夕阳,绚烂饱满,光暗明灭的山峦便在左侧,闪耀着金光的草场便在右侧。 草场上党项人的呼喝声充耳可闻,铁浪慢慢觉得这些人的呼喝声逐渐急促,接着便听到一声响彻九霄的鸣叫声,这声鸣叫酣畅淋漓,带着说不出的快感。 铁浪听了本来半靠在石壁上的身子不由一震:这莫不是金雕? 铁浪一个翻身站上身后的巨石,向西北看时,被晚霞染红的长空里,一只大鸟正忽闪着翅膀向更西北飞去。 铁浪断定,那便是金雕,接着他又想起青非说过,青雀是追了大雕往西北去的,那青雀定是在大雕去的方向。 铁浪在山巅之上嘶吼了几声,想引起金雕的注意,可是金雕业已飞出十余里之外,铁浪见状便一个梯云纵从那山巅跃下,几个飞纵到了山半腰,一声呼哨,那雪影飞奔而来。 铁浪紧追慢赶的走了一夜,也没见到那金雕的踪迹,翌日清晨,铁浪正遇到一群放牧的牧民经过,便上前打探。 那些牧民见铁浪一身汉服都有些诧异,待听到铁浪打听金雕这次用生硬的汉话道:“那个大雕甚是凶恶,只这两三年里,便把这片草原上的猎鹰杀的差不多了”说话的是牧场的男主人。 铁浪不解问道:“这金雕缘何要杀猎鹰?” 那党项人道:“我们也都奇怪,这大雕不吃牛羊不伤人,只杀猎鹰,杀了也不见去吃” 铁浪想起青雀说起过,她那日乘了大雕出来时,正是被党项猎鹰围杀的,难道这小金雕竟是在报仇? 青雀当时便是追着金雕进了党项境内,那现在青雀是不是也在党项境内,想到这里,铁浪便打定主意,深入党项一探究竟。 党项牧民还好一些,那些骑兵在草原上飞奔的骑兵却不友好,铁浪只得昼伏夜出,倒不是怕了他们,总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铁浪在党项草原上四处游窜不由得有些心惊,这党项人竟是全民皆兵,只要有号角起处,那牧民男丁便披坚执锐的呼啸而去,只三四天里铁浪便见了四五次这样的操练。 党项人如此操练民众,当是有不臣之心,铁浪的第一个明确的感觉便是如此,这党项人自李继迁起便对大宋若即若离,时而纵兵劫掠宋境,时而又持了重礼去朝堂之上求封。 这三年里有些事情铁浪当然不知道,明道元年(1032年)年底的时候,党项人的领袖西夏王李德明死了,他的儿子李元昊继承了西夏王的封号。这李元昊野心勃勃直追其祖父李继迁,就连大宋的明道的年号也因反其父李德明的讳被他改成了显道,不臣之心天下皆知,只是铁浪不知罢了。 铁浪在党项境内转悠了七天也没再发现金雕的影踪,这日见自己所带干粮与水都已见底,便直奔左近的灵州做补给。 灵州城墙高垒,五丈高的城墙上犹有残留的箭支,灵州城是宋夏多年的必争之地,几场拉锯战下来,大宋终于无法再支撑连年的远征,便将灵州弃了。 铁浪本来是买了见党项人的衣裳,想要图个方便,进了城却发现竟有不少的宋人在此逗留,仔细看时不由一惊,这尽是些拿刀执剑的武林中人。 饭馆里的场景让铁浪很容易的想起了当年的虬龙客栈来,饭馆里坐了满满客人,都默不作声的自顾自的吃喝,铁浪进去,那些人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又低头下去。 铁浪便在角落里也叫了碗面来吃着观察这饭馆里的一切情况,这些人里,有汉人,有吐蕃人,也有契丹人,当然更少不了党项人。 铁浪见这些人吃的不紧不慢,便想这些人在这里等什么呢? 铁浪一碗面堪堪吃完,便让伙计给打包了些干粮,装了些净水便要离开,便听见饭馆外马蹄嘚嘚一阵,在饭馆前停了。 看到进门的那人,铁浪不由一怔,那人竟是在虬龙客栈里围攻青非的汉中七霸的老大烟云叟,一身锦衣,甚是华丽,手中的眼袋杆上也是镶金挂银,铁浪心道这人怎的也在此地。 那烟云叟站在门口并未进去,只是拂了拂衣袖,环视了一眼客栈里的众人道:“本官封了张丞相和赫连将军之命,特来发这第四批英雄令” 铁浪这才知道这烟云叟竟已做了西夏王的官,只是不知道这英雄令是何物,便挨着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汉人身边坐下轻轻问道:“这位兄台,什么是英雄令?” 这人惊诧的看着铁浪道:“你不知道什么是英雄令就进了这聚贤馆?” 铁浪不解的问:“我只是来吃饭的,并不知道什么聚贤馆啊。” 那人看了看铁浪笑道:“我看你连兵器都不曾带,想必不是武林中人,这家饭馆的确也是饭馆,只是这几日里这里便是西夏王的聚贤馆了。” 铁浪更是疑惑道:“西夏王这是要做什么?” 第一百一十二章 吸星偃月4 那人对铁浪道:“你不是武林中人,说了也不一定知道,这次西夏王召集天下豪杰来兴庆府里比武。” 铁浪怕那人不肯说便嘿嘿笑道:“小弟也曾练过几年拳脚,只是不知这比武是怎么回事” 那人重新审视了铁浪几眼道:“你若是会些拳脚,那呆会便可去那拿眼袋的老头那露上几手,最不济也有二十两纹银拿,若是有些本事,那老头便会给你一枚英雄令,你便可以去兴庆府参加比武了。” “二十两白银总比那英雄令值钱吧”铁浪道。 “哈哈,你这小兄弟好没见识,若是拿了英雄令去了兴庆府,无论比武结果如何,都能拿到两百两白银,若是胜了一局,那便是黄金二十两,以后每胜一局都是五十两黄金。”那人摩拳擦掌道。 铁浪不由的呆了,琢磨了一下才道:“那若是拿了头名,还不得黄金千两了?” 那人用一个可怜的眼神看着铁浪道:“小兄弟,你可知有些东西比黄金值钱的” 铁浪不信的摇头道:“这世上比黄金值钱的不就是更多的黄金吗?” 那人看烟云叟业已开始准备发英雄令,便起身道:“那是你不知武林中人眼中的宝贝是什么,这比武夺魁的人不仅可得黄金万两,更可得那李沐雨的吸星偃月刀” 这话一说出来,铁浪便如被一个铜锤同时在心口和后脑都猛击了一下,这吸星偃月刀当年正是他遗落在了石嘴山上,现下竟成了西夏王比武的奖品,这西夏王…… 铁浪见这中年人对此地甚是熟络,便施了一礼道:“小弟马牧山,未请教尊姓大名”他这是临时取了个名字,这名字便是取了马牧南的那马牧南山的意思。 那人看铁浪行囊破烂陈旧,便以为他是看上了二十两白银,便道:“小兄弟,这露两手的可不是耍两套拳就行的,至于我,我乃是虎鹤双形门下周放鸣”说着便快步走向烟云叟。 铁浪不知道怎么才能得到英雄令,便夹杂在人群中静观其变,烟云叟见这些人都站起身来便道:“还是老规矩,六石弓能满月者,二百斤石锁能过头者,亦或是能胜本官一招半式者皆可得英雄令” 烟云叟说到这里顿了顿,又接着说:“能得英雄令者便可从灵州北门直奔兴庆府,若是不能得者,便在门外领盘缠二十两自便” 铁浪听了这些规矩不由暗想,这算什么英雄令,这三个条件里,能做到的恐怕十之八九。 事情没有想铁浪想的那么简单,这些人十个里不到四成里能拿到英雄令,铁浪本想去挑战烟云叟,只是见众人根本无人选这一项,便知道都不愿得罪了他。便过去将那六石弓拉满,拿了枚英雄令直奔兴庆府而去。 刚刚出北门便追上了周放鸣,他是举石锁拿到的英雄令,他见铁浪策马追上,不由的诧异:这小伙竟然也能拿到英雄令,倒是看走了眼了。 “小兄弟深藏不露,周某倒是看走眼了”周放鸣倒不掩饰自己对铁浪的态度。 铁浪便嘿嘿一笑道:“我是侥幸,比不得周大哥的神力” 周放鸣见铁浪淳朴便有交结之心,邀了铁浪一同策马直奔兴庆府而去。 兴庆府,作为西夏王的首府王都,让铁浪很是失望,这座城的城里城外都是土黄色,完全没有开封那种繁荣华贵的气度。 周放鸣见铁浪对兴庆府甚是轻视便道:“这西夏王却是个怪人,不说他这几年在河西走廊里劫掠了多少财宝,只说他父祖辈劫掠我大宋的钱财便不至于如此的装穷” 铁浪见周放鸣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便道:“这西夏王手握重金却不挥霍,对这些天下豪杰却又出手大方,这乃是以金易心之术”说完便暗想,这是王霸之道啊。 周放鸣见铁浪竟有如此见识,便叹道:“周某有眼不识泰山,马兄弟深藏不露见识非凡,周某拜服” 铁浪却又道:“只可惜这西夏王包藏了祸心,而这吐蕃大宋和辽国的豪杰竟也有这么一众人入瓮” 周放鸣却恨恨道:“且不说那吐蕃和辽国这些番邦,只说咱大宋,自太宗朝以来屡屡对武林中人大下杀手,现在又怎能怨这天下豪杰相弃” 铁浪不语,心里却在深思,这太祖皇帝的武牧于野的谋略只怕是错了,现在非但没能将组织起民间武力以防外族入侵,反而将这民间的武力灭的灭,没灭的也失了人心了。 承天寺乃是党项境内的第一大寺,寺庙前十余顷的空地上,黄土高垒了一个丈余高的擂台,擂台背依承天寺高墙,擂台正中的墙下一台几案上,放着的正是铁浪颇为熟悉的吸星偃月刀。 铁浪装作不知的问道:“周兄,你之前说着比武第一名的便可得这吸星偃月刀,这刀到底有何可贵之处?” 周放鸣看了看铁浪点头道:“嗯,小兄弟这个年龄,难免不知这些个旧事,你可知这十年前武林之中论名气武功谁居龙头?” 铁浪摇头道:“小弟不知,请周兄明示” 周放鸣得意道:“这武林中自从太祖朝的绝世三杰隐退了,后来便又有了绝世三英,再之后便是名震武林的沐雨凌风伉俪二人” 铁浪听了不由身子一抖,心道:父母当年竟有如此威名吗? 那周放鸣见铁浪一脸迷茫之色,便更加得意道:“多数人不知这其中原委,我却知道一二,沐雨凌风夫妇当年成受朝廷之托出使夏州,从此便销声匿迹,若不是被朝廷谋害了,便定是被党项人给害了” 铁浪见周放鸣竟然知道这些,便很是纳罕,心道这人倒是知道些详情,周放鸣接着道:“这李沐雨女侠有一个厉害的兵器便是这吸星偃月刀” 吸星偃月刀铁浪自然是知道的,这刀面刀柄处有磁性,能吸附飞刀,铁钉等铁质暗器,因而得名吸星偃月刀。 铁浪赞叹道:“周兄果然博闻,这些事情我竟从未听说过” 周放鸣挺了挺肚子,得意道:“这事,世间知道的人寥寥无几,我能知道也是因为一位朋友” 铁浪听了这话心里一阵狂跳,心道他这朋友,只怕是当年知情人,便问道:“周兄这位朋友必是武林中的高人,竟知道如此多秘闻” 周放鸣点头道:“我这朋友也姓铁,叫做铁建树,我们都猜测他和铁凌风铁大侠应有渊源,只是无法印证,铁建树本人这么多年一直致力探寻沐雨凌风伉俪的失踪之谜,想来也是想弄清楚二铁之间究竟有没有血亲吧” 这话才是今天最让铁浪大吃一惊的话,竟没料到铁建树竟探寻父母踪迹多年,只是在天兵城时,缘何他未提只字。 铁浪正和周放鸣聊着,便听天空中一声嘹亮的鸣叫,铁浪警觉去看时,正是金雕在天空掠过,铁浪见了先是大喜,后又大惊:这金雕身后有十余只猎鹰正紧追不舍。 铁浪见金雕径直奔西北而去,便呼哨一声,雪影从不远处的树荫下一跃而起径直奔来,铁浪翻身上马便直追金雕而去。 周放鸣见铁浪匆忙而去,瞠目结舌的愣在当场。 金雕若离若即的在前边飞,因而铁浪这次倒是能追的上,铁浪横穿了整个兴庆府后从北门出去,那金雕在空中早已击杀了两只追的紧的猎鹰。 铁浪这才发现,这金雕竟不是脱逃,而是在诱杀这些猎鹰,铁浪抓了一把石子,正要助那金雕一臂之力,便听见身后马蹄声轰鸣,一队人马越过铁浪直冲到金雕之下。 铁浪大惊,心道这些党项人只怕要射杀金雕,谁知这些人到了金雕近前,并不搭弓射箭去攻击金雕,而是驻足观看。 铁浪见如此,便也没有轻举妄动,只是扣着石子,紧盯着那些党项人,也盯着天上的恶战。 这些猎鹰都是党项人驯养的,颇有灵性,见金雕捉单杀了几个同伙,便不再单飞,齐头并进围向金雕。 那金雕似有显摆的意思,竟不避让,径直往八只猎鹰中间飞扑而去,那些猎鹰明显被金雕的气势所震慑,中间的三只猎鹰,明显放慢了速度,只这一缓,金雕便疾转方向,扑向了左翼,几声惨鸣后,扑扑楞楞从天上又掉下来两只猎鹰。 剩余的几只猎鹰早已吓破了胆,转身各自飞去,那金雕又捕杀了两只近前的猎鹰,正要再去追赶其他猎鹰,便听见一声嘹亮的啸叫声响起。 金雕听了便一个盘旋径直往那群骑马的人从中落去,这才听到一个少女咯咯笑道:“昊哥哥,你可服了” 铁浪便觉得这声音熟悉,似乎便是青雀的声音。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夏王元昊1 铁浪一提马,躲在一颗巨树后面,暗中观察,那一众人便说说笑笑的打马回城,铁浪见那金雕竟然也在一匹马上抓住马鞍上的木梁摇头晃脑。 金雕身边那匹血红血红的马上坐着一位少女,赫然便是青雀的样子。青雀正得意洋洋对右手边的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男子道:“昊哥哥,你便是再拢二十个猎鹰也不是我这雕儿的对手。” 那男子还未答话,身边便有个随从模样的人道:“我家夏王只是拿了些劣等的猎鹰罢了。” 铁浪听了不禁心里一凛,难道这男子便是西夏王元昊?青雀怎的和这人混在了一起? 那人果然便是西夏王李元昊,他斜了一眼身边的随从道:“你这佞臣,整日就知道拍须溜马,此番本王岂止是将我的猎鹰,连那野利旺荣的猎鹰都归拢了来,仍不是这雕儿的敌手,你们可知为何?” 青雀喜滋滋的道:“还能有什么原因,只能是我的雕儿厉害啊” 李元昊点点头道:“这雕儿单兵战力当然是赛过了这些猎鹰,但是若论到可以以一敌十却是不能,只是这雕儿战法得当,知道各个击破” 青雀咯咯笑道:“那是自然,我这雕儿天下无敌” 李元昊哈哈大笑一声道:“我大夏骑兵便如这金雕,那大宋之兵便如这猎鹰,若统力决战,我们自然不是敌手,但是我若游而击之,必胜。” 说完,便打马进城去了,而那金雕在马上似乎有所察觉,径直扭头看着大树后,且鸣叫了几声。 若是几年前,铁浪必然冲上去和青雀相认了,只是这几年在绿林中行走的铁浪现下早已变得异常沉稳,待到这一众人去远了,铁浪才提马上路,远远的跟着去了。 西夏王府应是之前的府衙增改的,大虽大,却陈旧失修,唯有门口成排的卫哨显出些许的气势来。 青雀和一众人分开,便直奔王府东南别院,别院唤做鸣翠苑。 别院里便没有了之前王府里三步一岗,十步一哨的护卫严密,铁浪便可以跟得更紧一些,只见青雀在一个院落门前,轻轻的梳理了下衣装才蹦蹦跳跳的过去推门。 夜色初笼,灯火未明,铁浪便听见一个女人轻声呵斥了青雀一句:“整天就知道疯玩” 这一声,让铁浪就像被九天惊雷轰击了天灵盖,这声音他是熟悉的,极其熟悉,但是,这声音不应该在这里出现,或者说不应该再出现,难道只是相似而已? 青雀却嘻嘻道:“娘亲,我家金雕今日又击杀了八只猎鹰” 那女人在夜色中叹了口气道:“你这丫头,不好好练功,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给你义父还有浪儿报仇雪恨” 这话一出口,铁浪顿时便倚在院落外的假山上泪出如雨,这当真是娘亲吗?可是当时自己是亲眼看着她和爹爹一起坠落深渊的,她怎么会还活着,而且还出现在这西夏王府的别院里。 还有,她为什么说要给自己报仇? 那女人轻轻问道:“那你可还记得是谁密谋杀害了你义父?” 青雀咬牙道:“杀我义父者是种世衡,杀我铁大哥者是大宋狗皇帝,我定要将他们千刀万剐” 那女人沉吟了片刻,才缓缓道:“元昊这孩子颇为奸猾,风哥或是种世衡嫁祸西夏所为,浪儿是否真的死了还未可知,我让你套元昊的话,你想必也套不出来” 铁浪听了这些便对前事知道了一二,想必是李元昊告诉她们二人自己业已为大宋朝廷所害,而自己父亲是否是种世衡所杀,想来也存疑了。因为这中间有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疑点,他当时丢在了石嘴山的吸星偃月刀为何会在李元昊手里。 铁浪思忖良久是不是出去相见,又怕这女人是别人扮的,若是如此,那便是要引自己上钩,正踌躇间,便听那女人道:“你这凌风剑法始终练不好,你以后每日里都要再多练半个时辰才行” 铁浪听了这话头便懵了一下:这凌风剑法乃是师公从太玄经里悟出了传给父亲的,若这人真会凌风剑法,那只能是母亲。但是再一想,总觉得太过于离弃,父母双双跌落深渊这事,自己是亲眼所见。 铁浪一头思绪缠绕在一起,他自然是迫切的想去一探究竟,却又怕会失望。 青雀接道:“娘亲,我也不知道为何,你那沐雨刀法,我便能练好,就是这凌风剑练不好” “那是因为,这沐雨刀法本就是我师父传给我的,而这凌风剑法我只是在旁听了,并未曾练过,怪我教不好” 铁浪听了这便确定里面的人必定是母亲,便不再迟疑,将在城外抓的准备援手金雕的石子在手里数了数,扬手向那房门掷去。 一阵铎铎声之后,里面便有一声低喝道:“谁?” 青雀更是一个飞纵执剑跃入院里,铁浪早已藏好了。 青雀在院里院外,墙上房顶巡视了一番才悻悻的回屋去,而此时,铁浪便在院门外几丈的树上藏身看着院里。 青雀回到房里,见娘亲正端了一盏油灯盯着门上的陷进去颇深的石子呆呆的看着。 青雀将剑归鞘恨恨的道:“这两日里来了不是武林中人,明日便告诉昊哥哥,让他一定找到这人来” 谁知娘亲却用手轻轻抚摸着门上的石子,眼泪在摇曳的灯光里,闪着丝丝的冷光掉落。 “你这孩子,总是将这北斗七星的镖法弄错,这勺子柄又反了”青雀娘亲喃喃道。 青雀不明所以的去扶娘亲站起来,谁知娘亲便如着了魔似的飞身来到院落中间,低声喊道:“浪儿,是你吗” 只这一声,铁浪哪里还能再忍的住,泪如雨注间,便从那树上飞落庭院,正落在李沐雨身前,扑通跪倒哭喊了一声:“娘” 八百枚英雄令还没发完,所以比武大会还要等几天,这几天里铁浪便和李沐雨还要青雀叙了一下往事。 原来,那次出使夏州时,他们本来是要途径虬龙客栈再再折转向西的,但是,途中有人示警说,虬龙客栈里聚集了许多中原武林中人,意图劫掠。 铁凌风听了之后便与使者大人一商议,临时决议,直接折行向西,只是那时铁浪尚在虬龙客栈,使者大人便少有的卖给李沐雨一个人情,让她去虬龙客栈去将铁浪接了来。 李沐雨还没到虬龙客栈便迎上了前来迎接的路回春等人,得知铁浪业已跟了万卷书等人西行而去了。便又匆忙往石嘴山赶,谁知一直赶到夏州也未能追上铁凌风一行人。 铁浪听了不由一呆,随后便道:“我们彼时出了虬龙客栈便一直西行,那路途之上并未岔道,怎的会追不上,即便当时厮杀完了,那尸体应还在当场”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夏王元昊2 李沐雨长叹一声道:“我进了夏州见寻不到你们,便直接去找你舅舅” 铁浪心里一颤道:“我舅舅?那是谁?” “便是老夏王啊”青雀接过来道。 “啊。”铁浪听了跳了起来不相信的看着李沐雨。 李沐雨点了点头道:“正是,你舅舅便是夏王李德明” 铁浪晃了晃脑袋半晌才道:“是亲舅舅?” 李沐雨点了点头,又长长叹了口气道:“我见了大哥,他告诉我未曾见过大宋的使者,我这才慌了。” 李沐雨在李德明那没能寻到铁凌风和铁浪,正急的团团转时,李元昊便从外边进来,李元昊看到李沐雨便喜滋滋的道:“姑姑,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李沐雨离开时,李元昊仅有七八岁,现在竟突然给她打招呼,李沐雨便知道李元昊将自己当成了妹妹李沐云了,便笑道:“你便是元昊啊,竟长这么大了,我可不是你小姑姑,我是你大姑姑” 李元昊看着李沐雨面色古怪了半天,才道:“两位姑姑竟然长的一模一样,可不能怪我认错了” 铁浪听到这里时,脑袋已经炸掉了,他见到母亲的那一刻时,始终不相信母亲还能活着,便是因为他当时亲眼看到父亲和她一起跌落了深渊,现在他似乎完全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铁浪疾声问道:“母亲,我那姨母可是再也没回来过?” 李沐雨惊异的问道:“你如何得知?” 铁浪凄然一笑道:“孩儿这些年梦里无数次看着你和父亲跌落深渊,这种苦痛无可发泄,母亲和父亲缘何会反目成仇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多年,今日总数是清楚了。” 李沐雨惊问:“那是什么问题?” 铁浪道:“那日里和父亲一起跌落的定是姨母了” 李沐雨听了一下跌坐在地,喃喃道:“她缘何会在那里,她缘何会在那里,她缘何会在那里” 铁浪上前将李沐雨扶在椅子上坐定后,才小心道:“适才你说李元昊见了你便惊喜的说,姑姑你这么快就回来了,那他定是知道姨母去干什么了” 李沐雨眼神空洞的看着远方,喃喃道:“之前他告诉我你被宋朝皇帝给杀了时,我便有些怀疑,却不料他竟连你父亲被杀的事情也给我撒了谎,而且,他,他总是脱不了背后指使的干系” 青雀在旁谨慎道:“若是如此,那这李元昊可就不是好东西了,这人竟骗了我们好久” 铁浪便又问青雀是如何到了这里的,青雀神情古怪了半天愣是没说出来。 李沐雨镇定了良久才回过神来,看青雀脸色古怪的默不作声,便道:“这丫头是追着那雕儿过来的,这金雕很是凶悍,常常猎杀牧民的猎鹰” 青雀接过去道:“便是这些猎鹰将雕儿的母亲杀死的,这雕儿报仇天经地义”言辞间对金雕的维护不言而喻。 李沐雨勉强笑了笑道:“这丫头无法无天,纵容金雕在西夏境内到处的闯祸,这才被一品堂的人联手擒住了” 李沐雨说到这里,青雀便脸上一红,讪讪道:“他们有几十个人,我一个人当然打不过” 李沐雨笑道:“也是机缘巧合,一品堂的人押了她回来,我只看了一眼便觉得颇合眼缘,便将她救了” 铁浪惊奇道:“这真是机缘巧合,若不是母亲遇到,那青雀恐怕凶多吉少了” 李沐雨看了铁浪一眼道:“后来这丫头夜里说梦话,总喊铁大哥,我仔细一打听才知道,她竟识得我儿,这才收了她做了义女”说到这里边看了铁浪一眼,又道:“不知是否合你意”言下之意是在打探铁浪和青雀的关系。 铁浪哪能不知,便笑道:“如此最好,孩儿和青雀在九天绝谷里便是如同兄妹,如今这倒是变成正儿八经的兄妹了” 三日后,比武大会正式开始,铁浪很想将那吸星偃月刀赢回来,李沐雨却怕铁浪泄露了身份,青雀便道:“那便由我去给浪哥夺了来” 铁浪便安慰李沐雨道:“我会相机而动,不会再给娘亲惹祸” 李沐雨笑道:“浪儿都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龄,不再是孩子了,娘亲不怕你惹祸了”顿了一顿又道:“你父亲到底是谁密谋杀害的,我们娘几个要好好查清了,必要血债血偿” 铁浪心里早已怀疑父亲的死和西夏有关,只是不便言明,而李沐雨又怎会不知道。 西夏的比武大会竟也和大宋的武林大会一样,上去的都是小喽啰,比划一阵子便能领些金银,好不热闹。 铁浪看了一会,觉得无聊,便又悄悄溜回去和母亲说话,青雀却颇有滋味的看着,乐的哼哼直笑。 铁浪回去,见李沐雨正在庭院里练习刀法,便问道:“娘,李元昊竟不知道那吸星偃月刀乃是你的兵器吗?” 李沐雨点头道:“我初离西北时,还不曾习得沐雨刀法因而,这西北之内无人知道,而元昊也不曾给我提及过此刀” “那他为何现在将这刀拿出来招揽天下豪杰?”铁浪道。 “元昊这孩子颇有父王的风范,我看他雄心勃勃,必有立国之心,眼下大宋和辽国结盟,他没有下手的机会,但是这再往西的吐蕃回鹘一带他都已征服,东下只是时间问题”李沐雨愁容满面道。 “他此番招揽天下豪杰便是为了侵扰大宋吗?”铁浪不由大惊道。 “大宋,他现在还是无力侵扰,我看他日日里打探青唐那边的消息,想必是要对唃厮啰动手了”李沐雨将剑归了鞘道。 “娘,我和那唃厮啰也有过一点交情,若是李元昊确实参与了谋杀父亲,我当如何”铁浪想知道李沐雨对李元昊对外征伐的态度。 “党项人于夹缝中求得一席之地,终究也是为了部族香火延续,但若为延续自己而去灭失了别人,终究有违天道”李沐雨颇为纠结道。 “那我应是助谁?”铁浪自己其实也有些矛盾,便想从母亲这里得到答案。 “浪儿,你可知武牧司组立的根本?”李沐雨却反问铁浪道。 “武牧司乃是宋太祖皇帝,唯恐大宋官家武备趋弱,外族入侵时不能抵抗,而蓄意增强民间武力,适时只保而免于种族绝灭”铁浪道。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夏王元昊3 “宋太祖皇帝是大宋皇帝,是汉家皇帝,那我党项人,还有那吐蕃人,契丹人便不惧怕灭种吗?”李沐雨惨然道,这话里不知道是嫉妒宋太祖还是担心党项人。 “我愿天下各族同好共生,相互协助,互不侵扰”铁浪沉思了良久才道。 “你此念倒是和你父亲相同,只是浪儿,人之欲念如难平之沟壑,岂是一两人可以左右”李沐雨欣慰的看着铁浪道。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铁浪竟背起了杜甫的一首诗来。 “没料到我儿对这武牧于野的见解竟到了如此高远的地步,那为娘便放心多了,你便守着你本心去做吧”李沐雨眼里充满了对儿子的赞赏和激励。 顿了顿,李沐雨又道:“若是这李元昊或是我党项人为祸天下,侵扰他族,为娘也会助你一臂之力” 铁浪见母亲如此深明大义,心里堵了多日的一口气总算是缓了,便和母亲聊了几句家常,谁知才聊了几句,便听得比武场那边叫好声冲天,便警觉的辞了母亲去擂台那看看。 远远的铁浪便看到擂台之上正在一场恶斗,再看两人厮斗两人时,铁浪不由的呆了。 青雀这几日里一直想着要将吸星偃月刀拿到手,眼见这争斗近乎白热化,便适时出手,这西夏的比武比大宋不一样,只要能赢得三场,便可先行休息,待到所有人都比完了,赢得三场的人之间便再两两厮杀,再赢三场便又可休息,如此循环直到最后。 青雀战罢四轮十二场之后,眼见台上就还有九人,心想再赢一场便还只有三人,心下大喜。谁知再上场去,对手竟是一中原女子,且甚是难缠,只看武功那当真是五花八门。 台下的武林中人也嗷嗷嚎叫不停,一会这个吼叫:“这丫头使的竟是我八卦门的掌法”一会那个又叫:“适才的一拳是我韦陀门的腿法”就连周放鸣也不由失色叫道:“这丫头怎么会我虎鹤双形门的拳法” 别人不识得,铁浪却识得,这众人口中的丫头赫然便是和自己在开封“私奔”了的赵青非。铁浪见了不由一怔,心道,这青非怎么到了此地。 铁浪见二人在场上拳来脚往斗的不可开交,便想,倒不知两人谁的武功修为高些,便想看看二人比武结果。 谁知二人堪堪斗了一个时辰,仍是不分胜负,青雀眼见这青非甚是难缠,且武功变化无常,便气哼哼道:“你这是哪里学来的乞丐拳法,竟是百家功夫吗?” 青非却冷笑道:“你这两套武功便要用一天吗?”原来青雀修炼的武功本是凌风刀法和在九天绝谷里学得的武功,样式种类自然没有青非多。逼得青雀没办法了便以掌代刀,将凌风刀法也用上了。 青雀眼见的确无取胜之道,便服软的道:“这位姐姐,这吸星偃月刀对我来说很是重要,我必要拿到,请姐姐高抬贵手。” 青非冷笑道:“这刀乃是我婆婆的兵器,我必要拿了,当年这刀从我夫君手里丢了,我定要拿了去” 铁浪听了不由瞠目结舌,心道:这青非怎么如此说,难道她内心里业已将自己当成了夫君了? 铁浪正呆若木鸡,背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道:“浪儿,这女孩是怎么回事?”正是李沐雨也来了。 铁浪回头看了看母亲,又回头看了看台上的青非,心里盘算着该怎么说呢,李沐雨却咦了一声道:“这丫头我识得,当年和路回春一并给我传信的小丫头就是她,没料到出落的如此标致了,武功还这么精妙”说完便笑眯眯的看着铁浪。 铁浪终究还是没想起来该怎么说,马牧南和红袖的事情已经让他焦头烂额,现在又多了一个赵青非,李沐雨看铁浪尴尬的站在那里,便知道事情不会简单,便笑道:“为娘的先将局替你解了,回头你可要给我仔细说说” 说完,李沐雨纵身上了擂台,正站在青非和青雀中间,青雀见李沐雨上台便一惊道:“娘,你怎么来了?” 那青非并未看到李沐雨的模样,只听到青雀叫娘,便知是对手来了援手了,便道:“两人一起上,我也不怕” 谁知李沐雨并未动手,只是缓缓转身微笑着道:“当年谁说我儿子太凶,将来找不到媳妇的?” 这话一出,青非先是一愣,然后一脸疑惑,慢慢的娇羞爬上两腮,怔怔的看着面前的李沐雨,有点不知所措。当年路回春和青非去给李沐雨送信时,青非的确对李沐雨说过:前辈,你可不要将铁浪教的那么凶,小心将来找不到媳妇,青非当时说这话还是对铁浪轻而易举的将她击败不服气。 青非想了想还是不信的盯着李沐雨道:“你是李前辈?” 李沐雨微笑道:“你不是该叫我婆婆的吗?” 青非的脸一下红透了,只低头不语,再抬头看李沐雨时,已是梨花带雨,泪线如珠。 李沐雨见了不由一怔,心道这孩子必是有极大的委屈了,正要询问,下面的人早已嘈嘈开了,督促动手的,吆喝犯规的都有。 李沐雨见状,便一手牵了青非一手牵了青雀道:“我们回家慢慢说” 谁知俩丫头被李沐雨扯着走了两步,都不约而同的回头去看那吸星偃月刀。李沐雨无奈一笑道:“这破刀有何稀罕之处,我且先取了来” 说完,将两个丫头轻轻推落在铁浪身边,自己拧身去那几案上取了吸星偃月刀便走,这一下天上天下都疯了,嗷嗷叫的责骂,更有人早已抽出兵器围了上来。 李沐雨鄙夷的一笑道:“想见识下这刀如何威力吗?” 说着李沐雨将这吸星偃月刀舞动起来,初舞时,刀光如青鸟乱飞,刀影斑驳,四周里便觉得刀风习习,轻抚面颊;再舞片刻,刀光便如遮山乌云,漆黑厚重,连绵不绝,伴着烈烈刀风,直将周边众人的衣裳冠带吹的不得其位;众人无不惊骇抵抗时,便听李沐雨一声轻喝,那逼得众人呼吸不畅的乌云,突然便化作片片白雪四散开去,顿时哀嚎声一片。 李沐雨收了刀看着狼狈的众人道:“这刀本就是我的,今天我便拿去了”说完挽了个刀花,纵下台去。 千余人看着李沐雨跳下台去也再无人发声,李沐雨便将到掷给了铁浪,一手拉了青非,一手拉了青雀姗姗而去。 早有人将此事飞马告知了李元昊,李元昊正在演武场看近卫操演,听了报告便淡淡道:“这事总瞒她不过,先让去吧,比武继续,这头筹便换做一品堂护国将军,黄金万两” 待传令人回身要走,李元昊又叫住道:“比武三甲均可入天都山观音洞观摩上乘武功三个月”这才挥手让人去了。 李元昊看着传令兵远去,思忖良久又命下人道:“传赫连虎戮和达昂国师来” 却说,李沐雨一行四人回到别院,还未能好好说话,便听得外边脚步声四起,虽然轻微,但是几人都充耳可闻。 李沐雨脸上一寒,冷笑道:“这混账小子是要对我动手了吗?”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夏王元昊4 铁浪正待要问外边是谁,便听外边一声佛号道:“弥陀佛,鸣翠居士藏的好深,和尚今日才知道你竟是那名震中原武林的沐雨凌风中的沐雨” 李沐雨冷笑一声道:“那你应知我还是李元昊的姑母” 达昂喇嘛哈哈大笑道:“某家正是领了夏王的法令来的,管你是谁?” 李沐雨一边跟达昂喇嘛打岔,一边示意青雀收拾行囊,一边指了指后面的鸣翠湖,示意铁浪和青非过去探路。 铁浪和青非见李沐雨如临大敌,心里不由纳罕:这达昂喇嘛竟让李沐雨如此忌惮? 李沐雨见两人脸色便知他们心意,便道:“既然是李元昊有意,那想必赫连虎戮也来了吧?” 果然,李沐雨话音落处,便有一声干瘪阴森的铜锣嗓嘎嘎一笑道:“你既知道,便出来束手就擒吧。” 李沐雨和青雀从后门出去,却又大声说了一句:“那你二人便进来试试?” 却听得赫连虎戮阴笑道:“若你识相,便将太玄功的秘籍交出来,本座必保你不死。” 鸣翠湖边的篷船早已被铁浪和青非摆正,两人一路行来并无一言,青非却一直脸红不退,想必还在为那擂台上的言语害羞。 待到见李沐雨和青雀上了船,铁浪正要摇船离岸,李沐雨却道:“合力蹬船上岸”接着便数一二三,几人虽是不解,却依言在船上狠狠一蹬,顺势上岸,随着李沐雨转进一个灌木丛里的暗道,而那小船却借一蹬之力如离弦之箭飞速往湖心而去。 四人堪堪进去,便听得一阵呼啸声传来,便听达昂和尚怒喝道:“本座说要进去,偏你拦着,如今跑了不是” 赫连虎戮根本不搭话,径直飞身朝那棚船飞去,达昂喇嘛也不含糊,一声佛号之后也纵身往已到湖心的船飞去。 那船又借了二人飞纵之推力,继续飞速向前,过了湖心不远处,对面岸上便箭雨齐落,只把和尚和赫连虎戮逼得转身跳入湖中。 “这混小子阴狠狡诈果不出我所料”李沐雨看着达昂喇嘛和赫连虎戮落水后便道。 青雀也骇然道:“昊哥哥竟在湖对面伏了弓手?” 李沐雨道:“他只道我不知,这些弓手埋伏在此可不是一两日了” 铁浪却不解道:“娘,那和尚和那瘦老头很厉害吗,我们为什么要躲起来?” 李沐雨却笑道:“浪儿,日后在武林中走动,万不可使蛮力,你那日里说的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便是至理” 铁浪又问道:“这二人是何人?” “那个和尚是吐蕃的番僧,名字叫做达昂,一套大日如来掌颇有威力,最近几年将那六道金刚咒的内功心法也修炼到了极高的境界,因而也成了一品堂的护国大法师;而那个瘦瘪的老家伙便是赫连虎戮,乃是党项第一高手”李沐雨带着几人一边从暗道离开一边道。 暗道的尽头是一个小庵,青雀纳罕道:“娘,这个暗道你何时做的,我怎么不知?” 李沐雨道:“这暗道颇长,我一个人哪里有那功夫做,这乃是父王在世时构筑的,现在无人知道罢了” 小庵里只有两个小尼姑在,看见李沐雨从假山后出来,不由惊喜道:“师父,你来了” 李沐雨却道:“你们两个也收拾一下,我们马上回中原去” 青雀诧异的问:“娘,我们怎么这么急便要离开了” 李沐雨道:“元昊这混小子,手段老辣,且心智阴狠,若是见我们走了,必然会散开军士四处里寻找” 铁浪一头雾水的问:“娘,这李元昊再怎么也是您的亲侄子,且不说,他主谋杀我父亲这事是他的错,即便是我们见罪于他,他也用不着如此赶尽杀绝吧”眼下之意竟是觉得母亲有些小题大做了。 “有些事情你却不知,你可知这些年他一直想从我这里得到两件东西?”李沐雨道。 “那是何物?”铁浪不解的问。 “一是沐雨凌风的刀剑之法,李元昊意图以此功便传党项勇士,那党项军士便各有惊世的武功,战力必然横扫宇内;二便是那扑天弓图,先天功修炼了利近战,而若敌手以弓弩御之也是无可奈何,因而这扑天弓便是远战的顶级武器”李沐雨缓缓道。 “扑天弓又是什么?”铁浪听到这不由的想起来了黄升的乾坤弓,心道这扑天弓难道竟比乾坤弓还厉害吗。 李沐雨道:“扑天弓其实是一张大弩,这弩之大,可搭丈余之箭,若是并排连发,百丈之内任你铁甲多厚皆为齑粉” 几个人听了莫不大惊失色,心道,若有如此强弓,那攻城拔寨当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了,青非却道:“如此神器,怎么会在前辈手里?” “这扑天弓图是你师公年轻时在南方杭州游玩时从一个叫做喻皓的人手里得来的,这喻皓本是个木匠,整日里建塔搭楼的,提升木料极难,便心生了一个用绞车往上拉木料的办法,有次不知什么原因,中途里竟然被旁支卡住,那转绞车的人自然不知,只不住的使劲绞,最后卡住的木头旁支突然一断,那原木竟嗡的一下蹿去去几丈高”李沐雨说到这里,看了看几人。 青雀点头道:“这个我明白了,便是个大弩” “毫无来由的,师公为什么要了这个图纸?”铁浪却不像青雀那样只看了事情的一面。 “那还不是你师公要去闯九难吗?”李沐雨轻轻一笑道。 “九难又是哪九难”铁浪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青非听了铁浪问这个,神色一黯,缓缓起身离开,李沐雨看青非神色突变,便觉得这中间有事,便笑道:“你这孩子,问题太多,今天大家都累了,先吃点东西休息吧” 铁浪见青非起身离开,也知道自己适才失言了,便悻悻道:“娘,我们后续如何打算?” 李沐雨毫不犹豫道:“既然你现下已是武牧司的掌舵人,我们自然要回中原去,只是这武牧于野的打算需按你那日里的道理才好” 青非对铁浪武牧侯的身份颇为重视,因而不由转头问铁浪道:“武牧于野乃是太祖旨意,你又有说明打算?” 铁浪略带腼腆道:“太祖皇帝武牧于野之意,亦不过是期待朝廷无力抵抗外租入侵时,民间有护佑百姓免于灭种之能” 青非点了点头道:“此确是太祖所图其中之一,我倒想听听你的道理。” 铁浪有点难堪的看了看李沐雨,李沐雨轻轻一笑道:“我们见了有半日了,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青非收回了冷冷看着铁浪的目光,轻盈一笑对着李沐雨道:“李前辈,小女子名叫赵青非,开封人士。” 李沐雨仔细端详了一下赵青非,点头道:“姑娘秀美端庄之中隐隐不怒自威,你可是皇家赵氏宗族?” 青非呀然看了李沐雨,轻轻点头道:“小女子曾祖正是本朝太祖皇帝,如今不过是郡主罢了” 李沐雨并未惊讶,只是淡淡的点头道:“这就对了,我看你的武功竟是万里路的路数?” “前辈明察秋毫,小女子虽然未曾和万里路前辈谋面,但这武功的确是万前辈笔墨所传”青非对李沐雨的洞察力颇为赞叹。 李沐雨看了看铁浪,才缓缓道:“赵姑娘,我知你对武牧司甚为看重,而我本人对太祖皇帝此举颇为推崇”顿了顿,李沐雨继续道:“那日浪儿曾提及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的道理,我觉得武牧司的确应将太祖的仁心惠及天下,而不仅限于汉人” 青非对李沐雨的话并未领悟,只是呆呆的看着李沐雨,李沐雨叹口气道:“我的意思是武牧司应该承担起阻止各种族间战争的责任来” 青非喃喃道:“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蓦然抬头看着铁浪道:“你是说武牧司若要实现太祖皇帝的旨意,唯有擒贼先擒王?” 铁浪摇了摇头道:“若世间太平,便只做传功,若是战争起来,便设法止杀” 青非迟疑了一下才点头道:“或许这正是太祖之意吧?只是若我大宋出兵攻打西夏或者辽国呢?” 铁浪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便不由尴尬的去看李沐雨,李沐雨微微笑着道:“辽和西夏的百姓便不是天下苍生吗?” 青非皱眉想了想才释然道:“如此也好,如此也好。” 第一百一十七章 没藏黑云1 铁浪面对青非总有些不适,自己也搞不清是紧张害怕还是愧疚,因而和青非对了几句便大汗淋漓。 李沐雨看出二人之间有些事情,便将铁**道偏殿里详细盘问了一番,铁浪苦于无法周全这些事情,便一五一十的将马牧南红袖和青非之间的事情一点点都说给了。 李沐雨静静的听完铁浪的叙述,中间也是时惊时喜,最后也不由的一脸愁容的思前想后了半天,才缓缓道:“浪儿,这三个女子,且不说身份各异,单说这对你的情意,你可是一个都不能负了” 铁浪听了不由大惊道:“这怎么可以?” 李沐雨道:“事在人为,等寻到马姑娘和红袖之后,自可让她们决断” 铁浪迟疑一下才道:“只有如此,只是赵青非贵为郡主,现下要怎么应对?” 李沐雨轻轻一笑道:“这丫头虽然是皇族宗亲,却也颇有草莽之气,那日里人家都唤你夫君,唤我婆婆了,这是早已有了非你不嫁之心;更何况,她从开封便是背负了和你私奔的污名,虽然她或许是为了她曾祖的大业,却总是付出良多。” 铁浪叹口气道:“我日日里不得安心,便是因由这些儿女之情,不知如何取舍。” 李沐雨诡异一笑道:“你是我儿,我自然盼你开开心心,此事简单,现下便娶了赵姑娘为妻如何?” 铁浪惊的一下跳起道:“娘,这可不能儿戏,你让我日后如何见南妹和红袖?” 李沐雨一笑道:“你这话里,便没有不愿娶她的意思,只是苦于日后无法周全罢了。” 铁浪仔细探寻了自己的本心,的确是从未想过拒绝娶青非为妻,只是觉得亏欠了马牧南罢了。 李沐雨接着又笑道:“最初我还担心青雀和你也有男女之情,现下不仅仅是兄妹之情吗?若是马姑娘和红袖也和青雀一样的当兄长待你,那你岂不是因兄妹之情而委屈了赵姑娘。” 这话一说,铁浪顿时面如死灰,心道红袖且还罢了,马牧南可是自己魂牵梦绕了多年的心上人,若是马牧南将自己当成兄长,那自己…… 于是便摇头道:“南妹断不会只将我当成了兄长,她那晚在雪窝里曾抚摸过我的脸”说完便觉失言了,不由的一阵脸红。 李沐雨哈哈一笑道:“好,那就两个一起娶了,或者三个一起娶,她们愿意便愿意,不愿意便不愿意,无需你在这里漫空里苦闷。” 铁浪目瞪口呆的站在当地,李沐雨却已经起身出门道:“我现在就去找赵姑娘说清楚。” 铁浪脑袋里如同温火里煮了面酱一样的,一直混沌着,直到赵青非脸上红扑扑的进来,还没能回过神来。 赵青非看着一脸茫然的铁浪,没有吭声,只是在他对面慢慢的站定了。 良久,赵青非才细若蚊吟道:“天涯海角我都会帮你将马姑娘和红袖找来。” 铁浪脸上一红讷讷道:“青非,你贵为皇族宗亲,何苦受这般屈辱?” 赵青非脸上一寒怒道:“你是不愿娶我吗?” “我怎会不愿,只是觉得对你们不住”铁浪连忙道。 “你愿意便不用再多说,明日我便去先寻马姑娘”青非道,“寻到之后我就要问问她,可愿与我同嫁,若是愿意那我二人便比生辰八字定大小。” 铁浪被青非的一席话说的是外焦里嫩,六神无主,不过心里庆幸事情总算有了一个解决的方向,虽然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不牢靠。 是夜,李沐雨和铁浪等四人商议到子时方才确定,李沐雨和青雀径直去天兵城,青非要回碎玉庄重新梳理头绪,寻找马牧南,因为青非是知道马牧南当年不辞而别的原因的,因而她心里有些许的思路。 而铁浪,因为还记挂着唃厮啰那边,担心李元昊真起兵攻击吐蕃,所以他想先去青唐示警,回来再去九天绝谷接回万卷书,青雀本想去接万卷书,但是她当初是坐着雕儿出来的并不知道如何进出,现在再坐雕儿,那雕儿早已负重不起她。 还未到天亮时刻,李沐雨突然在起居室里轻呼一声道:“三面里都围了人上来,我们速走” 青非匆匆穿了衣服去偏房将铁浪唤醒,铁浪朦胧睡眼出来道:“娘,出了什么事?” 李沐雨道:“元昊这混小子的兵马到了五六里外了,现在想必还有三四里,我们速速往西退,西面无人” 青非慌乱了一阵子,现在才想起来问:“李前辈如何知道的?” 李沐雨笑嗔道:“你现下应该唤我婆婆了,虽然这婚还没成,但是称呼可以先改” 说完看着青非忸怩不语,便又道:“这小庵本是父王早年里筑就的,那时,父王刚刚起兵,四下里皆是仇家,便想了这脱身之法,这小庵四周分别有驯养好的鸽子,黄雀,喜鹊和乌鸦,若是有人靠近时,这些鸟儿便会受到惊吓飞回小庵来” 青非抬头看了看庭院里果然有些许的鸽子黄雀和喜鹊在叽喳的乱叫,只是没有乌鸦。 “乌鸦主西,现下乌鸦未动,西面必然安全”李沐雨道。 一行人出了小庵,便寻路西行,这小庵本就在石嘴山南麓,再往西正是翻越高山,夜色蒙蒙里,几人往西走了四五里后,李沐雨突然惊觉的停下脚步道:“不对,我们过来怎的没有惊起乌鸦来?” 李沐雨说话间,铁浪觉得脚下一软,用脚大致踩了踩便也举得不妙,脚下隐约便是死掉的乌鸦尸体。 此时便听一声哈哈大笑,四周火把四起,火光下,迎面站着的正是李元昊一众人,李元昊惊异的看着李沐雨身边多了的铁浪道:“姑姑,侄儿知道你心系党项人安危,为何不将那太玄功交出来,若我得了太玄功和扑天弓的图谱,一扫天下,党项人岂不是纵横宇内” “元昊,自汉朝起,北方各族莫不想去一扫汉人江山。匈奴、突厥无不强极一时,然与汉人征战之下,到最后无不失土灭族,缘何不两下修好,共享太平”李沐雨沉声道。 “姑姑,你可知匈奴突厥因何败亡?”李元昊怒吼一声。 “穷兵黩武,以无根之游牧去进犯有根基之农垦便是匈奴突厥败亡之道”铁浪在旁沉声道。 “你是何人?你既知我党项无根基,那也便知我图谋中原的目的”李元昊显然对铁浪的一语中的颇为惊讶。 “我是何人不重要,但我绝不许任何人为了自己的欲望让天下苍生为之送命”铁浪冷冷道。 “小子,你竟然没死”一个戏谑的声音在李元昊身后响起,然后程贲在李元昊身边露出了脸来。 铁浪不由一惊,心想,这人怎么到了这里?便厉声道:“程贲,我找你多年了,想不到你竟然背弃了祖宗来助纣为虐。” 原来,程贲和程玄甲虽然同为兄弟,但是程玄甲却贵为捧日卫的都虞候,而程贲自视甚高,自觉武功不输于哥哥,身份差异却差了十万八千里。 第一百一十八章 没藏黑云2 李元昊便低声问程贲这是何人,程贲三言两语将铁浪大致说了说,李元昊便笑道:“我道是何人,原来是表弟到了,听闻宋皇将你擒入死牢,怎么便出来了,表兄正想着兴兵替你报仇呢” 说到后面,李元昊的语气变得恶狠狠,很明显是怨恨铁浪的出现让他在李沐雨身上打的算盘满盘皆输了。 李沐雨叹口气道:“元昊,你谋杀姑丈的事情,我们母子尚未找你,你反而恨意满满,心中可还有天道良心” 李元昊仰天长笑一声道:“我便是天道,大丈夫行于世间,只守本心,管甚旁言支语身后名节。” 李沐雨蹙眉闭眼,冷冷对铁浪道:“浪儿,我知你顾惜血亲,不曾提及报你父仇一事,今日里我便说明白了,此自私乱世之贼,今后尽可杀之。” 迟迟未能插话的赫连虎戮阴声道:“你道你们今日还能走脱吗?” 李元昊也沉声喝到:“戮此四人者,便是大夏护国天王,诸君勉力罢。” 这护国天王,乃是西夏国至高无上的职位,现下一品堂最高职位便是护国大将军,大将军之下便是护国大法师,再之下便是护国将军,而护国大将军之上才是护国天王。 李元昊话音刚落,程贲便暴起道:“这铁姓小子,是我手下败将,便交给我了” 铁浪正要迎上去,身旁青非却寒声道:“背祖逆贼,我必手刃你方解心头之恨” 铁浪连忙拦住青非道:“这厮手里有一个冰蚕,这毒极其厉害,你不能以身犯险。” 青非眼睛带着暖色看了看铁浪道:“我们同气连枝,你既曾受其害,我又怎么忍心你再犯险。”说着便从怀里取出一青铜面具戴在脸上才又缓缓道:“更何况,我早已将此物从李花雪那要了来,便是等待今日。”说罢便迎头冲了上去。 铁浪见这面具正是当日自己戴过的那面,心中不由一荡,心道原来青非早早就对我有意,只是碍于中间种种变化隐忍着。 程贲借着身后的火把看了看冲上来的青非脸上带着一枚泛着荧光的面具,不由惊道:“这是寒玉面具?” “你既识得,还不束手就擒?”赵青非厉声呵斥道。 程贲果然心里一紧,随即却又笑道:“我便不用冰蚕就奈何你不得吗?” 说完,程贲便暗自运气,严阵以待,青非心高气傲,根本没把这程贲看在眼里,飞扑而至,程贲暗叫一声来的好,便一掌击出。 青非见程贲一掌击来,正欲相迎,突然闻到一股恶臭,心下暗道不好,这厮竟然会五毒掌。随即便一个闪身,躲过程贲一掌,去攻他侧身,绕是如此,那掌风里的恶臭闻了也让青非胸口一闷。 程贲见青非识破了自己的五毒掌,便阴笑一声,双臂一震,一团绿雾蓬勃而起,一下便将青非笼罩其中。 铁浪一见惊呼一声不好,早已将手里扣着的石子掷出,石子破空之声甚是凌厉,呦呦作响,程贲手中的精钢杖本已伸向了昏迷的青非,听这暗器来势甚急,便只有去挥杖去扫那石子。 只听当的一声,接着是啊的一声惨嚎,程贲掩面而逃,青非也早已委顿在地。 一品堂自赫连虎戮以下一众人都蜂拥而上,混战一直持续卯时初,东方大白,李元昊见久久不能取胜,便取了一只哨箭射向空中。 李沐雨一见大惊道:“浪儿擒贼先擒王” 铁浪心神领会,便一式见龙在野将面前的三个一品堂高手迫退,飞身往李元昊扑去。这一扑顿时让一品堂众多高手大吃一惊,心道,若是李元昊死了,他们一声富贵便化为泡影。 李元昊见铁浪气势兄妹,连忙调转马头奔逃,铁浪哪里肯就此罢休,便飞奔追赶,后面一品堂的一众人却也紧追不舍。 李沐雨和青雀连忙去看青非时,自己青非面色发青,双唇紧闭,身体早已僵硬。 李沐雨不由大骇道:“这厮竟用孔雀胆毒了青非。” 青雀紧张的问道:“娘,孔雀胆是很厉害的毒吗?” 李沐雨浑身颤抖道:“剧毒无比,几无药可救。” 青雀听了不由眼泪就下来了,慌慌张张将怀里的几枚九天还魂丹强行给青非服下,李沐雨也运功给青非祛毒,无奈中毒太深,时间太久,虽然青非面色渐渐淡了,却还是不能苏醒。 却说铁浪紧追李元昊,本意是想将他擒了再要挟一品堂的高手退却,谁知虽然没能抓到李元昊,却也将一品堂的一众人尽数带走,心里想,如此也好,那样母亲她们三人便有机会脱身了。 主意打定了,铁浪便不依不饶的紧追李元昊,李元昊心里虽然惊惧,倒也不慌乱,只拼命的打马疾走,铁浪不紧不慢的追,追了大概二十里地,李元昊突然便勒马停住,铁浪疑惑着去看时,才发现李元昊身后竟有数千弓箭手列阵以待。 身后一品堂的人差不多还有一里地就追上,铁浪眼见前后皆有敌人,便横里斜窜出去,径直往西南奔去。 李元昊被铁浪一通追赶,也是心惊肉跳,止住了一品堂要去追赶铁浪的人径直回了安庆府去。 铁浪三绕五绕确定身后再无追兵后,才摸索着向李沐雨所在的地方奔去,只是对这地形并不熟悉,直到午后才堪堪找到晨间厮斗的地方,只是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铁浪心里惊疑不定间,才发现母亲在一棵树上留下的字:你径直去,我带二女去天兵城。 铁浪见了留字才心里稍稍安定,便在石嘴山脚下露宿一晚,径直往青唐去了。 唃厮啰自从平了温逋奇之乱,便将他的行宫搬到了青唐,那里有他最忠诚的部众,这是一个非常有必要也非常正确的选择。 铁浪一路上都在想着一件事情,如果当时冲上去和程贲交手的不是青非而是自己,那程贲的毒雾是不是也把自己毒翻了。答案是肯定的,因为铁浪根本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躲避那种蓬勃而发的毒雾。 毒和暗器都不是真刀真枪的拼斗,它们有异曲同工之妙,那便是非接触性的攻击,而暗器终究还有迹可寻,毒是毫无迹象,毫无征兆比暗器更狠毒。 第一百一十九章 没藏黑云3 从安庆府走脱时,雪影也被留在了夏王府内,铁浪有心回去,又担心再起风波,便只好步行上路,若是路上遇到了马场再行买匹代步。 铁浪下得山来,便找过路的牧民买了匹劣马骑着赶路,谁知那牧民见铁浪提刀背剑的知道是会武功的人便道:“这些劣马不能远行,你们经常赶远路的人,应该去天都山下套了大宛国流量来的血马才行。” 铁浪一听竟然有大宛国的血马,那可是汉武帝称为天马的绝世好马,心里便动了意念,打听了一下路径便直奔天都山而去。 这劣马脚头不够硬,一日也就能跑个百十里路,因而铁浪走走停停到了第三日傍晚这才到了天都山下。 盛夏的天都山下,针茅及腰,四处散落着野马野羊在啃食着这丰盛的牧草,只是很奇怪,这里并无牧民在此放牧。 铁浪在天都山下看了良久,没有发现什么血马,便漫无目的的在山下广袤的草原上四处溜达着碰运气,堪堪走了两个时辰,铁浪突然觉得自己很傻,这牧民只是随口一说,自己便几百里的路赶了来。 铁浪气苦了笑了一下,正欲拨马回去,谁知胯下的劣马竟一声悲鸣,直立起来,接着便没命的狂奔。 铁浪见这马发了狂,不由一惊,连勒了几次都没勒住,正惊疑间,便听身后蹄声如雷,然而这密集的蹄声竟然盖不住那低沉嘶哑的野兽的嘶吼。回首看时不由呆了,一只极大的雪豹正驱赶着一群野马轰然而来。 这劣马几日里奔走,早已疲倦不堪,瞬间便被身边的野马越过,铁浪见那雪豹来势甚凶,便飞身跃离了马背,落在身边一匹野马之上。 那劣马背上少了负重,精神一震,奋蹄暴走,无奈脚力太差,转眼便被雪豹盯上,那劣马眼见无力逃脱,便悲鸣一声。 铁浪心下终究不忍,便欲回身去救,便在此时,就听一声恢弘的马鸣声传来,接着便见横里一片高大的骏马向雪豹和劣马之间冲来。 只见这骏马通体乌黑锃亮的鬃毛,马尾两尺有余,马鬃毛竟也有尺许,身形高大,饱满优美。铁浪见了不由大喜,这不就是大宛的汗血宝马吗。 这大宛马高亢的嘶鸣把雪豹也是吓了一跳,脚下追逐的脚步一滞,那黑色的大宛马便隔在了雪豹和劣马之间。 雪豹紧追之下,眼见距离颇近了,便飞纵扑起,谁知那大宛马竟早有准备,迎着雪豹便将后蹄抬起踢去。 一声爆响,大黑马的如雷神锤一般的双蹄,堪堪踢在空中的雪豹胸颈部,雪豹一声惨嚎便沉落在了草丛之中。那大黑马却得意洋洋的回身去围着雪豹跌落的地方看了看,才仰头嘶鸣一声,准备离去。 铁浪曾在养马山上跟毕式兄弟学过驯马之术,知道若是要驯服此马,需要先骑上去才行,因而早已伏在草丛中,静待时机,果然那大黑马得意洋洋的离去时,正路过铁浪所伏之处。 铁浪用了毕生的力道一个疾窜,一下便落在大黑马背上,那大黑马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略微跳了一下后蹄,才警觉到竟是有人骑在了身上,霎时间便四蹄暴动,原地里来回颠簸,试图把铁浪颠覆下去。 铁浪早有准备,仅仅抓住黑马背鬃,任由它如何颠簸,身子便是飞在空中也不会撒手,那大宛黑马,眼见原地里跳了一阵,眼见不能将铁浪颠下去,这才有些惊慌,撒开四蹄便狂奔起来。 这马颇有智力,急奔之下随时却又急停,几次都险些将铁浪甩了出去,只是铁浪双手紧抱马颈,死命的勒紧,倒也有惊无险。 从黄昏,一直到东方鱼肚白重现,这大黑马疲惫的负着也一样疲惫的铁浪看着东方隐隐露出了一丝的太阳,突然变得极其安静,静静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铁浪见大黑马如此,不由大喜,因为这表示这匹马已经认可了铁浪的征服,换句话说,这匹大宛黑马属于他了。 一晚的折腾,让铁浪身体有些酸软,且饥渴难耐,身上的水和干粮都在那劣马马褡子里,一时间竟是无措。 那大黑马听铁浪肚子咕咕叫,竟通了灵性似的,缓缓扬蹄奔了起来,铁浪虽不知它要作甚,但是也懒得管了,心想,呆会它也要喝水,到时候再想办法吧。 大黑马跑的虽快,却极平稳,铁浪一晚未眠,精神委顿,便伏在马背上睡着了。梦里铁浪又梦到了马牧南,她笑吟吟的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脸,很真实。 铁浪缓缓睁开眼睛,眼前一女子肌肤雪白,明目皓齿的女子正踮起脚尖拍打自己的脸颊,铁浪心下一惊连忙坐直了。 之间这女子一头乌云般的头发散披身后,心字小罗衣胸口极低,半个饱满的胸脯便坦露在铁浪眼前。 铁浪心里一荡,不由脸红的四周看了看,才又看回去道:“在下铁浪,敢问姑娘,我这是到了何处?” 那女子眼波流转,抬眼看了看铁浪腰间的剑道:“你是不是会很高深的武功?” 铁浪见女子答非所问,便一怔道:“在下的确会些武功,请问姑娘,这是何处?” 那女子见铁浪说会武功,便欣喜道:“那你可能飞到崖上去?” 铁浪看了看这山谷两侧的崖壁,倒是不高,便道:“在下一日一夜未曾进食,若是吃饱喝足自然可以纵到崖上去。” 那女子这才满意道:“这里是天都山,这山谷听姥姥说唤做合欢谷” 铁浪看着这漫山烂漫绚丽的山花,心想,这山谷也算是人家仙境,只是这合欢谷却有些不对名堂。 那女子又道:“铁浪,我给你去弄些吃的,你吃完可要帮我做件事情来” 铁浪欣喜道:“多谢姑娘,只要铁某做的来的自然鼎力相助。” 那女子笑道:“你莫要一口一个姑娘的,我叫没藏黑云。”说完斜眸看了铁浪一眼,便急匆匆走了。 铁浪见这女子颦笑之间万种风情,不由的心里一颤,痴痴的望着没藏黑云转进了一片花草后。 没藏黑云用裙裾兜着一大包野果走过来时,铁浪看着她那雪白纤细的双腿不由的感觉嗓子眼愈发的干痒,想要咽口唾沫,口里却干的什么都没有。 没藏黑云笑吟吟的将野果捧在铁浪面前道:“铁浪,你快吃,吃完了,还要帮我做事。” 铁浪见这些野果虽然形态各异,却都紫的,红的都有,且香气扑鼻,早已饥渴难耐的他,不自主的便双手过去抓了几颗啃食起来。 第一百二十章 没藏黑云4 这野果入口香甜,肉质醇厚,汁液溢口,煞是好吃,铁浪风卷残云般吃了一少半,才想起来大黑马还没有吃,便取了几枚去喂大黑马,谁知那黑马却只是闻了闻便打了个响鼻走开了。 铁浪不由纳罕,心想这马竟然不吃野果吗?再看大黑马径直啃食山谷里的野草,便也没再多想,只以为这黑马不喜吃这野果罢了。 大快朵颐之后,铁浪便觉得浑身恢复了好多气力,且血脉之间气息有些躁动,铁浪以为是饿的太久,吃的太急的原因,仍然没有在意。 没藏黑云一直笑吟吟的看着铁浪狼吞虎咽的将野果吃完,才缓缓道:“铁浪,我想要那崖上的果子,你去摘给我吃” 铁浪顺着没藏黑云指向的方向看去,果然在绝壁中间有一棵树,树上结了几颗硕大的果子,看去约有拳头那么大,颜色红艳,煞是可人。 铁浪眼见太阳西斜,若是再耽误,恐怕就帮不了这姑娘了,便施展了轻身功夫往崖上纵去,只是这树下几丈的绝壁光洁如镜,断无立足之处,铁浪试了几次都是无功而返。 没藏黑云在崖下看着铁浪一纵老高,先是欢喜雀跃,后来见铁浪总是还有丈余便再上不去,不由的又转喜为忧。 铁浪十几次没能上去,便觉得有些气血翻涌,便转身走远几步想要看看那树周边有什么可以落足之处,谁知回首看到没藏黑云将腰间束带解了下来递给铁浪道:“就差丈余,你我的叫腰束接起来应该够了” 铁浪一想的确如此,便也去结了腰间的腰束,没藏黑云更是讨好的过来帮忙,等到她一近身,铁浪便闻到一股莫名的香气扑鼻,而没藏黑云腰束没了之后,衣襟开合随风,罗衣内春光隐约,不由的心神一乱。 铁浪慌乱之下,连忙退身到崖下,自己将两条腰束接在一起,头部又系了一块小石头。随后又看了看那树周边,想要一次成功。 折腾了一下午,太阳已经到了山头处,眼看便要落下山去。铁浪这才想好了路线,平息了一下躁动的气息,便一跃而起。 没藏黑云的雀跃声中,铁浪翩翩而下,手里捧了四颗异果,递给没藏黑云的时候,眼睛竟没敢看她。因为铁浪感觉到自己身体那股莫名的躁动越来越强烈,只得屏息静心,希望能压抑心中那莫名的欲望。 没藏黑云惊喜的将那异果接过了一枚便捧在手里摩挲着,浑身微微颤抖着,然后又轻轻的拿在鼻前微微吸了口气,去闻那香气。 铁浪眼见没藏黑云如此宝贝这异果,也不由的去仔细看了看手里的几枚,这果实神似桃子,却没有桃子的毛茸,深红的果肉,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没藏黑云又从铁浪手里拿过一枚道:“铁浪,我想吃这果子有好几年了,分你两个吧” 铁浪看没藏黑云如此珍视这野果,便问道:“这是什么果子,很好吃吗?” 没藏黑云听了这话便鬼鬼祟祟的向四周看了看,此时太阳已然落下山去,虽是盛夏,但这天都山太阳一落便凉风习习,没藏黑云见四周黑漆漆的,便压低声音道:“这果子,我也不知道什么名字,但是姥姥每年都会吃一颗。”然后又叹口气道:“姥姥如今还和少女一般的容貌,肯定和吃这果子有关。” 铁浪听了没藏黑云的话,便大概知道了这果子有驻颜的妙用,便道:“那如此好东西,都给你吃吧。” 没藏黑云不敢相信的看着铁浪,不相信铁浪在知道了这果子的妙用后还会给她。但是最终还是摇头道:“这果子想必不能多吃,姥姥也是一年只吃两枚而已,我们一人两个吧。” 说完,没藏黑云便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这果子捧在手里只有淡淡的香气,一旦咬开,那香气便透空四散,铁浪闻了不由心头一荡,不由自主的也将手里的果子吃了一枚。 没藏黑云抬眼看铁浪吃的甚急,便淡淡的一笑,也快速的将手里的果子吃了,只是她看看吃了一半的样子,便面色潮红,脸上淡淡的笑也变成了花痴一样的痴笑。 铁浪本是一边吃,一边偷偷的瞥着这美艳绝伦的女子,突然见她面色不对,不由大惊,将吃完的果核一扔,便过去将摇摇欲倒的没藏黑云扶住。 这一扶不要紧,铁浪便感觉到没藏黑云浑身滚烫,而此时她眼神迷离,喘声急促。铁浪顿时感觉不妙,这果子有毒。 铁浪正搜刮心中那有限的诊疗之法,那没藏黑云已如一条滚烫的蛇一样的将铁浪缠住了铁浪,铁浪感受到那烫热滑润的肌肤,心头一荡,竟许久没能凝起神来。 一只晚归的山鸟在空旷的山谷里鸣叫了一声,将铁浪从那混沌的意识里拉了出来,再去看时,没藏黑云的衣衫已经褪及腰间,而自己的上衣也早已敞开。 铁浪大吃一惊,连忙胡乱的运起内力去抵在没藏黑云身上,试图压制她体内的毒气运转,只是他内劲运起,便觉得浑身的燥热无法抑制,而抵出去的双掌堪堪握住了两手无法比拟的温热柔软。 铁浪心中一荡,便觉得丹田之中一股真气汹涌而出,一股向下,一股向上,待到向上那真气冲入天灵,便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躁动…… 这是一个让铁浪一生都无法忘记的梦境,梦里他一会牵着马牧南,一会又拉着赵青非,一会又是红袖,当然还有没藏黑云。梦里铁浪一直拉着她们急速在一条路上奔跑,路的尽头便是一座山的山顶,只是跑上去便又会再回到起点,不知道跑了多少趟…… 铁浪醒来的时候,只身躺在一条小溪边,而身上的衣服早已湿了半边,铁浪猛醒的去找没藏黑云时,却哪里又有人,只看到大黑马在不远处悠闲的啃食着野草。 