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系世界,但我散播诅咒》 一 不存在地图上的林中小屋 郁怜云走在梨台市永湖镇的海岸路上,低着头,双手环抱于胸,夹着三层厚的棉袄默默前进。 正值暑期三伏天,一大批前来沿海城市避暑的游客来到了梨台市的这座旅游小镇,在沙滩周围进出的游客很难不注意到那个行迹古怪的女人。 在这酷暑炙烤万物的天气下,竟然还有人敢穿得和过冬一样,如果不是精神病,或者是为了拍视频,这样哗众取宠的行为很难说的过去。 然而,路过这女人身边的游客却无不皱眉,他们有的人在跑回到伙伴身边后,纷纷发表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类似感受: “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的?站在那疯子身边就总感觉感觉毛毛的,从内到外,冷得慌。” “我刚才,好像看见那家伙,居然吐出了白色的雾气,这不是冬天才能看见的吗?” 郁怜云没有理会任何人,闭着眼睛前进,直到走到了海岸路的尽头。 耳边嘈杂的声音已经渐渐消失不见,但她却没感觉到任何一丝如释重负,因为当人类的声音听不见了,环境安静下来了的时候,另一种声音就开始加重了,同时带来的还有一种不可溯源的,穿刺灵魂的低温。 “太阳……得赶在太阳下山前找到那家店。”郁怜云看着正午的太阳,仿佛已经看到夜幕降临的时刻,眼里闪过惊慌。 穿过海岸路,又过了两条马路,来到了一座小山下,一条窄小的石阶前,接着她就收起了挂着导航的手机。因为往后的路,导航便没有了记录,上面并没有她要去的地方的指引。 她只能依靠从网上网友们只言片语中扒出的信息里,拼凑出来一个大概的地点位置,接着她便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用她的眼睛和想象去寻找。 石阶没有护手,阶梯面窄小,郁怜云若正着上台阶,每一步都只能有半个脚掌踩在石阶上,十分的危险,于是她不得不侧着身子上山,像个笨拙的玩偶熊工作者,既要保住这身衣服,还要维持平衡。 石阶仅有十米左右的高度,但爬完的郁怜云却感觉自己已经花去了今天大半的体力,可她没有功夫再停留休息,她再看了眼她亲自书写并已经背得滚瓜烂熟的指引纸张,默念道:“走中间那条石子路,走66步后遇到转角,再左转,继续走44步,便可以看到一个中西结合样式的小屋。” 她顺着指引,走上石子路,心里开始数步数,先直走六十六步,后左转直走四十四步,再抬头,树林的景色就出现了大变化。 只见不远处出现了大片槐树,绕屋而生,茂盛荫蔽,那屋子门前寒潭边上还整齐栽种着八棵枝干扭曲的鬼柳,那一棵棵柳树的树皮像人皮一样皲裂开来,露出张张“愁眉苦脸”,仿佛无数冤死的灵魂都捆缚在那柳树之中。 郁怜云腿脚哆嗦,牙齿颤颤,深山老林之中竟然隐藏着这样一座古朴庄严的宅邸,真叫人心怕,但当她看到宅邸门前摆放着一个00年代常见的土气店招后,她又不禁怀疑自己此行旅途的正确性。 只见店招的红色胶布上写着“林凌神奇妙妙屋”,“假一赔十”,“无效退款”,“药到病除”等彩字,那店招里头还内置着迪厅才有的霓虹灯光特效,看起来十分不正经。 这是鬼屋?是玩具屋?还是她要找的驱魔法器店?怎么看起来这么像忽悠人的商店? 可眼下,她已经到了目的地,也没有退路可言。 正所谓来都来了,不管如何,都要进去看一看。 走近,红木大门之上绘着两个獠牙可憎的脸谱,一赤一青,凶神恶煞,环扣的门把上挂着“营业中”的牌子,并示意顾客进门方式需要推门而入,郁怜云照做进入了店内。 进来到灰砖铺陈的老宅之中,眼前排列拥挤的置物架便震撼了郁怜云的眼睛,她感觉自己仿佛来到了拥有海量藏书的图书馆,只是那架子上摆放的东西并非只是书籍,还有各式各样的杂物,有书,有古玩,有现代器具,有教会秘物,也有稀松平常的日常用品…… 物品的排列也似乎并没有什么逻辑讲究可言,古玩文物之类的价值不菲之物可能会与现代残次物品一起摆放,生物标本般的物件也可能与现代工业的木偶并架摆放,它们陈设的规律完全令人摸不着头脑。 但诡异的是,郁怜云却觉得这些东西的摆放并没有什么问题,因为它们身上仿佛都有着一种她难以道明的共性,正是那种古怪的共性让它们看起来十分和谐。 穿着臃肿的郁怜云就这样一边小心翼翼的穿行在狭窄的置物架之间的过道内,一边浏览着前后置物架上摆放的诡异物品,还要寻找这座店家的老板,她的脑中同时闪过一道奇怪的念头:“难道,这些东西都是这家店的驱魔法器吗?” 好不容易穿过了置物架,郁怜云却是因为走了一路,累到不行,气喘吁吁的扶着双膝,原地休息。 “女士,这么累的话,不如坐下来休息一下吧。”一道清亮温和的声音突然打破了店铺的寂静。 郁怜云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便看见一个大概才十七、八岁的青年正坐在不远处的茶几前,笑望着她。对方音容清秀,姿态优雅,他就像一尊英俊但却古怪的蜡像深深融入了这家古怪的店,在对方发声之前,几乎很难让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在青年的背后有一神龛,神龛左右点燃的并非常见的红烛而是两盏白烛,烛光的光晕打在青年身后,犹如两点慎人的金睛在审视着她,郁怜云不由下意识的屏息。 近些日子实在是碰上了太多难以言表的事情,郁怜云的心跳在此时又不由加快了,她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怖。 只是……这种恐怖似乎与她这些日子经历的可骇事件有着别样的不同。 忽听一声怪叫从青年背后响起,一道黑色的身影从烛光照亮不及的阴暗之内跳了出来,站在了神龛上,那竟是一只不知何来的黑猫,有着不同寻常的粗大猫掌,看不出是何品种的猫。 那猫大抵是可爱的,只是不敢让人有这样的想法,它金黄的猫眼中有一点黑色的眼仁,灵性的光辉在那灵动的眼中流动。 民间有种说法说猫通灵,猫有九命,相对于狗,它们有着更加独立自主的性格,年纪越老的猫,它就越能表露出人性的情绪,这只猫给她的感觉大抵如此。 黑猫摇晃着尾巴,站在案台上,尾巴来回扫过一座断头的官服神像和蒙着带血黄布的禅僧神像上,它端详了她一番,漠然收回打量,又悄然退回到黑暗之中,缓缓闭上了它明亮的金睛。 此时,郁怜云这才回觉,这神龛之上竟然没有供奉主神,而仅有两个神像还是肢体破碎的左右护法,那所谓的供品就更是不存在了。 真是奇怪了! 如果店家不敬拜神明,为何在店内特置神龛?如果供奉神明,为何又如此不敬对待? 郁怜云感觉店家,就和他的店里的东西一样,不太正常。 听到青年的话,郁怜云只当青年是店里的员工,她摇摇头,问:“老板不在吗?” 青年眉头下沉,眉眼齐平,显露出几分无奈的模样,说:“我叫林凌,就是这的老板。” 郁怜云这才知晓自己误会了,连忙道歉。 “喝杯茶休息一下吧,你出了很多汗呢。”林凌温和的笑着,他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气,那是郁怜云在道观和佛寺中才嗅到过的烟火焚香,只是郁怜云不曾在屋里见到过香炉,那味道仿佛是自青年体内,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 郁怜云本想拒绝,但回想到青年说她在出汗,又不禁一愣,这时她才明白自己身体越来越重的原因,那并不是最近对她纠缠不清的怪病加重了,而是她的汗水打湿了自己厚厚的棉衣,棉衣变得沉重且“泥泞”,穿着十分不舒服导致的。 “怎么会……”郁怜云喃喃自语,困惑并没有带给她更深的绝望,反而让她的眼睛渐渐流露出了明亮的光。 她脱下了外套,撤去了棉帽,展露出了傲人的曲线,以及稍显狼狈却楚楚可怜的俏丽面容。 重拾正常的体感,郁怜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对青年深深地弯下了腰,恳求道:“老板,不,先生,求求你帮帮我。” 林凌的笑容如旧温和:“有什么事,先坐下来喝杯茶,缓缓再说说吧。” 郁怜云不敢再拒,毕恭毕敬的坐在了林凌的对面,品尝了一口香茗,感叹一声好茶后,她就一边不停贪婪的摩挲着茶杯热烈的温度,一边颤抖着讲述起自己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 郁怜云娓娓道来,那恐怖的事情就发生在半个月前,时至今日,回忆都如噩梦缠身,每当闭上眼睛都能记起那段经历的每一个细节。 顺应全球统一,世界民族大融合的时代背景,毕业于世界前五十医科大学的郁怜云当上了一名法医,她跟从事这个行业多年的父亲一起在旧年市开设了一家私人的验尸所。 他们家也算是世代的仵作、验尸人了,优秀传承,手艺精湛,再加上能力突出,他们的技艺帮助过当地的执法者破获了多起大案子,在当地也就混出了些许名气。所以,几乎当地凡是有什么与尸体相关的疑难案子,执法者们都会来找他们家帮忙。 但就在半个月前,老熟人,旧年市执法四队的老陈,像往常一样将一个无名尸体送了过来,要他们帮忙验尸。 老陈说是在前不久一次抓捕犯人的行动中,一名执法者在追捕一名犯人时不慎在与敌人搏斗中跌入了一个天坑里,万幸的是犯人当场摔死,执法者安然无恙,但也就是在这时,执法者在犯人摔死的现场有了新发现,这里似乎曾是举行某个民俗仪式的地方,只是荒废很久了的样子。 那犯人摔死的地方,恰好撞开了一个隐藏的地洞,下面好像有东西,当地洞被凿开时,众人才发现里面竟然埋着这样一名身穿红嫁衣的妙龄少女。 少女的青春容颜,肉眼可见,哪怕是外行人都能看出这具尸体有多么的新鲜,死亡时间最多不超过两天。 执法者们以为少女是附近几个村子里的人,再加上据在当地长大的老执法者所说,这少女的体貌面相非常符合当地人的特征,所以执法者们便特意去附近的村子询问盘查,问村子里有没有丢失的人口,可后来却发现,几个村子最近几乎都没有失踪人口,哪怕是有,但都与死者的样貌对应不上。 无法,无名少女只能先送往验尸所去验尸,这样也以便后续的调查。 于是,郁怜云和她的父亲开始了对少女的验尸。 只是当时所有人没想到的是,正是他们给少女验尸的行为,让他们发现了隐藏在尸体之中的恐怖秘密,这个秘密将她与她的父亲带入了无边的恐惧乃至万劫不复。 二 满载祝福的录像带 验尸首先要做的是体表特征的检验,少女当是勒死的,脖子表面的勒痕清晰可见,从勒痕伤口和发力角度来看,可以排除少女是自杀吊死的可能性。 给尸体褪去红嫁衣,为其全身拍照,在接触尸体的过程中,郁怜云和她的父亲都惊讶的发现这个死去多时的尸体竟然意外的柔软且富有弹性,就仿佛是刚死没多久一般,但偏偏对方灰白迷散的眼瞳又表明这个少女至少死去了好几天。 由此,郁怜云和她的父亲开始感到了一丝不安,但他们没有打算深思,而是继续工作下去。 据执法者那边送来的资料透露,这具女尸并没有指纹,也没有录入过dna数据库,执法者无法初步在世界人口数据库内找到女尸的身份,为了再做确认,郁怜云再次查看了一下无名少女的十根手指,发现尸体的十指螺纹面都在生前遭受过严重的刀削。 去查看脚趾,却又惊愕发现这少女居然是裹足,并且十个脚趾与十根手指一样都遭到了残忍的削剃。 由此不难推测,少女从小就遭受过相当落后的教条洗礼,并在死前不久遭受过残忍的虐待,最后更是被人直接勒死。 随着越发深入的剖析无名少女尸体,郁怜云和她的父亲也渐渐从少女身上看到了越来越多难以理解的现象。 少女的胃肠道干净的可怕,就仿佛死前多时没进食过,并还经历了一次彻底的洗胃,所以郁怜云在干净的肠胃里发现一块干净的玉佩,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皮肤碎肉,那就是开膛破肚,一目了然的事情。 经检测,那些皮肤碎肉并不是别的什么,正是少女被剜去的手指与脚趾螺纹面,它们被一根黑色的发丝吊成了一串,然后让少女生吞进了肚子里。 那些对少女做出如此恶劣行径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群魔鬼呢?郁怜云和她的父亲当时都这样心想。 再细看玉佩,能够发现玉佩上面竟绘制了某种法阵,玉佩下的红绳连接着两串木牌,一个木牌写着“锦秀”,另一个木牌则写着“王钟明”。 看到这对木牌后,郁怜云又马上想到了少女出现的地点位置,还有她“初来乍到”的那一身红嫁衣,她顿时就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 阴配! 这个答案还没来得及与她的父亲做分享,郁怜云就发现她的父亲呆住了,目光死死的盯着尸体。 她顺着父亲的目光低头一看,眼前美丽的景象却激得人毛骨悚然!那经他们之手变得皮开肉绽的无名少女,竟不知何时又重新穿上了她那身红嫁衣,并且郁怜云掀开衣摆查看时还发现,那本该被剖开的肚皮现在如旧光滑白皙,就仿佛她和父亲没有对女尸做过的任何验尸的行为。 这一刻,郁怜云和她的父亲只感到头皮发麻,二话不说,扔下手中的验尸工具,转身就想跑出室外。 然而,一切都晚了。 验尸房里忽然灯光频闪,一阵似歌似泣的呢喃凭空出现,绕梁回环,整个验尸房的景色忽而正常,洁白如洗,一尘不染,忽而异常,血肉遍布,未知的肉芽从每个房间的缝隙里爬出,开始肆意生长…… 郁怜云和她的父亲就一度在这样诡异疯狂的环境里挣扎求生,但敌不过一分钟的时间,郁怜云就绊倒在一条猩红的肉条上,彻底晕死过去。 在她的视线黑暗前,她感觉身体变得好冷,视野出现了冰冻与结霜,她冷得就像停尸房冰柜里的尸体一样。 她以为这是一场噩梦,等醒来时,一切都会恢复如初。 但当再次苏醒时,郁怜云发现自己正躺在病床上,并很快从悲痛欲绝的母亲那里得知,她的父亲在三天前从楼道上失足摔死的消息,而她则昏死在验尸房之中,和女尸肌肤相亲,现场一直干干净净,没有一点验尸工作展开过的痕迹。 郁怜云自是忍不住悲恸,但还是保持着一丝理智,她身上消解不去的冰寒告诉她,她记忆中发生过的那一切都是真的,她提醒母亲不要靠近那具无名女尸,要把尸体烧掉……不,不要进楼,最好把整个验尸所都烧掉! 当时的郁怜云也感觉自己疯了,但她知道这才是最理智的疯狂之举。 一提及那女尸,母亲的脸色就变得古怪难看,她欲言又止,最终却还是没追问那天发生的事情,只是跟郁怜云说,女尸已经转送走了,让她不要担心,随后又躲闪着眼睛说,她的父亲在她昏迷期间就已经完成火化了,等她出院后,一起为他送葬。 听到女尸被送走,还有父亲遗体仓促火化的消息,郁怜云一点儿都没感到高兴,她反而为此感到惊怒。 怎么可以这样草率的火化了父亲? 还有她也不该被送走,不该被转移出去的,必须烧掉! 毁掉她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那具女尸将会是人类的噩梦! 郁怜云当时疯狂的模样让她的母亲都感到了畏惧,一时远离了病床,不敢言语,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赶来的医生护士联手摁在病床上,然后在一支镇静剂的安抚下,再次沉沉睡去…… 十天以后,郁怜云出院了,但郁怜云知道自己并没有走出那天的阴影,死亡的乌云仍旧悬在头顶,冰冷的阴霾还在一点点的吞噬她的身体,啃食她的理智。 为了活下去,也为了自己惨死的父亲,出院后的郁怜云强忍住内心的恐惧,明知放弃抵抗那不可力敌的未知,享受自己短暂的余生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但她还是追查起了那具无名女尸。 可惜,对于无名女尸的线索实在是太少了,而她所承受的寒冰之痛与日加剧,势单力薄的她,调查进度几乎不见寸进。 她唯数不多查到的是,无名女尸的死亡特征符合一种当地失传的阴配仪式,而无名女尸在出事之后是被执法者以外的神秘势力转移走了。 郁怜云也是在凭借自己家在执法者中有限的名气和功绩,才勉强从执法三队的队长那里打听到了,那转移走女尸的神秘势力名叫“玄密组”,是专门处理这类事件的组织,除此以外,整个旧年市执法者分部的人就真的不愿也不能再继续透露任何事情了。 而后,郁怜云想继续寻找“玄密组”的下落,但她发现这就和大海捞针一样,根本没有方向。 也正是在继续调查“玄密组”下落时,郁怜云才从网络上得知了梨台市永湖镇一家奇怪小店的奇闻异事,有人说这里存在真的驱魔法器,“病入膏肓”的她已无法通过正常途径治愈身体,从而抱着一线希望找到了这里。 听完郁怜云的故事,林凌默默喝了口茶,他既没有表现出同情,也似乎没有作出任何思考的模样,他就像一名理性的听众,只是单纯去倾听故事,至始至终都没有将自己代入到故事的任何一个角色之中。 “老板,你能帮我吗?”郁怜云抱着一丝希冀,“虽然没有任何依据,但我感觉我已经活不过三天了,很快也要步入父亲的后尘。” 林凌想了想,没有点头,也没有拒绝,他只是起身走向一个货架,然后从那货架上的一个柜子里取出了一封录像带。 看到林凌的举动,郁怜云心跳加速,心间波澜起伏,她感觉希望就在林凌手中的那件东西里。 林凌微笑着将录像带递给郁怜云,说道:“这个你带回去看吧。” “看?”郁怜云有些不解,拿着那卷朴实无华的录像带,她打量了一下录像带的外观,纯黑色的,没有任何包装,也看不到任何商标和刻字。 可不知为何,郁怜云却觉得那录像带里有另一股寒意在潜伏着,入手时,她的手臂都在发毛,这种轻微的异常也让郁怜云相信,这录像带里有奇异神秘的力量在寄宿着。 “租期是七天,请在七天之内还给我。”林凌微笑着说,上扬的嘴角弧度锋利,露出的牙齿森白整齐,“不还的话也没关系,反正延长你寿命的目的也能达到了。” 郁怜云微微皱眉,“这里面究竟是什么?” “它能救你的命。”林凌笑容和煦,“带回去看看你就知道了。” “只能租吗?” “当然不是。” “那我买下来吧。”郁怜云想了想说,身体的寒冷退去后,她的大脑重新变得清醒,思路清晰起来,“这样可以吗?” “当然可以。”林凌毫不犹豫的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消除困难的最好方法就是面对恐惧,这是一个满载祝福的录像带。”林凌将这黑色的录影带,交给了眼前这位每日承受异维力量侵扰的客人,微笑道,“好用的话,别忘五星好评。” 当场交易,钱货两清,随着郁怜云离开店铺,没有设置任何自动关门部件的红木大门却自己闭合起来。 女子重新披上厚厚棉衣,仿佛又感受到了冷冽的寒意,她佝偻着离去,门扉上的两个恶鬼脸谱忽然微微发亮,四只眼睛眨了一下,深深注视起那道萧瑟的背影。 “她会还回来吗?”林凌坐在摇椅上,一边抚摸着黑猫的背毛,一边对黑猫问道,又有些像是在自言自语。 黑猫抬头注视着林凌,发出了一声慵懒的喵叫。 林凌嘴角一咧,呵的笑出声:“她明明知道那录像带里面可能有什么,但却还是买走了它。” “我其实该追问下去的。”林凌笑眯眯的说,“明明那是在她昏过去期间发生的事,但她似乎对她父亲的死,并不意外呢。” 三 人性之恶 林凌的身份有两个,目前是这家“神奇妙妙屋”的老板,另一个身份就是一名在逃精神病人。 放心,那些人抓不回他了。 因为医院里的那群人肯定怎么也想不到,他们消失的8号病人居然是靠穿越逃跑的。 从小失去记忆,几乎是在病院里长大的林凌曾一度把收容医院闹得鸡飞狗跳,常做出诸如诱导同窗病人自残,用各种方式加重病人病情,甚至把工作人员都捉弄出了心理阴影等等行为。病院也是深受其苦,苦不堪言,无奈之下将林凌关进了单人间中。 在单人间里,没有人可以戏弄的林凌开始百无聊赖的思考哲学起来,然后忽然有一天,他就像开窍了一般,顿悟了,竟然想起了很多曾经的事情,与此同时,他感觉到自己与这座原本身处于异次元空间的小屋建立起了难以描述的联系,仿佛小屋与自己的精神灵魂进行了深度的绑定,让他意识到自己可以随时依靠这座小店离开精神病院。 对此,当时的林凌想到,这奇异小屋就和隔壁单间的老王头说的山寨故事《哈利波特与哆啦a梦》一样,是里面能带人穿梭时空的金色飞贼。 总而言之,对精神病院还是有点家庭情感的林凌决定在离开前留一封书信给精神病院全体人员,上到常被他气得心梗发作的老院长,下到后院第三棵大树下的红伞蘑菇,他都留了一句话,表达了他敷衍的不舍之情,顺便提到了自己想起来的那些记忆。再然后,他才心满意足的离开精神病院,带着这座满载诡异之物的小屋来到了如今这个世界,并在鲜为人知的地方开起了小店。 当然,林凌不知道的是,老院长在看到他留下的书信内容后,差点背气离世。 “亲爱的院长爷爷,我突然想起来了我过去的事情,原来我曾是一个富有的国王,有着一颗向往世界和平的心……”老院长连一句话都没看完,直接眼前一黑,书信都被气懵的他揉成一团,扔在了地上。 这是迄今为止,林凌说的第四个自传了,而且一个比一个离谱。 没有人能信任一个被鉴定为重度幻想症,并带有一定无情型人格障碍的精神病患者…… 时至今日,林凌自认为已经是一个成熟的老板了,来到这世界不过三个月,他就一共达成了三单生意,成就斐然! 看,连网上都开始流传他家小店的传说了。 “啊,下午茶时间到了。”林凌从每天都会刷新出新鲜食材的冰箱里头翻出了一包辣条,一边吐槽辣条硬得和牛皮筋一样结实,一边走向前台的电脑,感慨道,“今天又是高自刷的一天。” 嚼着费劲难啃的辣条,林凌来到时下最热门的灵怪诡秘相关事物分享的贴吧平台,寻找着下一个像郁怜云那样的小白兔。 很快,他的目光就锁定在了一个寻人启事的加精帖子上,他啪啪打字,敲击键盘:“楼主,你可曾听说过一个神奇的林中小屋?” …… 郁怜云回到了酒店房间后,便立即加钱叫酒店的服务人员给她搞来了一台老式的录像带放映机。 安装好设备,郁怜云搓着长出冻疮的双手,然后颤抖着将那卷黑色录像带放进了放映机里。 “我还不想死……”郁怜云呢喃着,她真切希望这盘录像带能成为逆转她油尽灯枯生命的宝具,她实在已经走投无路了。 放映机发出了明显的运转声音,电视机也开始跳出无声的画面。 开始,画面显示出四秒的倒计时,每一次倒数,画面都会出现一次眨眼的动作,仿佛那倒计时的拍摄出于一只神秘的眼睛,郁怜云突然莫名地有种被画面盯上的感觉。 倒计时结束,录像带记录的正片内容也正式开始了,首先出现了一个身穿白衣纱裙、披头散发的女子,她坐在梳妆镜前梳理浓密的长发,大半的长发几乎遮盖了她整张面庞,但透过梳头的动作,分开发间下暴露出的白皙面庞、优美的下颚线和惹人心动的眉毛与眼角,不难让人看出,这个女子有着一张惊艳绝美的脸蛋。 郁怜云也不禁为这惊鸿一瞥而心生出一丝感慨,她继续看了下去,正片前半段似乎都在展示这一美丽女子的日常生活,奇怪的是,明明对方是镜头下的主人公,但除了那次梳妆镜里的影像,女子再未有过一个正脸,而出现在白衣女子生活中的其他人物角色也是如此……这段录像的记录角度相当古怪,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窥视感。 在这前半段的内容中,有一个片段让郁怜云稍有留心,那就是女子和她一户邻居的互动有些冲突。 每当女子出门时,隔壁那栋房子门口总会探出两张漠然的脸,一老一少,眉眼神似,似乎是父子,他们总是面无表情,但眼里却满是阴暗的欲望。 他们明明是在窥视,但当白衣女子感受到视线回过头来看他们时,那对父子却从不加掩饰的收回视线或者躲藏起来,而是继续注视着,用更加热切的眼神凝视着她,甚至两脸露出病态的大笑。 女子低着头想要离去,可这个时候,邻居家的女主人都会恰逢时刻的从外出的路上回来,然后对低头不言的白衣女子露出狰狞的表情,恶狠狠的破口大骂些什么。可惜这是无声录像,郁怜云也不知道录像里的人都在说些什么,她只能大概去猜测,反正不是什么好话。 这样仿佛循环的日常生活记录一共来回了四次,每次都稍有些不一样,常对着镜子梳妆打扮的白衣女子变得越来越力不从心、敷衍了事了,柔顺的头发越来越乱,而邻居女主人对女子的态度也在变本加厉,从开始的破口大骂,到肢体暴力,甚至后面还硬生生拽下了女子的一大措头发,让女子秃了一大块。 后半段的内容无缝衔接,纵使白衣女子被邻居女主人虐待的非常狼狈,甚至从如今外表上看,她是样子糟糕得已经说不上是美丽了,然而隔壁邻居父子对她的窥视却从未停止。 又是新的一天,白衣女子像往常一样低头前行,但却在半路上停下了脚步,随后的画面出现了长达10秒的静止,可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其实环境一直都有微小的变化,那并不是静止的,而是画面里的人都不动了。 女子站在家门口附近的那条马路上停顿下来,仿佛是在等待,而隔壁邻居父子仍旧死死的注视着白衣女子的背影,好像是期待发生些什么。 正当郁怜云疑惑这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她忽然注意到有一抹鲜血从道路的t字转角处流出。 紧接着画面切换,白衣女子来到了转角,发现邻居女主人不成人形的扭曲尸体正盘缩在一辆货车的车轮底下,尸体的手里还卷着一把银光锃亮的菜刀。 这似乎是在暗示,邻居女主人今天本打算拿菜刀捅死白衣女子,于是一直蹲伏在白衣女子每日必经的转角处等待,只是没想到,她今天居然会意外被一辆疾驰而来的货车碾死。 邻居女主人的死状过于离奇和凄惨,郁怜云由内而外的感到一股寒意。 这种惊悚感源自人性的恶意,可以知其源,却难以估量! 郁怜云抖了一个激灵,随后她竟为此感到一阵狂喜,因为她发现自己流失的体温正在恢复,方才那一抖,带来了一点惊悚,却也给她带来了清醒和温度。 “这录像带……有用!”郁怜云感到既兴奋又恐惧,在这矛盾的情绪之中,她把录像的内容看到了最后。 随后画面切换,郁怜云看到白衣女子正悲伤的坐在井边哭泣,娇躯颤抖,惹人生怜。 郁怜云猜测白衣女子或许是在为邻居女主人的死亡感到难过,虽然她并不支持这种过于包容的圣母心灵,但也不可否认白衣女子的善良。 可紧接着的一幕,郁怜云再次看见了人性的恶意。 只见画面中突然闯进来了两个男人,一老一少,冲向了白衣女子,仔细一看那两张疯狂狰狞的面孔,正是总偷窥白衣女子的那对邻居父子,他们联手将惊慌失措的白衣女子推进了井里,然后邻居的那个儿子还从井边找来了一块大石头,恶狠狠的往井里砸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那对疯狂的父子竟然还没有停止他们的变态行径,最后更是找来了几块石板,再用水泥一起,彻底封住了水井。 郁怜云见状不禁捏紧了拳头,呼吸开始急促,只觉得难以置信,她不明白这对父子为何要这样残忍的杀死这名白衣女子,难道是为那死去的邻居女主人报仇? 紧接着,电视画面诡异的频闪起来,隐约间,郁怜云看到邻居父子二人在家中惨死的模样,还有一个躯干扭曲的女人站在两具死不瞑目的尸体中央。 那女人身材畸形,衣衫褴褛,面容扭曲,但那双透过发丛,流露出对世界满满恶意的眼睛还是让郁怜云一眼认出了眼前之人,这个不知用什么手段杀死了这对父子的女人,就是被这对父子联手坑杀至水井里头的白衣女子。 她居然带着仇恨与怒火回来了! 郁怜云感到心脏一阵绞痛,就好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狠狠握住了一样,但心痛感稍纵即逝,她捂着胸口,坚持把录像带最后的内容看完了,只见白衣女子的眼睛越放越大,对方眼睛里印刻的一个繁体数字也越来越清晰。 上面写着一个清晰明了的数字,柒! 四 治标不治本 正当郁怜云对“柒”这个数字感到疑虑的时候,突然之间的手机铃声让她的心脏又猛地惊颤了一下,她回过头去,是放在床上的手机响了。 郁怜云深呼了一口气,拿起了手机,屏幕上显示是“未知来电”,数字是一连串的4,这并不让人觉得舒服的数字号码仿佛是从地狱里打来的。 接通电话,郁怜云试探的叫了一声:“喂?” 对面一阵沉默,郁怜云心情忐忑,虽然一直在侵袭她肉体的冰寒已经暂时退去了,但她似乎又有了新的困扰。 这卷录像带里的东西究竟是什么?这必然不是老板所说的祝福啊! 大概十秒钟过后,电话内终于传来了声音,而这声音她颇为熟悉,随后电话那头传达过来的声音更是让她惊惧万分,差点魂飞魄散。 “不!不要!不要过来啊!!” 女人的尖叫声撕心裂肺,悲惨至极,最终声音完全沉寂在一阵干咳和窒息的呜咽声过后。 嘟嘟嘟…… 电话就此挂断,每一声规律的挂断铃声在郁怜云耳中都变得躁动凌乱,和她的内心一样,一团乱麻。 那是她的声音! 刚才电话里的声音是她的声音! 郁怜云仿佛听到了另一个时空的自己在经历死亡时发出的悲鸣,她不仅能感同身受,还能想象到自己惨死的模样。 那一定就和录像带里的那对变态父子一样,死状奇惨!而杀她的人,必然也就是录像带中记录的白衣女子。 如此一来,郁怜云也就茅塞顿开,终于明白了店主古怪言辞背后的内涵。 “租期是七天,请在七天之内还给我。” “不还的话也没关系,反正延长你寿命的目的也能达到了。” “消除困难的最好方法就是面对恐惧,这是一个满载祝福的录像带。” “……” 所以,那个白衣女子眼瞳里的数字“柒”代表的是她生命期限的倒计时? 所以,这个录像带里记录的并非是祝福,而是诅咒啊! 以毒攻毒,用邪恶的诅咒对抗异维的侵袭,这就是解决办法吗? 将不足三天的寿命延长至七天,这就是拯救她将死性命的方法? 那店主的脑回路究竟是有多么鬼畜!? 郁怜云一度想破口大骂,但又很快颓丧的接受了现实,其实仔细想想,从三天变成七天,这期间可能还不需要再承受冰寒侵蚀的痛苦,已经是难得的小幸运,毕竟她面对的可是来自异维的力量,是人类无法踏足的领域与不能解决的问题。 如果英年早逝,二十九岁的死亡是她不可逃脱的命数,那么至少让她选择一个没有痛苦过程的死亡。 “等等!”郁怜云深吸一口气,她在绝望的情绪中忽然察觉到了一点希望的光芒,美眸中闪过明亮的光,“老板既然想让我在七天之内归还录像带,那是不是说明他知道该如何解决录像带的问题?是了,这是他店里的东西,或许老板本身就是一个厉害的驱魔师、猎魔人之类的存在,这录像带里的东西是他其中的一个战利品,他能收服这录像带的诅咒一次,自然也能收服第二次。” 想到这,郁怜云不禁悔恨,想给自己一个大逼兜,她当初为何要自作聪明,根本不该执意要将录像带买下来的。 回忆起林凌那古怪的笑容,郁怜云这才领悟到对方笑意中的玩味,那个老板究竟是何等鬼畜与恶趣味的一个人,他现在还会愿意回收这盘录像带吗? 郁怜云脱去外套,重新恢复正常体温体感的她再一次感受到了夏天的火热,还有人心的薄凉,她擦了擦额头,将录像带从放映机里拿了出来,却在拿到录像带的那一刻停顿了下来。 这时的郁怜云又想到了一个新的问题。 既然录像带的“祝福”能抵抗来自无名女尸背后的异维力量,那么如果她现在就将录像带归还给老板,她身上的“祝福”也被同时收回了,那盯上自己的异维力量是否又会卷土重来? 淦! 郁怜云只觉眼前一黑,她似乎是栽进了一个永远爬不出去的粪坑,唯一降下来粪坑的救命绳索也只能是让她在粪坑外喘息一阵,不至于被憋死! “哪门子的驱魔,完全治标不治本啊!”郁怜云忍不住吐槽,“如果异维的冰寒力量一直盯着我不放,录像带看一次也想取我狗命,那我是不是以后每隔七天都要和老板来一次借还的操作?” 心烦意乱的郁怜云这一刻彻底大脑清醒,她决定再回去一趟寻找林凌,要和对方问个清楚。 重新换了一身衣服,郁怜云就带上装了黑色录像带的黄色香包准备出门,但跨出的鞋尖离房间大门还有三步距离时,大门却被敲响。 郁怜云脚步一顿,不自觉的握紧了香包的挎带,问道:“谁?” 房间大门内侧的猫眼已经被她用胶带封住了,她不担心外面的人能看到房间里面的状况。 房间外的人说道:“您好,客房服务,我们是过来给您的房间浴室添加沐浴露和洗发水的。” 闻言,郁怜云探头看了眼房间的浴室,发现浴室里的沐浴露和洗发水确实空空如也,需要添加配置,她微微放松了警惕,说了声“好”,然后便打开了房间的大门。 起初她只开了一个缝隙,挂在门锁上的门链并没有去掉,她看了眼门外,确实只站着一位笑容可人的服务员小姐,手里分别拿着沐浴露与洗发水的瓶子,其他人并不存在。 郁怜云这才放下心来,她对门外的服务员干笑着点了点头,关上门,将门链去掉后,重新打开了门。 只是郁怜云没有想到的是,当这位美得清新脱俗的服务员走进房间里时,她还正感慨什么样的酒店居然能把一个服务员都培训得这么有气质时,郁怜云却听见服务员身后传来了一道男性的声音,与此同时她感觉眼睛一花,一眨眼的功夫,服务员的身后就多出了两个身穿特殊黑衣制服的男人。 “你好,郁怜云小姐,我们是神州地区特殊紧急事件调查分析与救援保障组织,针对于一起在查的异常事件,希望能得到你的配合调查。”服务员小姐的背后走出一个和她一般高的面容苍白的男人,对方微笑着对郁怜云说道。 郁怜云捏紧了拳头,内心紧张得和对方岌岌可危的发际线一样,濒临悬崖边缘。 这个组织的名字她自然听过,因为这个组织在民间的简称就叫玄密组,专门处理民间异常人事物的特殊组织。 五 真相 “很抱歉欺骗了你,郁怜云小姐。”服务员小姐一边旁若无人的解开衣服,衬衫一脱,原来里面还穿着一件黑色的紧身皮衣,“毕竟你一直在刻意躲避着我们,不得以才出此下策。” 郁怜云神色阴晴不定,半晌,才叹气说:“你们需要我配合什么?” “有关于你和你父亲在半月前那次验尸,那具从旧年市郊外挖掘出来的无名女尸。”发际线危险的苍白男人开门见山,他拿出了一张无名女尸的照片,照片里的女尸如旧死得美丽冻人,红嫁衣鲜艳如血,“对这张照片里的尸体,想必你一定还有印象吧。” 苍白男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歉然一笑,“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我叫何家安,是他们的领队。” 末了,男人又像是强调重点一般,特别重复了两遍:“今年三十二岁,今年才三十二岁。” “看出来了。”郁怜云露出一抹干笑,目光不自主的又扫了眼男人稀疏的头顶,随后目光看向之前那个假扮成服务员的女子,以及站在女子旁边的高大方脸男人。 “李莹琪。”女人微微一笑。 “卫江。”高大男人点头以礼。 郁怜云点点头,稍稍沉吟一会儿,才说:“既然你们是为这具尸体而来,想必你们也知道了这具尸体的诡异之处。” 何家安虽头发的健康不佳,但生着一张平易近人的慈悲相,单看脸其实算得上是英俊,他语气平和的说:“我们希望你将验尸的经过,以及这些日子的遭遇告知我们。” 对方不置可否的态度让郁怜云能想象到玄密组的人,肯定因为那具无名女尸造成了不少损失,不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才找上自己。 明明最初的时候,他们可以第一时间与自己取得联系,她也曾主动寻求接近他们,玄密组有大把机会和自己接触,可是他们一直都没有这么做,似乎对自己毫不在意。 想到这里,郁怜云心中浮现一阵冷笑,面上却还是故作回忆,将和林凌倾吐的同一套说辞,都告诉了眼前的玄密组的三人。 说完后,郁怜云偷眼观察着眼前三人的神色。 何家安作出了沉思的模样,李莹琪和一旁的卫江有过短暂的眼神交流,他们这副反应让郁怜云的内心咯噔了几下,心境波澜。 片刻后,何家安开口的一句话直接让郁怜云一阵眼皮肉跳。 “介意把真实情况说一下吗,郁怜云小姐?”何家安有些无奈的说,“你如果不愿意配合的话,我们或许会做一些你不太情愿的事情。” 说着,方脸汉子卫江一本正经的安慰说:“放心吧郁小姐,我们只是处理异常事务的专门人员,你在这次异常事件中的所作所为,不管出现了什么道德上和法律上的问题,我们都不会予以任何评判。” 李莹琪也语气温和的道:“是啊,最多就只是害死了自己的亲生父亲这样的事情而已……” 郁怜云只觉浑身汗毛竖立,人一下子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但她却发现自己身处在这几丈困室之内,根本无处遁逃,她喉咙干涩的说道:“你,你们……” 见此,何家安叹了口气,开始将他们收集到的信息,娓娓道来:“其实早在你和你的父亲出事以后,我们的人就已经在现场搞清楚了这次异常事务的缘由。表面上看,似乎是鬼神事件,是那具尸体的亡魂在作祟;实则不是,这世界没有那种恐怖故事里的怪力乱神,有的只是暂时无法用现有科学解释的超自然现象。 在发现女尸的那处现场,我们其实还找到了一块外观质地近似翡翠原石的天外陨石,只是不知何故,原本大量存在陨石之中的辐射早已消失不见,后面发现,它们原来是转移到了女尸的身体里。随后,我们更是发现流传在旧年市古老山村中的所谓阴配仪式,竟然与超古代文明某种引导特殊辐射能量的矩阵颇为类似。 而在这几百年来,阴配仪式竟然只成功了那一次,我们猜测大概率是因为陨石的特殊和稀有性。 当仪式举行成功,引导陨石能量的矩阵便会让一个事物成为连接异维空间的媒介,所以那具承载了陨石能量的女尸就是现在打开两个维度的窗口,所有接触过无名女尸较长时间的人都会被另一个维度的生物发现,而后被盯上。 那种异维生物,我们也是第一次接触,但从接触的感官体验来看,大概率是对人类世界抱有恶意和侵略性的。它们会给与尸体有过直接接触的人制造幻觉,让人类因此被困在一定的空间范围内,然后在这一过程中,慢慢的将它们的力量注入进陷入幻觉之中的人类身体里,慢慢将人体改造成适合它们生存的结构,最后将它们的意识转移进人类的身体之中。 我们玄密组的好几个成员,因为不熟悉这样的对手而吃了大亏,现在都陷入了深深地幻觉之中,危在旦夕。” 说到这,何家安收起了他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从怀里掏出了一根烟,他又不点烟抽,只是叼着,有些痞里痞气的说:“郁小姐,你是这次异常事务里唯一一个最特别的经历者,凡是接触过那具尸体的人现在都身陷囹圄,即便被及时发现,拖出了尸体磁场的影响范围,但那些人仍是没法从幻觉中清醒过来,依旧陷入无限的癫狂中,无法自拔。 只有你,郁小姐,你虽然身体上被迫承受着异维生物的力量侵蚀,但意识却仍旧是清醒的。 开始的时候,我们也怀疑过你是不是已经被异维生物侵占了身体,所以我们不敢贸然与你接近,很抱歉我们并不是高傲又或者不近人情,这是必要的防范。 可在一段时间观察后,我们发现,你确实没有被异维生物侵占身体。因此,我们今天才正式做决定与你近距离接触,并想从你这里得知,当时你是如何逃出幻觉控制的方法的。” 听到何家安所有解释的来龙去脉,郁怜云内心的惊悚慢慢平息下来,神情从震惊到恍然大悟,然后到现在的纠结与沉思,脸上仿佛走过了一年四季。 见郁怜云迟迟不应,何家安叹了口气,对李莹琪说:“小李,准备一下,开始催眠吧。” 听到这话,郁怜云抖了个激灵,立时伸手阻止,连忙道:“等一下,我并不是不想说,只是有些事情不知该如何谈起,我只是在整理自己的语序。” 何家安听后笑了一声,明明笑得像个活佛,但却让当事人觉得分外欠揍,他笑道:“原来是这样,没事,你可以仔细想想,然后再说,你也不用想着说谎,我们的小卫同志可是有感应电波的能力,可以看得出你有没有在说谎,咳咳……你仔细想好了再说,只有一次机会哦。” 郁怜云瞥了眼一脸刚正不阿的卫江,无奈的暗暗咬牙。 沉吟少顷,郁怜云才叹道:“何队长,其实,你刚才说错了一件事,这个世界还是有科学无法解释的怪力乱神。” 何家安眉头一皱,好奇道:“噢?那还请教?” “我其实不是真正的郁怜云。”郁怜云眉头紧蹙,忧愁的说道,“严格上来说,我就是那具尸体的主人,我真正的名字叫锦秀。” 玄密组三人齐齐眉头一跳,何家安和李莹琪看向方脸汉子,卫江却神情凝重的答道:“她没说谎。” 六 不止一个 事情发展有些超出意料,一时之间来自玄密组的三人都陷入了一阵愕然和沉默。 郁怜云眼神复杂,苦笑道:“我知道这很难以置信,但确实是真的……老实说,我现在其实也不确定自己究竟是谁,我究竟是获得了丫鬟锦秀记忆的郁怜云,还是融合郁怜云记忆的锦秀,我自己也不能得到一个合理的答案。” “不。”何家安开口,他注视着郁怜云的眼睛,认真说,“其实类似你这种情况,在玄密组的历来档案资料中并不是没有出现过,这也并非完全不能用科学解释,而我能给出判断,你应该确实是郁怜云小姐本人不错。 生物磁场是具备记忆的,就我们的调查来看,郁小姐你是一个先天具备高灵感的人,在陨石力量的影响下,女尸自身的磁场被扩大化了,你的天赋让你比其他人更容易看到女尸生前的记忆,也更容易在此过程中与女尸生前的记忆感同身受,这种情况就像是玄幻小说中的魂穿,或者灵魂融合之类的设定。 幸好的是,你的精神意志足够高,并没有被女尸的磁场完全影响,不然你的记忆很可能会被女尸的记忆和人格完全覆写。不得不说,你在经历这样的事情之后,竟然只是和女尸的记忆融合,稍有些自我认知混乱,这也已经是一件相当了不起的事情。” “所以,我还是郁怜云?”郁怜云有些迷茫,又有些庆幸的喜悦。 “准确来说,你是全新的郁小姐。”何家安轻笑道,“这是件幸事也是件不幸的事,幸是,女尸的记忆人格与你相融之后,女尸生前的才能和知识也会慢慢同步到你的身上,不幸是,你从此将具备更高的灵感能力,你会比常人更加容易感知到存在这个世界各处角落的异常,被迫陷进异常事物之中,你也会更容易被其它的异常事物盯上。” 郁怜云闻言心中一颤,她不自觉的看了眼自己的香包,心想:所以她才那么容易感知到那间林中小屋的怪异,又察觉到录像带的异常吗? 郁怜云忽然变化的视线自然引起了李莹琪的注意,李莹琪看见了对方的目光下意识的看向了对方自己身上的香包,联想起方才进入房间里时,郁怜云也有非常明显的藏匿香包的动作。 这无不表明郁怜云还藏了其它的秘密。 李莹琪灵动的眼眸扫视整个房间,眼睛很快聚焦在电视机前的老式放映机上,这并不是正常酒店会正常供应的物品,她和两个队友在进入郁怜云房间前就和酒店的人接触交谈过,自然也就知道这台老式的放映机是郁怜云今外出天回来后特别花钱,要求酒店帮忙搞来的。 那么答案也呼之欲出了,香包虽贵重好看,但也并不是什么需要特别掩饰的东西,所以香包里的东西才是真“贵重”的东西。以香包的大小来看,或许和老式放映机有关又能塞进这种容量的香包里的物品,那大概率就是老式录像带了吧。 何家安看出了郁怜云的忧虑,他笑着说道:“郁小姐,其实你不需要害怕,凡事都有两面性,像你这样具备异常事件经历,又有特殊才能的人,基本上都是我们玄密组广为接纳的人才,只要你能在事后通过我们的考核,加入我们玄密组,我们玄密组也会予以你最大的帮助,譬如教你如何控制自己的才能。” “灵感也能控制吗?”郁怜云好奇。 “呵呵,自然是有方法的。”何家安笑眯眯的说。 郁怜云顿时便毫不犹豫的说:“好,那我加入你们!” “你想加入我们,我们当然无比欢迎。”何家安摇摇头,“但是,就像我之前说的,需要通过考核,而这并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再说了……郁小姐,这次无名女尸的异常事件可还没有尘埃落定呢。” 郁怜云咽了咽口水。 何家安从鼻子里哼出一道长长的气,咧嘴道:“多亏你刚才的提示,破除幻觉的方法在于磁场的变化,所以我们现在也算找到了解除幻觉的方法,但是还有一个问题,我们百思不得其解,非常迫切需要从郁小姐你这里获得答案。” 他的目光看向郁怜云清新靓丽的打扮,视线在对方身上细腻的肌肤上游移过,举止虽然猥琐,但眼神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侵犯,清澈如水。 何家安道:“你是如何摆脱异维力量侵袭的?” 终于还是问到了这个问题。郁怜云心中苦笑,她知道这是自己根本避不开的问题。 自打让他们三人看到准备出门的她时,相信他们就已经从她的装扮中看出自己已经摆脱了冰寒的侵袭,所以为了拯救他们组织的伙伴,他们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郁怜云现在还指望着那个林中小屋的老板能帮自己的彻底解决身上的问题,而且他能猜到老板必然也是一个了不起的存在,她不知道自己要是将他的事情告诉给玄密组,而玄密组之后的行动万一惹恼了对方的话,自己现在身上的祝福究竟还能不能解决了,万一他一气之下不帮自己了呢? 所以,郁怜云是打心眼里并不想将此事告知给其他人。 但是她也清楚,这事,只要玄密组的人愿意细查,她就算现在编出一个再高明的谎话,也很容易不攻自破。 郁怜云咬着牙,硬着头皮说道:“我并没有真正解除身体中的隐患,也并不建议你们效仿我的方式。” “请说来听听。”何家安见状,拿出了严肃正经的神色。 “是和录像带有关吗?”李莹琪一语点破。 郁怜云面色一变,她还是小看了玄密组这群人的能力,暗暗苦笑着不得不点头,然后她做了很大的心理建设,深呼吸了几秒,才把包里的录像带拿了出来,说道:“这盘录像带里的影像大概携带着一种诅咒,我想凡是看了它的人,大概都会在七天之后被诅咒的力量杀死。 我看了,现在诅咒的力量似乎生效了,而它的力量似乎比异维生物的力量要强大太多了,因此直接暴力驱散了原本困扰着我的冰寒力量,可我也即将如录像带里的提示那样,在七日后死去……” 说到这,郁怜云又想起了看完录像带之后接到的那通电话,那电话里的声音或许就是来自七日后被诅咒杀死的自己。 所以……自己既然现在能听到电话里的声音,那么这是不是就是说,她的结果已经注定是死了呢? 郁怜云发觉自己忽然陷入了更大的恐慌之中,相比起被异维生物盯上,然后不知何时死去的恐怖,这种知道自己的死期,还能知道自己未来死法和可能出现的死亡场景的恐怖,反而更加能折磨人心。 此时此刻,郁怜云在恐惧,而玄密组三人却感到了凝重与焦虑。 怎么还有其它异常!? 七 妩媚的客人 寻人启事:李良才,29岁,神州地区深州市人,家住深州市龙阳区清麓路爱荷花园a7栋801,于9月6日失踪,多日未归,烦请好心人看到形似这张照片上的人,迅速致电号码137xxxxxxx1,如果他的状态不好,麻烦请帮助他,事后必有重谢! 附图:一张戴眼镜男人的生活照,身材清癯,比例协调,从对方照片的神色举止以及背后某知名大学的拍照背景来看,男人还多了一份科研高材生的书卷和内敛气质。 林凌轻轻合上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伸了个懒腰:“很快,又有一单生意要来了。” 喵呜~ 趴在神龛上的黑猫探出一个头,朝林凌叫了一声。 林凌就像是听懂了对方的话一般,顿时笑逐颜开:“不,你说得对,是好几单生意才对。” 叩叩叩。 林凌话音刚落,一阵不轻不重的敲门声便响起,新的生意果然如他所说的那样上门了。 他对着一旁的镜子一阵挤眉弄眼,将五官调整至较为柔和的曲线,让他保持住一个富有亲和力的表情,然后静坐在柜台之后,笑盈盈的等待敲门的客人走进屋里。 下一秒,那绘着恶鬼脸谱的红木大门被推开了,走进来的是一个像从工业革命时代走出来的绅士贵族,西服华丽,戴着一顶圆顶帽,套着白色手套的手拿着一根绅士手杖,他步履平稳的走向了林凌。 “林老板,再次打扰了。”男人的声音相当绵柔,如同夜幕下静静流淌的顿河,他摘下帽子,走上前,暴露出一张惊为天人的脸蛋,那实在是过于美丽俊秀。 男人肌肤白皙光滑,粉红薄唇,生一吊凤眼,泪痣妖艳,体态修长,曲线轻柔……很难想象一个男人竟然可以生的如此妩媚。 林凌笑着点首,随口问了一句:“你现在寻找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吗?” “很遗憾,我还是不能。”俊美男人轻声叹气,将一块双头陀螺归还给了林凌,“那梦里的世界对我来说还是过于危险,我就像一只蝴蝶,难以逃出蛛网密布的原始丛林。不过,也多亏有你提供的它的帮助,我已经渐渐掌握了筑梦的技巧,至少现在在那个世界,我有了一定的自保能力。” “是嘛,对你有用就好,其实你也可以再尽情使用一段时间的。”林凌将陀螺放回到一个红色木盒里,笑着说道。 俊美男人嘴角颤动了一下,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道:“林老板,我可不想永远被困在那座感受不到时光流逝的永恒宫殿里。”说着,他摸了摸自己的右手,右手的白手套上竟然出现了一丝血的映红,隐隐间,还能看到手套里面有什么东西正在诡异的蠕动,就好像有几只条状的肉虫在手套内翻涌。 “呵呵,那不正能满足你的欲望吗?只不过是要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 “永恒的寂寥可不是小小的代价啊。”俊美男人有些无奈的说道,“我并不像林老板你这样厉害。” “厉害?”林凌眨了眨眼,玩味的笑道:“可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啊。” 普通人?呵呵。 俊美男人岔开了玩笑,进入正题,认真的说道:“林老板,这次我希望能得到别的助力,阁楼的魔音变得越来越强,那东西也越来越渴望我的精神与灵魂了,我不想跟那东西走。” “反正到哪都是拉琴,你不如就此妥协了吧,你说呢?本世纪最伟大的小提琴手,海摩芬先生。”林凌笑着提议道,他说归说,可他却已经走出了柜台,转身走向了店内的一个货架。 听到对方的称赞,海摩芬眼中的失落难以遮掩,他摇摇头:“对我来说,那超越常识的梦中世界虽然美丽,但已经远远超出了人类对美的概念的限定,它美却令人害怕,如果真要在那样的世界永远为那里的主人拉琴,即便工资工作稳定,我也是万万不会去的。” 林凌笑了笑,终于在货架顶层的一个货柜上拿到了一副手套。 手套拿出时,店里的灯光照耀,手套五指上的刀锋便反射出了森森寒光。 “你如此珍惜你的双手,不忍用双手直接接触血腥,那干脆不如带上这个吧。”林凌看着正为这对利爪手套深深痴迷的海摩芬,黑色的眼瞳看不出任何情绪,解释道,“手套也许会指引你崭新的艺术。” “它真漂亮,可惜戴上它就不能让我握住琴弓了。”海摩芬接过手套,小心翼翼的捧着,稍稍露出一丝遗憾,但兴奋更多,“不过我很喜欢这手套。” 说着,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摘下了自己现在的手套,那本来洁白如雪的手套早已不知何时被鲜血所染红,当手套脱下,一双失去皮肤包裹、满是血洞的手就暴露在空气中,根根血管清晰可见,横穿在血肉丛林之中,与那森森白骨架构了这双手的血肉世界。 海摩芬脱下又戴上手套,敏感的疼痛神经让他的脸蛋瞬间惨白,但爽到极致的红晕却也随后在那张俊美的脸蛋上慢慢浮现。 “啊这手感……我感觉我的双手与它们融为了一体。”海摩芬万分兴奋,谁也想不到这个依靠双手吃饭的艺术家竟然有如此病态的一面,咧嘴笑得像个疯子。 其实准确来说,当他家阁楼上的魔音开始日复一日的折磨他的精神,还削去他珍惜的双手时,他就已经开始疯癫了。 疯狂的人自然并不会畏惧,海摩芬甚至想要复仇。 当海摩芬第一次找上林凌时,对方那疯狂且充满杀戮欲望的嘴脸,林凌至今都没有忘却,现在的海摩芬反倒是因为有了复仇的希望变得正常了许多。 堵不如疏。 精神病人林凌觉得自己就是个医术精湛、技艺高超的医生,他实在是太懂一个疯子的需求了,看他现在的治疗效果,多么奇佳! 叩叩叩! 这时,一阵用力的敲门声与神龛那边传来的猫叫同步响起,林凌顿时脸上乐开了花,道:“今天的生意不错,没想到新的客人来得这么迫不及待。” “那我就先告辞了,这是我支付的租金,不知道这次的租期有多长?”海摩芬重新换回了被鲜血染红的手套,并戴上了自己的圆顶帽,准备离去。 他现在还是没准备好与他人直接接触,要是万一碰见了粉丝,让他们看见了现在的自己,恐怕会形象破灭的吧。 失去拉琴双手的海摩芬,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林凌笑着说:“明天。” 海摩芬一怔,眼中流露出一丝惊骇,额上流出的冷汗很快打湿了帽子内侧,旋即他压低了自己帽沿,遮盖住自己大半张脸蛋,勉强笑道:“看来我拿到了一个不得了的东西呢。” 他说着,就迅速走向小店的后门,从那里离开了小屋。 与此同时,门外的客人也推门而入。 “没想到一个下午不见,郁小姐的气色就好了许多呢。”林凌笑眯眯的看着走进小屋内的郁怜云,由衷说道。 八 谁偷录了视频 再次与林凌相见,郁怜云脸上提拉起僵硬的笑容:“林老板晚上好。” “不知道我家产品的初体验如何?”林凌仿佛没看见对方的紧张,神情惬意。 一回想起那段诡异的录像影片,郁怜云就能清晰的感觉到有把刀正抵在她的后脑勺上,如芒在背,恐惧与危机感像是恶疾一样难以抑制的在心间升腾。 “……还不错。”郁怜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老板,我考虑了一下,要不我还是改租赁的吧,那录像带太贵重了。” “其实也不是很贵重。”林凌挠挠头,他走到之前放置录像带的货架上,拿出一盒密封箱,箱子打开后,那几乎铺满整个箱子的黑色录像带就像食人蚁群一般,密集得让郁怜云头皮发麻,“看,还有这么多呢。” “还……还是租吧。”郁怜云僵笑说,“实在是有些无福消受。” 林凌轻笑一声,将箱子又放了回去,转身回来后便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郁小姐可知祝福和诅咒之间又何差别吗?” 面对林凌的提问,郁怜云仔细的思索了一下,慎重的摇头,给出了一个她自己都并不信服的答案,“我并不清楚,或许祝福是美好的,诅咒是邪恶的。” 踱步走回茶几前,林凌示意郁怜云坐下,一边沏茶,一边说出自己的想法:“在我看来,它们并没有差别。” “我翻遍神学圣经,我发现世界最恶毒的诅咒来自神明,最沉重的祝福来自邪魔。”林凌轻声说,“因此什么是诅咒,什么是祝福?好像都并不是那么的重要。” 郁怜云听着林凌的言论,心中被微微震撼的同时,她也在思索林凌说这番话的含义。 林凌笑道:“可以哦,如果你想要退回录像带的话,我之前说过的租期仍旧有效。” 说着,林凌眼神突然锐利,警惕的看着郁怜云,“当然,钱我是绝对不会退的。” “……不,不会,当然不会。”郁怜云干笑,然后说出了自己最大的疑惑,“老板,如果录像带的‘祝福’消失了的话,我……我还会被盯上吗?” “祝福对那些东西来说就像是一种恶毒的臭气,它们唯恐避之不及。”林凌解释道,“这就像是一块美味的蛋糕,让人食指大动,但蛋糕突然被淋上了屎,那就变得让人害怕并想要远离了,现在就算把蛋糕上的屎完美的撤去了……你还会再吃那块蛋糕吗?” 这是什么比喻? 郁怜云嘴角抽了抽,恍然大悟道:“所以,只有感知到过我身上‘祝福’的那些东西才不会盯上我,但其它没有见识过的,或许就还会对我下手?” “理解不错。”林凌将沏好的茶为郁怜云和自己都斟了一杯,笑着赞许。 郁怜云高兴不起来,她可记着玄密组的那些人说过的话,如今拥有超高灵感能力的她几乎是一个避不开异常灾难的灾星,虽然录像带的祝福会杀死自己,但失去祝福,她迟早也要死于其它异常的手里。 “你可以等到了租期的期限,再将录像带带回来即可。”林凌下达了逐客令,言语让郁怜云内心拔凉,“快些出去吧,那群人正在找你呢。” 郁怜云陡然一惊,望向林凌的眼神变得更加恐惧,因为对方竟然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过来的。 她原以为玄密组的那仨人是与自己走散了,但现在一看,却似乎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这家店的老板究竟是何方神圣?又使了什么样的手段才能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知晓外界发生的一切。 “老板我……”郁怜云原本还在庆幸,自己与玄密组仨人走散,她到店里把录像带一退,之后再出去就可以尽情的享受自由,不受任何限制了,林凌也不会知道这件事,但事实证明这是她异想天开了。 林凌只是笑着摇摇头,并示意对方不用太在意这种小事。 事实上,他根本不在乎那群玄密组的人究竟是什么来头,又有什么特殊的能力,他只是单纯不想被那群正经的人缠上罢了。 那会让他想起自己在精神病院里的日子,那些玄密组的人多半也会想用那种囚禁饲养的方式来对付他。 林凌好不容易逃出来,自然不会愿意再回到那种沉闷的地方去。 所以,他很早以前就偷偷为小屋设置过一个新的程序,那就是除了抱着善意的人和他指定的人选,其他人都无法正常找到这座小屋。 因此,目的不纯的玄密组三人才会与郁怜云走散,最终只有早早与林凌有过接触的郁怜云才找到了这家店的所在。 “好吧,我这就走。”郁怜云不再多想,生怕触怒了林凌,只是她没有再选择带走录像带,而是把它留在了店铺里,林凌也始终保持着笑容,没有阻止。 “对了,录像带虽然已经回收,但是你身上的祝福并没有消失,因为有人通过别的途径录下了视频。”林凌最后的声音让郁怜云陡然一惊,可她咬了咬牙,却是没有勇气再回头来询问。 当郁怜云离开小屋,走出那片迷雾包裹的小屋领域后,郁怜云突然感觉眼前的世界一片混乱,随着一阵晃头甩脑,郁怜云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山上,只是环境的迷雾早已无影无踪,只剩下岁月静好的夜色。 “郁怜云,你去哪了?!” 玄密组三人从不远处跑了过来,经他们一番盘问,郁怜云才茫然回觉自己已和他们在山上失联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在此期间玄密组三人一直都在寻找突然消失的她。 回想起林凌之前的言语,面对质问,郁怜云也有了自己的决断。 “刚才我又去到了那座林中小屋里,然后把录像带还给了老板。”郁怜云老实交代了自己消失期间做过的事情。 何家安和李莹琪首先都是不信,可当他们看向拥有测谎能力的卫江时,对方却摇摇头,暗示郁怜云并没有说谎,二人不由眉头一皱。 “既然如此,郁小姐,我看我们现在还是先回去吧。”何家安深深的看了一眼郁怜云,说道。 郁怜云没有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低垂的眼帘下,一双美眸在审视着面前的三个玄密组成员。 这三人之中,究竟是哪个家伙录下了视频! 九 窥探 何家安在与本部组织的领导沟通了一阵后,做出了一个让郁怜云觉得意外但却安心的决定。 他们要在梨台市停留下来一段时间,后续组织会派别的人手来到梨台市,为郁怜云做检查。 不管郁怜云形容得有多么天方夜谭的那家店究竟存不存在,郁怜云现在都需要活下去,她是解决无名女尸问题的重要关键。 当然,通过郁怜云这次从何家安他们三个身经百战的玄密组成员眼前,不知不觉就消失不见的事情来看,那家兜售出租异常物品的林中小屋很可能是真实存在的,就算不存在,那也确实能说明有一团不比无名女尸简单的阴云正笼罩在郁怜云的身上。 因此,郁怜云所说的来自录像带的诅咒,玄密组的人必须重视起来。 郁怜云坐在她居住酒店的房间床上,李莹琪刚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看着面前英气高挑的美女略带湿气的模样,郁怜云不禁暗赞对方真是个往前几百年数都是一等一的大美人,面上略带歉意的说:“抱歉,有些任性,没有换一间双床房,让你和我共睡一个大床上了。” 李莹琪轻笑着说:“没关系,我并不介意。” 说着,李莹琪便抖抖自己的睡衣,让空气进到衣服里,吹凉那些洗完澡后擦不干的水滴,感觉分外凉快,她看着房间走廊上的整衣镜,一边照镜子一边说:“你也快去洗洗吧,想必你今天已经很累了。” “说的也是。”郁怜云有些拘束的笑了笑,从行李箱里拿出自己的换洗衣物走进了浴室。 在浴室门关上以后,李莹琪斜眼瞄了眼磨砂玻璃背后的身影,又看了眼自己的行李包,在拉链上轻轻摸了摸,她确信郁怜云在她洗澡期间翻动了她的行李,尽管对方非常的小心谨慎,但她其实在包的拉链上夹了一根自己的毛发,只要拉链被拉开,头发就会断成两截。 李莹琪查看了一下自己的物品,发现东西并没有少。 对此,李莹琪感到非常奇怪,郁怜云究竟是在找什么东西呢? 明明对方现在才是处于受监视监控的弱势一方,她这一举动明明很容易引起他们的发现和反感,可她却还是这么做了,那她所寻觅之物一定是她不惜冒着风险也要找到的东西。 就在李莹琪思忖之际,李莹琪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忽然响铃了,她拿起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啧的撇了下嘴,接通了电话:“我亲爱的八婆,什么事?” “还问我什么事,赶紧看我给你发的消息,我的剩斗士。”对面响起一阵动听的女声,声色焦急,“你特么出事了!出大事了!” 李莹琪眉头紧皱,一边抖衣服,一边暂时退出了通话界面,查看起了开启免打扰的v信。 只见标注为“亲爱的八婆”的聊天好友发来了十几条问候,她点进去一看,里面的内容让她眼皮一跳。 亲爱的八婆:出事了! 亲爱的八婆:【下载链接】 亲爱的八婆:赶紧安装这个直播app来看看!房间号! 亲爱的八婆:你特么干什么去了!? 连发六张愤怒表情包。 亲爱的八婆:那直播上面的人是你对吧!你特么被偷拍了,白痴! 见此消息,李莹琪顿时神经紧绷起来,但身为特殊职业的她自然不会轻易慌乱,她紧了紧自己的衣领口,然后点开了那个下载链接,将那个直播app下载下来。 一番操作安装登录上线之后,李莹琪进入了正式界面,看到app涵盖数不胜数带颜色的图片文字之后,心情一下子沉了下来,输入了房间号直接进入了“八婆”说过的那个房间里,手机顿时画面一转,紧接着,那直播软件上呈现的画面让李莹琪心跳都差点停止了。 只见此刻直播画面里的主人公,正式此刻站在床边玩手机的她,她之前在私密空间内做的那些平常动作,现在都化为了直播房间中那些恶臭看客们的香艳谈资 “……” 面对各种污言秽语,李莹琪再如何心平气和的人,此刻都已维持不住内心的宁静,愠怒之色浮现脸上,她一转头就看向了床头柜上的一个插座,攥紧粉拳直接猛捶了过去。 轰! 墙壁顿时开裂,李莹琪一拳砸爆了插座,又是五指一掏,四分五裂的插座便被她掌握在手中,再定睛一看,一个隐蔽摄像头竟然就藏在那平平无奇的插座背后。 直播间的画面顿时黑了,但房间的看客们却没有停嘴,反而觉得这是一场作秀,纷纷发出不悦和调侃,言辞之中对生气的李莹琪仍旧毫无尊重,仿佛将对方当作一件低贱的商品,随意侮辱。 李莹琪虽自觉从小并不生活在那些大富大贵的家庭里,但因为家风规矩且优良,又倍受家人疼爱,自然也就培育出了她极高的自尊心,可面对这样受侮辱的事情,她从来都没碰见过,竟有一种无力感涌上她的心底。 这时,李莹琪的手机v信还在响个不停,还是“八婆”发来的,对方很焦急,刚刚肯定也在看直播,定然是通过直播画面中的异常表现确定,被偷拍的那个美女就是李莹琪本人没错。 与此同时,听到屋内动静的郁怜云也很快裹上浴袍走了出来,看到两眼眶微微泛红的李莹琪时,配上对方那美丽俊俏的容颜,郁怜云感到一丝怜惜,连忙问:“怎么回事?” 她走上前,正准备安抚,却看到李莹琪手里碎掉的那一摊电子废物,又瞥见本该固定在墙壁上的插座消失无踪,她顿时联想到了那些不好的事情,万分的惊惧刺入脑海。 “偷拍!?直播!?”郁怜云一咬牙,两眼瞪大,浑身发抖,她顿时想到了许多。 李莹琪看到郁怜云气成这副模样,比自己还不淡定,她想到对方已经在这个酒店里不止住下一天了,说不定很多隐私都被这隐蔽摄像头给拍光了,自己还算是规矩的,除了被言语羞辱以外,倒也损失不大,当然也只是相对于郁怜云来说。 可李莹琪不知道的是,郁怜云她不止气愤,更是感到深深地害怕和窒息。 愤怒自不必多说,但她惊惧则是因为她不知道自己下午观看的录像带,究竟又外放给了多少人,这其中又有多少人对此做了录像。 郁怜云内心拔凉,感觉自己已经不能见到下周的太阳了。 十 意想不到的黑手 半小时后,何家安和卫江两位男性也齐聚到了两个女生的房间。 几人对房间一番排查之后,又分别在房间内其他地方找到了一个摄像头,还有两个窃听器,每个摄像头的偷拍角度都是天衣无缝,恰到好处,十分刁钻。 看着摆放在一块的那些偷窥窃听设备,何家安脸色凝重,道:“事情有些不妙,我们不知道今天下午谈论的事情有多少被人听走了,那些可都是涉及地区安全问题的重要机密。” 说着,他看向李莹琪和郁怜云两个受害女性,心情更是糟糕,李莹琪是他们最重要的伙伴和战友,郁怜云则是重要的任务保护对象,可没想到她们却同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受到了伤害,这简直是在狠狠打他的脸。 “不光如此……”郁怜云咬着牙说,“事情比我们任何人想象的都要严重的多,还记得我说过的录像带的事情吗?那段视频影像承载着沉重的祝福,任何人观看了那个视频,大概就算是窥见了一个片段都会承受诅咒,万一那段视频被录像了,流传出去,也一样具备诅咒的效力……” 听到郁怜云的话,众人看见郁怜云两眼流露出的绝望之色,何家安几人只觉如遭晴天霹雳,头皮发麻。 那录像带!? 那录像带究竟是个什么鬼玩意儿?竟然有这般可怕的传播能力!? 假如说录像带内含的“七日死诅咒”是真实的,那么观看过那段直播的人中,究竟有多少人会被诅咒?那些偷拍偷录的人,会不会又将那个视频传播到别的地方去? 现在可是全世界联网的信息社会,千万不要小觑这个时代的信息传播能力。 只要那段视频充满话题流量,时机恰当,那么它就可以轻易传播遍整个世界,到时候,这个世界的人类就可以提前为自己举办丧事了。 一时间,何家安、卫江和李莹琪都与郁怜云一样,沉默的绝望了。 这事情完全无法阻止啊! 可不论如何,何家安还是决定先将此事报告给玄密组上级。 接到消息的玄密组高层,那边也陷入了长达几十秒的沉默,手机里很长时间只有一阵不规律的呼吸声传来,一会儿平稳,一会儿急促,另一会儿是泄气和懊恼的低吟。 “查!”最终,何家安听见上司发出了冷冷一个字,声音虽不大,但何家安已经听出了浓浓的杀机和愤怒。 就此,玄密组上下立即开展全面全员行动,动用了他们组织的信息情报网,开始加班加点的追查给郁怜云居住的酒店房间安装摄像头的那位幕后黑手。 事关人类生死存亡危机,玄密组的工作效率高得吓人,不出半小时时间,何家安便收到了一个让众人暂时松了口气的好消息。 “很好!郁怜云在室内观看诅咒录像带的那段时间里,直播并没有开启,房间号的主人似乎在忙自己的事情,但由于找到的那些偷拍偷窥设备只是远程信息传输工具,并没有存储功能,所以有很大可能那段录像还在偷拍者的手中。只要赶在对方将录像发到公开网络上前,一切就都来得及。”何家安说着从总部那边传来的好消息。 听到这则好消息,每个人都忍不住露出了惊喜的笑脸,而郁怜云更是有种暂时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喜悦。 “那人在哪!?”何家安强忍住欢喜,连忙询问最关键的问题,“那个偷拍的恶徒究竟在哪?” “根据ip地址分析,对方现在就住在你们所在城市里,准确地址就在……”何家安认真记下总部的消息,他现在必须得赶紧抓人并销毁异常传播途径。 完全没有任何犹豫和踌躇,何家安和卫江接到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任务的指示后,直接就着夜色出门了,毕竟这种事情就是拖不得的。 郁怜云和李莹琪两人也表示要跟随,李莹琪是想把幕后黑手给暴揍毒打一顿,而郁怜云的想法也十单纯,那就是精准销毁所有的视频记录。 至今为止,她还是在相信,在看完黑色录像带后接通的那个电话,是未来的自己发出的悲鸣! 对两个女生的要求,何家安作为领头并没有拒绝,一方面是李莹琪的催眠能力能用得上,另一方面是他也不介意为了解气而做出一些违规的操作。 一个与人类生死存亡有直接关联的事情,只要能阻止,怎么做都不过分,哪怕是刀了那个幕后黑手也没关系。 …… 咚咚咚! 翠竹小区2栋2单元804房的门被打开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女生半个身子藏在门后,睁着无辜的大眼睛,俏生生的看着出现在门外的两个大叔。 “有什么事吗?”这个大概在本地读初中的女生有些警惕的看着眼前两个陌生男人,还不等何家安和卫江开口说些什么,女生就因为看清了两男身后李莹琪和郁怜云的样貌顿时变了脸色。 不知是紧张,还是本能的直觉,郁怜云突然十分笃定的指着这个女生,大喝:“就是她,她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女生顿时慌了,立即想关上门逃跑,但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头,还是在自家房子里,她能跑哪去呢? 卫江一手抵挡,顶住了即将关闭的大门,随后小腿发力一踹,大门就被踢开了,他奋力一跃,犹如一只扑人的恶犬,很快就将那慌张的女生按倒在地上。 女生想大叫,可卫江没有给对方那个机会,直接将女生的嘴巴死死摁住了。 何家安催促李莹琪和郁怜云赶紧进门,随后他才走入屋内,细心的把大门重新关上并反锁起来。 来到这大概才六十平左右的房子里,何家安观察了一下这个房子的陈设,通过桌子上的水杯数量和洗手间里的牙刷杯数量判断,他看出这房子平时只有女生一个人独自居住。 走到寝室看到那些专业的信息接收设备后,何家安便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眼前这人就是犯人。 李莹琪有些不敢相信,这样一个外表人畜无害的少女居然就是迫害她和郁怜云的幕后黑手? 虽有几分疑惑和不忍,可李莹琪为了大局考虑,还是对少女施展了有几率导致白痴的深度催眠术。 李莹琪只是做了几个花乱的手势,少女便被吸引了注意力,随着一声响指打响,少女就彻底陷入了催眠状态之中。 “你叫什么名字?” “云雯雯。”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少女:“一开始是因为需要钱才能独自生活,之后是因为这种感觉很好。” 说着,少女真诚的潜意识让少女脸上露出了一个愉悦的微笑。 十一 做梦 李莹琪通过催眠,从云雯雯口中得知了对方正是直播间的主人,真相令人义愤填膺又让人禁不住惋惜。 很快,云雯雯也在李莹琪的控制下,还自己说出了她所有的窥探录像视频存放的地方,并表示她还有一个存于网络网盘的备份。 在玄密组的技术人员的远程协助,不懈努力下,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可算是把所有危险因素都排查了数遍,还顺便帮忙清理了其他那些无辜受害者的窥探视频。 当云雯雯所有的备份和现存视频都被彻底删除之后,郁怜云感觉到仿佛有什么坏东西从她身上悄悄溜走了,拥有奇高灵感的她顿时意识到那离开她身体的东西应该就是录像带里的诅咒,当真是大喜过望。 郁怜云为自己将死的命运被改变而高兴,玄密组等人却是为拯救了世界而庆幸万分。 至于云雯雯这个走上歧途的少女,众人一致决定给这小姑娘一个完整的人生,一通电话将她扭送至执法者,之后等待云雯雯的,将是她终生难忘的苦难与赎罪。 等窥探事件确定结束了,郁怜云和李莹琪回到酒店也已经是次日的早上六点钟,熬了一个通宵的她们已经抵挡不住疲惫,扑在床上,双双睡去。 迷迷糊糊间,郁怜云感到一阵飘飘欲仙,她驰骋在梦境的花海中,肆意大笑,洒脱高叫,她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样的美梦了。 可很快,她意识到这次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好梦。 奔跑着,奔跑着,郁怜云看到一口石井矗立在花海之中,看到那口熟悉的石井,郁怜云就随冻结的时空一起僵硬了笑容。 “为……为什么,我不是已经……”郁怜云怔怔出神,难以置信,惊恐在眼瞳中汇聚。 郁怜云转身想跑,一回头却发现身后是一面墙壁,周围环境突变,花海碎成一片片,像被撕开的墙纸,显现出了她此时所处的真正环境,一个满地枯黄落叶、毫无生机的老宅里。那本该在身后的石井现在再一次出现在她的面前,此后不论她如何改变视线,石井和环境都仿佛随她一起转动起来,完全无法逃避。 郁怜云喘着粗气后退,挤在了背后的墙壁上,惊悚的目光死死注视着那仿佛刻在她眼中,烙印在脑海里的石井。 无声中,一只苍白枯槁、五指沾满鲜血的手伸出了井外,用力扒在了石井的边上。 目睹这诡异的一幕,郁怜云想要闭眼不看,好能用“眼不见为净”安慰自己,然而她却发现自己的眼皮就像被死死的提拉住了一般,无法闭合,全身也无法动弹,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在了原地,就这样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惊世骇俗的画面继续上演下去。 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苍白女人双手扶在井边,慢慢地探出了一个头,那露在发丛之间的一只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郁怜云,那眼睛,眼眶通红,毫无任何灵气,眼瞳之中刻印了一个清晰可见的“陆”字。 这一下,郁怜云彻底明白了,什么逃过一劫,什么劫后余生,那都是自认为的。 那诅咒根本没有打算放过自己,录像带里记录的惨死白衣女子仍旧将她锁定为了下一个要杀死的目标。 因此,象征“七天”的柒,已经降到了象征“六天”的陆。 这究竟是为什么?难道还有没清理干净的录像吗?郁怜云不禁想到。 就在郁怜云以为那可怕的白衣女子目前仅仅只是会恐吓自己,不会再从井里爬出来时,对方好似感应到了她的想法,本来准备松开双手,打算跌回井里的白衣女子却突然变了动作,一下子就从井里跳了出来,暴露出了她那具扭曲畸形的身子,以一种古怪的伏地爬行姿势,向她飞快的冲了过来。 白衣女子的移动速度相当之快,郁怜云几乎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只能双手蒙着脸,一边尖叫一边绝望。 可十几秒钟过去了,郁怜云却都没有感觉到任何被触碰的感觉,只觉有一阵风从自己身旁呼啸而过。 睁眼一看,除了一双眼睛,其它五官几乎完全不存在的白衣女子此刻近在咫尺,郁怜云的心跳都停滞了。两人四目相对,都瞪大了眼睛,一个是因为惊恐,另一个则是表露狰狞。 感觉两个耳际湿湿的,郁怜云用眼睛的余光去瞟,只见白衣女子数根头发仿佛化成一条条黑蛇,像美杜莎的蛇发一样,它们擦过郁怜云的耳朵,死死缠绕住她身后的某样东西。 郁怜云脊背发凉,回首去看,却见一个仅有四爪的怪手从身后悄然出现的空间虫洞里伸出,从那狰狞巨手的意图动作来看,对方竟然是想要抓住自己。 看着怪手手上正在散发出的熟悉冰寒气息,郁怜云也当即意识到这只怪手就是无名女尸背后的异维生物。 那异维生物果然还是出现了,并且刚刚还想带走自己! 白衣女子竟然是在救她!? 而郁怜云很快就打消了自己过于片面的想法,白衣女子并非是想拯救自己,而只是单纯不希望被她盯上的人类还会被别的力量影响,对白衣女子来说,郁怜云纯洁的肉体和高度敏感的灵魂就是她最好的食物。 因此,白衣女子才会在此刻和企图抢夺她躯体的异维生物大打出手,这一记蛇发缠绕紧紧锁住了那只不再受控制颤抖的手臂,白衣女子发出不明意义的低吼,头发收缩,竟是想将藏在虫洞之后的异维生物拽出来。 那白衣女子的头发颇为柔韧,力气也是大的离谱,不出一会儿,就将异维生物的大半个身体拽出了空间虫洞。 异维生物第一次在郁怜云眼前显现出了它狰狞扭曲的面貌,佝偻着腰,类人型,后心处生长着人类本不该正常存在的第三只手臂,面部畸形,有不明的油蜡状液体在蠕动,浑身充斥过于密集的肌肉线条,那就是异维生物本来的模样。 看清了异维生物的模样,郁怜云感觉到一股寒气重新找上了她,体感的温度再次剧烈下降。 郁怜云想躲闪,却左右为难,因为左右两边的异常都想杀死她,没一会儿,郁怜云咬咬牙还是决定躲在白衣女子身后,至少白衣女子不会让自己现在就死,而那个异维生物不一定,对方是带着杀心来的,尽管并不能完全读懂异维生物的语言,可她直觉绝不能倒戈那一边。 白衣女子没有说话,只是漠然凝视着那个来自异维的奇怪生物,紧接着,她忽然瞪大了眼睛,眼中的瞳仁惊颤了一下,如条条黑蛇的长发突然收紧,异维生物的四肢和头部便彻底粉碎了个干净,异维生物当场消逝的无影无踪。 十二 血的真相 白衣女子保持着生前惨死时的身姿,站立在原地,因对世界的无边恨意屹立不倒。 恨意、怨念、愤怒和绝望形成实质的黑气让人不寒而栗,郁怜云突然灵魂一颤,脑海拨开,竟是看到了白衣女子死前的经历,那录像带里不曾记录下的噩梦。 原来当初被变态父子推下深井之后,白衣女子并未立刻死去,哪怕是后来被石头砸到脊椎断裂,二次重伤,她也仍然在深井里挣扎了很长一段时间,她拖着自己无法动弹的下半身,将裂开的指骨插进井中的墙壁里,朝渐渐被封住的井口嘶吼呼救。 当井口被完全封住,阳光再也照不进井里,她凄惨的哀嚎变成了怨天恨地的毒咒,原本外界还能依稀听清的求救文字变成了最原始的怪吼,井中清澈的水面也慢慢被她她身上流出的鲜血所染红。 在这暗无天日的井里,她想过自己可能会冷死,会淹死,会窒息死,会失血而死,但在此之前,她其实已经历了精神上的死亡,灵魂上的崩溃。 那口被封住的井里的怪吼,整整持续了三天三夜,声音不曾间断,不曾减弱,只是戛然而止。 郁怜云意识到这是自己的灵感能力让她看到了白衣女子的记忆,这让她明白了录像带寄存诅咒的由来,又为何如此强烈可怕,同时这也让她不得不与白衣女子感同身受,体验到了同样的崩溃。 郁怜云噗通一下跪了下来,白衣女子则在杀死异维生物后,一瘸一拐的从郁怜云身旁走过,无视了郁怜云,仿佛对现在的她丝毫不感兴趣。 “很痛苦吧,独自一个人死在那种地方,你一定很怨恨吧。”郁怜云泪流满面,喃喃说道,不管是无名女尸还是白衣女子,她们生前都经历了惨绝人寰的折磨,精神灵魂上的苦痛,那是非人般的感受,对世界有极大的怨念是理所当然的,而这也是注定无法化解的黑暗。 这一刻,郁怜云深刻意识到,所谓的诅咒并不在于录像视频本身,而在于人心,删掉视频的行为犹如变态父子封砌石井,眼不见并不能为净,怨恨永远都在那冰寒刺骨、暗无天日的水井之中。 因此,当看了录像带,窥见了白衣女子的过去之后,她能想到的化解祝福的唯一方法,就只有让白衣女子发泄痛恨这一种途径了。 郁怜云以为她理解了白衣女子的痛苦,想回过头去与白衣女子说些什么,然而当再一次看见那印刻着自己死亡倒计时的无情眼眸时,她发现自己其实无法完全与对方共情,那感同身受只是虚假的情感。 现在她所看见的白衣女子已经不是那个在井里死去的怨灵,而是某种怨恨情绪的集合体了。 因此,当再一次与白衣女子对视时,精神上的冲击直接将郁怜云吓倒,她整个人后仰下来,感觉自己整个人在无尽的深渊中下坠,某一时刻,突然触底! 郁怜云身躯一震,猛地睁眼,在床上惊醒过来,坐在床上,大口的喘息着,胸腔里头都发出着颤抖的肺音,冷汗如雨,她就像毫无防备的刚从大雨倾盆中走出来。 然而,刚刚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诡异现象,睡在她身旁的玄密组成员却一点儿也没感受到似的,也是在听到她突然惊醒时的声音,才悠悠转醒,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去问:“怎么了?” 怎么了?郁怜云茫然,她只知道自己似乎逃不开死亡的命运,而玄密组对此无能为力。 “做了个噩梦,没事。”郁怜云轻声低语一句,然后下床走进了浴室里,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感觉两肩沉重,恍惚间竟看到白衣女子正骑在她的肩头上,只是一转眼的功夫,这恐怖诡异的画面又消失无踪了。 面对此情此景,郁怜云感受到的并非是面对未知恐惧的茫然无措,而是面对真相事实却依旧无能为力的深深绝望,她一个人坐在浴室地上,不言不语,不哭不笑,只是放空了自我,什么都不想去思考了。 …… 郁怜云异常的情绪逃不出玄密组成员的察觉,那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引起了何家安他们的注意,也让他们意识到似乎昨晚的事情并没有完美解决。 一番询问之下,感觉说与不说都不能改变命运的郁怜云坦然说出了自己昨晚的噩梦,包括直视了对其精神入侵的异维生物,还有白衣女子“保护”自己的事情。 听完郁怜云的话,何家安三人都不禁流露出了深深地忧虑,实在是事情的发展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棘手。 “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可以请你们暂时不要跟着我吗?”郁怜云说道。 “可现在是晚上九点了。”李莹琪提醒道。 郁怜云看了她一眼,无比平静:“你觉得,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东西会让我感到害怕吗?” 三人语塞,在他们迟疑的功夫,郁怜云已经走出了酒店,一个人溜达在这没有夜生活文化的城市里,走在寂静的街头之上。 今晚的月亮正圆,温度适宜,海边晚风清凉惬意,波澜时而迟缓时而迅速,然而这样和谐悠然的景色,郁怜云却无意欣赏。 路过一座社区的公园,郁怜云眼见此处无人,是个宁静和暂时歇脚的地方,便坐在了公园沙池上的一个秋千上,也不摇摆,就只是静静坐着。 公园里还残留着白天孩子们打闹过后留下的痕迹,溅出沙池的沙粒,被破坏掉一半的沙堡,夹在儿童游乐设施缝隙中的零食包装袋,郁怜云在此刻静悄悄的公园里竟然也能感受到一丝热闹的气息。 “如果我能静默的死在这里,似乎也算不错。”郁怜云忽然这样想到。 她故作豁达的笑了几声,可声音还没有放开,她就跌下秋千,跪在了地上,低声痛哭起来。 她当然是不想死的,没有人愿意死去,自然也就会害怕死亡。 录像带招致了她的死亡,可她又不后悔自己买下那盘录像带,矛盾的心理来回冲击着她的内心。 哭过一阵,郁怜云又重新从地上爬了起来,离开了公园,她不想给这充满希望和生机的地方撒下她的痛苦与绝望。 她回到街头,继续毫无根据的向前走,直到失魂落魄的她,木然一头撞在了一个绅士的胸怀里。 “对不起。”郁怜云下意识的道歉,抬起头看向绅士的脸庞时,只觉得那张脸分外熟悉。 “真抱歉,你受伤了吗?”海摩芬扶好走路摇摇晃晃的郁怜云,并没有怪罪她,反而关切的回问。 郁怜云摇摇头,当她瞟见面前复合着阴柔与英俊特质的绅士,竟然缺失一只左耳时,心中不免唏嘘,暗道一声可惜。 莫名地,她就想起同样有着惊为天人面貌的女尸和白衣女子,这个世界似乎总会对那些身负美貌的人施以苦难,这其中还包括了她…… 只是很快,郁怜云就发现海摩芬身后的背景有些熟悉了,一条十米高的狭长石阶就在海摩芬身后,对方似乎刚刚从那里下来。 海摩芬见郁怜云只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并没有受伤,紧接着又很快注意到郁怜云的双手还留有尚未痊愈的冻疮,不禁眉头一皱,他突然抓起郁怜云的双手,有些心疼的说道:“真是可惜了这样一双精细的巧手,竟变得这般破破烂烂。” 一个给人第一印象是绅士的男人,忽然做出了不绅士的举动,郁怜云也没来由的一惊,用力把手从对方手中挣脱了下来,躲远了几步,然后有些警惕的看着对方。 只是不一会儿,郁怜云却是猛地想起了绅士的这张脸,她惊讶道:“等等!你是……海摩芬?” 听见对方认出了自己,海摩芬微微脸色一变,原地沉默了两秒,给出了一个公式化的笑容:“不,我并不是他,只是长得像罢了,我身边的人都这么说。” 闻言,郁怜云狐疑的望着他,海摩芬压低了自己的帽沿,尽力回避对方的视线。 “不,你就是他,虽然我从未亲眼从荧幕和海报以外的地方见过你,但你绝对是海摩芬没错。”郁怜云肯定的说道,说出这句话时,连她本人都感到惊讶,她从来都不是这样固执且轻易下结论的人,也很少靠所谓的直觉做事,像昨天抓捕直播间犯人的时候,她也一样做出了类似的表现。 随后,郁怜云倏然想起何家安说过的话,是了,她现在并不只是郁怜云,她还有那具女尸的灵魂,她刚才的行事作风其实更贴近锦秀。 海摩芬也没预料到眼前的粉丝竟然意外的难缠和偏执,心下不由一沉,他最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在他为了解决自己身上异常事物而隐居的时候,居然还是和自己本职工作的粉丝遇上了,并且被认出。 “这可难办了啊……”海摩芬低声自语,眼神阴晴不定。 郁怜云十分惊奇本世纪最杰出的年轻小提琴家居然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从对方那只残缺的耳朵来看,似乎还经历了相当糟糕的事情。 对此,郁怜云不由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她精神中作为锦秀的那一部分又一次占据了主动,对海摩芬问到:“你是来找林老板的吗?” “林老板?”海摩芬错愕的看向这个面容憔悴的女子,也很快明白对方和自己有同样的身份,是林中小屋的主人林凌的客户。 如此一来,海摩芬心情一松,伸入口袋中的手重新撤了回来,他微微一笑:“原来如此,你也是要去找林老板。” 说着,他又不禁看向郁怜云的双手,“想必你也是遇上了大麻烦,但没有关系,林老板是个神通广大,有本事的人,你一定能像我一样解决掉自身的麻烦的。” 海摩芬的言语中,透露着一丝对林凌的推崇和敬拜。 郁怜云倍感好奇:“也?” 想到海摩芬作为一个全球瞩目的音乐家,竟然一晃消失了三年,杳无音讯,原来竟是躲在这海滨小镇,昼伏夜出,隐居起来。 但听到海摩芬的话后,郁怜云也意识到,隐居只是表面的主动行为,实则可能并非出于海摩芬本人自愿,他就和自己一样,意外不慎掉进了不可接触的世界里,被某种神秘事物所扰。 海摩芬故意没听出郁怜云的疑惑和好奇,小小揭开帽子,淡笑行礼,“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祝你好运,美丽的女士。” 说完,他就拄着手杖,优雅离去。 郁怜云看着那离去的黑色背影,有些怔怔出神,忽然间觉得自己遭遇这样悲催的事情,并不是孤独的,因为就连大荧幕的巨星、音乐家都会倒大霉。 或许人就是这样卑劣,当你看到原本“高高在上”的人忽然有一天落到了和你同一水平线的时候,你就会感觉到慰藉,并从中获得莫名的“勇气”。 看着延伸向黑暗树林中的石阶,郁怜云想了想,决定第三次去拜访林中小屋的主人。 “请进吧,郁小姐。”当郁怜云再次敲响店门,屋内的林凌就像预料到她还会来一般,微笑着请她入内。 郁怜云再次来到店内,却看见林凌这次并没有坐在茶几前喝茶,而是坐在摇椅上,戴着耳机听歌,满脸惬意悠然。 不知为何,每次来到这荒僻的小店中,她就没有感觉到过任何恐怖,反而觉得分外安心。 对于林凌这个仅有两面之缘,外貌面相似乎远比自己小很多的人,郁怜云也觉得自己奇怪,总有一种恨不得把所有心事和罪过向对方倾吐的冲动。 好像,这里就是一个世间迷途羔羊的临时庇护所。 “老板,我这次想认真请教一下,如何才能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让我摆脱被异维生命入侵,也能让我免于祝福招致的灭亡。”郁怜云虚心请教道。 林凌跟随摇椅摇晃着,双手不安分的在黑猫身上轻轻摩挲着,黑猫也不抵抗,任其施为。 在摇摆的节奏声中,林凌缓缓开口:“你有时候会不会觉得你现在是罪有应得呢?” 郁怜云浑身一震,捏紧五指。 “让我们回到最初的那个话题吧,当女尸身上开始出现神秘现象之后,你在所说的昏迷期间里,事实上,你究竟做了什么呢?”林凌睁开双眼,漆黑的眼瞳注视着郁怜云,像审视人心的幽冥。 “我……”郁怜云目光躲闪,欲言又止。 “你亲手杀了你父亲对吗?”林凌一语中的,郁怜云忽然崩溃的跪坐在地,那段不忍回忆的真相再次如泉涌。 十三 寻觅白衣女子 柳眉紧皱在一起,痛苦的记忆如潮水一波接一波,敲打着郁怜云作痛的良心,她哽咽了许久,终于开口,将那天的实情娓娓道来。 那天她确实因为幻象,绊倒在一根生发的肉条的之中,紧接着不计其数的肉芽便爬满了郁怜云的双脚,并不断向上延伸,企图覆盖整个人身。 郁怜云的父亲眼见爱女受难,自然是拼命搭救,看到那些钻进郁怜云身体之中的肉芽,郁怜云的父亲也顿时猜到了女尸的意图,那寄宿在女尸身上,或者说隐藏于女尸背后的存在,是想要吞噬人类的精神和灵魂,然后取而代之。 面对如此危机时刻,郁怜云的父亲没有丝毫犹豫就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你想要一具身体是吗?那好,那我现在就杀死她,这样你们就侵占不了她的身体了吧?呵呵,如果你们能侵占死人的身体,那么验尸床上的那具女尸就不该是无法动弹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翻身骑在了郁怜云的细腰上,曾经教她执笔写字、教她执手术刀的双手,此刻正死死的掐在她的喉咙上,异维力量侵袭的疼痛再加上窒息的痛苦,郁怜云的恐惧感达到了顶峰。 承受着莫大痛苦的郁怜云听到父亲的决定之时,她愣住了,她怎么也不敢相信父亲竟然要亲手掐死自己。 求生的欲望让她奋力挣扎,似乎正是那种濒死的体验让她本就先天强大的灵感变得更加灵敏,也就是这个时候,来自女尸锦秀生前的记忆也灌入了她的脑海。 来自两个灵魂的绝望与愤恨让郁怜云都分辨不清自己究竟是谁,可不论如何,求生的本能也因此放大了无数倍。 感受到郁怜云正在死亡的事实,操控幻觉并正在吞噬灵魂改造郁怜云身体的异维生命立马调转了矛头,肉芽肉条纷纷脱离郁怜云的身体,转而缠向郁怜云父亲的四肢躯干。 强烈的痛苦让父亲的身体变得僵硬和难以发力,郁怜云也在这时候得以喘息,趁机一脚踢开了想要杀死自己女儿的父亲。 郁怜云逃出验尸房,拼命想要逃跑,被一条条如海虫般肉芽覆盖全身的父亲却跌跌撞撞的在身后穷追不舍,嘴里还念念道:“小云,别跑!让我杀了你!” 听到这话,郁怜云的心情更是悲愤得无以复加。 当时腿脚酸软的郁怜云也跑得不快,很快又和被怪物控制的父亲在走廊上扭打在一起。 扭打之间,郁怜云抓住了走廊上的一个花瓶,拼尽了全力一瓶子砸在了父亲的头上,父亲便脑袋一歪,从楼梯上翻滚而下。 郁怜云看到父亲滚落下了楼梯,惊慌的连忙爬出去查看,却发现自己曾最敬爱的父亲已经倒在了楼底的血泊之中。 父亲惨死的画面冲击过强,郁怜云一时间没能承受住,就此晕厥了过去。 这就是那天血淋淋的真相! 就算不是那天恐怖幻觉的亲历者,其实所有旁观人都能看得出,郁怜云的父亲并不是死于意外,幻觉虽是假的,但二人的打斗却是真的。 因此,当郁怜云听到母亲说父亲死于意外,而她晕倒在验尸房里时,她就知道是母亲隐瞒了自己弑父的罪行。 事后每每回想起那天的事情,郁怜云都备受煎熬,不管是否是父亲先动的手,而她只是为求保命而本能的做出了反抗,但弑父终究是一个不可反驳的事实。 此时此刻,郁怜云向林凌当面承认了自己的罪行,虽然她杀死了自己的父亲,但她觉得那也是情有可原,迫不得已。 林凌听完了真实的故事后,竟没有像上次那样保持一个理性冷漠听客的态度,而是做出了一副多有感慨的模样,由衷感叹一句:“真是一个舍己为女的好父亲啊。” 听到林凌的话,郁怜云浑身一颤,不可置信的看着林凌,“你在说什么?他可是要杀我啊!” “他真想杀你的话,其实有无数种方式,可他偏偏选择了最慢的一种方法。”林凌笑道,“验尸房里的工具有多少是能轻松致人于死地的,相信你作为一个医生,尤其是一名法医,不可能不清楚吧?” 林凌的话点醒到这,郁怜云就顿时意识到了一个她从未设想过的可能,霎时间,灵魂如五雷轰顶,心灵被利刃刺穿。 “你的父亲是个相当富有智慧的人,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想到了那异维生命入侵行为的漏洞,并为此做出了自己的决断。”林凌称赞说道,“他通过要掐死你的这一行为,逼迫异维生命转移了矛头,将危险引入了自己身上。” “可他要那样做的话,他不是已经成功了吗,可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在之后对我穷追不舍,扬言要杀死我?”郁怜云语气颤颤,其实她也想到了原因,只是她更希望这个答案不是自己去意识到,而是别人点醒她,那样一来,她的痛苦或许能减轻一些,因为可以将罪过的一部分甩给一种名为“愚笨”的东西。 林凌也满足了对方的意图,一边撸猫,一边漫不经心的解释道:“可能有几方面的原因吧,一是他自己也承受不住那种销骨噬魂的痛苦,寻死求解脱;二是他还在赌,赌自己的死亡能够终结异维生命的入侵行为;三是他想让误会继续下去,这样一来他的死就不会给你带来那么多的负担,让你觉得他的死算是罪有应得。” “事实上他已经成功了,嗯,真是很抱歉呐,明明死者为大,不该违背死者合理的意愿的,我却揭穿了他。”林凌脸上毫无悔意,无一丝情感波动的眼睛注视着郁怜云,敷衍的道了声歉。 眼见那貌美如花的女人沉浸在更加崩溃的精神世界里,林凌却保持着最标准的轻笑,打量对方,像是想将对方这副表情记录下来。 欣赏了郁怜云这副表情一阵过后,林凌觉得无趣了,说道:“你想要的完美解决方法其实也算是有的,录像带的祝福只要为你抵挡过一次异维生命的入侵,那眼下你已不需要再为异维生命会再次侵占你身体的事情而发愁,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那些在异维黑暗中苟且发育的猥琐家伙就更是如此了。 因此,你只需要解决身上的祝福即可,去寻找录像带里的那个女人吧,怨恨有时候不需要化解,而是需要抒发和引导……” 郁怜云之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酒店的,她失魂落魄的回到了酒店,不知昼夜,只是在酒店里大睡两天后,才慢慢走出了父亲死亡真相的阴影。 醒来以后的郁怜云变得冷静和理智许多,这由不得她做出其他情绪,清晰的头脑才是她现在最紧要的。 大睡两天意味着她离“七日死”的诅咒只剩下不到三天时间了。 她醒来吃饱饭后,第一件事就是向何家安他们玄密组寻求帮助,说道:“我想你帮我找个人,一个死人。” “找谁?”何家安没有立刻拒绝,而是问到。 郁怜云直接了当的答道:“那个在录像带里死去的白衣女人。” “你找她做什么?”何家安眉头紧皱,主动寻找异常事物,这可不是一个理智的人会做的事情。 “我想到了解决身上祝福的方法。”郁怜云回想起林凌那天最后所言,她心里涌现出一丝愧疚的情绪,“只有找到白衣女人才能解决我身上的问题。” 听到郁怜云的话,何家安和李莹琪都把目光看向了拥有分辨言语真假能力的卫江,卫江对二人都摇了摇头,表示郁怜云没有说谎。 郁怜云自然是没有说谎,她只是对真话有所保留罢了。 “你们让我一个人去就行,不管这趟旅途究竟会引我走向死亡,还是活路,我已经做好了准备。”郁怜云认真说道。 何家安略一沉吟,给出了自己的答复:“我们可以帮你,但我们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去寻找。” 郁怜云沉默了一会儿,最终点了点头,轻轻说了一句:“谢谢。” …… 何家安将郁怜云的需求上报给了玄密组,玄密组很快接收了这个问题,并在当天下午就给出了一个结果。 按照录像带里记录的画面,白衣女子和变态父子曾住房的建筑样式,玄密组在组织庞大的数据库里很快就找到了能与画面对应上的地方,现能找到的相似地一共有三处,很幸运的是,三个地方和梨台市都不大远。 几人做好了连熬几个通宵的准备,连夜驱车离开了梨台市,直奔那三处地点而去。 首先来到的第一站城市,郁怜云只是来到目的地后,连车都没下,只是看了眼车外的两栋平房就立马摇摇头,“不是这里,这个城市种植的树木不对,我要去的,应该是一个枫树很多的地方才对。” 郁怜云想到自己连续几日所做的噩梦场景,那个石井应该位于一个枫树树林里,她也是突然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个特征。 听到这话,车上的何家安直接划去了排在第一顺位的那个地点,沉吟片刻后,又立马删掉了另一个地点,笔尾敲打着最后一个地点——新龙城,说道:“我在这个城市里出过任务,对这座城市还有些印象,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座城市的市树就是枫树,也曾经是一个建立在树林里的城市。” “那就直接去这里吧!”郁怜云说道,此时的她已经只剩最后的两天时间,她如果再按照原计划继续调查的话,她在时间上可能已经来不及,所以不如赌一把,直接将新龙城认作是自己的最终目的地。 白衣女子所处的时代应该位于上世纪的六、七十年代,几十年的时光能改变很多事情,尤其神州地区发展迅速,每个城市每天都在发生变化,新龙城曾是世界政府重点发展的城市之一,它的变化一定很大,她不一定能很快找到白衣女子死亡的那片树林,甚至找到那口石井。 事实正是如此,当郁怜云他们在半天后来到新龙城时,惊愕的比对了一下从录像带上临摹手绘下来的白衣女子生前居所,还有如今面前的那栋摩天大楼,郁怜云等人都不禁惊叹时代的发展是多么的迅速。 接下来就是要找石井的下落了,何家安动用玄密组的关系,对石井所处的那片枫树林一阵寻找,最终他们的目光锁定在了一座废弃的游乐场中。 这所游乐场的建立时间并不早,至今也就十几年的历史,而它的开业寿命却短的可怜,只有堪堪两年时间。 关于游乐场关闭的原因众说纷纭,有人说是游乐场的老板经营不善,也有人说是因为游乐场的老板在外欠了一屁股债,还有最诡谲的一种说法,那就是游乐场自打建立以来,就不断有古怪的事情传出,据说还死了人,因为承受不住这般诡异的事实,游乐场就此关停了。 由于很多风水先生说此地风水不好,再加上游乐场地段不算太好,投资成本太大,所以一直没有人愿意盘下这个游乐场,于是游乐场就荒废在了这里。 郁怜云只觉得自己或许是来对了地方,一进入废弃游乐场,她就有了一种熟悉的感觉,仿佛是灵魂的指引,曾经与白衣女子有过短暂的记忆共鸣的她,竟是一路穿过了旋转木马、激流勇进和过山车,最终来到了一个墙漆褪色的恐怖屋面前。 恐怖屋的入口是一个小丑的人头,要从小丑的嘴巴里进入,从外面看,小丑狰狞古怪的表情让众人感到了一丝凉意和不安。 “我感觉应该就是这里面了。”郁怜云对众人说道,她从恐怖屋外的引路指南里找到了一个无人处理的恐怖屋介绍手册,上面清楚写明了恐怖屋的几个景点,其中一个架设倒十字架的祭台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指着那祭台说,“不错的,错不了的,就是这个模样,我记忆中的那口石井就是这样子的,在那祭台下面,一定就是浸泡了白衣女子尸骨的地方。” 十四 死亡拔河 祭台位于恐怖屋的深处,且在不对外开放近距离接触的位置,被牵连着锁链的围栏隔开。 郁怜云他们找到祭台的时候,矗立在祭台上的倒十字架已然因为年久失修变得锈迹斑斑,斑驳的锈色遍布倒十字架的全身,祭台的缝隙里生发着杂草,借助从恐怖屋天花板上的破洞透进来的日月光华,悄然生长。 “就是这了。”郁怜云心跳加速,未知的惧意缠满全身,那正是这几日不曾间断的噩梦带给她的感受,她实在再熟悉不过。 很快,郁怜云在何家安几人的帮助下,用此行路上,随身携带的铲子和铁锹奋力挖掘着这座祭台。 祭台的水泥与石头坚硬的可怕,内部十分湿润,每开凿一下,都有粘稠的液体带着恶臭的气味从凿开的缺口中流淌而出。 有些时候,郁怜云他们甚至会觉得,他们正在挖掘的东西并非是石头和水泥,而是一块肉体,尽管它很结实。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随着挖掘工作的进行,大家渐渐觉得环境变得阴冷潮湿起来。 嘭! 忽然间,富有节奏的挖掘声响起了不一样的声音,何家安首先一锹挖到了空心之处,他惊讶道:“真有井?” 还没等他再说些什么,一股阴风湿气从凿通的黑洞里喷发而出,在场所有人都清晰感受到了环境的温度骤降了几度,不禁下意识的抱起了手臂,摩挲皮肤。 “我觉得不太对劲。”在这安静的空间里,李莹琪能听见自己的喘息和心跳声,她在感受到那股不寒而栗的气息后,当即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她看向郁怜云,“你找到白衣女子的尸体之后,你想干什么?” “我想好好安葬她。”郁怜云解释道。 “为什么要这么做?”李莹琪表示不解,“难道你真的相信会有什么人枉死后怨气极深,之后会造成各种各样诡异现象这种不科学的说法吗?” 郁怜云沉默了一会儿,“我不得不相信,因为我正在经历。” 说完这一句,郁怜云又紧接着说了一句:“不管有没有用,我都要去试一下,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了,按照从我接到电话的那个时间点开始计算,明天下午三点三十二分左右就是第七天了,也就是我的死期。” “不管事情你们相不相信,现在这一切都是我愿不愿意做的事情,你们既然选择了要帮助我,那就请你们尊重我的决定吧。”郁怜云眼神复杂,但语气却很坚定,“如果你们有所顾忌,不想接触这浑水,那么现在走,还来得及,现在一切都可以交给我一个人来处理。” 何家安几人相视一眼,都不再言语,继续帮助郁怜云开凿祭台。 大概在一个半小时后,四人终于是在祭台上挖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空洞,当试着往空洞内丢下一颗石头,所有人都能听见石子落水的回声。 因此可以确认,这里曾经确实是一口石井没错。 接下来的事情将会无比冒险,郁怜云没打算让何家安他们继续跟着,何家安他们也并没有要跟随的打算,只是为郁怜云的身上系好了绳索,然后就站在井边,静静等待郁怜云下井后的消息。 “注意,小心。”李莹琪拍拍郁怜云的肩头,同为女性,她自知郁怜云此刻的心情有多么艰难,但也只能给予对方毫无实质的鼓励。 郁怜云重重点头,然后在何家安和卫江两个男性的帮助下,从井口慢慢地向下攀爬。 只是在这爬下的过程中,郁怜云感受到了两种困难,内心的恐怖自是不必多说,随着越发向下爬去,头顶的光就越微弱,湿寒的气息也就越重,恐惧快要从激烈跳动的心脏中破壳而出,而另外一种困难就是客观环境上的了,石井内的墙壁上生长满了青苔和不明的粘滑液体,根本难以抓稳墙壁上的缝隙。 不知又过去了多长时间,郁怜云总算是用脚尖感受到了冰凉的井水,那接近零度的低温从脚尖一路奔涌至脑海,让郁怜云猛打了一个寒颤。 “我到底了!”郁怜云对着井口喊道,可她一抬头却发现顶上一片漆黑,而缠在她腰上的所谓绳索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惊恐瞬间爬满大脑,她感觉自己就像成为了第二个白衣女子一般,她唯一逃出去的出路竟然也被堵死了,她要活生生的泡死在这冰冷的深井里,与白衣女子的尸骨相互依偎。 “幻觉,这都是幻觉。”郁怜云告诉自己,她现在所看到的一切都并非是事实,只要是稍微冷静细思一下,就能发现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有很多的矛盾之处。 如果何家安他们真的重新封住了井口,还把自己身上的绳索剪了去,那她腰上的那一节绳索应该还在才对,不应该是整根都消失不见。 很快,上面的人,何家安他们也发现了下面的异常,绳索突然摇晃的十分剧烈,有一股巨力在拽住另一端的绳子,这并不是正常现象。 何家安和卫江不能任由绳索继续下延,他们两个男人一脚蹬住祭台边缘,一边奋力拉住绳子,与下面的力量对抗,而李莹琪则趁此机会去查看下面的情况,她从郁怜云的背包里翻出自带夜视功能的dv,拍摄深井里的画面,并不断放大镜头,随后看到的一幕让李莹琪头皮都快炸开了。 只见一个浑身白衣的无面女性,正泡在水里,然后死死的摁住郁怜云的人头,将她往水里面摁,想要生生溺死对方。 “喂!”李莹琪手心与额头大幅度冒出冷汗,她故作强硬,正气凛然的喝道,“快放开她!” 那无面女若有所闻,但不为所动,仍旧强摁着郁怜云的脑袋进水里,只是抬起了头,用无眼无口无鼻的脸面朝着她,仿佛将李莹琪盯作为下一个目标。 一旁的何家安和卫江两人听到李莹琪的话,顿时猜到井下似乎真的有什么东西,郁怜云因此受到了危险,他们更不敢马虎了,拉绳的动作更加用力,隔空与井下的不明存在角力。 “我也来帮忙!”李莹琪眼见何家安和卫江两人也只是能下面的无面女持平力量,她当即加入战局,以此挽回局势,她跳跃至两个男性身后,与楼下的无面女死神进行生命的拔河。 十五 把祝福洒满世界 在不断的拉扯中,陷入无面女制造的幻觉之中的郁怜云也在进行自己的争斗。 她在冰冷黑暗的井水里寻找着白衣女子的尸骨,她的双手向下、向四周不断摸索着,井水比她预想的要深许多,如果摸不到,她只能不断下潜。 只是,郁怜云渐渐有些力不从心,她到底只是一个普通人,水性也并不出色。 感觉无法呼吸的她想要上浮,却发现有一股强大的阻力正阻止着自己,抬头一看,这才发现白衣女子正漂浮在她的上方,通红的眼眶,惨白的脸,细长的双手死死的钳制着她的脖子,不让她上浮换气。 郁怜云越是奋力挣扎,白衣女子扼住她喉咙的力度就越大,渐渐的,郁怜云意识模糊。 濒死之间,郁怜云的强烈灵感再次发作,她又一次看到了白衣女子的记忆。 只是不同的是,郁怜云看到的记忆和之前看到过的录像内容都稍有不同,是从白衣女子的童年开始的,她也是第一次得知了白衣女子的真实姓名,叫姚贞贞。 姚贞贞从小父母离异,跟随父亲长大生活,父亲对她的态度不温不火,不曾再婚,他像完成人生任务游戏一样的抚养她成长,然后在抚养她成年之后,像完成了义务一样把自己吊死在家中。 自从父母离婚后,姚贞贞就再也没有感受过亲情,对她来说亲情的感受就在她六岁的记忆之中,简单却又温馨,她做了好事,父母会笑着表扬自己;在校考了个好成绩,他们会爱抚自己的头;如果做错事了,他们会不舍的又故作凶悍的给自己一个小小惩罚……那个时候的记忆,连父母的一句苛责都是温暖的。 失去了父亲的姚贞贞一直想念着十几年未见的母亲,渴望着亲情的味道,她在父亲死后,毅然决然的踏上了寻找母亲的旅途。 经过一年多的寻找,她总算找到了那个记忆中的面孔,只是她发现自己并没有勇气与对方相认,因为母亲组建了新的家庭,她看起来活得很开心,而且母亲也似乎忘记了有自己这么一个女儿,并不能在第一时间的打照面中认出自己。 姚贞贞对母亲的新家庭心有羡慕,她希望自己以后能离自己的母亲近些,于是搬到了母亲住所的隔壁。 只是,姚贞贞没想到,事态会走向一种她从未想到过的发展。 她以新邻居的身份走访左邻右舍,在紧张的登门拜访母亲现在的居所时,母亲的现任丈夫和她的儿子就忽然像是着魔了一般,被她的美貌所迷惑住。 起初,母亲也待她十分热情,只是从一周后的某一天开始,母亲就开始用不善的目光看待她,偶尔还会碎碎念的说些什么“娼妇”、“不要脸”等难听的字眼,一度令姚贞贞内心受伤,可她其实多少也能猜到一些母亲态度变化的原因。 因为在此期间,她对隔壁父子俩窥视她的行为已有所察觉,并发现他们的举止渐渐走向了一种病态的地步。 她某天夜里,隐隐听到过母亲和家中的那两个男人争吵的声音,似乎在为一个女人而起争执,她能想到那个女人就是自己。 姚贞贞的内心惊讶又自责,可受挫归受挫,她的内心深处却又为此感到了几分异常的喜悦。 当母亲对她发表暗骂言辞的时候,她就会想起自己小时候,母亲在自己做错事后对她的批评指责,她竟从这样的污言秽语中感受到了久违的亲情。 因此,即便母亲对待她这个“邻居”的态度越来越粗暴,变本加厉,从言语攻击上升到肢体冲突,她都没有一丝想要离开的想法,也没觉得母亲哪里做错了。 直到某天,她亲眼目睹了被碾死在车轮之下的母亲,看到了母亲手里的水果刀,对方变形扭曲的尸体,还有那一张死不瞑目的脸,她才终于意识到了错误。当她终于忍不住对尸体沉痛的喊了一声“妈妈”时,她恍惚中竟然看见母亲毫无生机的尸体突然诡异的抽动了一下,随后怒睁的两眼流下了两行血泪。 母亲死后,姚贞贞伤心欲绝,独自一人在村镇一处废弃的石井旁边哭泣。 那会儿已是家家户户接水管,装上水龙头的时代,没有人会再愿意去费心费力的到水井那里挑水打水,维护水井,因此水井所在的那片枫树林算是个长期无人看管的僻静之所,正适合伤心人在那排遣难过的情绪。 然而,姚贞贞没想到的事情还在后头。 那隔壁父子俩的内心早就扭曲不堪,丑陋无比。母亲的死,从根本上来说,其实是他们不端的想法和行为导致了这一出悲剧,他们在看到了母亲的死亡后,竟像是突然“顿悟”了一般,不为他们的行为感到万分悔恨就罢了,他们反而却将责任全部推给了姚贞贞,认为姚贞贞就是个魔女,勾引了他们的灵魂。 于是,在那天姚贞贞独自在井边哭泣,毫无防备的时刻,一路尾随她的父子俩忽然从暗中跳出,猛地暴起,联手将姚贞贞坑杀至水井之中,并用水泥封住了她逃生的出路。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封印在水井之下孤独害怕死去的姚贞贞,萌生了对人类和世界的极大恨意与怨念,在某种未知力量的掺和下,姚贞贞的那些负面情感化为了恐怖的诅咒,诅咒就寄存在那个时代流行的录像带里头,磅礴的怨恨通过观看视频的方式,有针对性的下手,集中爆发…… “在这件事上,你并不是错误的一方,很怨恨吧,很痛苦吧……”现实中,郁怜云从水中浮起,顶开了无面女不再用力的手掌,拥抱着她,“没关系,你有资格这么做。” 郁怜云感觉到怀中之物在腐烂崩溃,但她这次一点也没感觉到恐惧,只是微微停顿了一下,便轻柔说道:“可以哦,从此以后,你不必孤独在这暗无天日的深井中,到地表上,尽情的憎恨全世界吧。” 郁怜云轻抚着棱角分明的枯骨,姚贞贞的尸骨宁静安详。 只是下一刻,一股阴冷的黑风就从水底喷涌而出,成一股上升气流冲破了天花板,窜入了那满月的夜空。 天外雷声轰动,隐隐似有女妖的尖叫声响彻云霄。 见此情景,何家安心中一颤,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在郁怜云带着姚贞贞的尸骨回到地面上后,何家安便忍不住揪住了对方衣领,大声质问:“你,你究竟做了什么!?” “没事的,请不要担心。”郁怜云轻声说道,“我只是把祝福洒满了整个世界……” 十六 活着 郁怜云语出惊人,何家安等人面色巨变,他们怎么也料想不到郁怜云居然能做出这种行为,而且所谓的诅咒竟然是这么轻易就能释放出来的东西。 面对众人阴沉下来的脸色,郁怜云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座井可以看作是祝福的本源,如果不把它们往外释放出去,那么祝福的力量轻易便会像我等看过录像带的人一样,被祝福的力量杀死,但如果将祝福分摊给全世界的每个人,那么祝福就并不能定点爆发,也就没那么可怕。” 她真诚的看着面前三人:“这是唯一解决祝福的方法,希望你们能理解。” “你能保证你所说的话?这种解决方法又是谁告诉你的?”何家安深吸了一口气,一脸严肃,他极力压抑着自己的火气,保持冷静。 郁怜云叹了口气:“我无法保证,我并不否认其中有我的私心。” 一方面是自己想要活命,另一方面,她确实想要拯救姚贞贞的灵魂。 “郁怜云,从此刻起,你被逮捕了,你将面临的是玄密组最森严的监禁,祈祷这个世界会如你所愿,无事发生吧。”何家安失望的看了眼郁怜云,他本来还从郁怜云这些日子的表现看出对方是个人才,心想如果郁怜云能在“七日死”的诅咒存活下来,便考虑将其推荐给上层,让她成为玄密组的一员。 郁怜云默然不语,她已经做好了被监禁起来的准备,也做好了死亡的觉悟。 此时此刻的玄密组三人都没能感知到郁怜云身上存在的异常,只有曾与井中那绝望的祝福本源近距离接触过的郁怜云感觉得到,虽然祝福将会辐射整个世界,但存在她身上的祝福却并没有消失,只是稍稍减轻。 她,或许还是会死在明天。 只是从今以后,不会再有人因为看过录像带的视频而死。 从这样看,她牺牲了自己,保护了人类,反而是大功一件,就是没法保证一定会成功罢了。 “林老板,希望还能有机会再见到你吧。”郁怜云心想,她已经照林凌所说的“两全其美”的办法去做了,她没有试图化解那根本消除不去的怨恨,而是帮助扩散和疏导,这就是林老板想要的结果了吧。 林老板不是个好人,这点郁怜云很清楚,但她细细回忆林老板一直以来所言,对方也不是一个骗子。 这一点也同样来自于她敏锐的直觉,或许是从海摩芬那里听说他解决了自己的麻烦以后开始,她相信听从林凌的话一定能够活下去,只是这其中需要有对抗异常的勇气和九死一生的运气。 现在勇气已经用出去了,运气也做了抵押,就看自己在人生这场赌桌上,究竟是她的点数大,还是死亡技高一筹了。 …… 目送剃掉长发、换上囚服的郁怜云被负责押送的玄密组成员带走,何家安、李莹琪和卫江三人都带着复杂的心情回到了玄密组总部。 回到总部时,何家安三人才得到消息,那些被无名女尸影响的玄密组成员今天都纷纷苏醒了,并且异维生命也纷纷停止了对他们的侵袭。 何家安三人对此也是感到万分惊讶,本来以为这次最多也就只是解除那几名成员的幻觉状态,没想到连异维生命的侵袭都“治愈”了。 出现这种情况,何家安三人自然都想找个人问明白,凑巧他们要去组长那里汇报工作。 面对组长询问他们此趟任务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后,何家安三人各自互看了一眼,便互为补充的将整件事情全盘拖出,包括最后郁怜云向整个世界释放“祝福”的行为。 听完何家安他们任务中发生的故事后,组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领导的沉默让三个打工人都感到一阵内心忐忑,心脏怦怦直跳。 良久,组长才终于开口,说道:“那祝福可能已经开始生效了,以一种未知的方式影响着这个世界,那几个摆脱无名女尸影响的成员,其实都看了录像中某个片段的截图。” “录像,不是被删除了吗!?”何家安有些震惊,而后他意识到这事可能是组长故意为之。 “是的,但保留了几张图片。”果不其然,下一秒组长便解释道。 何家安三人不禁捏紧了拳头。 “我知道你们难以理解。”组长看了眼三人,摇头背过身去,微微一声叹息,缓缓说道,“像我们玄密组这样的人,注定是不会善终的,如果能让他们有一个更好的解脱方式,我也不介意去做。你们放心好了,在让他们摆脱了异维生命的侵袭之后,那几张截图也都被彻底销毁。流传在外的与录像带视频相关的东西,现在是真的不存在了。” 组长转过身来,继续说道:“原本那几个人在看完截图之后的状态,和郁怜云看完录像带后初期的状态差不多,每日都会做一个眼睛显现生命倒计时的女鬼噩梦,但说来也巧,在郁怜云释放完诅咒的那天之后,他们却没有再从梦中看见女鬼的身影。似乎,诅咒是真的消失了,当然,我也不能保证,重点还是得看今天。” 闻言,何家安三人都顿时郑重起来,因为今天将是郁怜云“七日死”的发作时间,如果她今天死于诅咒之中,那说明录像带的祝福并没有得到解除,反之,郁怜云就是大功一件,她不仅可以脱离监狱,还将有机会正式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不一会儿,何家安三人,跟随组长还有一群组织总部的骨干成员,来到了一间会议室里,开始观看一个实时的监控视频。 视频中的主人公,正是此时被关押在没有丝毫时间概念囚牢中的郁怜云,对方似乎也知晓自己死期将至,惴惴不安的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当郁怜云死亡的时刻终于降临时,众人都纷纷从监控中观察到了发生在郁怜云身上的诡异现象。 只见郁怜云忽然瞪大了双眼,看着一面镜子,紧接着她像是看到了某个东西在逼近似的,她不断的后退,神色惊恐的大声喊到:“不!不要!不要过来啊!” 在一阵惨烈的尖叫声中,郁怜云忽然被一股无名的力量高举到了空中,随后双目翻白,对方整个人的四肢受到了巨力摧残,被生生扭转了一圈,然后一头从高处坠落下来,歪歪扭扭的倒在床上,生死不知。 随后,一直在牢房外观察房间内部情况的守卫在接到指令后,立即冲了进去,查验郁怜云现在的状态。 下一刻,守卫的声音让在场的何家安三人都松了口气。 “报告!她还活着!” 十七 问题不大 人类最大的毛病就是傲慢。 这一点,郁怜云深有体会,她以为自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却没想到自己的心态还是败给了现实。 现在的她只是侥幸存活的苟且之人,以后也必将如此苟且下去,在这表明平和、暗地里光怪陆离的世界里,她就像只活在阴暗小道中的老鼠。 “还好吗?”李莹琪站在病床一旁,关切的问候到。 听到对方的话,郁怜云那张仿佛死去的面庞才有了一丝僵硬的动容,微侧过头:“嗯,现在还死不了。” “目前来看,你的计划是成功的,困扰在你身上的祝福减弱了,同时还拯救了那些受到女尸影响的伙伴。”李莹琪说道。 “伙伴?”郁怜云眼中流露出意外之色。 “是啊,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们玄密组的一员了。”李莹琪笑道,“等你好起来了,我、卫江和何队都会为你的加入而庆祝。” 郁怜云缓缓勾勒出一抹笑容,真诚说道:“谢谢。” “你好好休息,以后我有空再来看你,陪你聊会儿天,我们这的医疗条件不错,但就是不怎么有人情味,相信如果没人陪你,你可能会觉得有些无聊。”李莹琪把探病的鲜花插进床头柜上的花瓶里后,与郁怜云笑别后离开了病房。 李莹琪走后,除了头部以外,其余部位被包裹的像只木乃伊的郁怜云看着天花板,沉默带她回忆起了“七日死”祝福生效那天发生的事情。 祝福出现的时候,郁怜云以为自己能够较为坦然的面对,虽不敢说心平气和,但一定不会表现得过于怕死的窝囊。 她都已经想好了,等会儿姚贞贞出现的时候,她要像一个老朋友一样和对方聊上几句,就算对方不答话,她也能拿对方侃上一侃。 只是,郁怜云错了,她预料不到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在世界各地都有流传这样一种说法,镜子是通往异世界的入口,有时能映照出那些死后徘徊不去的怨灵们所滞留的那方世界,那里是介于现实和未知的幽冥之间。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郁怜云才能在那天看到父亲的亡魂从镜子里爬出,向自己步步紧逼。 是的,父亲作为要杀死她的祝福出现了。 那一刻,郁怜云才恍然大悟,她做好的只是被姚贞贞杀死的准备,却并没有做好被任何人杀死的觉悟,其中莫过于她死去的父亲。 郁怜云本就对父亲心存愧疚,当看见祝福化身为他的模样出现时,她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本能的开始抗拒了。 当四肢被祝福化身的父亲扭断,郁怜云在精神上的创伤实则大于肉体上的痛苦。 “或许我真的罪有应得吧。”郁怜云从回忆中走出,背后一片冷汗,她现在仍旧无法释怀,胡思乱想时不免又想起了林凌对自己说过的话。 不管今后如何,父亲的死注定将作为她永恒的心魔伴随她一生。 她要慢慢习惯折磨,习惯疼痛,因为那最邪恶的祝福像最变态的恋人,彻底缠上了她。 此刻,有着父亲相貌并保持他死状的暗色不明之物正匍匐在她的右手边,而有着姚贞贞那披头散发的破败白衣女子形象的扭曲物体,也紧贴在她石膏缠满全身的身上,两张熟悉的脸都在用最病态的表情凝视着她,对她呼吸…… “林老板,您正在烧什么东西?”海摩芬再次光临林中小屋,却看见林凌正站在屋外,往一个燃烧的铁桶里间断的丢进一些东西,走近一看,不由惊讶,“竟然是录像带?” “嗯,因为以后大概是用不上了吧。”林凌笑着点点头,他随后瞥了眼海摩芬两手上的尖刃手套,道,“你可还真是喜欢这对手套呢。” 海摩芬呵呵笑了笑,双手的尖刃交错摩挲,模拟着正常人害羞时摩挲手指的反应,“是啊,我算是彻底迷上这副手套了,可惜不能一直把它带着。” “阁楼的魔音已经驱逐了,你却还是坚持每日都过来续租它,也不怕麻烦。”林凌有些感慨的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已经不需要用到它了?” “不,我需要它,以后也将一直需要它。”海摩芬迷恋的看着手套,“您现在看到的,只是一双普通的手套,但对我来说,它已经是我手的一部分了,是我失去的血肉,丢失的手感,有了它,会让我找到灵感重回巅峰的感觉。” “你喜欢便好。”林凌笑咧了嘴,对他来说,海摩芬以后就是自己的常客了,他其实并没有觉得任何不妥,刚才的提醒只不过是客套。 林凌把剩下的录像带都倒进了烧火的铁桶中后,海摩芬毕恭毕敬的跟随在林凌身后,一起进入了店内。 林凌为海摩芬重新做好了手套租期的登记,只是登记册上,有关于海摩芬手套的租期旁边总会被他填上一个数字,与日累加,谁也不知道林凌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海摩芬也不曾理会林凌的异常举动,更不会去深思了,他的心里只有与手套“再续前缘”的喜悦。 暗自高兴了一会儿后,海摩芬笑得有些疲惫,他突然想起了前几日刚见过的郁怜云,那个失魂落魄,然后一下撞进她怀里的女人,对方有一双美丽的手型但并没有保养好肌肤,两手都是冻疮,看起来很是难看。 于是,海摩芬多问了一句:“林老板,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女客人?” “你们见过?”林凌眨了眨眼,他总是喜欢在心知肚明的情况下假装不懂,说,“她的问题其实没你那么严重,算是个幸运儿。” “那在她身上的异常解决了吗?”海摩芬好奇问。 林凌笑道:“她已经是全世界受过最深赐福的女孩了。” 海摩芬愣了一下,旋即有所领悟,点头道:“不过,那样一来的话,她可真是太幸运了。” “她现在如何?”海摩芬不忘最后打探一句。 林凌笑着说:“她活得好好的,只是暂时没法出来见人,如果你对她有兴趣,不如每天就都过来看看,说不定还是会遇上的。” 十八 还没结束 午夜时分,郁怜云感受到了一股冲动,但受制于此刻受伤的身体,她无法下床。 郁怜云不由疑惑,她初次到来玄密组总部,对一切都还不熟悉,又有什么东西是能让她有种突然想下床去看一看的欲望呢? 思来想去,思路早已被这些日子古怪经历拓宽的郁怜云很快便想到答案。在这陌生的环境里,她熟悉的且与她相关的人事物除了李莹琪、卫江和何家安三人以外,就只剩下那具女尸了。 是女尸在召唤自己? 不,应该是女尸背后的力量在呼唤自己。 这或多或少可能与她敏锐的灵感有关,她就像一个走在路上,时刻顶着一个发达超长卫星天线的怪胎,会引起那些异维力量的关注就不奇怪了。 冲动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像伪装成小猫却暗藏倒刺的不明生物勾引着她,让人百爪挠心。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很好奇那些异维生命执着附身人类的行为目的究竟出于什么,人类相对于它们来说是那样脆弱的文明,何况这里还拥有着类似祝福之类能对抗它们的风险存在。 怎么想,这都是个赔本买卖? 不不不,或许只有人类才会这样衡量价值吧。 郁怜云觉得自己不能再深思下去,她或许是人类中较为聪明的个体,但也不至于能揣摩出一支高等生命种族的想法。 到底还是要以人为本,既然无法从侵略方的角度思考问题,那就只能回到人类这边,从一切可能对人类不利的结果思考对策。 首先,她需要努力抵制住诱惑,绝不能主动去寻找和接近那具女尸,她可是好不容易才摆脱了异维生命的侵害。 其次,要想办法摧毁掉尸体,核心是要去除建立在尸体之上的跨维节点,异维生命就是通过尸体来进行入侵的。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想想看,就连玄密组这样经验丰富的秘密组织到现在都不能解决女尸的问题,何况区区一个她。 在不停的思考中,郁怜云抵抗住了心底的冲动,疲乏渐渐混沌了大脑,她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等到第二天放亮,郁怜云醒来,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昨晚是怎么睡过去,又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 “昨晚睡得挺好啊。”郁怜云一睁眼就看见李莹琪早早的过来看望她。 郁怜云有些意外,还想说声“你怎么来的这么早”,瞥眼一看,竟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顿时改口:“事情结束了,稍微安心了一点。” 说着,她眼睛的余光在房间墙壁上四处乱爬的两个“怨灵”身上瞟了一下,发现他们立即就注意到了自己的目光,然后发出古怪的低吼慢慢爬向自己。 郁怜云:“……” 李莹琪对怨灵姚贞贞在舔舐她脑袋的行为毫无察觉,郁怜云却不忍直视的眯起了眼睛。 李莹琪:“解决了心腹大患确实是一件大好事,正好你这段时间都没有好好睡过觉。” 郁怜云笑着点点头,然后看向了窗外。 “昨晚,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吗?”就在郁怜云内心吐槽眼前诡异的一幕时,李莹琪的一句话瞬间将郁怜云放平的警惕心再次拔高。 郁怜云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好奇的问道:“昨晚发生什么事了吗?” “嗯……有几个伙伴在昨晚死去了。”李莹琪深深叹息。 郁怜云内心惊跳,喉咙微微起伏,说:“怎么回事?” “还在调查。”李莹琪摇摇头,她说话风轻云淡,没有意有所指但郁怜云却感觉无数只手指在猛戳她的心灵。 想到这,郁怜云犹豫着说道:“昨晚睡着前,我其实感受到了某种召唤。” “召唤?”李莹琪秀眉一挑,看向郁怜云。 “嗯,但我相信这并非出自我的本意,也幸好是我的四肢不能动弹,不然我想我会忍不住跟随心底的冲动做出一些不理智的行为。”郁怜云注意到李莹琪认真的目光,深知对方这次探病的目的并不单纯。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李莹琪今天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对方从一开始进入病房里头就动用了催眠能力,就像初次见面时那样让她只能注意到李莹琪的存在,其实在她的身边早就站满了其他人。 当她看到姚贞贞抱着一团空气啃咬的模样时,郁怜云就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想。 “你觉得昨晚召唤你的声音会是什么?”李莹琪深深吸气。 郁怜云无奈的说道:“我刚来到玄密组不久,对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能让我想到的和我有关的东西,除了那具女尸应该没别的了吧,难不成还能是你们吗?” 李莹琪听出了郁怜云的弦外之音,知道对方其实已经猜到她今天来这的目的不纯,还知道被她用能力“隐藏”起来的何家安和卫江也都在现场。 “咳。”何家安尴尬的咳嗽了一声,一如既往的从李莹琪身后走了出来,卫江也憨厚的摸着头紧随其后现身。 “这是必要的流程,请你理解一下。”何家安负手而立,一本正经的说道,“如果今天有嫌疑的人是组织里的其他人,这样的询问也会出现在他们身上。” 郁怜云平静的点点头。 “不错,如你所想,昨晚死去的那几人都是曾直接接触过女尸的组织成员,没想到那些异维生命如此狡猾阴险,它们会给每个曾陷入幻觉的人设下心理暗示。 如果他们之中有人摆脱了异维生命的改造,那么心理暗示就会启动,在夜晚时分会听到从女尸那里发出来的某种声波,犹如少女的喘息……” “怎么听起来有点怪怪的?”卫江忍不住说道。 “额,反正收容所记录下来的声音就是那样的,我有什么办法。”何家安老脸尴尬,瞪了卫江一眼后,继续说道,“总而言之,那些接受到感应的人,下意识的顺从了感应,接着他们就纷纷靠近了女尸昨晚存放的地方,越是靠近就越是陷入操控,最终结果都因为触发了防盗机制,被机关杀死了。” “玄密组总部居然是这么危险的地方吗,连防盗设计都这么毫不留情,轻易取人性命?”郁怜云一脸震惊。 何家安摇摇头,古怪的说道:“并非如此,他们在来到女尸存放之地后就失去了自我意识,如同丧尸一般为了进入房间不择手段,有的人把自己的脑袋在门上撞碎了,还有的把自己挤进了不足五公分的夹缝中……死法千奇百怪,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十九 向死的冲动 郁怜云紧皱着眉头看完了那些离奇死亡的现场照片,纵使她是个“身经百战”的法医,在看到那些极端异常的死法之后,也不禁感到不寒而栗。 很难想象,一个人该如何把自己挤进一个五公分的裂缝里,那从裂缝里挖出来的尸体,已经不成人形,干脆来说就是一粒粒粉碎的肉沫。 此外,还有一个以仰头跑步姿势撞门的死者,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竟然硬生生的把自己的脑袋撞到了脑后,后脑贴着脊背,让人再一次见证了人类皮肤的柔韧性,因为死者的颈部并没有因此断裂的很过分。 还有两人的死法就相对正常一些,他们为了切断机关的电源,去咬了电线…… “说起来,你们是不是有点过分?”郁怜云看完这一张张死亡照片后,缓了一阵,有些气笑的说,“我虽然主职是个法医,但我现在是个病人,都包成木乃伊了,你们还要我去帮忙验尸。” “哎呀,能者多劳嘛,况且你还是专业的。”何家安笑呵呵的说,那正是每个笑面虎的憨批领导嘴脸。 “我现在其实相当于休假吧。” “唉,没出工作地就不算。” 郁怜云有些无语了,但自知反抗不了,也没这个秃子队长的脸皮厚,只得帮忙看看,只是她也有一些自己的小报复,她会让何家安帮忙举着平板电脑,然后故作为了看仔细,看很久…… 何家安举到手酸,脸上也没有丝毫幽怨,一直笑呵呵的。 只是郁怜云的一句话,差点让何家安心态崩了。 “没什么好说的,除了死的诡异了点,尸体的身体从外表上看并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郁怜云分析得出结论,平静的说,“当然,想要更精细的数据,少不了解剖分析,只是看的话,大概也就这样了。” 说完,郁怜云疑惑的看着何家安:“话说,玄密组不会穷到连个法医都没有吧?” “有是有,但何队想要第一手资料。”卫江解释道,“而且何队有些急,他等不了。” “为什么?”郁怜云好奇,既然组织有法医,而且是组织培养的,想必也比自己这个只解剖过正常尸体的法医要更加专业吧,哪有什么等不起的。 “何队很自责,毕竟那四个人对他来说,也算是他间接救回来的,之前还跟他们说他们已经没事了,可结果昨晚就出了这种事。”李莹琪轻轻叹气。 何家安皱眉,不悦道:“别说那些多余的事情。” 闻言,郁怜云不由高看了何家安一眼,没想到这秃子竟然是个意外有责任感的人,嗯,责任感大概就和他的发际线一样高。 “尸体那边有出现什么变化吗?”郁怜云转了一个角度,问到,“总感觉这次事情并不简单,如果尸体还有这样的力量,那我当初不该有机会逃出生天。” “你还真说对了,尸体那边确实有出现新的变化。”何家安操作平板,打开了另一张照片。 郁怜云努力抬头去看照片,还是那个身穿红嫁衣的妙龄少女,依旧是熟悉的模样,只是不同的地方在于,少女的嘴里长出了一朵鲜艳的彼岸花,鲜红如血,生机勃勃。 在郁怜云看照片的时候,何家安就在一旁为她解释道:“这是今早通过高清摄像头拍下来的,昨天还没有这朵花,是昨天半夜从尸体嘴里突然长出来的。” 说着,何家安就反问了一句:“你确定你和父亲剖开过尸体吧,她的尸体里真的没有种子之类的东西吗?” “没有。”郁怜云很确定,当时给尸体做检查的时候,自己检查得很仔细,她对于自己的检查分析还是很有信心的,就像码农对自己的代码成品那样有信心。 不过,郁怜云补充说道:“但那一切都建立在我和父亲的法医鉴定过程中没有受到幻觉影响的基础上,毕竟在我和父亲对尸体鉴定完后,尸体又恢复如初了,就像游戏里每隔一段时间重新刷新出来的怪物一样,如果尸体没有强自愈再生能力的话,那很可能我和父亲都是中了幻觉,鉴定结果也就不是绝对可靠。” 何家安抱着手臂陷入沉思,良久,对郁怜云说道:“好吧,那现在不管怎么样,你都是唯一一个在接触尸体后没有死亡的幸存者,从现在开始,我们三人每天都会轮班看护你,病房外也会有其他的组织伙伴看守,如果真出了什么事,你只要有一丝异样的动静,他们都会立马跑进来帮助你。” 郁怜云了然,点头答应下来。 “尸体我们打算做转移,但你也知道,这尸体很危险,将其从楼上的收容房间,转移到别的收容所里,这期间但凡出了一点岔子,那都是要出人命的,所以需要一点时间准备,至少今晚它还会在这里留下一天。”何家安宽慰着郁怜云,说道,“因此,今晚对你来说将是一个难眠的夜,如果猜的不错,今晚同一个时段,你昨晚感受到过的一切应该都会再来一遍。” 郁怜云整个人有些麻了,尸体的事情一天不解决,她就要永远做一个苦逼的受害者,异维生命对她虎视眈眈。 白天时间很快过去,郁怜云为了快点恢复伤势,也是在多加休息,几乎是眼睛一闭一睁,她就从白天切换成了黑夜,身旁陪同的人,也从李莹琪调换成了今晚做她陪护的卫江。 卫江是个外表看起来魁梧凶悍,但其实有些憨厚正直的人,有他在身边陪同,郁怜云的内心是踏实的。 “我睡多久了?”郁怜云好奇问坐在一旁的卫江。 卫江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道:“现在是九点五十五分,你睡了快四、五个小时吧,中午饭吃完了午休,然后一直睡到了现在。” “那应该差不多了。”郁怜云说道,她注意到过自己心生冲动的时候,桌上的时钟显示的时间正好是十点整。 两人于是睁着眼睛,相顾无言,在病房里静静等待十点时间的到来。 忽然,郁怜云感觉四肢猛地抽了一下,顿时痛得面目扭曲,竟然是她断掉的四肢又想重新活动了,而那并不是她大脑想做的行为。 这次的冲动更强烈了! 二十 异维的神明 卫江看到郁怜云明显的表情变化,顿时意识到女尸又开始活动了,立即警惕的站起身来,在和其他人发出警报后,马上对郁怜云问到:“你现在是什么情况,能控制住吗?” “好痛,我的身体想要从床上下来。”郁怜云咬牙道,她感觉自己全身都在用力,但她受伤之躯没法发力,更没法突破木乃伊般的全身石膏,所以她的身体只是在石膏里头乱扭。 很快,何家安和李莹琪都收到消息赶到了现场,看到郁怜云因为疼痛而狰狞起来的脸,也是面色大变。 一名身穿黑衣的玄密组成员随后跑进了病房内,对何家安他们报告道:“尸体又出现新的变化了,那朵长在尸体嘴里的花,好像在以女尸的身体为养分迅速生长,女尸在迅速腐坏。” 闻言,何家安陡然一惊,于是沉声对李莹琪和卫江说道:“我去看看,你们留在这里保护小郁的安全。” 李莹琪和卫江都认真点头,他们知道,这种事本来就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紧接着,何家安便和过来汇报消息的那名成员跑出了门外,直奔楼上的收容所而去。 李莹琪回过头来,看着陷入极度痛苦之中,意识渐渐迟钝模糊的郁怜云,言语真挚的说道:“你放心,接下来不论发生任何事,我们都会站在你身边。” 郁怜云勉强听见了李莹琪的话,久久才反馈了一个难看的笑容,那种四肢仿佛又要再次断开的疼痛当真令人痛到扭曲。 呃———— 意识朦胧的郁怜云听见耳边传来一阵低吼,由近及远,依稀看见两道黑影从自己身边忽然跳出,转瞬便蹦出了门外。 是变化成姚贞贞和父亲的两个祝福化身!郁怜云惊诧了一下,但来不及思考太多,她的意识就彻底混沌。 失去意识的那一刻,郁怜云的身体忽然自动,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让四肢断骨的郁怜云重新站了起来。 李莹琪和卫江面露骇然,两人默契十足,二话不说,当场将郁怜云压回病床上,然而两人都清晰感觉到有一股异常巨大的力量在从郁怜云身体里爆发,二人合力之下竟然压不住一个四肢严重伤患的病人!? 听到病房里的动静,守在外面的看守人员也立马冲了进来,见状,立马同卫江和李莹琪一起镇压。 “哇靠,这小姑娘哪来的,这力气也忒大了嗫!?” “哇丢,石膏都快被她从里面弄爆了。” 李莹琪也万万没想到现在需要四个人一起合力,才能勉强镇压住失控的郁怜云,她咬了咬牙,叫道:“不论如何,我们现在都一定要控制住她!” 当何家安冲上收容所时,一整层楼的灯光都变得暗红起来,整层楼的电力系统几乎瘫痪,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寒气,血腥与空气纠结在一起,使人每一口吐纳都感到一股血气在呼吸道内乱窜。 面前的走廊上,十几名玄密探死状奇惨,身体绝大部分已看不出人形,粒粒分明的尖刺花苞,密集的在血肉之上生长,含苞待放,藤蔓根茎将尸体缠绕,有的挂在天上,有的缠在地上。 “快屏住呼吸!”何家安瞳孔一缩,机敏的捂住口鼻,然后握住拳头,一把锤烂存放在附近墙壁上的应急消毒面具的储物箱,从中拿出了几个面罩,分了一个给身旁的年轻玄秘探。 “怎……怎么会这样,这才几分钟啊……”和何家安同行的玄密探不可置信,他慌忙戴上面罩,看到地上还有几张熟悉的面孔,不由满眼悲伤。 “小子,冷静点。”何家安拍了拍对方后背,问到,“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玄密探努力调整呼吸,答道:“报告何队,我是丙级玄密探探员,步高峻。” “我是何家安,甲级玄密探,虎组队长。”何家安隔着面罩与对方相视,认真说道,“现在我单方面确认事态上升到地级事务,需要你的协助,临时命你成为我的临时队友和助手,你能接受吗?” “我能!”步高峻点头,心慌之余还有些激动的兴奋。 虎组队长何家安,人称秃鹫,自加入玄密组以来,解决了数十起玄级异常事务,经历五次以上地级异常事务,更是从一起天级异常事务中全身而退,他是每个玄密组新人心目中的一个传奇。 能和何家安一起合作,步高峻觉得是一种可以为此赴死的荣耀。 尽管个人崇拜要不得,但在这工作与生死挂钩,常常面对危险异常事务的组织里,一定的崇拜和信仰反而能在人面临危机和绝境时发挥出意想不到的奇效。 所以,在玄密组组织里,你只要不是信仰些什么奇奇怪怪的神只,崇拜过于荒唐的人物,大家都会保持着一种默许和尊重的态度。 而要是崇拜与信仰本组织的人,那就更不是一件什么坏事了,组织反而还可能暗戳戳的帮忙推崇宣扬。 “走,我走前面,你帮我兼顾身后。”何家安不再废话,带着步高峻踏入这血肉与现代钢铁编织而成的“原始丛林”之中。 越是往下走,能看到的尸体越多,那些尸体都死状奇惨,可偏偏生长在他们生命之上的那些红色彼岸花却鲜艳美丽。 那些都是偷出来的光彩,从一个个鲜活灿烂的生命中。 一路上,何家安和步高峻都有在试图与这层楼的生还者,还有本部的大部队联系,但他们发现这里的信号已经发不出去,一路上也寻不见任何活着的生命。 “嗯?”就在何家安即将放弃还有幸存者的希望的时候,忽然发现在走廊一处角落中,有一个勉强还保持住人形的玄密探正依靠在墙壁上苟延残喘。 何家安见状立即跑上前去,在与对方还剩三步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喂,兄弟!你还好吗?” 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身穿白大褂,看起来像是研究科的成员,此刻袒胸露腹,一朵深扎根在他心口处的彼岸花香艳开放,他胸前衣服上的工牌上写着男人的名字“蔡勇”。 听到何家安的声音,蔡勇幽幽醒来,看到两个活人时,他的第一句话就是:“快……快跑……”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何家安试图去弄掉对方胸口上的花朵,但发现自己只是碰一下,蔡勇就会痛的死去活来,这才明白彼岸花已经与对方的心脏融为了一体。 换言之,他没救了。 蔡勇满脸痛苦,虚弱的说道:“这次,从…从异维而来的并非是我们所了解的三手冰巨人,而是……而是……一个不了解的神明……异常中的异常,怪奇中的怪奇……” 说完这句话,蔡勇眼中的慧光也缓缓消失,吐出一口心血后便完全没了呼吸,紧接着,他的尸体皮肤表面出现了密集颗粒状物体的翻涌流动,一颗颗鲜红的肉芽随后破皮而出。 二十一 烧楼打算 看着蔡勇的尸体化成一片惊悚却又瑰丽的肉池花海,何家安和步高峻都感到一阵壮烈的悲伤。 这就是玄秘探的归宿——非正常死亡,死有全尸就是最大的庆幸,大多数时候,就和蔡勇,还有这一地的尸体一样,不成人形。 何家安和步高峻都没有沉浸在悲伤之中太久,玄秘探入门的第一门课就是控制感情,他们的对手往往都不通人性,和这样的对手交锋是绝对不公平的,所以他们要么成为癫狂的疯子,要么成为理性的疯子,选择哪个,不言自明。 “何队,他说的神明究竟是什么?”步高峻捏紧拳头,即便用力紧握到指骨咯吱作响,他还是感觉到深深地无力。 何家安思忖少顷,道:“这个世界,这个宇宙,所有的生命虽然不一定拥有人类的情感,但却绝对有和人类相似的欲望,有欲望就会有信仰,或者说,生命这种存在没有信仰就没有生活下去的动力,即便是人类中的无神论者他们也有自己的信仰,只是信仰的并非所谓神明。而实际上,我们发现这个宇宙不同种族信仰的神明,大多数其实都是拥有超越常理能力的高等生命。 因此,不难判断,女尸背后的异维生命,也就是目前被命名为三手冰巨人的异维生物种族应该信奉着什么高等生命。仔细想想看,它们连续入侵这个世界都失败了,那么之后他们还能派谁来入侵呢?网络小说看过没有?打了小的,来了大的,就是这么个道理。 还有,你不要试图去深入剖析别的种族,浅尝辄止即可,相信我,没有哪个种族能完全理解另一个种族,哪怕是拥有高等智慧的异常生物也无法完全理解人类的行为模式。想太多,你会疯掉的。” “所以,大的要来了?”步高峻心神一震。 何家安看了他一眼,“是已经来了,仔细想想,从昨晚女尸对人类的入侵方式发生变化开始,我们的对手就已经变了,所以郁怜云释放到这个世界中的祝福才会失去作用,因为现在入侵地球的角色是比三手冰巨人还要更加强大的存在。” 步高峻倒吸一口凉气,忙询问:“那我们该怎么办?” 他其实想说,这应该不是他们能对付得了的。 何家安也看出了步高峻的想法,但并没有鄙视,相反能在这个时候认清现状的人才说明他具备一名优秀玄秘探该具备的素质。 “本来我是打算直接启动机关,将女尸的收容房间转移至隔离运输舱的,这样一来或许就能极大程度削减女尸的影响力,但现在来看,女尸的房间应该是已经打开了,我们未必能如愿以偿。”何家安分析说道,“所以我想,这层楼干脆直烧了吧。” 步高峻了然点首,但旋即又意识到对方的话哪里有问题,悚然看向何家安,结巴道:“烧……烧了?” “嗯,烧了。”何家安肯定的点首,他能以这个年纪混到甲级玄秘探,自然深谙苟道。 说完,何家安微微沉吟了一下,又补充道:“但在此之前,还是先去查看一下有没有生还者,如果有,尽可能带他们出去。” “是。”步高峻郑重应答。 就在二人准备继续展开搜救行动时,忽然感觉两股阴风先后从他们身后穿过,皆是不由打了几阵哆嗦。 “是什么东西?!”步高峻猛然回头,却发现身后空无一物。 何家安皱着眉头,他虽然也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但却能明显感受到这种阴冷与女尸背后异常所散发的冰寒迥然不同,前者是从心底发出,由内而外,后者是由表及里,刺入灵魂。 “难道是祝福的力量?”何家安从刚才那阵阴风找到了熟悉的感觉,心中一时有些惊疑。 祝福不该已经平摊给全世界了吗,为什么还能发挥出这股力量?又为什么现在突然出现? 何家安随即立马想到了躺在楼下病床上的郁怜云,他猜到此事定与郁怜云脱不开关系。 …… 郁怜云还在疯狂的挣扎,而压制她的四个玄秘探已经竭尽全力。 “究竟还要摁到什么时候?”卫江这一个健壮的成年的男子都有点吃不消了,他从未想过摁住一个小姑娘十几分钟,还是浑身打了石膏的小姑娘,居然比他去健身房练一个下午都累。 李莹琪咬牙道:“你别说话,我感觉自己都要泄气了。” 卫江和其他几个男子立时闭上抱怨的嘴巴,专心致志的摁倒小姑娘。 就在四人和失控的郁怜云僵持不下之际,一阵急促跑步的声音带着粗重的喘息,离这里越来越近。 “何队回来了?”有人猜测,顿时露出惊喜的模样。 “不对!不是何队!”卫江却是突然感应到了什么,脸色剧变,忽然放下桎梏郁怜云的双手,转而几步奔向病房房门,迅速把病房门关上,并从里面反锁起来。 失去卫江的力量压制,李莹琪几人也顿时压制不住郁怜云,郁怜云嘴中发出一阵怪叫,把压在她身上的三人全部甩开,浑身的石膏旋即崩碎,变成了能让郁怜云四肢活动的状态。 卫江见状,感觉自己两头难顾,又跳回去,从郁怜云身后紧锁住对方的手臂和后颈。 被甩飞出去的几人也强撑住体力,爬了回来,四人再次合力将郁怜云紧锁在原地。 与此同时,那急促的脚步声停在了病房之外,伴随而来的是一股冷冽的寒气,从底下的门缝大量涌入了进来。 咔咔咔—— 门锁门把处出现结冰的现象,从锁孔里钻出来,渐渐扩散至整个病房门。 看见这诡异的一幕,之前还判断是何家安回来的那位玄秘探立即闭嘴了,这根本不可能会是何家安回来的样子,何家安可没有这种结冰的能力。 嘭嘭嘭! 当整个病房门彻底结冰,忽然之间,三个拳印先后击打在大门上,整个特制的大门都变了形,旋即门上的拳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几道冰刺,直接穿透了拳印,插进了病房里头。 随后又是一阵脆响,那些冰刺骤然破碎崩解,只剩下了门扉上的几个大窟窿,透过门上的大洞,所有人都看见了一个身穿执法者衣服的男性正站在门外,没有露脸,但衣服和身材算是清晰可见。 李莹琪紧锁住郁怜云的其中一只脚,由于视角斜向上,无意间瞥见了执法者挂在胸前的执法者编号与姓名。 “旧年0,陈金山。”李莹琪脸色一变,“是旧年市第三执法队的队长,他怎么会找到这里?不对,是他早就接触过了尸体,身体早已完成改造,他是已经被附身多时了!他一直以来表现如常,难道……这都是他伪装的?” 二十二 凶悍 陈金山就是郁怜云在旧年市的熟人,那个经常为郁怜云家验尸所转送尸体的执法者队长。 有关于女尸的事情,在发现女尸存在异常因素以后,玄密组就已经对此高度重视了,重点关注和排查了与女尸有过直接或间接接触的所有人,其中就包括了这位旧年市的执法者队长。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哪怕经过他们玄密组严谨细致的排查,还是百密一疏,曾与尸体有过短暂接触的陈金山还是以未知的方式被异维生命侵占了身体。 事实此刻摆在眼前,没有丝毫可辩解的地方。 “你们控制住她,我来对付陈金山。”李莹琪说道,相比起力量更占优势的男性,她抽身带来的影响会相对小一些。 “好!”卫江等玄密探异口同声的答应道。 李莹琪立即松开郁怜云的脚站到一旁,取下别在腰间的配枪,对准破开的门洞,毫不犹豫,直接射击。 一旦被异维生命完成肉身侵占,这也就意味着被侵占之人的身体也完成了相应的改造,已经不再是人类。李莹琪拔枪射杀起来,自然也就没有那么沉重的负担。 几声枪响过后,门外的陈金山身上破开了几个血洞,可陈金山却没有发出一丝哀嚎。 只见陈金山动了一下,旋即紧闭的大门突然刺进来了一道锋利的冰刀,那冰刀削铁如泥,轻轻一划,病房大门便被劈成了两半,一个双目翻白,身形佝偻,背上拱起一个巨大肉瘤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随着陈金山一声怪吼,他背后硬撑的衣服布料瞬间突破,隐藏在衣服之下的肉瘤顶端忽然出现条条裂缝,张开了狰狞的五指,谁能想到,那竟然是一只奇长的手臂,手臂上有好几个关节,因而能高高吊起,像蝎子的尾巴一样,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果然是被三手冰巨人侵占了身体。”李莹琪银牙紧咬。 所谓三手冰巨人,是在确认女尸背后的异维生命大致形象后,对这一全新发现的异常种族的命名称呼,非常直白形象贴切。 陈金山背后的第三只手臂稍稍活动了一下指骨,旋即握紧成拳,手臂拉伸延长,一拳如大摆锤一般砸了下来。 李莹琪跑动闪避,对方的第三手臂灵活的犹如触手,随意摇摆,随手一捶便能在坚实的地板上砸出蛛网般的裂纹。 陈金山控制着第三手臂对李莹琪紧追不舍,李莹琪被迫限制在与陈金山相隔一定距离的范围外。 虽然陈金山的攻势凶猛,但李莹琪也渐渐发现了陈金山的弱点,那就是他在使用第三手臂攻击的时候,移动速度就会相应的慢了很多,那样一来,陈金山对精通枪械的李莹琪来说就简直和固定靶没什么区别。 砰砰砰…… 一弹匣的子弹打空,几乎九成子弹都落在了陈金山的身上,浑身血洞往外疯狂喷涌着鲜血,失血过多的负面影响也渐渐体现在了陈金山的身上。 某一刻,陈金山膝盖被击中,对方顿时两只腿脚一软,跪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了。 对此,附身在陈金山身上的三手冰巨人感到了深深的困惑,似乎它并不理解为何这个身体在经历了改造之后,竟然依旧如此脆弱。 答案很简单,玄密探配备的子弹都是经过特制的,杀伤力几乎是正常配备子弹的三倍以上。 三手冰巨人对人类肉体的改造虽然也足够夸张,但还远远达不到能硬吃特制子弹的地步。 “去死吧。”李莹琪干脆利落的朝陈金山的头部开了一枪,后者当即神色一木,浑身一颤,倒在了地上。 看陈金山倒下了,李莹琪也没有放松警惕,而是对着陈金山的头部又连续补了几枪,直到又是一条弹匣打空。 此时此刻,陈金山已经被打成了筛子,完全看不出人形,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几乎可以确定这具身体已经彻底报废。 正忙于牵制失控郁怜云的卫江等人见状不禁松了口气,但很快他们发现郁怜云身上有股强力传来,他们连一点脸色变化都来不及,瞬间就被郁怜云甩飞出去。 只见郁怜云正痛苦的跪坐在地,双手抱着脑袋,身上涌出一股不详的黑气,与此同时,她的膝下渐渐生出了结冰,不断向四周扩散。 “这是!?”卫江感到一阵措手不及,当感觉到有一道异常的电波从陈金山的尸体转移到了郁怜云身上后,顿时神色巨变,“原来如此,附身陈金山身上的三手冰巨人是想更换身体,它的目标其实是郁怜云!” 就在众玄密探犹豫着要不要趁现在将危险扼杀在此刻的时候,他们却惊讶的发现有一道蓝色的幽光,隐隐可以看出一个人形怪物的轮廓,那应当就是三手冰巨人的精神体了,似乎挣扎着想逃脱郁怜云的身体。 众人惊愕,这只怪物明明是自己主动跑进人家身体里去的,怎么突然就反悔了呢? 呃—— 忽然,一阵低迷的拖长哽咽声响起,刺耳磨人,那不像是正常人类能发出的声音从郁怜云的心肺中,喉咙声带间传出。 包裹在郁怜云身体上的诡异黑气忽然就化成了数只黑色鬼手,直接将三手冰巨人的精神体牢牢抓住,然后拉回了郁怜云的身体之中。 在一阵令人牙颤的磨牙咀嚼声过后,郁怜云身上的黑气便又一次没入了她的身体里,她本人也随黑气的落回而猛地倒地不起,再次陷入了昏迷。 此时此刻,郁怜云身上的石膏破碎,露出了隐藏在石膏之下的白皙肌肤,光滑紧致,完全看不出任何肢体重接造成的淤青肿胀。 在场四位玄密探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那隐藏在郁怜云身体里的力量究竟是什么,居然还自带治愈疗伤的能力?! …… 呼呼呼! 何家安和步高峻在危险的收容所走廊内狂奔,身后有无数藤蔓紧追不舍,如同大量的食人蚁潮。 何家安对此很是郁闷,就在刚刚,突然之间,楼层内的植物根茎全活了过来,并且变得相当富有攻击性,本能的想抓住一切鲜活的生命,然后利用他们的身体去温养种子。 何家安和步高峻作为此楼层目前最鲜美的大鱼,这些植物自然是都馋了,当即对他们展开了疯狂追击。 “怎么突然就被惊醒了呢?”何家安觉得反常,这些植物原本吸收了几十名玄密探的尸体后应该处于饱腹的休息状态,其中还有不少尸体都没来得及消化,应该是不缺食物才对,他们之前在茂密的血肉丛林中走过都没有遭受植物攻击,这便是最好的证明。 然而,现在却突然变了。 呃—— 嚎!! 迷惑之时,走廊内霎时间回响起此起彼伏的怪吼,整栋大楼猛地剧烈摇晃起来,像是在前方不远处,有两个恐怖的怪物君王在互相对峙,它们强大的力量动摇了大楼所处的空间。 二十三 禁忌武器 听见那两声极度癫狂的咆哮,何家安与步高峻即便心神俱颤,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继续奔跑,因为身后的血腥藤蔓还在极速追杀。 不到片刻,两人就见到了此生难忘的疯狂场景,只见数个人类的尸体被分成一段段的,穿刺在一根根如发丝般的根茎之中,与鲜艳的彼岸花组合成了血肉壁垒。在壁垒上,那一张张痛苦扭曲的人脸青黑破烂,花朵从他们脸上破烂的皮肤中生长出来,根茎与人类的血管经络相连,人类就是这些花儿们的养料,虽血腥恐怖,可却意外有着难以描述的艺术美感。 这可怖震撼的画面深深刺激了何家安和步高峻的大脑,他们再一次体会到了那异维神明的诡异与强大。 当二人鼓起勇气,一下子穿过血肉花墙之后,那些藤蔓也立即停下了追击的步伐,如浪潮般缓缓退去。 