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乱时期的案情》 第1章 两青年死亡 第一章两青年死亡 2032年深秋的九月初六日,东方国霍乱爆发,而这一天,离联合国刚刚确定的九九重阳节——国际老年节,仅仅相差三天。 凌晨三点,两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从牛城市江北区的桂香公寓溜出,在万籁俱寂的街道上匆匆行走,当经过距离火车站不远的牛肚子公交站台时,停了下来。 街灯明亮,四周空无一人,深秋的薄雾盘踞在夜空,迟迟不愿散去。 两个年轻的面孔,显现倦色;两双狡黠的眼神,带有惶意。抬头望天,天边的星星正毫无生气地窥视着街面。街边门店的广告牌被夜风吹着啪啪作响,伴随着不远处火车呼啸的长鸣,给夜空增添了更多的寂寥和空旷。 两人靠着站台上的长凳坐下,放下身后的双肩背包,个高清瘦的向同伴露出获得好烟后得意的微笑,而后拧开香烟封盖,两根手指轻轻一捏,夹出一支递给同伴,然后又夹出一支,叼上厚厚的嘴唇。 “知道使用吧?” “知道。”同伴淡淡地回答。 人类进入2032,香烟的科技改革已经在1925年开始使用皱纸加纤维素作为过滤嘴的基础上,发生了第二次飞跃。即在一支香烟上,装上了纳米防毒装置,也就是在香烟过滤嘴位置设计一个电子头,电子头上安装一个开关,选择“有毒”即焦油不过滤,吸食后吐出来的是真烟;但如果选择“无毒”,即关掉焦油,吸食后吐出的是仿真烟雾。 可谓划时代的一场革命,也是烟鬼和非烟鬼们的福音。 两青年都是烟鬼,不约而同地选择“有毒”,轻轻按下了开关,并几乎同时点燃了香烟,深吸一口后,各自发出舒服的【呻】【吟】。 然而,并非舒服的吸食,而是真正的被毒着。 个矮的痛苦地掐住了喉咙,用力地朝瘦高个喊:“有......有毒!” 瘦高的如同模仿同伴一般,亦双手往喉咙里抠,也同样痛苦地“啊啊啊”着。 两人呈现的画面瞬间巨变:面部扭曲,心如刀绞,手脚失去控制,彼此还没来得及说话,以及探究香烟的异样,便瞪大眼睛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最终在痛苦和扭曲中,倒毙在站台的地面。 这时,不远处的一只猫幽幽地“喵”了一声,街边广告牌的呜呜声更加清晰和凄厉。 上午七点,牛城市110指挥中心接到报警。江北殡仪馆送来的两具尸体,通过ai机器人识别,不是霍乱感染患者,请刑警和法医前去查验。 市局刑警支队警司韩风,正准备按警队前一天的布置,前往重点公共区域执行霍乱防控任务。他在接到队长罗维卫的指示后,带着警员汪天力快速奔赴火葬场。 韩风年龄接近四十,长得额宽肩阔,浓眉大眼,右嘴角有一颗黑痣,给人温和敦厚及办事牢靠之感。 两具年轻的尸体展露在刑警面前。 韩风一面勘验尸体,一面吩咐汪天力呼叫智能法医小绵羊,赶紧奔赴现场。 凭多年的刑侦经验,韩风同样判断死者也非霍乱传染死亡,而且死亡时间应该不超过五个小时。 韩风询问尚在现场的送尸人,一个街道办干部,名叫谭斌;一个驻社区辅警,名叫沈青。根据两人口述,案发现场的公交站台有死者吸食过的两支“香天下·尊享”豪华香烟,各自的行李背包内,也都有一条同品牌的香烟。 智能法医小绵羊随后来到了现场,但她并非全能,虽然通过现场检测,判断死者为中毒性死亡,但却找不出毒为何物。死者死时痛苦,身体变形,极似早年的无机化合物【氰】化钾,但【氰】化钾最明显的杏仁味却一点都没有,而且死者身上也毫无【氰】化钾异味和其他味道。 调取监控显示,案发现场的牛肚子公交站台上,死者是从刚刚开包的香烟盒中掏出香烟。也就是说,死者周边并无第三者分发香烟和吸食香烟,仅是两人短暂休憩时开包、掏烟、吸食,中毒而亡。 显然,这种毒素来自香烟。 但当将香烟交给技术部门做毒品检测时,韩风惊呆了:两条香烟中,一条“香天下·尊享”除剩下的九包无毒外,另外一条包装完好、并未拆封的同一品牌香烟包装内,居然混合着一包红颜色纸盒的“火焰山”牌老牌香烟,而且这“火焰山”含有剧毒。 这种老牌的“火焰山”香烟,早已停止生产,消费它的人也几乎绝迹。 “火焰山”二十支香烟所含的剧毒,是实打实的无机化合物——【氰】化钾,与已经毒死人的“香天下.尊享”中所含的毒素截然不同。 顿时,全局知情的警察深为震惊,韩风警官为此陷入了沉思,案情也一下变得复杂而诡异起来。 第2章 香烟杀人 第2章香烟杀人 案情发生后,有两大疑团缠绕着韩风:“香天下·尊享”豪华香烟中,所投的毒素是什么东西?误食而亡的两死者,他们的香烟从何处来? 案情就是战斗。韩风和汪天力投入到紧张的战斗中。 命案发生后,豪华“尊享”香烟中的不明毒素交由刑警支队的技术部门去研究,而香烟来历的调查,无疑要由韩风和汪天力去完成。 不过对于死者,初步可以判断:牛城本在三天前封城,任何人不得进出(通过霍乱防控指挥部批准的特殊人员除外),可这两人,在这深更半夜,却在外游荡,而且各自的旅行背包中,还藏有并非惯常携带的字画和古董,有明显的偷窃嫌疑。 再通过调看周边监控视频,追踪两人行迹,发现是凌晨两点多钟从桂香公寓出发,一路步行,准确地说是小跑步地进入街道,然后到达牛肚子公交站台。 这就基本确定了死者“来”的方向。 桂香公寓是牛城江北区的高档公寓,距离死者倒毙的位置大约两公里。公寓现已老旧,但住在公寓里的人以前大多是有权多金者,现如今起码也是那些有权多金的父母或亲属在代守。 验证死者身份,个高清瘦的叫彭一,牛城市新店区人;个矮稍胖的叫余向阳,猫城市罗口区人。两人年龄分别为二十六岁和二十九岁。再通过手机通讯录查询和电话确认,找到了彭一的工作单位,牛城长江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职位是司机。 说起牛城长江公司,说起梁伟达,在牛城生活了一年以上的基本上都认识,因为后者是企业家,是名人。而且当即就有人说梁老板的家正在桂香公寓。 韩风派汪天力立刻到公寓查看监控,果然查找到死者两人的活动轨迹:梁伟达家住九楼,两人凌晨从九楼下电梯。 那么“去”的方向呢? 通过身份证查找,找到了余向阳订购高铁车票的数据,初六日上午g1030次9:40牛城出发,目的地猫城。 死者连回程的车票都已订好,判断其自杀的概率越来越小。 彭一是本地人,无订购车票记录。 基本情况摸清后,韩风第一时间将电话打给梁老板:“梁总您好!我是市刑警支队刑警韩风。请问您有个司机叫彭一吗?” “韩警官,是有。但早就开除了。如果他犯了什么事,跟我们公司、跟我就没有关系了。” 韩风想:不是问题人,不入问题门,看来彭一还真不是什么好鸟,连曾经的上司在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撇清跟他的关系,害怕惹火烧身。 “梁总,是这样的。非常时期很不愿意打扰您,但有一件案子跟彭一有关,我想了解一下他的情况。情况非常紧急,我开车去您那,您是在桂香公寓还是其他地方?” “我在盘龙城。”梁总说,见电话那边一时没反应,又说:“就是东方院子。” 老实说,韩风所在的区内并没有中国院子,这梁总突然说起这个位置,韩风还真不知道在哪,便道:“我马上加您微信,是联系的这个号吧?您微信内发位置给我。” 梁总答应。 加微信后,韩风回复:“二十分钟内到达。” 盘龙城离牛城市江北区的市区有一段距离。好在现如今道路畅通,沿路没几辆车。 开车到“东方院子”别墅区大门外,花了十五分钟。 没有进院,就在销售中心旁边的治安室与梁总见面。见面前,ai智能猫给两人进行了是否腹泻、呕吐,和眼窝是否深陷、声音是否嘶哑、皮肤是否干燥皱缩、四肢是否冰凉、肌肉是否痉挛及身体是否抽搐的检测。 彼此正常后,才准允交谈。 然而不太正常或者说过于正常的是,梁总穿衣打扮非常霸气,西装革履,领带红红火火,军人皮靴锃亮锃亮,连金丝眼镜也是金光闪闪。一点不像从家里出来,倒像从国外回来刚下飞机; 另外,梁总身边带着一只智能狗。智能狗是目前流行的机器人保镖,伴其左右,随时保护主人的安全。 而且,智能狗的鼻子比动物狗强一百倍,在喧嚣的都市都能够在几公里外闻到异常气味,提早作出预警;同时智能狗本身,也能对主人是否感染霍乱病毒作出判断。 霍乱防控阶段,每个人都处在隔离和被隔离状态,不是万不得已,韩风也不想见梁伟达,尤其知道梁伟达的夫人是第一公民医院的医生后。 当然,如果案情简单,韩风也可以电话中跟梁伟达阐明,询问他有没有给彭一香烟,或者查看家里有没有被偷走香烟。 但这个案子目前不明朗,而且还死了两个人,必须当面见梁伟达,以期获得除香烟外更多的信息。 “梁总,彭一跟一重大刑案有关,请您讲讲他的情况。” 梁伟达想了想后说;“小彭这个人哪,用一句话评价就是——为人不诚实,工作很毛糙,做事不牢靠。最严重的是,去年圣诞节,一个外地客户丢了一件贵重物品在车内,他藏匿了,据为己有。”梁总停顿一下,见韩警官没有问细节的意思,就继续说:“念他跟我三年,没有报案,只是开除了。” “后来找到了吗?”韩风发问。 梁总回答得干脆:“算了,我们不追究他了。” 韩风想到香烟是重点,便将话题引入:“您抽烟吗?” “抽。”梁总回答快速,意识到手上和口袋里没有香烟,抱歉道:“不好意思!忘记带烟出来。” 韩风心说霍乱期间,交换吸食的东西尽量控制。平时,他韩风也是烟鬼,但霍乱一爆发,就在妻子的严厉下,以及自控下,已经戒烟戒酒了。 便朝梁老板笑笑,意思是您不必客气。 “都抽什么牌子?”韩风问。 “黄鹤楼。” “还有其他品牌吗?” “自己买的话,只买‘黄鹤楼’。牛城人,抽自己的烟,爱国、爱家。当然,朋友送的话,只要过得去的,我都抽,一些地方的野烟,劲足的,有时也抽着玩玩,比如......我说韩警官,突然问这个搞么事?” 梁伟达突然打住,似乎意识到太过配合警察,有失老板身份似的。 “比如‘火焰山’?新疆莫合烟。”韩风并不回答梁伟达的追问,而是抓住要点,继续香烟话题。 “哦,那个呀,早就不生产了吧?不过,我在新疆当兵,还真怀念那种烟。”梁伟达脸含笑意,仰着头回答。回答时似乎还在努力回忆着美好的事物一样。但不过,仅仅一会,像天空的流星划过,马上又沉下脸来,还是继续好奇,或说继续不太高兴地问:“我说,突然问这个搞么事?” 韩风笑了笑:“随便聊聊。当然,肯定不会无缘无故跟您聊抽烟。” 梁伟达无奈地回笑,极不情愿地回答道:“‘金芙蓉’、‘香天下’、‘中华’,都抽。最近朋友送了一条‘香天下·尊享’,我丢在茶楼,还没来得及吸上一口。” 韩风眼睛瞪圆,情不自禁地复述“尊享”二字,比刚才严肃得多地问:“您没抽吧?”但问完后觉得自己蠢了。 要是抽了,还会安稳地坐在这吗? “请问是哪个朋友送您的?”韩风小心翼翼地继续问。 梁伟达接了个电话,放下手机后说:“李立光,猫城市中院法官,我战友。”说得简单又简短,似不是很想谈此事,或不想谈此人。 韩风问李立光是哪三个字。 梁老板有些不耐烦地回答:“木子李,立正的立,发光的光。唉!我拿你没办法。他本人现在医院,快不行了,都不能说话了,烟是托他的岳父高鸿翔带给我的。香烟牌子就是刚才跟你讲的‘香天下·尊享’。” 这很清楚了,韩风说着“谢谢”。 正这时,手机响,是警队同事打来的,韩风挂掉没接,发过去短信:发微信。 微信很快传来响声,韩风一看:梁伟达桂香公寓的家名为茶楼,很多老板知道。彭一曾经经常进入这栋茶楼。 韩风于是迫不及待地问梁伟达:“梁总,您桂香公寓有个茶楼?” “说茶楼有点夸张,因为没茶楼那么好,那么大,但经常在那里接待朋友,喝茶、聊天、看书、写字,也算得上小茶楼。大过节的霍乱来了,没有朋友去了,我也好多天没去。” “彭一知道您的茶楼吗?” 梁伟达眼睛一斜,突然带着怒火道:“怎么不知道?他连钥匙都有!”又自个嘟哝:“钥匙好像收回来了。” 梁伟达是快六十岁的老人,做企业的,有几个不是老江湖,老司机,琢磨着韩警官一句又一句的话后,好像突然明白些什么,像触电了一般站起来,大喊道:“他兔崽子偷我东西?!” 韩风手朝对方压着,不让激动。但不过,眼珠子一转后站起来说:“梁总,我们还是去您的茶楼吧!” 梁伟达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瞪大眼睛看着韩风,好像想发火,但还是忍住了,不过,话就不怎么斯文,显得有些急躁和缺乏涵养起来: “小韩,外面不是很危险吗?能够在院外见你,已经非常......”看韩警官没有商量的余地,就重重地说:“我有权知道,你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韩风一抿嘴,“彭一......死了!” 这一说,梁伟达脚下就像安上了马达,二话不说,抬起步子就迈。 第3章 老板的司机 第3章老板的司机 死者余向阳,除了身份证证明他是猫城市罗口区人,以及背包内一双崭新的红底女式高跟皮鞋可能证明她多情外,其他概无印迹,连手机都不见踪影。 那么,调查死者的社会关系,就无疑从彭一开始。 上午,韩风带着汪天力,顶着一路晚秋和煦的微风,和霍乱时期的风险,来到了地处世贸大楼的牛城长江集团总部。前一天从梁伟达那里要来了集团人力资源部经理的手机后,他们按约直接上了二十八楼。 偌大的办公室场地,现如今异常安静,似乎都回家过老年节了。要在往年的正常上班,每一个格子间都会有一个脑袋伸出来,每一个脑袋都会被头顶的日光灯照得闪亮放光。 人力资源部在靠内的独立小间办公,身材姣好的女经理声音轻微,每说一句话就有几声干咳,以致说出来的话听不清楚,韩风不厌其烦地让她重复。 重复了三次,女经理有点烦,就干脆不再开言,警官们问什么,她要不点头,要不摇头,然后找出彭一入职和辞退的两张表格,递给韩风后,就痛苦加无聊地在一旁发着呆。 牛城长江集团是正规化的公司,办事讲究规矩,从彭一入职到辞退的两个手续来看,都有彭一的亲笔签字,和公司每一相关部门负责人的签字,以及公司盖章等任何一个程序,并无违规操作,也看不出什么漏洞。唯一不同的是,梁伟达说的开除,这里是辞退。 当然,说开除没有开除,也说明公司人性化,给彭一留了面子。 为什么要给彭一留面子呢?韩风细细地看着处理意见的一栏,每一个字每一个字地斟酌。 2031年12月25日,上午九点多,彭一开车送公司客户余总到江北火车站,客人的联想笔记本提包丢在车上,下车后直接上了火车。因客人当时还有一大型旅行箱,同时手里还有一公文包,因此高铁开到虎城市才想起来有东西忘记拿。而这时客人打电话给彭一,彭一不接,后又致电梁总,梁总得悉情况后打手机给彭一,询问笔记本电脑的事情,然而彭一回答说并没有发现客人的电脑。再后来,公司行政部派人查看了小车,以及小车上的行车记录仪,不但没有,连行车记录仪内的所有内容都被删除了。 公司由此认定,彭一隐藏了客人的笔记本电脑,其性质恶劣,影响极坏,本应开除,下发文件通报,但公司向来以德服人,以情待人,决定对彭一作出立即辞退的从轻处罚。 边读边品中,韩风似乎觉得哪里不妥,心说如果真是彭一藏匿了客人的笔记本电脑,性质无疑是恶劣的,但是,如果不是呢?因为内中没有说明证据确凿,提到的行车记录仪也没有直言是彭一删除了,如果行车记录仪本来就是坏的,记录不出什么呢?再或者,如果是客人余总记错,或者余总自己拿走了笔记本电脑,而嫁祸给彭一呢? 还有,这个余总,没有全名,又是哪个余总? 所以,没有面对面对质,又无法通过行车记录仪还原的事情,硬是武断彭一存在过错,进行追责,还确实不妥,甚至可以说,有蛮横不讲理的嫌疑。 但话说回来,客人余总也不可能坏到要嫁祸一个小职员吧?客人将行李箱和电脑包拿上车后,如果没有在中途某个地方停留和离开人的视线的话,小偷是不可能有机会偷到电脑的。不是彭一又是谁呢? 辞退表中,彭一认账签字了,应该是做贼心虚吧?作为警察过多关注以往一些没有意义,又是与现在的案子几乎没有关联的事情,是矫枉过正、抓大放小,或说南辕北辙,甚至可以说无中生有,也是一样不妥的。 于是问女经理道:“想询问几个问题,彭一是怎么来公司的?正常应聘还是熟人介绍?据梁总讲,他非常信任彭一,连平时‘茶楼’的钥匙都交给他,他随时可以进出老板的家里。” 女经理看着自己本子上速记出的问题,逐一写在本子上回答,而后将本子推给韩警官看。 上面写着: 彭一是梁总的朋友介绍进入公司的。梁总的家是茶楼,没有家人住,相当于会所; 会所没有什么贵重物品; 梁总是个严谨又心细的人。彭一被辞退,钥匙肯定交回了。只是交给了谁,我不知道。 韩风想起梁伟达非常在乎客厅的字画,便不得其解地问道:“你说没有什么贵重物品,可客厅不是有启功的字吗?” 女经理一笑,又写道: 启功离世不足百年,房间里‘马到成功’四个字,是赋予了梁总特别的感情和特别的意义,如果到了他人手上,就不一定很值钱。 韩风不再纠结启功,仍问彭一的事情,道:“经理认为彭一为人怎么样?被辞退后,有不满的表现吗?” 隐藏的潜台词是:会不会报复梁总。 彭一又犯事了——女经理写道。 韩风猜梁伟达没有告知家中被盗,尤其是彭一之死,便也顺着轻描淡写地说:“随便谈谈。” 休息了一下,女经理还是觉得说话方便,在将自己的保温杯拧开盖子,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热茶后,回答说: “他比较讲义气,人不坏,也还勤快。只是有时候办事不过脑子,头脑简单。如果受人怂恿的话,打架会很卖力。” “他隐藏客人的笔记本电脑,有可能是不过脑子,受人怂恿吗?”韩风凌厉的眼神盯着女经理问。 女经理脸色微变,解释说: “他犯错就是犯错,又不是十来岁的孩子,必须为自己的错误买单。梁总和公司处理他,都是对的。我刚才的意思只是想说,小伙子找份工作不容易,牛城长江公司给的待遇也不错,替他惋惜而已,绝没有认定他就是被人摆布的意思。” 女经理的干咳好多了,回答的话也流利了许多。 韩风想到处理彭一的档案资料中,总经理一栏的签字是沈紫,便又问:“这个沈紫是公司总经理吗?” “不是,他是董秘,他代表梁总签的字。” “您帮我联系他,我想跟他谈谈。可以吗?” 女经理一边在手机里寻找通讯录,一边说:“他国庆长假后就去湘南了,现在在那边回不来,不是特殊情况公司规定不乱走动,您记下他的手机号……” 韩风记下了。 离开牛城长江公司后,韩风带着汪天力来到了彭一的户口所在地。派出所和村里的人都说,彭一没有小偷污点,也没有违法劣迹,更没有被处罚和劳教的前科,说不上优秀青年,但起码是个守法公民。 彭一的社会关系中,家中父母健在,有一姐姐已出嫁。彭一本人未婚,也尚未有女友。彭一的手机联络中,近一个月最密切的是彭一自己。也就是说,彭一登记有两个手机号,一个移动,一个电信,移动自己用,电信的给了余向阳。 余向阳在牛城的时间段内,电话、微信、上网都在消费彭一,这让警察感觉到不仅蹊跷,还匪夷所思,所以刑警支队长罗维卫在听取了韩风的汇报后,决定请求猫城警方帮助,详细了解余向阳的情况。 另外,回到警队后,韩风给沈紫去了电话,可奇怪的是,手机一直打不通,加微信,对方也总是不认证。 第4章 特别任务 第4章特别任务 牛城警方的函件发往了猫城市公安局,随后电话也打到了主管刑侦的常务副局长张鑫那里。 目的是调查香烟毒杀案死者之一余向阳的社会关系。 张鑫打内线电话把劳餮叫到办公室。 劳餮是老刑警,虽然无官职,但却是二级警督,因屡破奇案,加之多年前公职中摔伤了腿,至今一只脚有一点瘸,除被媒体称为“神探”外,更被民间尊为“铁拐劳”。但铁拐劳叫得不顺畅,人们习惯叫铁拐老。 “张局,有何贵干?”铁拐老一进房间就问。 虽然是警院的同班同学,但劳餮按规矩照样习惯称老同学为张局。不过,后面的半句还是多少带着点调侃的成分。 “有个重要的事,你先坐下。” 劳餮便坐在了张鑫正对面的沙发上。 劳餮的形象不怎么敢恭维,甚至颇似许多电视剧中的坏人形象,现在年纪才四十出头,却已经满头白发。 “牛城市发生香烟命案,死了两个小偷,其中之一是猫城市民余向阳。” “余向阳?”劳餮觉得名字熟,念了一遍。 “对,你没有听错,就是着名的青年创业家,发明家余向阳。”张鑫强调。 劳餮的眼前出现余向阳的画面: 他曾代表猫城,参加全国躺平创造大赛,获得冠军荣誉。所谓躺平创造,就是发明懒人工作工具、工作平台和工作模式。 余向阳从摩拜单车理念出发,结合现代高科技,开发集载人、烧饭、睡觉、电脑办公于一体的全新智能共享单车。 近两年,各个城市的青年都以共享向阳智能单车为乐、为自豪、为环保,以致汽车消费一下锐减到百分之四十以上。 “他是我们特区的特宝,遗憾哪!” 张局长感叹着,其表现颇有悲天悯人的情怀。 劳餮虽然点头赞同,但说出的话却似一个社会青年:“也难怪!这小子太邪气,颠覆汽车,要我是生产汽车的,也想杀了他。企业都是趋利的,那些大佬们肯定会铤而走险。” 张鑫赶紧制止道:“别乱说!你这话无任何证据,根据也不充分,站不住脚,要是被他人听到,会惹火烧身的。我们现在接受牛城警方的委托,只是了解余向阳的社会关系……” 张局突然小声,变得神秘起来:“当然,我也考虑趁着这次机会,顺便查一查十五年前高爱莲被害的案子,到底有没有遗漏?你不是一直嘀嘀咕咕,心里不舒坦吗?现在机会来了。我稍微瞄了一眼牛城发过来的资料,发现内中人物都可以做链接,很有意思。” 一听是有意思的案子,劳餮就似打了鸡血。 资料内容显示:小偷之一的余向阳,和同伙彭一偷盗了企业家梁伟达的家,除了名贵字画、手表、紫砂壶外,还顺手牵羊偷了拆封的“香天下·尊享”豪华香烟,吸入后死亡,警方检查出两条香烟中,一条有剧毒【氰】化钾,一条又无色无味,同样类似于【氰】化钾的不明毒品。 劳餮还没看完就发脾气道:“牛城警方简直乱弹琴,把我市好青年,定为小偷,这不但侮辱余向阳,也侮辱一千多万猫城人民。难道他们就不看新闻,或者没有享受过智能共享单车带给他们的红利吗?” “嗯……”张鑫说:“那正好由我们,由你来给他正名吧。” 劳餮虽然有气,但还是点头,心说也是,要我查,我就非给阳仔正名不可。 十五年前,车祸伤害案、抢劫杀人案,受害者是高爱莲;在抢劫杀人案中,受害一方还有沈芳芳。案子告破后,抢劫杀人犯樊纲以抢劫罪、故意杀人罪、故意伤害罪判处死刑;同案犯顾峰和顾雷判处无期徒刑;高如铁雇凶,犯故意杀人罪、故意伤害罪判处死缓。 余向阳、赵明明一个叫阳仔,一个叫明仔,当年都跟樊纲他们走得近,还师傅师傅地叫着。但因为两人都未满十六岁,再因为两人给警方提供了重要线索,便没有对他俩进行处罚和处置。 “这些,你我记忆犹新。”张鑫强调。 是的,劳餮又点头。 “十五年前的旧案,并不是案子办错了,光头樊纲不该杀,而是现在牛城警方来函来电,让协助调查余向阳。趁着调查余向阳,也顺便调查调查李立光。虽然李立光因感染霍乱,在牛城已经进了icu病房,时日不多。有一些是可以查的,也必须查。眼下牛城封控,牛城警方不便前来猫城,只有通过双方网上合作和网上办公,由我方在猫城帮助调查。” 劳餮专注地听着。 张局又说:“这次牛城方面负责的刑警是韩风,微信号就是他的手机号,你马上联系他。” 说到这,张鑫直直身子,又郑重地说:“李立光是法官,当年你抓了樊纲,抓了高如铁,也怀疑过他和他身边的人。现在可谓转了一大圈,又回来了。就只有交给你了。你暗中去调查吧。” 虽然多年的担心不是石头落地,而是按下葫芦浮起瓢,但劳餮还是有一丝兴奋,因为他曾想暗中调查旧案的愿望现在可以实现,而且还是与兄弟警方合作。 这种合作不仅双方出人出力,还尝试远程式的网上办公,具现代化,够刺激,劳餮喜欢。 不过,网上办公也不是那么简单,尽管喜欢,还是觉得一个人势单力薄,便道:“如此繁重的任务,我一个人吃得消吗?是不是应该派个......派个助手呀?” 劳餮试探地问。 张鑫紧盯着劳餮,觉得老同学有表演的成分,便严肃道:“你就少来这一套吧,我还不了解你,网络熟练程度不亚于任何一个零零后。嘿,不能打张英的主意了,你虽是她师傅,现在她也当人家的师傅了,早就不是你的实习生了!你不是独行侠吗?正好,独自把两个案子都梳理清楚了!” 说完,可能又觉得太领导了点,便又加了一句:“当然,真如你所说,该照顾时我会照顾,到时我给李荭做工作,让她配合你,反正警队的人先不参与旧案调查。” “你是说跟我们警队合作办栏目的李记者吗?” “当然是她,还有几个李荭?” “那是只辣椒。”劳餮点评,也不经意地一笑。 “辣椒不正合你意嘛!” 劳餮故作拍手,大声道:“领导英明!” 而后,劳餮指着拿到手上的案卷资料问:“他这资料里怎么没有余向阳的照片?” “在这。”张鑫朝办公桌上努嘴。 劳餮伸手从办公桌上拿过照片,一眼就认出来了,便压着嗓音,带着点点兴奋地说:“是他,额头上有个暗印。” “所以嘛,你就是这个案子,这次合作的最佳人选。你看,十五年前的小屁孩,都记得清清楚楚,毫无怀疑地非你莫属。” 像怕老同学反悔似的,拿过案卷,又郑重地双手递到劳餮手上,最后还在劳餮的手背上按了按,带着彷似托付终身的口吻说:“拜托了!” 劳餮撇嘴,他知道,这也是老同学要赶他走了。当了局长,会务比较多,这个劳餮也是明白的。 便夹起案卷,二话不说,转身就离开。 张鑫在身后喊:“韩风的手机号就是微信号,你加他。” 劳餮摆摆头,闻着还散发着油墨味道的资料,擤擤鼻子,但没走两步,又突然车转身,拟大步到张鑫面前。 张鑫见此喊道:“站住,还要什么,我拿给你。” 劳餮用手指头指了指办公桌柜子下面说:“给我一条烟。” 张局长莫名地看着劳餮说:“你不抽烟,要它干什么?” 劳餮指着案卷:“不是烟案吗?” 张鑫说:“没错。烟案就要拿烟,假如银行抢劫案,是不是就要给你一叠钞票?”嘴里这么说,还是从写字台的柜子里拿出一包未拆封的“好日子”香烟来,远远地丢给劳餮。 劳餮伸手接住,心说小气鬼,而后眼睛注视着香烟问:“是不是那种豪华型的?” “你是说可以选择开关吸食的那种吧?目前只有‘香天下·尊享’才有,其他的都是普通的。” 劳餮似有些失望地摇摇头,嘟囔一句:“你大局长应该搞一条,让我见识见识怎么个豪华。”就闷声不响地走了。 第5章 是否优秀? 第5章是否优秀? 十五年前,着名作家高爱莲在家中被人残忍杀害,同一案中高爱莲的家庭助理沈芳芳也身受重伤。劳餮是专案组成员,他主张侦查从高爱莲被害前的一场车祸开始。侦查过程中,发现足浴城的老板娘梅桂花有一读高中的儿子,名叫赵明明。赵明明整天跟一帮小混混混在一起。 同时跟赵明明混在一起的还有一初中生叫阳仔。阳仔就是余向阳。 通过余向阳,张英破译了余向阳的qq号密码,找到了qq号的注册人光头。而这个光头,正是驾车撞伤高爱莲的司机。再通过调查光头,又找到了号称“火枪手”的团伙组织。 而这个组织的几个成员,就是制造高爱莲被害案和沈芳芳伤害案的真凶。 劳餮和张英那时认识了余向阳。对余向阳这个虽调皮,但聪明,还有一丝正义感的阳仔,有着良好的印象。 可以这么说,侦破工作的完成,真凶最终的落网,有余向阳间接的功劳。 余向阳那时就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屁孩。 小屁孩于今应该快三十岁了。 三十岁死于非命,让人惋惜;但他的三十岁前却是辉煌的。一个辉煌的人,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异地他乡,更是痛惜。 二十六岁那年,余向阳注册了公司,从摩拜共享单车那里得到启发,结合现代年轻人喜欢的户外旅行和佛系生活、躺平生活,发明了将骑行、煮饭、烧菜、临时休息的住宿,以及网络办公集于一身的向阳智能共享单车。 单车投向市场后,几乎一炮而红,顷刻间爆棚,形成了城市青年周末、下班、节假日争相扫码,奔向公园、湖泊和林荫道的热潮。因为单车可以折叠,可以收缩,可以扩展,甚至变戏法。 当然,变戏法在于多功能。 而主打的骑行,既可以一人,也可以两人。最人性化的是,单车身上的设置可以解决最多三人的一日三餐和小两口的临时休憩、就寝。 也就是说,智能单车既是骑行工具,也是流动的小厨房和流动帐篷。 余向阳创造了奇迹。 可这么一位创造奇迹的优秀青年,怎么就突然间死了?而且死的性质居然是小偷的定性。 牛城方面提供了部分证据和资料,是私闯民宅、偷盗行窃,误食了有人投毒的不明毒物——香烟,与牛城籍同伙彭一双双毙命街道。 牛城警方在给猫城警方发函前,韩风警官已经给余向阳的家里打过电话,但只说是霍乱传染死亡,并没有完全告知实情。 现在劳餮来到了余向阳父母的家,也无疑只能向余向阳的家人告知与牛城警方同样的实情,除此之外便是了解一些余向阳近期的工作和生活,以及人际交往情况。 余向阳父母的家在罗口一小区内。 余父余母是东门市场的个体户,早年服装生意好做,做得风生水起,虽然只是两个小铺面,但赚了不少;加之后来又在股市搏了一把,运气相当不错,赚了更多。因此除买房外,还在东门市场拥有上下两层的大铺面。 夫妻俩扩大经营范围后,仍以服装为主业,纵向发展上延伸了国际大品牌,横向上则空出三分之一的空间经营箱包和与服装相近的服饰等,而且品牌级的百货、烟酒也有涉及。 只不过,小百货和烟酒仅占一小块的地方,丝毫不起眼。 国庆节七天长假和老年节五天小长假,往年是旺季,但今年这个节日却大不相同,几乎所有的人都龟缩在家里,躲避着前所未有的鼠年霍乱。 余向阳的父母是六零年代末期生人,六十多岁了还一样身体健朗,因此对于天天窝在家里,本就牢骚不少,两天前在电话中接到警方告知儿子突然死亡的噩耗后,就几乎要火山爆发了。 更有甚者,儿子是霍乱死亡,如若乘坐公共交通工具,不仅见不到儿子,连替他收尸都不行,简直要被活活憋死和气死。 好在本在牛城出生,有着牛脾气的余向阳父亲,从猫城霍乱防疫指挥部开来证明,当即一个人开车奔赴了千多公里以外的牛城。儿子平时再怎么跟父亲合不来,死了仍然是父亲心底的痛。 霍乱传染主要通过饮食方面。城市封控期间,对有特殊情况和以私家车作为交通工具的流通人员,可以放宽一些规定。因此,余爸才敢这样冒险,也必须这样冒险。 余母身体经不住车上的颠簸,被余父强行赶下了车,悲戚戚地留在了猫城。 现在警察上门,余母的悲伤就如堤坝泄洪,顿时眼里洪水滔天。 劳餮没法,一边安慰余母一边耐心地等着她的感情平复。 “我那个鬼仔没了!”哭泣的中途停歇,余母可怜兮兮地对劳餮说。 劳餮忧忧地看着余母,嘴里小声地劝慰道:“您节哀顺变!节哀顺变!” 面对这许多座城市突如其来的变故,以及许多家庭的分崩离析,劳餮理屈词穷,他说不出更好的安慰的话来。 而后默默地坐着,眼睛望着小区内生命旺盛的大叶榕,一眨不眨,仿佛那发达的根须正是他现在的所念和所寻。 当余母的哭声慢慢停息后,劳餮用牛城方言话问了一句:“您好些了吗?” 劳餮并非牛城人,但他对好几个城市的方言都能讲上几句。 余母顿时就感觉劳警官似自己的亲人,止住哭声问老家是不是牛城,在老城区还是城郊。劳餮不好回答,便回以微笑。 这样,余母就抹去眼泪,絮絮叨叨地说起他的大儿子: 我家阳仔从小鬼点子多,歪主意也多,人特别聪明。不是我吹牛,一般的都没有他灵泛。不过,他跟我们不亲近,原因是一天到晚跟他爸对着干,父子俩天生的冤家。 自从读大学起,他就几乎不着家,一年四季在外租房子住,比亲戚还疏远。亲戚逢年过节还互相有个来往,可二年级起,他就不回家,学费也自己挣,这也省了我们的事。 说他聪明,是读书都能挣钱,学费和其他花销都不劳烦我们操心;说他讨嫌吧,就好比我们养的一只猫,不跟家人亲近,时不时离开家没踪影,这是他讨嫌,我们讨厌他的地方。 您大概想,他读书挣钱是不是做家教,不是。我家鬼仔天生做生意的料,完全就是他爸的基因。家教不是经营,比较笨的孩子才做那个。阳仔做生意,经营意识从小学起就培养了;到高中已经发挥得淋漓尽致;到了大学,更不得了…… 什么?哪里读大学?就在猫城的特区大学。 在特区大学,他贩卖光碟,帮同学维修电脑,帮社区居民和租户拉网线。卖光盘、维修电脑我就不说了,单说他帮租户拉网线,就很赚。您晓得晓不得,租户租一个房子,上网需要安装宽带,上个户头很贵的,打工的一般不愿意出这笔费用,阳仔就自己上个户,分出很多个线头,每个租户拉一根线,每根线五十块一个月。你算算,一户五十,十户五百,百户五千,一个城中村赚五千不成问题。他还有好几个村的资源呢!赚吧?有时候一个月能赚上一个学期的学费。 但阳仔乱花钱,不是吃吃喝喝了,就是赌博赌个精光。赌博害人哪!别说他一个月只有几万块,就是几十万、几百万,都能千金散尽。 跟您说吧,他毕业后的第一个工作应聘到球球公司,好单位,好职业,待遇也好,可好赌啊。在单位宿舍赌,领导制止了;又专门租房子赌,被派出所一锅端了,处理罚款、拘留。他是召集者,拘留十五天。公司不能容忍,说他带坏样,也严厉处理,开除了。 开除后,我把他叫回来,帮助管理店子。但相处不到三个月,又不合他的意,离家独自开了个网络公司。 什么公司?就是租间房子,从事以前大学里从事过的,贩卖电脑,贩卖仿制品和文物字画,以及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我们东门的铺面有一小块地方是做箱包、服饰、小百货的,他在这里的两个多月里,搞了两个柜台。 其实,在我们店子里,他只是做做样子,公司的业务基本上就是网上销售,网上贩卖。 听到这里,劳餮插空问:“他开公司那年,是不是发明了向阳智能单车?” 余母撇撇嘴说: 不晓得。外面都传他发明的,我也看了电视。我们当然也高兴。可是,我打电话问儿子,他从来不承认啊!我们要给他办喜酒庆贺,他死不答应哪!有一次,他爸喊了几个生意伙伴,一起庆贺,打电话要他回来,他不但不回,还要我们把酒席撤了。最后没了办法,他爸谎称大崽忙,把细崽弘阳叫了去,说代表哥哥。 劳餮重重地“哦”了一声,好像表示明白了,其实他是越来越糊涂了。 为了防止纠结此事而耽误时间,劳餮就岔开余向阳搞发明的事,问了另外的问题:“他卖烟吗?” 余母回答说: 不知道。反正这个鬼仔不务正业,什么都搞。工商查他、处理他多次,也不记事。好在卖得不算多,要是数额上去了,得判刑。 这一次老家牛城公安局打电话来,说他出事了,又说跟霍乱有关,不明不白的,可把我们急坏了。他爸开了十多个小时,才赶到牛城,现在他去了公安局,说要办手续,今天在专门的隔离酒店住,明天才能见到我们的向阳。 说到这,余母又是泪眼涟涟。 劳餮又得安慰几句。 耐心等着余母情绪好些后,便又问:“向阳的公司在哪里办公?他的合作伙伴是谁?” 余母又叹着气回答说:他哪有合作伙伴?就是弟弟替他看管。公司地址在港龙区,具体位置要问我细崽。 劳餮就问了余母细崽的手机号。 当着余母的面,劳餮将电话拨了过去,可是余弘阳回答说,公司的事要问嫂子。 “嫂子”无疑是余向阳的未婚妻。余向阳到现在还没有结婚,有未婚妻很正常。他在牛城死亡时背包内有一双崭新的高跟鞋,应该就是献给未婚妻的满满爱意。 劳餮这时觉得警察的问话应该更接近唠家常,便温婉地问道:“儿媳妇漂亮吗?不久后您是不是要做奶奶了?”他这样判断。 谁知余母嘣出四个字:“我不喜欢。” “为何?” “太漂亮。” 劳餮一惊:这个理由也太奇葩了吧?不知做母亲的是什么思维,他没有再往下问。 话到这,劳餮觉得自己该撤了。第一次见面,对方情绪又不稳定,不可能一下得到全部的信息,便决定告辞。 告辞一出东门的小区,就想到接下来要了解的内容更多:有余向阳的未婚妻,有余向阳的弟弟,更有余向阳注册的公司,和公司这些年经营的业务。 只有了解他的经营,了解了他身边的人,最终才能证实和确定,他余向阳到底是不是创业青年和青年楷模? 第6章 香烟这件事(1) 第6章香烟这件事(1) 祸起香烟,调查工作就从香烟来源开始。 劳餮接受了任务,并不急着抓坏蛋。牛城警方传来的资料,并没有明确坏蛋的目标。劳餮想着命案既是来自香烟,香烟的来源又跟猫城的前法官李立光有关联,那么就先到法官家摸摸情况吧。 去年底的某日,劳餮去旁听一个案子审判,在中院见过李立光,还跟他寒暄了几句。寒暄中让他记忆犹新的一句话是,他说他元旦后就彻底退休了。谁知这退休才不到一年,人就听说在牛城进了icu病房,时日不多了。 劳餮因此感叹人真有旦夕祸福,世事也真是难料。 见不到李立光,就见他的夫人——沈芳芳。 沈芳芳约在她自己的公司见警官。 本来,单独见一个年龄相仿的女人,作为警官的他应该找个同事;按办案规定,也应是两人在场。可张副局长给他布置的任务是独立,他也就只能独立办案了。要是往日,他有助手张英,合作得非常愉快。可过去的助手,现已经升级到派出所当指导员去了,他虽然叫得动她,可张局又明确规定他不能动不动叫张英。 张局虽然也说做李荭的工作,让她来搭档,劳餮当然巴不得,但这沈芳芳是李荭的后妈,即便张局工作做通了,也要回避。 因此,他还是得“独立”,还是得委屈自己——假如见美女真的是委屈的话。 沈芳芳人缘好,认识她的人都爱把她的姓去掉,直接称她芳芳,以致坚持这种称呼的人越来越多后,就几乎忘记她姓沈了。 沈芳芳在高爱莲老师遭遇不测,自己遭受重伤最终治愈后,就嫁给了李立光。李立光是高老师的夫君、中院员额法官,年龄比芳芳大二十多岁。李立光晚年人生里,典型的老年吃嫩草。 劳餮在上午上班后的九点多就到了约定地。 沈芳芳并不是一个靠男人养活的女子,早年作为少不更事的女孩时不是,嫁给李立光后也不是,为人妻后自力更生开了个小公司,地址在福天区老体育馆的门店。 公司名叫芳香礼仪服务公司,沿袭她刚到特区时从事过的工作,做起礼仪庆典业务。公司招牌挂在门店墙面上,据说是她亲自书写。传闻她休闲的时候,最大的爱好就是练习书法,能把名家的字模仿得生龙活虎,专家都很难辨认。 体育馆所租门店分两层,一楼是铺面,用来卖花。花是礼仪交际的当行花旦,芳芳的公司卖花,算是实至名归;二楼是写字间,用来办公和洽谈业务。 作为礼仪服务公司,过节是生意兴隆之季,开张、庆典、迎客、招待、演出、玩狮、舞龙,每年节假日忙得不亦乐乎,但今年在国庆热闹过后,到重阳节时,就冷冷清清了。 该死的霍乱惹的祸! 不过,买花的还是有,而且不是一两个,接二连三的让芳芳腾不出手来照顾客人。 劳餮看出了门道,原来她每卖出一盆花,就送客人一小包桂苓甘露饮。桂苓甘露饮由滑石、甘草、茯苓、猪苓、寒水石、白术组成,清暑解热,化气利湿,用于暑湿证所致的霍乱吐泻、烦渴和身热头痛。 当然,名为甘露饮,还只是配制的药品,需要煎服。煎服出液后,才是名正言顺的饮品。 芳芳现在送桂苓甘露饮,是不管客人买的是十块钱的”多肉”还是五十块的“发财”,甚至一支五元钱的玫瑰,她都送。 她对每一个客人都热情、和气、有礼,都要问候一声过节好,客人离开时又不厌其烦地叮嘱慢走和祝福平安、健康,从不落下一个,忘记一句——礼貌得彷如一个和服女子。 而且,每送走一位客人,就要给站在店门外的劳餮说声“不好意思”。 当年,芳芳躺在病床上,全身插满治疗仪器,看不出她长什么样,现在,十五年过去,已经是接近四十岁的中年妇女了,据说,一直没有生育,就如现在的自己,一直没有结婚一样。 跟自己没有结婚做比较,感觉有些荒唐,劳餮兀自笑了,在心里自扇嘴巴。 偷瞄芳芳,依然少女样,身材那么苗条,音质那么甜美,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和憔悴,但笑起来还是像卖给客人的玫瑰花一样灿烂,也像手中送给客人的甘露饮那般温暖。 她的丈夫快挂了,还这么努力赚钱,是否李立光对她苛刻,从不给她钱用?如刚到猫城时那样,从来就自食其力吗?还是跟李立光结婚只是为了有个住的地方,并无任何感情,现在他要走了就让他走吗?不喜、不悲、不怒、不怨、不念? 不过,这期间的不少家庭都这样,亲人在医院,看都看不了;亲人离世,送都送不了,只能跟没事似的远处观望,眼泪在心间流淌。 谁都要活着。 从而理解沈芳芳。 芳芳还在忙乎着。又一个年轻人买了一支玫瑰,芳芳送一包药。 劳餮忍不住了:“小沈,太亏了吧?你知道外面这样的草药卖多少钱一包吗?” 芳芳咧嘴笑一笑,没有回答。 当终于不再有人买花时,芳芳才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的劳警官,带着些许疲倦说: “警察大哥,要不是每个月付铺租,我都不要人家买任何东西,照送。甘露饮是梅姐派人送给我,让我做好事的。别看我只是个体户,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拿草药赚取暴利。” 边说边将左右伸缩的铺面门拉拢,然后招呼警官上楼。 上楼前,抓一包草药拿在手里,上到楼来待劳餮坐好,便将甘露饮放在劳餮的膝盖上,说:“您也一包。见者有份。” 劳餮说着感谢,顺便问:“梅总什么时候开药厂了?” “前年吧,厂子在三峡老家。这次的药是请专家特配的。” 劳餮点赞道:“你俩是热心肠!” 芳芳说:“世界需要热心肠!” 可能觉得自己班门弄斧说大话了,芳芳有些不好意思,就快速加主动地提起警官来此的目的,问:“您是要了解香烟的事吧?” 芳芳坐到泡功夫茶的主人位置,劳餮赶紧扬手制止道:“别!非常时期,不折腾。我只问几个问题。” 其实劳餮内心还想,这霍乱,主要就是水、食品和餐饮的传染,泡茶招待客人现在几乎都停止了。当然,芳芳应该也清楚,只是她要表现客气和礼节而已。 从内心来讲,劳餮巴不得芳芳客气,来个茶礼的献艺。中国茶道博大精深,南方人对茶道、茶艺的发挥更是渊源深厚、淋漓尽致。 芳芳听话地停下手,为尊重对方,认真地直了直身子,双手交叉放在身前,像玉女一尊,准备洗耳恭听。 第7章 香烟这件事(2) 第7章香烟这件事(2) 交通继续,劳餮说: “我们警方想了解,李法官去牛城市前,是不是带着香烟?”劳警官特意用“我们”,强调今天前来是公事公办。 “发生了什么事吗?”芳芳也彬彬有礼。 “牛城市发生了跟香烟有关的案子。”说完,劳餮又觉得太过“公事”,颇似外交辞令,便加了一句:“有人因此而死了。” “哦,这么严重......”芳芳有些惊讶,但还是非常冷静,“老李是带了一条。” “什么牌子?” “尊享。” “是‘香天下·尊享’吗?” “应该是。我对香烟没有概念。当时留意了一下,是这个牌子没错。” “这条香烟是你们自己买的?还是他人送的?” 芳芳将脖子不由自主地伸了伸,眼睛看着天花板回忆道:“应该是送的。谁送的......甄社长吧。那天,是中秋小长假的最后一天,甄社长来看他。没来之前桌上没有那条烟,应该是甄社长。” 劳餮知道甄社长,但还是想证实一下:“是猫城南方特区报的甄诚社长吗?” “是的。”芳芳点头。 “烟是拆开了的还是包装好的?”劳餮又问。 芳芳有些纳闷地看了劳餮一眼,似乎说:有人送礼送拆开的吗? 但还是回答:“包装完好的。” “老李不抽烟的吧?” “不抽。但高老师父亲喜欢。老李每次得了烟就给了高老师家的老高。” “老高是谁?”劳餮虽然在消化牛城警方发来的相关案情资料时,也在搜刮十五年前的记忆时,早就知道李立光的前岳父高鸿翔,但为了证实,还是按照台词问清楚。 而后继续:“这样的高档好烟,他也送给老人?” 芳芳微笑着:“对不抽烟的人来说,金子装的也是毒品;对烟鬼来讲,三五块一包的怕也是精品吧!你别说,我都给老高买过烟。” “你这是美德,值得点赞!”劳警官真的伸出大拇指,而后又抓住话题继续问:“我听说,梁伟达也经常给老高送烟?” 劳餮目的很明显,是要把话题过渡到梁伟达身上,至于梁伟达有没有给高鸿翔送烟并不重要,事实上他也不知道。 芳芳发愣,看着警官问:“梁伟达是谁?” “你家老李的战友啊!你不知道?” 芳芳淡淡地:“连他的同事我都只认得一两个,战友就更不要说了。” “他这次去老高家过节,唯一一次见外人就是去了梁伟达公司,还说要把从猫城带过去的香烟送给他。后来是老高送过去的。”劳餮把事情原委说明。 “就是说老高把烟送过去,毒死了梁伟达家的人,对吧?”芳芳眉毛紧锁地问,她大概听出了眉目,也开始忧心自家的李立光居然是“祸蔸”。 “不是梁伟达的家人,牛城警方初步认定是两个小偷。” “哦,那还好点。小偷也够倒霉的啊……唉!” “是啊!对了,你看你认识他们吗?”劳餮把两个“小偷”的照片在手机里翻出来,给芳芳看。 芳芳眯眼看了一会,还把照片用手指划大,最后模棱两可地说:“有一个眼熟,是不是电视上看见过他,不敢肯定。” “是他吗?”劳餮指着余向阳的照片。 “嗯。”芳芳点头。 “他就是我们猫城的,还是很有名的创业青年。”劳餮有些悲伤地说。 确实,想起这个猫城网红,劳餮有些心痛。 收起手机,劳餮转换话题问:“你有没有听说过老李与梁伟达有什么过节,或恩怨?” “劳警官是怀疑我们家立光了?” 劳餮镇定一下自己,认真地看着女主人道:“相反,我是想努力排除立光法官的嫌疑。” 芳芳脸上掠过一丝苦笑,含腰点头说:“那就谢谢了!” “有吗?”劳餮还是要问。 “没有。” “那老高那里呢?” “也没有。没有听说过。” 芳芳还是觉得礼节不到位,终于没忍住起身给警官拿了一瓶矿泉水,并说:“不好意思!” 劳餮也就同样客气地接过,不过,没有喝,只是拿着瓶子看了又看,笑着说:“梅总多元化发展,公司新产品一个接一个,真不错!” 芳芳重重地“嗯”了一声,然后继续前面的话题道:“老高应该和立光一样,都是安分守己的人,而且还应该是遵纪守法的模范。” 劳餮沉思了一下,然后缓缓抬头正视道:“不知你知不知道,高老师年轻时和梁伟达恋爱过?” 芳芳并不吃惊,但却摇头,且认真地回答说:“立光跟我从不讲这些事情。我跟高老师在一起两年,她也没有讲过,当然,也不可能讲。” 正说着,芳芳身前的手机震动,芳芳拿起来接通后,劳餮听她喊的是梅姐,猜是梅桂花。 “你跟梅总有事?”等挂了手机后,劳餮问。 芳芳回答:“梅姐问我今天还去不去她的公司。今天是重阳国际老年节,我们约好去看高如铁。” 劳餮不太自然地耸耸肩,开玩笑说:“你们去看老人?高如铁还不老吧?” 芳芳呵呵地笑起来:“劳警官真幽默!” 劳餮不否认,笑一笑后又抓住了高如铁的话题:“高如铁该释放了吧?” 芳芳有些小兴奋地回答说:“您说对了,都出狱两个月啦!如今在梅姐的公司做管理。今天休息,约好去他租住的地方吃饭。” 劳餮感叹,心说不但时间过得快,人的变化也大,梅桂花成大老板了,高如铁也出狱了;连特区这个年轻的城市,也似乎开始老去。 劳餮心说,老并不是坏事,尽管这个国际老年节,被霍乱这个老家伙搞坏了。 “中院有老李较好的老同事吗?”到快到中午,劳餮要告辞前,又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有一个。”芳芳轻声回答后,又补充道:“他叫曹坤,经常跟老李一起下棋的。两人同时退休,原约定准备今年的老年节一起去爬贵州的梵净山,名为登高远望过重阳,为此,老曹早就把诗写好了,他喜欢写诗。” “好,我去拜访拜访他。请问他住哪?” “也在香蜜湖小区,和李荭邻居。李荭最近几年专门写法制报道,跟你们合作多,你知道她住哪一栋吧?” “知道。”劳餮回答。 “但她不听劝,昨天晚上还是去牛城了。” 第8章 少总梁晓达 第8章少总梁晓达 劳餮不闲着,在没有确定和李荭的合作之前,他还得独来独往。 他今天决定去见梁伟达的儿子梁晓达。其实见梁晓达,即便李荭答应了,可能见面也尴尬,就犯不着耽误李荭的时间。 隶属牛城长江集团的猫城医疗器械公司地处安宝区的工业园内,劳餮把车直接开进了园区。 因提早给过电话,梁晓达在公司前门迎接。 梁晓达的名字看起来就像老子的弟弟,劳餮猜梁伟达当初只是喊儿子小伟,或小达,可能后来是儿子自作主张由“小”改“晓”,成了正式名。年轻人才不管你老子能不能接受,他们不讲究这些。 总之,因是梁伟达的儿子,梁晓达被外界以少帅、少总泛称。 见到梁晓达,劳餮单刀直入: “有人给你爸爸送了一条毒烟,你能告诉我,要置你爸爸于死地的人会是谁?” 这样问,似乎有些笨,也显得人虚浮,对他人不尊敬,但劳餮就是想凭这一“闷棍”,来确定这个富家公子的性格和态度。 梁晓达三十出头,形象还算成熟,既不像乳臭未干的妈宝,也不似狂妄骄傲的霸总,个头像他父亲一样高(劳餮看过韩风发来的梁伟达的照片,同时也在牛城长江集团的官网上见识了),给人以压迫感。 梁晓达打的是稳重牌的形象,他幽默回道:“警察叔叔怕是开玩笑吧?不过,现在满世界霍乱弥漫,毒行天下,我爸爸也不例外。” 然而劳餮严肃而认真地说:“不开玩笑,确实是毒死了人。” 梁晓达这次上心,问道:“还真的是真的呀?什么毒烟?” 边问边让女秘喊来智能ai,先给劳警官来个腹泻、呕吐之类的检测,算是公事公办。 检测完毕,一切正常后,劳警官回答说:“在海绵嘴上涂抹【氰】化钾溶液。你爸命大。但另外的人却死了。”劳餮三言两语叙述。 但其实劳餮叙述牛城的案情时,不知是故意说错,还是自己一直没有搞清楚:毒死人的香烟并非涂抹了毒物,而是至今还没有查出毒物为何物,如何进入了香烟内部;倒是同在案发现场,同在死者身上发现的另一条香烟中,有涂抹了【氰】化钾的痕迹,但那包香烟却并未拆封,也没有产生恶劣后果。 年轻的老总感叹一声后,并未细问,只是招呼劳警官进办公室。 甫一落座,梁晓达才半信半疑地感叹:“真有这样的事,那就吓死宝宝了!”做起一个宝宝受吓的夸张动作,而后又说:“那我要给老爸打个电话,慰问慰问。” 劳餮扬手制止道:“你爸在水深火热的牛城,想必你们已经天天打电话了,不急着现在又来煽情。他显然没事,冤死的是他人。现在你应该着急的是,回答我的问题。” 梁晓达就道: “那应该是税务局长田署。我爸从部队退伍分配到税务局,田署天天给他穿小鞋,说长这么高,不去打篮球,跑到税务局来干什么?我爸一气之下下海了,办了个小公司。现在公司大了,忙得像只狗,还闹得一身病,又是高血压,又是肠胃炎。他说过,要给田局长送包老鼠药。” 劳餮瞪着梁晓达,心说今天是见识了,把老子比作狗,不肖子孙。 另外,梁晓达回答问题也仍然不认真,话中开玩笑的成分大。 当然,这个“不肖子孙”也或许是装幽默。 “你爸没下海时人家就是局长,现如今怕也七八十岁了,你还咒人家。”劳餮无奈地回应了一下。 梁晓达哈哈大笑,自己给自己辩解:“警察叔叔,乐一乐,不萎缩;笑一笑,十年少。瘟疫来了——‘康熙来了’,要寻找点乐子,保不准明天就死了。” 劳餮苦笑,摇头。 “你爸烟瘾大不大?”他只得快速将话题扳道。 “大。” 劳餮想:难怪人家送烟,瞄准的。 梁晓达小孩子气地双手托着脑袋想半天后说:“我爸搞公司几十年,只打过两场官司,都不是大事,不至于让人记恨一辈子。想不起谁要他的命。” “那同学、战友之间有纠纷吗?经济的,情感的......” “叔,经济的我可以讲,情感的怎么能讲,又不是问我哥们。” 劳餮这回真忍不住了,他扑哧一声笑了,说:“你梁晓达,你爸梁伟达,你们不正是哥们吗?” 看严肃的警官总算被自己搞笑了一次,梁晓达便很有成就感,他竖起大拇指朝向劳餮道:“这个点评给力!其实警察叔叔还是有幽默细胞的。” 他居然还给警官来个表扬。 劳餮想,跟你们这些年轻人板脸还真没用。 停止片刻,梁晓达忍不住说:“得!我跟你讲一小段吧,我爸在猫城有一相好,但这是隐私,真不能告诉你,就像不能告诉我妈一样。” “高老师?”劳餮故意说,是想把话题引到高爱莲身上去。 “什么高老师低老师?” “你爸的初恋情人。” “哦,你说高姨呀!她老人家早过世了吧。好像听我妈跟我爸吵架的时候,提起过。唉!叔,你干嘛问这些呀?我不想谈。” 劳餮眼珠子一瞪,腮帮子一鼓,突然一副要吃人的架势:“这关系到你爸的生命!” 梁晓达顿时收起了嬉皮笑脸的神态,回忆着说: “很久很久啦,爸妈经常吵架。别看我妈是主任医师,高级知识分子,十足一山西人,整天找爸的茬,老是拿他跟高姨过去的事说事。我听说,高姨都差点跟我爸结婚的,是高姨的爸,那个高老头不同意,还跟我爷爷在单位吵过,哼,丢人!后来,高姨死了,我妈就几乎不吵了。我说的几乎不吵了,是两人感情比以前好多了,但还是有一两次。我至今记得最近的一次,是前年,我妈讥讽老爸说,怎么亲爱的爱莲走了,也不消停,还整天想着到特区出差。说句老实话,我理解我爸,要是我的女人也像我妈那样,山西人醋劲足,我也想出轨,谁受得了呀......好了,我讲完了。我可是个好公民,不惜牺牲父辈的隐私,来支持公安破案。” 劳餮也还梁晓达一个大拇指。 然而沉思片刻后认真地问:“去过高姨家没?” “没去过。小时候,高姨从猫城回牛城,他们的同学聚会时,老爸带我去了,见过两面。更多的熟悉来自老妈的口中。” “那这个呢?”劳餮从手机中翻出余向阳的照片,隔着一米远举着给梁晓达看,梁晓达瞄一眼,不屑地:“好像是向阳吧!” “你们应该很熟吧?”劳餮本就此而来,将头凑近一些问。 要是跟其他人说话,梁晓达可能脱口而出“哥们”,但眼前的是警察,便甩着头说:“一起喝过酒,说不上很熟。” “就是他死了!”劳餮盯着梁晓达的脸。 梁晓达一惊,认真起来,脸色变得严肃地:“您再给照片我看看。”边看边嘟囔:“几天前还打过电话的嘛。” 劳餮又把余向阳死时惨状照片翻出来,梁晓达瞥见后满脸惊状,眨眼的频率立时也多了一倍。 “你们到底是很熟还是不熟?”劳餮双目逼视。 “只是认识。”梁晓达有气无力。 “我听说你们关系很好。” 梁晓达挺挺肩,不回答劳警官,反问:“是他要杀我爸?” 劳餮瞟他一眼,也不作声。 “是他做了替死鬼?” 劳餮仍然不作声,眼睛的视线停留在梁晓达的嘴角。 “我爸真的安然无恙?”说着要拨打手机。 劳餮这才立马制止,说:“我说了,你爸很安全,你不用着急找他。如果有事,你妈应该早打你电话了。” 梁晓达想想也是,就没再坚持。 劳餮又在手机屏幕上刮啦,继续翻出一张照片问:“他你认识吗?” 梁晓达睁大眼睛看了看,摇头。 劳餮举着手中的手机,郑重地:“他叫彭一。死的就是他和余向阳。” “嗯,知道了。”梁晓达全然没了刚才的幽默劲,前后不过十多分钟就成了失魂落魄的样子。 “他们两个,或者余向阳,跟你和你的公司有过合作没有?” “没有。”梁晓达不假思索地摇头。 “你爸是着名企业家,余向阳是着名的创业青年,你对他什么印象?” “印象?他就是个创业混混,赌棍!”梁晓达突然嘣出这么一句,真可谓语不惊人死不休,把劳警官惊愕了。 但其实,话说回来,劳餮也不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评价余向阳,说惊愕,也就那么刹那间,一会后就归于平静。 而且,第一次这种评价的是余向阳的老妈。 但有第二个人这么论断,劳餮的警觉就更大了。对余向阳的调查和了解,兴趣也更浓了。 离开梁晓达时,劳警官说了句“想起什么,给我打电话”,然后车子一溜烟地出了厂区大门。 第9章 调查高鸿翔 第9章调查高鸿翔 在队里接待了远程而至的余向阳的父亲,了解到余向阳的一些情况后,韩风让汪天力送一送余父,看他们牛城的老家还有些什么人,以及余向阳死前是否去过那些亲戚家。这也相当于作为师傅的韩风给徒弟汪天力布置的一个作业。 然后韩风自己,则独自去高鸿翔家调查。 从梁伟达那里了解到,最近的老年节前,战友李立光说要送他“香天下·尊享”香烟,后来是李立光的岳丈高鸿翔专程把香烟送到了桂香公寓。梁伟达在桂香公寓的楼下接受了老人的礼物。 之后两三天的时间里,香烟毒杀案就发生。 高鸿翔八十多岁,派出所民警介绍,这老人神奇得很,朝夕相处的老伴得流行霍乱走了,女婿李立光被传染后也快不行了,而他却活蹦活跳,没事人一般。或许,他就是一天生抗体。 “天生抗体”令人羡慕,但其实内心应该无比悲伤。当韩风见到他时,他半躺在迎门的靠椅上,收音机打开着,正在播放黄梅戏,他的喉管内传出随着戏曲唱词变换的哼哼声,但眼角却似乎有泪滴流出。 不过,也许他本就有眼疾,当韩风走近时,喉管内的哼哼声立刻变成了清晰的唱词:“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你我好比鸳鸯鸟,比翼双飞在人间哪……啊!” 唱完最后高音,突然就学着戏词喊道:“且慢!来者何人?” 韩风停下脚步,正儿八经道:“来者刑警韩风。请问高竹席,您送给梁伟达老板的香烟,毒死人了怎么解释?”高鸿翔退休前是钢铁城分厂的工会竹席。 老高却平淡地说:“烟本来就是毒品。毒死人很正常。我家老婆子就是被毒死的,不管它是烟毒还是霍乱。” 老人有才,一语双关,噎得韩风半天说不出话来。 韩风哭笑不得,而后将身体前倾,尽量靠近声音源,尽管目光炯炯地注视着高鸿翔,像要看穿对方似的,但语气却表现得很温和地说:“老高,清醒点,真的是问您烟呢?” “什么烟?”老人装糊涂。 韩风重复一遍:“‘香天下·尊享’。” “送的。” “谁送的?” 刑警队已经通过调查得出结论:尊享由中烟集团虎城公司生产,处于试制阶段,并未进入市场销售,虽然市面炒作到高达一万多一条的价格,但也都是你送他、他送你送来送去的。当然,高鸿翔也精明,他没有说是自己买的。 “我不在家。老伴接待的。要问她。” “什么时候?哪一天?” “不记得了。应该是国庆节前,中秋节的样子。” “朋友还是亲戚?” “朋友吧。” “哪个朋友?姓名请告诉我!” “警察同志,老伴接待的,我搞不清楚啊!” “那您怎么记得要送给梁伟达?封城了,还冒着生命危险去送。” “梁总人好,我感谢他安排老婆子到中心医院住院。你不知道,现在住院找个床位比叫花子找老婆还难。” 韩风想,不一定,乔峰这样的丐帮帮主就引来天下女子的爱慕。 “您送人家的香烟,是送整条还是拆开的?” “拆开的。我原本想拆开抽两支,看看那个开关是怎么装上去的,又是怎么打开的,研究了半天,还是觉得浪费了。我不用抽这么贵的,名贵的烟还是送人的好,布了秋风有夏雨。再说,我也戒烟了。” “您拆开的?” “是啊,有问题?” “当然有问题!梁老板家被小偷偷出去的烟就是拆开的,烟内有毒,毒死了人。” 韩风没有告知现在还没有找出毒物藏在烟的哪个部位,又是什么毒素,事实上,现在警队里几乎全部的技术力量都在研究这个东西,他们都没搞清楚,他也就自然不清楚。 但即便这个不清楚,那“火焰山”老牌香烟中的【氰】化钾是清楚的。现在先以此查案,也没有什么不对。 “那也只是巧合。如果我要毒他,还那么苕,让他知道是拆开的。” “总归,拆开的烟送人......不符合情理吧?” “是不怎么符合情理,但正因为这样,所以我光明磊落。”老头人老思维缜密,让韩风不由得佩服。 “梁总乐意接受您的香烟了?” “接受了。他喜欢好烟,不接受是苕。我是他长辈,就是送一包,他也得乐意接受,何况送了一整条。再说,我又不求他办什么事,送多送少,拆开没拆开,有什么关系呢?” 韩风找不出他话中的毛病。 韩风沉思了一会,一时不知攻破老人家的哪一点。迟疑间,发现老人脚上的军靴跟梁伟达的一模一样,便转换话题问道: “您的鞋是梁总送的吧?” 高鸿翔用脚在地板上蹬了蹬,自豪地说:“爱莲送的。” 韩风来找老高前,了解过高鸿翔家庭情况,知道十五年前他的女儿高爱莲在猫城市的家中被人杀害。他此时说的爱莲,应该就是他女儿。 “梁老板很关照您吧?” “还行。” “李立光跟梁老板的关系一直都很好吗?” “说不上有多好,也说不上不好。”老头回答得总是模棱两可,让你抓不到他话中的任何把柄。 韩风判断,女儿、女婿都是老人的骄傲,知道自己送的香烟导致他人死亡,不管这个烟是不是李立光要他转交的,他都不会承认是李立光的临终嘱托。他是到死都会维护女婿的“尊严”的。 当然,如果仅仅是这一点,他也能理解老人。 因此,他也就不想与老人磨太多的嘴皮子了,便站起身,双手抱胸在房间走动,当走到客厅一个并不醒目的“全家福”相框面前时,认真地辨别起每个人来。事实上,对这幅全家福,他从一进入房间起,就注意到了,只是照片放的尺寸不大,他刚才坐得有点远,看不清哪个是哪个。 现在他要好好看看。 全家福相框内的照片有点陈旧,应该有了些年月,起码十五年以上。 照片中总共六个人,分两排站立,前排高鸿翔和老伴,老伴旁边一个帅气的小伙子;后一排像是高鸿翔所说的女儿、女婿,再一个小姑娘个头不矮,很像他的小学同学李荭。 但为了证实自己的判断,韩风还是问了高鸿翔。 老高很乐意警官关注他的“全家福”,快速跃起身子,走到韩风身边,但意识到霍乱,又移开韩警官几步,一改刚才的不友好且带着自豪感说: “后面就是我家高爱莲,作家、猫城特区报编辑,还担任过经济部主任、党组成员;女婿,大法官、庭长,劳动模范;姑娘伢是外孙。” 大法官?韩风准备纠正,但摇摇头,心说何必。 韩风仔细看着,目光聚焦在外孙女身上,“她是不是叫李荭?”韩风问。 老人突然一阵惊喜:“你认识她?” 韩风也高兴:“她是我小学同学。她个高,坐我后面。她是记者对吧?” 高鸿翔像革命年代遇到了党组织的地下党,顿时灿笑着就要去跟韩风握手,但一想到霍乱期间的社交魔咒,手又僵住了。 之后,才指着照片说:“我外孙不错吧?像她妈,特区报的记者,写了好多文章。” “是不错。”韩风点头肯定。 “那,跟您一排的那个,是您儿子吧?”韩风的注意力到了另外的小伙子身上。 可老高却不作声了,似乎一下子耳聋了一般。 在回警队的路上,韩风突然产生了一个主意,他觉得有必要跟李荭联系一下。李荭虽然不是警察,但这几年跑政法口,探究刑案写了不少特稿。现在全球霍乱,牛城更是厉害,人与人之间面对面的交往几乎停滞,自己去猫城的可能性无疑也就不大,除非到了非去不可的地步。 而李荭正好在猫城,或许在查案上能帮上一些忙。 第10章 同学来电 第10章同学来电 霍乱时期没有爱情,但有闲情,李荭躲在家中写作。 她是着名作家高爱莲的女儿。母亲十五年前被人杀害,父亲在国际老年节前去了牛城,准备给她的外公外婆拜节,谁知却深陷其中,现在生命垂危,跑都跑不掉。 她因此在什么事都不能做的情况下,决定开始虚构性写作,以此继承母亲的遗志,虽然母亲离世突然,并未有什么遗言给她,但她近期觉得对母亲最好的思念和纪念,就是学习她——在记者新闻性写作的所有闲余,用来文学创作。 这时手机振动起来。 李荭拿起来一看,屏幕上显现韩风。 韩风是她儿时在老家读书时的小学同学,长大后在一千多公里外的特区生活和工作,跟他从来没有什么联系。 两年前她去老家采访一个奇案背后的故事,找到案件的主办人时,却惊喜地发现居然是韩风。 韩风是牛城市刑警队的刑警,她则是南方特区报近几年跑政法口的特稿记者,无疑今后的交往可能会多,因此当时互留了电话和微信。 两年里,在微信朋友圈也偶尔有互动,不过联系确实不多。 此时她也就不想接听,便没有理会,准备让一轮的振铃声自然结束。 可一分钟后又振铃了,李荭伸过脑袋一看,还是韩风。 李荭思考片刻,按下了接听键。 当对方粗犷的男中音传来时,李荭也热情洋溢地对着手机喊:“韩警官,好久不见,牛城霍乱严重,你和家人还好吧……” 那边回答说:“我还好,家里都好,谢谢老同学问候!” 李荭客气两句后,就问:“请问老同学有……有何指示呢?”为了遣词,她中途还停顿了一下。 平时生活中,李荭说话都比较凌厉和缺乏温度,亲朋中好几个都曾婉转地批评她,因此她刚才记起了此事,便想努力控制住自己,让美女形象不至于太缺乏亲和力。 韩风的语气很平缓,客气一通后,话音略带低沉地说:“是这样,”清了清嗓子后就说开了: “前几天,我们这里发生一桩命案,是香烟投毒案,就是犯罪嫌疑人通过香烟投毒,有两个年轻人死了,其中一个是你们猫城的,叫余向阳。你知道,现在全世界都拒绝我们牛城人外出,警察也不便到猫城调查。我们局里已经向猫城警方发了函,就是寻求帮助。但现在警力基本上都安排抗疫,猫城应该也是,所以委托调查这样的事我估计是慢火炖乌鸡。 “你是调查记者,速度快,有经验,也有工作热情,是否帮助我,注意啊,是帮我,不是单位,如果单位向你发出请求,那是不应该,也不符合条条框框的。我负责这个案子,除了带领一个刚毕业的新警察,就没有其他人,人手严重不够。 “你呢?只是帮我调查一下余向阳这个家庭,摸摸他周边人的情况,真正做刑案调查,我也知道不符合规定。你看,老同学有没有这个兴趣? “还有,我今天之所以产生了这个想法,除了你曾经采访了许多刑案,对我们的工作比较熟悉外,还有就是,我今天履行调查去了你外公高鸿翔家。我发誓,以前根本不知道你爸是李立光,你外公是高鸿翔。今天在你外公家无意中看到全家福照片,认出了你。” “等等……原因你不用那么详细……你说你去‘调查’我外公,那么也就是说,我外公是犯罪嫌疑人?” “不是不是,我刚才不是说了嘛,是例行、例行,因为香烟毒杀案,你外公奉命给企业家梁伟达送香烟,事实上,香烟的来源在你爸那里,真要说嫌疑,你爸的嫌疑还大……” “慢着,案子我知道,前天我市公安局的张副局长已经跟我讲了,死的是余向阳,我们猫城人,还有一个是你们牛城人。我爸每年都会最少送一条香烟给我外公,今年送的是什么高科技的‘尊享’,我虽然不知道我爸是不是送这个,但我看,既然企业家梁伟达说是我爸送的,这个应该就不会错。但问题显然,这是有人利用我爸、我外公给梁伟达送烟的机会,进行了投毒……” “我和我们市局刑警支队有栏目合作,案子我本有兴趣,但前天说的时候我没有答应,原因你知道,现在差不多都在家禁足。可刚刚你给我的信息后,我为了我爸、为了我外公,加上你们两方警察都好像还信任我,对吧?那我就答应了!答应你的理由就不再是帮你,和帮猫城刑警了,而是帮我自己!” “好,你这个理由不是没有道理,我不会反对,但我觉得,你也不要拒绝说是帮我们两方的警察。如果不是,理由单一的话,好像就有跟我们对着干的味道,所以……” “不会。为老爸、老爷爷的理由并不渺小,作为守法公民,我们目标和目的一致,也是不会对着干的。你把这两天我还未获知的资料发给我吧,我再综合张局长给我的,晚上安静的时候,分析分析。” 韩风用方言说:“要得。” 李荭显然兴致被激发了,说:“你知道前天我怎么跟张鑫说吗?案子如果新闻性欠缺,我不想参与,因为没意思。” 韩风边思考边说:“你前天只是简单的认为,案子没意思吗?” 李荭轻轻一笑,解释说:“你想啊,如果没有意思,我为什么要有兴趣?我不是警察,我是记者呀!记者调查案子,那是狗抓耗子,多管闲事;而你们抓老鼠才是猫抓老鼠,是正道,是本职,是本分……我讲的意思,就是要有巨大的新闻价值,要能挖掘新闻本身背后的故事的,我才有兴趣。目前看,梁伟达是企业家,但不是全国性的,最主要的是,现在还不能判断是梁伟达毒杀,还是有人毒杀梁伟达?” “不是,其实……”韩风还是不想老同学只是以给老爸、外公正名的这个理由来参与案情调查。 “我只问你——有没有重大的新闻价值?” “重大的话,可能——没有吧。” “就是说嘛。” “但不过……”韩风有点含糊其辞,或者说把握不准下面自己要说的话。 “按劳警官的看法,死者之一余向阳,对了,你认识余向阳吗?” “认识呀,怎么啦?” “他可是全国创业青年,网红大咖啊。” “这有什么呀!我三年前不跑政法口的时候,给他写过报道,就是办了个小网站,没有多大影响,做的事情也一般般,而且,他的为人还劣迹斑斑,符合你们对他的小偷定位。” 韩风很惊讶:“劳警官说,他发明了一个多功能的智能单车,还相当火。我网上查了下,确实是余向阳的名字,确实追随他的粉丝很多。可现在你说的,怎么跟余向阳母亲说的一个样呢?” “什么?这不匪夷所思吗?” “我在给你打电话的一个小时前,还纳闷呢,怎么余向阳的母亲会跟社会给余向阳的看法完全不一致,难道是两个人?现在你也是认识不一致,那么,这匪夷所思是不是就有了兴趣,也有了极大的新闻性?” “是活见鬼了!” 韩风哈哈大笑:“活见鬼不就是最大的新闻嘛!” “从抓新闻来说,确实催发了我调查下去,搞个水落石出的决心;从我的私心来讲,就是要证明我爸、我外公跟这件事毫无关系。”李荭爽直地谈了自己的看法。 “但你作为记者,记得要站在新闻公正性的一面哦!” 言下之意,不能因为是你爸、你外公就罔顾事实,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你是不能保证你爸、你外公就是完全清白的,他们每天做过的事情,见过的人,你能保证都是经得起查的吗? 韩风没有说出来,他知道,李荭的聪明,用不得自己把话说得太满、太透。 “李荭,还有一点,梁伟达你是认识的对吧?他也是你爸的战友,但你知道他和你爸、你妈之间的纠葛和嫌隙吗?请注意,我不是来挑事。作为警察,我才说出来;如果作为一个普通的公民,我说出这些,就不应该。” 是的,韩风说得没错,她李荭是认识梁伟达的。 记得十几年前,自己刚进报社,有一天,还未当社长的甄诚主任把她叫到社长办公室,说有人要与她见面。 当她有些忐忑地来到社长办公室时,发现一位长得魁梧的中年男子从一进门就盯着她看。社长介绍,中年男子是他爸的战友,也是她妈的同学。 而这个中年男子正是牛城长江集团的梁伟达。 在完成见面任务,下报社大楼电梯时,同在电梯的甄主任在电梯出口还跟她说,梁总是报社的广告大客户,他牛城的企业在猫城有工厂,客户也大多面向猫城,因此他需要将企业的产品和品牌在猫城广而告之,从而与报社打交道多,一来二去跟社长很熟了。 甄主任最后还意味深长地说:“社长不久会退休,希望你跟梁总建立好关系。” 后来李荭并没有专门去跟梁总建立什么关系,甄主任也并没有责备她。甄主任也在后来的几年里,照样一路顺风,实现了他的愿望:从主任上升到副总编,从副总编上升到社长。 “喂,在听吗?李大记者!” 李荭思想抛锚了,那边韩风不知老同学何种状况,又问了起来。 “在在。”李荭赶紧回应。 怪不得李荭思想开小差,甚至魂不守舍,因为这些年,外间总是传闻,她李荭长得跟梁伟达颇为相似。于是李荭跟梁伟达,就不仅仅是认识那么简单了。 它甚至让李荭尴尬,甚或愤怒。 为掩其尴尬,李荭既显得敷衍又很认真地说:“哦,过几天我去牛城,我也了解下梁伟达。” 生命安全最重要,韩风撇开话题本身,很郑重地劝解道:“牛城你最好不要来,即使你除了看你爸爸,还有另外的事情要办,也不要冲动,要对自己的生命负责,这里太危险了!” “可是……”李荭准备说,本来我是放弃了这个想法的,就因为你现在这个电话一打,我就更要去了,但最后话到嘴边吞了回去。 “还是在猫城打打配合吧,调查下余向阳。哦,不,是警方来配合你。” 最后一句,韩风大概想到了美女同学的性格和为人,就故意把配合警方纠正为警方配合她。 同学间传闻,李荭离婚的原因,是家暴老公。所谓家暴,其实是老公出轨,被李荭抓了现场。中国女人抓小三,一般都是放纵老公而痛打女方,李荭却不同,她当场把老公打得跪地求饶,而对小三,一个手指头都没动。 李荭的爸爸李立光是退伍军人,又是法官,对女儿的保护意识比较强,就从小送她学了跆拳道,因此一般男人都不是她的对手。 “好吧,有新的情况,我微信里告诉你。” 李荭急迫要挂掉手机,并非兴趣大增,对人物调查迫不及待,也并非要拒绝同学,做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专写圣贤书”的书呆子,而只是心里不怎么痛快,想静静地想一想。 第11章 小绵羊参会 第11章小绵羊参会 在韩风的要求下,队长罗维卫组织大家召开了一个案情分析会。虽然警队现在实行案件承包制,但毕竟几个臭皮匠,当个诸葛亮,大家坐下来讨论讨论,于侦破工作有益。 小会议室内,与会者五人。案件负责人韩风、助手汪天力及法医、协警,再就是头儿罗维卫。 不过,法医并非真人,而是名叫超级智能小绵羊的机器人。 小绵羊跟大家不同之处除了长得特别小巧玲珑,和天生的超级可爱外,再就是一张说起话来滔滔不绝,如鹦鹉一般聒噪的嘴。 队长罗维卫首先发问:“怎么样各位?确定了毒烟来自梁伟达家里吗?” 罗维卫四十多岁,个头偏矮,说不上霸气,但长得壮实,脸上无多少和谐的赘肉,凶的基因成分较多,算是具备一定的队长威严。 韩风回答:“基本确定。” 小绵羊却嗲着声音说:“老罗,毒死人的毒药,其成分、来源还没有找到,也就不知道它是何种毒药;不知道何种毒药,就不能判断它是来自财主的家里,现在外星人出现,或者我这样的机器人制造事端,都说不准。两个小朋友从财主家中出来,中间有一点八公里距离和十五分钟的走路时间,谁能保证没有【恐】【怖】分子把看不出毒药成分的毒烟塞进了两个小朋友的背包内?” 小绵羊不但声音嗲,还把企业家比喻为财主,把年轻人比喻为小朋友,确实有趣、好玩。 韩风带着戏谑的成分回应小绵羊道:“我说小美女,你也太夸大其词和危言耸听了吧?有外星人和机器人不假,可‘两小朋友’从梁伟达家的九楼下楼后,就一直在受监控的视频范围内,这之中并没有发现其他的人或像人的人,接触到他们呀!” 汪天力本就管查询监控,容不得有人怀疑视频跟踪,便旗帜鲜明地站在师傅一边,小孩子吵架似地怒怼小绵羊道:“就是!” 他们虽然都喜欢小绵羊的可爱,但又都讨厌她的过于认真和矫枉过正。 罗维卫队长朝小绵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脸向大家道:“案件的定性呢?” 小绵羊反而越发得意,像搞问题抢答似的,尖声喊:“谋杀!谋杀!谋杀!” 罗队长皱皱眉,但还是大度地一笑,说:“亲爱的小绵羊,你倒是遵循重要的事说三遍呀。” 小绵羊一嘟嘴:“不对吗?这不是你们人类发明的吗?” “对——对——对!我也说三遍。但你能不能等大家发表意见后,你再说话?多少保持点淑女的形象。” 汪天力举手,罗队长见后,努嘴示意说话,汪天力便说:“队长,我建议把小绵羊请出去,或者关闭掉。” 小绵羊马上怒发冲冠:“抗议!抗议!严重抗议!队长,这个小朋友必须向我道歉,必须!必须!必须!” 汪天力:“你才小朋友呢!” 小绵羊:“队长……”非常委屈的样子。 队长:“好,我让他道歉。但他道歉之前,你是不是也接受同志们的抗议,不要再插嘴了?” “好吧,酒中不语真君子,我再也不说话了。”然后面向汪天力:“天力哥哥,你道歉呀!” 汪天力哭笑不得:“小绵羊小美女,对不起!” 韩风开始说话:“我接着说,我认为,重大案件的投毒是毋庸置疑的。但是不是早有准备的谋……谋杀,还有待调查,要根据调查的进度。”韩风谨慎地作答。 罗维卫双目逼视韩风:“你为什么有犹豫?” “这是因为……”韩风扫视一眼大家,挺了挺肩道: “我首先说有毒香烟的出处。有毒香烟有两条,拆开了包装的那一条完全可以确定,梁总他自己也差一点吸食了。梁总差一点吸食的那一支香烟就在他家中的房间里找到。但是,另一条混入了‘火焰山’牌子的香烟,在余向阳的背包内出现的,就还不能确定。梁总也阐明,他并不认识余向阳,余向阳背包中的香烟见都没见过,无从谈起。因此我们只能暂时认为是死者余向阳随身携带的。这是第一个问题。” “等等。”罗队长打断韩风的话,问:“梁老板差一点抽了那支有毒的烟,是什么原因让他停止了走向死亡?” “他的陈述是,拿起香烟,突然接到李立光打来的电话。他听到了战友似弥留之际的声音后,震惊了,惊吓得香烟掉到了桌底下,他就没有去找,也没有再抽。” 罗维卫点头,自言自语:“也合乎情理,但又不是那么很合乎。”然后示意韩风继续。 “再说案件的定性。定性重大刑事案件的投毒,这个比较明显。但谋杀呢?并不是我有犹豫,而是谁谋杀谁不好确定。目前让我们难以把握的是,到底是余向阳、彭一谋划毒杀梁伟达,还是余向阳、彭一毒杀不成,反而把自己送上了黄泉路?还是梁伟达要毒杀余向阳和彭一,最终目的达到,目标完成?还是第三方参与毒杀梁伟达,让无辜者余向阳、彭一成了冤死鬼?抑或是第三方目标本来就是余向阳、彭一,同时又达到栽赃梁伟达的目的? “以上都有预谋性。但也不可否认,存在激情下随机投毒。假如谋杀是百分之九十的话,还有百分之十存在随性的可能。当然,这是理论上的。” “以上四种状况的预谋和后一种激情投毒,对我们有困惑。又不能说真正困惑。因为我们刑警存在的目的,就是把犯罪分子给我们出的一道道难题进行破解,然而送他们到该去的地方。” 罗维卫突然笑了起来:“我要向局长申请,把你韩教授调到犯罪研究所去。”然后又收起笑脸说:“其实,哪来随机、激情?我看百分百预谋。【氰】化钾又不是农家菜园子里的农药,吵架的时候一激情,给人灌下就完成杀人了。这个投毒,如果不是预谋好,是杀不了人的。而且你们不是大都不同意余向阳和彭一是被谋杀,而是被误杀的吗?那就更加说明,有时候预谋都不一定成功。我看就这么简单!” 韩风摸着后脑勺:“这个……嘿嘿……也对。” 汪天力看了一眼小绵羊后,忍住笑后说: “李法官把香烟从猫城带来,坐的是高铁,含有剧毒【氰】化钾的香烟,是很难过安检的。作为法官,也应该不会幼稚,或说胆大到如此程度;高鸿翔作为八十多岁的老人,没有深仇大恨应该不会走这一着棋吧?因此我认为两人都没有杀人动机和投毒的条件。我说的条件包括【氰】化钾来源的条件。一个是前法官,一个是国有企业的前工会竹席,【氰】化钾又是严格控制的化学品,因此是不是……” 小绵羊忍不住了,涨红着脸对着汪天力:“我说过多次,那一条被吸食毒死了人的香烟,内中不是【氰】化钾!不是【氰】化钾!不是【氰】化钾!它是一种比【氰】化钾还剧毒,又无色无味的东西。我们都不知道它是什么东西,安检能检测出来吗,小朋友?” 大家摇头,汪天力却瞪起蛤蟆大的眼睛,恨不得走上前去掐死小绵羊。 韩风面向着小绵羊,大有向徒弟讨回公道的架势,说:“你倒是给我查呀,你如果不快点找出毒药,叫我们怎么破案?” 汪天力专怼小绵羊:“你如果不行,找你师傅去!快点找出毒药!” “我的师傅在首都,她明天就到!”小绵羊并没有被汪天力羞辱的感觉,反而得意洋洋地说。 韩风说:“罗队,我觉得大多数问题,或者说主要问题,还是等小绵羊的师傅大绵羊来了再说。” “方向错误,就会让我们掉进万丈深渊!”小绵羊以哲学家的口吻说。 但即便说出的话语落地有声,从嗲声嗲气的小绵羊口里说出来,仍然显得有些搞笑,让人忍俊不禁。于是大家嘻嘻哈哈地直乐。 玩笑的过程中,罗队皱着眉打断了欢乐的氛围,而后很严肃地扫视大家一眼,最后眼睛落在汪天力的身上,问道:“是你跟余向阳的父亲去了他们的老家,在菜湾区对吧?他们老家还有什么人?余向阳死前去过那里没有?” 汪天力拿出本子来,边看边回答队长道:“是的,余向阳祖籍在菜湾区的一个小镇上,嫡亲的叔叔伯伯没有,只有几个远房的。余向阳跟他嫡亲的老爸都不亲,父子俩经常吵架,就更别说去远房的叔伯家了。按余父的说法,余向阳从小到大就去过一次,那还是七八岁的时候。但不过,有一个情况要跟罗队汇报下……” 说到这里,汪天力感觉师傅韩风看他的眼神不对,就放下本子,直了直身子,像学生回答老师的问题道:“这个情况我跟师傅也汇报了。就是余向阳有一个远房的堂哥,叫余霸业,也在猫城办公司。据余父讲,他们兄弟之间有往来,反而跟他这个堂叔没有交集,因为按余父的说法,余霸业就是个骗子,他也不愿意跟他来往。” 罗队长点着头,对韩风道:“跟企业有关,又名声不好,这个余霸业倒是值得注意,你应该跟猫城警方的劳警官通报下。” 韩风微笑着说:“我已经报告给劳警官了。” 罗队满意地点点头后,又问了大家几个问题,而后就宣布散会。 而小绵羊,身小灵活,行动比谁都迅速,等大家刚起身时,就早跑得无影无踪了。 第12章 家中的密信 第12章家中的密信 李荭住在香蜜湖小区。 跟老公离婚已三年,她就在这里住了三年。 香蜜湖小区的这套房子,是妈妈离世后,爸爸买下的。自己未结婚前,虽然也时不时到这房子里来独享一个人的快乐时光,但毕竟一日三餐要吃饭,自己从小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做饭的,跟爸爸妈妈住,起码人生最麻烦的做饭这件事解决了,于是就一直懒惰到把自己嫁出去后才算结束。 说到爸妈,其实爸才是她爸,妈却是后妈。 后妈她本应称呼阿姨,从一开始,她也确实这样张口,但后来慢慢熟了,觉得阿姨人好,年龄又只比自己大两岁,就不知哪一天起,改称阿姨为姐。 阿姨名沈芳芳,她叫她芳芳姐。 刚开始,老爸反对,认为没大没小,但芳芳姐不介意,甚至觉得这种称呼比阿姨好听多了。慢慢地,老爸就顺其自然,随她们俩了。 芳芳是妈妈车祸残疾后请来的保姆,除照顾妈妈外,还处理一家子的一日三餐和生活起居,当然也帮助妈妈处理书稿,主要是校对。妈妈被坏人残害后,就承接着照顾起爸爸的生活来——两人结为夫妻。 李荭不反感,也没有理由反对,在心底里,甚至对芳芳姐还有一丝感恩。 当然,重点缘于芳芳姐会做人,对李荭的生活照顾有加。这离婚三年自己不好意思再跟他们住在一起,芳芳姐就经常做了好吃的,然后打车送给她;有时候她不在家,就放在微波炉或电冰箱里,再发手机短信或微信提醒她。 可昨天与老爸通了电话后,她不准备告诉芳芳姐。她要自己单独闯牛城,报社不批准她也不管了,因为她的爸爸感染霍乱了,她的外婆因霍乱在前天去世了。 这是人生大事。 她知道,这些天,准确地说,是从爸爸去牛城过重阳老年节的前一天到现在,都不理芳芳姐,理由是,芳芳姐没有跟他一起去牛城过节。其实在做女儿的看来,爸爸有点无理取闹:外公外婆是你李立光的岳父母,又不是芳芳姐的爹娘,她为什么要跟你一起去?老妈远离我们了,你带着新妈去拜见老妈的爹娘,这叫什么事嘛! 因此,李荭理解后妈。 正因为理解,她就干脆把爸爸得霍乱现在住院的消息也不告诉她,免得她在猫城一天到晚睡不着,尽管现在同样睡不着。 这些天,芳芳姐几乎天天发微信问李荭,问李荭的爸爸的情况,但李荭都用好话搪塞过去。 此时是中午,李荭收拾行李,准备傍晚六点多坐高铁到虎北,因为据说在牛城下不了车,进不了城。她在总编的帮助下,联系了虎北报社的一个记者,可以借人家的私家车一用,从虎北开车进牛城。虎北到牛城,全程不到四百公里,也就开车四个小时。她是记者,到时凭记者证件,或许有机会进城。 接近中午十一点,李荭才起床。她在沿袭妈妈的路走,构思了一部长篇小说,写作中一改上午的颓废,下笔如神,到凌晨三点才睡觉,因而第二天就起得晚。 十二点的时候,她把芳芳姐昨天早上送来的,自己还没有完全消灭掉的乌鸡汤,重新热一遍,再丢进一把面条在里面,也居然吃得喷喷香。 吃完饭就收拾行李。 收拾好行李,又思虑着该做一遍卫生。做好了卫生,把垃圾袋准备送到门外窗户边的大垃圾桶。 就在要打开房门时,她突然发现板砖的地上有一个信封。 她一惊,心说这是有人给自己送红包吗? 平时,企业和机关单位里的一些人,红包都喜欢用信封。作为记者,也会时不时收到这样的红包,一千、五百、三百,李荭一般不拒绝,且心怀感恩。 她不是圣母婊,也没有伟光正的思想,但如果超过五千,她坚决婉拒或者斥拒。 弯腰捡起来一看,并非人民币,更不是礼物,而是真真正正的一封信。 信的内容不是手写,而是打印。 李荭由不得皱了皱眉,然后轻轻展开信纸,读了起来: 李记者,别来无恙,请注意以下我要说的内容,她将会影响您未来的人生,也将让您的母亲真正安息。 我知道,您是一位有正义感的媒体人,写过许多文章,也帮助过不少的人,我代表她们向您表示感谢。 但是,革命除了革他人,也要革自己;救人除了救他人,同样也要救自己。您大概不知道,杀害您母亲高爱莲老师的,并非只是樊纲和姓顾的两兄弟,也并非只有你舅舅高如铁。甚至可以说,你舅舅是冤枉的。你舅舅只是雇樊纲撞残了你母亲,而雇佣制造谋杀案的,并不是他。他承认是因为他觉得对不起姐姐,尤其对不起沈芳芳。 换句话说就是,有人借你舅舅雇佣过樊纲这件事,顺水推舟借刀杀人,而樊纲之所以一口咬定是高如铁雇佣,那是因为有人给了他三百万,其中一百万用来偿还赌债,另外两百万通过樊纲一位隐藏得深的兄弟转给了他山东的父母。 所以您应该查一查,即使不为正义,也要为了妈妈。 最有用的线索是:您的母亲写过一部书稿,书稿名为《饕餮》,您就先从书稿开始吧。 祝您好运! 一个多管闲事的正义人士即日 “一个多管闲事的正义人士?”李荭在心里念叨着; “谋害妈妈的还另有其人?”李荭又念叨着; 李荭将纸的反面看一遍,没有文字,她又将信封细细地看,是黄褐色的牛皮纸,上面没有单位名,也无手写字,亦无打印字;封型不大,典型的普通信封,封口是用胶水胶上的,而且胶得很牢固,没有转角。 再看信纸,同样是普通的a4纸张,白色,不是很白,纸张略微粗糙。打印的油墨很纯,字迹很清晰,字体使用的是四号字,而且是隶书,字体占满整张纸。 使用隶书这一点,倒跟一般人使用正楷和黑体打印不同,这让李荭略略思考了一下,猜想这个人年龄应该比自己大,说不定还是长辈,而且平时可能喜欢书法,会在有空闲的时候练练字。 对,关于年龄大,还有一个证据,那句“革命除了革他人,也要革自己”,是现在的年轻人使用不了,甚至不会明白的;而上个世纪五十年代至七十年代的人,才理解这样的句子,也才使用这样的句子。 那么这个人,即便七十年代生人,也该活到了六十多。 还有一点,信纸是折叠的,而且正好对折,就像使用机器完成的一样,对角线天衣无缝,整齐划一;再加上信封封口封得严丝合缝来看,此人该是完美型性格的人,做事绝对滴水不漏,甚至,生活中可能患有强迫症。 “舅舅是冤枉的?舅舅是为了救芳芳阿姨?” “樊纲得了五百万?” 李荭又轻轻地念叨。 突然,李荭脑子一转,她将信纸装进信封,倒垃圾也顾不上了,胡乱换了身衣服后,拿着信封就往地下车库跑。 她要去刑警大队。 第13章 查监控找书稿 第13章查监控找书稿 在去牛城之前,李荭认为有一件紧迫的事必须完成,那就是到保安室去查看监控。昨天她去过一次,无奈当时停电,再在另外的时间却又忘了那茬,此时记起来后就不停地告诉自己:查监控、查监控、查监控。 刑警大队那里,分析密信,基本上就和她李荭分析的差不多,指纹方面张局也告诉她了,没有可以配对的。那由此就说明,这个人不但没有犯罪记录,而且绝对是深居简出,几十年里根本没有留过指纹在公安部门的数据库里。 接下来,就只有寄希望于监控了。因为信是不可能飞进她的房间的,是绝对知道她李荭的住地偷偷塞进家的;或者,是指使他人将信偷偷投送到房间。总之,它必须有一个人在她的房门前出现过。 李荭发现密信的时间是前天的中午十二点半,在十二点半前到前一天的晚上的十点半后,这就是她需要查看的时间。因为她前一天的晚上十点半回到家,当时地上并没有任何东西,她的房间门里门外都有感应灯,一旦开门,感应灯很亮,地上看得清清楚楚。 此时是第三天的下午两点半。保安室值班的正好是跟她比较熟的阿鹏。 阿鹏曾给她的房间装过灯泡。阿鹏和他的家里人也都是小区的业主。曾经维权跟物业公司闹矛盾,大家不知如何对付物业时,是阿鹏向业主委员会推荐李荭参与。 后来,因李荭的参与,维权真的胜利。因此大家都感谢李荭,尤其是阿鹏。 阿鹏现在见李记者要查监控,自然乐意帮忙,便在电脑上查找。 发生的时间就在一天前,调看很容易。 其实,在翻看的过程中,阿鹏就笑着说,我知道谁去过你家,查都不用查,是你姐,就是经常给你送好吃的那个阿姨。她有一次还给过我一个榴莲,我对你姐印象深刻,很好的阿姨。而且,她现在也去了,正在家等你呢! 说着,视频就调出来了,是前天上午的九点多一点。那时,李荭正在睡觉。芳芳姐还开了门,从开门到出门只有十三分钟,大概就在房间上了个厕所,要不她干什么呢?也没有叫醒李荭。 并且生疑的地方还有一点:从不空手进李荭房间的她,这次除了手中的小提包,什么也没带。 但监控视频继续往前往后翻看,还发现有人深夜一点,在她房门外停留过,这个人既戴着帽子,也戴着眼镜,而且把帽檐拉得很低,显然是躲避人群。更奇怪的是,在进大门前后两个小时的时间段内,却并没有发现他的踪影。 李荭拷贝下帽子男的视频,准备提供给警方。芳芳姐的则显然不需要,她回家向她随便问两句就是。 李荭便急急忙忙赶到家。果然,芳芳姐在等她。 但这次等,不像以往,似乎有事发生,李荭就变得谨慎起来,与芳芳姐打了招呼后,就赶紧走到卧室去收拾行李,可却被芳芳姐喊住了,还挑衅地朝她扬了扬手中的身份证。 李荭这才明白,有事发生原来是这样一件事:她来阻止她去牛城,扣押了她的身份证。 接着,芳芳姐打通了李荭老爸的电话,准确地说,是老爸病床边的外公给李荭来了微信电话。 老爸已经呼吸困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但在微信视频内,使劲朝女儿摆手,外公便在身边翻译:“你爸不要你来,千万不要来!把票退了,不要来啊!霍乱如果传染给你了,全家都得死!” 李荭已经哭成一个泪人了,她抱住了身边的芳芳姐。 两人此时真的如贬义词中的那句——如丧考妣,哭得抱成一团。 不知过去了多久,两人止住了哭泣,李荭这会也想通了,觉得要对爸爸妈妈负责,自己确实不能任性,便主动在手机上操作,退了票,心说死心等待着老爸的驾鹤西去。 郁闷好一会,才问后妈:“芳芳姐,我妈是不是有一部书稿,名字叫《饕餮》?”李荭问得比较谨慎,她觉得书稿可以这样直白地问,而密信的事好像复杂些。再说,芳芳姐到自己家来,是很正常不过的事,而那个鬼鬼祟祟的帽子男,才应该是她怀疑的对象。 “有。”芳芳正在给李荭泡柚子茶,在客厅的另一角落回答。 李荭接过爱心柚子茶,轻声说着“谢谢”,等待着下文。 芳芳坐下,有点忧心忡忡,边回忆边说:“饕餮——你说的是两个好难认的字吧?上下结构,底下都有一个食字的。高老师在世的时候,我帮她整理过,还读过几章节,看起来是小说,但又像是记录生活中的人。” “那应该是纪实文学吧?” 沈芳芳却摇头:“也不像,用的是化名。”停下时,眉头紧蹙,声音越来越小:“可高老师遇害后,电脑就不见了呀!u盘也找不到了,我自己行李箱里的u盘都不见了。” 李荭有些不明白,问:“你的u盘也存了这部书稿吗?” “是啊。我帮高老师校稿,她的每一部书稿和文章我都会有,因为我要拿着打印。我记得清清楚楚,打印《饕餮》时,我还是临时查字典的,要不不认得这两个字。” “书中有什么特别的内容?让你记忆深刻?” “是比喻一个梁上君子的大盗,贪得无厌。对了,这部书稿本要去打印,也发送到我u盘里了。高老师临时改变主意,说这个还是保密,低调点,不能到外面店子去打印,就发给了甄诚记者,让我专门去报社拿。” 李荭惊讶:“发给了甄记者?后来你去拿了吗?” “是啊,发给他了,我也当然得去拿。那天出门买菜,我就弯了一弯,去了报社大楼。反正报社也不远。” 确实不远,李家的老房子在菠萝蜜小区,菠萝蜜小区挨着荔枝公园,猫城南方特区报社大楼就在荔枝公园的一个角上。李荭结婚前住在爸妈的家里,除了便于蹭饭外,还因为到报社上班近,不需要坐车,从荔枝公园的东边穿过,到达荔枝公园的西边就是。 “你确定妈妈是将书稿发给了甄老师?”李荭思考中又重复地问。 沈芳芳肯定地说:“当然确定了!我又不老,不会记错的。”说着,伸过手亲昵地摸了摸李荭背后的长发。 李荭受了爱的传递,也温柔地,但又带着点忧心说: “妈妈走了,你还没醒来时,公安局送来过电脑。爸爸要我整理,我打开里面看过,也就是公开出版过的几部书稿,和以前当记者、当编辑写过的文章,印象很深,根本没有《饕餮》。” “电脑还在家吗?你可以再找找。电脑不是有几个盘的吧?每个盘都翻开看看。”沈芳芳给李荭出主意,其实她自己也知道,李荭是做记者的,她能不知道? 李荭更忧心:“电脑早处理了。电脑更新快,老式的已经没什么用了,我结婚那年处理的,你忘记啦?当时爸爸说有客人来,家里一些破旧的东西要全部处理,占地方。妈妈的笔记本电脑,还有台式电脑,总共卖了两百块钱。” “唉!怪我。”芳芳突然叹气。 李荭:“这有什么怪的?” 沈芳芳低着头忧忧地说:“你忘了,去年我们商量,给高老师搞个博物馆。博物馆里要是有她用过的电脑该多好啊!” 李荭感叹:“那这就要怪我了,是我做主卖的。古人说,崽卖爷田不心痛。妈妈的电脑就相当于她的‘田’,我把她的‘田’卖掉了,真是不孝女儿啊!” 因感叹、后悔,催生着行动,李荭当即拿起手机,给急需要找的人打电话。芳芳问你是要问谁,李荭不回答,做手势让她噤声。 “喂,您好!甄老师,方便接电话吗?我有个事想问您。” 那边大概说方便。 李荭就慢慢站起身,朝芳芳姐看了一眼,然后走到书房的书桌边拿过便签本和铅笔,等着慢后记录。 芳芳姐也跟着到书房。 “甄老师,是这样,我妈妈在世的时候,写过一部没有出版的书稿,名字叫《饕餮》,按芳芳姐的回忆,当时书稿是要保密的,就没有拿到外面的店子里打印,书稿电子版发给了您,您帮打印过,打印稿也是芳芳姐去您办公室取的。不知您还有没有印象?” 李荭说完,把手机调到免提状态。 沈芳芳和李荭都静静地听着对方的反应。可对方并没有一下回答,而是沉默了大约几十秒后,才说: “李荭,没有啊!可能是你芳芳姐记错了吧?毕竟那么久了,我是没有印象的呀!”停顿一下又说:“你妈妈的每一部书稿都出版了的,而且,亡故后着名作家的书更容易出版。如果你发现真还有未完成的着作,我建议你替她完成,然后出版,出版社我给你推荐,你看好不好?” 沈芳芳的脸色顿时就灰了,她原以为甄诚会说记得,并且答应到邮箱或者qq内去查找,然后再发给她。高老师当时书稿发给他,肯定是通过这两个途径中的一个的。 可谁知,他一口否认,还猪八戒过墙倒打一耙,说我沈芳芳记错了。他是社长,国家干部,高级知识分子,怎么可以这样呢? “他胡说!”芳芳姐不善于理论,更不擅长吵架,被甄诚气得就吐出这三个字,也就这三个字。 李荭为难了,她不知道该相信谁。 说老实话,她也不知道是芳芳姐真记错了还是甄老师小人。论说,跟甄老师在报社十几年了,从部门主任到副总编,再到社长,她是看着他步步高升的,也是深切感受到在他的照顾下,自己采访、写稿、发稿都顺顺畅畅,工作圆圆满满的。 综合他的为人,不可能为了这么一部书稿而睁着眼睛说瞎话吧? 何况,写这部书稿的人,是他最信任的人,也应该是最尊敬、最感恩的人,为何要说没有这回事呢? 再从芳芳姐来说,中国妇女的传统美德在她身上处处体现,一个与世无争,从不贪图享乐、占人便宜,又办事认真、做事牢靠的人,怎么会无中生有编出这么一个故事出来让甄老师难堪呢? 于此,李荭也不好说什么,既不能责怪甄老师,也不好埋怨芳芳姐,就站起身,对芳芳姐说: “没事,一部书稿,能够找就找,找不到就算了。我现在送你回菠萝蜜,晚上我们做点好吃的,如何?” 沈芳芳这才舒服了许多。要知道,她住在菠萝蜜老房子里,虽然并不是害怕高老师深夜来访,而是觉得一家子三个人,现在分别住在三个地方,是完全不应该这样的。 既然李荭答应去,那么就用好吃的来灌迷糊她吧,或者还来点酒,说不定这样就住下来了。 以她的了解,李荭这女子,喝酒、熬夜,跟他爸一点都不像,跟已故的高老师倒是越来越神似。 对,给她点酒吧!她们两个这样子组合的家庭,需要来点酒一醉解千愁。 第14章 老湿人曹坤 第14章老湿人曹坤 李立光法官的同事曹坤,人老实,办事认真,网络不发达年代,人称老实人,但这些年老实人被人挖掘,名字也从老实人变成了“老湿人”,据说已是退休老人中的网红代表。 湿人,是现如今的人们对诗人的戏称。 按约,李餮在小区花带边的坐凳上见了曹湿人。 想不到的是,曹湿人写诗成痴,见人就分享。约定楼下见警官时,他可能猜想警官也是有点文化的,便将自己写诗的本子拿在手上,还没等劳餮开口,就翻开自己的小本子说: “小劳,你是来问立光法官的情况的,我听说他现在快走完人生的六十年了,那么就请允许我先把我写的两首纪念他的诗作念给你听一下,否则我无脸见江东,也没有心情回答你的问题呀!” 劳餮想,有这么严重的话,我一定静心将湿人的大作听完,于是便做好了洗耳恭听的准备。 老人就摇头晃脑地念道: 九九重阳老年节, 进入国际纪念日。 中华文化尤自信, 我辈追寿频报捷。 晴天一声霹雳响, 霍乱扰我梵净携。 百年之后无哪日, 我与立光成神仙。 曹坤前法官刚一念完,劳餮就竖起大拇指连连说:“好湿好湿!” 湿人满脸兴奋,说道:“劳警官觉得还可以吧?正所谓酒逢知己饮,诗向会人吟哪!我这作品里面,有几层意思我认为是很到位的,第一,今年是联合国把我们九九重阳节定为国际老年节的第一年,这充分显示了东方文化的自信;第二个意思是我们这批退休的老人,一直追求健康长寿,而且捷报频传;第三层意思是,霍乱来了,如晴天霹雳,扰乱了我和李立光几个老人约定携手爬梵净山的计划;第四层意思是……” 劳餮突然抢话说:“我知道,您的第四层意思是,百年之后,无论哪一天,您和立光法官都会成为神仙。我最喜欢您这诗中的最后半句,有革命的乐观主义精神和湿人的浪漫情怀。‘诗言志’,您这大作立的就是志向。” 劳餮忍住自己发笑,配合老人把他的屁股拍得呱呱响。 但拍完,为免除后面的时间都用来谈顺口溜,便赶紧问:“曹庭长,您跟立光庭长关系最好,您认为他是清官还是……非清官?” 未退休前,曹坤和李立光都是中院刑庭庭长,李立光是一庭庭长,曹坤是二庭庭长。 曹坤老人像听了受辱的话需要大声争辩一般,近乎喊道:“当然是清官了!如果不是清官,我不会跟他关系好的,他当然也不会跟我关系好!” 说完,可能觉得语气重了些,便又降低几分贝说:“不是吹牛,我们两个是清廉法官里面,打引号的‘一丘之貉’。” 说着,劳餮还没笑,他先笑了,觉得好像很幽默。 劳餮笑了,确实觉得有几分幽默。最起码,感觉到老人想努力让自己变得风趣起来。 “您知道他的香烟是谁送的吗?他有没有跟您讲起过?” “甄诚送的,他还拍了照片给我看。我们无话不谈的。跟你讲,报社甄社长在念旧情这方面,是相当不错的,他每年最少要送一条好烟给立光。” “那这次发照片给你看的是什么烟?” “‘香天下·尊享’,市场都买不到的。我要他拆开让我尝试尝试,他不肯。我说给我一包总可以吧?你李立光不抽,送给老丈人也是浪费吧?他还是不答应。他呀,虽然跟我关系好,但就是小气。十五年前,小劳你还记得吧?他家高爱莲是周日晚上出的事,我和他是周五傍晚去的鸟城。本来计划周日下午或者晚上回到猫城的,但就因为他小气,又在鸟城多住了一晚,最后出事了。你想啊,如果周日我们回了,歹徒即便早作好了准备,看见家里有男人,也就会有所顾忌啊,对不对?” 这个问题确实是,十五年前专案小组也讨论过,李立光也在而后的人生中,一直内疚,但这无以追究责任,也不直接影响案情发展,劳餮也不想再谈,便问:“他当时小气在哪里?” 这是十五年前警察没有问过,曹法官也一直没有说出口的。 “酒店工作人员刮擦了他的桑塔纳,答应第二天一清早帮他补漆。其实刮擦得不严重,他完全可以算了。但立光这人,爱惜自己的羽毛不说,还爱惜身边、身上任何的物件。他打的小算盘是,多住一晚,房租不需要他出,人家帮补漆,钱也不需要他出。” 劳餮想起新的问题,在看看左右后,也突然小声道:“你们无话不说,那我问你个问题。不过先声明,我不是八卦,是案子牵扯到这方面。” “你说。”湿人的脑袋也凑近了劳餮。 “据说他无性功能,女儿李荭并非他所生?” 湿人先是一愣,接着突然哈哈大笑,而后又像关闭的水龙头,突然静止,双眼看着劳餮,用力地点点头。 “所以我很同情他,作为男人这是多么痛苦的事情!在工作和生活中,我是最理解他的,也最能原谅他的小气的,这也是我们关系好的主要原因。” 曹湿人说到这里,用忧郁的眼神望着前方的玉兰树。 “那这几十年里,他有没有流露过要报复谁,给谁一点颜色看看的话,或其他不正常的言行举止?” 老曹想都没想就把头摇得像钟摆:“没有,绝对没有!立光他心态好,能正确对待。” 劳餮又问:“那沈芳芳呢?” 他问沈芳芳的意思是:既然夫君没有性功能,那夫人能一直这样守着寡吗? 老曹这会儿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想了想后才慢慢说:“芳芳是个安分守己的女子,应该不会。不瞒你说,我本人家里夫人看得紧,也不敢。因为大凡是个男人知道这一事实真相后,都有可能产生打主意的想法。说老实话,我有过想法,但最终还是不敢,毕竟信奉‘朋友妻不敢欺’的信条。” 劳餮想,退休了还是好,可以畅所欲言。如果没有退休,曹坤大人保准高高在上,别说率性地回答敏感问题,只怕连敏感二字的本身都不让你说。 “那甄诚呢?会不会?”劳餮想了好几次,才总算下定决心把甄诚抬出来问这敏感问题。 “甄诚吧……”曹湿人摸着下巴上开始变白的胡须想了好一会后,才又率直地说:“会不会打芳芳的主意我不敢说,但要是经济上,我可以基本肯定,他是有点问题的。你知道,我们是法官,不可能主动去查案子,除非已经起诉到法院的。主动查案是你们警察的事,严格讲,还是经侦警察和纪委的事。” “您能举例说明吗?” “不说别的,一条‘香天下·尊享’在没有定位豪华香烟前,也要一万多,经常有人送给他,立光清廉不假,但每年得甄社长一条烟是有的,当然他得烟也不是受贿,高爱莲确实对他甄诚有知遇之恩。今年的这条‘尊享’,它是融入了高科技的,一根烟上装有纳米开关,你知道吗?纳米开关,很细小,你如果选择无毒的无焦油,就按无毒开关;你如果觉得无毒不过瘾,就选择有焦油的有毒开关。据说,这个一生产出来,就一抢而空,虽然没有进入市场,但有门路的个体商贩,已经将它炒到了三万一条。” “如此高的价格,他为什么要送给老丈人?” “就是啊!我也纳闷得很!他的岳父高鸿翔是个工人老大哥,既不是高干,也不是大老板,他怎么会追求这种花架子的东西,老李将这个送给他,不是白白浪费嘛!” “您认识他岳父?” “不认识。立光现在的夫人芳芳没有爹娘,也就没有新的老丈人,立光还照样把高鸿翔当老丈人一样看待,而且芳芳也没有意见。芳芳还亲自给老高买过烟,这个我是看见过的。” “那甄诚的烟,你估计是哪里来的?” “这个所谓的高科技香烟是中烟集团虎城公司生产的。它应该来自虎城。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我建议你去虎城调查调查。” “虎城十四个地州市,七八千万人口,您有细化的方向没有?” “没有,但我可以向你推荐一个人,现任的刑一庭庭长唐洪兵,他们曾经办过一个案子,跟香烟有关。” “好,非常感谢!”劳餮站起身准备离开。 曹湿人兴致正浓,拉了一下劳餮的衣角说:“我还有一首诗,你给我指点指点,我发现你是蛮懂诗的。” 又说:“莫烦我,我也只是退休后才发扬这爱好。在位时,别说念诗了,写都不敢写。一怕人家说我沽名钓誉;二担心有人投其所好。” 劳餮本有些不太情愿地再次安坐,心说就当是对老人提供线索的一种奖赏,但听到老人最后这几句话时,顿时肃然起敬,心说我这一上午就交给您了,您还有什么大作,尽管砸来。 第15章 死者未婚妻(1) 第15章死者未婚妻(1) 余向阳和甄美的爱巢筑在关外布谷鸟小区。 李荭答应了张鑫局长后,与劳餮搭档,选择走访的第一个人定为甄美。 周日,甄美虽然在家,但时间约定却是下午三点或三点以后。 据甄美讲,本来休息日是一天在家的,因所管理的缙云山庄临时有急事,便将上午的时间改到下午。 李荭也跟劳餮说,她还是准备去一趟牛城,定了傍晚六点出发的高铁票。 于是下午三点,他们出现在甄美的家。 甄美此时正在喝下午的营养汤。她说她一日三餐的餐饮时间是:上午十点、下午三点、晚上九点。也就是说,她此时吃的是午餐。 现在的时尚女人,一日三餐好像都这样解决,也好像一个个都是属猫的,营养汤就是她们的鲜鱼汤,毕生最爱。 二室两厅的房子,装饰得有如动物界建筑大师河狸的杰作,自然雅致,精妙绝伦,同时又生动有趣。 当然,单身狗的劳餮不会有刚才那样的赞美,顶多认为有点意思,看着舒服。 然而李荭则不同,她是女人,虽然个性偏男,对家庭概念没有大多数女人那么强烈和敏感,但她总归是母性动物,对房子的美有着天生的判断和条件反射。 劳餮呢?访谈因有李荭在场,他就不想操心,便无所事事地这里瞄瞄,那里瞧瞧,末了还干脆坐在鸟窝一般的阳台上,一边用手逗弄笼中上下乱蹦的仓鼠和鹦鹉,一边遥望着窗外灯光闪烁的夜景。 霍乱病毒肆虐期间,都讲究人与人之间的零接触,李荭因此也就并不责怪劳餮不帮她的忙。何况,这样子的了解情况,劳餮本也就做个陪衬,用不着自始至终陪在身边。 李荭做事从来就是主动,不做被动角色,尽管调查是警察的事,她也认为劳餮只要跟她做做陪衬就可以,无须亲力亲为。 何况,刑警队都知道,劳餮除了十五年前狗屎运气破了她母亲的案子外,再也没有另外拿得出手的业绩。 她有点瞧不起这个废柴刑警。 猫城在晚秋季节,天气凉爽舒适,甄美穿着休闲的短衣短裤,耷拉着拖鞋,一副慵懒的样子,放下营养汤后,给客人每人丢一瓶矿泉水,而后就随意地坐在李荭的对面,等着发问。 李荭说:“余向阳他……请问最后一次,是从这里离开的吗?什么时候?” 然而,甄美仅“他……”了一声,就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李荭一愣,她觉得一个企业高管不应该是这样感情丰富的吧?但没有表露,只是双眼用力地看着甄美,再顺手拿起茶几上的抽纸递到她面前。 劳餮听到哭声,赶紧从阳台跑过来,见没有什么事,就又准备走回阳台,李荭却叫住了他。 她此时觉得,面对脆弱的女子,或许男子在身边要好应付些。 劳餮可能也想到,就大咧咧地在一旁坐下。 不一会功夫,甄美控制住了情绪,边抽泣边说:“我知道,他在牛城出事了。” “余爸、余妈告诉你的吧?”劳餮问。 甄美摇头。“他爸爸妈妈连向阳都不理,怎么会联系我?我是听其他朋友讲的。” “他怎么说的?”李荭探究地问。 “他说向阳吸食了剧毒香烟……死了……”甄美又忍不住哽咽起来。 李荭皱了皱眉,心说这也太脆弱了吧? “谁告诉的?还是警队内部有人透露?”劳餮又问,他好像很在乎这个问题的答案。 李荭有些不理解劳餮的抓大放小,但作为搭档,尽管不认同,还是不能说出,这样会剥劳餮的面子。 两人于是耐着性子等甄美的回答。 但谁知甄美并没有回答,反而问李荭:“真的吗?” 李荭只得越俎代庖地点头。再说,她也觉得余向阳的死因,没必要隐瞒,本就应该告诉家属,尽管现在余向阳和甄美还是未婚,算不得家属。 “你和余向阳的关系如何?”李荭点头后,抓紧问。 甄美不假思索地说:“我们本来约好这个国庆长假前领结婚证,国庆节那天结婚的。向阳说,国庆,大家都庆,讨喜。” 甄美婉转地回答了李荭,应该说比直接的回答更有力度。 而且,甄美继续加固她的力度,说: “我们在一起已经五年零八十三天了。他虽然有点坏,但是,我能回忆出我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你所认为他的坏,是指哪方面?”李荭原以为无力反驳,听到坏的词语后,立马抓住了这个“七寸”。 “他赌博,酒色财气、吃喝嫖赌抽,我看除了嫖和抽,其他都沾。还有人说他会骗。” 李荭想:你倒不避讳,都这么坏了,也能忍,不简单。 “他骗吗?” “其实就是网上卖点假货。” “传闻不仅这些吧?还有比如智能单车。”劳餮插问。 “智能单车连品牌名都叫‘向阳’,你说会是他诈骗吗?这是有人故意臭他。”甄美很激动地回答说。 “可余向阳的母亲亲口跟我说,他儿子没有做什么高科技,就是一鼻屎大的网络公司,贩卖一些私密性的货品和个人物品。” “她母亲是上一代的人,哪懂那些高科技。斯密之乡公司是他个人的小公司没错,但智能单车是跟大公司合作的呀!你听说过耐克吗?这个品牌的鞋不需要自己单属的工厂,到a厂可以生产,b厂也同样可以生产,只需要委托厂家就行。这种生产方式现在很流行啊!而且不是刚刚开始的,中国从改革开放后就有企业开始这样做了。” 劳餮点头,觉得甄美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就紧接着问道:“跟谁合作?公司名,合作老板人名,都告诉我可以吧?” “牛城长江集团猫城科技有限公司……” 甄美还没说出老板名,劳餮就说:“梁晓达吗?” 甄美点头:“是。” 劳餮想,这个梁晓达,还说跟余向阳只是认识,原来智能单车就是跟他合作的。但再想,不对呀,所有单车的商标贴上,公司名不是这个名,公司地址也不在安宝区工业园。 不过,劳餮没准备此时捅破。他把问题存疑在心中,等着李荭继续问下面的问题。 “余向阳是什么时候去的牛城?”李荭确实觉得受冷遇,在劳餮一停顿时,马上就接话问。 “国庆节前。具体日期,我要想想。”甄美低头思索,感觉不确定后,拿起放在身边的手机,操作了一会,定格屏幕,站起来将手机伸到李荭的眼前,“你看,软件上,我给他订的高铁票,九月二十七号。” 李荭定睛看了,没错。 劳餮也看了一眼,点点头。 “有同伴吗?”李荭又问。 “没有。他最初要我跟他一起去,开玩笑说提早做蜜月旅行,后来又说不行,到牛城有重要的事要做。不过,承诺从牛城带一双公主的水晶鞋给我,作为老年节礼物,还说,之所以选择老年节,那是因为我们准备白头到老。” 第16章 死者未婚妻(2) 第16章死者未婚妻(2) 劳餮和李荭的心头都微微一震:牛城警方提供的资料中,死者余向阳的背包内,确实有一双法国品牌的红色高跟鞋。 李荭给劳餮使了个眼色。 “是这样的吗?”劳餮调出手机相册,找到牛城警方发来的照片,放大红色高跟皮鞋给甄美看。 甄美就像抓到宝物一般,将劳警官手中的手机抓了过去,反复看了几遍后,将手机贴在胸口,做着深呼吸。 过一会,李荭也接过手机看起照片来。照片确实能触动人的情感,因为照片中不仅是鞋子的画面,而且还有余向阳的半个身子,以及身后的背包。 “二十七号从猫城出发,是你送的吧?”李荭问。 “不是。他弟弟。” “余弘阳有跟他一起去吗?”李荭准确说出了余向阳弟弟的名字,是想告诉甄美:我们掌握的情况是你想象不到的。 “没有。但经过湘南的时候或许有人跟他汇合,这个也不一定。刚才说他想要我跟他一起去,其实我知道是玩笑。他去工作,我也要工作。” “是跟牛城长江集团的梁老板,谈合作的事吗?”李荭继续将话题深入。 “是。” “他跟梁伟达很熟?” “不是,是梁少爷,梁晓达。” “他们关系很好?”李荭跟劳餮几乎异口同声。 “还不错吧。” “去牛城你认为梁晓达会跟他一起去,还是其他人?” “怎么会是梁晓达,绝不可能。” “为什么?”两人又异口同声。 “这个嘛,因为……”甄美突然犹豫起来。 “怎么了?有担心……”李荭声音又轻柔了一些,不想给对方压力。既然她并非坚强的企业高管,那么就把她当作小姑娘看待吧。 “他们父子关系并不好。梁晓达都两年没有回老家了。” 李荭有些吃惊。从牛城警方交流过来的资料看,梁伟达、梁晓达父子可不是这样,国庆节前的九月三十日,梁晓达和她女友都买好了机票,准备赶在节前回到牛城老家,与家人团聚。 “他们之间有什么矛盾吗?” 甄美摇头,“不清楚。” “梁少爷的女朋友你认识吧?”李荭问。 甄美还是摇头,说:“不知道。” “余向阳不是跟他关系很好吗?应该知道的吧?”劳餮问。 “男人之间的事,不一定让我们女人知道的。”甄美解释,并且似乎有意地看李荭一眼,想拉李荭对付男人一般。 李荭觉得也是,点点头。 李荭又换话题:“对了,你现在是在梅总的美乐美集团?” “是的。” “缙云山庄?” “嗯。” “负责哪一块?” “缙云山庄不完全隶属美乐美,它是美乐美和牛城长江集团双方出资,双方派出代表管理。我代表双方。” “总经理?” “项目总监。说是负责人,木线提偶而已。” “项目主要经营什么?” “首先是酒店,包括住宿、餐饮;再就是娱乐运动,比如赛马、赛车;另外一块是休闲农业,文旅性质。” “还蛮多内容的嘛。”劳餮感慨。 “接下来我们还准备开发第四个板块,研游学。”说起自己的项目,甄美好像特别有热情。 李荭和劳餮都不懂,也不感兴趣,就没有再问。 甄美发出邀请:“哪天有空,两位去指导工作,我全程相陪。报社记者这些年,经常到我们山庄搞团建。”最后一句,面对李荭。 李荭笑笑,本想收起话题,感觉差不多了,但突然想起什么,便问:“听说甄社长是你兄长?” “堂兄吧,一个家族的。”言下之意,她跟甄社长并非传闻中的那么亲。 劳餮还是觉得话题离不开余向阳,继续:“余向阳去牛城具体办什么事,你有了解吗?” “我问过,他没有告诉我。” “他说了和谁见面?” “他公司的事,是从不跟我讲的。” 劳餮双眼犀利地盯着甄美,仿佛说:真的吗? 甄美解释:“不错,我是有跟他代记账。我大学专业本来就是会计,工商管理是后来进修的。”看了旁边的李荭一看,见李荭在翻看桌上的书籍,就又面向劳餮强调:“我有会计资格证,帮助他们记账。” “管账就会知道公司每一笔账的进出吧?” “一般来说是,但如果他不想让我知道,我就不会知道。再说,他自己的小公司确实不大,没什么业务。一个月没有超过十万块,我就不需要做账,税务就可以零申报。” 劳餮不懂这个,不好评判,就问李荭。他认为记者一般是百事通。 李荭还在翻看一本丢在茶几上的小说,回应一声后不明就里地看着劳餮。 劳餮重复了一遍问题后,李荭回答说:“是有。” 劳餮点头,然后挥手,示意李荭继续翻看他感兴趣的东西。 李荭翻着翻着,突然对甄美道:“你厨房是不是还有东西在煮?我闻到一股糊味了。” 甄美说没有啊,但还是站起来走向厨房。 看着甄美走向了厨房,李荭拿着书赶紧移动屁股到劳餮身边,把小说扉页神秘地打开给劳餮看。 劳餮一看,惊诧起来,上面有李荭妈妈高爱莲的签名。再伸手把书的封页翻过来,是高爱莲的都市情感小说《你看你看猫城的脸》。 劳餮几乎抢过书,眼睛盯着扉页看了又看,上面除了高爱莲的签名,还有一句话,内容是:“沈紫同学惠存。” 便立刻将书的封页和扉页用手机拍下。 临出门,李荭突然问甄美:“你认识沈紫?”李荭猜想,这个沈紫应该就是芳芳姐的弟弟沈紫吧,他现在可是博士。 甄美咧咧嘴,大概是想笑一笑,但或许是心情的问题终究没有笑出来,只是淡淡地回答道:“是向阳跟沈博士熟。” 李荭跟劳餮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地想着同样的问题:调查的人名里面,或许应该加上这个沈博士。 尤其是劳餮,他似乎突然感觉,十五年前高爱莲的案件调查中,为何从没有人想过要调查沈紫,他当时早已是大学生,而且时不时去看姐姐。 第17章 半个月休假 第17章半个月休假 2032年的10月,从一号到十五号,总共半个月长假,这在历史上是从来没有过的,休息得国人兴高采烈。 牛城的青钢城,是国有大厂钢铁厂的所在地。在这地,有一栋20世纪80年代的建筑楼,一对老人住在六十多平米的单元房内。 老人名叫高鸿翔,已八十有六,身板硬朗,身体结实,个高,青年时期喜欢打篮球,也喜欢到长江里游泳,练就一副好身骨。现如今每天早晨在公园打一个钟头的太极拳,然后回家前到超市转一圈。 临近过节,有女婿要从外地来看他,老人的生活开始变得得忙碌:老人一清早超市买菜;老婆子在家摆弄腌制的鱼块。 这一天是十月三日,老人买了一袋米、一桶油,分别都有五公斤装,他一手提一件,双脚的大头军靴发出噗哒噗哒的响声,劲带劲地走路回家。 因鞋子过大,空间挤压发出的声音,宛如自行车雨蓬下搅进的树叶,脚步不停,聒噪声就不歇。 老头显得有些邋遢。 其实老高并非邋里邋遢的人,没有退休前是钢铁厂一分厂的工会竹席,行政级别科级;再追溯到青年时期,是阳光帅气的俊小伙一个,帅哥一枚,也是厂里重点培养的管理干部。 现在老了,那四十五码军靴摩擦出的声音,严重影响到他的形象。 军靴是十五年前女儿送的,这许多年他舍不得穿。直到前年的某一天才想起,再不穿时日不多了,会枉费女儿给他的一片孝心,因此后来除了夏天,其他三季几乎天天套在脚上。 女儿高爱莲十五年前离开人世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军靴成了他的念想。 今天,为了女儿,他在超市转悠时,又特意选购了进口的柬埔寨大米和国内着名品牌的山茶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几乎没有什么亲朋走动,好不容易过半个月的节,两年没有上他老高家的前女婿要来看他们了,这是难得,他得珍惜,也得隆重。 女婿来,就是女儿回家。 女婿是法官,去年年底刚办理退休手续。虽然女儿早走了,女婿也续弦了,但女婿对两位老人从来没有生分过,还一直“爸爸妈妈”地叫着,前些年的过年过节和平常三四,人没来,也都有礼物带来和寄来。 长假到来之前,老两口接到女婿要来的电话时,泪眼婆娑,当晚,谁都没睡着。 他们在青钢工作、生活了一辈子,一般来说,这样的年龄,应该儿孙满堂,但人生如草木,如花果,老天并不安排每棵树都结果子;结了果子,又不是每个果子都会成长到瓜熟蒂落——女儿死于一桩凶手案;儿子更是说起来丢人——判刑关押,自作自受。 人生苦啊——长寿有何乐?十多年里的春节、中秋节,都是他们痛苦的日子。 但想归想,纵使心里泪流成河,还是要笑着过日子。 老头前天买鱼买肉,昨天又专门坐轻轨到七十公里外的郊区买黑山羊。本来米和油都买好了,想起自家以前习惯的食品档次一般,产品太次,于是今又专门挑最贵的油和米买回家。 倒不是女婿平时挑剔难伺候,而是念他一直存在的孝心。 老婆子则不同,虽然对女婿要来也是每天兴奋得睡不着,但还是每天躲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天天戴着个墨镜。 戴墨镜不是爱俏,也不是眼瞎,而是墨镜由尚未坐牢时的儿子购买。儿子那会也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明明要买老花镜,却买了一副墨镜,害苦了他的娘。 知情的听着心酸,不知情的还以为老婆子老来俏。 儿子坐牢期间,老婆子每年都要到监狱一次。今年探监回来,她兴高采烈地告诉老伴,儿子中秋节前要释放了,虽然后来中秋节也没见儿子回来,但毕竟希望一直在。 她对女儿没了固然心疼,但对儿子不在身边更是时时念叨。每个月一千多块钱的退休金,几乎全部用来疼儿子,不是以儿子的名义存银行,就是大包小包东西寄给儿子。 古上的人说,娘疼满崽,但别人不知道,老头子知道,儿子又不是亲生的。 她是一生想个崽想疯了呀——老婆子的心,做丈夫的最懂。 老婆子的年龄也已八十四了,身子佝偻,虽然看起来精瘦精瘦,属于难得老来瘦的那种,但精气神却比老头差,加之近些天肚子不舒服,拉稀,更显憔悴和苍老。 老高没事的时候,有好几次窥视老婆子。发现这朵子弟学校的厂花,要不是那副闪着阳光一般光芒的墨镜给她增添几分时髦和霸气,简直让他不堪回首,怀疑五十多年前的如花似玉是浮云。 不过,老头关心老伴的心不减,前几天给她买过藿香正气丸,今天去超市又不忘在药店买了黄连素。 事实上,两个老人的身体一直都对得起他们的爹娘,尤其是老头。 俗话说的“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他们都经历过来了——老婆子上个月中秋节前两天,刚满八十四岁,阎王吝啬,至今没有请他们到山上去喝茶。 至于偶尔拉肚子,更不是个事,别说七老八十,即便五十过头,都难免有一些寒暑。 因此,现在他们的中心任务,是把明天国庆节的一顿团圆饭做好。虽然老上没有国庆节团圆的惯例,但中秋节刚刚过去才半个月,这现在又是长假,做团圆饭来招待,也是名正言顺,或者说更有意义。 老两口猜想,女婿在这里过了国庆,肯定要从牛城转道三峡。他现在的妻子是三峡的;到了三峡,他们还可能要回汉水——汉水是女婿的老家。虽然汉水老家里父母都不在了,但叔叔伯伯、侄子侄女一大帮。到时,女婿不说,他们也会鼓励女婿回自己的老家去。 做老人的不能太贪,老了老了更要懂事,不能让晚辈为难。 但当然,老两口也会做好重阳节再团圆一次的准备。要是女婿真的想陪他们过完到九九重阳以后,要是花脚猫的外孙女也突然间回来见外公外婆了呢——哪能什么都不准备的呀?! “花脚猫”是外婆对外孙女李荭的爱称。 老婆子娘家是虎城人,虎城东片一带的人喜欢把没定性、到处乱跑不落家的孩子称为花脚猫。外孙女早早没了娘似乎没什么感觉,当了正儿八经的党报记者了也经常出差,别说外公外婆,只怕他的法官爸爸见她都要预约。 但正因为如此,花脚猫的性格就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如同南方夏天的雨:大晴天的,兀地起一团黑云,噼里啪啦就来了,然后一阵风吹过,云跑了,雨也跟在后面戛然而止。 这外孙女就是这样的。记得三年前的除夕夜,大家筷子都上桌了,她突然带着一个个头差不多跟姚明一样高,在美国nba打球的小伙子出现在外公外婆的面前。 想想,怪刺激的,还真能给老两口带来意外之喜。 这会儿,老高为逗老婆子乐,突然讲起花脚猫来,还讲起花脚猫带来的那个小伙子撞门框的事情,老婆子果真就呵呵直乐,连突然间要上厕所的那种痛苦都带着笑意。 见老婆子笑,老高笑得更夸张,还差点岔气,但看到老婆子笑得眼泪、鼻涕搅在一块,又赶紧掏出手帕,给她擦掉,一边笑还一边说: “先去厕所,慢后再出来忙,炖猪脚我特意买的后腿,肉肥,好吃,还有,呵呵,不得了了!你看我这记性——忘记买酒了,明天要跟我们家的大法官喝两杯。这喝两杯的事,我说,你不反对吧?” 老婆子笑着回应:“我反对做么子?喝翘天了都冇事!”翘天是死了的说法。 老头瞪着老伴,心说:你又讲你们虎城的土话了。 然后一边出门一边嘀咕:翘天就翘天,有人说,人固有一死,都九十岁要来的人,还怕个卵啊! 第18章 乐极生悲前奏 第18章乐极生悲前奏 半个月的大长假,历史上绝无仅有。 总共三个假期,再加上没有假期的二十四节气中的寒露节,就是四个节日。也就是说,四节日三假期,老百姓才有了半个月的歇醉和狂欢。 退休才半年多的李立光,在这半个月的歇醉里,作了如下安排: 为错开高峰出行,他选择十月四号去往牛城,看望前岳父和前岳母。当然,启程前,他提前购买好了十号下午回猫城的高铁票。 这样,他计划在牛城住宿六晚,十号回到猫城的家里,住一晚,十一号按约和退休的几个同事坐动车到贵州,第一站铜仁,重阳节登高,爬上海拔二千五百米以上的梵净山。在山上住一晚后,再下山到遵义,再到黄果树瀑布。 也就是大约十来半个月的时间,十月底回到猫城。 可谁知,真正的应了古人说的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他这一去,竟然就回不来了。 当四个多小时的车程落脚牛城站时,李立光被宏伟的鲲鹏展翅建筑所惊呆。他原以为,猫城是特区,猫城北高铁站建得豪华,内地其他地方哪个敢比。 现却被牛城市高铁站吸引了,惊叹她甩了猫城北站半条街。 便笑自己井底之蛙。 牛城本就是地球东方的特大城市,夸张点讲,有个笑话。说牛城和花城的几个同学约好在牛城的江南见面。牛城江北的同学和花城的同学几乎同时出发。可当花城的同学坐高铁到了江南时,江北的同学还在牛城长江大桥的“过山车”上。 牛城站是东方首条高铁线——牛猫(牛城至猫城)高铁开通后建起的。在高铁未开通前,到达牛城的人要不在江北镇的江北站下,要不在江南镇的江南站落脚。牛城三镇就是如此牛逼! 牛城站地处青钢区。 2032年的元旦节到来之前,李立光办好了退休的所有手续,从此不再是法官。无官一身轻后,计划第二年秋高气爽的季节安排出行,第一站选择牛城。 汉水老家父母都过世了,父辈中虽然还有两个叔伯在世,但毕竟隔一层;牛城的岳父母虽然是前岳父母,看起来似乎也隔着一层,但毕竟是孩子的外公外婆,而且也是自己叫了半辈子爸妈的;再说,老人命苦,不但女儿过早离世,儿子也一直不在身边,现如今都八十好几了,来日不多,自己无论如何得跟他们团聚团聚,哪怕跟老人们只见个面,都是一种安慰,甚或孝道。 在时速三百多公里的高速铁路上,李立光就一直想着前妻以及前妻家里人的事,甚至情浓处,眼中泪花滚滚。他想,人老多伤感,还真是这样啊。 