铁浪舒展了一下腰身,便觉得浑身虽然有些肉痛,却又说不出的舒畅,盘腿打坐片刻,又觉得内息和之前又有不同。 铁浪见身体无碍,便放下心来,只是心中又不免怀疑:那些野果和没藏黑云是真的出现过,还是只是一个梦境? 铁浪为了验证这个怀疑,在天都山里转了两天,不仅没能找到没藏黑云,甚至连昨日的山谷和崖壁都没见到,不由摇头暗笑道,原来竟是一场春梦。 两三日下来,铁浪和那大黑马也已经熟络,铁浪这才想起来要给马儿取个名字,琢磨片刻便笑道:“马儿,我昨夜做了个梦,只怕是应了你的景,以后便唤你做黑云吧。” 那马儿似乎能通人意,听了便扬蹄嘶鸣一声,似乎很是满意这个名字。 铁浪收了这黑云,心下欣喜自不用说,而去青唐示警唃厮啰的事情,自然也不敢怠慢,便打马出了天都山去,出山十里便到了一个将军镇的镇子,一打听路才知道,自己适才出的山竟不是天都山,而是将军山,心下又疑虑起来。 铁浪有心再回天都山看个究竟,又担心节外生枝,或是依然梦境一场,便打消了念头,带足了干粮和水,又找铁匠给黑云打了马掌,配齐马鞍一应物品,这才打马西行,直奔青唐而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 冰城奇谋1 黑云脚力更胜了雪影一筹,自将军镇到邈川八百里,三日便到了,现在邈川已经改名湟州了。 湟州城外,草色青青,铁浪打马疾行间,却被一队军马截住了,这对军马让铁浪很是奇怪,因为这竟是一队大宋的军伍。 为首的却又不是军人打扮,此人青衣长袍,儒雅俊朗,赫然便是一书生,这人看铁浪飞马而至,却又勒马而止,便赞道:“好马,好马,壮士骑术也的确配的上此马。” 铁浪勒转一下马头道:“在下铁浪,敢问诸位缘何截我。” 那书生模样的首领,脸上一变道:“在下大宋通使外郎蔡仲回,久闻武牧候大名,竟在此地相见。” 铁浪也是一怔,不意这人竟知道自己,便警惕道:“敢问蔡大人截下铁某所为何事?” 蔡仲回见铁浪猛的生了防备之意便笑道:“武牧候万勿误会,在下到这湟州也有三年了,没少听了武牧候当年在此所为,心下甚是仰慕。” 铁浪却没有放松警惕道:“蔡大人既然知道在下是武牧候,便不是因当年在下在湟州所为吧。” 蔡仲回恍然大悟道:“在下初听武牧候的旧事,自然不知道你便是武牧候,只是两年前朝廷曾行文天下,命各地查询武牧候行迹,告知武牧候回京都听封。” 铁浪离开天兵城业已三年有余,这些事情自然不知道,只是竟没想到大宋朝廷竟然让自己去开封听封,心下自然不信。 铁浪轻轻一笑道:“不知朝廷要封在下何职?”言下之意自然是不信。 蔡仲回却正色道:“想是朝廷并未查到武牧候行迹,这才在半年后又发了行文,告知天下各地,封了您武牧候。”说着,便命随身的文笔将那旧旨取了给铁浪看。 铁浪将那两份圣旨草草一看,这才信了,便道:“在下一介武夫,如何受得朝廷封赏。” 蔡仲回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屏退了随身军士,才缓缓道:“武牧司旧事传言林林总总,在下和朝廷中大多数人也不知谁是谁非,只是武牧司乃太祖所立,自是不会差了去。” 铁浪不以为意道:“时过境迁,虽是太祖所立,物是人非之下,也不成立逆贼了吗?” 蔡仲回沉吟片刻才道:“无论是何等身份,只要有了私心,便会失了初心。武牧司成了逆贼也不全怪了朝廷。” 铁浪听了不由微微怒道:“蔡大人是说武牧司咎由自取?” 蔡仲回深深的望了铁浪一眼道:“武牧候可知傅潜一事?” 铁浪一怔,回忆了一下,没有想起任何关于傅潜的记忆,便问道:“傅潜何事,请蔡大人相告。” 蔡仲回轻轻抚了抚手掌,才缓缓道:“此事知道的人不少,但是都觉得是前朝旧事,现下澶渊之盟一成,更是无人提及了。” 铁浪见蔡仲回迟疑不决,便知此事对于武牧司必是重要事情,连忙恳声道:“请大人赐教。” 蔡仲回笑了笑道:“你也不要一口一个大人,我也不再称你武牧候,我们便以兄弟相称如何?” 铁浪也笑道:“蔡兄是朝廷实职的官员,我却是草莽野夫,蔡兄不介意,铁某自然也不介意。” 蔡仲回便哈哈大笑道:“如此便是我们兄弟间闲谈,我便可以说说了。” 原来,这傅潜乃是太宗朝勇将,到了真宗朝里更是位居镇、定、高阳关三关行营都部署,总领北面战事,而傅潜的一生的龌龊也在这个三关行营都部署任上发生了。 咸平二年,真宗临朝恰恰三年,辽国萧太后提军南下一报大宋雍熙北伐之仇,其时,正是傅潜总领北面。 蔡仲回将旧事大致说了说,便苦笑着对铁浪道:“这些旧事,我虽不曾亲历,却知道中间沟渠,皆因家父曾在傅潜麾下效命多年。” 铁浪恍然大悟点头,却又疑问道:“傅潜即是太宗朝勇将,如何没能抵当住辽国大军?” 蔡仲回苦笑的更深了,且长长叹了口气道:“傅潜根本没有对辽国大军动手,自始至终都没有。” 铁浪大惊道:“这是为何?” 蔡仲回冷笑道:“适时,傅潜拥兵步骑混杂共八万军,而放任辽国大军直抵黄河,你道为何?” 铁浪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却不敢去猜测,只是木然的摇头。 蔡仲回叹口气道:“自唐末到宋兴,历五代,哪一朝不是趁乱得国的?” 铁浪惊的一跳道:“这傅潜何武牧司有何关系?” 蔡仲回道:“自傅潜下,算上家父,三关行营里有计四百人持了武牧司青龙令。”说完便不再言语。 铁浪听了一头汗水顺颊而下,心里更是震怒惶恐不已。心道自己这些年里只仇朝廷对武牧司施暴,却不知武牧司当年竟包藏过如此祸心。 蔡仲回见铁浪惊怒之下,汗如雨下,便知其受此事影响极大,便缓言劝解道:“此事后来王侯爷业已处置过,朝廷里知道根本的人也微乎其微,真宗也不曾为难武牧司。” 铁浪摇头道:“武牧司只万前辈后,几乎殆尽,怎能说没有为难?” 蔡仲回却道:“彼时已是章献皇太后临朝,和赵姓官家倒是没有什么干系。” 铁浪细细回味自己前前后后了解的信息,倒是对蔡仲回所说不存疑问,便想,若是如此,武牧司有过在先,的确怪不得朝廷加罪。 二人又聊了许久,蔡仲回才问铁浪:“铁兄弟此行可是为唃厮啰示警而来?” 铁浪吃了一惊,不解的看着蔡仲回道:“蔡兄缘何知道?” 蔡仲回轻轻一笑道:“蔡某受朝廷委任,身在异域,怎能不长些耳目。” 铁浪敬佩道:“有蔡兄在此,大宋幸甚,唃厮啰幸甚。” 蔡仲回却道:“元昊承其父基业,现下河西走廊里只有唃厮啰与他分庭抗礼,他必早已生了吞并之心。” 铁浪点头道:“元昊意图进兵中原,必要肃清后方,蔡兄所料不错。” 蔡仲回点头道:“我上午得报,元昊业已命其部苏奴儿点兵整装,恐党项人的兵马不日便至。” 铁浪道:“蔡兄可曾将此事告知唃厮啰?” 蔡仲回微微一笑道:“铁兄弟,我乃外兵之将,怎可直接示警?” 铁浪稍一回味笑道:“蔡兄心思缜密,待兄弟前去青唐示警。” 第一百二十二章 冰城奇谋2 铁浪辞别蔡仲回正欲要走,突然又想起一事,勒马问蔡仲回道:“蔡兄,唃厮啰可能抵抗住元昊大军。” 蔡仲回略一思忖道:“元昊大军多万新收河西走廊上吐蕃回鹘之军,军心不稳,且我听闻元昊行兵多以异族壮丁冲阵消耗。而却以其党项精兵做最后一击,这亦是他深知军心不服无奈之举。” 铁浪听蔡仲回对元昊知之甚深,便又问道:“唃厮啰当如何退党项大军。” 蔡仲回这次没有迟疑,直截了当道:“西域之兵马善野战,披坚执锐催马强杀,对攻城之道却弱之又弱,唃厮啰当坚守不出,待党项人久攻不下军心涣散之时便可用奇计破之。” 铁浪大笑道:“蔡兄高才,吐蕃之幸。”便打马而走。 蔡仲回看着铁浪疾驰而去,便对徐徐近前的部属道:“自今日起,按战时约束部众,不日我等当让吐蕃和党项人见识一番我大宋健儿威风。” 苏奴儿是老夏王李德明的麾下四州榷守之一,常年做的是打家劫舍的勾当,有一年,苏奴儿收货甚少,视金银如命的李德明一怒之下便要杀了他,是李元昊死命力保这才将苏奴儿救下。 苏奴儿虽然也知道这是老夏王和小夏王玩的一出戏,但是他还是很满意两位夏王选择他来担任主角,而他也不负盛望为党项人训练出了一直铁军——铁鹞军。 党项人行军打仗铁鹞军是胜负手的砝码,这也是党项人最后致命一击的力量所在,苏奴儿很满意夏王这次让他统兵进击青唐的差事。 五千铁鹞军,一万撞令郎,一万擒生军,还有二百个泼喜军的配置,让苏奴儿踌躇满志,他觉得自己可以用这股兵力横扫吐蕃。 铁鹞军是重骑兵,健马坚盾厚甲,还有勇武的党项勇士是苏奴儿决胜的信心来源,而那一万撞令郎全是收俘的大宋和契丹壮丁,这些人手里没有兵甲利器,就是最先冲锋消耗敌军的炮灰;泼喜军虽然只有二百人,对付西域这些小城墙完全足够,因为这些人可以将百余斤重的石头跑出几十丈远;擒生军便是一些够不上铁鹞军资格的党项人,这些人会在战争赢定的情况下,出兵俘获人丁财宝。 两万五千人的军伍在西北草原上越走越高,待到进入吐蕃境内,兵锋所指,人皆溃散。苏奴儿看着牛毛细雪中突进的士卒激情高昂,心中盘算着此战得胜后,夏王会给他什么样的赏赐。 铁浪到了青唐已经三个多月,他的到来得到了唃厮啰极其盛大隆重的接待,铁浪非常不适应,但是唃厮啰始终以恩人代他,他也无法推托。 唃厮啰带了铁浪看了他的军力部署,希望铁浪给他一点点建议,铁浪哪里有什么建议,只是觉得这些吐蕃人看着唃厮啰的眼神里充满了敬畏,这种敬畏和一般对权力的敬畏又有不同,一般的敬畏是由畏生敬,而吐蕃人是由敬生畏。 “这些吐蕃人是愿意为他们的赞普献出生命的”蔡仲回虽然到了湟州有几年的时间,却不曾和唃厮啰谋面,因而这次便以铁浪随从的身份跟来查看唃厮啰的兵防准备。 铁浪深有同感的点点头,一个被人们信仰的领袖,可以给人们无限的力量。 铁浪抽空去白驼山庄去看看邵小飞和欧阳敏,到了才发现白驼山庄早已人去楼空,四下里打听也毫无音讯,铁路隐隐有不祥的预感,却又不知道哪里有什么问题。 铁浪便将此事告诉了唃厮啰,唃厮啰听了先是神情一滞,然后才缓缓道:“此事我会安排下面人去打探一下。” 铁浪始终不放心,便跟了唃厮啰安排的人四处寻找邵小飞一众人,堪堪三个月过去还是毫无音讯,铁浪眼见高原上已是冰封玉洁的世界也便放弃了。 是夜,铁浪在毡帐里沉思良久:这些年里一直都在寻找人,却总是得少失多,冥冥之中果真有命运安排吗? 一声沉闷的牛角声将铁浪从沉思里拉回,铁浪匆匆赶到唃厮啰的理事毡帐时,里面已经站满了文武官员,唃厮啰正沉声下着指令。 唃厮啰见铁浪进来,便起身道:“武牧候,党项人杀来了,明日便会抵达猫牛城。” 铁浪点了点头道:“赞普大人可准备好了?” 唃厮啰也点点头道:“猫牛城以北的牧民全部撤入青唐以南,他们不会得到任何补给。” 这是蔡仲回给出的方略,他料定党项人会在冬季入侵,因为那时候他们的战马最是肥壮。但是党项人不知道冬季里的高原会让人有多绝望。 众人各领了号令匆匆去后,铁浪又问唃厮啰:“那龙泉湾的汤河是否也已准备完毕?” 唃厮啰点头道:“一切就绪,只等和党项人决战猫牛城” 决战猫牛城,这让铁浪有些头皮发麻,他自己修炼武功多年,自恃鲜无敌手,但是对于这种数万人的混战,他还从未见识过。 猫牛城太小了,铁浪见到的时候有些头晕,这小城太小了,城外的两万五千党项人把猫牛城围的水泄不通。 铁浪和蔡仲回站在城头上,看着党项人蜂拥着往城头上涌来,而吐蕃的守兵把早已准备好的弓箭毫不留情的射出去,间杂着檑木滚石。 铁浪看了两日觉得很是无趣,党项人根本近不了城墙,吐蕃人守城准备的太过于充分,就连士卒都变得有些麻木的天天看到有人上来就射箭,然后丢些石头下去。 铁浪对于苏奴儿的表现有些鄙夷,这算什么将军,就这些本身吗? 苏奴儿的本事远远不止于此,他让撞令郎去一波一波的攻城是因为他发现他的泼喜军找不到能用的石头。漫山遍野的厚厚积雪将石头全面藏了起来,即便挖开积雪,那些石头早已和土地冻结在一起,根本取不了。 连续十日,苏奴儿觉得他收集的石头和木料已经够用了,便命二百个泼喜军城前将抛石机展开,他眯着眼睛看着城头上那些麻木的吐蕃人,心道,是时候让你们看看我党项人的秘密武器了。 苏奴儿的秘密武器吐蕃人的确看见了,蔡仲回也看见了,他看着城下党项人在忙着将抛石机装起来,便笑了笑道:“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苏奴儿的泼喜军眼见这抛石机就装完了,却不料城头上也有人抛了东西下来,冰天雪地里,泼喜军的军士好好洗了个热水澡,城头上抛下的竟是薄羊皮囊装的热水。 苏奴儿看着满身湿漉漉却已经慢慢结冰回禀的士兵,冷笑道:“若是夏天里,这热水只怕要将你等烫成了死羊一样,现在这个时节怕什么?” 第一百二十三章 冰城奇谋3 苏奴儿还是怕了,因为第二个进来禀告的士兵告诉他,吐蕃人抛下的水袋将他们收集的石头和木头全部冻了一起。 苏奴儿看着抛石机旁边那冻成了一个数十丈的大冰坨,心一下沉了下去,他小看了城上吐蕃人的智慧。 苏奴儿看着小小的猫牛城,突然觉得这个小城变成了一个巨兽的血盆大口,他惊惧之下下达了总攻令,只有军士的厮杀声才能让他觉得他有胜利的底气。 一万撞令郎和一万擒生军四面围攻十天,苏奴儿有些愤怒,但是愤怒没让他失去理智,他决定修正一两日再做进攻,因为呼啸的寒风让人不要说打仗,就是动弹一下都很难。 突然有士兵惊喜的来告诉他,军营背后突然出现了一条流着热水的河,这让苏奴儿喜出望外。吐蕃人,你有热水,难道我便没有吗。 一个绝妙的奇计在苏奴儿脑海里形成,他要用这些热水在他的阵营和猫牛城墙间修一条冰路,这条冰路将会让他的铁鹞军直接杀上城头。 但是现在,他的军士需要这个热水淙淙的河流来抵御极度难熬的寒夜,所有的毡帐都依河安扎,这都不用苏奴儿下命令。 一个个毡帐里的军士都为这天赐的暗河感谢上天,暖洋洋的军士们再也不怕那冰凉的酒水,苏奴儿传令犒军,军士们都喜气洋洋的喝着酒吃着肉,天底下再没有这么美好的生活了。 城墙上,蔡仲回冷眼看着喜气洋洋的党项大营,吸了吸鼻子闻了闻顺着寒风飘来的酒肉香气微微一笑道:“苏奴儿是想明日里用汤水泼城,然后以铁鹞军登城。” 铁浪也微微一笑道:“他们还有明日吗?” 安之罗是唃厮啰在猫牛城的守将,他待铁浪若神明,因为他待唃厮啰如神明,神明的神明自然也是神明。 安之罗看着城外的党项军营,听着蔡仲回和铁浪的话,却没有一点点放松,相反,心里极度紧张。 他甚至看到了黑漆漆的铁鹞军那铁骑纵马跃上了城头,他心里一紧,转脸便去看铁浪。 铁浪看了蔡仲回一眼,对安之罗道:“将军,此间何时最冷?.”. 安之罗想了想才道:“丑末寅除吧,那时候是最冷的时候。” 蔡仲回看了看铁浪便笑道:“铁兄弟竟也想到了此间妙计。” 铁浪哈哈一笑:“蔡兄图谋许久,今日铁某才知道了这其间妙用。” 安之罗慢慢睁大了眼睛看着蔡仲回道:“你不是铁大人的随从,你是大宋通使蔡大人。” 蔡仲回哈哈一笑道:“安将军好眼力,好眼力。” 铁浪也跟着一笑道:“既然安将军识出蔡兄,那蔡兄也不用再犯忌讳,直接将你的奇谋告诉安大人吧。” 蔡仲回略一思忖道:“安将军万勿在唃厮啰面前提及本使曾亲临猫牛城。” 安之罗稍一迟疑便轻轻一笑道:“蔡大人为吐蕃用力,还讲什么乱七八糟的忌讳。” 蔡仲回正色道:“我既为通使,便有通使之责,此事却不在蔡某责内,若是安大人不能替蔡某遮掩,蔡某这边下城而去。” 安之罗连忙上前扯住蔡仲回道:“蔡大人,末将应了,末将应了,切勿走了。” 蔡仲回这才缓缓道:“安将军,龙泉湾的汤河的堤坝你可命人在丑时三刻便堵了。” 安之罗一怔,这龙泉湾汤河是本地一个有名的温泉河,前几个月里,唃厮啰便命他着人在河道之外又修了人工河,今天下午铁浪才让他将人工河放了水,没想到今夜便又要堵了。 不过安之罗看着喜气洋洋的党项军营,慢慢的就喜上眉梢,狂喜道:“安某在高原之上自视甚高,今日方知蔡大人才是天人。” 寅时三刻,苏奴儿被刺骨的寒气逼醒,便觉得身上衣物还有毛毡一应的铺盖都变得生硬冰冷,接着帐内的灯光一看,本是从账内角落穿过的温水渠道里早已结了冰。 大惊之下,苏奴儿便起身欲去查看,无奈昨夜饮酒过量,头重脚轻,且身上衣物在水汽侵染之下,又被寒风冻的生硬,手脚竟然动弹都很困难。 账外一阵嘈杂声,苏奴儿便绝望的闭上了眼,再睁开眼时,党项人的英雄眼睁睁的看着几个吐蕃人将自己捆起来拉进了猫牛城。 魂牵梦萦的猫牛城终于可以进了,但不是苏奴儿想要的方式。 蔡仲回清晨便单骑离开了猫牛城,临行还是叮嘱了安之罗道:“安将军,万勿忘了蔡某的叮嘱。” 安之罗深深施了一礼,将自己佩戴的宝刀捧至蔡仲回脸前道:“安之罗敬服大人,且向大人保证,终我一生,绝不执刀东望。” 蔡仲回结果安之罗的宝刀,抽出来看了看赞道:“绝世好刀,多谢安大人赠刀,蔡某便回赠一言,李元昊自视河西走廊无敌手,今日大败,必会率兵亲至,望唃厮啰早做打算。”便打马而去。 安之罗看着蔡仲回打马远去,叹口气道:“今日始知唃厮啰赞普缘何臣服大宋,英华之地,皆是人杰,又岂是我辈可以觊觎。” 唃厮啰看着满城沉浸在庆功喜悦中的猫牛城,对铁浪和安之罗道:“李元昊从未遭此大败,必会亲率大军杀来,我等还要早早准备。” 安之罗内心又将蔡仲回仰慕一番,此人见识竟与赞普一般。而铁浪也对唃厮啰的智谋心中赞叹不已。 过得三五日,铁浪便辞别唃厮啰,唃厮啰不明就里,只认为此次大破苏奴儿尽是铁浪奇计,便力主挽留,无奈铁浪心事颇多,去意已决。 唃厮啰哀声道:“武牧候此番去了,若是李元昊率兵亲临,青唐必遭其毒手,万望武牧候再留些时日。” 铁浪却看了看安之罗笑道:“赞普身边便有绝世高人,缘何要求我一介武夫?” 唃厮啰看了看安之罗,指着安之罗问铁浪:“武牧候是说安将军有退兵之策?” 铁浪道:“事急时,安将军便有退兵之策。” 安之罗当然明白铁浪是在提醒他,若是青唐事急便应去湟州求蔡仲回前来相助。 铁浪出了青唐城,安之罗早已在城门外候着:“铁大人,我吐蕃事急时,蔡大人能施援手否?” 铁浪点头道:“蔡大人心怀天下苍生,必不会视而不见,我路经湟州时,也定会求他助唃厮啰一臂之力。” 第一百二十四章 冰城奇谋4 安之罗这才大喜的谢别铁浪,铁浪果然没有食言,路过湟州时请求蔡仲回危机之时务必援手,而蔡仲回也欣然应允。 却不知,一言之求,便将蔡仲回这齐鲁汉子永远留在了青唐。两月之后李元昊果然率兵亲自,久攻不下猫牛城,便以诈和赚开了猫牛城大门。 唃厮啰虽然准备充足,但是面临李元昊的大军,也是惊惧不已,那时安之罗见青唐事急便真的向唃厮啰推荐了蔡仲回。 蔡仲回顶着漫天的大雪进入了唃厮啰的佛典,唃厮啰正凝眉沉思,安之罗轻轻叫了一声,唃厮啰这才连忙站起。 蔡仲回上去施礼道:“蔡仲回见过大首领。” 唃厮啰上前执了蔡仲回的手笑道:“久听安之罗提前先生,早已仰慕,今日才得见,此欺南陵温之过。” 蔡仲回微微一笑道:“大首领缘何称蔡某为先生而不称将军?” 唃厮啰也微微笑着道:“先生缘何称大首领而不称赞普?”说完二人哈哈大笑着入座详谈。 唃厮啰明明是找了蔡仲回来谈共御党项的,却始终不提,只是问起蔡仲回的旧事,蔡仲回也心如了然,侃侃而谈。 唃厮啰听完蔡仲回的旧事才缓缓道:“先生初到湟州时,便曾以军粮赈灾我吐蕃百姓,我吐蕃上下早已感念先生仁德。” 蔡仲回见唃厮啰要切入正题便也正色道:“在下奉大宋皇命来湟州便是要协助大首领帮扶吐蕃百姓,且无论汉番皆是父母所生,我又怎能忍心不顾,大首领万勿挂齿。” 唃厮啰点头道:“先生到此志向仅限于此吗?” 蔡仲回知道唃厮啰希望自己拿出个态度了,便推案而起道:“在下虽然愚钝,但见贤思齐,若如愿做汉之邓训,死而无憾矣。” 邓训乃西汉护羌校尉,对羌人甚是照拂,邓训死后,羌人便立庙敬奉,世代祭祀,香火不断。 唃厮啰见蔡仲回言至于此,便也推案而起,朗声动容道:“今日请先生来,便是请先生助我抵御党项贼寇,若先生如邓训,我吐蕃百姓岂能不如羌人。” 第二日,蔡仲回便带了大宋军士进了青唐城,只是大宋军士进城时,全是赤手空拳,见了安之罗,蔡仲回才让他去城外将大宋军械运进城来。 唃厮啰听了此事,激赏道:“蔡先生,机谋绝妙,心思缜密,又知进退礼仪,确是不可多得人才,我日后必事事亲躬请教。” 蔡仲回登城之后,静待李元昊大军临城,又问安之罗周围百姓是否都已撤入吐蕃腹地,安之罗点头道:“青唐城百里之内再无游民,请将军放心。” 李元昊在青唐城下急攻两百余日,期间有几次城防堪堪要破,都是蔡仲回和安之罗拼死抵抗,这才转危为安。 唃厮啰见李元昊在城外连战近十个月,便将蔡仲回和安之罗招来问道:“我见李元昊党项贼军一时间退不了,何不将我们的十万伏兵招来,内外夹攻,一举败之。” 蔡仲回回道:“大首领有所不知,我日日看党项军营,炊烟日日减少,想必是粮草已经难以为继,不日之内,我必破之。” 唃厮啰沉吟不语,安之罗却又进言道:“赞普,蔡将军早已良谋相候,党项军必大败。” 唃厮啰依然犹豫不决,蔡仲回这才道:“党项军初过宗哥河时,正值冬春季节,河水浅缓,此时已是雨季之后,河水大涨,且我的探子早已探知李元昊过河时留下的过河印记,早已将其下移数里的水深之处。” 唃厮啰紧张情绪稍缓,却仍然不安的问道:“若无驱赶,河深也不过几十人毙命,于数万党项军聊胜于无。” 蔡仲回知唃厮啰心里焦虑已到极限,便沉思片刻道:“安将军,你命湟州之军,明日午时尽着宋军衣装,直奔青唐城来,明日里,城上军士尽用我大宋弓箭,待湟州军至便齐射惊走李元昊。” 唃厮啰听到这里,面露喜色道:“未料到先生机算如此,欺南陵温心下安逸了,用兵之道全凭先生运筹帷幄。” 蔡仲回却轻轻一笑道:“大首领可有追敌之勇?” 唃厮啰会心一笑道:“先生不远万里而来尚不畏死,欺南陵温又岂会落先生之后。” 蔡仲回便道:“明日党项军一退,便请大首领提兵出城,只需将党项军赶至宗哥河十里处,便可止兵自回。” 唃厮啰却道:“先生莫要小视欺南陵温,我定要统我吐蕃十万勇士,尽歼党项贼军,必让党项人永世不敢西南而望。” 蔡仲回感念唃厮啰勇决之心,便也没阻拦,第二日,城上遥见一队宋军服饰的军马扬尘而至,便鼓声大作,城上万箭齐发。 李元昊久攻不下,早已有些懈怠,军士也成了疲兵,攻城早已不似之前那么勇猛,而也早已习惯了城上懒洋洋的防守,今日突见城上箭如雨下,更有人识得是宋军之箭,便连忙去中军帐里禀告李元昊。 执着宋箭的军士恰好和来禀报有宋军东来的探子一起进账,李元昊听了大惊道:“我道这唃厮啰不急不躁,却原来早已沟通了宋军,我等速退。” 张元听了也是一慌,连忙补充道:“夏王,我等急退,要防城里吐蕃军追杀。” 李元昊点头道:“传令下去,各部攻城军弓箭激射,三轮后便撤退。” 城上蔡仲回见唃厮啰着了兵甲在城楼下静待,便交代了一声:“大首领,夏兵撤退,必有弓手掩后,万望大首领小心。” 谁知话音才落,便听天际里吃吃作响,可怜蔡仲回被一箭射中后脑,挺身跌落城墙。 唃厮啰眼见蔡仲回跌落,便知断无生还可能,悲伤和暴怒一起涌上心头,将手中的马刀一举高喝道:“勇士们,随我杀敌。” 唃厮啰在吐蕃人心目中便是佛之子,受万民敬仰,今日见唃厮啰赞普亲自冲阵,无不深受鼓舞。 唃厮啰的一路追杀,再加上宗哥河边的十万伏兵更是将党项人沿河追杀,致党项军十剩二三,而唃厮啰的确做到了让西夏人永世不敢西南望,终西夏百余年历史,再也没敢对吐蕃起瑾瑜之心。 铁浪是大约一年后才知道了蔡仲回魂落高原,不由唏嘘哀叹。后来铁浪每见宋将昏庸怯懦便会想起蔡仲回:汉家天下何曾少过足智多谋,勇武绝世之人,只是不得其位,不得其用罢了。 中华历史上,既有以汉家之身,造福异族百姓的传世英雄;也不乏以汉家之身,助异族祸害汉家的汉奸败类,彼时都固然成一时之豪雄,然悠悠青史终究不会忘了仁之大者,也断不会忽略欺世灭祖汉奸贼人。 蔡仲回没有辜负自己做邓训的志向,而唃厮啰和高原人们也没有辜负蔡仲回的仁者之心,虽千年之后,蔡仲回依然是高原上香火不断的福神。 第一百二十五章 雪窝酒馆1 却说铁浪辞别蔡仲回便打马回中原,待行到静边寨时,故地重游,和马牧南之间那些短暂的往事便一股脑的又涌上心头。 铁浪将马系在了东泉客栈门口,便进去打尖,专门挑了当年坐过的桌上去坐定了,客栈的伙计没换,却也不识得铁浪了。 铁**了酒肉正要饱餐一顿时,门外马蹄声爆响,一声骏马嘶鸣声中,一黥面军汉气宇轩昂的进来,便朝铁浪这边看过来。 铁浪莫名对这军汉有些好感,便也多看了几眼,那军汉盯着铁浪看着便大踏步走近抱拳施礼道:“殿前司禁军步兵司神卫都虞候黄大人旧部狄青见过武牧候爷” 铁浪见狄青约莫还比自己大了四五岁的样子,见他径直过来给自己施礼,不由大惊起身道:“在下铁浪,见过狄大人。” 狄青扫了一眼铁浪桌上的酒菜便笑道:“可否与武牧候共饮?” 铁浪知狄青是黄升麾下旧部,也就不再惊奇他缘何识得自己,便笑道:“狄大哥请坐。” 狄青也不客气,径直坐下便执了酒壶倒酒,两个酒碗倒满了,推了一只给铁浪,自己抓起一碗一饮而尽这才道:“若非这静边寨里有识得武牧候的,狄青便要空跑一趟青唐了。” 铁浪一听这中间似乎事情很多,便笑道:“狄大哥是在寻找小弟?” 狄青扫了一眼四周,点头道:“狄某本是黄大人麾下差役,因西北党项风云涌动,这才到了延州,前些时日,狄某受命尹洙经略判官之托进京送信。便去见了黄大人一面,恰好黄大人有信让狄某给武牧候,这才西来。” 铁浪有些迷茫道:“黄大哥缘何知道我在青唐?” 狄青笑道:“蔡大人和黄大人本就是故旧,你在青唐呆了数月,黄大人又岂会不知?” 铁浪这才恍然大悟道:“官家信息交通之能确非我等可知啊。” 狄青哈哈大笑又满上一碗酒端起道:“我屡次听黄大人在我等面前夸赞武牧候人中龙凤,今日一见方知黄大人所言不虚,狄某敬武牧候一碗。” 说完便仰头将酒饮了个底朝天,铁浪见狄青豪气干云便也将酒干了道:“黄大哥谬赞,我倒是觉得黄大哥运筹帷幄,度军有方,狄兄即是黄大哥旧部,自然也是一时豪杰。” 狄青一边将酒重新倒满,一边笑吟吟的看着铁浪道:“我道黄大哥言过其实,今日见了铁兄弟,方知兄弟果非俗人。” 铁浪见狄青突然换了称谓,心下一怔,突然灵光一现道:“狄兄可知狄保其人?” 狄青波澜不惊道:“正是我家大伯父” 铁浪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道:“狄公高义之士,可见狄兄一斑” 狄青嘿然笑道:“黄大哥正是因大伯父机缘才收我入伍,铁兄弟想必一切尽知了” 铁浪点头不语,心中盘算这黄升的诸多事迹,总觉得黄升表面之外另有深层的意思未向自己表明。 狄青见铁浪低头不语,自然不知道铁浪心中的心思,便一仰头饮尽了杯中烈酒,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交给铁浪,低声道:“黄大哥特让狄某将此信交与武牧候。” 铁浪见狄青神色肃穆,便也低声道:“狄兄自京城来,可知有甚变故?”铁浪自从蔡仲回告知朝廷恢复了他武牧候的名号,现下黄升又让狄青带密函给自己,便猜测其中必有迂回,这才打听一下。 狄青自然知道铁浪所问,便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当今皇帝仁心宅厚,早已将追缴武牧司的密令撤回,只是,朝廷内与武牧司多年积怨,岂是一纸皇令可以消除,还请武牧候提防些暗地里的动作才是。” 铁浪的确没料到还有如此后患,便惊问道:“竟还有人会枉顾皇命针对我等?” 狄青点头道:“皇命是阳,人心是阴,不过以阴欺阳罢了。” 铁浪听了心中纳罕不已,心道,难道这大宋皇帝竟然不能约束臣下吗?便缓缓略顾四周,将那密函打开了来看。 铁浪读着这密函,心头不由的狂颤,心道,若非黄大哥暗中相助,那天兵峰恐早已被那程玄甲荡平,今番恐怕只有按黄大哥的意思方为上策。 铁浪读罢密信道:“狄大哥,可是要北上?” 狄青微微一笑道:“狄某回京时还是三班指使,如今却已是延州指使,近年党项人燥动,待别了武牧候便北上延州赴职去了。” 铁浪忐忑道:“敢问。。。。。。” 狄青大笑道:“兄弟可是要随狄某北上?” 铁浪一怔道:“正有此意。” 狄青回味良久才笑吟吟道:“我知闻武牧候铁兄弟武功冠绝天下,更是有甚么铜卷,来时便求黄大哥能出面央求铁兄弟去永兴军里**军士,黄大哥只是笑而不语,原来黄大哥早已料知铁兄弟报效国家之志。” 铁浪含糊应了一声,心道,你只知我去永兴军是报效国家,岂知我是为保全武牧司余脉。狄青分明对铁浪能随其去永兴军分外愉快,便又呼了小二来,又添置酒菜图一醉。 铁浪久在西北走动,对吐蕃军伍了解倒是甚过了对宋夏军伍,便有心的问了一下西北军伍的方方面面。 狄青已经豪饮了烈酒一坛,有了些醉意,将西北诸军给铁浪说了个明明白白,说到最后豪气干云,将酒碗一掷道:“若非朝廷时时掣肘,狄某将军十万便可荡平戎寇,恢复我华夏旧域。” 这一声声音颇大,酒店里众食客纷纷侧目,狄青自知失言,便挥手将发簪顺势打下,乱发蒙面,起身便要离去。 铁浪初闻狄青豪语,心中正赞叹不已,又见狄青有意遮饰真容,心中不免有些小看了狄青一些,也不出言,只是会了饭钱跟着狄青出了东泉客栈。 狄青客栈外早已立马等着铁浪,见铁浪出来,将马往路旁一带,竟是让铁浪先行。铁浪心中隐隐不悦:狄青虽豪气干云,却也非真汉子。 铁浪跃身上马正要扬鞭启程时,便听一声暴喝道:“汉臣,在此处出了狂言便要走么?” 狄青摇摇晃晃坐在马上,身躯微微一震,却不搭话,依旧装醉,铁浪回头看时,见一众人早已立马身后,适才没听到蹄声,想必是早已到了。 那马上一人见狄青不搭话,便朗声笑道:“你这厮,有胆说,无胆人么?” 狄青见躲不过,便坐直了身子,掀开乱发微微拱手道:“狄青见过刘大人” 那刘大人见狄青应了话,便不再管他,只是死盯着铁浪看了良久,才侧身问狄青:“汉臣,这位英雄你不打算给我介绍吗?” 狄青连忙下马道:“狄某孟浪,万望刘大人网开一面。” 刘大人不快的摆了摆手道:“我刘平虽是进士出身,却也是军前将军,岂是那些朝廷儒臣一般。” 铁浪见狄青行事支支吾吾,心中的不快又有些加重,便也不等狄青介绍,只在马上拱手道:“在下铁浪,幸会刘大人。” 刘平听了,眉头一紧,连忙正身拱手道:“不知武牧候在此,末将失礼了。” 铁浪打了个哈哈道:“铁某一介武夫,将军莫要笑话才是。”说着却越过刘平望向刘平身后的两个雄武的将军。 铁浪见此二人一个白面长苒,久历风霜的脸上犹有几分书生气息,而这几分书生气息不仅没有掩盖他的英武之气,更显得气度非凡。另一人面色黝黑,狮鼻虎口,背挂两支熟铜锏,手里提了一杆硕大的紫金槊,一看便是天生神力的勇将。 这两人知道他便是铁浪,也不禁都死死的盯着他,眼中热切难掩,铁浪见了心中不由一动。 刘平忙不迭的跟铁浪套近乎,言外之意竟是和狄青一样,希望铁浪能帮其传武于军士。铁浪本是无意于此,只是刘平身后那热切的目光让他临时改变了主意,便在狄青瞠目结舌中应了下来。 狄青自然是跟随着一起去军营,时值年关将近,静边寨里稀稀疏疏的也挑了几盏红灯笼,七转八转,铁浪便觉得这街道颇为熟悉,细想之下,正是当年和马牧南奔逃时走过的街道,心底一颤便特意向当年藏身之处望去。 却哪里还能看到,只是远远的见一处酒馆门口挂了俩灯笼,一个写了“雪窝”,另外一个则是“酒一缸”,铁浪看了心里不由的一阵狂跳。 第一百二十六章 雪窝酒馆2 刘平带着一行人径奔营寨,营寨里灯笼火把早已燃起,宁静中不失一片喜悦气氛,一处大帐里酒席业已布好。 刘平安排铁浪主宾座落座,又将狄青按在副宾座上,才环视一周道:“郭遵酒量胜出杨略,便坐主陪位吧。” 铁浪听了这两人的名字心中又是一阵跳动,郭遵的名字他是听华宇梧说过,至于这杨略,比那杨天略只少一字,又不知有何渊源。 铁浪见郭遵看了杨天略一眼落座,其他几名将军也分别落座,这才问刘平道:“刘大人,我看这郭将军和杨将军甚是神武,却不知方便告知始末。” 刘平正要说话,郭遵却抢先站起道:“属下郭遵见过武牧候,属下少年时曾和老武牧候万前辈有过机缘。” 此言一出,一席人不由都是一愣,刘平脸上更是阴晴不定,铁浪心中是又惊又喜:此人直言和武牧司的关系,果是豪爽之辈;惊的是,皇帝虽然赦令已发,但是朝廷之中仍不乏敌对武牧司的势力,郭遵如此大意,日后恐遭针对。 谁知郭遵言毕,满脸激动的刚刚落座,杨略竟也猛然站起,抱拳道:“属下杨天略见过武牧候,属下少年时也曾追随过万前辈。” 刘平见二人对铁浪称属下,脸色极是难看,却又不便发作,旁边狄青看在眼里,便也起身道:“吾皇早已对武牧司发了赦令,如今西军和武牧司都是朝廷治下,大家不必再分彼此。” 刘平看了一眼狄青,脸色缓缓恢复,也笑道:“我道二位将军神勇异常,原来果有非凡际遇,如今武牧司也是朝廷的武牧司,莫要再分你我。”稍稍一顿又道:“杨将军,这武牧司的赦令虽下,你若是杨略,那便没有什么,你如今亲承自己便是杨天略,那你的赦令却是没有的。” 杨天略坦然转向刘平道:“今日得见武牧候,且武牧司业已恢复朝廷低位,杨某心愿已了,再也不用苟且偷生,愿领罪。” 郭遵暴起,狄青也是霍然站起,倒是把刘平下了一跳。铁浪看了看众人,微微一笑道:“郭将军言其和万前辈有些际遇,却不知可是武牧司的人?” 郭遵一愣,却又连忙道:“属下有青龙令为证。”说着便从怀里贴身出掏出一块乌木令牌。铁浪远远看去便知的确是青龙令,便摇手道:“郭将军果真是我武牧司青龙卫的弟兄,只不知这杨将军如何证明是武牧司的弟兄?” 此言一出,杨天略和狄青都是面露喜色,刘平脸色又阴郁起来,郭遵却疾声道:“杨大哥自幼和属下在开封厮混,属下能证明他确是武牧司的人,只是他的令牌早已被那罗崇勋掠了去。” 铁浪装作不知询问道:“这令牌乃是信物,缘何被他人掠了去,再则,杨将军有缘何吃了官司?” 杨天略叹了口气将之前旧事一一道来,果然和当年王尧臣说的一般无二。 铁浪听罢,缓缓起身道:“刘大人,适才言及杨将军有罪为赦,所为可是此事?” 刘平脸色青白道:“旧事我自不知,只是前些日看起在逃罪犯里,却是有杨天略的名字。” 铁浪沉声道:“皇帝撤了密令,如今武牧司已是朝廷的武牧司,莫非刘大人以为杨将军不是武牧司的人?如若不是,那杨将军便是冤案一件,若是,又岂有武牧司得了赦令,独杨将军不赦的道理?” 刘平沉默一阵,心道:“今日自己确是有些大意,本不该因二人对铁浪称属下而生了妒意,在此时机开罪铁浪,务必要挽回局势让铁浪助自己提升军力。” 刘平心意一定,便哈哈笑道:“刘平自幼便听闻武牧司坊间传闻,只是不信天底下竟有如此一众人间豪杰,今日一试,对各位高义甚是拜服,刘某自罚三杯向各位谢罪。” 众人皆不知刘平真假,稍稍一愕,便也起身共干了一杯,酒席便就此开始。 推杯换盏,斛筹交错间铁浪脑海总是闪过那雪窝酒馆来,挥之不去,心中不由有些郁郁。杨天略和郭遵一晚上频频向铁浪敬酒,言谈举止中激动之情难以自已。 刘平看着杨郭二人,眼中不时闪过几丝阴狠之色,却都被狄青看在眼里,刘平职位在狄青之上,狄青心中暗暗着急,却又毫无办法。只得适时的也举杯敬了铁浪一杯,近身低语道:“铁兄弟可忘了黄大哥的嘱咐?”说罢,背着刘平指了指刘平的方向。 铁浪一瞥之下,果然见刘平目光中狠色频露,便点了点头,一一将众人安抚落座,这才举杯向刘平道:“多谢刘大人款待,铁某日夜兼程甚是疲累,不如今日便到此,择日我再请刘大人豪饮相谢。” 刘平客气一番,便罢了宴席,刘平和杨天略郭遵几人都执意要留铁浪在营寨安歇,铁浪心中记挂雪窝酒馆,自然是力辞不允。 狄青跟着铁浪出了营寨,铁浪心中有事,便委托狄青去东泉客栈订房间,自己径直奔雪窝酒馆而去。 临近年关,即使这边陲之地也多了几分的热闹,但这酒馆之内却是幽静的很。一老妪斜斜的倚在火炉旁打盹,听到有人进来,便努力了三四次才坐直了身子,眯着眼看着铁浪。 铁浪进门便拿眼将酒馆扫视了一遍,见这酒馆里只有老妪一人便不由的失望了。见老妪起身便上前扶了一把道:“老人家可有好酒好肉?” 老妇人借着灯光看了看铁浪,又抽了抽鼻子道:“你这年轻人,好酒好肉的吃饱了,却来小店寻开心吗?” 铁浪一怔,心道:难道这老人竟是酒中高人,只问了问酒息便知是好酒。便笑道:“老人家即如此说,可知晚辈适才所饮何酒?” 老妇人见铁浪如是说,不由又借着灯光贴近看了铁浪一眼,面色微微一变,这才道:“这有何难,你这酒饮的甚是杂乱,却瞒不过我老人家。”又抽了抽鼻子,沉吟一下缓缓道:“这酒息之中,绵柔浓香的当是东京丰乐楼的眉寿,清香的当是东京时楼的碧光,而这即浓且烈的只怕是那东泉客栈的烈酒了。” 铁浪本是随意回口一问,却不料老人竟真说出了一二来,便回忆适才酒席上的饮酒来对照。竟是分毫不差,不由发自内心的叹道:“老人家只闻酒息便如同亲见,必是酒中行家,晚辈拜服。”说罢便施了一礼。 老妪又贴近铁浪盯着看了看,神色轻松道:“我老人家自然是酒中行家,莫说这东京诸酒,就是这至北极寒之地的奶酒,琼州的果酒,江南的黄酒,我尽知之。” 第一百二十七章 雪窝酒馆3 老妪笑眯眯的看着铁浪道:“我是这酒馆的掌柜,两个东家却有事出了远门了。” 铁浪听了心底一颤,不由的又生出了几分希望,便追问道:“贵东家去了何处?贵东家又是甚样人物?” 老妪喜笑颜开看着铁浪道:“我这里却有些铁墨梨花酒,不知后生可要尝尝?” 铁墨梨花铁浪自然是知道的,因而听到老人说起便脑袋嗡的一响,不住声的道:“要尝,要尝。” 老妪颤巍巍的起身去柜里取酒,铁浪这才问道:“晚辈该如何称呼前辈?” 老妪没有回头,似自言自语一般道:“我老人家会酿酒,你便唤我酒婆婆就行了” 铁浪虽然发问,心中想的却还是铁墨梨花的事情,便不在意道:“酒婆婆祖居何处?” 酒婆婆本已捧起了一坛酒来,听铁浪发问,便将酒坛房子柜台上一顿,侧目去看铁浪时,见他正怔怔的发呆,便叹口气并未回答铁浪。 酒婆婆将酒坛轻轻放在铁浪面前,又变戏法一样的将两只镂空的酒杯放在桌上,右手食指轻轻一弹,其中一个酒杯便滑向铁浪。 铁浪虽在发呆,但见有东西急速滑向自己便不由的伸手去拿,谁知,手还未到,杯却已停。铁浪不由心下纳罕:酒婆婆竟有如此功夫,这杯子若是如此快速的弹出,自己自然也会,只是若是让其戛然而停,却着实做不来。 铁浪收了心神,去取那酒杯,这才发现酒杯竟然还在旋转,只是转的太快,自己竟然没有看出来,心中由纳罕变成了震惊,心道:酒婆婆定是身负绝技的前辈高人,绝非只是做酒的婆婆。 酒婆婆见铁浪轻而易举的将高速旋转的酒杯抓在手中,眼里一亮,暗暗点了点头,口中却道:“后生这是让我老人家给你倒酒吗?” 铁浪连忙起身去抓了酒坛要倒酒,谁知将酒坛抓在手中才发现这酒坛竟是一硕大的树根雕成,而坛盖处竟有机巧,并非泥封的酒坛。再仔细看,发现坛口周圈有一根根精巧细微的雕龙柱。柱下分别雕着:壹贰叁肆伍一直到拾,不由一头雾水。 酒婆婆轻轻笑道:“这酒可以喝,只是你要打开这酒坛,若是蛮力的开,则坛盖上的药粉必破,那酒便坏了。若是一次开不得,这三十年的老酒也是一样的不能再喝。” 铁浪不由的纳罕,心里道:喝个酒竟然这般麻烦,正要谢过酒婆婆,想换个普通的酒来喝。酒婆婆却早已料到,又轻轻笑道:“这酒器在极南之地称择婿坛,你且仔细看看,这坛底便有开坛的机巧,只是你只要一看,我便数数,待我数到六十,你扔打不开,这酒便不是你的了。” 铁浪本并无意非喝这酒,只是听酒婆婆提及择婿坛,心里狂跳不止,心想,这酒婆婆竟知道自己是谁不成,那马姑娘定在此处。 铁浪按捺住狂跳的心,颤巍巍的将酒坛举起,借着微弱的灯光,勉强看清坛下刻着几行小字:鹊桥石阶有七层,层层红烛向倍增;共灯三百八十一,且说桥顶几盏明。而此时,酒婆婆已经开始轻声的数起:一,二。。。。。。 铁浪略一沉吟便轻轻按下了叁,酒坛果然应声而开。这下反倒让酒婆婆惊诧不已:她本道这机巧自然是难不住铁浪,但是未料到他会如此快的打开。 酒坛一开,便有淡淡的酒香扑鼻而来,这酒香从满是梨花香气,且香气越来越浓,铁浪不由赞道:“婆婆这酒果然是好酒。” 酒婆婆却未理会铁浪,只是仍然不能置信的问道:“我这才数到二十,你便打开了,难不成你事前识得此题?” 铁浪一边给酒婆婆倒酒一边笑道:“晚辈哪里见过如此机巧的题目,晚辈只是看这灯共三百八十一,便知这顶上自然是单数,若是双数,再往下倍之,则尽是双数断无三百八十一的道理。” 酒婆婆听了稍稍一想,便点头道:“你这般从上往下想倒是讨尽了便宜,便是知道尽是单数,这单数也有好几个,怎的这么快便知是三?” 铁浪给自己也斟满了酒道:“这机巧是从一到十,其间单数便只有一三五七九,我虽知不是五,但还是从五算起了,若顶层是五,则一层便是三百又二十,自然是多了,我看顶层是五,一层才三百二十,便推知是三,若是一只怕一层不过百,加起来不足三百八十一盏。” 酒婆婆将铁浪的话在心中琢磨了片刻,端起酒杯高声笑道:“你端的会取巧,这将双数舍了不说,偏又知道从中间算起,又舍了一半单数去。只是你不去算三验证,若是错了,那可真可惜了。” 铁浪哑声一笑道:“我虽没算三,这一我却知道,这也算是晚辈讨了巧了。” 酒婆婆轻轻抿了一口酒,示意铁浪说下去。铁浪便仰头将酒喝下道:“晚辈习得一门武功,恰好也是七重,一重有六十四招,二重有三十二招,依次倍减,到了第七重便只有一个招式,整套共一百二十七招,因而晚辈知道必是三。” 酒婆婆听了不由乐道:“好好好,合得你该饮此酒。” 这铁墨梨花酒入口甘醇,香气四溢,是铁浪从未喝过的好酒,酒婆婆见他喝的高兴,便只是笑吟吟的看着,她自己却只喝了一杯便打住不喝。铁浪本在宴上便饮了许多,此番又喝了近一坛酒,不知不觉的便醉睡过去。 待到铁浪醒来,竟是躺在床上,铁浪晃了晃隐隐作痛的脑袋,打量了一下这个香气恬淡的房间,待看到床对面的一副画时,不由的跃身而起,径直扑到画前,细细打量,慢慢伸出手去颤巍巍抚摸画中那骑着白马的女子。 良久才反应过来冲出门去,哑声低喊道:“马姑娘,马姑娘。” 适才出来的房间在酒馆的二楼,依次有三个房间,铁浪唤了几声见无人回应,便推开其他房间去看时,却都是一样的空无一人,再去楼下寻那酒婆婆,酒婆婆竟也不知所踪。 铁浪刚刚激动的心情,被一种不祥的预感渐渐冷却,沉吟许久又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适才自己睡觉的房间,拉了张椅子坐在画前怔怔的看着,眼角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 画上一个面色阴郁却极是俊朗的少年端坐在马上,身边白马上坐着一个俊俏的少女,一双明媚的眸子盯着少年在看。周围斑驳的梨花烂漫,花丛中隐约一个绿衣,一个红衣的两个少年。 铁浪从午间一直做到夜色初上,这才起身找了截火烛点上,依旧在画前痴痴的看着,却不料没多大会便听外边一阵嘈杂,隐约有人在说:“这酒馆都来看了三天了也没有人,今天反倒灯亮了,说不定那武牧候便在里面,我们且去碰碰运气。”又有人道:“这酒馆门锁着怎能进去,若是强闯,让刘大人得知,我们可就少不了挨打受罚。”又有人说:“狄大人可是悬赏黄金百两来找武牧候,我们不如先报与狄大人为上策。” 一小截红烛燃尽,铁浪在深沉的夜色里依然端坐着,直到狄青提着一盏马灯推开了房间的门。 狄青推开门看见端坐的铁浪,不由的又惊又喜,只是看铁浪面色沉郁,便不动声色的顺着铁浪的目光看去,等也看清那副画,不由的诧异道:“这画上少年竟是铁兄弟吗?” 铁浪只是看了狄青一眼,便又去痴痴的看着那画,狄青颇有些尴尬道:“铁兄弟这三天都是在这里的吗?” 铁浪听了心里一惊:我竟在此沉睡了两天有余?便点了点头。 狄青见铁浪郁郁不欢,似失了魂魄,再加画上情景便知了来龙去脉,轻笑道:“这俊俏的丫头怕是马姑娘了吧?” 铁浪又是一愣,不由自主的问道:“你缘何知道?” 狄青自然不知道铁浪心头的沉重,只是当做了普通年轻人的男欢女爱,见铁浪开口说话便松了口气,道:“我在适才进门时,在门柄上拿到一纸字条,看字条的意思便知了一二。” 铁浪噌的一下站起,抓住狄青的手臂道:“字条何在?” 狄青见铁浪如此急迫,便觉得自己可能低估了这件事,连忙反手将字条递给铁浪,且将马灯高高提起。 第一百二十八章 雪窝酒馆4 铁浪颤抖着双手接过字条,不由一愣,这字条的笔迹仿佛在哪里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字条上写字一行小字:小子甚合老身心意,你且在此地捎带,我不日便将你家马妹妹带回。 铁浪反复看了几遍,又狠狠揉了揉眼睛贴近马灯去看了一遍,确定没有看错,心底下这才转悲为喜。小心翼翼的将字条收了,这才起身看着狄青道:“狄大哥,我想喝酒。” 狄青虽不知铁浪遭遇如何,只见铁浪转忧为喜,便也跟着落下了心中的巨石,连忙道:“狄某陪兄弟不醉不归”稍一迟疑又补充道:“醉也不归。” 是夜,狄青和铁浪在雪窝酒馆里直饮至凌晨,酒菜却全部都是从外边送来,这酒馆里的一应物品,分毫未动。 狄青本要力邀了铁浪去延州,现下见铁浪要留在静边,便只得连连嘱托多遍,让其见了马姑娘后前去延州。 铁浪那晚和狄青单独对饮,也听铁浪谈及了不少朝廷扬文抑武的诸多施政方略,且回忆起许多经历也明确知道狄青所言非虚,便一扫之前对狄青的误解,反而更加钦佩狄青为报国而能屈能伸的忍耐力有了几分敬意,因而斩钉截铁的答应狄青道:“狄大哥尽管放心,兄弟此间事一了,必策马北上,助狄大哥一臂之力。” 狄青才悻悻然的走了,郭遵和杨天略便到了雪窝酒馆外求见。铁浪这几日里便隐约见二人在门外徘徊多次,估计是迫于狄青在才未相见。 铁浪请二人进了酒馆,杨天略反手将门掩上后,便一扯郭遵衣角纳头拜倒:“青龙堂属众杨天略、郭遵见过武牧候。” 铁浪见二人年纪都大自己许多,怎肯消受,连忙将二人扶起,谁知,郭遵一扶便站了起来,而杨天略却径直跪着不起。 铁浪略一使力,便堪堪将杨天略硬拉起来,杨天略又惊又愧的看着铁浪道:“属下有罪。” 铁浪自然知道杨天略所说的当年那事,只是有些许事情他也不知详情,便淡淡道:“当年之事,铁某也是疑惑多年,正要请杨将军解惑。” 杨天略满面愧色的正要作答,便听酒馆外马蹄声疾,却是狄青去而复返。狄青飞身下马径直进了酒馆看到杨郭二人微微一怔,略一迟疑便从怀中取出一青铜面具递给铁浪道:“铁兄弟,这物件可能与你有些渊源,我去时路上方才想起,现下归还与你吧。” 铁浪还未反应过来,杨郭二人却已惊呼了一声:“万前辈的面具。” 狄青诧异的看了看二人道:“两位将军竟然识得此物?” 郭遵夺过面具,已是热泪盈眶:“此物我们自然识得,当年万前辈为狄大哥立墓的时候,便是把此物端放在了坟头之上,以求狄大哥来生仍是铁血男儿。” 杨天略神情激动的颤巍巍的将郭遵手中的青铜面具拿起,用手轻轻抚了几下叹口气道:“我们那时年少,觉得此物在坟头难免被人拿走,便用手捧土将其又掩埋了数尺之深。” 郭遵突然哑声怒喝道:“此物缘何到了你的手里,你把狄大哥的墓怎的了?” 杨天略也瞪着通红的眼睛看着狄青,狄青一时愕然了。铁浪却知道其中原委,便连忙道:“两位且莫鲁莽,这狄青狄将军便是狄保的后辈子侄。” 杨郭二人一愣,杨天略先反应过来:“狄将军是狄兄弟什么人?” 狄青道:“家父行二,狄保正是我家大伯父。” 铁浪去黄升府上时,是见过狄保的墓的,便将此事说与二人听。杨郭二人听了便不住地顿足道:“原来如此,我等入京时,曾多次去找寻狄兄弟的墓,只是那里早已高楼府邸一片,只得在附近祭奠,却不料竟是黄大人如此抚料。他日我等必去跪谢黄大人一番。” 杨天略情绪趋稳,便将面具递给了铁浪,铁浪将面具接过,不由又想起了自己那寒玉面具,心头一荡道:“这是万前辈给了狄前辈的,现下自然是狄大哥的了,你自拿去便是。” 狄青也不再推脱,小心翼翼的将面具收起,迟疑片刻道:“两位将军既然与狄某伯父有些渊源,在下便有些言语相告。”说完便转眼看了看铁浪。 铁浪虽不知他意欲何为,但是见他神情凝重,想必是重要的事情,便缓缓点了点头。杨郭二人见铁浪和狄青有眼神交流,便也连忙道:“请狄将军相告。” 狄青叹口气道:“我之前跟铁兄弟倒是说过,只是铁兄弟未必料得此事深浅,这几日里,我也见各位武牧司的英雄大有扬眉吐气之感。狄某对武牧司几十年被压制略知一二,便也没有提醒,今日既知和各位颇有渊源,便不得不再冒昧示警。” 铁浪略一沉吟,杨郭二人便看向了铁浪,铁浪道:“狄大哥且坐下好好说道说道,铁某虽无意间得了这武牧候,却终究阅历甚浅,现下杨大哥和郭大哥在,此事你务必给我等说详细了。” 狄青吸了口气道:“黄升黄大哥虽然有书信给你,却也无法细致说起,当今皇上确是宅心仁厚的聪慧主上。皇太后仙逝后便发诏赦了武牧司,但是武牧司和当今朝廷重臣间,无论文武多有罅隙。” 杨郭二人多年在军中,自然知道军中对武牧司的态度,却也不知这文官竟也敌视,不由有些诧异。铁浪更是不解的问道:“这武牧司是前朝太祖皇帝所立,怎的会如此见罪于朝廷?” 狄青摇头道:“狄某也不知是为何,只是狄某在东京时,曾无意间得知,朝堂至上有人虽不能悖了圣意,却总不失勾陷武牧司众位之心。” 狄青叹了口气道:“现下杨将军和郭将军泄露了身份,此后行事务必小心,这些人中,不止是朝堂之上,即使边镇将领也不乏其人。” 铁浪虽然早有心里准备,听了也震惊不已,杨郭二人更是表情复杂,想必也是恐惧,更多的却是不解。 狄青再次辞别,反复又叮嘱铁浪此间事了,务必疾驰延州。狄青心中知道延州长官或能容下武牧司,而这泾源路断不会容下,只是又不能明说,只得反复叮嘱了这才心神不定的打马而去。 狄青的马尘落尽,铁浪三人便又入得酒馆,气氛一时凝重的颇是压抑。良久,郭遵喘口粗气道:“管他什么勾陷敌视,我等久历沙场,但得杀敌军报国家,死便死在疆场之上。” 杨天略心思却比郭遵细腻许多,叹口气道:“我只道,皇帝赦令之下武牧司拨云见日,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扬名立威,怎料这静波之下另有波澜。” 铁浪点头道:“兄弟虽偶得了这武牧候,但于国于民,于武牧司众弟兄未成一事。现下党项人必有犯宋之心,我等只管潜心练兵习武,不要节外生枝,他日战场上不可失了太祖皇帝立武牧司之明。” 再聊下去,杨天略便将当年王尧臣诈使铁浪等人前去营救杨天略,实则他早已安排牢卒将杨天略转移出,而铁浪看到的那场大火自然就是王尧臣毁尸灭迹的手段。 铁浪心中不由的一紧:那王尧臣看去是谦谦君子,却不料行事竟然如此诡谲,看来狄青的示警断非自己想的那么简单,官场上的人端的要好好提防。 铁浪又问二人:“我留在此处是为了等人,只是我对带兵打仗的事情却是一点不知,此间需要我做些什么,两位哥哥尽管吩咐。” 杨郭二人见铁浪称呼哥哥,心下知铁浪对二人已不生分,便也放松许多。杨天略率先道:“行军打仗讲求奇正相合,军法之处,杨某也算熟知,只请武牧候能挑取几套粗鄙的功法传于众将士,他日战场上得施神威。” 郭遵却哈哈笑道:“杨大哥多年里每每给我谈起行军打仗便说什么奇正机谋,今日却恳请武牧候教习儿郎功法,当真是破天荒了。” 杨天略微微一笑道:“但凡众将士都有郭兄弟这天生神力,还要什么兵法,竟管杀将过去便是。” 待夜深时二人才悻悻然离去,铁浪便连夜思索一些功法明日里传功,直至三更梆子响起。 第一百二十九章 妙手七玄1 翌日,郭遵早早的来接了铁浪去军营,铁浪见郭遵麾下人马数千,便皱了皱眉头道:“这武功一道的杀伐和军中又有不同,如此多人反而都练不好。” 郭遵脸上一红道:“多少都有长进就好,这一兵一卒都是我大宋勇士,都能杀敌保身最好。” 铁浪暗暗摇了摇头,杨天略旁边接过来道:“铁兄弟说的也不差,倒不如挑选几百勇武的兵卒来练就一伍精兵,反比这数千人鱼龙混杂的好。” 郭遵一脸悻悻然正要反驳,杨天略又道:“这军中若是能**出数十个郭兄弟这等人来,杀敌掠阵岂不易如反掌。” 郭遵脸上一缓道:“那便选四百人如何?” 不一日,铁浪和郭遵三人便选出了四百精壮士卒,铁浪几日夜里便埋头苦思**之法,后又问询杨天略的将兵之道,这才定下了一个大致的教习思路。 这四百人里,又分了弓伍,轻骑,重骑。弓伍五十人,尽是些精于骑射的神射手,轻骑一百,选的是身法灵活,精于刀匕的士卒,剩余二百人则尽是孔武有力的壮士,披坚执锐,长枪重棒。这四百人里,有武牧司旧部四十八人,郭遵杨天略只给铁浪说了,外人皆不知。 最初刘平每日过来观瞻,学了些教兵之法也跟着练将起来,铁浪偶尔也过去讨论一番,静边寨每日里操练喊杀之声更甚于前。 铁浪除了每日里去营中练兵,便日日守在酒馆里,等着酒婆婆和马牧南她们回来,只是日复一日,转眼到了仲秋,仍不见人回转。 期间倒是黄升派人送了一本射术的书来,助铁浪教习弓伍,铁浪本来对骑射之道就不擅长,这倒是帮了个极大的忙。 临近中秋节,铁浪望眼欲穿仍是等不到酒婆婆,心中甚是烦乱。眼见静边寨里的军户都喜气洋洋的购置过节的吃食,竟也不由的思念起了母亲等人,便有心要回天兵城一趟。只是苦于路途遥远,恐这军中的操练也是有所荒废,斟酌良久,决定去玉碎庄转转。 郭遵和杨天略听闻铁浪要去访友,便忙不迭的让军中采办置办了些过节礼物,又安排了军士日日守在了雪窝酒馆门口,这才依依不舍的送别了铁浪。 铁浪带着随行的六七名士卒,急急赶路,第二日傍晚时分便到了立马山。 铁浪拉住黑云,静静的看着山下的玉碎庄,脑海里又浮现出几年前初到此地的画面,心中五味杂陈,不由长叹一口气,打马直奔山下而去。 才入梨林,铁浪便隐约听得玉碎庄前呼喝打斗声不止,心里不由一凛,这呼喝之声不似练功,倒像是武林拼斗,心中一急便纵身离马,越林跨河径直飞向玉碎庄门口。 蒙蒙夜色中,铁浪遥见白于夏正与一少年拼斗,只是颇为奇异的是,那少年翻来覆去的只有三个招式,白于夏频频变招竟没有丝毫办法取胜。 铁浪见二人虽斗的激烈,却不凶狠,便心下稍安,落身下来,静静的观看,心中却对那少年是谁已经了然。 又斗了片刻,白于夏一个急攻之后,闪身后退,哈哈大笑道:“你这少年,着实有些意思,我这番信了你了。” 少年也收拳躬身站住,又抱拳道:“家师当年告知,我若寻他便来这碎玉庄,我好生寻找才找到此处,敢问前辈,家师现在可在此地?” 白于夏笑道:“这铁兄弟也是,收了个高徒竟不曾给我们提及,贤侄且进庄再说。” 铁浪听了哑然一笑,朗声道:“白大哥欺负了我的徒儿竟还要怪兄弟吗。” 白于夏听了先是一惊,旋即大笑道:“这下可好,你多年不来,来就看到哥哥以大欺小,倒是哥哥不对了。” 而那少年也是惊喜的叫着:“师父。”一路飞奔到铁浪跟前扑通跪倒。 铁浪笑吟吟的看着少年道:“你这筐儿,倒长的这么大个了。”说着便搀起江筐儿,迎向疾步而来的白于夏。 各自见礼完毕,早已惊动了的李花雪便牵着一个娃娃急匆匆的赶来,也分别见礼,待众人入庄去,一桌丰盛的席宴业已备好。 绿萝站在门口见了铁浪便深福一礼道:“知公子来了,夫人便命我置办酒宴,这才相见,万望公子勿怪。” 铁浪笑道:“绿萝也长大了,知书达理了。”绿萝脸上一红便闪身躲在李花雪身后。 酒过三巡,白于夏便笑问铁浪:“兄弟,你莫不是骗了哥哥?” 铁浪一怔,白于夏就又笑道:“这黄龙十八掌,哥哥是一十八招尽数学了,缘何便是打不过你这徒弟的三招?” 铁浪听了心中也是不解,李花雪却笑道:“那只能说你学艺不精,怎的还怪起铁兄弟。” 铁浪思忖良久才道:“这事倒也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待明日,我们仔细研讨研讨才是。” 待到酒喝的差不多,铁浪才终于有了胆气问自己心中的一个问题:“兄长,青非的毒可都解了?” 李花雪听了不由的跳将起来,道:“铁兄弟,你说什么,青非什么时候中的毒?中了何毒?” 铁浪听了李花雪如此说,心一下便提到了嗓子眼,母亲一行人竟没到这碎玉庄来,那赵青非的毒定是没解了,母亲当时便说,这毒无药可解,一时间铁浪心乱如麻,竟连李花雪的几声追问也不曾听到。 白于夏见铁浪失魂落魄般,便晃了晃他的肩膀,铁浪这才哑着嗓子将去年的旧事大概的说了一遍,等李花雪和白于夏听到孔雀胆时都不由的惊呼一声。 白于夏思忖良久才道:“这孔雀胆乃是世所罕见的剧毒,赵姑娘即使到了这里,只怕。。。。。。” 铁浪听了心里更是扭痛一番,心里翻来覆去的在思考一个事情:这些年里,自己一门心思的去找马牧南,却不料欠了赵青非更多,自己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李花雪见铁浪面如死灰,心下虽然也是黯然,却强作欢笑道:“若是到了此地反而凶多吉少,李前辈见识非凡,若是没到此地,那只有一个可能:便是李前辈业已找人将青妹的毒给解了。” 白于夏为人颇是实诚,没有觉察李花雪说此话的本意,沉思良久转忧为喜道:“莫不是李前辈一行遇到了世外高人?” 第一百三十章 妙手七玄2 铁浪虽然知道李花雪如此说颇有安慰自己的意思,却看出来白于夏不是说谎,便精神一震道“世间有能解这毒的高人吗?” 李花雪听了竟也不由的惊呼道“夫君说的是了,这毒对于我等固然束手无策,却总是有人能解的。” 铁浪看向白于夏,眼中充满了获取肯定的期望,白于夏点了点头道“这世上,能解此毒的人数虽少,却还是有的。其他人我不知道,但是我祖父定是能解的。” 李花雪听了不由一怔,接着便有些羞愧的道“夫君莫怪,这些年里,我竟不曾问及你家事来。” 白于夏笑道“我岂会怪你,你不问我,我感激还来不及,只是现在不比往日,说来也是无妨。我听闻父亲说,祖父精于医道堪称举世无双,只是我尚未出生,祖父便早已避世,是以我祖孙二人并未谋面。” 李花雪听了白于夏如此说,不由也笑逐颜开道“是了,是了,青妹若是遇到我师祖,那定也获救了。” 铁浪听了夫妻二人的话,突然灵台空明,仿佛一道灵光闪在脑海,疾声道“白大哥,你祖父可是白七玄前辈?” 此话一出,白于夏和李花雪都震惊不已,白于夏动容道“兄弟缘何知道?” 李花雪却惊道“我师祖竟是夫君祖父?” 白于夏也是一惊道“竟有此事,我只道这世间再无人知道我祖父名讳,却不料兄弟及夫人竟都知道。” 几人一番唏嘘,果然对赵青非的紧张便缓和了许多,绿萝虽在下手落座了,却也不停的进出安排餐食,待众人酒足饭饱,绿萝便拍了拍掌,几个丫鬟便捧了许多瓜果进来,这果盘中两盘漆墨如玉的几枚梨子甚是夺目。 白于夏便取了一枚最大的梨子递给铁浪道“兄弟,今年秋来的早,这铁梨早早采收了,也是你有口福,便多吃几枚。” 铁浪稍一端详便吃了一口,便觉得汁液清香,所到之处一片清凉,由口入胃,遍及全身,不由赞道“这果子当真是无可匹敌的好吃。” 白于夏笑道“这铁墨梨坐果颇为讲究,若是一般种植便也没这般好吃。” 李花雪却笑道“若非师父教给那培育之法,断然也不会有这般的果子。” 白于夏点头道“这铁墨梨以药汤浇灌,且留果时只按树龄来留,三年树龄只留一果,因而那株大树也不过留了十五果,中间风吹雨打又掉落三果,往年待到熟透了,还会莫名其妙的少两颗,今秋最好,十二颗熟透的果子一颗不少。” 铁浪一数,这桌上便是六颗,不由叹道“如此,今晚便吃去一半了。” 绿萝却掩嘴笑道“这是最后的六颗了,其余六颗业已被小公子吃了。” 江筐儿一晚上只顾吃,没怎么说话,吃完这墨梨也不由赞叹道“这当真是世间最好吃的果子。” 话音刚落,便听一声苍老的声音愠怒道“暴殄天物,暴殄天物。”话音落处,一苍然老者飘落堂前庭院,借着仲秋圆月能清晰看到这老者须发皆白,身形消瘦却颇是伟岸。 绿萝离庭院最近,听闻人声,早已纵身跃出,江筐儿也跟着出去,铁浪等人倒是沉稳,却也起身来看。 绿萝脆声喝到“阁下是谁?缘何闯我碎玉庄?” 老者却不理会绿萝,径直奔向桌前,见墨梨只剩下六枚吃尽的核,又长叹一声道“暴殄天物,误我事矣。” 白于夏见老人怅然哀叹,连忙施礼道“前辈何方高人,要这墨梨何用?” 老者扫视了众人一眼,并未理会,待目光落到铁浪身上才道“你所找之人可曾找到了?” 铁浪诧异道“前辈竟认得晚辈吗?” 老者冷声道“你在这山间走高窜低三年,老夫岂会不识得你?” 铁浪顿时明白这老者是自己在山间寻找马牧南时遇到的,可是自己却一点没有印象,便颇显尴尬道“晚辈愚钝,竟想不到在何处见过前辈。” 老者却不再理会铁浪,径直又去看白于夏道“你放着《医经》不去修炼,非要连什么黄龙十八掌,当真是愚不可及。” 白于夏顿时骇然失声道“前辈缘何知道我有《医经》?” 老者哼了一声又对李花雪道“你久习《药经》,可知这墨梨是何物?” 李花雪一怔,心中暗想,这《药经》乃是师父路回春传给自己的,这老人居然知道,难不成和自己有些渊源,又想起适才铁浪所说,心中豁然开朗,心一横便连忙跪倒“徒孙李花雪见过师祖。” 