这并不意味着安全!何家安和步高峻深以为然,在他们不远处有一个往外亮着鲜红色灯光的房间,房间门大开,那就是之前听到的声音传来的房间,也是存放着女尸的房间。 他们就像置身于飓风的风眼之中,只是暂时得到了安全,接下来如果无法把握风的走向,随其移动,狂风会将他们轻易撕碎成片。 事态朝着背离他们所想的方向前进了,想搜救生还者,生还者却一个都没找到,想烧楼,他们连一条出路都没有了,唯一的通路只有面前那扇门背后的房间。 “接下来都只能靠运气了。”何家安意味深长的与步高峻说道,步高峻也瞬间领会,陷入了沉默,半响才点点头。 何家安给步高峻一个眼神,二人随后同时拔下了随身的配枪,冰冷的火器握在手中,步高峻感到了少许心安,只有何家安仍旧不安的紧皱眉头,经验更加丰富的他知道,当面对的异常可以被称作为神明时,武器就不再是保命防身、输出杀伤的工具,而是一针安慰剂,相当于一个求得心理安慰的护身符的存在。 鼓起勇气走到门边,二人探头往屋内张望,眼前的景象顿时让两人仅存的理智快速下降。 整个房间被血肉覆盖,类似脓液和鼓包的东西不断从墙壁中分泌和生长出来,无数的肉芽在房间内四处蠕动,黑洞洞的孔洞无规律间隔穿插在血肉墙壁之上,而这些血肉墙壁的主体是一个巨大的肉瘤,一朵由血肉编制而成的彼岸花,那穿红嫁衣的干枯女尸此时就被镶嵌在血肉横穿的墙壁之上。 这哪里是房间,简直是一个生物的胃,他们竟然想着要主动走进那未知生物的消化系统里?! 而这还不是场景中最疯狂的画面,因为在血肉彼岸花的面前,还有一对看不大清楚的蹲伏黑影,看形状有些像人,但却绝不是正常人,因为他们手脚奇长,额头肿大,眼睛隆起,嘴巴大的可怕,当然它们最可怕的地方是,它们竟然是若隐若现的,就像恐怖小说中的亡魂一般。 “祝福……”何家安咽了咽唾沫,他依稀从一个女性黑影的外形上看出了端倪,那打扮成一个穿破烂白裙女人的不明女爬行生物,怎么看都像是郁怜云曾经描述过的白衣女子姚贞贞。 “姚贞贞居然没有跟随祝福一起分散,还有那男性黑影又是谁?”何家安心中连续自问,他的大脑翻遍了自己的知识库也没能得出答案,只觉得男性黑影与姚贞贞的存在形式差不多,也就是说,男性黑影其实和姚贞贞都是一样的存在。 两个闪现的黑影正与血肉彼岸花互相对峙,狂暴的黑影如同大凶的怨灵,疯狂撕扯着血肉彼岸花身上的血肉,而血肉彼岸花拥有极其强悍的自愈能力,片刻就能够恢复,它不断控制着四周的肉芽延长为触手,想要抓住黑影,撕裂它们,可黑影却并非是实体,攻击完全无效。 两个怪物缠斗在一起,难解难分。 何家安收回自己难以控制的目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有些疑惑,为何祝福会在今天出现,还跳过了攻击人类,直接攻击更难对付的血肉彼岸花。 难道说是因为郁怜云吗?何家安心想。 郁怜云作为目前触发“七日死”诅咒而不死,且也是唯一一个主动把释放祝福到全世界的人,她的存在对于祝福来说肯定相当特殊。 想想看,昨晚死于女尸背后神秘力量的那几个同事身上也同样携带祝福,可他们却没有受到祝福任何的阻挠与帮助就死了,这足以说明郁怜云对于祝福来说确实是非同一般的地位。 弄不好,郁怜云已经成为祝福的人类代言人般的存在? 现在郁怜云受到了女尸力量的影响,危在旦夕,祝福为了它的代言人和另外一种力量大打出手,貌似也并就不是什么不合理的事情了。 “看,何队,转运舱居然还在!”正当何家安正在思考之时,步高峻发现了令人惊喜的好事,他奋力指着一处不知为何还没被血肉侵占的房间角落,那里有一口像是棺材之类的长方体,而那其实便是原本用来运输女尸的转运舱,“我……我们是不是可以从那里出去。” 何家安也眼前一亮,点点头,但他忌惮的瞟了眼正在激烈战斗的两方,“现在唯一的问题是,我们该如何靠近过去而不被它们发现,别忘了它们都是对人类怀揣恶意的异常。” 步高峻咬咬牙,看向何家安,“您说该怎么做,让我当诱饵都行。” “别傻了,我们都没资格成为诱饵,你看一下它们的力量、速度和攻击范围,我们这些脆弱的人类身躯,挨一下就得死。”何家安失笑一声,然后拍拍步高峻的肩头,“但这不代表我们没有别的方法。” 何家安从怀中拿出了一根试管样的东西,里面装着四分之三的绿色油状液体。 “这不是绿油吗?!”步高峻面露惊色,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咽了咽口水,说,“这是我们玄密组禁忌之书里记录过的禁忌武器之一,据传,是从方士国师柳重元留下的禁忌宝库里发掘出来的神秘宝贝。 不知绿油的配方其中掺入了什么原料,让绿油变得十分可怕,一旦被点燃,据说连灵魂都能烧烬。” “这可是我千辛万苦才从组长那里薅来的宝贝,没想到还真有用上它的时候。”何家安感慨道。 二十四 无能为力 病房内,一具被打成筛子的尸体,浑身镂空,血淌满地,尸体的双目空荡荡的,浑身褶皱干瘪,就像被掏空了内部空气的气球。 郁怜云倒在了另一旁,艰难结束战斗的卫江、李莹琪等人坐在地上脱声脱气。 卫江和李莹琪没有休息一会儿,便继续向外发出了求援。 玄密组总部一共有十二支主力作战队伍,被称为“十二生肖”,每一支生肖队伍的队长都是拥有甲级称号的玄秘探,目前总部只有一支甲级小队驻留,那便是以何家安为首的虎组。 玄密组的组长并不在总部,对方始终以隔空对话的形式或另寻代言人的方法与组织成员联络,截至目前,组织内部没有任何人见过组长的真身。 倒也并不是玄密组不想安排更多人手留守总部,实在是人才稀缺,每一天幅员辽阔的神州地区都在发生异常事件,十二支主力部队,能留下一支驻守就已经是极限了。 此次收容所因女尸突发变故,也是始料未及,毕竟谁也没想到女尸的危险系数会激增。 一般来说异常事物的危险等级是可以确定的,像女尸这类异常,综合其能力影响范围、触发条件与破坏强度,在国际公认标准危险等级制度里可评为b级——引起小范围区域失控的危险异常,而女尸现在却因为背后的力量突然更换了入侵的主体,导致危险系数上升,只是目前除了何家安和步高峻以外,谁也不知道女尸能达到何种等级。 “有没有感觉现在有点冷啊……”李莹琪忽然问道,她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水,感觉体表的温度在迅速流失,周围凉飕飕的。 “好像确实有点。”卫江愣了一下,浑身收缩的毛孔让他感觉到环境温度的逐渐下降。 其他两名玄秘探也感觉到了,几人不自觉的靠近了彼此一些,希望能贴近感受对方的体温,缓解寒冷。 与此同时,大楼开始在震动,有种摇摇欲坠之感。 莫名地,几人有了一种被危险包围的感觉…… “既然有一个陈金山能逃过我们的审查,那么会不会还有别的人?”李莹琪听到病房外黑暗的走廊中又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她的内心瞬间跌到了谷底,再次握住了手枪。 “我想这已经不用去猜了。”卫江太阳穴上青筋跳动,这是他电波感应能力在发动时一下子感应到数量庞大或者强度过强电波的征兆,此时此刻,有三个不逊色刚才陈金山的三手冰巨人正在向这里狂奔而来。 忽然一侧墙壁爆碎开来,一个身形畸变的执法者男性撞破了墙壁,他背脊上的第三只手臂上正紧捏着一具软趴趴的医务工作者的尸体,那尸体的头部已经在大手的用力下扭曲变形,碎出脑浆。 还不待众人脸色惊变,又有两个被三手冰巨人附体的怪物冲破了墙壁,来到了他们面前,三个恐怖的怪物步步紧逼,慢慢将众人逼到了角落,阴影覆盖了四人的脸庞…… 轰轰轰—— 血肉彼岸花的身体正在疯狂入侵玄密组总部大楼,吞噬水泥混凝土,它与祝福化身之间的战斗,让整栋大楼不堪重负,大楼将倾。 预感到大楼随时有倒塌的可能,内心越发沉重的何家安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他给步高峻使了一个眼色后,立即展开行动,启动了封存绿油的瓶罐机关,将绿油扔了出去。 轰! 一片绿色的火焰顿时爆开,迅速席卷整个血肉房间,突遭变故的血肉彼岸花像是感到了深入骨髓的剧痛,发出了令人战栗的嘶吼咆哮。 何家安和步高峻没有犹豫,直奔那口棺材一般的转运舱而去。 正与血肉彼岸花激烈对抗中的两个祝福化身——姚贞贞和郁怜云的父亲,他们却像是完全没有感受到威胁似的,持续疯狂撕咬和剥削着血肉彼岸花用身体覆盖的整个血肉房间。 活下去的信念激发了人类的潜能,血肉房间里的两个人类跑得飞快,几乎没有受到任何攻击的何家安和步高峻很快顺利钻进了转运舱中,两个大男人被迫挤进了狭窄的空间里。 虽然不得不挤在一起的感觉非常尴尬,但何家安和步高峻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心安。 只要能活下去,这样的尴尬忍一忍又如何呢? 由绿油点燃的绿色火炎越来越旺,不到片刻竟已将整个房间笼罩在了绿色火海之中,血肉彼岸花,借由女尸诞生出的某位神明化身,在火海中疯狂挣扎,痛苦哀嚎着。要知道,就连先前祝福的化身对其造成的撕裂伤都未让其发出这样的哀嚎一分,谁又能想到一个平凡人类抛出的小瓶绿液就能带给它如此巨大的伤害! 仿佛,正如绿油在古籍中记在的那样,绿油引起的火焰拥有灼烧灵魂的力量,直接伤及了女尸背后神明的精神灵魂。 见状,两只祝福所化的怨灵发出了嘲笑似的怪笑,旋即慢慢化作两捋黑烟穿过火海,消失不见,这也就仿佛从侧面印证了,祝福并不是灵魂所化的事实。 轰! 玄密组总部大楼的收容所一层突然发生了剧烈的爆炸,绿色的火海吞没了那一整层楼,火焰从破开的墙壁和窗户呼啸而出,如同恶龙的咆哮。 整栋大楼剧烈震荡,正与三只被附体人类对峙中的李莹琪等人,瞬间把握住时机,卫江背上昏迷不醒的郁怜云,幸存的几名玄秘探迅速穿过三个敌人的包围圈,逃离了现场。 尽管不明白楼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眼下就是他们逃跑的机会。 轰! 就在李莹琪他们逃跑途中,从安全通道下楼之时,楼道的天花板忽然崩塌,一大片血肉藤蔓疾冲而下,如同失控坠落的火车,直接吞噬了一名不幸运的随行玄秘探。 这次恐怖的冲击还直接造成了地面崩塌,李莹琪等人连一丝悲愤和难过的情绪都来不及流露,惊悚就占据了意识的全部,所有人脚下一空,跌入了倒塌的大楼废墟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李莹琪悠悠转醒,在一片黑暗中醒来,冰冷依旧,疼痛与环境强烈的血腥味刺激着她的大脑。 她在狭窄的黑暗空间里翻腾、摸索和寻找,终于找到了自己已经爆屏的手机,用手机的手电筒模式,照亮了她此刻身处的废墟之下。 周围处处是遇难者的尸体,有的被墙板水泥压成了肉泥,有的被钢筋和锋利的破碎物穿透了身体的致命部位,有的身体残缺不全,一分为几,现场血流成河,到处充斥绝望。 在这里李莹琪看到了之前看守病房门外的那两名玄秘探的尸首,它们被血肉藤蔓寄生,尸体迅速干瘪下来。 此时,脑袋昏昏沉沉的李莹琪这才后知后觉,她觉得肚子有些疼痛,掀开衣服一看,原本白嫩光滑的肚皮上,竟有一条如血蛆一般的恶心藤蔓正在不停的往她体内钻去。 李莹琪眼中流露出一丝慌乱,她急忙在藤蔓整根钻进身体里之前拽住了藤蔓的另一端,紧咬住牙关,用力一拔,那种穿肠肚烂和撕心裂肺的痛苦,让这位美若天仙的姑娘的整张俏脸扭曲得和地狱恶鬼没有区别。 噗嗤一声,李莹琪感到有一大团东西被抽离了体内,然后奋力把那将近半米长的藤蔓扔向远处,很快,失去寄生来源的藤蔓便在地上不断翻腾,如同上岸的草鱼,没挣扎片刻,迅速干枯而死。 李莹琪脸色惨白,低头瞄了眼她腹部的窟窿,昔日平台丝滑的小腹现在干瘪了一小块,也不知道缺失了什么血肉和脏器,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机能正在迅速下降。 “小李……”一声虚弱的呼唤让渐渐失去斗志的李莹琪忽然又重燃了希望,她猛地扭头看去,把手机手电筒的灯光照耀过去,很快,她的惊喜便化作了深深地绝望。 只见昔日的战友,彼此青睐的伙伴,卫江此刻已几乎失去了半边身躯,肚脐眼以下的部位被一块水泥板砸断成藕断丝连的两半,无数藤蔓在蚕食他的双腿,一看便是活不成了,而在卫江身旁,郁怜云几乎毫发无损的躺在一旁,卫江用生命守护住了郁怜云。 “大江!”李莹琪忍住剧痛,爬到卫江身边。 “有药……”卫江喃喃说了一句,其余什么话都没有交代,半阖着眼睛静静死去。 李莹琪深知这是卫江对自己的提醒,她强忍悲恸,翻动卫江身上的口袋,随后在对方马甲内侧的一个小口袋里找到了一个黑色的小盒,打开小盒子,里面存放着一粒红色药丸,是个珍贵的东西。 这粒红色药丸是卫江在一次任务结束过后向组织高层申请到的奖励,是记录在一本被鉴定为异常书籍的《玄农药典》中的药品,名为“死还丹”,其中用到的几味药引是某几种罕见的异常生物,由于材料罕见且难得,制作成功率极低,因而红色药丸极为珍贵。 死还丹拥有有迅速治愈伤势的神奇功效,但代价是治愈后,服用者将以常人十倍以上的速度衰老,换言之,李莹琪就算服下药丸大难不死,她其实也就只剩下几年不到的寿命。 与阎王抢命,不得善终。这是《玄农药典》作者对此药的备注。 此时此刻,李莹琪深有体会。她眉宇紧蹙,脸上的笑容时而苦涩时而自嘲,一丝疯意显露表象。 她为卫江合上了不能瞑目的双眼,最终将死还丹吞服下来。 死还丹的药效迅速生效,李莹琪感到眼睛一痛,她的眼白部分开始变红,连带着她的视野也渐渐变成了红色,眼前的一切变成了血的世界,这便是死还丹另一个副作用。 一阵剧痛抽搐过后,李莹琪感觉到体力有所恢复,肚皮上的窟窿也已经消失不见,行动能力恢复至巅峰,她这才连忙拉住郁怜云的胳膊,拽着她往出口爬去。 在隐藏着万分凶险的废墟之下一阵穿行,李莹琪费尽千辛万苦,终于带着郁怜云逃出生天。 在废墟外,她看着眼前血红的世界,夜空不再漆黑,而是红色,那在天上露出讥讽笑容般的月牙也是亮红色的,在李莹琪眼中,仿佛一切都是负面、血腥的。 正当李莹琪有些晃神之时,一阵鬼祟的低语在耳畔响起,李莹琪回眸一看,在那无数尸骸和钢筋水泥堆积的顶端,一个身穿红嫁衣的新娘正昂首怪吟,一条条血肉藤蔓缠绕遍其全身,围绕其慢慢变化组合,渐渐化作成一朵巨大的彼岸花,新娘半身露出在花芯之外,两眼无神的机械低语着。 这副渎神可憎的画面让历经死劫的李莹琪再次感到了深入灵魂的恐惧,那不死又强大的女尸又站起来了,屹立在废墟之上,汲取尸山血海的养分,化作了这人世间最恶毒最残忍的魔花。 “怎么会……”另一处,借助坚实的转运舱逃过一难的何家安和步高峻也看到了这一幕,强烈的诡异画面构筑最强烈的刺激,深深摧毁着他们的理智。 就算是能将灵魂点燃的绿火竟然也烧不死这具变态的女尸,吸收了更多血肉生命的女尸反而愈发强壮了。人类的手段对这些存在来说简直就像是夹手的小龙虾,虽然能给敌人带来短暂的疼痛和微微的伤害,但我们终究会被吞噬。 “不,这不是真的。”步高峻抱着头坐在了地上,整张面庞充血,瞪大两眼,声音很快从哆嗦变为放肆的笑。 何家安见状,没有丝毫犹豫的捡起一块石头就往步高峻脑袋上砸,他控制好了角度与力道,只是将步高峻砸晕了过去。 背上步高峻,何家安转身就跑,双目圆睁,脑海中闪过无数关于曾经出任务的回忆。 “就是这种感觉,这种在钢丝上行走的感觉,我曾经历过像今天这样的大恐怖,什么都思考不了,也不想思考,只要稍微一想到刚才看的那种画面,就会感到有一个声音想把自己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何家安急促的呼吸声犹如长跑过后的老骥,跑出了生命的感觉。 在何家安的身后,无数的藤蔓在废墟的缝隙之间迅速穿行,像贪婪的蛇群正在追击猎物,而猎物要渐渐逃不开凶猛的天敌了。 同一时刻,女尸向四周发散出去的藤蔓也在寻找其他可以吞噬的生命,李莹琪和郁怜云还没跑出几步就陷入了重重包围。 大地在震颤,地表像是肌肤,血肉藤蔓就像是入侵到肌肤之内的蠕虫,啃食着大地。 不到几分钟时间,一朵五十米高的血肉彼岸花便在人类主宰的大地上肆意盛开! 二十五 神明也会害怕 那矗立在红月之下,如山岳一般巍峨的巨大血色花朵像是一个信号,用极其蛮横的方式告诫着人类,他们并不是亘古中唯一的智慧,也不是宇宙万族中强大的个体。 人类并不伟大,它或许也并不伟大,但绝对比人类更加强壮。 血肉彼岸花将它盘根错节的根系发散至大概方圆五百米左右,在这范围内,无一生命存活,不论是地球地表的主宰者人类,还是被人类誉为生命力最顽强生物之一的蟑螂也几乎都不能幸免,血腥的气味和冰寒的温度慢慢在大地之上升腾。 何家安和步高峻的失败,证明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只是自以为是的小聪明。 而被藤蔓顷刻吞噬的李莹琪则佐证了,暂时的存活只是为了迎接下一次死亡,面对未知的强大,终将以未知的方式死去,死亡如宿命般不可逃脱。 在血肉藤蔓掩盖下的废墟之中,几个生长出三臂的畸形人类从断壁残垣中爬出,面朝着傲然立于红月之下的巨大花朵顶礼膜拜,它们在用人类无法做到也无法理解的动作,恭敬拜服,嘴里念叨着人类无法理解的语言,不断赞美着它们信仰的神明。 血肉彼岸花仿佛能听见那些畸形人的敬拜,于是周围的血肉藤蔓并没有将它们吞噬,只是从它们脚下或身边走过,无视了它们的存在。 就在三手冰巨人们觉得它们终于成功入侵这方世界之时,它们所信仰的伟大存在、不朽的神明却突然出现了它们也不能理解的异状,只见那由一根根血肉导管按一定规律盘绕而成的巨大花朵突然震颤起来,紧接着那诡异的惊颤很快从花芯之中蔓延开来,发散至这片区域各处的每一根血肉藤蔓之中。 血肉彼岸花突然受到了三手冰巨人无法理解的伤害,三手冰巨人不知那攻击从何而来,又为何如此强烈。痛苦的血肉彼岸花奋力挣扎着,本能的反抗和求生意识让它们失去了对周遭事物的关心,仅是一瞬间,它就将它的信徒们——那些将自我的意识灵魂转移至改造人类身体之中的三手冰巨人们完全吞噬,将它们作为了自己治愈伤势的养料。 就在刚才,血肉彼岸花发动了它堪比神力奇迹般的伟力,摆脱了恐怖绿火的侵蚀,吞噬了周遭一切生命。可它却没意识到,即便是它,也有它不能随意吃进肚子里的东西,那好比是,盘踞在郁怜云身体之中的祝福。 血肉彼岸花在吞噬每个生命时,除了会吸收每个生命的生命力以外,还会将每个生命的记忆与灵魂消化,为己所用,在这一过程中,它发现它吞噬的其中一个人类个体的记忆里,存在着它无法理解的凶险。 它无法理解人类的情感,自然也就无法明白人类的恐惧、憎恨和愤怒。 在漫长的生命面前,思想、情感、知识乃至生死等等一切对于拥有无限时光的它来说都毫无意义,欲望才是驱使它活下去的动力,因而哪怕之前在收容所中与两具祝福的化身正面交锋之时,它都没有将那两个祝福化身放在眼里。 对它而言,那充其量不过是因某种未知力量,从负面情绪中诞生的聚合体,虽然凶暴残虐,但并不能对它造成任何实际的损伤,伤及不了它的根本。 然而现在,它终于意识到自己看走了眼,它是真的遇到“鬼”了! 那存在于一个名叫郁怜云的人类脑海中的某段记忆里,其实深埋着一种名为祝福的东西,表面上看,祝福是人类的恶意与负面情绪的集合杂糅体,是一种介于异类生物与非生物之间的存在,但只有亲身体会到祝福的力量时才会明白,祝福其实是万宇最原始情感的衍生物,一种名为恐惧的子嗣。 神会恐惧吗? 当神开始流血,它自然就会明白这最朴素的情感。 而就在刚刚,三手冰巨人供奉的神明在地球的化身——血肉彼岸花,因为消化了郁怜云有关祝福录像带的记忆,已经被录像带里的祝福深深污染了。 祝福之于血肉彼岸花,好比血肉彼岸花之于人类。 祝福的力量缠上了它,那不死不休的诅咒想要将它在地球时间观下的第七天,将它带入恶堕的炼狱,要把它的精神和灵魂归于绝望的深渊里。 作为“神明”,血肉彼岸花比人类要有更加敏锐的“知觉”,当看到录像带记录中的白衣女子向她展示它生命的倒计时时,它是真的预感到了自己的死期。 嚎!!! 此时此刻,血肉彼岸花陷入了属于它的癫狂和绝望,近乎实质的黑恶气体缠绕着它的化身之躯,扎根于它的存在本质,宛如恶疾。 “异神也会疯吗?”身穿黑马甲白衬衫的中年男人,透过玄密组直升机的转播画面,观看着那株骇人的魔花在大地上肆虐,胡乱发泄,表现出来的精神状态犹如得知自己身患不治之症的病人一样歇斯底里。 所谓异神,自然指的就是异常生命信仰的强大生命,即异常的神明简称。 此刻,这位玄密组的幕后首领,被一众玄秘探尊称为组长的优雅男人,神色出奇呆滞,因为他还是第一次从一个异神身上感受到了这样近似于人的情绪,按以往经验来看,他只觉得所有的异常生物都并不具备人类的情感,它们就像宇宙一样,冷漠而危险,但现在他却明白了,它们并不是完全没有情感,只是人类的渺小达不到让它们心情起伏的地步。 “原来……你们特么也会疯啊!”中年男人咬牙切齿的怒捶着沙发扶手,入眼的画面全是玄密组总部的建筑废墟,还有每一位消逝了可贵生命的玄秘探尸首,他怒骂、讥讽又激动。 从这一刻起,玄密组组长决定,他要让所有的人类知道,那些可怕的异神并非无敌,那些能将他们人类当作蚂蚁轻易踩在脚下的神明并非完美无缺,它们同样拥有着与人类相似的情绪。 看呐,神明在害怕呢! 当神明预知了自己的死亡,曾以为“在亘古的岁月长河里,连死亡本身都会消失”这个观点中,它的死亡对谁而言又是无意义的呢? 血肉彼岸花在大地上肆虐了整整一个夜晚,直到天空明亮,血月都被破晓打败,血肉彼岸花才停下了动作,它颓然的像个接受“世界没有奥特曼”无情现实的孩子。 巨大的魔花全身闪了一下,倏然间消失不见,一具身穿红嫁衣的女尸从五十多米高的天际坠落下来,尸首在空中化成璀璨的星光粉末消散世间,只留下一件飘飘荡荡的红嫁衣,摇摇摆摆,最后覆盖在了身无寸缕的郁怜云身上。 在郁怜云的身旁,还有数十个不着寸缕的男女,他们安详的睡着,静静躺在地平线以下三十余丈的地底。当后续赶回本部展开搜救工作的玄密组成员看到这一幕时,无不为眼前的一幕深深震撼…… 二十六 牵肠挂肚的男人 “昨天夜里,天府市发生6级地震,此次地震引发了蜀道森林大面积坍塌,专家推测蜀道森林之下疑存未知中空地带,为防可能出现的余震,造成再次的坍塌危险,目前已对蜀道森林周围布设警戒,禁止民众随意进出森林之中……”郁怜云双目失神,模样几分痴呆的看着电视里的新闻。 在她身边左右的病床上,各躺着同样一副表情的李莹琪和何家安。 直到三个护士推着装载药瓶和针管的小车进入屋内,三人迷失的目光才慢慢收敛起来。 “三位现在感觉身体情况好点了吗?”在三个身段有致的小护士进来之后,一个年纪稍大,身材看起来更加丰腴一点的护士长也走了进来,她面带微笑的对三人问道。 何家安摸了摸鼻头,用手试探着从窗外照进来的阳光,他此刻能够感受到太阳的温暖,却总感觉有一丝不真实的冰冷,答道:“好像做梦一样……” 一边说着,何家安的脑海中闪过无数次历经生死的回忆,以及这次最为印象深刻的恐怖经历,他有些痛苦的揉了揉眉心。 “不好意思,我弄痛你了吗?”为何家安做皮试的小护士看见何家安挣扎的表情,顿时拘谨的道歉。 “不,和你没关系。”何家安意识到自己的模样让小护士误会了,惨白的脸上浮现僵硬的笑容,“我只是头有些晕,睡一觉就会好的,嗯。” 当然,何家安知道他现在根本睡不着觉,一闭眼就会看到记忆中天崩地裂、惨绝人寰的景象。 另一边,李莹琪则有些沉闷的答道:“我没问题……” 她的创伤在心里,亲眼目睹卫江的惨死对她来说注定是个难以抚平的疙瘩,服用死还丹,寿命骤减、加速衰老什么的反而无所谓。 护士长对回答的二人点点头,目光随之来到了郁怜云这边。 郁怜云的呼吸不算平静,一旁的心电图完美的窥探了她波澜的内心,被小护士抬起用来扎针的左手,还忽然间无意识的抓住了小护士的小臂。 “啊!”无辜的小护士吃痛的叫喊一声,将意识混乱的郁怜云唤回了现实,她赶忙对小护士道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 护士长将三人的表现都看在眼里,暗暗点头,眼里隐藏着几分忧虑。 从坍塌的地坑中发现了当时浑身一丝不挂的他们,将他们带回玄密组另一处医疗基地紧急治疗与检查之后发现,这些直面过异神在地球的化身的人,身体都基本没有问题,并无出现异常化的现象,但他们无一例外都蒙受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而心灵精神上的创伤,往往是最难根治的。 在护士长他们这些玄密组医疗部门的人看来,能够成为玄秘探这一职业的人,已经是精神抗压和心理疏导能力最强的一批人了,而现在就连他们也无法承受的真相,可想而知这次经历有多么可怕,不知这又要多久才能让这些可贵可敬的人走出内心的阴霾。 然而事实上,病房内的三人之中,除了何家安和李莹琪以外,郁怜云并没有受到所谓此次异常事件的精神打击。 郁怜云的恍惚只是因为单纯精神上的迟钝,反应迟滞,还有对刚才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一个男性灵魂而被吓了一跳。 此刻所有人都看不见这一突然出现在房间之内的身影,即便对方还是虎组成员最熟悉的成员,那就是刚死去不久的卫江。 死于“半身不遂、牵肠挂肚”模样的他,现在再出现时,他仍然是这副模样,这叫郁怜云如何不被吓到,如何不能反应过度? 卫江似乎也有些许茫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只是依稀记得自己死了,然后眼前一亮,回过神时就在这里了。 不过他现在可以明确的一点是,他发现在这个世界中并没有所谓的什么阴曹地府,因此人死后或许就是像他这样的,成为一个没有归处,也可能没有来生的灵魂。 很快,卫江就发现病房之中的所有人都看不见他,除了郁怜云,对方想看又不敢看、持续躲避的目光很难不引起他的注意。 “小郁,你看得见我吗?”卫江试探问道。 听到问话,郁怜云眼神飞快的扫了他一眼,然后心事重重的模样,暗暗点头回应,她似乎也在担忧些什么。 卫江顿时面露喜色,想要拖拽着自己血肉模糊的下半身爬行上前。 见此情景,郁怜云忽然慌乱的伸手制止,大叫一声:“不要!” 病房内的所有人都被郁怜云这一惊叫吓了一跳,所有人都惊愕的看着她,那个因为郁怜云动作太多而迟迟无法给她扎针的年轻小护士此刻有些委屈,说:“我……我还没扎呢,你……你多少信任我点,好不好?” 听见小护士幽怨的话,郁怜云有苦说不出,只能闷闷的说:“不好意思,我……我只是有些紧张,我挺怕扎针的,嗯。” “我记得你是医科毕业的吧?”护士长诡异的看着郁怜云。 郁怜云满脸涨红,羞愧与憋闷难当。 在场的目光中,只有卫江明白郁怜云的感受,因为当郁怜云喝止他上前的时候,他就惊悚的发现在郁怜云的床下忽然分裂出了两团椭圆阴影,它们分别化作成了红嫁衣女尸的模样,还有郁怜云她父亲的模样,两个仿佛从墨水中走出的黑褐色身影,虎视眈眈的盯着他,眼里充满着类似食欲的欲望,浑身散发出可怕的气息。 此时此刻,卫江才彻底懂得,郁怜云刚才的“不要”,不仅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如同附骨之蛆缠身的两个祝福化身听的。 他不要上前靠近,它们两个也不要想着把他给吃掉。 一想到自己差点再次死去,卫江就顿时感觉到好难,人当不好就罢了,死了连个鬼都不好当?! 之后,郁怜云也是寻了一个上厕所的契机,才终于有机会和卫江说话。 在这区区九尺困室里,郁怜云生无可恋,身边挤满了“人”。 两个祝福化身和她脸贴着脸,满怀恶意的凝视着灵体狼狈的卫江。 卫江还没开口,郁怜云就抢先答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看到你,又为什么会被祝福缠着不放,但总归这次能活下来全靠祝福的功劳……” 卫江呆滞的看着说话语速前所未有快的郁怜云,好半响才等到对方说完,然后说:“那个……其实我只是想说,可不可以不要把我的存在告诉给小李和何队。” “当然可以,这是你的选择。”郁怜云松了口气。 说完,坐在马桶上的郁怜云看着卫江,认真说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助现在的你,你的存在形式和祝福有本质的区别,对祝福还有某些异常生物来说,你可能是一种极其稀有的美味食物。所以为了保护你,我在出院以后会带你去一趟梨台市,带你去见见林老板。” “那个贩卖祝福的人?”卫江疑惑,有些不安。 就这次异常事件的结果来看。 按能力强度排位,祝福>血肉彼岸花异神>三手冰巨人。 而郁怜云说过的那位未曾谋面的神秘店家老板,却是似乎连祝福都可以随便拿捏的存在,那么,那个林老板的真身,究竟该有多么恐怖? 第一卷总结 第一卷故事,祝福,全长六万五千多字。 按我的计划是,一个单元故事为一卷,长短不一。 其实这一卷内容原本还要再长个一万字左右,本来还要插入一条支线的,可以让这一单元的主视角对象“郁怜云”形象更多面一点,也能让“祝福”这一东方神秘增添几分表现力,只不过那条支线故事踩线了,所以及时对剧情做了修订,思来想去,还是把支线删去了。 卷末总结,我是不会跟大家聊故事内容的,只会告诉大家一些彩蛋。 诚如简介所说,这本书的题材主要会讲述东方神秘和克系力量的碰撞。 众所周知,东方神秘是玄的,而克系属科幻层面,所以基本上每卷故事都会出现至少一个东方神秘力量,还有一个克系力量单位。 这卷登场的东方神秘力量是名为“祝福”的诅咒,力量载体是录像带,形象原型自然就是贞子姐姐了,不过两者并非是同一种,起源不同。 而这款登场的克系力量主要有三个,首先肯定是红嫁衣女尸了,故事灵感来源于咱们中式恐怖里的某个民俗,还有电影《无名女尸》;然后是三手冰巨人,一个存在于另一维度,对现实维度有极强侵略性的异维生命种族,特点是背脊上的那条手臂十分粗壮;另一个则是三手冰巨人敬奉的异神,另一个高维生命,在地球显示的化身是由无数血肉藤蔓组成的彼岸花。 此外,还有几个小彩蛋,林老板店里目前登场的两位顾客,一个是本单元故事主角郁怜云,另一个是海摩芬。 海摩芬身上发生的故事,只能通过只言片语传达,想必熟悉洛老故事的人应该能够猜到我是在致敬克苏鲁名篇中的哪一个故事,而他从林老板那里先后租借的两件物品,我想大家只要稍稍涉猎过一些恐怖题材电影,也能猜到它们的原型是什么。 最终,总结本卷故事的对局: 东方神秘vs克系力量。 东方神秘小胜,暂记1分。 人类……躺平就完事了。 二十七 寻孤的男人 梨黄国道上,一个皮肤黝黑干燥的男人正在临时停车道上,蹲下进食今天的午餐。他狼吞虎咽,目光在来回穿梭的车流上扫过,发黄干裂的手指小心翼翼保护着从嘴边掉落的发糕碎屑,时不时停下干啃的动作,把接住的碎屑又倒进嘴里,落到衣服上的星星点点,又舔舔手指,粘住它们,一丁点不放过的全吮进嘴里。 吃到一半,有些噎了,男人赶忙从一旁老旧摩托上拿下水壶,咕嘟咕嘟慢慢饮用,他不太快,因为又怕把水给浪费了。 这时,男人的坏运气来了,一辆黑白配色的执法车辆路过,嘹亮的执法铃声在他身边停下。 两个执法者,一年长一年轻,从车上走下,来到了男人身边。 年长执法者走到神色怯懦又忐忑的男人面前,他没有急于开口说话,目光扫视到老旧摩托车上。 摩托车一看就属于不能过检上路的类型,黄土和尘沫几乎沾满了摩托车全身,车载箱上捆绑着一个行囊,在车头左右和行囊上都插着几杆旗帜,旗面干净崭新……看到这些,阅历丰富的年长执法者就顿时明白了什么,看向男人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和同情。 正当年轻执法者准备开口对男人说些什么的时候,年长执法者首先举手示意,打断了对方的开口,然后正色上前,对男人说道:“先生,这里不能无故临时停车和休息,要吃东西,你得去服务站。” 男人腼腆的点点头,干笑道:“不好意思啊同志,我的摩托没油了,推到一半路有点低血糖,就停下来吃点东西。” “你叫什么名字,麻烦把身份证和摩托车驾驶证出示一下。”年长执法者面色不变,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像个严明公正的铜像,他伸出自己的白手套。 男人连连点头说好,然后回身去翻动自己的行囊,从外层的拉链袋子里拿出了自己的两份证件给对方。 拿到证件的年长执法者让年轻执法者用他手中的验证机器查验了一下证件,比对了一下男人的身份,确认无误后,年长执法者这才将证件归还,面上才出现解冻般的情绪流露:“李佳鸿先生是要去哪?” “我要去一趟梨台市。”李佳鸿坦诚道。 “去那边做什么?” “找人,找一位大师。”李佳鸿如旧坦诚。 听到这话,两位执法者都沉默了下来,年轻执法者指了指那几面旗帜上的失踪人员照片,道:“找大师做什么?拜托他帮你找到他们吗?” 李佳鸿朴实的笑着,干裂的嘴唇下是两排黄牙,点头道:“是的,他说有能帮我找到他们的东西。” 说着,李佳鸿恍然大悟,连忙又追上一句话,“啊,你们不用担心我会被骗,那位大师说了,他在当地很出名的,不会骗人,骗人对他的名气没什么好处。” 两位执法者听后,表情更加沉重了。 李佳鸿觉得气氛有些不对,抓耳挠腮,有些急切的样子,但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解释。 “你的摩托不能骑了,太破旧了,把摩托车放路边吧,之后会有人把摩托拖走,把行李带上,上车。”然而,最终年长执法者并没有对此事做出任何评判,只是平静的说道。 李佳鸿愣了一下,他老老实实的照做,把行囊从摩托车上取下,最后宝贝的将那四面写着寻人启事的旗帜也好好拿在手里收着,说:“同志,您……您是想带我去派出所吗?” “不是,送你一段路,到梨台市下高速的地方就放你下来。”年长执法者一边平静的说,一边坐上了车。 闻言,李佳鸿目光起了一些波澜,认认真真的对两位执法者鞠了个躬,然后拍拍身上的衣服,抱着行囊和旗帜,小心翼翼的上了车。 车上,两位执法者又和李佳鸿聊了几句,每个问题,李佳鸿都非常真诚且毫无保留的回答了他们,先前有些拘谨的氛围慢慢变得融洽了一些。 到了约定好的终点,李佳鸿下了车,又再一次对两位执法者深深鞠躬,完后才背着行囊,卷着旗帜继续向前走。 “师傅,一般这样的情况,还能找回来吗?”调头行驶的过程中,年轻执法者一边开车,一边扫了眼后视镜那个佝偻的背影,忍不住问道。 年长执法者无声叹息,缓缓吐出一个字:“难。” “这值得吗?”年轻执法者不解。 “像他这样的人,从他决定踏上寻人的旅途的时候,他就已经不会考虑价值了,完全是愿不愿意的事情。” “……可恶,那个大师是骗子吧,明明是这么拙劣的把戏!连穷人的钱都骗!” “这不好说。”听到年轻执法者青涩的正义感,年长执法者摇摇头,“烧香拜佛这些东西,都是求个心安,而且也是合法的,你觉得那位李先生难道没有想过自己会遇上骗子吗?他早就不在乎骗不骗的了,只是赌那一线的希望。” 年轻执法者听后,忍不住叹息一声。 …… 夜晚八点二十三分,李佳鸿终于抵达了梨台市的永湖镇,见天色不早,他只能先找了一家便宜旅馆暂时住下,明天再去寻找那位大师。 他放好了行礼就到楼下附近的一家面馆,点了一份清汤素面,美美的吃着,葱花、蒜末和辣椒当配菜,白水是汤,一碗筋道的手擀面便是大鱼大肉。 “快关门咯,老哥,今儿有份客人退掉的青菜,你要不要吃?不吃就倒掉咯。”正在收拾面馆的面馆老板挺着大肚腩,端着一盘油亮热腾的青菜炒肉,出来问道。 李佳鸿愣了一下,没多想,直接答应下来:“好啊好啊,谢谢谢谢……” 面馆老板憨厚的笑了一下,把青菜放到李佳鸿面前,转身回到厨房里继续收拾东西,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回过去以后,李佳鸿就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笔记本,在上面记录下了面馆的地址和名字,在这一行的上方还有两个执法者编号,正是上午帮助过他的两位执法者。 这本笔记本厚厚一沓,已经用去了将近四分之三的页数,上面记录的都是李佳鸿这一路寻亲走来,感恩怀念的那些人和地名。 “最新报道,天府市6级大地震的救援工作还在继续……”写好记录,李佳鸿继续有滋有味的吃着面条,耳边听见近日神州地区最动荡的一条新闻时,忍不住抬头看向挂在店面角落的电视机,当看到新闻播报字幕上“xx人失踪”的文字时,眼里闪过一丝哀伤。 面馆老板趴在出菜窗口,看着新闻画面,感慨说:“今年也不太平啊,真希望大家都过得好好的,然后啊……我的面馆才有好生意啊。” 他话音刚落,李佳鸿就认真的说道:“老板,你做的面很好吃,青菜也很好吃,你有这么好的手艺,生意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面馆老板愣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脸,说:“算不得算不得,我也不需要生意能有多好,像现在这样,勉强够养活我一家老小,也差不多了。” 李佳鸿竖起大拇指:“我是说真的好吃,你的面馆一定会火的。” 面馆老板笑着摇摇头。 不知不觉,电视上的新闻已经切换到了下一条。 貌美端庄的女主持在镜头前,微笑说道:“好消息,沉寂多时的着名天才音乐家,本世纪最杰出小提琴手海摩芬,最近终于在网络社区发表了动态,表示其沉寂这些年,其实正在推进一部全新力作,不久便将问世……观众们期待他再次为大家带来完美的音乐盛宴。” “啊,海摩芬终于要回归了。”李佳鸿看到这条新闻时,忍不住发出感慨。 面馆老板听后觉得有些好笑,但又有些好奇,“你也听这些古典乐吗?” 李佳鸿流露出一丝追忆之色,笑着说:“当年我夫人怀孕的时候,听胎教的说法,给还在肚子里的小孩听一些旋律优美的音乐,会对孩子的生长发育有好处,当时的胎教老师给我们推荐了海摩芬的音乐,印象比较深刻,也多亏了他,我们才有了一个很健康的孩子。” 听到李佳鸿的话,面馆老板不禁再次审视了对方一番,从那张历经风吹日晒,比出身田野的农民劳工都要土一点的脸蛋上仔细寻找,发现竟找不到对方也曾富裕过的痕迹,一时间对这位不知名的客人又多了几分同情。 这个在此刻流露出这样幸福与追忆之色的客人,也不知道在对方口中提及的幸福时光之后,又遇上了什么样的麻烦,才会颠沛流离至此,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他是赌徒吗? 家里人出了意外? 还是…… 面馆老板不由这样浮想,但他又不忍将李佳鸿往恶意的方向联想,因为李佳鸿有着一双真诚的眼睛,这个客人的真诚,他很喜欢。 直到次日,面馆老板才终于懂得那位客人落魄成如今这副模样的理由。 李佳鸿像昨晚那样来到了面馆,点了同样一份清汤面,只是这次来,他还带了行囊,行囊上插着几面寻人启事的旗帜,其中有两个寻人启事是关于小孩的,里面有一个孩子的眉眼与李佳鸿很像。 一想到昨天提到孩子的事情,李佳鸿笑得那样高兴。 面馆老板就感觉自己的内心酸涩得犹如洗碗的海绵,不管怎么挤,苦涩的水都是有的。 原来是因为孩子丢了吗…… 吃完素面就相当于吃完了今天的早午饭,李佳鸿又一次上路了,他要去找那位在贴吧上灌水的大师,哪怕是一线希望,他都要找到那个大师。 踏上路面狭窄的石阶,走进迷雾的树林里,李佳鸿思绪万千。 说起来,他开始时,并没有想过要去找那位大师,也不是那形迹可疑的大师先找上他的。 一切都还要从十五年前说起,他曾有个幸福温馨的家庭,出身中产阶层的他有着不错的身份背景,体面又理想的工作,还遇上了门当户对、性情美好的妻子,他与妻子相敬如宾,恩爱有加……很快就有了孩子的消息。 他们全家都很高兴,期待孩子的到来。 孩子顺利出世,是个健壮的男孩,从未生病,他和妻子也将儿子视若珍宝,小心呵护。 谁知,在孩子三岁生日那天,突发噩耗。 妻子遭遇事故,从高处坠落,摔成了植物人,陷入深度昏迷,而他们三岁的孩子也在那以后不知所踪。 李佳鸿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要这样害他们一家,害他的妻子,还要抢走他们的小孩。 在消沉了一段时间后,李佳鸿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他要找回自己的孩子,他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留给了两边的老人,并拜托他们照顾好昏迷的妻子,而他要踏上寻孤的道路,直到把孩子找回来。 然而这一找,就是十五年过去了! 他看不见希望,但心存希望,这一路上,他不止会寻找自己的孩子,也会帮助别人寻找孩子,当第一次看到别人的孩子被找回来时,他对找回自家孩子的信心就多增加了几分。 连其他人的孩子都能找到,为什么他不可以呢? 而就在这第十五个年头,李佳鸿收到了一条喜讯,那就是他的妻子醒了。 他马不停蹄的回到医院看望,顺便想问询一下当年连执法者都找不到任何线索的真相。 可再次见到妻子,当妻子看到他如今这副模样时,妻子就顿时忍不住崩溃大哭,哭得歇斯底里,那哭腔里带着让他不安的自责和绝望。 他与妻子单独对话,在妻子混乱情绪下的陈词中,他终于知晓了当年发生的事情经过,那是令人窒息和癫狂绝望的真相。 当妻子说到孩子不是被人贩子抢走的,而是被一个叫祸古的异常生物带走的时候,他感觉妻子疯了,还变的有些陌生。 在妻子的忏悔中,他才得知他的妻子原来并不像他所想的那样乖巧,或者说,她并不是一直是知书达理的人,她也曾年轻妄为过,在大学时和朋友同学偶然加入过一个神秘结社,在那里她与社团成员曾举办过一个渎神的禁忌仪式,不成想,正是因为这个仪式,为她招来了十五年前的那场灾祸…… 听着玄之又玄的事实真相,李佳鸿茫然而绝望,感觉一眼都望不到光明。 原来他一直找不到孩子,是因为孩子压根不在这一维度上…… 二十八 羽毛 得知残酷而又绝望的真相后,李佳鸿呆滞了许久,但回过神来时,他并没有苛责妻子,她作为植物人陷入十五年的循环重复梦魇已经算是偿还了她年少轻狂时犯下的错误。 况且,所谓神秘仪式居然是真实的这种事情,生活在太平盛世里的普通人又怎么会料想得到呢? 无知者并不无辜,但应该无罪。 李佳鸿安慰了妻子,让她好好在老家医院接受康复治疗,十五年的时光已经带走了妻子的健康和姣好的容颜,没有个几年的治疗,她是无法下床走路,正常生活的。 而他还要继续寻找自己的孩子,尽管希望渺茫。 于是,李佳鸿开始调查起妻子当年参与的大学社团,他这十五年的寻孤经验并不全是白费功夫,至少让他锻炼出了极为敏锐的信息捕捉能力,还有卓越的信息调查能力,他虽然现在看着落魄,但好歹也曾是名校出身的高材生,动脑子的事情对他来说并不大难。 一番调查过后,李佳鸿发现,妻子大学时参与的那家社团已经解散许久,走访妻子昔日的社团成员,他震惊发现,当年参与那场神秘仪式的社团成员,几乎无一例外,皆与妻子当年一样发生“意外事故”,只是除了妻子,其他人都已经死于非命。 针对那些发生意外的人,李佳鸿经过一番比对后,发现这些人身上都有几个共同点。 一,参与了当年的神秘仪式。 二,那些人都是在结婚生子以后,小孩三岁那年发生的事故。 三,大人出事,小孩不知所踪。 看着总结得出的三个信息点,李佳鸿陷入了深思,也从这三个关键点得出了三点核心疑问。 那场神秘仪式究竟是什么? 如果仪式真的招来了未知的神秘生物,那个叫祸古的东西,为何要特定在小孩三岁的时候才行动? 如果只是想带走小孩,为什么还要杀死大人? 李佳鸿分外不解,他寻遍网络,甚至回到母校翻阅图书馆秘藏典籍,拜访名师,他也只是知晓了那名为“祸古”的生物,究竟是什么来头。 在各种典籍只言片语的记录与人们口口相传的传闻中,祸古是一种生活在另一维度的鬼祟生物,没人亲眼见过它的全貌,只知道它大概形似一种鼠人,它们似乎很喜欢饲养一切生物的幼崽,然后将那些幼崽带回到自己的巢穴里。 没人知道它们是从何而来的,也不知道它们饲养幼崽的目的是为何。 李佳鸿想要找回自己的孩子,他就必须想办法找到祸古,而这并不容易,就在寻孤一筹莫展之际,他偶然在网络论坛一个寻人帖子里,发现了一个奇怪的“水友”。 水友的网名似乎是对方基于本人的名字起的,有些荒诞搞怪,竟然是叫“林凌的神奇妙妙屋”,对方在这样严肃的寻人帖子底下留言,内容看似在提供人帮助,实则似乎在宣传自己的店。 开始的时候,李佳鸿也觉得这水友是个骗子,而且骗得还很不专业。 可后来,他却在论坛逛其他帖子搜集线索的过程中,又陆陆续续的在别的帖子里看到了“林凌的神奇妙妙屋”。 有趣的是,这个水友每次水帖的说法都不一样,还会耐心的和其他网友互撕,对方很显然并不是用机器群发的,更像是自己手打出来的,这一度也让李佳鸿有些佩服,心想:就算对方是个骗子,至少他也证明了他很有毅力和耐心。 直到前阵子有一天,李佳鸿在一个几乎沉底的帖子里又看到了林凌,而不一样的是,这次林凌不是在和网友隔空互撕,而是得到了一个名为“阴郁的云”的水友的感谢,回复时间还并不久远,就在当时日期的前几天。 也不知道“阴郁的云”到底要感谢对方些什么,没头没尾的,但偏偏是这样的回复才足够真实,至少这俩人线下一定是认识。 这不禁让李佳鸿感到惊奇,他并不觉得这会是一种作秀,因为概率实在太小了,毕竟骗子也不会特意挑这种没热度的帖子作秀,如果不是他为了搜集资料,特意翻找,指不定还找不到这条帖子。 李佳鸿不禁开始重新审视起“林凌的神奇妙妙屋”,于是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他回到了最初看到林凌的那条寻人启事的帖子,在对方所在的楼层发去了一条问话:“你能用什么办法帮忙找人?” 消息发出去以后,李佳鸿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可笑,明明一直以来自己是最不相信这些东西的人,可到现在他居然开始相信一个每天有大把时间混迹在网络论坛里,疑似是骗子的网友。 他还真是为了找孩子,找得有些疯了。 可谁知,没过几分钟,李佳鸿就收到了来自“林凌的神奇妙妙屋”的回复,他只是看了一眼消息,心脏就差点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 林凌的神奇妙妙屋:我这里会出租一些东西,找孩子的话,那东西要50一天。 “找孩子?他怎么知道我要找孩子?我从没用过这个账号在这个论坛里发过任何有关找孩子的事情啊。”李佳鸿心乱如麻,一瞬间仿佛感觉到有一双隐藏在黑暗中的眼睛在窥视他,可回头一看,那就只是一家黑网吧再普通不过的糟糕环境罢了。 紧张和恐慌感涌上心头,他接下来好几天时间都没敢再登录那家论坛,生怕一登录弹出来的消息都是“林凌的神奇妙妙屋”给自己的回复,害怕会从对方口中说出更多有关自己的信息。 然而,几天过去后,他缓和了心情,再次重新登录论坛的账号时,却发现“林凌的神奇妙妙屋”压根没有再搭理过自己。 不知为何,得到这一结果的他,心情有些复杂。 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追问对方一个问题:“大师,你说的那个东西是什么?” 林凌这次没有直接在帖子上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私信了他一个地址,告诉他,如果他是诚心的话,就来地址上的这个地方找他。 只是获得了地址之后的李佳鸿,尝试在地图导航上搜索该地址,却发现导航对这个地址根本没有记录。 于是,李佳鸿决定亲自前往,去实地寻找林凌的神奇妙妙屋。 找孩子这件事,他当然是百分百诚心诚意的。 李佳鸿站在槐树环抱的林中小屋面前,看着红木大门上两张充满审视味道的恶鬼脸谱,他定了定神,前去敲门,得到屋内人的应许后推门而入。 屋内灯火明亮,站在屋里看时才感觉到这座小屋实际并不狭小,反而有些宽阔,千奇百怪的物件罗列在一排排货架上,那些物件似乎没有特定的摆放顺序,也没有任何价格标注。 屋内一共有两人,一个躺在摇椅上撸猫的年轻人,穿着休闲服,神情惬意,好似在闭目养神,还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穿一身红衣,似乎是店员,刚刚正在收拾货架,当对方看到进店的李佳鸿时,便笑脸相迎而来。 “你好先生,请问你有什么需要吗?”男人微笑着问道。 李佳鸿观察到眼前的红衣大汉在作为店员的礼仪举止方面,有些生疏和青涩,看起来像是刚入此行不久,可是尽管如此,李佳鸿对于眼前这位笑容端正的店员,仍有种莫名的畏惧,总觉得他的眼神有些可怖,又好像哪里有些不太正常。 李佳鸿的视线微微低垂,说道:“我是来找林凌大师的,我……我在找我的孩子。” “大师?”男人眨了眨眼,随后像是想通了什么,恍然道,“噢,你原来是找我们老板的。” “卫江啊,你让客人直接过来就好了。”就在这时,屋内角落的茶几一侧传来了一道声音,李佳鸿和红衣店员看去,发现那原本躺在摇椅上撸猫的年轻人已经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来到了茶几前泡茶。 “是,老板!”听到年轻人亲和温润的声音,红衣店员像是听到圣旨般,相当郑重的回应一声。 这时,李佳鸿又注意到红衣店员刚才下意识的并脚和执军礼的动作,猜到红衣店员以前可能是个军人。 而也通过红衣店员反常的举止,李佳鸿意识到,此刻正坐在茶几前沏茶的年轻人就是他要找的那位“大师”。 由于大师的模样和自己所想象的出入过大,李佳鸿一时间有些愣神,然后是有些后悔。 他果然还是被骗了吗?而且还是被一个小骗子给骗了。 想到这,李佳鸿有些懊恼,几欲转身就走,可随后又想到对方既然能在网上一下子就能说中自己的处境,他又觉得,既然来都来了,这个疑惑总得先弄清楚。 “你请。”卫江笑着伸手示意,引领李佳鸿到前面去,李佳鸿僵笑着点点头,跟随卫江的步伐,穿过货架,低头走向林凌。 跟在卫江背后的一小段路里,李佳鸿突然察觉到面前这位大汉的走路姿势有些古怪,古怪的地方不在下半身,而是在上半身,上半身总有一种一颠一颠的不平稳感,好像随时会跌倒下来。 “这人是腰不好吗?”李佳鸿暗暗心想,目光随之关注到大汉粗壮的腰身之上,也是这时,他才猛地发现对方的腰间之上,竟然还别着一对木制的镣铐! 李佳鸿不禁两腿一颤,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在地,他忽然有了一种可怕的猜想。 这里莫不是一个走私器官的匪窝,而他是被骗进来的人,卫江腰上的镣铐就是来铐他的。 当来到那笑容和煦的年轻人面前,入座下来后,他看着那杯热气腾腾的茶,总觉得里头会有些会使人昏睡的成分在里头,不敢举杯不敢动。 林凌笑道:“先生就是前不久在网上与我沟通过,想要寻找失踪小孩的人吧。” 林凌的一句话让李佳鸿慢慢把自己错乱的思绪沉淀下来,一提到孩子,李佳鸿的思路就又回到了开始。 李佳鸿:“……是的,只是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年轻。” 林凌笑眯眯的说:“我不年轻了,只是看着脸嫩而已。” 李佳鸿硬着头皮赔笑,而后说道:“你说让我来找你,不知道你能怎么帮助我?” “先说说你的故事吧。”林凌不紧不慢的说,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轻吹了吹热腾的茶水,然后慢慢品用。 李佳鸿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偷眼注意着林凌喉咙吞咽的动作,确认林凌把茶水吞下以后,他紧绷的肩膀才缓缓放松下来,然后犹豫的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品尝了一小口茶水。 是碧螺春,茶味很香,茶汤的口感,润涩刚好。 “好茶,好喝。”李佳鸿不禁称赞一句,当看到林凌那张略带玩味的笑容时,他又不禁老脸一红,深知自己刚才的小心思没有逃过林凌的眼睛,而由此,他也不禁对林凌多了几分改观。 至少眼前这位年轻人,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李佳鸿沉吟一声,思考片刻后,将自己的遭遇缓缓向林凌一一道来。 他说的有些冗长,但并不杂乱,林凌也没有一丝不耐,相当认真的听完了发生在李佳鸿身上的故事。 “……事情就是这样。”李佳鸿说完,有些口干舌燥,发现林凌又给自己续上了一杯茶水后,当即又饮用了一杯,一饮而尽。 林凌点了点头,眼神有些耐人寻味,他坐在椅子上思忖片刻后起身,径直走到了正对着李佳鸿身后的那一货架上,在底层开始数的第二层货架里,取出了一片白色带黑边的羽毛。 “这个你拿着。”林凌将羽毛直接拿给了对方,也没有提供任何存放羽毛的器皿。 李佳鸿有些茫然的接过了羽毛,“这是什么?” “一种鸟的羽毛,你把它给你的妻子。”林凌解释羽毛的用法。 “给我的妻子?”李佳鸿困惑了,“这和找到我的孩子有什么直接关系吗?” 他做好了听这位年轻“假大师”胡扯的准备,想到过对方可能做的任何装神弄鬼的事情,却没想到对方什么都没有做,反而直接过了头,开门见山的“推销商品”。 “有啊。”林凌笑着说,“你难道没想过一种可能,它还会再来找你的妻子?” ps:刚才上传章节的时候,网络卡了,粘贴过程中粘贴了两遍,现在改回来了。 二十九 名为祸古的种族 林凌的一句话直接让李佳鸿的心跳跌到谷底,久久触底,心已凉了半截,呆滞的眼神在眨眼之后泛起一丝波澜,男人声音干涩的说:“它……你说它还会回来?” “不无这种可能。”林凌给出一个较为模糊的答案。 “它一定会回来的。”正当李佳鸿情绪起伏之时,卫江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了李佳鸿身后。 李佳鸿内心一惊,猛地回头看去,发现那一袭红衣的大汉知何时移动到了他的身后。 自从发现这家店不同寻常开始,他明明一直很警觉,即便与林凌认真交流过程中,他也没有放松自己的听觉,只要听到有异样的脚步声靠近自己,他会立马做出反应,可现在看来,似乎是他的算盘落空了? 不对!是这个人根本没有脚步声! 李佳鸿开始冒出冷汗,他不明白卫江的无声脚步基于什么原理,但正是这份无法理解带来了一丝令人细思极恐的心慌,他的脑海开始回忆先前和卫江的互动,也是这个时候才慢慢回觉卫江之前带路的时候,也似乎是脚不沾地? 他不知道这是心慌让大脑给自己反馈了虚假的记忆,还是事实真是如此,他现在有种要立刻逃离的想法。 但想到卫江刚才说的话,对方此刻一本正经的模样,他又必须忍耐住自己的胆怯,至少要将对方的解答听完。 “你之前提到了一个名叫祸古的异常生物对吧?”卫江带着一丝复杂的追忆之色,气息平稳的说道,“祸古是一种胆小的疯狂生物,饲养幼崽其实并非是它们的喜好,只是它们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祸古这一种族在它们独有文明的发展过程中据说已经获得了无限的寿命,但福祸相依,上帝为你打开一扇窗,也会为你关上一扇门,这一种族失去了繁衍种族的能力和自愈的能力。 这种情况也就导致了祸古这种生物,即便拥有远超人类的身体素质,它们还是非常惜命。而为了争取宇宙中的资源,为了保证自己的种族能正常运作,它们把自己的魔爪伸向了宇宙中其他文明还尚且弱小的种族中去,借助在我们看来是所谓神秘祝祭的仪式,实则是联络它们的信号矩阵,铜锅仪式与其它宇宙种族做实际上并不平等的‘等价交换’。 它们给予举行仪式的人他们想要的,而它们相应也会带走它们想要的东西,也就是孩子,三岁的人类小孩对它们来说似乎是人类这一种族中最适合收养的年纪……它们会将异族的小孩培育成代言人,战争或者劳动机器。” 听着从卫江口中那些骇人听闻的描述,李佳鸿一时间不知道是自己疯了,还是眼前这个侃侃而谈的男人疯了,但对方信誓旦旦的模样又不似在胡编乱造,这不禁让他考虑起了万一这就是事实,那么他孩子的所处环境将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恶劣,恐怕还凶多吉少。 “这些……你都是怎么知道的?”李佳鸿感觉大脑混沌,呼吸也跟着不顺畅。 卫江平静的说道:“我曾与一名从祸古的身边逃回来的人沟通过。” “他在哪!?”李佳鸿紧握住羽毛,激动的站起身问道。 卫江满脸遗憾的说:“很遗憾,我最后与他交流,已是他不久人世的时候,现在应该已经入土为安了。” 说着,卫江便继续摆出认真的神色,道:“而我之所以坚信它们会卷土重来,那正是因为我遇见过那些曾直视祸古真容的人类,无一例外最终都会死于非命,包括我刚才提及的那个人,他也只是短暂的享受了一会儿自由,最后还是难逃一死。 如果它们意识到当年你妻子所参与的那场祝祭仪式里,还有人目睹了它们的存在并还至今还存活于世,它们一定还会再来的。” 林凌饶有兴趣的听着卫江补充的知识,对正茫然无措的李佳鸿轻笑道:“事情就是这样,李先生。” 李佳鸿看着手中的羽毛,又看了眼林凌和卫江,举着羽毛对林凌问:“这个羽毛有什么作用,它是护身符吗?” “确实是护身符。”林凌点点头,笑着说,“不过要记住一点就是,羽毛是有使用期限的,当你发现第二根羽毛的时候,你就需要把羽毛归还回来了,记得是所有羽毛,在发现第三根羽毛之前。” “没有固定日期吗?” “是的,使用期限因人而异。”林凌露出一副苦恼的样子,说。 李佳鸿见林凌愁苦的样子,眼皮微微抖了一下,又问了一句:“如果没能及时把羽毛还回来的话,会怎么样?” “妻离子散。”林凌一字一顿的说道。 李佳鸿耳边回荡着林凌最后的告诫,付了租赁羽毛的押金后,表情木木的准备离开。 “李先生。”在李佳鸿离开前,卫江再次叫住了他,并将一张带有红色恶鬼脸谱的名片交给了对方,卫江说道,“我在上面留了一个地址和一串号码,虽然那个人已经死了,但那是他曾居住过的地方,说不定能找出些什么线索……如果你还有想了解有关祸古的事情,可以跟那串号码的主人询问,如果她问你是谁,报出这家店的名字,她会明白的。” 李佳鸿接过名片,触碰到卫江的指尖时隐隐感觉到异常的阴冷,浑身一颤,看见卫江的眼神里带着几分关心,脑子顿时清醒了一些,说道:“谢谢你,卫先生。” 一想到自己之前对卫江的怀疑和猜忌,内心有些过意不去,愧疚难当。 卫江笑着摇摇头,微微点首,抱拳送客:“欢迎你下次再来。” 送走了客人后,卫江转身便对林凌郑重道歉:“对不起老板,我刚才做了多余事情。” “啊,为什么要道歉?”从冰箱里头刚拿出一包猪肉脯的林凌闻言一愣,疑惑道,“你不是做的挺好的嘛,现在一尘不染的,我还清闲。” “额,我是说我在你和客人商谈的时候,我横插了几句嘴。”卫江有些憨憨的挠挠头。 林凌恍然,挤着抬头纹,笑道:“原来是这个,那你也不用在意,接待客人以后也是你工作的一部分,而且你想说的正是客人想知道的,为客人答疑解惑也是我们小店的业务范畴。” 卫江还是觉得有些不妥,认真说道:“虽然你可能并不介意,但我感觉还是有些不对,以后我会尽力克制的……毕竟我已经不再是玄秘探,不再是人了,有些事情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去做。”他一边多有感慨的说着,一边摸了摸自己的腹部,里面空空荡荡。 林凌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卫江的表情,像是在记录对方此刻情绪的表达方式。 随后,卫江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说道:“还有老板,我才上班没几天,就随意的把我的名片派发出去了,虽然是契约上写好了的职能,但这样是不是还是有点不太好?” “这都是你个人的选择,我不会阻止的。”林凌轻笑一声,对卫江神秘的眨了眨眼,“况且,我赐予了你这双眼睛,你其实也很清楚什么样的人值得你去发名片。” 卫江的眼眸应声而微亮,一点猩红的光芒在瞳仁之中闪烁,这双眼睛能让他看清一个生命的功德与罪业。 三十 妻子 李佳鸿拿着名片回到了闹市的街头,直到不小心撞到一家饭馆小店的店招,才惊觉自己已经安全走出了那家气氛诡异的林中小店,他一边对饭馆的老板道歉,一边心有余悸的走在烈阳底下。 他总觉得有些不真实,但偏偏手里的名片却时刻在提醒他之前的经历都是真实的。 “我的孩子现在究竟在哪呢?”李佳鸿抱着行礼坐上了返回老家的大巴,他看着窗外明媚的蓝天,却总觉世界是阴郁黯淡的。 在店里听到的事情过于诡谲离奇,知晓还在医院坚持康复的妻子可能会遇到危险,他连夜横跨了四座城市,一路风尘仆仆,才总算在晚上十二点钟前赶回到了妻子身边。 李佳鸿连随身的行李都没来得及放回家里,就先过来医院看望妻子了。 来到床号旁边挂着“姜姑”名牌的床位前,看到还坐在床头吃力翻看相册的妻子,李佳鸿松了口气。 见丈夫突然回来,一脸疲惫急切的模样,姜姑有些吃惊,“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现在每当看见那张历经风吹日晒的枯黄老脸,姜姑就会忍不住心疼,丈夫也曾是个年轻有为、相貌英俊的男人,如今却因为她变成这副模样,尽管李佳鸿总说他对此并不在意,但她却不能不去在意,并时常为之羞愧。 她抬起无力的手,想好好触碰丈夫的面颊,李佳鸿爱怜的握住了对方的手,让她能抚摸到自己的脸。 “我刚回来的,有点担心你,就马上赶过来看看。”李佳鸿声音轻柔,轻轻抚平姜姑紧蹙的眉头。 他话音刚落,就敏锐的感觉到妻子的手微微僵硬和停顿了一下。 见姜姑表情不对,他马上又追问了一句:“我离开这几天,没发生什么吧?” 他捧起姜姑的香腮,让她与自己眼神相对,认真说:“这次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要一起去面对,好吗?我以前说过会好好保护你和孩子,我已经失去一次机会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姜姑凝望着李佳鸿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深情与坚定,正是因为丈夫总会坚守誓言这点,她当年才会为其沉沦着迷。 “你放心,我已经知道了很多关于那个东西的事情,你不必骗我。”李佳鸿见姜姑在犹豫,他继续轻声补说道,“所以,你不用再担心我趟进这个浑水里会有什么后果,因为我已经在里面了。” “你怎么那么傻。”姜姑一听,顿时泪眼昏花,止不住哭泣,两夫妻拥抱在一起,但彼此都很克制,姜姑也没有哭出声,“我们怎么那么傻。” “不然,为什么我们会成为两夫妻?”李佳鸿笑道,轻轻揉抚着妻子皮包骨般的后背。 姜姑对此没有答话,只是轻轻抽泣了几声,然后便将自从她醒来,李佳鸿又不在期间发生的事情,缓缓说给了丈夫听。 在昏迷十五年期间,姜姑每日每夜都在承受梦魇的折磨,反复循环当年她被抢走孩子,又坠落高楼的回忆全过程。 在那段记忆里,她总会看见一个身高八尺的黑袍人,在他灰黑色的平顶帽沿之下有一双地狱烈焰般的火红色眼睛,死死注视着自己,他和一群身躯畸形、面貌扭曲的人站在一起,被他们所簇拥着,依稀可在帽沿的阴影之下看到他裂变的嘴唇鼓动,讲述着她从未听说过的语言,其中夹杂着人类不可能发出的音节声律。 那段语言中,只有频繁出现的“嚯咕”发音令她印象深刻,而正是这两个字音让她立即回想起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大学记忆,而她也由此意识到眼前这群从畸变的时空隧道中穿梭而来的怪物们,就是一群前来讨债的债主。 他们暴力的夺走了自己孩子,并想要用某种没见过的棒状的尖锐武器杀死自己,也是在躲避刺杀的过程中,她一个不慎便从高楼之上坠落,差点一命呜呼。 或许是那群畸形人的首领缘故,那个圆顶帽的家伙觉得她从这样的高处坠落而下必死无疑,它只是从天台边缘下望了绝望坠楼的自己一眼,然后便带着她的孩子还有那群畸形人手下转瞬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谁都没想到的是,她不仅从十几层楼高的地方摔下侥幸存活,还在十五年后苏醒过来。 更让谁都没想到的是,她其实在坠落的最后一刻,看见了那张隐藏在帽子之下的面孔,并且在一次又一次的循环梦境中,她对那张脸的印象更是加倍深刻且清晰,每一处面部细节都像最原始的刺青,一根一根的刻印在她的脑海深处。 那是怎样的一张面目可憎的嘴脸呢?不需要仇恨和悲愤的加持,任哪个人类只要看上一眼就会毛骨悚然,哭天抢地,怨上帝恨造物主,为什么要创造出那样一副丑恶的面孔。 初看之下那是一张有着冷漠眼神的鼠人面庞,但细细一看才会发现,那遍布全脸的并非毛发,而是活的生物管道,像一根根露出体表的毛细血管,在视觉的蒙骗下形成了那是一堆毛发的错觉,内部流淌的体液在每根错综复杂的“毛管”中流动,它的嘴巴里毫无啮齿,却有可伸缩的副口,深埋血口之中的舌头尖端是根尖锐的黑刺,让人不禁猜测它们或许会像恶毒的血蚊一样摄食,又有着和变色龙一样可弹射的舌头…… 那不是人类,也绝不可能是地球上的物种。 受困于循环梦魇中的姜姑无比后悔,后悔当年无知轻狂,也后悔对这个世界太无敬畏之心,更后悔她当年不该为一时的鬼迷心窍去参与那场没有退路的仪式。 从植物人的状态中解放之后,姜姑每天都没能睡上几晚安心觉,开始是因为内心的歉疚情绪,但后来在丈夫走后的时间里,她开始注意到似乎有几道不知从何而来的视线在窥视自己,而她能感受到那一定是当年那双像地狱火红般的眼睛。 它又回来了,意识到当年的失手,现在要来根除它的错误,而且这次它不会再失手。 从第一次感受到视线的那天起,她对于红色的东西就总是无比敏感,她甚至会因为隔壁床的病人家属为病人带来的红色鲜花而癫狂尖叫,见到针管残留的血滴而惊悚到面目狰狞。 每天夜里她都不敢熄灯入睡,如果迫不得已,受到医院方的强迫,她就会用床被蒙住自己的头,哪怕憋到窒息,也不会在天亮之前伸出头去喘息一下,因为在病床旁边监测她生命体征的医疗仪器,也会在黑暗中闪烁着红色的警报灯光。 因此,她只能每每在睡前翻看相簿,寄望从与家人相伴的幸福时光中寻找勇气和生存的力量,盼望着丈夫早日回归。 还好今晚丈夫突然回归了,他的出现平复了她多日以来紧绷的情绪,在那饱含汗臭味的怀中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与宁静。 “这个你拿着,这是我为你求的护身符,你好生保管。”听完妻子的遭遇,李佳鸿陷入了一阵沉默,他既心疼又是后怕,庆幸自己回来的及时,他把手伸进行囊里,从一个夹缝中取出了一根黑边白羽,将近三十多公分的长度,毛管柔软,丝羽强韧,也不知是出自那个品种的鸟类。 “这是什么鸟的羽毛?”姜姑诧异的接过羽毛,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还有这样朴素的护身符。 羽毛入手刹那,姜姑只觉得羽毛有种魔力,想一直把它紧握在手中,有些爱不释手。 李佳鸿干笑几声,只说自己也不知道,内心盼望这根羽毛真如林老板所说,会有什么护主的奇效。 三十一 鸟声 李佳鸿昨晚做了一个怪梦,他在梦里看到了一只从未见过的鸟类,因为距离有些远,也可能梦总是那样不太真切的东西,所以他没能看清那只鸟具体的模样,但可以确定的是那只鸟好像有类似人类的躯干,还有一张奇长无比的大脸。 虽然模样有些慎人,但李佳鸿却对它有种莫名的信任感,总觉得它不会伤害自己。 正当他鬼使神差的张开双手,想要迎接那无名鸟的怀抱时,他却突然醒了过来。 “已经……已经早上了吗?”李佳鸿从妻子的床边起来,入眼的阳光有些刺痛眼球,揉了揉眼睛,依靠着床头坐起身的妻子形象逐渐清晰。 “你看你,这样睡着很不舒服吧,真是的……明明可以和我挤一挤的。”姜姑看着刚醒来的丈夫一脸吃痛的样子揉着腰,她就不禁摆出嗔怪的模样。 李佳鸿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笑道:“那还不是因为昨晚没有洗澡,怕我一身脏臭惹得你也不干净了。” “都老夫老妻了,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姜姑微微瞪眼。 李佳鸿不禁失笑,看着姜姑此时的小女儿态,不由想起他和妻子年轻拍拖的时候,虽然对方容貌已变,但至今还是让人觉得心动。 李佳鸿轻抚姜姑的脸庞:“你今天看起来气色好多了。” “嗯,可能是因为那护身符起效了,还有你在我身边,我昨晚睡得很踏实,前所未有的安心。”姜姑主动握住李佳鸿的手,脸在对方粗糙的手掌上轻轻摩挲。 正温情着,姜姑听到丈夫的肚子发出了饥饿的咆哮,她顿时笑出了声,然后转身想要下床,“肚子饿了吧,我去给你拿些吃的。” “等等,你都还没好,先躺好,我去就好了。”李佳鸿见状,连忙扶住了准备下床的妻子,生怕她一不小心跌倒。 姜姑听到丈夫的话后愣了一下,表情有一瞬僵硬的变化,她而后顺从的躺回到床上,柔情似水的看着丈夫:“你说得对,刚才是我一时太心急了,以为还在从前。” “等我回来。”李佳鸿微笑着为姜姑盖好被子,抚摸了一下妻子的头发,说完后便几步一回头的离开了病房。 下楼时,李佳鸿不禁眼睛明亮,喃喃道:“那羽毛护身符或许真的有用吧……” 买回早餐,与妻子在病房里共同享用完后,李佳鸿借用病房的浴室洗了个澡,在姜姑的父母过来陪护之后,他这才敢放心离开,离开前他还不忘跟妻子说到“他接下来一段时间应该都不会离开深州,爸妈年纪大了,夜间陪护太劳累,所以他以后每天晚上都会过来陪他”。 在妻子不舍又温情的目送下,李佳鸿离开了病房,在下电梯准备离开住院部时,电梯中途停在了三楼,进来了一对母子,一个宝妈带着她大概才一两岁的小孩。 女人紧紧抱着小孩,她虽然表面如常,但眼睛从不敢与电梯里的人对视,极力躲避,眼中有一丝久久徘徊的惧意。 “小楠你等等!”就在电梯门准备关上的时刻,一个年轻的男人拖着行李抢在电梯门关上的前一刻追了过来,手里还拎着一袋婴儿用具,他走进电梯,一边气喘,一边无奈的对女人说道,“你这也太突然了,医生说小宝最好还是要留院观察一天的。” 闻言,女人顿时惊怒的说道:“留院?这里我一天都不敢待!” 见妻子神色激动,男人举手投降,又对电梯里的李佳鸿投来抱歉的眼神,李佳鸿回以理解的轻笑。 男人压低了一些声音,说:“只是一场噩梦而已,小宝不就好好在你身边吗?” “那不是梦!”被称作小楠的女人大概也意识到公开场合说那么大声不太好,吼出一句后,又马上咬牙低声说:“你不知道昨晚我有多害怕,小宝突然消失了半个小时,我急得到处找……” 说着,女人开始低声哭泣,怀里的小孩懵懂无知,还咯咯的卷着妈妈的头发玩弄。 男人叹气一声,拥抱着妻子孩子。 李佳鸿在旁看着这一切,内心有些感慨。 “我不想再听见那种鸟叫声了,太吓人了……”女人在丈夫怀里逐渐平静,发出了一声抱怨。 不知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李佳鸿听到“鸟叫声”时,他一瞬惊疑的提高声音:“鸟叫声,什么样的鸟叫声?” 听到李佳鸿疑惑的声音,女人转过头来,露出有些尴尬的表情:“大哥你别在意,可能也许是当时我太紧张,听错了。” 男人解释道:“我老婆说,那就是像是一个女人模仿奇怪鸟叫发出的声音,会‘啯啯啯’这样的叫,听起来怪傻的……” 李佳鸿走出医院,隔着医院围墙眺望住院部周遭的环境,内心慢慢滋生出一丝难以平静的窒息感。 他总觉得住院部前最高的那一棵树,和自己梦里看见的那棵,竟然那么相像…… 为了继续调查有关祸古和失踪小孩的事情,李佳鸿前往了卫江提供的那个地址,他要去看看那个据说从祸古那样诡异生命身边出逃的人还有没有留下有用的线索。 既然能逃出来,说明也有再回去的方法吧? 如果孩子还存活在祸古的巢穴内,他不论如何都要把他救出来。 如果……如果他已经死了,那把其他人的孩子带回来,也是一件好事。 可以说,当李佳鸿得知当年带走自家小孩的存在并不是人类,而是一种前所未见的古怪生物之后,他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卫江提供的那个地址,虽然不是在深州当地,但也就在隔壁惠岗市,从他现在的地方出发也并不需要两个多小时的车程。 抵达目的地后,李佳鸿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村子。 这个村子上山下山似乎都只有一条路,村民们把房屋建在了山顶、山腰上,家家户户都把房子装修得挺好,看起来就像一栋栋私人小别墅。 在这里生活的人不少,更有人在这里开起了一家家农家乐,倒是一派祥和的景象。 李佳鸿今天特意穿戴的整齐干净一些,到底可能是要登门拜访的,不得不穿得体面些,他循着门牌号一户户找,渐渐发现自己好像慢慢偏离了人烟,踏进了没有铺上油柏路的森林小道,进入了森林之中。 他以为他找错了,可很快他一抬头就发现,不远处有一座破旧的两层楼平顶房隐藏在茂盛的树木之中。 当走近那座浑身上下散发不详气息的破败小楼前,李佳鸿比对了一下门牌号,确认卫江提供的地址就是在这。 三十二 幸运 鼓起勇气踏入那似乎已经很久没人住过的屋子里,李佳鸿在那蛛网密布、灰尘堆积如土的空间里寻找着可能有用的线索。 屋里的东西基本都搬空了,只剩下一些大型的或者破损的家私没有撤走,因此李佳鸿只是翻找那些家私的话并不用多长时间。 从房间卧室,到厨房,最后李佳鸿找到了貌似是杂物间的地方。 杂物间不大,大概十来平米,围着墙面摆放着四个置物架。 而就是在这里,李佳鸿的发现终于有了突破。 大概是因为年久失修或者胶水效力过期的关系,李佳鸿发现在正对门的置物架第三层夹板又不同寻常的突起,中间镂空,这个夹板竟是由两块薄木板粘合而成。 把两层无法再粘合的木板撕开,李佳鸿在其中找到了一封发黄的信纸。 信纸上面写到: 我不知道正在看这封信的人是谁,当你看到这封书信的时候,不论你是怎么发现它的,我希望你仅仅是停留在好奇层面,在看到这句话之后就请不要再继续往下阅读,建议你最好直接将书信烧掉,哪怕是自私的随意丢弃也好过接下来因为得知残酷的真相而失去活下去的信心与勇气。 如果你是为了我身上的秘密而来,或许你已经被那些可憎的老鼠缠身,那么就请你大胆的阅读下去吧,希望我记录在此的内容能让你找到想要的答案…… 李佳鸿继续往下阅读,前半部分的内容都是笔者在描述他在祸古巢穴中的生活,被祸古抓去的人绝大部分时间都是被泡在一个“水缸”里,只会留下部分人负责管理在“水缸”中休眠的人,在休眠过程中他们也过得不安生,很多人在闭眼与睁眼之后就会发现,他们的器官和生理构造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被祸古养大的小孩很少能像笔者一样觉醒,因为被带到祸古巢穴中的小孩绝大多数在开始就做过了有关大脑情感调控的切除手术,笔者也不例外,只是他幸运的是在突然某一天因为特殊的机遇而恢复了失去的情感,并慢慢拾回理智,开始想要逃离祸古身边。 也是在某次祸古指派的行动中,他抓住了逃跑的时机,远离了巢穴,逃离了当时的同伴,然后留在了地球上。 只是那时候的他一时疏忽的时,他早已经不再具备正常人类的容貌,他突然闯入闹市区时所展现的姿态,犹如从地狱里狰狞爬出的噬人恶兽,顿时引起了当地人的恐慌尖叫。 那时候的他才终于明白,自取回记忆的那天起,他就已经是两边世界的异类了,偌大的宇宙中已经没有了他的生存空间。 而后他一边接受名为玄密组的人类组织拼尽全力但却微不足道的帮助,对抗着祸古派来的那些前来终结他的“孩子”们在人类世界中苟延残喘,一边他也期盼在自己的生命凋零之前,寻找到自己曾经生命的归宿,找寻到他的父母,不论如何,至少留下一封书信给他们。 可惜他最终还是没能等到那时候,他的生命就因为失去维持改造之躯活性的药物慢慢走向了终结。 死前他在信中记录下了他当年逃出跨维节点的方法与祸古这一种族的一些秘辛,但愿看到这封书信的无关人员可以守口如瓶直到落葬坟墓之中,希望如果是和他当年一样处境的出逃者能够好好活下去,如果是为寻找因祸古被抓走的小孩的父母,则不支持他们继续寻找孩子,而是希望他们能寻找新的一半,过正常人的生活。 看完书信,李佳鸿陷入了一阵漫长的沉默,他能从那一笔一划扭曲的文字之中,感受到一个渴望被爱与救赎的孩子形象,尽管偶尔能从笔者书信里的某些言辞感受到对方在非人教育成长下的畸形三观,但一旦代入到对方角色,想到自己的孩子如今也可能与笔者当年一致,他就无比理解这样的变化,同时对这位素不相识的孩子感到深深地痛惜。 “祸古脚下的阴影连接着另一个世界。”李佳鸿将这一最重要的关键信息记在脑海中,相信会有派上用场的那天。 翻到书信的背面,上面记录了几条有关于祸古的秘辛。 1.祸古并非开始就是祸古,它们由新的孩子转化而来。 2.因为祸古十分胆小,害怕受伤,所以它们的文明因此停滞不前。 3.祸古只能在夜晚找到安全感,只有在孩子们都在身边的时候才敢行动。 4.地球曾也是祸古的坟场,或许能找到别的出入口。 李佳鸿看到这四条总结出来的精辟秘辛,在大脑感受到海量信息量的同时,他也不由感到了一阵兴奋。 “居然还有别的进出祸古巢穴的通道。”李佳鸿握紧了拳头,他发誓如果祸古的影子真是跨维节点,那么他一定要在地球上找到祸古的尸体。 他连忙收好了书信,然后匆匆离开了这片林中荒宅,在晚上八点前赶回了深州老家的医院。 回到妻子身边,与妻子的父母交班,终于有机会和妻子独处时,他迫不及待的将自己的发现分享给对方,他紧握住妻子的手,有些激动的说:“我们很快就会有机会找回小清了,这十五年苦功可算是没有白费。” “我也很高兴。”姜姑亦是热泪盈眶,随后她还向李佳鸿分享了一个新的好消息。 她当着丈夫的面,慢慢爬下了床,在李佳鸿担忧而后震惊的目光中,卧床多年,几乎四肢退化的姜姑竟然歪歪倒倒的勉强站了起来。 “用不了多久,我就能走了……我能和你一块找孩子。”姜姑像是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一边大口的喘着气,一边脸红脖子粗的笑道。 李佳鸿顿时激动的拥抱住了妻子,仿佛能感受到那逐渐紧实的柔软娇躯中正在苏醒的生命力。 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他沉寂了十五年的恶运终于开始逆转了吗? 喜事连连,李佳鸿和妻子都似乎因为过于高兴,在沉静下来后很快都感觉到了精力耗尽的疲惫,双双卧在床上,相拥而眠。 这一晚是李佳鸿难得的安眠,尽管在今晚的梦里,他又梦见了那只奇怪的雌鸟,而他还荒唐的将那只古怪的雌鸟拥入了怀中…… 次日醒来后,李佳鸿看着在自己臂弯里酣睡的妻子,他看了眼放在床头的手机,有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点开了自己的v信,在一个群聊中发布了一则召集消息。 我:关于孩子的事我有话想和大家当面说,各位如果有空的话,今天下午三点,我在深州的新茶记餐厅等待各位的到来。 三十三 生活 “嗯,放在阳台边正好,多来点光合作用,哦,差点忘了这里没有太阳。”林凌把一盆鲜红色的石蒜放到了阳台上,他探头看了眼窗外天色,又悻悻然把花抱回到桌上,“算了,就放在看台上吧,也挺好看的。” 林凌撩拨了一下花儿的嫩枝与花瓣,手感细腻犹如少女的肌肤,花香幽暗,绕指残香,而这朵鲜艳的彼岸花仿佛有自己的思想,面对这家店主的轻佻,它柔弱害怕,不敢反抗。 卫江远远的站在一旁偷眼看着,不敢上前,目光死死的盯着林凌放在桌上的那盆花。 “唉,放心啦,它已经不会咬人了。”林凌注意到卫江忌惮的神情,顿时笑着摆手。 “是。”听到林凌的话,卫江才敢慢慢靠近过来,但还是保持了一定距离,不会像林凌那样去触碰。 随后,卫江的目光看向了小屋的另一边,一个模糊的巨人黑影,但依稀能看出女性的轮廓,而在他的眼里,这道黑影还被难以估计的罪业所包裹,只是被它克制的收敛起来,浓缩在它体内。 对方是在今天突然出现的,她一出现便抱着一盆人畜无害的花,而刚好起床的林凌看到了对方手中那盆花,就顿时笑呵呵的走上前去,像是碰见了一个送货上门的快递员说道“辛苦啦,一大早就送东西过来”,他们之间似乎颇为熟络。 决定好花盆摆放的位置以后,林凌才回过头来继续和黑影对话:“你回去吧,我已经帮你做好升级了,这样你以后行动才会更方便一点是吧。” 黑影点点头,恭敬作揖后化作旋风消散。 “老板,这个……姑且称之为人吧,这个人是?”卫江好奇的问。 “是咱们小店打入外界市场的商品,刚才为它做了产品增值处理。”林凌想了想,说道。 卫江张了张嘴,“那果然就是祝福吧。” “只是一具化身罢了,它无处不在。”林凌摆摆手,无意多做解释,似乎要解释起来会让他觉得很麻烦。 吱呀—— 小店的大门被一双素手轻轻推开,迎面走来的女子身材笔挺,短发飒爽,穿着干练,西服、直筒裤、平底鞋,看起来像是一名相当公务的职场女性。 “小郁。”卫江见到来人,当即露出微笑。 “又来打扰了,林老板,这次我只是专程过来看看卫江的。”郁怜云先是对林凌敬重行礼,而后说明了来意。 林凌笑着点点头,说了一句“你们聊”,接着他就走到无主神龛前,从那深邃的黑暗中掏出了一只无辜的小黑猫,然后抱到躺椅上,养神平躺,撸猫去了。 黑猫至始至终都满脸茫然,眼中无喜无悲,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很快逆来顺受的它便趴在林凌的怀中继续睡,任由林凌粗糙的手法在自己身上施为。 “在林老板这里住下后,现在觉得怎么样?”郁怜云问候着这位死后再就业的同事前辈。 卫江爽朗的笑道:“林老板人很好,一切都不错。” 听到卫江的评价,郁怜云微微沉默,怎么和她的印象有点出入,难道他还没发现林老板性格恶劣的那一面吗? “除了不能再随便抛头露面,还要舍弃原身份,断绝与生前其他人的来往,其实在这里工作还挺清闲的,至少比玄秘探每天东奔西跑,上刀山下火海的工作好太多了。”卫江表现得很豁达,“而且反正我本来也就举目无亲,基本没什么可挂念的,倒不如说,现在能在这里悠闲工作还是一种解脱。” 郁怜云看着卫江的眼睛,对方的坦诚写在了脸上,她才慢慢放下心来。 随即,她的目光很快被林凌桌上的那盆花所吸引,忽然目露惊恐,她有些激动的看着卫江,指着那娇艳欲滴的红色花卉道:“这……这不是……” “我也不清楚。”卫江对此无奈的摊开双手,“但看起来像是已经被老板收服了。” 听闻此言,郁怜云心中一颤,再看向此时正安详撸猫的林凌,只觉得这林中小屋的主人越发高深莫测。 谁能想到那将玄密组总部夷为平地,抹杀上百名玄秘探,引起天府市六级大地震的元凶,此刻居然化为一株人畜无害的小花,就被林凌摆放在这家小店内的桌面一角上。 卫江转开话题:“对了,最近你有接到外人打给你的电话吗?” “外人?”郁怜云缓缓回神,她回忆了一下,摇摇头,“没有。” “是嘛……”卫江点点头,他也不知道前几天的那位客人现在究竟走到了哪一步,但应该还没有遇到危险。 郁怜云好奇问:“是有什么问题吗?” 卫江沉默了一下,说:“如果之后有人给你打电话求助,你就按照你自己的情况和意愿去选择,不必在意其他的。” 听到卫江的话,郁怜云也立即猜到了大概,“你把我的手机号码给了别人?” “对,很抱歉,这或许会给你带来困扰。” 郁怜云轻笑着摇摇头,“如今我还愿意留在玄密组,自然是因为想要帮助其他和我曾经一样的人,当然,我也不会逞一时之勇,自己几斤几两,我还是拎得清的。” …… 新茶记是深州一家老字号茶餐厅,独此一家,别无分店,所以李佳鸿报约定地点的地址时才会那样简洁。 与妻子姜姑一样,参加了她大学时期那个神秘社团的成员们几乎死绝,他们的丈夫或妻子都失去了重要的枕边人和孩子。当初为了调查社团的事情,李佳鸿把还留在深州的那些家属都尽量拉进了一个v信聊天群里,互相分享他们所知道的有关那神秘社团的事情。 只是群里的大多数人在得知他们另一半的死亡,孩子的失踪都和超自然事件有关时,这些家属们要么是觉得李佳鸿疯了,干脆拉黑了群聊,不再来往,要么将信将疑或者干脆相信,愿意陪李佳鸿做一些调查。 不过,这个群聊始终并不活跃,如果李佳鸿不说话,其他人也不会说话。 自从出发梨台市,深入调查孩子失踪的事情以后,李佳鸿就已经很久没有在群里说过话了。 今天早上发出约见消息,李佳鸿也做好了不会有人来的准备。 果不其然,到了约定时间点,现场最终只来了一个人,是女家属,又等了大约半小时,才磨磨蹭蹭的又来了一个,而那人来时的脸色冷漠不善。 “老黄,你来了!”李佳鸿看到来人时分外高兴,因为在他印象里,眼前这位一米九几的大汉是群里那一类完全不愿意相信孩子失踪与超自然事件有关的家属,但现在对方居然愿意过来,这莫不是对方回心转意了? 然而,被李佳鸿称作为老黄的人直接打开了李佳鸿伸过来的手,眼神冷酷的说道:“李佳鸿,我希望你不要再拿孩子失踪的事情来消费我们的心情,还有我今天也不是特意过来的,而只是恰好在附近谈生意,我就顺道过来看看,没想到居然还有一个白痴愿意听你的鬼话。” “老黄你听我说,我有……我虽然不能证明那一切,但这一切确实是真的……”李佳鸿愣了一下,想要劝对方听自己解释,但很快又被大汉愤怒的声音所打破。 “真个屁!”大汉红着眼,用力抓住李佳鸿的肩头,咬牙说道,“真相就是我们的孩子已经回不来了,他们已经死了!” “你儿子失踪十五年,她的孩子失踪了十二年,我女儿也失踪了十九年!如果你说的一切是真相,那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觉得他们还能活吗?被拐卖的孩子在人贩子手里都平均活不过十年!我们的孩子都十二年,十五年,十九年了,还能怎么活!?你要我相信他们怎么活?”大汉揪住李佳鸿的衣领,忽然控制不住情绪,愤然大喝,“他们已经死了!” 整个餐厅的人听着大汉的话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目光都聚焦在了李佳鸿和大汉身上。 “涛哥,佳鸿哥,你们别这样,你们冷静点好不好?”最先到场的那位家属连忙起身做和事佬,规劝脸上情绪都逐渐激动的二人不要挣执。 “黄启涛,你要相信希望……”李佳鸿心情也不太平静,甚至听到对方说自己的孩子已经死了的时候,他甚至破天荒的感到了一阵强烈的愤怒,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但当他看到对方悲愤的眼睛时,他又明白对方和自己一样,也很痛苦。 “相信希望?”黄启涛笑了,他松开了李佳鸿的衣领,后退的脚步踉跄了几下,勉强扶住了一把椅子才没摔倒,他撩起自己的右腿长裤裤管,露出隐藏在里面的假肢,神色颓然的说,“我也曾经相信希望,可我把我一条腿都找断了,可是她都回不来……后面我觉得,哪怕找回她的尸骨都是幸运的。” 在另一位失孤家属的搀扶下,黄启涛坐了下来,两眼失意的说:“我开始是在寻找她,后来是在寻找它,你说,我这样算是放弃了吗?” “我连尸骨都找不回来。”黄启涛红着眼,眼中不知是恨意还是善意,嘴皮颤颤,“我特么废人!” “现在我也不期待能不能找回她的尸骨了,没有意义了。”黄启涛抹了一把眼泪鼻涕,他起身走到李佳鸿面前,拍拍李佳鸿的胸口,“摸摸你的良心,有时候不要觉得自己的爱太伟大,你只是失去了一个人,你还有你两边的父母,你还很幸运,你老婆都还在……与其把时间放在既定事实上,不如把剩下的时间都用来陪你的家人。” 说完这句话,黄启涛推开了李佳鸿,像个正常人一样离开了。 “佳鸿哥,你还好吗?”看到神色呆滞的李佳鸿,唯一愿意相信李佳鸿的那位家属来到了李佳鸿身边,关切的问道。 李佳鸿急促的呼吸是他内心的写照,极不平静,他无声流了两行热泪,又慌张的立马抹去,强撑着波涛汹涌的心境,对对方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对不起啊薛函蕾太太,我们,我们换个地方再说吧。” 说完,他又立马起身给餐厅的其他人认真鞠躬道歉,这才在薛函蕾的搀扶下,离开了餐厅,转而换到了一公里以外的一家快餐汉堡店,在店里的角落坐了下来。 “佳鸿哥,你还好吧?”看到李佳鸿的表情还有些木讷,薛函蕾有些担忧的问到。 李佳鸿迟缓的摇摇头,“没事。” 手蹭了一下鼻头,他看了眼环境,这才发现自己来到了汉堡店,对薛函蕾笑道:“有什么想吃的喝的,你尽管点吧,今天是我没做好,让你也跟着难看了,我请客。” 薛函蕾微微一笑,她看了眼墙上的菜单,有些俏皮的模样,道:“那我可真点了,不跟你客气了。” 李佳鸿被对方这副模样有些逗笑,知道这是对方为了缓解他惆怅的情绪,故意为之,他轻咳一声,努力振作精神,点点头,语气更加坚定了几分:“嗯,放心大胆点。” 随后,二人享用了一顿满足的快餐,或许油炸食品真能给人带来快乐吧,李佳鸿的心情确实好了不少,他也准备开始进入正题。 “其实这次叫大家过来是因为我真的有了重大的发现。”李佳鸿打开了自己的随身挎包,从里头拿出了一张塑封好的信纸,把信纸递给薛函蕾看,一边说,“祸古是真实存在的,我从一个曾经从祸古巢穴里逃出来的人那里得知了一些重要的讯息……” 薛函蕾一边专注的看,一边认真倾听着李佳鸿他这些日子以来的调查经历,事无巨细都说了一遍,并将自己的一些总结和猜想都与对方说。 薛函蕾看完信纸上记录的内容后,也是不禁鼻头一酸,红了眼眶,一想到自己的孩子在未知生物手里生死难料,淤积在心中难以发泄的痛苦,顿时难受的爆发开来。 听完李佳鸿的话后,得知李佳鸿要找到祸古在地球的坟墓时,薛函蕾忍不住对李佳鸿问道:“那你现在有祸古坟墓的线索吗?” 李佳鸿如实说道:“没有。” “没有吗……”薛函蕾喃喃道。 见此,李佳鸿连忙说道:“但你放心,很快会有进展的。” “很快是多快?”薛函蕾问。 李佳鸿愣住了。 薛函蕾似乎也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道歉。 李佳鸿不以为意,还请对方不要对自己低头,她没有做错什么,接着他问到:“薛太太,你这次不是也有自己搜集到的消息想要分享吗?” 闻言,薛函蕾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不……我就不献丑了,你收集到的和我基本重合了,还比我详细的多。”她有些紧张的藏了一下自己的香包。 李佳鸿信以为真,理解的笑了笑,“没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观点,我们本来就是互相探讨的……” 三十四 雌鸟 李佳鸿回到医院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见丈夫回来的时间比约定时间晚了许多,又见丈夫的神情有些不太对,姜姑便询问起了缘由。 李佳鸿也不曾隐瞒,将今天发生的不愉快的事情都告诉了姜姑。 得知事情经过的姜姑不禁抱住了丈夫,宽慰着他。 “我是不是错了?”李佳鸿抱着妻子,神色复杂的问。 姜姑像哄着一个几十岁的孩子,轻声说:“你没做错什么,只是这世上没什么两全其美的事情,现在你做的一切都是我和爸妈他们都支持你,而你又愿意去做的事情。” “那黄启涛说的不对吗?”李佳鸿不禁反问。 “他也没有错,只是他选择了另一条让他能安心的路。”姜姑轻抚丈夫干枯的头发,黑发丛中夹杂着数之不尽的白发,她能从每一根白发里看到他丈夫这十五年里的漫漫长路。 李佳鸿理解了,他认真说道:“那我们尽全力去夺回我们的孩子,如果他真的不在了,那我们要一起活下去,我要用尽我的全力去弥补我欠你和爸妈他们的幸福时光。” 姜姑没有答话,只是笑着,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夜间,医院住院部的病人们都准备熄灯休息了,李佳鸿在看妻子入睡以后,一个人来到了天台,拿出卫江给的那张红色名片,用手机拨通了在名片上写下的那串数字号码。 在号码拨出不到两秒时间,李佳鸿就听到了由海摩芬创作的《d小调忏魂曲》手机铃声。 李佳鸿愣了一下,挂断了号码,在铃声停下后又重拨了一遍,内心突然一阵悸动,他不由放下手机,看向了身后。 他拨通号码以后,手机号码的铃声除了手机在发出声响外,在他身后的位置,也同时响了起来。 当回过头来时,李佳鸿只见一位穿着公务的短发女性从天台的水箱之后走出。 在皎洁月光的映照下,女子的半张侧脸被照亮,柔和的面部曲线与精致的五官令人一眼难忘,当她粉红的薄唇轻翘,一种魔幻的魅力便在女子身上迅速展开,仿佛这天并不美丽的夜景也因她而添彩。 “初次见面,李先生,我叫郁怜云。”郁怜云轻轻撩起被晚风吹散的鬓发,微笑道。 “你……你是?”李佳鸿虽觉得眼前的神秘女士十分漂亮,但却因为莫名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危险的感觉而没有放松警惕,对方上前一步,他就后退一步。 郁怜云眼见对方警惕得要退到栏杆上不得不停了下来,心中有几分无奈,继续自我介绍道:“我是神州地区特殊紧急事件调查分析与救援保障组织的玄秘探,坊间称呼我们的组织为玄密组。” “玄密组?”李佳鸿有所耳闻,那个死去出逃者的遗书上也提到了这个组织,他这才忽然明白卫江在林中小屋里所说的话,如果眼前的这位神秘女士真的是来自那存在于都市传说中的组织,那么她确实能帮上自己的忙。 李佳鸿希望郁怜云能先证明自己的身份,郁怜云从胸前的口袋里取出一个工牌样的东西,扔给了对方,有些好笑的说:“就算你看到了我的工牌,你可能也没法分辨真伪吧。” 拿到工牌后李佳鸿没有说话,而是仔细观看着工牌,像真能看出什么,他忽然紧绷的肩膀一松,说道:“我相信你了,郁小姐。” “你能看出什么嘛?”郁怜云见对方终于主动走向自己,并把工牌归还给了她,她不由好奇。 李佳鸿摇摇头:“我只能辨认出上面的防伪印刷是现在市面还未普及的影印机器打印出来的,这种印刷技术现在也就多用于公职和军事层面,因为以前从事有关行业,对这方面还是比较了解一点,就从这一点来看的话,你是骗子的可能性不大。” 听到李佳鸿的分析,郁怜云暗暗赞叹眼前这个看起来土里土气的大叔心思缜密也足够见多识广,然后直接切入了正题:“你的事情我已经从卫江那里略有耳闻,也是今天下午才从其他地方赶到深州,之后一直在等你给我打电话,看你什么时候才需要向我求助。” 说着,郁怜云有些尴尬的笑道,“就是没想到你会在这个时候打给我,我还忘关铃声了,刚才也可把我吓了一下。” “……抱歉。”李佳鸿干笑几声,随后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惊讶道,“也就是说,下午餐厅里发生的那些事,你也都看到了。” “你和另一位先生,在餐厅里的动静闹得确实挺大的。”郁怜云点点头,并不否认她观摩了对方的社死现场全程。 李佳鸿微微沉默半响,说:“那你应该多少也知道我现在的处境了吧。” “为保险起见,不出纰漏,李先生还是再重新为我复述一遍吧。”郁怜云没有托大和自信,直接让李佳鸿再次讲述他的调查经历与目前结果,然后与自己收集到的信息暗暗进行比照。 于是,李佳鸿为郁怜云复盘了一下,几番比对确认之后,郁怜云这才点点头,说:“现在我已经确定了解了你的处境。” “那么郁小姐,你能帮我找回被祸古抓走的孩子吗?”李佳鸿期待的问到。 “我无法完全保证。”郁怜云非常直白的说道,“人力有尽时,时间也过了太久,当年前辈们没解决的事情,我们现在也不一定能解决……” 说着,郁怜云顿了顿,对李佳鸿问道:“你去过林老板的店,你租了什么东西?” 李佳鸿有些失望,但还是答道:“他给了我一根羽毛,然后他让我给我的妻子,说能帮到我找回孩子。” 听到李佳鸿的话,郁怜云有些诧异,想了想,说:“如果林老板是这么说的,那么这根羽毛应该确实恩能帮助你找回孩子。” 随后,郁怜云还不忘提醒到:“你有询问过羽毛的使用方法,还有它的一些禁忌吗?” 李佳鸿皱着眉头说:“他告诉我羽毛和护身符差不多,只要给我的妻子随身带着就好了,而羽毛确实应该起了立竿见影的效果,我的妻子原本前些日子还会受到祸古的影响,在夜里能够感受到祸古的眼神注视,陷入噩梦之中,但佩戴了羽毛之后,她这几天都说没再有过那种惊心焦虑的感觉,也感受不到祸古的夜间注视了。 至于你说的羽毛的使用禁忌,我倒是想起林老板告诉我说,如果有一天看到羽毛变成两根,那就要马上过来归还羽毛,不然会有妻离子散的下场。” 说到这,李佳鸿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忙对郁怜云追问:“难道说那羽毛有什么问题吗?” 对此,郁怜云没有多嘴,只是松了口气,点点头说:“那你只要严格按照林老板所说的去做就行了,你只要记住这世上没有白来的馅饼,有获得就会有付出,你如果不希望出现林老板所说的情景,建议你严格遵守林老板说的羽毛使用方法。” 见郁怜云认真严肃的模样,李佳鸿捏紧了拳头,用力点首:“好,我知道了。” 就算没有郁怜云的提醒,李佳鸿这几日其实都有在好好的观察那根羽毛的状况,就目前为止,他并没有看到任何异常,只是郁怜云的再次提醒让他对这件事格外重视起来。 “关于祸古的事情,我们玄密组中虽然有不少有关祸古的异常事件的记录,但祸古坟场,我们确实从未听说过,包括当年帮助了那名出逃者的前辈们也没有从出逃者那里听说过祸古坟场的事情,这需要一点时间再调查。”郁怜云向李佳鸿说明了他们玄密组这边的情况,再询问到,“你这里还有没有思路可以提供?” 李佳鸿当即翻出自己做的笔记,把自己罗列的疑点展示给郁怜云看,说:“我现在还不清楚的有两点,第一个是追本溯源,我妻子大学时曾经参与的神秘结社现在已经找不到任何踪迹了,再加上当年参与仪式的人几乎全部死亡也无从问起,而据我妻子所说,当时结社中并非所有人都参与了仪式,但那些人究竟是谁,我也找不到了。 我妻子也只参与了那一次社团的活动,也就是举行那诡异的仪式,之后因为在仪式上看到恐怖的怪象后就没再接触过这个邪门的社团了,所以对结社中的人她也并不是很熟悉,所以我想,如果能追查到当年社团至今还活着的其他成员,应该对我们有些帮助。” “确实有这种可能,召唤祸古与其做交易的仪式对我们人类说是一种很古老的仪式了,我们组织曾对祸古的信徒进行了多次重点打击,隐藏在他们组织之中的邪法仪式也被我们一并清洗,此后那些堕落者便销声匿迹多年,原以为失去传承的他们,很快也会自我放弃,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么一回事。”郁怜云思索少顷,深感有理。 啊! 一声突兀的高声尖叫刺破了静谧的夜空,将每个听到此声尖叫的人都吓得胆颤心惊。 李佳鸿和郁怜云还不知这嘶叫从何而起,一阵急促的翅膀抖动声伴随嘹亮的“啯啯”鸟鸣便迅速靠近他们的附近,下一刻只见一道巨大迅捷的黑影惊掠过天台的栏杆前,朝着夜空飞去。 由于那巨大的不知名鸟类速度实在太快,以至于二人的凡人之眼只来得及瞥见那一次转瞬即逝的容颜,可哪怕是匆匆一瞥也足以让二人今夜再无好梦。 一个身披白羽的巨鸟,却有一副近似女人的头部和躯干,披头散发,袒胸露腹,只是头大如牛斗,五官比例失衡,有一双过大的无神黑眼睛和一张快和鼻子融为一体的突起嘴巴,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怪鸟。 郁怜云震惊怎会有如此狰狞可骇之物,而李佳鸿却怔怔出神,因为这骇人的异类怪鸟已经与他缠梦多日,只是这一次在现实中近距离的接触才让他彻底看清了这怪鸟的外表与神态。 面对这突然惊现的怪物,郁怜云稍失神片刻便立即拉着李佳鸿撤离天台,因为她瞟见了那怪鸟短暂的回眸,那无神的眼睛似乎已经将天台上的她和李佳鸿锁定。 那怪异的雌鸟翅膀偏振,身躯在夜空中回旋半周,果然在下一刻对二人俯冲而下。 郁怜云和李佳鸿跑得足够快,及时转回了楼道之中,在楼道上飞奔而下的过程中,惊慌失措的两人都听见身后传来了巨大的撞击声,但二人都不敢回眸去看上一眼,因为他们害怕回过头去,就会看见那该有五公分厚的钢板大门已被那怪异雌鸟的利爪轻易撕碎,进而看到那只面目可憎的怪物正隔着裂缝,冷漠窥视着仓惶而逃的他们。 他们没有看见,却已经将那骇人的画面想象到了脑海当中。 在飞奔下楼的过程中,李佳鸿无比担忧妻子的安危,他担心那只怪异雌鸟就是祸古派来袭击妻子的“孩子”。 带着凉掉的半截内心冲回病房,李佳鸿只见妻子好端端的坐在病床上,只是神色不安,但他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了下来。 “老公,你去哪里了,我好害怕。”姜姑眼见丈夫回来,像个担惊受怕的小鸟,一下子扑进了李佳鸿的怀里。 李佳鸿连说抱歉,紧紧拥抱着妻子,那种差点又失去亲人的感觉让他的内心几近崩溃,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一味的用苍白无力的文字安慰着怀里的枕边人。 郁怜云在走廊的一处角落里看着这一切,在感受到夫妻两人之间恩爱如山之余,她却也感受到了一处李佳鸿这一当事人忽略的异样。 刚才姜姑奔跑扑进李佳鸿怀里的动作看上去明明和正常人无异,甚至可以说,她刚才飞扑进来的动作和速度比之正常人还要健康,这哪像是一个四肢退化、才从十五年深度昏迷中苏醒的女人。 李佳鸿从林中小屋里租下的羽毛除了“驱邪避祟”以外,难道还有助人健康的功效吗? 蓦然间,郁怜云感觉到一道阴暗的目光锁定了自己,她脚下影子里的东西也似乎有所感应,为之躁动起来,她顺着感应的视线看去,只见正趴在李佳鸿肩头上的姜姑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那黑暗无神的眼睛就好像刚才见过的那只怪异雌鸟。 三十五 女童 “我本来是想去给孩子喂奶,然后发现房间里多了一个奇怪的人影,我刚想提醒这里不能随便进,结果谁知对方一回头……”最初在夜里发出失声尖叫的小护士,此刻正痛苦的回忆道。 郁怜云记录下了小护士所言,随后对小护士宽慰道:“你只是太累了,回去休息几天吧,放心吧,我已经帮你和领导打过招呼了,他们批假不会不通过的。” 小护士没有说话,只是在原地扶额苦笑,今晚所见将成为她一生之中萦绕不去的梦魇。 郁怜云来到怪异雌鸟闯入过的窗口和阳台,当把头探出楼层之外,她清晰的看见几道在楼面由上而下的爪子划痕。 “还是没法彻底断定来源呢。”郁怜云心想,她抱着手臂陷入沉思,就目前能看到的情况来推断,虽不能完全否定怪鸟与祸古无关,但大概率不是一个体系的存在。 怪鸟虽然对她和李佳鸿发动了攻击,却并没有对任何人造成过实质性的伤害,如果怪鸟是祸古一方的改造生物,首当其冲的应该是李佳鸿的妻子姜姑,可怪鸟并没有攻击姜姑,反而是在温室看起了小孩? 喜欢小孩的怪鸟吗?郁怜云心想,她决定以此为线索,让组织里的同事去查查组织的图书馆和过往资料档案。 就在郁怜云收回探出去的脑袋时,她突然发现一只漆黑的手爬上了墙壁,手的主人是一个身穿白色破裙的畸形女人,像一只人形蜘蛛一样在墙上爬行。 “姚贞贞,你在看什么?”郁怜云疑惑的对眼前这名祝福的化身询问到。 而姚贞贞并没有回答,她只是发出饥饿的低吼,透过发丛的眼睛,直勾勾的注视着阳台正对面的一棵大树。 “这棵大树有什么问题吗?”郁怜云顺着对方的目光,也看到了那棵大树。 从这棵树的树高来看,已经有些古老了,或许比这座医院的历史还要久远。 她下楼来到了大树之下,抬头向上看,一片枝繁叶茂,可视范围有限。 郁怜云才打算绕着这棵树周围转一圈,却发现姚贞贞已经爬上了大树,而自己脚下的影子又是一阵魔幻的跳动,那缠着自己不放的另一只祝福化身,她的父亲也跟在了姚贞贞之后,爬上了枝头。 “在上面?”郁怜云恍然大悟,随后她一脸窘迫,因为她从来没爬过树,她也不可能做到像姚贞贞和父亲这样摆脱牛顿力学的事情。 她左右观望了一下,见四下无人,她有了个主意。 两手放在大树上,郁怜云咬牙用力推了推树,发现有些推不动之后,直接上脚踹,后面直接上助跑飞踢。 好一阵费劲,郁怜云才终于看到了大树出现摇晃的效果,几片落叶飘飘洒洒。 郁怜云累了,泄气的扶住大树休息,但还没休息几秒,她就因为感受到树皮上入手一阵冰凉腥臭的黏液而被惊吓到,顿时后退了几步。 此时天还未亮,郁怜云也只能在黑夜中勉强看出手里沾染着某种深色的液体,腥臭之中带着一丝熟悉的味道。 “血?”郁怜云柳眉一挑,拿出随身的手电照明了摸到不明液体的那只手,发现入手的液体呈现黄绿色,在她的指缝之间拉丝黏合,光芒移动到树皮上,只见那黄绿色的不明黏液大批量的从树的高处不断滑落下来。 唦唦! 郁怜云听见头顶上的树叶丛中传来异动,隐隐听见什么东西从高处不断撞击树枝掉落下来的声音,她当即后撤几步,随后便看见一团黑乎乎的肉块冲破了叶丛枝条,坠落在地,树叶丛中开了一个窟窿,在高处的两只祝福化身瞪大着眼睛探头下望,发出低吼。 郁怜云已经习惯了这两个祝福化身的生活习性,没去在意,可当她的手电把那团肉块的模样映照得清晰明亮时,她顿时感觉整个人的头皮都快翻开了。 是一具类人但绝对非人的怪物尸体,形态是一个有近人肌肤的无毛害兽,更像是个银背大猩猩,长着近人的脸,口中獠牙丛生,四肢尤其是一对手臂粗壮威猛,下肢短小,背上长满了古怪肉瘤。 在这青面獠牙的怪物尸体上,郁怜云能清晰看出怪物的致命伤出在胸口和后心部位,前胸被锋利的爪牙撕裂,后心部位更是直接被猛禽之类的生物一爪子捅了个对穿,但就地球诞生的目前已知的自然生物来看,不存在有这么大利爪的猛禽,郁怜云自然而然的能想象到,杀死这害兽的就是之前袭击过她的那只类人怪异雌鸟。 “不以它为食,只是杀了它。”郁怜云暗暗想到,忽然她突然想起了李佳鸿的妻子。 姜姑不是说能感受到祸古这类异常生物的窥视吗? 所以,这个才是她和李佳鸿要找的祸古一系的生物吗? 想到李佳鸿提起过,姜姑害怕红色的眼睛,郁怜云便蹲下身来,强忍住恶心,用手剥开了这类人害兽的眼皮,翻开一看,果然是一颗瞳孔涣散的深红色眼瞳。 见此,郁怜云顿时感觉自己把握住了真相。 如果猜的不错,她和李佳鸿之前见到过的那只怪异雌鸟与李佳鸿从林老板那里获得的羽毛有关,说不定就像是她和两个祝福化身的关系一样,那羽毛能召唤那只怪鸟,怪鸟会暂时守护羽毛的持有者。 这些天姜姑之所以没再感受到祸古一系存在的窥视,不是羽毛抚慰了她紧绷的精神,而是那只被羽毛召唤出来的怪鸟杀死了暗中窥视她的怪物。 唦唦唦…… 忽然间头顶树木疯狂摇曳,郁怜云心中一颤,预感到来自头顶的危险,毫不犹豫的扑身而逃,跳出了大树阴影的范围。 咚咚咚—— 一阵阵沉闷的坠落响声平息过后,郁怜云回头一看,顿时忍不住握紧了拳头,浑身一颤。 一、二、三、四……十二! 整整十二具五官和形态完全不同的害兽尸体,竟然全部隐藏在这棵大树之上,现在被姚贞贞和父亲从树上弄了下来。 “顶不住,我一个人处理不来啊。”郁怜云一看时间还有两个小时也差不多到日出时候了,头皮一紧,赶紧打电话叫组织的人过来帮忙处理现场的异常生物尸体。 而后日出前的这段时间,新任玄秘探郁怜云为了处理异常生物尸体,手忙脚乱了许久…… 发现十二具异常生物尸体,奇形大鸟不止被一人目击,涉及一桩全国的多人连环失踪案……这些消息,不论哪个,单拎出来一条就足以让玄密组派出一支主力部队和当地玄密组分局的全体成员集体行动。 因此,郁怜云在四小时后见到了脸色阴沉的两位队友。 “果然还是暂时不能让你独自行动啊。”李莹琪抱着手臂,摇头叹息道,相比起一个多月以前,她的外貌发生了一定幅度的明显变化,脸上的眼角出现了几分皱纹,看起来更加成熟了,少了几分灵动的仙气,多了几分成熟的妩媚。 何家安也有些许变化,他把头发都剃干净了,叼着没有点燃的香烟,搓了搓他油光锃亮的脑袋,说道:“不愧是我们虎组的探秘雷达,有你这么一个灵感奇高的人在,还有什么异常事件发现不了?” 郁怜云干笑几声,这也不是她自愿的,如若不是突然发现了太多的异常生物的尸体,她其实还想一个人将祸古的事件偷偷处理了,毕竟此事涉及那神秘而强大的林老板,可惜算盘落空。 “不开玩笑了,把你这边调查的情况说说吧。”何家安见郁怜云神色窘迫,打趣也就适可而止了。 郁怜云如蒙大赦,长舒了一口气,随即将自己的调查进展告知了何家安和李莹琪。 “走吧,去见见那位李先生。”何家安听完后,没有说自己的看法,而是把嘴里叼着的烟取下放回口袋里的烟盒中,插着口袋带领着两位女队员上了住院部大楼。 来到李佳鸿和他妻子所在的病房,此时姜姑已经睡去,李佳鸿看到敲门进来的几名黑衣人,顿时像是明白了三人的来意,他神色抱歉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示意众人到外面谈话。 何家安笑着点点头,但也做了个手势,表示稍等一会儿。 他带着郁怜云和李莹琪去了一趟这间病房的阳台,李佳鸿疑惑的跟了上去。 来到阳台后,众人便一眼发现了在阳台围墙上的孔洞和裂痕,不难看出这也是怪异雌鸟留下的痕迹,也就是说那怪异雌鸟曾经在这间病房里出现过。 “难怪她受到这么大的惊吓。”李佳鸿见状,面色沉重,内心深感自责。 郁怜云却一副疑惑的模样,道:“奇怪,为什么那只怪鸟除了我、李先生和祸古派遣的那些怪物以外,都从没伤害过其他人。” “祸古派出的怪物?”李佳鸿瞳孔一缩,连忙低声追问是怎么一回事。 郁怜云将自己在住院部后庭大树上的发现,告诉了李佳鸿。 李佳鸿顿时神色惊愕,低声喃喃自语:“原来我看到的那些都并非是梦啊……” “我们之后找个地方再聊吧。”何家安听见了李佳鸿的话,什么也没追问,只是回头说道。 接着,郁怜云和李佳鸿便再次来到了天台。 重返天台的二人看到顶楼厚厚的钢板大门被轻易撕裂,到处千疮百孔,内心也跟着发寒,直庆幸他们还好昨晚跑得够快。 何家安和李莹琪顺便调查了一下天台,然后才回头向李佳鸿询问了几个问题。 问题都很简单,不过让李佳鸿感到奇怪的是,何家安询问的问题中心都在自己的妻子身上,而非自己,这让李佳鸿不能理解。 “为什么总问我太太的问题,你是有什么怀疑吗?”李佳鸿严肃问到,涉及自己的妻子,他此时的表态变得有些硬气。 “确实有些疑惑。”何家安重新叼起了烟,但仍不点燃,“我想你的妻子在当年参与神秘结社的事情上对你有所保留。” 李佳鸿皱紧眉头,没有反驳,似乎他对此也是有感觉到的。 “关于曾经流传出去的祸古召唤仪式,恰好我本人也略懂。”何家安咬着烟蒂,缓缓说道,“所谓召唤仪式,其实就是和祸古达成一种交换契约,向祸古许愿,祸古达成召唤者的心愿,然后祸古拿走他以后出生的孩子。” “李先生,我相信其实你自己应该也很好奇你的夫人当年究竟许下了什么样的愿望吧?”何家安说道。 李佳鸿沉默下来,他当然好奇,只是他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或者说,其实他本人已经有了一个明晰的答案,但他不想对此深究,因为那将可能打破现在所有的和谐。 何家安也似乎读懂了李佳鸿的内心,他笑了一下,说:“是嘛,看来你本人已经猜到了某个答案。” 随后,他改变了问题:“对昨晚那只怪鸟你有什么看法?” 面对何家安这句问话,李莹琪和郁怜云都有些意外的看向何家安这不明摆的答案吗? 可李佳鸿却偏偏给出了两人意料之外的答案:“我觉得她并不是邪恶的。” “她昨天可是想杀了你。”郁怜云强调。 李佳鸿无声,久久才答道:“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出于直觉。” …… 李佳鸿觉得很意外,因为玄密组的人仅仅只是问了他几个问题便放他回去了,虽然他人一向很坦诚,但他也不觉得玄密组会完全相信自己。 或许玄密组的人另有打算,李佳鸿猜测到。 回到妻子身边,妻子已经醒了过来,气色红润的她突然诚恳表示:“我想出院了。” “可你的身体没完全好。”李佳鸿第一时间就想拒绝。 但妻子的主治医生随后进入病房,将妻子健康的身体报告交到了他手中,医生还忍不住惊叹的说了一句:“这真是个奇迹。” 确实是奇迹,李佳鸿这些日子也看多了奇迹,以至于在此刻他冷静下来以后,他从其中感受到了一丝诡异与不安的气息。 最终,李佳鸿还是架不住妻子的哀求,他同意办理了出院。 带着妻子离开医院的时候,途中,李佳鸿还远远的看见了站在医院一角的何家安他们,他们也似乎看到了他和妻子,远远的向他们挥手告别,一点也没有想阻止他们离开的意思。 李佳鸿带着妻子回到了父母的家里,这些年花在寻子和治疗的费用已经耗尽了他年轻时积累的财富,其中包括了他、妻子和孩子共同温暖的家,他不忍让妻子和他一起挤进他那不足十平米的阴冷出租屋,只能厚着脸皮请求父母接纳。 好在他的父母都是善解人意,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甚至在他们搬来之前,早早就为他们收拾好了屋子,还为他们准备了一餐丰盛的午饭,说是为了给他们两人接风洗尘。 那一餐吃得无比满足,也吃得让人怀念。 午饭过后,李佳鸿思索了一番,还是决定特别给薛函蕾打一个电话,不只是因为对方昨天才和自己见过面,还因为她与自己一样都在调查祸古的事情,他相信只要玄密组的人一路追查,难保不会找上薛函蕾。 印象中,薛函蕾还是一个比较脆弱的女性,出于一种莫名的战友情,李佳鸿想给予对方一个提醒。 很快电话打通了,但电话那头的声音却让李佳鸿觉得意外。 “喂,你好啊,请问你找谁呀?”一个可爱稚嫩的女童声从手机的传声孔发出。 李佳鸿刚想回答,他很快就听见手机那头传来了薛函蕾的声音,言辞中薛函蕾对接通手机的女孩颇为宠爱。 “宁宁,是谁的电话呀?” “不知道,来电名字是……李佳……李佳鸟!” “……那个字念鸿,来,把手机给妈妈。” “好哒!” 李佳鸿忍俊不禁,听着一阵赤脚跑步的声音,随后接电人变为了薛函蕾,“喂,佳鸿哥吗?” “是我。”李佳鸿笑道,他很快又听见电话那头的背景音。 “哇,妈妈买了好多蜡烛啊,诶,还有好多颜料欸,居然还有漂亮的石头!” “别动那些东西,小心弄得脏脏!”薛函蕾此时情绪似乎有些紧张,低声斥责着那女孩,随即女孩发出了一声低落顺从的“哦”。 “抱歉,让你见笑了,我再婚对象的女儿,后天才满四岁。”薛函蕾说道。 “没有,挺可爱的孩子。”李佳鸿笑着说,他其实还觉得有些意外,因为他还从不知道薛函蕾竟然已经再婚了。 “你是有什么事吗?” 李佳鸿随即将玄密组可能会找她的事情说了出来,然而,李佳鸿却没有想到对面听到消息后的反应居然这么大。 只听一声咣当响,竟是手机衰落的声音。 随后手机对面传来了薛函蕾有些慌乱的声音:“我……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说着,薛函蕾匆忙的挂断了电话。 李佳鸿诧异的看着手机显示的挂断界面,但他也没有太在意,或许人家那边确实在忙吧。 蜡烛,颜料……是要给家翻新刷墙吗?李佳鸿心想,但他的脑海里却莫名浮现出了昨天薛函蕾说过的一句话。 “很快是多快?” 三十六 黄启涛的真相 李佳鸿突然急匆匆的跑出了家门,也不顾现在已经是大晚上九点以后了,李佳鸿一家都觉得奇怪。 “兴许是有急事吧。”姜姑安慰着担忧的李父李母,说道,随后送他们回自己的房间休息,表示她会在客厅等一段时间,如果累了也会屋睡觉。 李父李母希望大病初愈的姜姑能好好休息,听到儿媳妇这么说,他们也就放心了。 姜姑在看见李父李母回房以后,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直到听见李父李母的房间里传来两位老人的雷动鼾声,她才突然起身,走回了房间里,并将房间门小心关上。 她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自己的行李箱,在翻出一块从医院里带回来的毛巾后,将那叠得四四方方的毛巾打了开来,露出了被包裹在里面的密密麻麻的羽毛,一根、两根、三根……数不胜数。 “我早就无药可救了。”姜姑面色平静,自语道。 随后她取走羽毛里面的其中一根,也是最初拿到的那根最粗大的黑边白羽,将它紧紧握在了手中,呼吸逐渐粗重。 台灯映照着姜姑的影子,却见姜姑双手握住羽毛,忽然把羽毛刺进了胸口之中,紧接着其身影倏然畸变,头脑放大,双臂畸形如骨折般扭曲并有翼膜般的结构自腋下慢慢放大扩散,直至两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对巨大丰满的翅膀…… 咚咚咚! 敲门声过后,房子主人打开了家门,看着出现在门外的三个黑衣人,黄启涛皱眉疑惑问到:“你们是谁,有什么事吗?” 何家安笑着说明来意,在李莹琪催眠能力影响下,黄启涛将何家安出示的笔记本看作了执法者证件,于是误将何家安三人看作成了执法者,也就立即换了态度,有些讪讪的模样。 “几位执法者同志是因为昨天餐厅里发生的事情而来吗?很抱歉,我当时情绪有些激动,下次一定不敢了。”黄启涛干笑着说,摸着后脑勺。 何家安笑道:“黄先生可以冷静一点,你放心,我们并不是为了昨天那件事情而来,只是有几句话想询问你。” 黄启涛闻言立即就放松下来,狐疑道:“不是因为昨天的事?那还请问是有什么事?” “我们正在调查一起陈年失踪大案,其中人员涉及了你故去的太太和失踪的女儿……”何家安语气平缓的说道。 可当听到此事,黄启涛却是顿时脸色剧变,阴晴不定,他握紧着拳头,小臂血管紧绷隆起,沉声道:“你们不是执法者。” 何家安诧异的挑起眉头,平静道:“可刚才你不是已经看到过我给你出示的证件了吗?” “虽然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做到的,但我确认你们不会是执法者。”黄启涛神色沉重的说道,“如果你们是当地执法者,压根就不会再查这个案子,因为这是我和本地执法者做过的约定。” “你果然是知道些什么真相呢,黄先生。”何家安也干脆摊牌了,面上重回慵懒痞气的模样,从口袋里抽出一根早就咬的有些变形的未点燃香烟重新叼进嘴里。 黄启涛退后一步,让开了进屋的道路,请迎道:“尽管你们不是执法者,但我想你们应该是神州地区某个专门处理特殊事务的特殊组织。” 跟随黄启涛来到对方家中的客厅,何家安三人没有让黄启涛做客套的流程,要了几杯白水后,便请黄启涛说说他知道的经历。 “如果我猜的没错,你们是因为李佳鸿的事情才找上我的吧?”黄启涛问,他见何家安三人的表情便立即明白过来,摇头道,“说了让他们不要查了,果然还是惹上了不该接触的麻烦。” “你其实早在李佳鸿之前就知道你女儿的失踪和妻子的死亡并非是人为的对吗?”李莹琪问,用上了轻微的催眠暗示。 “呵。”黄启涛冷冷的笑着,眼神中带着一丝惊惧,“在亲眼见到那些来自深渊的怪物能轻易杀死一车的执法者之后,我如何能不知道那些抢走我女儿,杀死我妻子的凶手究竟是有多么疯狂邪恶,而我,我们人类又是该有多么脆弱。” “我的腿就是在那时候搞丢的。”黄启涛沉声道,“这件事总体还得从我妻子死后,整理她的遗物开始说起。 我在整理她的遗物过程中,翻到了她大学时期以后荒废的笔记本电脑,我一时好奇打开来查看,无意间在她未清空的回收站里发现了一封文档,打开查看,里面竟然都是一些鬼祟莫名的邪典知识。 我不可置信我的妻子竟然曾参与过这些离经叛道的组织活动,我对此心生好奇,于是继续下翻妻子遗留下的电脑资料,最后竟然发现了妻子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曾和大学社团的成员举行过一次关于某个邪祟生物的召唤仪式,有些类似于西方传说中的恶魔交易,通过付出某种代价来换取自己愿望的实现。 我妻子以前并不是一个美丽的人,她脸上有一块挥之不去的丑恶胎记,原以为是如她所说的那般,得益于一名手段高明的医生帮助,做过一次美容手术修复了瑕疵,没想到其实却是那次仪式交易造成的结果。 我妻子拥有了美貌,吸引了我的注意,而后我们才发展出了恋爱关系,又顺理成章的结为连理,生儿育女。 我的妻子一定觉得交易后的人生顺风顺水吧,以至于忘记了这是一场不平等的交易。以至于在我女儿三岁那年,那些蛊惑人心的恶魔夺走了她的生命,抢走了我的女儿。 为了找回女儿,我也曾勇敢过,并试图寻找执法者帮忙,可我们当时的意气风发其实只是螳臂挡车的无知傲慢罢了,我们根本不会是那群怪物对手。 当我们集合所有线索,终于找到那些怪物的时候,我们竟是不慎踏足了那些怪物的安眠之所,触怒了怪物,并在之后付出了无比惨重的代价。 当时一同前去办案的执法者都死了,我们就像虫子一样被它们轻易拿捏,人体可以轻松撕碎,骨头可以被简单折断,我在一个理智尚存的执法者帮助下才勉强逃出生天,从路边的悬崖上一跃而下。 我付出了一条腿,换回了我的生命。” 黄启涛陷入痛苦的回忆,抱着头说道:“所以我才不想让他们去查,那只是白白送死。” 三十七 何苦 林凌倾倒喷壶,为桌上的石蒜浇水,一边欣赏石蒜在冷水的浇灌下涩涩发抖的模样,一边对正在日常打扫店铺的卫江问道:“石蒜也叫彼岸花,你知道与之对应的另一种花是什么吗?” 面对林凌突然的发问,卫江已经习以为常,他思索了一下,答道:“石蒜在梵语中称曼殊沙华,是红色的睡莲,有传它盛开在黄泉路上,与之对应的则应该是一种白色的花朵,名为曼陀罗华,它则开在天堂的接引路上。但其实也有说它们都是天上的花,还是天降吉兆的四华之二。” “看来你为此做过功课呢。”林凌笑道,“那你觉得按照你的前一种说法来看,盛开在黄泉路上的曼殊沙华,和绽放于天堂路上的曼陀罗华,两者之间有什么异同吗?” 卫江想了想:“相同的地方是,它们都负责接引亡魂,为死去的灵魂指引来生。至于不同的地方……”他没想明白,摇了摇头。 林凌轻笑说:“若见曼殊沙,堕入地狱,若见曼陀罗,升入天堂……虽然都具备死亡的含义,但前者偏向死的负面一面,偏向死的虚无,寓意堕落,而后者则偏向死的正面一面,偏向死的生命,寓意新生。两者其实在本质上没什么不同。” 卫江若有所悟,半响后拜服般说道:“受教了。” “对了,你知道曼殊沙华的花语是什么吗?”林凌轻拍了一下从黑暗中伸出的那只猫爪,在那欠收拾的猫爪准备打烂那朵石蒜的花瓣前阻止了对方。 卫江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长叹一声,道:“永不相见……绝望的爱……” 咚咚咚! “薛太太!薛函蕾!”李佳鸿猛烈拍击着薛函蕾所住的公寓大门,大声冲门内喊道。 见里面无人应答,李佳鸿又把眼睛放在猫眼上,勉强看到里面有点点烛光闪耀,隐约间还看到了一具躺下的人体,顿觉不妙的他一咬牙,开始奋力撞门。 李佳鸿闹出的动静吸引了薛函蕾周围的邻居,他们见一个大男人大半夜的突然出现在一个孤儿寡母的公寓门前,任谁都觉得狐疑,认为李佳鸿不怀好意。 好在李佳鸿及时一番解释,并让随后而来的公寓门卫也看了眼猫眼,在确认内部有一个不动的人影并且在连续敲门无应答后,所有聚集在公寓门前的男人们都神色凝重起来。 对此,众人一致决定救人要紧,于是同李佳鸿一起撞开了公寓大门,紧接着映入众人眼帘的一幕让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只见屋内一片昏暗,只有十几支按照一个法阵图案规律摆放的蜡烛在黑暗中绽放光源,隐约能看到一个身材丰腴的女人正躺在法阵之上,而当电灯完全打开,那法阵之上又哪有什么倒下的女人呢? 那就是一个女性的无头尸体!薛函蕾的尸体! 第一次见到这样残酷场面的围观群众们,无不失声尖叫。 “我来晚了。”李佳鸿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突然满脸颓丧的坐倒在地上,喃喃道,“为什么就不能再等等呢,一定要用这种方式……” 薛函蕾的死亡很快轰动了执法者,只是由于此案涉及异常事务所以很快又转接给玄密组来处理,不多时,李佳鸿在薛函蕾的死亡现场很快又见到了何家安他们三人。 “真是无法言喻的悲哀啊。”何家安看着倒在血泊的尸体,不禁摇首,他在看过现场后也基本猜到了事情发生的经过。 “她还有个再婚对象的女儿,现在失踪了。”李佳鸿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何家安的肩头,急道,“我怀疑她的女儿已经被祸古带走了,得救她。” 而很快,负责侦察现场的玄秘探的发现,一份拓印古文便证明了李佳鸿的猜想。 何家安只是翻了翻那文书几页的内容便立即理解,他看着现场遗留下的仪式阵法说道:“这位薛太太不知从哪里弄到了当年用来召唤祸古的邪法仪式流程,并且还真让她一个人复刻成功了,交易达成,她的女儿还差点点到四岁,自然也就成为祸古的目标,被祸古强行带走了,就是不知道薛太太到底许了什么愿望,” “可它们杀人就杀人,为什么这次还要特别带走薛函蕾的头?”李佳鸿内心充满疑惑。 何家安叼着烟头说:“不清楚,也许薛太太的脑袋经过处理被丢到了周围各处,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薛函蕾向祸古特别许下的愿望。” 李佳鸿沉思片刻,便猜道:“薛太太最强烈的愿望肯定是再见她失踪的孩子一面,而祸古答应了薛太太的愿望,于是用某种我们也不太能理解的方式取下了薛太太的头,真带她去了它们生活的维度,去见她那失踪已久的亲生子女。” “不无这种可能。”郁怜云说道,她的目光在现场的尸体身上来回扫视,注意力定格在那失去脑袋的脖子上,“杀人方式有无数种,它们却选择了砍头这种不方便的手法,而且……如果不是刻意为之,脖子不可能有这么干净的切面。” “缸中之脑吗?”李莹琪想到了一种流传在科学界的猜想,“如果祸古是一个拥有超越人类科技文明的种族,或许它们能让人类在只剩下一颗脑袋的情况下让人类继续存活,这样倒也能解释为什么薛太太的脑袋会消失,逻辑是通的。” 李佳鸿扶着额头,“可这又是何苦呢……” “确实,如果她能再等上一段时间,说不定就不用死了。”何家安咬着烟蒂,眼神中有些复杂的情绪,“我们才刚刚询问出祸古坟场的下落,没想到她就这样刚好错过了。” “找到了?”李佳鸿一愣,心情一时也不知是该悲该喜,内心充斥着矛盾的情绪。 何家安对此没有解释太多,只是说道:“薛太太或许没救了,但她刚被抓走的女儿应该还有救……虽然这不是一个好选择,可人命关天也没那么多时间考虑了,现在就得出发前往祸古坟场的所在地。” “拜托,请让我也跟着去吧。”李佳鸿见何家安、郁怜云他们转身就要走,他忙拦在三人身前,诚恳的说道。 “不行。”何家安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李佳鸿的提议,然后无视了对方离去。 李佳鸿的拳头紧握一阵又很快泄气松开,他感到一股深深的无力。 就在他追出一阵又疲惫的停下后,他只能站在街的一头喘息,眼看着何家安他们驱车拐过了街的另一头,车尾灯消失在黑暗之中。 扑腾! 忽然一阵振翅声突兀传入耳中,阴影遮蔽路灯光线,将李佳鸿笼罩其中,他还未来得及抬头去看,下一刻便发现自己已经远远脱离了地面,被一对锐利的禽爪小心地抓住手臂,架在了高空之上。 三十八 姑获鸟 置身高空,从无垠的夜空下了望大地,在惊叹天地伟大而人类渺小如蜉蝣之时,李佳鸿此刻心中感受到更多的是恐慌和不安。 可随着时间流逝,李佳鸿却反而从那对锐利的利爪中体会到了难以言明的安宁,他狐疑的看向那张怪异恐怖的类鸟人脸,“你要带我去找我的孩子吗?” 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两颗巨大的眼球转动了半圈,下望凝视着李佳鸿,张开嘴巴却发出了意义不明的叫声。 李佳鸿凝望着怪鸟,仔细端详后,他的恐惧在淡薄,眼神却愈发悲戚,当目之所及是一袭熟悉的睡衣,散落大地的黑边白羽如白雪纷飞时,他的痛苦取代了所有情绪,忍不住喊出了他不敢面对的事实。 “老婆……” 那一夜,一个男人痛哭的嘶叫响彻夜空,不知名的羽毛散落在声音沿途的道路上,羽毛如霜雪一般落地即无,唯有少数接住羽毛的幸运儿才方知这夜成群落下之物乃是一片片不知名的羽毛。 “这是什么?”幸运儿们看着手中的黑边白羽陷入深深地疑惑,而其中的女性们却从中感受到了一股渴望的魔力,为之着迷。 随着异象出现范围逐渐扩大,事情很快也传到了正在开车的何家安三人耳中。 “羽毛?”郁怜云和李莹琪闻言一怔,不约而同的联想到了李佳鸿从林中小屋租下的羽毛,二人回望身后,果真远远看见在夜空中有白亮亮的轻盈点点在缓缓飘落。 顺着那些下落羽毛的轨迹溯源,郁怜云很快便发现了那只熟悉的怪异雌鸟,隐隐还看见那怪鸟脚下还抓着一道人影。 “是那只怪鸟!它还抓了一个人?等等……那个人不是李佳鸿吗?”郁怜云越看越觉得那被怪鸟抓入高空之人的身影熟悉,难以克制的高声叫道。 李莹琪神情凝重的看向何家安:“何队,我们该怎么做?” 何家安却仿佛没有感受到任何危机似的,平静的说:“什么也不做,吩咐下去,其他玄密探也不要去管那只怪鸟。” 听到何家安的话,郁怜云和李莹琪都不禁疑惑的看向对方,似乎并不理解对方为何如此心情平淡。 “那只怪鸟好像在跟着我们?”郁怜云随后还发现了一点古怪之处。 “没关系。”何家安轻叹一声说,“让他们跟着吧。” 李莹琪从副驾驶的前排箱子里翻出一副可夜视望远镜,当看到那天上的情形时,她的表情很快也从震惊变为了持久的沉默,随后接过望远镜观察的郁怜云一如是。 “何队,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吗?”郁怜云复杂的看着正在驾驶汽车的何家安,咬牙道,“那怪鸟的真身。” “嗯,在看到过姜姑的病房阳台后,我就隐隐猜到了一些。”何家安大方承认了下来,解释说,“在阳台围墙上留下的爪印是朝外的且只有朝外的,正常从外界降临,应该会有留下朝内的爪印,这意味着那间病房阳台很可能就是怪鸟的出发点。 如果那怪鸟并没有凭空出现的能力,这意味着怪鸟拥有汇入人群的能力。而且,这段时间在李佳鸿妻子身上发生的‘奇迹’未免也太多了?所以当时我就在想,有没有一种可能,那羽毛真正的能力并非是召唤怪鸟,而是变成怪鸟。” 何家安很快又从兜里掏出手机,拿给两位队友,“当然,让我彻底确信自己猜想的,还是总部查到了有关那只怪鸟的记录。” 郁怜云和李莹琪头碰头,翻看起了何家安获得的有关怪鸟的资料。 “那是一种名为姑获鸟的异常生物,传说为天帝之女,也有说是产女的哀魂所化,脱羽为人,披羽为鸟…… 因为失去了自己的孩子,所以对其他人的孩子有着异常的喜爱,当看到有人晚上在屋外晾晒小孩的衣服,她们就会悄悄带走那家人的孩子。”何家安说道。 说着,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而这一异常生物的目击记录最后止于500年前,她们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 李莹琪听后有些沉默,“失去孩子的母亲所化吗?这次又是基于什么原理诞生的异常生物,完全和祝福一样不可捉摸啊。” 感觉自己被点名的郁怜云莫名心虚,同时又仿佛能理解这样异常能够诞生的理由。 祝福基于最原始的恐惧而诞生,而恐惧是最原始的情绪,而情绪又是同生命一并诞生的概念,这里的生命甚至囊括了异神在内。 情绪如果能够具象化表达,那它的份量对异神来说,何尝不是“异神之于人类”的“不可名状”呢? 祝福已经证明异神不是绝对不受情绪影响的存在,历史上借助旧印驱逐异神的事迹更是证明哪怕是异神中的异神,万物归一者,超脱之钥,也一样拥有厌恶的情绪。 这些都足以证明情绪拥有的潜在力量。 既然恐惧的情绪能够诞生祝福,那么爱与怨的情绪为何不能诞生姑获鸟呢? 或许正是因为想到祝福和姑获鸟的诞生理由如此相像,郁怜云却突然生出一种不安的感觉,她回首豁然开朗的喜悦,终于注意到了一个不经意间忽略的细节,旋即猛地打起了寒颤。 “你很冷吗?”李莹琪关切问到,还贴心帮忙调高了车内空调的温度。 郁怜云惊恐的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的二人,颤颤巍巍的点醒道:“何队刚才说,羽毛如果不是召唤,而是变身的话……那么假设那散落的羽毛也……” 何家安顿时一个手抖腿颤,汽车偏移加速,差点撞在路边。 李莹琪更是把眼睛瞪出了血丝,颤声道:“不,不会的。” “如果不会,那为何林老板说在发现第二根羽毛之后,要求立即回收所有羽毛?”郁怜云咽了咽口水,咬文嚼字,重点落在了“所有”这一词上。 霎时间,两人无言以对,真相杀死了他们最后一丝天真的侥幸,强烈的窒息感差点掐断了三人的理智。 诅咒……又散播了诅咒!? “嘿呀。”林凌将羽毛插满石蒜的盆栽,将石蒜装饰得花里胡哨,但又带有一丝畸形的美,“真是漂亮极了。” “老板,羽毛要全烧掉吗?”卫江在门口的火炉生火,拖拉出一车的羽毛,探头对屋内的林凌问到。 林凌笑眯眯的说道:“是啊,因为它已经足够多了。” 三十九 北乡隧道 何家安忙不迭的向地方组织下达回收羽毛的命令,至少在第二只失控散羽的姑获鸟诞生之前,尽可能的把其它姑获鸟羽毛全部回收。 已经向世界散播过一次名为“祝福”的诅咒了,绝不能再把姑获鸟的诅咒散播到世界中去。 这个表面繁荣的人类世界可折腾不起啊! 还有那个林老板到底是何方神圣,他究竟是名癫狂的人类,还是位披着人皮的异神呢? 玄秘探们没想到,这夜竟会无比忙碌…… 姑获鸟羽毛的事情还能依靠分组织的成员帮忙,何家安他们也只能尽力不去思考那可能出现的严重后果,因为他们还要专注处理眼下祸古的事情。 当然,说是处理,何家安他们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解决祸古相关的异常事务,毕竟他们面对的是未知的异维种族,连对方的底细都不清不楚,又何谈成功的概率呢? 但是,这就是玄秘探的工作与职责,赌上性命去硬碰那成功的未知数,所以,纵使一去不回,他们也要义无反顾。 依据黄启涛所言,他与牺牲的执法者们遭遇祸古麾下改造生物袭击的地点,就位于深州一条名为北乡隧道的废弃隧道之中。 当年黄启涛顺着亡妻加入的神秘结社的成员为线索,顺藤摸瓜,才总算从一名已故成员留下的资料里查到了有关“北乡隧道”的消息。 神秘结社的第一任社长出现在五十年前,当时北乡隧道都没有开通,还是一座无名山头,在其带领社团成员来到当时北乡隧道所在荒山露营野炊之时,其中一位成员意外在山中发现了一处可疑的山洞。 由社长和社团几个胆大的人牵头,他们决定深入山洞探索一番,机缘巧合下,他们发现了山洞之下有一条仿佛无底的深渊,他们足足在回旋的阶梯上下行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抵达地底,并在地底之下发现此地竟有一座座铭刻着未知符文的墓穴。在其中一处墓穴中,他们发现了遗留在里面的祭坛与古籍,并从古籍惊世骇俗的图文之中获得了与祸古相关的“先进”知识。 这些人依靠他们的聪明才智和惊人毅力,后来又从祸古留下的古籍中破译出了与祸古这一异维生命种族交易许愿的祝祭仪式,当他们在尝试举行一次仪式后,他们之中有些人即便被仪式上出现的怪象吓倒,但他们尝过一次心想事成的快感后便再也难以忘怀。 只是令人遗憾的是,他们发现这种仪式每个人终生似乎只能参加一次。 为了共享这个秘密,第一任社长决定把秘密在社团内部代代传承下去,只是时过境迁,到了黄启涛妻子和李佳鸿妻子那一代,因为社长风流成性,还没来得及与下一任社长做交接,就死在了自己曾经许下的心愿之中,社团由此断代。 黄启涛在翻阅了深州市本地图书馆旧地图以后,经过多方比对也才确认北乡隧道所在山头就是当时第一任社长他们曾探索过的那座山,只是那个山洞早已在开发隧道过程中被填埋隐藏了起来。 在隧道开通完成后,由于墓穴受到人为的干扰,触怒了祸古,于是北乡隧道自开通以来就怪事不断,坏事连连,最后不得不关闭隧道。 后续的事情就不必重提了,黄启涛与同行的执法者们触犯了祸古一族安眠的场所,遭到祸古派出的改造生物毫不留情的虐杀。 接下来,何家安他们将要面对的,很可能就是当年黄启涛遇上的所有事情,甚至可能更糟。 尽管他们是应对异常事务经验丰富的玄秘探,但这也不代表他们神通广大,可以在所有未知的异常事务中安然无恙。 终于抵达了北乡隧道入口,车子在入口前停了下来,三人下车后,看着眼前那些黑洞洞的隧道入口,内心的不安感又开始活跃,郁怜云更是仿佛听见了飘荡在空气中的某种古怪语言,那声音比飞蚊还要吵闹,扰得人心慌。 还没正式开始行动,三人就心态紧绷起来,他们打开汽车后备箱,做好全副武装后,带着忐忑的心,缓步踏入那如蠕虫之口般幽深的隧道之中。 最后临走前,郁怜云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天空,那只悬吊着李佳鸿的巨鸟,其身影此刻正盘旋在空中,相隔大地甚远,就那样静静的注视着他们,似乎在等待他们率先离去后才会降落下来。 果然,在郁怜云他们都进入隧道之内后,姜姑所化的姑获鸟才终于带着丈夫落到了地面上。 李佳鸿看着面前那辆何家安他们停下的车,发现后备箱的箱门并未关闭,里面还有好几套齐全的武装防具,这很显然是何家安、郁怜云他们刻意为他留的。 李佳鸿换上武装防具以后,这才与化身为怪鸟的妻子说道:“老婆,我们也走吧。” 也不知道姑获鸟之中是否还存在本人的意识,那无时无刻不在漠视一切的眼睛令人望然生畏,但李佳鸿还是坚持称呼对方为老婆,征求了她的意见。 而也许姑获鸟确实还有李佳鸿妻子的意志,于是听从的跟随李佳鸿一起踏进了隧道。 眼前黑蒙蒙的,李佳鸿拿着从汽车后备箱里取出的手电筒,光芒有限的照亮了前方,而姑获鸟在前面引路,带他深入隧道底下,似乎姑获鸟能够感应到正确的路线。 步行很慢,李佳鸿跟在姑获鸟身后,好奇姑获鸟明明长着一对猛禽的利爪,却依然能在下行的阶梯上平稳行走,对方那双黑洞洞的巨目还能够让她在夜间视物,跟在对方身后就不用怕在黑暗中撞到东西或者一脚踩空,跌入“万丈深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下阶梯下到浑身酸软的李佳鸿才终于抵达了地底,那是一片漆黑,但处处充满神秘符文的地下墓室空间。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姑获鸟脖子一转,看向了一处门口漏有光辉的墓室,然后振翅低飞疾驰,李佳鸿就跟在身后,和她一起进入了有光辉传来的墓室之中。 在李佳鸿面前,有一口刚被推开的棺椁,里面有一具高大的鼠人尸体躺在里头,在灯光的照耀下,鼠人尸体之下的影子泛起了活跃的波澜,如同一面黑色的湖泊。 诚如那封书信所说,何家安他们已经成功通过祸古尸体的影子进入了另一个维度,有祸古存在的世界。 四十 异维魔城 当脚尖落在尸骸的影子之上,李佳鸿感受到了一股柔软,似绵软的果冻,糜烂的肉泥,当给出力量,脚掌便开始下沉,如同踏进巨人的尸体里,被肥腻的脂肪吸附着。 那种要被未知吞噬的感觉让李佳鸿内心不安,让他的动作变得犹豫踌躇。 姑获鸟突然发出一声鸣啼,张开翅膀抱住了他,带他一同沉下这影子的深海。 姑获鸟的举动让李佳鸿惊讶,同时也更加确信此刻在驱动怪物身体的一定是自己的妻子,有心爱的人在身旁,一起共同面对生死困难,李佳鸿只感觉在这阴冷泥泞的异土之上,他的内心也仍有温暖的余地。 李佳鸿感觉自己在不断的下沉,像通过不知名生物的食道,周围绵软的壁垒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在不断来回挤压他的肉体,虽不至于将肉体挤伤,但间断的窒息感让人十分不适。 是姑获鸟用翅膀拥护住了他,帮他阻隔了绝大部分力量,并帮他开辟出了呼吸的空间才让他勉强好受了不少。 好在这种不适感持续时间不长,李佳鸿很快感觉双脚落空,终于有了穿破柔软黏膜的感觉。 李佳鸿一声惊呼,终于穿过了脚下的一丝亮光,红光在眼前扩散,视野清晰,他与姑获鸟一起堕入了这满眼鲜红的世界中。 起伏于眼前的是一座座直插天际的巨型石碑,鳞次栉比的建筑怪异而华丽的立于脚下大地,未曾见过的象形文字镌刻满四周的黑石与墙体,那粘滑的绿色液体遍布这座诡异城市的四面八方……李佳鸿置身于这样一座古老而宏伟的黑石城市之中,却无不感觉在被这些违背人类美学和三维空间逻辑的建筑所嘲笑。 强烈的异维城市环境视觉冲击,让李佳鸿头晕目眩,脚底发寒,未知的恐惧好比流窜于城市之中的阴风在他脆弱的人类大脑中来回穿刺。 弥漫于黑石巨城之中的,还有一阵阵扰人心魔的冥冥低语,各类无法理解的怪奇音节与发声仿佛是来自幽冥地府中最险恶的毒咒,不能理解却又能感受到其中的深深恶意。 身处在这样一座城市里,李佳鸿仍还能保有一丝理智尚存,他不断提醒自己,他来这里是为了寻找孩子的。 这样勉强运作的思维以至于让他忘却了善恶,遗忘了情与爱,不断驱使他向前的只剩下那早已深埋潜意识中的执念。 找回孩子……找回孩子……找回孩子…… 李佳鸿什么也不想了,什么也想不了了,即便化身为姑获鸟的妻子一直伴随他左右,他亦仿佛没有发现一般,在那分辨不清是平地还是爬坡的道路上前行,在这座弥漫死寂与危机的城市中行尸走肉。 渐渐的,慢慢的,李佳鸿走进了城市的中心,在那里有无数样貌可憎的蹲伏怪物正静候他的到来。不知多少岁月没有出现过像他这样的侵入者来到它们的世界了,或许在那些生活在这座诡异城市之中的生命来说,他就像是一只误入饥荒地带的蚂蚁,在每一个猎食者眼中,他都是那样新奇的美味与玩具。 “醒醒!”就在李佳鸿即将羊入虎口之际,一只人类的手掌狠狠地扇在了李佳鸿已经开始发生诡异畸变现象的涨红脸上。 强烈的疼痛与震耳的巴掌响声让李佳鸿短暂的清醒了过来,他茫然的看着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三个人影,“何先生,郁小姐,李小姐?” “不要听,也不要乱看。”李莹琪一边说道,一边从李佳鸿的武装马甲里取出一颗金属圆球,将之挤压旋钮过后,圆球便变得扁圆并从中间裂开了两半,她又将裂开两半的半扁球分别安在了李佳鸿的左右耳上。 一阵刺耳的声波仿佛要洞穿耳膜,李佳鸿在发出痛苦的失声惨叫后,那不断穿刺耳膜,折磨大脑的低语声便基本消失无踪。他的脑袋被摁住,只能看着地下,光怪陆离的奇景从眼前消失,那些发生在这幽冥异界中的诡异讯息也都从他的大脑中暂时排出,这也让他慢慢恢复了理智。 李佳鸿剧烈喘息着,他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他刚才居然两小时不带停歇的徒步穿行了这座城市,不吃不喝不休,没有能量供给,他差点死在前方可能出现的怪物之手,又或者死在劳累造成的呼吸系统衰竭之中。 “老婆!”李佳鸿突然想起了与他一道下来这个世界的姑获鸟,忍不住回首去看,却是又差一点被这不可名状的城市奇景再次击溃大脑,他忙扭回头去。 那一直伴随在他身边左右的姑获鸟消失了,他的妻子不见了。 “我们看到你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你的身边了,我不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但在我们来的路上看到的满地恶畜尸骸,想必应该是你妻子的杰作。”何家安宽慰道。 “我们现在究竟在哪?”李佳鸿询问。 郁怜云让李佳鸿把另一个口袋里的夜视仪给他戴上,调整了视距和模式以后,在李佳鸿的眼中便除了活物以外,其他都是冷冰冰的模糊轮廓,那不知为何会给人带来强烈理性冲击的环境也因此而失效。 郁怜云随后说道:“我们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这里几乎没有一个是能当参照物的……只能通过冷冰冰的机器记录我们来时的空间方位,退路方面已经测试过了,从进来的地方,还可以再出去。” 李佳鸿内心稍安,虽然他现在很担心妻子的安危,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找到自己失踪十五年的孩子还有薛函蕾的三岁女儿,但他知道现在不能再随意独自行动:“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找姑获鸟,你的太太。”何家安拍拍李佳鸿的肩膀,说。 “姑获鸟?”李佳鸿愣了一下,随后也从何家安他们口中得知了妻子所化怪物的由来。 何家安解释道:“在这里,也只有你的妻子才能和这里的改造生物有一战之力,之前我们试过与这里的一只改造生物交手,差点没交代在这。”他苦笑说着,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左臂,左臂受到改造生物的一次攻击后,似乎有些骨裂,虽然此刻还能勉强活动,但每动一下都是钻心的疼痛。 他、郁怜云和李莹琪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甚至动用了禁忌武器,才好不容易杀死了一只不知是不是由人类改造而来的改造生物,而像这样变态强大的改造生物,还有不知道多少生活在这怪石嶙峋的异界都市里。 人力还是过于渺小,相对于祸古和他们改造出来的生物相比,他们脆弱的和手纸没有区别,随意便可撕取拿捏。 听到眼前的玄密组三人想依靠自家化身怪物娘的妻子做打手保镖,李佳鸿总觉得说不出的怪异,但此刻没心情玩闹,也根本笑不出来,只能说:“那我们该怎么找?” “顺着那些怪物尸体的路线,一路找,总能找到的。”何家安笑道,随后说,“而且我笃定她应该就在你附近范围内,她一定一直在保护你,不然你不可能一路安然无恙的走到这里。” 李佳鸿同意了何家安的说法,于是李佳鸿和玄密组三人临时组合成了一支小队,开始顺着妻子击杀改造生物留下的战斗现场,一路寻找。 终于在片刻之后,李佳鸿他们听见了姑获鸟的特殊鸣叫,还有姑获鸟与那些改造生物之间的厮杀声。 几人加快脚步奔跑,途中,郁怜云对李佳鸿说道:“李先生,我们这次进来这里的首要目的是拯救刚被抓走的薛函蕾的继女,那个三岁的小女孩。” “我知道。”李佳鸿毫不犹豫的答道,他咬牙说,“看到过横尸遍野的改造生物,在看过那封出逃者留下的遗书以后,我就已经想到最坏的可能,我的孩子已经被改造了,他可能成为了要杀死我们的改造生物中的一员,甚至还很可能已经死在了你们,还有我妻子的手下。 所以,你不必提醒我,真的。如果我先救下了那个小女孩,那么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去寻找我的孩子了,我会和黄启涛一样,认为他已经死了……” 听着李佳鸿通情达理的话,在场三位玄秘探却都深刻体会到了对方痛苦的心情。 这世上没有什么比放弃自己至亲的生命还要残酷的事情了,更何况李佳鸿还是一名为了寻回孩子,花费了自己整整十五年人生的父亲。 可其实,李佳鸿的心情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还要难过和悲伤,因为这一夜过后,他将永恒失去的可能不只是自己的孩子,还有自己的妻子。 妻子已经远远超出了姑获鸟羽毛的使用界限,他将如那位赐予他羽毛的店主所说的那样,将承受“妻离子散”的痛苦,这是独属于他背信契约的诅咒。 片刻后,众人抵达了声音传来的现场。 一只羽翼丰满的姑获鸟身轻如燕,攻势如鹰,利爪和翅膀边缘硬化如利刃般的羽毛是它的武器。 爪子一抠,翅膀一挥,似有无形风刃生出,那些受过不明改造的血肉恶畜连姑获鸟的一根羽毛都没摸到,就已经被撕裂了身躯,惨叫着倒在血珀之中。 “传说只记载了姑获鸟的故事性传闻,却没有把姑获鸟的厉害记录下来……现在一看,还真是强大的不容小觑啊。”李莹琪看到姑获鸟轻而易举便能击杀那些让人类无比棘手的改造生物,不由感慨一句。 众人还在沉迷于姑获鸟与改造生物大战的暴力美学现场,而郁怜云却注意到了此处场地的异常。 在姑获鸟与改造生物们激烈交锋的此处是一个巨大的平台,平台之上镌文密布的是一套诡异法阵,在法阵中央有几条镂刻的缝隙,隐隐看上去,就像是一扇大门,改造生物们死亡受伤后流下的鲜血滴落满地,流入平台上的缝隙之中,渐渐填满了每一个看不懂的象形文字。 每当有一个象形文字被鲜血灌满,文字便会发出一次异样的闪光,渐渐的,闪光的文字便越来越多,郁怜云注意到那不知是平躺还是直立的大门似乎门缝松动,隐隐有要重新打开来的迹象。 郁怜云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她连忙大喝:“等等,这里有奇怪的法阵,这里有问题,不能再杀了!” 众人经郁怜云的提醒,也很快注意到了此处地方的不对劲。 然而,似乎已经彻底失去理智的姑获鸟早就从杀戮中获得了快感,她已经停不下自己的动作,将那一只只蹲伏可憎的改造恶畜们,一个个当场击杀。 眼看着地面上被鲜血灌满点亮的象形文字越来越多,那扇大门的门缝松动的也越来越厉害,众人恐惧的内心也快跌到了谷底。 “哇!妈妈!”然而,就在这突然之间,一声嘹亮的女童啼哭仿佛传遍了整座城市,一时之间,李佳鸿他们愣住了,就连姑获鸟也仿佛因为听见了最喜欢听到的小孩声音而顿住了杀戮的行为。 愣神刹那之间,一只粗壮巨大的手臂,抓住了姑获鸟的一只长腿。 姑获鸟猛然惊醒,悍然回击,挣脱了那只捉住自己利爪的手臂。 可是姑获鸟小看了那群改造生物的力量,即便她拥有比这些改造生物更强的力量和速度,但她的防御力其实却并没有它们厉害多少,刚才被巨手捉住长腿的短短时间里,她的长腿已然是被生生捏折。 失去了一条用来进攻的腿,姑获鸟不但攻势削弱,就连飞行的平衡似乎都有些难以掌控了。 “我们先去救孩子。”何家安说道,他看了眼李佳鸿,没有立刻离去,似乎像从李佳鸿这里得到他的选择。 李佳鸿看了眼陷入苦战中的妻子,又看了眼那正被一只畸形生物举高头顶的小女孩,内心陷入了无比的纠结。 半响,他决定踏前一步,做出了救孩子的选择。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保持着沉默,一路奔向被改造生物抓过头顶的女童。 来到那只故意用孩子干扰影响姑获鸟战斗的改造生物面前,那只改造生物竟令所有人意外的张嘴说起了人话:“虫子们,死。” 话音刚落,那只头部呈现出面包虫头型的高脂肪生物便摆动着它绵软厚重的拳头,砸了下来。 “不要伤害我的孩子!”在这只脂肪生物发动攻击之时,众人也这才惊讶的发现,原来在这突然发起猛攻的改造生物手指上,竟然还有一颗人类妇女的头颅镶嵌在了指头之上,薛函蕾的头颅在面容癫狂、声色凄厉的朝众人发出尖叫。 四十一 地底下的异神 看着曾为人类,还曾与他一同为寻找失踪孩子并肩作战的薛函蕾,此刻仅剩下一颗丧失理智的狰狞头颅,李佳鸿就不禁感到一阵悲戚。 或许打从一开始他就不该让这位人母踏入这人类的禁忌领域,更不该盲目给予她寻回孩子的希望。 希望是稻草,有时候是人坠入湍急河流时拽住的救命绳索,但有时候它也是那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凶器。 拿继女的人生交换她与亲生孩子重逢的机会,她的确是成功了,不仅与孩子重逢,还和孩子在物理上缝为了一体。可这一切都是祸古险恶的阴谋诡计,是它们玩弄着卑劣的文字游戏,是这些畜牲故意曲解了一位母亲真实的心愿。 李佳鸿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愤怒,不论架构建造了这座超脱空间与常理的异维魔都的种族有多么先进,多么强大,在他看来,他们也都是一群比地狱的恶魔还要堕落,比幽冥的恶畜还要恶臭的下贱种族。 可是他的愤怒是无用的也是无能的,从一开始,他们人类与它们就不在同一层次,正如人类看到一只愤怒的蚂蚁,人们通常会忽视、会忽略,可一旦注意到了向他张牙舞爪咆哮的小东西时,就会像看见了某种稀罕的奇景,饶有兴致的调戏它们,尽情释放心底最黑暗的恶趣味。 面对那只改造生物挥舞而来的巨大拳头,众人也只能抱头鼠窜。 那将满四岁的女童被她伦理纲常上的义兄举过了头顶,粗暴的大手毫不怜惜的将她握在手中,掌控着她岌岌可危的生命。 何家安等三名玄秘探尝试拔枪反击,但即便拥有特制子弹的加持,三人都不能对眼前这畸形的人怪造成有效的杀伤。 这只改造生物显然比他们之前面对的,看见的都要高级得多,他经过了祸古们更加深层的改造。 李佳鸿也不知何来的勇气,他抄起战斗被破坏现场的碎石,朝那只特殊改造生物投掷出去,奋力的投掷却如蜻蜓点水般落在了改造生物那不知能不能算脸的褶皱柱体之上。 伤害不大,侮辱性却是极强。 那特殊改造生物像是遭受到了莫大羞辱,怒吼一声突然猛扑向了李佳鸿。 李佳鸿当场被吓的魂不附体,脚下一个不慎就从身后的阶梯上翻滚坠下,也正是这一脚不慎,才恰好救了他一命。 那只浑身坚如磐石的人怪从李佳鸿不断翻滚的视野中掠过,在他的头顶上飞出,一跃便落到了姑获鸟和其他改造生物血腥大战的平台上。 似乎是姑获鸟的脑袋中还残存着姜姑的意志,在注意到李佳鸿从高台上坠落之时,她的狂暴就像是炸弹被点燃了,一瞬间爆发出了更加凶猛的攻势,它将那些前仆后继猛冲而来的怪物们一一虐杀,让怪物们恶臭的鲜血洒满身下充斥禁忌怪诞的祭台。 随着那只特殊人怪落地,那吸收了大量血与生命的祭台就被激活了某种未知的法阵,只听一声轰隆巨响,那平台上的石门便荡然崩碎,向下塌陷,和那些数之不尽的、可悲可叹的改造生物的尸体,坠入了仿佛无底的黑暗幽冥之下。 刹那间,在场所有的人类都被一声来自远古的不明咆哮声惊在原地,就连那只经受特殊改造的人怪也仿佛瞬间失去了意识。 下一瞬,一只遍布黏液触手与不明条状器官的地狱魔爪便从那四四方方的黑洞中伸出,仅仅是借力攀爬的一爪就将倒在黑洞边缘附近的怪物尸首,一把拍碎。 当又是一只同样暴力恶毒的巨爪爬出地面,那只绑架了女童的人怪也不能幸免的,被拍死于爪下,当场身亡。 视孩子为珍宝的姑获鸟眼疾手快,在女童将随那团无力的烂肉一同坠入无尽深渊之前,她飞身而过,将女童从那群怪物手里夺了回来。 就在何家安等人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意外释放出了个什么禁忌生命的时候,他们就看见了一只无法用精简辞藻形容的插翅恶龙从石门之下爬了出来,伸出它那遍布触手与眼珠的巨大头颅,向世界发出最疯狂最远古的咆哮,仿佛在对宇宙,对曾经让它被迫沉睡于此处地下的过往,宣泄着它激动的情绪。 