他决定在岳父母家住上一周,也想到处走走,毕竟这里有他前妻高爱莲更多的影子。 可下高铁出站,步入熙熙攘攘的站前广场时,发现人群中比猫城北高铁站多了一些戴口罩的,并且隐隐约约感觉到,这种口罩人跟过节的气氛有点格格不入,让一向眼睛里只能容下晴空、碧绿、鲜花、明净、清爽的前法官,多少有一丝不快,甚至怀疑是不是西方国的超级呼吸道病毒流行到了这里。 其实,瑕不掩瑜,口罩飘过,更多的是大牛城恢弘气势的在车窗外的闪现,以及百步亭十五天万家宴笑逐颜开的广告宣传。牛城,谁说不是岁月静好? 牛城,也正灿烂地迎接他。 坐上出租车,李立光原本说去青钢,但当与司机聊起牛城,司机也在感叹牛城这些年的巨大变化时,就突然起意问:“牛城的归元寺是不是还在?” 司机有些吃惊,反过头瞪了李立光一眼,似乎在说:傻逼吧!百年古寺、千年古刹,哪有问在不在的道理? 但仅仅片刻,司机问客人:“您要去吗?” 李立光抬手看了看表,才三点多,在猫城北上车前提前吃了午餐,离晚饭还早着,便对司机说:“好,去一下。” 李立光坐在后座,一反以前军人的坐姿,将两腿斜伸,身子放松,一会贪婪地看左边,一会吃惊地望右边,特别是车子经过雄伟的牛城二桥,眼望雾蒙蒙中浩渺的长江,以及江边像春笋一般茁壮的高楼大厦时,忍不住啧啧轻叹。 司机投其所好,将牛城大桥中的一桥、二桥、三桥和新店洲大桥、鸵鸟洲大桥、青山大桥等如数家珍,并无限发散地讲起一桥在当年大鹅国帮助下的建桥历史,以及自己小时候没事在桥上步行、对着长江高声大喊的往事。 李立光当然知道一桥是怎么建起来的,他来过多次,对几十年前就出名的仙鹤楼、牛城一桥、长正街、中山公园还是较为熟悉的,其中好几次出差、开会都陪着他人登上过仙鹤楼。每一次登楼,就会念起“故人西辞仙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或“此地空余仙鹤楼,白云千载空悠悠”的诗句。 他一路观赏长江,一路搜刮沉淀在心底的记忆。 如果记忆没错的话,归元寺应该在一桥的北桥头,在龟山下。 他任司机滔滔不绝贩卖口才,并不与其争辩大鹅国建桥的历史,除偶尔嗯嗯两声表示回应外,近一个小时的路程就自顾自一路惊叹,一路沉默,仿佛来到天国,仿佛寻找失去的爱情。 甚至,他也没有问司机,时不时会在路中出现的口罩人是怎么回事。就当是比例很低的一件怪事,不值得他这个外地人关注罢了。 来到归元寺,李立光站在寺院的殿堂,不敢正视高处的佛像,犹豫一阵后,在正要下定决心跪下去的刹那,手机却响了。 一看是女儿打过来的,便告诉自己:必须接! 他退出殿堂,按下了绿色键。 “爸!这么久才接,忘记李荭啦?” 父亲不跟女儿开玩笑,严肃地对女儿道:“很久不跟爸联系,先告诉我,你人在哪里?回猫城了吗?” “还在香港出差。”女儿虽然对父亲缺少关爱,但性格还好,父亲架子端着,她就“屈尊”,不跟老爸犟,老老实实地回答。 “我到牛城了。”当爸的也通告女儿。 谁知电话那头却惊叫起来:“你去牛城干嘛呀?你不知道吗?” 当爸的有些生气了,感觉女儿只知道圣诞节、情人节,竟不知道自己是东方国人,今年有了个国际化的老年节。于是没好气地说:“好意思问我到牛城干嘛,我问你,今天是什么日子?” 女儿在电话那边纳闷:“十月四号。怎么啦?” “我问农历——古历!”李立光大声喊。 “爸!这我哪知道呀!” “看,你把重阳节都忘记了,重阳节可是老年节,你老爸是不是老人?” 女儿在那边嬉皮笑脸起来:“女儿眼里,老爸还是四十岁的小伙子。” “说正事。”父亲继续板着脸,好像这样装着女儿能看见他生气似的。 “牛城——爸!你听我说......”女儿急了,大声喊起来。 似乎感觉到了女儿是真的急了,而且还能感觉到,女儿一副要哭的样子,于是赶紧放下快要发怒的姿态,声音压低八度说:“你说你说,爸爸听......” “爸!非常郑重地告诉您——牛城有霍乱!你去之前怎么不跟我商量?不能去的呀!” 李立光吓了一跳,但怀疑自己听错,或者女儿说错,马上说:“你再讲一遍,说什么?” “霍乱!甲级传染病,已经有好多例了。”大概担心父亲不相信,于是又慢慢地、不厌其烦地说:“真的,爸,国内的信息不准确,我昨天到的香港,原本准备回猫城后跟您一起去牛城过节的。可谁知,您一个人偷偷跑了去,连芳芳姐也被您丢在家。” 说到芳芳,李立光来气,抢话道:“是你芳芳姐不来,不跟我来。”说完,还“哼”了一声,表示老李很生气。 父亲跟女儿吐槽后妈,本意是带着一种告状,想女儿说说她的阿姨,谁知适得其反,女儿在电话中说:“她没有跟您去是明智的。您想办法赶紧回吧!” 李立光想起在高铁站,和牛城主要街道上,那些并不多见的口罩人,觉得可能还真有这么回事,心里一紧,就有些担心起来。 但再一想,不对,霍乱又不是呼吸道传染,戴什么口罩呢? 女儿虽然是记者,虽然在国际中心城市的香港,看来,信息也不一定准确。 这些年,移动通讯发展,微信兴起,各种谣言四起,有些人唯恐天下不乱,十几天前,东方国电视台播报过一个新闻,牛城公安局处理过传谣的八个人,自己当时还在那处理的新闻后面点过赞呢。 便宽心地对女儿说:“丫头,信谣传谣可不干。有专家出来辟过谣,这种霍乱不具备人传人,东方国电视台报道过,防恐防毒管理局还处理了八个人......你要注意自己,莫再乱讲了,听到没?对了,你回家去,芳芳阿姨在家,你们俩好好相处。” 女儿沉默一会,可能感觉到无法说服一直“正能量”的父亲,再说了,即便真的霍乱爆发,父亲也不便城市之间来回跑来跑去,存在携带病毒的危险,便说了一句“您多保重吧!我会给外公外婆打电话的”,挂了。 李立光本来还想跟女儿说几句,比如叮嘱在外注意安全,比如告诉女儿自己要去参加老年团,要去“诗和远方”,要去爬梵净山;还比如问问女儿,离婚后有没有中意的男友,是不是应该抓紧时间再婚一次,等等。 但女儿挂电话了。 人说女儿是小棉袄,暖心。虽然刚才好像有些暖心的迹象,但大体情况下,在他看来,女儿李荭就是一件法袍,穿着时风光,让人羡慕,但一年四季穿不了几次,暖身的感觉微乎其微。 女儿真的跟我没有血缘啊——他感叹。 没办法,那就活在当下,来之安之,在这归元寺,把一生应做的祈福于今集于一身全部完成了吧! 第19章 人间悲伤 第19章人间悲伤 人算不如天算。事态朝着严峻方面和严重方向发展。 李立光回到岳父家,发现岳母的痢疾和拉肚子过后的呕吐,比前一天更厉害,岳母自身也感觉到全身乏力。 不过,值得欣慰的是,岳父还好。 岳父岳母都是青钢人。在李立光好说歹说下,老两口才答应第二天去青钢区的医院检查。 答应过程中,岳母还唠叨,说每年都有几次身体不适,拉肚子也是每年都有那么一两次的,从来没有坏过事,吃几次藿香正气丸就会好的。岳父也在旁边敲边鼓,说大过节的,看医生不吉利。再说,老婆子的毛病我一清二楚,坏不了事。 但李立光还是坚持要上医院,并且在面对老人的固执时,说了一句很严重的话,“你们不去,传染给了我怎么办?我六十岁无所谓了,要是传染给了荭荭怎么办?” 老头子这才不再帮老婆子站台;老婆子也噤若寒蝉,连呕吐前的痛苦样子都避着女婿。 可是第二天到青钢医院时,看病的太多,排不上号,那里也不是这次霍乱收治的定点医院。高老头找以前的熟人,但八十多岁的人,认识的熟人中大多也是耄耋之年的老头、老太,再电话通过老头、老太问到下辈或下下辈的年轻人时,人家都忙着,在电话中礼貌地说着好听的话,笑着温婉地拒绝。 两老人这才真着急了。 李立光最后才决定给梁伟达打电话。 他其实在商量去医院前,提出过要去第一公民医院,是岳父认为,第一医院在江北,远不说,还没有青钢自己的医院有安全感。 岳父的话有道理,李立光也就没有坚持。 但现在,必须要联系第一医院了。 电话打过去,梁伟达倒是热心,虽然责怪他昨天下午叮嘱他的事没有回复他,但还是答应马上紧急呼叫“家里那位”。他叮嘱的事其实就是全家要及时到医院去做检查。 梁伟达说话算话,半个小时后电话回过来了,让李立光下午三点前带着老人去第一医,并把“家里那位”——杨捷主任的电话告诉了李立光。 梁伟达同时语重心长地对李立光强调说,这次是比sars更严重的超级霍乱,它不但通过食品、水传染,甚至还通过皮肤接触。昨天国师钟黄山都已经肯定人传人了,联合国开始重视了,我们更不能轻视。 讲老实话,李立光现在不敢轻慢了,他急忙打开手机去翻看微信朋友圈。这才发现,两天时间,牛城霍乱的新闻已经铺天盖地。 一向理智的他,竟有了慌乱。 但他毕竟是经过风浪的,不久就沉静下来,并告诉自己:该来的会来,该走的留不住,我们——自己——挺住! 容不得再思考,他马上给梁伟达“我家那位”去电话,约定检查时间;然后告诉岳父老高,收拾住院和隔离时要用的生活用品,以及做好三个人一同检查的准备。 接着,坐下来思考:还要做什么,还有哪里没有准备好。 突然叫起一声糟糕,瞪眼岳父:“陪我喝酒的那两个叫什么?一个东北的,一个温州老板,他们,你老人家马上联系。” 高老头蒙了,沙哑着声音说:“立光!你要讲么事?莫吓我!” 李立光也觉得自己瞪眼挺吓人的。人生几十年,审案审多了,对谁都瞪眼,讲起来就吓人哪!于是赶紧让自己平静,小声且以商量的口吻道:“我建议您,马上给他们打电话,让他们下午三点一起到第一医做检查,金银潭也行,中心医院也可以,去前洗干净身子,不要与任何人皮肤接触。” 觉察到岳父无所谓的样子,便生气地喊:“您记住了没?快打电话呀!” 老人被女婿从来没有过的吼声吓住,三步变成两步到书房去找手机。老人的手机就如现在的老板,没有不行,但没必要时时带在身边;而年轻人的手机也正如他们的女友或男友,永远伴随身边,一刻不见就心里发慌。 老人找来手机后,举着手机小心翼翼地问:“刚才没讲完,联系战友,要搞么事?” “联系他们,医院检查,下午三点,刻不容缓!去医院最好自己开车,莫随意走动,不与人接触,莫与家中以前没有接触过的亲朋来往。下午我们也不能坐公交,要打出租车,提早约好司机。” 前法官仿如作战前动员,把本来就紧张的气氛搞得几乎凝固。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上午发现,刚才又在朋友圈看见那么多人赌咒发誓,论谁都不会再怀疑,都感觉到事态非常严重。于是又忽然想起三天没有给女儿电话和微信了,要跟她联系,要叮嘱女儿不能来牛城,也不要去其他的地方。 其实女儿李荭在前天已经给外公外婆来过电话,欢欢喜喜地提早给老人拜节,祝福长寿。之后在昨天晚上又给老爸微信留言,说的还是霍乱的事。当然,这之中,芳芳也来过电话。 但居然,李立光都没有看! 平时用微信不多,加之岳父母家没有宽带,自然也就没有网络,用手机流量除非有急用,一般不打开,节省流量。早在去年芳芳有过安排:要将猫城家里的宽带升级,从每月限制使用提升到无限量使用,每个月只要多出几十块钱,根本算不上大花销。但李立光不同意,他认为人类使用微信和网络太多,导致大脑退化,人类耽误在无效、无聊的娱乐、社交中,这是人类弱智、退化的表现。 他反对这种因科技带来的信息爆棚和不安静的生存环境。因此,经常自虐性地关网,对女儿和芳芳说,这是以身作则从自己做起。 可这一次,女儿的留言和芳芳的电话,以及最新的朋友圈新闻却被他这样野蛮地耽误了。他带着愧疚的心情回复女儿时,显得很没自信,或说自欺欺人地说,牛城确实发现了霍乱,但问题不大。 谁知女儿正在线上,很快回复:谁说问题不大,历史上绝无仅有,比1932年的还大,还厉害。爸,你就别骗我了。 一会,当女儿说芳芳姐要跟他说话时,李立光却一声不吭地挂掉了——他还在生芳芳的气。国庆前就说好要她跟自己一起到牛城,她就是不答应。 说人老如孩童。从这一点来看,咱们的前法官,对夫人的态度,还真似一个小孩。 挂掉手机,他又有些后悔,便想着编辑一条短信发给女儿,让女儿转给阿姨。但写好几十个字,却最终又全部删掉,而后干脆关掉了手机。 然而关机,并没有给他带来平静,反而更加的六神无主,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坐在沙发上看起来发着呆,其实却心慌意乱。 老高从眼前晃过,想起吩咐过他的任务,便问:“电话打好了吗?” 岳父是老人中身体强壮的典范,虽然刚才表现得有点惊慌失措,但此时恢复了从来具备的宏大声音说:“东北的那个战友带着老伴回老家,已经坐在火车上了。温州的老板,还在牛城的家里。他说不碍事,现在科技发达,瘟病又怎么样,伟人说人定胜天呢。我看,立光,梁总是不是夸大其词了?” “怎么会!”女婿对岳父的话不屑。其实这种不屑,也多少带有处长对科长的不屑成分。这是东方国特色。 李立光瞥见了老高的脚,盯住着,略显讥讽地问: “您脚上的军靴是梁总送的吧?” “姑娘伢。”岳父用牛城本地话回答,然后又用普通话补充说:“就是那次,你刚当庭长。” “梁总经常来吗?”李立光继续用不屑,甚至是轻视的口气问。 “没有。自从爱莲走了,没再来过。” 老人意识到了女婿问梁伟达的某种意图,便主动扳轨道一般地扳回刚才的话题道:“不要听人家的,霍乱没那么严重。” 六十岁的人,醋劲应该像雄起一样,不是说来就来,李立光“哦”了一声后,注意力就真的到了霍乱上,心说说不定还真是自欺欺人。现代科技高度发达,莫说2003、2020经历过灾难,早就有了战胜瘟疫、霍乱的药物和心理准备,人传人又怎么样呢? 人定胜天是没错的! 便不再怀疑和惊恐,更没有醋意,反是心情温暖地安慰,同时也安慰自己:“您老还是莫大意,最好学大家,学我,把口罩也戴上,下午回来时买两瓶消毒液,买一箱甘露饮。一切等下午检查后再说。” 说着,走进卧室,要去关心下岳母。 岳母面黄肌瘦,在伸长着脖子喘气,李立光走过去轻轻地问:“不舒服吗?昨晚和早上吃了黄连素,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老人点头,又摇头,并扬手让李立光不要走过去。见李立光不理会,就嘶哑着声音喊:“立光你远些,远些!要是传染给你了,我作孽!” 李立光口里说着不要紧,然而心里还是不踏实,有走在悬崖边的危险之感。不过,他还是靠近到岳母头部的枕边,把口罩给老人戴上,边戴边学着岳母平时的口气说: “冇事冇事,我莫有咯弱不禁风?您口罩戴好,忍着点,到下昼看哒医生就好啦。” 站在床边,故作轻松地指了指老人已经戴好的口罩,和自己遮挡得严实的脸,微微笑了笑。 老高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女婿的身后,此时声音发颤地说: “立光,你人真好,真耐烦!我们家爱莲......唉......少了些福气,不能与你白头偕老。” 说着,鼻子一酸,已经哽咽了。 这一提,让李立光想起与高爱莲在一起的日子,也是眼眶突然一热,于是赶紧昂起头,挺直着身子让泪水压回去,然后一手抱着脸,一手扬了扬,示意老人家莫再说,受不了。 他便低着头,默默地退出了房间。 第20章 社长之死 第20章社长之死 如果不是甄美说,南方特区报的社长是她的堂兄;如果张英不说,我想替我们派出所做个正面报道,跟社长联络一下感情,劳餮就不会说,那我们现在就去造访甄社长。 此时的“现在”是晚上七点半。 在李荭偷偷去了牛城后,劳餮在下午快下班前去接张英,准备一同拜访曹湿人介绍的中院现任一庭庭长唐洪兵。可唐庭长是大忙人,本来约的就是下班后的六点半,却谁知被市领导临时叫了去,给他们的时间就这样野蛮地取消了。 两人顿时落单,有些许失落感。为改变这种被动,劳餮就说,我们干脆找个地方吃饭吧,好久不见你了,师傅来请你。张英却说,这主意好,但没有要师傅请吃饭的道理,我来。 无论谁请,霍乱时期执行简单用餐的规定,所花费用不足百元。他们在西餐厅各自点了份煲仔饭,也居然吃得酣畅淋漓,没有觉得什么不好。 人生需要的是简单。警察平时办理的都是复杂的案情,而生活恰好相反。 张英现在是派出所的指导员,十五年前是警院刚毕业跟着劳餮学习的新警员,现在能提升正科级干部,也算是跟着师傅破了大案的一点运气,因此师傅有事,只要一个招呼,她都能到。何况,师傅现在的“求助”仍然是为了破案,并无私心。 吃完饭,两人就决定去拜访甄社长。 劳餮听说,报社的编辑都有上午懈怠,晚上拼命加班的习惯,因此也才有晚上造访的奇葩想法。当然,此种想法的产生,也因报社的家属楼就在行政办公楼的后面。即便甄社长回了家,也可以临时叫到办公室,或者到他家里去。 不过,最好还是办公室见面的好。毕竟只是履行下公事,问问香烟的来历。 张英作为派出所的指导员,所里的宣传工作和干警们的政治思想工作,是任务之一。作为曾经的师傅,劳餮巴不得徒弟的工作有大的起色,因此很乐意带着她去见甄诚社长。 虽然他知道张英也认识甄诚,但毕竟当年破了大案,几乎所有的功劳都堆积在自己的身上,人家哪注意一个实习生的努力。 劳餮和甄诚的关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认识他,就是十五年前发生的高爱莲遇害案,劳餮作为专案组成员多次向甄诚了解情况。 甄诚是高爱莲老师领进报社大门,且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的名记。当年大案发生后,劳餮独辟蹊径侦破了高老师被害案,甄诚作为首席记者又带着身边的实习生李荭,以一颗感恩的心,独家采访了劳餮和他的刑警大队。 因此,劳餮,并非从来的废柴,他当年也是风光过一把的。 车子停在报社大楼外的停车场。 上大楼通过保安室的时候,劳餮顺便问了一句:“甄社长还在加班吧?” 劳餮问此话,完全是没话找话,觉得保安工作枯燥无味,随口表示下关心。 谁知这一问,让保安大哥的热心劲上来了,回答了“应该在”后,又说:“您等等,我帮您电话确认一下。社长今晚值班,一般是在的。” 可内线电话拨过去,无人接听。 劳餮刚进门时,已经亮过证件,人家保安知道来人是警察后,自然多了几份热情。毕竟,作为保安,对于警察,一般都认为是娘家人,其较为热心的态度可以理解。 保安小兄弟说:“我陪您去看看吧。” 保安室有两名队员,劳餮也就不拒绝。人家说要陪就让他陪吧,如果拂了好意,反而会让人误会,认为你瞧不起他。 上到楼层,社长室的门是虚掩着的,并未上锁。 保安帮着把门打直后,伸手做手势让两位在沙发上坐下,然后轻轻走到社长宽大的办公桌前,对正趴在办公桌上打瞌睡的甄社长喊了几声。 “甄社长,甄社长”,可甄社长似乎睡得太死,没有反应。 劳餮并未在意,他坐在沙发上,眼睛左右扫射,观察着办公室。 办公室宽大、亮堂,社长的办公桌也锃亮锃亮。近两年纪委对领导干部的办公用房限制得紧,超标的一定改变、取消或隔断,哪怕空出之地仍然空着,反正就是不能超标。 想不到的是,报社居然没有受影响,甄社长的办公室一看就是超标的,而且不是超出一点点。这让劳餮颇为费解。 但不过,细忖一下,觉得可能是事业单位的原因,报社这样的单位介于事业单位和企业单位之间,也就可能核定的标准比较宽松。要不然,像这样的违规,甄社长大人早就应该被通报批评了。 在劳餮观察办公室的时候,张英也站起来和保安一起,轻轻喊了甄社长两句,毕竟,她也是认识甄社长的,只是没有师傅跟社长那么熟悉而已。 可张英的两声,也同样没有唤醒甄社长的美梦。 张英毕竟是警察,觉得有点不对劲,以她的判断,一个人睡得再死,先后有男女两种声音在旁边呼唤,他都没有反应,这一般来说是不太正常的。 何况,一个趴在办公桌上睡觉的人,再怎么深睡又能深睡到哪种程度,还叫都叫不醒。 张英退回几步到师傅面前,小声道:“师傅,你去看看,甄社长喊不醒,不对劲呀!” 劳餮知道,张英这是让自己去敲打他。你睡得再死,敲打几下总得醒过来吧。保安是本单位最底层的员工,他哪敢敲社长的身子;张英是晚辈,又不怎么熟,也不敢。 劳餮站起来,边起身边开玩笑说:“好你个甄诚,睡得也太周公了吧!”走近办公桌边,用力地敲三下。 可睡者仍然毫无反应。 劳餮头一歪,眼眯着,觉得确实反常,看了看旁边的张英和保安一眼,然后从口袋里搜出手套,再把手伸向甄诚的脸部,用了点劲将他的头撑起,另一只手顺势扶住了脑袋。 顿时,甄诚的五官完全暴露在三人的面前。 大家一看,吓得半死,尤其是那个保安兄弟。 人确实像死了。 劳警官脱下右手手套,将手在甄社长的鼻息下试了一下,然后朝保安和张英轻轻摇头。 继而朝保安喊道:“打120!” 又很严肃地对张英说:“给张局直接打电话!” 保安打完急救电话后,在房间内走来走去,连声问劳警官“还有救吗?有救吗?” 劳餮不好直说,只道:“少安毋躁,等医师来了再说,你现在守住门口,不许任何人进来。还有,马上给保安室你同事打电话,现在不允许放任何一辆车子进来,也不放任何一辆车子出去,除非救护车和警车。另外再打电话给你们总编,让他马上到社长办公室来!等我们的人来了,你再下楼去维持秩序。” 吩咐好这些后,劳餮勘察起现场来,发现除了电脑旁边有一瓶打开且喝去了三分之一分量的矿泉水外,并没有其他不明物,或者异样的东西。 他拿起瓶子看了看,瓶盖是拧好的,又拧开盖子,蹙眉闻了闻瓶子内的水,感觉也无异常和异味。 再看看窗户,插销插好,推拉位置也卡死。只是,社长办公室是套间式的,除客厅外,还有卧房和厕所。劳餮觉得,这些地方的勘查就留着同事们来吧。 引起劳餮警觉的,只有那瓶矿泉水,品牌是市场上经常见到的,而办公室靠窗户边堆放了十几件的矿泉水纸箱,包装显示都是美乐美品牌。 美乐美是梅桂花的公司,这正是此前在沈芳芳的办公室见过的。 这种矿泉水,前几天在沈芳芳的办公室,劳餮没有细看,此时便特别留意起来:厂址是虎城虎南市银都镇。梅桂花也是他接下来要了解和走访的对象,因此便用手机将矿泉水包装拍了两张照片。 拍完照,觉得此时查看大楼的监控视频尤显重要,如果甄诚是非正常死亡的话,前面来他办公室造访的人就将是嫌疑犯。至于这里的现场勘查,还是等同事们来了更好些,因为痕迹科的人比他更能查出个子丑寅卯来。 便吩咐张英在这里守着,保安带着他去监控室。 刚走到电梯口,急救的医护人员来了,保安准备折回随医护人员进社长室,被劳餮拉回,说:“那里有人,你跟我去就是。” 下到一楼保安室,警察也来了。最先来的是当地派出所的民警。劳餮吩咐他们维护好现场,便不再多言,随着保安小哥来到了保安室。 劳餮问:“你今天最后一次看见甄社长是什么时候?” “吃晚饭的时候,在食堂。” “几点钟?” “六点。” “我们刚才进去的时间是九点二十分。就查六点以后到我们刚才的这一时间段。” 保安点头,开始操作。 视频在滚动:八点过五分的时候,有人敲社长室的门。两人屏住了呼吸。仔细看,来人穿着风衣,戴着帽子,又戴着眼镜,还戴着口罩,而且,在走廊里行走时有意不抬头,有故意躲避的嫌疑。凭身材判断,应该是一位女士。 劳餮问:“你看得出是谁吗?” 保安抓耳挠腮起来,最后含含糊糊说了一句:“有点面熟,一下想不起来。”于是就问旁边的同事:“小丁,你记得上个星期,每人给我们一包茶叶的那个是谁来着?” “嘿,人家也是美女好不好,你居然不记得。她是元月份刚从虎北市调来的,送给我们的就是虎北黄茶。胡深爱,经济生活部的胡编辑。” “胡深爱吗?”劳餮不认识,也是,刚调来的,他怎么认识呢?但是,听说是美女,她格外留意。 对任何一个美女的钟情,这个老毛病,劳餮一直没有改。 可刚来的编辑,会跟甄社长很熟吗? 劳餮还是以工作为重,一时陷入了沉思。 等他从保安室出来,正好张局带领的刑警队的人也到了。劳餮就跟着大家再次上楼。 刚才,张英在微信中给他语音留言了,说人没救了,可能是中毒引起的疾病死亡,只等法医小绵羊验尸。 但劳餮当即就皱眉,心说难道不是谋杀? 第21章 网上聊案(1) 第21章网上聊案(1) 两个城市的两个警察,互加了微信后,开始了网上办公的网上聊案。 韩风微信名是寒风凛冽,劳餮的则是铮铮餮骨。两个都个性鲜明,特有警察范,外人看了甚至有望而生畏的感觉。 特殊时期,让人难以想象的是,两个异地猎人,非常神秘如网恋一般,在手机上,在电脑上,一会文字,一会语音,聊起了刑案。 工作中,两个认真的人,各自将警号和形象照发给对方。寒风凛冽最先伸出橄榄枝,发出握手表情包。 铮铮餮骨也积极回应。 交流非常警察式,没有寒暄啰嗦和絮叨闲语,直接进入主题。 寒风凛冽—— 老师,看起来是两个小偷盗窃了大老板的高档香烟,莫名地做了冤死鬼,案件非常简单,您怎么看? 铮铮餮骨—— 是啊,简单,不复杂。但你也说了“看起来......简单”,显然潜台词是,不简单。对吧? 我告诉你,可能真的不简单,因为昨天,我去了解南方特区报报社社长甄诚时,他就突然死了。死亡原因,目前还未出报告,法医小绵羊现场勘查认为是疾病引起的死亡,但我不相信。 寒风凛冽—— (惊吓表情包)这位甄社长与香烟毒案有关联吗? 铮铮餮骨—— 关联当然有,否则我不可能去。关联度大不大就不好说。链条是这样的:高鸿翔给梁伟达的香烟来自李立光,李立光的香烟来自甄诚。我从李立光的夫人沈芳芳,和与李立光同一时期退休的曹坤法官那里,了解到了甄诚,他们都证实香烟是甄社长赠送的,其中曹坤还提供了李立光发给他的香烟照片。之后我们并没有约定某天某时去见甄社长,可是他就那么凑巧地,死在我见到他之前。 当然,这也许是巧合。也但愿他真是疾病致死。 寒风凛冽—— 看来战火烧到了贵地,有劳老师了! 我现在接着刚才说案情不简单的话(主要指我这边),来跟老师做个汇报:有一条香烟有毒就够吓人的了,可居然有两条,其中一条到现在还没有查出到底是什么毒物,又是怎么进入高科技制作的“尊享”香烟内的?不过,昨天,整个新东方国度的相关专家,来了好几个,初步判断可能是一种纳米生态毒素,因此投毒香烟的人,初步判定一定具备研究、研制这类毒素的基础,或者曾经和现在正与这种科技打交道。 生态研究、智能开发是本世纪中期的热门,据小绵羊的师傅大绵羊判断,这类人并不在少数,而且鱼龙混杂。就因为鱼龙混杂,所以各类不怀好意的犯罪分子利用这种高科技进行犯罪,给我们警察制造难题,也是对警界的一次严重挑战。 两条香烟中,看不出一人所为。除了高鸿翔外,梁伟达矢口否认家中还有另外的“香天下·尊享”,同时也否认那条夹入了一包“火焰山”的香烟。不过,他坦言在新疆当兵,怀念新疆的莫合烟。“火焰山”是莫合烟的一个老牌品牌,早在2004年就停止了生产,这也说明有人很了解他,投其所好。准确地说,是利用他的喜好。 铮铮餮骨—— 如此说来,送毒烟的人,确实非常非常了解。可是,那一包不是没有起到作用吗?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案情记载是余向阳背包中的那一条对吧? 寒风凛冽—— 对。 铮铮餮骨—— 还有,既然2004年就停止了生产,现在已经是2032年,近三十年间,应该已经不是当年的烟了吧?是否追根溯源找到这样的地下工厂? 寒风凛冽—— 李老师,说句惭愧的话,虽然怀疑,但我们目前的精力没有放在“火焰山”上,主要放在真正致死余向阳和彭一的那条香烟上。 铮铮餮骨—— 我可提醒你们注意,高科技犯罪,虽然更能锻炼我们的智能,但同时也耗时费力呀!因为从事这一犯罪的人,无疑就是高端犯罪,高智能犯罪,他们更难对付。在你人手不够的情况下,在真正的毒素还没有确定前,我建议死盯住“火焰山”的来历。而且我感觉,“火焰山”和“尊享”之间并不是孤立的,应该有某种关联,就像一个全国创业网红,跟一个小车司机,为什么走在一起、双双毙命一样?这也不是孤立的。 寒风凛冽—— (大拇指的表情包)分析得太对了! 铮铮餮骨—— 你发现没有,还有一个诡异之处:“火焰山”这么低档次的烟,恰好在余向阳的背包内,对吧? 寒风凛冽—— 对,确定余向阳,辅警沈青顺拿香烟时,指认过尸体和尸体身上的香烟。 铮铮餮骨—— 这两个死者,从身份上判断,余向阳应是重点;从与梁伟达的熟悉程度判断,以及与梁伟达有个人恩怨判断,彭一该是重点。 寒风凛冽—— 彭一没有前科,也不是混混,公司将他开除,还人性化以辞退留底,而且,彭一自己也自愿签了字。凭这个去报复老板,最后自己反而掉进了死水池,这理由也站不住脚,或者说,支撑的力度不够啊! 铮铮餮骨—— 是的,重点处处指向了余向阳。 寒风凛冽—— 彭一手机的通讯录和微信朋友圈中,都有余向阳的名字。他们应该是朋友。但从微信交流看,时间不长,2029年年尾才开始。我在判断,他们会不会是网上认识的,到牛城作案,是临时起意。 铮铮餮骨—— 彭一被公司辞退,临时起意的可能性大,但余向阳......等我这边了解清楚了再行判断。 我现在的想法是,你们那边,倒是要重点排查梁伟达身边,熟悉他抽莫合烟的人。让他把他认为的仇人都一一列出来,引蛇出洞,我们再来排除。 余向阳和彭一,两人中谁为主体,就要看梁伟达跟两人中哪一个的熟悉程度深。 寒风凛冽—— 梁伟达一直否认认识余向阳。 铮铮餮骨—— 那就更应查彭一,切入点是否以“火焰山”香烟的来历为主,你们决定,我只是建议。这条低档次的香烟在余向阳的背包内,就不见得跟彭一没有关系。我认为要假定他俩是预谋的,是故意让余向阳来背那包“火焰山”的。 还是上次说的那句话,梁伟达认识不认识余向阳太重要了。如果确实不认识,他俩作为小偷的可能性就大;如果不是,就……较为复杂。 寒风凛冽—— 所以,急于要了解余向阳,拜托贵方! 铮铮餮骨—— “香天下·尊享”是高档香烟,都有编码。我听说这种烟没有进入市场,内部供应,那更方便调查编码。你们是否与虎城警方联系过,询问中烟虎城卷烟厂那些编码的流向。 寒风凛冽—— 已经联系了,编码也都发给虎城方面了。但都在抗击霍乱,忙,可能时间要多几天。 铮铮餮骨—— 其中一条是高鸿翔、李立光、甄诚送的,来自我们猫城,我这里会顺着瓜藤摸瓜。现在甄诚突然死亡,我觉得说明我摸瓜时,触到了雷。虽然没炸我,但显然炸了相关利益关系。 我越来越不相信小绵羊的初步判断:甄社长是正常的疾病死亡。 寒风凛冽—— 是啊,麻烦就在这里。 铮铮餮骨—— 不过,无论哪种香烟,指向都会比较清晰,因为跟编码有关系,跟新疆有关系、跟梁伟达有关系。 寒风凛冽—— 这倒是。 铮铮餮骨—— 梁伟达的企业和为人,以及企业声誉怎么样? 寒风凛冽—— 他是税务局下海干部,名声不小,企业的口碑都很好,还经常做慈善,本人还是市里的某一委员,夫人又是大医院的主任医师,也声望不小。谁会那么恨他,对他下毒,还纳米毒杀、【氰】化钾......超乎人们正常的认知程度。 铮铮餮骨—— 企业是逐利的行为。逐利失败的一方,往往会痛下杀手;或者说,急于在逐利中获胜的一方,要制伏另一方,采取下三滥的手段。 第22章 网上聊案(2) 第22章网上聊案(2) 铮铮餮骨—— 既然是逐利的行为,在角逐中,也可能反过来:梁伟达想毒死他人。现在不正是两人从他家出来后死去了吗?当然,我不认为他的目的就是为了毒死余向阳和彭一,尤其是彭一这么个小喽啰。起码眼下看不出来。 寒风凛冽—— 嗯。 铮铮餮骨—— 我这个想法足够大胆。毕竟一个企业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说起来丢人。但人性,谁又能讲得清楚呢? 寒风凛冽—— 我查看了监控,梁伟达没有嫌疑。高鸿翔确实给他送烟,他确实好些天没有去过他的“茶楼”,他自己也确实差一点抽了那纳米毒。 还有指纹,有毒香烟中十七支没人动,三支中的另外一支有梁伟达的指纹,是在他“茶楼”的桌底下捡到的。按他的陈述,当时拿出来准备抽,突然接到李立光在医院给他打来的电话,就在一阵慌乱后,心神不宁地走出了房间。 铮铮餮骨—— 可是,能证明高鸿翔下毒吗?八十多岁的老人不是说绝不可能,但他的动机呢?可能李立光的动机还大些吧。是不是重点锁定李立光、余向阳和彭一?你们摸彭一,我这里摸余向阳、李立光。摸的过程中,每天碰一下,互相通报消息和情况。 寒风凛冽—— 据说十五年前,李立光是受害者家属。现在,案件又发生在梁伟达家里,梁伟达跟李立光是战友,又是李立光夫人高爱莲的同学,您是否深度分析分析他们。 铮铮餮骨—— 好,我试着从以下几方面分析下,但不仅仅是分析他们的关系,而是以他们为人物基础,分析社会的各种罪案形态。 首先说财:李立光是法官,刑庭负责人,没有时间兼职经商,从十几年前调查他夫人的案子看,也没有与任何第三方有经商往来;甚至,他们夫妇投资股票的行为都不存在。收入完全靠工资。当然,高爱莲除了工资还是稿费。她的收入大部分来自稿费。 李立光也可能有够不上刑法的灰色收入,有求于他的人给予的小恩小惠。但总体来说,李立光是清廉的,跟他一同退休的曹湿人也说到他的清廉。李立光和梁伟达之间,没有经济往来,也就没有经济纠纷。他们之间没有人为财死的杀人动机。 因财而杀人中,还有被人雇佣这种可能。但自始至终,这个成分不足,事态不明朗。 再说仇:关于仇,要从新仇旧恨来看。高爱莲枉死,已经结案,雇凶杀人,跟梁伟达没有关系。李立光本身就是法官,不会愚蠢到认为法律没有制裁到梁伟达,就专门到牛城去报复。因而没有新仇。 当然,如果真是专为当年夫人的死而报复,也算得上旧恨。旧恨可以追溯到他们上一辈的父母;新仇则延伸到双方下一辈的后代。这下一辈中,高爱莲和李立光的女儿李荭是个焦点,但应该放在“情”里面去分析,这样就更准确,更符合实情。 寒风凛冽—— 插问一句:您认为李荭是梁伟达和高爱莲的女儿? 铮铮餮骨—— 对,十五年前,我们就怀疑过,也有dna为证,现在从其他各方面,也都得到了证实。 还是接着说情:情分亲情、友情、爱情三种状况。 第一看亲情杀人。如果李立光发现高爱莲是梁伟达所害,这个仇杀的可能就完全存在。但事实不是。如果李立光女儿、父母,包括岳父母受到某种威胁和伤害,他铤而走险,倒完全有可能。但目前没有这种迹象。 第二看友情杀人。这一条暂不能分析,也最是复杂。虽然李立光有最好关系的同事,也是朋友,我也走访了他,但他人好好的,且并不认识梁伟达,跟梁伟达没有关系,那么,李立光也就没有去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动机和举措。 当然,也许他还有其他的隐性朋友,只是现在我这里还不清楚。有待进一步了解。 第三看爱情杀人。爱情跟亲情有着密切的因果关系。爱是亲的走廊,亲是爱的终极。爱情成熟了,两人结合在一起就成了一家子。一家子就是亲人。如果李立光是为爱杀人,目标便有三个,一是已故夫人高爱莲;二是情敌梁伟达;三是现夫人沈芳芳。如果个人犯罪达到疯狂,目标会扩大到情敌的家庭,即梁伟达的夫人和他的儿子;或沈芳芳情人的家庭和亲朋。 同样也可能相反,梁伟达要置李立光、沈芳芳于死地,被李立光抢先一步下手,给梁伟达送去了剧毒香烟。 我们调查的方向,不容忽视这一方面,应着力去发现他们之间有没有纠缠不清的情感关系。 还要说一说“观”这个字:观是指三观,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三观不一致,交流中让另一方反感,言行举止会令人厌恶。性格偏执、为人狭隘、思维单一的人,会因三观不一致而动手杀人。 具备这种特性的人,并不一定某人看起来有身份、有涵养就没有犯罪的可能。有时候恰恰相反,往往三观狭隘、人格分裂的人,就藏在高层的知识分子和所谓的文明人、文化人、大亨、大师、大富大贵中。 这种状况的人,看起来没有他们所认为的私利,有时候还打着民族大义、人间大爱、社会大德、国家大利的冠冕堂皇的招牌,私自处罚和剥夺他人的生命。也值得我们注意。 以上几种,是我倚老卖老、坐而论道。凡事都看现实,重证据。我这些年一直在想,2016年三月二十三日的凶杀案中,李立光是受害者家属,自己幸免于难,值得庆幸。但是,如果他是雇凶者呢?不也自然地在幸免于难的人群中么?当然,这个完全没有证据,我只是此时借机分析一下,以此应证我认为的万事皆有可能之论点。 贵方要我方调查的,除了十五年前的案子是我们自己的事外,怕也就是以上分析到的这些吧? 寒风凛冽:老师您经验丰富,分析到位。但说千道万,这个香烟命案,无疑【导】火索还是在香烟上。 过一会,韩风又补充了一些新资料,发送给了劳餮,而后微信交流继续。 寒风凛冽—— 李立光为何要给梁伟达送去剧毒香烟,他毒杀梁伟达的动机是什么?我认为,这个【导】火索落在您上面分析到的“情”上,可能性大一些。 铮铮餮骨—— 我明白。猫城这边,香烟的来历,李荭和高爱莲的感情,以及纳米毒素又是哪里来的......这些,一一弄清楚。 另外告诉你,死者之一的余向阳是十五年前就进入过警方视野的边缘人。你们市局的电话打到了罗口分局,罗口分局之所以报告了市局,市局承揽了下来,大概就是因为当年余向阳、李立光都是我着手调查过的缘故。 寒风凛冽—— 那太好了!您媳妇回娘家,熟门熟路,就拜托和辛苦老师了(一个拱手的表情包)。 铮铮餮骨—— 不客气(一个微笑表情包)。哦,还问一下,梁伟达在猫城认识什么人,有什么生意往来的客户,烦请提供。我要证实一下他与儿子梁晓达的说法是不是一致,以及他们父子间的业务伙伴、合作对象是不是都很熟悉。 寒风凛冽—— 您去了他们猫城的公司吧?察觉到了什么吗? 铮铮餮骨—— 有察觉。余向阳的智能单车,据说是跟梁晓达合作的。你了解下,牛城长江集团总部,有没有这个业务的计划?还是梁晓达脱离父亲视线的个人行为? 另外,我在与余向阳未婚妻甄美的访谈中,发现了一个高学历的博士,名叫沈紫,是沈芳芳的弟弟,他也是牛城长江集团事业部的总经理。你看他现在是否在牛城,试探和了解一下他的情况。 寒风凛冽—— 您认为会有关联? 铮铮餮骨—— 暂时只是第六感。当年独辟蹊径先通过调查交通肇事案,引出雇凶杀人案,就是凭第六感向我们张局(他当时是刑警大队长)提出建议的。 我相信我的第六感。 寒风凛冽—— 第六感能引导侦破方向。我也是相信的。 铮铮餮骨:好,那我先忙去了。明天我们再商量。 寒风凛冽:老师再见(挥手表情)。 铮铮餮骨:牛城吉祥!你多保重! 第23章 不速电话 第23章不速电话 沈芳芳有些慌神,她还是未能阻止住李荭。 李荭在单位跑了两天,回到家都有亲密的微信语音留言给她,一点也没有再去多湖找老爸的迹象。可到第三天时,买着一大袋子反季节的荔枝来看她,趁她上洗手间空隙,把身份证又反偷去了,之后就消失不见了踪影,估计是连夜去了牛城。 正当芳芳茶饭不思,为丈夫病危、丈夫的女儿不管不顾往是非之地狂奔犯愁时,传来了手机的响铃声,她没有接听,直接挂了。这年头搞电话推销的太多,简直应接不暇,因此她坚守的信条是:凡是没有预存姓名的号码一律不接。 可仅过去不足一分钟,手机又响了起来,而且铃响得非常有毅力,大有不接就一直响下去的架势。 芳芳没办法,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姐,是我。”那边待芳芳一接通时,就喊了起来。 原来是沈紫。 但芳芳并不激动。她大概有半年多没有跟弟弟说过话了。要不是弟弟隔一段时间会有一个电话来,或者找上门来,她是绝不会跟弟弟联系的。 准确地说,她此后一辈子不准备理这个人,更不存在主动给他打电话。 这个“从此”,是十五年前,就是从她千不该万不该临时上街,请弟弟照顾车祸残疾的高老师几个小时——那一天开始。 现在,接通了电话后虽然顿生厌恶,也触碰到了她多年的伤痛,但此时却并没有马上挂掉,毕竟还是一母所生的弟弟。 她要听他说什么。 “姐,你猜我现在跟谁在一起?” 那边话筒的旁边就传来了李荭的声音:“芳芳姐,我是李荭。不好意思,我又骗你了,嘻嘻,你猜我在哪?” 芳芳是第二次被吓。第一吓是沈紫的电话,还没回过神来又来了第二吓。她觉得今天绝不是一个好日子。 她此时已经招架不住被原本不应该在一起,甚至不应该见面的两个人吓得不轻了,哪还有什么心思去猜他们在哪,便说:“李荭,我不猜,你无论在哪,自己注意安全。安全的第一条是远离病毒;第二条就是远离沈紫。听清楚了吗?” “亲亲姐姐,你说什么呢?我又不是洪水猛兽!”那边,显然手机又到了沈紫的手上。芳芳于是就不再说话,猛地按下了手机的红色键。 接到沈紫的电话,和放下沈紫的电话,她的心中已经翻江倒海,无法平静。 但在六神无主之际,想到了梅姐——梅桂花,于是拿起手机,给梅姐拨了过去。 她知道梅姐也在牛城,从现在的情况看,李荭也去了牛城,虽然目前这种情况即便是牛城的左右邻居,也可能互相难以见面,但她还是想打个电话跟梅姐说一声,或者倾诉一下。 因为知道她和弟弟之间关系僵为陌路的,只有梅桂花。 “梅姐,你现在好吗?”芳芳尽管急得马上就想说自己的事,但她的性格还是不允许她慌乱,必须慢慢地依照程序。有几天没跟梅姐通话了,据说牛城每天都有人在霍乱中死去,她得先关心大姐。 “我还好。在酒店哪里也出不去,我也不敢出去。这样反倒安全。” “那就好。那你帮我打个电话慰问慰问老李吧?他这次是倒霉到底了,跟高老师的爸爸妈妈一起过节,把自己的命也快要搭进去了。” 那边梅桂花一阵唏嘘,慢慢地说:“只能祝愿他好人多福,自己趟过那道关了。我昨天给他打过电话,也讲了是你要我问候他的。”稍稍停顿一下后,试探着问:“他是不是这一段时间来,一直怪你没有跟他到牛城过节?” “是啊,是啊!十天半月的不理我,直到讲不清话了,才让老高打我微信电话。之前我打他的,死活不接。”将手机缓过一边耳朵,又说:“我今天正要跟你说,我们想尽办法阻止李荭去那边,但她还是去了,刚才给我打电话,人应该已经到牛城了,你也帮我劝劝她吧。劝她不要去医院,不要去看她爸。事实上残忍了点,但我们,我——何尝不想去看他?可是,一去,就意味着都要搭进去,不能做无谓的牺牲吧?” “是的,我也觉得不能无谓的牺牲。李荭那里,我会的,我有李荭的电话。” “主要是,她去了牛城,居然跟沈紫在一起,你说奇怪不奇怪?依我了解,这绝对不是李荭找沈紫,而是沈紫要算计李荭,我替李荭捏把汗哪!” 听说李荭跟沈紫在一起,论说梅桂花应该吃惊,但梅桂花反而很平静,同时又很突兀地问芳芳:“李荭多少岁?” 芳芳一愣,停顿一下,还是回答:“三十六了。” “三十六的人,你担心什么呢?第一,她不是小姑娘,都离过婚了,经历了很多事情,已经不是害怕男人算计的年纪;第二,她是记者对吧?而且还不是一般的记者,是专门入虎穴搞调查写长篇报道,爆人家料的那种,你一点也不用担心她;第三,你家沈博士的智慧……他们两人可能正好旗鼓相当,随他们吧,你两个都管不住,就只能随命运的决定。准确地说,你家三个,你都管不住,你就管住自己好了。” 挂了电话,沈芳芳更闹心了,是啊,跟她亲近的三个人,一个老公,一个老公的女儿,一个弟弟,她哪个都管不住,而且对哪个都不能多嘴,一多嘴,不但左右不了事情的发展,而且可能适得其反。 这样的处境,这样在家庭中的位置,假若自己是一个争强好胜的女主人的话,早就气得吐血,或者已经气绝身亡了。 好在,她不是。 但内心里,事实上,她又多少是。 总之,她不是佛系的女性,她还是有些争强好胜的,比如嫁给了比自己大二十多岁的法官,碰谁都认定她是攀高枝,是找跳板,就因为这样,所以她办了个小公司,加之没有生育,人生减去了孩子的羁绊,她就拼命找业务赚钱。这十多年,她不但没有花李立光一分钱,甚至还在李荭结婚时,主动给李荭出钱装修房子,还暗中给了李荭一个十万的大红包,且叮嘱不要告诉她爸。 当然,往后的人生里,李荭对她很感恩,对她真的像姐妹,没有疏远和隔离她与她爸的关系,即便现在偷偷去了牛城,也并不是完全和她作对的缘故,而是她有她的主张。 这一点她很清楚。 想到这里,她也就不去计较了,正如梅姐说的,就管好自己吧。 可是,她的弟弟诡计多端,他和李荭之前也从不来往,十几年里她也努力防备着他们之间有什么来往,那么为何现在突然在一起了呢?刚才的电话是沈紫打来的,第一句就是猜他跟谁在一起,显然存在着一种暗示,或者某种挑衅。是的,自己的第一反应没有错,不管是沈紫找到李荭,还是李荭找到沈紫,沈紫这个危险分子,对李荭绝不是好事。 她得提醒李荭。 当然,她不能跟李荭说,沈紫是坏蛋,你妈就是……她也不能说,沈紫不怀好意,我都平时不理她,你更不能。 她只能委婉地。 她拿起手机,可现在他们两人在一起,打电话沈紫听得到,那么只能微信里讲,而且还不能语音,假若李荭粗心,当着沈紫的面将音放出来,就尴尬了,于是便用文字写了一长串的叮嘱事项。 发出去后,她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 第24章 行程泄密 第24章行程泄密 李荭原计划坐高铁到虎北后,找虎北日报的刘记者借车。 刘记者跟她的上司,新来的编辑部主任是大学同学。但李荭做梦也想不到的是,这个上司的同学,也是沈紫在大本期间的同学。沈紫学的专业是农业工程,现在的刘记者在虎北日报管理的版面,也是跟农业相关的乡村振兴新版。 李荭在虎北站下车时,接她上车的居然是沈紫。 吃惊的倒不是沈紫这个人,而是自己的行动被人掌握,似乎还被出卖,因此有点窝火。 不过,认真一想,自己也正好要找沈紫,就将就吧,总不能掉头就走,或者打电话骂人家刘记者一通。 上了车,刘记者恰逢其时地来了电话,很明显是道歉而来,说自己临时有事不能前去接站,非常抱歉,也正好沈紫要去牛城,沈紫是他尽管放心的大学同学,于是就让他来接站了,没有提前打招呼,万望原谅。 说得理由充分,李荭也就呵呵一笑,说没有关系。 事实上,车子是人家刘记者的,李荭能说什么呢,她只得说没关系,并还要心存感恩。 李荭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急性子、直脾气,此时,她就马上找到了跟沈紫同行的更好的理由。 事实上,也并非阿q精神作怪,确实,那天在甄美的家里发现了母亲送给沈紫的那本书后,就正想问问这个农家博士,跟余向阳有多熟悉,彼此之间是否还有合作。 这是她近期的主要工作。现在歪打正着,不更好嘛。 但上车后,李荭的直性子脾气还是及时显现。她在系好安全带,说了句辛苦沈博士的话后,就让立刻发动车子,火速赶往牛城,一点也不磨蹭。 然后就说:“沈紫,我们是亲戚的废话就不说了,我现在为了工作,就问你几个问题,余向阳你认识,他现在死在牛城,知道吧?” “知道。”沈紫启动了车子却并没有马上挂挡,而是说:“你莫急,我先跟姐打个电话,给你报个平安不好吗?” 他似乎想表现男人的某种温柔。 李荭是突然跑掉的,并未告诉芳芳姐,此时沈紫的提议,当然不反对。 于是,就有了上文弟弟给姐姐所说的那些话。这里赘述一下的是,沈紫所拨打的号码是虎南的新号,以前沈芳芳存在手机里的是过去牛城的老号,这也就难怪芳芳在听到第一声响铃时要挂掉了。 沈紫去年起,不但主管虎南项目,还在猫城买了栋小别墅。虎南离猫城已经不远,他今后就准备将自己的家安顿在猫城,倒不是跟姐姐近的缘故,而是觉得特区一切都是创意和创新的,眼睛里看到的,身边发现的,都是国际都市的范,他喜欢这样的城市,何况那里冬天有如暖春,夏天也微风拂面,他喜欢。 只不过,他一切都没有告诉姐姐。 姐姐早已把他视为路人,抑或仇人,他当然就懒得说。 昨天,他无意间从大学同学群中得知,南方特区报的美女记者要到虎北,于是就打电话问同学是不是李荭,当得到证实后就说自己在虎南也正要去牛城,从虎南到牛城无疑要经过虎北,他便提前坐高铁到达虎北,而后静候李荭的到来。 现在他把电话打给姐姐,报平安是假,正如姐姐猜想的,他确实是——挑衅,也可以说是演戏。 十多年来,他挑战了人生许多不可能的事情,都一步步成功。他想,他的这一步,跟李荭接近的这一步,未来也应该是成功的。他有这种自信。 与姐姐打完了电话,他手上驾驭的别克就开始加速,奔上与高速公路的连接线,娴熟驾驶车辆的同时,也娴熟地用他那对女性很有吸引力的男中音说道:“你刚才是问我余向阳的事,对吧?”侧脸看了一眼李荭。 李荭点头。 “你们是不是很熟?” “当然熟悉。你应该知道,我是牛城长江集团梁伟达的事业部总经理,以前还担任过他的董秘,余向阳和彭一是从梁总家出去后不足两公里,不足半小时死亡的。这事第二天,不,当天——当天梁总知道,我也就知道了。” “你是说梁总第一时间告诉你了?” “肯定的嘛。出了事情,梁总有些慌神,需要咨询我,有些事还需要我帮忙处理,可现在牛城封控,没有特别的事我进不了牛城。直到今天,托你的福,这也是缘分。我同学老刘,就是虎北日报刘记者,他是我在农大读书时的同班同学,我们同学有一个群,他那天在群里无意中说车子要借给特区的美女记者,我就想到了你,便给他打了电话,你说是不是缘分?” 沈紫很有亲和力地朝李荭一笑。 李荭不买账,板着脸说:“什么缘分?你别扯那么多!我跟你姐本来就是一家人。我们特区报的美女也不止我一个,鬼知道你怎么就猜想是我?” 稍稍停顿一下后又说:“在高速上,你跑到一百二十迈没问题。”侧头看了一眼仪表盘,嫌这个男子车速控制在一百,跑得有点慢。 沈紫提速。 “怎么认识余向阳的?”李荭继续刚才的话。 “业务往来。跟梁总有合作。” “那也就是说,余向阳这个全国创业青年标杆,跟你们大企业是有合作的?” “当然,这个无所谓保密。” 李荭于是就想起要告诉一个人,便拿起手机,朝沈紫扬扬手,示意不说话。 她拨打的对象是韩风。 一接通,她同样不说废话,道:“你给我的资料中,梁伟达不承认认识余向阳,他的目的就是要你们把彭一和余向阳当作小偷。现在我有确切的人证,他是认识余向阳的,而且他们之间有合作。你现在就可以找梁伟达撕破他的谎言。” 沈紫吓得吐舌头。 等李荭挂掉电话,沈紫满脸惊慌地说:“大小姐,你不带这样出卖我吧?” 李荭理直气壮:“我又没有说是你沈紫说的。我问你,余向阳跟你们牛城长江集团合作什么项目?” 沈紫摇头:“这个不能透露,暂时保密。” 李荭一脸严肃:“好,这个我也暂且搁置。第二个问题,你在特区读研、读博,余向阳的公司也在特区,他本是特区人,你本人专门替企业服务,你跟余向阳的个人之间是不是也有合作?” 她想起甄美说的余向阳跟梁晓达有合作,梁晓达是梁伟达的儿子,因此不用思考就知道,余向阳跟父子俩都是非常熟悉的。 “这个没有。”沈紫通过了一番思考后才回答。 “那他是如何跟你们公司搭上线的?” “梁晓达。”沈紫回答。 而后接着说:“梁晓达的身份你应该知道。既然我是牛城长江集团的,自然认识梁晓达。梁晓达在猫城管理集团的一家公司,跟余向阳又是校友,他们早就认识,后来介绍给我后,才发现我们三个都是校友,哦,还有一个,王霸,王霸也是。我的专业农业工程,余向阳是多媒体,梁晓达是工商管理,王霸为市场营销。” “除了余向阳年龄最小,你们三个差不多,所以梁晓达是老大,你是狗头军师,王霸是武教头。也可以说,你们是新组成的‘火枪手’,经常一起干好事,干坏事?” “没没,没有,你别给我们戴高帽子,我们别说没有时间经常在一起,即便偶尔在一起了,也是喝喝茶、唱唱歌,爱好很高雅的。” “那么合作项目是梁晓达给的余向阳,然后梁伟达就安排你跟余向阳对接?” “嗯。”沈紫点头。 “接触多了,你跟余向阳便非常熟悉了,很正常的呀。”停顿一下后:“然后也认识甄美了?” “甄美是谁?”沈紫一惊,还差点踩了刹车。 “你不认识?”李荭侧头注视着沈紫,表示怀疑。 一会后,沈紫用右手一拍脑门:“哦,想起来了,余向阳的美女,甄总。” “于是你们很熟了?她喜欢读小说,就借小说给她了?” 沈紫呈现出不好意思的神态:“她要看,我虽然舍不得,上面有你妈妈的签字,我哪敢轻易借给她人,但没办法。” 李荭心里记下了:甄美说的是余向阳借沈紫的,而现在沈紫承认了是甄美所借。他们之间谁撒谎?为何要说谎?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为何要关注他们的说谎?借一本书,有何大不了的呢?彼此之间又不是不能交往,必须针锋相对的敌人。 李荭一下沉默了,她开始想上面一连串的问题。 但她意识到,现在不是独自思考的时候,继续问沈紫吧,跟他这个博士聊聊天也是挺好的。 只是她有一点搞不懂自己,跟沈紫总是亲和力不起来,似乎早就习惯了对他的审视和喝问。论说,他并不比自己小,好像正好同年。 重要的是,他的姐姐是自己的后妈。他们之间原本应该没有隔阂。 她便继续试探着问下一个问题。她的直觉告诉她,对于沈紫,她必须要有更多的问题对付,要不,她就会落入他的对付。 或许真有的隔阂,是来自芳芳姐对弟弟的冷淡。 一个对任何人都很热心的人,为何独独对弟弟如此冷漠呢? 她真觉得除了对付,还应该探究。 何况,劳餮警官和她探讨案情时,也这么认为。只是他们两人,谁也说不出准确的理由,大概停留在第六感上。 第25章 疾病致死? 第25章疾病致死? 上午上班,劳餮决定去见老同学张鑫,他对甄诚之死,心有存疑,每天都盼着结论出来,虽然这过去的时间也才两天。 劳餮坐下来,张鑫看看手表说:“给你十五分钟,我有重要的会要做准备,多一分都给不了你。” 劳餮说:“要不了十五分钟,五分钟就够。我就问:甄社长的死,报告出来了没有?他到底是疾病还是谋杀?” “疾病。”张鑫简洁地回答,并且提早双眼盯着劳餮,知道他听到这个答案后,会有问题。 “居然是这样一个结果。”劳餮像颇受打击,低头自言自语地思忖。 张鑫用手敲着办公桌说:“看着我,看着我,你刚才什么意思?‘居然是这样一个结果’,你希望什么结果?法医小绵羊的结论是建立在科学依据上的。事实也是这样,大家就得尊重事实,难道警察是唯恐天下不乱,希望有事的吗?” 劳餮哑口,苦笑着说:“当然不是。”而后又说:“但……我刚才的意思是,甄诚看不出是身体不好的人,怎么就……你告诉我,什么疾病突发?” 张鑫想想后苦口婆心地: “他有糖尿病,糖尿病是慢性病,如果没有并发症,就跟一个身体正常的人一样,你当然就看不出来了。他天天打胰岛素,自己打,还喝降血糖的药。打过量了,死于低血糖后的休克。刑警们在他办公桌的屉子里找到了打过的胰岛素笔,以及他办公室客厅后面还有个小厨房,小厨房有冰箱,冰箱内也有几十支恒温的胰岛素;还有,他肚皮上有明显的注射针孔;再有就是他老婆的人证,以及单位提供的和医院证实的他三年前的体检结果,糖尿病还非常严重,当时医院还建议他住院治疗……这些,都足够证明了。” “那他电脑边喝过的那瓶矿泉水呢?检验没有?”劳餮被张鑫一通的事实依据逼视着无话可说后,就又提出他当时在现场注意到的问题。 “也有检验,半瓶多纯净水,没有异常。” “瓶子上的指纹呢?” “指纹也只有甄诚本人的。” “可不对啊,老大!甄诚要喝瓶子水的话,他办公室堆一大堆在那里,为何要专门去买?” “他偶尔买一瓶,从外面带进来,也很正常的吧。” “可保安证实,他晚饭在报社食堂吃的。”劳餮据理力争。 “那可能是上午或者下午出去了,从外面带进来的吧。”张局反复自辨。 劳餮机械地点着头,但突然又像想起什么,问道:“最后一次去甄社长办公室的是胡深爱编辑,有没有对她进行调查?” 张鑫生气道:“你是想怀疑同事们的专业能力和敬业精神吗?” “那结果怎么样?”劳餮还是不依不饶地要打烂砂锅问到底。 “人家女孩子,甄社长以前并不认识,是李总编拍板聘请进来的。那天晚上,她栏目一篇稿子的底栏有个广告,广告中有一个多音字,她怀疑有错,字又是公司名称,她不能随便乱改,就去咨询甄社长。” 每一处都有理有据,劳餮没有办法,只得沉默。 但仅仅沉默片刻,还是较真道:“我要问保安,问李总编,还看看视频。” 张鑫手指着劳餮的鼻子,晃着手指头说: “你这人,说你不认真吧,有时候比谁都认真;说你认真吧,却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关于这件事,我认为你矫枉过正了。” 劳餮不作声,咧嘴笑笑。然后又认真起来: “我只是强调,甄诚是个讲健康,有健康意识的人,他办公室既然有那么多健康矿泉水,为何还要喝纯净水?要知道,矿泉水才是真正的微量元素的矿物质水,是有益于健康的,而市面上的纯净水,只是比自来水好一点而已。他当时口渴了,在没有矿泉水的情况下,打开了纯净水的盖子,这可以理解,但事实不是这样。” “那他是不是在给自己注射胰岛素的时候,心里不适,身子也不想动,就顺势开了纯净水瓶子呢?那瓶子一直放在他的电脑桌边吧。” “怕就怕不是这样。一个讲究的人,就说你吧,你会容许一个塑料瓶子一直放在你的电脑桌前吗?办公室每天有不少人跟你汇报,谈工作。所以,我认为是有人拿去的瓶子。” 张鑫笑了,但笑得不怎么自然,“问题是,水没有问题,并不是这个水置甄诚于死地,那么就,即使是他人拿去的,也没有追究的意义,包括指纹,即便有他人的指纹,又怎么样呢?水没有毒啊。” 劳餮摇头:“我就是不相信甄诚是疾病致死嘛!”于是站起来,像要离开的架势。 张鑫又敲桌板道:“嘿嘿,这就走啦?你不是来汇报工作的吗?其他呢?” 劳餮:“没啦。走访调查了余向阳父母、余向阳女友、李立光家属和同事,以及梁伟达的儿子梁晓达,都没有直接的线索,但也不是完全没用。反正我要理清思路,再了解到一些信息量大的,才能整理,整理好了才能跟你汇报。目前还没有。再说,我的时间也才过去几天是不是?您大局长不用那么着急的。”说完,还故意大咧咧地敬了个礼。 两人是最为互相了解的,张鑫就不废话,挥挥手,意思你走就是了。 从张鑫办公室出来,劳餮寻思着自己还是要去一趟报社,那晚查看监控时,分明有胡深爱编辑去过社长办公室,那么可以直接问一问她。 但问胡编辑之前,先去拜访下李总编。 见李总编,除了胡编辑,还因为香烟的事。上一次沈芳芳说,香烟是甄诚送给他们家的。甄诚作为社长得到好烟很自然,“香天下·尊享”本就在领导之间互赠,那么作为同是报社领导的总编会不会也得到了这样的好烟呢?应该问一问。 在经过保安室时,想起刚才在张局办公室所怀疑的,便问那晚跟自己“战斗”过的保安,甄社长过世的那天白天,有没有出去过。保安肯定地说,有,上午出去,中午回来,是外面单位的司机送回来的。 劳餮说,有登记车牌吗? 保安说有,于是去翻登记本。 劳餮凑过脸去一看,本子上记载的车牌号是牛a牌照。一看牛a牌照的车,劳餮就条件反射,他知道这是牛城的车。于是赶紧拿出小本子,将车牌号记了下来。 记下的过程中,自思:香烟命案是牛城发生的,现在跟甄诚有来往的也是牛城人,不会那么巧合吧? 来到南方特区报总编室。劳餮跟总编没有甄诚那么熟,毕竟还是认识,也打过一两次交道。记得那晚处理甄诚出事的紧急状况时,还吩咐过保安给总编打电话。虽然后来因为总编在省城的缘故,当晚没有见面,但后来还是听说,总编一清早就赶回报社了。 既是不太熟,更没有必要寒暄,劳餮就直接问:“李总编,中烟虎城公司专门生产了一种‘香天下·尊享’香烟,不知这国庆前后,您有没有抽这种烟?” 李总编很坦承:“有,不久前有人送了我两条。我也是虎城人,那边有亲朋。至于抽嘛,不瞒您说,我没有烟瘾,一包白沙和一包中华,摆在这里让我抽,我认为都一样,没什么区别。” 那就好交流,劳餮想,便就诚恳地说:“那晚上我带着另一警察去拜访甄社长,本就是想问香烟的事。因为牛城发生了一桩香烟毒杀案,死了两人,其中一人是我市市民,我负责协助牛城警方调查这个案子,得知香烟是从中院刑一庭李立光法官手里流出去的,他把香烟送给了岳父,岳父把香烟送给了牛城的企业家,企业家没有抽,但抽了的两人却死了。有人在那条‘香天下·尊享’香烟里投了毒。查到李法官的香烟是甄社长送的。不知您和他同一品牌的香烟是不是同一个人送的?又是不是同一时期?” 李总编说:“应该就是同一时期,我和甄社长都先后去过虎南市。” “那能告诉我送烟的人是谁吗?” 李总编迟疑了一下后说:“童志,童书记。” “童志?哦,知道了,谢谢!”又说:“虎南市委政法委书记对吧?” “劳警官认识?” 劳餮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化解总编的担忧而轻言细语:“放心,不会影响到你,也不会影响童书记。我只要知道香烟来自哪里,回去查一查编码,找到源头,然后交给牛城警方。这香烟投毒大半是下游的人干的,你和童书记清者自清吧。” 在要告辞时,劳餮装着大脑突然想起的事情,问李总编道:“听说贵社元月份刚调来的编辑胡深爱,跟您是老乡?” “哦……劳警官信息蛮灵通的嘛!”总编有些不高兴,说话有些揶揄的成分,“我跟你们刑警队都讲过n遍了,小胡绝对没有问题,她爸是虎北日报的总编,她妈是省交通厅的处级干部。她本人除了琴棋书画、诗词歌舞,其他的爱好和与之爱好不一致的人际交往都没有。跟甄社长更无任何交集。” 劳餮便道:“那不好意思了,您请理解。” 劳餮礼貌地与李总编告辞。 这劳餮,果真李荭不在的时候,办案很上心,见面问话当事人也很有礼节,似乎回归到了十五年前,看来废柴刑警并不是真的废柴,说不定是人才。 第26章 新来的编辑 第26章新来的编辑 劳餮在去经济生活部找胡深爱之前,准备微信内给李荭留条语音,问她认不认识新来的胡深爱编辑。可一打开朋友圈,才发现李荭的父亲昨天刚刚过世,于是就先留言问候,望节哀,询问胡编辑的事也就放弃不问了,心说让李荭清净清净,过几天再说。 然后径直来到了经济生活部。 经济生活部有三间办公室,其中主任一间,特稿记者和编辑一间,另外一间最大的,几乎全部是格子间。 劳餮来到最大的一间,内面也没几个人,且无女性,于是就问胡深爱在哪办公。 原来胡编辑别看初来乍到,享受着比较好的待遇,在特稿组。 而且特稿组的墙上还挂着专为她设置的牌子——“深爱新闻工作室”。 胡深爱也确实是美女,且很有虎北美女的特色,瓜子脸,丹凤眼,个头不高,长发披肩,颇富丰韵。 劳警官问:“胡编辑你好,我是市公安局劳餮,今天来不是调查什么案子,只是跟你聊一聊。” 胡编辑一脸的笑,温声细语说:“您别客气,有话尽管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劳餮略微含含腰后说:“胡编辑是管哪个栏目的编辑?” “企业家。”胡深爱笑着答道。 “那是专门编辑企业家的报道的吗?” “对呀。其实,不仅是编辑,还要采写。我们特稿组都是自写自编的。也就是必须每天找企业家去访谈,回来就写好稿件,再根据版面和图片进行编辑。” “哦,明白。就是说既是编辑,也是记者。” “对对。” “据说您刚来这里工作,现在就有专门的工作室,看来报社是费了些工夫,把您从其他报社挖来的吧?” 胡深爱粲然一笑,算是回答。 “您之前在哪个报社高就?” “《花城都市报》。” “哦,那也是珠三角,还以为您刚从虎北来呢。” “不是,我在花都安家好几年了。现在特区,每个周末都回花都去。周一清早又坐车从花都来。” “那还蛮辛苦的。” 胡编辑又是微微一笑:“习惯了。” “对了,我看这墙上……”劳餮用手指指着墙面,而后又干脆站起身。 胡编辑也站起身,陪着劳餮站在一侧。 劳餮指着墙面说:“您调查的这些贫困山区的孩子,都是自己在大山里一脚一脚跑出来的吗?那够辛苦的呀!” 胡深爱微笑着说:“是的,我跟我的助手,跑了好几年,也跑了好几万公里。那些例子,那些题材,我都一并带过来了。说老实话,之所以跳槽到猫城,主要原因就是为了这些孩子的报道。” “那是为什么呢?”劳餮表现得很有兴趣。 “一是因为我之前的东家要放弃这些追踪报道;二是资助这些贫困孩子的企业家,主力在这里。我们接下来跟踪采访,会更方便。” “主力——是谁?我认识吗?” 胡深爱又粲然一笑:“您肯定认识。” “谁?”劳餮紧追。 “梅桂花。” 劳餮呵呵一笑:“梅总,当然认识了。” “从这墙上的照片看,您认识梅总应该也有些年头了。之中有哪些孩子是梅总资助的呢?”劳餮并非随意,确实很感兴趣。 “几乎都是。”胡深爱颇富深情地回答。 劳餮吃了一惊。虽然十五年前就认识梅桂花,但竟不知道她居然做了这么多好事,资助这么多孩子,起码有二三十个,真不简单哪! 于是,一个一个地认真阅读,就仿如梅总的粉丝,现在要将被仰慕者的功绩牢牢记住一样。 但看着看着,劳餮的目光定格在两个熟悉的女子身上,指着她们问道:“那不是邱萍和苏毛毛吗?” 胡深爱说:“是的,虽然她们犯案,被判刑,但总归来说,始终是梅桂花资助长大,从小学读到大专,然后在美乐美公司工作过的。” 那倒是。劳餮认同地点头。 想到胡编辑这么熟悉,便道:“那您是什么时候认识梅总的?都替她写过哪些报道?” “我认识她是五年前,以前写的都发表在《花城都市报》上,网上查得到。不过,我现在正在写这一周梅总的特稿。” “那我能看看吗?什么题目?” 胡深爱跨步走到办公桌前,拿过几页a4纸,递给劳餮。劳餮接过一看,题目是《一个企业家的一天》。 劳餮没有看内容,再说纸上也修改得乱七八糟。 递回文章打印稿给胡深爱的时候,劳餮坐下来,将自己座位对面的椅子指了指,示意胡编辑也坐下,然后很郑重地说: “甄社长的案子一个小时前开新闻发布会了,结论出来了,是疾病致死。这是官方结论。我和甄诚是朋友,还是觉得有几个问题要问一问胡编辑。通过监控显示,您是最后一个进入甄社长办公室的……” 胡深爱在劳警官话还没说完后抢先说:“是的。您请注意,我的‘是的’是指我在没有看监控的情况下,因为我并不知道我离开后,有没有另外的人进入,对吗?” “对。”劳餮一下觉得这个胡编辑不简单,她的思维和逻辑一点毛病都没有,她完全可以这么认定,或说替自己辩解。 “我是八点左右去的甄社长办公室。” “你一个人?” “一个人。” “甄社长也是一个人在办公室吗?” “一个人。” “他当时在办公室哪个位置?在干什么?” “坐在办公桌前,在看电脑。” “他有没有拿水给你喝?就像刚才你给我水一样?” “没有。我们一栋大楼,一个单位,用不着这么客气。再说,他喜欢泡功夫茶,给客人倒水也是泡茶,不会像我一样递一瓶水。” “不对啊!”劳餮警觉起来,小声地说着,像担心这个新来到猫城的记者编辑受到惊吓一样,“他办公室那么多美乐美的水,还要自己泡茶?” “美乐美的矿泉水是梅总公司的新产品,要我们宣传,每个科室都有好几件。” “我听说,甄总从来不喝瓶子水?” “对啊,我所见到的甄总,确实从来不喝。” 劳餮思考着,然后又问:“可他电脑桌上明明有一瓶‘有点甜’的瓶子水,而且还喝了三分之一,难道是你喝的,你带上楼去的吗?” 这会,劳警官有点激动,似乎语气中还带着质问。问完,他稍稍偏头,眼睛紧盯着胡深爱,好像不这样,就有可能造成眼前的这个女子说假话似的。 “我哪有。我要带水上楼只有一种可能,刚刚在院子里跑步,需要喝水,懒得到办公室去拿,在院外的小店顺便买了一瓶,又有事找社长,便拿着顺便上了楼。那一天没有这种可能。我去他九楼是问他第二天出版的,栏目底部的广告内的文字是不是有错误,让他确证一下。那个晚上我值班,没有时间跑步,因此不可能带矿泉水瓶上楼。” “是什么广告?” “牛城长江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的广告。” “什么内容的广告?” “虚位以待的人才招聘广告。” “哪个字存疑?” “是……”胡深爱犹豫了一下,或者说,一下没想起来,在搜刮记忆。“对了,是文案内一个所留的手机号码,只有十个阿拉伯数字,少了一个。” “哦……”劳餮将哦声拖得很长,似乎恍然大悟一样。 “那栏目的稿子是哪一篇呢?” “《一个企业家的一天》。” 劳餮一愣:“不是你的稿子还在校正吗?我问的是甄社长出事那天。” “对啊,我回答的也是那一天呀!哦,我明白了,您以为……其实这个企业家的一天是每一期都用的题目,只是每一期的人物变换。” “那一天的企业家是谁?” “就是牛城长江集团的老总梁伟达。” 劳餮又一愣,心说这么巧,又是梁伟达。 停顿一下后,提问又回到那晚:“你是几点离开的?你在的那段时间,他的精神状况如何?有没有身体不适?” “没有啊,一切都很正常。我约八点四十离开,在我离开前他的电脑里一直放着轻音乐,他一面哼着,还一面跟我聊天,心情舒畅。”劳餮想,自己九点多到那里,中间也就差几十分钟,但电脑是关着的,遗憾的是,当时没有用手探一下电脑的温度,以致现在无法证明当时的电脑到底是关机了还是开着? “手机十一位数,要补一个数字进去,他找谁要的?” “他……当时打了一个电话,问到了准确的号码,就直接告诉我了。” “他写给你还是当场告诉你?” “告诉我的,你看……”美女编辑又跨步到办公桌前,找出一张纸,上面记着一个手机号,劳餮拿起来认真看了看。 心说美女心真细,还保留在这。 劳餮在离开前,半开玩笑地说:“你们报纸经常宣传梅总,而梅总最近好像不在猫城,怎么去写她的一天呢?” 胡深爱摇着头说:“您就别笑话我了,我也没有办法。梅总给甄社长投广告,投了广告就得宣传。现在病毒期间,宣传什么呢?只得找去年梅总在某个地方的某一举措进行添油加醋。所以,我的写作形式是特写,放小新闻时效,放大新闻艺术。” 一耸肩,表示自己只能这样。 “新闻还有艺术?”劳餮吃惊。 “报告文学就是新闻艺术的一种,新闻特写,长篇通讯报道,就类似于报告文学。但这种艺术只有东方国存在,所以……”说到这里,胡深爱又一个苦笑,好像这样做工作,有违初衷,使他非常为难。 劳餮乐了,但他不是苦笑,而是傻笑,或说嗤笑人家。 “我还有一点不明白。”劳餮表现出一种想说却不好意思问的意思,“现在有微信,有电话,就问一个手机号码,你还不厌其烦地上楼……” 劳餮还没说完,胡深爱不经意地看了劳餮一眼道:“我是李总编聘来的人,我想巴结下社里一把手,跟他套套近乎不行吗?” 显然,这最后的话,有些模棱两可,要不理解为她生气,在质问警官;要不她主动伸出橄榄枝,让劳餮觉得她已经把他当朋友,语气和姿态使用的是愠怒带着嗔娇,即嗔娇中显露出愠怒,愠怒里透射着娇嗔。 劳餮就没有再说话,互存了手机后,道一声“耽误了您宝贵的时间”,就告辞下楼了。 第27章 给弟弟送学费 第27章给弟弟送学费 沈芳芳的弟弟考上了大学,在八月底九月初开学的日子,她去给弟弟送学费。那时虽然有了手机,也可以银行转账,但还没有微信、支付宝,转账不是那么方便。再说,弟弟读大学的第一年,芳芳也想去送送弟弟。 何况,九月一日,还是弟弟十九岁的生日! 妈妈车祸惨死,爸爸抑郁成疾也早早地离开人世后,弟弟就是芳芳最亲的亲人。 那一天晚上,芳芳坐猫城到牛城江南站的火车硬座,第二天清早,到了牛城市。 芳芳提着一个女式中型号皮包,皮包内有她跑业务赚来的八千元钱。她自始至终将皮包提着靠在胸前,不敢有丝毫的疏忽,身子也如惊弓之鸟般躲避着时不时靠近她的人。 她这是单独第一次到陌生的牛城市,虽然三峡是她的老家,三峡与牛城一衣带水,但牛城对她来说依然陌生。第一次出门去特区是跟本村的同伴坐火车直接到猫城的,火车从三峡经虎城的西北方,再经虎城市,也途径虎南,再就直接驶入了珠三角,把牛城生生地抛在了一边,好像每一年她有意无意间都是这样坐的火车,与牛城无缘。 因此,这一次从江南站下车,她还是头一回,依然充满着任何一个人到陌生之地都可能有的恐惧感。 她没有跟着人流出站,她故意靠后,让人流稀疏后再缓步走入地道。地道里尽管灯光亮如白昼,但她总是担心有人注视她的钱,注视她是一个跑街、“扫地”的业务员,一名社会最底层的打工妹。虽然她也清楚,没有任何标志表明自己下贱,也没有任何记号表明她的包里藏着近万元大钞,但她就是警觉,就是惊疑。 天下着大雨,初秋的雨滴在身上,既冰凉,又粘乎乎的。芳芳原本只有一把遮挡阳光的小伞,无法阻挡这瓢泼大雨。她不愿意躲雨,自然就要淋湿。在走向公交站台时,她的裤脚和两个袖子全被淋湿了,当一阵风刮来,伞也吹翻了。她一阵惊慌,身子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连续的几声咳嗽,她感觉自己是着凉了。 但她要见弟弟的面,要祝贺弟弟的心情急切。 弟弟是她的骄傲,是父亲的骄傲,是他们沈家的骄傲。因此,她的心和整个身子都是热烘烘的。 她问了两个人才到达公交站台。刚才问路的过程中,她记住了学校在一个叫港布臀的地方。这是一个操牛城口音的婆婆告诉她的。她抬头到站牌上找地名时才发现自己搞错了,不是港布臀,而是广埠屯。 等车等了很久,有好几次她都打算不等公交车了,坐出租车去。她都跟一个刚从出租车里下来的女人问了价格,牛城的出租车起步才三块钱,她简直不敢相信,因为她知道猫城是十二块五,而这里三块,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别? 她犹豫着,看看天空放亮了些,雨也小很多了,再说天又是往白天去,只有越来越安全,时间也充裕,犯不着花几十块打的,省着这些钱给弟弟做伙食费,最起码可以吃上两餐。 有一辆到广埠屯方向的公交车来了,很多人上车,没人排队,显得极其拥挤。芳芳顾及包里的钱,便放弃上车,决定等下一趟。 这会儿车子也凑热闹,后一辆紧跟其后,而且不但不挤,让着他人先上的芳芳还居然找到了座位。不过上车后,芳芳才发现,这辆车是两块钱一个人的价格,而刚才那辆,才一块二毛钱。 一块二的普通车没有空调。 中国人,穷人多。 但让芳芳纳闷的是,打着空调车的招牌,司机却并不开空调。好在芳芳正着凉了,希望不开空调的好,因而心里就感觉自己并没有吃亏。 车停在广埠屯,老远就看见了大学的牌子。在校园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多。大概是雨停了,天要放晴了,喜欢热闹的人们都像猫城赛格广场那些卖发票的女子,三五成群地来回闲逛,兜售地下业务。 校门口没有保安站岗,是人都可以随便进出。芳芳感觉奇怪,在猫城可是一个士多店都站着个保安的,在这里竟然如此不提高警惕? 弟弟跟她约好在大门口见面,她于是靠近校牌,来回走动,心里着急。 弟弟没有出现,她想找那些像学生的问一问,但几次张口又打住,好像缺少点勇气。 好在就几分钟,有一个年龄和弟弟差不多的小伙子出现在芳芳面前,怯生生地问:“姐姐,你是沈芳芳吗?” 芳芳兴奋地点头。 那略显羞涩的同学说:“我是沈紫紫的同学。” 芳芳正准备问我弟弟在哪,就发现同学在苕笑,再一转眼,自己的眼睛被一双大手蒙住了。 她知道这是弟弟给她闹,嗔道:“紫紫紫紫,你以为还是小孩,都看着你呢!” 紫紫笑着说:“看着又怎么啦?我是你弟弟!” “好,你就闹吧!”姐姐的脸在弟弟的背面,但当弟弟放了手,脸转过来时,芳芳的眼里满噙了泪水。 紫紫问:“姐姐,你怎么啦?” “我高兴。”姐姐说,“我真的是高兴!”姐姐又说。 小时候,姐姐带弟弟去过麦当劳。但这一次,他们没有去麦当劳。芳芳拉着弟弟走了一段路后,找了一家咖啡厅。 坐下来,芳芳说:“麦当劳太吵闹,人多,这里人少,方便我们说话。” “可是,这里很贵的。”弟弟也是节俭惯了,不想浪费。 芳芳早就转哭为笑了,脸色灿烂着,仿佛未曾哭过,她看着弟弟说:“姐姐很久很久没有看见你了。明天是你十八岁的生日,就算姐姐替你庆祝生日呀!”她故意说十八岁,其实弟弟已经十九岁。 紫紫说:“姐,十九岁呢!妈妈讲,我和你的年龄都少记了一年,你二十一岁,我十九岁,你八四年的,我八六年的呀。” 弟弟这一说,芳芳又想起了爸爸和妈妈的争执来。九三年,妈妈说芳芳七岁,可以上学了,爸爸却说,芳芳还只有六岁。那一年,学校新生少,六岁儿童也招,爸爸就同意了。进校门那天是爸爸去报的名,芳芳在花名册上登记的就是六岁,而村里报户口竟然写的也是六岁——八五年。 其实芳芳也依稀记得,自己应该是七岁。左邻右舍也都说,女孩子年纪造大有好处,可以早嫁人家,于是,就这样一直错误下来了。 芳芳歉意地笑了笑:“管它十八还是十九,反正你已经大了。熬过四年,就可以工作了,姐姐高兴啊!”说着,叫来服务员,问弟弟吃什么。 紫紫像姐姐一样老实,在城里的叔叔家寄读两年,从来没有进过咖啡馆,仅仅跟堂弟沈青去过一次麦当劳,那还是堂弟付的帐。现在,姐姐带他来这里了,有点不自然,紧张地说:“随便。” 芳芳觉得反常:弟弟刚才兴高采烈的,此时却好像心事重重。 在高考的前两期,叔叔打电话跟芳芳商量,说紫紫的成绩好,必能考个好学校,不要浪费了,让他最后两期到城里去读,有他弟弟做伴,互相促进。学费和生活费也不用你操心,我是他的叔叔,会安排好的。 芳芳那时跑业务业绩并不好,一个月仅拿千多元的底薪,因此有叔叔替她减轻负担,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但不过,她也担心,叔叔家的那个儿子沈青,是调皮捣蛋的主,上房揭瓦,下河捉鳖,打架斗殴,称王称霸,如果跟他整天在一起,别说他自己考不上大学,可能还要影响到紫紫。 后来当叔叔把沈青痛打了一顿,沈青大有改变后,芳芳也就同意了,当然也跟叔叔说,学费和生活费她都负责,即便这两年没有能力支付,日后也一定补上。 弟弟是乖孩子,他高兴收到姐姐寄给他的每一分钱。姐姐那会儿,公司上班包吃晚餐,中午她从来只吃四块钱一碗的桂林米粉,连续吃了半年。当半年后业绩提升,每个月可以拿到三千四千,有时候甚至超过五千时,她才让自己吃饱饭,而寄给弟弟的生活费也从每月的三百增加到了五百。 看着姐姐瘦瘦的身子,弟弟也是心疼,他仅点了一份扬州炒饭。 芳芳说不行,把扬州炒饭换成牛肉饭,再加一个果盘,另外重头戏加上蛋糕。最后给自己点一份最便宜的面条。 在等饭菜来的过程中,芳芳看看左右,拿出皮包里包好的塑料纸包,交到弟弟手中,叮嘱说:“这里是八千块,收好!都开学两天了,姐现在才送学费来,不要怪姐哟!” 紫紫接过,轻松地说:“姐,其实你不用专门送来的。我给沈青打借条了,每个学期的学费借他的,等我毕业上班了还他。” 芳芳斥道:“不行!他当兵,哪来的钱?” 堂弟沈青高考的成绩太差,就不准备上大学,说要去当兵,到部队去锻炼。芳芳既高兴弟弟和堂弟关系好,但又忧心紫紫把叔叔当作依靠,最终缺了自我奋斗之心,于是坚决反对弟弟向弟弟借钱。 当场,芳芳拿出手机,逼着弟弟给沈青发了个短信,才安下心来。 第28章 目睹车祸 第28章目睹车祸 猫城市,就像一盏灯,耀眼在星空下,那些飞蛾和各色虫子,又如无数的流动人口。她们不是扑火,而是怀揣着梦想来这里淘金。 从哲学的意义来说,每只飞舞的“虫子”生命不过几十年,却那般勇敢,那般义无反顾,如何不是扑火者,或说殉道者。 芳芳来到特区,做了礼仪庆典公司的业务推销员。成为推销员后,她最现实的梦想就是签下一笔大单。 高中肄业,没有文凭,她只能做那最底层的小虫子。 妈妈出车祸身亡,爸爸也一病不起,而后双亲在同一年里,离开了他们。而她那一年还未成年。 舅舅要带姐弟俩到重庆,爷爷不同意;叔叔、婶婶在城里,但只接受抚养弟弟一人,作为姐姐的芳芳舍不得,又不答应。最后,九九归一,回到原点,姐姐与弟弟在家里哪里也不去,相依为命,姐姐放弃学业,专供弟弟从初到高,从高到大,惟愿弟弟有朝一日金榜题名。 一人上学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打工刚开始,芳芳柔嫩的肩膀几乎难以承受。 三个月前,她在福山区跟踪了一笔二十万元标的的单子,原本胜券在握,即便签不了二十万,也能签上七八万,提供舞台搭建、演员出演和花篮、汽球、拱门服务,都是有希望的,可谁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当她兴致勃勃地来到公司见经理时,却被告知单子签给了人家。 在礼仪庆典这个行业,二十万的单,实属不小。芳芳跟踪、跟进、拜访,花去了大半年时间,最后以失败告终,深为可惜,也实在可恨。 因此,当她从对方的办公大楼走出去的时候,感到从来没有过的疲惫,甚至有随时倒下的感觉。 她干脆破罐破摔,一反常态地抛弃营销员应有的素养,靠着街边的花栏,一屁股坐在了路边。 “管他娘的!”她甚至学着男人的腔调骂了一句。 在做推销之前,她就听不少人说,女性做销售,最难的是女人;最容易的也是女人。 何为最难?在雄性为王的世界里,女人要洁身自好,做起来就如挑担,男人一肩挑起,女人却要分两次或三次;何为最容易?女人假若放弃尊严,一些业务也如挑担,这个男人帮挑五十,那个男人帮挑五十,自己甩手跟在男人后面还可吆喝。 芳芳坚守尊严,所以很难。 很难中还有为责任中的弟弟,更难。 一个有责任的人是高尚的。当她在推销业务中,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就让责任来强化她的内心,来净化她的灵魂。其实也就是告诉自己:哪怕借钱,哪怕再苦一点,也绝不让自己堕落。 那年,弟弟考上了大学一本,她从猫城坐火车到牛城给弟弟送学费。她跟弟弟说是自己赚的,其实,八千块中除了三千确实是自己所赚外,其他五千都是找梅姐借的。 保持了灵魂的纯净,她就觉得自己的天空是蔚蓝的。 猫城的天总是蔚蓝蔚蓝。坐在街边,靠着花带,看着天空,冬日的阳光耀眼,花带里自动喷水机的吱吱声,既滋润花朵,也滋润她的心田。 她现在所坐的位置,是猫城市一条相对偏僻的街道,过往行人稀少,公交线路一枝独秀。不过,两百米外,是街道的交叉路口。交叉口的另一条路是商业报路,则熙熙攘攘,热闹繁华。 她在这僻静的街边感受和欣赏着不远处的繁华。 当坐了一会,屁股下面的裙子牢牢地贴在花岗石上,腰带抵上了花丛中伸过来的花枝,有一只蚂蚁爬上了她的裙边时,她的眼睛聚焦了不远处的景况:一个中年女子正从热闹的商业报路缓缓走来,走近了她的视线。 半下午,太阳投射在女子的侧身,能清楚地看见她丰腴的身子和闪亮的发丝,以及走路的悠然雅姿;还有灰色的套裙、黑色的丝袜、酱色的女士包,和优雅中自信的步伐,都无不暴露出这个女子的知识女性身份。 这样的气质和这样年龄的女子,正是芳芳她这般年纪艳羡的对象。 芳芳的视线毫不避讳地随着女子的移动而移动,有如歌里面唱的“月亮走我也走”。 双手撑在双腿上,双脚自然踏放地面,无意做成了圆规形状,随意中颇显艺术美感和闲情雅趣。 中年女子行走中,自始至终低头,似在沉思,又似在低吟。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灾祸和不测总是伴随着宁静而来,不幸和打击也总是结伴在不经意间。 女子正缓缓走着、目不斜视的时候,突然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像喝醉酒的狐猴,在中年女子后面疾驰。疾驰得毫无顾忌,好不张扬。 或者,可以说,疾驰中,明明前面有人,却无丝毫减速的意思,似原本就是要奔着女子而去。 要撞她? 芳芳紧张起来,不祥之感跳跃在大脑。 还来不及喊,或者说喉咙里已经发出了“不好”的叫声,但却没来得及喊向天空,那车子就疯狂地撞向了那个女子。 这是谋杀! “嘭……” 惨烈。 “天啊……” 芳芳喊了出来,霎那间闭上了眼睛。 她心头一阵战栗,眼前出现了八年前母亲遭遇车祸的场景…… 睁开眼,往前眺望,看到倒在地上的、身体扭曲的女子。 她早站起来了。 小车没有停下,从她身边飞了过去。 映入眼帘的,是光头司机。相貌年轻,目光邪恶,挑衅般地朝着芳芳狰狞。 这让芳芳厌恶和痛恨。 但却无能为力,眼睁睁地看着它消失。 芳芳双手挥舞着、呼喊着,情不自禁地往前追赶。 追赶中,因为惊吓,或许突然跑动起来的缘故,头疼,心跳得厉害。 视线不在直线,飞过去时拐弯,然后消失。 ——她没有看清车牌。 但她拨打了120。 她回身正要走向撞翻在地的中年女子时,手机响了起来。 是南山另一家同样跟踪了两个多月的客户打来的,正想见她,跟她商量业务的事。她心头一喜,顾不了车祸,掉转身子,往另一条马路跑去。 但跑不上二十米,又折回来,一边拨打110报警,一边往车祸地点急跑。良心迫使她不能见死不救。 她看到了满地的鲜血,倒地的惨状。她不忍目睹,惊吓加痛苦,使她哭出了声,同时头眩晕,更加疼痛起来。 八分钟后警察赶到,十分钟后救助的医护人员也赶到。揪心过后的芳芳有丝丝欣慰,总算有人来了,那个女子——大姐可以得救了。 她于是在一边唏嘘中一边安慰,又在一边安慰中,一边泪流满面。 她跑着去坐公交车。 但没走上几步,又折了回来,走向了警察。她要向他们描述自己眼中的经过,她要协助警察找到那个肇事的恶魔。 第29章 雄雌病毒 第29章雄雌病毒 东方国警察部和防恐防毒局在接到牛城警察厅的报告后,下派了五人小组的各项专家,在通过反复的现场勘查和对死者的尸体解剖、生物检测以及论证后,最后一天召开了牛城方面只通知三人参加的秘密会议。 也就是说,会议保密程度高,作为东道主的牛城,也只有三人参加。 这三人是,牛城市警察局局长、牛城市刑警支队长罗维卫,以及刑警支队的毒杀案负责人韩风。 会议地址定在磨山警察厅训练基地的一个小型会议室。 磨山,紧靠东湖,风景秀丽,气候宜人。这里别说深秋季节舒适,即便八月秋老虎横行,也同样温度比山下要低五六度,是避暑的理想圣地。 主持会议的是国家防恐防毒局的东方硕处长。会议开场白,东方硕处长无任何赘言,直达问题本身,他说: “各位,随着科技的进步,犯罪分子的技术含量也在提升,因而我们打击犯罪的成本也在增加。牛城发生的余向阳和彭一遭受的香烟毒杀案,并非简单的【氰】化钾投毒,这是上个世纪的小儿科犯罪,而纳米生物的病毒杀人,也同样非今天才出现。也就是说,从对两死者的尸体液化,而后固话,固话后再液化的多次研究、试验,我们发现,它已经在纳米生物病毒的基础上,通过工程构造,人工智能植入,已经完全控制了我们的法医系统……” 说到这里,台下一阵骚乱,“法医系统?”韩风和队长罗维卫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突然心里打鼓,眼前一阵阴暗,同时心底大喊“不好”。 是的,他们想到了——小绵羊! 当罗队正要起身,大概想到要打电话布置任务时,东方硕处长露出不经意的微笑来,双手压住台下的骚乱,将声音比刚才提高了八个分贝道: 少安毋躁!少安毋躁……昨晚我们已经全国行动,逮捕了各个警察局的所有法医小绵羊机器人。因此,现在所有的警察局都是安全的,牛城的李局长、罗队长,还有警司韩风,你们也是安全的。不要担心,也不用担心。只是,你们散会后,马上安排以前的法医复位。当然,警察部和防恐防毒局会联合发文,暂时恢复以前的法医刑警。至于小绵羊们的罪行,按照国家和联合国相关的条文规定,统一、逐一调查、关押,当然,具体再定。 好了,在此我不赘言,下面有请人工智能处的冯教授阐述相关问题,纳米病毒处的方教授作准备。 冯教授五十岁左右,迈着方步走上台,朝各位行警察礼后,道: 首先,我向各位致歉!分布在我们神州大地的近三千个法医小绵羊都被犯罪分子植入了纳米病毒,这种病毒与霍乱病毒并存,但与霍乱不同的是,霍乱是人体腹泻、呕吐,最后脱水死亡,而植入了纳米病毒,我们称之为1+1雌雄病毒的“0906病毒”,只要植入了这种病毒的人,与我们每一个小绵羊接触,就会产生一股强大的毒性,大家知道【氰】化钾中毒死亡的症状吗?昏迷、痉挛、大小便失禁、血压下降、迅速发生呼吸障碍,对,与之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无【氰】化钾所出现的任何气味和异味。 这里的科学原理是:小绵羊都是雌性。大家也知道,可爱的小绵羊都制造成女性,她虽然属于人工智能的机器人,但不乏可爱和母性的柔情。因此,她一旦犯罪或被犯罪,将是国家的损失,社会的损失,也是我们男性的损失。 大家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的是,小绵羊体内植有芯片,犯罪分子在芯片内植入一种雌毒,这种雌毒假如与雄性纳米病毒体质的人接触和碰撞,也就是说一旦与雄毒相遇,它就会形成雄雌同体,必死无疑。 这种雄雌同体,也类似于触电,即我们熟知的电的正负两极相通后产生强大的电流,人体相触便会烧坏人体组织而亡,1+1的雌雄病毒与之极其相似。 那么也就是说:犯罪分子只要在某人体内植入雄毒,和小绵羊接触后,不但不会被“法医”救活,而且即刻死亡。连小绵羊自己,都丝毫觉察不出是她本人造成的死亡,即间接地参与了谋杀。 韩风听到这里,早已惊出一身冷汗,他紧张而激动地站起来,但还未说话,就被东方硕处长用手势压了下去。 为了安抚韩风,东方处长还是插了一句:“各位先不着急提问,待方教授把纳米病毒解释或细析完后,大家再畅所欲言。” 冯教授继续道: 刚才东方处长提出对所有的小绵羊智能法医实行调查,甚至让其永远消失,我认为有欠科学的考虑。因为如果这个带有雌性病毒的小绵羊在没有接触到雄性病毒前,她是无辜的。我建议要根据实际情况对待,不能全部把她们当作敌人。事实上,即便是牛城刑警队的小绵羊,她也不是自己犯罪,是犯罪分子利用她犯罪。我们可以先将所有的小绵羊控制、关押。好,我就说到这里。 这时方教授走上讲台。方教授比冯教授年龄大,看起来已进入老年,但不可想象的是,他的声音洪亮,而且特别有磁性。 他此时在台上铿锵有力道: 1+1雄雌病毒为什么叫“0906病毒”?因为我们发现这种病毒的时间是在9月6日这一天,一个余向阳和一个彭一的两位男性青年,在这一天的凌晨三点左右死去。而且是死在空旷的街道,死在万籁俱寂的凌晨,死在吸食香烟过后。我们通过五天来的勘查、侦察、解剖、研究和反复的试验,终于得出了刚才冯教授和东方处长所公布的结论。 我认为,这种病毒,严重破坏了我们政法系统的法医体系和警察体系,也同时在社会中使人们对人工智能、对生态纳米,本应该给人类带来福音的现代科技,造成了严重的恐惧感和畏怯感受。所以在此,我不同意冯教授最后的建议,现在不应该仅仅对法医系统的小绵羊进行强行管制,控制其自由,而且应该对所有ai智能的机器人,包括政法系统外其他系统的、企业的、家庭的,全面来一次收缴和调查,甚至逮捕。因为我们现在还无法获知,这种雄雌同体的病毒,到底哪些机器人已经植入了,哪些没有植入。我负责任地告诉大家,虽然我可以在三个月内研究出解药,但我们无法检测哪个机器人中毒和没有中毒。 这是一件非常可怕和恐怖的事情! 尤其是,这种雄性病毒,它似乎既可以在人体,也可以寄生在其他物质内,比如“香天下·尊享”香烟,显然它是寄生了这种病毒,在与雌性病毒接触后,即刻倒地身亡。那么,雌性病毒又会不会像霍乱病毒那样,通过人体传播呢?目前看,不会。但它具不具备定向性,专门针对某人进行传播,这有待探究。 下面,我跟大家交流和普及一下纳米病毒。 纳米病毒是一种生化武器的病毒,也可以是一种工程学类的病毒,刚才冯教授也提到,它通过工程构造和芯片植入,就如游戏病毒一样,让人难以发现;发现后又难以控制;控制后又难以消灭的病毒。所以我为什么赞同东方处长的建议呢?这种病毒内部设有自毁开关。所以你不把我们这几千个小绵羊毁灭,她自己也会毁灭,你难道还期望她重构生命为你服务吗?这是不可能的。 解药也只能面对新一代的智能机器人。而现在已经植入了雄雌同体病毒的任何人和物,都无法在十二小时内获得救治和生命再现。 东方处长要我细析,说句老实话,虽然在座者都是精英,都是可信任的人士,但我也不能拿整个人类开玩笑。意思就是,我不能细析,一旦细析,就泄露了我接下来要研究的解药。所以大家请原谅。 不过,有一点值得我们欣慰的是,制造这种病毒的好像并非【恐】【怖】分子,因为如果是【恐】【怖】分子,他完全可以与这次霍乱结合,来一个对人类的毁灭或毁灭性的打击。他似乎只关注他的个人犯罪,或者达到他个人方面的某种诉求。 但为防止这个罪犯,或者说这伙罪犯,防止他们发疯,应该尽快破案。我说完了。谢谢大家! 韩风终于可以站起来提问题了,他声音颤抖地说: 请问东方处长和两位教授,0906案件中,余向阳和彭一是凌晨三点左右吸食香烟而死亡的,这个时候小绵羊可能在家里睡觉,她与两死者根本没有接触,她自带的雌性病毒如何和余向阳、彭一身体内的雄性病毒接触和碰撞,如何正负电流对接而触电而亡? 冯教授:没有接触就不可以。需要从另外寻找答案。 韩风:那么我就会怀疑您两位教授所陈述的雄雌同体病毒,会不会是危言耸听? 说到最后一句成语,坐在一旁的罗维卫赶紧给韩风拉了拉衣角,让他马上打住,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好在东方处长宽宏大量,并不计较,也更没有要发怒的意思,而是如同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师,声音平和道: 关于这个问题,韩风,我们内部探讨过,你提得很对。接下来,我一直在牛城,直到案子真相大白为止。我的意思是,我们共同来解决这个难题,寻找答案。当然,条件是,不要怀疑刚才的科学结论。 韩风回头看了一眼替自己捏把汗的队长后,轻轻地笑了,说:东方处长,那我就不担心了。我期待着您马上到我们警队指导。 东方硕摇头:韩风、罗维卫,你们两个听着,我不会去你们警队,也请你们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会留在牛城。我的行动和侦破工作高度保密。这是高科技的犯罪,罪犯在暗处,我也必须在暗处。在明处的只能是你们。你们仍然按照你们以前的侦破方式和方法,各行其是,该干什么干什么。 唯一一条,你们要把你们每天了解到的信息和调查、接触到的人,哪怕是道听途说的,都由专人整理,通过内线发送给我。包括猫城警方反馈过来的。明白吗? 罗维卫和韩风异口同声:明白。 第30章 梁总夫人 第30章梁总夫人 企业家梁伟达的夫人,名叫杨捷,是大医院的主任医师,也是目前霍乱战争前线的“拆弹专家”,韩风决定去造访她。但造访前,无论从哪方面都需要下很大的决心,作巨大的思想准备。 约定的十分钟时间,韩风想好了三个问题。但提出三个问题前,他还是得阐明问话的目的,要不,对方有可能拒绝回答,或者回答时不配合。十分钟瞬间消逝,他得抓住这宝贵的昙现,也让杨主任宝贵的时间不至于浪费。 第一个问题:“杨主任和您丈夫梁伟达的感情如何?您是否认识梁伟达高中时期的同学高爱莲?” 杨主任稍作思考后回答说:“我俩的感情一直很深,保持着初恋的味道。”韩风虽然猜想得到,一个中年知识女性,当将事业摆在第一位时,对家庭就会表现得毕恭毕敬和中规中矩——不过多投入感情,也不故意破坏感情。但真从她嘴里说出来,还是惊讶她外交辞令般的语言和态度。 “我先生事业非常成功,年少时又帅气,追求他的女性自始至终存在。但我自信,因此从来不记某个女性的名字,即便她也是成功的文化人、作家、记者,我一概不屑关注,更不浪费时间。” 杨医师的回答,继续保持着她作为一个知识女性和一个小康之家主妇的傲气,这让韩风既预估到又难以置信。 但不过,做过功课的韩风还是从医师的话中找出了破绽和她虚张声势的漏洞来。她前半句表明自己不记任何一个竞争者女性的名字,后面却又指向了“作家”,可见她内心的暗室里始终摆着这个女性作家的牌位。 因此,韩风当刚才还懊恼这种医院见面,无法窥探和静心窥视对方的内心变化,从而达不到调查效果的方式时,此时就释然了。可以这么说,他已经得到了某种需要的信息,这样,反而还窃喜起对方不能观察到他对她虚伪的评价时的表情来。 因为他们在隔离间,彼此还隔着一层窗户。 第二个问题,韩风问:“生活中,是否知道您先生平时习惯抽什么牌子的香烟?他在新疆服役期间,是否喜欢上了当地的香烟?您见他抽过吗?最近有没有人送他新疆的香烟?” 杨主任并没有马上回答,她大概在掂量每一句话的分量和所包含的信息量,因为预约前,警官已经告知她家中所发生的事情。香烟是刑案的源头,也是关系到丈夫生死的有力证词。尽管此次问话并非作为证词,但一旦疏忽或者回答错误,就有可能影响到丈夫的声誉乃至公司的经营,于是将问题在脑子里过滤几遍后才慢慢回答道: “我家梁总是资深的烟民。他平时所抽,大都是精装‘黄鹤楼’。关于新疆,跟她结婚前,去过一次,可我并不知情当地的香烟。他曾经说过,喜欢新疆的莫合烟。我不抽烟,他为尊重我,我在身边时,就隐忍着不抽。” 这第二个问题的回答,朴实,也无任何虚伪和做作。韩风心说,女人这个物种,只要不涉及性的竞争和情感的冲突问题,就都百分百地纯真和善良,也因而能获得来自男方诚挚的称赞,和百分百的尊敬。 “您平时穿高跟鞋吗?穿过红底的法国christianlouboutin品牌没有?或者,梁总有没有给您买过这方面的高跟鞋?” 韩警官在提出这第三个问题时,还顺便将红色高跟鞋的照片贴在玻璃窗上给杨主任看。 然而,尽管是一个女人感兴趣的话题,但现在由一名男性警官问出来,就显得刁钻和拿捏不准了,杨医师起初一愣,但马上意识到,只有老实回答,才能不至于弄巧成拙。她现在回味警官的第一个问题时,已经意识到自己犯了自作聪明的错误。并且,这种错误在一个三十多岁的男性面前犯出的,太过丢人,也几乎不可原谅自己。 霍乱前线指挥官之一的杨主任于是回答道:“没有。医生的工作太单调,我的性格也不是浪漫的那种,穿不出高逼格的高跟鞋来。平时偶尔穿一穿,也都是呆板的黑色。这个呀,我家伟达非常了解。” 韩风点点头,得到了三个问题的回答,他站了起来。 真的就三个问题,他不贪婪,且信守承诺,万分感谢,然后离开了医院。 以致在霍乱战争中高度紧张了十来天的杨医师,一下竟然没有反应过来,以为警官还会问她一些家庭的问题,她就会更加好好说话,好好表扬下家中的老公,甚至,自己今生能不能走出医院都是未知数,应该借警察的口,对老公说一句“我爱你”诸如此类的话。 但当韩警官离开后,她才意识到,人家是信守承诺,连多一个字都不违反,因此自己也就没有机会了。 她有瞬间的失落,甚至能听到自己情不自禁中的一声叹息。 韩风是警察,他要的是结果;韩风是男人,他没有那么多婆婆妈妈的想法。他离开杨主任时,连回过头再看一眼的举止都没有。当然,主要还在于:医院既是战场,也是最大的传染场。他巴不得早点离开。他虽然穿着防护服,但总感觉,那霍乱就像光线,只要遇见你,就会毫无保留地射入你的肌肤。 他的车停在地下室。坐进车内,他快速用消毒水给自己的身上挥洒了一遍,然后才开出来到一个开阔、无人的地方,打开车窗,开始思索和回味与杨主任的对话细节来。 梁总夫人的回话中,并没有严重的问题,除了暴露出高爱莲是她所不喜欢,或者可以说是仇恨的情敌外,其他方面,香烟的事,跟梁伟达本人所述一致。梁伟达平时喜欢抽“黄鹤楼”香烟,家中拿出来的也确实是“黄鹤楼”。他第一次跟汪天力去他的“茶楼”时,有用这种香烟来招待过他。 再从话中去划重点,结论是:所提的新疆莫合烟,杨主任也主动提起了。可见,梁伟达确实喜欢莫合烟,还专门跟夫人交流过,那么,自然就有另外熟悉梁伟达,并熟知他喜欢莫合烟的人。那个隐藏在后面的熟人,抓住了他这一点,才能将“火焰山”灌注毒品,伺机对其下毒。 韩风还想,此前一直以为,假设中的余向阳的谋害目标,应该是另有其人。但,莫合烟并不是人人喜欢的。梁伟达喜欢,余向阳从梁伟达家中出来,准备投毒给梁伟达的可能性不就存在么? 那么,明晰了这一点,而后就只剩下解决余向阳为何中途放弃投毒,是什么原因影响了他,让他犯罪中止了? 另外,关于红底高跟鞋,它似乎与放弃投毒一样,也应该是余向阳的个人问题,与梁伟达无关。 杨主任不喜欢红底高跟鞋,梁伟达自然就不会跟她买这种炫目的礼物。即便梁伟达有“情况”(牛城人谓情妇),准备买来送给对方,但不可能将它摆在家中,让夫人随时来抓他的把柄。虽然,这“茶楼”的家中,并不是他们夫妻生活起居的巢穴,但总归杨医师是随时可以出入的,老谋深算的梁老板不至于那么轻敌和草率。 因而由此基本断定,高跟鞋是偶然出现的道具,跟案情或许并无关系。 当然,在与猫城警方李警官的交流中,还是得提示一下。也许,余向阳还真不是小偷,将他定位在小偷的位置,是对他作为全国创业青年标兵的最大的侮辱。他余向阳在牛城出差时买来一件礼物送给亲爱的未婚妻,不再正常不过么? 但不过,剧毒的香烟在余向阳所携带的背包中发现,余向阳投毒的嫌疑终究逃脱不了。那么他中途放弃投毒,玩的又是什么把戏? 余向阳和余向阳身边的女人,还是理应作为调查重点的;甚至,再发散思维一下,梁伟达一直否认认识余向阳,那么,梁伟达的夫人杨捷,是否认识余向阳呢? 第31章 保护女婿 第31章保护女婿 不是爱折腾,而是没办法。韩风再次来到高鸿翔的家。 论说,霍乱爆发阶段,大家对高度接触已故霍乱的人,唯恐避之不及,还怎么三天两头找来谈话呢?往轻地说,这是太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了;往重地说,简直就是找死! 好在刑警,本就是找“死”的工作。 不过,丢开俏皮话,韩风确实是一个不断找死的人。他是警察,他必须调查当事人和嫌疑人,这其实也是刑警的责任。为履行这种责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调查中,尽量做到小心谨慎,细致入微。 他眼下工夫,一边用手撑着门框,一边用眼神与高老头交流,仿佛说:“不要讨厌我,我又来了。”而后,裂开厚厚的嘴唇,尽量让自己显得温和地问道:“老高,您送香烟给梁总这件事,有其他人知道吗?” 这次与老高见面,调查的思路和方向有所改变。原先把方向放在高鸿翔本人身上,而现在关注的是高鸿翔身边的人,或者说,关注的是知道高鸿翔要将香烟送给梁伟达的人。 此前的调查,他总是抓住高老头没有杀人动机思来想去,却并没有跳出圈子考虑高老头虽然缺乏杀人动机,但他周边的人就有可能具备这个条件。假若这个周边的人知道他正好受女婿之托,要送烟给梁伟达——这不就中了人家的借刀杀人之计么。 高老头本来很讨厌韩风的再次出现,想像前几次一样总是想说出一两句气话来奚落他,但当听到对方问出的问题在改变时,就也感觉奚落不起来了,因此回答出来的话就显得有些蛮不讲理。 “么事?送烟还能是么事秘密?需要偷偷摸摸保密?”又说:“我也用不着四处广播。平时小区里,丢一只猫都要讨论三天,现在死个人都无人议论......” 韩风皱着眉,语气依然温婉地打断着老头的话:“您就莫扯远了。我只问您,四号那天,您女婿把香烟带回来,放在哪里?他是怎么跟您讲的?之后您从哪里拿的烟,家中那几天有谁来过?有谁知道您要送烟给梁伟达?” 他的话像连发炮一般连连发射后,韩风将凳子挪动着朝向高老头,作好准备坐等回复。可甫一坐定,又担心老人沉默,便既宽他的心又替他解围道:“您不急,我的这些问题其实综合起来只有一个,那就是您女婿李立光从猫城带回来的香烟,这之中的过程,以及到您送出去的中间那段时间,整个流程,您详细给我讲一遍就行了。” 这会,就专注地看着老人,甚至还有那么点温情脉脉的味道。 老高却还是否定道:“我说过了,烟不是女婿给的,是其他朋友送的。” 韩风无奈地苦笑,只得顺着老头的意思道:“好,就算其他朋友的。您讲吧。” 老人以固执行为得到胜利后的姿态说:“这还差不多。如果硬要栽赃立光,我就不讲。” 韩风自顾自摇头,静心地看着老头两瓣业已皴裂的嘴唇,等待着那一处发出声音来。 高鸿翔缓缓说: “朋友送来的香烟,躺在家中的书桌上好几天,直到国庆节假期最后一天的上午,立光去了梁总那里,我把烟从塑料袋子里拿出来,看包装是‘香天下·尊享’,蛮高级的感觉,就想拆一包抽抽。拆开后,鼻子闻了闻,哎哟,好香好香。这时节老婆子发现了,骂我不该拆开,不该抽。是的,我是戒烟了,还在老婆子面前立过誓,说好不再抽烟的。冇办法,就只好放弃了。 “我把烟盒子翻盖盖好,重新塞进外包装盒,放进衣柜。之前好几天是放在书桌上的,现在我把它放进了衣柜,更保险。直到老年节的第二天,老婆子走了。我从医院回来后忍不住又拿出来想抽,最后又忍住了,只闻了闻。我按立光吩咐的,为感谢梁总,就把烟送给了他。” 韩风及时指明:“还说不是李立光送的,他不是吩咐您了吗?” 高老头自觉说漏嘴了,就只好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大声辩解道:“他吩咐我送件礼物给梁总,又冇说要我一定送烟。我一看家中,值钱的东西没有,再说梁总也不稀罕,唯有这个香烟梁总肯定喜欢。立光说过,他是烟鬼。” 韩风不与老头争辩,努着嘴示意按他自己的思维方式继续。 高鸿翔继续慢悠悠地叙述: “又过去一整天,到九九重阳节后的第四天上午,好不容易打到一辆车,不是说去医院,还打不到车,也不拉我。事实上我也是要去医院。打车到江北的桂香公寓大门外,梁总在那里等我,我就在门卫那里把烟给了他,保安都看得明明白白的。” 韩风问道:“从国庆节四号到重阳节后的第四天,重阳节是十二号,这之中十六天,有谁到过您家里没有?” “没有啊!”高老头赶紧否认。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如此强硬和肯定,韩风心说,只怪这小区年代太久远了,各种设施不是没有就是被破坏殆尽,监控摄像头除出口有一个外,其他地方要不聋子的耳朵凑摆,要不就压根儿什么都没有。而小区又远远不止一个门。真是让他头痛啊。 “烟是你用手拿着放进塑料袋的吧?你之前翻来覆去看过好几遍,都是用手拿的,对吧?”韩风仍然十分耐烦地问着。 “这还用说!我有手,不可能用脚啊!”老头既强嘴辩舌,也好像有幽默的味道。 韩风却突然大声:“那上面怎么没有您的指纹?” 老头猝不及防。 但高老头不吃这一套,仍然坚持原话道:“我也不晓得么情况。” “是你在送到梁总手中时,抹掉了指纹吧?”韩风讥讽地看着老头。他的话虽这样说,却并不认定高老头就是罪犯,也不认定高老头有抹去指纹的故意,只是想急一急他。 然而高老头像个愣头青,除了一副我是流氓我怕谁的架势外,还耍起了贫嘴: “没有。怎么可能呢!我懂那一套的话,早就到你们警察局上班了。” “没有?你认为可能吗?!”韩风高声,装作气急败坏。 缓一缓后肯定地说:“中间必定有人动了烟,帮你抹去了指纹。你现在不说,到时莫后悔!” 高老头这时头摇得更勤了,像摇货郎鼓。见警官还是死死盯着自己,反而脖子往上伸了伸,仍然强硬有加:“家中鬼都冇一个,哪来的人做手脚?讲错了,快两个鬼了。短短半个月时间,老婆子走了,立光也快不行了,要产生两个鬼出来,莫非是他们动了手脚?是我老婆子还是女婿?” 这样的老头,韩风哭笑不得,抿抿嘴后,又开口问余下的问题,“您女儿和梁伟达谈过恋爱对吧?是您棒打鸳鸯,还跟梁伟达的父亲打过架对吗?” 高鸿翔近乎吼道:“是又怎样?我还打了他爹一拳呢,搞得给了个党内警告,我冤!” 韩风终于忍不住了,吼道:“老高,你太霸道了!”又说:“今天就到此吧,下次再找你。不想跟你鬼扯!走了。” 从出老高家的门,再到离开小区,韩风细细查看,发现多了一个摄像头,便打电话问派出所的陆所长,陆所长没好气地说:“我早就告诉过你们,那个摄像头是坏的。其实上个月还好,也就是这假期间的事。” 刑警不是霸道总裁,韩风这个刑警当得有些委屈,他可怜兮兮地建议道:“好所长,赶紧修好吧,或者换一个。” 第32章 香烟与指纹 第32章香烟与指纹 发生案情的一周内,梁伟达就宣布倾其猫城公司所有,援助牛城抗击霍乱,捐助五千万医疗物资。 韩风对梁老板的这种善举表示钦佩,但电话中只是约定自己带徒弟造访他的主题和时间,无须提及其他。 警察,永远就事论事,专注于事,才是最正确的。 韩风和刑警队的同事们有过商量,队长罗维卫也专门考虑过,认为去猫城做调查虽然很有必要,但非常时期,即使牛城方面放行,对方警察局也不敢接待,硬让对方接待,就有罔顾他人生命的嫌疑,也让对方处于为难状态。而不为难朋友和兄弟,以及兄弟单位,是一个文明人和文明单位应有的标准。 即便是大案要案,在这个时候也得慎重。 双方的刑警队已经启动合作,韩风跟猫城的劳餮警督早就取得了联系。通过网上案情探讨,两人办案思路基本统一:围绕梁伟达周边的人际关系来寻找线索。 所搜集和收集的线索,韩风除了自身所用外,还另外提供一份给东方硕处长。 围绕梁伟达,主要在于香烟。毕竟香烟是送给梁伟达本人的,它就如放进鱼塘的一块糠饼,看围拢到周边来的都是一些什么鱼。 韩风认为他目前的重心就是盯住那些鱼,或者说,找到那些鱼。 按电话所约,他带着汪天力来到了牛城长江总部——长江广场一侧的世贸大楼。现如今虽然各单位都在放假,但作为大企业董事长的梁伟达,依然忙得不可开交:给市府捐助的物资,他得亲自指挥和安排,并一一送到医院和相关单位。平时自己单位里的人不少,但现在大多数自我隔离在家,他只得亲自现场调拨。 但韩警官和助手前来,他又得亲自出面。而且不但亲自,还一改上次的傲慢,像对待久别重逢的老友,非常客气和热情。 在履行了霍乱前期症状的ai检测后,双方坐下来进入正题。 梁伟达抢先表达了企业的意思和本人的诚恳。他说:“两位警官,我给你们市局捐赠了一些抗疫物资,早就准备好了,准备派人送过去。你们的工作不容易,冒着巨大的风险。” 谁说不是呢?但韩风只是笑笑,应付式地说了句“感谢梁总”,便言归正传地说:“梁总,其实我们早就应该跟您做一次深入的了解,但您太忙,一直到今天才约定时间。那么我们现在就开始吧。我想问您,李立光来找您那天是几月几号,具体几点?你们是在这里见面的吗?还是家里?” 梁总回应:“是的,韩警官,很抱歉!”而后回答问题:“李立光法官是十月六号来我这里的,对,就在这里。时间是上午十点多。本来,我约他到家里,但他说要看看我的公司,就约到了办公室。那天是假期,办公室没有其他人,就我俩,不,还有一位值班经理。” “你们是什么时间约定的?” “他从猫城来到牛城的第二天就约我,我因为当时不在城内,就约定了两天后,到五号的晚上,我给他打电话,说第二天派车去接他,他说没必要,他自己打车过来,我因为一是自己忙,二是司机都休假了,也就没跟他客气。” 韩风听得明白,点点头后,直接问起了香烟:“李立光送您一条香烟,对吗?” “对。”梁总回答,但见眼前的警官皱眉,就突然意识到自己弄糊涂了,便赶紧改口说:“不对不对,送香烟是后来的事,他那天是第一次来,人还好着呢。他的个性是从不送人礼物的,所以不可能带着香烟来。” 韩风当然知道,便说:“是后来高鸿翔转交,对吧?” “是的,老高专门送过来。”梁伟达很认真地叙述,“是不是立光吩咐老高的,我不肯定。不过,老高没有理由送我烟,肯定还是立光。” “李立光在世时说要送您什么烟?” “他的原话是‘我包里有两包尊享,是好烟,过两天送给你,或者让人带给你’。我的原话是,‘尊享我知道,听说非常高科技’。” “高鸿翔送烟,是哪一天?” “那天不是告诉你了吗?还看监控了吧?半个月长假结束后的第三天,十七号的上午。” “送了您两包?” 梁总一笑,“不是,一条都拿来了。” “从说两包变成了送一条,您怎么理解?” “所以就不能判断确实是李立光的真实意图。他是法官,平时说一不二,从来说话严谨,怎么一下把一条都送给我了?又不是普通的香烟,专门通过高科技安装了开关的。我以前虽然得过‘香天下’,但那都是没有进入高科技设置的普通型。总之,他不求我办事,为何要送我?前不久他岳母住院,我给夫人打了电话,安排在她们的医院,做了个顺手人情。但没有确诊的不能安排,实在没有办法,立光住了五天酒店,前天才刚刚安排到病房,可现在也非常危险。这些,我都歉意死了,对不住他!” “应该已经是大事了吧?现在和一周前比,一床难求,帮了多大的忙啊!” “不带这样感谢我的呀!”梁伟达似乎生气。 可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了,于是思考着又为刚才的话半辩解道:“不过,可以理解。两包变成了一条,是因为已经将香烟拆封了,就干脆全送给我了。我想他应该是这样想的。” “果真是拆封的吗?” 梁伟达抬头,双目迎着一直盯着自己的韩风,又看看一旁的小汪,然后说:“当然是拆封的,还能骗你?而且一包不少,整整十包。” 韩风很谨慎地:“那您认为......拆封了,却又一包不少,这是什么意思?您能想到什么吗?或者您认为有什么蹊跷的地方?” “我能想到的是,老高以前是个烟鬼,看到好烟,忍不住想抽,拆开了。但拆开后,又想起自己早戒了。他戒烟的事,去年在大楼我碰到他时就知道了,当时递烟给他,他摆手摇头,说戒了。” 韩风想起,自己虽然承诺妻子少抽或不抽,但并没有戒,便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平时舍不得抽的精装“黄鹤楼”,递一根给梁总,自己也叼一根在嘴上,给梁总点上火后,然后自己才慢慢点上。 “您认为老高有可疑的地方吗?”韩风猛吸一口香烟后,眯着眼睛问。 梁总想了想后,摇头。沉默半晌后又说:“我跟他无冤无仇,而且我们两家,跟他,跟立光,都一向很融洽呀!” 韩风想了想,便又谨慎地问:“您看有没有另外的可能?比如是彭一为了报复您,给您下毒?” 梁伟达噗嗤一声笑了:“没有这个可能!那小子不笨,有小聪明。自己带着毒品来,再自己把自己毒死?呵呵......”但笑着笑着,马上又笑容凝固了,一手托着下巴说:“至于是不是恨我过度,想毒我?人心隔肚皮,也是难说的......” 韩风跟着沉思,但随之摇头,大概觉得这个可能性如果成立的话,彭一就是世界上最笨的投毒者了。 托着下巴正在思考的梁伟达,突然开口:“你们技术部门应该做了检验,那拆开的一包里,是谁的指纹呢?” “二十支里,余向阳一支,彭一一支,你家里掉在地上的一支,还剩下的十七支,居然谁的指纹都没有。所以很奇怪。”韩风看着梁总说。 内心里,韩风还是知道,犯罪嫌疑人要抹去指纹,并不是难事。而这条香烟的这一包香烟,毒死人的地方却并非【氰】化钾,而是雄雌同体的“雄毒”。但这种病毒,一切保密,韩风当然不能告诉梁伟达。 短暂的沉默后,韩风又缓缓说:“我们判断,毒杀的对象,投毒者的目标,应该是您。” 梁总眼睛溜一圈后,小声道:“没道理杀我的吧?也许......彭一这小子......从其他地方偷来的香烟......” 韩风正色道:“梁总,这个您就莫要否定了,烟无疑是从您这里流通出去的。当然,我们并没有说是您谋杀了彭一和余向阳。但毕竟在您家里找到了同样的一支,而且外包装盒上,也有您、高鸿翔、彭一和沈青的指纹。” 但说到这里,韩风突然意识到李立光的指纹——如果香烟是李立光的,怎么没有他的指纹呢? 细思起来,极为难解。 便让汪天力给技术科同事打电话,再次确认尊享香烟上是不是真的没有李立光的指纹,以及除梁伟达、高鸿翔、彭一、沈青外的陌生人的指纹。 同事回答说报告都出来了,错不了。香烟外包装上,并无第四人之外的指纹;拆开的内包装纸盒膜上,则是梁伟达、彭一和现场捡到香烟的清洁工共三人的。 韩风站起来,望着窗外沉思:缺少余向阳的指纹容易理解,因为可以认定“顺拿”是彭一所为。但内包装纸盒上的指纹,就让人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了:梁伟达是第一个要抽没有抽成的人,彭一和余向阳是第二个已经抽成的人,而清洁工曾老头是第三个准备抽也没有抽成的人。三个都不是拆开包装的人。梁伟达承认当他从高鸿翔手中接过香烟时,包装已经拆开了;同时高鸿翔也承认是自己拆开了包装。 那为何包装盒上没有高鸿翔和其他第四人的指纹呢? 这样的话,是否可以认为:香烟在经高鸿翔之手之后,有人抹掉了指纹? 抹掉指纹的人,应该就是投毒者。 而纸盒上拥有指纹的人,无疑可以排除他们的嫌疑。 韩风通过微信再问同事,另一条“香天下·尊享”的外包装,和其中一包有毒的内包装的指纹情况。同事两分钟后发来微信说:从里到外,除沈青的指纹外,连彭一、余向阳的指纹都没有。 韩风眉毛紧蹙,有些不得其解,但敲了敲脑袋后,眉毛又很快舒展开来了:如若这样,拆开包装盒的那一条可以排除梁伟达;放在余向阳背包袋内的那一条,也无疑替梁伟达解了围。前一条,梁伟达都拿起来准备自己抽了,不可能自己给自己投毒;后一条,余向阳放在背包内,拿都没有拿出来。也就是说,梁伟达没有接触到此烟。 这样梳理,是解释得通的。 但又有问题:后一条没有示人的香烟,为何余向阳的指纹也没有?是否是余向阳心中有鬼,带着有毒的香烟来,完成施毒后,将指纹抹去了,然后用塑料纸袋包好,放在自己的双肩背包内? 这也似乎能解释得通。 至于唯独只有沈青的指纹,依然通得过:因为沈青“捡到”宝贝后,喜不自胜,拿出来好好欣赏了一番。 但是但是......余向阳带着有毒的香烟进入梁伟达的家,却不拿出来示人,更不送给梁伟达,唱的又是哪一曲呢? 或者,是否说明他并不是要毒杀梁伟达,而是另有目标?只不过余向阳另外的目标还没来得及实施,自己在彭一递过来的香烟的分享中,提前走上了黄泉路。 可以这么说:如果余向阳不是另有目标,就无法解释他诡异的行为。 第33章 曾经高粱恋 第33章曾经高梁恋 韩风带着汪天力,马不停蹄,去了一位知情人的家。 她是退休女教师,姓刘,高爱莲和梁伟达高中时的班主任。 刘老师虽然不知道梁伟达被人投毒,但作为警察,有责任调查谁对被投毒人有仇,而无论这个人大富大贵还是底层民众。何况,这种投毒,性质恶劣,社会影响同样恶劣,是绝对的恶性案件,是国家必须重点打击的对象。侦查过程中,很有必要调查梁伟达身边的人。 虽然,梁伟达身边的人会有很多,不过,缩小包围圈的话,烟是谁送的?高鸿翔。可高鸿翔难以得到那么高档的香烟。这样,就该调查李立光,因为李立光生前表达过要送梁伟达香烟。再接着追踪,李立光的前妻、高鸿翔的女儿是高爱莲。高爱莲和梁伟达又是中学同学。既是同学,就不仅仅是熟悉的问题,内中说不定还有故事。 何况,十五年前,猫城警方就已经掌握,高爱莲和梁伟达不但有故事,还是非一般的故事。最实质和重要的证据就是他们的爱情结晶。 爱情结晶是幸福家庭的产物。如果父母不在一起,爱情就打折扣,结晶也会暗淡。 有人给梁伟达投毒,或者说,梁伟达投毒杀死了两个毫不相干的人,这跟高爱莲和梁伟达的关系有没有关系? 为厘清这种关系,寻找关系中不寻常的故事,韩风找到了刘老师。 刘老师年已七十高龄,退休多年,女儿陪着她从大年二十九起就没有出过家门,因而见到客人造访后的第一句话便是:感恩大家平安,没有被传染。 给韩风和汪天力带路的是居委会干部。路上,韩风跟干部有过这样的约定:不踏他人门槛,仅在门里门外交谈。 从警多年,韩风从来没有想过人类会有一天要频繁地使用这样一种交流方式,感觉这样的情势,让群居动物的人类,彼此之间交流和工作都达到了一种全新的地步。而这种地步,颇有冷幽默的味道。 韩风向刘老师问好,直接进入主题。 “刘老师,您认识牛城长江集团的梁总——梁伟达吗?”韩风清了清嗓子,尽量使自己的话在老师面前显得斯文,因而和气而谦虚地问。 “认识。我是他高中两年的班主任。”刘老师略显紧张地回答。 “高爱莲呢?” “也是。” “也是?您是说,他俩都是您的学生?” “对。都是。” “您对他俩还有印象吗?” “高爱莲不是死了吗?可怜的孩子,损失啊!她的文章写得好,出版的每本书都有送我。据说是弟弟害了她。亲人间的事,我也不好说什么。作孽啊!” “梁伟达呢?” “梁伟达没什么来往。人家是企业家,有钱人,没理由搭理我这个老太婆。据说经常做善事,人应该不错。” “我是问他们读书的时候。彼此关系如何?”怕刘老师理解上发生误差,又以八卦的方式加了一句:“据说他们青梅竹马?” 刘老师笑了。 “警察同志,青钢子弟学校,每个同学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都是青梅竹马。如果问他们有没有恋爱,我看有点像。梁伟达高大、英俊,高爱莲学习成绩非常好,长得也还俊俏。但我听说,爱莲她爸嫌弃。梁伟达父亲是个锅炉工,高爱莲父亲却是干部。两人后来没有合成。梁伟达去当兵了吧?高爱莲进了报社。” “高鸿翔阻止女儿和梁伟达谈恋爱?” “都是陈年烂谷子的事啦!当时不少人都晓得这事,两人为此还吵过架的。” “是哪年哪月哪日,您还记得吗?” “哦,这就记不清啦!问老高,他是当事人,他也记性好。” 韩风决定换一个话题,了解一下李立光的家庭情况。 “您去过高爱莲家里吗?” “去过。退休后去过。她在猫城火车站接的我。两口子可热情了。我记得她家住荔枝公园附近,猫城剧院、猫城书城、总设计师画像,都离她家很近。特区真是好啊!本来约定第二年还去玩的,我带我家老肖去。可谁知第二年,对,就是第二年,我家老肖走了,爱莲年纪轻轻的也走了。爱莲之前还有两年在轮椅上过的,可怜见的。我原想去看看她的,说好了的,现在想起来,惭愧,成了遗憾了......” 说着说着,刘老师声音哽咽,激动起来。 安静了一会,老师让女儿到书房找来相册,将房门打开一条缝,递给韩风。 “内面有毕业照,您找找。” 韩风在许多张黑白照中,一一查找。梁伟达一米八五的身高,照片再陈旧,寻找鹤立鸡群的他应该不难。 果真,韩风一眼就有了发现。 刘老师见韩风的眼睛定格了,才说:“梁伟达站一侧,我没记错的话,高爱莲专门跑到他身边站着。本来女生都应该蹲前排的。” 确实,非常明显。一个身高鹤立鸡群,一个是女生钻到男生行列,红花靠着绿叶扶。 两个特别的人。 韩风又紧盯着高爱莲辨别。如果说全家福中的高爱莲是成熟女性的形态和略显忧郁的表情的话,那么高中毕业照中的高爱莲则是朝气蓬勃中隐藏着的稚嫩。 如果成人后真有隐藏的忧郁,连在全家福拍摄时都没有躲避开,那么,她忧郁得为何这么深?为何会刻印在骨子里? 工作?家庭?爱情?婚姻?孩子?丈夫? “您感觉他们夫妻关系好吗?” “好。好呢!”又补充说:“虽然只去过一次,感觉蛮好的。老公是法官,样子并不凶,虽然没有梁伟达高大、帅气,但脾气挺好的,讲话和和气气。” 韩风点了点头,又略作思索后问:“就您所知,高爱莲女士和周边人的关系处理得怎么样?也就是说,她会不会因为性格的缘故,得罪过什么人?” 刘老师皱起了眉,并没有如何思考就回答道:“以她的性格,不说别的,你看她在毕业照合影时,无丝毫顾及他人的看法,硬是站在了梁伟达身边。梁伟达本就鹤立鸡群,但梁伟达的鹤立鸡群是身子上的;高爱莲更鹤立鸡群,高爱莲的鹤立鸡群就完全是性格上的呀。她敢爱敢恨,工作上因是记者,应该会得罪人。她不圆滑,正义感又强,有时甚至可能得罪同事和朋友。” “哦,”韩风并不是吃惊,而是觉得刘老师的话,应该进一步证实了高爱莲的为人处世。便道:“有没有什么事例?” 刘老师带着嘲讽警察的口气说:“她弟弟不是......大家都晓得的啊!” 但韩风却真诚地说:“正因为众所周知,所以想问您有没有其他的事例,您亲眼所见的?以及听人所讲的?” 刘老师摇头。低头思考了一会后,还是摇头。 韩风不好再问,便谈起了与之相近的另外话题:“您知道同学间有和高爱莲关系好的吗?” 这会儿刘老师想了想后说:“有,当然有。大江日报的姚兰,她们职业相同,关系蛮好的。”但说到这里,突然停住,然后叹着气说:“不巧。也是可怜。听说昨天还是前天,走了。得的霍乱。” 确实不巧。韩风颇感失落;看看现在各自的环境和装束,又颇感凄然。 他站起来,还是抓着汪天力的一只胳膊站起来的。地上蹲久了,腿脚有些发麻,受过伤的腰部有点痛。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找到真正熟悉高爱莲和梁伟达关系到何种程度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韩风觉得,有必要跟姚兰的家里人联系下,看能否获得有用的线索。 第34章 姚到外婆桥 第34章姚到外婆桥 第二天,韩风去找姚兰的丈夫姚文化,他想证实一下梁伟达和高爱莲的真实关系,以及关系的发展程度。 因汪天力临时安排了其他的事情,他就一个人开车来到了姜汤湖。 