老者一愣,便突然朗声一笑道“你这娃娃,倒是比我这孙子机灵了许多。” 白于夏听了,连忙一旁跪倒,连连磕头道“孙儿白于夏见过爷爷。” 老者正是白七玄,白七玄一挥手,将二人扶起,长叹一声道“你二人不学无术,误了我大事。”又一缓道“我为此事小心翼翼一十八载,最后仍不免付诸东流,时也命也。” 铁浪连忙问“前辈要这墨梨何用?” 白七玄看了看铁浪道“我有一味药,需用这仲秋月圆之夜的墨梨炼制。” 李花雪灵光一现道“师祖是要炼制黑玉断续膏?” 白七玄看了李花雪点了点头,道“你只不知这黑玉断续膏里的玄梨便是这铁墨梨。” 此言一出,李花雪和白于夏都低头不语,他们总算知道老人家为什么愠怒了,这黑玉断续膏乃接骨神药,只是炼制极其麻烦,需要十八年不间断方能成功。 铁浪却不知道“前辈炼制这药膏何用?” 白七玄只看了一眼铁浪,哼了一声便要离去,这是便听一声稚嫩的童声响起“祖爷爷,我这里有两个大梨给你老人家。” 众人转脸看向门口,只见一个娃娃正吃力的碰着两个反射着月光的墨梨,怯生生的站在门口,绿萝笑吟吟远远站在庭院里。 白七玄擦了一下眼睛,看着门口的娃娃,惊道“不是尽数吃了吗,怎的还有两枚?” 李花雪想起绿萝适才所言,也不禁怒喝道“绿萝如何欺人?” 绿萝却笑道“夫人可不要冤枉了我。” 那娃娃怯生生道“是我窗外的那棵小树结的,只有两颗。我适才见爹娘给祖爷爷下跪,便拉了绿萝去采了来。” 白于夏一拍脑袋,懊恼道“竟忘了马姑娘捧回的那棵小铁墨梨树,今年正该留果两颗。” 李花雪欣喜道“师祖,此乃天意吧。” 白七玄却冷声哼了一下,将娃娃抱起道“娃娃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祖爷爷,我叫白羽飞,三岁了。”白羽飞道。 白七玄笑眯眯的看着白羽飞,摸了摸脸蛋道“好孩子,比你爹娘强过百倍。” 白羽飞挣扎着下地,白七玄也不勉强,把娃娃放在地上转脸对白于夏夫妻道“这孩子你们好生照拂,日后我当亲自教习于他,免得在你们手里暴殄天物。” 白于夏李花雪二人听了,虽然受了责备,心里却喜滋滋的连忙跪下磕头。 绿萝早已找了个竹篮将两颗墨梨包裹好了,放在里面,白七玄静静看着绿萝缓缓点了点头道“你这丫头不错。”稍顿,又看了看江筐儿道“你也不错,三招黄龙十八掌练得千奇百变,比之一些人练了许多功夫却无一精奇强出许多去。” 铁浪听了知是白七玄在说自己,便暗暗笑了一声,心道老人家说的倒真是颇为有理。 绿萝却接过来道“祖爷爷可有什么教给绿萝的?”说完伸了伸舌头。 白七玄却不吃她这套,只是淡淡道“我许你和她一起修习《药经》。”说着指了指李花雪。 绿萝正要说话,白七玄却看了看桌上的吃食道“你们倒是吃饱喝足,我老人家一夜里又是看打架,又是奔忙去摘梨,饿了。” 绿萝听闻自己也能修习《药经》,早已高兴的合不拢嘴,听白七玄说饿了,连忙道“祖爷爷稍等片刻,我这就让他们给你做最好吃的美食来。” 。 第一百三十一章 妙手七玄3 不一会,酒席又开了宴,铁浪等人早已吃过,只是陪白七玄喝了几碗酒,白七玄自顾自的大快朵颐,也不理会众人。 白于夏只站在白七玄身边,不停的续杯,白七玄喝了几杯酒才道“你这些梨花酒酿的倒是不错,只可惜你们竟然不知用铁墨梨花来酿,实属可惜。”一顿又道“想来你们也是酿不出。” 铁浪听了心里一动,思忖良久才道“晚辈倒是饮过一坛铁墨梨花酒,却也没觉得有什么过人之处?” 白七玄听了把酒杯往桌上一顿,伸手抓住铁浪道“你所言可真,在何处饮过这铁墨梨花酒?” 铁浪却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道“只是在一个酒馆里。” 白七玄抓住铁浪的手微微有些颤抖道“那酒馆在哪里?” 铁浪轻轻一抖,想把白七玄的手甩开,谁知,任凭自己如何甩脱,白七玄的手都死死的抓着,而且中间不松不紧,如影随形。 铁浪不由的一惊这白老头竟有如此绝技? 铁浪不由的想试试白七玄,便运起内力注于左臂之上,一套擒拿手法使将出来,白七玄却好不动声色的依旧抓着铁浪,闪转腾挪,铁浪竟拿他一点办法没有。 再过片刻,白七玄有些不耐烦了,铁浪觉得手臂一轻,然后便觉得半边臂膀一麻,再也使不上力道。 白七玄怒哼一声道“不要以为你有了那万老大的铜卷便有什么了不得,老夫的妙手七玄可不惧他。” 铁浪心中纳罕,心道原来他竟知道自己是谁?那他作为武牧司的前辈,缘何又敢对自己忤逆?是了,他连万里路前辈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会把自己当回事。 这时,绿萝扶了白羽飞过来,白羽飞高高举起一碗酒,奶声奶气道“祖爷爷,重孙给您敬酒。” 白七玄连忙收了怒容,一把抱起白羽飞在怀里,取了那酒仰脖喝掉,才逗这娃娃道“好娃娃,祖爷爷喜欢你。” 一顿,白七玄才转脸对铁浪道“你那郡主媳妇的毒老夫早已替她解了。” 此话一说,铁浪连忙欣喜的站起来施礼道谢,却奈何左臂提不起来。白七玄却又哼了一声道“那铁墨梨花酒?” 铁浪一晚的疑虑让白七玄给一句话便消了去,喜悦之余,便也再不顾其他,将雪窝酒馆中遇到酒婆婆的事情给白七玄大概说了说。 白七玄凝神听了,中间打断了几次,想要了解的更细致,奈何铁浪和酒婆婆也只有几个时辰的接触,至于白七玄问酒婆婆叫什么名字,老态龙钟的样子是不是易容这些事情,铁浪自然一概不知。 最后白七玄问可知酒婆婆去了何处,这个铁浪却是知道的,因为他后来也问了静边寨的守卫,北城守卫告知,约莫寅时,酒婆婆出了北门。 白七玄听到这里,拂袖而起,飞纵出门,人在空中又说了一句“待这娃娃八岁,我自来教习于他,你等好生铺垫。”翻墙越脊径直往北而去。 众人见白七玄戛然而去,不由都苦笑几声,最后都不由又哄堂大笑。 李花雪和白于夏自然是笑今晚竟然遇到了白七玄,而铁浪自然是笑赵青非的毒业已解了。 待笑声渐落,李花雪问白于夏道“祖师爷的武功是何路数,铁兄弟竟然都吃了亏?” 白于夏白了一眼李花雪道“你该叫爷爷才对。” 顿了一顿,才答道“爷爷的名字我也是不知道,武功路数更是不知,父亲在世时只说爷爷手上有七种绝技,世上人都称他妙手七玄,久而久之,人们都称他白七玄,本名我也不曾听父亲提及。” 铁浪等人听了唏嘘不已,觉得这前辈的确是高深莫测,且脾气有些古怪。 李花雪又问了几句铁浪关于雪窝酒馆的事情,最后见铁浪情绪逐渐低落,便连忙又转移了话题,谁知绿萝又不自觉的问起了红袖可有消息,铁浪情绪又萎靡了几分。 白于夏见事情不妙,便提议各种回去休息,却又回转拉了铁浪和江筐儿去客房叙话。 铁浪这才有机会询问江筐儿北上的目的,这才知道江筐儿自铁浪离开后,纠集了一些乞丐在飞云祠外耕作,汪有余从红袖那得了些钱财资助,馒头店开的愈发大了,两三年里便开了许多分铺,现下里,整个杭州城里的乞丐都不再是乞丐,有些沦落街头的人不几日也便被飞云祠的人接走,不是分地耕作便是去馒头铺帮忙,衣食无忧。 当铁浪和白于夏听闻江筐儿说,整个杭州城在飞云祠挂记的乞丐竟然达到一千多人,都不由的倒吸一口凉气。铁浪想的是,红袖当时的一个善念,竟让上千人受益无穷。而白于夏却担心道“如此一众人,官府岂会不加注意?” 江筐儿却说“这一众人里,有些年少的,我便教些拳脚,杭州地界里的匪盗,飞云祠也是帮了官府不少忙,官府对飞云祠也是颇为关照。” 铁浪却笑道“你这筐儿,自己只会个三拳两脚的竟还去教习别人。” 白于夏也跟着笑道“他这三拳两脚,为兄奈何他不得,为兄岂不更是丢人?” 铁浪一怔,也不由笑道“这确实有些邪门,筐儿这三掌练得炉火纯青,且变化自如,虽是三掌,却攻防自成一统。” 江筐儿见二人夸他,便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道“徒儿只是每日里将这几个招式练习几个时辰,久而久之斗起狠来,便胡乱的使将出来。” 白于夏拍了拍他道“你这孩子颇是练武的材料,我便替你师父将这全套掌法传给你吧。”说着,从怀里取出了当年铁浪赠与他的一本掌法秘籍递给江筐儿。 江筐儿又惊又喜的看着铁浪,铁浪便道“大哥自己留着便是,这掌法我自会传授于他。” 白于夏却摇了摇头道“今天祖父业已警戒与我,我日后必终生研习医经,此外断不在涉猎。” 铁浪恍然大悟道“如此,筐儿便谢过你白伯父吧。”稍一顿又说“白大哥,白前辈警示自然有他的道理,说不定那妙手七玄便在医经之中。” 。 第一百三十二章 妙手七玄4 白于夏本来被白七玄逼着只去研习医经,心中有所抱憾,现下听铁浪一说,也是突然顿悟,起身便走,等出了门,这才觉得失态,草草的辞别,径直往书房奔去。 翌日清晨,天尚未亮,铁浪便听到院子里有轻微的习拳的动静,便也起身去看,只见江筐儿站在薄雾中,虽刻意的轻手轻脚,却招招式式的都打的雄浑沉厚,不觉脸上一红,心道:我这师父,反而不如这徒儿努力。 江筐儿听见身后有动静,便回身来看,见是铁浪起来了,连忙收拳伫立施礼道:“打扰师父休息了。” 铁浪微微一笑道:“你我师徒二人不必拘谨,我们便借这几日的功夫,将那黄龙十八掌尽数学了。” 待到秋日看看露出头来,白于夏喜滋滋的过来探看铁浪二人时,江筐儿业已修习到了第六掌。白于夏远远看着江筐儿将这新学的掌法使的虎虎生风,不由赞叹道:“这掌法我修习了数年,竟不如筐儿几个时辰,如此看来,祖父说的的确如此,我白氏一门里不适合这至刚的功法。” 铁浪见白于夏满面灯火倦色,却喜不自胜,便也恭贺道:“白大哥这一夜之间想必也是收货良多了。” 白于夏这才从江筐儿的震撼中反应回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兄弟去,这医经中果然深奥玄妙,只这一夜,为兄便受益匪浅。” 说着便去抓铁浪的手臂,手法和白七玄颇为相似,铁浪见白于夏想拿自己研习,便也像昨日那边的甩脱,终究白于夏修习不深,三五回合便甩掉了。 白于夏也不理会,自顾自的又一头转进书房去,江筐儿和铁浪面面相觑一会,也哑然一笑继续练功。 日上三杆时,绿萝第三次过来叫铁浪和江筐儿用早膳,见二人依旧沉迷于研练切磋,便气咻咻的怒道:“这下可好,夫人老爷彻夜里读书练功,你们师徒二人也着了魔一般。” 绿萝几番努力才将一顿早餐开了饭,草草吃完几人便又回去练功,绿萝几番努力无效,便也探头探脑的跟着李花雪研习起《药经》来。好歹下面的下人都还机灵,没了绿萝他们也把一日三餐打理的井井有条。 一晃十余天过去,江筐儿进步神速,十八掌的招式早已记牢,而白于夏的手再去抓铁浪,铁浪竟也一时片刻的难以甩脱了。 随行来的几个士卒,天天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的转悠,却又不敢去找铁浪催促,不得已便借了庄上马匹,先安排一人回去禀报。 铁浪见江筐儿精进许多,不由的也是颇为欣慰,便有心让他早日回杭州去。这日午后,白于夏神清气爽的过来,见江筐儿的掌法势如惊雷,不由的也是骇然道:“这孩子真乃习武的奇才。”一犹豫把当初从铁浪那得来的另外一片铜卷也给了江筐儿。 江筐儿摸着两枚铜卷,一时间激动不已,跪倒地上磕了无数响头。铁浪只在旁边笑吟吟的看着,白于夏却又道:“这孩子将来必成一方大家,这筐儿盆儿的名字可是有失些威风,不如就叫江匡的好,江山千里,我独匡之。” 铁浪听了鼓掌叫好,江匡儿听了又是磕了一通响头来。白于夏笑道:“再磕头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了。” 等江筐儿再站起来,便就叫江匡了。铁浪道:“筐儿,哦,江匡北上已有些时日,该极早南归才是,飞云祠一带务必要严加看护,不可怠慢。” 江匡迟疑良久才道:“师父,我此次北上便没打算再回去,那边有汪掌柜父子掌管着,必不会有什么差池,再加之如今几年官府对飞云祠一带也颇为照拂。” 铁浪心道:你不知那飞云祠对武牧司乃至大宋有重要,自然会如此想。 “我只要那里万无一失,飞云祠一带的安危比之你我师徒二人的性命都要重要许多。”铁浪沉声道。 白于夏见铁浪如此说,便也猜到飞云祠必是武牧司重要场所,只是见江匡恋恋不舍,便道:“如此,兄弟尽管回静边寨去,江匡再在此处盘桓几日再回杭州去。” 江匡虽然身负了武功,却终究只是个不足二十岁的少年,见师父赶自己走,便眼里含着眼泪默不吭声。 铁浪和江匡虽然相处时日不多,却甚是喜爱这孩子,见他眼中有泪,心里一软道:“呆些时日也无妨,只是我还有些事情要你帮我去做” 江匡听了便抹去眼泪看着铁浪,铁浪略一思忖道:“为师现下有心去中条山天兵城看看,只是迫于多重原因,不便前去,你代我去看看,也让她们知道我现下的境况,事毕你便回杭州去。”铁浪本无此意,就是担心江匡在碎玉庄呆太久,杭州再生了事端,有此一托,江匡必不会久留。 正说着,便听庄门外马蹄嘚嘚有人疾驰而来,不一会便又下人带了杨天略进来,众人一一见礼后,铁浪才笑着说:“这些军士倒怕我做了刘备不成,我这里便要回去了。” 杨天略也笑道:“若是军士回禀,我倒不会来请铁兄弟,现下有个大事,我恐军士说不明白,这才过来。” 铁浪皱了皱眉头道:“有何大事?” 杨天略左右瞥了瞥身边众人:“却是一件大喜事。” 铁浪早已看出了杨天略有所忌惮,便请进了自己住的别院,白于夏和江匡也跟了去,其余士卒仍去庄上的客舍里住下。 是夜,众人皆未饮酒,杨天略在铁浪房舍里密告许久这才各自安息。 第一百三十三 战天都山1 第二日,尚未日出,铁浪一行人便早早出行,庄门外,江匡当先,白于夏和李花雪乃至于绿萝和白羽飞都在庄外相送。 一一作别后,杨天略当先一骑打马而去,铁浪勒马回头叮嘱江匡道:“江匡,万万不可忘了为师所托。” 午时,众人便到了原州,铁浪想起当年一片苍茫和马牧南求医到此地的场景,心里不由的又是暗暗神伤:不找到马牧南,终觉得时日虚度。 杨天略欲要绕城而过,铁浪却道:“我们便在城里打尖后再出发吧。” 临近原州城门,便见城上一军士飞奔而下,堪堪将铁浪等人拦在护城河外。 杨天略正要喝问,那军士却径直在铁浪马前施礼道:“见过武牧候爷。” 铁浪一怔,盯着那人道:“阁下是哪位?” 那军士扫视了一眼铁浪身边众人道:“请侯爷借一步说话。” 杨天略正要发作,铁浪却甩身下马,沿着护城河走出几十步远。 那军士回头看了看,又四周看了看,这才压低声音道:“侯爷,黄大人让我小的给您带话。” 铁浪不由一惊:黄大哥安排人来见自己,只怕是有什么大事。 铁浪和黄升的关系鲜有人知,因而他也不用确认便道:“黄大人有何话?” 那军士凑近铁浪道:“捧日卫多名高手不日西进,目标恐怕就是侯爷。” 铁浪听了心中一凛,疾问道:“为何如此?” 那军士略一沉思:“黄大人并未相告,小的久在东京,倒是能猜测一二。” 铁浪点了点头道:“你且说说看。” 军士低声道:“自从皇帝赦了武牧司之后,小的也道听途说了一些武牧司旧事,原来武牧司和皇家朝廷有宿怨的事情,现下在民间早已传开。只看这宿怨,便知即使当今皇上赦了武牧司,朝堂之上的大老爷们却不会。” 铁浪点了点头道:“嗯,此事我也有耳闻,只是和这捧日卫西进之事有何关联?” 军士摇了摇头道:“前年里,吕夷简吕大宰相罢相而去,现下朝堂里是王随、陈尧佐和韩亿三个老人家做主,这三人整日里争吵不断,自是没有功夫再去理会武牧司。” 铁浪恍然大悟:自己多日来平安无事,只道是黄大哥示警有误,却不料还有这般曲折。 那军士继续道:“如今,这三老皆已离了朝堂,西府枢密使空缺,皇帝授意枢密使大人没选出来前,各禁军都虞候自行节制,是而程玄甲敢于动作。” 铁浪听这军士说的头头是道,不由青眼相加:“这位兄弟察事洞若观火,请教兄弟高姓大名?” 那军士低头施礼道:“小的姓周,名未,华州潼关人,本是神卫禁军哨马虞候。” 铁浪试探道:“黄大人这神卫里卧虎藏龙,多谢周兄弟前来示警,只是我该如何应对?” 周未略一思忖道:“捧日卫此番西进人数约莫有三百人,这些人分头挺近,难以力敌,因而末将才将我哨马都的人马散了出去,便是要堵截侯爷不再回静边寨去。” 铁浪一听捧日卫居然安排了三百余人,不由的一惊,然后笑道:“这程玄甲竟如此看重于我,只是我也是堂堂正正的朝廷诏明天下的武牧候,怎会做了缩头乌龟。” 周未抱拳致歉道:“非是末将有意要辱侯爷威名,这捧日卫里的精英都约莫有五百人,此番来一多半,这些人末将虽未曾见识过,却听人说多数不落天武十三鹰之下。” 这个倒是让铁浪心中一凛,心道:这程玄甲竟然笼络了如此多的武林高手,难怪肆无忌惮。 铁浪顿时有些一筹莫展,周未却道:“末将西来时,黄大人命末将及麾下哨马都一百零八人听取侯爷调遣。” 铁浪听了心里不由一热,却道:“那捧日卫只是想对付铁某,你神卫怎可为我一人担负了禁军内乱的名分,万万不可。” 周未怅然若失了片刻,便施礼辞别:“如此,请侯爷早做准备。” 杨天略见铁浪回来时面带愁容,便知必有大事,只是苦于无法开口直问,正要敲个边鼓询问询问,便听铁浪道:“绕城西去,晚间到了静边寨,铁某请各位饮酒。” 杨天略却道:“久不进食,难免力疲,铁兄弟先行西去,我去城里买点干粮便来。”铁浪心事重重,没加理会,只是点了点头。 回到静边寨,铁浪依然波澜不惊的每日操练军士,只是杨天略这几日里却不见了人影,平时杨天略也只是隔三差五的过来看看,铁浪也没在意。 这日,铁浪按照周未估算的时间推算,捧日卫的人应该在今夜明晨便有先遣人员到达静边寨,便全副武装,只是并未告知郭遵等人。 消失了三天的杨天略突然风尘仆仆的闯进营中,抓起桌上的水咕咚咕咚灌了几口道:“我这几日巡边,探知党项人一众高手云集天都山,此地距静边寨不足三百里,恐怕对我大宋不利。” 郭遵听了摩拳擦掌道:“这些腌臜泼才何日对我大宋利过,且杀将过去。” 铁浪却直视杨天略久久不言语,杨天略本是和铁浪对视,渐渐的便低头道:“属下自作主张,万望武牧候勿怪。” 铁浪见杨天略低头,便知自己猜测无差,略一思忖道:“我武牧司本就是为护我大宋而立,你既知朝中动意,如此安排倒是甚合我意。” 杨天略见铁浪已经知道自己的意图,便道:“左右免不了厮杀,不如将捧日卫引到天都山去,也让当下禁军的大老爷们闻闻沙场的血腥。” 铁浪却笑道:“此番捧日卫来的尽是些武林高手,你们这些沙场战将和他们厮斗却是吃亏,天都山我曾去过,明日我孤身一人北上便可。” 郭遵和杨天略哪里肯,掰扯半天,铁浪才长叹一口气道:“你等之意,我安能不知,只是此番北上,孤军深入党项腹地,且不说天都山早有准备,只说这捧日卫必然将与我同行者一并击杀,武牧司焉能从此绝迹。” 郭遵和杨天略再来争执,铁浪却脸色一沉道:“这武牧司不知有多少先辈为之喋血,如今星星之火弗如豆大,岂可就此覆灭,勿要多言,且记要韬光养晦,留作他日大用。” 杨天略和郭遵神情黯淡,良久,杨天略才道:“杨某如今在军中无所担当,可随铁兄弟一起北上。” 铁浪欲待再行推迟,杨天略却仓朗一声拔出宝剑:“杨某隐晦做人已非一日两日,铁兄弟若是瞧不起,我自刎当场。” 铁浪见杨天略满脸悲怆,知此人因多年积郁,心中悲凉,便点头道:“你我二人,只要捧日卫的前哨抵达,便启程北上。” 杨天略却摇头道:“此去天都山两百多里,这大宋和党项军的结界恰在中间,郭遵应点齐军马集结在结界之地,一则以防天都山失控而边界不测;二则让捧日卫不疑有他,必跟随我们前去。” 铁浪听了觉得有理,便道:“杨大哥此言有理,郭大哥明日便点兵去边界压阵。” 第一百三十四章 战天都山2 果然临近黄昏时分,有哨马回报,西南方陆续有人马掩进,杨天略和铁浪便依计大张旗鼓的穿越静边寨从北门疾驰而去。临行前,铁浪还吩咐郭遵,务必要严加看管好雪窝酒馆,心道:我此去吉凶未卜,只盼那信南妹能看到。 郭遵站在城楼上暗中看着几人尾随铁浪而去,心中不由担心,正待要下楼去,却又见一拨人也打马过城,仔细看时,却和先前又不是一伙人,惊疑之下便找了几个机灵的哨探,在城头之上尽数进了城又出城的人。 郭遵连夜点兵停当,哨探便急匆匆的来禀报道:“大人,今夜确是奇怪,只这进城又出城的人竟有数百人之多,这些人里多数穿官靴,却也有几波人夹杂其中,似是武林中人。” 郭遵强压心中的震恐道:“知道了,明晨城门开门后继续查探,一并情报快马送我军前。” 郭遵勉强睡了一会,寅时便埋锅造饭,约兵出城,刘平那边郭遵早已打好招呼,是以毫无障碍。 再说,铁浪和杨天略二人大张旗鼓的出了静边寨,也不着急赶路,就是慢慢悠悠的走着,出陇山口时,杨天略指着右侧陇山余脉道:“铁兄弟,当年华宇梧领三分镖局一行人去吐蕃时,我等便在此处以少胜多击溃过党项人。” 铁浪点头道:“此事,我听青雀提及过,杨大哥于用兵之道实在是神出鬼没。” 杨天略却摇头苦笑道:“小战看术,大战决力,久战拼财,军中之事不外乎此。” 铁浪集中精力查探身后跟踪之人,本是和杨天略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言,待杨天略说到久战拼财时,心中一动,问道:“久战拼财却是何道理?” 杨天略接道:“行军打仗,军备粮草,甲革马匹尽皆是钱财,打的久了,岂不是消耗许多。” 铁浪心中一凛:那飞云祠下的钱财如此之多,难道太祖皇帝料到日后必有久战吗? 二人戊时到了堡子寨,这是大宋最北边的一个营寨,再出了堡子寨行百余里便是党项境,二人打马进寨,里面早已有人安排好了食宿。这一下消除了铁浪的一个顾虑:若是这捧日卫的人马在夜间他们休息的时候偷袭,这计划便泡汤了。 吃饱喝足,杨天略又出去巡视了一番军寨的守卫这才安心回来歇息,铁浪心道:杨天略心思细腻,虑事周全,且有勇有谋,却不能得朝廷重用,这个中原因只怕是他这武牧司的身份所误。 翌日清晨,寅时初到,杨天略和铁浪便草草吃了几口饭,马蹄嘚嘚急速出城。午时便到了边境,铁浪意外的发现,边境竟然仍有一个百余人的小队接应。 只是这小队驻扎之地颇为有趣,此处本多山地,但小队驻扎之所却在一个盆地中间的一个高地之上,铁浪和杨天略到达高地,便在高地临时搭的草棚里用了午餐。 直到铁浪遥遥看见零星几匹马从山道间冲出又急急勒马,才知道杨天略的高明之处。此处距山口约莫五里,但凡山口有人出来,这高地之上看的更是清清楚楚,且铁浪远远见山口两翼的山脊上隐约有人不时摇几下旗帜。 待二人吃完饭,杨天略道:“铁兄弟,这捧日卫的人走的慢了,眼下才到了四十三人,若是周未所言不差,尚十之有八九未到。” 约莫申时,杨天略看了看旗语道:“郭遵的队伍已到了左近,铁兄弟,我们要出发了。” 铁浪眼见这百余个军士忙忙碌碌的拆迁营地,不一会便只剩他和杨天略二人坐在高地之上,其他军士皆打马东去和郭遵汇合。 铁浪笑道:“你这般变戏法似的,不知捧日卫的诸位是否狐疑。” 杨天略也笑道:“正是让他狐疑,若不然,他们早早动手,你我二人倒不好应付。” 二人轻轻松松的上马扬鞭而去,一路之上除了遇到些许的牧民,竟然没遇到一个党项军队,铁浪不由纳罕:“这边境之上,怎的不见有东西军士?” 杨天略轻笑道:“早几日我便已安排了小股部众在边界线上游走,估摸着党项人现在都蜂拥到郭遵军前去了。” 铁浪若有所思半晌才道:“杨大哥若非为武牧司所累,恐怕早已是朝廷巡边的栋梁。” 杨天略一怔,稍候才哈哈一笑道:“铁兄弟竟有此想,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只是我若也是和他们一样,每日里只想着升官发财,哪里还有这般的方刚血气,哪里还有这忧国忧民。” 铁浪见杨天略面带愁容,话带悲声,心头一震:难道这大宋边将竟也有官僚习气不成。 二人慢慢悠悠的唯恐捧日卫的人跟不上,是以直至亥时方近天都山,杨天略径直带了铁浪到了一处岩洞下歇息。 铁浪见这岩洞之内竟早已备好吃食应用之物,对杨天略佩服的更是五体投地,心中的一个疑惑便不由的问了出来:“这天都山里有个观音洞我知道乃是党项武林中的圣地,只不知有没有重兵把守,否则我们这一趟白跑了。” 杨天略轻轻一笑,小声道:“这天都山有东西二山,西山有夏王行院,东山便是你所说的观音洞所在,之前却是重兵把守,鲜有人可以进入,后来李德明一死,元昊便把组立的一品堂总堂安置在了观音洞下。” 铁浪寻思了一会道:“我这马儿便是在这天都山下得的,我当时来过,却不知是东山还是西山。” 杨天略道:“咦,竟未料到这天都山下竟也有汗血宝马,若早知如此,合该将此地拢入我大宋疆土。”略一停顿便道:“这西山行院因距大宋过近,是以夏王极少到此,平日便交于一个什么风度姥姥的女人来打理。” 听到此处,铁浪心下了然:那人我去的必是西山。 杨天略见铁浪不出声,便继续道:“平素这观音洞下的一品堂里的党项高手也多不在此处,前几日我放风出去宋人意欲进掠天都山,此时恐怕一品堂的高手尽数在天都山汇合了。” 铁浪听了心中疑惑豁然开朗,只是有些不解道:“静边寨和此地相距甚远,这风声也不容易放的吧。” 杨天略嘿嘿一声轻笑道:“大宋与党项对峙多年,这军中奸细自然也是犬牙交错,想放个消息出去,甚是容易。” 铁浪咂舌不已,心道:若非杨天略事先运筹,自己一路来,恐怕到不了此地便把便将搅的天翻地覆了。 杨天略道:“铁兄弟,我们早早,明日里恐有恶战。” 铁浪凝神听了听外边的动静道:“你先睡,我守上半夜,下半夜我再睡。” 第一百三十五章 战天都山3 杨天略吃吃一笑道:“那倒不必,现下捧日卫的人恐怕在十里之外的某地缩着呢。” 铁浪不解,杨天略便道:“此间我早已安排了两个哨马兄弟,见我们过来,他们便会择地起火,捧日卫必以为是我二人,是以不会再轻进天都山。” 铁浪惊道:“那二人岂不是风险极大?” 杨天略道:“铁兄弟大可不必顾虑,那二人早有脱身之计。”说完便和衣而睡,不一会便鼾声可闻,铁浪知杨天略谨慎周到,必不会冒险,便也安心的睡去。 第二天竟是杨天略先醒,他看了看洞外夜落的白雪道:“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这雪下的当真是毫无端兆。” 铁浪惊醒看着洞外的白雪出神良久,心中自然又想起马牧南来。 二人勉强吃了几口干粮,便听山道上马蹄嘚嘚,有两骑从南而来。杨天略道:“这俩小子不知道夜间怎么过得,应是冻的够呛。” 铁浪却也笑道:“捧日卫的各位高手只怕也是如此。” 待二骑飞进,二人不停马,径直窜了下来,随手又在马臀插了一刀,二马吃痛,灰灰几声奋蹄而去。 杨天略示意铁浪将黑云哨下,自己也将坐骑按伏在地,那二人业已轻手轻脚的窜岩洞处,暗暗施了一礼,便也伏在洞口看着来路。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便听来路之上,马蹄嘚嘚,有七八骑径直追过,当先一人铁浪识得,便是陆坦。那二人这才稍稍起身道:“杨大哥,这昨夜的一场雪,倒是省去了好多麻烦。” 杨天略也轻笑道:“这就是人算不如天算。” 二人简单向杨天略说了说昨夜的事情,便听路上蹄声雷动,约莫二百多骑飞奔而过。 待人马过尽,杨天略这又向来路张望许久,这才道:“捧日卫的人马应是到齐了,却不知六猴子二人在观音阁前做的怎么样了。” 那哨马里瘦小的一个道:“六哥平日里最是诡计多端,自然没什么意外,若不然,我二人去接应一下?” 铁浪却道:“杨大哥,不是应该我去观音洞叩关的吗?你怎的瞒着我做了安排?” 杨天略对铁浪抱拳道:“铁兄弟,非是我有意欺瞒,只是这些叩关的事情,六猴子比你我都合适,再说,我们虽将捧日卫引到此处,但是捧日卫终究是我大宋禁军,还指着我们接应不是。” 铁浪心中不悦,却也不再言语,杨天略看着仍旧飞舞的雪花,喃喃道:“六猴子可千万不能闪失了啊。” 四人陷入了沉寂之中,杨天略痴痴的看着外边在等待什么,天空的乌云压的更低,风也停了,只有簌簌的落雪声。 蓦的,一声尖利的哨声响起,杨天略大喜道:“成了,成了,我们速速前去。” 铁浪郁郁的看着杨天略,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内心的不满,哨起黑云,扯着正要上路去,却听几声牛角号响起。 杨天略堪堪将马拉起,听了牛角号不由大惊:“此角声浑厚,应是万人队以上的号角,党项人竟然聚集如此多的兵伍,只怕捧日卫要遭灭顶之灾。” 铁浪见杨天略惊恐之下,神情复杂,内心也不由暗想:这捧日卫本是要针对自己一人,若是被党项人覆灭,那自己岂不是做了诱杀捧日卫的汉贼?此事失与计较了,却又不能归责与杨天略。便道:“你们尽快去让郭遵驱兵前来,我自去解救捧日卫。” 杨天略略一思忖对两哨马道:“你二人去凉马亭,那里有我事先安置的马匹,速速回禀郭遵郭大人,我和铁兄弟近前查看。” 铁浪无心再争执,自顾自的拉马上路,沿着路上的马蹄印疾行,杨天略心情沉重的也打马跟上。 前路稍一兜转,便到了山口之处,铁浪遥遥见山口处兵马陈列,兵革向内,便知是党项人业已将捧日卫困在了山谷之中。 铁浪眼见这山口两侧的山坡之上,皑皑白雪之上密密麻麻的站满了弓手,心中暗自叫苦,心道:若是硬闯,只怕近不了山口便被射杀。 杨天略马慢,因而晚了几步,待看到山口阵列,也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般看来,捧日卫的人马根本不用一品堂的高手,就被这些党项弓手射杀了。 铁浪下马纵身上了一棵大树,想探看山谷里的情景,奈何这天都山的外山颇是险峻,这树虽高却也看不见山里面。 待铁浪愁眉苦脸下来,杨天略却仍痴痴的仰头看着树顶出神。许久才道:“山谷里并无厮杀声,难不成党项人忌惮,并未攻击?” 话音落处,便听山谷里杀声四起,一时间铁浪和杨天略都是一惊,铁浪更是飞纵而出,欲要硬闯山口。 杨天略见了连忙拦住道:“铁兄弟,我有一策,可以一试。” 铁浪听这山谷之中喊杀声,刀剑声雷动,便疾声道:“快说。” 杨天略却跃身上马道:“我去将那些军士引开一些,你径直闯进去,只是进去之后务必要小心,那捧日卫未必会像我们念及同族之情。” 说着杨天略从马褡里取出一顶锦鸡翎的头冠带在头上,打马径奔山口而去,马出去几丈,又道:“山坡上的弓手每人箭斛里有十支,换斛之时便是良机。”话音落处山上的党项弓手早已看到杨天略。 党项围堵山口的列阵被骚动的弓手一嚷嚷也都发现了杨天略,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这是一个宋军的大官,值黄金千两。” 顿时山坡上的弓手乱箭齐发,山口的骑兵也兜转马头欲要活捉杨天略。 杨天略一直盯着弓手发箭,并不时提马躲闪,待山坡上弓手第九轮箭射完,杨天略呼喝一声,径直越过山口,向党项腹地飞驰而去,呼哨一声,山口的党项人过多半数的蜂拥追向杨天略。 铁浪瞧准时机重重拍了一下黑云的脖颈,黑云三两步便起速疾奔,铁浪双手早已扣满了针芒暗器,那山口仅剩的不多党项人见又有人来,早已各执刀枪叫嚣着迎了上来。 铁浪并不理会山口的党项人,却扬手分别将满把的暗器打响两侧山坡的弓手,霎时间山坡之上那些还在取箭的弓手哀嚎声四起,把那些刀手惊的回首看时,黑云业已一个飞跃逼近了列阵。 铁浪也不取兵器,又扣了两满把的针芒射向刀枪手,又是一片哀嚎声四起,这针芒本是铁浪准备和捧日卫鏖战时用的,因而可能致盲流血,却难以将人杀死,但这已经足够对党项人造成心理上极大的威慑。 一阵哀嚎嘶吼中,铁浪疾冲而过,转眼冲入山口,背后稀稀落落的几支箭,远远落在身后,那些堵截山口的党项人见铁浪冲进去,便也收了阵势,不再追赶。 铁浪也不理会身后党项人,只是打马往里冲,约莫在山谷里疾驰四五里便听见前边刀枪呵斥之声不绝于耳,连忙将跃身下马,飞纵到山谷右侧的高处察看。 映入眼帘的一切让铁浪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就在身前几十丈之外环着着山谷又有一圈包围,尽是些强弓硬弩的好手,搭弓引箭的盯着谷底。 谷底厮斗的正是以玄袍为主的捧日卫和以红衣为主的一品堂,但有厮斗得手欲冲向高地的捧日卫,便会被弓手乱箭射杀。 第一百三十六章 战天都山4 铁浪见谷底红黑双方倒是势均力敌,只是若是一品堂殆尽,这弓手恐怕会肆无忌惮的放箭,如今之计,若要救捧日卫,必先解决四周的弓手。只是自己只一个人,如何便能一下解决这数百弓手呢。 铁浪一时间一筹莫展,却见身前下的一个弓手,不知怎的,身子一滑滚了下去,正滚到一正在厮斗的捧日卫身边,那捧日卫的军士,一剑荡开一品堂高手的兵器,挥手一剑便将那弓手击杀。 铁浪见了大喜,掂了掂腰间的针芒囊,心道,我只要把这些人打下山坡,那弓箭便失了用处,如此便简单多了。 铁浪在山坡之上的松林间潜身疾行,双手连发,那些搭了弓箭,凝神看着谷底战局的弓手神不知鬼不觉的便觉腿上麻痛,不自觉的便滚落下去,更有一些未中针芒的也被拉扯下去,一时间奔跑躲闪的不慎滑落的,中了暗器滚落的,被拉扯下去的弓手像下饺子一样的往谷底滚去。 谷底恶斗的捧日卫和一品堂被这景象也是惊了一下,彼此拆招之余还要躲闪或者击杀这些滚下来的弓手,那些滚落的弓手惊惧之下也有人胡乱的将箭射出,一时间,谷底乱如麻。 铁浪看那些弓手滚落的滚落,逃跑的逃跑,再也构不成什么威胁,便找了一棵树坐在树梢上看着下面的战局。 眼见谷底捧日卫一众人逆转局势占了先机,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又担心杨天略不知是否逃脱。心道:此地捧日卫再有片刻便可脱身,自己不如去追杨天略;捧日卫此番被自己设计了一番,吃了大亏,不知日后会否收敛一些。 谁知,铁浪刚刚长身欲出山谷去,便见山谷最深处自山顶殿中奔下一群红衣来,这群人来势甚快,而铁浪此时便在距他们最近的山半腰处。 铁浪见这群人直奔谷底便矮身树上,欲要再看看变数如何,便听一声暴喝:“弥陀佛,纳命来。”话音未落,便听呜的一声,身后劲风暴涌,直扑后背而来。 铁浪一惊,纵身飞下树去,拧身会看,便见一小儿手臂一般粗细的一根禅杖咔嚓一声将自己适才所处的那棵松树齐茬砸断。 那禅杖尚未落地,便见一朵红云飘过,将那禅杖抄在手里,铁浪定睛一看,这人自己识得,正是达昂喇嘛。 达昂喇嘛也认出了铁浪,狂笑一声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小贼,合着和尚发财,定要将你擒交夏王。” 铁浪正要回话,便听身后杰杰几声干笑:“岂会让你独吞,老子来也。”正是赫连虎戮。 达昂喇嘛怒喝道:“你这老儿,处处和本法王相对吗?” 赫连虎戮正要答话,铁浪岂会再给他机会,趁他分神,双手一扬,将手中的针芒分别向二人射去。 二人哪里会想到铁浪在这突然之间发难,听得吃吃破空之声,赫连虎戮挥动双钩,击落了许多针芒,却也有几根打在身上,心中不由大骇。 达昂喇嘛只是挥动了一下肥大的僧袍便将这些针芒扫落在地,斜睨这赫连虎戮道:“若非夏王护你,本法王早已要了你的命,就凭你这点本事也要与日月争辉吗?” 赫连虎戮面目之上中了几根银针,血流如注,惊惧之下再被达昂喇嘛一骂,顿时恼羞成怒道:“老子今日不与你计较,先拿下这小贼来。” 赫连虎戮乃是李元昊旧臣,达昂喇嘛虽然嘴上敢说,却还真不敢做出出格的事来,便闷哼一声,提了禅杖砸向铁浪。 铁浪见赫连虎戮双钩之上闪着绿莹莹的光芒,便知其上必有奇毒,料知不是二人对手,只得勉强支应。 赫连虎戮一对子母钩使的当真是出神入化,招招不离铁浪要害,而达昂喇嘛那钨铁禅杖势大力沉,时不时便杖夹着掌攻击铁浪身后。 双面夹击之下,铁浪那还有招架之功,只是频频的施展轻身功夫躲闪,赫连虎戮双钩是近身兵器,因而身法甚是灵活,无论铁浪如何躲闪都如影随形的跟着。 达昂喇嘛的武功和兵器都是走的威猛的路数,自然跟不上二人的节奏,招招落后,几次收不住差点打在赫连虎戮身上,自是少不了被赫连虎戮恶骂。 铁浪见有机可趁,便一直卖了后背给达昂喇嘛,达昂喇嘛赫连虎戮骂的心头气恼,便也不再收势,将钨铁禅杖势大力沉的招招砸向铁浪,铁浪自然都是适时躲闪,那禅杖便劈头盖脸的砸向赫连虎戮。 赫连虎戮几次堪堪躲闪过去,心头恐惧竟不敢再骂,也不敢再贴近铁浪去,唯恐再中了达昂喇嘛的毒招。 赫连虎戮一退,铁浪便觉得轻松许多,只是这达昂喇嘛武功端的是高深,招招势大力沉,且后劲源源不断,那赫连虎戮虽然退在一边,却适时的见有隙便挥舞双钩上前攻击。 铁浪一时之间毫无办法,心想:若和二人缠斗下去,他们这般车轮战,自己只怕撑不过多少时间。再看谷底捧日卫被新加入的一众一品堂的高手围剿的人数已经不足百人,今日恐怕无人可全身而退。 铁浪见赫连虎戮学乖了,绝不站在铁浪和达昂喇嘛一条线上,只是从侧翼伺机偷袭,便心念急转计上心来。 瞧准时机,赫连虎戮和达昂喇嘛分别一招落空处,铁浪双手一扬,佯作有暗器射出,二人知道他这针芒厉害,便闪身退开。 铁浪顺势一个梯云纵,身形后闪,直奔谷底而去,达昂喇嘛二人见根本没有暗器,心下恼怒,一边怒骂,一边追将下来。 轻功一块,却是赫连虎戮胜出达昂喇嘛许多,因而,他追的近些,铁浪便又扬手一下,赫连虎戮正疾追,见铁浪扬手,连忙就地打滚闪避,岂知铁浪又是虚晃。 达昂喇嘛见了嘲笑道:“胆小鼠辈,被小贼一个虚晃就这般狼狈。” 赫连虎戮心下怒急,也不作声,从地上弹起射向铁浪,铁浪也不回头,只听身后风声,便又扬手一下,那赫连虎戮料知铁浪又是虚招,竟不躲闪。 铁浪心下一喜,又扬了一下左手,便听身后赫连虎戮哀嚎连连:“我的眼睛,我的眼睛。”便知赫连虎戮中招了。 达昂喇嘛纵身飞过赫连虎戮,见他满面鲜血,痛苦不堪,心里也是一惊,心道:这小贼有这牛毛般的暗器,着实不好防备,呆会定要小心。 铁浪跃入谷底,脚才刚刚沾地,便听有人喝到:“铁浪在这里,大家合力斩杀。”铁浪斜眼一看说话的正是陆坦。 霎时间捧日卫的众人各自逼开面前的一品堂的对手,齐刷刷的欺身飞纵到铁浪身前,各种兵器四面八方的攻向铁浪周身要害。 铁浪眼见这些人来攻击自己,却将身后卖给了一品堂,便怒喝道:“你们不要命了吗?小心身后。” 话音未落,铁浪一个梯云纵,拔地而起,捧日卫众人扑了个空,却有四五人被身后的一品堂高手立时斩杀。 第一百三十七章 风度姥姥1 达昂喇嘛见捧日卫竟然也围攻铁浪,顿时大喜,趁铁浪下落无可发力之际,奋起挥禅杖砸向尚在空中的铁浪。 铁浪人在空中,早已料到达昂喇嘛会有此一招,待那钨铁禅杖砸到,双脚在禅杖月牙铲颈部一蹬,那禅杖便呜呜作响旋转着砸向地面,且落势比来势更急,嘁哩喀喳几声,一品堂涌上砍杀捧日卫的一众人里,便有七八个被砸的死伤不明。 待到铁浪落地,恰又落在捧日卫中间,只是捧日卫里的众人眼见铁浪示警,且又击伤数名一品堂的人,心里便有了迟疑。 陆坦一柄长剑直刺铁浪,眼见其他人都有所犹豫,便惊怒道:“铁浪逆贼叛国,合力绞杀。” 一众人再次涌上,却也有一众人被身前的一个身形消瘦的捧日卫拦住道:“事情不明,当共力戮党项贼人。” 铁浪一脚将陆坦的长剑踢开,飘身落在圈外,怒喝道:“尔等休要不识好歹,这山谷之外有兵马数千,若再内讧,必死无葬身之地。” 陆坦却厉声骂道:“先杀此贼,我等再行突围。”说完便要振剑迎上。 却被适才拦住众人的那个身形消瘦的捧日卫一把抓住手腕,陆坦看着那人恨声道:“景思立,你要与贼人共反我大宋吗?” 景思立斜睨陆坦一眼道:“陆坦,我等深陷死地,这铁浪我看也毫无反迹可言,你当真要置捧日卫众弟兄生命于不顾吗?” 陆坦血灌瞳仁道:“我有程都虞候密令,尔等速与我击杀铁浪。”说着便从怀中拿出一枚令牌举过头顶。 很明显捧日卫的一众人急匆匆西进,并未知道此行目的,这才有了二人的争执,众捧日卫看了看陆坦手中的令牌,确是程玄甲的捧日令,便都缓缓将手中兵器握紧,眼睛都不约而同的盯着铁浪。 铁浪见状笑道:“你们这是拼了性命不要,也要对我动手吗?”边说着边跃身飞起撞进一品堂的高手丛中,因为达昂喇嘛取回禅杖又扑向了他。 达昂喇嘛几击不中,再加上适才还误伤了几个一品堂的人,心下早已恼怒癫狂,一声声弥陀佛叫的山响,追击的也更是猛烈。 铁浪踢开几个迎向他的一品堂武士,转过身来对达昂喇嘛道:“恶僧,你若能碰到我一根毫毛,便算你赢了。” 达昂喇嘛在一品堂中身份地位颇高,平素里便是以武艺高绝压服这众人,此番在大庭广众之下被铁浪嘲笑,早已恶向胆边生。 “弥陀佛!”一声暴喝中,达昂喇嘛一手执禅杖,一手立掌,红色僧袍真气鼓荡,纵身欺向铁浪。这一击势大力沉,且来势甚急。 而铁浪身后的一品堂的众人也各执兵器向铁浪招呼过来,铁浪凝神推出一掌,看时要硬接达昂喇嘛的这一杖,一掌。 达昂喇嘛这一掌聚集了毕生功力,眼见铁浪硬接,心下狂喜,心道:此番必要重伤他。而铁浪身后的那些一品堂的众人见铁浪全神贯注的去接达昂喇嘛的招,心里也是惊喜:这厮必被我等砍为齑粉。而对面捧日卫的人群中依稀有几人轻呼道:“小心身后。” 达昂喇嘛的禅杖横扫,掌有立变横,压向铁浪的双掌,三尺、两尺、一尺、六寸、三寸,达昂喇嘛依稀感觉到了铁浪双掌激荡的真气,便哼的一声向铁浪压去。 哀嚎声一片里,达昂喇嘛呆呆的站在原地,面前没有铁浪,只有约莫二十个一品堂的人,刚刚重伤委顿在地,多数是被禅杖扫到,另有部分却是伤在他的掌下。 达昂喇嘛不知道自己的手掌往前抵了三寸中间发生了什么,捧日卫的一众人也不知道,他们都以为铁浪必会遭殃的,却不料是这个结果。 达昂喇嘛突然将禅杖往地上一顿,扭头四处寻找铁浪找不到,怒骂道:“小贼,只知道躲闪吗?”而捧日卫那边终于还是有人笑出声来。 因为铁浪就在达昂喇嘛身后,可是达昂喇嘛就是看不见他,景思立惊异的轻呼一声:“这莫不是少林寺的如影随形的功夫?” 铁浪听景思立说出了这门功夫的名字,也是颇为差异,因为他也不知道这竟是少林寺的功法。而达昂喇嘛听了景思立的话,自然也知道了铁浪便在身后,鼓荡衣袖,转手就是一掌拍向身后。 达昂喇嘛这一掌暗劲十足,尚未转身,便觉得击在实处,以为必定得手了,不由哈哈大笑这转过来,谁知看到被自己击伤的竟是一品堂的一名自己的门徒,再抬眼看去,铁浪在三丈之外,戏谑的看着自己。 达昂喇嘛顿时进退两难,自己几次奋力出招都招呼在了自己人身上,看看铁浪身后的一品堂的众人眼中露怯,一时间他也不知道是该继续追着铁浪打还是就此罢手。 突然一个干巴巴的破锣嗓喊道:“我们和宋军混战,这厮便拿我们没办法了。”铁浪一听便知是烟云叟。 达昂喇嘛听了也不由点头道:“你等还犹豫什么,杀尽宋人。” 一品堂的一众人眼见铁浪和达昂喇嘛过招,却死伤了十余个自己人,心里早已惧怕不已,有心要走,又怕被上峰问责,听烟云叟一喊,便觉得有理,一阵喊杀声里再次涌向捧日卫。 铁浪见一品堂的人和捧日卫又杀在一起,便纵身也跃入人群,达昂喇嘛看了看手中的禅杖,铎的一声插在地上,也赤手空拳的跃进人群。 铁浪身法比达昂喇嘛快了不少,因而游斗起来丝毫不费劲,在数百人的厮杀中,铁浪专往人多的地方钻,达昂喇嘛气咻咻的追了半天的确连铁浪的毫毛都没碰到,气的怒吼连连。 铁浪却趁机打杀了不少一品堂的高手,捧日卫见铁浪如此神勇,都不由精神一震,渐渐的将一品堂的包围圈压了出去。 而捧日卫里也越来越多的人时刻提醒铁浪:“武侯爷,小心身后。”一类的话来,而一品堂里也仿佛受到什么人的指令或者指点,一个个的肩并肩不再作对厮杀,这是要围困捧日卫和铁浪一众人。 铁浪眼见一品堂的人铜墙铁壁般的围成了一个铁桶阵,捧日卫几次冲击再也不能冲破,心下也是有些着急,心道:如此下去,只要围个两三日便只要束手就擒了。 而达昂喇嘛也一手扶了禅杖,不再进击,气定神闲的看着捧日卫和铁浪,铁浪寻思良久,低声对身边的景思立道:“西南方向山势低,呆会我杀散西南方的党项人,你们径直冲山顶,越山遁走。” 景思立点头道:“多谢武侯爷相救,回开封,我当向程都虞侯讲明今日侯爷恩德,开解程都虞侯和侯爷误会。” 铁浪却摇头道:“我只道你们此来是领了明令,原来不是,倒显得我处置草率了。” 景思立看了看被自己隔开的陆坦道:“此番西进,我等按令该受陆虞候掌领。”说着又对陆坦抱拳施礼道:“陆兄,非是景某违命,今日形势确实非同凡响。” 第一百三十九章 风度姥姥3 青陆一想刚才姥姥所言,又思忖了一下近些时日黑云的变化,心下了然:我道这黑云怎的突然之间便妩媚了许多,原来是破璧了。嘴里却也笑道:“蓝影也不用自责,黑云的道理今日也不便多说,都好好的罢。”一顿,又道:“黑云去了哪里?” 紫嫣笑道:“那军爷纠缠着她在宫门处说话,口口声声要娶了黑云去呢。”笑声咯咯,蓝影想起来那将军痴态,也不由的嘿然一笑。 青陆听了心中不由一动,踌躇一下便道:“亏你们还笑得出,还不赶紧去禀告了姥姥,若是黑云有什么好歹,看姥姥不打断你们狗腿。” 紫嫣和蓝影听了心下一沉,连忙去找风度姥姥回禀。青陆思前想后的思虑许多,竟忘了将铁浪从池中拉出来,眼见石几上的计时香早已烧尽,这才手忙脚乱的去拉铁浪。 手忙脚乱的,便不小心碰到了不该碰到的地方,心里突突乱跳,一失手,铁浪便又哗啦一下跌进药池,青陆晕头晕脑的好不容易将铁浪拉出水面,忍不住又去看了一眼铁浪,心中便犹如一个小鹿到处乱撞。 青陆只觉得自己神志有些混乱,惊吓之余,连忙抽身回到洞口,连颂了三遍玄女心经这才勉强将心中的浮躁压制下去。亟待心绪平静下来,这才心有余悸:男女之事果真如此邪性,日后务必要万分小心。 此话几日,风度姥姥对铁浪的治疗变得轻松,而铁浪的外伤也尽数痊愈,却始终不见醒转,风度姥姥始终紧皱眉头,青陆却也不敢问。 蓝影知道这里有个裸身的男子,时不时的便过来想进洞看看,却始终被青陆堵在洞外。每日自是少不了几句调侃斗嘴。 这日里,蓝影又来,却不和青陆斗嘴,面色阴郁道:“霞姐,那野利遇乞天天借搜宫为由,却只是想见黑云罢了,昨日里将黑云带走,竟彻夜未归。” 青陆听了心中又是又惊又喜,却不动声色怒道:“胡闹的没边了,可曾禀告了姥姥。” “哪有不敢禀告的道理,昨日里便禀告了。”蓝影黯然神伤道。 青陆急着知道姥姥的态度,便疾声问:“姥姥怎么说?” 蓝影神色稍霁道:“姥姥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淡淡的说一声知道了。” 青陆知道蓝影和黑云关系甚好,替黑云担心也是正常。便劝解道:“既然姥姥已经知道了,你却在这里操什么闲心,还不去看好你的宫门。” 蓝影抬起忽闪的长睫毛,眼中含泪看着青陆道:“霞姐姐,姥姥要把黑云嫁人了,就是那个野利遇乞。” 蓝影说完,掩面哭着跑远,只剩下青陆怔怔的琢磨这这句话。良久青陆鬼使神差的又来到药池边,看着赤身裸体躺在丝被上的铁浪。 直到风度姥姥在身后轻轻唤了一声青陆,青陆这才醒转过来,大惊之下连忙跪倒。风度姥姥看了看伏在地上的青陆道:“怕是蓝影早已给你说了吧。” 青陆紧紧伏在地上颤声道:“姥姥,黑云,黑云她非要嫁人吗?” 风度姥姥看了看浑身颤抖的青陆,良久才道:“我风度宫这门绝学,务必要处子之身方能习练,姥姥年青时不慎,没了这练功的机缘,这才煞费苦心的找了你四姐妹来。” “这些年里,我让你们诵经练功,并以极烈的至阴药物辅助你们,便是要让你们根基深厚,将来练功时才能事半功倍。我只想着你们能将这神功练好,立我灵鹫峰神威,却也忽视了你们豆蔻年华下的本能,想来也是我急功近利思虑不周。”说到这里风度姥姥长叹一口气,眼角隐约有泪水流下。 青陆听风度姥姥哽噎,便悄悄抬头见姥姥流泪,心里不由的有些惶恐,连忙磕头道:“姥姥,我们姐妹四人都把姥姥当成至亲,都立志服侍姥姥一辈子。” 风度姥姥低头看了看青陆道:“你且起来吧,姥姥有话给你说。” 青陆连忙爬起来,顺着风度姥姥的目光看了看安详的躺在池中的铁浪,却又连忙低头别过脸去。风度姥姥轻轻的摩挲这青陆的秀发喃喃道:“霞儿,这玄女神功,姥姥本以为应传授给天赋最好的黑云,但是这武功必须禁欲,如今黑云破璧,你却也要想好才是。” 青陆心中一惊,抬头看着风度姥姥轻声问道:“姥姥,这武功若是守宫砂落了便会如何?” 风度姥姥浑身一颤疾声道:“那便会生不如死,生不如死。。。。。。”良久又喃喃道:“你可愿意以毕生守身如玉为代价练此神功。” 青陆心绪一时间便乱了,忍不住的回头看了看身的铁浪,怔怔的发呆,而风度姥姥也是默不作声的静静的看着青陆。 夜色慢慢笼罩了天都山,昏暗中,姥姥轻轻叹了口气便要离去,青陆却一把扯住她的衣袖道:“我愿意,姥姥,我愿意。” 风度姥姥缓缓转身回来,轻轻的将青陆揽入怀里,柔声道:“你是个好孩子,姥姥不要你今日便作答,但是有些事情姥姥务必要让你知道。” 青陆却斩钉截铁道:“姥姥,不用改日,我今日便答应了。” 风度姥姥将青陆从怀中推出,缓缓道:“若是你意志决绝,那我择日便给紫嫣和蓝影散了功去,免得日后她二人也落得黑云一般境地。” 青陆不解的将抓着风度姥姥的手一紧,颤声问道:“姥姥,黑云她,她怎么了?” 风度姥姥哑声道:“你们这些年里练就的基本功,便是为这玄女神功准备,若是未散功而破璧,那,那。。。。。。” 青陆双手抓的更紧,晃着风度姥姥的手臂追问道:“姥姥,那便如何?” “那便会时常里心智迷失,成为万劫不复之人,终究落得为世人所不耻。”风度姥姥最后的声音若有若无,细若游丝。 而在青陆听了却如晴天霹雳一般,身子不由一阵颤抖,再也没能说出一句话来,却不料风度姥姥下面的话,让她顿时跌入冰窖。 “若是练了玄女神功再破璧,情形又岂止黑云惨状十倍百倍。孩子,你还是好好想想,姥姥也想想。”风度姥姥拍了拍青陆兀自颤抖的手臂道,说完便转身消失在了夜色中。 第一百四十章 风度姥姥4 又到年关,铁浪在这池中业已浸泡了两月有余,而青陆的玄女神功也练了四十多天,这日青陆在洞中练过功,便又去将铁浪从池中拉出,如今她看铁浪赤身裸体已然如无物一般,心中绝无波澜。 恰恰将铁浪拉出,便听宫外锣鼓喧天,这才警醒:今日是腊月二十四,黑云嫁人的日子了,不由的又是呆呆的想起心事。 出神间,便听蓝影洞外叫道:“霞姐,霞姐,姥姥让你代她去送黑云。”接着便见蓝影从洞口探进头来,眼珠子滴溜溜的往药池里看。 青陆佯怒的斥了蓝影一句,便拉着她往外走,蓝影却停住脚步道:“霞姐,要不我替你看着这里吧,我和黑云这几日辞别的话都说出茧子了。” 青陆斜了一眼蓝影,嘴角一翘,轻轻一脚,便见那洞口的石门轰隆隆的将洞口堵死了。蓝影目瞪口呆的看着青陆:“霞,霞姐,这石门你,你也能弄的动了?” 说完,挣开了青陆的手,跑过去用力的推石门,任凭她使出吃奶的劲来,那石门纹丝不动。这才悻悻然道:“玄女神功如此厉害?你这才修炼不过一个多月啊。”青陆有些得意的嘴角一抿,扯着蓝影直奔宫门而去。 风度宫外,野利遇乞喜气洋洋的穿着一身红衣早已等候多时,待到青陆牵着黑云施施然出来时,野利遇乞便一挥手,分立两刀的军士,齐刷刷的将裹了红绸的军刀抽出高高刺向天空。 直把蓝影和紫嫣吓的往后躲,青陆脸上一沉,将黑云往背后一拉,喝到:“将军迎亲,何须要发军威?” 野利遇乞本意是要在新娘子面前显示一下自己的威风,却不料落得如此境地,心中有些尴尬,却又不便认怂,便道:“正要让你们这些女子见识我党项男子雄风,早日嫁做人妇得保一世安稳。” 这话可是犯了青陆的大忌讳,只见青陆脸上一寒,轻轻一挥手,野利遇乞便觉一阵凌厉的疾风扑面压来,宛如万吨巨石一般,压得无法呼吸,不自主的便从马背上翻落下去。 待野利遇乞狼狈不堪的爬起来,下面军士早已叫嚣着蜂拥而上,野利遇乞被莫名其妙摔了一跤,正百思不得其解,只是目瞪口呆的看着。 青陆双臂一震,冲上来的十余个军士,尽皆如铜锤撞胸一般,一阵惨叫纷纷后倒,野利遇乞现在才发现是青陆举手投足之间便将自己击下马来,心中不由大惊,连忙去阻止众将士时,便听身后仓朗郎一阵乱响,身后军士高举的军刀,竟有几十把脱手落地。 顿时聒噪的迎亲军伍变得鸦雀无声,青陆冷冷看着野利遇乞,将黑云从背后拉出来道:“风度宫不管你是什么将军王爷,若被我发现黑云受气,你便有万颗人头,也不过是泥丸一般。” 野利遇乞冷汗直流,只是弯腰施礼直言不敢。青陆这才轻轻抚摸了一下黑云绝世的脸庞柔声道:“我必会时时让人过去看你,若你受气,纵然他有千军万马,我也必让他身首异处。” 耀武扬威而来的迎亲队伍,灰溜溜的去了,青陆站在宫门口,看着最后的旗帜转过山脚,伸手捻了一枚刚刚飘落的雪花,沉思良久。直到风度姥姥在她身后说了一声:“你这般操持,倒是让我安心不少,也不枉黑云和你姐妹一场。” 回到药池,青陆第一次安安静静的坐在池边看着池中赤身的铁浪。心中诸多疑问纠缠不清:这人什么时候和黑云见过面?姥姥救了他,本该将黑云许配与他,缘何又将黑云另嫁了别人?姥姥从最初的不让黑云救他入宫,为何后来又不遗余力的对他施救? 腊月二十九,风度宫上上下下都忙活着过年,青陆兀自在药池洞里一边照料铁浪,一边自行练功,便隐约听得宫门外一阵吵闹,青陆以为野利遇乞又来纠缠,心想这次一定让他好看,便将洞口用巨石堵住,径直往宫门外奔去。 蓝影倒提着一柄长剑,正在门口聒噪不已,对面站着三个女人,一个老妪,一个约莫三十岁的女人,另外一个却是个蒙面女子,看身段约莫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 老妪正是酒婆婆,三十多岁的女人,面容姣好,端庄之中隐隐透着几分忧郁,甚是沉静的在和蓝影对话,而那蒙面女子则是心神不宁的沉默不语。 酒婆婆也只是死死盯着风度宫门口的那副联,面色阴晴不定,许久见蓝影只是一味的聒噪着不让她们进去,便哑声道:“九巧儿,有故人来了,还不出来相见。” 此声一出,蓝影和其他几个风度宫的属众,无不头晕目眩跌跌撞撞的伏地呕吐,就连青陆也是感到一阵欲吐的不适。 青陆怒声喝到:“何人在此喧哗!”声音也是中气满满,激扬回荡,将宫墙沿上的雪震落无数,酒婆婆几人无不凝神去看她。 酒婆婆仔细看了看青陆这才扭头对身边的女子道:“白墨,这丫头倒是得了九巧儿的真传,竟将玄女神功练到了第一成了。” 这女子正是李花雪的姑姑李白墨,李白墨又凝神看了看走上前来的青陆道:“这小妹妹当是初学,却竟到了第一成,当真是天赋异禀。” 青陆听了顿时大吃一惊,心道:这二人竟只凭自己说了一句话,便看出自己练过玄女神功,当真不可小觑。 嘴上青陆却并未绕了她们:“时逢佳节,风度宫不待客,各位请回。” 酒婆婆却道:“丫头,婆婆不为难你,你去叫九巧儿出来见我。” 李白墨看着身边仍然心神不宁的蒙面女子轻声道:“婆婆,我们是寻铁浪来的,不好节外生枝。” 酒婆婆却冷哼一声道:“铁浪要寻,九巧儿我更是要见。”转头对青陆道:“你速速把九巧儿和铁浪带出来见我。” 青陆冷冷道:“此间既无什么九巧儿也没有什么铁浪,各位请回吧。” 一直默不作声的蒙面女子看着冷艳的青陆突然发狂一般道:“今日便要进去,你奈我何。”说着便一个飞纵抢身越门而过。 青陆冷哼一声,鬼魅一般的抢在了蒙面女子之前将她堪堪堵在了门外,蒙面女子没想到青陆动作如此之快,便哼了一声,一掌推去,想要将青陆击退。 这时便听李白墨呼道:“牧南不要动手,你不是她的对手。”话音落处,青陆已经抓住蒙面女子的手腕,将她甩了出来。 而这女子正是铁浪几年如一日里寻找的马牧南,马牧南用手揉着手腕,觉得不可思议,这女孩子只怕比自己还要年轻几岁,怎的武功如此高深。 李白墨看了看马牧南的手腕,便知青陆并未施全力,心下对这女孩生了几分好感,便朗声道:“在下一线峡李白墨,请问这位小妹妹高姓大名。” 青陆见李白墨报了姓名,便知也没有多少恶意,也施礼朗声道:“在下风度宫青陆,有幸见过前辈。” 酒婆婆却不依不饶道:“丫头,速速叫九巧儿来见我。”回头看了看马牧南又道:“还有铁浪,也必在此间。” 蓝影早已爬起来,心中对酒婆婆又气又急,便接道:“我们不曾有过什么九巧儿,而且我风度宫向来没有男子。。。。。。” 蓝影话没说完突然醒悟,而青陆见蓝影话说一半便戛然而止,心中一动,也是恍然大悟:她们要找的莫不是他? 青陆见酒婆婆识得自己练过玄女神功已是颇为忌惮,是以也不敢过于激化局势,便缓声道:“三位远来,请到客院用茶,”又示意蓝影道:“速去禀告婆婆有高客登门,务请婆婆亲临。” 蓝影看了看青陆,青陆深深的对她递了一个眼神,蓝影心领神会的便真奔内宫而去。酒婆婆还要发作,却被李白墨扯了衣袖道:“这冰天雪地里甚是清冷,正要姑娘赐杯热茶。”青陆微微一笑头前引路,领着酒婆婆三人径直去了客院。 第一百四十一章 姊妹情仇1 客院里红梅点点,在苍茫雪海中,显得分外娇艳,李白墨轻轻抽了抽鼻子道:“梅香袅袅,只这客院便是如此,这风度宫里只怕更是美不胜收。” 青陆浅笑一下道:“若三位有缘,自然见得。”说话间,几杯梅花茶便端了上来,青陆一盏盏的端了递给李白墨三人。 李白墨有凑到杯前嗅了嗅道:“我道风度宫在这天都山自成一统,没料到也会去买汉中好茶来喝。” 青陆颇是惊诧的看着李白墨,俏笑道:“李前辈当真见多识广,我们家婆婆和汉中紫阳逸闲庵的逸闲师太是多年好友,因而常常获赠。” 李白墨小饮一口赞道:“谁能想到这雪中寒梅和清明的清茶同煮竟会如此精妙,梅花清寒之香,如凉风去暑,直沁心腑,这紫阳清茶又如清明时煦煦暖风,口舌之间久香不去。” 就连酒婆婆饮了一口也不由的点头表示称赞,只有马牧南没有去喝,一直皱着眉头沉吟不语,青陆看了她一眼,轻轻一笑,也不多说什么。 待第二杯茶倒上,便听院中脚步轻疾,当头的正是风度姥姥来了,酒婆婆看着远来的风度姥姥,端着茶杯的手不由自主的轻轻颤抖,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愤怒。 而李白墨看清了风度姥姥的模样,手里的茶杯一个端不稳,洒出来一半来,神色复杂的看了看酒婆婆又看了看走近的风度姥姥。 而风度姥姥对酒婆婆三人扫视了一遍疾声道:“是哪个要找九巧儿的?” 酒婆婆突然变了声,原来苍老的声音不见了,而是一个年轻的声音,怒笑道:“便是我要找你。”说着将茶杯一掷,站起身来。 风度姥姥听了酒婆婆的声音,不由又惊又喜道:“你,你,你是灵儿?” 酒婆婆突然仰天凄厉的一声长笑道:“你还记得我的声音,这些年只怕你夜夜里都难以成寐吧。” 风度姥姥惊喜道:“灵儿,我的好妹妹,你这些年去哪里了?” 酒婆婆却癫狂道:“你倒是问我去了哪里,这些年我找你找的好苦。” 风度姥姥突然醒觉,略一迟疑道:“灵儿,当年盗书之事我早已不再怨你了。” 酒婆婆却怒极而笑道:“你不怨我盗书,那是你早已将书拓写了一份,我却日日夜夜将你恨之入骨。” 风度姥姥惊诧道:“你为何这么想?” 酒婆婆极尽癫狂道:“春风一度七白岭,从此人间无红尘。你自己做的好事,难道便忘了吗?” 风度姥姥听到这里突然便如死灰,摇摇晃晃的便要摔倒,青陆眼疾手快的上前一把扶住。风度姥姥良久才稍稍舒缓,哀声道:“灵儿,当年之事并非你所见所想,其中原委你听我慢慢给你说起。” 酒婆婆突然真气激荡,浑身衣袂飞舞,衰老的面庞上那些褶皱一点点的褪去,腰身也变得挺拔,而除了李白墨之外其他人都是看的目瞪口呆:酒婆婆竟然渐渐变得和风度姥姥一模一样。 酒婆婆真气磅礴厉声喝道:“九巧儿,若不是我亲眼见到你和我的白郎被衾同欢,我又怎会见罪与你。时到今日,你还要诡辩不成。” 风度姥姥瘫倒在青陆怀里,颤抖不已,早已不成样子,而酒婆婆则凌厉一掌劈来。青陆急忙将风度姥姥推往蓝影怀中,拼尽全力迎上去一掌。 嘭的一声巨响,便见青陆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飞出,撞在院中的梅树上,跌落在雪地上,点点梅花震落,伴着青陆喷出的一口鲜血,染红了白雪。 李白墨连忙上前抱住癫狂的酒婆婆,对着被变数惊呆的马牧南呼道:“南丫头,救人。” 马牧南飞纵到青陆身边,将青陆扶起照料,却不料酒婆婆疯了一般挣脱了李白墨,飞起一脚将蓝影怀中的风度姥姥和蓝影一并也踢到了庭院。 李白墨再欲去抱住酒婆婆时,却见酒婆婆看着被踢飞的风度姥姥,突然变得安静了,眼中分明噙着泪花。便也不再管顾她,径直去院中救治风度姥姥。 蓝影只是受了皮外伤,无什么大碍,风度姥姥却双目紧闭,面色青白,眼看便不能活命了,李白墨心中大惊:青陆只一成的玄女神功和姥姥对了一掌,也不曾如此重伤,这姥姥的武功修为不知高出青陆多少,缘何受伤如此之重,难道她未做任何抵抗,只想求死吗? 李白墨心下一急,高声呼道:“婆婆,你快来,姥姥只怕救不成了。”喊完,心中又是后悔,心道:自己情急之下乱出昏招,这伤本是婆婆打伤的,再让她救,那不是与虎谋皮吗。 