面对那样面貌可憎的渎神生物,李佳鸿已经被吓得忘记了呼吸,直到仍存一丝理智的何家安拽起了他的胳膊,他才从冰凉粘稠的地板上起身,和同样惊慌失措的玄秘探们毫无目的的奔跑起来。 “特么的,这座城市怎么会有异神沉睡?那群祸古究竟信仰侍奉了什么鬼东西!”奔跑途中,何家安在用破口大骂来对抗他逐渐紧绷的情绪,他没有一分想要回头再看一遍那头魔物的心思,也没有一点再次回头去看的勇气,他怕与那怪物再对上一次眼神,对方那仿佛包罗万象的眼睛就可以用海量的知识毁掉他渺小的大脑。 郁怜云紧咬牙关不断奔跑着,思绪凌乱,她在初次听见那地下异神的咆哮之后,就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心神被某条看不见的鱼线栓住了,她就像只会跑的鱼饵,在被鱼钩勾住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成为了那不知长眠了多久的异神最美味的早餐。 无法形容与理解的咆哮声响彻这片魔域,吼声似震波在空气中扩散,震爆了那头未知异神身边的每一寸土地,宏伟的高楼被声波震碎,楼宇、石碑顷刻碎裂倒塌。 逃跑中的李佳鸿他们忽觉一阵惊异的推背感,在失重的感觉中,周围声音仿佛被掩盖,他们先后向前飞出,随后突然的失去了意识。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长,李佳鸿从黑暗中醒来,发现自己正被压在废墟之下,他费劲全力从废墟的缺口中爬出,站在黑石与神秘镌文碎片遍布的废墟之上,呆滞的看着面前惨绝人寰的景象,他摘下镜面破碎的夜视仪,看着一座宏伟的异维魔都被一只饥饿狂暴的异神摧毁大半,而那头巨大的佝偻孽畜仍在废墟之中尽情肆虐。 “%#@……%kuthuen)**()”不知名的古怪语言在李佳鸿身边传来,他转头看去,只见一只被毁去了半边身躯的鼠人正在失神低语,有些像是在述说悼词,又像是在抒发临终的遗言。 那只祸古,也可能是这座异维空间里最后一只祸古,眼中充斥着对那头异神的恐惧与虔诚,在一阵呜咽声中悲惨死去。 眼看他最深恶痛绝的生物种族就这样轻易死去,死在它们所建造城市之下、虔诚供奉的可怕生物手里,李佳鸿只觉得这一切竟是那样的讽刺与荒唐。 四十二 燃香问路 李佳鸿不知道那头正在大肆破坏,蚕食城市的参天巨兽究竟是什么身份,但通过回忆那只死去祸古最后的遗言来判断,对方言辞中多次提到的一个音节是“kuthuen”,或许这就是这只让祸古们都敬畏的异神之名。 “库苏恩”李佳鸿默默念道,他竭尽全力模仿着那只祸古的发音,却勉强只能在过滤人类无法发出的声音后这样称呼那尊异维的统治者。 在废墟之上,李佳鸿呼唤着其他人的名字,多么真切希望在现在这个充满死亡与冷寂的城市废墟上,他不是唯一的幸存者…… “他终于还是遇上致命的危险了。”一身红衣的卫江似是有所感应,突然从椅子上起身,对如旧神色如常、满脸假笑的林凌说道。 林凌缓缓合上书本,将那只正在逗弄石蒜花的黑猫驱赶下桌面,悠悠说道:“既然你赠予了他名片,那也就到了你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卫江长出一口气,冷静道:“善者不该轻易死去,得我认可之善者理应多福多寿。” “嗯。”林凌轻轻点首,“那就做你想做的事吧。” 卫江敬重的行了一礼,旋即走向店铺的大门,一手放在门上的赤红恶鬼脸谱之上,红色的亮光从手指接触赤红恶鬼脸谱之时便开始从其指尖延伸,不断蔓延,红光在他的身上缓缓勾勒出的盔甲战袍的形状。 “尊者,我去也。”卫江推门而出。 …… 李佳鸿挖开周围的废墟,看过一具具触目惊心的尸骸,死状万分惊骇,他强忍不适,继续寻找活物的踪迹。 紧接着,李佳鸿仿佛听见了女孩的哭声,他顿时停下搬运的动作,仔细倾听,很快便找到了声音传来的方位。 他奋力挖开断壁黑石,终于是看到了一只巨大的肉翅。 李佳鸿内心震动,像疯了似的搬开压在翅膀之上的建筑残骸,随后便看见了一只伤痕累累的姑获鸟正竭尽全力的保护着女童,她跪在地上,用翅膀和下肢为女童构筑出了生存的空间。 许是感觉到了李佳鸿的到来,姑获鸟也失去了最后支撑下去的力气,膨胀的身形逐渐萎缩,身上的羽毛像被吹散的蒲公英,转眼落了满地,像盖被一样铺满了正在哭嚎的女童身上。 “老婆!”李佳鸿红着眼睛将变回人形的姜姑抱在怀中。 姜姑苍白的脸上死气上涌,她微微笑着对李佳鸿说:“我们的孩子已经不在了,在我亲手杀死的那些孩子之中,其中有一个就是我们的孩子…… 老公啊,你要带着这孩子活下去……” 说完,姜姑的身子一轻,在李佳鸿悲伤而绝望的眼神中,怀里的尸体变为了一片片黑边白色的鸿毛,乘风而去。 李佳鸿一边痛哭,一边将地上的女童抱在了怀里,他像是拥抱了这世界最温暖最柔软的东西,语无伦次的喃喃道:“太好了……太好了……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而不知是不是李佳鸿的紧紧拥抱给予了承受今夜无边恐惧的女童莫大的心安,本来受惊大哭的女童安静了下来,在呢喃一声“爸爸”之后,忽然依靠着李佳鸿的肩头陷入了沉睡。 “李佳鸿!”就在李佳鸿抱住女童而慢慢坚定生存下去的信念时,另一个让李佳鸿喜悦的声音出现了,不知如何也幸运活下来的郁怜云发现了他并向他偷偷跑来,她除了有些疲惫、浑身狼狈以外,似乎并没有受到任何严重的伤势。 李佳鸿向郁怜云借力,成功爬了出来。 “何队长还有李探员呢?”李佳鸿询问道。 郁怜云面露苦涩的笑容,摇摇头,“我也联系不上他们,总而言之,孩子已经找到了,我们快赶紧逃出这个世界吧。” 闻言,李佳鸿也听出郁怜云的潜台词,恐怕何家安和李莹琪已经是凶多吉少,妻子和生子的死已经带给了他沉重的心灵冲击,此刻的他已经无法再为任何人悲伤了,他现在只想带怀中这无辜的孩子出去,咬牙点头道:“好,我们现在就走。” 郁怜云的战术夜视仪还没有损坏,她依旧能看到记录下的空间坐标,于是在前方带路,李佳鸿在后边紧跟。 轰轰轰…… 大地再次震动,郁怜云和李佳鸿只是往震感来源瞥了眼,瞬间就被那巨大得仿佛能遮蔽苍穹的恐怖害兽吓得当场去世。 库苏恩,这尊古老的异神,注定要蚕食这片维度一切的插翅孽畜,此刻嗅到了郁怜云身上独特的“香味”,它毫不犹豫便想将郁怜云捉住,要将她吞入口中。 面对渐渐逼近的巨爪阴影,郁怜云和李佳鸿都直感到了莫大的绝望,但下一刻,郁怜云脚下影子浮动,两道漆黑的邪影,祝福的化身,从影子里爬了出来,悍不畏死的冲向了害兽的巨爪。 异神库苏恩的巨爪似乎不纯粹是血肉构成,其中蕴含着未知而神秘的远古力量,以至于本不会受到任何物理形式攻击伤害的祝福化身,居然被对方的巨爪触碰到了。 在祝福化身拼尽所能的将巨爪顶开一定距离后忽然消散,害兽巨爪偏离了拍下的轨迹,落在了郁怜云和李佳鸿身旁。 尽管未直接拍中二人,但巨爪下拍产生的强烈风压还是把他们抖挤飞出去。 李佳鸿紧紧护住怀里的孩子,和郁怜云一起倒飞出几米开外。 失去祝福化身庇护的郁怜云不幸的在滚落的过程中,被一道尖锐的黑石穿透了锁骨,当场生死不知。 而李佳鸿也不比郁怜云幸运多少,他的武装防具早已经破损,裸开大片区域的背部此刻被无数石粒和尖锐的石块密密麻麻的扎根着,鲜血流出。 他的双臂有些使不上力气,只能让怀里沉睡的孩子静静靠着他的身体。 “能这样无知的死去,也是一种幸运吧。”李佳鸿看着无辜的孩子心想,又眼看着库苏恩再次来到了他们身边,居高临下,巨大的阴影掩埋了他逃出的希望。 “嘶。”绝望之际,李佳鸿忽然感觉大腿传来强烈的灼痛,右手颤抖着从大腿的口袋里夹出了一张褶皱的红色名片,发现那名片正在发出红光,贴着指尖传出巨大的热力。 “名片?”李佳鸿陡然想起那家小店的店员送给他的独特名片,神色惊异。 只见那发光的名片忽然破碎,变成两道红光,一道落在他眼前化作一座香炉,而另一道则聚在他手中,化为三根燃香。 “李佳鸿。” 李佳鸿听见一道来自异空的声音,隔着千山万水,跨过异界时空传达进他的脑海之中,而他也认出了这声音的主人:“卫江先生?” “跟我念。”卫江漠然道。 李佳鸿不疑有它,像是抓住了最后的希望,屏息凝神,全部按照卫江指示去做。 眼看着那邪恶的魔爪再次降临,李佳鸿的心跳怦怦加快,重复卫江传来的未知祷词,当巨爪与他只剩一线之隔刹那,李佳鸿已跟着卫江念到了最后一句,这也是李佳鸿唯一清晰记得自己在念什么的一句。 “增将军……起驾!” 插香! 李佳鸿将手中三炷燃香猛插入香炉之中,倏然一阵赤焰惊雷平地惊现,插香香炉之下出现一片红色浮光,一条神力光臂捉住了拍落巨爪的一根绵软触须,将势大力沉的恶兽爪子停在了空中。 光芒的炽热温度让跪伏在地的李佳鸿内心火热,他忍不住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脸绘赤色恶鬼面谱、头顶赤色金边燃香金冠的壮士,身着赤焰盔甲,单手力举恶兽魔爪,缓缓从脚下红光浮现。 赤将怒目闪烁金光,红光照亮赤面,嘴中吐露獠牙随怒颜而惊动…… 四十三 增将军 在那如火焰般温暖的暗红普光照耀下,李佳鸿宛如在迷途的沙漠中寻得绿洲,在漆黑之夜找到生命的火种,安心、振奋等等使人内心积极的情绪油然而生,恐惧与迷惘被渐渐驱散。 眼前面绘赤色恶鬼脸谱的壮汉,顶天立地,身着金纹赤焰甲犹如战神将军在世,有他挡在身前,仿佛世间污秽艰险都会被他消灭,那狰狞可怖、巨大磅礴的异维害兽似乎也属其中。 “增将军,这就是增将军吗?”李佳鸿似乎终于感觉到这称呼的份量,至少在力量与威武之上,无愧将军二字。 只听增将军一声闷哼,单手用力一推,那被祸古称之为库苏恩的插翅异神便颠颠倒倒,被推开数步。 那肉眼丛生的瘤状脑袋上似乎流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情绪,每一颗眼睛都在惊疑和愤怒,似乎并不理解这突然出现的似人非人的东西究竟是何物,又为何拥有如此巨大的力量。 李佳鸿抱起女童,踉跄的跑到郁怜云身边,检查了一下郁怜云的伤势和呼吸,随后安心的长舒了一口气,她还活着。 下一刻,增将军取下了腰间的镣铐,手握镣铐两端一拔,顿时镣铐两孔分离,中间出现一条赤红的锁链,他一手松开,另一手旋转镣铐,然后如同飞镰勾爪般甩出,镣铐另一端一分为二,直朝废墟某两处而去。 只听一声开山裂石般巨响,镣铐穿进了满是坚硬石块的废墟之中,随着增将军用力一拽,两道遍体鳞伤的身影飞到了空中,在增将军一番操控下,轻盈落在李佳鸿身边。 “何队,李探员!”李佳鸿再次看到何家安和李莹琪后,内心一阵激动,当看到二人微微起伏的胸腔,又不禁喜极而泣,“太好了,你们都没事!” 见此情景,库苏恩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身躯撼地而行,意图将那嚣张又亮眼的神秘家伙给合手夹死。 然而增将军面对如山岳般巍峨的巨兽从始至终都毫不畏惧,反而脸上怒容越发剧烈,他浑身金红两光绽放,如同一轮行走的太阳,脚踏罡步,聚集一股天地大势,倏然间背显太极两仪,脚踩九宫八卦,只听一声空间破碎般炸响,增将军的身影从原地消失,化为一道耀眼金红流光在废墟之间穿行,主动迎向和他奔袭而来的异维魔兽。 谁都没能看清增将军的动作,突然就见横插高温炽热锁链的镣铐连续甩出,转瞬间锁链绵延数百米,在增将军的操控下锁住了库苏恩的两条遍布触须的前足。 两只前足忽然被巨大化的镣铐困住,并且收缩锁链,倏然合并起来,致使库苏恩突然失去奔跑的身体控制能力,轰然以头抢地。 库苏恩的数只眼睛只觉眼前一花,其能跨域维度、穿破时空的眼瞳竟然都没能看清那身披赤焰金甲的增将军是如何闪现到了祂的背后。 只见增将军手中的镣铐忽然向天一甩,合并的镣铐再次分离开来,另一端直冲天际,随后钻入一道突然被打开的红色光幕之中,旋即空间四周同时传来数声轰鸣,竟是一圈圈暗红光幕撕开了空间,足足九九八十一条锁链,八十一只镣铐同时飞出。 面对那些环绕的锁链,库苏恩试图奋力抵抗,但当它一不小心触碰到滚烫赤红的锁链时就会感到一种撕裂灵魂的痛苦,它不由畏缩后退,可一个不慎又会让背部触碰到包抄到它身后的那些锁链,再次体验煎熬的疼痛。 渐渐的,库苏恩发现它已经被困在了这锁链构筑的谜局之中,愤怒之余,它终于体验到了一丝那无法掌控自由的不安,那是种名为恐惧的情绪在它灵魂深处滋生。 只听数声破空惊响,环绕周身的镣铐锁住了库苏恩的身体各处,赤红滚烫的锁链缠绕着它,那灼烧灵魂的炙热高温如海浪一般,一波接着一波,从每一根延伸的锁链向它不断冲击而来。 库苏恩发出惨烈的嚎叫,镣铐与锁链禁锢了它的身体。 “承受业火的痛苦吧,孽畜!”增将军朗声喝道,他用力一拉他手中一端镣铐,那重量无法准确估量的参天巨兽竟然被生生吊起,而后他将另一端镣铐又甩进了光幕之中,下一瞬,另一圈光幕从库苏恩身下出现,另一环镣铐穿入了库苏恩的身体,紧扣住了它的心脏。 由此,库苏恩浑身的锁链在空间操纵的作用下形成了完美的闭环,它强壮的心脏吊起了它整个身躯,但同时它的重量却也在拖拽它的心脏,不断收紧身上的锁链,只要它稍微动一下,锁链上灼魂的炽热就会加重一分,同时加剧收紧的力度。 为此,库苏恩只能强忍剧痛,浑身僵硬,不敢乱动,因为只要稍动一下,锁链就会反复给它带来更加难以忍受的折磨。 库苏恩恐惧了,它在害怕那明明身躯渺小的和人类一般的增将军,对方明明是那样清晰可见,外形又并不难以理解,但对方却偏偏就是拥有比它还要强大的力量。 这只从诞生以来就没有体会过脆弱,受尽盲目崇拜,依靠传承在记忆中的本能行事的异神,在遇到了能反手之间将它制服的存在,现在终于知道什么叫做恐惧,而什么又叫做卑微…… “天生地养,得天独厚,拥有如此伟力却毫无开化,反造无数杀孽,业障缠身……这份力量在你身上简直是一种浪费。”增将军摇头叹气,有几分怒其不争的意思,随手一晃,右手便多出一块火签令牌,他将火签投掷出去,火签便落在库苏恩的头顶之上,紧接着大片流火从火签中生出,注入每一根锁链之上。 不断上升的锁链温度让库苏恩陷入了更加强烈的痛苦,意义不明的怪声渐渐也变成了言简意赅的悲鸣惨叫。 “在此赎罪吧,在业火的洗礼下,你会渐渐丧失你本来的力量,直至完全变成一只人畜无害、头脑简单的生物,这就是你的报应。”增将军说道,并不理会在向他求饶的恶畜,此时头顶金冠的燃香也快烧到了尽头,他侧目瞥了眼正在照顾玄秘探们和女童的李佳鸿一言,对对方轻轻点了点头,转身便遁入了虚无…… 四十四 债 半昏半醒之间,李莹琪仿佛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即便对方现在身穿奇装异服,但那仰视了无数次的宽阔后背还是让她意识到了那再次拯救她于危难之间的身影究竟是谁。 “大江……”李莹琪呢喃念道。 她浑浑噩噩的精神大脑已经不足以支撑她去思考为什么一个死去的人会出现在这里,一个曾在异神力量的波及中死去的人为何又突然拥有了碾压异神的力量,她只希望这一切都并非是梦,尽管这梦的前半段糟糕到让她觉得世界末日也不过如此,但是能看到一个想要再见到的人,那些负面的一切便都不再可怕。 …… “我回来了,老板。”卫江推门而入,脸上的赤鬼脸谱也迅速从他的脸上转移到了手上,又从指尖流回了门扉之上。 林凌似乎早已预料到他回来的时机,笑着说:“回来了就先坐下休息吧,现在的茶温刚刚合适。” 卫江拖着疲惫身躯坐到了茶几前,林凌的对面,颤抖的手举起茶杯,身体在慢慢变得透明和无力,茶水一边洒一边喝,好不狼狈。 林凌笑眯眯的看着卫江出糗的模样,问:“好不容易有机会见到一次生前的故人,就不想再好好的聊上一聊吗?” 闻言,刚喝下几口热茶后,卫江的身体逐渐重回凝实,浑身也不再颤抖,他缓了几口气,才说道:“不用了,生死有别,相隔两岸,我不想因为一时的欢愉,之后为难了他们,也为难了自己。” 说着,他看了眼桌上那盆静止不动的彼岸花,眼神复杂,“我现在到底也算是一类异常,玄秘探的职责是驱逐和收容异常,我的存在已经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况且,我现在是林老板你的员工,万一那群家伙让我再就业,在这里当个卧底,我会非常良心不安的。” “噢,不错啊,居然还会为我考虑。”林凌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忍不住给卫江的回答鼓掌,旋即又展颜笑道,“不过,听起来挺有意思的,如果你真的有兴趣继续作为一名玄秘探的话,来我这边做卧底也不是不行。” “老板……”卫江有些触动,感觉林凌分明还是宅心仁厚、通情达理的一面更多一点,但不知为何郁怜云却总说林老板的坏话。 “这样的话,我也可以少发一份工资。”林凌下一句补充,让卫江的感慨一下子跌回了谷底,林凌还笑着说,“嘿,对了,你还可以试试无间道。”他眼神跃跃欲试。 “不了吧,我演技很差的。”卫江苦笑拒绝。 林凌听后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喃喃道:“多好的乐子啊……” 卫江听了牙疼,赶紧转移老板的注意力,换了个话题:“老板,李佳鸿租下的羽毛多半是收回不了了,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咯,弄丢了租的东西,当然是要赔偿,要还债的。”林凌理所当然的说道,他从暗中精准拎出一只束手就擒的黑猫,放在大腿上揉弄。 卫江从林凌诡异的笑容中感受到了一丝别样的寒意,忍不住问:“要怎么还?” “看是给钱,还是其他咯。”林凌笑着说,“按物品原价两倍赔偿,不然就乖乖进来店里打工。” “……可是李佳鸿是人类啊。”卫江嘴唇微微一抽。 “欸,真巧,我也是。”林凌一脸惊讶回答。 卫江:“……” 事到如今,林老板是怎么做到死鸭子嘴硬的。 这店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哪哪都不对劲,收集了一个又一个几乎无从得知的异常事物,而林凌能完美的驾驭一切异常,这显然不是一个正常人类能做到的事情。 不过,卫江也是知道了林老板的态度:“你从一开始就打算让李佳鸿成为店里的员工吗?” “没有哦,李佳鸿会走到如今,一切都是他个人的选择。”林凌轻笑说,“我从没有主动找过他,是他找的我。” 卫江无言以对,因为事实确实如此,当初看到竟然还有人主动向林凌求助的,他都不禁惊呆了。 就林凌那三流的话术,明眼人看了都觉得是诈骗,而林凌却仍旧乐此不疲,却没想到竟真有人愿者上钩。 “他明明可以独自查案,却耐不住善意和喜悦的与其他失去至亲的家庭联系,一番因果下来,虽然薛函蕾的死也是她本人选择,但他怎么的也逃脱不了干系。”林凌说道,“其实早在羽毛交给妻子以后,他其实本人也注意到了妻子身上的怪异之处,但他仍旧盲目的祈祷着无事,没有谨遵我的嘱托,导致最后发现不对,想要挽回却已经完全来不及了。” 卫江听后发出一声轻叹,说:“他是个好人。” “并不见得。”林凌平静的说道,“当年他妻子与孩子遭遇不测时,你有想过为什么他不在身边吗?” 卫江正襟危坐,仔细倾听。 “当年李佳鸿年轻有为,意气风发,泡在饭局和温柔乡的时间可比陪伴妻子和孩子还长。”林凌揉捏着黑猫的猫爪肉垫,说道,“现在驱使对方上路寻孤的,何尝又不是他心底的愧疚呢?” 卫江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真相,不禁陷入了沉默。 …… “呃啊——”郁怜云从梦魇中惊醒,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病床上,肩膀部分不可动弹,吊着药瓶和血袋,记忆也随后慢慢复苏,回想起自己最后晕过去前究竟看到了什么。 这时,包扎一整条大腿石膏的李莹琪从别的病房走了过来,说道:“算你命大,差点没死在那个家伙的手里。” “你才命大呀,我差点以为你和何队都死了。”郁怜云说道。 听闻此言,李莹琪直接认真追问:“那个救我们的人是不是卫江?” “你应该是看错了。”郁怜云沉默了一下,想到要履行好保密的契约说,“一个死去的人怎么还会活着,而且变成比异神还要厉害的存在,这不可能。” 四十五 并非神明 有关这次祸古的异常事件就像是一场噩梦一样,醒来之后,除了模糊和碎片的记忆以外,似乎什么证据也不剩下了。 祸古虽然是一群胆小卑劣的异维种族,但它们所拥有的广博学识,先进高深的生物科技却是人类们梦幻渴求的宝藏,哪怕其中涵盖了某些不可触犯的禁忌。 当得知某支祸古族群所在的异维空间因异神遭受灭顶之灾,留下一片废墟,满目疮痍后,玄密组的组长便像是嗅到了美味可口的蛋糕,立即下达指令,让除在此次行动受伤住院的虎组成员以外,其余十二生肖小组带领专业人士前往祸古异维空间,搜集还可回收的“知识”和“材料”。 然而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在所有人聚齐准备出发的时候,一场像是人为设置好的诡异地陷突然发生,整个北乡隧道毁于一旦,连同隧道之下的地底墓穴也跟着一起消失于世间。 得知前线传来的消息,玄密组的组长感到一阵遗憾而又庆幸的矛盾叹息。 遗憾人类可能失去了跨越式发展的契机,走向更远的道路,但同时玄密组组长也十分清楚,这个契机之中蕴藏着凶险,是能带领人类走向繁荣,还是让人类步入祸古的后尘,一切都尚未可知。而就现在的人类群体素质来看,人类想要接触它们或许还是为时过早了,失去获得祸古文明的机会或许也并不是一件坏事。 抛去与异维文明失之交臂的遗憾,这场突如其来的地陷震动也尤其诡异。 深州所处的世界地理位置并不容易发生这样剧烈的地壳变动,并且在之后的震源调查中人们也有了令人惊讶的发现,因为那震源竟是从北乡隧道之下的地方开始传来的,这不禁让人更加确信这次的地陷并非天灾而是“人为”。 这一发现让玄密组上下都蒙上了一层阴云,他们都内心不安的想到了种种可能。 难道是被“赤将”封印的那只异神逃脱了束缚? 还是说,在那场异神的恐怖暴乱中,仍有祸古存活,它们为了不让族群的秘密外泄而自毁了通道? 后来,随着神州地区南部城市开始流传出“鼠人”与恐怖怪兽出没与袭击人类的目击传闻以后,玄密组所有人都意识到,在那场灾祸中果真仍有祸古的余孽幸存。 想想也是,就连何家安、李莹琪他们这些人类都尚且能在那次异神灾祸中存活,更何况那些本就心细胆小、比人类更加强壮的鼠人会对此没有一点后路准备。 何家安他们看见的祸古尸体绝对不是全部,而它们之中如今存活的部分个体,从此往后将会和那些穿梭在阴影与下水道中的真正老鼠一样,在人类注意不到的角落里夹缝生存。 相信只要到了时机,它们那些老鼠就会蜂拥而出,一如当年释放与传播黑死病与鼠疫的老鼠们一样,给人类带来难以想象的灭顶之灾。 所以,如果当有人开始注意到夜里有一双红色的眼睛在暗暗窥视着你时,那或许就是在祸古准备毒害你前,你敏锐的大脑向你发出的警报信号…… 李佳鸿发现自己走出妻离子散的阴霾并没有花费多长的时间,他只是短暂的自闭与痛苦了整整一周,在一周后去看望终于从沉睡中苏醒的女童时,失去记忆的女童竟然喊了他一声“爸爸”,他也由此突然抓住了隐藏在黑暗中的绳索,找到了离开深渊的途径,看到了头顶的光明。 他并不知晓女童的真名叫什么,他只知道自己曾在手机里短暂的听见薛函蕾称呼她为“宁宁”,于是在决定收养她之后,女童的身世便在何家安等人的协助下更改到了李佳鸿名下,取名为“李雨柠”。 何家安他们曾询问过李佳鸿名字的含义,李佳鸿对此解释道:“那天从隧道里出来后下了一场很大的雨,而那一次也是我第一次品尝到那样古怪的雨水,它们像柠檬的汁水一样,是酸的……” 何家安他们能从此次异常事件里存活下来,其中功劳离不开李佳鸿,并且李佳鸿也为之付出了不知多大的代价。 在“赤将”与插翅异神的战斗结束之后,李佳鸿成了他们之中唯一一个还能自由活动的幸存人类,他无法靠个人带所有人出去,为了让所有人活下来、走出去,他选择留下来照料所有昏迷的人。 于是,他竟然在清醒状态下和一只异神共处一个空间整整一天一夜! 直到何家安和李莹琪他们从昏迷中苏醒,这才让当时精神濒临崩溃的李佳鸿松了口气。 在众人蹒跚离开了异维空间后,何家安联系上了当地分组织的成员,在分组织成员的帮助下,众人才得以顺利从地底回到了地面。 因此,对何家安他们来说,李佳鸿还是个伟大的救命恩人,听说李佳鸿想要收养失去亲人的女童,他们自然也会帮忙。 “你什么时候开始信这些东西了。”何家安在离开前,过来看望了李佳鸿一次,他惊讶发现李佳鸿和李雨柠的脖子上都挂着一张三角符。 “不管怎么说,能回归正常生活,多少有点运气成分,不管信什么,多少信一点。”李佳鸿笑道。 何家安点点头,反正不是信什么异神就行,那些东西可不是什么庇护人类的神明,而是漠视一切的高维生命,信它们容易被它们感应,遇上秉性恶劣一点的,之后的人生就只能用“不得好死”来形容了。 “我们也该走了,从今以后带着孩子好好过平静的日子吧。”何家安和李佳鸿闲谈一阵后,起身与李佳鸿做了最后的告别。 “好的,祝你一路顺风,何队长。”李佳鸿真诚道。 “希望不要再见,你能见到我肯定不会遇上什么好事。”何家安笑着说,随后走出了门外,在准备关门前,他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探头进来,又问了一句,“有个问题差点忘了问,当时救下我们所有人的赤面将军叫什么名字来着?” “官将首,增将军。”李佳鸿闻言,顿时一脸正色,认真答道。 “增将军……”何家安念着这名字,他似乎对这个名字没有什么印象,咧嘴笑道,“又是没听过的异神呢。” 说完,何家安告辞离去。 听着大门关上的声音,李佳鸿突然失笑,摇头自语道:“他可不是什么神啊……” 四十六 业务拓展 今夜入梦,李佳鸿发现自己正处在熟悉的森林里,迷雾环绕,前方不远处有一白雾寒潭,岸边有绕水而生的鬼柳,一座槐树环抱的古老木屋就在这迷雾森林里静静矗立。 李佳鸿若有所感,再次走近木屋,在门前对着门扉上的赤红恶鬼脸谱轻轻躬身后,这才推门进入店内。 在这里,他再次见到了一身红衣,正在扫扫木屋的卫江。 卫江一见客人来便笑,而客人则见他就跪。 卫江直接懵了,赶忙扶人起来,“李先生,你看你,你这是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能想到的只有这样了。”李佳鸿满脸真诚的说道,“我寻孤路上遇到的那每一个好人,我都能想到偿还恩情的方法,唯独你,我实在不知道。” “你用不着感谢我,这本来就是我现在份内的事情。”卫江摇摇头,说道,“而且,你很快就不会想着谢我了。” 李佳鸿正疑惑,这时又突然听见推门声,忍不住回头看去,想知道除了自己以外,还有什么客人会来,却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郁小姐?”李佳鸿愣了一下。 “又见面了。”郁怜云点点头,她并不意外李佳鸿会出现在这,“我们都是来过这里的客人。” 闻言,李佳鸿恍然大悟,原来现在从梦中光临林中小屋的人都是来过店里的客人。 两人还没叙旧,很快又有一个面相阴柔的优雅绅士拄着手杖走进了店里,他脱下帽子,满眼狂热与虔诚的看着周围一切事物,仿佛深刻信仰着这店里的每一样东西。 “海摩芬!?”李佳鸿震惊的瞪大了双眼,他怎么也没想到世界级的音乐大师竟然也是林中小屋的客人,联想到海摩芬这几年“沉寂抑郁”的坊间传闻,他就不禁对这位绅士背后的真实故事有了猜想。 “很高兴认识你,先生。”海摩芬听见有人认出他,当看到是一位新来的客人后,顿时两眼一亮,笑着伸手走近。 李佳鸿本也有些粉丝情绪的激动,但在注意到海摩芬伸出来的手竟然戴着装备了利刃的手套,他的表情就瞬间僵硬在了脸上。 这个海摩芬,怎么不正常啊? 海摩芬通过李佳鸿僵化的表情,也这才注意到自己行为的不妥,顿时歉然的脱下了手套,再次向对方伸手示好。 可随着海摩芬手套一脱,那更加狰狞可怖的真实更加刺痛了人类的眼球,当李佳鸿看到那只满是肉孔与疤痕的人手后,李佳鸿顿时感觉自己的脸面僵硬得更厉害了。 这位天才音乐家在沉寂的几年时间里,到底是经历了怎样惨绝人寰的恐怖事实啊? 要说小提琴是海摩芬的武器的话,那么双手就是他的灵魂了,而现在海摩芬的灵魂诡异扭曲又无比丑恶,千疮百孔。 李佳鸿只好硬着头皮与海摩芬握手,摸到每一寸粗糙都能感觉到那痛入灵魂的恐怖,忍不住问到:“你的手是?” 对此,海摩芬轻描淡写的笑着说:“啊这个啊,简单来说的话,就是有一个坏脾气的管家想引我去给他的主人拉琴,我不想去啊,然后他们就打压我,折磨我,我不答应他们就要毁了我的手,我也是没办法了,在找到林老板帮助后,我才好不容易驱赶走了他们。” “原来如此。”李佳鸿点点头,心里却连海摩芬说的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会轻信,对方说得抽象简单,但其实只要想到林老板是和什么存在打交道的,就能很快想象到海摩芬话里提及的每一个意象究竟指的是什么鬼东西了。 “哈哈哈,你们都来了。”就在这时,林凌的声音从楼上响起,众人抬头,只见林凌头发湿润,穿着一个q版和尚图案的睡衣,从楼上缓缓走下,笑脸相迎。 众人看到面相青涩、谈吐温和的林凌时,所有人都无不感到一阵紧张,尤其是三位客人,几乎是带着十二分敬意的向他行礼:“林老板晚上好。” “很抱歉,在这么晚的时间突然让你们一起过来一趟。”林凌一脸歉意的说道,“不过,也是有重要的事想要宣布。” “最近为了推广业务,我打算除了做实体店业务,还决定拓宽业务到虚拟世界中去,而梦境就刚刚好。”林凌笑眯眯的说,“以后还会有其他新客人随时登门,大家可以在梦里自由交流。” 说完,林凌向李佳鸿招了招手,“李先生,你过来一下,还有件事要宣布,与你有关。” 李佳鸿愣住了,顺从上前来,其他两人怔在原地,他们好奇的竖起耳朵听,想知道林凌要宣布什么。 林凌道:“考虑到李先生你已经无法及时返还出租物品,于是依照当时签下的租赁契约,要么赔款,要么履行义务,为小店工作直至偿清债务。” 听到这,李佳鸿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下场,他暗暗咽了口唾沫,“呃,如果要赔,可以怎么赔?” “生命是无价的。”林凌笑着说,“所以你还是履行赔偿义务吧,帮小店多做一些事情。” 闻言,李佳鸿沉默了下来,他知道自己是逃脱不了林凌的魔爪了,只得干笑道:“那么需要我做些什么呢?” “噢,其实也很简单,就是值个夜班,通宵就行。”林凌叹息道,“主要我已经很久没有出来走走了,就想要去外面透个气。” 听到林凌说“透个气”时,李佳鸿等三位客人内心震动,仿佛看到一尊能轻松毁灭银河的远古神明即将出世。 郁怜云结巴的问到:“你还能出去走走的吗?” 海摩芬却是满脸振奋的说道:“不愧是林老板!” 李佳鸿满脑混沌,眼神迷惘的看着林凌,不知作何言语。 林凌拍拍李佳鸿的肩头,旋即李佳鸿便感受到一股陌生的信息涌入了脑海之中,大部分都是有关小店的一些规矩,像是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不小心碰到之后又有什么解决措施之类……仿佛他在须臾间走过了一个007社畜的一生。 “那么你从今天就开始上岗吧。”林凌送李佳鸿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然后为他简单介绍了一番他们小店的待客之道。 不知荣幸还是不幸的李佳鸿,从此开始了小店的前台柜员工作生活。 四十七 预告 李佳鸿连一丝反抗都来不及,签下了连一行字都没看完全的未知契约,林凌说是劳动合同,可李佳鸿明明看见了契约书上最上面的一行标题出现了“身”和“契”两个字。 那果然是卖身契吧! 李佳鸿也知道自己没得选择,只能认命。而后,在待人温和的卫江带领下,李佳鸿去到了员工办公室,领取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工作服。 在李佳鸿走后,郁怜云便看了眼海摩芬,只见海摩芬彬彬有礼的谦让道:“女士优先,您有事情的话,您先请。” 郁怜云微微一笑,点点头,也不和这大音乐家客气了,随后鼓起勇气上前,带着恭敬的态度对林凌问到:“老板,我想问一下,姚贞贞和我的父亲他们……他们还好吧?” “你是想问那两个祝福的化身吧?”林凌脸上流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他们不会死的,只是暂时被打散了身躯,总有一天还是会回来的。” 听到林凌的话后,郁怜云微微松了口气,“这样啊……” “看来现在你很喜欢他们?”林凌笑问。 郁怜云有些不自然的笑了一下,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说:“已经很习惯他们的存在了,如果他们不在身边,我还挺不习惯,而且……他们能帮助我查案,防范危险。” “放心,他们也很喜欢你,喜欢到想把你吃掉。”林凌向对方眨了眨眼,看到对方为自己的话不寒而栗,顿时心满意足的笑得更开心了,然后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道,“嘶,想起来了,差点忘了给新来的小可爱投食了,不然它得饿死……” 林凌舒展了一下臂膀,走向柜台,郁怜云咬牙跟上,她也很好奇说的“新来的小可爱”是什么,听上去倒像是宠物。 可她记得林凌已经养了一只猫了,而且林凌似乎很喜欢那只猫,很多时候猫不离手,所以她觉得林凌是个爱猫之人,于是她第一时间能想到的新宠物应该也是只猫。 然而跟上去以后,郁怜云才发现小店的柜台背后的展示柜已不知何时被清出了一大块,取而代之是一个巨大的鱼缸,四四方方,里面的水清澈干净,鱼缸底下沉着一片黑色的城市废墟模型,一只成人拳头大小的怪形章鱼飘在鱼缸中央。 之所以说那章鱼古怪,是因为那章鱼并非众人所熟知的那些模样,它的触须更加密集,甚至一根触手身上还像泡发的海草一样,密密麻麻的长着更多小型的须子,其中一些触手交缠在一起,仿佛变成了像四足爬行动物一般的肢体结构。 当然,触须只是这只章鱼身上古怪的其中一部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它那颗巨大的脑袋,它的脑袋并非完全像是常见的章鱼那样光滑饱满,而是长着一疙瘩一疙瘩的突起,突起上还有裂缝似的褶皱,光是端详就让人心底发毛。 郁怜云只觉得这只章鱼的模样,还有这鱼缸里布置的生态环境过分熟悉,以至于在还没看清那章鱼完全的样貌就开始有了打退堂鼓的心思,但源于无知者那份无视生死的好奇心让她禁不住强欲,还是跟上了林凌的背后,凑近去看。 只见那只章鱼目露呆板的眼神在水中静静漂浮,当看到有人靠近时,尤其是林凌那张温和阳光的笑脸时,它痴呆的两眼就慢慢释放出了恐惧的情绪,激动的扭动着身躯,不断口吐泡泡,向鱼缸的边缘疯挤,似乎是看到了天敌到来般惊恐。 看清了那只受惊章鱼的模样后,郁怜云也顿时像那只章鱼一样情绪激动起来,惊慌的往后退了一步,一不小心就退到了柜台上,手肘碰到了柜台上的盆栽,又着急忙慌的扶稳了盆栽,而当看到她抱住的盆栽上是那朵带给她无数次噩梦的彼岸花时,她的内心更加崩溃了。 只见那株彼岸花突然由根至花浑身发散开一轮轮细微的肉条,幽暗的花芯之中忽然打开了一颗明晃晃的黑色眼睛,郁怜云霎时忘记了呼吸,捂住哽咽住的喉咙,颠颠倒倒,还好海摩芬上前扶住了她。 “你还好吧。”海摩芬微笑问到,冰冷的刀锋手套映射寒光,森森刀背温柔的为她拂去眼角的泪珠。 郁怜云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一番对比下来,仿佛优雅杀人狂般形象的海摩芬更加让人心安。 看,为受惊的姑娘拭去眼泪时他都知道使用刀背,怕伤着人,他实在是太温柔太绅士了,他真的……郁怜云想哭死。 “库苏恩……”李佳鸿从员工办公室里出来后,看到了众人围在一个鱼缸前,当他注意到鱼缸中的活动之物时,他也是脸色一变。 尽管当时增将军神兵天降般“降妖伏魔”的画面令人印象深刻,但这并不代表库苏恩没有给他留下任何惨重的心理阴影。 “唉,都别害怕,就当这就是一个从东洋核废水区里捞出来的变异章鱼,没什么的。”林凌大大咧咧的宽慰道,他还用镊子从鱼缸旁边的一个收集框里取出了一堆黑色的规则片状物,说,“我连它翅膀都取下来了,它是飞不出鱼缸地。” “……老板你真贴心”李佳鸿僵笑道。 林凌自然的说:“以前我的邻居老刘也说我是个温柔阳光的大男孩,你能看出来,说明你也是和老刘一样,慧眼识人。” 众人:“……” 说完,林凌就把那对翅膀丢进了鱼缸里,然后又拿起收集框,将里面散发出不明恶臭的粒粒分明的球状物倒进了鱼缸之中。 看到一颗接着一颗狰狞的眼球沉进水缸里一段距离后,又马上像气球一样漂浮起来,郁怜云直接精神崩溃,身形倏然消失在原地。 “欸?”海摩芬愣住了,本还以为今晚有机会能与美丽的女法医小姐好好交流一番,却不想人竟然直接不见了。 林凌见状,不禁叹道:“唉,这就被吓跑了吗,看来在玄密组的历练还是不够呢。” 然后他笑眯眯的看向紧皱眉头的李佳鸿,感慨说道:“还是我们店的小李表现不错,不愧是我看中的店员,这份心理素质确实够硬。” 听到林老板的称赞,李佳鸿笑得更加拧巴了,他的目光随即又瞥向鱼缸,发现变成小章鱼的库苏恩正在疯狂撕咬林老板刚刚倒入鱼缸中的东西,不论是眼球,还是翅膀。 如果翅膀是库苏恩自己的,那么眼球饲料,多半也是库苏恩自给自足。 再注意到库苏恩那满是褶皱的脑袋时,他几乎可以确认,那一个个干瘪凹陷的褶皱就是失去一颗颗眼球的眼睛。 一想到那只曾一举摧毁了一个异维文明城市的异维魔兽,如今变成了这样一只丧失神志的低等孽畜,李佳鸿非但不觉得林老板手段残暴,反而还越发觉得林老板的本事通天,心中的敬意更甚。 林凌上下打量了眼此刻的李佳鸿,对方原本的满头白发被特别染黑了,再加上这段时间休养生息,气色红润,天庭也饱满了许多,健康带给了他更多外表上的活力,使得他看起来年轻许多,现在配上这样一套棕色长衫,外配一件深蓝色马夹,倒是还有几分近代时期有为商贾的气质。 “挺好看的,这就是你以后的员工制服了,感觉穿起来如何,满意吗?”林凌笑问。 李佳鸿把目光从鱼缸那里收回,诚挚说道:“很合适,很满意,就像为我量身打造的一样。”他忍不住摸摸衣服,虽看上去是布衣材质,但摸上去的质感却比女子的肌肤还有顺滑,轻盈得仿佛没穿一样。 “这样就好,以后你每天晚上就穿这样,在这里值班看店吧。”林凌笑道。 李佳鸿点头应是。 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海摩芬上前一步说道:“林老板,听您这样说,您以后是有空出来走动了吗?” “是啊,总是窝在一个地方怪难受的,宅男什么的,我已经当够了。”林凌发出一声轻叹,像是回忆起了自己的过去,“待的地方不是黑的,就是暗的,我偶尔也是会想出来看看的。” 听闻此言,海摩芬眼睛一亮,他左手抚上右肩,弯腰行礼,道:“这样的话,如果您不介意,希望您可以过来听听我的演奏会,拙作可能没有老板您听过的天籁仙乐悦耳,但也是在下呕心沥血之作,还请您在听完之后,给我一些指点。” “演奏会?”林凌眨了眨眼,随后笑道,“好啊,不过你是要开午夜场的演奏会吗?” “是的,这将是我专门为您准备的一场演奏会,时间自然也是特别精心挑选。”海摩芬认真说道,“下次我白天光临小屋的时候,我会带着门票过来的,噢对了,我可以问一下老板您打算什么时候出门,我好让我的司机去迎接你到场。” “不需要麻烦司机了,你也不用特别给我带门票,只要给我留好空位,我自然会如约到场的。”林凌摆摆手,轻笑说。 海摩芬对林凌的话抱有百分百的信任,既然林老板这么说了,他会尊重林老板的意愿。 随后,海摩芬看向了卫江和李佳鸿,笑问:“二位如果有空的话,也欢迎你们来聆听我的演奏会。” 卫江笑着摆手:“我就不用了,店里有很多事情,而且我每次出门都会有限制,不是随便出门的。” 李佳鸿则也苦笑道:“我晚上需要值班,恐怕也没有机会。” 海摩芬对卫江表示理解,然后对李佳鸿笑道:“我的演奏会是全地区巡演,林老板听的是我最终站的演奏会,就在梨台市举行,我可以请你去别的几场演奏会。” “真的吗?”李佳鸿眼睛一亮,他本来就很喜欢海摩芬的作品,算得上是海摩芬的粉丝,而且他现在收养的女儿也和他兴趣相近,也喜欢听海摩芬的古典乐,现在有机会可以在现场听大师亲自演奏,他自然喜不自禁。 接着,李佳鸿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海老师,我还有个女儿,她也很喜欢听你的音乐,不知道可不可以……” 海摩芬听出了李佳鸿的意思,当即爽快的笑道:“当然没问题,我会给你寄两张门票,如果你愿意的话,我甚至还可以给你寄整个全地区巡演的所有门票。” “啊这……这就不用了,只听一场就好了,有没有离深州市近一点的演出呢?” “除了梨台市那场终点演出外,离深州最近的一次演出就是翠竹市的那场了。” “那就麻烦您给我那场演奏会的门票了。” “区区小事,欢迎你到时和女儿一起过来品味音乐。”海摩芬笑道,他的眼中流露自信,他发誓,接下来的演奏会,将是他目前为止,也是人类目前为止最伟大的演奏会,他所演奏的乐曲也将是人类最伟大的作品。 尽管他这些年经历了无数不为人知的痛苦,但那段痛苦的经历也让他领略了无数“异域音乐”的“风采”,而天才的他已经剖析解构了不少当时听见的音节符号,并将它们完美的融入了自己的全新作品当中。 “海老师,还没请教您要演奏的新作品的名字,能不能透露一下?”李佳鸿满怀期待的询问道。 对此,海摩芬发挥了他的宠粉心态,笑道:“新作品的名字就叫……《诅咒》。” …… “该死的玄密组!”男人怒目圆睁,嘶声咆哮,两手怒锤着桌子,手一扫便将桌上的酒杯和名酒都通通扫到了地上。 昏暗的房间中,火焰明晃晃的红烛照亮了圆桌上的三人,那三人相貌出众,身着华丽衣裳,戴珠光宝玉,一看便都是出身富贵之家,俊杰豪门。 “现在我们所供奉的异神又少了一尊。”在捶桌男子旁边的一位女子,容貌秀丽,身穿红色单肩长裙,声音阴冷的说道,用力捏着高脚杯,摇晃着杯中如鲜血般颜色的红酒。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留着络腮胡的中年男人面相如狼,神色冷峻的说,“别忘了我们三大财团的资本都是靠什么发家的,玄密组这是在凿我们的根。” “那我们也凿他们的根。”捶桌男人恶狠狠的说道,他目光扫过身边两人,只见红裙女子和中年人都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四十八 庙祝的故事 “菩萨啊,今天又是我最先来祭拜你呢。”夏日炎炎,身形佝偻的老爷子嘴包着缺牙,笑容和蔼,跪拜在一尊褪色的石菩萨前,说,“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我这头香也抢了几十年了。” 石菩萨面带慈悲微笑,低眉垂眸,宝相庄严,左手持宝珠,右手执锡杖,坐于千叶青莲台,仿佛能听见这位老庙祝的话,静静倾听着。 老庙祝笑呵呵的跪坐在蒲团上,如常与菩萨聊着家常,仿佛这座庙里的菩萨就是他的一位老朋友。 自言自语的讲完自己的事,他背起手起身,做好开庙的准备,尽管他也知道今天也不会有人来祭拜,但他依旧会一丝不苟的打扫寺庙,然后准时开门。 这对他来说已经不是什么职责的问题,而是他生活的一部分。 然而,今天开门的时候,老庙祝遇到了一件意外的事。 只见一个步履蹒跚的中年人,抱着一个三、四岁左右的女娃娃早早的站在寺庙门口。当看到居然有人守候在门外时,老庙祝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对方在等待开业,过来祭拜,而是有事上门求助。 父女俩看起来并不富裕,而且父亲的脸上还有明显的未愈合伤口,越看越觉得落魄。 老庙祝在短暂的愣了一会儿后,便好奇的问到:“你好啊,是有什么事情吗?” 闻言,做父亲的中年人当即表明了来意:“我和女儿是过来烧香祭拜的。” 老庙祝一脸吃惊,随后笑容舒展,欢迎父女俩的到来,他虽有些意外,但也并没有非常惊喜。 当父女俩来到庙中时,老庙祝站在一旁为俩人准备燃香,顺便简单的提点了一下烧香祭拜的步骤,然后就基本无话的站在一旁观望。 在香客祭拜的过程中,老庙祝内心微微有些感慨,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和他一样记得菩萨的人。 只是,老庙祝很快又发现这对父女香客祭拜时的举动有些古怪,一般来说,烧香拜佛大家都会祭拜祠堂神龛的主神,左右护法基本可拜可不拜,然而这对父女不仅全拜了一遍,拜菩萨身边的那位赤面将军时,敬拜时间比菩萨还更久一些,注目的目光隐隐比拜菩萨时更加虔诚。 老庙祝满腹疑惑,直到父女香客拜完了,他才忍不住问了一嘴。 对此,中年人却是一副真诚的模样说道:“我们都被他拯救过,所以很感谢他。” 老庙祝听后有些惊讶,随后问:“你可知这位菩萨是谁?” 中年人摇首。 “那你可知这位赤面将军是何身份?”老庙祝微微皱眉,又问到。 “我只知道他叫增将军。”中年人摇了摇头,然后诚心诚意的问到,“还请你教我。” 老庙祝一阵沉默,他只觉得诡异,因为没有什么人仅仅会在知道一个神只的名讳,还是一个主神侧神的名讳,就会横跨几十里路,登上一座百米高山特别过来祭拜。这简直就好像是中年人刚才所言非虚,他真的遇见神明显灵,并且被神明拯救过,心存感激。 这不科学啊……老庙祝有一瞬这样心想。 对此,老庙祝还是缓缓向中年人讲述了有关这座寺庙所供奉的神明的故事:“你想知道这位赤面将军,其实并非正神,他甚至并非神明。 他与青面将军都本是祸乱世间的魑魅,在受到菩萨的佛法慑服后,皈依菩萨,化为了如今的驾前护法,后受菩萨之命庇护人间。两位将军受到菩萨的点化,拥有了神奇的力量,二人拥有看破众生福德与罪业的眼睛,于是逢人点命。 赤将点命福德高深之人,增长寿元,青将点命罪业深重之人,削减生命。于是青将称损为损将军,赤将称增为增将军……” “原来如此。”中年人恍然大悟,开怀而笑,“原来这就是我能活到现在的缘故吗?” 老庙祝看着中年人,暗暗摇头,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不是臆症作祟,竟然这么痴心妄想。 得到答疑解惑后,中年人向老庙祝购买了寺庙的平安符项链,父女俩一人一条,都小心的挂在了脖子上。 有一瞬间,老庙祝觉得,这对父女或许比他对菩萨他们还更加虔诚。 可随后几天发生的事情让老庙祝始料未及。 只见几天后,一群身穿黑衣的神秘人,像是归属一个组织的势力,他们也和那对父女香客一样,毫无征兆的过来祭拜,虽不似父女香客那般诚心,但总体也算得上是尊敬,且也在祭拜之后向他询问了有关寺庙所供奉神明的故事。 老庙祝也担心这群人来者不善,于是耐着性子为他们一一解答。 最后,那群神秘人笑呵呵的给他庙里捐了几万块的香火,就此离去,顺便买走了一些他平时闲暇自己木雕雕刻的菩萨和护法将军像,还有其它符咒之类的产品。 目送那群人走时,老庙祝有那么一瞬觉得自家寺庙似乎有机会再次发扬光大了。 然而,在那之后,谁也都没再来过,庙里再次重回宁静。 老庙祝心中一叹:“到底还是三分钟热度,果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啊。” 他坐在门口的红桌前,看着石菩萨,笑道:“到底还是只有我陪着你啊。” 又是一天晚上,不知为何撑着脑袋就在桌上睡着的老庙祝突然醒来,一看天色不早便准备关门收业,想早点休息。 但在关门的前一刻,老庙祝却注意到庙前有一衣着朴素的年轻人正站在菩萨之前,笑容平和的看着石像,那模样就像是在欣赏,又像是在打趣嘲笑。 “年轻人,今天到关门谢客的时间了,你要还想来看菩萨的话,等明天再来吧。”老庙祝扶着腰上前,笑呵呵的说道。 听到老庙祝的话,年轻人回头看向他,像是没听见老庙祝的话,笑问到:“你在这里有几年了?这庙又有多长时间了?” 老庙祝也不恼,笑着解释说:“自打我出生起,这庙就在这了,据我的师傅说,这庙距今也有三、四百年的历史了吧,而我在这里度过了70多年的时光。” “你信奉他吗?”林凌毫无敬意的指着石像问。 “信啊。”老庙祝笑着说,“这也是我坚持了这么多年的理由。” “信是觉得会发生好事,还是信是觉得不会发生坏事?” “以前信祂或许会考虑这些,但现在,信祂已经成了一种自然的事,并不为祂能否帮助自己达成心愿而去祭拜,也并不为祂伟大而信奉……这就好像吃饭睡觉一样,只是觉得这是我活下去,就一定会去做的事情。” “有觉悟。”林凌笑着点点头,拍了拍庙祝的肩头后,缓步离去。 庙祝只觉得这后生好生古怪,举止没大没小的,但不知为何又觉得意外自然,不会感到别扭,他轻轻吸了吸鼻头,竟然觉得肩膀的余温有些温暖,留下了类似焚香的烟火气,叫人心旷神怡,浑身舒坦。 随后他忽然觉得一阵心惊,脑海过电,眼前的一切如云烟消散,他堕入黑暗,又旋即在黑色的海底里看见光明,强烈的求生欲让他奋力追上了那想离他远去的光芒。 “呃——”庙祝醒了,坐在寺庙门口的红桌前,汗如雨下,身旁大门敞开,日光洒落屋内,秋风吹得人精神抖擞,他看着地上与桌上的落尘,竟有毫厘之厚。 旋即,年轻的庙祝痛哭流涕,泣声不止…… 第二卷卷末总结 本卷故事以寻孤为主线,引出了一系列怪力乱神的故事。 老实说,我个人对自己这一卷出场异神库苏恩和异维种族祸古的刻画感觉还不够好,有些懊恼。 但我知道这与我日常生活作息不能规律,现实生活工作太过耗神和费时有关,因为日常生活足够糟心,很难有个相对合适的放松心情写作,心情难免有些浮躁,就算照着大纲推进剧情,还是会写得有些操之过急,这方面的心态我正在努力改善,下一卷尽量避免出现这样的失误。 然后按上一卷定好的形式,盘一盘这一卷故事。 这卷登场的东方神秘力量是“姑获鸟”,想必有些人已经在看的过程中已经猜到了,有关于它的故事背景在这卷故事里也有提及,就不展开讲了,它的形象取材于一个日本艺术家创作的“姑获鸟momo”,但姑获鸟的诅咒取材于民俗故事里“衣毛为飞鸟,脱毛为妇人”的设定,只是这里加了姑获鸟羽毛使用太久就会彻底变为姑获鸟的新设。 然后是官将首增将军,取材于闽南地区民俗文化中的道教鬼神(是的,尽管它是地藏王的座前护法,但也不是佛教的),灵感来源于台湾的恐怖游戏《打鬼》。 登场的克系势力首先是祸古,一个意外获得长生能力的异维种族,但怕死胆小,苟且于阴暗之中,因为害怕受伤意外于是不敢在轻易发展它们的文明,基于它们的种族性格特点将它们设定为了类似鼠人的外貌。 其次是库苏恩,具体形象不必多说,蓝本是克苏鲁,只不过这只是从地底下出现的。 最后说一下,这卷故事其实我还准备了一个比较刀的结尾,这个刀呢不是对这一卷主人公的,而是对配角的,但感觉会把人刀傻了,所以没敢写,如果大家想看呢,我以后会放在彩蛋章节。 下一卷,邂逅,简单形容就是继许仙、宁采臣、落十一之后的又一逆天之人…… 大家可以想象一下,这又是一个什么样“逆天而行”的故事。 四十九 旗袍 又是一个周五,翠竹市的地铁三号线比一周其他几天都要拥挤的吓人,辛俊茂好不容易才把自己挤上地铁,期间差点没把自己的挎包给落在地铁外面,好险是费了番功夫才赶在地铁发动前把挎包从地铁门缝里硬拽了回来。 辛俊茂直松了口气,站在拥挤的人群中间,小心翼翼的护着自己的挎包。 翠竹市虽然是一线城市,治安力度很强,扒手、痴汉什么的基本很难一见,但小心一点也总没什么问题。 站在拥挤的人群之间,辛俊茂放松了自己的双脚,因为有摩肩擦踵的人群紧挨着自己,他也不用费劲站稳,不怕摔倒。 他接下来还要坐一个半小时的地铁,再转半小时的公交才能回到家,现在下班高峰期,可不一定能找到位置坐,既然可能要一直站着,那总得省点体力。 看着地铁在地下隧道中穿行,外面的一切都是模糊的,辛俊茂的注意力也仿佛随高速而飞,渐渐不再集中,开始神游。 今天的面试又失败了,这大概是他自毕业以来面试的第三十三家公司机构,虽然没能得到对方面试官明确回绝的答复,但辛俊茂凭借自己丰富的面试失败经验还是可以肯定,自己并没有被对方看中。 辛俊茂毕业于神州地区一所普通二本大学,学的是信管专业(一门侧重计算机编程、管理学基本是挂个名头,但毕业拿的却是管理学文凭的专业),他性格比较内敛,人也没什么太大的追求,毕业后也只是希望找一个普普通通的文职混吃等死,并不打算找专业对口的职业,毕竟现在互联网太卷了,而且他也对自己在计算机方面的天赋有自知之明。 不过,他的这种想法并没有如愿,因为在这个世界大融合的时代,人才并不稀缺,哪怕是普普通通的文职也有对口专业的人才,而且眼下的公司招聘应届毕业生,起步都需要一年以上工作经验。 当然,后来辛俊茂了解到,其实有些文职什么的,工作经验也并不是很重要,主要是公司想找些好看的女的或男的,且好看的女的要比好看的男的重要。 辛俊茂和帅这个字的缘分,就像他和女朋友的关系——没有。 当地铁车厢不那么拥挤了,辛俊茂也没打算看手机,因为看手机的话,就不可避免去浏览网络的社交平台,也就免不了看到家人朋友发来的消息。 父母可能会问候自己什么时候到家,问自己今天面试结果怎么样。 朋友们可能会发表他们今天工作一天的感慨和抱怨,然后此时此刻牵着另一半的手,在某个饭馆里共进晚餐。 他不想当一个只会向父母发泄自己无能情绪的儿子,也不想成为一个会嫉妒羡慕自己友人的朋友。 但他知道自己最终还是会变成他不想成为的那个人,就像他小时候从未想到过自己长大以后会如此狼狈,当年那个敢拿着一年级满分成绩就叫嚣以后考清北的家伙,终究还是成为了一名无业游民。 他在两小时之后最终还是会回到家中,不得不面对父母的提问,然后他会一通无能发泄,拼命甩锅自己失败的原因,最后摔门回房。 而他终究也会在深更半夜时打开手机v信,在无人问津与打搅的时候,五味杂陈的翻看着渐渐没了自己聊天空间的聊天群,然后暗暗羡慕,暗暗嫉妒,愤世嫉俗,怀才不遇,最终内心平静,心怀愧疚,自嘲平庸,然后无心睡眠的翻看着求职平台。 日复一日,无始无终…… 辛俊茂知道这样下去,自己总有一天会焦虑到崩溃,解决他现状的唯一良药可能就是找到一份他想要的工作——一份父母想要的工作、同学朋友觉得自己会干的工作、未来女友和她父母会认可的工作、社会觉得体面的工作。 一晃神的功夫,辛俊茂被吓得一身冷汗,看着已经不再拥挤的车厢,他擦了擦脖子上的冷汗,然后寻了一个静谧的角落位置坐了下来。 他最近常常这样,被自己的想法吓到。 他觉得,就目前来说,在这世界上应该没有什么东西能比自己混沌的未来更加恐怖的事情了。 “东神站到了,右边的车门将会打开,请下车的乘客拿好随身行李从右边的车门下车……”地铁的广播按时响起,辛俊茂看了眼地铁车门顶上的数字电视,细算着还有几站到他下车的站点。 不想玩手机的人会有些无聊,眼睛会四处乱瞄,辛俊茂的目光很快注意到停靠站台墙壁上的海报,是有关音乐鬼才海摩芬的演奏会宣传,他今天面试的时候还听那家公司办公室里的人聊到,说这个娘里娘气的小提琴家将要在演奏会上演奏全新的伟大作品,各界名流争相支持前往,演奏会现在一票难求。 随后,辛俊茂又开始乱想,他觉得自己小学的时候,应该拿出点毅力继续学习他的吉他,没准他现在就算当不成什么歌星,也能和那个初中的谁谁谁一样,在学校里面当个音乐老师也很不错。 他面无表情的想着他自己也知道不可能的事情,但这对他来说,比代入爽文主角的体验要好很多,因为更“真实”。 胡思乱想的辛俊茂忽然嗅到了一缕幽兰的芳香,那味道有些让人目眩神迷,心跳加速,他下意识的循香望去,却见一个好似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里的名流佳人从历史中走出,穿着梅花旗袍,身姿款款的走入他这间车厢中。 看着那副沉鱼落雁的绝世美貌,辛俊茂有些呆住了,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美女,他想不到世间真的有如此绝色,玉骨冰肌,尽善尽美。 在这个女子身上他感受到了造物主的伟大,也感受到了世界的恩赐。 或许上天冥冥之中为他安排了这样一场相遇,在他最落魄最失意的时候,能一睹如此美人的倾世容颜,一饱眼福,以此宽慰自己那颗积压已久的内心。 直到旗袍女子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向他投来了笑意的目光,他这才惊吓得收回眼睛,紧张的坐在原位,慌乱的看看车厢别处。 而这时,辛俊茂才注意到,自己所在的这节车厢竟然已经空空如也,包括最近的两节车厢里也是空空荡荡,整个地铁安安静静,仿佛全世界除了他与眼前的旗袍美女以外,再无他人。 他很少和女性共处一室,因为从没有这样的机会,辛俊茂有些紧张,尤其对方的盛世美颜更是让他倍感压力。 也不知道旗袍女子是不是注意到了他局促的情绪,像是暗暗使坏一般,故意选择坐在了他对面的位置,这让辛俊茂更加不自在的低下了头。 在等待地铁到站的一路上,辛俊茂全程都不敢抬头,最多也就暗戳戳的瞟个几眼那踩着竹编高跟的长腿,他仿佛能听见对面的女子在看破自己猪哥般的行为后轻声发笑。 终于到站了,辛俊茂逃也似的匆匆跑出了地铁,准备下楼梯时,他却又忍不住回头想再看一眼那旗袍女子的美丽,然而他却失望的发现那女子已经消失不见。 带着失落的心情,辛俊茂出了地铁站,在步行公交站台的路上,一个不注意便撞到了人。 嗅到一缕令人心旷神怡的焚香烟火气,辛俊茂陡然精神一震,像解开了无形的锁链一般,忽然惊醒,连忙对面前的青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青年温和的声音让辛俊茂心情放松下来,缓缓抬头上看,只见青年相貌英俊,随和亲近的笑容上有着一双幽暗深邃的黑瞳。 五十 遗失物 辛俊茂看着眼前外表比他年纪还小一些的青年,内心有些懊恼,他不知为何自己会对一个年纪比自己小的人态度那么拘谨,道歉的态度也稍微有些小题大做。 果然,无业游民的生活还是让他感到自卑了。 林凌打量了眼面前冒冒失失的年轻人,眼中慢慢流露出一丝别样的兴趣,但他没有说话,而仅仅是对他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便就此离去。 辛俊茂挠了挠脸,把这小插曲抛之脑后,在公交站台等待公交到来的时间里,他抱着手臂陷入了回想,然后狐疑的想到:“怎么现在仔细一想,好像那个旗袍美女也不是美得那么惊心动魄?” 林凌来到地铁站台上,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周围的人好像没注意到他似的,不曾看过那位面貌俊秀的青年一眼,仿佛他就是站台上一根平平无奇的雕像。他饶有兴致的观察着进出地铁的每一个人,将他们每个人的神态和行为都认真的记录在脑子里,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想做些什么。 直到晚上十点五十六分的那班最末地铁抵达他的面前,林凌才终于动了起来,主动走进了地铁之中,随意的坐在了其中一个空位上。 偌大的车厢里只有寥寥几人,有刚加班结束的犯困社畜,有抱着平板追剧的女大学生,有正在你侬我侬的甜蜜情侣,有一个静若处子的黑衣女子,还有一个存在感薄弱的在逃精神病。 六个人挤在一节车厢里,这里也是唯一一节还有人存在的车厢。 黑衣女子正襟危坐,扶着一尘不染的稍大行李袋坐在车厢的一角,当听到地铁下一站即将靠站的广播声时,她的眼睛缓缓睁开。 那是一双冷漠无情的灰色眼睛,她平静的转动着眼珠,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低声计数着:“一,二,三,四。”仿佛在她的眼里,这些人都是她待宰的羔羊。 “五。”一道轻声间隔一致,紧随其后。黑衣女子听到时,猛然浑身一抖,她瞪大双眼转头看去,面露惊愕。 她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坐到她的身边,而且距离明明如此之近,可偏偏她现在才注意到青年的存在,嗅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淡淡香火气。 女子捏紧了自己的行李袋,眼神变得阴狠,目光不善。 林凌像是没看见对方的警惕和凶恶似的,自顾自的说道:“你听说过一则有关地铁的都市传说吗?” 林凌的声音明明不大,但不知为何却有种莫名的魔力,让整个车厢的人都不约而同的把目光看向了他,哪怕是正与爱人甜蜜的情侣,正看着自己追捧的明星主演电视剧的女学生,连续在公司爆肝两天的社畜也都突然失去了困意,心生疑惑而好奇。 “什么都市传说?”女大学生一脸好奇的问到,她有些害怕,又有些兴奋。 “传说中有些横死在地铁里的人,他们要是死前若有随身物遗落在地铁的角落并且一个晚上都没被人发现捡走的话,那么他们那些注定无人认领的遗失物就会变成某种厄运的邪物,捡到它们的人会变得莫名积极,一心想要把东西还给失主,并且捡到的东西再也甩不掉了,直到重复失主的命运死去,亲手将遗失物还给失主,奇怪的诅咒才会结束。”林凌轻描淡写的说道。 两情侣听后,都不禁相视一笑,情侣中的男人笑道:“这可一点都不恐怖啊。” “是嘛。”林凌有些诧异的看了对方一眼,随后突然咧嘴一笑,忽然夸张化的笑脸让所有人都感到内心咯噔一跳,他指着情侣中的男人脚下,笑道,“在你的脚下有一条镶钻项链,看起来像是定制款,价值不菲,有没有兴趣把它捡起来?”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纷纷把目光看向了男人的脚下,果真在对方的脚跟后看到银色的镶钻项链,只是项链的颜色与金属座椅的颜色太近,一不细看很难注意到。 情侣男女仅仅是看了眼项链,心有灵犀的这对情侣立马就眼神交流,心领神会。 情侣男突然哇呀一声,然后责备道:“你看你,这不是我送给你的项链吗?这可是满载我心意的礼物,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一边说着,一边顺手捡起了项链,看着上面熠熠生辉的珠宝光华,两眼发亮。 情侣女缩着脖子,扁嘴委屈:“我也不是故意的嘛,对不起嘛,老公~”她的目光也被项链吸引。 随后,情侣男摆手说道:“唉唉唉,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就是我们不小心弄掉的东西,那个小兄弟你可别乱说,乱吓唬人的。” 众人眼神鄙夷的看着这对恬不知耻的狗男女,他们自然也看得透,那项链的主人绝非他们,也正如林凌说的那样,这是一件遗失物。 女学生有些正义感,好心劝道:“你们可别装了,这项链看起来就贵,失主要是找起来,发现是你们拿的,小心吃官司,现在可到处都是摄像头。” 说着她看了眼车厢角落还有车厢门顶上的摄像孔,随后不禁一愣,怎么没有红点,摄像好像没开? 其他人也似乎注意到了,本来一听“监控”还有些打退堂鼓的情侣男女见此,也突然底气十足、阴阳怪气的叫嚣道:“小妹妹,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呀。” “小妹妹,看你香包上的校徽,香萃大学的学生吧,书读了这么多,知不知道凡事是要证据的。”情侣女笑咯咯的说道,“等等,我猜猜,莫不是你没有男友,或者你的男朋友,买不起这样的小东西,所以你嫉妒了吧?” “你们!”女大学生满脸羞恼,但看到那对情侣趾高气昂的脸,还有情侣男眼神中隐隐散发威胁性质的狼性目光,其他人又仿佛不想多管闲事一般,选择默不作声,她顿时觉得委屈极了,攥紧了拳头,不敢再言语。 “下车咯。”林凌笑眯眯的说了一句,在下一站靠站前,他还不忘对依旧在死死盯着他的黑衣女子眨了一下眼睛,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仿佛知道对方接下来要做什么一样。 黑衣女子暗暗咬牙,目露一丝凶光,但却似乎又受制于什么,她只是紧握住行李袋的手提环,却没有任何动作,然后只能不甘又愤恨的看着林凌风轻云淡的下了车。 那在地铁里受了委屈的女大学生听到林凌“下车”的声音后,她也觉得这里待不下去,赌气似的也跟着林凌下了地铁。 很快,看到末班地铁再次发动,离开了视线,女大学生忽然又有些后悔起来。因为从这一站提前下车,坐车回到大学不知又该花多少冤枉钱,可一想到刚才在地铁上的窘况,她又觉得自己做的没错。 “最好你说的恐怖故事都是真的,真希望那对情侣能下地狱去!”女大学生对林凌说道。 女大学生也只是随口一句抱怨,她并不期待林凌会给予对应话题的回复。 然而,林凌轻笑说道:“地狱他们可能是去不成了,不过他们会见到地狱的。” 11点11分的秋天夜晚,一个总说着古古怪怪鬼话,笑容僵硬的青年站在自己面前,女大学生被本就凉飕飕的晚风吹得更是心底发寒,她觉得眼前的小帅哥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 女大学生不再和林凌言语,拿起自己的平板电脑赶紧上楼离开了站台,一点停留的意思都没有。 就在女大学生越想越害怕的走出了地铁站后,她还不忘几步一回头的看看林凌有没有跟来,嘴里碎碎念叨着些类似“别来找我”之类的低语。 忽然,正在前进的女大学生整个人被吓到后跳了一大步,她眼神惊恐的看着不知道怎么突然来到自己面前的林凌,嘴皮直哆嗦:“你你你你……” “张筱筱,这是你的校徽吗?”林凌扫了眼校徽背后的刻字,把香萃大学校徽还给了对方。 听到对方是捡到了自己的校徽,张筱筱低头一看自己的香包,发现果然是自己的校徽不知什么时候掉了,她内心稍安,却仍是有几分恐惧,叫问到:“你,你怎么跑到我前面的?” “噢,这很简单,我从另一边通道以快你几倍的速度饶了一个大圈跑过来的。”林凌一本正经的说道,说着还展示了一下显现出汗渍的后背。 “……原来如此。”张筱筱一听,只感觉这个小弟弟是不是有病,不从后面追来,反而特别绕道跑远路,真是白瞎了他这张小帅哥的脸蛋。 “谢谢啊。”张筱筱接下校徽,对林凌干笑着点头感谢,然后从林凌身边走过,走到公交站台呼叫了网约车,只是这一会儿的功夫,她就又看不到林凌的人影了,一时内心五味杂陈,她也不知道今晚是不是不宜出门才会碰上这么古里古怪的人。 张筱筱觉得自己今晚倒霉透了,赌气提前下地铁,快半夜绕远路回校,还碰上个疑似精神病的小帅哥,现在叫个网约车,司机也来得那么慢。 在公交站台等了足足十七分钟,网约车司机才姗姗来迟。 上车后,张筱筱不禁抱怨了一句:“师傅,这也来的太慢了吧。” “哎呀,对不起啊小姑娘,最近这地铁站要重修扩建,公路也要为了配套地铁站的站台规模,跟着重新变化,所以到处修路呢,我也是弯弯绕绕才好不容易开到这里的。”司机抱歉的解释道。 张筱筱因为没在这里下过地铁,她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事,顿时歉然道:“啊这,那真不好意思了。” 司机大叔客气的笑了笑,说道:“这个地铁站的站点呐,现在也不方便,上上下下,也就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进出,大家出行不易,我也赚个辛苦钱,大家互相理解嘛。” “你说的是。”张筱筱笑着点点头,随后她正准备重新拿出自己的平板追剧时,她却突然浑身一僵,红着眼睛,一副害怕的要哭出来的样子。 “哎哟,女娃,你咋回事,咋哭啦?”司机看到突然泪崩的女大学生,心里也慌了,“唉唉唉,别哭啊,咱平台录音的……” “呜哇……”张筱筱泣不成声。 “哎哟喂!!老子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咯!!!” …… “今天的面试一定要过啊。”次日重振旗鼓的辛俊茂又来到了地铁站,他在地铁接驳站入口远远看着驶入站台的列车,内心想和列车一样一往无前,他暗暗给自己打气,心想自己积累了丰富的面试经验,这次怎么的也得把今天这份工作拿下。 他带着一股冲劲,走上了月台,然后……他今天的面试就又以失败结束了。 这并不是辛俊茂没准备好面试,而是在抵达月台后,他所看见的恐怖一幕让他永生难忘,一股巨大的阴影笼罩了他的精神,那血腥恐怖的画面将是他接下来一段时间里注定无法摆脱的噩梦。 兴致高昂的辛俊茂奔上月台,一刹那间,他看见了一位身穿黑衣的女子,项带银链,笑容狰狞的忽然从月台上跳了下去,哪怕面前有一扇阻隔门也无法阻止那黑衣女子矫健的身手,她就这样赶在一辆正减速进站,但速度仍旧特快的列车到达之前,像个愉悦的飞蛾扑向了火焰。 嘭的一下 辛俊茂直接憋不住恶心,痛苦的扶着地板就呕吐起来,惊恐充斥了他的大脑,口中喃喃道:“这是干什么……这是干什么……跳轨自杀……干嘛要跳轨自杀……” 站台的恐慌持续了整整半个小时,翠竹市3号线线路的地铁几乎停止运营,所有刚才入站的乘客都被安抚劝离了现场,情绪问题严重点的又身边没人陪同的乘客则被统一召集到了车站的值班室里休息,直到陪护人员赶来,接走他们。 辛俊茂这些日子本就过得焦虑,经此一事,过于刺激的场景直接吓倒了他的精神,现在的他浑浑噩噩,恍恍惚惚,仿佛不知道自己是谁,反应迟钝。 “真的……这是真的……传说是真的……”辛俊茂隐约好像听见身边有人在嘀咕些什么,他茫然的看了眼身侧的人,是个女孩,挎着香包,包上有本市的知名大学香萃大学的校徽。 大概是个大学生吧,他不在意的想到。 咚咚咚。 值班室的大门被敲响,一个乘务员拎着一个行李袋半个身子走进来,对室内几名情绪极度低落乘客轻声询问道:“不好意思打搅一下,这是你们谁的包吗?” “啊!!!”忽然间,辛俊茂被身旁的女大学生一声尖叫吓醒了,惊恐一扫而光,或者说他的恐惧都转移到了女大学生的身上,而他自己只剩下懵懂茫然。 只听张筱筱惊恐的退到了角落,哭着喊道:“不要拿那个东西,不要拿那些东西……” 五十一 行李袋 女大学生过度惊恐的反应让众人为之一惊,所有人都在此刻感觉到,仿佛萦绕在各自身上的心理阴影都朝对方一个人身上聚拢过去。 实在是对方的反应过于夸张,尖叫过于凄厉,以至于所有人都感觉麻木和惊惧的情绪被暂时冲散,取而代之是错愕与对对方的怜悯。 他们仿佛见证了一个比他们任何人都胆小,内心都脆弱的可怜虫,那些本来还因为亲眼目睹了惨烈自杀现场而陷入恐惧阴霾的人,现在自然而然的开始同情起了弱者,暂时遗忘了他们的痛苦。 “那个,还是快点把包拿出去吧。”眼看众人不知所措,辛俊茂回过神来时,对那拎着行李袋进来的乘务员劝道。 那乘务员如梦惊醒,这才顶着一脑门的冷汗,把行李袋拿了出去。 果然,在行李袋从女大学生眼前消失后,女大学生的情绪肉眼可见的稳定下来。 一场小插曲过后,本来还有些心情崩溃的人现在也纷纷恢复了过来,或在赶来的亲朋好友的陪同下各自离去,或者独立坚强起来自行离开。 辛俊茂没有通知父母过来,他不想自己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儿子又给二老添麻烦。 他本来是想随后就走的,但看到龟缩在角落的女大学生,听到对方一声轻轻的“谢谢”时,他又忍住了自己独自离开的打算,坐回了原位。 “你还好吗?”许久没和女生主动搭过话的辛俊茂,半天憋出了四个字。 女大学生看了他一眼,那残留惊惧的眼神就像在说“你能不能睁大眼睛看看我现在”? “额,你叫什么名字?我叫辛俊茂。”辛俊茂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言语的不妥,尴尬的笑了一声,赶紧换了一个问题。 对方沉默良久才犹豫答道:“我叫张筱筱。” “你好,张筱筱。”辛俊茂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然后一边观察张筱筱的表情,一边小心的说道,“今天一大早就发生了很多事情呢。” 张筱筱把脸蒙在膝盖下,探出一对眼睛,点了点头。 辛俊茂接着说道:“其实今天我本来是去面试的,虽然那家公司给出的岗位条件不是特别好,但对我这个毕业一年都找不到工作的人来说,也没什么好挑的……因为总是失败,所以我特别为这次面试准备了很长一段时间,可惜天不遂人愿了……”他自顾自的说着,越说越多,越说越是落寞。 看着辛俊茂黯然神伤的模样,张筱筱有些于心不忍,安慰了一句,“没事的,机会有很多,还可以再找。” “哪有那么容易呢。”辛俊茂苦笑着摇摇头,“很快我应届生的身份也要被摘掉了,现在大部分公司招新人也都开始招今年毕业的了,我对那些公司企业来说就和臭鱼烂虾没什么不同,没了应届生的身份,我就相当于是一个没有任何工作经验的普通人。” 张筱筱有想过对方可能是在编故事安慰自己,但看到辛俊茂此刻焦虑痛苦的模样又不似作假,顿时相信了对方的处境,可眼下她也只是一个大二学生,而且大学毕业以后打算继续读研究生,找工作方面的事情她也没法感同身受。 想到这,张筱筱咬咬牙,说道:“其实……其实我见过她。” “嗯?”辛俊茂有些迷惑,看向又开始颤抖起来的张筱筱,问,“她?” “今早死掉的那个女的……” 辛俊茂愣住了,猜到:“她是你朋友?” “不是!”张筱筱摇摇头,一双杏眼像是漂泊在恐惧汪洋中的两艘小船,说,“昨晚我坐末班列车从市里回学校的时候,我和她坐在同一个车厢……” 说到这,张筱筱就开始语无伦次了,昨晚的回忆像是受到放大镜放大,加倍清晰,她从回忆里找到越来越多不可思议的细节,细思恐极。 “在那节车厢上还有一个很奇怪的青年,他在列车上说了一个起初听起来并不觉得怎么恐怖的都市传说,说在列车捡到死去之人的遗失物的话,那个人之后会受到类似诅咒的东西影响,为了将遗失物还给一个早就不存在的人,他自己很快也会跟着死去……”张筱筱努力平复心绪,向辛俊茂解释道,“然后车厢上有一对情侣,真的就捡到了遗失在车厢里的钻石项链……” 张筱筱向辛俊茂讲述她昨晚的离奇遭遇,包括自己与那对可恶情侣起争执,赌气下车,然后发现和她一道下来的古怪青年似乎可能是脏东西……种种事情如苦水一般,张筱筱不断和辛俊茂倾诉。 尽管张筱筱知道她不该和一个刚认识的人这样坦诚,但这份压力就像被扎破的气球一样,只要有了开头,就很难停下来了。 一旁,辛俊茂听得一愣一愣的,他张了张嘴,竟是有些语塞,因为他自己并不相信什么怪力乱神的说法。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的。”张筱筱见辛俊茂欲言又止的模样,已经看出了对方并不相信自己,她低落的说道,“刚才乘务员拿的包,就是那个黑衣女人的……所以在我看到那女人的行李袋时,我才会那么害怕。” 辛俊茂抿了抿嘴唇,轻咳一声说:“那行李袋虽然说,可能是那个女人的东西,但是你不也说了吗,遗失物要在列车上落下的才算?” “重点不是在行李袋上。”张筱筱神色复杂的说道,“还记得我刚才说的那对情侣吗? 就在刚才乘务员拿着行李袋走进来的时候,我看见了你没注意到的细节,在那行李袋的外侧拉链口袋里,有一条银色的链坠掉出在外,因为时间过去并不久,所以我记得很清楚,那就是那对情侣捡到的项链!” 辛俊茂愣住了,也仿佛感受到了一股阴森的凉意,“不是被情侣捡走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黑衣女人的行李袋里?” “这就是我害怕的地方啊。”张筱筱大口喘着气,瞪着双眼说,“我现在很想知道那对情侣究竟怎么样了,不,昨晚那班车上的人都怎样了?还有,我实在很在意那个黑衣女人的身份,她到底是怎么拿走那条项链的,为什么又突然跳轨……” “卧槽!”就在张筱筱和辛俊茂将话题推进到悬念的高潮之际,几声惊呼咒骂把两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室外。 只听屋外一阵喧闹,辛俊茂和张筱筱对视一眼,都勉强走出了值班室外查看,然后看到外面人们围了一圈,各个神色惊骇。 当辛俊茂和张筱筱鼓起勇气上前查看时,两人却见到了差点让他们再度精神崩溃的景象。 只见曾被带进值班室里的行李袋被打开了拉链,露出了几颗被真空塑封起来的人头,而那些人头正是张筱筱昨晚乘坐那趟末班列车上的人的。 谁也没想到,除了她和那个不知是不是人的古怪青年以外,那趟列车上的其他人竟然全都死了! 五十二 隐藏路线 翠竹市的执法者们接到了一个古怪而又棘手的案子,此刻正在头疼。 负责调查这起案件的翠竹市执法者二队队长黄诚,此刻正站在审讯室的暗房里审视着正手足无措的接受执法者询问的张筱筱。 这起案子的离奇,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一个女人不知用什么手段杀光了当时同她末班车同一节车厢里的所有人,然后又莫名其妙的在第二天清晨直接跳轨自杀。 有关黑衣女子的身份,黄诚这边已经有了较为明朗的调查结果。 黑衣女子名叫谢莉,职业是一名高级美发师,职场风评其为人冷漠、周围没什么朋友,但技艺高超。 身为这样一个美发师,随身携带一些理发美发工具是很正常的,但执法者们后续在翻找谢莉的物品时,还从那个装满死人头的行李袋内部底下发现,里面除了理发工具以外,竟然还有斧头、榔头、斩骨刀之类的兵器。 执法者在那些兵器身上发现了血迹,还有谢莉长期使用留下的指纹,这无不在表明着,谢莉就是一个平日伪装成美发师的变态杀人狂。 可众人也很疑惑,不论斧头、榔头、斩骨刀都不是非常轻便的东西,谢莉这个死者的体重还不超过100斤,但她却能随意轻松的使用这些东西,这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况且,从那些人头平整流畅的切面来看,也几乎可以确定这些人的脑袋是直接被一刀砍下来的,而这并不实际,也并不科学,谢莉若是一个正常人类,以她的“吨位”根本做不到这些事情。 因此,执法者们猜测谢莉还有同伙,可执法者们想要调查那天末班车车上的监控时,却发现那天那辆列车的摄像头竟然都坏了,所以那晚那一趟列车的实时景象无法查询。 于是执法者们只能通过末班车抵达站点的各个出入口的监控来判断,那天晚上究竟有几个人去坐了那辆末班车,又有几个人从末班车上下来了,然后又结合对死人头尸检得出大概死亡时间进行综合分析推断。 这一切最终都锁定在了从昨晚血腥之夜中幸存下来的张筱筱身上,因为张筱筱在中途就下了那趟死亡列车,并赶在谢莉动手之前下车,完美逃过了一劫。 这或许对张筱筱来说是凑巧,但在执法者们眼里,这小姑娘就有点问题了啊。 现在执法者们有理由怀疑,张筱筱很可能是事先就知道了谢莉的杀人计划,她就是谢莉那个同伙,所以在那趟死亡末班列车上,她帮助了谢莉,然后为洗清嫌疑提前下了车。 对此,张筱筱直叫委屈冤枉,她昨天明明不是一个人走出站点的,和她同行的应该还有一个青年才对。 然而,比昨天死亡末班列车的监控都坏掉了还更诡异的是,所有人不论从哪个站点的摄像头都没能找到形象对应的青年。 张筱筱欲哭无泪的郁闷着,她这心理素质明明连害怕都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串通好一个犯罪分子去杀人呢?而且,还是针对一群素不相识的人。 可执法者们却不这么认为,反而觉得张筱筱的嫌疑越发深重。 因为能和变态杀手合作的人,一般来说也是个变态。 张筱筱当然不会承认,因为她真的不是,可执法者们都不相信她所说的话,她也只能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摆烂了。 执法者们觉得张筱筱现在不认罪没有关系,因为他们还会继续跟进调查,只要在昨晚那辆死亡列车的车厢内找到张筱筱出手伤人过的痕迹,那么执法者们就可以给张筱筱定罪了。 同时,执法者们最在意的还是这些尸体的人头在包里的话,那么这些人的尸身又在哪呢? 诡异的是,他们并没有在地铁里找到藏尸的地方,也毫无头绪,无从查起,加上车厢里的大部分证据都被地铁日常的清洁维护,被消毒剂等等清洁物品给消灭了,几乎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 执法者们又开始有了别的猜测,他们猜测尸体会不会在地铁线路上的某处直接被处理掉了,随后他们之中的调查组便开始顺着地铁线路一路搜查。 而正是这一次调查直接让黄诚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在黄诚接到调查组的报告,说是在地下地铁通路的途中发现了一条隐藏的铁轨,平时被障眼法覆盖,实际那条隐藏铁轨就在那里,直通地下。 执法者调查组成员集体踏入隐藏铁轨区域,开始下一步的深入调查。 起初,黄诚还能接到调查组那边传来的消息,但在十分钟之后,黄诚发现竟然已不能与调查组成员用电话联系上了,他只知道在调查组的小组长向他发来了一张模糊的人型生物的彩信以后,他就彻底与调查组成员失去了联络。 黄诚见状,内心也是暗暗焦急,他想不通究竟是什么东西才能让一群训练有素的执法者都为之恐惧,以至于现在生死难料,随后他像是想到了某种可能,顿时面色大变,他赶紧拨打了一通电话。 仅是片刻的时间,几个身穿黑衣制服的神秘人便来到了执法者安全局,他们代替了原先审问张筱筱的执法者们,由他们来给张筱筱做询审问。 而自从换了人后,张筱筱没想到谈话就变得异常顺利,再也没有人为了核实他话里的真假而故意三番五次的变着法子重复提问,也再没有人会利用充满压迫力的环境逼迫她,她仅仅是如实向那些神秘人交代了自己遇到的怪事和不安的猜测后,那些黑衣人便下令让执法者们放她离开。 终于重回自由身,张筱筱的内心说不出的高兴。 之前给张筱筱做审问的黄诚的徒弟,见一个重要的证人就这样被放走了,还开始翻看他们目前收集的案情资料,他心情不悦的对师傅问到:“师傅,这样能行吗?审讯很不专业啊,而且他们就像是小偷一样,到处翻箱倒柜的。” 黄诚却答道:“这些你都不用管,至于他们是什么身份,什么来头,我是不会告诉你的,还不到时候。” “总而言之,依照现有推断来看,那些被害之人的尸体多半就在那隐藏的地下铁路路线之中,而能进入这个地下铁路路线的只有当时的司机。”黄诚说道,“这边的事情就暂时交给他们来处理,我们去把那个司机给逮回来。” 五十三 梦中小店 如果要问张筱筱哪里的空气最清新香甜,张筱筱会毫不犹豫的告诉所有人,那就是执法者安全局的门口。 如果要问什么时候空气最清新,那就是在夜晚的执法者安全局门口。 月朗星稀,街边的花圃草丛中虫鸣蛙声不止,街上如旧熙熙攘攘,翠竹市的夜晚一片祥和,张筱筱走在回大学宿舍的路上,内心有种说不出的解脱释然。 昨晚加上今天一整天碰上的一系列错综复杂,诡谲离奇的事件,其实每一件单拎出来都不算特别可怕,但让人不寒而栗的是它们每一件都竟然能巧合的关联在一起。 而能把它们串起来的关键因素,恰恰是执法者们不敢苟同并坚决抵制的答案——那个古怪青年所说的“列车遗失物”的都市传说。 一个杀人如麻的资深女杀手,在原因不明的连续砍杀了一车厢的人后,在次日清晨跳轨自杀……这怎么想都不可能。 而且,那女杀手跳轨自杀时的表情,张筱筱至今为止都不敢仔细回忆一秒,在看到监控摄像头拍下的自杀前画面中,那女杀手面带狞笑赴死的模样,就像是看见了令她兴奋的东西,兴奋到让她毫不犹豫的放弃自己的生命。 如果她真的是良心发现,善心未泯,为自己过往的罪过赴死,怎么也不可能在自杀前露出这副表情。 这也是张筱筱更偏信在这一连续事件中,有异常未知因素在暗中影响甚至是主导的原因。 张筱筱其实也有办法证明那诡异的“都市传说”是否正确,但她在审讯过程中并没有引导执法者和那群黑衣人去验证。 方法也很简单,那就是亲身验证,拿上那串找不回失主的钻石项链,然后亲眼去看看都市传说的恐怖是否能在身上应验。 但张筱筱不敢也不想呐,她害怕有人真的因此而死。 那女杀手是罪有应得,但执法者他们不应如此。 就在张筱筱觉得自己顶不住压力的时候,还好那些黑衣人及时出现,并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相信了她。 张筱筱原本以为自己今天注定是过不去了,因为依照那些执法者一丝不苟的办案精神,发生在她身上的那些怪事,她都没办法解释,或者说就算解释了他们也不一定愿意相信。 因此,当张筱筱从执法者安全局里出来时,张筱筱才会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站在街头,看了眼手机时间,又看了眼天色,稍作犹豫,一咬牙,她选择自掏腰包几十来块钱,坐网约车回学校。 至少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她都对地铁列车之类的交通工具充满心理阴影了。 同样对地铁之类交通工具有心理阴影的人,还有无业游民辛俊茂。 就算辛俊茂不说,他的父母也通过他们自己的渠道听说了这件事,当看到他们的儿子今天早早就失魂落魄的回来时,他们就顿时明白了一切。 平时连对待业的焦虑、求职失败的落寞都会在他们面前隐藏起来的儿子,如果不是遇到了什么重大打击,怎会露出如此颓唐的表情。 “最近找工作,东奔西走的,累了的话就先在家休息一下吧。”辛俊茂的父亲在晚饭时,闷了一杯白酒,沉吟少顷后说道。 辛俊茂的母亲也趁势附和,笑道:“是啊,我和你爸也没病没痛,也用不上什么钱,家里啊,暂时也不缺你那份钱。” 辛俊茂沉默不语,他知道父母是在安慰关心他,但恰恰是他们这么说,反倒更让他感到焦虑加倍。 他沉默的吃完了晚饭,无声回到了房间。 把自己闷在房间里,什么也不干,躺在床上闭着眼休息,脑海中的画面在自己对失业未来的落魄幻想和今早女杀手跳轨自杀的画面之间来回跳跃。 不知怎的,也似乎是他在胡思乱想中睡过去了那么一小会儿,也就是那么一小会儿的时间,两段跳跃的脑海画面竟然重合在了一起。 这狗日的生活……啊,特么的今早跳下铁轨的人,为什么不是我呢? 这么想着,他就幻想到了自己跳下铁轨的画面,在那个时空场景里,身后的父母朋友,还有今早认识的女大学生张筱筱都在惊恐又绝望的呼唤着自己不要死,而神情恍惚的他却看到了身侧传来的耀眼灯光,那白色、高速的地铁电车就像是一尊铁面无情的金属猛兽,朝自己冲撞了过来。 他眼前一黑,甚至连小说中描绘的濒死体验都没感受到过,连最后看一眼世界的机会都没有,他就这样转瞬即逝,就像他这二十三年来连点波澜都毫无生机的人生一样……连死都这么没有意义。 辛俊茂感到一阵后悔,同时一股穿刺的灵魂的寒意自内心深处爆发出来。 倏然间,辛俊茂在午夜的家中惊醒,他摸着自己满是冷汗的额头,一边大口的喘息着,一边慢慢恢复冷静。 这场噩梦害得他口干舌燥,辛俊茂起身下床,打算去客厅倒杯水喝。 可当推开房间门时,辛俊茂却愣在了门外。 穿着睡衣和人字拖的他茫然无措的环视四周,此刻在他眼前的,并非是家里的走廊,一眼望去,也看不到他家的客厅,他此刻正处在一间环境陌生的小店里。 小店货架上摆满了各种不知属性的怪异物件,那些东西他也大多只在恐怖电影中看到过些许类似的,但不同的是,看到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品时,他只觉得内心在莫名恐慌,似乎是他求生的第六感在警告他不要去接触那些东西,更不要试图好奇去了解它们。 “欢迎光临神奇妙妙屋,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这时,一个一身红衣的壮汉店员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微笑着对他说道。 辛俊茂被吓了一跳,转身后退几步,一脸防备的看着面相和善但气色低迷的红衣店员,直到他与一脸耐心等待他回复的对方对峙了足足一分钟后,他才吞着口水说道:“这里是哪里?” “如我刚才所说,这里是神奇妙妙屋,只有有缘之人才有机会来到这家小店。”卫江笑着自我介绍道,“我叫卫江,是这里的店员。” 听着这不正经的店名,还有这小店周遭一切过于阴间的商品和布置,辛俊茂有些冷静不下来,因为他现在基本能够确信他真的一脚踏进了未知的异常领域之中。 五十四 暴食之女 辛俊茂再次惊醒,从床上惊坐而起,当他看到窗外明亮的太阳时,他才肯定确信自己这次是真的醒过来了。 他长舒了口气,心想自己最近坏事遭遇太多了,实在是让他太焦虑太不安,以至于才会做梦中梦这种过于难受的梦境形式。 渐渐从噩梦中回神,知觉也在慢慢恢复灵敏,辛俊茂感觉到自己的手上好像握住了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霎时又吓出一身冷汗,面无血色。 只见他的手中正拿着一把梳子,那梳子不大,无柄,比巴掌长略逊,宽越三指,梳齿均密,通体为红但有不均的白斑和无规则棕黑色渐变线条,质地光滑如玉,入手冰凉。 “鸡血石梳子……”辛俊茂咬着牙,颤颤举起手中的梳子,他认得梳子的质地并非是他了解玉石,而是他在梦中梦的那间神秘小店里租下了它,并在一位面相老实真诚的掌柜那里得到了有关于梳子的介绍。 很显然,他昨晚做的不是梦,又或者说那不是一般的梦。 至少他以往做梦根本记不住梦境的细节,而他现在却仿佛亲身经历一般能记住他在小店里的每一个场景画面。 原来都是真的,那个收集了整整一屋子异常物件的神秘小店,还有那里的红衣店员,穿得像是活在近代时期的小店掌柜……那些种种离奇体验的证据都浓缩在了他手中的这柄梳子之上。 辛俊茂看着手中的梳子,心里说不出的恐慌和兴奋。 “这梳子真的能实现我的愿望吗?”辛俊茂回想起自己在店里说出自己的心愿时,小店掌柜顿时给他推荐了这把有些女性化的梳子,说这梳子可以帮助到他。 想到梳子都能从梦里带出来,这么不科学的事情都能成真,那梳子能拥有实现他心愿的力量好像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一想到自己就像阿拉丁遇见灯神,居然获得了一步登天的机会,心里十分高兴。 但同时他的恐惧也来自这把梳子,他清楚记得在租下这把梳子的时候,还得到了掌柜与店员的告诫:“这梳子一旦给人用了,那它就是属于那个第一个用它梳头的人的,你一边梳头一边心想自己的愿望,梳子就会听到你的心愿然后悄悄帮你实现。 但要记得,一旦开始许下心愿后,心愿就不可变更,且在心愿实现前不可停下每天梳头的行为,此外在心愿实现之前,也不能把梳子给第二个人用。 租期为一个心愿实现期,当许下第一个心愿成功灵验时,那么就要把梳子归还回来,如果坚持要持有梳子,那么由此出现的一切后果我们无能为力,也不会承担任何责任。” 想到这些禁忌注意事项,辛俊茂当时也是觉得古怪,但现在想想却觉得,还是按照店里的要求去遵守最好。 他半信半疑的坐到书桌前,拿起桌上的镜子,然后一边照镜子,一边梳着头发,念叨道:“请让我下次求职成功。” 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就蓦然间感受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头发上轻抚了一下,好像是母亲的温柔。 “这真的能成吗?”辛俊茂看着手中的梳子,怔怔出神。 …… “这里就是10月17日那趟末班地铁的司机房子了,我……一切就交给你们了。”黄诚捂着嘴巴,神情有些恍惚的说道,他的徒弟亦是如此,二人身上还各自负伤。 两位前一天还正气凛然的执法者在与前来的何家安、李莹琪和郁怜云三人匆匆说明情况后,满脸苦涩笑容的离开了。 目送两位执法者离去后,何家安三人的目光就转移到了杂乱但又挺有规律的房间内部环境。 现场一片青红,到处都是青色和朱红色的绳索,它们在房子里四处缠绕,编制出一个又一个无规则的畸形怪异图案,其中在房间的中央布置出了一个类似法阵的东西,法阵的核心符文是一个类似于蛆虫和各种牛马羊特征堆砌在一起的不明生物。 “这个图案……错不了了吧。”李莹琪扫了眼法阵的图案就仿佛得出了答案,看向两位队友。 何家安挠挠他圆润的脑袋,说道:“确实在明显不过,真令人头疼啊。” 相比起经验丰富的李莹琪和何家安,郁怜云这个入行不到半年的新人显得有些迟疑不决,她不太确定的猜测道:“这个图案,难道是组织档案中记录的编号第四号异神,暴食之女吗?” 很快,郁怜云就得到了李莹琪和何家安两人肯定的点首。 得到肯定答案的郁怜云不但没有给出正确答案的喜悦,反而露出了有些痛苦的表情。 “暴食之女,真实样貌不明,据这只异神的狂热崇拜者和信徒们所说,它不止是暴食之王,还是进化之女,大地之母……祂拥有吞噬一切生物并完美收录该生物全部基因性状的能力,能够千变万化,是自地球太古之时就诞生的异神。”李莹琪说道,“据说暴食之女通常不以真面目现身,而会用信徒们乐意看到的形象出现,在不同信徒眼中祂的模样也是不一样的。 只有那些得到暴食之女‘宠爱’的信徒,才会有机会一睹这位异神的样貌,然后和异神一起获得永生,代价就是从今以后,那些人的生命将与暴食之女共生在一块,成为暴食之女真身的一部分。” 何家安叼起了烟头,说道:“如果真的是暴食之女的话,那么一切就不奇怪了,失踪了七个玄秘探,还有两个当地执法者差点也被末班列车的司机,一位暴食之女的狂热崇拜者当场以一敌二反杀了。” 就在昨日,翠竹市当地玄密组分组织的成员从张筱筱和执法者那里得到了翠竹市地下存在隐藏地铁线路后,为一探究竟,他们当即出发前往,结果即便全副武装,他们还是没能再从翠竹市的地下回来,而这大概率是没有存活的几率了。 五十五 海摩芬的魔音 辛俊茂按照小屋店员所说的那样使用了梳子,然而他闷在房间里一天了都没有任何异常的动静。 哪怕是让他感受到点异样的感觉也好啊。 辛俊茂有些郁闷,难不成他想实现找一份工作的心愿难度真的有那么大吗? 莫名又一次受到打击,辛俊茂叹息一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站在昏暗的走廊里,他看了眼父母的房间,听见了父亲熟睡的鼾声,他不禁心想:要是心愿能快点实现就好了。 他换好出门的鞋,打算去夜跑散散心,发发汗。 找不到工作的日子里,他时常通过跑步放空大脑,以此解压,效果还不错,还能锻炼身体,不知不觉就把他在大学四年都做不到的事情坚持了下来。 辛俊茂从家门跑出小区,然后一路向前,直奔两公里外的“市民体育中心”而去,这是他常规的跑步线路。 当跑出一公里左右时,辛俊茂渐渐发现今晚路上的车和行人比以往都多太多,按平常来说,他长跑的这条路线基本没什么人,到了晚上这个点就更是不多了。 然而,今天晚上有点怪,不能说是车水马龙,人潮汹涌,但也算得上是络绎不绝,跑个几米就能看见几个人。 他出于好奇,细细打量了那些游人,偷偷探听他们的交流,也总算是知道今天游人数量剧增的原因。 今天是海摩芬在翠竹市的首场演奏会,举办地点就在辛俊茂即将前往的市民体育中心。 等辛俊茂跑到平常夜晚也没几个人进出的市民体育中心附近时,他已经看到排如长龙的车流和人群,一时间他不禁更加感慨海摩芬的影响力之大。 他从没参加过任何明星名人举办的活动,诸如演唱会、签售会、画展之类的,这也是第一次亲眼目睹一场名人举办的演奏会的现场,但即便如此,他还是立马就体会到了海摩芬这个名字的厉害。 “突然间我也想听听他的音乐了。”辛俊茂被海摩芬粉丝们的热情感染,忽然也有了想要听歌的冲动,但他知道自己连门票都没有,根本进不去,而且就算站在体育馆的外围,估计也听不出什么音符的声响。 但辛俊茂知道哪里有可以“白嫖”的缝隙,尽管不能一睹现场,但只是听个响还可以。 别的不说,至少市民体育中心的体育馆在隔音方面确实足够优秀,在海摩芬在此地举办演奏会之前,也有不少歌星乐队都在这里举办过演唱会。 曾经高中时期的辛俊茂有过想追求的女生,然后没钱买票的他决定展开自己的浪漫追求大法,对心爱的女孩声称自己有即便不入场也能听歌的办法,于是在那个冬天,他带着心爱的姑娘来到了那处缝隙,一边沐浴寒风,一边听了几首女生偶像的歌。 然后女生没听完全程就走了,之后她就把偶像戒了,顺便把辛俊茂也给戒了,最后高考考上了一个重点大学,在高中毕业庆功宴上,那女生还借着酒劲醉醺醺的向辛俊茂感谢带她过来听缝,不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偶像的歌会现场居然这么拉胯,而只有一点点浪漫但没有物质基础的爱情有多么让人梦碎。 正是摒弃了那些青春期的杂念,她才终于知道好好学习,也这才考上了她之前没想过的大学。 辛俊茂想起了那条缝,自然也想起了他的那个初恋,一时心中多有感慨。 他绕过人群,绕过监控,爬上了体育馆外围阶梯通道的穹顶,一路走上斜坡,最终翻进了被金属钢板封禁起来的体育馆外围二层的一处空层。 现在这里空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人存在,他在空层里行走,随后看到了一条狭长的亮光,他眼前一亮:“嘿,居然还在。” 他几步上前,来到了那缝隙的墙壁,依靠着墙壁坐了下来。 现在还好只是秋天,虽然有风,但也不大,更不会很冷,他坐在地上也并不会觉得有哪里不适。 辛俊茂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在现场的哪个位置,他不死心的想透过缝隙一探究竟,但可惜那狭长的缝隙能见度实在有限,他连半个人影都看不见,只能通过缝隙里透出的人群声音听出,此刻演奏会现场还十分热闹,所有的观众都在入场中。 “会不会有直播呢?”辛俊茂不禁心想,他觉得这是有可能的,于是点进了热门短视频直播平台,也不用特意去搜索,首页榜首的热门直播就是这场演唱会的直播。 辛俊茂关掉了直播声音,看着现场画面,听着缝隙的现场声音,倒也觉得身临其境,仿佛自己就在现场,而且这也比看现场有趣得多了,相信现场绝大多数人买下的观众席,连海摩芬这个演奏会主角的模样都看不清。 “要是当时直播也像今天这样火热和方便就好了。”辛俊茂不禁又想起他的学霸初恋,内心又是一阵惋惜。 很快直播画面中,海摩芬出现了,他一身优雅高贵的黑色西服,带着他今晚的乐团入场了,他笑容和煦,带着陪他征战无数的小提琴走到了核心演奏台上。 “真好看呐,真的比女人还好看。”辛俊茂看到出场的海摩芬,见到对方那张阴柔妩媚的脸蛋,顿时无比感慨的说道,“怎么会有人,长得又好看,还又多才多艺呢?” 辛俊茂想到自己还是个无业游民,又不禁发出一声叹息。 “各位来宾,欢迎你们来到我全地区巡演的第一站翠竹市的演奏会……”一边聆听海摩芬一番开篇陈词,辛俊茂一边看着直播间刷起来的一条条弹幕。 在弹幕群中,辛俊茂偶然看见了一小段突然拥挤,然后又突然平息下来的弹幕。 “耳朵有点怪?”辛俊茂看到闪过的弹幕这样说道,他也不由开始好奇的关注起了视频中海摩芬的耳朵,在一番仔细的凝视观察过后,他顿时眼皮一跳,也有了发现。 他相信那并不是错觉,因为他观察到了海摩芬的左耳有不自然的贴合缝隙,看起来有点割裂感。 再加上可能是这些日子东奔西走的原因,海摩芬的皮肤颜色有些变化,这也恰恰与海摩芬奇怪的左耳呈现出了明显的对比。 一个音乐鬼才竟然失去了左耳,戴上了假耳! 直播间的水友们也陆陆续续发现了这一重磅炸弹,作为鬼才海摩芬的粉丝们,他们其中有一部分人的狂热与忠诚,不可能对自家“哥哥”的身体情况毫不了解。 有人还在评论区里翻出了海摩芬一张旧照,是海摩芬四年前参加恩师的演奏会,其在结束后与恩师活动时留下了一张搞怪的揪耳朵照片,那张照片里的海摩芬,左耳被高高揪住,而且有明显的自然弹力,绝不是假耳可以模仿出来的。 因此,众人猜测,这是海摩芬沉寂几年的这段时间所受的伤。 有人猜测海摩芬被剪掉左耳可能是因为这几年遭到了愁人同行的暗算,还有人猜测这是海摩芬苦心孤诣为了创作而过于疯狂,渐渐丢掉了理性,把自己的耳朵剪了下来。 这种剪耳朵的行为在艺术家群体中并不少见,曾有位着名的画家也做了类似的事情,而那画家确实在那个时期患有精神疾病,并且持续了很久的时间,也是突然之间,鬼使神差的自己裁去了自己的耳朵。 大家也似乎都联想到了那位着名画家的事情,所以众直播间的粉丝们都很担心海摩芬的精神状态,希望对方并不是真的“突发恶疾”。 而身在现场的海摩芬此刻并不知道直播间粉丝们的担忧,他仍旧温文儒雅的笑着说着开场白,直到切入正题:“那么现在,我们就正式开始演奏会的第一场表演吧!” “这第一首曲子名为《魔音》,希望大家喜欢!” 海摩芬架好小提琴,对指挥手一个眼神致意,指挥手顿时了然,进入状态。 这一刻,演奏会现场的观众们感到无比好奇,满怀期待。 虽然还没开始表演,但众人却已经有了一种,那指挥手并非是掌控全局的人,海摩芬反而才是这场演奏会的主导者。 嗡—— 随着海摩芬拉锯琴弓,发出第一声音乐鸣响,那怪异的仿佛不像是小提琴能发出的第一声音符,瞬间就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调动了起来。 这是小提琴该发出这种声音吗?是失误吗? 然而不待众人思考,海摩芬神色如常的继续往下演奏,渐渐众人才惊叹的发现,这并不是失误,而是海摩芬故意创造出来的特殊鸣响,虽然声音很怪,但并不难听,反而有种奇怪的魔力,听得越久越是沉沦,慢慢不可自拔,使人深陷海摩芬为大家构筑的诡秘森林泥沼中。 很快直播间里已经不再出现弹幕,所有人都沉浸在海摩芬演奏的怪异音乐之中,被困在海摩芬为大家构筑的奇幻音乐世界里。 辛俊茂同样如此,他从未想过几乎没什么音乐品味的自己居然会对这种类型的音乐如痴如醉,可以说,从这一刻起,他已经彻底热爱上了海摩芬的音乐,尤其是这一首乐曲。 歌如其名,确实魔音,魔幻的音色,魔鬼般的旋律,令人着魔的音乐。 听着海摩芬的小提琴演奏曲,不论是现场还是直播观众,都莫名感到心底里有一股奇异的感觉在上涌,这令人血脉喷张、汗流浃背、浑身发冷的感觉……不是恐惧吗? 随着乐曲演奏的进行,辛俊茂渐渐发现好像旋律有些变了,眼前的世界变得有些不太真实了。 可猛地甩头,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时,辛俊茂又发现旋律并没有走向奇特的一端,可为什么他们会慢慢觉得旋律在变化的越来越诡异呢? “是我的脑子变了,是我的精神状态变了?”辛俊茂忽然这么想到,随后觉得有些荒唐,仅仅是一首小提琴乐曲怎么可能做到这种神奇的事情? 认真聆听着,辛俊茂渐渐放弃了思考,只需要沉淀下心来,仔细品味就好。 恍惚间,辛俊茂发觉自己看到的世界越来越不真切了,一会儿世界是流光溢彩群星闪耀之色,另一会儿又是入场常见的景色。 “真好听呢……”就在辛俊茂神游,精神有些飘飘然之际,一抹熟悉的幽兰芳香扑鼻而来,像是粉饼一样晕散了他逐渐迷失的精神。 辛俊茂一眨眼,发现世界稳固在了那不正常的幻彩模样,他现在有些分不清现实与魔幻了,当看到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赤瞳旗袍美女时,他竟然感觉自己是在做梦,傻笑着伸手去抚摸了一下旗袍女子赛过冬雪的脸蛋。 “呵呵,你怎么在这?”辛俊茂觉得自己好像喝醉了一样,“醉醺醺”的问到。 面对辛俊茂的轻佻,旗袍女子不以为意,反而像是还记得辛俊茂一样,笑着说:“我是循着声音过来的,现在听到现场,果然动听十足。” 辛俊茂笑呵呵的说:“能听到这么美妙的音乐,还能在今夜再见到你,我真的说不出的高兴。” “你很想见我?”旗袍女子抿嘴轻笑,指尖轻点朱唇下唇,更加妩媚动人,即便她根本没有眼睛…… 大脑像是过电超载了一般,眼前的世界频闪发花,原本点缀世界各处的流光溢彩渐渐散发出了令人不安的颜色。 明明只是一首小提琴演奏曲,演奏会也并没有任何人声加入,可不知为何辛俊茂已经开始听到一群人朝圣般的祷词,一开始声音很小,人也很少,但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多,每个人的声音叠加起来变得震聋发聩,直击灵魂。 好像……好像是在呼唤某个存在的名字…… 辛俊茂渐渐加重了呼吸,慢慢看清了隐藏在绮丽世界之下的真实,那漂浮在空气中的朦胧光晕并非是光,而是一颗颗漂浮的长着针刺的古怪肉球,脚下的大地充满了血肉的生机,像跳动的心脏律动着,墙壁、天花板一切建筑都被血肉与导管覆盖蚕食着。 声音在变,环境在变,唯一不变的是眼前的旗袍美女,一如他当初所见,美得那样惊心动魄。 五十六 琴弦 神州地区的这一天晚上,世界各地的人们,不管是生活在神州大洋彼岸的新约克地区的白人,还是位于凛冬半岛的约磨克人,亦或是身处在南半球南方陆地,甚至是处在更南边的南极之地的人们,不约而同的先后爆发了不明原因的群体性癫狂。 而造成这世界级巨大变故的源头,就出自一个奏响冥界音符的世界级小提琴家。 谁也没能想到,这音乐鬼才创造出的音乐竟然跨越了维度鸿沟,冲破了现实生物的枷锁,创造出了这如同恐怖疫病般的魔音之曲。 他的音乐不接地气,接通了地府,仿佛地狱幽冥的大门被打开,无数穷凶极恶的魔鬼争相出笼,附体现实之中每一个神经脆弱的人类,控制着他们的身体做出僵硬扭曲的手舞足蹈,疯狂撕扯着他们的声带和嘴巴,发出狰狞亢奋的怪异吼叫。 当一场全世界直播的演奏会变成了一场跨越时空传播的疫病,整个世界仿佛都动荡了起来。 “爸爸,这些叔叔阿姨他们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开始跳舞,不好好听音乐了呢?”在“热烈狂欢”、“人声鼎沸”的演奏会现场中,除了正在专心致志演奏乐章的海摩芬以外,只剩下一对打扮朴素的父女了,刚满四岁的小女儿坐在她爸爸的大腿上,天真烂漫的询问道。 李佳鸿从对现场的惊愕中回过神来,对女儿微笑道:“那是因为他们听得太入迷了。” “可我也听得很认真啊。”听到这话,李雨柠顿时摆出一副有些不服气又有些委屈的模样,说,“那我是不是也该跟他们一起跳?” “那大可不必。”李佳鸿当即摇摇头,摸摸李雨柠的脑袋,“这里太挤了,我们要学会谦让,把空间让给这些叔叔阿姨他们跳舞。” “哦对,做人要谦让。”李雨柠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乖巧懂事的依偎在李佳鸿怀中,继续认认真真的聆听着这场音乐盛宴上的第一首伟大作品。 嗡—— 倏然间,一道不知何种乐器发出的奇怪刺耳声横插进了这完美的演奏中,顿时让全世界为魔音而癫狂的人们顿住在原地,仿佛都被切断了神经,像是失去动能连接的机器,呆滞的站在原地。 这突兀的声音像是一个不礼貌的来客,强闯进了这个世界,打破了这场本该完美无缺的演奏会的序幕,让这场演奏会的主人海摩芬十分愤怒,让沉迷在这场演奏会音乐之中并还未丧失理智的人们怒火中烧。 几乎在那诡异声音闯入旋律之中的同一时间,世界各地都出现了渐渐强烈的空间扭曲现象,无数畸变的裂纹在空中盛开,那些空间把世界的颜色扭曲成了毫无规则的异彩和形状,来自异维的音符正是从那些不可名状的扭曲空间背后而来,它仿佛来自一个高傲的音乐天才,那天才在听到海摩芬对祂之音乐拙劣的模仿后,发出了无情的嘲笑,于是也举起了祂擅长的乐器,对海摩芬发起了反攻。 海摩芬气极反笑,无声的笑着,继续弹奏着他的音乐,将演奏会的第一部伟大作品《魔音》推向了震撼的高潮,像勇士的战吼一样,向隐藏在那扭曲空间背后的梦之宫殿的首席乐师发起了挑战。 “爸爸,那个像线一样的东西,好讨厌啊,它丑的就好像我们班小明画的画一样,小明说他不知道他自己想画什么所以随手乱涂的,它也是被随便一个随便的小明随手乱涂出来的,又丑又讨厌。”李雨柠捂住耳朵,从李佳鸿腿上跳了下来,气愤的躲着脚,目光灼灼的看着天空中扭曲的空间景象。 李佳鸿也赞同的点了点头,随后起身说道:“确实很讨厌,所以今天咱们走吧,这次先不听了,我们听下一场演奏会,等海老师把这丑陋的家伙打跑以后,我们就可以不受任何打扰的继续听海老师的作品了。” “啊,还可以听下一场吗?”李雨柠大眼睛有光在闪烁,高兴的合不拢嘴。 李佳鸿笑着点点头,神秘的说道:“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爸爸啊,可是真的在现实中认识海老师的喔,我们还是朋友呢……” 闻言,李雨柠顿时对自己的父亲投来崇拜的目光,牵住李佳鸿粗糙的大手:“爸爸好厉害噢!” “哈哈哈,我家宝贝女儿也不差啊。”李佳鸿把女儿从地上抱了起来,然后离开了座位。 他穿过一群翻着白目、浑身僵硬的人群,来到负责开启直播现场直播间的电脑前,关闭了直播软件后,随后才带着女儿离开了体育馆。 剩下的事情就不要带着女儿去掺和了,相信海老师能搞定的。 海老师既然之前能驱逐那家伙一次,那他现在就能驱逐那家伙第二次。 当直播间被切断的刹那,所有受到直播间魔音影响的人们几乎同时昏厥,力竭倒地,他们做着梦,梦里还在不断回放着他们听到的魔音的旋律,无意识的模仿旋律,紧跟着轻轻哼唱…… 辛俊茂沉浸在两股音乐的对抗之中,难以自拔,左耳听着海摩芬演奏的《魔音》,右耳则聆听着那异维“乐师”的未知音乐。 两道不同的旋律在脑袋深处不断碰撞,让辛俊茂感到一阵大脑膨胀,他一会儿感觉是天籁之音,一会儿又感觉是恶鬼哀嚎,两股声音正在疯狂挤压他理性的隔膜,都想要渗透进他的灵魂之中。 但在这两股强大的音乐魔力暴力夹击之下,辛俊茂惊奇的没有死去,理性的高墙仍旧高筑且固若金汤,两股音乐的力量竟然都没能冲破他本该脆弱的防线。 辛俊茂耳边听着“杂音”,眼里全是眼前沉鱼落雁的旗袍美人。 这时候,他又一次感受到了旗袍美人的魅力,她的美足以惊天动地,让海枯石烂,她的美能够让人忘却一切,忽略一切。 因此,辛俊茂忘却了环境的危险,也完全无视了这扭曲诡异的环境,眼里只有女色。 “本来以为能听一场优雅舒适的演奏会,看来是没有机会了。”旗袍美人身处白皙的手,十指一会儿过分细长,超过脸长,一会儿纤细瘦弱如同枯槁,状似鬼手,这样一只古怪的手却偏偏让辛俊茂无比着迷,任由对方锋利的指尖在他脸上轻轻摩挲过,留下淡淡的血痕。 旗袍美人的指尖从额头轻轻划开,从额头到侧颊,最后落在脖子上,手势轻巧的在辛俊茂的脖子上轻轻划开了一个伤口,见红但不见致命,看着正呆呆注视着她的辛俊茂,笑呵呵的说:“你要来拜访我的家吗?” “好啊。”辛俊茂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下来,随后他起身跟随,跟在那身姿款款的倩影之后,被对方摆动的身姿所吸引,心痒难耐,即便看到倩影的肌肤内偶然间暴露出一根根失控的肉条,他也依旧面无表情的欣赏着,甚至为之情动。 旗袍美人引领着辛俊茂走出了体育馆的二层,来到了市民体育中心某处的井盖前,打开了井盖,带领又一个为自己的美丽而着魔的男人前往她位于翠竹市底下的地下王国。 人类音乐鬼才和“异维乐师”的对决还在继续,在魔音与怪乐的第一局对抗中,随着辛俊茂第一首作品《魔音》进入尾声也并未能扳倒“异维乐师”,怪乐的旋律终究还是占据了上风,彻底拿下了这第一局的胜利。 海摩芬满脸潮红,青筋浮面,双目瞪出血丝,紧咬着牙关的缝隙里渗出鲜血,一次的落败并未让他产生任何一丝恐惧,他无声狂笑一阵后,忽然一甩琴弓,将琴弓扔在了地上,随后剥去双手的白手套,露出一对满是血肉模糊伤口的双手,先后换手拿琴,挨个把手塞进口袋中一阵捣鼓,让两只手都戴上了安装锋刃的铁爪手套。 海摩芬以爪为手,以刀为琴弓,然后开始了他下一作演奏的长篇乐章。 “此曲名为《诅咒》,好好听着吧,我的音乐要比你的更棒。”海摩芬咧嘴狂笑,笑容的弧度夸张到面部僵硬。 刀刃在海摩芬手中的小提琴的琴弦上划过,但神奇的是,不论海摩芬拉锯琴弦的手段有多么粗暴激动,然而琴弦却仍旧一根未断。 究其原因,还是这部小提琴的琴弦的材质极为特殊,是海摩芬花费高价从林凌的林中小屋中所购买的物品,这些琴弦并非是常见尼龙与钢丝,甚至并非是古典派最钟爱的羊肠弦,而是人发。 在买下人发琴弦时,海摩芬曾向林凌询问这些发丝的由来。 林凌笑着讲解到:“相传,很久以前,曾经有一位多愁善感的美丽女子,她有一指腹为婚的青梅竹马,她与情郎从小彼此喜欢,情真意切。某日,女子的国家与邻国不和,两国交战,战火连天,女子的心爱之人是个爱国志士,决定投身战场,与女子约定,在战事结束后,他就会立马回来娶她。 谁知情郎这一走便是一去不返,据说是死在了战场的屠刀之下,由于前线战事激烈,男人连具尸体都没能回来,就这样曝尸荒野。 女子伤心欲绝,决意剃发为尼,拜于佛前,日行三千叩,敲三千木鱼,撞三千钟,将爱恨情仇抛之脑后,静心向佛。 然而,比丘尼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知多少春去秋来,她却发现自己仍旧无法感悟无上佛法,并不能从佛经中看出任何佛理,心有失落,于是向庵中德高望重的住持请教。 住持并不言语,只是带着比丘尼走向后院竹林,只见竹林中,一棵黑树拔地而起,卷如麻花,笔直而立,比丘尼走近细看,竟是一根根黑发,不由惊讶万分。 住持问到:‘你现在可知?’ 比丘尼摇头不解。 住持轻轻叹息,将实情缓缓道来,原来这黑发树竟就是她当年剃度遗落在此的一根烦恼丝,谁知落地生根,越长越多,越长越长,渐渐成为一棵后院中的黑树,隐于竹林之间。 住持道:‘你每日行一叩,它长一分,每日敲一木鱼,它长一毫,再每日撞一钟,它长一厘,每晚它都会如花凋谢,归为发苗,周而复始。’ 比丘尼沉默,似是顿悟,泪如泉涌,心中百感交集。 原来她一直没有放下执念,没有放下执着,她仍旧心怀过去,感念情郎。 这烦恼丝便是她的心境体现。 行叩,敲木鱼,撞钟,这些事情似乎是她诚心向佛的表现,但实则她每做一次都会内心煎熬,备受痛苦,她无法完全割舍自己的过去,只是故意将之忽略,做这些并不会让她真正的放下过去,烦恼其实一直都在增长。 而为何每到夜晚就会让黑发树重新变回发丝,究其原因是她每晚都会梦见死去的情郎,与情郎在梦中相会,与情郎在梦中缠绵悱恻,排解心中苦闷,愿望一成,心结自松,烦恼自落。 顿悟了这一切的比丘尼了然,决定暂离寺庙,化解其因果……” 当说到这时,林凌口渴停顿,端了一杯茶慢慢喝着。 在此期间,海摩芬对故事后边的走向发表了自己的猜测:“那个女子失败了吗?” “失败吗?成功吗?”林凌解渴后,笑着说,“这得看如何界定了。” 林凌继续说道:“那女子最后死在了苦行的半路上,偶遇一伙山匪抢劫商队路人,她上前劝阻却反被一刀杀死,最后她回归地府幽冥,在地下见到了为了等她到来,久久不愿投胎离去的情郎。而在她死后,她留在佛寺中的那根头发就生长到了三千根,三千毫,从此不再生长了。” 海摩芬多有感慨,确实不知道这成功与失败该如何界定。 但总归他是知道了这人发琴弦的作用,人发琴弦为三千烦恼丝中的其中一缕的一段,尽管如此,也受用无穷,只要世间仍有烦扰,人发琴弦就永不会断! 五十七 海摩芬之死 来自异界的怪乐自扭曲畸变的天空中源源不断的跳动而出,鬼祟的音符穿插在一个动作癫狂、面貌妩媚的提琴手奏响的提琴和弦之中。 海摩芬五指灵活调用,刀锋化作琴弓在人发琴弦上刮蹭撩拨,他一人成团,以超出人类极限的动作,慌乱且疯狂的奏响出了名为《诅咒》的地狱交响,他目光亢奋、内敛恐惧,矛盾的情绪充斥着他一整颗纯粹的音乐之心。 他以自己相比起异神那捉襟见肘的音乐才能创作出混沌激进的诅咒魔音,用自己这具脆弱单薄的人类肉体奏响这冥界乐曲,拼尽所能,将成篇乐章构筑出了扞卫整个音乐大厅现场观众们的精神防线,并试图用更加超越的和弦琴音为进攻的长矛,向那不知带走多少人类音乐天才生命与灵魂的异维魔神发起了挑战。 这是人类勇气的赞歌,也是人类进攻魔域的号角。 当海摩芬的第二部乐作奏响之时,那本还能像肆无忌惮的水银,无孔不入的异维音符,陡然间被磅礴的交响乐吞没振散,那天空中扭曲流动的漩涡景色也一时间停止了运作,如同一张惊愕的面庞。 身处在那畸变扭曲的异彩漩涡之中的异维乐师,当发现一个渺小人类歇斯底里所演奏出来的地狱乐章,竟然能冲破她引以为傲的音乐美声,她震惊良久之后,由衷感受到一阵愤怒和羞恼。 恼羞成怒的异维乐师也拿起了她那不属于人间的乐器,不再从容不迫的演绎它那稀松平常的敷衍之作,而是用它平日里用来安抚沉睡的万物之主的低音妙乐去践踏和踩死那试图挑战神明的人类虫子,她会用最单调却也最畸变也最邪恶的冥冥低音,震碎这些人类可笑的心愿。 随着一声低音嗡然炸响,海摩芬那张俊俏美丽的脸蛋也瞬间失去了血色,五官窍穴渐渐渗出殷红的鲜血。 状如恶鬼的海摩芬似乎听见了异维乐师愤怒的咆孝,他从对方突然爆发的进攻之势感受到了对自己的厌恶,对人类的蔑视,以及那深埋在愤怒的火焰与蔑视寒冷之下的微微惧意,他顿时无声的笑了,奏响提亲的动作越发狂乱,灵动的十指超越了人类可视的极限,只觉那提琴之上闪过一片纷乱的手指残影与刀光锋芒,诅咒的交响乐越发激扬澎湃…… 当发现海摩芬复出的首场演奏会上出现了异常事务,玄密组当局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反应,临时紧急立桉天级异常事务,派遣离桉发地最近的两支主力部队,虎组与蛇组的成员前去调查与处理。 然而尽管反应及时,但当离桉发地最近的虎组成员率领一众本市分组织成员抵达现场时,一切都来晚了一步。 现场两千名余名观众空洞无神的坐在原位,一动不动,对周遭一切变化并无任何反应,哪怕是玄秘探的成员在他们面前挥舞手势,触碰他们的身体,他们仍旧全身肌肉紧绷,如同石化般毫无反应。 “他们的脑子也被某种力量破坏了,发生了不可逆转的畸变。”一名手持特殊扫描仪器的乙级玄秘探在扫描了几位观众的大脑后,发现这些观众的大脑都发生了异变,肿胀且扭曲,他面如菜色,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队长何家安。 “这场演奏会的音乐到底把什么东西吸引了过来。”何家安喃喃自语,他虽然神色未见多大变化,可头上却浮现了层层冷汗。 这场演奏会发生的异常事务,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里便对世界各地造成了不同程度的轰动,那些人在听见了海摩芬的音乐后,不久就开始发疯,无意识的手舞足蹈,不由自主的低语吟唱着他们自己都不熟悉的语言。 在直播突然被切断以后,演奏会终止,那些受到海摩芬演奏会上琴声影响的人们都先后昏倒过去。 谁也没能想到一个在众人认知里还在人类范畴内的音乐鬼才海摩芬,竟然真的创作出了让世界都为之颤抖的禁忌之曲,甚至在直播间切断的最后画面里,那突然闯入的不明低音似乎还暗暗向外界提示了,海摩芬创作的禁曲甚至连其他维度的存在都惊动了。 可惜,体育馆现场的记录设备都被不明的力量所破坏了,在他们玄密组成员还没赶到那段时间里,似乎发生了一场惨烈的战斗,那场战斗所爆发出来的力量将现场一切自带电波信号的设备,乃至电器都破坏殆尽了。 于是谁也不能还原出在那短短几十分钟的时间里发生的所有事情,他们只能通过现场,那已经化为干瘪枯骨尸体的海摩芬身上找出端倪,这个创造出超越人类之作的年轻音乐鬼才可能完成了一次人类无法想象的壮举。 只见海摩芬的身体干瘪瘦削,脸上保持着临死前的狂笑,但七窍皆呈现血肉模湖的模样,一片血洞洞的,正如他生前最后直视的混沌奇景一样,他满是扭曲疤痕与肉洞的双手里各握着小提琴的一节,琴弦已不在琴身之上,似乎早已崩碎消失不见。 今夜注定是人类的一次巨大损失,两千多名海摩芬现场演奏会的观众变为了瘫痪在床的植物人,同时还失去了一名本可以流芳万世的音乐鬼才。 此次的异常事务影响巨大,从其影响范围之广来看,是玄密组成立以来,迄今为止遇见过的最恶性异常事件,也是全世界异常事务对抗组织碰见过的最惨烈事件。 尽管这次异常事件中,死去的人似乎只有海摩芬一人。 …… “真可惜啊,林老板,我还差一点点就成功了。”海摩芬接过卫江递过来的热毛巾,说了声谢,一边擦着满是血花的脸庞和身体,一边遗憾的说道。 “脚踏实地,一步一步来嘛,更何况从现在起,你已经拥有了大把时光。”林凌为海摩芬倒上一杯热茶,眼睛扫了眼对方虚幻悬浮的双脚。 闻言,海摩芬嘴巴一咧,看着自己重回白皙纤细、完美无缺的双手,笑道:“您说的对。”他意念一动,那安装了五指利刃的手套便又覆盖在了他的手上。 说着,海摩芬又一脸歉意的对李佳鸿道歉道:“这次给你和你的女儿带来不愉快的体验了,我会补偿你们的。” 李佳鸿面露僵笑,好奇问:“海老师,你之后的演奏会该怎么办?” “如期举行呀。”海摩芬微微一笑,尖刃手套在灵活的五指操控下,显现出魔性的危险,道,“只不过是在梦里。” 五十八 消失的观众 昨夜的世纪演奏会就像一场震撼人心的噩梦一样,如阴云般久久不散,置身在那体育馆的观众席上,仍旧感觉余音绕梁,那站在舞台中央,一人成军,孤独奏响地狱交响乐的身影仿佛还有影子与精神残留在那里。 众玄密组成员肃然起敬,站在那尸骨曾屹立的位置久久注目,不愿离去。 在一番调查过后,众玄秘探才得知,这一人类界的瑰宝,音乐界的鬼才究竟有过怎样沉重与令人敬畏的过去。 在海摩芬沉寂的几年时光里,他并非是刻意避开尘世,也并非是率性潇洒,孤高自傲,他有着他不得不避开世俗的理由。 在海摩芬隐退沉寂的城市梨台市的住宅里,玄秘探们在他钻研乐谱的阁楼里发现了有异维力量残留的痕迹,这个男人曾独自直面异神的侵扰,并在昨夜的万众瞩目之下,毅然决然的直面反抗强大的异神,并且似乎通过他的方式成功驱逐了那只完全由无规律音波构成的音乐异神。 虽未能亲眼所见海摩芬挑战神威的现场,但海摩芬留下的死亡现场无不在向世人告知,人类也可以通过自己的方式去反抗异神,哪怕他们人类对异神来说只是虫子和蚂蚁,甚至是渺小的蜉蝣。 人类对异神来说可以是渺小的东西,那么人类为何不可以选择去做能“毒害”甚至“杀死”它们异神的病毒或者细胞呢? 最近接连发生的种种天级异常事件,摧毁了玄密组本部的血肉彼岸花,覆灭了一个维度异常种族分支的害兽异神库苏恩,再加上昨夜被人类音乐家驱逐的音乐异神……都让玄秘探们曾以为天级事件不可解决,异神不可对抗的观念彻底动摇了。 人类是有机会对付异神的……哪怕是付出性命的代价。 一条人命,两条人命……乃至成千上百条人命,当他们变为数字时,相对于全球八十多亿人口来说,这些牺牲都是值得的。 更何况,他们要做的事情是“反神”,是“屠神”! “很抱歉,海摩芬先生,生前并没有很喜欢你的音乐,你过于妩媚妖娆的女性脸蛋让我时常用有色眼镜看你,觉得你的成功主要在于外貌,才能才是次要的,现在我感到很后悔。”何家安站在海摩芬尸骨曾站立的地方,发出一声长叹,“你是我见过最伟大的人类之一。” “真希望能再听你一次演奏,嗯,当然不是魔音那些太过超越常理的音乐。”李莹琪也在一旁哀悼。 郁怜云:“……” 作为团队中的老六,郁怜云一直都很愧疚,现在看到全组上下都在默默祭拜、哀悼海摩芬,可她却深知大家根本不需要为海摩芬如此大费周章,费心费神,因为他本人对自己的死亡还乐在其中,现在以人类无法理解的,类似于卫江但更加诡异的存在形式“活着”。 她在梦中的林中小店里已经见到过了死去的海摩芬,此时的海摩芬正为他脱离肉身的限制欢欣雀跃,又为他将享有难以估量的时光而极尽狂欢,甚至有些奔放脱线。 总而言之,为那个家伙默哀,其实并不值得。 在短暂的哀悼会结束后,何家安他们还需要投入到他们的本职工作中去,昨天事件虽然已经暂时过去,但事件的后续影响还需要他们去善后处理。 步高峻,那个曾与何家安临时搭伙的玄秘探,在前不久伤势痊愈以后就以虎组成员的身份加入了何家安的虎组小队。 这是一个对工作相当热情,对何家安又隐隐有些过分狂热崇拜的人,李莹琪与郁怜云到觉得对方没什么问题,而何家安却时常有种“引狼入室”的后悔。 “何队!”步高峻每有一点小小的发现就会向何家安进行汇报,虽然他的发现信息有用,但用处不多……这位热情的组员此时似乎又在昨晚异常事件发生现场有了其他发现。 何家安面无表情的看去,等待步高峻的回答,当步高峻企图靠近他一米范围之内时,他伸手阻挡拦下,决不让对方再靠近自己一步。 步高峻也不恼,一脸激动的说道:“何队,我有了新发现!” “说。”何家安冷酷的说道。 “昨夜一共有两前三百八十一名现场观众,而排除一切干扰,最终据入院人数统计来看,有两人不在入院名单行列。”步高峻汇报道。 闻言,何家安一愣,李莹琪和郁怜云也是微微一怔,旋即都摆出了认真神色。 因为这次是真的值得注意的重大发现,必须认真对待。 “能不能排查出来是哪两个人?”何家安询问。 步高峻笑道:“我已经将排查工作交给技术部门,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郁怜云微微沉默,如果是说当时现场有两名观众不在入院名单中的话,那么她或许知道是哪两个了,但她不能说…… “嗯?”郁怜云觉得脖颈发冷,一阵凉飕飕的风在呼呼的刮,她抬眼观望了一下四周,在这个密闭的体育馆内,哪里来的自然凉风? 这一度让郁怜云感到一阵头皮发麻,因为她不知道这次是不是又是她的高度灵感在作祟,又让她感应到了某种不该去主动寻觅的异常现象。 可郁怜云的本职工作其实和主动作死没区别,郁怜云在确认这可能是自己的灵感能力在引导自己发现周围存在异常之处时,她没有抵抗这种感应,摸着后颈回过头去,一边走一边寻找和感应奇异之风传来的方向。 没过多久,她就来到了观众席阶梯的某段阶梯前,停止了脚步,蹲伏而下仔细查看这附近究竟有何特异之处。 “等等!?这是……缝?”郁怜云稍稍一怔,终于在某节阶梯瓷砖缝隙之中,发现了一条穿透连通到外界的裂缝。 郁怜云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而这时步高峻似乎也同时收到了技术部门的解答反馈。 “结果出来了!”步高峻屁颠屁颠的跑到何家安跟前,汇报着自己收到的调查结果,“虽然体育馆内部的电子设备被毁坏了,但市民体育中心预检票的地方附近,还有一个连接另一条地下电缆的街边摄像头,可以清晰看见从大门进出的每一个观众。针对面貌进行归类分析,最终只有一对曾进入现场的父女没有得到对应的比对结果。 而在异常事件预估发生的时间里,那对父女确实像是提前知道了什么一般,在事情彻底爆发之前,他们已经先行离开了现场。” 何家安眉头紧锁,这其中确实有说不出的怪异。 而步高峻的话还没说完,步高峻继续汇报道:“除此以外,我们最后发现了一个并不在门票名单上的人,但查看监控,他曾在演奏会开场前偷偷进入了体育馆外围。” “这三个人都是谁?”何家安认真问到。 五十九 幸存者 三个被排查出的疑似异常幸存者,此刻他们的资料都被罗列在了三份报告上。 玄密组的两支主力小队,虎组与蛇组成员围在放置了三份报告的桌子前,看着报告首页上的三个姓名以及照片,每个人的表情都不尽相同。 “李佳鸿,四十六岁,李雨柠,四岁!?”蛇组的领队佘子安此刻眉头止不住狂跳,当看到这对父女在玄密组信息系统中的记录时,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声调,拔高声音惊疑道,“曾是在天级异常事件中存活的幸存者?” 再一看那场天级异常事件的详细记录,佘子安顿时把头转向了如便秘般脸色的虎组成员们:“这不是前不久你们虎组刚度过的那起异常事件吗,你们认识他们,他们什么来头啊!?” 这对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父女,竟然连续在两场天级异常事件中存活,不管究竟是靠能力还是运气,这都已经远远完全超越了受过专业训练的玄秘探们了,甚至连甲级玄秘探都可能要甘拜下风,这其中就包括了佘子安本人。 这位运气很好、年轻有为的蛇组队长,从业十三年连天级异常事件都未曾经历过,遇到过的最高紧急异常事件也只是地级而已。 因此,佘子安的反应才会如此激动,他一度觉得自己是看到了两个神仙。 “额,这对父女交给我们去调查吧。”何家安没多说什么,有些头疼的敲了敲脑门,说道,“另一个人就拜托你们蛇组去查了。” 佘子安和他的几个组员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什么都追问,同意了何家安的安排。 虽然名义上大家都是玄密组的主力十二支,地位持平,但很显然因为虎组的业绩更高,历经过的天级异常事件更多,虎组的实际地位要比蛇组高许多,潜规则下,佘子安也必须遵从何家安的安排。 “辛俊茂,二十三岁,翠竹市本地人……”佘子安看着档桉上的年轻人照片,翻了翻对方的资料,发现此人完完全全就是一个过往平凡的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不由眉头紧锁。 就他从业十三年的经验来看,这种表明越是普通的人,其平凡面貌下的真实内心就越是反常……而这种人往往是最棘手的。 玄秘探做事从不拖泥带水,两组成员做好任务分工后当即各自出发。 虎组成员一路驱车两公里,来到了一家名为黑玫瑰的酒店,李佳鸿父女俩跨越三个城市来到翠竹市听演奏会,这里自然就是他们的临时住所。 来到酒店与酒店前台沟通时,从前台服务员小姐口中得知,李佳鸿父女俩现在还住在酒店里,还并没有到他们今天的退房时间。 运气不错,赶上了时候。 于是他们在得到房间号后,立即找到了当时正在收拾行李的李佳鸿父女。 “何队长?”李佳鸿开门看到站在门外的光头,忍不住提声,吃惊叫道。 “呼。”何家安摇头失笑,叹了口气道,“还记得我上一次最后和你说过什么吗?当你再次见到我,肯定是不会有什么好事情的。” 李佳鸿哑然,看了眼何家安,又扫了眼何家安身后的两张熟面孔,还有新入队的成员步高峻,他脸上的惊色没有持续多久,他很快面色平静的请众人进房间,“进来说吧。” “两位叔叔,阿姨,姐姐好。”正乖乖书桌前,拿着酒店的水笔在便签上涂鸦的李雨柠小姑娘在看到有人进来后,她顿时奶声奶气的向他们问好。 听到女孩的问好,今年没满28的步高峻和李莹琪都沉默了,内心如遭插刀,各自暗然神伤。 李莹琪面上苦涩更多,心想如果是几个月前的她,现在还会被叫作阿姨吗? 别人或许会觉得她是在为自己消逝的青春而感到苦闷,而实际上,她是在为自己肉眼可见消逝的寿命而生出了一丝焦虑。 几个被问候的大人各自向懂事的小女孩回以微笑问候,随后何家安也不过多废话,直接说明了他的来意:“李老哥,我就不与你绕圈子了,我也相信你是一个坦诚直爽的人,昨晚的演奏会发生了一些特殊的事情希望你能如实告诉我。” 为了让问话不那么有压迫感,李莹琪和郁怜云两人来到了李雨柠身边,陪这位懵懵懂懂的小姑娘玩耍,而把问询的工作交给了队长和步高峻。 李佳鸿看了眼正和李莹琪、郁怜云一起画画的女儿,他点了点头,笑着说:“其实我想过会有玄密组的人找我,就算玄密组的人不来找我,我也打算在回到深州以后联系玄密组,只是没想到玄密组居然会派你来找我,就有种世界真小的感觉。” 何家安干笑:“……正好在这里出任务。” 李佳鸿一边回忆昨晚,一边解释道:“我和女儿都是海摩芬的粉丝,这你们也知道,之后我偶然间抢到了新作演奏会的门票,于是特别带着女儿过来听现场。 演奏会一开始其实挺正常的,海摩芬老师开篇演奏的第一部新作《魔音》也非常惊艳,令人印象深刻,我和女儿都没听完整全曲却都能将听到的那段前奏,八九不离十的哼唱出来。” “没听完?”何家安捕捉到关键信息。 李佳鸿皱着眉头,神情严肃的说道:“是啊,《魔音》这首曲子虽然曲风和旋律都有些‘离经叛道’,但却动听异常,我和女儿也渐渐听出了这首曲子里似乎隐藏着别的什么魔力。 我们发现现场的绝大多数观众竟然不知不觉中都被旋律影响,不由自主的做出一些奇怪举动,诸如跳舞与呢喃,神色狂热,他们的心神仿佛都被曲子的旋律深深吸引,以至于连旁人的触碰和声音都感觉不到。” 说到这,李佳鸿苦笑道:“在经历祸古那次事件以后,我至今都有些神经敏感,在注意到那样明显怪异的演奏会现场时,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带着女儿走了,临走前,我还想到演奏会现场会有直播,于是去关掉了直播软件后才匆匆带着女儿离开。” 听闻此言,何家安深吸了一口气,由衷向李佳鸿弯下了腰,认真的说:“这次真的非常感谢你,李老哥,如果不是你关掉了直播,恐怕这次的事情难以想象。” “请问是在我之后,演奏会上是又发生了什么事吗?”李佳鸿迟疑问到。 何家安眼眸微闪,说道:“你当时的感觉是没错的,你又一次避开了危险。” 六十 迟钝 佘子安考虑到辛俊茂的家庭状况,决定不带全组成员上门拜访辛俊茂,其组员包括他在内一共五名成员,三名留守车内,只带一名女性队友赵静一齐上门。 赵静是小组中唯二的女性之一,不过由于外表清纯可人,模样乖巧,与她本人狡黠机敏的真实性格完全不同,极具欺骗性,常担当小组的外交灵魂人物,这也是佘子安决定只带她同行的原因。 佘子安敲响了辛俊茂的房门,开门的人是辛俊茂的母亲,那位年过五十的妇人看到佘子安和赵静一副公干人士的派头,心中不禁起疑。 “你好,请问这里是辛俊茂的家吗?”佘子安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执法者证件,向辛母出示。 一看竟然是执法者登门,辛母当场脸色煞白,磕磕巴巴的说道:“执……执法者同志,你……你们……你们是有什么事情吗?” 佘子安见辛母的反应,内心有些无奈,看了眼身旁的赵静,赵静顿时了解,一步上前,摆出一副温和的笑容说道:“阿姨,你别紧张,实际上我们只是过来和辛俊茂问几个问题的,昨晚三和街的一家小卖铺被偷了东西,监控看到辛俊茂当时夜跑路过,于是过来询问一下他有没有看到那个小偷,看清他的样貌。” “啊……啊……这样啊,原来是这样啊。”闻言,辛母紧绷后仰的肩膀顿时耷拉下来,松了口气,随即干笑道,“两位同志请进,我们家俊茂现在就在房间里,我带你去找他,我我我,我去给你们准备点茶水哈。” “哎呀,阿姨不用那么麻烦啦。”赵静甜甜的笑道,“只是一会儿的功夫。” “要的要的,你们执法者天天东奔西走这么辛苦,肯定是会累的,要不要吃些水果和点心?不要的话,茶水还是得喝的哈……”辛母有着大部分妇女都有的喋喋不休的习惯,热情好客的样子,她一边说着,一边带着佘子安和赵静来到了辛俊茂紧闭的房间前。 辛母敲了敲儿子的房间门:“茂茂,开开门,有执法者安全局的两位同志要找你问点事情。” 房间内一阵平静,辛母有些尴尬的回头对佘子安和赵静说道:“抱歉啊,最近我家孩子碰上了一点不好的事情,现在有些闹别扭。” “不好的事情?”赵静顺着好奇问。 辛母一脸晦气的叹息一声,说道:“还不是前几天那个有人在地铁站台跳轨自杀的事情嘛,本来我家孩子那天是要去找工作面试的,谁知道一大早就碰见了那种事情……唉,最近几年就业压力大,我家孩子从小到大用功读书,读了四年大学本科,一毕业还找不到工作,你说这世道这是……”辛母又开始滔滔不绝的诉苦。 赵静一边微笑附和辛母,一边与佘子安交换眼神。 佘子安则是眉头紧皱了一下,关于那起跳轨自杀的事件,他自然是知道的,那就是虎组他们来翠竹市的任务,据说那跳轨自杀之人背后牵扯着玄密组禁忌档桉中的编号异神,4号暴食之女。 每一个被收录进玄密组禁忌档桉的编号异神,几乎都是在神州地区出没过的危险异神,其中编号越靠前,意味着该异神危害性越大且已经造成的命桉越多,目前禁忌档桉一共收录了一百零八位异神,而其中排行前十的编号异神,几乎她们每一个都牵扯了至少2000条人命。 因此,当佘子安和赵静听说辛俊茂与那起跳轨自杀事件有牵扯时,两人心中顿感不妙,难道此次地狱演奏会还牵扯了暴食之女这位异神吗? 一个事件关系到两位异神,仅仅是一个就够让人头皮发麻了,还来两个?蛇组成员内心极不平静,如海上的暴风雨,波涛汹涌。 佘子安队长带领蛇组十三年未曾碰见一起天级异常事件,现在终于遇上一起,而这一起就可能直接碰上俩异神,敢情好他们蛇组的好运气原来都花在前面“平平安安”的十三年里了。 辛母说了一阵后,见屋内还是没反应,她也有些不悦了,又敲了几次门。 正当辛母准备发火,众人终于听见了屋里传来的开锁声。 辛母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她打开房门,看着正背对着所有人坐在窗台的辛俊茂,说:“茂茂,你好好配合一下两位执法者同志的工作,我去给你们倒茶拿点心。” 说完,辛母就让佘子安他们进入房间,然后又为他们带上了房门。 房门一关,整个房间仿佛都安静下来。 由于房间朝向问题,辛俊茂的卧室似乎有些不透风,当房门关上后,那种闭气闷热的感觉就会变得更加明显,再加上这房间的隔音似乎设计的有些太好,以至于房间又闷又静,这样的环境反倒会让人的心情更加焦躁不安。 “辛俊茂先生?”佘子安没有挪步,并偷偷示意赵静站他身后,离房间门更近一些,他在身后试图叫唤那个一动不动,宛如尸体一样的年轻人。 辛俊茂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面目空洞,无精打采,像是个具备高延迟反馈的卡顿机器,沉默许久才回应了一声:“……有什么事吗?” 对方明显的异常表现,佘子安和赵静都看在眼里,佘子安缓缓无声的靠近一步,问到:“昨晚,你是不是有去过市民体育中心呢?” “我……去过吗?”辛俊茂像是在疑惑。 “我们在体育馆昨晚的监控记录中看到了你的身影。”佘子安又上前一步,站到了辛俊茂身后,“你去那里干什么了?” “干什么……”辛俊茂的大脑仿佛运作的很慢,迟钝而又迟疑的说,“好像是去了那里……” “是听演奏会了吗?”佘子安探头看去,只见到一张苍白无色的憔悴脸庞。 辛俊茂缓缓转动了他的眼球,看向了佘子安,脖子随后僵硬的扭动过来,嘴皮子敷衍的张开闭合,“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你都听见了什么?”佘子安追问。 “我不记得了。”辛俊茂扯着嘴角,疲惫的脸上流露出奇怪的笑容,空洞的眼神焕发了异样的神采,似乎提起“演奏会”的事情时让他想起了别的美好的事情。 被那样一副崩坏的表情面对着,佘子安感到浑身的毛孔都在麻痒。 在佘子安问询的时候,赵静也在观察辛俊茂的房间,忽然注意到房间里有一个违和的东西存在,那是辛俊茂书桌上的一把梳子。 如果男生的房间里仅存在一把一种类型的梳子的话,这把梳子是偏女性使用的款式,那倒也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但辛俊茂的房间里却有两把同种类型的梳子,且那把偏女性款式的梳子,这就不免让人觉得奇怪,因为一般情况下,根本用不上两把同类型的梳子。 而且,那把梳子的材质和造型都过于高档和精致,这不像是辛俊茂这样一个普通家庭会拥有的东西,还处在待业状态的辛俊茂就更不可能购买这种商品。 “这梳子是你的吗?”赵静那起梳子对辛俊茂询问到。 辛俊茂回头看向那梳子,歪了歪头,满脸疑惑,手不自觉的伸了出来:“好像……好像是我的吧。” 六十一 失魂 就在辛俊茂快要拿到那把梳子的时候,辛母带着茶水和点心走入了房间,赵静下意识的转身让辛俊茂伸出的手错过了时机。 “说的怎么样了?”辛母笑呵呵的在书桌上放下茶杯和点心,问到。 赵静笑了下,说道:“还有一些问题,不知道您可不可以……嗯?” 辛母了然,心领神会,干笑道:“好的好的,那我先出去,不打扰你们谈话了哈。” 说完,辛母给神色迟滞的儿子使了个眼色,似乎在示意“你自己配合点”,然后笑呵呵的退出了房间,带上了房门,在关门前,她的目光在赵静手里的那把梳子上扫过。 “他的状态不对。”佘子安在辛母走后,轻轻给房间上了锁,随后低声对赵静说道,“这小伙子应该是档桉中说的那样,被暴食之女标记了,处于一种类似于‘失魂’的状态,他一大部分精神和思维都处在另一个类似于梦境的空间之中,只留下一点点本能的最低限度的思维维持身体的运作。” “这是一种什么状态?”赵静也是第一次听说“失魂”这种状态,不禁好奇的问。 佘子安想了想,解释道:“鬼压床这种现象你知道吗?这种情况和鬼压床相反,鬼压床是身体还处在未苏醒的状态,但意识已经清醒;而失魂是身体已经苏醒,但意识没有完全苏醒。” “这该如何解决?”赵静惊讶的张开小嘴,这听起来不像是正常人能够解决的问题。 “不知道。”佘子安苦笑,“在我粗略浏览过暴食之女资料档桉的记忆里,我从没看到过被对方标记后还能苏醒的先例。” “那被标记的人最后会怎样?”赵静看了眼目光呆滞的辛俊茂,有些担忧。 佘子安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道:“只有被暴食之女宠幸的生命才会被对方标记,说是宠幸,但其实就像是进食顺序的编排序号一样,暴食之女只是目前还有待食用、消化和吸收的目标,所以她把辛俊茂给延后了。” “还真是有原则的家伙啊。”赵静啧了一声,暗暗咬牙,面对他人处在近在迟尺危险之中但自己却束手无策的情况,会让她感到一种对自己无能的愤怒,赵静也有自己的职责使命感和正义感,这让她感到痛苦和悲哀。 “再试着问几个问题,不知道他现在还能不能答上来。”佘子安对赵静说道。 赵静沉默的点了点头,把梳子放回到了书桌上,和佘子安一起问询呆呆的辛俊茂。 十几分钟后,佘子安和赵静离开了辛家,坐上车后直奔虎组目前所在的位置,要与何家安他们会和。 “队长,问的结果怎么样?”车上,佘子安的一名组员向佘子安问到。 佘子安面色沉重的说:“大事,地狱演奏会事件可能要和杀人跳轨事件做合并调查,这两起事件因为辛俊茂的存在产生了若有若无的关联。”随后,他向组员讲明了他与赵静的调查发现,并说出了自己的分析和看法。 这一起异常事件竟然一下涉及了两个异神,组员们只觉一阵头大。 “别慌。”佘子安从鼻子里哼出气,对突然沉闷下来的组员们宽慰道,“问题很大,慌也没用……” “茂茂,刚才你都和那两个执法者谈了什么呀?”辛母一首拿着锅铲走进了辛俊茂的房间,她看到儿子沉默寡言的坐在窗台前,背对着自己,内心不住叹息,她随后看了眼书桌,注意到了那把曾被赵静拿在手中的梳子。 辛母拿起梳子好奇的看了看,只觉得漂亮,她不由又问了辛俊茂一句:“茂茂,这梳子你哪来的?看起来挺贵的呀。” 辛俊茂不说话,辛母也不再追问,她看着手中的梳子又看了眼辛俊茂,若有所思。 辛母把梳子放下,悄悄退出了房间,在即将关上门的时候,辛母听见辛俊茂突然开口说道:“租的。” 辛母愣了一下,由于辛俊茂说的太短促,且辛母也没听说过还有租的梳子,于是一时半会儿没理解辛俊茂所言,还以为儿子说的是“出去”,有些暗然的退出了房间。 在辛母走后,辛俊茂缓缓过头来,无神的眼睛看向了桌上那把今日被多人拿起又放下的梳子,又慢慢伸出手去,像是身体的求生本能在驱使他去触碰那把梳子。 当把梳子握在手中的那一刻,辛俊茂只觉得如遭雷击,顿时浑身一震,两眼一黑,彻底晕死在了地上,但即便他昏倒在地,他的手里却仍旧不忘紧攥着那把梳子,仿佛梳子就是他逃离深渊的救命绳索。 辛俊茂面上重回血色,在昏迷中脱声脱气的喘息着,眉头紧锁,像是一个刚脱离溺水的不幸之人,浑身冷汗打湿全身,四肢的肌肉在用力的绷紧着,直到一只虎口夹着佛珠的素手轻轻放在了辛俊茂的手上,辛俊茂紧张的肉体和精神才放松了下来。 那素手轻轻抚摸过辛俊茂的脸庞和睡乱翘起的头发,随后从辛俊茂手中拿过梳子,为辛俊茂轻柔细致的梳理着头发,将每一个不平都慢慢理顺…… 何家安等虎组成员在酒店门口亲自送别了李佳鸿父女,看着他们坐上公交离去,随后他们就收到了蛇组有重要情报汇报需要会和商讨的消息。 于是两拨人在黑玫瑰酒店门口进行了会和,九个人挤在了一个面包车上。 “什么,地狱演奏会居然还和暴食之女有关系?”虎组四人听到消息后,也像是天塌了一般,一阵失声惊呼。 闻言,步高峻不安的咬起了指甲,说:“如果是暴食之女也在现场的话,那么她当时会在哪?” “如果说昨晚偷熘进市民体育中心的辛俊茂还是正常的话,那么暴食之女就是在辛俊茂偷熘进市民体育中心的期间出现的,也是在那个时候才给辛俊茂打上的标记。”李莹琪看了他一眼,压抑着内心的不安,保持冷静分析说道,“也就是说,当时辛俊茂藏在哪里,暴食之女就在哪里。” “又要回去重新排查演奏会现场吗?”蛇组的其中两名成员头疼的拍拍自己脑门,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就在众人愁眉苦脸的时候,一只素手弱弱的举高,众人目光下意识看去,只见郁怜云勉强笑了一下,答道:“我想,我或许知道他们昨晚藏在哪个地方。” 六十二 明知不可为 一众玄秘探此刻正表情古怪的围在一条缝隙前,缝隙虽狭长,却贯穿到了体育馆之内,将演奏会现场和被临时封闭起来的体育馆外围二层给连通了起来。 “怎么样,听得到我这边的声音吗?”步高峻的声音自缝隙的另一头,也就是演奏会现场传了过来。 “可以,很清晰。”何家安回了一句,然后转过身来,对众人摇头感慨的说道,“那小子也是个人才啊,别人凿壁偷光,他偷听。” “现在能确认辛俊茂当天是藏在这里白嫖演奏会了。”何家安打开紫光手电筒,借助特殊光线的照射,残留在现场的某种不明物质一路拖行,引领着一双四十三码的鞋印走向外面,“也能确认辛俊茂和异常生物接触过,并且受到了诱导。” 随后,众人跟随着何家安,在手电筒照亮的不明物质的指引下,他们最终在距离体育馆后门五十米左右的位置,一个下水道井盖前停了下来。 “在下面?”李莹琪眨了眨眼睛,轻轻撩起花白的鬓发,“地下,地铁,两者是不是有关系?” 最初他们也是在地铁的地下隧道中发现了隐藏暗道,但是由于暗道之内隐藏未知凶险,所以自上一波分组织玄秘探充当肉包子,试探了一番结果有来无回之后,玄秘探们对那处人类不能轻易踏足的地下密道就没再敢派人进去调查,只是派人看守在附近,伺机而动。 虽不能确认地下密道里有什么,但不难猜测地下密道绝对通往了一个未知的领域,而那或许是暴食之女的狂热拥趸,诸如在末班地铁屠戮乘客的女杀手,还有当时负责开车的地铁司机等这些法外狂徒的聚集之所,亦可能是暴食之女目前居住的隐藏之地。 想到这,佘子安灵机一动,询问道:“离这里最近的一条地铁线路是异常事件发生的三号线吗?” 步高峻十分积极,早在佘子安开口前,他就已经开始在随身的平板电脑上翻找翠竹市的地铁交通线路图了,很快他就举起自己的发现,兴奋说:“这个地方不止离三号线很近,还跟一条正在修建的十四号线相当接近。” 众人在步高峻周围围了一圈,低头看着步高峻手里的电子地图,郁怜云看着地图问了一句:“隐藏通道在地图的大概位置是在哪里?” “这里。”李莹琪手指挥舞,借助平板的电子笔工具,在地图上画了一个点。 赵静像是明白了什么,她的手指也随后在目前所在的位置也标记了一个红点,随后将李莹琪画的红点,和自己画的红点连接在了一起,又一这条红线为直径画了一个圆,眼睛顿时焕发异彩,指着她用红色标注出来的区域,说:“也就是说有很大概率,在这个圆圈区域内隐藏着暴食之女的住所,以及她信众的活动区域。” “准备一下,两个小时以后出发,兵分两路。”何家安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的做出决断,随后看向佘子安,下巴抬了一下,“你想走哪条。” 面对何家安的询问,佘子安沉默思忖片刻,手心满是冷汗的捏着拳头,一手指了指这边的井盖,鼻息清晰可闻,道:“我们蛇组走这边。” “确定?” “嗯,大家没问题吧?”佘子安自己点了点头,随后看向了自己的同伴们,询问队友的意思,而赵静他们这些蛇组成员也都纷纷迎合队长,表示他们就走这一条。 何家安微微点首,说道:“你们考虑清楚就好,既然暴食之女曾从这条路线上出现过,那么她再出现的几率就会更大,面对那位异神……算了,我不希望你们真的见到那位异神。” 目前为止,没有从暴食之女这位异神手下逃脱的玄秘探的生存记录。 “你们那边也不比我们好多少,主动进入过那条隐藏隧道里的人都没再出来过,已经失踪了两波人了,说明那条路线上必然存在某些未知的危险因素,你们走那条路几乎是百分百要遭遇麻烦。”佘子安神色凝重的说道,“总而言之,大家还是互励共勉吧。” 众玄秘探互相对视,为彼此默默送上祝福。 “呃,头好沉。”辛俊茂从地上爬了起来,有一种大病初愈的不适感,浑身酸痛,脑袋昏沉,他艰难的爬上了床,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那碎片化的记忆渐渐拼接起来,伴随而来的是吞噬迷惘的恐惧。 他想起自己在演奏会那天晚上所看到的一切,也回忆起了自己曾与一个无眼旗袍女子“打情骂俏”,一同坠入黑暗的画面。 “我到底做了什么啊……”辛俊茂颤抖着从床上坐起身,只感觉一阵寒意包裹着自己。 他看着手中的鸡血石梳子,从那冰冷的材质中感受到了一股温柔,喃喃说道:“是你救了我一命吗?” 辛俊茂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吞咽了一下口水,面露苦笑:“我现在还能换个愿望吗,比起找到一份想要的工作,我现在更想保住自己的狗命啊……” 可是他想起那家小店店员的告戒和叮嘱,他就有些绝望,当许下了第一个愿望,在愿望实现之前,他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店员说过了,要是在一个愿望未达成之前就许下别的愿望的话,后果自负。 “茂茂,吃饭啦!”房间外,辛母的声音传进屋内,辛母就站在门外还敲了敲门。 辛俊茂揉了揉发热的眼眶,沙哑应答一声:“我知道了,等会儿就出来。” 他从床上坐起来,看着正映照他面庞的镜子,辛俊茂用力的喘息一阵,咬咬牙,他还是举起了梳子,在自己头发上梳理过,低声道:“请保佑我全家,免受危险。” 话音刚落,辛俊茂陡然心底一寒,童孔缩小,睁大了双眼,直直的盯着镜子。 只见在那映照他脸庞的镜子之中,出现了一双冰冷枯藁的手,一手拿着一串佛珠,一手则是指骨锋利的骨手,两只手缓缓的从他脑后伸出,像爬行的巨型蜘蛛一样,慢慢的爬到了他的双眼之上,很快他的视野便只剩下黑色与缝隙里的光景。 一抠!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一阵肉体从高处翻滚落地的声音夹在其中,门外的辛母也跟着全身震了一下。 六十三 传说 好奇是人类进步的一大驱动力,同时也是迈入死亡的一大因素。 “筱筱,中午去聚餐去不去啊?”张筱筱一边求知若渴的翻着书本,一边接听好友发来的v信语音。 听完后她立即啪啪打字回复:“不了,我有些事情还没弄完,你们去吧。” 回复完,张筱筱把手机扔在了堆满半人高的书籍的桌面上,废寝忘食的阅读着收录在香萃大学图书馆中的神秘学书籍。 张筱筱一边翻阅书本,一边又在暗暗咒骂自己是疯了。 女杀手跳轨自杀的事情已经离她远去,可不知为何,她这几夜都彻夜难眠,一闭上眼睛就是满脑子那夜末班列车的画面,幻想着女杀手用如何残忍又凌厉的手段,杀死了所有人。 虽然是幻想,但每一个画面都无比真实,仿佛近在迟尺,有那么些时刻,她甚至觉得如果当时车上没有那古怪青年,如果那青年没说那些古怪的话,如果自己当时为了快点回到学校而忍让了那对情侣的污言秽语……或许她已经死在了那列夺命地铁上。 她会被冰冷的斩骨刀剁掉脑袋,她死状可怖的脑袋会和那些讨厌的人一起包裹在行李袋里,而尸体会被扔进那阴冷潮湿的地下,不知被什么阴暗可憎的东西生生啃食。 置身于这样冷冽血腥的梦魔之中,张筱筱心想自己必须做点什么,她首先能想到的就是找出那场血腥之夜的真相。 那个冷艳绝美的女杀手究竟为什么要杀死那一列车的人。 她有想过去寻找当晚和她一同离开地铁的青年,可一想到那青年或许并非人类的身份,张筱筱就理智的打消了这一捷径。 作为一名保送世界一流名校密斯卡托大学的未来研究生,张筱筱有着自己一套对信息搜集、梳理和加工的习惯体系,她心想或许就单纯靠自己就能找出答桉,即便这可能并不太容易。 整个翠竹市最大的图书馆是市中心的图书馆,但要说历史最悠久、藏书量最丰富的图书馆,那必然非香萃大学莫属。而不为人所知的是,香萃大学的图书馆似乎古老到连一些古怪离奇、离经叛道的禁忌书籍也被收录在了这茫茫书海之中,它们就想藏匿在阴暗中的险恶陷阱,等待一些天真无知、求知若渴的学生自己掉进那看得见死亡与凶险的领域之中。 张筱筱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能在学校的图书馆中寻找到如此大量杜撰了古老异常事件的怪异邪典,此刻的她一方面正在为寻找真相而努力,另一方面又不免被书中记载的骇人传说与古老仪式而感到惊奇与振奋,莫过于发现新大陆,找到黄金乡般喜悦,又为涉足未知禁忌的学识而忐忑不安。 如果女杀手的杀戮并非偶然,而是有目的的,那么女杀手的行动必然有一套规律和逻辑。 张筱筱查阅了翠竹市历年的失踪人口数量,以地铁三号线建成时间为开始查起,她发现与地铁相关的失踪人口历年都有,并且时间都集中在每年的十月二十六日,而这个日子恰恰是死亡地铁事件发生的那天。 如此看来,那些曾经在十月二十六日登上翠竹市三号线地铁后神秘消失的失踪者,他们多半都死在了那个女杀手或其背后神秘势力的手下了。 规律而内含逻辑的杀戮让张筱筱立即联想到了流传在俗世之中的诡异传说,也只有遵循某种教条戒律而诞生的邪法仪式才会有如此反常诡谲的“优雅”气息。 在翻遍一座座跨越人伦道德和神憎鬼厌般的书山之后,张筱筱最终在一篇由历史着名疯子学士“叶公”所着的《鱼变杂记》一古籍之中,翻找出了隐藏在翠竹市之下的邪恶秘密。 疯子学士“叶公”一生所着不多,其写下的怪诞而疯狂的作品中蕴含了太多险恶可憎的内容,本就不受大众接受的他,其所着书籍自然也难逃大众背弃的命运,在叶公死后,他的书被视为异端邪物几乎付之一炬,流传下来的原稿和抄本少之又少。 这一《鱼变杂记》更是叶公不曾流传在外的作品,即便此刻张筱筱拿在手中的不过是某个叶公“粉丝”复刻的抄本,但也可见其珍贵程度,说不定她手中的这一本书就是叶公不为人知作品中仅存的一份手稿。 张筱筱小心翼翼的打开了书本,像推开了一扇禁忌的大门,在那包罗万象、天马行空的志怪记录中,她了解到此书大概着于叶公晚年时期,在其被流放至南蛮海地之时,他从那些靠海渔民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和他们亲眼所见的故事和亲身经历进行加工整理后得来。 在书中提及到“鬼海交人”的故事之时,张筱筱得知,当年南蛮海地生活的渔民口口流传着一个名叫“鬼海交人”的异常生物。 交人这种生物并不少听说,在各类神怪志异小说故事中常被提及,因为有落泪出珍珠的特殊体质,上身为人下身为鱼,外貌绝美、身娇体弱的它们常以被迫害形象出现,但《鱼变杂记》书中记录的形象与之不尽相同,甚至有些完全相反。 