姚文化是民宿企业主,在风景秀丽的姜汤湖边创建了一个“姚到外婆桥”的文旅项目。平时,姜汤湖景区中心圈人头攒动,生意兴隆,但发生霍乱后,整个湖边冷冷清清,仿佛寒夜里孤寂的庙门。 国家将【文】化部和旅游总局合并成文化和旅游部后,各地开发以民宿、农庄、特色小镇、田园综合体为主体的文旅项目就多了起来,随便一个小老板回到村里或者他乡弄一块地,圈起来搞文旅开发,好像这样很容易赚钱似的。 姚文化略有不同,他只是在湖边景色宜人的地方,租下村民一栋破旧的房子,改造成土洋结合、很有艺术味的民宿。经营两年,妻子姚兰经常利用编辑、记者身份在这里召开文化、文艺、文学的沙龙聚会,加之,姚文化自己也是搞诗书画艺术收藏的,也有一帮子全国各地的玩家,因而两年里,还赚了不少,民宿在牛城当地颇有些口碑。 取名“姚到外婆桥”,富有联想,很容易使人想到老板应该姓姚,“姚”“摇”谐音,非常巧妙,非常文艺的味道——到底夫妻俩都是做文化的,有两把刷子! 去年国庆休假,有朋友邀请韩风去“姚到外婆桥”休假。本来韩风也答应了,但是队里临时有案子,没办法,他的休假到现在还被欠着。 今天,终于有时间来了,虽然不是休假,虽然境况和感觉与平时截然不同。 牛城的天气近日晴了几天,今天又开始下雨。下着雨的姜汤湖,充斥在霍乱的世界里,更觉凄凄惨惨戚戚,俨然阴冷的人间道场。 韩风独闯“姚到外婆桥”,在院子里彳亍着不敢进去,一边等着姚文化,一边强迫自己欣赏姚总的建筑、绘画、雕刻艺术。 院子迎门一口池塘,池塘上架起一座小拱桥,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外婆桥。 桥下池塘里的水滴滴落落,平时有小桥流水的感觉,但现在听着凄凉;池塘正中一个大造型:一条小船,船头外婆摇橹,船尾两侧一个小男孩,一个小女孩。小男孩光头,满脸泥巴和水滴,手中举着莲蓬;小女孩扎着羊角小辫,小辫上还有小花,小女孩手挎竹篮,竹篮里有刚刚采摘的满篮莲蓬。 整个造型生动活泼,灵动有趣,乡野味十足,童趣味浓郁,很有“最喜小儿亡赖,溪头卧剥莲蓬”的意境。 短暂间,将韩风的思绪勾引到了童年,脸上泛起了笑意,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回味着美好童年时光,努力回忆外婆的样子。 一辆极光越野车开进院子,发出哄哄哄的响声,响声停止后,主人从驾驶室跳了下来。 “韩警官,不带这么积极吧,什么大案?” 韩风踏过外婆桥,迎着姚文化走了过去。 姚文化的民宿和个人,都以一种与众不同的个性示人,萌性十足,看得出这个人绝不是普通的书呆子,对他自然就可以不拘小节。但韩风想,前天他夫人刚刚过世,现在见他还是不得随意,应该按中国礼节和传统,颔首安慰,便道: “夫人走了,您节哀顺变!” 然而姚文化很洒脱地说: “天天死人,成千上万的家庭在痛苦中,算不得什么,我也不会念着李清照和杜甫的诗跟您哀哀怨怨,淡然面对。”继而又自问自答:“不淡然、不看淡又么子办呢?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扛过去,谁都没有这个自信。但我佩服您呀!都这个时候了,还调查案子,不要命了!” 为缓解气氛,韩风学着对方的口气,微笑着回答:“么子办呢,您说的,看淡些。在岗一天,就履行一份责任吧!” 姚文化竖起大拇指,又夸张地在空中画一个圈,挥手说:“还是进去坐吧,我一个人,绝对没有被感染,万分放心。” “怎么做到的?您没跟夫人在一起吗?”韩风不是随便说,他确实觉得夫人都在瘟疫下远去了,而朝夕相处的他却安然无事,不会又是一个高鸿翔吧? “五一、国庆都在这里吃的团圆饭。要感染已经感染。我在国庆节休假最后一天,确实有了痢疾的症状,当天有朋友介绍了一个土郎中,给我做穴位注射,居然好了,真的。我夫人不信,连土郎中的面都不见。最后一周,我在这里,她在医院。我在这里活着,她在医院化蝶成仙。不可思议吧?这就是人生......” 姚文化像个诗人,又像个演说家,说了一大堆,韩风听一半漏一半,嘴里“嗯嗯嗯”地回应着,对他说的穴位注射没有兴趣,有兴趣的只是,他有没有从夫人那里听来梁伟达、高爱莲及家里的一些情况,好早日找到投毒者。 进了民宿的前厅,主人在近门的吧台内坐下,随手指着对面的摇椅,对随风而入的韩风说:“您坐那上面如何?” 韩风不习惯摇椅,晃晃荡荡的,发晕,但近距离的除了一张摇椅和一张茶几外,没有其他可以坐的地方,于是便指着茶几客气地问:“可以坐这吗?” 姚文化笑笑:“你生活中肯定不是一个浪漫的人。没关系,我那红木的,结实。” 韩风想,这可说对了,家中的老婆没休了我已经很仁慈了。 边想边坐了上去。但顾及人家的好家居,就只颠着半个屁股坐在木板上,双脚支撑地踏在青砖地面,身子和双手摆好姿势,准备抓紧和眼前这个另类的文化玩家交谈,然而还没开言,姚文化倒先说开了: “您电话中说,了解高爱莲过去的事情,我虽然时不时听夫人讲起,她们姐妹情深,可我不关注,家长里短的事从来就反感。不过,几天前烧夫人以往的书信、书籍、文稿时,倒是意外发现了一段文字。” “哦......”韩风直起了身子,却并没有说话,他在等待着姚总的下文。 但见姚文化一下没了下文,而是审视着自己,于是就催言:“您请说。” “您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高爱莲都死了十五年了。”姚文化表情庄重,和刚刚见面时判若两人。 “前几天凌晨,江北死了两个年轻人,非正常死亡,也不是传染霍乱,查来查去,跟猫城有些关系,跟高爱莲的法官丈夫也有些关系。听您夫人早年的班主任刘老师讲,姚编辑跟高爱莲老师关系密切。” 姚文化瞪大眼:“死两啦?”惊诧中呼呼吐着气,但突然又话锋一转:“两人算不得什么!现在老天爷惩罚我们,这不天天死人嘛!”。 韩风对姚文化的吐槽装作没听见,而抓住他刚才的话穷追:“一段什么文字?” “二十年前,我也在报社,夫人是副刊的编辑,也同时主持一个情感栏目,每周要写一篇生活、情感类的稿子。我昨天下午接到你的电话后,晚上翻找资料,发现夫人有几篇文章底稿夹在相册里。其中一篇讲到她有一个好朋友,高中时期谈恋爱,后来,男友当兵去了,也难舍难分,一年后男友回家探亲时,与男友发生了关系。几个月后,发现怀孕了,肚子越来越大,就匆匆嫁给了另一个男人。这个男人也是部队回来的,但军训中发生过事故,失去了生育能力和性生活能力。这个女友生下女儿后,就一直小心翼翼地生活着。为什么小心翼翼?因为男人知道女儿不是他的,几十年里不与夫人同床,当然也同不了床,但给外人感觉又很恩爱。好朋友活活守了几十年活寡。她讲述这个故事,没有责备谁、埋怨谁的意思,只是表明生活多艰,情感多残、命运多舛,从来没有什么岁月静好,人生完美,每一个社会的细胞和个体,要珍惜当下,珍惜过往,珍惜曾经和现在在你身边出现的人。写得有一些凄美,但故事感觉很真实,很感人。” 讲完,姚文化像小青年似的,身子闲不下来,将吧台上方空中吊着的风铃用手拨动,让风铃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响声停止后,才不经意地问:“有用没?” 韩风一边听一边沉思,从姚总的话中,倒是再一次揭穿了梁伟达自述与高爱莲高中时期谈恋爱,他参军后就分手了的谎言。假如故事叙述的真是高爱莲的话。 “有用。”韩风经过思考,认真地回答。 事实上,韩风被故事代入了,久久挥之不去,感觉故事中的主人公太过凄苦,让他天生悲悯的情怀中,有了无限感慨。 当然,最主要的是,这个故事,或说线索,虽然不能作为证据,但对破案的方向性指引来说,非常重要。 姚文化从吧台内将早准备好的文章放在吧台上,用一只茶杯压着,然后起身,带着一种“我帮忙就到这一步”的味道说:“您慢走。我上楼睡觉去了,早上起得早,姜汤湖转一圈,一个人都没有。凛冬将至啊,年轻人!” 韩风看着姚文化慢悠悠地上楼,才发现,这个行为举止捉摸不定的中年男子,并没有刚才看到的和口气中吐露的那般坚强。正如一个作家所说,时代的一粒尘,落到每个人的身上,都是一座大山,流行霍乱,夺去了他夫人的生命,医院里,陪不了床;火化中,送不了程;火化后,连骨灰都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认领——上苍给人类的惩罚,没有比这更残忍,没有比这更让人忧伤和心死。 第35章 死了都要见 第35章死了都要见 有一首歌唱的是《死了都要爱》,李荭到牛城后,是死了都要见——她的爸爸! 在韩风警官的电话帮助,和记者证件的作用下,她最终全身防护地来到了父亲所在的医院。 陪同她来的,还有外公高鸿翔。 高鸿翔虽然也穿着防护服,但其实对他来说,已无所谓穿不穿,因为病毒经过好几轮的侵入,已经发现他百毒不侵,是一神体。 要不是医院阻止,他都准备在病床前,在女婿的身边,在这“全太空的领地”,像地球人那样(你不认为现在的地球人反讽得都像太空人吗),不戴口罩,单衣薄褂地来往穿梭。 人多,尽管秋凉,但哪用得着棉衣棉裤防身。 李荭却不同,她得谨慎,她不像外公那样得到了多种病毒试验,而且似乎成功。 但来到医院,人多加上浑身包裹的缘故,感觉到身体燥热和身心寒冷。 她其实并不害怕。 以往的采访中,她经历和看到过许多死亡场面,还曾见过毛骨悚然的尸体,因此,在icu病房见到可怜的父亲时,虽然并无眼泪,但却是更加的毛骨悚然,因为父亲已接近一具干尸。 她强忍着没让自己跑开。 然而父亲还有生命体征,他似乎认出了女儿,身子顿时有一丝蠕动,显然做爸爸的激动了。 然而他的脚已经踏进了坟墓。 女儿强忍着,眼泪一滴一滴地往外流出。 她心如刀割。 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父亲,她的心灵在呼喊: 那个声音洪亮,总是工作干劲十足的法官,哪去了? 那个与自己一说话就板脸,对当事人,甚至犯罪嫌疑人都态度温和的执法者哪去了? 那个一生不信神鬼和菩萨,来到牛城后却跑去归元寺烧香,给全家人祈福的家长哪去了? 那个脾气犟得像条牛,一点小事生老婆的气,可以十天半月不给老婆打电话的老头哪去了? 那个到生命快要结束,需要使用特别救护和治疗,却没有钱来支撑,需要女儿倾其所有来担保、来支持,却最后也不忘记要把难得的好烟送给战友的好人哪去了? 不!他在,他没有走。 他只是掉进了外星人设计的焚炉,再也爬不上岸,周边的地球人又无法营救。 他快要被榨干。 他从小生活在汉江边,长大后参加工作又在大海边,从不缺水,却在生命终结前彻底脱离了水,成为枯枝?难道,他的五行八字中因拥水太多,最后老天爷都嫉妒,要把他身体内的水奉献给那些缺水的人? 水,水,水,大量的水,外出,流走了,他再也看不见长江和大海了。 他无助。 他被运到了沙漠,那里没有绿色,没有灰褐,没有红橙,只有漫天的黄沙。 救救我——他在喊。 口服补液,没用了。 碱性药物注射,静脉滴入5%碳酸氢钠,也没用了啊。 我要燃烧! 我什么都没有啦!我要死啦! 在大喊,反复地喊,但喊也喊不动了。 生命里没有液体了,彻底干枯了。 什么都进不来了! 我要死了! 我不行了,要沉睡一会,我要回想我的一生,我要回忆我是怎么来到牛城,来到一个掉下去却爬不起来的焚炉里的。 最初掉下去的时候,医院没有病床。老高在照顾老伴,我一人孤单单在酒店。 酒店的第一个晚上,我一夜没有合眼。 我想了很多,想起了你,我的女儿。 女儿,我的乖乖,你还在看着我吗? 我好想你啊! 女儿,你还孑然一身,你为何要跟那个头高得撞门框的周游离婚?你们天生一对,跟他过不是很好很好的吗? 芳芳说你还打了他,你把他一米九的男子汉打趴在地上?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过不去的坎吗?女人太强势啊——真后悔当初送你去学跆拳道! 你呀你…… 等等,我想起了你的芳芳姐,她怎么没有跟你一起来? 她还是怕死,她还是跟我融不到一块。来牛城过节,不愿意;到三峡老家,也不愿意;跟弟弟沈紫也不来往。弟弟有什么过错呀?用得着气几十年? 弟弟是博士,博士可了不得啊!中国十四亿人,博士只有九十五万不到,你说,你沈家是不是烧了高香?你说,你沈芳芳是不是应该感到自豪? 可你居然不理他! 你不理,我当姐夫的怎么好理嘛! 看,现在没有机会了,我再也劝不了你了,我累了,我要走了。 只是你呀,外人都说你是好人,可怎么就——长着一张孤老婆子相的脸和一颗石头不烂的心呢? 你的弟弟啊! …… 我这一辈子还是爱我的爱莲! 女儿,你还在吗?你看着我吗? 我告诉你,我的女儿——荭荭,你的妈妈高爱莲,多有才气呀!多能干呀! 你知道吗?甄诚,现在你们的社长,刚刚开始写第一篇文章的时候,一千六百多个字,每一个字都是学生腔,我看得都要呕,是你妈妈帮他修改的,一句一句话念,一个一个字改。 所以啊,甄诚对你好,是有原因的。他是把对你妈妈的感恩全部倾注在了你的身上。 你得感恩哪! 其实,说你芳芳姐的不好,说他跟我过不得一块去,那只是一方面。 事实上,芳芳姐是难得的好人,她对你妈妈,也是倾其一辈子、一生的。你妈妈在世时,她帮她上厕所,站在厕所边,忍着臭气,好难得啊!帮你妈妈校稿,字典放在旁边,一个一个字念,有些字不懂,她就记下来,先不打扰你妈妈,等你妈妈休息的时候,才拿着问她。 你妈妈过世后,她每个月都要爬一次梧桐山,去一次弘法寺,吃一次斋饭,每年清明节,和每年的忌日,都要提醒我,挂山、烧香、买冥纸,从不忘记,从不落下,一年又一年,一月又一月。 荭荭,爱莲是你妈妈,你都做不到,我也做不到。 但芳芳做到了! 今年,她还跟我提出一个想法,说要给高老师建纪念馆。想法好大胆啊!我都从来没有想过,她却在想,而且,她在暗暗做准备。 前不久还专门买来一台家庭打印机,放在办公室,打印你妈妈的书稿,打印给相关部门审批的报告。 看过《忠犬八公的故事》吗?虽然我的比喻混账,该打,但是,如果八公是一个人的话,她就是你的芳芳姐。她对高老师,对你的妈妈的忠诚和思念,那是骨子里的,是一辈子挥之不去的。 她就是沈芳芳!一个很普通的女子,你得记住她,记住她的好! 爱莲……呜呜呜……爱莲,这也是我要告诉你的,你也记住她吧!天国那么好,你先去这么多年,你是前辈,当我来到,当芳芳某天来到时,你要请我们吃饭! 爱莲……呜呜呜……爱莲,你等等我吧!我已经累了。 该死的,到底是榨干我的水,营救我?还是用这么多的水,来浸泡我? 没用啦——荭儿、芳芳、老高,还有爱莲,我要走了! 我真的要走了! 这东西,许多名人都没有抢救过来,包括那个向全世界发霍乱警钟的裴文亮,我又怎么能? 我其实挺对不住裴文亮的,我骂过他,在处理他的新闻下面留言。 goodbyd! ??????! …… 李荭最后抓住爸爸的手,用力传递温度的时候,爸爸的手成了一根牙签,没了。 那一刻,李荭的泪水才终于控制不住,哗啦啦如大坝垮堤。 爸爸走了,永远地离开他的荭荭姑娘了! “爸爸!您走好!”李荭大喊。 第36章 寻找突破点 第36章寻找突破点 网上,两人组变成了三人组。李荭加入,案情探讨多了一个成员,也多了一份力量。同样,“荭是一味药”在个性鲜明的网名上,似乎又添加了一份傲然。 交流开始,韩风倡导打字,最好不用语音。 寒风凛冽—— 两位晚上好!首先对李荭表示慰问,请节哀顺变!让老人家一路走好!在这种遭遇下,还来参与我们的工作,真是抱歉!那天在医院和你匆匆见了一面,感觉老同学消瘦了,一定要注意身体,尤其要保护好自己别被感染! 铮铮餮骨—— 是的,节哀顺变!李记者注意身体,千万别感染了! 荭是一味药—— 谢谢两位大哥!我会的。我相信我会跟我外公一样,百毒不侵。好了,大家谈正事吧。劳警官,你昨天想说什么? 铮铮餮骨—— 我想问你,认不认识你们报社新来的胡深爱?经济生活部的。 荭是一味药—— 认识,以前她在《花城都市报》时就认识,她也是一直搞深度调查,写特稿的。不过,她以前跑文教口,我跑政法口,交集不多。 劳餮—— 甄诚社长莫名地死了,你知道了吧?最后去往甄社长办公室的人,就是这位胡编辑,也是胡记者。她说她是去确认一个广告中的手机号码的,但她几天前跟我们的刑警同事却说是确认公司的名称,这说法不一的行为值得怀疑。李荭你跟甄社长非常熟,你们两家是世交,我建议你从牛城回虎北的时候,是不是详细了解下胡深爱。她老家是虎北的,她父亲好像还是虎北日报的总编。 寒风凛冽—— 李荭你还在牛城吧?什么时候回去告诉我?回去之前我们见一面。关于你外公的事,我还是要跟你见面交流情况。 荭是一味药—— 老劳你稍等。说到我外公,死不承认给梁伟达的烟是我父亲给的,也不承认烟被人掉包了对吧?依我看,看大家还记得我舅舅不?高如铁,他已经刑释了,肯定回了家里。所以我怀疑这是我舅舅作的案。韩风我给你出个主意,找个理由拘留我外公,引高如铁出来。你们是不是一直没有发现高如铁的影子?好,就来它个引蛇出洞! 寒风凛冽—— (惊讶表情包)老同学,你这样大义灭亲?(大拇指)你应该有高如铁的新号码,你给他打个电话,约定一个地方,我过去找他就是。 荭是一味药—— 号码?我虽然没有,但我后妈有,美乐美梅总有,可你觉得有用吗?再说,你作为警察,找到他的老号还是新号不都很容易嘛。问题不在这里,电话是约不到他的,他也不会出现,你只有当场抓他的现行。当然,除非他真的不在牛城,真的没有回过老家。 寒风凛冽—— 也是啊,让我好好想想。 铮铮餮骨—— 对胡深爱的怀疑,有几个细节,刚才讲了一个细节是找甄诚的理由,跟我说是手机号码,跟我的同事们说是公司名称,显然这是编造出来的理由;第二个细节是,我问她当时甄社长去询问广告主的正确电话号码时,是找的谁,她说他当场打了一个手机,从电话中问到的。我马上调查甄诚当天和那个时段的通话记录发现,根本没有,因为那个时段,即晚八点到九点多的时段,他的手机没有任何通话记录。我又担心她可能说错,是用座机打出去的,便查了座机,可也没有。 第三个细节是,她把甄社长告诉她的手机号记录在一张纸上,我昨天去她办公室时,本来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但她把那张纸夹在办公桌上的文件夹上,好像专门等着有人来询问似的。一般情况下,人们早就不知纸丢哪里去了,即便收拾起来了,也应该是找半天才能找到。 我跟我们张局长说过,对甄社长的死我是存疑的。李荭,说老实话,我对新案比旧案的兴趣更大,但对新案我有自己的看法。希望你也上心,毕竟甄社长也是你的恩师。按我们局长的意思,我会配合你。 荭是一味药—— 我会的——我会努力配合警方。我也感觉甄老师的死非常意外,我也不认为他是疾病致死。 寒风凛冽—— 对了,现在基本上可以排除彭一、余向阳的小偷行为,那么,余向阳背包内的一条香烟怎么解释?两位有思路吗? 铮铮餮骨—— 应该是两死者之外的第三人,投毒后让余向阳转交梁伟达,余向阳傻傻地把烟背了过去,梁伟达却不受,他就只得背回去…… 寒风凛冽—— 设定:余向阳知不知道背包内的香烟有毒呢? 铮铮餮骨—— 不好说,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知道的话,他跟第三人是同伙;不知道的话,他并不知道作案者的目的。他没有抽自己背包内的香烟,并不意味着他就真的知道有毒。其实他是没有时间来得及抽呀。 荭是一味药—— 甄美说,余向阳有可能在虎南等一个人,一同去往牛城。大家想一想,这个人会不会是余向阳、彭一之外的第三人,真正的投毒者? 高如铁是我舅舅,我不是一定要把他往死里“揍”,但你们想一想,他有前科,他即便跟梁伟达不熟,但跟余向阳熟悉呀。如果他要毒死的目标是余向阳呢?是不是投毒条件、杀人动机就都具备了?所以,非得盯紧他不可! 铮铮餮骨—— 假若毒品真的是第三人通过两死者转交给梁伟达的话,就说明彭一和余向阳都认识梁伟达。他们进入梁伟达的家,是受人之托。 余向阳、彭一、梁伟达,谁最强大?梁伟达无疑。换一句话说就是,彭一和余向阳代表着弱者一方,梁伟达代表强者。世界是由强者主宰的。余向阳和彭一来到梁伟达的家里,他们来有途径两种,一是受梁伟达所邀;二是采取非法手段进入。 如果强者一方本来就知道弱者会采取非法手段,或者,强者邀约弱者前来,本来要采取他的非法手段。弱者的非法手段是强行进入房间,施毒加偷窃;强者采取的非法手段是施毒加欺骗。因为只有受了欺骗才是那样的死法。 荭是一味药—— 这我同意。如果三人中没有阴谋和欺骗,那就是三人外的第三方、第四人施了毒,这也是刚才说的受托方。受托方无意中造成了弱者一方的冤死,它不是没有可能的。无论哪种状况,也无论哪一方,在调查的时候,不能只调查弱者一方,而忽略或放任强者一方,那是不公平也是违背执法原则的。 假如第三方、第四人才是这个案件的真凶和犯罪嫌疑人,我们也只有同时调查弱者,又调查强者,以及和强者的关联人。这样也许才能找到凶犯。因为这明显不是陌生人作案,而是非常熟悉梁伟达、余向阳、彭一的工作和生活状态的人所为。 寒风凛冽—— (鼓掌表情包)我要为两位鼓掌了。 我们的队长反复强调,对代表强者一方的梁伟达的调查,现在只能是外围,而且要在方式和方法中进行,不能与他正面冲突,否则很麻烦,他如果向上面反映,我们整个案件的调查都会停止。 荭是一味药—— 韩警官,强者一方身边人的调查中,我们这边见了梁晓达和甄美,目前没有发现什么可疑,当然,梁晓达跟余向阳熟悉,这是不争的事实,还会继续关注他。你那边有了解梁伟达的夫人吗? 寒风凛冽—— 有。她是抗疫前线总指挥之一,只给了我十分钟时间了解情况。她那里暂时没有发现有用的信息。 铮铮餮骨—— 韩警官我提醒你一点,是否放开思路,从他夫人那里了解他创业之初的情况,包括创业合作伙伴,创业时的艰辛,那些是很影响企业的发展的。我查过他的资料,企业发展历程,以及记者们的文章。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梁老板是从税务局下海的,刚开始时是自己凑钱,还从亲戚那里借了点钱。 那个亲戚是谁?现在是不是股东?担任什么职务?如果分道扬镳了,他会不会记恨在心,然后暗下杀心。 寒风凛冽—— 劳哥,我怎么没想到?天啊!我该叫你师傅了! 荭是一味药—— (笑脸、鲜花表情包)我跟他们张局说过,劳警官不是废柴,是人才。老同学,案子的突破点或许就在这里。 铮铮餮骨—— 得了吧!李荭,刚开始时,在张局办公室,我一坐下,你就移动屁股,从之前的距离两米到三米,把我当霍乱瘟神(龇牙咧嘴的表情包)。 荭是一味药—— 那是因为你是传说中的西门大官人,我可不敢做潘金莲。 铮铮餮骨—— 我是莫言小说《生死疲劳》中的西门闹,一头驴,哪有福分做西门庆?? 第37章 税务局知情人 第37章税务局知情人 韩风原准备再次去拜见梁夫人,但终究是于心不忍,因为人家在打仗,他虽然是警察,也跟打仗一样,但霍乱时期,抗疫前线的医院才是真正的主战场。 想来想去,梁伟达是从税务局下海的,而且劳警官和梁晓达的谈话中,梁晓达有一句当时的局长对梁伟达有成见的一句话,他记得清清楚楚。现在这个局长早退休了,但据说人在八十好几的高龄,却还身体健朗,于是就作好了拜访老税务局长的准备。 电话约定好后,仍然带上了汪天力。 局长姓田,名叫田署。这名字显然他的父母没有认真考虑,田署既跟田鼠谐音,也跟甜薯容易混淆。不过这又并不奇怪,事实上一个人只要人品好,当官时只要官声佳,就照样能得到人们的景仰,甚或流芳百世。 据说,早年的税务局田局长,还真被不少人称道,官声不错。 进入税务局的家属区,老局长是资深老烟民,一落座,“黄鹤楼”香烟就递过来了,韩风虽然接受了,但没有抽,顺手放在双腿前的茶几上。 来意是在电话中早就说好了的,此时韩警官就直言相问。 “请问田局长,梁伟达现在是大老板,他下海前是从您手下办理的手续,您能讲一讲他刚创办企业时的情况吗?” “你是说有人送了投毒的香烟给了他,他本人没事,反而毒死了另外两个年轻人,对吗?” “对。一个我们牛城的,一个特区猫城的。我们判断不像是这两个年轻人要毒害梁总,也几乎不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最后自己把自己毒死,因此,我们想从熟悉梁总的人身上了解一些情况,尤其是当年创业时,比如有没有经济纠纷,这样看能不能得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据我所知,他创业就是两个人,一个他,一个他大舅子,杨敏,杨捷的哥哥,也是医生,还是一个不错的医生。” “那现在他人呢?” “早去美国了。” “哪一年?您还记得吗?” “具体哪一年不记得了,但应该在十几年前。” “当时开始创业时,有什么特别的故事,或有什么事情发生,可以跟我们讲一讲吗?” “可以。我先跟你讲一个,他是怎么开始创业的。小梁从部队退伍回到地方后,分配在我们税务局。他个头高你们都知道,接近一米九的汉子,打篮球绝对是好手。有一天我跟他开玩笑说,小梁你该去打篮球,每天提着个装税票的公文包,这家个体户店子坐一坐,那条街道跑一跑,真是浪费你的身高和人才了。你道他怎么着,生气了,把公文包在我面前一甩,大嗓门嚷嚷道,我早就不想干了,我他妈的开公司去。” 韩风:“就这样开公司了?” “对,他的性格还真像个军人,说干就干。第二天,报告就塞给我;第三天,坐在我办公室起名字,我说,牛城靠近长江,你就取名长江吧,他还真听了我的,取名牛城长江贸易有限公司。我问他投资多少,几个股东,他回答我说,投资一百万,我百分之六十,杨敏百分之四十。杨敏我们早就认识,他的家跟我的家在一个院子,梁伟达也经常到杨敏家串门,还经常在社区的石凳上下象棋。” “那么后来呢?” “后来?闹崩了,郎舅两个成了仇人。当然成仇人是开公司七八年后的事情。杨敏这个人是个书呆子,对钱没什么概念,赚多赚少,或者到底赚不赚,他都不管,也懒得管。据说从第一年开始,梁伟达找他汇报分红的事,杨敏说,存在你那里,我现在不需要钱用。第二年,他还是这样说。到第三年第四年,梁伟达就不找他商量,也不汇报,不交流了。具体赚多少钱也就只有他梁伟达一个人清楚。起因是后来杨敏要去广州,想买一辆车子还是房子什么的,找姐夫要钱,可这个时候梁伟达居然说没钱,前几年赚后几年亏。还有一个版本说的是,梁伟达为了把所赚的钱全部吞下,隐瞒账务,为了使大舅子继续糊涂下去,在广州给他介绍一个女朋友,而这个女朋友就是他梁伟达的情妇。总之,杨敏知道了后,就彻底跟姐夫闹崩了。细节?细节我就不清楚了,据说那几年有人到处调查他企业的事,后来还写了书。” 韩风警觉起来,有人都想写成书,这可是个非常重要的信息,便急忙问:“您知道是谁吗?准备写书的。” 老人摇头道:“不知道。我想啊,写书的要不是作家,要不是记者、编辑,离不开他们。” “那您是听谁说的呢?是哪一年听说的呢?”韩警官紧追不舍。 田局长偏着脑袋,摸着下巴的胡须,想了半天后说:“是我退休的那一年,二0一一年吧,我们局里开会,有人向我汇报说,梁老板那里有偷税的嫌疑,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梁伟达的为人,说太狡诈,连大舅子的钱都侵吞。大舅子最近找了个作家,说要把他的丑事揭露出来。” “那后来呢?” “后来也没见有什么书出来呀,报纸上的宣传也都是正面的,所以那个可以信,也可以不信,反正增广贤文里说的,谁人背后无人说,哪个人前不说人,那确实是警世恒言啊!” “您还记得那个给您汇报的税官,他的名字吗?” “名字吧,好像是江北区牛肚子税务所的沈有才,他当时是所长,现在是区国税局的副局长,差不多要退休了,也老了。你如果很在乎那条线索,去问问他。” “您有他的手机吗?” 田局长没有回答,但却起身从书房拿出一本厚厚的通讯录,丢在汪天力的本子上说:“本子上查查,税务系统的人的号码都在上面。” 韩风赶紧扬手,口里连声说着谢谢。 看老局长一支烟抽完了,又掏出烟盒准备抽下一支时,韩风这才把刚才放在茶几上的“黄鹤楼”拿起,用打火机先给老局长点上,然后自己再点。点好后,贪婪地猛抽了一口。 吐出第一个烟圈的时候,韩风从公文包袋内拿出一个装有“火焰山”烟盒的透明袋子,举在田局长面前道:“您认识这是哪里产的香烟吗?” 老局长戴上眼镜,把头蹙到袋子前看了又看,当始终看不清时,就接过袋子,拿在眼前,瞪大眼睛细看,最后哈哈大笑说:“哎哟!这不是新疆的莫合烟嘛!” 又说:“没错,就是莫合烟,你看,跟我们习惯见到的烟丝不同,它是烟粒子。烟粒子越多,说明烟的茎根部分越多,烟的野性也就越足,越呛人,一般的人抽不了。像我这样的老烟鬼还马虎可以对付。” 接着,就滔滔不绝地跟韩风和汪天力上了一堂新疆莫合烟的课。 田局长说,这“火焰山”是莫合烟的一种纸烟牌子,但2004年后国家就禁止生产了,现在市场上应该销声匿迹了,即便有也是非法生产,要不就是二十多年一直保留着。但能保留到现在,几乎不可能。最终的结论是,应该是假烟。 当然,莫合烟的品质本身不会假。事实上,新疆的土着民,也一般不抽纸烟,想抽就抓一点烟粒子,拿报纸一折,口水一粘,一根纸烟就完成了,经济实惠,还过瘾。 “听说您还当过区里面的市场监督局的局长,这样的假烟,您认为在我们牛城有地下工厂生产吗?” “不会。这个烟太便宜,卖不起价钱,我们南方不会有哪个造假这个,这一般在北方,或者就是大西北那一带。” “梁老板在新疆当兵,他承认当年喜欢抽这种烟。那您局里或者周边的人,是不是都知道这个情况呢?” “这个只要知道他在新疆当过兵的人,或者熟悉新疆的人,就能了解梁老板喜欢莫合烟吧?他在税务局的时候,那一批跟他一起抽过烟的,也都应该知道。这个面太宽,你很难查出来的。” 韩风点头。 他拿着手里的透明烟袋沉思着,确实,田局长说得对,找新疆的莫合烟面太宽,很难查;真查,也只能慢慢来,急不得。但不过,找那个说杨敏医生当年请人写书揭梁伟达黑幕的人,应该不是很难,假如真实存在的话。 于是就马上站起身,谢了老人,准备立刻联系沈发才副局长。 第38章 交通肇事案 第38章交通肇事案 十五年前,沈芳芳受重伤,高爱莲永远离开了人世。 高爱莲是着名作家,又是猫城南方特区报的编辑、记者和经济部主任,因此案件惊动了高层,专案组很快成立。劳餮是专案组成员,张鑫是常务副组长。 专案组成员在起初二十天的调查走访中,每一条线索都不一而终,一个个侦查员都灰心丧气,压力山大。压力更大的当然是张鑫——他立过军令状,六十天内找出真凶。 每一次的案情会上,劳餮虽然发言不多,但在案发的三天时间内就提出过这么一个思路: 高爱莲被害时的四个月前,出过一次车祸,双腿残疾,下身瘫痪,从此行动不便。高爱莲既没有驾车,也没有横穿马路,而是在下班途中的人行道上,被一辆小车撞伤,而且,故意撞伤的可能性非常大,因为有目击证人。 有人要她的命。 穷凶极恶的家伙,在车祸未得逞后,再一次犯案,这不是没有可能。因此,侦查重点应该放在寻找以前的肇事司机和肇事车辆上。 但当时几乎所有的观点,包括专案组实际负责人张鑫都认为:高爱莲家地处老式建筑的一楼,小区没有围墙,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进出出。从发案现场勘探发现,歹徒有三个之多,而且不仅仅是杀人,还抢走了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和银行卡。猫城又是特区,流动人口处全国之最,明显是流窜作案,而且作案犯绝对是惯犯。 可是,几乎用尽了所有的警力在七天、十天、十五天、二十天的时间里,也没有找到真正的流窜犯,反而把警队搞得人人疲惫不堪。 就在这样一种境况下,也在这样一种压力下,张鑫同意了劳餮开出过的“药方”,并派了一个实习生给他当助手,但同时又顾忌脸面,也为了失败后有个退路,并没有公开安排和公布他们的调查行为。 总之,只是把劳餮的思路当作死马,又把死马当作活马,再派个需要锻炼的小女孩给他当马仔,就这样开始了劳餮后来对媒体自嘲的“三马调查”。 幸运的是,张英虽然是新警察,但积极上进,而且颇有思考能力,劳餮带着她,通过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居然将大案、重案拿下。张英也由此感谢师傅,因为后来她晋级、提升比任何一个同时期进警队的都快,现如今,她本来已经是分局刑警队的副大队长了,但因为结婚生子的缘故,自愿到派出所当指导员。 劳餮并不是影视剧里那种既特立独行,又勇往直前的人。当队里都不重视他的意见时,他也就响应队长的号召,每天做一些得过且过的排查工作。但当既是队长又是同学的张鑫开始重视他的意见后,就立马精神倍增,干劲冲天。 他得令后琢磨:高爱莲发生过车祸,而且从案卷分析,尤其是报案者沈芳芳提供的证明,肇事者是一光头,到目前为止没有找到她所陈述的这个“光头”的蛛丝马迹。 前办案人为什么没有死死咬住那个光头呢?劳餮自问。 劳餮自问更多的还是高爱莲。 这么一个与人为善的女子,半年不到,两次遭受荼毒,于是社会上就有不少人议论高爱莲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一辈子倒霉透了。但倘若从刑警的思维出发,理顺这么一层关系:世间事往往是坏人对好人作恶,而不是老天爷所谓的安排。东野圭吾曾在小说《恶意》中说,好人再多的善良和仗义,也填不满坏人内心的黑洞和恶意。所有人如果能像警察一样认识到这一点,社会的管理成本或许就要减少许多,世俗的人也就不会总拿着“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样消极应付人生的话来闲聊和非议他人。 因此,光头无论如何应该找到! 树有根水有源,从理论上讲,世界上没有高爱莲这般倒霉的人,只有不断制造倒霉事件的坏蛋。转变思路,从车祸查起,不仅是另辟蹊径的探案方法,也是柳暗花明的生活哲理。 其实探案就是生活,生活不能缺少哲理。 劳餮是一个懂哲理、重推理的刑警。 得令后的第二天,他就带着他的思考和推理,以及助手张英,直接去交警大队。 当劳餮清瘦还略显单薄的身影出现在交警大队时,张英也早早地在那里等候了。负责高爱莲车祸案的交警也在等候刑警。 但问起详情,交警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案卷中,除沈芳芳的见证笔录和高爱莲的伤情鉴定,就几乎找不出其他有价值的信息。而且,沈芳芳的信息也不齐全,或者说,没有完全调查清楚。 比如,沈芳芳的单位,猫城市春秋礼仪庆典公司,没有人去调查,似乎也无人在意沈芳芳这个人,更没有人思考:沈芳芳是干什么的?她为何恰恰目睹了车祸的全过程? 当然也难怪,由一个见证者所服务的公司,去怀疑和调查见证人,也只有劳餮这样跳跃式思维或说喜欢脑筋急转弯的人,才有这样匪夷所思的想法。劳餮自己也觉得好笑。但“我笑我快乐”,劳餮对张英说。 劳餮还说:“很多案件的侦破就藏在奇谈怪想中。即便那个见证人不是行凶者,有可能最终的结案也确实不是,但有时候,他或她的单位、同事,就有可能跟行凶者、肇事人有着直接或间接的关系。” 又说:“当事情千头万绪难以厘清的时候,就从简单的当事人和见证人的身边开始,这是最笨拙,也是最有效的方法。” 身边多了一个愿意听讲的人,劳餮就几乎什么都说,毫不保留;甚至对领导的吐槽,他也照样把小助手当作垃圾桶,尽数倒进。 “我们好多警察,不读书,不善思考。喜欢蛮干!” 当然更多的是对案情的分析。张英是新手,喜欢师傅的推理。有时候师傅沉默了,她还故意用话去刺激他,希望跟她讲更多更好更有趣的故事。 当然这是后话。 现在的“前话”是,张英刚刚成为助手,刚刚有一个队里不怎么待见的家伙愿意成为她的师傅。她还在好奇阶段。就像一个小孩,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他不在乎也不关注父母是谁,而只好奇这个世界怎么这么新鲜。 劳餮用行动和讲解灌养着她,让她了解这个世界的另一种新鲜。 行动前,劳餮面对徒弟,启发性地分析道: 高爱莲是车祸受害者,沈芳芳是车祸见证者,现在,高爱莲和沈芳芳又同时是受害者,这之中似乎是一个链条,将两个原本没有关系的女人连接到一起。 再从凶杀案回归到交通肇事案,高爱莲的车祸偏偏是沈芳芳发现了,沈芳芳后来又偏偏去照顾高爱莲,而后两人又都遭受劫难。 这同样也是一个链条。 再进一步思考:高爱莲和沈芳芳之间,有没有可以连接到一起的关系?或者,两人间有没有可以探索到的某种秘密?再或者,串联沈芳芳和高爱莲的人,以及她们各自身边的人,有没有可以寻访到的秘密? 现在的情势是,沈芳芳还没有苏醒,几乎“植物”,如果“健在”,一问就能解决。事情的结果不是这样,那么唯一的笨办法就是:去了解沈芳芳身边或曾经熟悉她的人。当然,这之中除了她服务过的公司外,还有胡小妹,和胡小妹周边的亲朋。 于是,他们来到了沈芳芳原先工作的公司。 礼仪庆典公司“躲”在长城大厦门店的几间铺面里,小得有些可怜,连公司的老板也是小个子。但不过,老板为人和气,一脸微笑,对沈芳芳的工作情况如数家珍,总之评价沈芳芳就一句话:人特别好,工作特别卖力。 这之中,劳餮走出小老板的办公室,随后很随意地找来沈芳芳的两个同事,询问沈芳芳的情况,回答和他们老板差不多,都比较认定和肯定沈芳芳。 但不过,当再次回到办公室,小老板讲了这么一件奇怪的事: 岗厦快餐连锁店的香港老板,年纪不大,开张业务是芳芳做的,芳芳和老板之间原本关系很好,他作为乙方老板还请香港老板吃过饭。但后来突然毫无来由地断了关系。小老板考虑的是把客户的周年庆业务也做下来,让芳芳继续追踪,谁知每次一提这家公司,芳芳就来气,或者表现出非常的不情愿和不喜悦。有一次他经过岗厦,走进快餐店进去坐了一坐,提到了沈芳芳,谁知香港老板就骂人。好像他和沈芳芳成了冤家似的。 劳餮的脑袋飞速旋转,让信息在大脑中心快速过滤和评估:这是新的情况,新的线索,应该存在着价值。 第39章 快餐店老板 第39章快餐店老板 岗厦快餐连锁店老板姓邹,年纪三十三四岁,长得瘦黒瘦黑,叫他港仔可以,叫他港佬也行,反正说少也少,说老也老,这也是大多数粤港男人的“标准形象”。 烧鹅饭是店里的招牌,劳餮和张英到达时正是中午。两人选定靠窗的位置坐下,先作为顾客每人吃了份烧鹅快餐盒饭,然后才让服务员去叫邹老板。 邹老板当知道是警察后,把客人带到靠墙角位置,让服务员倒上茶,道歉说可能要稍等一会,此时生意正忙。 确实,时间是中午十二点半,正是进餐高峰。劳餮问需不需要自己换一个位置,免得占用了进餐客人的坐凳。邹老板说不用。 劳餮环顾四周,餐店面积比较大,座位并不拥挤,也就安心地坐着,开始无聊地观察起众生吃饭百相来。 不观察不知道,一观察就几乎让人吃惊,也忍不住吐槽: 女人与男人比,进餐时间普遍比男人慢,如果按时间计算,相当于三个男人吃完,两个女人才结束;另外,十个女人,有九个碗底剩饭,而男人,十个有八个要添饭;还有,剩饭的当中,也有不少男人,但普遍是三十岁以下的年轻人,他们对粮食的浪费率在百分之八十以上,而三十五岁以上的,比如他劳餮这样的,或年龄更大些的,就绝对珍惜粮食,不会让自己的餐具里有残渣剩饭,遵守了清盘行动。 再观察,就更让人汗颜了: 有的即便西装革履,但仍然像某种动物进食,吧嗒吧嗒响声惊动四座;有的即使衣着破旧,但干净整洁,吃饭也是细嚼慢吞;有的女子穿着光鲜,但坐姿丑陋,甚至腿胯扒开,极不文雅;更有一些大叔、大爷,尽管践行了光盘行动,但却口吐脏痰,让人恶心。 总之,中国人的吃饭百态,早就丢掉了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劳餮想起自己小时候吃饭,一旦身子坐歪了、腿脚翘起来了、嘴巴吧嗒吧嗒了、喝汤嗦溜出串音来了、碗边有饭粒掉桌上了、只顾着夹喜欢的菜了、吃完碗筷乱丢了......等等,都会遭到爷爷的呵斥,甚至敲脑袋、打屁股。 可这些传统规矩的东西,早就被现代人丢到九霄云外了,也没有人来打谁的屁股。 但也不对,其实还是有人打屁股的。自己因为工作的缘故,经常看日本的推理小说,尤其是社会派的,就会发现,人家的传统文化,在日常生活中,一日三餐里,都还保留着这些东西,这种文化。而且,做得非常好。自己看到那些似曾相识的东西,心中总是抑制不住的要发出感叹,有时甚至还感觉到隐隐的心痛。 ——人家打我们的脸啊! “没有办法。”他在心里轻轻说,情不自禁摇头、叹息。 这一摇头,让一旁的张英诧异,不解地看着师傅说:“您在想什么呢?” 劳餮像从梦中惊醒一般,讪笑道:“哦,没有,没什么......只是想到小时候吃饭的一些片段,觉得好玩。” 张英歪着头说:“那您讲讲呗。” 劳餮正要讲,瘦黒的邹老板走过来了,便嘴巴往前努,示意张英朝前看,低声吩咐道:“马上工作。” 张英看见邹老板走来,坐正了身子。 劳餮看看时间,一点多,进餐的人们确实似退潮了一般,餐厅开始变得空荡起来。 邹老板坐在劳餮和张英的对面,双手搁在饭桌上,有些紧张地小声说:“不好意思......请说吧。” 张英看了看劳餮,见师傅没有指示,就按他们约定的惯例,面向邹老板问道:“邹先生,您认识沈芳芳吗?” 邹老板双目游离,眨眨小眼后说:“认识。” “我们了解到,您饭店开业是春秋礼仪庆典公司提供服务的,业务负责人沈芳芳,您和她之间原本合作得很愉快,但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互相......有了很大的矛盾,能说说吗?”张英说得很慢,似乎想努力用好每一个字词,免得引起对方不愉快的反应。 邹老板低着头,像在思索,一会儿后抬起头时,又并不正视两位警官的眼睛,而是看着对方头部下,一副毫无生气的样子,死气沉沉地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怎么说呢?我喜欢上了芳芳,追求她,请她吃饭。然后......然后,她的大姐就跑过来,说我不该......就动手打人,骂人,很厉害,搞得惊天动地,我怕了,再也不敢理她了。就这样。” “就这样?”劳餮取了架在眼睛上的眼镜,眯起细缝眼,盯着这个瘦黒的小老板,像要好好研究似的。 邹老板不敢看劳餮,对做着笔记的张英说:“就是这样,没有其他的。” 劳餮的眼神锋芒毕露,没有丝毫妥协,然后说:“你是说你请芳芳吃饭,然后她大姐就来打你?那么你们在什么场合吃饭?为什么她大姐会有这么大的反感?她是顺路不小心看见的,还是芳芳把她叫来的?” “在滨江北。叫过来的。”邹老板两眼盯着窗外,回答得非常简短,像不愿意提起往事似的。 “白天还是晚上?邹老板,能看着我吗?”劳餮双目追寻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对他的闪烁其词和躲避行为,有些生气,便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邹老板这才摆正脑袋看着劳餮,但即便看着,也不是正视,且颇显不耐烦地回答道:“晚饭。” “就你们俩,还是有其他人?”劳餮越来越觉得好好的吃饭,怎么会有人找上门来打人,判定之中应该发生了什么事。 “就我们俩。” 张英说:“邹先生,怪不得我们穷追,你让我无法理解,好端端的餐馆吃饭,怎么沈芳芳就把她大姐叫过来,打了你呢?” 邹老板这会儿理直气壮了点,看着张英说:“是啊,我也不理解。” 劳餮这时换了种方式,以温和的口气说道:“其实我们是想了解,因为猫城以前发生过......团伙作案,以吃饭等方式讹诈,首先都是用年轻的女子做诱饵。” 邹老板苦笑了一下:“警官,这倒不是。” 劳餮笑了:“真是这样就好,那么我们也就放心了……你说她大姐,就是沈芳芳大姐,你说她很厉害,那她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 “我说她厉害就是长得牛高马大,像古时候那种西域女子吧,一般男人都不敢跟她打架的那种。”邹老板低沉着声音,好似谈起那女子,还心有余悸。 “那能是她大姐吗?”劳餮想起在医院看过的沈芳芳身形。 “她叫什么名字?”张英也问,手中的笔随时准备记录。 然而邹老板说:“不知道。” 劳餮想,沈芳芳真有这么一位大姐的话,去问胡小妹应该知道。 沈芳芳到高爱莲老师家做家庭助理,是胡小妹介绍的。吩咐张英记下邹老板的电话后,两人便起身离开了快餐店。 第40章 灵光一闪现 第40章灵光一闪现 劳餮直接给胡小妹打电话。 胡小妹因是沈芳芳到胡家的介绍人,有警察同事专门对胡小妹进行过询问和调查,劳餮就不再多事,此时电话中只是询问胡小妹,是否认识沈芳芳一个牛高马大的大姐。谁知胡小妹听了描述后,笑得合不拢嘴,半天才在电话那头回复说:“那也是我姐,梅桂花,哪有那么夸张,个子高一点、长得魁一些而已。” “她人在哪里?”劳餮受到影响,也笑呵呵地,觉得这样的女子很想见见。 胡小妹告诉了地处益田村街道的足浴城地址。 劳餮平时说话慢条斯理,但做事从不磨蹭,带着张英十五分钟就赶到了益田村。当见到身材高大的梅桂花后,确实有些惊叹。 梅桂花彷如桅杆,不,桅杆太单瘦,应该说一如象身,既高大,又壮实,对那些个头矮小的人而言,真可谓是牛高马大。但又不可想象的是,梅桂花照样身材好,女人味十足,并不那么“恐龙”。至于胡小妹忍不住的笑,那是因为她经常跟梅桂花在一起,早就司空见惯、习以为常,突然有人说她牛高马大,当然忍不住要发笑了。 劳餮打过招呼后,第一句话便连珠炮地发问:“梅总,芳芳是您的表妹?还是结拜姊妹?或是您认为的那种礼节性的姊妹?胡小妹也是吧?” 梅桂花很有亲和力地一一回答说: “劳警官误会了,我们是朋友间的姐妹。关系比较好。哦,我知道您想问什么?我告诉您吧。先说胡小妹,胡小妹是我情同手足的姐妹,认识几十年了,也是一同开店的合作伙伴。半年前,她的外甥女黄琪忽悠她,没地方住,住到了她家,说是替她做伴,其实当时已经有沈芳芳给她作伴。黄琪搬来后,趁着姨妈去外地旅游,芳芳在上班的机会,伙同男友把家里的东西搬空卖了,还偷盗了其他值钱的东西。让人哭笑不得的是,她还贼喊捉贼,要嫁祸给芳芳。后来警察一查,很快就真相大白,两个都判刑。胡小妹心软,怕对不起自己的姐姐,请律师帮外甥女打官司,认识了法官李立光。李法官的夫人高爱莲老师出车祸残废了,需要人照顾,就请到了芳芳。芳芳是胡小妹介绍的,我引荐的。” 梅桂花说话有条理,一听就是有点知识的小老板。不过她这样以讲故事的方式娓娓道来,已经把劳餮急得好几次想中途打断了。 可又不得不耐心地听她讲完。 梅桂花继续说道: “芳芳是我三峡老家人。以前不认识,到猫城后有一次来我这里应聘,认识了。我跟她有缘,当然主要是她人好、善良、勤快、漂亮,逗人喜欢。一来二去,她叫我姐,我称她妹。胡小妹受托找人来照顾高老师,我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芳芳。高老师找人条件高,一要勤快;二要没结过婚,担心结过婚的拖家带口,随时要请假回家;三要有文化,最好还能写文章,高老师是作家,瘫痪后需要这个照顾她的人有时候能帮助打字、校稿,处理一些文件、文稿什么的;四要漂亮点的。这第四可能是胡庭长提的。毕竟他家一个法官,一个作家,帮助处理家里的对内对外关系,需要一个拿得出手的女孩,总不能猪八戒一般,大家都不舒心,对吧?这跟我们单位请人一样,总是尽可能往漂亮的里面挑。当时最好的人选也就是芳芳了。芳芳每一条都合格。” 劳餮问:“这么好的条件,怎么会做保姆?” 梅桂花说:“谁说不是?但你们不知道,芳芳家里条件不好,弟弟读大学都是她这个做姐姐的赚钱供养的。她的妈妈是出车祸致死的,她就特别同情出车祸的人。尽管自己才是最应该值得同情的那个。” “工资很高吗?” “也才三千块吧。”梅桂花精明,不会把自己公司出的那一份说出来。 “你是说她也擅长写作,所以高爱莲喜欢。” 梅桂花认为这确实是芳芳的特长,说起芳芳的特长她也高兴。“对啊,她的文章不差。你可以看她写的文案。” 但高兴只是短暂,想起芳芳现在的遭遇,马上又抑郁起来:“只可惜,现在这样了——愿老天保佑她!”她说的“这样了”,是指芳芳被歹徒用刀刺伤,用脚踢伤,目前还躺在医院,似乎要“植物”一辈子。 劳餮又问:“听说这里有一个巧合。你和胡小妹把沈芳芳介绍到李立光家里后,才发现,原来沈芳芳就是高爱莲女士车祸的见证者和报案人,是这样的吗?他们要请沈芳芳之前,知不知道沈芳芳就是高爱莲车祸的见证者?” “是的,都不知道,简直太巧了!李法官知道时,已经招呼大家一起吃饭准备谈聘请芳芳的事了。那天我把芳芳带上,约了李法官,让他们见面,看双方谈不谈得来。胡小妹带了秦律师,还有胡小妹的老公魏总。谁知,芳芳一见就认出了法官。我说的认出了是因为,李法官在市电视台播放过寻找目击证人的启事,画面上有他,芳芳提供过线索,一眼就认出来了。饭后大家一起去医院看望高老师。芳芳和高老师一见如故,两人不仅谈得来,还好像上辈子就认识似的。” 梅桂花没有告诉劳警官,其实自己临时有事走开了,没有去见高老师。 “那沈芳芳有没有跟你讲过,她是在什么情况下,见证车祸的?她那个时候业务情况怎么样?她当时是在春秋公司做推销员吧?” “首先我也不知道,那晚饭桌上,听了芳芳所讲的电视台寻找目击证人的事,才知道有这么一个奇遇。在医院,芳芳跟高老师又细述了车祸过程,应该跟交警、跟电视台也是这样讲的吧,我没有看过电视。芳芳见证肇事现场,就是因为做推销累了,坐在街边休息,目睹了整个车祸情况。”又说:“她是推销员。公司全称是猫城市春秋礼仪庆典有限公司。” 张英在一旁好几次想插话,但都被劳餮打断了。这个新入职的女警担心师傅忘了快餐店老板的事。 劳餮继续不厌其烦地问:“您强调沈芳芳文笔好,一般来说,喜欢舞文弄墨的人,都会写博客或qq空间什么的,记录生活和工作中的事。她写吗?” 梅桂花想起自己看过芳芳的qq空间,说:“有写,不多。不过,我知道她有写日记的习惯。” “日记?”劳餮心一动。如果找得到,这可以提供不少线索,日记记述每天发生的事情,能给探案带来意外收获;甚至有可能,能给他们警察带来非一般的意外惊喜。 张英起初觉得师傅扯七扯八有些耽误时间,但当梅桂花聊到了日记上,就觉得这是破案的好东西了,似乎这才真正明白师傅问话的良苦用心,心里再次佩服起师傅来。 “能找到吗?”劳餮很在意,试探着问。 “能,芳芳有一个老式箱子,她妈妈留给她的,像宝贝一样带在身边。应该在高老师家里。本来我想征得你们同意,拿来她的行李箱。但目前被你们封锁了,好像也有警察翻过日记,觉得没发现什么,就一起锁住了。我现在进不去,拿不到日记本。不过,我是相信芳芳会醒过来的,就留在那里等着她自己取吧。” 说完,梅桂花又突然说等一等,从包里翻出一串钥匙,递给警官。 但递给警官的当儿,又中途缩回手,显得惊慌地说:“糟了!那钥匙没在这一把里面。平时不用,应该是放在家里。”再解释说:“这串钥匙是经常用的,芳芳的平时不用。” 劳餮说没关系,待会到家里去取。说完,给张英使了个眼色。 张英于是抓住时机问道:“梅总,还有一件事,就是......”张英把笔顶在下巴上,一如刚才开始问邹老板时一样,一副思考着如何措辞的样子。“您认识一个港仔,开快餐店的,姓邹的老板,您还记得吧?” 梅桂花一愣,她当然记得!但是......眼睛仅仅一翻转,就决定了自己的态度,说:“你是问我认不认识一个姓邹的老板,开快餐店的,对吧?” 张英点头:“对,没错?” “不认识!”梅桂花脸一沉。 张英大失所望,准备继续解释时,劳餮抢先说了:“梅总,我知道您不会轻易打人,看您这气质也不会。但是,港仔说要告您,说您打伤了她。” 梅桂花心直口快:“他,那个臭流氓,告我?嘿——好笑!”发现劳餮不恼不怒,似乎还带着笑意的样子,便意识到自己快言快语,一下就穿帮了,便懊悔地等着挨警官的批。 劳餮没有要批她的意思,只是自己的激将法成功,很有成就感地满含笑意地问:“您说他臭流氓,是不是对芳芳欲行......什么不轨?” “是,所以我才打他。”梅桂花毕竟是心直口快的人,既然说漏嘴了,就干脆承认。承认过后,又马上气昂昂地挺起脖子:“他真的告我吗?他有这个脸?” 劳餮挥手否定,“没,说说而已。这个过去了。我现在想问的是,这个港仔对芳芳欲行不轨,是一个人还是团伙?” 劳餮来梅桂花这里前找到邹老板,是为高老师被害案的事,因而关心的焦点不在欲行不轨上,而是有没有三五成群的团伙上,尤其是团伙中有没有光头这样的人身上。 “我看见的是一个人。”说完侧脸思考着,片刻后又说:“您是要问残害高老师和芳芳的凶手吧?因为我也在想,两个人都被残害了,应该不是一个人干的事,会有一个团伙,最起码有两个坏家伙对不对?” 梅桂花很认真地看着劳警官。 劳餮微微点头。 张英说:“光头,芳芳说过多次,撞伤高老师的是光头司机,您也想想。” 梅桂花想了一会后有些摸不着头脑地问张英:“你们是查哪个案?交通肇事还是杀人案?” 劳餮回答:“都查,如果您想起二十来岁的小年轻,有光头的,经常结伴在一起的,喜欢穿运动鞋的。” “四十码的运动鞋。几个人穿同一鞋码。”张英补充道。 “四十码?运动鞋?”梅桂花重复了一遍,便陷入沉思,沉思时还自言自语地说:“我家明明穿四十三码,大脚,这四十码一般般,应该个头不是很高。” 劳餮和张英渴望一般地望着梅桂花,希望能有意外收获。 突然,梅桂花猛然抬头,近乎喊道:“有了,我想到光头了!你们等等,等等啊!”一面做着手势要大家等她,一面马上拨打手机。 第41章 寻找光头 第41章寻找光头 半小时不到,胡小妹就气喘吁吁地赶来了。 胡小妹所住的椰子花园和梅桂花足浴城所在的益田村并不很远,但能一个电话把人家风风火火叫来,可见其关系非同一般。 胡小妹并不认识跟梅桂花坐一起的人,不过记得两个小时前有警察给她打过电话,便猜这应该就是打电话的警察,于是问:“您是劳警官吧?” 劳餮点头。 梅桂花向胡小妹介绍说:“对,这是劳警官。”又指向一旁另一人:“靓女是劳警官同事,张英。” “亲爱的!你说吧,要问什么?”胡小妹问梅桂花。 梅桂花马上严肃起来,也示意胡小妹不要嬉皮笑脸,她眼睛看向远处,慢慢地说:“小妹,你还记得黄琪刚来你家的那几天,我们一起打牌,在你家打牌的那一次吗?” “记得呀。”胡小妹说:“那天消防检查,停电,你、邱萍、我、琪琪,四个人,还有苏毛毛在旁边看。打了大半天,晚上一起吃饭……” “对,就是那天。”得到了回应,梅桂花思索的趣味越来越浓,肢体动作也及时搭配,挥舞着她那既是玉手又是大手的臂膀,收回远望的目光,很认真地看着胡小妹说:“我们来回忆一下。那天打牌,我和邱萍赚钱,你和黄琪输钱......” 突然停住,意识到在警察面前谈赌博,不妥,便道歉道:“对不起!我们打小麻将。” 劳餮摇头说:“我们现在更关注与刑事相关的人和事。” 梅桂花继续面对胡小妹:“邱萍和牌,你说她‘情场上得意,赌场上失意,小萍你不但不失意,还老是和牌,’对吧?” 胡小妹兴奋起来:“对呀,我是这样说的,跟她开玩笑啊。” “邱萍怎么回答来着?”梅桂花停住了,一手按着脑袋思索,一手停在空中,像个指挥家,此时正在音乐的低调阶段一般。 “邱萍没有说话,她脑子不得空,在听七小对呢。”胡小妹说。 “但后面有人说了光头,光头哥什么的。”梅桂花放下那只按着脑袋的手,双手扬起来,大声说着。 胡小妹笑了:“那是毛毛,苏毛毛说的,她说......” 梅桂花打断,喊了起来:“她是怎么说的?光头,说了光头!对不对,对不对?” 胡小妹一边思索一边道:“她说,她的光头哥最近也不见了。对,就是这样说的,没错。她的意思,邱萍也不是情场得意。” 劳餮和张英四目相对,两人两眼放光。 梅桂花激动地对两位警官解释道:“是的,就是这样说的。她的光头哥,是指邱萍的男朋友。苏毛毛跟邱萍,两个臭味相投,哎!也怪我没有管好她们。两人宿舍不住,租了个两室一厅在城中村,都交了男朋友,我没见过面,也不认识,她们口里喊我‘桂花妈妈’,心里有事却并不告诉我。这个光头是不是你们要找的光头,是不是芳芳看到的那个光头,我不敢肯定,但苏毛毛确实说了‘光头哥’三个字。” 又说:“我也是糊涂,芳芳多次讲过,撞伤高老师的司机就是光头,我怎么就没往那里想呢!” 胡小妹也惭愧起来:“还有我,我也是知道芳芳多次提过光头的,也居然没有往邱萍和苏毛毛身上想。真该死!” 劳餮急忙问:“邱萍在不在公司?” 梅桂花回答说:“她和苏毛毛都是服务员,要下午才上班。上午应该在房间,或者外面逛街。我问问看。” 梅桂花要拨电话,劳餮提醒道:“您是跟邱萍打电话吧?先不告诉警察找她,也不说光头的事,就问她在哪里。” 梅桂花点头说:“我明白。我喜欢看警匪片,侦破电影,这个我晓得的。” 拨通了电话,小蹄子们回答在外面闲逛,地址是东门老街,梅桂花说有重要的事情找她们,她们答应坐麦当劳等。 劳餮抓紧时间问:“梅总,员工邱萍和苏毛毛,您了解多少?” 胡小妹在旁边插话道:“小萍跟毛毛,哦,就是邱萍和苏毛毛,两个女孩都是广西大山里的,二千年前,梅总就资助她们读书,从小学到职业中专,一年费用好几千呢!后来毕业了,又安排她们在猫城工作,提供食宿。现如今她们长大了,开始要飞了,好多事情瞒着梅总,要不,怎么会租房子到外面住呢?我看就是两只白眼狼!” 梅桂花制止胡小妹道:“话不能这么说,她们在外面租房子也是想拥有自己更大的自由空间,这个无可非议,只是与什么人交往,应该告诉我。在娱乐城上班,本来就复杂,猫城是特区,她们经不住诱惑。别说她们两个了,连我家那个读高中的鬼崽,不也让我整天提心吊胆吗?” 张英感叹道:“可怜天下父母心。” 然而劳餮问:“你家的‘鬼崽’多大?跟她们两个认识吗?” 胡小妹抢先回答:“当然认识。我都见过他们在麦当劳,一起有说有笑。” 梅桂花斥责胡小妹道:“那你不管管?你是‘鬼崽’的干妈。” 胡小妹不服:“我管得住他就好了。再说,两个女孩叫你‘桂花妈妈’,相当于是你的女儿,‘鬼崽’又直接叫你妈。我问你,他们之间是不是姐弟关系?我还能阻止他们不能来往吗?” 张英心说对啊,一旁点着头。 但劳餮不为所动,只是偷偷观察她们各自的脸色。 说起儿子,梅桂花似乎六神无主了,简单粗暴地对胡小妹道:“反正我不管,你今后要跟我多一只眼照看。你又不是不晓得,我没有时间管他。” 胡小妹半敷衍半认真地回应说:“好好,我管!” 梅桂花站起身,轻声提醒两位警官:“那我们走吧?” 大家起身,准备去找邱萍。胡小妹虽然也站了起来,但犹豫着问:“我不需要去吧?” 劳餮说:“是的,我们去就可以了。谢谢您!辛苦了!” 张英也随着客气:“谢谢您提供了很重要的线索!” 然而,当在步行街找到邱萍和苏毛毛时,邱萍说,他的男友“光头”只是个诨名,头上长着头发呢,而且也不会开车,连驾照都没有。劳餮不放心,让两女孩带着去租住的房间。梅桂花本来也想去,可在上车前接了电话,公司有急事,就中途准备离开。不过,叮嘱两女孩好好说话,有坏事就坦白,不能有丝毫隐瞒。两女孩贫嘴说,天下谁都可以瞒事情,就两人不能瞒,一是桂花妈妈您,二是警察。 梅桂花嗔她们“口蜜腹剑”,满脸愁云地离开。 邱萍和苏毛毛住田心村。张英问租在上班周边不好吗?来去还要打车,好麻烦。两女孩回答,这里房租便宜。 劳餮笑笑,没说,他认为两女孩撒谎。讲便宜,猫城的城中村比公寓楼当然是便宜,但田心村地处罗口区,与福山区交界,离人才大市场又近,房租应该比罗口、福山两区其他的城中村都贵。真要便宜,应该往南江区或布谷关外。 但不过,从梅桂花足浴城所在地的益田村到田心村也不是很远,开车半个多小时也就到了。邱萍和苏毛毛租住的房子在八楼。 两警察跟着进入八楼的两室一厅。在邱萍的房间,看到床头贴着一张写真照,正是邱萍跟一小伙的合影。小伙子戴着漂亮的棒球帽,阳光帅气,照相的地址在大梅沙,能看到美丽的大海。 劳餮问:“他就是光头吧?叫什么名字?”邱萍支支吾吾:“潘......潘毅。”劳餮便让张英把照片拍下来,把名字记下。同时双目逼视邱萍把手机打开, 道:“跟潘毅打电话!” 邱萍惊慌,但还是禁不住警察的逼视,慢腾腾地翻着通讯录,找出一个“潘 毅”来,拨了,无人接听。 劳餮抢过手机来,重拨了一遍,还是无人接听。又把手机里的通讯录翻看了一遍,没有“光头”或“亲爱的”之类的命名,他也不知道光头的真名,就无奈地把手机递回。 在邱萍快要接住手机的时候,又抢回,输入自己的号码,拨了出去。记下邱萍的手机号,回去准备查通话记录。 邱萍忐忑不安,但故作镇静,看女警不但拍墙上的合影照,还拍房间,就不满地说:“这也要拍照吗?光头犯事了吗?” 劳餮板着脸回答道:“犯没犯事要看他是不是真的光头!我们拍照回去对照,有人会认识他的,最好你没骗我。” 邱萍发誓,还装模作样地举起一只手,“怎么会。” 劳餮双目将房间扫射一遍,发现白色的墙面上有很多刻痕,像是玻璃划过,在用手摸了摸后问:“这是怎么弄的?” 邱萍小心谨慎地说:“应该住进来前就有的吧,我没注意。您到底是警察,一进来就发现不同。” 跟在身后的苏毛毛说:“早就有的。房间是我跟房东谈的,搬来前墙上就是这个样子。” 劳餮就没再说什么。之后在苏毛毛的房间也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样,便下楼离开了田心村。 第42章 肇事车出现 第42章肇事车出现 第二天上午,劳餮一个人来到高老师被害的凶案现场,他仔细查看了每一个房间,包括厨房和厕所,以及地处一楼的阳台。 他在想,一楼的阳台通小卧室,小卧室是芳芳所住,挨着小卧室的就是大卧室,高爱莲所住,同时也是高爱莲的书房,她每天既在房间里写作,又在房间里安寝。 犯罪嫌疑人是从前门的客厅用钥匙开的门,可见踩过点,有预谋,这就基本可以证明不是流窜作案。流窜作案一般会从阳台爬入,要不撬坏门锁。 可正思考这些人的目标为何是高爱莲,且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不放过高老师时?手机传来了滴滴的短信收悉提示音,于是打开来看,却是张英发来的,而且非常重要。 她说一个小时前,莲塘派出所接到报案,梧桐山的树林里,发现一辆黑色的尼桑天籁小车,车上有人留言,说自己就是肇事车主,是凶手。 劳餮马上奔赴梧桐山。 一路上他就开始思考车辆和“凶手”留言的事,心说这真的有意思,自古以来,自己承认自己作案的傻子历来少见,或者压根就不存在,现在居然有人主动承认,那么,无论它是烟幕弹,还是真的“对此一事件负责”的侠客,警察都得去探个虚实,主动接招。 警方接招,往往歪打正着把案子破了。这样的概率在警队的历史上并不是没有。 接收张英的短信时,正在高爱莲被害案发现场的,除了劳餮,还有梅桂花。劳餮需要用梅桂花所拥有的钥匙,打开芳芳的箱子,取出日记本。对刚刚获悉的日记,他粗略地翻阅了一下,发现生活细节的记录应该对案件的侦破起到一定作用,当然不是绝对作用。 但接到张英短信后,就没来得及仔细翻阅,于是征求了梅桂花的意见,打下借此日记的借条,将几本日记带回到局里。 梅桂花觉得这个劳警官是文明执法者,也就爽快答应了借日记本。 劳餮需要离开,对梅桂花表示歉意后,就立刻开车把梅桂花送到地铁口,而后又到局里接上张英,去了莲塘。 梧桐山是猫城海拔最高,也是森林覆盖率最大的山,同时还是猫城市民周末休闲的好去处。尼桑天籁车在梧桐山侧峰的半山腰泥路上。泥路被两侧的荆棘遮盖,几乎看不见路况。 车子非常破旧,接近报废。不假的是,车厢棚顶确实有粉笔所写的一行字: “此车撞伤高爱连(莲),照(肇)事司机到了天牙(涯)海角,你们找不到。” 劳餮猜得没错,确实在挑战警方。 只不过,这种挑战,又像是小孩子玩游戏,让劳餮有些哭笑不得。 劳餮吩咐张英拍照,眼睛就定格在字体上。 字体粗大,写得歪歪扭扭,二十二个字中,有三个错别字。可以判断写字的人没读什么书,文化应该在初中或初中以下。 当然,应该是男性。 考究雄性笔迹是因为有几个明显之处:女人写字一般笔力较浅,不会每个字的位置像狮子划地盘那样占很大面积。而男性则不同,他们习惯于自虐一般地死劲用力,因而将笔力穿透得很深。二十二个字,撞伤的“撞”字和写错的“照”字以及海角的“海”字,占用面积比较大,每一个字就像两个字似的。 那么,这个家伙为什么要这样写?难道半年下来很寂寞,担心警察从此找不到他?如若这样,是不是太嚣张了?如果不是嚣张,又是不是太傻冒了?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也就是警方最希望出现的——知情人给警方留下的线索。如果是,这二十二个字就不是挑战,而是可爱了。 那么,这个可爱的线索引路人,真的是在给警察提供推理性的、智慧性的报案吗? 如真,警方还真得感谢这个家伙。 但问题来了,如果是给警方提供线索,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或者直接到警察局报案?现在和此前的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这样做,那么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身不由己呢?当然,也可能这个引路人是曾经的参与者,现在良心发现,因而想踏出自我救赎的一步。这种自我救赎的人,即便是外人,也会认为不方便直接去警察局。 还有一种可能:这个家伙喜欢这样,出个题目来考试警察。 虽然刚一开始,冷不丁觉得这是小孩子的游戏,但再一斟酌,就觉得并非小孩子游戏那么简单了,因而勘察起现场来都带着一种迎接挑战的职业崇高感。 一旁的交警说,目击证人提供的情况都表明,撞伤高爱莲的肇事车辆确实是黑色的,且沈芳芳当时跟交警说车牌号数字中有一“6”和一“9”,在这里也得到了证实,上面有这两位数字。 慢慢接近真相。劳餮上午在交警队时已经注意到车牌号这一点,此时结合现场,更觉收获不小。 肇事车辆找到,接下来就得尽快做证物检验,车轮、车轮泥土、车厢,和车厢遗落物,以及生物皮肉、生物毛发等等,都是重要部分。 不过,话说回来,发现了肇事车,也并非万事大吉,甚至可以说,有几个问题依然困惑着劳餮。比如真是肇事车,为什么会开到这几乎不成路的荒山野岭?开上山来得费多大的神?比如真有良心发现的知情人,为何不早几天提示警察,而要等高爱莲老师香消玉殒后? 哦,不不,发现者是弘法寺的老和尚,他也不会开车,平时也从不下山。他是在此巡山后发现的。当地派出所的人这样告诉劳餮。 老和尚?劳餮陷入沉思。 为何是老和尚?年轻的张英在思忖中,也纳闷着。 老和尚也应有他的人际关系网。他不会开车,并不等于他认识的人或者他帮助过的人不会开车? 如此看来,觉得有必要找找这个老和尚。 劳餮吩咐派出所的人配合交警,做好肇事车辆的各方检测后,则带着张英来到了弘法寺。 梧桐山是山海湖一体,景城相融之地。在这里登高,可以纵览海内外,可以一面呼吸着新鲜空气,一面挥斥方遒、踌躇满志、意气风发,给人增添无限信心。山上的弘法寺,藏在茂密的林木之间,犹如仙境;寺院的钟声时不时敲响,余音袅袅,随云一般飘散,确实如临圣地。 这也就更能陶冶情操、抒发情感,以及修身养性。 之于山名,对于梧桐的概念,虽然东方国度此名甚多,但其实真正盛誉的仍是这海边盛况。《诗经》记载:“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菶菶萋萋,雍雍喈喈。”说的是梧桐生长茂盛,引得凤凰啼鸣。《庄子·秋水篇》中也提到梧桐:“南方有鸟,其名鹓雏,子知之乎?夫鹓雏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而“鹓雏”是凤凰的一种。诗人贵谷子的词牌《诉衷情·梧桐山》也把这里梧桐和凤凰联系在一起。凤凰从南海飞到北海,只在梧桐树上才落下。可见梧桐的高贵,唯有梧桐凤凰来,凤非梧桐不栖。“凤栖梧桐”的传说在民间广为流传,梧桐树因此被赋予灵性。 因此,猫城的梧桐山,也有人称她为凤凰山。 劳餮穿越梧桐亭,找到了凤凰阁。凤凰阁正是寺院管理方办公所在地。在办公地,问到了报案的老和尚。 再通过老和尚一询问,果然又是一个果然,老和尚说,昨天有人到仙湖烧香,说附近半山腰有一辆车,车里死了一个人,都发臭了,让庙里做些法事给死者超度。 听说死人了,马虎不得。老和尚第二天一大早就找到林深草杂的山里,却发现是虚报军情,危言耸听,根本没有死人,不过车子确实有一辆,因此便报了警。 劳餮问,来庙里烧香的这个人是怎样的一个人。老和尚描绘说,一个年轻人,或者还不到年轻状态,说少年都未尝不可,留着寸头,蓄着小胡子,个不高,讲不标准的普通话。 劳餮问,是光头吗? 老和尚以为怀疑他们和尚,不高兴地说:不是。即便是,也不可能是我们庙里的。 劳餮意识到老和尚误会自己了,深表歉意,解释说完全不是这个意思,然后颔首唱喏,好不谦恭。 机灵的张英在一旁便将老和尚对报案人的描述,做了详细的记录。 感谢了老和尚,劳餮和张英下了山。劳餮一路想,这个头不高、蓄小胡子的年轻少年,又是谁呢? 第43章 危险境地 第43章危险境地 韩风将车停在医院地下停车场。 上医院大楼,本从c区电梯直达,可韩风发现自己一不小心走到了a区,便想着从b区穿过去到达c区。 穿过b区本弯不了几脚路,但因为穿着防化服,又戴着防护镜,还有口罩、手套等,使整个身子裹得像个要去太空走亲戚的人,在空气稀薄的地下停车场,更加的不舒适。 他的脚步自然而然地放缓了。 可突然,在经过b区密集的车群时,看见一个穿着厚厚的衣裤,跟他的年龄极其不相称,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的年轻人,步履恍惚又艰难,几步后,就倒在车道间。 韩风吓了一跳:前几天江北、江南都分别发生过走着走着就倒在街边的人,自己还怀疑不真实,今天亲眼所见了,就惊恐感陡增。 但作为警察,处理突发事件是“我的责任”,于是顾不得细思,一个弹弓跑过去,脑子里仅短暂闪过,要不要检查倒地者是否死亡、是否感染?但虽然有过这样的念头,行动上却没有丝毫迟缓。 他觉得应该快速送人到急诊室。 无丝毫犹豫,背着男子就走。急步来到电梯间时,心里默念着时间,一分钟、两分钟、三分......电梯来了,冲进去,按着楼层数字,心怦怦跳着,漫长地等待。 另一年轻人随后赶上来,晃了晃手中的塑料袋子,友善地朝韩风眨眨眼。韩风这才反应过来:年轻人也是跟他一样,来帮助这个倒地的男子的,他手中塑料袋里的碗碟和饭菜,就是男子倒地时掉下的。 韩风也朝年轻人眨了下眼,算是感谢,或说打个招呼。 送到急诊室。医生检查后告知,暂时没有问题,是劳累过度、心力交瘁所致。 所谓没有问题,其实应该是没有生命危险。在走出病房,经过护士站时,韩风听护士说,这个病人就是重症霍乱患者某某的家属,他们全家都是,老娘前天才走,老爸也岌岌可危,老婆又隔离在另一个医院,小孩寄放在邻居家。他每天在两家医院像个机器人转来转去,买菜洗菜、做饭送饭、挂号送检、排队取药,连哭的时间都没有。 人间伤痛啊! 那一刻,韩风眼睛极其不舒适,像有湿润的泪水要爬出来。他努力控制着自己,飞一般地跑往地下室,找到车子,钻进车内,关上车门,大口喘着气。 在车内休息了大约二十分钟,感觉好了些后,才又去c区的电梯口。 今天的任务还没有完成,需要再次去找高鸿翔。 出门前,他是打电话向罗队有请示的。罗队说,批准你不是大事,问题是你要替你自己的安全考虑。韩风说,顾不了那么多了,案子重要嘛。 罗队就说,现在高鸿翔通过了安全检测,有霍乱的初期症状,已经送到了医院,被隔离着,你还要去见他,就到局里领一套“太空服”——防疫全身防控服,穿好,做好防护再去。 韩风一面嘀咕这霍乱又不是呼吸道传染,有必须穿“太空服”的必要吗,一面还是信奉小心驶得万年船的古训,不愿自己莫名其妙地牺牲,毕竟霍乱厉害,都说防不胜防,那么自己就还是防着吧,于是便去了。 现在,全副武装的韩警官再度出现在青钢总医院的隔离病室门外,高鸿翔看见他,像看到了自己最不愿意看见的儿子一样,鼻子重重地哼了一声,大概在说:“讨嫌!又来了?” 韩风不计较,跟老人点点头后说:“老高,难为您了!工作的事,没办法,放心不下,还是来问您两个问题。” 而后清清嗓子,拉下口罩,大声道:“老高,家里除了女婿李立光外,您儿子高如铁,还有外孙女李荭,是不是都回到牛城了?您见着他们了吗?” 高鸿翔眼一翻,没好气地说:“霍乱人传人,他们能回来吗?还嫌我家死的人不多呀!” 韩风苦笑,不计较老人的戾气。他挪动身子,换个站着的方位,然后仍然语气和软地问:“国庆期间的四号那天,您还记得李立光是几点到您家里的吗?” 老高没听清。从老高没听清的的肢体反应来看,他并不是完全拒绝交流,韩风于是跟医院工作人员提出自己进房间去问他的话。 护士很奇怪警察这样不怕死,人家躲霍乱还来不及,他反倒要进去跟老人同处一室。 说老实话,韩风也不是真的不怕死,首先,他这段时间,隔三差五跟老人见面,也一直没有感染,今天再见一次应该坏不到哪里去;再就是,他听说老高别看被检查出有初期症状,但泻肚子轻微,也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的地方,抑或就是一个典型的假性传染者,没什么可怕。 当两人处在窄小的房间内时,韩风坦然地拉开防护镜,真诚地面对老人。但老人却有些吃惊地看着韩风,心说你真的不怕死啊,而后就没之前那么反感韩风,平淡地说:“跟立光无关。我再强调,烟是我送给梁总的,烟的来历是朋友送给我老婆子的。” 韩风不恼,也早想好了怎么跟老人较量,便打着老头的七寸认真道:“我现在不跟您说烟的事。您是共产党员,几十年的老干部,即便问您烟的事,您也应该如实回答、不讲一句假话的吧?” 老高不吱声了,显然这一句确实是点穴之笔。 韩风便表现得更加谦逊,“您随便讲讲,咱这是聊家常,没什么不能讲的,对吧?” 老人勉强点了头,而后老老实实地说:“你问他几点到家是吧?五点,下午五点左右到的家。当时担心死我们了,半途我打了好几个电话。” “堂堂的人民法官,不会去做什么坏事了吧?他可是两点多就下了高铁的呀!”韩风担心老头不说细节,故意激他。 “立光从来清正廉洁,一身正气!他说下高铁后打的去了归元寺。从青钢到归元寺多远啊,自然就要四五点才到家了,我估计他来去的士费都花了好几百。” 去归元寺?这让韩风意想不到。 或许,老高和他老婆子怕也想不到。 “您确定他是去了归元寺?” “是。” “那第二天呢?” “哪里也没有去。一天在家。上午睡觉睡到十一点,起来就吃饭,下午和我聊天,还下了三盘象棋。好耍的是,以前顶厉害的他,这次居然三盘都输了。” 老高说到赢棋,眉飞色舞。人们都在议论他被检查出霍乱,却精神状态颇佳,是个神人。这样看来,还真是。 “吃国庆节团圆饭,是哪天?” “就是立光来的那天晚上。” “还有其他客人吗?” “有啊,两个,一个是战友,另一个是战友的儿子。” “告诉我名字吧,他们认识李立光吗?” “李【建】华,年前就带老伴回东北老家了,怪我,不该请他吃饭,现在两个老家伙都感染了,也在住院。另一个温州老板盛太阳,战友的儿子,在牛城做生意,感染了,和立光同一天,死了。本来年纪比我们都小,抗力应该更强,就是因为找不到床位,社区一直拖,到死都是疑似病例。” 韩风本来更在意他们是否跟李立光认识,但听老人说两个住院,一个死亡,了解不但已无意义,而且更觉心酸。 灾难哪! 高鸿翔在痛苦的回忆中,这会儿倒止不住话匣子了: “那晚都喝了酒,喝得痛快,喝的是立光带来的茅台,好酒啊!老李一辈子都没喝过茅台,那个兴奋啊,在回老家的火车上还在跟我打电话,我估计声音大得整节车厢都听得见;小盛是做老板的,什么都喝过,拉菲、xo,但当庭长的法官陪他喝,高兴,最后跟立光勾肩搭背,相约明年到猫城喝。可是......你看,两个......相约......相约同一天去阴间了。想起来就不是滋味,心里痛......唉……老天爷……” 高鸿翔最后哽咽着哭出了声,让韩风的眼眶内,顿时也泪光闪闪。 静默了好一会,韩风才继续问: “第三天上午呢?六号了吧。” 老人心情平复片刻,接着说: “六号上午,立光去了梁总那里,中午回来了。下午商量第二天带老婆子去看病。七号一早来到这个医院。在这里简单的检查了,医生说老婆子很严重,但没有床位,建议我们去更大的霍乱诊治专业医院。后来是立光联系了梁伟达。梁总的妻子是第一公民医院的主任医师。回家吃了午饭,下午就打车去了江北。” “后来他们两个中一个住院,一个住附近的酒店,就你一个人回家,是吧?” “是的呀。” “李立光接待了什么客人没有?在牛城有其他认识的人吗?” “哪有啊!以前来也不见跟谁熟,除了梁总。你别问了好不好?是我们两个老家伙把他拖累死的!他不来牛城,是不会死的!我哪天也走了,都不好向我家爱莲交待的!” “有没有猫城过来的朋友、同事,或熟人,见过李立光?李立光已经不是法官了,他不可能老老实实坐在家里吧?” 韩风也感觉到自己像一条蚂蟥,吸上了高鸿翔的腿脚,死活不愿放手,很讨人嫌,心说就问这最后一个问题,必须问,很重要,问完就再也不问了。 谁知老人突然发飙,冲过来给韩风就是一拳,歇斯底里地喊着:“你有完没完啊!立光人都走了,死者为大你晓不晓得?!” 韩风本毫无防备,加之身体过分透支,简短时间的休息一下,根本没有达到养精蓄锐的地步,甚至可以说是每天超负荷的从这里到那里,从白天到黑夜,从警队到家,没有空闲,老人突然的一拳,实打实地让他倒下了。 第44章 需要隔离 第44章需要隔离 早上八点还差五分,局办邓主任打来电话,通知韩风:鉴于他多次接触过的高鸿翔现通过ai检测,疑似流行霍乱,所以要韩风无论如何在家等待社区医护人员上门,接受霍乱病毒的检测。 韩风只得老实呆坐在家。 自封城开始,妻子带着孩子离开牛城后,他就一直一个人在家,虽然孤寂,但也自在。刚才邓主任还问到家人在不在,他就笑着说,如果在,我哪有这么轻松? 他说的轻松,就是每天外出,不用特别担心自己被传染,更不用提心吊胆把霍乱带回给家人。 妻子戴乐乐是牛东人,牛东离牛城不远,半月长假的后的十月九日上午十点封城前,戴乐乐带着儿子回了娘家,算是逃离了战争中的大牛城。现在时间到了重阳节过后的下一周,即十月二十三日,老年节也早就过去了,什么节不节、团不团圆的都无关紧要了,紧要的只是求得人人平安。 因此和妻子天天有微信联系。 目前妻儿都还好,平安、健康,他也就欣慰。 现在被单位要求强制检测,他明白是不能隔离的无奈之举。要是换个岗位或行业,他这样的早就被隔离了。 戴乐乐曾劝过韩风,案子只要不是十万火急,就等疫情过去了再调查,太认真,到时死的是自己。但这虽然是道理,其实质是妇人之见。你又不是警察局局长,我能听你的?假若你真当局长了,就绝对不会讲出这样的“道理”来,只怕早就指挥自己的男人冲锋陷阵了。 这是社会中难以解决的矛盾——分工不同,责任自然不同。 作为警察这个职业,本就应在危难之时显身手,天经地义也无可非议,哪能家人说停下来就停下来呢! 戴乐乐是国营企业的人事科员,每天工作轻松,即便不轻松的时候也是一副轻松的样子,从来以为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地陷落了有大胖子塞着,不用自己过多操心,整天乐呵呵的,同事和姐妹中也有叫她乐乐戴的。 乐乐戴的佛性人生观天下有名,假如天下人都认识她的话。比如,上班没赶上车要迟到了,就干脆半天不去了,反正迟到了和旷工半天所扣的奖金都差不多,与其这样,就不如那样;烧菜烧糊了,干脆休息,锅碗瓢盆全搁下,带着儿子进餐馆。 事例不胜枚举。 而且,这提早回牛东,也跟她的佛性有关。虽然封城不是自己主观意愿,提早逃离是一种被动,但其实,她巴不得有个理由,早点回到父母身边,过一段饭来张嘴、衣来伸手的日子,而不管韩风每晚回到家里是不是冷冷清清。 当然,现在来看,“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佛系老婆歪打正着,还真提前走对了。 “呵呵呵呵......”韩风挂掉邓主任的电话后,自个乐了起来。乐完,想打电话给妻子,说自己这些天让单位不放心,算是通报一声吧。 但又想,这不吓着他们吗?作为佛系性格的老婆,可能无所谓吓不吓,但七岁的儿子呀,还有儿子的外公外婆呀,他们肯定会吓死。这几天他们本来就天天叮嘱,好像自己做的是感染科医生的工作。 于是,拿起的手机又放下了。 他在房间站一会,转一圈,当一时不知做什么的时候,最终决定打开电脑,登录微信讨论案情。 可给铮铮餮骨发了个笑脸后,对方半天没有反应。 于是想起去年朋友圈不少人谈起的《牛城十二时辰》电视剧,自己当时也留意过,但没有时间看,一直拖到今天是局里的邓主任逼自己休息,就怪不得老夫偷个懒,好好享受烧脑大剧了!是的,穿越古时东方国,看人家怎么破案,也不乏是一种享受。 可是,主角才出来,也就是一集还没有看到一半,就关停了。 脑子总是跳出猫城警方劳餮老师最新的留言。 干脆,又打开微信软件,把铮铮餮骨的留言一条一条地细看、分析。 老师说,从李立光现在的夫人沈芳芳那里得到证实,又从南方特区报甄诚社长那里验证,香烟是甄诚社长送给李立光法官的,然后是李立光带到牛城的。李立光上高铁从家里离开前,那条尊享香烟包装完好、并未开封。也就是说,从李立光开始,前面接触过香烟的人,基本上排除作案嫌疑。 由此,韩风分析:香烟上只留下李立光之后即从高鸿翔开始到事发的接触者的指纹,而没有从李立光开始往上追溯的李立光,或甄诚或甄诚往上的人的指纹,显得较为奇怪。这种奇怪,其实那天坐在梁伟达的办公室,同事发微信来告知时,他就已经意识到了。 正因为意识到了,才觉得李立光抹掉指纹的嫌疑比较大。 一个要抹掉自己指纹的人,那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勾当。 起初怀疑李立光,只是从梁伟达那里证实,李立光具备投毒条件,但现在李立光的夫人证实李立光带走了相同品牌的香烟,这就不是巧合,而是实实在在的证据了啊! 可是,现在又不能完全作为证据,即使李立光仍在人世。 因为雄雌一体的雄性毒素,和杀人动机,是同样需要事实说话的,而且还需要科学依据。目前动机虽然不难分析,但毕竟不明朗;毒素来源是重要的焦点。他从哪里得到这种毒素,又在哪里施的毒?或者,他雇佣了谁?是谁把毒素带给了他? 更进一步说,李立光是法官,不会也不可能去研究这种毒素,那么他的身边,有谁从事这种高科技?有谁跟从事高科技的人员有联系? 如果要证明李立光是投毒者,就必须证明李立光雄性毒素的来源。猫城是东方国着名的高新科技城,人工智能ai制造百分之六十以上来自猫城,从事生物科技研究的企业也比比皆是。由此也就判定,猫城拥有这种犯罪的嫌疑人的概率远远高于牛城。 另外从侧面看,牛城对于李立光而言,并非他工作、生活的属地,他到牛城只是投亲。作为一个投亲者,其圈子和接触到的人,极其有限。况且,减去十月四日到十月六日两天;再又减去——也就是从十月六日封城到十月十七日的十二天时间段里,李立光被传染了霍乱病毒,虽然当时暂时没有住院,但他不至于四处活动,其活动范围又非常狭小和艰难,受到诸多限制后,雄性毒素的投毒是通过他的概率也应该很低,或者不存在。 当然,【氰】化钾的投毒就另当别论了。 法医的结论认为:投毒者将【氰】化钾溶液灌注在香烟海绵嘴上,完成投毒。灌注【氰】化钾过程中,投毒者必须自己对身体、手、眼、鼻、嘴都做一些防护处理,才不至于毒到自己。鼻和嘴,可以戴口罩,手可以戴橡胶手套,眼睛也可以戴上眼镜或防护镜,防止眼睛被辣到、被刺伤。总而言之,投毒者应该在一个相对安静和安全的地方,才能完成投毒前的施毒。 李立光从猫城来,如果提前将【氰】化钾灌注,他过不了安检,唯一的投毒条件是在到达牛城后。可在牛城,他作为一个投亲访友的外地人,亲自施毒的可能性也几乎为零。 半月长假的十月四号的下午两点四十分,李立光到达牛城;六日的上午,李立光造访梁伟达;十月七日的下午三点左右,李立光带着岳父岳母去了江北的国立第一医院,之后岳母在那里住下,他住在了周边的酒店,直到自己的疑似病例变成了确认流行霍乱患者,最终在医院走完人生的全部。 以上这些时间,除住院部分,李立光具备作案时间的有:十月四日下午三点以后到睡觉前、五日全天、六日上午告辞梁伟达后,到七日下午三点前。 如果排除李立光本人施毒,那么就是另有作案者,或者受李立光指使、雇佣的人完成了施毒、投毒。 还是得找到在牛城认识李立光,或与李立光有可能接触过的人。可目前除高鸿翔,就是梁伟达。 现在得另辟蹊径。 计划好后,韩风关掉电脑,准备出门。 但出门前,又想起一件事,便给虎城市警察局的同学去了“催电”——催问香烟编码结果的事。同学说,事情已经落实,正准备给你单位发正式回复函件。案发现场的两条“香天下·尊享”,一条追踪到了虎南市某副书记手上,一条落在虎城市区,进入某官员夫人所开的小店内,但追踪后得知,那夫人将烟卖给了烟贩子,暂时无从查找。 韩风谢了同学,要求将报告拍照发他微信一份,然后打电话给猫城的劳餮警官,通报这一最新情况。 巧的是,几乎是同一天,劳餮也告知:张鑫局长委托虎城的省厅刑侦专家、他们的老师查找的香烟编码,追踪到虎南市委副书记的香烟,给了猫城南方特区报的社长甄诚,而甄诚给了李立光。 一条香烟的来龙去脉已经落实! 最后的指向,还是李立光。 指向李立光,对韩风来说,是既高兴又失落。高兴是:李立光在牛城交往的人极其有限,查找不是很难;失落的是:自从知道李立光是李荭的父亲后,他就觉得有点残忍。李荭不但是自己的同学,还是猫城警方和他自己,都是寄希望于她,来协助判案的人。虽然李荭自己说,她只是要还父亲和外公以清白,但总而言之,父亲和外公牵涉案件中,对她李荭来说,无论如何都是一件雪上加霜的事情。 但当穿好防护服,真正要踏出房门时,又突然想起邓主任一大早所说的在家“待命”的指示,于是叹息一声,一屁股坐了下来,真正的“待字闺中”。 半个小时后,霍乱防控指挥部以及单位、居委会联合派来的医护人员来到了他的家里,经过仪器检测和医生检查,暂时还属正常,但带队的医生最后还是郑重地建议,不要再去工作,在家隔离。 可韩风却无奈地笑两笑,一笑自己是安全的,老天保佑;二笑医生的话,可以听一半,另一半却当作他释放——氮气百分之五十九、氢气百分之二十一、二氧化碳百分之九、甲烷百分之七、氧气百分之三、其他百分之一。 第45章 刑拘高鸿翔 第45章刑拘高鸿翔 毕竟高鸿翔是李荭的外公,又缺乏真正的犯罪证据,韩风挨拳后犹豫了一天,但到第二天的临下班前,还是下定决心去跟队长罗维卫汇报。汪天力看见了,就说师傅我也去,韩风说也好,有些问题你补充补充。 汇报内容单为李立光、高鸿翔。 韩风在队长办公室的白板上画了张图,在人物关系上演示着: 高鸿翔:事实是直接给梁伟达送了香烟,香烟有毒(证据是国家防恐防毒局的技术检测报告、中烟公司香烟编码、高鸿翔自己承认、出租车司机人证、梁伟达人证、桂香公寓保安员人证)。梁伟达接受了高鸿翔的香烟,但没有吸食,安然无恙,逃过一劫。另外两死者彭一和余向阳吸食了高鸿翔的香烟,于当晚,即二0三二年十月九日——农历九月初六日的凌晨三点左右死亡。 结论是高鸿翔有伙同他人投毒或直接投毒的时间、事实,但缺乏杀人动机、毒品来源、投毒载体(名贵香烟)来源。 李立光:事实是李立光曾经声言要送烟给梁伟达,李立光人得霍乱不能行动后香烟送达由高鸿翔代替完成(证据是国家防恐防毒局的技术检测报告、中烟公司香烟编码、李立光坐高铁火车记录、李立光高铁站安检记录、梁伟达人证、高鸿翔人证、沈芳芳人证、猫城中级法医退休法官曹坤人证、猫城南方特区报社甄社长人证、梁伟达公司员工两人以上人证、医院护士人证)。香烟送达完成后,梁伟达没有吸食,安然无恙,逃过一劫。然而,另外两死者彭一和余向阳吸食了高鸿翔的香烟,于当晚,即即二0三二年十月九日——农历九月初六日的凌晨三点左右死亡。 结论是李立光有他人协助投毒的投毒载体(名贵香烟)的事实、杀人动机,但缺乏投毒时间、毒品来源。 李立光人已死亡,无法再行调查和刑事责任追究。 罗维卫一边闭目思考,一边不时瞄一眼韩风的演示。等韩风汇报结束了,才猛然睁开眼,站起身,几乎抢过黑水笔,将李立光名字及所有内容画上叉叉,然后在高鸿翔名字上打一个大大的勾,看着韩风道: “是不是建议对他进行刑事拘留?”又说:“或逮捕?” 汪天力大吃一惊,还不等师傅说话,立刻叫了起来:“罗队,高鸿翔作案条件和作案动机,都不具备……” 韩风手一伸,制止住了汪天力要往下说的话。 罗队不悦地扫汪天力一眼,没有回应,只是双目盯着韩风,等待着他的表态。小汪是韩风的徒弟,对菜鸟的话他可以置之不理,但韩风的一言一行却至关重要,不能不重视。 从证据链的建立来看,即便李立光还在人世,也不完善,何况现在要拘留的是替李立光传送毒品的高鸿翔。 当然,这个所谓拘留也或许是队长罗维卫在考验韩风,考证他们师徒的办案能力,逻辑分析能力,和证据的完善与把控能力。 韩风用眼瞪着汪天力,又朝罗队点头表示让他思考一分钟。 真的就那么短暂的一分钟,韩风慢慢抬起头,快速表态道:“罗队,我觉得条件不成熟,证据链不齐全,不建议刑事拘留,更不建议申请检察院逮捕。甚至,都不建议向局长汇报。” “怎么?”罗队带着几分嘲讽道,“听天力讲,他一拳把你打倒在医院的地上,极其嚣张,你还替他说话,你不想判案了?” 队长的话有几份瞧不起属下,但基本上还是事实。韩风便瞪眼汪天力说:“你还讲点信誉不?说了不要告诉大家!” 汪天力委屈地:“我既不想师傅您挨打,也不想刑拘高鸿翔。再说,这不是信誉问题,是原则问题。” 韩风鼻子里“哼”了一声,而后笑着对队长说:“以当时的生气,还真想拘留他。而且,他在香烟编码、李立光从猫城带烟、梁伟达人证的事实面前,也死不承认‘香天下·尊享’香烟是李立光带给他的,我承认,光凭这个也可以拘留他。但仔细想想,雄雌一体的雄性部分毒素是怎么来的,他又是怎么输入到香烟里面去的,香烟的指纹又是怎么失去的,这方面缺乏人证和物证,以及他自己的认罪证据,拘不了啊!” 汪天力有愣头青的味道,听师傅这样说,又昂扬起来,在一旁加油添醋:“就是。” 然而,让韩风意想不到的是,罗队意味深长地说:“政协、工商联、企业家协会,以及主管企业的副市长那里,都追问得紧呀。领导找局长,局长找我,我只能找你。事实上,说高鸿翔没有作案动机,还是说不过去的。我就可以随便拿出一条,他当年阻止女儿嫁给梁伟达,还跟梁伟达的父亲打架,现在见梁家发达了,自己的女儿、女婿以及老伴都死了,就生出嫉妒恨来,不是吗?” 说着,双眼扫过韩风,停留在汪天力的鼻子上,带着戏谑的口吻道:“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认为呢?” 韩风心里一紧,确实对这冷不丁提出来的理由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但汪天力打赤脚的不怕穿鞋的,又大声插话道:“罗队,如果高鸿翔真的嫉妒恨,也应该是女婿李立光过世后才产生的想法,短短的几天时间,他哪弄来的【氰】化钾?如果不是李立光过世后才产生的想法,那么又哪来的嫉妒恨?他老伴都八十多了,不会让他恨,女儿十五年前就过世了,也不至于今天才要来恨。所以您这个不成立,牵强!” 一下把队长说得有些哑口,罗维卫就王顾左右而言他地说:“小汪,怎么老喜欢插话?往一边去!” 韩风也瞪眼怒责:“罗队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你急哪门子急?” 看汪天力苕了,又悄悄给使个眼色。 韩风猜想,所谓政协、工商联、企业家协会的压力,其实应该就是来自梁伟达一人的压力。调查中,虽然梁伟达表现得很仁慈,很友善,认为战友和老高绝不可能给自己使坏、投毒,但私下里,谁能保证他不往相反的方面想,认定是李立光故意安排?又谁能保证梁伟达是正人君子,不认定二十几年里李立光替他梁伟达养了女儿,李立光吞不下那口恶气,因而在人生快要结束前,来个快意恩仇的报复? 聪明人在面对办事的警察时,保持着君子风度,对李立光、高鸿翔无丝毫埋怨,抑或怀疑,但能保证他绝对不会给警察局长、刑警队长打电话,谈自己的意见,甚至有可能直接找市长么?或者,更准确点,梁伟达不需要给市场打电话,在霍乱肆虐时捐赠了那么多物资给市政府和各大小单位,市长会打来电话感谢他,他梁伟达只需顺便吐槽——企业难办,随时都可能被人投毒,牺牲去见马克思,成为冤死鬼。 这样,市长自然就要给警察局施加压力了。 虽然现在领导们百分之九十的工作放在霍乱抗疫上,对发生的刑事案件还没有下达限期判案的指示,但局长绝对是给队长下达了命令的。刚才罗队的话就几乎已经说明。 于是,韩风脑瓜子一转,眼珠子一溜,便认为时机成熟,可以撒网捕鱼,便将计就计,顺着队长的意思,同意刑事拘留高鸿翔。 这时机成熟的深刻含义是:一、队长罗维卫极力主张,且是首先主张;二、高鸿翔不但有犯罪嫌疑,还袭警打人;三、高鸿翔有隐瞒侦破线索的故意;四,上面催得紧,拘留一人便于缓和领导和办事侦查员之间的矛盾;五、在以上条件的综合下,各方反应就会强烈,甚至会有媒体及时报道,因此,高鸿翔周边真正的犯罪嫌疑人就会蠢蠢欲动,最终会手到擒来。 这样韩风便心情愉悦加正气凛然道:“好,同意队长的!老高太气人了,不但死不承认香烟来源,而且还暴力袭警。拘留吧,我没意见了!” 汪天力在平时有些话装作听不见,但有些话则耳朵特灵,此时就特灵。他站在和罗队五米远的地方,也如一只装了回声定位系统的蝙蝠,把师傅的表态完全听了去,因此就更加狂躁,立时失声大喊:“师傅!”好像要上断头台似的,声音凄厉,带着万分失望。 然而韩风装作没听见。 第46章 诡异的捐款名单 第46章诡异的捐款名单 归元寺既是佛教殿堂,也是国家级4a景区。城市封控了,景区自然也要关闭。 韩风一下很难找到李立光到归元寺的出租车司机,但景区所在地,监控完善,觉得很有必要了解一下。虽然感觉高老头应该没有撒谎,李立光在退休之后,在联合国确定的第一个国际老年节到来之际,专门到归元寺祈福的可能性也极大,但要证实其真假,还是得亲自跑一趟。 封控之地,远离商业喧嚣,也是跟李荭见面的好地方,韩风因此提前预约李荭,看能不能一起去。李荭听说去归元寺,那里是父亲国庆节到牛城后的第一站,也是他人生唯一的一次“搞封建迷信活动”,昨天还想着要给韩风打电话,看有没有时间到那里去见面,谁知韩风就打电话来了,并且想法一致。 电话中,韩风还通报了一件事:按照你的提示,激怒了你的外公,他打了我,现在我们已经将他刑事拘留了。 李荭没说什么,沉默一会后问几点去归元寺。韩风说上午九点多吧,我开车去接你,看你住在哪。李荭说不用,我开了车,九点半在寺庙大门外见吧。 第二天两人准时到达归元寺的大门外,然后一同进门找管理人员,韩风亮出警官证,李荭也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 归元寺的管理人员一见到防疫特别装备的警察在这个时候来办案,也和民宿主姚文化一样,几乎说着同样惊叹的话。管理人员并非佛家弟子,他们说话跟普通百姓一样,毫无遮拦。 韩风没有理会。他自己清楚,其他行业的人都歇息了,而他们警察不一样。 警察是既讨嫌又讨喜同时外加逆天的工作。 十月四日当天的监控并不难找到,也轻易看到了李立光的身影。 李立光在进入大殿前徘徊过,应该说可能在进行思想斗争,毕竟一个老共产党员,一个优秀法官,不说改变信仰,但起码是要做与自己的信仰相背离的事情,不犹豫才怪。几分钟后,李立光终于进入了大殿,但同样也是几分钟后,又拿着手机匆匆小步跑出,然后站在台阶上接听了十几分钟的电话。 那个电话正是李荭拨打的。看到父亲的这个画面,李荭顿时鼻子发酸,泪花闪动双眼。 证实李立光来过归元寺,没有接触其他陌生人,也没有时间做其他的事情,这其实就可以了,韩警官正要管理人员将监控关掉,和李荭两人准备离开时,韩风裤兜里的手机却震动起来。 韩风拿出手机举在眼前一看,竟然是妻子戴乐乐打来的。妻子每天晚上跟他都有微信互动,此时打电话不知又是何故。女人爱一个男人,总是想像一条蚂蟥一样二十四小时吸在你的身上,用男人的血温热着她冰冷的身体。 韩风给管理人员做了个手势,让关掉监控,自己边往外走边接听电话。 谁想,不但奇怪,而且几乎让人不可置信也令人欣喜的是,戴乐乐说,她站在了东方山之巅,立在了东方山大庙外。那里是佛教圣地。 而此时,韩风也在万里长江一侧,立在了同是佛教圣地的归元寺大庙前门。 韩风是牛东人的女婿,他知道牛东市下陆区的东方山,那里有一座号称东方国佛教的第五大名山的东方山。是不是第五大,韩风不敢说,但他知道,东方山之所以叫东方山,不是其高,也不是其险,更不是其地处牛城市的东边,实际上,西汉武帝时期有个神人奇人怪人名叫东方朔,后人为纪念他,在那里建了座寺庙,现如今也是国家级的4a景区。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婆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竟然同日同时同步到达了不在同地的佛家大庙! 这是怎样修来的缘分?! 韩风是一个严谨的警察,自然其性格就不是一个咋咋呼呼、喜怒哀乐写在脸上的人,同时也不会把缘分看得如何如何重,但此时内心确实震撼了一下,还差点喊了出来。 他这个经过专业训练、处事不惊的警察,极快地恢复到上班时间的严肃状态,板着脸问:“你……去干嘛?” 牛城霍乱大爆发,不足八十公里外的牛东不可能置身事外,也不可能是一块毫无霍乱迹象的净土,只不过疫情相对较轻罢了,但也不等于那里的每个市民可以四处乱窜,景区可以随意游玩。因此,韩风的职业敏感才问出这样的话来。 戴乐乐还是兴高采烈的样子,没有任何思考地说:“给你祈福啊!”见老公没有及时回应,便加重了语气,有些不快地说:“你不知道你的工作有多危险吗?我和爸爸妈妈还有儿子,每天多担心你,所以两天前预约好,我和妈专门来这里爬山,来烧香拜佛了。” 确实,乐乐说得对,自己的工作足够危险。那一刻,韩风感动了。 他轻轻地说:“我也在归元寺。” 他知道佛系妻子会跳起来,果然,戴乐乐在电话那头大喊:“真的呀!老公,你也终于开窍啦!也给你儿子祈福啦!”声音震得韩风皱起了眉。 韩风虽然平时喜欢装逼,但毕竟是实诚人,也可以说是榆木疙瘩,他不会跟妻子撒谎,是的是的,我开窍了,而是低沉着声音纠正妻子的行为道:“我是办案好吧!” “哦……”妻子托着长长的尾音,明显的有一种生气的味道,说了一句“我就知道你没良心”后,便啪地一声,挂断了手机。 韩风自嘲地笑笑,他不跟妻子计较这个。他跟她结婚近十年,太了解这个女人了——要是旁边有人跟他打赌,他绝对赌自家的这个女人过三分钟又会将电话拨过来。 李荭跟在韩风后面,告辞归元寺里的工作人员,正往室外走,经过大雄宝殿时,韩风妻子的电话又如期而至,在电话里装着生气但声音却甜脆地说:“没良心的,归元寺关闭了吧?既然到了,就进去拜拜;不能进去,在外面拜拜也行。要不了几分钟,不耽误你办案的。命是你自己的,老婆孩子也是你的,拜一下不会开除了你的党籍,也不会开除了你的公职。听到没?” 经过大雄宝殿,在妻子电话没响起前的几十秒间,韩风天地良心,确实想过要给老婆孩子,还有父母、岳父母祈福的。现在既然妻子专门来嘱咐,自己再忙,再不信奉佛道,再怎么有违共产党员的信仰标准,也得进入拜一拜,福佑妻儿和双方父母安康,度过眼下全世界都在遭受的劫难,应该不是什么错误。 他诚恳地回答妻子道:“听你的。” 妻子便在电话那头笑了。 “要是有时间,去数数、摸摸那五百个罗汉也不错。” “你别……”韩风准备说“你别得一寸进一丈”,意思是说我都答应你去跪拜祈福了,你现在又要求我去摸罗汉,可话到嘴边马上打住了,因为别说妻子听到了会多伤心,多失望,自己听了也觉得该掌嘴——跪拜祈福不是你自己的事吗?你祈的福不是你自己和亲人的吗?数罗汉不也是祈福求平安吗?怎么还讲起价钱来了? 便改换口气说:“你别在外待久了,赶快回去吧,在外风险大。” 妻子乖巧而安心地回答说:“好。拜拜!” “拜拜!” 拜拜说完,韩风就在多少有一些的踌躇中,一步一步踏上登入大雄宝殿的台阶。 李荭也是。 李荭没有顾忌,她行走的步伐比韩风要轻快得多。 可从大殿出来,在经过一个麻石立起的捐赠碑前面时,走在前面的李荭正在阅读这个碑石上的名字。韩风也随之伫立碑前看起来。首先,他是无意的,李荭关注,他也就关注了。 可这一看,他竟然发现好几个熟悉的名字: 杨敏100万元 梁伟达100万元 梁晓达100万元 xxxxx100万元 杨捷50万元 沈青50万元 余向阳50万元 名字中,杨敏和余向阳是最吸引人,也是最让人怀疑的。 当然,梁晓达后面,杨捷前面的那个名字被人用刀刻掉了的,也一样引人注目和让人心生疑虑。所刻的地方虽然还有一点点痕迹,但任凭韩风看了又看,还将自己随身水壶内的水清洗了一下,最终也还是难以辨认,只感觉人名是三个字。 可为什么要刻去字体呢?这是做功德,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呀! 韩风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李荭也关注到了一个人的名字,且排在梁伟达的前面,于是拿起手机拨打电话,问了一个人后,就嘴角不经意地露出了笑意。 韩风知道李荭问的是杨敏后,便笑道:“你问我就是了,我昨天刚刚去拜会税务局的老局长,他提到了梁伟达老板创业时的合伙人,就是杨敏,是杨捷的哥哥。” “那你干嘛不告诉我?或者在群里讲一声。”李荭鄙视一眼韩风。 韩风解释道:“我是准备今天去见了税务局沈发才局长后,再晚上汇总,一起说的。谁晓得这么凑巧。” “那就没事,不要再解释了。”李荭的关注点早就跳开了,指着碑石上余向阳的名字说:“你认为这是凑巧吗?连他的名字都在上面。” 韩风摇头,觉得匪夷所思。 再细想,更觉非同一般:余向阳无论如何不会是梁伟达团队的,顶多也就是合作者;还有那个沈青,如果他就是将余向阳和彭一送火葬场的那个辅警的话,那更不可能是梁伟达的团队…… 韩风摸着下巴左思右想,一会摇头一会点头。 李荭则早就到四周巡看其他的碑石或雕栏去了。 捐赠本是个人的事,信仰也是个人的事,而这一份名单中,藏有太多的巧合和匪夷所思的信息,终究让人不解和猜疑,韩风于是用手机拍下了碑石人名,并且,将照片发到了三人小组的微信群,想让劳餮也看到。 能够得到这份名单,他得万分感谢他的妻子,要不是妻子要他去祈福,他也就不会登上大雄宝殿;如果不进入大雄宝殿,他就不会从另外一个台阶下,进入另一他绝对不准备去的通道;不经过另一通道,他就发现不了这块信息量大的碑石。 当然,还有李荭。如果李荭不在碑石前停留,韩风打着电话,也就有可能不会留意到。 韩风于是认为,他这一生中,佛系妻子是他的福将,老同学李荭好像也是。 第47章 两个送尸人 第47章两个送尸人 办公室只有两人,韩风丢一支“黄鹤楼”给办公桌对面的人道:“你应该也是烟鬼,那天早上贪占死者的香烟,我就看出来了。我这个‘黄鹤楼’,比我平时抽的要高档,是过年汪天力他爸送我的,和‘香天下·尊享’比,差不到哪去,平时我舍不得抽,今天才开包,你刚刚看到的。” 又说:“你也晓得,办公室和上班时间不准抽烟。但今天,是罗队亲自批准的,我俩可以抽。” 沈青满脸堆笑,有点以前电影中翻译官见了皇军的味道,点头哈腰道:“韩科长客气,客气。”因摸不透领导今天叫他到刑警队来,不知何事,作为一个小小的辅警,见警司都是要仰视才见的,何况,叫他到刑警队来一趟的不是汪天力,也不是韩风,而是队长罗维卫,就更非同小可。 昨天,韩风向罗队汇报时说,他发现了两条重大线索。一是国税局的沈发才副局长,知悉梁伟达当年和妻舅杨敏创办企业,更知悉他们曾经闹翻;另一条是,归元寺有一个捐款碑石,上面的名单中有一个叫沈青的,他捐出了五十万,可你知道沈青是谁吗?他居然是牛头墩派出所的一个辅警。 罗维卫笑着说,你不知道吧?沈青的老爸就是沈有才。这个沈青这么有钱,你把他叫来,不,我叫。叫来了,你先跟他谈。谈完了我再谈。沈有才的儿子那么有财,我得让他做点贡献,未来他儿子考试正式警察,我们或许都可以出点力。 韩风兴高采烈,说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我把沈有才的电话都打爆了,还让汪天力去税务局了解了沈有才,得来的信息是,他生病在家,我还准备明天去家里看看呢。既然两个要找的人是一家子,沈青又是我们系统的人,叫过来就太容易了。 当然,韩风知道,罗队要找沈青,是打的另外主意,跟他找沈青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 罗队的这个另外主意是:刑警办案经费有限,罗队又很爱面子,两年前就答应给某大将的纪念馆捐赠一个“警队林”。所谓警队林,就是纪念馆周边的绿化,捐一块地,植一片林,立一块碑,省市大小单位都有捐建,单位很有面子,费用也就五十万左右的样子。 就这样,沈青被罗队一个电话叫来了,此时坐在了韩警官的对面。 韩风正要点烟,沈青赶紧站起,从口袋里搜出打火机,伸到警官眼前,轻轻一按,火光亮起,调小火力后,往上送了送火苗,给韩风点上。 “韩警官找我是……那天送那两个小偷去火葬场,我是顺便捡了那两条烟,我也在街道办作了检讨,您不会还要处罚我吧?”沈青边说边讨好地笑,心里不免紧张。 韩风呼出烟圈,看着袅袅上升如魅影一般的烟线说:“我听说你家中比较殷实,老爸是局长,当辅警都是为了打发时间……” 韩风故意将话说得很慢,沈青的心里就更加紧张了,接过韩警官的话,微微颤动着声音道:“韩科长,没有的事,没有……我工作可是兢兢业业的,我对天发誓。” 韩风收回目光,此时目光聚焦在沈青身上,悠然地说:“你误会了,你的工作不归我管。我是问,你父亲大人的名字和你家企业的名字。” 沈青似乎有一半明白了韩警官的意思,打着哭腔道:“哪有啊,韩科长。我家既没有矿,也没有农场。我爸就是……就是区旅游局的一个副局长,要钱没钱,要权没权。现在改旅发委,不,又改文旅局了,比以前好了点。以前的旅游局,是谁都不愿意去的单位,相当于政府机关里鸟不拉屎的地方。” 韩风扬起手,“等等,不是国税局吗?怎么文旅局了?” 沈青苦着脸说:“以前是国税局,老是生病,去年被塞到文旅局了,一直在家养病。” “什么病?” “中风。” 韩风不经意地摇摇头,安慰沈青道:“这个病要注意疗养,激动不得。”而后又回归工作主题说:“那应该是你妈有钱,告诉我,你妈是富婆还是企业高管?” “也不是啊,我妈只是自来水公司的抄表员,一个月工资才三四千。”沈青见韩警官犀利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自己,就举起了右手,说我发誓。 韩风快要相信了,自己站起来,也让沈青站起来。 看着沈青,韩风又努嘴让沈青从桌子后面站出来,好让他看清整个身子。当沈青听话地站到了房中,就从上到下,从头到脚地细细看了这个三十好几、比自己小不了两岁的男子一遍,发现也确实不像有钱人家,虽然身上的着装是国家发的,但举手投足的气质是骨子里的呀。 韩风很自信自己的判断。 于是,坐下来,突然高声道:“那你装什么大款?归元寺捐款一出手就是五十万!” 沈青被领导突然的大声吓住了,好在这是二十一世纪的二0三二年,要真是抗战时期的日本翻译官,估计此时已经跪下了。 在办公室无所适从地转了两圈,本已经坐好的沈青,此时又吓得站了起来,颤抖着身子哀号道:“韩科长韩科长,您误会啦!” 韩风皱眉:“怎么误会了?” 沈青着急道:“那是我哥,不是我,是他在归元寺谎报我的名字。我原本想,哥做好事不图名,我就图个名呗,于是碑石就刻上了我的名字。” 韩风这会真生气了,一拍桌子道:“你哥不也是你爸的儿子吗?跟你家有钱有区别吗?” 沈青目瞪口呆,一副很冤的样子说:“不是呀,老大!我哥是我堂哥,他的家产不属于我,也不是我们家的呀!” 韩风一愣,脸色不好看,沉思道:“他是谁?” “沈紫。”沈青察言观色眼前的领导,见沈紫这个名字并未引起领导警觉,就又补充说:“我伯伯的儿子。他也不是老板,不过是上市公司的企业高管,年薪几百万。” 原来如此,韩风点点头,然后大刀阔斧地手一挥,道:“你去找罗队吧。” 正当沈青起身要离开时,韩警官又喝住了:“你就编吧?到了罗队那里看你还怎么编?” 沈青立住,欲哭无泪的样子:“我没编啊!” 韩风斜视蔑视着,“没编?看长相就很像,我在牛城长江集团看过沈紫的照片,以为我不知道?” 沈青倒笑了,摸着自己的脸说:“韩科长,你说我们长得像,是不是真的?”看来,沈青很乐于人家说他跟沈紫长得像。 “滚!”韩风把沈青轰走。 沈青离开前,不忘记从写字台上的“黄鹤楼”烟盒里抽出一支,然后嬉皮笑脸地应付着韩警官的犀利目光,一脚三软地出了门。 沈青一走,韩风就打电话问汪天力在哪。获知离牛肚子社区不远,就让汪天力到桂香公寓去,说一起去见当时送尸体到火葬场的街道办干部谭斌,谭斌此时正在公寓楼外维护秩序。 都穿着防护服,都站着,虽然天上有太阳,但因长江边的风大,以及深秋的第一个寒潮的到来,再加上霍乱在这个城市翻江倒海,因此一个个户外维护城市运转的人,都紧肩缩脑地抖动着身体。 谭斌则更有甚者,说话本就磕巴,此时回答问题居然还抖动得厉害。 “两位警……警官,那天是我……我和沈青值班,我……我们是同时到达现……现场的。” 韩风:“谁提出送火葬场的?” “不……不是谁提,经过是……是这样:发……发现死者后,我比较害怕,是沈……沈青查看的死者,说人死……死了,我说那报……报警呗,沈青说,典……典型的霍乱传染患者,报警……警有什么用,送火……火葬场得了,大……大家……家都省事。” 汪天力:“那就是沈青作的决定?” 韩风:“你是干部,你怎么让他作决定?” “但他……他是警察呀!” 汪天力:“辅警不是警察,没有执法权,更没有决定权,只有协助警察执法的权力。” “非常时……时期,有非常之……之权嘛!”谭斌这般老实的,居然也狡辩。 韩风苦笑,跳出前面话题,又问:“你们俩从发现尸体,到送尸体到火葬场这个过程中,有谁打电话和接听电话没有?比如沈青,有没有?” “这么早……早,凌晨三点,谁会打……打电话?没……没有!” “真没有?”汪天力重复。 谭斌将脚在绿化带的树上踢几脚,又用双手拍拍脑袋,然后突然说:“有……有,我想……想起来了,沈青接……接了电话。” 韩风:“打了多久?” “有……有一两分钟。” “接了电话后呢?” “接……接了电话后,沈……沈青像变……变了一个人。” “变了一个人?”韩风警觉起来,“变成什么了?具体有什么表现?” “说……说话的声……声调变得像女……女人,处……处理尸体更……更专业,好像以前……嗨,说不……不好啊!” 汪天力觉得像听鬼故事,摇头看着师傅。 然而韩风还是问:“这样啊……你能不能模仿一下他当时的状态。哦,不,你说话磕磕巴巴,难为你了,还是回去写下来吧,用文字仔细描述一遍。我听说,你是你们街道办的笔杆子。” 韩风最后一句话,谭斌听着很受用,连说:“好……好……好!” 最后离开时,韩风又叮嘱道:“谢谢你,老谭!记住,今天的问话跟谁都不要说,更不要告诉沈青。写好后,微信发给我,也可以发给汪警官。” 第47章 现场见证人 第47章现场见证人 办公室只有两人,韩风丢一支“黄鹤楼”给办公桌对面的人道:“你应该也是烟鬼,那天早上贪占死者的香烟,我就看出来了。给你的这个‘黄鹤楼’,比我平时抽的要高档,是过年汪天力他爸送我的,和‘香天下·尊享’比,差不到哪里去,平时我舍不得抽,今天才开包。” 又说:“你也晓得,办公室和上班时间不准抽烟。但今天,是罗队亲自批准的,我俩可以抽。” 沈青满脸堆笑,有点以前电影中翻译官见了皇军的味道,点头哈腰道:“韩科长客气,客气。”因摸不透领导今天叫他到刑警队来,不知何事,作为一个小小的辅警,见警司都是要仰视才见的,何况,叫他到刑警队来一趟的不是汪天力,也不是韩风,而是队长罗维卫,就更非同小可。 昨天,韩风向罗队汇报时说,他发现了两条重大线索。一是国税局的沈发才副局长,知悉梁伟达当年和妻舅杨敏创办企业,更知悉他们曾经闹翻;另一条是,归元寺有一个捐款碑石,上面的名单中有一个叫沈青的,他捐出了五十万,可你知道沈青是谁吗?他居然是牛头墩派出所的一名辅警。 罗维卫笑着说,你不知道吧?沈青的老爸就是沈有才。这个沈青这么有钱,你把他叫来,不,我叫。叫来了,你先跟他谈。谈完了我再谈。沈有才的儿子那么有财,我得让他做点贡献,未来他儿子转正警察,我们或许都可以出点力。 韩风兴高采烈,说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我把沈有才的电话都打爆了,还让汪天力去税务局了解了沈有才,得来的信息是,他生病在家,我还准备明天去家里看看呢。既然两个要找的人是一家子,沈青又是我们系统的人,叫过来就太容易了。 当然,韩风知道,罗队要找沈青,是另有主意,跟他找沈青是不相干的两件事情。 罗队的这个另有主意是:刑警办案经费有限,罗队又很爱面子,两年前就答应给某大将的纪念馆捐赠一个“警队林”。所谓警队林,就是纪念馆周边的绿化,捐一块地,植一片林,立一块碑,省市大小单位都有捐建,单位很有面子,费用也就五十万左右的样子。 就这样,沈青被罗队一个电话叫来了,此时坐在了韩警官的对面。 韩风正要点烟,沈青赶紧站起,从口袋里搜出打火机,伸到警官眼前,轻轻一按,火光亮起,调小火力后,往上送了送火苗,给韩风点上。 “韩警官找我是……那天送那两个小偷去火葬场,我是顺便捡了那两条烟,我也在街道办作了检讨,您不会还要处罚我吧?”沈青边说边讨好地笑,心里不免紧张。 韩风呼出烟圈,看着袅袅上升如魅影一般的烟线说:“我听说你家中比较殷实,老爸是局长,当辅警都是为了打发时间……” 韩风故意将话说得很慢,沈青的心里就更加紧张了,接过韩警官的话,声音微微颤动着:“韩科长,没有的事,没有……我工作可是兢兢业业的,我对天发誓。” 韩风收回停留在烟圈上的目光,转而聚焦到沈青身上,像看一件丢弃的东西,带着几分嫌弃的口吻说:“你误会了,你的工作不归我管。我是问,你父亲大人的名字和你家企业的名字。” 沈青似乎有一半明白了韩警官的意思,打着哭腔道:“哪有啊,韩科长。我家既没有矿,也没有农场。我爸就是……就是区旅游局的一个副局长,要钱没钱,要权没权。现在改旅发委,不,又改文旅局了,比以前好了点。以前的旅游局,是谁都不愿意去的单位,相当于政府机关里鸟不拉屎的地方。” 韩风突然扬起手,“等等,不是国税局吗?怎么文旅局了?” 沈青苦着脸说:“以前是国税局,老是生病,去年被塞到文旅局了,一直在家养病。” “什么病?” “中风。” 韩风挑起眉,“中风?”又不经意地摇摇头,安慰沈青道:“这个病要注意疗养,激动不得。”而后才回归工作主题说:“那应该是你妈有钱,告诉我,你妈是富婆还是企业高管?” “也不是啊,我妈只是自来水公司的抄表员,一个月工资才三四千。”沈青见韩警官犀利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自己,就举起了右手,说我发誓。 韩风快要相信了,自己站起来,也让沈青站起来。 看着沈青,韩风又努嘴让沈青从桌子后面站出来,好让他看清整个身子。当沈青听话地站到了房中,就从上到下,从头到脚地细细看了这个三十好几、比自己小不了两岁的男子一遍,发现也确实不像有钱人家,虽然身上的着装是国家发的,但举手投足的气质是骨子里的呀。 韩风很自信自己的判断。 于是,坐下来,突然高声道:“那你装什么大款?归元寺捐款一出手就是五十万!” 沈青被领导突然的大声吓住了,好在这是二十一世纪的二0三二年,要真是抗战时期的日本翻译官,估计此时已经跪下了。 在办公室无所适从地转了两圈,本已经坐好的沈青,此时又吓得站了起来,颤抖着身子夸张地哀号道:“韩科长韩科长,您误会啦!” 韩风皱眉:“怎么误会了?钱是你讹人得来的?还是杀人越货?” 沈青着急道:“不不!那是我哥,不是我,是他在归元寺谎报我的名字。我原本想,哥做好事不图名,我就图个名呗,碑石上就刻上了我的名字。” 韩风这会真生气了,一拍桌子道:“你哥不也是你爸的儿子吗?跟你家有钱有区别吗?” 沈青吓得一愣一愣的,一副很冤的样子说:“不是呀,老大!我哥是我堂哥,他的家产不属于我,也不是我们家的呀!” 轮着韩风一愣,脸色铁青起来,思忖道:“他是谁?” “沈紫。”沈青察言观色眼前的领导,见沈紫这个名字并未引起领导警觉,就又补充说:“我伯伯的儿子。他也不是老板,是上市公司的企业高管,年薪几百万。” 原来如此,韩风收起绷紧的脸,点点头,然后大刀阔斧地手一挥,道:“你去找罗队吧。” 正当沈青起身要离开时,韩警官又喝住了:“你就编吧?到了罗队那里看你还怎么编?” 沈青立住,欲哭无泪的样子:“我没编啊!” 韩风斜视蔑视着,“没编?看长相你们兄弟很像,我在牛城长江集团看过沈紫的照片,你以为我不知道?” 沈青倒笑了,摸着自己的脸说:“韩科长,你说我们长得像,是不是真的?”看来,沈青很乐于人家说他跟沈紫长得像。事实确是,沈紫既收入高,又是博士,他这小几个月的弟弟以他为傲。 “滚!”韩风把沈青轰走。 沈青离开前,不忘记从写字台上的“黄鹤楼”烟盒里抽出一支,然后嬉皮笑脸地应付着韩警官的犀利目光,一脚三软地出了门。 沈青一走,韩风就打电话问汪天力在哪。获知离牛肚子社区不远,就让汪天力到桂香公寓去,说一起去见当时送尸体到火葬场的街道办干部谭斌,谭斌此时正在公寓楼外维护秩序。 都穿着防护服,都站着,虽然天上有太阳,但因长江边的风大,以及深秋的第一个寒潮的到来,再加上霍乱在这个城市翻江倒海,因此一个个户外维护城市运转的人,都紧肩缩脑地抖动着身体。 谭斌则更有甚者,说话本就磕巴,此时回答问题居然还抖动得厉害。 “两位警……警官,那天是我……我和沈青值班,我……我们是同时到达现……现场的。” 韩风:“谁提出送火葬场的?” “不……不是谁提,经过是……是这样:发……发现死者后,我比较害怕,是沈……沈青查看的死者,说人死……死了,我说那报……报警呗,沈青说,典……典型的霍乱传染患者,报警……警有什么用,送火……火葬场得了,大……大家……家都省事。” 汪天力:“那就是沈青作的决定?” 韩风:“你是干部,你怎么让他作决定?” “但他……他是警察呀!” 汪天力:“辅警不是警察,没有执法权,更没有决定权,只有协助警察执法的权力。” “非常时……时期,有非常之……之权嘛!”谭斌这般老实的,居然也狡辩。 韩风苦笑,跳出前面话题,又问:“你们俩从发现尸体,到送尸体到火葬场的这个过程中,有谁打电话和接听电话没有?有没有?” “这么早……早,凌晨三点,谁会打……打电话?没……没有!” “真没有?仔细想想。”汪天力重复。 谭斌将脚在绿化带的树上踢几脚,又用双手拍拍脑袋,然后突然说:“有……有,我想……想起来了,沈青接……接了电话。” 韩风:“打了多久?” “有……有一两分钟。” “接了电话后呢?” “接……接了电话后,沈……沈青像变……变了一个人。” “变了一个人?”韩风警觉起来,“变成什么了?具体有什么表现?” “说……说话的声……声调变得像女……女人,处……处理尸体更……更专业,好像以前……嗨,说不……不好啊!” 汪天力觉得像听鬼故事,摇头看着师傅。 然而韩风还是问:“这样啊……你能不能模仿一下他当时的状态。哦,不,你说话磕磕巴巴,难为你了,还是回去写下来吧,用文字仔细描述一遍。我听说,你是你们街道办的笔杆子。” 韩风最后一句话,谭斌听着很受用,连说:“好……好……好!” 最后离开时,韩风又叮嘱道:“谢谢你,老谭!记住,今天的问话跟谁都不要说,更不要告诉沈青。写好后,微信发给我,也可以发给汪警官。” 第48章 余向阳的公司 第48章余向阳的公司 既是休假期间,又是霍乱肆虐时期,要去余向阳的公司调查,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因为主人公余向阳已死,驻守公司的是余向阳的弟弟余弘阳,而余弘阳却跟女友一直龟缩在女友的老家,距离猫城二百多公里远的乡下。 论说,既然出现余向阳两幅面孔的认知,一会是赌徒,问题青年;一会又是创业青年、发明家、企业网红,如果暂时找不到他的小公司,就完全可以从他与梁晓达合作的大项目上着手,寻找破绽。 但劳餮认为,对余向阳个人画像的质疑,不能打草惊蛇,必须慢慢观察,应该搜集更多的资料,了解他周边尽量多的人对他的看法,最终判断他到底是不是孙悟空那样神通广大,可以分身术。 从余向阳自己注册的小公司开始摸索,是调查的基础,也是调查程序中的第一步。先完成第一步,再履行第二、第三步。 十多天后,余弘阳回到猫城,劳警官就约定余弘阳,前去他大脑中出现了多次的斯密之乡网络科技有限公司。 公司地址在猫城北站附近的一栋公寓式写字楼内。 公寓式的写字楼是城市的基本元素,尤其对特区而言,住宿、办公两用,非常适合创业者和小公司用来一面办公,一面安家。 来公寓之前,上网搜索过斯密之乡的网络平台。斯密之乡网络平台隶属于猫城市斯密之乡网络科技有限公司,董事长兼法定代表人余向阳,联系人余弘阳。 登陆公司网站时注意到,余向阳虽然死去半个月了,但网站一直有更新,而且还有发布流行霍乱的告示。告示的意思是,疫情的缘故,物流除牛城市外,其他地区照常运转,但可能比平时稍有延迟,请各位注意查收,也同时敬请谅解。 由此判断,斯密之乡公司并非随着余向阳的死去而死去,只是据余弘阳说,他一直在网上办公,货物发送和接收都是ai小阳机器人处理的,他不用在现场。 ai小阳由物流公司提供,他们无须担心货物配送和货物真假的检测,物流公司完全无死角的承包。 劳餮问,那ai小阳的大本营在哪里?他们晚上睡在哪里?余弘阳却说不知道。 斯密之乡平台运营其实就是一个专业性购物+服务的网络平台。浏览网站可以清晰地看到,经营的产品除男性喜爱的名烟名酒、文物古董、女明星的玉照和画像外,其他几乎全部是私密性强的产品,几乎无所不有,简直五花八门。劳餮因此明白了“斯密”之意。 让劳餮觉得不可思议,或说跌破眼镜的是,除以上产品外,定制服务中的变脸、变声、变发、增高、增肥和易容等服务,也是公司主打,并且因为量身定制,价格不菲。 如定制变脸、化妆、易容服务中,网站举有一例。说一年轻男性看上一女性,担心对方不喜欢自己个矮、无胡须和声音尖细,就找到公司,通过公司提供的服务,男子个头增加到一米七五,胡须也长了起来,更不可思议、叹为观止的是,声音雄浑了,带着磁性。男子从此爱情、事业双丰收,对平台感激不尽。 