想罢,便将风度姥姥抱起来到偏厅想要运功给她疗伤,这时,酒婆婆浑身戾气突然消失,飞纵过来,一把将风度姥姥揽在怀中哭喊着:“姐姐,你怎么这么傻,躲都不躲的吗?”说话间泪雨滂沱。 李白墨见酒婆婆悲怒交替,便知其心智混乱,也顾不得那么多,便盘膝运功给风度姥姥度气疗伤。 酒婆婆哭了一会,见风度姥姥仍不见醒转,便抓过她的手腕搭脉诊断,谁知一搭之下,不由大吃一惊:姐姐的伤并非自己一脚所致,而是有旧伤。 青陆虽然受伤,但是终究是以硬碰硬,是以在马牧南喂下一颗疗伤药后,很快便站了起来,等看到风度姥姥气若游丝,便虚弱道:“蓝影,快带姥姥去药池洞。” 蓝影抱起风度姥姥飞奔而出,酒婆婆和李白墨几人紧跟着也追了过去,青陆见马牧南给自己疗伤几下便知这三人医术高明,便想要自行运功疗伤,突然又想起药池里还有赤身裸体的那个男子,霍然站起,踉踉跄跄的也追了过去。 青陆赶到药池洞,李白墨恰恰才将门口的巨石推开,众人正要进去,便听青陆喝道:“蓝影,等一下再进。” 众人回头看时,青陆已经飞纵进去药池洞,将药池中的铁浪拉出,见他赤身裸体的定是见不得人,便将自己的外衣扯下将铁浪裹上,移到靠近洞壁的一个平整的石坪上。这才疲倦的喊了一声:“进来吧。”人便又咳嗽几声,吐出一口鲜血来。 蓝影七手八脚的将风度姥姥放入了药池,李白墨惊异的嗅了嗅药池的气息,然后又将手探入水中,捻起水来在鼻头闻了闻,惊异道:“世间竟有如此的疗伤圣境。” 马牧南和酒婆婆听了也过去捻起水闻了闻,心中也是惊诧不已,这药池之中水温适中,且药味浓郁,竟是一口天然药泉。 李白墨看着脸上灰白之气渐退的风度姥姥道:“有这药池,命是保住了,待姥姥恢复些元气,我再帮她疗伤。”说话之间却顺着池边的水迹看到了洞壁的石坪上。 青陆听说姥姥性命保住了这才觉得刚才草率了,只要往前走几步便能看到石坪上的那个男子,果然,李白墨拉了拉马牧南往石坪走去。 第一百四十二章 姊妹情仇2 李白墨是不识得铁浪的,马牧南却认得,借着洞内的火光朦胧看着是一个男子,马牧南的手开始微微的颤抖,而李白墨则晃亮了火折子往铁浪脸上照去。 马牧南终于看清了那张自己日思夜想的脸,轻轻的颤声呼唤了一声:“铁大哥。”却哪里能唤醒。 李白墨看铁浪呼吸无力,早已发现端倪,晃了晃马牧南道:“这人身受重伤,你探脉看看。” 马牧南连忙去搭脉,这才发现铁浪身上的衣服竟是青陆的外衣,头懵的一下炸了,搭着铁浪的手腕,竟忘了号脉,眼中泪水早已滑落。 李白墨本来静等马牧南号脉结果,却见她呆在了当地,仔细一看铁浪身上裹着的衣服,心中也知道了一二。便轻轻拍了拍马牧南,将她拉起来,自己别过来去给铁浪号了号脉。 马牧南心中业已被失望、绝望、委屈、愤怒充满,突然便嚎啕大哭起来,李白墨也不理会,仔细号了脉,这才站起来将马牧南揽入怀中道:“南丫头,事情未必是你想的那样,你这个铁大哥,身受重伤,大椎恐怕断了。” 马牧南听了先是一怔,但是泪却收了,连忙伸手探入裹着的衣服去将铁浪的脊椎从头到尾摸了一遍,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这些早已抛到了脑后。 摸了两遍,马牧南泪水再次垂下,抬头喃喃的对李白墨道:“墨姐姐,天柱三断了。” 李白墨听了一惊,听闻是天柱骨,便伸手探到铁浪脑后,反复按摸了几下,这才轻轻叹了口气将兀自垂泪不已的马牧南揽入怀中。 酒婆婆愣愣的看了池中的风度姥姥许久,这才扭脸看见了李白墨和马牧南她们,便轻轻走过来,看了看铁浪道:“南丫头,这便是铁浪吗?” 马牧南睁开满是泪水的双眼,看着酒婆婆点了点头,又无力的闭上。李白墨唯恐给马牧南新的刺激,就用一直手指了指自己的后颈,又伸出了三根手指对酒婆婆比划了一下。 酒婆婆看了淡淡道:“天柱三节断了?” 马牧南和李白墨都点了点头,酒婆婆却仍然云淡风轻道:“哦,我道是死了呢。” 马牧南听了躲在李白墨怀中,狠狠的闭上眼睛,浑身颤抖着,李白墨轻轻拍了拍她,连忙给酒婆婆递眼神。 酒婆婆看了看挤眉弄眼的李白墨,轻轻笑道:“你们以为这铁浪若不是在药池中泡着,能活到今日吗?你们怎么不想,九巧儿为什么明明知道救治不好,却还仍然将他在药池泡着。” 整个药池洞的人当然都不知道,便都侧耳倾听,酒婆婆看了看这些人,缓缓道:“有一人能救他。” 马牧南听了顿时收了泪,起身抓住酒婆婆的衣袖道:“婆婆,谁?谁能救他?” 酒婆婆神色一黯,沉吟不语,良久才缓缓道:“春风一度七白岭,人间从此无红尘。这人便是七白岭的主人了。” 马牧南当然没能听懂,只得眼巴巴的看着李白墨,李白墨听了也是一头雾水,不过,灵光一现之下,便惊呼道:“白七玄?” 蓝影听了李白墨呼出白七玄的名字,恍然大悟道:“是了是了,姥姥之前让紫嫣带了一众姐妹出去,便是寻此人了。” 酒婆婆猛然回头看着蓝影厉声道:“你说什么?九巧儿知道白玉桥在哪里?” 蓝影被吓的一哆嗦,怯声道:“对对对,姥姥说的也是什么白玉桥,又说世间都称他白七玄,还给紫嫣说,只要说出他的名字,那人便会跟她前来。” 酒婆婆委顿在地,喃喃道:“如此说,姐姐竟是知道白郎在什么地方的,那她为何又不去见他?难道。。。。。。” 酒婆婆至此便一会清醒一会糊涂,嘴里念念叨叨的自顾自的说着什么,马牧南和李白墨只有一边照看她,一边又将青陆,风度姥姥和铁浪料理一番。 青陆伤的最轻,恢复也最快,午后便站起身来对李白墨和马牧南施礼谢道:“多谢两位姊姊妙手。” 李白墨笑吟吟的看着青陆道:“全赖青陆妹妹根基深厚,我们也不过是锦上添花。” 青陆又施了一礼,这才转身对半天里六神无主的蓝影道:“蓝影,姥姥重伤未醒,我风度宫不能再生事端,你速速多带些姐妹将宫门守好。” 蓝影这才收了收神,提起精神出了药池洞,青陆又查看了一眼风度姥姥和铁浪的情况,这才回头对李白墨道:“务请二位全力施为救姥姥和这人。” 马牧南面色青白的看着青陆,许久才道:“这人和你是什么关系,你竟如此看重于他。” 青陆一怔,心中却有些猜中,便道:“此人和我倒是没有什么关系,只是姥姥将此人交给我照料,我断不能辜负了姥姥的委任。” 马牧南面色稍霁,心中却也将信将疑的追问道:“那风度姥姥为何又要如此介意他,定要救治?” 青陆有些不悦的看着她道:“你若有能耐便将姥姥救起自己问她,我不知道。” 李白墨见二人都有失态,便打圆场道:“青陆妹子,从早到晚大家都已饥肠辘辘,风度宫里不管客人饭的吗?” 青陆一想确是如此,眼看申时将至,大家还进食,便招呼一声,不一会便有一桌像样的酒席摆在了药池洞外厅。 饭菜甚是可口,众人刚刚吃了一半饱的样子,便见蓝影拉着紫嫣跌跌撞撞的跑来,青陆大吃一惊,连忙推开碗筷迎了上去。 紫嫣神色甚是疲惫,看到青陆,张了张嘴,竟未能说出话来,青陆伸手取过桌上的一杯温水递给紫嫣,眼看她一饮而尽。 这才发问:“姥姥安排你的事情如何了?” 紫嫣这才莞儿一笑道:“我何时辜负过姥姥的委任,那老头儿就在后面,约莫片刻便到。” 蓝影却神色游移的看着紫嫣道:“姥姥不是说你就是快也要正月十五才能回来,怎的回来这么快,莫不是请错了人。” 紫嫣看了看围着石桌坐的一圈人,也不做作,伸手将桌上一只不知被谁动过的鸡腿送进嘴里,咕咕噜噜道:“错是错不了,我亲眼见他将一个快死的人救活了,就这三两天,那人都能骑马了。” 酒婆婆听了,霍的站起身来,往宫门处来路看了看,想要迎出去,踌躇一下,却又退回到了药池洞的深处,在哪里低头不语,李白墨有些担心,过去一看,酒婆婆扭扭捏捏的宛如少女一般的喃喃自语,便偷笑了一下,退了出来。 几人看着紫嫣狼吞虎咽的将一只鸡腿塞了下去,正要等她继续说时,便听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转眼便见一个属众领了两人飞奔而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 姊妹情仇3 马牧南眼尖,率先呼了一声:“杨大哥。” 来人正是杨天略和白七玄,杨天略见到马牧南也是惊喜道:“马家妹妹也在这里,可曾有了铁兄弟的消息” 白七玄却站在洞口扫视了几遍几个人,良久才道:“人呢?九巧儿呢?她人在哪里?” 白七玄的一问,让躲在洞里的酒婆婆如五雷轰顶一般:他,他,他竟然知道她是九巧儿,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九巧儿,那九巧儿便不是冒充了我。越想越乱,一口气不顺便昏厥过去。 青陆引了白七玄去看风度姥姥,马牧南领了杨天略去看铁浪,一时间洞里乱成一团糟,而李白墨则过去将满脸泪水依然昏厥的酒婆婆揽在怀中,一边陪着流泪,一边轻轻的怕打她,竟不去救治。 杨天略听了马牧南大概说了说铁浪的情况,不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却又劝马牧南道:“白前辈医道绝胜天道,马妹妹不必担心。” 马牧南半信半疑的问起杨天略如何碰到了白七玄,杨天略长叹一口气,便将过去几个月的事情大概给马牧南说了说。 原来,那日杨天略在天都山口外调虎离山后,直牵着一众党项军马往,党项腹地而去,被这群人追了三日,方才被迎面而来的酒婆婆三人救下。杨天略自然识得三人,也知道她们在找铁浪,便将铁浪在天都山的事告诉了她们,以求她们能速速去营救。 等酒婆婆三人赶到天都山时,整个山谷早已被白雪覆盖,任何痕迹都看不出来,三人在附近党项军营打探一番,得知铁浪并未被擒被杀,这才回到静边寨去寻铁浪,谁知,回去之后又不见,便又怀疑铁浪是被捧日卫的人擒了。李白墨陪了马牧南又直扑京城,谁知打探多日才知道,此次捧日卫也是狼狈而归,且坊间盛传,捧日卫得以回来,全仰仗铁浪的周全。 马牧南郁郁然的回到了静边寨,李白墨和酒婆婆对这一遭圈的事情分析许久,判断铁浪没有离开天都山才是唯一的可能性,三人这才临近年底冒着风雪将天都山寻访一遍。 杨天略回去之后被郭遵好一顿的埋怨,每日也是郁郁不乐,整日出去寻找铁浪行踪,不意被党项人盯上,又是一番衔尾相追,杨天略身中数箭,又恰恰被白七玄救下。 马牧南呀然的看着杨天略道:“杨大哥当真洪福齐天,每每都能逢凶化吉。” 杨天略脸上一红,讪讪道:“只恨我没有铁兄弟那般的盖世武功,总要别人救助。” 谁知马牧南却神色黯然的叹口气道:“即使武功盖世又能怎样,还不是一样落得生死未卜。” 那边白七玄给风度姥姥搭了脉,诊治一番,神色凄然喃喃道:“你和我在一起时便已经修习了玄女神功,你明明知道后果会是什么,为什么还要选择和我在一起。” 这时风度姥姥梦魇般的,伸手摸了摸白七玄的脸道:“白郎,我又梦到你了,你老了的样子也是那么的讨人喜欢。” 白七玄老泪纵横的将风度姥姥轻轻的揽在胸口,再给她说话时,却又没了动静,青陆见风度姥姥醒转,喜出望外的对白七玄道:“白前辈,我们将姥姥送去她的寝殿吧。” 白七玄沉思片刻,便将风度姥姥抱起递给青陆,然后,转身到了酒婆婆身边,指尖飞速的催动了酒婆婆的几个穴道,然后对李白墨道:“你抱着她随那丫头一块去吧。”说完便直接走到铁浪身边。 伸手诊断一番这才回头道:“你们都出去吧,天略,你守在门口,不准任何人进来。” 可是马牧南根本不听他的,只是痴痴的坐在铁浪身边,白七玄看了她一眼,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便给铁浪施救起来。 酉时,李白墨将马牧南带离了药池洞,子时,坐在外厅打起瞌睡的杨天略听得洞内咕咚一声,连忙起身查看,便见白七玄面色死灰的躺在铁浪身边,不由大吃一惊。 杨天略连忙将白七玄扶起来,只见白七玄气若游丝的看着他,指了指自己后腰,杨天略将白七玄的袍子掀起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后腰处包扎的布带上滴滴答答的渗出许多血水出来。 杨天略连忙问:“前辈何时受了此伤,晚辈如何不知?”说着又扯下一块衣襟替白七玄包扎了一下。 白七玄虚弱的勉强挣扎着坐直身子,盘膝打坐良久才脸色有所回转,这才对急的热锅上蚂蚁一般的杨天略招手道:“我无大碍,只是半年之内恐难痊愈,铁浪的伤势已无大碍,在这药池中再泡浴几日,就能醒转。” 白七玄挣扎着起来,径直走出药池洞,杨天略跟了过去,白七玄却摇了摇手道:“你在此地照看铁浪,务必不能让老夫一番心血付诸东流。” 杨天略痴痴的看着白七玄摇摇晃晃的走远,这才回身去查看铁浪,只见铁浪呼吸均匀,手脚已不似之前那般绵软无力,心里不由暗喜。 过不多时,杨天略听见有脚步靠近,便收神起身迎了出去,来的是马牧南和青陆。马牧南带着喜悦中带着紧张,远远的轻呼:“杨大哥,铁浪,他当真医好了?” 杨天略也喜道:“白前辈妙手回春,我适才看了看铁兄弟的四肢,当真比之前有力了。” 马牧南紧跑几步抓起铁浪手腕闭眼号了许久,脸上由喜悦变成了激动,后来竟然泪流满面喃喃道:“难怪白前辈如此疲惫,原来他竟将白大哥的任督二脉打通了,这要消耗多少内功修为啊。” 青陆远远的看着铁浪和马牧南,心中微微掀起一阵波澜:马姑娘是这个男子的心上人吗?我和他呆了这么久,不知道若是他是清醒的会不会喜欢我。 心中只是一动之间,便觉一股内力不自主的直攻心脉,心口如重锤击打一般痛入骨髓,不由大吃一惊,连忙收了所有心思,原地打坐入定。 堪堪到天亮时分,李白墨也神色疲惫的来了。只看了一眼洞中的情势,便轻轻吐了一口气走到青陆身边道:“青妹妹,你且去姥姥寝宫去,那边有事需要你照应。” 马牧南见李白墨来了,便悦然道:“墨姐姐,铁浪,铁浪他当真被医好了。” 李白墨轻轻一笑道:“这世上只要白七玄出手,哪有治不好的病?” 马牧南听了一怔,缓缓道:“墨姐姐,白前辈的医术比你的还要高超许多吗?” 李白墨刮了刮马牧南的鼻子道:“我是萤火,前辈是日月,岂可同日而语。”说完微不可察的谈了口气。 紫嫣送来早餐的时候,马牧南明显看到她泪痕未干,心中不禁有些疑惑:风度姥姥的伤有白前辈应该是可以治愈,为什么这个丫头还会垂泪。 李白墨接过紫嫣递的饭菜,微微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紫嫣,紫嫣仰脸看了看李白墨,眼泪又珠帘一般垂了下来。 第一百四十四章 姊妹情仇4 马牧南突然警觉到李白墨她们好像知道一些自己不清楚的事情,疑惑的看着李白墨,李白墨对她使了个眼神,轻轻摇了摇头。 紫嫣戚戚然走了,马牧南这才扯了扯兀自发呆的李白墨:“墨姐姐,到底怎么了?” 李白墨看了看铁浪又看了看马牧南,叹了口气道:“白前辈把九巧儿,也就是风度姥姥带走了,这风度宫交给了青陆了。” 马牧南明显被震惊了,呆了一会才问:“白前辈就是婆婆要找的人啊,他,他把风度姥姥带走了,那婆婆呢?” 李白墨惨然一笑道:“婆婆半生为情所困,到头来不过是一厢情愿,”轻叹一声又指了指铁浪对马牧南道:“南妹妹,若非当初你自以为是的出走,你二人又何必受此苦难。” 马牧南心情极为沉重的低头不语,半晌才道:“墨姐姐,光信大哥你也一定会找到的。” 李白墨神情一滞,许久也没出声,最后只是叹了口气道:“白前辈走时,婆婆只说了一句话,白郎,你务必照顾好姐姐,别让她再受苦,想来,婆婆也是大彻大悟了。” 马牧南看着虽然没有醒转,但是脸上不时露出痛苦神色的铁浪,喃喃道:“哪里有什么大彻大悟,不过是无奈罢了。” 李白墨愣愣的看着马牧南道:“是了,是了,人生在世不如意十之八九,但得问心无愧罢。” 接下来的时间便印证了马牧南好像想错了,酒婆婆全然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没有了一丝哀伤,马牧南和李白墨交头接耳几次都觉得不可思议,可是酒婆婆却真的像忘记了前几天发生的事情一样。 但是,又明明证明她什么都记得,因为她每天都会指点青陆修习玄女神功,马牧南看青陆的武功修为进步神速,便犹犹豫豫的对李白墨说:“墨姐姐,你说我们不练那玄女神功是对的吗?我好生羡慕青陆妹子的修为啊。” 李白墨白了马牧南一眼道:“你还是去看看铁浪醒了没有吧,你若是修炼了,看到铁浪只怕也肝肠寸断了。” 马牧南仔细想了想,喃喃道:“若是两全该有多好啊,为什么这世间会有这种武功呢?” 李白墨叹了口气道:“丫头,婆婆等白前辈等了四十年,姐姐在一线天也呆了十几年了,你和铁浪错失也有五年光景,现下你和婆婆也总算因果明了,不要再生什么心思了。” 元宵节,虽然风度婆婆的离开的阴霾还没有消散,青陆还是提起精神来把风度宫好好的打点了一番,总盼着用节日的欺负能将风度宫的沉沉死气驱走。 马牧南和杨天略轮流在药王洞照看铁浪,火红的灯笼挂起来,马牧南看着铁浪虽然还未睁开,但是已经明显有眼珠在动的迹象,便响起了李白墨说的,只要眼珠动,就很快醒来了。 果然,数多绚烂的烟花腾空闪耀的时候,伴着几声回荡在山谷间绵绵不绝的巨响,铁浪缓缓睁开了眼。而马牧南早已激动的不能发声,只是怔怔的看着无神的眼珠缓缓盯向自己的铁浪。 铁浪醒来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风度宫,不一会青陆,酒婆婆还要李白墨一行人便鱼贯而入,此时马牧南正看着眼珠已经备显精神,但铁浪却仍是不能发声,不由的紧张不已,看李白墨进来,不顾擦了泪水,便扯住了李白墨的衣袖。 李白墨看了看铁浪的神态,连脉都没掌,便笑道:“南丫头是不是又紧张了,这你倒不必担心,他今日初醒,要是马上能说话,那就奇了,只怕还是需要一旬光景才行。” 青陆近前看了看铁浪,轻轻道:“终究是醒了,也不枉姥姥救他一场,姥姥若知道这些恐怕也会开心不已。” 马牧南却过来对青陆深深福了一福,哽声道:“姥姥固然是有心救铁大哥,但是数月以来终究是青陆妹妹照料,谢谢你。” 青陆连忙躲闪道:“南姐姐何必如此,我照看铁公子,一是姥姥吩咐,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我能修炼玄女神功,也受益于铁公子。” 马牧南不解的看着青陆,青陆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道:“姥姥是看我照料铁公子有功,才准我修炼了玄女神功。” 身后的蓝影也附和道:“是了,是了,姥姥平日里是想让黑云修炼的,后来见青陆照料铁公子有功,这才将黑云嫁了人,让青陆修炼了这玄女神功。” 紫嫣撇了撇嘴,轻轻嘀咕道:“才不是,黑云是破璧了不能修炼神功,青陆姐才捡了便宜。” 适才她们说话时,洞外还烟火呼啸,鞭炮齐鸣,恰恰等紫嫣到嘀咕这句话时,外边一下安静,是以所有人都听到了紫嫣这句话。 青陆转身狠狠的瞪了紫嫣一眼,紫嫣吐了吐舌头连忙跑出了药王洞,青陆也连忙转身对马牧南道:“马姐姐,既然铁公子已经醒了,那便不用在这药王洞里了,我这就安排人在客舍收拾好房间,将铁公子搬到客舍照料起来更是方便。” 说完,青陆便带人去收拾客舍,留下马牧南和李白墨在,李白墨对皱眉不语的马牧南道:“南妹妹,婆婆说了,她就在此处了,哪里都不去了,你如何打算?” 马牧南这半个月就整天围着铁浪转,酒婆婆都有两三天没见了,因而听了颇是吃惊,抬头问道:“婆婆为何有如此打算?” 李白墨叹口气道:“婆婆为情所困半生,在那一线峡里熬了许多岁月,今番情结已解,且此间用度奢华,加之青陆和她几近定了师徒情分,她老人家在此养老,自然是最好的打算。” 马牧南想想那一线峡的艰苦,再想想此间的确是吃穿用度甚是奢华,便也点头道:“如此说,此间当真是为婆婆准备的了。至于我的打算,我且等铁大哥恢复了,我还有几个事情想要问问他,再做打算。倒是姐姐有何打算?” 李白墨出神的望着洞外重新燃起的烟火,良久才道:“妹子,这世间事哪有什么十全十美,想当年,我只不过是因一约之误,便负气而走,现如今用了十几年尚且不能弥补。我也劝妹子务要珍视当下,莫要再做出饮恨余生的事来。”顿了顿,李白墨又道:“至于我,既然有人在党项境内见过慕白,我自然还去寻找,此生就这一件事了。” 马牧南扯住李白墨的衣袖道:“婆婆在此间颐养,我随姐姐去边地找石前辈。” 李白墨轻笑着拍了拍马牧南的脸颊道:“你有了铁兄弟,自然不能再随我四处游荡,杨将军走时曾提及铁兄弟对我大宋百姓安危担负颇多,你将来务必要好好照拂他。” 一下便又扯出了马牧南的心事,马牧南撒开李白墨衣袖,低头喃喃道:“我和铁大哥相识共处也不过数月,如今却别离了五六年的时间,不知道他这五六年里到底经历了什么?”微微一顿,叹口气又说:“且等他完全恢复再说吧。” 李白墨焉能不知马牧南担心什么,便笑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姐姐只想给你说,你若是喜欢他,愿意和他共度余生,便不要去管顾其他,就像我,我若是找到慕白,即便他娶妻生子,我也要给他做妾,断不会因名分再受相思之苦。” 马牧南神色黯然,低头不语,李白墨便又道:“铁兄弟恢复之后一问便知,何苦猜测自伤。”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大白高国1 青陆的玄女神功进步神速,酒婆婆几次都笑称她几个月的时间便达到了自己十年的修为。而铁浪的恢复也是神速,当铁浪含混不清的喊出马姑娘的时候,马牧南的泪水再也止不住,离愁,委屈,恐惧的压抑在这这一刻终于释放,忍不住的失声痛哭。 铁浪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抚慰马牧南,却终于没能,只是缓缓的将一只手盖在了马牧南的手上。 转眼阳春三月便到了,铁浪早已恢复如初,加之被白七玄打通了任督二脉,伤势痊愈之后不仅武功修为没有减弱,反而更上层楼。 李白墨见马牧南每日里依然郁郁寡欢,便知道她依然猜疑没藏黑云的破璧和铁浪有关,只是马牧南自己几次询问,铁浪只说吃了异果后,便气血冲顶昏迷了过去,其后的事情也一概不知。李白墨看在眼里只能暗暗着急并无他法。 杨天略其间来过一次,见铁浪醒转且快速恢复,心下也是狂喜不已,且告知了铁浪,西军元宵节校场演武,郭遵率部夺魁,铁浪听了心中也是欣慰不已。 天都山地处西北,虽是阳春三月,其实也是寒意料峭,待到刚刚雪融地露,绿意朦胧时,李白墨便邀了马牧南铁浪等人去峰顶踏春,其实也是想让马牧南排解心中疑虑。 谁知几人才出得风度宫来,便见有人越山而来,等走近,正是杨天略又来了,杨天略远远看到铁浪,便道:“铁兄弟,只怕你无法在此逍遥了。” 铁浪看了看身边低头红脸的马牧南,轻笑道:“杨大哥这是哪里话,兄弟在此何有逍遥一说?” 杨天略听了先是一怔,马上便警觉自己失言了,便也笑道:“是杨某失言,铁兄弟和马姑娘切勿怪罪。” 李白墨也笑道:“你这杨将军,越描越黑了。” 杨天略面上一红,讪讪道:“铁兄弟,哥哥可是无心的话,只是觉得事急失言。” 铁浪知道杨天略平素甚是沉稳,见他如此便知确有大事,便问道:“杨大哥,有何大事,说来听听。” 杨天略这才沉下脸来,肃声:“李元昊在兴庆立大白高国称帝了。” 其他人莫不惊诧,只铁浪淡淡道:“元昊早有此心,算不得大事,这大白高却是何意?” 杨天略却道:“事虽如此,当年曹武穆也曾预知元昊必有此心,但终究免不了边境生灵涂炭。”顿了顿又轻笑道:“这大白高我也不知是何意,只是看党项人如此称呼。” 铁浪点点头道:“元昊称帝必会防范我大宋镇压,他可有兵马调度?” 杨天略痛心疾首道:“我边军数十将领联名奏报朝廷,意图出兵绞杀李元昊,只是朝中并无此意,今番倒是李元昊集结各路兵马直指延州一带。” 铁浪一惊道:“延州远离兴庆,本不该是李元昊用兵之处,莫不成他有必胜之心?” 杨天略也点头道:“延庆虽远离兴庆,却是兴庆抵我大宋腹地的最近路线,李元昊这是要敲山震虎了。” 铁浪沉思片刻道:“朝廷可有举动?” 杨天略道:“今番来找你便是说此事,前几日朝中旨意来了,约束我等尽起秦凤兵马前往延州戒备。” 铁浪大惊道:“如此,秦凤路如何防御?” 杨天略叹口气道:“正是如此,大人们正在奏请留兵。” 铁浪来回踱了几步道:“留兵固然是要的,只是这元昊甚是狡诈,要防他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才是。” 杨天略喜道:“铁兄弟果然明断,郭遵上书便是提议驻兵环、庆二州,此二城东去可保永兴军路,西进可护秦凤路,算是万全之策。” 铁浪点头道:“这倒是良策,只是不知道朝廷会如何裁决了。” 杨天略却又喜道:“正月里,神卫黄大人麾下曾找我问起铁兄弟下落,我试探几次才合盘托出,不料竟成就了一番好事。” 铁浪这才想起当初正是神卫的周未示警,他之前曾跟随自己,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竟无影无踪了。 铁浪心下一动,便问:“此人可是姓周?” 杨天略道:“正是周未,那日里在原州城外拦下你的那人。” 铁浪点头道:“杨大哥适才说的成就了一番好事,却又为何?” 杨天略拍了拍脑袋道:“你看我这脑袋,便应是先说好事不是。不知神卫黄大人用了什么办法,朝廷的第一份旨意刚到,第二天便又来了旨意。” 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份圣旨来,毕恭毕敬的递给铁浪接着说:“这旨意却是说武牧候久在边陲,游历颇多,当有过人之识,皇帝竟将秦凤路和永兴军路两路的兵马配置的重任交给了铁兄弟了。” 铁浪不由一惊,将那圣旨展开看了看,果然如此,大宋皇帝竟然要他根据边陲境况调配兵马,如此一来,其他人的上书便毫无意义。只是读到后来,铁浪不由皱起了眉头,因为圣旨上说,一旦兵马走动,铁浪便要速速回京面圣汇报。 铁浪看了看远远站着的马牧南,对杨天略道:“杨大哥,行军打仗,军力部署我哪里懂,想必是黄大哥那边知道有你这种宿将在,怕朝廷处处掣肘这才想了这个办法,如此,你速速按你的意思去调兵吧。”说着便把圣旨又给了杨天略。 杨天略一怔,接着便道:“铁兄弟,只怕你今天要跟我一起走了,否则,军中意见不一,生了祸乱那就麻烦了。”说着把圣旨又递给了铁浪。 铁浪一思忖,觉得杨天略说的对,便将李白墨和马牧南青陆等人叫过来,如此这般的一说。 马牧南倒是很坚决的道:“国事大于天,铁大哥不要迟疑,我们马上就去。”转脸又问李白墨道:“墨姐姐,你和我们一同前往吧,我们在秦凤路一带查访多年未能找到石前辈,指不定他在环庆路不好说呢。” 李白墨迟疑片刻点头道:“好,那我们即刻启程吧。”李白墨知道马牧南对铁浪的猜忌并未消除,便决心陪同她一段时间。 辞别青陆和酒婆婆之后,几人出了风度宫,才要上马,青陆却又急匆匆追来,近铁浪前耳语几句,铁浪疑惑着不断点头,最后还是道谢辞别。 杨天略轻车熟路的带着众人翻山而过,山外竟有一对人们静候,铁浪对杨天略的做事沉稳的风格早已知道,但李白墨和马牧南看着三匹空马,不由的暗自对杨天略的预见力叹服。 铁浪的黑云那日里舍在了山谷外,此番上马才想起来,不由暗想,不知黑云去了哪里。谁知一众人马才行不数里,前军便止住了脚步。 铁浪拨马近前一看,道中那雄赳赳气昂昂立着的可不正是黑云,大喜之下,一声轻呼黑云,便纵身起了上去。那黑云许久不见铁浪,也甚是欢喜,不住脚的原地打转。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大白高国2 马牧南听铁浪呼了一声黑云,不由的面色一沉,李白墨早已看在眼中,便赞叹道:“这骏马身形矫健,毛发黑如锦缎,飘逸雄健,只是这黑云的名字却衬不出它的长来。” 铁浪本来听着李白墨夸赞黑云,心中还颇是骄傲,正要接话,却见李白墨给自己不断使眼色,心中不由犯了些疑虑。 李白墨接着道:“铁兄弟缘何唤此马为黑云?” 铁浪见马牧南面色难看,李白墨又不断使眼色,心下疾转,悟出了一二,便道:“铁某初见此马时,此马正立在压境的乌云之下,马天共成一色,驯服之后这才唤做黑云。” 李白墨听了面露喜色,而马牧南神情也缓解不少,李白墨接着道:“铁兄弟,黑云这名不配此马,不如改叫黑影如何?” 铁浪听了大喜道:“铁某无甚文采,今日前辈赐名正是更配此马风驰电掣的能耐,如此以后便唤它黑影便了。” 马牧南这才神色恢复如常的,轻轻驱马到了黑影身边,轻轻赞叹道:“果真是匹好马儿。” 铁浪拍了拍黑影道:“马姑娘,你来骑骑。”说完翻身下马。马牧南倒也不客气,直接纵身跃去,黑影纹丝不动的站住了,直到马牧南驾了一声,这才扬蹄而去。 静边寨里人声鼎沸,川流不息,这是准备拔寨了。 铁浪进了刘平的主账时,里面也站满了人, 铁浪一进去,刘平连忙近前施礼道:“侯爷终于来了,”说着转脸对身边的两个文官介绍道:“这便是武牧候铁侯爷,”又对铁浪道:“侯爷,这二位大人是东京来传旨的张大人和戴大人。” 张大人和戴大人连忙施礼道:“下官见过侯爷。” 铁浪也拱手回礼道:“见过各位大人,铁某来迟,诸位大人勿怪。” 客套结束了,戴大人这才整理衣冠,跨出一步道:“武牧候铁浪接旨。” 铁浪不由一怔,心道:这圣旨不是已经让杨大哥给我了吗,但是见身边众人都已跪倒,便也伏身在地听宣旨。 听完旨意,铁浪不由的汗流浃背,圣旨前半部又将铁浪在静边寨练兵的事情嘉奖一番,只是后边的却让铁浪浑身不自在,因为皇帝竟然让他部署之后尽快回东京,一则是回禀部署细节,另外却是要和郡主成亲。 铁浪头如斗大的结果圣旨,便听戴大人谄媚笑道:“郡马爷进京一应事宜下官早已备好,只等您忙完此间,下官便护送郡马爷回京。” 铁浪木头木脑的将之前和杨天略商议的事情一一安排下去,便缓缓的驱马去了雪窝酒馆,心事重重的样子一进门便被马牧南发现了。 马牧南正要发问,便听门外车马声不绝,正是那戴大人追了来,戴大人尚未进门便朗声道:“下官戴兴拜见郡马爷。” 马牧南听了脸色大变,对着进门的戴兴问道:“此间哪里有甚郡马爷?莫不是大人弄错了。” 戴兴本来一脸谄媚,呆进门看到马牧南和站在马牧南身边的铁浪,不由一怔,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武牧侯爷便是郡马爷啊。”顿一顿又道:“未请教姑娘是?” 马牧南神情落寞,没有理会他,李白墨却从柜里转出来,慢慢走过来道:“这是我家马妹妹,她便是我铁兄弟的心上人,却不知大人说的郡马爷是怎么一回事?” 戴兴本来是看铁浪有武牧候一职,现下又成了青阳郡马,便有些巴结,却不料到跟前竟然有了此番事,不由心神打乱,心道:这可如何是好,这马屁只怕拍到虎口了。 戴兴心念急转,突然恍然大悟道:“马姑娘莫不是三分镖局的马牧南姑娘?” 马牧南自从上次走镖和师兄们走散了,日日里挂念不已,多方打听也知道三分镖局早已四分五散,人都不知去了哪里。今天听戴兴一说,不由的心下一动道:“民女正是三分镖局马牧南,敢问大人如何得知?” 谁知戴兴竟然大喜过望的原地打了个转转道:“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下官追随青阳郡主重整三分镖局半年有余,郡主日日里派人出去寻找马姑娘,只这奖金便已经从百两涨到了千两了。”说话间眼中精光四射,仿佛看到了闪闪发光的千两黄金。 铁浪这才想起当初赵青非说起过她会寻找马牧南,只是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的毫不懈怠,心里突然便是五味杂陈。 马牧南却不解的问道:“青阳郡主却是何人,为何寻找民女?” 戴兴哪里知道为何寻她,只是搪塞一下说青阳郡主便是赵青非,命人速速将礼物搬进来,一溜烟的跑走,估摸着是去快马飞书请赏去了。 待戴兴走了,马牧南便坐在桌前,良久才幽幽道:“铁大哥,这中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李白墨也坐下来示意铁浪也坐下,也缓缓道:“你二人一别数年,南妹妹跟了我在一线峡里,是无甚故事,只不知铁兄弟这些年里有了什么遭遇。” 铁浪一想本是如此,自己伤愈以来,马牧南每日里照料有加,有时吞吞吐吐想要说些什么最后总是憋回去,只怕也是想知道自己这几年间的遭遇,最根本的是想知道自己婚姻大事吧。 铁浪便回忆片刻,将自己从开封到杭州再到兴庆府遇见自己母亲,又去了吐蕃这一档子事尽数的给二人说了一遍。 李白墨直听得目瞪口呆,马牧南却有惊有喜,待铁浪说完,她才道:“恭喜铁大哥,原来李前辈尚在人世。” 李白墨却忐忑不安的看了看马牧南,对铁浪说:“铁兄弟,那红袖还有青非郡主对你也是不薄啊,只不知你如何打算。”这话明着是问铁浪,却是问马牧南知道了这许多怎么打算。 铁浪皱着眉头,沉吟不语,马牧南却接过来道:“红袖这丫头,对铁大哥着实的是不错,而那赵青非身为皇裔贵胄背负了许多,铁大哥固然也不能负了。” 李白墨见铁浪沉吟不语,以为他是贪心不足,便冷声道:“妹子,你若不是为了铁浪又岂会在一线峡幽闭多年,只是你一个绿林女子比不得什么郡主圣女罢了。” 铁浪心乱如麻,见李白墨如是说,便猛然站起道:“李前辈莫要误会了,若无南妹,我此时恐怕早已在九泉之下,又哪里还有什么红袖青非。” 李白墨将手里的茶盏往桌上一顿道:“那你到底是如何心思,今儿就说了听听罢。” 铁浪悲声道:“想当时,寻不到马妹妹,红袖和青非为了救我出天牢又各自天涯,我也如今日一般的心乱如麻,若非少林智浩大师点化,便已遁入空门。”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大白高国3 马牧南听到此处心里一惊,手里的茶盏仓朗一声跌落桌上,轻呼一声:“铁大哥,你身负大业,怎的如此浅薄草率。” 李白墨却道:“无论你如何说辞,你未出家为僧不是?马妹妹心软,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打算。” 马牧南却起身道:“墨姐姐,你莫要为难铁大哥,他终有自己的难处。。。。。。” 李白墨看了看马牧南,气哼哼的怒喝道:“你自己要做好人,那便自己做去。”说完起身上楼去了。 马牧南看着沮丧呆坐的铁浪,长长叹了口气道:“铁大哥,你若是薄情之人,我又何必在意你呢,你且大事为重吧。”说完也起身上楼而去,转身一瞬早已泪眼婆娑。 铁浪心里苦闷,久坐一会,便听杨天略在外边呼道:“铁兄弟,若有闲暇喝几杯如何?”这是杨天略知道铁浪此时必有苦恼,来替他结尾来了。 时至四月,春暖乍生,东泉酒馆里人流熙熙,酒肉香气随风远荡。店家不识得铁浪却识得杨天略,连忙招呼了二人去了雅间落座。 铁浪郁郁寡欢,杨天略便不住的劝酒,转眼便三碗酒下肚,这时铁浪便听门外有轻轻的脚步声走近,仔细听了听,那人竟是摄手摄脚的过来,心中不由一惊。 铁浪桌下用脚轻轻的碰了一下杨天略,又向窗外使了个眼神,杨天略领会,便也留意起来窗外,嘴里却说:“铁兄弟,你眼下有何打算?” 铁浪眼睛未里窗口,嘴里却接道:“能有何打算,皇帝旨意都到了。”两人这对话一停,便见房间虚掩的门吱嘎推开。 杨天略噌的一下站起身来,铁浪却依然安安稳稳的坐着。来人进门便悲声道:“二位兄弟,还记得华宇梧否。” 铁浪也噌的一下站起来,仔细端详来人,可不正是华宇梧吗? 杨天略和铁浪看着华宇梧不由的都惊出一身汗来,华宇梧原本书生一样的白净儒雅,现如今干瘦无比,鬓髪皆白,满脸沧桑,且左手臂的袖子空荡荡的飘着,想来手臂已经没了。 杨天略疾步上前抓住华宇梧的肩膀,惊问道:“华兄,你这是怎么了?” 铁浪也紧走两步上去抓住华宇梧飘飘荡荡的空袖,颤声道:“华大哥,你,你这是怎么了?” 华宇梧哽噎一下,浑浊的眼泪便涌流出来:“几乎不能再见二位兄弟。。。。。。” 原来彼时,铁浪委托华宇梧和路回春仍回西北来查探静边寨事件始末,且寻找青雀。本来青非要随行了,无奈当时皇太后召她入宫呆了许久,华宇梧和路回春便二人上路。 二人到了静边寨多方一边暗自调查杨天略当时的事情前因后果,一边明着四处问询青雀下落,谁知没几日便被从吐蕃回来的程贲盯上了。 这程贲竟然设下陷阱,又找人告诉路回春和华宇梧二人,青雀被抓在一处牢中,华宇梧二人探知了,哪有不救的道理,便密谋许久前去劫狱,自然是被程贲困在了牢中,程贲颇是忌惮路回春的武功修为,便每日在二人的饭菜中下毒来控制二人。 再到后来,程贲竟然挟持了二人投奔了李元昊,在兴庆府的牢狱里,程贲隔三差五的便去找路回春要什么秘籍,只是路回春从来都推托不知内情,程贲倒是有耐性,一连两三年从未中断,而他恐怕二人死了,便也会每隔几日给他们些解读的药。 后来路回春见逃生无望,便每日研究送来的饭菜,并不时会挑些留下来,有一日他把存放的饭菜和新送的饭菜让华宇梧吃了,又将一块塞入了饭菜的壮饼塞在华宇梧怀中说,你若醒转,便将这饼尽数吃了。 后来,华宇梧便从兴庆府南的乱葬岗醒来,只是四肢无力,浑身麻痹,按路回春的说辞,将那饼吃下又过半日这才恢复如初。 华宇梧猜知路回春利用了程贲的毒和解药重新调配,让自己假死了,这才有机会脱逃,只是他和路回春几年里在一起,感情颇深,怎会就此自己一走了之,便在兴庆府蛰伏起来,伺机救出路回春。 谁知,几次冒险非但没能救出路回春,自己还搭进去了一只手臂。就在前些日,也就是元昊称帝建国之后,华宇梧无意之中打探到,李元昊竟然派人沟通大理,意图同时出兵侵扰大宋。 华宇梧深知此事颇大,便只得舍弃了救路回春的念想,一路风餐露宿的回到了静边寨,谁知一进城,便见铁浪二人往这东泉客栈来,华宇梧心中疑虑,不解铁浪怎么到了这里,更不解杨天略如何免了死罪。 华宇梧怕是认错了人,便一路尾随二人,想要看清楚,无奈他在牢中,日日食毒,视力颇弱,等到华宇梧听见二人互相称呼,便知是二人不错,这才推门相见。 铁浪听完这些,不由怒急而起道:“程贲这厮,他日必手刃此人方解我心疼之恨。” 杨天略这平素沉稳之人,听完也不由狂怒道:“程贲本是宋官,如今投靠了党项便对本族痛加毒害,此贼不除,枉为汉人。” 铁浪又让店家添置酒菜,和华宇梧边吃边聊,把一些华宇梧急切之下没说出来的细节又细细询问一番。 铁浪对李元昊建国这事虽然早有预料,知道华宇梧在其腹地许久,也不由得多问了许多。 原来李元昊这党项一族,乃是北魏鲜卑族拓跋氏之后,远祖乃是受姓于唐的李思恭,唐末时李思恭一族便雄踞夏银四州,及得大宋立国时,正是李元昊曾祖李光俨任大宋银州防御使,李光俨死后,李继迁便投靠了时任定难防御使的族叔李光睿。 李光睿甚是喜爱李继迁,便命仅十二岁的李继迁为管内都知蕃落使,李继迁颇有雄心,日后李光睿陨亡,其子李继筠和李继捧相继承业,待到太平兴国七年,李继捧迫于宋太宗皇帝的压力,又加之族内人心不稳,便携夏、绥、银、宥、静五州入朝。李继迁得知后惊怒交集,只带了数十人便反出城去。 至此李继迁和辽抗宋,成了大宋的心腹大患,期间虽有分分合合,但从未有过片刻安宁,待到李继迁为潘罗支重伤死了,其子李德明便是李元昊的父亲,一改李继迁过往的行为,极力和宋,却又在河西走廊一带征伐不断,终于是积下了立国财富。 李元昊在李德明在世的时候便对其父仰大宋鼻息的作为颇为不满,但他又哪知他父亲的苦心经营正是为他打下了铺垫。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大白高国4 铁浪虽有些耳闻,但对党项一族的过往还是知之甚少,这番听华宇梧娓娓道来,心下纳罕道:“这李元昊早已称帝之心,便是我也早可料到,这大宋朝堂之上竟从未有所反制吗?” 这话虽是接了华宇梧的话,却是问的杨天略,杨天略一听便一脸悲怆道:“早些年,曹武穆在时,不断上书欲要清缴,怎奈朝堂之上若不是置若罔闻便是轻描淡写的让西军自便。” 铁浪依然不解的问道:“那西军缘何不去清缴?” 杨天略一怔,缓缓道:“这党项人多是游牧,深谙进退游击之道,若非多路发兵包抄清缴,只单路进兵,迟早被拖垮围剿,因而要败党项必出举国之兵。” 铁浪想起在兴庆府及灵州所见,党项人上马执刀,下马放牧当真如此,便叹口气道:“尾大不掉,如今当真成了大患。” 三人一边饮酒一边唏嘘不断,铁浪更是愁眉不展,待再想到马牧南,突然惊觉道:“华兄,马姑娘也在此间。” 华宇梧自见了他二人,未曾想起其他,听了铁浪如此说,便颤声道:“师妹她可好?家师可有了消息,还有大师兄。” 铁浪眼见华宇梧苍老憔悴,遥想当年也是玉树临风一翩翩君子,不由眼睛一热,强忍下泪水道:“这些后面细说,我先带你去见马姑娘。” 三人起身离开东泉客栈直奔雪窝酒馆而去,雪窝酒馆灯笼依旧亮着,铁浪推开虚掩的门便高声喊道:“南妹,南妹,华大哥来了。” 见并无人应答,便疾步走到楼梯下仰头再喊,仍是无人应答,不由心里一慌,身后杨天略早已晃亮火折子点起桌子上的红烛,突然轻轻叹了口气道:“铁兄弟,马姑娘只怕是走了,这里有封信是留给你的。” 铁浪大惊,踉踉跄跄的跑过来拿起书信颤颤巍巍的看完,跌坐在凳子上,半晌不语。华宇梧见状轻轻问了几声,见铁浪不语,便反过来想安慰铁浪,却又不知其间就里,便拿眼神去问杨天略。 杨天略虽不知信中就里,但是知道有青阳郡主这事隔在二人中间,有些变故也必和这有关,便劝道:“铁兄弟莫急,我这便去城门问问马姑娘何时从哪里出城,马上派人去寻她们回来。”铁浪依旧不语,脑子里早已乱成了浆糊一般。 杨天略见铁浪如此哀伤,心中不忍,便拉了华宇梧二人急匆匆出去。待到天蒙蒙亮,杨天略这才回来,铁浪兀自在桌前呆坐,并不曾动过一丝一毫。 华宇梧早已知道了铁浪和马牧南中间的原委,便叹口气道:“铁兄弟,我师妹。。。。。。你断不可负了。”说完便拍了拍铁浪肩膀转身在旁边坐下。 杨天略皱着眉头道:“铁兄弟,马姑娘自东城而出,军士寻出几十里仍不见人,我业已安排斥候继续扩大搜寻范围。”说完顿了顿又道:“铁兄弟,杨某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此时铁浪已经毫无头绪,只觉得事事不能弃,却又事事不能得,不由的抬头看着杨天略道:“杨大哥,请教我如何应对?” 杨天略斟酌半天欲言又止,终究说了出来:“铁兄弟,若是你只是布衣百姓,我便无话可说,天涯海角也要先将马姑娘寻来。可如今你背负了太祖皇帝遗命,又受了当朝皇帝的封侯,便不能家国不分了。” 华宇梧听了怒喝一声,正要说话,杨天略一把抓住华宇梧的手腕,继续道:“铁兄弟自接了玉斧兵符许多年,大事也是做了一些,然则和太祖遗命相去甚远,如今党项立国,若是勾结大理,你道他便不会勾连契丹吗?若是这三国同时兴兵,我大宋百姓只怕生灵涂炭。” 华宇梧听了一直试图挣脱的手慢慢平静下来,而铁浪也不由的神色凝重缓缓道:“非是我不想作为,只是我这般小事便处置不当,又有何能领太祖遗命。” 华宇梧听了,便拍了拍铁浪的肩膀道:“铁兄弟,话不是这般说,你少年多情,又如此繁杂便是谁也不好决断,我倒是觉得杨将军说的没错,只盼你将儿女私情暂放,以大事为重。” 杨天略本怕华宇梧跟他唱对台戏,这才抓住他的手示意他不多言,没想到他竟跟自己一般劝解,不由喜道:“正该如此。” 铁浪精神一震,杨天略便接着道:“如此铁兄弟该马上奉旨回京去了。” 华宇梧却冷声道:“回京岂是大事。”话音未落,杨天略又去扯他衣袖示意,却听华宇梧继续道:“我以为铁兄弟该去大理才是,至于回京述职成亲这般俗事,岂是天下大事可比。” 华宇梧话音一落,铁浪和杨天略对视良久,杨天略见铁浪神情转喜,便也不由抚掌大笑道:“杨某拜服华兄,此事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处置手段了。” 铁浪忧愁的正是若不回京便是抗旨,若是回京定会和赵青非成亲。如今华宇梧此话一说,便觉得霍然开朗。 起身拍了下桌子道:“铁某必替我大宋挡下大理之乱。” 杨天略喜道:“如此,杨某即刻找人替铁兄弟拟了奏折上奏皇帝。”见铁浪点头,便速速回去安排。 铁浪起身对华宇梧施礼道:“多谢华大哥妙策。” 华宇梧却淡淡道:“铁兄弟,这算什么妙策,只不过拖延一时罢了,儿女之事你当早做决断才是。” 铁浪当然知道只不过是拖延一时,但是心中还是难免愉悦,便道:“大理事了,我自当决断。”心中还是隐隐的又有些乱了。 待到午时,杨天略笑嘻嘻的回来道:“诏官儿拿了奏折一刻也不耽搁的回京复命了,铁兄弟何时启程?” 铁浪觉得一身轻松的振了振双臂道:“明日便走。” 华宇梧也道:“还请杨将军给华某置办马匹行李。” 杨天略看着颇是狼狈的华宇梧拍额道:“一事一事相扣,竟是忘了这事,华兄且随杨某去泡个热澡吧。” 二人走了,铁浪握着一杯茶沉思良久,取了笔墨刷刷点点,写就了几封书信,恰恰收笔封袋时,华宇梧业已鲜衣怒马的回来了,杨天略后脚进来取笑道:“铁兄弟,你看华兄可像个新郎官。” 铁浪见华宇梧沐浴更衣后,神色大好,心里也不由一宽道:“华大哥本就是翩翩君子,虽遭了些磨难,仍不掩往日风采。” 华宇梧让二人一挤兑,脸上倒是一红,却转了话头道:“铁兄弟,我们即刻上路罢了,我从兴庆府到此间来过去半月有余,料得党项人早已派人去了大理沟通,我们尽早不尽晚才是。” 铁浪略一迟疑,将袖中的几封信取出道:“华大哥,我正要有件事让你去做。” 华宇梧一看头一封信上写着黄升的名字,便料知铁浪让自己回中原送信,心中一沉,连忙摆手道:“传书送信只让杨将军找个旗官便可,何须华某?” 杨天略也觉得不妥,便要接话,铁浪却使了个眼神道:“华大哥久在西北,饱受牢狱之灾,现下正该回中原走亲访友一番才是。” 杨天略恍然大悟也跟着道:“正是如此。” 华宇梧却已满面通红,呛声道:“华某近年多舛,师门变故,如今只有报国一条路才能立于世间,两位缘何如此轻视与我。” 铁浪一怔,迟疑一下才道:“我并非是要你回去休养,而是确有大事要你去做。” 华宇梧哪里肯信,还要争执,铁浪却将第二封信拿给华宇梧看。 “铁建树?这是何人?”华宇梧不解道。 “铁前辈乃是铁某宗亲,受兄弟委托在天兵峰下传武修兵,如今三四年时间,想必小有所成。再加之青雀和家母此时也必在天兵城里,我想以这一众人必能前去解救路前辈。”铁浪道。 华宇梧和杨天略不由的都张大了嘴,轻呼一声:“只道铁兄弟多年闲游,不曾想原来是有栈道暗修。” 铁浪摇了摇头道:“此事只黄升黄大哥知道,外人尽皆不知,二位切莫走漏风声生了事端。”二人当然知道这事的分量,都不由的点了点头。 华宇梧听得铁浪安排是为解救路回春,心里一热,自然也不会再托辞,便尽数将几封信收了,铁浪对每封信又简单介绍一下这事算是敲定。 第一百四十九章 唐门少女1 第二日,华宇梧和铁浪双上路,杨天略本是安排了八人分别照应二人,铁浪千般推辞道:“我一人上路即可,我这黑影脚力极好,人多了反而耽误行程。” 杨天略只得作罢,但是华宇梧由于回中原去,倒是的确需要几个官军照应,便带了四人和铁浪上路。 华宇梧本可一路东去,只是总觉得有些事情要跟铁浪说,便改道东南,直到凤翔府这才分开。 华宇梧眼圈一红对铁浪道:“铁兄弟,那大理风域大异,你此番前去人生地不熟,万要当心。” 铁浪见华宇梧真情流露,心中颇是感激道:“华兄莫要担心,只要你将信送到黄大哥手里,他定会安排人接应。” 华宇梧这才知道铁浪早已铺垫,心下稍稍一安,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来,喜道:“铁兄弟,这两日里事多,竟忘了一事。” 铁浪不解的看着华宇梧,华宇梧欣喜道:“那四川唐门与华某颇有交情,兄弟可在路过时拜谒一下,我且写封书信,兄弟此去必得其相助。” 铁浪迟疑一下,拿出杨天略给他的地图看了一会才道:“华兄,我没记错的话,唐门应是在巴郡,远在东南,我此番但入了剑阁便直扑雅州,实是无法路过了。” 华宇梧笑道:“正是如此,我适才想起,唐青主虽在巴郡,但他在雅州西北的碧峰峡却有一处别院,常年有唐门的人在那里,培育一些高寒毒物。” 铁浪听了不由笑道:“若是如此,兄弟自是应该拜会拜会,毕竟唐门乃蜀中第一大派,过门不入倒显得小弟不是了。” 华宇梧知道铁浪自负,只是提了拜会,并未有邀唐门相助的意思,便沉色道:“铁兄弟,哥哥知道你有绝世武功,但此番前去大理,却非是专为斗狠而去,事情成败关乎大宋万民安危,华某恳请兄弟务必不要心高气傲。” 铁浪凝神一想,这才拱手道:“多谢华大哥指教,兄弟适才错了。” 华宇梧见铁浪马上认错,反倒是一愣,轻笑道:“这算什么指教,我只是觉得,唐门在西南数世,对西南局势颇为熟悉,有他们做向导,必然事半功倍。”说着从怀里拿出一枚腰牌扔给铁浪,正是三分镖局的腰牌。“唐门中人见此牌,定会给三分薄面,这书信我也不必写了。” 铁浪颇为感动的将腰牌藏好,又嘱咐华宇梧顺行的军士此番进京务要照料华宇梧安全,这才打马别过。 第二日,铁浪便过了汉中,出了褒斜谷沿金牛道直奔剑门关而去,时间业已初夏,颇是炎热,铁浪也只得顶着炙人的日头急奔。 不一日,铁浪便到了一个唤做冒火山的所在,适逢初夏,花草繁茂,绿树成荫,山间林中鸟鸣兽吼,衬托之下驿道上便显得出奇的静。 铁浪见此间两侧山势雄峻,深邃险恶,便觉得心中有些不安,便将一柄短剑提在手里,打马缓缓前行。约莫一盏茶功夫,路随山转,正迎着夕阳,铁浪便隐约听得似有嘈杂人声,便寻声打马向前。 远远的三个大汉执着正大声斥责几个委顿在地的人,见有马过来,三人便将路边的人推倒在地,各执了兵器横成一排,站在路中。 铁浪徐徐打马过去,等看清三人,竟不由的笑了,这三人乃是旧相识了,一个高大威猛的背了一把钨黑的钢叉,一个斜挎着一殷红如玉的葫芦,另外一个则是两把锃亮的铁鞭执在了手中。 铁浪识得他们,他们却不识得铁浪了,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高头大马的过来,三人便互相递了个眼神,正要发话,铁浪却先说话了。 “你们几个在这里打家劫舍的,怎的不去追随烟云叟享受那西夏的荣华富贵?”铁浪见几人衣衫褴褛,不由调侃道。 几人不由一怔,尉迟通先反应过来道:“我汉中四侠多年避世,世人早已忘了,你这年轻人竟然识得咱家,不知你是谁家子弟?” 铁浪却冷了脸道:“你们就如此避世吗?”说着用手一指路边那一俗一尼两个瘫倒在地的女子道。 石鼎海正要发话,武道子先开口了:“兄弟既然知道烟云叟那厮,必是知道我几人的来龙去脉,今日里,我且说定了,我等宁愿在这大宋打家劫舍被官军抓了坐牢,也断不会去投靠异族为祸同类。” 石鼎海瓮声瓮气道:“大哥,这两个小丫头也没啥宝贝,只有这些碎银还要到雅州去,咱们放她们去吧,我看这小子的马一定值些钱,卖了定够治七妹的病了。” 武道子和尉迟通互相看了一眼,又看了看铁浪和那丫头和小尼姑,便点点头,武道子径直过去替二人解了迷毒,便再也不去理会。 那丫头和小尼姑挣扎着站起来想走,只是虽然解了毒,一时半会行动却无法自如,只得仍旧委顿在地。 铁浪听了这哥仨几句,又见他们当真提二女子解了毒,便觉得这三人也并非十恶不赦之辈,反而是有些天真烂漫,心中主意也就定了。 石鼎海转脸看着铁浪瓮声道:“小子,你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咱们哥几个也不为难你,你再把这马留下,就可以走了。” 铁浪微微一笑道:“你们谋财不过是要救花七娘的命,我现下有灵丹妙药正能救治于她,你们是谋我钱财还是要救她性命?”说着,从怀里拿出一枚丹药,正是九天还魂丹。 石鼎海一心只想救花七娘,听见这青年有灵丹妙药,也不去思虑真假,将手里的铁叉当啷一声扔在地上,匍匐在地便拜:“求高人救我七妹。” 武道子和尉迟通没石鼎海那么混,但是看着铁浪手中那枚丹药晶莹剔透,香气四溢,便知非同小可,二人迟疑一下,武道子说道:“若壮士能救七妹,我兄弟三人愿为仆为奴,追随壮士一生。” 铁浪见三人破有义气,心中不由有些感动,甩身下马近前道:“为仆为奴就算了,你几人明知烟云叟投了党项却在这山间避世,也算是有忠之人,为救义妹铤而走险也算是有义之人,只看这些我就当助你们一臂之力。” 说着铁浪将九天还魂丹扔给武道子,武道子在用毒施药方面颇有造诣,捻起这枚丹药在鼻前问了问,不由的大吃一惊,张口结舌半天才道:“世间竟有如此神药,七妹有救了,七妹有救了。” 武道子边说边将这九天还魂丹在委顿在地的二女鼻前晃了几晃,二女果然挣扎着就站了起来。尉迟通见此药如此灵验,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和石鼎海一样捣米一样的磕头。 武道子回来将丹药收好,也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敢问恩公高姓大名,日后我汉中四侠自当有报。” 铁浪略一沉吟道:“我和几位在虬龙客栈曾有一面之缘,只是几位不识得我罢了,我姓铁单名一个浪字。” 第一百五十章 唐门少女2 三人跪直了互相对视一番,武道子肃声道:“我等避世多年,对武林中人武林中事早已陌生,敢问恩公师从何人?” 铁浪心里琢磨半天,心道:我最初武功都是爹娘教的,后来便是从铜卷之上修习,若是说起师从,那还真是很难说,若是说万卷书是师父,他也只是传了铜卷,说师从万里路吧,自己又不曾见过。 武道子见铁浪踌躇,以为是不便说,便道:“恩公若是不便说,那我们也不问了,但请恩公告知府邸坐落何处,他日我兄弟四人当登门拜恩。” 铁浪心下盘转计上心来,一边将三人扶起一边道:“我看几位前辈在此蜗居总非常法,不如我给几位找个安身立命的去处,也不枉几位一身修为。” 武道子等三人大喜道:“但听恩公安排。” 铁浪道:“你们等花七娘的病患好转,便去中条山下山神镇去找一个叫曲雷的铁匠,只说是我让你们去的,他自然会有妥当安排。” 武道子几人又施礼道谢,更要邀请铁浪去庄中小坐,铁浪见那丫头和小尼姑步履蹒跚的已经走远,心中有些不放心,便婉拒了几人,重新上马而去。 二女听见身后马蹄声,都低下头,退在路边,想让铁浪先行,但听得铁浪止了马下来,两人都不由的一晃,把紧贴着的两只手抓在了一起。 铁浪见此二女涉世未深,羞涩木讷,便轻轻笑道:“适才听说你们要去雅州,如此走着何日能到?” 那小尼姑倒是有些胆量,加之适才见铁浪制服了几个强人,知道他无恶意,便略略抬头道:“有劳公子相问,我们二人本有马匹,只是在凤翔时被唐家妹子送了几个农户了。” 铁浪道:“那你们途中为何不再置办两匹?” 那小尼姑有些懊恼道:“唐家妹子连银两也沿途施舍了不少,这不就剩下些碎银,只怕连去雅州的盘缠都不够了。” 那丫头见小尼姑两次埋怨于她,便仍旧低着头小声嘀咕道:“那些庄稼人拉不动车,就连五六岁的孩子都上前去推了,多可怜。还有那些乞丐,几日都不曾吃上一口饭,眼看就饿死了。” 铁浪忍不住看了一眼那丫头,长相清秀,隐隐有几分病态,却是齿白唇红的颇为俏丽,年龄约莫也就十六七岁,忍不住笑道:“你二人涉世未深,如此这般施舍只怕自己也会变成那些乞丐一般。” 那丫头低头不语,小尼姑却嘟嘴埋怨道:“我劝她再随我回逸闲庵去,她又不肯,这才走了五天便没了盘缠,此去雅州还有月余路程,怎的能到?” 这逸闲庵铁浪从风度宫听说过,知道逸闲师太和风度姥姥还颇有交情,心下便有了主意。翻身下马道:“你二人且上马去,我带你二人去前边集镇上买马匹。” 铁浪跳将下来,二女早已退后了好几步,虽知铁浪无恶意,心里对这陌生人还是有几分畏惧。 铁浪又笑道:“你们莫要担心,我是受逸闲师太所托来沿途照料你们,无需生疑。” 二女听铁浪提及逸闲师太,均不由的喜出望外,那女子抬头看着铁浪问道:“那,那师父有没有怪罪我胡乱施舍?” 铁浪见她如此问,知道她自己也觉得施舍的有些不合常理,但是感念这丫头一片善心,便撒谎道:“师太对你一番善心赞不绝口,又怎会怪罪于你。” 女子开心的笑着对小尼姑说:“我就说师父到了也会这般施舍,你还不信。” 小尼姑白了一眼不再搭理她,铁浪却又催促二人早早上马:“你们再不上马,今晚可就在这野地里露宿了,这山中狮虎无数可不安全。” 二女惊恐的看看四周,互相扶持着上了马,那小尼姑到了马上这才想起来道谢:“多谢公子相助,还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那女子却轻笑道:“他都说了他叫铁浪,你还问。” 小尼姑一想,适才铁浪的确对武道子几人说起他叫铁浪,只是自己没往心里去,这下颇丢脸面,便轻轻的戳了一下女子道:“就你能耐好,你有能耐适才别紧抱着我胳膊啊,都给我抓痛了。” 那女子脸上一红,却对铁浪道:“铁公子,我叫唐怜儿,这是我师姐,她叫。。。。。。” 那小尼姑又戳了她一下道:“要你说,”自己却扭头看着铁浪道:“铁公子,小尼法号静离。” 铁浪笑着道:“好了,这下大家都认识了,咱们尽快赶路吧,你们俩可坐好了。”说着就要驱马。 唐怜儿却又小声道:“我们骑马,公子又怎么追得上我们?” 铁浪见这丫头心思缜密却不再搭话,只是在马臀部轻轻一拍,那黑影便徐徐而行,渐奔渐快,铁浪提起一口气,脚下急奔而追。 黑影飞驰之下,二女紧紧伏在马背上,那唐怜儿更是紧紧闭上了眼睛,只觉得耳边生风,如腾云驾雾一般。 行了有一盏茶的功夫,唐怜儿见这马虽快却极稳,便开口道:“师姐,我们到前边等下铁公子吧,这马这般快,他指定追不上咱们。” 静离还没答话,铁浪却在左近道:“你们可不必等我,再迟迟,咱们今天可就进不了剑门关了。” 唐怜儿吃惊的睁开眼,静离也不由的一惊也睁开眼去看,只见铁浪如同蚂蚱一般,一个飞跃便数丈,丝毫不比马慢。 唐怜儿瞠目结舌半天这才扯了扯静离的衣袖道:“师,师姐,铁,铁公子会飞。” 静离气笑的扭了一下唐怜儿道:“这哪里是会飞,分明是会绝世轻功。” 唐怜儿张大的嘴半天合不上道:“武功竟有这般神奇吗?” 约莫卯时三刻,几人便到了剑门关下,铁浪停下脚步一边调匀气息,一边四处的看着这剑门关。 唐怜儿却叹道:“只听说这剑门关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如此雄关却也未能保住前后两蜀的家国,如此看来雄关虽在,若是失德失道便是一夫也难求啊。” 铁浪很是诧异唐怜儿竟有如此见地,忍不住道:“唐姑娘此见地颇深,恐怕庙堂之上也鲜有人能比。” 静离却一撇嘴道:“这丫头每日里就在这些书山纸海里痴迷,每年只给她去外边换书就搭进去了师父好多良茶。” 唐怜儿见静离又揭她短,便讪讪道:“庵里藏书少,师父自去外边换书,缘何赖到我身上,”略一顿,觉得师父终究还是为她淘换的书籍,便又道:“到了雅州,我一定告诉父亲,让他多给你些金银钱财带回去给师父,算是补偿,总行了吧。” 静离哪里是真的揭短,只不过是调侃她罢了,听她如此说,便又道:“你还好意思说书少,汉中藏书以逸闲庵为首,这有谁不知道,那一万余卷藏书你还敢说少。” 铁浪听了不由咂舌道:“万余卷书,唐姑娘竟都读过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唐门少女3 唐怜儿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静离却道:“何止读过了,有些书恐怕读了不止一遍了吧。” 铁浪对这个文弱的丫头不由的另眼相看,心中却存了疑问:她也就十六七的年龄,就看了万卷书之多,着实让人有些不信。嘴里也就说到:“草草看了的可不算读过,读书之道在于精读咀嚼。” 静离一怔,却又笑道:“铁公子有所不知,这丫头读书的天分着实的高,一目十行道也罢了,还过目不忘。” 铁浪一听如此,更是纳罕,心道:可惜了她只是个女儿之身,若是男子将来必是国之栋梁。 三人进了剑门关打尖住店,第二天铁浪掏腰包给她们两个置办了马匹,因见二女颇是单纯,恐途中有变,又加之顺路,铁浪便同二人同行。 途中,唐怜儿二人和铁浪慢慢熟悉,每过一处,唐怜儿只要问到此乃何处,便能将此处风土人情,山川河流分布,历史过往一一道来,铁浪很是拜服。 七八日光景,他们便到了广定县,唐怜儿看看西南在夕阳余晖下金灿灿的雪山道:“明日便到雅州了,这广定乃是蜀中入滇入藏的咽喉要道,对于西南一面的战略重要性不亚于剑门关。” 