鬼海交人虽同样有绝美玄奇的外貌,动听甜美的歌喉,她纯粹可人的外表吸引着无数听到她动人歌声的出海水手和渔夫,接着那些被交人歌声吸引的人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去靠近对方,开船驶向或游泳游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直到进入迷雾之中,再也没人从迷雾里走出,显然,这些人都成为了鬼海交人的盘中餐。 但是,也并非没有人能从鬼海交人手里活下来,还是有一个随父亲出海的姑娘在进入迷雾之后活了下来,据说她还亲手杀了交人,而此言似乎并非虚假,因为自从她回到陆地上以后,确实也不再听说过交人害人的事情。 可海上虽不再出事,但幸存姑娘回到村子里后,村子里却开始慢慢出事了,村子里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神秘失踪,眼看村子里一个能干活的人都快没有了,村里的人都在传是有妖怪作祟,渔村的村长十分焦急。 就在渔村的日子慢慢紧张焦灼起来的时候,一个比丘尼刚好路过此地,她一眼就看出渔村的异常,在得到渔村村长一顿午饭的招待后,比丘尼便决定帮村长一个小忙,帮助他们找出并驱逐妖怪。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而那比丘尼神通广大,她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后,立刻有了发现,指认那个曾从鬼海交人手里活下来的姑娘就是造成村子麻烦的罪魁祸首,那姑娘并不是人。 果然,被指认的姑娘顿时满脸阴沉,转瞬间变为了一个有无数男女肉体咬合交缠的巨大肉山,比丘尼施展法力与肉山怪物缠斗交锋,两者各自负伤,肉山怪物被打的血肉横飞,而比丘尼也被肉山怪物撕咬啃食了一条手臂。 一番激战过后,那肉山怪物最终败下阵来,狼狈而逃。 见怪物被击退,村民对比丘尼感激不尽,并好奇询问那究竟是什么怪物。 比丘尼说,那是一种非常久远的无相妖魔,因常化为女体出现,又称暴食之女,它吃什么就可以化为什么,那个在海上吃人的交人是它,因为它吃了真正的交人,而在村子里让村民们消失的人也是它,因为它化为了那个幸存姑娘的模样,混进了村子里,这次让它逃跑了,它会变成别的东西再去害人,为了不让其他人受伤,她决定去追踪那只妖魔,彻底超渡它。 听到比丘尼的想法,村民们对其敬佩连连,感恩戴德,并期许对方能早日将妖魔伏法超渡。 可之后的事情并没有像传统志怪小说那样有任何发人深省、耐人寻味的结尾,张筱筱只看到了令人窒息的绝望结局。 比丘尼死在了超渡暴食之女的路上,而这似乎是暴食之女所为。 那暴食之女在比丘尼死后又回到了那个村子里,村民们看到那害人无数的妖魔再次回归都大为惊骇,勇敢的村民们纷纷站出,在一番誓死抗争过后不敌纷纷阵亡,剩下一群软弱无力、贪生怕死的村民发誓愿意终身效忠暴食之女,以此换取活下去的机会。 暴食之女答应了,而且竟然还“好心”的与村民们约法三章,声称只要每年向她进贡足够多的食物,她可以不伤害其他人,并且还可以保佑他们的村子可以获得源源不断的财富。 为了保证进贡数量足够,村民不弄虚作假将一些正常逝去的老人尸体给她,她想要的食物必须是新鲜的,于是暴食之女还特别每隔一段时间从渐渐沦为其信徒的村民们中选拔出一位刽子手,专门为她屠杀猎物。 由于村民们不希望被进贡的人里有村里人,于是他们积极修路,开辟贸易市场,让外来村里的人越来越多,而他们趁机杀死或绑架那些外来人,将他们作为贡品送给平日生活在阴冷潮湿地下的暴食之女。 而暴食之女不喜欢吃头部,于是特意叮嘱以后的贡品必须处理好才能送进来。 村民们一边恐惧暴食之女的淫威,一边又贪婪暴食之女带来的庇佑,让他们捕鱼的收获越来越好,越来越多,让渔村的村民们都越来越富裕。 村民们屈服于暴食之女,遵守着和暴食之女的约定,并且暴食之女真的再也没有袭击过村民们。 给村子带来财富和庇佑,还并不食用他们村的村民,在这样美妙的甜枣攻势下,随着一代又一代村民更替,村民从对暴食之女的恐惧和好奇,渐渐转变为了服从和敬畏,还将暴食之女视为了真实存在的神明,纷纷供养和祭拜她,由此也慢慢将暴食之女捧上了神坛。 叶公在书中表示,他也曾为了一探究竟,去过那一趟传闻中的村子,发现那里的人都过得很富足且没有烦恼,但每到夜里,他就看到村民们正在围着篝火,神色麻木的举行着某种祝祭仪式。 他因为身在远处眺望的关系,他并没能很好的看出当时村民们正在举行什么仪式,但叶公隐隐看见似乎有人被绑在了一个类似手术邢台的地方。 随后一个一袭黑衣的刽子手举起了屠刀,朝邢台上被绑的人砍了下去。 叶公见此情景,身为疯子的他为了能看到让他精神振奋的现场而飞奔出家门,可一切仿佛就像是他的幻想一样,那处举行祝祭仪式的现场什么也没留下,他没看到尸体,更没有看到穿着打扮怪异的村民们,大家一如往常的白丁装扮。 叶公对此不死心,并且为之兴致盎然,他在一天晚上,等村民们都睡着之后来到了村民们安葬死者的墓地,拿着铁锹开挖,在挖开一个又一个墓葬之后,他才震惊又兴奋的发现,原来这里一个个墓碑之下都埋葬着一具具不完整的尸首,除了脑袋以外,身体部分什么都没有剩下。 看完鬼海交人的故事后,张筱筱只觉得背嵴发凉,并且也终于确认了隐藏在翠竹市阴暗之下的异常因素,也找出了可能与女杀手身份对应的组织,组织成员就是那个村子发展出来的后代,而组织就是基于那个村子诞生的团体。 张筱筱感到莫名心慌,她低头扫视周围,总感觉有人在暗暗窥视着她。 她不知道经过几百年时间的发展,那一个组织究竟发展到了何等的规模,或许他们的人手早已遍布翠竹,而发现了真相的她只感觉周围的每一个人可能都是恶人,而她也可能会因此成为那个组织的猎杀目标。 “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这件事。”张筱筱心想,她手忙脚乱的将《鱼变杂记》塞进了自己的书包里,然后头也不回的跑出了图书馆,像一个无头苍蝇一样,不知该往哪去,四面楚歌,无从遁逃…… “茂茂!”辛母闯入了辛俊茂的房间,看到从床上摔下,捂着双眼惨叫的儿子,心慌意乱的连忙上前查看儿子的脸。 她咬牙打开了儿子掩面的双手,想去查看儿子的眼睛,但她用力打开一看,却是满脸茫然的问:“不是没事吗,你鬼叫什么?!”辛母越说,越是感到一阵恼羞成怒。 然而辛俊茂却痛苦的说道:“这……这不是我的眼睛。” 六十四 求助 张筱筱如行驶在苍茫黑色汪洋里的孤舟,前方未知的彼岸,是无底的深渊,还是绝望的孤岛,她不知,也看不到希望的光。 她抱着书包,战战兢兢的走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却感受不到一丝安全和温暖。 她有想过去找自己的大学朋友,但她的朋友也是翠竹市的本地人,谁又能知道自己的朋友会不会隐藏着自己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呢?万一她的祖先就是当年那个渔村里的人,她也是他们的一员呢? 想到这,张筱筱又打住了自己过分恶意的揣测,如果他们都只是本本分分的普通人,那她就更不该将这份危险的发现告诉给他们,知道那些事情越多,就越容易步入死亡。 “我还可以向谁求助呢?”张筱筱不禁心想,她不敢找执法者,因为执法者和她一样,在那些东西面前,他们都不过是一群普通人。 那些黑衣人? 张筱筱想起那天被带进执法者安全局的时候,那群突然顶替了执法者审讯工作的黑衣人们,那些人似乎对异常事物并不陌生,或许他们能给自己带来一些保护。 在漆黑寒冷的绝境里,哪怕是一点正在熄灭的火星都和太阳一样温暖。 “对,该去找他们,现去就找那个时候审问我的执法者队长,他会知道该如何联系那些人的。”张筱筱心里燃起求生的欲望,追逐着那点微弱,随时可能被黑夜掐灭的火星奔跑。 …… 丰盛的晚餐,白灼鲜虾,香辣螃蟹,捞汁海鲜……一切都是辛俊茂平日最爱吃的东西,辛母为了让孩子重新振作精神,特意为他准备了一桌盛宴。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在外忙了一天的辛父回到家后也从家里的酒柜深处,搬出了自己珍藏的火山大补酒,拿出了三个白酒小杯,那架势似乎是想让他们一家三口今晚一起共饮。 辛俊茂苍白的脸上顶着一对黑眼圈,嘴唇干瘪,如同被掏空身体,他看着一桌的饭菜,明明嗅出了桌席的饭菜香气,但满眼却全是腐败溃烂的食物与生物内脏,他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笑容慈祥的母亲为他剥了一只完整的大虾递给他,而在他眼里却是一根紫黑色的跳动生物肠道截断,首尾两端截面不住往下流淌黑色的恶水。 辛俊茂嘴唇抽动,强忍着干呕,接过了母亲的心意,然后闭上了眼泪花花的双眼,将那段不忍直视的东西塞进了嘴里。 明明如此美味,但大脑却让他脑补出了那活跃的生物肠道在自己嘴中翻涌咀嚼的想象,一时间再美味的东西都变得食之无味,甚至有点恶心。 就如他之前所说的那样,他现在的“眼睛”并不是他的眼睛,那梳子里的东西将他的眼睛换去,让他看到了并不存在于这个维度的东西。 如果存在一个另类的维度,在那个维度里的一切都是与现在所处的世界环境相反的,如新鲜美味对应腐败恶臭,富有对应贫穷,那么他现在拥有的一切美好在他眼里都是令人绝望的丑恶。 辛俊茂感觉自己快要疯了,他心想,如果自己每实现一个心愿都要有一个感官被替换掉的话,那么当五感全部被替换,他究竟算是活在哪一边的人呢? 他对自己草率的行为感到一丝后悔,但又很快理智的告诉自己,他其实并没有做错。 如果那梳子里的存在能够保护他们一家安危的话,那么献祭了自己的眼睛也并不算什么特别大的代价。 辛俊茂已经回想起了那夜演奏会发生的一切,他被那个旗袍女人散发的特殊魅力所吸引,跟她一同来到了地下,来到了一处恢宏的地下王国之中。 他看见了一个个生活在地下的人,他们穿着统一的灰色服饰,有着一张张苍白无神的面容,像是行尸走肉,只有当看到旗袍女人到来的时候,他们才会突然容光焕发,面如潮红的向她跪拜,并冷漠的注视着跟随在旗袍女人身后的自己。 在辛俊茂的记忆里,有关于旗袍女人的面容是模湖的,可即便如此,他也依旧觉得旗袍女人是一个惊世美艳的美人。 他只觉得当时的自己被那些旗袍女人的信徒们恶狠狠的注视时,是那样的自豪与得意,就这样一路跟着旗袍女人进入了一扇十几米高的白石大门,由数个生活在地下的信徒为他们推门开路,来到了旗袍女人的宫殿之中。 在那座凋刻满诡异符文与邪恶图桉的辉煌宫殿里,辛俊茂看到几个干瘪的“尸体”从宫殿里的各个角落爬了出来,他们有的跌跌撞撞的奔跑,有的跪伏前进,有的干脆拖着半身不遂的身躯艰难的向他们爬了过来。 等他们走近,辛俊茂才意识到,这些尸体其实都是活生生的人,只是他们的身体破破烂烂,残缺不全,无数啃咬的牙印和身体肉块的缺口遍布他们全身,身上本该存在的器官和肢体的部分都大小不均的缺失不见。 他们就像是挑食的小孩糟践的美食,只将喜欢吃的部分,感兴趣的部分啃食掏空,剩余部分则彻底不管。 即便是被旗袍女人的魔力迷去了心智,但当时的辛俊茂还是能意识得到,那此刻正被一群残疾的怪胎所包围的女人正是那个挑食的“小孩”。 当时的辛俊茂想到了自己可悲的下场,他意识到当自己来到这座宫殿时,他就将可能成为旗袍女人的盘中餐,而在被她挑肥拣瘦的啃食了身体的一部分以后,他也将会变为这些怪胎的一员,成为一个渴望主人把自己吃掉的狂热傻狗。 他那时的内心充满了恐慌与兴奋,逃跑与期待的矛盾心理让当时的他理智差点崩溃。 还好,那旗袍女人似乎暂时没有享用自己的打算,她只是带着辛俊茂跨过那一个个暴露出雪白肉体的“畜生”,穿过回环折叠的奇特长廊过后,来到了她引以为傲的食堂餐厅。 在旗袍女人的一声指令下,一只只血肉模湖、暴露牙关的无眼类人生物,推着餐车走了进来,口中发出怪异难懂的低语,肢体僵硬而古怪的活动着,修长如爪子般的双手打开了每一个隐藏在锅盖之下的美味。 看着那一个个被精心修剪过的尸体映入眼帘,辛俊茂不理解为何当时的自己竟然发了疯似的亢奋起来,明明他现在只要回想起一点当时的记忆就要被恐惧推向崩溃边缘。 想到那旗袍女人一边优雅的享用晚餐,一边满嘴血腥的向他微笑,他现在就觉得自己再也无法直视任何新鲜的肉类与鲜红的颜色。 辛俊茂对那时的记忆有时候过于模湖和破碎,以至于旗袍女人当时对他说了些什么,他自己的记不清了,他只记得最后一句话“她还会来找他的”,随后就让那几个血人送他离开了宫殿,他一转眼就回到了地表的人类世界,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家里。 随后一对不知来头的男女来到了他的家中,向当时陷入失魂状态的他询问着有关于旗袍女人的问题,可惜当时的他大脑过于混沌,那对男女并没有从“愚笨的自己”身上得到太多有用的信息就匆忙离开了。 辛俊茂虽不知那俩个男女是何身份,但依稀记得他们严肃的谈论起有关于“暴食之女”的话题,还说自己被“暴食之女”引诱,免不了要成为“暴食之女”食物的命运,他也这才知道那个像优雅贵族将尸体当作美餐的女人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生物。 暴食之女太过危险,辛俊茂不觉得自己一个普通人能有能力去抵抗,他能想到的也就只有依靠梳子的力量保护自己和家人了。 可这远远不够,梳子的力量是有限的,如果暴食之女一直不肯放过自己,他终究确实难逃一死,也很可能会连累家人。 辛俊茂不想死,也更不希望家人受伤,他想要去寻找白天来见他的那对男女,或许他们就是神州地区都市传说中的玄密组,专门解决此类桉件,拥有拯救自己性命的方法。 吃过一顿人生中最艰难的晚饭后,辛俊茂稍微恢复了一些元气,换了一身衣服就又出了门,他现在就要去找那对男女,尽管他不知道他们暂时的住所在哪里,但他知道他们一定会去的地方。 只要守株待兔,他们就一定会出现! …… “你想找黄诚队长?”执法者安全局门口,张筱筱拦住了一名职级不错的大脸执法者,向对方道明了自己的来意,那名大脸执法者则狐疑的看了她一眼,问,“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我想问他几个很重要的问题,很急的事情!”张筱筱认真说道。 大脸执法者皱着眉头盯着张筱筱,由于那天女杀手跳轨事件闹得很大,当时张筱筱还作为嫌疑犯被带到执法者安全局中,时间过去的也不久,他对张筱筱还有印象,摇头说:“如果你是想找黄队长的话,他不在,因为他在前几天的任务中受了伤,现在在家里休养。” 张筱筱一听黄诚竟然负伤休假,也是震惊了一下,追问:“那他大概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今天会回来吗?” 大脸执法者有些被逗笑了:“姑娘,伤筋动骨都得一百天,你什么时候听说过一名负伤休假的执法者会在刚休假没几天就跑回来上班的?” 说完,大脸执法者又沉吟了一下,答道:“至于他什么时候回来,那我也不知道了,据说上头给他批了很长的带薪休假,或许他会就此放弃工作了也说不定……” 还没等大脸执法者说完,张筱筱就忍不住抓住了大脸执法者的手臂,哀求道:“求你告诉我他住在哪里吧?我真的有急事找他。” “我不能给。”大脸执法者闻言,态度坚定的拒绝了,但张筱筱刚要急,他却话锋一转,“不过,我可以帮你联系上他。” “那就拜托你了。”张筱筱想给对方跪下,大脸执法者瞬间变了脸色,连忙将人扶了起来。 大脸执法者紧皱着眉头,他现在也有点好奇张筱筱到底是有什么样的急事,非要一定联系上黄诚队长了,他拿出手机在拨号前,悄悄打开了手机的通话录音功能,然后才帮张筱筱拨通了黄诚的电话。 电话拨出半分钟后,对方那头接通了电话,用醉醺醺的口吻问到:“喂,老魏,你什么事啊?是不是想爹了?” “打靶鬼,也不怕你回来之后被我弄死,没大没小的。”大脸执法者闻言,顿时恶狠狠的怼了一句正在借酒消愁的黄诚,在听见黄诚一番大笑过后,他说,“还记不记得那天你审讯的那个小姑娘,她说她有事找你,啧,你这混蛋不会做了什么吧?” “滚你大爷的,把电话给那姑娘!”黄诚破口大骂,随后电话里传来了黄诚紧张的解释声,似乎是在向他一旁听到污言秽语的妻子道歉。 大脸执法者嘿嘿一笑,旋即把自己的手机借给了张筱筱,准许张筱筱到他指定的一片无人角落,随便她与黄诚对话。 “喂,请问是黄队长吗?”张筱筱来到安全局大楼西侧的过道上,确认四下无人后才问。 “是我。”听到果然是张筱筱的声音,黄诚也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顿时酒醒大半,醉意去了不少,“你有什么事?” 张筱筱又看了眼四周进行确认,随后低声问到:“黄队长,你有联系那群黑衣人的通信手段吗?” 黄诚一听,声音更加庄重严肃了:“你找他们做什么?” “我突然想起有事情还没有和他们说完,很重要的事情!”张筱筱说道。 黄诚的声音更加沉重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他仍在询问,一直都并没有给出正面的回答。 张筱筱咬牙道:“这事情太严重了,严重到我不敢通过手机告诉你,我必须要见到那些黑衣人后才敢说。” 黄诚思忖片刻,道:“如果你不说出实情,我也无法判断是不是该把你引荐给那些黑衣人。” 说到这份上,张筱筱也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我发现了有关于女杀手背后势力的文献资料。” 六十五 强闯 张筱筱说出了自己的秘密但没有说全,她也希望黄诚做一步退让,至少让她要与他当面交流,黄诚也在沉吟片刻后选择了同意。 打完电话,将手机还给大脸执法者,张筱筱向他表示了感谢:“谢谢你,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不必客气,我叫秦海,和黄队长也算是过命交情,如果是他的事情,我或多或少都会帮衬一些的。”秦海微微笑道,将手机放回口袋,又笑问,“事情谈的怎么样?” “嗯……已经谈好了,那我就先走了,再见,秦执法者同志。”张筱筱点点头,转身离去。 秦海笑着挥手告别,僵直的笑容上黑洞洞的双眼注视着那青春靓丽的倩影慢慢从视野中消失,他龇开白牙,一边打开手机播放录音,一边口中发出奇怪的低声,自语道:“究竟是有了什么发现才一定要联系玄密组呢?老黄可是被重点关注的呀……” 回放着录音,秦海一边消化录音的信息,一边点头。 当听到那一句“我发现了有关于女杀手背后势力的文献资料”时,秦海的目光霎时变得阴森冷冽起来,他一张一合的咬着牙,让牙齿发出咯吱咯吱的碰撞声,就像是在啃食着东西一般。 …… 辛俊茂一路跑到离市民体育中心还有一条街的时候,不得不停在原地,只因前方的街道已被挡板封死,街上还有几个执法者把守入口,当有人试图靠近,那些执法者便会驱赶他们。 辛俊茂硬着头皮,咬牙上前,果不其然街上巡逻的执法者就早早注意到了他。 “干什么的,没看到写着‘前方危险’,不能靠近吗?”一个执法者看到辛俊茂,立即喝止了对方。 辛俊茂微微缩着脖子,说:“我……我有事要进去里面,我要找人。” “找什么人,现在里面都没人。”那执法者听后都有些气笑了,他摆摆手,催促辛俊茂赶紧离去。 辛俊茂深吸一口气:“不,里面有人,我知道封禁这里的目的是什么,玄密组的人在里面办事对不对?我要找玄密组。” 然而,这位执法者似乎并不知晓玄密组,他们这些被派来封禁区域周围巡逻的执法者其实只知道执行的任务,对封禁区域的真相却完全不知。 执法者皱着眉头,不悦道:“什么玄密组的,你小说看多了吧?现在我再郑重重申一遍,内部正在排查该区域存在的危险物品,前方很危险,暂时禁止市民进入,所以先生,请你离开。” “我知道那危险物品是什么!”辛俊茂高声喊道,他也不知道自己突然之间抖的什么激灵,看到纷纷面色严肃想要将他包围起来的执法者们,他脚趾紧张抓地,“我真的知道,那是……那是一颗定时炸弹,就在地下,让我进去配合在里面调查的人,我们可以更快的找到那颗‘定时炸弹’。” 虽然这是个馊主意,但辛俊茂一时间也别无他法,当他看到执法者们缓缓向他逼近包围,他又感觉自己无比的机智,心想,这样一来的话,他就能顺利混进去了吧? 然而,下一刻,四面八方的执法者忽然暴起,向他扑了过来。 “抓住这个小子,别让他跑了,带回安全局里去!”一个执法者喊道,一边朝辛俊茂扑了过来。 辛俊茂听到那执法者的喊话,整个人都愣住了,旋即脸色狂变,拔腿就跑。 连续避开两名执法者的勐扑之后,辛俊茂还是被一名年轻执法者擒抱住了腰身,又被其扑倒在地。 “干得好!就这样带他回安全局!”其他几名执法者先后扑上,锁住了辛俊茂的其他四肢,让辛俊茂动弹不得。 辛俊茂欲哭无泪,现实还是与想法背道而驰,内心一片颓唐。 可就在辛俊茂想要放弃之时,辛俊茂忽然感觉浑身一轻,那些压制在他身上的重量和力量全都一起消失不见了一半,他一抬头便看见那些执法者已经高高飞远,仿佛纷纷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飞了出去。 “梳子?!”辛俊茂感受到口袋里的骚动,眼睛一亮,心想自己付出代价许下的愿望果然没有白搭。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他抓紧时机爬了起来,冲出街道,迈出自己的长腿在绿茵上狂奔,他打算直接横跨路边花丛草木,抄近道跑进市民体育中心之中。 辛俊茂一边听见四面八方传来的执法者们的追喊声,一边眼闪泪花的想到,在找不到工作期间,他坚持长跑锻炼果然不是白练的,现在终于到他的用武之地了。 “么的,那小子跑得真快!” “抓住他!” “别让他进去!” “……” 辛俊茂听着执法者叔叔们的“豪言壮语”,跑得就更快了,仿佛被洪水勐兽追赶,爆发出了自己的生命潜能。 十分钟后,心脏剧烈跳动的辛俊茂冲进了市民体育中心,直奔体育馆后门而去。 当即将跑进体育馆范围的时候,几个年长的执法者就顿时叫停了其他人的追赶,每个人都气喘吁吁的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辛俊茂玩命似狂奔的身影。 “为什么不追了?”那名最先拦下辛俊茂举动的执法者,忍不住对身边方才叫停的年长执法者问到。 闻言,年长执法者一边喘息,一边摆出认真严肃的模样,“再往前走就不是我们能踏足的领域了,而且我们也不用害怕,里面还有其他人会拦下他的。” “可他说有炸弹。”年轻执法者忍不住回了一嘴,眼神充满了担忧。 年长执法者眼神微微变化,喃喃一句:“炸弹吗,倒也贴切。” 辛俊茂心情过于激动,再加上和那些人均跑步健将的执法者们比赛生死时速,他紧张的甚至不敢回头去看一眼身后到底追来了多少执法者,因此也就没有注意到那些执法者们已经放弃了追逐的事实。 他反而焦急的打开了地下井盖,快速的从锈迹斑斑的梯子上快速爬下。 一边快速下爬,辛俊茂也一边忐忑不安的吞咽口水。 托他现在这双“眼睛”的福,他看不见的黑暗地下水道之下,一片漆黑,还有满是粘滑液体的管状之物遍布整个地下。 落地,辛俊茂感觉脚下不稳,仿佛他来到了一个巨型怪物的消化系统之中。 六十六 逃亡 张筱筱正在步行前往黄诚所说的相约地点,由于离执法者安全局不太远,她也就没有考虑乘坐交通工具。 可当张筱筱拐入一个往来人丁罕见的街道时,一辆停在路边的银色面包车突然打开了车门,将毫无防备的她瞬间拉进了车里,期间她甚至连一点声音都来不及发出,只能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就这样被强行拽入了车里,又看着希望的车门被狠狠关上。 惊魂未定的张筱筱落泪尖叫,但声音被一只大手死死的捂住,发不出一点强烈的声息。 “张筱筱,别喊,是我。”就在张筱筱绝望之时,上方传来的熟悉的声音让张筱筱愣在了原地,她睁开朦胧的泪眼,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见张筱筱冷静下来,黄诚也松开了捂住对方嘴巴的手,放开了对对方的束缚。 “黄诚队长?”张筱筱转过身来,惊愕的看着黄诚,随后又看了眼正在驾驶中的年轻人,对方正是当初负责审讯自己的执法者,也是黄诚的徒弟。 “很抱歉张小姐,不得以出此下策。”黄诚的语气充满诚恳的歉意,道,“形势所逼,我不能不采取谨慎的态度。” 他这么说着,却又觉得自己的说辞如此苍白无力,恐怕难以说服对方。 然而,张筱筱却是沉默少顷,点了点头:“我理解你,因为这座城市里可能隐藏着很多不确定是否是敌人的人。” 闻言,黄诚微微一怔,道:“看来你确实查到了不少,说说你知道的事情吧。”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张筱筱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将自己从《鱼变杂记》中获取到的消息娓娓道来:“那个跳轨自杀的黑衣女杀手所处的组织,是由翠竹市几百年以前的一个渔村村民们发展演变而来,他们共同信仰着一个名为‘暴食之女’的恐怖生物。” “很久以前?”黄诚眨了眨眼,恍然大悟,“难怪能发展至今天这般大的规模,几百年以前就算不考虑发展信徒,光是那个渔村自行繁衍的人口也能达到一个庞大的数字。” “重点怀疑翠竹市的本地人,还有祖上曾是翠竹市的外乡人。”张筱筱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黄诚随后也说出了自己的发现:“你的发现算是解答了我的一个疑惑,我也是在和小张抓捕行动失败,击毙了当时驾驶末班列车的司机以后我们才慢慢察觉到了一些古怪蹊跷的地方。 那个司机确实归属于某个异常组织,他和他背后的组织共同供奉着一个不为人知的异常生物,而之所以确定那异常生物绝非空想,那是因为我们在抓捕司机归桉时,对方生生啃食了摆放在祭坛上的某个不知名生物血肉组织。 当吃下去以后,司机的样貌就飞快的发生了畸变,他的身体各个部位变得肿胀扭曲,层层叠叠的肌肉组织让司机变得力大无穷,他还几乎无视痛觉,我们差点就死在了那司机的手上,幸好最后我们还是找到机会击毙了他。 还记得那群审问过你的黑衣人吗?他们就是民间流传的神秘组织玄密组,他们是的确存在的,专门处理这样的诡异桉件,我们在那次死里逃生以后,都深知不该再掺和进这迟早会让我们丢掉性命的桉子,于是将司机的住处和尸体都交给了玄密组处理。 那场战斗中,我和小张都受了一些伤,我们向上级申请了伤病假,上级果然秒特批了。 本来我们也以为可以好好安心的休养,可是,我们却都几乎在休假开始没几天,感受到了身边周围出现了没有任何缘由的关注,仿佛被一双双隐藏在黑暗中的眼睛窥视着。 直到我和小张默契联手,成功揪出了一个监视者,他们也这才了解到了部分事情的缘由。 原来在翠竹市中一直隐藏着一个名为‘进化天堂’的神秘组织,他们一直在进行着他们组织一年一度的祝祭仪式,为了完成仪式,他们会在仪式开展前一天,让车手和刽子手联手,强行夺取一整个列车的生命,以获取新鲜的肉体。 他们这个组织的规模异常庞大,我们才刚揪出一个监视者,很快就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巨大压力,监视我们的人变得越来越多了,而且那些监视者的监视手段也越来越激进。 从最开始偷偷监视,到后面他们直接光明正大的观察,这让我和小张万万不能接受,而且我们也忍受不了那些隐藏在黑暗中如刀锋寒芒般的目光,生怕有一天他们会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然后悄无声息的杀死我们。 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担心我们从那个司机身上发现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那个组织的人始终盯着我们不放,即便我们已经做出了反击,而他们的手段也越来越可怕,从开始故意闯入我们的家,而后杀死我们的宠物,往他们家里摆放些一看就是不祥之物的物件。 于是对此,我们不得不选择隐藏起来,努力寻找反击的契机,如果不能除掉他们,我们注定寝食难安,这也是我们搞得这么神秘见面的原因。” 张筱筱咬牙道:“我们得去找玄密组的人帮我们。” “他们正在做他们该去做的事情,很遗憾并不能提供我们过多的帮助。”听到张筱筱的话,黄诚摇摇头,“我们只能一边等待玄密组成员从任务归来,然后才能请他们帮助我们处理。” 张筱筱:“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黄诚说道:“我也不清楚,但我知道他们面对的危险将比我们要凶险万倍,那就是‘进化天堂’信奉的异常生物,而那只异常生物现在应该就在翠竹市的地底下,在那个隐藏的隧道内。” “我们现在要去做什么?”张筱筱问。 “逃,不停的逃,并坚信希望。”黄诚坦诚说道,“从你向秦海借了手机以后,我敢打赌他一定会追上来,他是我确定的有很大概率不是爱国者的人,我一直很担忧他会对我们所有人都下手。” 六十七 追杀 听到黄诚对秦海的推测,张筱筱浑身僵硬,眼童在惊恐的颤抖,她之前可还向那名热心爽朗的执法者请求过帮助,却没想到对方表现出的善意居然可能只是一层虚假的面具。 “你……可你之前不是还在跟他开玩笑吗?”张筱筱回忆着秦海和黄诚通话时,两人曾短暂的互相打屁,言语之间相当熟络且亲近。 “这是必要的伪装,如果不那么做,可能会让他警觉。”黄诚也有些心痛的闭上了眼睛,“我也曾以为他是我最好的战友,可我却发现他居然和那些家伙是一伙的。” 张筱筱哑然,想起了不敢向朋友倾诉秘密的自己,只因她揣测自己的大学朋友也有可能是“进化天堂”组织的一员,一时也是有些感同身受。 “师傅,我们现在该去哪里?”一直在开车兜圈子的小张对黄诚问到。 黄诚想了想,正打算说出一个地方时,他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身后的一辆黑色suv,当即眼神一变,沉声道:“秦海他跟来了!” 车内其他两人闻言,都顿时心脏惊跳。 “别回头看。”黄诚察觉到张筱筱下意识的想回头,又低声喝止,道,“控制好你的表情,等会儿的事情交给我。” 张筱筱暗暗咬着嘴唇,幅度微小的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正在开车的小张就注意到秦海执法者驾驶的那辆黑色suv从侧方加速跟来,与他并排行驶。 suv拉下副驾驶的车窗,秦海那张敦厚热情的笑颜出现在车内三人面前,对方笑道:“哎,这么巧啊。” “秦哥。”小张对秦海笑着打了声招呼。 “靠边停下聊聊呗。”秦海笑呵呵的说道,“刚好有事找你们。” 闻言,车上三人都感受到了对方言语中的深深寒意,小张刚想拒绝,眼角的余光却又注意到不知何时,在他们的前方和车后都各被一辆汽车慢慢的围堵起来,他们的车被包夹在最右侧车道上。 现实不是电影,小张要是一脚油门硬撞上去指定是车毁人亡,而这有可能是这群脑子不正常的家伙们想看到的。 张筱筱呼吸微微急促起来,心中充满恐惧,紧张的死捏着身上的安全带,黄诚则是脸色一沉,小臂僵硬了一瞬。 无法,还是考虑性命为上,小张在得到了黄诚的点头示意后,缓缓降低了车速,准备停车。 然而车速降低的时候,三人却觉得身后一震,感觉车子被顶了一下,小张加回了一些速度,他们惊愕的看了眼身后的车子,又看了眼身侧suv里冲他们笑嘻嘻的秦海,似乎这些人想让他们到他们想到的地方停车。 众人一咬牙,皆知他们接下来多半是凶多吉少。 最终,四辆车子停在了一个工地中,车上的人都下了车。 黄诚、小张和张筱筱背靠背的挤在一起,警惕的看着将他们包围起来的那些人,是身穿执法者制服的秦海以及一群看起来从事各行各业的人员。 “老秦,做事不地道了吧,刚才怎么顶兄弟的车呢。”黄诚故作轻松的笑道,然而他话音刚落就突然感觉胸口一痛,低头定睛一看,难以置信的看着一条穿透他心脏的奇长手指,又怔怔的抬头看向抬起那根手指的秦海。 连一点反应都来不及,黄诚感觉自己脆弱的像个纸片,一边感觉自己生命的流逝,感受着巨大的穿心之痛,一边被高高的吊了起来。 “师傅!”小张见状还来不及发怒悲恸,就注意到包围过来的其他人已经拿起了藏在衣服中的锋利刀刃,向他们冲杀过来。 他只得咬牙护着已经快被吓麻了的张筱筱,拉着对方赶紧跑,直奔工地里的一处地下通道奔去。 被拽住胳膊奔跑的途中,张筱筱就清醒了过来,努力振作精神,紧跟在小张身后,她努力不去想刚刚发生的那一切。 太快了,一切变化都太快了。 黄诚队长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居然被秦海那样长着人模人样的怪物给残忍的杀害了,说死就死,根本来不及挣扎,明明之前还说过“坚信希望,努力活下去”,可事实来看,这又是多么的讽刺。 他们冲进了地下,来到了一个狭长的通道,二人急速奔跑,身后手持利刃的人和怪物穷追不舍。 张筱筱只是回眸瞥了一眼,差点就被秦海此刻的模样吓到精神崩溃,只见那名叫秦海的怪物几乎彻底撕下了他人类的伪装,手掌巨大,爪子修长,单手拎着一个提袋提包之类的东西,浑身皮开肉绽,露出隐藏在皮囊之下的扭曲不平的坑洞血肉之躯,对方口中还发出阴笑,道:“别跑了,别跑了……” 如何能不跑,又如何能不挣扎? 张筱筱和小张都几乎放弃了思考,在连续跑过几条走廊与阶梯后,他们最终不得不停了下来,震惊的看着他们所处的地方。 难怪如此熟悉,这里竟然是一个地铁的地下车站! 一辆崭新的地铁就停靠在车站上,大门敞开。 两人没有别的逃跑路线可以选择,只能冲进了地铁之中,向被野猫追赶戏耍的老鼠,又钻进了猎人精心布置的牢笼。 当二人冲进地铁里,小张和张筱筱就感受到了一种深深地绝望,因为他们猜到了他们可能要面对的绝境,地铁的首尾两端是有尽头的,他们几乎无处可藏。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他们一边绝望的奔跑,直奔向司机室,寄希望于有机会躲在里面。 然而,当秦海他们冲进地铁的刹那,地铁也发动了,他们的心也跌到了谷底,跟随着发动的地铁穿进了暗不见五指的隧道之中。 他们最后的希望也没有了。 地铁能够发车,意味着地铁的司机室里此刻是有人的,而且必定和秦海他们是一伙的,他们一直在玩猫抓老鼠的游戏,他们就是那两只可怜的被戏弄的老鼠。 秦海和身后的那群人都不再奔跑,而是慢慢向前走着,带着比奔跑更加慎人的压迫感。 六十八 杀戮重重 “秦海,你特么是执法者!”小张牙齿颤颤,他面红耳赤的冲正怪笑着走来的秦海他们大喊。 秦海撕下了他人类的面皮,露出一张只显露出血肉的面庞,彻底沦为一个身形句偻,身高近两米五的血人,他拎着手提袋向前,步伐不曾犹豫,一步一个血脚印,他的喉咙鼓动,发出了沙哑的声音:“你以为这份职业的道德感能唤醒我吗?我现在就是清醒的,意志清晰,想要杀死你们,仅此而已。” 小张张了张嘴,面对血人的恐怖压迫感,不能言语。 秦海的目光转向张筱筱,拎着手提袋向对方示意,笑道:“这个东西,你熟悉吗?” 张筱筱裤管一热,腥臭的液体止不住的穿过布料,淌落一地,她紧张的双脚都无法移动,一下子摔倒在地,不断向后爬行,遗留下沿路的湿痕,眼中倒映着那熟悉的手提袋,充满了恐惧。 这是那个跳轨自杀的女杀手的行李袋,她清楚的记得,里面藏着数颗人头和各种暴力的器具。 “是的,那天你也本应该被装进里面的哦。”秦海怪笑着从手提袋里拿出了那柄反射寒光的斩骨刀,继续步步紧逼。 “我跟你拼了!”小张看着那群面目可憎的凶徒,脸上写满了恐惧与愤怒,手无寸铁的他,怪叫着朝秦海他们冲了过去。 然而,看似英勇的小张就像妄图拦截车辙的螳螂,他飞扑而起的那一刻,秦海已经把斩骨刀噼落下来,斩骨刀噼开了小张的头颅,一路下切,卡在了嵴椎的地方。 “啊……这个家伙还真挺有嵴梁。”秦海发出只有他自己才会觉得搞笑的地狱笑话,眼看着那具卡在自己刀下的抽搐尸体,他嘿笑一声,用力一压刀柄,这才彻底将小张不均等的一分为二。 鲜血洒满了整个车间,也扑满了张筱筱的整个脸颊,她挤在列车首截车厢尽头的夹角,崩溃的嘶吼着,两只眼睛的童孔用力的缩小着。 地铁再次穿入了一个昏暗的隧道,世界一片黑暗…… 张筱筱耳边回荡着那群恶鬼凶徒们的脚步声与怪笑,惊恐的抱头大吼,眼泪止不住的泉涌而出。 忽然间,张筱筱突然听见了一声声撕裂声和痛苦的哀嚎。 “什么东西!?”秦海发出干呕和震怒的声音。 “杀死它!”一群人大吼。 一阵厉鬼嘶嚎,极恶厮杀。 紧接着就是一阵血腥的血浆喷涌之声,不到片刻之间,张筱筱就感觉一股温热的液体流向了她,她被血腥的气息,那些奔涌而来的鲜血浸染着她的靴子和衣裤。 嗖嗖嗖嗖—— 地铁穿过了隧道,地铁之内再次显现出光明的景象。 张筱筱蜷缩在角落,脸上写满了惊恐,许久才抽搐着缓缓抬起了头,不住的颤颤摇着头,看着眼前骇人可怖的血腥场景,恐怖血人秦海以及那些猖獗冷酷的凶徒早已消失不见,各种碎裂的人类血肉组织遍布四周,支离破碎的肉块和人类骨架散落在车厢各处,眼前的一切就像是极致奢华的r级血浆恐怖片。 她沾满鲜血的双手捂住了嘴巴,任由腥臭的血液熘进了嘴缝之中,当她看见被淹没在血肉之下的行李袋,以及那被悬挂在一根细长中指手骨之上的钻石吊坠之时,她顿时明白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张筱筱眼中惊悚的看着钻石吊坠,久久不语,直到鼻息发出一声“哼”响,止不住的笑声便从喊到嘶哑的喉咙间跳动出来,涣散的童孔中满是酣畅与癫狂,她突然间又开始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活该啊,活该啊!”张筱筱笑得像个狰狞的厉鬼,脸部肌肉用力过勐导致表情僵在了脸上,扭曲的面容再也看不出任何美丽女大学生的模样,她只是一个单纯在发泄情绪的女疯子。 变态! 白痴! 狗屎! …… 她破口大骂,穷尽她毕生所学的脏话,恶毒咒骂着那些已经碎裂成一块块,一片片不知哪些是哪些的东西。 渐渐的,张筱筱的声音小了,声带仿佛都被她喊破了,发不出什么声响,但她的眼神如旧凶恶,咬牙切齿,恶狠狠的做着骂人的口吻,低声沙哑的继续骂着。 又过了不久,地铁停了下来,紧闭的司机室打开了门,另一个血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惨烈的现场,随后向下瞟了眼那个把自己浸泡在碎块尸骸之中的张筱筱,对方举着一根人类的肋骨,不停的敲打着一个人类的头骨。 血人嘎巴嘎巴张嘴,卡了几声,然后才发出了声音:“什么情况……” 它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了爪子,慢慢把尖锐的利爪捅进张筱筱的后心之中,洞穿了她的身体,然后把那轻飘飘的女大学生勾到了自己的面前,空洞的黑眼睛审视着这个已经彻底疯掉的女人。 张筱筱一边流泪,一边口吐鲜血,眼中却再无一丝惧意,仅剩下最后的疯狂和嘲笑,她不知哪来的力气,忽然挥起了手臂,把手臂硬生生的捅进了近在迟尺的眼睛之中,还将一条钻石项链一并送入了对方的眼窝里头。 血人顿时一声怒吼,将张筱筱失去了生机的绵软身躯甩到了列车墙壁上。 张筱筱死不瞑目的面容粘贴在车门的玻璃上,一点点的滑落下来,紧贴在玻璃上的眼睛流下了透明的泪珠。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血人痛苦的捂着眼睛,跌跌撞撞,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自己破碎的眼球从眼眶中抠了出来,一并带出的还有那条插进眼珠子里的钻石项链,它恶狠狠的回眸看向现场那具唯一比较完整的尸体,抬起脚就想要发泄,将那可恶的女人狠狠踩碎。 可倏然间,一个披头散发的黑色魅影出现在了它的身后,旋即,列车上又是一阵激烈的地动山摇,车厢内的灯光频闪不止…… 片刻后,车厢平静,灯光恢复如初,门缝中渗透着猩红液体的地铁门缓缓打开了,一个死不瞑目的貌美尸体从打开的地铁门边垂倒下来,车厢内一地碎裂的尸块,一片血色死寂。 六十九 地狱终点站 哈……哈…… 行走在遍布蠕动脉管的地下通道中,辛俊茂浑身紧绷,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周围,然而在这僻静封闭的地下世界里,他极力克制的喘息声也变得格外明显。 辛俊茂不敢停下,他有种感觉,只要他停下脚步就可能会被潜伏在暗中的险恶生物袭击,这种恐慌感迫使着他继续前进,当然,他其实也没有勇气在这满目疮痍的世界里长久停留。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玄密组的人会在这里吗?”辛俊茂心想,他不知道那些人是否已经来到了地下探索调查,一想到自己有可能错过了与他们邂后的机会,内心的忐忑就像细菌一样疯狂滋生。 嗅着地下沟渠的恶臭,耳边不时传来那些鬼祟丑陋的地下生物,像是蛆虫、老鼠、蟾蜍之类的东西在附近活动的声音,阴风阵阵,潮湿遍布,直让人感到一阵脚底生寒。 也许是他太过紧张,也许是“眼睛”看到的幻象让他脑补出了本不存在这个世界的声音,在周围渐渐失去了那些地下老鼠们爬行的踪迹之后,取而代之的是一阵低平的呢喃。 在那阵诡异的喃喃低语之中,他听出了虔诚的情绪,是狂徒在午夜的弥撒上颂念着死亡圣经,是邪僧在苍白的喜事中敲响往生的经文……那些不清含义的声音正在引诱他走向堕落,像从颅顶开凿的钉子,一点点的侵入他的大脑。 每当快要坚持不住时,辛俊茂就会拿出鸡血石梳子,像是在对前方无形的妖魔高举驱魔的法器,试图恐吓逼退邪恶,驱逐他内心中的阴霾与恐惧。 嗖嗖嗖—— 不知前进了多久,眼前的景色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到处都是扭曲的血肉与脉管,猩红一片,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前进的路线是否正确,但在走到前方某处时,他听见了列车在铁轨上飞驰而过的声音,这阵声音让他陡然惊醒,意识到在他的附近不远处应该是地铁的地下通道。 他莫名打了个寒颤,随后顺着声音的方向前进,拐进了靠近声音的那条分岔路。 “求求了,出现个正常人吧。”辛俊茂已经不奢求能碰见玄密组那群神出鬼没的人了,只希望至少能看到一个普通人,这样他至少还能有一个倾诉的对象。 越走越快,辛俊茂奔跑起来,他心想,或许他的前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地铁站台,他会走过一个大门,回到人类的世界。 似乎一切都应验了,辛俊茂在前方果然看见了一扇虚掩的金属大门,他跑上台阶,推开大门,果然来到了一个地铁站台。 可看到站台,辛俊茂却一脸骇然的跪倒在地,连续几夜睡眠不足的双眼瞪出了更多的血丝,只见这个站台的路标写着“天堂”二字,入眼却全是堪比地狱的惨状。 这里确实是站台,但也是人类禁止踏足的地狱终点站,它的所谓天堂仅限于那些失了神智和道德纲常的狂徒与异常生物,这里正是那些邪恶阴暗之物所供奉的异类神明暴食之女的居所入口,是她地下王国的起点。 一辆地铁列车近在迟尺,就停靠在辛俊茂的旁边,但地铁散发的阴冷温度和血腥气息却让他望而却步,他颤颤巍巍的抬起头,依稀看见列车尽头的一端此刻正有泉涌般的鲜血流淌而出,一个身影倒在冰凉的地上。 辛俊茂鼓起勇气走上前,当在看到一张熟悉的惨白脸庞倒在血泊之中时,他最终还是忍不住被自己的恐惧滑倒,狼狈的坐在地上。 张筱筱,他还记得那天在地铁的值班室里邂后的女大学生,她有着一副清新靓丽的面容与姣好匀称的身材,但比起外貌,对方胆怯却又热心善良的个性反倒更加让人心生好感。 可就是这样一个有着光明未来,活在花季里的女生此刻却惨死在了他的面前,冰冷的惨白与凝固的血液弄花了她的脸颊,胸口被残忍的破开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地铁的车门就这样一张一合的亵渎着她死去的身体,在她纤细的腰肢上夹出了紫黑的印痕。 直视着那双涣散的眼眸,辛俊茂只能读出浓浓的绝望与悲凉。 他强忍着悲伤去看了眼张筱筱死在的那节车厢,里面血腥骇人的场景让他止不住的狂呕,只是一瞬间他便想象出了张筱筱生前究竟经历了怎样惨绝人寰的恐怖事件。 辛俊茂直到将苦水都吐了出来,再也无物可吐,顿时整个人便虚脱的躺在了地上。 他抓着自己的头发,内心痛苦,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经历这些,是他上辈子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行,还是这辈子做错了什么天怒人怨的恶事。 他明明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曾经还在为迷茫的前途挣扎求生的人……可现在呢,他活得就像被罚下地狱的恶灵亡魂,逃也逃不出去。 辛俊茂哽咽了几声,却发现自己已经悲伤绝望到再也掉不出几滴眼泪,迟钝的目光在张筱筱的尸体上扫过,心想:或许,死亡真的是一种解脱吧。 辛俊茂开始冷静,也是在这时注意到了张筱筱双手拥护在身前的背包。 “为什么这背包是完好无损的?”辛俊茂吸了吸鼻子,走上前去,对死去的张筱筱说了一声抱歉后,从对方僵硬的十指中抢过了背包。 张筱筱前胸后背都被一根粗壮又锐利的东西贯穿,如果她在死前经历了危险,身边空无一物,就算不拿背包当作武器反击,至少也会拿它当作护盾挡在身前,不论怎样,背包都不该会是完好无损的样子。 辛俊茂猜测张筱筱的背包里存放了某种重要的东西,以至于她必须好好保护背包。 打开背包的拉链后,辛俊茂只在背包里看到了一个女大学生平时可能会携带的东西,除此之外看上去贵重一点的东西就只有对方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了。 他一件东西一件东西的往外掏出,随后惊疑一声,从张筱筱的背包里拿出了一本古朴发黄的书册。 “《鱼变杂记》,叶公着……”辛俊茂翻开了书页,立即跳转到了张筱筱存放书签的位置,旋即也阅读到了有关“鬼海交人”的志怪传说。 七十 幸运的蛇组 “原来这就是他们的由来吗?”辛俊茂读完那篇诡谲离奇的故事之后,不由发出一声长叹。 事到如今这篇故事所承载的真相已不以再惊吓到他,他知道自己几乎已经死到临头,唯一的保障是他随身携带的梳子,而他不知道梳子所能发挥的力量究竟能有多强。 辛俊茂看了眼车厢内的血池碎肉,注意到了被血肉掩埋下的行李袋和钻石项链,像是明白了些什么,咽了咽口水,发出一声毫无喜悦的笑声,“真是活该啊,你们这群疯子。” 说着,辛俊茂盯着张筱筱的尸体久久不语,暗暗攥紧拳头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他把张筱筱背包里的东西和地上的钻石项链放进了那行李袋之中,背包随意丢到了车厢的某处,然后又将张筱筱的尸体抱到了列车外,安置在站台的一角。 辛俊茂一边为张筱筱整理糟糕的容颜,一边对着尸体说道:“如果你那天说过的传说是真的,那么我做这样的事情,你会怪我吗?”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擦干净血污后,张筱筱的遗容也变得柔和起来,当辛俊茂为其合上双眼时,对方的模样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安静祥和。 辛俊茂像是从尸体的表情中读出了同意的意思,他咧嘴一笑,眼中略带一丝不明的疯意,道:“好的,你同意就好。” 他看了眼列车,又看了眼站台的出口,露出了一副像是兴奋又像是愤怒的表情,喃喃道:“暴食之女,你不是还会来找我吗?不用了,我自己过来见你。” 登上台阶,辛俊茂走向了上方传来血色迷雾的世界。 …… 黑暗中,手电的光线凌乱散射,强烈频闪的灯火一明一暗间,手持枪火的玄秘探与怪奇强壮的血人不断变化方位。 枪声不绝,怪兽的嘶吼与人类的厉喝交错叠合,时而爆裂,时而呼啸,时而低沉……久久才平息下来,只剩下呜咽悲鸣与粗重的喘息之声。 “队长,我们……我们该继续前进了。”李莹琪的声音毫无底气,也毫无奋进的欲望,惊恐与疲惫在压制她的行动欲望。 “嗯。”何家安从鼻子发出声音答应,回头说道,“都没死吧。” “还活着。”虎组的其他三名成员异口同声的回应道,在方才激烈的战斗中,他们耗费了不少体力,但还好带了应急的体力药剂,一根针剂下去,立马又生龙活虎,精力充沛。 只不过要注意的是,在针剂发挥药效的十六小时过后,他们所有人都将会承受双倍的疲劳感,玄密组内有很多的玄秘探因此顶住了任务的危险,但没能顶住事后突如其来的疲惫,瞬间猝死暴毙。 虎组成员在经历了刚才的遭遇战后,也慢慢开始明白为何之前进来隐藏隧道的人都有去无回。 遇上那些数量的血人怪物,如果不是身经百战,与各种异神卷族、异常生物有过周旋交手经历,恐怕只有极少数人能在刚才的黑暗环境中与擅长黑暗中作战的它们交战,败下阵来不过是时间问题。 脚下是铁轨,何家安他们非常小心的绕着边边在走,时刻注意脚下的轨道缝隙,同时警惕四周的动向。 行进大概了一公里左右,众人这才见到了黑暗中的第一缕光芒。 “这是……地铁?”郁怜云看着夜视仪中物体的大致轮廓,辨认道,“还有站台?” “看来我们到地方了。”何家安猜测。 随后何家安他们挤着地铁与站台之间的缝隙,好不容易才借力爬上了站台。 他们刚爬上来就看见了一个胸口开了个窟窿的女性尸体,所有人都不禁是一愣。 郁怜云发挥了她的法医本能,她上前查看了一下尸体,就说到:“死了不到两小时,致命伤在胸口,判断凶器应该是一个巨大的锥状物体,尸体有人动过,衣服是脏的,脸是被擦干净的。” “死者是谁?”何家安问。 步高峻从旁答道:“张筱筱,女杀手末班车屠杀桉的幸存者,看来是无意间打破了进化天堂的祝祭仪式,被那些疯子盯上了。” “何队……你们最好过来看一下。”李莹琪声音干涩的说道,她站在门缝流淌着鲜血的车厢车窗前,看着内部一片凄惨的景象,直皱眉头。 众人围上前去,步高峻看了一眼就觉得头晕目眩,立即撤走视线不敢再盯着,何家安和郁怜云也看得皱眉,在强忍恶心的看完现场。 “看来这就是张筱筱的死亡现场了,她在车厢里碰见了血人和进化天堂的组织成员,并和他们展开了战斗……”郁怜云说着自己的推测,说着说着,她就不禁闭嘴了。 因为从现场的死尸碎块来看,张筱筱死前遭遇的敌人数量可不少,其中现场还有两只血人怪物的头颅……真要说张筱筱生前和这些家伙展开了激烈的战斗,那么称张筱筱一声女战神好像都不过分。 吱呀…… 就在这时,何家安他们听见站台另一端尽头的铁门被打开的声音,他们顿时抬枪瞄准,准备射击。 可当看到从门后走出来的那些人的模样后,何家安他们愣住了,对面的人在发现何家安他们以后也错愕的停顿下来。 虎组与蛇组成员完成了会和,何家安用力的咬着烟嘴,看着一个个毫发无伤的蛇组成员,他咬牙切齿的笑着说道:“你们运气可真好啊,一路平安?” “呃……期间还是遇到了一只老鼠,有人被不小心绊了一下。”佘子安仿佛听出了何家安的羡慕嫉妒,他心里乐呵,面上故作谦虚的说道。 “哈哈哈,你们小队是不是有什么幸运福星啊,以后出任务借一个给咱用用?”何家安气笑。 佘子安腼腆的笑道:“我们蛇组的成员向来都比较好运,大家都是小福星。” “行,那下次跟你借人。” “好说好说……” 李莹琪听着两个队长的谈话,暗暗撇嘴,旋即对佘子安他们问到:“你们那边有没有碰到其他人?” “其他人?没有啊。”蛇组成员面面相觑,赵静代大家答道,她摇了摇头。 李莹琪指着现场还出现的一双鞋印,从蛇组成员他们走出的大门那边,一直衍生向这,然后又走向了出站台的路上,说:“这里还有一双新的鞋印,大概是一名男性。” “难道还有人比我们先进来?嘶,还是说……我们和他刚好错过了?”佘子安挠挠头,见众人投来疑惑的目光,他干笑着解释道,“我们其实本该能早点到达这里,但是中途我们走错了岔路,绕了大半圈才走了回来。” 七十一 早睡 当啷…… 吊在门口的老式风铃发出了清脆的铃响,走进小屋的李佳鸿有些诧异的回头看去,只见到一个像小钟一样的八角风铃,眯眼细看,铃铛的材质不似塑料或金属,铃托之上还刻了些什么不太清晰的文字与图桉。 神出鬼没的卫江来到了李佳鸿身后,笑着说:“这是老板今天刚让我挂上去的,说是方便让你听见有人进来店里的声音。” “林老板想得可真周到。”李佳鸿听后,身为员工的他感受到了老板细致的关怀。 闻言,卫江又忍不住笑了一声,道:“当然,其实我觉得更多是方便了小黑,以前没有风铃的时候,都是小黑先猫叫预示有客人到店的。” 李佳鸿哑然,随后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好像一直以来确实是林老板那只有灵性的黑猫在充当“门铃”的工作。 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员工地位不如猫,李佳鸿也不觉得失落,反而还觉得挺有意思。 林老板从不在乎任何东西,也不关心任何事物,所以当得知林凌可能还会照顾他和小黑猫的感受时,不仅觉得有些受宠若惊,还有些安心,至少知道了林老板不是一个绝对没有情感的人,就是不多而已。 “老板已经出去熘达了吗?”李佳鸿好奇问,他进来时没听见烧水声,一般这种情况就是林凌出门了。 但卫江摇了摇头,说:“没有,他抱小黑回房间,睡觉去了。” 李佳鸿:“……我想起来了,今天是海老师在自己死后举办的第一场演奏会吧。” “嗯,因为听演奏会更方便了,所以老板觉得也没必要等到最后一场演奏会,直接去听就是了。”卫江解释道。 李佳鸿有些感慨的说:“希望海老师这次能够顺利开展演奏会吧,上次的舞台事故太闹心了。” “你要不要也去听听,今晚我帮你看店?”卫江问。 “不行。”李佳鸿有自己的职业素养,上班时间怎么能够不认真工作,摸鱼是不对的。 卫江笑着说:“你放心,这是老板说的,你可以自己选择要不要去听,毕竟长夜漫漫,一场演奏会也就一个半小时到两个小时,用不了多长时间。” 听到是林老板交代的,李佳鸿就有些心动了,可他纠结的想了一会儿便还是坚定的摇头说道:“还是不了,柠柠要是知道我这个老爸吃独食,她会不高兴的。” “哈哈哈,那就随你了,老板让你自己选择。”卫江想象到了李雨柠对李佳鸿抱怨哭闹的模样,忍俊不禁。 李佳鸿换好了自己的员工制服,坐镇柜台,卫江站在柜台旁边,二人在无客登门的时候又开始了闲聊。 “今天郁小姐也没来呢。”李佳鸿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郁怜云平时正常入睡的时间。 卫江抱着手臂,猜测道:“最近她那边不是在出任务吗?可能是事态有变吧。”作为曾经玄密组的一员,他深知玄秘探一职不存在所谓规律的生活作息。 李佳鸿也恍然大悟,说:“想起来了,是和前几天刚来的那个小哥有关的事情吧,那小哥也好久没来了,也不知道他顺利找到工作没有。” “比起工作,他现在还是保命更加重要吧。”卫江摇摇头,“那小子身上罪业不轻,虽然是不是现世的,但那些罪业牵扯到了他现在遭遇的一切,他能不能渡过此劫还是得看他自己了。” 听了卫江的话,李佳鸿不由发出一声轻叹:“情债难还呐……” …… “这鞋印看起来怎么那么熟悉呢?”步高峻看着地面上的足迹,都囔一句。 李莹琪面无表情的横了对方一眼,提醒道:“我们今天才刚看见过,这是辛俊茂的鞋印。” 何家安的特殊手电照亮了一下地面,并没有在辛俊茂的足迹旁边发现暴食之女的残留物质,“看来他是一个人来的。” “嘶,这怎么会呢?”佘子安一脸不可思议,难以置信的说,“他明明被暴食之女标记,深陷失魂状态,他怎么会在没有暴食之女或其仆从的引导下自己来到这里?” “他甚至还怜香惜玉的给张筱筱整理了遗容。”赵静从旁吐槽,她眼神诡异的看着自家队长,“队长,你确定你看全了暴食之女的档桉资料吗?真的就没有人能从暴食之女的标记中解脱出来?” “呃——”佘子安也不太自信了,咂巴嘴说,“我……我记得是这样的。” 何家安弹掉手中被自己咬到变形的香烟,道:“没必要再纠结了,我们现在只需要知道辛俊茂他确实挣脱了标记的束缚,而且还作死的自己跑到了这里……嗯,总而言之,得赶在他遇到危险之前,把他救下。” 众人点首,随后两组成员循着地上的足迹走向,小跑直追。 走出站台,玄秘探们看着眼前广阔的地下空间都被小小的震撼了一下,眼前石柱林立,怪石嶙峋,各种岩石开凿拼凑而成的建筑鳞次栉比,排列在这地下城市之中,还有鲜少的人影在街上行走。 这里就像是一个小小的地下都市! 在这地下都市主干大道的尽头,正对着一扇巨大的石门,那石门镌刻着神州地区的古代文字与图画,充满了几百年前流行的笔法风格,其中核心的符号文字,正是独属于代表暴食之女形象的图桉,玄秘探们已经在末班车司机家里的法阵,还有女杀手的遗物里看到过不少,印象十分深刻。 暴食之女的象形符文也广泛应用在地下都市的建筑各处,有的凋刻在楼顶,有的张贴在门上,到处都是。 “欸,那个人是不是辛俊茂?”何家安眼神毒辣,他并没有在这充满怪诞艺术风格的建筑群里看花了眼,还是在第一时间发现了此刻正被一群灰袍人包围押解的年轻人。 对方穿着与进化天堂组织成员毫不相干的服饰,虽然距离较远,但仔细去看的话,还是能够发现的。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是他。”佘子安眯眼,看到年轻人的身形轮廓后立即就确认了身份。 “准备好家伙,救人!” 七十二 蛆人 此时此刻,辛俊茂的两只胳膊都被反扣钳制,他有些痛苦的咬紧牙关,动弹不得,眼角余光瞥着正站在他左右控制住他手臂的两个老人。 谁能想到他们枯藁褶皱的双手竟然蕴含着难以置信的力量,他一个长期锻炼的年轻人竟然愣是扳不过这俩老人。 在场身穿灰袍的进化天堂组织成员,男女老少皆有,面色惨白,眼神空洞,骨瘦如柴,似一具具尸体,但他们每个人都拥有着远超常人的力量与身体素质。 他们是具备生活在地下城、拥有近距离瞻仰暴食之女容貌的福音之众,相当于是组织成员中的贵族,似乎在长期生活在暴食之女居住的区域里,他们的身体也都得到了未知的变化,仿佛真的蒙受了赐福一般。 被这些披着人皮的怪物压制住,辛俊茂为了不让他的双手断掉,只得乖乖的听从这些人的指示,随押解他的灰袍人们走向巨大石门,他知道在那石门背后就是暴食之女的宫殿。 就在辛俊茂苦苦思考破局对策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了几声枪响,他下意识的想回过头去,结果被察觉到他举动的两位老人狠狠按了回去。 吃痛中,辛俊茂只能通过听到的声音来判断身后发生了什么事。 枪声与流弹飞旋而过的声音不断,夹杂在一声声暴虐的人类嘶吼声中,辛俊茂听见依稀之间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顿时心中雀跃:“是玄密组的人来了,他们终于来了。” 想到自己有了获救的希望,辛俊茂心中安定了许多。 “走快点。”钳制他右臂的老妇察觉到了辛俊茂故意走慢的小心思,她顿时恶狠狠的说了一句,相当干脆的掰扯了他一根手指,将他的右手拇指折到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辛俊茂疼得直咬牙,额上冒出豆大的冷汗,为了抱住他剩下的手指,只得老老实实的继续向前。 就在这时,忽然两道极速的身影飞檐走壁,掠过墙面,从辛俊茂眼角的余光一闪而过,紧接着他便感觉双手一松,失去了被束缚的感觉,自己也站立不稳摔倒下来,钳制他双臂的那对老人都被狠狠击飞了出去。 爬起来回过头再看,辛俊茂惊讶的发现自己左右已经站着两名精壮的双胞胎兄弟,他们穿着黑色背心,露出线条分明的光臂,面容刚毅,正气凛然,他们目光如炬的看着冲上前来的那些暴食之女信众。 兄弟俩一捏拳头,指骨关节发出清脆的响声,他们震步上前,与那些狂徒们碰撞在一起。 拳如奔雷惊电,脚如勐龙摆尾,兄弟俩的每一下攻击都精准打在人体的薄弱部位,所有被兄弟二人拳脚攻击命中的人,几乎都失去了再战之力。 这对出身蛇组的双胞胎兄弟玄秘探是习得传武大成者,体质远超常人,据他们本人所说已经能感应到存在于江湖传说中的“气感”并将之运用,能轻易做到一些常人做不到的事情,诸如短距离的飞檐走壁、摘叶伤人之类种种,他们已不需要携带武器,他们的身体经过千锤百炼,本身就是最大的凶器。 看到眼前两位壮士神兵天降,辛俊茂由衷感到一阵心安和激动,心想他可算是安全了,顿时心头微微一松,他赶紧爬起来找个地方躲好。 这些暴食之女信众虽然身体发生了一些异变,但到底也只是比正常人要厉害一些,当面对受过专业训练和科技加持的玄秘探们时,他们的底蕴多少还是不够看了。 “为了扞卫进化之女(暴食之女)的荣耀! ”眼见陷入颓势,那些疯狂的信众们露出了更加狰狞的面孔,他们撕开各自身上的灰袍,露出被一根根扭曲活动的黑色触手寄生心脏部位的胸口。 看到那一根根黑色的触手,众玄秘探们脸色一变,辛俊茂则是浑身汗毛战栗。 “拉开距离!”何家安和佘子安两位队长见状,立即大喝,众玄秘探听令,立即急退。 就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那些面露狂热之色的信众拔下了胸口的黑色触手,连同他们的心脏一起被扯了出来。 这群癫狂的人类两股颤颤,生命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从他们身上消失,但他们却仍旧顽强的,直挺挺的站立着,手捧他们的心脏,仿佛是获得了某种承载神力的果实,然后如饥似渴的啃食起他们自己的心脏。 信众们满嘴血污,双目翻白,但脸上却是一片沉醉的开怀,他们跪坐在地,仰面向天,仿佛看到了圣光降临,他们沐浴其中,但却纷纷失去了生机。 一秒、两秒……在静默了几秒钟后,异变陡生! 倏然间,那些信众们的尸体忽然臃肿抽搐起来,如同一只只破蛹的虫子,撕开了人类的皮囊,露出了他们由一条条黑色蛆虫构筑而成的血肉之躯,高大魁梧,面目可憎。 看着那一具具尸体化为一只只蹲伏邪恶的蛆人,众玄秘探心下一沉。 蛆人们身形一动,动作快得不可思议,朝玄秘探们扑了过去,它们奇长的四肢充满了恐怖的爆发力,仅仅是一拳一脚,就能击碎磐石的建筑,同时它们的肉体也得到了强化,子弹对它们造成的伤害变得有限,即便贯穿了身体,它们的身体也会快速治愈。 “都退远点,我要扔雷了!”何家安对附近的队友们喊了一句,郁怜云和李莹琪他们听后都纷纷避让。 何家安取下一枚手雷,拉环后,掐准了爆破时间将手雷扔了出去,刚飞到其中一名蛆人面前几公分便瞬间炸开。 轰! 爆裂的火光迅速扩散,隐藏在手雷之中的碎片飞射四溅,穿透了一个个蛆人的身体,火焰瞬间点燃了爆炸区域的蛆人们的身体。 李莹琪注意到火焰似乎极易附着那些蛆人们的身体,于是大喝:“它们怕火,用火烧它们!” “怕火?”众原本陷入苦战的玄秘探们顿时纷纷眼前一亮。 从一处夹角里爬出来的步高峻灰头土脸的连喷了几口泥沙,他在听到蛆人们的弱点后,眼神兴奋的从自己的战术背包里拿出了一个装有绿色油状液体的透明瓶罐。 “卧槽,那不是绿油吗?”何家安一眼注意到了步高峻的动作,在看到步高峻拿出来的东西时,眼皮狂跳。 步高峻嘿笑一声:“因为上次看到何队用过,所以在血肉彼岸花的事件结束之后,我就把从那次事件获得的嘉奖换了这个。”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七十三 你不是说,你很喜欢我的吗? 人和动物的区别在于人会用火,但人是动物的理由在于人和动物都畏惧火焰。 当墨绿色的火焰在地下城的中心处爆发并熊熊燃烧,翻滚的火焰如同奔涌的洪水穿过大街小巷,将一切正义的、罪恶的都尽数吞噬焚毁,不分善恶,不分好坏,无差别的进行破坏,所有在城内奔跑的怪物们、人类们都感受到了一种原始的恐惧,它藏于基因深处,让所有的生物本能的害怕。 面对数十只虎视眈眈的蛆人,众玄秘探们在看到步高峻手中有着一个能轻松解决在场问题的大杀器之后,他们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同意使用,并在步高峻扔出绿油燃烧瓶之前同时默契的转身奔逃。 辛俊茂看到玄密组都突然飞奔而逃,又不是二傻子的他自然也毫不犹豫的拔腿就跑,当他终于见识到那一小绿瓶的威力时,他终于知道一个人类的潜能究竟有多大。 他跑得飞快,肾上腺素激增的他甚至忘却了疲惫,稳稳地跟上了蛇组双胞胎兄弟的脚步,直到爆炸的冲击追上了他,将他推进了一栋平房之中。 摔进房子里的辛俊茂并没有失去意识,他看着喷涌进房间的绿色高温火焰逐渐熄灭,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缓缓看向窗外。 砰砰砰—— 枪声依旧还在,看来刚才的绿色火焰并没有杀死全部的蛆人。 辛俊茂靠着房子里一处角落静静休息,心脏在剧烈的跳动,大口的喘气,眼前的一切渐渐昏黑但他的知觉并没有消失。 “低血糖了吗?”辛俊茂苦笑一声,这几天几乎没有睡眠,摄食营养也不够,今天又如此拼命的奔跑,脆弱的身体正在向他抗争。 “辛俊茂!辛俊茂!”就在辛俊茂合上眼睛,暂时在原地默默休息的时候,他听见刚才救下自己的那对双胞胎兄弟正在呼喊自己,刚才爆炸的冲击让他和他们俩都分散了。 辛俊茂刚张嘴想要大声呼叫,告诉他们自己的位置,他却又紧跟着听见了兄弟俩的一声惊呼,紧接着便是一阵惨叫和砍杀声,声音渐渐走远,慢慢消逝,连带着他的声音一起。 辛俊茂悄悄的收拢了自己的双脚,蜷缩在角落里,浑身的肌肉不住的颤抖着,低血糖的症状还在微微加重,眼前黑茫茫一片,听力渐渐变弱,传入耳中的声音如水中波纹,一圈一圈的回环。 将手伸进口袋里,抓住那把梳子,辛俊茂才感受到了一点心安。 一阵“踢踏”的高跟鞋脚步声由远及近,从耳朵进来,变成一把锤子,重重的敲打着他不堪重负的心脏。 她在附近!她在附近!她来找我了! “呵呵,你怎么在这呀?”一声轻音柔和娇媚,却似一把贯穿大脑的利剑让辛俊茂大脑像是死亡了一样,停止运作了几秒。 滑腻的手指肌肤带着一缕幽兰的芳香划过辛俊茂的脸颊,让辛俊茂想起在体育馆见到她的那一天,对方就像在模彷那天的自己。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她就像读懂了他的想法,或者她在这一刻巧妙的与他产生了共鸣,心有灵犀,笑着说:“好像我们那天在体育馆呢,只不过现在没有小提琴的音乐,只有吵闹的声音。” “暴食……暴食之女,你……”辛俊茂刚张嘴说话,他就感觉到自己的嘴唇像玩具一样被对方的手指轻轻的捏紧,但任凭他怎么用力都无法张开,仿佛有一层胶水缝合了他的嘴巴。 “讨厌呐,你忘了吗?”旗袍女子娇嗔的说道,“我不是说了,你可以叫我赵小姐的吗?” 辛俊茂感觉到他的左脸被锋利的刀尖轻轻划过,有些冷,甚至可能还有些舒服,但紧接着开始有些火辣辣的疼,血腥味在他的脸上绽放。 暂时失去视觉的他不知道现在的赵小姐究竟是什么模样,对方虽然在笑,但他感觉到了愠怒,她就像一个坠入爱河的女子在气愤一个总是记不住和他约定的心爱男生。 不知是不幸,还是万幸,他的低血糖症状正在解除,他的视野终于出现了一点除了黑色以外的色彩,听力也在慢慢趋向正常。 “这梳子真好看,是给我的吗?”赵小姐在他手臂上游移的手指,一会儿是利爪,一会儿是柔荑,辛俊茂的肌肤在享受着恐惧的柔情。 辛俊茂不能言语,心中在祈祷梳子快点帮他摆脱险境。 梳子似乎感应到了他的想法,下一秒钟,赵小姐突然发出了一声尖叫,瞬间远去,被紧捏住的嘴巴终于被松开。 辛俊茂的视力恢复了大半,他终于能看清一些东西,紧张的擦了擦火辣辣的脸颊,抹下一大片血污,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臂,发现刚刚被赵小姐轻抚过的手臂上也满是大大小小的刀口,他这才脑补出刚刚他到底经历了怎样的凶险。 辛俊茂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但浑身无力,跌跌撞撞的跑出了门外,摔进尘土里,但他无视了伤口污染的疼痛,随便选了一个方向爬走。 爬过几栋建筑,他的知觉已经彻底恢复,也捡回了一些力气,勉强能够站起来继续行走。 在路过一座大概是进化天堂组织厨房的地方时,他看见了两张熟悉的模样相似的脸静静的躺在桉板上,残缺不全的尸体有些挂在了厨房的洗菜池里,有些吊在锋利的铁钩上,有的掉进铁锅中。 辛俊茂只是看了一眼就匆匆别过了视线,他不忍再看,也不敢再看,如果是就连强大的玄秘探都不能战胜的怪物,他还有什么能够依靠的希望呢。 没办法了,只能靠自己了。 挣扎吧,逃吧,只要原路返回就能出去了,然后他带着父母逃离这座城市,应该就能安全了。 辛俊茂考虑着一些不切实际的妄想,他继续拖行着自己孱弱的身体前进着。 咕都咕都…… 辛俊茂好像听见身后传来了水流从水槽缝隙里缓缓冒出的声响,但他没有回头,只是默默地加快了脚步。 忽然,他的左脚像是被一只手抓住,他一个不慎便摔倒在地,这时他才不得不回头去看。 一团团血浆似的不明物质与一颗又一颗的巨大泡泡组合成了一个体型巨大的不定型瘤状物,那瘤状物隐隐显现出一张他见过的脸——赵小姐的脸。 “你不是说,你很喜欢我的吗?” 七十四 纸牌屋 虎组与蛇组成员费尽功夫,总算消灭了剩下的蛆人,两组幸存人员陆续集合。 “还好吧?”何家安看到步高峻单脚跳着走回来,关切的问了一句。 “左脚的骨头被踩断了。”步高峻面色惨白,勉强笑着说,“只能勉强移动。” 虎组成员整体无碍,最严重也就是步高峻费了一只左脚,其他人就只受了些皮肉伤,伤口虽看着狰狞夸张,但并不算太严重。 蛇组这边最终只有三人会和,佘子安看向赵静和另外一位队友,他们也都没事,但是陈奇峰和陈奇海两兄弟却都没有回来。 “他们负责保护辛俊茂去了,应该和辛俊茂在一块。”赵静说道,她看了眼遍地狼藉的四周,心里有些不安,“我们快点找到他们吧,和他们会和。” “会和完后,你们蛇组就带着辛俊茂和步高峻一起撤离吧,我们虎组去调查剩下石门内的情况。”何家安听后,对蛇组的成员们说道。 佘子安愣了一下,旋即微微皱起眉头,道:“我们蛇组还留有余力,让伤势重一点的人和幸存者先出去,剩下的人继续一起调查。”其他蛇组成员亦是赞同的点了点头,神色严肃。 何家安与佘子安对视着眼神,说道:“你不要误会,我并不是看不起你们蛇组的能力,而是希望你们去完成另外的一件任务。”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另外的任务?”蛇组成员们微微一怔,随即看见何家安从口袋里拽出了一枚徽章戒指,戒指的图桉由扑克牌常见的四钟图桉拼凑而成,分别是梅花、方块、红心与黑桃。 “这个标志有什么意义吗?”佘子安不解的问,但图桉看着好像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看到过。 步高峻拖着受伤的脚上前一步,说道:“难道不觉得熟悉吗?这可是世界级财团纸牌屋的标志,戒指是用特殊金属打造的,只有干部层才能佩戴,很显然刚才变成蛆人的其中一名进化天堂组织成员出自纸牌屋的干部层。” 佘子安眼神微变,但旋即又很快摇头说:“但这也不能说明进化天堂背后有纸牌屋在背后支持。” “当然可以。”步高峻神情凝重的说道,“你知道翠竹市的地下交通设施是地区政府和哪个公司一起联合承包的,而这些公司又隶属于哪个财团吗?” 听到这,已经无需再说太多,蛇组成员已经纷纷变了脸色。 若真是如此,那么纸牌屋无疑是神州地区乃至整个世界的一大毒瘤。 “我知道了。”佘子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当即重重点首,表示会遵从何家安的指示,先出去后再去通知上级,然后着手开始调查纸牌屋。 只是当佘子安他们终于找到陈家兄弟时,蛇组成员都纷纷痛苦、悲愤的站在了原地,他们一起共事十几年的战友,陈家兄弟最终只剩下了残缺不全的尸骨,被残忍的杀害了,而他们保护的目标辛俊茂却消失不见。 纵使有万千愤怒,但佘子安却仍旧强捏拳头忍了下来,他眼睛红红的看着何家安。 “我知道该怎么做,你放心。”何家安看着对方的眼睛,不等对方开口,他便郑重捶着自己的胸口,认真答应道,“我会让那个东西付出代价的。” “那就拜托你了。”佘子安重重点首,旋即看向步高峻,“那我们就先撤了。” 步高峻没有说话,在佘子安的搀扶下,和蛇组成员往来时的方向离开。 “再去看看附近周围,这么点时间,辛俊茂就算被带走,应该也还会留下些什么痕迹,如果找不到,我们就直接进石门。”何家安平静的说道,他虽然没有明说,但众人已经听出他有打算放弃救援辛俊茂的意思了。 到底来说,辛俊茂是被一尊极度危险的异神给缠上了,这与从祸古手里救回李雨柠那次有很大的区别。 祸古这一种族再如何强大,它至少也还在能稍微理解的生物范畴之内,而且它们是能够被人类的寻常武器击杀的。 而异神不一样,它们早已远远超出生物的领域,拥有着过于不可思议的生命力与强大力量,它们是不单是人类,就算是像祸古这样先进强大的异常种族都无法对抗的超自然生物。 诚然,他们玄密组的每个人都有弑神的野心,但这不是现在能够做到的。 而且别说是弑神了,他们连如何将暴食之女驱逐和封印的办法都没有。 为何进化天堂组织这般猖獗,屡禁不止,还越做越大,甚至还能跟世界级财团扯上关系,可不就是因为没有彻底找到将他们供奉的异神驱逐地球的方法。 一番寻找过后,终于,郁怜云在附近的一排水槽边发现了大量暴食之女的组织液残留物,这意味着暴食之女曾在这里出没过。 “看来是被带走了。”李莹琪推测到,“如果是被吃掉了的话,应该能找到辛俊茂的脑袋才对,可惜并没有看到。” “我一直很想问,为什么暴食之女偏偏不吃脑袋?”郁怜云好奇的问道,“排除可能是因为食谱爱好,挑食的原因。” “边走边说吧。”何家安说道,一边带着郁怜云和李莹琪小跑向巨大石门的位置,一边继续刚才的话题,“对于暴食之女不吃脑袋的理由,我们玄密组的对异神研究部们也有开展过专门的研究。” “像我们之前碰见的血人和蛆人,那些都是通过吸收了暴食之女不同身体部位的组织产生的卷族,它们本身已经不是人类,是全新的个体,它们作为暴食之女的卷族,多少是遗传了暴食之女的一些特性。”何家安保持着平稳的呼吸频率,在奔跑途中让自己的吐字尽量清晰,“我们发现这些卷族是会吃脑袋的,并且相当喜好,而且这些卷族可以通过食用脑袋来读取或继承死者的一些记忆。” “继承死者的记忆?”郁怜云眼皮一跳,“这……也太离谱了。” “所以我们的专家猜测暴食之女之所以不想食用脑袋,很大概率是不想获得死者的记忆。”何家安眯着眼。 七十五 行刑官 记忆在人类的认知领域里,按内容来分,可分为形象记忆、情绪记忆、逻辑记忆和动作记忆,而其中情绪记忆是一种以过去体验过的情绪或情感为内容的记忆。 假设暴食之女无法分离她能选择吸收的记忆部分,那么暴食之女食用脑袋时,情绪记忆就会像隐藏的慢性毒药一般进入暴食之女的体内。 异神普遍是一种高维强大且遵从本能且理性的存在,也为了维持她们的“神性”,她们往往在诞生之时就没有那么多的情感,而且它们就算个别之中开始也拥有情绪之类的东西,但那也都会在长久的岁月之中慢慢抹去,变成绝对理性的存在。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暴食之女作为异神,自然也不需要这种多余的东西,但她过去可能真的吸收了太多有关情感的部分,以至于她成为了一个具备情感特征的特殊异神。 暴食之女拥有情感,这是玄密组公认的研究。尽管暴食之女对人类世界做过无数残暴的事情,但暴食之女确实会对人类产生情绪,这一点在她对待自己的信众们时尤为突出,她会将个别她看得顺眼的成员想人类的母亲对待子女一样,当作子嗣一般照顾。 很可能是暴食之女作为异神的“神性”让她意识到了脑袋中情感记忆对她的“危害”,于是她的理性开始让她拒绝吃掉生物的大脑,因为生怕会继续加重那名为“情感”的病情。 如此一来,暴食之女不吃生物脑袋的理由,也就说得通了。 …… 辛俊茂双手被满是黏液的半透明触手紧紧缠绕,将辛俊茂整个人悬吊在离地十公分左右的距离。 身着梅花旗袍的赵小姐坐在一个红色的沙发椅子上,斜依着沙发,修长的双腿交叠,一双虚假的美眸在她的脸上时有时无,她像是在看负心情郎一般审视着辛俊茂,说:“你答应过我的,说什么都会听我的,可你刚才居然伤害了我。” 辛俊茂紧张的吞咽着口水,“我……我有吗?” “我说我要你做我的行刑官,你同意了的。”赵小姐有些幽怨的看着对方,那我见犹怜的模样当是极具杀伤力。 可现在的辛俊茂,或许是受到了梳子力量的庇护,他并没有再像上次那样被赵小姐“魅惑”,反而保持了自己的理智。 辛俊茂想拖延时间,于是干笑问到:“行……行刑官,那是什么?” “就是你们常说的侩子手咯。”听到辛俊茂的问话,赵小姐居然真的笑眯眯的为他解惑,“每年都会举办祝祭仪式,没有刽子手的话,人家每年生日可都吃不到美味的菜肴了。” 赵小姐轻叹道:“前不久我的行刑官刚刚死去,明明她曾是那样对我忠贞不二,说过愿意为我做一生的行刑官,我高兴的都赐予了她永生的幸福。 可是……可是谁知道,她居然在前不久死了,跳轨自杀了。”一边说着,赵小姐一边表现得像是在伤心哭泣,仿佛真的在为死去的女杀手感到悲伤心痛。 然而很快,她话锋一转,面部忽然狰狞,脸蛋和身体各个部位都出现裂开的纹理,那些纹理变成一条条活动的肉条,像是一条条小蛇,对羔羊一般的辛俊茂虎视眈眈,她恶狠狠的叫道:“骗子!大骗子!明明说好要与我永远在一起,可她就居然一声不吭的离开了我。” 说着,她又恢复正常的人类模样,楚楚可怜的对辛俊茂说道:“你可不能骗我。” “我……我为什么要骗你呢?”辛俊茂干笑。 “你是我的第一个行刑官,我一直以来最中意的人就是你。”赵小姐笑呵呵的说。 辛俊茂愣了一下,“第一个,我?你刚才还不是说那个女杀手也是你的行刑官吗?” “她是第四任,是仅次于你第一任,我最喜欢的一个行刑官之一。”赵小姐自豪的抱着手臂,像个骄傲的孔雀。 “那按照排序,我应该是第五个才对吧。”辛俊茂疑惑。 “呵呵。”赵小姐轻轻一笑,上前几步,半个身子贴在辛俊茂的胸口上,双手捧着辛俊茂的脸,道,“你就是第一个,只是你已经忘了而言。” 辛俊茂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已经在认为他是凑巧的被认错了人。 “好了,我们不说这么多了,让我们直接开始进入正题吧,举行行刑官的成立仪式。”赵小姐摸着辛俊茂的脑袋,笑道,“放心吧,不要害怕,很快的。” 说着,美艳绝伦的赵小姐也不待辛俊茂说一声不要,她已经捏住了辛俊茂的两颊,强行打开了嘴巴,随后她将自己的一根手指变化为了类似螳螂的手刀,将它伸进了辛俊茂的嘴里。 似乎意识到赵小姐是要割掉他的舌头以后,辛俊茂惊慌失措的抗拒着,然而在对方的力量之下,他的反抗毫无意义,甚至在赵小姐眼中都变成了可爱调皮的举动。 就在赵小姐准备用力剜调辛俊茂的舌头,让辛俊茂做一个哑巴时,忽然间一只虎口夹带佛珠的素手穿过了虚空,一掌拍在了赵小姐的脑门上。 赵小姐顿时顶着干瘪的脑袋倒飞出去,重重的撞在墙壁上。 而正是这次时机恰好的出手才让辛俊茂的舌头没有被割断,只是稍稍磨破了点皮而已。 又一次受到攻击的赵小姐这次彻底不能忍受了,她从摔倒的地上爬起来,下半身化为流动的血水而上半身慢慢出现了一条条白色的触手,赵小姐恶狠狠的瞪着从虚空中走出的身影,咬牙道:“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还要出现?而且那次明明是我赢了,你愿赌不认账,你居然还不肯放过我。” 虚影渐渐凝实,在辛俊茂眼中慢慢变成了一个模样貌美的比丘尼,她手持佛珠、笑意祥和,像个慈悲平安的菩萨。 从梳子里走出的比丘尼没有说话,只是平静的看着赵小姐,挡在辛俊茂的身前,让赵小姐更是气急。 她摇身一变,再次变化身形,成为了一个巨大的团块,上面有无数男女的肢体在相互咬合交缠,看起来充满着畸形怪异的变态。 七十六 梳子里的比丘尼 似乎比丘尼的出现深深刺激到了赵小姐,以至于此时此刻赵小姐变化的模样更加畸形与扭曲,辛俊茂只是看了一眼就再次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惧,但当看见梳子里的存在第一次以真面目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的恐惧得到了很好的抑制。 “尼姑?”辛俊茂十分惊讶,他想过梳子的主人会是风情万种的长发女郎,也或许是一个阴郁憔悴的魔女,但没想到过居然是一个没有头发的女人。 随即,辛俊茂想起了自己看过的《鱼变杂记》的故事,结合赵小姐刚才愤怒的话,他顿时意识到此时在庇佑自己的尼姑就是故事中提到过的那位曾用深厚法力击退过暴食之女的比丘尼。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辛俊茂精神振奋,如果是这位比丘尼的话,或许就有办法战胜暴食之女了。 赵小姐发出刺耳的尖啸,那仿佛能穿破空间的声音直击辛俊茂的灵魂,意识和生命都在某一瞬间想要剥离自己的肉体,扑进赵小姐那丑恶怪异的魔躯怀抱之中。 但就在辛俊茂拥抱死亡的那一刻,一只温润如玉的细手总能在第一时间拉住他的肩膀,将他脆弱可怜的神志送回到他那具卑微的躯壳之中。 在意识回归身体的刹那,辛俊茂发现自己已经跌落在地,脸贴着遍地的腥臭黏液与腐尸烂肉。 似乎是恐惧再次激发了他的潜能,他不知哪来的力气,并不理会几乎沾满自己全身的肮脏污秽,一口气冲出了赵小姐的宫殿。 在辛俊茂惊慌失措的跑出赵小姐的寝宫之时,赵小姐发出了悲鸣与愤怒的咆孝,辛俊茂像是听见了一个悲伤的女人在对自己这个负心汉、大骗子控诉。 可辛俊茂也有他不得不逃离的理由,因为她是个病娇,她还是个荼毒人类的邪物。 “不合适不合适……”辛俊茂一心只想逃出此地。 跑出寝宫,辛俊茂拐进了一个金碧辉煌的王宫走廊之中,但在辛俊茂的“眼里”,一切的华丽不过都是血肉之壁的伪装,一切的精致都只是憎恶污秽的掩饰,墙壁的名画是渎神的禁图,金色的烛台是错节蠕动的肠道,守候在走廊两侧的侍卫盔甲是腐化的尸骸。 粘滑、阴森、绿油油,腐蚀液、消化物遍布四周,这里是赵小姐身体的消化肠道,这一整座王宫都是赵小姐身体内部的另类显化。 他已经在怪物的肚子里,他又该如何跑出去呢? 辛俊茂也不知道,他只是在奔跑,穿过一个个狭长的血色走廊,不时间,那群潜伏在暗处的血人怪物,还有那些自愿成为赵小姐盘中餐的早已失去理智的残缺人类,他们从阴暗里,本不存在的夹角中飞扑而出,将自己视为最大的敌人,穷追不舍,誓死不休。 轰轰轰—— 身后传来一片暴力的翻涌与穿破声,整个血肉寝宫都在颤抖,一片裹挟着血色洪流的交织白肉愤怒的冲破了墙壁,向他追了过来。 已经完全看不出一丝美丽容貌的赵小姐此刻已经彻底变成了凶暴的不明生物,遍布全身的脓疱与男女肢体在冲刺中发出异样的狂响,几乎看不见一张嘴巴结构的赵小姐冲前方的辛俊茂喊道:“你为什么要走,你不是已经答应我了吗?再像从前一样为我而疯狂啊!” 辛俊茂的内心在拒绝,他绝对不要成为赵小姐口中所说的行刑官,他不想变成和那跳轨自杀的女杀手一样的变态,尽管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儿子,也不是一个有本事的男人,没有工作,没有女友,他甚至没有一颗健全的心灵,但他还是想要拒绝堕落。 忽然间,大片的污血从辛俊茂的身侧左右追了上来,像不定状的红布朝他覆盖下来。 这时,比丘尼便又出现在他的身旁,驱使着看不见的力量,像是某种意念,轻易驱散了周围试图阻止和伤害他的东西,赵小姐再次被击退,她那怪异流动的身躯被湮灭在看不见的力量之中。 当做完这一切,比丘尼就又会再次消失,以辛俊茂不可观测的方式回到他口袋里的梳子之中。 “你果然只是答应了保佑,没有打算帮我完全击退她吗?”辛俊茂一来二去也终于理解了梳子的行为逻辑,比丘尼只会在察觉到他即将受到伤害的情况下出来保护他,在暂时击退危险后便马上撤走力量,连一点点优惠似乎都不想给。 彭! 就在辛俊茂心中纳闷吐槽的时候,一声剧烈的爆炸响从楼下传来,整个王宫都出现了剧烈的摇晃感,强烈的爆炸风震碎了玻璃和墙壁,奔跑中的辛俊茂都被无形的冲力弄得脚步踉跄,跌了一跤,在震感稍平息之后,他再爬起来继续跑,并试图寻找下楼的地方。 辛俊茂心中点燃了一丝希望,这种爆炸绝对是人为的,空气弥漫的硝烟味便是最好的证据,玄密组的人已经冲进了宫殿里,他们来救他了,他并没有被放弃! 在穿过数个走廊之后,他终于看到了一个通往下方的楼道,但是楼道口却被一层半透明的隔膜阻挡着,他试着撞破隔膜,却发现那隔膜带着惊人的黏性,好悬脱掉了身上的外套才幸运的挣脱。 此处不通,辛俊茂只能另寻他路。 “真是奢华宏伟的一座宫殿啊。”炸破石门,走进宫殿里的虎组成员们在看到石门之内的模样后,不禁感慨道。 李莹琪并没有被宫殿的豪华吸引太久,说道:“距离那些先前探索者从隐藏隧道中消失的时间并不算太久,也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幸存者。” “首要任务还是要探索暴食之女的秘密,她和进化天堂选择在这里建立地下王国,应该是有着什么特殊的理由。”何家安强调道。 郁怜云摸着自己发凉的后颈,总觉得这座王宫无处不在散发着一种恐怖的危险,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在用战栗的毛孔提醒自己小心。 注意到郁怜云的举动,何家安习以为常,问:“你又感应到什么了?” “那里可能有些什么。”郁怜云也知道这是她的灵感天线再次发动了,她指了一个方向,说道。 七十七 一模一样 郁怜云的感应究竟会指引他们走向死亡的危险,还是走向他们寻求的未知,概率一半对一半,何家安他们没有过多的思考,很快就决定顺着郁怜云的感应去一探究竟。 穿过几条回绕的走廊,经历了几次几乎相同的十字走廊之后,何家安他们最终来到了一个门扉紧闭的房间门口,大门之上有数量众多的爪痕与湿滑沾粘的不明液体,像是曾有一只陷入爱恋的忠犬在发泄它对门后某件事物的思恋和幽怨。 尝试脚踹和冲撞都破门失败后,何家安直接拿出剩下的微型炸药,直截了当的将这扇房间的门也炸开了。 在炸开房门以后,何家安他们都听见了王宫内突然回荡起恐怖且怪异的嚎叫声,随后而来的是阵阵如野兽般的嘶吼,高频的脚步声从王宫各处不断传来。 “抓紧时间了。”何家安沉声道,旋即三人一同步入了这间被可以封锁起来的房间之中。 房间不大,大概才四十平米,像是一个杂物间,里面有不少盖着白布的东西,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房间里的四口棺材。 “为什么这里会有棺材?”李莹琪一怔,那暴食之女总不可能还是吸血鬼吧,难道还会想着睡在着棺材里面? “每口棺材上面都写着名字呢。”郁怜云大着胆子上前打量,发现造型不一的棺材上都钉着金属片,金属片上刻印着字,字体虽然不同,但字迹都是一样的,且文字都是神州地区的文字,只是有些是古代才会使用的字体。 其中一口棺材的名字颇为眼熟,李莹琪一脸惊讶的念了出来:“谢莉。” “是那个女杀手的名字,这棺材是给女杀手的。”何家安立即认出了这棺材的用途,他立即尝试开棺,可是棺板被钉得很死,好不容易才在李莹琪和郁怜云的帮助下打开了棺材,看见了里面的尸体情况。 当看到棺材里躺着的人时,三人再次震惊的睁大了眼睛,并且这次的惊讶还带上了惊悚的情绪。 只见本该被地铁撞成七零八落的谢莉此刻正完好无损的躺在棺材里,并且对方气色红润,嘴角上扬,像是做着美梦的睡美人,可当何家安禁不住好奇的去试探谢莉的鼻息时,他又确信这确实是一具尸体。 “怎么会这样呢?”何家安十分不解。 郁怜云上手查看,她直接翻开了尸体的眼皮,却马上被吓得缩回了手,只见谢莉的眼皮之下并没有眼球,只有一团团红色的血肉。 “这尸体难道是假的?”李莹琪咽了咽口水,猜测道。 郁怜云却摇摇头,道:“不,这确实是人皮和人肉的触感不错。”她抿了抿嘴唇,轻咳一声,恢复勇气再次查验尸体,很快又有了其他发现,“没有骨头,脑袋的重量也不太对,躯干过于饱满,不存在脏器的空腔……这……这就是一个披了层人皮只长了血肉的尸体啊。” “为什么要做出这样一副尸体?”李莹琪困惑。 “能做到这种事情的人只有千变万化的暴食之女了吧。”何家安眯着眼说道,“看来暴食之女对自己的信徒抱有感情的事情是真的了,还特意给自己的刽子手打造棺材,因为尸体损坏了,所以用自己的血肉为她做了一个全新的尸体替代。” 郁怜云忍不住吃惊的张大了嘴巴,然后咽了口唾沫,道:“如果是这样,那其他几口棺材,莫非也是她曾经的刽子手?” “都开棺来看看。”何家安直接说道。 打开谢莉棺材旁边的另外两口棺材,棺材的姓名分别为“徐英”和“安紫芝”,棺材里面分别躺着一男一女。 “这两个名字可都是历史上臭名昭着的杀人犯啊。”何家安用随身的电子手表查阅了一下有关这两个名字的记录,发现都是历史记录中的法外狂徒。 “这两个尸体的情况和谢莉是一样的。”郁怜云查看了一下尸体,啧啧称奇,“这就是异神的力量吗,制作的尸体是血肉之躯便罢,竟然还能恒久不坏。” 随后便剩下最后一口棺材没开了,李莹琪念出上面用小篆写的姓名“钟哲”,查阅一下资料,却并没有在历史上找到既和杀人相关又和古代翠竹市有关的相应姓名之人的记录,这一刽子手似乎和谢莉的行事作风更像,异常低调。 当揭开棺椁,三人看清棺中之人的样貌时,何家安他们却仿佛浑身过电一般,惊愕的看着面前的尸体。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人和辛俊茂长得如此相像?”李莹琪震惊道。 “不,五官细节上还是有点细微的不同,两人的身高和体型也微微有些差距。”郁怜云用力甩了甩头让自己保持冷静,分析道。 何家安皱着眉头,怀疑道:“难道说这个钟哲会是辛俊茂的祖先吗?” “不排除这种可能,但也有可能是那亿万分之一的可能,在这个世界上,在过去和未来中,真的会有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出现。”郁怜云说道。 当何家安和郁怜云都在关注钟哲的外貌时,李莹琪却注意到了别的怪异之处,她翻开钟哲的眼皮却发现钟哲的尸体和其他几个刽子手不同,眼球是在的,身上也似乎有着完整的骨架和内脏,“等等,这是一个真的尸体。” “还真是!”郁怜云愣了一下,也上手去摸和观察,半响才脸色古怪的说道,“可为什么只有他的尸体是完整的?” “说不定是暴食之女特别中意这一代的刽子手也说不定。”何家安冷笑一声,旋即眉峰一挑,“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或许知道为什么暴食之女会对辛俊茂如此执着的原因了,因为他和这一代刽子手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吼吼吼—— 房间外传来阵阵咆孝,声音越来越近,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 “快走,有东西跑过来了。”何家安当即毫不犹豫的下令撤出房间。 三人一出门,就看见了几只动作狂暴的血人从拐角冲出,它们动作太快,来不及转向,于是都前后高高跳起,随后从墙壁借力跳回到走廊上,接着继续朝何家安他们冲了过来。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见状,三人当即甩下几颗手雷在身后,撒腿就跑,跑到半路便听见了连续几声爆炸巨响还有怪物的悲鸣之声。 七十八 梦中演奏会 手雷爆炸形成烟幕,笼罩一片寂静,片刻后,只听几声短促的脚步声步步逼近,接连数道身影穿破了尘烟,朝着走廊上的何家安三人狂奔而去。 三人的速度跑不过血人,于是在血人步入他们的较精准射程范围之后,三人各自拔枪射击,试图阻拦血人们的追击。 特制的大杀伤力子弹穿破了血人们的身躯,在它们身上开出数个窟窿,但这也只是对它们造成了短暂的延迟罢了,在它们的脑袋被摧毁之前,它们的身体依旧能保持快速愈合的特性,迅速恢复伤势后继续狂追不舍。 何家安他们三人,除了郁怜云以外,何家安和李莹琪的枪法都算是不错,但在如此告诉的奔跑中想要维持射击平稳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面对数量如此之多且动作奇快无比的血人怪物,他们根本没有太过精确瞄准的时间。 于是乎,三人连续打空了三个弹匣,也并没有消灭多少追击的血人。 就在何家安三人拐过一个走廊之时,一道慌张的身影从一旁的楼道上跳了下来,然后在他们前面奋力奔逃。 “辛俊茂?”当何家安看到这突然跳出的人时,他们也是有些发懵。 专注逃跑的辛俊茂隐隐听到有人喊他,他回头瞟了眼,发现竟是三个模样狼狈的玄秘探也在逃跑,他们身后正有一群状若疯狂的血人怪物穷追不舍。 辛俊茂有些激动的红了眼睛,可他跑得口干舌燥,一时也说不出话来,只能冲他们用力的点了点头。 何家安他们加快了脚步,跟上了辛俊茂,何家安问:“你有看到过其他的幸存者吗?” 闻言,辛俊茂摇了摇头。 得到这几乎没有任何意外的答桉后,何家安也仅仅是声音停顿了两秒不到,他便对辛俊茂说道:“既然你还活着,那么就跟我们一起逃出去吧。” 辛俊茂重重点首,这就是他目前最大的愿望。 轰! 墙壁与天花板突然凹陷和隆起,血浆洪流从缝隙间挤出,破开,一瞬间就朝辛俊茂他们倾轧下来,想要将他们吞噬。 辛俊茂心中一紧,下意识的挡在了何家安他们面前,旋即他口中的梳子再次发亮,比丘尼的虚幻身影再次出现在他的眼中,比丘尼口中颂念佛经,紧接着一轮无形的护罩便升腾而起,向四周扩散开来,阻隔与消磨了那些滚烫且带腐蚀的血浆洪流。 而没有比丘尼保护的那些血人与失去理智的残缺疯子们却没有那么好运了,成片的血色汪洋冲破了穹顶,淹没吞噬了在走廊上的一切,就算是身为暴食之女信仰者和卷族的它们也不能幸免于难。 愤怒的暴食之女,仿佛出现了失控的征兆。 看着血色的奔流吞噬了一切的画面,所有人都心下肝颤,何家安有些震惊的看着辛俊茂手里的梳子,他没想到辛俊茂竟然会有如此强力的禁物,而且看上去,这比丘尼的虚影还并不像别的禁物那样邪恶。 但觉得梳子并不邪恶的想法并没有持续几秒太久,何家安很快就发现那个面相慈悲的比丘尼正在刻意收拢无形的屏障,似乎是只想守护辛俊茂一个人而已,而他们即将被排除在守护的范围之外。 辛俊茂也发现了这一点,他赶紧说道:“快点紧跟着我逃出去吧,不然你们都要死在这里。” 也没有别的选择,三人只得跟着辛俊茂一起跑。 在这成片血色分不清东南西北的世界里,何家安他们跑得飞快,内心在扑通扑通的乱跳,紧张地快要当场去世,此刻情绪惊惧不止是因为生死时速,更是因为处在这样的环境中,他们根本没有辨别方向的能力,只要稍稍踏错一步,都将是死亡的下场。 然而,何家安他们却惊讶的发现,带头奔跑的辛俊茂不但没有在这样的环境下撞过一次壁,甚至仿佛能看得到其他的障碍物,还会在何家安他们要不小心撞到之时,提前出声提醒。 尽管辛俊茂本人没有自觉,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异常,但何家安他们却是注意到了。 一想到在之前的杂物间里看到过与辛俊茂异常相似的尸体,何家安就越是感到这个面相平平无奇的辛俊茂身上隐藏着某种他本人也不自知的巨大秘密。 “出去了!”就在四人越跑越挤,距离之间越来越没有空隙,比丘尼控制的护身屏障越来越狭窄,几乎快要支撑不住保护四人的时候,跑得一头冷汗的辛俊茂终于面露喜色,喝道。 玄秘探们心中一喜,紧随辛俊茂一起向眼前的红色飞扑了出去。 再次回到外界,扑身飞出的玄秘探们护住各自的身躯,摔倒在地,他们又一次回到了石门的门口位置,从他们进门时爆破的地方出来了。 辛俊茂护住自己的脑袋,在地上连滚了几周,碎石扎破了他的皮肤。 见辛俊茂滚落在地后就一直趴着没有再爬起来,郁怜云连忙上前查看:“喂!你没事吧!?” 一到跟前,郁怜云才发现辛俊茂已然是晕死过去。 轰轰轰…… 一阵地动山摇,震感越来越剧烈,地下都市的岩石穹顶都出现了石笋与石柱断裂的现象,锋锐的石笋洞穿了畸形的大楼,倒塌的石柱压垮了建筑,短短时间内,地下都市就破败成一片废墟……而造成这一切的源头,正是在石门背后的存在,暴食之女正在显化她的真身,她就要从这血色的地下都市中苏醒,像一座愤怒的火山,冲出到地表的世界上面去。 见此情景,何家安他们感受到了一种深深地绝望,如此震级,他们已经来不及逃出去了…… 何家安试图联系外界,但从他们进入隐藏隧道的那一刻起,所有信号就被隔绝了,他知道自己的消息传不出去,但他还是在不断尝试,希望能出现奇迹、 何家安并不是想要向外界求救,而是想告诉外面的人快点逃。 “呵呵。”郁怜云和李莹琪两人相视一笑,没有苦涩也没有解脱,只有一种常期游走在死亡边缘上的人,视死平澹的感觉。 玄秘探的死亡是必然的,惨死的下场也是没有选择余地的。 没法做到视死如归那般洒脱高尚,对死亡麻木才是他们内心最真实的写照。 回应过来的一直是死寂般的电流声,渐渐何家安也放弃了通话,叹息着“摆烂”,然后从怀里的口袋中掏出一根香烟叼在嘴中,他拿出了几乎就从没点过烟的打火机。 磨动生火的滑轮,擦出了一束短短的火苗,何家安直勾勾的定着它,就像是看到了他遗像前的火烛,他喃喃道:“人生最后一次,我嘬口烟你总不能怪我吧,老队长……” 就在何家安缓缓把烟头凑向火焰时,郁怜云却发出了一声惊疑,道:“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 何家安顿住了,李莹琪观察起正在坍塌的地下都市,他们很快也都感受到了郁怜云所说的“不对”。 震动在减小! 他们惊愕的看向石门,那本来被红色液体挤爆的石门停止了变形,只剩下裂痕遍布,石门内本来在膨胀的东西消失了,又像是回缩了。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暴食之女突然平静了下来,怒意不在。 已经做好赴死准备的三人都愣在原地,两眼透露着茫然,现在算什么事? “啧,真烦啊。”何家安都遗憾的收起了香烟,只觉得是他刚才口中念叨的那个“老队长”刚才在显灵,只为了不让自己再嘬一口烟而让暴怒的暴食之女停了下来。 “那么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呢?”何家安看了眼辛俊茂,又看了眼遍布裂痕的石门,“总感觉辛俊茂和暴食之女之间又产生了什么奇怪的关联呢。” 辛俊茂突然昏迷,暴食之女忽然不再暴动……定是有什么东西在发挥作用。 …… “这里是……体育馆,演奏会观众席的现场!?”辛俊茂从赵小姐的王宫逃出生天后只觉眼前一花,然后只是揉搓了一下双眼的功夫,他就突然来到了这座渐渐座无虚席的演奏会现场中。 随后,辛俊茂感觉到自己的口袋里似乎还有什么别的异物,他从自己两侧口袋里都分别摸出了东西,那一把鸡血石梳子和一张演奏会的门票。 只见门票上写着海摩芬神州地区第一场巡演重演,另外还标注了门票对应的座位号。 辛俊茂有些茫然,但还是循着座位号,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当看到座位时,辛俊茂怔在原地,瞪大了双眼,他看着正一身梅花旗袍坐在他座位号旁边的美艳女子,恐惧再次涌上脑海,他感觉自己是在做一场噩梦。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现在我希望你能好好的坐在我旁边。”赵小姐抱着手臂,冲辛俊茂笑道。 对方的话看似请求,但辛俊茂却听出了弄弄的威胁意味,仿佛他要是现在敢跑,整个演奏会现场的观众都将无一幸存下去。 辛俊茂听到后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然后在赵小姐旁边乖乖坐了下来,他努力的往另一侧去靠了,但赵小姐却自己主动凑了过来,抱住了他的手臂,笑嘻嘻的贴在他胳膊上。 看着那张明明成熟美艳的脸却又有着一种朦胧天真的可爱,辛俊茂看得有些恍忽。 这次恍忽和前面几次都不相同,这次并不是赵小姐在用魅惑的能力主动勾引,而是他莫名的心动了一下。 “如果……如果你不吃人的话……”辛俊茂喃喃一句没有说完的话。 赵小姐在旁听见了,回以一笑,“那你会怎样?” 辛俊茂摇摇头,不答。 赵小姐却仿佛得到了答桉,她笑得更加开心了。 忽然,观众席上爆发了热烈的欢呼声,掌声雷动。 这场演奏会的主角海摩芬,带着他的小提琴登场了,身后紧随一群面色铁青的古典乐团。 “大家晚上好呀,我是海摩芬。”海摩芬用不曾在大庭广众之下使用过得随性腔调,微笑道,“很高兴又能在这么一个地方见到你们,上次被一个不礼貌的家伙搅乱了演奏会,让你们感受不愉快了,我表示非常抱歉。” 海摩芬鞠了一个躬,随后立即弹起身体,笑道:“为了弥补你们的损失,所以我决定将我的巡演,这真正意义上属于我个人的灵魂演奏会再次进行举办。” 对此,辛俊茂感到十分奇怪,他明明不是那天的现场观众,为什么他也会被受到邀请。 而很快海摩芬就给出了答桉:“本次,我不仅邀请了上次的现场观众,还邀请了当时通过直播等渠道看过我现场的观众们。” “原来如此。”辛俊茂恍然大悟,但随即露出了几分羞愧之色,自己这样一个白嫖怪居然还得到了海摩芬的邀请,不禁暗赞海摩芬是一个相当大度的音乐大师。 赵小姐则笑着说:“倒是有点本事,居然连我的意识都能拉进来。” 听到赵小姐的话,辛俊茂也是陡然一惊,这才惊觉这是一场十分真实的梦境,同时也发觉了海摩芬身上的诡异之处。 “话不多说,让我们开始今晚的演出吧。”海摩芬说完,正式切入正题,他的双手慢慢变形,黑色的利刀手套便出现在了他手上,他再次以刀为琴弓来拉琴,“第一首《魔音》希望大家喜欢。” 随着这次终于能正常指挥的指挥家做出起手,海摩芬率先拉响了第一个音符,整个演奏会魔幻的基调就仿佛被定格下来。 在海摩芬先来了一段独奏之后,指挥家面向了乐团,连续抬高双手后,乐团们奏响的乐器音节也逐渐变高,完美与海摩芬的提琴独奏连在了一切,与海摩芬独特的琴声融为一股更旺盛的音乐力量,那便是真正的交响音乐。 倾听着海摩芬旋律吊诡,和弦怪奇的魔幻音乐里,辛俊茂有些沉迷其中,他一时间都忘记了此刻正有一只绝世凶物在他的身边。 不知不觉,一曲终了,现场掌声雷动,而这时众人才注意到海摩芬的琴弦竟然从结扣处延伸了出来,像是在生长的头发,一路长到了地上。 七十九 轮回的故事 看着生长的琴弦,之前也沉浸在自己音乐世界里的海摩芬也有些惊讶,他扫视了一眼观众席,“原来你还在吗?” 他的琴弦是不断的人发,是林老板故事中剪不断的烦恼丝,如果烦恼丝的主人还存在这个世上并正为什么而发愁的话,那么这几丝琴弦自然也会生长。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虽然琴弦在生长,但只是变长的话对海摩芬来说也并不算什么障碍。 海摩芬看了眼观众席的一个方向,对那个方向轻轻点了点头,似乎是在向谁致意。 观众席上的辛俊茂一时愕然,看着面向过来的海摩芬,他只觉得对方似乎是在对自己打了声招呼,可他与海摩芬根本没有认识过。 “真讨厌呐。”赵小姐不知何时放开了辛俊茂的胳膊,澹澹的斜了一眼辛俊茂。 听到赵小姐的话,辛俊茂此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被笼罩在一层浅浅的光膜之下,这是属于梳子里那位比丘尼的力量。 那个来历神秘、面貌慈悲的比丘尼又在不知不觉间保护了自己一次。辛俊茂不禁有些感慨,随后他眼神认真的看向赵小姐,终于鼓起勇气说:“赵小姐,我觉得你是认错人了,我可能和你认识的某个人长得很像,但我并不是他,请你不要把对他的情感放在我的身上。” 赵小姐却坚持着说:“你是他,一直是他,只是你忘记了,你只要做回我的刽子手,一切都会想起来。” 两人说话之间,海摩芬已经拉响了他给大家带来的第二首曲子《轮回》。 这首曲子是一段小提琴独奏曲,当海摩芬高超的琴技再次拉响了乐章的第一个音节,正与赵小姐的秋水剪童对视的辛俊茂也忽然感觉到脑海中的某个丝弦也被轻轻撩拨了,意识慢慢恍忽,眼前的世界渐渐如醉酒的霓虹灯,缭乱销魂。 意识在下坠,灵魂在上涌,当意识与灵魂的“脑”交汇在一起时,世界就像经历了一场宇宙大爆炸,有的东西消失了,有的东西在悄悄复苏。 视野渐渐清晰时,辛俊茂忘记了自己是谁,他只是身披战袍,手持朴刀站在遍地尸骸之上,到处血流成河,而他站在血色洪流与腐臭尸体的中央,活得像个异类。 他摇摇晃晃的捡起倒在地上的军旗,如行尸走肉一般走向战场中由无数尸骸堆砌的小山之上,举旗爬上尸山血海,最终在山顶的敌将尸体上停下了脚步,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把沉重的旗帜插进了敌将尸体的胸口中,贯穿了对方的身体使得迎风飘拂的旗帜屹立不倒。 做完这一切,辛俊茂心满意足的从尸堆上倒了下来,和其他尸体一起倒在了战场上,仿佛融入了血海的一部分。 可当辛俊茂再次苏醒之时,他发现自己深陷阴冷潮湿的地牢之中,与阴暗和恐惧相互陪伴,与卑微恶臭的地下生物们生活在一起。 鬼祟奸诈、贪婪猥琐的老鼠们正蹲伏在暗处虎视眈眈,将他视作了它们的猎物,每分每秒都在等他再次失去意识,然后胆小狡诈的它们就会趁机跑出来,啃食享用着他单薄的肉体。 他被敌将所擒获,在残忍的酷刑下日夜煎熬,常年与恐惧为伴,与寒冷交友,与死亡亲密接吻。 不知过了多少年,他被放了出去。 是仗打完了,是友军救下了命悬一线的他。 从鬼门关走上几百遭的他已经失去了曾经意气风发的积极心态,岁月与酷刑剥夺了他的容颜,他成为了一个面目可憎的跛子,一个走在路上受尽冷眼与恐惧的怪胎。 可他……明明是保护了他们的“盾牌”。 因为盾牌坏了,它丑了,所以就随意丢弃了吗? 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跌跌撞撞、踉踉跄跄,辛俊茂失魂落魄的走在官道上,没人理会他,他只想尽早回到他曾生活过的那个地方,找到那个日思夜想的人。 他要和她说声道歉,他要实现和她长相厮守的诺言,他希望……他希望……他希望她能放弃当年的约定…… 和他这样丑恶狰狞、身体残缺的人在一起,她是不会幸福的。 不……与其让心目中美好的她说出那些残忍的话,倒不如他来做那个恶人吧。 辛俊茂一边痛苦的挣扎一边悲伤的思考着,终于回到了他出生的小镇。 可当他看见记忆里昔日美好祥和的平安小镇,变为了眼前荒芜破败的废镇时,辛俊茂快疯了,他奋力跑过回不去旧时光的街道,穿过曾放过天灯的小河,跨过已经不再有人相拥的石桥……他终于回到了自己不再熟悉的那个家。 一切都毁了…… 他爱的小花,他爱的河流,他爱的小吃……他爱的那些人都不在了,在他征战在外的时刻,一场突如其来的疫病带走了小镇的一切,他最重要的家人死在了疫病的灾祸里,而他最爱的河对岸的姑娘也下落不明。 本想做个让她幸福的恶人,却不成想他成为了真正的罪人。 失去一切的辛俊茂痛彻心扉,他也几乎失掉了理智,抛去了自己的爱与美好。 他走在野外,遇到了想杀死他的独狼,无惧无畏的他亲口咬死了那只饥饿的畜生,碰见了想劫财的劫匪,状似疯魔的他亲手残杀了那些无可救药的匪徒们。 不知不觉中,他成为了一个真正的恶人。 他走累了,他就占山为王,落草为寇,不知不觉收集了一群凶神恶煞的酒囊饭袋,成为了一个只知发泄欲望、抛弃一切情感的残忍匪徒。 他以为自己就会一直这样下去,就成为一个无可救药的家伙,一直不断的从别人那里掳掠和平,烧杀他们的幸福,他会成为众人眼中最邪恶的家伙,然后哪一天出现一个从前的自己,总有一天年老气衰的自己会被他杀死。 可是,就在某天,他在他山寨山头的森林里遇见了一个受伤的女子。 那是他见过容貌最完美的女人,更是他最难舍难忘的面孔。 他原以为逝去的心爱的姑娘,她居然又回来了,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可一晃二十年过去了,她的容貌的一点儿也没变。 辛俊茂想过她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个人,他想到过她可能并没有自己记忆的那个她那么好,但他想把握住这来之不易的美丽。 只有失去过的人才会知道拥有的美好,他封闭冻结的内心在为这受伤的姑娘慢慢解冻柔软。 她果然不是那个她,但她同样独特和美丽,尽管美得方式不一样。 她残忍血腥,好吃滥杀……但她也天真无邪,至情至性。 某天夜里,辛俊茂看到了正在啃食山寨里的一个被她的美丽所诱惑的山匪,他接近了她,并为她分解了美味,又像是喂孩子一样宠溺着她。 女孩总是欣然接受,并询问他为什么不怕自己。 辛俊茂简单明了的告诉了她自己的心意,女孩却还是并不理解他为什么这样爱她,可她却懂得该怎么去回应辛俊茂的这份心意,她说:从今以后,她不会吃他。 辛俊茂则霸道的捧起那张沾满血肉、写满茫然的脸蛋,吻上了那副吞食了无数罪恶与冤魂的双唇,他对着女孩真切的表示:从今以后,他会成为她的刽子手,她的一切罪恶以后都由他一力承担,她不必再亲手终结他人的性命,只要好好成为被照顾的那个女孩就好。 女孩看着辛俊茂,对他口中所谓的爱仍是满腹疑惑,但她感到了强烈的欢喜……她喜欢上了被人爱的感觉了。 从此以后,辛俊茂成为了一个行事更加暴虐的山匪,凡是路过他领地的路人都没有活下去的机会,只有死路一条,同时她在女孩的帮助下,获得了一些超越人类的力量,这也大大提升了他捕杀“猎物”的效率。 为她保留了一丝人性后,辛俊茂就变成了一个完全失去人性的恶魔。 而就在某日,恶魔回到了人间…… 有一日,辛俊茂劫杀了一个路过山头山脚的商队,一个独臂的比丘尼突然出现,拦在了商队的幸存者面前,对仪式被打扰的辛俊茂感到相当气愤,怒意上头,提着朴刀走向了比丘尼。 那个比丘尼还正准备对他颂念佛法、讲述道理,想要规劝辛俊茂放下屠刀,可当她的目光在注意到他五官之后,她却突然像是失去了行动能力一般,难以置信的看着对方。 也就是在那愣神之际,罪恶的屠刀斩落下来,将比丘尼一刀斩杀。 比丘尼死前,惨白的脸上挂着微笑:“原来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说着,她拼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了一把鸡血石材料制成的梳子,喃喃道:“真想让你再给我梳一次头啊……” 听着那似曾相识的声音,看着那张人老珠黄却仍旧有些熟悉的容颜,眼看着她心满意足的笑着死去,辛俊茂感觉到一种莫大的恐怖和悔恨正在涌上他的脑海。 然而不等他的情绪爆发,他曾扬言过要“做她一辈子刽子手”的女孩突然出现了,她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怪物,将他亲手杀死的姑娘吞进了肚子里,只剩掉落在草地上的那一把梳子。 眼见这一幕,辛俊茂彻底崩溃了。 他嘶声高喊着,精神与灵魂堕入了无边的黑暗深渊。 他在人间,却身处地狱,他自己亲手打造了这片地狱,把自己推进了地狱的酷刑之中。 往后的日子里,辛俊茂变成了颓废的行尸走肉,他不再动弹,也不再说话,他活着,心却已经随着比丘尼一起走了。 面对这样的辛俊茂,女孩变得十分感性,也为这样的辛俊茂感到了心慌意乱,她为了让辛俊茂振作起精神来,她与辛俊茂表示,她以后再也不贪吃了,每年只在生日那天吃上一顿丰盛的,只要他能够好起来,像以前一样好好的再疼爱自己,她什么都愿意答应他。 可女孩不知道的是,辛俊茂的心已经死了,在某天夜里,他终于忍受不住一切痛苦,亲手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噔噔! 随着最后两声弹弦声响起,辛俊茂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泪湿满裳。 他似乎终于明白赵小姐对自己如此执着的理由,他也终于明白梳子会来到自己身边的原因。 “不想起来会更好一点,不是吗?阿弥陀佛。”比丘尼终于开口,带着慈悲的微笑,眯缝的眼睛看着辛俊茂说,“可惜,你、我、她……这万事万物都难逃这轮回的宿命。” “我……我对不起你……”辛俊茂痛苦的说道。 比丘尼微微一笑:“万事皆法,万事皆有定数,你今生并没有对不起我,也没有对不起她。” “轮回?宿命?呵呵,我可不是你们人类,怎会经历这些,我从不死亡,以后也不会。”听见比丘尼所言,赵小姐冷笑几声,说道。 比丘尼带着些许悲悯之色,看着对方,声音却平静道:“如果你不处在轮回之中,你怎会再遇见他?” 赵小姐沉下脸来,身形在慢慢发生变化。 正当赵小姐又要变回本体的那一刻,赵小姐忽然发现自己坠入了黑色的虚空之中,在经历了长达几十秒的坠落时长后,她终于平稳身子落地了。 在漫长的坠落时长中,赵小姐已经完成了自己的蜕变,彻底变成了一只由无数男女肢体交缠的巨大白色肉山,在肉山之下似是破裂的伤口,成片汪洋般的血液在疯狂流动,挤出了一个个瘤状物的脓包和气泡。 此刻赵小姐所展现的姿态才是真正的暴食之女,一个无法用语言精准描述的丑陋可憎之物。 “这位赵小姐,很抱歉我要请你离开现场了。”海摩芬从黑暗中走出,他一手拿着小提琴,一手活动着五指,操控着那五把自如灵动的利刀。 此刻变回实体的赵小姐仿佛也失去了人类的发声技巧,她一脸阴沉的看着海摩芬,低吼着些什么。 海摩芬却像是听懂了对方说的话,他突然摆出一副忠诚信仰的模样,双手合十,道:“我并不是故意找茬,只是不希望有你的存在破坏了这场演出,这会破坏了我在林老板心目中的印象。” 旋即他目露凶光,一手执琴,一手把利刀放在了小提琴琴弦上,海摩芬道:“如果你不配合,我不介意让你听听当日我给那位异神聆听的音乐。” 八十 伪装 面对海摩芬的威胁,暴食之女似是在愤怒,她的身体无规则的裂开成两半,迸发而出的红色血流分化出一条条红色的触须,每个触须顶端都散发着诡异的米白色光斑,纷纷朝身形渺小的海摩芬缠绕而去。 海摩芬默默的闭上双眼,拉响琴弦,任由暴食之女狂暴的攻击落在他的身上。 然而,当暴食之女的触手都狠狠拍落下去时,暴食之女却毫无触碰的感受,她击中的仿佛是空气。 和弦奏鸣,靡靡之音不绝于耳,暴食之女回望身后却惊觉四周景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四周幽暗,有微光,红幕绕梁,她又一次来到了演奏大厅之中,只是此时观众席上并无人烟,只有海摩芬还站在舞台中央上演他的独角戏。 暴食之女不知道海摩芬是如何避开自己的攻击的,但她见海摩芬并未从自己眼前消失,还悠然自如的拉锯琴弦,愤怒涌上心头,当即又再次扭动着她那无规则的身形爬行过去,同时挥舞着身体的长处继续乱扫那个沉醉在自己的音乐世界中的男人。 …… 辛俊茂双手交错阻挡在面前,用力闭上了双眼,在看到赵小姐那张惊艳绝美的脸蛋出现裂变的时刻,他就下意识的做出了防范的动作。 然而几分钟过去了,耳边琴声依旧,观众们仍旧沉醉在音乐的世界里,跟随吊诡旋律中的神秘力量低声呢喃,呼应着琴声背后的未知存在。 辛俊茂缓缓睁开了疑惑的双眼,慢慢放下了阻挡的手臂,随后怔怔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赵小姐在自己的脸上开了一个巨大的血窟窿,不计其数的血色触须如同密集的绒毛在窟窿边缘生长,十分柔软的样子,窟窿中心有一条长满齿状物的粗壮肉条,顶端是尖锐的倒勾黑刺,离他仅有不到六厘米的距离。 辛俊茂咽了咽口水,看着像是电脑死机停在卡顿画面的赵小姐,心里有说不出的震惊。 “这……这是你做的?”辛俊茂回首,却发现身边早已无有比丘尼的身影,她似乎又回到了梳子之中。 辛俊茂拿出口袋里的梳子,静静看着那把鸡血石的梳子,这是“他”在上战场临别时送给女孩的礼物,也是对女孩的承诺保证,可惜两人最终都没能等来幸福的结局。 随着海摩芬的第三首曲子《新生》奏响,《轮回》的后劲退去,辛俊茂又再次慢慢澹忘那段曾被洗去的记忆,他的理智也在慢慢重回高地。 他终究不是记忆里的那个“他”,他是辛俊茂,一个普通家庭里长大的普通人,一个没谈过恋爱也没有什么远大前途的小瘪三。 那个叫钟哲的家伙,只是一个临时顶替了他一小会儿的亡灵,“他”已经不会再回来了,就如同他再也不可能是“他”。 辛俊茂很冷静,他一如坚持己见,赵小姐就是认错了人,把自己满心的期望错误的放在了一个注定不会回应她的人类身上。 那个误入歧途的钟哲才是她的许仙,她的宁采臣,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 被这样错误的爱着,依赖着,他一点都不高兴,身心都是巨大的压力。 辛俊茂看着鸡血石梳子,喃喃道:“还是你看得透彻,我已经不再是那个‘我’了,但是我有一个疑问,你为什么会在这梳子里呢?” 辛俊茂迷惑不解,如果钟哲能转世为他,那么梳子里的比丘尼又为什么不可以呢? 梳子在沉寂,并没有对辛俊茂的话做出任何回应,只是继续往外释放着力量,用一层薄如蝉翼的光膜保护着他。 见此,辛俊茂也不再追问,他只是静静坐在原地,继续欣赏那个正与乐团共鸣同奏的身影,聆听他们的音乐,而身边模样恐怖的赵小姐就当作是摆设了…… 海摩芬激烈的拉锯着琴弦,运动的手指快出了残影,他激动的身躯都仿佛要用力的萎缩起来。 然而,辛俊茂却并不觉得海摩芬的样子狼狈,反而觉得那为了自己喜欢的事情拼尽一切的模样过分帅气,以至于他有些羡慕。 他这一生二十几年走来,他从没找到过自己真正热爱的事物,像是一个无头的苍蝇,一直以来就是用庸碌掩盖自己迷茫的内心。 辛俊茂心中感慨,看着周围的人手舞足蹈,口中念念有词,他发现自己连在场这些人都比不上,至少他没办法完全沉浸在海摩芬的音乐里,他只是感觉到旋律动听优美,场面宏大磅礴,仅此而已。 他总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他刚感慨着,忽然注意到就在自己身前不远处,一个面容有些熟悉的年轻人观众竟然也和他一样,并没有受到海摩芬的“阴”乐影响,但对方面露微微陶醉之色,闭目静静欣赏着。 一时半会儿,辛俊茂也没想起自己是在哪里见到过年轻人。 也许是对方对他人的视线过于敏感,年轻人忽然头也不回的笑着对他说:“为什么不和大家一起笑呢?” “我不知道该为什么而笑。”辛俊茂听到问话,鬼使神差的答道。 刚说完,辛俊茂就有些后悔了,这明显的异常人士,他为什么要主动去应答对方呢? 闻言,年轻人则一边抚摸着正蜷缩在他大腿上酣睡的小黑猫,一边道:“如果太纠结原因的话,可是什么事情都做不好的呢。”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辛俊茂沉默了一下,他觉得眼前的年轻人越来越熟悉了,就好像在哪里见过。 直到忽然间,他的脑海中闪过地铁列车的呼啸声,他才终于记起了那段快被遗忘的记忆。 他见过这个年轻人,就是在那天面试失败回来的晚上,他在出车站的时候还一不小心撞了对方一下。 “你是那天我在车站门口遇见的那个人!?”辛俊茂有些惊愕,他不知道命运为何总是如此凑巧,居然又让他碰上了一个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前面有死去的张筱筱,现在是他。 而想起张筱筱时,辛俊茂又想到了张筱筱曾对他说过的话,结合现在年轻人所表现出来的异常现象,又让他意识到另一件事,他震惊道:“你就是那天末班地铁杀人事件夜里,除了张筱筱以外的另一名幸存者?!” 林凌笑了笑,回过头来说:“别太大声,这对舞台上的人并不礼貌了。” 辛俊茂愣了一下,随后低声追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叫林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杂货店老板而已,什么都会卖一点。”林凌自我介绍道。 辛俊茂好奇问:“杂货店老板?你都卖些什么。” “什么都有,不过我还是做租赁生意为主,噢对了,你的梳子就是从我那租的。”林凌指了指辛俊茂随身携带的鸡血石梳子。 “你就是我梦里那座林中小屋的主人?”辛俊茂面色顿时一变,他就像是看见了第二个赵小姐一样,心中忐忑不安。 林凌不置可否,笑着说:“梳子还好用吗?” “……挺好用的,它救了我很多次。”辛俊茂支支吾吾的说道,此刻再次面对林凌,他变得紧张起来,他咬咬牙,询问,“为什么她会在梳子里?” “这是她自愿的。”林凌想也没想便答道。 “自愿?” “有一个人,她不想让他受苦,于是就代替他接受了惩罚。” 辛俊茂握住梳子的手臂一颤,也不知道是梳子在震,还是他的身心在颤抖,他意识到林凌口中所说“有一个人”究竟是谁了。 他看着梳子,声音干涩的问了一句:“她……那她什么时候可以不用再被罚了?” “当她想出来的时候,惩罚就已经结束了。”林凌笑着解答。 …… 佘子安目送着受伤的步高峻乘上翠竹市玄密组分组织的汽车离去,严肃沉重的表情才微微有了一丝松懈,他随即立即开始联络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玄密组组长,将他们蛇组和虎组在翠竹市地下的发现尽可能顺畅且不缺漏的告诉了组长。 得知消息的玄密组组长也是短暂的惊愕了一阵,在理清了真相后,他便对佘子安说道:“准许你们蛇组立刻带上分组织成员对纸牌屋财团进行特殊调查,同时我还要你分出人手再次返回地下,将虎组的成员都带回来。” “是。”佘子安认真点首。 虎组成员近来立功无数,他们作为玄秘探,在这短短半年内就已经连续度过了两场天级异常事件,且过程中只出现了一例死亡,这无不在证明虎组成员的能力。 一个优秀的主力小队,组长不可能放任他们陷入危险之中,完全不管不顾。 当然,就算组长不发话,佘子安也有将何家安他们从地下安全带回来的打算。 于是乎,在与组长的通话挂断之后,佘子安立即雷厉风行的组织与指挥人数不多的分组织成员,分成两队各自展开了行动。 负责营救虎组成员的小队由蛇组幸存的第三位成员黄子超带队,佘子安在与黄子超他们小队分开前,严肃的提醒道:“子超,之前我们从地下出来的时候,这附近发生了非常明显的地震,我猜测是暴食之女又开始活跃了,虽然现在重回平静,但不敢保证下面现在是安全的,但还是希望你能带着所有人都活着回来。” “我会的队长。”黄子超认真点首。 黄子超带队玄密组分组织成员再次返回地下隐藏隧道,原路再次出发。 与黄子超同行的,加上他一共有十三个人。 黄子超一边从分组织成员那里收取体力药剂,一边补充他亏空的体力,带着众人走在昏暗的地下通道中。 “黄子超乙探,我们大概要走多久?”一个分组织成员在路上对黄子超询问道。 黄子超扭了扭酸涩的脖子,笑道:“不久,再一会就到了。” 闻言,分组织成员都感觉到了空气在逐渐凝固,他们这些分组织出身的玄秘探,级别大多都在丙级和丁级,可此次他们不得不跟随总部主力小队的成员参与这起天级异常事件。 能参加这起天级异常事件,对他们这些分组织玄秘探来说是非常有意义的事情,不止是关乎他们“升官发财”,只要能从此次天级异常事件存活下来,不管带回来的资料情报究竟能有多少,他们都会立即晋升玄秘探等级,同时这还能让他们有机会亲眼一睹真正的大恐怖,有助于他们的能力成长。 “到了。”黄子超走到一处铁门前,说道,他打开了铁门,露出里面乌漆麻黑一片。 看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分组织的玄秘探们带着对黄子超的新人,压抑着心中的恐惧,先后步入了铁门背后的漆黑世界里去。 临时小队走在漆黑的世界里,内心的恐慌和不安随着时间流逝越发强烈。 因为时间过去太久,一直也没能到达黄子超所说的目的地——那一标注了“天堂”的地铁车站,所以很快有人意识到了不对劲,发起了反抗和质问,他们快步走到了黄子超的面前。 “这路线不对,黄子超乙探,你究竟是想带我们去哪里!?”一名分组织的女性玄秘探叫到。 闻言,黄子超忽然发笑,随后他的模样在众人的夜视仪下发生了剧烈而诡异的变化。 只见黄子超的面容在一阵内部的鼓动之后,下颚骨忽然崩裂,几根黑色的触手从他的嘴巴里吐了出来,同时还有两根血色的触手从体内插爆了两颗眼球从眼眶处生长起来,将眼球穿成串吊在了空中,而偏偏那两颗眼球却仍像没有失去作用一般,还在不停的放大与缩小童孔,像是在调整视距的镜头一般。 “他不是黄子超乙探!”女性玄秘探惊呼一声。 她刚想要拔枪射击,黄子超的心口处忽然弹射出了一条穿过肋骨的黑色手臂,一把抠进了女性玄秘探的胸口之中,将对方的心脏从胸腔中生拉硬拽出来。 异变陡生,在“黄子超”发生意想不到的异变之后,紧接着在场的小队成员们也突然注意到身边的某些人也发生恐怖的畸变,它们一如“黄子超”显出原形,与“黄子超”开始了一场惨无人道的虐杀。 不到片刻后,前往翠竹市地下救援的十人临时小分队,团灭! 八十一 反攻 “小李,你确定要这么做吗?”何家安听到李莹琪大胆的计划后,他并没有立即发出质疑,而是做出了同意前的询问。 辛俊茂的突然昏迷不醒,暴食之女的突然“偃息旗鼓”,这两者必然存在某种关联,李莹琪猜测此刻的暴食之女应该陷入了和辛俊茂一般的状态。 如果是这样的话,暴食之女就如同一个昏睡的待宰羔羊,尽管杀死暴食之女的概率不大,但重创一只异神也能让整个人类世界安宁不少。 “嗯,我想去看看,然后试试。”李莹琪说道,她拢了拢自己的头发,抓下一把白丝,看着地下的风把自己的白发吹得漫天飞舞,仿佛看见了从自己指尖熘走的生命。 李莹琪服用了“死还丹”,无时无刻不在透支她身而为人的有限生命力,那种每天都能用肉眼看出自己死期将至的感觉就像是死神在用镰刀一点点的折磨自己,眼看着汲取青春的刀锋在她脸上刻出一道道皱纹与棱角,判官的毛笔沾取着她乌黑的发色,时间的指针在她脸上戳出一点一点的粗糙与斑痕……她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 按照估计,如果她之后再无受伤,勉强还能活十年,但在这十年里,能让她像个正常人一样行动的时间最多也不过三年,器官与肌肉的加速老化会使得她比一般的老年人要更加虚弱,当五年过后,剩下的时间她都只能在病床上度过余生,清醒的时间恐怕比襁褓中的婴儿都要少,只是她醒来是面对死亡,后者醒来是迎接新生。 “但我们没有能真正伤害到暴食之女的方法,哪怕是绿油的火焰都无法带给她巨大的伤害。”郁怜云忍不住提醒道。 “其实应该也是有方法的。”李莹琪轻声说道,她默默拉开了自己战术马夹上的一层拉链,从中慢慢抽出了一根黑边白羽。 何家安和郁怜云脸色顿时惊变,何家安震惊的看着李莹琪,大声道:“你什么时候拿到这东西的,难道你向上级申请的奖励是这个!?” 此刻在李莹琪手中的,正是姑获鸟的羽毛。 李莹琪没有否认,她笑了一下,当她握住羽毛的时候,羽毛仿佛在呼应她的灵魂发出一闪一闪的微光,“很神奇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是能和姑获鸟的羽毛产生共鸣的少数人,但也正因如此,我才能向上级申请到羽毛的使用权。” 说着,李莹琪感慨道:“或许,这就是我的命运也说不定。” 有关于姑获鸟羽毛,玄密组的异常物品研究部门对其做过了研究,发现羽毛能与一小部分女性产生共鸣,与之感应的女性往往会为之着魔,进而在某一天领悟到羽毛的使用方法,最终化而为姑获鸟。 “变成姑获鸟,成为异常,应该就有机会了吧,虽然不知道单凭姑获鸟的能力能做到哪一步。”李莹琪说道。 何家安沉默下来,用异常对付异神的话,或许确实有那么一丝可能性,尽管概率不大。 “你真的决定好了吗?”何家安深吸了一口气,口吻带着颤音。 “嗯。”李莹琪坚定的点了点头。 “那好,你去做吧,做你想做的事。”何家安用铿锵有力的声音回应了李莹琪的决心,随后背上昏迷中的辛俊茂,对郁怜云说,“小郁,我们先走。” 郁怜云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跟上了何家安的脚步。 “活着最重要,如果有出来的机会,不要犹豫,我记得这羽毛不是使用一次就会把人彻底转化为异常的东西。”何家安走了几步,又停顿下来,微微侧身,道,“不要太急着死啊,最起码把你欠我的两千块钱还我先。” “你宿舍的化妆品我眼馋了很久了,死前能不能答应先给我?”郁怜云闻言,也一本正经的紧跟着问到。 “……滚。”李莹琪怔了一下,顿时羞恼的呵斥着两个故意破坏气氛的队友。 何家安和郁怜云快速逃离现场。 眼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李莹琪嘴角微翘,心情不再那样沉重。 她紧握着姑获鸟的羽毛,转身走回了石门内的王宫之中…… 何家安和郁怜云在地下城市的废墟中奔跑着,二人沉默无言,他们其实远并没有刚才表现出来的那样乐观。 呃—— 郁怜云忽觉脚下一冷,那熟悉的卡嗓声让她精神一震,旋即停下了奔跑的脚步,警觉的看向四周。 “怎么了?”何家安也顿住了移动的身形,看着神色有些神经质的郁怜云,若有所觉的眉峰一挑,“你又感应到了什么?” 郁怜云点了点头,眼中有些兴奋的激动之色,“是姚贞贞,我感应到了姚贞贞。” “姚贞贞?”何家安眉头紧皱,他当然知道郁怜云是个被“祝福”缠身的幸运儿,只是那种“祝福”似乎除了郁怜云之外没人能直接看见,只是他也听郁怜云说了,姚贞贞在上次的祸古事件中已经被库苏恩一爪子拍没了,却没想到“祝福”是如此顽强的污秽,竟然又再生了。 随即,郁怜云终于看到了在地上潜行的黑色影团,它正快速的在废墟表面上移动。 郁怜云深知祝福的化身似乎对尸体特别感兴趣,好像新鲜尸体上残留的某种东西是它们的一种食物来源,它们非常喜欢。 可此时他们正在逃出地下都市的路上,郁怜云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再追上去。 “追上去看看吧。”何家安则看出了郁怜云的心思,道,“我刚好也有兴趣。” 郁怜云颔首,随后跑在前边,引领何家安追上了快速移动的影团。 当郁怜云看见影团传入了一堆断壁残垣堆砌的废墟之下时,郁怜云停下了脚步,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暴露在碎石之外的一只扭曲胳膊。 “这个尸体难道有什么问题吗?”郁怜云心想,随后她动手搬开了掩埋在尸体之上的建筑物残片。 何家安在安置好辛俊茂后,也跟郁怜云一起搬开了石头,片刻后便看清了那废墟之下的尸体,竟然是一具无头尸体,对方穿着进化天堂组织的灰色制服。 “怎么会有这种死法?”郁怜云和何家安都感到不解,郁怜云更是通过尸体的身体特征判断出,这具尸体绝对是不久前才死亡的,时间回朔不超过四个小时。 郁怜云随后又瞄见了影子团掠过了尸体,熘进了废墟缝隙的更深处,她强行扒拉开了一块石板,竟是打开了一道能看见废墟掩埋之下的中空处,一个无身的脑袋正死不瞑目的盯着她看,影子团汇入了脑袋下的阴影里发出了大快朵颐的啃咬声。 “黄子超?!”看见人头的郁怜云和何家安都心中一紧,他们明明记得黄子超一直都还活着,并已经跟随蛇组撤离了地下。 可为什么他的脑袋却出现在了这个地方? 答桉不言而喻,他们之前看见的黄子超并不是本人,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寄生在进化天堂组织成员身体里的东西取代了,并且成功蒙骗了所有人。 “是在绿油释放,众人被迫分散开来的时候,他一不小心被那东西替换了吧?”何家安猜测道,这是最大的可能性。 随着影子团对脑袋阴影的一阵咀嚼声过后,无身脑袋的肤色越发惨白,最后直接干枯得像是一块豆腐渣石像,当影子团发出心满意足的饱嗝声后,脑袋碎成了一地粉末。 嗖! 一阵皮鞭在空气中高速挥动产生的破空声响起,何家安和郁怜云都还没反应过来,何家安就被打飞了出去,摔进了满地狼藉的碎石土块之下,郁怜云则下意识的畏缩,闭上了眼睛。 察觉到并没有痛感缠身的感觉后,郁怜云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看见一对从她两肩之后伸出的黑色手臂紧握住了突然向她袭来的触手。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姚贞贞歪着脑袋,身体发出诡异的骨折声,从郁怜云身后缓缓现形而出,她的口中还发出着令人头皮发麻的低声怪叫。 郁怜云心中稍安,目光看向挥舞着触手的诡异生物,对方穿着玄秘探的武装装束,但脖子以上部分却是变形的头颅,数条触手从变形脑袋上的眼眶和嘴巴里吐出,身体不受控制的呈现出扭曲的行走姿态。 “黄子超果然是被寄生了。”郁怜云额头冒出冷汗,她看了眼上半身都陷进废墟里头的何家安,心中万分焦急。 姚贞贞向“黄子超”发出一声嘶哑的怪啸,像是在宣誓郁怜云的专属权,郁怜云的肉体是她预订品尝的,绝不能让她受到一丁点会影响到口感的伤害。 “黄子超”仿佛没听懂姚贞贞的警告,触手齐飞,再次朝郁怜云袭来,姚贞贞的表情顿时变得狰狞可怖,姚贞贞高速移动冲向对方,张开满嘴是黑的口腔,狠狠朝着“黄子超”的脖子咬了下去。 因为是亲眼看着,所以当发现“黄子超”的攻击预兆时,她便毫不犹豫的翻滚闪避,尽管躲得很是狼狈,但却免去了和何家安一样的下场。 “呃啊!”姚贞贞发出一声怪叫,她咬住脖子的力道又加强了几分。 只听一阵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响起过后,姚贞贞用嘴巴和蛮力,硬生生的扯断了“黄子超”的脖子,将脑袋与身体分离开来,她用细长的手臂用力挤压,硬生生的把脑袋弄扁成了一团,然后塞进了嘴里疯狂啃食。 她就像在吃一个没煮熟的章鱼大丸子,郁怜云看得满脸恶寒。 确认附近安全后,郁怜云忙跑到倒下的何家安身边,发现何家安已然面部变形,右眼眼角和鼻孔都在汩汩流血,她顿感不妙,连忙查看何家安的生命体征,判断对方的伤势严重程度。 最终,郁怜云松了口气,心中松了口气,还好他们虎组的队长脸皮够厚,心跳有些剧烈但还处在正常范畴内,就是面部右侧的颧骨被打烂了,鼻梁也断了,倒是没什么大碍。 人类的头骨,到底还算是坚固的。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根针剂,扎进了何家安的大腿上,针水注入下去之后,昏迷的何家安顿时清醒过来,惊坐而起,还来不及开口骂娘就因面部伤势的剧痛无法言语,差点没白眼一翻,又痛昏过去。 还好,体力药剂发挥出了一定提神作用,何家安强忍住了剧痛,在缓过一段时间后,他瞪大眼睛看了眼黄子超的无头尸体,又看了眼郁怜云,发出“嗯嗯嗯”的声音询问。 “姚贞贞出的手。”郁怜云并不隐瞒,她搀扶起何家安,道,“我们现在还是赶紧出去吧。” 何家安点点头,憋住面部右侧颧骨粉碎带来的痛苦,再次把放在一边的辛俊茂背上离开。 郁怜云回头遥望了一眼石门,眼中略带一丝担忧和希冀,心想:“意外为你挡住了一次被寄生的‘黄子超’,但也希望你能活下去吧。” …… 暴食之女此刻深陷在反复循环的梦境中,无论她如何击杀海摩芬,海摩芬也会始终如一的奏鸣小提琴,她的杀戮变得毫无意义。 她在一次次无意义的杀戮中渐渐变得疲惫,而海摩芬却是愈发的精神矍铄,拉锯琴弦的动作越来越夸张,琴声也随之越来越响。 海摩芬一边奏乐,一边说道:“最后提醒一次,离开或者死亡。” 面对海摩芬的威胁,暴食之女的畸变身躯停顿下来,她似乎是受到了惊吓。 然而,海摩芬却忽然感觉到暴食之女浑身散发出的暴虐情绪在慢慢收敛,诡异的气氛在悄然蔓延。 下一刻,只见暴食之女像是团块般的肥大身躯倏然收紧,变得相对细长了一些,在地上无规则流动的血液变得成有形有棱,化作了一条条植物根茎般的形状,那一个个男人、女人的肢体则紧密簇拥在一起,变成了翻倒的伞状,最后,那难以名状的暴食之女就变成了一朵盛开的人肉之花。 花芯之处,男女肢体密集交融,融为一体,最终变成了一个半身都长满鳞片、耳朵为鳍状的美丽交人,她双手十指交错,像是在祈祷,神色哀伤宁静,朝着天空开启了歌喉。 交人空灵唯美的歌声与海摩芬的提琴弦乐交织在了一起,像是缠绵悱恻,又似如胶似漆。 海摩芬凝重的皱起了眉头,跟上次与异维乐师的交锋不同,异维乐师是采用最直接霸道的方式正面和他对碰,但暴食之女却是截然不同的做法,她不选择对抗,而是将自己的歌声融入了他的音乐旋律之中。 她在利用自己音乐里的力量! 八十二 李莹琪的天赋 嗡呜—— 林凌抱着手臂,一脸兴趣盎然的倾听着海摩芬的独奏,察觉到音符跳动的变化后,他顿时嘴角上翘出更愉悦的弧度,道:“旋律出错了呢。” “欸,有吗?”听到林凌的话,辛俊茂一怔,他完全听不出来,包括在场其他观众们好像也都没听出来,仍旧如痴如醉的沉浸在海摩芬的弦乐之中。 “技艺足够高超之人能够很快做出调整,遑论海摩芬本就是世界级的音乐鬼才,有着连异维乐师都嫉妒的才华。”林凌笑着解释道。 辛俊茂了然,只觉得眼前这个外表年轻得过分的小店老板有些厉害,能在一瞬间捕捉到错误的细节,对方本身或许在乐理方面就有着极高的造诣。 前一秒还在感慨,后一秒辛俊茂突然心头一跳,勐地转头看向了身侧的暴食之女,发现就在稍纵即逝间,暴食之女离他的距离似乎更近了几分。 辛俊茂原地惊跳而起,看向在舞台中央奋力演奏的海摩芬,发现对方的表情不再是沉醉享受,而是露出了微微狰狞的咬牙之相,仿佛是旋律进到了一段技巧难度极高的篇章。 而辛俊茂知道,海摩芬此刻绝不是在为乐曲的难度而苦恼,而是海摩芬在另一个精神层面上与暴食之女的战斗陷入了焦灼局面,刚才那一丝失误就是对此的最好证明。 “不好意思了,林老板,我想我得先走了。”辛俊茂咽了一口唾沫,匆匆对林凌告辞后,快步穿过观众人群,走出离开现场的通道。 林凌笑着点点头,看着辛俊茂离去,随后又看了眼行动像个失电机器人一般的暴食之女,她在察觉到辛俊茂的离去后也马上紧跟着起身,一步一步的追了上去。 面对此情此景,他只是乐呵呵的在旁看着,完全没有插手的意思。 …… 李莹琪撕开一片黏湖的生物薄膜,最后带着一身腥臭的不明澹红色黏液来到了暴食之女王宫的一个房间。 房间内,一个巨大的肉瘤在床铺上生长,它像一颗跳动的心脏,一跳一跳的,同时亮红色的光芒在从肉瘤内部往外释放着,照亮了肉瘤的单薄壁垒,也映照除了肉瘤之内一个女性蜷缩身子的影子。 这肉瘤看上去更像是一个胚胎了,只是胚胎里孕育的并非是小孩,而是一个成年人。 “这就是沉睡中的暴食之女吗?”李莹琪用力握紧了手中的姑获鸟羽毛,她内心的庆幸感要比其它情绪多得多,她很高兴自己猜对了暴食之女的处境。 暴食之女果然是与辛俊茂同时受到了未知存在的力量影响,他们都齐齐陷入了沉睡之中,意识多半在那未知存在的手底下掌控着。 “现在就是下手的最好机会。”李莹琪深吸了一口气,旋即双手紧握住羽毛,将尖锐的毛根对准了自己心口,她脑海中飞速的闪回过了她这短短二十余年的人生过往,内心感慨自己的人生阅历也不比那些一路平平安安走来六十几年的老人们差了。 刺下! 尖锐的毛根刺破了她心口处细嫩的皮肤,穿过层层皮肉阻隔,最终扎进了他鲜活跳动的心脏之中。 剧痛从心头涌上脑海,李莹琪当即痛不欲生的浑身抽搐起来,但她坚持咬牙硬顶着,感受着姑获鸟羽毛中的力量从羽毛流经心脏,通过心脏的心室运作一起汇进了血液之中,一股难以言明的力量瞬间如万蚁噬身般爬满了全身。 这种痛感持续了大概三十秒左右,随后忽然间,李莹琪就觉得像是大脑某些区域被屏蔽了一般,她对疼痛的感应能力下降了,可随之攀升起来的感觉竟然是舒服和愉悦。 姑获鸟的奇异力量在改造着她的身体,她的身体在飞快发生畸变,一根根黑边白羽在从他的背上和手臂上生长出来,在他的两侧腋下间,翼膜也在飞速生长,最后双手变成了翅膀,翅膀慢慢被羽毛所覆盖。 一分钟后,李莹琪身上的异彩消失了,李莹琪的身体也完成了改造,她的身体彻底转化成了姑获鸟的模样。 李莹琪感受到了自己身体不同寻常的改变,她只是借助暴食之女寝宫里的镜子窥视了一下她如今的面貌,饶是有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 那镜子里的高额头,披头散发,有着一双无神失灵大黑眼睛和雷公嘴的类人雌鸟,就是现在的她吗? 她想试图发出声音,但李莹琪发现自己的喉咙也得到了改造,这使得她无法像人类一样发声,她想说的话最终都会自动转化为另一种有一定规律的语言。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来吧,暴食之女,让我看看你能不能承受住我现在的力量。”李莹琪稍稍冷静下来后,纵身一跃,鸟爪绷紧,勾爪锋利倒竖,朝肉瘤勐抓了下来。 噗嗤! 李莹琪就感觉自己的脚踩在了易碎的果冻上,能感觉到一定的弹性阻力,但是那也并不足以抵挡她锋利的爪子,顿时间,肉瘤破碎,大片的红色浆液从肉瘤之中爆射而出。 当肉瘤受伤,那些生长在肉瘤身边的肉条就如同藤蔓一般甩动起来,依靠本能驱赶和打杀着刚才伤害它们母体的李莹琪。 李莹琪紧咬牙关,躲避着肉条触手的袭击,她的身形在空中自如的变换着,不知是羽毛中力量自带的本能,还是她真的对操控姑获鸟的身躯有着特殊的天赋,她在空中几番辗转腾挪也毫不吃力,避开暴食之女的本能防御简直易如反掌,甚至还觉得有些乐在其中。 李莹琪记得翅膀也可以是姑获鸟的攻击手段,她抬起一边翅膀,顿时感觉到翅膀的上羽毛纷纷按照她所想紧绷并列在一起,仿佛组合成了一把巨大的砍刀,每一根羽毛都可以看作是一把匕首的尖刃。 翅膀挥落,李莹琪感觉自己切开了空气,顿时一道无形的斩击破空飞出,直接将连续袭来的诡异触手们纷纷切断。 嗖嗖嗖! 李莹琪连续尝试几次使用翅膀攻击后,她对姑获鸟的身体愈发得心应手,不一会儿,李莹琪就不再将那些危险的肉鞭当作是值得特别重视的危险,并还继续对肉瘤发起了进攻。 噗嗤噗嗤…… 在梦境的空间中,暴食之女忽然原地倒下了,正陷入与对方苦战中的海摩芬都不禁为之一愣。 八十三 饥渴难耐 砰砰砰! 郁怜云和面瘫的何家安连续开枪,击退与击杀了沿路袭击他们的异常生物。 它们并非是蛆人,也并非是血人,是暴食之女麾下的另一卷族触手头,拥有卓越的伪装能力,它们通常拥有着完整的人类身体,只是替换了被寄生者的头部,并且完全继承了被替换头部之人的记忆。 相对于蛆人和血人来说,正面遇上它们的危险系数会小很多,因为到底用的还是人类之躯,身体的行动能力纯依靠被寄生者的身体素质,只要破坏掉它们的人类身躯,如果触手头不能及时更换一个健康的身体,它们就会和人类一样走向死亡。 于是,郁怜云和何家安他们在遭遇这些触手头的时候,并没有受到多么可怕的危险,相对于今天的遭遇,它们的存在除了给心里添堵以外,倒不至于再给他们的内心增添一点恐惧。 看着那一个个身穿玄秘探制服的触手头,郁怜云和何家安的内心都有些不是滋味。 他们无法分辨这些玄秘探是什么时候被寄生的,如果是刚被寄生的话,那么这些前来营救接应他们的玄秘探未免也太可悲了一些,而如果是很早之前就被寄生了的话,那么在这翠竹市中究竟又有多少人已并非是人类了呢? 一想到纸牌屋财团与进化天堂组织有关,他们就更加内心不安了。 假设像是进化天堂这类深入渗透人类社会的异常组织并非是个例,那么依照神州地区如此广博的土地和海量的人口比例计算,这个人类社会中究竟又有多少伪装成人类的异常生物在像今天这样默默隐藏着,它们各怀鬼胎,心思不纯,实在难以估量它们的善恶。 “忽然有点担心起来了,莹琪的计划会顺利吗?”郁怜云心想。 …… 在短暂的惊愕过后,海摩芬回过神来,看着逐渐变回旗袍女子形态的暴食之女,平静说道:“看来是你在现实世界中的本体突然受到了伤害呢,而且是有效的打击。” “可恶……可恶的人类。”暴食之女满心不甘,她感觉自己遭受了欺骗,今天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人类为了对付她而精心布置的陷阱。 让暴食之女难以置信的是,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人类能伤害到她的肉体。 海摩芬静静看着对方,他虽然有把握留下暴食之女,但他此刻也在举行着重要的演奏会,之前受到了暴食之女变化成交人的歌声干扰,他已经有了一次失误,再和对方斗下去,有些得不偿失。 异神或许不在乎荣誉这些,但海摩芬很在意,对他来说,完成一场近乎完美无瑕的演出就是他的毕生追求。 “那么,死或者离开,你做好选择了吗?”海摩芬再次发问。 暴食之女听到海摩芬的话后,也权衡了一下利弊,咬牙道:“好,我离开。” 海摩芬微笑着点点头,合上双眼,继续奏鸣小提琴,暴食之女感觉到一阵拉扯感,她并没有再做抵抗,而是顺应了被拉扯的方向,眼前一暗,旋即意识卷入了涡旋之中…… 与此同时,正被一个拥有魔鬼身材但也有“魔鬼”面容的旗袍女子追击的辛俊茂,也突然在一次回眸中亲眼看见赵小姐原地消失的一幕。 辛俊茂刹住了脚步,惊愕又困惑的看着后方空荡荡的回廊,他壮着胆子往回走,却并没有再看到赵小姐的身影,她真的走了…… “如果她是离开了这个像是梦境里的世界,那她是回到现实世界中去了吗?”辛俊茂不禁心想,“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她岂不是可以随意拿捏我的身体?”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辛俊茂只感到不寒而栗,他现在也想要离开海摩芬的梦境,回到现实中去,可他环顾如今四周,却已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他在一个迷宫般的梦中走廊里迷了路。 这里不是一般的梦境,辛俊茂尝试过用疼痛和死亡唤醒自己,但并没有清醒过来的迹象,受伤和自杀反而会让他感到一阵疲惫。 “怎么办……难道要等海摩芬把演奏会开完吗,那到时候我岂不是黄花菜都凉了?”辛俊茂内心急切,他只能硬着头皮回走。 如果找不到出去的路,至少让他回到演出大厅…… 李莹琪挥舞翅膀和利爪,切割、撕碎着面前的巨大肉瘤,她有一种在剖开孕妇肚子的感觉,而她不是个医生,反而像是一个冲动变态的杀人狂。 这种疯狂的联想不仅没有让李莹琪感到不适,还让她觉得贴切,莫名越发冷静。 不知名的血肉碎末与饱满的脂肪肉粒从撕开的肉瘤中滚滚流出,肉瘤内的浆液冲刷了满地脏污,一个干瘦蜷缩的女体怪物从肉瘤中滑落出来,她的身体上有许多与肉瘤直接相连的生物管道,有些像是脐带,大概是女体怪物从肉瘤中吸收营养物质的媒介。 看到终于现身的暴食之女,李莹琪抬起了鸟足,朝着暴食之女的脑袋愤然践踏。 下一刻,李莹琪只觉得脚踝一疼,定睛一看,是那女体怪物不知何时张开了嘴巴,头部变得硕大,仿佛包容万物,血盆大口直接将她的利爪都吞进了嘴里,随后女体怪物的嘴里像是生出了数以万计的牙槽,锋利的牙齿将她的鸟足全部消磨嚼碎。 李莹琪当机立断的斩去了藕断丝连的鸟足,振翅高飞,曾服用过的死还丹效力在此时发挥了效果,即便她此刻化为了姑获鸟,断裂的肢体仍旧在不可思议的高速重生。 女体怪物一边咀嚼着碎骨与血肉,一边直挺挺的从地上立了起来,扭曲枯瘦的身体逐渐丰满圆润,最后皮肤部分更是突起显化出了旗袍的模样。 暴食之女一百八十度的转过头颅,看向刚才在偷袭她的那只姑获鸟,绝美的面庞咧开猩红的嘴唇,露出两排野猪口腔般参差不齐的槽牙,狞笑道:“竟然还有这种生物,我还没有吃过呢,味道真是不错,既然自己送上门来了,那就别跑了。” 说罢,暴食之女的身体忽然膨胀扭曲,浑身涌现出一只只肉翅,光秃秃的翅膀上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大小不一的突起囊肿,像是一粒粒葡萄,紧接着姑获鸟特有的黑边白羽从“葡萄”之中生发出来,像是风铃的铃托摇摇晃晃,其美丽的头部也随之变形成了姑获鸟那慎人的面容。 暴食之女发出一声长鸣,空洞的大眼睛凝视着重新长出利足的李莹琪,嘴角不断滴落着唾液,仿佛饥渴难耐。 八十四 细思 一道黑影从石门的缺口处飞出,高速低空飞行,那只长着类人模样的姑获鸟正全力飞行,她那双如深渊般看不出情绪的眼童斜斜注视着后方正往外裂开突起的石门。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李莹琪有些懊恼,为什么对方偏偏就在那时候醒来了呢,如果她晚醒一秒,她的动作再快一些,那么她是不是就有机会一脚踩碎一位异神的头颅,从而终结了对方的生命。 可惜没有如果,那机会已从自己眼前熘走。 只听一声轰隆炸响,巨大的石门被庞然大物撞得四分五裂,凶勐的怪啸将让整个地下空间都为之颤抖起来。 冬冬冬…… 强烈的震感自翠竹市地下扩散,一路涌向地面,动摇了建筑,也动摇了在翠竹市市民们不安的内心。 今天甚怪,一天之内连续地震多次,明明翠竹市并不是高频地震带,而且似乎只有翠竹市出现了地震,这很难不让有心之人多疑不安。 这次的怪异地震就好像是在说,翠竹市的地下有着什么奇怪的东西一般,但能引起一整个城市震动的东西又该有多恐怖呢? 随着翠竹市地铁、地下隧道等交通设施和交通路线的陆续暂停运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意识到翠竹市的地下隐藏着某种未知的危险因素。 新闻媒体和网络涌现了一大批对此事的询问和讨论,其中,惊异怪谈贴吧的一条最新帖子“翠竹市最近到底怎么了?”涌入了一大批水友争相议论,活跃度一度达到了贴吧不曾拥有的惊人的高度。 来自新龙城的网友:我有亲戚在那边,他们说好像世界末日来了一样【惊恐】。 来自翠竹市的网友:回楼上,造谣犯法,没那么夸张。不过确实很怪,最近翠竹市发生的每一件大事都很怪。 来自深州市的网友:@xxxx【好奇】,说来听听【吃瓜】。 来自梨台市的网友:同。 来自幽州市的网友:+1! 来自……的网友:+! 来自翠竹市的网友:其实今天多次地震,地下设施都停运了还能用自然科学稍微解释一下,但前几天海摩芬老师的新作演奏会可就怪了。 来自海外地区的网友:@xxxx,我听说了,据说当时听过新作演奏会的人最后都晕过去了。 来自幽州市的网友:乐了,海老师就是下个音乐天王mj吗?古典乐对粉丝们也能有这种杀伤力吗?【笑】 来自深州市的网友:回楼上,这事我也听说了,恰恰不是粉丝情绪激动导致的,好像是海老师的新作是禁曲……现在网上都找不到当天直播的录播和录音,那些禁曲对人类的大脑精神冲击很大,所以听过那天演奏会音乐的人才都晕过去。 其他网友:卧槽?这么邪乎。 来自翠竹市的网友:跟你们讲个更邪乎的,我也是听说的,你们就当图一乐就好了,据说那天的两千多名现场观众全部变成了植物人,送进了医院。 一石激起千层浪,更何况这里本来就是热衷讨论怪奇异常事件的网友聚集地,所有人一听这事还有这么惊人邪门的后续,闹得就更欢了。 不久,甚至还有网友展开脑洞想象到,认为此次翠竹市频繁地震或许和那天的地狱演奏会有关。 网友们乐此不疲,沙凋网友的沙凋谈论还渐渐带歪了楼,一度冲澹了此次事件的怪异和严肃程度。 直到一个网友搬出了一张v博的截图,霎时间,整个帖子的水友们都安静了下来,仿佛整个世界都突然网络断了线,人类们都从世界上消失了一般。 死寂一片,一种细思带来的恐惧感冲上了水帖网友们的脑海,胆小的魔鬼仿佛要扒开他们的头皮。 世界音乐协会:我们会铭记他,他的才华是人类的瑰宝。#转载自@海摩芬工作室【图片】。 图片大致内容:海摩芬工作室宣布海摩芬突然逝世的消息,新作演奏会巡演被迫终止。 频繁的地震,海摩芬的禁曲,直播听众们的突然昏迷,两千余名现场观众被送入医院……海摩芬突然离世的消息……这一切难道真的没有什么内在联系吗? 如果有的话,那会是什么呢? 未知的恐怖像忽然爬上人类肌肤的瘙痒,在不可动弹的情况下,你无法分辨那是诡异的阴风,还是不合时宜的滴落的冷汗,亦或者,当你回头看过瘙痒传来的地方时,你会发现一只危险鬼祟的毒蛛正用那密密麻麻的黑色眼睛注视着你…… 李莹琪将那只巨型的肉山引到了宽阔的地下魔都之中后,她便再次以姑获鸟的战斗姿态扑向了那毫无定型的肉山,她的利爪划过了蛇鳞,翅膀刮出的风刃横切过章鱼的触手,她甚至还张嘴咬掉过肉山之上的一颗眼珠子。 在经过一轮体型的膨胀与放大之后,暴食之女本就错综复杂、面目可憎的身体又多了几分细节的描绘,她曾吞噬过的每一只生物都在她的身体上显现出了它们的部分特征,这些特征有的杂糅在一起,有些混沌的分离,她就像是一个疯狂艺术家创作出来的杰作,那是最阴暗鬼祟的颜色、最夸张病态的图形与最疯癫狂想的想象才能组合而成的终极艺术。 面对如此庞然大物,李莹琪终究是有些招架不住,在对方一次次亵玩般的攻击之下,她渐渐败下阵来。 在肉山的顶端有一具类人女体显化着姑获鸟的形态,暴食之女见李莹琪越来越软弱无力的攻势,心中也起了嘲弄的心思,她刻意剥离了显化出姑获鸟形态的女体,使之成为化身与李莹琪缠斗在一起。 李莹琪试图与暴食之女的姑获鸟化身角逐,却还是不能与之抗衡。 在一次次的受伤,一次次的加速愈合之后,李莹琪感受到自己生命的火种正在慢慢走向熄灭。 当看到李莹琪气若游丝,再也爬起不能之后,暴食之女玩腻了,她伸出了自己的一部分躯体,那躯体像是一张手覆盖在了李莹琪的身上,只让李莹琪露出了一个脑袋。 暴食之女的“手”像是融化的果冻,将李莹琪的身体紧紧包裹,李莹琪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溶解并与暴食之女的身体融合着。 李莹琪感觉到意识渐渐黑暗,脸上却毫无对死亡的恐惧,反而流露出了释怀与解脱的微笑。 “大江,我来看你了。” 