劳餮敲门进公司,除警察职责,还几乎带着一种对平台天方夜谭般的神秘探究感。 创业型小公司,映入眼帘的是:两间房子,外间办公室,内间仓库。办公室摆放着三张办公桌,办公桌上又分别摆放着三台电脑。 靠内也靠窗的电脑桌前,一名小伙子正在键盘上噼噼啪啪地敲打着文字,灯光下可以看出他细小的脸孔和鼻梁上的深度眼镜。眼镜折射出用眼过度、精神疲惫不堪,典型的大学生或大学生刚创业的颓废形状。 装饰极其简单,左边墙上一张世界地图,右边对应一张东方国地图。靠窗的窗帘一幅半裸美女油画,油画原型很像甄美。劳餮不免想:用女友的画像装饰斯密公司的办公室,是不是草率和嬉皮了点? 当然,由此判断,余向阳的行为和办事风格,总有那么些与众不同,有时让人难以理解。 办公室近处靠门,一盆青绿的发财树,在还算亮堂的日光灯下泛着青绿色的光,发财树上的红色吊带在随门吹进的风的作用下,与绿色的树叶互相摩擦,不时发出轻微的响声。 见有人进来,颓废眼镜的年轻人马上站起身,迎上前去,热情地问道:“您是劳餮警官?” 劳餮点点头。 余弘阳便再次重复电话中说过多次的抱歉的话,解释说:“爸爸妈妈不要我跟哥哥搞在一起,我只好偷偷搞,还骗他们说去了乡下。您给我打电话是在我家里打的吧?我就只好骗您说不在猫城,万望原谅!您现在要了解什么,尽管问。” 之前没好感,现在见此小伙子态度十二分的好,理由也解释得通,且如果所说的话不假的话,跟哥哥一起创业也未尝不是好事。但问题是,这网站销售的产品不少打着法律边界的擦边球,就不怎么上得了台面。 当然,这只是劳餮的初步感觉。 回想余向阳母亲的讲述,余向阳这些年从来就是走在法律的边界上,因而劳餮也替这个年轻人担心着,便语重心长地叮嘱道:“听你爸爸妈妈的话是对的。你们网上有一些产品......今后你经营,一定要做到遵纪守法。” 又说:“除了销售已有产品的服务外,有一些特别的服务,比如帮人增高、变声,你哥哥不在,你怎么提供?你会吗?” 余弘阳摇头说:“我不会。所以我发愁,这些服务暂时提供不了。” “那网站的经营范围和服务内容是不是要改一改?” “我等我哥哥回来就可以的呀,跟客户先推迟一些日期就是。”余弘阳没有觉得事情的严重性,轻描淡写地回答道。 “你哥哥回不来了!”劳警官看着眼前的大学生道:“你必须面对一个事实,你哥哥已经死了!”劳餮说得认真,他不想这个年轻人还抱希望,害人害己。 余弘阳“啊”了一声,顿时惊呆地杵在原地不动了,又怔怔地看着警官,可能才意识到警官刚才说的“今后你经营”这话的深意来。 劳餮拍了拍余弘阳的肩膀,给他一点安慰,然后既不做和蔼的大叔,也不把自己摆在时不时端着威严的警察层面,很中性地淡淡问:“我问你,你哥的笔记本和手机是不是丢在家里?” 余弘阳摇头。 杵了一会,趔趄着走几步,坐回自己的办公桌,从抽屉里翻出一个手机来,举着递给劳警官说:“这是他以前用过的,三年前的国产。现在用的是苹果,笔记本电脑也是。” 劳餮接过旧手机,去按启动键,打不开,看来很久没用已经没电,便道:“我带回局里,看看有没有线索。” 余弘阳失魂落魄的样子,没有回答。 劳餮又问:“公司一年的收入大概多少?” 余弘阳摸着根根头发像刺猬的脑袋回答说:“我虽然是总经理,但其实就是大哥的跟班,财务也是嫂子管的。只知道发帖,更新产品,登记订货,然后打包发货,对接物流,联系客户......应该有二十万吧,去年。” “二十万?也不少了吧,对网络公司来说。”劳餮既像问,又像回答。 余弘阳说:“算是吧。”然而说到这里,像想起一件唯一高兴的事,声音高了几分贝道:“国庆节前,我们接了一个订单,五十万——将超过前两年的总和!” “哦。”劳餮也觉得是大订单,很感兴趣地问:“客户买的什么?” 余弘阳掰着手指头算:“烟、酒、服饰、私密产品,都有。我们网上有什么人家就买什么。” “难得的好客户!一次性打款、发货吗?” “款自然是一次性,但发货,要是一次性,就把我累死了。不累死,也会急死。我们哪来那么多货呀?存货十万都不到。” “那岂不要流失客户?”劳餮并非假惺惺,他确实替大学生担心,担心货不够,人家掉头到了另外的平台。 “不会,客人充分替我们考虑,说什么时候凑满什么时候发,分批发货也行。我在霍乱爆发前已经发了十一万。现在正在凑第二批,争取到二十万。可我哥在外地,现在你却告诉我他死了……我……”说到这里,当弟弟的为哥哥的死哽咽起来。 劳餮心里也不好受。 过一会,劳餮继续问:“五十万的客户是谁?” “彭一。”余弘阳脱口而出。 劳餮一惊,但不露声色。 “送货地址呢?” “牛城江北华南海鲜市场b区四栋,多少号,忘记了。” “找给我。” 余弘阳的心情还处在哥哥出事的灰暗中,呆头呆脑地没有马上反应,过一分钟后才手脚迟缓地打开电脑上的文件,又对照着网页一页一页地翻,而后找到地址,随手去撕便签纸,可居然撕了两次才撕下来,再慢慢对照着电脑写上。 劳餮瞄一眼,把写着地址的纸又递给余弘阳说:“再把对方打款的银行账户写上吧。” 余弘阳有些惊愕,嘟囔着说:“在我嫂子那里,她管账呢。”劳餮看得出,余弘阳的嘟囔,或许还有一种对嫂子管账的不满。也是,堂堂的总经理,居然账都管不上。 “把你嫂子的手机写上。”劳餮当然知道甄美的手机号,但此时,他一是要试探余弘阳是否诚实;二是要考虑案情相关人员是否还有其他的手机号。 第49章 一笔大订单 第49章一笔大订单 余弘阳不太情愿地照办了。 “打款方呢?” 余弘阳停止手中的笔,纳闷:“您问的是?” “支付五十万给你们的公司。” “这个......还是要问我嫂子。” 劳餮感觉,什么都问嫂子,还真只是个大哥的跟班,便转换话题问:“你哥是不是还在外面兼职?帮助大的企业做其他的事情?” “不是兼职,本就是公司的业务。”余弘阳的眉毛扬了一下,但马上暗淡,还埋怨说:“我哥野心大,总想着做大项目,发大财。” “你是指他的发明,他的多功能单车吗?不是很成功吗?” “什么成功呀!就像ai小阳一样,名义上为我们服务,实质上受他人控制,连他住哪里我们都不知道。” 这又引起劳餮警觉,问:“谁控制?” “还有谁,小梁总他们呗!”年轻的大学生好像严重不满。 “人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你哥更应该是,人家怎么控制他?” “我也像您这么认为呀,可我感觉就是,他在我面前是余向阳,是我哥,但在他们面前不是,像换了个人。” “你是说有两个余向阳?两个你哥?” “事实上不可能,但我感觉就是。” 劳餮沉思:这是来自弟弟对余向阳的认知,又一次证明了余向阳的“两面”。 要问的问题太多,一时对余向阳的两面无解,也说不清楚,劳餮便将焦点集中在余向阳公司服务的这笔五十万订单的客户上,继续问道:“他们是什么公司?大公司还是小公司?老板是谁?” “不是大公司,都是个体。公司没有告诉我,我也没有问。哦,嫂子知道。” “是不是美乐美公司?”劳餮努力想从余弘阳的口中证实自己来此之前掌握的信息。 “不是吧?嫂子本人就在美乐美呀!” “那么,在虎南?” “对!经常去。去年去得多。” 劳餮在房间来回踱了几步,然后让余弘阳打开公司网站,指着产品中的变脸、变声等服务说道:“你们这个服务中的配件和特殊技术人员,以及设计和制作,都有人员吗?” “有。我哥有很多。国外的都有。但如果上门服务,就是本地的技术团队,有大学的,有公司的。” “你哥都会?” “都会不可能。但我哥聪明。小学的时候,就懂得化妆和变声录音。你不知道,我七岁那年,有一天看见哥哥把胡须贴在这里,像个大人,笑死我了。他的变声录音,以假乱真,他人无法辨认。他多次模仿身边的人。” 余弘阳一边说,一边手指下巴和喉结。 劳餮的心里翻江倒海起来,余弘阳无意中的话,给他解开了一个多年无法解开的谜:十五年前那个南方岛国区号的电话,那个樊纲的声音,那个给老和尚报案的小子,以及写在尼桑天籁车顶棚的二十二个粉笔字,都有可能出自余向阳的手笔。 余向阳真是一个歪才,一个双重性格,一个多才多艺的家伙啊!他那时既给警方指路——可敬,又玩弄警方——可恶。那么现在,他是否还是玩这一招,以致把自己玩死了呢? 劳餮有丝丝感慨,又有丝丝神伤。 他此时作出一个大胆的决定,搜查余向阳公司的电脑。 搜查需要手续。劳餮打电话给张鑫局长和张英。打给张英是因为电脑、网络的技术问题,需要她来解决。张英比他更熟悉电脑和一些软件的破解;打给局长当然是为了写一个临时搜查的搜查证明。 余向阳开的是网络科技公司,他的工作和生活都离不开电脑,这其实也几乎是现代年轻人的生活方式。随着电脑的科技革新,以及与通信工具的结合,手机也进入这种工作、生活模式,并与电脑共生共荣,于是电脑、手机、网络成为现代人的标配。 余向阳是将这种标配玩到顶级的人。 从十几岁网上冲浪,到如今成立了网络公司,那么电脑就是他公司所有的资产,也是公司所有秘密的藏身地。如果客死他乡真是运气欠佳被毒死,而不是有人谋害致死的话,当然查电脑、查网络的意义不大。 但劳餮总感觉余向阳的死跟他的专业有关。甄美明白地告诉警方,他去牛城是谈业务,那么好端端的谈业务为什么运气那么背? 因此,他要了解余向阳;而了解余向阳,就要了解他的业务;了解他的业务,无疑要掌握他的电脑。 在等待张英到来的过程中,劳餮就是这么考虑的。 大概一个小时后,张英气喘吁吁地赶来了。 张英现在不是他的下属,但张英明白,师傅是市局的,虽然不是领导,但警督职衔让一般的警察都要羡慕和仰望,何况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过去的职场,假若没有师傅,她不会混得比一般同龄警察好。因此,任何时候,师傅一个电话,只要不违反原则,只要能抽得出时间,就一定到场。 查找先从余弘阳已经开启的电脑开始。进入“计算机”,打开c盘、d盘、e盘、f盘,一一查遍,并没有发现能提升劳餮兴趣的内容。 三台电脑,都是台式,没有笔记本。笔记本和手机,肯定带在身边,重要的文件肯定在笔记本里拥有。但从牛城警方传来的案情资料显示,余向阳的笔记本电脑和手机都没有找到。那么也可以认定余向阳并没有带走什么文件和重要资料。 当然,也或者,压根就没有什么与案件相关的资料。 从心理学角度分析,劳餮始终相信,余向阳即便将重要文件留在笔记本电脑里,因笔记本是随身携带的原因,又加上证据性的东西既然保存,就该“狡兔三窟”——余向阳是电脑、网络高手,他不可能要请人来帮助做电脑的升级和修理,更不存在让外人来帮他重装电脑系统。 对余向阳来说,三台电脑摆放在自己的公司,一般来说是安全的。平时守店的都是弟弟,无他人进去,也就无任何其他风险。即便电脑是以前搬家时带过来的,或者中途换过什么配件,他也都熟悉、熟练和心中有数,能够随时查找。 但对劳餮来说,这样查起来,就困难很多。 换查第二台电脑时,e盘里发现一个“财务”文件夹,回想电脑界面上明显的税控盘软件,判断是余弘阳的嫂子甄美使用。斯密之乡不是大公司,财务做账和报税一个月一次,即便每天的收支账目记录,也可网上办公,余弘阳完全可以代为记录,因此,甄美不在这里坐班实属正常。 打开财务文件夹,内藏有大量小文件夹。其中一个“电子发票”的文件夹打开后,劳餮两眼立刻放光。他推开张英,自己坐到主位上,眯着眼睛一张张过目,然后每一张都用手机拍照下来。 接下来一张五十万的大额发票让劳餮僵住了。这是一张开出去的发票,正好就是余弘阳刚才所述的五十万!但抬头单位却并不是余弘阳所说的牛城方面的公司,而是“猫城霸业文化传播有限公司”。 这是一家什么样的公司呢? 劳餮双手抱肩,陷入沉思。 对着发票仔细辨认,目光右移到日期上,显示是二0三二年九月二十日,也就是上个月,和余弘阳所述相符。 劳餮关掉发票图片,回到文件夹页面,再重新点击五十万面额发票,发现:并非电子发票,而是纸质发票开具后,拍摄下来的影印件。 劳餮招手让余弘阳过来。 余弘阳彳亍着近身,故作醒悟地说:“哦,这是我哥去虎南前开好的发票,是霸哥的公司。” 劳餮马上问:“霸哥是谁?” 余弘阳回答:“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一个远房亲戚。我哥熟,我没见过。反正都叫他霸哥。” 劳餮在想:这个不难,公司名称在,一查就知。于是跳出这个人物问另外的问题道:“是他订的货吗?” 余弘阳摆着双手否认:“不不,不是。是......是......” “是什么呢?”劳餮锐利的双目似可穿插余弘阳的脸部。“那些所谓货物采购的大单是假的吧?你看你那边仓库,不见任何打包作业,你不是说正在准备第二批发货吗?” “警察叔叔,可我也说过有ai小阳呀!” “你觉得跟我们要了解的,和你哥出事,没有关系吗?快说吧!” 余弘阳惊慌失措起来,最终还是哆哆嗦嗦地说:“发十一万到牛城,是......是真的,不假,绝对不......假。这个五十万发票,就......不知我哥哪里开来的,我猜霸哥公司进货是假的,他只做培训。发票开给他,应该是钱转给他了......是......是这样的。” “胡说!”劳餮喝道:“你们钱给他,就应该他公司给你开发票!” 余弘阳吓得哆嗦。劳警官眼睛再一瞪时,他就竹筒倒豆子,说了以下内容: 我哥在牛城拉了一笔八十万的大单,只需要发十一万的货,做做样子,把十一万的货当作八十万卖。余下的六十九万中,五十万给霸哥,自己只得十九万。可……可是,十一万的货物中,成本价大概六七万,再加上十九万,一笔业务也算赚了二十多万。以前算是划得来的,现在就划不来了,我哥不但要支出来去牛城的所有费用,还要负责牛城请的另外一个帮手的费用。现在出事了,生死不明…… 最后说:“霸哥太黑了!什么不做就要赚五十万,还不就是仗着梁总介绍的业务。” “小梁总吗?” 余弘阳点头。 劳餮转换话题问:“去牛城请帮手,请的谁?” “就是那个收货人。” “彭一?” “嗯。” “准备干什么?” “谈更大的业务,见一个大老板。” “见什么老板?更大业务是什么?” “不知道。我哥没说。只说谈得好,明年不单是结婚的事,还可以把公司扩大,搬到赛格大厦去办公。” “你哥不已经是大老板了吗?有专门的向阳共享智能单车,成为了全国的网红。”劳餮并非反唇相讥,而是对余向阳的双面性,他要从弟弟的嘴里得出一个准信来。 “那都是假象。”余弘阳认真地说。 “真相在哪里?”劳警官目露凶光地看着大学生,手指头轻轻地顶在他的额头上。 余弘阳的额上沁出汗珠来,颤颤惊惊地说:“霸哥,都是霸哥!” 第50章 二见梁晓达(1) 第50章二见梁晓达(1) 劳餮第二次找梁晓达,特意换上有警察标志的比亚迪小车,一路从市中心开往工业园。 梁晓达公司的工厂虽然有一部分车间在生产霍乱防护产品,尚未完全停工,但总体上工厂所呈现出的沉寂,是往年从来没有过的。 看到警察字样的车辆,保安履行了霍乱常态检测后,就一路放行,劳餮因而极快地来到了行政楼,对前台小姐说一句“找梁晓达”后,就径直往办公深处走去。 然而前台小姐似乎很担心客人直闯,跟在后面很温婉地喊道:“您在这里坐一下吧,我去叫梁总,或者,带您到会客室先宽坐一下?” 劳餮原本就是要去会客室,便停下步子,等着前台小姐前头引路。 东方国的公司几乎有一个不成文的习惯:大小奖牌和企业领导人的重要活动照片都放在会客室橱窗。大的企业和特别注重形象宣传的公司,会专门设立一个形象展示室,说好听一点是用来展示企业,说直接一点就是用来粉饰公司;小一点的公司就没那么讲究,直接将图片张贴在会议室的墙面上,像普通家庭的孩子张贴小孩子的奖状一样。 牛城长江公司是集团化公司,自然在会客室设置有宣传橱窗。 劳餮没有坐下,在粉饰的宣传橱窗前伫立着。 橱窗中,一半以上是老梁总的“玉照”,如参加长江商学院的企业论坛,参加世博会企业家研讨,剪彩牛城光谷项目,以及启动猫城高新科技合作平台等。偶尔也有一些小梁总的介绍,比如主持猫城企业的新员工培训,以及代表董事长慰问青海地震灾区。 主持猫城企业新员工培训的宣传中,照片画面是一排排列队的男女员工,正接受企业老总和教官的训话,训话中面对员工正中站立的是梁晓达,一侧便是教官。教官的图片说明为王教官。 王教官人矮,且胖,但蓄着寸头,不乏威严,年龄接近四十。而他,正是王霸。 王霸原名余霸业,父亲早逝后跟着母亲改名姓王,这在十五年前王霸和女友黄琪合伙偷盗姨妈胡小妹的财物,公安展开侦查,之后两人双双判刑时,劳餮就知道王霸这个人,只是昨天在余弘阳那里,一时没有将霸哥往王霸身上想,还以为是另外一个人。 那么这个人,也就难怪牛城警方的韩风特意交代,要多予关照了,也难怪余向阳的父亲对自家子侄没有好感了。 可这么一个劣迹斑斑的人,怎么还能从事企业培训,鼎鼎有名的牛城长江公司猫城分公司还请他来给员工指点迷津呢? 看来,王霸跟梁晓达的关系真的非同一般了。 前台小姐端着茶水进来,劳餮礼节性地点头,示意对方放下。对方也没有要送到客人手中的意思。东方国的这个二0三二年,自国庆后开始,对霍乱人人自危,待客和被待,都做到双方皮肤不接触,而且慢慢地也都习以为常。 劳餮叫住了女前台,说想看看公司的视频介绍,申请播放宣传片。 现如今每个公司都有自己的宣传片,劳餮想了解牛城长江集团是怎么宣传自己的,更重要的是,他希望看到自己想要的画面。 “历史车轮滚滚向前,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牛城,革命的摇篮,英雄的城市,在这里,有一个明星企业崭露头角,有一个慈善企业家,播撒着爱的种子......” 宣传片在这样的开场白中开始了她的絮叨,劳餮听着听着就有些忍俊不禁。如果说形象橱窗装逼的说辞是轻慢企业的话,那么此宣传片才真正是装逼得实至名归,或者说,达到了自吹自擂的最高境界。 装,是东方国目前最流行的元素,企业的营销和宣传更有甚言,因而公司里,几乎就是东方国文化糟粕的集中营。也由此说明,并非牛城长江公司独有的企业文化,就容不得局外人置喙,而应予以理解和接受了。 劳餮老实而专注地观看着。 这时画面中出现了熟悉的人物,比刚才更牵扯住了劳餮浓厚的兴趣:董事长梁伟达和美乐美企业总裁梅桂花一起剪裁。剪裁中除了梁伟达、梅桂花,还有胡小妹,以及梁晓达。画面虽然不像是近两年的新录制,看起来比较陈旧,而且时段3秒都不到,仅是一晃、一闪,但劳餮眼尖,嗅到了猎物——寻到了想证实的东西。 劳餮拿起遥控将视频后退,定格刚才的画面。 等着梁晓达到来。 过去了大约十分钟,梁晓达满脸汗珠地赶来了,连声对警官说着对不起,表现得非常谦恭,而且还提到上次劳餮把他介绍给当地新来的派出所所长的事,是多么多么的感谢和荣幸,好像劳餮是大恩人,这次前来也是他专约的一样。 劳餮当然知道企业人的虚伪,他含笑静候,姑且接受着这位年轻老总的恭维和感谢。其实事实上他已经清楚了,梁晓达跟所长是认识的,可能在所长第一天报到时小梁总就认识他了。 而且不仅在此,梁晓达认识的人更多,以前的否认,都是他的伪装!刚才在企业的宣传栏里,看到已故社长甄诚带领南方特区报记者采访企业的图片,以及其他如王霸、余向阳在其他画面中偶尔出现的记录。 撇开余向阳、王霸不说,单就他跟甄诚这一层来讲,就应该不仅仅是认识那么简单,甚至或者,可以说,他们之间还有着某种合作,只是外人不知道而已。 那么,自以为警察门面广,自以为是地跟梁晓达做着引荐和介绍,就显得委实幼稚可笑了。 劳餮实实在在地领教了这种可笑的文化,更严重的是,他受这种文化的影响,还“看破不点破”,沿袭老祖宗流传下来的所谓为人处世的法则——人家演戏,他跟着一起搬道具、换戏服。这正是:既谨遵流行文化,也不“说破”传统中的皇帝新装。 但坐下来后,劳餮就不再“演戏”了,他直奔主题,开门见山地说: “你知道,有人在你家投毒,案件牵涉到猫城,也可能犯罪嫌疑人就在猫城。我们受牛城警方的委托,调查此案。有些事情,你必须向我讲实话!” 梁晓达很吃惊地看着劳餮,大概感觉到劳警官比上次严肃、严厉多了,那么接下来或许就有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他。他于是显得紧张。 劳餮说:“有些话,我也会如实传达给你。”说完,身子转向屏幕,指着画面上的两女子。 “她们,美乐美的梅总、胡总,你们一起合作,你家老梁的……你上次说的……就是她们其中的一位吧?” 虽然尖锐,也可谓直接,但劳餮问得并非毫无来由,因为上一次谈话,梁晓达明确地跟劳餮讲过,他老爸在猫城有一相好,只是没有说出这个相好女人的名字,现在劳餮突然问起来,还是顾及了梁晓达的情面,没有说“你爸的相好”,这样,梁晓达也不会太过难为情。尽管从梁晓达的性格,以及敢于叫梁晓达这样的名字判断,并不是一个很在乎三纲五常的新新人类。 当然,劳餮也深知,梁晓达并非正宗的、纯粹的新新人类,他在活学活用东方传统厚黑学方面,可谓炉火纯青。而这,应该是受企业家父亲的影响。在东方国做企业家,是如武则天爬上皇帝宝座一般要经历九死一生的。 梁晓达继承了很多。 因此,掌握到梁晓达的特性,就该与他玩幽默时就幽默,该对他严厉时就严厉。 劳餮双目锐利地投射在梁晓达脸上,似不放过他的眼神、眉毛、手脚的所有部分,和丁点变化,或许还计算他额头上的汗水是在增加还是减少。 梁晓达有些无法承受劳警官的震慑,用手擦了擦汗珠后,为掩饰窘态,又扶了扶眼镜,而后不得不承认说:“应该是吧。” 最后一声假笑,一屁股坐在背后的沙发上,眼神既带着对对方的讨厌又写满着对对方的祈求说: “我说警察叔叔,梅总不会......不会是投毒的人吧?” 劳餮不回答,也不领情,仍板着脸说:“我只是问问题。” 梁晓达做了个您请继续的手势。 劳餮:“刚刚过去不久的中秋节,你妈妈,杨捷医生,是不是来了猫城?” “来了。休假。我请她来的。这个有问题?” 劳餮摇头:“没有问题,随便问问。”稍稍停顿后又说:“你妈妈知道了李荭,高老师和李法官的女儿,跟你爸的特殊关系,对吧?” 梁晓达又摇头:“没听明白。” 劳餮打开公文包,搜出一张纸,边递给梁晓达边说:“你和李荭是姐弟关系。这是dna检测!”劳餮想,这该明白了吧。 然而,梁晓达并没有看,而是将薄薄的纸片收进办公桌抽屉内,然后猛一抬头说:“劳叔,这个我早就知道,我妈在十几年前就偷偷做过了,李荭的唾液还是甄社长帮的忙。当然,那个时候,甄社长还不是社长。” “好!”劳餮扬手,“这不是我要讨论的问题。我要的问题是,你妈知道了,你也知道了,你爸知道你们知道了,现在李荭成了没爸没妈的孩子,你爸要认她,要分去你的财产,你妈和你为了打一场家庭保卫战,可能做了一些事情,导致有人要毒杀你爸,你说有没有这个可能?” 第51章 二见梁晓达(2) 第51章二见梁晓达(2) 梁晓达研究生毕业,自然明白其中的逻辑,回答说:“从理论上说有,但是,我跟我妈没做什么,所以事实上就没有这个可能!” 劳餮近似于苦口婆心:“你们还是不愿意承认。你跟我说过,你不认识李荭,那么现在呢?” 梁晓达表现得一脸真诚:“我真的没有去见过她,她也没有来见过我,既不知道她的手机,也不知道她的微信和qq。但我听我妈吵架时多次提及,还单独跟我讲,还专门去找甄社长。找甄社长是到这里休假的时候,是我开车送她到报社大门口的。这样的事,我烦,我好烦!虽然烦,但还是知道,知道她的名字,知道她高矮胖瘦,知道在哪里上班。劳叔,劳警官,情况就是这样。” 劳餮收回他犀利的目光,他相信这个小伙子说的是真的,便在自然反应地说了一句“是吧?”后,又趁热打铁地加一把火,硬邦邦地说: “你上次说过,老爸的风流你不追究,你也不会告诉老妈,我希望你继续这样。今天跟你讲这些、看这些证据,不是来搬弄是非,警察没有这个爱好。只是郑重、严肃地告诉你。其他都是浮云,只有公序良知和生命才值得保护!所以,你最好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这样才能杜绝有人继续对你爸下毒。” 其实也有可能梁伟达对他人追杀和下毒。不过这个话劳餮觉得没有必要说出来,搞不好弄巧成拙。 梁晓达用他那不大也不小的眼睛翻了眼前的警官一眼,突然哈哈哈地大笑起来,这种笑,比刚才的呵呵一乐显然更虚张声势。 不过,梁晓达又并非真的虚张声势,也或许是用来心理减压。因为接下来他显得很愉快,很和悦,并轻声地说:“您跟我来。我们办公室聊。” 劳警官说:“不,你还是带我到你们工厂转一转吧,边走边说。” 梁晓达讪讪地摸着脑袋说:“我是怕您累着。”显然,他不是很情愿。 但劳餮爽朗地一笑:“没事。我这人喜欢多动一动。再说,你梁少总高山上打铜锣——名声在外,尤其跟阳仔合作的向阳牌智能共享单车,是怎么生产出来的,我想参观参观,学习学习。” “可……”梁晓达再次摸着脑袋,“您对那个感兴趣,今天并没有生产呀。” “为何?”劳餮停下脚步。 “因为……还不就是霍乱。”梁晓达有些支吾。 “你们的销量那么好,据说市场覆盖率达到百分之零点八了,是吗?”劳餮的步子又往前移,边走边问。 梁晓达模棱两可:“是,但也不是。” 说着,快走一步,抢到警官前面引路。 “你这是高科技的智能机器,又不是劳动密集型的,怎么也停产?”劳餮还是抓住刚才的话想要答案。 梁晓达见眼前的这个警官并非完全的门外汉,或者说来此之前可能做过功课,所以得慎重对待,于是就下定决心公布内情道: “叔,其实我这里只是加工车架,并不是什么高科技,因此也是需要不少工人的。车架以前用的是铝合金,它可塑性好,耐腐蚀,尤其比较轻,不容易生锈,价格也不贵。可慢慢的,消费者反映铝合金车架的材料金属疲劳性比较差,骑不了几年就报废,当然没那么夸张。 “随着技术的革新和进步,现在开始走上使用钛合金、碳纤维和镁合金做车身的道路。钛合金也同样是重量比较轻,强度大,吸震能力不错的优点,而缺点是加工难度较大,所以价格比较昂贵。碳纤维呢?吸震能力非常好,可以方便加工成任何形状。同样,它跟钛合金一样,材料价值高,工艺要求高,所以价格更高。不瞒您说,我们现在采用的是半铝合金、半碳纤维。” “那高科技在哪里?”劳餮关心这个。 “在车身上的智能芯片呀!”梁晓达不假思索地回答。 “你的意思是,这部分不在你这里生产?” “对呀,这个就不仅仅是生产的问题。因为它是共享性质的,就必须与第三方的移动数据平台合作。您知道几年前大部分被召回的单车事件吗?简直是对智能共享单车毁灭性的打击。就是因为数据的问题。现在我带您去看吧!” 说着,梁晓达疾步起来。 在经过一个长长的钢架结构的车间后,他们来到了车间后的一块空地。 踏入空地,劳餮简直震惊了,因为空地上已经不能叫空地,而应叫单车蚂蚁地。因为几十亩的空地上,找不到一处裸露的地方,全部是密密麻麻的单车,像密集的蚂蚁一样。且因颜色的缘故,在阳光下,这些“蚂蚁”闪动着五颜六色的光。人的眼睛投去,会被光线晃得发晕。 “这都是被召回的吗?”劳餮惊叹着问。 梁晓达沉重地点头。 “岂不损失很大?” “对啊!我们集团已经损失几个亿了!” “那么是谁的责任?”劳餮此时像一个搞工作调研的政府官员,用管闲事的语气问。 “余向阳!”梁晓达也不反感,抿抿嘴后重重地吐出这三个字。 劳警官大吃一惊:“什么?”眼睛看着梁晓达,见没有丝毫闪烁,便又道:“他是研究芯片的?” “不是他一个人,但责任人是他。您知道他是特区大学毕业的吧?您还知道他刚刚毕业时在球球公司上班吧?共享单车需要与平台合作。通过他,我们跟球球公司结成战略联盟。所以,向阳智能单车的大脑不在这里,这里只是一个骨架,真正研究和将芯片植入单车内的,是租用在球球公司的一个研究所。研究所有三层楼,我们出租金,单是一年的租金就高达千万。” “那么研究所谁负责?”劳餮追问,越来越像东方国的党书记。 “沈博士。”在说沈博士时,梁晓达的声音比刚才回答余向阳三个字时,声音小了几分贝。 “沈紫吗?” “嗯。” “他不是学农业工程的吗?” “他是多面手。” “余向阳好像学的也只是多媒体专业吧?” “您都清楚呀。” “知道一点。” “那应该是沈紫负责吧?怎么是余向阳负责呢?我说这损失。” “余向阳是项目的总负责人,沈紫只是研究所的负责人。而且,余向阳缺乏对科技的敬畏精神,做任何事情都以赌徒的心态,沈博士多次提出意见,他不重视,照样我行我素,最终导致多米诺骨牌效应。公司损失惨重。” 劳餮听着这样的叙述,这种反映,脑子里就跳出了他的死,于是乜斜着眼睛看着梁晓达缓缓道:“那么依你之见,他的死是跟……” 梁晓达的话题本有将警官的思路往死方面引的意思,但当劳餮快要说破后,却又赶紧双手作推辞状道:“不不!我可没这个意思。再说,牛城警方不是作出了结论,他并非自杀。” 劳餮也故作思考,点头说:“对,结论是并非自杀。但你刚才的反映和推论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小梁总纠正道:“劳警官,我没有推论,只是反映。推论是您的事,对吧?” 劳餮没有回应,他觉得这位少总是不能小觑的,便换上另外的话题道:“不少人说,余向阳有两面性,一会是赌徒,一会是榜样青年,你上次说跟他不是特别熟,现在看来并非这样。那你看是不是讲一讲,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你不必推论,就做事实反映,如何?” “这个……”梁晓达欲言又止,既像思考,又像有难言之隐。 劳餮想要答案,扶了扶眼镜后,双目直直地看着眼前这个大企业的少总,未来的接班人。 “其实您去过他的公司,十五年前跟他也打过交道,您应该知道,他的人生就是个嬉皮士,轻描淡写点说,他能化妆,但如果认真的说,他真的能易容,能同时扮演两个不同容貌、不同性格、不同言行举止的人来。” “他真有这本事?” “差不多吧。” 劳餮觉得不可思议。但不过,他又正需要这些信息。至于这些信息是不是栽赃的,他过后会调查。但调查之前,他希望有更多、更细致的对余向阳的描述和认知。 现在梁晓达的话,就几乎接近彻底的认知了。 “能举例说明吗?”但警官还是慎重地问。 “比如三年前,我公司举行的那场职业培训,主训师是我,客串的是余向阳和王霸,嘉宾是沈紫和梅桂花。集团参加的有三百多人,老梁总也非常重视。其中一场课做职场的swot分析,分析前的课前引导,向阳做得非常棒,可是,再要他做下去就无论如何不做了。他这人就是这样,聪明,一般人比不了他。但如果要他一直保持正儿八经,就像要他的命。” “那堂课你们有录像吗?” “那堂课是分给沈博士的,余向阳只是中途客串。沈博士的所有课程,他不允许有人给他录像和录音。他这人跟向阳是反向的,太正经。连与学员的合影,他也不参加。” “什么理由?” “三个字,不喜欢。所以我们这些不是博士的人,都读不懂他。”梁晓达虽然对沈紫尊敬有加,但好像此时也有些吐槽的味道。 劳餮思考了一下,然后突然问:“有女人读得懂他吗?也就是说,有没有哪个年轻的女子跟她关系比较好?” “那应该除了甄美,就没有其他人了。” “甄美?余向阳的未婚妻?” “对!” “余向阳知道他们的关系吗?” “向阳?”梁晓达一撇嘴,“我刚才说了,向阳这个人,什么都不在乎,一个嬉皮士,到这个世界来就是搞笑的。对女友,即便是未婚妻,即便是老婆,跟谁关系好,他根本不放在心上。甚至,他可能还巴不得……”说到这里,突然打住,呵呵一笑说:“不说了,不说了。毕竟是朋友,合作者,人死为大,希望他在另一个世界能够一如既往的快乐!” 劳警官也就一笑,不再问。 第52章 王霸的情报 第52章王霸的情报 下午劳餮回到局里,远远望见治安大队那边挺热闹,有人在高声大叫,有人在推推搡搡。 劳餮停下来远眺了两眼。 治安有治安一套,跟刑警几乎不相干,犹如打桌球,治安关注的是白球进了几个,红球又进了几个,对那个黑八到最终才去理会。而刑警不同,他们一上球桌,就要死死地盯着黑八,即便先干掉黑八周边所有的红、白球,也都是为了最终的那个黑八。 这就是工作性质的不同导致的格局和眼光。 与己无关,自顾自摇摇头后上楼。 这时,一个女子冲过来喊:“警官,警官,协警打人了,您管不管?” 是警察当然得管,但在局里,轮不到劳餮来管。 劳餮看女子一眼,发现她头发蓬松,眼神无力,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没什么好感,当然还是礼貌地问:“谁被打了?” “我老公。”女子说。 “那个寸头?”劳餮指着不远处。 女子点头。 劳餮确实看见有协警在围着一个寸发大汉。 寸发大汉个矮,身胖,浑身肌肉发达,看起来不是练武之人就是健美教练。 劳餮突然意识到眼熟,手扶眼镜,眯着眼回忆。 对了,梁晓达公司的宣传栏内,新员工培训会上的王教练,不正是自己昨天还谈起的王霸——余霸业嘛。于是便回转身下楼,朝那边的协警喊了句:“办公场地不要拉拉扯扯,吵吵闹闹。” 而后又指着王霸的身影继续:“王霸,你过来,有事找你!” 王霸虽然单独能敌多手,但毕竟是刑释人员,此时又在公安局,便似见了救星一般冲出包围圈,两步就跑到了劳餮后面。 对王霸来说,虽然可能已经不认识了劳餮,但看着不像要对自己怎么样的情景,人也长得不邪乎,虽然不英俊,但总之大体让人放心。 见三协警奇怪地望着自己,好像要给个解释的架势,劳餮便道:“待会让他去你们队。不会跑的。” 坐下来,劳餮指着办公室门上的警号说:“我是劳餮,办理过樊纲、高如铁的案子。我听说,你是樊纲的师兄,赵明明,还有阳仔,他俩叫你大师傅......” 劳餮还未说完,王霸就要急着辩解:“劳警官,您别误会,没有这样的事。” 黄琪在旁边也帮腔:“劳警官,我作证,确实没有。” 劳餮瞟黄琪一眼,皱眉道:“黄琪,你先出去!”威目逼着黄琪起身。 黄琪有点受吓。一吓眼前这个警官看着和善,却吼人很凶;二吓他居然认识她,一下就叫出了她的名字,便不敢造次,畏畏缩缩着出了办公室。 “你现在做什么工作?”关上房门后,劳餮口气温和地问王霸。 “就,就帮老婆送货、收货。老婆开了个微店。他们说我骑摩托没戴口罩,要罚我款,所以吵起来了。” 关于要求人人戴口罩,劳餮也有微词,明明是霍乱,并非呼吸道传染,但政府出台了这样的规定,他也没有办法,何况现在还是办公场合,便道:“你不是有口罩吗?” “戴着不舒服。拉下来了。” “那就——该罚!” 王霸老实地回答:“是是。” “除了帮老婆开微店,还干什么?做培训吗?” 王霸连连摆手,“没有,我哪能做那个。” 劳餮皱眉,“你不是在梁晓达的公司做了吗?职场培训还是营销培训?” 王霸就笑起来,然后道:“那是沈博士帮梁少总做培训,不准公司录音录像,少总没办法,就让我这个李鬼临时跟公司员工拍了几张照片,把培训师的头衔安到了我的头上,正好我的公司是文化传播公司。” “哪个沈博士?”劳餮虽然猜想应该是沈紫,但还是故意问。 王霸大咧咧地答道:“沈紫呀,沈芳芳的弟弟。” “你跟沈博士很熟?” “不是我很熟,是梁少总跟他很熟,找我拍照片的不是沈紫,是梁晓达。梁晓达的公司需要宣传,需要张贴起来给人看。” “那沈博士为什么不愿意拍照录像呢?帮企业培训不是好事吗?” “是啊,我也这么想。” “他告诉你理由了吗?” “不知道,虽然纳闷,但没有问过他。” 劳餮想,关于沈紫就此打住,找王霸调查情况,重点在余向阳,便道:“阳仔呢?最近有联系没有?” “阳......阳仔?”王霸蒙圈,一下被问住了,一会后才咧嘴一笑,手扬起来说:“您说余向阳啊!他......他好像不在猫城。” “在哪?” “虎南吧,也许牛城。” 劳餮猜想王霸可能还不知道余向阳死亡的消息,便试问王霸道:“上次他回来,你们在场子里打架,余向阳打伤了人,你知道吧?” “没有没有,劳警官,我敢人头担保,真的没有!”王霸着急替徒弟辩解,为了辩解得有说服力,忙说:“他都去牛城半个月了。从虎南直接过去的,没回猫城,节日都没回,也回不了。他真的没回来,打架不关他的事。其实您是说中秋节那晚吧,也没什么事,只是吵了几句,大家都没动手。后来您知道,一直到现在,都没人出门,也不敢娱乐了。” “他真的没回来?” “真的。” “去牛城公差还是私事?” “出差——公差。高总去后没两天,随后也去了。不不,好像是两个人一起去的,向阳坐的高总的车。高总开了梅总公司的车。” 劳餮心头一震:高如铁出场了!便问:“你是说高如铁吗?还是另外的高总?还有,你们怎么知道高如铁和余向阳一起去的牛城?高如铁现在梅总那里做什么工作?” “对,就是高如铁,他刚出狱不久,担任新项目的执行总监,也就是虎南项目新聘的项目负责人,说总经理也差不多,整个项目他负责。黄琪的微营销没赚到什么钱,就找她姨妈介绍,到那里做了个打工小妹。情况就是黄琪告诉我的。” “项目具体是干什么的?” 王霸仰头想了想:“好像旅游、农业、文化的综合项目,总称农旅吧,叫文旅也对。” “这是什么新名堂?高如铁他懂吗?” 王霸“切”了一声,很瞧不起的样子,说话的态度像跟好朋友聊天似的。劳餮心说混社会的人就这样,给了梯子就爬,有点阳光就灿烂。 “他哪懂那个!我出来都六七年了,也不懂,何况他?”王霸说。 “那梅总昏头了,请他?”劳餮确实觉得梅桂花糊涂。 王霸却神秘地说:“其实老警官应该懂,在社会上,我们这些蹲过大牢的,在社会上,一些人既嫌弃我们,又怕我们。人生地不熟的新项目,开工就是工程,要动土动人动房子,有些农民不是我说,真的就是刁民,货车路过,说压坏了路面,给钱;小车路过,说撞死了小狗,给钱;施工水往外排,说污染了庄稼,给钱。所以啊,梅总请如铁,其实就是让他镇场子的。真正懂项目的,有专人,铁路警察,各管一段嘛。” 劳餮眯眼:“黄琪在那里做什么?” “项目造了个沙盘,她就跟人讲沙盘,其实就是介绍项目。” 劳餮一拍桌子,提高音调:“鬼扯!刚才我又不是没看见,她穿成那样,能是在招商部工作的人?” 王霸吓得一缩脖子,承认道:“其实,劳警官,她去上班后,微营销卖货就交给我了。现在项目不是因为霍乱大家都休息在家嘛,她没去虎南。晚上给网购订单发货,搞到深夜。刚才是刚刚从床上才爬起来的,不是因为担心我,怕我又跟人家打架嘛,就火急火燎从家里打车出来,一点也没修饰自己,邋里邋遢的。” “我再问你,余向阳公司一笔八十万的订单业务,是怎么回事?你从中赚钱,你又没参与经营。” 王霸眼睛珠子转动,嘴抿了抿,然后一副痛心的样子,叹着气说:“嗨,什么都瞒您不住,有这回事。” “你这是敲诈!敲诈勒索罪你知道判多少年吧?”劳餮敲着桌子说。 然而王霸却又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涎皮说:“警官,没那么严重,其实他赚三十万也可以了,本就没什么成本。” “讲讲看。”劳餮看了看时间。 王霸突然条件反射般地看看左右,小声地说:“您一定还记得十五年前的案子,光头、阳仔,还有高如铁……” “怎么?跟现在的八十万有关系?”劳餮故意表现得淡淡的,好像对十五年前的事情不怎么感兴趣一样。 “我跟您说,铁哥——高如铁替人背了冤包,他其实只让光头撞伤姐姐,没有让......杀害高老师——哪有杀害自己姐姐的?不畜生嘛!” 劳餮心里一惊,身子直了直,严肃道:“那是谁让他杀害高老师?” 本是双目逼视着王霸,但王霸却狡猾地摇头:“我不知道。这个您得查。” 劳餮低声喝问:“高如铁冤枉?什么依据?” 王霸也严肃起来,用手压着口罩咳嗽两声,声音比刚才略大一些回答:“去年圣诞节,余向阳从外地回来。他请我喝酒,喝醉了后说的。” “证据呢?”劳警官伸出双手。 王霸情不自禁地看了看门外,然后说:“劳警官,您今后一定要多关照本人。”双手做了个作揖的把式。显然,这家伙有条件,江湖混,混得麻溜溜。 刑警手下一般有线人,劳餮也不敷衍,便道:“可以答应你,还可以按规矩支付信息费。但你得提供有价值的东西!” 这家伙站起来,双手抱拳,大声说:“谢您了!” “讲!”劳餮不想他磨叽,皱皱眉。 “阳仔曾经用过光头的电脑,下载过证据!” 电脑?劳餮当然记得光头杀害高爱莲后,拿去了她家中的电脑,便瞪大眼睛看着王霸,努嘴:“你继续!” “阳仔说,除铁哥,光头还被一个人雇佣,这是个有钱的主,一出手就这个数。”王霸伸出三个手指。 “三十还是三百?” 王霸点头,“三百万。光头赌博欠了一屁股债,不还钱就要被砍胳膊,他就答应做杀手,要了高老师的命。” 劳餮的心里受到强烈的震撼,身子靠近桌面,双手撑在桌面上,眼睛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喝道:“谁?” 王霸摇头,“不知道。”又说:“我如果知道,也可以去敲诈人家几百万。我只知道,证据在一个光盘内。” “所以你就去敲诈你的堂弟?” “堂弟?” “你原名叫余霸业,余向阳是你老家的堂弟,不是吗?” 王霸被打了七寸,哑巴了。 “光盘在哪里?”劳警官又问。 “不知道。阳仔喝酒后讲的,应该就在他的家里吧?” “哪个家?有他父母的家,还有跟甄美的家,是哪个?” 王霸看着警官,摇头,一副我都告诉您这么多了,您还要问那么详细,我如果知道,找余向阳就不是几十万了。 劳警官收回愤怒的目光,温和起来,然后变得小心地问:“黄琪知道吗?” “没有。犯不着告诉她。” 劳餮便站起来,认真地对王霸道:“光盘的事不要跟任何人说。如果确有其事,我就不追究你敲诈。现在先回去吧。” 他恨不得王霸马上离开,他觉得光盘的事太重要了,重要得顾不上再问王霸跟余向阳其他合作的事,以及甚至追究他敲诈勒索罪的罪行。??????????? 第53章 旧案有错谬? 第53章旧案错谬 晚饭时候,劳餮回到家里。难得按时回家,家中的侄姑娘问叔叔吃饭没有,劳餮说,帮我下碗面条吧。 侄姑娘是哥哥的女儿,哥哥五年前因癌症过世,做叔叔的把侄姑娘当女儿养,送读了大学,又带在身边,然后联系同学单位,在猫城一家不错的民营企业工作。 劳餮其实并非北方人,但在吃饭问题上像北方人一样简单,加之干刑警久了,一日三餐大多在对付中进行,因此吃碗面条,如果加一个煎鸡蛋的话,就很满足。 侄姑娘熟悉了叔叔的生活习惯,爽快地答应着。二十分钟后,端来一碗鸡蛋煎饼加辣椒肉丝的面条,劳餮闻着面香,心含笑意,满脸红光。 他们老家在长江边,既南且北的地方,因此能吃面,也能吃点辣。 吃面的过程中,劳餮不时停下,不时思索,甚至中途还在饭桌上写写画画,俨然陈景润做哥德巴赫猜想。一碗面吃了大半天。 生活中,劳餮习惯晚上休息的时候,梳理案情中复杂的线条。 白天,王霸给他提供了线索。这个线索非同小可。他因此脑子里一直充斥着光头和余向阳以及高如铁的画面! 高如铁替人背了冤包?高如铁替人背了冤包?他反复在心里念叨。 他曾经不是没有过这方面的怀疑。自己怀疑自己,那是认真,那是负责,那是敏感中的追求完美,但现在他人说出来,甚至提出证据来,就性质完全不一样了。 作为侦破主刀手,又是一向以思维推理着称,考虑事情总是前后左右三公里的一位刑警,却在十五年后被人告知:以前办理的案子出现了遗漏和瑕疵,这难免不会让他忧心和惊心。 惊心不是危言耸听,如果真有遗漏,也就意味着有错谬;而有错谬,就会有冤屈。 也就是说,当年省厅督办的“3·23案”,真凶有漏网之鱼,兹事体大,自己难逃其咎,难逃其咎啊! 负责任地说,难逃其咎事小。法律出现的不严谨,和那个被冤屈的人,才是事大! 被冤屈的是高如铁?或另外的人?事情一旦落实,可谓翻天覆地! 仔细思虑,樊纲被冤屈的可能性小。但即便停留在高如铁那里,也意味着樊纲的罪行随之有一些改变,整个案件的性质可能都有改变。 非同小可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王霸提供的线索真的靠谱吗? 线索来自余向阳,而余向阳死了。 这是焦点所在,也是劳餮将事情在脑子里像炒豆子一样翻来倒去的原因所在。 王霸是真的想做线人,求得警察的保护,顺便赚点信息费,而递来投名状吗? 如果看他现在窝囊的样子,尤其是他老婆黄琪,不修边幅......如此的话,他还真的有可能走这一步了。 但问题是,他并非才出狱,不应该是今天这个样子的,也绝不会是今天这副样子的——被几个协警捉到了治安大队,不戴口罩有必要带到公安局吗?按他的叙述,是骑摩托车的过程中,被协警逮上的,那么为何黄琪跟来了呢?一个在送货的途中,一个看样子是刚从家里慌慌张张跑来的。她为何要跑来呢?一点小事用得着这么替老公担心吗? 所以,这就是令人生疑的地方。 但想一千道一万,就用事实验证吧!怎么验证?姑且相信王霸的,找到那个光盘。 第二天一上班,劳餮就给张英打电话。这次电话中说得很急促,没有商量的余地,张英便放下手头工作,开车赶到了斯密之乡公司。 张英又重新过滤一遍上次查过的电脑,重点在余向阳使用过的一台电脑里,翻找文稿、图片、老歌、老电影等等,劳餮则走向办公室的内间,临时堆放东西的小仓库。 内间光线不好,劳餮伸手在墙面按下日光灯开关,双目在空间搜寻,发现杂物堆放得乱七八糟,比刚进门时瞄到的那一眼更是杂乱不堪,一如一家倒闭了的企业。办公桌、家具、书报、衣物、人物模型等等,四处乱散。 劳餮厌恶地擤了擤鼻子。 但不过,台桌上一件物品引起了他的注意。这是一张如兵乓球一般大的桌子,上面放着一台影碟机。劳餮是影迷,对影碟机、功放机、投影仪之类的电器有着特别的感情,他的家里至今还保留着第一代步步高产品。 招手余弘阳后,劳餮嘴努着台桌上的机子问:“也是你哥的吧?他看来是发烧友啊。” “是的,从小喜欢。现在不用影碟了,直接电脑,或者电脑、手机连接影院。” “电脑里有那么多老电影,以前看过的光碟还有吗?” “有是有,但大哥像宝贝一样保存着,也不在这里,在家。” “都有什么大片?”劳餮像发烧友一般闲聊起来。 “比如美国大片《第一滴血》、《狮子王》、《教父》、《沉默的羔羊》,还有欧美的《基督山伯爵》,《三个火枪手》等,其实也是美国导演的。香港电影最多。也有部分印度和大陆片。” “保存起来占地方,没有多大收藏价值的呀!” “也不是。只是保存《三个火枪手》。”余弘阳似乎担心劳餮不相信,还描述起来:“这个光盘跟他小时候玩过的小手枪,和玩过的变脸胡子藏在一起。有一次他打开看,我抢过光盘跟他闹,他很恼火,举手要打我。” 劳餮笑了:“这是哪一年的事?” 余弘阳肯定地说:“十年以上了吧。反正很久了。” 劳餮的记忆深处,是非常熟悉《三个火枪手》的,而这种熟悉,并不是说大仲马的作品,而是光头樊纲当年组织过一个火枪手的小团伙,高如铁好像还做过他们所谓的教练,但不过,那个火枪手合影的照片中,却并没有余向阳,难道过去这么多年,这个火枪手组织还存在?余向阳是后来发展起来的成员吗? “你哥是火枪手?”劳餮问。他使用了“胡猜”一招,看余弘阳怎么回答。 “什么火枪手?”余弘阳糊涂了,“他应该只是喜欢大仲马这部作品吧。” “《基督山伯爵》也当宝贝一样吗?”为证明自己的判断,劳餮又用排除法。 “没有。” “奇怪呀!”老警官发出感叹。 “所以嘛,有好多事,搞不懂我哥。” 劳餮想确认:“宝贝一样的光盘,是在你爸爸妈妈那里吗?锁上了,锁匙在谁手上?” “在我哥那。” 张英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身后,朝师傅摇摇头,表示什么也没查到,但听到余弘阳刚才的话,就突然说:“不是有余向阳的手机吗?依我看,他有可能用手机来控制。” 劳餮盯着张英:“那也需要他的光盘是放在一个电器或是电控制的盒子内吧?” 余弘阳高兴地:“正是一个电控制的盒子呢。” 劳餮于是笑了:“高科技啊。”便把手机递给了张英。 这款老手机是余弘阳上次交给劳餮的。劳餮交给技术部门查验过,也充足了电,内中没有发现警方需要的有用信息,因此一直放在公文包中,拟准备交还余弘阳,谁知现在要派上用场。 “那走吧。”劳警官对余弘阳说。 于是,余弘阳带着两位警官,直奔他父母的家。 第54章 重大线索 第54章重大线索 当年师徒两人查案,与今日没有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是,那时的余向阳是线索提供者,而现在却是为了他去寻找真凶。 但无论什么,余向阳这个符号,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劳餮和张英查案获得成功的福星。 接下来我们看一看当年是怎么抓到光头的。 破案处于胶着状态中的一天,张英突然蹦出一句:“师傅,何不试试qq?现在的年轻人都在使用这个聊天工具。” 估计张英也不是什么灵光闪现,而只是无聊中顺便一提。或者说,樊纲这个人他们知道了,但就是找不到他人在哪里。警队的人翻遍了猫城的各个角落,也就是没有光头的蛛丝马迹,这让他们颇为受伤。 但这一提,让案子柳暗花明,最终,凭此抓到了光头。 “qq?”劳餮思考,“你是说如果一个人躲起来,他会很无聊,那么他有可能上网聊天?” “是啊!” “嗯,主意不错!”劳餮露出了赞扬的喜色,然后说:“显然,这个艰巨的任务就落到你肩上了。”心说破案还是要老中青结合,平时说,老头负责算计,中年负责分析,青愣子负责冲锋陷阵。现在应该加一句:青愣子还负责提供现代化信息。 张英不负众望,三个小时后就有战果向劳餮汇报: “你道怎么着?樊纲的qq号叫‘浪子’,居然在线,上网地址在罗口的一个网吧。当我和派出所的民警赶到那里时,发现‘浪子’根本不是樊纲,而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屁孩。小屁孩说,他跟光头很熟,是邻居,经常一起打游戏,一起上网,还经常互换qq聊天,调戏小姑娘……” 劳餮急忙问:“小屁孩在哪里?叫什么名字?” 张英回答说:“叫阳仔。跟我来!” 他们来到学校。 小屁孩阳仔读初中二年,因长得矮小,如果不说话,还以为是小学生。他承认,认识光头由赵明明介绍,之前说自己与光头是邻居,“那是骗美女姐姐的。”他说。 劳餮发现阳仔虽是小屁孩,但声音特别,有时候童音,有时候却像大人,其形象也偏成人化,留着寸头,短小的身材和时不时显露的大人模样,成熟劲十足,简直就是一成年孩子。 山里找到肇事车时,老和尚所说的小大人,八成就是这个小家伙。 劳餮盯了一眼阳仔的下巴,虽然没有发现胡须,事实上十四五的孩子也不可能有胡须,再看那喉结,也还没有长起来,因而还是否定了刚才的判断。 张英很生小屁孩的气。而阳仔似乎看出张英的不高兴,嬉皮笑脸地说:“警花姐姐,男人对女人开点玩笑是很正常的,而且说明这个男人有幽默感呢!” 张英哭笑不得,惊愕如今的孩子真是与时俱进,看电视剧多了,打游戏多了,行为和语言往往让大人们目瞪口呆。 面对面审视一番阳仔,劳餮又琢磨起另外一个没有面对面,但刚才阳仔提起的名字——赵明明来,是的,赵明明这个名字有点熟,便问赵明明是谁? 阳仔又是调皮地说:“同学,高一的,外号小姚明。” 张英“切”了一句,你才初中,他已经高中了,怎么会是同学呢? 小阳仔理直气壮地回答:“我们在一个学校,怎么就不是同学了?警花姐姐你不讲理,欺负人。” 张英没辙,只得说,好好,同意你的观点,同学同学。那我问你,你知道姚明有多高吗?你的这个同学能有多高呀。 阳仔说:“废话,当然高了,反正比姚明矮不了多少。” 张英还是耐着性子,很严肃地问:“住哪?爸爸妈妈叫什么名字?” 阳仔说:“没有听说过有爸爸,妈妈是大个子,吓死人的。” 张英也故意夸张地瞪着阳仔:“我说孩子,他妈妈是女妖怪吗?” 劳餮听出道道来了,在一旁不作声,觉得看两个孩子斗嘴,也蛮好玩的。在他看来,分配给自己的小警察张英,也是孩子一个,只不过比阳仔大六七岁而已。 劳餮已经猜出是谁家的孩子了,便站开去拨电话。事实上,也不是完全猜,案情刚发生时,队长张鑫在案情分析会上,提到过赵明明这个名字,前两天在与梅桂花的交流中,梅桂花也好像提到过她的鬼仔叫明明。 手机通了,劳餮客气地:“梅总,我是刑警队劳餮,又叨扰您了,想问您一件小事。”劳餮竟觉得她儿子就是罪犯似的,一下子不好意思说,稍稍停顿一下后才问:“您儿子是叫赵明明吗?” 那边一警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劳警官,我这个鬼仔又惹什么祸了?” 劳餮的预感是对的。赵明明的妈妈用“又”表述,说明赵明明就是一个问题少年。 但劳餮还是安慰对方:“没什么大事。只是在查到一件事情时,跟他有些关系。我们想见面跟他了解下。” 梅桂花在电话那头回应:“劳警官,刚才吓死我了!还以为我儿子犯大事了。” 劳餮故意地:“怎么?听您口气,好像儿子经常犯事?也预感到儿子会犯大事?” “倒也不是,您莫刺激我。我这个鬼仔,只是比较好动,有些难管。不过,刚才您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梅桂花谨慎地遣词造句。 劳餮问:“他是在学校吧?高一吗?” 梅桂花:“是的。”然后小心翼翼地:“您是要到学校去吗?这会不会......吓着......影响什么的?” 劳餮知道做母亲的担心,主动解释:“我们穿便装,让老师把他喊到办公室,不会对他有不好的影响。您放心。” “哦,这样啊,那我放心了。” 劳餮他们穿着便装,也确实让班主任老师把赵明明叫到办公室,但当赵明明出现在劳餮和张英面前时,两人都吃了一惊。 赵明明才十八岁不到,个头却超过一米八,怪不得同学们称他小姚明了。 劳餮单刀直入:“赵明明,你认识‘浪子’?”劳餮觉得,这孩子不会如他母亲所认为的能吓着,经常吓着同学倒相信。 “认识。他是我师傅。” “教你打球?”不能怪警察的反应,这师傅的称呼,对学校的学生来说,一般就是体育、音乐之类的特长收徒吧。赵明明个头这般高,自然便让人联想到篮球、足球之类的。而且,劳餮的反应中,还存在揶揄的成分。 但赵明明鼻子哼了一下,可能觉得警察弱智。 “你师傅人在哪?”劳餮不计较,和悦地问。 “不知道。好久没见他了。” “好久是多久?一个星期?十天?” “一个星期吧。” “最后一次见面在哪里?” “在苏毛毛家里。” “苏毛毛?你妈单位的服务员,对吗?” “对。” “你们聊什么?” “跟我打听那个法官的情况。” 劳餮一惊:重点来了! 做着记录的张英也抬起头,看了看师傅。 “哪个法官?” “就是高爱莲老师家里。” “你熟悉高爱莲家?” “不熟悉。是胡姨熟悉。” “胡姨是谁?” “胡小妹。我妈妈的......好朋友。” “‘浪子’怎么知道,胡小妹熟悉法官家?” “是因为王霸大师傅,‘浪子’的师兄。” “王霸是谁?” “就是上次偷胡姨家那个,黄琪的男朋友。” “黄琪是谁?”劳餮已经记起来王霸和黄琪了,但还是要试探赵明明。 “胡姨的外甥。就是你们抓的她。” “你们要干什么?” “我没干什么。” “不是跟你打听吗?” “我没杀人呀!”赵明明突然大喊。 “那么,‘浪子’杀人了?”劳餮非常警觉地盯着赵明明,有了某种预感,因此不想放过孩子任何一个变化。 “不知道。我没看见。”赵明明的头低着,这时的表现就是做错事的小孩子模样了,但与他白杨树一般的身高又委实不匹配。 “你听说了?对吧?” “不是,我是看电视了。” “你看电视是因为你提供了信息,对吧?因为他们问过你,你非常关注这件事,对不对?”劳餮变得严肃起来。 “对。住在哪里,我只告诉地址。”赵明明畏怯起来。 “高老师的家住在哪里,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问胡姨的。” “你们在一起都有谁?” “光头,就是‘浪子’;还有猴头,像猴子;还有刺头,头发像刺猬,他们叫‘三个火枪手’,我不知道名字,只知道都叫他们‘火枪手’。” “他们有枪?”劳餮明知故问。 赵明明鼻子哼了一声:“没有,假的,是学大仲马。” “他们三个穿一样的球鞋?” “是。”赵明明回答“是”时,抬头看警官一眼,大概惊喜警察居然连这个都知道,看来不是弱智阿sa。 “‘浪子’为何把qq号给你了?” “没给我,是我带阳仔去玩,阳仔教师傅在电脑上装游戏软件,他们混熟了,师傅给阳仔的。” 劳餮拿出一张合照,让赵明明辨认谁是他师傅。赵明明手指鸭舌帽。 “这个你认识吗?”劳餮指着另外的高如铁。 赵明明摇头。但马上说:“火枪手都在里面。” “不是只有三个吗?到底有多少个火枪手?” “光头、猴头、刺头是真正的火枪手,在内层,核心;其他的是外层。” “那你呢?” “我不是。”思考一下后说:“我顶多算个预备。” 劳餮冷笑一下,态度越来越严肃,低声喝道:“都是谁?你指认。” 赵明明又一一指出称为外层火枪手的家伙。 从中学出来,劳警官带着张英直接回警局。他们需要向队长张鑫汇报,加大对“放虎归山”的邱萍实施二十四小时监控的同时,将苏毛毛也纳入监控对象的名单。同时,他们觉得,案件应该水落石出了。 第55章 光头落网 第55章光头落网 光头樊纲躲在猫城市郊的一个山村。 山村地处三地市的南澳交界处。这里有山,有水,有湖,有林木,集体土地被征收后,地却一直空在那里。有外地农民到猫城打工,找不到工作,看到了这么块可以养鱼、养鸡、种菜、种花草,还不需要租金的好地,就打起了临时开发的主意。只不过,种下去的庄稼随时有被施工捣毁的风险,但他们见肥沃的土地这样白白浪费,就甘愿冒这种风险。 在东方国,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开始,各地开发区蜂拥而上,农田被一栋栋高楼大厦和一片片钢板架构的厂房蚕食和吞并,因而土地升值飙涨。当地政府便早早地征收土地囤积着待价而沽。 现在南澳交界的这块山地,就应该是这样一种形态。 荒芜土地是可耻的。虎城一对前往猫城打拼的夫妇,或许正是因为在城里找不到好的工作,也或许看不惯良好土地的荒废,便在此暂时占山为王,搭建一个临时所用的独门小院,据说已有两年之久,种菜养鱼的收入比打工强多了。 樊纲就躲在这里,他帮助这对夫妇布种蔬菜,看管鱼塘,只管食宿,不管工资。因为一个光头,长得比较流氓,有时戴起棒球帽或鸭舌帽,也是让人畏怯,看管鱼塘正需要这样的人,这对夫妇喜不自胜,认为捡了个便宜。 因为是几不管的地方,计划生育、环境卫生、社会治安等等都无人过问,既是世外桃源,也是藏污纳垢之地。但也因为此,家中既无有线电视,也无网络宽带,信息完全与外界隔绝,自然也就看不到早就下发的通缉令,邱萍那个被监控的手机号也就没有任何有用信息。 樊纲喜欢这里,他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他不看电视,每晚睡在池塘边的棚子里守夜,除了星星和月亮,除了蚊虫和苍蝇,便是聆听蟋蟀和青蛙的声音。其实,准确地说,看星星和月亮、听蟋蟀和蛙鸣的时间,也属于发呆的一部分。 山高皇帝远,与世隔绝,樊纲在这里度过了将近两周。 一天中午,夫妇两个用篮子提着一菜一汤来给樊纲送饭。篮子内除了一菜一汤的辣椒炒肉和冬瓜汤外,还有一个手机。手机显然是这对夫妇的,饭菜送给樊纲后,手机忘记拿。但他们也没走远,就在池塘边转悠。一边转悠,一边将塘边的杂草割着往池塘中丢。 杂草丢入池塘,鱼儿围着进餐,一阵阵撕裂,喜得塘边上的农村夫妇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 光头瞧准这个时机,不急着吃饭,拿起手机,偷偷给邱萍拨了电话,在电话中卿卿我我了差不多半个小时。 有好一段时间没有跟邱萍联系了,光头很想念她的马子。在他众多的马子中,邱萍是对他最好,也是最值得信任的,因此,只有她够得上女友,电话也就只能打给她。更重要的是,打电话不只是说句想念,而是需要购买一些城里才能买得到的东西,比如零食、比如蚊香等。虎城来的夫妇抠门,家中一样零食都没有,蚊香虽有给他买,但一晚上一盘,不够用。南方的乡村,白天跟晚上一样,阴阴的凉棚里到处蚊虫飞舞,下雨天则更多。 邱萍接到光头的电话后,第二天一清早就从市区坐车到龙山,然后又从龙山叫了一辆出租车去往一个叫海滨奥的地方。 光头与她约定,上午在海滨奥等她。 光头要邱萍亲自送来,当然主要是为了亲热。跟女友亲热,那是世上任何的人和事都左右不了,也是改变不了的。当然,顺带一些吃用生活品,也是必不可少。 农村夫妇虽然人好,但做的菜都是辣菜,吃的都是大米,面条偶尔有,包子之类却从来没有过。光头是山东人,非常不习惯。因此,如果说很久没有跟女友亲热使他抓狂的话,这不改善伙食也是他第二抓狂的原因所在。 另外,他也想探听猫城警方的动态,掌握一些信息。 逃跑躲祸的非常时刻,如此经不住寂寞看起来有些冒险,但他多少掌握的反侦察技术也并不低,比如这打电话就特意偷拿农村夫妇的手机,警察监听不到,而且他也再三叮嘱过邱萍,绝记自己偷偷一个人出来,不要让苏毛毛知道,也不惊动苏毛毛。一清早出发,神不知鬼不觉的,应该万无一失。 邱萍在接到樊纲的电话后,确实没有告诉苏毛毛。苏毛毛和赵明明走得近。赵明明是外围团队人员,年纪又小,什么都没定性,很容易暴露。 因为是第二天清早的事情,邱萍在前一天晚上娱乐城推销啤酒时,就思想一直不集中,时间还没到十二点,就借口身体不舒服,早早回家睡了。 第二天天刚亮,邱萍被闹铃惊醒,之后静悄悄起床,一举一动都蹑手蹑脚,担心声响惊醒另一房间的苏毛毛。下楼后,在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士多店买了不少袋装水饺、包子、面条和零食以及蚊香等生活用品,跑步直奔开往龙山区的公交站点。 到达龙山平湖,觉得前后左右无人跟踪,完全安全了,才放心钻进一辆蓝色的出租车。 到达目的地,已经太阳升起了。两人好久不见,相拥在野棚里,邱萍的眼里还闪出了泪水,太阳的亮光漏进草棚,也映照着两张红润而贪婪的脸。 可当光头樊纲两眼血红地、浑身燥热地正要脱去邱萍身上本就不多的衣服时,劳餮和张英,以及当地派出所的六名警察,围住了茅棚。 不远处,中年的农村夫妇每人拿着棍棒正往池塘边赶,但见人多又不敢往前,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六个人将自家请的光头和一个女子抓住。 虎北人向来彪悍、胆大。警察们都穿着便装,农村夫妇误以为是哪个男人来捉奸,便跑步过来,替樊纲说好话,嚷道:“喂!你们可不得打人哪!这种事不稀奇,还是坐下来商量吧!” 樊纲则喊道:“大哥,这些天谢谢你了!他们是警察,你管不了的。” 夫妇中的男主人本还有些畏怯,跟在十来米的位置不敢真的上前,听说是警察,知道不至于蛮不讲理,便几步冲到樊纲身边,把棍子扬起来,朝劳餮再次嚷道:“警察这个事也管,好没道理,快把人放开!” 劳餮哭笑不得,抓着男子手中的棍棒,朝樊纲喝道:“你们一伙的?好啊!一起带走!” 樊纲喊:“大哥,不关你的事!你快走!” 张英和另一名警察上前,一人抓住农村男子的一只手,张英拿出手铐,准备铐走男子,被劳餮制止。 男子的老婆赶上来,劳餮亮出警官证道:“我们是警察!你如果不想惹事,就老实配合。这个人是通缉犯,有杀人嫌疑,我们依法将他捉拿归案。你,先跟我们到警察局配合调查。”劳餮先指着樊纲,而后指着农村男子。 农村女子听说樊纲是杀人犯,吓得赶紧丢了棍棒,连喊自家男人的力气都没有了,瘫软在地上。 男子转变飞快,马上跟光头划清起界限来,一路不停地喊着:“冤枉!我不认识他是杀人犯!我没有窝藏他......” 喊烦了,劳餮说:“你再喊,真把你当窝藏犯了。但你还是要跟我们到警局做一个笔录。” 虎北的养鱼男子点头,看了老婆几眼,畏畏缩缩地跟着警车和警察上了车。 第56章 沈发才证言 第56章沈发才证言 沈发才一生并没有发财,倒是他的侄子沈紫,年薪几百万,还拥有牛城长江集团的股份,委实算得上是发了财的人。 韩风见到沈发才时,他正坐在家中的阳台上读报,韩风想,这人世,始终有一些人,坚守着某块阵地。就比如这读报,目前还有几人?人手一部手机,手机上比报纸丰富的东西多了去了,谁还读一张报纸?而国家呢?似乎很为沈发才这样的官员感动,天天把报纸印出来送给他这样一两个人读,就如同当年袁世凯的公子,专门编辑、印刷一份报纸给他的老爹看一样。 见有客人要见他,沈发才很敏感,脚步一崴一崴地从阳台快速到客厅,瞪大眼睛看着来人,嘴也歪斜着一点不嫌吃力地询问着客人,虽然客人听出他的意思很费力,但他还是要说,学习说话的热情仿如一两岁的孩子。 也难怪,沈副局长他自中风后,就没有几个人跟他说过话,连儿子都不怎么理他,他于是太孤单了,报纸显然也无法解决这个人类的难题。不过现在有人来访,那是让他百般高兴的事情。 坐好后,韩风警官开言: “沈局长好,我是刑警韩风,旁边是我的助手汪天力,今天特意来拜访您,想您回忆一下,当年您是看见还是听见有人要以写书的方式,揭露牛城长江公司梁伟达的丑行?不知是否还记得这回事?” 沈发才点头。 “这个写书的人是谁?能告诉我们吗?” 沈发才这时却是摇头,然后歪着嘴说:“不认识,是女的,女的。” 韩风有些吃惊,忙问:“女记者吗?还是作协的女作家?” 沈发才艰难地发出声音。“不是,不是本市的,是外地女人。” 外地人?韩风有点着急,说:“那您能给我讲讲经过吗?你在哪里看见,还是听哪个人说起过这件事?” 沈发才便讲了。 以下,韩风根据沈发才所讲,整理内容如下: 十六年前,我在第一公民医院住院,主治医师是梁伟达的爱人杨捷医师。一天,杨医师带着医生、护士在我的病房查房,这时一个护士跑过来说,有个记者要找她了解情况,了解她老公,了解她哥哥和她老公的公司。并说,她是受杨医师的哥哥杨敏的邀请,前来了解情况的。 刚开始,杨医师不准备见女记者,但当听说女记者是她哥哥介绍来的后,就说见一见吧。她们见面,可能考虑到医院没地方可去,便临时约在我的病房里将就。说老实话,我当时住的是干部房,场地比较大,而里面只有我一个病号,杨医师跟我打个招呼,征得我的同意后,便对护士说,就在这里,你让女记者进来吧。 我的病房有客厅,客厅里还有沙发和茶座。女记者进来后就坐在沙发上,杨医师在那里接受了她的采访。 我在病床上,动不得,但听得清楚她们说话。从她们的交谈中,我听出一点门道,原来她们之间是不认识的,而且起初说话还互相攻击,不是那么客气,只差没有吵起来。但说到杨敏,应该是杨医师的哥哥时,杨医师就基本上软下来了,最后达成了共识,两人说话都比之前客气。 但其实杨医师也没跟来人讲什么,很多事情杨医师都说不知道。我在税务局是做稽查工作的,对人性的分析还是懂得一些的。他们之间的这种关系,来人是要了解杨医师的哥哥杨敏投资给妹夫梁伟达几十万后,公司具体的盈亏以及每一次年底算账时梁伟达的态度,对于杨医师来说,一边是自己的哥哥,一边是自己的老公,在没有离婚前,或者说两人的感情没有破裂前,你要她怎么说呢?所以,她即便知道,只要认为对自己不利,就回答说不知道。 从杨医师的工作性质也看得出,她可能真的不知道老公经营上太多的东西,她唯一能证明的,是哥哥曾经确实出资,也确实有一些争议,而其他就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了。外地来的那个记者也好,作家也好,我认为也够为难她的。她真要了解具体的情况,只能从杨敏本人身上获得,或者,再从其他渠道和途径去寻找答案。要不,记者就无法写出什么东西,即便写成了,也是小说一样虚构出来的故事,说明不了什么。 “那后来写了吗?” 沈发才不拒绝任何话题,回答说:“两年后我们查牛城长江公司的偷税漏税问题,我专门去找过杨医师的哥哥杨敏,他当时在广州,现在出国了。据他讲,书稿确实写了。” 韩风:“您看了书稿吗?” 沈发才有些遗憾:“没有。后来我们讨论,即便看到书稿了,也不能当作证据,就没有再去找书稿了。” 韩风:“那应该知道是请了谁写的吧?” 沈发才:“杨敏只告诉我是猫城报社的一个女记者。其他的他没有说,也不愿意说。” 问到这里,关于书稿的事,韩风想,也只能到这里了,其他的让猫城劳警官他们去查,自己则需要再了解一下沈紫的情况。 便先给沈局长戴一顶高帽子道:“沈局长,听说您好福气,沈紫是您的侄子对吧?” “对。”沈发才眼睛放光,然后抢着播放消息:“他读高中都是在我这里,我们没为他少操心。” “沈青是您儿子,也是沈紫的弟弟,据说他们兄弟关系非常好,对吧?” 沈发才这会儿灿烂得笑起来:“沈青只比沈紫小一岁,两人一起读书,一起参加高考,只是沈青成绩太差,落榜后就去参军去了。参军时每个月的十几元钱,以及平时的压岁钱,他都省下来给了哥哥,支持着哥哥读书。” “他还把捐给归元寺的五十万都写在了沈青的名下,对吗?” 沈发才继续骄傲地说:“这不算什么,更实在的是,弟弟结婚前,在光谷花一百万,买了套房子送给他。” 韩风有点吃惊,便道:“沈博士有钱,这么爱他的弟弟呀!那他对姐姐岂不更好?他是有一个姐姐在深圳吧?” 说到沈青和沈紫的姐姐,沈发才脸就沉起来了,嘴巴更歪地说道:“有,她叫沈芳芳,嫁给了一个法官,论说命还是好,就是性格太劣,跟我、跟两个弟弟关系都不好。她不喜欢我,是认为小时候我对沈紫的支持力度不够;不喜欢沈紫就不知道什么原因了。” 韩风问:“那她逢年过节到你家来吗?” 沈发才咳了一口痰,朝垃圾桶里吐去,说:“从不来。嗨,我也没必要认她,随她,她不要沈家人替她撑腰,大概认为李家人会替她包揽一切吧!” “跟弟弟沈紫的原因您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 “你刚才说沈紫买房让弟弟结婚,那他自己呢,结婚没有?” “没有。不过,去年、前年都带女朋友来家玩过。” “那您认识他的女友了?” 歪嘴沈发才开心地笑着,大概觉得没有意犹未尽,又拿出手机开始翻找,翻出一张照片后将手机伸到韩警官的面前道:“就是这个女孩,据说也是大企业的老总。你看,老总不说,人还非常漂亮。” 韩风来了兴致,当然愿意看。对方对儿子、侄子满意,自然也想炫耀炫耀,韩风得给足面子。 可让韩风意想不到的是,眼前这个漂亮的女子,分明是甄美! 韩风吃惊,示意一旁的汪天力也看看,熟悉熟悉。 汪天力便站起身,来看副局长手中的手机。 汪天力看后,惊呆地直言道:“师傅,她就是甄总吧?” 韩风点头。 韩风陷入沉思:对于甄美,他没见过面,但劳餮和李荭都提起过,为余向阳的问题,还专门讨论过。 因此,思考片刻后,韩风当即给三人组的群内发了一条消息。 第57章 热情与阴冷 第57章热情与阴冷 李荭在群内看到韩风的消息后,给原本拒绝在牛城跟沈紫见面的决定马上来个推翻。 昨天,她有接到沈紫的电话,说虽然不能跟她一起回猫城,但你人到了牛城,我理应尽地主之谊,在这里招待你一餐,李荭委婉地拒绝了。但现在,当她获知甄美跟沈紫的关系真的非同一般时,就马上发微信留言给沈紫,说她明天回猫城,回之前两人还是找个地方喝杯咖啡。 地址定在了楚河汉街的万达广场星巴克店。 坐下来后,李荭很主动也很礼貌地问:“沈博士,最近是要呆在牛城还是去虎南的项目所在地?” 沈紫也并无思考就回答说:“在牛城。虎南的项目暂时动不了,不是我们动不了,不想动,而是全国都这样,这霍乱惹的祸,不说全国,应该说全世界都这样。当然,到月底,会回一趟猫城,到时我请你去猫城剧院看音乐会如何?或者市民广场也行。” 李荭举起手里的咖啡,爽快地答道:“可以啊,我在澳大利亚留学的时候,几乎每个月要去一次悉尼歌剧院看演出,听音乐。” “门票贵吗?我可是土老帽,没去过澳大利亚,更没有去过鼎鼎有名的悉尼歌剧院。” 土老帽的话,李荭并不吃惊,当然也没有表现出瞧不起,而是微微一笑道:“二十几澳元,合人民币不足二百,我每个月在生活费里省一点,就轻易对付了这笔费用。你说贵不贵?” 倒是沈紫有些吃惊,感叹道:“我们东方国随便看一场音乐会,都五六百,甚至上千。看来我要请你的话,不如到澳大利亚去,既高雅,又省钱。” 李荭知道沈紫开玩笑,便并不置评。 沈紫却忍不住,催问道:“怎么,不想去澳大利亚了?那里给你留下了伤心?” 李荭不忌讳,也不准备装逼,直言道:“我是结过婚人,你不要来掀我隐私的底板,我不怕的。倒是你,为何还不结婚?准备把钻石王老五这面伟大的旗帜一直扛下去吗?虽然女人四十豆腐渣,男人四十一枝花,你那一枝花怕也会枯萎的哟。” “枯萎没关系,只要不‘羊’痿。”沈紫接着李荭话中的“萎”字,玩了一次语言流氓。 李荭瞪一眼,但并不接招,却也不回避,且决定把球踢给对方,“意思是你的周边一直花枝招展吗?这样就应准了‘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吧?” “当然不是。你的话我不是完全懂得。”沈紫装起来。 “你这个也装?”李荭直击对方脑门。“雅一点说,你有几个女友?俗一点就是,你有多少个情人?如果你说没有,那就是装逼,也同时承认了自己有病,承认自己有病,当然就不是什么好事,因为这样你就真的枯萎了。” 沈紫无奈地瞄了李荭一眼,眼前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如果说没有,真的就相当于承认了自己枯萎;但如果说有,又给自己想追的女子造成一个滥情的印象,于是情急之中就来了这么一句:“以前有,但现在没有了。倒是希望问我这话的人,能成全我,让我的人生不再枯萎下去,既红旗不倒,也红旗飘飘。” 李荭眯眯眼道:“你这是暗示吗?” 沈紫似乎感觉到某种信号,便将眼睛睁大,认真地看着对方道:“你说呢?”说完,还挑逗地眨了眨眼。 李荭将目光移向窗外,停留大约一两分钟后,收回目光,看着沈紫不咸不淡地说:“你应该收起你的贼心,或者说色心,第一,你是我妈的弟弟,如果乱来,就是【乱】伦;第二,我比你还大几个月,男人对于比自己大的女人,开始时是尝试新鲜,久了就会厌恶;第三,我是新闻打工人,贫困底层的代表,而你是社会和财富精英,你一年获得的财富是我十年的总和。” 沈紫眯眯笑,饶有兴致地听完后,慢慢说:“我也回答你三条。不过,在叙述我的三条前,先向你大记者提个建议,贼心和色心一词,听起来不是那么友好、柔和和褒义性,你这个记者应该是语言大师,改一改吧,比如改成芳心、春心、爱心、柔软的心、纯粹的心……” 李荭稍稍一咧嘴,看起来是微微发笑,其实是含而不笑。 沈紫见此,就继续说道: “第一条,那个所谓的妈——你后妈,完全是名义上的,她只比你大两岁,就是一个姐的身份,你自己不也在喊她姐姐嘛。所以这就根本不是什么理由。至于【乱】伦就更扯了。新华字典里【乱】伦的解释是破坏人伦道德,社会常规;细析的话,它是指亲人之间的性行为和不道德行为。可你姓李,我姓沈,现在李庭长大人也驾鹤西去了,你我之间就更没有以前名义上的亲人关系,以及所谓的兄弟姐妹和辈分之分了。 “第二条,大几个月,我不计较,你计较什么呢?或者,你担心我什么呢?我也老大不小了,我需要找一个合适的、自己爱又值得爱的,那我怎么会只是昙花一现的表现呢?不做天长地久的表态的话,起码也是除非某一天你不喜欢这个男人了。 “第三条就更是胡扯得没有天理和不成道理了。社会分工不同,收入就不同。何况,你应该知道,还有一种说法,崇高的职业和高贵的灵魂,永远不是金钱衡量的。收入越高,有可能他剥削得越多。我的高收入配你的低收入,正好咱们之间中和,为国家统计局的百分比做点贡献。或者,假如某一天社会出现新的均贫富口号时,我们的家庭就正好平衡和平均,不需要肥水流与外人田了。” 李荭将含而不笑释放,终于咯咯咯地笑起来。 不过,倒不是开心,而是觉得博士的嘴,远超了她记者的两片。他如此的跟她理论和辩解,不做律师和政治家,还真是浪费。 便道:“好,敬你一杯咖啡!” 沈紫把咖啡杯端到了嘴边,但并不急着喝,微笑着,很心得意满地问:“答应啦?” 李荭轻轻抿了一口咖啡后,赶紧放下杯子,双手摇动道:“我可没答应,你不要故意误听,我说的‘好’,是敬你口才好。” “口才反映的是内容,口才好也就是内容好。你称道了内容好,还不就是答应了。” 李荭嘴一撇,吐出两个字:“诡辩!” 沈紫就阴阴地笑起来。 看到那阴阴的笑,李荭心头一颤,又多了一种防备的警觉。 第58章 无意中的发现 第58章无意中发现 对长江两岸的南方人来说,深秋差不多就是冬天了。 但今年不同,首先是干旱,从七月底到九月的中秋节期间,差不多两个月没有下雨,大地一片干涸,河流里的水显得越来越金贵,温度也居高不下,除了九月初开学和中秋节两天温度降到了二十五六度外,其他时候,别说八九月了,就是到了重阳节后,居然还有三十五六度的高温。 这也就难怪,霍乱在农历九月的重阳节到来时,大规模爆发。因为霍乱一般来说,就如食用菌中的草菇品种,喜欢高温,没有三十度以上,还生长不出来。 这一天照样闷热,尤其是中午,到下午六点后,虽然开始凉爽,但天就像注入了颜色的一张试纸,开始慢慢变黑,季节又要开始变得昼短夜长了。 半小时前在经过长江大桥时,韩风看到了西边火红的晚霞,但穿梭到城市的高楼大厦后,也就那么一会儿工夫,天就完全暗下来了。 他思考着回家正要经过解放大道,便觉得应该去一趟世贸大楼,趁着下班前去见一见牛城长江集团公司人力资源部的女经理。 两个小时前他打女经理的电话,对方没有接听,刚才收到了女经理的短信回复,说今晚在大楼加班,八点钟之前都在公司。 于是就给女经理再次去了电话,强调梁总家被盗,有人被毒杀,为尽快判案,我们也加班加点,甚至连每次出警应该两人在场的制度都作了临时修订,因为人手极其有限,我现在一个人来了解情况,一希望您全力配合,二希望您不再隐瞒,这不但关系到你们梁总的人身安全和良好信誉,还关系到您的法律意识和为人处世。 当上了大楼,坐在了办公室后,韩风仍然强调电话中的话,女经理就微笑着点头说他知道。 如果说女经理上一次还有一点好奇,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的话,这一次的此时此刻就莫名地紧张了很多。 打开手机,调出余向阳的照片,把手机推到女经理面前,韩风问道:“认识吧?” 女经理点头。 “那么梁总也认识他?” “梁总认不认识我不知道。但彭一认识,彭一开车接送的他。”而后怕警官认为自己隐瞒,解释说:“我只是人力资源部经理,余总到我们公司,接待也好,谈判也好,都不是我部门的事,由总经理或董秘负责。他对梁总的事,比我们谁都熟悉。” “董秘是谁?男还是女?请你把他(她)的电话告诉我。” “沈紫——沈总。但他人不在牛城,年前出差了,回不来。” “不,如果是沈总的话,他回来了。名字是叫沈紫吧?” “没错,是他。”但回答完,眼睛怔怔地看着警官,似乎在说,你都比我清楚,还问我干啥? “手机号?” “138xxx455xx。” “上一次谈到彭一偷了一个客户的笔记本电脑,公司便辞退了他,这个客户你们的记录上面写的是余总,我请问,余总是不是就是余向阳?事实上彭一也并没有做偷盗电脑的事,对不对?” 女经理脸露惊色,条件反射般地看看左右后,慢慢点头。 “为什么这样?” 女人摇头:“我刚才说了,我只管人事。具体是什么原因,又为了什么,我真的不知道。” 韩风心说也是,那些见不得人的阴谋和重大经营问题,作为一个人力资源部主管,确实是不应该也不可能知道的。 思考片刻后,在手机上把下午在归元寺拍摄的那张碑石的照片打开,再次推到女经理面前。 “请问你都认识谁?” “梁伟达、梁晓达、杨捷。他们一家子。再就是余向阳。” “中间那个刻去了的名字呢?你能猜想一下会是谁吗?” 女经理抬眼望了一眼警官后,想了想,便说:“应该不是梁总的家属,就是梁总的朋友,而且是偏合作方面的朋友。梁总的朋友很多,如果不是有某种合作,祈求财富和财富安全,就很难捆绑一起去做善事。” 韩风对女经理的分析有些刮目,微笑着点点头。 然后又问:“家属方面呢?” “家属?梁总家的家属都在名单上面呀!你看,家长梁伟达,梁总的夫人杨捷,还有小梁总梁晓达,他们家就三口。” “杨敏和沈青不是吗?” 女经理摇头,但摇着摇着突然停住,手指放在嘴角沉思道:“杨敏名字有点熟,从姓氏判断,是不是跟杨医师有关系?您可以查。” 韩风便点了头。 “我看是梁夫人的哥哥吧?你真不知道?” “不知道。”但回答后,像想起什么,模糊着说:“老板娘的哥哥我听说是早出了国的,我自到这里上班以来,就没见过和听说过伯劳先生来过公司。” “伯劳是谁?” “老板娘的哥哥,我知道他叫杨伯劳呀!” 韩风吃惊:“梁夫人有两个哥哥吗?到底哪个是跟梁总当年合作过,投过资的?” 女经理反而惊讶警官的的话了,回应说:“就是杨伯劳。至于杨敏是不是杨捷的哥哥,我不知道。不过,你等等。” 女经理起身,从档案资料中抽出一张纸来,看后就拍打着自己的脑袋,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杨伯劳,又名杨敏,韩警官,我俩说的是同一个人,您记住了杨敏,我记住了杨伯劳。您看,在这里,有记录。” 韩风也乐了,便几乎抢过资料,果然上面有杨伯劳的记录。 可眼睛再左右上下一移,这会就不是乐,而是惊倒: “杨伯劳,牛城长江科贸有限公司驻广州办事处主任;甄美,牛城长江科贸有限公司驻广州办事处办事文员。” “科贸公司是以前的公司名吧?” 韩风拿出手机,边问边划拉屏幕,女经理回答说是后,又说:“这页纸我要拍照下来。”说完,就已经打开了拍照工具。 女经理“嘿”了一声,想制止,但意识到眼前的这位是警察,想制止根本没用,就变换了话语,小声道:“您千万别告诉梁总,说我给您透露了。” 韩警官粲然一笑:“没事,你不用担心,配合警方调查是公民的义务。何况我调查的这个案子是替你的老板洗白的,要不大街小巷都议论,梁总投毒杀死了两个小偷,多影响企业家形象。” 女经理苦笑了一下,脸色虽然有点难看,但韩风最后的话,毕竟还是给了她宽慰。因此韩警官一拍完,她就慌张地把那张纸,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就像放回一件棘手的宝物一样。 对甄美的发现,算是意外的收获,韩风问:“这个甄美你认识吗?她到总部来的时间多不多?” 女经理回忆说:“不熟,但在总部见过一次,那还是十年前的事了,她早离开公司了。我到梁总的公司,到今年为止整整十年。十年前,我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甄美也是。” “你是说甄美十年前也是不谙世事吗?” “不是,我是说甄美那个时候也是年龄很小,但当然比我成熟、麻利、精明多了,要不人家现在怎么会当上总经理。” 韩风点头,他知道,劳警官那边传来的资料显示,甄美是美乐美集团缙云山庄的总经理。 “你哪一天也会当上主管行政和人事的副总裁的。”告辞前,韩风给女经理半开着玩笑,半打着气、鼓着劲道。 第59章 妻子的关心 第59章妻子的关心 车子开出世贸大楼,驶上江边宽敞马路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四十分钟后到家,为让家里通风透气,韩风临时打开窗户,看见窗外树影在街灯下摇摇晃晃,有人在高楼上唱歌,且一人唱起,万人响应,整个高楼的阳台都亮起灯光,人们在阳台疯狂。 人是群居动物,一周半月尚可,但封久了,就真的“疯”了。 韩风受影响,也很想唱一唱,或喊几声,但心中又突然莫名地升起悲凉,再也唱不起,喊不来了,有的只是眼眶内的泪水滚动。 反复的见人,反复的密接,发案以来,他反复的把自己置入危险境地,看起来比高楼里的人要“自由”,但谁不认为这是刀尖上走路,火海里跳舞…… 这些天,一是被老人打,二是背着“炸弹”上楼,现在回想起来,背脊发凉;要是告诉老婆,也必定要被吓得魂飞魄散。 高鸿翔还罢,他只是“疑似”,并无特别症状,但那倒在停车场的男人,那个“炸弹”,自己背上他,比密接还密接,只怕全身的外壳都是霍乱。小时候看《西游记》,妖魔鬼怪围绕着唐僧,大概就是现在霍乱的这个样子。 为驱赶“妖魔鬼怪”,也给自己短暂的安慰,他履行了消毒、洗刷、清理,甚至还有吆喝、怒吼。那么,当跳大神般的折腾一阵后,是否还应请个孙悟空,在划定的圈内不乱动,不乱走,就能使唐僧的仙肉安然无恙,万事大吉呢? 他哑然失笑。 半小时后关上窗户,打开暖气,驱赶湿漉漉的冷气后,便一头倒在沙发上,最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睡得不是很香,之中有过一个小噩梦——自己快挂了,在一个被隔离的无任何亲人的病床上,哭着喊着妻儿的名字,可又喊不出任何声音,急死人的时候醒了,再后来又睡着了,没有梦了。 “你在睡觉吗?怎么不接电话呢?”接通电话后,戴乐乐软绵绵的声音传来。这样的声音真好,似催眠曲一般。 “这不接了嘛。”韩风猜她说的不接,是微信语音电话。 “微信。” “微信关了,回来就关了。要睡觉就关了。” “这么早就睡觉?不错呀!你们罗队网开一面,终于给你放假啦?” “不是……”突然想到几乎被隔离了,有一些悲戚,但不能告诉她,便把还未吐出去的话收回,改口道:“是放假让我休息,可我没有。” “你真苕!” 韩风不予回应。 妻子问:“睡在客厅吗?”虽然佛系,但耳聪目明,尤其耳朵尖,听到了客厅空调运作时的啪啪声——她能区分客厅空调和卧室空调的声音的不同。 “嗯。” “莫感冒了!咋不睡床呢?” “床上空落落的,没有你。沙发上紧凑,不至于让我有非分之想。” “嘻嘻……嘻嘻......”戴乐乐在电话那边笑得阴森森的,但韩风听着舒服。 “吃饭没?” “几点了?” “东方国时间二十点三十分。” “好像还是中午吃过快餐的。” “那起来吧!总不能晚上也吃快餐。冰箱有块腊鱼,还有菠菜,你看看,菠菜应该还可以吧?再切点姜蒜,做个火锅,一个人改善下。” “现在又不是冬天,吃什么火锅?再说,咱家也没有火锅的锅吧?” “没有谁规定只有冬天才能吃火锅!我不是怕你感冒嘛,再说,火锅简单,不需要你一个菜一个菜地炒,你如果想炒,我巴不得你改善伙食。至于有没有专门的火锅,你自己脑子想一想,平常炒菜的锅可不可以用来做火锅用?” 韩风想:原来火锅不一定硬要火锅的,老婆聪明,就是聒噪了点。 边想边起身,准备按女主人说的做,毕竟老吃快餐已经吃腻了。 “你别挂。我指导你。打开冰箱……哦,不,先穿好衣服,要上厕所不?要上就先上厕所,然后洗手。不上,就……先洗手,然后打开冰箱,把菠菜先清洗。你看,这深秋都有菠菜了,不正说明可以吃火锅啦!好,先洗吧,我等你。” 韩风按妻子说的,洗了手,打开了冰箱,也拿出了菠菜。 菠菜虽然是洗过一次的,叶子上清清爽爽没有泥巴和其他赃物,但菠菜根洗得不彻底,还是重来一遍吧。 洗好菠菜,放在锅里,要切吗?他准备问妻子,但想,这小事不问了,懒得切。平时去火锅店吃火锅,服务员一般都是把菠菜一把一把地放上桌的。 妻子在电话那边开始喊了: “洗好了吗?放锅里,接下来把鱼也放锅里。鱼是切好的,也是干净的,不需要洗。再接下来剥几个蒜头,几个?三四个可以了,还掰一指头姜。鱼一定要放姜。都放进锅里。接水,接客厅的桶装水。水有三分之一锅,最多半锅就可以了。再到厨房放油盐。适量放一点就可以了。锅放在煤气灶上。全部完成了吧?好,点火。呵呵,很简单吧?” 韩风“嗯”了一声,不觉得简单,也不觉得有多复杂。 “看我电话里指挥,儿子都在旁边嘻嘻苕笑。你要跟儿子通话吗?” “他做作业没?”韩风很正经地问。儿子去年七岁,下半年已经读一年级了,他很少跟儿子黏糊。这是个男孩,不是女孩,女孩可以黏糊些,男孩不行。这是他的育儿哲学。 “刚才就是在做作业。哎呀,不对,什么作业?就是我给他布置的。现在全世界都放假,没上学,也没作什么业?我看呀,你才是作孽!” 佛系老婆喜欢吐槽,生活中负能量也多,但往往碰到这种情况,韩风就不接茬。此时她由作业引申到作孽,显然又是借机倒垃圾,他不做她的垃圾桶,也不接她的话。 另外,他也不是不跟儿子亲,而是不想跟长大要做男子汉的儿子婆婆妈妈,便严肃地说:“你叫他好好画画,做一点作业也行,重要的是每天不出门,别添乱就是。我不跟他讲了,都大了,不磨唧。” 戴乐乐了解这个当爸的——无情,但或许佛性使然,从不责怪他对儿子的“冷血”,以他为中心顺应着他。停顿片刻后说:“行呗。过几分钟去灶台看下,或者就守在旁边,有个十到十五分钟,就去放面条。放面条前,放点剁辣椒在里面。也可以不放面条,煮饭。如果不怕麻烦,你现在开始煮饭。煮点饭也挺好的,牛城的男子不能不吃大米饭哪,吃大米饭顺气爽口清肠。” 韩风说:“懒得煮饭,我待会在火锅里下面条。” “你自己定吧。” 韩风准备挂掉。妻子在那边又喊起来: “喂喂喂,还有,你没事吧?每天检测,检查有没有泻肚子?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好着呢!哪能不好?今天都拜佛了!”韩风真的要挂电话了,要上厕所这件大事已经憋很久了。 妻子在那边嘻嘻嘻地笑,不知她开心拜了佛,还是开心老公憋不住了有恶作剧的成就感? 第60章 再访杨医师 第60章再访杨医师 杨捷终于休了一天假。据说这一天假还是市长到医院给所有医护人员鼓劲时,听说了杨主任家发生的事后,特批了一天的假给她。 为了配合市领导的关怀,杨捷便给韩警官打电话,询问投毒案的进展。 韩风正要找梁夫人了解新的情况,以及归元寺捐赠的事,苦于见不到一分一秒都没得空的杨主任,却谁知杨主任主动打来电话,约定桂香公寓见面,韩风便带着汪天力,心情比受局长召见还激动地提早十分钟到达。 两方都是霍乱最高危人群。医生就如卧底,天天在霍乱身边潜伏;警察就如游击队员,时不时要跟霍乱短兵相接。现在见面,反而谁都不把敌人当回事,尤其是杨医师。 见到两位警官,杨捷意外热情地伸出手去握。韩风见杨医师坦然,也就同样坦然地伸出一只大手去。倒是汪天力,借故说自己上楼前刚洗手,手掌间还有水滴呢,就自己作主说免了。 招呼客人在茶几后面的沙发上坐好后,杨医师自己则坐在一侧的单张沙发上,又是递橘子,又是抓糖果,好像遇见久未见面的亲人似的。 但吃东西还是不敢,两位警官虽然接过了杨主任的水果,也随之礼貌地放上了茶几,微笑着看对方。 杨捷笑笑后,就说开了: “你们不知道,我今天是多么的高兴。在医院就像演美国大片,一个个全副武装,谁也看不清谁,甚至有时候想,忍不住要问,对面那个那个谁,你是人类吗?你能摘下帽子口罩,像个人类吗?不能啊!我看人家是这样,人家看我也是这样。从九月到现在快十月底了,整整一个月,我感觉今天是回到了人间。所以见到你们,就特别觉得亲热。看,你们好好的,我也好好的,眼睛、鼻子、嘴巴,不,你们还戴着口罩,看不清嘴巴,我建议你们,口罩摘下,让我看清楚。我见到的是真真正正的人,不是魔鬼,不是妖怪。放心,我没事,我是医生,你每天多喝白开水,多活动活动,多想想愉快的事情,就一切都过去啦。” 韩风倒是在霍乱到来时,第一次被杨捷医师与众不同的一股风给吹着,有点欣喜,最起码就不会那么害怕,假如自己害怕的话。 杨捷又说:“再说,政府官员,联合国官员不懂事,难道我们也不懂事?这是霍乱,不是超冠,不是呼吸道感染,不是通过呼吸道传播病毒,戴口罩的规定完全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韩风笑了,感觉杨医师很有意思,便听了她的话,摘下了口罩。事实上,平时工作和生活中,他也是反对瞎指挥。比如这个非超冠病毒却规定人人戴口罩,就有瞎指挥的嫌疑。 汪天力也在忐忑中慢慢把口罩两侧的带子拉下。作为警校刚毕业不久的新警员,遵守社会规则和政府规定,是他们应该信奉的原则性问题,一般来说就是——有道理的执行,没有道理的也必须执行。 “看,两个蛮帅的拐子嘛!”杨捷爽朗地用地方话开着玩笑。 说着,还递过来两杯热气腾腾的开水。 喝了一口水,韩风正要言归正传,杨医师又抢先开了口:“韩警官,第一次接受您的询问时,我要向您道歉,我其实认识高爱莲。死者为大,我尊敬她,何况十多年过去了,我应该放得下了。对不起,那天我向您撒了谎。” 韩风反而不好意思起来:“杨主任杨主任,您不用太客气,我知道我知道。”双手抬起来夸张地做着不需要的手势,谦虚地说:“谢谢您今天约我们来!不知您还有什么想跟我们交流的?或是提供更有利的线索?我们也想尽快了解是谁胆大妄为给您家投毒,给梁总投毒,找出事情的真相,找出投毒的真凶,还您们的清白,这是我们警察的责任!” 杨主任慢慢说:“是的,我很担心。线索嘛,有一个,还是……” 汪天力拿出录音笔,插话道:“杨主任,我这要录音,请您理解。” 杨主任点头说:“没事。” “这线索还是我家老梁下半身的事。他早年风流,跟高爱莲不清不白,那李什么,当记者的女子,就是他们乱搞的种,原谅我说得直白,讲得粗野,事实胜于雄辩,现在高科技检测很容易,相信你们也知道了。说来说去,那女子也可怜,母亲死了,现在父亲又死了。可是她已经成年,工作不赖,何况还有后妈,再怎么也不是老梁要操心的……” 韩风打断对方的话道:“那您要提供的线索是……,或者说,哪个地方,哪个人,跟香烟毒杀案有关系?” “有啊,香烟是高鸿翔那个死老头送来的对吧?没良心的,我那么待他们,老梁还怪我没跟李立光安排好床位,他们倒好,送一条毒香烟给老梁,还【氰】化钾,想让老梁直接毙命,好歹毒啊……” 韩风又打断:“杨主任,我说杨主任,话不能这么说……” 然而,主任医师此时表现的不是知识分子,而是地地道道的小女人,她也不等面前的警官把话说完,便自顾自地越说越高声:“不过,我很感谢韩警官,听说是你及时报告上级,申请逮捕了高老头。我看,赶紧交法院,马上判决,还我们梁家,还老梁一个清白!” 汪天力大概听不下去了,赶紧插进一句说:“杨主任,不是逮捕,是刑事拘留。” “有区别吗?”杨主任正在剥手中的橘子,听小汪这一说,手中的橘子和整个身子一齐停住,疑惑地看着小汪。 韩风扬手制止汪天力想接的话,说:“区别很大。这么说吧,也就是表明,高鸿翔不一定就是真正的投毒者,目前缺乏切实的证据。所以,今天来,希望您提供更多的线索。” 杨主任将橘子往嘴里一塞,空下的手突然往茶几上一捶,近乎嚷道:“李立光家,他们嫌疑最大。” “具体说说看?”韩风低头皱一皱眉,而后抬眼投去鼓励的眼神。 橘子三口两口吞下,清清嗓子后说:“不好意思!刚才声音太大了,在医院憋久了。”瞥一眼录音笔又说:“我继续啊。第一,烟是从李立光那里带来的,有作案工具;第二,我家老梁早年和李立光的前任妻子有暧昧关系,又生下了私生子,有作案动机;第三,我还有个杀手锏,特别的人证,不是集团员工证明李立光、高鸿翔到过世贸大楼,到过桂香公寓的人证那么简单。但现在还不想说出来。” 韩风和汪天力都一惊,两人意想不到,这个专攻医术的医师,还有宫斗剧中那么的手段,心里佩服。 便咳嗽一声,欲擒故纵道:“杨主任,这才是真正的线索,您说吧,我们警察有责任保密的,尽管说!” 汪天力也想附和一句,但看一眼一侧的师傅后,又将话吞了回去。 杨捷不屑地笑笑,还是摇头,很坚决地说:“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说的。俗话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我说了,老梁也会损兵折将。除非老梁真不顾及我们娘俩,事情做绝了!” 听老板夫人的口气,和口气后面所隐藏的信息,韩风顿时想起了劳餮老师和他交流过的话,便说:“我听说,梁晓达,你儿子,已经两年没有回来了,是这样吗?” 轮着杨捷一惊,定定神后问:“您听谁说的?” 韩风毋庸置疑的口气:“这个用得着哪个专门说吗?随便资料一调就出来了,您知道的,大数据时代。” 效果出来了,杨大主任被韩风一唬,所显露的嚣张在降温,韩风便趁机缓缓道来:“您和梁总说,国庆长假,您们的儿子梁晓达和她的女友,都已经买好了回牛城的机票,梁晓达也这么说。可事实上,根本没有这回事。订机票是有记录的,一查便知。现在父子俩的关系非常紧张,您这个做母亲的怕是有一定的责任吧?” “我没有责任!”杨主任站起来很生气地,“即使有责任,也是我当初不应该支持他下海,以致……他这个老东西太有钱了!” 韩风不理会女人的不理智,继续添柴加油,从手机中翻出两张照片递到杨主任眼前,问道:“您的儿媳,是这个吗?” 滑动手机,又说:“还是这个?” 杨主任平息情绪,坐了下来,说道:“韩警官,您这是什么意思?” 韩风:“我所知道的是,两个准儿媳,您都不同意,所以,您儿子也埋怨您,不只是埋怨他爸。埋怨他爸是分割财产的事,埋怨您是婚姻的事。”见杨捷不说话,又说:“您和您儿子还有一个共同点,埋怨财产分配。所以,您说提供线索,其实我觉得没有新意,我们都知道。” 说完,韩风虚张声势地作出了站起来告辞的准备,也示意汪天力关上录音。 但当韩风身子直到一半,还没有完全站起,汪天力的手也只伸到录音笔前,还没有按下开关时,杨主任几乎一字一句地说:“梅-桂-花知道吗?” “知道。”韩风又坐了下去,在手机上又翻出了归元寺捐建碑石的照片给杨主任看,说:“杨敏我们也知道,是您的哥哥吧?你们一家捐了三百万。但我想,应该不仅仅三百万,下面的余向阳,或那个消掉了的名字,还有沈青,也都是你们的乐善好施。” 韩风把乐善好施四个字说得特别重。 “不错!”杨捷说:“杨敏是我哥。要不是我哥,老梁的公司做不大。”说到这里,杨主任突然哈哈哈地笑起来,边笑边说:“那个刻掉的名字不知道是谁的,对吧?” 韩风信心满满地:“知道。杨主任,五一三天假,您去了猫城,在美乐美娱乐城开了个包厢。您开包厢干嘛,和谁见了面,与谁喝了酒,协助调查的猫城警方都已经掌握了,所以这个人我们也知道了。我们今天来,需要的不是这个名字,而是您和她谈了什么,后来做了什么。我们想了解这个!” 杨捷顿时垂头丧气地说:“韩警官,其实没什么,为打赢家庭保卫战,我只是动用了一点无可厚非的手段而已。” “还有,”韩风接上上面的话说:“杨敏出国前请一个记者,想写一部揭露梁老板的书,您接待那个记者是在医院沈有才的病房。现在请您告诉我,这个记者——女记者是谁?您都跟她说了什么?” 杨医师声音再也高不起来了,如果说刚才是泄了气的皮球的话,那么现在就是得了霍乱的肉身,从病前的血肉膨胀一下到了全身脱水的干柴,有气无力地回答道:“高爱莲。” 韩风虽然猜想中也是高爱莲,但还是愣了一下。 “书稿完成了吗?” 杨捷摇头。“我什么都没有告诉她。她即便写了,也是道听途说。” “杨敏始终会告诉的吧?” “我这个哥哥是书呆子,她请高爱莲或任何一个记者都不应该,毕竟梁伟达是他姐夫。他讲出经过,讲出梁伟达吞他的钱,这有什么用呢?他是当事人,人家不会信他的。” “那么也就是说,即便写了,书稿也没有在社会上流传,没有用。”韩风很谨慎地问。 杨捷斩钉截铁:“写与未写,都没有用!” “杨主任,写与未写,书稿存不存在,都不是我们关注的重点。重点是,早些年流传的,梁总私吞你哥哥的投资和红利,以及甄美跟梁总,跟你哥哥的复杂关系,是不是真的?” 想不到的是,这下又激怒了杨捷,她突然再次大声起来:“怎么会?都是谣言!谣言!” 第61章 三人组讨论(1) 第61章三人组讨论(1) 晚上饱餐一顿,劲头十足,韩风思忖一下,下一步干什么呢? 觉得推理探案的工作才是快乐。 便打开电脑,启动pc端微信,发现劳餮老师没有上线,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将手机拨了过去。 他急于交流归元寺碑石上的那份名单。 劳餮电话中说,你别急,即便没有你碑石上这份名单,我也要告诉你,余向阳跟梁晓达几乎是哥们关系,那么也就可以判断,他跟牛城长江集团有深度的合作。我之前认为,余向阳是小公司,伙同彭一,在彭一便于开锁的条件下,偷盗了梁伟达的家,但现在要改变以前的判断了。 余向阳在节前,牛城封城前的九月二十七日坐高铁到达牛城市,据他的未婚妻甄美讲,高铁从南到北经过虎南的时候,或许可能会有人从虎南上车,与余向阳会合,一道到达牛城。 余向阳去牛城跟彭一合作,找彭一兑现一笔八十万的业务,彭一在余向阳斯密网络公司的网络平台上,下单购买一批杂七杂八的产品,收货人是他本人,收货地址在牛城市江北区的华南海鲜城,我待会把货单照片发给你。这里面诡异的是,收货单位是王霸的公司。王霸的公司注册和经营都在特区。 王霸知道不?他是黄琪的老公,黄琪是胡小妹的外甥女,而胡小妹是梅桂花的结拜姐妹,她和梅桂花分别担任猫城美乐美公司的董事和董事长。王霸同时又是余向阳的远房堂弟,他原名余霸业。 刚才提到,余向阳跟梁伟达的儿子梁晓达关系非常好,但余向阳跟梁伟达关系如何,或者,他们彼此之间到底熟不熟悉,暂时没有实证。不过,有梁晓达在,余向阳是照样可以和牛城长江集团合作的,也是可以认识梁伟达的。因此,那八十万的单或更大的业务,有没有可能是要跟梁伟达谈判。只有跟梁伟达谈判,彼此之间面对面,两人才有可能进入桂香公寓的“茶楼”。当然,如果是正常的合作,光明正大的业务,没必要这样鬼鬼祟祟,选择深更半夜。 显然,他们之间有猫腻,甚至可以说,有不可告人的勾当。 韩风插话说:是的,这个我在白天,在梁伟达的爱人杨捷医师那里得到证实了,起码她没有否认不认识余向阳。还有一个重要信息是,杨捷的哥哥杨敏,果真如您所料,跟梁伟达一起创业时,发生了很大的争执,并且曾请作家高爱莲给写一部揭露梁伟达的书。这本书有没有写成现在还不知道。但杨捷承认了高爱莲去采访过她。 劳餮回应道,关于书的事,我知道,李荭最先对你们的案子有兴趣,就是因为收到了一封密信,密信中提到了这部书稿。这个事李荭没有在群内跟大家交流时说出来,可能是她没有找到原稿,或者拿出来分析的条件还不够成熟。我建议我们也就先不管它。 我继续说余向阳在归元寺捐赠名单上,与梁伟达一家子同时出现的事,我认为这不是偶然的。一出手五十万,不管这笔钱是余向阳自己真金白银出了还是有人代替他捐赠,这个你牛城警方要去调查。调查结果出来前,我可以肯定,余向阳已经不是你们当初认定的“小偷”了,何况,他还真跟梁晓达有研究、生产智能共享单车的合作,这个梁晓达已经承认,我也去工厂看了。 另外有新的情况,余向阳跟沈紫的合作。在特区的球球公司,他们租用了一个研究所。智能共享单车项目的投资人是牛城长江公司,主要负责人是余向阳,研究所的负责人是沈紫。据梁晓达所述,沈紫和余向阳之间的合作不和谐,梁晓达本人对余向阳也颇有微词。这个情况我会出具一个专门的案情阶段分析给你。 韩风也说:是的,梁伟达跟余向阳的合作,是深度和密切的合作,现在他无法否认了,我也从他集团的人力资源部女经理那里得到了人证和物证。还记得彭一被牛城长江集团开除的事吧?理由是彭一隐瞒了余姓客人的笔记本电脑,这个余姓客人就是余向阳,什么隐瞒,什么开除,最后辞退,都可能是他们商量好或者计划中的一部分。 女经理的人证和物证还欠缺一些,但她告诉我,有一个人更了解,应该说这个人全程参与了。他就是您刚才提到的沈紫。 沈紫是目前梁伟达最信任的人。他从去年到现在,一直在虎南操作项目,我还没有会到他。我虽然从李荭那里获知,他已经回到了他们牛城长江公司的集团总部,但因为这些天李荭也在牛城,我就猜想,李荭会跟他有多次的接触。李荭跟他见面,或许比我跟他见面,更适合,更有作用和效果。因此也就没有着急要见沈紫。 还有一个最新情况,您接触过的甄美,曾经,也是十多年以前,牛城长江公司还以贸易为主开展业务,公司名就叫贸易公司的时候,杨敏在广州担任过牛城长江贸易公司的办事处主任,而办事文员是甄美。 另外,即便您脑洞大开也可能想不到的是,甄美不但在杨敏身边工作过,而且曾还是沈紫的女友或情人。甄美有连续两年在沈有才的家中出现过,带他去做客的人就是沈紫。甄美和余向阳是公开的未婚妻,跟沈紫又有一腿,所以我说无法判断她是沈紫的女友还是情人。 听了这个情况,我想,您定会再去接触这个美女,她的秘密,她的料,或许比梁晓达、余向阳还要多。 劳餮笑着说:这是自然,如此复杂的关系,我当然就兴趣大增,要更多、更勤地去发现美女身上的荷尔蒙或情感毒素。 说到毒素,韩风脱口准备道出国家防恐防毒局东方处长在秘密布线的战略来,但突然意识到有可能泄密后,便又马上住口了。 而后话题就轻易转换到了即将进行的微信交流上,微信交流是他们早就约定好的。 十分钟后,李荭也上线,于是三人就像最近多次约定的那样,开始了微信上的工作。 微信工作,对于探案来说,当然就是打嘴仗,每人谈论对案情的看法,其实也属于头脑风暴的范畴,彼此将看法谈出来,思维和想法互相碰撞,然后迸发出火花。 韩风是群主,他首先发言。 寒风凛冽—— 又辛苦两位了!今天先说说归元寺捐赠善款上那个名单的事,分析一下每一个人的关系,再引申到案件上,看有没有什么关联? 铮铮餮骨—— 那个碑石名单,我原只注意到梁伟达、梁晓达和余向阳的关系,现在看来,那个沈青,是不是跟沈紫有关呢?红黄青白赤紫蓝,这是一种家族取名的组合,在他们身上青和紫出现了,因此很有可能彼此就是兄弟关系。 第62章 三人组讨论(2) 第62章三人组讨论(2) 寒风凛冽—— 您还真说对了,沈青就是送余向阳、彭一尸体到火葬场的那个辅警,他本人和他父亲沈有才,也都承认沈紫跟他们的家族关系。 沈紫读高中的时候,就寄宿在叔叔家里,直到高考圆梦。沈有才就是沈紫的叔叔,沈青就是沈紫的同年弟弟。 沈青的陈述是,哥哥低调,所以他捐赠后把我的名字刻在了上面。而且,沈紫为感谢叔叔、弟弟当年对他的恩情,在沈青结婚时,还专门花一百万购买一套房子送给了沈青。 事实是不是沈青和沈有才所说的那样,下一步主要是找沈紫应征。 荭是一味药—— 应征的目的是什么? 铮铮餮骨—— 目的是,余向阳和彭一的尸体最先发现者是沈青和谭斌,将尸体当作霍乱死亡患者的也是他们两人。那么就有必要寻找余向阳和彭一的死跟沈青有没有关系?如果有关系,是他本人所为还是接受他人指使。 荭是一味药—— 明白了。 寒风凛冽—— 我专门调查和接触了谭斌、沈青,谭斌可以排除。而且,谭斌提供了一个重要的线索,他们在街道巡逻,发现尸体的时候,沈青接过一个电话,谈话时间很短。论说,接听电话很正常,但各位请注意,那时是凌晨三点左右,除特殊职业的特殊人群,以及特别情况,谁会在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呢? 而且,近乎灵异故事的是。沈青接到电话后,谭斌认为,沈青突然之间仿佛变了一个人,口气和语气都瞬间变成一个女人的声音,对尸体的辨别、判断和处理,都变得非常娴熟,宛如就是一个法医。可他只是一个辅警,没有法学知识。 荭是一味药—— 那就是说,电话导致了鬼魂附体。犯罪嫌疑人通过手机遥控,让法医鬼混附上了沈青的肉身? 铮铮餮骨—— 美女,你到底是搞创作的,一下就脑洞大开,将故事闭环。韩警官所述的灵异事件马上就被你解释清楚了。我看,还只能这样解释。那么小韩,有没有将这个灵异故事告诉小绵羊的师傅大绵羊他们?他们不是已经来到了牛城吗? 寒风凛冽—— 有。所以后来,整个东方国所有警队的小绵羊都被逮捕。关于小绵羊的问题,我们这里不讨论,国家某局已经接手,他们来侦破那种不知名的毒素。而我们负责寻找人的问题,比如沈青,我要了解这个凌晨给他打电话的人,查通话记录,可奇怪的是,从电信部门调取了几乎所有的信息和资料,以及各种所有能获得通话记录的工具,遗憾的是,都没有查到那个时段的通话记录。沈青本人,也不承认有这个电话。所以也就无法确定沈青的犯罪,怀疑他都不能够。 铮铮餮骨—— 这样的话,对我们很有挑战性呀! 荭是一味药—— 你不告诉我们谁在调查?难道国家有灵异事件调查局吗? 寒风凛冽—— 这个不探讨,两位请理解我。 铮铮餮骨—— 既然案中有案,又颇似灵异的话,我提个建议,捐赠名单中沈青和余向阳属于梁家的两个外人,两人又延伸到了沈青的哥哥沈紫、余向阳的未婚妻甄美,我们是否就深挖沈紫和甄美的人际交往和社会关系? 比如捐赠这件事,应该找牛城佛教协会知情人士了解详细的捐赠情况,他的契机由何而来,为什么只是梁家一家子和与梁家相关的人,甚至为什么最多只有一百万,这是随性的还是捐赠前就规定好的。都有可能成为我们的线索。 寒风凛冽—— 说得太对了!款项都应该有做账,景区也应该会向佛教协会汇报,并有名单保存。我明天就查。 铮铮餮骨—— 我看,也不用那么麻烦,毕竟我们的目的不是要证明沈青到底捐没捐钱、是不是辅警沈青捐赠的。我们的目的是要确定沈紫跟沈青的关系,以及关系程度。沈紫在牛城长江集团,沈青不是,梁伟达除了沈紫外,是否还认识沈青? 看起来跟梁伟达没有关系的沈青,为何会跟梁家一家子出现在捐赠名单上?这样梁家有没有意见?沈紫真的是低调而不想出现自己的名字还是另有原因?虽然我这边调查也获知了沈紫的几个怪毛病,比如帮人做培训时,他不准录影录音,也不跟任何人合影留念,跟沈青代替他出现在名单上倒是契合,但真的是不是这样,还不能单凭沈青和他的父亲沈有才的陈述。 总之,我感觉这里面是有些名堂或阴谋的。 寒风凛冽—— 不敢想。以此推理,您刚才电话里说,甄美说余向阳到牛城,有可能会在虎南与人会合,那么这个人,也极有可能是沈紫呀! 铮铮餮骨—— 对! 寒风凛冽—— 在跟您通话前,我上牛城长江集团的官网查过沈紫,官网上却什么都没有,后来找度娘,也只找到一条很小的很不起眼的新闻,是牛城某某大学毕业典礼活动的信息,上面有沈紫这个人,也没有照片,但从毕业时间到现在掐算一下,年龄是正相符的。我明天就去大学看看吧。 铮铮餮骨—— 他既然是梁伟达的亲信,这次又跟李荭记者一起坐车去了牛城,那请问李记者,你是不是对沈紫有更深的认识呢? 荭是一味药—— 查来查去,确实有不少地方地方指向了沈紫,而且我接触的沈紫,思维能力和语言表达能力都非常敏捷,但记忆最深刻的是,他的眼神,凌厉、阴郁,让人不寒而栗。如果他是罪犯,就应该不是一般的罪犯。 铮铮餮骨—— 李荭,跟他交往,得注意各种防守啊!据梁晓达说,沈紫跟甄美也不是一般的关系。你防守沈紫就像我们要防守甄美一样。 荭是一味药—— 这个你尽管放心,我就像我的外公一样,百毒不侵。 寒风凛冽—— 我看过他的照片,是很帅的帅哥,李荭是得注意。据专家分析,女人比男人更好色,你到时别陷入其中。当然,如果他没有其他女人,就另当别论。 荭是一味药—— 别老是说这个了,我们说说高鸿翔和高如铁吧?韩风,高鸿翔刑拘后,高如铁没有出现吗? 寒风凛冽—— 没有,我这几天很纳闷,甚至怀疑是不是失策了。 铮铮餮骨—— 据我所知,高如铁已经从监狱出来了,我听说在梅桂花那里做管理,目前也驻扎在虎南。甄美说,余向阳到牛城经过虎南时,有可能会和一个人会合去牛城。我此前怀疑的是沈紫,但沈紫不是跟李荭去了牛城吗?所以我怀疑这个人是高如铁。老韩,你们仔细查一查监控吧。既然到了牛城,总会在某个监控视频中出现吧。 荭是一味药—— 对,我赞成劳警官刚才的建议。高如铁你们一定不能放松警惕。 铮铮餮骨—— 我已经感觉到,这个案子不能一蹴而就。不过,大家莫急,佛家说,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我们现在找了不少人,就像木匠做家具,先要找到不少木材,再选材哪些用,哪些放弃。也许晚一点找到材料,就会少一些放弃的东西,这样才能做成铁证,一步到位。 第63章 温柔计划 第63章温柔计划 韩风来到了地处牛城市郊的东方国中部农业大学。 工作人员一看是警察,猜有案情,便不多问。但当按照警官提供的线索,查找“沈紫,毕业时间二0一九年,农业工程专业”时,却查无此人。 后来工作人员打电话问当年的主课老师,老师回答说,沈紫没有,沈紫紫有一个。 果然查找沈紫紫这个名字时,信息就有了,韩风的眼睛顿时也亮了:亲属栏中沈芳芳的名字出现。 韩风不知道十五年前的保姆,也不知道现如今的法官老婆,只是最近劳餮老师与他交流,多次提到过沈芳芳,因此才知悉了以往的很多往事,也对此印象深刻。 查找完成,离开办公楼,还未走出学校大门,韩风就兴奋地给劳餮去电话,报告了“沈紫原名沈紫紫,是沈芳芳的弟弟,二0二0年考入特区大学攻读同样专业的研究生,二0二二年研究生毕业后,转学智能制造博士专业”的消息。 劳餮也高兴,还在手机里吐槽道:沈芳芳有个很牛叉的弟弟啊。 韩风也感叹:农家孩子学到这个地步不容易。 但劳餮又重复昨晚的话说: “我说过,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你看,现在我去梁晓达公司的路上,正好要路过梅桂花公司的滨州大道,我顺便拐进去看看。梅桂花跟沈芳芳关系很铁。” 又说:“现在看来,了解沈紫,越来越有必要,你是说他的博士专业学的是智能工程对吧?他和余向阳合作的人工智能共享单车有智能部分,你昨晚说的全国所有警察系统的法医小绵羊都被逮捕了对吧?小绵羊是智能机器人,都是跟智能相关的呀。” 韩风想,谁说不是呢?他虽然担心涉及泄密,没有回应劳警官,但心里便有了主意,和劳餮挂掉电话后,马上就将此一信息通过特殊途径传送给了东方处长。 东方处长当即指示道:“你尽快找到李荭,带她一起来见我。” 韩风纳闷,怎么是李荭,不是劳餮,刚才分析智能、分析沈紫的是劳餮,而不是李荭呀,便担心处长搞错,重复地问:“您确定是记者李荭吗?” “是的。” “她有可能今天离开了牛城。” “不管她在哪里,你赶快联系。” 十分钟后,韩风再次联系上了东方硕,东方硕指示道:“你现在马上到磨山基地体育场来,最好一个小时内到达!” 韩风顿时紧张,且紧张中还带着一丝惶恐,他不知道这个国家局的东方处长又要他配合什么,是否跟李荭有关,因为是他命令他联系的李荭。当他风风火火联系到了李荭,得知李荭已经离开牛城到达了虎城的虎北市时,也就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心说老同学在遇到家人的劫难后,现在总算逃离了危险之地。 牛城的香烟毒杀案发生后,是他韩风把她牵扯了进来,对此他多少有一点歉意,而现在似乎国家防恐防毒局的东方处长又开始打她的主意了,不知道这是祸还是福。论说,为国家服务,祸也是福,但他作为老同学,看她父母都先后离她而去,就难免对她无不充满着同情。如果东方处长看中了她,不管要完成一项什么任务,意义虽然很伟大,然而个人的后果和任务的危险性却是很严重的。 这个他有预感。 果然,到达磨山,登上停留在那里的直升机,进入了防弹、防核、防录音录像的新三防热气球直升机身后,东方处长就对韩风道:“你刚才提供的信息很重要,我们现在出发虎北,我已经通知了当地安全局的同志,留住了李荭记者在虎北的南湖宾馆等候我们。另外,从一个小时前开始,我们正式启动了对沈博士的全天二十四小时的监控。你如果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就抓紧说。” “您是需要李荭成为防恐局,或是安全局的一员,利用沈紫追求李荭的机会,对沈紫实行秘密调查吗?” “没错,你果然聪明。”东方处长一本正经地表扬起韩风来。作为高高在上的国家防恐局的处长,有时候也需要讨好下面的人。韩风猜他假如搞不定李荭时,想以他来做李荭的工作。 “我可没发觉我聪明,我们李局有一次还骂我笨。”韩风觉得,有时候菲薄自己,也是一种智慧,处长不是夸我聪明嘛,那我干脆智慧到底。 “哪里?”东方硕摇头,并伸出手在韩风的肩头一拍道:“你现在还是警司对吧?这个案子圆满结束后,我调你到国家局,直接升到二级警督,当然,条件是你荣立一等功。” 这个谁不想,韩风心头一震,但随即回到现实中,又开始自嘲:“我家祖坟难冒这样的烟。” 东方处长又是肩头一拍道:“没信心吗?我有预感,今天是成功的开始。” “我又做不了什么。”韩风想证实刚才想的,便故意这样说。 “不,我知道李荭是你同学,她很有魅力,个人工作魅力和女性对男性的魅力,目前沈紫在拼力追求她,对吧?我们待会要做的工作就是,李荭接受沈紫的追求,最好能结婚。” 果如所料! 韩风有一点点成就感,东方处长果然打的是这么个算盘。他韩风虽然不反对这样的手段,自己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不可能再去追求李荭,心里也就很阔达了。因而当上级部门制定出这样的温柔计划,虽然初步感觉有点“娘们”和“阴柔”,以及不是那么美好,但还是觉得不失为一种策略。何况这种策略,自人类以来,就一直屡试不爽,有如国家的灵丹妙药一般。 不过,又让韩风稍稍疑惑的是,东方硕说最好他们能结婚,这又是何意呢?调查一个人,需要那么长的时间吗?对破案也不利呀,除非他说的结婚是现时年轻人流行的闪婚。 便道:“了解一个人有没有问题,接触几次,顶多三两月,就应该得出结论了,为何要他们结婚?您是学伟人要续写《论持久战》?”最后还不忘揶揄处长一句。 东方硕一笑道:“这个你目前还不懂,我可以原谅你。关于沈紫,你以为就是你提供了信息,我们就立即圈定他为嫌疑人了吗?告诉你,之前我们通过大数据分析,沈紫有嫌疑,但不明显,这主要是,所有对外的公开的资料和图像,几乎都是余向阳的。你们和猫城警方在分析,说余向阳是多面人,两幅面孔,其实不是,两幅面孔的是沈紫,余向阳还是余向阳,沈紫对外所有的形象几乎都是余向阳的,他在利用余向阳做事。” 韩风惊讶起来,怔怔地看着东方硕,仿佛说:有这种事?也太颠覆我的认知了吧? 然而处长说得并非斩钉截铁,看到和感觉到韩风的疑惑以及惊讶后,又说:“当然,目前这都是猜测,并无实证。同时猜测的部分还有,沈紫有一套国外反东方势力联网的系统,这套系统比我们的‘东方霸道系统’还先进,目前破译、破坏不了,就只能看着沈博士为所欲为,假如他真是犯罪分子的话。” “这套系统的破坏力有多大?” “将雄雌同体病毒植入小绵羊的芯片内,让人无声无息地死去。而且这还只是这套系统的一部分;更恐怖的地方在——可以制造纳米生物病毒,顺利与霍乱病毒对接,然后毁灭这个世界。” 韩风又惊出一身冷汗,顿时感觉到自己任重而道远,便又思考着道:“如若此,假若科技又不过关的话,我们就无法破译这套系统,以及无法破坏这套系统,那么即便李荭跟沈紫结婚,也是完成不了的任务吧?李荭又不是科技人员。” 一丝悲观的情绪掠上韩风的额头和眼神。 “所以啊!最坏的打算,就是让这套系统安全、安静地存在,只要不与霍乱病毒对接,也是令人欣慰的。李荭的任务,就是以女人的温柔和善良,安抚那颗躁动、激进,甚或变态的心。” “可李荭虽然善良,却并不温柔呀!” “这个……只要沈紫喜欢就行。”东方处长淡淡地说。 韩风:“据我所知,沈紫还喜欢甄美。” 东方硕:“那就不惜一切代价,截断其他情源——感情的源头。何况,如果只是一个甄美的话,她不是有在香烟毒杀案中的嫌疑吗?这样的人是轻而易举能解决的。”又说:“刚才跟你所讲,都是温柔计划的内容。这个机会的目的是,对于花了大力气培养出来的高端人才,国家并非任其发展,最终被法律制裁,坐牢或枪决,这对本人和国家都是损失,因此,尽量促成其终止犯罪,尤其更大的犯罪。明白吗?” 韩风点头。 点头的当儿,飞机已经稳稳地停在了虎北五星级酒店——南湖宾馆停车场的上空。韩风沉重地站起身来时,竟然莫名地叹了一口气,再望着窗外广袤的东方湖水面,就更感觉自己如一位远送王昭君到匈奴的“温柔大臣”一样,既有使命的成就感,又有一丝丝的窝囊感。 第64章 沈家姐弟 第64章沈家姐弟 劳餮接到韩风的电话后,并没有“顺便拐进去”找梅桂花,而是给梅桂花先去电话,问梅总在哪,想拜访拜访。梅总说抱歉,她不方便,但问有什么事,看电话里能不能帮助。劳餮就说了原因。梅总就说,我推荐你找我们公司胡总——胡小妹,于公于私她都能帮;于公,她是我们公司董事,于私,她跟芳芳也很熟。 劳餮心说也对,便又给胡小妹去电话,同时思考:胡小妹跟梅桂花性格不同,说不定对沈家姐弟的了解,又有另外一个样子。 两人依约直接上芳芳家。 胡小妹的家距离沈芳芳的家不远,劳餮开车到菠萝蜜小区时,胡小妹已经在她家门口等了。 芳芳所住的地方还是当年血案发生的小区,也就是菠萝蜜小区。只不过,当时住是一楼,现在换成了三楼。论说,发生血案了,哪个傻子愿意换凶宅。但其实,三楼本就是高爱莲的房子,高爱莲发生车祸致残后,上下楼不方便,老式小区楼房没有电梯,他们就说服一楼的住户,彼此调换了。一楼住户烦一楼吵闹,又没有三楼安全,就巴不得换到三楼去。 再后来要换过来,论说好不容易换到三楼的人家没那么傻,哪能换房如皇帝换女人那般勤?还别说,真换成了。其实,换到三楼的人家是经济实用主义者,他们在算着细账。一楼所有住户在物业公司的倡导下,正计划统一改装铺面,铺面既可以自己经营,也可以出租。改装后的房子,有的是三个小铺面,有的是一个大铺面,一个月的租金少则五千块,多则几万。李立光没有想法,但三楼的住户正心心念念着要搬回去。于是在一个要补锅,一个找锅补的情况下,一拍而合就换回去了。 沈芳芳的家里很简朴,事实上老式社区,不去看也估计奢华不到哪里去。何况芳芳也好,李立光也好,都是追求精神世界的人,对房子的陈旧、简陋,以及落伍的风格,一点也不讲究,更没有想着哪天要换一换环境。 有胡小妹在场,劳餮不拘谨。“沈总,又来叨扰了。” 沈芳芳一笑,说:“劳警官,以前说过的,不要叫我什么沈(婶)总叔总,还是叫我芳芳吧,我一鼻屎大的公司,听着别扭。” 劳餮就哈哈两声,表示赞同,然后说:“芳芳,你有一个了不起的弟弟,沈紫紫,不,沈紫,既是博士,又是大公司事业部的总经理,不简单哪!”劳餮知道芳芳出身贫寒,弟弟是她送读的大学,现在说这恭维话确实是发自肺腑的祝福和赞叹。 芳芳却谦虚地摇着头说:“这有什么值得夸耀的。” 胡小妹也附和劳警官说:“芳芳现在苦尽甘来。” 芳芳对胡小妹撇嘴道:“胡姐,你就莫凑热闹了。劳警官是恭维,当然我也知道他不会是为了恭维而来。” 劳餮心说沈芳芳就是聪明,不过,先不接她的茬,而继续沈紫的话题,仍然道:“这么好的弟弟,你说不值得夸耀,我却认为,给我劳家来一打吧。” 胡小妹被逗乐了,便笑道:“劳警官你太贪了点,要是我,只要来一个就好;或者,紫紫的一半也行。”胡小妹四十多的人了,膝下没有子嗣,她如此说,大概是想起外甥女黄琪的丑闻,觉得哪怕外甥女学紫紫一半,就谢天谢地。 劳餮抓准时机接话:“胡总,你也认识沈紫紫?那沈家是不是都会读书?什么沈芳芳、沈芬芬、沈紫紫、沈青青、沈蓝蓝、沈艳艳,女的一朵花,男的一表人才。” 劳餮当然知道了沈青就是沈紫的弟弟,但作为警察,要调查他们兄弟和兄弟与姐姐的关系程度,就无疑要装一下糊涂。 两个女人听着劳警官的幽默,又是咯咯咯地笑着。 笑了一阵,胡小妹回答道:“哪来那么多人,能把赤橙黄绿青蓝紫都取上?我只见过紫紫两面,不熟,什么芬芬、青青、艳艳就更不晓得了。见紫紫两面,都是在高老师的家里无意中碰到的。” 劳餮看着芳芳。芳芳就认真答道:“你别说,青青还真有一个。我们的出生,是计划生育抓得最紧的时候,我妈是老师,我爸是农民,叫什么半边户,加之头胎生的我,女孩,可以生两个。但我叔叔家则不同,他们在城里,多生一根头发丝都不行。我就一个叔叔,没有姑姑,也没有伯伯。叔叔的独生子叫沈青,不是沈青青。当年我妈给我取名芳芳,再给弟弟取名紫时,为配合我,就叫紫紫。” 劳餮内心怦怦跳,但为了控制兴奋的心情,特意深呼吸一口,也故意先不看芳芳,而是面朝胡小妹,装着开玩笑说:“看看,胡总,我说什么来着?一个儿子一打,现在两打了,对吧?” “什么两打?两打是什么意思?”芳芳装苕。 劳餮忍住笑,正儿八经地说:“两打就是两个都不富大贵,不是老板就是博士。” 