铁浪听了一怔,心道:如此说若是大理进兵便从此而来?便问道:“依你之见,若是大理犯险必从此而来?” 唐怜儿思忖良久才道:“若是大理单方用兵,断不会从此而来,虽说他一旦入川,便一马平川再无所碍,但蜀中四周均为大宋疆土,一个合围便让他有去无回。”说完顿了顿又道:“大理单方用兵大抵会向东,将整个西南高原囊入怀中才是上策。” 铁浪听了心中稍安道:“那便是大理断不会对此用兵了?” 唐怜儿却忧心忡忡道:“也不尽然,若是大理和吐蕃勾连一起进兵,必从此处来。” 铁浪听了大惊道:“为何那般便从此处来?” 唐怜儿叹口气道:“如此大宋西边全线用兵,大理进了蜀中只三五年便可调整得当,到那时,大宋只吐蕃党项都照应不了,哪还有精力来管这易守难攻的蜀中,蜀中必脱幅而去。” 铁浪心下大急道:“若是党项人勾连大理又会如何?” 唐怜儿脸色一变道:“那必然是党项向南,大理向北,秦凤路和蜀中必同时受敌了,若是那样,大宋危矣。” 铁浪心中暗叫不好,唐怜儿却道:“如此也只能看这广定和雅州三关的兵力如何了?若是布置得当,雅州三关便可抵御大理数年,大宋先平党项,再攻大理便可无事。” 待要再说,静离却道:“就你这丫头,可曾忘了师父的嘱咐?” 铁浪见唐怜儿抿嘴不再出声,不由的问静离道:“师太所嘱何事?” 静离沉吟一下道:“这丫头在我们师姊妹面前常常谈及天下大事,我们又都不懂,师父以前倒也不理会,只是在我们此次出庵时交代了,到了外边断不可妄谈天下之事,图惹祸端。” 铁浪嗯了一声,便带了二人进了广定城,打尖住店自是少不了,待收拾停当,正是华灯初上之时。 铁浪见静离在房间点灯诵经,便问唐怜儿道:“我适才见外边有家古色古香的书店,你去选几本书吧。” 唐怜儿喜出望外的轻呼一声,便匆匆跟着铁浪出了客栈,到了书店门口,铁浪问伙计道:“贵店几时打烊?” 伙计漫不经心道:“早喽,戌时三刻。” 铁浪一听大喜,拉着就要进店的唐怜儿又问伙计道:“掌柜的,此处军营在何处?” 伙计想了一会道:“你若不问,我都想不起来,倒是有个军营,在城西七里寨那边吧。” 铁浪急匆匆拉了唐怜儿骑马飞奔出城,说是七里寨,实则要远一些,军寨破败不堪,唐怜儿看到军寨门楹上挂着早已脱色的控鹤军几个字时不由的轻呼一声道:“此处军营竟是控鹤军所部。” 铁浪不解道:“控鹤军又是什么?” 唐怜儿道:“控鹤军乃是上四军一只,属殿前司所辖的禁军。” 铁浪纳闷道:“上四军不是捧日、天武、龙卫、神卫四军吗?” 唐怜儿道:“如今的确如是,只是太祖初立国时,乃是沿用了周朝的称号,上四军那时分别是殿前司的铁骑马军和控鹤步兵,侍卫司的龙捷马军和虎捷步兵。到了太宗时便改称捧日、天武、龙卫、神卫四军。” 两人说着便打马进了营寨,所到之处荒草四起,没有一点点人的痕迹,恐怕早已弃用多年了。 唐怜儿道:“书上谈及太祖用兵如神,今日看果真不假,只那时便用控鹤禁军来守此处,颇有见地。” 铁浪至此闷闷不乐,等唐怜儿选了书回去,铁浪要了一壶酒独自坐在大堂慢慢喝,喝了一会又把唐怜儿叫了下来,如此这般的对她小声说了许多。 唐怜儿静静的听着,一会儿面露喜色,一会儿又颇为惊惧,一会儿又蹙眉沉思,如此这般直到深夜才作罢。 第二天一早,三人便匆匆了广定城,果然如唐怜儿所说,三人午时便到了雅州,一路打听着,三人便到了一处药铺,药铺牌匾上篆刻着四个大字:唐家药铺。 唐怜儿进了药店还没开口,里面的伙计就谄媚的迎上来道:“大小姐,您今日怎的又有空过来了?” 唐怜儿一怔,却问道:“黎叔可在?” 伙计连忙高声道:“掌柜的,掌柜的,大小姐来了。” 连喊了数声,才有一个驼着背的老人缓缓的从后堂出来,嘶哑着声音道:“大,咦,不对,你不是大小姐。”说着便向唐怜儿身上打量。 唐怜儿一见老人,便泪水充盈的哽噎着喊了一声:“黎叔,我是怜儿啊。” 黎叔听了身躯一震,连忙拉了唐怜儿到药店门口光线好处,仔细端详了片刻,这才老泪纵横道:“二小姐,你,你还活着。” 铁浪不知所以的看着眼前的这个情景,眼神却看向了静离,静离见唐怜儿和黎叔哭成了泪人,眼睛一红也要落下泪来,见铁浪用目光询问,便示意铁浪出了药铺。 静离强忍着泪对铁浪道:“铁公子莫不是对怜儿的事有话要问?” 铁浪点了点头道:“那黎叔怎的以为怜儿死了?” 静离深吸了口气道:“怜儿这丫头,不知道该说她命苦还是该说她福深。”长叹一口气将唐怜儿的过往给铁浪娓娓道来。 第一百五十二章 唐门少女4 十年前,静离也不过九岁,自师父云游之后,她就和几个师姊妹每日诵经礼佛,因为她们知道师父出游一般都会少则半年,多则年余。 谁知这才师父这次才出去一月有余,便在一个夜晚匆匆回来,而师父那匹青骡背上驮着的正是奄奄一息的唐怜儿。 那时候静离还小,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每天按照师父教的方法用温水泡这个眼都睁不开的下丫头。而逸闲师太第三日便匆匆出门,半月余才领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和尚回来。 老和尚手段极为高超,只一晚上,这唐怜儿便醒转过来,老和尚又说,这急毒虽解,慢毒却需要时日了,又教了怜儿一门调息的什么功法,那老和尚只教了一遍,怜儿便学会了,老和尚临走时都赞不绝口说,唐青主竟有如此佳女,来日不可限量。 说到这里,铁浪不由一惊:唐怜儿竟是唐青主的女儿?那唐门分院不应在碧峰峡吗,怎的是在这雅州? 静离正要再说,那边药铺的伙计早已匆匆跑来,深深施礼道:“铁公子,师太,掌柜的到处在找二位。” 铁浪和静离只得停了话题跟着伙计回到药铺,刚刚一进门,那黎叔便纳头拜倒,口中直呼:“感谢两位恩人照拂我家小姐。” 铁浪二人连忙闪开将黎叔扶起,待到唐怜儿将众人互相介绍过,静离才愤愤道:“你们怎能将尚有气息的怜儿抛在乱葬岗里。” 唐怜儿拉了拉静离的衣袖,静离气咻咻的扭身闪开不再言语,眼里却早含了泪水,唐怜儿连忙过去劝解。 黎叔神情黯然的先让伙计安排酒菜,又驼着背里里外外的给三人安置住宿。黎叔将铁浪引入一间客舍,铁浪终于忍不住发问了:“黎叔,怜儿这事到底是何缘故?” 黎叔神色凄然道:“这事说来已经十年有余,那时候怜儿也只有八岁,而可儿也只有十岁,我那逆子唐行却十二岁了。”黎叔长吁短叹泪眼涟涟的将十年前的旧事提起,铁浪听得不由得也是心里黯然。 原来,唐青主膝下五子,临近五十了又得了俩女儿,便是唐可儿和唐怜儿,两女年龄差了两岁,唐青主甚是疼爱。唐可儿天生外向,甚是傲娇霸道,而唐怜儿虽然年幼两岁,却是聪慧过人。 唐青主每年夏天都会带着俩女儿到碧峰峡避暑,十年前,唐青主再带着二女过来,看黎叔的独子唐行日渐长大,且这孩子甚是玲珑便传他一些功夫意欲收归门下。唐可儿和唐行本差不多年龄,便也缠着父亲也要学武功。 唐青主也就一并教了二人,而唐怜儿却是对武功丝毫不感兴趣,每日里都只是看书,而唐青主对唐怜儿的天赋极其喜爱,常常在唐可儿和唐行习武不得要领时便斥责二人道:你二人但凡有怜儿十分之一的天赋,也不至于笨到如此地步。 久而久之,唐可儿便对妹妹有些记恨,到后来学了些用毒的手法,唐可儿和唐行竟然以恶作剧开始偷偷的对唐怜儿下毒,最初也不过是些拉肚子了,头晕目眩累的弱毒。 哪料到唐怜儿在这些日子里早已把别院的书籍全部看完,其中包括了唐青主随身带着的那本《唐门密经》,唐青主也没料自己将此书随手给唐怜儿看了片刻,便间接造成了后面大祸。 唐怜儿被唐可儿和唐行下了毒,感觉身体不适,又加之见唐可儿两人鬼鬼祟祟,便知道他们给自己动了手脚,只是她也装作不知,自己根据身体症状便去药房配了解药来解毒。 唐可儿和唐行两人见唐怜儿沾了毒一点事没有,心中不免疑问,后来唐可儿二人以为是自己的毒有问题,便亲自试了试,谁知道二人竟拉了三天的肚子。等到好了,心里对唐怜儿更是恼怒,便将用的毒性不断加强,怎奈唐怜儿便似和他们做游戏一般的,次次提前准备好解药。 这来一攻一守的闹着玩本也不算出格,毕竟唐门中人视毒如无物,只是机缘巧合之下,终于还是出事了。 唐青主在碧峰峡设别院便是图一种药草,这药草名为:冷文殊。这冷文殊草本是弱毒,但是若是和另外一种唤做孟婆兰的毒草结合便成了天下奇毒。 孟婆兰唐青主早就种植成功,就是这冷文殊,种了许多年都不能成功,后来经高人指点才知需要高山种植,只是这草太冷了又会冻死,太热了毒性就差,因而折腾了十来年,这年才收了几株。 这天唐青主和黎叔小心翼翼的将这毒药配好,兴高采烈的去酒楼喝酒庆功,却不料这配好的毒药早已被唐可儿盯上,见唐青主他们走了,便找了唐行来取了毒药抽空施给了唐怜儿。 唐怜儿一开始并未在意,只是反复体会这毒,总觉得唐门密经上从未有过如此记载,匆匆忙忙的去药房胡乱的配药,只是这药还没配好,便一头栽倒在地。 唐可儿和唐行一直尾随,见唐怜儿跌倒,两人这才乐呵呵的出来抚掌笑道:“终于赢了你这丫头。” 两人围着唐怜儿转了几圈,调侃够了,见唐怜儿脸色混黑,气息微弱,这才晃了,唐可儿急匆匆的用父亲教的解读的手法反复几遍,唐怜儿半点反应没有。 这下两人才晃了神,唐可儿惊惧之下嚎啕大哭,起来便要去找父亲来救。唐行虽是吓哭了,但更恐惧后果,忍不住道:“若是怜儿醒不来,我们两个一定会被打死。” 两个孩子在惊惧之下终于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两人竟将尚有气息的唐怜儿掩饰好,拉到城外的乱葬岗抛了。 铁浪听到这里不由的倒吸一口冷气,心道原来如此,也是怜儿命大,竟被逸闲师太救起。黎叔更噎了一会继续道:“我和老爷喝的大醉,直到隔了一日才知道怜儿出了事。”黎叔说道这里便长叹一声再也无话。 铁浪见他神情落寞,便劝慰道:“幸而怜儿福缘深厚,竟重生而回,当年之事都是年少无知之失,算不得什么。” 黎叔勉强笑笑道:“二小姐能回来,也让我这个老奴余年无憾了。” 晚饭时分,众人情绪早已回稳,一片祥和中,唐怜儿这才想起来问:“黎叔,如今谁在碧峰峡呢?” 黎叔听了脸上神色一紧张,喃喃道:“自从你不知所踪之后,大小姐便再也没有离开过这里,老爷也常年在此,只不过这几天里,老爷出了远门。” 唐怜儿拍手笑道:“我就知道姐姐会在此等我,是不是赌对了?”说完就看着静离。 静离情绪早已宣泄干净,这会也气定神闲的看着唐怜儿,满脸的疼爱调侃道:“就你聪明绝顶,可惜就是做不了尼姑。” 铁浪见气氛不错,这才想起自己的事情来,便去怀里掏华宇梧给的那块腰牌,却不料将那玉斧兵符也一并拿了出来,铁浪料知此间无人识得此物,也没在意,只是将那腰牌推向黎叔道:“老人家可识得此物?” 黎叔吃惊的看着腰牌,慢慢的摸在手中,余光却忍不住的瞟了几眼那玉斧,然后摩挲着腰牌道:“我道铁公子气势不凡,原来是华宇梧兄弟的弟子?” 铁浪一怔,连忙摆手道:“哪里哪里,前辈误会了,晚辈只不过和华大哥有些交情,算不得华大哥的弟子。” 黎叔不解道:“铁公子此来所为何事?当年我家老爷曾对华兄弟言及,西南一带,但凡三分镖局用得上,任何人带镖局腰牌来有求必应。” 铁浪小声道:“晚辈此来却有要事,还请前辈相助。” 黎叔见铁浪谨慎,便知事情不小,便哈哈一笑道:“如此,老奴代我家老爷先敬公子一杯,酒后我们再谈他事。”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天龙法师1 因昨夜和黎叔等人聊了许久睡的迟了,是以铁浪收拾停当出雅州时,业已过了午时,按黎叔所言,出了三关便是大理国,铁浪进了大理国境,心下才稍稍宽松些,因为大理国和雅州那边一样没有重兵。 初入大理国时风物还如雅州一般无二,再走了一日,便风物突变,无论人的衣装打扮还是花草植被皆与大宋不同,时不时传来响彻天际的象鸣声,扑面而来的尽是花香。 铁浪心里暗想,此间景色优美,物产丰硕,若是受了党项人的蛊惑,不知又会有多少人因此而命丧黄泉,但愿大理国主不是那种贪心不足蛇吞象之人。 前几日里,因唐怜儿两人马慢,是以铁浪行程也只能慢下来,如今只他一人,加之这大理国东北边陲人烟稀少,便打马扬鞭急速前行。 第二日黄昏,铁浪乘渡船过了金沙江,便赶到一处唤做上坝村的地方,此间比之前地方不同,人烟颇为稠密,铁浪心里盘算一下,便打算在此打尖住店。 铁浪牵了马施施然在大街上找着心怡的客栈,便听见前面有吵嚷声起。铁浪紧走越过围观的人看时,只见几个党项人和一个着了官服的大理官员正围着一个老者在那里争吵。 大理官员大声斥责老者道:“此乃大白高国使者大人,莫说是看中了你这口宝刀,便是将你性命拿去也只是一句话,你这愚叟好不识趣。” 谁知那老人丝毫不理会那官员的威势,只是梗着脖子冷冷道:“此刀乃小人先祖在此间集铁百年,又反复锻打一两代人这才成此宝刀,焉有送人道理。” 铁浪不知前因,便小声询问了知情人这才知道,这老人祖传几代便在此炼矿铸铁,因有一口吹毛断发的宝刀,多年以来生意不错,但宝刀的威名远扬,竟招来了党项人前来强买。 铁浪想确认这几个党项使者是不是前来唆使大理攻宋的,但始终不得要领,那大理官员早已恶怒心生,怒喝一声道:“上坝保长何在?” 声音落处,一人拨开众人跪地道:“杨大人,小的在。” 那杨大人怒喝道:“此人私造兵器,意图谋反,你马上带人将他投入大牢,封了店铺等朝廷来人清抄。” 谁知,那保长却起身道:“杨大人,烛老板的店铺是朝廷准了铸造兵器的,那准办文牒还是小人给烛老板送来的呢。” 杨大人几近暴怒跳将起来道:“卫队何在?将这保长和这愚叟一并抓了投牢。” 那保长施了一礼道:“杨大人,因这党项人为难本国百姓,岂是一国宰相所为,今日送刀抓人,明日里便不会送了皇帝和家国吗?” 大义凛然之下,铁浪不由的也震惊了,心道,这人怎的如此耿直且不惧死?没想到大理国竟有如此义士。 杨大人业已被这保长揶揄道惊怒交集到难以自已,阴冷着对冲过来驱散人群的卫队道:“将此人碎尸万段。” 众卫队看看面不改色的保长,又看了看脸色难看至极的杨大人,不由得为难在当地,所有卫队都紧盯着卫队虞候,观他眼色行事。 铁浪见那虞候脸色也越来越苍白,但是终于还是一步一步的迈向保长,嘴里大声喊道:“奉杨丞相令,将上坝村保长高封云碎尸万段,大伙一起上,莫让他跑了。”跑了二字叫的甚响。 铁浪不由的一笑,心道这个虞候有点意思,竟是提醒这高封云逃跑。再去看高封云时,只见他神色如常的看着卫队一众人道:“高某死不足惜,只可惜了我大理的大好河山再起祸乱,诸位兄弟动手吧。” 那虞候脸色已经铁青,额头青筋暴动,牙咬的紧紧的,极度为难的神色昭然若揭,但还是缓缓举起了刀。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那烛老板怒吼道:“宝刀虽好,不值义士一命,你们若是伤害了高保长,便再也看不到宝刀。” 那党项人听了,连忙喝止道:“且慢动手。” 杨大人也跟着道:“刀下留人。” 那虞候听了,脸上一喜,仓朗一声将刀重入刀鞘,退回到一边。而杨大人却向前一步对烛老板道:“如此,饶你等不死,速速将宝刀献出。” 那烛老板脸色凄苦转身进了店铺,不久便捧了一把鞘色黝黑的陌刀出来,那党项使者几人和杨大人都喜出望外的迎上去,却不料,那烛老板看了看已经站起来退在一边的高封云后突然抽刀暴起,挥刀向砍向这一众人。 杨大人是文官,早已嗷的一声,转身便跑,那几个人党项人里,迎出一人,挥出一根钨铁杖迎向烛老板。 仓朗一声之下,那小儿臂膊粗细的钨铁杖登时断为两截,那持杖的党项人不由赞道:“果真是好刀。” 铁浪听了便觉得这声音甚是熟悉,略一回忆不由暗叫一声原来是他,心中不由为烛老板捏了一把冷汗。 果然,铁浪还没能做出反应之下,那烛老板闷哼一声跌倒在地,那口宝刀也仓朗郎的滚落在地。再看烛老板,左手按着右臂,右臂早已黝黑,中了剧毒。 铁浪正踌躇着是否相救时,便听一声稚嫩的佛号:“阿弥陀佛。”便见一小和尚雀跃进来,恰恰落在了烛老板身边,挡住了正准备上前取刀的程贲,不错,那党项打扮的人正是程贲。 程贲见一个小和尚挡着正要出手驱赶,那边杨大人却连忙喝道:“程大人且慢。”这边却已经走得小和尚跟前施礼道:“圆觉法师,小臣有理了。” 他这一拜,不止程贲等党项使团,就连铁浪也不由的怔住了,这小和尚竟让不可一世的大理国重臣如此卑微,不知是何身份。 程贲只是看了一眼杨大人,便又看了看小和尚道:“且不论你是何人,此人执刀行凶,今日你是救不下他。” 圆觉小和尚约莫有十来岁的样子,甚是俊秀,只是俊秀之间的确有几分肃穆庄严,他只是抬头看了看程贲道:“程施主,烛施主为势所逼方才走险,若非诸位相逼,又岂会执刀行凶,此事不如就此作罢。”说着将刀踢给了程贲。 圆觉将刀踢给程贲这才转身去扶烛老板,边扶便说:“烛施主,这宝刀便是天下第一刀又有何用,弗如这便弃了,你随我修行去罢。”说着便连封了烛老板几处穴位,拿出一粒丹药让你服下。 烛老板看了看圆觉,又看了看宝刀,再看看伤口已经溃烂的右臂,虚弱的叹口气道:“多谢大师指点迷津。” 谁知那程贲盯着圆觉给烛老板服下的那粒药,冷冷道:“你这是长春返生丹,那你必然有长春经。”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天龙法师2 那圆觉只是回头看了程贲一眼,并不作答,便要扶着烛老板离开。岂知程贲连地上的刀都不理会,径直欺身过去抓圆觉和尚。 一爪过去,周围的人便闻到一股恶臭味,更有几人离的近的都不由的晃了晃身子便栽倒在地。铁浪知道程贲惯于用毒,也知道程家有门五毒掌的功夫,见程贲一上来便用如此阴毒的功夫,不由的扣了一枚铁蛋子在手以防不测。 杨大人连忙喝道:“程大人,万万不可伤了法师。”哪知其他几个党项人却将杨大人扯了回来示意他不要过问。 哪知杨大人根本不理会,也一改之前的恭敬颤声道:“法师乃天龙寺弟子,汝等焉敢如此。” 那党项人里果然有知道此间利害的,连忙喝道:“程大人住手。”话音落处,程贲的毒爪业已离那圆觉和尚近在咫尺,已无回旋余地。 杨大人哀嚎一声,大呼完了,却听得一声闷哼,程贲的手背上堪堪嵌着一枚铁蛋子,程贲大惊之下,一个后翻,翻在人群中间,忍着剧痛往铁浪这边看,铁浪早已换了位置,程贲自然是看不到。 铁浪站住身形时,便看到那圆觉和尚对着自己看了看,并且点了点头,心下不由一惊:难道这小和尚竟察觉到是自己出手了?若是如此,那自己出手倒显得草率了。 杨大人见圆觉没事,不由喜出望外的跑过去捡起那把陌刀递给一个党项人道:“野利大王,宝刀拿到了我们即刻启程吧,我们皇帝想必还在等着大王。” 这个被称作野利大王的党项人,捧着宝刀喜悦的对还要纠缠圆觉的程贲道:“程大人,宝刀到手我们走吧。” 程贲根本不加理会,又欺身两步到了圆觉身边,这是另外一个党项人怒喝道:“程贲,你竟如此置我大白高国利益于不顾吗?” 程贲这才一惊之下,悻悻然回来对那人道:“张大人,小人无意冒犯,只是。。。。。。” 张大人怒视了程贲一眼,扭头便走,程贲等人都紧跟着离开去了,等铁浪回转再来找那圆觉和尚,发现他和地上的烛老板也都消失不见。 铁浪见竟然追上了党项使团,心里不由稍稍宽松一下,但是见这杨大人对党项使团如此恭敬,不由暗想,难道大理国果然有意勾结党项人吗? 铁浪见人群散去,那高封云一瘸一拐的低头离开,便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远远的跟着高封云寻找时机。 高封云慢慢磨蹭到一个酒馆,努力的上了台阶进去,铁浪见酒馆旁边正有一个客栈,便将马匹行李交由伙计,自己扭身进了酒馆。恰好酒馆的伙计将灯笼挑起来,铁浪见高封云正一个人闷闷不乐的在酒馆角落里喝着酒,桌子上,只有一盘不知名的野菜。 铁浪手里捏了个铁蛋子,缓缓走到桌前道:“高保长可肯赏碗酒喝?” 高封云明显从深思中醒转,愕然的看着铁浪,仔细确认不认识后满眼疑云的问道:“不知公子何人?” 铁浪笑道:“在下铁浪,中原人氏,初到贵宝地,适才见高保长高义,颇想结交这才唐突过来。” 高封云从头到脚又大量铁浪,待看到铁浪手里的铁蛋子,不由的眼睛一亮,喜道:“原来是铁公子。” 高封云一边说着一边示意铁浪快坐,伸手去抓酒坛来给铁浪倒酒,这才想起,自己这坛酒剩下的半碗适才便被自己喝完了,便朗声唤小二过来添酒。 那伙计听高封云要酒磨磨蹭蹭半天才过来,捧过来的却是一斤的小坛,高封云看了便道:“你这家伙,不见我有客人到,拿一小坛酒来膈应我吗?” 那伙计扭捏一阵道:“高大人,你欠小店的酒钱已过了十两纹银了,按理说是不能再赊账了,掌柜的感念您老人家为上坝村所作所为这才赠了这坛。” 高封云脸上一红,偷偷瞥了一眼铁浪,然后身上摸索半天,最后万般不舍的将腰间一把长剑取下来递给伙计道:“这刀到拿到当铺能值纹银十五两,你且把帐清了,再照五两纹银给我添置酒菜,我要宴请铁公子。” 那伙计好像识得那刀连忙说:“高大人,你这刀。。。。。。万万使不得,我再给掌柜的说声,看看再宽限你些罢。”说完匆匆离开。 不一会酒馆掌柜的捧着刀过来施礼道:“高大人,伙计不识大礼,请勿怪罪,你这刀万万抵不得,上坝村所有村民还仰仗高大人这把刀呢。”说完,便让伙计过来道:“今日高大人请客人,就算我们酒馆的帐吧,你去安排后厨。” 高封云却起身道:“白掌柜,这刀你拿去吧,今日之后,高某再无能力保护上坝村了。” 白掌柜还要推迟,高封云却扬手将刀掷出,虽隔数丈远,却恰到好处的落在柜台之上,高封云朗声道:“去置办酒菜过来,若你这刀当了还清酒钱还有余银,便分给村北的杨老头和村东岭上的胡寡妇罢。” 白掌柜还要再说,高封云却已经扭脸对着铁浪尴尬道:“铁公子见笑了。” 铁浪却肃声道:“高保长哪里话,若是天下官家都如您这般,苍生不知要多多少福分。” 高封云依然尴尬道:“平素大手大脚又加之囊中羞涩终究只是微薄之力,扯不得天下苍生。” 铁浪见高封云颇是尴尬便转换话题道:“高保长,适才在下旁观,只是有些不懂,因而过来叨扰。” 高封云又看了铁浪手里的铁蛋子一眼道:“只铁公子适才胆识和功夫,只能是高某高攀了。” 铁浪将铁蛋子在桌上轻轻一旋笑道:“在下和那人有些旧事,再加之看高大人适才全力维护这才出手,只是看高大人适才掷刀的手法,倒显得在下唐突了。” 高封云连连摆手道:“公子此言差矣,在下虽有心维护,适才却真无能为力。”正说着,伙计业已端了酒菜上来。 铁浪抓起酒坛给高封云和自己分别满上一碗道:“若是游刃有余而不为那是懈怠,若是无能为力而为,那便是一番侠义之心,铁某敬高大人一碗。” 高封云赦然道:“哪里有什么侠义之心,便是为官一方维护一方百姓而已。”说着和铁浪碰碗然后一饮而尽。 如此,两人连干三碗,铁浪这才问道:“高大人,那杨大人却是何人,我看你对他颇为忌惮。” 高封云将酒碗往桌上一顿,脸上抽动了一下,才缓缓道:“杨大人名讳允贤,乃当朝第一大臣,有宰相之实。” 铁浪大悟道:“如此高官,高大人自然不能忤逆,只是杨大人缘何会为了几个党项人逼迫自家百姓。” 高封云警觉的看了铁浪一眼,迟疑一下道:“铁公子府上何地?来此有何贵干?”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天龙法师3 铁浪见高封云警觉,心想:自己父亲既然是从独孤城出来的,那自己祖籍便应是独孤城。便笑道:“在下乃独孤城人士,家境颇为殷实,也让在下从小养成了喜好游历的习惯,中原转遍了这才到大理国见识一番。” 高封云将信将疑的想了一下才道:“铁公子有所不知,这几个党项人乃是特使,你久历中原想必也到过西北,那里党项人立国之后正和宋朝对垒,党项人和大理自古并未交往,此番派了使者来,只怕别有所图。”说完拿眼瞟了铁浪一眼,看铁浪反应。 铁浪装作苦思冥想一会才吃惊道:“莫不是党项人要联合大理攻宋?” 高封云默默点了点头道:“高某也是这般猜测。” 铁浪却笑道:“大理国立国多年,国富民安只怕不会趟党项人这浑水吧。” 高封云却冷笑道:“若是先帝在,自然是能识破党项人的诡计,只是当今皇帝虚怀凌云之志,常常高谈开疆拓土以求青史留名。” 铁浪不由大惊道:“如是说,大理定会和党项人结盟攻宋?” 高封云长长叹口气道:“铁公子不见那杨大人对党项人颇是恭敬吗?” 铁浪沉吟一下道:“大理国多年安宁和平,缘何要跟那穷兵黩武,战乱不断的党项人合谋呢?” 高封云端起碗敬了铁浪一碗酒,却不再谈及此事,铁浪虽然疑虑重重却也不好再问起。两人坊间琐事谈了不少,酒也很快就见了底。 高封云酒意渐浓,突然对铁浪道:“铁侯爷,你我酒到此时,可否坦诚相待。” 铁浪也正是酒酣之时,听高封云如此说,不由惊出一身冷汗,酒意全无,半晌才道:“高大人为何如此称呼铁某?”这言语之中并未否认但是也没承认。 高封云哈哈一笑道:“高某早知武牧候如今是个叫做铁浪的武功卓绝的年轻人,没料到今日竟然得见。当真是老天有眼啊。” 铁浪对高封云竟然猜到自己底细,不由大吃一惊,轻轻往后一坐,以便随时应对不测。哪知高封云却朗声道:“小二,再添酒来,最好的酒只管添来。” 高封云边说边从怀里取出一个物件来,铁浪仔细看时,不由怔住了,那赫然是一枚早已盘摸的如玉石一般散发着光泽的乌木令牌----青龙令。 铁浪见到这枚令牌脑中顿时火光电石般疾速思考,瞬间想到了死在了吐蕃的白无忌,顿时抓起令牌道:“高保长可识得杨天略,郭遵,白无忌,曹自用,还有狄保一等人。” 高封云听了不由惊喜道:“铁侯爷,我这几个兄长,你都见到了?他们都可安好。” 铁浪疑惑道:“你既然知道我做了武牧候,竟不知他们几人的近况?” 高封云道:“铁侯爷的事情,我也是偶然知道的,其他兄弟却是一别之后再无音讯。” 铁浪斟了一碗酒,一饮而尽缓缓将几人的近况始末一一道来,高封云得知郭遵已经做了大将惊喜不已,又听说郭遵起伏遭遇,不由叹道:“郭大哥自狄大哥死了,便是我等主心骨,不料竟有如此坎坷。” 待铁浪说起白无忌死在了吐蕃时,高封云也端起一碗酒仰脖喝完,眼里早已泪水满眶,良久才呼出一口气道:“无忌兄竟然埋骨他乡,我辈楷模。” 铁浪听了不由暗自神伤,心中却升起了疑问:“高保长,算了,我还是叫你高大哥吧。我一直有个疑问:你们总共有几个人,分别派到了哪里?曹武穆业已仙逝多年,缘何你们还在异域坚持,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可曾和中原有所联通?” 高封云听铁喊高大哥的时候,有些动容的想要阻止,亟待听到后面的话,不由陷入沉思,良久才道:“你既以大哥唤我,我也不再矜持,这中间好多事你不知道也是正常,你且听我慢慢给你道来。” 原来,当初曹玮和万里路在东京总共物色了十几人,其中几个在他们还不熟悉的时候便早早的分开了,而高封云他们经常一起的除了郭遵,杨天略,白无忌,曹自用,还有一个唤做萧离的,萧离比高封云还要小了一两岁,如今想来也有三十多岁了。 这些人日常跟随万里路练习刀马功夫,偶尔的曹玮也会抽空给他们讲解行军布阵之法,再到后来又将白无忌,高封云和萧离分别教授些异域常识,早些时候,他们还不知为甚,直到后来,高封云被委派到了广定控鹤军营时,曹玮才告诉了他,伺机进入大理境。 再后来,每每有过路的茶马商人中,总会有人找到高封云将一些情报传递回曹玮手里,事情一直持续到天圣八年,再也没人来过,后来高封云打听到曹武穆仙逝了,焦急万分,便想着回中原去,可是又想起来曹玮曾说,你此番到了大理,若无召回命令,永世不得回来。 铁浪听到这里,不由大惊道:“曹武穆就没想过他过世之后该当如何吗?” 高封云接道:“彼时我也还年轻,便也毫无顾忌的问过曹武穆,若是您故去又该如何?” 铁浪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曹武穆一生都料事于先,怎会想不到。” 高封云道:“我说完之后,曹武穆抚了一下我的头颈道:我若不在了,自然不会有人再找你交通,但是你也务必等着,不管十年还是二十年总会有人去找你。” 铁浪又问:“那你这些年未曾想过可能终你一生也不会有人来吗?你这十年间又有何收获?” 高封云愧然道:“前边三五年还好,还会常常打探一下大理朝堂之上动向,收集了不少的谍信,只是后来不见人来,便终于懈怠了,只是最近我见大理国一反多年常态开始修备练兵,再加之党项人派了使者来,铁兄弟,我料得大理国要起歹意啊。” 铁浪便把自己得到的消息和此来的目的尽数告知了高封云,高封云听了不由大喜道:“我只道武牧司如今业已和官家朝廷混为了一体,原来铁兄弟并未懈怠。” 铁浪见高封云喜形于色,豪气重生,心里暗自惭愧,心道:我又哪里为武牧于野做过什么贡献,这些年只为一己私情奔波纠缠罢了。 高封云将酒分别倒满道:“铁兄弟,你此番前来,可有什么预谋打算?” 铁浪摇了摇头道:“我原只想是党项人勾结大理,那我只要将党项使者杀却便可了事,现下看来大理国也有勾连党项人的心意,却不好应对了。” 高封云黯然的干了一碗酒,半晌不语,想来也是对铁浪毫无准备而来心里失落了。 铁浪看在眼里,却不明说,只说道:“我们只需拖延些时日便可,华大哥此番信物想必早已送到,朝廷此刻必然已有安排。” 高封云这才情绪略涨,思忖良久道:“即使派军前来,总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我看党项人过来只怕是早已定了时日。” 铁浪微微一笑道:“我此番路上也有些奇遇,否则事情只怕真像你所说的那般危急了。” 高封云疑问的看着铁浪,铁浪却摇头不语,只劝着高封云喝酒,两人接下来合计良久,最终,铁浪始终不得其解。 两人正一筹未展的喝着酒,便听门外一声清脆的佛号:“阿弥陀佛。”接着便见午后救了烛老板的圆觉和尚施施然的进来。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天龙法师4 圆觉进来便直奔铁浪二人酒桌,待到近前这才立掌施礼道:“适才多谢施主相助,圆觉特来道谢。” 高封云不知所以,铁浪却笑道:“法师好眼力,铁某施为竟逃不过法师法眼。” 圆觉一笑道:“不知施主如何称呼?小僧天龙寺圆觉有礼了。” 圆觉说完高封云不由一惊道:“小法师竟是天龙寺的吗?” 圆觉对高封云微微一笑道:“高保长是个好官儿。”一顿又说:“这话是我师父说的。” 高封云警觉道:“尊师何人?”圆觉只是笑而不语的对着插不上话的铁浪。 铁浪连忙道:“在下铁浪,法师请坐。” 圆觉听了脸上微不可察的一变,仍然施施然的坐下,这才道:“铁施主莫不是为党项人而来?” 铁浪和高封云面面相觑,不得要领,高封云却道:“适才我倒是问过铁兄弟,他乃一个中原独孤城的地方的富家子弟。” 不料圆觉却惊异道:“独孤城?铁家?”顿时觉得失言,便宁神道:“铁施主此来何为?” 铁浪见这小和尚颇为神秘,心中便生了戒备之心,随口道:“铁某游历天下,得知大理国风景优美,风土醇厚,特来观瞻一番。” 圆觉却轻轻摇头道:“铁施主莫要生疑,我领了师尊的法旨特来拜会阁下,万望以诚相待。” 铁浪略一沉吟,那圆觉自己便轻笑道:“我未道清来历也难免两位生疑,小僧乃天龙寺圣德大师门下弟子,高保长必然知道。” 高封云听了呀然而起,恭恭敬敬的对小和尚施礼道:“高封云拜见大师。” 铁浪见高封云突然对圆觉毕恭毕敬甚是不解,但心下业已猜到这圣德大师必有非凡的身世,便问道:“在下初到贵地,只不知圣德大师来龙去脉,请法师相告。” 高封云却抢道:“圣德大师便是正治帝。” 铁浪早就听闻大理国的皇帝多是禅位为僧,听高封云说起便恍然大悟道:“圆觉法师竟是正治帝高徒,恕铁某唐突了。” 圆觉却淡淡一笑道:“如今只有圣德大师,再无正治皇帝了。” 高封云和铁浪对视一眼,铁浪点了点头道:“不知圣德大师有何法旨?” 圆觉和尚盯着铁浪良久道:“铁施主,如今党项人结盟大理意欲共同攻宋,施主多年游历自然见识非凡,以阁下看,胜负如何?” 铁浪冷冷笑道:“大宋兵甲无数,强将如云,若是党项人有必胜把握又何须来勾连大理,那党项人乃是游牧,即便输了只不过纵马入了大漠逃遁,只是大理国偏安一隅百余年,若是胜了不过多得州郡,若是败了,却又有何退路?” 圆觉和尚阿弥陀佛一声道:“铁施主果然见识非凡,我家师尊也是这般见识,只是师尊早已禅位多年,对此事无力回天。” 铁浪见圆觉和圣德大师也是反对攻宋,语气便也缓和下来道:“尊师虽然退位,当也有法阻止,否则,法师也不会来此见我,可对?” 圆觉和尚笑道:“铁施主明见,师尊确有一策,只是胜算不大,这才让我来向施主求援来了。” 铁浪不由的兴致大增,连忙问道:“法师直管说来。” 圆觉和尚凝神看着铁浪片刻,才缓缓道:“铁施主可否以诚相待?” 铁浪轻轻一笑道:“法师慧眼,铁某此来正是为党项和大理之事而来。” 圆觉却摇头道:“我适才对师尊提及你的武功施为,师尊说大宋朝堂之上除程玄甲之下再无此等身手。铁施主不是大宋朝堂的人?” 铁浪轻轻摇了摇头,圆觉颇为失望的将前倾的身子坐直,良久才缓缓道:“如此,请二位随我去见师尊,他老人家自有曲处。” 第一百五十八章 乾坤通玄2 圣德大师神情凝重的伸出左手,轻轻搭在铁浪右腕之上,出手极其平常,铁浪却没有一点反应便被捉住了右手。 铁浪心下骇然,圣德大师却搭着铁浪的脉轻轻探入一股真气,想要看看铁浪的功底。 铁浪凝神看着圣德大师,只见他微微闭目,神色凝重,突然圣德大师满面讶色的睁开眼问道:“你竟将太玄功修习到了八成境界了?” 铁浪面有惭色道:“晚辈修习太玄功不过数日,断不会有此境界。” 圣德大师疑色更重,指尖的内力也不由的加强,铁浪顿感体内一股清凉直冲丹田而去,不自觉的便生出内力去阻截圣德大师的内力。 圣德大师手腕一阵,愕然的收了手,沉吟半晌始终不得要领,许久才道:“老衲竟探不得公子底层修为。” 铁浪老和尚伤了脸面便道:“大师有所不知,晚辈所修武功甚杂,且多数是自己胡乱里练就,并无旁人指点,是以晚辈也不能很好控制。” 圣德大师点了点头,又沉吟一阵道:“你丹田之中有两股真气,适才老衲的真气受阻便是疏于防范。” 铁朗一惊,心想我怎的不知丹田有两股真气,疑惑的问道:“大师,晚辈曾被人打下山崖,莫不是那时受了内伤未愈?” 圣德大师浅笑道:“他人真气哪有那么容易潜入公子丹田,两股真气均是公子自行修为所得。” 铁浪心道自己修习的内功心法并不复杂,心念一动脱口而出道:“乾坤通玄?” 圣德大师听了铁浪脱口而出的四个字,不由一哆嗦急道:“你。。你是说你修炼了乾坤通玄?” 铁浪见圣德大师变了面色也不由的一惊道:“晚辈实不知这乾坤通玄有何来由,只是胡乱里修习了。” 圣德大师颤巍巍的又伸出手去搭铁浪的腕脉,依旧是微微闭了双目,只是本来变色的神情渐渐舒缓,慢慢的竟面带微笑,暗暗点头。 圆觉听了乾坤通玄也是一惊,见师尊面色由阴转晴不由发问道:“师尊,铁公子可有入魔?” 铁浪本来觉得圣德大师如此反应,那乾坤通玄定不是甚么好功法,待听到圆觉问可曾入魔,心里也不由一沉,暗箱:“难不成这乾坤通玄竟会入魔?” 圣德大师突然哈哈一笑道:“铁公子当真无边福气,竟有如此机遇。” 铁浪见圣德大师一惊一喜的,不由疑惑道:“请大师指点迷津。” 圣德大师依旧哈哈大笑着踱步到船头,这才转身道:“天下事出太极,太极本无极,太玄存乎外,长春存乎内,太玄存于外,再生两仪,两仪分阴阳,分乾坤,长春于内,融阴阳,定乾坤,乃是肉身之本。” 圆觉不解其中真意,只是觉得这句话里有几个字很熟悉,不由喃喃道:“太玄,乾坤,长春。” 圣德大师依旧笑道:“这乾坤通玄是门极其狠毒的功法,修阴得阳,修阳得阴,一修两得。修炼者事半功倍,却又败于外而毁于内。修习之后武功修为自然是突飞猛进,却终究会内噬其身。” 铁浪心道自己修习已久,怎的并无什么不妥,便要去问圣德大师,却见圣德大师笑吟吟道:“老衲自幼便听得三句真言,一直不曾参透,今日方才懂了。” 圆觉若有所悟道:“太玄厚,乾坤深,长春真?” 圣德大师笑道:“正是正是,老衲教你时,也不过以为是夸赞长春功压太玄乾坤的赞词,今日总算是懂了。” 圆觉看铁浪,铁浪看圆觉,二人还是不懂,就连一直倾听的高封云也不由问道:“大师,怎的解?” 圣德大师收了笑意道:“十二经络有九阴又九阳,先人将九九归乎一,乃是太玄心法,太玄之厚,包九阴九阳;再有后人将九阳纳于乾,九阴纳于坤,便有了乾坤心法,乾坤至深,却终究阴阳相克。阳愈烈,则阴愈亏,阴愈盛,则阳愈衰,乃是肉体法则,乾坤心法强行双修,是以终究自噬其身。” 圆觉又看了看铁浪道:“我观铁公子气色轩昂,并无亏衰之色,却又为何?” 圣德大师复又笑道:“乾坤通玄,乾坤通玄。” 圆觉若有所悟道:“乾坤相克,融于太玄?” 圣德大师欣慰的看了看圆觉道:“若是融于太玄,却又不能解了长春真这句了。” 圆觉有些惭色道:“弟子不解。” 圣德大师道:“太玄之厚,覆乾坤至深,若想太玄得厚,乾坤得深,便需……” 圆觉突然大声道:“长春一针?” 圣德大师哈哈大笑道:“正是,正是,多年以来,这箴言口口相传,我等只道这长春针是真假之真,怎会想到竟是针芒之针。”说完又是哈哈大笑。 铁浪不解问道:“大师,长春针又是甚么?” 圆觉见师尊笑的开心,便接过道:“长春针乃是以长春功运于针芒之上的一种疗伤理气的功法。” 高封云见师徒二人云里雾里的说,自己还是一点点没听明白,便急道:“大师,那铁兄弟可有大碍?” 圣德大师听了高封云发问,好像触动了什么心事,脸上的笑容渐渐收了,沉吟良久才道:“你自独孤城来,修习太玄经倒是再正常不过,只是,这乾坤通玄早已遗失多年,你如何得来?” 铁浪心里急转几下,决定还是打个哈哈,便道:“晚辈无意间所得,只道是平常心法便修习了,不料竟如此凶险,还请大师施援。” 这话一说,圆觉突然神色凝重,讪讪道:“老衲自认修行得道,如今只因这几句真言解了,便失了态,罪过罪过。老衲还有一事不明,铁公子的这长春一针出于谁人之手?” 铁浪听了登时就有些发蒙,心道:“我听你说这些,只道你会替我出针,怎的问我出自谁人?”便道:“晚辈实在不知长春一针的事情,还请大师明言其中原委。” 圣德大师听了,不由的皱了皱眉头,将搭脉的三指换成四指,如拂琴一般在铁浪腕上一番点按,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大惊失色之下撤了手,惊道:“这是哪位前辈高人出手,一针之下竟将公子任督二脉也打通了?” 铁浪听了不由也一惊,心道,这任督二脉何时被人打通,自己当真不知啊,但见圣德大师神情逼真,心下急转,突然间灵光一现道:“晚辈知道了?” 圣德大师疾声问:“何人?” 铁浪见圣德大师紧张,突然觉得此事非同小可,便问道:“大师如此紧张,可否告知这长春一针来龙去脉?” 圣德大师略一沉吟道:“这长春一针乃是我大理段氏先祖从中原师祖那学来的一门绝学,数百年里,中原师祖一脉早已失传多年。今见有人给公子用针才不免诧异。” 第一百五十七章 乾坤通玄1 金沙江畔,一艘古朴的木船沉了锚正随江水轻摆,船上灯火如豆,随着江风忽闪,铁浪跟着圆觉和尚进了船舱,便见一个形容枯瘦的老和尚,正闭目诵经。 圆觉也不禀告,只是让铁浪二人坐下,自己又去船头烧水沏茶。只留下铁浪二人怔怔的看着这个入了定的老僧,一袭黄袍下,老僧须眉飘白,满脸倦色。 水还没烧开,这老僧便蓦然睁开了眼,眼中精光一闪,铁浪心中不由一凛:这想必就是圣德大师,只是这弃位的皇帝怎的有如此精湛的内功。 圣德大师瞥了一眼高封云,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这才直视这铁浪良久才道:“施主肯为天下苍生造福否?” 铁浪不置可否的道:“愿闻大师教诲。” 圣德大师又问:“施主肯为天下苍生造福否?” 铁浪见这老和尚如此固执相问,便肃容道:“晚辈虽浪迹天涯,却知天下百姓疾苦,所到之处也尽得各处百姓接济,自然愿意造福人间,只是力有不逮罢了。” 圣德大师缓缓点头道:“如此请受老和尚一拜。”说完当真双手合十与胸前伏地一拜。 铁浪不由大惊,忙问:“晚辈如何受得,但有晚辈可施为之处,大师尽管吩咐便是。”说着也拜服在地。 圣德大师缓缓坐直身子,叹口气道:“老和尚贪图心中一缕佛缘,早早传位小子,却不料如今他受人蛊惑之下,竟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挑起战乱,我大理国百年基业只怕毁于一旦。” 铁浪不解道:“大师既然反对大理结盟党项,缘何不出面制止。” 圣德大师苦笑道:“我去位多年,彼已羽翼丰满,怎会听取我老和尚的话来着。” 铁浪更不解道:“如此,大师却又有何良策?” 圣德大师缓缓道:“大理立国之时,先祖唯恐后世子孙贪功好战,早以立下规矩:若起战端,必要文官之中主战派和主和派廷辩一日,再有武人之中战和两边比武三场,以此胜负来定战和。” 铁浪不由疑惑道:“若是文武平手又将如何?” 圣德大师轻轻一笑道:“还有天意一关。” 铁浪更加疑惑:“这天意又是如何曲处?” 圣德大师又是一笑道:“天意便是天意,到时自知。” 铁浪心中疑惑,但是觉得圣德大师目的和自己相同,当然要同仇敌忾,因而便道:“大师是要晚辈以和派武人出战?” 圣德大师轻轻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我这几日里思虑许多,本已有胜算,但是适才听圆觉提起党项人中竟有几个绝世高手,是以这才扰请施主相助。” 铁浪不由皱眉道:“大师所言正是,那党项人中有一人实为汉人,名字唤做程贲,惯于用毒,晚辈曾吃过他的大亏,几近丧命。” 圣德大师呀然道:“此人果是程门后人?” 铁浪有些诧异圣德大师竟然知道程贲来由,不由疑问道:“大师所说程门又是何因?” 圣德大师自觉失言,便打个哈哈道:“这人既能以毒伤你,的确不能小觑,只不知现下施主可有制敌良策?” 铁浪尴尬的摇了摇头道:“若是武功施为,晚辈自然不惧他分毫,只是如何防他用毒,晚辈实无头绪。” 圣德大师脸上一黯,低眉沉思,铁浪这才知道他竟然是要以自己来敌程贲。心下也不由一急道:“大师既然有所筹划,晚辈自然不惜命以遵大师法旨。” 圣德大师缓缓道:“我有灵药可保你遇毒不死,但我们终究只有胜得两场方可。”意思是程贲要不了你的命,但是你需战胜他才行。 铁浪微微一笑接着问道:“大师,以你之见主战方由谁出战?” 圣德大师面色古怪沉吟不语,圆觉几次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忍住,只是默默盯着圣德大师。 圣德大师看了看圆觉,摇头一笑道:“老衲且去打坐,圆觉说与施主罢。”说完转身去了船尾,闭目打坐去了。 圆觉静等圣德大师坐下,这才一改躬身抱手的姿势,在铁浪对面坐定,轻叹一声轻声道:“小僧本不该说,既然师尊授意,便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铁浪疑惑的点头,心知其中必有曲处,便凝神静听。圆觉依旧压低声音道:“朝堂之上为顺圣意,自然主站者众,适前师尊曾有所推论,战方三人必有暹罗武师乃宗,我朝仙姑蓝田玉,还有一个便是……”圆觉迟疑一下看了看闭目打坐的圆觉大师才缓缓道:“便是师尊他老人家了。” 铁浪听了不由大惊,忙问:“大师不是主和的吗?” 圆觉道:“正因师尊主和,这才约了施主来。” 铁浪疑惑道:“即是主和又缘何助纣?” 圆觉轻轻叹口气道:“施主有所不知,我天龙寺虽是化外之地,却终究脱于朝堂,而先祖早有立规:出家不离国。意思便是若朝堂之上指使,唯有受命绝无他途。” 铁浪心下了然,不免叹气道:“如此,却不知主和方由谁出战?” 圆觉微微闭目道:“适才所论均是昨日里师尊推断,师尊之下由我三位师叔出战主和。” 铁浪讶然道:“如此那岂不是有些混乱了。” 圣德大师缓缓睁开了眼:“老衲受祖规所限,却总掩不了寻天下太平之心,只能出此下策。” 高封云一直倾听不语,听到这里才插话道:“如今那党项人到了,大师料定会如何变化。” 圣德大师缓缓起身道:“我料定朝廷必会再加二人,那般便是五局三胜了。” 铁浪心下一动:“那程贲算一个,却不知另外一人是谁了?” 圆觉苦笑一下到:“我二师叔便是当年正明王,亦受祖规约束。” 铁浪也不由苦笑道:“如此彼进我退,如何是好。” 高封云却笑道:“大师二人佯败岂不是一举两得。” 圣德大师摇头不语,圆觉却道:“祖规所限,作弊不得。”高封云不知祖规如何,心下却知道这作弊是不成了。 铁浪见圣德大师和圆觉都低头不语,又道:“却不知这五局三胜能否一人多战?” 圣德大师听了眼中一亮,略加思索道:“倒无此约束。” 圆觉听了也喜道:“如此倒是凑够出战人数。”转而又黯然道:“即便对局能成,可总要胜得三局才成啊。” 铁浪浩然道:“铁某愿为天下苍生出战,请大师指点。” 第一百五十九章 乾坤通玄3 铁浪听了心下稍安,这才猜疑道:“晚辈前时曾被人打下山崖,昏迷数月,得亏有一前辈高人医治才得以康复,这任督二脉恐怕便是那前辈所打为,是以晚辈也不知道。” 圣德大师将信将疑道:“公子可否告知这前辈高人的名讳?” 铁浪道:“前辈姓白,名讳晚辈不知,世人皆称其七玄。” 圣德大师听铁浪言及姓白时便面带了笑意,待到提起七玄二字,便哈哈大笑道:“我道何人窃我祖师秘技,却原来祖师爷后继有人。” 铁浪不解道:“大师和白前辈竟是同宗吗?” 圣德大师道:“正是,长春功一脉祖师爷正是姓白,只不过祖师爷的七玄,大理一脉只得其三,至于给你疗伤的高人却不知和老衲如何论及辈分了。” 铁浪一直对白七玄甚是好奇,今见圣德大师知道些内情便忙不迭的问道:“大师,我此前也曾问及白前辈的七玄绝技是些什么,却无人得知,敢请大师相告。” 圣德大师先是一愕,转而笑道:“莫说公子不知,只怕世间没有几人知道了,这白门先祖乃是侯芭先生的弟子。侯芭先生便是扬雄的弟子,扬雄着有一书名曰太玄经,这太玄经的根基乃是易经,白门先祖自侯芭先生处得了太玄经真传又传给了白门先祖,初时也不过只是思想文章,亟待隋朝时,白门有一后人名讳白首,便是长春功一脉的始祖,白首始祖喜文好武,竟从这太玄经中悟得七门绝技。” 铁浪听了讶然不语,高封云也是咂舌,圆觉和尚也忍不住问道:“师尊,这七门绝技是哪七门?” 圣德大师缓缓道:“七门绝技乃是医、药、剑、指、掌、腿、拳。这长春一针便是医中之术。”圣德大师说道这里摇头赞道:“怎能料到白七玄竟然将长春一针融入指法,此变通老和尚自愧不如。” 圆觉听了沉思许久才道:“这白前辈端的是人中龙凤,若是将长春一针以指法出,内力到处,那当真医道无边。” 圣德大师若有所悟,低头沉思,铁浪等人不便打扰,也只是在船头静静的坐等,船外霭气弥漫,水声若有若无。 几人静待良久,见圣德大师兀自入定,高封云扯了扯铁浪衣袖,铁浪意会,便要给圆觉告辞。 却不料,圣德大师突然睁开双眼,哈哈大笑道:“老和尚也悟了。” 铁浪不由一惊,问道:“大师悟得了什么?” 圣德大师笑吟吟道:“白门七玄,大理幸得其三,乃医,指,剑三绝。今日得白七玄同宗点醒,今日老和尚也悟得了三绝相融的妙法了。” 铁浪正待再问问,圣德大师却喜滋滋道:“今日已晚,便先如此罢了,明日里再议这国武之事。”说完口中念念叨叨的径直进了船舱,料是去参悟武功去了。 铁浪二人辞别了圆觉正要下船去,老和尚在船舱里突然长吟一声道:“太玄本无极,无处生乾坤,乾坤入任督,归处即长春。”说完哈哈大笑再也不语。 铁浪见圆觉微微笑着看自己点了点头,便将四句话记下来,反复琢磨其中奥妙,以至于如何到了客栈都不知道。 高封云见铁浪如痴如醉,便摇头告辞兀自走了,铁浪合衣靠在床边,静静想着圣德大师的四句话,心念动处,便将丹田的真气引出,先入任脉而去,由任脉入督脉如此循环,并未发现有什异处,心里不由的有些乱。 待到舍外有鸡鸣时,铁浪仍不得要领,心道,这圣德大师说自己体内两股真气,自己怎么就没法感知呢,这驾驭就更谈不上了,便将几个字用茶水写在桌上,一边思虑一边将体内真气反复周天循环。 鸡鸣二遍时,铁浪便觉得浑身燥热,真气在任督二脉间循环越来越快,铁浪想要去止住时,竟已无法控制,心下大惊:莫不是要走火入魔。心念转时,整个人早已意志混乱,一个趔趄栽倒在地,天灵正杵在地上,疼痛让铁浪稍稍冷静,便不再去控制那周天循环的真气,任由它越来越快的运转。 约莫有半个时辰的光景,铁浪便觉得这真气竟然稍稍慢了下来,不由大喜。待到真气恢复如常时,便去引导真气归气海丹田,一运气更是大吃一惊:这真气虽在任督间循环,却当真是两股,引入丹田一股,另一股便向回拉,去驱赶另外一股时,这个又如影随形的跟着。意欲将两股合二为一时,这两股真气却又排斥不融。 铁浪尝试着将两股真气一股入任脉,一股入督脉,这才算是将两股真气压制在了任督二脉中,却始终无法再回丹田去,不由苦笑一声。 约莫着午时时刻,铁浪还迷迷糊糊躺在床上就听门外一声清脆的“阿弥陀佛”便知道是圆觉和尚到了。 高封云早已让客栈准备了饭菜,铁浪草草吃了几口便要随圆觉奔天龙寺而去,听圆觉说,今晨圣德大师便将长春一针寓于指法已然小成。铁浪心想自己今晨也是收获颇多,倒是不以为意。高封云却咂舌道:“大师武功高深莫测,只几个时辰便能有所成。” 圆觉笑笑才看着铁浪道:“铁公子只怕今晨也是所获颇多。” 铁浪苦笑道:“正有疑问请教圣德大师。” 圆觉笑道:“师尊正是担心公子这才连夜修习那一阳指法。” “一阳指?”铁浪不由的问道“怎的取了这名号?” 圆觉笑道:“便是师尊今日修得的指法,师尊初成时,正见一轮红日自江上升起,便取名为一阳指,也正合了昨日公子那乾坤之乾尽纳于阳的至理。” 高封云本觉得天龙寺太远是无法跟着去了,心有不甘之下问道:“大师,此处去点苍山天龙寺只怕有五百里不止,圣德大师果真去了天龙寺?” 圆觉哑然一笑道:“高保长有所不知,我天龙寺在左近有座分寺,便在上游八十里的照壁山上,地处偏远不为世人所知罢了。” 铁浪听了照壁山三个字,不由的一震,心道:“怎的此处也有个照壁山,不知这照壁山和吐蕃的照壁山可有渊源。” 高封云喜道:“那小人也跟着去罢。” 圆觉看了看铁浪,见铁浪点了点头,便笑道:“那我们便换个大船吧。 第一百六十章 乾坤通玄4 照壁山便在金沙江北岸,山势甚是险峻,只有一个狭小的石板路通往岸边的小码头。几人在江上便听到钟声连连,圆觉命划船的和尚急划,待几人登岸后便沿着这竹林中的石板路而去,不几步便闻到香火气息,香气浓郁扑鼻,钟声越来越急径直越过几人悠扬而去。 铁浪想起少林寺,心里想道:“此处清幽无比,香火气息也甚是浓郁,这退位的皇帝做和尚果然不同,只是这钟声如此急迫难免失了佛家的庄重。” 正想着,便听钟声一变,铮的一声,紧接着便听咚咚数声急响,圆觉心惊,跃身越过竹林进了寺庙。铁浪不解,但见圆觉如此,只有跟进,苦了高封云只能啪嗒啪嗒的疾跑。 等高封云爬上钟楼,只见本该在钟楼上的洪吕大钟业已碎成了几块散落在地上。而此刻铁浪正端坐在圣德大师身前,圣德大师右手食指嗤嗤有声的挥舞着,在铁浪任督二脉诸穴位上疾点不止。 高封云不解的看着圆觉,却发现圆觉正凝神看着圣德大师,而背在身后的手指也跟着轻轻挥舞。 铁浪牙关紧闭,一头的冷汗如瀑而下,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圣德大师缓缓收了双手抚在双膝,缓缓睁开双眼道:“多谢施主成全。” 铁浪等三人均面带疑色,铁浪不解的问道:“本该晚辈谢大师才是。” 圣德大师轻轻一笑道:“施主二脉已通,这通玄之法,只怕那白先生也能给你做了,而我这一阳指法,却得益于施主体内阴阳真气,如今老衲的一阳指法大成矣。” 圣德大师说着,轻轻伸指隔空在一片破钟之上轻画几下,铜钟破片上便赫然出现了几个大字:一阳通玄。 铁浪仍然盘膝而坐着将体内阴阳真气运转几个周天,只觉得气行丹田出颇为滞涩,不似他处般行云流水,只道是阴阳初汇,并未在意。 圣德大师则凝目看着铁浪运气,见铁浪皱眉,也不由嘴角一动,但始终并未发声,见铁浪舒了眉目,这才一脸坦然,但眉目间似有隐忧。 待一切收拾停当,铁浪和高封云皆去别院歇息了,圣德大师在大殿里打坐悟道,圆觉轻步进来在圣德大师下手侧垂手而立。 良久,圣德大师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圆觉轻轻道:“彼时你也看出来了?” 圆觉和尚思忖片刻道:“弟子只知师尊并未将铁公子丹田尽开,却不知其中缘由。” 圣德大师叹口气并未搭话,圆觉吸了口凉气道:“师尊莫不是也要主战?” 圣德大师一怔,缓缓站起道:“此事倒非因战和而起,这铁公子不知修习了何种功法,竟有尽吸外力归于丹田的奇效。” 圆觉大惊道:“若是如此,丹田一满,岂不是自噬其身。” 圣德大师摇头道:“为师亦不知其间利害,但此法若有大成,不噬己便噬人。” 圆觉和尚想了好久恍然大悟的颤声道:“师尊是说,若此功大成,便能将他人真气阴阳相融,入丹田,出气海为己所用?” 圣德大师欣慰的看着圆觉道:“你这娃儿虽幼,机敏却过于常人,只是为师也不知铁公子这功法到底如何,只看铁公子倒是个正气凛然的侠者,想来也不会重蹈当年。” 圆觉耳朵动了动,圣德大师自觉多言,便挥手道:“诸事皆有因果,此果必有前因,此因必有后果,因果循环生生克克便是轮回。” 却说,铁浪正品饮着浓郁的紧团茶,思虑着党项大理联手的应对之策,便听左近高封云吱嘎启门朝自己房间走来,便早早去开了门。 高封云见铁浪在门里等着,也不多言,举步进来,抓起茶壶给自己斟了碗茶一饮而尽才道:“铁兄弟,这一老一小俩和尚当真会助我们平了此间纷争吗?” 铁浪一怔,心道:“自己只想着如何对付党项人和那些利欲熏心的大理主战派,却从来没有怀疑过圣德大师。” 心下一动,便问高封云道:“高大哥在西南多年,必是懂得此间风土人心,不知高大哥有何疑虑?” 高封云紧皱眉头道:“天下人心皆隔肚皮,我只是惧怕老和尚对铁兄弟业已知根知底,之前你在暗处,此时却在了明处,不得不防。” 铁浪听了心里暗赞:“曹武穆识人之能果然异乎常人,只这高封云的见识便比军中朝中无数高官。” 铁浪嘴里却道:“我看圣德大师深通佛理,必是通透豁达高人,想来不会欺我等。”说着话,轻轻叩了一下桌面,眼睛却盯着门口去了。 话音落处,便听远远的圆觉朗声道:“圆觉替恩师谢过施主赞誉。”说着圆觉业已到了门口。 高封云颇为尴尬的请圆觉进来,圆觉轻笑道:“高大人思虑周全过人一等,小僧佩服。” 高封云假笑一下道:“此事非同小可,关乎百万百姓安危,高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之下,万望高僧莫怪。” 圆觉笑道:“高大人佛心宽厚,小僧只有敬佩,焉有怪罪的道理。” 铁浪接过话道:“大师前来何事?” 圆觉扭头端详了一下铁浪道:“铁公子今日阴阳通玄,便已是世间少有的高手,小僧有一密功需公子相助方可修炼,只不知公子可否相助。” 铁浪听了不由问道:“大师天赋异禀,修得神功必造福天下,铁浪焉有不从的道理。” 圆觉却皱眉道:“这密功倒非公子所说的造福天下的神功。” 铁浪听了轻轻哦了一声,凝目看着圆觉,圆觉也直视铁浪缓缓道:“这门功夫颇具邪性,是以恩师断不会相助,小僧这才来求公子。” 铁浪听了不由皱了皱眉头道:“愿闻其详。” 圆觉缓缓道:“这门功夫一旦修炼大成,便可将他人内劲归于自己所有,威力极大,是以要公子此等高人相助。” 铁浪和高封云听了都不由大骇,铁浪道:“世间竟有如此霸道的功法?如若有此功法在身,那只怕再无敌手了?” 圆觉得意道:“正是如此,因而求公子相助。” 铁浪想了良久道:“大师尽得圣德大师真传,即便不修此等霸道的功法,想来也世间少有敌手,何苦。。。。。。” 高封云却气哼哼道:“这哪里是什么霸道,简直就是邪门歪道之法。” 圆觉面不改色道:“刀乃凶器,看在谁手。” 铁浪听了此话,若有所悟道:“即便如此,佛法渡人岂借刀兵?” 圆觉叹口气道:“想来公子不会相助,既然如此,这神功对小僧也没什么用了,今日献给公子修习吧。”说着笑吟吟的从怀里拿出一本书籍递给铁浪。 铁浪并不去接,只是冷冷道:“大师莫不是觉得铁某觊觎这什么秘籍吗?” 圆觉轻松笑道:“公子不相助,小僧便再无修习可能,献于公子,他日说不定便有用处。” 铁浪冷笑道:“如此阴狠的功法,大师不修习乃是高见,此等功法在世间总是祸端,铁某替大师处置了吧。”说着,便夺过那本书籍挨着烛火点了。 圆觉笑吟吟的看着气急的铁浪,轻轻笑道:“如此方才不负公子一身绝世武功。”说罢笑着出门而去。 铁浪和高封云不由一愣,高封云抢过烧了一半的秘籍一看,哪里是什么秘籍,却是一本手抄的佛经而已。 高封云一头雾水,铁浪想了想不由一声大笑:“高大哥,果然人心隔肚皮,你疑大师,这不大师也疑起了我等。”高封云恍然大悟不由也拍桌大笑。 第一百六十一章 议战天龙1 第二日,晨光初现,铁浪和高封云早早起了,在寺里转了转,这寺庙虽小,却是清幽雅致,高封云叹道:“这大理的皇帝当真好做,荣华富贵了了,却还有这高致的世外之地可留。” 铁浪想了想中原帝王失位即死的惨相也不由感叹:“想来也是出家便缴了皇权,这才两不相扰,是以也可知圣德大师此番主和形势颇难。” 两人在竹林间踱步走着,便听有脚步声急匆匆从庙门进来,抬头便见一锦衣青年带了一男一女两个童子急匆匆过来。 那青年见了铁浪二人先是一愕,接着便拱手施礼道:“小王段思廉见过贵客。” 铁浪不知这段思廉是谁,高封云却知道,连忙躬身施礼道:“小人高封云见过保安王爷。” 段思廉盯着高封云咦了一声,赞道:“原来是高保长,你怎的到了这里,昨日夜里便听下人提起你在上坝村不畏党项人回护百姓的事,小王甚是向往,不料今日便见了英雄。” 高封云脸上一红道:“小人本事不高,终究力不从心。” 段思廉却肃然道:“本事不高却依然挺身而出,正显高保长义勇。”说着却又去看铁浪。 铁浪见段思廉对高封云赞赏有加,虽不知什么人,却也不能怠慢,抱拳施礼道:“中原独孤城铁浪见过王爷。” 段思廉又咦了一声,出神的念叨了一句:“独孤城铁家。”自觉失礼,便也抱拳施礼道:“久仰久仰。”眼里却有了说不出的神色。 几人正寒暄,圆觉早已听到动静迎了出来,远远道:“保安王爷今日怎的来的如此早。” 段思廉伸手挽了高封云的手,拍了拍手背,另外一只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便和铁浪高封云三人并肩迎上去。 圆觉和段思廉甚熟,圆觉也不施礼只是微笑着道:“百果粥刚刚熬好,王爷便到了,好口福。” 段思廉抚了抚肚子,却道:“皇爷爷在哪里?” 圆觉道:“王爷又忘了,免不得一会师尊又要责备于你。” 段思廉笑着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道:“就是改不过来,大师何在?” 圆觉也笑道:“师尊正在膳房,铁公子我们过去用膳吧。”说着侧身让过几人,却和段思廉身后的俩童子走在后面嘀嘀咕咕的小声说笑去了。 段思廉走在前头对铁浪说:“这圆觉在大人面前就是小大人,见了孩子便还是个孩子。” 铁浪道:“圆觉法师稳重睿智,深得圣德大师真传。” 正说着,圣德大师从膳房门里站着一声佛号之后便道:“保安王爷到了。两位施主快来尝尝我天龙寺的百果粥。” 段思廉远远看到圣德大师,弃了高封云的手,疾步过去施礼道:“见过皇,圣德大师。” 圣德大师轻轻摇了摇头,立掌回了一礼,段思廉直身近了圣德大师身边,轻轻耳语了几句。 圣德大师蹙眉叹口气道:“先用了早膳再说吧。” 段思廉毫无食欲,草草吃了几口便在膳房外踱步,圣德大师慢条斯理的品着百果粥淡淡道:“圆觉,这粥虽好吃,以后还是要少去麻烦他们,这照壁山崖上昨年的雪梨采来不知要摔多少跟头。” 圆觉点头应了一声,段思廉却在门外道:“皇,大师,皇帝万果苑里这雪梨有几十亩之多,我回头找他求些来给你罢。” 圣德大师叹口气道:“你这孩子,记性不好,如今老衲已是化外之人,焉能享用皇家用物。” 段思廉却不依不饶道:“大师虽离皇家入空门,却终究是段氏一脉先辈。即便不提此档子事,天龙寺乃皇家庙院,如何又享用不得,我看便是皇帝失了礼数。” 圆觉看段思廉气咻咻的还要说,便起身笑吟吟对段思廉道:“保安王若有此孝心,又何须皇帝果苑的果子,王爷的封地便不能种这山红雪梨吗?” 