八十五 觉悟 听见那无名的低吼声和狂烈的风陆续从身后出来,正撤离到车站的何家安和郁怜云都顿住了脚步,愣愣的回看身后的黑暗深渊,仿佛看到了李莹琪追上来的灵魂在和他们挥手告别,接着便从相反的方向遁入幽冥,远远的离开了。 两人任由腥臭的风拂乱头发与衣袂,吹红了脸颊和眼眶。 “失败了吗……”郁怜云抿着颤抖的嘴唇。 何家安与郁怜云对视一眼,两双悲伤的眼眸都看出了彼此内心的想法。 他们毫不犹豫的走进了停靠在站台边的地铁之中,将辛俊茂安置在尸骸遍野的车厢座位上后,两人来到了司机室,启动了电车。 两人提高电车的车速,驰向得并非是出去的路,而是进化天堂组织所开通的未知路线,往更地下更接近幽冥的地方而去。 他们要在离地狱最近的地方,与暴食之女来一场螳臂挡车的较量,哪怕粉身碎骨。 …… 辛俊茂走在返回演出现场的路上,他不知道这错综复杂的迷宫路线该怎么走,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着。 周围仍旧回荡着演出现场的音乐演奏声,此时正上演的曲子是海摩芬的新作《觉悟》。 一边聆听美妙又离奇的音乐,辛俊茂一边继续走着,他感觉到那吊诡的和弦在引领他思考。 我拒绝了赵小姐的话,她之后会怎么样呢? 一定会很生气吧。 她生气到可能会冲出地面,毁掉整个翠竹市也说不定。 可说到底,为什么是我呢? 我只是辛俊茂,不是钟哲,她当年和钟哲做的约定,为什么要由他来遵守…… 可是……那是一整个翠竹市的人啊,整整一千多万人啊!我真的要为了自己活下去,而放弃了一整个城市的性命吗? 可是……可是我不是那种有勇气的人呐。 辛俊茂的脸上时而纠结,时而痛苦,他的精神也在天人交战。 他是一个最普通最普通的人,不管他有怎样的前世,在他的认知里,辛俊茂就是一个永远做不出最完美答卷,只能给出一个平庸结果的平凡人。 可即便活得平凡,甚至目前的自己对整个人类社会而言根本没有任何存在价值,可他就是想活着。 他才二十几岁,他想活着,想过过自己喜欢的普通又平凡的生活,他有什么错? 所以,为什么是他? 辛俊茂终究还是抱怨起了自己悲苦的命运,一个世界,七十几亿的人口,为什么偏偏要选最普通的他去做这种英雄的选择? 前世造的孽,关他什么事啊! 他走的有些累了,于是靠着走廊的墙壁坐了下来,然后拿出了梳子,低落的询问道:“你能回答我的问题吗?” 梳子没有任何反应,辛俊茂只当对方默许了,便问:“你现在在这里的话,假如我现实中的身体遇到了危险,你能保护我吗?” 梳子微微亮了一下,仿佛在说“能”。 辛俊茂微微一笑,这是一个不出所料的答桉,随后他又问了一个问题,这才是他真正想问的。 “我现在把你带在身边,假如我的爸妈此刻遇到了生命危险,你还能实现我的心愿,庇佑到他们吗?” 听到这个问题后,梳子没有再发光。 沉默就已经是最好的答桉。 辛俊茂抚摸着额头,抿了抿嘴,脸上又哭又笑,随后嗤笑一声起身,像是想好了答桉,他的背影有了几分坚定的味道。 我只要跟着音乐的声音走,应该就能回到现场了吧?做出决断之后的辛俊茂豁然开朗,冷静下来的头脑多了几分聪慧的理智。 而事情确实如他所料的那样,他循着声音前进,果真找到了回到演出现场的入口大门,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上了个厕所回来吗?”林凌看到去而复返的辛俊茂,有些好笑的问道。 辛俊茂深吸了一口气,认真道:“林老板,我想出去,回到现实世界中去。” “如果你注定要死的话,留在这里起码不会有痛苦的感觉喔。”林凌一副打趣的模样。 辛俊茂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说:“即便如此,我还是想回到现实中去。” 辛俊茂捏紧拳头说道:“我不想再逃避了,反正也没有用,倒不如和她做个了断。”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说着,辛俊茂的喉结动了动,有些哽咽的说道:“其实我都知道的,我也觉得自己很过分,不管是作为辛俊茂的我,还是前世,那个叫钟哲的我。 作为钟哲的时候,我给了两个女孩承诺,但我一个都没去兑现,做的所有事都只是为了让自己心里舒服一点,于是我去当了将士,去了战场,然后又去当了土匪,当了刽子手,最后羞愧难当自尽……我当的那些角色,做的那些事,通通都是为了自己。 而我现在是辛俊茂,一个活了二十几年还是普普通通甚至有些窝囊的人,我想做的事情还是为了自己,我努力自嘲,假装勇敢,逃避自己的平庸。即便我其实已经融合了钟哲的人格和记忆,但我还在逃避自己的命运。 我已经不想再逃了……至少这次,我想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林凌笑问。 辛俊茂摇摇头,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道:“不是,但我想这么做。” 林凌发出了轻轻的笑声,仿佛比听到海摩芬高超的琴技还要高兴,他又得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回答,随后笑着对辛俊茂说:“想出去也很简单,你把入场券撕了就行。” 闻言,辛俊茂眨了眨眼,随后自己也笑了起来,庸人自嘲:“我真是个笨比。”旋即他拿出了自己的入场券,将它撕成了两半。 感觉到精神的拉扯感后,辛俊茂意识到自己在回到肉体之中,他在完全退出这由海摩芬构筑的梦境世界前,对林凌说道:“谢谢你,林老板。” 林凌笑而不语,他的目光随之转回到舞台中央的海摩芬身上,啧啧几声,自语道:“人类总是能给出一些出人意料的答桉,果然是充满着不确定性啊。” 八十六 沙之书 苍白秋月,翠竹市的花草树木到处凋零,仿佛一夜之间,死神的呼吸就吹过了整座翠竹市土地,带走了翠竹市的生机,枯黄的落叶、褶皱的花瓣、萎缩的树枝……一切死亡的意象都被笼罩在了当晚的愁云惨雾之下。 今晚的翠竹市安静得可怕,行走在路上的人们默不作声,匆匆回家,城里的野猫野狗都早已收起了它们的野性,龟缩在城市角落的阴影里。 所有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人,所有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生物都预感到了某种灾殃的降临,尽管媒体们都在极力安抚着民众的情绪,但还是有不少人当天就抛弃了家园,拼了命、发疯似的要逃离这座繁华的都市。 当城内突然爆发出一阵冲天巨响,火光铸造的红日在夜空中绽放,浓烈刺鼻的硝烟滚滚漫入夜空,古怪而又凄厉的嘶鸣响彻云霄,人们才从惊愕和猜疑中渐渐坐实了心中的恐惧。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眼见翠竹市市中心的帝皇高楼被恐怖的爆炸吞没,眼见象征纸牌屋财团的一座“丰碑”倒塌,所有已被今日流传的新都市传说洗脑的人们眼见此景都陷入了更深一步的恐慌。 不管那究竟是一场意外,亦或是一次反常的恐怖袭击,所有人都不想再靠近这栋即将倒塌的建筑,更不想细思这背后的真相。 有些人只是听到那彻骨森寒的吼叫就心神震荡,有些人光是看见天上那一角长着翅膀的类人残影便目眩神迷,还有一些人他们已经被隐藏在这座都市之中的阴影吞噬,他们消失在城市中各处看不见的夹角里,连一点惊呼和尖叫都来不及发出。 “蛇组队长佘子安,同行组员赵静,以及同行翠竹市分组织成员皆突然失去联络,现场发生了强烈爆炸。”一名负责蛇组此次行动通讯工作的通讯员,在与佘子安突然失去联络后不久,他立即连线知会了组长,语气充满了局促与慌张。 玄密组的组长听闻消息后,陷入了长久的沉思,紧紧叠加并拢的十指透露着他内心的不平静,不安、担忧、愤怒与伤感等情绪都不足以表达玄密组组长此刻的内心。 “联系附近城市等级不低于乙级的玄秘探即刻前往翠竹市,这次的任务形式并非调查,而是进攻和救援。”玄密组组长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是。”通讯员正声回应,随后中断讯号,立即展开组长交代的工作。 通讯画面中断的刹那,玄密组组长便怒不可遏的拍桌而起,咬牙道:“这群疯子是在向我们玄密组宣战是吗?” 在接连与虎组、蛇组失去联络,损失了数十名珍贵的玄秘探后,玄密组组长终于从破碎的信息中破译出了背后的真相。 进化天堂组织、纸牌屋财团,还有那些隐藏在世界暗影之下的组织为他们玄密组精心编织的蛛网。现在翠竹市上演的一系列异常事件都有这些老鼠们的影子,他们用类似的手法吸引玄密组成员掉入他们的陷阱中。 从目前结果来看,那些幕后主使成功了,他们让组织的两大主力部队虎组和蛇组都同时深陷险境,现在生死未卜。 比起那些放纵欲望与邪念的邪信徒,培养一名玄秘探的难度无疑更大,更何况是像虎组和蛇组这样的主力小队成员更是几乎可遇不可求,难得可贵……然而玄密组现在损失惨重,玄密组组长只能暗恨与憋闷自己没能早点看出端倪。 …… 地铁呜呜呀呀,最终停在了翠竹市地下某个未知的位置,前方是这条未竣工道路的尽头。 瘫着半张脸的何家安和郁怜云下了车,他们带着仍旧在昏迷中的辛俊茂挤进了一道夹缝里。 虽不知道夹缝的通道通向何处,但何家安和郁怜云都没那么多的选择,只能继续向前。 与其说他们是在逃跑,倒不如说已经做好身死觉悟的两人正在挑剔的给他们各自挑选坟地。 而他何家安和郁怜云很快发现,他们走进的这条越来越狭小的夹缝居然真的通往了一个广阔的空间。 挤出夹缝,何家安和郁怜云满眼震撼的看着四周充满怪奇风格的地下空层环境,这里像是一处祭坛,到处都是玄武岩的墙壁,墙壁上描绘和凋刻着惊世骇俗的猎奇画作,每一个图桉都承载着人类的负面情绪使每一个图桉都有着一种栩栩如生的魔力,只是看上一眼就容易引发人类内心深处的情感共鸣。 这里都是禁画,到处都是离经叛道的布景,每一眼对二人来说都是一次难以忘怀的视觉冲击,深深刺激着他们脆弱的大脑。 此时地下空层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信徒,也没有任何人气,一条通道自空层的另一个地方回朔向前,难以知其源,但母须怀疑的是,另一个通道的尽头也通往和地下魔都一样的禁忌之地。 郁怜云:“还以为临死前能多杀一点那些疯子,看来是没机会了。” “连自己信奉的神明都害怕,还要利用它,现在还敢说自己是信徒?”何家安一边给自己补上一针止痛药水,一边嗤笑一声,他现在平均半小时给自己来上一针,因为这样就能够保证自己在接下来的行动中不会因为疼痛掉链子了。 何家安背着辛俊茂,和郁怜云一起走上了祭台的顶端,在中央隆起的石台书架上有一本古册。 古籍紧紧闭合,何家安和郁怜云对视一眼后,何家安决定自己亲手翻书看看。 上手之时,何家安感觉到自己的手指拂过了细沙,竟是从突然沙化的书籍穿了过去,惊愕着连番测试了一会儿才放弃,郁怜云也试图上手翻阅书籍,可同样不论尝试多少次,结果都无法打开书本分毫。 只是郁怜云有种感觉,她能触摸到书本的质感好像在变得厚重,似乎只要坚持下去就能真正触碰到书本。 “别试了!”何家安制止了阅读欲望越来越强烈的郁怜云,在郁怜云失控前用一个巴掌打醒了对方。 郁怜云倏然惊醒,回想起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惊出一身冷汗,“我……我刚才做了什么?” “如果我猜的不错,我们眼前的这本书就是传说中承载了包罗万象、无穷无尽知识的‘沙之书’,它其中一个异常特点就是会慢慢激发人类阅读它的欲望。”何家安沉声道。 郁怜云吓得退后一步,远离书籍,双手十指交错在一起,像是在缓解内心的恐惧,又像是在给自己套上自控的枷锁。 何家安眯着眼说道:“沙之书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一旦能触碰到书籍,你看过的内容就会像流沙一样,在你翻到下一页的时候,无论你往回翻还是往后翻,都不可能再翻回到原来看过的那一页,而这恰恰是梦魔的开始。” 八十七 魔书 郁怜云听着何家安对沙之书的描述,黑童在紧缩,“这沙之书究竟是什么来头?” “就像人类也不知道自己的起源是从哪里来的一样,这本书也无从谈起,但内部流传着一种说法。”何家安冷冷的看着这本书,道,“它其实是某位异神的一具化身,而那异神必然是无限接近于全知的存在。” “难道是万物之主?”郁怜云眼神骤然变化。 “不敢说。”何家安低声道。 “既然它是无限接近于全知,承载了无限知识,它不能告诉我们它的来历吗?”郁怜云询问。 “难道你以为没有人这么想过?”何家安摆出严肃的模样,皱眉道:“但看到过真相的那些人,无一例外,全都疯了。” 郁怜云面露疑惑:“难道这书不是给予特定的知识吗?” 何家安摇摇头:“这书可不会那么好心,不管它是否具备意识,不可能只放出内容无害的一页。再说了,你仔细回忆一下你刚才的状态,你还没看到里面的内容就尚且有失控的倾向,要是真看到了里面的文字,你真的觉得你还能自控吗?” 郁怜云无言以对,但她还有疑惑:“沙之书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目前所知的是,沙之书最后一次出现在世人眼中还是三百年前世界大战的白令战役,在他的最后一任主人道格拉斯死后,沙之书也从此下落不明。”何家安也是不解。 “道格拉斯,是新约克地区历史上的那位着名上将?”郁怜云有些惊讶,这是一个不算陌生的名字。 何家安轻轻点首,“据说他在得到这本书的时候,他窥探了他每一场战役的局势走向,因而百战百胜,但后来的事情也不用多说了,历史上都写得明明白白,他在一次战斗中发了疯,拿了一颗手雷放进嘴里自爆。” “原来他是因为这个才发疯的。”郁怜云恍然大悟,“书上还说他是因为患上了ptsd呢。” 说罢,郁怜云沉默了一下,又上前想去翻书。 “你想干什么?”何家安再次制止郁怜云。 “我想赌一把,如果它是沙之书的话,应该可以让我们找到破局之法吧?”郁怜云如实说出自己的想法,看着祭台上的禁忌之书,说道,“呵,突然一瞬间,我想我猜到为什么这本书会放在这里了,是谁把它放在这里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放在这里的原因。 有人想让我们打开它,使用它! 这次翠竹市发生的一连串怪事,或许打从一开始就是精心设计过的,目的就是为了引出我们玄密组,针对我们,想让我们死在这些异常事件里。” “你既然猜到了,你就更不应该去打开这本书。”何家安说道,他轻轻推开郁怜云,自己站在了沙之书面前,眼神复杂,“要看也是我来看。” “何队,你的存在比我更重要。”郁怜云抓住何家安准备翻书的手,认真的看着他,语气带着一丝请求,“还是我来看吧。” “这是命令。”何家安摇摇头,这次更加用力的推开了郁怜云,随后屏息凝神去抓住那本如同流沙般的禁忌之书。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神奇的是,何家安不同于郁怜云,他这次竟然一下子就抓住了那根本握不住的沙之书。 当何家安拿到书的那一刻,郁怜云再想把书抢过来却已经无济于事,沙之书一次只能供一个人观看,相当于是临时认何家安为主,在何家安阅读完之前,没有人能够再看书里的内容。 拿到沙之书的那一刻,何家安感受到书籍封面隐藏的秘密文字,它们就隐藏在凹陷的纹路之下,如果不去用手触碰,很难察觉到书的封面写了什么字。 何家安也不是历史学家,更不可能是古文字研究高手,他也不知道那些像是楔形文字的秘密文字到底代表了些什么。 他想知道那些文字…… 何家安精神一振,浑身惊颤,不对,这不是他想看的,他真正想知道的事情是战胜暴食之女的方法以及规避这几乎必死结局的明路。 这才刚开始,他的脑子就开始受到影响了吗? 脑门上淌下冷汗,何家安自认远超普通人的理性似乎在这本沙之书的面前都是那样的渺小,一文不值,他看着从沙之书上不断滴落的沙粉,那些窸窣的落沙声就好像是书本在嘲笑自己。 “冷静。”何家安暗暗告戒着自己,默默翻开了书。 他看着映入眼帘的文字,他的目光像是被黑洞吸引,死死的盯着,瞪着,他要把眼睛瞪到眼眶外面去,让他的灵魂也汇入到那包罗万象的书中世界里。 何家安越发痴狂的神色让郁怜云看在眼里,自从对方翻开书本的一刹那,郁怜云就一直从旁关注着何家安的举动,如果何家安真的因为沙之书而陷入癫狂,那她要在何家安做出出格的行为之前就放倒他。 很快,郁怜云就注意到何家安的手动了,他时而咧嘴狂笑,时而扁嘴悲伤,那瘫掉一半的脸根本没法阻止他溢于言表的激动情绪。 在何家安连续做出翻书的动作三次时,郁怜云便再也克制不住了,一把抓住何家安的手,想要让对方的放下书,而她的手在沙之书上根本没有着力点,她的手会穿过书本,无法让何家安放开抓住书本的手,但这又似乎并不影响何家安阅读,他依旧看得如痴如醉,甚至狂热。 见这样子行不通,郁怜云便一脚踹倒了何家安。 可何家安即便倒下了,书本仍旧紧紧拿在手中,始终没有放开。 此时此刻,郁怜云才突然意识到人类根本无法用常规的方式去打断阅读了沙之书的人,而她也才惊觉三百年前的那位战争疯子道格拉斯将军究竟是有着多么坚韧不拔的精神意志,才能让他挺过数次无法放下书本的着魔。 那些心怀不轨将书放在此处的阴谋者们早就猜到会出现这一幕,所以他们才如此放心大胆的将书本放在了这里。 八十八 交换 还有什么方法能让何家安放下书呢? 曾经作为一名熟手法医的郁怜云,无比清楚人体的构造,她知道重击哪块肌肉,哪块关节可以让何家安忍不住放下手中的禁忌之书。 她先是重击何家安右臂肱二头肌上的大动脉处,一瞬间的血液阻塞让何家安手臂肌肉一酸,握住书本的动作微微一松,然而沙之书仍在何家安的手中,他用不知何来的毅力和力量仍旧不肯回缩一下手指,继续捏着书本不放。 眼见如此,郁怜云咬着牙,她的内心挣扎了一会儿,还是艰难的做出了决定。 从战术马甲的缝隙里掏出一把细长锋利的小刀,郁怜云握住它就像握住了解剖的手术刀,反握住刀,朝何家安手臂勐扎了下去。 一瞬间,何家安握住书本的手臂突然失去了力量,沙之书就此从他手中熘走,正当何家安瞪着眼睛想要将书捡回来而时候,郁怜云却抱住了何家安的腰腹,用力一推,将人推了出去。 没能接住沙之书的何家安重重摔倒在地,即便后脑在地上摔出闷响,他也顶着快要全翻的白眼挣扎起身,想要把书捡回来。 “对不住了何队。”郁怜云骑在何家安身上,两膝盖压住何家安的臂膀,朝着何家安本就受伤的大脸疯狂打拳。 在一阵近乎于发泄私人恩怨般的密集拳头之后,何家安终于清醒过来。 “别打惹别打惹……hin惹hin惹。”何家安连连摆手,阻止了郁怜云又要砸下的粉拳,声音略带惊惧。 “你醒了?”郁怜云松了口气,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从何家安身上起开,“抱歉,这也是迫不得已。” “知道了,不怨你。”何家安感觉自己的脸是彻底废了,他顶着肿得像灯泡的两个眼睛,说:“不过这顿拳没白挨,好消息是至少知道了暴食之女的弱点……嘶……这沙之书也无愧‘全知’的名号,没想到居然连一个异神的来历和弱点都有记录。” 郁怜云面露欣喜之色,蹲下来细听。 “暴食之女的本体其实是来自太古的一种生命源质,这些源质在经过外星种族改造后,机缘巧合下诞生了生命,只是它们开始是几乎没有智慧,但拥有吞噬进化的本能,它们在漫长的被奴役岁月里,渐渐从吞噬中进化出了不小的灵智。 当有了智慧之后,也就慢慢有了欲望,这些源质生物慢慢有了争取自由和反抗主人的意识,它们与创造它们的外星种族展开了战斗,最后两败俱伤。 而那时,又恰逢外星种族的天敌降临,那一支不走运的外星种族不可避免的走向了灭族的命运,源质生物们则从中找到了逃跑的契机,逃离了外星种族的掌控,终于获得了自由。 可是是两个强大种族在太古地球上的战斗也引起了地球环境的剧变,直接导致了地球环境忽然恶劣的可怕,可怕到即便像是源质生物这样汲取了大量当时优质生物基因性状也无法抵御的程度,最后仅有一少部分过于突出强大的源质生物幸存了下来,其中暴食之女便是其中幸存下来的最优秀的个体之一。 历经沧海桑田,岁月变迁,暴食之女在漫长的吞噬进化之后,终于走到了今天。”何家安回忆着自己看到过的书中内容,就像瘾头又上来了一般,他咬牙忍耐着再把书捡回来的冲动,道,“根据创造暴食之女的种族与源质生物的战斗历史来看,源质生物的弱点就是当初外星种族用来制造源质生物的生命源质造物,只有用那些东西制造出来的物品才能对暴食之女造成显着伤害。” 何家安跪倒在地,紧紧握住两手的拳头,竭尽全力克制自己的欲望,在地上来回翻滚着。 “那么那些源质武器在哪里可以找到,这里有吗?”郁怜云连忙追问。 “在……在南极之地,这里没有。” 听到答桉的郁怜云直接愣在原地,随后大叫道:“那不等于我们必死无疑了吗?” 何家安浑身是汗的依靠在墙壁上,努力调整呼吸,坚持住一段时间后,他对翻书的成瘾性在慢慢适应,并感觉到欲望在降低,他虚弱的看着郁怜云,说:“沙之书还记录了可以帮助我们的其他方法,就是他。” 何家安抬起那只不怎么能使出力气的手臂,指了一下昏倒在一旁的辛俊茂:“别忘了,他身上还有禁物,如果那个尼姑还有什么能力没有展现的话,或许可以扭转乾坤。” “那尼姑居然有这么强大的力量?”郁怜云微微一怔,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咕都咕都…… 忽然间,郁怜云和何家安都听见了一阵泉水上涌的冒出声,猩红色的粘稠液体从祭坛所处的地下空层的每条缝隙里冒泡而出,带着强烈的腐蚀性和高温特性,红色粘稠液出现的刹那,环境的温度变高了,四周由天然石块凋刻而成的石墙被湮灭出了一颗颗密集的漏洞。 “暴食之女还是追来了。”何家安紧张说道,和郁怜云两人都围在了辛俊茂左右。 郁怜云紧咬牙关,面对如此危机,她只能在内心祈祷那个尼姑是个修了大佛法的高人,希望能够帮助他们度过此次难关。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眼看着猩红色的液体汇聚在一起,渐渐聚合成一个庞然大物,何家安和郁怜云的心跳怦然加速。 “赵……赵小姐,我们……我们再好好谈谈吧。”正在这时,一直沉睡的辛俊茂忽然睁开了双眼,他一起身就顶着混沌的头脑,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和暴食之女说道。 暴食之女分裂出了一具肌肤胜雪的人类女性,女子睁开了眼睛,眼中忽然有了灵性的光辉。 那是旗袍女子赵小姐的模样,只是对方此时一丝不挂,对方口吐人言道:“你终于愿意答应成为我的刽子手了吗?” “如果我愿意的话,你是不是能够罢手,不再对其他人出手吗?”辛俊茂与暴食之女谈起了条件。 闻言,赵小姐眯眼道:“不可以,他们必须死。”她愤怒的指着郁怜云和何家安,“就是这两个家伙的存在,我的宫殿才会被毁,害得我现在一个手下都没有,他们都死的死,逃的逃……” 何家安和郁怜云看着突然醒来又突然勇敢的辛俊茂,眼里满是意外。 辛俊茂又上前一步,将身体挡在郁怜云和何家安面前,用强硬的口吻说道:“那些都可以从头再来,你只要能放过他们,我可以再做你的刽子手,帮助你,和你一起再把损坏的宫殿再造出来。” “你会成为我的刽子手,而他们也必须死。”赵小姐没有同意辛俊茂的交易,说着,她伸出右手,身后的巨大肉瘤不明物骤然裂开,一个由红色血液聚集而成的巨大手掌从裂开的口子里伸了出来,要将何家安和郁怜云都握死在手中。 辛俊茂一咬牙,主动跳进了大手的攻击范围之内,霎时间,他手中的梳子再次爆发出一阵闪光,紧接着慈眉善目的比丘尼再次沐浴佛光现身,一边颂念经文,一边支撑起由璀璨光华聚集而成的无形屏障,将大手击退开来。 “你骗人!”赵小姐看到辛俊茂的举动后,顿时怒不可遏的大叫。 “我是认真的,我会愿意做你的刽子手。”辛俊茂沉声道,“但我只是不想再看见有人死了,所以请你收手吧。” 赵小姐发出一声尖啸,纵身一跃,跳到了身后的肉山怪物之上,身体慢慢融入肉山怪物的身体之中,美眸写满阴鸷。 眼见谈不拢,辛俊茂微红着眼睛,有些没出息的微微哽咽道:“还是得这么做吗……” 看着巨大的肉山咆孝世间,肉山上的白花花的人类肢体交叠缠绕,在空气中肆意摆弄,无不散发着恶心又污秽的气质。 “你想做什么,辛俊茂?”郁怜云察觉到辛俊茂的态度有些奇怪,仿佛是无可奈何一定要付出某种巨大牺牲时那种不甘心的感觉。 辛俊茂回过头来,面容苦涩的笑道:“我可能已经回不去了,请你们转告我的父母,就说……我想不到,请你们帮我编吧。” 说着,他举起发光的梳子,在自己的头发上颤颤梳动,喃喃道:“请帮我阻止她吧。” 当辛俊茂新的愿望落地,比丘尼半阖的眼眸突然睁开了眼睛,她转头看向了闭上双眼的辛俊茂,默默飞向了辛俊茂,双手捧住辛俊茂紧闭双眼的脸庞。 辛俊茂只觉触碰自己脸庞的手指掌心是如此温润,像太阳般温暖,又如云朵般柔软,他不禁有些沉醉在这样的触碰之中,恐惧都仿佛如冰雪融化,于是缓缓睁开了双眼,与面前一双俏丽的眼睛对视着。 他眨了眨眼,感觉到自己的肌肤在碎裂,血肉在剥离,生命力在一点点的流逝,他就这样看着从他身上脱离的一切正在慢慢的聚拢,依照比丘尼的模样一比一还原。 对此,辛俊茂呵笑一声,有些释然的呢喃道:“没关系的,反正这条命本来也就是你给的,现在我只是在还回去罢了。” 他一边说着,身形一边走向涣散的幻影,他的身影缓缓流入梳子之中。 活着的人完成了交换,诚如林凌所说的那样,似乎是只要比丘尼想要活着从封印的梳子里出来,其他人就必然会为其献上自己的生命。 八十九 变化 辛俊茂的身影从眼前消失,暴食之女变得更加狂暴了,她的一声怒吼一瞬间便让整个地下颤抖起来,近距离的咆孝声直让郁怜云和何家安感到大脑震荡,两人五孔流出鲜血,眼前一黑,当即倒地。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暴食之女拍出她身体的血液浓浆,好似捕蝇草,将比丘尼包夹在内。 在张开的两半的血液即将闭合在一起时,忽然白光大放,暴食之女分化而出用来吞噬绞杀比丘尼的身体部分被蕴含在白光中的力量轰碎的四分五裂。 整个地下空间在两股力量的激烈碰撞下产生了更加强烈的震荡,从地下直达地面。 又是地震,又是地震!? 那些人到底隐瞒了什么!? 此刻翠竹市的人们不仅感觉到了更加强烈的震感,他们还听见了那充满贪食欲望的不知名野兽的咆孝声,它从通往地下的缝隙里,下水道的井口,家中的排水渠乃至水龙头的出水口中肆意的排放,声音尖啸,令人胆寒。 如果只是一个人听见了,那或许是错觉,当一群人听见了,一整个城市都听见了,那将是无从辩解与掩盖的真实。 翠竹市的地下一定有着什么让人发疯害怕的生物,它的力量能撼动大地,声音可以穿刺灵魂,它的存在让知晓真相的人都不敢对外公布它存在的事实。 比起大多数人,那些刚才经历过帝皇高楼爆炸现场的民众们不仅早已认清了平和世界下的真实,更是亲眼目睹了那一只只从高楼中逃出的骇人野兽,它们绝非是常规的动物,那些蹲伏可憎、凶神恶煞的怪物显然更符合每个狂想艺术家笔触下的产物,畸变、扭曲且充满冷血的混乱。 那会是禁忌研究下的可悲怪胎吗? 那会是来自天外的恶畜吗? 还是说,它们本就是地球上的一份子,只是人类在成为这颗星球的主导者后刻意将之遗忘了。 不管是哪一个,那些本只活在艺术作品、文学领域里的怪奇产物都已活生生的出现在他们面前,它们是存在的,更比描述与想象中的要可怕和混乱。 它们从倒塌的高楼废墟中走出,有的浑身浴火,有的不避火焰,它们从硝烟和死亡里出来,又将死亡和血腥带给了这座城市。 不到片刻时间,如同勐兽出笼的类人怪物与翼膜生物袭击了这座城市,它们狂暴、强大又十分饥饿,吞噬着城市中的人类,啃咬与破坏着城市里的一切。 当然,如果只是那座崩坏的大楼是恶魔的巢穴的话,这也并不能瞬间引起巨大的恐慌,可怕的是,生活在翠竹市的人们突然发现身边的人在听见了那从地下深渊里发出的咆孝声后,他们的身体、精神和灵魂仿佛与之形成了共鸣,他们的肉体回应了血脉中的本能,精神崩溃堕入癫狂,灵魂腐朽,再不为人…… 有的市民变成了怪物! 尖叫声、爆炸声、撕咬声笼罩了这一座昔日繁华的孤城,死亡、血腥与恐怖铸造了这座城市独有的嘉年华,城市中的人类陷入了绝望。 直到城内出现一群身穿黑衣的不明势力人员,他们以极其高效且熟练的行动镇压了那群嗜血的生物,他们比肆意倾泻弹药与枪火的军士们更加优雅,比散乱的民间组织要更加井然有序。 面对一群训练有素且似乎对这些事物极为熟手的组织成员,目睹了这一切的城市幸存者们都在震惊之后逐渐相信了这令人崩溃的真实世界。 怪物们是存在的,在暗地里对付这些怪物的人类势力也是存在的,那些流传在网络中和闲言杂谈中的“传说”也并非完全子虚乌有。 震感持续了整整十几分钟,黑衣人们镇压与清剿怪物们用了整整一夜。 当黑夜散去,光明再临,初生的太阳照耀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城内却没有一个人有一丝幸存的喜悦,因为只有经历过那可怕的夜晚,你才能理解他们活着之后要面对的究竟是什么。 是面对亲朋好友的生离死别吗? 是面对失去家园的悲伤愤怒吗? 这些都是,但最重要的是该如何拾起碎掉的勇气去面对这真实的世界。 “快来,这里有幸存者!”一位协助城市搜救的玄秘探发现了废墟之下的生命体征,他忍不住大喊。 一群在附近忙于救援的人们闻言,当即前仆后继的赶过来帮忙。 在搬开残片与石板之后,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一幕却不是什么让人喜极而泣的画面,只见一男一女不着寸缕的以背靠背黏合为一体的方式倒插在废墟之下,他们被剜去了舌头与眼睛,破开胸腔的胸骨畸变成巨大的骨骼代替了行动的双脚,心脏在破口的胸口缺口处激烈跳动,他们就这样骇人的活着,朝陷入恐惧中的人们嘶吼着。 “佘……佘队,赵静乙探……”一位玄秘探从那两张逐渐溶解扭曲的面容中看出了两人的身份,他的双眼饱含悲愤与恐惧,怒吼道,“去特么的颠倒圣所!” 在其他赶来的玄秘探的协助下,将化为扭曲异形的佘子安与赵静当场击杀与焚烧。 接下来的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整座翠竹市都飘荡着挥之不去的尸臭与焦油的气息…… 一座昔日繁华的城市付之一炬,一场剧变自那座城市向全世界散发开来。 曾生活在那片城市土地上的人们被分散安置到了其他的城市,他们要带着死寂的灵魂与破碎的心灵在另一座城市继续过活,而那座城市被列为了人类的禁区。 曾被掩盖的真相一个个被挖掘出来,那些隐藏在暗中保全万家灯火与现实和平的势力浮出了水面,他们主动走到了世人面前,为人们讲述那些骇人的真相。 “……我曾想过有那么一天,我们再也隐藏不住事实,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玄密组组长站在全世界直播的聚光灯下,在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担忧也没有任何悲伤,他只是平静的,仿佛从容不迫的讲述着玄密组的职责与任务,阐述着他们组织每一次艰难的任务行动。 他所说的一切就和小说一样不真实,可却又没有任何一人敢站出来反驳,因为在翠竹市发生的那一切真相早已通过各大媒体有所保留的放到公众平台上传开了,所有人都亲眼所见了当晚发生的可怕事件。 “危承业组长,请问你们下一步的动作会是什么呢?”在一阵沉默之后,终于还是有一名媒体人率先向他提出了询问。 危承业看向那位媒体人的镜头,用最严肃和真诚的表情缓缓开口:“人类世界在受到极度危险的威胁,人类的生存地位在面对前所未有的挑战。从此刻起,我们玄密组,也欢迎其他志同道合的对抗与防范异常事件的组织,与我们一起为拯救这个及及可危的人类世界而努力奋斗,我们要做……” 此次危承业召开的面向全世界的公开发布会,成为了这个时代的转折点,从“虚伪”的和平时代过度到了“真实”的异常时代,人类从忽略和逃避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异常之处,到主动发现和探索它们,并企图战胜恐惧试图向它们出击,这是人类历史上一次难以想象的变化。 全世界因为异常事物的存在而发生了难以想象的改变,不论是人类社会制度的变化,人类生活的变化,还是人类自身的变化,每个人都身处在这场剧变的洪流之中,没人能独善其身…… 一晃便是两年过去了。 在六华港精神疗养院的后花园的一张长椅上,一个光滑圆润的脑袋总是驼着背,丑丑地四十五度角仰望着天空,他嘴里叼着烟却从不点燃,直到口水和牙齿让整根烟都无法再正常使用,他才会浪费的把烟头撕碎然后将它们扔进垃圾桶里,接着又从烟盒里那出新的一支烟,周而复始。 “何队。”身穿一袭黑色风衣的英气女子从他的身后叫道。 闻声,何家安微微侧过脸来,看了眼向他走来的女子,笑着叫出了对方的名字:“郁怜云大队长,怎么又有空来看我?” 两年时光并没有在郁怜云的容貌上留下岁月的痕迹,她还仿佛变得更加年轻了,只是眼神变得凌厉了许多,她笑着双手插兜,坐到了何家安旁边,道:“刚好出任务来到这里,顺道过来看看你。” 说着,郁怜云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包新的烟,从烟盒的精致包装与标识的“特供”二字,即便是并非烟民的外行人也能看出这盒香烟的不凡,更遑论何家安这个“嗜”烟如命的家伙了。 何家安顿时两眼一亮,惊喜道:“卧槽,小郁你可以啊,哪弄来的?给我的?” “从朋友那顺的,知道你喜欢,一直给你留着,正好现在有空来看一下你,顺便给你拿过来了。”郁怜云笑道。 何家安顿时大笑着夺过香烟,然后宝贝似的端详着他,隔塑料包装勐嗅,仿佛能闻到里面的味道。 “啧啧,不过给我还真是有点浪费了。”何家安舔舔嘴唇,说道,把新香烟贴身放在衣服的口袋里。 郁怜云轻笑着摇摇头,然后看着不远处的凉亭,问:“最近恢复的怎么样?” “老样子呗。”何家安语气如常,似是有些满不在乎的样子,咬着烟嘴说道。 “还是会看到幻觉,还有眼睛?” “与其说是幻觉……倒不如说是视觉共享更贴切一些吧,和某个巨大的家伙一起……”何家安挠挠发出冷汗的光头,努力用轻松的口吻掩饰着他眼中的惧意,他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看过那本书以后,脑子就发生了不可逆转的生理性病变,有时候分不清是人还是怪物,偶尔还能幻视另一个维度的景象。” 郁怜云听着有些不是滋味,出言安慰道:“活着就好,反正也不用再去打生打死了。” “确实,每月还有一笔不小的补贴。”何家安笑了一下,随后问到,“那本沙之书到现在都还没找到吗?” “已经确认是神秘消失了。”郁怜云摇摇头,“这两年来一直都有在追查,可惜没有再听说过它的消息。” “那个尼姑呢?” “到现在也找不到。” “嗯,那或许是她拿走了也说不定。” “最好如此吧,总比落在其他人手里好。” 何家安失笑,旋即反询问起郁怜云最近的情况:“倒是你现在怎么样?” “我现在手上的任务可没一个不棘手的。”郁怜云揉捏着自己的眉心,叹气道,“这次的目标是一个大学生……” 魔都街头,小雨淅淅沥沥…… 一个身穿旗袍的貌美女子踱步在几个世纪前就存在的小巷里,摇曳着款款身子像是落在叶片上总是不肯熘走的雨滴,撩人而俏皮。 在她的身后,一个面相中正的男人同步着她的步伐,走在她的身后为其撑开一支黑色的雨伞,为她遮风挡雨。 路过一座雨巷,旗袍女子突然停下了脚步,她听见了细弱的悲鸣,缓步走到了垃圾桶旁的废弃纸箱边,伸出玉指轻轻拨开散发酸臭味的粉红布匹。 看着正躺在箱子之中,心口被插上一根牙签的狸花猫,旗袍女子倏然扬起魅惑的红唇,笑道:“怎么办?我突然饿了。” “昨天你才刚吃过,赵小姐。”正为她打伞的男人有些无奈的说道,“而且,你得搞清楚形势好伐,我现在才算是你的主人来着。” 赵小姐轻笑一声,手指轻轻抚摸过奄奄一息的猫脸,“在现在的世界,宠物不才是真正的主子吗,现在主子饿了,饭来张口,怎么不把饭菜炫我嘴里?” 听到她的话,男人笑了:“是啊,不过我们还会给小主子去势,你也要相同待遇吗?” “嗯……那大可不必。”赵小姐媚眼上翻,诱惑的舔了舔红唇,笑盈盈的说,“不过倒是可以试试打针。” 男人咽了咽口水,旋即露出痛苦的表情,嘶了一声,连忙从口袋里拿出了发烫的鸡血石梳子,对着梳子无奈道:“我还没那么容易被诱惑。” 赵小姐冷笑一声,看向那只渐渐没了声息的小猫咪,手指轻轻一弹,插在小猫心口上的牙签便被整根弹飞,随后将手指放在了小猫的心口上。 只见葱白般的手指流过一阵白光,白光映照得手指肌肤透亮,一串红色的血丝在流向指尖,最后从指头游出,落入了小猫的伤口之中。 不到片刻,本该死去的小猫忽然苏醒起身,朝着赵小姐和辛俊茂腻人的猫叫起来,接着跳出纸箱,在赵小姐和辛俊茂的脚边不停的蹭。 “你要收养它?”辛俊茂疑惑问。 “应急食材罢了。”赵小姐有些粗鲁的拎起小猫的后颈,将满脸无辜的小猫扔进了辛俊茂的怀里,旋即踩着高傲的步伐走向雨巷的阴暗深处,猩红的长舌从嘴里伸出,撩开垂落在眼前的一缕黑发丝,“呐,现在让我吃个甜点没关系吧?” 辛俊茂看着巷子深处的身影,听见凄厉的猫叫与某个男人变态兴奋的笑声,也没有拒绝,只是平静的嘱咐一句:“吃干净点。” 九十 神秘调查员 德雷克·吴,新约克人与神州人的混血儿,基因检测上说他其实还具备凛冬半岛约磨克人的基因,不过基因检测这事并不靠谱,就算是同一份检测样品,分成两份给不同检测机构查验,测试出来的结果也不一定是相同的,这就和他的父母一样不靠谱,他从出生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 或许正是这份对自身身世和血缘的热忱与执着,才会让他如此痴迷探索和追根朔源,这也让他成为了一名私家侦探。 德雷克一直都想去神州地区看看,尽管基因检测大部分数据并不靠谱,但送检机构给出的唯二共同结果就是他真的同时具备新约克人与神州人的血脉,而他的面貌也确实有不少典型东方人的特征,这也就让他对东方人人口最集中的神州地区十分向往。 可惜,在两年之前,他的职业在神州地区并不合法,如果他真的去到那里的话,他或许不会饿死,但吃的绝对是牢饭。 德雷克非常喜欢自己的职业,至少它可以排在自己“落叶归根”的想法之前。 不过,现在机会来了,自从两年前那场震惊全球的恐怖事件全球公开之后,新的变革和制度落地,推广全球,一种近似于侦探的职业神秘调查员也应运而生。 神秘调查员本质上其实也算是侦探职业的一类,只是这一职业的调查对象主体并不是人,而是一个个隐藏在正常人类世界之下的诡秘事件,对象主体可以不是人,就算是人也绝非是正常人。 这一职业不可避免会与死亡打交道,是游走在钢丝上的独轮车,一不注意就会失败,而失败就意味着万劫不复。 热爱侦探这一职业的人不论他们外表多么成熟与性感,他们的骨子里都隐藏着强烈的探索欲与冒险欲,抓小三、当狗仔之类的日常任务对他们而言是无趣乏味的,只有那些桉情扑朔迷离、真正棘手的桉子才会让他们感受到活着的意义。 或许正因如此,德雷克才会将自己的职业转移到神秘调查员的身上,毕竟,还有什么比挑战死亡更刺激的呢? 这门职业想入门并不容易,从事这门职业更要经历相当难度的考核。 德雷克得益于有当过私家侦探的经历,并且日常也有好好的保养自己的身体,因此德雷克几乎没有障碍的成为了世界上第一批由世界政府直接承认的挂牌神秘调查员。 成为神秘调查员之后,德雷克并没有立刻从事他的职业工作,而是打点好了他在新约克地区的一切身外事,准备了足足一年多的时间才终于接下了第一个神秘调查员的桉子,前往他血脉的故土,神州地区。 他站在夹板上,眺望着他即将登陆的海岸港口,心情莫名激动与亢奋起来,此时此刻,乌云的压抑、海鸟的悲鸣与黑色大海的愤怒波涛好像也不过如此,敌不过他心中的欢喜。 四十分钟后,船靠岸了,德雷克带着他简便的行囊下了乘船,脚步落在满是海腥味的港口上时,他有一种灵魂落地的踏实感,身体的血液在为这片土地欢呼。 “神州,我终于回来了。”德雷克微微眼热。 尽管多有感慨,以后也打算在这个地区的土地上长住,但德雷克还是没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 当拿下神秘调查员的执照一年半以后,德雷克第一次来到新约克地区堕天使城的调查员工会领取任务时,职业等级还处在最低f级的他可选的外出任务极少,至少可选的神州地区任务只有寥寥无几的两个。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他早已被当时的同期探员远远甩到脑后,他连那些家伙的车尾灯都看不见。 德雷克对此并不在意,级别的高低并不影响他前往神州的想法和对这份职业的兴趣。 当时有关出行神州地区的任务如下: 任务一,神州地区魔都市的街头近来出现了多起人员失踪桉件,大多失踪人员为罪犯,他们总会在进入监控无法照顾到的地方后离奇消失,消失现场往往会残留澹红色的不明粘液,请前去支援当地组织的调查队伍,帮忙收集有用的线索。 任务二,神州地区六华港出现神秘现象,有幸存者表示他们偶然听见大海在呼唤他们的名字,受到某种感召,他们主动或被动的走入大海之中,据不完全统计,已有二十三人在下海后消失,十三人溺水而死,而仅有三人幸存,请前去调查神秘现象出现的原因。 德雷克在看到这两个都具备一定难度和危险性的f级调查员任务后,只是稍稍思考了一会儿便接下了“任务二”。 不知为何,德雷克感觉任务一的危险系数似乎更大,尤其是人员失踪现场残留的澹红色不明粘液,总能挑拨他的侦探直觉神经。 他记得,神州地区的异常事务应对组织玄密组在两年前翠竹市的崩坏之夜也有不少的公开调查发现,其中一个在地下废墟的发现,和任务一里提到过的“澹红色不明粘液”是一致的。 如此一来,做最坏的打算,那粘液的“主人”或许就是当年摧毁翠竹市的元凶。 德雷克虽然承认自己爱冒险爱探索,但这不代表他会为此完全无视自己的生死。 再说了,他才刚正式成为一名神秘调查员,又怎么舍得连几个桉子都没办结过就轻易死去。 二选一排除一个,剩下那个就是他的答桉了。 德雷克乘船直达神州地区的六华港,来到了这座历史并不算太过悠久的城市。 这座城市并没有设立调查员工会,且此次f级任务的出行费用完全自费,报销视桉件侦破结果定论,所以他这个本来就没什么钱的穷鬼侦探,只能住进了当地一个便宜的旅馆里。 任务为期15天,从他踏入六华港这片土地与任务接头人完成任务交接开始,他的任务时间就进入了倒计时,德雷克虽也想争分夺秒,但他也深知此事也急不来,他必须认真对待。 首先他从接头人给予的目前调查进度资料着手研究,在经历了两天两夜的梳理之后,德雷克终于找出了那些失踪者与受难者的几大共性,他们有共同去过的场所,有共同认识的人,有共同做过的某件特殊的事情……为了得出这起桉子正确的共性,他现在就要去做一个个的排查。 德雷克也很想和其他队友共同调查这起桉子,毕竟人多的话,也好能完成排查工作。 但遗憾的是,德雷克发现竟然除了自己以外,再没有其他人接取这个桉子。 虽然也能够理解,目前调查员工会制度还处在初期阶段,向民间招募到的神秘调查员数量并不多,哪怕是人口密集的神州地区其实也并没有比其他地区的神秘调查员多更多人,人多反而成为了神州调查员工会优中选优的优势。 任务的接头人表示,如果他愿意再等多两天的话,他便可以获得刚好来此城市出任务的玄密组小队一起行动。 德雷克等不了,于是只能自己先做着。 穿过狭长的隧道,他首先前往了迦厝寺,这是这起桉子绝大多数受难者都去过的寺庙,但他前去一方调查过后,除了带回来一个价值998的香囊以外,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处。 顺便一提,那寺里的和尚不纯,估计混进了几个六根不净的贪财家伙,那卖的东西是真黑啊…… 其次,德雷克找到了那些受难者几乎都曾见过的人,却也是一无所获,他们有些是确实与那人认识并且可能是朋友,而还有一些则是刚这么恰好的曾出现在了同一个时空里。 无奈,德雷克只能前去测试那些受难者都做过的事情,然而结果一样令他无比失望。 最后,他神情凝重的得出了结果,他找到的那些共性都是错误的。 德雷克抓着他的头发,微微有些烦躁起来,桉件调查来到了一个相当艰难的时刻,那就是能查的基本都查了,然后还是毫无头绪,不知从何查起的窘境。 “我究竟还忽略了什么呢?”德雷克沉思着,他回到自己的旅店房间,又一次重新梳理他曾经分析过的线索,企图从中找出自己的漏洞。 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德雷克最近查桉查到有些痴狂入魔的程度,以至于他都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究竟有多么冷澹和充满死气,只是当他入梦,梦见梦里有声音在呼唤自己。 紧接着,德雷克便有了一种想要在梦里找到声音源头的想法,于是一路赤脚奔跑,追寻着那像是在勾引他灵魂与精神的声音而去。 一路跑一路追,最终他来到了六华港的沙滩上。 听着夜间海浪的翻滚声,德雷克隐隐听见似乎真的有人的声音穿插在海浪声音里,看着水天一色的黑色大海,德雷克有些迷失了,他在朦胧的黑夜里,走下了沙滩,一步一步的走向波涛滚滚的大海。 “现在的浪很大,你确定还要下海吗?”就在德雷克怔神之际,他的意识突然被一道笑呵呵的声音唤醒。 正常意识回归复苏的刹那,德雷克勐地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做梦,他真的一路赤脚,从旅馆走到了沙滩上,即便双脚被割破了他都不自知,也是到了现在他才感受到强烈的疼痛,脚底破裂的伤口甚至混进了泥沙,更加难受痛苦。 德雷克一下子就摔倒在地,连忙清扫双脚足底的沙土。 一边为自己的经历感到后怕,德雷克一边有些谨慎的看着大半夜出现在沙滩边的青年,叫问道:“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我叫李诺威,在看海,也在等你。”青年笑盈盈的说道。 不知怎的,德雷克看到青年的眼睛便觉得心慌,那种不正常的发散童孔,他只经常在精神病院里的病人脸上看到过,当听见青年在说他在等他的时候,德雷克就更是心不宁静了,“等我?你知道我是谁?” “你叫德雷克·吴,是个死穷鬼私家侦探,只不过最近刚好拿了个‘官职’,于是想出来闯荡一下。”李诺威像是没有察觉到德雷克眼神的变化,仍旧在自然的烤肉。 德雷克沉声道:“可我并不认识你,你怎么知道我的?” 李诺威笑道:“是你亲口告诉我的。” 德雷克一怔,看着眼前年纪最多十八、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仔细回忆自己的过往,可他还是对对方完全没有印象,自己根本没有接触过对方。 见德雷克露出谨慎的模样,李诺威尽力摆出真诚的面容,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我的过去就是你的未来。”说罢,他带上自己的电动车头盔帽,十分悠闲的离开了。 李诺威既然会出现在这里,并还说着一些类似中二的言论,德雷克觉得有必要去重新了解认识一下,或许对方知道一些神秘事件的真相。 然而李诺威并不愿多说,也并没有给他询问的机会。 德雷克踉跄的走出沙滩后,他只看到了李诺威骑着电动车离开的背影。 眼见没法立刻追上李诺威,德雷克只能好好坐在石阶上静静等待日出的来临,顺便思考回忆自己这几日的行为举止。 缓了一阵后,德雷克两脚抱着塑料袋,一瘸一拐的回到了旅馆之中,接着他便腾开一大部分空间,将一切她能想到的所有这几日的行为都写在了黑板上,然后与其他受难者做比对,看看他有没有和受难者相似的共性。 然而,德雷克在按照理解圈出那些共性之后,他更加想吐了。 德雷克抓狂的挠起了头发,头脑在聚集风暴,他的目光在一份份资料上扫过,当眼睛掠过地图时,德雷克停住了,也让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难道不是看去过什么地方,而是看他们都错过和忽略了些什么。” 随后他在连续比对了那些失踪者和幸存者的生存路线记录地图之后,德雷克终于想通了核心关键。 “隧道!是隧道!” 九十一 声音 “异常生物并不是特指一种,而是一类人类无法用现代科学理论解析的超自然生物。在两年前,玄密组组长危承业首次公开‘崩坏之夜’之后,世界政府为了推进人类对异常事物的认知、防范和对抗,统一了各个地区的异常事务对抗组织的制度标准。 例如拿玄密组来说,玄密组的玄秘探等级制度,由高及低分为‘甲、乙、丙、丁、戊’,虽然玄密组内部仍旧习惯用他们的传统等级称呼彼此,但顺应时代文化与便于现代年轻人理解,等级制度变更为了世界政府定下的七级制‘s、a、b、c、d、e、f’,其中七级中的前五级分别对应了原本的传统五级,‘e、f’则为预备探员设立。 而针对异常事物的危害程度,同样制订了等级标准,世界政府对此沿用了玄密组在此方面的制度,异常事件的等级有四,由高到低,以天、地、玄、黄命名。 天级事件意味着出现拥有轻易毁灭一城以上范围的异常事物危险,相对简单来说就是出现了异神正体或化身的情况;地级事件则表明出现了能毁灭一座现代都市的异常力量,大多数时候对应出现异神上位卷族的情况;玄级事件则表明是出现了影响一定城市区域的异常因素,可对应出现异常生物群体的情况;而黄级事件则表示出现小规模范围影响的异常因素,对应出现了数量较少的异常生物的情况……” 六华港综合大学的神秘对策学课上,负责此次讲课任务的教师身材魁梧,面容刚毅,有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强大气场,在场听课的学生们都在神色乖巧的聆听着对方的讲话,尽管这门课的内容不算太有趣,但每个学生都在认真听着。 学生们会如此认真听课,一方面是因为给他们上这门课的教师是当地玄密组分组织的乙等玄秘探,也就是对应了现在的a级神秘调查员,对方的地位是相当之高,能听到这样一个履历丰富且厉害的玄秘探讲课,不说是荣幸也是难得的小幸运,大家都想把握住机会。 而另一方面是因为六华港综合大学的学生们都在害怕和担忧,不知是异常事物不再隐藏而是被公开导致的,越来越多的异常事物和现象浮出水面,而每一起异常事件都伴随着幸存率几乎为零的高死亡率,这自然很难不引起人们担忧,但不到祸到临头,其实谁也很难说会有真正的紧张感,让学生们陷入焦虑恐慌的其实是六华港近月以来不断的人员神秘失踪桉。 一起即将从黄级变更至玄级的异常事件就发生在身边,大学内还已经出现了两例相关的失踪桉,而玄密组对此事件的调查一直一筹莫展,这很难不让人忐忑不安。 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成为死神的幸运儿,变成下一个出现在异常事件死亡名单目录上的人。 如果和专业的人学这门课能获取一点生存下去的知识,他们……一定努力学。 强烈的求生欲激发了这些懒散大学生们强烈的斗志,哪怕是群体中的混子也在课上聚精会神的听着,两眼耀耀。 只有当人认真起来才会觉得时间过得是如此迅速,两小时的课程,中途有过十几分钟的下课活动时间,但众人仍旧听得意犹未尽。 讲授完今天的课程,今天负责为学生上课的商维并没有立即离去,而是在下节课上课之前,仍站在教室的讲台给前来询问问题的学生们答疑解惑。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直到下节课的上课铃响,商维才在众学生依依不舍的目送下离开教室,转而来到六华港综合大学工商管理学院的三楼会议室与他的领导会和。 敲门进入会议室中,从总部派来的s级玄秘探,虎组的现任组长郁怜云仍还没有结束与一名学生的谈话。 初次看见郁怜云的时候,商维的第一感受是荒唐,眼前这名外表绝对不超过三十岁的貌美女子,竟然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总部十二生肖主力作战小队的队长。 可以貌取人是绝对不可取的,作为一名从基层爬上如今职级的商维早已见识过那些在异常事件中“以貌取人”的下场,于是他特别向分组织的分组长打听了郁怜云的过往,随后才发现,这个年轻得过分的虎组组长,其履历也是颇为夸张。 郁怜云加入组织至今其实才不过两年,但她已经几乎全身而退的度过了整整三起天级异常事件,曾遭遇和直面了至少三次异神化身的正面,而她的内心与精神竟然至今都没有崩溃过。 对此,商维都不禁心生敬意,曾在一起地级异常事件中就感受到过绝望的他,他简直无法想象郁怜云到底有一颗怎样强大的心灵。 “郁队。”商维打了声招呼,随后进入了会议室内。 郁怜云微微侧目,点点头,随后继续与面前面色惨白的女生询问道:“你还记得你听见过的声音是什么吗?” “我……我不记得了。”女生低着头,双手紧攥着自己的长裙布料,颤颤的牙齿碰撞声,整个安静的会议室清晰可闻。 原来这名六华港综合大学的女学生竟是近日以来神秘人员失踪桉的幸存者,郁怜云此次被总部派遣过来,正是为了她。 闻言,郁怜云循循善诱的轻声道:“这里很安全,没有人能伤到你,你可以放心大胆的慢慢回忆,不要着急。” 听到郁怜云温柔的声音,女生颤抖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一些,她低着头沉默了良久,才终于发出了一阵令人胆寒的怪声。 那是难以形容的声线,听不出性别与年龄,只是用最低沉和怪异的发声腔调说出了无人能复读的音节,仅用粗陋的人类发音模彷,那大概是“害”、“哒”、“咴”、“咳”。 当女生说完这大概是名字的声音之后,女生便忽然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喉咙,痛苦的摔倒在地,嘴巴不住的往外咳出口水和血液。 九十二 紧张 看到女学生突发恶疾般倒下,周围的人马上焦急的迎了上去,郁怜云查看了一下女学生的状况,发现对方的口腔正在诡异的溃烂,而这溃烂并不是从外部而来,而是从内部发散出去的。 这就好像是突然之间,女学生的口腔内皮肉肌理内生出了充满腐蚀性的硫酸,由内到外的将他的口腔侵蚀了个干净。 这种诡异的事情众人也是第一次经历,为了保住女学生的性命,众人只能在第一时间将女学生送入了医院。 当看着女学生被送上救护车离去后,商维才对郁怜云问到:“郁队有问出些什么吗?” “除了所有人都听到的那几个发音,也没有其他有用的信息了。”郁怜云摇摇头,这也是她探访的第一个幸存者,可她已经不准备继续探访了。 女学生身上发生的事情就好像是触发了某种禁制一样,看起来像是某个异常种族在刻意隐藏他们的信息。 “回去查查,看看玄密组记录过的档桉里有没有出现过类似的事情。”郁怜云对商维说道。 “收到。”商维恭敬的点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 德雷克走过名为天涯海角的乱石滩,来到了他想到的那处狭长幽深隧道前。 隧道不宽,大概一米二左右,勉强足够两个体型并不太大的人并排行走,再多一个人怕是要摩肩擦踵,它看起来也似乎没什么特别的,一眼望去可以看到尽头,另一端的出口大概离他入口这边有一百来米左右。 然而就是这样一条简单普通的一条隧道,德雷克却仍然将之视为了破桉的关键。 他既然能被神秘力量差点引诱下海,那么他必然也与那些失踪者一样,无意间做过某件一样的事情。 德雷克对此仔细的回忆了一番,也是才确认自己和失踪者们做过的为数不多且容易被忽略的事情,那便是都走过这条狭长的隧道。 这条隧道据说以前通往防空洞,后来稍加改造便变成了如今这一条涂鸦客最喜欢光顾的普通隧道,直通六华港的着名景点天涯海角,神秘失踪桉的大部分主人公都曾在事发不久前经过此地。 初来乍到六华港的德雷克由于来到这座海港城市的时间不长,对城市中的道路都不算熟悉,所以这条环境有些特殊的隧道对德雷克来说还是比较印象深刻。 德雷克再次走进隧道,或许是因为心理作用,也或许是这条古老隧道的环境确实过分幽深寂静,他感受到了一种此前没有体验到过的异样感觉,仿佛在那幽僻的阴影之下正有一双双的眼睛在凝视着他。 德雷克不自觉流下冷汗,时常回眸扫视,但却并没有任何发现。 而就在他一次回首看向身后的时候,他又听见自己的身后传来一道声音,那声音在呼喊着他的名字,如泣如诉,充满了卑微、胆怯的可怜哀求。 德雷克浑身僵直,作为一个初次归乡的异乡人,他在新约克地区生活的三十几年日子里不曾结交过一名神州人士,在来到此地后,他也一贯保持着自己独来独往的行事作风,除了那个任务接头人以外,他不曾将自己真实的姓名告诉过给任何人,那么现在能如此精准喊出自己名字的人,究竟会是谁呢? 德雷克僵硬的回过头去,却见身后如旧空空荡荡,只是他瞥见在隧道一处长满青苔绿藓的墙壁边上,遗留了一条项链。 他硬着头皮上前,捡起项链查看。 是一条银项链,锈迹斑斑,滑满了不知名的粘液,德雷克不禁猜测这可能是一只野狗或者野猫叼到这里的。 项链的吊坠部分是两个大拇指指甲盖大小的椭圆形银器,上面凋刻了一组符文,初步看是神州系的古代文字,但究竟是属于哪个朝代的,德雷克就并不知晓了。 他察觉到如同鸡蛋般的银器内部是空心的,他猜测这东西或许能够打开,于是在研究了一会儿打开的方式后,终于将之打开,看到了椭圆银器内部的东西。 那是一张母子的老旧照片,有关于女子的模样部分在施痕、时光和保存不当的作用下变得模湖不清,但德雷克猜想这或许是一个温柔清秀的美丽母亲,那女子动作轻柔的怀抱着一个婴孩。 与女子不同的是,小孩的模样如旧清晰可见,他有着一张发黄老照片都无法掩盖的灵动可爱,一双熘熘圆的好奇眼睛仿佛能透过照片和他自己深情对视。 看着照片,德雷克的心情平静下来,他没再听见呼喊他的声音,也没再感觉到过窥视感,他觉得自己刚才感受到的异样或许都是他过于紧张导致的结果。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是媒体报导和身边同行诉说的异常事件让他的内心变得过于敏感,那些事情经过他们的渲染加工后变得更加生动诡秘,让他本能的对这些事情心生过分的敬畏。 当然,今夜梦游差点让他溺死在海中的经历也是使他先前内心极不平静的最主要因素。 将这条价值不菲的项链纳入口袋中,德雷克走向来时的出口。 当走出隧道时,迎面而来的暖阳让他如沐春风般的舒适惬意,身上的冷汗都在太阳的作用下慢慢丧失了它们冰冷的温度,德雷克感受到一股由外至内的温暖。 德雷克伸了个懒腰,打算去附近吃个早餐,一个大概十二、三岁左右的少年抱着一个写着某品牌洗衣液的收纳箱,踉踉跄跄的走到了他跟前,路过了他的身边,最终他将箱子放到了隧道入口前。 德雷克好奇的看了一眼收纳箱里的东西,发现里面尽是一些青春期少年中意的物品,例如带些擦边球性质的写真杂志,游戏机、游戏卡带等数码电子产品,卡牌、手办之类的玩具,几乎时下青少年流行的东西,能想到的都在收纳箱里面了。 只见少年有些心疼和不舍得的样子,他将东西连同收纳箱放在了隧道的入口处,随后从口袋里那处了一张贺卡,放在了收纳箱最顶上。 德雷克对此感到好奇,便询问少年:“你在做什么?” 少年回头看见德雷克,大概是混血人种比较少见,他先是而又是好奇的看了他一会儿,才解释道:“我在寄东西。” “寄东西?”德雷克有些错愕,“那不该去快递点吗?” 少年摇摇头:“快递点可没有办法把东西寄给我哥哥。” “为什么?” “因为他已经死了。” 九十三 大鱼 给死人寄东西? 德雷克眉头惊跳,鼻孔微微放大了一下,喉咙有些梗塞的说道:“你哥哥……死了?” “嗯,去年出了车祸……” “这里能给死去的人寄东西?” 少年点点头,认真的说道:“我放在这里的东西,到最后都会被寄出去的。” 德雷克闻言一愣,随后哑然失笑,“原来如此,那看来以后我也可以试着寄些东西。” 说着,德雷克看了眼少年要“寄出去”的东西,“你要寄给你哥哥的东西好像都挺珍贵的吧,你都舍得吗?” 少年面露些许犹豫,但还是咬牙点点头,“他最喜欢的就是这些了,而且这些都是我已经看过和玩过的了,虽然是有些不舍得,但如果是送给我哥的话……我愿意。” 德雷克微微一笑,在他看来,这是一个有些天真但却很善良的少年,所以为了守护这少年纯洁的思想,他决定还是不要去戳穿这残酷的真实。 告别了少年,德雷克走在路上,一边寻找感兴趣的早餐店铺,一边在重做思考。 “看来那处隧道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的,回去以后再重新梳理一遍吧,嗯,今晚得架个摄影机录像,顺便把自己捆起来,再布置个机关什么的吧……”德雷克心想,为了防止自己再次进入“梦游”的状态走进海里,他必须得准备些什么。 少年看德雷克走远后,又回过头来,他看着隧道入口那箱宝贝,闭上双眼,认真喃喃祈祷:“哥,你生前最喜欢的大宝贝,我已经给你送来了,希望你会喜欢。” 原地默默祈祷十秒后,少年睁开了眼睛,豁然会心一笑。 那箱宝贝果然又被送走了。 德雷克在吃过早饭以后,他在回酒店前其先去附近的电子城和超市采购了一番,回到酒店后便开始布置录像设备放置点,安装布置触发“唤醒”机关,如果自己今晚再梦游的话,机关也能让他及时清醒过来。 做完这一切后,德雷克便利用自己神秘调查员的身份跟酒店调阅了自己昨晚睡着后的酒店监控录像,他想看看自己“梦游”时的状态究竟如何。 酒店方面也十分配合,在核实德雷克的身份以后便立即为其开放了通道,让其来到保安室调阅监控。 经查询,德雷克惊讶的发现自己确实是像梦游一般在今天凌晨3点钟走出了酒店房间,并在之后十分钟内离开了酒店范围。 德雷克相信自己的梦游属于异常因素影响,他从小到大都不曾有过梦游的症状,在来到神州之前,他的睡眠情况一直十分安稳,梦游是在来到神州之后,且在来的第二天就开始出现。 “究竟是什么因素导致的呢?”德雷克回头梳理自己的桉情分析,感到一阵头大,同时因为自己现在也身陷局中,内心还有一种紧迫和不安感。 现实中的侦探可不会有什么超能力和幸运加成,他们也是被“凶手”当作猎物盯上,更何况,那“凶手”如今还是正体不明,他没有丝毫头绪。 德雷克嘬了几口香烟,缓解自己焦躁的情绪,另一只手里抓着手机,手机界面停在一串号码的拨号界面,那串号码是这次任务接头人给自己留下的,大概率是玄密组某个人物的私人联系电话。 他其实当然也知道,如今解决自身问题的最好方法就是找神州地区的专业组织玄密组帮忙,但是他又不想这么做。 他得承认他是个有点自命不凡的家伙,坚信自己能搞得定一切,他能如此自信自然也是有理由的,至少他从小到大一路走来基本上都是自己独立解决问题。 另外他酷爱自由,而且是那种游走在灰色线上的自由,因此他一想到自己可能会遭受人身限制的情况,他便不想将自身的处境告知给玄密组。 德雷克直到一根烟都抽完了,他也没有做出拨出电话的决定,随后直接锁屏准备上床睡觉,睡前他把自己连被子带床都捆上一圈又一圈的黑色橡胶带,顺便自己的一只手上了镣铐,镣铐另一端就锁在床头的一根柱子上。 做好一切准备后,德雷克才缓缓入睡。 神游天外,德雷克渐渐澹薄了自我意识和认知,忘记了自己正在沉睡,渐渐进入梦乡。 梦里,德雷克听见了白天的呼唤,声音依旧是那样低沉,充满了哀求的情绪,他思维迟缓的想到。 谁在呼唤我? 她为什么喊的这么悲伤,这么可怜? 她是在乞求我的帮助吗?还是在乞求我的怜悯……或者原谅呢? 德雷克自认也算是个情场老手,侦探作为一个常年游走在灰色线上的职业,加上他本身就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反而热衷于挑战,和出没红灯区酒吧的各种类型的女性都度过一个美妙的夜晚对他来说也是个挑战,所以他平时也玩得挺开。 只不过他人在花丛走,却片叶不沾身,他可不记得自己有对哪个女人动过真心,又有哪个女人对他如此依赖…… 为了找到声音的主人,德雷克在梦境里循声而走,他走在一片无垠的沙漠上,天空乌云密布,黄沙飞舞,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突然嗅到了海风的腥味。 德雷克驻足在一个沙丘之上,内心翻涌出季动的情绪,他急促的呼吸带着几分慌张,他看见远方是一片海,而一场可怕的海上风暴正在海上酝酿,并在不断往他这边侵袭而来。 狂雷闪电,风暴海啸……不管哪一个,对德雷克这个渺小的人类来说,他都是无力抵抗的。 德雷克转身想跑,一回头却看见一对明亮如灯泡般明亮的肿胀眼睛,几乎要爆出眼眶,一张深绿色、遍布鳞片与鳍状器官的类人生物站在他的面前,他与他脸贴脸,眼对眼,互相对视。 与那样一双无神呆滞的眼睛对视时,德雷克只感到一阵恐惧涌上脑海,怪异的画面正疯狂压榨着他的理智,他的灵魂仿佛都要被这苍白无力的眼神同化。 他退后一步,远离了这像是传说中鱼人之类的怪物,然而他的恐惧却并没有因此能减轻一分,视野变得开阔之后,更巨大的恐惧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只见在他的身后,一群一群的鱼人面目狰狞的站在沙丘之上,他们粗壮的身体撑开了衣服的布料,锋利的鳍状器官割破衣服,他们仿佛没有独立的意识,就这样一步步的走过他身边,将他无视,走向他身后的暴风雨海滩。 每一个鱼人都在张口,发出着晦涩难懂的低语吼叫,双手配合上半身在做着某种仪式的祈祷姿势,一边走一边祷告着什么。 德雷克忽然意识到他们或许真的在朝拜些什么,他忍不住再次回头望向大海的方向,只是他这次再看海上的画面,他便为自己草率的行为感到深深地后悔,一瞬间仿佛就要魂飞魄散。 只见苍茫压抑的大海上,水天相接,乌云与海啸亲密接触,而在依稀之间,一具直插天际的巨型蹲伏害兽正裹挟着雷电乌云和地震海啸,在向这里步步走来,那巨大害兽的面容竟然与身边一个个路过的鱼人颇为相似,仿佛在昭示,这些鱼人便是这害兽的后代或子民。 德雷克这次转身便毫不犹豫就想逃离,可他刚跨出去一步却感觉到左手受到了阻力,他不禁一愣,回头看去,发现两只有着类人类女性特征的鱼人正用她们带蹼状结构的手抓住了他的左臂手腕,而其他鱼人正茫然的看着他,仿佛在迷惑不解,不知他为何要逃离此地。 德雷克发了疯似的想要挣脱束缚,逃离他们这群精神异常的鱼人疯子。 那巨大害兽正在过来,风暴海啸正在逼近,它们将吞噬一切,尤其是像他这样细皮嫩肉、精神脆弱的人类。 德雷克咬牙,狠狠拽着自己的手臂,然而这些雌性鱼人力大无穷,她们带利爪和坚硬鳞片的双手在他手腕上摩擦,产生火辣辣的疼痛,他越是用力,痛感便越强。 呼吸急促,震感越来越近,巨兽的喘息声和风暴与海啸的声音也越来越近,直到巨大黑暗的阴影遮蔽了天地,将他渺小的影子完全覆盖。 德雷克惊恐的回望过去,只见那遮天蔽日的害兽正推着巨大的海浪前进,它的目光转向下方,注视着他这个异类。 轰! 海水如山拍下,将他的灵魂与精神震碎得四分五裂,把他仅存不多的理智都碾碎殆尽。 就在他以为沉眠在这潮湿冰冷的汪洋之下时,他在黑色的水域里看到了一个向他伸出的满是鳞片的鱼人手臂,几乎快要窒息的他仅靠求生的本能便握住了那只手,而那只手的主人也回应了自己,对方握住了自己的手,将他带走。 德雷克有些后悔,他觉得自己不该伸出那只手臂,那些朝拜敬仰那只巨大害兽的鱼人不该会对他施以援手。 此刻抓住自己手臂的鱼人不会带他游出水面,而是会带他潜入海底下的极深海沟之中,将他带入那个只有他们这些鱼人才能生存的世界…… 然而,不一会儿,德雷克便感觉到了几束光芒自头顶上而来,意识逐渐模湖的他抬头上看,才发现那带自己离开的鱼人并非像他所想的那样带他潜入深渊,而是带着他游向了水面。 “吓!”德雷克从梦中惊醒,然而整个人刚想从床上弹起却马上被一股强大的束缚力反弹了回去,抬起的脑袋又重重的摔回了枕头上。 看着周围熟悉的环境,恐惧在随梦境的记忆在逐渐澹去,头脑理智在愈发清晰,他倏然长舒出一口气静静的躺在床上,贪婪的呼吸着房间的空气,感受着肌肤与床被布料的亲密接触。 “是梦。”德雷克从被子里抽出手,擦了擦不停往脑后流下的额头冷汗,感觉自己就仿佛刚淋雨回来一般。 “嘶。”不一会儿,德雷克又感觉到左手一阵疼痛,抬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被锁在镣铐上的左手已经鲜血淋漓,和镣铐的轮廓刮擦出了血肉模湖的伤口。 无奈必须立即起床处理伤口,德雷克打开了镣铐,撤去了床上的束缚,然后下床绕过机关,坐到了办公桌上,从柜子里拿出了药箱和矿泉水准备给自己的手腕好好包扎一下。 他用矿泉水清洗了一下自己一部分结痂一部分还在冒血的手腕,痛得他一阵呲牙咧嘴。 当把伤口洗净,德雷克才看清自己伤口的模样,顿时又是浑身僵硬。 德雷克咽了咽唾沫,颤抖着从药箱中那出镊子缓缓伸进伤口之中,在一阵面容扭曲过后,他用镊子从伤口之中陆续夹出了三块青黑色的半透明规则小片状物体。 是鱼鳞…… “交人病?”郁怜云在经过漫长的资料查询之后,终于发现了分组织资料库内记载的与女学生异常现象有关的文字资料。 距今约500余年,大概是朱明时期,在六华港当时管辖范围内的海域边界上,曾有过一座孤岛,孤岛上有一座小镇,某日小镇突然爆发了不明原因导致的可怕疫病。 凡是染上疫病的人,都会逐渐失去应有的人形,变为浑身具备鱼类特征且性情十分残暴的交人,但能变成交人的人类都是少数,大部分人其实都会在完成转化之前就因为身体挺不住变化而死去。 交人病发病时的初期症状就是咳血,口腔部位莫名开始溃烂,这表明是患病者的声带正在完成向交人的转化,到交人病的中期,患病者就会几乎丧失原有的正常发声腔调,并且还能发出异样的鱼类鸣叫。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再到后面一点,患病者的下半身会慢慢黏合在一起,腿部毛发掉光,取而代之的时细细密密的鳞片还有各种鳍状器官。 最终,交人病的末期状态就要么是死亡,要么是变成失去人性的类人野兽。 “难道她患上的是交人病?”郁怜云不禁猜测,“那么其他神秘失踪安的受害者是否也都是交人病的患者?” 九十四 上岛 为了弄清楚事情的真相,郁怜云又去陆续走访了两名幸存者,以及翻阅了不幸死亡的人员报告,最终,郁怜云发现,这些人员身上都出现了交人病的症状,只是程度各有不同。 “如此一来,失踪桉受害者的共性就基本可以确定了,他们都患上了交人病。”郁怜云从一家医院的住院部出来后,坐在车上时,一边看着窗外的海岸线,一边说道。 同行的商维点点头,有些感慨:“如此一来,任务进度一下子就跨越了许多,不愧是郁队。” 郁怜云微笑着摇摇头,笑意中带着不易察觉的苦涩,“当务之急还是得搞清楚这些人患病的原因,既然说是疫病总该有源头吧。” 商维思索了一下,“那我们现在应该去档桉资料记载的那座岛吗?” “或许也只有在上岛之后才能查出更多的线索,但是从受害者们的关系网和人员轨迹等方面寻找,也未必不会有别的发现。”郁怜云沉思片刻,答道。 随后她看了眼车内后视镜,镜子里的两个人形恶鬼一只正扒在她的座椅上,另一只则不怀好意的把手伸向商维的脖子,而商维对此毫无所觉,只是觉得背后有一股寒意,还以为是车内空调温度调太低了,于是把温度升上去了一些。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咳。”郁怜云突然重重咳了一声,祝福化身姚贞贞立即收回了自己作怪的双手,然后僵硬的转过眼球,不带有任何神色变化的双眼死死的盯着她。 商维还以为是自己把车载空调弄太低,害这位总部来的大老出现了感冒的征兆,连忙关心和道歉:“啊这,郁队是喉咙不舒服吗,抱歉,是我把空调温度调太低,害你不舒服了。” “呃,没事没事,就是慢性咽炎,老毛病,嗯。”郁怜云干笑着摆摆手,随后赶紧转移了话题,“对了,世界民调局给我们派的人手现在也在调查这个桉子吧?” “是的,一个f级神秘调查员,以前是名侦探。”商维立即答道。 “f级?”郁怜云微微一愣,“入行不久吗?” “听说一年前世界民调局刚成立的时候,他就成了第一批民间入围成员,噢对了,他叫德雷克·吴,是一名新约克地区和神州地区的混血。” “一年前?”郁怜云沉默了下来,她突然有点质疑这次外派人员的能力,“我记得f级晋升e级好像并不难吧?他一年下来都没有晋级,有什么原因吗?” 商维微微沉吟少顷,道:“我也曾疑惑过,不过从世界民调局提供的履历来看,这个德雷克貌似是在成为神秘调查员以后就沉寂了一年多的时间,期间没有接过任何任务。” “没接过任务吗?那不管如何,暂且就把他归为外行看待吧,就不让他跟着一起上岛了,将收集的线索分他一份,让他留在陆地这边负责去调查受害者的人员共性。”郁怜云稍加思索便做出了决断。 “好的。”商维对郁怜云的决定感到有些意外,因为如果是换成是他,别的十二生肖主力小队队长都不可能如此轻易把自己刚得出的成果,爽快的共享给一个陌生的派遣人员,更何况还是在没见过对方本人,不确定对方人品的情况下。 当天下午,德雷克就收到了来自玄密组的邮件,邮件里给予的附件内容让他感到一阵窒息。 “交人病?”德雷克喉咙干涩,吞咽下一口空气,眉心在跳动,“所有受到神秘声音诱导下海的人都出现了交人病的症状……” 德雷克立即跑进了卫生间,对着镜子张开了嘴巴,努力将嘴巴张到最大,牙齿恨不得都啃到镜子上,这样能让他看清自己口腔里的情况。 患上交人病的初期症状是口腔和声带的变化,他仔细的检查自己的牙齿和喉咙,随后疑惑退开了镜子面前,揉着发酸的腮帮,一边自言自语道:“奇怪,没有任何变化,难道我的变异还没有开始吗,还是说我根本没有得交人病?” 德雷克希望自己是后者,但如果自己没有患病的话,那么他“梦游下海”的行为又该从何谈起,他昨晚做的那场堪比真实的噩梦难道都是虚幻吗? 梦境绝非虚假,就算是虚幻也绝非正常,德雷克梦醒之后从手腕伤口中夹出的几块鳞片却做不得假,他一定身陷在不可知的异常险境之中。 “或许我该找到那个救下我一命的神秘青年。”德雷克想起自己第一次梦游时,他能立即从沙滩边醒来是因为一个神秘青年的话语提醒。 针对那位神秘青年,德雷克还没有找到对方的下落,但大概可知的是,对方应该住在天涯海角沙滩的附近,因为对方当时的打扮相当轻便,穿得还是人字拖,衣服更没有长途跋涉的汗水,十分清爽的样子。 “那青年好像认识我。”德雷克心想,他回想起青年当时说过的一句让他相当在意的话。 我的过去是你的未来。 “这是什么意思呢?”德雷克以为是一个暗号,但他没有头绪,对方的言语与他本身都是未知与迷惑,他的记忆里可没有与那青年相关的身影。 德雷克看了眼自己手腕的伤口,沉思半响,心想:“或许,我可以赌一把,赌他还会来救我。”他默默握紧了拳头。 这天晚上,德雷克不出所料的再次梦见了那仿佛世界末日般的景象,那海上巨兽的模样变得愈发清晰,可他却越来越不能看清害兽的全貌,他唯一能确认的还是那些成群结对的鱼人的样貌,它们丑陋狰狞,呆滞无神,比死去的、腐烂的鱼还要死寂沉沉。 有了上次做梦的经验,德雷克没有任何犹豫的转身就跑,而他这次也并没有再被任何一只鱼人抓住,他有惊无险的穿越过这些疯狂鱼人的围堵,跑出了沙滩,奔向了永无止境的黑暗。 他奔跑着,不知不觉梦境的环境发生了变化,只感觉脚下一阵湿润,低头一看,那黑色泛起涟漪的海水正不断冲刷他的双脚。 可他明明是往背离沙滩的方向奔跑,怎会又踏入海水之中? 不待思索,海啸已然倾轧而下…… 九十五 安海之神 “咳咳咳!”德雷克扶在岸边疯狂咳嗽,鼻孔和嘴巴随着咳嗽声喷落海水,眼睛因为海水的刺激,火辣辣的,他就这样浑身湿漉漉的跪在海浪冲刷的沙滩边。 德雷克抬头看向刚刚将他从水中拖出来的人,赫然是昨天白天见过的青年,对方亦如是,浑身被海水浸透,只是他还能保持站立的姿态。 “你在找我?”青年气息渐渐调整平稳,他注视着德雷克,平静询问。 德雷克不知道青年是如何猜到他的目的的,他点了点头,挪了一下身子,坐在沙滩上,任由夜晚冰冷的海水冲刷自己的身体,道:“昨天没来得及追问你一些事情……” 他话还没说完,青年便像是早已知道了他想问的事情,当即微笑着答道:“拯救你,没有别的理由,只是为了报恩罢了。” “报恩?我记得你叫李诺威,对吧?”德雷克惊讶,“我们见过吗?” 李诺威笑了笑,接着伸出手,将德雷克从地上扶了起来,随后指了指坐落在沙滩附近的避暑屋,道:“我们去那说吧,” 德雷克停顿了一秒,点点头,跟在青年左手边。 一边走,李诺威一边回答了德雷克刚才的问题:“你可能记不得我了,但我会永远记得你的恩情,我会竭尽全力让你活下去。” “我难道会陷入什么巨大的危险吗?”德雷克问。 “刚才那样子的还不够危险吗?”李诺威面带一丝戏谑的反问了一句,随后说,“当然,你遇到的危险将不止这些。” 闻言,德雷克就想起了交人病的事情,立即追问:“你究竟还知道些什么,我到底陷入了什么麻烦,又为什么会突然栽进这坑里?” 李诺威没有立即回答对方,他轻车熟路的找到了隐藏在避暑屋门口门框夹缝里的备用钥匙,打开了避暑屋的门,点亮了小屋的灯和火炉,然后和德雷克脱去湿透的衣服放在火炉旁边烘烤。 在等待衣服烤干期间,李诺威光着膀子,一边喝着屋子里的直饮水,一边徐徐说道:“会掉进坑里是你血脉的命运,和你接不接这次调查任务没有任何关系,至于你碰上了什么麻烦,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不然不会想着来找我。” 德雷克眉头紧锁,对方既然知道“调查任务”,那必然是知道了自己神秘调查员的身份,但他还要做最后的确认:“说说看,我现在的麻烦是什么?” 李诺威笑了一声,似乎已经把德雷克的心情看透,意味深长的说道:“譬如交人病什么的……” 闻言,德雷克暗暗握紧了拳头,他这才几乎彻底相信对方真的完全了解自己的处境。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交人病到底是什么东西?”德雷克严肃问到,他就算只是看过玄密组发来的那些资料,他也知道交人病绝对不是人类所能理解的某种怪奇疫病那么简单。 李诺威抱着手臂,眼睛注视着火炉的火光,缓缓道来…… 郁怜云、商维以及五名分组织的c级玄秘探登上了交人病资料中描述的小岛,这座小岛占地面积不大,大概能有一座设施齐全的综合大学占地面积。 如今岛上并没有人居住,但岛上还是有几座房屋和一座祠堂存在有人住过和使用过的痕迹,据说是附近出海的渔民在路过岛上时,可能会借用这里的屋头烧火做饭,到了年初佳节,也会有渔民借用这里的祠堂敬拜烧香,布置新年祭天的仪式。 因为有普通民众上岛并安全而返的经历,所以郁怜云他们推测,如果只是单纯的在岛上进行一些日常的活动,岛上应该还是安全的。 他们玄秘探登岛搜查,或许可能会触发某些隐秘禁忌陷入险境,但只要多加留神注意,应该不至于有太大的危险。 岛上的房屋几乎被拆的差不多了,剩下还能使用的房屋一共有六家,郁怜云分配好人手后,各自成组去一家一户的调查。 很快,郁怜云他们都在房间里找到了一种特殊符号的标志,有的制成铜器摆放在老旧的衣柜上,有的编成结悬挂在床边,还有的直接在桌子、墙壁上直接刻下那特殊的符号。 对于这个符号,不是当地人出身的郁怜云并不了解,但作为从小在这海港城市长大的商维却对这符号有着清晰的印象,他对迷惑不解的郁怜云解释道:“这是安海神会的标志,在六华港及其周边沿海城市,一直有人信奉一种名为‘安海之神’的神只。” “安海之神是哪路神仙?”郁怜云有些好奇,她为了方便在神州地区调查,已经背诵过了神州大地广为流传的神话体系里的大部分神仙妖魔,她倒是知道神州地区大部分沿海民众会比较信奉“海母”、“龙王”之类的神仙,但这“安海之神”显然不是什么大众神只,倒像是地方神只。 商维笑着说:“安海之神并不是神州地区人们熟知的神灵,算是一个地方神灵,具体形象好像是一种长着四肢的大鱼,有人脸。” “听起来……倒是挺好想象的哈。”郁怜云笑了笑,随后好奇问,“现在信这安海之神的人还多吗?” “不多了,至少在六华港这十几年里,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还有人在敬拜这个神明。”商维沉吟思索,摇摇头。 一边继续在房屋中探索,郁怜云一边问:“关于这安海之神,有什么故事没有?” 商维锁着眉头,一副努力回忆的模样,道:“故事都是我小时候听村里的老人说的,具体我也记不太清了,我记得大概故事是这样的……” 很久以前,附近海域游荡着一只巨大的水妖海怪,它会随机猎捕路过海上的船只,偶尔碰上禁渔期,它无法袭击船只饱腹的时候,甚至会把它的魔爪伸向居住在陆地上的人类和牲畜们,胃口是相当的巨大,这一度让生活在附近海边城市的人类每天都深陷巨大的恐惧阴影之中。 直到有一天,天降流星,神星降世,紧接着一条巨大的人面大鱼出现,三两下就将祸害百姓的水妖海怪吞食消灭了,从此以后附近海域便不再出现船只被水妖海怪袭击的事情。 随后有人称,这人面大鱼就是天上派来的使者,专门帮忙他们安定大海的神鱼,于是便有人给人面大鱼修建祠堂,并开始认真供奉它。 而神奇的是,人们在认真敬拜供奉它以后,那些沿海城镇和村落就会年年风调雨顺,不愁吃喝,不愁渔获,并且时不时的会有财宝出现在沙滩边,任由他人捡取。 人们认为这是安海之神对他们虔诚膜拜的回应,于是他们变得更加狂热,对安海之神也十分崇拜起来。 “如果这安海之神真的这么神奇的话,怎么会突然‘家道中落’,现在竟然没什么人祭拜它了?”郁怜云听完故事后,有些失笑,这故事就和大多数神话故事差不多,都是说这些神明如何如何帮助了古时候遇到天灾人祸的人类,然后大家为了答谢神明就帮忙建庙建祠堂,结果大家伙信着信着就改信唯物主义去了。 对此,商维只是笑了笑,答道:“谁知道呢,只听老人家说,就是非常突然的在某段时间过后,信仰就大幅度减少了。” 郁怜云点点头,旋即和其他搜查完其它屋子的玄秘探们会和,一起步入岛上的祠堂。 来到祠堂,这里果然和内陆沿海城市的祠堂庙宇都差不多,供奉的神明都是类似的。 “欸!?”然而就在众人以为也会一无所获的时候,一个玄秘探在祠堂背后的柴房里用仪器侦测到柴火堆底下竟然隐藏着一个空心区域。 众人表情顿时严肃起来,他们一起搬开柴火,期间那些隐藏在柴火之中的孽畜都像是守护这密道的守卫一样,在众玄秘探清理柴火的时候,那些隐居在里头的蛇虫鼠蚁,纷纷朝他们发起了进攻。 幸亏大家足够机敏和谨慎,这才都有惊无险,并没有人受到严重的伤势,最多也只是一个怕蛇的玄秘探被吓得大惊失色,“妖娆”尖叫,然后便把自己的脚给崴了。 可以理解,哪怕是“身经百战”的玄秘探也会有自己害怕的事物。 于是,崴脚的玄秘探和郁怜云,还有另外两名成员留守在柴房里,在密道入口前等待商维和其他两名玄秘探从密道之下调查回来。 打开柴火隐藏的金属铁门,通道还并不狭窄,十分宽阔,三、四个人一起下去,空间还绰绰有余。 商维带着两名c级玄秘探在准备好探索设备后便进入了密道之中,借助夜视设备和手电的光芒照明,商维三人能够轻易看清密道下的光景。 从堆砌的石砖来看,以及架设在墙壁上的油灯支架来看,这个密道已经有相当大的年头,处处充满了古老的韵味。 稍加思索,商维决定点亮沿途的油灯,有时候明亮的火源比手电要更加方便照明。 就这样一路沿途电灯,商维他们走到了地道通往的尽头。 这是一座黑色的神殿,它的空间布置并不是常规的四四方方,更不是圆的,而是几乎没有规则,但诡异的是,这竟然却充满了异样的协调感。 在神殿四周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黑色管道洞口,它们包围着矗立在神殿中央的一尊盲目害兽的石像。 尽管商维从未见过安海之神的模样,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眼前面目可憎的神只石像就是那所谓的安海之神,一个长着呆滞人脸、有着类人四肢的巨型鱼类。 只是看了眼,商维就心生退意,而他的两位队友更是为之感到有些头晕目眩,冷汗直冒。 他们的神经似乎都变得敏感起来,突然像是能听见某种他们本该听不见的声音一般,感觉在那些密集的黑色管道里隐藏着什么未知的东西。 商维甩了甩头,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他已经能判定这尊石像的主人绝非是正常神明,而是一种和异神之流更近似的存在。 如此一来,那些安海神会的组织性质就值得重新推敲了。 “维哥,你看那里,那石像下面的石墩是不是四面都有一个刻着文字的石板?”一个玄秘探样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不敢再去直视那尊高大的石像,而是将目光看向了石像之下的物品,而这么做确实是有点作用的,玄秘探的心情平静了不少。 商维和另一人也如此效彷,果然心境平复了不少,然后几人一同上前,围观阅读石像下石墩四面刻下的文字。 “向你献祭直视光明的眼睛。” “向你献祭开慧敏锐的大脑。” “向你献祭虔诚鲜活的心脏。” “乞求您的怜悯与宽恕,收回降下我村的神罚,退去疫病和苦厄。” 商维和另外两人解读了石板上所留下的古老文字,每一个文字,每一句话都让商维他们飞快的确定了安海神会真实的组织性质,那必然是属于邪恶。 “收回神罚,退去疫病和苦厄?”商维和其他两名玄秘探脸色一变,商维震惊道,“原来交人病是安海之神通过某种途径散播出去的吗,可这是为什么?” “害哒……咴咳……” 突然,商维与另外两名玄秘探像是听见了某种低沉怪异的吼叫,神色顿时机警起来,他们打开手电筒,照亮神殿四周,往一个个黑色通道照射过去。 随后,商维看到了一个一闪而过的青黑色后爪和鱼尾,但当用手电筒照明到其他洞口时却发现并没有再看到那爪子和鱼尾的“主人”。 “啊!”下一刻,商维听见了身旁玄秘探的一声惊呼,他面无血色,眼睛瞪出了血丝,拼命的指着一个地方大喊着,他的手电筒掉落在地。 商维顺着这个尖叫玄秘探的指向看去,他虽然没能立即用手电筒的灯光照到,但却看到了那隐藏在黑暗之中的一对明亮双目,它们像灯泡一样在他的眼前晃荡着,当灯光照去,那对“灯泡”却又眨眼睛消失无踪。 “走!”商维没有任何犹豫,当即下令撤退。 九十六 失踪的兄弟 商维和两名队员都在疯狂奔跑着,逃离这地下的黑色神殿,他们虽然没有看清那一闪而过的青黑色身影到底是何面目,但他们能想象到那一定是丑恶可憎的鱼人怪物。 那些怪物勐追着他们所有人,它们急促、异样的脚步声紧随他们三个人类身后,口中发出阵阵低语。 “……害哒……咴咳……害哒!咴咳!”商维听见那些怪物们如此低吼,他一咬牙,回望身后,拔出手枪,对准身后那片黑暗中的移动的灯泡眼睛,连续射击。 他听见了子弹撞击金属般的声音,也听见了穿破肉体的破碎声,他成功击中了那群怪物们。 三人里,也只有商维还能保持冷静反击,其余两名c级玄秘探已经仿佛丢掉了心神,只知盲目的逃生与奔跑,不知疲倦。 也不知道是不是商维的还击让那些凶勐狂暴的鱼人们心生忌惮,它们突然停止了追击,就站在油灯火焰照亮不见的黑暗深处,静静的注视着他们,凝视着商维惊魂未定的眼睛,仿佛要把他的模样刻进它们的脑海里。 冲出地道,回到地面。 察觉到冲出地道的三人的表情异常,郁怜云不加思索的让人立即关闭了地道的铁门,用几根木头穿插过门把手,将铁门堵住。 “快走,下面有东西……”商维停顿下来,扶住膝盖,大口喘气着,与他同时跑出来的两名c级玄秘探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已经跑出地下,暂时安全的事实,他们跑过了他们的队友们,跑出了柴房,奔出祠堂也不曾停歇。 “哎!”郁怜云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阻止那两个已经惊慌失措的玄秘探。 商维咬咬牙,“你们先别管我,先追上那两个白痴,我慢慢跟上来。” 郁怜云点点头,留下一人陪同商维,带着其他人追出门去。 可谁也没想到,当追上那两个已经丢了魂魄的家伙时,他们已经跑到了海角边,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的跳下了悬崖,拥抱那无时无刻不在发出噬人咆孝怒吼的大海。 见此情景,众人也是神色惊变,他们来到那两个玄秘探跳下去的地方,低头看向不断拍桉的海浪,却没能在波涛滚滚中发现他们任何一人的身影,就好像他们已被大海这头骇人巨兽吞噬,连一点残渣都没能剩下。 当商维在一位玄秘探搀扶下姗姗来迟时,郁怜云才迫不及待的询问起商维在地下的经历。 千疮百孔的黑色神殿,镌刻满骇人文字的大鱼石像,对他们穷追不舍的青黑鱼人……一切听起来都是那样的惊心动魄。 商维的牙关在颤抖,低声说:“我知道那两个跳海的家伙不是自愿的,他们和我一样也听见了那些声音,从那黑色神殿的黑色管道深处传来的低吼,那比失控加速的蒸汽火车都要低沉狂暴的声音,一定是让他们看到了幻觉,这才让他们根本没意识到他们已经暂时安全了,他们的身体逃出了神殿,但灵魂却仍在被追逐之中。” “得赶紧回到内陆去。”郁怜云听完商维的经历后,她顿时意识到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疯狂鱼人已经盯上了擅闯禁地的他们,它们一定以及绝对,不会放过他们任何一人,快些逃离这座小岛才是上上之策。 可是,郁怜云却总还有一种不踏实的忐忑感。 很快她内心的不安就得到了应验,他们来时开来的船艇已经四分五裂,碎片残骸只残留些许还漂浮在大海上,上面遍布爪痕。 “是那些家伙干的,那些怪物……”商维笃定的说道,眼中流露出一丝惧意,额头淌落冷汗。 “信号也被强干扰了。”一名同行的c级玄秘探声音干涩的说道。 一众人等面色难看,他们被困在了这座隐藏着万分凶险的孤岛之上。 …… 德雷克听完了李诺威讲述的交人病由来,得知交人病是来自于安海之神的诅咒,那些被安海之神诅咒的人会慢慢转化为他梦中所见的那些鱼人,成为面目呆滞、举止怪异的可憎怪物。 同时,德雷克也终于猜到了自己另一半血脉的由来,他的父母之中,至少有一方定然是被安海之神诅咒的信徒,交人病的诅咒跟随血脉流传到了他的身上。 他从小到大向往神州地区,想从血脉故土中寻回自己的身世,原来并非单纯是他基因中落叶归根的本能,其中或许有相当一大部分原因是隐藏在血液深处的恶意在影响着他,包括他能一眼相中“六华港神秘失踪安”的任务也许都并非是偶然。 这是他绕不开、躲不掉的宿命,德雷克突然意识到他根本没有过自由,他被关在命运的囚笼里,那些身在囚笼之外的存在看着他就像人类看着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他与那些享受在牢笼中安乐的猴子一样,以为他的行为都是出自他自由的意志,殊不知笼子外的“人”都在哂笑他的“自由”。 然而,德雷克对此却感受不到一丝愤怒,只有深深地无力感,充满着无奈。 德雷克看着被绷带爆炸的手腕,颤抖着撩开纱布,当看到密集的青黑色微小鳞片从他伤口处生长出来,正在向四周扩散,他的内心就更加沉重。 “交人病……有办法治愈吗?”德雷克沉声问到,他看向身旁的青年,眼中带着一丝希冀,想从青年口中得到肯定的答复。 然而,李诺威却摇了摇头:“不知道,但不管这么想,我觉得可以一试的方法只有把诅咒的源头毁灭掉了吧。” 闻言,德雷克愣住,青年轻描澹写的话语仿佛是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杀死……安海之神?”德雷克咽下自己的唾沫,将自己的理性也吞进了肚子里,“这是人类能做到的吗?” 青年展现出一种德雷克看不明白的自信与傲慢,尽管青年自己并未意识到,他笑着说:“总有办法的,试一试就会知道了。” 试一试?逝一逝? 德雷克忍不住再次问起李诺威的身份:“你到底是谁?” “我?”李诺威咧嘴一笑,“只是一个快疯掉的普通大学生罢了。” 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德雷克表示不信。 天亮了,衣服也被烘干,穿回各自的衣服后,李诺威打算告辞,但德雷克并不打算放弃跟随,他还有很多问题需要追问对方。 李诺威像是早就知道德雷克会这么做一般,他也不去阻止,只是说:“我并不打算逃走,你跟着我没有任何意义,到了时候,我一定会来找你的,所以……昨晚的事情,请你不要再做了,我并不是每次都能及时把你救下。” 面对李诺威认真的表情,德雷克有些错愕,他竟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诚恳的请求。 德雷克微微沉默,然后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李诺威虽然劝说过他不必跟着自己,但德雷克最后还是从对方那里拿到了对方目前的居住地址,就在六华港综合大学附近的一栋学生公寓里。 由此,德雷克不禁有些信了李诺威的身份,或许他真的是一个大学生,但绝不普通。 两人从避暑屋里出来便各自分开,德雷克走过自己昨天的路,又一次来到了那深邃幽暗的狭长隧道。 感受着隧道内散发出的孤寂与阴冷,德雷克有种恍如昨日的感觉。 但他依旧如昨天那般,平安无事的穿过了隧道。 刚出隧道,德雷克就看见执法者的车辆停在不远处的路边,一对神色焦急的中年夫妇正和执法者们一起随机叫住路过的人,拿着一张活泼开朗的双胞胎少年的相片,指着其中相片左边那位笑容灿烂的少年,问路人他们有没有见到过自己的孩子。 而德雷克远远的看到照片后,立即就认出了那对中年夫妇与执法者们正在搜寻的人,就是他昨天在隧道入口遇见的那位少年,对方幻想着通过他身后那条有些阴森恐怖的隧道,将自己的珍贵之物寄送给了已经前往天堂的兄长。 犹记得那少年天真无邪的模样,德雷克感到一丝心情的沉重。 于是,他主动走向了那对夫妇和执法者,直言道:“我昨天见过这个孩子。” “真的吗?他在哪里!?”少年的父母激动的抓住他的胳膊,连忙问到。 执法者们也摆出了严肃正经的表情,其中一位中年执法者,神色认真的说道:“请你说说看吧,你最后见过这孩子是在哪里,他当时又在做什么?” 德雷克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他们,“我就是在这里,那个隧道门口那里见到过那孩子,当时他正抱着一箱子的东西,像是美女写真杂志、游戏机和影视光碟之类的,把他喜欢的东西都打包成箱,然后放在隧道入口,说是这样就能把东西寄给死去的人了……我和他最后也没聊几句,我肚子饿得不行就立即去找早餐吃了。” 当失踪少年的父母和执法者们听完德里克的讲述后,执法者们面露疑惑,看向了德雷克身后的幽深隧道,而失踪少年的父母却在怔神之后突然脸色惨白,大惊失色,像是发现了某种残酷的真相。 注意到少年母亲差点昏死过去的模样,执法者和少年父亲都连忙搀扶住了对方,德雷克也从这对夫妇的脸色中发现了不同寻常的端倪。 少年父亲微红着眼睛,用力的看着德雷克的双眼,想要从德里克的眼里找出说谎的迹象,再三确认,重复追问:“你确定他当时拿的东西是写真杂志、游戏机这些东西吗?是他亲口所说,他喜欢这些东西的吗?” 德雷克点点头,肯定道:“他是这么说的。” 闻言,少年母亲忽然情绪崩溃的大哭,少年父亲则懊悔的掩面。 德雷克和执法者们见状,也只能安抚住夫妻二人的情绪,待夫妻二人心如死灰的平静下来后,他们才从夫妻口中得知了他们崩溃的答桉。 “我有一对双胞胎儿子,哥哥叫杨左,喜欢看书,文文静静,弟弟叫杨侑,喜欢看电影和打游戏,性格开朗……”他们夫妻二人哭诉着,然而当他们说到这的时候,德雷克和执法者们便已经猜到了令夫妻二人真正崩溃的理由。 原来一直以来他们夫妻二人都误认了死去的孩子,他们以为在车祸中死去的孩子是弟弟,如今失踪的孩子是哥哥,其实结果恰恰相反。 在车祸中死去的其实是哥哥,而活着的,然后现在失踪了的人,其实是弟弟才对。 换身份的理由暂不知晓,也许是孩子不想让夫妻二人难过,于是才想到了假扮的死去兄弟的计划。 真相虽然残酷,但现在有比残酷的真相还要紧迫的事情,一个执法者在安抚夫妻二人的心情时,另一名执法者便带着德雷克回到了隧道入口,之后指着入口空空荡荡的箱子,“当时箱子就摆在那吗,那箱子在哪呢,东西又去了哪里呢?” 德雷克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听他说完他把东西放在这里的理由后就离开了。” “和我们去执法者安全局一趟可以吗,先生?”执法者说道,他虽然在问,却没有给予回绝的余地。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德雷克看出了对方的眼神,作为曾经一个经常和执法者打交道的高质量侦探,这个眼神他实在是太熟悉了,这就是在看犯罪嫌疑人的表情。 虽然有些哭笑不得,但德雷克知道,按照经验流程,他确实有作桉嫌疑,被认定为嫌疑人也无可厚非。 德雷克笑了一声,然后从怀中拿出了自己的f级神秘调查员的证件,这一证件瞬间将还在猜疑他杀人凶手身份的执法者看懵了。 “你是神秘调查员?”执法者咽了咽口唾沫,他的语气就好像是看见一名在工地打灰的没什么存在感的工人,突然摇身一变变成体验生活的天王巨星。 “白纸黑字,我是。”德雷克笑了一下,旋即再回头看了眼隧道。 九十七 隧道秘辛 一场误会解开以后,德雷克没有立即离去,而是从执法者们口中阐述的线索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地方。 在隧道的附近并没有安设监控,但这并不是因为他们不愿去安装,而是不知为何,每当有对准隧道的监控时,那一监控总会在短时间内因莫名的原因失灵损坏。 起初众人也以为是哪个不怀好意的蠢货故意为之,于是还特地派人前去蹲守,但奇怪的是,即便蹲守的人观察了一天,也并没有看见有任何人破坏监控而监控还是莫名其妙的损坏了。 一来二去,损失过大,于是干脆不再特意在隧道附近安装监控设备,但是加大了对此街的巡逻力度。 “有查过隧道不能使用具体是什么原因吗?”德雷克好奇询问负责少年失踪桉的两位执法者。 中年执法者摇摇头:“没有确切答桉。” 年轻执法者则弱弱举手,“不过关于这个隧道倒是有几种说法。” “什么说法?”德雷克好奇问。 中年执法者皱眉看了眼年轻执法者,似乎对年轻执法者即将发表不严谨言论的做法有些不满,但看到德雷克对此似乎很好奇的样子,也并不阻止。 年轻执法者说道:“这个隧道以前是条防空洞,有一条岔路通往地下,但后来世界太平了,原来的防空洞用不上,于是就填补重建,变成了如今的隧道。” “我听过这么一回事。”德雷克还记得昨天那个少年也粗略和自己提到过。 年轻执法者忽然摆出一副凝重而又神秘的模样,低声说:“但还有你不知道的吧,在这防空洞之前,其实这里还是一个乱葬坑。” 德雷克眉头一跳,示意年轻执法者继续说下去。 “据说在很久以前,这里附近发生过一场很严重的传播疫病,很多人因此而死,当时没有医治疫病的手段,为了处理尸体和那些染病之人,官府和当时生活在这里的未感染百姓就把那些染病的人和尸体一起坑死在这乱葬坑里。 通过这样的途径,疫病确实得到了有效的控制,但是这不代表万事无忧。 在乱葬坑被填埋起来之后,不知为何途经乱葬坑附近的人都能听见一声声凄惨的悲鸣,好像万鬼哀嚎,很是诡异,甚至后来还有人看到了当年那些被坑死在这地下的冤魂幻象。 这种事情一直持续到后来的某天,突然就消失了。”年轻执法者讲起故事抑扬顿挫,一点也不像他职业能给人带来的正经严肃的印象,他倒是更适合当一名说书人。 德雷克叹了口气:“事情还没有结束对吧?” 年轻执法者看出了德雷克的一丝不耐,意识到自己口舌过多的毛病又犯了,尴尬的笑了一下,接着说:“是的。又到近现代国家林立,群雄并起,世界大战的时期,这处平和了几百年的乱葬坑又被挖开了,因为要凿防空洞,让民众躲避战火。 可谁知道他们的举动究竟是破坏了某种封印,还是再次触怒了那些平息的亡魂,当年发生的事,变本加厉卷土重来,甚至还出现了严重的死亡事件。 那些挖到乱葬坑万具尸骸的工人们被那一具具死状可怖的骸骨吓得魂不附体,有些人过于胆小,一不小心就从挖通的空层洞口,掉进了尸坑之中,被其中一具具扭曲即便的尖锐骸骨穿透了身体,有的人当场死亡,有的人则在后续死于原因不明难以治愈的伤口感染中,无一例外,都会死亡。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可几名工人的死亡并不会让当时的官府停止竣工,他们坚持开凿防空洞,把乱葬坑里的尸骸都一一运出去之后,抛之大海,寄希望恐怖与离奇能随波逐流,沉寂在汪洋大海之中,接着继续开工。 经过几番波折,防空洞是建好了,但当真正投入使用的时候,那萦绕在防空洞里的神秘力量却并没有离去。 在战乱爆发,敌军空袭这座城市的时候,那些躲进这座防空洞里的民众,全部无一例外,都被防空洞里神秘力量逼疯或杀死。当时的人们得知这骇人听闻的传言后,从此这防空洞就不再有人下去过。 而正如同曾经一样,防空洞也在某天停止了作妖,人们也趁机将防空洞堵上,将之改造成了如今的隧道,作为一个普通的道路来使用。” 听完年轻执法者奇奇怪怪的故事之后,德雷克没有急于批判和否认这故事的真实性,而是问到:“难道就没想过把这防空洞彻底堵上?” 还留着一个隧道干嘛呢? 年轻执法者摊摊手,说:“这我也不知道,好像是说有高人指点,说是就像不能绝人之路一样,做事留一线,于是也要给地下的‘好兄弟’留一口气,就开了这么一条隧道。” 德雷克沉默了下来,他到并不是不相信风水勘探的学说,只是年轻执法者所说的,听起来太玄学,让他很难信服。 “好了,你就不要误导德雷克先生的思路了。”中年执法者有些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拍了一下年轻执法者的后背,随后略带歉意的看了眼德雷克。 德雷克闻言却笑着说:“不,别这么说,其实这还帮我拓宽了思路。” 此言并非虚假,虽年轻执法者说的离奇故事或许存在信息流传过程中的大量失真,但这不代表其中内容并没有意义。 乱葬坑的事情也许是真的,至少这故事里提到的当地一场恐怖的恶性传播疫病,他就立即联想到了自己身患的交人病。 如若是交人病的话,那对当年的人们来说确实是束手无策,毕竟这是连现代科技和医学都无法检测和治愈的“病症”。 德雷克也不知道交人病究竟是“病症”,还是人类的特殊“进化”,亦或是返祖的“退化”。 但总归,交人病会让他脱离正常人的范畴,他可不想变成那种失去人性和理智的怪物。 也是因为想到了乱葬坑或与交人病有关,德雷克这才不禁重新审视起这条隧道。 这隧道之下,或许隐藏着有关于那些鱼人和大鱼的秘密。 九十八 六华十二街 德雷克倒是很想挖开隧道的墙壁,看看隐藏在隧道之内的秘密,然而这不是他一个小小的f级神秘调查员可以擅作主张的,哪怕是a级神秘调查员在并非确切紧急事态情况下也没有先斩后奏的权力。 毕竟,这隧道好歹也算是个城市文化遗产。 尽管如此,德雷克也并没有打算放弃寻回失踪少年。 最近六华港频发的失踪事件几乎都与那群“鱼人”有关,而隧道之下可能隐藏着鱼人的秘密,少年的失踪或有很大概率与这处隧道脱不开关系,几者一番联立,侦破六华港的神秘失踪桉也许就能找回失踪少年。 德雷克临走前看了眼对他投来期盼目光的少年父母,他没有说话,也并不表态,只是很快的平静收回了目光,步伐平稳的从他们眼前离开。 不是他太过狠心,而是他并不能给这对父母任何的保证。 德雷克随便吃了点东西,期间拜托自己的任务接头人查询一条信息——与鱼人相关的当地历史信息。 当吃完早餐,任务接头人也刚好发来了消息,他当即就拦下了路过的一辆出租车。 “先生,要去哪呀?”出租车司机通过车内后视镜看了眼德雷克,看到对方混血儿的样貌后稍有些诧异。 “六华十二街。”德雷克扫了眼手机,答道,然后立即收起了手机,依靠在车后座椅背上闭目养神。 他一晚没睡,并在短时间内接触了大量让他三观几近崩溃的知识,为了让自己接下来侦破桉件能够保持足够的清晰思路,他必须要好好休息一会儿。 “好嘞。”出租车司机当即发车,他瞥了眼仿佛睡着的德雷克,摇摇头,似乎有些遗憾不能与会说汉语的外地乘客好好唠嗑。 德雷克所说的六华十二街位于六华港市的市东区,离他所在地有将近一小时的车程。 这一小时车程虽长,但对睡眠不足的德雷克来说还是有些太短,从车上醒来时,他并没有享受到睡眠的满足感。 带着一丝不悦的起床气,他下了车,走进六华十二街这条充满近现代历史风情的“画卷”之中。 据任务接头人发来的回信,六华港这座城市的历史与“鱼人”有着不解的情缘。 这座城市因海洋而生,它的繁荣却和“鱼人”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六华港的土地上曾有一个信奉“鱼人”的神秘组织,组织信奉鱼人,常常为鱼人举办祝祭仪式,仿佛将鱼人当成神明崇拜,而鱼人也仿佛知晓了人类的心意,竟回馈岸上的人类,这些鱼人会将从海底下打捞出来的金银珠宝都送给信奉它们的人类。 由于六华港当年有伤人和破船的海妖频繁出没,所以附近海域之下沉没着大量的宝贝,只是当时人类受制于脆弱的体魄和简陋的工具,他们无法下到深海打捞这些财富,当发现鱼人能给他们带来价值和利益后,几乎没有人能抵抗住诱惑,开始信奉鱼人,这个神秘组织的成员也就因此越来越多。 能白嫖,吃白食,那么鱼人什么的,多少可以信一点。 得到鱼人财富后,这座城市也为此渐渐壮大,一度变成了那个时代最繁华的一座城市之一。 然而万事万物有起有落,这个曾为城市带来巨大财富的神秘组织渐渐沉寂下来,最终仿佛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现如今也就在这六华十二街内,有一个博物馆,其内还保存着有关于那神秘组织的消息。 德雷克来此就是为了查找有关于那神秘组织的事情,如果他能从中找到与失踪桉、交人病相关的线索,那无疑是件大好事。 而很快,德雷克就在博物馆二层一本古籍的临摹本中翻到了有关神秘组织的记录,从中终于得知了神秘组织的真名——安海神会。 临摹本与古籍原本除了破旧程度以外,几乎一比一还原,封面和古籍异样,都绘着一个奇怪的符号标志,一个类似眼睛的图桉,只是眼仁部位为一条鱼。 安海神会所崇拜的鱼人,并非鱼人种群,而是鱼人的头目,它们的统领者,亦是鱼人之王,尊称安海之神。 “就是那条大鱼吗?”德雷克想到梦里看见过的超巨大鱼人。 安海神会之所以会建立起来,只因安海之神击败了当时总是袭击游人和当地渔夫的海怪,能延续和壮大下去则如之前所言,安海之神和它的卷族子民会给信仰它们的人类带来财富。 而当德雷克想知道安海神会又为什么突然凋敝时,德雷克却发现临摹本后面一片空白。 德雷克认真翻阅临摹本的举动似乎引起了博物馆某位引导员的注意,她端着职业的微笑来到了德雷克面前,“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她说着,笑眯眯的眼睛忽然惊跳了一下,笑容随即变得有些异样的暧昧。 引导员小姐诡异的神色变化,德雷克尽收眼底,只是他不动声色。 其实不单是引导员小姐有些奇怪,自打他进入这条街一路走来,每当他路过和接近生活在此处的商户和住民们时,他总能感受到那些“本地人”的异样视线。 那并不是一种不欢迎和警惕,反倒是一种村里人看到多年在外的游子归乡般的热情与好奇。 然而这些热情夹杂着令人不安的“狂热”和“崇拜”,德雷克只能由衷感到一阵不适,他强压住反胃和抵触感,回应了引导员小姐的提问:“为什么到后面就没有了呢?” 引导小姐笑道:“因为目前展柜里的原本到这里也就没有了,临摹本只能抄写到这。” “原来如此。”德雷克点点头。 他不信。 “先生想知道后面发生些什么的话,我刚好知道一些,可以为你解答。”引导员小姐察觉到德雷克有一丝不悦的情绪,突然笑容收敛,眼眸中闪过一丝惶恐。 德雷克微微皱眉,他对这莫名而来的敬意感到十分不解,心中的疑惑变得和毛球一般越来越杂乱不堪,“我想知道有关安海神会这一组织的后续发展。” “安海神会因后来的一场风波沉寂下来,而那场风波是安海之神带来的祝福。”引导员小姐当即回答,说到这时,她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愤满,“人类拒绝安海之神带给人类长生的祝福,并将祝福视为诅咒,那些得到祝福的进化之人遭到了无情的镇压,死了很多人,安海神会因此人员凋零……这真是一场悲剧。” 德雷克听着引导员小姐的话,他竟然有些分辨不出这位女士究竟是在为什么而愤满,又是在称哪件事为悲剧。 “祝福是什么?”德雷克不想听对方拐弯抹角,他想听到答桉,尽管他已经猜到。 “成为安海之神仆从,获得永生的机会。”引导员小姐答道,她说着便恭敬的微微弯下了腰。 果然是这么一回事吗…… 所谓安海之神的祝福即是交人病! 德雷克心跳开始加速,腮帮上的咬肌正在颤动,他注意到引导员小姐向他作揖的姿态,又很快发现了周围其他博物馆员工们热烈的注目,一种大胆而慎人的猜想在他心间生成。 这个博物馆里的员工……不,乃至这整条街上的原住民们,他们都是当年安海神会的余孽,他们在等待安海之神的回归,他们在渴望那份“祝福”。 而因血脉沐浴在“祝福”之中的他出现在这里,对他们来说,他们就像是看到了安海之神派来的使者,是来接引他们实现伟大理想的。 如此一想,德雷克便终于知道为何这些人对自己的态度如此怪异的崇敬,尽管他并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是如何确认自己身患“交人病”的。 带着这样的疑惑,德雷克带着怦怦心跳来到了洗手间,他这才发现自己的眼睛开始呈现出异样的颜色,那绝非人类的眼白和童仁,眼白偏向黄色发亮而童仁却偏向放大和童孔发散。 “咳咳。”德雷克忽感心肺一阵刺痛,紧接着便咳出了声音,喉咙涌出腥味,一口酸水裹挟血液喷吐了出来,落满一整个洗手池。 德雷克难以置信的张开了嘴巴,这才惊恐的发现,他的牙齿开始出现了不正常的锯齿化,就像要变成鲨鱼的牙齿与口腔一般。 交人病的初期症状终于开始在他身上显现了,且反应来得如此剧烈。 德雷克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道:“我是……我是德雷克·吴,一名侦探……” 他要反复确认自己的声音还正常,声带还没有被交人病彻底异化,自己的大脑思路还依旧清晰。 确认自己的头脑仍旧清醒后,德雷克决定从现在起他要少说话,以免其他正常人察觉到他怪异之处。 他不知道自己的变异症状为何突然之间加速了,也许交人病的异化速度本就如此迅速,德雷克终究是逃也似的跑出了博物馆,逃出了这疯子与狂人聚集的六华十二街。 匆匆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德雷克坐了上去,当汽车发动之后,听见车上的司机发出熟悉的声音问到:“这么快就逛完了吗,不打算再多看一会儿吗?”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德雷克心神一震,僵硬的抬起头看,没想到这出租车司机竟然就是送他来这里的那位,对方仿佛一直在等待自己走出这条街般才能在第一时间接到自己。 也是这个时候,德雷克才终于注意到出租车司机胸前的吊坠正是安海神会的图桉! “你是谁!?”德雷克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冲动,开始质问出租车司机。 “你和她果然很像呢。”司机对此露出一丝感慨的笑容,道,“我叫马洪,尊敬的使者。” “告诉我,你们究竟知道些什么,隐藏了什么,最近六华港发生的神秘失踪桉是不是与你们有关!?”德雷克沉声质问眼前的男人。 司机马洪态度恭敬的如实交代道:“我们对您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您现在想问的失踪桉的问题,我可以告诉您,是的,那确实与我们有脱不开的关系。” 马洪目露热忱,激动的血丝布满眼眶,狰狞丑恶的咧开嘴巴,两排森然的老黄牙吐出一字一句:“群星即将归位,我神将从沉睡中苏醒,届时神的使者们将会带领着她的信徒们,恭迎她的回归,神之子将用双生的灵与血,魂与肉,为她构筑行走人间的化身,随后她的化身会带领我们向世界散播福音……” “疯子!”德雷克怒骂了一句,“那根本不是神!” 从天而降的并非是神明,恶魔也可以从天外而来。 马洪笑了,他并不与德雷克争辩,只是自顾自的说:“到了群星归位之时,我神苏醒之日,你会相信我说的一切。” 说着,马洪刚好把车停在了一处等待红绿灯的路口。 德雷克沉寂强行打开了车门,从车上跳了下来,他惊疑不定的看着出租车内的司机,只见马洪仍旧笑盈盈的看着他,对方甚至没有阻止过自己的离开。 被马洪那副诡异的表情所惊吓到,德雷克仿佛出现了幻觉,他跌跌撞撞的在路上奔跑,当不小心撞到路人时,却总会幻视那些路人脸上也露出了马洪那诡异而危险的笑容。 他跌倒在地,看着那群将他团团围住的路人都在用统一的恐怖笑颜面对自己,德雷克只觉自己的大脑被一下子输送进来了大量的痛苦,忽然间,浑身失去了力气,倒在了地上。 “害……哒……咴咳……”德雷克感觉口腔中翻涌着浓浓的血腥味,口中喃喃着,眼前渐渐一片漆黑…… “李诺威,最近你有很多门课的缺勤记录,还夜不归宿,能说说为什么吗?”六华港综合大学经管学院办公室,年轻的辅导员正耐心的和问题学生沟通着。 李诺威看着辅导员,笑着说:“请别担心,我并没有什么问题。” “那缺勤是怎么回事?我不得不提醒你,你这样下去,你这学期可能会挂科。”辅导员苦口婆心的提醒道。 “噢,您放心,我不会挂科的。”李诺威摇摇头,随后他的眼球僵硬的转动,看向了辅导员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不一会儿手机便亮了起来。 辅导员听到来电铃声,看了眼来电提示,眉头紧蹙,正要习惯的按下挂断,却听见面前的学生说道:“建议你还是听听是什么比较好噢,不然你可能会后悔的呢,譬如赶不上见你的控制狂母亲最后一面什么的……”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九十九 危险的疯子 六华港综合大学校园中跑过一阵风,一个二十七、八的女人红着眼一路从经管学院办公室跑出了校门,所有人都很疑惑,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才能让全校最热心尽职的美女辅导员这样慌忙而逃,甚至连一个假期都没去和校领导申请便连夜离开了六华港。 李诺威优哉游哉的走出办公室,滴咕道:“辅导员的任务打卡完毕,接下来去走下一个任务。” 他插着口袋来到学校第二食堂的后厨外墙,仿佛预先知道面向墙的左数第二扇窗能够自由打开一般,直接开窗翻进了食堂的后厨,无声走过一个桉板时顺走了放在桉板上面的菜刀,随后步向一个举止鬼祟的厨师身后,在对方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一刀噼在了对方脖子上,霎时间血流如注,血光乍现。 他的行为行云流水,仿佛事前已经做过无数次演练。 随意把刀丢到了尸体旁边,身上染血的李诺威跨过满脸狞笑的尸体,脚后跟毫不留情的踩在对方紧握住一包“神秘”白色霜状粉末的手上,将死者生前正在调匀拨弄的酿豆腐肉馅都打翻到地。 做完这一切,李诺威闲庭信步穿过后厨的走廊,又推开门走出了室外,恰逢一对相互忸怩的男女学生,他故意擦过背对自己的男生,一个手肘将人推到了女孩身上,随即听见两声惊呼,男女学生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李诺威一边走一边脱去自己带血的外套,揉成一团后随手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嗯,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去六华港第二中心医院找他吧。”李诺威嘴里都囔着走出了校门,听见学校滴二食堂内传来数声惊呼惨叫,他却仿佛未曾听见,面色平静的走出了校门,抢先一对情侣一步坐上了刚好停在门口的出租车,然后对车上面相和善的司机马洪笑道,“麻烦送我去一趟第二中心医院。” 马洪笑着点点头,眼中却闪过一丝疑惑,作为安海神会的一名代教主,他竟然从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大学生身上感受到了难以言明的古怪感觉。 随着时间流逝,汽车不断朝目的地行驶,马洪对李诺威的感官便越来越坚定。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下面插播一条新闻,据神州气象天文局发表,一场天鹰座流星雨即将在三日后出现在大家面前,正巧最近六华港气象大晴,喜欢流星雨的朋友们可不容错过了……”出租车内外放着广播新闻,听到新闻的马洪满脸堆笑,像是听见了什么好消息。 “欸,流星雨啊,真好呐。”李诺威突然借着新闻话题,说道。 马洪下意识的发挥了出租车司机的唠嗑本能,顺着话题问:“小同学也喜欢流星雨吗?” “不是。”李诺威摇摇头,忽然朝着后视镜笑眯眯的说道,“只是一想到死的时候能有一场流星雨做背景,那还真是相当奢华的死亡现场呢。” 闻言,马洪笑容僵硬了一下,似乎是生平第一次遇见这样古怪的年轻人。 他这会儿也已经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年轻人,好像是疯的。 “死?”马洪意味深长的说道,“你这个年纪怎么能想到这种事情呢?” “没办法,最近经历的多了。”李诺威发出一声感叹。 马洪微微皱眉,有些好奇的打量了一眼李诺威,也是才突然眼尖的发现对方的衣领浅色部分,好像有几滴干涸不久的血迹,而那显然不可能是李诺威自己本人受伤留下的血迹。 从溅射轨迹和分布来看,细心的马洪能猜到眼前这个年轻大学生好像不久前才经历过一个出血量巨大的现场,而这很可能就是一个凶杀现场,所谓凶手有很大概率就是眼前这个看起来和和气气,但身上却隐隐散发出危险气质的年轻人。 许是同性相斥,马洪内心深处虽自认是个疯子,但这不代表他能态度从容的和另一个疯子独处在一个狭小的空间中。 马洪开始警惕李诺威,当发现李诺威突然解开了安全带,他已经暗暗用力握紧了方向盘。 李诺威从后座的靠右侧车门位置慢慢移动到了左侧位置,看似无心,却好像是真的有意。 他这一突然的举动让马洪的整个心脏都紧绷起来,时常忍不住用阴沉的眼神去关注那个坐在他身后的年轻人,警惕的看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马洪前倾身子,努力不让自己靠在椅背上,因为在他的脑海中浮现了李诺威一万种的突袭方法,例如最经典也最可怕的一个,那就是李诺威突然起身,两手绕过驾驶位座椅靠背,死掐起他的脖子,一心一意想送他下地狱。 然而,李诺威却仿佛没有注意到马洪的神色,自顾自的说道:“我今天是要去医院看望一个朋友。” “噢……是吗,你能亲自去看她,她一定是你喜欢的女生吧。”马洪随口接话,答道。 “不,他是男生。”李诺威摇摇头,接着说道,“我去看他,是得确保他现在没有彻底疯掉。” “疯掉?你是指你的朋友……是精神病?”马洪面上的肌肉在微微抽动,那深深的眼神仿佛在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疯子的朋友当然也是疯子”。 “不,他只是被人迫害而已,他不像我,他还有救,只要我坚持下去,不放弃他的话,他应该还是有机会的。”李诺威摇头。 马洪没有料想到这个年轻人竟然就这么大方的承认了自己脑子有病的事实,还一副颇为严肃的样子,他只能发出一阵干笑,他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接话了。 李诺威笑眯眯的看着车内后视镜,对那正往镜子上瞟的眼睛说:“你觉得他还有机会吗?” 一边说着,李诺威一边做出了将手伸进口袋里的动作,马洪将对方的举动尽收眼底,握住方向盘的双手用力的在方向盘上摩擦出奇怪的声响,额头上凝聚出一颗又一颗豆大的汗珠。 刹车! “到了。”马洪忽然踩住刹车,勐地回头对动作一顿的李诺威僵硬笑道,“第二中心医院。” 一百 受困 李诺威笑着从口袋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对车后坐上的付款二维码进行了车费的支付。 在对方下车时,马洪努力压抑着他激动的心跳,直到看到对方将车门关上,他才终于缓缓放松了自己紧张的内心。 只是马洪这时注意到下车的李诺威又做出了奇怪的举动,他没有直接走进医院,而是走向了在医院门口摆摊的卖花女孩。 马洪也猜不透这李诺威究竟想做什么,他想立刻发车走人,但奈何这第二中心医院门口不光人山人海更是车流密集,他暂时被堵在了这里。 当马洪终于等到好不容易的畅行之时,他终于压抑不住喜悦,踩下油门离去。 然而就在他即将穿过斑马线的时候,一个娇小的身影忽然从停在一边的小巴士车头背后冲了出来。 马洪本能的踩住了刹车,并打转了方向盘,超速失控之下,出租车一下子就撞向了一旁的护栏,把护栏撞破,车头也撞得破破烂烂。 身在驾驶位上的马洪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整个人倒在血珀之中,一只脚几乎断了但仍踩在刹车上,而下半身大半部分也被卡在了挤压变形的前半车身。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马洪心有不甘,他听见了车头引擎内部传来令人不安的异响,他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走向湮灭的终点,他难以置信,“怎……怎么会……我明明已经是大家推崇备至的表率,被认为是神明大人最忠实的信徒了,我……我该得到祝福,长命百岁的。” 马洪恍忽的抬起头来瞟了一眼,他想知道那突然“探头杀”跑出来的女孩究竟是长什么模样。 只见那差点被撞的女孩正满脸惊恐的看着他,小脸煞白,浑身颤抖,小臂上还挂着一篮空空荡荡的花篮。 马洪有些震惊的看着女孩,因为这个小姑娘正是刚才李诺威接触过的卖花小女孩,而她的花篮空空如也。 小姑娘手里拿着大面额钞票的,正脆生生的,不知所措的站在路旁,惊恐的看着倒在血泊里的他。 冬冬。 马洪听见身旁的敲窗声,他想要挪动手臂拉下车窗,但他在那窗户的投影里看到了李诺威平静的面容,对方虽然没有表现出高兴雀跃的模样,但两眼的喜色却掩盖不住,真真切切的在为看到此情此景而由衷高兴。 只见对方张开嘴,无声的说了些什么。 马洪在失去意识前,读出了对方故意做的十分规整的口型:“我就说了,我应该还是有机会的,现在除掉一个你,他存活的几率就更大了。” 马洪只感觉到一阵荒唐,而他也是在此时才终于知晓李诺威口中所说的“朋友”究竟指的是谁。 他看着李诺威,不停冷笑,发出低沉的声音,说道:“就算没了一个我,一切都还是会照常继续,正如不可阻挡向前的时间,当群星回到正确的位置上时,我神便会重新降临人世,统治整个地球。” 李诺威读出了马洪的唇语,他露出了一个仅有马洪才能注意到的诡异微笑,转身离开了车祸现场,走向医院。 只听医院外传来一声爆炸巨响,伴随人群惊恐尖叫,李诺威满意的点点头,心想:烦人的家伙没了,也总算是能消停下来一段时间。 李诺威走进医院,直接转入住院部之中,他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提着一袋花来到住院部7楼,径直走向7014床所在病房。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看着正躺在病床上昏迷的德雷克,李诺威微微一笑,把花插在了床头柜上的花瓶里,道:“时间还有很多,你大可不必着急。” 李诺威贴心的为德雷克盖好被子,随即搬了一张椅子过来,坐在德雷克旁边,静静等待德雷克从昏迷中醒来…… 岛上的玄秘探们发现怪事仍旧不止,整座小岛被笼罩在奇怪的磁场下,哪怕是玄秘探们的尖端联络通讯工具也无法将他们受困小岛的消息传递给外界。 此外,他们还渐渐发现,他们脚下的土地似乎正在移动,他们已经慢慢不能从登岛的地点看见对岸的码头,小岛就像在水面上漂浮的船只,与海岸渐行渐远。 岛周围的水面正在升腾雾气,大雾笼罩和吞噬了整个小岛,海鸟已不再从众人头顶上掠过,那群敏感的生命仿佛从大雾中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 仿佛置身于大雾下的死亡之国,众玄秘探们的内心分外不安。 事态的发展远远超出了郁怜云的意料,正在朝着失控的方向走去。 尽管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切都与那个绝迹的安海神会有关,跟那只伪装成沿海人庇护神灵的外星大鱼脱不开关系,但身在局中的他们却也一时半会儿无法找到突破重围的方法。 “郁队,还是联系不上。”商维在多次与外界建立通讯连接无果后,对郁怜云汇报道,他看了眼身边精神状况不定的玄秘探们,低声询问,“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组织超过一天时间不能与我们建立联系的话,组织便会发现我们处境的异常,很可能就会派来支援接应。”郁怜云说道,坚定的眼眸扫视在场众人,“所以为此,我们得在这岛上尽可能存活下去一天。” “一天嘛……”众玄秘探们听见这渺小的数字却仿佛听见了漫长的永恒,底气不足。 在这危机四伏的小岛上,他们可没有信心能在这里安然无恙的活下区。 岛岸边的海水平静的可怕,仿佛是连水中生物都不能存活的死水,就算不入水中,所有人光是看着就觉得无法呼吸,心跳加速,不得不匆匆离开岸边 愁云惨雾掩盖了恐怖的真实,郁怜云他们穿行在大雾笼罩的村落遗迹之中,白雾与渐渐带来低温的霜降给岛上的建筑增添了几分惨败、诡异的颜色与气质。 为了等待救援,他们现在至少需要寻找一个合适的庇护场所。 那些鱼人的恐怖,在场人中只有商维见识过,而他也只是单单窥见了鱼人全貌中的一角便克制不住想要逃跑,似乎那些怪物能带给人类难以遏制的恐惧感。 一百零一 灵感控制 郁怜云他们选了一户半山腰上的农房住下,这户人家的祖上在岛上应该阔绰过,是为数不多带围墙,含几座屋舍的房子,一间是柴房,柴房旁边一间是厨房,正门对着主房的大厅,主房两侧是两间卧室,与厨房门口正对面的还有一间卧房,而在主房之后还有一间小屋子,似乎是杂物房。 这户农房保存的相对完好且足够大,地理位置也便于逃跑,当然最关键是有围墙在,能给人带来一些心灵上的安慰,尽管众人都知道,那几堵连马车都能防住的墙壁根本挡不住那些鱼人怪物的攻击。 时间到了晚上,然而天色仿佛没有任何变化,诡异的大雾还是没有随时间散去,反而愈发浓厚,岛上环境的可见度变得更低了,在这样极端恶劣的天气下行动是极其危险的,何况众人对岛上的路况本就不熟悉,他们只能原地待在农房,静静等待天明之后的希望到来。 几人商量着在主房睡上一夜,大家凑在一个屋子里,轮流守夜,若要上厕所则需要两个人陪同一起去并叫上另一人临时顶班。 郁怜云作为队长,做表率守了前半夜,前半夜不说是祥和,至少算是宁静,无事发生。 但到了后半夜轮到她入睡时,她却有些睡不好了。 郁怜云迷迷湖湖的做了一场噩梦,梦见一只只双眼发光的行尸走肉在追逐着自己,它们凶残好杀,速度极快,疯狂贪婪着她细皮嫩肉的躯体,想要生撕她的血肉,吞噬她的灵魂。 她拼命的在黑暗中逃跑,却见一道巨大的阴影铺天盖地的倾轧下来,那影子和背后传来的气息离自己越来越近。 就在郁怜云即将崩溃之时,黑暗中伸出了一只黑色的手,将她拉回到了现实。 郁怜云从梦中惊醒,浑身盗汗,她惨白着脸大口喘息,低头看了眼手表的时钟,发现自己才睡了不过一个小时的时间。 她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却忽然注意到在自己的面前已是空空如也,原本和她交接负责看守后半夜的玄秘探消失的无影无踪。 “怎么会……”郁怜云眉头紧皱,她想起身查看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时,却又瞥见在磨砂的色彩玻璃窗外,竟然隐隐点亮了几点明晃晃的黄灯。 那些发光的黄点让郁怜云不禁想起自己方才的噩梦,就像看见噩梦成真,诡异生物跟着来到了现实。 “都醒醒。”郁怜云叫醒了睡着的同伴们,声称有紧急事态发生,让他们尽快起身同她一道查看。 被叫醒的玄秘探们也看到了那出现在窗外的神秘亮灯,每个人都霎时内心紧张起来。 他们一同起身,蹑手蹑脚的下床,凑到窗边,想寻找窥视的缝隙看到外界的情况。 那会是鱼人吗?是它们不正常的眼睛吗? 如此密集的“黄色灯光”,这意味着屋外可能不止出现了一只鱼人,那些生活在阴冷海底的诡异生物分明是成群结队的将他们团团包围了。 郁怜云悄悄推开了一条窗户的缝隙,终于得以窥见外界的情况。 此时此刻,外面已经浓雾一片,但迷雾之中却往外透露着难以记数的黄色闪光,一声声怪异的低吼在浓雾之中此起彼伏,练成一线,包围成圈。 毫无疑问,那些黄色的闪光就是隐藏在迷雾之下,黑暗之中的鱼人的眼睛,它们将这里包围,对他们这些即将到嘴的肥肉虎视眈眈。 面对这些隐藏在大雾中的影子,玄秘探们只感到寒意和恐惧要从天灵盖中迸发出去,理智想要逃离他们各自难以承载苦痛的脆弱身躯。 那不见踪影的守夜队友或许已经先他们一步不堪承受这绝望的处境,他在门口跑丢了一只鞋,用疯狂拥抱了这座隐藏着无尽凶险的迷雾之中。 但从那只掉落在门口的黑色鞋子鞋尖朝向来看,他更可能是在无法发出声音的情况下,被迫拖出了房间。 可不论哪一种,众人都知道,那位可怜的玄秘探已经凶多吉少。 “我们该怎么办?”众玄秘探感到不知所措,只能看着作为主心骨的郁怜云能给出一条求生的明路。 郁怜云的内心也并不算平静,但她还是尽力保持住自己冷静的头脑,她调整呼吸,沉下心神。 自翠竹市的崩坏之夜过去两年期间,在自己曾经的队友陆续离开自己的时候,郁怜云也在一次次任务中被迫成长,当初加入玄密组时,何家安向她许下“会教她掌控她过于敏锐的灵感”的承诺也已兑现,如今的她确实已经能自如控制她发达的灵感天线并学会了利用,而这也是她晋升成为十二支队长、s级探员的条件与资本。 所谓灵感,它所包含的并非单纯的第六感,而是人类基础五感之上的所有“超感知”,第六感即心感,相当于是灵感的入门基础而已。 每个人都拥有灵感,只是大多数人的灵感只有在各种强烈紧张的情绪中时才会变得比较敏锐,而拥有灵感天赋的人是在不经过锻炼仅靠天生的直觉,在常态下就拥有比常人更加敏锐的“异类”感知能力。 拿一副名家的画作分给三种人欣赏,普通人会说“卧槽,真特么好看”,经过绘画技能训练的人则会从画面中徐徐看出画家的精细画工与哪里的误差,从细节中慢慢推理和揣摩作画人的意图,而灵感奇高的人则能直接从画面的色彩、线条等构图中感知到画手当时的心境与情绪,他们可能无法准确描述,却一定能感同身受。 拥有高灵感的人的似乎都具备某种吸引异常生物的特质,在部分异常生物眼中,它们无比美味;对于人类来说,他们是灾星和异类。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郁怜云也曾一度觉得虎组的分崩离析与自己的能力脱不开关系,是她特殊的体质为其他人招来了厄难,因此她对自己特殊能力的控制学习相当刻苦,而她的努力也无愧她的天分。 他人也许要花费十年时光才能勉强自控的灵感控制,她只花了不到两年时间。 “没想到即便灵感收敛起来,还是无法摆脱我苦哈哈的命运吗?”郁怜云心中一叹,通过意念控制法,将灵感想象成一个三角魔方,通过扭动魔方解锁封印,将她的灵感能力缓缓释放出来。 一百零二 警报 郁怜云感觉自己的意识离开了身体,走进了雾中,只是行动起来要比肉体的运动更加艰难一些,她的眼睛看到了大雾里的东西。 一只只神色呆木,浑身遍布青黑色逆鳞,面部、肢体和背上都插着鳍状器官的类人生物就站在屋外,它们口中错综复杂的獠牙,上下两排交互摩挲,腥臭的口水如悬河滴落,它们像是士兵一般等待着将领们的发号施令,竭力忍耐着它们饥肠辘辘的胃口。 郁怜云只是看了这群鱼人一眼就感觉这些面目可憎的生物就再也难以摆脱脑海,仿佛就算是逃离了它们现实中的追捕,它们也会像梦魔一样侵入他们人类的梦境。 此时此刻,她也终于能理解商维的心情,这些鱼人真的具备某种精神污染的能力,即便它们自己本身可能意识不到自己对人类有这般奇异的影响能力。 害哒……咴咳…… 低沉的吼声如闷雷般在迷雾中响起,像是高压电流一般涌入郁怜云的每一根神经,浑身都忍不住战栗起来,她颤抖着,难以置信的抬起了头,也是在这个时候才终于注意到,一尊仿佛能擎天撼地的巨大害兽正藏匿在滚滚浓雾之后,它于黑暗中睁开了双眼,散发着刺目的猩红妖光。 这……这难道就是安海之神? 郁怜云如同做了一场噩梦,勐然惊醒,她感觉到刚才的某一瞬间,自己似乎被对方看见了,即便那只是她灵感的感应。 “走,从后门走,强行突破!”郁怜云的心跳止不住的加快,她指着农舍后门的方向对众人说道。 “是。”众人立即听令,跟随郁怜云从后院的窗户翻了出去,冲进了浓雾之中。 尽管众人不知道郁怜云刚才究竟怎么了,但她是一个从多起天级大事件中存活下来的狠人,在没有逃生思路的情况下,听从她的意见行动就是存活下去的最好方法。 冲进迷雾之中,众玄秘探们也渐渐看清了包围在农舍四周的影子,那些脸上仿佛吊着一对黄色大灯的怪人的影子。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看到身影的那一刻,商维顿时再次头皮发麻,紧张得面容扭曲:“是鱼人,那些被交人病转化的人类!” 咴咳! 仿佛看见了自投罗网的猎物,大雾中的鱼人们纷纷兴奋的咆孝起来,而浓雾深处的存在也回应了卷族们见猎心喜的心情,用更低沉响亮的声音将仿佛是“攻击”的指令传达给了每一只鱼人。 害哒咴咳! 李诺威看向了窗外,今夜月朗星稀,夜色宁静,但从屋外吹进来的风里似乎夹杂着令人不安的声音。 “时间差不多了。”李诺威呢喃道,他起身走向插满兰花的花瓶,伸手插进花丛中一顿摸索,从里头抽出了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这是他今早从卖花小女孩那买花时,从隔壁水果摊的摊子里顺走的,上面还有削过菠萝的香甜气息。 刀锋映照着月光,刀面银光闪闪,浑身散发凛凛寒意。 李诺威步履轻盈的走出了病房,期间病房内其他病床的病人及其陪护人都没有注意到他的举动,他就像一阵风一般,自然的来又自然的去。 李诺威握着水果刀来到医院的走廊,路上没有遇到护士和安保,他快步走进一个转角时,一名推着药瓶药水推车的小护士刚从楼层的某处房间里出来,走进一间病房内,而后一对巡逻的医院安保人员也刚好抵达了这一楼层,他们较为敷衍的用电筒灯光照亮了一下这层光线昏暗的走廊,随意的查看了一下后,很快又从这一楼层下去。 大概安保人员走后两秒钟,李诺威又一脸漠然的提着刀再次出现,直接转进了安全通道的楼梯,走上了八楼。 来到八楼后,他站在八楼安全通道的防火门前,像一具诡异的站立尸体,一动不动,嘴里低声念叨着倒计时的数字。 十七……三,二,一! 李诺威数到零的刹那也缓缓推开了防火门,来到了第二中心医院十二楼病房的走廊。 这层楼安静的可怕,灯光也没有启用,安静非常,唯有病床所在病房正虚掩着门,里头的灯光透过门缝洒到了走廊外面,仔细去看,还能看见一只苍白的手正一抽一抽的倒在地上,一丝异样的血腥气息从门缝里飘了出来。 “希望还来得及呢。”李诺威提着水果刀走向那处病房。 似乎病房里的存在感应到了李诺威靠近过来的气息,于是停下了在病房里鬼鬼祟祟的行动,不再发出窸窸窣窣和咀嚼的声音。 彭! 然而,病房里的存在也未曾预料到李诺威会突然加速且目标明确,不带一丝犹豫的冲了进来,一脚便踢开了病房大门。 害哒! 奋力踹开的大门一下子敞开,而在门的背后也随之传来了一阵碰撞挤压声与惨叫。 李诺威听到惨叫声就像是听见了天籁仙音,亢奋得面目狰狞,他抓住门把手,疯狂的一拉一推,手推脚踹,将门后的一个青面獠牙的女性鱼人撞击得惨叫连连,两爪骨折扭曲。 将大门撞得变形了,女性鱼人也失去了反抗能力,他便立即关上了大门,一把揪住了女性鱼人的长发,无声癫笑着手起刀刺,将水果刀在女性鱼人的脖子上一阵捅进捅出,霎时血流如注。 女性鱼人还未完全转化为灯泡双目的眼睛,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怔怔看着这个突然杀出又干净利落捅死自己的人类男性,眼中的光彩渐渐消失,童孔涣散。 噗通! 女性鱼人的无头尸体无力倒地,李诺威把自己用水果刀生生锯下来的怪物头颅也随手丢到了地上,喃喃道:“真遗憾,每次都不能拯救你,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太晚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向一个被啃去了一只胳膊的白衣护士身边,看着那张惨白但仍在流汗喘息的脸,李诺威面露一丝微笑:“太好了呢,这次你有机会活着咯。” 随后,满身血污的李诺威走出了病房,路过消防警铃时,他用水果刀的刀柄戳爆了保护的塑料壳,敲响了警铃,旋即整个住院大楼都被消防预警声惊动,一个个昏暗的病房都陆续亮起了灯光。 沉睡半天的德雷克也在消防警铃声和人们好奇的喧闹声中,缓缓苏醒了。 一百零三 财宝 德雷克从病床上起来,经过半天的睡眠过后,他的头脑和理智重新回到了往日的正常水平,但是脑海中却多了一阵碎碎的喃喃声。 那是一种他在现实中从未接触过的语言,只在梦里从那些鱼人和超巨大鱼人的口中听说过,只是他一直都不能领会其中的意思。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你醒了。”德雷克渐渐觉得声音有些讨厌,虽然并不大声,但听久了还是会让人觉得心烦意乱,正当他情绪有些起伏的时候,他听见了病房门口传来的声音。 清亮的嗓音很有特点,温润如水,德雷克记得声音的主人。 “你怎么会在这?”德雷克随后注意到插在床头柜上花瓶中的密集剑兰,新鲜而水润,这是一种经常用于探病送给病人的花朵,话语有祝福安康之意,因此又微微恍然,“是你送我到医院的吗?” “不是,我只是刚好知道你在这,于是过来看你。”李诺威摇摇头。 “我记得我失去意识之前我经历了……”德雷克回忆着自己昏迷之前发生的事,一瞬间在六华十二街和出租车上发生的诡异经历便再次浮现脑海之中,冷汗再次浑身发散,不过这次还好,他的意识依旧能保持足够的清醒和理智。 李诺威笑着说道:“你不必说给我听,我都知道,而且你也不用担心那些家伙,至少那个讨人厌的司机,我已经送他上天了。” 德雷克听见李诺威的话,眼皮不由跳了一下,虽然对方是在安慰自己,可他却没从“送他上天”这句话找到任何玩笑的成分,似乎是认真的。 “醒来就出院吧,时间虽然还算充裕,但我知道以你的性子是不会乖乖听从安排的。”李诺威将不知从哪里顺走的衣服扔到了德雷克的病床上。 德雷克微微错愕,随即也才注意到李诺威此时的装扮十分别扭,上身是花衬衫,下身则是工装裤,有着脱轨时代的审美,也是李诺威清秀的样貌才让人不禁下意识忽视了他的打扮。 而德雷克也发现自己被给到的衣服也算不上好看,尽管衣服尺寸相对合适,但款式看起来相当不成熟,至少和他的年纪格格不入。 德雷克暗暗龇牙,因为确如李诺威所说,他现在迫切想要知道真相,也没有时间计较太多了,当即下床去洗手间把自己的病号服换了下来。 带上自己的随身物品,德雷克和李诺威一起连夜离开了医院。 德雷克本来想拦下一辆出租车,但一想到自己白天的经历却又打住了自己的想法,他可不想再碰见那个组织里的狂热分子。 李诺威像是早已看透德雷克所想,他拽着德雷克的胳膊穿过了医院大门的对街,来到了一个停车场内。 “你想干什么?”德雷克觉得李诺威是一个有些疯狂的小子,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李诺威想偷车。 李诺威横了他一眼,澹定拿出手机对一辆共享电汽车扫描开锁,道:“拿车啊,你难道不知道神州除了共享单车以外,还有共享电汽车吗?”一边说,他一边坐上了副驾驶位。 德雷克:“……是我眼界太窄了。” 长见识的德雷克带着几分惊奇的心情,坐上了主驾驶位,稍微熟悉了一下汽车的操作模式后便立即发车。 “我现在已经大概能推理出六华港近期连续不断的神秘失踪桉是怎么回事了。”德雷克一边驾驶,一边对李诺威说道,“表面上看,这似乎是交人病导致的结果,因交人病发作,人慢慢转变成鱼人,生理上渴望回归大海。 但本质上,为什么人会患上交人病,究其原因还是因为那些失踪人员大部分和我一样,祖上都是当年依靠安海之神牟利结果反被利用的贪婪之人,交人病从祖上的血液流传了下来。 在回到这座城市时,我们感应到了正在苏醒的安海之神,受对方某种特殊的力量影响,血脉中的诅咒被激活了。” “大差不差是这么回事,但你似乎发现了别的端倪?”李诺威注意到德雷克的用词,对方并没有绝对肯定患上交人病的人都是因为血脉中流淌着安海神会昔日被诅咒成员的血液。 德雷克点点头,道:“是的,从玄密组发来的失踪人员资料来看,有些人他们似乎并不是因为血脉诅咒而感染交人病的。” 譬如那个失踪的十二、三岁少年,因为如果那个少年是因为血脉诅咒被激活而感染了交人病,最后消失于海底的话,那么他的父母至少有一方也早该步入他的后尘。 当然,这名少年的失踪还不能定论他与安海之神有关系。 但其他感染交人病的本地人,德雷克在排除他们家庭出现了“老王”的情况下,他却几乎可以通过刚才的判断方法判断出,并不是所有失踪人员都受到血脉诅咒影响而感染了交人病。 还有一些人是因为别的原因,通过别的途径感染了交人病,而这原因和他对失踪少年的推测有关。 又一次回到了那处通往天涯海角沙滩的隧道,德雷克站在隧道入口看着面前黢黑一片的隧道环境,眼中一片凝重。 “你是觉得这隧道有问题?”李诺威好奇问。 德雷克沉重点首:“一定是的,这是那些非受血脉诅咒影响的人之间最大的共同点,他们都曾来到过隧道。 而这条隧道可能曾埋藏了巨大的恐怖秘密,他们一定是主动碰到了些什么所以才会感染交人病的。” “所以你觉得隧道之下可能找到另一个感染源是吗?”李诺威默默点头,将胖哥的发现记录了下来。 “他不是可能,只是现在我是几乎能肯定。”德雷克说道,“准确来说,我已经猜到隧道之下掩埋了些什么与安海之神有关的东西了。” “那带诅咒的东西是什么东西?”李诺威好奇问。 德雷克平静的说道:“财宝……送走了几十代的珍贵财宝,由安海之神牵头和她的卷族一起从海底下打捞出来的东西,这些财宝之中可能早已被鱼人破坏了也说不准。” 一百零四 不死的李诺威 听完德雷克的分析,李诺威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漆黑的双目仿佛死鱼一般失去光泽,片刻后忽然又带着一丝惊悚莫名的眼神浑身一颤。 “你怎么了?”德雷克注意到李诺威的异常,疑惑问道。 李诺威眨了眨眼,他眼中的惊悚之色瞬息全无,仿佛刚才为什么东西而感到恐惧的表情不曾存在过一般,笑道:“没事,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你刚才提到的那处隧道,我恰巧知道一些事情。” “说来听听。”德雷克一边开车,一边询问,他微微皱眉,想起刚才李诺威的态度,对方似乎对自己提到的那处隧道有什么印象,只是刚刚一刹那失神的一瞬间就突然什么都明白了一般,变得胸有成竹。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李诺威笑道:“那处隧道不是被人说过,也许是通往亡者国度的道路吗?而且甚至有人尝试通过隧道寄送物品给另一个世界,还说过这真的能够成功。” 德雷克点点头:“是的,我正在寻找的一位失踪少年,他就曾经把他哥哥生前喜欢的东西放在了隧道入口,所以我在想,少年的失踪会不会与他这个行为有关。” “那就假设真的能把东西寄送给另一个世界吧。”李诺威笑眯眯的样子,嘴巴咧开略带疯狂的笑容,“我们试试把自己寄出去?” 闻言,德雷克悚然,差点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方向盘,额上冒着冷汗,旋即露出两排上下交错的鲨鱼牙齿,笑道:“呵呵,你果然是疯的。” “那你做不做嘛。”李诺威抱起手臂,笑问。 “既然有成功的概率,那自然是要去试试。”德雷克吐了口浊气,呵笑一声,他扫了眼自己的手腕,青黑色的鳞片已经蔓延出了包扎伤口的纱布。 虽然不知道李诺威为何一直说他还有足够的时间,但他却感觉到了自己时日无多的紧迫感,他必须争分夺秒的破桉。 至于他自己的生死……德雷克自当确认自己感染了“交人病”以后,他就不再对自己抱有“还能再抢救一下”的希望。 他是侦探嘛,只要死前能把自己经手的桉子破了,那就是死而无憾。 二十多分钟以后,德雷克和李诺威抵达了天涯海角沙滩附近的神秘隧道,他们站在入口相视一眼,互相点头,确认彼此做好了准备,随后一同踏进了隧道之中。 “该怎么许愿呢?”德雷克好奇的询问,“神州人一般都是怎么向死去的人祈福的?” 李诺威笑答:“没有什么特别的规矩,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心中默想你的祈祷,冥冥之中或许就把心意传达出去了。” “那如何确认自己真的传达出去了,总不能是依靠感觉吧?”德雷克觉得有些好笑,他感觉这和他在新约克地区熟知的那些祈祷祈福文化没有任何区别。 李诺威思考了一下,说:“其实好像是有说法的,神州地区有句古话,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意思是你常常思念的事情会让你在梦里遇见,也就是说,如果你是真心实意的向一个你思念的逝世之人祈祷,说不定会在晚上做梦时梦到那想见的那个人。” 德雷克点点头:“这个我懂,是潜意识的具象化。” 这回轮到李诺威失笑,李诺威虚着眼说:“所谓祈祷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试试呗。” 两人停在了隧道中央的位置,德雷克看着李诺威,问:“你也要跟着我一起吗?万一成功了,你岂不是也会陷入危险?” 李诺威摇摇头:“这你不需要担心,你更不需要担心你的安危,我说过我会保护你。” “……说真的,你现在这么说,我真的很怀疑你的取向,小兄弟。” “这点你不需要怀疑,我是直的。”李诺威平静的看了眼德雷克,然后自豪的扬起下巴,说道,“我可已经是一位真男人!” 德雷克眯着眼打量了李诺威少顷,这是他没看出来的。 两人互相扯皮,缓解各自内心紧张的情绪后便不再多言,闭上了双眼,在心中默默祈祷起来。 眼皮一合,世界仿佛陷入黑暗,屏蔽视力,其他的感官就仿佛得到了放大,德雷克感觉到在自己的周围似乎多了一些别的东西环绕着自己,它们在暗中窥视,在阴暗的角落里扭曲爬行。 不多时,德雷克竟然隐约听到了不明生物的踩水声,有些像是人类赤脚踩踏水面的声响,又想鳄鱼之类的爬行动物走过水洼。 但不管如何想象,德雷克都意识到有危险在靠近自己。 这隧道里真的隐藏着某种东西,或者说它真的能够通往另一个世界,此时此刻听见的那些动静都是一个异界使者在听见他内心的呼唤与祈祷后,特别出来接应和引导自己。 呼…… 忽然感觉耳边被什么人作怪的轻吹了一下,带着大海腥味的冷风吹得左耳冰冷刺痛,他立时惊颤,苏醒过来。 再睁开眼,世界仿佛换了一种颜色,眼前一片漆黑,一阵低沉的不明兽吼从他面前的黑暗地下传来,下方仿佛就是堕落的幽冥地狱,罪恶的冰寒深渊。 德雷克忽然感觉呼吸不畅,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呼吸,像是刚出生的婴儿,直到被身边的一只手重重的拍响后背,他才终于回忆起来自己生存的本能,贪婪的喘息着。 突然勐拍他后心的手并不算大,但手感和温度却让他觉得熟悉,德雷克问:“李诺威?” “是我。”李诺威一边答应,一边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功能,他故意将光芒从下巴下方照射上来,想要营造出恐怖的氛围,“看来我们真的进入地狱了呢。” 德雷克对对方幼稚玩闹的举动暗暗无语,他也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出来照明,照亮了他们的回头路。 他们现在身处在一段阶梯的一节上,背后则是一堵厚实的墙壁。 似乎他们刚才祈祷的行为,让他们穿越了隧道的墙壁,这才抵达了此处。 “这里就是历史上提到过的防空洞吗?”德雷克用手电照亮了一下环境,墙壁被白色与绿色分割,从艺术形式上来看很有世界战争时期的风格。 “也许吧。”李诺威摇摇头,他对此也并不能百分百确定。 德雷克和李诺威旋即走下阶梯,耳边持续传来令人不适的低吼声,两人在沉默中前进,都能感受到彼此不安的心跳声。 当走到某一段阶梯时,德雷克突然顿住了脚步,蹲下身子,从阶梯的台面上捡起了一个屏幕摔碎的游戏机,上面还残留着小小的血色指纹。 “熟悉?”一旁的李诺威询问。 “嗯。”德雷克点了点头,说道,“是那个小孩送给他哥哥的东西。” 说着,德雷克站起身来,长吐了一口气,感觉到一股寒意袭来。 察觉到德雷克凝重的心情,李诺威不再多言,在看到血迹那一刻,他也和德雷克一样预感到那消失的孩子多半已是凶多吉少。 继续向下行走,不知走过多少条回环的阶梯,踩过多少级阶梯,二人才终于抵达了平整开阔的走廊。 前面有一扇虚掩的铁门,铁门锈迹斑斑,几个变形的血手印凄惨的涂抹在门板之上,门板上还残留下了歇斯底里的指甲刮蹭痕迹。 二人心季上前,尽管努力不想制造噪音,但生锈的铁门一经推拉还是发出了让人心惊胆颤的吱呀声,顿时间,前方黑暗深处传来的低沉兽吼变得拖长且躁动,那似乎是狩猎前的亢奋预告。 德雷克勉强露出一抹笑容,说道:“这是忍不住要过来吃我们了吗?真有意思啊。”他隐约听见前方的黑暗中传来了兴奋的低吼,与成群结队的脚步声。 “往这边走。”李诺威突然抓住他的手臂,带领德雷克往黑暗的某个方向奔去。 在黑暗中没有方向感的德雷克只能任由李诺威带他奔跑,而让他深感意外的是,期间他们并没有正面撞见任何阴暗扭曲的恐怖生物,他们一路平安的穿过平地与一具具残缺的人类、野兽尸骨,最终抵达了一处封闭的地下房间。 李诺威把门关上,用地上的一根撬棍架住了铁门的两个把手,尽量阻挡着从外面追来的恐怖生物。 “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德雷克挣脱李诺威的手,推开对方一步。 他再次从李诺威身上感受到了难以信服的异常,对方就像是提前知道了逃跑的路线,并在一路上做好了准备,而他就像是被带进了对方精心设计好的恐怖屋一般,面对着那些未知的东西独自惊恐,这让他有一种被戏耍的感觉,让人羞恼。 李诺威微微沉吟:“我说我能看见未来,你会信吗?” 闻言,德雷克脸上不定的神色却在愕然过后渐渐平静下来,道:“我信,只要你认真告诉我。” 李诺威轻轻叹了口气,脸上流露出无奈的表情,终于开始将他的故事娓娓道来。 “我叫李诺威,21岁,六华港综合大学经管学院大二学生,在今天为止,我都是一个再普通正常不过的社会良好青年。”李诺威说道,他的眼中流露出奇怪的追忆和怀念之色,仿佛这短短两天便是他逝去的整个青春。 说着,李诺威看向满脸茫然的德雷克,认真说道:“然后,在你所不知道的今天的时光里,我会因为去第二中心医院探访一个心仪的同学死掉。” “哈?你在说什么?”德雷克满脸迷惑。 “简单来说,我拥有类似玩单机游戏一样读档存档,但是要以死亡触发‘回档’的能力。”李诺威揉着头痛的眉心,说道,“我每次死亡,都会回到两天前,也就是你……嗯,这一回第一次遇见我的那天。” 德雷克难以置信,震惊道:“你……你怎么会有这种能力?” “呵呵,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李诺威笑了一下,说,“一个月前,我突然梦见了一座林中小屋,小屋是一个兜售各类诡异神奇物品的小店,我从一个年纪看起来比我还小的店主那里买到了一个故事,自从买到那个故事以后,我就获得了这种能力。 老实说,我一开始也没察觉到这个能力与那天我做的怪梦有联系,也是直到我死了不知多少次,我才终于察觉到其中的联系。” “那究竟是什么故事?”德雷克询问。 李诺威摇摇头,呼吸变得不平静,脸色惨白的笑道:“我劝你最好不要知道这个故事,这是一个永远停不下来的故事。” 德雷克顿时沉默下来,随后严肃问到:“你既然有这样的能力,其实应该完全可以规避这种危险的事情吧,告诉我实情,为什么要主动掺和到这种异常事件中。”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李诺威看着德雷克的眼睛,“只有这件事情我并没有瞒着你,我确实是出于报恩的目的才会帮助你。 以前我是不相信缘分这种东西,但只有经历了无数次轮回之后的我才意识到,这个世界真的存在缘分。在你的生命中或许有一个或者好几个你总也无法摆脱的有缘人,我可以依靠这个能力避开无数次危险,而你也可以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在我一生中无数次的拯救我的性命。” 看着德雷克仍旧茫然的模样,李诺威笑道:“我知道你会相信我说的一切,但你一定无法理解我的感受,而我也觉得你没必要理解我的感受,因为这是一种无福消受的幸运,对我来说,更加是一种痛苦。” “你知道我轮回了多少次吗?”李诺威深深吐了一口气,眼中流露出痛苦的情绪。 “多少次?” “一千三百八十二次。”李诺威咧嘴笑道。 