胡小妹觉得有趣,抢话问芳芳:“沈青是不是也挺厉害?” 芳芳哭笑不得,明显心里想起了沈青,也为配合这个弟弟的人生,低沉着声音说:“胡姐,你就别笑话我们沈家了。即便沈紫,拿了个博士文凭,我看也不怎么样……” 但后面的话,芳芳却打住了,家丑不可外扬,这是真理,何况眼下还有一个警察,与警察谈起的话题,永远得小心谨慎。 劳餮察觉到芳芳脸色的变化,心中疑虑陡增,便轻轻问:“怎么样嘛?” “他就是一辅警。”芳芳淡淡地说,“当了两年兵。要不是当过兵,辅警都考不上。” 芳芳故意跳出了对亲弟弟的叙述,而是“顺便”中说起了堂弟,这种转换,胡小妹是不觉得的,而劳餮当然就一清二楚。 “哦,这样啊。芳芳,我可不是笑话你沈家,我真不知道嘛。但其实,十个手指不一样长,又有什么关系呢。”胡小妹既安慰芳芳,大概也是安慰自己。 劳餮今天来,本就带着友好,现在女主人说起了沈青,作为客人就不能又强行把话题引导沈紫身上,就顺势而为道:“他是在牛城还是三峡?” “牛城。”芳芳答。 “是哥哥还是弟弟?” “弟弟。” “那两兄弟关系好吗?” “小时候好。现在好不好,我不怎么知道。说老实话,别说沈青,我连沈紫都很少联系。” 嫡亲姐弟关系不好,劳餮倒是第一次听芳芳不打自招,因而就显得有些吃惊,然后期待地看着芳芳。 他想芳芳介绍一下情况。 芳芳说:“劳警官你别这样看我。我没骗你。沈紫比较忙,一年都难得见一次面,沈青就更不要说。小时候他也只理哥哥,从不理我。唉!我都不想说。” 胡小妹有替芳芳打抱不平的意思,看了一眼芳芳后说:“这个我听说,沈家重男轻女,芳芳爸爸妈妈过世后,爷爷作主,让叔叔带着沈紫进城。芳芳不想跟弟弟分开,死不同意,因此她的爷爷、叔叔、弟弟都对芳芳不好。” 芳芳大概想起难以忘怀的往事,感慨地说:“其实一个人会读书、会赚钱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会做人。” “那倒是。”胡小妹附和。 劳餮想起高爱莲给沈紫的赠书,就问:“高爱莲老师在世时也认识沈紫?” 芳芳没有立刻回答,瞟了劳警官一眼,仿佛说,这不肯定的吗,我在这里工作,弟弟当然就来看我,他来看我,肯定就会认识的呀。 而后“嗯”了一声。 芳芳就想起了弟弟第一次到高老师家来的情景,那时,多纯洁,她还差一点说出了沈紫紫三个字的改名,就是高老师的杰作。 这里面,高爱莲的死,无疑是芳芳的痛。劳餮当然知道芳芳不愿意提起,但还是不得不说,就又挑明了道:“我在一个地方看见高老师的签名,书是送给沈紫的。那时,似乎沈紫就改名了对吧?” “嗯。”芳芳又敷衍。 胡小妹突然问:“不会是在甄美那里看见的吧?” 劳餮愣了一下,感觉胡小妹像在监视他这个警察,要不怎么知道,便警觉地由近及远地投眼看往胡小妹。 胡小妹爽朗一笑:“您别奇怪,甄美是我公司的高管,我多少了解她。”又说:“我不管理公司,奇怪我怎么知道对吧?梅总跟我说的。” 但这会真正好奇的是芳芳,他侧身朝胡姐,问道:“他认识甄美?”没有说沈紫,用了“他”。其实芳芳更在意,或者说引起她注意的是那本签有高老师名字的书。 芳芳突然很认真,也很郑重地说:“胡姐,你帮我约甄美,我要把有高爱莲三个字的书买回来。梅姐是知道的,你也应该知道,我要建高爱莲纪念馆。”话很坚决,倒像在命令胡小妹,而不是恳求。 反倒胡小妹带着半恳求的姿态说道:“那要不少钱的,芳芳。” “市里支持,立光在世时也支持,李荭也答应去募资。”芳芳看着窗外的某一处说,眼睛里射出一种明亮的光。 劳餮支持眼睛里有光的人,心说我也支持。 然后找芳芳要沈紫的手机号。昨天韩风已经告诉他沈紫的号了,几天前梁晓达也告诉过他,现在找他姐姐再要,无非是验证,当然,也可能要到第二个号。 与芳芳告辞时,问胡小妹需不需要送一程,胡小妹却谢绝了,她说待会老魏会来接她。老魏是当年让她成为“小三”的那个香港老板,但现在十几年过去,据说她早就扶了正,成了有香港户籍的魏太太。 第65章 胡家虎威 第65章胡家虎威 同事胡深爱的老家在虎北市。 在虎北有一个成语叫胡家虎威,意思是胡深爱是胡家的才女,在媒体之都的花城有着知名度;父亲胡湘北是虎北日报的总编,当地社会名人,还有大儒之称;胡湘北的弟弟胡楚北也不得了,担任牛城市检察院的检察长;胡湘北的老婆,即胡深爱的母亲则是虎城省交通厅的处长。这么一家子真可谓虎虎生威。 当然,胡家虎威是老百姓利用狐假虎威这个成语,送给胡家的。那么,由此或许对胡家是否书香门第,是否低调做人,就有了一个民间版本的阐述了,也可以依此对此家和此人进行些许的评判了。 但不过,对理性的人们来说,这样的阐述也好,描述、总结也罢,一面可以当作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一面又可以认为群众是流民,他们最没有眼光,更没有思想,随波逐流和众口铄金的话与事,毫无可信度。 李荭为不辱使命,回虎北送刘记者的车时,暗中对胡家进行了一番调查。现在,她除了记者身份外,拜东方处长和韩风警官所赐,又多了一个安全局调查员的外壳。 东方国三年前将原国家安全局中的防恐处及病毒处合并,成立了新的防恐防毒局,从此从安全局剥离出来。但这是国家层面的。具体到下面的市县,都只有安全局这样的机构,防恐防毒也只是局里的一个科室。 李荭并非虎北人,也非虎北工作,她目前的工作直接对东方处长负责,其实她也是“0906”案件临时抽调组成的一小股力量。由于委任的所在地和工作的第一站都发生在虎北市,就又临时从虎北市安全局抽调了一名安全员配合李荭的工作。 这名安全员其实跟警察一样,是侦查员的身份。 王佳珺的真实身份是市文联对外通联的文员,即科室干事。这样的工作,既清闲又便于配合李荭。李荭也觉得,在人生地不熟的的虎北,有一位同是做文化工作的同性配合自己,未免不是好事。 不过,李荭不是专业的调查员,她调查纯粹凭感觉。也许,作为国家局的东方处长,他需要的正是这种随性的人。 思考的第一步,李荭认为:自己上次从猫城到虎北,沈紫之所以能在虎北截住她,除了刘记者的作用外,另一个原因有可能就是胡深爱这个报社的同事。因此,她的第六感告诉她,胡深爱和沈紫之间或许也有联系。加之,离开报社后,甄社长死了,死的蹊跷,而据劳餮讲,最后一个进入甄老师办公室的人正是胡深爱。因此,她在虎北开始的工作,即便没有防恐局安全调查员的这个身份,也是早预定要了解胡深爱和她家庭的。 现在既然名正言顺地调查和接触所有可以怀疑的人,那么第一个对象就圈定了胡深爱和她的家族。 听了李荭的想法,小王笑着说胡深爱的父亲胡湘北,是文联兼职的副【主】席,一个电话通知他来文联开个会,了解他们最近的人际交往和女儿的一些情况,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 然而李荭却说不行,需要去他的家和他的办公室,甚至胡深爱高考时的中学,以及跟她关系最好的同学,都要做深度的调查。去她的家里时最好在周末,这样她的母亲从省城回来了。另外…… 认真思考一番后,李荭接着说,另外的事是,延伸你刚才的主意,把胡总编叫到文联办公室,说市文联将举行百年虎北文化联展,希望胡深爱提供她全部的作品和生活化的摄影记录,每个作家或知名记者结集出版单行本和画册。那么这样的话,胡家父女就都在征集之列,我然后通过作品和画册来寻找所需要的东西。当然,你还要以家乡文联的身份,向胡深爱致函。 李荭还说,除了胡家,还有虎北日报的刘春雨记者,他是沈紫的大学同学。沈紫的同学,应该比较了解沈紫。我看我可以请他吃饭,我借过他的车,正好趁机感谢他。 王佳珺说,这主意不错,但最好还是等从胡总那里回来后决定。 李荭觉得可以,于是两位资深的中青年美女,由王佳珺亲自驾车,便双双来到了虎北大儒胡湘北的领地。 叫胡湘北大儒,是当地人对他的另一种尊称。据说,胡湘北不但把报纸办得红红火火,自身还散文、小说、诗歌、书法门门来得,同时倡导成立东方国范仲淹研究会,因而既被官场也被民间尊称为大儒。 在总编办公室坐下来后,胡总对美女的到来特别客气,也非常谦虚,笑吟吟地询问有什么好事,胡某人一定效犬马之劳。 王佳珺虽然不是文化人,但她是文化人之间互通有无的纽带;李荭虽然不是本地人,但她说他们报社要做《文化大家》的专刊,全球所有华人,对文化、对民族、对社会有特别贡献的,她都采访。 这样,两人自然受胡总的青睐。 王佳珺这样介绍李荭:您女儿采访、编辑的是企业大家,李荭老师编辑、采访的便是文化大家。她俩撑起南方特区报的一片蓝天。您大概还不知道,李荭老师的粉丝有二百多万,文章的点击和影响力比报纸还大。 胡总编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说这个可以有,可以有,多宣传我们范学会,我个人方面倒是其次。范学会不但是虎北市的文化标杆,也是旅游标杆。你们知道,自文化和旅游合并后,我市作出了旅游强市的战略,范仲淹在虎北写下了着名的《虎北楼记》,现在的虎北楼为东方的三大名楼,每年的旅游收入将近20个亿。因此,宣传范学会也就是宣传虎北的旅游产业。 李荭笑着说,这个自然,范学会就是您,您就是范学会,写范学会撇开不了您,写您也离不开范学会,相得益彰吧,我会把握的。 胡总编一边看着手机一边说:李老师,你还真是鼎鼎有名哦,我正在度娘你的文章,文笔也相当好,哇!你还写了那么多天下奇案的长篇,我在有空的时候得好好拜读。 李荭就顺便谦虚地一笑:拜读不敢,胡老师赐教。 然后道:“胡总编,我看今天不是采访时间,我们是突然袭击的,我没做准备,您更没准备,这几天我们再约定一个时间,两到三个小时即可,回去后我通过微信把采访提纲发给您。您现在如果方便的话,提供一些您发表和出版过的作品给我就行,当然还包括有您家庭介绍的。” 王佳珺赶紧补充道:“胡总您现在可以先介绍一下您家庭和家族情况,重点可以放在您的女儿胡深爱和您的弟弟胡楚北身上,因为他们的情况进入采访时就不是重点了,李老师对吧?” “对对!”李荭赶紧作答,她觉得,王佳珺还比较机敏。 胡总编看了看他手腕上的名表后,笑着说: “那好,我简单的说一下。深爱是我唯一的女儿,我和她妈是大学同学,我们都是学财会专业的,你们想不到吧?我一个财会专业的居然做了写文章的活,而且还出版了好几部文化着作。但我爱人从毕业到现在,还是会计,当然,现在具体是管理一个跟财务相关的处室。” 李荭插话,和胡总编互动起来:“胡深爱呢?我们现在是同事,她应该比我要小吧?” “你多大?”胡湘北盯着李荭看,“应该三十四五岁的样子吧?” “三十六。”李荭答。 “那她比你大一岁。三十七了,还单着,让我们着急啊!不过,我们深爱在工作上很努力,受大家尤其是同事们的抬爱,成绩也比较显着,她的企业家扶助贫困山区孩子的报道,还获得了国家部委的奖励,影响比较大。唉!要是她的工作也如她的事业一样就好了,那我跟她妈就放心了。我有一次笑她,说女儿啊,你怎么要学张爱玲和萧红,写作顶呱呱,感情生活却不尽人意,甚至说一塌糊涂呢?你道她怎么说,一塌糊涂是你认定的,不尽人意也是你们认定的,我自己不这么认为。看,这就是她,有个性,口里和笔下经常批判男人,但实际生活中的情感上,却总是受男人欺负。” 王佳珺笑着道:“胡总您应该传授一点防渣男的经验给她。我不知道她有没有碰到渣男,我是看您刚才说她总是受男人欺负,就凭这一点来判断她遇到过渣男,不知对不对?” 胡总编朝着王佳珺笑道:“对,很对。现在我的老乡,李荭老师的本家,也是你们的领导,”将脸朝向李荭,“李总编最近把她聘到了你们的南方特区报,说你们报社有个高管,刚刚离婚,是个人才,要介绍给她。李荭老师,你觉得呢?你们的这个高管是谁,你知道吗?不会是你们社长吧?” 李红摇头,而后又暗中吃惊,便试探着问道:“您最近一段时间没跟我们李总编联系吗?” 胡总编有些纳闷地说:“没有,怎么呢?”还没等李荭回答,又说:“女儿三十岁左右的时候,我和她妈妈可以天天催,但现在早过了那个时段了,李总编说社长好,就让他们自由发展好了,我不过问,也懒得问。要不是你们一个单位,我根本就不会谈起。” 李荭小心翼翼地爆出惊天新闻道:“他上一周突然过世了。” 胡总编一惊,王佳珺也一声惊喊。两人几乎同时问:“你们社长吗?” 李荭点头。 “怎么死的?”胡总编问。 “糖尿病引起的死亡。就在办公室。” 胡总编突然双手撑着下巴,像下巴要往下掉,撑得挺吃力似的,他说:“不会吧?我也血糖高,还打过胰岛素,但不至于呀!这个病如果没有并发症,是基本不影响正常生活,也不会猝死的呀!” 李荭轻轻地答道:“都这么说。我爸也是糖友。”说到这里,李荭像想起什么来,就问胡总编道:“那深爱知道您有糖尿病吗?” “知道呀,她在花城报社的时候,还给我买过新型的胰岛素笔,专门从那边快递给我。” 王佳珺和李荭同时说:“蛮孝顺的呀!” 胡总编虽然笑了笑,但笑得苦涩,并还不由自主地看了一下手表,李荭于是就站起来,随之说:“今天耽误胡总编了,我们过两天再约,或者下一周也行。” 她要告辞。 胡湘北皱了皱眉,虽然口里说没事,说还准备带她们去吃东方湖的鱼,但接着又马上回应李荭刚才所说的话:“我看下一周比较好。”而后又看了一眼王佳珺,以商量的口气问:“佳珺你看呢?” 王佳珺说:“我看没问题。”李荭也想,很有必要先回一趟猫城,约下一周最好不过,就说:“好,下一周。今天周总编比较忙,就下一次。” 第66章 美乐美公司(1) 第66章美乐美公司(1) 对猫城警方的劳餮来说,协助牛城警方,基本上也就围绕死者余向阳,及其他周边的人进行调查。 现在他要去梅桂花的美乐美公司。梅桂花本人虽然不在公司,但她的儿子赵明明应该是在的。赵明明当年跟余向阳是两个典型的问题少年,余向阳叫阳仔,赵明明叫明仔,他俩当年都跟光头樊纲有联系。 赵明明在母亲的公司担任副总裁,主管行政和日常事务,得悉当年的劳警官来到美乐美时,亲自到大门外迎接,热情加谦虚地迎接着贵客上自己的办公室。 办公在五楼。整个五楼,人力资源部、培训部、企划部、市场部、事业拓展部、酒店管理部、足浴管理部、餐饮管理部、娱乐管理部的多个部门堆集在此一层办公。 美乐美是梅桂花创立的基业。梅桂花是一个极富传奇色彩的女人。十五年前,她的公司还只是一个足浴场和一个卡拉ok娱乐场,总共不到四千平米,租赁他人的经营场所。而如今,今非昔比,单福山区的美乐美大厦,就有十九层,五六万平方之大,集四星酒店、餐饮、山庄、娱乐、足浴、茶艺咖啡、旅行社一体。二0一八年,美乐美省外拓展,在虎城省的虎南地区与当地政府合作,开发打造田园综合体,建设特色小镇;第二年又在自己的老家牛城省三峡市建设中医药产业园,生产防控霍乱、超冠病毒的中药保健产品。现在来说,美乐美集团可谓是跨多个领域,跨多个产业,走在多元化发展的康庄大道上。 在五层楼层的东档,沿着走道往深处有一阔大办公室,那就是赵明明副总裁的“赵光阁”,然而赵光阁却摆放了一些与国际视野格格不入的佛像、赵元帅、弥勒佛,以及领袖肖像,让劳餮这个外行看了都直摇头,觉得它比北京的炸酱面和平江的十样景还杂。 劳餮先问赵明明他的老妈去哪了,赵明明倒是很清晰地透露,虽然没有明确告诉我,但我猜她是去牛城了,那里的中医药产业园有很多的事情要办。劳餮心说难怪,每次打电话找她都说没时间,但又不说自己在外地,沈芳芳也是,那天说甘露饮是梅总送来的,搞得劳餮还以为是梅桂花亲自送的,既然亲自送,那肯定是在猫城。 坐下来后,劳餮直问:“明明,你跟阳仔还有来往吗?” 赵明明虽然愣了一下,但还是故作轻松地回答说:“李叔,我不是问题少年了,他也应该早不是了吧?据说他也办了公司,公司不大,生意忙不过来。而且,还跟梁晓达合作开发智能单车,这个就比他自己的公司搞得红火多了。” 劳餮:“听你意思,好像跟余向阳老死不相往来了一样,你们不是一向关系很好吗?” 赵明明也玩官僚,一出口,套话就来了:“大家彼此都忙,一年难得见一次面。” “最近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赵明明抬头想了想,“好像是中秋节前吧。我妈生日,大家来给她庆祝。” “那都有谁来了?” “几乎清一色都是女的,胡小妹胡总,芳芳阿姨,甄美甄总,另外女的都是公司高层,总共也只有十来多个人。老妈阻止全体员工来,如果我没有阻止住,扬言扣我的工资。” “男的呢,不止余向阳吧?” “男的不是专门,他们在隔壁唱歌,是顺便给我妈敬个酒,唱个歌就走了。” “都是谁?” “余向阳、梁晓达、王霸,还有一个我居然不认识,说是芳芳阿姨的弟弟。” “沈博士吗?” “好像是。” “不认识的人出现在你的组局中?不可能吧?” “不是。小梁总组的局。” “那就是说,沈博士是小梁总的朋友?”劳餮故意的,他差不多已经掌握梁晓达和沈紫的关系了。 “应该吧。”赵明明模棱两可。但又说:“哦,跟李叔我不说假话。甄社长也来了。” “来了梁晓达的局?还是来敬你妈酒了?” “只是来敬酒,参加了哪个局我不晓得。”赵明明歪头思索,最后一拍脑袋说:“对了,参加一个杨医师的局。杨医师是谁我想半天也想不起来,中途见她在小梁总的局里出现了,跟小梁总还附耳了几句,我就猜是小梁总的妈妈,听向阳讲过,小梁总的妈是医师。” 杨医生名叫杨捷,梁伟达的夫人,是牛城市第一公民医院的主任医师,以及两会杨主任的事,韩风也都跟他交流过。 “杨医师的局有多少人?都是谁?” “不知道。我没有去她的包房。” “余向阳认识杨医师吗?” “余向阳跟小梁总的关系比较好,也有合作,应该认识他妈妈。” 劳餮便趁机问:“余向阳跟老梁总合作还是跟小梁总合作?”他想起甄美说,梁晓达跟父亲梁伟达近两年关系紧张。 赵明明却很坚定地说:“应该是跟老梁合作。虎南的项目,梁家少总好像是不管的。听说,余向阳跑虎南跑了两年。” 劳餮虽然点头,但马上以余向阳为基点,近乎逼问赵明明道:“可也有人说,他跑虎南是跟你妈合作。” 赵明明倒是不慌张,还鄙夷地“去”了一声,道:“怎么会?他都要跟甄美结婚了,我妈的原则:不可能让夫妻都参与我公司的事,甄美在我们属下公司担任总经理。” 劳餮眯着眼看赵明明,半怀疑地:“那你们的公司就真的跟他没有生意往来?” 赵明明的头摇得如拨快了速度的钟摆:“没有没有......” “你跟梁晓达也不错吧?” “一般般。跟他交往完全是为了生意。他是研究生,瞧不起我这个大专生。” 劳警官小声地:“我听说小梁总跟老梁总不和,有没有这回事?” 赵明明略微停顿,神秘地说:“听说是……我听说的,李叔,您姑妄听之……老梁要把财产的一半分给李荭。您知道,李荭长得跟梁晓达一个样,个高,脸圆,腿长,眼睛大,他俩是……这个您懂的,我不说了,不说了。” 劳餮轻蔑一笑,故意道:“我懂的?我懂什么?你这是八卦!美乐美集团堂堂的副总裁,能八卦吗?” 赵明明知道劳警官是玩公务员的做派,便不再说话,只是嘻嘻哈哈地笑。 劳餮问:“我还听说,你、梁晓达、余向阳,还有王霸,你们经常在一起……”做了个搓麻将的手势。 赵明明也不否认,提前打着中老年男人才惯有的哈哈道:“李叔,这个您也知道。但我们打小牌,大的不可能在这里搞。我不准许,我妈更不准许。” 劳餮警告道:“我跟你讲,虽然我不管治安……” 赵明明抢话:“我知道,我知道。我赵明明绝不违法。” 劳餮继续:“我没记错的话,你从小就跟余向阳玩得来,樊纲收他为徒,都是你介绍的,不都是违纪违法的吗?” “我金盆洗手了呀!这您知道的,即便当年,我也不是犯法,只是做了一些违反学校纪律的小恶行而已。” 劳餮不纠结赵明明过往的事情,何况,少年时的他,还确实如他所说。 赵明明惊叹警官的记性,道:“今非昔比呀,再说,王霸是余向阳的大师傅,梁晓达跟王霸像兄弟一样。我喊胡小妹阿姨,胡姨也是我们美乐美的董事。王霸跟胡姨的关系不好,也就影响余向阳跟我疏远。但不过,疏远有疏远的好处,免得他们干了什么坏事,赖上我。” “你发现他们干了什么坏事,可以跟我说。”劳餮又抓住他话语中的一点。 “坏事说不上,也似乎没有坏事。”赵明明又连忙否认。 劳警官便切换话题问:“公司还有其他人去牛城吗?” “应该没有了吧。”回答得有点含糊。 “高如铁呢?” “对,他确实去了牛城,但他应该是回家过节的,毕竟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半个月长假。” 第67章 美乐美公司(2) 第67章美乐美公司(2) 十九层的董事长办公室,董事长不在,却意外发现了沈芳芳在此驻守。 劳餮有点奇怪——不是奇怪芳芳跟梅桂花的关系,而是奇怪芳芳怎么在这里办公。 一眼扫去,芳芳的身前,堆满着许多账簿,芳芳正在聚精会神地对着账,一会按着电子计算器发出响亮的报数声;一会又在账簿上认认真真地记上一笔;一会把账本册从前往后翻;一会又从后往前翻,对劳餮的到来竟毫无察觉,是赵明明叫了一声“姨”后,才抬起头来,表现着惊讶。 于是站起身,迎着警官。 劳餮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扰乱你工作了!” 芳芳示意明明让座。赵明明其实早就在喊着李叔的名字,说这里请坐这里请坐,并手指向办公台对面的沙发。 劳餮摆手让赵明明不要忙乎,一切悉听尊便。他站着欣赏办公桌上梅桂花众多的奖牌、奖章和会徽,如女企业家的、工商精英的、地方人大的,以及牡丹会等等。 视线旁移,在办公桌右边,斜对着进门处,一大盆幸福树,树冠庞阔、挺拔,树叶绿意盎然,树根小山一般隆起,又似巨蟒一般盘踞。 办公桌左侧靠窗,投眼往外,几乎能将半个特区尽收眼底。 整个室内布局,如若不看老板椅背后巨大的自画像,发丝如瀑、脸方有型、柳眉倒挂、鼻梁坚挺,胸圆身匀,就猜不出是巾帼所坐、女神盘踞的位置。 劳餮丝毫不忌讳对芳芳和梅桂花所存的好感,看完后,朝赵明明笑了笑,便选择在单张沙发上坐了下来,保持着与芳芳所坐的办公桌不近也不远的距离。 赵明明提议中午一起午餐,声称自家食堂,不会违规,同时跟芳芳强调两句,就匆匆下楼,看样子像要处理什么紧急事情。 芳芳本在忙着,这时显然做不到将警官丢办公室坐冷板凳,便从墙角处拿来一瓶矿泉水,递到劳餮面前,之后换了一个离警官座位较近位置坐了,手中则端着像是自用的茶杯。透过茶杯玻璃,可以清楚地看到杯内的枸杞和红枣。 劳餮收回目光,将手中矿泉水瓶子看了看,发现跟芳芳办公室、甄美家里、甄诚办公室里的都是一个牌子,醒目的美乐美商标。 上一次劳餮就注意到,甄社长办公室堆放着几十件这种矿泉水,他当时担心甄社长办公桌上另一小瓶子品牌的矿泉水和他办公室角落里一箱一箱的瓶子水有着某种关系,或者说冲突,因此还特意拍了照留存。现在又看到这种水,似乎就睹物思人,不经意地想到了年龄比自己大不上十岁的社长来,顿时一阵唏嘘。 那时劳餮都没有喝,这一次决定尝试一下,管他什么霍乱期间不喝他人的水,不吃他人的饭的提醒,心说这个国度很多一刀切的提法都是害死人的,比如还有警察系统中经常在火车站、汽车站对老百姓喊话的不要和陌生人说话,都是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搞得越来越僵,从而间接地强化了这个社会的人人自危。 想多了,回到现实中,两手配合,将矿泉水瓶盖拧开,就着嘴喝一口美乐美矿泉水,舒畅地“啊”了一声,便问:“这水的口感似乎跟一般瓶子水不一样,有什么讲究吗?” 芳芳说:“具体的我讲不清楚,听说,是含什么麦饭石,还有锶什么元素,说是长寿之水,对人体健康特别有益,还说预防老年痴呆。” “你不会是跟梅总算这方面的账吧?看你认真的。”劳餮带着欣赏的口吻说。 芳芳笑了:“神探就是神探,连这个都看出来了。”但大概感觉话中多少带着点反讽,便承认道:“我真的是在复核账目。” 劳餮道:“我没记错的话,你只自学法律,怎么还进修会计了?跨界跨得够宽的呀!” 相比芳芳的话,劳餮话中的嘲讽味好像更浓一些。 但芳芳加码,表现得更厉害:“我理解您这是在夸我,不是嘲讽。”满是狡黠的笑意。 “当然夸。”劳餮感觉芳芳是聪明的。 劳餮有探寻事情真相的本意。虽然话中很难听出弦外之音,但其实所问问题,都是要了解被了解的人的横纵向,以及她各种关系所存在的合理性及非正常性。比如说,他很想知道,一个绝对拥有财务总监和多名财务会计人员的集团公司,为何要找一个并非专业人士的芳芳来帮助整理、核算账目? 如果解释,那么应该就是:账目是非真正的账目,是并非进入公司收支平衡计算范畴的账目。如此账目,是不方便除梅桂花、芳芳之外的第三人知道的。 “我猜,你只是统计一些数据吧?”劳餮试探。 芳芳“嗯”了一声,报以随和,也可以理解为示弱,而后回答说:“其实我知道,艺多不养身。法律大本拿到文凭了,应用不大,精力也有限,做不来。自办公司,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要算的账目尤其是每个月税务局报账什么的,就自学出了一些门道。这全国隔离民众在家的时间,闲着也是闲着,能帮梅姐的忙,算来也是好事。我前天来了,昨天来了,今天又来了,这几天都会来。” 劳餮见芳芳没有回答刚才的提问,就转一道弯说:“公司的会计都隔离在家,梅总不好吩咐,就叫上了你,统计重要数据,急着要用对吧?” “哎呀!逃不过您的眼睛!”芳芳避不开警官的穷追不舍,说道:“虎南项目出了点问题,跟一家公司有皮扯。原半月假后一上班就处理,可现在不知道哪天霍乱才能过去,而一些数据填报没有弄好又不行。梅姐说,要打有准备之仗,就叫上我啦。其实,虎南公司是独立核算的,不关总部的事,总部这也没有他们的办事机构。虎南和三峡的项目,都由一个事业拓展部统管,帮助跟总部协调。” “哦,如此啊。”劳餮点点头。他听得最清楚的,是跟一家公司有皮扯。 “黄琪在虎南公司做这些事吧?收集数据,填报大小杂事。”劳餮又问。 芳芳纳闷,重复一句“黄琪”,然后点头:“是的,好像是黄琪。”然后抬起头,解释道:“黄琪是胡总的外甥女。” 劳餮笑笑:“我知道。” 芳芳在资料堆里翻找,边翻边说:“您什么都知道,真是功课做到家了呀。” 劳餮想起芳芳前些天说去看高如铁,就问:“高如铁呢?” 芳芳:“应该去虎南了。” “真的去了?具体哪一天?” 芳芳:“梅姐说他回了牛城。” “那就是说,梅总在牛城,高如铁在牛城,他们都在牛城?”劳餮暗暗吃惊,心说这么巧,他们都约好去了牛城赶集吗? “是啊。”芳芳忧心忡忡起来,“这个时候的人如果在牛城,就是最悲催的事。”她肯定想起了李立光在牛城的霍乱死亡。 第68章 花城调查(1) 第68章花城调查(1) 在回猫城的路上,李荭给劳餮打电话,说甄社长的死可能有重大发现,问他还记得胡深爱原先上班的单位不,劳餮说记得,《花城信息报》。 李荭便说:“我中午十二点三十四分到达花城高铁站,在回猫城之前,我趁路过花城先去一趟那里。你开车到高铁站接我,我们一起去她原先的报社,我想,甄社长之死会有新的结果。” 劳餮听到这个消息很高兴,他看手表此时的时间是上午八点四十,原准备今天到中院去堵唐庭长的门,这天是周一,周一一般不会出差和外出,因此他相定这个上午,或者还包括下午,一定要见到唐洪兵,时间已经耽误好几天了,不能再等了。 可现在突发李荭的邀约,这比见唐庭长更重要。甄诚的死,他一直存疑,何况,自己“神探”的名头是甄诚封的,他跟他算不上很好的朋友,但起码作为普通朋友还是够格的,人家如果冤死,自己作为警察,又还是神探,应该让朋友死后瞑目才说得过去,于是第一时间跟张局在电话中汇报了后,便准备马上赶赴花城。 从猫城到花城一百三十多公里,在出发之前,劳餮又收到李荭通过微信发来的一条信息,信息内容是一篇短文,短文题目为《牛大的樱花,我与师哥的邂逅》,作者胡深爱,发表在牛大校刊,时间是十二年前。 李荭说,这是胡深爱的父母提供的有关女儿旧稿、旧文章,和小稿、小文章中的一篇。目前这篇文章网上没有收录,在一本印刷书页都已经发黄的校刊杂志上出现。 文章中这样写道: 牛大的樱花,算是出了名了,据说,每年的三四月,有全国各地喜花、爱花的同学、青年,以及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趋之若鹜地来到这里,来到这牛刀山上,东湖湖畔,甚至还有日本本土的文化人,说要看看他们的国花在异国如何发扬光大。 其实,作为一种花,与异国没有关系,只要土壤适合,到哪里都能生长,到哪里生长都是美丽。就如我跟师哥,并没有约定平生一定要看樱花,也并没有说樱花才带给了我们的邂逅,才带给了我们从此的相知和相伴——一样。 我始终认为,花只是世界的一种装饰,一种陪衬,一种气氛的烘托,当然,也可发展为情感的寄托。但她绝没有目的性,更不会染上政治色彩。 那年的四月,是我高考之年,为在高考前彻底的放松一次,也应叔叔、婶婶以及堂弟的盛情所邀,更为我未来要读的理想的大学来一次“明察暗访”,来到了美丽的牛城,和美丽的牛刀山上。 那天是人间四月天的四月初,樱花开得正旺,太阳也正暖洋洋地照在大地,大地在太阳的温暖下,莺飞草长,显露出勃勃生机。周末,我在堂弟的陪伴下,像一只贪恋春色的蜜蜂,来到了东湖湖畔,钻进了牛大的校园。 …… 堂弟那天带着一部单反相机。叔叔爱好摄影,拍过很多很美的照片,有的还获过奖。因此相机被弟弟偷拿了来,准备为我拍照所用。但遗憾的是,弟弟的摄影技术委实不敢恭维,拍摄人物时,既不会选择背景,也不会选择角度,把我这么个像花儿一样的女孩子拍得稀烂和变态(变换的姿态),让我老大不高兴。 女孩子的人生中,如果说第一是爱花的话,第二就是爱拍自己的照片。可现在白白浪费了好相机,让白灿灿的樱花,也似乎觉得没有我的陪衬,颇感遗憾和失落似的。 可正在这时,从我们身边路过的一个大学生哥哥,听到了我对弟弟的埋怨后,就主动说帮我来一个。我当狐疑地盯着他,对他的摄影也摸不清路数同时并持怀疑态度时,大学生哥哥却告诉我,他是新闻系的,摄影有好几门课程,他都理论和实践双优。 我自然就先谢了他,同时也相信了他。为表明我对他的话深信不疑,我立即抓住了伸过来的樱花树枝,摆好了我作为一个女孩子应该拥有的造型,等待着他的拍摄。 果然,就如打保龄球,他拍照前那优雅的姿势就已经让我刮目,一连抓拍几张后,将相机送到我身前翻出照片给我看时,我发出了赞叹的惊叫,甚至我都想用一句比较粗俗的歇后语来形容,那就是神仙放屁——不同凡响。 同时,为奚落弟弟,我还朝他做了个鬼脸。 也由此,我认识了他——甄诚,一个很实在的名字。四个月后,我也成了樱花盛名的大学里的一名骄子,也同样学了新闻专业。我想,我的这位大学生哥哥,比我高三个年级的师哥,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带给了我对生活、对大自然、对学业、对未来新闻事业的——真诚和无限热爱。 …… 读完文章最后对“甄诚”的点名,劳餮的心一阵狂喜,同时又一阵心痛。 这一篇短文,无疑证实了胡深爱和甄诚之间的关系,随着时间的增长,随着两人之间情愫的增加,也无疑可以判断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而不是报社李总编,以及胡深爱自己所陈述的那样,他们之间以前并不认识,以及无任何交集的谎话。 既然说的都是谎话,在一个人死去之前,所见到的最后一个人就是这个说谎话的人,那么无疑她是最值得怀疑的。尽管法医作出的鉴定为非他人造成的死亡,但无疑应该怀疑和重新鉴定死亡结果。 当然,在怀疑和重新鉴定死亡原因前,还必须进一步寻找更多的证据来支撑这种怀疑。 李荭的思路显然是对的。花城的报社是胡深爱工作了七八年的地方,那里肯定有她和甄诚的影子,以及交往中的印迹。 尤其是李荭提到,胡深爱的父亲胡湘北也是多年的糖尿病患者,胡深爱还曾经从广州给父亲购买过一种新型的胰岛素笔。也就是说,胡深爱具备对胰岛素、对糖尿病的认知和药物使用实践。 而恰恰甄诚死于胰岛素使用过量所造成低血糖休克。 这样的话,内中就有文章可言了。 在车子接到李荭后,劳餮将车开到离高铁站不远的一家咖啡馆,两人各自点了一份煲仔饭和一份鸽子汤,饮品上李荭点了咖啡,劳餮则点了红茶。 坐下来,李荭先开口:“甄社长的死,官方给出的疾病致死,你跟张局长汇报没有,他同意你调查吗?” 劳餮抿抿嘴说:“当然同意。这里有一个契机,那晚韩风不是说了吗,不知你注意到没有,全国司法系统所有的法医小绵羊都被逮捕,具体原因我猜应该是跟香烟毒杀案有关。这个我们先不管它。甄诚的死亡是小绵羊出具的法医报告,现在好了,小绵羊被逮捕了,即便在作出甄社长的死是疾病致死这件事上,机器人小女子没有作奸犯科、弄虚作假,但既然是一个犯罪嫌疑人的报告,就完全可以推翻重来;加之,我之前就一直在质疑这份报告,现在你有了新的情况,张鑫他当然得同意了。只是出于面子问题,他现在不好大张旗鼓地调查。我悄悄进行,正合他意。” 喝一口浓茶后,劳餮声音比刚才又小一些道:“再说,牛城的这个案子,不一定撇得开甄诚。据梁晓达讲,他曾经多次请甄社长吃饭,喝醉了就直接开车送他回报社;和你爸爸同时退休的曹坤庭长也说,你们甄社长在经济问题上是值得怀疑的。” 李荭吃惊了,她原本只是觉得甄诚就是个非正常死亡,不会跟梁晓达、余向阳,甚至梁伟达他们之间有什么瓜葛,更不可能,也没有准备把恩师往利益冲突导致被谋杀这样的复杂问题上想。 但现在劳餮说出来了,就激发着她的脑子想到了两件事,一件是芳芳姐打电话问甄社长书稿的事,他矢口否认;一件是十几年前,甄诚还是经济部主任的时候,曾把她叫到老社长办公室,跟梁伟达见面的事,以及两人下楼时,甄诚要她跟梁伟达搞好关系的话来。 于是就说:“你这一说,他和企业之间就可能真的有利益输送了;甚至,我们还应该进一步思考,甄美是甄老师的妹妹,她现在担任美乐美集团缙云山庄的总经理,这里面也可能有料可挖。” 劳餮道:“这是自然,我不怀疑,特别是韩风讲到甄美一面跟余向阳临近结婚,却一面又和沈紫保持着暧昧的关系,而且,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她和梁伟达的大舅子杨敏也曾经据说不清不楚。回猫城后,我们要去一趟她的缙云山庄。” 李荭这回没有立即回应,她一手端着咖啡杯子举在身前,一手的两根手指在卡座的桌面上轻轻地敲着,像有什么心事或疑团让她难以解开。 第69章 花城调查(2) 第69章花城调查(2) 劳餮问:“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李荭将思绪拉回到现时状态,看了一眼对面的劳餮,然而目光却还是略显游离,嘴里慢慢道:“有一件事,没有及时跟两位警官沟通,抱歉……我妈以前写过一部书稿,就是封密信中所提到的。我为了找回书稿,打电话问过甄社长,可他……” “怎么?”劳餮凑近身子。 “矢口否认。” 劳餮看看左右,轻轻一拍桌子,压低着声音道:“怎么不早说呢?王霸几天前向我透露,余向阳有一个重大证据,放在家中的光盘内,我们找到了余向阳的弟弟余弘阳,也去了他家和他们公司的办公室,但并没有找到那个光盘。我一直在想,刻录在光盘内的证据,要不是视频,要不就是文稿。” 李荭有些兴奋地问:“你是说,我得到的密信,和你得到的信息,还有韩风说的杨医师所承认的,应该是同一指向,最后都聚焦到了一起……” 劳餮点头:“是的。”然后又思考着问:“我想问你,打电话给甄诚,是谁告诉你书稿在甄诚那里的?” 李荭以肯定的口气说:“这还用说,肯定是我家芳芳姐。她说妈妈当年要打印那部书稿,因为暂时保密的缘故,就没有拿到街面上去打印,而是直接把电子版发给了甄老师。甄老师打印好后,芳芳姐就去他办公室取。但现在,家中的书稿早就找不到了,打电话给甄老师,还被矢口否认。芳芳姐当时气得想骂人。” 劳餮:“那甄诚为何要否认呢?” 李荭:“对啊,我也在想这个问题。” 劳餮继续说:“书稿的事,已然是不争的事实。王霸透露的余向阳的秘密、沈芳芳的亲眼所见、杨捷承认她的哥哥杨敏曾经找你妈妈采访。这都指向了书稿。” 李荭点头,表示同意,然后说:“而且,密信和芳芳姐都说到书稿名叫《饕餮》,芳芳姐的记忆更深刻,她说当时她还不认识那两个字,是查字典查出来的。论说,我妈的电脑应该有存稿,发送的电子邮件也应该还留有痕迹。但电脑被樊纲抢去过,公安局归还时,内面早没有那部书稿,当时打印装订的文本,也不知哪里去了。” 劳餮思考了一下,便道:“下一步要分两步走,一步是继续寻找余向阳的光盘;二是让芳芳回忆,打印稿能否记起给了谁?你妈被杀害后在案件侦破时,警察并没有在你们家发现这部打印书稿;再就是u盘,看有没有可能找得到u盘。” 李荭进一步搜刮记忆深处的东西:“芳芳姐说过,而且我也知道,以前帮妈妈打印需要校正的书稿时,都是有一个u盘给她的。但她说u盘自从她植物醒过来后,就没有出现过。” 劳餮仍然保持思考状,歪着头边思考边问:“她有认真找过没有?比如她以前的旧箱子。你可以想象,你芳芳姐刚刚来到你家时,是家庭助理,说白了是保姆。她在猫城是没有家的,无疑她的生活用品和一些衣服,以及重要的东西,会有一个箱子对不对?”说到这里,停顿一下,然后眼睛放出亮光:“哦,我想起来了,她确实有一个箱子,她有写日记的习惯,当时的日记本就藏在她的箱子里,人‘植物’后是梅桂花帮她保管的。” “梅总?”李荭若有所思。 劳餮:“对,梅总,回猫城后,我们必须找到梅总。只是不知道她现在回到猫城没有?” “她去了哪里?”李荭又略显急迫地问。 其实,李荭刚刚在听到梅桂花这个名字后,就已经在考虑新的问题了:她作为国家防恐局东方处长新任命的调查员,要调查了解沈紫过往的历史,除了从后妈沈芳芳身上得到外,还有便是梅桂花和胡小妹了。 更重要的应该是梅桂花。梅桂花跟芳芳姐是老乡,当年进入自家做保姆,是胡小妹为了外甥女黄琪的案子,而找到了父亲,是父亲提出了请保姆的事。而后胡小妹就找到了梅桂花。因为胡小妹知道,要请一个符合条件的保姆,沈芳芳是最佳人选。而要说动沈芳芳,唯一起作用的只有梅桂花。 也就是说,梅桂花几乎就是她芳芳姐的知心姐姐。 既然是如知心姐姐一般的大姐,就有可能掌握着连芳芳姐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内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芳芳姐跟沈紫是嫡亲的姐弟,为何现在两人关系成了陌路人?这之中通过李荭多次的观察,倒不认为芳芳姐有什么过错,而应该是沈紫做了什么对不起姐姐的事情,而姐姐一直不肯原谅弟弟。 那么,将是一件什么事情呢? 芳芳姐是不会说的,她也曾婉转地询问过。要说她早说了。 接下来要探寻这个秘密,也只有从梅桂花身上找答案了。 是的,下一步急需面见的人,梅桂花应在第一,甄美还排其后。 “也去了牛城。” 当李荭回过神来,双眼盯着劳餮时,劳餮知其意,又重复了一遍梅桂花去牛城的话。 李荭于是很坚决地说:“如果梅总近日不回猫城的话,我们到牛城去找她。” “有这么急吗?”劳餮用眼神加声音试探地问。他倒觉得,见面梅桂花固然急速,但那在猫城的甄美、胡深爱以及法院的唐洪兵,也同等重要啊。 “有!”李荭坚持。 这时,窗外传来的火车长鸣引起了劳餮的注意,他抬手看了看腕表,站起来笑着说:“那现在呢?”他说的是现在去报社的事,时间差不多了,必须抓紧。 “现在?哦,马上去报社。”李荭不好意思地跟着站了起来。 “到报社先找谁?”劳餮买了单后,以商量的口气问李荭。他认为,李荭应该掌握到胡深爱在原单位中关系最铁的人。 “直接找她以前的主管领导,是一位姓邓的主任,然后通过他,再找她的好同事,或好闺蜜。” 劳餮说:“如果今天是周五的话,就可以在花城等胡深爱回来,她每周五会坐高铁从猫城回花城,然后每周一清早又会坐高铁到猫城。这个我跟她交流时,她讲过的。只是在猫城,周一到周四,她住在哪里,这个我不知道。” “我知道,报社的单身宿舍。” 两人说着说着,就到了花城最繁华地带的珠江新城,在李荭点开手机中的导航软件的帮助下,车子直接开进了报社大楼的地下停车场。 下车上楼前,ai智能病毒检测仪给两人做了全面的霍乱病毒检测,再扫描了身份信息后,然后才准许继续前行。 来到特稿部办公室,邓主任就惊呼道:“两位,今天我这里蓬荜生辉啊!一位是名记,一位是名探,双双而来,让邓某人受宠若惊了!”说完,便是呵呵地笑,给人弥勒佛一般的感觉。 但劳餮纳闷,他想不起自己认识这位和善的邓主任。 邓主任洞若观火,将香烟递给劳餮的时候,说道:“神探可能不记得我了,十几年前我还是小伙伴的时候,采访过您。三年前,我们在花城又一起开过一次会。但贵人多忘事,您……呵呵,理解,理解。”说着,就从办公桌前的名片夹里找来一张名片,双手恭恭敬敬地递给劳餮。 劳餮心说现在递纸质名片的几乎绝迹了,这邓主任有意思,还保持着传统美德,就笑着接过。 劳餮礼貌地端起名片来细看,居然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地被吸引。名片非以前人们习惯的那种,上面除了有二维码,有地址,有电话,重要的是还有一个小屏幕,小屏幕里,手指轻轻一触碰,就出现主人邓姓邓字的一百种书法字体,以及邓姓在百家姓中的地位,和邓姓名人大全。 劳餮很是喜欢,就意味深长地说:“您这名片是宝贝,我好好收藏!” 见两位寒暄得差不多了,李荭才进入正题道:“邓主任,今天要麻烦你的是,我们劳警官负责我们报社甄社长之死的调查。我知道,胡深爱老师以前一直在你部门,据说在多年的采访中,她有一个很好的搭档,对吗?” 邓主任起初有些发愣,但还是回答道:“不,深爱老师的搭档已经跟她一起到你们报社了,在这里的如果你问的是跟她关系最密切的人的话,那就是她的男闺蜜王强强,笔名弓虽先生。他也是作家,负责我们报社的副刊版面。” “那他现在人在单位吗?” 邓主任终于忍不住了,苦笑了笑后问李荭道:“不是,李老师,你让我有点懵,贵社的甄诚社长的死,不是疾病致死吗?怎么又……还有,深爱老师才去贵社不久,怎么会……” 第70章 花城调查(3) 第70章花城调查(3) 弓虽先生跟胡深爱编辑虽然不是夫妻,但同居在一起,这或许是东方国离婚率成为全球之最后,此种形态在青中男女间的大流行。当李荭、劳餮来到他们所住的小区外,打电话想要进入小区时,弓虽坚决拒绝道:“不要进,不要进,我出来,你们在外面等一下,找个地方我请你们喝咖啡。跟你们讲老实话,房子不是我的,我不能在她人的房子内接待我的客人。” 劳餮说要进入家里,原本是准备观察一下胡深爱的生活状况,了解或获得更多有用的线索,但现在人家还没有定为犯罪嫌疑人,你总不能强行进入,便只能在外面等这个还没见面的弓虽作家了。 坐进上岛,李荭先开口,毕竟她是胡深爱的同事,跟敏感性强的作家在一起,更容易得到认同。 “弓虽先生,我们需要了解一下胡深爱的情感情况,您的电话是贵报社的邓主任给我们的,说你们之间很熟,外间还传闻您是深爱编辑无话不说的男闺蜜,对吗?” “当然,我不是她传闻的男闺蜜,而是本来就是。我们不是同性恋,她不偏男性,你们看我的胡须,纯爷们,也不偏女性。我们的性取向没有问题。” 劳餮:“那就是男朋友啰。没有结婚前的那种。” “no,no!不是一回事。我和深爱同居,是无性同居。因为三观一致,才住在一起,所以才叫男闺蜜。之于她来说,是这样;之于我来说,深爱是我的女闺蜜。” 劳餮点头,算是明白了。 李荭却说了一句:“是不是有点复杂?” 弓虽先生没有回答,反而问两位道:“我能不能问两位,是基于什么原因要了解深爱老师的情感呢?是李荭老师你要做情感专栏,或写情感着作?还是劳餮警官要调查与案件相关的事情?” 李荭看了一眼劳餮。 劳餮觉得眼前的这个编辑加作家是个透明的个性人,并不狡诈,也不虚伪,应该是可以坦诚相交的那种,就直言道:“是这样,前不久,《南方特区报》的社长甄诚突然死在自己的办公室,甄社长既是李荭记者的领导,也是您的闺蜜深爱编辑的领导。虽然现在官方作出的法医鉴定是疾病死亡,但我作为刑警,还是觉得有一些存疑的地方,因此想调查当晚去过甄社长办公室的人,胡深爱是其中之一。” 弓虽先生听得认真。 李荭接着道:“甄社长死前两天我去牛城出差了,我不是怀疑对象之一,这里我跟您说明一下,免得您想,胡深爱要接受调查,你李荭却陪着警官来调查她。” 弓虽先生大度地朝李荭一扬手,“不会,不会。” 劳餮继续道:“胡编辑是虎北人,我们从虎北她父亲那里得到一份资料,是胡编辑在牛城大学读书时的一篇文章,写她与甄社长在樱花园邂逅的一件事。再我们又从胡编辑的父亲,《虎北日报》总编辑胡湘北的口中得知,深爱编辑遇到的第一个男人是一个人渣,以致使她后面的情感生活非常糟糕。这话是她父亲说的,我们今天问您,只是想证实一下,尤其想证实这个人渣的男人是不是甄诚?” 弓虽先生听劳警官说完后,点着头说:“我已经完全清楚事情的原委了。据我所知,那个人渣一般的男人不是甄诚。甄诚社长的死传得沸沸扬扬,我也略知一二,但应该跟深爱没有关系。不过,深爱从大学时期,就崇拜和暗恋她的师哥,也就是甄诚,这个是事实,我也清楚。” “她从省城的报社跳槽到猫城,是自己要求的还是甄诚社长希望她去的呢?”劳餮问。 弓虽先生双手捧着咖啡杯,头略微低着说:“是南方特区报的李总编邀请她过去的。这些年,深爱带着她的搭档,也可以说徒弟,在广西的深山里采访,写了一系列很有影响力的报道文章,而且准备继续写下去,但我们这边的报社却有砍掉这个栏目的想法,于是深爱就跳槽了,应该说双方都有意向,不是某一方的一厢情愿,更不是深爱找关系,硬塞到南方特区报的。” 李荭插话:“也就是说,她和我们李总编熟悉,是李总编引荐的?” “对,可以这么说。” “那她去前知道甄诚是社长吗?” 弓虽先生看看两位,笑着说:“这个应该知道吧。深爱在南方是有名气的深度报道记者,甄诚也是名记之一。南方的几个大报,以及大报的几个高层,几个名记,彼此应该都是熟悉的。” 李荭:“那也可以说,胡老师有可能就是奔甄老师去的对吧?” 弓虽点头:“可以这么认定。”但却皱起眉头,说了“不过”二字后,又停顿了,似乎想不起来后面要说的内容,又似乎想起来了却不知如何表达。 劳餮和李荭两人的眼神交流了一下后,就专注地看着弓虽先生,等待着他后面要说的话。 “结束前面的感情,和老公离婚后,深爱在猫城,认识了一位高学历的企业家,年纪不大,很受深爱的崇拜,两人在若即若离地交往,说若即若离似乎也不准确,是偶尔在一起,在一起时如同燃烧了一般,很炽热;不在一起,或突然间彼此不知对方在何处时,又冷若冰岛,跌若谷底。总之,深爱深爱着对方,却又把控不住对方,刚才说的不知对方在何处,那是单指深爱,而对对方而言,是无论什么时候都应该知道深爱在花城,或在采访的路上的。但深爱对她的爱,只能每次等待对方的电话或微信。这个企业家很神秘,不仅是深爱认为的神秘,我也认为神秘。” “那是谁呢?姓名?”李荭问后,期待地等待答案。 “您确定他在猫城吗?”劳餮见对方没有及时回答,又加问。 “应该是。”弓虽先生思考一下后,既艰难又肯定地点下头。“去猫城报社上班,深爱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这之中,想用更多的时间跟那个年轻的企业家见面,应该也是其中的一大理由。所以,甄诚社长即便真的是被人谋害,我认为也不可能是深爱,她缺乏谋害他的理由,用你们警察的话说,是没有作案动机,对吧?” 劳餮被迫地点了点头,虽然现在弓虽先生的话不无道理,但谁知道胡深爱内心的真正想法呢?再说,这个所谓的青年企业家,是不是她臆想和编造出来的挡箭牌,谁又能说得清楚? “她的第一个男人,也就是她爸说的人渣,叫什么名字,目前在哪里工作,您知道吗?” “知道,他叫杨敏,去美国了。” “不对吧!”劳餮和李荭几乎异口同声,因为他们都知道,杨敏,杨捷的哥哥,梁伟达的妻舅哥。梁伟达都六十岁了,杨敏不应年龄更大吗? 除非,此杨敏非彼杨敏。 劳餮便笑着问:“那您说的是哪个杨敏,是不是医生,牛城人?” “对,是他,没错!”但一说完,就拍着脑袋,连声道歉说:“哦,错了错了,是杨敏的儿子,名字叫杨名,跟他父亲的名字听起来就一个音。他父亲杨敏是敏感的敏,他是名字的名。” 李荭思考着说:“那应该比胡老师年龄小吧?” “好像也差不多,略微小一点。” 劳餮:“也在美国吗?” “是美国公民。人经常在猫城和香港。” “您有他的联系方式和单位名吗?”劳餮问。 弓虽摇头。 劳餮想,既然名字确定了,找到杨名应该不是难事,便当即划拉手机屏幕,故意当着弓虽的面,给韩风去电话,说:“韩警官,你给杨捷医师打个电话,问她的外甥,杨敏的儿子杨名的联系方式,然后发给我,听说他工作地在猫城,拜托马上问,拜托啊!” 一打完电话,两人也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告辞回了猫城。 第71章 商议大事(1) 第71章商议大事(1) 傍晚,猫城华灯初上,胡小妹给梅桂花打电话,说有一件大事商量,约着一起洗脚,边洗边聊。 梅桂花答应下来,心说自己足浴城的业务一直不温不火,也正好去学学人家是怎么做的,于是约定去沙嘴村的阳光足浴城。 梅桂花是一个个性坚强,做事和为人都很要强的女子。早年做过流水线工厂里的工人,和酒店的服务员、主管等工作。也许被钱、被情所累的缘故,因此自开了足浴城,做了老板娘后,就对“大事”更敏感,更愿意拿命拼搏了。 自己的好姐妹胡小妹说有一件大事,她就打了鸡血一般的充满着热情,准时到达了约定地点。 阳光足浴城在二楼。胡小妹和梅桂花在一楼一出现,就有两位迎宾小姐迎了上来,齐声问好,后一人留在原地,一人迎着上楼。 胡小妹虽然是自己请客,其实这里她也是第一次来。 胡小妹除了打牌,很少出门,尤其发生外甥女伙同男友将自己的家偷空了后,就像一只老母鸡一样,整天守在新添置家具的窝里。 今天之所以潇洒,说是有重要的事要跟梅桂花商量,其实说到底还是为了外甥女的官司。 发生偷盗的那天,她人在香港,是梅桂花不知道她去了香港,下午没有预约来到她的家,准备找借一件东西。她知道胡小妹有这件东西,而且就放在家里。可半天喊人没人回答,才拨打手机。知道不在后,就又打电话把芳芳叫回来,让芳芳开门,自己进去拿。芳芳那时住在胡小妹空着的一间房内,后来外甥女黄琪来了后,又跟黄琪合住在同一房间。芳芳是销售员,只要不出市,随叫随到不难。 可那天偏偏巧了。上午黄琪和王霸刚把东西偷干净,下午梅桂花和芳芳就发现了。 不过,发现这一奇葩的案情时,两人惊吓不小,当即就报了警,也告知了胡小妹。 胡小妹傍晚风急火燎从香港赶回来,发现偷盗后,也催着警察早点判案。谁知警察在二十四小时不到,就把黄琪和王霸捉拿归了案。胡小妹又是一惊,脑子也一下反应不过来。等冷静过后,又后悔起报案来,因为她不知如何给老家的姐姐和母亲交代? 再后来,她就决定请律师替黄琪辩护。 选择了包房,两人刚一落座,服务小姐就柔声问:“请问靓女有没有熟悉的技师?” 回答没有后,两人就按服务员的推荐,选定了两个男服务员。男服务员服务态度好,帮她们脱鞋、脱袜,又按程序抹油、按摩、洗脚、擦脚,让她们体验了武则天才有的享受。一个钟下来,舒服地小睡一会,当再醒来时,两人都有脱胎换骨的舒爽感。 梅桂花最先睁开眼,喊醒胡小妹后说:“舒爽完了,说事吧!” 胡小妹还没完全清醒,伸着懒腰,口齿不清地说:“中院的李法官需要一个保姆。” 梅桂花没听清,或者说,她是不相信“重要的事”居然就是这么一件事,让她满腔热情似被阉割了一般,泄气得很。 便半不屑半斥责道:“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喜事,用得着这般郑重?你回赣水一趟,我回三峡一趟,随便就能找几个。事实上,你找就可以了,用不着拿来跟我商量,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时间有限。” 胡小妹的老家东方国的赣水,梅桂花的老家在东方国的三峡,都在乡下,乡下找一个保姆还真不是难事,怪不得梅桂花认为胡小妹小题大做,甚至是欺骗了自己。 然而胡小妹的话后有文章。她在甩甩头,活动活动肩膀,从随身的包内拿出一包好日子香烟,抽出一支丢给梅桂花,点燃后抽一口,咧嘴一笑,算是完全进入清醒的状态后,话匣子就打开了: “你莫急,听我讲。”又抽一口,眯着眼继续:“要保姆不假,但是,法官的老婆车祸瘫痪,已经是半个废人了。偏偏是个作家,希望照顾她的保姆有点文化,能够跟她交流、沟通,说得来话,还最好能帮助处理一些文件、文档、文稿。现在市场上,以及农村,做保姆的,哪个有什么文化啰,更别说与作家交流和处理文件了。反过来,有文化的,能处理文稿的,哪个又愿意做保姆啰!所以,这个事有点麻烦。我想来想去,到你的老家,到我的老家,找一个普通保姆容易,但要找这样的特殊保姆就难了!我是想你跟……咳咳……” 胡小妹咳嗽起来。她本来是戒烟了的,在发生外甥女这件闹心事后,又开始吸上了,且烟瘾还比之前升了一级。 “想怎样?”梅桂花着急,看着胡小妹。 胡小妹侧身端过茶几上的杯子,喝一口茶后说: “找芳芳。我想你跟芳芳做工作。李法官提出的条件高,要相貌不差,要有文化的,会操持家务的,还要脾气好、吃苦耐劳、年纪不太大的。想来想去,就只有芳芳......所以,要做工作。” 梅桂花也点燃烟,抽几口,蹙眉眯眼说: “虽然棘手,但芳芳......唉!不瞒你说,其实,你也应该知道,要不你不会找我。那妹子命苦!” “亲爱的!年轻的时候谁不命苦呀!我们那会在工厂,一天工作十二个小时;在酒店,时不时要被客人吃豆腐,还要被骂。” 梅桂花刚到特区的时候,应聘在一家工厂做车间文员,胡小妹是车间的流水线工人,因漂亮,做了车间主任的男朋友。有一次车间主任骂梅桂花的时候,胡小妹替梅桂花说话,因此两人成了好朋友。 梅桂花把还剩一大截的烟头掐灭,幽幽地说:“你现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一天工作十二个小时、被男人摸屁股、摸胸又算得了什么呢?人家可是被......被强奸了呢!” “什么?”胡小妹本来在活动了手脚后,已经安然地躺下来了,这会儿被梅桂花的话惊愕起来,又坐直了身子。 “芳芳吗?有这回事?” 胡小妹满脸的狐疑和吃惊,同时也有几分八卦基因的激动。 第72章 商议大事(2) 第72章商议大事(2) 梅桂花没有直接回答,却像个老人讲故事,叙述起经过来: 现在讲是前年吧,一天清早,我接到她的电话,哭哭啼啼,在滨江北的一家酒店。我赶过去,强奸者还没有走。算芳芳聪明,坐在门口,挡着男子不让离开。男子理亏,也不敢行蛮,虽然床上放着一千块钱,想打发芳芳。但哪能这么简单?我问清缘由,男子是岗厦小饭店的老板,店面刚装修,礼仪业务签给了芳芳。合同履行后,男子找个庆祝的理由约芳芳吃饭。吃饭中,将饮料灌了迷药,迷昏后带到附近宾馆强行睡觉。芳芳第二天清早醒来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怎么办?在猫城异域他乡,作为一个女孩子,又顾全脸面。最后电话打给了我。唉...... 梅桂花拿起胡小妹的烟,又抽出一支点燃,边吸边说: 我把芳芳当作妹妹,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进门就给男子一顿狠揍。你晓得的,我这副身架,一般的男子怵我。芳芳要报警。我也支持。但是,能得到什么呢?对!泄愤了,得到法律的制裁了,但也天下皆知了,当事者却要带着一辈子的伤痛!再接下来,讲到哪里?哦,对......我把男子推进厕所,门锁好,然后跟芳芳商量,是不是搞点补偿算了,我帮你处理,让他出三万块钱,私了。芳芳哭,犹豫。也是,你要一个黄花闺女自己作决定怎么决定得了?后来,我做主了。把那个人的身份证、驾驶证扣在芳芳身上,我陪着去银行,三万块,一分不少! 胡小妹哀叹,问后来呢。 “后来?”梅桂花忧心忡忡地:“没有后来。” 胡小妹不作声了,轻轻叹了声气。 过一会,胡小妹又说:“好像你以前说过,未成年时她就失去父亲、母亲。她很要强,一定要送弟弟读完大学。” “所以,她可怜!不是我们所经历过的简单!我现在告诉了你,你要发誓决不告诉第三人,不能伤害他!” 胡小妹憨憨地、认真地举起手:“发誓,决不告诉第三人!如有违反,天打五雷轰!”然后又小心翼翼地问:“那怎么跟她讲这个事?” 梅桂花不看胡小妹,手上的烟抽一半后掐掉,用遥控器无聊地调动着电视频道。 “我告诉你刚才说的那些事,不是我爱八卦,而是分析有这个基础,才有说服她的可能。但问题是,我捏着人家的短处做工作,感觉很龌龊,不是人做的事。” “是,亲爱的!为难你了!我虽然跟她住一个小区,现在还住一个屋,但还是开不了这个口。” “是有些为难,不过……”梅桂花突然把电视关掉,骂道:“狗日的,没一个好看的节目。”侧转身,面对着胡小妹,正色道: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放心,我来把握跟她交谈的方式和方法,你等我的消息就是。” 胡小妹好看的双眉舒展。 但想起芳芳的为人和性格,心里又难免打起鼓来,于是补充一些对保姆有利的条件,也希望梅桂花在说服芳芳时用得上。她道:“李庭长说了,到他家里,可以帮助保姆自学,即便转个户口什么的,也问题不大,主要是看人。如果人好,一直做下去,有个三年五年的,就把他家老式的三室两厅的房子送给她……” 梅桂花突然呵斥:“别跟我讲房子!” 说到房子,触碰了梅桂花的伤心处。多年前,丈夫遇难,她独自到特区打拼,那时还带着才几岁的赵明明,生活压力大,经朋友介绍,认识了当地一位副市长,成了情妇,风光了一阵,副市长后来东窗事发,她受赠的一套房子,被作为证据而被判刑,还坐了一年半的牢。因此,说起房子,她就条件反射般地抓狂。 胡小妹吐了吐舌头,但还是坚持:“你得跟芳芳说。”又想起一件事,补充道:“其实法官人还是蛮好的,第一次去拜访的万元红包退我了,当晚退的。第二天,秦律师收我的钱也跟着退,说,案子结了再说。” 梅桂花朝胡小妹笑笑,吐出两个字“好事”,不再多言,低头思考起胡小妹的所谓大事来。 过了好一会,梅桂花才以商量的口气继续说: “不能称呼保姆,要想好另外一个名字,也告诉法官和你那位秦律师。芳芳好歹也是公司的推销员,一个月工资养活自己绰绰有余不说,还能负担弟弟在大学的生活费和学费。当然,这是我夸大要说给他们的,事实上,芳芳的那点业务提成,很难应付弟弟读大学的费用。” 胡小妹点头。 梅桂花又说:“就说法官家要招聘一个生活助理。对了,他半瘫的老婆是作家对吧?人怎么样?” “哦,人好着呢!我是说,人缘好,职业好,人品也好。是南方特区报的大编辑,作家。早年有一本很畅销的书《你看你看猫城的脸》,就是她写的。” “那太好了!”梅桂花手往躺椅上一拍,乐起来:“芳芳那丫头喜欢写文章,编的公司软文很吸引人。应该会跟作家投缘,我有预感。就叫家庭助理吧——生活两个字读起来还是保姆,没有秘书的成分。家庭助理,哈哈,就家庭助理——既有保姆成分,更有古代管家的古朴之风和庄重。”梅桂花也是喜文的人,有了一两个点子,就很容易自我陶醉。 胡小妹叫好。 胡小妹跟梅桂花交往已经十多年了,一向对梅桂花的话言听计从。打从认识的第一天开始,她就觉得梅桂花既斯文又强悍,还脑子非常好使。要不是命运多舛少年丧夫,生活所迫到特区打工,她在早年教师的路上是能越走越远,甚至有可能在某一天成为校长的。当然,人生走过弯路后,现在办了公司,当了老板娘,成了企业主,也挺不错。自己这几年跟着她,也是喝香的吃辣的。 商量完了,正好准备撤退,这时有人在外面轻轻敲门,一个手里拿着对讲机像主管样子的女子推门进来,小声地问:“两位美女还需要其他服务不?” 梅桂花和胡小妹面面相觑,但马上明白其意,几乎异口同声:“不好意思,我们不需要!” 便赶紧付账离开,怕被缠住。 第73章 兑现诺言 第73章兑现诺言 香港老板魏中挺作东,请梅桂花和芳芳吃饭。 梅桂花知道,这是胡小妹的主意。胡小妹一如“你虐我千万遍,我待你如初恋”中的女主,对外甥女下不得杀手,心痛又心疼,不仅帮助打官司,而且对她妈又是哭又是赔罪,几经找关系和请律师,现在总算有了眉目。 当然,这“眉目”的事,也不是什么翻盘,仅是跟法官搞关系,力争不加刑和重判;而跟法官搞好关系的焦点就落在替他家找保姆这件事上;而保姆的事,焦点又在芳芳身上。 梅桂花答应做芳芳的工作。不过,梅桂花跟胡小妹强调:不能让她做法官的情人。你要跟律师说,不要提做情人的事,家庭助理就是家庭助理,与情人、性没有关系。如果芳芳受骗,我们就是把她往火坑里推,我们不能这样做。除非做了家庭助理后,她们互相之间喜欢上了,那另当别论。因此,跟律师一定要明确去除情人那一条。 当然,再善良的人,也有自己的私心。梅桂花愿意帮助胡小妹,多少还是有她心中的“小”的。她思虑过,芳芳不容易,需要一个靠山;而给芳芳找靠山,也是给自己找靠山。 一只兔子,在非洲大草原觅食,地上有狮子、猎豹、蟒蛇,天空还有老鹰、秃鹫,危机四伏。虽然有狡兔三窟一说,但如果能找一条狼或者狮子来保护自己,不是更好吗? 以上有些歪理邪说的味道,让道德那条门槛也一下难以过关。但如果让她和法官自然相识,再到自然相熟,最后水到渠成,岂不妙哉? 因此,胡小妹相好的港佬提出请吃饭时,梅桂花就建议,干脆把法官和起中介作用的秦晋律师叫上。港佬是李嘉诚旗下公司的会计师,在内地还有自己的公司,也是有头面的人物,不会让法官和律师掉价,应该不会拒绝。 芳芳虽然目前住在胡小妹家,但从黄琪出事前后的几周里,港佬每次来,包括第一次请吃饭,她都因为忙业务的事情,没有到场。今天听说又请客,且还有可能给她介绍业务时,就承诺无论如何不缺席。 芳芳果然是没有缺席。当她最后一个到达,在饭店的包房里与大家见面,见到李法官时,就非常吃惊地双手抱脸,而后满脸兴奋地说:“您好!我认识您!” 而且,一坐下来,就一反以前的内向和矜持,把两个月前的车祸,被撞的大姐,电视新闻中的报道,家属的谴责,和受害家庭寻找目击证人,以及李立光在电视中的发言,一一叙述了一遍。 李法官也很吃惊,虽然作为法官,作为一个经过几十年历练的官员,历练得不至于在一个小姑娘面前表现激动,但那天他确实压制住心中的喜悦说:“非常感谢您!给高老师,给我们无妄之灾提供了非常有用的线索!” 芳芳虽然有像找到组织一般的兴奋,但很快又愁眉低头,认真加愧疚地说:“真对不起!就是想不起车牌来。但要是在哪见到光头司机,保证一眼能认出!” 秦晋律师及时回应说:“那就太好了!我们法官正需要一个家庭助理,可以马上聘请靓女,协助寻找……” 秦律师话后的“肇事者”几个字还没说出嘴,李法官立刻扬手制止,岔开话题对秦律师和大家说:“来,大家喝酒。先不急,找证据找人要慢慢来。” 手中的杯子转了一圈后,最后像转盘抽奖一般定格在芳芳身上。 芳芳就赶紧双手捧杯,且抢先干了杯中的酒。 秦律师意识到多嘴了,不好意思地把杯子朝向法官,继芳芳之后最先喝下手中的满杯洋酒。 香港人西化。洋酒是港佬点的。梅桂花还好,可以对付,但芳芳跟胡小妹在喝下时,都差点吐了,感觉跟煤油一个味。 梅桂花一直观察李法官。从刚才第一时间制止秦律师透露大事,然后在举杯时定格面向芳芳来看,这是一个沉稳而理性的人,同时也是懂得感恩的人。 于是端起酒杯,站起来,也示意胡小妹跟自己一起站起来,举杯敬法官。干了酒,梅桂花没有及时坐下,而是站直着身子意味深长地说: “李庭长,听魏兄和秦大律师讲,您夫人是牛城人,其实我老家三峡,屈夫子的家乡。如果我们姐妹能帮您夫人做点什么,那就是我们的荣幸!” 梅桂花说的魏兄就是胡小妹的情人;而说的姐妹,当然就包括胡小妹和沈芳芳了,虽然她没有让芳芳也跟着站起来,但并不表示不包括,在表达能为她夫人做什么的话中,显然包含了这一层意思。 法官也非常礼貌地回赞梅桂花道:“到底是来自三闾大夫家乡的女子,与众不同,说话滴水不漏,意味深长,我等钦佩啊!” 秦律师感觉到了梅桂花的人格魅力,端起酒杯敬道:“梅总确如李庭长所说,让我等敬佩!” 梅桂花站起来,含笑回礼,待对方举杯后,也丝毫不扭捏地一饮而尽。 “魏兄”不饮酒,除了用他那港味十足的普通话招呼大家吃菜外,余下就是笑眯眯地看着大家。他年纪最大,且一坐下来时就说过自己高血压,不能喝酒,于是大家也就都不劝他的酒,各自把握。 芳芳虽然是晚辈,不便跟大家一杯来一杯去,事实上她平时在任何一个餐桌能保持不喝酒就不喝酒,非得喝酒就尽量少喝酒。但现在是梅姐撮合的饭局,尽可放心每一个敬酒的人,于是也跟着大家的目标首先对法官敬酒。 论她的本意,是要敬魏大哥的。在她知道了魏大哥是李嘉诚公司的高管后,就有了结交的欲望,希望有朝一日能给自己介绍一笔大单,实现她的梦想呢。 不过,当她再次举起酒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时,蹦出了一句让全桌人都想不到却又让大家非常高兴和暖心的话。 她说:“李庭长,我跟您夫人有缘,我明天一定要去看她!” 大家一听都说好,并一齐鼓起掌来。 秦晋律师更是乐不可支,出主意说:“我看隔日不如撞日,今晚就去,大家都去。待会我开车,正好一车。” 法官呵斥道:“你起什么哄?哪有鼓励大家的道理!再说了,小沈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怎么好意思......” 芳芳直言快语:“没关系没关系,晚上正好不耽误白天上班。最好现在就出发。我吃饱了,现在去买点水果。” 说着,就要起身离席。 梅桂花一把拉住芳芳说:“你急什么?我和你胡姐去买,你在这里坐着,陪领导说说话吧。” 起身后,用力在芳芳的肩上按了一下。 芳芳尴尬地小声道:“我是听说庭长的夫人是大编辑、作家,早就想去拜访,顺便向她讨教的。” 秦律师说:“向胡夫人讨教就对路了。她人好,正好带个徒弟,你必定会喜欢的。” 芳芳以自己的本意,以及秦律师那句“徒弟”的话,心里顿时像喝了蜜一般甜。 说完了几句闲话后,秦律师说他开车去,于是大家也都起身离席。 一车人都到了医院。 照顾高老师的家人是李立光老家的远房表妹,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女子,名叫洪先进,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了。 高爱莲虽然下身已经瘫痪,但身体其他地方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且精神状态也保持得不错。 当法官首先介绍芳芳,说这就是帮了我们大忙的女孩时,高爱莲激动地想坐起来,脸上泛着红光。 洪先进还算灵巧,马上将可以升降的病床摇起来。 芳芳有些紧张地走到床边。 高爱莲不满足,招手让芳芳靠过去。 芳芳靠过去,轻声喊着“高老师”。这一刻,高爱莲竟然异常激动,声音有些发颤地说:“姑娘,当时是你帮我报的警,叫的救护车,我真不知怎么感谢你呀!”瞬间眼眶内泪花闪闪。 芳芳也感动着,一时身子僵住在床沿,当看见洪先进抽出纸巾要递给高老师时,就接过纸巾帮高爱莲擦拭起来。 芳芳轻轻地擦着,目光在高老师的脸上移动,满含渴望爱意的温情。 高老师突然双手抓住芳芳的手,死死的按在胸前,扬起脸微笑地看着大家。胡小妹这会眼明手快,用手机按下了快门。“魏兄”刚送她一部带摄像头的的手机,说是刚刚上市的新款。 高老师拭掉眼泪后,就吩咐洪先进说:“你帮我把包拿来。” 洪先进从床头柜拿过包,递给高老师。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高老师的身上,好奇她要做什么。 高老师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双手递给芳芳说: “小沈,卡里两万块钱,密码我写给你。电视台说让她们帮我送,还要帮你做新闻报道,我不管,拒绝了。我自己是做新闻的,不喜欢张扬。原本准备下周出院后,请你到家里来吃餐饭,顺便送给你。现在你和大家都来看我这个瘫婆子,真谢谢大家,特别谢谢你!” 芳芳摆手不接,连说怎么好意思怎么好意思;还说,凶手没找到呢,不能要不能要。 秦律师开言道:“我看还是拿着。高老师是讲信誉、有声望的人,他们在电视台公布过,就绝对要兑现。你如果不接,她和李庭长就会被人误会,就失去信用。对吧?” 胡小妹听秦律师这一提,马上就劝芳芳:“接着吧,你刚才餐桌上不是说,跟高老师有缘,要来拜师吗?” 胡小妹这一劝,还真让芳芳无法拒绝了。就接过了银行卡,只是一下子手脚慌乱,不知如何安放。正好洪先进洗了多个苹果用果盘端过来,准备给大家削。芳芳就抢先拿过水果刀,削好递给高老师。 胡小妹见着,笑意盎然,准备跟梅桂花来个“会心一笑”,可双眼满堂一扫,才发现梅桂花不在,于是走出病房准备去给梅桂花打电话,问她去哪了,重点当然是告诉她,芳芳当家庭助理的事应该有希望。 第74章 高老师弟弟(1) 第74章高老师弟弟(1) 时光不经意间流逝,转眼已是元旦新年。 元旦节的上午,芳芳刚从超市回来,正在厨房清洗蔬菜,为中午做几个好菜作着准备。 芳芳进入法官家担任家庭生活助理已经快两个月了,双方都很满意。甲方满意乙方人勤快、做事细致、又讲卫生,还有文化,跟高爱莲老师聊得来;乙方满意甲方尊重人、不小气、也不附加其他的活。 其实,作为乙方的芳芳,更满意的是,除了甲方法官大哥支付她每月三千工资外,胡小妹胡姐也同样支付她每月三千。这样,她就相当于每月拿到六千的高薪,跟一个大企业的白领差不多。 法官家小区是老式敞开式的,也就是说没有围墙,谁都可以出进,法官家又住一楼,因而显得有点吵闹。但据说,这一楼是拿自己的三楼换来的。房屋没有电梯,残疾人上三楼不方便,夫妻俩就忍痛割爱跟一楼做了个调换。 一楼最大的一个缺点是,不时有无聊的人或乞丐敲门,芳芳进入家庭才几十天时间,开这些无聊的门不说有一百,起码有了几十。后来法官反复叮嘱她,不自报家门,不熟悉的,你就甭理。慢慢的,芳芳也就适应了。 这时,外面又有了今天的第一次敲门。 芳芳问谁,洪先进的大嗓门立马回应,芳芳才赶紧跑进客厅,奔到门边。 把门打开,芳芳随口一句“忘记钥匙啦”,就准备转身进厨房。 可不对,洪先进后面还有人呢。她眼睛的余光告诉她。 步子立住,偏偏身子,眼睛往洪先进身后看去,发现一个斯文秀气、戴着眼镜的小伙子,似是面熟。 而且,似是面熟的小伙子也正大眼鼓鼓地盯着她。 芳芳礼貌地:“您好”,眼睛偏向洪先进,等着她介绍。 可洪先进只顾自己换鞋,换好鞋,才跟芳芳简单地说:“高如铁,大姐的弟弟。” 芳芳这才专注客人,但当双目再次接触时,惊呆了:这不是那个给自己业务指路的装修工人——李铁嘛! 一年前她在岗厦村周边跑业务,发现有一个连锁饭店正在装修,便问正在忙活的工人,老板在没在。忙活的工人中一个小伙子告诉她,老板大概一个小时后会来,让她等一等。于是,芳芳就坐在公交站台的铁凳子上等。后来,有一个像老板模样的黑瘦男子来到了工地,芳芳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去问一问时,又是那小伙子给她打手势,告诉她是老板,让她赶紧去。 就这样,他对小伙子有了好感,两人互加了手机和qq。再后来,小伙子对她有意,还请她吃过一次饭。请吃饭时,其中一道菜是水煮酸菜鱼,小伙子专门将两条鱼的鱼眼睛夹给她,说这代表爱情。 小伙子说他名叫李铁。 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李铁,身份证名高如铁,竟然是高爱莲大姐的弟弟! 芳芳羞红了脸,心里怦怦直跳,赶紧到洗手间洗了把脸,掩饰内心的慌乱。 从洗手间出来后,芳芳以代表主人的口气,带着彬彬有礼的姿态和节奏说:“您大老远来,辛苦了,快请坐。我去倒茶。”因为李铁还站着。 洪先进却冷不丁蹦出一句:“芳芳你莫跟他客气,他又不是客人,待会他见了表嫂你就知道了。”表嫂是指高爱莲,洪先进是李立光老家姑妈的女儿。 叫高如铁的脸一沉:“我说洪先进,怎么说话呢!知道我是你哥不?” 洪先进不理,笑着往阳台的那间卧室走。 李铁悄悄地立到芳芳身旁。芳芳正在泡茶,吓了一跳。 高如铁小声喊:“芳芳,芳芳!沈芳芳!我是李铁呀!” 芳芳环顾客厅,确认没有其他人后,才偷偷瞄高如铁。对,确实是李铁!虽然戴着眼镜,虽然脸色似乎白了一些,虽然浑身上下都是大学生或知识分子的派头,但脸型轮廓,以及那一咧嘴就灿烂的白牙,是无论如何改变不了的。 “李铁......”芳芳嗫嚅了一句。 双手把茶杯递给李铁后,又张了张口,但没有说出来。 高如铁也欲言又止。 沉默了一会,高如铁问:“芳芳,你来这里玩吗?认识我姐?姐夫?还是那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洪先进?不对,应该是我姐。” “我在这里工作。” 芳芳经过内心的斗争后,不冷不热地回答高如铁。 高如铁虽然愣了一下,但马上满脸喜色。 “高先生,您请坐,或者,我带您去高老师房间。”芳芳深呼吸几次后稳定了自己的情绪,突然变得很客气地补充刚才的话。这种“补充”,无疑是要告诉高如铁,自己的工作和职责。 洪先进换了一身衣服后从卧室出来,大声说:“芳芳我帮你,今天过节,我也来做两个菜。”走到芳芳身边,发现芳芳的神情有些异样,便小声问:“那家伙一进门就欺负你啦?” 芳芳慌张地摇头,用双手掩饰着按了按脸部,笑着对洪先进说:“不是,没有的事。是......高先生讲他认得我,先进姐你说,他怎么会认识我呢?你哥是不是认错人了?” 洪先进扑哧一笑,大大咧咧地说:“你别理他。他当民工的时候,不戴眼镜,经常认错人。现在有四只眼也认错,可能是习惯了,也可能是……”然后小声:“这是他调戏女孩子的老掉牙的套路。” 高如铁从洗手间出来,走到两个女人中间,看看洪先进,又看看芳芳,突然面朝芳芳:“芳芳小姐是吧?”再手指着洪先进,“你可只能让她打下手,凡是她身边的人都知道,她做的菜难吃死了,连她家两岁的儿子都说,情愿吃她的奶,也不愿吃她的菜。” 说着,还没等惹恼的洪先进来追打他,他倒先兔子一蹦地跑开了。 洪先进随手抓起窗台边的一圈纸巾,朝高如铁扔了过去。 芳芳觉得他俩好玩,摇着头将丢在地上的纸巾捡起来,但当立起身子时又见高如铁正默默地看着自己,慌乱中礼貌地朝高如铁笑笑,借故要走开。 高如铁“喂”了一声,叫住芳芳。 芳芳停下来。 高如铁走近,附耳小声问:“我姐在不在?”指了指书房。 芳芳不争气的脸仍然热辣辣的,她感觉到了高如铁鼻孔里呼出来的热气。 她紧张地点点头。 希望高如铁赶紧离开。 见高如铁并没有立马离开,也没有进爱莲大姐的书房兼卧室,便加了一句:“高老师在写作。” 第75章 高老师弟弟(2) 第75章高老师弟弟(2) 偷偷观察高如铁,发现要进大姐的房门前,那种嬉皮笑脸的姿态全然不见了,取代的是一种严肃,甚至还将衣服领子理了理,如同一个做错了事的学生要去接受校长的训话似的,然后轻轻咳嗽一声,再小心翼翼地伸手扭动门把,门把尚未扭开前,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姐”。 只听高老师严肃的声音:“如铁,元旦前回去看老爸老妈了,身体还好吗?” “还好。”高如铁将门把扭开打直后,怯怯地回答。 “那爸现在一餐吃几碗饭?” “两碗吧,两碗。” 高如铁大概是紧张,说话不连贯了。 他脚步退回到门前,压低着声音朝着厨房里的洪先进喊:“洪先进,把大枣拿给我。”而后又走近姐姐面前说:“临上车前,爸妈给我两盒西北大枣,说是给姐补身子的。姐,车祸,我没敢告诉老人家。” 洪先进从厨房出来,又转身走进卧室,拿着写着大枣的包装袋走过来时,高如铁抢劫一般从洪先进手里抢过大枣,转而畏畏缩缩地放在姐姐身前的写字台上。 做姐的回应着“我知道”,本非常平静,但却突然高声起来:“你骗我!根本就没有回去!昨晚我都跟爸通电话了。妈也真是,合伙一起骗。” 高如铁怯怯地嘟囔着:“没......没有。” “还说没有。那你拿火车票给我看看,是不是牛城江南站到猫城站的?” 高如铁说:“姐,车票有,我转了次车。虎南到猫城的,你看,刚刚下车的。”还真从上衣口兜里搜出一张车票来,捏在手上。 高老师余气未消:“我不看。我跟你说了吧。你又去虎南找那些难兄难弟去了,然后打电话给妈,要他们告诉我,说你回去了。对吧?” 高老师停下来,气呼呼地端起桌前的杯子,喝了口水,声音略有降低,口气也变得语重心长: “如铁,当初,你不听我的话,死活要去虎南,要在那里跟女人结婚。可现在怎么样呢?三十了,还没结婚,老婆的影子都没一个。当初在猫城都帮你找好工作了,虽然是临时工,但坚持三年到明年就可以转正了,可以成为报社享受福利的一员了。你说,为什么不听姐的,要去虎南?你也不想想,是你那些难兄难弟帮了你,还是害了你,干嘛还去找他们……到处跑,赚钱又不多,即使赚了也丢给铁路了。我说你到底跑什么呀?听说做民工了?做民工也没有什么不好,可是,你得坚持呀!你不能马拉屎一样,这里掉一坨,那里掉一坨的! “元旦放假三天,多宝贵的时间呀!不沉下心来学习,又瞎跑。你一个大专生,专业又跟市场对不上口。好,一个人的成功不靠这些,我承认。但是要练好自己的真本事啊!当初要你边工作边将本科学业修完,到现在还没有读。你说,怎么得了?!” 高如铁进书房时门是一直打开的,芳芳因而把每一句话都听得真切。 让芳芳难以想象的是,平时细声细语、和和气气、从不高声大叫的高老师,此时却像个爱训话的首长,对很久没有来过的弟弟,一见面就一顿训斥。看来,人人都有难言之隐,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哪! “说说吧?现在怎么打算?”高老师看到弟弟的穿着跟以前不同了,猜想弟弟又有什么职场的规划,便逼问弟弟。 只听高如铁小声说:“我不做装修了,现在要改变一下,去找另外的工作。” “去做什么?坐办公室吗?还是去当音乐老师?有谁会要?嘿,老弟啊,打井就打一口吧!这里挖一会,那里又挖一口,那是永远喝不到甘泉的!” “不是,姐,道理我懂。但我们装修队被拖欠了好多工程款,现在揭不开锅了,发不出工资了,我这次要专门去讨债。” “讨债?也是,小小装修队,能不受欺负?” “所以我们准备团结一致讨债。” “提前告诉你,别打你姐夫的主意!他可以帮人家讨债,但绝不徇私帮自己人讨债。不对,你姐夫是刑庭的,不帮任何人讨债。” “知道,压根儿就没想找姐夫。我自己讨。我有办法。”又嘟囔:“你和姐夫又没管过我,当年都要坐牢了,不也是袖手旁观。” “什么?你说什么?”高老师愤怒了,高声喊道:“你都把人家打成那样了,能不受到法律的制裁吗?你自己犯的事,咎由自取!怎么好意思怪你姐夫?!” 高如铁突然顶撞起来:“我没有怪姐夫,我是怪你!这么多年,是不是看我本来就不姓高,不管我的死活?” “你……”高老师气得说不出话来,一手抱着胸腔。 芳芳吓着了。 芳芳慢慢的也明白了:难怪认识高如铁的时候,他说他姓李。 洪先进跑过去喊“姐!姐!你怎么了?”然后反过头怒斥:“高如铁!你混蛋!” 芳芳本不想参与他们的家庭之争,但见这样了,才麻着胆子跑进书房,与洪先进一起抱着高老师。感觉洪先进比自己的力气大,就又放下手,让洪先进一个人抱着,自己在高老师的背上、肩膀上揉着、拍打着,再又端来水杯,让高老师喝了一大口。 高如铁心硬如铁地站在一旁不为所动。 洪先进怒视着高如铁。芳芳也白了高如铁一眼。 高老师缓过气来,轻轻地摆摆双手,小声地对站在一米外的高如铁说:“去歇着吧,是姐不对,不该一来就批评你。” 接着对芳芳说:“我到床上休息一下。你陪我,让他们两个做饭。” 高如铁一会儿工夫后,又回到了谦谦君子时的状态,谦恭地说:“姐,对不起!我去炒菜了。”然后出门去了。 目送着洪先进和高如铁都出去了,高老师才尴尬地朝芳芳苦笑,但心中仍然发泄着怨气说:“芳芳你不知道,这弟弟一到高家,就是气我来的。” 芳芳也尴尬,因为想不到自己在特区好不容易邂逅的,而且开始喜欢上的人,竟然是大姐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或者说,是对大姐有着严重不满情绪的。 第76章 示好芳芳 第76章示好芳芳 周末,高如铁说他休息,来看姐姐。恰好洪先进也是休息。但洪先进比高如铁早来,坐在客厅看电视,看见高如铁来了,就嘻嘻地朝高如铁笑,还故意说,东方国有一句成语叫什么来着,对,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还有,醉翁之意不在酒。 芳芳知道洪先进的话是把自己搭进去了,就装聋子,也躲避着高如铁。 吃了晚饭,芳芳正在厨房收拾碗筷,高如铁溜到芳芳身边,附耳说:“晚上大家乐活动中心有晚会,我请你去看。都搞了几个晚上了,我今天才知道。” 芳芳正在洗碗,头也不回地问:“大家乐是做什么的?” 芳芳本是随便问的,对高如铁说的什么晚会根本没兴趣,再说,她也没有时间去凑热闹;而且,“大家乐”在哪里,他没听说过。 高如铁回答说:“就在隔壁,你没去过?” 芳芳摇头。 高如铁一只手习惯性地摸着鼻子说:“这样啊!那图书馆你知道吧?就在图书馆旁边,荔枝公园的东角上。大家乐,顾名思义,大家都可以去乐一乐!” 芳芳用洗碗巾擦碗,娴熟地将一只只沾满油污的碗碟擦洗一遍,再码在旁边。 高如铁一旁看着,发现大碟小碗已经码了五只,放在灶台上本稳稳当当的,但芳芳却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紧张地放下盆子里正在洗着的碗,腾出双手把身边码起的碗碟拿掉两只,码成了两排,码好后,回头看一眼高如铁。 芳芳的额上有汗珠沁出。 高如铁满脸狐疑地问:“怎么?怕碗摔下来吗?一码码五六只没问题的吧?” 芳芳回忆小时候的经历,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以前吃过亏,帮人家洗碗,码高了,摔碎了,被人骂了,骂怕了啊。” “你到这里上班前,做过保姆?那家主人小气,骂了你,对吧?”高如铁在想象着芳芳受了委屈,替芳芳担心。 芳芳又是摇头。 继续洗碗,高如铁站一旁,对芳芳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见芳芳不作声,以为不高兴,便又自作主张替芳芳怄气说:“唉,那个狗主人,我替你骂他一句。男的还是女的?把他骂你的债讨回来。” 芳芳咧嘴鼓眼,无奈地说: “没有的事,别乱骂人。老家的时候,亲戚做喜酒,我去帮忙洗碗,不小心摔坏过几只碗。我妈跟我说过,做任何事情,犯过一次错误,就要记事。我刚才差点不记事了,码高了是要摔坏碗的。” 芳芳想起了妈妈,脸上阴云密布。 高如铁说:“你这是强迫症。” 芳芳不在意什么症,想起高老师对自己的亲和和关心,心情就又阴转晴了,赞美道:“你姐真好!我在猫城碰到过的大姐都对我好。人家说在猫城坏人多,我看,还是好人多。” “那当然。”高如铁附和。 高如铁帮忙,把芳芳洗了两遍的碗放进碗柜,返回身后说:“好人跟坏人的比例应该是百比一,或者还没有。你看,咱们家里,姐姐、姐夫、洪先进、我高如铁,还有你沈芳芳,一共五个人,都是好人对不?大姐是‘剖析心灵的工程师’,给大众提供精神食粮,人残心不残,是好人中的好人!姐夫是人民法官,惩恶扬善,是‘五好家庭’,学习‘三个代表’的模范共产党员……” 高如铁数着,芳芳问:“那你呢?” 高如铁装作很委屈地:“怎么啦?哪里看出我不是好人?” 芳芳丢眼过去,嗔道:“紧张什么?莫非真做过坏事?或者,还准备继续做坏事?” 高如铁“切”了一声,故意斥责:“别乱讲好不好?高家和李家都是好人,我自然也是好人。”然后又小声附耳:“最起码,也是半个好人。” 芳芳原本就是跟高如铁开玩笑,但听这样一说,心里警觉起来:“怎么?还真的做过坏事?” 高如变得真诚,起码看起来真诚,“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嘛,我大学没毕业就坐牢了。” 芳芳干着活的手停住了,立住了身子,准备问个明白,但再一细想,这太给他面子了,便又装着若无其事地说: “那天大姐骂你,好像说过这事。但似乎跟我没关系。”话说完,又心软,心说这样有伤他的自尊心吧?便又加了一句:“其实呢,看一个人不应该只盯着他的过去,而是看他的现在和将来。” “太对了!”高如铁给梯子就爬,扬起大拇指。“因此,我必须向你坦白。 本人之所以那么......那么,是因为争女朋友,和同学打架,失手把同学打成轻伤。就是这么回事。” 芳芳揶揄道:“不错嘛,挺爷们的。” 高如铁嘿嘿苕笑。一会儿又抬起头说:“不是我对同学那么无情,下狠手,是因为从小学的拳脚,没有使用,那天可能是喝酒了的吧,一脚踢翻了同学。这个事我其实挺后悔的。现在我要说的是,其实吧,我只喜欢......喜欢芳芳你!” 芳芳并不吃惊,但也不能装聋作哑,严肃地说:“高如铁,你说那两个字时,太随便了。”看了看厨房的门又说:“你不是要去大家乐吗?怎么还不走?” 高如铁毫不含糊:“等你呀!” 芳芳做完手头最后一件事,把围裙脱下挂好,“等我?高老师随时要招呼的,你又不是不知道。照顾她是我的工作,我不能走的。” 高如铁拍着胸脯:“我担保,你放心,我做好了洪先进的工作了。她帮你照看到睡觉前,姐有什么事,一切交给洪先进!再说,姐最近赶书稿,一坐就四五个小时,很少支使人的。” 芳芳想了想,心说虽然可以不和高如铁谈恋爱,但现在去大家乐看看还是可以的。毕竟,每个晚上看自考教材,有点枯乏。便说:“好吧。” 但话一说出口,又顾虑起来:“看晚会要花钱,我没有钱花在这上面。你也不富裕,还是免了吧。你看电视,我看教材去。” 高如铁笑着说:“靓女,你还真是一个地道的、替他人着想的好人哪!告诉你,免费的!大家乐每年年底都有各省的歌舞团到猫城来,给本地籍的打工者慰问演出。今晚虽然不是慰问,但却是外来务工人员的卡拉ok大赛,自由报名,我想去唱一首。对了,你会唱吗?你也去唱一首吧!” 不容分说,拉着芳芳就要走。 芳芳摔脱高如铁的手,低声喝道:“我自己走!” 芳芳没有出风头的想法,也就不在意高如铁问她会不会唱歌的这种近乎贬损人的话,但他倒是想听高如铁唱歌,看他这个为抢女朋友大打出手的家伙在雄性献艺上的本领如何。便说:“我得跟高老师讲一声,请个假。” 芳芳跟高老师说了去“大家乐”看演出的事,高老师想都没想就同意了。芳芳这才安心,一头钻进自己和洪先进两人的房间,把干活时盘起来的头发卸了,用梳子梳了梳。 高如铁跟屁虫一般跟在芳芳后面,停在闺房门外时,看见了乌黑的头发像瀑布一样落下,又像绸子一样铺开的美景,心顿时像喝了葡萄美酒一般甜醉,呆呆地看着,幻想着,甚至芳芳已经从他身边走过去了,他都没有回过神来,直到梦醒,那个美丽的身影和乌发不在眼前了,才傻笑起来,心里情不自禁地学着某个广告,自言自语地说:“我的梦中情人,是一头乌黑的头发……” 第77章 生发了孽情 第77章生发了孽情 星期天的早晨,李立光早早出了门,说单位有党建活动,要很晚才能回来。芳芳等法官大哥离开后,便到高老师的房间里看书。 她一边看书,一边随时准备高老师的呼唤。 但这时,弟弟沈紫突然溜了进来。 沈紫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名字也从以前的沈紫紫改为沈紫了,而且,这改名字的功劳,还是弟弟第一次到高老师家时,高老师当着姐姐芳芳的面,帮改的。现在,也就是几个月前,弟弟给姐姐打电话,说名字改过了,今后就叫他沈紫;同时还告诉姐姐,到特区大学读研也报好名了,只等待着这次考试。 芳芳这才知道,原来读研是十二月报名,此时的时间已经是年底了。不过,猫城的十二月,人人单衣薄褂,一点冬天的感觉都没有。芳芳觉得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自己在高爱莲家做家庭助理的日子已经两年过去。 芳芳问弟弟读研考的什么专业,弟弟说仍然是农业工程。芳芳有点不悦,说我们从农村来,本就是要跳出农村的,本科读了也就罢了,怎么读研还读这个。弟弟说听了老师的,现在国家越来越重视农村,乡村振兴中有很多基础工程工作需要人做,更需要有知识的人;还说,我问过高老师,高老师也赞成。当姐姐的听说高老师也赞成,就说好吧,既然爱莲大姐也这么认为,那一定就是好的,她曾是记者,又当过报社经济部主任,见多识广。 每天呆在家里,见弟弟来了,芳芳以商量的口气问:“紫紫,姐想今天去梅姐公司走一趟,你帮姐照顾一下高老师好不?” 说老实话,沈紫本就是来看高老师的,看亲姐芳芳而只是表面上的理由。 沈紫瞄了一眼卧房内的高老师,高声对姐说:“今天有太阳,我可以推高老师去荔枝公园晒。” 芳芳表扬:“懂事,那敢情好!” 芳芳走后,沈紫就来到了高老师的房间。高老师早就听出了沈紫进屋的声音,已在春心摇荡中等待着小伙子进房来。 沈紫翩然而入,在高老师脸上亲吻了一口,高老师满脸羞涩,但又非常享受着这男女之爱,为掩饰尴尬,将早就准备好的一本刚出版的小说——《你看你看猫城的脸》送给了沈紫,扉页上且早写好了“沈紫惠存”。 沈紫接过书来时,发现写字的扉页还有一张银行卡,心头一愣,顿时嗔怪道:“亲爱的高老师!怎么又给我钱?” 高老师满含爱意地说:“紫紫,你马上要读研了,这是五万块,我说过要支持你的。得说到做到!” 沈紫一阵兴奋,便抱着高爱莲狂热起来。 高老师正当四十如虎之年,自从二十多岁跟李立光结婚,就一直守着活寡,虽然梁伟达刚退伍的几年,也找机会到猫城出差,两人幽会过几次,但那又怎能满足一个女人对爱的渴望。何况,她本就是一个雌激素旺盛的女子,人在七情六欲的青春年纪,已经失去了很多,现在沈紫紫同学又帮她挽回了一些。 高老师行动不便,静静地等待着紫紫...... 高老师本就漂亮,依旧美丽......沈紫从小缺少母爱(父爱也缺少,但但凡男人,真正的父亲谁不是在生活和工作中才体悟?母爱才是从生下来开始直到生命终结就应该无微不至、润物细无声的),他更渴望...... 这是他们的第三次,也是沈紫来高老师家看姐姐时的第八次。那么也就是说,第五次到这家里的时候,两人就已越了雷池,偷了香玉。 第一次,说谁偷了谁都不准确。 契机是:芳芳自考,见紫紫来了,说去图书馆换书,让照看一下高老师。那是白天,也是工作日,又是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即便有李立光下班、洪先进轮班、高如铁闲逛,都不会这个点来,又恰好中午芳芳炖鸡汤,也许鸡汤油腻了点,高老师又多吃了一碗的原因,在芳芳离去还不到半个小时的时候,高老师肚子不舒服,要大解。而高老师有个毛病,从来小解大解都不喜欢在轮椅上。 没有办法,紫紫只好推着高老师进厕所。 高老师家是老式住房,除客厅、主卧还过得去外,其他如厨房、厕所、次卧都特别的小。高老师一个人在厕所里使尽吃奶的力气脱衣、下蹲时,也许知道外面一个不怎么熟悉的男人在守着的缘故,便有些紧张,一紧张,胳膊触动了淋浴头的开关,那冰冷的水便嘶嘶嘶地挥洒,让高老师禁不住一个寒颤,大叫一声。 沈紫听到惊叫声,也就不顾三七二十一冲进厕所,将淋浴关上......帮助高老师洗了一次热水澡,披上浴巾。 ...... 今天,第三次了。而且,这第三次,他一连...... 生命是醇美的,无性别之分,也无年龄之别。对性的抑制或阻拦,有时候就是犯罪。 高老师摸着沈紫古铜色的后背说:“我死而无憾了!” 两个小时后,沈紫推着高老师来到了荔枝公园。 他们从图书馆旁边的大门进入,下了一个落差不大的坡,沿着小溪边一条平坦、光滑的小路,走在植有荔枝和棕榈树的林间,逆溪而上。 已有半年多没来到这里了,这里鸟语花香,太阳从参天的林中洒落,照在人身上像是情人的抚摸。高老师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般左顾右盼,不断发出赞美声,如同在构思一篇优美的散文。 沈紫一路微笑,他也享受着这美好的时光。 转过之字形的弯,经过三三两两的亭子,许多老人在弯道的地方或凉亭里自娱自乐地表演。有戏剧自娱团,有古乐表演团,也有卡拉ok团,和女子清唱团,但无论哪一个团,都有各自的粉丝和看热闹打发时光的人。 高老师要沈紫停下。她平时虽然不是闲人,也不是正宗的票友和歌迷,但今天她是。作为作家,观察生活或许就是人生最大的“迷”吧。 听了一会,高老师学着老人们的样子小声哼两句,但哼着哼着,自己都发笑,也逗得沈紫忍俊不禁。 在慢慢的行走中,眼前突然开阔,原来来到了人工湖边。湖水清澈,湖岸杨柳依依,有鱼在湖边游荡,悠闲得就像岸边上的人群;不远处,有小船在湖中摇摇摆摆,一对年轻的恋人悠闲而快乐地蹬着游船,手伸在湖水里,打起了水仗,不时传来欢声笑语。 沈紫停下脚步,很羡慕地看着,脸色平和中不乏羡慕的微笑。 高老师打破沉寂道:“谈过几次恋爱?” 沈紫回答说:“两次。” 高老师回头看着沈紫:“哪两次?” 沈紫几乎咬着高老师的耳朵说:“第一次已经过去式。现在是第二次。”趁机亲了耳朵一下。 高老师将手中收起的纸扇当作武器,敲打着沈紫小声道:“别乱来,这里是公共场所。而且,你知道,我们是没有结果的,只能偷偷情。” 沈紫想了想说:“我不怕,如果高老师需要一个婚姻,我觉得可以给,也绝对会给。条件是高老师觉得可以,可以不顾世俗,可以像我一样反抗世俗!” 高老师又用扇子在沈紫腿上敲一下,说:“别乱想乱说了。你有姐姐,姐姐又在我的家里。而我的家里,有丈夫李立光,还有女儿李荭。我做不到的。” 推着往前又走了一段,见沈紫情绪有些低落,高老师又关爱地说道:“我不会霸占你的,你绝对放心。而且当你结婚时,我会送你个大礼物。只是,无论在家里还是在学校,都要保守我们的秘密。我这把年纪了无所谓,但你还有大把前程。千万要记住我今天的话!” 沈紫点点头,回应道:“听高老师的,我记住了!” 一群大雁从头顶飞过,听得到他们鸣叫的声音,沈紫想起小时候和姐姐去田间割猪草时,也是看到大群的飞雁飞过,两姐弟就高喊:“一字!人字!人字!一字!”因为大雁飞舞时,像遵循某种约定俗成的规矩一般总是喜欢排列一字形和人字形的队伍。 此时,沈紫昂首,也喊起了“一字,人字,人字,一字”,只是喊的声音,远没有小时候那么无所压抑、无所顾忌。 第78章 芳芳的痛苦 第78章芳芳的痛苦 芳芳回到了家。 在厕所里,她无意中发现了秘密。 不知这个秘密是沈紫忘记了,还是沈紫并没有忘记而是姐姐回来得太早,他没来得及收拾。 秘密是:弟弟的衣服和高老师的衣服放进了同一个桶子里,而且还是搅合在一起。 这引起了芳芳的注意。 弟弟每次来,最少会住一晚,有一次最多的时候是寒假,住了一个星期。法官也好,大姐也好,都知道芳芳除了一个弟弟,没有其他亲人,因此每次弟弟来,都会留沈紫多住些天,寒暑假里,弟弟也不想走,除非联系好了假期短工。但每一次都是芳芳催着弟弟回去的。 总之,无论住一晚还是一周,弟弟的衣服都是芳芳洗,即便短裤。芳芳洗衣服的时候,从来分得清清楚楚:法官大哥的跟爱莲大姐的一起,自己的一起,弟弟的一起,从来就没有乱放、乱洗过。 而且,弟弟只带一件换洗衣服,且每天要换洗的话,她也从来不用洗衣机,而是帮弟弟手搓;如果自己的衣服少,她也是如此。法官大哥有一次还夸过她。 但今天,弟弟的衣服怎么跟大姐的搅合在一起了呢?即便放进一个桶子都不应该呀!她已不是青葱小白,男女之事不说深谙,但应该还是明白其中奥妙的吧。于是多了个心眼,将衣服从桶子里捞出来,看了看,闻了闻,顿时大惊。 她并非内心龌龊,翻了垃圾桶。虽然垃圾桶里并没有她不愿看见的东西,但是从粘胶在衣服上的斑点,从散发在衣服上的气味,她觉得这事非同小可,两个绝对不可能在一起的人,年龄相差二十岁以上的人,怎么就…… 事实上,上一次弟弟来的时候,她就有过疑虑。那是她从垃圾桶里提走垃圾塑料袋,准备丢到门外的环卫大桶时,无意中发现了安全套。当时还撇撇嘴认为是洪先进夜间偷偷爬进了表哥的房间,做了苟合之事。因为法官李立光单独睡一房,洪先进周末来就跟自己睡一起,弟弟来只是睡客厅的沙发。那晚正是周末,洪先进回家,弟弟也来了。因此她发现安全套后的第一思维只是想到了洪先进和她的表哥,而不可能往弟弟和大姐方面考虑,这是纵使策划大师叶谋中都想不到的事。 现在,她几乎——或者说——完全明白了! 要对两个人负责!一个是嫡亲弟弟,一个是如老师如妈妈一般的大姐——她不能任其发展,不能让弟弟恣意妄为。 当夜,当高老师睡了,法官大哥还未进家门,弟弟也准备在客厅沙发上睡去时,芳芳突然从自己的房间走出,非常严肃地对弟弟说:“沈紫你先不睡,跟我到小区亭子去一下,跟你讲个事。来,跟我来!” 此时已是凌晨十二点,星空下的小区并不静谧。但虽然特区言传没有夜晚,不过这菠萝蜜小区在外流动的人还是少了许多,如小区内仅有的两个休憩亭就都没了闲散的人,这样也似乎特意的安排,便于姐弟俩此时安静地说话。 芳芳坐下,指了指旁边,让弟弟也坐。 但芳芳的脸板着如一块青砖,带着不知是愤怒还是失望的颤音道:“沈紫紫,我是你姐姐对吧?” 沈紫“嗯”了一声。他已经觉察和意识到有事情发生。因为姐姐从来没有这样过,也从来没有直呼过他的全名。 “那你对天发誓,也对姐姐发誓,你有没有做对不起我,对不起高老师,对不起法官大哥,对不起我们沈家祖宗的事?!” 沈紫小声地喊:“姐姐,为什么呀?” “有没有?”芳芳严呵。 沈紫举起拳头,“没有!” “没有?”芳芳十二个不相信,脑袋退后盯着弟弟,像要认真看一头突然从天而降的怪兽。 “没有!”沈青还举着右手的拳头。 面对着满脸谎言、无耻之极的弟弟,芳芳咬着牙再问:“真没有?你看着我,摸着自己的良心——到底有没有?” 沈紫放下拳头,身子朝姐姐一方靠了靠,含混不清地说:“顶多有点对不住……对不住……法官大哥,哪够对不起你,对不起高老师,还对不起祖宗呢!” “说!多久了?是你畜生吧?大姐她身体都动不得。”说到和想到大姐的身子,动不得已好可怜,现在还受弟弟的侮辱,芳芳的眼眶顿时泪水打滚,痛苦不堪。 沈紫不明白,姐姐竟然还哭了。这是男女间最快乐的事情,姐姐怎么还哭了呢? 沈紫道:“姐,这是我和高老师两个人之间的事,不存在我畜生。如果硬要按上畜生这个词的话,从另一个角度解释,人是动物,所有的动物共性存在,本性相同。” “啪!”姐姐一个巴掌扇在沈紫的脸上。 然后“嚯”地一声站起,双手叉腰,咬着牙大喝道:“还说不是畜生?做了畜生的事,还恬不知耻说着畜生的话!读了大学就学会了狡辩!说对得起祖宗,对得起……” 因激动过度,一阵疼痛袭来,芳芳突然双手抱住了脑袋。 沈紫要来扶姐姐,姐姐用手一扫,又一爪划在弟弟的脸上。 “姐,确实有点对不起法官大哥,他对我那么好……” “你还知道他对你好啊?凡是个人就不能干这样的事!” “怎么啦?姐!真的是我跟高老师两个人的事。我喜欢,她喜欢,我快乐,她快乐。法官给不了他,我能给她。再说,她也给我。我们……两情相悦。” “混蛋!无耻!你还敢说?” 沈紫停住了,但想了一会后,还是无法理解姐姐为什么这么怒不可遏、歇斯底里。 姐姐慢慢呼吸平稳了一些后,沈紫才将身子蹲在姐姐前面,双手抓住姐姐的胳膊,又慢慢说:“姐,你送我读书多不容易,你难道自己不知道吗?我现在又要读研,将来还要读博,这都需要钱的呀!高老师喜欢我,我也喜欢她,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芳芳本低着头,此时抬起脸来,无限鄙视地看着弟弟道:“你是说高老师给你钱了?难怪要你打暑假工你总是说没关系,学校有助学金,还有你们同学合起来做平台,卖农产品,原来都是鬼话,都是骗我的吗?沈紫,你混蛋得无可救药了!” “姐,你不要搞道德绑架好不好?我再强调一遍,高老师喜欢我,需要我,我喜欢她,也需要她。我们之间并不是你说的无耻……” 芳芳又抬起头:“我没说高老师无耻,是你无耻,听明白了吗?即便是你所说的你情我愿,你欢我爱,也不应该要高老师的钱!她写作赚的稿费,一个字一个字在电脑上敲,写好,改了又改,一篇稿子,我都不知道要给她校多少次,那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你不知道吗?你读研,你读博,就不能自己一边工作一边赚钱一边读书吗?” 沈紫也兀地站起来,生气地说:“跟你讲不明白!” 芳芳也跟着慢慢站起来,敲打几下脑袋,支撑着身子说道:“明天滚回老家去!再做无耻的事,我不认你这个弟弟,你也当没我这个姐姐!” 说着,长叹一声,脚步慢慢移动,往那一楼的家里走去。 第79章 胡深爱自首 第79章胡深爱自首 劳餮和李荭开车回猫城,还刚刚下高速的时候,劳餮就接到上司张鑫局长打来的电话,说胡深爱到局里自首了,承认她杀害了甄诚。 劳餮吃惊不小,心说我和李荭的调查这么有效,打草惊蛇,蛇没外逃,直接让蛇进了笼子? 将消息告诉了李荭后,李荭也简直不敢相信。 但这又确实是不争的事实。于是劳餮加快了车速,进城后哪里也不耽搁,直奔刑警支队而去。 两人进警队前就不再说话,各自既有欣慰的成就感,又有事情没那么简单的忐忑不安感。 是的,甄社长的死是做过结论的,然而对结论仅提出怀疑的,整个警队也只劳餮,而后再是警队外的李荭。可现在莆一调查,犯罪嫌疑人就如此经受不住压力,主动投了案,让案子破得也太过容易了点吧? 因为太过容易,劳警官的心里便更加急切地想马上见到老同学,好报告他们调查的情况。从调查的情况再来认真分析:投案得合不合理,自首得符不符合逻辑;或者,这个节点的自首,有什么切实的理由没有。 张鑫在微信内对劳餮留言说,胡深爱是独自一人开车到公安局的,车子就停在院子内。因此,劳餮在停车的时候,就多个心眼,专门在胡深爱的停车位置看了看,发现她的车停得方方正正,像教练在现场指过挥一般,镇静得没有一点慌乱的迹象。 劳餮更多一个心眼地拍了一张照。 回办公室,在审讯胡深爱之前,张局约大家先在会议室见面。 此时,会议室内早就有张鑫局长、刑警队长,以及此前调查甄诚案件的两位刑警同事,一起在等待着出差回来的劳餮和李荭。 两人还未坐好,张局就带头鼓掌,说两位辛苦了,而且功劳不小。 然后坐好后,就首先介绍了警队外协助破案的李荭,并将发言的首个席位也让给了李荭。 李荭于是也就不扭捏,直接说自己调查胡深爱的经过。她说: 谢谢大家!关于调查胡深爱,我不是警察,虽然是记者,但仍是没有这个权力的。不过,既然警队在甄社长死后,作出了疾病致死的结论,我作为死者甄诚的学生,也作为一个公民,当然有进一步举证,提供证据和线索给公安机关的权利和义务。何况,我受张鑫局长和牛城警方韩风警官的委托,有作为线人主动获得信息,和作为线人协助劳餮警官的权利,因此在虎北当了解到胡深爱和甄诚社长早就认识,胡编辑同时对糖尿病患者的治疗经过和药物有着深刻了解后,就马上与劳餮警官取得联系,并一起在花城做了一天的调查。 想不到的是,我们调查中回程的最后一程还未结束,这边就完成了任务,打草惊蛇的举动,居然没有让蛇跑掉,而是让蛇进了笼子,这对我和劳警官来说,以及整个刑警支队来说,都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当然,同时,也让我有些生疑,觉得不应该这么简单。” 张鑫副局长:“李记,我们谢谢你!简单的案子也不是没有的,莫非记者这个职业比我们还要怀疑主义?” 劳餮马上接话说: 确实,我也谢谢李记!李记对案情的敏感度,完全超越了我们刑警。她只是听我说,胡深爱是在甄诚社长死亡前,最后一个在办公室见过面的人;也还听我说,甄社长有严重的糖尿病,近年除吃药降糖外,还一直在打胰岛素针,这样,她留心了。说来也巧,在虎北市跟胡深爱的父亲——《虎北日报》的总编胡湘北交流时,胡总编提到自己有糖尿病,女儿在花城给他买过这方面的药,于是就联想到了甄社长死前,正好打了胰岛素针的这个重大情况。 各位,除了刚才李记者发现的两点外,其实我受张局的指示暗中调查时,在与胡深爱的面对面交流中,也发现过两点,一点是,胡编辑说当晚去甄社长的办公室,其原因是她栏目下的一个招聘广告的某个字错了,客户是甄社长的资源,需要跟甄社长最后确认,这是同事们调查时案卷上有记录的,但她跟我说的却是手机号码错误,需要找甄社长确认电话。 另外一点,她说手机号码是甄社长当她的面打电话给广告方确认的,可是,我查过甄社长的手机,他当晚那个时段,根本没有打出过电话,同时查他办公室的座机,也同样没有拨出去的记录。其实,基于这撒谎的两点,就可以拘留她,让她协助调查。 但在花城的调查并不是完全能够作为证据证实,只不过说,可能得到的线索更多。但既然是线索,就还须进一步证实。也就因为要进一步证实,所以在得到胡深爱自首的通知前,我并没有建议张局签字逮捕她的打算,原因是,甄社长是胡深爱一直崇敬的师哥,他俩是牛城大学的校友,甄社长比她高三个年级,他们之间有感情。但奇怪就奇怪在,胡深爱第一个结婚的对象却并非甄诚,而是我协助牛城警方配合调查的案件中,相关的牛城长江集团公司前合伙人杨敏的儿子杨敏的儿子杨名。这个杨名,用胡深爱的父亲的话说,是渣男,用胡深爱在花城报社关系非常好的前同事的话说,也是。 正常的思维和杀人动机是,似乎渣男才更值得被杀。 说到这里,劳餮停顿一下,喝了一口水,然后看着张鑫局长,以商量的口气又说:“我休息一下,如果接下来我再发言的话,我想我应该分析一下甄社长的案情,他到底是不是疾病致死,是谋杀的话,到底谁最可能杀害他。” 队长:“张局,甄社长的死,我检讨,错了就错了。但不过,如果说我们草率,还真不是,毕竟甄社长是有身份的人,又比较年富力强,突然间死在办公室,谁都会怀疑有可能存在着谋杀,但法医的结论和现场勘查,确实找不出其他破绽。” 甄诚案件的负责人:这都是小绵羊害了我们! 张鑫: 你这话不客观。小绵羊被抓,不因是你这个案件,她们的案子涉及防恐,这是国家防恐防毒局的统一行动,你不要把这个案子也归于小绵羊的责任。当然,讲责任,首先是我的责任。为此,老劳提醒过我,还跟我争执过。但这个这里不讨论,我们要把精力放在分析眼下的突发情况上,也就是杀人动机。 我们还没对作案过程进行审讯。如果作案过程符合逻辑,说得通,也就算真正完成了案件的侦破。 劳餮:那我建议速战速决,马上审讯,免得夜长梦多。 张鑫:好,我同意。我看,这个案子也就交给你了。赵队,你安排一下,按程序审讯,马上进行。 李荭提要求道:张局,我能不能旁听? 张鑫回答得不容置疑:当然。但不是旁听,是在外面,我们一起在外面听吧!你跟她是同事,说不定根据她的言行举止,可以发现我们发现不了的细节来。 李荭假装生气道:张大局长真会算账,我要求个旁听,你就给我布置任务。 张鑫笑了:谁要你是出名的记者警探呢! 第80章 人不是你杀的 第80章人不是你杀的 劳餮和另外两名警员在内审讯胡深爱的时候,李荭和张局、赵队三人则戴着耳机在外面听。 在警员对胡深爱进行一番姓名、年龄、职业之类的程序式问话后,接着便是技术性的讯问。 劳餮:胡深爱编辑,你说你害死了甄诚社长,你为什么要害死他? 胡深爱:他从我读大一时起,就一直欺骗我,说跟我结婚,却每一次结婚的人都不是我。我恨他,因此杀了他。 劳餮:你用什么杀的他? 胡深爱:他有糖尿病,糖尿病严重时需要注射胰岛素针,用来补充体内的胰岛素。我知道胰岛素过量会导致低血糖,低血糖严重时就会休克,直至死亡。我那晚促使他注射了过量的胰岛素。 劳餮:你是怎么促使的?他打的是饭前针剂还是饭后? 胡深爱:甄老师一般晚上十点会用胰岛素笔,这是他亲口跟我讲的,我曾经有一次晚上十点的时候,看见他在办公室注射。那天才八点多,六点饭后,他散步半小时,跑步半小时,此时血糖就应该降低。他属于病情比较稳定的,每日胰岛素的用量宜分两次,比如他打的是人混合胰岛素30r的,早餐前30分钟注射每日用量三分之二。这个早餐前的用量,其实他移到了晚上。 那天他混淆了,晚餐前30分钟本来注射过一次,打了三分之一,接着八点多又提前把十点的三分之二注射了。再加上他还做过运动。因此,他那天的用量严重超标,血糖降低。血糖降低的过程中,他办公室没有可吃的东西,平时储备的糖块也没有了,我答应下楼给他去买吃的,但我下楼后就故意装作忘记了,然后一去不复回。 劳餮:你当时是几点下的楼?下楼前他昏迷了吗? 胡深爱:下楼时的具体时间不记得了,那天告诉过你们。反正下楼时他是清醒的,只是当时他开始出虚汗、心慌,已经有了低血糖的明显症状。 劳餮:当时,你为何不给他家人打电话? 胡深爱:我为什么要给他家人打电话?我刚刚说了,我恨他,希望他死去。 劳餮:那你当天或第二天,为何不承认?直到过去十多天,才来自首。 胡深爱:我以为可以蒙混过关。直到弓虽先生从花城给我来电话,我才知道,你们还在调查我,我知道纸已经包不住火了。事实上,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我知道,瞒是瞒不过去了,就干脆承认算了。 劳餮:你似乎对糖尿病的病患情况比较熟悉,是从哪里获得的? 胡深爱:我爸爸也是糖尿病,我和我妈妈都熟悉胰岛素注射。 劳餮:甄社长是什么时候得糖尿病的?或者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知道他有糖尿病的? 胡深爱:到猫城工作后,一天我说请李总编和甄社长一起去喝酒。李总编说,甄社长不能喝酒,有糖尿病。 劳餮:甄社长的糖尿病是1型还是2型? 胡深爱:应该是1型。 劳餮:他告诉过你? 胡深爱:不是。他比较消瘦。消瘦的人一般都是1型。 劳餮:据你父亲讲,你到南方特区报来工作,是因为李总编说要给你做媒,把甄社长说给你,促成你们结合。事实上,他们都不知道,你其实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放弃对甄社长的追求,当李总编这么一说后,你就知道甄社长离婚了,自己有了机会,对吗? 胡深爱:是的,不是李总编告诉我,我根本不知道他已经离婚了。这么多年,他对我不冷不热,从没有想到要跟我结婚,但心累的时候,却又总是跑到花城来撩拨我,骚扰我,让我对他更是放不下……他,他真该死! 劳餮:不,胡编辑,其实你并不希望他死,也好像没有咒他死的本意。我了解过甄社长刚离婚不到一年的妻子,她也是知识女性,她跟甄诚结婚,也是第二次,她说你给他买过治疗糖尿病的药,还经常陪她跑步,你其实是真的爱他,而不会伤害他。 停顿一下,劳警官举着手中的手机说道:“胡深爱编辑,你记得你的同事李荭吧?” 胡深爱点头,但颇为疑惑地看着劳警官。 劳餮:她在外面听审讯,你的每一句回答,她都听得仔细,刚才她发微信告诉我,你应该不是犯罪嫌疑人。其实,她不说,我也认为不是。我认为的不是,是从你的情绪和言行举止判断;而李荭对你的判断则是…… 劳餮倒一杯温水,端着递给胡深爱后,自己也喝了一大口自己杯中的茶水,然后继续。 劳餮:她的父亲李立光,前法官,今年元旦节前刚刚退休,这次霍乱他去了牛城,谁知殒命在那。生前,他父亲也是糖尿病,她也给父亲买过胰岛素冷藏盒以及胰岛素笔,她也知道怎么注射,也知道过量会导致低血糖,低血糖假如不及时补充糖分或抢救的话,会死去。她更知道胰岛素外号“了无痕”,如果用来杀人,医生根本查不出死因。 她看出来的是,你说甄社长晚饭前打了胰岛素针,本来十点要打的针又提前在八点多打了,同时晚饭后他还跑过步。不错,运动是可以让血糖降低,打胰岛素也是让血糖降低,但是,他六点吃晚饭前打了,八点多又打,这是不可能的,除非甄社长神志不清、精神错乱了,也除非有人强行捉住他的手脚给他注射,但这种强制没有两三个人不行。 每晚十点钟打胰岛素,那是因为夜深人静,因为要准备睡觉,为第二天的降糖做准备,但八点多的时候,人还要活动,何况当时有人在他办公室,即使这个人是你,很熟悉,无所顾及,他也没有必要选择这个时候打。你的促使他提早打针的理由怎么说也说不过去,怎么看都是撒谎。 怎么样,是这样吗? 其实,你不知道,甄社长死亡后,我们在办公室的抽屉里,早就发现有糖块,甚至他的衣兜里都有。另外,他办公室内间还有冰箱,冰箱里除了冷藏有胰岛素笔外,还有牛奶以及诸多食物,所以根本不存在他当时低血糖死亡,低血糖导致不适或虚汗、心慌,应该是有的,但即便他一个人在办公室,也是可以有行动力去拿来吃,不需要你专门去买。 有一点你说得对,那就是,你确实是八点四十分离开他的办公室,你离开时,他的生命也确实还有迹象。我们那晚进入他办公室的时间是九点二十分。从你离开到我们到达,这之中的四十分钟时间内,发生了什么,你也不知道,我们暂时也无法还原,但我们可以判断的是,没有你的事,人不是你谋害的。你虽然在此前、此中,多次撒谎,扰乱我们的侦破方向,做了令人不齿,让我们十分生气的事,但并不因此就认为你杀人。 好了,你回去吧,我们这里没有饭你吃,拘留所也不想留你。 第81章 一种腐败烟 第81章一种腐败烟 在没有找到“渣男”杨名之前,劳餮又去了一次美乐美公司,在那里见到的仍然是沈芳芳。除跟沈芳芳提到了书稿一事,沈芳芳肯定了书稿的存在外,还顺便从梅桂花的董事长办公室拿到一包“香天下·尊享”香烟。不过,这条香烟并非豪华型,而是普通型。 据说普通型也不普通,市场价炒到上万一条。 走进副局长办公室,劳餮就将手中的一盒“香天下·尊享”放在张鑫的眼前。 张鑫此时在电脑前整理文件,瞄了一眼漂亮的白色盒子后,漫不经心地说:“是那个毒烟吧?”然后又忙自己的,好像对香烟并不怎么感兴趣。 劳餮就忍不住说:“你可以抽一支,但要答应日后还我一包。我打了借条在人家那里的。” 张鑫带着几分鄙视地瞄一眼劳餮,慢慢放下手中的活后,才拿起桌上的烟盒,然后打开,漫不经心地取出一支,夹着烟头在手上用力顿几顿,再靠近鼻子闻一闻,然后举起与眼睛平行,细细地辨认,察看颜色,观其形状,再后就像玩够的猎物一般,迅速地叼上嘴,却又不着急点火,再拿起烟盒左看看,右瞧瞧,十足鉴宝师的做派,鉴定完毕后点着头说: “应该不假。” 然后抬头盯着劳餮:“要回去?我可没有这样的还人家。” 劳餮严肃地眨着眼:“难不成你还耍赖。” 张局长说:“如果案子判了,专门到虎城省城,找我们的老师要,这个可能性还是有的。” “哗啦……”点上了火,吧嗒着长长地吸了一口,对着劳餮挤眉弄眼。 劳餮讪笑着,也取出一支叼上嘴。 张鑫却不给火,斜着眼看劳餮道:“是不是抽烟的男子都很帅?”说完才把打火机丢给劳餮。 此时的两人,俨然回到了二十年前的大学宿舍。 劳餮平常从不抽烟,有些紧张地点上后,也学着深深吸一口,但立刻被呛得咳嗽不止。 张鑫便哈哈哈地笑。 “没有什么区别嘛,跟其他的差不多。”劳餮道。 “当然,它本就是......” “还一百多块一支呢,简直是......戕害!”劳餮向来对讨厌的东西没有好语言。 “那都是外面吹的,哪来那么高价格。”局长随意地回应。 然而,作为主管刑侦的副局长,没有忘记劳餮拿这种烟来的目的,在深深地吸了两口后,很认真地说道: “记得两天前,你跟我讲过香烟编码的事,童志告诉的,他送给甄社长的那一条,对吧?现在烟在手里,我当着你的面催催他们。” 劳餮扬眉:“我还以为你忘了呢!” 张鑫说:“不是现在讲起烟,我还真忘了。不过,其实,上次那条的编码早就给了。我们的老师很负责,还打电话专门问过这件事。”边说边丢给劳餮一本便笺,示意把编码写下来。 劳餮对着香烟盒子,在便笺上记下编码,边记嘴里边念。 张鑫看着便笺上的长串数字,拨打起手机来。 张鑫刚才说“我们的老师”,就是他们在警院读大学时的师长,现如今是虎城省警察厅刑侦专家。但劳餮不是什么领导,没有要跟老师讲话的想法。老师在电话中主动问起劳餮,劳餮还朝张鑫摆手,意思是自己不想接电话。 当然,劳餮不想跟老师说话,并不完全因为没有职务而自卑,也不是对老师有什么意见,而是:平时跟同事、朋友和老家的人都很少打电话,即便对方打电话过来了,他也总想着要把电话快点挂掉,像得了人际交往恐惧症一般。但要是侦破工作中的寻访调查,他又从不放过一言一词,一丁一点,有时候缠着当事人恨不得打破砂锅问到底。 打完电话,张鑫把桌上的“香天下·尊享”拍照,用微信发给了老师。 劳餮在一旁看着张鑫操作。看操作完了,就坐下来说:“你跟我讲讲这个烟呗。” “那好。”张局长也颇有兴趣,说: 你坐好,我给你普及一下尊享香烟:它是中烟虎城卷烟厂生产的一种新烟,市场价被炒得很高,豪华型的价格更不得了。但它是试制烟,有市无价,暂时不对外销售,只作为公司接待之用。 “也叫腐败烟,是吧?”劳餮抢白。 张鑫不理会劳餮的话,继续介绍: 注意我下面要讲的一句话:谁有可能接触到卷烟厂,谁有可能跟某地的领导层交往,谁就会获得这种香烟的“接待”。看你今天这架势,被“接待”了,应该收获不小? 言归正传,“香天下·尊享”据说融津巴布韦、巴西及国内顶级烟叶于一体,根据特性予以组合,经技师手工片片撷选,置于恒温恒湿的窖穴,历时七百个昼夜天然醇化,自然生香。 所以,你再闻闻,跟其他香烟是不一样的。 现在告诉你如何鉴别:“白沙·香天下”畅销多年,市面上山寨货不少。鉴别第一条是编辑短信将防伪喷码发送至烟厂的指定号码,如果收到回复短信“您所查的产品是xxxx公司生产,该喷码为首次查询”类似内容,则表示所购买的“香天下”是真品。如果提示该喷码已多次查询的话,就要注意了。 不过这种方法,并不一定有效,因为可以用刀片拆开真烟包装盒的一侧,将烟支替换成伪劣烟支进行调包。 第二个鉴别的方法是,烟盒底部的钢印辨别。如果钢印中的编码与烟草店专卖证号码不相对应,则该烟很可能就是假烟或者其他渠道的香烟。“香天下·尊享”还没有取得销售资格,试制阶段,不存在烟草店专卖证号码相对应。这个辨别只指“香天下·尊享”外的品牌。 第三,看条盒“香天下”字体笔画,真烟“香天下”几个字笔画中有竖纹;而假烟没有。 第四,看盒烟的商标纸图案,真烟的“香天下”三个字左侧边缘有激光雕刻出来的六个小字“礼之用香为贵”,颜色与商标纸主颜色一致;且包装印刷上采用市面上少见的竖格条纹,立体感明显。而假烟则没有如上特征,包装印刷工艺较粗糙。 第五,看盒烟顶部的防伪钞线,真品“香天下”小盒顶部采用人民币的钞线防伪技术,无数根钞线交叉编织,但每根钞线又清晰完整。假烟则采用扫描复制技术,与真品存在明显差异。 第六,看“吸烟有害健康”的警示标语,真品“香天下”香烟的烫金套印准确、光亮清晰。而假烟的烫金套印有偏差,重影。 第七,看烟丝结构差异,真品“香天下”香烟烟丝呈金黄色,油润性好,宽度均匀,含有少量膨胀梗片。而假烟中的烟丝颜色较淡,叶丝宽窄不一,多梗丝而且碎末比例较高。 “怎么样?有醍醐灌顶的感觉吧?”名贵香烟鉴别知识普及完毕,作为资深烟民的警察局常务副局长在老同学面前不无炫耀地问。 “有。”劳餮却开着严肃的玩笑道:“不是醍醐灌顶,是张鑫灌顶,不,张鑫敲脑袋,张鑫敲黑板。” 张鑫斜了劳餮一眼。 这之中,两人只顾着说话,忘了手中的烟已经快燃尽了,尤其是劳餮,平时不抽烟,现在烟抓在手里,除了最初深深的吸那么一口外,再没有进行第二口。张鑫佯装生气:“浪费一百多块!” 劳餮将烟举到嘴角,装模作样又吸了一口,然后才将烟蒂按灭在烟灰缸里,站起身来说: “原准备明天去一趟虎南,现在想,等老师回复后再决定,这样更有把握。刚刚这个烟是女老板梅桂花的,她在虎南有项目。童志在那里当政法委书记,我去一趟,你给他打个电话吧。” 张鑫说:“是的,他是政法委书记,他跟咱们猫城的领导、媒体人关系还搞得蛮好。他承认甄社长和李总编的烟都是他给的,当然,是指‘香天下·尊享’这个牌子的烟。现在这个是美女老板的对吧?我敢打赌,还是童志那里来的。” “看来童志是个祸害!”劳餮跟童志是大学时期的情敌,劳餮如今还是单身狗一只,基本上就是拜童志所赐,因此,他的“祸害”一说是一语双关。 “嗯,话不能这么说。”张鑫跟童志现如今都是官员,因此,他会维护同样当官的老同学。 “怎么不能这么说,牛城的香烟毒杀案,就来自李立光,李立光的来自甄诚,甄诚的来自童志,不就找到源头啦。” 张鑫看着劳餮,把自己的眼睛越睁越大,心说你这是什么逻辑,便道:“亏你还是神探,作结论这么简单武断。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对童志一直有气。说刚才的,你说要去虎南,可现在霍乱横行,出外风险大。” “没事,不去牛城市。虎南是乡下,人少,没问题。” “那行,你去!但童志也是你同学。”言下之意,童志也是你同学,他的电话你可以直接打,为何要我来。 劳餮不予回答,拿起张鑫桌上的手机,见锁屏了,又抓起老同学的右手,先从大拇指开始,开锁后,在通讯录上翻到想要的号码,直接点击了绿色键,然后硬塞到张鑫手里。 张鑫无奈地摇头,只得通话。电话通了,对方“喂”起来,张鑫眼睛看着劳餮说: “童大书记,喂喂喂什么呢?晓得我吧?没得霍乱吧?那就好那就好!嫂夫人呢也好吧?好好,那就好!最近看到铮铮餮骨没?他到你们虎南了,好像到了你的地盘。他没找你?这家伙!那就打电话找他。对对,找他,明天打,问他在哪里,或者给他安排个房间。怕他不理你?不会,不会的。人家可是神探,能算出你.....好了,不跟你多说了,下次到猫城请你吃桂林米粉,抽‘香天下·尊享’,哈哈.....” 电话还没打完,劳餮就离开房间了。劳餮一离开,张鑫的“哈哈”声马上止住,转而小声说:“给他介绍个女朋友呗,你管政法系统人多。让他早点结婚,对你安全......废话,我们局里就户籍警有几个女的,但都是名花有主啊,另外的就差不多都是和尚了......免得一天到晚还惦记着你家嫂夫人,让人担心,你也不安心,对吧......好,就看你的了。”? 第82章 前往虎南 第82章前往虎南 晚上劳餮给李荭去电话,说得到准确消息,梅桂花在虎南,看她是否明天跟他一起去虎南。梅桂花既然已经逃离了牛城,就追寻她而去吧,何况虎南那里,不仅仅是梅桂花,还有可能沈紫也回到了他的项目地。 说到沈紫,李荭其实知道,他已经告诉她,周末他会从牛城到虎南,呆两天后回猫城。 李荭原准备是在猫城等待沈紫的,既然现在劳餮邀请她一起去,她又确实觉得见梅桂花很重要,便答应了。 三百多公里,劳餮开着他的私家车指南者,载着李荭,从清早七点多到中午十二点前,到达了虎南市。 下高速,过收费站,就被当地警察拦在了路边,强行进行病毒的ai检查和人工健康调查后,才能过关。不过,两人都积极配合着。 这时,被称为“童书记”的人大步向他们走来。那些全副武装穿着防化服的工作人员,对待童书记的高级别礼仪是:童书记走到哪里,哪里就很自然地让出一条道来。 当童书记走到劳餮身前还有几米远时,就伸出手来,一把抓住劳餮的胳膊,不过,双方可能都意识到病毒,动作没有继续下去,而后就是简短的僵持,然后就是不约而同的放手和保持距离。 