段思廉一怔,心知失言,但仍旧不服气道:“我哪有他那么多闲空,千顷花苑,万顷果苑,整日里弄这些花花草草。” 圣德大师抬眼看了看段思廉,叹口气道:“皇帝依然每日在那些花草间听歌观舞吗?” 段思廉气哼哼的叹了口气,低头不语。圣德大师便道:“你们这一辈里,本就你二人出众,皇帝有这些雅好固然有错,你却不能懈怠,要多规劝皇帝才是。” 段思廉有些恼怒道:“方才不是给你提及了,只这联夏伐宋这事,孙儿便劝了多日,结果还不是将孙儿撵了出来。” 圣德大师点了点头道:“你适才所说之事现下我们聊聊吧。” 段思廉犹豫着看了铁浪一眼,又看了看圣德大师,圆觉在一旁看出了端倪便笑道:“王爷勿要疑虑,今番你若主和还要仰仗铁公子呢。” 段思廉惊讶的看了一眼铁浪,若有所悟道:“倒是本王轻忽了,独孤城铁家的人自然都身负绝世武功。” 铁浪之前听闻圆觉知道独孤城时便有所疑惑,见段思廉今日两次提及独孤城铁家,心下不免更是疑云丛生:“独孤城铁家竟有如此威名?缘何父母从未提及?”但又不方便问及他人,心下只是想着等此间事了一定回中条山去问问谭公。 心下想着这些,却也拱手对段思廉道:“铁某虽一介武夫,但为大理和大宋百姓免受战乱之苦,愿效犬马之劳。” 圣德大师缓缓对段思廉道:“保安,这铁公子若出手,大理万无起兵之忧。” 段思廉张大了嘴,不可思议的盯着铁浪道:“大师可知皇帝用谁主战否?” 圣德大师淡然笑道:“便是老僧也不是铁公子对手了。” 圣德大师一说这话,不止段思廉连铁浪在内,圆觉和高封云都瞠目结舌,全未料到圣德大师竟如此坦率。 铁浪连忙起身道:“大师谬赞,晚辈惶恐不安。” 圣德大师却又摇头道:“若论武功修为,莫说这大理边陲,恐怕加之中原大辽和党项也鲜有公子敌手,只是。。。。。。” 铁浪听圣德大师如此说,不由有些惶恐,听到大师最后欲言又止,心里也不由的一紧,一番担心涌上心头。 圆觉见铁浪深情复杂,知道他已明了圣德大师的忧虑,便疑心颇重道:“师尊莫不是说,那程贲?” 圣德大师看了看铁浪,铁浪心惊的看着圆觉心道:“这小和尚竟也想到了这一层,当真了不得。”圣德大师缓缓点了点头道:“我有长春丹给公子早早服下,性命全然无忧,取胜却只看天意。” 圆觉还是不信,便问圣德大师道:“师尊,这程施主当真如此厉害?” 圣德大师叹口气道:“这中原程门本是药理世家,不知如何便在唐末入了毒道。这程门入了毒道本也声名不显,待到一人出道,这才世间扬名立万。” 高封云突然呼吸急促疾声道:“大师莫不是说程德玄?” 圣德大师叹口气道:“正是此人。” 高封云疾进一步,想去抓圣德大师的手腕,霎时间又自知失态,便急急停下来道:“大师,那太祖中毒一说是真?” 圣德大师一怔,思虑一下道:“这程德玄祖上曾居大理多年,是以老僧知道一二,大宋太宗皇帝用他为近臣,这才将程门在绿林之中声望日盛。一时间便成了和蜀中唐门并驾齐驱的用毒名家。” 铁浪听到圣德大师提及唐门,不由一惊道:“蜀中唐门竟也有如此大的威名?” 圣德大师轻轻一笑道:“唐门用毒了无痕,那才是世间少有的技法。程门能与之齐名不过是沾了宫廷的光而已。” 铁浪听了心里稍稍盘算一下,便道:“王爷,比武定在了何日?” 段思廉面色木然道:“只怕午间便有旨意到此,三日后在大理天龙寺一决战和。” 第一百六十二章 议战天龙2 宋宝元二年(1039年)春,三月初七,甲辰日,百无禁忌。 大理城外,点苍山颠余雪未消,白茫茫的昨年旧雪难掩点苍山的巍峨雄浑,回往山腰苍翠,山脚繁花似锦,当真是一山有四季。 铁浪一行十余人在圆觉带领下拾阶而上,十余人里除铁浪和高封云其他几人皆黑衣斗篷,长帽黑纱,看不清形容。山路两侧则早已三步一哨,十步一岗,兵甲鲜艳,颇有气势,但铁浪总觉其间有些红粉气息。 只听高封云小声哼道:“都说这天明帝甚是荒淫,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铁浪听了细看之下这才发现,这些兵甲鲜艳的卫士竟皆是妙龄少女,只是盔甲遮掩之下难以发觉.看到卫士皆是朱唇粉面的少女,心下不由的小视了这大理皇帝不少。 铁浪身后一黑衣斗篷的人亦恨恨道:“如此帝王竟也敢对我宋室觊觎。” 铁浪轻轻挥了挥手,便听一直在前边低头前行的圆觉道:“各位见笑,此番大理国运仰仗各位施主了。” 铁浪轻笑道:“大师莫要怪罪,此番有岂止大理国,我大宋边民也必感恩大师一众仁人之心。” 圆觉叹口气摇了摇头只顾疾步前行,不再出声,铁浪亦回头对身后一众人摇了摇手,高封云便轻声嘀咕道:“各位,此处毕竟大理皇家之地,且我等都有要务在身,切莫多言,误了大事。” 适才那黑衣斗篷恨恨的哼了一声,却也不再说话,不一刻,一些人便到了天龙寺演武堂,只见这堂内红黄丝绸裹了个严严实实,居中高高置了一把宽大厚重的黄梨巨椅,之下便是错落有致的奇花异草,每株花草旁,又左右分立了两个身形婀娜的纱衣少女。 铁浪闻着这一堂的扑鼻香气,不由的皱了皱鼻,圆觉也是轻轻颂了一声佛号,又叹了一口气。 圆觉引一行几人到东厢落了座,铁浪越过演武堂中间擂台,正看见西厢里程贲等一众党项人。西厢人数众多,除党项人外,还有一众大理人,和程贲挨肩而坐的却是三个奇装怪服的蛮人。 东厢虽然和西厢一般大小,人数却是极少,除了铁浪一众人外,只还一个少年和一个垂垂老僧,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圆觉待众人落座,这才到了老僧身前,深深一礼道:“徒孙未能先见礼于师祖,请师祖责罪。” 老僧轻轻一摆手道:“圣德适才业已言及,勿要躲礼。” 铁浪和高封云都是一惊,此老僧竟直呼圣德大师法号,且圆觉呼其师祖,那这老和尚竟是圣德大师的师父不成。铁浪和高封云瞠目结舌间,圆觉又到了那少年身前,合掌道:“小僧见过小将军。” 高封云见小将银盔银甲,腰间挎了一把黝黑的宝剑,不由的道:“原来是他?” 铁浪看了看高封云,高封云便耳语道:“这少年想必是鄯阐侯高行智之子高智升。” 铁浪对少年不甚关心,只想知道那老僧是何人,高封云却摇了摇头,此时正见圆觉回来,便轻轻问道:“圆觉大师,那位大师却是何人?” 圆觉毕恭毕敬道:“那是小僧师叔祖秉义大师。” 高封云不由一惊道:“竟是秉义帝?” 原来这老僧竟是圣德大师的叔父秉义帝,想当初正是秉义帝做了四年皇帝,不喜朝堂凡事,才禅位给了圣德帝,自己出家为僧。 铁浪见老僧形容槁枯,精气内敛,虽看上去深不可测,但毕竟年岁过大,不由忧虑:对面人多势众,不知此番结果如何,唯有誓死向前了。 铁浪盯着老僧目不转睛,那老僧似有知觉,微微睁开双目,看了一眼铁浪,轻轻点了点头,又闭目入禅去了。 铁浪正要向圆觉打听对面人等身份,便听得一阵清幽的乐器响起,一黄袍青年在簇拥中斜倚着一杆抬轿缓缓进来,堂内众人莫不起身礼拜,铁浪知是大理皇帝来了,便也起身束手施礼。 那皇帝似是而非的扫了东厢一眼,便依旧去摆弄怀里的一盆茶花,至于西厢那一众人竟看都没看。 铁浪只听得身后又有一声冷哼,不由的一惊,连忙扯了扯那黑衣斗篷,示意不可造次。那人猛的扯掉铁浪扯起的衣袖,不再出声。 抬轿到了高台之下,铁浪这才看见被轿椅挡住的杨允贤,杨允贤躬身将皇帝扶上龙椅,这才折身来到台下。 杨允贤下了最后一个台阶,又对依旧摆弄着怀中茶花的天明帝施礼,天明帝轻轻挥了挥手,杨允贤这才转身对着东西两厢扫视一遍,鼓足丹田之气清了清嗓子,这才从袖里取出圣旨。 “承九天龙运,帝曰:天下本无主,皆兵甲雄者得之,今大白高国遣使相约逐鹿中原,据祖训设擂一日,主战主和皆出己心,终胜者便是朝堂决议。” 旨意很简洁,甚至可以说潦草,杨允贤读罢,便毕恭毕敬的将圣旨重收归袖,又左右看看道:“此番议战,不同往时作对相斗,乃是站擂法,所谓站擂法便是,无论主战主和方,但凡上了擂台,不败不下擂台,申时三刻依然在擂台上者便为胜者。” 西厢那党项人听了,皱眉问道:“杨大人,若申时三刻有两人在台上未分胜负又如何?” 杨允贤看了看那人,施礼道:“野利大人勿要担心,申时三刻之后在台上者,便决了胜负才能算数。” 铁浪看了看那党项人心道:原来此人姓野利。再看那野利大人,心满意足的依然坐下,得意洋洋的看了看左边的程贲,程贲暗暗点了点头。那杨允贤看了看日头:“辰时已到,战议开始。” 铁浪听了这规则尚在琢磨着,身后一黑衣斗篷的弱小身材便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铁浪附耳过去。铁浪皱眉附耳听了几句,便喜上眉梢小声道:“还是怜儿聪慧过人。” 这边正准备着,西厢那边便依旧开始推让起来,只见一银盔银甲的大将起身对野利道:“野利大人,还请贵国高人登场。” 那野利拧着眉头连看都没看那将军,只是冷冷道:“鄯阐侯,我等在此只是助阵,大理国却要我等打先锋了吗?”言下之意便是你大理无人了吗? 那将军不卑不亢道:“大理信佛向善,一向不喜斗狠,还请野利大人掌控全局。”这言下之意更是明显不过,野利大人听了怒哼一声道:“且看对面如何安排?” 那将军听了不由的轻蔑一笑道:“即是主战又岂可如此怯懦,且看我部将打个头阵。” 东厢里,高封云惊疑不定的看了看依旧正襟危坐的高智升,轻声对铁浪道:“鄯阐侯爷俩倒有些意思,一个主战一个主和。” 铁浪也是觉得有意思,不由去看适才附耳的黑衣斗篷,那人轻轻解开面纱,竟是唐怜儿。唐怜儿避开高智升小声道:“此乃为官之道,一般官员竭力主战亦或主和,要么全胜,要么全败,这鄯阐侯父子二人战和皆有,却是立于不败之地。” 铁浪对于官道一窍不通,尚在疑惑,那高封云却已拍额赞道:“求功不成便有过,此般两头施为,确是立于不败之地,若最终主战者胜,这鄯阐侯有功,若是主和者胜,又岂能少了高智升的功劳。” 铁浪这才恍然大悟,心道:“这鄯阐侯是个人物,心机颇深。”其实他又哪里知道,鄯阐侯高行智虽然深通为官之道,但此番主意却是高智升出的。 西厢那边一个短衣打扮的魁梧汉子紧走几步翻身上了擂台,抱拳对东厢道:“军中校尉海山请东厢高手指教。” 铁浪带来的人早已听了铁浪指示都安安稳稳的坐着不动,那高智升也沉得住气,直到海山叫了三次阵,这才缓缓站起朗声道:“高某倒想看看你有何主战的本钱。”说话间人已经到了擂台之上。 海山见高智升上来,便施礼道:“小将军,此番为国事,莫怪小的拳脚无眼。” 第一百六十三章 议战天龙3 高智升只是冷冷地点了点头,便欺身近前,一招黑虎掏心直指海山前胸。海山闪身避开,抬腿踢去。二人呼喝不断,斗在一处。铁浪看二人皆是外家拳招便知非是真打,便小声笑道:“只不知父子二人如何收场。” 这时圆觉悄然到了铁浪身边道:“铁公子,师叔祖请您过去说几句话”说话间斜眼看了看铁浪身后兀自盯着擂台上的唐怜儿。 铁浪本来就想去拜会秉义大师,只是圆觉不提,便不好意思打扰,竟没想到秉义竟然叫自己过去,哪里还敢怠慢,连忙起身到东厢角落,疾走几步便躬身施礼道:“晚辈铁浪拜见大师。” 秉义缓缓睁开眼看着铁浪道:“宝黁师兄近年可好?” 铁浪听了不由大惊道:“大师如何知道晚辈见过宝黁大师?” 秉义大师目射精光的看着铁浪道:“我听圣德说起你曾修习过吸星神功便知道了。” 铁浪这才想起,当初宝黁和尚给了他和红袖两本书,其中一本应该是长春功,另外一本功法却无甚名头,想来便是秉义大师所说的吸星神功。连忙道:“晚辈几年前的确见过宝黁大师,大师曾给了过晚辈两本书,想来其中定有大师所说的吸星神功。” 秉义大师听了铁浪的话一惊,忽而皱眉沉思,似在回忆多年前的事情,许久才凝神道:“你是王玄阳一脉还是萧洛裳一脉?” 铁浪真琢磨该如何回答,便听身后圆觉和尚道:“师叔祖,铁公子乃是当今大宋武牧侯。” 这话说完,秉义大师先是一惊,抬眼仔细打量铁浪一番,铁浪自己也是一惊:“圆觉竟然知道自己的来龙去脉,莫不是高封云告诉他了?” 圆觉却轻笑一下歉然看着铁浪道:“铁公子身负绝世武功,小僧怎能不探个虚实,公子武牧侯的身份却不是高大人告诉我的,你莫要误会也勿要怪罪。” 铁浪知道圆觉在这几日了早已派人打听了自己的过往,且听他一下便猜透了自己的心思,不怒反喜道:“圆觉大师心智机敏,过于常人,铁浪唯有钦佩焉有怪罪的道理。” 秉义大师若有所悟的思忖许久才缓缓道:“你果然是王玄阳的传人,如此诸事老衲也便了然于胸了。” 铁浪正要问秉义大师对哪些事了然于胸了,却听老和尚又说:“适才那丫头所说毕其功于一役之法固然高明,却未捉住事态根本。” 铁浪听了不由一怔,心道:适才怜儿耳语竟也没能瞒过老和尚?嘴上却依然淡定道:“还请大师指教一二。” 秉义大师出神道:“老衲为帝时便听我大宋太祖皇帝曾指金沙江称旨曰:此外之地非我所有矣。是以大理数年间每每感念太祖皇帝浩荡皇恩,时时以小国相待大宋,不曾有过异心,今日却是为何起了刀兵之心。” 铁朗反复咀嚼了两遍,拿眼去看圆觉,正看见圆觉怔怔的望着西厢的党项诸人,心下便知道圆觉也明白了大师的意思。便试探道:“大师莫不是说,此番关键还在党项人?” 圆觉点点头道:“鄯阐侯父子这般安排已经可以看出,大理朝堂上下肯战者寡,只是天明皇帝受了蛊惑,这些做臣子的明哲保身也唯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秉义大师道:“老僧闭关数年,昨日出关才知此事,天龙寺至老衲之下再无出战之人,是以正明和圣德都在殿里诵经,但对面数人里,我看那男人虽瘦弱,却已经将一门外家功法练到了巅峰,恐怕不好对付。至于那程家的后人,我看你们把蜀中唐门的人请了来,也倒不足惧了。” 铁浪疑惑的看了看秉义大师再看了看圆觉,便听圆觉道:“那人便是暹罗乃宗,据言确是外家功夫里千年难见的奇才。” 铁浪不以为然道:“大师以为晚辈也不是其对手?” 铁浪背对着西厢,老和尚看了看西厢又看了看铁浪,这才缓缓道:“只怕片刻间便有分晓。”原来老和尚早已看到程贲等人盯着铁浪看,并把杨允贤叫过去耳语片刻。 果然,等台上高智升把那校尉打下去,杨允贤便登台道:“我皇圣明,恐擂台之上有失公允,现从东西两厢各请两位到阶下安座,行裁测之权。” 铁浪暗叫不好,心想,若自己真如秉义大师所言去做裁判,那今日胜算当真不大了,心下不由大急。 秉义大师见铁浪急色满面,便淡淡道:“铁公子勿要着急,我观公子所带之人亦有刚猛一路的高手,胜负未可知。” 铁浪听了不由的盘算自己带来的人:黎叔于用毒一面自然是绝世高手,但外家功夫刚猛却不一定;唐可儿一个女孩子自然也是不行,赵青非长处便是功夫博学,却未曾见过有甚出众的外家功夫,剩下的唐怜儿和静离还有几个唐门弟子哪里还有什么高手。 心里想着就拿眼去扫视那些人,正看见一少年正拿漆黑的眸子看着他,正是跟了赵青非一同前来的江匡,心下不由一动:匡儿黄龙十八掌不知道练的怎样了,若说起外家功夫,这些人中还真当数匡儿了。 秉义大师见铁浪和江匡儿对视,便暗自点点头,对铁浪道:“我看这娃儿,除外家功夫外,还修习了些内家功夫,那乃宗一时三刻的能占上风,若久则必败。” 铁浪眼见有一粉面侍卫直奔东厢来,连忙低声和黎叔还有江匡交代几句,那粉面侍卫面如桃花,带着一阵香风而来,在东厢阶下站定娇声道:“皇帝请东厢秉义大师和铁公子行裁测权。” 铁浪揪着心和秉义大师起身到了皇帝阶下的椅子上坐定,西厢那边的野利和鄯阐侯也跟着过来了。铁浪心里不由发狠:这必是程贲的诡计,东边把俩主力请来,西厢却只是来了俩花瓶。 野利经过铁浪面前斜视了一下,脸色得色满满,昂首挺胸的坐下了,铁浪去看西厢的程贲,那厮也是得意洋洋自以为得志。 台上高智升见台下如此变化,便奋起爆发,接连打下四五个校尉,却渐渐力不从心,终于被一壮汉打下台去,悻悻的去东厢坐下,面如沉水。 西厢那军士见将高智升打下去,好不得意,看着东厢道:“速来决一雌雄。” 东厢里黎叔眼见程贲不上场,自己万万不能献身,否则胜算顿减了,只是自己手下的拳脚功夫都一般,正踌躇不知如何对应,便见赵青非,轻轻束了一下衣袖,拧身上抬。 适才那些军士虽都矫健,却都是一般功夫,众人眼见青非一跃丈余稳稳落在台上,都不由一阵惊呼,那抚着花草的正明帝也不由眼前一亮,直勾勾的看着台上。 那军士见青非身法高深,早已露怯道:“请指教。”说着便摆好了架势,专心应敌。 青非冷哼一声,只一腿便将那军士踢飞台下,东厢倒还好,西厢里一阵惊呼,那些摩拳擦掌的将军尽皆面面相觑,竟再无人敢上去。 此时,西厢诸人皆受程贲指使,拿眼去看程贲时,只见程贲也是一脸阴晴不定:这人好熟悉的身形,一时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程贲心里猜疑不定,自然不敢冒险,瞧了瞧身边诸人,便指了一个野利的随身侍卫。 那侍卫倒不是旁人,正是赫连虎戮的侄子赫连有山,赫连有山本是看不上程贲的,见此刻他竟指使自己上擂去,便冷哼一声去看野利,野利微微点了点头,赫连有山这才一个鹞子翻身上了擂台。 第一百六十四章 议战天龙4 赵青非眼见此人登台身法轻捷,便知是个劲敌,便打起先声夺人一串潭门三十六路连环腿踢去,赫连有山深得赫连虎戮真传,虽然勉强应付落了下风,却也不至于速败。 赵青非眼见此人每每关键时刻总能避开,便知这腿法治不了他,心下稍微一琢磨,便计上心来,三十六路连环腿使完,径直又从头再来一遍。 台下武功修为低的,自然看得是赵青非腿法凌厉,逼得赫连有山只能躲闪,毫无还手之力,但修为高的都已看出赵青非武功路数已经重样了,这在比武斗狠时可是大忌,极易让对手料敌于先。 果然,赫连有山见赵青非招式重样,心下暗喜:“这人腿法犀利,只是招式太少,今日定胜了她。” 眼见赵青非又一招秋风扫落叶踢赫连有山下盘,赫连有山心下暗喜,觉得机会来了,便纵身一跃,避开了赵青非的腿法,双拳呼呼生风的砸向赵青非。 东厢黎叔一行人都不由一阵惊呼,却见赵青非腿法尚未使完,便硬生生收成一个马步,双手一个捏成拳一个尖成掌,一招虎鹤双形拳法径直攻向赫连有山的双膝。 赫连有山人在空中那料到有此一变,眼睁睁看着自己双膝被赵青非重重击中,双腿一软便跪在了擂台之上。 赵青非冷哼一声,一脚将强忍痛苦却一声不吭的赫连有山踢下台去。赫连有山在野利侍卫里算是强手,眼见不大会就给打了下来,西厢一时间都嘀嘀咕咕,无人敢上台去。 程贲见此人武功路数变化多端,心下也是忌惮,便不停的指使人上去,尽皆被赵青非打下。 程贲眼见野利带来的十六个侍卫业已报销一半,且看野利脸色越来越难看,便看了看旁边一直正襟危坐的乃宗道:“大师静坐半晌,何不登场活动活动腿脚。” 乃宗为人倒是恭谨,起身道:“承蒙程大人看得起,某家受了杨大人邀请,自然要登台,只是这女娃娃业已激战八人,某家上台总不光明正大,且让贵国高手胜了这场吧。” 程贲眼见乃宗不上道,便又拿言语激他:“你莫不是怕一样败下来丢不起脸面?” 乃宗看程贲不依不饶,且杨允贤也给他使了眼色过来,便拱手道:“如此某家这便登台。” 说完乃宗便理理衣裳,四平八稳的从台阶上上台去,适才铁浪交待江匡的时候,赵青非也在旁边,眼见这人不急不躁,不显山不露水,的确有过于常人的气质,便也收了收适才的傲气,微微点头算是施礼。 乃宗一脸歉意的看着赵青非道:“非是某家要讨这便宜,实在是食君之禄……”赵青非不等他说完,便闷声道:“来都来了,动手吧。” 岂止那乃宗只是站定了,并不进招,连起手式都没有,就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赵青非打这些个校尉小将虽无凶险,却也在擂台之上战了一个多时辰,见乃宗如此,正中下怀,也干脆收了招式,在擂台之上踱步起来。 台下人都面面相觑,约莫过了一刻钟,乃宗便轻轻震了一下手臂,干声道:“阁下气息已匀,咱们见招吧。”说完便一个虎扑,只奔赵青非而去。 赵青非实在没料到这人说打就打,反应过来,乃宗双拳已近面门,只得拧身后退,却不料乃宗如影随形,手脚并用,脚影拳硬如暴风骤雨般砸向赵青非。 赵青非虽然有心理准备,却也没料到此人身法如此之快,左支右绌始终无法占据主动,且乃宗拳脚风声呜呜作响,赵青非不由的心里就慌了,瞧个时机翻身下擂台而去。 台下江匡早已看见这乃宗的路数,心下盘算此人拳法如风,自己着实也难以招架,蹙眉苦思间,便见赵青非翻身下来,心中不由一紧,心道:师父交代我的,若是照应不周,恐误了大事了。 赵青非下台之后回首看了看愣愣的乃宗,这才近了江匡跟前道:“匡儿,这厮拳法极快,力道却不及你,你要当心。” 身后唐可儿心直口快道:“你怎的就下来了?” 赵青非哼了一声道:“难不成让他打伤了才能下来?” 江匡眼看乃宗已经在杨允贤示意开始叫阵,不由的着急的去看铁浪,此时正好听到赵青非说这句难不成让他打伤才能下来,心里一动,不由的有了点眉目,便抚了抚额头,怒喝一声:“江匡来了。”说完,纵起丈余高,重重的落在台上,便听脚下木板咔咔数声,俨然已经断了些许。 乃宗见上来一个青年,只一声怒喝便有虎啸龙吟气度,再看脚下大腿粗的木土断了树根,心里不由一惊,此人气力如此霸道,可千万不能让他伤了。岂不知这正是江匡的策略:先声夺人让乃宗对自己有所忌惮,然后以慢打快,和乃宗对赌拳脚。 果然,二人动手之后,江匡拳拳势大力沉,乃宗虽然拳法快,但还不至于击中之后可以全身而退,是以,每次乃宗拳脚眼看就要打上江匡,却因江匡拳脚也到了他身前,不得已又抽身撤回。 二人如此堪堪斗了一个时辰,便听杨允贤恨声道:“午时到,且去进食,然后再斗不迟。” 乃宗听了撤身回转,在擂台西边站定,江匡见此人斗了许久依然气定神闲也不由得暗生敬意,站定后抱拳施了一礼,二人各自归座休息进食。 杨允贤趁乃宗吃饭的空,阴阳怪气的过去对其说:“汝乃一代宗师,却不能胜这娃娃,莫不是有甚私心?” 乃宗听了一愣,满面愧色道:“杨大人有所不知,这娃娃拳力刚猛,我固然能伤他,只是不能全身而退,因而投鼠忌器。” 杨允贤低声怒呼道:“这护国宗师的名号还不值得阁下博一次吗?”说完拂袖而去。乃宗听了面色复杂阴晴不定,良久,将饭食一推起身对江匡道:“某家好了,我们再行斗过。” 江匡胡乱吃了几口,正听铁浪低声嘱咐道:“你只管调匀气息,和他纠缠,此人外家功夫过人,久了必见疲态,适时再决胜负。” 江匡眼神坚定的看着乃宗,重重的点了点头,起身上台而去,铁浪众人也尽归旧座。铁浪斜眼看见程贲和野利跟天明皇帝一起进食后也各归旧位,不由的去看秉义大师,只见秉义大师只是暗暗点了点头便闭目养神。 第一百六十五章 长春医经1 江匡再上台去,便施展身法和乃宗游斗,乃宗见江匡不再施重拳,不由心下大喜,招式如暴风骤雨般砸向江匡。无奈江匡只是躲闪并不回击,乃宗虽有几拳打中了江匡,却难以伤其筋骨。 二人约莫又斗了一个时辰,乃宗拳法减缓,气息也不似之前那般均匀,而江匡却适时的由原来的游走,突然就又如之前那般尽出实招。 台上形势立变,乃宗眼看无可躲避,便用尽最后的力气,迎着江匡的一招见龙在野接上去。却不料江匡却并不等四拳相接,便一个扭身,一个亢龙有悔径直将双掌印在乃宗胸前。 乃宗力竭再也无力躲闪,唯有闭上眼睛去感受这挟着龙吟虎啸的双掌,只觉得胸前一紧,整个人轻飘飘的飞落台下。乃宗诧异的睁开双眼,只觉得胸前火辣辣的疼痛,却并未受甚内伤,不由的脸上一红,对着台上正盯着他看的江匡施了一礼,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天龙寺,任身后的杨允贤如何呼喝都不再理会。 程贲止住正要追出去的杨允贤干声道:“杨大人何必去,且看程某的手段。” 程贲说完,便一个飞身上台,人还在空中,便双袖一震,一团绿雾从袖里直接罩向江匡。江匡知此人惯于用毒,早有防范,饶是如此,也不由的大惊失色的往后翻去,那程贲单脚一点,又是一纵身,双手连挥,一团红雾又罩向江匡。 江匡眼见无可闪避,唯有一个翻身落下擂台,心里不由的懊恼不已,自己苦练多年武功,竟被此人两个虚招便撵下台来。 程贲追在擂台东边,冷笑着看着台下恨恨盯着自己的江匡道:“你若不服便再上台来。” 江匡终究年少血气方刚听不得他如此相激,正要再上台去,便听见身后黎叔喊道:“江少侠,你久战疲累,且待老夫会他一会。” 说着黎叔将轻轻一抖,将身上的黑衣斗篷连同斗笠尽数抖落,一身赤红的短装打扮如殷红的鲜血,在业已西斜的阳光下甚是夺目。 台上的程贲见了黎叔的一身红衣,不由的满面讶然:“你是蜀中唐门何人?”黎叔翻身上台,并不答他,只是盯着程贲看了又看才缓缓道:“你果真是贼人后辈?” 程贲脸上一寒,阴森森道:“你若有能耐便招式上来过,休要逞口舌之能。” 黎叔冷笑道:“好,今日便为唐门先祖报了这世仇。”说完,也是双袖一震,一团紫雾铺天盖地的罩向程贲。 程贲冷笑不止,并不躲闪,只是将长袖卷起,轻轻一抖,那紫雾中间堪堪给扫出一个窟窿,程贲便在冷笑声中,从那窟窿里迎着黎叔扑过去,待到人在空中,便见他从袖里伸出一杆烟袋,砸向黎叔。 黎叔未料到此人有此等能耐,不由一慌,急忙闪躲,就此便占了下风,二人袖中不时便喷出各色烟雾,台下众人隐隐嗅到香辣腥臭各种气味,再斗几个回合,西厢几个无甚内力的校尉便呼吸困难,兀自弯腰呕吐不止。 东厢里,圆觉见西厢有人中毒,便起身在众人身前来回踱步,不时的用衣袖将散来的烟雾扇散去,众人适才也觉得胸闷气短,但随着圆觉的扇动,便觉得圆觉衣袖回扇的习习凉风里,透着一股淡淡的清香,不适的感觉顿时烟消云散。 唐怜儿轻轻的对唐可儿道:“家姐,我看黎叔不是此人对手,可如何是好?” 唐可儿对武功用毒自然比唐怜儿在行,早已看出黎叔难以持久,眼下见妹妹说破,便幽幽道:“今日断不可让唐门蒙羞,若是黎叔败了,我自然去和那贼人拼命。” 二姐妹如此说着,东厢台阶下站着一从西厢避毒过来的校尉隐约听见了,嘴角抽动一下欲言又止,只是转身看着台上。 约莫到了未时三刻,黎叔被程贲逼迫的方寸大乱,一个躲避不及,便被程贲一烟袋锅砸中了左胯,一个趔趄跌倒在地。 东厢里众人都是一声惊呼,程贲空中一个翻身跃起,左手衣袖一抖,一片幽绿的暗器便射向尚未起身的黎叔,铁浪大惊之下一拍椅背便要跃上台去救人。说时迟那时快,适才踱步过来的校尉本就离擂台极近,早已飞身上台,将台上的黎叔推落台下,那一蓬暗器尽皆打在此人身上。 程贲眼见未能杀了黎叔,恨恨的将那校尉一脚踢下擂台,正落在黎叔身边。而此时铁浪也已经落在擂台之上。 杨允贤见铁浪登台,便怒喝道:“兀那宋人,缘何乱我法度,速速下台来。”铁浪斜睨了杨允贤一眼冷冷道:“你大理弹丸之地,竟也要图我大宋,今日铁某便让你等见识我大宋威风。” 说着,铁浪便一个飞身冲向程贲,却不料程贲竟不接招,一个飞身下台而去,径直落在杨允贤身边,扣住杨允贤手腕,径直将其拉到天明帝近前,这才弃了杨允贤,一把抓住了天明帝。天明帝一改此前的懒散傲慢,不由的痛叫一声。 秉义帝反应最快,人早已飞在空中,眼见程贲那碗口大小的烟袋锅便在天明帝头顶尺许,不由的又拧身落下,静待其变。 铁浪转眼看了看台下的黎叔,只见他紧紧抱着地上的那校尉老泪纵横道:“行儿,你当真是行儿?” 原来那军校竟是黎叔的儿子唐行,因当年犯错逃离到了大理从军度日。唐行眼见就要不行了,颤巍巍的伸出手去抓黎叔的手:“父亲,孩儿不孝,让父亲蒙羞,来世孩儿一定给父亲做个乖儿子,给父亲尽孝。”说完,耳鼻就有黑血溢出,唐行远远指着唐怜儿脸上微微笑道:“二、二、二小姐没死,我、我好高兴……”说着便头一歪没了动静。 黎叔嚎啕大哭,唐怜儿知道此人竟是唐行,连忙过来,却被圆觉拦在前头,只见圆觉从袖里摸出一枚丹药塞在唐行口中,一番推拿使药丸咽下,这才对愣着的唐怜儿道:“取些水来灌下。” 第一百六十六章 长春医经2 黎叔见圆觉喂药,心道,你小和尚一番好心,又怎知道行儿中的是八种剧毒,这世间断无良药可救,于是便愣愣的将唐行紧紧搂在怀里,默默的老泪纵横。 此时那皇帝端坐的高台之上早已被一众大理军士团团围住,那程贲一手捉住皇帝的手腕,一手以烟袋锅瞄准皇帝的天灵盖,根本不去看那些军士,只是远远的看着圆觉给唐行治疗,待见到唐行被唐怜儿灌下水后果然面色不似之前那边黝黑,便尖声叫道:“那小和尚,快把你那长春医经拿来,如若不然,老子便让你们的皇帝马上归西。” 圆觉阿弥陀佛一声,正待接话,便听那野利大人怒喝道:“程贲,你这是要作甚,快快放了大理皇帝,你这般作妖坏了我大白高国的大事,定饶不了你。” 程贲只看了野利一眼便冷笑道:“野利遇乞,你道我程贲当真稀罕你党项人的高官吗?”说着又去催促圆觉:“那小和尚,再不交书,我便和你们的皇帝玉石俱焚。” 圆觉尚未接话,便听秉义帝道:“这位程施主,不知何人中了何毒非要这长春医经不可?”程贲眼见老和尚接话,便知道这老和尚比小和尚重要,便对秉义大师道:“你是何人,可能做主?” 秉义大师道:“老衲乃此间和尚,法号秉义,你要的这长春医经恰恰便在老衲身上,只不过这书籍深奥难懂,施主便是得了书也未必能炼出长春丹来。” 程贲冷笑道:“老和尚,你知道程某只会用毒吗?” 秉义大师缓缓点头道:“是了是了,程门本就是医道世家,当然能读懂此书,只是这长春丹却要几味世间罕见的药,想来不易找齐。” 却不料野利遇乞勃然大怒道:“贼人,原来你早有预谋,我还道你果真为我大白高国出谋划策,原来你舍弃高官厚禄,只要做药司监是有所图谋。” 秉义大师听了,长叹一声道:“施主为谋此事,当真费劲周章,老衲料施主要救之人必是极其重要。” 程贲听秉义大师如是说,那阴狠变形的脸上短暂的出现一丝出神的深情,便又转而戾气深重道:“不要你管,今日老子只要这长春药经,再耽误片刻,你们的皇帝便归西了。” 秉义大师见天明皇帝早已背过气去,便又叹口气道:“老衲出家四十年有余,自觉悟道颇深,今日有几句话不知施主可愿意听。” 程贲不耐烦道:“有话快说,慢了你们皇帝死了可赖不得我。” 秉义大师道:“我天龙主持圣德大师现已领了我天龙寺众武僧在山下各要道把手,如无我口言,你断无下山的可能。老衲感念你也是为了救人这才处心积虑,现下老衲有几个建言,若施主听取,老衲便立刻将这医经给了施主。” 程贲本来极不耐烦,现在听秉义大师如此说,便不由的收了少许戾气:“老,大师快说。” 秉义大师道:“你且将天明帝放了,擒了老衲去,那医经便在老衲怀里,你擒了老衲便可镇住圣德一众,又可得了医经,岂不美哉。” 程贲眼睛一亮,旋即又怒声道:“老和尚,你道我看不出你身负绝世武功吗?” 秉义大师淡然道:“你袖里的毒药老衲服了,便是有甚武功也无法施展不是?” 程贲沉吟片刻,从腰间取出一个药瓶掷给秉义道:“你若真有此意,现在便服了。” 秉义大师毫不迟疑的将那药瓶打开仰头把药吞下,顷刻间便面色痛苦,强忍着道:“如此,你把天明帝放了吧。”说着又将怀里的医经取出来,轻轻晃了晃。 程贲本来还要犹豫,隐约见那翻开的书页里果真有草药图集,便拖着天明帝走到秉义大师近前,一把扣住秉义大师的手腕,却并未将天明帝的手腕放开。 秉义大师苦笑道:“老衲年岁近百焉会耍阴使诈,施主当真多虑了。” 程贲却看着怒目圆睁的大理诸将,党项一众,还有铁浪一行,对秉义大师道:“大师乃是得道高僧,晚辈倒不是疑大师,但除大师外,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想要了程某的性命,请大师勿怪程某无信。”说着便对如筛糠一般发抖的杨允贤道:“你若想让大师和你们的皇帝舒服一点,便可令几个小校过来抬了他们,待程某可以脱身,自然放了你们的皇帝。” 有人想要跟出天龙寺,皆被程贲喝住,只得仍旧坐回原位,静静的看着程贲擒着秉义大师和天明皇帝远去。 圆觉走到依然浑浑噩噩抖着的杨允贤近前道:“杨大人,此番党项勾联我大理去侵扰大宋不过是闹剧一场,现如今又该当如何?” 杨允贤勉强定了定神道:“需等吾皇回来再做定夺。”说着又怒色满面的看着野利遇乞道:“野利大王,我大理待你如贵宾,你却纵容下人如此作恶我大理皇庭,你可知罪?” 野利遇乞面色一变,旋即又恢复如常,环视了身边一众人道:“程贲乃我大白高国逆贼,今日以后人人得而诛之,提人头者,本王奏报吾皇为大将军。”说着便又对杨允贤道:“程贼作恶本王定要严惩,只是本王奉的我大白高国皇帝的旨意却不会有假。” 杨允贤犹豫不决的低头不语,铁浪眼见两家联手侵宋的死灰又要复燃,便哈哈大笑道:“弹丸小国,竟要谋我大宋,尔等能过了铁某这关吗?”说完身形飘动,只听一片咦声之后,铁浪竟已尽取了党项和大理众军士的刀剑,双臂一震,那些钢刀利剑尽数断成两半。 野利遇乞和杨允贤见铁浪如此雄壮,不由大怯,都不再做声,东厢里,唐怜儿在江匡耳边低声说了一句,江匡便也怒喝一声,一招飞龙在天,人在空中便将臂膀粗细的原木做成的擂台打散了架。落地后朗声道:“党项鼠辈,胆敢犯我大宋必让尔等化为粉齑。” 再看野利遇乞和杨允贤都面如土色,僵在当地,杨允贤最先反应过来,拱手对铁浪道:“有请铁大侠上座候着,杨某这就安排酒席款待贵客。”说完又对着野利遇乞道:“野利大王如若有空一起同席,如若事忙,敬请自便。” 说完,便挥手将一旁站着的文官唤来道:“吴大人,如若野利大王今日返程,有劳你亲送出境。” 第一百六十七章 长春医经3 那吴大人躬身施礼后对野利遇乞道:“野利大王,适才得到西北军报,说是雅州宋境上有大宋神卫都虞侯黄升统兵数万驻于城上,不知大王是走东路回还是西路回?” 铁浪听闻黄升业已到了雅州,又见此间事一了,便有心即回。过去看了看唐行,竟真的起死回生,只是虚弱不堪,便求圆觉收留了在此间医治。见圆觉将命人将唐行抬走,这才对一直在身边唯唯诺诺的杨允贤道:“杨大人,铁某一行还有要事,不便久留,你速速带人去接了天明皇帝回来,日后切莫再打错了算盘。” 杨允贤听了冷汗直冒,唯有不停作揖施礼,唯唯诺诺的唤了一众只挎着刀鞘的校尉去山下接皇帝去了。 铁浪一行便也辞别了圆觉准备回程,唯有高封云犹犹豫豫,铁浪便近前询问道:“高大哥莫不是有其他打算?” 高封云伸手抓住铁浪手臂,轻轻叩击几下道:“高某身受重恩,如今寸功未立,若是如此离去心中有愧。” 高封云虽未明言,铁浪却知道高封云说的是曹武穆的嘱托,便点了点头道:“如此还请高大哥在此照料唐行几日,若他日唐行毒伤好了,便去一起雅州寻我,到时候兄弟定备好酒肉相待。”这分明是暗示高封云以后有事便去雅州交通。 高封云心里明白眼中却已起雾,只是重重的拍了拍铁浪的手臂,心道:“就此一别不知此生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铁浪一行人这才急匆匆的下了点苍山,直奔雅州而去,一路上,唐怜儿和唐可儿姐妹俩叽叽喳喳的甚是欢欣,黎叔也是喜忧参半,喜的是见到走了多年的儿子,忧的是不知伤势如何。 亥时,夜色浓郁,一行人到了大坝村,一路疾行,唐怜儿早已困乏不堪,又不好说休息,赵青非却冷冷的道:“铁浪,你就这么着急见黄升吗?你不见这些人都已困乏不堪。” 黎叔听了也是不由点头道:“铁公子,前几日高兄弟到时,恰恰赵姑娘刚刚到了雅州,想来赵姑娘从汴京千里而来也业已疲惫不堪,不如今日便在此歇息吧。” 铁浪仔细算了一下时间,估摸着华宇梧到了开封,赵青非便启程赶来了,心里不由一暖:我几次伤害于她,她知我处于险地便不顾一切赶来,当真是对我情意深厚。 铁浪这才引了众人依旧去之前住过的客栈住下,等几个人吃饭时抽个方便才对赵青非说:“青非,谢谢你不远千里来助我。” 赵青非脸上一红,嘴上却不饶人道:“谁要助你,我只是怕这些大理蛮夷侵我国境而已。” 唐怜儿抿嘴笑道:“赵姐姐言不由衷,来时催我们赶路,那是急的不行,你就是担心铁大哥。” 赵青非伸手作要打的姿态,唐怜儿嘻嘻哈哈的去桌上吃饭去了,刚刚坐下便被唐可儿训了一句:“就你话多。” 铁浪和黎叔还有江匡要了坛酒,絮絮叨叨聊了起来,赵青非能来,铁浪自然知道是华宇梧送的信,但是江匡可是不应该跟着赵青非一起来的,便问其缘由。 江匡支支吾吾半天才扭捏道:“是徒儿贪玩在碎玉庄多待了些时日,后来白夫人又差徒儿给郡主送些梨花膏,徒儿便先去了汴梁才去了中条山。” 铁浪听了不由暗暗生气,心道这孩子竟一直没回杭州去,待要发怒,却听江匡又吞吞吐吐道:“师父,郡主和徒儿一起去了中条山,她见了奶奶还有祖爷爷祖奶奶了。” 铁浪听了不由有些眩晕,心道,这中条山乃是武牧司的藏身要地,怎的能让赵青非跟去,不由的面色沉郁。 江匡当然猜中了此间的不妥,便试探道:“奶奶和祖爷爷祖奶奶都很喜欢郡主,他们让我叫她师娘呢?我……我当时也叫了。” 铁浪顿时没了脾气,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倒是黎叔轻轻笑道:“铁公子和郡主倒是郎才女貌,一对佳人。” 铁浪脸上发烧,心里却乱如麻,连忙打岔道:“黎叔,那程贲和唐门也有过节吗?” 黎叔听了脸上一寒,良久才道:“程家和我蜀中唐家的过节却是几十年前了。”说着便将事情始末讲了起来。 原来,唐青主的父亲名曰唐叛,乃是唐门承前启后的一代宗师,他一生研制毒药无数,自然难免失手,有一次在唐叛带着唐青主在南诏境内采毒炼毒不慎被一极其罕见的白头蝰给咬伤,各种解药均不能解其毒。 唐叛带着十来岁的唐青主艰难的找到了点苍山,便在点苍山山腰里找到了一大夫,这人便是程德玄的兄长程德方,程德方在给唐叛解毒过程中,偶然发现了他怀里的唐门密经,心生贪念,又惧怕唐叛武艺高强,便偷偷扯下数页,这数页密经日后便成了程门用毒的根基。 铁浪听到这里便有些不以为然道:“如此说,那程德方若真治好了唐前辈,也算收了些诊费,倒也说得过去,只是手段不光明正大罢了。” 黎叔恨声道:“我唐门虽然用毒,却是光明磊落,若真如此,自然也不会怨恨于他,只是程德方这厮,压根就没治好师父的毒,只是想方设法压制了一下,等到师父带了我青主兄弟回到蜀中,不日便毒发身亡。” 原来唐叛在程德方给他疗毒时,便发现他的药剂只是为了压制,并无根除的可能,便强行带了唐青主回了蜀中,途中便发现了密经少了数页的事情。临终前更是嘱咐唐青主务必将失去的数页密经找回。 等到唐青主安排好唐叛的后事,带了一众人去点苍山扁鹊洞再去寻那程德方时,人早已不见踪影。如是,唐青主带着整个唐门在西南找了几十年都没能再见到程德方。 后来听闻中原有一程门用毒颇精,便疑是程德方后人,无奈程德玄彼时已是赵光义门客,始终没有机会讨要密经。 铁浪听闻到这里,又想起圣德大师说起的太祖之死的传闻,便深感这程门的确有些旁门左道了。心中突然又想起一事,便问道:“黎叔,那长春医经又是个什么?” 黎叔突然拍了拍脑袋道:“我怎的没想起来,这程德玄在点苍山扁鹊洞莫不是早就盯上了这长春医经?”顿了顿又道:“这长春医经是一疗伤圣经,其中有一秘方乃是配制长春返生丹,便是那圆觉和尚给行儿服下的那粒。” 第一百六十八章 长春医经4 原来长春医经是化至长春功的一门以内力疗伤的经书,一般人得了此书若无长春功加持便是毫无用处,但其中最要紧的便是这炼制长春返生丹的秘方。 铁浪心里暗想,若是这程德方早已知道天龙寺里有长春返生丹,那他留了唐叛在洞里疗伤便已是祸心不小了。遂道:“如此看这程门的阴狠心肠倒是祖传下来的了。” 铁浪沉思片刻心中突然一动,便试探问道:“这长春医经在天龙寺,那天龙寺一定有高僧惯于医术吧?” 黎叔摇头道:“听前人说,这长春经有起死回生的医道,只是没有长春功的加持,天龙寺的高僧也只能驾驭一二,并未尽得真传。” 铁浪听了不由暗自点头,心道:红袖手里那本长春功当是驾驭这长春医经的根本。嘴里却不再说什么,只想着迟早从程贲手里将这经书夺了来。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行人行色匆匆赶路,到了第三日午后便远远看到了雅州兵甲林立的城头。 黄升大马金刀的在护城河外迎了上来,远远的对铁浪道:“昨日便回报说快到了,兄弟怎的来迟?” 铁浪翻身下马,将众人尽皆介绍给黄升,黄升也过来跟赵青非施了礼。城中酒宴早已备好,众人弃马入席去了。 黄升将铁浪拉在身旁道:“兄弟,这次为兄能前来,全仰仗青郡主运筹,你可千万要好好待郡主才是。” 原来,那日赵青非和江匡从中条山回汴梁,刚刚下得山来,便见一身形佝偻的人带着几个军士四处打听中条山天兵峰,赵青非意恐是朝廷里有人对中条山不利,便上去查探,华宇梧早已走了形,赵青非愣是没认出来,可是华宇梧却识得赵青非。 如此一来二去华宇梧尽数给赵青非说了,赵青非便找到山神镇的守兵,一是委派人带了华宇梧去找黄升,另派人带了自己的亲笔书信去找赵从蔼,让赵从蔼速速进宫找皇帝言明厉害。自己却带了江匡便打马南下。一路边走边问,恰恰赶在高封云去找唐门时一起赶到唐家药铺。 酒过三巡,黄升突然问铁浪:“铁兄弟,你可肯入朝为官?” 铁浪一怔,赵青非面色古怪的盯着铁浪,很想看铁浪怎么答。其他人也都是摸不着头脑。铁浪环视了众人一眼,在赵青非身上稍一停顿,便道:“黄大哥,小弟这些年闲云野鹤的惯了,再说又何德何能入朝为官。” 黄升哈哈一笑道:“颖国公和兄弟未曾谋面,竟深知兄弟心意,当真好生神奇。”说完竟拿眼去看赵青非。 赵青非当然知道其中原委,只是低头不语。黄升又哈哈一笑道:“哥哥来时,可是奉了皇帝口谕:朕看铁浪为人忠义,便免了此前抗旨不尊的死罪。着其接口谕日起,便与青阳公主成亲,若再抗旨,捧日卫围天兵峰百日以示惩戒。” 铁浪听了不由大惊,心道:难不成皇帝已经知道天兵峰的事,如此说,皇帝隐忍不发,定是对武牧司万分信任。想罢又觉得不对,定是看了赵青非兄妹的情面才是。 铁浪想到这里,不由的又是五味杂陈,怔怔的看着赵青非出神。黄升端起一杯酒道:“兄弟,择日不如撞日,你和青阳郡主的新房为兄早已置办妥了,为兄恭祝青阳公主和兄弟新婚大喜。”说着将一杯酒尽数饮下。 赵青非心里更是又惊又喜又怕,总怕铁浪再次拒绝,头压的更低,只看脖颈上都已红晕,想来也是有些害羞。 唐怜儿听了不由拍手笑道:“铁大哥,今日娶媳妇,当真是喜从天降,黎叔我也喝一杯吧。”还没等黎叔点头,便执了酒壶倒了一满杯酒,先敬赵青非道:“现在你是赵姐姐,等我们这杯酒喝了,你就是铁家嫂子了。”说着把赵青非的酒杯端起递给了她。 赵青非兀自低头不语,只是将酒杯接了在手里搓捻,铁浪那日见赵青非和黎叔一起到了点苍山时便心情激荡:自己数年间和马牧南还有红袖青非纠缠不休,赵青非数次救自己于危难之间,再加之赵青非以郡主之尊也果真像当初承诺的一样到处找寻马牧南和红袖。自己若是再负于她,那当真是天理难容了,现在见赵青非低头不语,知是要自己表态。 铁浪主意打定了,便举杯起身道:“青妹,我们共谢诸位好友吧。” 赵青非听铁浪如此说,不由的心中大喜,眼中的泪水却夺眶而出,唐怜儿可不知道这中间原委,便喜滋滋的将青非拉起,一路连推带攘的送到铁浪身边。 赵青非悄悄挨着铁浪,心里说不出的欢喜,却总又有些不踏实,只是怔怔的看着手里的酒杯依然莫不做声。 铁浪轻轻伸出右手去抓了赵青非的左手,然后举杯道:“黄大哥,黎叔,多谢。”说完便尽饮杯中酒,赵青非抬眼看了看铁浪也将酒干了。 黄升哈哈笑着,将酒壶执起仰头干了道:“郡主,这酒喝了,你以后可就要叫我大哥了。” 赵青非低头一笑,轻轻道:“多谢黄大哥。” 江匡偷偷喝了一点酒,现在看师父竟然真的娶了赵青非便喜道:“师娘,前些日子你还不让叫,如今可是让叫了吧。”赵青非抿着嘴伸手作了个要打的架势,江匡便抬手做个挡的架势道:“徒儿恭喜师父,徒儿也干一杯吧”说完竟是也干了一壶。 一场接风宴愣是变成了婚宴,喜气洋洋的推杯换盏直到深夜,黄升这才道:“兄弟且回去休息,哥哥还有件事要做,事成便班师回朝。” 铁浪虽然饮了些酒,却头脑清醒,便问道:“饮了许多酒,大哥还要去作甚事?” 黄升哈哈一笑道:“你且猜猜看?”铁浪摇头不知,此时便听唐怜儿醉醺醺道:“还能啥事?黄大人统兵数万不远千里而来,若不弹压一下大理,岂不是白跑一趟。” 黄升收了笑声,愕然的看着唐怜儿道:“这丫头,年纪虽小,却有如此见识?”顿了顿又道:“丫头,你且说我该当如何进兵?” 唐怜儿初次饮酒,头昏昏沉沉,听黄升相问便咧嘴一笑道:“只说擒党项贼人,三日便可兵临大理城下,那时,大理国必肝胆俱裂,大人却只要党项贼人,大理拿不出人又不敢相抗,唯有服软。” 黄升哈哈大笑道:“好,好,好。便以此计行事,吩咐下去,点兵出发。” 铁浪还没想明白,便听账外人喊马嘶,数万大军出城去了,黎叔等人也是面面相觑,倒是赵青非还算淡定道:“已过子时,不如散了吧” 唐怜儿却咧着嘴笑道:“新娘子着急入洞房了,姐姐,黎叔,咱们回去吧。”说着趔趄着就往外走。赵青非笑骂道:“小丫头片子,你别走,咱们再喝过。” 唐怜儿笑着摇手道:“你快随铁大哥去吧”说话间一个趔趄便要摔倒,江匡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唐怜儿便依着江匡出帐而去,黎叔和唐可儿也起身和铁浪辞别而去。 出了门便听唐可儿气咻咻道:“这小丫头,不能喝还要逞能,看我回家不打她一顿。” 第二日,日上三竿,铁浪才悠悠醒转,睁眼便看见赵青非如一只小白猫一般静静的躺在自己身前,一对黑白分明的双眸看着自己,不由的心神一荡,又是一把将其揽入怀中。 赵青非轻轻拍了一下铁浪吃笑道:“你只管睡,却不知快午时了,待会看怜儿怎么笑话我们了” 铁浪却迷离着双眼道:“她只管去说,我搂自己妻子睡觉有什么可说的。” 岂不知唐怜儿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午时,她拍了拍昏昏沉沉的脑袋,推门出来,便看到江匡合衣躺在门口石阶上睡着,便过去踢了他一脚道:“你怎的这里睡了。” 江匡勉强睁开双眼,看了看睡眼惺忪的唐怜儿道:“你这丫头,酒风可不大正,昨夜里又是唱又是跳的,可把我忙活的不轻。” 唐怜儿一怔,晃了晃头道:“净是瞎说,我怎不记得有这等事?再说了,我就是喝多了,黎叔和姐姐也会照顾我,还用得着你?” 江匡苦笑一声道:“黎叔昨日也是喝多了,吐到半夜,你姐姐倒是过来照顾了一会直接让你气走了。” 唐怜儿突然一笑道:“嗯,你若是说我把她气走了,我就相信你。”说着便伸手去扯江匡起来道:“谢谢你照顾我,我请你吃坛子肉去。” 接下来的几日里,铁浪只和赵青非腻在一起,江匡却被唐怜儿扯着把雅州美食吃了一遍,每日里好不自在。 约莫五六日,黄升便带了大军回转,远远看到在街上看到提着酱鸡的唐怜儿和江匡便大笑道:“丫头,一切果然如你所言。” 唐怜儿用力吮吸了一下满是油脂的手指道:“黄大人,那大理皇帝送的大礼里可有啥好吃的,我和江大哥这几日里在雅州都吃腻了,但有好吃的,定要分我们一点。” 黄升一怔,随即哈哈大笑的一挥手,身后转出一个传令官来,黄升道:“你带了二小姐去看看,有甚好东西随便她拿便是。” 唐怜儿一听大喜,将手里的酱鸡随手塞进江匡怀里,跟着传令官便去,江匡挠挠头只得跟着。 黄升看着亦步亦趋的江匡,不由的喃喃道:“倒是便宜了这个愣小子。” 黄升回营后又整顿数日,便拔寨回京,唐怜儿却道:“你这一走,不怕大理再来报复?” 黄升想了想道:“你且说说你有何妙计?” 唐怜儿诡笑道:“你莫如留些御林军的甲衣给那些砍柴寻药的人穿了,大理的探子哪里知道深浅?” 黄升抚掌大笑道:“你这丫头当真诡计多端,便宜了江匡这愣小子。” 江匡在旁不知就里,唐怜儿却瞄了他一眼,两腮一圈红晕若隐若现。黄升命人留了一百件甲衣给了雅州县衙,起兵而去。 整顿的几日里,黄升便问铁浪如何打算,铁浪尚未回答,便听赵青非道:“我和铁大哥早已商量好了,我们仍回西北去,李元昊此计不成,定有他计,大哥不放心边地的兄弟。而我也要去寻马姐姐。” 黄升走了,铁浪和赵青非也逗留两三日启程北上,临行前便嘱咐江匡道:“你此次出来已有年余,速速回杭州去。”江匡羞愧难当的满口答应。 第一百六十九章 独孤铁家1 却说铁浪和赵青非二人辞了黎叔一行人北上,铁浪多年间风尘滚滚,不曾有过一日闲暇,这次赵青非跟在身边便难得的有些轻松。 二人又是新婚燕尔,北上的路便走的不急不躁,十余日才出了剑门关,路上铁浪曾笑问赵青非:“青妹,你贵为皇族,怎的便肯与我如此草率的成亲?” 赵青非却微微一笑道:“这有什么草率之说,我们成亲比天下多少人都贵不可言呢?” 说着便取出了一道圣旨,掷给铁浪,铁浪展开一看不由笑道:“原来你此来早已奉了皇帝旨意,只是皇帝为一宗亲事还要拟旨也太小题大做了。” 赵青非脸色一滞,半晌才道:“皇叔自然不是小题大做,他拟旨让我们成亲我看多数还是要你力阻大理犯宋才是。”说着幽幽一叹。 铁浪想了想知道赵青非所言非虚,知道她心里定不好受,正要相劝,却见赵青非又笑嘻嘻的道:“也不尽然,那日皇叔给我说了领旨成亲的事,我还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行,意欲以婆母大人来压他,让他不能拟旨。” 铁浪听了不由的一拍脑袋,懊恼道:“是了是了,那日里又是酒水,又是黄大哥的口谕,我竟忘了我还未曾禀告过母亲。” 赵青非一撇嘴道:“这时再懊恼又有何用,难不成婆母不允,你还要悔婚不成?” 铁浪听赵青非生气,便连忙道:“我哪会这般想,只是觉得没秉明母亲便显得我行事不周了。” 赵青非噗嗤一笑道:“就你天天的心思多,难道我就不怕婆母不允吗?”说着笑嘻嘻的又递给铁浪一封信。 铁浪抖开信一看,不由的一惊。信果然是李沐雨的手笔,原来李沐雨也接到了皇帝的信,信里怎么写的不知道,反正李沐雨同意了铁浪娶赵青非。 铁浪见赵青非连母亲的信都拿到了,不由的甚是感动:“青妹,你思虑比我周全,为了今日,你受苦了。” 赵青非得意的一笑才道:“你竟不问我是如何找到婆母的吗?” 铁浪心里一动,前几日黄升提起皇帝要派捧日卫驻兵山神镇时,他便疑云丛生,一直不知道皇帝是如何知道天兵峰的事情的,今日赵青非提起,他怎能不问。 赵青非收了笑容道:“那日黄大哥说起皇帝捧日卫封山的事,你便一脸疑云,你是不是觉得是我把天兵峰告诉了皇叔?” 铁浪低头不语,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赵青非幽幽道:“我的心早便属你,又岂会不知轻重,再说了,我又哪里知道天兵峰的事情,我能知道也是皇叔告诉我的。” 铁浪听了惊疑不定,赵青非知他心里作何想,便接着道:“你道天兵峰甚是隐秘,却不知皇叔从最初便知道此间所在。” 铁浪忍不住道:“那皇帝又是如何得知?” 赵青非摇头轻笑道:“朝堂的耳目遍布天下,又有什么事能瞒的了他们。” 二人正说着,便听前边路上一阵马蹄声如雷鸣般响起,远远一众人迎面疾驰而来。铁浪和赵青非连忙勒马驻边让其过去。 却不料那众人打头的刚刚错马便一个急拉,那马匹昂首而立,戛然停住。马上那人一个翻身便跪倒在地道:“铁公子,没料到在这里便迎上了你。” 铁浪一愣,定睛看时,这人豹眼虬髯赫然便是石鼎海,再去看其他人,不由的怔住了,来的一群人里,除了石鼎海,花七娘兄妹四人,竟然还有青雀和铁建树。 这时青雀也望见了铁浪,一个飞纵落在铁浪马前,昂首笑道:“铁大哥,可曾娶了新娘子?” 赵青非看见青雀也翻身下马,近前挠了青雀一个呵呵笑骂道:“小丫头,快叫嫂子。” 这时,尉迟通、武道子和花七娘也过来见过铁浪,铁浪连忙下马一一还礼,花七娘看着赵青非笑道:“如今做了新娘子更是美艳动人,不怪当年虬龙客栈姐姐说你。” 铁建树最后才在众人让开的缺口挤过来,对着铁浪施礼,铁浪连忙还礼道:“有劳前辈。” 原来华宇梧心中急着让朝廷派兵,便从山神镇匆匆去了汴梁送信,待到黄升提兵离京,又因一路劳顿一病不起,好几日后才好转了,这才连忙去天兵峰将铁浪的信给了铁建树。 铁建树拿了书信一看,便知铁浪要孤身独闯大理,连忙找了许虎钤和李沐雨商量。几人也拿不定主意,恰好谭公谭婆出游回来,听了此事也是大惊。 谭公道:“不好不好,铁浪这臭小子一个人便去大理,他可不知道,那大理天龙寺里几个老和尚厉害的很,我估摸着这臭小子要吃亏。” 铁建树几人都对大理不熟悉,谭公又说不到点子上去,倒是谭婆道:“天龙寺的秉义、秉仁二僧虽然武功高强,但是年岁已高,总不会为难浪儿,只是那大理国养了许多南蛮勇士,对浪儿倒是极大的威胁,再加之浪儿此番是为国事,万不可轻忽。” 铁建树等人听了大惊,连夜便起身直奔蜀中而来,但依然晚了,这才于剑门关外遇到了业已功成而回的铁浪二人。 铁建树等人见铁浪安然回还,自然心中大喜,看看日已西斜,便就近寻了个客栈住下,是夜,石鼎海定要置办了一座酒席一则谢当日铁浪救了花七娘,二则为铁浪庆功,三则贺铁浪新婚之喜。 席间,众人推杯问盏自然是少不了,待到铁建树也举杯祝贺铁浪时,铁浪心头浮出许多疑问,便和铁建树对饮后道:“铁浪心中有许多疑问,不知前辈能否解惑一二。” 铁建树也尽饮杯中酒后道:“如今你已修为不浅,酒后我二人当促膝长谈。” 铁浪并未多饮,铁建树倒是醉意颇浓,二人沏了杯茶,铁建树毫不客气的端起一杯在手里捻了一下又放下,开口道:“我知你疑我们同宗,我也觉得我们当是同宗,只是却终究无凭无据。”说完叹口气品了一口茶。 铁浪点了点头道:“我几次提起独孤城铁家,世人皆似有耳闻,只不知这独孤城铁家有什么来由,还请前辈告知一二。” 第一百七十章 独孤铁家2 铁建树将茶杯轻轻放回桌上,出神的望着桌上晃动的烛火,良久才道:“隋朝有个独孤信不知你可知道?” 铁浪点头道:“独孤信乃西魏八柱国之一,一门三皇后,晚辈自然知道。” 铁建树点点头道:“独孤城铁家先祖便是独孤信第一部将铁弩引初建。距今已有五百年了。” 铁浪恍然大悟道:“我道这独孤城里为甚不姓独孤却姓铁,原来如此。” 原来,独孤信乃是云中鲜卑人,此人少年时风度过人,任勇好侠,后投入葛荣帐下。独孤信在军中对着装修饰都非常重视,打扮不同于一般人,因此他又被人称作“独孤郎”。葛荣败亡后独孤信跟随尔朱荣征战各方,因功升至武威将军,甚得魏孝武帝看重。魏孝武帝入关之时,独孤信辞别家人单骑追上魏帝相随,成为一时间美谈。而独孤信与宇文泰又是同乡,自小就十分友善,故入关之后甚见重用。后来独孤信与杨忠攻下了东魏的荆州,随后东魏高敖曹以大军来攻,独孤信不敌,奔入南朝梁,三年后才回归西魏。 而铁弩引正是独孤信逃亡南梁时路遇的,彼时,独孤信鞍马不整,高敖曹追兵紧随,眼见难以逃脱,便在林中悲呼一声:独孤信今日死矣。话音落处,一少年至林中转出,直愣愣的问道:“你便是人称独孤郎的独孤信?” 独孤信见少年相问,沉默不语,那少年便又问:“你若是独孤信,我当依恩师言保你不死,你若不是,且自便吧。” 独孤信这才仔细打量少年,约莫十八九岁,身形矫健,但断不是高敖曹数万大军的敌手,只淡淡道:“你这少年,速速逃命去吧,独孤信死于此乃是天命难为。” 不料那少年嘻嘻笑道:“你果真是独孤信,恩师让我在此等了三日,便是要改你天命。” 说完,少年便从背后抄起一杆乌黑发亮的长枪道:“你且看我如何改你天命。”说完便快如闪电般迎着嘈杂的追兵而去。 独孤信瞠目结舌的看着少年飞身而去,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正发愣间,便听追兵来处嘶喊怒吼不断,接着便听得嘈杂声渐去渐远,一阵窸窸窣窣声由远而近,那少年拎着一顶金盔徐徐而来。 独孤信识得这正是高敖曹的金盔,张大嘴道:“你。。。。。。你。。。。。。你把高敖曹杀了?” 少年嘻嘻道:“杀倒没能杀了,只是一枪拍在后肩,将这金盔打掉了。” 独孤信犹自不信道:“追兵如此众多,你怎的便能打掉高敖曹的金盔?” 少年依然嘻嘻道:“恩师教的便是万军从中取上将首级的功夫。” 独孤信大吃一惊,连忙施礼道:“多谢少侠相救,还未请教少侠高姓大名,师门何处?” 少年笑嘻嘻的回了一礼道:“我叫铁弩引,我师从何处恩师不让我说。”顿一顿,铁弩引又道:“我来时,恩师曾说,让我救你去南梁三年再回方可免于灾祸。” 从此,铁弩引便跟随独孤信,等再回西魏,独孤信南征北战再无败绩多是铁弩引之功。再后来赵贵谋反事泄,独孤信受到连带,为宇文护所逼,自尽于家中,临了之前,独孤信私密交待铁弩引一番,待到独孤信一死,世间也便再无铁弩引。 铁浪听到这里,便隐隐猜到了:“莫不是铁弩引便在此时建了独孤城?” 铁建树点点头道:“当时如此,我铁家若不遭此大劫,家谱之上自然有文字记载,只可惜……” 铁浪听了不由一惊,一把抓住铁建树的手臂道:“前辈说的铁家大劫却是何时何事?” 铁建树轻轻拍了拍铁浪抓着他手臂的手道:“我也不知是何时的事情,应是后周前吧,我只知道约千人的势力一夜之间便血洗了独孤城,而我祖父便是那时带了我父亲逃出的,我十余岁时,祖父将亡,心中却终究放不下那事,便嘱咐父亲定要带我回独孤城。” 铁浪听了不由震撼不已,他时时提起独孤城铁家,只道那独孤城还在,如今才知独孤城早已夷为平地,转念一想又不对,若是独孤城没了,那我父亲又是在何地被师公带走的? 铁浪心中疑惑便问道:“前辈,你既然说起那独孤城业已遭了血洗,可我父亲却是师公从独孤城带走的,又是何因?” 铁建树点点头道:“正是如此,独孤城遭受了血洗这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后来陆陆续续的有逃出的铁姓人回来又重新建了个村庄,却已经不再是城了。” 铁浪仔细想想,或许祖父亦或曾祖父逃离了独孤城,后来又和铁建树一般重回了独孤城。 铁建树见铁浪沉思,便又开口道:“我父带我到独孤城时,独孤城业已有了十余户人家,那时父亲常常将我放在乡亲家独自外出。长则数月,短则数日方回。” 铁浪若有所悟道:“令尊定是再寻什么人?” 铁建树点点头道:“正是如此,直到十几年前父亲临终前,这才告诉我,他要找的人正是你的父亲铁凌风,其实也不一定是,但我问及谭公他老人家,十有八九是了。” 铁浪不解道:“怎的又是又不是的?令尊为何要找先父?” 铁建树长长叹口气道:“若你父便是我要找的人,那我们两家渊源颇深。我祖父当年便是你家仆人,说是仆人却和你曾祖父情同手足,当日里惨遭血洗,我祖父和你曾祖父唯恐一起走目标太大,便分头逃离。” 铁浪大惊道:“若是如此,我当以叔父相称才是。” 铁建树却摇头道:“此时尚不能定,终究没能见到你父亲,也就难以核实了。” 铁建树接着又道:“当年两位老人家分开时,你曾祖父为了日后重回独孤城可以相认,便将独孤城的一门武功秘籍扯下几页给了我祖父。” 铁浪恍然大悟道:“这便是叔父修习的武功了?” 铁建树满面愧色道:“非是我要修习这武功,父亲去时看我年幼,唯恐丢了残页,便让我强行记下了这几页内容,谁知我记下之后再学那些粗浅武功总是想起那些内容,久而久之竟将粗浅的武功用的比常人强出数倍。” 第一百七十一章 独孤铁家3 铁浪见铁建树不好意思便安慰道:“这也是叔父的机缘,再说了,你我同宗又如何修习不得。” 铁建树道:“我这些年一直在找你父亲,便是要归还残页,如今你父亲下落不明,便将这残页交于你吧。” 铁浪不解道:“叔父在天兵城时也曾与我印证武功,为何那时不给我?” 铁建树微微一笑道:“这残页经我祖孙三代人保管,若非确认无误,岂可便拿出示人。” 铁浪不解道:“那今日便如何确认无误?” 铁建树哈哈一笑道:“铁家男儿胸口皆纹铁剑,我看你没有,又如何能确认,只是昨年你母亲竟来到了天兵城,我故意将胸口铁剑让她看见,我见她惊疑不定这才相问,果然你父亲胸前有此纹身。” 铁浪大悟道:“父亲胸前有铁剑印文我也知道,叔父当时为何不问我?” 铁建树神色凝重道:“当年有人欲得此书,不惜以千人屠城,我又怎能知道彼时非是有人设局?” 铁浪顿时明白,铁建树祖孙三代人为了此残页飘摇一生,当真视其比生命还重,不由的肃然起敬道:“叔父思虑周全,是小侄唐突了。” 铁建树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并不作答,铁浪突然又想起一事:“叔父,当年千人屠城又是何人所为?” 铁建树摇头道:“祖父曾打探多年,丝毫线索没有,那一千余人竟似鬼魅一般来无影去无踪。” 铁浪突然一个念头跳上心头,苦思良久缓缓道:“我料有人知道一二,他日得空定去问个究竟。” 铁建树双眼之中闪过一丝杀气道:“那是谁人?” 铁浪见铁建树如此,唯恐他去问个不愉快,只是打个哈哈并不明说,铁建树见铁浪不说,也料知一二,便道:“他日你我同去。” 