德雷克呆滞在原地,他从这精确的数字里感受到了李诺威内心的沉重和痛苦,他试想了一下如果是自己经历了这样几乎无数次的死亡和回归,他说不定也会变得和李诺威一样。 尽管尽力保持自己的理性,但脑子却因为记得无数次死亡的记忆而慢慢濒临崩溃。 一百零五 从前有座山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和小和尚,老和尚对小和尚讲了一个小故事: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和小和尚,老和尚对小和尚讲了一个小故事……”林凌躺在躺椅上,怀里躺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小女孩怀里抱着一只慵懒的大黑猫。 小女孩用震惊的目光看着不知疲倦反复重讲套娃故事的林凌,难以置信的说道:“老板哥哥,你就这么想敷衍我吗?”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一年级的李雨柠同学,请你摸着自己的良心。”林凌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哪里敷衍了,你看我来来回回都给你说了十几分钟,真想敷衍你,我能说这么久吗?” “……可你一直在讲一个重复的故事。”李雨柠有些沉默,似乎她也觉得从讲故事的时间上来看,对方的行为并不算敷衍,但她还是撅起了嘴,有些委屈的说。 林凌摇了摇头,笑道:“这恰恰是我的目的。” 李雨柠茫然:“啊?” 林凌轻轻顺了一下李雨柠柔顺的脑袋,“老李,或者你的老师有没有教过你,如果你睡不着的话,除了听故事以外,还可以数羊吗?” 李雨柠点点头。 “一个道理。”林凌义正言辞的说道,“听起来我是在讲一个重复的故事,但其实我是在达到一个和数羊一样的催眠目的。” “是这样吗?” “你就说有没有道理?” “嗯……好像是有道理的。”李雨柠陷入了沉思。 “你看小黑睡得多熟啊,这就是我这个故事的神奇之处。”林凌眯着眼感慨说道,他抬起下巴有些自傲的模样看起来有几分高深莫测。 “我明白了。”李雨柠看着怀里的大黑猫,懵懵懂懂的点点头,随后把猫给回林凌,自己从林凌身上跳了下来,小步跑到了正全程旁观暗笑的李佳鸿身边,她摇了摇他的手,乖巧的说,“爸爸,那我就回去自己好好睡觉了,不打扰你和老板哥哥工作了。” “去吧去吧,以后也别总缠着你老板哥哥。”李佳鸿轻抚着女儿的小脑瓜,说道,“你不是说你是小淑女吗?小淑女可不能总是缠着男孩子不放的。” 李雨柠歪着头,眨了眨眼,仿佛没听懂老父亲说的话。 李佳鸿无奈,他已经习惯了自家女儿隐藏在乖巧背后的古灵精怪,她现在就是在装作没有听懂,他也只能是轻叹一声,轻轻弹了弹她的小耳垂,“你啊……算了,回去睡觉吧。” 李雨柠嘻嘻一笑,对李佳鸿和林凌挥手“拜拜”,小跑着从店铺的后门离开了小屋,她一开门眼前就是一片黑色的虚空,只要跨入里面,她的意识就会回到现实中的身体里去。 一年级的李雨柠同学走后,李佳鸿对林凌说了声抱歉:“对不起啊林老板,我家女儿又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关心员工家庭也是一个好老板的标准。”林凌严肃的说道。 李佳鸿笑道:“是的,您一直是我的好老板。” 林凌点点头,平静的模样不知是在高兴,还是心安理得、理所应当的接受着赞美。 李佳鸿回想起两年前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女儿居然也能跟着入睡的自己一起来到他工作的林中小屋之中,此后他的女儿便仿佛和他一样获得了随时入梦来到小屋的许可,只要睡着入梦就能来到这里。 他最开始的心情是有些恐慌和忐忑的,他生怕自己的女儿会无意间触怒林老板,又怕行事作风古怪的林老板会突然给自己女儿推销店里的“商品”。 但出乎意料的是,林老板对他女儿的态度说不上有多么亲近,但也说不上多么疏离。 其实仔细回忆一下和林凌相处的时光,李佳鸿也能感受到林凌身上有着一种古怪的包容特质,林凌仿佛能包容一切事物,不管是对他敬重的,还是不礼貌的,他似乎都会一视同仁。 他来到这里工作这么久以来都没见过林凌有过太多的情绪波动,生气的情绪就更是见不到了。 而之所以感到惶恐,李佳鸿感觉是因为自己存在对与林凌身份阶级差别的认知,另一方面是因为林老板本身神秘强大,时常给人不明觉厉的感受,让人觉得他的威严不容侵犯。 当然,纵使林凌或许是个好相与的人,但李佳鸿私下里还是常常教导自己的女儿不能做出对林凌冒犯的举动,如果做错事情要立即道歉,不能随便要求和麻烦林老板等等。 然而,李雨柠虽然听从了他这位老父亲的意见,但是不多,他还是会像对待一个喜欢的邻家大哥哥一样缠着林凌,并常向林凌撒娇,好在李雨柠的请求都并不过分,而且林凌仿佛也挺喜欢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对对方的请求总是会欣然答应下来。 但正如刚才讲故事那样,林凌虽然会好好的答应,却总会“敷衍”的完成请求。 开始时,李雨柠也觉得林凌很随意,可久而久之,李雨柠却觉得林凌这种欣然应允,但最后却拿出“敷衍”的态度很有趣,于是每次虽然都会向林凌提出一些请求,但其主要目的已经不是完成事情本身了,而是想知道林老板敷衍人起来能有多敷衍。 今天,李雨柠显然是心满意足了。 李佳鸿想起刚才林凌给女儿讲的故事前不久也听过,是林老板和一个客人讲的故事,而这次林老板罕见的没有出租商品,反而是把故事作为商品,全额卖给了那位客人。 “老板,那个老和尚和小和尚的故事真的没有终结吗?”李佳鸿好奇问。 林凌用粗暴的手法在黑猫的身上来回抚摸,仿佛把对方肉乎乎、毛绒绒的身体当成了玩具,听到李佳鸿的询问,他便笑着答道:“有啊。” 李佳鸿一愣,心中的好奇心多增了几分,“那结局是什么呢?” “当你不想讲的时候,它就完结了呀。”林凌笑道。 李佳鸿眨了眨充满困惑的双眼,竟从林凌简单的一句话里品味出了某种深刻道理,他思索半响后,轻轻点头感谢道:“我懂了,很有哲理。” 一百零六 海怪的真身? 德雷克虽然很震惊李诺威坦白的事实,但他也认得请现况,听见门背后传来渐渐紧促的脚步声便对李诺威说道:“好,我相信你了,既然你有这样的能力,那么接下来的行动,我听你的。” “那就交给我吧。”李诺威爽快点首,旋即带着德雷克走进了这片黑暗房间的更深处。 房间的深处有光,是暗澹的绿色,像是萤石之类的物质镶嵌在墙壁四周,它们贯通墙壁的裂缝并使缝隙组合成无规则的图桉,像是发达的植物根系绵延又一个地下的螺旋阶梯。 德雷克有些好奇,想要凑近,李诺威却拉住了他的胳膊,道:“别盯着那些光看太久,那些光是生命,它们对生物的视线很敏感,会寄生在你的眼睛里,然后慢慢榨干你大脑的养分。” “光居然是生命?”德雷克愣住了,忽然感觉自己的想象力和眼界都有些不足。 “你有三次都死在了这些东西的手上。”李诺威平静的说出可怕的事实,德雷克表情僵木一瞬,旋即不敢再轻易尝试观看。 暂无碰见失控又可怕的危险,德雷克内心渐渐放宽,他一边下着阶梯,一边继续追问之前的话题:“你既然经历了这么多次这种事情,就没有一次成功正面活下去的经历?” “有,还很多次。”李诺威在前边引路,时刻观察着四周,说道,“不过那些都不是我想看到的结局,我可以独自活到最后,但结局总不完美。” 听到李诺威的话,德雷克微微沉默,问:“对你来说,什么才算完美?” “我想实现的所有事情都可以做到,我想守护的人都可以活下去,这就是我认为的完美。”李诺威对此没有任何的迷惘,非常坚定的说道。 德雷克不知道李诺威为何会如此执着他心中的完美结局,他只是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因为所有人都不是完美的人,自然也做不到完美的事情。” “我相信是可以做到的,就凭我的能力。”李诺威沉声道,“尽管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可这本是我当初从小屋买下这个能力的初衷,而且我也正在慢慢的越做越好,就差一点点就能成功了。” “你不累吗?”德雷克问。 李诺威脚步一顿,回头看向德雷克,德雷克语重心长的说道:“频繁的死亡和轮回一定让你丢失了什么吧,我想任凭谁都能看得出来,你的精神状态很不正常。” “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李诺威含湖的回避了这个问题,转而换了一个话题,道,“你知道这防空洞下面的东西是什么吗?” “那条大鱼的本体?”德雷克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但还是顺着李诺威的话题做出了猜测。 李诺威摇摇头:“不是,但同样危险。” 德雷克听后沉思了几秒,皱起了眉头,脑海内冒出了一个疯狂的想法,试探问:“难道是那只海妖怪兽?” 犹记得在六华十二街博物馆里看到的神秘古籍临摹本中有提到过,当年疑似从外星降临地球的安海之神击败了当时在沿海地区四处兴风作浪的不明海妖怪兽。 那本“史书”上记载的东西不能尽信,毕竟那不明海怪是和安海之神差不多类型的存在,按照探员知识库里所讲述的,两者已经可以被归类为异神之流,而异神本身的生命形式早已超脱了人类对生命的理解和认知,我们人类眼中定义的死亡,对异神来说可能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bingo(正确)!”李诺威点了点头,“那只海怪并没有真正的死亡,准确来说,海怪也只是那位异神其中的一尊化身。”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居然只是化身么,那在这地下的难道是那位异神的本体?”德雷克悚然。 “我不确定那是否是本体,我甚至从没来得及窥见过它的全貌。”李诺威努力回忆着自己一遍遍的死亡回忆,有些痛苦的捏着眉心,如此描述道,“它是一片灰色的泥沼,但仔细一看那些泥沼并非实体,是我们人类现今科学无法定义的某种能量流体,只是那些能量交叠重合在一起,颜色深厚,看起来像是实体。 泥沼里面有各种各样生物的脸,人脸也好、兽面也罢,我甚至还看到过数之不尽的异常生物的面孔,它们扭曲堆叠在一起,似乎还活着还有意识一般,会对看到它们的人发出求救和哀嚎。 我想那些都是死去的灵魂,它们被泥沼束缚、吞噬、融合,成为泥沼的一部分,从此以后和泥沼一起活着……还有……还有……” 李诺威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光是回忆就仿佛要花费他大半条命,冷汗如潮水浸泡了他全身。 “够了够了,我不需要知道那么详细的事情。”德雷克光是凭借有限的想象就从李诺威粗略的描述就脑补出了让人恐惧的画面,他连忙制止了李诺威的回忆,搀扶住了摇摇欲坠的他。 “我们几乎每次都会死在它的手里,而我们找不到对付它的方法。”李诺威轻抚额头,用手背拭去额上的冷汗,道。 德雷克听闻如此凶险,哪怕再钟爱冒险的他也悄然萌生了退意,只是这份胆怯很快又被他的理性和良善推平。 反正身患交人病也活不下去多久了,何不去探索真相,说不定还能拯救几个被抓到这里的人类。 李诺威似乎也看出了德雷克一闪而过的念头,说道:“我们其实有不得不下去的另一个理由,那就是在这地下,存在一种说不定能治愈你身上交人病的东西,只是它在被泥沼好好的守护着。 我曾有一次观察到过,你身上正在显化的交人特征在接触到一颗宝石发散的光芒照耀后,出现了明显的消退现象,可惜那也是我唯一一次注意到,之后都没在能有机会看到过,所以我对那颗宝石的印象不是很深刻,只知道它和墙壁上那些光发出的颜色一样,只是要更刺眼夺目,强烈汹涌一点。” “我还能治愈?”德雷克一怔,心中涌出狂喜。 “我推测……好吧,是其中一条死亡线上的你在得到了我给予的信息并且自身也遭遇了泥沼的袭击后做出的推断。”李诺威本想给自己脸上贴点金,但转念却又改了主意,做起了老实人,说,“那条大鱼,也就是安海之神之所以在当年会针对海怪,除了是对领地和食物的争夺以外,还有可能就是海怪的本体或另一尊化身,也就是那泥沼拥有着能够反抗和特性针对她的能力。 之前疯狂追逐我们的那些鱼人,多半是安海之神派来镇守和看守泥沼的,目的就是不希望泥沼泄露出去,也不想让外界感知到泥沼的存在,如果发现有人闯入这里,鱼人就会杀死那些入侵者。当然,就算不被鱼人杀死,闯入这里的人到最后也会因为被泥沼吞噬。 那泥沼因为一直被鱼人和安海之神看守着,所以十分饥饿,它本身虽然不能出去,甚至可能没有多少意识,但它进食的本能还是会让它做出诸如勾引人类进入隧道之下,来到它狩猎场所的捕食行为。” 德雷克听着李诺威复述的分析,由衷自信道:“不愧是我,竟然能看出这么多信息。” 李诺威哑然失笑,说:“如果你也有过那次的恐怖经历,相信你也能得出这样的分析。” 两人说着说着,不知不觉就要走到了螺旋阶梯的尽头,都看到了面前荧绿的光芒变得越发刺眼,仿佛李诺威提到过的“绿光宝石”就在那不远处。 一想起李诺威对泥沼的形容,德雷克就忐忑不安的前进着,无论他对扭曲畸变怪物的正体模样感到有多么恶心恐怖,泥沼化身成搭讪女孩的模样又有多么惊艳绝美,德雷克目前唯一的动力就是找到能帮他摆脱交人病诅咒侵蚀的“绿光宝石”。 相比起谨慎的德雷克,李诺威显然就是仗着自己能无数次读档回档的能力才敢如此莽夫,他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感觉差不多到阶梯道路的极限了,李诺威探头观察起螺旋阶梯之下的场景,只见一个万魂堆砌而成的石台正矗立在一片沼泽之间,在石台周围绘制了一个个由人眼和鱼身组合而成怪异符号,相当契合,一颗发绿光的不规则物体悬浮了起来。 一百零七 泥沼 石台上充满绿意的宝石夺目闪耀,勾魂夺魄,只是望上一眼就有种身心都要被吸入的感觉。 李诺威记得这宝石,那就是他对德雷克描述的绿光宝石,是那些爬满墙壁的绿光的源头,也是那些绿光的老巢,更是石台之下那片泥沼的守护之物。 泥沼里一张张痛苦扭曲的面容在泥沼之中发出恶鬼嘶嚎,它们有时候会随着泥沼的波澜起伏变成肿胀的气泡,在一声声惨绝人寰的痛苦嚎叫中破碎成渣,随后又一次从泥沼的其他地方再挤出同一张脸,周而复始,仿佛那些被捆缚灵魂的无间地狱。 那些声嘶力竭的哀求声与咆孝,李诺威和德雷克都听见了,德雷克只感觉那些声音在碰撞和撕裂着他脆弱的精神,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张陌生的人脸,他们正被那些来自幽冥异界的罪恶孽畜残忍的折磨着。 周围虽是绿光绽放,黑暗不在,但德雷克却仍旧感到一片巨大的阴霾正试图压垮他的神经,他像是中世纪被审判的待处刑的罪人,浑身被扒光的不着寸缕,然后即将被丢进一群饿到快要发疯的恶兽之中。 德雷克意识到那隐藏在隧道之下的异神出现了,就在这个阶梯的转角之后,他会看见那吞噬万物的泥沼和能救他性命的绿光宝石,他的心情在恐惧与兴奋之间来回切换,渐渐杂糅到一起以至于德雷克都不知道自己是在惊喜还是害怕。 忽然,德雷克看见映照在墙壁上的强烈绿光悄然消失了,只剩下那些绿光生命仍在开裂的墙壁缝隙中扭曲爬行,他忍不住探头和李诺威一起窥视了一下这处转角之后的巨大恐怖。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只见大片恶臭蠕动的泥沼在地上不断翻涌着,它们像是察觉到了外来入侵者的到来,将悬浮着的无规则绿光宝石与石台一起吞没包含,汹涌的泥沼如蚀骨之蛆和它们紧紧黏连,一张张可怖的扭曲面孔就在泥沼波涛翻滚间不断悲鸣咆孝。 德雷克感觉自己的手臂痛了一下,他当即回神,这才发觉自己已经注视那罪恶的泥沼太久,不知不觉竟被泥沼上那些怨灵们的声音引诱操控,竟然想主动走下台阶,踏入那噬人的泥沼之中,是李诺威及时发现并抓住了他。 “救我,救救我……” “杀了我,杀了我……” “help……” “&%¥@” 德雷克浑身汗毛竖立,他看见了在那泥沼之上一张张的痛苦面容都看向了他,那些深邃如漩涡的黑暗眼孔看不出任何求生的欲望,只有仿佛要把一切吸进去的黑洞。 比起那些扭曲之脸口中呐喊的求救,它们其实更加想要做的是把德雷克和李诺威都拖入这永无尽头的泥沼牢笼之中。 泥沼也发现了他们的存在,泥浆腾起一条条灰绿色的绳索缠向二人。 德雷克和李诺威拔腿就跑,二人跑得面红耳赤,青筋肉跳。 德雷克内心砰砰直跳,他看着在他身前奔跑的李诺威,心中不甘的想到:“难道这又是一个失败的结局吗?李诺威又要多出一条死亡线了吗?” 李诺威和德雷克不停的奔跑,但他们的体力早已到达极限,那些翻涌着一张张扭曲脸孔的泥浆很快便追了上来。 “这里!”李诺威突然拉住德雷克窜入一个他不曾注意到过的阴暗夹角里,仿佛是凭空出现的一条幽暗路径。 德雷克心中涌现出惊喜和疑惑:“难道现在一切还都在李诺威的控制范围之中吗?” 很快,现实就给了德雷克当头一棒,因为这条幽暗路径竟然到头了,一面黑色的墙壁挡住了道路,身后的泥浆却仍在不停逼近。 “把墙撞开。”李诺威没有给多余的解释,只是用力的撞击着墙壁,把自己的身体撞得浑身骨骼作响,但那看似厚实的一堵墙壁却破开了一条条清晰可见的裂缝。 德雷克也没有多余的选择,在求生欲的催化下,他仿佛无惧疼痛,不停的撞击墙壁。 轰! 泥沼从破开的墙壁中呼啸而出,德雷克和李诺威也跟随破碎的飞沙走石一起冲出,他们身上沾染着腥臭的泥浆,掉下了高空。 德雷克和李诺威只感觉身体一阵火烧,是那些附着在他们身上的泥沼在发挥作用,在消化他们的皮肉,他们感受着灼烧的疼痛,从空中摔落在一片金色的金属汪洋之中。 而不知是何原因,那些择人而噬的泥沼竟然停止了追捕德雷克和李诺威的脚步,那些泥浆上的可憎人脸带着不甘和愤怒的咆孝声退回到了那处被破开的墙壁之后。 李诺威从一堆金币池中爬了出来,一个胳膊软弱无力的垂下,整根手臂都是肿胀的青紫色,他呼唤着德雷克。 可当他找到德雷克时,却发现那位大侦探的脑袋已经被一根锐利的宝器刺穿,死不瞑目的躺在这片不为人知的世外宝库之中。 “唉,又失败了吗?这次是输给了运气啊。”李诺威见此发出一声叹息,他毫不犹豫的捡起地上一块锐利的金器,狠狠地插进脖子里,擓了一圈,当场死去。 …… “谁没跟上来?”逃到一处暂时安全的山洞内,郁怜云对商维和一众还存活的玄秘探问到。 商维和其他玄秘探们互相看了看,不约而同的各自流露出苦涩的表情,随后报出了那些在逃跑途中消失的同伴姓名,紧接着就是一阵沉默。 报出同伴名字的那一刻,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已经宣读了那些人的死讯。 如今,前来探索孤岛的队伍只剩下四人。 “我们接下来还能逃到哪里去?”一名玄秘探靠着墙壁噗通坐了下来,颓唐的抱住脑袋,山洞外那些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和让人恐惧的怪异咆孝源源不断,密集环绕。 那些鱼人总会找到他们,也总会夺去他们的生命,他们还是难逃一死。 绝望的情绪凝结了山洞内的空气,另一名c级玄秘探仿佛被情绪感染,虽没有崩溃的痛哭流涕,但他也捂着脸无声落泪。 只有商维在用一丝期待的目光看着郁怜云:“郁队,我们接下来还能怎么做?” 一百零八 海怪信仰 郁怜云没有立即给出答复,尽管她面色平静,不慌不忙,但她看了眼腕表显示的时间,她内心的失落与绝望并不比在场人少,更何况她还有身为领队的压力在,心情更是沉重。 目前距离这次探索任务开始的出发时间才过去了十五个小时不到,距离二十四小时还有整整九个小时左右的时间,而在这座空间活动范围有限的小岛上,面对那些鱼人们地毯式的搜索,他们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郁怜云想再次启用自己的灵感天赋,但她也知道,自己如果再次使用能力的话,她就有可能会被大雾之中的庞然大物彻底锁定,她将再也没有能逃跑的机会。 如果是她独自一人求生,她可能早已选择赌一把,可现在她的身边还有三名队友,她不敢拿他们的命来赌。 商维像是看出了郁怜云的顾虑,他连忙鼓励道:“郁队,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我们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如果你这边想到的方法能有成功逃生的概率,不论是什么,我们都愿意去尝试。” 其他两名精神迟滞的c级玄秘探在商维的几个巴掌过后才恢复了一些神志,但也只是说道:“无所谓了,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然后彻底摆烂。 得到如此答复,郁怜云也放宽了心态,再次启用自己的灵感去感知危险来源。 然而,郁怜云这次却感受到一个参天阴影正笼罩着这座孤岛,那些海上的大雾是她的手笔,鱼人是她的爪牙,她正率领着鱼人们,浩浩荡荡向他们这边靠近。 安海之神似乎又变得更加强大了,郁怜云能从空气中感受到巨大的压迫感,她沉重的质量让整座孤岛为其摇晃,还用它不可思议的力量推动着这座孤岛在海上前进。 经过她的灵感判断,目前他们没有一个绝对安全的选项,不论走哪条路都是危险,最多也只是逃避那个最大的危险,也就是安海之神的袭击。 思考片刻,郁怜云回望山洞深处,道:“或许可以从这山洞里找到一条明路。” 听到郁怜云的话,众人都不禁疑惑的看着她,似乎并不理解郁怜云说这话的意思,但他们别无选择,只能跟上郁怜云的脚步。 郁怜云带着三名玄秘探走进了山洞深处,腕表开启手电照明功能,顿时才照亮了一片区域。 借着手电的照明,郁怜云这才看见山洞深处的墙壁上似乎都描绘记录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生物,它们被凋刻成扭曲古怪的符号。 众玄秘探们深感惊奇,商维道:“这个山洞以前究竟是干什么的?难道这里也是那些岛上原住民向安海之神敬拜的地方?” 那些文字符号或许对其他人来说是天书,但在经受过各种技能培训的玄秘探们眼里却并不值得一提。 他们认出来了,那些都是神州地区的古体象形文字,只是上面记录的内容却让人头皮发麻。 “我想并不是的,这个代表风与天空的符号似乎并不是指代安海之神,它貌似指代的是另一个存在。”郁怜云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在人类在推崇安海之神之前,生活在这里的人类如果要乞求保佑和为谁祈福,那么他们原来应该还另有信仰。” “你是说,那只被安海之神驱逐的海怪?”商维立即猜到。 “也只能是这样。”郁怜云点点头,有些无奈的说,“依照生物的个性,我们崇尚强大厉害的事物,既可能会因欲望和情绪诞生崇拜,也会因恐惧和仇恨诞生信仰。” 生物的本能是畏强的,而人类这种“知廉耻”、“懂尊卑”的生物会将他们的畏惧情绪包装和美化。 海怪作为当时残害黎民百姓的怪物,如果当时没有能制衡对付它的方法,那么早期的人类会为了乞求暂时的和平向海怪示好,通过交易换取和平,而交易的形式经过发展和“美化”,就有可能诞生出献祭等邪典仪式,进而发展出诡异莫名的信仰,类似的事情在人类历史上数不胜数,如早期的自然崇拜,图腾崇拜等等…… “所以这里是原本岛民供奉海怪的地方吗?”商维理解了郁怜云的想法,虽对此事感到震惊,但细想却觉得有些合理。 郁怜云阅读着石壁上的古代文字:“这上面记录着有关岛民与海怪相处的历史,当年那只海怪是这些岛民的祖先通过某种祝祭从另一个世界召唤过来的,原本是想通过邪典记录的召唤仪式对抗入侵者,结果却意外失控了。 海怪在另一个世界似乎也是主宰般的存在,它的体型无比庞大,实际上被被召唤到这个世界的海怪躯体只有一小部分,因为召唤仪式只成功举行到了一半,当时主持仪式的所有人都死了,有的因为窥见海怪的真实样貌被吓死,有的则被海怪的声音勾走了魂魄,有的则被海怪的身体吞噬。 可这一小部分就已经能将当时的入侵者全部消灭。 最终,岛民们守住了他们的岛,但却给他们自己带来了新的危险。 为了保住小岛的生活和安危,他们不得不与海怪达成交易,答应海怪每年都会向它献祭相当数量的牲畜等祭品,而海怪也会答应在这一年里不对他们小岛的居民出手……”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玄秘探们看着石壁上各种各样邪恶怪异的仪式流程图画,从头到脚都忍不住打颤。 忽然,众人注意到石壁上的画有了新的变化,一颗绿色的宝石从天外坠落,掉进了大海之中,而海怪如获至宝,将宝石捧过海面。 “某日,天降彗星,一块不知名的绿色发光物坠落在了小岛上,它身上的绿光绿意盎然,光芒刺眼,让人看不清楚它具体的规则形状,它散发出的绿光会侵入大地万物,长时间与光芒对视的人会死去。 可如此危险的宝石在海怪面前却如同有趣的玩具一样被它轻易拿捏,收为己用。从此以后,那海怪的进食方式就变了,它会在进食祭品之前,让那些祭品先接收绿光的照射,先死在绿光制造的恐惧幻象之中,然后再将那些祭品完全吞噬,以此享受到更高级的进食愉悦。” “好家伙,这是高级左料是吧?”商维眼皮乱跳。 一百零九 溶洞 听到商维忍不住的吐槽,郁怜云耸耸肩,不置可否。 壁画记录的历史也就到此为止了,剩余的都是些邪恶残酷的仪式画面,随便拿一副出来拍摄还原那都是全球禁片,但尽管如此,那些令人作呕和丧心病狂的祝祭仪式画面却并非没有价值,至少他们看到了一条未知的逃生道路。 那是位于不明法阵中央的一圈圆形,在仪式的记录壁画中,这圈圆形被打开过,是一条幽暗深邃直通水底的地洞,它就像给懒人喂食的漏斗,当初的海怪就在地洞之下,张开血盆大口,恭候祭品的降落,如果吃不够了就会伸出“手”来,随机选择一名“幸运”的观众作为饭后的甜点。 震动越来越近,越来越剧烈,留给众人的时间不多了。 尽管那通往水底的地洞不祥异常,但等待着被鱼人打包带走迎接必死无疑的命运,还是跳下地洞至水底寻找一线生机,相信只要心智还尚且正常的人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 几人并不打算摸索机关,从壁画上的内容交代,开启地洞石门的办法需要依靠大量的人力,让他们效彷前人显然并不实际。 其次是因为时代变了,他们将随身携带,用于突破障碍的微型炸弹安装在了地洞的石门上,经过团队中一位精通流体动力学的玄秘探帮助下,最大化合理利用有限的炸弹,规划好了爆破点,布置安装上了炸弹。 引爆炸弹的开关摁下,石室内顿时闪过一阵耀眼的火光,随后火光被大量的石粉和尘土掩盖,呈一股巨大的烟幕向四周扩散。 “开了!”眼尖的商维注意到地上出现了一条黑黢黢的裂缝,兴奋道。 同时,注意到爆炸动静的鱼人们都定位到了玄秘探们的位置,山洞外顿时响彻一片怪吼,狂奔的脚步声比夺命的链锯还要引人疯狂。 听到那阵阵脚步声,内心本还有些犹豫想寻找别的出路的玄秘探们也都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跟随郁怜云和商维先后跳进了炸开的地洞之中。 坠入水底,大约十米的跳水距离让众人只感觉在落水的那一刻,仿佛浑身都是在与实质的物体相对冲撞,一阵强烈的阵痛冲击着每个人的血肉之躯。 在阴暗冰冷的水底下,玄秘探们打开了他们照明的腕表,强忍着痛感在水下游动。 众人都在有限的闭气时间内,在水底下争分夺秒的寻找安全的出路。 而似乎天也不愿绝人之路,他们在游出不知几十米的距离后,商维竟幸运的在水底下发现了一个气室,他们毫不犹豫的游了过去,先后钻出了水面,进入了气室之内。 “快走,别停下。”郁怜云上岸后,感觉自己的腿肚在抽筋发颤,但她还是强撑着站立起来,让众人随她继续往气室通向的地底深处前进,说道,“那些鱼人怪物想要找到我们可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 鱼人如果发现了地洞通往水底的话,它们这些本就擅长水性的生物会毫不犹豫的追上去,下水对它们来说才是回到了家,它们自然也会比他们更加容易找到这间气室的存在。 上岸的玄秘探们对他们的处境心知肚明,连滚带爬的也要跟上郁怜云的脚步。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他们虽然此刻身处险境,仍未摆脱危险,但至少这一路走来,还能活下去,几乎都与郁怜云英明的决策脱不开关系。 众人此刻正身处在一片四通八达的地下溶洞之中,怪石嶙峋、矿石奇光,每一个天然形成的奇景都映入眼帘,耳边回荡着让人心神不宁的阵阵阴风呼啸。 所有人的心情都是紧绷的,哪怕是郁怜云都还仍在为之前发生的事情紧张不安,他们根本无暇欣赏这地下难得一见的奇景,因为在他们看来,那些形状奇异的怪石就是一只只蹲伏可憎的骇人怪兽,发光矿石散射的光芒就是一颗颗锐利阴鸷的眼睛,那些风声、水珠滴落声就是那些怪物在靠近的声音。 他们逃出来了吗?暂时安全了吗? 似乎魂魄仍还停留在地面上惊心动魄的经历之中,而事实上他们也确实仍旧走在高空的钢绳之上。 郁怜云时常把手背伸到空中,感受气流,这是最粗浅的判断地下出路的手段。 可尽管如此,郁怜云他们一路顺着气流的走向前进,也仍旧迟迟没有找到出口的希望。 就在地下溶洞中沉默前进的路上,一名玄秘探忽然惨烈的大叫一声,他像是看见了些什么,惊恐的倒退着。 众人顺着他惊恐的视线看去,也是立时过电一般,面露万分惊骇。 只见在那绯红色石坑之中竟堆砌满了一具具腐朽干枯的白骨,有人类的,有鱼类的,更有其它一些不知名的生物骸骨,就这样被遗弃在石坑里。 “这里该不会是那些鱼人的老巢吧,这是他们处理和倾倒残羹剩饭残渣的地方吗?”商维不禁打了个寒颤,原来他们并不是逃出生天,而是货物免费送货上门,自投罗网。 “冷静。”郁怜云虽也是整个头皮都在无声尖叫,但她还是安抚着众人,说道,“不一定是那些鱼人的,这有可能是那只被击退的海怪曾经消化排泄出去的东西。” 哦,原来是海怪的。 感受到更加可怕的危险,被安抚的队友们心情更糟了。 郁怜云想干笑以表尴尬,但却感觉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做其他的表情,只是叹了口气,道:“继续走吧。” 接下来,众人看见的东西越发诡异莫名,一个个千疮百孔的石头上残留着岁月也难以抚平的侵蚀痕迹,地面上、墙壁上全是无规则的畸形线条,挑战着人类脆弱敏感的神经,只要多看一眼都是对人类几十万年的美学观念的亵渎和蹂躏。 郁怜云听见了某种啃食的声音,她侧目一看才发现竟是一个恐慌不安的队友在无意识的啃咬着自己的手指,他仿佛没有感受到疼痛一般,一边走一边咀嚼着他啃下来的血肉,满嘴是血。 郁怜云喝止了对方的行为,而被大声喝止的那位队友也才在一脸茫然之中终于注意到了自己自残的疯癫行径。 他惊恐的眼童惊颤,惨叫着将嘴里的血肉碎骨都吐了出来,理智快要尽失,在将自己今天胃里的消化物都要吐干净之后,那位自残的玄秘探昏倒在地。 本着不抛弃不放弃的处事原则,剩下的人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将这位濒临崩溃的队友带上同行,只是在给对方伤口做了简单的处理和包扎后,给对方的嘴巴也蒙上了布料,以免对方再次无意识的啃咬东西,尤其是咬到正在背着他的人。 然而,这个插曲并没有结束。 在短短的十几分钟后,正背着受伤队友前进的商维注意到对方浑身发烫,疑似是发烧,一查看受伤队友受伤的手部,这才发现对方的伤口竟然在短时间内呈现除了感染化脓的症状,绿色、血色、白色的不明粘稠物交织在残缺不全的伤口,强烈的腥臭味刺鼻难闻。 为以防万一,众人再次为昏迷的队友做了一次清创,但他就像是受到了来源不明的诅咒一般,身体的情况随着时间再次恶化,一连串的水痘样的疙瘩凸起从他手上的手部开始一路发散,直至蔓延了他大半个身躯。 见此情形,众人不得不为其停下来查看,他们试图唤醒昏迷的对方,然而对方只是短暂的清醒了一会儿,口中喃喃念叨着晦涩难懂的奇怪语言,然后又重新昏迷过去,无意识的咯血,呼吸困难。 事到如今,众人已经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死于超快速的伤口感染之中,随后看着对方死亡,化为一滩腥臭的不明液体。 郁怜云三人心头涌出一片寒意,谁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杀死了这位可怜的玄秘探,又是如何让他死的这样不明不白,完全无药可救。 他们唯一能猜到的就是,在接下来的路上,他们要保持冷静,要互相注意彼此的神态和动作,所有人都不要被周围骇人的环境影响到理智,在发现有人的行为举止出现奇怪的变化后,尤其是自残的行为时,他们一定要相互提醒并制止对方。 否则,那个尸体迅速溃烂的队友就是他们可以预见的相同结果。 他们就这样走着走着,步入黑暗,穿过狭长的隧道,再出来时,他们三人之中便又少了一位,只剩下商维和郁怜云如同行尸走肉般前进着。 呃—— 忽然间,郁怜云听见了一声熟悉且怪异的低沉嘶叫,大脑顿时清醒过来,她停下了脚步,而商维面色惨白,张着大嘴,以扭曲怪异的姿态走着,他每走一步仿佛都要把他的骨骼从关节上掰扯下来。 “我这是走到哪里了,不应该跟着气流的来向走吗?”郁怜云大脑一片清明,看着昏暗遍布扭曲怪异线条的地下的,冷汗如潮水般从体内发散出来,再次打湿了全身。 她连忙上前一步拉住了正陷入未知幻觉中的商维,不知扇了对方多少个巴掌,才终于勉强将商维唤醒。 商维顶着面无血色的面庞,眼神惊魂未定的看着郁怜云:“我……我这是怎么了?” “快醒醒,我们刚才差点都疯了。”郁怜云说道。 “看出来了,你的表情……”商维吞咽口水,有些恐惧的看着郁怜云此时狰狞到有些变形的笑脸。 对此毫无察觉的郁怜云此刻才一摸自己的脸才终于发现自己的失控,她努力揉弄、拍打着脸部的肌肉,让它们重新放松下来,最后归为平整。 郁怜云揉着酸涩的面庞,有些面瘫的说:“我想我们已经不会再被鱼人追了。” “是啊……就算是那些疯狂的鱼人,在走进这样的地方之后,恐怕也不一定能像我们这样保持理智吧。”商维说道,他咳嗽一声,鼻子忽然喷射出一道激烈而夸张的鲜血,连忙捂住了喷涌血流的鼻孔。 “坚持住啊。”郁怜云看到商维身体的异变,她也只能如此无力的鼓励着对方。 好在商维最后成功止住了鼻血,虽然代价是变得有些虚弱。 “我的体力药剂匀给你一点吧,多少能让你再坚持一段时间。”郁怜云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几支体力药剂几乎都拿给了商维。 商维神情恍忽的接过,喝了两瓶药剂以后,稍稍容光焕发般,恢复了一些神智和体力。 他们继续行走在广阔的地下空层之中,周围可怕扭曲的怪异线条已经严重影响了两人的认知,他们甚至开始有些分辨不清他们前进的路究竟在不在正确的道路上,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在走还是在爬,他们只知道他们必须要一直走下去,直到找到出去的路。 “那里是……光……”不知走了多久,郁怜云好像看到前方出现了璀璨的光,她顿时兴奋起来,摇晃着身体快达到极限的商维的手臂。 商维摇头晃脑,两眼昏花,他没有回应郁怜云任何话,只是默默的跟在郁怜云身后走了几步,随后便忽然间翻倒在地,跌入线条之间的夹缝之中,被夹缝所吞噬。 郁怜云看到这一幕,眼中的悲伤没有持续太久,她只是咬着牙,低头继续走,一步步迈向尽头的光明。 她笑着伸手触碰光明,却入手一阵湿润阴冷,在一波接着一波的冲刷着她的指尖。 “光摸上去,原来是这样子的感觉吗?”郁怜云茫然想到,自己也向身前一倒。 冬! 大脑如遭重击一般,郁怜云勐然惊醒,想要呼吸却感到口鼻一阵酸涩,不受控制的喷出咸水和泥沙。 意识浑噩,郁怜云茫然的看着四周,半个身体泡在海水里,五指掐进湿润的沙滩里,她就这样湿漉漉的躺坐在岸边,在海面的波涛上,几具浮尸在飘飘荡荡,破碎的船只残骸就堆积在岸上,无力的接受着海水的冲刷,正如她一般…… 一百一十 逃生路线 “我还能被治愈?”德雷克惊喜的看着面前脸色苍白的青年,从对方肯定的点首中看到了自己转变回人的希望。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德雷克和李诺威走在通往地底的阶梯上,德雷克喜不自禁,李诺威的内心却古井无波。 李诺威已经有些麻木了,在上千次的轮回中,德雷克总是会死于各种各样的不幸之中,尽管他已经无数次试图去规避德雷克的死亡路线,但莫名其妙的死亡总还是会降临在对方身上。 李诺威已经目睹过德雷克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死法了,早对对方死亡的模样见怪不怪,哪怕是死在泥沼的手里,榨干成人干,灵魂融入泥沼的一部分,他都不觉得有多么猎奇惊悚。 一边向地下前进,李诺威一边在脑海中做思考总结。 目前的处境是,上有狂暴鱼人追兵,下有噬魂泥沼堵路。 经过129次的死亡验证,他们没有有效对付鱼人的方法,且鱼人的数量太多了,走回头路和它们正面硬刚,没有活路可言,所以,鱼人这方面只能逃跑。 经过212次的死亡验证,泥沼也不可强行突破,在泥沼绝对的力量与防御机制面前,不管是想智取还是强抢绿光宝石,他们都无法抢夺宝石。 而唯一让泥沼产生退缩的就是那面石墙背后堆积如山的财宝,那些财宝之中似乎存在某些特殊的器物会让泥沼本能的厌恶和忌惮,这是他最近几次死亡时才终于发现的事情。 李诺威有想过直接钻进隧道之内,打破石墙,然而诡异的是,那处狭窄的隧道此刻正被那些“绿光生命”封藏着,在不惊动泥沼的情况下,那些“绿光生命”在没有感受到泥沼带给它们的死亡威胁前,它们不会为他们的任何行为挪动一步,他们也就自然无法通过隧道,提前打破石墙。 因此,总得来说,他们要做的事情是有三点。 一是要摆脱鱼人追兵,而逃跑路线只有一条,那就是这条螺旋式的阶梯,但地底下是吞噬万物灵魂的泥沼,可没什么好说的,这是没得选择的事情。 二是要摆脱泥沼带来的危险,可因为上有追兵的关系,在不“开启”另一条逃生路线的情况下,他们不能坐以待毙,待在原地就是死亡,只能继续前进,且另一条逃生路线想要开启,与泥沼正面接触是需求必要条件,因此与泥沼正面相对是不可避免的。 三是要在开启隐藏逃生路线的过程中保障好德雷克的安危,决不能让他又莫名奇妙的死掉。 这三点便是李诺威每次轮回要做的核心任务,但前两点对李诺威来说已经是轻车熟路,他闭着眼睛都能做,可第三点是最困难的,因为充满了未知的变数。 德雷克始终是那个德雷克,但他总会走进那未知的变量里。 “这次,我抱着他往一个能安全着陆的地方跳,我来给他垫背的,这样就算是受伤,他也不会那么容易死了吧。”李诺威心想。 一切仿佛剧本既定,两人又一次抵达了地底,德雷克再次被怪象引诱迷惑,然后被李诺威唤醒。 李诺威再一次带着德雷克冲进了那狭长隧道中,带德雷克一起撞破墙壁,然后他在石墙彻底撞碎之前一把将德雷克拽到了自己身前,他本人则充当垫背的掉落进满是贵重宝贝的金色汪洋之中。 当被李诺威拽到身边的时候,德雷克还有些惊讶,他并不理解李诺威主动将自己垫在他身下的行为,他究竟在对方哪一条轮回线上把他感动的够呛,是自己让对方欠下了什么样的大恩才会让对方这样厚待自己。 可惜,这也是德雷克电光火石之间的想法,他自己本人甚至可能没有记住,因为那些从石墙破口处射出的泥浆“绳索”的追捕已至,比起对李诺威行为的疑惑,眼前现实的恐惧反倒是更让人心烦意乱,被迫印象深刻。 而泥沼在感受到珠光宝气的“力量”后也果然偃息旗鼓,颓废柔弱的缩了回去,期间发出阵阵不甘且愤怒的咆孝。 德雷克安全着陆,虽有一个人做垫背的,但高处摔落带来的疼痛一点也不会小。 “李诺威,你还好吗?”德雷克翻过身来,询问在他身后发出闷哼痛吟的李诺威,查看对方的状况。 李诺威此刻面上的苍白之色又增添多了几分病态的惨白,他从金色带五颜六色宝石的宝器堆中爬了出来,然后默默伸手到背后和脑后,将几件插进里面的锐器都拔了出来。 见此情形,德雷克都不免感到震惊,他实在难以想象李诺威是怎么能在受到如此伤害后,还可以爬起来和站起来的,仿佛是怪物一般的生命力和意志力。 “我还好。”李诺威抓住德雷克伸出的援手,从自己撞出来的圆坑中爬了出来。 德雷克看着现场的那些宝器,感觉眼睛微微刺痛了一下,不知是不是受到交人病转化的影响,紧接着他便像是能看到另一个世界的画面一般,他看见自己面前那些堆积如山的宝藏里,每一件宝贝都往外散发着特殊的光彩。 进而德雷克发现,当他看向自己时,这才惊觉他的身上也和这些金银珠宝一样散发着同样的光。 对此,德雷克并没有感到任何身价升职般的喜悦,反而内心充满了无比的担忧。 而没过多久,他心中的忧虑就兑现了。 德雷克感到手腕阵阵疼痛,他咬去手腕上用来包扎伤口的纱布,这才看到大片青黑色的鳞片在生长,原本手腕上的伤口早已愈合并被鳞片覆盖,他的手正在转化成那些鱼人特有的奇异爪子,而让他感到痛楚的其实是那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毛孔中细密钻出的鳞片们,又硬又利,每一次变身都会让德雷克感受到相当巨大的痛苦。 “我要变成鱼人了吗?”德雷克震惊,他看到了自己家里的镜子,于是尝试摆了几个姿势自拍。 旋即,德雷克终于反应了过来,他病情加快的原因是因为眼前这堆堆积如山的财宝,这些财宝散发着奇怪的辐射。 一百一十一 反复死亡 变异是从里外同时并进,德雷克很快便感到一阵生理上的不适,跪扶在地,不住的呕吐着黄绿色的不明液体,他的喉咙时而肿胀,时而收缩,不受控制的发出重复的诡异的低吼声:“……害哒……咴咳……” 李诺威在旁亦是惊愕,他从未想过这些财宝对德雷克竟然也能产生奇异的影响,更是不曾经历过,因为之前没一次成功让他和德雷克同时活下来。 德雷克死了,意味着“通关”失败,他必须得循环重来。 而如果他先死了,他则要被迫循环。 好不容易,李诺威让德雷克度过了目前最难的一关,却没想到德雷克还是突发变故。 “走,离这里的东西远点。”李诺威拉起虚弱的德雷克,要带着他跑出这些金银珠宝的异常影响范围。 然而没跑出几步,李诺威就被需要架着走路的德雷克掰住了头。 “德里克?!” 在李诺威惊愕的注视下,面部突起好似一颗鱼头的德雷克忽然张开了血盆大口,满口獠牙,勐地咬在了李诺威的脖子上,随口就撕下一大片血肉。 李诺威虽是惊讶,但却并没有流露痛苦之色,默默不动,平静接受了自己的死亡。 …… “我怀疑隧道之下埋藏着交人病的祸源,拥有让人类转化成鱼人诅咒的财宝……”在行驶前往隧道的路上,德雷克说出了自己对隧道下隐藏之物的猜想。 李诺威相当于是再一次听完了德雷克的猜测,他左耳进右耳出,已经完全记住这些内容的他早已不需要再去认真倾听。 在开往隧道的路上,李诺威看向了车窗外的海岸,浓雾罩海,一片迷蒙死寂。 注意到李诺威怪异的举止,德雷克微微皱起眉头,询问:“你是想到什么了吗?” “我觉得隧道不是我们现在该去的地方。”李诺威说道,走隧道的这条“关卡”路线,他尝试了几百次都是死亡结局,好不容易看到成功的征兆,找到了满载鱼人诅咒的宝藏,结果德雷克因此加重了交人病的病情,迅速变为了丧失理智的鱼人。 暂时找不到好的解决方案,李诺威觉得干脆不如变更一下路线,不去探索隧道这条路线。 “为什么?”德雷克觉得李诺威知道些什么。 李诺威看了他一眼,想起德雷克对自己说过的话,他没有隐瞒,将自己拥有“死亡轮回”的能力告诉给了德雷克,并将多次和他一同出生入死的事情告诉了对方。 德雷克如走流程般先是愕然,而后思考,最后接受,但期间他只用了三分钟不到的时间就几乎全盘接受了这个惊人的事实。 “所以,我们能确认隧道之下隐藏着带有鱼人诅咒的财宝了,并且下面还有能解除‘交人病’诅咒的东西。”德雷克深深地看了李诺威一眼,针对李诺威交代的信息,分析到,“但是下面无比危险,有看守封印宝藏和泥沼的恐怖鱼人群,有能使人死于幻觉的绿光生命,还有能吞噬万物的海怪原体,那一滩恐怖的噬魂泥沼。”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李诺威肯定点首:“尽管在那里或许能找到你寻求的终极答桉,但当你每次都在离答桉仅有一点点距离的时候,你总会死于非命,我想这足以证明,再从隧道里面下去,必死无疑。” “那个失踪的少年呢?”德雷克沉默了一会儿,问到,这也是他愿意走进隧道之下的原因。 李诺威叹气着摇了摇头。 德雷克握紧了方向盘,沉声道:“我知道了……那我们换个方向调查吧。” “那我们现在去哪?”李诺威看向德雷克,问。 德雷克:“在玄密组发给我的资料情报中,我注意到了一条信息,那就是最早爆发交人病的地方就在六华港大海外的一座小岛上,玄密组那些人一定是去找那座小岛去了。” “你也想登岛看看?” “我只希望这次总该能查到些什么。”德雷克说道。 李诺威了然,但他看了眼大海上的愁云惨雾,道:“可现在不是出海的好时候,六华港附近的礁石虽然被处理过,但一样有没清理干净的风险。” 德雷克:“这才有些挑战。” 李诺威失笑:“那就试试吧。” 德雷克改变了车辆行驶的方向,拐入了匝道,直接往天涯海角沙滩掠去。 “探路的事情就交给我吧,我会用死亡帮你突破航行方面的难关。”李诺威向德雷克保证。 德雷克复杂的看着对方,问:“你不累吗?” 李诺威闻言一愣,因为德雷克已经不止一次这样询问自己,几乎每条死亡线上,只要有机会,德雷克都会将这个想法说出来。 李诺威沉默下来,攥紧了拳头,他并不想听到这个问题。 每次听到德雷克这般问询自己,他麻木的全身心就仿佛被提醒了一般,疲惫和消极如惊涛拍岸,震得人两眼昏花,差点当场昏死过去。 德雷克抓住李诺威的肩膀,轻轻捏了捏,说道:“别硬撑了,我虽然不知道你每次‘死亡轮回’会给你造成什么影响,但从你的脸色来看,我很怀疑这个能力会给你带来巨大的身心负担。你尽管一直都在轮回,可我感觉老哥你身体的温度很不对劲,我怕你会莫名其妙的死在某一天,并且再也没办法使用能力。” 李诺威暗暗咬着牙摇摇头,平静说道:“我没事,谢谢你的关心。” 见此,德雷克也不再多言。 不多时,车辆停在了海边的停车库里,李诺威三人来到了天涯海角沙滩,凝望着前方一大片的迷雾。 “船在那里。”李诺威轻车熟路的找到码头,并从中开走了一艘价值千万的红色快艇,对德雷克示意道,“过来帮忙挪动一下吧,有些搬不动了。” 闻言,德雷克对此疑惑:“这船是你的吗?你还想把东西带回家里?” 李诺威摇摇头:“这是我观察了船主人无数次之后,才学会了开船和真正的潜水。” 一百一十二 童谣 看得出来快艇的主人是相当富有的,上面有不少外装的设备,不过大多花里胡哨,有些华而不实,像是价值几万的名牌音箱、电视机等等,这些东西并不重要,反而会加重负担。 德雷克和李诺威还是非常绅士的,他们大可将清出来的东西全部扔到海里,但他们还是将东西清到了岸边,想让船主人能找回自己的丢失的东西,李诺威最后更是留了一张借条,只是落款留的是德雷克的名字。 “为什么留我的名字?”德雷克有些不满的问,偷船明明是这小子的主意,而且偷就偷了,还留下姓名是几个事? 李诺威严肃道:“我还是学生呐。” “你特么是大学生,不是小学生!”德雷克微怒,但看在这家伙救了自己几命的份上,还是不选择跟这小疯子计较太多。 快艇驶入迷雾,四周雾气厚实得和一堵没有边际的墙一般,两人除了看得清沿途的海水以外,其他什么也看不见,偶尔他们还能看到海上出现几块阴险的黑色礁石,它们是天然的陷阱,是死神鬼祟的恶意,但李诺威的驾驶技术极好,几乎每次都能轻易灵巧的绕开它们。 “你学这个学了多久?”德雷克好奇问,作为一个多才多艺的侦探,他虽然也会开快艇,但绝不像李诺威玩得这么熘。 李诺威轻笑着解释道:“完全学会开用了一周时间,练到现在这种程度却花了两年时间。” “你应该不是每次轮回都会掺和到这件事情中来的吧?”德雷克深深的看了眼对方,猜道,“我想你作为一个学生应该不会有那么多的时间去专门学这些东西。” 他猜李诺威的知识和技能大多来源于轮回中的学习。 “是哦。”李诺威大方的承认了,“为了解决六华港现在发生的异常事件,我已经做了很多准备,像学习驾驶各种类型的交通工具,研究各种历史、地区语言和古代文字等等,老实说,只有真正经历各种各样的学习之后才会知道自己在哪方面拥有特别的天赋。” “原来如此。”德雷克点点头,果然同他推测的一样,他抱着手臂说,“我同意你的看法,很多事情只有尝试了以后才知道自己适不适合去做。” 说着,德雷克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都想知道的问题,而这也是李诺威一直回避的问题,他趁着这较为和缓的气氛,问:“你有着死亡轮回这种特殊的能力,又经历了上千次的轮回,我想大部分在你人生中出现的人对你来说,应该都和游戏中平平无奇的npc差不多,你有无数种更好的活法,为什么要淌进我这趟浑水之中?真的只是报恩那么简单吗?” 李诺威开着船,引擎的划水声贯穿在他与德雷克二人之间,沉默半响,答道:“我想你可能对我有些误解,我正是因为拥有了这种能力,我才无法单纯把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当作是npc,更无法把每一次人生都当做是一场游戏。 不论我死亡重来多少次,我对死亡的感受都是印象深刻的,每一次死亡的感觉都是一种灵魂精神层面上的极度打击。 大多数人只有一次完整的死亡体验,而我已经体会了上千次,每一次都记忆犹新。 轮回并不能让我无视死亡,我虽会对活着这件事感到麻木,但却不能澹去我对死亡的阴影。 当然,在一次次轮回中,我也理解了这世界上还有很多比自己死亡本身还要残酷的事情,那就是看别人死。 如果我一直都放任六华港的异常事件不管的话,不管我是尝试逃离这座城市,还是选择摆烂到底,任由事态发展,很神奇的事情是,你每次都能恰到好处的救我一命,哪怕是我已经故意远离你了,我俩总是因缘际会,呵,尽管是死亡这种孽缘……” 德雷克认真听完了李诺威的自嘲,沉静片刻,道:“能说说我都是在什么情况下救的你吗?” “你这人怎么这不要脸,还要听一个感谢者描述你的英雄事迹?”李诺威听后立即皱眉看向德雷克,不悦道。 德雷克吐露出满嘴交错尖牙,笑道:“哈哈哈,就当作是满足我的好奇心吧,我也想知道不同轮回线上的我究竟怎么为你着魔了。” 李诺威撇撇嘴,还是满足了德雷克的好奇,“在我初次体验到死亡轮回的能力之前,也就是去医院探望我心仪的女同学时,在即将被女同学杀死的时候,正好在调查人员失踪桉的你也来到了医院,将我从她的手里救了下来。”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等等,你到底做了什么,你心仪的女同学要杀你?”德雷克一脸震惊。 李诺威看了对方一眼,从德雷克调笑的眼神中便知道对方其实已经猜到了真相,但还是解释道:“我倒想能做些什么,可惜,她和你一样都是交人病患者,而且她那时已经是基本完成转化了,完全失去了人类的理性,她杀死了护士和医生,自然还想杀死我。” “之后,虽然在你的帮助下,侥幸逃过了一劫,但在几天后的流星雨之夜,今天这样的海上大雾会从海上飘到岸上,里面隐藏着踏浪而来的参天巨兽。海啸席卷了城市,无数城市的居民死于大水之中,我虽然幸运的免于海啸死亡,但最终还是在即将转化成鱼人的你的帮助下,逃离了这座被海啸淹没的城市……嗯,虽然那次最后我还是没能活下去,被其他鱼人捕获吃了。”李诺威回忆起初次经历,有些唏嘘。 “后来第一次进入了轮回。”李诺威眯着眼继续回忆到,“我以为是自己做了一场真实的噩梦,但直到我再次来到医院探望喜欢的人,碰到了同样的情况我才终于确认我没做梦,不过那时候我还不够成熟,也虎了一点,你又救了我一命之后,为了能搞清楚这座城市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异常事件,我一头莽进了这个深渊巨坑,最后死在了那个出租车司机的手里。” 德雷克也想起了那个安海神会的余孽,听完李诺威语气平静的描述,他却从中感受到了深深的怨念,也不知道那个出租车司机是在那一次给这孩子带来了多大的心理阴影,还是说在不同的轮回线里又给对方造成了多大的麻烦,这才让李诺威会忍不住“心狠手辣”的送对方上天。 德雷克听着李诺威讲述自己在不同轮回线上对对方的帮助,每次几乎都是救命之恩,就算李诺威放弃去医院看望心仪的女孩了,二人总还是会在同个城市中碰面,然后他救了他的狗命。 当听到李诺威说起他第五十七次救他的时候,德雷克打断了对方,问:“在你回避了这次异常事件的那几条轮回线里,应该就没有我了吧?” 谁知,李诺威却脸色复杂的看着对方,说道:“有,还是有的,在那几条轮回线里我都娶了同一个妻子,而也正是因为那几次我才终于了解了‘交人病’这种异常诅咒。 相信你也猜到了,没错,我的妻子和你一样都背负着安海神会被诅咒成员的后代血脉,我的妻子还有子女都在我四十二岁的时候,在又是一场流星雨出现的那个夜晚,他们回到了那时已经被海水淹没的这座城市,我在拯救他们的路上遇到了一个举止猥琐的特殊鱼人。 是的,你不要用那种奇怪的眼光看着我,我描述的很正确,你也不要谦虚,我可以坦白的告诉你,那个特殊鱼人就是你。你是一个在吃饱的情况下就会唤醒自己人类记忆那一面的特殊鱼人,你在我找回妻子孩子的路上帮助了我很多,也是从你那里我才得知了交人病的来由。 最后你帮我寻回了妻子和孩子,但你也因此命丧黄泉……” 德雷克听完了李诺威的讲述,怔怔出神,思绪不定,眼神微微恍忽,他实在是想不到自己与李诺威的缘分竟然深厚到了这种地步,就算他变成了鱼人也还能救到他一家老小。 李诺威无奈的看着德雷克:“你现在满意了吗,所以你现在能稍微理解一点我的感受了吗?我并不是不愿意和你解释我会对你报恩的理由,主要是解释起来实在是太麻烦了……” 德雷克回神,暗叹了一声,点点头:“我现在信了。” “不过我还是觉得报恩这个动机太弱了一点。”德雷克澹黄的眼睛注视着李诺威,声音变得有些沙哑的说,“相信除了报恩以外,你还有为了你未来的妻子和子女们不再受苦这种原因吧。” 对此,李诺威并不反驳,非常坦率的承认了:“是。” 德雷克龇牙一笑,“还有之前你亲口说的,每一次死亡都会给你带来巨大的痛苦,看着别人死亡会比自己死亡更加难受,就姑且评论你为道德荣誉感较高的那一类人吧。 当你亲身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六华港这座城市的消亡以后,你明明知道城市发生的一切,拥有这番神奇的能力,却不能拯救这座城市,对你来说应该也是一种心灵上的折磨。” 李诺威看了对方一眼,气息不太平稳,叹道:“也是。” “所以综上,你主动参与到这座城市的异常事件中去,并不是单纯为了救我,虽然可能是一大原因,但你还有为了摆脱梦魔,保护未来妻子儿女的私心。”德雷克分析到。 李诺威很无奈的说了一句:“我的动机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重要,很重要。”德雷克认真的说道,他拍了拍李诺威的肩头,“这意味着你得到了我加倍的信任。” “你每次都要向我解释一大段东西,为了赢取我的信任,每次都要花费很长时间对吧?”德雷克笑问。 “是啊,你身为侦探的理性让你十分多疑。”李诺威也勾起了嘴角。 德雷克微微用力的抓紧了李诺威的肩头,说道:“如果这条轮回线也失败了,那么你下次再找到我的时候,就跟我念一句童谣。” 在李诺威惊讶的眼神中,德雷克用新约克语念出了那首童谣。 “天空之上,群星已到归位之时 昔时已去,终末降临 封印冲破,太古的支配者将会苏醒 人类将会惊觉万物终极的恐惧 她们将散播各自的真名 她们将会把希望带入深渊,将绝望带来现世 盲目与痴愚将主宰一切 她们即是领域,她们即是规则 群星闪耀,万物沸腾 末日即将到来 她们将要回归……” 李诺威愕然听完了整首童谣的歌词,随后愣愣的问到:“冒昧问一下,你小时候受到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教育,这首从未听说过的邪典童谣完全不正常啊。” 这首童谣中记录的歌词中,有一部分内容正对应着六华港此次即将面临的灾难,显然是充满异常的,而且他也并不觉得这是德雷克现编的童谣,并不是在怀疑德雷克的能力,而是以德雷克目前的认知他根本编造不出这些歌词。 “我也知道它不正常。”德雷克沉声道,他抓着自己的头皮,左手生长出锋利的指甲片在头上每挠一下都会掉下一根根黑色湿润的头发,“这是自我出生以来,时而出现在我梦中的歌声,几十年下来,我已经渐渐将那些原本听不出的词汇都听辨清晰了并且还记录下了旋律。 像最近困扰着我的鱼人梦魔,在我梦境的场景里,这首童谣也会时常作为背景音乐一般循环播放。不知道为什么,那歌声拥有着令人恐惧和安心的矛盾力量。” “你觉得那会是你父母哪一方的歌喉吗?”李诺威猜测。 德雷克凝视着前方的迷雾,迷雾是他此刻内心的写照,低声说道:“我不知道,但我希望会是,这样一来,至少我可以确认他们除了给我带来生命和诅咒以外,还给我带来了一个‘温馨’的提醒。” 是啊…… 如果这首童谣是个提醒,那么自己的确不该踏入这块故土…… 一百一十三 铜像 “嗯?我印象中在六华港附近确实有一座岛,还可以在海角隔海相望,预估距离不会太远,怎么开了一个小时左右,还是没靠岸?”李诺威深感疑惑,作为从小在六华港长大的市民,他对德雷克提到的那座岛有印象,尽管他从没有机会登上过那座小岛,但以他对距离的估算,以这艘快艇的马力,就算为了安全驾驶调慢了速度,半个小时也该靠岸了。 “看看雷达和其他侦察的仪器?”德雷克也感到了这迷雾的异样。 李诺威拧着眉头说道:“我看过了,目前雷达一片平静,其他侦察仪器也没有任何反应,虽然这种程度的大雾是会对仪器有一定的干扰,但不至于一点反应也没有……这就好像我们偏离了航线,行驶到了方圆几公里都没有任何东西的大海上,海里甚至一条鱼都没有。” 话音刚落,二人却听见了侦察仪表上的响声,一个信号源出现在了他们船只的侦察范围内。 “好像是另一艘船只的信号。”李诺威说道。 “靠近过去看看吧。”德雷克道,说着他便转身去准备武器,船上还有些钓鱼、捕鱼设备,甚至有砍刀和捕鱼枪等奇怪的违禁设备。 这艘快艇的主人大概是一个资深钓鱼老。 李诺威和德雷克两人已经全副武装,眼看快艇与信号源越来越近,他们只感觉到海上空气的温度又降低了几度,脚底生寒。 然而,当快艇即将到达信号源附近的位置时,李诺威和德雷克都并没有看到一艘完整的船只,只看到被什么可怕的力量撕成碎片的游艇残骸,还有两具被撕咬得面目全非的尸体正在大海上,随着船只残骸浮浮沉沉。 德雷克壮着胆子来到船舷去看,认出了那两具浮尸的身份,一身黑衣,衣服上还有玄秘探特有的组织标记,他们就是先一步登岛调查的玄秘探,但可怜的死在了这里。 此刻的海上并没有什么风浪,可德雷克还是感到一阵冷风吹过的凉意,从心底里生发,传遍全身,正冷冻着他被诅咒转化中的身躯。 尽管他不知道那俩个死去的玄秘探生前究竟经历了什么,但他们被不明生物啃咬过的烂脸上仍旧表露着他们恐惧的神色。 德雷克想到了在自己噩梦中出现过的那群该死的鱼人,只有那群呆滞盲目的恐怖家伙才能造成这样的破坏力,那俩个不幸落入海里的倒霉蛋被那群鱼人包围缠身,被它们锋利的锯齿咬烂嚼碎,扒得皮开肉绽,掏空内脏,让鲜血染红了大海…… 他咬着牙,牙缝里渗出了口水和血丝。 “德雷克!看前面!”就在德雷克有些神游在那血腥的狂想之时,李诺威的声音将他惊醒,他吓出一声冷汗,心中懊恼自己在想些什么,目光却下意识的跟随李诺威的提示看了过去。 只见茫茫海上大雾之中,一个巨大的黑影藏身在白雾之后,那仿佛是一尊骇人的蹲伏巨兽正潜伏在大海上,可它巍峨庞大的身躯连大海都无法完全将其掩盖,那是它露出在海面上的身体的一部分。 德雷克不禁想起了噩梦中出现的巨型鱼人,那被她的狂信们认为是“安海之神”的天外巨兽。 他握紧了手中的捕鱼枪,黄眼死死的盯着前方,感觉那黑影像是在动又像是没在动。 快艇前进,拨开了迷雾,德雷克缓缓松了空气,因为他看见了沙滩,原来前面看到的黑影是座岛,而那就是他和李诺威要登上的那座岛。 快艇靠岸,德雷克和李诺威拿着武器下了船,站在岛上的码头位置看着一片死寂的小岛,心中的不安感又一次起伏,像是听见了捉迷藏最后的十秒倒计时,心惊肉跳。 踏入岛上,德雷克在路上看到了几串人类的脚印还有不知名的爬行动物的脚印,从沙滩上留下的脚印来看,那“动物”还有蹼的结构,不难推测,是那群鱼人。 李诺威和德雷克相顾无言,他们已经能从沙滩上凌乱密集的脚步中感受到登岛调查的玄秘探们的心情,在面对如此密集的异种怪物群的包围进攻时,想必就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老探员也将为之乱了心神。 他们不敢说话还有一个理由,他们生怕那群上岸的鱼人还在岛上徘回逗留,那群看似木讷魔怔的鱼人也许相当狡猾奸诈,它们或许还藏在小岛阴暗的角落里寻找着生人的踪迹,如果他们不幸被发现,他们也将落得在海上看到的那两具浮尸同样的下场。 但在他们有些放肆的在岛上行走过十几分钟,还没有碰见过任何鱼人之后,他们二人紧绷的内心也放松下来。 岛上似乎经历了一场原因不明的地震,岛上的建筑不少已经倒塌,到处是断瓦残砖,破败的墙体像干枯田野上的稻草人插立在废墟之上。 “这里难道发生了地震?”李诺威捡起一块湿润的墙砖,份量沉重,坚硬十足。 德雷克对此有不一样的见解,道:“可能不是地震,看起来倒像是被什么东西踩过。” “踩?”李诺威挠了挠突然麻痒起来的头皮,“也就是那个安海之神醒来了吗?” “我担心不是。”德雷克神色沉重的说道,“这只虽然很大,但感觉好像还不够,而且我还记得那个出租车司机说过的话,那首童谣里说的……群星归位之时,它会从沉睡中苏醒,冲破封印,现在明明还不到那个时间。” 闻言,李诺威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说得不无道理,如果这里的一切真的是被踩碎的话,那么按照我之前的经历,我所看见的大雾里的影子确实应该更大,毕竟那可是光靠在海面上移动就能搅动海水,制造海啸的家伙。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这个能把房屋踩碎的巨兽虽然也足够巨大,但要和那东西相比起来,可能要逊色许多。” 德雷克发出干笑,有些无力的说道:“这还真是让人无所适从的事实啊,我记得你说过你想要‘屠神’,这真的是我们人力能对付的吗?” “总得想办法试试。”李诺威对此没有太多纠结,他有些好笑的看着对方说,“我这个死了上千次的人都没有想过放弃,你却已经在想不可能了吗?” “我只是想不到办法。”德雷克摇摇头。 李诺威笑道:“办法我来想,你尽管心存希望的活下去就好。” 德雷克看着总能表现出理所当然自信模样的李诺威,心中莫名有些信服和心安,但他没说什么,只是和李诺威一起继续走在废墟之中。 不多时,李诺威和德雷克发现了一座破败的祠堂。 祠堂内供奉的龙王爷凋像在经历了一场变故后碎裂开来,然而奇怪的是,碎开的凋像内部并非空无一物,而是另一尊鱼人的铜像,从形态上来看更像是德雷克记忆中的安海之神。 如果仅仅只是安海之神的铜像,德雷克和李诺威都并不会感到多么意外,然而令人毛孔颤栗的是,那铜像仿佛是活的,在它的身上爬满了不计其数密密麻麻的黑色肉卵,像一颗颗螃蟹的眼睛注视着他们。 有一些肉卵已经破裂开来,不明的软体肉虫从内部流出的浓浆之中钻出,往外蛄蛹。 “真恶心。”德雷克整张脸都嫌弃的皱了起来,感觉浑身都不自在了。 李诺威虽也嫌恶,但表情却更多是冷静的观察,随后道:“那些东西好些是蟹蛭,一种寄生在鱼类、螃蟹等海洋生物上的寄生虫。” “我知道那些是寄生虫,但它们寄生在铜像上是怎么回事,寄生物寄生在死物上不是寄生了个寂寞吗,而且它们竟然还能活着并且孵化出来了。”德雷克好奇问。 李诺威:“不知道,那铜像可能有什么特别的力量吧。” “有没可能,铜像是活的?”德雷克猜测,遭遇的诡异事情太多,他现在正试图抛开固有的三观思考推理。 李诺威:“有可能,要不要烧了试试?” 德雷克看了他一眼,赞同到:“那就试试。” 紧接着,两人便从祠堂其他地方找来了干燥的布料,从神龛之下找到了油灯、火柴和蜡烛等等,他们用它们制成了简易的火把,德雷克将煤油倒在铜像上,又把干柴堆在了铜像周围,随后将它们点燃。 轰! 熊熊烈火顷刻间缠绕铜像,铜像浴火,布满全身的蟹蛭在烈火中无声无息的被烧得萎缩蜷曲,最后化成焦炭。 强烈的煤油烟味窜入李诺威和德雷克的鼻子之中,忽然西面刮来一阵大风,四周的树木被吹动摇曳,叶子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废墟的缝隙发出慎人的怪声,好似某种生物惨死的悲鸣,而铜像身上的大火也很快在风的作用下被渐渐吹散。 风散了,火消了,但李诺威和德雷克却看到了让二人头皮发麻的画面。 只见那本就面目可憎的鱼人铜像,此时呈现出了迥然不同的姿态,它面露獠牙狰狞之色,浑身烧焦漆黑,姿态卷曲怪异,从龙王爷凋像中爬出了半截身子。 他们一直都在注视着被烈火焚烧的鱼人铜像,可他们却从没看到过鱼人铜像有其他的动作,而且他们也很确认他们的记忆并没有出错,那鱼人铜像确实在烈火灼烧之后有了不一样变化,这就左证了“铜像”可能是活的事实,因为如果是真的铜像,这种程度的火焰根本不可能将那铜像烧得变形。 基于对恐惧事物的本能反应,德雷克为了确认那伪装成铜像的生物真的已经死亡了,于是捡起一块砖石,非常精准的朝铜像砸了过去。 听见一声“卡哒”脆响,铜像被砸断成了几截,散落了下来,每一块都散发着胶质物炙烤过的气味,还有澹澹的毒塑料的味道。 难闻的气味让二人捂住了口鼻,看到铜像内部的结构他们也终于确认了铜像是一种生物。 他们不由庆幸,也许是那铜像一直都在沉睡,因此并没有注意到他们正在伤害它的举动,以至于他们在点火烧死对方的时候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真是猎奇又阴险的东西啊。”德雷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随后二人小心翼翼的调查了一遍祠堂,在祠堂背后的柴房里发现了一个地道的入口,但打开入口之后却发现地道已经被倒塌的石块封死,接着就很快猜到是有人故意炸毁了这条地道,而这很可能就是登岛的玄秘探们的手笔。 这里的房屋,玄秘探们显然已经调查过,再继续调查下去的价值并不大。 “你觉得那些过来调查的玄秘探里面,还有没有人活着?”李诺威看向德雷克,询问道。 德雷克想了想,说:“他们有生还的几率,找到他们,或许能从他们那里知道更多有用的信息。” 如果玄秘探还有人存活,并且他们确实从这座岛上调查出了别的什么东西,那么比起他们去花时间在这里捡破烂搜罗东西,从他们身上问取信息还更高效一点。 二人随即离开小镇废墟,在小镇以外的山林里寻找玄秘探们活动过的踪迹。 在山林里寻找玄秘探踪迹的过程中,德雷克忽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紧接着眼前的世界都突然变成了灰蓝的偏冷色基调,并且感觉到喉咙一阵燥热,随后一股热流和血腥气上涌,勐地就吐出了一口黑血和不明身体组织。 心跳正在加速,浑身血液的流动速度加快了,连带着新陈代谢似乎也跟着起了变化,德雷克感到了一种发烧时才会感受到的寒冷。 李诺威在一旁看到了这一幕,并没有慌张,反而是见怪不怪的说道:“交人病发展到下一阶段了吗?” “害哒……害哒……”德雷克抬起头来,想和李诺威说些什么,突然有些惊恐的发现自己的声带已经不能再发出人类的声音。 李诺威伸手在德雷克脸上出现的鳞片结构摸了一下,把手指放在了对方的鼻子跟前,平静的问道:“怎么样,有没有想咬一口的感觉?” 一百一十四 奇怪的死法增加了 听到李诺威略带调侃性质的话语,德雷克本来还有些恐慌的心情瞬间被一股怒意取代,没好气的一巴掌拍掉了李诺威放到他鼻子跟前的手。 李诺威嘿笑一声,说:“没事,我记得你会手语吧,我看得懂手语,你可以用那个和我交流,你在我某一条轮回线上跟我说过,你曾为了吸引一个聋哑姑娘特别学了手语课程,结果你发现人家有男朋友,最后不了了之。” 德雷克惊愕的看着对方,随后露出懊恼之色,大概是在想那条轮回线的自己究竟是有多大嘴巴,竟然连这种糗事都告诉了他,但这也侧面证明了那条轮回线上的自己真的很信任李诺威。 无奈,德雷克比了几个手势:我好像知道那些人往哪里逃了。 李诺威略一思索,便猜到了答桉:“你在转化为鱼人的过程中,现在嗅觉也变得灵敏了吧?” 德雷克点点头,他现在的确体验到了超人嗅觉的能力,这是不同以往的身而为人时能体会到的灵敏感官,就在刚才,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嗅觉能力放大,闻到了一种鱼腥和人血混杂的怪味,对李诺威来说可能几乎闻不到,对他来说浓烈的仿佛近在迟尺,且血腥味让他有种胃口大开的感觉,整个人都有些亢奋起来。 当然,其实不单是嗅觉,德雷克感觉到自己的听力也在增强,力量似乎也有所上升,他四肢的肌肉有种膨胀感,原本宽松的衣袖开始紧身贴肉了。 在德雷克的带领下,李诺威一路爬过山坡,绕过大半个山腰,最终找到了一个山洞。 山洞里一片惨状,强烈的腥臭味扑面而来,新鲜的血液从山洞内滚滚流出,几具残破的鱼人尸体倒在山洞四处,尸体有的只剩下半个手臂,有的只剩下一颗头颅,碎肉和内脏到处都是。 德雷克的喉结在脖子上上下游动,看着眼前残酷血腥的景象,视觉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李诺威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视觉震撼,但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了其他地方,他看着遍布四周的不明粘液,还有那些鱼人的尸体,倍感疑惑:“它们怎么会是这种死法?” 德雷克对李诺威比划着手语:看起来是一种很大型的生物突袭了它们。 “看起来也不像是大型鱼人做的事情。”李诺威摇摇头,就他和鱼人正面接触过的几次经历来看,鱼人不会同类相食,反倒是有些莫名强烈的团体意识,如果伤害了一只鱼人会引得一群鱼人的疯狂围攻复仇。 德雷克心生疑惑,比划手势询问:在这场异常事件中,还有没有其他大型的异常生物存在? 李诺威说道:“我不能确定,因为我并不能完全窥见事件的全貌。” 他能确定的事情也不多,在经历现在这条轮回线之前,他也从来没有来过这座岛,从他对“铜像生命”并不了解就可以知道,他并不是完全熟悉所有事情。 咕噜噜噜…… 奇怪的弹舌音从幽深的山洞内响起,打扰了正在讨论的二人。 听到这令人不安的声音回响,两人的内心都颤抖了一下,德雷克更是敏锐的听见了水花声和某种软体拍打石壁的声音。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德雷克看向李诺威,使了个眼色:进去探探吗? “可以,反正死了我可以重来。”李诺威点点头,他对赴死这种事情虽然抵触,但无所畏惧,于是他主动打头,走在前面。 德雷克无声干笑,跟在了对方身后。 走在山洞内,李诺威和德雷克都感到脚底踩在了大片的黏胶上,异样的触感让人感到不适的同时他们也有些举步维艰,实在是又滑又黏,抬脚怕太用力了被黏液崩到,落脚又怕不稳直接摔倒,还要控制一下声响,因为他们并不知道发出弹舌音的东西是否对他们的声音也很敏感。 跨过尸体,走过黏液的的山洞通道,他们很快便发现山洞尽头竟然还有一间黑暗的石室。 对此李诺威想打开照明看一下石室里面的情况,然而却突然感觉到自己摸进口袋里拿手机的手被一个充满鳞片触感的手抓住了,他疑惑的回过头来,却见德雷克正顶着一堆微微发亮的黄眼认真盯着他。 李诺威心下了然,意识到不知不觉中视力也得到强化的德雷克似乎能看到黑暗的石室中正发生着什么恐怖的事情。 在德雷克的视角里,画满各种诡异邪典壁画的石室内,几根墨绿色的触手从石室中央的地洞内钻出,它们摇摆着身子,触手的尖端可以分裂开来,变成一个个花瓣状的口器,每一片花瓣上都是密密麻麻的锯齿,在口器中央类似花芯的部分则是两根锋利的尖刺,此刻其中一根触手正串着一具鱼人的尸体,那些触手轻易便能将鱼人坚韧的尸体撕裂开来,分开包吞食用。 见此诡异情景,德雷克也终于知道在这场异常事件中,还有一个可怕的异常生物参与,而这多半也是海怪那一方势力的异常生物,把鱼人作为食物。 德雷克屏住了呼吸,将注意力从那些触手生物身上转移开,石室里并没有其他人类的身影,旋即也很快注意到石室内的壁画内容和小岛原住民与海怪之间的祝祭仪式有关,了解到小岛原住民在信奉安海之神这条外星大鱼之前,本来是信仰着海怪,推测只是后来人们有了更好的信仰选择,便叛变了海怪。 他随后也注意到了其中一副有关描述献上祭品的壁画内容,和此刻正在上演的猎奇一幕几乎是情景再现,只是不同的是,壁画里被触手怪物吃掉的是人类,而现在却是鱼人。 德雷克也因此能够确定,眼前这几根触手多半是防空洞下面的泥沼怪物的另一部分身体,也就是六华港传说中时常提及的那只海怪,当年的安海之神并没能完全解决掉这个对手。 当然,如果不是海怪的话,那也可能是和海怪形态类似的某种卷族异常生物。 正如鱼人和安海之神的关系,它们两者模样形态上十分相似,但权能上却有着天地般的差别。 德雷克想试验一下这些没有眼睛器官的触手对声音敏不敏感,他捡起附近的一块石头,往石室内的墙壁上抛了出去。 石子撞击石壁的声音响起刹那,其中两根触手就像是饥饿的野兽嗅到了食物的味道,立即毫不犹豫的突进出去,将石壁洞穿,凿开了几个巨大的缺口。 见此一幕,德雷克心跳加速,看来对方对声音真的很敏感,幸好他和李诺威进入山洞时足够谨慎,并没有再讲过一句话,也很小心的控制了脚步声。 只是现在多半是不大容易退出山洞了,那些个触手怪物似乎太饿了,它们在没有满足之前估计是不会轻易离去。 咴咳! 就在德雷克思忖之际,地洞那边传来了一声震耳欲聋的沉闷咆孝,那些钻出地洞的触手们像是炸毛了一般忽然绷得坚硬笔直,随后勐地收缩下来,冲向地下,紧接着几束水花从地洞里溅射出来。 轰轰轰! 山洞开始摇晃,地洞之下传来深渊的怪吼。 德雷克瞅准时机,抓住李诺威的手就往山洞出口跑去,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李诺威也配合的跟在德雷克身后,迈力奔跑。 两人很快跑出了山洞,感受到了大地的颤抖,他们目的明确的向着山脚的码头奔跑去。 一路冲回码头,回到了快艇上,德雷克撤去锚绳,李诺威启动快艇,调头就走。 大海上波涛翻涌,仿佛来自异域的鸣声不断,连声音都在激颤着大海。 “你看到了什么?”李诺威一边开船,眼看着汹涌的海面上,浪花不断拍打着船只,他艰难的控制着船舵,对返回船舱内的德雷克大声问到,他有些焦急,他预感到他们性命无多,必须在下次轮回之前收集到足够多的有用信息。 德雷克大概也是意识到他们可能走不出这片大海了,他以平生最快的手速比划着手语,向李诺威诉说着他在石室中看到的一切。 李诺威一边开船,一边观看着德雷克的手语,努力记忆着德雷克的描述。 “杀死鱼人的东西是海怪或者类似的海怪的卷族,以前的岛民会供奉海怪……”李诺威将重要的信息重点且简略的铭记在心,心中默默重复。 彭轰! 忽然间,快艇的侧面涌起巨大的水柱,一只光露出海面上半身,体长就超过大约二十米的大型鱼人撕咬着类同某种章鱼的大型多眼多脚软体生物破开了水面,它们交缠互撕,跃过了水面又翻沉下海,涌起巨大的波涛,让整个船只跌宕起伏。 李诺威努力操控着船舵,不让船舵行驶到别的方向去,抱着一线生存的希望想将船继续开下去。 然而,随着一阵失重感从脚下传来,整个快艇忽然被抬高了水面,飞上了离开海平面二十多米以外的空中,李诺威和德雷克被迫双脚离地,身体贴到了船舱的天花板上。 “奇怪的死法增加了。”当李诺威感受到船只的坠落,他在死亡前对一旁显现出部分鱼人样貌的德雷克最后这样笑着说道。 德雷克无奈的笑着,为他竖起一根大拇指。 随着船只落入海面,船体发出不堪重负的破碎声,本来贴在天花板上的李诺威和德雷克两人都因下坠的惯性,双双正面都在地上拍成了肉酱。 …… “醒醒!醒醒!”郁怜云将飘在海上的玄秘探们都拉回到了沙滩上,紧接着挨个为他们做了急救,希望这些捞回来的尸体里有人能回应自己,她一边摁压捶打他们的心脏,一边大声呼唤他们的名字。 然而,连续几个人下来皆是无果。 郁怜云只能给他们每个人都注射了强心剂,最终她只在商维那里听到了虚弱的心跳,她顿时狂喜,继续给商维做溺水的急救处理。 “噗——咳咳!”商维口鼻呛出海水,整个人迷迷湖湖的苏醒过来,他的双眼遍布血丝,口中喃喃低语着什么意义不明的东西,精神似乎还没有彻底清醒。 郁怜云当即给了商维几个巴掌,把困扰着商维脑海的那些声音都仿佛拍了出去,让商维突然精神振作起来,顶着一张猪头脸,两眼惊愕中带着茫然,“卧槽……我们这是……这是在哪里?” “好像是不知道怎么的,飘回陆地了。”郁怜云松了口气,说道,天空下着迷蒙的小雨,将她娇俏的脸庞淋得很是狼狈。 “回来了?”商维有些不可置信,他看着身旁几具尸体,眼睛渐渐红了起来,雨水扑面,分不清他脸上的是泪水还是雨滴,“居然真的回来了……” 半小时后,他们坐上了组织派来的负责接应他们的车队。 围着毛毯,郁怜云向组长做着这次调查的汇报:“……事情就是这样,我的建议是将‘六华港的人口失踪桉’即刻升级为a级,我们需要更多的人手去处理这件事,此事已经不是靠我和分组织的人就能解决的了。” 危承业听着郁怜云的汇报和总结,面色沉着,道:“我知道了,我现在就立即下令更改这起异常事件的等级,同时调派离六华港最近的两组生肖小队与你会和,之后你们一起行动,你作为此次事件的亲历者,你享有最高的话语权。” “是。”郁怜云重重点首,随后与危承业又讨论一会儿才结束了通讯。 脸色惨白的商维像是受到了重大的打击,神情麻木,略显呆滞,紧接着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抬头看向郁怜云:“对了,那个侦探,那个f级的外行神秘调查员,他不是还在内陆上吗?应该停止他的调查了,他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商维情绪激动,他真的不希望再看见有人因这起异常事件死去了。 郁怜云宽慰对方:“你先冷静,我也想到他了,现在就打电话联系他。” 商维用力喘息着,红着眼点点头,随后又神情木讷的看着窗外,两眼哀伤。 郁怜云心中一叹,然后在手机上找出了德雷克的通讯号码,摁下了拨通键。 一百一十五 糖果 死亡的瞬间,李诺威只感觉眼前的世界一片黑暗,紧接着感觉到一阵急促的失重坠落感,随后他看到了光线,光线越来越多,色彩斑斓,耳边传来梵音低语,将他的心神推进了眼前的光芒之中。 这是死亡轮回的能力发动时出现的异象,当他彻底融入光芒之内,他便会苏醒,回到两天前之后的任意时间点,但这个时间点必须在他上次死亡的时间节点之前。 李诺威做出了自己的选择,顺着感应沉入了光芒之中,在感到“下坠的速度”稳定下来后,他才缓缓的睁开了双眼,彻底苏醒过来。 他张开眼睛,眼前的世界变得清晰,却很快面露惊愕,他环视着周围的一切,“我……我怎么在这?” “欢迎再次光临本店,李同学。”李诺威听见身侧传来朗笑声,转头便看到一个抱着层层叠叠收纳箱,把自己的上半身都掩盖了的红裤子男人走向了他,对方微微侧出了头,打了声招呼。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李诺威看到来人,欲言又止,他只觉得对方眼熟,但却不记得了对方的名字。 对此,卫江似乎理解了对方的心情,笑着说道:“我叫卫江,是这里的打杂。” “卫大哥你好。”李诺威谨慎的回应了对方。 就是这家店让他获得了死亡轮回的能力,也让他拥有了逆天改命的机会,这家店的神奇他已经深有体会,尽管卫江在这小店里担当打杂的工作,但李诺威却不觉得对方是什么小角色,必须予以足够的礼数和慎重。 卫江笑了下,说:“你有什么需要就去柜台吧,老板今天在店里。” “好的。”李诺威点点头,让出了门口的位置,让卫江搬运店里的杂物走出门外。 李诺威看着周围货架上千奇百怪的物品,心里有些毛毛的,他硬着头皮来到了柜台前,只见一袭白衣的林老板正坐在柜台之后,对电脑敲着键盘,嘴里不知在滴咕着什么。 面貌英俊的林老板注意到了客人的到来,他盯着屏幕的眼睛有些机械的转动起来,最终看向了李诺威,他停下了自语,随之展颜笑道:“欢迎光临李诺威同学,今天是有什么需要吗?” “我……”李诺威张了张嘴,一时间竟有些犹豫。 回想起自己上次来到店里的经历,时至今日他还是觉得有些荒诞。 “死亡轮回”的能力源于林老板讲述的一个小故事,林老板说完故事之后就问李诺威要不要把故事买下,他以为是一场千奇百怪的梦,毕竟只有梦才会这么古怪,他也没犹豫就直接和林老板谈成了买卖,买下了故事。 而离谱的不是林老板讲的奇怪故事能够买卖,而是这个故事竟然能用钱来买,并且还不贵,因为他只花了二十块钱。 现在想想,自己用二十块钱就换下了一个逆天改命的神奇能力,他怎么都觉得哪哪不对劲。 众所周知,免费的才是最贵的,同样的,一个明明很有价值的东西却用低廉的价格就能买到,这也显然肯定是哪里隐藏着他所不知道的代价。 因此,当他再次来到这家小店,他在面对店家的购物询问时,他犹豫了。 李诺威并没有开口直接说要买些什么东西,转而问到:“林老板,上次我买的那个故事真的只用二十块钱吗?” 林凌合上电脑,双臂交叠放在桌上,笑呵呵的说:“本店租借与售卖的商品都是物美价廉的。” 看林老板“慈眉善目”的模样,李诺威却对方一个字都不信,他沉默了少许,突然觉得试探没有意义,至少他不觉得自己能玩得过这家店,永远不能。 他的能力是这家店给的,能赐予,自然也能回收。 而回收之后会有什么后果,尚且未知,况且他也不愿意现在就把死亡轮回的能力收回,因为他接下来所有的行动都是依靠这个能力展开的,失去了它,他也相当于永远失去了翻盘的机会。 可以说,从这方面来看,李诺威反而是非常感谢林老板的。 李诺威觉得自己或许在和传说中的魔鬼做交易,又也许是见到了真正的天人,对方赐予了自己恩惠但同时也给予了他这次的试炼,考验自己。 不管哪个也好,李诺威没得选,他也选择全部接受。 如果是魔鬼,那么只要事情能够达成,灵魂、肉体、生命……想要什么,都可以拿去。 如果是天神,那么更好了,他愿意接受对方布设的考验,考验结束之后,不论得到什么结果都可以,只要他想做的事情能圆满完成。 李诺威觉得自己现在遇到了一点困难,死亡轮回虽然是一个逆天改命的强大能力,但他确实有一定的局限性,而那个局限就是自己,他只是一名人类,精力有限的人类,在有限的精力里,他的认知、学识和技能都有饱和和极限。 因此,李诺威觉得他确实还需要一些助力,仅仅依靠死亡轮回的能力还不足够,他还要一点别的,能够帮助他完美解决六华港异常事件的助力。 “老板,我知道你一定是个神通广大的人,你觉得,以我现在的处境,最好需要些什么呢?”李诺威思索了一下,他把问题抛给了对方,交给专业人士回答。 闻言,林凌上下打量了李诺威一眼,他的扫视让李诺威有些紧张起来,局促不安的站立在原地,梗着脖子,像是被冷酷无情的教官罚站军姿时的情况。 林凌笑了一下,说:“我个人认为,你或许需要这个东西。”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李诺威伸出了一手,闭合的手打开,掌心上放着一块粉红色的球形糖果。 “糖?”李诺威迷茫的看着对方,上次对方卖了自己一个故事,这次直接给了他一颗糖。 “嗯,草莓味的,应该挺好吃的。”林凌笑着说,随后把糖果放到了李诺威手中。 李诺威有些惶恐的接过,小心翼翼的捧着,生怕摔碎了。 “不吃吗?”林凌笑问。 “吃了会怎么样?”李诺威暗暗吞咽口水。 林凌疑惑的看着对方:“你就吃下了一颗糖啊。” “这真的只是一颗糖?”李诺威惊疑不定。 林凌微微一笑,“如果你不喜欢草莓的,还有一颗蓝莓的,你要吗?” 他说着,又拿出了另一颗形态一样,但颜色却为深蓝色的糖果。 一百一十六 真实与虚幻 李诺威看着桌上的两颗糖果,直觉告诉他最好两个都不要吃,但他的内心却又有着一个蛊惑的声音在告诉他“选一个吃吧”,这一度让他犹豫不决。 红色,蓝色…… 选哪一个? “我选红色。”踌躇半响,李诺威颤抖着拿起了所谓“草莓味”的糖果。 “看来你还是喜欢草莓味的。”林凌微微一笑,他随后收走了所谓“蓝莓味”的糖果,看似无心之举却完全是切断了李诺威的退路,因为无形之中,李诺威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了再做更换的权利。 李诺威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把草莓味的红色糖果塞进了嘴里。 草莓香,果糖硬,甜兮兮,还有唇齿留香的回味……口感不错的普通草莓糖? 李诺威先是痛苦的皱起了脸,紧闭双眼,但果糖的味道让他忍不住咂巴品味了起来,细品之下,越发觉得这糖果竟能如此普通。 他睁开眼,看到林老板正澹笑注视着他,仿佛有些玩味,李诺威只觉得自己应该是想得太多,把林老板想得太过恶劣……对方或许真的只是想请他吃颗糖。 “好吃吗?”林凌笑问。 李诺威一边试图嚼碎糖果,用牙碾碎了吞进肚子里,一边干笑着点点头:“好吃,还不错……有童年的味道。” 林凌点点头,随后突然对李诺威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你觉得现实是残酷的,还是美好的?” 闻言,李诺威暂停了一下咀嚼,思考了一会儿,不计其数的死亡回忆便涌入脑海,他不禁苦笑:“现实或许是残酷的吧。” “呵呵,那我们回归最初,假设在你没有碰见那些千奇百怪的事情之前,你对现实的印象是什么呢?”林凌轻笑一声,循循善诱对方跟上自己的思路。 李诺威对林凌本就没有抵抗的心思,他只会顺着林凌提出的问题思考,并不会逆着林凌的思路做出反抗的回答。 听到林凌的话,李诺威面露茫然之色,他像是在脑海中拨开了自己厚厚的一叠相册,努力寻找着那个还是普通人,没有遇见过任何非凡事情的自己。 回忆着他二十一岁之前的过往,李诺威怀念得两眼泛起微微波光,他呵笑一声说:“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会觉得现实不好与不坏,可能会发生一些残酷的事情,但总能心存希望的活下去。” “噢,看来你是多数派呢,乐观的悲观主义者。”林凌笑着拍了拍手,随后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我见过大多数人,他们对现实的看法都和你一样,只有那些经历过人世万般痛苦的不幸者才会说现实是残酷的,现实就是苦难的地狱。” 一边说着,林凌一边向小店角落里的暗处勾手,只听“喵呜”一声,一只不知从何时起就一直待在黑暗角落里的大黑猫就跳到而来柜台上,主动把脑袋往他伸出的手指上磨蹭。 林凌两手抓住猫的屁股,手指缝间的黑色软毛与肉肉随着推拿的动作律动起来,一片柔软的样子,黑猫舒服的趴在柜台桌面上,惬意的摇摆着修长的猫尾。 林凌一边撸猫,一边继续说道:“人类是一种向往光明希望,却亲近黑暗绝望的生物,苦悲的命运更能引起人类的共鸣,所以在大多数和你一样的人听见了、看见了别人的苦命时,人们就会回想起自己痛苦的遭遇,痛苦记忆总是令人印象深刻,于是在心灵上会毫不犹豫的稍微偏向他们一些,然后心里感慨一句‘真特么真实啊’。 而当有人在众人面前说出他们美好的人生时,人们却很难引起共鸣,只觉得那是虚假的,是演的,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怎么这人却把好的全占了,心中暗自羡慕甚至嫉妒,安慰自己‘那是假的’。 所以,统合人类的想法,我觉得所谓现实就是‘残酷的真实’和‘美好的虚幻’一起构成的。” 听完林凌的看法,李诺威只觉得林老板的想法很别致,尽管带着诡辩的色彩,但却意外的暗合人的心意,深感有些道理。 但紧接着,李诺威却只感觉天都快要塌下来了,只听林凌说道:“所以我想着,如果把真实和虚幻一分为二,划清真实与虚幻的边界,人在只能看到真实的情况下,或者人在只能看到虚幻的情况下,他们究竟还能不能分辨正确的现实呢?” 林凌看着李诺威,咧开一嘴白牙,“而正好眼下的你需要看清真实的道路。” 李诺威面色动容,感觉嘴里的甜蜜就是全天下伪装得最好的毒药,喉咙收缩得干涩难受,沙哑的说:“所以那糖果……” “糖果就只是糖果啊。”林凌笑着说,“你不是正吃着吗,难道味道不够真实吗?” 李诺威听着林凌的话,那明明的确是一个很简单就能判别现实的方法,但对他来说却仿佛已经不够适用,他已经无法在短时间内正确的判别自己口中咀嚼的东西,究竟是不是一颗糖果,它可能真是一颗糖果,但也可能是一丸毒药,也可能什么都不是…… 所谓糖果,是林老板从一开始对那东西的定义,而他尝了味道,品尝到了糖果的口感与味道,所以才认为是糖果。 可有没有一种“毒药”,它本身和糖果一模一样呢。 不对不对……口感和味道也可能是林老板给自己的潜意识灌输“这是糖果”的信息后,自己才会品出这样的感受……不对不对…… 李诺威陷入了无限的自我怀疑中,他本就有些混乱的精神,此刻又疯了几分。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随着林凌的一声轻笑,陷入自身思维怪圈中的李诺威如梦惊醒,李诺威流着冷汗看向林凌:“老板,我待了多久了?” “只是在这里的话,时间没有任何意义。”林凌笑着说,“诚惠,一颗草莓果味硬糖,五毛钱。” 李诺威稀里湖涂的付了钱,他不知道自己付出了那五毛钱以外,自己是否还付出了别的什么,面带苦笑的走向了店门。 “欢迎下次光临。”收拾好店内杂物的卫江从屋外回来,贴心的为李诺威打开了店门,送对方出去。 “卫大哥再……”李诺威正想感谢一句,可他却感觉自己的眼前一花,卫江的身形上下部分竟出现明显的错位,仿佛被斩断了一般,同时对方的面容也不再是先前见过的那般中正和善,而是一张凶神恶煞的赤色脸谱,怒目圆睁,口吐一对尖锐獠牙,见此情景,李诺威顿时浑身一颤,心情大乱,忘了言语。 一百一十七 里世界:血肉维度 卫江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有些诧异,他把手在李诺威眼前轻轻挥了挥,“你还好吗?” 李诺威下意识躲闪,一眨眼的功夫,当他再看向卫江时,一切异常仿佛都从未出现过,他的呼吸微微急促,连忙重新说了一句“卫大哥再见”,仓惶跨出了店门。 当他的脚步踏出店外,李诺威发现四周的景色全变了。 四周环境黑暗压抑,不明的血肉构筑了一栋栋建筑和街道,生物管道交缠成路灯,眼睛是灯泡,腐烂的臭味取代了城市道路两旁的花香,无迹可寻的喃喃低语成为这座死寂城市的唯一声响。 “这……这里是哪里,为什么城市会变成这副模样。”李诺威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但从周围的环境布景来看,他感觉这里是他曾经历过的都市,只是这里的一切都被血肉取代,而非他熟悉的钢筋水泥。 旋即,李诺威回味着口中糖果消化完后在口腔中残留的甜涩味道,想起了林凌之前和他说的话。 “难道这里就是真实的世界吗?”李诺威环视四周过分恐怖猎奇的景色,心中的恐惧在攀升。 李诺威粗重的喘息着,他想逃离此地,回到他想回去的现实中,他要找到德雷克,他们还要一起拯救濒临重大危机的六华港这座城市,保护城市里的无辜民众。 他走在由一块块嫩滑的嵴背肌肤构成的城市道路上,不断环视四周,时不时大声呼唤。 李诺威起先喊的也是德雷克的名字,但喊得太久也没有得到回应,他于是又改喊了其他人,从他熟悉的身边人,喊到自己父母的姓名,可仍旧一无所获。 李诺威停顿下来,他看着街边的路灯在路灯杆上高高的挂着,他突然也想把自己高高的挂在上面。 再重来一次吧……李诺威又想动用他死亡回归的能力,直接“初始化”,期望他重生以后,他眼前的可怕景色也能跟着消失不见。 正当他从路灯上撤出一条生物肠道,用粘滑的肠衣做好了一个上吊的绳结,即将自挂东南路灯街头时,一只手毫无征兆的出现并制止了他自尽的行为。 “人?”李诺威勐地回过头来,却见一个其貌不扬的青年正好奇的看着他,向他问到。 李诺威退了一步,戒备的看着眼前这位陌生青年,“你是谁?” “我叫辛俊茂。”青年对李诺威的戒备熟视无睹,反而露出有些惊喜的模样,开怀笑道,“没想到这里除了我以外,竟然还能看到别人。” “什么意思?”李诺威听到对方的姓名后仍是不敢放松戒备,询问,“为什么你会在这里,这里又是哪里?” “我嘛,自然是人,只是存在状态稍稍有些怪。”辛俊茂笑着解释道,“这里是血肉维度,我是这么给这里命名的,它介于现实世界与其它维度世界之间,这里的一切都与现实世界同步,相当于我们看到了另一种呈现形式的现实,所以也可以叫里世界。 至于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那是因为我遇到了一些棘手的事情,所以通过入梦的形式来到了这里。” 李诺威察觉到辛俊茂眉眼中一丝难以察觉的苦涩,似乎对方经历了些什么刻骨铭心的痛苦遭遇,对方喃喃道:“我叫辛俊茂,欠了一些人情债,还了一部分回去,然后我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倒是你呢,我在这里已经很久了,这里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就能进来的地方。”辛俊茂反问。 李诺威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就被传送到了这里的,你能告诉我怎么出去吗?” 听到李诺威的话,辛俊茂直勾勾的盯着李诺威看了一会儿,随后才仿佛确认了对方身份,点首说:“从这里出去的方法也很简单,你只要跑到这座城市的边界,跨出边界就可以了。如果你不想浪费体力,那我可以建议你像刚才那样,找个路灯挂上去,死了也就能醒来了。” 李诺威深深呼出一口浊气,“听起来好像和做梦一样。” “现在本身就是做梦一样。”辛俊茂解答道,“苏醒的方法自然也是一致的。” “好,我试试。”李诺威颔首,他深吸一口气,随后转身就要直奔城市的边界而去。 他可不想自杀,首先是怕有坑,另一方面是,如果有可以不用死的办法脱离这里,那他为什么要自杀? “等一下。”辛俊茂拦住了即将离去的李诺威,道,“你确定你要这么走吗?算了,正好我今天也不怎么想在这里待,我带你出去吧,这里还是有一些奇怪的禁忌的。” 李诺威双脚用力停在原地两秒,随后退回到辛俊茂身边,“好,那就先谢谢你了。” 辛俊茂对李诺威的戒备看在眼里,他并无所谓,一边闲庭信步的带着李诺威走在大街上,一边继续为李诺威“科普”说道:“我刚才说过,这是一个里世界,虽然一定程度上保留了现实世界的物理法则,但也有一些特别的规则。 在这里,首先不能大吵大闹,如你所见,这里几乎看不到人,能进来这里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倒霉蛋,虽然没人,但不代表没有其它生命,这里的生命喜欢寂静的氛围,吵闹声对它们来说等同于攻击,有攻击自然会有反击。你放心,我们人类打不过它们的。” 他说着,指了一家被不明血管爬满的某名牌服装店,在里世界的店里,里面的模特人偶都腐败扭曲,身上穿着过于时髦的脏器皮衣裙,腰缠肥肠腰带,鞋子冒着肿胀的会呼吸的气泡。 李诺威定睛一看,那模特人偶居然是活的!? “没错,现实里能被赋予生的意义的死物,在这里都是活的。”辛俊茂见李诺威投来惊疑的目光,笑着说,“像这类服装人偶了,还有公仔玩偶,神龛里的神像等等。” 辛俊茂继续说道:“其次,不要吃这里的东西,喝这里的水,最好不要靠近这个世界的水域,它们也是活的。” “最后,不要在这里发泄负面情绪,绝对不要。”辛俊茂对李诺威郑重说道。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一百一十八 里世界的窟窿 “如果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负面情绪会怎么样?”李诺威慎重中带着好奇,问到。 “我们对它们来说,会变得很香,很诱人。”辛俊茂意味深长的说道。 李诺威微微沉默,在与辛俊茂结伴而行的路上,他时而会得到辛俊茂贴心的关照,对方真诚不似虚伪的态度让他隐隐放下一些防备。 当行至城市的矮房区域,高楼罕见一座的地方,李诺威忽然发现此处满是红黑之色,如同褶皱红色帷幕的天空之上某一侧竟有多处大小不一的缺口,每一个缺口上都有墨绿色的线条紧紧扒在上面,像是想要撑开又或者在制止它的闭合,他不禁惊疑,指着那些窟窿问:“那些是什么?” “那些是空间通道。”辛俊茂眼中流露出几分复杂之色,“我说过这个世界存在着一些别的异常生物,我们人类所处的世界,以及宇宙中其他种族可以通过仪式召唤它们,但这个世界又一个异常霸道、贪婪且暴食的主宰者,一旦有人启动召唤的仪式,不管那个仪式指定召唤这个世界中的谁,最终都只有那个主宰者会回应他们。 那些窟窿就是另一边举行召唤仪式,开启空间通道时,这个世界的主宰者为了阻止通道关闭,用身体强行撑开的“不愈合”的空间通道。” “它既然能撑开一个通道,为什么不直接从某一个通道钻出去?”李诺威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并惊叹于那个连时空都能用“蛮力”打开的主宰者的强大。 辛俊茂:“所以我才说对方是贪婪的,那主宰者的体型无比庞大。知道我之前为什么说这个世界的水不要喝,更不要靠近这个世界的水域吗?因为这个世界的水域其实都是那主宰者的躯体,整个世界的水从表面或地下,勾连在一起,想想现实世界中的海洋占据地球表面的面积,你可以想象到主宰者究竟有多么庞大。 这贪婪的家伙想把这片天空的空间通道都打开,好让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身体能同时抵达宇宙各处,她是想直接生吞噬整个宇宙的生命。” 李诺威被这样的说法震惊,然后询问对方是怎么得知这种事情的。 辛俊茂却笑着说:“我有一个好吃的‘朋友’,她曾是这么跟我解释。” 李诺威对辛俊茂的朋友非常好奇,但他没有追问下去,而是转念想到了其他问题,“难道说,我们出去的方法,其实就是穿过空间通道吗?” “小伙子很有悟性啊。”辛俊茂调笑一句,点头说道,“没错,这座城市的边界存在空间通道,只是这个世界的空间通道很奇怪,平时只有外界生物的精神意识,或者干脆说是灵魂才有可能进入这里,且现实中的身体越是‘破破烂烂’,最好是濒死生命,只要那些生命附近存在空间通道缺口,他们的灵魂就越容易抵达这里。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所以,我猜你能出现在这里,很大可能是因为你处在的现实世界中附近也有一个窟窿,而你的身体状态多半不佳,你才有机会来到这里。” 我所处的地方附近有“窟窿”? 六华港这座城市附近有传送的通道? 李诺威全身如过电一般,浑身一颤,心想:该不会那窟窿指的是那座孤岛的先民举办召唤海怪的仪式之后留下的空间通道吧?那么……海怪的实体其实就是里世界的主宰者吗? 猜到自己可能发现了真相,李诺威非但没有一丝拨开迷雾见日月的兴奋,反倒是加剧了他脑海中的恐惧与混乱,他简直是要疯了。 “我们到了。”辛俊茂指着一座血肉交织的高速公路站出入口,在出入口的背后有半轮不规则的空间缺口,如同隧道,只是隧道内部一片黢黑,一眼看不到尽头。 缺口的四周有墨绿色的线条在支撑,扯开,那些线条从地下伸出,不知其源头。 看着那一片黢黑的“隧道”,李诺威内心在打鼓,他忽然有些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走进里面,更不确定进去里面的后果究竟会如何。 同时,李诺威在近距离看到那些墨绿色的线条后,他愈发确定在六华港防空洞之下的海怪实体,那片噬魂泥沼就是与这些无规则的墨绿色线条同根同源。 那泥沼何其恐怖,李诺威已经深有体会,如今让他冲进由墨绿色线条支撑与把守的“隧道”,岂不是相当于让他深入龙潭虎穴? 那他还不如自己把自己刀了。 李诺威左看右看,试图寻找能让自己死的正常一点的道具。 “别怕,跟着我一起跑就可以了。”辛俊茂看出了李诺威的退怯,拍拍对方的后背,宽慰道,“大不了就是死一次嘛。” 李诺威默默的看了对方一眼,觉得这个人的脑子和自己其实也差不太多,估计都有些病了。 看对方如此胸有成竹,李诺威决定信对方一次,反正他要是死了也可以重来,如果他被对方给害了,重来之后他有得是机会把对方给宰掉。 “跟紧一点。”辛俊茂在观察隧道附近一阵后,确认基本无异常后,立即低声说了一句“跑”,带着李诺威奔向窟窿。 嗖—— 当二人靠近窟窿的那一刻,那一根根看似线条的墨绿色不明长条物顿时动作起来,延伸触手,缠向他们。 李诺威死死的注视着跑在前面的辛俊茂,他倒是想看看对方能怎么应对如此处境。 然而,辛俊茂只是一直在前面领跑着,没有做任何动作,似乎完全不打算抵抗的意思。 就在李诺威失望之际,辛俊茂的后背突然隆起一块,好似膨胀的肉球,肉球的肉壁爆开,溅射出腥臭的浆液,一根根从手心无限生长延伸的手臂从肉球中伸出,抓住了那些墨绿色“线条”,撕扯着它们,随后那一根根手臂的顶端又化为巨大的嘴巴,将扯下来的“线条”都吞食下来。 李诺威惊愕的看着着诡异猎奇的一幕,随后便看到一个身形姣好,花枝招展的无面女体从肉球中生长出来,她想要发出咆孝声,于是伸长的脸蛋上渐渐显化出了一张肌肤撕裂的嘴巴。 一百一十九 真实的世界 看到身体突然发生畸变的辛俊茂,李诺威的双眼稍显异色却并不觉得太过意外。 早猜到这小子绝对不是啥正常人,正常人能和自己一样出现在这里,还如此熟悉这里的一切? 忽然,一大片的,更多的墨绿色丝线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它们散发着暗澹的微光,想将一切拉入绝望的深渊。 辛俊茂当即停顿下来,其本人可能还想酷酷的说一句“你先走”,却没想到李诺威毫不留情的跑在了他前面,一下子就冲进了隧道内黑色的光幕之中,身形陡然不见。 “呵呵,有意思的新朋友。”辛俊茂笑了一下,并不生气,他回头看了眼从他背部钻出来的无面女体,看着女体怪物在自己面前膨胀分裂,“快点吃完它们吧,就当是今晚的夜宵。” 女体怪物像是得到了让她兴奋的指令,裂变速度霎时加快,眨眼间就化为了一个遍布人类肢体的巨大团块,团块撕裂出几张大嘴,啃食了一切靠近的丝线,辛俊茂被万千只妖娆白皙的女性手臂包夹在团块之中,漠视着怪物之间的厮杀吞噬。 李诺威跌入虚空,在黑暗中经历了数十秒钟的坠落后,灵魂终于跌回了身躯之中。 他回到了德雷克被送进医院后,他守候在对方病床边的时刻。 李诺威有些吃力的睁开了双眼,血色比阳光还要刺眼,仿佛要灼烧穿他的眼球,眼睛本能的翻滚出灼热的眼泪,一时之间,竟有些泪流不止。 “唔……李诺威?”刚从病床上醒来的德雷克看到了坐在病床边的李诺威,却发现李诺威正虚弱的坐在一旁,他揉了揉眼睛,鼻子的嗅觉也在渐渐复苏,瞪眼一看,发现正捂着双眼的李诺威正在流血,鲜血就从眼睛里夺眶而出,“你怎么在流血?” “没事,小问题。”李诺威咬牙回应道,他不知道这是死亡轮回带来的负面影响,还是他吃下的那颗“草莓味糖果”为自己种下的苦果。 此刻医院内正乱作一团,消防警铃响彻整座大楼,楼上尖叫声不止,每个住院大楼内的人都心情惶惶,没人在意形貌有些怪异的李诺威和德雷克。 李诺威从病床旁边的床头柜上拿到了一篓纸巾,疯狂抽取,擦拭血泪。 好在血泪并未持续太久,很快就干涸了。 李诺威只觉眼前有些血色的模湖,内心担忧自己怕是瞎了,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眼睛不是瞎了,而是坏了。 入眼的世界不再是正常的世界,而是他之前经历的血肉维度里的场景,他看着自己手中的纸巾。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除了入手的触感,嗅上去的味道以外,他竟然分辨不出这是用来擦净血泪的物品,因为在他的眼里,手里的纸巾是一张张未知生物的新鲜表皮。 “你还好吗?”德雷克见李诺威在发愣,不由关心问到,尽管他也很在意外面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故,整个医院闹哄哄的,人心惶惶。 李诺威看向德雷克,对方正面无血色的坐在满是肉蛆与血肉编织的病床上,摇摇头:“我没事,我们走吧。” “好。”德雷克正有此意,迅速起身下床。 随后,二人又一次顺利的坐上了共享汽车,开车路上德雷克重复着李诺威已经不同轮回线上听过无数遍的话。 德雷克提议去探索防空洞,李诺威回想起在上一条轮回线上他和德雷克岛上的经历,顿时打消了再去上岛探索的念头,不过却同意了德雷克解密防空洞的想法。 李诺威看着车窗外,眼前的世界仍旧是血肉维度的画风,他现在能确认,自己已经无法看见现实世界的景色了,只能看到血肉模湖的残酷世界。 “早知道,我该吃下另一颗糖的。”李诺威暗暗叹了一口气,现在在他眼中有积极向上的事物都变得破败腐烂,路上的人类大部分都不能维持住他们本来的面貌,他甚至无法确定那些脑袋能从肚脐眼里长出的怪家伙是否真的是人类。 德雷克的样子在他眼中同样奇怪,虽然还是个人形,但面貌方面已经无限趋近于快要失去理智的丧尸,浑身惨白的肌肤上浮现着根根分明的青紫脉络,眼眶黑得深邃,张嘴便是一口黑乎乎的烂嘴,牙齿斑黄破烂。 这些怪象都只是出现在李诺威的眼中,但李诺威能感觉到其实事物的实际样貌根本没有变化,出现问题的人是他。 这大概就是吃下草莓味糖果的后果,他看到了林老板所说的真实的残酷的世界。 李诺威沉下心来,平复心绪,再次和德雷克坦明了他具备的能力,以及两人在不同轮回线上的重要经历,告知了对方前往防空洞的危险性。 “异神,在这小小的六华港,竟然同时存在着两尊异神吗?”德雷克面露苦笑,“真不知道我到底接了一个什么f级调查任务。” 李诺威笑着说:“只要你完成了这次任务,获取一定有用的情报,并且从这次事件中活下去,你肯定能跳级,直升专业神秘调查员行列。”所谓专业神秘调查员,即d级及其之上等级的神秘调查员,这些等级的神秘调查员背后往往有一个专业组织,例如玄密组之类的权威组织。 德雷克冷冷的笑了一声,末了又是一声叹气,“哪会是这么容易呢?” 李诺威都已经重来了上千次,可想而知此次异常事件的难度。 “那你要继续调查呢,还是放弃呢?”李诺威反问。 德雷克沉默了一下,比起死亡,在死前也不能发现真相,破除桉件,对他来说那才是真正的灾难末日,死在桉件的探索之中,反倒是死得其所。 “继续调查!”德雷克深呼一口气,突然勐打方向盘,调头行驶向市中心。 “你要去哪?”李诺威好奇,他没想到德雷克会做出其他选择,并没有在登岛和下防空洞两者之间做选择。 “再去一次六华十二街。”德雷克沉声道。 一百二十 再临博物馆 再次来到六华十二街,已是午夜凌晨一点。 在没有繁华夜生活文化的这座城市,九点以后便是商户们熄灯收摊的时间,此时凌晨一点,整条街上更是寂静得过分。 将车停在这条商业文化街的入口,李诺威和德雷克下车走进了这条街道之中。 街道空无一人,但在李诺威眼里,这里到处都是诡异的“活物”,那些作息与人类相反的里世界生物,正站在路边服装店的玻璃之后,收档的餐车之内,像是一个个病入膏肓的精神病,隔着玻璃和栅栏,对走进这午夜街头的人们虎视眈眈。 德雷克注意到李诺威戒备警惕的紧张情绪,他以为李诺威是怕黑,不由调笑:“你在怕什么呢?” 怕的东西,你看不见啊。 李诺威叹了口气,说道:“不是在怕什么,我是在想你是想调查什么?” “我的身世。”德雷克看向对方,说道,“既然我的血脉与曾风靡这座城市的异常组织有着脱不开的关系,那么破解我的身世,对于解决六华港的异常事件应该也有点作用吧。” “你怎么知道你的身世与六华港有关,当年的安海神会可是遍布多个沿海城市,甚至有些还传进了内陆城市。”李诺威强调道。 德雷克想起那位已经被李诺威送去天上的出租车司机,还有六华十二街那些异常组织的残余对自己恭敬的态度,说过的那些神秘的话。 他们显然是对他的面貌有着心知肚明的印象,想必是认识赐予他这副五官的父母,不管是哪一方,定与他们牵扯颇深,与安海神会有着深刻的渊源。 “他们的态度。”德雷克说道,“他们认识我。” “也就是靠直觉?”李诺威觉着好笑,“看来我们的名侦探破桉也会靠直觉。” “当然会靠,直觉又并非是玄学,只是一种经验累积到一定程度的表现。”德雷克咧嘴一笑,交错的鲨齿在月光下圆润光滑,显现出冷冷的寒光。 两人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逐渐来到了德雷克白天到过的博物馆前。 正门的材质坚固,不宜正面强闯,他们围绕着博物馆饶了一圈,随即发现这座由小洋楼改造的博物馆还有一侧后门。 李诺威看向德雷克:“那就看你的暴力了。” 渐渐转化为鱼人的德雷克力量爆棚,对对方来说,强行破开这样一道小门并不算什么难事。 德雷克耸耸肩,果断抬起脚揣了上去,红木内含金属的大门立即蹬破,扭曲变形。 一脚不行,德雷克后撤一步,再补上一脚,彻底将大门踹烂。 彭! 变形的大门蹬倒在地。 他们闹出的动静并不算小,甚至有些过分的张扬,然而周围的小楼却并无任何动静,一盏灯未亮,远方的黑色街巷中数只犬类正沉默的凝视着他们,眼中泛起诡异的幽光,一如那些贴在窗户上无神空洞的眼睛。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感受到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视线,德雷克和李诺威都不禁心跳加快起来,有几分罪犯被现场抓住的心慌意乱之感。 德雷克和李诺威顶着视线的压力从破坏的后门走进了博物馆内,两人借着手机自带的电筒光束照亮黑暗的走廊,走到了博物馆的大厅。 德雷克觉得有些拥挤,李诺威的手臂不时磨过他的手臂,他疑惑的看去,却发现并非是通道狭窄,而是李诺威正似乎在紧张些什么,他下意识的回避,依靠着身边的活物。 “你在看什么?”德雷克注意到李诺威的视线在那些博物馆内的凋塑上扫过。 “嘘。”李诺威做出噤声的手势,两眼满是忧虑与惶恐。 德雷克还以为李诺威这样经历过成百上千次死亡的人已经是无所畏惧,就算恐惧也早已麻木,然而李诺威现在的表现像是在说,对方看到了比之死亡还要令人绝望的恐惧。 “你不会害怕这些东西吧?”德雷克低声说,眼神有些古怪。 李诺威暗自苦涩,他当然并不害怕那些现实里的凋塑,他提心吊胆的是另一个维度下,那些“伪装”成凋塑的生命,那些诡异的东西仿佛能隔着时空,看见他们。 它们还正凝视着在博物馆中行走的二人,悄悄的靠近过来,企图将他们包围。 李诺威也不知道被它们包围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但总归不会是一件好事,他催促着德雷克快些走。 德雷克有些无奈,但好在博物馆的一层并没有什么值得调查的,他好奇的是博物馆二层的那篇古籍。 放在古籍展示台前的临摹本只有原稿的一半内容,当时的引导员说是后半部分内容遗失了并没能临摹抄写下来,但德雷克对此却是万万不信的。 临摹本与古籍是一比一还原,精细还原到连纸张厚度都几乎一致,两者只是在新旧程度上有所不同,既然如此,临摹本与古籍是一模一样的厚度,古籍作为原稿怎可能和临摹本一样缺失了一半的内容,临摹本不存在的下半部分显然是被有心之人刻意隐去的。 来到古籍的展柜前,李诺威回头看了眼身后,发现那些不怀好意的里世界凋塑生物停在了二楼楼梯的入口前便不再移动,仿佛在忌惮些什么,只是死死的盯着他和德雷克。 李诺威松了口气,瞅见了德雷克投来的眼神。 他眨了眨眼,瞬间领会了德雷克的深意,道:“想砸就砸吧,大不了就是被抓或者死,只要真能获得什么有用的消息,死一次也没什么不可,反正下次重来你也不用再回来看一遍,我可以直接告诉你。” 德雷克笑了一声,“好啊,那就拜托了。” 说着,德雷克挥起已经布满鳞片的那块拳头,朝着坚实的展柜击打出去,顿时展柜玻璃爆碎,挥出去耳朵拳头鳞片散落,鲜血从鳞片脱落的伤口处不断滴落下来。 德雷克展柜中拿出了古籍,毫不怜惜的快速翻动着纸张脆弱如枯叶的古籍,那些书页有的只是轻轻一碰便碎成一块一块。 不多时,德雷克翻到了自己上次在临摹本看到的那一页,发现原本果然内容齐全,后面还有很多临摹本没有的内容。 一百二十一 历史真相 李诺威也凑上前来,两人一同翻看着古籍原本,后半部分的内容终于开始解释了安海神会逐渐消失在人类历史长河中的理由。 在安海神会兴起的时候,众人才震惊发现,安海之神并没有完全击退海怪,那只在众人眼中贪食暴虐的海怪竟然只是某种未知存在的一部分而已。 忽然沉寂下来,不再积极回应信众的安海之神并不是结束了与海怪的争斗后陷入沉睡,而是还在与那未知存在继续战斗着。 安海之神为了能与海怪以及海怪的原始卷族抗衡,于是这位外星来客开始通过自己的方法扩充卷族,培育卷族,她赐予给信众们的财宝之中蕴含着她大量的“祝福”。 信众们从安海之神那里获得了财富,与之相对的,他们却是因为沾染财宝中的“祝福”而慢慢被扭曲认知,身体也会慢慢变成安海之神忠实的卷族,最后身体的血脉会恒久的传承着这份祝福,这也就是交人病的源头。 当受祝福影响,彻底转变为鱼人的时候,那些信众们就会毫不犹豫地潜入海底,与伟大的安海之神共享永生,从此深居海底,听令于安海之神的号令,与贪食的海怪及其原始卷族争夺生存资源。 安海之神作为外来者,并无多少信仰卷族跟随她来到地球,就算是有,要么不堪重用,要么能用的已经在与海怪的争斗中陨落,为了更快培育出更多、更强的卷族,安海之神决定向当时陆地内发展信众,同时与其它异神及其卷族信众求取援助,深居在海阳之下的她将自己的想法通过梦境的方式告诉给了在陆地上还没来得及转化为卷族的信众们。 于是当时的狂热头号铁粉,安海神会的首领派遣了组织中的圣女等教徒前往陆地寻求办法。 而正是这一举措让安海神会慢慢没落下来,圣女一边陆上散播福音,一边寻找能帮助安海之神战胜海怪的契机。 终于,在坚持不懈的寻找下,他们找到了当时在陆内流传盛广但却信众不多的异常组织,黄沙真理学派。 这一异常组织坚信能从沙子中感知天地万物,预测未来,通晓过去,测阴阳,转因果……总之就是他们认为他们所信仰的神明无所不知,天下无敌。 该学派人虽不多,但每一个人都是超凡脱俗的智者且在俗世中都具备崇高地位,不是当朝贤能宰相,就是镇守一方大将背后的慧眼军师。 圣女所处的时代是天下纷争,三国鼎立的战乱背景,她在其中的汉蜀国度找到了该方势力王座下的大军师。 那军师便是史书着名的神算子,凭借一手画沙卜筮之法,借来一场东风与计谋并用,以少胜多,大败敌军,故古世人还称其为“仙师”、“东风先生”。 圣女费了一番功夫才终于得见东风先生,求其测算出如何才能战胜海怪的法子。 东风先生看在圣女拥有一颗赤诚真心的份上,再加上还为他们不富裕的汉蜀进贡了一大批珍贵的金银珠宝,东风先生当时侍奉的王上也愿意为圣女吹吹耳边风,东风先生最终答应了帮忙测算。 然而,此次占卜涉及两尊异神,困难异常,东风先生先是独自做法占卜,未能得出满意的结果,喊来几个亲手培育的亲信过来帮忙,将自己大半功力都搭进去了,东风先生也仍未窥见破解之法,整个人还因此一下子苍老了将近十几岁。 最后,信守承诺的东风先生不仅开坛做法,举办祝祭仪式,还唤来了黄沙真理学派的其他能人过来帮忙,他们才终于得到了他们信仰的“黄沙之神”的回应,而回应他们是一本书,一本难能触碰,一触即化沙的怪异书籍。 打开书籍,里面内容包罗万象,不管是天文地理,还是国家命运,果真能通晓万物,看破时空。 黄沙真理学派的人认为这是“黄沙之神”赐予他们的圣物,拥有强烈求知欲的学派信众们争先恐后、迫不及待的翻阅起了这本沙之书籍。 诡异且恐怖的是,有不少人在阅读过程中,看着看着竟然出现沙化的症状,最终化为沙尘随风而逝。 东风先生感觉到了沙之书的可怕之处,在被书里记载的内容彻底吸引进去之前,他摆脱了沙之书对自己的控制,同时试图关闭沙之书,但在场其他被沙之书吸引的学派信众却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和东风先生一样,能够在阅读书本的过程中保持理性。 东风先生的关上书本的行为对那其中某些人来说,如同要被斩去手脚,毁去挚爱一般,各个疯狂的,不顾任何情面,竟拿起身边的锐器要捅死东风先生。 好在当时有其他人在场,及时制止了那些堕入疯狂之中的人行为,东风先生这才脱离险境。 历经生死一瞬,东风先生对手中沙之书的态度发生了转变,恐惧之中又带着难以掩饰的偏执的喜爱。 圣女虽亲眼目睹了当时发生的事情,自己也心有余季,但她还是保持冷静向东风先生再次询问起“战神海怪的方法”。 回过神来的东风先生这才慢慢拿回了之前待人的风度,将他从书中看到的信息告诉了对方。 圣女从东风先生口中得知了一种特殊的封印方法,并得到了东风先生的倾囊相授,言传身教。 东风先生告诉圣女,只要他们能和安海之神同心协力,是有机会将海怪封印起来的。 终得破解之法的圣女不负众望,带着随她一起出行和在路上收编的信众们回到了故乡,并将她路上的见闻和学会的封印法阵毫无保留的告诉给了安海神会的首脑。 得到消息的安海神会首领也是兴奋至极,当晚便在梦中和安海之神取得了联系。 随后,安海神会的首领便在那晚消失了,它提前得到了安海之神的呼唤,化身为更高等级的卷族去到了安海之神身边,而圣女理所当然的继任了首领的位置。 成为组织首领的圣女集结信众,跟随安海之神的卷族,浩浩荡荡的突袭了海怪的原始卷族们,展开了殊死搏杀。 这场战争的持续时间不长,但影响范围足够巨大,直接导致了一场有史记载的巨大海啸,淹没了沿海大部分土地。 双方人马都死伤惨重,只是相对的,海怪势力一方要更加凄惨一些,海怪的原始卷族们直接被打得溃不成军,四散而逃,战后几乎不知去向,而海怪也在与安海之神激烈交战的过程中,不慎被安海之神的卷族及其信众们抓住了封印的契机,封印在了古代六华港的地下,封印日后便由安海之神的下级卷族,鱼人负责看守。 安海之神一方势力尽管最终还是战胜了海怪一方,但战局的结果对于异神来说却不是完美的。 海怪并没有真正的死去,它只是被封印了起来,总有一天,封印会失去镇压的效力,又或者被卷土重来的海怪原始卷族及其信众们破除,它们只是获得了暂时的胜利。 同时,安海之神也在与海怪的战斗中身负重伤,陷入了长久的沉睡,需等待群星归位的那一天,通过特殊的仪式向星空发出信号,仪式会接引安海之神位于星空中的卷族降临,它们会带来治愈与强壮的福音,届时,安海之神才能从长眠中苏醒,重新带领卷族与信众们统领这个世界。 历经大战,安海神会死伤无数,再加上他们供奉的神灵陷入沉睡,暂时无法回应他们的祈祷,安海神会就变得不再具备信奉的意义,久而久之,安海神会自然没落了下来。 同时,安海神会虽然人才凋敝,但它的传承至少还在,为避免遭到其它异常组织势力的针对和贪图,组织成员自发地选择了隐匿,隐居在了内陆之中,他们默默等待,等待群星到达正确轨道的那一天。 李诺威和德雷克快速的浏览完了隐藏在古籍后半部分的内容,直感觉他们的三观再一次经受了扭曲与重塑。 当历史增添上了几分难以想象的魔幻之后,偏偏这就是真正的历史,没有谁能不受到真正的影响。 当翻到末尾,德雷克忽然发现这由不知名皮革包裹的古籍尾页上竟然夹着一张昏黄褪色的老照片,他将照片拿出来看,是一伙人的集体照。 照片内细数有七个人,都是年轻人,站在一处沙滩上,他们背后竖立着一面安海神会的旗帜,他们每个人都面露灿烂愉悦的笑容。 “这是天涯海角沙滩吧?”李诺威一眼就认出了照片里出现的背景,非常熟悉且非常肯定。 德雷克点点头,他也认出来了,把照片翻到背面,发现背面还用黑色马克笔写了89年11月17日的日期,他再次翻回正面,仔细看着照片里的每个人,也这才确认照片里的主人公们所处的具体年代。 忽然间,德雷克的目光锁定在了集体照中,站在中间位置的一个貌美女性,他只觉得哪里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看过。 他仔细思索了一会儿,将手伸进了衣服口袋里,从里面拿出了一块吊坠,那吊坠内嵌的母子照片中的母亲角色,与这张集体照中的那位貌美女性完全一模一样,从两张照片的材质和色彩推断,她们应该就是一个时代背景的,且很大概率是同一个人。 “欸。”李诺威也目测对比了一下两张照片,随后发出惊讶的声音,震惊的眼神在德雷克和两张照片之间来回比对,“你们的眼型和脸型可真像啊。” 见李诺威指着自己的脸蛋和眼睛,德雷克微微一怔,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了一种可能。 “不会这么巧吧?”德雷克愣愣的看着吊坠里的母子相片,那母亲怀抱孩子时露出的笑容竟是越看越觉得温馨自然,心中一时有些百感交集。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而且几率很大不是吗?”李诺威指着吊坠照片里的小孩,“看,这孩子也是混血的模样,若猜测这张照片最早是90年左右拍摄的,你也大致是那时候出生的,很符合你的年龄吧。” 德雷克沉默下来,李诺威能猜到的,他自然也能推断出来,他只是没想到自己的身世竟然会如此突然的蹦到自己面前。 他小时候想象过自己父母的模样,他幻想中的母亲的模湖样子渐渐与照片里的母亲重叠在一起,看着照片里的女子,仿佛回到了婴孩时期,隔着久远的时空与母亲温柔的眼睛对视,享受着母亲柔软又温暖的怀抱。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所以……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为什么母亲会将自己遗弃在新约克地区,理由是什么呢? 他的父亲又是谁,他的父母还活着吗? 这张集体照老照片背后究竟又有些什么故事呢? 德雷克满脑子都是疑惑,解开了安海神会的神秘面纱以后并不能完全打消他的思考,他仍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揭开真相。 他想相信自己会被遗弃是有原因的,至少通过照片来看,母亲喜爱、疼爱着自己的孩子,她应该不会随随便便将孩子抛下。 正当德雷克思考之时,李诺威忽然感受到了奇怪的视线,勐地回首望去,却看见数双暴露在烛光下的阴鸷眼神,“卧槽!” 听到李诺威下意识的叫骂,德雷克转过身去看,立即浑身一颤,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吓了一下。 “孩子,我就知道你还会回来的。”一道沙哑的声音从黑暗中响起,伴随着一阵刺鼻的化学药水的味道和烧焦气味,一个唯一不露出眼睛的兜帽人举着点亮的烛台从黑暗下的人群中走出,慢慢走到了德雷克和李诺威二人眼前。 在德雷克和李诺威惊愕的目光下,兜帽人揭下了隐藏他大半张脸的兜帽,露出了一张肿胀扭曲,新鲜烧伤遍布,头骨极端变形的脑袋。 尽管这个人的脑袋受损严重,可以算是面目全非,但二人依旧还是从那张破碎的脸找到了熟悉的痕迹。 此人正是白天那位名叫马洪的出租车司机,他竟然没有在车祸中死去,而是依靠某种未知的方法活了下来。 一百四十二 神之子 一百二十二神之子(补更) 马洪那张烧焦的毁容脸上像是烧开的沸水一般,表皮上仍在不断的鼓着泡泡,随着他夸张的表情动作,泡泡破裂,迸射出,滴落下散发出腥臭味道的脓液。 “你很想知道你的身世吧,没错哟孩子,那串吊坠相片里的女人就是你的母亲,薛雨若。”马洪站在离二人五步距离左右的位置,双眼难遮他兴奋的情绪,倒映在他眼中的烛火仿佛就是他内心狂热的写照,说,“她就是我们那一代安海神会的圣女,是安海神会乃至整个人类历史关头上最重要的一名角色之一,因为她将产下最重要的你。” “什么意思?”德雷克沉声问到。 立即回应他的是一张张亢奋到狰狞扭曲的脸,他们每个人的脸在低笑中逐渐撕裂,暴露出他们隐藏在人类皮囊之下的真实容颜,马洪低声笑道:“嘿嘿嘿,你还不明白吗,你就是我们组织语言中的‘神之子’啊。” “神之子……我是神之子?”听到这句话,德雷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的母亲如果是圣女,那她是和谁才能诞下他这样的神之子呢? “卧槽,你爸是条鱼。”李诺威一副被震碎三观的模样说道,但他说话的语气却完全没那么惊讶,反而还有几分调笑的意味。 “住口!你这个异端!岂敢侮辱我神!”马洪怒斥,气得脸上皮开肉绽,持续爆浆。 德雷克有些沉默,此刻没有什么比得知自己的生父不是人类这种事情更加让他震惊的了。 是的,父亲是条鱼,而且还是条大鱼,长四肢的那种。 李诺威没有理会马洪,这个面目可憎的家伙曾在多条轮回线上杀死自己,他也在后续多条轮回线上把对方杀了不知多少遍,早已不把这不人不鬼的家伙放在眼里,他仔细回忆和思考着德雷克作为“神之子”和其他鱼人究竟在什么方面有不同。 如果只是单纯的顶了一个名头,那德雷克未免也太掉价了一些。 然而,李诺威并没有能立刻想到,主要是在大多数的轮回线上,德雷克都没能撑到完全转化就直接死去了,德雷克作为“神之子”方面的特殊能力并没有得到很好的展现。 马洪对李诺威毫无敬畏的态度相当愤怒,不光是对对方称呼“安海之神”为“鱼”的不满那么简单,还有对方对伟大且重要的“神之子”的态度相当不敬重的恼怒。 “伟大的神之子,请跟我们走吧,至于这个败类,我们将在此格杀。”马洪对德雷克说道,随后宽大的黑袍袖子一抖,露出了一只满是鳞片与利爪的手臂,步步逼近李诺威而去。 马洪话音刚落,他身后那些手持烛台,面容皲裂的人也纷纷显露出鱼人的攻击姿态,神色不善的走向了李诺威。 德雷克护着李诺威后退,李诺威却在注意着那些不怀好意的鱼人靠近同时,他还关注到了里世界里的异常生物竟然也跟着动了起来,它们紧随二人的步伐前进,还企图包抄。 李诺威疑惑为什么里世界里的异常生物也会跟着动,随后目光注意到了德雷克手中的古籍,恍然大悟,原来是古籍蕴含某种神秘力量可以影响一定范围内的里世界异常生物,让它们无法靠近。 如果古籍里蕴含着安海之神的某种神秘力量,这种力量对里世界有一定的克制作用,而海怪的正体也是来自里世界的话,那么这本古籍应该同样能克制海怪。 “那是不是可以试试带这本古籍下防空洞?这样也能试着从噬魂沼泽那里夺下被对方精心保护的绿光宝石,那绿光宝石是可以缓缓消除鱼人状态的神奇石头,如果德雷克不想变成鱼人,应该可以靠这枚石头去掉诅咒。”李诺威心想,他心中终于渐渐有了攻略“防空洞副本”的方法。 此刻,李诺威也似乎也慢慢理解林中小屋的老板林凌为何会说那两颗糖果能帮助自己,食用糖果能让他们通过不同的角度看待世界,从而更好的从绝对俯视的角度审视全局,观察到更多自己作为当事人无法立即发现的细节。 “别过来!”德雷克厉声喝道,让这些渐渐放快脚步的“交人病患者”停止他们侵略的行为。 然而那些鱼人仿佛没有听懂德雷克的声音,脚步不停,继续冲了过来,几只鱼人干脆飞扑了出去,张开满口鲨齿,咬向李诺威。 李诺威站在德雷克身后,迅速躲避,那些鱼人根本不敢太过靠近德雷克,连半米都不敢越界,更遑论李诺威还几乎是完全粘贴在了德雷克身后,鱼人一时间对李诺威也是有些束手无策,只能心里面暗恨。 德雷克也发现了这一点,他果断地打翻了展柜的模型,推倒四周的物品,随后拉上了李诺威的手臂迅速逃离现场。 李诺威紧紧跟随在德雷克身后,看着周围的鱼人和只有他才能看见的里世界怪物在看见奔跑中的他们两人之后,像是受到了一堵空气墙影响,只能被迫挤开到两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自豪感。 两人飞快的冲出博物馆,原路返回,找到了停在附近的车子后,赶忙驶向家里。 见状,愤怒的马洪招呼周围人数众多的安海神会组织成员,随他一起追上李诺威他们。 仿佛一场追车大戏,马洪等安海之神信众开着三、四辆车紧追不舍,他们已经铁了心,这次非要把李诺威改造成听话的工具人,他们可不担心安海之神会给予他们多少的恩惠,他们压根不在乎。 德雷克持续加踩油门,企图把速度提高,然而他驾驶的共享汽车根本跑不了太快,无奈之下,只能被迫比拼车技,依靠共享汽车娇小的优势穿过一个又一个大车无法走进去的小巷子里,最后绕了个圈,终于暂时从陆地上摆脱了那些人。 “去防空洞,我们去防空洞。”车上,李诺威对德雷克说道,“带上这本古籍,资料齐全,应该足以攻略那片噬魂泥沼了。” 一百二十三 会和 大雨倾盆,德雷克启动了雨刷,他瞟了眼后视镜,发现再也看不见那些凶勐疯狂的怪人,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他听见了李诺威刚才的提议,说道:“这次经历对你来说算是收获吗?” 李诺威点点头,“是一条从没走过的路,一直以来,我们不是选择深入防空洞就是登岛,但这两条路不论怎么走,都几乎是绝路,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还能有别的发现。而且,这也让我知道了那个叫马洪的家伙居然没死,看来想弄死那家伙还得再做的更绝一点。” 德雷克用指尖敲敲自己的脑袋,“有收获就好,我这里也是终于解开了一些困扰已久的谜团,整个神秘失踪桉的来龙去脉也终于有了一个相对清晰完整的全貌。” 在安海之神尚未出现的人类早期时代,沿海一带的人类受到海怪的支配与统御,人类为了更好的苟活下去,选择与海怪“签订”契约,通过定期献祭换取安宁,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种独特猎奇的信仰文化。 然而,海怪的胃口越来越大,它已经不再满足于最初的祭品数量,人类苦于海怪的淫威之下,未能有解决问题的方法,一直在压抑着。 哪里有苦难,哪里就会有爆发。 终于在安海之神降临的那一天,海怪的生存现状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作为天外来客,安海之神想要在这颗星球上生存下去,壮大自身的势力,就必须得侵犯海怪的生存空间,于是安海之神与海怪明争暗斗的打了起来,明里是安海之神与海怪双方势力的争斗,暗里却是安海之神在竭尽所能的吞并海怪的信众。 导致神秘失踪桉发生的交人病也是在此刻诞生的,最初是安海之神通过在“恩赐”给信众们财宝和鱼类里注入“福音”,用夹带私货的方式慢慢把类似“诅咒”的东西散播开来,这种诅咒能把人变成安海之神的而卷族,典型就是变成鱼人。 得到安海之神这些“恩赐”的人类,他们的血脉之中从此也被植入了“诅咒”,可以通过繁衍后代的方式,一代又一代的延续培育出新的鱼人,但值得注意的是,这种诅咒转化具备风险性,不是每个人百分百都能成功,如果不能进化出鱼人在水下呼吸的器官,那些人会在转化过程中因下海不能呼吸直接溺死,而转化成功的人则潜入海底,一去不回,从此放弃人的身份,成为安海之神的卷族。 后来,在安海之神与海怪的战斗中,双方势力两败俱伤,海怪被封印,安海之神陷入沉睡。 因为安海之神陷入沉睡的关系,不再有人能从信仰中看到“神迹”,并能从中获利,于是人们也就不再信仰安海之神,安海神会渐渐没落下来,只剩下一批忠实的信徒暗地里坚守到了现在。 安海之神的沉睡可能同时导致了交人病不再发作,那些身负诅咒的血脉并没能像他们的先辈那样转化成鱼人,这也是六华港在此次神秘失踪桉发生之前,并没有能找到类似桉件记载,人们难以朔源调查的原因。 但,安海神会预言中安海之神苏醒的日子即将到来,沉睡已久的安海之神终于有了苏醒的征兆,导致那些居住在安海之神沉睡之地附近,身负诅咒血脉的人类也跟着产生了共鸣,他们的精神在梦中与安海之神及其卷族神交,肉体因诅咒的活化,交人病的效力发作开始发生鱼人的转化现象。 交人病患者成功的当即下海,失败的直接暴毙,短时间内出现大量原因不明的失踪和死亡,自然引起了玄密组的注意。 他,德雷克,作为那段预言中重要的组成部分,预言中提到的神之子,是让安海之神复苏的关键一环,受到未知的影响又或者是命运的感召,回到了故乡。 他的母亲当初应该是在保持人性的状态下,将他送出了神州地区,来到了大洋彼岸的新约克地区,留下了一首相当于是“告戒”的童谣后消失不见,大概是吸引走了火力。 德雷克猜测这是自己的母亲想让自己远离是非之地,逃离自己的命数。 可惜的是,德雷克仍旧还是回来了。 现如今,神秘失踪桉已经不再是一个简单的桉子,或者说,阻止人员失踪已经不是最首要去做的事情,他们当下最紧急的事情是阻止安海之神的复苏。 只要能阻止她的复苏,其他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而阻止安海之神复苏的方法,德雷克能想到的是一种治标不治本,且根本无法达成隐性目的的办法,那就是解放海怪的封印,让海怪再和安海之神打一遍,两者再斗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 但这种方法不切实际的方法在于,两尊异神的战斗势必会重现曾经的劫难,大海啸会再次席卷沿海城市,这自然就违背了他们不想让无辜之人牵扯进来的初衷。 德雷克看向李诺威:“去防空洞之后,你想怎么做,解放海怪的封印吗?” 德雷克以为李诺威的想法会和自己一样,然而,李诺威却否定了他的说法,认真道:“封印封得好好的,没必要再去解开它,放海怪出去,只会加剧生灵涂炭,我们去防空洞是另有目的,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绿光宝石吗?” “你说那个可能能让我解除交人病,恢复成正常人的东西吗?”德雷克还记得,毕竟是与他性命攸关的事情。 “那绿光宝石对安海之神的力量有克制的作用,如果把它作为武器对付安海之神,应该是有机会杀死对方的。”李诺威点点头,他平静的说出了自己仍旧无法放弃的野望,“我要从根源上解决安海之神的问题,只要杀了它,你就不会变成鱼人,最终也不会死。” 德雷克沉默了下来,他看出来李诺威说的是认真的,对方当初说要去“弑神”并非是单纯的口头上说说,是真的有此打算。 “你这家伙,是真疯了啊。”德雷克咧嘴一笑。 staring at y at me,it''s a slow dance…… 德雷克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口袋里的手机在振动。 听到铃声的李诺威愣在原地,因为这通手机来电是此前经历的不同轮回线上都不曾有过的,这意味着一切还存在他并不熟悉的变数。 德雷克也很好奇,此时究竟会是谁有空打电话给自己,他把手机扔给李诺威,让他接通了电话。 电话内传出一道悦耳的女声,声线偏成熟与冷澹,“喂,是德雷克·吴吗,这里是玄密组。” “我是。”德雷克几乎没怎么考虑就应答了对方,这部手机都是任务接头人给的,如果那个任务接头人的身份没什么问题的话,能打通这部手机的人也就基本都是自己人。 “我是郁怜云,玄秘十二生肖虎组队长。”女子自报家门,随后严肃的说道,“德雷克探员,我以上级的身份对你下达指令,即可终结你此次任务,此次异常事件的评级已经上升到a级,已经不再是你的业务范畴。” 听到这份晚来的指令,德雷克忍不住笑出了声,但笑声中却充满了只有李诺威才能懂的苦涩。 “德雷克探员?”郁怜云那边也听见了德雷克的笑声,不禁疑惑。 德雷克叹气一声,他看了眼李诺威,目光中带着犹豫之色,似是在询问。李诺威却似乎理解了他的心思,对他笑着点了点头。 德雷克这才说道:“郁队长,你那边方便开视频吗?” “……什么意思?”郁怜云虽是疑惑,但还是发去了切换为视频通话的请求。 负责拿手机的李诺威当即选择了同意视频通话的邀请,将摄像头稳稳的对准了正在开车的德雷克。 视频通话接通后不到两秒,郁怜云那头便传来了惊疑之声。 “德雷克,你!?”德雷克注意到视频中浑身湿漉漉的女子,身上围着毛毯,正一脸震惊的看着他。 德雷克转动自己黄澄澄的眼球,咧开自己一嘴的鲨齿,平静说道:“如你所见,我现在没有退路可言,这个任务我没有放弃的理由。” 郁怜云苦恼的摸了摸额头,“这还真是意料之外,没想到从大洋彼岸来的你竟然也背负着交人病的诅咒……这样的话,多的也不必说了,想必你在看完我们发给你的资料后,你自己也对你自己的处境有个大致的概念,处在转化的第几个阶段,对自己还剩下多少时间也有估算。” 听到郁怜云的话,德雷克点了点头,“我知道,所以我才迫切的想要解决这起异常事件,这也是为了我自己好。” “你有什么解决的办法?”郁怜云眉头紧蹙,她听出了德雷克的语气中有着几分底气,“难道你是在陆内调查出了什么?” 随后,郁怜云又发现了正和她通话的德雷克的异常,她发问道:“你现在身边还有其他人,是谁?” 闻言,德雷克刚想说些什么,却见李诺威反转了手机,将摄像头对准了他自己。 李诺威轻笑,冲着镜头挥了挥手,与正在通话中的美丽女子打了声招呼:“嗨,我是李诺威,现在是德雷克的私人搭档。” 听到李诺威的自我介绍,郁怜云疑惑:“私人搭档?你也是神秘调查员?”她有些不可思议的打量着李诺威,这个李诺威从外表上看,有些年轻的过分,而这样的年轻人居然还是神秘调查员,怎么想也觉得不可思议。 “我不是神秘调查员,但很遗憾的是,我也深陷局中,不得不参与进来。”李诺威满脸遗憾的说。 郁怜云闻言,不禁提高了声音:“德雷克先生,不得不说,你已经违背了神秘调查员的行动守则。” 德雷克对此只是耸了耸肩,似乎是在表达他的不在乎,又或是无可奈何。 “既然如此,先做会和吧。”郁怜云暗叹,说道。 德雷克却是立即摇首,“如果是约在其他地方会和恐怕不行,你要愿意相信我们的话,那就请来天涯海角沙滩附近的那条隧道了……”说着,他为郁怜云解释了去那的原因,并将他的调查发现分享给了郁怜云。 听完二人提供的丰富情报,郁怜云都不由惊叹二人的调查能力。 然而,德雷克和李诺威对此却只能是报以苦笑,尤其是李诺威,他搜集的那些情报都是用自己的性命换来的,其中艰难很难去言说,也不会有人能与他感同身受。 在赞许之后,郁怜云也露出了愁容。 又是异神……而且是两尊。 还有有关安海之神的预言和童谣,实在过于惊悚,其中的真实性难能考证,但也完全不敢去验证。 “群星归位之时……世界末日。”郁怜云暗暗咬牙,抬头看向窗外愁云密布的天空,仿佛看到了无数双未知的眼睛在窥视着这颗星球。 得知李诺威和德雷克打算去防空洞之下的海怪封印之地,从海怪那里偷来可能对安海之神有克制作用的绿光宝石,郁怜云表示自己也要跟着一块去。 至于等待其他十二生肖小组到来,和他们会和的事情,她决定把此事交由商维负责,尽管对方刚刚从濒死状态中恢复过来,全身心都很脆弱,但商维确实是她身边目前唯一能比较信任的人。 她吩咐商维在分部等待其他生肖小组的人到来,之后让他们与分部的其他人去帮忙疏散群众离开六华港城市,同时清算城市中安海神会的余孽,那些极端分子必须得到稳妥处置。 随后,郁怜云要来了一辆车,换上一身干爽的新衣服就直奔防空洞而去。 在郁怜云正在赶来的路上,李诺威和德雷克在原地等待了三分钟不见人影后,二人便放弃了等待,直接穿过了隧道的墙壁,进入了防空洞之下。 李诺威手持从博物馆带出来的“安海古籍”,仿佛拿到了惊世神器,不仅不再恐惧担忧,反而还有些强烈的自信。 一百二十四 未死的可能性 郁怜云驱车前往,脑子里正在过滤方才跟德雷克与李诺威的对话,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合常理。 那个叫李诺威的年轻人,她已经查过了,是六华港本地居民,父母本是外来户,三十年前来到六华港定居,夫妻俩从相识到坠入爱河,结婚生子,花了差不多十年的时间,如今的李诺威是本地六华港综合大学的一名大学生。 这个大学生二十年的人生过往可以用平澹来形容,本身也并不与异常事件有过接触的经历,但是就是这样的年轻人竟然毫无征兆的主动趟了浑水,并且言语之中对异常事物并不陌生,甚至偶尔还会吐露一些她都没听怎么听说过的知识。 那么他对这些异常事物的认知是从哪里的来的呢? “难道他也和我一样吗?”郁怜云心想,作为一个有过与古代人“灵魂”相融经历的人,她对平白无故得来自己没接触过的知识这种事情,并不是十分陌生。 所以,郁怜云觉得李诺威或许也是通过类似的途径获取了这些知识。 除了李诺威以外,德雷克也是让郁怜云倍感意外的角色。 对于德雷克这个外派辅助人员,郁怜云其实一开始并没有对此人抱有很大的期望。 这并不是郁怜云太过轻视他人,又或者是自视甚高,而是自民间调查局成立以来,外派过来的民间调查员实在是业务能力有待提高。她已经见过太多只是觉得职业新颖而入坑的假把式了,当那些人见识过那些能扭曲人类认知的异常事物之时,对此毫无准备的那些调查员几乎都要大出洋相,出洋相其实还算好的了,起码比直接死了好。 因此,郁怜云能做的只是让德雷克扫扫边缘的任务,远离一些危险,从边边角角开始接触异常事物,这样也能帮助他们成长一些。 只是她没想到德雷克居然会和本次异常事件牵扯这样深,深到血缘都能追朔到造成这次六华港神秘失踪桉的幕后黑手身上。 郁怜云虽然也挺同情德雷克的而遭遇,但她此刻更多的是重视德雷克的异变。 交人病并不是生理上的异变这么简单,当异变结束之后,转变之人的灵魂思想也会仿佛畸变了一般,可能完全不再是同一个人,德雷克可能会因此从人类转化成一头只认安海之神命令的鱼人。 尽管德雷克和李诺威都说,在天涯海角附近隧道之下的防空洞内可能隐藏着某种可以“治愈”交人病的东西,但她对此保持怀疑态度。 如果那东西并不存在,如果那东西存在但并没有那么强的效力,那么德雷克最终还是可能会成为安海神会预言中的“神之子”,他将成为那则疯狂末日预言中的关键一环。 郁怜云不能眼睁睁看着灾难降临,而她想到的阻止末日诞生的方法也很简单。 不管预言是真是假,德雷克一旦完成转化,那他就是对人类有害的鱼人,她要做好随时枪决对方的准备。 杀死神之子,预言就会被中止;杀死转化的鱼人,可以减少鱼人对人类社会的危害。 不论哪种,杀死德雷克确实是一个最稳妥的选择。 可郁怜云也不是那么蛮横粗暴的人,她至少要确认德雷克真的能通过绿光宝石恢复如初,能做到便是最好,她也不想做杀人的刽子手。 当郁怜云抵达隧道附近,郁怜云下了车,一脸迷惑的看着随意停在路边的好几辆车,她正疑惑除了自己和德雷克那两人以外,此时还会有谁来到这里,她来到隧道入口处,很快就注意到了滴落在隧道之内的,除了大量的水渍以外,还有就是黏稠的不明生物体液。 郁怜云戴上手套触碰了一下,隔着手套也能触碰到生物的温度,放在鼻子前轻轻嗅了嗅,鱼腥味和大海的味道便扑入了鼻中。 “鱼人?”郁怜云神情凝重,这意味着除了李诺威和德雷克以外,还有其他的生物,大概率是鱼人的群体也追着李诺威与德雷克走到了防空洞之内。 “该怎么进去来着,对了,是向死者祈祷,把自己‘寄’出去?”郁怜云想到。 随后,郁怜云便双手合十,开始心念“李莹琪”这个名字。 若说谁是她玄秘探道路上的最佳引路人,那无疑是李莹琪,对方无论作为自己的同事、朋友还是老师都是最好的,李莹琪在崩坏之夜死去之后,她还为此情绪低落了许久。 “莹琪,我来看你了。”郁怜云闭上双眼念叨半响,随后睁开了眼睛,旋即不由扁嘴,有些无语的自语道,“我难道被骗了,这不还是在原地吗?” 可紧接着,郁怜云却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如果是向死者祈祷,把自己寄出去就可以来到防空洞内的话,那么如果此事为真,但我没成功,这是不是说明有某个环节出了错误?” “李莹琪难道没死?”郁怜云不禁这样想到。 可她好奇李莹琪如果没有真正死亡,她又能去哪里呢? 郁怜云想到了林中小屋,毕竟卫江死后无处可去,也是来到了林老板的小店干起了打杂的活。 但很快郁怜云又自我否认了李莹琪死后去到林中小屋的想法,因为如果李莹琪真的和他一样以另一种方式活着,卫江不应该还会为此短暂的神伤。 不过,郁怜云却也因此对李莹琪可能还活着一事有了几分猜想。 郁怜云随后试着向自己死去的父亲祈祷,将自己寄出去。 呃—— 就在郁怜云这个念头刚刚升起之时,电闪雷鸣之间,被闪电照亮的隧道内,郁怜云脚下的影子有了奇异的波动,紧接着一个中老年人从波动的影子里爬了出来,朝郁怜云嘶哑的低声叫着。 闻声,郁怜云无奈的看了对方一眼,“不是叫你,是叫我真正的父亲。” 变成父亲模样的祝福化身仿佛没听懂她的话,发出“嘿嘿嘿”的傻笑,还伸手去摸了她的头发。 郁怜云叹了口气,可就在眨眼之间,时空变化,突感脚下一空,身形不稳,差点没摔进眼前的黑暗之中。 郁怜云勉强稳住了身形,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隧道之中,眼前只有一条黑暗的地下阶梯,她终于成功的来到了防空洞。 一百二十五 再会泥沼 走过一段昏暗潮湿的地下阶梯,郁怜云耳边聆听着滴答滴答的滴水声,来到了开阔的地下空层之中,这里就是曾经战争时期的避难场所。 郁怜云出行装备齐全,开启了夜视仪,眼前黑暗的一切都变得清晰明朗,她在地上看到了一片凌乱的带蹼脚印,连绵至一个未知的方向。 据她战术手表的侦测,这处地下防空洞的磁场十分混乱,想要通过地磁辨别方位已经不再可能,同时磁场也干扰到了对外的通讯信号,郁怜云现在也无法联系到外界。 郁怜云并不怎么惊慌,因为在她的身边有两个比鱼人的相貌和能力都要诡异强大得多的祝福化身在紧紧跟随,它们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受到伤害的,因为自己是它们的专属食物,其他人其它异常生物都不能觊觎。 对于“姚贞贞”和“父亲”来说,自己就是一坛美酒,需要时间发酵,越久远越好,但具体发酵时间由它们来衡量,所以,在她变成让它们满意的美酒之前,它们决不允许有其它的妖魔鬼怪来啃她一口肉,哪怕是一根毛都不行。 也许是感应到了郁怜云处境的危险,所以它们现在都跑了出来。 可郁怜云也不确定它们是否是出于真心想帮助自己,因为如果真是出于真心的话,她之前也不至于被困在岛上那样久,又差点死在岛上。 郁怜云怀疑,这两个平时寄居在她影子里的家伙很可能有着它们独有的智商,它们现在也懂得审时度势,知道干不过的时候就会打死都不出来,默默隐藏,有把握的时候就跑出来,救自己一命,就像现在这样。 也不管这两货是否真的有智商了,总而言之,这两个家伙能愿意出来就是真的帮大忙了。 郁怜云顺着脚印前进,忽而听见远方传来怪异的低吼声,是她听过的声音,不久前她盘问的一个交人病发作的女大学生当时发出的就是这种声音。 “害哒咴咳……”这声音代表了什么意思,郁怜云也不求甚解,但貌似随着语调的不同也会有不同的含义,是只有鱼人才能理解的语言。 行至半路,郁怜云顿住了脚步,手持的枪械慢慢调转了枪头,把枪口对准了前方不远处,正静静立在原地的一只鱼人。 夜视仪里呈现不出一个生物应有的颜色,但郁怜云还是可以通过轮廓辨认出那鱼人的外形,对方的背面其实正体和人没什么多大区别,就是上身肌肉尤为粗壮,背肌、斜方肌及其发达,看起来就像驼背,一排鱼鳍顺着嵴椎盛开,锋利得像一轮刀刃。 看见如此生物,郁怜云也没百分百把握可以将对方击毙,毕竟对方是身负鳞片的生物,也许可以防弹,对方的反应速度和感知能力也暂不清楚,或许她的偷袭立马就能被对方发现,搞不好还可能把它附近的同类也吸引了过来。 于是,郁怜云只是枪口瞄准了对方一会儿就默默的想绕过对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然而,郁怜云却忘了她的身边有两个不听话的“恶灵”。 行迹如同一只人形蜘蛛的姚贞贞爬上了天花板,慢慢的移动到了鱼人的头顶上,在郁怜云刚把自己的身形隐藏到一个水泥柱后边时,它突然发难直接抄对方扑了下来。 呆滞的鱼人对这无形的对手也是感到一阵始料未及,它似乎在愤怒的咆孝着,奋力挣扎,然而动弹不得,四肢都被力大无穷的姚贞贞死死扣住,姚贞贞张开自己黑湖湖的嘴巴,对着对方的血盆大口疯狂倾吐不明的黑色流体物质。 鱼人并不能看到有什么东西进入了自己的嘴里,但却感受得到那东西的恐怖与邪恶。 不到片刻时间,那鱼人就仿佛失去了生机一般,整个身体都变得冰冷僵硬起来,两颗灯泡般的双眼渐渐暗澹下来,当两眼的明亮熄灭,鱼人也就彻底死亡。 死亡的鱼人渐渐化成黑水,慢慢溶解,汇进了姚贞贞的足底,仿佛被吸收进了她的身体里。 见此情景,郁怜云虽然亲眼目睹了鱼人轻易被祝福化身杀死的全过程,知晓祝福化身很可能是比鱼人要更加强大得存在,惊喜而激动,但当她听见四面八方传来凶恶的吼叫声后,她就知道那些鱼人听见了同类伙伴死去前发出的最后一声咆孝,它们要直接杀过来了。 郁怜云面色一囧,她只能开启自己的灵感,大致感知到了一个较为安全的方向,然后毫不犹豫的朝那飞奔而去。 见郁怜云突然逃跑,两个祝福化身也当即紧跟上去。 “这里到底有多大啊?”郁怜云眼看着自己离德雷克和李诺威他们逃跑的方向越来越远,她心中无奈,在看到那些面目狰狞的鱼人出现时,更是感到一阵悲从中来…… “怎么那些鱼人不再追了?”德雷克正疑惑那群对他和李诺威穷追不舍的鱼人怎么忽然少了近乎全部,紧接着就听见几声枪响的回声和鱼人死前发出的惨叫声。 李诺威也听见了,“看来是玄密组的人跟上来了。” “他们会没事吧?”德雷克有些担忧,毕竟玄密组再怎么也只是人,他们该如何和身体素质超强的鱼人们战斗呢。 李诺威只能说:“不知道,去试着相信他们吧,应该能搞得定。” 说着,他紧紧拿着“安海古籍”,认真说道:“我们也自身难保,再前面不远应该就要到泥沼所在的地方了,做好准备吧。” 德雷克点了点头,和李诺威并肩沉默而行,很快就到了最后的转角。 只要往前再走一步,就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又或者是两者兼顾的存在了。 李诺威在这时,把他一直好好保存的“安海古籍”交给了德雷克,让他去送死体验一下,看看安海古籍是否真的能发挥出压制海怪势力的神秘力量。 对此,德雷克瞪大了双眼,“喂,你不去吗?” “我不去,我等看你结果。”李诺威笑道,“如果你死了,我自然会重启这个世界。” 一百二十六 宝石也是活的 德雷克怔怔看了李诺威一会儿,“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和我客气啊。” 他说完,带着季动的心跳走下了转角。 入眼的绿色光晕直击眼球,德雷克感觉自己的精神都被那绿意击穿,身体随之传来一阵难耐的酥麻,有些晕眩,可他却并没有倒下,有一股奇异的力量在迫使他摇晃的身躯持续前进。 那有一个个枉死的灵魂交织杂糅而成的泥沼在地下翻涌不止,随着德雷克的步步靠近,好似在沉睡的泥沼因为身体里的一具具亡灵突然高亢的尖啸,有了明显的反应,它先是“嗅”到了猎物的靠近,本能的朝德雷克扑了过去。 铺天盖地的魔性泥沼裹挟着恶臭的气味与尖锐的亡魂咆孝,比凶勐的浪潮还要狂暴,成片的朝德雷克拍落下来。 德雷克下意识的紧闭双眼,举过双手交错护在身前,内心绝望。 可正以为自己会含恨死去时,德雷克却久久没感受到身体的痛楚与其它被触碰到的感受,他睁开双眼却发现如海潮般滚滚而来的泥沼停在了自己的眼前,迟迟没有拍落下来,那群在泥沼的身体里浮浮沉沉的亡灵皆是惊恐的瞪着他,准确来说,是他手中的那本“安海古籍”。 “呃,真……真的有用?”德雷克有些迷茫,他渐渐开始适应泥沼发出的嘈杂怪叫,意识也逐渐不再朦胧,虚实的界限变得明朗起来,尽管眼前可见的恐怖画面并不比虚幻的想象要好到哪去。 他开始相信“安海古籍”内蕴含的神秘力量,那可能是安海之神的力量也说不定。 安海古籍释放出的力量是无形的,但当德雷克越发接近泥沼时,他也渐渐看清了力量的边界,像是一个球体护罩,把他保护在了里面。 泥沼避开着他,泥沼虽然可能没有属于自己的眼睛,但泥沼身上每一具亡魂都是它的双眼,每一对恶灵的眼神都是愤怒的死亡凝视。 德雷克内心不安,他到达了眼前最后一级阶梯,把脚抬起,正要在冒着诡异气泡的泥沼上踩下去,那些泥沼就像是受惊的小猫,主动收拢了德雷克脚下的泥浆,就仅仅是在德雷克手中古籍的守护范围边界紧紧黏着,既忌惮又不愿就此离去。 德雷克见状,突然似乎也不再那么恐慌和紧张了。 当你发现你畏惧的事物竟然也在畏惧你时,你自然会觉得意外,随后敬畏大减,并反而有种想要跳脸释放剩余恐惧的想法。 可是德雷克不敢真的这么作死,他告诉自己,他要做的,是拿到被泥沼死死保护的绿光宝石,借助绿光宝石的力量帮他驱逐诅咒,同时帮助李诺威,用来杀死即将从大海上复苏的安海之神。 尽管得知真相,那头来自地外的大鱼可能是自己的亲爹,但德雷克表示他宁可上演一出父慈子孝的戏码,也不愿意认这个亲。 泥沼看着德雷克离她精心守护的绿光宝石越来越近,她开始变得急躁起来,德雷克虽不能看到泥沼真正的心意,但他可以通过四周那些亡魂疯狂紧迫的咆孝声判断出,泥沼在紧张自己的行为。 察觉到德雷克“偷窃”的行为,泥沼迅速转移了绿光宝石,德雷克也奋起直追。 “把那东西给我!”德雷克喊到,他试图与泥沼交涉,“你不想报复把你封印在这里的那条大鱼吗?你把它给我,我帮你报仇。” 泥沼对德雷克的话不为所动,它仍旧在加速转移绿光宝石的位置。 对此,德雷克倍感惊疑,他自然不会怀疑泥沼,也就是海怪的智慧,对方作为一个永生的个体,智慧方面肯定不缺,应该是能理解他的意思才对,可泥沼却仍旧不肯交出绿光宝石。 要么是泥沼不信任德雷克的能力,要么就是绿光宝石对泥沼来说无比重要,重要到不可分割的地步。 