童书记正是劳餮的警院同学童志。 劳餮果然把“童大书记”当作情敌对待,打声招呼后,就表现出无多大热情来,而仍然配合工作人员的盘查,规规矩矩在外地人进入虎城省的登记表上填写姓名、工作单位和电话号码。 当接下来代李荭填写时,也丝毫不马虎,只不过,放弃了李荭报社单位的填报,跟在自己后面填写“同上”。对方的工作人员知道他俩跟童书记熟悉后,也就不怎么关注他填写的是真是假了。 东方国这个官场社会里,看的都是人的“脸面”。 事实上,在童书记对客人的亲热表现中,已经用不着工作人员放行了,人们早就笑意盎然地目送着客人跟着童书记离开。 童志把劳餮两人带离人多的地方,站在他的奥迪小车旁直截了当地问劳餮道:“老劳,准备安排几个房?几天时间?” 劳餮回答说两间,两天。 童志也不多话,在说一句“跟着我”后,就钻进了小车。劳餮和李荭几乎同时钻进车子。劳餮发动自己的车子,随后跟上奥迪。 车上,李荭问:“那个人是谁呀?喜欢开奥迪。”还准备加一句“喜欢装逼”,想想,将话吞回肚子。 “同学。书记。”劳餮淡淡地回答,不加半句修饰词。 劳餮不善官场,套用“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话,对于官员级的同学,就是“不以同学官大喜,不以同学无官悲”,非常平和地保持着距离感。何况,同学的官也一般。 但也不过,越到地域小的地方,书记的权力也就越大。这是无须证明的事实。 不多久,到达一块有山有水的地方。童志把劳餮两人带到市郊一个房车基地。房车基地门厅内外栽了不少竹子和玉兰树,非原生态,人为痕迹太浓,连大厅后面的湖都是人工开凿的,湖边的房车、集装箱、木屋,以及湖边青青绿绿的花草,也是明显的人为建造和现代式,连最有可能成为大自然标本的木屋都是。 显然这是近些年流行的乡村旅游项目。 劳餮并不喜欢,但是,此次公干,不讲究这些,能住就行。何况,这是老同学、老情敌招待,怎能跟他吹毛求疵? 在大厅等待登记的时候,童志有些歉意和讨好地说了几句话,大意是:乡下草地,有什么要求和需求,随时找我。我为老同学做好服务。张鑫局长说,还要跟你介绍女朋友,我看这个时刻不会有心情,我也确实没时间。至于你调查什么案子,我不过问,我临时安排一个警车给你。还有就是,非常时期,给老同学的饭局也无法安排,请原谅,日后补上。 最后还啰嗦一句:我可没有跟踪你的电话。你几点出发,大约几点下高速是张鑫告诉我的。看起来你这个人平时不苟言笑,令人讨厌,张鑫好像不讨厌你。 劳餮心说,没有人讨厌我,除了你,除了犯罪分子。 但劳餮没说。真说,就真的是令人讨厌了。便点着头表示理解。 这个时期,谁不理解?平时即便追求醉生梦死,此时此刻也理解。何况劳餮平时本就是习惯独酌独饮和快餐盒饭的人。 童志走后,午饭时节到了,房车基地安排的套餐送到了房间。 劳餮端着套餐盘子,敲开李荭的房门,征得同意后,让个高的李荭在写字台上吃饭,自己则坐上窗帘边的沙发凳,盘子放在茶几圆桌上吃了起来。 边吃边说,聊起了工作。聊工作正是劳餮来李荭房间的打算。 开腔前,劳餮想好了,在美女面前,先来一句讨好的,于是说:“你发现没有,我们这次审讯胡深爱,似乎有一种心有灵犀的感觉?” 李荭头埋在饭盘后,一双眼睛朝劳餮溜一眼,没有说话。 “我们把胡深爱无罪释放了,接下来就把我们自己套牢了,你说这个结怎么解?这个环怎么闭?” 仍然是溜一眼,但眼神的光泽比刚才柔和,把饭菜慢慢吞下后,才回答说:“查案是你警察的事,我只是友情支持。” 劳餮于是显得有些涎皮道:“那继续友情下去呗。我习惯了跟你搭档。” 李荭略作思考,然后说话变得认真,严肃道:“我觉得是不是还有人进入了甄老师的房间?” “什么时候?”劳餮兴趣大增。 “当然是胡深爱之后。” “除非是蜘蛛侠。”劳警官有点不屑。 事实上,劳餮的话没有什么不对,因为监控探头除了拍到胡深爱后,就再没有拍到其他人单独去过甄诚的房间。如果真有人进入房间完成了犯罪的话,不是蜘蛛侠还真做不到。 但即便真有蜘蛛侠,刑警队的同事们不是没有想到,他们也在窗户,在报社办公楼的外墙,以及一楼墙体,都有过查看,也都被一一否定。 便道:“假若真是蜘蛛侠进入了,那么他的犯罪是怎么完成的?毕竟甄社长没有被杀害的痕迹,很典型的疾病致死。”这句话问到点子上,也从而让李荭觉得警官不再吊儿郎当。 “我们的闭环调查就是要解决两个问题,一个是这个人是如何进入房间的?一个是进入房间后是他怎么实施犯罪的?” 劳餮扒完最后一口饭,放下饭盘,边咀嚼着饭菜边含混不清地说: “我有个大胆的设想,甄社长不是孤独的个体,他的死不是孤案。虽然胡深爱的杀人动机并非没有道理,但问题是,她根本就下不了手,从他的眼神和举手投足中,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冷漠和凌厉。但说到这里,如果不是情杀的话,就感觉与我们调查的牛城香烟毒杀案有关联了。 “这里面我们忽略了一个问题。这个问题由几件看起来的小事综合,一个是你芳芳姐说书稿发给他了,他却不承认,他为什么不承认?无非两条,一是书中内容对他不利;二是书中内容对一个他熟悉的人不利,他受利益驱使,而矢口否认。因为你想,书是你妈妈写的,而你妈妈被人残害了……” 李荭边听边不由自主地点头,然后放下饭盘,明明饭盘中还有不少剩余的饭菜,她却摇头说吃饱了。 劳餮的话,挑起了她的不适,或是忧伤。 劳餮又说: “如果没有中院你爸的同事,曹坤庭长说甄诚有经济问题;如果没有梁晓达承认多次开车送甄社长;如果没有外界传闻的甄社长跟牛城长江集团和美乐美集团关系非同一般,那么我就可能真的相信是胡深爱害了甄诚。 “还有一个事实,甄诚的妹妹甄美是美乐美集团缙云山庄的总经理,这里面能说真的没有利益输送吗?我个人是不敢相信的。沈芳芳说书稿发给了甄诚,甄诚不承认,那么,是不是书的内容真的如杨捷医生承认的,是真的杨敏请的你妈妈吗?除了要找杨敏(最起码也找到杨敏的儿子杨名)外,你回家还是要继续寻找那部书稿。” “我几乎天天在找,也一直跟芳芳姐说,要她回忆回忆,看是否哪里还有存稿。不是没有结果嘛。” “那今天见到梅桂花就问个明白,有好几个问题跟她有关系。回到猫城后,全力找杨名。” 第83章 项目基地的女人 第83章项目基地的女人 虎南市是银都,号称东方国三分之一的白银产在这里。但其实到达虎南深入了解后,你会发现,那些都是过去,是徒有虚名;或者换一句流行的话说,是一个虚空了的ip。 美乐美公司的金银珠宝特色小镇就建在离白银古镇不足三公里的朱家宝村。白银古镇名声在外,朱家宝村建金银珠宝小镇也仍然还是银都的一部分,新打造的金银珠宝特色小镇依附的也就是银都的品牌影响力。 当然,通过策划人的品名构想,将“朱家宝”三个字提炼出了两个,让“珠宝”跟金银有机地契合,从而达到品牌联想、品牌链接、品牌扩张的效果。 其实这种联想、链接、扩张,就是ip元素的构造和完成。 早十年前,东方国就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几乎每个当地政府的宏伟规划修订了又修订。虎南的朱家宝村在规划时将整个朱家宝自然村划入了开发的版图。美乐美公司征地五百亩,流转农民土地二千五百亩,打造朱家宝田园综合体,包容金银珠宝特色小镇。整个项目已经立项,去年国庆节期间,项目奠基,李荭跟甄社长来过,那时是站台撑腰。劳餮从甄美那里要来的《梅在猫城,美在特区》一书中,知道了这个项目雷声大的重要性。 乡村振兴战略是国家大计方针,各地政府、各大企业、各大媒体,都在盯着这四个字大做文章。美乐美集团和朱家宝村的战略计划是:五百亩建设用地用来建设金银珠宝特色小镇,二千五百亩流转土地用来发展和打造循环农业、创意农业、农事活动基地,以及一二三产相环扣的现代种养业。养殖突出珍珠,种植突出银杏和金银花,全力打造银都品牌,突出银色产品,做大金银文化,做足银字文章。 到达朱家宝村前,劳餮开着童志提供的警车,首先进入了镇上的华兴银楼。据说,华兴银楼是目前银都的地标建筑,耗费五万两白银,动用数十名工匠,历经百余天的封闭式构建,造就了一座巧夺天工的东方最大银楼的亮相。 银楼的中心区域是白银艺术博物馆,说早于美乐美项目奠基前的博物馆和白银第一坊开园庆典仪式时,小镇张灯结彩、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梁晓达那天神秘兮兮地对劳餮说,牛城长江集团也是银楼的大股东,但梅桂花明明知道银楼的股权结构,硬是动用当地政府官员关系,在银楼一旁建设金银珠宝特色小镇和田园综合体,明显的故意对着干,影响牛城长江公司在当地的食物链顶端的威严和利益。 并说,当牛城长江跟“黄鹤楼”合作拟扩大地盘建设珠光宝气银满天文化园时,他们美乐美就跟“香天下”携手来个“金银珠宝田园综合体”,“以致活活的把我爸气得吃降血丸,放弃了扩大建文化园的想法,白白浪费了前期几百万的投资。我爸这次也不示弱,暗中搞了他们的项目一下。现在虎南市纪委已经在调查某个官员了。”梁晓达最后得意洋洋地说。 但梁晓达说完以上的话后又强调道:不过,他们两个斗来斗去还是......关系不会破裂。梅总厉害归厉害,懂得女人的温柔。我妈嘛,她摆医学博士的架子,凶,再加上那手术刀,哎!连我都害怕! 劳餮暗暗地想:儿子都要站到偷情的老爸一边,说明女人学历太高真不是幸事。 来到基地的临时办公室,果然见到了梅总。 劳餮的第一句便是:“梅总,见到你太难了!要不是我们跑到虎南来,估计近期还不一定见得到你。” 梅桂花笑着说:“劳警官,真不好意思!不是躲你,确实事情太多,又加之霍乱,害得我跑的几个地方,都是被隔离的时间比工作的时间多。唉!个中滋味一言难尽,希望劳警官和李记者理解啊!”然后为了表示歉意,面对身边的黄琪说:“中午到虎南那个什么楼去订个餐……” 梅总还没说完,黄琪抢先道:“梅总,现在餐馆都关门,您看是不是,我去告诉食堂,让李师傅多买几个菜。只能委屈两位贵客了。”最后一句话,黄琪对劳餮和李荭说。 劳餮看到黄琪牢释后在这里的表现似乎还不错,就顺便问:“黄琪,在这里还可以吧?” 黄琪笑着说:“劳警官,谢谢关心!在梅总手下,太可以了,我非常满足!” “那就好。”劳餮既像领导又像长辈做着总结。但其实他就是面对熟人表示一下关心,毕竟两口子出狱后上次专门到办公室找过他。 黄琪走开后,劳餮就单刀直入道:“梅总,你的时间宝贵,我们现在想问你几个问题,希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梅桂花咯咯笑几声后,道:“我们都是老朋友了,不必客气。小李记者,你也一样,你还在澳大利亚留学的时候,我们就认识你爸爸妈妈,还有你的芳芳姐,现在你们一家子了,我看着就欣慰。但遗憾的是,你爸爸……我在牛城的时候,到icu房外去看过他,但无奈进不去,不准我去看。” “谢谢梅姨!”李荭还站起身,用东方国老式礼仪给梅桂花双手合十唱喏。 劳餮便打趣道:“想不到我们的李大记者还这么讲规矩。” 李荭认真地说:“这是应该的,我这个不孝女,到现在还没给爸爸办葬礼。” 劳餮说:“等霍乱过去了再说,你现在不能急,政府也不允许。” 梅桂花道:“小李,到时我帮你。我有人,有经验。” 劳餮朝两美女挥了挥手,意思是他要说正题了。 “梅总,就从芳芳说起,我记得十五年前出事的时候,芳芳有一个行李木箱子,内保存着芳芳几年间每天写的日记,和其他一些物件,那么你有没有看见过李荭的妈妈写过的一部书稿《饕餮》?或是打印稿,或是u盘内的电子稿。” 听到这个问题,梅桂花虽然眼睛内跳过一丝不悦,但还是笑着回答道:“箱子自芳芳醒过来,行动自如后,我就还给她了呀!”又说:“在我帮她保管的过程中,除了作主让你看过日记外,就从没给他人看过,我自己也没有打开过。” “哦,这样啊。”劳餮看了李荭一眼,又接着问第二个问题说:“你知道芳芳跟她的弟弟沈博士,是为何关系不好?是什么时候闹僵的吗?” 梅桂花双眸内同样闪动着愁云,但她却突然呵呵笑起来,表现着不满道:“劳警官怎么关心起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来了?” 而后又把眼睛朝向李荭,似乎有想让李荭来评判评判的意思。 不过,等李荭还未来得及跟她互动时,她又低下头作思考状,并边思考边回应道:“劳警官,尽管芳芳跟我无话不说,但我真不知道什么原因。硬要我分析的话,可能是两姐弟都个性要强,或某丁点小事引起了误会吧。” 然后看向李荭,对李荭说:“不过,说到这里,我觉得小李你要跟沈紫保持距离,假如他某天突发奇想,想着法子来追你的话。” 李荭:“为何?” “还不就是……你芳芳姐应该提醒过你吧?她是为你好,跟你们直说了吧,因为芳芳姐觉得她这个弟弟太滥情了。”梅桂花直言不讳。 但劳餮还是感觉到,梅桂花看起来直言不讳,其实大部分都在遮掩。 “关于沈博士的滥情,”劳餮低头思索,“除了跟余向阳的未婚妻甄美,还有谁吗?” 梅桂花眉毛一挑,“余向阳在世的时候,跟甄美眉来眼去,现在余向阳突然死去了,他反而不理甄美了。据说,现在在追李记者你,不知是不是真的?”说着,眼睛认真地盯着李荭,似乎要防备李荭眼睛闪烁,免得谎言遍地似的。 可李荭从来就不是一般的李荭,她此时不但不否认,反而颇为吃惊地回应道:“他不跟甄美不干不净了,说明浪子回了头。又来追我?说老实话,我是离过婚的女人,跟他年龄又差不多,一个未娶,一个未嫁,也似乎没有什么不好吧?不知芳芳姐她是担心我们之间的什么?” 梅桂花笑了,说:“你的性格我欣赏,你刚才说的话也一点都没错。但现在你的家里只有你跟芳芳姐了,还是听听她的意见吧!或者,你跟她讲明,让她给你一个充足的理由。” 听到长辈的这几句话,李荭有点受用,便也笑了。心说回家确实是要问芳芳姐的。 接下来,劳餮又问了同样重要的问题,那就是美乐美跟牛城长江公司的合作,和具体的项目,以及余向阳在合作中所扮演的什么角色。梅桂花虽然表面很坦诚地一一做了回答,但劳餮仍然像感觉她回答上面的问题一样,都有隐瞒和虚假的成分。 不过,在劳餮的心里,并非认为毫无成果,甚至觉得,收获应该还大大的。 第84章 梅总与余总 第84章梅总与余总 在牛城,韩风他们找到了与梅桂花相关的监控视频,内中除了余向阳,还有高如铁从虎南开回牛城的那辆奥德赛商务车。 只不过,等他们找到这些视频时,梅桂花已经又离开牛城到了虎南,而且跟劳餮和李荭都对碰上了。 九月二十九日,离国庆长假还有两天,梅桂花从牛城高铁站出站。十分钟后,上了牌照为牛a的蓝色出租车。 下午四点四十五分,出租车开进了宏山广场西侧的白玫瑰大酒店。 傍晚六点十分,梅桂花在酒店见了一个人。 此时,牛城市万家灯火,假若不进入城市、不进入街道,也不进入医院,仅是隔空俯瞰的话,牛城的美依然如故,无丝毫霍乱肆虐的迹象。 梅桂花年龄接近五十,身材依然傲然,肤色依然健美,整个身躯,宛如牛城龟山上的电视塔一般挺立。 这个所见的人,是余向阳! 韩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目,猝不及防中倍感思维跟不上对手的行动。这些天,铮铮餮骨与他在网上交流中,多次,或者说每一次,都提到这个人,但此时,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梅桂花一落脚牛城后,居然最先见的人不是梁伟达,而是余向阳。 那么,这里有一个时间差,铮铮餮骨提供的信息是,梅桂花最先到达牛城,接着高如铁也开车,还带着有可能是他父亲的李师傅也到了牛城,然后两天后,余向阳才到达牛城。 如果是这样的话,余向阳的时间就错了。 时间有错先不管,主要失误的是,韩风他们的警方一直认为:因彭一是牛城新店区人的缘故,在给牛城长江集团梁伟达开车时,熟悉到了梁家,被开除后便趁牛城封城,公寓和写字楼疏于防范之机,报复上了他的前老板梁伟达,给有钱的大佬来了个财物大清洗,于是在案情讨论,说到两个小偷时,都以彭一和彭一同伙为称呼,连余向阳这个名字都懒得记,也懒得说,就如他不存在一般。 虽然这之中,铮铮餮骨的劳餮一直提醒过他,他也记住了余向阳这个名字,并且几天前,还通过虎城省虎城市方面的关系,将余向阳背包中的香烟编码进行了查询(劳餮和韩风同样查询了同一条香烟的编码。这无关紧要,异地办案的双方难免有重复工作的时候)。但是,即便如此,他们仍固执地认为余向阳可能跟梁伟达认识,而非跟梅桂花有串联。 每一次案情讨论,他们都坚持:劳餮之所以不放过余向阳,一是因为余向阳本就是猫城户籍,属于猫城警方管辖的市民;二是猫城方面十五年前侦破高爱莲被害案时,余向阳在案件中亮过相,虽然只是昙花一现,不是什么嫌疑人,但现在的新案中竟然重新出现了以前的人,因而会特别关注到这个人,从而以嫌疑人看待。 现在看来......事情并非他们想的那样,事态越来越朝着劳餮老师所分析的方向发展。 当然,此时此刻,针对新情况,将以往的判断推倒重来,也为时未晚。 而且,真讲判断失误,也不全然。何况,余向阳的户籍和人际交往都在猫城,非常时期的牛城警方无法前往特区,就只能通过猫城方面,进行网上信息各自对接。虽然猫城警方劳餮并非不负责任之人,相反,他在认真地对待每一件事,和每一个人,还有着与众不同的独立思考能力,但毕竟是外省刑警,也是协助和配合,而非主导。 眼下余向阳不应景地出现,而且是跟梁伟达之外的另一个企业家一同出现,这样就迫使着他们牛城警方必须特别照应和认真对待这个家伙了。 胡思乱想一阵后,韩风回到梅桂花和余向阳见面的这个现实上来。 能够跟梅桂花单线联系,可以判断余向阳要不是梅桂花公司的业务合作人,要不是美乐美公司的高管。当然,也有第三种可能,他是美乐美公司和牛城长江公司双方都认识和认可的中介代表。 不对,劳餮老师提起过,余向阳的女友甄美说过,余向阳只与梁晓达合作,绝不会与梅桂花合作,理由是因为甄美在梅桂花的公司,按夫妻同心延伸,就是一人不事二主。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谋害一方请来余向阳作为杀手。只不过余向阳运气不佳,谋害他人不成,最终反误了自己的卿卿性命。 总之,余向阳不再,也不应该是一般的小偷(此前的认知都来自猫城警方),而是与梅桂花和梁伟达有着非同一般关系的人物,必须重新评估他。 十月九日即农历九月初六日,牛城全面封控。但在国庆节到来的第一天起,因是历史上第一次休假半月,可谓破天荒,因而一个个都沉浸在远超春节的热烈气氛中,别说单独的个体戴口罩,和彼此不接触、不餐饮,连上千、上万的聚会活动中,一个个都是素面朝天、唾沫飞溅,和零食不断,餐饮聚会接二连三,因为谁也不会认为六天后这里如同世界末日一般! 没有口罩遮挡,余向阳进入梅桂花所住酒店,在2020房间门口,脸型、头像,以及灰色的夹克、蓝色的休闲裤、黑白相间花色的球鞋,甚至,并不神清气朗的眼神都清清楚楚地展现着。 余向阳两手空空,一手插在口袋,一手前后摆动,那只前后摆动的手偶尔会拿出手机看一看,或停步回个微信,或打个电话,然后手机又塞回口袋。 停留时间十分钟不到,告辞出门。出得门来,手中多了一个银色条纹的塑料纸袋。不难看出,塑料袋是酒店专用。 那么袋子内装的是什么呢?从形状来看,撑起一个长方形,比较窄小,像是香烟,也像保健品、红酒、茶叶之类的礼品。 如若香烟,牛城警方包括韩风警官的所有人,都要心跳加速。 跟踪影像中显示:余向阳进入楼层电梯,然后从酒店大厅电梯走出,一副悠然神态。但不过,当走到电梯口走廊,到达大厅的阔大空间时,便有些心神不定,眼睛左顾右盼。 一边左顾右盼,一边从口兜里掏手机,然后拨打电话。但手机贴上耳朵仅仅几十秒,就放下了,接着双目四搜。 应该是在找人。 果不其然,片刻工夫,大厅角落里沙发上,站起一个人,朝余向阳走去。 这个人正是彭一。 彭一比余向阳年龄略小,个头略高。 两人见面,余向阳举了举手中的袋子,彭一伸手摸了摸。镜头中,举起来所显现的袋口,香烟无疑。再延伸判断,假若是红酒,重量和面积都是不应,也是不可以随便举起来晃荡的。 双双走向旋转大门,又马上退回,重新走向大厅电梯口。一分钟后,电梯洞开,两人进入电梯间。电梯向下滑行。两分钟后,两人到达地下停车场。 从负二层电梯口出来,彭一在前面带路,走向不远处停放着的本田奥德赛车。 定格车牌,虎l89m45。 韩风心中喜悦。几天前劳餮老师告知的车牌,正是这个。车型也是奥德赛。已经错不了了! 警司的脸上绽开着。他掏出手机,将车牌号和车辆图片发回刑警队,让查找此车自九月二十七日以来所有的行程(此时间为甄美提供的余向阳从猫城购买高铁票往牛城的时间)。 他又指挥汪天力去往交通警察监控中心,查找奥德赛从白玫瑰大酒店开出后的下落。 再看现有监控,这时,新的情况出现了: 从交通警察监控中心发现,奥德赛开出酒店,左转进入民主路,直行一段右转进入中山路,而后在螃蟹甲开上主干道友谊大道,直行到达长江隧道口,进入长江。从长江隧道江北出口到达大智路,直奔香港路,一路北行,而后在建设大道上驰骋,交叉口左转,最终停在7天连锁酒店牛肚子店门口。 是的,牛肚子7天酒店。 这符合之后所发生的事情的行程轨迹:牛肚子7天酒店距离桂香公寓不足三公里。 但眼下需要弄清楚的是,梅桂花所提供的香烟,是否就是“香天下·尊享”? 但又不对,因为昨晚铮铮餮骨强调有毒香烟的来源,认为导致余向阳和彭一中毒身亡的香烟并非来自梅桂花手中的这一条。也就是说,余向阳彭一所吸入的那包有毒香烟,虽然是同一品牌,但跟甄诚送给梅桂花的香烟并无关系。 如果这样,余向阳现在手中的这一条香烟,不管它是不是尊享,都毫无意义。 何况,梅桂花给余向阳的这一条,也无法证明是不是“香天下·尊享”。纵使证明是香烟,但大千世界,香烟无数,同样也没有意义。 而且,让人生疑的地方并不在香烟本身,而是梅桂花为何要交给余向阳香烟?这才是应该解决的侦破方向和逻辑问题。 还有一个差一点让他韩风忽略的问题:劳餮老师说,高如铁将车从虎南开出,但现在这个车却在彭一的手里,那高如铁呢?是借车给了彭一还是被彭一劫持? 韩风努力思考,黄鹤楼香烟不知不觉抽去了两支,双眉紧蹙得越来越小。 为万无一失,韩风顾不得习惯上的微信联系,马上将电话拨给了远在猫城的劳餮。 劳餮说,现在这种情况,似乎更加证实了三人是一伙的。余向阳十几年前就跟高如铁熟悉,合作干过坏事,彭一跟余向阳有合作,这个已有证据,所以三人蛇鼠一窝,似乎已经毫无疑问了。 吃上定心丸,韩风决定立即查访7天酒店,另外催促查看车子信息的同事们,务必一天中找到所有本奥德赛车近期的行程记录。 而后侦破小组加班加点,集中查看视频,终于在江北的建设大道上的探头下,发现了高如铁! 第85章 苕回过家 第85章“苕”回过家 接近中午,高如铁将车开往了青钢城,左拐右弯后,回了自己的家。“好小子!还是忘不了自己的窝!”韩风暗暗叫道。 高如铁回家看父母。但车上只有高如铁一人,李师傅不见。 能回家看养父母,还算高如铁良心不死。虽然离出狱时间过了几个月,有点晚,但半月长假能回家看看,且还开着虽然不是自己财产但却颇具些许气派的奥德赛,对一个劳释人员来说,比较有面子,左邻右舍应该会有啧啧称赞声。 可恶的是高鸿翔一字未提儿子回家的事。韩风与他多次接触,多次交流,就是始终不开口,不承认,甚至被刑事拘留了,也不提儿子已经回来过。 “保护儿子,他真是坚定的共产党员啊!”韩风嘀咕。 韩风将视频中高如铁的影像用彩纸打印出来,塞进公文包,火急火燎地来到了青钢总医院,约谈高鸿翔。 此时的高鸿翔,已从看守所放出来了。韩风和整个刑警队都弄不明白的是,这个老头在看守所生病,但回家到了医院,又一点毛病都没有了。 他真是个传奇。检测出已传染霍乱,但却没有一点霍乱传染后所呈现的恐怖样子和症状。与他同时期住院的好几个离世了,他除了轻微的痢疾和咳嗽,与人说话依然神清气朗,条理清晰,声音洪亮。 韩风直接到达病房。 高鸿翔还没等韩风说话,自己倒先聒噪起来:“小韩警官,你都抱过霍乱了,早应该感染了,还到处乱跑?克老子!” 高鸿翔说的抱霍乱,是指一周前韩风在停车场将一个病危的男子背到急救室的事。韩风笑一笑,不予回答,但此时他突然觉得,这老高或许是个文学爱好者,一句“抱霍乱”的比方,打得非常的形象和生动。 韩风先不说话,没有回应。 老高于是又悲哀哀地接着刚才自己的话说:“昨天走了。一家好几口,只剩下在外地的儿子。在牛城的都走了,造孽啊!” “你是讲我救过的那一家?” “是啊!”老人回答得心酸。 韩风更是心酸。但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跟老头凄凄然地互相取暖,只能迫使自己变得像一块坚冰,才能完成接下来要完成的任务,便故作随意地问:“您儿子呢?” “在外地。花城。”因为说谎,高老头偏过头去,不敢看韩风。 “过节没回来看您?”仍问得轻言细语。 但这之中,他故意把打印的照片露出来,让老人看见。 老人好像看清了一点,脸色一变。 不过,还是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直了直身子说:“我么事都冇看见。” 韩风终于没能忍住,走向病床,将打印彩纸往床头一甩,怒道:“还跟我装!不说实话就是犯罪!包庇罪!再进去就是逮捕,不是拘留!” 老高眼睛闭上,一缩脖子,又立刻睁开眼,畏缩地伸出颤巍巍的手,捡起床头的纸,瞪眼看清,顿时懵逼了。 可仍然瘦狗拉硬屎一般,将纸张一甩,身子滑下被窝,眼睛闭起来,一言不发地装疯卖傻起来。 两侧病床上的人都侧目而视。 韩警官在病床前足足站了一分钟,然后对只剩半个头在被窝外的老人说: “别装了,您跟我出来吧!”说着,捡起地上的照片出了病房。 刚检测出霍乱阳性的那会,大家草木皆兵,为老人担心也担心他成为毒王,将他隔离在单间里,但经过一阵时间的观察,尤其是经历了看守所之变后,就都不再为他担心了,反而将他放入普通的病房,说不好听点,大有看他如何自生自灭的架势。 两分钟后,高鸿翔垂头丧气地走到韩警官的身边。 韩风这时,似乎才觉得,他是不是真病了。 老高又走近几步,身子靠上墙角的茶炉,声音像刚刚抢救过来的高危病人一样说道:“我不是要跟政府作对,我本来就是党性很强的人。摊上这个儿子,把自己的姐姐害死,我能原谅他吗?” 此时老高的话特像北方口音,估计早年是南下干部。以前多次,听他普通话还算标准,估计此时,心已刺痛,想努力回归“自然”吧。 韩风拿出录音笔,晃了晃:“继续吧。” 老人慢腾腾地讲出经过: 他是节中八号回来的,七号,老婆子住院了,立光也住到了酒店。那天中午前,我正准备做饭送到医院去,突然像见了鬼一样,看见了十几年没有回来的苕,当时心头还是有一丝触动,和一点暖意的。她母亲在家时,天天念叨他,连病危了去医院都戴着儿子买的墨镜。这个苕也好像晓得姐夫回来了,问在哪,我告诉他得了霍乱,住院了。他说下午开车送我去,顺便去医院看看。中午他做饭。 韩风关注的焦点是香烟,问:“烟是他换的吗?” 老人不回答韩风的问题,只顾自言自语: 做饭、吃饭,时间一分一分过去,我们闲聊,无意中聊起立光拿回来的一条烟,一瓶酒。他对烟有瘾,问什么烟,就去书房看,看到后,也没有拆开抽,大概怕我骂他,只是说,姐夫的烟反正送人,浪费。说过几天拿一条一模一样的来换,让我莫告诉姐夫。我不肯,讲你刚从牢里出来,还不记事,又要弄虚作假。但他说,有朋友给他介绍了一份好工作,工资一万五一个月,为感谢老板,他要送一条好烟给人家,总不能不诚信送山寨货。他说,这几天到牛城出差,花的都是公司的钱,车子也是公司的。我忘记问他哪家公司上班,只听他说今后会好起来,但现在手头没钱,只能买水货。我想,都这样了,也不能全怪罪儿子,他变坏我也是有责任的,现在他重新做人有份好工作,我应该支持,就答应了。 我之所以答应,还因为他在自己没钱的情况下,拿一万块给母亲看病。再想想立光的烟确实不是自己抽,随便送人可惜了,他都退休了,应该不再有求人的地方,无非用烟作为一个见面礼什么的,换了并不碍事。 老人说话,轻轻咳嗽,有些喘气。 韩风皱了皱眉,将录音笔动了动,但并没有关掉,示意老人继续说下去。 高鸿翔继续以拉家常的口气说: 九号就封城了,我约苕天天回来,那晚他来了,用水货的“香天下·尊享”把真烟换去了。 韩风问:“是真的水货吗?两条烟对照了吗?” 高鸿翔说:没有仔细对照,但我看了,没什么区别的。我是老烟民,不用细看,假不了。 韩风:“像第一次一样,他仍然是一个人来的吗?” 高鸿翔不耐烦地答:是。 韩风不厌其烦地打破砂锅问到底:“他换走‘香天下·尊享’”,拆开包装没有?” 高鸿翔没好气地:有。 但说完没有,却感觉不硬气,又沉默不语,歪着脑袋想,边想边自言自语地道:既然拿水货给我换,怎么也拆开?给我整条不好吗? 但韩风想的是:像这种高档香烟,又没走市场,能有水货吗?做假也是需要成本的,只怕你家苕跟你调换的是编码不同的“香天下·尊享”真烟吧?或者,更麻烦的是,他在这条香烟内注入了毒素,如果他有这个本事的话。 第86章 新疆莫合烟 第86章新疆莫合烟 在梅总他们项目基地的食堂吃了午饭后,劳餮没有回木屋,而是倒在车内休息了一阵。 大约一个小时醒过来后,劳餮走进办公室对黄琪说:“我想看看你们食堂李师傅住的房间。你说他跟高如铁是远房亲戚,又都是牛城人,对吧?” “对啊。”黄琪有些不太自然地回答。她不明白,劳警官怎么对一个在这里才住十多天的半老头感兴趣。 在往房间去的路上,劳餮见黄琪身边还有一个比黄琪年龄要小的女子,就问美女叫什么名字,在这里负责什么。那女子笑笑,说叫陈萍,她是负责设计加文员工作的。 劳餮记住了,一边走又一边问黄琪:“李师傅是元旦节来的,怎么来的?”他问的是交通工具。 “他自己来的。高总开车高铁站接的。他一直在缙云山庄看门,据说到猫城的时候,还懵懵懂懂有些神经不正常,是梅总帮他治好的。梅总待人真不错。”黄琪回答。 “李师傅在厨房是主厨吗?他身体有毛病,应该是打下手吧?” 黄琪一笑:“劳警官真会猜,确实是这样。厨房还有一对夫妇,以他们为主。他们老家在陕西,除了厨房做饭,还负责看管场地。” “也是梅总的亲戚?”劳餮并不是对厨师有兴趣,只是无事闲聊。 黄琪摇头:“应该不是。”想一想后又说:“好像跟高总蛮熟悉。” 劳餮警觉了,跟高如铁熟悉?便问:“叫什么名字?” 黄琪有些疑惑地看了劳警官一眼,似乎说,这个你都有兴趣,但还是回答:“女的洪先进,负责后勤,也负责采购,老公叫黄安,负责炒菜。” 劳餮思忖洪先进这个名字有点熟,也就不再问,心说待会有空了见见,反正在这里的时间最少作了两天准备。 黄琪见劳警官思考问题去了,就凑到李荭身边去听李荭跟陈萍的对话。只听陈萍跟李荭说:“李记者,我心里对梅总是充满着感恩的,即便真到娱乐城上班,也感恩。赵明明跟我耍横也没用,所以相信你能明辨是非,不听有些人的,他们唯恐美乐美倒掉。” “赵明明?”劳餮耳尖,听到后接过话:“你们很熟?” 黄琪笑:“劳警官,陈萍是梅总的儿媳啦!” 陈萍有些羞涩,但没否认。 劳餮和李荭几乎同时感慨:“难怪!” 但这样也或许想歪了人家女孩,劳餮就赶紧问其他的问题,他不想为刚才的“难怪”二字负责,问陈萍道:“谁唯恐美乐美倒掉?” 李荭也同样问。 “李师傅说,缙云山庄甄总跟梁总串联,在山庄的山下弄了一大块地,跟什么公司合作,把山庄的生意都带到那边去了。” 李师傅既然以前疯癫,现在即便完全好了,话应该也不能全信,于是几人都没有接话。 但黄琪好像知道大家这样想一样,说了一句:“其实李师傅并不是疯癫,只是有些懵懂。”起到了解释的作用。 劳警官就接话了,但却说:“也不可信吧?”不过,他应该是想从质疑中找出端倪或破绽来。 谁知黄琪摇头叹气说:“李师傅说,梅总也说他胡说,就把他支使到这里来了,说长久到这里做饭。如果身体不好,不做饭也行,人休息,跟高总做个伴。” 劳餮停下脚步:“你们高总有那么寂寞吗?要一个老头子做伴?” 黄琪笑了:“谁说不是?” 劳餮便有些怀疑这个李师傅可能不是一般的老头。 美乐美虎南公司办公租住所在地的老学校里,房间很多,而且房间都不错,更舒服的是,学校四周树木葱葱,校园内操场宽阔,有篮球场,有兵乓桌,还有人造的沙滩,劳餮想,要是自己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还真感恩。 李师傅住的房间,是以前老师的宿舍和办公室。进门的前半间,是办公室,有书桌,有电扇,墙上还有空调;再进到内间,就是一张床。站在床头的窗户望窗外,是校园外的小山,山上荆棘丛生,因是深秋,万物枯黄,山上略显萧瑟,缺乏生机。劳餮梦幻着要是晚春和初夏时节,这里定是鸟语花香,芳香扑鼻,让人迷醉。 看床,简单,被子不厚,猜老人平时身体不错。再看枕头边,有一张报纸,老人还喜欢读报,不简单,但拿起来一看,还是好几年的《虎南日报》。但走到前半间,看办公桌上,却放着一堆报纸,劳餮好奇了,感叹道:“李师傅是有文化的人吧?” 黄琪笑道:“您绝对猜不到,他用报纸来做什么?” 劳餮随意翻着桌下的抽屉,拉开中间一个大的,看有一个铁盒子。铁盒子红颜色,还有相间的黑边,上面的字写着铁观音,是茶叶盒。劳餮好奇,将铁观音盒盖掰开,却闻到浓浓的烟草味,但细看,盒子内的小颗粒,有茎、有叶,干枯枯的,混合在一起,金黄灿灿。劳餮手捏着几颗,拿到鼻子上再擤着鼻子用力地闻了闻,摇摇头。 李荭也好奇,伸长的鼻子闻着说:“什么东东?” 黄琪笑,偷眼去看劳餮,希望他能说出答案。 劳餮不紧不慢说:“这就是传说中的莫合烟吧。” 然后饶有趣味地把一张报纸抓过来,几卷几折,就切成了两寸长、两根手指宽的纸条。将纸条平放办公桌上,右手伸进铁观音盒子,抓起一点颗粒,按纸长撒一排在纸上,看一看,又撒一点。再左右手并进,小心翼翼举起来,脑袋勾下,纸条伸到嘴前,舌头唾沫在纸条边沾了沾,卷起烟喇叭来。 卷好,将喇叭头轻轻粘在嘴边,跟身边两位美女请求:“帮我找个火来。” 黄琪打开另外的抽屉,发现还有好几个铁观音盒子,“哇”的小叫了一声。再看有一个打火机,便拿起递给劳餮,说:“原来劳警官是抽烟的呀。” 劳餮右手接过,“咔嚓”一声将打火机点亮了,再将火放到喇叭形状的纸烟上,眯缝着眼睛吸了一口。 李荭自始至终津津地看着,更觉有趣,等劳餮操作完,还伸出大拇指给他点赞。 劳餮不敢用力吸,他知道莫合烟的厉害,但仅仅一小口,也经不住呛了,咳嗽了好几声。 劳餮又吸一口,仔细品了品,才将烟熄灭,丢进垃圾桶,说:“零四年前我在新疆吸过,是烟厂生产的,‘火焰山’牌。那一年国家禁止了莫合烟的生产,但老百姓还有种植、加工,街上也有卖。我看街上的新疆人就是刚才这样卷着抽的,其实,小时候也看爷爷这样卷过。全世界用废纸、用烟丝、用唾沫卷烟的生产工艺都一样,不一样的是唾沫。呵呵......”说着,自个呵呵地乐。 黄琪、陈萍、李荭都笑。 劳餮突然看着黄琪说:“你应该注意过吧,这个李师傅跟你们高总长得有点像?” 黄琪手指头点在嘴角,歪着头想了一会,突然喊道:“劳警官,您不提醒,我还真没往上面想。现在这一想,还真是呀!尤其是那口白牙。我还笑过李师傅,我说,李叔,你天天抽这种烟,手都染得黑黄黑黄了,怎么牙齿还那么白。他不回答我,只是笑。笑的样子跟高总也是一样的。” 陈萍也说:“是像。” 劳餮看着李荭,意味深长地说:“他应该是你舅舅的父亲。你应该叫他什么来着?” “外公。”李荭说。 “你这个外公也是有故事的人哪!高如铁十五年前交代......不,他讲过,早年他的父亲去了新疆。”劳餮朝着窗外感叹道。 但接下来劳餮沉思的是:梅桂花为何对这个李师傅百般照顾呢?难道他们是亲人,或是亲戚吗?如果是,那高如铁一出高墙就能得到美乐美高层管理者的身份,也就解释得通了。 第87章 梳理案情 第87章梳理案情 傍晚,劳餮住在木屋,正准备启用微信跟牛城的寒风凛冽交流案情时,上司张鑫打来电话,说虎城省警察厅的老师回信了,来自梅桂花办公室的“香天下·尊享”香烟找到了源头,不仅是拍照片报编码的那一包,而且还包括余向阳背包中的一条,都来自虎南市咱们的老同学手上。 并提醒,他打电话跟童志已经确定了。童志本人没有问题,他只是送了几条烟,正常的礼尚往来,至于后续发生了什么案子,他一概不知。 之后,张鑫又通过微信,给劳餮发来了香烟的来龙去脉路线图:中烟——虎南省委政法委书记每人一箱——虎南市委政法委童志书记——南方特区报社甄诚三条、李总编两条。 无疑,甄诚跟童志熟悉,童志将香烟给了甄诚后,甄诚就分别送给了李立光和梅桂花。 这样梅桂花就拥有两条,一条拆封了,拍照片去验证编码的那一包,就是梅桂花办公室的散装,即劳餮从芳芳手中拿来的那包。另外一条,或许就是给了余向阳。余向阳的那一条,虽然至死都没有用出去,但内中的“火焰山”含有剧毒【氰】化钾,那么,他是要向梁伟达施毒吗?还是另有目标而没来得及呢? 这只是暂时的想法,为了证实,在跟张鑫挂下电话后,就急急地给牛城那边的韩风拨了过去,说道: “高如铁和梅桂花都在半月长假的节前去了牛城,而且,最最重要,需要抓紧侦办的是,高如铁是开车回牛城的,车品牌为奥德赛商务车,车牌号是芙l89m45。此前一直找不到高鸿翔和李立光【氰】化钾的来源,认为不具备作案条件,那么现在从高如铁、余向阳一起开车回牛城这件事上就基本可以判断,如果投毒者是高如铁或余向阳的话,无疑证据链就基本完成了,阻隔的地方也就疏通了。此时我正在虎南。虎南是着名的银都,早年老百姓挖金淘银几乎都是用【氰】化钾来溶解矿石的。” 挂了电话,劳餮仍在思考: 如果真如梁晓达所述,梅桂花和他父亲看起来“相好”,但其实已经在企业合作中,发生了矛盾,产生了隔阂,梅桂花想铲除梁伟达,为自己的成功铺平更大的道路?她是雇佣余向阳去实施她的计划的“革命小将”?坏就坏在“小将”中途放弃了毒杀,而后出现了戏剧化的大逆转? 这样的话,梅桂花美丽、高大、泼辣、干练与帮助沈芳芳和广西山区那些贫困的女孩的形象就瞬间崩塌,要变得让人不敢恭维,甚至恶心了。 劳餮轻轻地摇了摇头,自我否定着。 但就那短暂的时间,眉毛又紧蹙起来,心中同时升起另外的、更可怕的恶来: 另一条被李立光——高鸿翔送出去的香烟,并不来自甄诚所赠。也就是说,之前一直怀疑或认定的高鸿翔和李立光,都是一个乌龙事件。 之前梳理的线条是这样的:甄诚给了李立光香烟,李立光不抽烟,带到了牛城要送给岳父高鸿翔,得知高鸿翔戒烟后,又准备送给战友梁伟达。后来因为李立光感染了霍乱,无法实现自己的承诺,就在临终前拜托岳父转送给梁伟达。梁伟达将香烟拿回了桂香公寓的“茶楼”,并没有马上拆开来抽。 而现在的事实是,通过每一包香烟的编码查询,有毒的香烟并不来自猫城甄诚所送出去的那一条。也就是说,李立光从猫城携带的那一条香烟,到达梁伟达的家中后,被调换了、消失了。 那么,有毒的,即余向阳和彭一中毒身亡的那一包、那一条是哪里来的呢?想起韩风那一天所说,他虎城的同学好不容易查出来的香烟编码,进入了某虎城市官员的家,但结果却是,官员的夫人卖给了街边小店,小店主又卖给了不知名的外地人,怎么也追踪不到了。 线索断了! 而这,似乎就要成为无从查起的无头案了。 但,真是这样吗? 劳餮又刻意地想,也不尽然吧?只是现在霍乱肆虐期间,不便跑到虎城去调查,真要摸瓜,顺着藤慢慢地往下摸,是可以找得到那个瓜的。心说只要不急于破案,自己可以到源头跑一趟。 以上无疑是一种摸瓜的方法,但其实还有另一种摘桃子的搞法。 那就是:香烟不是通过高鸿翔送给了梁伟达吗?那么,桃子是挂在树上的,无须毫无把握地去摸,盯紧那个桃子,伸手去摘就是。桃子是谁?桃子就是梁伟达,请你梁伟达告诉我,香烟到了你家里,为何不见了? 梁伟达会说,香烟被彭一和余向阳偷走了。这很好办,余向阳和彭一所偷的烟就两条,一条让他们自己的友谊小船翻掉——死了;一条被人塞进了“火焰山”。但,两条都不是高鸿翔转送的那一条!请问梁老板,这如何解释?那一条,到底哪里去了? 再接着梳理: 那天调查余向阳,年前余向阳的公司得到自开办网络科技公司以来最大的一笔订单,八十万。八十万虽然不是什么巨款,但是,对一个网络平台来说,一次性八十万的采购就不简单了,何况,余向阳的弟弟余弘阳说了,他们其实只发十一万的货,另外的都是造假。 这之中,是谁如此慷慨,让小小的斯密之乡吞下大单? 对,正是彭一! 但也不对,彭一只是接货方,支付“巨款”的却是缙云山庄! 到这里,是不是匪夷所思?缙云山庄打的款,自己却不要货,货给了彭一,彭一却可以不付钱,天下有这么做生意的吗? 缙云山庄虽然是多股份企业,但总归还是隶属美乐美集团,甄美是美乐美的董事,也是缙云山庄的项目负责人,而彭一即便没有被牛城长江集团辞退,也只是个司机,一个前司机现在的无业人员,如何会跟大企业的董事达成默契? 查,唯有查!查甄美,查缙云山庄,查甄美后面的梅桂花! 彭一死了,无法查,但不对,可以查过去。 彭一......韩警官最初发来的有关资料显示,新店区新街派出所也证明,彭一从没有过小偷小摸行为,但却冒着坐牢的危险隐匿客户财产,公司找到他,竟然情愿被开除也不将隐匿的财产吐出来,连父亲都看不下去,认为冤屈,要跟梁伟达打官司,可彭一却情愿名声被玷,也委屈签字。至今,虽然牛城长江集团人力资源部的女经理证明了并非彭一隐匿客人财产,而且那个名叫余总的客人就是余向阳,他们之间有某种约定或是阴谋。但真要说清楚及证明余向阳和彭一的关系、合作甚或阴谋,女经理说了,接待余总的人,以及许多业务往来的商务活动,都是沈紫在操办。 那么,是否在调查甄美之前,应该先听听沈紫怎么说呢? 对,直接找沈紫! 询问沈紫是当务之急! 甚至,对劳餮来说,见沈紫,还不仅仅是询问这一件事那么简单。比如他在李荭家出现;他又让弟弟沈青当自己的替身,给归元寺捐赠五十万;以及高老师赠送给他的书,却出现在甄美的家里,而甄美却说跟他并不是很熟;另外,姐姐沈芳芳对她的冷淡,黄琪认为的“阴”,这都是可以了解,也是应该了解的。 沈紫就在虎南,为何不趁机见上一面呢? 思考到这里,劳餮当即拿起手机,给沈紫拨打电话。 第一次与沈博士通话,劳餮先自我介绍。 然后说重点:“沈总,我人正在虎南,知道您也在这里。关于梁伟达梁总家前不久被盗,两疑似小偷的青年死亡,因为其中一人为我市市民,我们接受牛城警方委托,来协助调查香烟毒杀案。现在就彭一和余向阳的一些问题,尤其是彭一,他曾经是梁总的司机,您又是梁总的董秘,我们想做一些了解。希望抽出时间见个面。十五分钟后我们到您项目所在地的办公室,您看是否可以?而且,李荭记者也在,我们一并前来。” 沈紫一直倾听着劳警官说明见面的情况,没有吱声,但最后听到说李荭两个字时,似乎激动起来,连说:“劳警官您好!到我所住的酒店来吧,酒店名是华美达,在香雪路。” 李荭并没有在旁边,但劳餮还是感叹:美女的吸引力大啊! 不过又心说,对于警察来说,根本不需要吸引力不吸引力,有嫌疑的犯罪人,直接传唤;暂时没有嫌疑只是想了解情况的,也可以直接说请对方配合,这也是屡试不爽、公民无力反对的铁律。 第88章 与沈紫接触 第88章与沈紫接触 初见沈紫,劳餮就觉得沈紫跟沈青尽管是堂兄弟,但还是有多分相象。不过,劳警官还是表现得不动声色,问声好后,等着李荭说话,毕竟他们不仅熟悉,还似乎在朝着男欢女爱方面发展。 可等半天,李荭哑巴,劳餮只得打破尴尬,故意耍贫嘴说:“沈总,钻石王老五就是你这样的吧?帅气、博学、多金。”他知道沈紫年薪五百万,在猫城梧桐区的某个别墅社群拥有自己的房产。 沈紫咧嘴笑笑,没有说话,而李荭却怼劳餮说:“劳警官你还真有点贫。” 劳餮有点不明白李荭的状态,暗中瞄一眼沈紫和李荭两人的表情后,就干脆贫到底:“我这不算什么,你不知道吧,沈博士给大学生讲课时,是段子出口成章的,台下的小姑娘哇啦哇啦直叫的。” 说老实话,劳餮生活中真不是贫嘴,只是喜欢与知识丰富尤其是爱好一致、谦恭有礼的人交流和交谈。也许,在他看来,沈紫是博士,博士有时候喜欢端着,他就只能贩卖点幽默和智慧,来启发启发、调和调和气氛了。 事实上还有一点,劳餮想以此观察沈紫和李荭的反应,判断他们之间谈到了什么程度,还只是停留在互相倾慕的地步。 可谁知,被并非板脸的警察大叔调节起了轻松活泼的气氛后,沈紫博士也深受感染,直接对李荭叫了句“亲爱的”,这让劳餮一下愣住了,但同时又让劳餮更为吃惊的是,李荭竟然当即脸红,然后一声不吭就跑开了。 沈紫也红脸,他立刻追了出去。 但在走廊,只听李荭大声说:“我突然想起今天要交一篇稿,此时还没有动笔,得先走了。” 沈紫回到房间后,劳餮就直接问:“沈总,你跟李荭记者早就认识?” “认识。”沈紫点点头。 “你们是恋爱关系吗?” “算……算是吧。”沈紫回答得不怎么确定,有些支吾。 “那,甄美呢?甄社长的妹妹,梅总美乐美公司的,认识吗?” 沈紫嘴角发出声音,但吐词还未出来,将要说出来的话像对待口香糖一样,将其停留在口角,然后回答:“不认识。”口齿有些含混不清。 “你说什么?”劳餮可能没听清,也可能是故意,又问了一遍。 “不认识。”沈紫重复,但明显皱了皱眉。 劳餮由不得注意了一下,他左手腕上,有一白蓝相间的珠子手串,被头顶射下来的亮光照着,闪闪发光,仿佛告诉眼前的警官,我是名花有主的人,怎么移情别恋呢? 但不过,劳餮问认识不认识甄美,也只是问问而已,他不会来做道德审判。 “高爱恋作家您是肯定认识的。我在甄美的家里看见高老师送给您的签名书。”劳餮决定将所有的话都直接搬出,来给这个博士进行一番轰炸。 “哦,说不认识也不对,毕竟知道她是余向阳的未婚妻。有一天,余向阳和小梁总到我办公室来玩,说喜欢那本书,写的是猫城。余总猫城出生、长大,就硬要借回去看,我就给他了。” “这么说,您跟余向阳是熟悉的?” “当然。”停顿一下后又补充:“他公司跟我们公司有合作。” “仅仅是合作吗?好像,智能共享单车……” “都是,都是合作。”沈紫一边思索一边说:“余总嘛,会多媒体,会文旅工程,我嘛,对农业和智能工程,都有点熟悉。我们因此在牛城长江公司这个平台上,一起合作,一起共事。” “他现在死了您知道吗?” “知道。很遗憾!” “您是几时知道他死亡的?” “当天就知道。是初六日那天凌晨吧,我下午就知道了。”劳餮想,他很快就知道也对,梁伟达会给他打电话。 “那甄美知道男友遭遇不幸,是你传达的吧?” “是的。”但可能意识到回答得过快,让刚才回答说不认识甄美的话变得似是谎言,就又加了一句:“余向阳有一个群,我在群内,他女友自然也在。我就第一时间传达了,对,按您说的传达,其实是传送噩耗,传播福音。” “您信教?” “不是,但快了。李荭信教,受她影响。” “哦。”劳餮哦了一声,终止了上面的话题,又接着开始了新的内容。他问道:“你们合作有多少年了?” “五六年了吧。” “那他也认识彭一啰?” “哪个彭一?” “贵公司有几个彭一?” “不是,您冷不丁一问,加之这个彭一是被开除了的,对他没好感,自然就不去记他,但现在我知道了。这次出事就是彭一跟余向阳。我有听老板亲口跟我讲过,外面也在传。” “你们梁总是怎么跟您讲的?” “他就说两个王八蛋受人指使,一来投毒,二来偷东西,死得好。虽然即便小偷也没有毒死的道理,死者为大,我们也不应该说死得好,但请您理解我们老板当时的心情。” “由此说,他们两人跟贵公司或者跟老板本人有过节?” “跟老板本人我不知道,但跟公司,据我所知,没有啊。哦,彭一被开除,心里应该是记恨老板的,甚至也可能恨我。” “恨你?为什么?” “因为开除他的手续以及开除前的调查,都是我完成的,我无疑得罪了他。不过,彭一也应该知道,说的是开除,其实我在处理的时候,用的是辞退,这对他是有好处的。” “那他应该感谢您。” “年轻人哪会像您这么想。” “您相信或者说赞成您老板说的话吗?他说余向阳和彭一受人指使,到他家投毒。” 沈紫停住了,“这个嘛,不好说。但跟老板这么多年,我相信他的判断力。” “开除彭一,理由是藏匿了客商余总的笔记本电脑,我听说,这个余总就是余向阳。另外您刚才也讲到,余总跟贵公司合作了五六年,彭一被开除前也应该是工作了几年,这也就说明,作为司机,接送客商是经常的事,彭一跟余向阳应该早就认识,他怎么会藏匿熟悉的客商的电脑呢?” “当时的彭一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反正要彭一交出电脑,他就是不同意,也说没有。但电脑又是实实在在没有了的。余向阳余总如果硬说跟我们公司有过节的话,可能就是笔记本电脑找不到了,他提出要我们牛城长江公司赔偿。赔偿不是一个笔记本电脑本身的价值,而非说内有非常珍贵的资料。” “他提出要赔偿多少钱?” “一百万。” “后来呢?” “最终五十万解决。” “是不是五十万换成归元寺捐建?刻上碑石。” 沈紫惊叹起来:“您太厉害,这个都知道。” “不是,我没有去牛城。” “哦哦哦,是是是,是牛城警方厉害。” “说到这里,碑石的名单上也有您弟弟的名字,您弟弟沈青说,是您出的钱,他当的彩。” “这个,这个……”沈紫突然脸色像刚才看见李荭离开时一样,变得难看起来,而后定定神说:“他不是我弟弟,只是一个远房亲戚而已。钱也是他自己出的,干嘛不承认呢?当然,我巴不得受这个名,接受佛祖的福报。刚才我也说了,我受李荭的影响,快要信基督了,因此,我怎么还去信佛呢?基督教和佛教是有冲突的。” 劳餮点头,他知道早些世纪前,教派之间还发生过战争。但撇开教的问题,纳闷的是,沈紫同学为何要否认跟沈青的兄弟关系?“你姐姐也说沈青是你弟弟,同时也是她的弟弟。况且,我发现你们兄弟长得还有点像。” 沈紫本应该无话可说了,然而却回答说:“互相像的人,不一定是基因。比如你看某个地方的某个乡村,有个小孩,长得非常像马云。你能说他们是兄弟吗?” 劳餮无语,觉得在狡辩上自己不是沈紫博士的对手。 沈紫还继续为自己做着辩解,他提出了新的证据:“我姐姐糊涂。脑子得过病,您应该知道的。十五年前,她和高老师同时被光头他们杀死、打伤。我姐在医院住了两三个月,是差一点成植物人的。” 劳餮何尝不知道这些。不过,现在作为弟弟的突然提到姐姐有病,脑子糊涂,倒是个新情况,而且也说得有理。 可听着有理,事实上眼前浮现芳芳的举手投足,超过常人的待人处世的种种优雅和气质来时,劳餮又难以相信,也不敢相信。 “你姐糊涂,有个案吗?” “有啊,比如高老师的死,和他的受伤,硬说我也有责任。” 劳餮笑笑,心说如果这样,那真的是有病了。他劳餮当时是案件的主办人员,非常清楚沈紫紫当时还小,还在三峡老家。现在姐姐说凶杀血案弟弟有责任,那真是让人发笑,也让人生气。 那么,也难怪沈紫说芳芳有病。 “你姐真这么认为?”劳餮觉得事关重大,还是要强调一下。 “对啊!”沈紫还拍着大腿像发誓似的,而且又补充:“所以姐姐现在不怎么理我,一见我的面就怒目相向,好像我是杀人犯似的。面对真正的雇凶杀人犯高如铁,反而像亲人,还多次到监狱去看他。你看她是不是黑白颠倒?” “他可能是失去爱莲大姐太伤心了。”劳餮只得安慰沈紫,同时也安慰自己的失落、遗憾和痛心。 劳警官因此暂时沉默了。他想,是否应该申请给芳芳做一个病情鉴定。当然,这个也要建立在确实需要沈芳芳做刑案的人证后。 “沈博士,我还想问一下,你姐姐‘植物’前后,也就是高老师被害的前后,你应该是在读研吧?那个时候是否经常去看姐姐?或者,你确实在老家,并没有到猫城?” 沈紫右手的一只手指刮着脸颊,似乎思考了一会才说:“十几年了,记忆不准确,但按时间算,应该在猫城。至于是不是经常去看姐姐,因学习紧,去得不多,论说应该每周末去一趟,姐姐整天在人家家里照顾,哪里也去不了,我去了也是可以代替姐姐照顾一下高老师的。” 劳餮表现出兴趣,既试探性又表扬性地说:“您曾经帮姐姐照顾过高老师?看来沈博士保持了农村人的美德传统,值得点赞。” “嘿嘿……嘿嘿……”沈紫不知是肯定还是尴尬,总之,略显慌乱地既摇头又点头。 聊到这,李荭的电话打进来了,劳餮暂时没有接听,而是先关掉手机的录音,然后跟沈紫匆匆告辞,走出了豪华的酒店房间。 当沈紫送劳餮到酒店门口,快要互相转身时,劳餮又突然问:“沈博士,梅桂花梅总,你跟她有合作没有?” 沈紫微微一笑:“没有。”又说:“我们之间还是竞争对手呢!”? 第89章 追到新疆? 第89章追到新疆? 韩风他们闻风而动,一齐扑向了酒店的308号房间。 然而房间此时已空无一人。 虽然余向阳、彭一无疑是回不来了,但高如铁怎么也不见踪迹了呢?服务员明明告知,客人没有退房,押金还在。 房间是双人标准间,以高如铁的名义登记。房间内行李不见了,可见人已经离去。但封城多日,没有人能四处乱跑。 所订的房间并不大,双目扫去,一览无余。有泡过方便面的空盒,丢弃的一双破袜,还有没有吃完的几粒葡萄干。葡萄干留在一个超市常用的塑料袋子内,似乎装过不少,现只剩下干瘪的残粒。 方便面残盒有两个,盒内残物还未变质,不像走了多久。韩风闻闻后,问跟在身后的服务员道:“不是一个人吧?” 服务员回答:“他就一个人。不过......”服务员想起了一件事,改口道:“但不过,中午来了一个老人。老人不怎么配合防疫,不接受检查,不戴口罩,当时我们批评他,所以印象深刻。方便面应该就是老人来了后吃过的。客户中午到楼下酒店大厅买过两桶。” “那老人跟他们熟吗?”韩风看起来随口一问,但其实很在乎来找高如铁的客人来自哪里,和高如铁是什么关系,猫城劳餮老师昨晚提起过一个称李师傅的老人,跟着高如铁回了牛城。 服务员回忆说:“应该是一个地方的,他们在说家乡话,不是纯正牛城口音,像是......像是......”年轻的女服务员偏着头在冥思苦想,然后说:“您等一等,我问我们前台小杨,她老家哪里的,就是哪里的。他们一个口音。” 服务员跑下楼去了,片刻工夫上得楼来,回复警官说:“是黄陂。他们私下讲话很像黄陂话。” 韩风又想起了劳餮老师的介绍:十五年前猫城发生的命案,高如铁并非高爱莲的亲弟弟,而是从远房亲戚李家过继到高家的,便当即从手机中翻找出高鸿翔的号码,询问起高如铁老家的地址来。 老高回答说黄陂木兰从军的木兰乡,名字叫李崇军,崇是崇高的崇,不是从军的从。不过,李崇军早就打流到新疆了,是死是活都不知道,黄陂哪里找得到他的人。老高说。 韩风分析:来找高如铁的人是符合李师傅的特征的。结合服务员的描述,第一,此人是老人;第二,此人带着葡萄干——新疆葡萄有名......至于两人有没有回木兰乡,虽然不敢完全肯定,但两人同时失踪,回老家的概率还是很大。 回老家需要开车,或者,打车回去。那么,还是先寻找他们的奥德赛何在吧? 这一寻找,让韩风他们几乎难以置信的是,奥德赛就在酒店的地下停车场。 非常时期,公交、客运都停运,出租车、私家车也需要特别证明和说得清的出车理由。他们已经拥有自由出行的小车,却丢下不开,如同新婚夜撂下新娘独守空房一样不可理喻。 不过,逆向思维的话,可能正是此种不可理喻的原因,才故意不开车出城,出笔高价钱,请个司机,担责是司机的事,与他们无关——够狡猾的。 但如果真是这样,也凸显了高如铁的嫌疑。否则,他为什么要这样。 韩风于是带着汪天力,跟踪追击,开车去往木兰乡。 黄陂街区离牛城市区不远,但木兰乡要远一些,大概七十多公里的样子。待开车进入属于大牛城,却完全是乡村景致的地方后,联系当地派出所帮助,很快找到了李崇军所在的村组。 让人失望的是,一栋风雨飘摇中的破烂房子,早就无人居住,也根本住不了人。左邻右舍证实,快二十年了,李崇军没有回来过,都传闻他死在新疆了,他家小子李铁也早是高家的人了。牛城到黄陂并非天涯海角,李铁也没有回来过,前年区乡搞扶贫,要拆了他家的破房子,可不知道找谁,乡长说,今年无论如何要拆。 找不到人,韩风没心思听村民絮叨,但突然想起刚才一个村民说,李崇军死在新疆,就问他是从哪里听来的,那个村民回答,八年前他去过吐鲁番,农场有一户姓赵人家跟李崇军的老婆赵佳乐是亲戚,他们留李崇军在吐鲁番三年。后来李崇军走了。李崇军招呼都没有打,就不声不响的走了。再后来有人在火焰山发现过一具尸体,都说是李崇军的。赵家不去认领,一是生李崇军不打招呼走人的气,二是尸体面目全非,辨别不清。反正后来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不是死了还未必上天了?”邻居反问警官。 村民们哀叹李崇军的遭遇。 韩风有兴趣,紧抓着村民刚才提到的赵家,问李崇军姓赵亲戚的全名,在哪个地区,什么镇。 讲李崇军故事的村民回屋拿了一张纸来,不知是从哪个孩子的作业本上撕下来的旧纸,皱巴巴的。村民在皱皱的纸上,艰难地把字念给韩风听,地址是鄯善县七克台镇赵建民家。 得到这个地址,韩风和汪天力心存感恩,谢了村民,算是颇有收获地回了牛城市区。 他们马不停蹄,准确地说,是“电”不停蹄——电话直接打到新疆吐鲁番鄯善县七克台镇派出所,望帮忙查找赵建民,最好能提供本人手机号码。 长途交涉,运气不错,手机号报过来了。韩风一鼓作气,又将电话打给了赵建民。话筒中,感觉赵建民也是五六十岁的人了,韩风问起李崇军的情况,赵建民的回答跟木兰乡村民的回答差不多。不过,下面的话对警方更有价值。 赵建民说,他过世多年的弟弟赵国民,在牛城读大学,结婚,育子,然后意外身亡,距今也已经是二三十年了,因此跟赵国民的媳妇没什么来往。不过,因李崇军毕竟是姑父,而且李崇军当年还帮衬过国民,电话中,他愿意帮助警方寻找李崇军。 赵建民又说,李崇军死没死,他不敢说,当年的一具无名尸看着像,也不像。李崇军到他家的时候,他们聊起过国民和他的媳妇。李崇军说,自国民过世后,国民媳妇带着儿子去了猫城特区,听说落了人家的圈套,判了刑,他也不好意思去找,毕竟隔着一层关系,国民又不在了,亲戚间就疏了。 李崇军是我们的姑父,姑姑死后,我们没有照顾好他。他一会疯疯癫癫,一会又头脑清醒,我们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正常人还是疯子。反正正常的时候说起过国民媳妇,后来有没有去找过她我们也不清楚。 韩风问,你弟弟赵国民当年读哪个大学,是哪一年,你弟媳叫什么名字。 赵建民回答说,弟媳叫梅兰,读大学的学校是牛城水利电力学院,一九八四年上的学,一九九二年因在牛城游泳溺水遇难,丢下老婆孩子走了。他可怜,他的老婆孩子也可怜。 韩风黯然。当刑警多年,对于不幸的家庭见得并不少,所有的最终都会过去,似风吹过,很难神伤不已。 但此时,他却久久地唏嘘着。 第90章 制售假烟案 第90章三人制售假烟 因有李荭一同前往,见中院刑一庭现庭长唐洪兵,劳餮就感觉轻松很多。 唐洪兵接了李荭父亲的职位,不说是李立光的徒弟,起码也是李立光培养的人。唐庭长比李立光小不了十岁,那么也就几乎是看着李荭长大的。 劳餮造访的目的,早就跟唐洪兵交流过,现在又加上李荭说因为牛城发生的香烟命案,其源头是爸爸从猫城带去了一条香烟,然后导致悲剧的发生,因此,他也有替爸爸和外公洗刷嫌疑的责任。 其实这也就跟庭长解释了为什么会跟警察一起来查案的原因。 唐庭长当两人坐定后,就说:“也是巧了,你们既想了解香烟情况,又想获得甄社长的相关信息,正好我三年前办理过一个案子,既跟香烟有关,又跟甄诚有着某种关系。”说着,打一个电话,让一名法官送来一个案卷。 劳餮拿起案卷一看,是虎城卷烟厂退休职工甄武夫在猫城安宝工业园制造假烟案。唐洪兵看着劳餮对案子有点疑惑,就解释道: “三年前,我在刑二庭当副庭长。本来这个案子如果按标的,可以放大处理甄武夫,以及其他相关人员。你们知道甄武夫是谁吗?他就是甄诚的父亲。甄武夫是虎城卷烟厂技术科的干部,掌握着卷烟制作的工艺和技术。退休后,来到猫城,跟儿子住在一起,闲着无聊,受人邀请,就走上了制作假烟的道路。这老爷子厉害吧?最后虽然没有进监狱被关上几年,但也属于刑案,判了六个月拘役。严格讲,不是刑事案件,只是刑事处罚。” “这个事,你爸爸也知道。现在你也应该知道了,为何甄社长每年都有好烟送给你爸爸?他近水楼台啊!”唐庭长很特意地将脸朝向李荭。 劳餮说:“我们一般以为,制作假烟会在偏远的地方或者城中村那样的作坊里,谁知却在工业园里,真有他们的!” 唐洪兵继续道:“对,大隐隐于市,他们租在一个废弃的车间,不声不响的在那里搞了三四年才被人发现,确实让人震惊。” 劳餮思考着问道:“你说甄武夫只是被人聘请,那请他的是谁?请他的人判刑没有?” 唐洪兵:“甄武夫也不是纯打工,他也有股份,只是那个人股份大些,你应该认识,大股东是余向阳,一个小伙子,还有一个王霸,牢释人员。余向阳百分之四十股份,甄武夫百分之三十,王霸也是百分之三十。” “余向阳判刑了?” “怪就怪在这里。他和王霸被梁晓达花更多的钱保住了,也只是六个月拘役,但一天都没有执行。” “你是说都是六个月?只有甄武夫坐了六个月,其他两个都没有进去,花钱解决了?” “对。但被判决前的关押还是执行了的。” 甄诚感叹:好家伙!余向阳、王霸……只有甄武夫…… “那甄诚岂不要公关?三个人只有他的老子坐了牢,他能服气?”劳餮有些不理解,故意这样问。 “你问到点子上了,他不服气,找我扯皮,找我们二庭的曹庭长扯皮。” “案子是你们二庭审理的对吧?” “对,曹坤庭长负责的。”劳餮知道,就是他同样造访过的曹湿人,并且,认为有必要找唐庭长了解更多情况和香烟相关情况的,也是曹湿人提议。 “这样的案子,应该在下面的区法院吧?怎么到你们中院来了?” “案子雷声大雨点小,刚开始认为大案,放在我们中院,后来又觉得小了,就不声不响地判了。” 劳餮摇头,这个他有同感。司法实践中,他们警察也时不时碰到这样的事情。 便不想伤神,转换话题问:“你说制作假烟是租用在安宝工业园的车间,不会是牛城长江集团猫城公司的车间吧?” “不是,但却是挨着他们的公司。” “那,是否梁晓达参与了?” 唐庭长摇头:“没有发现。如果他参与了,罚他公司的款就多了,他们牛城长江公司可是大户。但不过……”庭长摸着下巴已经刮干净了,但开始春风吹又生的胡须道:“不过,梁晓达和甄诚那阶段没少来说情。这个说情主要是烟草专卖局,当然也偶尔来我们法院。专卖局和区警察局最后做一般案件移送给了检察院,检察院直接退了警察局重新侦查。再在重新侦查后,就成了隔靴搔痒的打屁股,然后到检察院,在检察院的建议下,最终我们法院做出了刑事处罚的判决。” “三人分别六个月,那罚款呢?”李荭问。 “你看,上面有。我记得是按他们三个股东的比例罚款的,余向阳六十万、王霸三十万、甄武夫三十万。” 李荭就拿过案卷,端在手里看着。 但看着看着,李荭突然惊讶地大声问:“怎么有我爸爸的签字?” 唐庭长说:“你爸那时还担任审委会的委员,当然会有他的签字。为此事,甄社长找你爸说情,你爸不答应,据说两人因此还吵起来了。” 李荭又惊讶了:“真的呀?” 唐洪兵:“当然真的。吵架的过程中,甄诚有点过分,说你爸忘恩负义。他说的忘恩负义,应该是指对你的帮助和照顾。”庭长看着李荭。 李荭当然清楚,甄老师对她进入报社和对她的提携,当然是有恩,她也感恩。但如果这样拿上桌面来说,就显得太小气,甚至龌龊了。 “很多人都知道,他甄诚也是得到你妈的帮助的栽培的,要不他能很快当上社长吗?人哪!不能说过分的话。当时,你爸气得血糖飙升。你爸有糖尿病,李荭你知道吧?现在又听说甄诚的死,也是糖尿病对吧?” 劳餮点头说:“对。” “那也是报应!如果甄老师这样跟我爸说话的话。”李荭带着恨意说。 唐洪兵:“奇葩的是,甄诚后来又找你爸检讨,要他原谅。你爸这人脾气好,还真原谅了甄诚。用他的话说,毕竟来往了几十年,不要因一点小事而成为仇人。但那罚款,甄诚一直没有交。没有交,他父亲在看守所就一天都没有少。甄武夫六个月出来后,就躲老家去了。” “余向阳和王霸呢?”劳餮猜想他俩有可能替梁晓达做事,或者不是梁晓达,是梁伟达,反正他们自己投资的可能性不会大。 “余向阳六十万应该是自己交的。但王霸没有钱,最后是梁家替他们交的。不过,三个人分别六个月的拘役,余向阳和王霸在看守所没呆多久就出去了。甄武夫却不同,梁家没有替他花钱,他儿子吵一顿也不管他了,出来后据说连儿子的屋都不进,直接回了老家。” 劳餮蹙着眉思索:三个人,不同的待遇,这唱的是什么戏呀?如果王霸是代表梁晓达的话,为何余向阳不是?甄武夫最终更是无人“负责”,难道甄武夫是制假团伙的头?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看不懂。 “余向阳真的是自己交的吗?”劳餮只得把精力多放在余向阳身上。 “应该是。” 但劳餮想,需要去查一查三年前余向阳的走账,其实很简单,看一下他的流水就知道钱的动向。 不过,这似乎又没什么意义。你能证明和不能证明,都说明不了梁家参与了制售假烟。即便说明和证明了梁家参与了制售假烟,可跟香烟毒杀案也没有直接的关系,甚至间接的关系都没有。 劳餮有些郁闷,便从李荭的手里再次接过案卷来看,边看边说:“他们当时都生产什么假烟?” 唐庭长说:“好像都是低档次的。高档次的都有编码,不好制假。内中很有意思的是,他们还生产一些地方烟……” 劳餮眉毛一扬:“不会有新疆的莫合烟吧?” “有,‘火焰山’牌。我抽过这种烟,几块钱一包,很便宜,据说网上卖得很好。我对此印象深刻。” “网上卖是不是要经营许可证?”劳餮问。 李荭答道:“是的。经营食品也需要。” 这时李荭想起一件事,问唐庭长道:“唐叔,你刚才说甄武夫跟他儿子在一起住,那甄武夫的女儿呢?甄美是他的女儿吧?她没有跟爸爸、哥哥住在一起吗?” “甄美不是他的女儿。甄诚跟甄美是堂兄妹。” “他们兄妹关系好吗?”劳餮问。 “甄诚的爱人是我们法院的书记员。听她的口气,关系好像还不错。甄美经常开车带嫂子去玩,她嫂子喜欢在微信朋友圈晒她跟姑子的旅游和美食,我们都能看到。按我的猜想,甄美跟她嫂子的关系可能超过跟甄诚的关系。” 李荭听到这里,笑了,并插话说:“我听芳芳姐说,甄老师吐槽过,跟妹妹的关系确实没有老婆跟姑子的关系好。” 劳餮便点着头,在庭长面前开始沉思。但一会儿后,突然意识到这样耽误他人时间,便告辞了唐庭长。 出得法院,劳餮产生了马上去甄美的缙云山庄的想法。李荭说,正好我没有去过,那就跟你去打打酱油。 劳餮说:“错了,调查任何一位美女,都是以你为主。何况,我们第一次调查甄美时,就是以你为主的,我才是去打酱油。” 李荭没有否定,就说:“那我来开车吧?路上你消化一下刚才从唐庭长那里得来的信息。” 第91章 企业间的博弈 第91章企业间的博弈 见甄美,劳餮是第三次见,李荭则是第二次。 第一次,李荭带着劳餮在甄美和余向阳的新家,第二次是劳餮参加甄诚的追悼会,那时李荭在牛城。 追悼会,报社控制很严,因为霍乱期间,为防止霍乱带来的人传人,只安排简单的告别仪式,甚至连仪式都算不上。仅是报社领导致一个简单的悼词,然后关联度紧密的几个单位献了花圈,派代表发个言,就结束了。 据说这之中,甄美质疑过疾病致死的死亡结论,但当警方说,既然质疑就要解剖尸体,而且即便解剖尸体,也不一定就不是疾病时,甄美便放弃她的坚持了。 现在第三次见面,仍然是李荭带着劳餮,一起来到了地处长安镇的缙云山庄。 长安镇紧挨特区猫城,据说是东方国经济最发达的大镇,也是百强乡镇之一,强到什么程度?其他不说,单说那里的五星级酒店就有四五家,跟一个中等发达地区的省会城市差不多。 劳餮曾到长安镇办过案,对这里并不陌生。但长安镇区域内的缙云山庄,以及缙云山庄依赖的莲花山,劳餮并不熟悉。 警察办案,无须熟悉,李荭将车直接开上了莲花山上。 缙云山庄不仅仅是山庄,还有酒店,但大家习惯称山庄。山庄地处云山雾罩中,虽然长安镇的莲花山海拔不过五百多米,说不上崇山峻岭,高山密林。不过,尽管如此,仍是风景幽美、树木苍翠、植被覆盖接近百分之九十。主峰上分东、西、北三个山峰,自然组合形成莲花,每当晨曦初露,山峰间白云环绕,若从海面举目远眺,她宛如一蓬盛开的莲花,辉映于晨曦云雾之间,因地处沿海城市群,不乏是闹中取静的仙境幽地。 站上莲花山主峰,可饱览长安全貌。穿越东向半山腰的莲花古寺,在未达度假中心、赛马场乡村俱乐部前,就可见山庄了。山庄两旁山涧巨瀑,泉水淙淙,是为周末休闲好地。 二0一四年扫黄风暴,让曾经一度生意兴隆的缙云,已经风光不再。倒不是扫黄扫出了问题,而是山庄主人的更替,使得山庄元气大伤,经营管理每况愈下,如今只是勉强维持,惨淡经营。 二0一二年,是美乐美公司快速发展的一年。按梁晓达的说法,美乐美的快速发展,主因在于融入了牛城长江集团的1.8亿元资金。当时的美乐美小打小闹,除了猫城福山区两个楼层的洗浴、卡拉ok娱乐项目外,就只是这长安镇缙云山庄百分之七十的股份。但因梁伟达认识了香港大咖旗下公司的魏中挺,也就是包养胡小妹的那位港佬,再在胡小妹的介绍下,认识了梅桂花。 梁伟达是一位风流企业家,对女人的向往如蜜蜂对花的执着。多次交往中,再在港佬的极力推荐下,同时又通过对缙云山庄的实地考察和业务评估,就一下注入大笔资金,控股了缙云山庄。 注入资本的时候,不知是美乐美公司法律顾秦律师的高手操作,还是梁伟达的故作糊涂,总之资金和股份一直挂在梅桂花名下。当然,之所以一直没有明确,以致后来直接划拨到了美乐美,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二0一四年年初的兔城扫黄,近两亿元资本注入之时,已是二0一二年的十月,到二0一四年二月初扫黄的雷霆行动,新注入资本的正常运作就一年多一点。 梁伟达是部队转业军官,企业的业务几乎来自各方战友关系的运筹,踏踩在法律的红线上,但因为踩红线过多,让人了难的频率过大,因此当雷霆的东方运动式扫黄来临时,即便无黄可扫的缙云山庄酒店也一样遭池鱼之殃,接受调查。 梁伟达注入山庄的1.8亿资金,巴不得梅桂花转移,承担全部责任,让自己及自己的企业不受干扰。想想风光无限的“太子辉”的遭遇,就不寒而栗。梁伟达需要撇清与这个山庄的关系,以求自保。 但之中有趣的是,1.8亿元资金输血后,梁伟达推荐了一位总经理人选。这位总经理叫甄美,不仅年轻貌美,其公关能力也十分了得,尤其让梅桂花和胡小妹不得小觑的是,她是南方特区报社社长甄诚的妹妹。 但是亲妹妹还是堂妹妹,抑或是认领的干妹妹,外界不得而知,也没有人去较真。 不过让人遗憾的是,甄美的男友却是颇受争议的余向阳,不但无后台背景,也无资金实力,甚至其发明的共享单车红遍网络都受人质疑,坊间传闻他是小混混一个。 甄美的魅力丝毫不在梅桂花之下,当然梅桂花对甄美也是另眼相待。这之中,或许主要原因不在甄美的美丽,而是因介绍人是梁伟达,又是甄诚的妹妹的缘故。这些年梅桂花对甄社长的投资也不少,甄诚对她,礼尚往来,长篇报道每年都有,小的通讯、消息发布更是每月不少于一条。而梅桂花给甄美的待遇也是格外丰厚,除大胆委任项目总监,对外宣称总经理外,还在两年前就将其吸收进董事会,委托处理缙云山庄的一切经营事务。 劳餮看过梅桂花的资料,有过短期的三年刑期,实际执行一年半,犯罪事实是贪污。劳餮有了解到具体事实:与猫城邻市的兔城副市长有染。副市长通过她的手,受贿钱财,好在梅桂花聪明在受贿的钱财中,有很大部分扶助了贫困山区的穷孩子,最终虽判刑而只在牢里呆上一年半就出了狱。 梁伟达担惊受怕之时,梅桂花正好趁机将资产转入猫城,这样就撑起了美乐美公司的腰包。梅桂花将足浴城租住地的房东变为一道美食,大快朵颐,一口将租售的大楼吃掉,再拆分加收购,大楼的所有权归属姓梅,她小老板的身份华丽变身,公司一下增加到五家:娱乐城一家、洗浴中心一家、餐饮一家、一楼门面的旅行社一家,整个大楼的其他十五个楼层重新装修升级为四星级酒店;同时,将大楼资产盘活,再进入银行贷款,反出资一亿与牛城长江集团合作,收购了安宝工业园一家旧的医疗器械工厂。 不过,后来为虎南项目的运营,加之梁晓达公司保卫战的胜利,又稀释了医疗器械公司的股份,牛城长江集团重新控股。 总之,整个运作中,初看起来是梁伟达激活了梅桂花,但作为梁伟达,也看到了自己从中所得的收益和变化——从当时一个小山庄百分之七十的股份,上升到了美乐美集团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成为大股东,再又反收购梅桂花处在医疗器械公司百分之八的股本,以此股本与美乐美合作成立了旅行社,控股百分之七十,经营东南亚国家的国际旅行业务。 梁伟达没有输,他也是赢家。 当然,最赢的是梅桂花。梅桂花赢了,美乐美成功了。 梁晓达讲起父亲跟梅桂花的“相好”故事时,百分之八十就停留在这种资本运作的精彩中。劳餮不懂经济,听得一愣一愣的,感觉到梅桂花与她神一般的团队牛逼哄哄。 梁晓达对父亲最初的运作,虽有微词,但并不认为失去了什么,因为毕竟梁伟达成为了美乐美的第三大股东,稀释了美乐美的股份,将另一位跟他们可以称兄道弟的成员塞进了董事会,增强了在美乐美集团的话语权。 劳餮虽然没有探问梁晓达,他们那位可以称兄道弟的成员是谁,但基本猜出他就是甄诚。甄诚是国家工作人员,他的大名进不了私营企业的董事会,但妹妹甄美可以。因此,如果猜得没错的话,甄美就是甄诚在美乐美的代理人。 梁晓达真正有微词,或说对两方操作有意见分歧的,是虎南项目。这虎南项目,尽管梁晓达没有参与,以梁晓达资历和精力,能够管理好医疗器械公司就不错了,因此他是无暇顾及虎南项目的。但梁晓达说,虎南项目偶尔听父亲讲过,双方矛盾不少,迄今为止,表面上关系良好,暗中却像二战时期的苏德关系,保不定哪天希特勒会来个闪电战。 “现在有两个人死了,是给父亲的信号。”梁晓达曾对劳警官如此声称,从而让劳餮心头也为之一紧。劳餮甚至很想问,猫城长江和美乐美,梁伟达和梅桂花,他们之间到底谁是希特勒,谁是斯大林。但最终,他没有问。 不过,有一点似乎越来越明显,那就是:余向阳和彭一的死,是他们两家企业之间博弈的结果,无良竞争的恶果。 第92章 甄美有问题? 第92章甄美有问题? 在莲花山上的缙云山庄见上面,谈起甄诚的死时,甄美吐槽说:“要是向阳在,他是敢于替我作主,必定会答应解剖我哥的尸体,查个水落石出的。” 劳餮苦笑:“你们没领结婚证,他还不属于你家庭成员,没有权利。”又扬起眉毛问:“不是说你哥反对你们在一起吗?”言下之意,余向阳怎么会向着你哥,会有这么好的感情? 甄美郁郁地说:“向阳不会计较那些。他身上有股邪气,大是大非面前似乎政治正确。” 李荭疑惑地:“有这样的事?” 劳餮却一针见血:“你的意思是你现在后悔了,仍然质疑你哥哥的死?” 甄美突然发出林志玲那般生气的嗲声,对劳餮道:“劳警官你就别说了,我好烦这件事的。另外,你也要可怜可怜我好不好?哥哥走了,爱人走了,我向谁去喊冤哪?”又说:“还有,我想问一下劳警官,胡深爱都投案了,但你和张局却把她放了,为何?” 劳餮正气凛然般地:“这用得着解释吗?当然是通过调查和判断,形成不了证据。” 于是,甄美立刻软化,道歉道:“对不起!” 劳餮也同样地说:“对不起!” 甄美斜眼劳警官,不明就里地:“你这是怎么了?” 李荭代替劳警官说:“他这是向你哥道歉,想让你接受。一时没有找出凶手,无法向你们家属交代,自然得道歉了。” “不怪你们。”甄美小声说,似乎很大度。 在经过山庄大厅的宣传栏时,劳餮看见甄诚他们报社在这里举行的团建活动和文化沙龙图片展示,而摄影人落款是余向阳,劳餮便停下来,觉得甄诚和余向阳关系应该不是那么坏吧,要不甄诚怎么会让自己不想看见的人来拍照呢? 近几年传闻缙云山庄亏损,但作为建立在景区的山庄加酒店,再怎么经营不善,也有它的风光:地址靠近特区,特区来此举行团建活动的单位不是一家两家,而且除了猫城的大小单位,还有花城、惠城、陶城的企业,甚至周边的省份的旅行团体,也到这里停留,都在这里留有照片。 报社活动的照片里没有李荭的影子,劳餮便问:“李记,你是不想来参加,还是做活动时你不在?” 李荭回答说:“我跑香港和澳大利亚比较多,报社的活动除了年终的总结,我几乎没参加过。” 甄美也说:“以前确实没见过李记者。” 劳餮阅读照片的过程中,居然还发现了小企业斯密之乡的影子。对,就是余向阳的公司。当劳餮停留在斯密之乡在山庄举行活动的照片前面,正纳闷斯密之乡其实有不少年轻人,且很有生命力时,甄美似乎看出了劳餮的想法,笑着说:“小孩弄的网络公司,其实这些来玩耍的都是群里面的微友。” “你说小孩?意思是余向阳还是小孩?” 甄美一笑:“不是。你可能还不了解。斯密之乡看起来是向阳注册的,其实真正经营的是向阳的弟弟余弘阳,您见过的,不就是没有毕业的大学生小孩嘛。” 这一说,劳餮倒觉得不过分。余弘阳那样子,还真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孩,跟他在一起的,自然也是一些乳臭未干的孩子。 劳餮又想起刚才甄美的话,指着照片说:“你是说他们其实并不是同事?” 甄美嘟着嘴:“不然呢?”又说:“劳警官,这不奇怪,现在这种形式的越来越多,应该会成为年轻人生活、工作的趋势。” 劳餮点头,心想:自己虽然不了解企业,但对消费变化还是多少知道的,你看周边的每一个人,都拿着最少一部手机,甚至几部手机,每天都要上微信里看新闻和了解朋友动态,快速、直接、亲切,还内容多样,有图有文有视频,最重要的是,人人都是一张报纸,人人都是一个广播,人们接受的不再是一种声音,只要是人都可以说话,都担任着记者和编辑的角色。 于是思考着问:“我登录过斯密之乡平台,平台服务内容非常多,最集中的是私密性的。这种私密性,显然仅通过线上无法开展服务,必须线上线下同步进行,准确地说,线上只是经营展示,线下才能完成具体内容。你知不知道余向阳是怎么完成的?” 甄美说:“刚才说余弘阳在管理,他管理的其实是线上部分,真正线下的服务因技术性、安全性、保密性太强,弘阳根本完成不了,人家也不相信。但向阳可以,他有一个大学教授、博士、硕士参与的专家团队。” 劳餮听得出神,但也在思考,是不是干坏事也是这些团队成员呢? 甄美继续:“网上介绍的斯密之乡的服务,线下是向阳完成的;不对外公布的工程项目,也是这个专家团队完成的。” “你认识专家团队里面的成员吗?” “不认识。向阳从不跟我讲这个。” “那你怎么知道他有个专家团队?” 甄美犹豫了一下,说:“这还是小梁总有一次在我家喝酒,几个人一起吹牛的时候说漏嘴的。” “一起喝酒?那都是谁呀?” “梁晓达、王霸、黄琪、向阳,有一次还有赵明明,沈博士。” “还有沈博士,沈紫吗?” “对啊!” 午饭后离开山庄前,劳餮问梅总是否经常来这里。甄美回答说,难得来,除非有重要的客人要来山庄住,一般陪着吃餐饭就走了。 “那最近来吗?”劳餮前两天还在虎南见了梅桂花,此时却故意问。 “他困在牛城,您不知道吗?”甄美略显吃惊地问。 劳餮只好回答说:“我知道,一下忘记了。”又添加一句:“我们都替她担心哪!” 甄美呼应:“谁说不是。” 劳餮思维跳跃,突然问:“那梁总呢?”问这一句时,还不经意地看了李荭一眼。 甄美没弄明白,问:“您问梁总是来这里还是问见到梁总没有?另外,您问的是老梁总还是小梁总?” 劳餮笑说:“老梁总,他是否来这里?” 甄美道:“梁总比梅总来的时间要多,年底在这里还住了半个月。” “呵呵,老梁总还这么清闲?”劳餮既像问又像发感慨。 “当大老板的,哪清闲得了?应该是谈大生意吧。”甄美似乎很无意地透露出了大boss的秘密。 “那也就是说,陪更大的老板或者官员?” 甄美轻轻“嗯”了一声,还配合着点头。 “那你哥来没有?”想起梁晓达说过的股份,甄美帮甄诚代持。 甄美很奇怪这样问,看一眼劳警官后说:“跟我哥又没关系,他来干嘛?” 劳餮却似乎越来越讨嫌:“听说梁老板牛a牌照的大奔都成了社长的御用座驾,怎么会没关系呢?那天追悼会上,小梁总不也去了嘛。” 甄美底气并不很足地否认道:“那只是跟小梁总有点熟吧。” 下午在会议室,甄美播放美乐美和牛城长江两家公司的宣传片,看完宣传片,甄美还拿出劳餮早就读过的《梅开猫城,美在特区》一书,给劳餮和李荭各一本。 劳餮接过书后,举着朝李荭笑。 李荭说:“你笑什么?又不是我编的。别笑得这么恐怖好不好?” 劳餮说:“我不是笑这个,我是笑如今的媒体,为了广告,马屁拍得很在行,很卖力。” 甄美就有些不高兴地说:“劳警官,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难处,也有每一行的规则,你莫笑,你们警察局的宣传部门,不也一样要搞拍马屁文和拍马屁视频。” “这倒是。”李荭说。 甄美又说:“虽然我不是学新闻专业的,但我多多少少知道,我们的新闻就是这样拍的,不仅对企业家,对官员都这样对吧?说现在的记者乐于写假大空的新闻,对真正的新闻早就没有了激情,更写不出来了。李记,是这样吧?” 李荭不愿谈,笑而不答。 劳警官却有所指地说:“吹拍得多了,所以好多记者吃出了高血压、糖尿病。对了,你哥有严重的糖尿病,在世时你知道吗?” “以前一点都不知道,这次才知道。唉!我这个妹妹有责任啊!” 劳餮:“你不要自责。我那天跟我们张局长说,甄社长平时身体棒棒的,你现在搞个疾病致死的报告出来,别说人家不相信,我也不相信哪。局长说要相信科学,科学是造不了假的,那么我们就相信吧!但最终,他们也开始同意我的看法,不相信了。” 甄美就很郑重地表扬警官说:“难得劳警官用心,要不,我哥就真的冤屈了。真的很感谢你,也感谢李记者。” 劳餮对甄美的表扬挥挥手,意思这些话就不要说了,然后也很郑重地问:“所以我问你知道不知道你哥得糖尿病,以及家里你嫂嫂知不知道?或者单位、亲朋中还有谁知道?” 甄美思考着说:“我嫂嫂肯定知道。单位里应该后勤的都知道吧,他们体检的结果,以及他办公室打扫卫生,就有蛛丝马迹的呀。” 劳餮一愣,但马上镇静下来。他刚刚从甄美的话中,获得了某种信息。于是又加问:“甄武夫是你爸爸吧?他现在人在哪里?”甄美愣了一下,摇头说:“他是我伯伯。一直在老家呀!” 劳餮便紧抓着继续:“据说他跟甄诚的关系有点僵是吗?你把他的手机告诉我,我有事跟他联系下。” 甄美给了,但给得并不痛快,而且心中陡然掠过一丝阴云。 第93章 害他有五个人 第93章害他有五个人 第二天,劳餮没有跟李荭招呼,也不准备让李荭跟着受累,他跟谁都没有说,就独自在网上买了一张高铁票,然后一个人坐车来到了虎城省的南岳山下。 甄武夫的老家在一个山村里,甄诚、甄美都在这山里出生。 在乡村,霍乱的影响并不大,几乎看不到受影响的迹象,乡下的男男女女照样该走动的走动,该打麻将的仍然打麻将,该吃酒席的仍然吃酒席。 只是,唯一看到有变化的地方:村口有全副武装穿着防化服的工作人员,在给每一个进出村庄的人进行ai智能的病毒检测,以及身份查询。 劳餮对这ai进入了乡村很是感慨,认为科技的发达日新月异,对病毒的把控越来越精细,也让病毒越来越无处可逃。 但似乎又并非如此,科技发达了,病毒也跟着发达起来。比如,牛城发生的香烟命案,两人死了,却没有找到死亡的原因,据说是被一种纳米生物的病毒控制,这不很可怕么?我们习惯说,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但好像在魔界来说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怎么得了? 嗨!不管他!太遥远的事,太高深的事,自己管不了。自己能管的,是找到甄武夫,了解清楚制造假烟的真实情况,以及了解甄诚的死跟假烟有没有关系,甄诚的死跟余向阳、跟彭一的死又有没有关系。 甄家村在湘江边上,但甄家村那条清澈透底的小河又并非湘江。湘江的水浑浊,乡亲们无法到河水里去洗衣服,或洗蔬菜,但甄家村的这条小河可以。 劳餮到达甄武夫家时,他此时就正在河边洗衣服。村里人说,甄武夫很古怪,几年前老伴死后,一个人独守老家的青砖房子时,就更古怪了,不但自己不到猫城跟儿子一起生活,连儿子回到老家,他都不理,并用扫帚往外赶儿子。 因此,甄诚不敢带媳妇儿子回家,每次都是独自一人,父亲把他赶走后,他每次在叔叔的家里吃饭和睡觉。叔叔的家就是甄美的家。因每次这样的可怜,就都只是住一晚,第二天上午在父亲的门口鞠上一躬,然后默默地离去。 站在小河边,劳餮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和来意后,老人似乎很期盼有人来问他一样,点燃劳餮递给的“好日子”香烟后,眯缝着眼对劳餮说: “劳警官,我是快死的人了,甄诚也死了,我可以把秘密告诉你们了。本来,要是甄诚还在世,有人问我制造假烟一事的话,我会顾及儿子的声誉,会犹豫要不要告诉你们。但现在我敢了。 “事实上,我们在安宝工业区生产的每一条香烟都不假,都是真烟,我是退休返聘后,被派驻到猫城去的。如果说假,假在哪里呢?它是虎城卷烟厂的个别头头们私下里的银行,是卷烟厂安装在那边的一条生产线,只不过不会交税,也不会交管理费,所有的利润都属于私人。” “你儿子甄诚是他们的联络人?”劳餮插问。 “算是吧。他们一起分钱。” “余向阳、王霸其实都不是股东,是替梁晓达打工对吧?” “也不是。他们两个,包括我一共三个,还是有点股份,只不过不是烟草专卖局和警察调查后公布的那样,我们三人中余向阳拿四个点,我和王霸各三个点。余向阳负责销售,对外以他的名义,王霸管理工厂,我负责技术。我们三人总共才百分之十。” “甄诚呢?” “他百分之三十,梁家百分之三十,再加上我们三个人的百分之十,占据一半。另一半是烟厂的大佬。” “余向阳和王霸的罚金是大佬支付的,还是梁家支付的?” “梁家支付的。” “余向阳的也是?” “当然。” “你的呢?” “我的由大佬补。但对外,只有我没有支付。” “其实,谁支付谁不支付,以及甄诚的吵闹,都是策划好的,对吧?” “对。” “那,卷烟厂的大佬是谁?” “我不能告诉你。但我可以告诉你,谁要了我儿子的命。” “谁?” “有人从还是青绿色的烟叶中,提取一种纳米生物毒素,与某种药物结合,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一个人,而且你们的法医绝对查不出来。” “你说的有人,是谁?你见过这个人吗?” “我见过,我就是听他说的。” “他跟谁在说,被你听到了?因为不可能亲口对你说。” “他跟一个年轻的港佬在说。其实我是无意中听到的。” “他到底是谁?港佬又是谁?” “年轻的港佬跟小梁总好像是表兄弟。那个他……却很奇怪。” 劳餮已经猜想到了,年轻的港佬应该是杨敏的儿子杨名,他是梁晓达的舅舅杨敏的儿子,年纪比梁晓达大,自然就是表哥。 “那个他很奇怪是什么意思?”劳餮没有放过老甄后面那句令人警觉的话。 “他本来就是余向阳,平时跟我们在一起,但那一次,他跟港佬讲话的时候是余向阳,等一转眼出去时,就成了另外一个人。” “另外一个人?变换成了另外一个人?这个人你认识吗?” “见过一两次,好像叫他博士,对,沈博士。” 劳餮大惊,“有这等事?沈博士能换脸?”沉思一会后,又自言自语:“余向阳能易容、换脸,但他变的、换的也只是局部,并不是完全变一个人呀?” “你确定余向阳变成了沈紫?” “沈紫是谁?” “嗨,就是那个博士。” “是的,明明是余总,一转眼,也就是十几分钟的样子,我看见走出去的是沈博士。” “十几分钟?你确定这十几分钟沈博士没有进去?你也确定这十几分钟余向阳已经不在房间?” “我确定。这十几分钟我在厕所。厕所在进门一侧,要是有人进入房间,我能听得到脚步声,有人出去,我也同样会知道。” “你真的确定余向阳变成了沈紫?”劳餮懵圈后反复问甄武夫。 反倒把甄武夫闹糊涂了,“我怎么能确定。余向阳是余向阳,沈紫是沈紫。跟余向阳我们天天在一起,烧成灰都认识,但沈紫我就不那么熟了。只见过两回,大家喊他沈博士,他是不是长得跟余向阳像,我也不清楚呀。” 劳餮苦笑起来,他也快要晕倒,便点着烟来缓解他的困扰。 一会后,劳餮的眼前似乎有了曙光,他把手机的屏幕划拉开,找出余向阳的照片给老甄看,老甄说这是余向阳。劳餮点头,又朝下翻,找出沈紫的照片问,他呢?甄武夫想了一会说,应该就是那个沈博士吧。 于是,劳警官大声地:“我再强调,您是说余向阳,刚才看的第一张照片的这个人,十几分钟后突然变成第二张照片中的那个人,沈紫,沈博士,对吗?” 甄老人点头,然后又一脸茫然地看着劳餮,慢慢说:“劳警官,你说真有这个可能吗?但我看到的确实是这么回事呀!” 劳餮没有回答,而是问:“那你回忆回忆,平时的余向阳是怎样的一个人?” “老成持重,知识丰富,但不苟言笑,每次看他的眼神总感觉阴阴的。不苟言笑是在生活中,可开会的时候却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唾沫子飞溅。” “年纪呢?” “不是二十几岁嘛。三年前的事。现在应该三十岁了吧。” “我是说你感觉的真实年龄?” “感觉跟他年龄不相配,过于老成。” 劳餮眼珠子一转,又想起另外的事,问:“甄美是你侄姑娘对吧?” “嗯。” “那她的未婚夫你认识吗?” “不认识,我也不关心。” 劳餮不吃惊,他早就了解到,甄武夫不喜欢甄美,就是甄诚也只是某时候利用甄美为他持股和出面,替他打掩护。 “您不喜欢甄美?”劳餮直截了当地问。 “她的男人多,我当然不喜欢,丢我们甄家的脸。现在当总经理又怎么样,还不就是跟那些蛀虫一般的男人沆瀣一气,用自己的青春换取不正当的地位和钱财。我家甄诚也一样。” “甄诚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你不要,儿子也还小。” 这一问,老人脸色骤变,叹一口气说:“唉!第一个儿媳白血病,花了几百万治病,前几年还是死了。现在的老婆是法院的临时工,儿子也是她跟其他的男人生的。现在所有的财产都归她了,她应该高兴着呢!我不去争他的脏钱,我有退休金。” “据说甄美倒是跟她嫂子关系很好?” “当然好,她们是亲戚。” 劳餮一愣,心说难怪。 老人这时到屋前晾晒他刚洗过的衣服。劳餮便在一旁帮他拉了拉。但帮忙的过程中,还是一直思索,最后问:“余向阳死了,比甄诚还早,那您认为谁要了您儿子的命?” “无非五个人。” “哪五个人?” “沈博士,小梁总,还有是那个年轻的港佬,再就是他现在的老婆。” “那,还有一个呢?” “甄美,他妹妹。” 第94章 梅高亲戚关系 第94章梅高亲戚关系 韩风他们的工作虽然滞后一步,等他们在探头下发现梅桂花时,梅桂花已经到了虎南。但其实情况也并不坏。发现了梅桂花后的第二天,高如铁又在白玫瑰大酒店出现。 要不是韩风锲而不舍,被隔离在家了,还一个电话一个电话地追踪手下,真难以想象,高如铁会出现,而且他的亲生父亲李崇军也同时出现。 李崇军的妻子赵佳乐是赵国民的嫡亲姑姑。赵国民所在的牛城水利电力学院,二千年合并到了牛城大学。赵国民是梅兰的丈夫,赵明明是赵国民的亲生儿子。 梅兰在丈夫过世后,带着年幼的儿子到猫城打工,落入了当地官员的腐败大案,殃及池鱼被判刑三年坐了一年半的牢。出狱后,改名叫梅桂花。 梅桂花蹲监狱的一年半时间内,赵明明是胡小妹主动提出抚养的。因此,梅桂花跟胡小妹的关系才如此之铁,这是爱心奉献的结果。 出狱后,梅桂花动用入狱前的官场关系,身份证名字由梅兰改为了梅桂花,从此,梅兰与事业、婚姻、家庭不吉利的过去彻底告别,江湖从此无人知晓梅兰,而只留下女强人梅桂花的传说。 李崇军和新疆姑娘赵佳乐结婚,本来生活甜蜜,家庭幸福,但因为一场飞来横祸——十几岁的女儿李石摘菱角在池塘中溺水身亡,赵佳乐疯癫后也投水命绝人寰(赵佳乐和女儿李石,以及娘家侄儿赵国民都因水而死,莫非世间真有魔咒),李崇军无法承受一连串的打击,流浪新疆。儿子李铁被李崇军的远房表哥高鸿翔带养,从此李家几乎在木兰乡的村庄里绝户绝迹。 李崇军和赵佳乐家庭完美幸福的日子里,远离家乡的赵国民经常到黄陂乡下看望姑妈,姑妈也经常提着好吃的食品到牛城城里看侄儿。大三毕业后,赵国民有一天带着一个三峡姑娘一起来到了姑妈家。这个三峡姑娘就是梅兰,也就是后来的梅桂花。 梅桂花当时大二在读,是牛城省医药高等专科学校的大学生。牛城省医药高等专科学校也就是后来的牛城中医学院和牛城中医药大学。 梅桂花毕业后不久,跟赵国民结了婚,婚礼是在三峡举行的。因赵国民是赵佳乐的哥哥从孤儿院带养来的孩子,对赵国民并没有付诸多少感情的赋予和实施,赵国民从小学到大学的费用都是政府供养的,赵佳乐的哥哥几乎只得了个父亲的名声。因此,举行婚礼时,除了赵佳乐和李崇军代表赵家出席外,赵家新疆的本家人无一前来。 无疑,作为姑姑的赵佳乐扮演了赵家的婆婆角色,而梅兰即梅桂花便受到赵佳乐和李崇军的多方照顾和爱护。由此可以想象,他们之间是有着很深的感情基础的。 当二0一八年李崇军南来北往地流浪,有一天终于找到梅兰时,梅桂花万分激动,除了帮他治病外,还将他安排在长安镇的缙云山庄守门。当然,劳餮警官几天前到缙云山庄的那会,李崇军早已离开。即便没有离开,劳餮也不可能认识李崇军。 李崇军其实是中秋节过后才离开缙云山庄的,那么去了哪里呢? 对,到虎城省的虎南市看儿子。尽管儿子坐牢期间,他也被梅桂花带着去看过两三次,但感情好像很难升温,儿子高如铁对他颇为冷淡,虽然也不嫌弃。高如铁告诉李崇军,不能叫他儿子,他也不会叫他爸。李崇军答应。 在虎南的十几天时间里,李崇军在厨房帮厨,高如铁叫他叔叔。因此,美乐美虎南农旅公司的人,都知道有一个李师傅,是高总的叔叔,并不知道他其实是高如铁的亲生父亲。 高如铁雇凶杀害姐姐高爱莲之前,梅桂花并不知道高如铁是谁,在医院一起给芳芳治病、唤醒芳芳的植物状态的阶段,也同样不知道。论说,梅桂花应该念夫家姑妈的情,当姑妈家发生不幸时,应该努力寻找夫君的表弟——高如铁。造化弄人的人,那年月,那时节,夫君溺亡,自己独立带养年幼的儿子,努力挣扎中只能对付自己,逃离和忘记过往的不幸,无法顾及到亲朋。因此,她唯一的只是记得有过这么一个表弟,而并不知道他去往何方,生有何苦。 在猫城因上天的安排,让他们一起为芳芳揪心的时候,谁也想不到对方竟然跟自己是亲戚,直到高如铁承认自己雇凶杀害自己的姐姐,案情被媒体公之于众,尤其是高如铁所写的一封信感动了不知多少读者和观众后,才忽然明白,老天爷既给他们开了玩笑,也给了他们重合的缘分。再之后芳芳醒过来,高如铁在劳改农场,便与芳芳一起去看过高如铁,表明了自己表嫂的身份。 梅桂花与高如铁从此亲戚相认,但梅桂花对高如铁又有着复杂的感情成分。她既恨高如铁灭绝人性杀害自己的姐姐,又在高如铁的行为中获得为表妹李石报仇的快感。 现在,远在牛城的韩风,也在近日汪天力的不菲表现中,得到了成就的快感。 汪天力矢志不渝地称他为师傅,起初他的回答并不响亮,多少认为这是队里面塞给他的一个累赘,但这些天寻找到了高如铁的踪迹,让他顿时欣慰,觉得孺子可教。因此,寻找高如铁,从高如铁身上获得突破的大事,也交给了汪天力。 这会儿,汪天力给师傅来了电话,他找师傅讨要主意,问怎么处理高如铁和李崇军两人,韩风知道汪天力其实有主意,他这是给师傅面子,便就顺意说:“监督。” 汪天力并不违拗,回答说遵命。 而跟徒弟刚刚交流完放下手机时,手机又振动起来。韩风一看,是劳餮打来的,就赶紧接了。 劳餮问,找到了高如铁吗,韩风笑着回答说,好在你不是跟我抢人,要不我怎么抢得过你,我们刚刚发现高如铁和他的父亲,你就电话来了。 高如铁在牛城,以及李崇军也在牛城,这本是劳餮提供的信息,现在果如老师所料,韩风因此高兴,便顺便问劳老师:“父子俩在一起,您认为怎么处理?” 劳餮略作思考后问:“是不是高如铁开来的那辆商务车一直在?” 韩风说:“是的,有人监视着,但一直没有其他人去开。” 电话里没有声音传来,劳餮在思考,一会儿后以肯定的语气道:“我建议对车子全面检查,从‘火焰山’的剧毒,我想到了李崇军,从李崇军,我们就得琢磨高如铁。高如铁为什么会开车到牛城?有八百多公里,虎南市到牛城市是地处东方大动脉的京广线,无论火车、高铁都非常方便,这么远距离开车一般来说是没有必要的。” “而且,还有更重要的一条。”说到这里,劳警官的声音更大了一些,也似乎更激动:“甄美明明给余向阳买好了从猫城到牛城的高铁票,但余向阳却只坐到虎南,在虎南下车,然后和高如铁一起开车到牛城。余向阳是一个要省几百块钱的主,而搭顺风车的人吗?显然不是。” 第95章 记录仪证据 第95章记录仪证据 劳餮又停顿下来,咕哝咕哝灌了几口水。那灌水的声音,跟牛肚子获得水的滋润差不多,韩风听得清清楚楚。 然后继续叙述: “前几天,我分别去了猫城的中院和甄诚的老家。三年前,中院现在的刑一庭庭长唐洪兵判决过一个香烟制假售假案,这制假售假的三个人分别为余向阳、王霸和甄诚的父亲甄武夫。甄武夫是虎城卷烟厂的技术骨干,三年前一退休,就被人聘请到猫城的安宝工业园,梁晓达管理的工厂隔壁的一个车间,进行地下假烟制造,而所生产的香烟里面,就有‘火焰山’莫合烟。因此,你现在明白了吧?余向阳死前背包内的‘火焰山’,极有可能就是他以前制假时的产品。” 韩风“哇塞”一声后吐槽说:“好家伙,我派人到处调查我们牛城附近有可能存在的假烟制造厂家,甚至还打电话给西北的同学、朋友、同事,让留意他们当地的假烟地下工厂,现在你大师一下就帮我们找到了毒源,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让我不知如何感谢你啊!” 劳餮想起自己除了这香烟毒杀案,还有十五年前高爱莲旧案有可能存在的谬错,就说:“你不用感谢,真感谢,你就抓住高如铁,我要从他身上寻找十五年前旧案的另一凶手。我不隐瞒,十五年前杀害高老师的凶手里面,可能还有未落网者。所以,我还要拜托你呢!” 韩风真诚地说:“你是前辈,是我的老师,拜托的话严重了。” 然后承诺,我会认真地查一查这辆车子。 挂了手机,韩风似乎有了答案,心中有了把握。隔离在家的他,当即给汪天力去电话,让带人赶到江北牛肚子的7天酒店,到地下停车场马上仔细搜查奥德赛商务车。 他们知道,这些天,高如铁将车一直停在酒店的地下停车场,人却不在酒店。 汪天力听师傅简单的说明后,也很兴奋,于是带当地派出所的同事,立刻赶到了酒店,让服务员叫回高如铁,称从牛城霍乱防控指挥部得来命令,要对外地车辆进行检查,希望配合。如不配合,将采取强制措施,一切后果自负。 高如铁这样就慌张了,称一个小时内回到江北。 高如铁回到酒店。当着高如铁的面,虎l奥德赛接受详细检查,但检查过程中,除并无【氰】化钾和与【氰】化钾留下的相关物件、器皿的影子外,还获知了这辆车子与普通车子的不同来,那就是:车子除梅桂花本人和高如铁,以及余向阳、李崇军外,其他任何人进入车内或靠近到车子,就会发出强烈刺耳的警报声。 据高如铁交待,这个机关是余向阳上车前,打电话咨询某人后专门设置的。至于余向阳咨询的是谁,他不清楚。 劳餮听此一说后笑了起来,再道:“那就更有理由判断余向阳跟这辆车子的关系,同时也就判断余向阳跟梅桂花、跟美乐美的关系。”但后面半句,劳餮没有说,只是在心里想了想,他现在对梅桂花的怀疑还没有多少证据,甚至说线索都有限,因此此时不想过多干扰韩风和分散韩风的精力,就隐瞒了下来。 在对车子的搜查中,还意外发现了一条“香天下·尊享”香烟,并且包装完好地放在车前的储物箱内。韩风顿时欣喜得像流星一样从脸上划过,命令汪天力派人马上送回队里,让队长将编码报告给虎城市。 再在接下来的视频连线中,韩风仔细观察奥德赛小车的内饰,以及空间的每一物件和装饰。 韩风想:如果高如铁是施毒者的话,会不会在空间较大的车内进行呢?毕竟带着毒品上楼到酒店,或任何其他地方,都有可能发生意想不到的泄露、遗漏、泼洒。高如铁在实施过程中,应该会考虑到这一点吧? 韩风于是说,行车记录仪在吗? 汪天力说,早就拿到手了,也看了,但记录仪上无任何记录,司机高如铁说,从来没有打开过,可能是坏了或忘记接电了。韩风在咳嗽一阵后笑道,他的鬼话你们也相信?“赶紧拿回局里,交给信息部门进行软件处理,恢复数据。”他再次吩咐徒弟。 果如其料,几个小时后,韩风得到报告,行车记录仪的数据被恢复了,有一段高如铁和他父亲李崇军的对话。这段对话一听完,韩风便让汪天力马上去办刑事拘留高如铁和传唤李崇军的手续。 确实,父子俩的对话,让刑警们心中雀跃: 李崇军:“铁伢,我咯包‘火焰山’你拿啦?” 高如铁:“嗯。” 李崇军:“你喜欢?能抽呀?” 高如铁:“我哪能抽得!” 李崇军:“那给我。莫合烟粒子冇记得拿,‘火焰山’又你拿啦,我抽么事?” 高如铁:“抽白沙,我有,在我这边口袋里,你自己拿。” 李崇军:“你还是把‘火焰山’给我嗦!” 高铁(大声):“不能!” (突然刹车声) 李崇军:“哎呀!你搞么事?克死人!” (再次启动) 高如铁:“叔,我对不住姐姐!” 李崇军:“哪个姐姐?” 高如铁:“两个都是。” 李崇军:(沉默) 高如铁:“其实,其实,真正害死高爱莲姐的是梁伟达!” 李崇军:“谁?” 高如铁(大声):“梁伟达!牛城长江集团的老板!” 李崇军:“人家都说,公检法都说,不是那个樊......樊纲吗?还有你,说出了六万块,替丫头报仇。是不是......到底么回事?” 高如铁:“我是出了六万块,只是要他制造车祸,断只腿,撞伤就算。我冇要他杀人!” 李崇军:“那他么事就......杀了?不坑你嘛,你也承认?坐咯久的牢。” 高如铁:“好汉做事好汉当嘛!我以为他——光头,是讲义气,替我报仇,制造了车祸,然后又制造杀人,也不找我要钱,是出于义气。但可恶的是,他还差一点杀了芳芳,差一点让芳芳也死了。我自责,我痛苦,就承认了。事实上,我确实是雇了光头的。因此我自责害了芳芳,害了姐姐,还自责害了樊纲。” 李崇军:“樊纲害哒你,么事你害哒他唦?” 高如铁:“你不晓得。他吃‘花生米’了,当然是我害了他......哎,跟你讲不清。” 李崇军:“明明是他害哒你!” 高如铁:“现在是。他个王八蛋收了梁伟达的钱,让我背冤包!到现在所有的人都认为是我雇凶杀人的。其实,其实,我也讲不清楚,樊纲死了,知道内情的余向阳也死了,我讲不清楚!” 李崇军:“那么办?坐了十几年的牢,吃了咯样多的苦,到头来,仇还冇报成。老天爷不瞎眼啦!” 高如铁:(擤鼻子) 李崇军:“铁伢,你说,是谁?我来!我七十多,可以死啦!你莫做蠢事了!爸还等着你结婚,生崽,替李家传宗接代!你看,芳芳现在又是一个人,她就像在等你。” 高如铁:“莫乱讲!她不是等我,不是这次瘟疫,她怎么等我?” 李崇军:“是老天爷见你们两个可怜,老天爷让等的。” “不是......叔,莫讲了莫讲了!” 李崇军:“你是讲梁老板搞的事?” 高如铁:“嗯。” 李崇军:“你有证据?” 高铁:“有。” 两人沉默。录音结束。 第96章 所以给我密信 第96章所以给我密信 李荭接到了沈紫的邀约电话,便开车回家,准备换一身衣服后再去赴约。但回家的一路上,她就感觉到有人在跟踪她。因此,回家进入小区在保安岗亭时,李荭就问值班的保安,阿鹏在哪里。 小区所有的保安都认识李荭,平时也都荭姐荭姐的叫,值班的保安当即告诉李荭,阿鹏在小区内巡逻。李荭于是就给阿鹏打电话。 “阿鹏,有一个坏家伙在跟踪我,你现在组织几个人到小区南门口,你还记得上次我查监控时的那个家伙吗?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大约的年龄、身高、胖瘦你还记得吧?应该就是他,你帮我把他抓了。” 阿鹏听说抓坏蛋,顿时就如僵尸被激活一般,大声回应道:“荭姐,看我的!” 李荭便安心地停好了车,然后并不着急走出车子,反而优哉游哉地在车内看起自己前几晚写的几页书稿来,也算是替自己的小说校稿吧。 可校稿也就五六分钟的样子,手机就响了,李荭心说这家伙这么快就抓到人了,真了不起,便看都没看就拿起手机接了,没等对方开口自己先开口问:“怎么样,抓到了吗?” 可电话那头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在停顿片刻后才说:“抓到谁了?抓到什么了?亲爱的,你在干什么呢?” 原来是沈紫的电话。 李荭一阵窘迫,支吾几句后总算想到了回答,便不好意思回答道:“没什么,我姐们在她的工作室发现了老鼠。她和她老公在追打老鼠。” “哦,原来这样啊。我以为你在抓坏蛋呢?我听说,你经常跟警察在一起。” 李荭听出了沈紫的话中有话,便讥讽中带着敲山震虎的语调道:“你不用怕,我跟警察是为了现场采访。” 沈紫也很淡定,“知道。”而且,突然压低着声音道:“你跟劳警官是为了调查十五年前你妈妈的案子吧?听说可能有搞错的地方,你今天一定要来,我会有这方面的信息透露给你。” 李荭心里突了一下:沈紫似乎什么都知道,不可能吧?但还是回答道:“放心,我肯定赴约,你即便不告诉妈妈的什么事……” 说到这里,手机振动起来了,眼睛往屏幕上瞄去,是阿鹏打来的,便急忙对沈紫道:“我姐们来电话了,我不跟你说了。”便强行挂掉了跟沈紫的通话。 可这一挂,连阿鹏那边也挂掉了,于是便又拨了过去。 “荭姐,抓到了一个港佬,他说他叫杨名,你过来看看吧,有点像,又不像。” 听说是杨名,李荭顿时心里乐开了花,大声对阿鹏道:“就是他就是他!别放他,等我马上过来!” 下车上电梯到一楼,从一楼出电梯往大门外行走的过程中,李荭想到了这个胜利果实应该告诉劳餮,便翻开了劳餮的手机号,立马拨通。 劳餮那边听说抓了杨名,也很兴奋,尽管以前多次找杨名并不是想抓他,而只是跟他了解一些情况,但现在既然“抓”了,那更好办,于是立马就开着警车,打着警鸣,往香蜜湖小区而来。 半个小时后,李荭和阿鹏看到警车“呜呜呜”而来,李荭就知道是劳餮来了,而阿鹏则更是兴奋,悄悄对李荭道:“荭姐,原来是个通缉犯啊?”瞄一眼耷拉着脑袋坐在保安室的港佬,情不自禁地抽出腰间的警棍,眼神也变得异常警觉起来。 李荭噗嗤一笑:“你小子是不是在小区闲得慌,一天到晚梦想着抓罪犯?” 阿鹏继续他的英雄大梦:“他是吗?那你给我上上你们的报纸,宣传宣传,还让警察局给我发点奖金。” 李荭嬉笑着说:“好。” 劳餮将警车停在大门口的一侧,跳下车后,直接迎李荭而去。 走到身前,李荭指了指保安室内。劳餮也不做声,一双眼镜后的锐目朝卷缩在墙角凳子上的男子瞥去,问那男子道:“你就是杨名,身份证给我看看。” 男子指了指拿着警棍,有点耀武扬威的阿鹏。 劳餮朝阿鹏伸出手去。 阿鹏这才意识到,便从办公桌上的抽屉里拿出男子的身份证来。 劳餮乜了一眼阿鹏,接过身份证时警告道:“今后可注意了,你们是保安,没有权利扣押公民的身份证。” 阿鹏滚烫的心头顿时似被一瓢凉水浇灭,失望地点着头,心说完了,别说奖金了。 但警官将杨名带走时,还是笑着对阿鹏说:“谢谢你,小伙子!为表示感谢,让李记者请你吃大餐吧,到时我也来。”说着,就给李荭一努嘴,示意一起上车。 可李荭却踌躇着,“我……我还有……” 劳餮:“怎么支支吾吾了,哪像你的性格?是有约会吗?”准备关车门,但又停住,说:“也不行啊,你还是得去呀!这家伙不是跟踪你吗?你得跟我到警察局说明情况。” 李荭想想也是,就一跃上了警车,心说待会就从警局直接去赴约吧,衣服就不换了。 到达警局,劳餮下车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给张局打电话汇报,可张局并不在局内,但张局吩咐劳餮,你自己审讯,我回去后看录像,还有,不要其他人参与,你随便叫个实习警察,或者把张英叫过去也行。所有你着手调查的案子,除了我知,你知,李荭知,张英知外,其他人一概不要知。 劳餮说明白,便直接打电话叫了张英。 问话的时候,劳警官指着旁边的李荭,说道:“杨名,你为什么跟踪她?你认识她?” 杨名三十多岁,但因皮肤黝黑,略显苍老,此时颤颤惊惊地回答说:“认识。” “认识就跟踪,你怎么不跟踪我?”劳餮突然身子放松,把手头的笔一丢道:“说说吧,讲不清楚你就出不去了。余向阳,你也应该认识,我到时把他也叫到警察局来,一起陪你。” 杨名突然瞪大眼睛:“不会吧,劳警官?余向阳不是死……死了吗?” “你认为他死了?”劳餮坐起身子,也同样瞪大眼睛地看着对方:“你杀的?” 杨名紧张地:“我怎么杀得了他?我十二个杨名也斗不过他一个余向阳!” “怎么解释,余向阳很厉害吗?”劳餮将头放低,把看向杨名的眼睛从下巴往额头上移动。 “厉……厉害,当然厉害。”眼睛虽然不敢对视警官,但还是慢慢地往对面移动,首先从脚,然后腰部,再往上,停住,说道:“但再厉害,也没有梁家厉害。” “梁家,哪个梁家?” “梁伟达,梁晓达。” “他们不是你的亲戚吗?梁晓达是你表弟,梁伟达是你姑父。” “可他们贪了我爸的钱。” “贪了多少?” “最起码二千万。” “所以,你接近梁晓达,其实是为了搞回你爸的钱?” 杨名没有回答老警官的话,而是突然抬起头,面对李荭道:“李记者,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跟晓达有亲缘关系,那么,那么,我们之间也同样有亲缘关系。” 面对突如其来的话语,李荭似乎很淡定,不发愣也不吃惊,而是稍稍动了动身子后,盯着杨名的双目,吐出这样一句话:“所以你给我写了一封密信,偷偷送到我家?” 第97章 创意讨薪 第97章创意讨薪 高爱莲未发生车祸前,是南方特区报经济部主任、财经版主编,但出车祸后,担子就推荐给了甄诚担着。 过完春节,很快就是春暖花开的三月。澳大利亚留学的女儿不再去澳大利亚,准备在国内找工作。甄诚过年期间来看高老师,母亲谈起女儿工作的事,甄诚便一口应允,让他来安排李荭到报社实习。 李荭的专业是经济学,南方特区报正需要学经济的人才。 李荭也愿意接妈妈的班,于是约定,三月一号到报社上班。 李荭漂亮,个头高,活脱脱的模特坯子。曾经有人开过李立光的玩笑,说你女儿走样了……对方话未说完,就挨了李立光一拳。 李立光本是法院有名的好性格、好脾气,还是模范法官和模范共产党员,想不到为一句话动粗,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此后,没人再敢拿他女儿说事。 李荭回到国内,按理应该让妈妈享受儿女绕膝的家庭氛围,但女儿没有东方人讲究团圆的思维,要自己享受独立空间。这样,李荭一个人住在李家另一套房子——香蜜湖小区的三室二厅里。 有这么一天,李荭刚来到办公室,就接到读者爆料,一个搞装修的民工,两年来装修了很多房子,替猫城的建设出了不少力。但他们服务过的某医院并不念他们的情,对他们的功劳视而不见,装修完本应结算工料费和劳务费,却至今拖欠不予结算,已经一年多了,明显赖账,现在他们农民工装修队采取了非常手段讨债。 具体什么手段爆料人没有说,只是希望报社能派记者前去采访。 老实说,李荭对新闻暂时还没有什么悟性和敏感性,对民工闹事的新闻更是兴趣不大,但不过,她很想找由头到外面溜达,尽管她到报社坐班才两周不到。于是,第一时间向甄主任做了汇报。 主任和部门的记者大咖们都忙着做“两会”大新闻,对这类事情打不起精神,当然事实上也派不出其他记者,就随口一说:“你自己去看看吧,找机会锻炼锻炼也是好的。” 爆料地在八卦工业区,单位是闽南人开办的民营医院。这家民营医院经常在报纸上、电视上打广告。李荭第一天到报社上班,无所事事中翻阅报纸时,在底栏广告里看到过医院的“牛皮”,甚至都能背得出医院的牛皮口号来。 李荭就去了现场。 爆料的民工叫李铁,虽然穿着脏兮兮的衣服,头发也蓬松蓬松,但李荭一眼认出,这不是舅舅高如铁嘛,什么时候成民工啦?什么时候又改名李铁啦?真丢人! 高如铁也看出了外甥女,便问:“荭荭,就你一个人,才上几天班呀,能写?” 李荭没有叫舅舅,她以前都瞧不起这个舅舅,何况现在民工一个,更觉得厌恶;更更厌恶的是,多次提醒过他,不能叫她“荭荭”——这样太亲昵,让人误会。 但有其他人在场,不能太剥舅舅面子,只是压低着声音说:“叫我李荭,不要再荭荭地叫着,丢死人了!” 再又强调道:“我还要告诉你,这件小事,报社能派我来就不错了。您可别怀疑我的能力,我有妈妈的基因。” “好好,那就跟着,看舅舅怎么做。”又说:“妈妈的基因就是舅舅的基因。” 其实,高如铁讨债行动没什么惊举,只是比惯例稍稍创意一点而已。 他组织一百零八位民工,手牵着手将医院团团围困,拉成一个丢手绢游戏的圈,不围攻医院,也不喊口号打倒医院,可谓行为文明。至于一百零八是何用意,傻子都看得出。 在现如今审美疲劳年代,这样围成一个圈是颇有新意的。但接下来他们更有新意和更吸引眼球的是:每一位民工都穿着一件写有“讨回血汗钱”大字的汗衫。虽然汗衫上没有说向谁讨回血汗钱,更没有写明什么血汗钱,数目是多少。但他们围住的地方,显然就是目标指向的战斗之地。 李荭一面拍照,一面对舅舅投去鄙视的眼神。 不过,尽管鄙视,还是得装模作样,也得公事公办,不能回去向主任汇报时,一问三不知,更不能说这个事是我舅舅闹出来的,没有什么写头。因此在现场,她拿出录音笔,采访起舅舅来。 “请问医院欠你们多少钱?” 高铁回答:“十九万。” “请问什么钱?工资还是……” 李荭卡壳,不知道后面说什么时,高如铁抢先回答:“大部分是工钱,也有材料款。” “欠了多久了?” “一年零两个月。” “他们为什么不结算?是不是你们之间有纠纷?” “没有。他们就是无赖,拖欠。” “请问这一百零八个民工都是你们工程队的吗?” “我们公司有十几个工程队。这些都是各个队派过来的。” “什么公司?” “猫城市高铁时代工程安装有限公司。” 李荭一愣,鼻子哼了一声。心说鬼舅舅还真会给自己取名。 采访了讨债方后,李荭决定去找当事方的医院问问。 她来到医院行政区的楼上,一位文员将她带到了行政院长办公室门外,朝牌子指了指后,就掉头离开了。 当李荭正要进院长室敲门时,屋内传来声音,“多找些人,要狠一点,不怕死的......” 李荭停住了,静耳听了听,意识到院长在调兵遣将。便想: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我舅舅固然可恶,但你们仗势欺人更可恶。 于是脚步轻轻退去,立在楼梯间思考。一转念,想起昨天跟甄主任采访过的副市长,也恰好留有他的电话,便在没有任何思前想后的顾虑下,翻开笔记本,找到号码,将手机直接拨了过去。 副市长虽然正在开会,但在听了心存印象的小李姑娘的电话后,一是震惊,二是重视,还说马上赶到现场。 李荭有些成就感。要知道,这是她第一次独当一面处理事情。也庆幸昨天跟在主任后面采访做笔记,主任找市长要手机号,市长当场报数字,李荭临场用笔记下了。 完成这一举措,心里无限轻松地踏着傲娇的步子再次来到院长室,一屁股坐在沙发椅上,在出示了自己平时挂在胸前的采访牌牌后,开始询问起装修欠款情况。 从医院方,她了解到了更多。 十九万元欠款不结账的理由是:装修期间,装修民工损坏了他们医院的两台饮水机,医院方坚持扣下一万元赔偿款,而工程队的人不干。 李荭也气愤,说了句“你们也太黑了,饮水机能有几块钱”,便不再问,心说等着市长来吧。市长虽然不至于细致到管两台饮水机,但“维稳”、平息民工闹事、解决农民工被拖欠工资,是他的中心任务。 第98章 芳芳的发现 第98章芳芳的发现 有几个周末,李立光并没有在家陪高爱莲。对高爱莲来说,自己专注于写作,丈夫陪不陪也无所谓。 芳芳除了家务事,便是抽空学习。她报考了法律本科自学。至于为何选择了这个有风险的专业,她也讲不清,硬要讲清,可能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缘故吧。 此时,她正拿着一本《婚姻法学》,坐在阳台上看得仔细,还时不时举起手中的铅笔,在书本上划着重点。 上午十点多钟,屋外门响,她起身快步到客厅,发现法官大哥回来了,便问大哥中午是不是在家吃饭,她现在买些菜去。 李立光是上周五去的花城,此时是周二的上午,猜他出差刚刚回,中午应该在家吃饭,便没等大哥回答,就到阳台去收好书本,作好动身买菜的准备。 大哥瞄一眼芳芳手中的书,关心地:“看得明白吗?” “还行。”芳芳响亮地回答,但脑袋稍稍一歪,想起什么,又说道:“不过,先看完,把问题记下,到时一起请教法官老师。” 大哥微笑着说:“劳逸结合,别累着。看你眼窝有血丝,这自学考试是急不得,只能慢慢来的。” 芳芳说了一句谢谢。她确实在内心里很感谢法官大哥和作家大姐。 她拿好零钱,和准备装菜用的塑料袋,打开了客厅门,正准备出去时,李立光从洗澡间洗澡出来,对芳芳说:“你也顺便逛逛吧。我睡高老师书房,她有事叫,有我在。” 芳芳紧张了:“那......这......不好吧?您打鼾,高老师写作,会......” 李立光笑着说:“不然呢?我睡大房,她有事叫我我听不到。去吧,没事。我的鼾声她习惯了,会像战鼓一样催她奋进,让她早日完成大作的。” 芳芳也笑了:“大哥幽默。好,我去了。” 芳芳并没有马上锁门,虽然一只脚已经踏出门外,但突然想起有件事要跟大哥说,可心里又有些犹豫。就那么迟疑了一会,不过最终还是说出了口:“大哥,高如铁发短信给我,说人在八卦医院,李荭也在那里。我......我就到那里去看看......反正不远。” 芳芳最后的两句话,有些支支吾吾,但法官大哥明白她的意思,说去吧去吧,我知道不远。可仔细一回味,觉得有问题,着急地问:“他俩怎么在一起?在医院干嘛?” “说是讨薪,集体讨薪。我想,他以前不是喜欢,喜欢那个打架闹事,耍……耍横嘛,我想去看看。李荭也在那里,两人为何会在一块,我就不知道了。” 李立光心说也是,妻舅向来麻烦事多,自己装作不知道或许还是好事,就又变得很干脆地说:“那就赶紧吧!是得看着他们点。” 芳芳关上客厅门,跑步到主街道上拦了个出租车。 芳芳想,大哥和大姐应该清楚了她跟他们的弟弟在谈恋爱,似乎也没有制止的意思,因此心里多少有一些甜蜜蜜的感觉。 刚认识李铁那会,她原以为他就是一民工,或者说是一个比较聪明、有些知识的民工,因而并不特别感冒,或者说,虽有好感,但不敢有进一步朝前走的想法,更不会有举动。 现在不同了。 而且,想不到高如铁曾经为了女友跟人打架,打架虽然不对,但可以看出他是重情义的人。对人来说,重情重义是难得的;尤其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更在乎和在意这一点。 还有另外她想不到的是:李铁——高如铁居然是大学生!学的还是音乐专业,像自己一样歌唱得好(她有妈妈的基因,妈妈是老师,唱歌在当地远近闻名),不是以前她所认为的不解风情的理科生。她芳芳的骨子里,是十二分喜欢浪漫的文科生的。 坐在去往医院的出租车上,她甜蜜地想着与高如铁的点点滴滴。 来到八卦岭,讨薪大戏已经结束,但高如铁还有一些事情在做,他吩咐跟他一起混的民工和非民工,买来文房四宝,说要在事发现场写一副对联送给市政府,送给为他们讨回公道的周副市长。 在等着马仔们将纸笔墨砚买回来的时间段内,高如铁翘着二郎腿,心得意满地坐在医院大厅。而此时,正好芳芳来了。 芳芳急急忙忙、慌神慌脑赶过来,担心警察把高如铁抓走。可在大门外保安室一问,保安鄙夷地说:“你说那个家伙呀!”然后没了下文。芳芳紧张地催促:“那个家伙怎么了?”保安没好气地蹦出三个字:“牛着呢!”然后可能是看在美女份上,手指大厅,不再理芳芳。 芳芳将信将疑地朝医院的大厅走去,心里忐忑不安。 但无意回头看刚才路过的保安亭时,突然一眼瞥见一个光头。 光头吗?对! 光头——自己一直关注的那个家伙呀! 她下意识地将身子躲到花带处,半蹲着观察。 不错,是他,就是他,那个光头! 光头正闲庭信步地走在保安亭边。他光溜溜的头,在白色的太阳光下闪闪发亮;他年轻有朝气,却在熠熠生辉的阳光下又显得久经风霜;他邪恶的笑脸,仍然是在墨镜下隐藏着的邪恶和奸笑......芳芳无法忘记。 芳芳紧张、激动,心怦怦怦地跳。 放慢脚步,第一个念头是给法官大哥打电话。 但一摸口袋,手机忘带!天!这怎么办?又如何是好? 芳芳急死了。心乱中骂起自己来。 事实上,忘带手机不能怪自己。因经常在家,几乎没有将手机随身带的习惯。刚才在阳台看书,手机应该就丢在阳台的凳子上,随之起身,落在那了,以致坏了现在的事。 但或许也没那么糟。自己可以跟着光头。他去哪里,我跟到哪里。 再见机行事。 想好了,继续观察。发现:光头不是空手,一手端着瓶墨汁,一手拿着支墨笔,正不紧不慢地往医院大厅走,像要办什么正经事似的。 芳芳跟上,和光头保持着距离。 因担心被发现,走几步后,取出墨镜带上,将衣领往上拉了拉,虽然看起来很神气,但其实内心异常紧张和脆弱。光头有那么一会,眼睛往后望,芳芳就好不害怕,头埋在花带后如鸵鸟,以为光头已经发现。 墨镜是随身携带在口兜的。猫城每天太阳大,她出门买菜,只要有太阳就戴上墨镜。可手机,没有像墨镜这样——她还在后悔没有带上手机。 就这样跟踪着。 急中生智。在此过程中,她想起保安手指的地方,也就是说高如铁在医院内。对,高如铁,高如铁可以借助——刚才居然没有想到,好笨!让高如铁把这个家伙抓了,不正是天赐良机吗? 这样,紧张程度大幅度减弱、降温。 继续跟踪。 可当到达医院大门,透过玻璃却发现,光头径直走近的,正是自己熟悉的男子的身影。 那个身影坐在大厅沙发上。 是高如铁吧? 芳芳站直身子,作好了跑步进入,快速告诉高如铁,让高如铁第一时间抓住光头的准备。 慢!那身影真的是高如铁吗?侧身有些看不清,虽然像,但不能完全肯定。 还是看清了再说。 芳芳本直起的身子又弯起来,猴精猴精的。为了看清,她移步到玻璃墙的另一面。那边,看过去,正对着那个身影的脸。 看清了,是他,是高如铁! 芳芳又立起身子,故意习惯性地咳嗽一声,像是给自己壮胆。 可不对!他们怎么认识?光头径直走近他,两个还一起说话呢! 而且,看架势,很熟悉,很随和,甚至很亲密。 芳芳又习惯性地弯下腰,本已取下的墨镜又戴上。 一边观察,一边脑子转个不停:他们认识,是一伙的吗?如果是,怎么解释开车撞高老师?撞他自己的姐姐?但如果不是,又怎么在一起在一起呀? 也许......或者......高如铁不知道撞姐姐的人是光头吧? 对!应该是这样。 那还是要赶紧告诉高如铁,让他把这光头抓起来,送警察局去! 但......不对啊!自己跟高如铁讲过,而且——应该——大哥跟大姐,还有洪先进,都讲过的呀!高如铁怎么会不知道呢? 芳芳糊涂了——想起来有些头疼。 太阳穴痛!胸口也痛! 但理智又告诉她,必须清晰,必须弄明白。 那么,就先不着急走进去,看看再说。 这时,又有了新的发现: 另一个长头发的走到了高如铁身前。而且,“长头发”也像光头一样,手里拿着东西。只不过,“长头发”手里拿着的是锦旗。 芳芳似乎有点明白了;高如铁是要在锦旗上写字。 那么就有可能:他的创意讨薪成功了,医院给了他们钱,他要给医院送一面锦旗。 芳芳的身子隐藏在没有玻璃的墙背,头似长颈鹿一般,伸得长长,一想听清,二想看清,但移动来移动去,选择的几个位置,都不理想,其中墨镜取下又戴上,戴上又取下。戴上吧,因为站在墙边,视线不好;取掉吧,失去墨镜的遮掩,也就失去了掩盖,随时有可能被发现。 想来想去,最后又是急中生智:把脖子上的小纱巾解开套在头上,罩住整个脑袋,仅留下眼睛滴溜溜地往内窥视。墨镜也就先让它在口袋里歇息着。 