两人看看天时已晚便又闲聊几句,各自回去休息,铁浪回去赵青非正斜倚床头等他,见铁浪回来面沉似水,便不由问道:“相公和铁前辈聊了些什么,怎的便忧心忡忡?” 之前赵青非还叫铁大哥,晚上吃饭时,青雀调笑她道:你应叫相公了,再叫大哥,那岂不是和我一样了?赵青非这才改口称相公。 铁浪便把事情大概说了一下,赵青非道:“这是好事,为何相公不乐?” 铁浪叹口气道:“我自随双亲于虬龙客栈失散以来,父亲跌落山崖生死未卜,当年凶手未擒,亲仇未了;后来又蒙马家妹妹红袖相救,如今二人身在何处尚不得知,旧恩未报;朝廷明以武牧侯相待,寸功未立;武牧司的先辈们苦心经营多年不能出人头地,却不得善待,大义未名;现如今又得知我独孤城铁家遭屠城之怨又不知何时可伸。” 赵青非见铁浪说着说着声音颤抖,眼含热泪,忍不住也是垂下泪来,上去轻轻抱住铁浪道:“相公我们此去助边地平了党项乱事,便回京城秉明皇叔,辞了这一干闲杂碎事,只去管咱家的事罢。” 铁浪听赵青非如此说,不由感动不已,又见赵青非含着泪水如梨花带雨一般,心头一荡便将赵青非拥入怀中,一番温存自不用说。 次日,众人都是宿醉晚醒,迟迟才用了午餐,铁浪便说起要去西北边地一事,花七娘兄妹四人均要随往,青雀更是急不可待,口口声声道:“我想紫鹊还有姑姑了。”一开始还只是闹闹,后来竟真的动情,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铁建树摇头苦笑着一个人上路回天兵城去了,铁浪等人也重新上路径奔西北而去。 第二日,一行人便到了冒火山,故地重游,武道子不由叹道:“仅月余之间,我兄妹四人便如脱胎换骨,要多谢公子再造之恩。” 铁浪微微一笑道:“一切都是四位造化,以四位身手屈居于这荒野之间虽然自在,却总不免埋没了。” 石鼎海听了瓮声道:“哪里又有什么自在,若非程贲那厮拿毒害了七妹,我们才不愿在这里给他看着药场。” 铁浪听了不由一惊,和赵青非对视一眼,装作如无其事的问道:“这程贲又是何人,缘何跟四位过不去?” 石鼎海待要再说,却被花七娘接了过去道:“也是我们兄妹倒霉,路遇了程贲那厮,当时我们也不认识他,只是见他带了一女人甚是俊俏却病病怏怏。便调笑了几句,那厮竟对我下了毒。” 武道子叹口气道:“终究是我们口恶在先,那厮毒了七妹我们还不知道,等到发现撵上去时,他便带我们到这冒火山的药谷,让我等四人给他伺候药场不说,还要七妹帮着照料那病妇。” 铁浪听了不解道:“若是如此,前几日你们一走,那病妇岂不是无人照料?” 花七娘道:“那也不是,照料病妇的还有一个老尼姑,颇懂药理,我们也就是帮帮忙而已。” 铁浪点了点头,隐隐猜到了程贲的始末,便又问道:“既然你们受制于程贲,有缘何敢背他而去?” 武道子道:“四年里,程贲每年都会给七妹解药,只是今年时日已过,那厮竟没来给解药,眼见七妹就不行了,我们这才路上劫公子,想远走京城寻名医救人。” 铁浪突然勒马道:“我们去那药谷看看?”说着从怀里掏出几粒药丸给众人道:“这些药丸若是见到程贲你们便偷偷吞下,以防不测。” 从子午谷往西北行约有十余里,便见漫山遍野尽是草药,香愁腥恶气味交杂。远远的武道子便指着山坳里的几处茅舍道:“恩公,那便是病妇居所,只是不知程贲在于不在?”言语中甚是畏惧。 铁浪转念一想道:“你们都将马引到树丛隐匿,我且去看看。” 铁浪说完便翻身下马,兔纵狐奔的朝着茅舍摸去,远远的,铁浪便看到一个老尼正在院里熬药,便伏身过去,这才看见西边茅舍门口,委顿在地上的正是秉义大师。 铁浪没看到程贲,当然不敢露面,便伏身绕到正舍后,刚刚近到窗下,便听里面程贲的声音:“婉儿,我只要拿到那老和尚的长春医经,便能常年炼制长春还生丹,你一直服下去,用不了两年便能根治了。” 那婉儿虚弱的笑了一声道:“若非程郎照拂,婉儿恐怕早已命归黄泉了,只是,程郎你万不可再因为我去为难他人了。” 程贲柔声道:“只要婉儿能康复如常,我便什么都听你的。” 第一百七十二章 独孤铁家4 婉儿幽幽道:“若知你会如现在一般动不动就挟持人,我当初断不会去帮你偷那毒经,如今你和你大哥反目成仇不说,连在这大宋党项和大理都呆不在了。” 程贲恨声道:“这世间人命都不足贵,只要能换婉儿一命,我便是将天下人得罪尽了也不足惜。” 婉儿咳嗽一声微弱的道:“你这是何苦?” 铁浪听了这些,便知道了程贲不为人知的一二,正筹划着如何应对,却听西舍门口的秉义和尚颂了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佛言一切的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铁浪一怔,好好琢磨了一下秉义大师的话,秉义大师却又叹口气颂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岸善则迎苦海,岸恶则远苦海;苦海是苦海,岸亦是苦海。” 铁浪听了这句稍加咀嚼便大概悟透了秉义大师的意思:秉义知道铁浪来了,而且唯恐铁浪对程贲动手,这才出言警示。 铁浪转到正舍墙角探出头去,正看见秉义大师看着自己,四目一接,秉义大师便微微点了点头。 铁浪再思忖一会,便一个鹞子翻身站在正舍门口,朗声道:“程贲,你且出来说话。” 程贲在里面正也琢磨秉义和尚的话,突然听得院中有人叫喊,不由一惊,连忙扯了一片薄被将婉儿遮住,这才执了烟袋跃出来。 程贲出来一看是铁浪不由大惊,怒喝道:“你如何寻到这里?” 铁浪微微一笑道:“我听武道子说这里有一病妇重病多年,我恰恰有这可医之药,便过来看看。” 程贲听了先是眼里闪过一道喜悦的光芒,接着又狐疑道:“你明知这是我程贲的女人,即便有解药,又怎会相救。不用多说,动手吧。” 铁浪却笑嘻嘻的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一错,中间赫然夹着一枚药丸。程贲将信将疑的看着药丸嘴里却质疑道:“随便拿个药丸便要糊弄你程爷吗?” 秉义大师见了药丸却大吃一惊道:“这竟是九天还魂丹?” 程贲听了也是一惊,手里的烟袋缓缓垂下来,喃喃道:“九天还魂丹,九天还魂丹……”却猛的又将烟杆抄起,直指铁浪道:“九天还魂丹乃传说中的神药,你又怎会有?” 说着便一抖衣袖,便要放出暗器,秉义大师却高声呼道:“这当真便是九天还魂丹,舍中女施主之病恐怕只有吃药可根治。” 秉义大师此言一出,程贲顿时又愣住了,心想老和尚倒是个实在和尚,转念一想,我将他擒了来,他又怎会对我说实话。 秉义大师见程贲依然犹犹豫豫,便叹口气,缓缓的站起来,双臂轻轻一震,顿时衣衫鼓荡,神色也一改之前的委顿,变得肃穆慈祥。 程贲大惊道:“你服了我的毒药,又被我封了穴道,是如何……”转头看着铁浪恨恨道:“定是你帮他解了穴道。” 秉义大师微微叹口气道:“程贲,老衲与你祖父颇有交情,此番专为点化你而来。” 程贲更是狐疑不定的看着秉义大师,秉义大师这才喃喃道:“你祖父为人和善,大理百姓多受其益,怎的才不过两代便堕入邪道。”说罢长长叹口气。 程贲面色阴晴不定,许久才有阴狠道:“我不管什么祖上遗德,什么世间公理,我只要救婉儿不死。” 秉义大师微微点头道:“若非听你为救人而祸乱三国,我早已在大理将你擒下,又岂会让你挟老衲不远千里。” 程贲怒道:“你这伪善的和尚,忍我多日,缘何今天便不忍了?” 秉义大师道:“适才铁施主手中所执正是九天还魂丹,这丹药老衲有用之妙手,可九死还魂,适才恐你激怒了铁施主,这才相阻。” 程贲听了秉义大师的话,脸上怒色渐消,再过片刻,便泪流满面,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呜咽道:“恳请大师和铁公子救救婉儿,程贲愿一死来洗多年罪恶。” 秉义大师面色缓合,铁浪倒是一惊,从没想到程贲竟有如此一面,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对,只得去看秉义大师。 秉义大师颂了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程老友大善终留了一丝丝根基。” 却不料,正舍里跌跌撞撞的跑出来那病妇,哭喊着道:“程郎,我不让你做恶人,也不愿你以命救我,若是那般,我活着又有何意思?” 程贲惨笑着看着婉儿道:“婉儿,当年若不是我对那毒经日思夜想,你又岂会因偷毒经受此重毒。” 婉儿垂泪捧着程贲的脸道:“婉儿喜欢程郎,便是为程郎去死也心甘情愿。” 程贲听了泪如雨下,只跪在地上如捣蒜般磕头,秉义大师看了看铁浪,铁浪会意的将手中的九天还魂丹给了秉义大师。 秉义大师隔空将程贲穴道封了,伸出枯木一般的手指将药丸塞入婉儿口中,运气过宫,以真气冲穴,只见婉儿脸色由灰白慢慢变红,由红渐紫,由紫转黑,突然便哇的吐出一口墨黑的血块来,而脸色也慢慢转淡,大师轻拂其背,旋即婉儿脸色红晕,精神振奋。 程贲虽然被封了穴道,但是看的真切,喜悦之情跃然脸上,待见到婉儿面色红晕,更是喜极而泣。 秉义大师收了功,婉儿便觉得多年压抑在胸口的巨石烟消云散,呼吸也顺畅许多,连忙施礼道:“感念大师就小女一命,但大师若是有意为难程郎,还请大师现在就收了小女命去。”说罢,又喃喃道:“我知程郎为我害了不少人,罪过皆由我而生,程郎你以后可要一心向善,莫再为难世人。” 程贲泪眼滂沱道:“谢大师以德报怨,程贲愿以死谢罪。” 秉义大师看了看铁浪道:“此番救人老衲不过徒手之劳,是铁公子将这世间罕见的九天还魂丹拿出来才有此效,你可知这九天还魂丹一颗便有长春丹百颗之效。你还是谢铁公子罢。” 程贲对着铁浪又磕头谢道:“程贲无良,几次加害铁公子,今日铁公子以德报怨,程贲愿就死谢罪。”说罢伏地不起。 铁浪本来对程贲恨之入骨,此番来便是为了解救秉义大师,现在看秉义大师为其所制不过是为了助他放下屠刀。也就了了心事,更何况他现在对程贲也不恨了,只是觉得世间人感情复杂,不可琢磨。便也不理地上的程贲,只对秉义大师道:“大师,晚辈还有他事,一切请大师做主,晚辈先走一步。” 说着便飞纵而去,刚刚飞出数丈,便听身后程贲忽然喊道:“恩公,李元昊不日要去石嘴山找寻令尊遗踪。”铁浪听了脚下一滞,旋即又飞纵而去,只是轻轻回了一声:“知道了。” 树林里几个人执刀亮剑的只等接应铁浪,却见铁浪飞纵而回,便七嘴八舌上去问是怎么回事。 铁浪便简略的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众人都唏嘘不已,唯有赵青非依旧气哼哼道:“这世道便是如此不公,坏人作恶一生,一件善事便浪子回头,好人一生行善,一件坏事便晚节不保。” 花七娘脸上有点挂不住,却也只能悻悻道:“平日只看这程贲甚是凶恶,但他对那婉儿当真是不知胜出天下多少男儿。” 铁浪对二人的话都只是听了听,并未深想。却记得程贲说的那句话,只是不便跟众人讲,便私下的给赵青非和青雀说了说。 青雀听了元昊要去探石嘴山,便幽幽道:“铁大哥,我想紫鹊了,还有姑姑他们。” 赵青非本意是要去边地的,见铁浪犹犹豫豫便只得道:“相公,我们便去看看吧,李元昊若是在石嘴山,边地想来也不会有事。” 铁浪思考良久才道:“李元昊联合大理失败且惊扰了大宋,他必有先发制人的打算,我们不妨兵分两路,我和青雀去九天谷看看。青儿你和武道子四兄妹去边地找杨大哥他们预警。” 赵青非噘嘴道:“我只跟着你去,其他便一概不管了。” 铁浪无奈只得叫过来武道子兄妹几个,交代一番,几人这才兵分两路,各自行事。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七星寒潭1 铁浪青雀等三人上路走了多半日,青雀原本欢喜不已的突然忧心忡忡,赵青非逗了几句还是闷闷不乐。 赵青非便给铁浪使眼色,铁浪连忙问道:“青雀,你适才还欢喜不已,怎的突然便闷闷不乐?” 青雀满面愁容道:“铁大哥,如今雕儿不在,我们又怎么能回这绝谷去?” 铁浪听了不由的也是一惊,只想着回去,却没想到回去的路可是极不好走的,便也愁容满面。 赵青非不明就里道:“这倒奇了,你们当初能出来,现如今倒回不去了?” 青雀道:“我出来时是骑了大雕出来的,如今莫不说雕儿已经不在身边,便是在身边,恐怕也驮不动我了。”说着比了比自己的身高。 赵青非笑道:“那相公又是如何出来的?” 铁浪眉头紧蹙道:“我出来时恰是初春时节,那时倒还好说,如今正值初夏,那路断不可走了。” 赵青非不理会道:“有如何不好走的,天下还有能出不能进的地方吗?我倒不信邪了。” 铁浪摇头不语,青雀满面愁容也是低头沉思,赵青非见二人如此,便又笑道:“我们从山顶滑下去如何?” 铁浪听了不由苦笑一声:“过几日到了你一看便知。”青雀听了也是噗嗤一笑道:“嫂夫人先滑一个给我们看。” 赵青非见二人如此说,便也不由心中打鼓:“当真不能滑下去?” 铁浪依旧苦笑:“那山谷四周全是绝壁,其陡峭连鸟儿都不能在山崖之上搭窝,滑下去便是坠下去,断无生还道理。” 赵青非听了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犹豫一下道:“那我们便走你出来那条路吧。” 铁铁连连摇手道:“使不得,使不得,那路,便是深冬枯水期,也要闭气许久方能出来,莫说现在初夏时期。” 赵青非讶然道:“相公说的是从水下走?” 铁浪点点头,又陷入沉思,思索着回谷之法。一路上几人皆因这事苦闷不堪,是以都不怎么说话。 赵青非眼见如此便想缓解这抑郁的氛围,打趣道:“你们从谷里出来的想要进去尚且如此无助,那李元昊只怕更是苦无良策,这对谷里来说,倒是安全了。” 铁浪和青雀听了也觉得颇有道理,虽然愁着不好回去,但谷里没事那便是最好了。 这一日三人进了银州境,再折往西便进了党项人的境地,故地重游,铁浪不由感叹不已,多年前他便是跟随了父母从这里去兴庆府,那时普天之下还都是大宋国土,如今,李元昊称帝了,这国境也分明了。 眼见便是立夏,午间天气燥热难耐,便找了个路边茶摊饮茶纳凉。那茶摊老板甚是木讷,见客人来了也不言语,只是提茶倒水。 铁浪见这店家神情沮丧,便不由好奇道:“店家缘何如此沮丧?” 那茶摊老板本以走了,听铁浪相问,便又停下来扭身道:“小人原是左近的农户,只因今年开春以来滴雨未落,种子不能下地,这才来路边烧些茶水度日。” 赵青非不屑道:“有水烧茶,无水种地?” 那茶摊老板叹口气道:“客官有所不知,我这水也是从几十里外驼来的,只是那破旧潭的水也已落得看不见水面,不知还能支用几日。” 赵青非听了这才缓色道:“如此干旱,你且不如南迁去罢,南方百余里外我看水甚是充沛。” 茶摊老板摇头叹息道:“祖居此地,怎的好便南迁,再等几日吧,说不定便有雨来了。” 铁浪听茶摊老板提及破旧潭,心里一动,便不动声色道:“店家说的那破旧潭可是岸边有一棵胡杨树的那里?” 茶摊老板甚是诧异的看着铁浪道:“看客官不是本地人,怎的知道破旧潭,那破旧潭边确有胡杨一棵,只是今年干旱,至今未展新叶,不知还能不能活成。” 铁浪听了不由的喜道:“那潭如今水面如何了?” 茶摊老板见铁浪面露喜色,虽然不解,却也照实答了:“客官即知那里,便知那破旧潭常年水面离地不过数尺,今年已过三丈,水面已经看不清了,只能摸着打水。” 铁浪稍一回忆,便劝慰店家道:“那水潭深不见底,想来必能撑到雨天来。” 店家听了铁浪如是说,也只是拱手致谢,并未当真。铁浪三人带足水粮,给店家接了茶钱匆忙上路,临行前,铁浪又问店家从此地如何去那破旧潭,店家一一相告,临了还提醒三人,如今破旧潭已在大夏过境里,虽无守兵,也要小心行事。 铁浪三人离了茶摊,铁浪这才解释道:“虽是天灾,却也让我们方便了许多。” 赵青非和青雀同时反应过来:“那破旧潭便是你当年出来的水路?” 铁浪点头道:“虽不能确定,但按店家所言十有八九便是。” 青雀欢喜道:“如今水少,那我们便可直接从那里进去了?” 铁浪也笑道:“切莫高兴太早,去看看便知。” 三人打马疾行,约莫一个多时辰便进了一片山地,铁浪沿着店家提及的小道曲曲折折的过去,在山里又约莫走了两刻钟,果然在小道尽头看见了一棵枝条枯黄的胡杨树。 三人将马匹弃了,飞奔到近前,铁浪先是转圈寻了一会,探身用手在水潭石壁上摸了摸这才喜道:“正是这里,当年我刻挖的壁孔还在。” 铁浪在四周看了看,见天色略晚,便道:“我们若要回谷里,从此处下去还要有十余里的暗河才能到,今日我们先收拾停当,明日午时便下去,你们两个先在左近找个地方过夜,我自己先下去看看。” 赵青非担心铁浪,便对青雀道:“丫头,你去看看哪里能过夜,我在这里守着。” 青雀撇了撇嘴,无奈的去左近看看,铁浪见赵青非执意守着,也不多言,只是深情看了她一眼,赵青非却道:“青雀走了,你便脱了外衣下去吧,若不然衣服湿了恐生病疾。” 铁浪觉得有理,便将外衣脱下扔给赵青非,转身摸着石壁上的刻孔下去。赵青非见他如此笨拙的下去便笑道:“相公如今也是身负绝世武功的儿郎了,如何还似孩童一般往下爬。” 铁浪听了也不由哑然一笑,心道:“自己当年便是如此才上来的,今日竟然忘了不必如此。” 便也笑着道:“当年如此上来,便道只能如此下去,多谢娘子警告。”说着便雀跃而起,在对面的石壁轻轻一点,七八个壁跃,便噗通一声掉进水里。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七星寒潭2 赵青非眼见铁浪身影越来越暗越来越不清晰,心里莫名的恐惧,便喊道:“相公可无事?” 铁浪浮出水面道:“我没事,这水还有两丈余深,只是寻不到出口。”说着又潜下水去。 如此几次,铁浪浮出水面道:“当真奇怪,竟寻不到出口了?” 赵青非在上面看不见铁浪,便远远回道:“你当年当真是从这潭中出来的吗?” 铁浪凝神想了想,突然想到当年自己上浮两三丈便出了水面,如今这水落下来只怕也有三丈有余,便仰头去看潭壁,果然在离水面二尺多的地方看到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不由大喜道:“找到了。”说着便纵身上去,摸索一下发现石洞里早已干涸,心想这下倒是省得闭气了,摸黑往里又走了数十步恐赵青非担心这才转身回去。 赵青非和青雀听说下面暗河早已干涸都不由惊喜不已,虽然二人都会些闭气的功夫,但终究不知河道远近,心里恐惧还是有的。 第二日一早,铁浪先将马匹遣散了,他这黑影他是相信能活下去,只是赵青非二人的马匹虽是良马却自幼便是槽枥中养大,只得嘱咐黑影能带着二马自己寻活路等他们回来。 黑影似是听懂了铁浪的话,恢然大鸣几声,带着二马往山林更深处而去。三人见马匹去了,这才收拾停当从破旧潭跃下。 铁浪背负着松枝火把先行跃下,算准时机恰恰落在洞口里,这才点燃火把插在洞口,青雀见火把燃起便纵身跃下,左右跳跃也跳入洞里,赵青非依葫芦画瓢也一样跃下。 三人进了暗河才松了一口气,点燃火把,只见这河道高有八尺有余,给河水冲刷的甚是光滑。三人小心翼翼往前走了约莫四五里,眼见前方突然明亮,赵青非大喜道:“不是说有十几里吗?怎的这么快便出去了。” 铁浪摇头道:“从此处过去,总共有七个水潭,适才的那个破旧潭是一个,这个是一个,再往里过第四个便是当年我和万爷爷安身的水潭,就数那个水潭最小了。” 青雀虽然知道当年铁浪是怎么到了九天谷的,但是却不知道这中间竟有七个水潭,只是听了铁浪的话,便总觉得有些什么事情就在脑海里,却想不起来,口中便念叨道:“七个水潭,七个水潭。” 铁浪也不在意,到了第二个水潭处,便先行寻路从潭壁上跃过,到了对面的河道口。这水潭方圆和那破旧潭相差无几,二女也随着过去不在话下。 两刻钟不到,三人便马上要到当年那银鱼潭,赵青非和青雀便要上去看看,谁知到了那潭口,三人这才傻了眼,这潭水颇深,暗河竟在水下了。 二女一看还要下水,也便没了上去看的兴致,铁浪收拾停当,便先下去探探路,这里的河道他颇熟,当年便是他从这暗河里逆流而上才到了九天绝谷,从那才知道自己呆的小山谷根本不是九天谷。 这里的河道离水面只有尺余,待铁浪进了河道游出几十米便又没了水。铁浪一看大喜,便又折回去,二女听闻下面水下只有几十米也是大喜,跟随铁浪潜了过去。 赵青非水性不佳,便只得摸着石壁往前窜,是以最后才出了水面。上来便道:“我在适才潭口处摸到了几个字,你猜这潭叫什么名字?” “银鱼潭啊,我叫了多年。”铁浪不解道。 赵青非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笑道:“才不是,这潭叫禄存潭,石壁上有刻字。” 铁浪不由的笑道:“这河道我进出多次,竟不知还有刻字。”三人说着便往前走,待到了下一个潭口,赵青非便指着露出的河口石壁道:“就在那里。” 铁浪顺着赵青非指的方向一看,不由一惊,这河口竟然也有几个字,铁浪飞纵过去近看:巨门潭。 青雀也过去看了看,口中不由咦了一声:“巨门,禄存。啊,我想起来了。这就是我小时候的童谣。” 铁浪不由好奇道:“什么童谣?” 青雀歪着脑袋想了想道:“破武廉,文禄巨,贪狼连着北辰去。” 铁浪听了不由一怔,问道:“这童谣怎的听不明白?” 青雀却笑道:“这有什么不明白的,便是北斗七星啊,我们小时候常常躺在姑姑怀里,跟她看这北斗七星啊。” 铁浪听了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这里恰好有七口寒潭,果然对应了七星北斗。” 剩下几口寒潭都极顺利,很快他们便从贪狼潭里爬了出来,铁浪和青雀自然熟悉这里,那赵青非却已经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方圆六七里的山谷里,炊烟袅袅,鸡犬相闻。青雀离开此地也有五六年了,再回故地,只是痴痴的望着眼前熟悉的一切,眼泪默默的流了下来。 早有眼尖的居民看见从潭中出来三个湿漉漉的人,试探着走过来,等离的近了才有人惊喜的喊道:“麻雀!铁大哥!” 青雀定睛看时,也不由大喜喊道:“姐姐,姐姐,飞奔着迎上去。” 九天居,在山谷西北的悬崖下,一半是岩穴,一半是石头垒砌的房子,房前各种奇花异草数不胜数。 贴着崖壁的那棵参天大树上,蹲着两三只大鸟,赵青非不由惊诧道:“那是什么鸟,怎的身躯如此庞大。” 青雀看了一眼不由喜道:“九霄也回来了。”说着跳了几下对着那大鸟拍巴掌。 那大鸟看见青雀长长的鸣叫几声,果然响彻九霄,院里有人听到雕儿长鸣便迎出门来,道:“这雕儿大鸣,必有异事。” 青雀便舍了那大雕,直扑女人而去,口中哭喊着姑姑,姑姑。赵青非见青雀喊的如此深情,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娘亲,也跟着垂下泪来。 那女人见了青雀,先是一惊,接着也是动情的紧紧抱住,轻轻的抚摸着青雀,喃喃道:“小麻雀都长这么大了,乖孩子,快让姑姑看看。” 等青雀抽抽噎噎的止住了泪水,铁浪才上去施礼道:“姑姑,别来无恙。” 那姑姑笑道:“你这也长成大小伙子了。”说着目光却越过铁浪去看赵青非。 赵青非也连忙上前施礼道:“赵青非见过姑姑。”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七星寒潭3 姑姑看了看赵青非,笑道:“这丫头好生俊俏。”说着却用手指指了指赵青非又指了指铁浪,用询问的眼光看着铁浪。 铁浪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姑姑,青妹如今已是我的妻子了。” 姑姑一愕,脸上闪过一丝失望,却还是笑着道:“恭喜恭喜,好一对郎才女貌。” 说完便又去扳过青雀,来,用手捧着青雀的脸,微不可察的轻轻叹了口气。铁浪左右四望了几下,这才问:“姑姑,万爷爷呢?” 姑姑拍了一下额头道:“你瞧,我都忘了这事,紫鹊,你快去叫万老头来。” 紫鹊却拧着眉头道:“我是没那本事,你又不是不知他跟那几个孩童讲起学来,便废寝忘食。” 姑姑也轻轻笑道:“是了,若不是那些孩童还有吃饭睡觉,恐怕他日夜不停了。” 铁浪心里挂念这万卷书,也不等紫鹊去,便扯了赵青非直奔学堂去。嘴里喊道:“姑姑,我们自己寻去。”姑姑喊了声:“不换身干衣服吗?”人却已去远了。 姑姑看着远去的二人身影,又将青雀和紫鹊揽在怀里,神情甚是落寞。二女在姑姑怀里,只顾着互相呵痒,却不知道姑姑为了二人的未来已经伤怀了。 铁浪和赵青非远远便听到了私塾里那郎朗的读书声,两人相视一笑,蹑手蹑足的走近。越过只有齐腰的泥墙,正见万卷书正眯着眼,似入睡状倚在院里的胡杨树上。却又伸出手用胡杨枝条轻轻的抚了一下近前的孩童道:“事君尽礼,人以为谄也。是谄,不是馅。” 赵青非和万卷书许多年未见,此时见他须发业已雪白,不由的心头一热,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下来,嘴里颤巍巍的喊了声:“万爷爷。” 万卷书蓦的睁开眼,看着墙外的二人,嘴角哆嗦几下,老泪也不由得落下来。二人见万卷书从胡杨树上直起身来,便越墙而过,迎向万卷书。 晚餐尽是些奇珍异果,赵青非吃的不亦乐乎,而姑姑一直拿眼去偷看她,她也不觉。待到赵青非吃的差不多了,姑姑这才轻声问:“你是赵家郡主?” 赵青非一怔,连忙答道:“姑姑,晚辈先祖正是太祖皇帝。” 姑姑惊讶的哦了一声:“哦?原来你是赵匡胤一脉的?” 万卷书不解道:“九天,我之前不是给你提及过青非吗?你怎的忘了?” 原来姑姑名字是九天,赵青非听了不由琢磨了好久,总觉得九天这名字好熟悉。而九天却一笑对万卷书道:“你之前提及的是个丫头,如今她却是浪儿的夫人了,我自然要问问。” 这才轮到万卷书瞠目结舌了,他端着一杯果酒,用筷子指着二人,张口结舌道:“你,你们二人何时成亲了?” 等到铁浪把来龙去脉简单一说,万卷书不由的抚掌大笑道:“喜事喜事,再喝一杯。” 九天看着万卷书如此喜悦,便低头给他斟满一杯酒,左右看了看大快朵颐的紫鹊姐妹,微不可察的叹息一声。 饭后,几个人便在院里饮茶聊天,青雀一直和紫鹊嘀嘀咕咕说着外边的世界,不知怎的便聊到了儿时的童谣,青雀突然想起便问道:“姑姑,我们可记得幼时你曾教我们的童谣:破武廉,文禄巨,贪狼连着北辰去。” 九天听了手中的茶杯一晃,连忙问道:“当然记得,这童谣又怎么了?” 青雀得意道:“我们来时便是从潭里一路过来的,你可知,从九天谷出去,要过十几里的暗河,还有七个水潭。” 九天听了将茶杯往几上一放,暗暗回忆了一会道:“的确是七个水潭,那又怎么了?” 青雀看了看铁浪和赵青非,见二人没有抢话的意思便得意道:“今日嫂夫人在河口发现每个水潭都有一个名字,咱们近前的这个南潭真正的名字叫做贪狼潭。” 九天听了眉头紧皱,许久才缓缓问道:“你是说每个水潭的河口都刻有一个名字?”却是问向铁浪和赵青非。 铁浪便将他们发现河口石刻的事情给九天详细说了一遍,九天叹口气道:“师父让我铭记这句,我几十年来苦思不得其解,原来是暗合了这几口水潭。” 说着九天便执起一个木棒在地上凭着记忆,将几口水潭的方位在地上画了画,口中却一直念叨着贪狼连向北辰去。 铁浪知道见九天一直念叨,不由试探问道:“姑姑,这句话可有什么道理?” 九天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铁浪等人,长长叹口气道:“这事说来话长了,你们也都久居此谷,可知这里是何处?” 紫鹊最是惊讶,因她自小便知道此谷名为九天谷,因此发问道:“自然是九天谷啊,难道不是?” 九天苦笑一声道:“此谷名为鬼谷。”九天话音刚落,万卷书便摇头道:“这便不对了,东周列国志可是明说了鬼谷便在函谷关内云阳,怎的会在这里?” 九天点点头道:“你说的原也不错,那函谷关内的鬼谷乃是祖师爷鬼谷子所在,而此处鬼谷却是我的先祖修炼之地。” 众人皆惊,万卷书问:“几次问及你的身世,你都缄口不言,令先祖却是何人?又和鬼谷子有何关系?” 九天起身束手深深呼了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了,今日便先不说了,待到明日再说。” 紫鹊和青雀也自小便时常打听自己的身世,九天始终不说,今日见九天松了口,又岂会放过机会,便一左一右的摇着九天的胳膊央求。 九天思忖良久,还是顾左右而言他道:“适才你们说起的那七口潭,我仔细想了想,些许事情豁然开朗。” 九天唯恐青雀二人再打岔,便踱步缓缓道:“我虽自幼便出生于此,却也出谷几次,那七口水潭也曾走过,却始终未能悟透这中间的道理。” 紫鹊还是忍不住问道:“姑姑何时出去过,我怎不知?” 九天回头看着月光下紫鹊那光洁的脸庞,微笑道:“姑姑第一次出去,便带了你们两个丫头回来。”说完叹了口气道:“我茅家到我这辈,恐怕也就没落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七星寒潭4 万卷书看了看两个丫头,又想了想村里的若干事情,突然道:“这村落里的女眷多数是从谷外带回来的?” 九天稍一迟疑,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嘴里却又接着说:“我本有一兄长,父亲带他出去后,便再没见回来,我多次问及父亲,他都闭口不提,若是兄长在,这山谷恐怕还有一两代的流传,如今……” 赵青非忍不住道:“姑姑,这山谷里住了多少代人了?” 九天看了看青非,摇头苦笑道:“破武廉,文禄巨,贪狼连着北辰去。这谷还有一个别称唤做困辰谷,想来和这连着北辰去有莫大的关系。” 铁浪一直在沉思,见九天说到这里开始沉思,便接过来道:“姑姑,我们入谷前,曾听谷外茶摊的摊主提及这最外一潭名叫破旧潭,想来必是破军潭的谐音。” 九天听了很是惊奇的看着铁浪:“哦?如此说,那谷外竟有人也知道这七星潭?” 铁浪点了点头道:“若是谷外有人知道七星潭,想来也是时间久远,是以念错了音字也不知。” 九天紧皱的眉头舒展开,点头道:“你说这事我倒是知道,先父曾提及过,数百年前这谷外的山谷有一村,唤做囚斗村,如今想来,这村庄竟是为了困住这山谷的。” 赵青非听了不由疑心道:“姑姑,这又是困辰,又是囚斗的,莫不是这谷里关封着什么重要人物?”说完自觉不对,便又轻笑道:“那也不对,若是封着什么人物也用不了上百年了,什么人能活上百年呢。” 九天听了赵青非的话,不由倒吸口凉气,脸色一寒,却终于不动声色道:“自我父辈起,我便只知那童谣,还有父亲临去前让我务必要保证这山谷人烟繁衍,除此之外,我也一无所知了。” 万卷书却突然说:“数百年的封印,且是里三层外三层的,那断不会是什么人物,只能是什么秘密。” 九天听了身躯一震,看了看如水的月色道:“夜晚了,且休息吧。” 青雀要跟紫鹊一起睡,九天却道:“你的床铺不是都安置好了吗,你且直接睡吧,我还有事要和紫鹊说说。” 青雀撒娇的还要纠缠九天,九天却温柔的抚了抚青雀的头道:“快去吧,日后有你们姐妹两个亲热的日子。” 一日的疲累却没能让赵青非和铁浪二人快速入睡,赵青非翻来覆去始终毫无睡意,便轻轻唤了一声:“相公?” 铁浪也在想事情,见赵青非无法入睡又突然喊他,便侧身将她搂在怀里。赵青非紧紧依偎着铁浪道:“相公,你可记得我们最后从贪狼潭上来的时候,这贪狼潭和其他几个潭的潭水有甚区别?” 铁浪想了想,毫无头绪,便不解道:“并未二致,你觉得有何差别?” 赵青非失望道:“我觉得这贪狼潭的水比起其他几个潭来,水要凉很多。” 铁浪从这些潭中走过几次,现在听赵青非如此说,仔细一回忆,不由感叹道:“你若不说,我当真没觉得,你一说,我想了想确实如此,这贪狼潭的水的确比其他潭水要冷。” 赵青非在黑暗里不再言语,铁浪却等急了,便问道:“这潭水凉了又如何?” 赵青非这才道:“相公,这贪狼潭,你可曾到过潭底?” 铁浪一怔,不解道:“这贪狼潭本就比其他潭水深出许多,莫说潭底,便是到河口,一般人都甚是吃力。” 赵青非黑暗中点了点头,喃喃道:“困辰谷,囚斗村。破武廉,文禄巨,贪狼连着北辰去。” 铁浪听着赵青非一遍一遍的念叨,脑海中突然有几丝亮光,却始终抓不住,赵青非却突然一下抓住了铁浪的胳膊道:“相公,贪狼潭下还有洞天。” 铁浪稍一琢磨,便恍然大悟道:“你是说,囚斗村是为了守住这七星潭和鬼谷,而困辰谷是为了封住北辰?” 赵青非黑暗中点了点头道:“贪狼连着北辰去,那贪狼潭下必有暗河可以到那叫做北辰的地方。” 铁浪把这些信息稍一整理,也不由的兴奋道:“必是如此,必是如此,青儿竟然悟透了,明日我们便告诉姑姑他们。”说着忍不住亲了青非一口。 赵青非害羞的又往铁浪怀里拱了拱,二人哪里还管什么路途劳累,一番云雨不期而至。 第二日,铁浪二人是被青雀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叫醒的,二人出来看时,又是日上三竿,赵青非不由的满面通红的暗暗的锤了铁浪一下,这才迎着做着鬼脸的青雀走去。 青雀刮着脸调侃道:“羞羞羞,日上上杆不起床。”赵青非一言不发只是追着青雀挠她痒痒。 几人到了客厅看时,只见早餐早已摆放整齐,只是桌前只坐了紫鹊和万卷书,赵青非毕竟阅历老道,凝目看紫鹊时,只见她双眼通红,似是哭过许久,心头一紧,却依然固若镇定的问道:“怎的不见姑姑?”说话时,却是紧盯着紫鹊。 紫鹊听赵青非相问,脸上一丝悲色闪过,却强装轻松道:“姑姑有些事情出去了,嘱咐我们先吃,不必等她。”说话间,眼中却隐约有雾气升腾。 赵青非见众人都不觉有他,也就强忍着心头的不安勉强吃过早餐,等到用过早餐,赵青非非要拉着铁浪去谷里转转,青雀也要去,让赵青非拒绝了。 铁浪和赵青非走出不远,赵青非便回头对还在给她介绍着山谷的铁浪道:“相公,我们昨晚尚且能猜中一二,你说姑姑当真一点点想不到吗?” 铁浪听了不由拍了拍脑袋道:“姑姑久居此谷,对此了如指掌,焉有想不到的道理?” 赵青非却不安道:“我料昨夜散后,姑姑和紫鹊说了许多,今日姑姑不见了,此间必有大事,适才我见紫鹊满面泪迹,姑姑是不是会有什么危险?” 铁浪听了心中一紧,拉起赵青非的手便往回走。院落里,紫鹊正在石凳上坐着发呆。赵青非迎面便问:“姑姑再也不回来了,是不是?” 紫鹊正暗自伤心,听赵青非突然发问,一下忍不住的伤心的哭出声来,赵青非没料到紫鹊会是如此,连忙蹲身上前将她揽在怀里,轻轻安抚道:“没事没事,姑姑和你说的那些事情我和你铁大哥也知道了许多了。” 紫鹊将信将疑的看着铁浪,铁浪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他现在还不能确认赵青非猜测的是不是准确,只能含糊其辞。 赵青非见紫鹊看铁浪,便知道自己猜测的有几分把握,便乘机追问道:“姑姑何时去的北辰?” 紫鹊毫无防备道:“昨夜丑时便走了。”说完便自知失言,捂口不语,只是用央求的眼光看着铁浪。 铁浪见九天确实去了北辰,便缓声对紫鹊道:“紫鹊,姑姑不辞而别只身去了北辰,那北辰必是极其危险的境地。” 紫鹊听了霍然站起,神色甚是慌张,却又不知所措,赵青非也起身道:“姑姑给你说了什么,你可千万不能隐瞒,若是迟了,姑姑恐遭不测。” 紫鹊听了,不由热锅上蚂蚁一样的转起圈来,赵青非却不失时机对铁浪道:“相公,虽然我们不知道这北辰里有什么,只看这囚斗村和困辰谷双重封锁,便知里面必是极其凶险的所在,我们当早做准备,保姑姑周全。” 紫鹊听了这些,终于破防,戛然停下脚步对铁浪道:“铁大哥,我都告诉你,你一定要帮我去救姑姑。” 铁浪见紫鹊如此说,连忙点头,紫鹊跺了跺脚,似是下定了最后的决心,这才来到院中心,仰头看了看绝壁,突然便拧身纵起。 铁浪倒是司空见惯,赵青非却是大吃一惊,只见紫鹊纵起七八丈之高,在石壁上取了一件东西下来。 赵青非瞠目结舌对铁浪道:“我只道紫鹊不会功夫的,她,她怎的有如此高深的武功?” 铁浪听了不由笑道:“我初到这里时,便常常败在她的手里,紫鹊不似青雀那般活跃,是以做事颇为认真,武功修为,自然高深。” 赵青非看了看铁浪道:“相公,这般高度,你能纵上去吗?” 铁浪看了看这个高度,也摇头道:“恐怕也要差一两丈,轻身功法我不如紫鹊。”话音落处,紫鹊已经捧了一卷书轻飘飘的落在了两人面前。 第一百七十七章 鬼谷遗事1 丝绢极长,娟上墨迹斑驳,明显时间已久,铁浪和赵青非对视一眼,便打开了丝绢慢慢读了起来。 “始祖茅蒙,字初成。年及三九方从玄微真人习于云梦山。始祖性情慈悲良善,平日常积德行善,俭朴素净,博学多闻,颇得玄微真人青眼……” 这丝绢记载的竟是茅蒙一脉的千年继承,最初铁浪和赵青非对其中有些人和事不懂,便问紫鹊,紫鹊一一相告。 战国末年,茅蒙生于咸阳南一富庶家庭,其甚是聪慧,却不求闻达于诸侯,二十六七岁依然只求修身之道。一日听闻云梦山有世外高人便去求见,那世外高人正是玄微真人鬼谷子。 鬼谷子见茅蒙身形瘦弱,颇有病态,并不打算收入门下,却也不逐出山门去,茅蒙倒也颇为淡然,每日便在云梦山中,为鬼谷子及鬼谷子众弟子洗衣做饭,拂尘扫院。 一年有余,鬼谷子收徒越来越多,茅蒙日间竟不能完成以前的杂役,却也夜以继日的继续操劳,丝毫不辍。这一日,终是体力不支,倚着扫把在院里喘息不止。恰逢鬼谷子授课路过,端详茅蒙良久,竟教了他一套呼吸之法。 茅蒙本极聪慧,很快就掌握了这呼吸之法,果然平素操劳再也不疲,再有三年,竟身形轻捷,翻山越河如履平地。 这一日,茅蒙仍在院里操劳,鬼谷子将其唤到居所,茅蒙到时,地上正跪着一人,茅蒙一时不知所以。 鬼谷子微笑着看着茅蒙道:“我欲给世间留五百一十二俊杰,今日徐福一到便是五百一十一人,你到云梦山多年,我心不忍,便纳你入门吧。” 茅蒙听了大喜,连忙在徐福身旁跪倒磕头。鬼谷子便笑着对徐福道:“徐福,你终是晚来,便做末位吧。” 谁知鬼谷子将茅蒙纳入门下,却依然不教授于他,茅蒙也不急躁,依然每日里练习那吐纳之法。 亟待和茅蒙差不多进山的孙膑、庞涓、苏秦、张仪、等数百人出山去了,茅蒙仍未得鬼谷子丝毫教授。 这一日,就连徐福也要离山而去了,鬼谷子才将茅蒙叫到跟前道:“初成,你进山多久了?” 茅蒙恭恭敬敬道:“回师尊,弟子进山十一年十一个月零十一天。” 鬼谷子笑道:“我道你当真心无旁骛,如今看还是有一丝杂念。” 茅蒙领悟后,也不由讪笑道:“弟子愚钝,当再去修行。” 鬼谷子摇头道:“那倒不必,为师今日便传授些本领给你,也不枉你追随为师多年。” 茅蒙一怔,缓缓拜倒在地道:“多谢师尊。” 鬼谷子点了点头问道:“你在谷中多年,可知你师兄弟们都学了什么?” 茅蒙听了愣在当场,苦思许久后汗流浃背的俯首跪拜道:“弟子不察,竟不知师兄弟们学了什么,请师尊责罚。” 鬼谷子听了哈哈大笑道:“为师没看错你,你这杂念果真只有一丝。” 说着鬼谷子站起来道:“为师本领有四:一曰经世;二曰强国;三曰治人;四曰修身。”说罢便回头看着跪在地上的茅蒙,见茅蒙纹丝不动,便暗暗点头继续道:“经世便如苏秦张仪般,具以九天之眼观天下,虽国有界,族有别,无不能往之者之能。你可愿学?” 茅蒙一头叩地道:“弟子愚钝,天性散漫不足以掌天下之势。” 鬼谷子不置可否的又说道:“强国便如商鞅范蠡般,有总揽百官,助天子强兵富国,维护一方百姓之能。你可愿学?” 茅蒙又叩头道:“弟子懒散,不求上进恐上负天子,下负百姓。” 鬼谷子轻笑道:“你不愿学便不愿学,何必妄自菲薄。我弟子中习治人者甚众,文有诸如李斯者,堪树法度立规矩,使朝堂之上不有条不紊;武有孙膑庞涓白起乐毅等能治兵有方,度敌如镜,百战百胜。你可愿学?” 茅蒙又叩地道:“弟子欲寡,无治人之欲,终将一事无成。” 鬼谷子哈哈大笑道:“初成,那为师便无可传授了。” 茅蒙听了大惊,如捣蒜般叩首道:“师尊方才言有四,缘何不肯传于弟子?” 鬼谷子笑道:“这修身之法,为师十年前便已传授于你,初成缘何说为师不肯传授?” 茅蒙一怔,苦思半晌才恍然大悟道:“师尊是知那吐故纳新之法?” 鬼谷子笑道:“为师弟子五百一十二,独你一人得此法,初成可知为师心意?” 茅蒙摇头,鬼谷子便道:“不知便是知,知便是不知,你很好。” 鬼谷子说罢便从袖里拿出一本书道:“你练气十年,正该修习此书,拿去吧。” 茅蒙接过一看,书曰:《养性修真大法》,大喜之下连忙叩头致谢。鬼谷子却又道:“此法甚繁,为师只给你说一二,你自去修习,为师出游三年,回来自要考校于你。” 茅蒙捧着书叩在地上凝神道:“请师尊教诲。” 鬼谷子点头道:“不宜久跪,你便在蒲团上听罢。修真有七术,一曰:盛神法五龙;二曰:养志法灵龟;三曰:实意法腾蛇;四曰:分威法伏熊;五曰:散势法鸷鸟;六曰:转圆法猛兽;七曰:损兑法灵蓍。此七法书中自有交代,你当日日研习,养真于内,发乎于外。” 茅蒙果然日夜研习不辍,三年未到,鬼谷子便携了一女子归来。此时云梦山中早已无人,茅蒙便日夜伺候师尊等二人起居。 这日,茅蒙给二人倒了茶水正要退出,鬼谷子叫回他道:“初成,今日可是三年之期?” 茅蒙连忙跪倒道:“今日确满三年,只是弟子愚钝,不得要领,未能修真。” 鬼谷子看了看女子道:“九天一起考校我这衣钵弟子吧。”原来这女子便是鬼谷子的同门师妹九天玄女。 茅蒙跪在地上不知所以,九天玄女听鬼谷子称茅蒙为衣钵弟子,不由大惊,皆因这衣钵弟子必是得了师从大成者方可称之。 九天玄女见茅蒙几日侍奉甚是得体,但终究有些呆板,便直言问道:“我观天下人有四能:曰治国、曰拓土、曰修身、曰用器。你如何看?” 茅蒙思忖良久才道:“弟子以为,世间诸人唯有一能便是修身,治国守土用器皆是修身于内,发乎于外。” 九天玄女又道:“我只闻治国要经济法度,拓土应用兵如神,用器则机巧灵诡。此三者和修身何干?” 第一百七十八章 鬼谷遗事2 茅蒙伏地道:“弟子以为无论治国经世,拓土守疆还是百变用器,若修身不善,不及则不精,过则入魔,终非世之所需。” 九天玄女点头道:“你之意我明白了一二,这修身不及,则四肢不勤,心脑不灵,自是难以成就。却不知这过则入魔又是何意?” 茅蒙又叩首道:“人具治国之才,拓土之能,用器之法,若修身不正,则恃才傲物,一旦过处便沦落为欺上罔下乱臣贼子,贪功好战草菅人命,用度无方损毁自然。” 九天玄女又点头道:“此三等人确是不可取,若你见此类人当如何?” 茅蒙一怔苦思许久才缓缓道:“当封之。” 鬼谷子和九天玄女听了都不由一怔,九天玄女拿眼去看鬼谷子,鬼谷子苦笑一下问道:“初成,此误国伤人损毁自然之人,可杀,可放任,这封又做何解?” 茅蒙连忙又叩头道:“师尊,弟子以为,世间万物生生克克,但有成物必有成因。此类人若放任便是不顾家国自然,若杀之岂不是以杀止杀。因而弟子以为封之方是上策。” 九天玄女不以为然道:“以何封之?” 茅蒙道:“封有三阶,首推教化,其次矫阻,再次圈禁。” 九天玄女和鬼谷子听了对视一眼皆沉默思虑,鬼谷子闭眼苦思良久才道:“你且退去,待我与九天研探你之所言再议。” 九天玄女却道:“你有何能堪圈禁此等人中龙凤?” 茅蒙本已起身,见九天玄女相问,便又跪倒在地道:“弟子乘师尊《养性修真大法》修习三年,法五龙;法灵龟;法腾蛇;法伏熊;法鸷鸟;法猛兽;法灵蓍,虽未得仙真,却悟到技击之法,上可擒苍鹰,下可搏虎豹,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也不在话下。” 九天玄女和鬼谷子听了都不由霍然而起,九天玄女更是飞起一脚踢向伏在地上的茅蒙,口中却道:“我来试试。” 茅蒙见九天玄女脚下劲风十足,便微微一动双膝,人依然跪着,却堪堪躲过了九天玄女的一脚。 九天玄女赞了一声好,拳脚暴风骤雨般的向着茅蒙招呼,茅蒙始终跪着将这些拳脚一一躲过。 九天玄女突然收了拳脚大笑一声道:“好好好,师兄,无需再议,我观初成可尽封天下佞人。” 鬼谷子却苦笑道:“《养性修真大法》本出道经,初成能和师妹一般悟出这技击之法也不足怪。” 九天玄女却也苦笑道:“师兄,你这弟子尽得你修真之法,却也悟出了我之能,当真稀奇。” 鬼谷子却道:“初成虽有大成,却不能和师妹相比。” 九天玄女又苦笑道:“师尊当初便曾警示于我,说师兄之法多是经世,而我之法便是乱世。是以我多年以降从未收徒,唯恐遗祸后世。” 鬼谷子抚慰道:“师尊也曾对我提及此事,师尊说九天所悟也属自然,但此法不足以传世,若遇人不淑,则为祸人间。我当时也曾憾然问师尊,九天一悟世所罕见,若是不传当真可惜。” 九天玄女听了不由的哦了一声问道:“师尊如何回答?” 鬼谷子笑着道:“师妹,你有此问,莫不是有心传世?” 九天玄女幽幽叹道:“师兄,我修行数十年,深得天地人合一之妙,常常觉得若不传世,甚是可惜。” 鬼谷子接着笑道:“师尊和我看法与你并无二致,师尊当时道,此时唯有看天道,若日后你师兄妹二人寻到可传之人,自可传之。” 九天玄女听了双眼一亮,急切问鬼谷子道:“师兄,此事关乎人间安危,你切莫欺我。” 鬼谷子笑道:“你这丫头,只你关乎人间安危吗,确有此事。” 九天玄女听了激动不已,复坐回去,端详跪在地上低头不语的茅蒙良久。鬼谷子便也坐回去静静的看着九天端详茅蒙。 眼看正午将至,茅蒙便道:“师尊,我去厨间做些饭食来。” 九天玄女见茅蒙要走,便又唤道:“初成,我还有一事不明,想听听你有何见解。” 茅蒙听了便又跪下道:“弟子知无不言。” 九天玄女便道:“你这封法固然不错,却有极大弊端。你在时自然可封,若你不在时,便又如何?” 茅蒙胸有成竹道:“弟子必将所悟之道以生克之法传于弟子,令其世代不辍。” 九天玄女摇头道:“若弟子非人便又如何?” 茅蒙点头道:“若传一人,必有此果,若传万人使其相生相克,便有绵延之息。” 九天玄女沉思良久才微微叹息一声道:“若有万恶之人,万恶之术你当如何处置。” 茅蒙对曰:“弟子以为,世间万恶之人有,万恶之术无。术之善恶只在人用。” 九天玄女眼前一亮道:“这万恶之人你必封之,其术如何处置?” 茅蒙答道:“弟子必将其术录在人间密处,以待天时机缘。” 九天玄女突然哈哈大笑道:“师兄,初成所见和我并未二致。我欲将我所学所悟尽数传之,如何?” 鬼谷子抚须一笑到:“我收徒五百一十二人,唯留初成你道何意?” 九天玄女起身施礼道:“多谢师兄多年铺垫,九天一脉若传百世,皆是师兄之功。” 鬼谷子摆手对茅蒙道:“初成,明日里置办香案便也拜入九天门下吧。” 茅蒙不悲不喜叩首道:“弟子定不负师尊教诲。” 第二日,茅蒙拜入九天门下,九天玄女便对茅蒙道:“我寻遍天下找了一处绝密之境,本意是将我之所学皆藏于斯,今日得传于你,便将那密境所在一并告知于你,” 鬼谷子在旁听了也道:“九天,原来你早有准备,既然有此密境,我有几个不世出的利器也给了初成,让他一并藏于斯,以待天时。” 原来鬼谷子早年曾和墨翟交往过甚,墨子擅于守城,因而悟出了些攻城杀阵的利器本欲毁了,鬼谷子见其精巧便讨了来。 读到此处,铁浪不由的一惊,因这丝绢上提到了一个他熟悉的名字:扑天弓。铁浪当然记得母亲给他提及过扑天弓,说李元昊就是要她交出扑天弓的图。只是他记得这扑天弓的图是师公从江南喻皓那里所得,怎的这里竟也提及扑天弓,是巧合还是别有隐情? 铁浪带着疑问继续读了下去,而李沐雨谈及扑天弓时,赵青非也在场,她读到这里也是不由的眉头紧皱。 第一百七十九章 鬼谷遗事3 茅蒙学成之后便依着九天玄女的指点到了这绝谷之中,茅蒙将九天玄女之法尽数学完,这才深感恐惧,这些杀人之术,若是传得人间焉有不乱的道理。 后来茅蒙便将道学修真之法尽数传于茅姓男丁,且将一脉男丁引在谷外居住,久而久之便成了囚斗村,而跟九天玄女学的技击之法则只在女丁里选一人传授,这女丁便只能在这困辰谷中生活。此举果然奏效,千年下来竟未出差池。 谁知七十年前,不知世间从何处得到了消息,竟有千人之众的一群人一夜之间将囚斗村屠了,只有数十人外出幸免,这才得以被当时的困辰谷主救进谷中,现下眼前这些村民便是当时囚斗村遗脉。 铁浪看到囚斗村也被屠村,心中不由一惊,仔细算了算,竟和铁建树谈及的独孤城屠村时间相差无几。 莫不是一波人?铁浪见丝绢最后的字迹眼熟,心知最后几十年的记载极有可能便是姑姑写就的,若想知道此间关系唯有尽快找到姑姑。 铁浪和赵青非将丝绢刚刚给了紫鹊,万卷书便从外边优哉游哉的回来,见二人面色阴沉,不由问道:“你二人脸色这般难看,却是为何?” 铁浪二人还未答话,紫鹊已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万爷爷,姑姑,姑姑她去了。” 万卷书一怔道:“九天,她去了哪里?” 铁浪却想起一事,问万卷书道:“万爷爷,你可知道茅蒙此人?” 万卷书眯眼想了想道:“茅蒙乃是鬼谷子的弟子,此人在鬼谷子弟子中虽声名不显,但他子弟后人却人杰辈出。” 铁浪见万卷书竟然知道茅蒙,便急忙追问:“他子弟中有谁?” 万卷书最大的本领便是读书,是以见铁浪问及此事,便稍加回忆道:“《茅山志》载,茅山派师祖茅盈乃是茅蒙之玄孙;唐朝《合乡县志》载合乡县有铁姓弩引乃隋朝独孤信手下第一杀神,此人先祖乃茅蒙之徒铁丘;本朝《须城志》草载前朝枢密使王朴之先祖王衡亦是茅蒙弟子,此志还草载王衡乃鬼谷子王诩之孙,只是草载之事,无他文印证,不知真假。” 铁浪听到万卷书提起铁弩引时,便觉得有些眩晕,他隐约觉得这中间万事仿佛有一张织网罩着,却又抓不住什么。 铁浪紧张的声音有些嘶哑的问道:“万爷爷,那合乡县在什么地方?” 万卷书道:“合乡县便在琅琊西二百里,约莫离你祖籍不远,有恰好你们都姓铁,铁弩引和你同宗也不好说。” 铁浪见万卷书所提铁弩引果真便是自己先祖,不由的颤抖着手指着紫鹊道:“紫鹊,你那丝绢也让万爷爷看看吧。” 紫鹊收了泪水,点了点头将丝绢递给万卷书,万卷书读书一目十行,他们一个多时辰看完的,万卷书只用了一刻钟便读完,读到后来也不由脸色大变。 万卷书读完也不再问铁浪等人,自问道:“九天她去了北辰谷?” 铁浪点了点头:“晚辈几人皆以为姑姑可能去了北辰谷。” 万卷书将丝绢一团道:“那还等什么,但凡这种守护之人,皆有传人自伐的规矩,速速去找她。” 铁浪一下便想起来孔飞云,心中更是恐惧,一个飞纵便向贪狼潭飞去。等到万卷书等人赶到潭边,铁浪也早已没了影子,几人水性不及铁浪,只得在潭边等候。 铁浪潜入贪狼潭之后一直下沉,却始终找不到暗河,方知这潭水极深,便只得重新上来,抱了块大石,这才勉强到了潭底。果然在潭底的西北方向摸到一个暗河河口,连忙弃了石头往暗河上游游去。 北辰谷,比之困辰谷小了许多,且潭水占了谷底三分之一的面积,山谷间良田数顷,树木繁荫,鸟语花香,比之困辰谷更是精巧。 阳光从谷顶的山巅斜照进来,谷底半暗半明,明暗交界处,一座孤坟前坐着两个人,一个是九天另外一个当然便是铁浪。 九天痴痴的坐着,就连铁浪来了,也不曾招呼一声,而铁浪走近孤坟竟也一声招呼没打,便也痴痴的坐在了九天身边。 终于,九天抓起一把土洒在坟上对铁浪道:“浪儿,这坟里便是我的父亲。” 铁浪许久才哑声道:“我知道,姑姑,给令尊立碑的却是我的父亲。” 九天这才警觉的去看墓碑的落款处,赫然刻着一行小字:晚辈铁凌风携拙荆李行云幼子铁流敬立。而墓碑正中央刻着:鬼谷传人茅有终之墓。 铁浪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起身便奔向山崖下的茅舍,九天看铁浪奔去也缓缓起身,跟在后面喃喃道:“跑的再快有什么用,人早已去了。” 等到九天追到茅舍前,正见铁浪看着舍旁的石壁默默流泪,这石壁是被人削平的,有数十丈见方,只在舍边处有几行刻字:铁凌风与李行云意外落入此谷,蒙鬼谷传人茅有终前辈施救,得以存活,本无意修习绝壁功法,皆因恐百年之后幼子孤独,是以为出谷而不得已习之。谨遵茅前辈遗言,将壁刻尽毁,若茅氏后人再有来者,茅前辈有言交代:茅氏守谷千年,未减世间杀戮疾苦,天道只在人心,于术何干?守谷之事只在有终处终,后人万勿再有执念。石刻最后一行写着:铁凌风出谷隐居,永世不出,不破茅氏千年守谷之功。 出北辰谷前,铁浪突然叫住了九天:“姑姑……”却又犹犹豫豫的说不出口。九天见铁浪如此,早已了然于胸,便道:“你父亲的事情,我断然不会告知他人。”铁浪感激的点了点头。 紫鹊和青雀见到姑姑又回来,便又哭又笑的迎上去抱着不松,九天笑着抚摸着她们两个的头道:“这一身的水,你们不怕,我还觉得凉呢,先回去再说。” 赵青非见铁浪回来脸色有些阴郁,只是用试探的眼光看着他,铁浪便强笑着道:“幸而姑姑无事。” 晚餐是紫鹊和青雀准备的,特别炖了鸡汤为铁浪二人驱寒,万卷书却自从二人回来便一直沉默不语,待到大家吃的差不多了,万卷书突然问九天道:“九天,你也姓茅,对吧?” 九天点了点头道:“正是,此前不说皆因祖训,还望老爷子见谅。” 万卷书摇手道:“老夫唯有敬仰茅氏一族,焉有怪罪的道理。只是还有些疑问不知能相告否?” 九天迟疑一下还是点了点头道:“能说的一定说,前辈请问。” 万卷书稍稍整理了下思绪道:“令先祖茅蒙可曾收徒?” 九天看了紫鹊一眼,缓缓道:“先祖晚年确收有二徒,加之我茅家五人,共有弟子七人。” 万卷书点了点头道:“那二人便是王横和铁丘?” 九天不由一惊,问道:“前辈何以知之?” 万卷书微笑道:“我从各地县志里读得,只是不知真假。” 九天恍然大悟道:“确是此二人,前辈博览群书且记忆超群,晚辈敬服。” 铁浪突然明白了万卷书为什么问及此事,便道:“姑姑,晚辈祖上正是铁丘一脉。” 九天顿时瞠目结舌,良久才道:“世间事竟有如此巧合?当真如先祖所言:此间事皆在七弟子间。” 万卷书却又长长叹口气道:“若此乃巧合,那还有一事又如何讲?” 第一百八十章 鬼谷遗事4 九天和铁浪等人皆疑惑的看着万卷书,万卷书沉思中喃喃道:“你们不知,这武牧司开山侯爷王玄阳正是王横一脉。” 这下九天没觉得什么,可是铁浪和赵青非却完全怔住了:这绝对不可能再是巧合了,这背后仿佛有一只手在操纵着一切,将千年之前的机缘重新续接。 所有人都陷入沉思,只是他们都无法得到答案。铁浪却想到一件事:“姑姑,我独孤城也曾被千人屠村,除时间有别,这之间有没有联系?” 九天听了叹息一声道:“也不知是何时,世间便有了先祖茅初成是鬼谷子和九天玄女共同的传人,而且世间人也知道了九天玄女有乱世之功法,便四处打探。终于有人与万前辈一样查到蛛丝马迹,想来独孤城和囚斗村遭此浩劫皆与此有关。” 铁浪不由又悲又怒道:“这些人不曾习得乱世之法便如此恶贯满盈,又何必再去寻这乱世功法。” 九天幽幽道:“人心不足蛇吞象,欲壑自古难平,父亲毁了这些功法想来也是看透了人心。” 赵青非却抓住了另外一个重点:“既然茅家和铁家都遭了毒手,王家缘何无事?” 万卷书似乎早就想过这个事情,便答道:“彼时,王朴初亡,几个儿子还不成气候,且都居于京城,因而得以保全吧。” 赵青非却颤声道:“六十年前已是我大宋立国二十余年,如此屠村祸事必定天下皆知,万爷爷,你没听说过吗?” 万卷书听了也不由大奇道:“正该如此,缘何没听说过这等祸事?” 铁浪和赵青非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一个不祥的预感,却谁都没有说,连万卷书和九天也仿佛知道了真相,只是都不肯说出来。是夜,九天找赵青非和铁浪聊了许久。 第二天天蒙蒙亮,九天便召集了所有村民到私塾院里说话,九天眼睛通红的看着下面的村民道:“各位父老到这山谷已有数十年,我得我父亲遗嘱,这几日便带诸位离开此地。” 有年龄稍大的见过茅有终,便问道:“老族长仙去了吗?”更有人问道:“这里绝壁四环怎的说出去就能出去?”还有人问:“我们出去又能去哪里讨生活?”原来,当年茅有终将这些人带进来时是一个个封了穴道扛进来的,是以众人皆不知出谷的路线。 九天看着下面的人七嘴八舌便道:“你们若不出去,不出百年这山谷便难以存续,只说通婚一事便是大难事。至于如何出去,咱们铁浪有办法;至于出去去何处讨生活,这里有大宋郡主给大家做主,保证大家出去丰衣足食。” 接下来的几日里,潭水又落下去许多,九天看看暗河里水已极浅,便和铁浪等人将预先准备好的木头做成搭桥,一直通到破军潭,又在破军潭做了绞绳以便将众人升出潭去。 待到所有人都出去了,九天便扯着紫鹊和青雀的手道:“你二人随你铁大哥去吧,外边的世界终究更适合你们年轻人。” 赵青非听出不对便道:“姑姑,不是说好的一起去京城吗?又为何有这变故?” 九天道:“我若离了此地,我父亲孤居地下,心有不安。我留在此间,日日相伴以报养育之恩。” 万卷书听了便喜道:“我也不肯去世间看那险恶炎凉,不如我也留在此间吧。” 无论几人怎么劝九天,九天还是留了下来,只说:“万望照顾好姐妹二人和茅氏村民。” 铁浪突然想起来一事,拍脑袋道:“姑姑,我竟然忘了,我们来时便听闻党项人要来此探谷。” 九天听了不由一怔,许久才道:“若有此事,那我也不便在此久留了。” 万卷书心有不甘道:“此间如此隐蔽,党项人又如何能寻得到?” 九天却仰天长叹一口气道:“想来我兄长必在党项人处。”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九天便又央求道:“浪儿,你帮我把我父亲的棺椁移出来吧,或者火化了我随身带着。” 五日之后,破军潭边,几个人刚刚将所有事情做好,便见天边黑云压城,疾风骤雨随即而至,足足四个时辰的暴雨之后,破军潭水满溢出,沿着崎岖的山溪淙淙而下。 九天紧抱着怀中的陶坛,看着潭水翻涌而上,心中五味杂陈,心乱如麻。待到雨过天晴,众人便听山谷里马蹄甚急,又听见后面数人呼喝不断,铁浪翻身跃上一巨石,临高一看,竟是一众党项军士在追赶黑影和之前赵青非的坐骑。 铁浪连忙示意众人稍加隐蔽,赵青非一看铁浪手势,便知有危险,担心铁浪也跟随着跃上巨石。待看清形势便低声对铁浪道:“共十七人,莫留活口,尽数杀了。”铁浪有些犹豫间赵青非早已飞纵而出。 九天看着伏在地上的十七具尸体,浑身抖如筛糠,眼中似乎有泪水滑落,她知道,从今往后那种祥和静谧的生活再也和自己无关了。她甚至迟疑着想带着紫鹊和青雀离开赵青非,却又怕自己带着二人在这世间无法存活,只得跟着众人亦步亦趋的往宋境去。 赵青非终究心细,看出来了九天的变化,待一行人到了银州便和铁浪偷偷商量道:“我看姑姑对世间甚不适应,我们还要到边地去,带着她们终究不便,不如让青雀带她们去碎玉庄暂住,我们回京城时再一并接了她们回去。” 铁浪听了觉得极有道理,青雀却不肯干,执意要跟着铁浪二人去边地,但终究九天万卷书三人不知如何去碎玉庄,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和铁浪二人分开。 赵青非找来银州守军,特别交代一番,守军将领对赵青非甚是恭谨,连忙安排了一队人马护送万卷书一行人去原州碎玉庄,而赵青非和铁浪则穿夏境直扑静边寨。 路上,赵青非试探性的问铁浪:“相公,这屠村的千人队如此大的动静,世人却毫无风闻,你怎么想?” 铁浪却反问赵青非道:“太祖皇帝是哪年驾崩的?” 赵青非脸色一变,但随即恢复如常道:“开宝九年吧,”顿了顿又似乎随意补充道:“距今已经六十三年了。”说完却拿眼去偷偷看铁浪反应。 铁浪心中早有猜测,见赵青非如此说便对赵青非说:“此事我本要去大理问个究竟的,没想到却在这里找到了蛛丝马迹。” 赵青非悻悻道:“独孤城说是一百多年前,而囚斗村是六十年前,想来联系不会太大。” 铁浪一怔,随即道:“我回去定要问问叔父,这时间上是否有什么差池。”赵青非还要再说什么,铁浪却打马疾奔而出,赵青非唯有叹口气打马跟上。 第一百八十一章 玉殒静边1 党项境内和宋朝境内大有不同,宋朝境内百里有城,十里有寨,兵马如云,粮草如山。而党项境内,皆是执刀带枪的牧民,这些人,战则披坚执锐,和则牧马草原。 铁浪远远见漫山遍野的党项牛马如云,粗犷的呵斥牛马声此起彼伏,不由感叹道:“李元昊也算是一个明君,短短几年便将党项人马经营的如此雄壮。” 赵青非叹口气道:“党项人粗野无比,便是再强也非我大宋敌手。” 铁浪却摇头道:“党项人游牧为主,可自给自足,又游移不定,大宋却要修城立寨,招兵屯粮,只看这些,大宋很难占到便宜。” 