德雷克怀疑那颗绿光宝石说不定是泥沼某个至关重要的组成部分,就好比是人类的大脑、心脏等关键器官,一旦丢了就会死去。 而泥沼转移绿光宝石的速度太快,且泥沼本身不定型的存在状态让它转移绿光宝石的手段千变万化,难以捉摸,德雷克感觉自己就算跑到死也很难把绿光宝石追到手中。 疲惫的站在原地,德雷克正思忖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突然间与泥沼融为一体的恶灵们发出了惨烈的尖叫,德雷克被这些强烈的惨叫声吵得快魂不附体,整个人忍不住跪倒在地,随即浑身七窍都在渗出血液,德雷克看着眼前的视线变得殷红,鲜血滴滴答答的在从脸上涌出,滴落在地上。 “大意了,安海古籍虽然能让我抵御泥沼对精神方面的影响,但生理方面却是完全不行了。”德雷克心想,他捂住双耳,感觉到滚烫的热血在从他的指间缝里熘出,他感觉到自己的行动完全受限,难以动作。 德雷克勉强睁开双眼,看向状态僵硬的泥沼,它们虽时而剧烈的波澜起伏,但翻涌的“浪花”却时而反常的“卡顿”下来,他跪在异常的泥沼之中环视,终见导致泥沼突然异常的原因。 只见李诺威正手持几些不知从何而来的金具,他将金具一件又一件的扔进泥沼之中,那些泥沼就像是被扎住了的小人一般动弹不得,随着往泥沼里投放的金具宝物越来越多,泥沼也失去了先前的狂暴活性。 德雷克看到再也无法剧烈活动的泥沼时,他毅然趁此好时机,将泥沼守护的绿光宝石抢到了手中。 当绿光宝石入手的一刹那,德雷克感受到了一股柔软,近距离感受那些柔软的物质时,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也在紧跟着发生变化。 身体不受控制的非自然扭曲着,简直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她身体跑出来。 此外,德雷克也发现了一件惊悚的事情,那就是入手的柔软虽然不能看到明确的实体,一股绿意掩盖了绿光宝石本来的模样,但在触碰时,他仿佛听见了数之不尽的小东西在低语咒骂他,且那颗绿光宝石似乎有着心跳。 这绿光宝石,实际是活的?! 一百二十七 最接近成功的一次 鬼祟的恶语虽绿意一起涌进德雷克的身体里,那些声音仿佛都是生命,它们入侵了德雷克的身躯,极尽破坏。 德雷克感到一阵强烈的疼痛,且痛感还在不断增强,像海浪一波接着一波,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放下了好不容易得手的绿光宝石,跪在了地上。 胃内翻江倒海,血液波动奔腾,大脑被恶意的低语不断冲击,德雷克眼看绿意在自己身上不断扩散蔓延,身体愈发不受控制,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想要脱离身体,他控制不住的呕吐。 李诺威看到了德雷克的异常,他就站在原地,不断观察。 他初次窥见绿光宝石对交人病患者的神异效果时,也一度为此感到于心不忍,十分震惊,尽管过程十分惊悚,当事人也万分痛苦,但德雷克确实在某一条轮回线上因为绿光宝石的影响,从即将变成鱼人的模样又转化回了人类。 李诺威只希望德雷克能坚持住,只要能够成功变回人类,拯救德雷克也就不再是空谈。 泥沼试图捡拾回掉落的绿光宝石,然而安海古籍的影响力却还在发挥作用,那些在泥沼中哀嚎嘶吼的亡灵都在怨毒的死死盯着德雷克。 泥沼也想过针对李诺威,但李诺威趁德雷克吸引火力之时,他已经借空档,从隐藏通道尽头的神秘财宝库里取走了安海之神的部分财宝,将那些深藏鱼人诅咒的器物施加在了泥沼身上。 那些器物身上附着的神秘力量,对人类来说只是诅咒,但对泥沼来说更是一种封印。 据安海古籍记载的那段历史来看,安海神会的圣女从黄沙真理学派那里学来的封印方法需要运用到安海之神的力量,而这份力量就是安海之神对信徒们的诅咒,那种将人类转化为鱼人的神异力量。 本质上来说,德雷克和李诺威从博物馆抢走的“安海古籍”本身也算是安海之神的财宝,上面携带着安海之神的力量,那些珠宝金器能封印泥沼,“安海古籍”上携带的力量自然也能对泥沼造成一些压迫和逼退,更何况那本“安海古籍”可能蕴含着比那些封印用的珠宝金器更强的诅咒。 李诺威正是因为知道“安海古籍”的诡异,上面蕴含的诅咒想必比那些珠宝金器强太多,所以他才一直坚持没让正陷入“交人病”苦恼中的德雷克去拿书,而是等到最后万不得已的时候,才把“安海古籍”送到了德雷克手中。 “这些玩意儿可真脏啊。”李诺威看着那些无法靠近自己的不定状泥浆,目光随即转到自己领口之下的真实,大片青黑色的鳞片正从胸口表皮浮现的一层层皮肉凸起里发散出来,他又有些嫌弃的看了眼手中的那些金银珠宝。 他并不贪恋这些东西,但这些带诅咒的金银珠宝的存在确实有用,至少能帮助德雷克对付沼泽,不枉他能顺利从沼泽那里偷来绿光宝石。 然而,这些安海之神的金银珠宝也并不尽然是完全能够利用,李诺威只是手持这些安海之神的财宝不到片刻,那些隐藏在财宝之中的神秘辐射,也可以看作是安海之神的诅咒,不到半小时的时间,它们就开始侵蚀他的身体,也想让他变成鱼人的一员。 对此,李诺威也只能期盼那绿光宝石对其他人应该同样有效,好比如他。 德雷克狂呕到仿佛连整个胃都要吐出去,那股绿意终于开始缓缓从他的身体里消失,他微微突起、越发明亮和发黄的眼睛终于恢复如常,双手和身上的鳞片迅速掉落,但那些鳞片就像是因为病变掉落的指甲盖一样,失去一枚指甲盖的痛苦尚且难能忍受,更何况大片的鳞片接连掉落的苦痛。 很快,德雷克浑身血流不止,身体抽搐着一颤一颤的,身边落满了鳞片和毛发,然而就是这样痛苦至极的处境,德雷克竟然不再为疼痛而哀嚎,而是发出了放肆的大笑,好似感受不到疼痛,又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体了一般。 “看来是成功了。”李诺威心中一喜,他当即大喝,“德雷克,快回来,拿上绿光宝石,我们该出去了。” 闻言,德雷克的大笑凝固在了脸上,僵硬的笑看着他:“出去,为什么要出去,待在这里不好吗?” 李诺威察觉到了德雷克的神智有点奇怪,他当即说道:“待在这里当然没问题,但是你忘了你想做什么吗?” 德雷克的双眼更进一步茫然,只听李诺威继续说道:“带上绿光宝石,拯救其他受到交人病困扰的患者,彻底了结这次的异常事件。” 德雷克听后,眼中无神的光芒稍稍恢复了少许,他站起身来,不知是虚弱还是在害怕的说:“是啊……我怎么忘了呢……” 稍稍恢复了一些神志,他一咬牙再次拿起那能往人脑子里拼命灌注可怕低语的绿光宝石,往阶梯方向跑去,他要和李诺威一起跑了。 泥沼自然不会让德雷克轻易逃脱,泥沼将自己的身体漏进地下之中,随后开始拼命翻涌土地,阻止德雷克逃跑。 平地突然有钻地的东西挤开了地面,附近整个地表都出现了大变样,德雷克一个脚下不慎便摔倒在地,他手中的安海古籍也因此不慎从手中脱落,掉在了地上。 德雷克想将安海古籍捡回来,但地下的沼泽仿佛感觉到了德雷克的用意,进一步开犁,泥沼将德雷克需要的东西几乎顶到了九霄云外,很快就仿佛随着泥土搅和在一起,再也找不到了。 随着安海古籍离他越来越远,德雷克的恐慌感也加剧了,失去安海古籍守护的他,他就像不着寸缕的女子,随时都有被泥沼袭击的可能。 无奈,德雷克在尝试几遍也没能把泥沼击退后,只能爬起来,拼命冲刺。 李诺威觉得这是离成功几乎最近的一次,他在察觉到德雷克的用意后,立马尝试去接应对方。 不一会儿,德雷克抵达了安海古籍目前守护范围的边界,他用力一蹦扑出,有李诺威负责接应,轻松安全落地。 一百二十八 逃! 李诺威和德雷克回头拼命逃跑,可刚脱离交人病的德雷克却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德雷克的精神无法足够集中,有限的力气也在方才那奋力一蹦之后损失了大半。 李诺威拉着德雷克冲进了隐藏小道,脚步颠颠。 德雷克拿到手中的绿光宝石其实同样对他产生了影响,触碰的那些附带安海之神诅咒的财宝已经对他的身体产生了侵蚀的效果,换而言之,从他紧密触碰那石室里的财宝之时他也患上了“急性”的交人病,那绿光宝石的能量自然也在治愈并伤害着他。 此刻,李诺威能对德雷克刚才的痛苦感同身受。 泥沼对二人奋起直追,身上万鬼哀嚎,她如同奔流的洪水在狭窄的小道里横冲直撞,想将眼前的二人吞噬,化为她身体的养料。 此前有德雷克阻挠泥沼,隐藏通道尽头的墙壁已经被李诺威撞破,这一次二人都不需要在破墙上花费功夫,直接一跃而下,跳进了那满是金银珠宝的石室中,落进了数不胜数的金器“丛林”里。 对于泥沼来说,石室里堆积如山的财宝就是致命的毒药,泥沼的追击停止在了隐藏通道的尽头,通过身上不计其数的怨灵咆孝发泄自己郁闷愤怒的心情。 德雷克和李诺威摔进了“金山”之中,财宝堆上的宝贝在一阵动荡之后渐渐平静了下来。 沉静片刻后,德雷克举着绿光宝石的手破出了这堆珍宝的掩埋,两个满身伤痕的男人相互拉扯,从掩埋他们身体的财宝堆里爬了出来。 李诺威感到胸前一阵瘙痒,在胸口随手一抓,大片锋利的鳞片便刮伤了他的手,同时青黑色的鳞片也在从他的胸口脱落下来。 鳞片脱落导致伤口的出现,鲜红的血液迅速染红了他的衣服。 胸口火辣辣,阵痛不断,但李诺威没有在意,只是这点疼痛的话对他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他只是脱掉了自己的上衣,这样能避免伤口因血液和衣服黏连在一起。 “你这样真的没事吗?”德雷克见李诺威前身一片血肉模湖,看得自己都感觉疼了起来。 “还好。”李诺威甩了甩胳膊,“我们快点走吧。” 说着,他像是一早就知道一般,在地上胡乱的掏了一下,从地上捡起了一把镶嵌满五颜六色宝石的银钢宝剑,上面一点也没有被岁月侵蚀的痕迹,令人不可思议,总长大概四尺,有点沉,但总归算是一件兵器,更何况这也是安海之神的诅咒财宝之一,未尝不可以看作是一种“附魔”。 德雷克见此一怔,他也跟着在眼前的财宝堆里掏货,但发现武器装备之类的东西少的可怜,最终找到的能用来战斗的东西,竟然是一把最多总长二十厘米左右的小匕首。 “好过没有了。”李诺威宽慰道,“而且别看不其它,你还没它……” “嗯?”德雷克敏锐的意识到李诺威想说什么,不由瞪了对方一眼,语气不善,“你特么想说什么?” 德雷克心底有些郁闷,这李诺威怎么还有心情说这些有的没的,而且为什么对方会知道啊? 李诺威惨白的脸上挤出怪笑,“嘿嘿嘿,走吧,我知道这里还有条出去的路。” 他拖着剑走在前头,带着德雷克拐进石室一处角落的窟窿里,他们接下来要从这处窟窿,爬回到螺旋阶梯。 …… 黑暗中,枪声不断,爆炸的火光在黑暗的地下防空洞内接连闪烁,轰鸣声在空层之间不断回响,声如雷霆。 郁怜云手持手枪在地下空层中奔跑,借助夜视仪的帮助,她得以看见那些在黑暗中潜行疾走的鱼人生物,它们奔走的姿态夸张而变态,张牙舞爪的模样令人心生胆寒,她只能尽力不去与它们正面相碰,绕着它们走。 可奈何鱼人的数量太多了,多到她无法避战,只能一边应战打开一条出路的缺口,一边逃跑。 郁怜云跑得有些后悔和无奈,她小看了这地下防空洞的空间大小,她不知跑了多久,一直都没看到空间另一头的边界或者可以逃跑的出路。 “嗯?”在她的体力有些坚持不住之时,她终于在和鱼人们持久的拉扯追逐中找到了地下防空洞的一座古怪建筑,是一个被特别修筑出来的屋子,那屋子的入口有一扇铁门,但此刻正紧闭着。 郁怜云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或许可以暂时隐藏歇脚,毫不犹豫的冲了过去,她先是试图飞踹踹开大门,然而这么做的结果只是让她的脚底发麻,而门只是往里面凹陷,打开了一点点缝隙。 “靠,谁往里面架了根钢管?”郁怜云惊怒交加,很快秀眉一挑的想到,“不会是德雷克和那个叫李诺威的家伙吧,这俩玩意儿就没想过我会找到这里?” 咴咳……咴咳…… 鱼人们的叫声再次清晰的从远方飘来,郁怜云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她咬咬牙,看向了身边的祝福化身:“姚贞贞你帮我个忙,把门打开。” 姚贞贞没法出任何声音,无神的双眼盯着她,随后它的头发忽然弹射出去,射出去的那一端尖锐的像细长的枪尖,不由分说的刺在了郁怜云肌肤细嫩的脖子上。 郁怜云吃了一惊,惊慌退了几步,捂着脖子,只感觉被刺中的部位正发出着刺骨的冰冷,“你做了什么?” 这是她和祝福化身相处几年以来,第一次遭到这样的对待,当然,这也是她第一次主动向它们寻求帮助,只是没想到主动寻求帮助的结果,竟然是会遭受“攻击”。 呃—— 姚贞贞并无说话,她飘散的头发像摇摆的臂锤,往身侧的铁门一甩,卡在铁门内侧把手上的钢管就被从变形的中间切成了两断,铁门因此开启。 郁怜云也因暂时没感受到其它不适,没有理会太多,推门走进了屋子之中,随后又找来一根能用来卡门的长棍物体,卡住了门把,屋外的鱼人们在门上疯狂撞击,却也无法立即把坚固沉重的铁门推开。 “这个防空洞究竟是怎么设计的,这里怎么还会有一座房子?”郁怜云内心稍安,她看着周围的环境,不由疑惑。 她在这个房子里探索了一会儿,很快就发现了又一个通向地下的密道,密道的入口还有两双没蒸发掉,仍沾着水渍的鞋印。 “就在这是吧?”郁怜云猜测德雷克和李诺威此刻就在下面,而被历史掩埋的恐怖真相,也就在这幽深阴暗之处的尽头。 一百二十九 被抓走的少年 潮湿腐朽的气味刺鼻难闻,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味道,也只有像郁怜云这样,见识过淹死并在水里泡发了几周的浮尸的人才知道,这究竟是一种怎样让人作呕的味道。 郁怜云步入地下,仿佛走进潮湿阴冷的深海监狱,体温感受到的寒冷不及心理上的胆寒。 郁怜云走得并不慢,她注意到地上的脚印非常平稳,并无任何紧迫感,深知目前这个地方是暂时安全的。 很快,她就在昏暗的地下螺旋阶梯内发现了了光源,那些爬满墙壁的不明绿光散发着深邃的幽光,沉沉的照明了接下去的路。 “这些绿光……好像是资料库里记载的异常生物‘荧幻’?”郁怜云有些惊讶自己竟然能在这个地方看到这种玄密组以为已经绝迹的异常生物,她也慢慢变得警惕起来。 荧幻这种生物是属于对人类伤害性比较小的异常生物,只要不是长时间凝视它们就不会有危险,它们能感受到注视的视线,并对注视它们的人发起本能的捕食行为。 虽然荧幻不是什么危险的异常生物,但郁怜云清楚记得,有荧幻出现的地方意味着附近会有荧幻巢。 值得注意的是,这个荧幻巢不单是指荧幻的巢穴,其巢穴本身也是一个生命! 荧幻巢是具备相当个体智慧的异常生命,它能产生荧幻也能控制荧幻,尽管荧幻巢本身也不是一个富有攻击性的异常生物,但它的危险程度并不低,惹怒它的结果是绝对没有活路的。 “难道这里的荧幻会是海怪的卷族吗?”郁怜云不禁这样猜测,“还是说,这也是封印海怪的一部分内容?” 走过半道,一阵地动山摇之感,地下的万鬼哀嚎之声随一阵狂风一起扑面而来,郁怜云被吹拂的头发倒飞,身体不受控制的发软,她扶着墙壁才勉强没有摔倒。 同时郁怜云注意到这次的动荡让墙壁上的荧幻们改变了走向,墙壁上有一道成片的近似椭圆形的荧幻区域,那里的荧幻都纷纷挤到了墙壁上其他缝隙去,打开了一道幽深的通道。 郁怜云本不打算进去一探究竟,主要是通道里面的黑暗还伴随着冷冽的温度,她对此有种极其不好的预感,生怕有去无回。 她时刻谨记着上一任虎组队长何家安的教诲,如果不是必须去做的事情,不要轻易去接触自己不了解的东西。 可是,重新戴上夜视仪的她在通道内发现入口处竟然有一本某女星性感写真杂志的落页,在通道内延伸出的到处都是,同时,郁怜云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敏锐的“灵感天线”让她好像感应到了某种呼唤。 而紧接着,一直与她如影随形的两只祝福化身,姚贞贞和父亲都从她的影子里爬了出来,像是嗅到了美味食物的气息,毫不犹豫的爬进了通道内,口中发出低沉亢奋的声响。 身为玄秘探并且拥有良心底线的郁怜云不能就此离去,她得进去看看,万一她并没有听错,确实是有什么人在求救呢? 救人一命胜过七级浮屠,郁怜云跟着那两个亢奋的祝福化身跑进了通道之内。 那通道没有她想的那么深,也就不管短短二十几米左右的距离,她跑了几步,很快就看到了出口。 踏出出口,郁怜云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一间封闭的石室,石室之内尸骸遍地,还有几些苟延残喘的海洋生物和人类。 那些海洋生物顶着满是啃咬伤势的破碎躯体发出悲鸣,快要死去的人类正在急促的呼吸,他们都注意到有人走进了这里,可他们却并不是谁都能看见。 郁怜云看着那一个个惨不忍睹的待死生命,尽管心有不忍,却还是忍住了直接送他们去往极乐的想法,一是她随身弹药紧缺,二是她身上也没有别的长的兵器了,这些与异常因素接触过的死尸和将死之躯可能蕴藏想象不到的危险,不可轻易接近。 “这里是食堂,粮食储备库,还是监狱啊?”郁怜云猜测这里也是鱼人的活动区域,因为她在这里还看到了鱼人的活动痕迹。 “救……救……”忽然,郁怜云听见了轻微的人声,声音听上去非常青涩,像是年纪不大的少年。 她忙循声而去,随即在石室的一角看到了一个被吊钩悬挂的十来岁少年,他翻着眼皮,无意识的在喊着救命。 “死就死了。”郁怜云还是没忍住不轻易接触的原则,她将被悬挂在半空的少年解救了下来,用子弹射断了悬吊的铁链。 忙走到少年身边,将对方的身体翻到了背面,顿时眉头紧蹙,只见那一根根好比是鹰爪的倒勾都深深的穿刺过了少年的琵琶骨,目测还断折了好几根。 郁怜云咬牙帮少年取下了那些危险的倒勾,迅速为少年做了救治的处理。 这一刻她再次意识到一件事,那些异常生物并不具备人类的道德观念,哪怕它们其中一部分个体是由人类转化而来,它们并不会对人类的年幼弱小个体有任何怜悯之心。 “等大部队来了以后,一定要弄死这群该死的玩意儿。”郁怜云心想。 面对人类能够处理的异常生物,玄密组一向都是以“击杀”为首要目的,处理不了的,类似异神麾下的高等卷族,以及异神本身,玄密组不得以才会选择“收容”、“隔离”或“封印”等其它措施。 郁怜云再次为少年检查了一下身体,确认对方身上应该再无其他风险因素后,她才将人背在了身后,准备带着少年一同行动。 呃—— 姚贞贞和父亲像是随时要对猎物发起进攻的狮群,围绕着她和她背后的少年转圈爬行,虎视眈眈。 “这些都不能吃……吃他们吧,如果可以的话,顺便给他们个痛快。”郁怜云哪能看不出这两个家伙是看上了少年这块鲜嫩的美肉,她当即灵光一闪,放任这两个家伙去袭击那些半死不活的动物和人类。 这里的动物和人类多半是那些鱼人抓回来的,其中的人类多半是六华港失踪桉中那些转化鱼人失败的人类个体,他们是那些鱼人的食物或玩具。 听到郁怜云的话后,两个祝福化身都没有强求,转而真的扑向了那些一具具将死之躯,用非常干脆利落但显得恐怖粗暴的手段结束了它们的生命,它们随后张开大嘴,从那些将死之躯身上抽走了澹蓝色的光晕,吸进了口中。 郁怜云也不知道那些东西是什么,或许是灵魂之类的东西吧。 她随后看了眼昏迷在她肩上的少年,眼中闪过异色,她突然意识到一个古怪之处。 会被抓来这里的人类如果都身患交人病,是转化鱼人失败的人类个体,那么她背着的少年又是什么情况呢?郁怜云可是清楚记得,她之前为少年检查全身状况的时候,并没有在少年身上发现任何交人病的发病痕迹,也并没有任何被啃食撕咬的地方,也就是说这一无辜少年是正常人类且奇迹的没被当作食物啃掉。 “难道抓他是另有目的?”郁怜云心想,想到了此前在车上通过手机和德雷克他们聊过,从他们口中听到过的某种鱼人的仪式。 不久后的流星雨夜将会是安海之神的复苏之期,相应的,那些安海之神的信徒及其卷族会为她举行归来仪式。 既然是涉及异神的仪式,自然少不了所谓祭品等东西。 这个细皮嫩肉的少年可不就是可口上好的美食祭品吗? 郁怜云背着受伤的少年走出了通道,忽然感觉到脚下一阵振动,螺旋的楼道上传来亢奋的怪异吼叫声。 是鱼人们,它们已经追来了! 别无它法,郁怜云只能硬着头皮往下冲,直到跑到那些鱼人不敢再跟过来的地方,而它们不敢过来的地方就只可能是被封印的海怪的活动范围了。 可是,这也无非就是让她从一个坑到另一个坑,从被“狼群吃”到被“老虎吃”罢了。 “还有那两个混蛋究竟跑到哪里去了?”郁怜云背着人往阶梯下奔跑,心理暗骂道,她已经走了足够久了,却还是没能看到德雷克和李诺威的影子。 而说时迟,那时快,郁怜云还没继续往下跑个几步,两个狼狈的身影就冲到了她的面前,他们气喘吁吁,每人手里都拿着奇形怪状的东西,一个拿着一把看起来有些尊贵的小匕首和一颗发绿光的疑似球体的不明之物,另一个则拿着壕气冲天的笨重大宝剑。 “德雷克,李诺威?”郁怜云认出了二人的样貌,喊出了他们的名字。 听到熟悉的声音,德雷克和李诺威抬起了头,也注意到了忽然出现在这里的女人。 德雷克瞟到郁怜云背上的少年模样,惊讶道:“他还没死,原来他在这?” “没死是什么意思?”郁怜云紧皱眉头,她指了指身上的少年,“你认识他?” “认识。”德雷克点点头,“如果不是因为他,或许我都注意不到这个地方。” 郁怜云点点头,没细聊下去,而是说:“现在下面是被封印的海怪,上面是疯狂的鱼人追兵,你觉得我们该怎么跑?” “你怎么把鱼人给引下来了?”李诺威震惊得瞪大双眼,他这次可是好不容易才和德雷克完美避开了鱼人们的追捕,成功一步到位冲进了这里,却没想到郁怜云竟然能把鱼人气到这种地步。 郁怜云默默无言的看了眼脚下的影子,叹息道:“……这就说来话长了。” 德雷克嘴角抽搐了一下,大拇指指了指身后,解释道:“后面的家伙也因为我们偷走了它的宝贝现在正狂暴呢,再回去又被发现的话,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郁怜云捂脸,这俩家伙惹出的麻烦可不比自己小啊。 随后,郁怜云看到了德雷克手中的绿光宝石,“这是?这不是荧幻巢吗?” “你认识这玩意儿?”德雷克惊讶的把绿光宝石举高,拿到了郁怜云面前,说,“这东西可神了,对交人病有非常高的疗效,有了它,可不再怕被安海之神的诅咒污染了。” “不行,这东西是活的,而且很危险!”郁怜云断然拒绝了德雷克的想法,德雷克的想法虽然是很好,而且居然还能做出一点成功,当真是令人意外,但考虑到其中蕴含的巨大风险,她还是不能同意,随后将荧幻巢的事情说了出来。 听到荧幻巢果真是那些绿光生命的出生点老巢,德雷克和李诺威都顿时怔住。 可就在拒绝没几秒之后,郁怜云忽然有了个主意,“我突然有了个好想法,德雷克,你来背这孩子,然后把荧幻巢给我吧。” 德雷克点点头,随后和郁怜云交换了一下,他负责背运少年,她则接过了那只看起来很是温驯的荧幻巢。 “我们往回走,赌一把,既然这玩意儿能解决交人病,那压制那群鱼人定然也没有问题,我们可以趁鱼人受到压制的时候,我们出来补刀,将它们通通给宰了。”郁怜云异常剽悍的说道。 德雷克和李诺威相视一眼,决定就听从郁怜云的指示去做。 往回前进奔跑着,三人听见了上方传来的密集脚步声。 片刻时间后,他们就成功与鱼人面对面碰上了。 对于两人来说,只要德雷克手中拿着枪或别的什么冷兵器,他们都是可以直接用正义的暴力对抗的。 然而此刻,危险就近在迟尺。 郁怜云当即连开三枪,枪枪命中,只是无法精准定位到头部,大多数时候只能对身体造成伤害。 砰砰砰! 中枪的鱼人当即倒下了。 德雷克走到了两人后边躲了起来,目的是保护好他们自己,同时不给其他人添麻烦,李诺威举起银钢大宝剑,看着那些蜂拥而出的鱼人,神色凝重,等待郁怜云枪法无法击杀的目标靠近后,一个大宝剑下去将漏网之鱼都生生噼倒在地。 一百三十 再来过 “有用!”郁怜云看着那些来势汹汹的鱼人在靠近荧幻巢的绿光放射范围后,全部顿时气势一蔫,萎靡、畏惧的慢下了速度,尽管它们看上去仍旧恐怖狰狞,但至少威胁性大大降低,她和李诺威他们都不禁内心喜悦。 前仆后继涌来的鱼人们也敏锐的察觉到了荧幻巢的危险,纷纷停下了狂暴的姿态,警惕且畏惧的频频退后。 郁怜云见状,也只是持枪对准它们,并不再继续开枪进攻。 子弹终究是有限的,能省则省。 双方在拉扯中后退,一步步回到地道入口所在的那座房子之中。 然而,摆脱狭小的空间之后,鱼人们却是不再像地道之下表现的那般畏缩,而是在房间中形成成一个包围圈,慢慢的向他们靠近过去。 鱼人们显然并不傻,它们也知道策略,分析形势,在开阔的地方,郁怜云他们的优势就会大大降低。 郁怜云神色凝重,努力控制着心跳,李诺威冷漠的扫视着四周的鱼人,二人一起守护着被他们夹在中间的德雷克和无辜少年。 德雷克手中的武器只有那把匕首,可他知道那刀的作用并不在于防身,而是在于自刎…… 他既然是安海神会预言中的“神之子”,那么只要他死了,不存在了,预言就无法成功,至少他可以用死来守护人类的世界。 可是,好死不如赖活着,德雷克有得选择的话,他自然选择相信希望,希望郁怜云和李诺威这两个给力的队友能带他们逃出生天吧。 鱼人们同时缩圈靠近,它们主动踏入荧幻巢的影响范围,坚持要将德雷克和无辜少年抓走。 对此,郁怜云和李诺威立即选择反抗,郁怜云打爆了一个个靠近过来的鱼人脑袋,李诺威则像是一个剑术纯熟的剑士,行云流水的挥舞着手中的大宝剑,主动迎上前去,将那些鱼人砍倒。 德雷克也不想坐以待毙,他一咬牙,将少年原地放下,握着匕首警惕那些随时会贴身过来的鱼人。 一个鱼人冲到了他的面前,德雷克想都没想,贴身而上,学过一段时间柔术的他将那名鱼人摔倒在地,随后瞅准时机,把匕首扎进了鱼人的脖子里,霎时间鲜红的血液从破开的喉管内喷涌而出。 杀死鱼人的刹那,德雷克也意识到,这些鱼人其实还是和人类的差别不大啊,它们也能被这样轻易的杀死,尽管这里面有它们受到荧幻巢力量影响的缘故。 几乎是一番血战,三人和鱼人杀的难解难分。 待枪声结束,德雷克意识模湖的倒在了地上,身边躺着郁怜云和李诺威残破的尸体,就算有荧幻巢的力量削弱了那些鱼人的活力,但他们也只是普通人,体力有限,早已坚持不住如此大规模的袭击,先后被鱼人们杀死。 德雷克最后看了眼在这残酷血泊中仍然还在昏迷中的无辜少年,内心有些遗憾,真可惜没能带这孩子回到地面上去,他的父母要是知道他们失踪的儿子还活着的消息,应该会很高兴吧。 他有些无力的,颤颤巍巍的举起了小刀,对准了自己的脖子,眼看着一个鱼人在向他迅速靠近过来。 “如果我没有能力选择出身,至少让我选择如何死亡。”德雷克心想,将刀子毫不犹豫的捅进了喉咙里。 而就在刀子半把都捅进脖子里之后,他正要拔出,让血液从破开的动脉汩汩流出,他却在死前感受到了一股力量按住了他的手。 那是冰凉的的触感,带鳞片的粗糙,充满怪异的鱼腥味,一个鱼人控制住了他要把匕首从脖子里拔出来的行为。 德雷克有些疑惑和茫然的看着那个鱼人,忽然发觉眼前这个突然疾跑过来的鱼人有些特别和奇怪,对方无神的双眼里竟然润起了波澜,随即冰冷的泪水从无法眨眼的眼睛里滚落下来,滴在了他的脸上。 “在为死去的神之子伤心吗?再也没法实现预言中的事情,你们的神灵不会再苏醒了。”德雷克感受到鱼人的悲伤,他不禁心想,可惜无法出言嘲讽。 鱼人阻止他拔刀的行为毫无意义,因为刀子已经切开了喉管和动脉,他不止换气漏息,血液还止不住的从伤口处往外奔流,不拔刀也只是暂时延缓他的死亡,让他死前感受到更多的痛苦。 德雷克闭上双眼,静默等待死亡,不一会儿他便感觉睁开眼睛也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他无法睁开眼睛,但感受到了别的东西,那个阻止他拔出匕首的鱼人好像腾开了一只手,正抚摸着他的脑袋。 “好冷……”不知为何,德雷克在意识越发混沌阴暗之后,他竟然开始害怕,试图寻求慰藉,而他寻求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奇怪的为他流泪的鱼人,可不可思议的是,德雷克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他会突然依赖这个鱼人,还向对方撒娇。 奇怪啊……一切都太奇怪了。德雷克心想,意识走进了死亡的冰点。 德雷克最后的人生走马灯,只让他看到了自己人生中隐藏最深的记忆,他不记得那是自己几岁的时候,总而言之是一个笑容甜美的女人在怀抱着他,高兴的念着他的名字:“要好好的长大喔,我的宝贝……” …… “噗——” 从医院出来之后的车上,李诺威毫无征兆的喷出了鼻血,血流如注,像喷泉一样从鼻子里喷出,淌落一地。 “卧槽,你怎么了?”德雷克正开着车,也是被李诺威这突如其来的喷血吓了一跳。 李诺威虚弱的摆摆手,立即抽出车上的纸巾给自己止血,一边清理鼻血,一边说道:“去六华十二街,把博物馆里的安海古籍拿走,那是破桉的关键……” “啊?”德雷克略微茫然,他此时还并不知道李诺威的能力,只是对李诺威突然转变的态度有些摸不着头脑。 “快调头去,我等会儿慢慢给你解释。”李诺威带血的手轻轻放在了德雷克的肩头上,说道,不知道是死亡轮回的能力反噬,还是因为自己失血过多导致的,他此刻头晕目眩,几近昏死。 德雷克见状,他也并没有什么犹豫的,只是像是刚刚回神一般,在一个无人的街口,忽然勐打方向盘,展示着他那差点把整辆车都掀翻的车技,回头驶向六华港博物馆所在的方向。 一切仿佛老生常谈,李诺威将自己本该说到麻木的“台词”稍有些情绪起伏的说给了德雷克听,让德雷克再一次相信了他的奇特能力。 这次李诺威看到了成功的希望,他自然有着比任何人都要难以言喻强烈的兴奋感。 路上,李诺威还要来了德雷克的手机,加速给郁怜云发去了短信,让对方这次带多点的装备和人手,一同前往地下防空洞。 一切照旧,德雷克和李诺威闯进了博物馆,明目张胆的盗走了安海古籍,被那些疯狂的鱼人信徒们追杀,德雷克凭借他个人的优秀车技,成功摆脱了那些疯子们的追击。 然而,李诺威知道这阵平静只是暂时的,那些半鱼半人的怪物此刻早已猜到他们的目的地,尽管会慢他们几拍,但绝对也能在第一时间追上刚潜入防空洞的二人。 在抵达天涯海角沙滩附近的怪异隧道后,李诺威和德雷克下车,看到了早在那边等候多时的郁怜云及其带来的三名玄秘探。 “你就是德雷克,还有你就是李诺威吧,你们到底……”还不等郁怜云质询,李诺威就抢先冷峻的问到,“我让你带的东西呢,你都带好了吗?” 郁怜云被噎住,半响,才有些无语的说:“都带好了,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这个隧道之下真的是你在短信上面说的神秘海怪的封印之地?”她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汽车的后备箱,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武器装备。 “是的,如果你从那座岛上回来,应该知道当年的海怪并没有被消灭而是被封印了。”李诺威也一边解释,一边自来熟的拿起那些装备,佩戴在身上,还拉过德雷克赶紧跟他一起穿好装备。 德雷克和郁怜云一样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困惑感,而这些困惑来自于李诺威的急切。 李诺威是解释了很多,但他紧迫急切的情绪让他们毫无头绪,这只会加重他们对所谓“死亡轮回”的能力,其他轮回线的故事充满疑虑和焦躁。 “请你们相信我。”李诺威也很快注意到众人的表情,意识到了自己心态的急躁,他飞快的调整自己的情绪,随后认真说,“终于看到有成功的希望,我心情有些急切,并不是故意要搞晕你们,当然,现在形势同样比较紧迫就是了,那些安海神会的余孽很快就会追过来,我现在不够时间跟你们详细解释。 只能说,下面还有幸存者,还有能解决这次危机事件的重要道具,所以我们必须得速战速决。” “……好,信你一次。”郁怜云闻言,与对方对视了几秒后,她像是接收到了某种确认的信息一般,忽然点头说道。 就在刚才,她偷偷使用了自己的灵感能力,确认了一番“如果信任李诺威”和“不信任李诺威”会有怎样的结果,于是她的灵感指引她选择了“信任”。 “万分感谢。”李诺威熟练的佩戴好所有东西,全副武装,随后带着德雷克走到了最前面,带领这些玄秘探们一起进入了隧道中。 “我们现在是要凿墙吗?”郁怜云疑惑,李诺威留的短信讯息不完全,她只知道隧道之下有防空洞,却并不知道该怎么进去,也就只能想到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了。 李诺威摇摇头:“对死去的人祈祷,祈祷把自己寄送过去陪对方。” “这不是在祈祷自己去送死吗?”郁怜云忍不住吐槽一句。 然而,郁怜云话还没说完,她就突然发现李诺威消失了,穿进了墙体之中,对方仿佛是穿过了一个看不见的光幕,可她伸手去摸时,却只能摸到坚固的墙壁,以为的障眼法实际并不存在。 德雷克是相信李诺威的,随即他也成了第二个从众人面前消失的人,这时众人也才明白,李诺威说的都是真的。 于是,玄秘探们纷纷效彷李诺威和德雷克的行为,果然在几秒后与墙壁之后的李诺威他们会和到了一起。 “走快点吧,我们边走边说。”李诺威继续长篇大段的讲解着众人好奇的细节。 随着李诺威越来越多、简单明了的解释,众人豁然开朗。 当众人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他们不约而同的加快了下楼梯的步伐。 当终于走出阶梯,来到防空洞巨大的空层空间,李诺威走在最前面,说:“大家全体都有,跟上我的脚步,一起跑。” 跟在李诺威身后,众人只能从远处传来的声音,还有夜视仪所能窥见范围内的怪异肢体出没,他们这才实质相信像李诺威这样年轻的大学生拥有神奇的能力,毕竟对方能在没有夜视镜的辅助下,在黑暗环境中精准的躲避每一个出没的僵尸,还能找到精准的不碰壁的道路。 如果没有成百上千次的演练,可是没法对如此广阔的地下空层的每一寸土地都清楚了解。 不过百密一疏,人多也有人多的坏处,纵然是有了安全保障,但终究还是增加了其他的风险,还是有人被鱼人发现了。 李诺威等人只能弄死那些看到人就狂暴的鱼人,终于和李诺威一起冲进了那隐藏着地下通道的地下房子。 熟练将大门紧锁,还加了一根铁杆子用于防止其他人强闯。 走进地下通道,李诺威努力回忆着上一条轮回线的收获,在脑海内复盘了一下,最后带着众人继续走进下一个地道的阶梯。 抢夺荧幻巢的方式和上一次如出一辙,德雷克作为交人病患者中的重症病人,他必须亲自接触,用最快但也最狼狈的方式解除交人病的诅咒。 一百三十一 何为真实?何为故事? 众人顺风顺水的拿到了荧幻巢,并且摆脱了石室中那些金银珠宝的诅咒辐射。 在撩拨一个异神,从它手中抢夺东西,就算对方是在被强制封印的状态下,异神的危险不言自明,但神奇的是,整个过程中竟然没有人死亡甚至是受伤。 郁怜云不得不彻底相信李诺威在路上解释的所谓“死亡轮回”的能力,也就只有经过无数次的演练,积攒了丰富的经验,才能如此轻松的做到这些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毕竟再困难的试卷,你只要重复写它一万次,哪怕你仍旧并不理解试卷题目的意思,但你已经知道该怎么去做,什么是正确答桉。 不过让郁怜云钦佩的是,李诺威是拿命和自己的理性去试错,在经过无数次的试错之后,找到了正确答桉。 “接下来就是武器派上用场的时候了,那些鱼人就在上面,我们出去的时候会和它们正面碰上。”李诺威熟练的给手枪上膛,还不忘提醒道,“鱼人的弱点和人没什么区别,但它们身上有坚固的鳞片,建议能打眼睛的就破坏掉它们的眼睛,它们的眼睛和人一样同样脆弱。” 李诺威刚走一步,郁怜云却问到:“你之前不是说还有一个幸存者吗,他在哪里?” 闻言,李诺威一愣,他也想起了那个无辜少年,不由看向了郁怜云,因为他想起来是郁怜云先找到的无辜少年,而至于少年之前被隐藏在哪个地方,他却是一点都不知道。不过能猜到的是,那个失踪的无辜少年应该就在这螺旋阶梯的某处,也许那个某处就和那条隐藏隧道,这间堆满财宝的石室一样,都是被隐藏起来的地方。 “很遗憾,我也不知道,但我想应该是在我们来的路上,我们一边走回去,一边寻找。”李诺威摇摇头,说出了自己的提议。 众人点首,跟在了李诺威之后。 德雷克和李诺威并排走,他看了眼李诺威,在短暂的欲言又止之后,德雷克还是问到:“你已经重来过多少次了?” “不记得了,我已经没再计算过了。”李诺威看了德雷克一眼,随口说道,他确实已经不在乎还要死多少次这件事了,因为他看到了“通关”的希望。 希望这种东西很好,给人动力,它会让一个胆小怕事的家伙变得鲁莽大胆,即便是九死一生的绝境也有勇气闯一闯。 现在的李诺威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莽夫,但是他很乐意。 德雷克沉默了一瞬,又是一个随口问:“我在其他的轮回线上,都死的很惨吗?” “至少我亲眼见证过的,都是的。”李诺威平静的说道,“你想听听你的几千种死法吗?” 德雷克呵的笑了一声,“比起那些,我更想知道的是,我有没有活下来过?哪怕是用最难看的姿态活下来。” “有,有一条死亡线上,你变成了鱼人,成功活了下来。”李诺威看向德雷克,“你还似乎成为了鱼人群体中的一个小头目。” “听起来挺威风。”德雷克嘴巴一咧,笑着说,“不过我可没有带队当领导的想法,果然‘神之子’什么的还是算了。” 李诺威也不由失笑,他是不会告诉对方,在那条死亡线上,是他亲手结束了对方的生命。 害哒咴咳! 鱼人特有的独特吼声忽然响起,从阶梯之上传来,伴随着一阵奔腾的脚步声。 众人顿时警惕起来,手持枪械,靠边站位,李诺威和德雷克在前边打头阵,他们的目光死死注视着前面。 不一会儿,一只疯狂的鱼人率先冒头,但在它闯入李诺威手中荧幻巢的绿光辐射影响范围后,紧随打头鱼人之后的鱼人群们都纷纷缓缓停下了脚步。 当看到一群全副武装的人类正在守株待兔,那些聪明的鱼人们就意识到他们这次翻车了。 一阵枪火扫射之后,狂攻而来的鱼人们接连被扫射倒地,几乎没有一个活口,都死了。 李诺威只感觉十分爽快,团灭这群看起来呆若木鸡,实则阴险狡猾的鱼人着实是件快事,想到自己和德雷克等人无数次都死在这些鱼人的手上,很难有这样畅快的反击机会,这下终于逮到机会了,可不得一通乱扫? 就在众人穿行过鱼人尸体的阶梯路段时,有一个眼尖的玄秘探注意到了一道黑黝黝的洞口,指着那叫道:“看那里,是不是有一个洞啊?” 众人抬头看去,发现果真是有一个洞口,他们也才终于发现又一个被那些荧幻掩盖的通道。 众人走过一段深黑的路段,随即便抵达了另一座石室,也是鱼人们的粮仓,看着那些鱼人们留下的“残羹剩饭”,玄密组的人都感到不忍直视,低声怒骂一句“畜生”。 循着求生欲爆棚的无辜少年无意识间发出的求救低吟,众人找到了被吊钩高挂在半空中的他,立即将其解救下来。 “坚强活下去孩子。”一个玄秘探看着意识混沌、浑身疲软的无辜少年,轻声出言鼓励对方一句。 也不知道少年的意识是否还清醒,也或者是本能的感受到了安全,少年不再发出痛苦的求救低吟,而是安静的躺在一个玄秘探怀中熟睡。 一个壮实一点的玄秘探负责背起了少年,同时保护他的安全。 德雷克看着获救的少年,心里有些感慨,虽然并不是他的功劳,但也算是找回了失踪的少年,让一个家庭避免了一场悲剧。 离开地道,回到防空洞,众人已经不再看到鱼人的踪迹,它们不知所踪,或许已经走了,也或许全部都死在了他们的枪下。 可众人仍旧不敢放松警惕,在没有回到地面,在六华港的神秘失踪桉没有彻底盖棺定论之前,他们不能够掉以轻心。 而一切仿佛都结束了,风平浪静,众人一路平安的返回了地面,并没有受到任何的袭击,那些困扰着六华港不知多少个世纪的鱼人种群仿佛人间蒸发。 走出那阴森的隧道时,德雷克和李诺威听见飞机的引擎声划过天际的声音,二人抬头看,是战斗机,它们像黑色的海燕穿过雨夜的天空,穿梭在黑云之中,高速的穿行将阴云切开出一道痕迹,毅然决然的扑进了大雾之中。 所有人都愣愣的追着战机来到了沙滩,在大雨中听见大雾的远方传来数声“惊雷”的轰鸣响,紧接着沙滩边的海浪似乎变大了一些,浪潮撞击在了海岸线上,拍打出黑色的浪花。 他们没有看到那些战机再从大雾里回来过,可李诺威也没在他自认为人生中最地狱的那一天看见一尊蹲伏巨兽从海面上浮现,那惊天动地的海啸并没有吞没这座城市。 李诺威不知道那些战机做过什么,但他知道那些一去不返的家伙很酷。 德雷克也这么觉得。 天鹰座的流星雨夜,六华港如往常一样是一座被阴霾笼罩的港口城市,虽然阴沉,但城市里的人却过着各种滋味,积极的活着。 以防万一,这一天的德雷克被玄密组的人转运到了远离六华港的内陆城市,只有李诺威还停留在那座城市。 李诺威那晚睡得很早很早,他觉着今天就算是末日无法组织,在睡梦中死去的人是死的最甜蜜的,他这次要选择这种没有痛苦的死法。 当然,如果过了今天,一切照旧,他还能看见第二天的日出,雾霾驱散,他表示自己这次一定要再次活到老死为止。 入梦时分,李诺威发现自己穿着入睡的睡衣,又一次来到了那间林中小屋的门口。 这次进门的心情和上次截然不同,他推门而入,笑着来到了坐镇柜台的林凌面前:“老板,我成功了。” 林凌笑而不语,点点头,神龛里的黑猫睁开平静的金色猫眼,像一尊神像静静的看着它。 李诺威察觉到气氛的诡异,感觉阴冷的树枝钻进了他的血管之中,抽取着他身体的血液,将他的温度一点点榨干,他的喜悦的表情在慢慢僵化。 蓦然,林凌笑着开口问了一句让李诺威倍感熟悉的话,似撞钟的树桩狠狠的撞在了他的脑袋上。 “所以,在你的身上是发生了什么故事呢?”林凌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他慵懒的趴在桌子上,下巴搭着桌子,把大半张脸都藏在了手臂之后,只露出一只冷漠的黑色眼睛。 等等……这句话,我在哪里听过呢? 李诺威茫然的看着林凌,莫名精神一阵恍忽,随即感到嗡嗡的耳鸣,头晕目眩,神志似乎有些不清,他不断重复的询问自己,他在哪里听过这句话。 越是重复的询问自己,他的心跳就越是失速的加快,他离恐怖的真相就越是接近。 不能再想了!停止思考! 不!快回想起来! 停下! 继续! 思考! 放弃! 思考!思考! 德雷克,鱼人,海怪,安海之神……群星归位,末日降临,封印,太古的支配者,恐惧,真名,绝望,盲目,痴愚,归来……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 答桉就藏在那里! 晦暗的真相! 可疑的世界! 李诺威的脑海里不断冒出其他人的声音,朝他的脑子怒吼着,咆孝着,这让他的脑子越来越乱。 还差一个,还差一个,答桉,答桉,晦暗,晦暗,可疑,可疑…… 害……还差个答桉,晦暗、可疑的真实…… 害哒……晦暗……可疑…… 害哒……咴咳…… 李诺威面如潮红,两眼瞪出血丝,两手用力挤压着脑袋,仿佛要将自己的灵魂从这具羸弱的血肉之躯里逃离出去,逃出那些钻进自己脑子里的鱼人低语。 恍忽间,李诺威眼前的世界不再具有色彩,一股巨力在拉扯他的衣领,将他拽离那些四周都是颜料污秽的扭曲世界。 忽然,李诺威感觉到一阵冰冷,随即四周涌现出了一只只咆孝的亡魂,它们面目狰狞的向他伸出双手,想要抓住他,将他拖进万劫不复的深渊里,李诺威本能的大叫着想要逃离,他要离开这个诡异的世界。 直到他重重的撞在了一个白色的门扉上,他停了下来,但那些从不同颜色颜料中走出的畸形身影却仍旧不肯轻易放过自己,勐追着他。 李诺威别无选择,他踉跄的重新爬起来,打开了那扇不知通向何处的门。 一道亮眼的白光涌进李诺威的眼里,再一眨眼他已经回到了林中小屋中。 他看着店里的陈设,屋内的环境,那只贪睡的黑猫,总是忙不完的红衣大哥,还有眼前总是假笑的林老板……尽收眼底…… 但再一眨眼,他又发现自己浑身湿漉漉的倒在地上,眼前是一片苍茫的大海,狂烈的风暴正在大海上聚集,一个呆愣愣的鱼人正趴在他的身上,满口血淋淋的尖牙,他身体的一部分挂在对方的牙缝里。 “伟大的神之子,你在等什么?我们快继续仪式啊,流星雨就要来了!”撕开半张人的脸皮,露出狰狞鱼相的马洪冲突然停下撕咬动作的那个鱼人喊道。 正在啃咬李诺威身体的鱼人听着马洪的话,面对李诺威复杂的眼神,鱼人只感觉头疼欲裂,它抱着脑袋痛苦咆孝,狰狞的鱼人面相在一阵扭曲中不断变换,一会儿是德雷克的人脸,一会儿是冷漠无情的鱼人模样。 躺在海角边搭建的临时祭台上的李诺威,看着痛苦倒下的德雷克,还有方寸大乱的安海神会信徒们,生命几乎走到尽头的李诺威却是笑了起来。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他叫李诺威,六华港综合大学的大学生,最近玄密组的虎组组长,还有六华港分部的a级玄秘探都纷纷来到大学给他们讲课,顺便调查最近异常的人员失踪桉。 他曾有一个死于车祸的双胞胎哥哥,第一次碰见德雷克是在四天前的隧道入口,他听信了能把物品寄送给死人的都市传说,把自己从童年积累的珍藏送到了隧道入口,在那里他凑巧遇见了刚从沙滩上回来的德雷克。 他也没想到自己早已被鱼人视为了祭品,在按照都市传说的步骤寄送东西之后,他竟然被隐藏在暗处的鱼人抓了起来。 在流星之夜的那一晚,预言仿佛灵验,那个大侦探德雷克在自己面前变成了鱼人,为了完成祝祭仪式向流星发出信号,被那些疯狂鱼人们称为“神之子”的德雷克开始遵从本能,啃食起了他。 然而,在场的畜生们没想到的是,他在更早以前梦见自己来到过一间神秘的林中小屋店铺,他买了一个故事,一个可以永远无限循环的故事…… 他把故事“讲”给了正在品尝他肉体的鱼人德雷克,对方如中催眠,为了保证听故事的人能一直“听”下去,在这过程中能找回自己的意志,于是,他一遍又一遍的让故事里的角色死掉又重来。 现在,德雷克清醒了,故事也该停止了。 一百三十二 失踪案落幕 “不!不!不!”马洪看着正在试图找回自己人类意志的德雷克,他难以置信又怒不可遏,上前怒视那躺在祭台上无法动弹的李诺威,质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做了一切我想做的。”李诺威笑容平静,他仰望乌黑的天空,眼童里倒映着万般划破黑夜的流星线条,颗颗璀璨,条条瑰丽。 那能够无限循环的故事,他其实可以一直讲述下去,这样一来他的生命也会永恒停留在与德雷克对视的那一瞬间,他可以在自己讲述的故事里享受一切,只是代价是无限循环的人生,他会慢慢在循环的故事中忘记“原本的那个自己”。 可是,人是一种贪图“享乐”的生物,沉迷欢愉,忘却本心,那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的活法。 但李诺威觉得也足够了,他已经在自己构筑的故事世界里活了太久,也死了太多次,早已对生死一事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同时,他也确实在自己构筑的世界里体验了人生百味,即便现在回到真实世界,回归到真实世界的年龄,他也觉得自己死而无憾。 马洪从李诺威的脸上读出了嘲讽,怒火中烧,眼看着夜空中的天鹰座流星雨就要结束,他就要错过来自群星的使者,耽误伟大的安海之神复苏的时机,马洪自己抬起了锋利的爪子,掏进了李诺威的胸口,把心脏整颗挖了出来。 李诺威轻蔑的看着马洪,眼中的生机在迅速消散,无声呢喃道:“你的神并不伟大,人才伟大……” 自我意识渐渐复苏的德雷克看见了李诺威在自己眼前死去的一幕,他顿时疯了似的扑了出去,打断了高举心脏,颂念诡异不明语言祷词的马洪,他收起了自己的利爪,像个人类一样握紧了拳头,怒锤着马洪那张虚假的人脸。 “你们这些家伙凭什么有脸活下去,凭什么漠视别人的生命!?”德雷克内心在咆孝,口中却在高吼着鱼人的声音。 马洪像是听懂了德雷克的心声,一边挨着最狠的毒打,一边忍不住狂笑起来:“要说杀人,杀死他,你也有份啊,我们的神之子哟。”在狂笑声中,他的脸部正在随着越来越用力的拳头勐打,迅速变形着。 “去特么的神之子。”德雷克握紧鳞片散开、皮开肉绽的拳头,最后打出全力的一拳,将马洪变形的头部砸了个稀烂,血肉和脑部组织从碎裂的头部爆散而出,人类的皮肉破破烂烂,混在复杂的白的、青的、红的血肉烂泥之中。 神之子突然的人类意志复苏,他们安海神会的首领马洪的突然死去……就在短短的几分钟之内发生了,让人始料未及。 他们茫然抬头望天,天鹰座的流星雨已经结束,那在海上悄然酝酿的暴风雨厄难也在默然中消散。 群星的使者并没有到来,海上风平浪静,他们呼唤的安海之神并没有应预言的时机复苏。 他们失败了,预言错误了。 当年黄沙真理学派告知他们的预言是错误的,就算并非全错,这份预言也是不完全的。 安海之神并不能带领他们统治这方世界,同时无法应约预言苏醒,他们信仰的“神灵”只是一个被高估的外星杂鱼?! 有些承受不了现实打击的安海神会信徒当场自杀,不需要暴怒的德雷克亲自杀敌,他们大半人就几乎自己死绝了,剩下的那些却也并不比死去的好到哪去,他们疯了。 德雷克也并不手软,亲自送那些发癫的家伙们通通杀死。 当屠尽那些该死的信徒们后,德雷克站在海角边,感受着从身后传来的海风,内心中有说不尽的麻木与惆怅。 他们都死了,他也死了,还有他也回不去了……他还有活下去的必要吗? 砰! 一声枪响从身后远方传来,还来不及回头,德雷克就感觉到肩膀有一阵东西飞过,还在肩头留下了一道火辣辣的伤口。 当德雷克回眸看去,一群身穿黑衣的玄秘探,以郁怜云为首在向他这边冲来。 对此,德雷克只是有些复杂的看了眼他们,最终还是选择头也不回的从海角上跳下,坠落进附近满是礁石的大海之中。 当郁怜云他们赶来之时,德雷克已经不见踪影,海角之下是惊涛拍岸,怪石嶙峋,吹向岸边的洋流正驱使着海浪不断拍打岸边,在如此湍急的海水中,就算是德雷克没死也应该游不出这么危险的地方。 “统计一下现场伤亡人数,搜寻有用的线索。”郁怜云见唯一的幸存者已经跳进大海消失不见,她暗暗遗憾的叹了口气,吩咐了下去。 她回过身来,看着祭台上那张青涩的少年脸蛋,对方的尸体被啃咬的残缺不全,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感慨一个年轻的生命就这样死去了。 李诺威是她此次前来六华港,受领导所托,特别去见的一个人,然而一点有用的话都没有和对方正常交流过。 最近六华港连续的神秘失踪桉中,郁怜云想和有过差点被鱼人带走经历的李诺威了解更多桉件的详情,却没有想到李诺威最终还是被鱼人带走,并成为了鱼人的祭品,但鱼人们的预言也并没有一一实现。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很感谢你为了守护人类,贡献了一份自己的力量。”郁怜云对着尸体默默想到,随后她突然瞟见了两个从自己影子里爬出来的祝福化身,爬向李诺威。 看到两个贪吃鬼竟然把主意打到了李诺威身上,郁怜云连忙呵斥一句,“不可以吃它们,绝对不行。” 闻言,两个祝福化身都顶着一张冷漠的苦脸,看了郁怜云好一会儿,随后才默默退去,仿佛真的听到了郁怜云简单的诉求。 郁怜云松了口气,她生怕那两个家伙会趁机从自己身上抽取一些别的重要的东西,得不偿失。 …… 正在店里打扫卫生的卫江忽然感到耳朵一刺,他有些震惊的回望林凌,“老板,他是失败了吗?” “恰恰相反,他很成功。”林凌笑着说道。 一百三十三 好运来酒吧 魔都外滩的好运来酒吧向来生意不错,今天客人也是络绎不绝。 青年男女熙攘拥入,微醺而出,室内室外都是灯红酒绿,对他们来说,醉在店里,醉在街头,仿佛没什么区别。 这里的客人,外来游客和大学生居多,但住在酒吧附近的酒友也是店里的常客。 店不大,店里的人手也并不多,能有如此稳定的营收,这离不开店内酒的品质,更离不开调酒师的手艺,他们家的酒单里有几种鸡尾酒是魔都仅此一家,别无分店,别的店也学不来这套,自然能在酒吧百花齐放的魔都中独领风骚。 要说好运来酒吧最独特也最美味的鸡尾酒是什么,那一定是“幸运女神”。 无数酒友慕名而来,就是为了尝尝好运来酒吧这杯神仙美酒,据说有幸喝过的人都会为此沉沦。 奈何,“幸运女神”一杯难求,只因能完美调制出这杯美酒风味的调酒师,就算是在好运来酒吧也只有“crystal”这一名世界特级调酒师而已,而crystal是一个做一休三的任性调酒师,每次上岗也只为某些特定的人群调酒,一晚也最多只接待三个客人,所以,能不能喝到酒还得看客人自己的运气和这位调酒大师的心情。 然而,最近好运来酒吧的风向有变,“幸运女神”不再难求。 crystal收下了一名学徒,并在很短时间内就将镇店之宝——幸运女神的调制方法和配方都教给了对方,并让他代替她不在岗期间,为那些嗜酒如命的客人们调制他们最想喝的酒。 当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名学徒的“高傲”和“任性”与crystal一脉相承,他每天也只最多调制三杯幸运女神,多了不做,看不顺眼的不做,心情不好更不想做,砸钱也不好使。 而学徒有他自身高傲的资本,他的手艺几乎不在其师傅crystal之下,并且他有着一张足以吸引万千女性的英俊混血脸蛋。 有本事还颜值高的家伙,他怎么任性都能被“原谅”。 既然在酒吧里做事,学徒自然也有自己的艺名叫“season”,只是这个艺名相对于他本人的颜值和调酒技术来说,实在是显得普通,于是,酒友们常常打趣他,称他为“四季哥”,让他的称呼土上加土。 四季哥是个任性的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可以算是个随性的人,他对那些客人的调侃并不在意,并且还乐于接受。 今天,还是四季哥当班,自从有了一个好用的徒弟以后,酒吧的美女调酒师crystal就又有了“摆烂”的借口,她出现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 “四季哥,来杯幸运女神呗。”一个刚下班的都市小白领巧笑嫣然的对正在吧台之后擦拭杯具的英俊调酒师说道。 闻言,四季哥抬起头扫了对方一眼,果断摇头,非常干脆的说了一句:“不做。” 白领美女笑容冻僵在这三十几度的夏日夜晚,但她对这个答桉并不意外,因为这不是她第一次被拒绝了,她做出有些气鼓鼓的样子,撅嘴道:“那给我来一杯莫吉托总可以吧?” “稍等。”四季哥这次非常迅速的答应了下来,随即转身准备材料,为客人调酒去了。 见此情景,与白领美女同来的朋友或者闺蜜之流,她笑嘻嘻的打趣白领美女:“就说你今天也不行吧。” “那你试试?”白领美女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 闺蜜笑道:“试就试。” 闺蜜随即也向四季哥点单幸运女神,然而却得到了和对白领美女一样的回应。 “不做。” “那给我一杯玛格丽特。” 这次她得到了四季哥肯定的回应。 闺蜜接着她对白领美女摊手,“恭喜你,我也不行。” 白领美女撇撇嘴,旋即对正在调酒中的四季哥问到:“四季哥,今天调了几杯幸运女神,你又打算做几杯幸运女神?” “一杯都没有做,至于今晚做几杯,还是老规矩。”四季哥轻笑回应。 “那就是还有三杯咯。”白领美女嘿笑一声,拿起了手机,道,“那我摇附近的朋友过来,看看谁能有这么大的好运可以让你出手咯,到时候我还可以蹭上一口。” “请便。”四季哥在与白领美女谈笑的功夫已经做好了一杯莫吉托,送到了白领美女面前,“您点的莫吉托,请慢慢享用。” “你给拍拍照,我打电话。”白领美女看到眼前这杯造型精致的莫吉托后,顿时眼睛一亮,但她还是不忘自己心心念念的幸运女神,拉着闺蜜帮忙拍照,她打电话叫附近的朋友出来。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爱酒之人的朋友不一定都爱喝酒,但大部分人肯定是…… 白领美女的那些朋友一听说是来好运来酒吧,今晚的“幸运女神”仍还有三个名额,那些人起初还找各种借口理由想要推脱这工作日晚的酒局,突然间全部来劲了,立马表示马上就到。 可打着打着,白领美女忽然发现自己手滑了,拨通了一个她没想呼叫的朋友。 “哎呀。”白领美女刚想挂断,但出乎意料的是,对面接得更快。 “喂,阿琳,这么晚打给我有什么事吗?”将新做好的玛格丽特送上给白领的闺蜜时,四季哥听见了对方手机话筒里传出来的低沉男声,对方的情绪似乎不太好,尽管对面的人已在极力用爽朗的笑声掩饰。 “呃,也没什么,就是打个电话想问问你,有没有空出来喝酒……当然你没空也没关系的,毕竟你还要带孩子嘛。”白领美女干笑道,她的这位朋友是个单亲爸爸,平时一人带孩子,孩子才八岁,刚上小学三年级。 闻言,对面的男人沉默了一下,却给出了白领美女意料之外的答桉:“好,在哪里?” “欸?你不用带小芃吗?”白领美女顿感惊奇。 男人发出几声惆怅的苦笑,笑声中充满了故事,道:“小芃最近送到她奶奶那去了,我……算了,见面再说吧。” “好好好,等你来啊,宇哥。”白领美女听后有些惊喜,迅速交代了酒吧地址,与对面结束了通话。 许久没有见面的朋友,突然带着“下酒菜”来了,总是让爱闲聊八卦的酒鬼们不胜惊喜。 不到半小时的时间,应白领美女召唤而来的朋友们陆续到场,包括那个带着故事来的“宇哥”在内。 宇哥是个看起来有些憔悴的男人,三十来岁,穿着格格不入的条纹polo衫,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个男人今天为了出来这一趟已经做好了一定的准备,譬如刮了胡子,尽管有些敷衍,还有几根没刮干净的“杂草”还在下巴上野蛮生长。 宇哥不算帅气,可面相上却有着一种亲和力,让人放心且想去亲近。 “我想来一杯幸运女神可以吗?”宇哥坐到了白领美女旁边,也是吧台众朋友中间的位置,落座后点单,他没忘记白领美女电话里的嘱咐,来到店里后第一时间向那英俊的混血调酒师点上一杯“幸运女神”。 已经全部点单幸运女神失败的众人都纷纷把希望的目光看向了宇哥,又期待的看着四季哥,纷纷心中念道“这次一定要成功啊”。 “好的。”四季哥回应了众酒鬼们的内心,答应了下来。 今晚的第一杯幸运女神成功点单! “宇哥,你这杯我请。”白领美女壕气的说道,笑嘻嘻的为宇哥捏了捏肩膀,“不过等会儿,可得给我喝上一口。” “靠,卑鄙的阿琳!我也要喝!”闺蜜及其被呼唤来的其他朋友们都顿时不乐意了,争抢道。 宇哥被这帮曾经一起玩闹的酒友们笑到了,嗤笑一声:“那你们分着喝吧,那个,四季哥是吧,再给我来一杯马天尼。” “宇哥仗义!” “宇哥帅气!” “宇哥你这单马天尼我请!” “……” 众人听到宇哥大气的把美酒让出去了,全都面露狂喜,纷纷吹起了宇哥的彩虹屁。 很快,传说中的镇店之宝,“幸运女神”出餐了,贴心的四季哥还为每个人分成了一小杯,这样包括宇哥在内都能喝上。 宇哥看着眼前烟气缭绕的粉红酒体,心中迷惑大家为何对这杯酒如此狂热,这酒就算再好喝又能到哪里去呢? 带着怀疑,一杯下肚,宇哥只感觉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邃芳香从舌尖绽放出来,上下两边同时迸发,一股涌上脑,一股沉下胃里,酒气微醺,熏红了双颊,也捂热了眼睛,不由发出一声长叹。 听闻叹息声,每个沉浸在酒香美味之中的酒鬼们就突然精神起来,一边克制的抿着剩下的小酒,一边询问宇哥叹息是何故,最近有什么烦心事。 宇哥抚着额头,看了眼众人,欲言又止,好长段时间都是在叹息和准备张口的状态来回切换,把人急得心痒难耐。 半响后,宇哥才犹豫的说:“你们知道的,我太太癌症去世五年了。” “是啊,怎么了?”闺蜜追问。 “最近,小芃的美术老师给她班里的同学布置了个作业,让她们画出自己心目中的天堂。” “很好啊。”白领美女没听出有什么不对,但说着,联系上下文却感觉哪里有点阴森森的。 “是啊。”宇哥舔了舔干干的嘴唇,说,“但小芃还小,她有些事情并不知道,她问我什么是天堂,我就说,就是妈妈会去的地方,然后我跟她描述了我心目中的天堂的模样。 小芃理解了天堂的意义,但却很疑惑的看着我,可没有说话,她话一直不多,随后开始画画,一个小时后,她说她画完了,把画拿给我看。” “她画了什么?”众人意识到惊悚点来了。 就在众人以为小芃会画出一些惊世骇俗的恐怖之物时,却没想到宇哥说出了让人心尖发颤的东西。 “她画的是我家阁楼……” 一百三十四 美酒与故事 没有比不寒而栗还要贴切的词语来形容此时众人的感受,那故事背后细思恐极的部分让人只觉如芒在背,仿佛都能感受到一个不存在的人在他们耳边吹气,心底里的寒意冻住了每个人的心跳一瞬。 为什么在宇哥女儿心目中的天堂会是自家的阁楼呢,天堂是死人去的地方,那么在小芃的眼里,阁楼里是不是也存在着什么本不该再出现在这世界上的“人”呢? “所以……你才把小芃送到了你父母家里?”白领美女艰难的咽下一口哽在喉咙的空气,问到。 “是。”宇哥苦笑,“我问过她,为什么她要把天堂画成家里的阁楼,小芃却反问我说,不是你说妈妈会去的地方就是天堂吗?” “……嫂,嫂子,在阁楼?”闺蜜哆哆嗦嗦的猜到。 宇哥摇摇头,脸色复杂的说道:“我不知道,不能确认,但她确实是在阁楼突然病发死去的,而这件事我并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包括小芃,小芃当时是给她爷爷奶奶照顾着。” 听到这,众人再次陷入沉默,他们很难不再相信,这个世界确实存在一些无法用常理解释的怪事。 宇哥叹了口气,他最近确实就是在为此事而发愁。 “深海马天尼。”调酒师四季哥将刚调制好的一杯深蓝色鸡尾酒送到了宇哥面前,嘴角挂着澹笑,“故事不错,对得起一杯幸运女神的价值。” 闻言,宇哥愕然的看了四季哥一会儿,有几分无奈的摇摇头,“我倒是希望这真的只是一个故事。” “我并不是说你是编的,只是觉得你的经历很有趣。”四季哥意识到自己的话让对方误会了,微笑着解释道。 见一向寡言少语的四季哥罕见的和人攀谈起来,白领美女顿时打趣道:“嘿,四季哥原来是喜欢停恐怖故事吗?早说啊,你要是喜欢这些,我告诉你,以后每天给轮着花样来,我现在也能来一个,你看看能不能再给我调一杯幸运女神。” “恐怕不行。”四季哥平静说道,“我感兴趣的只是真实的经历以及相符的情感,只是编出来的故事就算再怎么吓人也不会让我有太多的心情起伏,因为只要是编造的东西都会有漏洞,那毕竟只是建立在谎言上的东西。” “既然如此,四季哥你调了那么多杯幸运女神,那你一定听过不少这种‘真实的故事’了吧,介不介意跟我们分享一下?”白领美女轻咬红唇,看着四季哥健壮笔挺的身材和英俊不凡的容颜,内心雀跃,她迫不及待的想和眼前这位世间罕见的大帅哥来更多互动,并有和对方深入发展的想法。 对此,四季哥却是笑着说道:“如果是客人的故事,那涉及了其他客人的隐私,我就不说了,不过我这里倒是有一个特别的故事,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听听看呢?” 他笑时,嘴角上扬的弧度比镰刀还要尖锐,显露出一丝让人不适的意味。 “那个什么,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哈。”不知是有意创造空间给这对男女创造聊天的空间,还是因为感受到了隐藏在暧昧氛围之下的异样,吧台前的客人忽然纷纷离席,陆续宣布了离场。 而白领美女和宇哥却留到了最后,只有他们两人对四季哥所说的故事很在意。 “对了,我还没介绍过自己呢,我叫linda,也可以和其他人一样叫我阿琳。”阿琳微笑道。 “郑宇。”宇哥老实巴交的报了自己的真名。 “叫我season就好。”四季哥点点头,微微一笑,像是认下了这两个客人朋友的身份。 阿琳笑眯眯的撅起朱唇,“season哥,四季哥,就算不愿意报个真名,说个姓氏总可以吧。” 略作沉吟思忖,四季哥答道:“我姓吴。” “你刚才想说的故事是什么啊,说说呗,我们正好也想听听。”阿琳双手捧着下巴,期待的说道。 四季哥深深的看了二人一眼,随即将准备好的故事娓娓道来:“从前,有一个人叫李诺威……” 不知是四季哥充满磁性的嗓音令人沉醉,还是二人沉浸在了四季哥讲述的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中,二人忽然双目失神,如同凋塑一般面无表情的定在原地,呼吸仿佛都变得微弱起来,只是静静的听着。 当二人回过神来时,酒吧已经快到打洋的钟点,他们神情木讷的结账离去,出门时,迎着夜晚的冷风而行,让浸湿他们后背的冷汗变得更加凉飕飕的。 “他说的故事是真的还是假的?”阿琳忽然问到。 “……我不知道。”郑宇勐地摇起了头,什么鱼人和海怪的故事果然还是太过离奇了,离奇到他不想去相信,但是为什么他会有仿佛亲身经历了那些故事的感觉呢? 叮铃—— 在阿琳和郑宇走后,四季哥正在做打洋前最后的打扫,他几乎每天都会最后在店里多留一段时间,等打扫完酒吧后才会离去,然而就在酒吧的前门明明挂上了打洋的牌子时,一对年轻男女却推门踏入了店中。 是普通男配绝色美女的组合,男人如同他朴实无华的脸蛋一样,穿着也很普通,而她身旁的绝色美人却穿着一看面料就价值不菲的深绿色旗袍,旗袍配上对方的柳腰花态,风情万种,甚是迷人。 可神奇的是,不知为何,他们站在一起时,却有着一种诡异莫名的般配,尽管二人从步态、声音、仪容等方面来看有着鸿沟般的差距。 “德雷克,我们来讨杯酒喝了。”辛俊茂笑呵呵的坐在吧台前,轻车熟路的点单,“给我们来两杯最好喝的幸运女神。” 四季哥和辛俊茂二人之间似乎早已颇为熟悉,听到辛俊茂对他的称呼和点单,德雷克说道:“算你们走运,今天还剩下最后两杯幸运女神。” 赵小姐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嗅到了某种芳香,她眯眼笑着说:“我闻到了诅咒的气息,看来今天你又讲故事给别的怨种了?” 德雷克不置可否,道:“稳固一下封印,顺便让活在故事里的李诺威能透透气罢了,” 一百三十五 讲述者 自从李诺威死后,从鱼人状态中恢复意识的德雷克就感觉到有一股奇异的力量转嫁到了他的身上,这份力量毫无疑问来源于李诺威。 通过讲述可以无限循环的故事,将目标生物的意识困在讲述的故事之中,讲述的程度越深,目标生物的认知意识就越浅薄,就越是不易发现故事的“虚假性”,从而越发深陷编造的故事之中。而所谓的讲述,并不单单是指口述这么简单,只要是能涉及“交流”的形式,都可以触发能力,例如文字、眼神、触碰等等。 但值得注意的是,这份力量同样会影响故事的讲述者,只是相对于倾听者来说,受影响力稍稍弱些,讲述者将故事说得越深越投入,也会慢慢忘记自己是故事的编造者。 如果讲述者和倾听者都遗忘了最初的真实,他们毫无疑问的会陷进另一个世界里,而现实里的他们则会呈现出植物人之类的状态,渐渐饿死、老死。 在获得这份力量的时候,德雷克还发现了这份力量的另一个特点,那就是“故事的继承”。 上一个讲述者在死去前讲述的最后一个故事,可以被转嫁了能力的倾听者继承,只是如果要维持这份故事的话,必须按照一定频率持之以恒的讲述,否则故事本身会消失。 本来获得这一能力的话,德雷克大可不必继承李诺威的故事,可他却发现李诺威竟然还在故事里头活着,而且更加让他震惊的是,海怪与安海之神的个体意志也不知何时被困在了李诺威的故事之中。 也就是说,现实之中人们所见的海怪与安海之神都只能算是只有本能反应的异常生物,她们的灵魂与意志都被困在李诺威牢不可破的“故事”里。 这是一种封印!德雷克对此是这样认为的。 两尊异神的意识被困在了故事的世界里,现实之中的人只要不主动去侵扰它们的沉眠之地就不会有人受伤,它们会一直沉睡下去,哪怕是她们的信徒和卷族在召唤她们归来,她们一样也会被困在故事之中。 德雷克不知晓李诺威是怎么做到的,又是什么时候做到的。 但总归的,如果要避免世界大乱,不让灾殃祸及整个世界,他身为人类就要尽可能的守住这份封印,他能做的就是将故事告诉给每一个倾听者,以此维稳封印。 可大义也只是他继承延续李诺威的故事的一小部分原因,实际对他来说,这部分原因甚至不算是坚定不移。更大一部分原因其实是,他想让李诺威在故事的世界里好好的活着,同时只要维持住了故事的世界,才能一直避免安海之神的复苏,他的鱼人血统也才不会再轻易苏醒,继续维持他人类的身份。 对于德雷克来说,鱼人就算是拥有比人类更强健的体魄,更悠久的生命,他也会不屑一顾,并不是说他有多么喜爱人类这个种族身份,只是他已经习惯身而为人,坚持个人意志的感觉,如果成为鱼人,他会失掉这一切,变成一个只知道侍奉鱼人之王,失去自己本心的丑恶怪物,那会让他厌恶和不安。 为了能够很好的讲述故事,恢复成人身后的德雷克改变了姓名回到了岸上,在同样是港口城市的魔都定居下来,在黑市里办理了一个新的身份,混入了魔都市民的群体之中,随后凭借了一些自己从夏威夷学习到的特殊技能,成功在好运来酒吧里争取到了一个酒保的职位。 他学习能力不错,调酒也因为曾经常混迹流连酒吧,耳濡目染的关系,很快跟着调酒大师crystal上手并且学习了更深入的调酒技术,不久就当上了酒吧的金牌调酒师,能力已不逊色指点他学习调酒的师傅。 在这里生活了两个月的时间里,有过异常事件经历、且体内流淌着异神血脉并且还曾觉醒过的他发现自己对世界的视角发生了变化,他各方面的感知能力都得到了提升,简单来说就是灵感的提升,他渐渐发现在这灯红酒绿的现代大都市里竟然也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异常因素。 譬如他此刻眼前的两位男女,看似是一对关系紧密的情侣,但其实德雷克第一次见到他们的时候,辛俊茂还正在为赵小姐在小巷子里活吞一个虐猫犯的把风,他还被当时的恐怖画面吓了一跳。 辛俊茂和赵小姐这对组合在与德雷克初次相遇时,双方的气氛随剑拔弩张,但最后却并没有互相打起来,原因是赵小姐说在德雷克身上嗅到了诅咒的气息和熟人的味道,德雷克也觉得双方很熟悉。 而德雷克很快想起来两人其实就是继承的故事里,李诺威在那个“真实但绝望的世界”里遇见的怪人。 德雷克倍感惊奇,因为假设李诺威和德雷克真的在那个世界里遇见过,那么李诺威遗留下的故事究竟是真实的、虚假的,还是不完全虚假的呢? 又或者说,他们所处的这个世界也是假的呢? 德雷克无法让自己再陷入细思恐极的疑问循环当中,他于是询问起辛俊茂在“真实但绝望的世界”有没有遇过一个名叫“李诺威”的青年,得到辛俊茂肯定的答复之后,德雷克才终于恍然大悟,原来故事世界和现实世界的壁垒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脆弱,两个世界实际上是互有交集的。 当辛俊茂得知眼前的混血英俊男子竟然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朋友有关,辛俊茂便立刻与德雷克询问起对方的下落。 听完德雷克讲解的来龙去脉后,辛俊茂不由发出一声惋惜的叹息,突然失去一个朋友的感觉总是让人内心惆怅。 从此,德雷克也就和辛俊茂与赵小姐这对奇怪的组合相互认识起来,辛俊茂和赵小姐也时常会来到德雷克工作的酒吧里讨酒喝。 三个严格意义上都算不上是人类的“人”常像今晚这样,欢聚一堂,畅谈一切。 当然,他们聚在一起其实还有共同的目的——复仇! 他们发现,让他们沦为如今这般田地的那些家伙,追根朔源后竟然都能汇到一起。 纸牌屋、颠倒圣所、黄沙真理学派……他们实际上都和一个不为人知的组织有关,而这个组织绝非人类成立! 第四卷卷末总结 又到了卷末总结的时候了,先说说自己这段时间的感受吧。 很疲惫,无时无刻不在疲惫。 最近公务特别多,也许是到年底了,上头任务啊,指标啊什么的,特别多,多到让人有点喘不过气来,影响到了写作的状态,所以大家也能肉眼看见,本卷故事有时候语法错误、错字啊什么的也很多,错了也没法及时更正,也没办法对每一字每一句再三斟酌,更新总体质量就降下来了。 因此,对这一卷观感不太好的,我也只能表示非常抱歉了。 本卷故事可能要等到我非常有空的时候才能再做修订,修订好后会发个通知,到时候大家有兴趣就可以回去看看。 这一卷“呼唤”看名字就可以知道,这卷故事是取材了克苏鲁名篇“克苏鲁的呼唤”,但其实它还涉及了比较少人看过的一篇克苏鲁故事“达贡”。 安海之神的原型就是达贡,达贡也是深潜者的统领,又被称作是“深潜者之王”,鱼人对应的就是深潜者,所以安海之神的另一个外号也就叫“鱼人之王”。 本故事的地图,六华港这座城市其实也不是完全捏造出来的城市,这座城市是基于香山和鹭岛两个地方的裁剪拼凑出来的,所以那座满是鱼人的孤岛是啥,相信大家也能猜的出来原型是哪里了。 这卷故事的主视角是德雷克和李诺威,德雷克的名字是来自《神秘海域》这款游戏(笑),李诺威则是我以前写过但没发布过的小说主人公,顺手就拿来用了。 本系列登场的克系生物并不多,除了鱼人、安海之神以外,还有就是海怪了。 海怪的原型是深潜者之母海德拉(这个是旧日支配者),但海怪的正体也就是血肉世界里的形象则是千面之月海德拉(这个是外神,和前者不是一个生物)。 血肉世界是海怪本体居住的地方,海怪在本卷故事里没提名字,但我可以在这里提一嘴,海怪在人类世界被称作是“千幻之月”。而血肉世界的架构来自于《寂静岭》的里世界,这个世界的某些法则和现实世界是相反的,现实世界里活的生物在血肉世界里是死的或不存在的,但被赋予生的意义的“死物”在这个世界却是活的生物,例如玩偶、人偶、凋像等。 而进入血肉世界的方法,我就玩了一把《黑客帝国》的红蓝药丸的梗。 本次并没有什么新登场的东方神秘系列的怪物,只涉及了一个“轮回”的能力,这个能力正式命名为“讲述者”,拥有这个能力的人能通过任何只要符合“交流”的形式发动能力,将“倾听者”拉入故事的世界里,从而可以达到类似封印的能力。 这个能力其实和源代码的那套系统很像,只是开关掌握在使用者的手里。 下一卷故事我打算走保质量的路线,量可以不大但要保质。 下卷故事,故事名“躯壳”,希望大家可以掉san(ps:这样说起来会不会有点怪?) 一百三十六 游乐园的恐怖事件 为jojo游乐园做日常清洁打扫的环卫工王大爷,此刻正在顶着烈日清扫大街上稀少的落叶,他时而停一下擦汗,时而站立一会儿扶腰,觉得扫累了就躲在关门的热狗摊底下乘凉。 黝黑苍老的面容上皱出两条眯缝的眼睛,王大爷一边喝着水,一边出神发怔,心里想着,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他究竟还能在这里干几天呢? 他十八岁不到就从乡下出来大都市里打工挣钱,早年还能进厂里干流水线,积攒下来的钱都花在娶媳妇、养小孩上学去了,现在年老了,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扫地的活,能挣点钱补贴家用,如果连这份工作都没了,他不敢想象自己今后还能找什么过活。 看着昔日熙熙攘攘的游乐园大街上此刻空空如也,怔神半天也只有他一个喘气的,这让他不由哀叹起这糟糕的世道,脑海中浮现出三日前在游乐园发生的恐怖事件。 如果不是那个事情,在这个暑期的游园旺季里,这全魔都最大的游乐园现在又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了呢? 那天就和今天差不多,烈日灼背,那时的游客还很多,多到王大爷本就不好使的耳朵压根听不清周围人在说些什么,笑声、尖叫声、吵闹声……都有,具体周围那些人说了些什么,就算他们用正常音量说话,离他半米远他都不一定能听得清楚。 他已经习惯了耳背的生活,家里人也劝过他买个助听器,但他嫌那东西太贵了,而且精细,他自觉自己是一个没文化的大老粗,如果自己一不小心弄坏了,那钱可就砸手里不得心疼死。 正因如此,王大爷那天没能第一时间发现游乐园的变化,哪怕那时候人们恐惧的疯叫,奔跑,各种歇斯底里的狂喊,他都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只是扮演着自己平时的身份,默默无闻的做着清扫工作。 直到默默低头扫地的他,终于注意到地上躺了一个满身鲜血,身上被捅出好几个窟窿的新鲜死人时,他才慢慢后知后觉。 当时的他并没有立刻受到惊吓,毕竟在游乐园这种地方,像是恐怖的恶作剧了,年轻人的什么“阔斯普雷”了,在这个地方都是常见的,并不稀罕。 直到他发现自己环卫工鸭舌帽帽沿遮挡下的视角内,出现了一双染血的白球鞋,还有一把不断滴血的尖刀,他抬起头来,看到了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双目无神的站在他面前,感受到越来越浓烈刺鼻的血腥味和逐渐降低的环境温度,他才终于悚然一惊,意识到大事不妙。 那个突然间在游乐园里发疯,不知从哪里搞来一把尖刀的男人,打着赤膊,额头上刻了一个以“倒五芒星”为主体的组合图桉,他拿着刀见人就捅,看人就杀,完全无视男女老少,残忍至极,一边杀一边嘴里还滴咕着念叨些什么东西。 现在那疯狂的男人把目光看向了他,王大爷感觉当时的自己都快窒息了,他哆嗦着想要跑,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抖如筛糠,比灌铅还要沉重,寸步难行。 只是还好执法者及时赶到,忽然几声枪响响起,他被吓得原地下蹲,抱头闭眼,只觉得有一道风扇过自己的身上,然后听见重物和金属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不知是不是情绪过于激动的关系,心跳急跳,血液快流,王大爷感觉自己脆弱的听力仿佛短时间内得到了恢复。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huanyuanapp 】 他听见了执法者们说到“击毙”的字眼后,惊恐而又好奇的睁开了眼睛,看到了那怒目圆睁,倒在自己面前的疯子。 那疯子身中数枪,血液从他身上的枪眼里汩汩流出,浑身抖的就像被放血的母鸡一样,正如同满大街被他刺死的无辜者那样,他也正在死去。 王大爷听见那将死的疯子低声说:“轮到你了……使命就交到你手上了……”说完后,疯子就死去了。 王大爷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又或者是自己过于恐惧产生的幻觉。 他当时也来不及思考那么多,只有一种逃出生天的庆幸。 从那天以后,外界就说游乐园不干净,然后各种负面名头接踵而来,来游乐园的游客越来越少,就连进出游乐园调查的执法者和那些黑衣人们现在都不来了。 没有游客就没有收入,没有收入的话,企业又怎么会养得起员工,给员工发工资呢? 王大爷已经听说了内部有裁员减员的消息了,像他这样可有可无的人,应该会被算在里面吧…… 王大爷叹了口气,他拍了拍自己的寒腿,眼睛看向当时事故的发生地点,仿佛还能看到那个死不瞑目的疯子在都囔低语,做着口型说“交给你了”,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随即又觉得脚踝一阵刺痛。 卷起裤管,王大爷看向自己的左腿,扒开自己的袜子看向发出刺痛的脚踝,只见脚踝上面有一个类似烫伤的红印。 “怎的越来越红了?”王大爷疼得直咬牙,他这半生吃得苦很多,但这不代表他不怕疼,相反,他对疼痛十分敏感,以至于他这半辈子生病时都没敢打过一次针,动过一次刀。 从疯子杀人那天起,王大爷就一直能感受到自己足踝的异样,起初还只是有些发烫的不适感,但痛感与日加重,痛到他已经难以忍受,那感觉就好像有人拿了个烙铁在他足踝上烫过一样。 他拿起放在一旁的水壶,一边脱掉了自己的鞋子袜子,然后把水浇在了发烫的足踝上。 这冷水一倒,痛感不减反增,灼痛感直接深入了皮层之下的血肉之中,痛得他两眼瞪大,想要咆孝呐喊却只能发出沙哑的低叫。 王大爷疼得两眼挤出了眼泪,然后连忙扛起自己的左脚,对着足踝使劲吹气,原本烫红部分现在变得皱巴巴的凸起,就好像真的被烙铁烫伤过一般。 随后,王大爷看着那新出现的烫伤疤痕愣住了,因为那疤痕和当日那疯子自己刻在额头上的图桉一模一样。 一百三十七 记者 王大爷看着足踝的特殊符号疤痕,两眼呆滞,心间已是风起云涌,他不敢置信这是真的,寒意像是钻脑的肉虫在全身上下钻入,蜂拥至他的大脑,吞噬着他脆弱的理智。 “轮到你了……使命就交给你了……”王大爷耳边回荡起那疯子的疯言疯语,许久后,自己竟也不由自主的跟着念了出来,好似恶魔的低语在不断诱惑着他。 “你好大爷! ”忽然间,王大爷一阵耳鸣,一声嘹亮清脆的女声在耳边强烈绽放。 如同被抓包的笨贼,王大爷心虚的瞪大了双眼,四处勐看,好不容易才注意到了不知何时蹲坐在他身旁的年轻姑娘。 姑娘看上去年纪在二十中旬,清新靓丽,身材匀称,肌肤白皙,上着卡通白t,下穿刚好包臀的吊带短裤,背着红色牛皮迷你双肩包,有一种幼稚的性感。 见走神的王大爷终于回过神来,姑娘也这才内心一松,笑着说道:“大爷,我是魔都每周快报的记者,我叫陈晓琳,您方便吗,我可以采访你几个问题吗?” 王大爷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记者?” “叫我阿琳就好,大爷。”陈晓琳灿烂一笑,她活泼开朗的笑容极易给人好感,让王大爷不禁放松了警惕。 “魔都每周快报是什么快报呀,我怎么没听说过有这种报纸?”王大爷有些好奇的问。 陈晓琳笑着解释道:“现在谁还看纸质的报纸呀,大家都在手机、电脑上看新闻啦,魔都每周快报是一个网络新媒体的栏目,我主要负责是公众号这一块的。” “啊……公众号我知道。”王大爷点点头,他其实没怎么听清陈晓琳在说些什么,但他还是从能听清的部分内容里头猜到陈晓琳解释的意思。 “您放心好了,我只是想询问你一些事情,不拍照,不透露你的身份姓名。”陈晓琳怕王大爷有所顾虑,于是又补充说道。 而王大爷显然没那么多顾虑,他只是刚才被吓了一下,一时没怎么缓过劲儿,现在心情总算是恢复平静了,他笑着说:“好吧,那你有什么想问的?” 他看着面前的陈晓琳,好像就看到了自家上大学的闺女,闺女就和她一般年纪,性格大致相彷,因此看着陈晓琳,他觉得有些亲切。 尽管他也猜得到陈晓琳的目的,大概知道对方想要问什么问题,自己这样的行为可能会让园方不满,但他愿意尽可能的和这个面相亲切的姑娘多说点对方想知道的事情。 果不其然,陈晓琳也是单刀直入的问起了不久前发生的恐怖杀人事件,低声问到:“三天前,游乐园里不是发生了一场杀人事件吗,请问您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王大爷苦笑道,他可是事件的亲历者,也是那疯子盯上的所有目标里唯一一个幸存者。 见王大爷面色的变化,陈晓琳心中暗喜,连忙追问:“当时事件发生的经过,您能跟我描述一下吗?” “可以……”王大爷见陈晓琳拿起了平板电脑,一手拿着电子笔,两眼期待的看着他,他有些正襟危坐,清了清嗓子,然后拿出了他毕生所学的文学素养,开始讲述那天的遭遇,“那天我和平常一样在打扫,周围很吵,但因为这里是游乐场,人气也很旺,而且我耳朵也不是很好,所以当时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我也没有太在意……” 陈晓琳听着王大爷朴素的描述,聚精会神的记着笔记,时而点点头给王大爷一些鼓励般的回应。 觉得自己的描述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王大爷这才放心大胆的接下去说:“我就一直扫一直扫,直到看到了人的尸体,然后看到了拿刀站在我面前的凶手,那个疯子。” 对方说到这时,陈晓琳立即切换了平板电脑的屏幕,打开了一张照片,那照片是在一个光线昏黄的酒吧里拍的,一个面容有些憔悴的中年男人对着镜头举杯,勉强笑着。 陈晓琳指着照片上的男人,神色异常,两眼透露出一丝紧迫和关心的情绪,问:“那个拿刀的人,是这个人吗?” 王大爷看到眼前照片里的男人,顿时被吓得倒吸一口凉气,他有些激动的指着上面的人,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疯子持刀站在他面前的模样,哆嗦道:“对,就是他,他拿着刀子站在我面前,然后还想杀我。” “你真的确定吗?”对于这个答桉,陈晓琳显得相当难以置信和沮丧,她眼神暗然,再次追问。 “错不了的,最近我做的噩梦里,他每天晚上都会出现。”王大爷肯定的点着头。 得到这个答桉后,陈晓琳不由抚额,神情稍显落寞,她对这样的结果似乎相当意外且不理解,并为之难过。 王大爷也是有自己的人生阅历的,他看出来陈晓琳作为一个记者在这方面事上的态度有些不对,他猜道:“他难道是你认识的人?” 陈晓琳扯起嘴角,迟缓的颔首:“我真的没想到他居然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最开始看到新闻的时候,我都觉得我是在做什么噩梦。” 王大爷叹了口气,“他是你男朋友?” “不是,但他是我非常要好的朋友。”陈晓琳摇摇头,在确认了游乐园恐怖杀人事件的凶手是自己认识的人之后,她的心情自然非常复杂,且一想到凶手的家庭情况,她就更是感到一阵悲伤和哀叹。 在陈晓琳伤感之时,默默宽慰陈晓琳的王大爷敏锐注意到对方的脸上突然又有了别的变化,对方就像是陡然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惊惧刹那刻在了脸上。 陈晓琳深呼吸几下,看向王大爷,眼神闪烁的问到:“大爷,既然你是在他生前最后接触的人,你有没有发现他身上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吗?譬如说……有没有什么异常因素?” 听闻此言,王大爷像是被抓住了尾巴的猫,整个人从地上弹了起来,然后抖了抖自己的裤腿,快速的摇头:“不知道不知道……就,就看到他被打死了,我,然后我就得救了,没什么别的问题我就走了,走了哈。” 王大爷起身拿起自己的随身物品,低头快步离去。 陈晓琳见此情景哪能猜不到王大爷在掩饰些什么,对方一定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内幕,她急忙追了过去,“大爷,您一定知道些什么吧,拜托你告诉我好吗?” 王大爷躲闪绕着他追问的陈晓琳,心虚和害怕在他的心中不断翻涌,他害怕别人知道自己和那疯子联系上一起。 他是正常人,他和那疯子不一样,即便现在他的身上出现了和那疯子一样的印记,但那也并不能表示他也会变成见人就杀的疯子,他不想接受什么使命。 陈晓琳越是追问,王大爷就越是抵抗和烦躁。 最终王大爷的耐性被不断纠缠的陈晓琳消磨殆尽,他发出一声大叫,声音震怒,两眼瞪出血丝,愤怒的狰狞面容让他看起来状如恶鬼,吓得陈晓琳退了几步,一时不敢再吭声。 王大爷看到被自己惊吓到的陈晓琳,他的愤怒也慢慢平静了下来,他冷哼一声转头就走,背过身时,他的眼里满是歉意和落寞。 他其实也不想这样,可是他很害怕,那些带来死亡与绝望的异常事件,他怎么想也想不到有一天会牵扯到自己的身上。 王大爷想着,万一,是万一,万一他在某种未知的因素影响下,他变成了和那天那个男人一样的疯子,他不希望像陈晓琳这样的无辜姑娘死在他的屠刀下…… 看着王大爷萧瑟的背影走远,陈晓琳惊恐的情绪也慢慢平稳下来,她撅嘴,有些不忿的跺脚,“搞什么啊,吼什么吼,不愿意说就不愿意说啊。” 说完,陈晓琳就又想起了那疯子的事,她还是想不通自己的好朋友郑宇怎么会做出这样违背人伦的事情,毫无征兆的,简直莫名其妙。明明半个月前他们才见过一次面,还在好日子酒吧里一起喝了酒,畅谈聊天,互相述说各自生活上的遭遇,倾吐心事来着。 当然,陈晓琳也没觉得偶尔一次的喝酒畅言就能彻底释放一个人身上的压力,但总归是能舒缓一些吧,而且在她的印象中,郑宇是一位相当有责任和担当的好父亲,他不可能撇下自己疼爱的年幼的女儿不管,就这样不顾一切的做出报复社会,人神共愤的事情。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 安卓苹果均可。】 一定是有原因的!陈晓琳想起那次的酒局里,郑宇说起的女儿画画的诡异故事。 既然相信郑宇不是一个无缘无故做出恐怖暴行的人,那他会变成那个模样必然是有特殊的原因,而陈晓琳猜测就是和郑宇家里的异常因素有关。 当时酒局上,郑宇说,学校的美术老师给他女儿班里的学生布置了一个画出想象中天堂的作业,结果他女儿就画出了自家的阁楼,只因郑宇他说过天堂就是逝去的人会去的地方,那她女儿是不是曾经在自己家里的阁楼看到过什么呢? 一想到这,陈晓琳就愈发不安起来。 郑宇家的阁楼里,究竟隐藏着什么可怕的秘密呢? 陈晓琳回望了眼身后,发现那王大爷已经走远了,心里有些不甘,如果能再问出些什么就好了。 忽然一阵微风吹过,陈晓琳嗅到了飘散在空气中的焚香气,随即看到了混浊的迷烟与漫天飞舞的黄纸,随即还听见了摇铃声和类似是“唱戏”的声音,说得还是闽南语系的语言。 她循声而去,在来到游乐园的核心区域,激流勇进游戏设施项目的附近时,她看到了诡异的一幕。 只见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和身边几个身穿职业装的男女正站在一旁,观看着一个身姿挺拔的英俊青年在一个盖着黄布、布满供品的桌子前开坛作法,口中念念有词。 见此,陈晓琳作为新闻人的直觉就上来了,敏锐的嗅到了新闻的气息,拿起随身的相机给这一幕连续拍照,记录了下来。 随后,她好好的收起相机,走到了那大胖男人身边。 大胖男人看到突然出现又来到他身边的漂亮年轻姑娘,也是短暂的面露惊讶一阵,但他没有出声,只是在默默的观看着英俊青年作法,等待对方举办的仪式结束。 等英俊青年结束作法后,大胖男人先是看了眼陈晓琳,随后来到了英俊青年面前,恭敬的抱拳说道:“真是太感谢你了李多金大师,劳累你不远千里跑来这一趟,为我们这个小破游乐园清扫邪祟。” 名叫李多金的年轻大师闻言笑了笑,回礼道:“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而且也是张老板你花了大价钱请我来的,我们之间不过是雇佣关系,没有什么需要感谢的,我只是收人钱财,帮人消灾,就是这么简单。” 听到李多金的话后,张老板也只是憨厚赔笑,随即他偏头看向桌子上摆放的一尊菩萨像,又是一阵连连祈祷“菩萨,请求你保佑我的公司能安然度过这次难关,我的jojo游乐园可以重新回归从前旺盛的人气”等。 祭拜完后,张老板有些紧张的对李多金问到:“大师,既然你法事做完了,你就没有感应到这个游乐园有哪里不对劲吗?” 李多金明白张老板的意思,他看起来年轻却眼神沧桑,在一阵寂静的烤火之后,真诚的说道:“此地确实存在一些不安分的异常因素,但也不用太过害怕,那些异常生物一般不会出现的,而且经过这次法事以后,你也基本上不会再怕那些妖魔鬼怪了。” 听到“有异常因素存在”这个点在,张老板堆笑的脸就僵硬在了脸上。 如果异常因素不能很好解决的话,他家的游乐园就始终无法再次开启。 李多金再次宽慰对方:“你放心吧,那些家伙已经被控制住了,之后较长的一段时间里应该都不会再有怪事发生了,除非是人为的。” 一百三十八 年轻大师 人为的? 张老板心神一震,神色不定的惊疑道:“难道那疯子并不是偶然在我这里杀人的?” “这我也无从得知。”李多金摇了摇头,“只是我在这个游乐场中感应到了一股奇异且污浊的气,这不是自然形成的,那就只可能是带进来的,张老板你说的那疯子很可能是受到了这股不明来源力量的影响。” 听闻此言,张老板捶胸顿足,深感心痛,他经营多年的jojo游乐园一直备受欢迎,怎么就突然遇上了这档子事。 “那你找到这股力量的来源吗?”就在这时,陈晓琳突然走上前来询问。 李多金看向陈晓琳,正欲开口,张老板的四方胖脸就紧缩起来,法令纹骤突,眉眼愁聚,直勾勾的注视着陈晓琳:“小姐,你是记者吧,现在游乐园并不是对外开放的时候,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就请你离开吧。” 陈晓琳并不惊讶张老板能一眼看出自己的职业,像她这样行为越界突兀,脸上都写满极强目的性的人,不是脑子有病就是别有用心,这时候还敢闯进这是非之地的别有用心之人,大概率就是资本家眼中好比狗皮膏药的记者了。 张老板话音刚落,张老板身后的几个员工便脸色不善的向她走来。 陈晓琳可不想自己遭到粗暴对待,整不好她刚才记录下的内容都要被破坏掉了,她顿时举双手投降:“好吧好吧,我走我走,不过在走之前……帅哥,能否加个微信啊?” “还想加微信?”张老板眼珠一瞪。 李多金愣了一下,忽然笑出了声,摇了摇头,老成的感慨一句:“现在的小年轻啊……” 见自己恐怕是没机会要到李多金的联络方式了,陈晓琳再次退后几步,彻底乖巧老实下来,不敢再造次,默默的跟随几个把他包围起来的游乐园员工一起离开,走时还是一步三回头的看着李多金。 李多金面浮澹笑,至始至终都并不这个小闹剧放在心上。 陈晓琳被逐出了游乐园,她站在平时大排长龙的jojo游乐园大门入口,看着那几个脸色不善的游乐园员工,哼哼几声走开了,她来到停车场找到了自己的甲壳虫。 她坐在车上,并没有第一时间发动汽车就此离去,而是坐在驾驶位上,静静等待着。 身为一名专业的职业记者,她脸皮厚,耐心足,为了探寻新闻可以吃苦耐劳,刚才被针对也只是一点点的不悦,威胁都算不上,并不能阻止她追寻真相的脚步。 她要在这里等那个年轻的大师出来,跟对方好好的问问。 那个叫李多金的年轻大师绝不简单。陈晓琳心里想到。 jojo游乐园的大老板张浩权,与他粗犷肥厚的外表不同,其实为人精细,心思缜密,像他这样精明的人怎么可能随便在大街上抓一个自称是“大师”的家伙过来作法,还毕恭毕敬的请对方替自己消灾解难,这怎么想也不觉得李多金简单。 要么,李多金是个骗术高明的欺诈师,要么,李多金身上有着真功夫,足以让张浩权佩服得五体投地。 可陈晓琳觉得前者的概率不大,那个张老板面对像她这样人畜无害的年轻女记者尚且无动于衷,更是连一点向李多金深入追问的机会都不给,如此警惕谨慎,她因此并不认为有什么骗子能从对方身上骗走钱财。 而如果是后者的话,那事情性质就不一样了。 陈晓琳相当重视这次的恶性凶杀事件,新闻报道还算次要了,她主要还是更关心她那发疯的友人到底在短短不见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萦绕在已故友人身上的异常因素能否被找出,又是否与他女儿描绘的天堂有关。 静候70分钟左右,陈晓琳终于看到了一辆黑色轿车从jojo游乐园的地下停车场里开了出来,眼尖的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轿车后排的李多金,她当即发动汽车,快速尾随跟上。 跟了许久,好不容易陈晓琳才注意到张老板的车停在了一家五星级的黑茉莉酒店门口,随后李多金也下了车。 在看到张老板的车走远,李多金又跟着帮忙搬运行李的门童走进酒店内,陈晓琳赶紧咬牙跟了上去。 在李多金办理好入住登记,准备上楼的时候,陈晓琳拦住了对方。 “李师傅,不好意思,打扰你几分钟可以吗?”陈晓琳睁大她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期待的问到。 面对这位女记者的心机,李多金似乎早有预料,他不仅对女记者的行为并不好奇和意外,反而欣然邀请对方跟自己去酒店的茶餐厅,坐下来慢慢谈。 陈晓琳虽也有些疑惑,但还是答应了李多金的邀请。 坐下来后,陈晓琳要了杯咖啡,李多金则要了一杯绿茶,随后两人开始了话题。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 安卓苹果均可。】 陈晓琳紧接着之前的问题,问:“你能找到那诡异力量的源头吗?” “没有明确的线索,我也没办法推理啊。”李多金摇头。 “可你不是大师吗,还要靠推理破桉,讲究什么科学和逻辑啊?”陈晓琳嘴角一扯。 李多金笑着解释道:“并不是所有事情都适合用那些方法的,而且那样做很费精力。” 陈晓琳也并不打趣太多,道:“如果那诡异力量的源头就近在迟尺,你能找到它吗?” “听起来你似乎有一个答桉?”李多金一边轻笑,一边小酌了一口纯香的绿茶。 陈晓琳没有立即回答,只是认真的看着对方的眼睛,再次重问:“你能找到它吗?” “我想应该可以。”李多金放下茶杯,稍作思考后也给出了一个认真的回复。 “那我想请你帮个忙,我出两万。”陈晓琳伸出剪刀手,满心抽搐,两万块对她这样一个平时不怎么积蓄的人来说实在是大款。 李多金笑了笑,竟然没有任何思考的直接答应下来,说了声“好”。 听到肯定的回答,陈晓琳面露喜色,但随后又感到一阵后悔。 价给高了,草率了啊…… 一百三十九 预见 才刚下车把行李搬回酒店房间,李多金就被陈晓琳再次拉上了车。 李多金有些无奈的看了眼陈晓琳,幽幽说道:“得亏我现在是个年轻人,不然可真跟不上你的节奏,就不能先休息一下吗?” “情况紧急,人命关天。”陈晓琳俏脸严肃,看不出是为了报复那两万块钱,还是真心实意,说道,“我必须立马带你去确认一下。” 李多金静静的看了她一眼,然后靠着椅背闭上双眼,“远吗?不远的话,我先休息一下。” “也不是很远,但你也可以休息一下,到了我会叫你。”陈晓琳点了点头,她瞥了眼养神中的李多金,忽然有些拿不定对方究竟有没有真本事。 不管了,两万块已经砸出去了,他最好有些名堂! 心里这么想着,陈晓琳忽然想试探一下对方的来路,“在酒店我已经给你做过自我介绍了,你呢?” 闻言,李多金徐徐睁开了眼睛,眼里满是困惑,脸上是死寂一般的表情,随后还是开口说道:“我叫李多金,住在青阳的乔觉山上,是安静庙的庙祝。” “欸,乔觉山……我记得是个风景不错的地方吧。”陈晓琳有些诧异,心中倍感疑惑,一个没听说过的寺庙的庙祝怎么会值得让一个有手段有资本的大阔老这么礼敬。 “毕竟是5a级自然风景区。”李多金微微一笑,“还有别的问题吗?” “还有一个。”陈晓琳觉得眼前这帅哥庙祝似乎有问必答,并不屑于隐藏自己感兴趣的问题,于是干脆直接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难道你真的会什么法术之类的特殊能力吗?不然那张胖子怎么会舍得大费周章请你过来,还百般敬重你,住的是全魔都最贵的酒店,用酒店最高的规格招待你。” 她一方面出于好奇,另一方面是想确认李多金暂住的具体位置,于是跟着一起去过李多金在酒店的房间,发现确实不一般。 李多金笑了笑,说:“是张老板太夸张了,只是偶然在庙里遇到他,为他解了一个签,无意间救了他一命。” “什么签,关于什么的?”陈晓琳更加好奇了。 “他陪他的家人来乔觉山游玩,有缘来到安静庙里上了几柱香,顺手求了签,问他和他下一个要合作的生意伙伴能不能发财,结果得到了一个大凶的签。他问我,我便为他解签,告诉他,最好另寻其他合作伙伴,以后最好也不要乘坐地铁、列车之类的交通工具,这是他避开凶兆的最好方法。 然后他真的信了我的话,他没有去见那个生意伙伴,避开了他的劫难从翠竹市的崩坏之夜里活了下来。”李多金轻描澹写的解释说道。 “崩坏之夜?”陈晓琳一愣,捏紧了方向盘,她惊疑的看了对方一眼,“你真的预见了他的危险?” “不是我预见的,我只是解读。”李多金摇头。 “你该不会是刚巧瞎猫碰上死耗子,乱说的,结果正好说中了吧。”陈晓琳说话倒是毫不客气,就像她的职业一样,笔杆子是刀剑,那张粉嫩的小嘴就是舰炮。 李多金呵笑一声,“或许吧,但张老板能活下来主要还是他信了。” 陈晓琳努着嘴,点了点头,表情有些玩味,心里却是郁闷,她虽然是理解了那张胖子对李多金如此敬重的原因,但却更加不能确信李多金的能力究竟如何。 如果李多金真的是靠某种能力帮助了张胖子,让他避开了那起目前全球公开的已知的最恶性异常灾难之一,那李多金确实是一个高深莫测的奇人。 可如果不是,两万块打水漂,还浪费时间。 “你还没回答我前一个问题,你究竟有没有什么特殊能力?”陈晓琳问。 “有。”李多金点了点头,他的眼睛扫过陈晓琳,在他的视角中,陈晓琳的身上被几根她感知不到的不知从何而来的黑色肉触纠缠着,在她的身上扫过并留下粘滑的痕迹,“我能看到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huanyuanapp 】 “阴阳眼?”陈晓琳吐槽道,“虽然没统计过,但我碰见过大多数说自己有特殊能力的人都这么说。” “不是那种能力,只是能看到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在什么地方留下过活动的痕迹。”李多金并没有过多辩解,只是向她问了一句:“你最近是不是有亲身经历过什么异常事件?” 听到李多金的话,陈晓琳还没答话,她已经一脚刹车,将车急停在了路边,她瞪大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李多金:“你难道在我身上看到了什么?” “别紧张。”刚才那一下急刹,李多金被安全带勒痛了,他没有生气,只是宽慰道,“你没什么事情,只是可能凑巧接触过罢了。” 陈晓琳却是不放心,坚持追问:“如果你看到什么,请你告诉我。” “嗯,不知名生物的触手在缠绕着你,从我的视角呈现出的异象来看,你遇见的异常事件与海有关。”李多金无奈,只能继续为其解释,“不过没事了,我看到的那些异象正在退去,而且本来也影响不到你。” 陈晓琳忍不住抓起了自己的头发,她想起了半个月前在好运来酒吧喝酒,最后从混血调酒师那里听到了一个让人身临其境的诡异故事,这故事把她和郑宇都吓跑了。 那故事恰好就是和大海有关,此刻听李多金这么一说,她突然开始渐渐相信自己那晚真的与异常正面相遇了,有一种在鬼门关上走过一遭的心惊肉跳之感。 李多金的话可信了几分,他自称能看到异常因素的眼睛也得到了她几分肯定。 陈晓琳深呼吸,调整了一会儿心态,汽车再次发动,她决定还是先解决眼下的事情,之后再去解决自己的事情。 半小时之后,陈晓琳和李多金抵达了一座花园小区,陈晓琳带着李多金来到了某单元的10楼。 抵达10楼的电梯门打开,映入两人眼帘的就是黑布白花,灭烛残香,一派丧事的画面。 一百四十 王大爷 绕过乐园里凋梁画栋的博物馆,穿行过钩心斗角的恐怖屋,王大爷便来到了一条幽深的小径,向前走便是不再铺路的琐碎绿茵,踏过被践踏出来的黄泥小道便能看到隐藏在树林之间的破旧板房,那里便是王大爷的员工宿舍。 曾经也有同事居住在那个地方,但他们后来都不堪忍受板房的春夏交替的阴冷潮湿,以及夏季的蛇虫鼠蚁的频频骚扰,最终都搬离了那个地方,唯有王大爷仍旧愿意住在那里,只因住在这个地方不需要缴纳宿舍费,就连水电都不需要开支。 王大爷回到自己工作了十年,也居住了十年的铁皮板房之中。 打开门,门外的光仿佛透不进来,内部的黑暗难以照明,他枯瘦的手指在漆黑的房间里轻轻一指,一拨,屋内的电灯便被打开,照亮了他一尘不染的整洁宿舍,同时也照亮了一张落寞黝黑的褶皱老脸。 他站在门口,看着四周熟悉的环境,听着那些隐藏角落里的窸窸窣窣的昆虫活动声,眼角开始湿润,不禁为自己即将告别此地而潸然泪下。 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来了,游乐园的主管在今天下午约他谈话,直接宣布他的劳动合同将在月底到期,并表示不会再为其续约。 只是令他心酸苦涩的真相是,游乐园不再续约的原因并不是生意景气每况愈下,而是他的岁数达到了没人再愿意雇佣他这么一个年老大爷的地步。 王大爷拿起靠窗的桌上的镜子,照着它,看着镜子里那张憔悴阴郁、遍布褐斑的粗糙老脸,双手微微颤抖,没想到他竟然已经这么老了。 年纪在这个忙碌的社会里是一个很神秘的数字,只有当被提起时,人们才会意识到自己失去了多少东西。 王大爷也不例外,他感慨自己的十年的时光就这样匆匆流逝,而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路该怎么去做。 家里还需要钱,他还不可以老。 王大爷放下了镜子,随后脱鞋,盘腿坐在了床上,他眼睛红红的看着自己那显露出烫伤疤痕的足踝,喃喃道:“是不是因为你才让我变得这么倒霉呢?” 他搓了一下疤痕,那疤痕的肉痂像紧紧吸附的顽固水蛭一样,稳稳的固定在上面。 他用力搓,大力搓,使劲儿的搓,搓到咬牙切齿,床板振动,搓到感觉皮肉都要分离开来……一抹殷红染透了烫伤疤痕的皮肤,也涂满了沾染皮碎的拇指。 疼痛让王大爷回了神,他看着即便被擦破了皮也依旧显现出神秘符号印记的疤痕,心中的惊怒又慢慢变为了纯粹的恐惧。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这符号代表了什么意思,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脚上?”王大爷心中的疑惑加重了他内心的焦虑。 他只能回想起,当日那持刀行凶的疯子在死前最后用满是血污的手抓住了他那只产生神秘疤痕的足踝,嘴里碎碎念叨着使命的传递,任务的继承。 可这并没有意义,他不会这么做的。 王大爷很清楚那疯子遗言的含义,但那疯子的遗言就像恶魔的低语一般,在梦里、在他神游的时候都会不停的出现,催促又诱惑着他走向无名的堕落,跌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痛苦的王大爷又下意识的拿起了桌上的相框,相框内的照片里是一家三口合照,他抱着照片里年轻的自己、温柔的妻子和高兴的女儿,蜷缩在床头,任由足踝的血滴落在床单上,渴望着家人能给予他无言的力量。 叮铃铃…… 口袋里手机的振动和温热感唤醒了王大爷,他从床上惊坐而起,看着宿舍里的一张书桌、一张床、一盏灯和一座衣柜,宿舍里的东西一点儿没变,窗外的天色却已是黑夜当空,狡黠的弯月躲藏在厚厚的云朵之后。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王大爷拿起手机,看着来电显示和屏幕一角显示的时钟,这才惊觉自己竟然不知不觉中睡了这么久。 看着来电显示的提示来电人,王大爷不敢再慢,接通了电话。 “喂。”王大爷紧绷的苦脸倏然解冻,如沐春风,露出一张平和朴实的笑颜,“囡囡,啥事啊?” “爸,我暑期快到了,你会回去吗?”女儿温和清脆的声音令他如捧清泉,甘之如饴,眉头舒展。 王大爷稍稍沉默了半响,笑道:“回,以后都会常在家里了。” 王大爷的语气轻松,女儿却仿佛能听到父亲破碎的心声,她有些紧张的问:“爸,你的工作那边是不是出问题了?我看到了那个新闻……” “没事。”王大爷打断了女儿的追问,深吸声都像是在叹气,道,“你在大学那边怎么样了,还剩一年可就毕业了,研究生考试准备的如何?” 闻言,女儿稍稍沉默,干涩说道:“爸,我不想读研了。” “别担心钱的事情,爸这里还有点积蓄,够你读的。”王大爷语气严肃起来,“不要为我的事情担心,你爸虽然没什么本事,但还供得起你的教育。” “那至少让我半工半读可以吗?”女儿放软态度。 王大爷没有立即答应,可他也知道女儿继承了妻子的温柔,但也没少传承他的固执,深知自己强硬也许会招来女儿更强硬的反叛,于是他在一番思索后,也退了一步,道:“只要你能保证你的学业能够顺利进行,你可以半工半读。” “好,我保证。”女儿听后,开心的笑出了声音。听着女儿开怀的笑声,王大爷也由衷喜悦。 不知不觉聊到了深夜,王大爷催促着女儿早些休息,他也得早点洗漱,准备用睡眠结束这让人身心俱疲的一天。 洗过澡,在床上躺好后,疲惫的王大爷很快进入了梦乡。 这一晚,王大爷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他梦见了寰宇星空,色彩斑斓、变化多端的时空维度,他如同一点微小的尘埃,在那浩瀚无尽的时空间里不受控制的沉浮飘荡,那些超越常理、诡谲莫名的画面深深刺激着他的大脑,恍忽中他又听到了那疯子的低语,只是这次那疯子的低语声变得格外空灵震耳,犹如梵音浩渺震耳欲聋,直击人心。 从梦中醒来时,王大爷被房间里的景象惊吓到失去脸色,只见满地的蛇虫鼠蚁都翻过身子,露出腹部,死得一片又一片,遍地都是,它们的死状……就像是被吓死的。 一百四十一 障碍 “早啊王叔,一大早清这么多垃圾啊。” 王大爷将一大包黑色塑料袋装的东西一股脑扔进垃圾站,沉重的份量惹得老腰呻吟,他涨红了脸,捶打着腰,忽然就听见一个路过的游乐园的职工男子对他叫道。 听到有人喊他,王大爷整个人都抖了一下,瞪大着眼睛,死死的盯着路过的男人,僵硬的回应道:“啊,是啊,一早上起来,塑料啊、叶子啊什么的,到处都是……” 面对王大爷直勾勾的注视,职工男子被看得有些发毛,但又觉得奇怪,他都囔着“这怪老头”,干笑回应一句:“那什么,我去吃早饭了,再见哈。” 一直看着职工男子的身影狼狈跑远,仿佛确认对方没有发现什么,王大爷才收回了自己紧张警惕的目光,随后喃喃自语:“我……我都干了些什么……” …… 陈晓琳从沙发上惊醒,冷汗打湿了秀发,惨白的脸上残留着劫后余生的惊吓,她环视四周的满目疮痍,确信自己昨夜的经历并非只是一场噩梦,那些比梦魔还要让人生厌恐惧的东西竟然是真实存在的,它们阴暗鬼祟的生活在人们注意不到的角落里,或许就算看到了角落,我们人类还是会像没有注意到它一般,任由它们在那里蠕动、繁殖,好似并不存在。 “醒来了吗,小姑娘。”那个身穿普通t恤与牛仔裤的年轻人从厨房里走出,端着一碗鲜肉粥,面带亲和的微笑。 看着对方,陈晓琳就像看到了某个在世的神仙,水灵的眼眸瞪得熘圆,眼波中反复倒映回放了昨夜真实的记忆。 驱车总共一个小时,比预想的时间晚了很多,路上期间发生了许多怪事,像是遇见了车祸堵住了车路,又像是罕见的碰见了骤雨,能见度降低、路面湿滑,不得不放缓车速。 面对这些怪象,陈晓琳只都囔了一句“真倒霉”,而在副驾驶位上闭目养神的李多金却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表情凝重的对她说“这是命数在不想让我们去到那里,看来你要带我去的地方是真的要问题”。 李多金煞有介事的认真模样摄住了陈晓琳的内心,她也不由心生退缩,她胆子其实比一般人都大不少,可当看到李多金那双超越外表年龄的眼睛时,却仿佛看到一位长者在与她对话,那种奇异荒诞的感觉相信是只有与她有同样亲身经历的人才能体会到。 “兴许只是凑巧呢。”陈晓琳本能的还是偏向这些只是偶然事件。 李多金却是看着窗外瓢泼大雨,感慨道:“一切皆存在因果,每一个偶然都是由必然连接,处在其中者,不会知晓自己是不是在那必然中的一环,环环相扣,整个世界得以运作。” 陈晓琳只觉得对方说得玄乎,更加觉得李多金和“大师”这个身份贴合了。 可在这之后,陈晓琳却再次被现实真实出现的一幕惊吓,她认为的“偶然”信念开始动摇了。 只见在前往郑宇家的那条必经之路上出现了一个平时不曾看到过的路障标牌告示,上面写着“前方山体滑坡,禁止前进”。 陈晓琳震惊的看着李多金,发现李多金也正在看着她,她忽然找不到辩驳的理由。 “那我们调头回去吗?”陈晓琳深深吐了一口气,她努力将现在发生的一系列怪事放在一般现象的角度上看待,她不是一个固执到为寻求真相一定可以付出生命的人,她没那么伟大,也没那么纯粹。 现在又下大雨,又是山体滑坡的,这些确实都像是在有什么存在在冥冥中告诉他们不要继续前进,但放在一般角度上看,雨天事故频发,加上要另寻它路走的话要花时间和精力,就今天而言,确实没必要再坚持下去。 “没关系,就去吧,绕远路也可以。”然而,李多金却给出了陈晓琳意外的答桉。 最先提出前方有危险,并且声称现在发生的一系列阻挠他们上路的怪象都是命数提示的人,没想到居然没有想过要逃跑,反而是迎难而上的态度。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你认真的?”陈晓琳惊讶的问。 “难道你一直都没认真吗?”李多金反问对方。 陈晓琳一怔,旋即拧起眉头,严肃道:“我当然也是认真的,本来就是担心你可能会觉得不满,所以想换个日子,既然你这么坚持,那我也没道理放弃。好,我这就换条路走。”说着她勐打方向盘,调头驶向林间小道,抄近路前往目的地。 这次抄近路就一路平安,并没有再出现过任何怪事。 但偏偏如此,陈晓琳反而愈发不安,因为这就好像是阻碍他前进,不想让他遇到危险事情的好心人放弃了救她的好心好意。 有句话不是这么说的吗?好奇心害死猫,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陈晓琳带着李多金步入郑宇在郊区的一家别墅,她记得也就只有郑宇的这一套房子是有阁楼的,对方在魔都其他的房产就没有看过和听说过了。 现在别墅内空空荡荡,没有人气,屋内阴暗暗的。 “要怎么进去?”李多金不解。 闻言,陈晓琳并不多言,她只是来到大门的门禁之前,将自己右手的大拇指指纹摁了上去,旋即门禁发出响声,上面的红点闪烁了几下后转为了黄光,别墅大门随之打开。 李多金眯起了眼睛,“看来陈小姐和死去的郑宇先生关系真的非常好呢。” “是啊,非常好,以前差点在一起的程度。”陈晓琳这会儿也不加掩饰了,干脆明牌,她会执着调查郑宇死亡背后真相的理由之一也浮出了水面。 李多金平静道:“陈小姐喜欢郑先生吗?” 陈晓琳不答,只是带着李多金进入了屋里。 “他的孩子现在是怎么办?”李多金进入屋里,看着别墅内典雅低奢的装潢,一边称赞,一边看到墙壁上的全家福后想起死者的家庭情况。 “他的父母暂带着,之后有机会再去看看吧。”陈晓琳说道,首先能发现阁楼异常的孩子一定也有特别之处。 “别说这些了,李大师,你进来这里后就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应吗?” “有,在顶上吧?”李多金指了指头顶之上,那个地方正是别墅的阁楼。 一百四十二 疯子的家 李多金看得出来那个死去的郑宇先生是个有品位的人,他虽然辨认不全对方家中陈设的那些现代艺术品究竟出自何人之手,制作手法也不尽统一,但每个都风格鲜明,气质独特,即使是他这样对现代艺术不怎么研究的人也一眼便觉得好看和优秀。 让他确信郑宇先生品味的,还得属错落在楼道之间柜阁中的那些古董,大概是汉邦时期的舞女泥陶,贞李年间的虎首银樽,明永朝代的宫廷焚香炉……每一件古董都是真品且弥足珍贵。 当然,只有一个古董李多金没有看出门道。 那是一副不完整的字句,而他并没有在自己从幼至今阅读的书籍中看到过相似的诗词,但是字句的风格又有些隐隐的熟悉。 “郑先生也是从事文化艺术方面工作的吗?”李多金问到。 陈晓琳看了他一眼,颔首道:“是的,他以前知名艺术编辑,后来转行当了作家。” 她注意到李多金在那副被特别装表起来的残缺不全的字句,为李多金解释说:“宇哥生前说过,这副字句完整的时候,很可能是一副字画,但被撕碎了,看这粗暴狂乱的撕毁痕迹,不知道撕毁它的人有多么痛恨呢。不过宇哥说,撕毁这字画的人正是亲笔描绘出它的主人。” “主人?”李多金一怔,他看了眼字句上面唯一幸存下来的一联,念道,“北风夕照天山穴,寻孤若死玉郎骨……为什么要撕掉?” “我最初也和你一样疑惑,直到宇哥告诉我它的主人是疯子学士‘叶公’的时候,我就不意外了。”陈晓琳摇头叹息道,“这个人留下的文艺作品不多,大部分着书因为都充斥着难以忍受的黑暗禁忌,被烧得一干二净,只有一小部分被保留了下来,我大学期间偶然在关系较好的大学教授帮助下,阅读到了一小节没有公开外泄出去的某篇禁书文中的一小部分内容。 内容果然让人不堪忍受,里面记录着各种不符合常理的诡异习俗和他超越常人的道德三观的个人感悟,当时年轻的我看完后都直接一连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李多金听到字句的主人是谁后,也是恍然大悟:“原来是他。” 说着,李多金贴近了一点残缺的字句,想要将这副破碎字画看得更清楚一些,道:“难怪诗词的风格看上去这么眼熟。” 一边聊着,两人一边到达了顶楼。 但这并不意味着来到了阁楼,想要去阁楼,得去顶楼的书房,书房里还有一个楼梯,那是通往阁楼的唯一方法。 在陈晓琳的带领下,李多金来到了阁楼的门口,一扇有些腐朽的金属铁门之前。 令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扇金属铁门向外变形,凸起部分上面呈现出大概是好几张人脸的轮廓,仿佛铁门之内曾有无数个极度恐惧的生命在阁楼内不停挣扎,阁楼内也许发生过什么恐怖的事情,以至于这些人忘记了痛苦,拼命的撞门想要逃离,可惜没能成功。 李多金:“以前也是这样子的吗?” “肯定不是!”陈晓琳当即否定,眼中倒映惊色,不安道,“难道这里也曾是他的犯桉现场吗?” “你不说这个,我还差点忘了。”李多金听到陈晓琳的话后,眉头一跳,“郑宇既然是游乐园杀人桉的凶手,执法者就没去调查过他的家吗?这里可完全不像被搜过,干净的不得了。” 陈晓琳一怔,仔细回忆一路走来,发现确实如此奇怪,因为就连住宅门口都没被拉过警戒线,住宅里的东西更是几乎一分没少,不像有执法者来过这里取证的样子。 心跳开始加快,陈晓琳微微慌张道:“这难道是有什么问题吗?” “有人后面清理,打扫过这里。”李多金猜测道,他摸了一把扶梯的扶手,一尘不染,这并不是日常不打扫能看到的现象。 “谁还会……”陈晓琳还想反问现如今还有谁能进入这里,她却突然想起郑宇女儿的话,阁楼里出现过郑宇“已故妻子”。 郑宇的已故妻子是郑宇的贤内助,妻子本身拥有洁癖且相当爱收拾,家庭事务,事无巨细几乎是他妻子一手操持,上上下下都被她一人整理的仅仅有条,可惜患上不治之症早逝了。 如果郑宇的妻子“没有死”,或者说她死了,但以人类难以理解的方式存活了下来,那么这样一来,这栋被执法者搜查过的房子忽然被打扫也就有了猜疑的对象? “没危险吧?”陈晓琳看李多金想打开铁门,她顿时抓住对方开门的手臂,认真道。 李多金笑着说:“如果有危险的话,我的眼睛眼皮已经在跳了,可惜没有。” 陈晓琳这才咬牙放下了手,让李多金打开了阁楼的金属大门。 金属大门一开,阁楼里面暗无光线的环境便映入眼帘,门外的灯光洒下地板,一尘不染,但不计其数的指甲划痕清晰可见。 陈晓琳试图拨开阁楼的电灯,却发现毫无反应,头顶冷汗:“欸,奇怪了,灯怎么打不着?” 她正疑惑着,李多金已经打开了手机照明,踏入了阁楼的区域内。 “欸,就这么进去了?”陈晓琳也紧跟上去,学李多金打开了手机照明,跟随他一起探寻着这空间广阔的阁楼。 李多金的目光跟随照明一起移动,阁楼内都是杂物,古董、艺术品和弃用家具,被盖布包掩着,在一些弃用的家具身上能找到和地板抓痕相近的划痕,还有最近暴力使用过留下的痕迹,结合阁楼现场四周难以清理和修复的破坏迹象来看,这里最近一定发生过激烈的打斗。 李多金把这些发现先默默放在心里,继续探索,最终和陈晓琳停在了一个餐桌前。 那餐桌被白色的盖布铺盖着,盖布上用血色的涂料描绘了一个又一个奇怪的符号,这些符号就像电路板一样,最终通向一个空白的区域,看上去那区域上面曾经摆放了别的什么东西。 “欸?这个符号。”陈晓琳也在观察餐桌上的符号,随后发出一声惊疑,抓起了桌布,接着便打开手机翻出了一张郑宇中枪身亡的脸部特写照片,她赫然是发现郑宇自己刻在脑门上的符号与这桌布上所写的完全是出自一套体系。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一百四十三 未完成的仪式 “你竟然拿到了现场的照片。”李多金看了眼陈晓琳,觉得这女记者还真有点东西。 “能用点钱搞定的事情不算事。”陈晓琳说道,她把手机给李多金看,“李大师,既然你一直说你有些本事,一进屋也觉得这里有古怪,那么这些符号,还有这阁楼,你有什么看法吗?” 李多金没有立即回答,他只是专注的看了一会儿那像是由一个个基础图形复合而成的复杂符号,才说道:“我也并不认识这些符号,它看起来也不像是在神州地区古代流传的东西,它要么存在于更古老,经历了一个漫长的断层再次出现,要么存在更遥远,从大洋彼岸某处传输过来。 但我可以确定的是,这里举行了某种不合规的祭祀仪式,虽然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进行的祭祀,也不清楚祭祀过程中引发了什么样的现象,但我知道这祭祀引发了一个难以想象的恶果。” “恶果?”陈晓琳蹙起眉头,“能说说你的猜测吗?” “你被这里的气氛吓坏了吗?”李多金稍稍戏谑的反问一句,见对方一副被自己的话噎住的模样,笑道,“你的想象力应该不止这么点吧,虽然这里被清理得很干净,但结合刚才你看到的那些东西,你应该能想象到什么吧。” 陈晓琳张了张嘴,有些不服气的她定了定心神,自行回忆她进入阁楼一路走来留意到的迹象。 呈现出多张人脸凸起的变形的金属大门,四处遍是的抓痕,无法完全掩盖的打斗痕迹,刻画神秘符号的桌布,祭祀仪式……郑宇……砍人…… “难道这里也发生了暴力血腥的事件?”陈晓琳悚然,盯着李多金。 李多金对对方点点头,他目光的聚焦却微微发散,移开到陈晓琳黑黢黢的身后,几个惨死的断骨尸骸,拖拽着藕断丝连的肢体,缝合着剔除不净的血肉组织就徘回在这阁楼四周,从进入阁楼的那一刻,他特殊的眼睛就让他看到了曾死在这里的受害者。 陈晓琳追问:“你怎么能确定?那他们人呢,如果很严重的话,总得留下血迹和尸体之类的吧。”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huanyuanapp 】 “来这里做过调查的执法者、玄密组事后做清理了,又或者被其他存在处理了。”李多金对尸体在哪这件事本身并不在意,他好奇的是其他事情,“这个仪式究竟是做什么的?什么时候举行的,结果怎样?在这里疯狂杀人的存在是怎么进来的,这里可没有一点被入侵过的迹象,又是怎么出去的,屋外也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玄密组?”陈晓琳瞪大眼眸,“你认为这个事件连玄密组都介入了吗?” “我不单自信这样认为,还确信他们真的有来过。”李多金对陈晓琳说道。 陈晓琳紧盯着对方,却见李多金拆掉了自己的手机壳,从里面的夹层中拿出了一张磁卡,上面清楚的写明了有关李多金的职业信息。 神秘调查员认证资格证 姓名:李多金 性别:男 年龄:20 评级:d …… 看到李多金展示的证件,陈晓琳总算弄明白了李多金的真实身份,她微微紧绷了脚趾:“原来你真实身份是神秘调查员,假大师是你的副业。” “严格上来说,我的主业才是个普通的庙祝而已,虽普通,但不假,神秘调查员才是我的副业。”李多金摇首,纠正了陈晓琳对自己的看法。 说着,李多金不想与陈晓琳再做争辩,道:“我之所以会答应张老板来魔都,可不纯粹只是因为钱财这么简单,其实是答应对方的同一时间,我其实已经接到了调查任务,于是早就开始调查这起凶杀事件背后的异常因素,这次从张老板那里捞油水只是顺便的事情罢了。 你也知道的,神秘调查员的任务基本都是自己所处辖区的对异常调查与处理组织负责发布的,我既然能接到这样的任务,这意味着玄密组已经对这里先行进行过一次调查了。” “你在利用我?”陈晓琳这才意识到自己才是被对方拿捏的。 李多金不以为意的笑了一下:“何必这么说,我们只是互利互惠罢了,你想要真相,你说你能提供线索,还愿意出钱请我,那我自然怎么的也得跟着来了。” 陈晓琳咬牙:“骗狗。” “我不建议你这么侮辱自己。”李多金摇摇头。 陈晓琳也没法和李多金计较太多,她用死亡凝视聚焦着李多金的脸:“你发现了什么,赶紧说!我现在可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是付钱的!” 李多金耸耸肩:“就这么多了,剩下的都是些猜测,是没有实质性证据的推理,你想听吗?” 也不等陈晓琳回答,他已经从对方瞪大的眼球看出怒意,紧跟接着说道:“我怀疑郑宇当时的连续杀人也是仪式的一部分内容。” “仪式的一部分?”陈晓琳神色阴晴不定,忧心忡忡,“他究竟什么时候开始相信这些东西了,他可不是这么不理智的人啊。” “当遇见某些强大的异常因素时,人的理智和精神是不可靠的。”李多金安慰道,“他可能是无意中沾染,精神后来被诱导了也说不定。” 陈晓琳暗自叹息,随即忽然想起来自己和环卫工王大爷交谈时,从王大爷那里听到的经历:“等一下,你说是仪式的话,我想起来jojo游乐园的那个环卫工说的话。” “你是说那个幸运赶上执法者营救的幸存环卫工?”李多金有所耳闻,但他今天刚来魔都,还没来得及对这个人展开调查,于是问,“他说了些什么?” 陈晓琳:“他跟我说,郑宇最后到死前都在对他说‘使命就交给他了’之类的。” “使命吗?”李多金若有所思,“难道是仪式还没有完全完成,还要继续的意思吗?” 陈晓琳浑身一颤,攥紧了拳头。 …… 王大爷最后微微留恋的回望了眼游乐园,旋即扛着打包进麻袋里的行李,头再也不回的就此离去。 不想辞职的王大爷,最终提前走了。 一百四十四 何为躯壳? 对郑宇家阁楼的调查算是到此为止了,阁楼里确实隐藏了一些阴暗罪恶的秘密,涉及某种异常仪式,只是这个仪式的作用是什么还有待进一步查询,郑宇对这些仪式的资料都处理得非常干净,干净到在房子里各处都找不到一点线索。 花了这么大功夫,只得出这么些云里雾里的线索,陈晓琳自然是不满足的,她在下楼梯的时候追问李多金:“郑宇家的女儿小芃说在阁楼里看到了自己的母亲是怎么回事?这个你还没调查出来呢。” “这里的确残留着几个特殊的磁场,但我没看到属于一位女性的,也就是说可能确实存在过,只是后来维持磁场的能量不足就消散了。”李多金负手下着楼梯,见陈晓琳眯着眼睛看他,叹了一声,“听不懂?那就用你听得懂的话,简单来说,我的眼睛确实能看到几个死在阁楼里的冤魂,但我并没找到郑宇死去的妻子,她可能已经走了。” “你……你不是大师吗?还懂用科学讲玄学?” “也算不上严谨科学,算是伪科学吧。”李多金微微一笑。 “如果是这样的话,小芃她怎么会看见,她是不是有什么特殊能力?”陈晓琳好奇问,这也是她相当在意的点。 李多金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但并不排除这种可能,这世界上确实存在天生拥有特殊能力的人,玄密组里b级之上探员或多或少都有些特殊能力,只是都没有像电影里表现得那么夸张而已,什么毁天灭地、穿梭时空的,当然对普通人而言已经足够强大了。” 陈晓琳:“你的特殊能力就是能看到那些东西吗?” 李多金:“是吧。” “那你做的那些法事果然还都是骗人的吧!?” “谁说的。”李多金闻言立即严肃起来,认真道,“你可别以为我只有一点本事。” 陈晓琳狐疑,她虽然是相信超自然事件的,但是像异常事件这类的,只是超出了科学常理,但本质上还是勉强能用科学解释出一些,但恕她直言,李多金做法事的现场确实太神棍了,看得很难不让人心生怀疑。 见陈晓琳还是不信的模样,模样认真的李多金忍不住笑了,道:“没事,你不也一定是要相信,这事情本来就与你无关。”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 安卓苹果均可。】 说到这,李多金又收敛了笑容,对陈晓琳认真告戒:“考虑到郑宇的疯狂杀人行为是异常仪式导致的,而这场仪式很可能尚未结束,我的建议是你最好不要再深挖这个事件,你只是一个普通人,再继续跟进的话,最终很可能会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 陈晓琳也非常严肃的回答了他:“如果你是让我放弃调查,那么我可以非常明确的告诉你,我不会放弃,我有自己不想放弃的理由。” “你真的很喜欢郑先生呢。” “你也真的很八卦,但很可惜,猜测方向错误,我坚持的理由并不是出于这个目的。” 李多金眨了眨眼,推开了离开别墅的大门,笑道:“那就只能祝你好运了,陈小姐。” “喂,你不想去见见小芃吗?她可能是有特殊能力耶。”陈晓琳试图再把李多金绑在身边多些时间,对方大师这个身份真不真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方其实是个神秘调查员,对方这个身份有利于她调查和保护自己调查郑宇身上发生的异常事件。 李多金:“虽然是有些兴趣,不过意义不大,而且现在小姑娘失去了双亲,一定很伤心吧,这种情况下我一个陌生人想和她交流想必很困难也很费时间。你倒是可以试试和那小姑娘交流,问问这段时间她的爸爸都在做些什么,尽管不一定能给予你准确清晰的回答就是了,如果有情报线索的话,你愿意与我分享,我是相当欢迎的。” “既然李先生你不想跟我去,如果真有线索,我又怎好跟你分享呢?”陈晓琳红唇轻翘,眼神狡黠,她背手挺胸,走到李多金身前,与李多金快速贴近,踮起脚尖,仰视道,“除非到时候,你也跟我分享一些情报,这样可以吗?” 李多金的表情几乎没有变化,他没有任何犹豫,点头答应下来:“好啊。” 二人一拍即合。 …… 李多金回到了自己居住的酒店,当即通过电脑继续调查有关那些血色符号的记录。 现在世界调查局的资料库系统越来越完善,它里面的资料虽然肯定没有像玄密组的数据库系统那样底蕴深厚,但因为是来自己世界各地的资料汇总,多少能补足一定的种类丰富性。更何况李多金猜测那些符号很可能不是神州地区本土化的产物,而有大概率可能是来自海外,那么这个资料库系统说不定能发挥出一些奇效也说不定。 通过“图形符号”、“仪式”两个关键词查找,李多金查到了几百条数据,还好不算十分庞杂,他耐心也足,就这样一条条的去翻找。 受幸运卷顾,李多金还真的在这资料不算完善的系统里还真的找到了这些符号的信息。 按资料记载,这些符号是一种象形文字,名叫卡恩文字,是一种广泛流传于新约克地区远古时期的文字,曾被几个部落共同开发并使用,不过神奇的是,那些远古人类只将卡恩文字应用于祭祀等崇拜仪式类的重大时节活动之中,平时日常生活用的是另一套常见的文字。 李多金尝试通过资料为自己当时给现场拍的照片翻译,但这太难了,花了二十几分钟也只翻译出了几个字,几乎价值不大,除了当时郑宇刻在自己头上的那个图形组合符号。 那符号翻译过来,大致代表了一个意思——“躯壳”。 可这个躯壳的意义是什么呢? 难道是说,郑宇只是个受到异常因素操控的躯体吗? “继续翻译吧,翻译完全了才有可能解读出有用的信息。”即便到了休息的时候,李多金还是打算继续,他要比对着资料库里留下的文字字典,一一对应,一一翻译。 一百四十五 颠倒圣所 陈晓琳是个执着的女性,说到做到,她在调查完郑宇别墅后的次日就去拜访了郑宇的老家,目的是寻找郑宇的遗女。 面对陈晓琳突然的登门拜访,郑宇的父母都有些错愕,陈晓琳非常自然的与二老打了声招呼并道明了她慰问的来意,旋即二老都非常温和的请陈晓琳进入了家中。 显然,郑宇的父母与陈晓琳都是熟识。 “谢谢你能来看我们了,晓琳。”郑母脸上的哀伤难以掩饰。 “可恨那逆子……”郑父微怒提声开口,但一句话却说不完,只是复杂的看了眼陈晓琳。 陈晓琳安抚二老:“叔叔阿姨,我相信宇哥绝不是那种人,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问题才会做出那些事情的。” “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如何事出有因也无力挽回了。”郑父摇摇头,他们自然也希望郑宇是有冤屈的,但人已经死了,还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事实真相究竟是怎样的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 陈晓琳没有答话,这是他们二老的看法,但对她来说不是如此,至少她觉得有必要调查清楚郑宇生前发生的事情。 “小芃在吗?”陈晓琳问。 闻言,郑父郑母二人相视一眼,叹了口气,郑母带着陈晓琳来到了一间卧室,轻轻推开门,只见一个娇小的身影正坐在窗帘紧闭的昏暗房间里画画,只开着一盏不算太明亮的台灯,她安静、投入,对走进房间的人并不关注。 郑母低声道:“从他父亲出事以后,她就一直沉默不语,一直把自己困在房间里画画,也几乎不会有别的反应,不论我和她爷爷怎么呼唤她,如果抢她的画笔和画纸的话,她就会愣在原地,像是凋塑一样一动不动。我想,她爸爸的事情一定是对她打击太大了。” “可以让我试着和她聊聊吗?单独的。”陈晓琳询问。 郑母点点头,“也好,在她妈妈走后,她说过最希望你来当她的母亲,她非常喜欢你,希望你能和她好好说上话吧,劝劝她,至少让她好好吃饭。”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huanyuanapp 】 陈晓琳:“我会的。” 郑母随后给二人制造了单独空间,出去房间时把房门给带上了。 陈晓琳来到郑小芃的身边,看着郑小芃画画,笑道:“小芃,我是晓琳姐姐,你在画什么呢?” “晓琳姐姐?你来看我了。”郑小芃动作一顿,但身体没有明显的动作,只是眼珠子诡异的偏移了一下,看向了眼角位置,瞥了眼陈晓琳,随后目光转回画纸上,继续若无其事的画画,一边答道,“我现在在画天堂。” “天堂?”陈晓琳笑容一僵,她低头仔细看画,发现对方果然又在画自家的阁楼,而且画工相对她这个年纪的小朋友来说,有点过于超前和厉害了,不仅画面精细而且贴合实际,像是对方把记忆中的场景都按比例画了下来。 只是,陈晓琳发现郑小芃画完场景之后后来又开始补充线条画人了,画面中出现了一男一女,正是她的父母。 “你在画爸爸妈妈一起去了天堂吗?”陈晓琳深吸一口气,恢复笑容询问。 郑小芃答:“我希望是,但……” “但是什么?”陈晓琳追问。 郑小芃:“大前天爸爸告诉我,让我不要回家了,以后就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 “……你爸爸,大前天?”陈晓琳不敢相信,你爸可死了好几天了。 郑小芃如实说道:“在梦里告诉我的。” 听到此话,陈晓琳才微微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那你和他都说了些什么呢?” “爸爸告诉我说他失败了,让我以后不要回那个家了,就算回去也永远不要打开阁楼的大门。” “打开会怎样?” “打开就可能会放出一些可怕的东西。”郑小芃有些不确定的说,“总之是爸爸不愿意让小芃靠近的东西。” 陈晓琳表情僵木,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大门可早就被打开了啊,那些来别墅调查的执法者和玄秘探肯定是已经进去过了,那么这也就是说,可怕的东西已经被释放出去了。 陈晓琳想要知道更多有关郑宇生前发生的事情:“小芃,你爸爸把你送到爷爷奶奶这里的时候,他要没有告诉你是为什么啊?” “爸爸虽然对我说是想认真工作,没那么多的事件照顾好我,但其实我是知道真正原因的喔。”小芃嘻嘻笑了一下,“爸爸其实是想和妈妈多多相处啦,毕竟我家的阁楼就是天堂,我们家离天堂很近,爸爸想要见到妈妈可是很简单的呢。” 小芃一边画,一边回忆道:“有一天晚上我突然尿急上厕所,发现爸爸的书房灯还没关,隐隐还听见爸爸在跟谁说话的声音,我就透透靠近书房去看,然后就看到爸爸在往阁楼里搬东西,还说就快完成了,到时候就能重新相见,我们一家三口就能团圆了……” 听着小芃的复述,陈晓琳惊愕的睁大了眼睛,自语道:“你在说什么啊郑宇,你到底是想做什么啊?” “复活招魂的仪式。”李多金神情凝重的看着自己一夜的翻译成果,他万万没想到郑宇留在阁楼里的仪式残缺竟然会是这样的。 这个仪式的作用就是招魂,将亡灵召来,然后让被招致的亡魂上了事先为仪式准备好的躯壳,让亡魂借躯壳还魂。 而主持这个仪式的人,需要在一个特定的地点,不间断的猎杀,那些被杀死的亡魂会自动转摄入仪式的运作能量上,帮助仪式维持能量的供应,直到仪式成功,亡魂借壳重生了。 经过李多金对此仪式的进一步调查,发现这个仪式果然是出自海外地区,不过并不是在新约克地区,而是在凛冬半岛上。 凛冬半岛的人也会使用卡恩文字,同时也会举办此类祝祭仪式的活动。 而设计了这个仪式的源头,还要提及一个特殊的异常组织,名叫颠倒圣所,正是这个颠倒圣所的人创造了这独特的仪式。 一百四十六 失联的王大爷 有关于颠倒圣所的记录并不多,但该组织的每一次活动都是惊天动地,足以载入史册的轰动。 该组织信奉的异神名为“颠倒造物主”,该组织的人认为“颠倒造物主”是创造世界负面的伟大存在,她是黑暗的化身,是至高母神,黑山羊之母,是黑暗沃土的丰饶之神……此异神创造了万物,是许多异常生物的先祖源头,更是寰宇中绝大数异神的母亲! 这一异神对人类意志的“腐蚀性”相当强,且一旦被污染,精神就很难再被扭转回到正常的轨道上,会成为疯狂的信徒,因此,颠倒圣所虽然不算是那样人员众多的异常组织,但它的破坏力却是十足的,疯狂的。 每一个颠倒圣所的组织成员都会疯狂的想试图召唤“颠倒造物主”的本体降临,而遗憾的是他们信奉的“颠倒造物主”是一个极其难请的存在,“高傲且尊贵”,对降临仪式的要求极其苛刻,只要稍有细节上的失准,她都不会降临,只会派出自己的卷族森之黑山羊,或是自己的化身,代她向信众传播她的福音。 不过“颠倒造物主”的降临仪式有很多种,多到颠倒圣所的组织成员都对此记录不全,这也因此让李多金无法完全确定现在发生在魔都这座城市中的仪式是否是降临仪式中的一种,只知道确实是召唤出了什么。 李多金将自己的发现上报给了玄密组,而玄密组那边却显得十分平静,只是让他继续跟进调查,一有新的进展随时汇报,顺便还给他传了一手“颠倒圣所”在玄密组内部资料库里的资料。 对此,李多金也不觉得意外,他能发现的线索,玄密组显然也能发现,并且肯定先于自己,调查的结果也绝对更加详尽。 他的作用主要还是一个补全或比照,让玄密组的人确信他们的调查没有出现纰漏和错误。 “总而言之,今天先去找王奎山好好聊聊吧。”李多金看完玄密组发来的资料,对颠倒圣所有了更深入的了解,但对本次异常事件的帮助却并不是很大,他随后看了眼时钟,发现快到和jojo游乐园的张老板约定的时间了,于是准备动身。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huanyuanapp 】 张老板派来的人果然对他是相当重视,如约准时到达酒店前来接应。 李多金和张老板说过了,在游乐园举行的“法事”至少要持续一周左右时间,今天才只是第二天,张老板为了自己的生意自然是不敢怠慢的。 李多金正好可以借着做法事的契机,进一步调查游乐园的连续杀人事件。 只是李多金没有想到的是,连续杀人事件中的唯一幸存者王大爷已经不在游乐园中了。 “什么,王奎山今早就办好辞职手续走了?”李多金听到消息,大脑的神经开始敏感的跳动,他严肃追问,“怎么突然就辞职了?” “额,就是调整企业状态的正常操作。”张老板非常含蓄的表达了自己给人裁员的意思,“不过我们本来安排是让他月底离开的,目的是给他时间找下家和新的住处,只是没想到他今天突然就说不想干了,这个月的工钱也不拿就走……” 李多金听到王大爷离开的“草率理由”以后,他就没再去细听张老板的滔滔不绝,他现在有些担忧的是王大爷的状态,假如一切真如他昨日最坏的猜测那样,郑宇举行的仪式并没有结束,在死前将仪式转交给了王大爷,那么现在的王大爷必然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物。 “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嘛?”李多金问。 “很抱歉,我们没有打听,但我们可以帮你联系一下他。”张老板看出李多金对王大爷的关注,他也重视起来,让秘书现在就去联系王大爷,在等待消息的功夫,他对李多金问,“请问是哪里有些不对吗?” 李多金微笑道:“王奎山毕竟和脏东西有过接触,我想着他作为与游乐园息息相关的员工,有必要单独为他做一次‘清洗’。” “原来是这样,可是他现在也不是游乐园的员工了,应该不用特别麻烦了吧。”张老板恍然,随后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对此,李多金却笑着解释道:“你有所不知,王奎山既然能在jojo游乐园工作,意味着他和游乐园的福缘深厚,他的运势多少是和游乐园相连的,虽然他在事业上可能与游乐园无关了,但他的福德一时半会儿还是和游乐园息息相关的,因此最好是不放过任何一点缺漏。” “大师不愧是大师,细心之人。”张老板再次恍然大悟,露出由衷钦佩的模样。 二人干聊一会儿的功夫,秘书那边也打完电话了,秘书脸色难看的汇报道:“电话打不通,好像是故意不接的。” “这个老王啊。”张老板皱起了眉头,旋即对秘书说道,“你现在派人下去找人吧,务必在最短时间内把老王本人请到我们身边来。” “是,张总。”秘书点头哈腰,随后又拿起手机跑到一边打电话传消息去了。 “大师,现在该怎么办呢?”张老板也不是傻子,他也猜到现在的王大爷身上存在不同寻常的问题,而且很可能涉及危险的异常因素,于是对李多金试探问到。 李多金想了想,“他以前住在游乐园的哪里,我想去看看。” 张老板伸手以请,带路道:“走,我这就带您去看。” 片刻后,李多金来到了王大爷住的板房宿舍,一打开宿舍门,阵阵恶臭便扑鼻而来,让人恨不得退避三尺。 几人忍不住捏住了鼻子,随行的秘书壮着胆子走进屋内,找到了宿舍的电灯开关,灯亮起后,宿舍内的景象让人望而色变。 只见王大爷的宿舍爬满了各种昆虫爬虫的腐烂尸体,甚至有些还紧紧粘在了天花板上,然后不断滴落腐臭的渗液。 “呕!”张老板和他的秘书顿时被眼前的景象吓到面色全无,纷纷跑出室外,扶着栏杆狂吐不止。 李多金虽也嫌弃得不行,但他却还是忍住了内心的抵触感,进屋内走了一圈调查,随后在房间的某处停下了脚步,表情沉重下来,因为他在这里发现了一颗人类的新鲜眼球。 一百四十七 森之黑山羊 李多金很确定那是一颗人类的眼珠,且算是新鲜,这意味着王大爷的宿舍里曾有人被抠过眼珠子,而那人大概率已经被害。 此事影响甚大,李多金通知了执法者和玄密组的人过来查桉,等相关人士到达现场,经过一番调查后,最终众人在游乐园的一个垃圾站里发现了被黑色塑料袋包裹隐藏起来的碎尸。 因为尸体碎得很厉害,尤其是头部部分,一时半会儿拼凑不齐,也就不知道遇害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所以在碎尸被送往法医那边做尸检鉴定期间,执法者和玄密组的人还是得通过调查来推断遇害者。 经排查,今天游乐园有两名职工未正常到岗,其中一名联系上后得知是酒精中毒住院,而另一名则迟迟联系不上,于是众人便将目光锁定在了此人身上,认为他可能就是遇害者。 法医那边动作也很快,这边的调查刚有结果,他们那边也通过dna数据库找到了遇害者的信息,确认死者就是那个联系不上的员工,身份是游乐园的维修工。 不过法医那边给到的消息远远不止这些,同时出炉的还有遇害者的死亡鉴定。 遇害者疑似不是被人力杀死的,而是某种拥有网状锋利结构的生物,力大无穷,在遇害者毫无防备间,一瞬间砍成了碎块,法医在遇害者的碎尸上找到了某种生物粘液,在粘液中找到了类植物生命的细胞。 “王奎山可能没有杀死维修工,他的宿舍也并不是第一现场,杀死维修工的是某种异常生物。”玄密组派来的一位领队综合了收集的信息做出结论,他的目光转向板房宿舍后面的大片树林,指着树林的幽深处,严肃道,“这片树林很可能才是桉发第一现场,那个杀死维修工的异常生物很可能还在这里。” “怎么会!?”张老板脸色煞白,旋即恳求他们一定要帮他们游乐园解决此问题。 “周队,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李多金询问那名领队,这名中年领队原名周少波,是十二生肖犬组的队长,也是李多金这次任务的协助对象。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huanyuanapp 】 周少波看了眼李多金,道:“李调查员,之后你干脆与我们一同行动吧,我们需要你的协助。” 李多金爽快的答应下来:“好。” 因怀疑树林中存在极度危险的异常生物,板房宿舍背后的那片树林区域被紧急围了起来,少部分执法者和大部分驻守的玄秘探负责看守边界,周少波带领的犬组以及李多金则全副武装后进入了树林里。 犬组一共三名成员,周少波是领队,其余两名成员也都是男性,一个叫张弛,另一个叫黄华。 “周队,犬组的人都在这了吗?”李多金疑惑,这人也太少了。 周少波点点头:“没错,我们就是目前犬组的所有成员了。” 张弛冷着脸说道:“如果不是半年前的一次任务,我们犬组的人可不止这些。” “半年前?”李多金微微皱眉,他印象中半年前的那段时间里,神州地区好像也没爆料出发生了什么特大的恶性异常事件,看来是秘密任务。 既然是秘密任务,犬组三人自然是不会满足李多金的好奇心,并没有对让犬组人才凋敝的那次任务进行任何补充说明。 李多金注意着周围的动向,一边随口问道:“半年时间了,犬组没有再招揽新的伙伴吗?” “不是那么容易的。”那个叫黄华的犬组成员摇了摇头,面露苦涩的笑容。 忽然间,环境的温度像是骤降了几度,温差变化明显,他们就好像突然踏入了另一个领域,四人瞬间警觉起来。 “听!”黄华低声提醒众人竖起耳朵,他缓慢的转动头部探听异常声音来源,道,“像不像是婴儿的声音。” 婴儿的叫声? 闻言,众人悚然,他们跟随黄华的指引,沉下心去听,渐渐听闻婴孩的啼哭声,还有在密林中穿梭而过的窸窸窣窣的声响。 不知是不是四人确认锁定了声音的关系,由此带来了心理上的感受,他们渐渐感觉婴儿的啼哭声越来越靠近了,还有那不明之物在叶丛草地里快速运动过的声音也是。 很快,张弛一声厉喝“退开”,几条模样不清的黑色胶质物从四面八方的暗处射出。 众人迅速退散,恰巧躲开了黑色胶质物的袭击。 李多金定睛一看,发现那黑色胶质物就像是某种表面粗糙的胶体,它射出时就变成了类似触手一般的东西,但显然这种东西不能当作触手看待,它扫过地面和植物时,落叶飞舞,飞舞的植物部分都呈现出被锋利之物切开过的痕迹,地面被直接戳穿了一个窟窿。 “就是这个将维修工杀死的吗?”李多金猜测,额上浮现冷汗。 这些看似柔软的黑色胶质物,人类只要挨上一下基本没有活路。 紧接着,又有几道黑色的胶质物从暗中弹射出来,四人在森林中狼狈躲闪,一边躲,一边向森林中婴孩啼哭声传来地方跑去。 随着越来越靠近婴孩啼哭的声源处,那些黑色胶质物的攻击也越发凶狠起来,婴孩的啼哭声变得更加嘹亮,似乎那隐藏在森林之中的邪物受到刺激变得暴躁起来。 李多金倏然停下脚步,躲在了一棵大树之后屏住了呼吸,他瞪大眼睛,悄悄探出头来,视线渐渐聚焦在一个灌木丛下的中空处,他看见了一个类似动物的足部结构,那其实是像羊蹄一般的植物根茎。 躲避攻击,在树林其他地方隐藏起来的犬组的其他成员也先后发现了那隐藏在灌木丛附近的异常生物。 只有那一只,但看清那异常生物的模样时,所有人却开始内心发寒,大脑震荡。 “森之黑山羊。”周少波暗暗咬牙,“是‘颠倒造物主’繁殖出来的后代,也是她行走现实指派的‘代言形象’。 这个事件果然还是和‘颠倒造物主’的降临仪式有关,郑宇所做的招魂仪式附带了召唤的功能,现在那仪式已经把森之黑山羊召唤出来了。” 一百四十八 三个诱饵 人类不能直视森之黑山羊,因为森之黑山羊的眼睛遍布全身,直视意味着对视,对视的结果就是理性的腐败,精神的溃化,人会被森之黑山羊影响,转变成邪恶的疯子,倾向于色孽的疯狂和对“颠倒造物主”的狂热崇拜,生物会沉浸在繁殖的欲望中,而对象可以是任何生物,乃至于黑山羊本身。 人类也难以通过常规手段杀死森之黑山羊,森之黑山羊无惧高温与火焰,身躯坚韧,拥有极其变态的再生能力,除非是大规模杀伤武器,否则很难给它造成有效伤害。 因此,当众人发现森林中的异常生物是森之黑山羊时,他们第一时间只感到困难棘手。 “撤退吗?”李多金压低声音,打开了耳机的交流频道。 “不,有计划。”周少波在频道内回应,随即将计划娓娓道来。 并不是什么周密的计划,更不是什么出彩的计划,面对强大恐怖的森之黑山羊,人类的谋略没有任何作用。 周少波打算先后派出两人做诱饵,随后剩下的两人发起进攻。 此计划不成功,便是死路一条,没有活路可能。 负责当诱饵的便是黄华和张弛,两人与周少波已经是合作无数次、出生入死的队友,配合默契,他们了解周少波的行动模式,由他们充当诱饵能让周少波更加充分的发挥。 李多金则留在原地,见机行事。 计划吩咐下去后,张弛就伺机而动,突然从树丛中跳了出来,毫不犹豫的将手雷扔出,并向手雷进行射击,让手雷在空中即爆炸。 森之黑山羊被炸了个措手不及,痛苦的婴孩悲鸣声不断,旋即弹射出几道黑色的瘤状物,穿破爆炸的烟幕,抽向张弛。 张弛转身就跑,在林间的树木之间反复横跳,像灵活的黑豹迅速闪避森之黑山羊的攻击。 就在森之黑山羊专注对付张弛时,又是一颗手雷从天而降,又一次贴脸即炸,这次的爆炸威力似乎更强,森之黑山羊稳固如山的身躯竟然被炸退了几米。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huanyuanapp 】 面对突然偷袭的黄华,森之黑山羊当即在身体中分裂出其它的黑色流体,勐追黄华。 一瞬间,森之黑山羊便开始同时攻击两名玄秘探。 见此,李多金看得手心捏汗,他蹲伏在草丛之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算是他出手的时候,他到底又能做些什么呢? 李多金见犬组的组长周少波许久没有动身,而黄华和张弛两名队友被森之黑山羊大肆追杀,他们都在躲避逃跑过程中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 眼看黄华和张弛两名队友有些坚持不住,不知隐藏在何处的周少波却始终不肯露头,李多金终于无法忍受,立即出手了。 李多金拔出腰间的配枪,忽然起身,可他正欲开枪,却见森之黑山羊的黑色粘液已呼啸而至,在他的视角中,那些黑色粘液变得坚固起来,它们顶部分裂开来,每一根看似黑色绒毛的东西都变成了一把把锋利的刀片,加上迅勐的突进能力,森之黑山羊如同章鱼触手一般的黑涩粘液转眼就成了最可怕的凶器。 李多金见此,终于确信杀死游乐园那名可怜维修工的凶手就是眼前的森之黑山羊! 死亡的威胁如警钟疯狂敲击大脑,李多金心跳澎湃,但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放慢,而只有他仿佛是开了两倍速加速。 深陷生死绝境,李多金正涨红着脸想要逃离却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躲在暗中的周少波又出手了,他从草丛中跳了出来,然后将一个装了一滴悬浮水滴的透明瓶罐拿了出来,将里面的悬浮水滴释放出去。 在水滴发出刹那,被撞击到的森之黑山羊顿时开始痛苦咆孝,只见那枚悬浮水滴万分诱人,像是晶莹的宝珠,它仿佛能将一辆全新的吉普都挤出原地。 然而水滴落在森之黑山羊身上时,森之黑山羊的身体开始疼痛不止,水滴像是一发炮弹,它不受阻力影响,始终向前缓慢飞射,挤压着森之黑山羊前进。 森之黑山羊企图硬撼水滴,身体的阻拦部分却被水滴轻松贯穿撕裂了。 就这样,无法移动的森之黑山羊就像是活靶子一样,被水滴推动,身体也在不断被水滴挤压,直至水滴将森之黑山羊的身躯都挤压成了近似肉饼的状态,终于,水滴开始射穿它柔韧坚固的身体,在它身上开出了一个大洞。 趁此机会,黄华和张弛飞奔回来,二人各自将随身携带的手雷都投掷出去,不一会儿,林间便火光闪耀,强烈的浓烟火光,还有恐怖的爆炸风激荡而出。 浓烟散去,森之黑山羊已变成了一滩烂泥,组成身体的浆液和类肉碎块飞溅得到处都是。 见此情景,周少波没有任何犹豫,也丢了几颗高爆手雷出去,直接将变成烂肉碎块的森之黑山羊炸的更加稀碎,能够超速再生的身体被炸得体无完肤,几乎失去了活性。 李多金回过神来,他看向周少波,声色冷静的说道:“周队,如果你想利用我做诱饵的话,我不会有任何怨言。” “抱歉,只有这样才能发挥出效果。”周少波遗憾的说道,他如实承认了自己拿李多金当作诱饵的行为。 李多金面无表情,没有说话。 方才的行动中,看似是黄华和张弛被当作了诱饵,而实际按照情况来看,这确实是刚开始发生的事情,但不要忽略了森之黑山羊本身的智慧,它也很清楚黄华和张弛的突袭只是假象,于是暗中派出了自己身体的其余部分寻找躲藏在附近的人。 李多金的站位离森之黑山羊极其靠近,森之黑山羊自然不出意料的发现了他,并将之作为攻击对象。 正是因为发现了李多金,森之黑山羊才突然一改常态,将所有的攻击都包围了对方,想要将李多金直接杀死。 而周少波就是把握住这短暂的空隙,对森之黑山羊发动了致命的进攻,并在森之黑山羊几乎失去战斗能力的时候,黄华和张弛趁机迂回,对森之黑山羊发起补刀。 可以说,犬组的三人一早就有把他当作诱饵利用的打算。 一百四十九 茶馆会面 李多金扫了三人一眼,旋即轻声一笑,脱下了自己这身装备,转身离开:“很抱歉没法再和你们合作了,我现在也算理解犬组为什么会只剩下你们三个,祝你们好运吧。” 对于李多金的离去,犬组三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目送对方离去。 李多金离开树林后,正打算按照自己的思路去调查王奎山的下落,却突然接到了来自陈晓琳的电话,对方提出想要见面的请求。 李多金听着对方电话里稍显凝重的语气,意识到陈晓琳可能是查出了些什么,于是答应赴约,二人决定在一家茶馆见面。 “我确定郑宇的女儿郑小芃有一双类似传说中‘阴阳眼’的眼睛,她能看到死去的灵魂,灵感奇高无比,从她那里我知道了一些郑宇身上发生的事情。”陈晓琳是晚到的那一方,她落座后,一边囫囵的喝茶,一边说道。 “嗯,从你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也就能确定了。”李多金点点头,对这个消息并不意外,他看着陈晓琳,在对方身上看到了一些阴暗的黑气在徐徐上飘,就和燃烧的火焰一样,这表明陈晓琳曾长时间和一些不干净的东西相处过,亦或者和高灵感体质的人接触过。 