但总是听不到声音。 这样也不行。 左右观察,民营医院虽然不至于人山人海,但还是偶尔有人进出。此时正有几个彪形大汉要进大门。再次灵光一现,跟着两个排着走的男子后面,让男子的身形遮挡住自己,进了大厅。 然后快速地立到廊柱背面。 可以了。 只见已经走开的光头,又回身到高如铁面前,畏畏缩缩地说:“高老师,我还是不去吃饭了。” 芳芳一惊:原来高如铁是他们的老师! “怕见人了?” “嗯,有,有点。” 光头结结巴巴地,还把高如铁拉到一侧。 高如铁不高兴:“鬼鬼祟祟的,有话就讲。” “老师,不能在这里说,你又不是不知道。” 高如铁不作声,可能想到了什么。 光头往廊柱后面瞄来,芳芳一缩脖子,大汗淋漓——好危险啊! 廊柱是玻璃的,芳芳便装作用手梳理头发,脸对着“镜子”。 其实光头也没在意,或许并不认识芳芳的缘故。虽然打过照面,那是他以胜利者的姿态,完成任务后的粗心,当时不会特别注意芳芳的脸,而芳芳作为一个有过伤痛的人,对一个罪恶者的一闪而过,是绝对记忆深刻的。 光头压低着声音说:“这些天我一直在担心,有人在跟踪我。我是真怕。” 高如铁小声喝道:“你怕个屌!”看看左右后又说:“那是酒后驾驶!” 高如铁拍了拍光头的肩,走开了。 光头追上高如铁,这会儿声音大了许多:“我还是不去了。吃饭的包厢让‘’猴头‘’去订。我要回家睡觉。” 高如铁喊一句:“你那狗窝!”不再搭理,兴致盎然地开始握笔、蘸墨,准备写锦旗。 第99章 鼓足勇气跟踪 第99章鼓足勇气跟踪 光头走出医院大门,拦了一辆出租车,车子顿时像章鱼摆尾,屁股后面腾起一阵尘土,车子消失不见。 芳芳也随后拦了一辆,像跟随章鱼的虎鲨。 光头所坐的的士上了泥岗路,一路往东行驶到关外布谷镇。再行驶七八公里,停在一栋普通的大楼前面。 光头缓步走下车,然后进入了大楼后面的城中村。 猫城的城中村,或说整个珠三角地区的城中村,都是鱼龙混杂的地方,国外叫贫民窟,特区则是无数打工者聚集的“聚宝盆”。 芳芳进入“聚宝盆”,怦怦直跳的心又开始了,而且还产生了消极的踌躇和犹豫,“是不是算了?”心里有一个声音在提醒。 但想起妈妈——同样被车祸祸害。不行!必须坚持!必须抓到光头!“丫头,你行,你可以的!”另一个妈妈的声音也在提醒她。 头上的纱巾还在,像一个阿拉伯【穆】斯林信徒,怪怪的,难怪有些人好奇地看着自己。意识到后,摘掉纱巾,塞进口袋,换成墨镜戴上。 可是当走在井字形的拐弯位置时,光头不见了。 莫非这家伙像他的光头一样,透明得如银鱼一般没有颜色,让自己看不见;或者,就像隐身的海洋石鱼,能够藏身? 芳芳着急,双目四处搜寻,叹息一声,暗暗责怪自己。 舍不得放弃,眼睛来回看,从东巷到西巷,像一个猎手跟丢了猎物一般,心情焦躁不安,懊恼不已。 但正当她高度紧张和后悔不迭时,狡猾的家伙突然冒了出来,当面迎向她,脸上仍然带着邪恶的微笑。 芳芳后退着,眼睛瞟了瞟地上,希望能捡到一块砖头。 退到靠墙了,再无路可退。 完了吗? 不!突然间不知哪来的力量,挺直了身子,摘下墨镜,勇敢地面对着光头。 光头走近芳芳,嘴里的口香糖使劲嚼着,最后噗的一声吐掉口香糖残渣,喝道:“竟敢跟踪我!” 芳芳本来头脑已经一片空白,但双手一抱头后,也不知是第几次急中生智了,突然蹲下身子,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同时用小手指了指房子对面。 光头一扭头:“滚!老子没心情!” 转身离去。 芳芳顿感轻松,神经突然松弛,几乎瘫软在地,但背脊上冷汗还在,贴在后背极不舒服。 光头虽然没有掏刀也没有准备掐她的脖子,但脸上明显的杀气腾腾,“好险啊!”她安慰自己,手压在不听话的心口上。 让自己静下来后,才积蓄点力气,慢慢站起身。 脚步移动起来,缓了缓气,走进了一家士多店,买了一小瓶雪碧,咕噜噜吞下一半,然后拿起电话就拨。可刚拨了个1,后面的00还没开始,就停住了,心说这可以吗?光头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喊高如铁老师。最主要的是,高如铁是知道光头撞了姐姐的,而如今他跟光头却走在一起。 问题就在这里:高如铁知道,或者已经参与,而如果报警…… 他是高爱莲的弟弟,高爱莲是他的姐姐。也就是说,车祸不是偶然,而应该是人为所致;是弟弟伙同他人,或者说雇佣他人?是弟弟要姐姐的命?或者是他人要高爱莲的命,被做弟弟的发现了,弟弟从中得到了好处,现故意窝藏罪犯? 能说不是、不像吗? 芳芳几近崩溃,她不能接受:从亲情的角度解释,怎么可能?弟弟怎么会害姐姐?即便因坐牢的事责怪姐姐和姐夫,也不能去害姐姐呀! 但是,亲情真能阻止犯罪?亲情真能熄灭报复的火焰吗?如果姐姐真是做过对不起弟弟的事,就像自己的弟弟做了对不起她、对不起大哥、对不起祖宗的事一样,自己不也在想,情愿弟弟死去,也不要他们的奸情继续——不是同样如此吗? 不! 不会! 不可能! 也不应该! 最终,她心力交瘁,于是偃旗息鼓。 也于是放弃了报警。 她的人生太过悲催,首先是沈紫,现在又是高如铁,生命中这两个男人都让她碰上了,她无力面对。 她努力支撑着虚脱的身子,慢慢移步到马路边,靠着公交站台坐着休息。 回去后要告诉大哥大姐吗? 姐夫如何处理小舅子?姐姐又怎样怒斥弟弟? 自己同样也是姐姐,不也没有处理弟弟——沈紫么? 人生太残忍啊! 我要如何办?我能如何办? 又——如何才能解脱?! 公交站台对着村口大楼,芳芳本想着坐一小会就离开,可这时,突然发现:一辆豪华的奔驰小车停在大楼前,同时,同一方向再稍远一点的地方,光头正往奔驰小车走去。 奔驰车驾驶室内的中年男子,也正看着光头朝自己走来。中年男子身形魁梧,塞满整个驾驶室,他眼戴墨镜,显得神秘,同时也看不出脸型,但能感觉出不一般的气场,再结合座驾,气场又是增添多分。 光头上了气场男子的奔驰车。车子从芳芳身边经过,一个摆尾时,她看到的是牛a牌照,而且那个身材魁梧的老板,怎么看怎么熟,怎么想怎么见过。 不多久,她想起来了,他曾经在法官大哥不在家时,寻上门来看过高老师,他是高老师的高中同学,如今是大老板。对,他叫梁伟达,他还给过自己名片。 芳芳放下了,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而且,当几天后,高如铁再次来看姐姐,在姐姐家吃午饭时,她还比平时多了几分热情。 收拾好桌上的杯盘狼藉,高如铁像往常一样走到厨房,要来帮她洗碗时,芳芳悄悄问:“下午不走吧?” 高如铁暧昧地说:“可以走,也可以不走。反正我是无业游民,又是洪先进说的,我到这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就看看酒外的某人某物吧。”说完,一脸戏谑地看着芳芳。 芳芳直言:“那就别走,我下午有事出去一下,你帮忙照顾大姐。” 高如铁巴不得多帮芳芳,就满口答应,但问芳芳上街干什么时,芳芳不告诉,只说有事,还故意意味深长地瞟高如铁一眼。 高如铁虽然琢磨着芳芳反常,但再仔细考虑,她长年累月在几十平米的房子里转,要是放自己身上,早就厌烦了。现在好不容易能独自去外面走动走动,也就不应该管那么宽,何况人家还没有真正答应要跟他处对象呢,因此也就释怀,还调笑说芳芳管家你尽管放心,一切交给我高如铁。 芳芳其实是去找那个“气场”男人。 她来到了上步路的一个豪华海鲜楼,在这里见到了高老师的高中同学。 上午,芳芳给名片上的手机发过短信,短信回复说可以见面,让她到某某大厦。 海鲜楼藏在大厦内。高老师的同学名叫梁伟达,对她介绍说,海鲜楼是一个朋友经营的,当然他们公司也投了点股份,老李也曾经来这里吃过饭。他说的老李就是芳芳的主人李立光。 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芳芳开门见山道:“梁总,我没有要找麻烦的意思,那天,无意中发现光头上了您的小车,我想找那个光头,不知您能不能告诉我怎么去找他?” 梁老板虽然很震惊,但还是故作镇静地说:“没有这样的事,我不知道你说的光头是谁。”又说:“你短信里说,你是高爱莲的家庭助理,我才答应见你。可见面说什么光头,我就毫无兴趣了,因为我根本不认识,也不想知道你们之间的事情。” 显然,老板有些生气,或者很生气而表现得在姑娘面前尽量有涵养。 “您的车牌是牛a66xx88,我记得很清楚的,时间是三天前的上午十一点过十分,地址在关外布谷镇的良田村,村委会大楼前。那天您穿着青蓝色t恤,戴着墨镜,您启动车子前,还朝窗外吐了一口痰。” 见眼前的中年男子除了惊呆,还鄙夷地看着自己时,又说:“光头无疑没有头发,年龄二十四五岁,身材恰好比您矮一个头,他脸部特征是眼睛带着邪气,喜欢斜着看人,门牙有一颗稍稍往外爆。那天穿黑色t恤、灰色肥仔短裤,他上车后你提醒他时才系上安全带。我猜他应该住在良田村,但不晓得几栋几号,也没有他的手机,所以找上了您。” 梁总十二分佩服爱莲家的这个保姆,真是不简单,要是战争年代,绝对是做地下党的好材料。话说到这份上,也不好再否认,便道:“我也不知道他住几栋几号,但手机可以告诉你。” 说着,举起他的摩托罗拉手机,翻找出号码,报给了芳芳。 “他叫什么?” “光头。” “他应该有真名吧?” “我怎么知道。” 芳芳存好号码,很认真地说了声谢谢,然后身子稍稍摆正,双手放上膝盖,很庄重地又对梁老板道:“梁总,不瞒您说,他就是撞伤高老师的肇事司机。高老师出车祸时,我是见证人。”稍稍停顿,又鼓足勇气说:“您是爱莲大姐的同学,又是法官大哥的战友,您也是支持我的对吧?” 说着,恭恭敬敬站起来,朝梁伟达一鞠躬,而后步子缓缓地往外走,当走到大约对方看不到自己的背影时,才加快了脚步。 第100章 紧急汇报和会议 第100章紧急汇报和会议 发现梁伟达涉案的重大线索,队长罗维卫也不敢作主,便拉着韩风一起来到了局长办公室。 韩风坐下来后,当即拿出高如铁父子在车内的对话录音,放给局长听,局长听完后点着头说:“梁伟达是有重大嫌疑,但是,这不是铁证,而且,你们想过没有,假如是他们父子为了栽赃梁伟达,故意说出这么一段话来呢。” 罗维卫说:“李局,我们确实想过这个可能。” 李局:“高如铁父子控制起来了吗?” 韩风点头。 罗维卫:“已经传唤,留置在队里了,但也没有确凿的证据,除非四十八小时之内,他自己承认。” 韩风:“猫城警方的劳餮,前两天得悉了余向阳三年前和人制假售假香烟,其中有‘火焰山’假烟的线索,余向阳有获得‘火焰山’香烟的基础,而且他在我们搜查过的奥德赛的商务车内出现过,有把那种香烟带上车,带到牛城的条件。剩下来只是要找到余向阳的家里或者办公室,有没有‘火焰山’。” 局长:“即便找到,也只是证明余向阳跟‘火焰山’有关,高如铁可能知情,但高如铁可以否认他不知情吧?” 罗维卫深呼吸一口气,情绪有点低落地:“是有这个可能。”又说:“那烟上没有他的指纹,他完全可以否认。” “所以,”韩风向局长恳求道:“我知道暂时抓不了梁伟达,但应该可以对他进行监视。” 李局点头,“目前人证不能定他的罪,但监视可以。不过,你们得注意,不能让他和他家里人发现,到时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局长低头略作沉思,然后抬头看着两位手下道:“你们不是说,杨捷都承认自己的哥哥当年请人爆他的黑料吗,能不能想办法找到杨敏?难道人家在美国就真的联系不上啦?” 韩风立刻歉意地说:“李局,对不起!是我没重视。我回去后马上想办法联系。” 罗维卫给韩风出主意说:“杨捷是个性情中女子,她一心守护她的家庭和婚姻,你也应该多从她身上想办法,看能不能突破她。我记得你上次说过,杨敏在中秋节专门去猫城,目的是想结盟,阻止老公把财产分给李荭,对吧?” “对,”韩风点头。 “除了让猫城警方配合,了解她和谁结盟外,我们这边你得探明杨捷医生和谁的关系最好,或者,找个女的假扮知情人,打电话约杨捷,假装掌握猫城那边的情况,试探她的反应,导出她话中的信息。虽然她现在的身份,没有什么时间来跟谁见面,我们也不能干扰她抗疫,但耽误她半天或几个小时还是可以的。” 韩风频频点头,觉得队长的这个主意虽然不是那么光明正大,但还确实值得一试,毕竟案件侦破中几乎所有的行为都不会太光明正大。 可正当韩风和罗维卫准备离开局长办公室时,东方处长却突然闯了进来。 对于防恐防毒局的人来说,有着无上的权力,进入一个市公安局局长的办公室他还真不需要那么多繁文缛节,何况,这李局长跟东方处长,他们曾经还是一个部队、一个连队、一个班的战友,就更不讲究什么敲门、请进之类的条条框框了。 东方处长进门后,给每人丢上一包豪华的“香天下·尊享”,虽然刚才不礼貌,为人倒还大方。对于罗维卫和韩风来说,接手了香烟毒杀案,明明眼前也获得了这种豪华香烟,但就是不能抽,今天托这个粗暴男人的福,终于可以抽上了,便开心得朝东方处长傻笑。 其中,罗维卫还掏出打火机,点亮着火要去给东方硕点烟,东方硕扬着手中的烟嘲笑罗维卫道:“你看你多官僚,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个烟是不用打火机的,用开关,旁边的开关,看到吗?” 韩风也笑,他当发现自己的队长要去给东方处长点烟时,就开始盯着他了,他当然知道这个烟无须借助外力助燃,而内中有自制的燃料点火,但不跟队长指明,等着看他的笑话,正是他此时想玩的一个游戏。 他之所以想玩游戏,或说看队长的笑话,一是罗维卫平时不怎么关注他这个小人物致死的命案,而几乎把全部精力放在经济大案上,他韩风对他不满,正好趁此机会让局长知道;二是作为男人天生的恶作剧心理,他每天神经绷得紧紧的,也正好借此乐一乐。 罗队关掉手中的打火机后,果然很窘迫地朝东方处长讪笑着,而局长此时也借机批评他道:“官不大,确实官僚,作为队长,应该熟悉所有的案子,你看你,连东方处长都批评你了,今后可得注意。” 罗维卫:“是是,局长批评得对,东方处长批评得对,我惭愧惭愧!” 韩风就笑得更开心了。 罗维卫发觉后,眼神用力地瞪了韩风一眼。 东方处长看了三位一眼后,才正儿八经道:“正好人齐,不用我再约,现在开个会吧,我跟大家通报一下案情的进展。先从这个烟说起。”处长扬了扬手中正抽着的“香天下·尊享”香烟。 大家也不约而同地看向自己手中的香烟。 “这种香烟由虎城卷烟厂发明和生产,发明人是一位叫刘岩的年轻人,他是甄武夫的徒弟。准确地说,发明只是指这种装置,而不是烟的本身。‘香天下’是虎城卷烟厂的老品牌,‘尊享’是在‘香天下’品牌下的延伸,也就是‘香天下’的子品牌。‘尊享’这个品牌中又繁衍出普通品牌和豪华品牌。普通品牌我相信大家以前都抽过,因为除了价格贵一点,并没有其他的不同。但这个豪华品牌却不同,它除了安装这个智能性质的开关外,内中的配料还有纳米生物科技,发明人刘岩也就是攻克了这个难关。” 东方硕重重地抽一口后,又说:“刚才说刘岩的师傅是甄武夫。甄武夫是虎城卷烟厂的老技术员,他也是猫城《南方特区报》前不久突然病死的社长——甄诚的父亲。甄武夫三年前退休后和余向阳等几个人在猫城建设地下生产车间,制售假烟。” 韩风插话:“东方处长,这个昨天劳餮警官已经告诉我了。” 东方处长不理会韩风的插话,等韩风说完后接着说:“但他为了谨慎起见,并没有告诉你当年制售假烟的幕后投资人就是梁伟达和甄诚。” 韩风又忍不住插话:“那甄社长的死,果如劳餮老师所料,是被人杀人灭口了吗?” 东方硕:“有这个可能,但还没有找到证据。证据他们警方找,这不是我开这个会的中心思想。”看了看大家,见大家的思想都集中在他的话语中,便带着满意的心情继续道: “余向阳和彭一的死亡,是雄雌同体的纳米生物病毒导致的,我们目前已经找到的线索是,这是一个懂得生物医学工程和人工智能工程的两人,或两人以上的家伙制造出来的,而且,诡异的是,他们的团队中,不仅有懂得生物医学和人工智能工程的,而且还有人懂得声控电子的远程人体控制。韩风,你还记得你提供的沈青和谭斌发现尸体时,沈青接过一个电话这件事吗?” 韩风点头,他当然记得。 东方硕道:“这个电话因为通话时间没有超过三分钟,我们无法锁定通话人,甚至在沈青的通话记录中,也找不到有那个节点的通话痕迹。 “但我们把东方国所有人的手机和手机主人的语音过滤后发现,这根本不是通过手机的信号送达的,昨天,我们找到了原因。大家知道吧,手机的信号是以电磁波形式在空气中进行传播的,手机拨打电话时,会把语音转化成信号,如何通过电磁波的形式,发送到距离最近的基站a,基站a接收到信号之后,再通过交换机转发到覆盖对方手机信号的基站b,基站b再把信号发送给对方手机,手机接收到信号之后再把信号转换成语音,从而实现双向通话。 “聪明的犯罪者他们是怎么做的呢?从基站a接收到信号后,再转发出去却没有经过基站b,而是跳开基站b转发到了电台,通过电台把信号转发给了沈青,因此沈青的手机找不到通话记录。也就是说,沈青那个时候的通话,就相当于在听收音机。 “沈青听了‘收音机’,角色立马转换成了‘小绵羊’,谭斌不是说沈青接听电话后,声音就变了,行为举止也变了,变得女性化了吗?这就对了,对方通过电台,不仅把指令传达给了沈青,而且把法医小绵羊的基因都传送给了沈青,沈青顿时就完全角色变换,成为了小绵羊的灵魂附体。” 罗维卫队长抽完最后一口烟,思考着道:“那你是不是说,沈青角色变换成小绵羊后,就利用她身体内的雌性病毒,瞬间与余向阳和彭一体内的雄性病毒接通,顿时像电流通过体内一样,触电休克,最终死亡。” 东方硕点头:“差不多就是这样。” 李局长:“我明白了,目前紧迫的工作是,谁让余向阳和彭一身体内注入了这种病毒?另外,假若是外地基站a打来的电话的话,地处基站b的牛城,是哪个电台当时在工作?国家电台还是私人电台?这需要我们查,东方对吧?” 东方硕:“对,我们主要查法医小绵羊的雌性病毒,它是怎么植入到小绵羊的体内的。如果只是牛城一个小绵羊植入了雌性病毒好办,但目前是,全国所有的法医小绵羊都植入了这种病毒。因此,我们的工程量非常大,你们虽然也很辛苦,但这电台和雄性病毒还是得你们多费心。不过,其实,关于雄性病毒,我们全国的安全员也都在调查,一直没有歇着。” 李局:“明白。那就共同努力吧?” 散会后,东方处长把韩风拉到一侧小声道:“李荭那里,你多叮嘱叮嘱。我发的指令,她大多不理会,我又并不想在纪律上处罚她。” 第101章 姐弟决裂 第101章姐弟决裂 天空有云,似有雨下,风从不远处的地方吹来了海腥味。 芳芳每天去超市买菜,她并不认为要下雨的天就不是好天。近段对她来说,只要弟弟不来,不来骚扰她和高老师,就是最好的天气。 做家庭助理刚开始,她总是到菜市场去买,菜市场相对价格便宜。虽然法官大哥和作家大姐都没有特意交代她要去买便宜菜,但芳芳总认为,自己该替家庭着想,能节省的尽量节省。 可被欺骗一次后,就再也不去菜市场了,而专门跑大超市。 那次买肉,称了两斤瘦的,回到家切肉时,却发现除了外层的瘦肉外,内面包着的全是白皙白皙的肥肉。芳芳很生气,知道这是菜市场胖大嫂欺负她不会白话,欺负她没有像很多女人买菜时用手翻来翻去,指来指去。确实,芳芳买菜从来像个大男人,手一指,那个那个,多少多少,从不用手去翻,或者闻一闻,摸一摸,身子站得远远的,摊主递什么她接什么,看也不看,付钱走人。 因此被欺负了。 好在芳芳还算聪明,那么多肥肉,就临时改做了一道梅菜扣肉的菜,原准备做的瘦肉炖墨鱼就改成了下一次。晚饭,恰好李立光在家,对她的梅菜扣肉赞不绝口。 从此,芳芳买菜决定不做费力不讨好的事情,直奔超市。超市明码标价,肥肉、瘦肉不放在一起卖,一是一,二是二,没人欺负她。 今天,她从家乐福超市买回了一块肉,一只鸡,除了一些姜和蒜,还带回了一条武昌鱼。 她的人生中很少吃武昌鱼。武昌鱼相对比草鱼、鲢鱼、雄鱼贵。从小,家里买鱼,都买草鱼、鲢鱼。 她曾多次听梅姐夸武昌鱼好吃。其中一个休息天,她去梅姐那里玩,梅姐说傍晚自己做饭,让钟点工休息一下,给钱让芳芳去买菜,芳芳鬼使神差带回一条武昌鱼。梅姐夸她会买,说做武昌鱼正是她的拿手。确实,那个晚餐,胡小妹把魏中挺也带过去了,除了有着武昌鱼基因的大陆人外,连香港人魏中挺都对梅姐的清蒸武昌鱼赞不绝口。 芳芳虽也是牛城省人,但对武昌鱼没有概念,也好像没有听说武昌鱼那么有名。其实,她后来知道,这是自己少见识,没有在牛城呆过的缘故。 那么今天的武昌鱼,该选择清蒸还是红烧呢? 其实她完全不担心,因为高如铁早就承诺,中午到大姐家来做菜。高如铁是地地道道的牛城人,也是做武昌鱼的高手。 她把饭煮好,把做菜的所有材料都准备好,就专等着剖鱼。鱼是有腥味的东西,应该放在最后专门处理。 盼曹操,曹操到。她立在厨房四周扫视,看还有什么没有准备好时,就听到客厅外有男子说话的声音。她知道洪先进在客厅追剧,法官大哥一清早出门了,此时的男声肯定是高如铁无疑了,便有些小兴奋地等待着他进厨房而来。 可当脚步声越来越近,芳芳一回头时,却发现是弟弟沈紫。 芳芳大惊:“你怎么来了?”继而压低着声音,近乎愤怒地说:“说了不要再来的!” 可因有洪先进在,芳芳不便发火,只是对这个让她彻底失望的弟弟怒目而视。 弟弟却不跟姐计较,反而对她笑道:“姐,生气是用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你就当全是我的错,我自己来惩罚,你跟先进姐去做伴吧,这一餐我来露一手。” 芳芳没辙,只得去了客厅。她没去大姐的房间,是因为知道大姐在写作,不去打扰她。 虽然生气,弟弟说做饭就让着他,也是心中有数:弟弟从小跟着姐姐做饭、炒菜,在大学期间跟同学学习做饭,炒出来的鱼和肉也像模像样,她亲口尝试过。因此,厨房的活她不担心他。 但今天,她并非想尝试弟弟的手艺,而是毫无办法。这个家不是她的,弟弟要来,主人又欢迎,她阻止不了。 如果弟弟听她的,那晚谈话过后,再不出现在李家,也许通过十来半月,或更长一些的时间,让她这个姐姐的怒火慢慢消磨,也许,她会忘记过去的画面,从此尘封,那样,弟弟还是她的弟弟。 可弟弟不听她的,反而变本加厉地作践自己,作践沈家,要把插在姐姐心窝的刀往内更使劲一些,痛得更深一些。 菜端上来了,洪先进也帮了忙,还一边端菜一边喊叫:“紫紫,你做的菜超过你姐了,太香了!” 在内间的高老师,或许早知道沈紫来了,当芳芳到书房去推她出来吃饭时,也看得见她满脸的喜色。 法官大哥没有回来,午饭四个人。圆圆的饭桌,以高爱莲为中心,因轮椅的缘故,占据最宽的位置,芳芳在她左侧,洪先进在其右,沈紫则坐在对面。 刚开始,沈紫却像故意的,给高老师夹一块鱼。芳芳这才发现,武昌鱼是红烧。 更气人的是,给高老师夹了后,居然说了句“姐,先进姐,你们自己动手”,俨然就是男主人。 洪先进傻里吧唧的,根本不会想到,但芳芳听了恶心。 她觉得弟弟已经无可救药了。 可让芳芳觉得大姐也恶心人的是,她乐意享受着沈紫的夹菜,还一个劲地夸菜好吃,另又延伸地夸紫紫有才,书读得好,菜也做得好。 快放下饭碗时,大姐对洪先进说:“先进,你今天先回工厂,我跟芳芳、紫紫有重要的事要做。” 洪先进虽然不知道缘由,但绝对听话。饭碗一放,就收拾几件单衣薄褂,跟表嫂和芳芳招呼一声,提着衣服晃悠悠地出门了。 芳芳默默地收拾着碗筷,然后郁郁地进了厨房。 当洗了碗筷,到客厅拖擦地板时,隐隐能听出大姐房间传来的说笑声。 那一刻,芳芳心如刀绞,她要崩溃了。 芳芳守在客厅,一个钟头,两个钟头,墙上的闹钟滴滴答答,不厌其烦地转着圈圈,但书房兼大卧的房门始终没有裂出一个缝来。 芳芳按捺不住,敲门拟入,无人应答,便只得推门进去,却发现两人相拥床头,幸福地酣睡着。 爱莲大姐的脸上,展露出一抹红霞。而弟弟沈紫,却一手搭在大姐的胸前,嘴巴微张着,一如奶饱后一个幸福的小孩。 一天的乌云笼罩,雨始终没有落下,当黄昏即将来临,晚霞似乎开始着急,抓紧一天最后的机会,赶紧展露给大地。顿时,西边的天空灿烂起来。 沈紫起来了,上了厕所。 趁此机会,芳芳来到大姐的房间,问大姐要不要上厕所。大姐至此似乎明白有些荒唐,便对芳芳说:“芳芳,你先别走,我跟你说,有些事,有些情,不是我,也不是紫紫能控制得住的。我知道你知道了一切,我把你当妹妹,也不怕你笑话,我已经离不开紫紫了。但我知道,你是肯定希望他离开我的,我也应该放手让他离开。事实上,你知道,我一个瘫子,怎么留得住紫紫,又怎么好意思留住紫紫。所以,这个事,你来做决定,你来。” 而后,将轮椅车转面对芳芳,抓着芳芳的一只手,带着哀怨,又似带着祈求,还像带着某种坦然,继续说道:“你来做决定,你让紫紫离开就离开,你想把我撇下就撇下,我不怪你,我真的不怪你。” 谁知,从厕所出来,已站到门口的弟弟却喊:“你三十岁不到,像个老古董。照顾人有什么了不起,你走吧,我来照顾高老师!” 芳芳哭着离开。 她真的走了。 出走的那晚,芳芳去了梅姐家。 在梅姐家住一晚,却一夜没有合眼。 弟弟向她摊牌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向弟弟摊牌。或者,任凭他们两个胡闹,自己一走了之,回到老家去,找个人家嫁了,在山沟沟里养儿育女,一直到终老;或者,在梅姐这里随便找个事做,跟她手下的会计师打打下手,再或者,考个律师证,继续职场生涯。 她想了很多,虽然最终一个也没有作出决定,但人生到了这个地步,不想再回到老家去是真的,不想看到无耻的弟弟、糊里糊涂的高老师,同样也是真的。 可是,当一个短信传来,她又否决了所有的决定和思考,还是二话不说就回到了保姆的家。 短信是法官大哥发来的,他说:“芳芳,我在外办案,一下回不去,家里和大姐,就辛苦你多照顾了。” 第102章 夺命书稿(1) 第102章夺命书稿(1) 芳芳在那些天的忐忑不安中,屋漏偏逢连夜雨地收到了梁伟达的一条手机短信,约她在上次去过的地方喝茶。 芳芳应允,因为她很想知道,高如铁是不是被梁伟达收买。 到达海鲜楼的茶室,梁伟达就提出了一个让芳芳非常吃惊的要求:高爱莲有一部《饕餮》书稿,让她偷来给他,许诺五十万。不过,五十万要这样分期:看见电子版时支付二十万,半年后如果证实确实删除了,作者无法出版,就再支付三十万。 芳芳假装答应,当即就起身告辞,说等她消息。 那两天,芳芳坐卧不安。 但两天后,当沈紫又来到家里时,芳芳就下了决心,她趁弟弟推着轮椅带高老师去了公园之机,在高老师的电脑里搜到了《饕餮》,然后存入自己经常给高老师打印书稿使用的u盘,同时又在高老师以前使用过的u盘里做了一份备存,再然后将两个u盘锁进自己的行李箱。 当然,为了让高老师的书稿半年内得不到出版,她还是按承诺将电脑内的存稿删除了。 完成以上一切后,芳芳就近乎瘫坐在椅子上,她觉得自己做了一件罪恶的事情,做了违背天理,违背良心的坏事,她还有过短暂的停止一切坏事,把书稿再从u盘发送到电脑的想法。可一阵自我挣扎的斗争后,最终还是慢慢地,若无其事地给自己找到合理的理由,然后心安理得地读起这部书稿来: 他姓梁,虽不是梁上君子,但绝对是饕餮之徒。 他出生在梁子湖,属于地地道道的昌都人,企业做得风生水起,“昌”在他的家族、他的企业、他本人身上体现,恨不得“昌都”改为财昌、钱昌、梁昌; 他个高、嘴阔,身形大,能吃、好吃,吃得下,有老饕的外形。吃本无可厚非。但是他贪,这些年四处贿赂、收购、圈地,从牛城到猫城,从猫城到全国,四处攻城略地、蚕食吞并,到处生死杀伐、喋血人间,可谓贪无止境、贪得无厌,实实在在的餮徒。 饕餮,是他的座右铭,饕餮,成为他的代名词,饕餮,抑或是他的墓志铭。 以上是序言。序言结束,就进入正题,“第一章‘梁’上君子”。 美不来自身高,也不来自相貌,而是来自心灵。 饕餮虽然貌似潘安,但却心如蛇蝎。 二00三年二月初,春节后的第三天,花城温暖如夏,万花开放,饕餮带着伯劳来到南方都市——花城。 伯劳是一只鸟,虽然伯劳鸟性情凶残,嘴勾似鹰,捕捉虫子的功夫了得。但这里说的伯劳却是一个人。这个人就是饕餮的妻舅。饕餮妻子的哥哥叫伯劳,姓杨,本名杨敏,别称杨伯劳。杨伯劳的性格跟伯劳鸟恰恰相反,温柔似羊,所以人们看起来称他杨伯劳,其实写成字,是地地道道的羊伯劳。 羊伯劳性格温顺,又是医生,加之善良,很受病人爱戴。但造化弄人,羊伯劳三十五岁妻亡,可谓少年丧妻。羊伯劳二十五岁的时候,有了姐夫,姐夫就是饕餮,也叫饕餮梁。 姐姐和伯劳都是医生。杨家说起来是医生世家。伯劳的父亲,即饕餮的岳父都是医生。 伯劳二十九岁结婚,这一年,饕餮下海,筹资一百万办公司,自己勉强凑六十万,还差四十万。伯劳新婚妻子家是富裕人家,加之伯劳结婚时父母也给了十多万。伯劳因此能轻易筹措到四十万。这样,一百万的问题就解决了。 公司做贸易,其实就是倒买倒卖,将甲地的物资卖到乙地,中间赚差价。伯劳不懂经营,也不想操这份心,他虽然是公司的第二股东,但从不插手公司事务。也就是说,公司所有一切都交给姐夫饕餮处理。事实上,从一开始,伯劳也是这么想的。他相信姐夫。他大概想,姐夫都不信,还能信谁呢? 虽然世界上大多数姐夫都是值得信任的。 但这个饕餮梁除外。 饕餮梁军官退伍,又在税务局工作了多年,战友和税务系统、政府系统的人脉关系都比较广,下海做生意,也就靠了这些关系。第一年,公司盈利,赚了五百万,他跟伯劳说,今年不错,运气好,赚了五十万,哥分二十万给你,或者,钱存公司,计入股份,扩大经营也行。伯劳说,存,我不缺钱用。还连声夸赞姐夫,说姐夫会做生意,第一年就赚。 第二年,公司又赚,应该是八百万,饕餮又跟伯劳说,你今年可以分到三十多万,钱还存公司,不想分红吗?伯劳笑着说,存,继续。仍然竖起大拇指称赞姐夫。 第三年,公司一下赚到了二千万,饕餮花一千万在莞城某镇买了个酒店,交给他的情妇,一个二十二岁的小姑娘管理。 别小看了人家小姑娘,虽然刚刚大学毕业,但人漂亮、精明,又受哥哥(有说是堂哥)的宠爱。顺便说一下,哥哥是报社的记者,笔力犀利,为人正直,因为宠爱妹妹,所以根本不相信小小年纪能做他人的情妇。事实上,作为作者的我,也不相信。但这个是事实。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有真凭实据)。 闲话少说,继续说饕餮梁。 第三年的年底,饕餮跟伯劳说的完全与往年不一样。他说,今年亏了,将两年的老本都亏去了差不多一千万,总共亏九百万,分红没有了,但亏的部分算姐夫的。伯劳双手相辞,连说不行,前两年的盈利弟不要,弟只要保留老本就行。弟相信姐夫,明年打个翻身仗,把亏的都赚回来。伯劳仍然竖起大拇指,给姐夫打气。 饕餮梁很有一套,别说去见伯劳前都故意穿着陈旧的衣服,抽着便宜的红金龙,甚至火焰山莫合烟,让伯劳真相信这一年亏了;饕餮即便在家,在同样当医生的妻子面前,也是如此着装。这样,一姐一弟的两个自然相信了他。 第五、第六年连续三年,饕餮的公司滚到了一亿的资产,饕餮也每年跟伯劳汇报、商量,提出盈利分红,但伯劳除了勉强答应花百万买了辆奔驰小车外,其他一概让姐夫存入公司,至于细账他算都不算,姐夫说多少就是多少。 第103章 夺命书稿(2) 第103章夺命书稿(2) 到第六年的年底,快进入第七年年头,伯劳的妻子重病身亡,一生没有生育,伯劳成了鳏夫。伯劳处于痛苦中,那一年去欧洲旅游,才从姐夫那里支出了四百万。 又过去了一年,年轮到了二00三年二月,饕餮按年前计划好的,全家到温暖的花城去过春节。其实,饕餮的所谓计划,看起来是全家,但他知道,妻子是事业狂,又是医院的当家医生,即使今天计划好了,明天要去哪里哪里,到第二天就可能会被医院的一个电话打乱所有的计划。如果她不去了,伯劳他们的父母保不准也不会去。伯劳的父母不去,饕餮他们的儿子也自然留下。这样,最终的结果肯定是,饕餮带伯劳两个人去花城。 而这,正是饕餮所要的结果。 这也是他早就算计好了的。 二月十八日,罗大佑演唱会在体育中心举行,伯劳是音乐迷,每次聚会卡拉ok时,他要唱《恋曲1990》。两人到达花城后不久,就买票进入了演唱会会场,同时,在会场上,伯劳邂逅了一位清纯可爱的网名为砗磲女王的女子。之后,相约爬白云山,相约有沙面、上下九街、北京路等地逛街和购物,而且还在星海音乐厅欣赏了三次音乐会。 也就是说,两人热恋了。 伯劳为人简单,头脑也简单(当然掌握的行医技术不简单)。除了简单,兴趣爱好中除了音乐,对其他诸如政治、经济以及社会一切事务从不关注和关心,也是一样简单对待。因此,即使偶尔听人说起当时花城有一种“怪病”流行,他也觉得自己身体倍儿棒,丝毫不引起警惕。 在南方都市的日子里,姐夫整天忙于会友谈生意,知道他跟砗磲女王谈恋爱后,就干脆不管他了。伯劳乐不思蜀,觉得正好。 砗磲女王闷闷不乐,说自己酒店的一位财务经理病了,让他帮忙看看。在花城邂逅的这位砗磲女王,长得清纯不说,还开着宝马豪车,且三十岁不到的年龄已是星级酒店的总经理,满身的才气、品位和气质,让伯劳钦慕得、喜欢得不得了。 当砗磲把它带到芳村一个小区、进入经理的家里诊疗时,伯劳也有些慌神,一时搞不清到底是什么病,既像传闻的“怪病”,也像一般的肺炎,但总之,作为内科医生的他,摸不准病情,只能建议去医院接受治疗。再说,他也没有设备,甚至医生基本应备的药箱和工具都没有。 在伯劳的建议下,砗磲酒店的女经理被送到了军区总医院接受治疗,最后诊断出sars,也就是“非典”。到诊断出来时,这时的花城满大街都是“非典”的传闻,全民恐慌,一包板蓝根的价格炒到一百元。 几乎不可思议的是,因为给女经理诊疗过一次,伯劳也染上了“怪病”。在这“怪病”期间,砗磲对伯劳照顾有加,安慰有加,心理支持有加,伯劳总算从病床上闯过了关,病愈出院。 出院以后的当年国庆节,他们在东方国最南边的一个镇,产砗磲最多的地方,悄悄举行了婚礼,两颗浪漫的心碰撞在一起。 结婚了,名叫甄砗磲的砗磲女王,在伯劳的建议下,改名甄美。但不尽如人意的是,伯劳不愿意放弃他牛城所属国营医院的待遇,甄砗磲也扔不下她的酒店,两人如牛郎织女一般,过着周末夫妻的生活。第二年,他们开车到海南的砗磲小镇举行结婚周年庆,谁知,伯劳不知是疲劳驾驶还是酒后驾驶,车子滑下山崖,车毁,人虽然未亡,但却彻底失去了双腿。 按当时人们的说法,也是甄砗磲的叙述,晚上她让伯劳到市中心去买那种最好的安全套,伯劳驾车在回来的途中出了事,车子翻入悬崖。 其实,伯劳的车祸并非完全“天灾”,因为非典感染治愈的缘故,治疗期间大量使用激素,留有严重的后遗症,从而得了骨坏死疾病,经常出现腹股沟区疼痛甚至严重到双脚不能行走的地步。他那天开车,就是因为脚失去了力量而不能踩踏刹车。而这,作为妻子的甄砗磲是应该知情的;还应该知情的是,在去城内的路上,有弯弯曲曲的山路和悬崖峭壁,作为妻子都是应该考虑得到的,是应制止丈夫晚间的驾车行为的。然而,砗磲女王不但没有制止伯劳开车,还鼓励和怂恿着老公的行为。 住院了大半年的杨敏——羊伯劳,出院后,就跟老婆离了婚,而后就去了美国。到了异地他乡后,和一位比他年龄还大的女华人医生结了婚,之后还生了儿子,做了父亲。 出国后,黄鹤一去不复返,他再也没有回过国,甚至连妹妹的电话都不接,所发给他的邮件更是不理会,不打开。他觉得,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姐夫是这样的人,妹妹一直保持沉默,从没有替自己说过一句话,也好不到哪里去。 好在比他大的妻子很疼爱他,不但帮他开了中药店,还给他请了一位爱好中医的泰国小伙当他的助手。现在的医术在华人圈很有影响。 那个甄砗磲呢?据说离婚后经常跟人说,从此不再嫁人,终老一生。但其实据我所知,并不是这样,她始终不甘寂寞,身边的男人换了一个又一个。 想一想,有些女子,就像罂粟花,也如箭毒蛙,好看却有毒,而且毒素很强,专害男人。 砗磲,本是一个动听得海洋一样的名字,但却被甄砗磲玷污了。 有的人,玷污好的东西,但有的人,却和名字一样一丘之貉。比如饕餮,贪吃的巨兽,饕餮梁,也同样是贪吃的怪物。而且,除了贪吃,还十分的龌龊,他拉皮条让情妇嫁给了舅子,成为了人间不可多得的席上笑话。 甄砗磲,如今除了继续担任酒店的总经理外,还获得了伯劳在饕餮公司所有的股份。据饕餮自己所述,伯劳在饕餮公司的股份有1.8亿之多。只是,作者猜不出的是,这毒中珍品的女饕餮,不知要用这1.8亿,再去祸害下一个谁? ...... 第104章 相互照应 第104章相互照应 天快亮的时候,芳芳如打鸣的公鸡,早早地醒了,但一看天色,早了些,在猫城不像内地,当内地人天一亮就把太阳那盏大灯提着赶路时,猫城人却恨不得把这盏讨嫌的灯吹灭了。 他们都是夜晚延续到凌晨,早上睡觉到第二天早上八九点的物种。 芳芳不是,便重新赖到床上,睁着眼,想自己的心事。 想着想着,泪水噙满了双眼。 突然,外间客厅传来响声,便赶紧抹了眼泪,下了床。 三月的季节,猫城没有倒春寒,天气凉爽、舒服,有时从外面也能传来花香,甚至点点的泥土气息。 呼吸着泥土气息,似乎才有在人间的感觉。 她穿着睡衣,以为高老师忘记拉铃,自己爬了出来,如果这样便会很糟糕。但细想,这种情况显然不可能,也不应该。总之,快速跑出门去,却发现是法官大哥正从洗手间出来,东倒西歪的,看来是酒喝多了,心说自己刚才想多了。 芳芳嘴里喊着“法官大哥”,身子就冲了过去,双手扶住了法官。 法官有些意识,嘴里“哼哼”着,口齿不清地说:“别法官法官的,在家就是一家人,法官两个字去掉,就大哥。”也不看芳芳,继续直着身子往前走。 可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是芳芳及时扶住了。 芳芳也不是什么时候都叫法官大哥,在心情特别好的时候,也会大哥很顺溜地蹦出嘴;对爱莲大姐也是,有时候称大姐,有时候前面加定语,有时候还叫高老师。 李立光身高挺多一米七,但体型有些胖,对芳芳来说,扶住着走还罢,可如果立不住了就麻烦,她无论如何驮不起二百斤的大猩猩后裔。 好在从客厅到卧室,也就几步路。芳芳一面抱着大哥的腰,一面使出吃奶的力气,总算半推半顶把大哥移驾上了龙床。 毕竟男女有别,还主仆有别,法官再怎么柳下惠,芳芳仍然自身闹了个大红脸。 大哥和大姐是分房睡的。大姐睡的房间是主卧,这是她在房间办公、写作的缘故。大哥则是小卧,他曾经自嘲说,我只要有一张床放得下就可以了。 家里是三室一厅,还有一个小卧则是芳芳的天地。洪先进来了就跟芳芳睡在一起,高如铁来了就睡客厅沙发。小卧虽然最小,但直接通往阳台,方便看外面街道车来人往,冬天也可以在阳台晒太阳看书,更可以拿个小凳子坐在阳台惬意地看对面中学高大的篮球架,以及不时蹦跶投篮的青春靓仔。 好不容易将法官扶上床,芳芳又到客厅倒上一杯浓茶。都说浓茶可以解酒,她就照这个法子做了。但滚烫的开水轻易凉不下来,她就端着杯子浸入冷水里,守了五分钟,然后将杯子拿出来,用嘴悠悠地吹了吹,端着往大哥的房间走。走到大哥床前,低着声音喊:“大哥,大哥!喝茶,解解酒。” 大哥嗯了一声,嘴巴嗒吧一下,芳芳心说,正渴着呢。 将大哥的头用手托起,可大哥却先不喝茶,先把那迷迷糊糊的眼睛朝芳芳脸上翻,想努力看清,但反复几次,脑袋才抬起又耷拉了下去。 芳芳再次使劲,在一手托起头的那会,另一手赶紧抓起枕头塞住,这样才让大哥舒服地喝上茶水。 完成好这些服务,芳芳退出了房间。 退出房间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思绪纷乱,以往总是忧愁自己和弟弟的身世,但其实人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法官大哥在外可是身份光鲜,令人敬仰,可谁知他也是可怜之人。有人嚼舌根子说他女儿不是自己的,事实上也确实看不出他李立光的基因,尤其是那身高,起初几次芳芳不相信,后来时间久了,发现大哥从没有过与大姐同床共枕的时候,两个人虽然平时有问候,有关心,但总感觉彼此相敬如宾只是一对好朋友。 要命的是,还发生了弟弟和大姐的事情。 一想起紫紫和大姐的丑事,芳芳又愤怒,又伤心,她不认为法官大哥的可怜和大姐的出轨有着某种因果。这件事中除对大姐失望外,她更痛恨的是弟弟。大姐是残疾人,弟弟不是;大姐是需要照顾的人,弟弟不是;大姐是哪里也去不了的人,弟弟不是。 但是,报复、毁灭,准确地说,摧毁孽障、摧毁他们心中各自的魔,她芳芳就只得与他们一同,与他们捆绑,而永绝后患。 李立光睡了整整一天,到傍晚的时候,才起床。 起床后他先去看了老婆,跟她讨论小说中的人物,还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比如他说男女主人公的恋爱,场地应该设计得浪漫些,不要只是看电影,比如夏天到山里玩漂流,冬天到雪国玩滑雪,创作冰雕。当然,这只是浪漫的初级阶段,要升级就让漂流的男女漂着漂着被树枝挂掉了仅有的衣服,两人成了......在城里坐摩天轮也是如此;搞冰雕创作就更好玩了,可以男的帮女的......都雕成“冰清玉洁”——多浪漫。 高老师被丈夫搞笑的想法逗得发笑,法官自己也打着哈哈直乐。 芳芳听到和感受到这样的场面就很欣喜,也很欣慰。她觉得男女主人就应该这样,也希望这样。可是,这样的场面,这样的感觉很少有,今后就不会再有。不是不想让它再有,而是被破坏了,被砸烂了。 她隐隐的心痛。 从老婆的房间出来,大哥又返回自己房间,拿出一个手机递给芳芳说:“单位换下来的旧手机,但只用两年,起码还有八成新。我看你的手机屏幕都坏了,拿着这个用吧。把卡换下来,我给你装上去。” 芳芳犹豫了一下,看了大哥一眼,然后才顺从地把手机盒盖掰开,取出sim卡,放在大哥的手心里。 边帮芳芳装手机,大哥边说,“明天我出差,明天是周五,下午去,最早下周一回,要不就周二回。” 芳芳说:“那在外面有好几天,大哥可要注意身体。” 法官把装好的手机递给芳芳,问:“怎么样?比你之前的好多了吧?” 芳芳点头,轻声说:“谢谢法官大哥!不,谢谢大哥!”说着,就跑开了。 可才进去自己的房间,又跑了出来,专门叮嘱:“喝醉酒没人照顾好麻烦的。大哥你下次不要喝酒了!” 说完这句话,跑回房间。 回到房间,开始翻箱倒柜。其实翻箱倒柜有点夸张,她寄人篱下,柜没有,箱子倒是有一个,七找八找,找出一个刚到猫城的第一年在大梅沙沙滩上捡的一个海螺,颜色很鲜艳,褐红色,红色中又镶嵌着白点。因为喜欢,就一直收藏着。 这次拿出来把玩的时候,芳芳还对着螺孔用力地吹了吹,可没有声音发出,倒是不小心吸入了几粒沙土。 趁晚饭后大哥去公园散步,芳芳悄悄将海螺放进大哥的公文包内。 第105章 u盘托付给你 第105章u盘托付给你 “三·八”妇女节到来的前一天,芳芳就想好了,她要请梅姐和胡姐吃饭,并说吃完饭再一起唱歌。 梅桂花和胡小妹首先都不答应,但后来经不住芳芳的坚持,勉强点了头。 芳芳还让胡姐把先生魏中挺带上、梅姐把儿子赵明明叫来。可是,梅桂花和胡小妹同时问:“你呢,高如铁怎么不叫上?还有你弟弟紫紫也在一个城市,怎么不叫上?要叫就都叫上,一起高兴高兴!” 芳芳反对,还很是理直气壮地说:“高如铁要代我的班,他来了,我就没空;紫紫才读研不久,功课紧张,不能耽搁。” 两人听了,觉得高如铁确实来不了;再想想,读书是大事,读书又那么难,是得抓紧,不能有半点松懈。最后也就依了芳芳,五个人一起吃饭。 以前吃饭,都是两位大姐请客,点餐也是她们的事,但今天,芳芳毫无客气地承担所有服务,包括点菜。第一个清蒸白斩鸡;第二个鲟鱼清蒸;第三个百合肚片汤;第四个松仁玉米;第五个荆沙甲鱼;第六个清炒丝瓜。 芳芳还要点,被梅桂花制止住了,斥责中带着嗔怪道:“最近发大财了?” 胡小妹也在旁边说:“中华鲟很贵的,换一个吧?” 芳芳坚决不换,说就一个好菜,你给我换掉,我还有什么面子。 大家便怔怔地看着芳芳,仿佛灰姑娘突然成了公主一般,让人不得不看。 梅桂花平时本是豪爽惯了的,但在芳芳问题上,也絮叨起来:“其实你应该叫紫紫来的,就一餐饭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大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我现在打电话叫他来,打个的我给他报销。”说着就准备给沈紫紫拨电话。 芳芳正跟服务员确定菜单,突然尖声大喊道:“梅姐,不叫他!” 梅桂花和胡小妹非常了解芳芳一向的轻言细语,一下见这样,都吓懵了。 赵明明一向也是高声大叫的,倒是没有被吓,但他突然来一句:“我上个礼拜在荔枝公园看见高老师,有一个哥哥推着她,是不是就是紫紫?” 芳芳心中一跳,又不淡定起来,赶紧否认道:“怎么会?应该是高如铁,是叔叔,不是哥哥。” 赵明明本就是个调皮生,“切”了一声,又道:“高如铁叔叔我认识。”他还准备说,高如铁是“火枪队”的教练,我怎么会不认得,但想到妈妈在场,就没有说了。 但梅桂花还是敲了一下儿子的头,生气道:“是不是又逃课?” 儿子烦老妈一向责备,吹毛求疵,没好气地说:“拜托!那天是星期天。” 梅桂花这才脸色和悦起来,跟儿子温和地说:“那是紫紫替姐姐照顾高老师,有什么好奇的。”投眼去看芳芳,以为替芳芳解了围,神情会好一些,谁知芳芳闷闷的,也没有接话,像没听见似的。 梅桂花这时便判断,姐弟俩吵架了。 吃了饭,胡小妹说,歌就不唱了吧,眼睛朝芳芳看去,征询意见。 芳芳说哪能,我都在你们公司订好包厢了。她说的你们公司,就是梅桂花和胡小妹合办的美乐美娱乐城。 于是,大家来到紫荆花厅。赵明明说,唱歌就你们这几个老古董不好玩,我提议多叫几个来,芳芳笑着对明明说,还是你脑子灵泛,快叫。 赵明明就叫了邱萍、苏毛毛,以及班上两个同学。 芳芳便及时换了个大包厢。 一起吃饭的几人刚坐好,邱萍就风风火火来了,后面还跟着三个男人。 邱萍今天穿着一件红色包屁股短裙,包着屁股处像麦当娜那般火辣。她虽然个头不高,说不上亭亭玉立,但也称得上婀娜多姿......别说男人看得心动,就是女人瞥见也要多瞄几眼,忍不住要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三个男人都是三十多岁,手指都夹着烟,样子并不凶悍,像是知识分子,但进门后,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芳芳和苏毛毛。也是,在场最年轻的女子就算苏毛毛跟芳芳了。 要在平时,看到这样的男人,芳芳早就逃了。但今天,她的容忍度特别大,当其中一个男人邀请她一起对唱《知心爱人》时,竟也欣然答应。 梅桂花在自己歌厅也毫不谦让,唱了一支又一支,《今天是个好日子》结束后,又是《阳光总在风雨后》,最后还来一首《后来》,竟把胡小妹催化得泪花滚滚,芳芳也被感动得搂着梅姐又抱又亲。 最后,当赵明明起哄,说芳芳阿姨的歌唱得好,要求来一曲压轴时,芳芳也一反往日的谦虚和低调,来了一首《世上只有妈妈好》。歌唱完,抱着梅姐使劲地喊“妈妈”,让明明都忍不住要醋意大发。 凌晨十二点,年纪大些的都散去,但赵明明他们坚决要坚持到凌晨两点打烊,芳芳只得退步,明明答应着,把老妈、和芳芳她们推出了歌厅房。 梅桂花还准备去拉儿子,被芳芳一把扯住道:“算了,莫啰嗦了,明明会照我说的做的。现在我有事跟你说。” 梅桂花瞪眼又蹙眉,还调侃:“奇怪,你居然没醉?刚才看你那个疯劲明明是醉了的嘛!” 芳芳吃吃吃地笑:“明明醉了我没醉。明明也没醉。”她把“明明”偷换成了明明。 梅桂花也笑,还敲打着芳芳的脑袋道:“学会跟我顽皮了,学会跟我顽皮了。” 芳芳一边躲避一边吃吃吃,一边嘻嘻嘻,不断变换着笑声。 在长长的歌厅过道,发现一个空出来的歌厅,芳芳把梅姐拉到里面,关上吵闹的房门,做了一个“嘘”的噤声后,说道:“来,坐下来,你是我亲爱的大姐,不,亲爱的妈妈,我要拜托你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 说着,两眼死死地盯着梅姐。见梅姐虽坐下,但却疑惑地也死盯着自己,甚至因疑惑还特意拉开一点与她的距离时,芳芳才从小背包内掏出一个u盘,郑重地递到梅姐手里,说道:“内面的东西,求你帮我保管!先不看,等有朝一日需要拿出来的时候,再拿出来看。到时谁需要就给谁。” 梅桂花有些摸不着头脑地说:“什么东西,不能告诉我吗?”但见芳芳异常严肃,又不得不相信,并在双手开始冒汗的情况下接过了u盘。 芳芳道:“姐,真的可以吗?” 梅桂花认真地点头。 但梅桂花还是疑惑:“你别搞得这么严肃!我问你,既然这么重要,你自己为何不保管呢?” “姐,我不能!”芳芳突然哽咽。 梅桂花有些手脚无措,连说:“你今晚到底是怎么啦?处处不正常。遇到什么事了,能告诉姐吗?” 芳芳突然站起来,拉开歌厅的门,跑了出去。 梅桂花跟着后面追赶。 芳芳钻进娱乐城外等着的一辆出租车,在车子已经滑动起来,看见梅姐跑到了车窗前时,芳芳带着哭腔道:“姐,你答应我啊!” 梅桂花看着远去的出租车,似有不祥的预感。 第106章 发生血案 第106章发生血案 周日的晚上,芳芳吃了自认为够量的安眠药,等待着永远合眼。安眠药是从高老师那里积攒来的。 周一的早晨,李立光沐浴着冬日的阳光,开着伴随他多年的旧桑塔纳,从鸟城回到猫城,奔驰在特区大道上。 从鸟城到猫城,直线距离隔着大海,如果不开车又不赶时间,可以坐船;开车则要经过莞城,再经过虎门大桥,绕好大一圈。但没有办法,大海就是老大,她想让你绕你就得绕。 要是平时,早上回猫城,可能就直接去了办公室,无须回家报到,但今日,尽管没有恶劣天气,没有倾盆暴雨,也不是阴雨绵绵,而且阳光还比往日更加灿烂,天气也更加温和,但总感觉有点心慌,好像老婆丢了、女儿跟男朋友跑了一般,再联想到昨天的白天有一个芳芳打来的未接电话,强化了回家看一看的念头,稀释着莫名紧张的心理。 当小车缓缓驶入菠萝蜜小区,经过银行和新一佳超市的时候,李立光看见两个单位都开了大门,并开始了紧张的工作。他也想起自己科室的一个会议,便给助理去了个电话,让推迟一个钟头进行。 车停下,电话也打完。他抽出车钥匙,关好车窗,左脚踏地,右脚随后踏下还未落稳时,却一个趔趄。 脚,崴了。有点痛。 “该死!”——他轻轻骂了一句。 一拐一拐地步入家门,很是狼狈。进家门前,抬头看天,天晴朗无云,东面天空照过来的阳光撒落在墙面上,发出刺眼的光。不远处中学操场上热热闹闹,孩子们玩得起劲。 家住一楼。打开第一道铁门,李立光愣了一下,发现内设的木门没有上锁,心说芳芳这丫头也粗心了,以前洪先进经常这样,他讲过多次。但芳芳平时从不犯这样的错误。 第二道木门一推就开了,他皱起了眉,感觉有点莫名的阴森,似没有人的气息。 不太正常。 他冲着内室喊:“芳芳,芳芳。” 没人回应。 他又喊爱莲的名字,可也没有反应。 他于是急步往内走。 突然,他发现地上倒着一个人!还差点把自己绊倒。 低头一看,是芳芳! 芳芳倒在客厅通往大卧房的走道上,地上血流一地。 恍如晴天霹雳。 再细看,芳芳胸、腿多处中刀,生命似没了迹象。 他立刻冲进爱莲的卧室,“爱莲”二字还没有喊完,便发现老婆也倒在地板上,头部盖着床单。 他颤抖着双手掀开床单:爱莲两目圆睁,惊恐地盯着自己。 李立光顿时天崩地裂! 他强忍着泪水,大喊着“爱莲,爱莲”的名字,最终,唤不醒爱妻,眼泪像如猫城六月的暴雨——唰唰而下。 他无力地立起身,双手扶着墙壁,长长地吸了口气,努力站稳,手脱离了墙。两目搜寻房间。房间内衣柜、书桌被翻得乱七八糟,衣柜洞开,书散落一地,写字台上的笔记本电脑不知去向。 他像疯了一般在每个房间穿来蹿去,脚尽管崴伤,现又像注射了青霉素一般发软,但还是跑着来到芳芳所住的侧卧,再穿过房间到阳台,又从阳台到房间,然后到卫生间。 他几乎用臂膀撞开卫生间的门。但卫生间和以前一样,那关不死的水龙头滴滴答答地滴着水,以前滴在地上,芳芳来了后,滴在桶子里。 现在,滴在他的心里。 他浑身颤栗。 他都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是老婆吗?在那躺着;是芳芳吗?也躺着;是洪先进吗?应该早就去了工厂,但也或许...... 惊恐——心悸——他快疯了! 但理性告诉他,必须先拨打急救电话。 他在手脚颤抖中拨完号码,惊慌失措地叙述着发生在眼前的事情。 不行,得再给洪先进通话。如果她也死了,如果劫在途中?或者......天!怎么一下子就这样了呢? 洪先进没接。 报警!得报警——不能再耽误了! 爱莲死了,芳芳也像死了。他双目无泪,满目惊恐、满脸惊慌、满身惊悸。 但还算清醒。想起洪先进还有另外的座机号,于是再次拨打。 他如在地狱发出求救一般,对接电话的洪先进单位的同事喊,让洪先进马上回电话过来,十万火急。 五分钟后,洪先进电话打过来了。 他有气无力地说:“先进,你没事?好,这就好。你快回来,回来,急事,有急事。” “哥,我上班呢!什么事呀?” “死了,你嫂子,还有芳芳。”他的声音微弱到极致,但情绪却是异常的惊悚,传达给表妹的,就像是从地狱而来的声音。 “快过来!”他最后对着手机用尽力气的嚎叫。 迷迷糊糊中,一股力量又促使着他强打起精神,再次查看爱莲的身体,虽然已经没了呼吸,而且,身体已经发凉。 120来了吗?他又拨打了一次。 在等待救护的过程中,他试探芳芳的鼻孔,似乎还有些气息。他感觉到这是希望。 但看着芳芳的时候,又想起女儿。 女儿多年在国外,以致家中一有事情,无论大小,他们都想不起身边还有个她。现在,意识到了,女儿在猫城,女儿已经成年,她有权利和义务知道母亲的一切。 尽管不情愿,更不忍心,但他还是颤巍巍地从手机中调出李荭这个名字,拔了出去。 凶杀案发生在三月二十三日凌晨。当天上午,市局就成立了“3·23专案组”。组长由市局局长挂帅,副组长就由劳餮的上司、分局刑侦大队长张鑫担任。 晚上,专案组组长主持会议,张鑫做案情汇报。听取汇报的有省警察厅、市委政法委、市政府、区政府的官员参加。 汇报中,年轻的刑警队长张鑫分析道: 大家知道,案件的发生,往往跟受害者的工作、生活有着直接的关系,因此,了解案情前,我们很有必要先了解受害者和受害者家属的情况。 高爱莲,女,四十五岁,南方特区报编辑、记者,作家,牛城市人,第一批为特区建设作出过贡献的拓荒牛。四个月前,因车祸致残。三月二十三日,也就是今天凌晨二点左右,高爱莲被两个以上的歹徒杀害。从现场勘查情况看,高爱莲尽管残疾,行动不便,但是,与身强力壮的疑犯有过搏斗。搏斗和抗争中,被机械性窒息死亡,即枕头闷死。 沈芳芳,女,二十五岁,重伤。三峡市人,两年前高爱莲在车祸中致残,她被李家聘为家庭生活助理,除了照顾高爱莲生活起居外,还担任高老师文稿处理的秘书工作。沈芳芳进入高爱莲家庭由胡小妹介绍。同时,沈芳芳是高爱莲车祸的目击者。半年前,胡小妹家发生过盗窃案,盗窃者是胡小妹的外甥女黄琪和黄琪的男朋友王霸。目前,黄琪和王霸皆已判刑。 在案件定性和分析犯罪动机之前,还有必要跟大家提到几个人,是受害人高爱莲家的家庭成员和亲属。 李立光,男,四十八岁,高爱莲丈夫,中院刑庭一庭庭长,汉水人,也是特区第一批建设者。军人出身,办事认真、严谨,办案清正、负责,是法院多年的先进工作者以及其他的荣誉持有者。 案发当晚,李立光不在家。李立光去往何处?为何恰恰离开?初步调查,他是跟同事上周五下班后去往了鸟城。周一早上从鸟城回到猫城。回到猫城后回家时发现了凶案,因而也是凶杀案最先发现者,同时也是报案人。 李荭,女,二十三岁,高爱莲、李立光女儿,澳大利亚留学,本年度春节前回国,刚进入南方特区报社实习。 高如铁,男,三十岁,高爱莲弟弟。高如铁原名李铁,从李家过继高家。高如铁有前科,大学期间因故意伤害罪被判刑两年缓刑两年。两年前在姐姐单位南方特区报社做过一段时间报刊发行工作,后来离职从事建筑装修工作。 案发前一天,即案发当晚,高如铁还在姐姐家和姐姐以及沈芳芳等一起吃过晚饭。后来离开。 洪先进,女,二十七岁,汉水人,与李立光是姑表关系,在福山区工业区一工厂上班,住李家多年。高爱莲出车祸住院期间,就由洪先进照顾,沈芳芳进入李家后,照顾高爱莲的工作转交沈芳芳。洪先进周一至周六皆在工厂,一般周六晚回李家住宿。 洪先进案发前的二十二号晚上,跟表嫂高爱莲以及高如铁、沈芳芳一起吃晚饭。饭后离开李家回工厂宿舍。 第107章 诡异的素菜晚餐 第107章诡异的素菜晚餐 血案发生的前两天,即三月二十一日上午,沈芳芳给弟弟沈紫紫打手机,说明天是妈妈的忌日,我想买点纸,在法官大哥家做点吃的,晚上到汽车大市场的角上朝着北方祭拜,你也来一来吧。 弟弟来了。不但来了,还兴高采烈,因为他认为姐姐原谅了他,主动给他打电话,因此,沈紫紫还买了两大兜水果,其中一兜苹果,一兜芒果,紫紫说,妈妈喜欢苹果,爸爸喜欢芒果,“给两位一起祭拜,可以的吧?”他问姐姐。 芳芳说可以:“反正他们都是一年离开的,相差不大,爸爸一向听妈妈的。” 汽车大市场距离菠萝蜜小区不远。之所以选择汽车大市场,是因为妈妈的离世跟汽车有关,爸爸的离世又跟妈妈有关,就选择这里了。 本来给亲人烧纸要在傍晚黄昏时刻,但晚上芳芳要做饭,如果不是周日,洪先进不来的话,去烧纸都没有时间。 下午四点多,芳芳带上买好的冥纸、香烛以及蒸煮好的一碗鱼、一碗肉、一碗豆腐,还有一盅茶、一盅酒。她这是从爷爷那里学来的风俗。在老家的时候,清明节,爷爷带她和弟弟去给爸爸妈妈扫墓、挂山时,就是带着三碗菜以及纸扎的吊钱。爷爷说,只能是三碗,不能多也不能少,所以生活中请人吃饭,绝不能点三碗菜。 汽车大市场紧靠山体,场地外围平时假如不停留汽车,就跟荒废的坟山差不多,杂草丛生,虫蚁爬行,弟弟沈紫纳闷姐姐不知什么时候看中了这块“宝地”。其实这个地方刚刚开建时,芳芳在春秋礼仪庆典公司做业务推销,当时她为了拿下汽车市场的庆典业务,几乎隔一天就要来一次,因此周边什么环境她一清二楚。 没有坟头,他们就将酒茶、鱼肉豆腐摆上,香烛点上,面朝北方,本来还应该有鞭炮(城市禁止燃放鞭炮,芳芳不敢买),冥纸烧完,鞭炮响起,就该跪拜。 将纸一张一张撕开,再一张一张地点燃,芳芳边烧纸,边默念着爸爸妈妈的名字。弟弟这时就掏出一包烟,也默默点上,见姐姐看了他一眼,便说:“爸是抽烟的,我孝敬他。” 芳芳不说话,任凭弟弟糊弄。从爷爷那里传来的风俗是,没见给亲人烧烟的。 冥纸燃烧的时候,将芳芳的脸映照得满脸红光,但神态,却又分明如老成世故的大妈。 最后一张冥纸燃尽,将酒双手端起,敬酒。敬酒是将酒洒向地面,画一个弧形;酒敬完,又敬茶,芳芳亦同样操作一遍,口中同样念念有词。 沈紫一旁默默地看着。 做完以上一切,又虔诚地跪下,朝着北边恭恭敬敬地拜上三拜。自己拜完,身子让了让,让紫紫在她拜过的位置,跪下,一样拜起。 沈紫拜的时候,芳芳突然说:“你跟爸爸妈妈说,请他们原谅你,原谅你的无耻,你的荒淫,你的毫无道德底线,说,说出来!”声音不大,但落地有声。 但谁知,本跪着的弟弟,反而倏地站起来,怒瞪姐姐一眼,然后撒腿就跑。 芳芳彻底失望了——最后给出的救赎都没能让弟弟回头。于是将没有燃尽的冥纸扒拉朝向西方,以此作为对山神的敬拜,反复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原谅我原谅我原谅我!” 好一会,才收拾好碗和盅,放进来时使用过的纸袋内,提着爸爸妈妈“吃”过的饭菜,内心悲切、心中悲凉地,慢慢离开。 芳芳回到家,高如铁来了,他人勤快,只要来到姐姐家,总是主动做饭。 半个小时后,六个菜就端上桌了。 芳芳看去,六个菜,全是素食,其中三个豆腐,有日本豆腐、猫城香干,以及芳芳从没有见过也没有做过的水豆腐。水豆腐白灿灿的,面上点缀着葱花,芳芳首先舀一勺给高老师,高老师用嘴一嗦,顿时味道传达到味蕾,从喉咙润滑而下,感觉好极了,连连赞叹道:“如铁,好吃!芳芳,好吃,你快吃!紫紫你也吃!” 芳芳慢慢试了一瓢后,果然是味道鲜美,问高如铁:“哪学来的?” 高如铁神秘地一笑,等大家的眼睛都看向自己时才说:“在湘东有个县,只有这个县做菜这么做,大学的时候,有个同寝室的同学是那个县的,他献艺时给我们同学做过,我觉得好吃,就学来了。” 高老师夹着猫城香干这道菜说:“它应该也是湘菜混杂的。我知道湘菜内有道攸县香干的菜很有名,这特区没有自己的菜系,现在名字叫猫城香干,其实我看就是湖南人在猫城开餐馆,独辟蹊径出来的一道所谓特区菜。” 高如铁点赞大姐说:“姐说得一点没错。猫城香干是从大碗菜餐馆流行出来的,而大碗菜正是湘菜系列。” 但话到这里,高老师却对弟弟翻白眼道:“难怪那时候死皮赖脸地要呆在虎南。” 芳芳不由自主地看高如铁一眼,高如铁脸上泛起一丝红润。 紫紫一直没有说话,高老师伸长着手臂要给紫紫夹菜,被芳芳制止了,并说:“大姐,您都不方便,给他夹什么呀?他手脚灵泛,不用管他!” 高老师说:“你,先进,都是经常来的,如铁就更不用说了,只有紫紫来得少,没你们那么熟,当然要把他当客人了。”又忽然将头偏向弟弟,带着质问的口气道:“你怎么搞的?一个荤菜都没有,今晚开斋吗?芳芳买菜不可能没买鱼肉吧?” 芳芳回应:“猪肉、鸡肉都有,还有鱼、鸡蛋。” 高如铁嘟囔:“这不挺好嘛。刚才大家不都说好吃嘛。” 高老师:“吃是好吃,怕要苦了紫紫。” 沈紫这才回应了一句:“好吃,没关系。” 沈紫正说话时,手机铃声响了,拿起一看,是同学打来的,便挂掉没有接听,偷偷瞄了姐姐一眼。 芳芳当然知道,也不看弟弟,冷冷道:“既然来了,今晚就睡客厅的沙发。” 沈紫“嗯”了一声。 洪先进说:“表哥不在家,可以睡他的床,何必睡沙发。” 高老师赶紧附议:“是啊,芳芳,可以的。” 芳芳说:“高如铁睡床,就让他睡沙发。” 高如铁支支吾吾:“我是要……要走的,不用安排我。” 大家吃饱喝足在客厅聊天看电视时,高如铁来到厨房,想跟在厨房收拾的芳芳说说话,芳芳也希望高如铁能来。每一次,高如铁到姐姐家来,说话最多的地方也就是厨房,因此厨房是催生他们爱情的地方。 高如铁一走上来,就双手搂着芳芳的腰,闻着芳芳的发丝,要是以往,芳芳会用手去敲打他的手,说大姐和大哥看见了不好,但今天,芳芳没有说,一边洗碗,一边心情复杂地享受着心爱的人的拥抱。 高如铁闻着闻着就突然道:“怎么有檀香?你去寺庙了?” 芳芳摇头,轻轻说:“没有,只是去祭拜了爸爸妈妈。” 高如铁松开手,把芳芳的身子正面扳向自己道:“你爸爸妈妈安息在猫城吗?” 这样的弱智问题,放平时,芳芳会笑,但此时却没有,而是郁郁地说:“只要方向对,只要心中有,哪里都是可以祭拜的。” 高如铁敏感,问道:“你今天心情不好?” 芳芳:“今天是我妈妈的忌日。”说到这里,像担心高如铁会问起什么,就想起他晚上做的六道菜来,便说:“你又是什么心情,怎么全部做素材?” “我……”高如铁不敢看芳芳,也郁郁地说:“因为明天是我亲姐姐的生日。” 见芳芳看着自己,就也认真地脸朝芳芳,双目对视着,并突然在芳芳脸的右颊亲了一口,然后说:“姐姐是夏天采菱角的时候掉进大塘里淹死的。明天是她的生日。” 芳芳这一刻,眼睛内泪花闪闪,脸颊慢慢地贴上了高如铁滚烫的脸。 第108章 一笔交易 第108章一笔交易 一男一女,在猫城一个不知名的地方见面了。 这是血案发生后的第三天,高爱莲死了,沈芳芳一直昏迷不醒。 女的对男的说:“你认为这个能不能值点钱?”举起手中的u盘,在男人面前晃了晃。 “内容都在纸上,我打印出来了。”将打印好的书稿丢在男人面前。 男人抓起书稿,他有预感,这是一个月前某作家发过一部分给他的书稿,当时是通过电子邮件发送的。作家并没有敲诈他,只是逼他去警察局自首。 另外,报社社长也给他发过书稿,但他装着没有收到,回都没有回,之后的见面或电话中,也从不提书稿的事。 他唯一的一点只是心里恨恨地记着,总有一种如鲠在喉,被人拿捏了命脉的感觉。 此时,男人一目十行地读了前面几章,越读越心惊肉跳后,被人拿捏命脉的感觉更强,而且更加产生无力感。 “我可没敲诈你。给不给钱也都随你。”女人淡淡地说。 “钱当然给你,但你怎么也像其他人那样对待我?”男人显得很无奈,似乎也有点伤心。 女人却突然脸色骤变,厉声道:“我还不知道你!就别装可怜了!要怪怪你自己,我本来认为你是真心待我的,却塞了个妖精到我公司,妖精也就罢了,还是你心心念念的。把我当傻子!不觉得自己太过分吗?” 男人却不动声色,声音低沉地说:“你就讲要多少钱吧,u盘尽快给我!” “你认为给多少呢?”女人立住身子,威视着男人道:“还提醒你一点,你舅子在美国对吧?他可是恨透了你的,我有他的联系方式,我大学的同班同学住在他的隔壁。他得过什么病,对你的态度,就像作家书里面说的,我都了解,他经常到我同学那里去打针……” 男人把书稿一甩,怒道:“废话少说,直接讲。只要是钱能解决的,我决不含糊!” “好,痛快!”女子咯咯咯地笑着,“做生意喜欢你这样痛快的样子,谈感情也喜欢你这样——行就行,不行就下一个女人,够爷们!” 男人望着眼前这个让他多次心动的女人,但不爽的是,这女人太厉害,他难以驾驭。 “我也是,行就行,不行就找另外的人谈!或者,找警察也行,他们出的价码可能更高。”女人不仅逼视,还十分地挑衅。 男人缓和口气道:“说吧,别演戏了。” 女人将身子朝男人那边靠了靠,风轻云淡地说:“我在特区周边看了块地,是风景秀美的山水美地,那里有个山庄,还有酒店,整个地盘大约两百亩,总共投资六个亿,现在缺口一点八个亿,你把这个数帮我补上补上,也就差不多了。” “占多少股份?” 女人伸出三根手指,“百分之三十。” “你打劫啊!”男人怒吼。 “百分之三十仁至义尽了。”女人冷哼一声。 “我还不晓得,你能投资六个亿吗?怕就是拿我的钱给你垫底吧?”男人心知肚明,但又毫无办法,处处相让。 “你说对了,是垫底,但后面我陆续追加。何况,能拿到地,找政府人员公关,不也是要花钱的嘛!”女的理由充分。 “也不行!” “不行也得行!”女的提起包就要走。 “回来!附加条件……” 男人还未开口,女子粲然一笑:“是不是又想塞个妖精给我?” “人家哥哥是记者,今后对我们有好处,你给百分之二的干股给他,可以由她代持。我会捧他当上社长。”男人说得苦口婆心。 女子脱口:“成交!”脸上展现迷人的微笑。她的微笑,并非这价格上的成功,而主要是,她知道社长是谁,而且,她有百分之二百的把握,控制那个贪财又好色的社长。 而后捡起地上的书稿,看一眼手中的u盘,捏紧了,飘然而去。 李荭在外面做采访回来,在办公桌前屁股还未坐热,主任就叫她,说到社长办公室有事。 李荭隶属经济部。经济部主任甄诚以前是老妈高爱莲的属下,高爱莲出车祸后,就推荐甄诚当了副主任。其实副主任上面并无主任,甄诚实际履行着主任一职。 以前国外留学,对国内一套李荭并不深谙,或者说有些反感。比如她进了报社,就应该主动去认识社长和总编,或者去人家家里拜访拜访,联络联络感情,但她不,到现在在报社上班几个月了,总编认识,找他们部门开过会,但社长是谁,她竟然懵然不知。 有人可能认为这是因为爸爸是法官、妈妈是作家还是南方特区报的元老,用不着这样拉关系的缘故,其实还真不是。副处级法官算得了什么,四十好几的人了,上个正处都难(十年后真上了。这是后话);半瘫痪的前报社编辑,更是废人一个,作家职位,又不是行政级别,更没有用。东方国的官场是讲究实效的。甄主任到医院来看妈妈的时候,商量过某一天李立光有空时,带着女儿到社长、总编家里拜访,她听妈妈跟爸爸交代的时候,爸爸也很乐意并且认为非常正常地答应过甄诚老师。而后来是李荭自己“不争气”,而放弃的。 现在到社长办公室,她也是寻着牌子去的。因此,到敲门进入社长办公室时,她都不知道哪个是社长,还好,房间内只有三个人,甄主任她认识,另外两个一个坐在办公桌后的主人位,那么他应该就是社长,便点头问了社长好。 而另外一个,和甄主任一起,安然地坐在沙发上。 这人个头很高,身形很大,本来应该是运动员或职业军人的架势,但却西装革履,发型和金丝眼镜都锃亮发光,应该是老板。 而且,诡异的是,竟然有点像自己。 社长在李荭到来后,就起了身,坐到茶桌前,开始摆弄功夫茶,很娴熟地灌水、烧水、洗杯、倒茶。 泡茶的过程中,都不说话,好像成心考验李荭的适应程度似的,也好像大家被社长泡茶的手艺所吸引,都目不转睛地看得认真。 倒好茶,社长才笑眯眯地对李荭说:“小李,你认识这位叔叔不?” 李荭直来直去:“社长,我连您都刚才才认识。如果门口不写着社长室,您又不坐在老板椅上,我也不会认出您是社长。我才来不久,sorry!” 甄主任说:“他是梁总,我们报社的大客户,公司是牛城长江集团。” “小李,我是梁伟达,叫我梁叔叔就是。”高大男人侧了侧身,很谦逊甚至很慈祥地面向李荭。 社长补充道:“你妈妈的同学,牛城老家的。来猫城出差,到我这里坐坐,听说高爱莲的爱女在这里实习,就喊你过来见见面。” 李荭这才叫了声:“梁叔叔好。” 梁伟达眼睛有些飘忽地看着李荭说:“去年出事故时,看了你妈妈,真惋惜,你当时还没有回国。昨天去医院,才知道出院了。那你妈妈应该好多了。是你爸爸照顾吗?不对,看我,你爸爸哪有时间。请了人吗?” 李荭不看梁伟达,心里纳闷:为何没跟爸爸妈妈联系,连出院了都不知道? 但还是一一回答说:“妈妈好多了。还能写书。请了个姐姐照顾,妈妈的老乡。我要不要我跟爸爸打电话,说您来了。” 梁伟达赶紧伸手制止说:“不用!不用!他们忙,过几天我直接去家里看你妈妈。”一会后又补充:“哦,还有你爸爸。” 社长对李荭说:“听说你今天去独立采访了?不错嘛!” 甄主任赶紧接话:“您批评我,我不应该单独让她去。作为实习生,不应该......” 社长扬起手制止甄主任继续说下去,表现得很大度地说:“我不管采编工作。但不过,有时候让年轻人提早独当一面,不见得不是好事,梁总您说呢?来喝茶。” 梁总笑笑,没有说。 社长又倒了第二轮茶。 “我听说这次采访都惊动市长了?”社长面向李荭问。 甄主任抢先道:“是副市长。” “副市长体恤民情、关注民生也是很大、很重要的新闻!”社长说。 梁叔叔看了李荭一眼,很关心的样子:“你看,两位领导都很关心你,还表扬你。我这个叔叔也替你妈妈高兴啊!” 李荭表情僵硬地笑笑,没有回答,她不太喜欢这种互相吹捧的儒家文化,两个字总结——虚伪。 第109章 再查监控 第109章再查监控 考虑来考虑去,梅桂花到牛城,既然没有去牛城长江公司,就一定去了梁伟达的“茶楼”。可“茶楼”在半月长假后,除在楼下见了高鸿翔外,就再没有其他人到达“茶楼”的影子,梅桂花更是没有。 这显然是有问题的,也是不正常的,因此,得再查看一次监控,找到漏洞,最好能把桂香公寓物业管理处的工作人员做一次全面彻底的了解,看是否梁伟达跟保安之间有利益输送。 思虑好后,韩风打电话给牛肚子派出所,找到所长,吩咐将桂香公寓八个工作人员的社会关系摸清,然后亲自交给他。 派出所比较重视。事实上不重视不行,管辖范围内出现的毒杀案,他们的压力山大。因此,两个小时内,就将资料通过微信发到了韩风的手机里,同时附有每一位工作人员的工作照。 韩风便一个一个地研究。 熊斌,主任,男,大学文化程度,一九七二年三月四日出生,出生地牛 城省襄阳,户口所在地江口区。家庭成员五人:父亲、母亲、妻子、女儿及本人。公司公开招聘后聘请。 父亲熊本海,牛城省汉江市汉城区清风机械厂退休工人; 母亲张新梅,家庭妇女; 妻子邱艳丽,牛城东方中百集团超市员工; 女儿熊淼淼,东方师范大学在读。 赵岚岚,女,副主任,大学文化程度,兼财务,一九八一年八月九日出生,出生地牛城省银河市,户口所在地硚头堡区。家庭成员三人:丈夫、儿子及本人。公司公开招聘后聘请。 丈夫江新,牛城长江集团总部高管; 儿子江长江,硚头堡区小学初中在读。 韩风的目光一下聚焦到赵岚岚三个字上,再轻轻滑动屏幕,又聚焦在牛城长江集团四个字上。是的,江新,牛城长江集团高管,也就是梁伟达的手下。猫腻或许就在这里啊! 不过不急,继续往下看,保安队长这个人如何。 汤辛安,男,保安队长,高中文化程度,一九七四年十二月三十日出生,出生地牛城江南区,户口所在地宏山区。家庭成员二人:儿子及本人。主任熊斌介绍后聘请。 儿子汤米,宏山区高中在读。 汤辛安五年前妻子患病身亡,尚未再婚。 韩风略作思忖,自问是否找清洁工问一问,清洁工每天楼上楼下会看见每一个人的进出。不过,又自我否定,因为清洁工一般不认识业主,业主也更不会认识他们。这样还是只能询问管理处的领导,他们在公寓的工作时间相对比较久,对于重要的业主,也摸得比较清,有的可能还非常熟,比如副主任赵岚岚,就肯定熟悉梁伟达,可是如果询问赵岚岚本人,又似乎不怎么靠谱。 或许可以尝试询问熊主任? 韩风想了想后,虽然觉得把握性不大,但还是可以试一试。 于是,将电话打给了熊斌。 熊斌听清是刑警韩风,而且知道他是科级官员,便非常客气,就像跟韩风很熟悉一样。 韩风问:请问熊主任认识梁伟达梁总吗? 熊斌不知意图,在话筒里停顿了一下,但也就那么极短暂的停顿,而后老实回答:“认识。” 韩风:“最近在桂香公寓有见过他吗?” 熊斌回答:“哪能?他上班,我也上班;他下班,我也下班。再说,听说他都不住在这里。” 韩风当然知道,便又问:“管理处还有谁认识他?” 熊斌不假思索地回答:“赵岚岚,赵岚岚认识,她老公是梁总公司的。还有就是保安室那四位,应该都认识。其他就说不准。” 韩风略作停顿,又问:“梁总最近,就是封城以后,半个月假期期间,有没有到你们那里交物业管理费,开会什么的?” 熊斌虽然纳闷,但还是如实回答:“没有。最近我们没有会。不过,前几天,江总来过,还在我们办公室坐了一会。哦,看我,忘记介绍,江总,江新,就是赵岚岚的老公。” 韩风精神为之一振,但还是掩饰着不经意地问:“那他是哪天?” 熊斌说等一等,一会儿后说:“是......十一号,十月十一号早上。” 韩风谢了熊主任,挂了电话。 河边洗萝卜,一个个来,心说打完熊斌,干脆还试一试赵岚岚。当然,也可以说从赵岚岚那里反过来试一试熊斌话中的真假。 不过,打给赵岚岚,他换了一种方式,以老乡的名义,求赵主任办一件小事。几句话下来,赵岚岚就透露出了十一号那天江新送她到办公室的事。为了稳妥,韩风问,不是放假吗?十一号你老公还送你上班。赵岚岚说,没办法呀,我们要值班。 第三个要试一试的是汤辛安。 韩风跟汤辛安熟悉,电话接通后,直接问:“汤队长,你每天在公寓楼值班。现在问你,十一号那天上午,赵岚岚的老公江新是不是来过桂香公寓?来过保安室?” 汤辛安很警觉,没有马上回答,韩风甚至都听出他在电话那头的喘息声。韩风不想给他过多的思考余地,又加大声音重复了一遍。 “没有。”汤辛安终于回答。不过,这个狡猾的家伙随后又补充了一句:“来了,也许我没看见。” 韩风会心一笑,心说没关系,我有办法。 他让汪天力去找汤辛安,并给了一个锦囊妙计。 落座桂香公寓保安室,汪天力带着一种软硬兼施的口气说道:“汤队长,还记得我吧?我们韩警官说,你撒谎了,特意让我来告诉你,给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汤辛安在韩风面前都耍过花招,对汪天力这样的小警察就更不在乎,皮笑肉不笑地说:“小汪警官,我哪敢呀,子虚乌有的事,就别诈我了!”然后爱理不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汪天力早就猜汤辛安会来这一手,除师傅电话中的“耳提面命”,他还自己做过一点功课,知道怎么对付。 他家中有个姐姐,是赵岚岚的同学,姐姐跟赵岚岚经常在同学群里谈各种吃喝玩乐,由此有了“智取”的窍门。姐姐说,东方中百集团跟牛城长江集团有业务往来,牛城长江集团经常到东方中百集团购物,而东方中百集团时不时会送购物卡给牛城长江集团的高层。几天前,应该说是国庆节后的第二天,赵岚岚赠送了一张一万元的购物卡给汤辛安。汤辛安开着车到东方中百集团总店购买了一大堆物资。 桂香公寓熊斌的妻子邱艳丽是东方中百集团超市总店的主管,他手头掌握着牛城长江集团所有购物卡人员名单。见汤辛安拿卡购物,悄悄问是不是小赵给的。汤辛安没有否认。小赵就是赵岚岚,赵岚岚和汤辛安都是邱艳丽老公的手下,他们之间都熟悉,而且有时候还一起打麻将。 赵岚岚最臭美的嗜好在于经常微信群里秀恩爱、秀美食、秀购物、秀旅游,唯恐天下人不知她生活的舒坦。自然,三头两语的就被汪天力的姐姐掌握到这一信息。 现在,汪天力把国庆节第二天即十月二日下午,汤辛安在某某店买了什么,拿的是什么卡,用去了卡中多少钱,一一说了出来,汤辛安顿时就变了脸色,再也不是一副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呆坐在保安室破旧的椅子上,颇像个被人废了武功的拳手。 再接下来,悉数投降,竹筒倒豆子,噼里啪啦毫无保留地告知了梁总近段时间的实情。他说: “十月九号,农历九月初六日,案情发生的那天早上,韩警官来调看视频,看了有人给梁总送烟的视频后就走了。晚上,梁总也来问过,但没有说要看,只是问韩警官查了哪天。十一号清早,赵主任带着她老公来到了保安室。赵主任的老公神不隆冬的,让我删除影像,我不敢,也不想。就敷衍说要熊主任批,熊主任有过交代。僵持中,赵主任把我拉到室外墙边,塞给一个过年红包,一千块,还给我一张购物卡,说一万,让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实,这个时候我猜准了,她老公把自己关在保安室内半天不出来,是干什么,想干什么,我也知道个八九不离十。” 听这样一说,汪天力气愤得一拳打在保安室的门上,骂汤辛安道:“【婊】子养的!你就这样......这样......卖了你的……” 汤辛安不恼,反卖关子说:“小汪同志,急么子啰,老子留了一手的!” 然后叙述: “那天街上死了两个人,我从你们那里听到了消息,我就开始留意。凌晨进入公寓的两个年轻人,鬼鬼祟祟,进进出出,还有送烟给梁总的老头,这几个视频早被你们拷贝去了。这之中,梁总来保安室问过,但只是问监控摄像头好还是坏,没有要看。我还奇怪呢,怎么怀疑起我们来了,如果坏的肯定早就修好了对吧?我后来专门翻看了九号前前后后的几天影像,没有发现什么。也是,我也不晓得你们要什么。不过我晓得视频的重要性,问题的严重性,就多了个心眼,把一月到二月的监控视频拷贝了一份,放在家里。其实好险,如果晚一天,就被赵主任的老公全部删除了。” “那他删除了哪里?” “应该只是把梁总出现的视频删了。不,保留了两个,老头给梁总送烟的那一个,以及梁总带韩警官来公寓的一个。其他,都没了。其实梁总来过好几次的。” 汪天力这才转怒为喜,顺便表扬了汤辛安一句。 汤辛安悄声说:“我不需要你表扬,也莫声张,更莫告诉赵主任,她毕竟给了我购物卡和过节红包。就讲视频影像是你们技术破获的吧。到时案子破了,也不需要给我发什么奖,记什么功。我只求平平安安过日子!” 汪天力暗想,想得倒美,但口头上还是答应了汤辛安,而后站起来,吩咐一起到家里去取监控视频备份。 汤辛安随后起身,提出一个条件,说硬盘是他儿子的。如果要拿回警局,得补他一个。他工资低,一个移动硬盘好几百元大钞。 汪天力答应着。 第110章 同学长舌妇 第110章同学长舌妇 韩风打电话给一个叫苏曼殊的阿姨,说想跟她聊一聊她大学同学杨捷医师的事情。当确认电话中传来的是女子的声音,而不是伟人孙先生表彰过的那个“革命和尚”的轮回转世后,才总算放心自己没有被穿越。 阿姨已经退休,每天除了跳舞就是做饭,很闲情,因此当有人主动跟她说要聊大学同学时,就非常乐意地接受了。 在中山公园见面,找一个安静的位子坐下后,韩警官关心地问:“阿姨你跟杨捷是同学,怎么你退休了,她还没有?” 这话让苏曼殊生气,因为她当医生在妇产科一辈子,临到退休还是普通医生一个,连副主任医师都没有评上,现在把她跟已是主任医师的杨捷比,简直就是真正俗话所说的人比人气死人了,便道:“她是名医师,我哪能跟她比?” 韩风又道:“据说大学期间,你们两个关系最好,是难得的闺蜜,虽然不在一个医院,但在一个城市,工作期间的关系也是最好的对吧?经常一起聚会吗?” 苏曼殊就很受用地笑着说:“大学期间确实是闺蜜,但工作起来疏远了一些,不过每年还是有几次见面。” 韩风望了一眼晴空中的太阳,而后又表现得很是漫不经心地说:“她是你们同学会的会长对吧?据说每次都是她抢着买单,老公有钱,又帅气,是不是你们同学间特羡慕的家庭?” “对,她家是最有钱的,”本来声音很大,但却突然声音放低,且变得很神秘道:“是不是幸福就难说,人家不知道,我是知道的,男人有钱就变坏,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其实,我跟你说……”声音更低地道:“她家梁老板,没钱前就坏,把人家姑娘的肚子搞大了,还生了下来,现在孩子无爹无娘了,要跟她分家产呢!” “真的?”韩风故作惊讶,“有这回事?” “当然。”苏曼殊阿姨的语气很肯定,还摆出一副对她的话毋庸置疑的姿态。 韩风当然巴不得她这样,便道:“您能跟我讲讲吗?前不久有两个小伙子死了,据调查跟她家有点关系,我是案件负责人,想了解一些情况,如果杨医师家是无辜的,就帮助她家洗净嫌疑。” 苏曼殊阿姨波澜不惊,显然她早已听说了香烟毒死人的事,且蹙着眉,表现得像个善于思考的领导一般,边思考边说:“杨捷性子急,人还是蛮善良的,如果她杀人,应该不可能;至于她家那位……”苏曼殊摇着头:“难说。” “怎么难说呢?”韩风急问。 “我跟你讲,他的舅子你认识吧?杨敏。杨敏也是医师,他的老婆死后,梁老板为了侵吞杨敏的公司股份和分红,把自己的情妇介绍给杨敏,然后合伙把他当猴耍。杨敏知道了被耍后,就跟那个【婊】子离了婚,一气之下移民去了美国,现在不但不回来了,连姐姐杨捷也不理了。他认为妹妹和姐夫穿的是同一条裤子。两人穿同一条裤子倒不至于,但杨捷一心一意护着自己的老公,对外表现出他们夫妻多恩爱,死要面子倒是真。” 苏曼殊喝了一口自己杯子中的枸杞茶后,突然左右看了看,然后又变得神秘起来,且声音压得低得不能再低道: “还有一件事,谁都不知道,我知道,杨捷也有情人,是他们牛城长江集团的一个副总,她老婆叫赵岚岚。赵岚岚是我高中同学的妹妹,经常跟我们一起玩,有一次喝醉了酒,她亲口跟我讲的,说抓了老公的现行,但怕老公被烧鱿鱼,不敢吵闹,一直忍气吞声,然后有一天想通了,自己也在自己单位找了个小白脸。” 突然出现的狗血剧情,韩警官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他昨天要汪天力重新查看桂香公寓的监控视频时,才刚刚“认识”赵岚岚和她的老公江新,谁知今天找罗队特批了八小时,冒着大险搞调查时,就碰到这么一个劲爆的剧情,小心脏有点受不了,于是像自己犯错了一般强喝了半瓶矿泉水。 苏曼殊很严肃地叮嘱警察说:“这个你得保密,不能说我说的。我要不是支持你们警察判案,打死也不会告诉你。” 韩风点头:“这个自然。” 苏曼殊:“杨捷其实性欲很强的,她的那个雌激素特别强盛,有时候要吃药来控制。她不好在自己的医院开药,好几次找我给她开。赵岚岚说,她老公都给了那个老妖婆,没有她的份了,恨不得杀了她。” 韩风一惊,“赵岚岚说过要杀了杨捷吗?” 苏曼殊一愣,意识到自己的话不能随便,搞不好会让人进监狱,便解释道:“那是当时,后来自己找了小白脸,就不说了。事实上,即便说过一次,也是说着气话不是,哪能真的杀人?” “那那是什么时候?” “好几年了,不记得了。” “那么现在,杨医师跟赵岚岚的老公还有往来吗?” 苏曼殊瞪大眼睛,“当然有啦!杨捷比我还小一岁。梁伟达六十,她只有五十四,旺着呢!” “他们两家一直相安无事?还是有过吵闹?”韩风试探着问。 “好像没有。”苏曼殊想了想后,摇头。 韩风想,也许畸形的偷情双方都没有察觉,自然也就相安无事。但也不过,没有吵闹并不意味着事情就没有败露,彼此都不知情。有的人将怒火和怨气埋在心里,永远不表明,而行动上却悄悄地进行。 于是继续问:“发生香烟毒杀案的前后,她们彼此之间有什么不同吗?或是异常的表现?” 苏曼殊又习惯性地摇着头,但摇着摇着,突然像被人点了穴道一般,不动了,双眸像是定格了一般死盯着韩警官道: “嘿,还确实有。霍乱发生前,杨捷说,她几乎每晚都回桂香公寓睡觉,桂香公寓离第一公民医院比较近,而东方院子在郊外,来去开车都要一个多两个小时,耽误事情。可现在,她天天住在医院值班,我看,近期除了疫情确实没时间回去外,还应该有其他原因。具体的,你们去调查。但有一点,我敢肯定,杨捷不会杀人。” 韩风说“谢谢”,觉得获得的信息不少,准备站起身告辞时,话多、精力旺盛的阿姨又拉了一下韩风的胳膊,郑重道: “刚才说过杨敏医师,你知道杨敏有个儿子吗?杨敏在美国,但他儿子经常在猫城。我儿子也在猫城,我儿子跟他有生意往来,前年我儿子过年回家时跟我讲过一件事,说他儿子在东方国的目的就是要帮父亲讨回他的钱,不管用什么目的,说有好几千万呢。” 这又是个新线索,而且特别接近和有用,韩风便问:“他儿子是不是叫杨名?” “对,杨名,扬名立万的那个名。” 韩风想要他儿子的电话号码,便先表扬阿姨道:“苏姐,你这个信息很重要,非常感谢!顺便问一下,您儿子的手机号是……麻烦告诉我好吗?” 苏曼殊并没有犹豫的意思,随之很爽快地报出了十一位数。韩风想,到底是母亲啊,能够把数字全部记住,不像大多数人,把号码存起来,上面用一个名字代替,识别谁给自己打电话,所凭的就是屏幕上显现的名字。 便赞道:“您记性真好!对儿子充满着甜甜的爱意。” 第111章 表妹洪先进(1) 第111章表妹洪先进(1) 发生“3·23”凶杀案的第二天,劳餮找李立光的表妹洪先进做过一次调查。 洪先进在车公庙一家工厂做流水线工人,一天中午短暂的休息间隙,劳餮找到了她。 对于警察的问话,即便休息时间,洪先进也满脸不高兴,带着埋怨的情绪说:“怎么又来问我啦?我都讲了好几遍了。” 劳餮知道,血案一发生,警察一到现场,第一时间就是询问家属。洪先进作为每周住一次李家的临时家属,自然也在询问之列,也自然就有其他警察同事找她调查。 劳餮面带笑意,谦恭地说:“不好意思!这没办法,警察的工作大多数时候都是讨人嫌的。但我劳餮还是第一次问你。如果我没说错的话,你表嫂对你不错,你应该也是希望早点找到杀害她的凶手的,我说得没错吧?” 洪先进点头,便不再埋怨了。 劳餮抓紧时间问道:“高如铁曾经坐过牢,你知道吗?” “怎么?你们怀疑高如铁?”洪先进突然大声喊起来。 劳餮伸出双手,示意对方不激动,小声说:“不是怀疑,只是了解情况。你只需要配合我,把你知道的回答我就是。”劳警官虽然声音小,性格柔和,但话语中还是略带警察威严的。 洪先进的情绪再次被控制后,老实地点着头说:“知道。” “怎么知道的?” “嫂子批评他的时候,我听到的。以及,高如铁不在的时候,嫂子担心他,也聊起过。” “高老师什么时候批评高如铁?” “元旦节。” “今年的元旦节还是以前?” “就是今年。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姐姐经常批评弟弟吗?” “没有。嫂子很关心他弟弟的,还给他找过工作,在报社上班,其实挺好的,但高如铁上一阵子班就不去了,表嫂生气,骂过他。从那次,我就知道他原来读大学把人打伤了,判了刑,但好像是缓刑,没有真正进监狱。” “你觉得高如铁这个人怎么样?” “挺好啊!”洪先进很干脆地回答,“他挺仗义的,也不小气,经常请我吃零食。” “他对你表哥和表嫂呢?” 洪先进突然一笑,说道:“有点怕他们,见了表哥、表嫂,像老鼠见了猫一样。” 劳餮好奇,试探地问:“法官和作家都很严肃,很凶吗?平时。” 洪先进毕竟还不到三十岁,表露出一种并不成熟的女性天真道:“才不呢!都很亲切。我跟他们没有鸿沟,有时还开玩笑的。如果他们很凶,我就不会每个星期都回去住了。表嫂被车子撞伤,我也就做不到无微不至照顾她。真的,表嫂对我挺好,在医院的那阵子,我是拿出十二分的真诚照顾她的。” “那高如铁为何那么怕他们?” 洪先进摇头:“我也不知道。”但停顿一会儿后突然笑道:“大概就是一物降一物吧。不——”然后又突然惊叫起来:“其实,真正降住他的是芳芳!” “你是说他更怕芳芳?” “不是,不是!我说的是,他更听芳芳的话。对表哥、表嫂,他是怕,对芳芳,是真心实意喜欢。你看芳芳这样了,他好伤心哦!对他姐姐,似乎都没那么伤心。” 劳餮心里突了一下,沉思那句“对他姐姐,似乎都没那么伤心”的话,然后斟词酌句地问:“你是说,高如铁对姐姐的死并不......痛心,反而对芳芳,表现得更......关心,对吗?” “不是不是!芳芳不醒来,他非常伤心;姐姐死了,他也伤心哪!”洪先进急了,感觉自己一时表述不清,让警察误会了。 “好,我明白了。作为新交的女朋友,发生这样的事,他更痛心,我理解这种感觉。” 洪先进连连点头。 “二十二号晚上,你、芳芳、高如铁,再就是高老师,你们四个人一起吃晚饭,对吗?” “对。” “你表哥,李立光法官,那晚没有回来,对吗?” “吃晚饭的时候没有回来,后来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就不知道了。高如铁走后,我也走了。” “你平时一般周六、周日晚上会住下来,周一早上再走,那天为何也离开了呢?” “是啊。我平时一个星期都会住两晚,周六和周日。但那天是因为,车间主任临时打电话给我,说第二天早上上班前的早会,要改我主持,定好主持的那个女孩生病了。我就必须提早到达,我怕早上太早起不来,就决定晚上回工厂了。” “高如铁知道你走了吗?” “知道啊。我出门,还看见他在马路边打电话呢。” “他看见你吗?” “应该看见吧。我坐公交车前,看见他还在打电话,还跟他挥过手,但他没有反应,我也就没管他了。” “高如铁那晚为何也离开了呢?” “这我不知道。他从来没调,有时候三更半夜去,有时候临到吃饭都离开,这样的情况也不是一次两次。比如,那晚,要是老天有眼的话,他就应该打完电话后,又返回表哥家里。这样就不会有事了,他后来哭着跟我说,真后悔。” “你的意思是,他原本是不准备离开的。” “没有。”洪先进摇头,“我是说,他本来就没调,要是那晚决定不走了多好啊!歹徒见有男的在家,就不敢了。再说,高如铁打架有两下子,别看他瘦,他小时候跟老爸学过拳脚。” 劳餮又有点吃惊:“高如铁会拳脚?是指武功吗?他告诉你的?” “对啊。他跟我说过,如果在厂里、在街上有人欺负我,就让我告诉他,他来教训。” “有过吗?” 洪先进摇头,苦笑着说:“我长得丑,没有小流氓欺负我。” 劳餮也笑了起来,多看了洪先进几眼。确实,这洪先进长得眼睛跟他劳餮的一样小,而且,鼻子扁扁的像个饺子,嘴巴也歪歪的,相貌方面,不敢恭维,委实不是什么“先进”,而是实实在在的“后进分子”。 劳餮从车公庙回来后,心里有一丝丝喜悦,但也觉得空落落的。喜悦的是,洪先进提供的信息中,似乎有一些用处,但用处到底在哪,又不明显,因此,才显得有些怅然若失。 第112章 表妹洪先进(2) 第112章表妹洪先进(2) 从虎南回猫城前,劳餮避开李荭给沈芳芳打电话,很郑重地问道:“芳芳,你还记得洪先进吗?” 芳芳被这样冷不丁的一问,虽然感觉突兀,但还是回答道:“记得。”眼前浮现那个傻乐乐的女子身影。 “你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芳芳边思考边回答:“我想想啊,是……高老师出事的前一天。我很奇怪,高老师出事了,立光没出事,而且她是立光的表妹,从此再也没有来过我们家,十几年了没有见着她。” 芳芳的回答,对洪先进所生的疑虑,正好应征了劳餮的猜测,就问:“高老师出事的前一天,能具体点吗?是上午还是下午?” “一起吃了晚饭,后来就离开了。” “也就是二0一四年三月二十二号的晚上,吃晚饭后离开的,对吗?” “您时间记得准,也是啊,警察就是不同。我可记不那么准确了。” 劳餮不闲聊,紧追:“那天一起吃晚饭的都有谁?” 芳芳仍然感觉问得有些莫名其妙,十几年过去了,案子都结了,自己也被老天爷救过来了——那时真的是想结束的呀,吃了那么多安眠药,却不死,还在凌晨起来上厕所。即使安眠药失效,光头他们的打杀也不应该这样的啊——我就那么不该死?高老师就那么该死吗? 算了,既然每一个人的人生都上天早有安排,自己又何必忤逆,与天斗与地斗呢!便仍然老实地回答道:“高如铁、洪先进、沈紫紫、我,自然还有高老师。” “确定吧?” “当然,高如铁做了六道素菜,他每一次来就抢我的活,帮我做饭。那天是我妈的忌日,我约弟弟来,一起到郊外去给妈妈烧纸。劳警官,怎么现在问起以前的事,是不是有什么差错?” 劳餮没有回答,说了句“谢谢”后,就挂了。 大约是晚上十点,洪先进和她的老公都准备睡觉了,劳餮和李荭突然来到了他们的房间。 劳餮没穿警服,洪先进两夫妇不知道来人是谁,这么晚了干什么,心里打着鼓。 劳餮亮了证件后看着洪先进说:“洪先进你好,我劳餮,猫城市警察局的,十五年前为你表嫂被害案,找你调查过。” 洪先进这才松了口气,连说“记得记得,您是那个最和气的警察”,然后吩咐老公去泡茶,她知道,劳警官肯定是找她。 年龄四十出头的洪先进虽然傻乐乐的样子不见了,但脸相却是苍老得如五十岁的大妈,坐下后就略显紧张地等着劳餮发问,其老实的神态,好像刚刚做了坏事似的。 劳餮说:“你不用紧张,我就随便问问十五年前的事。对了……”指着李荭,“她是李荭,你表哥李立光的女儿,应该记得吧?”又转脸朝向李荭,“我说李大记者,按辈分,你该叫她姑姑。” 洪先进像见了外星人一般怔怔地看着李荭,口里“妈呀”的一声,双脚不听使唤地跪在了李荭的面前。 劳餮吓了一大跳,李荭更是惊恐得站起了身,她原本是要按劳餮说的叫对方一声姑姑的,但嘴张开还没来得及叫,就突然出现了这么一幕,让她顿时手捂着嘴,眼露惧色,不知如何是好。 那在阳台外倒茶水的洪先进的老公黄安,听到房间内不正常的嘈杂声,也连茶水顾不得倒了,赶紧跑过来,双手抓住老婆的臂膀,用了两次劲才把老婆拉上凳子。 劳餮抓紧时间问:“高老师又不是你谋害的,你下什么跪?” 洪先进泪眼滂沱,“可我撒了谎,心里愧疚,这么多年几次做好了去看表哥,但几次都放弃了,我没脸见你们,见你爸。” “现在把真实的告诉我吧。” 劳餮现在五味杂陈,听洪先进的意思,她隐瞒了重大实情,左右了判案方向,那么意味着以前的案子办错了。如果是这样,那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打脸。 “出事的前一天晚上,一起吃饭的我少说了一人,当时是我、表嫂、芳芳、高如铁,还有沈紫紫,都叫他紫紫。少说了紫紫的名字。我原本觉得少讲一个也不是事,但老板娘找到我,让我不要提沈紫的名字,这些年我就越想越不对,为什么要隐瞒他的名字?肯定是有问题的呀!说不定就不是高如铁使的坏,毕竟表嫂是他的姐姐,他怎么那么坏,害自己的姐姐呢?还有,他对芳芳那么好,怎么害得芳芳还差一点成植物人了呢!” 劳餮双目逼视:“老板娘?哪个老板娘?名字?” 洪先进:“梅总!” 劳餮:“梅桂花?” 洪先进点头。 “你们很早就认识?” “芳芳在表哥家做保姆,老板娘来找过芳芳,我见过两次面。出事的第三天,她突然找到我,说芳芳日记记了很多人的名字,包括最后吃晚饭的五个人、六道菜,既然人都死了,也跟一起吃晚饭的人无关,就让我不要说沈紫的名字,他还在读研,如果警察调查他,就会影响他的学业,同学知道了也会影响他的名誉。我想,芳芳那么好,他弟弟虽然我不了解,印象中他是斯斯文文的,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您问我的时候,隐瞒了他。” “首先向你调查的警察没问吗?”劳餮问。 “他们没问。要是他们问了,我也说了名字。因为梅总是第三天才找我的。第一次问我的警察就在出事的当天。” 劳餮想,这就是阴差阳错。如果自己也是当天或者第二天去调查洪先进,那么调查的结果可能就不一样。 “给你什么条件?” “什么?”洪先进没听懂。 李荭解释道:“就是问你,不讲出沈紫的名字,给你什么好处?” “安排我到她公司上班,工资比我在工厂要高,主要是,我们夫妻分离,安排我们在一起上班,这样,孩子也照顾了。” “还给了你什么?安排工作不是一天两天就给你解决的,拿你来说,空口无牙的承诺你,肯定不干。” 洪先进畏缩地偷瞄了劳警官一眼,只得老实坦白:“当时给了我一万块钱。” “虎南项目是去年才开始的。这十多年,首先在哪里上班?” “在关外港龙区的分店。娱乐城的分店。” “要你隐瞒沈紫的名字,你是怎么想的?你认为他会害高老师吗?他们之间有矛盾没有?” 洪先进头摇得像钟摆:“没有啊!就是因为没有,才觉得虽然对不住表哥表嫂,毕竟……就答应了。” 劳餮想起沈芳芳对弟弟的不待见来,问:“沈芳芳和沈紫紫之间有矛盾你知道吗?” “不知道。”洪先进还是摇头。 劳餮看了一眼李荭后问:“沈紫照顾过高老师,你知道吗?” 洪先进也看了李荭一眼后说:“知道啊,就是推着轮椅去荔枝公园转了一圈。我听芳芳讲过,表嫂自己也讲过,还表扬了沈紫。”说到这里,洪先进沉吟道:“倒是觉得,表嫂似乎特别喜欢沈紫,总是对他赞美有加。我只见过沈紫两次面,吃饭也就唯一一次,表嫂自己不方便,还想给沈紫夹菜呢。” 劳餮略显兴趣地问:“沈紫特别惹人喜爱吗?你们女性……”指了指李荭和洪先进,“都特别喜欢吗?” 李荭脸有些挂不住,白了劳警官一眼。 洪先进说:“没觉得。要是我,还觉得人太深沉,不会喜欢。” 又聊了几句后,黄安从外面端来了一盆水果,是新鲜的奈李,叫劳餮吃,劳餮不客气,拿一个咬了,觉得口味还不错。见李荭没接,就伸手选了一个递给她道:“怎么不吃?味道不错。你这姑姑、姑父最终还是良心发现,讲出了实情,现在得罪了老板娘,下一步就可能失业了。” 洪先进和黄安异口同声地:“李荭李荭,是啊,我们把梅总供出来了,她肯定饶不了我们,我们要失业了,你就原谅我们吧!” 李荭哼了一声,“你们上一辈的事,轮不着我来。何况,杀害我妈妈的凶手和雇凶的都处理了,何必找我来。你们该怎么过还怎么过就是。”说着,头也不回就出去了。 洪先进跑出门,对李荭深深说了句“感恩”,劳餮想,她们之间的恩怨,怕也只能这样吧,便默默地离开了。 第113章 沈紫的别墅 第113章沈紫的别墅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海边的山上,有一个别墅群,沈紫不知儿时有没有做过这样的梦,但现在他无疑已经实现了这样的梦想——住在了面朝大海的地方。 猫城环线像一条巨蟒,弯弯曲曲围绕着海岸线,那在环线上行驶的车辆,就如一只只在巨蟒身上爬行的蚂蚁。 双十一的傍晚,天空晴朗,沈紫轻松地驾驶着他的豪华迈巴赫,沿着海边行驶,海面霞光万丈,波光潋滟,初冬的大海静谧而温柔,没有巨浪撞击礁石,没有呼啸掀起潮怒。一切平静如初。 车内播放着悠扬而古典的轻音乐,一会《昭君出塞》,一会《苏武牧羊》,副驾驶室坐着的李荭,也是跟沈紫一样的轻音乐痴迷者,此时在海边美景的映衬下,在曼妙的轻音乐声中,她双眼微闭,双腿上轻放着的双手,在合着音乐的节奏,轻轻地拍打着双腿。一侧的沈紫,不时偷瞄一眼李荭时,也不时在幻想着自己就是那双玉腿,在被轻轻拍打着。 李荭今天穿着一条路易威登品牌的喇叭连衣裙,黑色主色,搭配白色镶边,高雅而文静,还特显淑女。这让沈紫更是心动。 她身上的连衣裙是他送的,双十一的特别礼物,价格接近二万八。几天前他从香港特别预订,让特快专递送到李荭的手中。 上一次他从虎南回猫城时,请保姆做好一桌晚饭,备好了最好的红酒,但因为事情耽搁,她失约了。不过,他没有怨她,当她从猫城警察局打来电话道歉时,他淡淡一笑,并淡淡地说:“没事,你忙。” 他当然也产生过放弃的想法,但一想起她是高老师的女儿,是自己未来伟大作品的见证者,也可能是一起从事的设计者时,就觉得这算不了什么,告诉自己一定要经得住挫折,受得住磨难。 历史上,人世间,有多少事,都是在风雨之后,就马上能见曙光的。 这不,也就一个星期,不足十天,曙光就出现了,一条容光焕发的裙子,就让她乖乖就擒了。当然,也许,并不是裙子的作用。但裙子,又确实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起码,此时,他是这么想的。 因为这么想,他的内心便甜蜜蜜。因为甜蜜蜜,他几乎每隔两分钟要朝右侧的李荭看一眼,满含蜜意,满脸挂笑。她虽然已经三十有六,典型的中年妇女,但是她脸白,瓜子脸仍然妩媚;她个高,身材仍然魔鬼;她眸亮,眼神仍然魅力无限。 今天是双十一的傍晚,他特意开车从市区将她接来,准备享受他再次特别安排的两人世界的西式晚餐。 当从市区一路,听完了一曲《昭君出塞》,又演绎完了《苏武牧羊》,再是《春江花月夜》演奏到一半时,小车就轻轻地停在了别墅的地下停车场内,沈紫于是也轻轻地说了句“亲爱的,到了”,这时,她才微微睁开眼,慵懒一般地动了动身子。 沈紫注视着,脸上始终挂着微笑。 李荭早就感觉到对方的眼睛,她在睁开眼时,脸有意朝右侧了侧,然后既像对沈紫,又像自言自语道:“我几乎睡着了。” 沈紫柔声道:“音乐轻轻吹,惬意就好。” 李荭这才将脸朝左,不经意地看向沈紫,也是不经意地惊道:“你这是哪里?” 沈紫翘起嘴角的笑意说:“你肯定不知道,这是我房子的地下停车场,有没有感觉到与众不同?” 李荭便将身子坐直,眼睛朝车窗外扫去,立刻两眼放光,同时右手按下安全带扣,准备下车。 沈紫见此,立刻喊道:“别动,我来!”,便急忙下车,从车头绕到副驾驶室位置,帮李荭拉开车门,把李荭请下车后,指着停车场说:“这在整个东方国,是独一无二的。” “有什么特色吗?”李荭虽然刚才有过惊讶,但还是饶有兴致地问道。 沈紫没有回答,眼睛一直盯着李荭,想从她的脸上寻找答案。 李荭这时皱眉道:“我听说这里是别墅群,是整体开发的。整体开发的话,意味着你买过来,是不可能跟其他别墅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的吧?” “嗯,”沈紫点头道:“到底是记者,就是跟一般无脑的女性不同,一眼就看出来了。你说得对,我买过来时,跟其他别墅一样,没有什么不同。但后来,我自建了地下停车场。因为地处地下,开发商看不见,建它时我只请四个民工,每天挖土不多,谁都看不出来。” 李荭随口就问:“那岂不很花时间?” “花了整整一年。”沈紫不无得意。 李荭于是左右细细地看了看,发现也就八九十平方,这一点,跟其他停车场没有区别,但不同的是,地面栽种了不少植物,植物散发出如桂花一般的浓香。另外就是停车场灯光暗红,场地四角皆有摄像头,显得过分夸张和神秘。 但看着看着,李荭正要发表新的见解时,突然目光被进门正对面的墙面吸引,因为此时墙面开始微光闪动,就如电脑启动前的灯光报警。 一眨眼间,微光闪动处的墙面飞去不见,地下空间顿时扩大而延伸。 “哇!”李荭轻叫一声,问:“这是什么设计?” 沈紫一挑眉,浓浓的眉毛顿时像旗杆一样竖起,他道:“靓女请猜?” 李荭故意甩个白眼,不做声。 沈紫微笑着炫耀道:“不知你还记得你妈的小说《你看你看猫城的脸》中的一个情节否?主人公朱红艳的老公是性无能,爱上了一身蛮肉的邻居王舞后,苦于见不到王舞,天天在家以泪洗面,但突然有一天,发现卧室的地面传来响声,并同时听到了王舞粗犷的男子汉声音。第二天,王舞就打通了他们秘密私会的通道。” 李荭微微脸红,但为了掩饰,不看沈紫,背朝向他说:“然后呢?莫非你是王舞,邻居的别墅住着个朱红艳?”又说:“你是怕我写作没有素材,给我一个现实版的王舞吗?” 沈紫这时不笑,似乎很认真地说:“虽是王舞,但又不是王舞。王舞是为了偷情,我不是。我是为了实验,为了工作。我这里通往另一栋别墅,但另一栋别墅也是我的。” 李荭有些吃惊。 沈紫伸手拉住李荭的手,说:“来,你跟我走,你待会就会发现,这个通道的原创设计就是你妈,我只是完成她的创意,她伟大的杰作……”说完,不知是故意还是不经意,发出两声哈哈的笑声。 哈哈的笑声有些狰狞,李荭听着听着后背一阵发凉。她挣脱沈紫拉着的手。 她似乎害怕沈紫,但其实她又知道,沈紫只是找一个他认为可以信任的知己,来一起欣赏他的杰作,或者也可以说是她妈的杰作,因此现在的她,并非不安全,甚至,即便内中有其他或另外的不安全因素,他也可能会竭力保护她。 李荭于是既轻描淡写,又带着探究的心理说道:“一部小说而已,你还真认真,把它制造出来。再说,搞实验用得着这么神秘吗?又不是偷情,又不是地下工作,又不会有人阻止你。” 果然,沈紫缓缓地坦承道:“我的研究是划时代的,是要改变世界的,因此必须高度安全,绝对安全!” 听到这样的高调,有遇到疯子或天才的感觉,李荭心中暗喊:不好! 他需要绝对的安全,怎么可以让我成为知情人?便道:“沈紫,你要研究什么?”说老实话,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沈紫对李荭毫不设防,语出惊人道:“我研究人工智能。我研究纳米病毒。”见李荭并无多少吃惊,只是带着些许敌意地看着自己时,便又指着通道的两侧说:“看到没有?左边实验室,是纳米病毒研究,右侧是人工智能工程研究。不,你看不出来,你现在看到的只是一堵墙,墙的另一面,有我们团队的几个人在工作,他们都是伟大的科学家,每天在争分夺秒……” 李荭蹙眉道:“为什么要争分夺秒?是赶工期吗?” 沈紫轻轻一笑,脸色更加神秘。“李荭,你太聪明了,就像你妈妈一样。没错!你知道,霍乱这个东西,它有一定的时期。今年要不是现在还处在三十度高温,就会慢慢消退。当然,我们在牛城的一个工作室,已经释放了一百零八个热气球,配合自然高温再延续一个月。” 李荭几乎胆战心惊,但还是装着不经意地问:“你们要干什么?” 控制霍乱,与霍乱作斗争,是每一个作为人的责任,可他,却在制造延续。他疯了吗? “嘿嘿,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借着霍乱这股东风,把人世间一切丑恶的人和物,都消灭掉,让世界变得纯净和一尘不染,其实也就……李荭,你还记得你妈的另一部作品《红太阳的毁灭》吗?内有一段话我记忆犹新,她说人是肮脏的,这个世界是肮脏的。其实呢,世界并不肮脏,世界的肮脏是因为人的肮脏,所以世界才肮脏。她又说,城市是肮脏的,其实城市并不肮脏,但因为城市人多,因为人的肮脏,所以城市才肮脏。 “李荭,从你妈妈的话,我来延伸一下,在这东方国里,几乎每一座城市都美丽无比,一眼望去,谁能找得到城市的肮脏呢?到处是鳞次栉比、光艳明亮的高楼大厦;到处是绿树掩映、花卉飘香的街道;到处是车水马龙、流光溢彩、阔步向前、裙裾飘扬的充满着小康幸福的人群和繁华景象。至此,谁能不发出感叹:是谁创造了这个城市的美丽?是谁带给了这个城市的繁华?是谁装点着这个东方国度?是谁将在这里祖祖辈辈地生活下去? “是人类。是年轻的、到这里寻找梦想的人们——男男女女们!可也是他们,创造、制造着这里的肮脏。肮脏,并不只与垃圾、下水道、护城河、臭水沟、出租屋、火车站、客运站有关。肮脏,更多的是人性的肮脏,是上层建筑里阳春白雪们,无所节制、贪得无厌、不思改良的肮脏;是下层下里巴人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醉生梦死的肮脏。 “所有,我要让世界重新洗牌,激浊扬清,来一场彻底的革命,置之死地而后生!” 李荭打了一个寒颤:他是真的疯狂了! 不过,疯子的话,大多时候充满着哲理。 李荭因此也就装作附和道:“不错,世界、人类、城市,确实很肮脏,上层的,底层的,都有一些社会的沉渣,是应该把他们扫除、清除,踢出地球。” “不是一些,是几乎全部!”沈紫突然大喊道。 李荭也突然大声质问道:“余向阳是你清除肮脏计划中的开始吗?” 第114章 清除余向阳 第114章清除余向阳 “不错!”沈紫得意洋洋。 “那彭一呢?”李荭问。 “彭一只是一只小跳蚤。我的计划中根本没有他,是余向阳把他拉了进来,死了也就死了,他对人类没有贡献。” 李荭:“那么说,余向阳的贡献大。” 沈紫:“其实也不是,他的发明都是我给的,准确地说,是我借他的名义进行的,他沾了我的光,哪算得上对人类有贡献。但余向阳聪明,我承认他帮了我不少的忙,比如他这个烟鬼熟悉香烟,也知道多个销售渠道……” “你们本就是一条道上的人,为何要害死他?”李荭并非怒气冲冲,但明显带着火气。 “看起来是,其实又不是。他吃喝嫖赌,什么都来,本就是肮脏的个体,是我未来清除中必不可少的对象。但千不该万不该的是,他阻止我的计划实施。” “他怎么阻止?搜集了证据,藏在笔记本电脑里,让彭一隐藏,转移?” 沈紫冷笑:“可惜他没有成功。笔记本电脑现在躺在我的家里,手机也是。”说着,划拉手机屏幕,手指头一个点击,顿时别墅某工作室的小间就出现在墙面上,墙面也立刻成了可视的屏幕。屏幕中,一台thinkpad笔记本电脑和一部苹果iphone14手机显示在收藏格挡内。 李荭突然想起东方处长所说,余向阳和彭一是因为体内植入了雄雌同体的雄性纳米病毒,当遇到雌性病毒时,就会对冲而亡,于是问道:“你们是怎么将雄性纳米病毒植入余向阳和彭一的体内的?” “很简单,”沈紫不无骄傲地说:“凡是和我接触过的人,都植入了雄性纳米病毒。” “包括我吗?”李荭高度紧张。 “不,虽然雄雌同体,但植入方式不一致。你本是雌体,植入不了雄性病毒。而且,雌性病毒也不由我来植入,我是雄体。雌性病毒植入需要通过电台发射电波。” “所以,余向阳和彭一倒毙街头时,当时并没有死亡,那么他是因为什么导致昏迷的呢?”李荭问。 “他因为体内被植入了雄雌病毒中的雄性病毒,只需要我这里的开关调制与‘香天下·尊享’中的开关同频,就可以让对方休克,休克程度由我控制。” “甄诚就是这样死的吗?” “差不多吧。” “没有吸食‘香天下’这种香烟,和没有携带这种香烟的人,雄性病毒是不是就起不到作用?” “不不!每个人都有手机,他只要使用手机,只要植入了这种病毒,就都受我控制,女性除外。” 李荭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算你还有点良心,没有把女性纳入你的控制范围。” “不!”沈紫狰狞道:“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伟大。我与全球销量第一的‘【浪】女’牌卫生巾公司合作,每一包卫生巾都附赠两个安全套,凡是接触过安全套尤其使用过此安全套的女性,都第一时间被植入雌性纳米病毒。东方国所有政法系统的法医小绵羊,生活中皆使用‘【浪】女’牌,政法系统的某官员和我们合作,政府采购,因此,她们是第一批被植入者。现在,据说派了个东方傻蛋在四处调查,还傻傻地将所有小绵羊肢解,查大脑,查中枢,查心脏,笑死人!” “真变态!”李荭骂道:“首先还以为你只是个疯子,原来还是个变态!” 沈紫冷笑,“骂吧,你的所有言行举止,我一概不计较,谁要你是高老师的女儿,我心中的女神呢?!”而后朝李荭眨眨眼,又说:“而且,我相信,不需要多长时间,当所有的肮脏和邪恶被消灭后,你就会喜欢上我。况且,我得出了结论,你也不得不承认,你早就喜欢上了我,就像当年,你妈妈喜欢上我一样!” 李荭脸色突变,大骂道:“王八蛋!” 但李荭还是忍住,然后继续问道:“你跟余向阳合作了那么久,为什么杀了他?” 沈紫突然大笑:“不明白了吧?告诉你也无妨,其实,真正想杀他的是梁伟达。我听说,梁伟达才是你的爸爸。所以,当我说出我的计划和实施清除肮脏的伟大举措时,你不要再装高尚,你的血液里其实流淌着杀人犯的血液。” 这时,李荭发现,自己的身体被一件无影的东西罩住,而这种东西说无影,又有影,只是影子似海洋深处的僧帽水母一般,光怪陆离,忽隐忽现。 沈紫道:“感觉到了吗?这是送给你的水母罩,只要我不解锁,你就永远被罩着,出不了门,上不了车,也打不了电话。这种罩是一种光影,光影带电,凡是近你身的人都会被触电而亡,而且,身亡后,尸体被光影吸收,无声无息。听到这里,该明白为何给它取名水母了吧?因为它比水母还厉害。这也是我的发明。李荭,我就是天才,你如果继续喜欢我,就是对天才最大的支持和奉献!” 李荭无语,她无法想象世间居然有沈紫这样的人! “余向阳以为他伟大,阻止我研究雄雌同体的纳米生物病毒与霍乱病毒对接,我要他死。早在之前,梁总也是要他死的,他敲诈梁总,说高老师是他杀的,他有一部揭露梁总的书稿,找梁总要二千万。梁总给了他五百万,他还不满足,自然得死了。” 李荭听着,觉得内中不符合逻辑,便道:“梁伟达没你说的那么傻,既然知道你要杀他,为何自己还要出面,让你动手不就借刀杀人了吗?” “不不!亲爱的!你这个老爸是聪明,但没有我聪明。他根本不知道我研究纳米病毒,也不知道我着手人工智能工程,他只知道我是他的董秘,他公司事业部的总经理,他的左膀右臂……尽管他很聪明地侵吞了老婆的哥哥的财产,也就是杨名他爸的财产,但他竟然不知道老婆杨捷与副总江新通奸。” 沈紫喝了一口能量饮料,也同时丢一瓶给李荭,然后又说: “他更不知道,不久的未来,他的牛城长江集团,将全部落入我的手中。不过,名义上是儿子梁晓达接手董事长,但梁晓达受我控制。更让你想不到,我做梦都要笑醒的是,你现在也受我控制。半个月前,也就是你的养父李立光在牛城死去后,梁总有一个计划,他公司的股份分成两份,一份给儿子,大股东,一份给你,也是大股东,但比晓达要少。不过,杨捷这个老妖婆,其实也是你的老妖婆,因为她也针对你,她来过猫城,偷偷找人私通关系,其中最大的靠山就是甄诚。 “甄诚是你的恩师,你妈是他的恩师,但是这个人背叛了你,也背叛了你妈,他答应了杨捷,准备把他的股份,也就是甄美代持的股份,让给杨捷,另外与梅总——梅桂花商定,收购她的股份,这样,她的股份即使高不过儿子梁晓达,但一定能高过你。你就当不了总经理,只能做个董事。或者,她还玩一玩的话,你董事都做不成,完全踢你出局。” 李荭:“我才不要他妈的的什么股份!” 沈紫狰笑:“对啊,我就知道你高风亮节,不稀罕。但是,亲爱的,我稀罕!我现在一面控制梁晓达,一面还控制住你,不就是实打实控制住牛城长江集团了吗?现在,你,还有劳餮警官,以及牛城警方,都已经开始认定梁伟达是谋害余向阳、彭一的凶手了。他不久就要被抓,无暇顾及公司,因此,二十多个亿资产的公司,就由我来指点江山了!哈哈哈哈……” 李荭也笑了,“机关算尽,反误了卿卿性命,沈紫,要记住这句老话!”但李荭笑得轻蔑。 第115章 酒店里的秘密 第115章 酒店里的秘密 李荭这两天无法联系上,手机打过去总是出现“用户正在通话中”的智能语音,劳餮也就没怎么在意,反正他现在第二次去缙云山区,李荭去不去关系不大。 但另一个记者、编辑,倒是很希望她去。她就是胡深爱。胡深爱是多年跟踪采访贫困山区女孩的热心人,她跟甄美,有着某种关系和关联。 但约胡深爱第二天早上到达缙云山庄前,劳餮提前在前一天的晚上稍稍地住进了山庄的酒店,当时时间已接近零点,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包括甄美,自己直接到大堂,登记后要了三个房间,并拿到了当天房价的半价。 以他当时的想法,是要将所有的空房都定下,无奈剩下的就三间。也因为最后的三间,又是零点过后的时间,才能拿到便宜的半价。 当然,劳警官计较的不是价格,他之所以要跟对方讨价还价,是想努力造成自己就是纯客户,没有其他意图。 其实,他是有意图的。 从零点入住到早晨,他几乎都在研究缙云山庄酒店的三个房间,以及房间里的每一个摆件。 事实上,也没什么不同,比如床,他订的是两个标间和一个单间。单间自然就是单人大床,而标间便是两张小床。无论单间还是标间,除床外,还有角柜、衣柜、沙发凳、小圆桌,以及洗手间、洗脸台等。而且也都和所有酒店的物件和摆设一样,呈开放式,根本找不出什么异样来。 没有异样,他是不会放弃的,因为线报,还有杨名的供述,缙云山庄酒店的房间藏有香烟。 劳餮于是这里敲敲,那里推推,最终虽然没有找到香烟,但却发现了一点点的不同来。那就是:角柜上的电话机连接出的电话线,在进入墙面时,却是隐藏着类似机顶盒一般大的一个密盒内,而密盒,又不时闪动着类似路由器一般的绿光。 当然,以劳餮有限的知识,他并未怀疑这个密盒和它所发出的光,而是只是觉得,这电话线为何要用一个密盒来圈定,来连接?于是就以打烂砂锅刨到底的心态,把密盒端离墙面。 这一端不打紧,却是让人紧张和兴奋,因为密盒后面的空间里,摆放着一条“火焰山”牌普通香烟。 诡异的是,查找另外两个房间,也是同样的布置,同样地获得了一条相同牌子的香烟。 而这,就十二分的让人震惊了。 杨名没有说假,线人也没有谎报军情。 在与杨名的谈话中,劳餮还记得,杨名说,余向阳手中有一个小型的制烟机,估计在缙云山庄完成,三年前销售的发货地点,也都是缙云山庄。 劳餮很容易能思考到,缙云山庄是甄美的地盘,又地处猫城特区的边缘地带,且还在地广人稀的山上,应该是私藏假烟和将假货发往外地的好地方。 三个房间收获了三条“火焰山”,劳餮兴奋过后,马上就感觉哪里不对劲来。要隐藏假烟,为何要放在每天有客人入住的房间?岂不更容易暴露?虽然不至于每个客人都吃饱了没事干去翻看电话机线路,但毕竟藏在某个无客人进入的房间要更安全。 而且,真正藏烟的话,为何又只放入一条?按空间来看,再多放两条是完全可行的。 那么,这又是为何? 难道……跟客人有关系? 劳警官撕开一条香烟,又认真地研究起包装内的每一红色盒子来。小小的纸盒,红灿灿的,散发出浓浓的香烟味,几乎跟所有的香烟没有区别。内中整整十包,每一包都一样,劳餮看不出什么,又对着烟盒子发了好一会呆,最终,因为懊恼,还默默地骂了一句“妈的”,把烟随之一丢。 可当把十个纸盒子再一一装进包装盒时,似乎哪个地方被卡住,怎么也装不平整。再把十个纸盒子一股脑地抖出来后,才发现盒中有一小袋类似于食品包装盒中的硅胶干燥剂一样的东西。 这,让劳餮陷入了沉思:预包装的食品中放入干燥剂,已是共识,但香烟中放入这种东西,虽然应该说有益无害,也算是创新,但商家对于一包才几块钱价格的“火焰山”,至于这么上心吗?何况,它还是假烟,作为假烟制造者,更不可能做这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增加成本的事。 劳餮于是把干燥剂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也用手捏了又捏。 看,是看不出什么,但几捏几抠,却似乎有些异样,于是就干脆把干燥剂小袋用剪刀剪开,这一下,又让劳餮震惊了! 电子芯片! 劳餮拿起手机,马上给老同学加老上级张鑫打去了电话,报告了自己的重大发现,而后又给张英拨了一个,让张英跟张局请示,赶紧跟技术科的人前来缙云山庄。 其实张英的电话,劳餮不打,她也会来,劳餮在进入缙云山庄住宿前,他有过另外一个任务的布置。而且,那另外的任务,张英也已经完成。 但最先来到缙云山庄的,还是胡深爱。 胡深爱虽然对劳警官的邀约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她想到缙云山庄见甄美,是很有兴趣的,因为据说,除了梅桂花资助贫困生外,还有人也做了资助的好事,而这个人正是甄美。 现在有机会见到甄美,她很期待。 当胡深爱找到劳餮后,劳餮便把甄美约到了自己的房间。甄美见到胡深爱,有些惊喜地握着胡深爱编辑的手说:“胡老师,好久不见。” 胡深爱虽然性格比李荭好相处,但同样也直率,她此时回应了甄美后,就马上抓住她早就想问的问题道:“甄总,听说你也资助过不少贫困家庭的孩子,帮助他们就业?” 甄美故作谦虚地说:“胡老师,不值得一提,不值得一提。” 然而,这时劳餮却揶揄道:“甄总,虽然你姓甄,但却没有说真话。” 甄美本以为劳警官是来替自己站台的,但现在似乎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便尴尬中喃喃道:“劳……劳警官,你……这是?” 劳餮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后说:“甄总,现在是九点,一个小时后,我的同事会到这里来,带来有关银行信息。现在有点时间,就先说说你对胡记者不诚实表现的情况吧。” 胡深爱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刚才不敢肯定,现在听到几分钟前还笑容可掬的劳警官突然用了“不诚实”和“姓甄不说真话”这两句词后,就认识到事情可能变得严重了,于是,自己的表情也变得严肃了。 “胡深爱记者从二0一五年开始,着手调查梅桂花资助贫困山区女孩的慈善事迹,原本是带着揭发问题的心态进行的,而这,让另外一个人也异常地兴奋起来。这个人就是你甄美。甄美,你明处是甄诚的妹妹,也是余向阳的男友,但其实暗处,你却是某些人的情妇,做了让人不耻的事情。 “我调查过,如果说余向阳是利用你和大老板的合作,来完成你们之间的合作的话,那么其实你何尝又不是在利用他捞到大老板更多的好处呢!比如这缙云山庄总经理的职位,比如美乐美集团的董事身份。至于说和钻石王老五的暗处恋爱,除了有高老师签名送给的书在你那里外,还有另外的证据在我这里。你莫急,胡记者你也莫急,我会慢慢的都告诉你们。” 说到这里,劳餮突然停下来,盯着甄美的双目说:“你是否允许我——现在请你伸出右手,让我们看看,你右手的玉手上,对,白蓝相间的珠子,以白色为主,表示纯洁,而深蓝,表示爱情。这是砗磲串子,虽然不是多么昂贵的珍珠,但也非同一般。她是深海里的贝壳,有着贝王之称。你有一个,另外一个人也有一个,你们的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你戴右手,他戴左手……” 劳餮点开手机中的一个小视频,伸出去给甄美看。 胡深爱也表情复杂地伸长着脖子。 但甄美却表现得不动声色,双手抱在胸前,展示着她惯有的微笑,冷冷地说:“不知您要说什么,劳警官?” 第116章 砗磲女王 第116章砗磲女王 劳餮回以微笑说: “不急,甄总。几天前,我在梅桂花梅总的好姐妹沈芳芳的电脑上,也发现了漂亮的砗磲珠子,不过是在照片上。两个人,对,就是你跟沈博士两人,在买砗磲现场的留影。我后来让警察同事查了查,是二0一九年十月十六日,你生日的那天,你和沈紫,登上了从猫城到柬埔寨旅游的班机,你们游玩了西哈努克港和暹粒市的吴哥窟。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费口水说这些吗?因为你的本名就叫甄砗磲,甄美是你后来改的名字,你现在微信名是真由美,你的qq名是砗磲女王。你在二0一三年的时候,发起了一个砗磲女子基金会,像梅桂花当年一样,专门资助女大学生。