赵青非微怒道:“你怎的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铁浪勒住马,看着因怒气脸色微微发红的赵青非,许久才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只是说了事实,你又何必生气?” 赵青非脸色减缓,口里却不饶:“你如今有盖世的武功,虽不如茅蒙那边万军从中取上将首级,单说杀一个李元昊还不在话下吧,你之前跟婆母也说过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你若对天下苍生有意,那便跟我一起去兴庆府杀了李元昊。” 铁浪仔细想了想,觉得赵青非虽然是气话,但却是有可行之处,自己对兴庆府颇熟,暗杀李元昊倒真有几分把握。便不由的拍额笑道:“好,我们便折向兴庆府去。” 两人本以奔西南走了半日,现下改变打算直接折身往西北,直奔兴庆府而去,一路上,二人策马疾奔,草原上虽有牧马看到,但党项人对骑马过客习以为常,便也没人注意他们。 等到了傍晚时分,铁浪见天色已晚,而去估摸着明日便能赶到兴庆府,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好好合计,便打算就地休息一晚再走,无奈时值初夏,草原上蚊虫已起。赵青非不堪其苦,二人便循着亮光找个牧马行个方便。 帐篷前的篝火旁是两个年过半百的老夫妻,二人见有人骑马过来,便早早的站起身迎上,待看到二人打扮,不由的一怔,犹豫了好久,老丈这才开口道:“不知客人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一手把老妇人往身后扯,另外一只手轻飘飘的摸着刀柄。 铁浪见老人如此戒备,便笑道:“打扰老人家了,我乃大白高国皇帝的表弟,听说表兄做了皇帝,这才从大理不远千里打秋风来了,恳求老人家给个方便。” 那老丈听到这里,不由的将帐篷口挂的火把取过来,在业已下马的铁浪脸前照了一下,竟将火把一扔,扑通跪倒在地道:“小人万幸,得见皇亲。” 铁浪和赵青非都不由一愣,赵青非更是笑道:“老人家怎的一照便知这人是皇亲?” 老丈仰头看着铁浪道:“小人年轻时是西平王他老人家的侍卫,公子和西平王有七八分相似,自然撒不得谎。” 听了老丈的话赵青非本来拉着铁浪的手不由的一抖,心里一颤:他和李元昊本有血亲,他会真的杀了李元昊吗? 铁浪感觉到赵青非的手抖,自然知道她做何想,便捏了捏,意图让她安心,赵青非见铁浪如此回应,果然安心不少,也轻轻在铁浪手心挠了一下。 老妇人早已捧上了一直在锅里煮着的羊肉,并努力的将两把切肉小刀擦拭干净,这才一脸微笑着将小刀调转了刀柄递给铁浪二人。 二人行走一日,只在马上草草吃了点东西,闻着喷香的羊肉哪里还能忍耐的住,便大块大块的切下来狼吞虎咽。 赵青非第一次吃党项人的羊肉,又饿了大半日,便不由赞道:“这是天底下最好吃的羊肉。” 老丈一边往篝火里填着干柴,一边笑眯眯的看着铁浪二人道:“西平王当年也是最爱吃我炖煮的羊肉,每每安营扎寨总要我去煮给他吃。” 铁浪停下嘴里咀嚼的羊肉,张了张嘴却又看了看赵青非,还是继续去吃羊肉。而这些均被赵青非看在眼里,她装作若无其事道:“老人家,西平王是大宋封号,现下不得称他为大白高国太宗皇帝吗?” 老丈听了一怔,随即摇了摇头叹息道:“姑娘所言极是,只是西平王老人家只喜欢做大宋的西平王,想来对这太宗皇帝并不感兴趣。” 赵青非听了不由一呆,旋即追问道:“西平王就从来不想自立吗?” 老丈出神的望着远天的星空,许久才道:“西平王承袭夏王的基业,终其一生只为族人谋生活,自己过的极是拮据,我跟随西平王数十年从未听闻他有自立之意。” 赵青非试探道:“如今党项人立国了,想来比之西平王时更是好出许多去。” 老丈长叹一声低头不语,老妇人却已经抹着眼泪嘤嘤哭了起来。老丈轻轻拍了拍老妇人的手臂道:“老夫有三子,皆在征唃厮啰时战死。老夫兄弟六人,如今六人都在,六人有子二十四人,如今仅有八人。” 赵青非听了不由动容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天下哪里都是这般。” 铁浪一直低头听着,心里也不由五味杂陈,见众人都不再说话便道:“老人家何不举家他迁以避战乱。” 老丈出神的望着篝火道:“天下百余年来战乱从未停止,我兄弟数人不过得益于西平王老人家休养生息之举而已。” 赵青非又试探道:“老人家,李元昊这般穷兵黩武致使众多党项人命丧沙场,你们不恨他吗?” 老丈听赵青非如此说,不由一惊,四处张望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兀那姑娘,怎的敢如此说话。”说完又叹息一声道:“一族一国便如一车一舟,那掌舵人要去哪里,乘坐的人只有跟到哪里,岂有怨恨可言。” 赵青非哼一声道:“若掌舵人带你们寻死路,你们也要跟随吗?” 老丈在摇晃的篝火光里扫过赵青非一眼这才道:“党项一族,千年以降从未有今日般强大,甚至过去数百年近乎灭种,如今我们大皇帝要逆西平王意称帝自立,党项人多数是赞同的。” 铁浪从中听出了门道:“老人家并不赞同?” 老丈又四望一番才道:“公子是皇帝血亲,但老夫时日无多,也不怕失言,恳请公子若有时机务必要警醒皇帝:我党项人地处各族中央,强盛时自然可以四处用兵得一时之利,但时日久远,必四面受敌,国破尚是小事,种灭便悔之晚矣。” 铁浪和赵青非见老人家竟有如此见识,不由起身施礼道:“未料到老人家竟有如此见地。” 老丈惨笑一声道:“这又哪里是老夫所见,此乃西平王所言。” 第一百八十二章 玉殒静边2 铁浪听了不由奇怪,道:“西平王既然见识到此间奥秘,又为何要传位李元昊,任其穷兵黩武?” 老丈哈哈大笑道:“西平王还有一言,党项若久不兴兵,必先遭围杀。强行用兵或有一线生机。” 赵青非和铁浪听了心头都是一阵混乱,之前他们两个都恨李元昊兴兵犯境,如今听老丈一说,突然又觉得这事好像真的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于是初夏的草原上,只剩下沙沙的风声和此起彼伏的虫鸣,摇曳的篝火晃动着整个草原,又终究被更大的黑暗笼罩着。 第二日,天还没亮,一阵疾驰的马蹄声将铁浪惊醒,轻轻把帐篷门帘拨开一条缝隙,便看见一对人马,拉着大车赶过来,其中一马当先的将士将马鞭凌空一抽,一声清脆的啪声,响彻整个草原。 老丈连滚带爬的从帐篷里出来,那当头的官军,用马鞭指着老丈道:“拓跋老头,皇帝今日去天都山行宫巡游,按例你应献成羊五十只,壮牛十头,快去赶来交割。” 老丈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叹息一声,叫老妇也出来一起去赶牛羊。等到一群人赶着牛羊走远,铁浪便走出账来,见老人正看着远去的一队人痴痴的出神。 铁浪站在老人身边也看着远去的牛羊群,心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不知是替这些牛羊还是替老人觉得悲凉。老人扭头看到铁浪站在身边,连忙擦拭了一下眼角道:“我有子三人,尽数死在了吐蕃高原上,我有牛马羊千只,如今只有三百不足了。” 铁浪想要劝慰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说,只是从腰间摸出两锭白银按在老丈手里道:“还请老人家多保重。” 老丈捏了捏银两,又递还给铁浪道:“公子有所不知,这银两要去商榷里用,在草原上,大家只认牛羊。” 铁浪笑笑道:“总会有人要银两的,说着便将银两重新塞会老丈手里。” 老丈紧握着银两,转脸递给身旁的老妇人道:“我若不在了,你一个人也照顾不了这些牛羊,到那时你拿着这些银两去兴庆府里找个活计谋生吧。” 老妇人唔了一声接过银两,业已老泪纵横,铁浪不解道:“我见老人家身体康健,缘何有此悲观想法?” 老丈苦笑一声道:“正因我身强体壮,才是祸事。”见铁浪一头雾水,老人便继续道:“皇帝今日去天都山巡游,便是要出兵的征兆,去时征军需,回时便是征人了。” 睡眼惺忪的赵青非听闻李元昊竟然去了天都山,不由大喜道:“这天都山你熟悉,我们天都山杀他要比去兴庆府容易多了。” 铁浪点点头,心里却有一个不祥的感觉:天都山成了李元昊的行宫,那风度宫不知如何了? 夏天的天都山和冬日大不相同,一山的积雪褪尽,便见得山岩峻秀,树木苍浓,奇峰翠壁,清泉流注,殿宇参差,古洞幽深。就连赵青非都不由赞叹道:“李元昊果然颇有雅致,选了个好地方做行宫。” 进山的路有数万精兵扎营把守,好在铁浪找到了当年杨天略进山的小路,带着赵青非悄悄潜向天都山深处。 风度宫的梅树还在,只是一树红花换了墨绿的枝叶,但风度宫的门匾没了,换成了南牟会行宫。铁浪心忧青陆一干人等,便要寻机潜身进去,却被赵青非一把拉住。 行宫那老梅下,竟然转出两个人来,一个小丫头牵着一个幼童,幼童手上抓着几只虫儿,开心的蹦蹦跳跳,铁浪不由一愣,这元昊的行宫里缘何会有孩童。 那孩童和丫头当然发现不了在高树的铁浪二人,径直又转到了他们藏身的树下拨开草丛去寻蚱蜢。赵青非看清了那孩童的面容不由的轻轻咦了一声,铁浪便用询问的目光问赵青非发现了什么。 赵青非茫然的看着铁浪,指了指铁浪又指了指那个男孩,铁浪不解其意,便去看那孩童,可是看了半天只是仿佛觉得有些什么,却又抓不住重点。 赵青非见铁浪也是一脸茫然的看着孩童,便贴在他耳边道:“这个孩童长得和你几近一模一样。” 铁浪恍然大悟,仔细想了想,这孩子果真和自己颇为相似,便也低声道:“莫不是李元昊的孩子?” 赵青非用狐疑的眼神看着铁浪,却道:“李元昊的孩子应该像李元昊,怎么会如此像你?” 铁浪哑然一笑道:“那拓跋老丈不是说我有七分像外公吗,和李元昊的孩子有几分像又有何奇怪的。” 赵青非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在党项人是不是有女人?” 铁浪轻轻拍了一下赵青非的脑袋道:“你瞎想什么呢?有女人我还会不告诉你吗?” 两人正嘀嘀咕咕,树下的丫头却喊孩童道:“铁牛儿,我们回去吧,要不一会夫人该到处找你了。” 赵青非明显对这个铁牛儿甚是敏感,听了身子不由一慌,心下的怀疑又升腾起来,又去拿眼去看铁浪,铁浪无奈的摇摇头,只得不再理会。 树下那铁牛儿还在草丛中寻找着,便见宫门处转出两三个人来,当头的一女,身形高挑,发如乌云,面容如花似玉一般,看得赵青非都不由赞叹道:“世间竟有如此美妙的女子。” 那女人出了宫门便柔声喊道:“铁牛儿,铁牛儿,你在哪里?” 那铁牛儿,连忙将手里的蚱蜢虫儿都丢在草丛里,起身和丫头来到路上,口里接到:“娘亲,我在这里。” 等那女人走进,铁浪看清了不由低呼一声道:“没藏黑云。” 此话一出,赵青非便突然恨恨的看着铁浪,喃喃道:“马姐姐说的都是真的。” 铁浪只盯着没藏黑云,并未听到赵青非说的话,没藏黑云过来牵了铁牛儿便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轻声的教导着什么。 铁浪对见没藏黑云走远了,便对赵青非道:“我料李元昊在主殿,我们奔主殿去吧。” 赵青非却道:“先不忙去找李元昊,我们且去看看这个没藏黑云。” 铁浪不解道:“看她作甚,正事要紧。” 赵青非惨笑一下道:“此刻,再也没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事情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玉殒静边3 铁浪不知道赵青非怎么想,便沉吟一下道:“如此,我们分头去吧,没藏黑云应是去了西殿,我去主殿,你去西殿,半个时辰后我们便在此集合。” 赵青非用很复杂的眼神看着铁浪终于还是点点头,轻轻跃下树猫身直奔西殿而去。铁浪摇头不解的喃喃道:“当真奇怪,青儿怎的会对没藏黑云感兴趣。” 铁浪见赵青非已经消失在黑暗里,也跃下来直奔主殿而去,心道:“青儿不去主殿正好,那主殿守卫森严,危险远大于西殿。” 果然如铁浪预料的一般,主殿四周岗哨林立,饶是铁浪身法敏捷,也足足用了一刻钟才瞧个机会挂在了主殿的檐下。 主殿里烛火通明,整整齐齐的摆放着酒肉瓜果,但是却只有几个侍从在里面忙活,并未见李元昊在里面,铁浪再等片刻,依然不见有人来,便暗自笑了一下:“这才刚刚入夜,哪里是杀人越货的好时机,是自己和青儿没有想周全。” 铁浪想着便依适才的来路又躲躲闪闪的依旧出了主殿,来到宫外的那棵大树上,盘算着等下半夜再去动手。 谁知,铁浪在树上左等右等就是不见赵青非回来,正着急想着去西殿看看,便听见宫内一阵骚乱,紧接着西殿便火光四起。铁浪一看如此不由大惊,心知赵青非肯定出事了。 铁浪刚刚跳下树欲去西殿接应,便看见赵青非跌跌撞撞的从宫门出来,身后倒是没有追兵。铁浪见赵青非身形不稳,便知受了伤,急忙迎上前去将赵青非抱住。 赵青非扑在铁浪怀里,只说了一声:“快走。”便昏迷过去。铁浪再要仔细查看,便听得宫里一阵嘈杂声直奔宫门而来,便连忙背起赵青非离开了风度宫。 铁浪跃上山脊,身后便传来呼喝声,那是一品堂的巡逻护卫发现了铁浪的行迹。铁浪背负了赵青非,却一点不受影响,身形奇快飞跃腾挪顷刻间便到了山顶。不料一品堂里竟有几个好手不落下风的跟了上来。 铁浪有心放下赵青非和他们决斗一番,终究担心赵青非伤势,只得加快脚步,后面一品堂的人见撵也撵不上,便有人呼喝一声:“用暗器。” 话音落处,便听得凌空破风声不绝于耳,铁浪唯恐暗器打在赵青非身上,便长啸一声,凌空飞起。将背上的赵青非轻轻抛起,顺手甩出两把暗器回击,便听后边啊啊几声,追赶的人脚步一下便停了下来。 铁浪唯恐再有暗器袭来,便抱起赵青非疾奔而去,而身后再也没有追兵赶来,行到子时,铁浪担心赵青非安危,便找个隐蔽的所在点了堆篝火查看赵青非伤势。 铁浪不看倒还罢了,一看之下,不由的大吃一惊。只见赵青非脸色苍白,双目紧闭,牙关紧咬,气若游丝。 铁浪只会一点潦草的推宫过血,也手忙脚乱的用上了,待见赵青非气息稍强,这才从怀里掏出九天还魂丹捏开嘴服下。这九天还魂丹药效奇绝,乃是茅九天给了铁浪的,铁浪屡次施药救人,无一不灵,今日赵青非吞下药丸,却依然不见醒转。 铁浪这才想起来去查看赵青非伤处,待掀开衣后襟,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只见赵青非后心处一个巨大的掌印深入肌肤寸余,饶是如此肿胀,依然可见深度,这掌力可想而知。 铁浪心道,这只怕是伤心心脉了,苦于自己于医道不懂,一时间急得团团转。想想和赵青非种种过往,又看她如今这般模样,心底柔软处被触及,一行热泪顺颊而下,眼见赵青非鼻息又趋弱,便把她揽在怀里,轻轻呼唤着她的名字,泪水却滴在了赵青非苍白的脸上。 不知过了多久,铁浪业已由最初的默默流泪变成了呜咽,在铁浪心里是非常感激赵青非的,她一个皇室贵胄屡次弃自身不顾而施救于己。再到后来,赵青非一人之力求了皇帝赐婚和母亲的应允,这也让铁浪打破了心里最后的一点界限。 铁浪到现在才觉得,自己是真的爱赵青非的,和对马牧南红袖不一样的爱,或许是夫妻之实,也或许是日日相伴。铁浪越想心里便越痛不可遏,呜咽终于变成了嚎啕大哭。 铁浪刚刚哭了两声,便觉得怀里的赵青非微微一动,连忙收了泪水查看,果然见赵青非微微睁开了眼。赵青非苍白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将铁浪滑落的泪水渗入嘴里,竟然微微笑了笑。 铁浪见赵青非突然醒转,不由大喜,连忙轻轻的呼唤,赵青非努力的又笑了笑,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才发出了细若蚊声的语音来:“相公,你哭了。” 铁浪不好意思的擦了擦眼睛,柔声问:“青儿,你感觉怎么样,你一定要坚持住,我们去找白前辈给你诊治。” 赵青非依然努力的笑着,试图伸出手去摸铁浪的脸,却终于没法完成,铁浪连忙将赵青非的手拿起放在自己脸颊上,依然柔声道:“我给你服了九转还魂丹,你一定会没事的。” 赵青非微弱的笑道:“相公,我,我以为我逼你与我成亲,你是不会喜欢我的。你,你……我好开心。” 铁浪见赵青非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却气力不及,便又掏出两粒九天还魂丹要给赵青非服下,却被赵青非微微摇头阻止了。 赵青非缓了缓,又勉强道:“相公,我,我,好想陪着你到老。” 本已收了泪水的铁浪听赵青非如此说,泪堤顿时又崩了,呜咽着轻轻抚摸着赵青非的脸颊,嘴里含混不清的说道:“青儿一定没事的,青儿一定没事,我们一定会白天偕老的。” 赵青非微微摇头道:“相公,我今日知你为我流泪便足够了。” 铁浪心知赵青非命悬一线,便对赵青非道:“青儿,你莫要再说话,我现在就带你走,再往南几十里便是静边寨了,那里守军必有办法。” 赵青非听了南边不远便是静边寨,眼中闪过一丝满怀希望的光芒,随即又飞快的逝去。终于努力道:“我,我便强撑,也、也要撑到静边寨去。” 铁浪不敢怠慢,轻轻将赵青非抱起,往静边寨而去。天蒙蒙亮时,静边寨在夏日的薄雾里已经隐约可见。铁浪怀里的赵青非却突然睁开眼道:“相公,我,我要歇息一下。” 铁浪听了便停下脚步,找了块平坦的草地,抱着赵青非便坐了下来。赵青非惨白的脸上竟然有了一丝红晕,铁浪看在眼里,心中却安稳不少。 “青儿,你觉得怎么样?”铁浪柔情的将赵青非遮住脸的一绺头发抚在她耳后轻声问。 赵青非气息比之前粗了许多,勉强笑着道:“相公,我有事一直瞒着你。” 第一百八十四章 玉殒静边4 铁浪不由一怔,便道:“且不去提那些事,你先静养休息,待身体好了再说。” 赵青非却自顾自接着道:“马姐姐,马姐姐她在一线峡,我很早就找到了她,只是我不想和她一起嫁给你,所以我一直瞒着你。相公,你怪我吗?” 铁浪此时那还能忍得住,将对自己一心一意的赵青非轻轻揽入怀里,柔声道:“此时你还提这些作甚,我怎会怪你,你的心思我都懂。” 赵青非却道:“相公,我知你忘不了马姐姐,所以我一直想着等我们回京的时候,一起接着她。” 铁浪满眼泪光看着赵青非,这个女人对自己的爱比起来自己给予的少了太多。想到这里铁浪便道:“青儿,一切都是造化弄人,我既已娶了你,便不再娶别人了,你且放心的凝神吧。” 赵青非却摇头道:“相公,你答应我,一定要娶了马姐姐,我本要和你们一起拜堂的,只怕只怕……李花雪她知道一线峡在哪里,你一定要去接她。” 铁浪突然意识到赵青非的伤情可能不对,呜咽着轻轻搂着赵青非,将脸埋在赵青非的秀发里,泪如雨下,嘴里却柔声道:“等你伤好了我们一起去。” 赵青非笑着突然轻轻推了一下铁浪,从怀里掏出一个机巧,轻轻一拉,一枚绚丽的烟花腾空而起,在晨昏的薄雾中如花似锦,待到升腾到最高,便见大大的一个赵字映在空中。 铁浪不解的看着赵青非,赵青非努力的笑着道:“相公,我怀里有张昨夜我在天都山行宫抢来的图谱,你务必要保管好它。”说着颤巍着手将那图谱递给了铁浪。 铁浪不知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正要相问,赵青非却接着道:“你道程贲说李元昊要去九天谷,为何没去吗?” 铁浪也曾想过这个问题,只是以为程贲提供的信息有误,也没多想,现在见赵青非提起,便疑惑的问道:“为何?” 赵青非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铁浪道:“相公,姨娘她,她瞒着父亲将从谷里带出来的扑天弓谱偷偷给了李元昊。” 铁浪听了不由大惊,却也豁然开朗,李元昊去九天谷便是要拿着图谱,如今得到了,自然不会再去。却又惊惧:父亲不是隐居了吗,为何姨娘能把图谱给了李元昊? 一时间铁浪心乱如麻,呆呆的打开那图谱,正是扑天弓谱,和母亲手里的大致相同,只是这个图谱更显年代久远。 铁浪正要相问赵青非昨夜事情始末,却听见静边寨发现一阵马蹄声急速而来,转眼便在了眼前。 一队人马四五十人,离铁浪二人二十多步便勒马停住,当先一人滚鞍下马,直奔二人近前而来。 这时赵青非却似突然想起一事,急速的拉住铁浪的衣襟往身前一扯,趁势附在铁浪耳边道:“相公,你,你切莫和大哥走太近,他,他……” 赵青非话未说完,那人便已到近前,扑倒便拜道:“郡主一向安好,小人周未求见。” 铁浪听这人说话声音甚熟,近前一看,正是当年为黄升向自己示警的周未。周未也看到了铁浪,也一样的拜道:“末将见过武侯爷。” 赵青非却对铁浪道:“你且一边待会,我有话要给周校尉说。” 铁浪一头雾水,不知赵青非要做什么,却见周未抱拳道:“请铁侯爷移步。” 铁浪只得悻悻然的走开了十余步,谁知周未又道:“郡主令侯爷再走远点。” 铁浪不知赵青非要做什么,只是觉得赵青非有事避他,心里是非常的不痛快,便赌气走出百余步去。 草原上的晨雾如白练一般,一条条的贴着草地掠过,便在草叶上留下滴滴露珠。铁浪一边踢着草地上的露珠,一边猜测赵青非为何要避开自己跟周未说事,说的又是何事。 一条白雾飘来,恰好隔在了铁浪和赵青非他们之间,待白雾迎着铁浪呆立的躯干飘过,铁浪猛然发现赵青非他们已经不在了那里,这不由让他大吃一惊。 铁浪大喊了一声:“青儿?” 便听见远远的周未喊了一声:“打马。”一阵马蹄声雷动而去,只留下铁浪怔怔的不知所以然。 铁浪不知道赵青非打的什么算盘,却知道她伤势极重,周未他们若是带了赵青非这般打马疾驰,恐怕会将本已虚弱的赵青非颠婆命危,连忙大喝一声追了上去。 铁浪追到静边寨城门口时,城门的吊桥堪堪嘎嘎的拉起。铁浪大急,便在护城河边大叫周未。 周未业已站上城头,手按腰间宝剑道:“铁浪,郡主待你不薄,你缘何勾结党项人加害于她?” 铁浪听了不由头晕目眩,心下却是怒极,大声吼道:“周未,你怎么信口雌黄,是谁告诉你我勾结党项人加害青儿?” 周未也跟着怒喝道:“贼人,郡主亲口相告,你还不认罪吗?” 铁浪听了顿时觉得心腹之间一阵翻腾,忍不住的哇的一声吐了出来。铁浪又惊又怒又不知所措。擦了一下嘴怒呼道:“你叫青儿给我对质,怎么就有了我害她的说法。” 周未却咬牙切齿道:“贼人,你明知郡主业已仙去,便要叫嚣和郡主对质,是何居心。” 铁浪听了这话,一夜的疲累,加之心胸间不断翻涌的气血,哇的一声又吐了出来,只不过这才却是殷红的鲜血。一口鲜血喷出后,铁浪怒极,一个飞纵便想越过护城河直扑城墙去,谁知人刚刚跃起便眼前一黑便晕倒在地。 周未身边一军士见铁浪晕倒在地,这才喃喃道:“这人好生厉害,沿途吸了这么多麻沸散还能跟到城下。”周未斜眼看了那人一眼,那人连忙低头不语,周未便对城墙上所有人道:“今日之事若再有他人得知,尽皆斩首。”说完便急匆匆的下城墙而去。 铁浪醒来时,已经被小儿手臂一般粗细的铁链锁在了地牢里,铁浪只觉得胸口烦闷,头晕脚软。恍惚间如梦一般,晃着脑袋好久,才想起来一切都是真实的:青儿死了,而自己现在成了勾结党项人害了青儿的罪人。 铁浪突然悲从心来,低头想着事情的始末,一定要找到赵青非误以为自己加害于她的缘由,但是百思不得其解,加之麻沸散的药劲未消,迷迷糊糊的便又昏睡过去。如此多日,铁浪除了被晃醒吃点东西,便一直处于这种昏睡状态,想来是吃食里也下了迷药。 恍惚间铁浪仿佛听到牢卒对话:“郡主遗体明日便要运走,听周将军说,他今夜便去劫杀党项人替郡主雪恨。”另一牢卒问:“那牢里这人呢?”另一人道:“周将军说,此人有罪,但终究是侯爷,需押送回京让皇帝发落。” 果然第二日一大早,铁浪便被人提出牢狱,带动营前广场上,广场上一个漆红棺椁早已安置停当,铁浪的粗锁链也换成了一般枷锁,铁浪努力抬起昏昏沉沉的头来,看着棺椁哑声喃喃道:“青儿,你怎会如此误会与我?”心里一阵急痛,差点又昏过去,被身边的牢卒一把架住。 一阵马蹄声携带着一阵腥风席卷而来,当先一人正是周未,只见他衣袍之上尽是鲜血,纵马进场,手中的长枪一挥,后面的军士押着数十党项人一拥而入。 周未将手中长枪往地上一扔,屈膝跪在赵青非棺椁前嚎啕大哭:“小人承蒙郡主一门厚恩无以为报,今献党项人头二十八枚以慰郡主在天之灵。”哭完,便起身怒喝道:“将人带到郡主灵前。” 众将士将一众党项人如拎小鸡般的拎在棺椁前一字排开,铁浪对党项人也有一股说不出的恨意,拿眼去扫了一眼众人,不由呆住了,里面赫然有一个须发皆白的东西军士,正是前几日给他们炖羊肉吃的拓跋老头。 眼见行刑的军士大刀业已举起,铁浪终于努力的嘶吼一声道:“周未,刀下留人。” 周未听见铁浪如此嘶哑的吼叫,不由一愣,转脸看了看他,举手示意暂停行刑,人慢慢踱到铁浪近前道:“你已是阶下之囚,还要救人不成?” 铁浪摇头道:“周未,那个老丈前几日还收留了我和郡主,你万不可在郡主灵前杀他,若是郡主泉下有知,必不愿看老丈受死。” 周未冷笑道:“郡主说你勾结党项人我本还有疑心,如今看你这般救人,还有什么可推脱的?” 铁浪见周未如此说,近几日的诸般痛苦,委屈无奈一股脑涌上心头,无奈多日迷药已让他身不由己,便扑通一下伏到在地,以头抢地道:“周未,其他人你尽皆杀了,这老人万不可杀。” 周未冷笑一声,转身看着拓跋老头,缓缓举起手来,铁浪脸依然伏在地上,看着周未缓缓抬起的手,终于忍不住悲愤大哭。心爱的人死了,自己蒙受了心爱的人给予的冤屈,前几日还能愉快聊天的异族人,今日便要在自己面前受死。 周未听闻铁浪如此大哭,把抬起的手又缓缓放下,再次踱步到铁浪跟前,蹲下身将铁浪扶起道:“铁浪,你在朝野之间颇有威名,周某也颇为敬仰,今日缘何如此作女儿态?” 周未怎知,这一桩桩的事情正在侵蚀着铁浪的内心,世间是当真这么黑白难分,真假不辩吗? 铁浪怔怔的看着赵青非的棺椁又看了看拓跋老人,只是喃喃道:“数日之间便物是人非,万事皆休,周未你连我和拓跋老丈一块杀了吧。” 周未听了一怔,沉思片刻道:“铁浪,这样吧,我便将这老头放了,只是,你要卖我个人情,允我一件事来。” 铁浪听了,只是点了点头,人已经痴呆了。周未便道:“我等均知你武功盖世,若不用迷药定制不住你,但总是用药,恐怕伤了你的心智。我现在将这人放了,你只需跟随我的押送小队进京即可,这样一来,老头有了活命,你也不用再受这迷药之苦,而我也算是报答了郡主的恩情。” 铁浪微微点了点头,周未便过去将拓跋老人提起来道:“来人带他取了他的马匹,送出城去。” 说完,便手势一挥,二十七颗人头尽皆落地。拓跋老头突然嚎啕大哭:“四弟,六弟。”人已经挣脱了,直奔刑场,将两颗人头揽在怀里,泪涕如雨。 铁浪知道老人兄弟六人,如今便去了两人,不由长叹一声,紧紧闭上了双眼。接着便听到几声怒喝,再睁眼看时,拓跋老人已经一手抱着一个人头,撞在了旁边士兵的长枪上身亡。 周未见状,回头看了看铁浪,久久不语,最后只说了一声:“将老人和他怀里的两人厚葬了,其他的拉到乱葬岗去。”紧接着又对铁浪道:“铁浪,你会食言吗?” 铁浪万念俱灰的摇了摇头,只觉得自己一无是处,莫说什么武牧于野的宏图大业,便是自己的妻子,还有一餐之恩的路人都保护不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大内故人1 四月二十七,小满,宜出行,忌破土安葬。宜出行的铁浪如行尸走肉一般,忌安葬的赵青非想必在棺椁里也不安详。 周未一身孝衣,送赵青非的灵车出了静边寨,盯着如行尸走肉般的铁浪看了半天,终于还是走过去,扶铁浪上了那不知何时自己寻到静边寨的黑影,并施礼道:“铁侯爷,郡主临去还有一件事让末将告知于你,那便是你务必去一线峡接人。” 铁浪如同没听见一般,只是木然的看着远方,双眼之内再也没了往日的神采。周未见铁浪一点反应没有,便又叫了领队回京的牙将耳语一番,三声炮响后,铁浪和赵青非一个在马上一个在棺椁里,一路回京而去。 整整二十一天,铁浪除了吃饭睡觉便是在马上发愣,那领队的牙将对其倒是颇为恭谨,没事便找他说话,铁浪只是偶尔回应一两句,那牙将也不在意,依旧非常热情。 汴梁城外十里长亭,褪了色的漆红长亭里,端坐着一人,这人大马金刀的坐在石几前,不时的看着西来的官路,等到铁浪一行人近前,那人便早早的从长亭里出来,迎到铁浪马前。 铁浪多日无神的双眼微微聚了一些精光,丝毫不怠慢的下马来,上前一步施礼道:“黄大哥。”黄升一句话没说,只是上前紧紧抱住铁浪,轻轻拍了拍他才道:“无碍无碍。” 黄升和铁浪并马而行,刚刚走出长亭三四里地,便见从东边一阵飞尘卷来,当先的那人正是颍国公赵从蔼。 赵从蔼只恨恨的看了铁浪一眼,便从马上扑到棺椁上嚎啕大哭。黄升用马鞭轻轻敲了一下黑影,对身边的二人道,你们先随铁兄弟去衙门候着,自己却下马去劝解赵从蔼去了。 铁浪跟着神卫的两个虞候恰恰进了城门,便又被一众人拦住,当先的那人,铁浪是认识的,那便是早已做了天武卫都虞侯的陆坦。 陆坦见到铁浪便一挥手,身后的一众人四下散开,将铁浪和两个神卫虞候团团围住。陆坦打马上去,轻轻弹了弹本就一尘不染的衣袖阴笑着道:“铁浪,你勾结党项人谋害了郡主,我奉上令特来捉拿你归案。” 铁浪自从看到赵从蔼扑在棺椁上嚎啕大哭,刚刚被黄升激起的一点生意就被打的烟消云散,见了陆坦阴声喊叫,也不闻不问,只是在马上怔怔的发呆。 可是两个神卫的虞候可不管那一套,其中一人在马上哈哈大笑道:“陆虞候这是要抢功吗?” 这话一说,倒是把陆坦弄得尴尬了,眼前这形势确实是铁浪被两个神卫的虞候带着。若是他强行动手,确实有抢神卫功劳的嫌疑。 可是陆坦此人惯于阴险,眼珠一转便道:“连这冒充神卫的两人一并拿下,若是有误,日后我自会向黄大人登门请罪。” 那神卫的二人日日跟随在黄升身边,自然也不是一般人物,适才哈哈大笑的那我又大笑一声道:“黄大人身边的哼哈二将,他绿面阎罗敢无视,尔等也敢吗?”说着笑眯眯的看着周圈的天武卫众人。 那些人明显知道哼哈二将的名号,甚至于有人认识他们二人,便都你看我我看你的并不上去。 陆坦入主天武卫时日不多,并未尽得人心,甚至于天武卫的人都对他的空降颇有敌意,这或许也是众人并不动手的主要原因。陆坦见众人不动手,也知道其中原因,心道正好今日给他们立威。 陆坦阴笑一声道:“拿你们还需要这么多人吗?”说着便一拧身从马上飞起,直扑哈哈笑的那位,人在空中脸色已经变得幽绿,而劈出的右掌则是墨绿,隐约散发着腥臭气。 那哈哈笑的依旧哈哈一笑,轻轻将马一提,连人带马闪到三尺开外,而他旁边的那一直冷眼旁观的则冷哼一声,脚磕马腹,左拳迎向陆坦的右掌。陆坦并非不知神卫黄升账下有哼哈二将,而且还深知哼将郑衡一套烈火掌修炼到炉火纯青,登峰造极。是以见其不避反迎,反而有些慌了,却取巧一个曲肘,直击郑衡左肋。 郑衡见其又是冷哼一声,左拳成爪径直去抓陆坦的手臂,陆坦变招在前,自以为定会先到,是以也不变招,一掌径直拍去。哪知郑衡左手抓出的同时,右拳也跟着挥出,径直砸向陆坦的脖颈。 陆坦不由大惊,若不躲闪,必然两败俱伤,只是自己一个堂堂都虞候其实这虞候可比。便一个后翻身撤了掌同时也避开郑衡的一抓一拳,又落回马上去。 陆坦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回到马上便道:“早就听说黄大人麾下哼哈二将的威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既然二位确是神卫的人,陆某倒真不便争功,二位请吧。” 郑衡也早已落回马上,见陆坦如此说,只是冷哼一声,再无反应,倒是在一旁看热闹的哈将陈旗依旧哈哈笑道:“陆大人这掌虽臭,功夫却真不臭。” 陆坦冷哼一声,对手下众人道:“走。”陈旗哈哈笑道:“这可好了,过了一招,他倒学会哼哼唧唧了。” 郑衡却不再管那些,只是对铁浪做了个请的姿势,便打马走在前边,谁知便在此时,便听一声低沉的喝声:“慢着。” 刚刚调侃完陆坦的陈旗扭脸一看,本来笑呵呵的脸突然也变得阴沉,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一身锦衣站在街头的老者。而此时陆坦听到喝声也不由大喜的回马口里喜道:“师父。” 程玄甲来了,只有他一个人,却比陆坦这一队人让哼哈二将紧张,一直笑呵呵的陈旗甚至紧张的有点发抖。而一贯冷冰冰不言语的郑衡终于开口说话了,只有一个字:“走。” 郑衡说完这话,便伸手在黑影后臀上抽了一鞭,而自己却弃马直扑程玄甲,深知郑衡开口必动手的陈旗心中虽然惧怕,却也跟着直扑程玄甲而去。 程玄甲轻轻哼了一声,轻轻抖了抖袍袖,想来陆坦那弹衣袖的手法也是跟了他学的。轻飘飘抖起的衣袖突然便如一条铁鞭一样卷向最先扑到的郑衡,郑衡便觉一股吸力将自己卷住,想要撤身都不能,不由大惊,飞起一脚将身后跟来的陈旗踢开道:“快带侯爷走。”自己则拼劲周身力气顺着程玄甲衣袖的卷力直冲进去。 第一百八十六章 大内故人2 陈旗趁着郑衡的一脚之力跃身上马,却见铁浪又痴痴呆呆地勒马回来了,不由大急道:“侯爷快走。”谁知铁浪却猛不丁道:“你们不必为我搏命,一切都由我来自行解决吧。” 铁浪说着,便飞离马鞍,将业已被程玄甲衣袖纠缠的打转的郑衡轻轻掷落马上。而他自己则双目无神的看着程玄甲。 程玄甲近几年悟得的袖里乾坤的绝技本来颇为得意,自以为天底下没有几人能破解得了,谁知竟被铁浪轻描淡写的给化解了,也不由暗暗倒吸了口冷气:“这人几年不见,武功修为又上了几个台阶,今日若不趁其心智发昏除了,日后必是大患。” 程玄甲注意打定,便不动声色道:“铁浪,你束手就擒吧,本座只是擒你归案,并未打算动手,至于你如何定罪,自有大理寺裁断。”他这招极为狠毒,早已做了击杀铁浪的打算,嘴里却说不打算动手,一来是麻痹铁浪,二来是为击杀铁浪的后事做个铺垫。 铁浪只是冷冷的看着程玄甲,并不做声,这正是程玄甲想要的,之间他双臂微微一震,顿时衣袂无风自动,就连长袍也因真气汹涌,变得饱满激荡。 郑衡虽然平素话少,心思却是极为机敏的人,远远的看到程玄甲如此举动,早已猜到了他的打算,便疾声道:“侯爷,小心。”人又从马上扑下,直扑程玄甲。 程玄甲看都不看郑衡,只是衣袖一挥,郑衡便闷哼一声,怎么过去的又怎么飞了回来,不同的是,去的时候是好好的,回来的时候,一口鲜血喷出,人已委顿在地。 郑衡从铁浪耳边飞过,吐出的鲜血恰恰有几滴落在铁浪脸颊上,那淡淡的血腥味,让铁浪脑海里突然又出现了赵青非灵前的血气,当然还有拓跋老丈的悲呼声也在耳畔响起。 铁浪突然如同发疯般的暴起,怒呼道:“不能再死人了。”人却已经扑向程玄甲,程玄甲运气已成,正准备欺身进攻,却被铁浪突然抢了先,一时间竟成不成攻势,只能先守住。 几招一过,程玄甲便发现铁浪攻势虽猛,却毫无章法,心底不由一宽,心道瞅个破绽一击致命,正好免了后事的麻烦。 果然,再斗片刻,铁浪便如疯了一般,哪还有什么招法可言,只是胡乱的拳脚乱抡。但是颇为搞笑的是,这些全无章法的拳脚倒让程玄甲疲于应付。刚刚避开左拳,右脚又来了。右脚过去了,本要盯着双手,谁知来的还是右脚。避开右脚又去看他双手,结果愣是被铁浪连续踢了七脚右脚。 把旁边扶着郑衡观战的陈旗看的瞠目结舌,心想:“黄大人每每说铁浪武功盖世,这盖世武功竟如此粗鄙?但是若说这武功粗鄙,那程玄甲的武功可不是白给的,竟然也将他逼得只有招架之力。” 缓了口气已经醒转的郑衡比陈旗见识多了几分,一开始也是啧啧称奇,后来突然意识到不对:“陈旗,侯爷怕是走火入魔了。” 果然,郑衡话音刚落,铁浪便自己哇的一声吐出一口深红色的血块来,而拳脚更是乱如疯魔,自顾自的舞动,根本不再照着程玄甲使了。 程玄甲见铁浪如此,不由大喜,运尽毕生功力准备给铁浪致命一击。郑衡陈旗二人远远看到都大呼不好,心道铁浪这次只怕没命了。 程玄甲见铁浪眼睛血红,胡乱的挥舞手臂,业已将半个后背露给自己,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岂会错过,便嘿的一声,一掌伸向铁浪后背。程玄甲伸出衣袖的手带着一缕清香,而且整条手臂如雪玉一般光洁,隐隐泛着微微的荧光。 郑衡噗又吐出一口鲜血,惊道:“玉佛手。”京城禁军圈子里都知道程玄甲有一独门绝技叫做玉佛手,此武功,不仅内劲霸道,而且还混杂着袖里七十二道毒药,但有中掌者必立时毙命。 便在此时,铁浪胡乱挥舞着竟突然转身过来,程玄甲伸向他后背的掌只得避开他双臂,直接按在铁浪丹田之上。程玄甲心中更是狂喜,心道:击在后背你内力高深,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若是丹田中掌,必让你丹田尽碎。 果然,程玄甲手掌一按在铁浪小腹之上,铁浪那胡乱挥舞的双手顿时垂了下来,整个人也委顿在地,但是诡异的是,程玄甲按在他小腹上的手竟没能撤开,跟着一个踉跄也跌坐在铁浪身前。 陈旗见状,将郑衡往地上一放,便扑向程玄甲,意图将其与铁浪分开,谁知人扑到三尺远近处,便觉得迎面一股劲力将自己阻住,无论再如何运功,终不能再进一步。 本来满面得色的程玄甲此时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本来运足了毕生内力给铁浪一击,谁知等和铁浪一相接,便觉得自己的内劲如泥牛入海般无处着力,便又从丹田内源源不断的迫出内力。这才终于有了着力处,谁知,刚刚欣喜不已,便觉得自己的内力便如汹涌的河流一样倾泻而出,想要去撤了手掌已经不能,便如黏住一般。 而铁浪委顿低垂的头和手臂则缓缓抬起,脸色便如适才程玄甲的手臂一样玉洁。想来是中了程玄甲的剧毒。程玄甲则是面如死灰,心道终究上了这小子的当,竟被他用这邪门的武功去了功力。 便在此时,就听一声佛号如洪钟大吕般在街头响起,这一声对于其他人都是只是觉得声音浑厚,并无其他,但是对铁浪和程玄甲却远远不同。铁浪觉得这声佛号如一股清流,由耳入,及两脉,缓缓将一身燥气尽数压回丹田去。而程玄甲却是觉得本来空空如也的丹田之内竟生出一股真力,瞬间便撤回了手掌。 铁浪看了看萎靡在地上的程玄甲,并不知道适才发生了什么,努力的想了想也想不起来,便起身上马跟陈旗二人道:“我们走吧。” 陈旗看铁浪的眼神都不对了,热切崇拜之情满满:“这铁侯爷只怕比黄大人说的还要厉害,就这么胡乱的比划,让程玄甲摁住了丹田居然还能反败为胜,天下恐怕再无别人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大内故人3 陆坦也过去将已经恢复体力的程玄甲扶上马匹,一场剑拔弩张定生死的争端就这样在一声威严的佛号声里烟消云散。动手的双方都是一头雾水,铁浪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程玄甲更惨,眼睁睁的看着发生的一切,却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 铁浪就住在了神卫衙门的客房,并未被投入大牢,黄升天天除了出去之外就一直陪伴着他。终于铁浪忍不住问道:“青儿回来好几日了,何时下葬,我终究要行家人的职责。” 黄升颇为奇怪的看着铁浪,好久才道:“兄弟,你若不提,我也不便问,青阳郡主到底是这么回事?” 铁浪便把如何在九天谷出来去刺杀李元昊和夜闯风度宫,前前后后都尽数跟黄升说了一遍。黄升听了也不由纳罕道:“如此说你始终未对郡主加害?” 铁浪听了不由霍然站起道:“黄大哥,我铁浪虽不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但我既娶了青儿为妻,又岂会加害于她。” 黄升点点头道:“这事我探了颍国公的口风,便是他也不信,我这边呈条也递给了朝廷,想来皇帝也知道这事了,皇帝也未有一字令文,是以我也不解。” 铁浪又问道:“黄大哥,那周未曾是你麾下的人,他会不会借了青儿的口要诬陷于我?” 黄升皱眉想了想才道:“周未确实在我麾下效命几年,但他却是颍国公的家将出身。” 铁浪前前后后一想这才明白,为什么赵青非到了静边寨才放烟火信号,原来她早知道周未便在静边寨。 可是赵青非为什么会对周未诬陷铁浪呢?铁浪不解,黄升也想不明白。便在此时有人禀告颍国公来访。 颍国公进来虽然给黄升施礼,眼睛却一直看着铁浪,和黄升见礼后,这才对铁浪道:“铁浪,那日是我孟浪了,出言过重,还请你不要见怪。” 铁浪摇头不语,黄升见颍国公颇为尴尬便道:“颍国公,青阳郡主回来也有几日了,何日下葬?” 颍国公用奇怪的眼神看着铁浪又看了看黄升:“你们二人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黄升和铁浪都一头雾水,你看我我看你,还是黄升问道:“颍国公所说的是何事?” 颍国公叹口气道:“青阳根本不在棺椁里,若是青阳真不在了,你道我……” 这下铁浪是怔住了,而黄升则恍然大悟,原来棺椁里根本没有郡主,这恐怕才是皇家一直未表态的原因。铁浪却是大吃一惊,那日杀党项人祭奠赵青非时,棺盖还是半掩着的,他分明看见赵青非躺在里面。 黄升不由的又去看铁浪:“铁兄弟,这到底是这么回事?” 铁浪又哪里知道,只是便又将那日前后的事情给黄升和颍国公又说了一遍。黄升一遍听着一遍抓住紧要信息再让铁浪确认,而颍国公只是微微点头,什么都不问。 黄升见铁浪说了两次前前后后并未差池,百思不得其解,突然看着气定神闲的赵从蔼恍然大悟道:“颍国公,那周未给你的密信上说的什么?” 赵从蔼让黄升猛一说,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简单推脱道:“也没什么紧要的……”话说完便拍额笑道:“又让你黄大人给晃了。” 铁浪见赵从蔼笑了,便突然觉得心里有些轻松:莫非青儿她没死?但是铁浪却不敢问赵从蔼,并不是怕他责难,而是怕听到自己不愿意听到的信息。 黄升还要相问,赵从蔼摇手道:“此间事一时半会说不清,待日后必有真相大白那日,眼下黄大人便不要再问了。” 黄升见赵从蔼不让再问,便最后旁敲侧击了一句道:“青阳公主只要没事,铁兄弟便也不用每日里如此痛苦了。”说着便去拍了拍铁浪,眼睛却去偷瞥赵从蔼。 赵从蔼不以为意的看着铁浪,叹口气低声道:“不管别人如何说,我岂会轻易信了你加害青阳。” 赵从蔼和赵青非同胞,因而长相语气有几分相似,铁浪几日里受的委屈和悲伤,这一刻竟然破防,不由的泪水充满了眼眶。 赵从蔼拍了拍铁浪另一边的肩膀道:“老太太前几日做梦想青非了,你这两日有时间过去看看吧,青非……” 黄升已经料到赵青非并未死,见赵从蔼相邀,便笑道:“正该如此,老太君想来也想见见这个女婿。” 铁浪却有些踌躇,心道:“我若此去,老太太问起青非便又该如何说?”赵从蔼见铁浪低头不语,便料到他如何想,便道:“我已告诉了老太君,碎玉庄李花雪李庄主邀青非小住几日便回,铁浪着急向朝廷汇报边事先行进京。” 铁浪心里还是想问赵青非到底这么回事,赵从蔼却起身道:“我还要进宫面见圣上,先走一步。” 送走赵从蔼,黄升眉头紧皱沉思半天,铁浪也在想这前前后后的诸多事情,但始终想不通。黄升在沉思中终于抬头道:“兄弟,这老太君你一定要见,只是你最好不要去颍国公府上去见。” 铁浪听了一呆,便问道:“为何?” 黄升犹豫再说,终于叹口气道:“你久在绿林间走动,可曾听闻过烛光斧影……” 铁浪听了一惊,在大理时的一些事突然便涌上心头:“那事是……” 黄升摇手道:“那事如何现今已不重要,只是颍国公他……” 黄升本是极为豪爽之人,铁浪见他此刻吞吞吐吐,便知这事非同一般,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连忙问:“大哥,青非他曾经提及九哥,这九哥又是何人?” 黄升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哦了一声问道:“青阳郡主如果提及九哥?” 铁浪仔细想了想,便道:“青非只是说莫让我与九哥走的太近。这九哥莫非……” 黄升点了点头道:“颍国公正是行九,原来青阳公主也知道一二。” 铁浪突然觉得头皮发麻,也突然知道赵青非和黄升为什么都非常忌惮自己和赵从蔼走太近。若是那烛光斧影真有其事,那自己这传自太祖的武牧司若和太祖嫡系走太近,只怕…… 铁浪又突然不解的看着黄升道:“黄大哥,我和青儿结为夫妻岂不是也有所不妥,为何朝廷之上没有反对?” 黄升紧紧盯着铁浪道:“想来皇帝也要看看你如何想。” 铁浪听了已经不止头皮发麻,脊背都有点发凉了,想想一连串的事情可不是皇帝从内宫里一直看着自己的吗,自己的一举一动时候,朝廷谈不上了如指掌,但是关键的事情一点都没能瞒着。 黄升凝神想道:“如今颍国公相邀,且又是拿了老太君说话,不去万万不可,去却又有诸多不便。” 铁浪不解道:“颍国公不知这中间利害吗?他缘何会如此相邀?说不定他早早得了圣上的恩准呢。” 黄升点了点头道:“这种可能性是有的,但是这事若是他讨了圣上的旨意,那是他行事周全,却不能代表你……” 铁浪马上顿悟:是了,若是他求了皇帝的旨意,便是他毫无二心,只是自己便会落得被皇帝猜忌的处境。一时间不由得觉得如坐针毡:这朝堂之上的事情当真比在边地还要危险,一不注意便落得万劫不复。 黄升和铁浪二人面面相觑的枯坐着想办法时,又有门吏来报:“大内童侍卫来访。” 第一百八十八章 大内故人4 黄升不由一惊,连忙扯了铁浪迎出去,时已黄昏,衙门的灯笼在殷红的晚霞下如豆一般,而来的童侍卫便站在一盏灯下等着黄升和铁浪走近。 黄升人未到声先到:“哪阵香风把童大人吹来了?”边说着便施礼。 那童大人也笑吟吟的回礼道:“见过黄大人,见过铁侯爷。” 而铁浪却完全怔住了,因为这个童大人他认识,甚至可以说比较熟悉,因为他便是马牧南的大师兄童力。 童力见铁浪怔怔的看着自己,便讪讪笑道:“铁兄弟,别来无恙,此间事日后再说,我此番来是带了圣意来的。” 黄升听了连忙扯了一下铁浪便要跪下接旨,哪知童力一下扶住道:“慢来慢来,这次不是圣旨,只是圣意。” 黄升不解的看着童力,童力便笑道:“圣上知道铁侯爷回京几日了,便一直想见见侯爷,这不今晚有些时间,便看侯爷是不是方便进宫一趟。” 黄升恍然大悟拍腿道:“铁兄弟,快去快去,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说着便拍了拍铁浪道:“你这两日要见的可都是至尊的人物,切莫乱了礼数。”说完唯恐铁浪不知道何意便又提醒道:“圣上和老太君颇为熟悉,你可向圣上打听一下该给老太君备什么礼物得当。” 铁浪当然听出来黄升是要他将去拜会老太君的事情禀告皇上一声,心有领会道:“多谢大哥。” 童力也笑道:“圣上已经知道侯爷要去拜会老太君,这不已经安排御膳房后日备宴,请了老太君进宫去,想来侯爷也可以去宫里拜见老太君了。” 铁浪听了没什么感觉,黄升听了却是脸上一寒,心道:如此看皇帝是心疑铁兄弟了。嘴上却道:“那铁兄弟要备两份礼物了。” 童力交代清楚也没久留便匆匆离去,铁浪看着人去门口,依然驻足不语,黄升便道:“这当真奇怪,按理来说,这旨意应该由黄门的太监来传,怎的派了个侍卫来。” 铁浪悠悠出着神道:“这个侍卫我认识。” 这可把黄升惊住了:“这童侍卫,我也是近几年进皇宫见过几面,你怎的认识他?” 铁浪点头道:“你怎么可能不认识他,他便是三分镖局的大师兄。” 黄升愕然了许久,这才拍了下脑袋道:“可不怎么,初见时我还觉得面熟来着,只是谁会想到……” 突然黄升停了下来,四处看了看,这才叹口气道:“京畿四卫皆以为自己是皇帝近臣,又哪知……”黄升唏嘘一番,突然又大喜道:“铁兄弟,我只道皇帝如此安排是疑心于你,如今却不派黄门太监来传旨意,而是派了一个你的故人,这,这是皇帝给你宽心来着。” 铁浪却一直在想着三分镖局的旧事,如果童力是皇帝安插在三分镖局的眼线,那整个武牧司的一切底细,岂不是都在皇帝眼中。 铁浪和黄升站在衙堂门口都想着自己的心事,便看见门吏又鬼鬼祟祟的进来,看见二人站在堂口,便又想回去,却被黄升叫住道:“你贼头贼脑的有何事?” 那门吏见黄升问,便犹犹豫豫的近前了两步,看了看黄升,又看了看铁浪。铁浪以为门吏有事禀告黄升,便扭身进去,却被门吏叫住道:“侯爷,小的却是找你有事。” 黄升不由一怔,奇怪道:“今日可是奇了,这皇宫里来我的衙门不是找我也就算了,你这个我衙门里的门吏竟然也不是找我?” 那门吏讪讪道:“倒不是小人找侯爷,是那童大人让小的传个信。” 黄升不由怒道:“传信你便传,干嘛要鬼鬼祟祟?” 门吏怯声道:“小人见童大人并未当侯爷面相约,以为必是要避开大人。” 黄升不由笑骂道:“那是何等大事,可要本座退避?” 门吏摇手道:“也不是什么大事,童大人让小的告诉侯爷,他在丰乐楼置办了酒席请侯爷过去饮酒。” 铁浪听了和黄升对视一眼,黄升道:“兄弟,你看我作甚,还不快去,我看这童力也颇是知人,若没这场酒席,只怕你今夜便要无眠了。” 丰乐楼便在御街北段,一人高的灯笼挂满了各个角落,外边虽已夜幕漆黑,此处却是亮如白昼。 丰乐楼称得上是汴京最豪华的酒楼,门匾是南唐降臣徐铉以小篆写就,篆是小篆,字却是大字,古朴中透着威严和庄重。按说起来,大宋能写一手好字的人大有人在,而此楼选了徐铉来写,隐隐透着内廷的意味。 楼前有十余亩的空旷地面,业已停满了各式各样的马车,轿辇,宝马良驹则多在东南角的竹林里。 因丰乐楼离神卫衙门并不远,铁浪便步行过来,这才刚刚踏上一步台级,便有一眉清目秀的伙计一溜小跑的迎上来道:“铁侯爷,童大人在堂里等你许久了,这边请。” 铁浪不由好奇的看了一眼伙计,并未见过,便奇怪道:“你我初见,怎会识得我?” 那伙计低声笑道:“整个汴京来丰乐楼用膳的我皆认识,今日听童大人要宴请侯爷,那小人不认识的指定便是侯爷。”伙计抬头看了一眼笑吟吟点头的铁浪又补充道:“再说,侯爷大步流星,一看便是身负绝世武功的人。” 铁浪又好奇道:“你又怎知我会武功?” 那伙计讶然道:“莫说小人知道,恐怕我大宋也无人不知吧……”伙计待还要说,童力已经迎了上来,伙计只能咽了口唾沫,把后面的话也整个咽了下去,意犹未尽的看着铁浪和童力登楼而去。 “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二楼的厅堂里,一女抱着琵琶轻慢的弹唱着。 铁浪对着诗词歌赋是不懂的,因而也没在意,童力却站下脚对着歌女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引着铁浪快步走过去了。 身后歌女又婉转唱道:“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销魂,酒筵歌席莫辞频。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雅间名曰:山河。待到进去铁浪才惊了一下,二楼的雅间内名字叫做山河不足奇,奇的是这雅间里果真有山也有河,咕咕的水声让夏日的燥热一扫而光,而临墙的假山的穴洞里,习习凉风迎面吹来,好不惬意。 铁浪扫过西墙的假山再去看东墙,便见一人背对而立,正看着墙上两幅字出神。铁浪眼神颇好,一眼便看出字曰: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唯有长江水,无语东流。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想佳人妆楼颙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争知我,倚阑杆处,正恁凝愁! 那背对着铁浪的锦衣男子静静的看完这幅字,又低头沉思一下,这时听到身后童力故意弄出的动静,竟未转身而是问道:“柳耆卿现在何处为官?” 童力听了一愣,只是机械的重复了一下:“柳耆卿?”那人转过身看到了铁浪便点了点头,对童力道:“柳永。” 童力听了恍然大悟道:“便是那个被,被您斥责的那个柳永啊。好像在余杭做知县。” 那人点头道:“此人才情不下于晏殊之下,你明日里提醒我,且去核查他三年。” 童力点头记下了,这才对铁浪道:“铁兄弟,这便是……” 那人年龄约莫比铁浪大五六岁,白白净净,略微显胖的脸庞带着一丝浮肿,看上去颇为疲惫,他对童力摆了摆手又对铁浪道:“按辈分你应该称我为叔父,我便是青阳的叔父赵祯。” 铁浪听了不由大惊,心道这是当今圣上啊,连忙跪拜施礼,却被赵祯止住,赵祯笑道:“本来是想过两日再见你的,只是听闻你举手投足间便败了程玄甲,我实在忍不住要看看你究竟是怎样的三头六臂。” 铁浪见皇帝如此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答,又不能不答便随口道:“回禀圣上,那日里我皆因青非的事情心神大乱,如何胜了程大人也不得而知。” 赵祯听了不由惊哦了一声:“你是说,你只是胡乱便废了程玄甲?” 铁浪听了不解道:“禀圣上,草民只是胡乱胜了,缘何说是废了?” 赵祯皱了皱眉道:“第一,你乃朕,我行文的武牧侯,不是草民;二则,适才我已经说了,你莫要一口一个圣上,今日,我便是你岳丈家的叔父。” 铁浪张了张口,赵祯没等他说话便又道:“那程玄甲说是武功尽失,已经交上书要解职归田了。” 铁浪有点不相信的看着赵祯,旁边童力接过来道:“我昨日见过程玄甲,确实只是一垂垂老者,恐怕真的武功尽失了。” 铁浪听了连忙谢罪道:“圣上,草民虽与程玄甲有些过节,却远非废他武功这般深,只怕其间有些误会。” 赵祯笑了笑摆了摆手道:“我今日见你只是想看看你,并未问责的意思,你们这些会武功的人不都是绿林中事绿林中了的吗?” 铁浪见赵祯如此说,反而身上直冒汗,不知该如何应对,赵祯见铁浪如坐针毡,便笑道:“我道你时时在绿林中,定是豪爽不羁之人,今日看,也倒是官场的人物,罢了,你们吃酒聊天吧,我回宫去。” 铁浪更是不知所措,童力倒是跟在赵祯身后,准备送他下楼去,谁知赵祯又转身对铁浪道:“青阳在风度宫的事情,我已接到密文奏报,这事不似周未说的那般。”顿了顿,他用很复杂的眼神看着铁浪叹了口气继续道:“或许周未给颍国公的信里也不是他明里说的那般,这青阳无论是生是死,你都不必负罪。” 铁浪终于说出了话来:“皇叔,青非他到底怎样了?” 赵祯看了眼西墙的假山,缓缓道:“若我有她消息定会告知于你,还有一事,青阳得的那扑天弓谱,你让黄升转交神机营吧。” 第一百八十九章 伏兵疑云1 铁浪在汴梁城已经呆了三个月,眼看便由秋入冬了,铁浪一直想走,但是赵祯在赐他府邸的时候便有言在先,非奉旨不得离京。 幸好有黄升,黄升每日便和铁浪待在一起,论论武艺,喝喝酒。赵从蔼自从和铁浪一起面见了皇帝后,便再也不曾来见过他。 这日里,黄升又带着酒菜过府来找铁浪饮酒,酒过三巡后,黄升便幽幽道:“兄弟,后面哥哥恐怕没法再日日陪你了。” 铁浪醉眼惺忪的问黄升:“大哥这是怎么了?” 黄升道:“程玄甲一走,捧日卫群龙无首,这数月里,朝堂之上争论不休,终究是选不出一个合适的人来,这不昨夜有旨意道,命哥哥先代管捧日卫。” 铁浪听了不由一乐,举杯恭贺道:“禁军四卫,捧日卫居首,况且大哥一人掌两卫,若非皇帝恩信无边,又哪会有这种机会。”说到这里,铁浪便想起自己被圈禁于此,不由便黯然神伤。 黄升见铁浪神色惨淡,便试探道:“兄弟,如今你这武牧司被朝堂之上盯的颇紧,皇帝虽无疑心,却总被那些文臣左右,不知兄弟可曾想过弃了这武牧侯不做?” 铁浪听了脸色一变,心道,我只是以为他们是因青非而圈禁我,看来并不是,难道是疑我武牧司?思虑良久才反问黄升道:“大哥,我这武牧侯做的甚样,你也是知道的,如今武牧司一团糟,要人无人,要兵无兵,朝廷到底疑我什么?” 黄升轻轻摇了摇头道:“兄弟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铁浪一头雾水,便问黄升:“大哥所说的是何事?” 黄升环顾一下四周,挥了挥手,摒退众人,这才低声道:“郭遵以兄弟之法在西军练兵三千,个个勇武,杀敌作战无不以一当十。” 铁浪不以为然道:“那是朝廷之福,郭大哥修兵有方,又与我何干?” 黄升叹口气道:“兄弟,据我所知,武牧司当初撒出青龙令千余枚,如今郭遵麾下不足三十青龙令便有如此战力,你让朝堂之上的那些文官怎么会不胆寒。” 铁浪却道:“青龙令从一开始撒出去,到现在已经六十年有余,最早的一拨人即便不命归黄土只怕也垂垂老矣。况且,我这些年四处走动不少,遇到的青龙令也不过数人而已。” 黄升愁容满面的看着铁浪道:“兄弟,你看到的数人不过是曹武穆名下子弟,那王玄阳和万里路撒出去的青龙令你一个没有遇到,你从来没有奇怪过?你且莫说垂垂老矣之类的话,这青龙令是世袭罔替的规矩只怕你还不知道罢。” 黄升的话如一声惊雷响在铁浪耳边,脸色顿时也变得灰白,良久才道:“你,你,你是说这些青龙令皆有传人?” 黄升见铁浪脸色苍白,知道他想到了不少,便又道:“这几年里,你名声大噪,你以为是何原因?” 铁浪心沉到了底,有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将酒杯一顿,抓住黄升的手臂道:“黄大哥,你是说朝廷多吃让我在朝野间显名露姓,便是为了诱出这些青龙令来?” 黄升见铁浪竟然悟道这一层,便又慌张的四周环视一遍,嘴里却说:“兄弟,今天哥哥喝的有点多,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不去提了,来,我们喝酒。”手指却在铁浪手腕上轻轻敲击了三下。 黄升此后果然没有多少时间再来铁浪府上,铁浪却对那日黄升说的话特别上心,自己琢磨了许久总觉得这中间有好多事还是想不明白:青龙令的传人缘何没有来投自己?朝廷里掌握的武牧司的信息到底有多少?苦于这些疑问他竟找不到人解惑。 眼看到了年关,铁浪有意去天兵峰过节,却不料赵祯让人将过节的东西送了许多来,明摆着就不可能让他离开,铁浪只有一个人郁郁寡欢的过了一个孤独的年关。 大年初一,黄升一身新衣的过来给铁浪贺新春,自然免不了饮酒,酒酣耳热之后,黄升便神秘的对铁浪道:“皇帝又要改元了,听说叫康定,取义朝野富康安定。” 铁浪一点兴致提不起来,只是轻轻唔了一声。黄升见铁浪未能领会,便又道:“改元乃是皇家喜事,兄弟有甚心事何不对皇帝提提,若非大是大非皇帝未必不会拒绝。” 铁浪这才领悟到黄升此次来的意思,感激之余,便又请教了不少上书的细枝末节。黄升借着酒意毫不保留的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铁浪便只等着过了元宵节便上书请辞去天兵峰,却不料才正月十四,铁浪便听到下人议论纷纷,叫来一问,才知道李元昊借着宋境里过春节,已然在正月里便起兵犯境,业已攻下金明砦,直逼延州府。 铁浪听了不由大惊,正要出门去寻黄升问个清楚,便见郑衡策马到了府前,也未等人通报便强闯进来,等看到铁浪连忙施礼道:“侯爷,元昊犯境,黄大人特命小人前来告知。”看了看左右又低声道:“黄大人让末将告诉侯爷,切莫再提离开之事。” 铁浪虽然料到会如此,却总有些不甘心:“元昊乃疥癣之疾,何至于影响如此之大?” 郑衡欲言又止,只是摇了摇头便告辞离开。郑衡前脚刚走,童力便又驱马赶到,童力也如郑衡一般的飞奔进来,扯着铁浪便直奔客堂边走边道:“陛下知侯爷必如心急如焚,特命哥哥前来抚慰,万请兄弟莫要离开汴梁。”说着拿出一小卷黄纸塞给铁浪便告辞而去。 铁浪送走童力,展开纸条见是赵祯写的简单几字:“朕不疑卿,奈何朕非朝廷。”铁浪不由的感动不已,接下来的时间倒也不似之前那般百无聊赖了:只要皇帝不疑我,那战事一了,我自然可以离开。 二月二黄昏,铁浪正安排下人出去打探打探西北军情,便见童力又风风火火来了,拉起铁浪便走:“铁兄弟,快走,皇帝急着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