你的目标跟梅总有些不同,她资助的是真正的贫困孩子,从小学到大学,然而你是专注于漂亮的女生,其实质就是培养‘莞城小姐’。 “开始的第二年,莞城进行前所未有的扫黄,你本来无处可逃,但通过你幕后大老板的运作,将1.8亿元资金成功转账到缙云山庄的旅游项目上,你空降到这里当上了总经理,又成功成为美乐美的董事会成员,你的股份加上你哥干股的股份,都以你的名义在美乐美内部持股,而占有一席之地,就相当于现在的流行霍乱一样,它需要宿主,你现在同样找到了宿主。我猜想,下一步你将与你幕后大老板,结成战略联盟,也可以说是沆瀣一气,再将你的宿主打败,然后成为美乐美集团的霸主。 “不过,你和你幕后老板低估了你的宿主。她不是那么容易打败的啊!你和沈博士国外旅游,走的是旅行社的包团,而你忘了,或者说沈博士太节省了,选择折扣很高的旅行线路。而这个旅行社和这条线路,都是受梅总控制的,每一个导游都要从她那里拿工资。还有,你们也同样是轻视了,沈芳芳尽管是沈紫的姐姐,但梅桂花更是沈芳芳在猫城走上人生之路的大姐、老师,甚至是妈妈,她而且对弟弟沈紫的一切都非常不满。” 劳餮喝了一口浓茶,继续道:“你二0一五年实施的第一步是......”脑袋悠然转向胡深爱,笑着说:“我想,胡编辑已经听明白了一些事情,要不你来说说她的第一步如何?” 胡深爱确实已经明白了,但她也痛苦着,因为自从与杨名分手后,这么多年,甄诚是他爱情长跑路上从终点又到起点的唯一矢志不渝爱着的男人,他的博学、儒雅和报社社长的身份,一直吸引着她,超越着她,直到前不久他意外死亡时,她都无法相信失去他是现实的事情,是无法弥补的心灵之痛。 痛苦中,她以她的敏感,还意外获知,甄美并非只是甄诚的妹妹那么简单,他们之间似乎还有鲜为人知的的秘密。于是此时接过警官的话,情绪颇为激动地说: “你以网名真由美的名义,首先在我的微博长文后面留言,说你是广西受害女孩身边的知情人,然后引诱我加你的微信。我俩微信互动,你提供了一长串的名单给我,我喜不自胜,一一逐个采访,但大多数并不认为她们的‘桂花妈妈’有什么过错,不过其中叫邱萍和苏毛毛的却不同,她们提供了许多梅桂花不为外人所知的内幕。所谓内幕,我整理后发现,差不多都是二0一四年邱萍的男友樊纲杀人的那一年,所谓梅总贿赂法官,送美女给法官的子虚乌有的事,还有娱乐城聘请社会流氓当打手,逼迫大学生卖淫的事,同样也是子虚乌有的事。” 劳餮又接过话来说: “这里我比你更清楚。说社会流氓,其实主要指王霸,他是牢释人员,余向阳不是,他只是被治安拘留过。王霸要挟余向阳的女友甄美,同时逼迫所谓的徒弟余向阳,再唆使那个糊里糊涂、卖了他还帮着数钱的赵明明,让邱萍和苏毛毛挑拨是非,抬出受逼迫的甄美。可甄美并不愿意作证。苏毛毛和邱萍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因为二0一四年,邱萍判刑三年,苏毛毛虽然没有判刑,拘役了几个月。 “樊纲因杀害高爱莲被执行死刑,顾峰和顾雷兄弟也判了无期。樊纲的女友是邱萍,顾峰的女友是苏毛毛。她们两个因为跟着渣男的缘故,都成了渣女。但出事后,两渣女找到梅总要重新回去上班,梅总没有同意,她们因此记恨在心,然后在你甄总的策划下,演了这么一出。你演的这一出,因为白有你幕后大老板有意无意的支持,黑有王霸的操作和余向阳有意无意的促成,才让胡深爱编辑差一点上了你们的当,至今还留在微博和公众号里的文章就是明证。” 听到楼下汽车的喇叭声,劳餮停顿了叙述,快步窗前,打开窗户,朝楼下一招手,然后又继续说: “你知道我是怎么发现你的吗?最先的蛛丝马迹来自你在胡深爱微博和微信公众号上的诸多留言。我在前一段时间的晚上,研究胡深爱的微博和微信公众号。你在微博也好,公众号也好,都是注册真由美的网名,因此我熟悉了你。接着在这山庄,我发现了余向阳的大量活动图片,我断定你们夫唱妇随。 “在虎南,黄琪特意提到在你这里看门的李师傅,说李师傅说有人勾结谁谁把生意拉到哪里哪里去了的话,我后来想,黄琪应该就是说给我听的。之前不久,我在沈芳芳的电脑里,发现了你和沈紫的亲密照片。当然这些照片是梅桂花和沈芳芳故意给我看,让我来发现内中的阴谋的;就如同当年余向阳也用同样的方法向警方犹抱琵琶半遮面,放料给我们让我们抓光头一样。从这一点来说,余向阳比你光明,做事比你有底线。” 当张英和刑警同事一同出现在大家的面前时,劳餮停了一下,缓口气后说:“以上这些,我的同事们来了,应该带来了我想要的东西,这些东西将进一步佐证——铁证我刚才的推理。那么,某些真相也就大白于天下了。” 第117章 甄美与胡深爱 第117章甄美与胡深爱 劳餮接过张英递过来的牛皮纸文件袋,对两位道一声“辛苦了”,就慢慢拉开文件锁线,抽出袋内纸张,取下眼镜将票据和纸张认真看了看,然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举起单据,往高扬起,他精神和气势颇为逼人地说道: “甄总,美丽的甄总,这第一张,是你公司昨天下午刚刚转账给沈紫个人的五百万;这第二张,是春节前的元月十四日,你公司转账给余向阳斯密之乡公司的八十万。八十万没有悬念,你们订了余向阳网络平台的货物,虽然你们并不需要那些货物,而就是送笔钱给他而已。不过,你做梦也想不到的是,王霸无处不贪,白白要去了五十万,余向阳其实只赚二十多万。余下小部分,见者有份,牛城的彭一提供了收货地址,也要刮点油。不过这点油,我想余向阳是心甘情愿的,不像王霸狮子大开口的五十万让他恼怒。何况,彭一已经融入了余向阳的团队。 “前面我讲了不少,但推理多于证据。甄总,我真正开始怀疑你,是从这八十万开始的。我起先以为,彭一是收货人,打款应该是他,可让人想破脑壳也想不到的是,居然是缙云山庄酒店管理公司。但单凭这个也没那么明显的让人怀疑。真正让我彻底怀疑的是,余弘阳说,我们接了一笔大订单,王教练要去了五十万,心中表现着不满。别说他不满,我也不满。我作为警察不满是,怎么天下有这样的事情?王霸曾到我办公室来,说要当我的线人,并把余向阳喝醉酒说过的话告诉了我,大概认为这个可以当作‘投名状’。可就因为这个,余向阳公司的业务,王霸凭什么要拿去五十万?正常情况下,业务提成有超过百分之六十的吗?很显然,太不合情理,这就引起了我格外关注。现在得说感谢这八十万,让我的侦破工作迎刃而解。 “这里同时也要感谢胡小妹和黄琪。胡小妹也是美乐美集团的董事,她也是黄琪的姨妈。王霸和黄琪来到我办公室后,我对他们夫妻是有怀疑的,因此专门找胡总做过调查。从胡总胡小妹那里获知,王霸跟黄琪早就要离婚了,两人闹了很久。黄琪刑释后是真心悔改,王霸不是。因此,黄琪在虎南给我提供信息,王霸却给我放烟幕弹。 “再来说说五百万。五百万,可不是一笔小数!一个普通人,或许一辈子也赚不来五百万。沈紫什么也没做,就白白捡了五百万。虽然对沈紫来说,可能是白白捡了五百万,但对甄美来说不是,对余向阳来说也不是。甄美是有付出的,余向阳也是有付出的。甄美的付出来自余向阳。余向阳的付出不仅仅是生命的代价,也就是说,它并非生命购买费的全部,而是......而是什么呢? “余向阳掌握了某人的惊天大秘密。这个大秘密,足可以让某人失去所有,包括生命。于是,他敲诈,他赌命。余向阳本来就是一个赌徒,曾经在球球公司因为赌博被开除。他要用五百万,不,起初,他要的可能远不止这笔数字,一千万,两千万,五千万都有可能。但末了,对方勉强答应五百万,而且是在他已经走向了奈河桥,进了天国,甄美三番五次‘逼债’以后。论说,余向阳死了,死无对证,你敲诈我,我用得着还怕你,还要支付你的生命费吗?不会。正常情况下,贪得无厌的家伙们不会。但是,甄美也知道这个秘密,这是余向阳早有防备所埋的一颗雷。尽管余向阳知道,他是大老板的接盘侠,接了甄美这顶绿帽子,但他更知道,甄美捞钱的志向和他一致。甄美不会傻到不要那五百万。 “余向阳也应该是爱甄美的,他一生在赌,希望通过这笔钱来拯救一个女人,从此让你甄美彻底跟着自己,不再水性杨花,完成婚礼和人生大事,安安心心过自己的小日子。他在去牛城前,跟弟弟余弘阳说,订一个大合同,如果合同订好了,明年就到赛格广场的写字楼租一间办公室。我当时听了余弘阳的话,还觉得余向阳真是可爱,现在看来,最低都有五百万,如果再往上呢?更多,更能让人冲昏头脑!余向阳不是做梦,不是可爱,他还真的可以实现,如果命硬的话。 “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法律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贪婪的人,老天爷也同样如此。余向阳罪不至死。他只是敲诈。真正罪该万死的是那个你甄美背后的大老板! “你是幕后大老板的代理人,大老板年前曾在你这里住了半个月,你们早就商量过这方面的事情。余向阳去了牛城后,为价钱的事你们谈判过不知多少次,可余向阳就是不松口。最后,余向阳轻而易举地、顺手牵羊地死了,后来是你甄美答应了五百万的价格。霍乱阶段,大家都封闭在家,整天玩电脑和手机。甄美你也一样。甄美有可能天天问大老板什么时候打款,最后才达成这样的协议,获得大额五百万这样的成果。 “大家想不明白的是,五百万为什么到了沈紫的个人账户呢?钱不是应该给余向阳,余向阳死了不是应该给甄美吗?甄美为什么傻到让给了沈紫呢?这里就请大家原谅我先不揭谜底。” 猫城北是特区最大的高铁站。平时每天来往的人熙熙攘攘,但这全球流行霍乱肆虐期间,偌大的候车室和广场,都见不了几个人。 沈紫今天心情比往日好,好的程度丝毫不亚于和胡深爱回到了刚认识的那会。 几年前,一次特区举行的乡村振兴论坛上,沈紫是特邀主讲嘉宾,胡深爱是媒体采访记者。沈紫主讲结束接受采访时,两人就有了一见钟情的感觉。当然,对于受传统文化颇深的东方人来说,一见钟情只能止于偷情的阶段,但可喜的是,采访的闲聊中,沈博士透露了自己单身的信息,这让胡深爱怦然心动。 在胡深爱的暗示下,沈紫主动出击,当晚邀约与胡记者一起共享晚餐。 共享晚餐的位置就在开会所在地的五洲宾馆。那个时候,沈紫的手腕上已经戴有砗磲珠串,只不过胡深爱不知道,还以为年轻的博士个性与众不同,而这种与众不同,又正是胡深爱心动的。 坐下来,沈紫说的第一句话是:“其实我早就认识你。因为我还在读研的时候,见过你的爸爸,你爸爸到我们学校客串讲过国学。” 胡深爱那时嘴巴惊愕得半天说不上话,她认为这就是缘分,因此,从那天开始,他们频繁接触,频繁约会,频繁听音乐会,看剧团演出和到大梅沙海滨戏水。并且也就是大梅沙海滨戏水的那天,他们各自的身体融入在了一起。 沈紫不是《红与黑》中的于连,也非《人民的名义》中的祁同伟,但他胜于于连和祁同伟。这个“胜”,并不是说他爬的位置更高,而是无耻远超于他们。他在每周与甄美在缙云山庄共度一次良宵,欣赏她美丽胴体的同时,又隔三差五把胡深爱搂入怀中爱抚,在爱抚胡深爱的同时,又满脑幻想着李荭以及她的母亲高爱莲。 在脑中、在心中也罢,胡深爱乐享爱意,然而沈紫却把胡深爱和甄美的裸体剪辑视频,掐头去尾存于手机中。某一天沈紫突遇房外叫喊,手机未黑屏前又恰好碰上来电,胡深爱拿起接了电话,挂掉后出于好奇手指滑动几下屏幕,因而发现了这一秘密。 从沈紫的手机中,另外还发现一大秘密的是:沈紫在与甄诚的网上聊天中,沈紫有给甄诚发过三张甄诚与甄美在某宾馆滚床单的裸体照片,发照片的目的是向甄诚敲诈美乐美的股份转让。 甄诚显然不答应,于是突然死于非命。但甄诚的死于非命,是不是沈紫所为,目前还没有确切证据。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胡深爱说:以前认为杨名的人渣身份,更适合送给沈紫;杨名与沈紫比,是小巫见大巫。 对于胡深爱来说,心灵所受的伤无以言表:有人一生纯净,所遇的都是阳光、雨露和清新的空气,而她却碰上了两个世间最肮脏、无耻的极品男人。一个跟妹妹【乱】伦,披着名记、社长、知识分子的外衣;一个以玩弄女性为乐,母女通吃,同样也披着博士、企业家、知识分子的外衣。 她有时候甚至不无幽默地想:自己这是几世修来的福分?能够碰上两个耻间大咖、人间极品! 第118章 高如铁认罪(1) 第118章高如铁认罪(1) 一切并没有结束,韩风轻松不到哪里去,对高如铁父子行车记录仪中对话的认定,只是临时呼了一口气而已。就像电视中的娱乐闯关,你跳过一条水沟,爬上一座小山,接下来还要飞越湍急的大河。你可以中途稍作停留和休息,但绝不能超时。 案件的侦破就如闯关,现在距离终点还有距离。 高如铁被带到警察局后,审讯开始。 韩风是整个案件的负责人,侦破过程中的前前后后也只有他最熟悉,因此审讯由他主持。 苦恼的是,因被隔离,人不能前往,只得再次像之前多次进行的那样,通过球球会议软件,进行远程连线。 现场罗维卫主审,汪天力协助,另一警察记录,还有一人现场把握幕后主审与被审者的画面对接。 审讯前,有一个小插曲,韩风提议,将猫城警方的劳餮老师也拉入球球会议室,但被队长罗维卫拒绝。 好在高如铁不是难以对付的那种。就像自然界的动物,鳄鱼偷袭,猎豹穷追,响尾蛇引诱,蜘蛛织网,各有各的道。高如铁就如一只蜜獾,谁得罪他了,决不放过,斗争到底,但不会两面三刀,也更不会将所做之事赖账。 他走到今天这一步,并不隐瞒,无须警官们与他斗智斗勇,他竹筒倒豆子,交待得干干脆脆、洒洒落落,总结起来就三个字:我干的。 他说: 听说余向阳和彭一死了,这不是我的本意。本意目标是梁伟达。他才是雇凶杀害高爱莲和重伤沈芳芳的幕后凶手。 高爱莲是我姐,沈芳芳是我爱的人,她们受过的伤害,我本来就内疚。知道真相后,我能放过梁伟达吗? 中秋节,只有一天假(所谓三天小长假那是因为有周末两天),我们在白银镇喝酒。余向阳喝醉了,告诉我樊纲赌博,有一次输了两百万,是梁伟达帮他还的赌债,条件是做了高爱莲。光头不知道我跟沈芳芳的关系,顺便也害了芳芳。芳芳命大,救过来了。 这一切要不是余向阳酒后吐真言,我一直蒙在鼓里。 十五年前发生凶杀案的前一天晚上,我趁芳芳晚饭后推姐姐去荔枝公园散步,偷拿了芳芳的钥匙,打开了她的行李箱。 我曾经有一天发现她在写什么,才产生偷看的想法。我猜是记日记。就想了解她如何写我,对我是应付还是真心;拿着姐姐、姐夫给的工资,会不会是看姐姐、姐夫的情面,在应付我。 那一天的日记,对,日期是三月二十二号,中午就记下了。我猜原因是因为上午跟踪了我,还跟踪了光头,对她来讲,太震惊了,就把记日记的时间提早了。当然,也许是老天爷在提醒她,会发生事情,要将这一天发生的一切早点记下来。 后来,被我偷看了,我把那一天的日记撕下了。撕下来有几个原因,第一个原因肯定是不想让他人知道,我雇光头开车撞伤姐姐;第二个原因是感谢她没有告诉姐夫和姐姐。她其实内心很矛盾,一面想告诉,一面又怕冤枉了我,因为她不相信作为弟弟的我会对姐姐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因此,她几乎把所有的过错都推给了光头,认为罪不可恕的是他。 现在看来,还有一个原因。这个原因当时没有,是后来的事情。自中秋节从余向阳嘴里知晓了梁伟达的滔天罪行后,我就想起芳芳的日记里有一句话,她说她跟踪光头到了一个城中村,在城中村村部前下的出租车。后来被光头发现,她耍了个小聪明,骗过了光头。看见光头随之上了一辆牛a牌照的奔驰车。开车的是一个中年男子,个头高,很有派。 现在想,这个有派的、开牛a牌照奔驰车的人,就是梁伟达。梁伟达借着我雇佣过光头的这步棋接着下,然后将所有的顺水推舟嫁祸到了我的头上。樊纲这个王八蛋欠了那么多赌债,为了两百万就把我出卖了。我当然也是罪有应得。我不怪光头,毕竟我请过他,害过姐姐。我现在只是不能放过姓梁的王八蛋。但他还是命大,让阳仔和彭一做了替死鬼。这一次我又被抓了,没有报仇的机会了,只能在地狱里等着他下来的那一天! 芳芳日记的最后一页,保存在我的地图册内。地图册是红色塑料封皮,连同小说和其他几本书,都保管在洪先进那里。但洪先进说不见了,我很纳闷,这个没用的,连这个都保管不好,害我。 余向阳聪明,从小玩电脑,玩成了高手。樊纲抢劫了我姐的笔记本电脑后,让余向阳帮助删掉不利的内容,然后装上他想玩的游戏软件。余向阳就保存了一些罪证。这是我猜的。余向阳喝醉酒向我吐露真言,跟我说是从电脑里看来的秘密,我猜想也应该是。你们可以去看余向阳的电脑,也可以看他的手机。他的笔记本电脑和手机都在我那里保管着。我放在青钢区的家里,我妈的嫁妆柜。 从余向阳的笔记本和手机里,我没有找到有用的内容,但你们经过技术处理肯定能找得到。不过,也可能还有另外一种可能。余向阳是很聪明的,狡兔三窟,他可能有三台以上的笔记本电脑和手机。除了我这里外,还有人掌握着他的秘密。 那天晚上我带余向阳去了梁伟达的家里,我是代表梅总跟梁伟达签订一个协议的。那边代表梁伟达的是沈紫。沈紫这个狗屁博士是芳芳的弟弟,我本来应该对他充分尊重,可他居然成为了梁伟达的走狗。 协议的主题吓死人,什么停战、什么和谐、什么团结,我起草的,根据梅总的意思写的。具体条款你们去看,都是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没什么狗屁用,暗地里他们还会斗来斗去,而且,姓梁的最会玩阴招,我替嫂子着急。哦,嫂子是表嫂,就是梅桂花,我们其实是亲戚。你们也应该早就知道了。 本来老天爷是帮我的。我半个月长假前回到家里,发现了姐夫送给我老爸的“香天下·尊享”香烟,意外惊喜。我想换掉香烟,而且也跟老头子讲通了。我计划着将“火焰山”塞进“香天下”内,神不知鬼不觉的,老爸已经将包装拆封了,正是好得不能再好的机会啊!老爸这人在企业当政工干部多年,守规矩,不会在送烟前把每一包都翻出来看。他拆封了烟,一支都不抽就能说明他的一本正经,因为他知道姐夫答应送给人家大老板,担心偷抽后姐夫对他有看法,他怕姐夫,即使姐夫要死了,他也不会“欺君”——姐夫就是他敬仰的“正人君子”。 一条好烟里面夹带一包杂货,还是低档次的,不是什么妙招,搞不好,会引起收烟人的怀疑。但我看过姐夫他们的战友聚会资料,了解他们当兵的地方在新疆,并且还知道梁伟达特别喜欢新疆的莫合烟。因此,把莫合烟塞进高档香烟的包装里,让梁伟达产生意外之喜,感谢姐夫有心,感谢姐夫用心良苦。因此他肯定会抽,不会怀疑。我很高兴自己脑瓜子灵活,有这么好的一个主意产生。 第119章 高如铁认罪(2) 第119章高如铁认罪(2) 当我把施了毒的“火焰山”带去,做好了充分准备时,却突然意识到,只顾自己沾沾自喜,却没有想到这将置老爸于死地。因为烟是他送出去的,梁伟达死了,警察局只会找送烟人。 我于是将自己所谓的好计谋否定了。 你们应该知道余向阳贩假烟吧?他对烟的进出渠道非常熟。去年圣诞节期间,他到过牛城,那次出差他还丢过一台笔记本电脑。就那一次,我让他在虎城帮我收购过一条“香天下·尊享”,那时,我并不知道梁伟达是杀姐姐的恶魔,买好烟只是准备送给梅总。她对我关照有加,听说她喜欢抽烟,虽然烟瘾不大,只是装样子。 往往抽好烟的人都是装样子的。 于是那次,我打电话给余向阳,让他马上带一条烟给我。顺便从虎城带烟到猫城时,并没有在虎南停留,烟也就带回猫城了,而我一直在虎南。这最近的一次,他知道我要回老家,就坐高铁特意在虎南下,与我一同来到了牛城,除了带给我高价格的“香天下·尊享”香烟外,还带给我低档的“火焰山”。到了牛城,我和余向阳都住在7天酒店,有时候,彭一也过来住。 彭一和余向阳应该是两年前网上认识的。两人臭味相投,商量着做什么大事。他们嘀嘀咕咕商量的事,大多避开我,我并不清楚他们的勾当。但有两件事我知道。一件是八十万订货要彭一接货的事。像这样的事,我一猜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客户既然订货,怎么会不要货,而要彭一来接货呢?人家钱多了白送呀?其实我看,就是白送。 第二件事是去年圣诞节,余向阳的笔记本电脑并不是丢了,也不是彭一藏匿了,而是两个家伙商量好后这么搞的。好像因为余向阳的电脑里藏着什么重要文件,牛城长江集团的人打电脑的主意。余向阳让彭一把电脑藏起来,借故说电脑在你们公司的车里丢了,找不到了。于是牛城长江公司也借故对客户负责,就处理了彭一。彭一当然签字。我听说第一件事的八十万里面,余向阳就拿出十万奖励了彭一。 余向阳把虎城收购来的“香天下”香烟带给我,我付他三千块,随之便把“火焰山”中的一包塞进了那条烟内。拆封时包装膜没有损坏,用胶水胶好后,一般看不出来。对,还有指纹,不管是内包装还是外包装,我都全部处理掉了。那天,我和余向阳一起去梁伟达的“茶楼”,我把香烟用塑料袋包好,放在余向阳的双肩背包内。我告诉梁总,这是梅总让我带给他的。我记得很清楚,放在客厅功夫茶桌后面的角柜上,梁伟达看了一眼,也没动。 您可能会说,不忍心嫁祸父亲却怎么舍得嫁祸给梅总。是的,梅总是我表嫂,对我又有知遇之恩,我怎么忍心嫁祸于她。这个问题,我是想过的。我爸虽然人老还依然精明,但毕竟是老人,势单力薄,而梅桂花不同,她有资本跟梁伟达斗,我轻松嫁祸,她定然不会认账,也绝对不会认这个账。事实上,梅总也认不了这个账,因为不是梅总亲自送的烟,梅总完全可以不承认,她要否决他人的嫁祸很容易,让她跟梁伟达去pk,我认为是个好主意。事实上,他俩本就多年在pk。 我和余向阳去梁伟达家里的第二天,到了十月八日的晚上,也就是九日的凌晨,余向阳和彭一说去梁总家拿点东西。我猜他们就是去偷,但我也没说破。寻思着梁伟达反正不是好东西,也反正有钱,不怕贼惦记,就自个儿偷着乐,意味深长地跟他们说注意安全。可谁知,他们不但没有安全,还“黄鹤一去不复返”了。 余向阳死了,是梅总告诉我的,当得知是吸入了含有【氰】化钾毒品的香烟致死后,我蒙了。想不到两个家伙那么贪,运气又那么差,把拆开包装的香烟也偷走了,丢了自己的性命,不值! 也怪我。我现在罪孽深重。 余向阳的手机仅是一个未接来电,沈青。沈青是谁,我不知道。我好奇,也拨了一个,但不显现,我因此发现原来这个手机是牛城号,根本不是他常用的猫城号,由此判断这个牛城号手机只有叫沈青的人知道。甄美是余向阳的女朋友,居然也不知道他的新号,越想越奇怪,越想越觉得有问题。 节前回牛城,一是报仇,二是想带父亲去老家看看。我的【氰】化钾毒品是在虎南地区弄到的,一直放在车尾箱,弄它时,并没有想用来杀人。【氰】化钾在虎南不稀罕,那里既产银也产金,不少企业主和个体户家中都有这个东西。我找一个想来我们项目基地揽工程业务的老板弄了一点,一直放在车上。老板姓程,他不是卖,没有收我的钱。奥德赛车子是我们农旅公司的专车,几乎就是我在开,化学品密封包装起来安全。 我刚才说过,这次到牛城来,是代表梅总跟梁伟达商洽协议。节前写好了协议,也发给了他的董秘沈紫,但他们迟迟不回复。 梅总跟梁伟达的私人关系原本是非常好的,现在双方表面上也没有撕破脸,所以我的工作就是把和谈协议签了,其实我猜想这是梅总的拖延战术,当然也应该是梁伟达的战术。他们两个玩的战术都差不多。 从内心讲,我也不想这么做。余向阳告诉我梁伟达雇凶杀害高爱莲的内情,我完全可以向你们举报,用法律来制裁作恶的人。但我也担心,梁伟达势力那么大,而且现在看来,他不仅势力大,老天爷也偏心他,这一次又让他幸运了。初二那天,老妈过世,初四,姐夫也去了。我都不存在悲伤,牛城每天都死人,我都无所谓了。但事实上,老妈过世,我在酒店偷偷哭。老妈——我的养母,对我非常好,在监狱的头几年,每年最少来看我两次,后来的几年,每年也要来一次。 老妈的过世,加强了我行动的决心。正好那天中午,梅总打电话来,让我当晚去梁总家里,带着打印好的协议去。梅总并没有让我带余向阳去,但我决定带上他,还谎称是梅总吩咐的。余向阳没有任何疑虑和犹豫,就答应了。他也根本不知道我在香烟里下了毒。 对了,梅总是让余向阳给我带过一条香烟,就是“香天下”。梅总为何没有直接给我,让余向阳带?我想应该是梅总忘记了,想起来后恰好余向阳去了她那里,就顺便让他带了吧。只能做这样的解释。 施毒是在车内完成的。亲爸李崇军不知道。余向阳和彭一都不知道。晚上八点多钟,让余向阳帮我背着香烟一起去了桂香公寓,也顺便订好了协议。我真的是订协议的,我的公文包内还有农旅公司的公章。我是项目的临时负责人,也是梅总信任的人,代表项目方。余向阳去,不需要代表什么,反正他跟梁伟达也熟悉;但他为什么愿意跟着我去,这个就不清楚了。 那晚在紧张中,完成了两件大事,一是协议,二是特殊礼物。余向阳亲眼看见我送的礼物,当晚就吸食了,真是万万没有想到啊......唉!人算不如天算! 后面发生的事,想必你们比我还清楚。我所知道的,全部告诉你们了,我也就轻松多了。 第120章 高如铁认罪(3) 第120章高如铁认罪(3) 十五年前,高如铁还有一份认罪,他的人生似乎就是在犯罪、认罪、伏法中轮回。 因为是有理有据的自认,再加上光头樊纲的指认,高如铁的认罪信就作为主要犯罪证据,配合其他人证、物证,仅仅两个月的时间,公检法速侦、速诉、速判,一审那天,轰动全国,媒体记者蜂拥而至。高如铁因有前科,一审被判处死刑,但二审时,也许律师发挥了作用,也许还有高如铁虽然承认但证据并非铁证的原因,被改判死缓。 高如铁的认罪书,其实就是写给芳芳的一封信。其内容如下: 亲爱的芳芳,我是爱你的!可我知道,这爱很沉重,很苦涩,很罪恶。当然,这罪恶不是你,是我。我是罪恶的。 我必须向你坦白,虽然我无心伤害你,但对于姐姐高爱莲的死,我将对此负责。是我杀害了她。我知道我这一生不会得到她的原谅,不会得到高家人的原谅,当然也不会得到你的原谅。 我也不准备谁原谅我。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是我作孽,我当然得对此付出代价,承担责任。 我知道,你和你周围所有的人都会问:为什么要杀害你的姐姐?为什么不能放过姐姐而一而再再而三地置她于死地? 我来告诉你吧——芳芳!对于你,我是从不隐瞒什么的,表现得最真实和诚恳,是最能坦诚相见的。还记得我给你夹过鱼眼睛吗?其实这就是明证。因为我发过誓,要用鱼眼睛的清澈面对你,要以鱼眼睛的透明来对待你。 我叫李铁,这个名字你是知道的。我是李家的人,我们在农村。我家里除了爸爸妈妈,还有一个姐姐。姐姐叫李石,聪明、漂亮、善良。我三岁那年,姐姐已经十五岁。姐姐读书、干农活都带着我,就是学校读书,她也常常带我去。总之,姐姐不管到哪里都带上我,除了玩耍,还经常带我到矮山上摘野果子,到水田里捉泥鳅。我四岁前的童年,几乎就是姐姐的尾巴。 那年放暑假,家中来了一个城里的亲戚。这个亲戚以前没有见过。他来了以后,住一天就走了,将一个和姐姐同年的姐姐留在了我们家。这个姐姐名叫高爱莲,穿衣打扮比我和姐姐洋气多了,而且她还有很多好吃好玩的东西。我和姐姐之初是很喜欢她的。 但是,大约半个月后,发生了一件让我至今刻骨铭心的事。这件事几乎改变了我的人生,改变了我对世界的看法。 姐姐李石带着高爱莲姐姐还有我,我们一起到水塘边去摘菱角。芳芳,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吃过菱角?小时候有没有到池塘边去采摘过菱角?反正我是记忆深刻,那种青青的、粉粉的味道,那硬邦邦的外壳,我很喜欢。姐姐也知道我喜欢,每次摘到了,她自己不吃,总是剥给我吃。菱角有刺,姐姐的手指经常被刺得血淋淋。 那天午饭后,太阳悬在头顶,晒在我身上火辣火辣,我长得黑,似乎感觉到全身滋滋的出油。午饭前,高爱莲姐姐跟姐姐约定,一定要她带着去采摘菱角。姐姐答应了,但瞒着爸爸、妈妈。因为池塘很大,据说池塘中间的水也很深,爸爸、妈妈从来都阻止我们单独前往。有城里的姐姐在,爸妈尤其制止。 但我们都经不住菱角的诱惑,偷偷地去了。 高爱莲姐姐是城里的,没用的小公主,站在水塘边什么也做不了。每次将塘中一盘盘的菱角苗拖回塘边都是姐姐所为。姐姐灵巧。菱角是水中的浮萍,大风将他们吹在塘边,方便人采摘。但采摘的人多了,靠边的菱角苗上都没有菱角果了,而只有塘中间的才有,姐姐用一根带枝丫的竹竿将菱角苗一盘一盘地拖到塘边,然后采摘。 姐姐采下菱角,将皮剥下,都给了我和高爱莲姐姐,姐姐自己一个也没吃,让我们两张贪婪的小嘴享受了人间美味。 本来已经采摘了不少,我们也吃了很多。但高爱莲姐姐贪吃,还要姐姐多采一些,说带一些回去。姐姐于是继续伸长着竹竿,将池塘中间的菱角苗往岸边拉。 可就在这时,不知哪里放鞭炮,还是山炮,姐姐专注的心受到惊吓,一不留神,滑进了池塘。 我看见姐姐在池塘里蹦跶,我哭着喊着,我将目光投给高爱莲姐姐,很想她将姐姐掉在塘边的竹竿捡起,伸过去给姐姐,将姐姐拉上岸。但令人不齿的是,高爱莲姐姐却跑开了,而且也没有去叫人,而是躲起来了。 就这样,我可亲可敬可爱的姐姐沉下了水塘,当我哭着回家跟妈妈说起此事时,已经完全来不及了,姐姐早就无影无踪了。 当爸爸得信后跑到池塘从深水中将姐姐捞起时,姐姐已经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姐姐死后,妈妈疯了。疯掉了的妈妈也于一天跳水自尽了。我们并不富裕但温暖的家庭从此就分崩离析了。 家中一连失去两位亲人,爸爸痛不欲生、心力交瘁,人也变得糊里糊涂,疯疯癫癫,于某一天独自跑去我母亲的老家——新疆流浪去了。高家因有愧,就将我带到了城里,认做了养子。 从此,我成了城里人,成了高家的人。 但我一辈子也忘记不了姐姐死前那期盼和无助的眼神,以及高爱莲对姐姐的临阵逃脱和漠不关心。我恨她!尽管在我成人后她一直对我很好很好,但我心中怎么也驱赶不开姐姐李石的那双眼睛,那声最后对我的呼喊。因此,我发誓,我一定要实施对高爱莲的惩罚来安慰我的姐姐,一定! 我知道,我这样做,已经疯狂了,已经无可救药了。但我已经深深地陷进去了。我心中经常有两个李铁在争执,在挣扎,一个是谦虚、温良的李铁,一个是偏执、有着深深仇恨的高如铁。 其实,我李铁的内心,除了摆脱不了替姐姐报仇的那份情恨,其他情况下,我渴望着做一个好公民,做一个让人疼让人爱让人崇敬的男子汉。即便是大学期间的那次冲动,那次坐牢,也都是我这份情恨种子的发芽和仇恨的延续。因为我每每想到姐姐,就会忍不住要破坏什么,要发泄什么。 芳芳,我知道,我这样一个人,配不上你,而且,因有仇恨在心中,我或许给你带来不了幸福。但我欣慰的是,你在姐夫家的这段短暂的时光里,以及医院的这一个月里,你给了我爱的权利和义务,我感谢你,我将永远珍藏和保留着这份美好! 我走了。我终将会走的。警察没那么傻,他们始终会找到我的。 我提前写好这份自白,写好这份告别,不是我对自己的谋划没有信心,而是我信奉:不管你曾经做错过什么,老天爷都会找你偿还。何况,我作恶多端,已经不是错误的问题,因此,我作好了随时离开的充分准备。应该说,在你读我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不再是自由的人,或者已经在姐姐高爱莲面前亲自忏悔了。 最后,请允许我跟姐夫和生我的父母,以及养育我的父母说声对不起。我让你们所有的人都失望了——我变得灭绝人性了! 谁也不要为我的“灭绝”买单。我是我自己的,或许,我生下来就该为两个姐姐而纠结一生。这应是我的命数。就让我在这样的命数中随风而去吧!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我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这很符合自然,也符合因果报应。 再见了!我亲爱的芳芳! 吻你! 李铁(请允许使用这个我喜欢的名字)于2014年4月27日 第121章 视频会议 第121章视频会议 会议室内,气氛严肃而紧张,刑警队长带领几名队员分开而坐,注视着汪天力。会议室一角,一名警察正作着视频播放前的准备。准备工作中,与以往所有的案情汇报不同的是,大家通过球球会议软件,远程连线,参加会议的人跟坐在一个会议室没有多大区别。 会议室内,韩风首先简单汇报了案情,然后重点介绍这次监控视频的要点和来历,并强调,有了这次视频,可能案情会有逆转,或者说接近真相。 另外,汪天力为这次视频的汇报,也做了不少工作,单单为会议前的视频温习和思考,就花去了整整一天的时间。 事实上,监控视频的时间跨度不小,以十月九日为分界线,前后九天,也就是从李立光十月四日到达牛城的那一天起,再到十月十八日,整整十五天的一百多个小时。 简单汇报后,汪天力作专题解说: 桂香公寓虽然开盘之初定位高端,但十年过去,各项管理松弛,在十月九日之前,进入公寓和小区的人员无需登记,电梯预备门也从不上锁。 但近阶段,晚上八点至十点,进出人员基本绝迹,保安从八点开始取消登记和病毒检测。 十月九日(农历九月初六日): 凌晨零点至三点,无人进出。两点十五分,一高一矮两年轻人从电梯预备门闪入,手握铁门,为防弹跳和撞击,暗力控制,轻轻落下。保安毫无察觉。 凌晨三点十分,两年轻人以同样方式外出。所不同之处在于:进入时双肩包能看出空瘪,但出门时包内鼓鼓囊囊,像出远门的旅行者。 韩风作阶段性补充发言: 一高一矮的两个年轻人,就是中毒死亡的余向阳和彭一。个矮者余向阳,个稍高者彭一。大家请注意,双肩背包,去时空瘪,出时塞得饱饱满满。那天恰好梁伟达的家被盗,所盗物品有字画、紫砂壶、手表、香烟等。说明两个家伙行窃是实,证据也确凿。 但最终,确实是这样吗?还只是表象?我们慢后分析。 汪天力接着汇报: 凌晨三点十分至六点三十分,无人进出。 六点三十一分,一老者外出,与醒过来的保安打着招呼。此为常住户。 六点四十分,一中年妇女送菜欲入,被保安拦截。 之后六点四十分一直到十一点二十分,进出人员屈指可数。保安还算负责,逐一都有登记和病毒简易检测。 十一点二十分,我——汪天力进入保安室联系调看监控视频。 十一点五十分,业主梁伟达带领警官韩风进入公寓。先步到达的警察一同跟入。 十三点十分,韩风警官和警察下楼,进入保安室查看监控视频。 十三点四十分,业主梁伟达进入保安室询问相关监控视频情况。前后不足五分钟。 十月八日——九月初五日。 早上七点至九点,仅两人进入公寓,皆为快递员,保安登记,测量体温。 上午十点至下午十八点,无事。 晚上十九点三十分,业主梁伟达出示临时出入证,进入公寓。十九点四十二分离开。 十月七日——九月初四日。 一日无事。 晚上二十点三十五分,业主梁伟达进入公寓,随后一中年男子和一矮个年轻人跟进,年轻人仍然背有双肩背包,中年男子手夹公文包。两人同时上二号电梯。四十八分钟后,中年男子和矮个年轻人下楼。 中年男子为高如铁,矮个年轻人为余向阳。 二十二点零七分,梁伟达下楼。 韩风再一次阶段性补充发言: 与梁伟达一同上楼的为高如铁和余向阳。中年男子是高如铁,十五年前猫城作家高爱莲被害案的凶犯之一,三个月前劳改释放。余向阳大家已经认识。至此可以确定,梁伟达认识高如铁和余向阳。 从猫城警方劳餮老师提供的信息,以及后来我和汪天力与新疆方面的电话联通得悉,高如铁的亲生父亲李崇军在新疆流浪多年后,在猫城找到了梅桂花。梅桂花过世的老公赵国民是李崇军老婆的侄子,梅桂花喊李崇军姑父,梅桂花也就是高如铁的表嫂。 还有重要一点,还记得余向阳背包内那条高档“香天下”香烟吗?内塞进了一包“火焰山”牌香烟。“火焰山”是廉价的典型地方特色的新疆莫合烟,李崇军流浪新疆多年,具备了喜欢莫合烟的基础条件,而且,猫城警方劳警官说,他们在猫城缙云山庄搜查到了多件“火焰山”牌香烟,同时在虎南美乐美公司的李崇军住地,也发现了李崇军用来吸食的莫合烟烟粒。“火焰山”灌有【氰】化钾剧毒,说明投毒人熟悉梁伟达。 我与梁伟达交谈时,梁伟达也谈到过,他在新疆参军,一直怀念那里的莫合烟。如此就说明,余向阳所带香烟中有“火焰山”,而且出现在梁伟达的家中,就不是巧合了。 汪天力汇报解说: 十月六日——九月初三日。 上午十点五十三分,业主梁伟达与一老人进入公寓,经过体温测量后并未进入电梯。老人交给梁伟达一塑料提袋。梁伟达将提袋在保安队长汤辛安眼前晃了晃。五分钟后老人离开。梁伟达提袋中香烟上楼。十二分钟后下楼离开。 韩风阶段性总结发言: 老人为高鸿翔,李立光的前岳父,即十五年前高爱莲被害案中高爱莲的父亲。李立光是高爱莲的丈夫,这次到牛城与岳父母春节团聚,感染了霍乱病毒,刚刚过世。梁伟达与高鸿翔同时进入公寓。显然,梁伟达在公寓楼前等高鸿翔,一同进入公寓又不上楼说明什么?对!说明梁伟达有意让保安见证,老人送了他香烟。两位还与保安汤辛安有交流。这之中,故意加无意地将袋中的整条香烟晃悠给汤辛安看,基本判明有剧本提早安排的嫌疑。 汪天力继续: 下午三点十六分,业主梁伟达与一特别高个妇女从地下车库下车,进入电梯,上楼到达梁伟达家茶楼。中年女人挎单肩女士包,梁伟达提有公文包。离开时是下午五点二十一分。 韩风带着丝丝兴奋发言道: 中年女子为猫城美乐美集团董事长梅桂花,高如铁表嫂,十五年前高爱莲被害案受害人之一沈芳芳最关心的人。梅桂花对沈芳芳照顾有加,高爱莲被害前被凶手开车撞成残废,需要人照顾,梅桂花通过结拜姐妹、美乐美集团董事胡小妹介绍,让沈芳芳进入胡家照顾高爱莲。 梅桂花和梁伟达既是合作伙伴,也可能是情人。猫城警察已经提供了他儿子梁晓达的证明。但梅桂花为何在非常时期来到牛城跟梁伟达见面?这从高如铁的罪行认定和猫城警方提供的证据中已经获悉,是有备而来,是为与梁伟达的合作而来,在此就不再多言。 他们两家,表面看起来和气,却都心怀鬼胎。余向阳和彭一从梁伟达“茶楼”偷窃了“香天下·尊享”香烟,命丧黄泉,这已经证明既是误食,又非误食,也就是说,预谋杀人是事实,但被他人——余向阳和彭一误食。 继续进入视频播放,汪天力解说: 十月十二日——九月初九日,重阳节当天。 上午七点三十分,赵岚岚与丈夫江新来到保安室。二十六分钟后离开。 韩风继续阶段性总结汇报: 赵岚岚是桂香公寓物业管理处的副主任,负责物业公司工资核算和发放,汤辛安自然不敢得罪她。赵岚岚的丈夫江新,是牛城长江集团高管,财务总监,也就是梁伟达的手下。 十二日那天,两人来到保安室,赵岚岚塞给汤辛安一个红包和一张购物卡,汤辛安从而默许江新删除了梁伟达多次进出桂香公寓的画面,这让我们在案件中反反复复耽误了侦破时间。汤辛安在此负有责任。 不过,汤辛安固然可恶,却也有正义一面,他把一月和二月的视频都做了备份,让江新以删除监控来扰乱案件侦查的阴谋最终未能得逞。我们现在看到的都是他备份的监控视频,算是将功补过。 最后总结一下整个案情: 案件【导】火索为彭一和余向阳被含有纳米病毒的香烟毒死引起,我们侦破的初衷也在这里。死者之一彭一是我市新店区人,曾是梁伟达的司机,工作三年之久,梁伟达非常信任他,介绍他进入牛城长江集团工作的人是梁伟达早年税务局工作时的同事,也是目前在宏山区政府工作的一名官员,我让天力上门做过访问,同时我俩又在其户口所在地的派出所做过调查,证实彭一从没有过偷盗行为,从小也没有小偷小摸恶习。 彭一被突然辞退,其理由是因为藏匿了余姓客商的笔记本电脑,彭一不承认偷盗,却在辞退书上签了字——这一处理是不公平的,也是非常令人费解的。 但目前已经从梁伟达手下董秘沈紫,和高如铁的认罪,以及牛城长江集团人力资源部经理那里得到证实,彭一并非偷盗,但彭一也并非完全无辜,总之是他们多方做成的一个局。 猫城警方掌握了不少证据,证明余向阳、彭一与缙云山庄酒店之间的非法勾当。缙云山庄酒店莫名地在余向阳网络平台一次性购买八十万元货物,收货人是彭一,收货地址是现在牛城华南海鲜市场某栋某号,天力也查了,现在那里空无一人,某栋某号的租主都在这次霍乱中死去了。 解释一下,缙云山庄酒店是梅桂花美乐美集团旗下产业,奇怪的是,牛城长江公司的梁伟达也是大股东,总经理甄美是缙云山庄总经理,余向阳的未婚妻,也是刚死亡不久的猫城南方特区报社长甄诚的妹妹。 甄诚社长是高爱莲老师一手培养出来的名记,为感谢师恩,他每年都要送一条香烟给李立光,知道李立光不抽烟,李立光便带给了高爱莲的父亲高鸿翔。这次国庆长假所送香烟就是让我们至今心有余悸的“香天下·尊享”。“香天下·尊享”香烟是有编码的,甄诚从虎城省虎南市某书记那里得了三条这种牌子的香烟后,一条送给了李立光,两条送给了梅桂花。 甄诚离世是在余向阳、彭一死亡后,猫城警方接受我方委托,劳餮警官前往调查的当天,让人生疑,却又找不到被人谋杀的证据,法医鉴定确实为糖尿病患者注射胰岛素过量,引起的低血糖休克死亡。 梅桂花美乐美集团隶属下的缙云山庄,看起来是梅桂花管理,其实因为利益输送的缘故,梅桂花早就全权交给了社长的妹妹甄美,而甄美和余向阳以及另外几个新生代的不安分的家伙,却在合谋着玩另一桩大事。现在脉络基本摸清,我这里就等着劳餮老师最后的收网,以及我们对高如铁所认罪行的确定。 案件侦破到这一步,我认为应该是走到了第九十步了,离一百步已经不远。余下来的十步,我需要跟猫城警方的劳餮老师对接、磋商,以及分析整个证据链。这个毒杀案,不仅仅是毒杀那么简单,前面我也跟罗队做过多次汇报,也就是说,毒杀案应该是十五年前杀人案的延续。我们能够有幸参与侦破这样复杂的大案,于人生、于刑警生涯也是很有成就感的,起码我韩风踌躇满志,一直这么认为。 下一步,我和汪天力仍将不遗余力把剩下的十步走完,并以此作为一份霍乱期间的考卷,交给党和政府,交给局领导,交给牛城人民。谢谢! 第122章 互相挂念 第122章互相挂念 天虽然没有塌下来,但似乎又塌了半边。 韩风被诊断为流行霍乱的疑似病例。 韩风本人,虽然心里不至于崩溃,但还是忐忑不安,更不知如何向妻子交代。 一天下来,有呕吐现象,跑厕所的次数也明显多于平常。他想,那讨厌的霍乱,可能真的要他的命了。 他本是一个经常盯着他人的人,现在却被一个叫霍乱的家伙盯上了。心有不甘。 他是英雄。尽管自己并不认为,但单位认为,社区和医院都认为,尤其是牛城日报的记者给他发了新闻后,市民和全国网民也都这么认为。 新闻一出来,纸就包不住火了,他要跟妻子“坦白从宽”了。之前之所以没说,是爱之深,怕之深,因为爱妻子,所以对她有些害怕,才在乎她对自己发火。 正所谓想什么就来什么——妻子的电话打过来了。他本刚刚计划好,傍晚打电话或微信发过去,假装问候妻子,再慢慢坦白,求得妻子理解后,再若无其事跟网上的铮铮餮骨交流案情。 妻子牵挂,案件他也牵挂。甚至,更牵挂案件的进展。妻子是在那不动也不会走的,案件却不同,瞬息万变,尤其是犯罪分子,早捉进笼子,就早一天社会安稳,自己早一天安心。 妻子不安心,她看到了新闻。她直接打电话,不是微信。微信要联网,还担心人不在,电话通不通,直达五官耳朵,快速,躲不掉。 “你个王八蛋,都感染了,也不告诉老子,要害死老子啊!” 电话一通,一顿地地道道的牛城省骂,还带凶巴巴的牛城婆娘节奏,既没前言的渐入佳境,也无后语的高山流水,直通通而来,杀腾腾而起,简单利索,手起刀落。 韩风倒笑了,他这个省城外的乡下人学着牛城话说:“担心个么事?以前‘佛系’都是个水货巴子吧?一露头就上牛城骂菜,不怕笑死拐子!” “是你把我急疯了!”那边声音软了起来,韩风想象得出,妻子在苦笑,一手握着手机,一手可能把手板当作面巾,正反两面轻一下重一下,像个被哥哥欺负过的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可怜兮兮的。 韩风对着话筒“啵”了一声,恢复普通话安慰道: “真的没大事。记者向来喜欢夸大其辞,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天看见人倒在停车场,不能见死不救吧?就把病人背上急诊室了。也就在医院,没几步,霍乱又不是虫子,一下就钻到我肚子里了。没事的没事的啊!单位照顾我,已经全天候给我检测守护,虽然比正常人多那么几次呕吐,但不碍事,啊,放心!” “真的只是轻便的呕吐?” “是,一天也就比平常多跑一次厕所,症状很轻,在边界上。霍乱魔鬼站那边,我站这边,正所谓他住长江尾,我住长江头,日日思君不见君……” “滚!什么乱七八糟的……” 韩风一边编着笑话,一边嘻嘻哈哈逗妻子乐。 妻子也是小孩,一逗就乐。 “跟儿子讲一句不?” “讲!必须的!”韩风这会儿非常爽快。 但跟儿子通话前,先偏过头,用手盖住嘴,抓紧清理一下不舒服的喉咙。 “爸爸!”那边儿子在喊。 韩风也随之喊:“韩语!” 韩语是他取的名字。父亲是风,儿子便是雨,后来的裁决权交给妻子,妻子说,“雨”“语”同音,也寓意咱们对儿子文化的寄托,就语文的语吧。韩风称高明。这才没有让父子落入“风雨雷电”的窠臼,假如未来还生两个儿子的话。 韩语七岁了,刚读完一年级。小子还很稚嫩,智力和性格总让韩风觉得停留在三四岁的位置,曾婉转地批评过妻子,说可能是你佛系性格的影响。但妻子一直不认账,说七岁当然稚嫩,你认为他现在就应该握枪扛炮,冲锋陷阵吗?韩风无可回击,又没有时间管儿子,就只得顺其自然了。 但此时儿子慢腾腾地说话,反倒觉得乖巧好玩。儿子说:“爸爸,坏蛋抓不完的,要休息,要体检,要吃药,好不好?” 韩风装嗲地回答好。回答儿子的过程中,感觉他的乐乐戴在旁边抽泣。 韩风认真,觉得要纠正儿子,说:“韩语,坏蛋怎么抓不完啦?抓得完!记住,有警察在,坏蛋是抓得完的。爸爸也记住记住了韩语的话,做体检,吃药,按时休息。你要妈妈不哭,好不好好不好?” 儿子说:“好。” 儿子说完好,又听见他稚嫩的声音喊妈妈:“妈妈!妈妈!爸爸要你不要哭。” 然后儿子对着手机话筒:“爸爸,我不哭。我是男子汉!” “对!韩语是男子汉!宝贝要代替妈妈保护妈妈,还要保护外公外婆,好不好?” “好!” “那等一下代替爸爸去问外公外婆好,好不好?” “好!” “好嘞!韩语太棒了!” 话说到这,突然眼睛发热,泪水潮涌出来。他赶紧仰起头,压了大部分回去,轻轻对儿子说:“韩语,爸爸挂了,不,关了。你告诉妈妈,爸爸还有件事要做,要妈妈不担心。好,关了。” “爸爸再见!” 韩风赶紧按了停止键。 放下手机,在洗手间洗了把脸,韩风几乎跑步到电脑前,打开了网络微信。此时是晚上七点半,东方国家电视台的新闻联播刚刚结束,天气预报播报全国大部分地区有雨。 微信里,铮铮餮骨留言说:今天好吗?在线不?牛城越来越严重,可得注意保护自己啊!然后发来了一篇长文。韩风认真地读起来。 这是铮铮餮骨警官分析的案情笔记。 他的分析中,除以前彼此一致认定的嫌疑人高如铁、余向阳、彭一外,新增了沈紫、梁伟达、梅桂花。 韩风对所有人员并不吃惊,而且也基本认同。 当然,基本认同就说明并不是完全认同。 但也当然,不是完全认同又并不等同于不认真阅读他的网文分析。 这一个月以来,对于铮铮餮骨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分析,韩风从来仔细研读,认真对待,何况现在是长文,定有不少证据,他更得尊重,还带着十二分尊重和崇敬。 他也更关心老师怎么分析梅桂花和梁伟达这两位企业家。 第123章 他不是真凶 第123章他不是真凶 韩风与劳餮视频。 按高如铁的“供认不讳”,找到了余向阳的笔记本电脑和手机,在现场,汪天力录有视频,后来刑警队又通过技术检查,却并没有发现王霸、高如铁所陈述的那些有用信息,或说梁伟达的罪证, 两人在视频中观看着视频时,顿感脉络受阻,而并非真相大白,尤其是劳餮,在下一步阅览高如铁受审所坦白的罪行后,却迸出了这么一句:“高如铁不是真凶”。 劳餮如此说,根据的不仅是高如铁的供述,而是自己在猫城所调查后的分析。但在李荭没有找到前,沈紫也于近日突然销声匿迹了后,他还是决定先不对外陈述和公布他真实的判断,因而也就对韩风在心里默默说着对不起。 韩风呢?虽然也不知道李荭最近怎么了,但还是很自信地认为,即使余向阳的“笔记本”和手机没有带给老师惊喜,但高如铁供述的认罪书就应该让人兴高采烈,给人欢欣鼓舞了,谁知却来了这么一句,几乎否认了高如铁的真凶身份,这就几乎让他【屁】眼里插冰糕——凉了半截。 以下是他们的对话: 铮铮餮骨—— 余向阳、彭一的死并非高如铁。高如铁不是真凶。 寒风凛冽—— ? 铮铮餮骨—— (笑脸表情)高如铁似乎落入了某种魔咒,逃不脱了。十五年前,姐姐高爱莲的死,他认为是自己雇凶所致,事实上也像;十五年后的今天,他又认为余向阳和彭一的死,也是自己的【氰】化钾所致,事实上看起来也像。我们不细思的话,就不是像的问题,而是铁证的问题。那么,事实上真的像吗? 让我来分析分析: 他施毒的是“火焰山”,而导致余向阳、彭一致死的不是“火焰山”,而是“香天下·尊享”。他有杀人未遂的嫌疑,但却不是真正的杀人嫌疑犯。 寒风凛冽—— 他或许避重就轻,或许重演十五前的雇凶杀人,雇人在“香天下·尊享”里施加纳米病毒。 铮铮餮骨—— 他知道毒死余向阳、彭一的是“火焰山”吗?不知道吧!不是没有向社会公布案情吗?有些人知道死了人,这种外泄的可能性一般难以避免,但是,知道细节的人,除了参与判案的,其他人应该都不知道吧?你仔细看高如铁的供述,他根本就没有说是自己的“火焰山”毒死了人。 寒风凛冽—— 老师的意思是,余向阳和彭一的死,必须有另外的人对此负责? 铮铮餮骨—— 你说呢? 寒风凛冽—— 不过,奥德赛车内搜出的那条“香天下”,确实是梅桂花那里流出来的编码,也就是梅桂花通过余向阳带给高如铁的那一条。另外高如铁供述的通过余向阳在虎城收购的那一条,也就是余向阳背包里塞有“火焰山”的那一条,虎城方面的编码对照也出来了,确实是从虎城某官员那里流出来的,拿余向阳的照片给烟酒小店的老板娘辨认,人家也一眼认出了他。余向阳个矮,额头有一道暗印,好认。 铮铮餮骨—— 这不正铁证了高如铁的证词了吗? 寒风凛冽—— 那样的话,另有其人是谁呢?梁伟达吗? 铮铮餮骨—— 他嫌疑的概率比较大,但又不能完全判断是他,还需要进一步寻找证据。十五年前他雇凶杀害高爱莲,这个证据我这里差不多齐备了,证据链也就要形成了,再说还有高如铁的佐证。可余向阳和彭一的死,虽然从监控视频判断,他努力想避开监控,正好就印证了他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具备了投毒的各方条件。但是,除他外,也不能排除有人利用他的小区和房间投毒吧?比如,不知你注意到没有,高如铁说,代表梅桂花去跟梁伟达签协议,旁边还有一人,梁伟达的董秘沈紫。可怎么监控视频中没有沈紫的身影呢?因此,必须找到唯一性的证据。 寒风凛冽—— 对啊,沈紫,我怎么忽略了他!即使他只是跟着梁伟达打酱油,可为何监控中没有他?匪夷所思啊! 说到这里,我就想起他说的余向阳的手机,未接来电只有一个叫沈青的。沈青跟沈紫是兄弟,沈紫又不在监控视频中出现,这里面是不是…… 铮铮餮骨—— 对,这就是问题,你们可以直接传讯沈青。 你知道,我们正在寻找沈紫,证据是那五百万,但诡异的是,沈紫本人有微信回复,有电话,但就是找不到他的人,也追踪不到他这个人的位置,以及使用网络的ip位置。 沈紫的五百万背后据我方调查,是余向阳敲诈梁伟达所得,余向阳死了,甄美就趁机催“欠款”,但甄美为何要把余向阳和彭一生命换来的五百万送给沈紫?五百万由牛城长江集团汇出,直接转账给了沈紫。 沈紫不否认这是余向阳跟牛城长江集团合作一千万咨询费用中的咨询费和中介费,三百万是咨询服务,两百万是介绍服务。你可以说我两百万是回扣,不合规矩,但三百万合情合理合法,我沈紫本就是余向阳专家团队成员,而且是主要成员,在帮助余向阳完成咨询项目的时间里,我并未耽误在牛城长江集团的本职工作。 他就是这么说的,人家是博士,如果找不到他新的证据,即使逮捕了他,最终顶多只能以两百万追究他的刑事责任,不痛不痒。当然,如果他真的是良民,巴不得,但多处显示,没有这么简单。 寒风凛冽—— 余向阳的笔记本电脑里,确实有一份一千万的合作合同,因是电子版,又没盖章,我没有告诉您。 铮铮餮骨—— 电子版合同发我。另外,余向阳笔记本电脑做指纹鉴定没有?还有手机。 寒风凛冽—— 都做了。只有余向阳本人和高如铁两人的指纹,连甄美、彭一的都没有。人生最后的几天,他跟彭一吃住一起,两人关系又那么好,彭一虽然并不从事跟电脑相关的工作,自己也没有电脑,可他就不会用余向阳的电脑来看电影,和上网吗? 对了,还有一件非常非常奇怪的事情。余向阳的手机通讯录和微信好朋友中,连甄美的名字都没有。 铮铮餮骨—— 甄美的微信名是真由美。查查。 寒风凛冽—— 我们就是根据您提供的甄美的资料查的,知道她的微信名,确实没有。 铮铮餮骨—— 这才是真正的匪夷所思。二0三二年的十月二十七日,甄美跟余向阳订高铁火车票,订票信息甄美如何转给余向阳。难道他就凭身份证到站内打印车票,获知自己几车厢几座?也不行吧,两个快要结婚的人,用什么沟通和交流?电子邮件吗?qq吗?如果为防止什么,故意不用手机和微信,只用电子邮件和qq,那也同样说明他们有问题。按下葫芦浮起瓢,防止一个问题,暴露另外一个问题,没这么傻。所以只有一条,那些信息被人删除了。 寒风凛冽—— 我们商量过,都认为应该是被人删除了。还有,余向阳的手机号居然是牛城的,不是猫城的。 铮铮餮骨—— 那就判断现在这个手机号不是余向阳经常使用的。余向阳惯常使用的手机是猫城市电信的,我从他弟弟余弘阳那里证实过。那么,他经常性使用的号要不在另外一个手机,要不就是换了卡,手机还是原来的手机。我这边会继续查。 我有一种感觉,一般的人都有两个手机了,余向阳是专业人士,他或许有三个、四个以上;另外,我们再查他电信卡号的通话记录。 寒风凛冽—— 高鸿翔和李立光可以排除了吧? 铮铮餮骨—— 高鸿翔可以排除,但李立光不一定。当然,不要跟李荭说。虽然李荭并不知道父亲的实情,但毕竟那是养育了他几十年的爸爸。 寒风凛冽—— 您又发现了什么线索?李立光的。 铮铮餮骨—— 线索其实早就有,但是缺少一个角,或者说少一根短线,就补不上,也形成不了证据链。因此,李法官的定论,可能要到最后。 寒风凛冽—— 整个剧情如果是梁伟达导演的话,是不是可以这样推理:高鸿翔代替李立光送出了香烟,然后梁伟达在香烟里面施毒,再将香烟放在家里,让小偷自己误事,达到毒死小偷的目的?可他家并不是经常被盗。不是经常被盗,就不会那么恼恨小偷。 从现有证据来看,余向阳和彭一都不是真正的小偷,而是跟梁伟达有着经济纠葛的两个人。如果这两个人真正让梁伟达厌恶了、恼恨了,要置他们于死地而后快,给他俩来个反击。这个反击中,如果将烟放在家里,不是作为礼物送给他俩的话,又怎么知道他俩或者其中的一个要来做小偷呢?他俩做了小偷又怎么可以肯定他们会吸入有毒香烟呢? 除非...... 铮铮餮骨—— 你是不是要说,除非梁伟达那晚正在房间等着他们,跟他们面对面谈事,然后送他们出房间,顺便将桌上的两条高档香烟,每人送一条? 寒风凛冽—— (大拇指表情)大师也! 但是,大师,第一次查看监控视频,没有发现梁伟达连续出入桂香公寓;第二次去了解,汤辛安留有一手,两个月的监控视频全部提供了,也没有十月八日晚上梁伟达进入公寓的画面,十月九日一整天,也没有他走出公寓的画面。还有,沈紫也没有。那么,他两人莫非飞进去、飞出去的? 想来想去,梁伟达还是不具备时间和空间上的作案条件。余向阳和彭一应该......最终……还是......盗窃! 铮铮餮骨—— 还真有可能(傻笑笑脸表情)。 开玩笑,没有这种可能——你在“还是”二字后面反复停顿、犹豫,不也说明信心不足么? 我的建议是,再辛苦一次,第三次奔赴现场!其实不只第三次,我记得你说过他所住的楼层和一楼楼层都仔细看过,这样就有四次了。看来,要第五次去。 寒风凛冽—— 如此说来,一定有漏洞? 铮铮餮骨—— 我想是的。 寒风凛冽—— 那就一定去(一个拳头表情)! 铮铮餮骨—— 你能去吗?不是被隔离、出现阳性了吗?对了,你没事吧? 寒风凛冽—— 没事,我很好。我派汪天力去。他最近表现不错。相信能找出来。 铮铮餮骨—— 这种寻找,请注意寻找的动机,不是一定认为梁伟达躲避了监控,而是有人躲避了监控。在梁伟达的房间,既有可能梁伟达利用跟他人见面的机会,用准备好的高科技杀了纠缠于他的余向阳和彭一,也有可能有人利用梁的房间来杀害余向阳和彭一,或者,有人不是利用,而本就是要谋害梁伟达,达到他的个人目的。 总之,不带主观臆断,而只是寻找监控中的漏洞,寻找蛛丝马迹。 寒风凛冽—— 您的意思是,三条脉络:一、梁伟达杀人;二、梁伟达之外的人利用梁伟达的房间杀人;三、余向阳、彭一之外的人杀害梁伟达未果,反杀了余向阳和彭一。 铮铮餮骨—— 对(一个大拇指表情)! 寒风凛冽—— 好,不带主观臆断再次去桂香公寓。 铮铮餮骨—— 静候佳音! 第125章 寻找李荭 第125章寻找李荭 李荭有一个星期没有消息了,当劳餮把这个信息跟张鑫汇报时,张鑫说,你怎么不早说。劳餮说,李荭向来独来独往,神龙见首不见尾,我找不到她,以为她有采访任务,就没在意。 张鑫又说,那你跟牛城警方的韩风联系没有,有没有告诉他。劳餮说,韩风知道,我跟他说了,他说他也不知道李荭去哪里了。 张鑫便说,那你去找,首先报社,然后家里。劳餮说,报社我去问了,李总编说,最近没有派她特别任务,他也不知道最近李荭在忙什么,反正只要每一期正常交付的稿子交给编辑处理了,他就不管她每天做什么。报社本就是半松散型管理;霍乱期间,就更不干预了。 家里呢?张鑫问。劳餮说:她的家就她一个人,我都去过两次了,也问过小区的保安,他们最近都没有见过李记者。张鑫说,那就问她的后妈芳芳姐呀,你不是认识她吗? 劳餮犹豫了一下,还是请求道,你还是帮我跟张英打个招呼,让她跟我去沈芳芳家一趟。我觉得要去问李荭,就顺便去调查一下沈芳芳。我需要一位女同志配合,去检查她们的卧室,或洗手间。 张鑫来了精神:你……认为沈芳芳有嫌疑吗?十五年前的案子。 是的,有值得怀疑的地方。劳餮沉重地说。但劳餮没有说的是:他对芳芳从来就有好感,他很不希望这个温婉的女子卷入了以前的谋杀案。 那还等什么,你直接跟张英打电话,你以前不是多次“命令”过她吗?当时也并没有征求我的同意呀。 张鑫的意思很明显,你劳餮爱怎么怎么。 劳餮于是从副局长室出来后,就电话打给张英,再次“命令”老徒弟跟自己去办一件事。 两人进到沈芳芳的家里的时候,芳芳依然像以前的几次一样,非常好客,甚至对同性的张英还问寒问暖。 因为是打听李荭,劳餮也就用不着拐弯抹角,直接问道:“芳芳,你这几天是否看见李荭,或者跟她联系过没有?” “有啊!”芳芳激动起来:“您一进门,我就准备问您呢?我不但没有见到她,打她的手机,却每一次都是正在通话中。你们现在也来找她,我就替她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最后一句话,芳芳声音已经变调,她可能脑中已经浮现了十五年前凶案的阴影。 张英安慰道:“芳芳姐,你不用担心,李记者不会有事的。” 劳餮也说:“是啊,我们今天来,也只是问问情况,看是不是你们家里有什么事?派她去处理了,因为根据手机追踪,她去了香港,但海关又没有她的出关记录。你还是回忆回忆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吧?” “最后一次还是她从牛城回来,她告诉我,去了花城,还是跟你一起对吧?你们一起去了花城?” 劳餮点点头,心说如果那次是最后见她的话,那比我见她还要久远。于是便道:“你见她都这么久了,是什么原因呢?”劳餮有些犹豫地问。 但张英却很直接:“您不会和她有争执?或生什么气吧?” 芳芳思考着说:“论说也不至于呀!我只是劝她不要跟我弟弟来往。” “沈紫?”劳餮突然声音大了起来:“你是不是认为,她有可能去了沈紫那里?或者,被沈紫约去了香港?” “荭荭什么都不告诉我,她有她的想法。但不过,这几天,就是前天,对,前天,沈紫给我来过一个电话,就说了一句话,然后就挂了。我猜想,他给我来电话,有可能荭荭在她身边。”芳芳说。 “他说了什么?”劳餮急忙问。 沈芳芳:“他就问,姐,你还好吗?” “然后呢?” “然后,我知道他说废话,就准备挂掉,但没容我先挂,他倒比我先挂了。” “那你是基于什么原因判断李荭在他身边呢?” “因为……”芳芳犹豫起来。 劳餮和张英非常渴望地看着芳芳。 芳芳叹了一口气,最后终于说:“我们姐弟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已经有十几年不来往了。上一次,就是去牛城,他突然来电话,向我炫耀,说猜他跟谁在一起,然后就是李荭的声音。因为他知道我反对他跟李荭在一起,见李荭在他身边了,就向我这个姐姐炫耀一下,也其实就是挑战。要不,他是不会跟我打电话的。那次过后,到前天又来了电话,因此我猜他故伎重演,而后没有说第二句就挂了,我猜应该是荭荭在旁边强按了开关。” “你们姐弟之间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劳餮在选择着措辞,“而且是十几年前就有了,已经很久了,那么……请问,沈总,你能跟我们说一说吗?”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芳芳低着头,小声回应着,双眼不敢看两位警官。 房间静默了一会,劳餮看了一眼张英后,开导式的问道:“芳芳,你跟李立光法官的关系还好吧?你应该是爱他的吧?” “当然。”芳芳抬起头,看着张英。 “李荭是李立光的女儿,现在李立光法官离开人世了,相当于他的女儿就托付给你了。” “我知道。”芳芳的眼睛红了。 芳芳突然看着劳餮,很坚定地说:“可她并不是立光的女儿。”说出这句话时,她哽咽了,眼里满含泪珠。 张英接话说:“外间都在传闻,您对高爱莲老师非常好,还准备给她筹建纪念馆。” “她是高爱莲的女儿,这是不争的事实。高老师早就将她托付给了你!”劳餮继续用情感催化。 “我知道,我知道。”芳芳接过张英递给她的纸巾,擦拭着双眼,并将鼻子用力擤了几擤,用纸巾包住擤出的鼻涕,丢入垃圾桶后,便看了看两位警官,终于脸涨得通红道: “高老师在世的时候,沈紫跟她有奸情,我发现了,当即制止沈紫再来。可他不听,高老师也不听。而且,高老师后来还怀了孕,小产过一个孩子。因此,我无论如何得制止沈紫跟李荭来往!” 劳餮和张英都大吃一惊,且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半晌,劳餮才觉得事态严重,连珠炮地发问道:“孩子呢?在人世还是当时没有存活下来?是医院做的手术还是谁上门接的生?” 张英也问:“李法官知道吗?” 芳芳沉重地叹一口气,摇头。 “没有孩子?”劳餮的心情似乎放松了些,让语调变得柔和。 然而,芳芳却扔下重磅炸弹:“有。孩子在世,只是我觉得这件事太丑陋了,加之他的妈妈死了,爸爸是人渣,我就从不过问,甚至想都不去想,也羞于想。” “在哪?”张英轻轻地问。 芳芳缓缓说道: “在香港。怀孕第七个月的时候,高老师跟我说,要让孩子早生,早生下来就少一份担心。因此,趁老李在京城半个月开会的时间,胡姐通过老魏——魏中挺,把我们安排出了关,找了医院。在香港呆上一周后,终于让孩子出生了。” 劳餮:“胡小妹吗?” 芳芳点头,继续道: “胡姐做魏中挺的‘小三’的时候,就很想要一个孩子,魏中挺以前的老婆一直没有生育,老魏找胡姐本就想她给他生个一儿半女,可也不随人愿。捡了高老师的儿子后,就一直放在香港抚养。” 劳餮此时有穿越到大宋成为包公,公断皇家生子大案的感觉,听完芳芳叙述的惊天秘密后,同时又有整个身子要虚脱的感觉。 好久好久才有气无力地继续问道:“沈紫和李立光都不知道?” 芳芳也如释重负,嘘着气说:“沈紫绝对不知道。但立光,有可能不知道,也有可能知道。” 劳餮的有气无力顿时消失不见,身子立刻直了,急忙问道:“怎么说?” “一直风平浪静,但老李退休后,也就是国庆节、重阳节半个月长假前的一天,他突然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口气问我,你是不是特别爱你的高老师,而又特别恨我,我说他得了老年疑神疑鬼病,他说不是,因为我没有让你生成儿女,做成妈妈,便藏了个儿子在香港是不是。我顿时惊愕了,没有说话。 “后来他接了一个电话,打了一个多小时,就忘记打电话之前跟我讨论的这个沉重的话题了。再后来,我以为他还会问,可十月四号他就去牛城了,那天就成了我们的永别。也就没有机会讨论了。” 提到她的丈夫,芳芳的双眼再次红起。 “那这件事还有谁知道?”劳餮问。 用手抹了抹眼角后,芳芳回答:“我,梅姐、胡姐、老魏,就我们四个。” 张英:“也就是说,这个儿子现在已经差不多十六岁了,在香港读中学,姓魏吗?还是姓胡?” “当然姓魏。” “你们真会埋藏秘密啊!”劳餮仰头叹道。 然后做了一个手势,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使劲地摆摆头后说:“这个问题我们打住不说了。我现在问你,沈紫的家在哪里?你去过没有?” 芳芳回答:“没有。”又说:“他邀请过我,但我告诉过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理他,我已经跟他完全断绝姐弟关系了!” 第126章 韩风去猫城 第126章韩风去猫城 韩风正在家里休息的时候,有一人突然闯了进来。韩风并不吃惊,因为闯进来的这个人,身影非常熟悉,当对方取下面罩后,韩风便讥讽道:“处长,你这样私闯民宅,是不是知法犯法?” 东方处长拍拍并没有尘土的身子道:“我是来救你命的,如果赶我出去的话,你就亏大了!” 韩风坐着不动,说话声音低弱,“我没有赶你出去的意思,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想问,是不是李荭有下落了?” 东方硕声音洪亮,“算你聪明!但纠正你的说法,她从没有脱离过我的视线,她人在猫城,被沈紫控制了,控制在地下实验室。我现在需要你马上跟我去猫城。” 韩风有气无力地摇摇头:“东方大人,别开玩笑了!你看我现在虚脱得就像一只死狗,连给你泡一杯速溶咖啡的力气都没有了,估计要‘光荣’了。我没记错的话,你喜欢喝咖啡。” 东方硕笑着说:“不错,我是喜欢喝咖啡。但今天就免了。倒是我要请你喝咖啡。” 韩风小声地“窝草”一声,苦笑道:“我不属你管,你请我喝不了咖啡。再说,我没有受贿、贪污,也没有徇私枉法。” 东方硕“呵呵”两声:“别贫嘴了,我都听到阎王站在你的身边,准备随时请你走了……” 韩风:“那不正是你嘛!” 东方硕走近韩风:“说了别贫嘴,你没力气了,跟我上飞机吧。国家刚刚新研制了一种纳米营养液,也就是霍乱治疗剂,类似于桂苓甘露饮。你知道桂苓甘露饮吧?喝它时就像喝咖啡。喝下去,两个小时内,病毒就发散,人就立马会精神起来。正好,从牛城到猫城,两个多小时,你睡一觉,下飞机时我叫你。” 韩风怔怔地看着处长,满脸狐疑,低吟道:“真的假的?” 东方硕一脸诚恳地看着韩风:“真的。一个小时前,方教授从京城带回来的。产品还在试验阶段。反正你是要死的人,试验失败了,给你评一等功,号召全国人民向你学习;试验成功了,就马上跟我去抓沈紫。” 韩风眼睛一翻,悲催+苦笑,“敢情你是把我当小白鼠啊!太没良心了!” 东方硕一把抓住韩风的臂膀,重重地一拉,不高兴地喝道:“说了,不要再贫了。牛城警方我就带你一人。如果不相信方教授的营养咖啡,肯定会把你们的罗维卫也带上,哪怕另外的警官。为什么不带?还不就是指望你活过来,再帮上忙。” 韩风轻轻吐气:“我去!”然后耷拉着脑袋,真的像死去了一样。 但当走出电梯时,韩风却又突然扬起头,大喊了起来:“不行,我要跟老婆、儿子告别。” 东方处长哭笑不得,怒道:“告你个【鸡】巴!死不了!” 可韩警官还是放心不下,在被架着走往直升机的行程中,吵吵嚷嚷。东方硕于是从口袋里搜出几个口罩,随手搓成一团,用力往韩风的嘴里一塞。 韩风顿时消声。 东方硕:“太聒噪了!” 两个小时后,喝下了纳米营养剂的韩风,像两个小时前一样,安静地睡去,现在安静地醒来。 醒来的他,脸泛红润,眼神有光。 可甫一睁开眼,发现一张俏脸正对着自己时,首先以为是老婆戴乐乐,兴奋顿显;但晃晃脑袋,揉揉眼睛再细看时,颇有些失望。 眼睛又缓缓地闭上。 “韩警官,你是醒了吗?”一个脆亮的声音,温婉地问。 韩风又慢慢睁开眼,发现还是刚才看见的那张比老婆更嫩的脸后,就问:“你是……” 但俏脸还没来得及回答,坐稍远一些的东方硕处长便道:“王佳珺,我们防恐防毒局的安全员,在虎北你们见过面。” 韩风点点头,是的,他想起来了。这丫头当时跟李荭搭档。 韩风脑袋晃动,看看左右,然后一只胳膊支撑着床面,想自己努力地坐起来,然而马上被王佳珺用手托起了,并在她的帮助下,完成了身子的半躺。 当发现自己确实有了精神,腹中的骚动完全消失不见了时,韩风这时就突然大幅度地活动起手臂来,还傻笑着一脸温和地对东方硕,也对王佳珺说:“处长、小王,谢谢你们!” 东方硕没好气地道:“还要不要跟老婆、儿子告别了?” 王佳珺听处长这样说,就捂着嘴偷笑。 东方硕却朝王佳珺瞪眼道:“别笑,还有半个小时到达猫城,你先把情况跟韩警官说说吧。” 王佳珺于是就脸色严肃地报告了最新案情: “韩警官,根据你们的情报,也根据我们的侦查,0906案件的侦破接近尾声,马上就真相大白了!” “真凶是沈紫吗?”韩风迫不及待地问。 王佳珺:“你听我说。0906案件的制造者,既是沈紫,也是梁伟达,但更危险的当然还是沈紫。目前,沈紫限制了李荭的人身自由,大有死要跟李荭同归于尽;活要与李荭一起逃离国外的架势。 “他在猫城有两栋私家别墅,紧靠大海,两栋之间连在一起,地下互相贯通,目前掌握的情况是,地下实验室有十几二十位高端科技人才,所有人员都生活、工作在地下室,也就是吃住二十四小时都在同一空间里。 “沈紫除了研制雄雌同体的纳米病毒,直接谋杀了余向阳、彭一,同时又间接地杀害了甄诚外,还有将病毒与霍乱病毒进行比对、调和,最终对接、配对的可能。如果这一试验成功,即便他本人没有控制地球的野心,但一旦被更大野心的犯罪集团获得后,后果将不堪设想。” 说到这里,东方硕处长接过王佳珺的话,继续说: “因此,解救李荭,抓获沈紫,情况紧急!我们现在制定了两套方案。到达猫城后,直接去猫城市警察局,探讨两个方案的实施。第一套是,直接抓捕,怎么抓捕?担心他连同他的实验室自我毁灭,同时绑架李荭自尽,因此需要详尽的方案,跟他斗智斗勇。 “好在三个小时前,猫城的劳餮警官提供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这个线索是,沈紫有一个私生子,现年已十六岁,在香港读高中。沈紫本人可能还不知道。我们只有动用沈芳芳、胡小妹、梅桂花,以及港商魏中挺的关系,通过亲情喊话,让沈紫主动投降。以上四个人,是沈紫私生子唯一的知情人。 “如果这第一套方案,这既能救人又能和平逮捕沈紫的方案,最终失败的话,就只能采取第二套方案。这第二套方案,就比较简单了,那就是,炸毁沈紫的地下实验室。当然,炸毁之前,组织特战小组进入地下室,尽量救出人质。 “到猫城警方后,你代表的是牛城警方。你是整个案件的主办人,与猫城警方的协调和劳餮警官的配合,都需要你来实施。还有,到香港找到沈紫的孩子,也须你和劳警官共同去完成。我们防恐防毒局只能在幕后。在幕后的原因是防止沈紫背后还有人,或更大的国际犯罪组织。 “还有一点必须跟你交代清楚的是,目前来看,沈紫就是主犯。但是,案件太过复杂,没有进入沈紫的实验室之前,没有抓到沈紫之前,还不能绝对认定就是沈紫一个主犯。我们在幕后,就是需要继续窥探他们的犯罪动向,以便给对方设置和建立更大、更难的犯罪防火墙。明白吗?” 韩风点头说:“我当然明白。但我只赞成第一套方案。李荭的妈妈死了,爸爸也死了,她不能死!” 第127章 不好交差 127、不好交差 胡小妹犹豫了一下,想给梅桂花打电话,告知自己现在的困境和苦恼。 从一大清早开始,劳餮警官和芳芳就带着好几个警察来到了家里,然后就围着询问高爱莲老师和沈紫所生的孩子,并告知现在沈紫绑架了李荭,对他人的生命和附近居民的安全造成了危害。现在为了李荭的生命安全和大家的安全,只能以亲情情感的方式去劝说沈紫,主动自首和放弃人质,争取宽大处理。 然而胡小妹不让,并对沈芳芳投去了哀怨的眼神,仿佛在说:芳芳,如果不是你说出去,他们怎么会知道? 事实上,芳芳也并不情愿。她好几次给胡小妹眨眼睛,明显是告诉她,我也是没有办法。但你完全可以不说,不要让他们去找你的儿子。 劳餮道:“胡总,我知道我们这样做不是很好,但是你不知道沈紫有多疯狂,他不但制造了纳米生物病毒,植入人的体内,同时还准备把这种病毒和霍乱病毒交合,给社会和地球制造恐慌,制造灾难。除此之外,还绑架了李荭,李荭的生命也受到了严重的威胁。 “你知道,李荭记者也是高老师的女儿,我们要营救李荭,就必须让沈紫停止一切犯罪活动。孩子已经十六岁了,还有两年就进入成年,但始终他是应该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和母亲的。你就带我们去把你的养子找来,去救他的亲姐姐吧!” 胡小妹平时生活中,不善言谈,尤其面对官员和公职人员时,就惊慌失措,此时被劳警官说的这么可怕,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但孩子从生下来带大到现在已经十六年,完全融入了她胡家和老公魏家的血脉中,如果现在突然告诉他,他不是她的儿子,也不是爸爸的儿子,而是什么高爱莲的儿子,沈紫的儿子,这让儿子如何接受? 因此,她即便不善言谈,也知道保护儿子是她必须做的事情。于是说:“劳警官,你们回去吧!我是不会告诉你们我的儿子在哪里的,也不会劝说我的儿子去帮你们的忙。你们应该想其他的办法。” 张英:“胡姐,都说你善良,你们家和高爱莲、李立光、李荭家一向不错,你就不想救救李荭吗?” 胡小妹没作声,她想回答:我想救李荭,但我更要救我的儿子,我不能让我的儿子现在受到精神打击! 芳芳见此,便对劳餮说:“劳警官,你让领导,让大家走吧!我说了,胡姐是不会答应的。事实上,放在谁身上都不会答应。还是回去吧,我再去求我那混蛋弟弟,让他放荭荭出来。” 劳餮沉默。他从动身到胡小妹家之前,就已经觉得这主意不怎么样,因为让一个十六岁的孩子突然去见他的亲生父亲,而且不是平常那样风平浪静的“见”,更不是拥抱、吃饭和发红包,而是去劝说父亲终止犯罪,这无论如何不通情理,甚至是侵犯隐私,侵犯儿童的利益。 于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直没有作声的韩风一眼。 韩风走近劳餮,小声对劳老师道:“能不能打电话问孩子的爸爸,是姓魏吗?” 劳餮摇了摇头,但还是继续走近胡小妹说:“胡总,要不给你家魏先生打个电话,问问他的意见?” 胡小妹心软,稍稍犹豫后,电话打了,但却被老魏骂了个狗血淋头。而且,魏中挺更狠的是,当即在香港就打了大陆律师的电话。一个小时后,当年他们请来帮黄琪打官司的秦晋律师就赶到了家里,也像老魏那样义正词严地教训了警察一通。 搞得劳餮和张英灰头土脸,脸上很不好受,因为理亏,又无法发作,只能忍气吞声。 韩风是外地人,加之他是受东方硕的委托,来全权代表处理案情,对被律师骂,根本不放在心上,还悄悄把他一直尊敬的劳老师喊到一旁,再次小声问:“孩子是在圣保罗男女中学,叫魏高虎对吧?” 但话一问出,劳餮就知道韩风的意图,严肃而正色道:“这可不能乱来!香港比我们大陆更注重对儿童的保护,和对执法的严苛。我们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孩子的养父母不同意,我们就不能去!” 韩风投眼看张英。张英也点头说:“韩警官,确实要孩子的父母同意,才算妥帖。” 韩风双手抓头,急得在房间踱步。 劳餮沉思,一会后道:“能不能这样?在执行第一套方案的基础上,继续让沈芳芳出面?张英,待会车上,你教芳芳一套方法,她第一次去时那套方法不行,触动不了沈紫的灵魂。” “什么方法?”张英有点不明白师父的意思。 “还能是什么方法?农村妇女的那种一哭二闹三上吊,以及把她小时候如何送弟弟读书,如何遭受磨难,也就是对弟弟付出的全部的爱,都一一进行哭诉。” “如果还不行呢?”韩风停下脚步。 “总要多试试吧,谁也不能保证任何方法都有效,即便把魏高虎喊来,也不是百分百。” 韩风点头。这倒是。 三人包括另外的两名警察一共五人离开时,劳餮向胡小妹表示着歉意,但突然想,胡小妹也是看着沈紫长大的,就又说:“胡总,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能不能跟我们,跟芳芳一起,去做一做沈紫的工作。你也算是他的大姐。” 胡小妹本就是通情达理的人,当即就答应了。劳餮和张英都记得十五年前调查光头时,梅桂花一个电话就把胡小妹叫来,气喘吁吁的她,当时一点怨言都没有。 在去海边别墅的路上,张英就按刚才师父教的,开始跟芳芳攀谈起来。 张英问:“芳芳姐,沈紫小时候是不是缺少母爱?” 芳芳答道:“母爱、父爱都缺乏。不仅仅是他,我也是。我十四岁那年,母亲车祸死去,随后不久父亲也病亡。” 张英:“不好意思!触及你的伤心往事了。” 芳芳:“没关系!其实我最伤心的是现在。” “我知道。难为你了!”沉默一会,张英又问: “芳芳姐,沈紫是不是最爱他的妈妈?因而就把爱寄托在了高老师身上。待会到了家里,喊话时,你是不是感情表现得丰富一点?暂时不把他想象成可恨的人,而是想象成一个缺乏爱的孩子,回忆你们的妈妈,特别回忆妈妈对他的爱,对他的寄托,对他的期望。你在接过妈妈的责任棒的时候,如何处处照顾弟弟,如何处处为他着想,如何在跑业务的几年里,风里来雨里去,还有你当年你日记里提到的给弟弟送学费的那些过程,都哭诉给弟弟听。让他明白,只有爱才能弥补缺失,只有爱才能担负责任,只有被爱、接受爱,再传递爱,才能算是一个纯正的人,一个有担当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让人尊敬的人。 “他是博士,他必然是希望大家都尊敬他、热爱他的。可是,如果这样,如果犯罪,就相当于掉入了人生的深坑,再也爬不起来了。 “另外,我还想弱弱地跟你商量,刚才不是说,沈紫把对母亲的爱和依靠,转换到了高老师身上了吗?事实应该就是这样。其实这种爱我们不能过多的责备,更不能把它划入异类和畜生的行列。要多予以理解,或者祝福。到时劝弟弟的时候,同时也要把高老师的一些爱的事例和举动哭诉出来,因为沈紫当对妈妈的影像没有了印象后,几乎就都将此移植到了高爱莲的身上。 “你弟弟会更关心和关注高老师的一切。你跟高老师的时间比弟弟多得多,你更了解高老师的爱恨情仇。因此,除了你们的妈妈,你还要搬出高老师来说事,来感动、感化你的弟弟。这样,或许就能救出李荭。明白了吗?” 芳芳一直点着头,当张英说到最后,问明白了没有时,才突然问:“如果把他抓住了,还是会判死刑吗?” 劳餮抢着回答道:“沈总,芳芳,如果自首,法官在量刑时,会考虑这一事实和情节。我们现在的中心目标和任务,不是逮捕沈紫,而是救出李荭。救出李荭才是重中之重。” 芳芳郁郁地说:“其实,我问这个,不是担心他的死。他死了更好!我只是……”突然伤心,突然哽咽,“我只是百年之后,妈妈问起来,我不好向她交差。我没有带好弟弟!” 第124章 监控新发现 第124章监控新发现 从一楼坐上电梯,在九楼下,然后打电话给一楼保安室的协警,刚才看见我吗?协警回答说看见。 汪天力说:ok! 又从九楼下梯,再从一楼电梯出,走到保安室门口看着室内的协警,仿佛在问,还是看得一清二楚对吧? 协警点着头,然后摇头。 汪天力没有说话,咚咚咚地往地下室大踏步。走到负一楼,钻进电梯,又在九楼出电梯。出了电梯,在楼层转一圈,然后继续下电梯,下到负二层,再又从负二层坐电梯到九楼。 如此循环往复,不厌其烦,像个不把自己折腾到倒下决不收兵的熊孩子。但打电话给协警询问,还是一样,他汪天力的光辉形象一直处在保安室的监控中。 监控没有漏洞! 站在负二楼的电梯口,汪警官摸着脑袋无计可施,严重失望、失落,几乎精神崩溃。 “可是,师傅说了,梁伟达,或者其他的人,在初五晚上绝对到过‘茶楼’。他是从哪里进去又是从哪里出去,从而躲开了摄像头的呢?” 一边思索,又一边进了电梯。 桂香公寓从一楼进入有四部电梯,分一号、二号、三号、四号。但如果从负一楼和负二楼进入的话,则只有两部电梯,是一号和三号。汪天力刚才试验时,是从一号电梯进入,下楼也是一号,此时在负二楼摸着脑袋思索时,却无意识地进入了二号电梯。进入二号电梯,按下“9”,却没有反应,再按“8”、“10”,都有亮灯。虽然感觉怪异,但还是按照亮灯,在八楼出了电梯。从八楼电梯出口,仰头望着摄像头,没有发现什么不同,再在八楼走廊走一圈,也跟九楼完全一样。 桂香公寓跟大多数物业大楼一样,除电梯口有摄像头外,楼层户主门前并没有。户主想安装物业不反对,但须自己支出费用。像梁伟达这样的都没有在自家房前装上,其他住户就更觉得多此一举了。事实上,汪天力也觉得必要性不大。摄像头不就是为了防盗嘛,既然出进的电梯口都有摄像头,陌生人也就飞不进每一位业主的家。除非是邻居偷邻居。 汪天力又打电话问刚才情况,协警嘲笑般地笑着说,别问,我晓得你在八楼,除非你每一层楼都试一下,当我不再发现你了,才能证明我们的胜利。现在没有胜利。 “小子!”汪天力在手机暗暗骂了一句。他骂的意思不是协警话多,而是他的那一句“每一层楼都试一下”,分明是想累死我嘛!不过,慢着,我为何就不能每一层楼都试一下呢? 对!可以这样! “但‘可以’前,我还应该更聪明一点点,不他妈从二楼、三楼、五楼试验,而是从与九楼最接近的开始。现在既然八楼和九楼一样,那么就试验十楼吧——十楼下到九楼,比八楼上到九楼更容易呀!” 他仍然从二号电梯上,上到十楼。 从十楼电梯口慢悠悠地出来,仍然像个特工一般,一双灵光闪闪的眼睛盯着头上的摄像头。摄像头存在,它也微光幽幽地盯着我汪天力呢! 不——没有!微光幽幽地盯着的是其他楼层,从这里出电梯,却是一盏亮灯照着自己。而且,这盏亮灯正安装在摄像头的前面。无疑,从这层楼进出的人,会因为这盏亮灯的照射,强光遮挡了摄像头,就看不出或看不清进出的人,以及动物和所有移动的东西。 桂香公寓为早期楼盘,采光设计方面不尽如人意,每一楼层光线暗淡,因而都安装有电灯。不过,汪天力从一楼、八楼、九楼看到的是,电灯并不靠近摄像头,而且都安装在更照顾到走廊采光的地方,那么这一层为何又不同呢? 细察后发现,并不是安装有问题,而是电灯被人为移动了,从掉在墙边的电线可以看出,也从而判断,这是有人近期临时的移动。如果长期这样,应该早被物业管理人员发现。近期牛城大变故,霍乱蔓延,人员要不不到位,要不无暇顾及。 如果这是有人故意为躲避摄像头所为,虽然看起来是聪明之举,但其实又并不完美,甚至顾此失彼,弄巧成拙。汪天力陷入思索:是的,躲避了十楼,但电梯内以及一层、负一层、负二层的摄像头照样存在,且自己和协警都一一验证了,没有问题,不是顾此失彼、弄巧成拙是什么? 不过,问题似乎还不在这里。那么在哪里呢? 师父经常说,要逆向思维。现在逆向思维、逆向思维,怎么思维呢?是不是可以这样想:破坏者可以安全地下到九楼?如果可以,那么一楼、负一楼、负二楼呢?可以解决吗?还有电梯内——电梯内也是有摄像头的呀!如果不能,还是没有意义!汪天力绞尽脑汁思考着。 一时想不明白,先给协警打去电话。想不到的是,协警还没等汪天力开口,就先问:天哥,你在哪里? 这让汪天力破天荒兴奋起来,因为毕竟有了眉目。跟协警说了一句“待会告诉你”后,就带着继续燃烧的那点兴奋,从电梯下到一楼,虽然一楼的电梯口和摄像头已经三番五次查验过,但这一次还是继续不厌其烦地重来一次,并且将范围扩大。 他的扩大,是延伸到应急通道,即人行通道。 一楼的人行通道没有问题,任何一个进出人行通道的人都逃不过摄像头。再到负一楼,负一楼也一样没有问题。不抛弃不放弃,他又来到负二楼。负二楼的人行通道没有问题吗?慢点,好像不能肯定。 负二楼跟负一楼结构一致,但负二楼可能渗水的缘故,在电梯口和人行通道中间搭起了一个台子,其台子像廊柱一般起了遮挡作用,如果有人从南侧的“门”进入电梯或人行通道,则正好遮挡了摄像头。 电梯口和人行通道口南北两侧皆可进入,无论是a区b区还是c区d区的车主,上楼可以从靠近人行通道的一侧,即南侧穿过人行通道口,进入电梯,也可以从靠近电梯口的一侧,即北侧直接进入电梯。如果从北侧进入电梯,摄像头没有死角。但是,但是…… 汪天力就这么意外地发现,如果从靠近人行通道的南侧直接进入人行通道,且缩着身子以临时的台子作为屏障的话,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这无疑给人带来兴奋。 他眼望着摄像头,从靠近人行通道一侧进入,首先贴近墙面,进入假门,即只有门型而没有门的门,再贴着墙壁,让廊柱式的台子牢牢为己遮挡所用,这样便轻易进入了人行通道,摄像头发现不了自己,自己不专门偏起头的话,也发现不了摄像头。 可以打电话了。汪天力激动着。 协警接过汪天力打过来的电话,疑惑地问:“天哥,明明看见你下楼到了一楼、负一楼、负二楼,现在却不见人影了,到哪里了呢?” 汪天力哈哈大笑,他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直等笑累了后才回复协警小弟说:“我就等着你这样问。现在找到了,找到了!明白吗?” 是的,汪天力用笨办法,终于找到了桂香公寓楼层监控的漏洞,同时也就意味着发现了梁伟达或任何一个第二者、第三者成功躲避摄像监控的机关! 他此时站在负二层的消防通道内,沿着通道一直一层一层地爬,虽然通道没有照明,但他有手机电筒,打开手机电筒,爬上了九楼。 可当他像一只老鼠,钻出九楼的楼层口时,赶紧将脑袋缩了回去。不行,不行啊!摄像头正像一杆枪地瞄准着自己,一露脸就有被爆头的危险。 岂不前功尽弃? 负二层好不容易躲过监控,还一层一层地爬,却在九楼仍然出不去,就如看见山顶的雪莲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到了伸手可摘的位置,却发现那雪莲花不是真的——太虐心了! 不!慢着,既然梁伟达或其他的人能成功地隐身,说明是有解决之道的。十楼,十楼的摄像头不是被强光遮挡了吗?对!机会在十楼! 可是,不对不对......汪天力歪着脑袋,可谓痛苦地思索......梁伟达住在九楼,即便十楼出口,又如何到达九楼呢?把九楼自家窗户打开,从十楼翻越下去吗?可笑!梁伟达虽然当过兵,且身强体壮,但毕竟快六十高龄,他又不是常年体育锻炼,更不是美国海军陆战队,哪来的可以做梁上君子?虽然他姓梁,但只是姓梁而已,又不是鼓上蚤时迁? 有人说过“梨子是酸是甜,尝一口不就得了”。不用思考了,上楼去“尝一口”吧。于是退回到通道内,继续往上爬。 从十楼出口,自然不用担心摄像枪口了。但需要寻找到达九楼的另一条通道。他认为,既然认定梁伟达没有翻越的本事,就一定有走向九楼的通道。 他拐入了楼层走廊。先往右,即往北边走一遍,幽暗的廊道里,除了一户一户的门,就没有另外可以值得欣喜的地方了。他有点泄气,心说剩下的另外半边楼层千万要有一个通道,要不,就真的前功尽弃,再无希望所言了。 他从十楼右侧的廊道返回,紧张中开始寻找左侧南边的希望之光!还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走到尽头时,一扇和千家万户业主的门完全不一样的门出现了,而且,虽然有锁,但锁是开着的。 汪天力轻轻将门打开,一条比刚才的通道要窄的出口出现。 窄道内不但没有灯光,还有许多沙石和垃圾,看来是新修的消防通道。他使用手机电筒,照着慢慢前行。电筒一摆一晃中,有一个红色的东西亮了一下,汪天力一惊,以为是怪物,走过去勾着身子一看,原来是一双红底高跟鞋。只是其中一只高跟鞋的鞋底折断了,因此被丢弃。 汪天力没有理会,走了过去。 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余向阳死前,背包内也是一双红底高跟鞋,跟刚才的简直一模一样。便又转身,带上手套,拿出证物袋,把鞋子捡起塞内,再把袋子放进随身携带的背包内。 他来到了九楼。 站在九楼的廊道里,来到了908住户门前,既兴奋又怒视着这道门,似乎有大声向业主梁伟达喊话的打算。 没有,他没有喊,而只是轻蔑地咧嘴一笑,然后决然地离开,尽管汗流浃背,但却身轻如燕地走到了电梯口。 警方后来发现,桂香公寓从十楼起,直到二十层顶层,每一层都新修了另一通道。建设单位或许是从消防角度出发,但却意想不到,首先被犯罪嫌疑人好好利用了一把。 第128章 梅桂花的魄力 128、梅桂花的魄力 警察队伍的一大堆人马聚集到了沈紫家的别墅,警方通过视频与沈紫联通。 连线后,芳芳向弟弟打出感情牌,哭诉童年、少年、青年时期姐弟之间的点点滴滴,然而,沈紫承受能力极强,可谓油盐不进,最后甚至不理不睬。因此,精心布置的“哭功”没有起到作用,以失败告终。 唯一成功或说能给人安慰的是,芳芳按劳警官教的提出要跟李荭通话,李荭出来打了声招呼,而后就被沈紫强行挂掉了。 虽然没有通上话,无法获得更多的信息,但起码可以证实,李荭到目前为止,还“完好无损”,警方接下来再努力,还一样价值巨大。 这时,胡小妹悄悄向劳警官建言道:“可以让梅总试试。” 劳餮点头。其实,这也是他最后要用的一招。此前,他们警方有过认真的分析,认为如果沈芳芳、胡小妹的劝说都起不到作用的话,最后也就只有梅桂花了。梅桂花一直是沈家姐弟的“保护神”,无论经济还是精神上,都给予过沈芳芳、沈紫最大的支持。另外,梅桂花外形霸道,内心强大,为人处世、待人接物都相当强悍,其气势,能对大多数人起到震慑作用。 张鑫局长直接给梅总打了电话后,当即,劳餮就派张英专门去把梅桂花从美乐美大厦接过来。但吩咐完毕,当张英开车正要启动时,自己又突然跳上了车,因为兹事体大,决定还是自己亲自去一趟。 当一路警鸣声声,四五十公里的城市道路,来去仅花了八十多分钟时,大家都为他们如此神速的速度捏了一把汗。 梅桂花首先直接用自己的手机给沈紫打电话,但沈紫不接。之后还是通过警察系统的通讯网络强行接入,视频对话中,梅桂花说的第一句便是:“沈紫紫,我是梅姐!你放我进去,我陪你,把李荭放出来!” 沈紫冷笑道:“不行!李荭知道了我所有的秘密,她要不陪我活,要不陪我死!” 梅桂花也冷笑道:“你以为你还有秘密吗?以为只是李荭知道你的秘密吗?告诉你,你所谓的秘密,不但我知道,警察也都知道!” “知道什么?”沈紫冷哼两声,表现出不屑。 “这事李荭不知道,你放她出来,我进去告诉你。” 沈紫狂傲地:“梅姐,我是博士,不是你们认为的傻子。” 梅桂花:“你是不是傻子,不是你说了算,是大家说了算!尤其是我这个看着你长大,拔苗助长地帮助长大的——大姐说了算!” “拔苗助长?什么意思?” “你不是博士吗?拔苗助长都不懂?” “不要跟我打哑谜!” “你考上大学的第一个学期,你姐给你送八千块钱学费,你还记得吧?其中五千块是我借给你姐的。你本科毕业后,接着考研、读研,你在老家要帮爷爷建房子,你姐给的二十万有一半也是我赞助的。我也知道,你考研、读研期间所花费的五万是高老师赞助的。你说我还有什么不知道?你说我们都这样帮你,是不是拔苗助长?你长高了,长快了,就忘记自己是怎么长起来的了,是不是忘恩负义?现在还要害李荭,是不是恩将仇报?” “梅总,谢谢你!但这几年,我替沈芳芳存了一百万,上次把卡给她,她不要。我只能一直存在银行。其实这就是我还她的。你借给我姐的,我不知道,只能让她还你了。” “你还认你姐呀?” “不是我认不认,是她不认我。” “既然知道她不认你,就该知道自己有多混蛋。现在把李荭放了,自己自首,犯罪受到惩罚后,争取保条命出来,到时重新做人,还来得及。要不,你就死无葬身之地!让我们这些过去帮过你的人,都无地自容!你也辱没了你沈家!死后你都没脸见你的爸爸、妈妈! “你爷爷现在还健在,快九十岁了,你要他一个老人被戳着脊梁骨骂吗?还有你的叔叔,读高中的时候,高考的时候,你在他家,他也帮助过你,他现在中风躺在病床上,你也让他死不瞑目吗?沈青,你弟弟,他现在被逮捕了,完全是你害的,你欠了这么多人的债,确实死有余辜! “但是,在你这个混蛋看来,这些人可能都不值得你记挂,作为畜生你也不在乎,可还有一个人,你如果也不在乎的话,你就要得罪阳界所有的人,也得罪阴间所有的鬼了!你想想吧?” 梅桂花停住了。 “谁?什么意思?”沈紫变得小心地问。 “我说了我知道你所有的秘密,而李荭不是。你放她出来,让我进去。” “不!你骗我!” “我怎么会骗你,我以前骗过你吗?” “梅姐,不要废话了,都骗人,没有谁不骗人。你走吧,不要再说了!” “我不说,你怎么会知道?” “要说,就在这里说,否则,别聒噪!” 梅桂花想了想,又看了看劳餮和芳芳,才淡淡道:“那你不要让李荭听到。” 沈紫沉静起来,过后,像换了一个地方,道:“说吧,李荭听不到。” 梅桂花吐了一口气,几乎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要有心理准备——你有一个儿子,现在十六岁,在香港读书,你现在注意我的手机。”梅桂花说着,从口兜里搜出手机,划拉屏幕,翻出手机相册,找出一张青春少年的照片放大给沈紫看。 沈紫瞪大了眼睛。 “你仔细看看,五官、眼睛、鼻子、嘴唇,还有头发,像谁?这是你十六岁的儿子,也就是说已经十六年了。十六年前,你跟谁,你心里清楚,这儿子是不是你的,你看了后也应该清楚。如果你一生中,有人骗过你,我相信有这个可能,因为我也被人骗过,因为‘谁人背后无人说,哪个人前不骗人’。但,我——梅桂花,从不骗你!” “那他在哪?可高老师已经死了,是谁抚养的他?是谁?我要感谢他!不,不!不可能……梅姐!告诉我,快告诉我!”沈紫喜极而泣,但又满脸狐疑,同时语无伦次。 显然,触发到了他灵魂最深处。 梅桂花咬咬牙,一字一顿道:“你-把-李-荭-放-出-来!”说着,就做出准备挂掉通讯连接的动作。 沈紫大喊:“别挂!梅姐,别挂!” 梅桂花也大喊:“把李荭放出来!这是我告诉你唯一的交换条件!” 说着,“啪”的一声,果断将电话关掉了。 劳餮给一旁的技术警察使了个眼色,然后小声道:“各位,注意,准备监听梅总的手机。” 果然,两分钟后,梅总的手机振动,沈紫将电话打了进来。 “梅姐,我求你了,告诉我吧,我保证不伤害李荭!”沈紫带着哭腔。 梅桂花义正词严地:“你现在还好意思把李荭作为人质吗?她可是你儿子的姐姐!我限你三分钟把李荭放出来!或者,你和李荭一起走出来,放李荭,你自首!否则,我就不管你的事了!让警察把你的地下室炸掉,你去见阎王,从此你连看一眼你儿子的机会都没有!你选择吧!三分钟!” 第129章 还有主犯? 129、还有主犯? 警方最后获得了胜利。 李荭被营救。 其实,这最终的胜利,是梅桂花的胜利! 不过,对韩风来说,尽管内心高兴,因营救了李荭,抓获了沈紫,以及抓获与沈紫一起做病毒研究的多位科研人员,同时还从沈紫的地下科研室缴获了多样高科技的犯罪证据,但还是对梅桂花有些怀疑,甚至排斥。 因为梅桂花本就是他们圈定的犯罪嫌疑人,最终却反让她成为了英雄。他一时想不明白劳餮老师如何要这样安排。 不过,当猫城警方领导表示出对梅总最大的感谢,除张鑫副局长和警察局正局长外,甚至还有市政法委书记亲自对其进行了慰问,韩风也就跟在猫城警方的后面,代表牛城警方对梅总进行临时性感谢。 韩风说的临时性感谢是一种技巧,其实也就是东方国这个官本位为主的国度的行事惯例。韩风只是一个二级警司,科级干部,并非领导,作为对警方侦破工作作出杰出贡献的市民,韩风这样级别的,肯定没有资格“代表”,也体现不了官方的重视和尊重。 也就是说,下一步,牛城警方会有主要领导前来感谢或颁发奖金。 韩风的疑虑,在与梅桂花握手过后,进入猫城警方专门召开的案情总结会,专门听取劳餮的汇报时,就释疑了。 不过,猫城警方组织的这个会,并非真正的总结会,也更不是大会,而是一个仅张鑫副局长、劳餮、张英、李荭参加的小型案情分析会。 也可以说是一个秘密的案情碰头会。 劳餮发言道: 张局,案情的侦破工作虽然有进展,很大的进展,但我认为还没有结束。这里面,我梳理了一下,案子分三个,首先是在牛城发生的余向阳、彭一被毒杀案;然后是甄诚被谋害案;最后是十五年前高爱莲被杀案。 先看余向阳、彭一被毒杀案。这是一件新案,时间发生在十月九日,因发生时间在第一个国际老年节的前三天,老年节是以东方国的农历为时间节点的,即农历九月初九日,在东方国也叫重阳节。因此,这个案件也被命名为“0906案件”。 以符号命名是基于这个案件涉及高科技的纳米生物病毒,以及犯罪分子研制的所谓雄雌同体病毒,也叫1+1雄雌病毒和0906病毒,带着很多未知的东西和神秘性。 这种病毒的破解,因涉及防恐防毒,已移交给了国家防恐防毒局,我也不是很清楚案情的侦破工作,可能韩风警司和李荭记者比我更清楚些。待会两位可以补充。 目前清楚的是,沈紫、梁伟达是案件的主犯,甄美、沈青是从犯。四位中现在除梁伟达只是监视居住外,其他三位都已经逮捕。 再说甄诚的案件,这也是新案。甄诚之死,以上四人中,除沈青毫无关联外,其他三人都与甄诚有着牵连。那么,是不是以上三人所为呢?我认为可能不是。为什么我用“可能”这个词,那是因为,另外一个主犯我还没有最后确认,还有一个环节没有得到检验。 最后说十五年前,李荭的妈妈——高老师的案子,这无疑是旧案。十五年前,高老师写过一部书稿,书名《饕餮》。虽然书稿并未完成,但任何一个人,只要熟悉梁伟达,看了前面几章节,就知道是暗喻这位企业家。书中揭示了梁伟达的贪婪和罪恶,因此引来杀身之祸。 书稿完整的电子版、光盘刻录版,以及打印稿都已经找到。在沈紫地下室的一个笔记本电脑里,有《饕餮》书稿。与电脑存放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光盘,所刻录的内容也是这个书稿。这都是余向阳保存的,笔记本电脑也是余向阳所有。此前,我和张英为寻找这个光盘,花费了不少时间。 另外,打印稿梅桂花提供了。梅桂花除了提供《饕餮》的打印稿外,还提供了一个u盘,u盘内容就是此部书稿。值得玩味的是,在甄诚的家里,也找到了一本《饕餮》装订版的书稿。 讲到这里,劳餮心情复杂地看向李荭,然后语调略带悲怆地说: 梅总的u盘是沈芳芳托付她保管的。十五年前,当沈芳芳发现自己的弟弟跟高老师有着孽情时,非常痛苦,曾经一度努力制止,但效果并不明显。当有一天她发现光头樊纲跟自己所爱的,差不多要成为男友的高如铁是一伙的混混时,就一路跟踪光头。跟踪光头的过程中,又意外发现了梁伟达跟光头的秘密。 再后面的细节,需要当面询问沈芳芳。她也许,会告诉更多我们至今不清楚的案情,以及她和梅桂花所达成的协议。 太多的未知,让韩风听得一愣一愣的,他是案件侦办的负责人,早就按捺不住了,当劳餮说到这里时,急忙问道: “劳老师,你是否说,整个案件——其实三个都是串联在一起的案件,有诸多因果关系在里面——都是沈紫和沈芳芳两人所为吗?” 李荭太熟悉她的后妈了,也近乎生气地大声道:“劳老师,嗯,你简直就是个一味推理,罔顾事实的老师!沈紫犯案,他都承认了,在地下室他向我炫耀、吹嘘的时候,我都有录音。余向阳、彭一、甄诚,都是他杀的,他那么恨他的姐姐,可没有提半个字说是姐姐所为,或者说和姐姐合谋。” 劳餮摇头:“沈紫是个疯子,不可信!”又说:“她爱他的姐姐,也爱高老师。他为姐姐扛下所有的事情,不是没有可能的。” 然后不再理会李荭,面向韩风道:“韩警官,你告诉我,你昨天在群里说,你的徒弟汪天力在第六次去桂香公寓查找监控时,是不是发现了通向梁伟达家九楼的另外一条通道?” 韩风吃惊,“说着说着沈芳芳,您怎么突然跳跃到桂香公寓了?沈芳芳在猫城,桂香公寓在牛城。” 李荭火上浇油:“是啊,相隔一千多公里。” 劳餮对着韩风,有些生气:“你先回答问题!” “是。”韩风老实地回答。 “是不是在通道里发现了一只和余向阳背包内同样品牌,同样颜色的女式高跟鞋?” 韩风点头。继而突然惊呼:“你是说谋害余向阳和彭一的不一定是沈紫,也不一定是梁伟达,而是一位女士?” 劳餮脸微笑着,看着韩风不说话,其实表情上写着非常明显的意图:你说呢? 韩风低头沉思一下,然后抬头说:“那也应该是梅桂花。她的嫌疑最大,她去过牛城。但我没听你们说,沈芳芳去过牛城。” “对,我刚才所说的要确认最后一步,也就是这个,查她到底有没有去过牛城。梅桂花虽然去过,还呆了一段时间,也有在桂香公寓的视频记录,但……我再问你,那只红色高跟鞋,是多少码?汪天力告诉你没有?” 李荭抢先道:“我刚刚翻看了群里的聊天记录,那只鞋子是三十七码。梅总人高马大,最少……” 张英:“我知道。十五年前就知道。梅桂花穿三十九到四十码的鞋。” 劳餮:“鞋子小一码,可以忍受着穿,但如果在两个码或以上,就几乎不可能!”转头面向李荭:“李荭,你应该知道你芳芳姐穿鞋的码数。” 李荭嘴一撇:“当然知道,三十六到三十七。这又能说明什么?穿这种码数鞋子的女人多了去了!” 但说完,李荭心里还是打鼓:穿三十七码鞋的女子确实是很多,但能够获得妈妈的书稿,跟梅桂花有交往,同时对甄诚有记恨,对梁伟达有报仇之心的,还能给她李荭送密信的,又怎能找出第二个来。 见大家停顿,暂时不再争执,张局最后总结道:“好,我们案情探讨暂时到这里,接下来,韩警官要带犯罪嫌疑人回牛城。我们,老劳,是不是要去接触沈芳芳?张英继续协助你。” 劳餮点头。 韩风站起身,朝在座者敬礼道:“辛苦大家了!我韩风非常感谢!” 第130章 直升机爆炸 第130章直升机爆炸 韩风考虑到霍乱时期,同时又考虑到梁伟达一直在牛城,被监视居住后,犯案的指向越来越明显,作为案件主办人,他必须抓紧回去侦办,或抓获嫌疑人。至于沈紫、甄美就暂时关押在猫城。 因此,韩风仍然坐东方处长的直升机回牛城。 只是,韩风纳闷的是,在猫城的两天时间,东方硕不知隐藏在哪里,不但人没有露面,连飞机也不知藏匿在哪个方位。 不过,他也知道,作为防恐局,肩负着更重要的任务和使命,因此每个人员的安全和保密工作,自然要比警察局和警察高得多,同时也神秘得多。 他韩风只是一个警司,要不是0906案件跟防恐防毒相关,他估计这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跟防恐局的人打交道,更别说一起坐飞机办案了。 在联络好回程的时间后,飞机就落在了猫城市警察局的停车场上空。为防止过多无关人员关注直升机和机上人员,东方处长选择的时间仍然是晚上。 一上飞机后,东方处长就向韩风传达了一个命令:一个小时后,我们会降落虎城,要把虎城卷烟厂的刘岩带到牛城去。 刘岩?韩风首先没有想起是谁,后来搜肠刮肚,终于想起有一次东方处长临时到他们警察局开会时,提起过这个人,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人应是“香天下·尊享”豪华香烟中的那个智能小开关的发明者,也就是甄诚的父亲甄武夫的徒弟。 韩风想,这个决定是英明的,既然沈紫已经落网,沈紫是纳米生物病毒的研制者,而刘岩有可能就是将病毒设计进入香烟的施毒者。 “飞机能坐得下吗?”韩风看看机舱,虽然觉得这架运输机可以坐十人以上,但觉得还是人越少越好。不过,再想,从虎城到牛城,也就三四百公里,自己的担忧多余。 飞机停在虎城湘江河西的云麓山上,韩风从窗外看去,看得见整个虎城的城市夜景,湘江边高楼大厦林立,灯光闪烁,大楼的绿色、红色交相辉映的镭射灯不时投射到飞机机身上,犹如一个调皮的小孩用一块玻璃把太阳的光投射到人的身上一样。 也从而使这个城市和他们的飞行变得梦幻。 在半个小时前,东方硕打电话给虎城当地的防恐防毒局调查员,让把刘岩带到云麓山山顶等候。这样,飞机刚一停下,刘岩就被带上了飞机,而后没有半点停留,只是除刘岩外,还有一名男性调查员跟着飞机前行。 而这名调查员,应该就是刘岩的看护人员。 飞机除驾驶员外,除从猫城出发的东方硕、王佳珺、韩风外,现在又增加了两人。因此增加到一共六人。 飞机像大鹏一样开始展翅的时候,东方处长大概因劳累的缘故,就半躺在座位上养精蓄锐起来。刘岩和押送刘岩的调查员也一言不发,神情略微紧张,两眼平视着前方,仿佛这是一次充满着变数和颇为难受的旅行似的。 独有王佳珺不甘寂寞,本因女性被照顾地坐在一张单独而较为舒坦的座位上,但却突发神经地移动屁股坐到了韩风和东方硕的中间,并示意新上机的调查员坐回她刚坐过的位子。 然而调查员不为所动,他只是把铐着手铐的刘岩朝里挤了挤,自己挪出半个位子准备给王佳珺。 但王佳珺并不坐韩风和调查员的中间,而是坐在既靠东方处长又靠韩风身体的中间位置的边角上。她大概想跟韩警官说说话,以打发一个小时的无聊。 王佳珺问:“韩警官,你跟李荭是同学?” 韩风点头,回应说:“只是小学。李荭的外公、外婆是牛城人,她妈妈和爸爸当年大概刚到猫城不久,送孩子上学困难,就寄放在外公家里。但读完小学后,她就到了猫城,再也没有回牛城读书了。” “她是不是离婚了?” “好像是吧。”韩风当然知道,但不想背后谈论人家的私事,何况,这是李荭,李荭可是他从小就树立起来的女神。 “据说他以前的老公是篮球队员,打nba的,个子很高,比姚明矮不了多少,但却怕老婆,说有一次和女粉丝偷情,被李荭抓了现行,施展起跆拳道功夫,把老公打得跪地求饶,后来就离了婚。” 韩风微微一笑:“是吧,你们女同志就是喜欢八卦。” 王佳珺越说越有劲,“这不飞机上无聊嘛,八卦八卦有利于身体健康。” 韩风揶揄地:“难怪女的普遍长寿,原来都是八卦的好处啊!”想想也确实,自己家那位,看电视喜欢八卦无聊的频道,生活中喜欢跟女同伴咬耳朵,也是典型的八卦分子。 “你说,李荭被沈紫绑架,她有跆拳道功夫,据说都达到了七级黄绿带,怎么还被沈紫这个书呆子控制住?”王佳珺继续聒噪,明显对李荭表现着不满。 韩风有些不悦地说:“到了九段又怎么样?沈紫有准备,李荭没准备,再说,沈紫还有高科技,他随便按个什么开关,就让人四分五裂,换你你也不敢轻举妄动。” 王佳珺嘻嘻嘻地笑,也不顾及一旁还坐着她的领导东方处长。当好不容易止住笑后,又用手指指着韩风说:“你还真是喜欢李荭呀,处处替她辩护。” 韩风不服气地:“当然替她辩护了,沈紫是个变态疯子,碰上这样的疯子,你奈他何?” “对了,”王佳珺沉下脸,“说他变态,还真是呀!听说,他跟李荭的妈妈睡觉了,生了私生子,现在又拼命追李荭,还真是……” 本在假寐的东方处长突然吼道:“王佳珺,你闲得慌是吧?闭上你的臭嘴!” 然而,王佳珺却突然站起身,脸色变得鄙夷和寡淡,尖着声音大喊道:“东方硕,你才应该闭上臭嘴!”说着,拔出的枪已经指向了她的上司。 这一幕,让韩风和东方硕都目瞪口呆,也措手不及。 但毕竟王佳珺要顾及东方硕的缘故,就让韩风有了进攻的机会。韩风说时迟那时快,半躺着的身子突然一个反弹,双手撑住椅子靠背,双腿飞快地包抄着踢向王佳珺。 王佳珺的手枪飞向了驾驶舱。 王佳珺接着大喊:“刘岩,快!启动!” 韩风发现,不要王佳珺喊,刘岩已经启动了单椅下面的一个装置。 韩风随着王佳珺的喊声,朝刘岩那里看去,发现最先王佳珺坐过的座位下有红色的警鸣在闪动。 “不好!炸弹!”韩风喊道。 此时,东方硕已经跟王佳珺格斗起来。韩风看情形,王佳珺并非简单的女子,手法和拳脚绝对不在李荭之下。 见此,韩风朝刘岩一旁的调查员大声喊道:“兄弟,快制伏刘岩!” 然而,调查员一动不动,像刚上飞机时一样,正襟危坐,双眼平视着前方。 韩风顺手一推,倒下了。 心中大叫不好,对方已经干掉一个我方队员了,现在是二对二,虽然有胜算,但是,炸弹已经启动,而且,从炸弹闪烁的灯光判断,开启到爆炸的时间不会超过三分钟。 形势非常危急! 韩风又再次大喊:“东方处长,快跳伞!”而自己准备顺手到座位下拿降落伞时,却被刘岩突然用身子扑倒。 刘岩双手虽已铐住,但身子可以颠扑。而且,也正因为双手被铐住,才不顾一切地用整个身子来压倒韩风。 东方硕虽然一脚将王佳珺踢翻,准备来营救韩风时,但却发现王佳珺已经拿到了降落伞,朝窗外飞去。 韩风也虽然从刘岩的身上翻过来了,但发现时间已经来不及,于是朝处长最后喊道:“快!快跳!” 东方硕怒吼一声,回头悲怆地看了韩风一眼,无奈地飞了出去。 驾驶员也飞了出去。 “砰——砰砰!”爆炸了! 飞机几个翻滚,带着火光,射向了夜空中的农田。 第131章 温柔的凶手 第131章温柔的凶手 当年,劳警官对芳芳的好感,来自芳芳的日记。 十五年前的芳芳,非常勤奋,对生活充满着热情和激情,在猫城两年多,日记写了七百多篇,实实在在的天天记录。她在高老师被害时,自己也受了重伤,几个月的时间里,人成植物状态。劳餮在与梅桂花的交谈中,获知芳芳有写日记的习惯,在征得梅桂花的同意后,专门借来日记,整整读了三个晚上。 他被芳芳的日记深深感动,同时也捕捉到了日记中对破案的有利信息。又花了两个晚上整理信息,而后得出了如下结论: 沈芳芳发现了高如铁和光头之间的秘密,但没有告知李立光和高爱莲。 沈芳芳和高如铁在谈恋爱,从彷徨到甜蜜,然后又到慌乱、不知所措。 沈芳芳曾经被人强奸,她对高如铁虽喜欢,却又害怕。 沈芳芳领两份工资,欣慰,感觉世上好人多。 沈芳芳在自学法律专业,认为不需扬鞭自奋蹄才是人生最好的信条。 沈芳芳还发现了一桩让她痛苦不堪的事情,但遗憾的是,日记中没有提及涉及的人和事,也就是尚无具体内容。 对破案,第一条是重大信息,凭此可以顺藤摸瓜,或许能找到高如铁的犯罪证据。后面四条,却只是佐证了沈芳芳为何乐意接受家庭助理这一份工作,以及与高如铁谈恋爱,并非来自外界的压力,而是自己真真切切的爱的释放、爱情的体验。 最后一条,扑朔迷离,让人摸不着头脑:是自己得病了还是发现了周边最亲的人的秘密?这个秘密仅是私密性的还是也像她所提到的高如铁那样,包含着犯罪元素? 或者,她的日记也像小说,存在着创作的成分?因为既然发现了高如铁有犯罪事实在日记中提到,另一个人却怎么毫不提及,这是何故?露一个、隐一个,点一个、藏一个,打一个、宠一个,如此便显得毫无道理? 但今天,十五年后,当劳餮带着张英,还有早在家等候的李荭,一起坐下来,显得非常严肃地要跟沈芳芳谈案件时,沈芳芳虽然很镇静,但多少还是有一丝紧张。 当劳餮和张英都用锐利的眼睛盯着芳芳时,李荭一旁用尽量温和的口气跟后妈说话,她道:“芳芳姐,我知道你这一辈子不容易,但一切都结束了。”说着,把一个月前在家中收到的那封密信展开来,抖露在芳芳姐面前道: “你公司的办公室,我有钥匙,我们已经验证了,这张a4纸上的文字,来自你办公室那台惠普2721的家用彩色喷墨打印机。首先,我们以为是杨名。不过,将密信塞进房间,应该是杨名,但信的内容和打印出来的那种细致,芳芳姐,就非你莫属了!” 说完,李荭痛苦地低下头,将脑袋埋在自己的双腿间,抽泣道:“我谢谢你!真的!我感觉到了来自你的爱,来自妈妈的爱……” “可是,”李荭又猛地抬头,侧过身子抱住芳芳姐,埋怨道:“你又是那么傻,自己去报仇,毒死了无辜的余向阳和彭一。沈紫本就是疯子,你让他一个人去完成不好吗?即便真要替妈妈报仇的话。” “不!”沈芳芳把李荭的头轻轻推了推,让自己的脸完全对着劳餮和张英的眼睛道:“正义可以迟到,但我不能缺席!” 见三人都在咀嚼她刚才的这句话,又道:“这是高老师的小说《特区爱情保卫战》里的一句,我一直记着。可惜,除了甄诚这个伪君子外,其他的我没有做到,失败了,害死了无辜的人,我该死!” 当李荭平稳地坐好,芳芳仍然像劳警官第一次在办公室造访她时所表现的一般优雅时,劳餮道:“尽管我很同情你,但——其实十五年前,你就作好了死的准备。你明明知道梁伟达雇佣了樊纲,要在那天夜里杀人灭口,可你却任其发展,让杀人成为事实,虽然你下定了自己必死的决心,但你却间接地杀害了高老师……” 李荭吃惊,突然怒目劳餮,大声地呵斥道:“劳警官,可能吗?你又在胡说八道!” 劳餮的嘴合上,屏住呼吸,目光射向沈芳芳,仿佛说:你该回答你的亲人的问题,还我清白了。 芳芳不看李荭,点头淡然道:“荭荭,是真的。我一个四肢健全的人都作好了死的准备,又何况是你妈,她下身瘫痪,深陷在畸形的情感里,活着意义不大。可谁知,老天爷不让我死,还要折磨我十五年……” 张英接着沈芳芳的话道:“因此这十五年里,你生活在愧疚和痛苦中,同时又让仇恨的种子生根、发芽,到最后结出恶果。” 李荭一股无名的怒火升起,想发给芳芳姐,又于心不忍,一时不知如何发泄,于是顺手将身边的金鱼缸用力一脚,顿时“咵啦”一声,鱼缸砸向地板,缸中的水流满地面,两条红色的鲤鱼在地板上挣扎。 三人都不吃惊,既不制止,也不对生命尽头的鲤鱼表示怜悯。 此时的芳芳更是冷酷。 她带着蔑视的眼神看了一眼地上的小鱼,就像十五年前作出了自己死去,也让高爱莲跟着自己死去,作出了那种冷酷的决定的时候一样。 然后稍稍侧头,看着劳餮胸前的警号(她不敢将目光再往上移)问:“劳警官,您是怎么怀疑到我的?” 劳餮咧嘴想作出一个宽慰对方的微笑,但终究没有笑出来,而仅是动了动嘴角,说: “我去你的办公室,看你给每一个买花的顾客送一小包桂苓甘露饮,当时问你,你说那是梅桂花梅总给你的,是她们公司的新产品。可后来我翻阅甄社长编辑的那本吹嘘美乐美公司和梅桂花的书籍时,发现里面有一篇文章讲到梅总研制的甘露饮还在三峡当地试销,并没有进入猫城市场,而你却在猫城市场免费大肆发放,这让我警觉。 “于是打电话问梅总,她告诉我,她并没有给你预防霍乱方面的产品。你那些产品应该是直接从三峡老家发货来的。于是就有了调查你近期的行程的想法。论说,网络时代,电商平台多如牛毛,无论你从哪里进货,并不需要人往当地。但我就是多了个心眼,查了你去三峡没有。后来发现,你在李立光法官十月四号去牛城的时候,你五号就坐飞机到了重庆,然后五号晚上你从重庆坐动车到三峡,在三峡住两晚,七号的上午又坐动车进了牛城。九号命案发生。” 张英:“目前那只丢落在桂香公寓里的红色高跟鞋,上面有你的dna。” 劳餮:“其实,芳芳,我挺佩服你的!发生在十五年前的案子,我们到现在才弄清楚。而事实上,十五年前我读你的日记时,就已经有了信号,那时就应该怀疑你。我承认我笨。” 芳芳:“劳警官,这十五年中,我一面愧疚、痛苦、仇恨,另一面我又寻找自己苟且贪生的勇气和理由,因此我又看了许多书,研究了一部又一部犯罪小说,以及侦探影视剧。我认为真正的坏蛋,是很容易被抓的,而只有我这种本不想犯罪,其初衷也并非犯罪的人,才能侥幸。不过,我不认为是侥幸,而是上帝的一种眷顾和垂爱!”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张英嘟囔。 劳餮不予点评,继续他刚才的思维: “在二0一四年三月二十二号的晚上,我清楚地记得,你那一天的日记是空缺的。论说,这一天和往常一样平常,高老师一般写作到十一点,然后睡觉,你那天应该和往日一样也写点什么,可是没有。这是不是就是信号呢? “但当时,我认为,你并不知道二十三号到来的凌晨会发生高老师被害的大事,更不知道自己也会受重伤要“植物”几个月,从而放弃写日记。 “我仔细查看日记,将日记本翻来覆去看了又看,还是发现了一点点端倪的。因为二十一号日记后的最后一页纸,应该就是记录二十二号生活的,被撕掉了,而且,撕得很小心,不掰开纸张内夹,看到内中缝线,几乎看不出痕迹。 “二十二号之后,发生了大事,没有了任何内容,这个纯属正常。但也正因为后面容易理解的地方是白纸,才让这缺乏连接的地方显得不好裁判,是有人撕了你的日记?还是你像网上连载小说一样,从二十二号起开始断更了呢? “但现在我明白了,是你自己故意撕掉了。二十二那天的日记,你本记录的是你弟弟沈紫和高老师的孽情,这其实也是你想借樊纲的刀让自己也在血案中死去的原因。但后来,你还是觉得不妥,最终放弃而撕掉了日记内容。因为撕掉了那天的内容,造成我后来怀疑过高如铁,也怀疑过梅桂花和洪先进,但都没有证据而作罢。 “你的这一段骚操作,看起来救了沈紫,以及保护了高老师死后的声誉,但却把高如铁害得更惨,他被判死缓,后来改判还是坐了十五年以上的牢。不过,我也告诉你,你应该感到欣慰,高如铁至今都对你念念不忘,也可以用深爱这个词。” 第132章 最后的谋杀者 第132章最后的谋杀者 2032年12月8日,星期三,牛城经历了七十六天的封控,霍乱最终得到了缓解,于是这一天恢复了对本国以及海外的所有交通。 上午,晴空如洗,空气中的药水味早已散去,留下的是花草的芳香。西湖碧波荡漾,磨山上的映山红开得正盛,仙鹤楼和阳山上的电视塔高耸入云;牛城和汉江依然平静,江水带着浑黄的野性,既不鄙视有过的霍乱,也不留恋现有的美景,滚滚向前。 七十多天的前前后后,梅桂花的美乐美公司损失惨重,但最损失的,是她最在乎、最心疼的好朋友沈芳芳,涉嫌谋杀,而被警方逮捕。因此当她获悉猫城警方的劳餮警官在牛城恢复全国交通的第二天,要前往牛城时,她也提早一天赶往了这个让她牵肠挂肚的地方。 和半个月长假期间到达牛城时一样,她继续落脚在江南的白玫瑰大酒店。 可让她颇感意外的是,李荭也同样住宿白玫瑰。第二天早上,她们在酒店的餐厅彼此惊奇地发现了对方。 当各自知道对方都是为芳芳而来时,就欣悦地约定饭后一起前往牛城市公安局。 然而这时,穿着警察制服的汪天力和他的同事来到了她俩的身边,出示了警官证后,悄声对梅桂花和李荭说道:“梅总,李记,劳餮警官在梁伟达家的‘茶楼’——等您两位,梁总也在,特意让我们四位来接您两位去——喝茶。”汪天力把“喝茶”二字说得比较重,有强调这两个字眼的意思。 梅桂花一愣,惊疑地,但同时又掩饰内心的慌乱道:“猫城警察局的劳餮吗?” 看着汪天力郑重地点头后,心里有些不快,心说不知劳餮警官又要搞什么鬼,还专门跑到酒店来邀约她和李荭,而且一来就是四个警察,大有把她们押往江北的架势,于是只好将行李箱的把守送给一侧警官,自己跟着往电梯口走。 李荭倒一脸悦色,像巴不得有这样的时刻到来一般,迈着阿娜的步子爽快地踏上警察局开来的面包车。而且,一路上还轻松地吹起了口哨。 三十五分钟后,四人带着梅桂花、李荭来到了桂香公寓。 在九楼梁伟达家,李荭一眼瞥见房间茶几上的断跟红底高跟鞋,身子微微的抖动了一下。 梅桂花也是一惊。但与李荭略有不同,她更惊讶房间内另外几个板着脸的警察,以及劳餮看她的眼神。 房间角落里的梁伟达,看到李荭时,眼露喜色,嘴张了张,但又赶紧振作自己,且不经意地瞟了房中央的劳餮警官一眼,而后放弃了开言的想法。 看着一大一小的两位美女坐下,劳餮笑意盎然地喊着梅总的名字问道:“您看这桌上的高跟鞋,有印象吗?” 梅桂花摇摇头。 劳餮站起身,像一个绅士尽管口渴,但仍然优雅地、漫不经心地抓起诱人的香梨一般,拿起茶几上的高跟鞋,伸长着手举到梅桂花眼前,慢声细语地拖着长音说:“试试如何?” 虽然口气很柔软,然而眼神却带着凌厉和不容分辨的光。 梅桂花不明就里,瞪眼劳餮足有一分钟,当劳餮两次点头,还交换着以眨眼示意她接过皮鞋,且并没有收手的打算时,才心怀忐忑地伸出手去,近乎抢过鞋子,然后往地上一丢,用脚稳住了鞋子,并顺势将脚钻进了鞋子内。 可因为脚太大,鞋子太小的缘故,几次努力未果;再用手捉住鞋子,脚使上劲后才勉强装进鞋内,但随之眉头却情不自禁地皱了起来。 “小了!”一旁好几人异口同声地替梅桂花表露心声。 梅桂花是身躯高大的女人,脚自然不小,而这只红底的高跟鞋,鞋码大概只有37,梅桂花却可能最小也要穿39码的鞋。 梅桂花脱下高跟,鄙夷劳餮一眼,没有说话。 劳餮微微一笑,毫无尴色,落落大方地接过高跟鞋,像接过一件礼物。 当他装模作样地四周环视,像要寻找下一位接盘侠时,大家的眼睛也随着他眼睛的转动而转动。 突然,劳警官三百六十度一转身,把手中的鞋子伸到李荭的眼前,同样轻言细语,且带着不容拒绝的口吻道:“要不,李记你也试试?” 李荭猝不及防,用如大会上突然被点名表演节目的那种惊慌的眼神看着劳餮,嘴里略显结巴地说:“我......我吗?” “对——是你!”就像刚才要梅桂花试鞋一样,神情凌厉得不容许反驳。 李荭伸出的手停在空中一会,而后像下定决心一般,接过高跟鞋,二话没说,往地上一丢,伸出的脚甩掉已有的鞋,快速地像担心袜子的破洞被人窥见似的,伸进了鞋船。 “看起来很合脚嘛!”劳餮仍然拖着长音,意味深长地说。 房间内该死的警察们附和:“这位美女穿着是比较合适。” “那就完璧归赵了!”这一句劳餮倒是快人快语,但意味深长地的味道更明显。 “什么意思?”李荭斜视着劳餮:我俩是一起合作的战友,怎么对我如此阴阳怪气? 劳餮没有回答李荭,而朝客厅一角走了几步,然后对着梁伟达,突然严厉地说:“梁伟达——梁总!您欠下高爱莲老师一条命,现在已经到了偿还的时候了!不过,您意想不到的是......” 脑袋一转,眼睛定格在李荭身上。 声音从凌厉的成分变换到凄然的声调: “您却把您的女儿——李荭拖下了水。当然,说您拖女儿下水,并不准确,而应该说,因为您的所作所为,导致女儿恨您,她要毒杀您,为她的母亲报仇!对,各位,在这里,在您的‘茶楼’,在您的家里,下毒要您命的,并不只是一个沈芳芳,一个梅桂花,一个沈紫,一个高如铁,而还有她——李荭!” 劳餮用手指的食指威严地指向房间内最年轻、最美丽的女子。 等待大家的惊叹声过去,劳餮才收起指头,接着刚才的话继续道:“李荭记者——表面上,您是李立光和高爱莲的女儿,但其实,是梁伟达梁总您,和高爱莲高老师的女儿!我的话说到这里,请两位原谅我的无理,公开了你们的隐私,我在此道歉。但为了判案,为了真相,我又不得不说,而且,一定要说!” 这时,劳餮的话语像是钢琴师,在将音调顺利地从“峡谷”到“湖面”的过度后,便开始波澜不惊地慢慢细说: “您知道吗?梁总,要您命的还有沈芳芳。事实上,最先发现您雇凶杀害高爱莲老师的,除了我之外,就是沈芳芳,而不是李荭。但确实李荭抢先行动了。因为当沈芳芳坐飞机到重庆,再从重庆坐动车到三峡,又到牛城时,发现自己已经进不了城了。而且,即使她进了牛城,也进不了您的‘茶楼’。您认识她,她的到来会使您心慌。可李荭可以,李荭不会让您心慌,只会让您心悦。 “在猫城,您多次打着李荭叔叔的招牌,去报社看李荭。您在心里已经将她认作女儿了,尤其是李立光离世后的这一段时光。李荭没了妈妈,现在又没了爸爸,您便认为,您可以替代李立光去爱她。甚至,您都跟您的夫人杨捷医师摊牌了,准备将部分家产和公司股份让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