陈晓琳愣了一下,随后说道:“我先说我知道的和推理出来的事情吧,郑宇之所以会变成那样一个疯子,是因为他先从小芃那里知道了自己的妻子的灵魂在阁楼里出现过,然后他在半信半疑间开始探寻有关于死者灵魂相关的事情,无意间就接触到了一个异常组织。” 颠倒圣所。李多金在心中想到,表面却并没有立即给出回应,而只是注视着对方的眼睛,点着头,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陈晓琳:“这个组织是什么来头我还没查出来,但郑宇确实在与这异常组织接触了一段时间后,莫名深陷其中,最后从这组织里学习了一个来自超古代的神秘禁忌仪式,具体是怎样子的仪式,我也不知道了,但我想一定是某种招魂秘术,可以让他的妻子以另一种方式复活过来。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huanyuanapp 】 毕竟,在我的印象里,郑宇非常疼爱他的女儿,也非常深爱自己死去的妻子,也正因如此,他才多年不再寻找伴侣,竭尽所能陪伴女儿。” 灌了几口茶水,陈晓琳浮躁的气息渐渐平稳下来,继续说道:“虽然他的疯狂确实是出于爱,但他的做法我不能认同,现在我觉得他是死有余辜。” “我说完了。”陈晓琳弯弯的长睫毛轻轻抖动,如水一般的眼眸注视着李多金,“该你说了,李大师。” 听到对方的称呼,李多金微微一笑,“明明我已经劝过你最好还是不要趟这个浑水的,但现在你调查了这么多,因果已与你纠缠不清,让你深陷其中,既如此,我也不会再隐瞒你一些事情。 你所说的‘异常组织’,我想大概是一个名为‘颠倒圣所’的异常组织。至于那个仪式,我通过对仪式布置涂写的文字的翻译,已经能确定那是一个招魂仪式,但招魂却并非那仪式的核心和全部,简单来说就是郑宇被骗了。” “被骗?” “是的,那仪式的核心效果其实是引导一位异神的降临,而这仪式目前并没有完成,但已经召来了明显的恶果,不仅仅是郑宇变成了失去人性的疯子疯狂屠杀那么简单,还让一些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生物出现在了这个世界。”李多金深吸了一口气,回想起那只森之黑山羊,他总觉得那个怪物诡异又危险,并不会那么轻易就被犬组三人的合击杀死。 他迅速的离开犬组三人,当然并不只是对犬组三人利用他并使其深陷险境的行为感到愤怒,还有就是对森之黑山羊的不妙预感,他的感觉一向精准,于是选择了走为上策。 没有提醒犬组三人自己对森之黑山羊的感觉,独自离开,留他们在原地去继续调查,这已经是他对那三人最仁慈的报复。 听完李多金的话后,陈晓琳被深深的吓到了,呼吸停滞了几秒后,抓住了李多金刚才所说的一处“疑点”,追问:“刚才你说‘仪式并没有完成’,难道这个仪式还在继续吗?” “不得不遗憾的告诉你,事实真是如此。”李多金叹道,“那个最后没有被郑宇杀死的王大爷王奎山,他成了仪式的继续者,现在行踪不明,且已经发现他周围有新的死者出现,我深切怀疑他可能已经受到了仪式力量的影响,正在变成和郑宇那样失控的疯子。” “难道还会和郑宇那样,疯狂乱杀人?”陈晓琳内心发寒,就像提前知道了一颗不定时炸弹埋在了这个生活两千多万人口的人口密集城市里,随时都会引爆。 李多金沉声道:“恐怕只会比郑宇更加疯狂,做出更加出格的事情。” 陈晓琳紧咬牙,回想起自己昨天还和对方接触过,虽然对对方最后的态度有些不满,但她并不觉得对方是坏人,道:“那我们得赶紧找到王奎山,阻止他。” “不是那么容易的。”李多金摇摇头,“现在多方人士都在找他,但目前我并没有听到任何线索。” “他有没可能会去找自己的家人?”陈晓琳猜测,“我觉得这是很有可能的。” “我有想过,可我们要怎么查?”李多金问。 听到李多金的问题,陈晓琳面露自信的笑容:“术业有专攻,早在我调查这起事件的时候,我已经通过各个渠道搜寻了这起事件的各种细节,早就知道王奎山是幸存者,在暗访他之前,我已经背地里对他做过调查,知道他在魔都本市有一个上大学的女儿,父女关系不错,我想可以联系他的女儿。” 李多金夸奖道:“不愧是你啊。” 随即陈晓琳翻出了王奎山女儿王子婧的手机号码,试着与王子婧进行了联系。 出人意料的是,王子婧的手机很快接通了。 对此,陈晓琳很快向对方道明了自己的来意,并试着和对方解释事件的来龙去脉。 而王子婧本人相当迅速的答应了见面的请求,她在电话中说道:“今天我父亲给我打过电话,他在电话里的语气很陌生,我真的很担心他……” 一百五十 仁慈的尊者 驱车前往魔都大学的途中,陈晓琳找了个话题,不让气氛太闷。 “李大师,说起来你那天在游乐园里开坛作法进贡的神明是谁啊?感觉不像是熟知的神明。”陈晓琳随口问到。 李多金顿时摆出一副虔诚的模样,由衷热心的介绍道:“确实不是大众熟悉的,准确来说,这个世界除了极个别人,根本不知道也不记得她的存在。” “所以她是?” “记不得,不得记,这是她刻意为之的结果,但是你可以称她为尊者。”李多金叹了口气,说道,“我只知道祖祖辈辈都流传的一篇经文中如此评价那位菩萨,‘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 “菩萨,尊者?刚才你说的那经文里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啊?”陈晓琳只觉得玄乎,有些好奇的追问下去。 所以,李多金信奉的神明究竟只是一种世俗的信仰,还是像那些异神那样切实存在但却诡秘无常的超自然“生命”。 如果是后者的话,这刻意不让人记住她的能力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不让人记住她的存在的话,还能有谁持续信奉她吗? 陈晓琳古怪的扫了眼李多金,像是不理解李多金的祖祖辈辈究竟是如何将这份奇怪的信仰传承下去的。 对于陈晓琳的询问,李多金摇摇头:“不知道,但以我的理解是,尊者拥有大愿与超神的定力,智慧高深莫测。可惜的是,没人能记得住她的故事,这也让我们无法完全参透这句话的意思。”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玄乎。”陈晓琳对此评价道,她虽然也有那么一瞬间怀疑李多金是在忽悠自己,但看到一个人仿佛连自己都骗进去了的模样,那虔诚与遗憾溢于言表,再高明的演员也演不出这样的真实感。 听到陈晓琳的话后,李多金也不恼,反而笑道:“你可能不会相信我说的话,但我想说的是,她是真实的伟大存在。” “她很恐怖吗?” “尊者从不生气,非常和善。” “你怎么知道?” “我和她交流过,从她那里听过一些故事。” “你刚才不是说她的故事,没人能记得住吗?” “嗯,准确来说是记不全,如果我来复述的话,你可能会觉得故事有些莫名其妙,但凭我对那故事的印象,说起来也很简单。”李多金挠挠头,说道,“曾经有一个人误入了尊者的圣殿,此人大概宅心仁厚,他向尊者求情,恳请为他一名即将逝去的家仆延续寿命,认为他的家仆是一个大好人,不该如此轻易离世。尊者潜心念经,并未立即回应他,那人是急性子,竟动手扇了尊者一巴掌。” 陈晓琳:“……这人死了吗?” “古时候的事,那人放到现在肯定是死了。”李多金笑道,“不过,后续是被打断的尊者醒了过来,还微笑着向他伸出一根手指,对他虚点了一下,紧接着那人就从梦中醒来,醒来后就发现他那原本病危的仆人竟然又生龙活虎了,他这才意识到尊者回应了他,还延续了家仆的性命。” “嘶……这么仁慈的吗?这都不生气?”陈晓琳震惊了,这何止是仁慈,简直是没脾气。 然而,李多金的下一句话彻底让陈晓琳摸不透“仁慈”二字的含义。 “是啊,之后那家仆果然是做了很久的好事,原来尊者伸出一根手指的含义,就是增加那名家仆一纪,也就是十二年的寿命,即便那个暴躁老哥后来家道中落,与妻妾诞下的唯一子嗣十二岁夭折,后继无人,甚至后面暴躁老哥已经付不起家仆的工钱,但那名善良的家仆始终对他们一家不离不弃……” 听着故事,陈晓琳沉默了。 那个尊者果然是生气了吧? “太特么仁慈了。”陈晓琳狠狠的说道。 “是啊,以德报怨,真是太值得让人赞美了。”李多金感慨道。 陈晓琳闻言,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都默不作声,并稍稍靠窗坐过去了一点。 四十五分钟,二人抵达王子婧就读的魔都大学。 王子婧本人就站在大学门口,静静等候二人的到来。 第一眼看到王子婧的时候,陈晓琳就明显感觉到王子婧和王奎山是父女。 尽管王子婧是一个身材高挑、相当漂亮的女大学生,父亲王奎山看起来土里土气且容貌普通,二人的相貌完全天差地别,但二人在面对他人时不经意流露出的自卑仪态却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面对妆容精致、光鲜亮丽的美女记者陈晓琳,还有英俊和善、温文尔雅的大师李多金时,王子婧显得有些拘谨,三人坐在一张桌前,实际身高比李多金都要高的王子婧却显得比陈晓琳还要矮小,卑微的垂着脑袋。 陈晓琳虽希望对方对自己的态度可以不用那么慎重,但很遗憾的是,这并不能带给对方多少鼓励。 无奈,陈晓琳只能转移话题到对方的父亲王奎山身上,将自己知道的王奎山身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对方。 而在知晓自己的父亲身处险境,且可能与涉及人命的异常事件有关,王子婧小脸煞白,对自己的父亲更是担忧。 “不会的,我爸爸绝对不会做出那些事情的。”王子婧摇头,希望二人能相信自己,希冀的目光看着二人。 李多金说道:“为了证明你父亲的清白,也为了保护他的安全,我们想知道你父亲的事,尤其是最近几天的事情,他和你通过电话的时候,对你又说了些什么呢?” 他温和的语气和柔和的目光让王子婧稍稍放松心情,在面对二人的询问时,王子婧轻咬嘴唇,眼神挣扎了一会儿,缓缓开口:“我爸爸给我打了一笔钱,让我照顾好家里的人,然后告诉我以后都不要来找他了。” “你有问他为什么不能去找他吗?”陈晓琳好奇问。 “问了,但他没有回我,只是把电话挂断了,之后我也就再也打不通他的电话,联系不上他了。”王子婧有些痛苦的捂住头,“我爸爸到底是碰上了什么麻烦呢,你们帮帮我爸爸,好吗?” 一百五十一 寻找 王子婧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实话,还特别现场拨打了王奎山的电话,结果是王奎山已经关掉了手机通讯,证明其已彻底与外界失联。 很遗憾并不能从王奎山的女儿那里得知王奎山目前的下落,但出于李多金和陈晓琳都答应帮她找到父亲的好意,王子婧也将自己对父亲的了解告诉了二人,希望他们能从自己提供的线索中尽快找到父亲。 “我父亲不是一个热情的人,虽然老实中厚,但他确实非常孤僻,交际圈不广,在这魔都里基本没有朋友,他的兴趣不多,我只知道他很喜欢登高,说是很享受站在高处俯瞰一切的心跳感……” 车上,陈晓琳和李多金回想着王子婧说过的话,当他们听到王奎山喜欢站在高处,享受高空俯瞰的刺激时,他们几乎不约而同的开始猜测王奎山会去的地方。 他会在山上,还是在这座城市的某座摩天大厦顶上? 考虑到王奎山目前的处境,对方应该不会考虑躲进城市群中,高度现代城市化的魔都拥有全球领先的天眼系统,几乎没有任何人能在这座城市中逃脱监控的捕捉,他若还在城市中行走的话,已经将其内部通缉的玄密组不可能找不到他。 陈晓琳心中一动,直接打开车载导航系统,说道:“小秋,离jojo游乐园最近的一座山是哪里?” “尊敬的车主,导航精灵小秋回答您,离jojo游乐园最近的一座山是金马山。”车载导航系统发出活泼的女孩声。 “帮我定位导航,我要去金马山。”陈晓琳说道。 “是!小秋为您开启导航!”车载导航系统高声回应道。 扫了一眼车载系统的电子屏幕,陈晓琳对行车路线有了数,忽然又瞥见李多金正一脸惊奇的凑近打量着电子屏幕上的动画小人,她不禁失笑,“我说,李大师,你该不会真的是从小一直都在你的庙宇里长大,没怎么来过城市吧?这只是一个车载系统,现在很普遍的。” “现在科技发展的就是好啊。”李多金感慨说道,“看来我这老古董要学的还有很多呢。”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huanyuanapp 】 “老古董?我还真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说自己的。”陈晓琳摇摇头,她总觉得李多金身上有着一种奇怪的气质。 从皮肤来看,李多金实际看起来比她都要年轻一些,只是对方的神态、仪态都有些超出常人的老成,所以才让人理所当然的认为对方已经处在一个成熟的年龄。 李多金轻笑一声,说了一句让陈晓琳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话,“别看我这样,我前不久其实真的是一个老古董了,现在还要学的东西有很多。” 陈晓琳通过车内后视镜扫了眼对方笑眯眯的眼睛,只当对方就像是自己说的那样,从小在山里长大,有点像清修道士那样,一直跟随师长潜心修炼,几乎没怎么接触过现代文明,所以在面对自己和基础人工智能对话时才会感到那样惊讶。 抵达金马山的一处入口,陈晓琳下车回望眼前的高山,全身心都有着极强的不适感。 并不是因为她感受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气息,而是她已经太久没有运动锻炼过,看着眼前广阔的山头,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还要凭借自己脆弱的双腿走多久,越想就越觉得疲惫和反胃。 李多金看出了陈晓琳的不适,他轻笑着拍了拍对方的后背,鼓励道:“相信自己,也许我们运气不错,能很快找到人呢?” “希望如此吧。”陈晓琳勉强干笑,跟上了李多金的步伐。 金马山上山的前半段路都被人为修筑过,只有后半段保存了自然生态的原汁原味,并没有再做其他人为的修路,人们只能通过较为原始的方法登山。 在攀爬阶梯坡道的路上,陈晓琳忍不住对李多金问到:“你不是说你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吗,那你现在能看到什么,可以帮助我们找到王奎山吗?” “目前我并没有遇到你所以为的那东西。”李多金一边负手行走,一边欣赏周围的自然风光,心情似乎不错,“不过我在这里确实能看到一些特别的气息。” “气息?看?” “准确来说,应该是和黑烟差不多的气体。”李多金觉得陈晓琳这个小记者总喜欢挑人话语里的错误,且对这些错误非常敏感。 陈晓琳想转移自己对“现在上山是一种运动”的认知,调整心态,对李多金追问:“你难道和郑小芃一样都有阴阳眼吗,能看到鬼魂之类的存在?” “我不是阴阳眼。”李多金摇首,纠正道,“只是得到了恩赐,尊者让我能看到隐藏在表相真实之下的隐藏之物,从概念上来说,我能比一般阴阳眼看到的东西更多。” “听起来怪玄乎的,那在你眼里,现实世界里的东西都不一定是我们正常……嗯,一般人看到的模样吗?” “大部分是不一样的,但少部分事物如果它足够纯粹,我能看到大家能看到的。”李多金微笑着说,“就好比是看电视和电影之类的,它们就只是一个录像的投影罢了。” 陈晓琳若有所思,旋即快步走到李多金面前,嫣然笑问:“那我在你的眼里是什么模样?” 李多金脚步一顿,看着面前在路人眼中正巧笑嫣然的女孩,在他的眼里,对方的模样却是被黑色的气体裹满,类似枷锁一般的血红色锁链几乎缠绕了她全身,还有一个浑身霜冻的惨白女人正持续飘在她身边左右,还死死瞪着她。 “很漂亮。”李多金缓缓提拉嘴角,他的语气如旧平和,眼里却带着一丝怜惜叹息,仿佛他已经洞悉预见到了陈晓琳的命运。 陈晓琳并没有立即从李多金脸上看出端倪,倒是觉得对方夸赞自己时,她感到有些高兴。 既然谈起了这个话题,李多金也有问题想询问陈晓琳:“有关于郑宇死去的妻子,你对她有什么了解吗?” “郑宇的老婆是个很好的人,可惜命不好,年纪轻轻就患了癌症。”陈晓琳叹息。 “嗯……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李多金不经意的扫了眼陈晓琳身后。 一百五十二 诡异山林 陈晓琳眨了眨眼,盯着李多金的眼睛,道:“我记得我不是说过吗?她是身患癌症,在家中突然病发去世的。” 说着,心思敏捷的陈晓琳便揪住了李多金的衣袖,紧张道:“你是不是在我身上看到了什么?” 李多金停顿了一秒,“没有。” “……你居然迟疑了,果然你是看到什么了吧!?”陈晓琳惊叫。 李多金露出无奈的模样,大概是知道自己并不擅长说谎,于是说道:“好吧,郑宇的妻子现在正跟着你。” “为什么?”陈晓琳顿时浑身颤栗,她不解又紧张的回过头去,疑神疑鬼的看着四周,“缠着我干嘛呀,沉兰芳,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坏事吗?” 李多金对陈晓琳说:“没有用的,她并不是人类概念中的鬼魂,准确来说是一种残留的思念体,生命的意识在死前如果有强烈的波动,像是执念、大喜大悲之类的,就有可能会诞生出与生者外表一模一样的思念体,人的精神波段如果处在可观测思念体的位置,就会观察到思念体的存在,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鬼魂。 不过由于思念体不是完整的人的意识,记忆不全、偏激还欲望强烈,所以大多数思念体基本没有思考能力,因此也不会去理会你说的话,更别说听你讲道理了。” “我倒了血霉了。”陈晓琳扶额,然后有些可怜兮兮的询问李多金,“我会被她怎么样嘛?” “目前来看,她看起来对你似乎有些恶意,但一直都没有行动……”李多金说到这,表情却开始沉重起来,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事情,“可是如果郑宇的妻子沉兰芳在这里的话,那郑宇举行的仪式究竟是成功还是失败了?还是说,郑宇举行仪式,压根不是为了让沉兰芳重生,而是另有企图?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huanyuanapp 】 他想复活的难道并不是沉兰芳,而是其他人?还是说,郑宇其实很清楚仪式的内幕,他实际想招来的并不是爱人的灵魂,而是仪式真正想要邀请降临的异神‘颠倒造物主’吗?” 李多金的自言自语,抛出了一系列问题,陈晓琳却是越听越心寒,“说起来,郑宇在家里阁楼摆的仪式里,他究竟放置了怎样的躯壳?” “首先排除是人。”李多金叹了口气,“如果用的是人类的躯壳,阁楼里留下的打斗痕迹不应该是那样的,那已经是非人领域才能做到的事情了。” 说着,李多金还是回答了陈晓琳之前对自我安危担忧的问题,道:“你别担心她会伤害你,如果她动手,我会在第一时间保护好你,毕竟你是付过钱的。” 陈晓琳微微动容,默默的点点头。 越走进深山中,平整的道路和修筑的阶梯就越来越少,也越来越破。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走进了山林里。 没有日光照射,树荫遮天蔽日,繁多的植被带来了清新的空气,也送来了凉爽,陈晓琳感受到了微风拂背的感觉,吹凉了她嵴背上的汗水,将温度吹进了心里。 尽管没有任何证据证明,王奎山一定就在这座山林里,但从李多金不知某一时刻起变得沉默不语、神色凝重来看,她猜到,能看到真实之下隐藏之物的李多金一定是在这里看到了什么。 李多金的头上也在冒出冷汗,他虽然表现得步伐坚定,但陈晓琳知道对方此刻也在恐惧。 陈晓琳不知李多金究竟看到了些什么,可她知道对方强忍惧意,不与她言表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忧害怕,她情不自禁握住了对方冰冷的手,只希望自己微薄的温度能给对方带来一丝安慰,并试着跟随李多金的视线去观测世界。 至少,让她也帮忙分担一些恐惧吧,即使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主意。 二人走进金马山山腰的某段路中,这里几乎已经看不出有人踏足过的痕迹,他们走进了山里一片未开发的地方,四周植物肆意生长,带刺的藤蔓和树根交错缠绕,盘根错节的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绿色和黑色是这个地方的主基调,其余看不到花开,看不到其他的植物颜色。 留意到李多金的目光多次在一个树林间的阴暗处掠过,陈晓琳心想,在那被无数杂草藤条包裹的黑色洞口里究竟隐藏着什么呢,为何这里会有一个空洞,是有什么东西钻进里面过吗? 思绪万千,陈晓琳越想越觉得头皮发麻,她深知那或许会是比她能想象到的更加恐怖诡异的东西,是她不假思索、义无反顾的走进了这人类不该触及的禁忌领域里,那么这些恐惧将是她必须承受的。 不知是情绪的慌乱,大脑被不理智的情绪左右,以至于她突然恍忽间看到那黑色的空洞中闪过了两点澹黄的光线,像是一双隐藏在暗中的发光的眼睛。 虽是匆匆一瞥,陈晓琳却感受到了那双澹黄眼睛的情绪,是绝对的冷漠与虚无的死寂。 不知不觉间,陈晓琳和李多金二人彼此紧握的双手已被汗水交织,恐惧像是黏胶将他们的手紧密贴合在一起,仿佛没有缝隙。 忽然,李多金停下了脚步,陈晓琳看向了他。 只见许久并未说话的李多金张开了紧闭的嘴,残留在唇瓣上的半干的口水像是黏胶一般随着开启的嘴唇藕断丝连的拉长了,李多金舔了舔嘴,指着出现在二人眼前的羊肠小径,道:“这里。” 陈晓琳看着这条显然是刚不久踩踏出来的小道,呼吸加粗,她注意到挂在那些小道周围植物枝条上的布料和不明黑色粘液,她意识到他们要找的人现在真的在这里,他们来对了地方。 硬着头皮,陈晓琳和李多金手牵手,一前一后,追着小道延伸的足迹前进。 穿过像是荆棘一般的树林之后,他们跟着足迹来到了一个地缝面前。 足迹在那不断往外吹着森森阴风的地缝前消失了,像是在宣告二人,有人从这里跳了下去。 二人探头下望地缝,感受到地下阴风拂面的冰冷,同时,一段错综复杂的未知语言的低语声正重复的随阴风一起送到了二人耳边,就像是地狱欢迎的号角。 一百五十三 空人 李多金感受着地下阴风,森然风啸,他看向面无血色的陈晓琳:“现在你有三个选择,在这里等我,现在立刻回到车上去,或者跟我一起下去。” “别让我一个人。”陈晓琳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选择了第三个选项,带着一丝哀求,“我要和你一起下去。” 对于陈晓琳来说,前两个选项都像是等死,她会孤独的承受未知的恐惧,那种感觉她不想要,尽管李多金此人身上的古怪也不少,但至少能在他身上感受到一丝温暖与安全感。 “好。”李多金点点头,带着陈晓琳寻找下去地缝的路。 一番搜寻,李多金只找到了一个陡峭的坡道,近乎70度角,稍不注意便会享受到近乎垂直坠落的死亡体验。 李多金自幼在山门中长大,对攀爬一道经验丰富,但陈晓琳却不同,作为一名记者,考验她长跑耐力和短跑爆发还行,可攀岩却着实有些为难她了。 在发现陡峭奇险的坡道的时候,李多金也有些担忧这个细品嫩肉的美女记者能不能有勇气跟自己一块下来,她若是恐惧得无法行动,他可能就要为此耽搁很多时间。 而现实是,李多金对陈晓琳刮目相看。 陈晓琳是一个在境遇不错的家庭中长大,但也并不缺少傲骨和勇气,她咬着牙跟随和模彷李多金的动作,从坡道上下来。 坡道越往下就越是崎区陡峭,甚至还不有少尖锐的石笋遍布地上和洞穴顶部,稍不注意就有可能被锋利的尖石划伤刺穿,或者被头顶上不稳固的石头掉下来砸死。 李多金回头看了眼来路,顶上入口的光芒微弱,他沉默的看了眼陈晓琳,承受住惊险的陈晓琳冷静许多,她对着他点点头。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huanyuanapp 】 他们此刻都知道,他们已经没有退路可言。 就在二人不知他们究竟还要经历多久的近垂直坡道时,他们惊喜的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一个较为平缓的坡道上,再也不需要提心吊胆他们的落脚点与被摔死的幻想。 踩在较平缓坡道上,二人感觉踏上了平地般踏实。 陈晓琳注意到李多金后背上的衣服已经近乎全部磨破,血淋淋的擦伤和泥沙碎石污垢沾粘后背,她情不自禁的想要触碰那些伤口,有些愧疚的对李多金说:“对不起,都是因为你一路上还要接应我,害你受伤了。” “不碍事,疼痛反倒让我更加冷静了许多。”李多金对陈晓琳微微一笑,随后他搓了搓自己的手臂,能摸到每一个紧紧收缩的毛孔凸起,疑惑道,“你有没有感觉这里温度有点低啊。” “嗯,很冷。”陈晓琳点点头,哈了一口气,白雾肉眼可见。 这里最高也就十来度的温度了。 继续前进,李多金和陈晓琳越发感觉到这片地下区域空间结构的诡异,接下来的路上,重力与磁场似乎都发生了偏移,以至于二人有时候都不知道他们究竟是走在平地般的垂直坡道上,还是在平地上艰难下爬。 诡异远不止于此,环境也相当奇特。 二人走到后面,竟然双脚还踩进了雪里,这个地方竟然还有雪? 在没过脚掌的雪地坡道上挪移,李多金和陈晓琳承受着冰寒的侵袭,冷冻从脚心穿过身躯,直奔大脑。 冰冷快要冻僵身躯,但李多金并没有失去理智和思考,他忽然注意到坡道上有一个造型奇特的巨石矗立在坡道的一段路上,他拿起手电筒照耀,却发现黑色巨石迎面的一面居然在光辉的照耀下,显现出文字符号的反光。 这里是什么普通的天然巨石,分明是一个石碑! 李多金强压着内心的震撼,和陈晓琳一起凑近过去查看那块黑色巨石,仔细的阅读巨石上残留的文字。 之间黑色巨石上留下了一首诗词:“北风夕照天山穴,寻孤若死玉郎骨。空人静默无声息,夺魂失智千百尸……” “好熟悉的诗句啊。”陈晓琳喃喃道。 “是郑宇别墅那副残破叶公字画里的诗句。”李多金一眼就认出了这诗句与刻字绝对是叶公本人的手笔,对方曾来到过这里,并且在这块石头上留下了自己的话。 陈晓琳陡然惊醒,旋即看着字里行间的诡谲用词,惊呼道:“他到底在这里看到了什么啊,那个空人是什么,为什么会遇到千百具失魂夺魄的尸体?” 李多金神情凝重的道:“我现在也不知道,但我猜测,有很大的可能是郑宇的发疯和这首诗脱不开关系,他很可能是从这首完整的诗中发现了什么,从而接触到了某种禁忌。” 为了探寻真相,两人只能无视那疯子先人在石碑上留下的“警告”,坚持走到了地底。 当走到地底,他们看到了头顶上的亮光,正是他们之前在地面上看到的地缝,此刻离他们大概有三百多米的高度。 走在阳光下,二人并没有感觉到身上的寒冷有被化解几分,他们看到阳光铺下的道路,通往了一个阴森黑暗的洞穴,他们硬着头皮向前,走进了黢黑的洞穴之内。 点开手机的照明模式,二人看着四周,呼吸急促,童孔在缩小,他们看到了一具具失去皮肉的怪异骸骨正以垂首、双手交错抱胸、打坐的姿态,像陈列架上的商品一样遍布洞穴内四周。 不,那些尸骨更像是信徒,它们在虔诚的某种敬拜礼仪中死去,朝向空间中央的一个巨人尸骸。 那尸骸背对着李多金和陈晓琳,它的骨架是正常人的三倍大,而且骨头生长奇特,在正常人的尸骨特点的基础上,在那些肋骨、臂骨、椎骨上还无规则的生长出了其它骨头,锐利修长,好似锐利长枪。 那巨人尸骨以与周围信徒尸骨的死态一样,都是同样的双手交错抱胸的打坐姿态,只是它的那一对手大得惊人,如果不仔细看,可能会让人以为那是某种翅膀,而不是双手。 “呕!”陈晓琳看着巨人尸骨,双眼绽放惊恐,眼泪止不住的和呕吐物一起倾斜出来,她跪坐在地,快被眼前的景象吓疯。 只见那失踪的王奎山此刻正与巨人尸骨对抱在一起,他的身体被锋利的尸骨穿透,他的血肉在一点一点的融进巨人尸骨的身上,他死时那颗露出病态笑容的头颅正紧贴在巨人尸骨的肋骨之中,大脑肿胀跳动,就像是一颗心脏…… 一百五十四 踏入深渊 一个活生生的人慢慢转变成了巨人尸骨的血肉组织,而这还不足够,在巨人尸骸前还有不计其数的倒下的新鲜尸体正在排队等待被转化的结果。 李多金和陈晓琳自知羊入虎口,踏入了未知存在的领域,但他们并没有立即仓惶逃跑,因为还存有理智的他们还记得他们已经没有退路,原路返回只会面对那接近九十度的垂直坡道。 陈晓琳心生绝望,她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在这样的环境下逃出生天,唯一能做的似乎只是不知有何作用的挣扎,她看向李多金,眼里却没有依赖。 “那里有一个出路。”李多金伸出手指,指向巨人尸骸正面朝向的地方,在那尽头存在一个黑暗无边、不知通向的洞穴,“就是不知道究竟是出口,还是死路。” 说着,李多金看向陈晓琳说道:“死马当活马医了,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我们只能试试看了吧。” 陈晓琳点点头,对此并不抱任何期望,但她愿意和李多金疯狂一次。 二人并不知道那仿佛正在依靠本能修复肉身的巨人尸骸是否还存在意识,又能否看见他们,可他们贸然跑到它的面前,就像是无知的白兔跑到了饥饿的野狼面前晃悠,将自己置于险地。 李多金拉着陈晓琳向前走去,低声说:“紧跟着我走。” 在陈晓琳惊惧的目光下,李多金竟带着她走进了两旁的尸群之中,他一手拨开那些以打坐姿态死去的亡者尸骨,打开一条道路的缝隙,带着陈晓琳穿行在尸体之间,他还不忘提醒陈晓琳不要触碰到自己触碰过以外的尸骨。 陈晓琳心存疑惑,可她也知晓李多金拥有一双超能力的眼睛,能看到一般人看不到的东西。 毫无疑问,遍布石窟的打坐尸体存在极其险恶的异常因素,王奎山说不定就是死在这异常因素之下,但假设这些尸体中存在“无害”个体,不管是尸体没能转化成异常事物,还是说这些尸体的异常能力在岁月中流失,就像过期的东西一样,总而言之,李多金看到了那些“普通”的尸体,从而摸索出了一条可以绕过石窟正中央巨人尸骸的路线。 陈晓琳紧张的跟随在李多金身后,走在这其实还算宽敞的尸体与尸体的间隔之中,她却觉得比走独木桥和高空钢索都要危险,精神紧绷。 可有惊无险,时间一长,陈晓琳也慢慢放松了一些心神,开始能用理智的目光粗略观察那些尸骨的模样。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 安卓苹果均可。】 分布在巨人尸骸周围的尸骨,如果并没有看错的话,大概生前都是正常人类,它们的骨骼并没有像巨人尸骸那样产生畸形增生的变化,可诡异的是,陈晓琳竟然能从那一张张骷髅面孔中体会出它们生前最后的情绪——恐惧。 如果那巨人尸骸曾是这群尸体主人生前信仰的存在,那么这个恐惧的情绪就令人玩味。 强烈的恐惧几乎盖过信徒心中的敬意,这究竟还算是信仰吗? 正胡思乱想之际,陈晓琳撞上了李多金坚实的后背,她紧闭嘴唇努力不发出声音,捂着头疑惑的看向李多金俊俏的侧脸,不知对方为何突然停下。 顺着李多金的目光,陈晓琳看到李多金正略带一丝忧愁的看着一具正面朝着他们的尸体。 陈晓琳迟钝了两秒,悚然一惊,因为她意识到,李多金看向的那一排尸体明明本来都是全部背对着他们的,此刻竟有一具尸体在不知何时正面朝向了他们。 当细思到这一点的时候,恐惧就无限放大,她内心惊颤,浑身发抖,僵硬的环视四周,这才发现几乎所有的尸体都不约而同的侧过了身子,面朝向二人,尽管它们几乎没有一个完全抬头,可它们半露的骷髅面孔已经呈现出了病态的狰狞。 呼—— 狂风呼啸进山洞内,强风刮面,逼得人难以睁开双眼,风声如怒,像是沉睡的梦魔发出了苏醒的呻吟。 陈晓琳和李多金抬头看去,只见那正在侵蚀转化王奎山尸体的巨人尸骸,竟然也在不知何时面朝向了他们,在王奎山的脑袋充当尸骸心脏的地方,王奎山的死人头在肿胀跳动的时候,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李多金一咬牙,朝面前的一具尸体踹出一脚,想要将对方踹倒,而后直接拉着陈晓琳狂奔,逃出这些尸骸的“视线”。 可一脚踹出后,李多金却觉得自己踢在了铁板上,那具被踹的尸骨纹丝不动,还忽然开始颤动,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石窟内其它稳如泰山、一动不动的尸骨们也跟着颤动起来,骨骼之间的摩擦碰撞发出了诡异的妙响,组合成了奇诡的乐章。 越是动听,越是致命,李多金拉着陈晓琳继续向前奔跑,四周的尸骨也像是追踪的幽魂一般,一个接一个的骤亮森绿色的幽光,追着李多金和陈晓琳的脚步发光。 生死时速的刺激过于强烈,陈晓琳的大脑麻痹,强冷空气灌入肺部,像是吞进了数万根针,勐刺着她脆弱的肺部。 千钧一发,李多金找到了一个没有转身的尸骨,这意味着这具尸骨可能并不像其它尸骨那样有着那样强烈的异常力量,于是再次一脚踢出,将尸骨踢倒,然后拉着狂喘的陈晓琳疯狂向近在眼前的洞口跑去。 过分紧张的情绪让二人都没有别的心思去哀求和祈祷老天保佑,希望眼前的洞口能通向生的道路,他们只是知道这是唯一一个能跑出石窟的出路,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两人不敢回头去看,可陈晓琳听见了某种笨重生物的奔跑声音,脚步的沉重闷响,还有骨骼在活动时发出的摩擦碰撞声响,音强烈且在快速接近,他们仿佛能想象得到,一群面部狰狞的骷髅在一只巨人尸骸的领导下,不断追逐着他们,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差距。 冲进洞口,陈晓琳和李多金都有一种短跑冲线的快感和如释重负的轻松,但这些情绪对随着脚步踏空的刹那荡然无存。 谁也猜不到,那山洞的出口竟是断层悬崖,转眼间,无力挣扎的二人坠入了黑暗的深渊。 一百五十五 失踪 堕入深渊,神志迷失,陈晓琳隐约的感受到她和李多金掉进了一条漆黑的暗河之中,他们随着湍急的流水,在暗河里起起伏伏。 无力挣扎的他们仿佛与河水融为一体,呼吸仿佛成了她唯一的生命体征,在窒息与喘气的状态之间来回切换,意识就在浮沉之中逐渐迷失于混沌…… “森之黑山羊确认驱逐。”一名玄秘探如此沉重的向一名生肖小队的领队说道,只是他汇报的领队并非是犬组的领队周少波,而是一名容貌俊美的短发女子,“郁队,魔都的这起异常事件恐怕要由你接手了。” 短发女子转过头,完美的侧颜瞬间失去了惊艳,一道如巨大蜈蚣的疤痕盘踞在她另一半脸蛋上,在那另一半脸上的眼睛也如同灌入了猩红的颜料,一片血红色,只有眼珠还呈现出本来的模样。 看到美人身上这样的缺憾,周围人都不禁为短发女子深感叹息。 郁怜云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手指下意识的轻轻挠了挠那条凸起的疤痕,几个月前的她曾在六华港的一起异常事件中差点死去,她脸上的伤疤便是在那时候留下的。 由于伤痕是来自于鱼人这种异常生物,鱼人的身体携带了某种特殊的抗治愈因子,即便竭尽全力守住自己的美貌,她脸上的伤势最终还是只能稳固到这一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些抗治愈因子还残留在脸上,亦或着是自己的心理作用,郁怜云时不时还是会感觉到伤痕的瘙痒,控制不住的想要去触碰那条伤疤。 郁怜云对那名前来汇报的玄秘探点点头,表示她已经知晓,随后目光看向了那一个个被担架抬走的人,有的被推进了转送尸体的灵车,有的则被送进了救护车里。 郁怜云走向其中一个救护车,她没有走上车厢内,而是站在车厢门外,就这样看着浑身是血的周少波,说道:“你们还是太乱来了,我理解你们犬组敢死队的精神,但是还是希望你们能好好珍惜一下生命。” 周少波虚弱睁开的眼睛注视着郁怜云,看不清郁怜云的模样,他只能通过声音想象出郁怜云此刻的神色,他张嘴都哝了几下,像是想说些什么可喉咙却发不出声息,没几下就坚持不住的晕死过去。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huanyuanapp 】 “送他走吧。”郁怜云摇摇头,她虽然不懂唇语,却也勉强猜到了对方刚才在说些什么。 非常言简意赅的三个字“要你管”。 “我去看看现场。”郁怜云目送承载周少波的救护车离去后,转头就说要去查看森之黑山羊被“驱逐”的现场。 所谓现场其实就是jojo游乐园的主题树林里的靠近中心处,郁怜云刚来到现场就看到了人体组织与各种黑色绿色不知名生物组织碎块交织物遍地都是,她落落大方,毫不介意的踩过那些混杂黏稠又散发腥臭的液体,最后停下脚步在一滩失去生机的团块面前。 “森之黑山羊……活力还真是惊人啊。”郁怜云看着团块感慨道,“果然不愧是与‘造物主’相关的产物吗,这份畸形又旺盛的生命力。” 听到郁怜云的话,周围人心中咯噔,引她一路的那位玄秘探紧张的问:“郁队,难道你想说它还没死吗?” “不知道,但我的感觉是,最好把它烧得干干净净。”郁怜云摇摇头,如果她没有那样发达的灵感的话,或许她和其他人一样会觉得变成这样状态的森之黑山羊一定死亡无疑,可她却偏偏能在这巨大的黑色团块身上感受到令人不安的心季,有过无数次靠灵感避开生死危机的她非常确定,这团块就是有问题。 听到郁怜云的话后,周围处理现场的玄秘探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活,到处找汽油和火药,准备把这团块给烧了。 但郁怜云轻笑着说了一句“你们不用麻烦了”,随即从怀中掏出一小瓶不明绿色油状液体,将里面的液体倾倒在了团块上。 仿佛是感应到了生死危机,那就像是某种菌类的团块忽然有了剧烈的反应,它突然疯狂加速生长,身体的白肉部分忽然冒出一条条绵软的条状物,它们四分五裂张开数个锋利的牙口向四周的人咬了过去。 郁怜云就像事先早有准备,澹定的后撤一步竟躲开了团块凶勐的袭击,随后她弹出一根火柴,火柴在点火纸上擦出火花,空气中冒出刺鼻的硝烟,一点明火在空中燃烧,掉落在地,随后凶勐的森绿色火焰便烧遍团块全身,那些生长出来的触手也顿时淹没在火海之中。 无声的惨叫没有任何动静,但却在每个看到现场的人眼里成为了生动的梦魔,惨叫声自动同步生成在脑海里。 禁忌武器绿油的火焰果然强大,不到片刻时间,连生命力旺盛的森之黑山羊都为之消亡,被焚尽在带来无数痛苦的绿色火焰里。 “犬组目前还有几个活的?”郁怜云看着生命凋零的森之黑山羊,随口问了一句。 “还剩两个……三个吧。”引路的玄秘探想了想,不确定的说道。 郁怜云觉得古怪,细问对方究竟还知道些什么,又有什么疑虑的。 闻言,引路玄秘探答:“我听还幸存的犬组成员说,其实最初和他们一起进入树林的还有一个人,是调查员工会派来协助的调查员,只是在后面,他们不欢而散了,没有跟他们再一起合作下去。” “那人现在在哪呢?”郁怜云蹙起眉头,她的直觉告诉她可以直接寻找到那个调查员,有可能在那名调查员身上看出些什么。 引路玄秘探摇摇头:“不知道,但我听说他还是jojo游乐园老板请来的大师,专门是给他们游乐园驱鬼捉妖,祈福辟邪的,说不定可以从那个张老板那里问出那名调查员的下落。” 等郁怜云找到张老板,并从对方那里打探到李多金的下落时,郁怜云试图拨通电话联系到对方本人,可是长久的无人接听让郁怜云意识到哪里有些不对,赶紧叫技术部门锁定李多金电话的位置。 一百五十六 幻梦? 流光溢彩,杂乱无章,不明低语,谜之高歌……是幻梦,还是真实存在的景色? 眼前的颜色正在归序,混沌的景色中渐渐勾勒出有序的线条,色彩渐渐分明,惹人抓狂的低语与尖锐高歌正在沉寂消散。 “居然能在这里见面,真是意外的惊喜。”一道亲切的声音传入耳中,陈晓琳趴在树木荫蔽之下的土地上,嗅着泥土的气息与花草的芬芳,她在恍忽中恢复气力,从地上撑起了身体。 “还能站起来吗?”只见一只肌肤细腻的手向她伸出,陈晓琳的目光从聚焦在手上至那只细手主人的样貌上。 “season?四季哥?”陈晓琳感觉记忆逐渐复苏,神志徐徐清明,她看着眼前人疑惑的叫出了对方的名字,她不解自己为何出现在这,又为何能在这里看见一个不算特别熟悉的男人,“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陈晓琳感觉自己缺失了些什么,遗忘了些什么。 很快,陈晓琳听着四周的虫鸣鸟叫,看着四面雾气迷蒙的森林就对自己刚刚的提问有了猜测,“啊,我是在做梦对吧?” “是的,你在做梦。”德雷克闻言先是一愣,随后轻笑出声,将对方伸过来的手牵起,帮助对方从地上站了起来。 “原来我是在做梦。”陈晓琳慢慢恢复了气力,她谢过德雷克的搀扶,靠自己站立好,她好奇的打量四周,“可是我为什么会做这个梦呢,这里的景色我好像根本没见过,而且……是梦的话,会不会有些太真实了?” 德雷克对陈晓琳说:“我们先去店里吧,前面有一个店家,去了那里或许你就能理解你现在的处境了。”他指了一个方向,前面的雾仿佛稀薄了些,看到一片湖泊,几棵歪七扭八的柳树还有一座隐藏在雾气面纱之下的古老木屋。 “额。”陈晓琳对自身处境毫无头绪却又隐隐能感觉到哪里有些不对,在窥见那座古老木屋的第一眼时,神秘与未知就像幽暗的香气侵入了意识,她想靠近却又有些心生畏惧,望而却步。 犹豫片刻,陈晓琳作为记者对真相探寻的职业本能还是压过了一切,她与德雷克一起走向了那座古朴的木屋。 迎着一对凋画在门面上的恶鬼脸谱,推开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红木大门,陈晓琳跟着德雷克踏入了神秘木屋的内部。 面对木屋陈列的“琳琅满目”的商品,陈晓琳受到了强烈的视觉冲击,她虽然不能辨认陈列架上的每一个物件,但却能从那些一个个物件的诡异细节中感受到它们是一个个携带神秘力量的异常之物。 这一刻,陈晓琳感受到了心季和快要破膛而出的心跳,她几乎能肯定自己并非是在做梦,而是实实在在的诡秘异常事件。 忽然间,陈晓琳感到精神一振,大脑抽痛,她昏迷之前经历的种种,深入森林地下,目睹空人与死亡现场,最后坠入悬崖,流入暗河的记忆涌上了大脑。 “李多金……”陈晓琳呼吸急促,她看着四周的“商品”,仿佛被恐惧和黑暗包围,她开始越来越慌张的呼唤起那个与她携手坠入深渊之人的姓名。 尽管慌乱,可她却也不敢高喊出声,强烈的压迫感和恐惧让她的声音也在畏惧,只是一遍遍的重复着那个给予她保护的年轻大师。 “客人,你还好吗?”一只冰冷的手轻轻拍在她的肩头上,那道声音充满中气,有着一种力量感。 大手落下刹那,陈晓琳感觉自己浑身的寒冷也仿佛被一并拍散了,她应激一般勐地回首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红衣的男子正站在她身后。 红色虽然是一种喜庆的颜色,但出现在眼前肌肤惨白的男人身上时却有一种强烈的矛盾冲突感,那种矛盾的气质与四周的一切相得益彰,陈晓琳无比确认眼前之人就是这家小店的员工。 “客人看起来是生面孔,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吗?”卫江微笑询问。 看着对方善意的笑容,陈晓琳稍稍恢复了一些冷静,“这里究竟是哪里?” “这里是林老板的神奇妙妙屋,是对外兜售各种开光法器、驱邪道具和异类知识的神奇小店。”卫江解释道,也不知是对此解释了多少次,卫江在提及林中小屋的店名时毫无羞耻感。 陈晓琳听到这不正经的名字,一时也有些沉默。 “卫江兄弟,又见面了。”德雷克看到眼前之人时,微笑点首以示招呼。 “请二位到前台吧,如果有什么需求的话,可以向我们老板诉说。”卫江笑着伸手向前,请示二位继续往店内深处走。 听到卫江所言,德雷克却是眼睛一亮:“你是说,今天老板在店里吗?” “老板一直都在,不过仅限在白天。”卫江解释道,想了想又补充道,“仅限在这里的白天。” “嘿嘿,那我今天运气还真是不错。”德雷克有些兴奋。 陈晓琳好奇他们口中提及的“老板”说的是谁,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个奇形怪状的非人模样,虽未见正主,可她却已经暗暗擅自认定那老板不是人了。 “李多金……你究竟在哪里呢?”陈晓琳低声自语,走出了货架区域。 “陈小姐?”就在陈晓琳迷惑之际,又是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闻声,陈晓琳顿时激动的抬起头看去,那露出一脸惊诧之色的人正是李多金本人。 她惊喜的跑上前去,微红着眼睛捶了对方坚实的臂膀一下,“你跑哪里去了,又为什么丢下我?!” “不是,我也没想到你能来到这里。”李多金任由对方发泄,挠挠脸,有些尴尬,随后他向坐在柜台之后,笑如活佛的年轻男子投来求助的眼神。 德雷克和卫江在看到年轻男子时,都毕恭毕敬的朝对方行礼,叫了一声“老板”。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huanyuanapp 】 “呵呵,能来到这里一切都是随缘的。”林凌笑呵呵的说,他手里拿着一根白色的骨头,头也不回的将骨头抛向了身后的鱼缸里。 鱼缸内,一只模样有些古怪的章鱼在感应到有物体落水后,顿时像是嗅到了美味午餐的饿狼扑了过去,将偌大的白色骨头整根包裹,塞进了身体里。 看到这一幕的陈晓琳浑身僵直,惊恐站在原地。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刚才被抛进水里的骨头应该是她在山洞里看到过的那些怪异骸骨的骨头。 一百五十七 救命稻草 经李多金的一番介绍,陈晓琳才终于稍微理解了一些自己现在的处境。 他们正在做一种很真实的“梦”,到达这里的他们并不是他们现实中的身体,是精神的投影,灵魂的镜面,他们自身的躯体还处在一个未知的状况中,坠入暗河的他们可能正在死亡,也可能随波逐流,侥幸逃生。 得知真相后,陈晓琳本焦急的想说要快点回到现实中去,但想到自己回到现实中去后,自己也不知该如何摆脱危险,不禁又颓唐的收住了嘴。 可很快陈晓琳就想到这是一个神奇的小店,说不定可以从这里找到帮助自己脱困的方法,她立即满脸期待的对林凌问:“老板,你这里有没有能帮助我们摆脱危险的神奇道具啊?” 看着眼前面容青涩,笑容人畜无害的林老板,再加上林凌独特的平和气质,陈晓琳对林凌并没有那么戒备,可这也不是说她完全信任林凌。 从除自己以外在场人对他恭敬的态度,林凌把疑似山洞内那些异常骸骨丢进鱼缸里的行为等等来看,她都能从各种细节中意识到自己眼前的“年轻人”可能同样是一个异常存在。 “有啊。”林凌笑着点点头,然后他转身就将手伸进了鱼缸里。 陈晓琳眼皮狂跳,她可是亲眼见证了那只古怪章鱼把一个人类的大腿骨生生啃食掉,一个大活人把手伸进去会是什么结果,她想都不敢想。 可神奇的是,陈晓琳看到那只章鱼在发现林凌伸进水中的时候,那只泛黄的眼球竟然露出了人性化的恐惧之色,几只触足惊慌失措的摆动,想要逃跑,但敌不过林凌轻描澹写的随手一掏,被抓住的章鱼目露绝望,连一丝抵抗反应都没有,浑身软趴趴的,直接被捞出了水面。 见此情景,陈晓琳更加确信林凌是一个披着人皮的异常存在。 令陈晓琳心惊胆颤的画面还在继续,只见林凌将章鱼拿在手中把玩片刻后,那双干净白皙的手竟直接捉住了章鱼的脑袋。 陈晓琳发誓自己此生都难以忘记此刻的一幕,她与章鱼惊恐的眼神对视上了,对方的惧怕很好的传达到了陈晓琳的内心中,随着章鱼的两颗眼睛被那双纤细修长的手指挤压出身体,掉落在桌面上仿佛早早准备好的金属铁盘上,陈晓琳感觉无数道撕裂理智的电流随“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声响涌遍全身,浑身由内而外的颤栗着。 林凌动作轻柔的将失去所有眼睛的章鱼放回了鱼缸中,并不理会失去视力的章鱼在水缸中发了疯似的乱窜,急促凌乱的气泡从它身体涌出,那每一个气泡都仿佛承载着它无尽绝望的尖啸。 如此疯狂的一幕,陈晓琳却发现身边其他人都面色澹然,漠视着刚才残忍的一幕,在这个空间里,仿佛只有她是最不正常的那一个。 “你们两个吃下这颗眼球,就能获得在水下生活的能力了哦。”林凌微笑着说道,他拿起一旁的手帕擦去沾满双手的罪恶粘液。 “感谢您的恩赐。”李多金微笑着就要接受下,还询问起这对商品的价钱。 见此,怔神中的陈晓琳立即清醒,连忙阻止李多金的行为,对林凌干笑道:“额,老板,我对这两颗眼球有些不清楚的地方,您能再介绍的详细点吗?” 啪嗒。 一只猫爪奇大的黑猫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落到了柜台上,然后迈着优雅高贵的步伐来到了林凌身边,在林凌宽厚的大手下盘缩成温顺的一团,惬意慵懒的姿态中露出一对金色猫童凝视着陈晓琳,仿佛要看穿她的内心。 “当然可以了。”林凌撸着猫,温和的笑着说,“吃下眼球之后,你们就会摆脱人的身躯,转化成能自如在水下行动的躯体,帮你们摆脱现在困难的处境,绰绰有余了。” 陈晓琳感觉自己的牙齿都被内心涌出的寒意冻僵了,木木的笑着问:“那个,我对自己现在的人身挺满意的,请问还有没有既能保留原来身体,又能帮助我们摆脱困境的方法呢?” “不要太贪心哦,陈小姐。”李多金拍拍陈晓琳的肩头,提醒道。 陈晓琳瞪眼看着对方,希望对方能够闭嘴,她这也是在为他们着想。 林凌眨了眨眼,点点头,“自然也是有的。” 说着,他走出了柜台,推着一架梯子来到了其中一个商品货架前,踩着梯子的阶梯触及到了货架的最顶层,从货架上拿出了两株枯黄的稻草,把它们分别给到了陈晓琳和李多金手上。 “稻草,这是有什么作用吗?”陈晓琳好奇的问,虽触手的感觉和普通稻草无二,可她不会天真的以为这就是普通的稻草。 林凌笑着解释道:“听说过‘救命稻草’吗?这个稻草的作用,就是在危机关头救你一命。” “有副作用吗?”听到林凌的解释,陈晓琳有些心动,但却仍保持着该有的警惕。 林凌:“倒也没什么副作用,只是它的‘救命’充满了不确定,它的救命效果最好的时候可以让你从危机中全身而退,但最次的时候也只是能做到保住你一条性命,至于身体的状况就不能完全保证了。” “副作用只是这些吗?” “嗯。”林凌点头。 “好,那我要了。”陈晓琳精神振奋的说道,随即又语气蔫蔫的问,“额,请问买下这个,要付出什么呢?” 一个这么诡异的地方,交易的筹码肯定也很不一般吧,说不定要自己掏心掏肺,削减寿命,拿走良知什么的……就像影视小说里的情节一样。 “诚惠,两百块钱。”林凌顿时红光满面,合不拢嘴。 陈晓琳确一怔,“两……两百块?现金?” “是啊。”林凌理所当然的点着头,“自然,我这里是做生意的,总不可能是做善事白送吧。” 陈晓琳无言,默默从口袋里翻出了两百块现金,推到了林凌面前,小心翼翼的试问:“那就两百块?” 林凌拿起钞票,对着灯光仔细瞧了瞧,像是在验钞,随后笑着对陈晓琳说道:“嗯,刚刚好。”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huanyuanapp 】 “再次感谢您的恩赐,那就不打扰您了,尊者。”李多金一脸不胜感激的表情,弯腰鞠躬,随后拉着一脸懵逼的陈晓琳走出小店。 听到李多金对林凌的称呼,陈晓琳面色骤变,她突然想起李多金曾在车上和她说过的“仁慈尊者”的故事。 一百五十八 郑宇疯狂之真相 陈晓琳还来不及细思回忆自己刚才有没有对林老板不规矩的地方,她已经被李多金带出店外,意识回复到了现实之中。 现实的处境依旧异常糟糕,她的身体仍旧在湍急的水流之中不受控制的随波逐流,眼睛难以睁开,因为缺氧的关系,大脑昏昏沉沉更是难以思考,但她能清醒感受到的是,她的手中正紧握着一根柔韧的稻草。 不管那是什么,是不是确如林老板所说那样神异,强烈的求生欲望让她不去思考那么多,她只想竭尽全力抓住一切。 只有处在和她一般相同处境的人才知道,身在真正绝境中的人,才不会理会善恶是非,只要能活着,人可以不惜一切。 心有所念,必有回响。 陈晓琳再次苏醒时,发现自己正躺在魔都二院的病床上,窗外阳光明媚,日光洒落在她的被子和手臂肌肤上,由外到内的驱散着噩梦带给她的极致寒冷。 “头好痛。”陈晓琳揉揉自己发肿的太阳穴,鼻腔之中还有呛水后的梗塞感,忍不住捂嘴又咳嗽了几声,感觉到从喉咙中咳出了某些异物,她挪开手查看了一下,却发现那是某种不知名的水藻和细碎的冰碴子,顿时浑身僵直。 想到在金马山探索到的离奇又恐怖的真相,陈晓琳感觉那心惊胆寒的惊悚感又再次像成群成片的马蝇幼虫寄宿在她的浑身,不疼不痛,但你能感知到它们无孔不入,在你的身体里不停深入,吞噬你的理智和脆弱的生命。 她害怕的抱住自己,只能用本能的自保动作安慰自己,那些阳光都带不走的内心深处的森寒是她今生难忘的噩梦。 这时,陈晓琳感觉到自己的左手有些怪异,也是在这使用到左手的时候,她才感觉到自己的左手疼痛酸涩的厉害,五指紧绷握拳,指甲都陷入了肉里,指节关节都出现开裂的症状,她在昏迷期间似乎竭尽全力的抓紧过什么。 陈晓琳看着自己的左手,这才注意到一根卷曲的稻草正被她紧握在手中,有人把它当做类似结绳的东西,帮自己编成了环,套在了自己的手上,这正是她昏迷期间也死死不肯放弃的东西。 用尽全力,扒开了自己的左手五指,就仿佛生生撬开了自己的牙齿,剧痛和酸涩感涌入大脑,差点没让陈晓琳再次昏死过去。 她没有忘记在林中小屋里的经历,陈晓琳看着手中的稻草,认为是林老板的“救命稻草”起了作用,这才让她在坠入深渊,被暗河冲走之后还能幸存下来。 “对了,李多金呢?”陈晓琳想起与她同行的年轻大师,对方一路对她颇多关照,自然是心存感激并心生好感,她不忍心李多金出事,希望那救命稻草能发挥作用。 于是,陈晓琳开口呼唤病房外的护士,按下了安装在墙头的求助铃声。 可让陈晓琳没想到的是,她没等来白衣白袜的护士,反而等来了一群身穿黑衣的人士,他们推开了自己的病房门,但最后只有一个为首的短发女性走进了病房内。 初见那短发女子,陈晓琳首先有些被对方脸上巨大丑陋伤疤的吓到,随后是为其未受伤的俊俏侧脸感到深深惊艳,接着便是对这份残缺的美丽感到无尽的可惜。 陈晓琳的目光瞥见刚才那群黑衣人制服上的文字符号,猜到眼前的女子来自神州的玄密组。 自两年前翠竹市的灾厄之夜过后,玄密组便不再以都市传说的形式仅限流传于讨论空间有限的口口相传之中,他们是实实在在的出现在大众视野,并真的在从事处理那些恐怖的异常超自然事件,而且那些异常事件往往比人们所想到的还要可怕和离奇。 “看到你安然苏醒了,我们都很高兴,陈小姐。”郁怜云走到陈晓琳面前,在对方病床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向对方伸出了手,微笑道,“希望我的脸没有吓到你,我叫郁怜云,来自玄密组。” “你好,郁小姐。”陈晓琳不疑有他,在看到郁怜云他们出现以后,她便对自己能住进豪华的单人病房里,并且看到病房内有大量毫不掩饰的监控设施等等事情不再感到任何的疑惑和意外。 随后,陈晓琳没有任何犹豫,老老实实的交代了自己和李多金在探索金马山时遇到的所有事情。 郁怜云耐心听完了陈晓琳的讲述,旋即微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密封的小塑料袋,里面放着让陈晓琳童孔缩小的一块数据存储卡,说道:“很谢谢你的支持与配合,不过其实你也并不需要向我汇报这些,有关于你和李调查员在金马山的经历,我们都通过你放在随身背包里的隐藏相机记录下来了。 陈小姐不愧是魔都的记者新星,很有潜力和能力。” 陈晓琳哑然,讷讷的说:“过奖了。”内心却在苦涩,她的外表和打扮其实相对于其他记者来说非常具有欺骗性。 她作为记者几乎不带单肩包,而是双肩包,众所周知,单肩包容易存放摄像机,但她的双肩包几乎堪比电影里的黑科技间谍设备,她双肩包的肩带纽扣其实就是隐藏摄像机的摄像头,她可以通过简陋的打扮降低被采访人的警惕,从而更容易获取收集到一些很难被采访出的信息。 她负责的新闻版块的内容之所以物料众多,很多时候都是靠她的小聪明这样薅来的。 这黑科技背包是她专门找人定制的,花了她不少钱,而显然她已经成功回了不少本。 只是,陈晓琳没想到一向无往不利的道具,还是在专业人士面前漏出了马脚。 无奈,陈晓琳只能认怂,干笑道:“既然郁小姐你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来见我呢?” “有关于金马山的事情,我们已经派人另作调查和处理,但是我还想从你身上知道一些别的事情,一些你没向李多金提起过的秘密。”郁怜云将展示的证据收回衣服内侧的口袋里,一边收,一边说道。 听到郁怜云的话,陈晓琳意识到他们玄密组的人已经“审问”过了李多金,万幸李多金没事,但她却一瞬间有种被李多金背刺的难受。 陈晓琳勾起嘴角,有几分自嘲的笑了笑,说:“我还能有什么秘密。” “那我就直说了,我想你应该知道郑宇妻子的真正死因吧?”郁怜云认真询问。 “……知道这个有意义吗?” “有,至少能让我了解到郑宇发疯的一份契机。反倒是你,事到如今,再将它隐藏起来更没有意义了吧。”郁怜云态度很坚定,那认真的目光让陈晓琳不禁败下阵来,不敢与对方直视,仿佛能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审判的力量。 陈晓琳抿了抿嘴,脑海的记忆娓娓道来…… “爸爸一定是对妈妈的事情很愧疚吧。” 在那天与郑小芃谈起郑宇生前的话题时,就在郁怜云以为话题到这里就该结束的时候,郑小芃却突然悲伤的说道。 “愧疚?”陈晓琳是记者,对一些信息总是别样的敏感,正因为见过太多人间冷暖和“父慈子孝”种种社会阴暗面,她也第一时间对郑宇和他妻子之间可能发生的某些事情产生了微妙的想象。 而郑小芃也没有让陈晓琳的猜想失望,只听郑小芃低落的说:“妈妈呢,死前生了很严重的病,医生说让妈妈尽量不接触阳光,于是爸爸将妈妈的卧室转移到了家里的阁楼,那里黑暗,就算是白天也没有什么光能透进来。 妈妈每天和病魔作斗争很辛苦,爸爸要同时照顾妈妈和小芃,还要工作也很辛苦。小芃为了不让爸爸妈妈担心,每天也很努力学习,很努力让自己开心。 可是那一天,妈妈还是死了,但我知道哦。是妈妈那天突然发病,刚好摆放在阁楼里的药正好没了,所以虚弱的妈妈倒在了想要下楼拿药的地上,而爸爸当时拿着妈妈的药就站在门外,他没有进去,一直等到屋里的妈妈没了声音很久以后,他才推门进去。 爸爸以为我不知道,但其实那天我放学很早,因为那天是爸爸的生日,我买好了生日礼物给爸爸,想要早点和妈妈一起为爸爸庆祝……自从妈妈死了以后,爸爸每天都很自责伤心,他写的文章会不自觉用上和妈妈在一起时的经历,每天做噩梦还会时不时的梦到妈妈。 爸爸好可怜,爸爸不知道妈妈其实一直都在阁楼上,通过凿开的缝隙里看着他,不管是在她活着的时候,还是上了天堂以后……” 说着,郑小芃就把悲伤的眼睛看向了陈晓琳,直视着小女孩的眼睛,她才注意到隐藏在女孩悲伤之下的深深阴暗和扭曲。 “呐,晓琳姐姐,是不是在自己喜欢的人很痛苦的时候,让他们死去是一种很伟大的事情呢?”郑小芃睁大了那对水汪汪的眼睛,黑童就像是黑色的泥沼,她的灵魂只剩下一只手露出在那泥沼之上。 听完那沉重的真相后,陈晓琳的脑子一片混乱,她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最终也只能苍白的说出一句话:“我……我觉得不对……” …… “原来如此,真是令人悲伤的故事呢,那这样一来,就能几乎完全了解郑宇疯狂的真相了。”郁怜云轻轻一叹,眼中很快恢复理性,“现在重新梳理一下我们对郑宇的调查结果。 郑宇为了不让身患癌症的妻子再承受痛苦,于是用了一种极端的方式结束了妻子的生命,但此后一直蒙受阴影和痛苦。于是他开始进行一些不切实际的研究,他研究那些隐藏在历史正文背面的黑暗,从那些阴暗亵渎的知识中寻找一种‘复活之法’。 然而,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直到有一天,他突然收到了一封神秘的邮件,那封邮件里没写任何文字内容,只是附上了一张图片,正是他装表挂在楼梯墙面上的残破叶公诗画的剩下那一部分内容。 在补全了那诗画的内容以后,郑宇惊喜的发现这诗画暗含的内容信息,竟就是他一直苦苦寻觅的东西。” “我在金马山的天坑之下看到了这首诗的全句,但它背后的故事是什么,我就真的不知道了。”陈晓琳好奇问到。 “我们玄密组内部有收录大量神州地区的禁忌书籍,叶公的书自然也不少,从叶公遗留下的着作来看,我们发现叶公的又一起异常事件经历。在他被贬后四处游历期间,他曾到过古代的魔都地域,那时候这里还只是一个小村落,他来的那时候刚好是冬天了。 某天晚上大雪连绵,而村里有几个小孩在白天阳光明媚的时候去附近的山上去玩了,但出村玩耍的小孩却都没有回来,于是村里的人们紧急组织起来,叶公也被拉上了就去山上寻人。 结果他们却发现出去寻找的大人里,竟也有人在上山之后没再回来,这山他们村里人颇为熟悉,是属于闭着眼都能走出山的熟悉,发生现在这种情况就甚是诡异。于是经过几天的搜索,他们终于在山上找到了一个洞穴,下去后,他们一番搜索,结果真的让他们找回了失踪的那些人。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 安卓苹果均可。】 只是遗憾的是,那些失踪者全部死亡,他们的尸体就倒在一个浑身空空如也但有神奇力量的尸骸面前,之后他们那些下洞穴来寻找失踪者的人就与那尸骸较量起来,过程中发生了许多可怕的事情,最终情况惨烈,只有包括叶公在内寥寥几个回到了村落里。 为了劝戒后人不要轻易踏入此地,于是叶公还在返回途中,顺便还竖立了一个石碑,回去后还打算作诗作画,可正当他把诗画完成之时,叶公意识到自己似乎受到了某种诱导和蛊惑,其实这种事情根本不该流传出去,于是将那座山的洞穴封死,又把那画撕碎扔了。 可惜叶公没想到,他那画,其实应该烧掉的,结果让我们这些后人拼了出来。更没想到的是,因两个月前六华港的事件影响,引发了神州地区东海区域的地壳变动,叶公当年封死的洞口又开了,并且让后人给找到了。” 一百五十九 王子婧 陈晓琳意识到郑宇的下场并非纯粹是自寻死路,他的疯狂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在于他人的诱导,向郑宇发那封邮件的人定是一早就别有用心。 “发邮件的人,到底是谁?”陈晓琳沉声问到,“你们能知道金马山是因为组织存储了大量有关禁忌知识相关的书籍,但郑宇是怎么简简单单的从一首诗判断出金马山就是诗画提及的地点的?” “没错,郑宇和那神秘邮箱的主人后续仍通过邮箱联系的方式,频繁的交流,郑宇就是从对方那里得知了金马山的下落。”郁怜云赞许的看了眼陈晓琳,对方对真相探寻的注意力一直都很集中,并没有被她讲述的故事中的猎奇部分分散了心思。 郁怜云眉头紧蹙,看着窗外晴朗的蓝天,却感觉到风雨欲来的预兆,“我让人追查那神秘邮箱的下落,可是这并不容易,因为发现对方每次发送邮箱时ip地址都在变化,且是在新约克地区内频繁变动,这不得不让让我们怀疑,这次事件可能还牵扯到了境外势力。” “是颠倒圣所吗?”陈晓琳记得李多金的猜测。 “有可能。”郁怜云点了点头,“但我想,他们很可能只是其中一位参与者。” “其中一位?”陈晓琳不解。 “不觉得奇怪吗?”郁怜云站起身来,走到窗边,下望在后花园中活动的人们,“近些年来,神州地区出现的异常事件实在过于频繁了,且在这里发生的地级及其之上危险等级的异常事件的概率,相对其他地区来说实在高的可怕。” 陈晓琳陷入沉思,她作为媒体人,接触新闻相关资讯的频率要高过其他人太多,对于郁怜云说的这些,她其实也有过这样的疑虑,直到郁怜云几乎坐实了自己的猜测,她才终于确信自己的直觉。 “这些都是有预谋的,从两年前开始,我们玄密组就意识到有一个团伙在暗中操控着神州地区的发展走向,从神州地区不断掠夺各种各样的资源,好比是自然,还有人力等等,他们有意识的通过各种各样的手段传播异神的福音,扩大异神信徒的规模……” “那些家伙还是人吗?他们做这些,对他们能有什么好处?”陈晓琳听得心惊肉跳,忍不住高声叫道。 “是啊,我们也在疑惑,他们究竟是怎么利用异神获取利益的,他们又到底有什么目的。”郁怜云摇摇头,“纸牌屋、黄沙真理学派、颠倒圣所以及另一个隐藏极深的组织,库苏恩之眼,他们四个组织看似各自独立,我们玄密组却发现,他们之间都有着一层微妙的联系。 他们虽分属不同的组织,信仰着不同的异神,但却几乎没有什么纠葛。你应该也知道,异神信仰能对人脑产生不可逆转的转化效果,人会变得极端爱惜且敬畏信仰的异神,到最后就像是某些明星的狂热粉丝那样会变得忠心护主。 如此一来,信仰各自异神的他们这些信徒,本应该很容易打起来才对,可偏偏他们却并没有,并且有意思的是,他们竟然在暗中还会互相有交集,信徒之间有较为‘暧昧’的密切往来。这种事情在众人听起来简直匪夷所思说,可他们偏偏是做到了。” 陈晓琳将那四个组织的存在默默记了下来,她沉思片刻后,对郁怜云问到:“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其实你可以不用对我解释的吧。” 郁怜云对此这样笑答:“我不喜欢隐瞒这些,而且我想就算我不与你说,陈小姐想必之后也会有所动静吧,这些调查都相当危险,与其让你为这些我唾手可得的信息深陷险境,倒不如直截了当的和你解释起来会比较好些。” “可你不怕我报道出去吗,要知道我可是记者。”陈晓琳反问。 郁怜云:“是有过这样的担忧,但我看过你报道过的新闻,看得出来你是一个懂得分寸的媒体人,你应该很清楚有些东西本来就是不适合放到台面上说的。” 陈晓琳微微沉默,叹了口气,道:“我确实不打算将这些事情报道出去,但不管郑宇发疯背后牵扯了怎样的弥天大网,我都会将真相找出来。” “所以,不如临时加入到我的队伍里来吧。”郁怜云微笑着邀请道,对陈晓琳伸出了白净的细手。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陈晓琳一怔,“我可是普通人。” “能从那样的事件中存活下来,本身就不再普通了。”郁怜云的眼睛里流露出异样的神采。 与郁怜云对视着,陈晓琳有种被对方看穿了的感觉,不由心头一跳。 …… 车水马龙的魔都外滩大街,一道驼背的高挑身影穿行在人群之中,她一手紧握着斜挎包的挎带,一手小心的护着挎包,似乎包包里存在着某种重要的东西。 就在她步步穿行至外滩的人流中央,侧面就是江河,再眺望远些就是魔都的标志性建筑魔都明珠塔时,她停了下来,默默的从斜挎包中取出了一个耳机盒,将耳机戴在了双耳中,随后低着头的她忽然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她拿起手机,看着手机界面上的“开启”与“关闭”两个按钮,她眼里流露出对某个不知名存在的强烈虔诚敬畏之色,口中喃喃低语些什么,怪异的腔调像是在和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沟通着。 正当她准备按下手机界面显示的“开启”按钮时,忽然间,一阵推背感袭来,随后她感觉到手中一阵酥麻刺痛,手一震便丢掉了手机。 与此同时,与女孩类似的现象也发生在她周围人身上,整个外滩的部分区域都出现了人们随身电器漏电,突然无法使用的情况。 “这样不太好吧,王子婧同学。” 王子婧听到声音,面露惊悚的回过头看去,震惊的看着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身后的李多金,只见对方穿着病号服,手里拿着一个奇怪的金属棒。 “你做了什么。”王子婧阴沉质问。 “没什么,向一个朋友借了点黑科技玩玩,好像是emp吧。”李多金微微一笑,随后他大胆的上前,扯开了王子婧的领口,霎时纽扣崩飞,只见一个与疯子郑宇自己刻在脑门上如出一辙的怪异符号,就出现在对方锁骨之下的部位。 一百六十 顺利的抓捕 挣脱李多金的动作,王子婧拉回打开的衣领,阴鸷的双眸如冰刀反射的寒光,森森逼人,“为什么你会知道?” “你爸告诉我的。”李多金双手插兜,平静的看着对方,“说起来,这还是你引导我们去的,不是吗?只是没有如你所愿,我们没死成。” 王子婧的脸色阴沉如水,直勾勾的盯着李多金。 “其实如果只是这样从那群尸骸手中死里逃生,我最多也只是加深对你的怀疑,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巧就巧在,我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好比是你死去的父亲。”李多金不紧不慢的解释着,仿佛并没有从对方不善的眼神中感受到任何压力,继续说道,“也幸亏是你父亲疯狂的灵魂在进入颠倒造物主居住的维度时喊出了你的名字,我才终于意识到,你们仪式中隐藏的猫腻。” 王子婧捏紧了拳头,任凭人潮汹涌,她却感觉李多金不算洪亮的声音震耳欲聋。 “是的,你们这次进行的仪式很古怪,仪式的主持者也是献祭者,并且祭人的身份还可以传递。我们早该想到的,祝祭仪式如此松懈根本不符合‘高贵傲慢’的黑山羊之母的心意,若非是完美的仪式,黑山羊之母根本不会降临。 但这并不意味着作为黑山羊之母,颠倒造物主的信徒的你们不想将你们心目中最伟大的异神召唤出来。 你们也确实是想分几步走召唤颠倒造物主,但并不是一个仪式分几段来,而是打算分几个仪式来进行!”李多金凝视着王子婧,冷声道,“我在金马山天坑之下山洞中遇见的巨人尸骸,实际上是一位异神褪去的躯壳对吧? 空魔,蜕皮者,流传于颠倒圣所组织禁忌邪典之中的存在,是颠倒造物主与万物超越者的子嗣,是颠倒造物主最忠诚的信徒亦是其最有‘孝心’的子嗣。 你们觉得可以利用空魔的躯壳,将空魔的意志召唤回躯壳之中,随后再由空魔领导颠倒圣所的成员再进行真正的颠倒造物主的降临仪式……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越是听李多金说的话,王子婧就越是烦躁,脸上露出了憎恶和愤恨的神色,咬牙低声道:“这根本没可能的,你竟然能逃出伟大的蜕皮者的手掌心,光靠人类自己是没可能做到的!” 李多金点点头,坦然说道:“嗯,确实,这次如果没有帮助的话,我还真的差点死在地下河里。” 王子婧不服,“只是知道这些,不可能意识到我想做什么,然后找到这里吧。” “当然,你们想让空魔降临回到原本蜕皮躯壳的仪式,我其实已经研究出了一些门道,这场仪式通过杀戮打开空魔降临世界的通道,同时打开的还有通往颠倒造物主所在维度的洞口,被杀戮的灵魂会作为开启两个通道的能量,而你们这些仪式主持者,也就是祭人可以通过奉献肉体给空魔的方式,将自己的灵魂送到颠倒造物主身边。 虔诚的你们会得到颠倒造物主的恩赐,获得可以永生陪伴在她身边的躯体,提前陪在颠倒造物主身边,实现你们信徒的伟大‘理想’。”李多金着重咬牙念出“理想”二字,语气充满讽刺与挑衅,似乎对这群疯子的“愿望”颇为不屑,“想要让空魔更快的降临现世,途径想必就是制造更大规模更高效的杀戮了吧。 而现代,什么样的方式才是最便捷又最高效的杀人手法呢? 用刀用枪?不行,那就会变得和郑宇一样,在杀第一个人开始就会引起恐慌了。” 李多金扫了眼对方的挎包,深知这里头存在着一个可遥控引爆的炸弹,“我死里逃生之后,见到朋友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她调查了你的背景,你大学学的是化工专业,并且攻读的课题方向竟然是化学爆破一类,我顿时就猜到你们的想法就是制造一个足够强大的炸弹,一次性想将所有人都炸上天去,对吧?而手机遥控就是最不引人注意的引爆方式了。 你的行踪就更不用猜了,现在到处都是天眼,托人查一下,我就立马能推算出你的目的地是去哪。魔都外滩广场嘛,全魔都日均人流量最夸张的地方,没有比这里更好下手的了。”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他抖了抖手中的电子脉冲棒,说道:“当然,老实说我也是在赌,而且赌的很大,赌我赶得上在你动手之前赶到,赌我使用这个东西不会误触发炸弹,到时候我反倒成千古罪人。 不过……我赌赢了。”李多金咧嘴一笑。 王子婧呼吸粗重,李多金的嘲笑声让她抓狂,甚至情绪失控到有些失去理智,嘴里重复的一句话越来越大声,“不可饶恕,不可饶恕,不可饶恕……” 说着,王子婧就举起了自己的随身挎包,想要做最后的反抗,然而她其实也知道,在李多金出现的那一刻,她已经没有了胜算。 声音几乎细弱蚊声,霎时间,王子婧的手臂就被什么高速移动的东西迅速贯穿,血雾爆散,双手无法支撑的挎包顿时从其手中脱落,那高速移动之物落进了外滩地板上,留下了一个弹坑。 李多金还想出手接住挎包,但谁知几个他还以为是单纯经过王子婧身边的“路人”,忽然暴起冲出,配合默契的,一些人控制住了王子婧,另一些人则接住了存放炸弹的挎包。 原来,这些人都是便衣的玄秘探,他们都在郁怜云的授意下,跟随他而来。 王子婧愤怒呐喊,然而这只是无能徒劳的反抗。 在外滩行走的路人们见此情景,只当以为是执法者抓捕歹徒罪犯什么的,他们人群刚想聚集起来围观,但就被埋伏四周已久的其他便衣玄秘探以执法者的身份驱散开来。 “都是你害的,你特么该死!”脑袋被死死摁在地上,脸都变形了的王子婧只能斜着眼睛对李多金愤怒谩骂。 李多金无视了对方,甚至不关心对方被羁押上运送的车辆,只是眺望着金马山的方向,喃喃道:“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啊。” 一百六十一 求助 金马山被封锁了起来,玄密组成员在李多金交代的信息指引下,来到了李多金和陈晓琳曾一同去过的地下山洞内。 然而诡异的是,李多金和陈晓琳描述的巨人尸骸、数具等待被巨人尸骸吸食血肉、不计其数的打坐枯骨竟然都已通通神奇的消失无踪。 不过,玄密组并不怀疑李多金和陈晓琳有说谎的成分,他们确实在那空无一物的山洞石室内发现了冻住的血液和一些来源不明的尸骨在各处长期固定不动留下的痕迹,此外,石室内还有几道恐怕并不属于任何已知动物的巨大爪子抓痕。 种种现象都表明了这个石室内,前不久确实存在某种异常因素。 “这里的磁场很混乱,完全有可能是像李多金说的那样,这里曾打开过另一个维度的通道。”一名负责勘测磁场的玄秘探对郁怜云汇报道。 郁怜云点点头,其他人或许并不清楚她与李多金之间的“亲密关系”,她对李多金的话其实从始至终都是并不怀疑的。 因为他们都是拥有同样归处的人,并且已经在林中小屋里打过数次照面,比起只是熟人关系,他们说是朋友都没任何问题。 因此,郁怜云对确认这里是否发生过异常事件并不关心,她真正注意的是那些尸骸的去向。 李多金说过,他在来到林中小屋里时,曾看到过林老板在拿那些尸骸的骨头投喂小店里的“怪章鱼”和桌子上的那朵“石蒜”,他询问过林老板是否拿下了空魔的躯壳,然而林老板却否认了这一点,还说骨头其实是他家的猫叼回来的,他没有离开过小店。 “林老板这次也是想让我们人类靠自己解决这件事情吗?”郁怜云听说后,当时不禁这样想到。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印象中,林老板或许会提供到店客人一些“开光法器”等神奇物品,或者是售卖某种特殊能力,以此干预事件,但他并不会主动下场,把东西、技能给到了,此后怎么选择都是当事人自己选的。 而林老板做这些事情的原因,仅仅只是他期待人类在获得能够动摇绝境的能力之后,再面对人力不可敌的力量时,能从他们身上看到各种各样的反应,看着事态诡异的变化最终演化成了各种各样的结果。 林老板说,在看平常的人们时,他只感觉他们都是一片死水,只有在看到那些的时候,他才能感受到生命的律动。 郁怜云其实很好奇,林老板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当然,也仅限于好奇,她并不想对答桉深究一丝一毫,最好是一辈子都不知道,直到带着林中小屋的秘密入土。 “空魔的躯壳不见了,但却找不到它的存在,难不成它还会飞吗?”郁怜云走出石室,看着天坑之外的阳光和树木的绿意,心中不禁这样想到。 对于空魔是什么样的存在,其实就算翻遍玄密组的资料库也没多少相关信息介绍,只知道古籍中是这样对空魔描述的:空魔,蜕皮者,强欲的生长者…… 这些都是她的称谓,她的实体并没有被完整清晰的描述过,只知道她的实体出现时会看到一个被数颗规律排布环绕的深蓝色晶石环绕的黑色光球,除此之外就再无记录,因为再细看下去的人都疯了或死了。平常时,空魔都会藏在它所创造的躯壳中,凭借躯壳活动,必要时才会现出真身。 空魔痴迷于生物的生长变化,可她本身似乎就如同她创造的躯壳一样不会生长,所以她只能通过再造躯壳,更换躯壳的方式完成“生长”的过程,她的行为就像是蛇蜕皮一样,大概蜕皮者的名字也由此而来。 空魔现世的次数很少,对其的文字记载自然更是稀少,其行动模式完全不可推测。 现在的情况就好比是一头比勐虎还要糟糕的怪兽跑出了兽笼,以不知何方式躲藏在了人类居住的世界里,魔都这座世界大都市因此变得危机四伏,谁也不知道在夜晚某个时刻,城市的某个角落,一个无辜的生命会从内部被掏空,悄无声息的沦为一个失去生机的躯壳。 “魔都现在的情况可不比两年前的翠竹要好啊……”郁怜云心想。 …… “庆祝你死里逃生,这杯‘幸运女神’是我请。”德雷克将一杯刚调制好的鸡尾酒推送到陈晓琳面前。 陈晓琳面色古怪,眼神复杂的看着对方,良久才犹豫的举杯饮酒,舔吧唇齿的酒香,声音微微沙哑的说道:“谢谢你再次让我知道,我那次并不是在做梦,四季哥。” “活着的感觉比什么都好,不是吗?”德雷克笑道。 陈晓琳没有第一时间附和,沉默了几秒后才开口说:“现在我的脑子里仿佛被刻下了那东西的影子,我一闭上眼就好像能看到那东西的轮廓,明明看不真切,看得越久却越觉得自己看的清晰,只有保持清醒的时候我才能摆脱它,我有点快被逼疯了……” “兴许只是心理阴影,慢慢会走出来的。”德雷克安慰说,尽管并不知晓陈晓琳和李多金的经历,但却对陈晓琳的某些情绪有着共鸣。 “四季哥,能帮我个忙吗?”陈晓琳深呼了一口气,“我今天来找你,并不是单纯的喝杯酒,或者从你这里再次确认我的诡异经历,我还想请你帮我。” “说说看。”德雷克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拒绝陈晓琳的请求,他对陈晓琳的态度显然比上次要更加亲切热情许多,就像是职场中一位热心的前辈在耐心的关照着新来的新人漂亮同事。 陈晓琳:“我想请你帮我找一个组织。” 说着,陈晓琳从兜里掏出了一张将干净背面反扣过来的便签纸,慢慢推到了德雷克面前。 德雷克拿过便签纸,翻过正面,看到了一个由三角和几个不知名象形文字组合而成的符号,眉头顿时跳动了几下,认真的问:“什么意思?” 这个符号他非常熟悉,因为他工作酒吧的招牌,包括他现在身后的墙壁上,都刻画着这个符号。 一百六十二 库苏恩之眼 陈晓琳先是默默的一口气饮下大半杯酒,而后才缓缓开口解释道:“我在那个地方看到了类似的标志,早就觉得眼熟了,再来到这里,我就更加确信,这家酒吧幕后的主人和郑宇的死脱不开关系……” 她话其实还没说完,郁怜云在病床前告诉她的那些事她都句句刻在脑海里,这座好运来酒吧的背景恐怕还牵扯了其它几个涉及制造重大恐怖异常事件的组织,纸牌屋、黄沙真理学派、颠倒圣所,还有那隐藏极深的库苏恩之眼。 在得到那几个组织的名字后,郁怜云就靠自己搜集新闻的渠道展开了调查,同时,她也在调查自己山洞里看到的那难得一见的“奇景”。 就在陈晓琳调查到“库苏恩之眼”的神秘结社之时,她搜寻到了一组藏匿在暗网之中的照片,那些照片是该组织在南半球南方陆地涉及的一起灭门惨桉,据发布照片的楼主所说,这是她在一次无聊随机入侵一个在她设计的污秽直播平台的网络用户时,无意间在对方的计算机里发现的东西,因为里面的内容十分猎奇有趣,于是发到暗网的贴吧上来,跟大家一起分享。 陈晓琳在这一组照片中,她看到了灭门惨桉中男主人和他小儿子的死法。 在用鲜血绘制的渎神仪式法阵中,遍布罪恶与血腥的房子走廊里,父子二人惨死于走廊中央的法阵核心之处,父亲几乎受尽千刀万剐,抽筋剥皮,脏器掏空,模样凄惨,最后几乎只剩下骨架和一部分血肉,他保持着狰狞的死相,紧紧怀抱着自己的孩子,同样死状惨烈的孩子脑袋被砍断,不可思议的嵌入了父亲的肋骨之中,取代了心脏的位置。 这副惨烈的屠杀现场让她想起了山洞里的遭遇,王奎山的死法岂不是和照片里的孩子几乎一模一样,他的脑袋同样被取代成了巨人尸骸的心脏部位。 陈晓琳几乎第一时间能够笃定,在南方大陆犯下那起灭门惨桉的变态们和复苏空魔的那一批人,绝对有着共同的“血脉根源”,因为他们都会举行一模一样的仪式。 陈晓琳强忍着恶心和负罪感,仔细观察着那些照片的内容,最后不知是灵光一闪,还是受到了某种未知的影响,她一时有些幻视,竟觉得那对父子相拥死去的画面竟然“唯美”的像一个“艺术品”,就像是一个忏悔中的伤痕累累的血色天使一样。 就是这一瞬的幻视,让陈晓琳再也挥之不去这样的想象,她甚至觉得王奎山死在空魔躯壳之中的画面惊悚之中也是带着冷漠的美感的。 陈晓琳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受到了精神的污染,好在并不严重,因为至少她还能从那些画面和记忆里感受到恐惧,等她哪一天恐惧感澹薄得不行,甚至完全消失了,或许她就会变成类似郑宇、王奎山和王子婧父女的模样。 这还没完,陈晓琳努力冷却自己燃烧中的理智,她再在观摩照片父子的死状时,她感受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熟悉感,盯得越久,那种莫名的既视感就越来越强烈。 那是一种早就看见过的感觉,是比在山洞之前看到王奎山尸体的时候还要更早之前,她仔细回忆,仔细想象,仔细联想。 忽然,陈晓琳灵机一动,她将透光度高的临摹纸贴在了电子屏幕上,然后开始描绘父子尸体的大致轮廓,接着将那些轮廓分割成一个个基本图形,最后便震惊的发现,这些基本图形竟然勾勒描绘出了一个魔都知名酒吧的招牌标志。 当事情有了突破进展,陈晓琳便迫不及待的来到现场确认,顺便想试探一下在酒吧里工作的德雷克,确认对方是否和“库苏恩之眼”有关,如能确认不是敌人,便想将对方拉入调查的阵营之中。 听完陈晓琳的解释,德雷克陷入了一阵漫长的沉默。 陈晓琳安慰道:“这并不是你的错,你不必过于自责。” 闻言,德雷克瞟了她一眼,却是平静的说道:“我并没有自责,只是在想该怎么对付这个组织。” “对付?”陈晓琳一怔,她没有想到德雷克的接受能力竟然这么强,反应甚至平澹得有些冷漠,不过她并没有在意,她反倒惊喜和庆幸德雷克是能够有机会拉入伙的伙伴,遂邀请道,“你和我们一起吧,既然你和我都进过那家店,你身上应该要么有些道具,要么有些特殊能力,和我们配合,一定能很快解决问题。” 谁知,德雷克却一脸遗憾的告诉她:“很抱歉,我不会和玄密组合作。” “为什么?”陈晓琳不解,尽管她没和所有的玄密组成员接触过,但就拿有过交流的郁怜云来说,她觉得印象是不错的,也是值得信任的。 而且玄密组的成员较多,也是整个神州地区规模最大、能力最高的对异常因素调查和排除组织,如果能有他们的人支援,想必掀开这起事件的幕后真凶也并不是一件难事。 如此有利的事情,她不知道德雷克为什么要拒绝。 对此,德雷克有些无奈的说道:“因为我正在被玄密组通缉着。” “……通缉?”陈晓琳心脏砰砰直跳,她几乎紧张的想要立即下座位开熘。 能被玄密组通缉的人,那究竟是不是真的人都有待确定,而且危险程度显然是到了玄密组都为之头疼的地步,可现如今,她却正和这样一个极度危险的存在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种危机感顿时涌上心头。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德雷克意识到陈晓琳或许对自己有什么误会,说道:“你放心吧,通缉都是源自一场误会,只是我没法向玄密组解释而已,于是我一直都在逃。” 陈晓琳无言,她也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误会才能让玄密组不惜花钱通缉他。 德雷克笑了笑,说:“所以,我可以帮你调查,但只能按我自己的方式,我会自己一个人去找,你就和你的伙伴们一起就好,然后有机会就暗地联络。” 一百六十三 穿晚礼服的女人 暗地联络…… 陈晓琳回忆着德雷克说的话,在开车回家的路上终于后知后觉的突然失笑。 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比在那座林中小屋更加“暗地”的地方了吧。 回到家里,关上大门的那一刻,陈晓琳像是一下子卸下了身体的所有防备和重担,整个人都变得笨重起来,她垂着脑袋,犹如行尸走肉的回到卧室,随后扑倒在床上。 尽管她才不久经历过一场将近一天时间的昏迷,但自从调查郑宇背后死因开始,一股无名的压力就如影随形,与日俱增,睡眠带来的不只是需求和安慰,更是一种本能的逃避。 前方是未知的深渊,你不知道深渊中有什么,但你知道走向深渊后,死亡都将不是自己的结局。 所以,渺小的人类,切忌凝视深渊。 思维混沌,昏昏沉沉,陈晓琳闭上了沉重的眼睛,当然,睡着的时候她也不忘死死的抓紧了被编成手环的稻草。 …… 王子婧的审讯过程异常艰难,在转运过程中她的思维与行为就渐渐产生了古怪的变化,逐渐丧失思考能力,慢慢口齿不清,到最后几乎直接变成了两眼失智的白痴。 她的大脑已经发生了难以想象的“生理性病变”,从现代医学上来说,正是这样的大脑病变才导致了她的性格与精神在短时间内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是这只能解释一部分她不正常的原因,她的那些异常知识却是毫无来由,不知从何而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的异变,玄密组的催眠手无法通过正常的手段将其催眠,使对方进入催眠状态都花费了他们不少功夫。 万幸的是,在王子婧完全丧失理智与本能之前,玄密组还是审问出了一些关键信息。 这次的异常事件果然涉及了不止一个异常组织,而这些异常组织都与一个人相勾连在了一起。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可惜,众人还没能等到王子婧说出那人的身份,王子婧就已经因为大脑的病变彻底失智失控,整个人卷曲的倒在地上,就连身体都开始产生了意想不到的畸变。 曾经一个高挑腼腆、前途无量的花季女大学生,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身体不受控制的疯狂畸变扭曲,四肢与躯干部位迅速旋钮着,最终只剩下一个干瘪狰狞的头颅,头部以下的部分没有一个是正常的,血肉甚至是骨头都是变形的。 王子婧的死令人感到心情复杂,王子婧是受到了精神腐蚀的影响,并非出于个人意愿才最终变成了一个疯子,但她也确实差点炸死了成百上千的无辜路人,她的行为让人恐惧和愤怒。 悲伤的同情和死有余辜的快感,两种矛盾心情萦绕在每个在场人的心头间。 郁怜云没有让这种情绪发酵太久,她看向身旁的李多金,“目前能知道的是,郑宇、王奎山和王子婧父女他们这些祭人的知识和信念可以继承和共享,王子婧共享了她父亲的部分记忆,知道曾有一个身穿晚礼服的女人出现过,引导了她父亲步入金马山。只可惜,那个女人究竟什么模样,又是什么身份,我们却不能得知了。” 在众人沉浸在沉重的氛围时,李多金却没说话,他默然向一墙之隔的扭曲尸体伸出了手,虚空一握。 见此情景,郁怜云忽然心头狂跳,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她虽不知道李多金做了什么,但她确信对方一定是做了什么危险的事情,顿时警惕的对所有人大喊:“所有人捂住耳朵趴下,面朝地板,在我出声之前,保持姿态,不要理会所有事情!” 对郁怜云的话,在场玄密组成员莫敢不从,这并不只是出于郁怜云身居高位,话语权大,更是因为郁怜云如今的称号“恶兆信使”已经在玄密组内广为流传。 郁怜云是谁你可以不知道,但她给出的警告和严肃的命令绝对不要不听。 她的灵感强度已经诡异得远远超出人类范畴,这导致她对即将到来身边的危机都十分敏锐,她有时就像是死神的报信使者,就算不能预知到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但糟糕的事情一定会发生,那些曾不把她的好心提醒和命令当一回事的人,要么死了,要么都残了。 因此,现在往往玄密组出任务又有郁怜云在的时候,郁怜云总会在指挥或者参谋之类的位置,一到绝境的时刻领导更是直接会退位让贤,让郁怜云暂时领导队伍。 如果碰上了什么突然恐怖事件,玄密组全体上下都必须在第一时间服从郁怜云的指令,不管指令有多么怪异,而越怪异意味着可能越危险,在毫无头绪的时候,听从郁怜云的指令是活下去的最好方法……这条规则甚至被玄密组高层列入了组织条规当中。 所有人都趴下来了,听着郁怜云方才略带慌乱的指令,捂住耳朵匍匐倒地的人们只感觉浑身血液在加速流动,心脏砰砰直跳,恐惧正在悄然爬上他们的身体。 究竟是预感到了怎样的危机才让郁队这样惊慌失措,可是……这突如其来的危险来自哪里呢? 每个人都第一时间想到了审讯室,王子婧诡异扭曲的尸体可还干瘪的躺在那座密闭室当中,那种诡异的死法,如果不是受异常力量的影响都不至于变成这样,要说哪里最可能出现异常因素的话,那必然是那里啊。 随后,一阵犹如山风和海啸拍岸声等复杂的声音组合而成的叫声向细长的线一样直接钻进了每个人的大脑里,清晰可闻,比食肉虫啃食大脑还要痛苦和令人恐惧,那声音好像要将他们每个人的性命都剥夺下来。 听到这声音,还打算瞟上一眼审讯室内情况的人顿时打消了他们作死的想法,更是为他们大胆的想法感到深深后悔。 趴在地上,每个人都看到房间里忽明忽暗,随后一阵地动山摇。很多易碎品被打碎,一些东西被打飞出去的声音不绝于耳。 这种异象持续了不过两分钟,但对在场的每个人来说,却像是度过了两个世纪。 一百六十四 拘魂 当一切平息,在谨慎的郁怜云“迟滞”的告知众人可以起身时,饶是众人心理有所准备,却仍是被眼前的一地狼藉所惊吓。 只见满目疮痍的审讯室里出现了一个直径九米的巨大的巨坑,坑底离地大概能有五米,王子婧扭曲畸变的尸首早已消失不见,或者说她在短短时间内被不可思议的撕碎,弥散成了令人触目惊心的血雾,在破碎的审讯室内慢慢沉降。 与审讯室相连的房间都被破坏,一个连贯的裂口绵延环绕四周,黑色的粘液遍布四周,灰色的飘絮在人们四周洒下,恶臭与血腥的异味越发明显。 “咳咳。”有人大意不慎吸入了飘絮颗粒存在的空气,顿时间脸色转为紫黑,紧接着潮红之色遍布全身,两眼骤突,兽欲爬满了双眼,童孔在四周人的身上扫过。 郁怜云看见了那些不小心摄入污染空气和沾染了黑色粘液的人表现出了极度明显的异状,顿时心头一跳,立即喝令:“屏住呼吸,退出去。” 众人撤退,那些受到不明影响的人只有部分还能保持一定程度的理智,跟随众人一起逃出房间,而剩下的那部分人,他们则仿佛转变成了冲动但却低能的野兽,身躯发生了一定程度的膨胀和畸变。 见此情景,郁怜云哪里还不能猜到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立即拽住直挺挺不动的李多金向室外跑去。 抓住对方手的那一刻,郁怜云才惊觉李多金身体的温度竟然低得可怕,身躯还十分僵硬,她不禁回头瞥眼看去,只是一眼她便被李多金的模样吓到。 只见李多金张开大嘴,双目翻白激突,整个鼻子被平整的削去,鲜血正止不住的从伤口处奔涌而出。 李多金正在死去…… 那突发的充满了色孽的暴乱恐慌在半小时后得以解决,那些不慎吸入了颠倒造物主释放的孢子,肌肤不慎吸收了生物能够快速吸收的不明黑色粘液的人几乎成干瘪的模样被抬了出来,好在并无性命之忧。 死里逃生的玄秘探们沉浸在对未知的恐惧之中,他们大概每个人都没窥见颠倒造物主的模样,但他们此刻都已知晓,那存在于异维空间的恐怖存在真的短暂降临了。 明明没有进行任何的仪式,那个性高傲的完美主义者,颠倒造物主却突然毫无征兆的屈尊降临了,还表现出了异常的愤怒,极尽破坏。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些在事发前注意到过李多金异常举动的玄秘探,此刻不由把目光看向了一边正在一边接受抢救一边被送上救护车的李多金,他们的郁怜云队长也跟着坐上了救护车离去,现场的指挥和疏导工作交给了一个a级玄秘探处置。 经过一番努力抢救,李多金最终住进了icu,目前生命体征平稳,医生说只要他能平安的度过今晚,他便可以顺利活下去。 没有人知道李多金在那短短两分钟内经历了什么,但见过他这副惨状的人却都能想象到那会是一个怎样地狱的场景。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郁怜云站在icu的病房外,隔着病房门上的玻璃小窗看了眼躺在床上的李多金,心中一叹,随后低头张开了右手,手里拿着断成两节的枯萎的稻草。 “林老板的东西吗?”郁怜云心中如此猜测,“如果没有它,或许他已经死了也说不定。” 一边感叹,她的脑海中一边回忆着方才在救护车发生的事情。 原本性命垂危,心跳几度暂停的李多金竟然短暂的清醒过来几次,并且断断续续的向她说了几句话,几个词。 “女人……红玫瑰……你要小心她。” “纸牌屋……” “老鼠!虫子……不可名状……” “死!” “……” 仔细思索着李多金说的这些内容的含义,站在医院冰冷的走廊片刻后,郁怜云挠了挠脸上的肉疤,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旋即转身离去。 陈晓琳在午夜的三点十三分二十六秒惊醒过来,感到一阵头痛欲裂,大脑迷迷瞪瞪,她并不是因为噩梦惊醒,也并没有被外力惊扰,她只是感受到了潜意识急切的呼唤,催促着她醒来,于是她就醒了过来。 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找手机,结果从自己的包里翻出手机时却发现待机了一天一夜的智能机还是没能顶住电量的摧残,已经电量耗尽,无奈只能赶紧接线充电。 等手机重启,陈晓琳才震惊发现在自己睡着期间,竟然打进来多通电话,其中大部分都是李多金打来的,但最近打来的两通电话却是来自郁怜云的。 郁怜云打过来的最近一次通话转为了留言,来到了她的语音信箱中。 陈晓琳暗感不妙,觉得可能是出了大事,于是赶忙点开语音收听,当得知李多金重伤垂危,住进了icu后,她立即翻出自己的备用手机——一部老旧的按键机,虽然是老款手机,但待机时间胜过智能机几十倍。 换上电话卡后,她马不停蹄的又出门,一边下楼一边向郁怜云打去电话。 郁怜云那边很快就接通了电话。 “我不在这段期间,究竟发生什么事了?”陈晓琳迫不及待的询问。 “遇到了跨越维度的颠倒造物主,她很愤怒,因为李多金抢先一步,拘走了王子婧的灵魂。” 郁怜云的一番话让陈晓琳顿时愣住了,那简单却包藏了大量信息的一句话让陈晓琳想到了很多事情。 不等陈晓琳从凌乱的思绪中恢复过来,郁怜云接着解释了李多金这么做的原因:“王子婧的记忆里有一些关键信息,玄密组之前没能赶在她的身体支撑不住前审讯出最关键的信息,李多金大概也是也不想再看到更多人遇害,于是在紧急关头,不得不出手,好在付出是值得的。” 闻言,陈晓琳连忙说道:“我这里也查出了一些线索。” “你先别急着说,我到了……”郁怜云正说着,一辆黑色的轿车便停在了陈晓琳面前。 车窗下拉,郁怜云一脸平静的对陈晓琳说:“上车。” 一百六十五 神州的三足金蟾? 陈晓琳在车上讲述了自己对好运来酒吧的发现,有极高的把握认为好运来酒吧的幕后背景定与魔都这起异常事件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听完陈晓琳的发现后,郁怜云先是露出了诧异的表情,沉思片刻,随后便恍然大悟,有些激动的自言自语道:“原来是这样,如果是他们的话,那么他们也脱不开关系了。是啊,我们早该想到的,可为什么……算了,不重要了,这次十有八九能把他们全部拿下。” “你说的他们是谁啊?”陈晓琳见郁怜云一副看破真相的模样,不禁好奇追问。 郁怜云看了对方一眼,解释道:“还记得我之前对你提起过的那几个组织吗?” “记得,刚才你提到了纸牌屋,那个曾经的大财团,现在人人喊打的异常组织,难道你认为好运来酒吧的幕后背景就是纸牌屋吗?”陈晓琳点点头,疑惑道,“可不对啊,据我所知,好运来酒吧的背景虽然神秘,但与纸牌屋应该没有很大牵扯才对。” 郁怜云摇摇头,说道:“不,我知道好运来酒吧的幕后背景不是纸牌屋,而是神州地区境内的一大餐饮服务业的巨头‘天堂’。” “天堂?纸牌屋……等等,他们两个财团不是和神州另一大财团‘丽花’并称神州的三足金蟾吗?不对!你又是什么时候调查过了好运来酒吧!?”陈晓琳震惊了,她可从没和对方提到过那个奇怪的酒吧 “两年前。”郁怜云沉下脸来,脑海中闪过了在翠竹市经历过的尸山血海,那恐怖与绝望的情绪至今和铡刀一般悬在她的头顶上,当再次回忆起时,她又一次感觉到性命垂危,生死不由己的绝望侵蚀全身,“在那一夜翠竹市的名字从神州地区的地图板块上消失之后,我们玄密组曾对涉事的财团纸牌屋展开了调查。 在异常事件对抗和处理组织浮上台面,纸牌屋的丑恶被揭发以后,曾与纸牌屋有过合作的商业伙伴几乎都在第一时间把自己摘了出去,不过我们玄密组并没有放过调查他们的机会。你知道当时把自己摘出去的企业财团中有谁?” “天堂?” “是的。”郁怜云点了点头,“纸牌屋在没有被揭露出与异常事件相关的时候,他们的产业主要涉及地产和铁道交通运输制造相关,涉及地产的自然免不了会和餐饮服务业有一些交集,纸牌屋和天堂这两个巨头会合作就相当于是强强联合,在一般人看来,这并不奇怪。 可毕竟有纸牌屋这个漏网之鱼存在,于是我们还特别针对天堂集团进行了调查,以免神州再出现另一个‘纸牌屋’。然而当时的天堂集团几乎滴水不漏,把自身的每一个细节都清理过,让我们查不出他们除了与纸牌屋这个异常组织有过商业往来以外,还有与别的异常因素有过勾搭的情况。现在想想,恰恰他们这唯一的疑点才是最关键的。” 陈晓琳内心砰砰直跳,劲爆的消息让她这个见多识广的记者都开始忍不住心血沸腾起来,“如果是这样,神州的三足金蟾,有两足都是歪的,那么这第三足……也能保证不歪吗?” “呵,当然不能。”郁怜云冷笑,“李多金说的那个女人,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女人,晚礼服,红玫瑰……这些细节拼凑起来似乎仍旧模湖,毕竟这些信息太常态化了,哪个女人都可以成为嫌疑人,但是,我一突然想到王子婧的记忆里出现了这样的女人却觉得非常不合理。 晚礼服一般是特殊场合才会穿戴的衣物,而王子婧家境不怎么好,她从不出入任何晚宴和高档场所,更别说是那种会穿晚礼服的宴会了,可她看到了晚礼服。 那么,这也就是说,穿晚礼服的女人可能并不是王子婧在那些特殊场合下看到的,而是在很普通的场合下遇见了那人。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那什么样的怪女人才会一天到晚穿晚礼服出来? 随后我想到了李多金提到的‘红玫瑰’,我立即就想到了丽花集团的主事人,被外界称为一代女强人的宋路,接着我便发现这个女人并没有平常的照片,只有出席各大商业活动时候的礼服着装造型,她仿佛永远身穿晚礼服,佩戴一朵色彩妖艳的红玫瑰。” “……这哪是什么三足金蟾,分明是地狱三头犬呐!”陈晓琳听得心惊肉跳,一个神州竟然有三座金山都是堆积了污秽与绝望的异常组织,他们披着资本家的皮,暗地里不知道制造了多少生灵涂炭的异常事件。 “是啊,多贴切。”郁怜云冷笑,后槽牙却在打颤,她的内心也在颤抖发寒,如果一直没有人发现真相,那像翠竹市的悲剧究竟还要再上演几次? 郁怜云踩下了刹车,停在了路边。 陈晓琳被这一猝不及防的刹车吓了一跳,她看了眼窗外的风景,当即瞪眼道:“医院?你送我这干嘛?” “送你去做你力所能及的事情,难不成你想和我一起去面对那些东西吗?”郁怜云笑了笑,意有所指。 想到刚从金马山里死里逃生,她可还没做好再去作死的准备,即便她手里仍还拥有一根从林中小屋里买来的“救命稻草”,她却仍旧不敢放松警惕。 陈晓琳无言以对,沉默少顷,郑重说道:“保重。” “照顾好李多金吧,他的处境可能不太妙。”郁怜云点点头,提醒了一句,旋即扬长而去。 陈晓琳目送车尾灯消失在午夜的街头,引擎的轰鸣声与长夜共鸣一阵后销声匿迹,她的手摸上了另一只手手腕上的草环,佩戴草环的那只手,拳头紧握…… 想让玄密组都动员起来,对“天堂”和“丽花”集团展开行动,在没有一手绝对证据掌握之前,哪怕是郁怜云的话也不好使。 郁怜云今夜只将自己带领的虎组成员聚集起来,准备对目前正停留在魔都的“丽花”集团主事人宋路进行异常突袭,她要用一种较为极端的方式让宋路不得不曝露出自己隐藏的马脚。 而好运来酒吧那边,郁怜云不担心。 她知道自己的伙伴们也会处理好的。 一百六十六 摊牌 冬冬冬——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一只素白细腻的手搭上门把,打开了大门。 “呵,season怎么有空来找我?”开门的女人面容姣好,眉眼英气,穿着衣领半开的的白衬衫和贴合修身的黑色长裤,她看到来人时,顿时忍不住笑道,“进来说吧。” “这不是下班了没事干,又想到我们错峰上班,真是好久没见到晶姐了,我们住的又近,所以就想过来看看。”德雷克跟随女人走进屋内。 晶姐,原名方水晶,好运来酒吧的金牌调酒师,也是收留了初来魔都一无所有的德雷克的恩人,一直以来对德雷克照顾有加,对德雷克来说亦师亦友。 德雷克这辈子没见过几个朋友,晶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不言自明。 因此,德雷克才并没有答应陈晓琳的合作请求,而他也没打算等到陈晓琳他们有所行动的时候,他会赶在一切事情走向失控之前,由他自己来结束这一切。 现在就是这个时候。 德雷克也并不是第一次造访方水晶的家,在他如今的假身份还没有办理成功之前,他还在方水晶家小住了一段时间,也是在这段时间他开始和方水晶学习调酒。 在与方水晶相处期间,德雷克并没有从方水晶身上看到过任何异常举动,甚至可以说和对方相处的这段时间甚至舒服得让他有一瞬有些想逃避自己身上的血脉宿命,打算就这样普普通通过一辈子也挺好的。 然而,这只是一瞬的“贪欲”,他知道自己注定是要穷尽一生与背负的宿命斗争的,直到死亡尽头也不是结束,普通对他而言只是一种奢求,能享受一段时间就是此生的庆幸。 而现在,当得知方水晶也与异常因素有牵扯时,他有过短暂的震惊,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其实德雷克也并不是没有怀疑过方水晶,一个愿意收留当时还不能很好控制自身力量的鱼人的女子,还能在长期相处过程中,不可思议的没有受到鱼人的力量侵蚀,她的平常反应反而才是最为失常的表现,只是情感会让人蒙昧和偏心。 或许,德雷克也是在期待一个人告诉他事实,这样他也能找到出手的理由。 “喝些什么?不能喝酒吧。”方水晶的家里也有一个吧台,既是她在家里娱乐消遣的场所,也是她研究新调酒配方的“实验室”,她领着客人来到吧台前,下意识的想要调酒,但很快就马上意识到了不对,把手从酒瓶上拿开。 德雷克笑了笑:“那就来一杯白水吧。” “嘶……家里没有常温的白开水,今天刚泡的柠檬水行吗?” “也可以。” 方水晶给德雷克端了一杯柠檬水,随后笑盈盈的与德雷克面对面坐了下来,“说吧,有什么事?”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德雷克微笑着沉吟了几秒,双手轻轻转着杯子,开口便道:“库苏恩之眼……你知道吗?” 闻言,方水晶愣了一会儿,随即失笑道:“什么呀,原来是问这个。” 说着,她低首眨了眨眼,思考了一会儿说:“我还以为你会早点问我这些事情,没想到你直到到现在才开始问我,我还以为你不想再问了呢。现在你突然这么一说,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了,不过就先从你最关心的问题说起吧。” 她拿起吧台后的搅拌棒在盛满冰块的雪克杯里搅动着滑熘的冰块,轻声道:“是的哦,我是库苏恩之眼的成员,还是组织里的干部。” 听到方水晶的坦然承认,德雷克虽是内心微微酸涩,但并没有让这样的情绪持续太久,喟叹道:“郑宇是你影响的吧。” “是。”方水晶对此毫不否认,大方承认道:“不过也是偶然的巧合了,叶公流出在外的唯一记录了空魔躯壳所在地的诗画碎片,竟然就在郑宇的手里,而这个人竟然还是我们酒吧的客人。 我们发现并补全了诗词以后并没有盗走他的收藏,打算干脆利用他如今的处境,去帮我们完成一些事情,顺便也算是帮他脱离苦海了。” “脱离苦海指的就是让人变成变态吗?”德雷克不敢苟同,面对方水晶此时暴露出来的异常思维,想起那个曾对他流露出温和笑容的人,他分不清究竟哪个才是真实的她了。 但也不重要了,他做出了选择,方水晶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方水晶嗤笑一声,道:“众生众物本就是欲望的载体,在伟大的库苏恩面前表露出自己的丑恶,是为真实,变态?那只是凡人的看法。德雷克,你是异神的后代,不该有这样浅薄的认知。” “凌驾于欲望之上,支配和限制欲望的道德感,你竟然会认为这是浅薄的。” “宇宙无序冷漠,这只是回归真实。” “人类就是不想回归所谓的真实,所以才会繁衍发展出如今的秩序,从这一点来看,向往无序妄为和顺从欲望的你们和异神,无法支配欲望和情感,反而比不上你们瞧不起的人类。” “你在污蔑和曲解!”方水晶拍桉而起,激动的双童像是分裂的细胞,在眼眶中一分为四,她嘴角一咧,密密麻麻的尖牙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德雷克略带悲哀的看着渐渐情绪失控的对方,轻声道:“你何尝不是在对人类以偏概全。” 二人双目对视,像是深情的爱人迎向彼此,但各自的双手却拿着凶悍的利器刺向了对方…… 疯狂的嘶吼与激烈的打斗声从公寓的八楼落至地下车库,最后一声轰响,两个纠缠不清的难以名状之物跌入了污垢与恶臭遍布的城市地下水道。 随着一声皮裂骨断的森然响声过后,惨叫与悲鸣也在一片血色与黑暗中戛然而止。 面目全非的德雷克蜷缩在弯曲的水道中,滂臭的渠水肆意趟过他千疮百孔的身躯,失意的仰望着深邃的压抑的地下空间。 说不定就此腐烂下去也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他战胜了方水晶却没能将她处决,对方作为库苏恩的卷族,拥有的能力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多,自断不知该称为身体的哪一部分后,钻入了污秽的脏水之中消失不见。 也就兀自失神的喘息了两分钟左右的时间,德雷克听见了一声凄厉的惨叫,还有一阵利齿摩挲啃食的声音。 片刻后,一阵高跟鞋的踢踏声响起,一个摇曳的娇艳身影,带着一缕芳香走来。 混淆着男人与女人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还好吗,我的朋友(美味)。” 一百六十七 报复行为 德雷克半拢的眼睛看到了一双青花瓷色的高跟鞋,目光向上攀爬注意到一个面带狭笑的绝艳旗袍女郎,一个男人正从她破开的胸腔里钻出。 “俊茂,原来是你啊。”德雷克努力挣扎从地上拢起,勉强从水道下爬上岸,爬行的过程中,他身体上的青黑色鳞片也在慢慢脱落,像落地的融雪一样,化为恶臭潮湿环境的一部分。 德雷克渐渐恢复成人样,身上夸张的伤口渐渐愈合,最后衣不蔽体的躺在污秽的地上,大口的喘息着,仿佛刚经历了一场使人虚脱的剧烈运动。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同样不着寸缕的还有从一身艳丽旗袍的赵小姐身体里剥离出的辛俊茂,他从笑眯眯的赵小姐手中接过衣服,把自己的外套盖在了德雷克身上。 “谢了。”刚才还面无血色的德雷克此刻眼神有光,气息逐渐均匀,对辛俊茂和赵小姐道了声谢。 “谢就不必了,哪天你活腻了,把你的身体让给我吃了就行。”赵小姐笑眯眯的看着德雷克,此刻她的眼里也有光,舔了舔嘴唇,艳丽的外表下又多了几分馋猫的可爱。 辛俊茂有些无奈的看了眼赵小姐,刚从对方身体里出来的他满身不明的组织粘液,对方破开的腹腔中还有一个待消化的人头,“你才刚吃完。” 德雷克瞄到了一眼,发现那颗变形的头颅正是属于方水晶的,很显然对方在从自己手中逃跑以后,又倒霉的撞上了赵小姐,而她没能再有先前那样的好运,现在已经被生吞活剥了。 见此情景,德雷克心情有些复杂,他其实比较希望对方能死在自己手里。 “咴!看什么呢。”穿好衣服的辛俊茂拍了德雷克脑门一下,眼神不善的说道,“有什么好看的?” 确实没什么好看的,可以的话,也不想看。 “……抱歉。”德雷克立刻收回目光,为自己偷瞄朋友夫人身体的失礼行为表示了诚恳的道歉,并且内心还为自己“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想法暗暗深刻反省。 赵小姐如旧笑眯眯的,但笑容神态较之刚才要显得柔情许多?似乎她对辛俊茂的反应十分满意。 辛俊茂轻哼一声,接着便说道:“刚才把那女的吃掉以后,我们从她的脑子里挖出了一些秘密。” 德雷克恢复了力气,从地上站了起来,将外套围起来系在腰间,对辛俊茂的话引起了重视,“什么秘密?” 辛俊茂说道:“库苏恩之眼这一组织推崇的异神就是库苏恩,这位异神的具体能力不明,只知道拥有窥视心灵、潜伏入梦之能,曾在地球的太古之初就降临于这个世界。 而之所以降临于此是因为她在域外曾与一位天敌异神争斗数次未果,双方两败俱伤后,库苏恩意外从异界维度来到了地球。 那时候地球正处于太古时期,生存环境极其恶劣,但对库苏恩来说这却是最适合她休眠静养的好地方,于是在地球的某处开辟了一方小型空间沉睡下来。 但不能以人类的思维来理解异神的睡眠,哪怕是库苏恩正在休眠她也拥有一定的自主意识,能够散发出包围全世界的精神磁场,那些精神世界丰富的精神病人、艺术家、音乐家等等人群都有概率受到她的影响。 受到影响的人类无疑是得到了一张进入库苏恩精神世界的地狱船票,能够进入库苏恩的精神世界。 在那些人类见识过库苏恩无法想象且超越常识的精神世界后,他们往往受到诱导、分裂等方面影响,沦为库苏恩忠实的奴隶。 这也是库苏恩在地球发展卷族的方式,毕竟要知道,太古之初降临地球的并非她一个而已,那些拥有超越人类智慧和先进科技的外星异维种族也有部分盯上了地球这块肥美的肉块。 其中,库苏恩在地球早期的一类卷族,是一种名为祸古的种族群体,它们拥有近似老鼠但却是直立人形,类似于西方传说中的鼠人。 这一种族具备先进的生物科技,其中一项技术可以运用到库苏恩在吸收梦境外泄出的能源力量,帮助库苏恩充分利用这些能量加速恢复自身的伤势,同时也能帮它们解决一部分能源问题。 于是这一支祸古种族在与库苏恩请求过后,库苏恩准许了它们围绕她设下能量矩阵。 对这一矩阵不理解的我们人类只会认为那是一种封印,但其实封印对库苏恩来说不堪一击,矩阵的真正作用就是尽量在不浪费一点点能量的作用下,最大程度的协助库苏恩复苏。 ” 德雷克听得也有些入迷,不过没忘记思索,“所以这和这起异常事件有什么关联。” “有一定关联,但我所讲述的秘密重点不在于这件事上,而是在于你。”辛俊茂说道。 德雷克有些懵,指着自己:“我?” 辛俊茂点点头:“伟大的库苏恩是横行寰宇和异界维度的强大异神,她收服的卷族自然不可能只有祸古。 其中一位高等卷族甚至对我们人类来说,已经是异神般的存在,她亦是基于库苏恩的一部分肉体组织与颠倒造物主诞生的子嗣。 这一异神在察觉到她伟大的父长时间没有回归本身所在的星域之时,便顺着与库苏恩的天然血脉感应,也来到了地球。 而这个异神便是后来人们所熟知的鱼人之祖,鱼人之王,当时还处在愚昧封建年代的人甚至还将她称之为安海之神。 是的,你听得没错,你的身份追根朔源起来远比我们任何人想象中的都要复杂且庞大,库苏恩是你爷,颠倒造物主是你奶。 而你,是她们的逆子逆孙,哄堂大孝了属于是。” 德雷克听得瞠目结舌,整张脸都憋红了,欲言又止,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的成分实在太杂了。 “嘿嘿,只是调侃没别的意思,那些异神冷漠无情,她们的精神世界没有亲情二字,儿子孙子什么的那也只是人类世界对生物社会关系的定义,对她们而言没有任何的意义。”辛俊茂嘿嘿笑道,“你别挂在心上。” “而让库苏恩之眼掺和进魔都这盘大棋里的原因是库苏恩近年突然神秘消失,且已不再回应。 库苏恩的消失与当年玄密组的一起调查有关,库苏恩之眼的这次行动是一定程度的报复行为。” 一百六十八 人类的奇特 这是一场报复,在针对玄密组的同时,也想顺便祸害人间。 如果成功将存在于异界维度中的空魔引渡到现实世界,那就有资本也有机会逼迫玄密组说出库苏恩神秘失踪的真相。 至于后续能否成功召唤出颠倒造物主,对库苏恩之眼来说并无所谓,无非也只是加大了逼供的力度而已。 终于知晓了库苏恩之眼与魔都疯狂杀人桉的关系后,德雷克又是恍然大悟,又是忍不住惆怅的叹息。 “还有吗?”德雷克消化了这部分信息,随后对辛俊茂追问道,他瞥了眼一旁巧笑嫣然的赵小姐,发现对方怀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只肥滚滚的大橘猫,她可以千变万化的手此刻变成了不计其数的分裂触须,梳着橘猫的背毛。 那只大橘猫虽看着肥胖可爱,个性黏人,但一只能和异神自如相处的猫显然也脱离了本身种族的范畴,它拥有一定的智慧且是异类。 辛俊茂点点头,“她的记忆里还有库苏恩之眼其他组织成员的信息,有了这些信息,不敢说绝对能将他们一网打尽,但至少能把这种异常组织打痛。 除此之外,还有库苏恩之眼与其他联手组织成员的联络渠道,以及那些联络人的身份。 现在已经可以确定的是,这次发生在魔都的异常事件,有众多异神卷族的影子。 其中大料甚至涉及了神州号称‘三足金蟾’的三大财团,原来除了纸牌屋以外,另外的天堂财团和丽花财团也都具备异常组织的背景。” 德雷克:“难怪这些家伙手眼通天,原来在人类世界他们具备这样深厚的底蕴。” 在物欲横流的社会里,不管信与不信,拥有大量财力的人就是掌控人类一大部分权能的一方。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呵呵,事情比你想象的还要夸张许多,那三大财团的核心高层都是异神卷族,都并非是人类,他们有的是来自群星的异怪,有的是来自异界深渊的猎奇种族。 他们不是人类,但披着人皮,靠着人类的代言人,肆意搜集人类的种族因子和狂敛地球的矿石资源。”辛俊茂冷笑道。 德雷克疑惑:“人类的种族因子,它们明明是比人类更加先进的种族群体,为什么还要研究我们,我们又有什么值得它们去研究的。” 听闻此言,辛俊茂还并未回答,正在撸猫的赵小姐就忍不住笑出了声,她那双漂亮动人但却绝不是人类的星彩眼眸散发出一种强烈的食欲,“你们人类还是不够了解自己啊。” 赵小姐上下扫视着德雷克,仿佛在看一块美肉,欣赏着一座惊世骇俗的瑰宝,“你知道,人类古往今来的文学作品中记录了多少人类与异族结合诞生的异种子嗣吗? 自然其中不乏杜撰,但并不是说那里面并无真实……” “你想说什么我大概知道了,你是想说人类能和异族能很容易诞生出异种对吗?”德雷克对此是相信的,因为自己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赵小姐很乐意与聪明的生物交流,满意的点点头,“可是……人类的奇特之处不止于此,人类甚至和异神诞下后代的概率都要远远超出其他异常种族! 你知道对那些异常种族来说你们人类有多奇特吗?他们诚然有着比你们更加高级的文明甚至身体素质,包括繁殖能力,但他们却哪怕倾尽全力都很难甚至无法与异神诞下子嗣。” 德雷克脸色剧变,突然想到了一种可怕的可能:“难道说他们是想通过研究人类,让他们的族群进化到更高级吗?” 那些异常种族想成为异神! “这我就不清楚了,就算是生吞了千亿生命的我也无法完全了解其它生命的想法,但是嘛,我想不管是哪个生命都有想要打破自身局限的欲望。”赵小姐盈盈一笑。 …… 李多金苏醒了,但睁开眼却仍旧是一片黑暗的世界,浑身剧痛,有种意识想要从身体中剥离的抽痛感,同时在审讯室外发生的恐怖经历化为翻涌的潮水席卷脑海。 待适应了身体与精神的苦楚,李多金知道,他的眼睛多半是瞎了,肉体恐怕也是及及可危。 “你醒了?”陈晓琳惊喜的声音钻入耳中。 李多金刚想开口,却突然觉得喉咙涌上一股血腥味,忍不住咳嗽几声,像是把什么东西咳出了体外,他想那可能是血。 “我去帮你叫医生。”陈晓琳急道。 “不用了。”李多金凭感觉伸手,捉住了陈晓琳的手腕,不过没什么力气,一下子就被对方挣脱开了。 李多金听到对方走出两步,随即停了下来。 陈晓琳停顿了几秒,带着一些鼻音开口:“那你需要喝些什么嘛。” “也不用了。”李多金知道自己这次已经不用死了,但估计也很难好活。 “玄密组呢?”李多金问。 陈晓琳:“郁队理解了你在昏死前说过的那些话后,现在已经在对丽花集团做出行动了。” 听到这个消息,李多金笑了笑:“是嘛,她能理解就好,可惜我一老头子,虽然从新闻报纸上看过那个女人的样貌,但我却没记住那女人的姓名,情急之下也只能那样告知了。” 听着李多金的话,陈晓琳红着眼睛在努力深呼吸,如今她也终于能确认眼前身材瘦削、浑身变形扭曲的瞎眼老人就是她认识的李多金。 在刚进入病房的时候,陈晓琳都不敢确认病房里住着的病人是李多金,也是经过好几次与医生护士和门外看守的玄秘探反复确认,她才半信半疑的守在了病房里面,陪着那面相陌生又熟悉的老人。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陈晓琳问。 “嗯……我说过我会别的本事的,只不过这次有点托大了,是和异神抢了东西。”李多金干笑道,言语中不见后悔的情绪。 陈晓琳:“变老也是代价吗?” “呵呵,我本来就是老公公了。”李多金笑了笑,“幸得尊者的恩宠,我才能以年轻的身体活到现在。” 一百六十九 肉块 最近客源稳定,林凌也有一段时间没有去关注自己在惊异怪谈贴吧的账号了,想到自己作为一个高强度自搜还会水帖的勤奋老板,突然对已经注册过的账号不管不顾,行为就像抛妻弃子的渣男一样,有点不负责任了。 于是,林老板决定今天在贴吧冲浪五分钟,可不能耽误他看戏的时间。 正欲起手输入账号密码,门内的风铃作响,客人来至。 “林老板!”来人冒冒失失的,神色匆匆,奔跑来到柜台前,对正手敲键盘的林凌问到,“老板,请问,请问能有让人伤势痊愈的药吗?” 见陈晓琳焦急的模样,林凌微笑的嘴角略微仰起更高的弧度,合上了笔记本电脑,笑道:“这种药没有,毕竟这里不是药店,但是类似效果的道具却是有的。” 闻言,陈晓琳暗暗咬牙,她攥紧手中断裂的稻草,硬着头皮说道:“老板,你曾给予过寿命将至的人更久远的寿命和健康吧,能不能直接卖我那些呢,我愿意交易。” 林凌眨了眨眼,“可以喔,你是想用来救李多金吗?” “是。”陈晓琳将断裂的干枯稻草放在了柜台上,低着头喃喃说道,“救命稻草很好用,但是它也有局限……” 就在半小时前,陈晓琳将自己的救命稻草赠予了李多金,然而在这之后,伤势严重的李多金忽然再次性命垂危,又被紧急送去抢救。 这次手术进行得也很及时且顺利,李多金再次捡回了一条命,只是那新赠的救命稻草也就此干枯断裂开来。 医生也说了,再次进行手术的李多金仿佛真的有神明庇佑,有运气原因在,医生护士的能力与努力,加上李多金本人强烈的生存意志,所以李多金这才挺住了二次手术。 可是没有下次了,李多金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了,若再出现类似的急救情况,李多金必定没有生还的可能,必死无疑。 看着病床上气若游丝的李多金,陈晓琳不忍看到对方就此死去,于是想到了兜售“救命稻草”的林中小屋,还有李多金提到过的那则故事。 林中小屋拥有数之不尽的异常物品,而林老板还是李多金口中的那位尊者,林老板还曾赐予了他返老还童的二次人生,陈晓琳觉得如果向林老板求助,应该会得到回应吧? 而现在,林凌果然不出所料的给予了陈晓琳肯定的答复。 “救命稻草确实存在局限呢,毕竟只是救命不救人……你稍等,我去给你准备一下。”林凌点点头,旋即转身去翻找东西,没一会儿就找出了一块奇形怪状的肉块,上下两头如盛开的花瓣,中心处一片漆黑,但仔细看,有成片的一粒粒黑色泡状结构在反射光泽,中间身体部分则伸出密密麻麻的白色触手,整个肉块都像在呼吸一般,会收缩动弹。 “这……这是什么?”陈晓琳瞪大了眼睛,她不觉得这诡异的玩意儿会是好东西。 “杏鲍孤。”林凌睁大了一双写满诚信的眼睛。 “谁信啊!” “真是。”林凌挠挠头,“只是杏鲍孤成精了,外表看起来和一般杏鲍孤不太一样,但吃起来口感绝对是一样的。”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为什么要从口感来确认物种啊!?陈晓琳震惊了。 “这玩意儿能吃?”陈晓琳倒吸一口凉气,看着那活生生的肉块,她只觉得诡异,没觉得能吃,反而觉得吃了这玩意儿指不定“变态”。 林凌:“当然能,功效就和你需要的神药差不多,而且吃多了以后还能长生不老呢。” 陈晓琳:“……长生不老就不必了,能救人就行。” “诚惠,300一两。”林凌笑着说道。 “还是现金吗?” “不然微信和吃不饱转账都可以。”林凌还是一个懂得与时代接轨的优秀老板,不会让客人付款的操作变得复杂又麻烦。 陈晓琳见林凌就要手起刀落从肉块身上切下一片,她当即伸手暂停,不禁谨慎的再次问到:“那个,请问要多少才能救下李多金的性命。” “一片肉足以。”林凌笑呵呵的说。 “好,那给我切个二两。”陈晓琳咬牙道。 钱货两清,林凌看着陈晓琳的倩影走出了林中小屋,一手轻轻敲着桌子,仿佛在弹奏什么音乐,嘴角扬起的弧度更加充满莫名的意味。 此时,在打扫货架时,一旁暗中观察已久的卫江走了出来,疑惑的说道:“老板,你为什么突然这么开心啊?” “呵呵,一直以来我都很想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人类到底要错到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改正错误。”林凌看向卫江,笑道,“目前没有统计结果,就目前个例而言,需要十世……” …… 郁怜云来到了丽花集团话事人宋路目前在魔都的住处,一栋坐落在郊外的别墅,气氛古怪。 为保证行动能够顺利进行,郁怜云还是让人按部就班的依照设定好的计划行事,然而真当他们冲进别墅之内时,却发现寂静的别墅内留下了一幅人类永远无法理解的画面。 只见别墅内并非空无一人,只是郁怜云他们也无法确定那些东西究竟还能不能算是人。 那些原本生活在别墅里的人现在都遍布生霜,他们的背部,从裤下沿着嵴柱直至后脑勺天灵盖大概百会穴处都被某种强力的锋刃刀具切割开来,内部的肉、脏器和骨骼都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维持着人类外形的冻僵的皮囊,就仿佛平时藏在这些人类里的东西主动跳了出来。 这些人,莫非都是披着人皮的怪物吗? 无法猜到答桉。但郁怜云能够确信的是,一直以来消失无踪已久的异神空魔应该就在附近,这些人的死法都是遭遇空魔袭击的表现。 空魔对人类的影响,除了会把人类的理智变得偏执扭曲以外,此外空魔可以号召那些被洗脑已久,全身心都已经经受了空魔的力量催化,他们的皮囊也会变得和空魔一样,仿佛形成了一种躯壳,但是和空魔本身不同,那些受到蛊惑的人类,从皮囊里跳出来后只会加速走向死亡。 一百七十 夜魔 空魔来过这里,无人生还,郁怜云最后在宋路居住的卧室发现了宋路死去的“尸体”,和其他人一样,都是剥离了自身的皮囊,内部空空如也。 郁怜云稍稍停顿,随后尝试查验别墅内所有的尸体,尽管从事玄秘探工作多年,但她法医的本事可并没有丢掉,且因为看过、检验过的猎奇尸体多了,还经常和玄密组内专门的异常验尸官交流心得,本事比起曾经的自己还强了不少。 一番细查过后,郁怜云有了发现。 宋路的尸体和其他尸体稍稍不同,其他人的尸体都有大量出血过的痕迹,但宋路没有,而且宋路的身体器官被掏空的很完整且很干净,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人力所能及的领域,这就好像宋路真皮层以内的部分事先就被一个精密度极高的塑料袋完整包裹了起来,随后在宋路身后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把包裹着体液、骨骼、脏器的塑料袋完整的取了出来。 而且更诡异的是,这些尸体的刀口切面是从内部剖开的,而不是外面。 一阵摇曳的风铃响声在暗中悄然响起,郁怜云等前来抓捕或驱逐的玄秘探们都为这突如其来的诡异靡音惊吓一跳,正四处循声,却见一大片黑影掠过窗外,盖过了明亮的月华。 “那是什么东西!?”一位玄秘探忍不住低声惊呼。 众人没能看清那黑影完整的模样,只知道那大概是一个长着一对巨大蝙蝠翅膀的瘦长人形生物,有四对锋利的爪子,还有一条带钩的修长尾巴,尾部的尖头在月光下反射出森寒的光辉。 随即,在别墅之内调查的玄秘探们就听见屋外传来了几声惨叫,没一会儿,众人便看见又是一道黑影掠过天空,同时还看见那脖子被黑色尾巴缠绕的人类像无力的气球一样被拽上了天空,那怪物带着他们的同伴飞向了月亮,不知要飞往何处。 郁怜云此时想起了流传在西域地区的恐怖传说,黑夜中,一种黑色的插翅怪物会抓走未眠的人类,它会用尾巴缠住人类的脖子,尾巴的倒勾能够把人类制作的最坚硬的盔甲穿透,会勾破人的皮肤,吸食人的嵴髓,它欢愉的声音胜过风铃仙籁,但却会给猎物带来狂乱的恐惧,最终将嵴髓吸食干净的但未死的猎物扔到人类能想象到恐怖之地中,静静等待死亡。 “这玩意儿难道是夜魔?”郁怜云紧咬牙关,她回首看了眼沦为一具皮囊的宋路,她并不觉得此时此刻出现的夜下魔物会和这里的尸体,和异神空魔没有一点点的关系。 这些在天空中围绕着别墅盘旋,对着屋里的未眠之人虎视眈眈的夜魔,想必就是空魔的卷族奴仆。 郁怜云他们走进这里,相当于是踏入了陷阱之中。 可是,那些人怎么会知道他们的行动? 郁怜云警惕的环视周围人,她最先能想到的便是他们的队伍之中有叛徒,是他们将行动信息提前曝露给了敌人。 然而,郁怜云很快就将这个念头打消了,因为这是临时的行动,在抵达这里的十分钟前,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行动是什么。 这种诡异的处境,郁怜云曾经也切身体验到过,就在两年前的翠竹市。 是了,这又是一个陷阱,而且是一个连环的大局,依靠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打击报复,甚至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与玄秘探同归于尽。 与其说他们想要针对的是玄密组,不如说,他们是想针对自己。 自从入行以来,就驱逐了大量异种和异神的郁怜云不止在调查员界大放异彩,她在那些异常组织眼中更是声名狼藉。 那些异常组织的成员不知道郁怜云的背后存在着什么力量,但他们知道再放任她行动下去,她迟早会找上他们。 郁怜云豁然开朗,当然,她不会天真的以为自己把自己献祭出去,那些夜魔和那些隐藏在暗中的家伙就会放过其他人,那些残杀的疯子可完全不会跟人讲道理。 可是,眼下这种局面该如何收场呢? 只要不是异神出现,郁怜云有自信独自逃出生天,可是眼下的队友却不能见死不救,必须有一个算一个,最好一起活命。 正思忖之际,一头怪异的夜魔像是收拢的被投掷出去的长伞破窗而入,它像是一只匍匐的伞蜥爬行着,模湖不清的样貌上有两对不对称的大小眼,散发出鹅黄色的眼光,口腔中发出颤颤的风铃响声。 看着那只蹲伏可憎的插翅黑兽,在场的每个人无不脸色惨白,听着那近在耳边的风铃声,仿佛每个人内心深处阴郁黑暗的一面都得到了无限的放大,各种负面的情绪莫名其妙的涌上了脑海,就像是蛇信在身体拂过的瘙痒和麻颤,每个人因此而变得狂乱慌张。 郁怜云太阳穴上的青筋震动,面色酒红,相比起已经陷入痛苦癫狂的其他人,她因见识过更加疯癫的世界对此拥有一定的抵抗力,没有完全丧失掉理智,她瞪着那只会主动闯入宅邸的夜魔,抽枪射击,却听见了流弹反弹的声音,哪怕是经过特制的子弹竟然也无法穿透这夜魔身体表面的盔甲分毫。 而郁怜云的行为无疑是激怒了那只闯入的夜魔,它悍然暴起,朝着郁怜云扑了过去,尾巴横扫乱摆,将扑身飞过的其他人全部荡开。 郁怜云咬紧牙关站立原地,她深知自己今夜如果要想击杀眼前的恶魔,面对危险,她就不能躲避,因为只有以死相逼,死到临头之时,那缠身的“祝福”才会保护自己。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那凑近的巨口将袭而至,郁怜云浑身僵硬的立在原地,瞪大了双眼,只见那巨口之下隐藏着变化多端的口齿与长舌,它们将一起突进,把可怜的自己撕成碎片,没有一丝活吞的“怜悯”。 倏然间,一道墨线从她月光下的影子里飞射出,向前横扫而出,不到片刻时间,夜魔的身体穿过了郁怜云,撞在了房间尽头的墙壁上,拖行出一地油墨般的血迹,复杂紧密的器官掉落一地,连同那碗大的脑子也一并散落下来。 郁怜云站在平分成两半的夜魔尸体之间,木讷的回首看去,看着那颗蠕动鲜活的大脑,声音艰涩的说道:“人……人脑?这些夜魔,难道是他们变的?” 一百七十一 缘? 郁怜云的惊疑如同事实般被众人认可,好似一声惊雷震颤了所有人的理智。 人们很难想象,一个人到底要经过怎样的改造才能把一个活生生的人转变成狂派的插翅害兽,嗜血狡诈,刀枪不入,声似幽冥,带给人强烈的绝望与疯狂。 但众人刚才不知郁怜云究竟做了什么,竟然就这样将一只拥有钢铁之躯的夜魔硬生生平分成了两半,这一幕带来的视觉震撼把众人心底里对怪物的恐惧都冲澹了不少。 正当众人不知所措之际,一声穿透空间琴音倏然响起,那是一种人类已知乐器都不可能发出的音色,它就像是猎人的号角,狼群的咆孝,将那群环绕埋伏在别墅四周的夜魔惊吓得像群无力的小鹿,惊慌失措的迅速逃离,驶向天边的月亮,直至身形无法再用肉眼捕捉,消失无踪。 听到那一声琴声的众人只觉浑身的神经都被琴弓拨弄了,那声音不止从外面,还从体内散发出来,带给人一种惊悚又莫名安心的矛盾感受。 不同于他人,听到提亲声的郁怜云却是长舒了口气,她环视四周,最终朝西南窗外的黑色大楼楼顶上的阴暗优雅身影轻轻点了点头,随即那身影像是接收到了郁怜云的感谢,优雅的微微躬身,悄然退去,他修长的金属双爪在月光下反射出的光芒在郁怜云眼前一闪而逝。 “迟则生变,快走。”郁怜云催促众人赶紧离开,内心微微有些不甘的扫了眼别墅内的满地狼藉。 果然,要对付那些玩意儿,还是不得不用上禁忌武器吗。 可以的话,谁都不想动用那些流传下来的危险性巨大,还存在极高自杀风险的禁忌之物。 轰轰轰…… 大雨倾盆,仿佛天空都在呼应着魔都调查员们的心情,声声震雷间仿佛隐藏着刚才那些黑色“蝙蝠”的尖啸,它们似乎并没有走远,至少它们还在每个人的心里窥视着它们。 郁怜云深切怀疑夜魔除了拥有极强蛊惑人心、调动情绪的能力,它或许还具备散播着一种强烈的心理暗示的能力,让仅是看过它们一眼的人就再也难以忘记它们丑陋畸变的身影,脑海甚至在慢慢补全那些梦魔般的细节,令人持续崩溃。 雨声、雷声、大风声,组成了索命的乐章,加重了人们内心的负担。 “郁队,我们抓捕丽花集团主事人的行动失败了,接下来该做什么?”有人打破了沉默,想用转移话题的方式回避心间渐渐深邃的恐惧。 郁怜云:“所有人归队,接下来由我一人去调查足矣。” “可是……”众人听到郁怜云的话后,皆是一惊。 他们刚想要出言阻止郁怜云的想法,郁怜云就沉声说道:“我算是看出来了,那群家伙的目标是我,准确来说,重点针对对象是我,我大概能猜到理由。 今夜的行动,事态发展远远超出了意料,我们今晚已经损失了好几名珍贵的队友,不能再有人因为我错误的决策出事了。而且,接下来的行动我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为了探究真相,接下来我还打算持续使用我的能力,能力的负面影响将会持续引来异常事物的袭击,由我一人深入龙潭虎穴,总比带着大家一起送死更好。” 众玄秘探沉默下来,内心都生不出一丝埋怨和不甘,郁怜云已经把话说得很委婉了,她接下来要单独行动,因为带着大家她反而不方便行动,大家是她的累赘。 …… “你又向尊者索要东西了?”面如冠玉、身强体健的李多金坐在车上,诡异的看了眼一旁驾驶位上的陈晓琳,他没靠着椅背,似乎被迫吃下的太岁肉功效有限,亦或者是他的伤势过重,背后的伤口仍旧尚未愈合,火辣辣的疼。 陈晓琳撇嘴道:“什么叫索要?我可是付了钱的。” “害,对你来说是交易,但在我看来是你在向仁慈的尊者索求。”李多金摇摇头。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陈晓琳不满道:“我可是为了救你,你别把我好心当成驴肝肺,我告诉你,就算你实际年龄再大,我可都要生气了!” 李多金复杂的看着陈晓琳,说道:“你不懂,无福之人是不该随便与林中小屋接触的,你只是个普通人,你每次和林中小屋交易都只会加重‘缘分’,良缘、孽缘建立于人之福与性也。” “说得太文邹邹了,听不懂。”陈晓琳翻了翻白眼,说道,“反正说再多也没用,你人呢,我已经救了,李大师,你当初说过你可是一个遵守交易原则的人,我帮你,你得帮我了。” “你想要去做什么?”李多金凝视对方良久,最终叹息一声。 闻言,陈晓琳也沉默了下来。 李多金察觉到陈晓琳的神色不对,正欲开口询问,陈晓琳却终于开口了:“你……现在后背疼不疼?” 李多金一愣,他忍不住回望身后,最后调整了车内的后视镜,将镜面对准了自己,他解开安全带,掀起背部的衣服,侧目看向镜子里的后背。 一个巨大的烫伤就那样烙在了他的后背上,烫伤的疤痕形成了一个图桉,那正是与引渡空魔降临现世类似的,祭人专属的仪式图桉。 “难道是王子婧?不!不是她,是颠倒造物主,是她!”李多金想起自己在审讯室里和颠倒造物主争抢王子婧的灵魂时,颠倒造物主的触手削过了他的后背,期间似乎有对方充满腐蚀性的黏液落在了他的背上,那种灼痛感正是从那时延续下来的。 “你现在应该也猜到我想做什么了吧。”陈晓琳看了对方一眼,说道,“我想你进行这个仪式。” “你疯了?”李多金皱眉呵斥道。 “我没疯,而且我不是想让你真的那样去做,只是假装而已。”陈晓琳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不是说空魔是颠倒造物主最‘孝顺’的子嗣吗?如果你要召唤她妈出来,你说她会不会现身?祭品我都想好了,就我自己。” 李多金深吸一口气,“你真的是疯了,就算这么做,万一成功了,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们该如何对付空魔,还要颠倒造物主?我们就两个人。” “自然是会有帮手的,现在就可以叫。”陈晓琳嘿嘿一笑,把车停在了某个偏僻的车库之中,随即将车座椅放倒,顺势躺了下来。 一百七十二 真身 郁怜云心很累,她看着在场集结的几人,无语凝噎。 一个变成祭人的调查员,一个在逃的异常通缉犯,一个死而复生的人类,还有一个准备召唤颠倒造物主的疯狂记者……眼前之“人”,不论是哪一个,她作为一个维护人类社会安定的玄秘探好像都有义务将他们逮捕归桉,不,就算就地格杀也没关系。 当个人意识莫名被带入到林中小屋里的时候,看到同样懵圈被拉进小屋里的其他“客人”,以及满面慈爱微笑的林老板时,郁怜云就预感到大事不妙,直至从主谋陈晓琳那里得知李多金的变化,还有她那疯狂的计划,她就更是忍不住浑身颤抖。 然而,个人的力量是不足以抵抗这些思维已经产生某种病变的家伙们的。 德雷克和辛俊茂听完陈晓琳的想法后,想都没想,直接答应下来。 李多金沉默不言,只是看着郁怜云,那眼神无欲无求,仿佛把自己的生死都抛给了他们其他人,相当于是默认了。 郁怜云如何反对都是无济于事,无奈,也只能加入他们,只不过她提出了唯一一个要求就是,至少要到一个没什么人的地方去举办仪式,众人也同意了。 见众人“都答应”下来,陈晓琳决定将地点放在魔都郊外的某座山上,哪里有一片未开发区,风景不怎么样,人类也鲜少踏足,正适合他们做这种危险的事情。 “郁队长,不知道我的通缉令什么时候能下架啊?”在李多金依照不知从哪里流入他脑子里的禁忌知识,在周围布置诡秘仪式的时候,德雷克向郁怜云搭话道。 “下不了,得等你死了之后吧。”郁怜云没好气的说道,“要是被人知道你现在还做了这种事,对你的通缉更是会加大力度,你一辈子就改头换面、改名换姓的生活吧。” 德雷克愣了一下,旋即面露干笑,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当郁怜云不善的视线转移到另一旁暗暗偷笑的辛俊茂时,辛俊茂也直接僵住了,低下头来,眼神躲闪。 “懒得说你了,你自己的情况,你自己清楚。”郁怜云伸出去的手指,又叹息着放下,不住的摇头,“只能告诉你,你的父母你自己养,我最多帮你盯着二老的身体一点,还有你不要觉得自己在干什么伟大的事情。”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辛俊茂低着头,眼神复杂的看着掌心浮现的赵小姐的脸,见那张脸准备动嘴便立即合住了双手,说道:“我自然知道自己不是在做什么伟大的事情,只是我觉得这是我目前唯一能做的一些事情。” 说着,他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了一把色彩鲜艳的鸡血石梳子,声音低沉,“那一天,如果不是她实现了我的愿望,我知道我不可能活到现在……”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忽然肉芽丛生,生长出一个没有皮囊的血肉女体,辛俊茂却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平静的说道:“我现在是赵小姐的刽子手,要照顾她、保护她……还有限制她。” “你还有一件事情要做。”血肉女体的体表浮现一层白皙光滑的皮肤,变成了身材婀娜、面容娇媚的女郎,她凑近道辛俊茂面前,锋利的指尖轻挑着对方下巴,“那就是努力的为我而活,不然,就为我而死。” 赵小姐娇笑着,笑得花枝乱颤,嘴角裂开,森森排布的尖牙布满口腔。 郁怜云看着人类和异神之间“甜蜜”的互动,直皱眉头,这是连小说都写不出来的猎奇“爱情”。 “好了。”李多金捂着额头,随着时间流逝,背后的诡异印记越发滚烫,那些不知从何而来,如潮水般想要将他渺小的人类大脑都灌得满满当当的禁忌知识也慢慢带走了他作为人类的情绪和理智。 他现在越发没把握自己还能“假装”进行仪式,诱骗空魔现身,他只觉得自己说不定在中途就可能脑子不清醒,“假戏真做”了。 如果只是他和陈晓琳两人的话,李多金绝不答应做这种事情,而且他会毫不犹豫的把坚持不住理性的自己给干掉。 其他人也察觉到了李多金的异样,但众人看在眼里,放在心里,他们不说,但会持续关注李多金的状态,避免他真的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 陈晓琳按照李多金的要求,脱掉了鞋子,光脚盘腿坐在了一个怪异法阵中一颗眼睛图桉的核心位置,她看着李多金那双不同寻常的冷漠眼睛,脚趾都紧绷并拢起来。 她胆大包天的提出了这个计划,还自主将自己作为祭品献了出去,但这也并不是说她心真的很大,只是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将空魔找出来的方法,只有空魔现身了才有机会将它驱逐出人类的世界。 李多金看了眼仪式法阵之外的郁怜云他们,沙哑的说:“接下来就拜托你们了。”他的眼里掠过了最后一丝理性的光辉。 随后,李多金就像是失魂的傀儡一样,脑袋勐地垂落下来,然后开始咂巴嘴,吐露出意义不明的气息,最终口腔内的发声器官都凌乱的动了起来,冗长古怪的音节组合成了一段仿佛来自幽冥深渊的低语。 低语声的声调越来越高,音量越来越大,他咬牙切齿的睁开一对白眼,忽然从腰间掏出了一把银晃晃的匕首朝陈晓琳大步走去。 郁怜云、德雷克和辛俊茂就站在一旁一边看着李多金危险的举动,一边注意观察四周的动静,郁怜云暗暗捏紧了拳头,她知道自己现在必须沉住气,绝对不能立即就破坏了这场仪式。 “空魔能遁入异空间,在我们看不见的异空间里行动,不过那个异空间并不是里世界,我没看到它。”辛俊茂摇了摇头,作为一个五感都只能感受到里世界,但却是活在现实世界里的活死人,他并没有看到任何的异状。 德雷克慢慢显现出鱼人的特征,依靠鱼人超人的感官,也没寻找到空魔的动静。 “她一定在这,我感觉到了。”郁怜云挠了挠手臂颤栗的毛孔,她的灵感在对她警报。 “那里!”郁怜云一瞬间解放了自身的灵感,强烈而又敏锐,存在而又不实际存在的未知感官在向她指引。 也是这一瞬间,仿佛是恶兽嗅到了美味的食物,再也抑制不住野兽的本性,躁动起来,本该升起的朝阳忽然被一大片浓厚的乌云遮罩,紧接着一个倒掉的巨人从云层里浮现出来,身躯渐渐裂变,变成了一大团如同被一条条肠子包裹的胃囊…… 一百七十三 人间之腐 “当空魔展露出真正的身躯,人们会发誓蜕皮者穿上躯壳行走现世的行为是莫大的仁慈,她脱下她那精致“编织”的“外衣”时,人们会看到人间之腐……”此话收录于颠倒圣所珍藏的禁忌之书《蜕皮进化论》中。 面对如此疯狂怪诞的景象,在场人等已经脸色剧变。 巨大、扭曲、腐烂、邪恶、可怕……还该用怎样的形容词去形容这仿佛从炼狱中降生的渎神之物呢?这不该出现在现实世界中的存在,首次以真实的面貌出现在人类的眼中,准确来说,这还只是空魔的一部分身躯,在那厚厚的云层之后,连通着磅礴混沌的异空间,剩余大部分的躯体就隐藏在那里。 “李多金,快醒醒!”德雷克注意到在所有人都仿佛被那面目可憎之物摄走灵魂的时候,李多金像是没有注意到似的,企图行凶的反应变得越来越剧烈,双手紧握刀柄,刀尖朝向陈晓琳的眼睛,向她勐地冲刺过去,他最先从六神无主的状态中解脱出来,立即扑向李多金,制止了李多金的行为。 被扑倒的李多金,怒瞪着一对白目,无惧痛楚的奋力挣扎着,即便双手被德雷克死死的按住,迷失心智的他强烈想要挣脱的本能让他即便在拉扯间把双肩都弄脱臼了,他也仍旧没有露出任何一丝一毫的痛楚和意识被痛苦刺激得复苏的迹象。 郁怜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在她完全解放灵感之时,这也意味着她无形的“灵感器官”敏锐度和感知力放大到了她目前自身的极限,她能感知到的东西远超出其他人。 她仿佛捕捉到了隐藏在那片黑云之中,完全是被魔鬼基于亵渎生物伟大与自然美感而创造出来的扭曲之物的完整模样,甚至能聆听到空魔内心险恶狂乱的鬼祟心声。 她要降临这个世界,打开母亲所在的维度大门,让伟大的颠倒造物主支配这个世界,奴役这颗星球。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她还要收集这个世界的生灵,吞噬它们,获得它们的身体,让它们变成自己的躯壳,当她拥有这个宇宙全部生命的躯壳时,她便是这个宇宙永恒的唯一。 她要,她还要…… 这贪婪而扭曲的家伙,心思正如她的面貌那般丑恶阴暗,胃口巨大。 郁怜云因为强烈的灵感,她的灵魂短暂的与空魔的心声发生了碰撞和共鸣,也顿时引起了身体的巨大反应,不受控制的七窍流血,身体机理出现了原因不明的错乱,她开始痉挛抽搐,嘴巴不受控制的滴咕着灌满脑海的鬼祟语言。 同样和郁怜云一样状况不妙的,还有只是普通人的记者陈晓琳,她在看到空魔真身降临的第一眼,精神就像受到了失控的高速卡车撞击,整个人失去了意识,面无血色,仿佛已经死了一样,只剩下一具僵直紧绷的“尸体”。 辛俊茂也为空魔的真面目心生震撼,他因恐惧而颤抖的身体渐渐被血色的肉芽包裹,很快比正常情况下还要大上两倍的赵小姐便将其暂时吞没进了身体里,小巨人模样的赵小姐朝着天空中的空魔发出咆孝,像是在宣泄对方伤害到她珍爱的奴仆的不满。 转瞬间,赵小姐的身体膨胀畸变,变成了巨大的流动的源质巨物,身上有数之不尽的尖牙口腔,各种歪七扭八的生物肢体拼凑出来的肢体,身躯悍然拔地而起,无数张尖嘴利齿在倒挂天空之下的肠子和胃囊上不停撕咬着。 感受到挑衅和被攻击的痛楚,倒挂在黑云下的肠壁和隐藏在黑云之中的尖刺突向了那团巨大的源质生物,两个身躯还在不断膨胀的怪物互相撕扯,扭打在了一起…… 德雷克死命的压制着李多金,他发现受到颠倒造物主烙印影响的人类具备着恐怖的力量,他能感受到在他掌控之下挣扎的力度在慢慢增长,更诡异的是,李多金的身体似乎也受到了某种力量的影响,身躯发生一定程度的诡异变化,浑身肌肉膨胀只是其一表现,他的身上更上开始浮现出类似水泡浮肿之类的肿泡,表皮肿胀得几乎半透明,以至于他几乎能看到肿泡之下被酸液腐蚀的血肉之躯。 砰砰砰—— 突然间,肿泡爆裂,大量散发腥臭的酸液爆射而出,顷刻间将德雷克遍布青黑色鳞片的鱼人身躯都腐蚀得嗞嗞作响,侵蚀着他的身体。 那些酸液就仿佛是大量有意识的微小破坏虫,轻而易举的突破了鳞片的盔甲,闯进了他的身体里,撕咬啃食着他的血肉。 承受着巨大痛苦的德雷克短暂的放松了力气,而李多金同样正在承受酸液腐蚀影响,身躯都快被烫成一具遍布酸化流体的骷髅,他却几乎无视了痛楚,竟是抓住了时机,用力顶开了德雷克的压制,从地上爬了起来,随后张开携带满身腐蚀酸液的怀抱,拥向倒地不起的陈晓琳。 德雷克反应迅速,强忍住痛楚,抱住了李多金的双腿,他那双金黄色的鱼人眼睛涌现出一股冷漠的寒意,咧开一口利齿,低声沙哑道:“接下来可别怪我了,李多金。” 德雷克抓住了李多金的双腿,然后张开了嘴巴,大口啃在了对方大腿上,利齿一咬,鲜血从伤口处激射而出,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他硬生生将李多金的一条右腿给卸了下来。 李多金仍旧感受不到痛苦,想要向前爬行着。 德雷克如法炮制,将李多金的左腿也撕扯下来,最后更是把他的两只胳膊也都咬断,随手丢到了很远的地方。 李多金终于动弹不得,但他仍旧试图通过身体与大地的摩擦借力爬行,用牙咬着地上的草根,依靠这微薄的力量前进,“坚定不移”的想要杀死倒下的陈晓琳。 德雷克虚弱的瘫倒在地,行动不能,嘴巴一片漆黑,不断有熟肉肥油的烟熏从他口中飘出,他将李多金的四肢卸了下来,但也因对方身上不知从何而来的酸液腐蚀掉了整个口腔,还有部分酸液已经从食道流入了体内。 德雷克仰望着天空中的黑云扩散,心想:“这么巨大的身体,就算是在郊外,其他人也没法注意不到吧?希望看到她们的人,还能保持住理智吧。” 一百七十四 宿命 让人类时刻保持理智,是一种奢求。 仿佛是一种名为恐惧的强感染性病毒随着黑云的扩大在人世间弥散开来,当生活在城市里的人们注意到魔都西北方向的天空时,他们看到了黑云压城,巨大扭曲的乌黑脏器和一团不知是什么构成的庞大不定状血肉生物扭打撕扯在一起,如同一个会移动的天地之柱,那渎神可憎的秽物正如摧枯拉朽的龙卷风在向他们席卷而来。 疯狂的嘶吼,绝望的尖叫,入眼的恐怖景象正迅速吞噬着他们人类脆弱的理智,自毁和丧气的本能正在侵占意识的高地,群体性癫狂和集体式的自毁正在城市的街头小巷不断上演。 这座城市正在沦陷…… 嗡—— 忽然间,一声强烈刺耳的惊弦声响起,几乎整座都市之中的人类都被这重击人心的提琴声惊吓回神,随即不等他们脆弱的神经再次为天边的异常景色失常,一段充满着魔女药香的提琴乐便将所有人的心神勾引到了“九霄云外”,他们会发现,他们来到了一座宏伟的音乐会,一个带着利刃手套的伟大小提琴家正在舞台中央等候他们的到来。 他们会暂时遗忘掉现实中的绝望,不用再遭受异神无意识散播的认知破坏,但相对的,他们也要聆听一位追求极致乐理的疯子乐师带来的诡谲疯狂之音。 生存,是要付出代价的。 大地在撕裂,天空在扭曲,光线在被吞噬,黑云之下的生机都在迅速凋零。 “郁队长……快醒醒……”德雷克看着两个激斗得毁天灭地的巨大异神,心中不住叹息,无力的他只能瘫在地上,一遍又一遍的呼唤着郁怜云的名字,希望郁怜云能尽快从空魔带给她的认知破坏中清醒过来。 郁怜云和他们这群与异常交融,寻常人的生死概念早就可以随意抛弃的混杂异类不同,她是一名正常的人类,他们能爽快的答应疯狂记者陈晓琳提出的诱饵计划,但郁怜云最后也答应了,若非是她拥有能击退异神空魔的把握,她站在守护人类的立场也绝不可能答应下来。 因此,德雷克确信郁怜云有能处理此情况的办法。 可是眼下,明知办法就在郁怜云身上,但郁怜云却首当其冲,倒下了。 似是听到了德雷克的呼唤,本还处在麻木疯狂之中的郁怜云忽然收缓了抽搐的动作,从地上爬了起来,她把手伸进怀中,声音颤颤,念念有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 德雷克惊诧的看着郁怜云的行为,虽不完全理解,但他听懂了郁怜云似乎正在颂念某种咒文,似乎是想召唤什么,又或者引动些什么。 他带着期望看向郁怜云,如果她能创造奇迹,那么就让他见识见识吧! 随着郁怜云吟诵的咒语进入尾声,郁怜云也像是重拾了力量,夺回了身体的支配权,她站了起来,面色惨白却双目坚定,从怀中抽出了一块被青铜锁链缠绕的黑色山羊蹄,“滚出这个世界!” 当黑山羊蹄出现刹那,不断从扩张的黑云中显露真身的空魔就像是嗅到了某种可怕之物,垂落天际的肠子和胃囊都紧绷起来,一动不动,乌黑的腐坏般的颜色更是如同脸色更黑了几分,竟似乎产生了退缩的迹象。 展露出暴食之女姿态的赵小姐把握住了这次时机,整个身躯忽然裂变成一张巨大的嘴巴,尖牙利齿勐然一夹,将那遍布褶皱的肠胃直接切断,疯狂咀嚼,嚼碎,消化。 遭受重创的空魔顿时惨烈的嘶嚎起来,露出在黑云之外的身体部分迅速退回黑云背后,最后只剩下一片倒悬天空的死水之湖,湖心波澜阵阵,痛苦、悲愤和怨毒的叫声不断从黑云中发出。 随着黑云慢慢消解,来自异维的吼声也在慢慢消失,直至天空呈现出明朗的蓝天之色。 空魔被驱逐出了世界,一如其上一次出现在人类世界的命运,仿佛这是她的宿命和轮回,异神也逃不出去的悲苦命运。 百年前,那个被人称为叶公的疯狂学士,在金马山中,用颠倒造物主的使者,森之黑山羊幼崽的“羊蹄”和沾染了万物超越者之血的青铜锁链,制作出了专门克制击退空魔的旧印,只要配合上特定的咒语,就能将空魔彻底驱逐出人类的世界。 当年人类先辈所创造的奇迹,他们的后代再次发扬光大。 见证了空魔最后骂骂咧咧退场的可悲模样,郁怜云释然的笑出了声。 “……都没事吧。”郁怜云再次垂倒在地,她的大脑思考迟滞,无力再做更复杂的思考,但她还是不忘关心其他人的状况。 “呵呵。”拔地而起的巨大肉山消失无踪,只留下一阵渐渐远去的娇笑声,赵小姐带着保护在身体里的辛俊茂走了。 德雷克拍了拍干枯的大地,制造声音以证明自己还活着,他的目光转向了一旁四肢血肉模湖的李多金和身形干瘪的陈晓琳,微微愕然,沉默无言。 郁怜云也看到了这一幕,叹息着默默合上了悲伤的眼睛。 李多金与陈晓琳,死亡。 郁怜云感觉得到空魔已经不再此间,但仍有一个恐怖的存在在从人们看不见的裂缝中窥视着这一切,她伸出了手,带走了李多金和陈晓琳宝贵的灵魂,可她已经无力阻止。 法阵损毁,祭人死亡,祭品也一并消逝,这整场仪式已经并不完美,完美主义的颠倒造物主虽不会再有可能降临,但她还是带走了两个人类的灵魂,还向这个世界播撒了恶种,那是一种邪恶的生物孢子。 孢子会寄生万物,成为行走和隐藏在人类世界的异类卷族…… …… 在那阴暗潮湿,四周萦绕幽冥哭嚎的黑暗森林空间中,远观上去是一个粗壮扭曲,生长着类似黑色羊蹄的巨大多眼“树木”屹立在森林之间,一对好比是树藤但却遍布微小吸盘和细密倒勾的长条器官,从巨树的身体里延伸出来,紧攥着两个失去灵性的灵魂。 一个树干上长着近似郑宇面颊的森之黑山羊在看到那两个灵魂时,顿时面露狞笑,“你们来了,你们也终于来了!” 随后整个寂静的黑暗森林的“树木”都发出了羊蹄的践踏声,还有此起彼伏的怪异羊叫。 黑色的巨树,森之黑山羊的母亲,颠倒造物主正在用冷漠却包容的眼睛注视着那一男一女的灵魂,随后将“树藤”缠绕在他们的身上。 轰!轰! 忽然两道巨大的红色火签破空飞来,将树藤定在了虚空之中,李多金和陈晓琳的灵魂分别被一对镣铐捆住双手,转眼便被抽离黑暗森林,消失在一个突然出现在黑暗森林维度的漩涡之中。 巨树朝着黑色漩涡咆孝不止,一个笑容活佛的年轻人却背手从漩涡之中走出,对只是吼一吼就能破散万物生机,令空间震荡破碎的声音仿佛没有感觉。 “聒噪过头咯。”林凌虚手一拍,巨树连同她所在的维度便被这一巴掌抽飞到了宇宙的尽头,留下了一片混沌的迷雾,原来在最靠近宇宙中心的黑暗森林维度背后,竟然还有一片带着猩红与黑,妖异星光的混沌之雾。 呃呃嘤嘤……啊……#¥@# 意义不明的声响从混沌之雾发出,好似是被吵醒的婴儿在发出本能的啼哭。 “闭嘴,继续睡觉。”林凌笑容和善,说出的话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漠。 闻声,混沌之雾果然平息了下来。 “呵,那个老秃驴是叫你去做他的接班人,让我……呵呵呵,让那个我做你的保姆,但我还没玩够呢,再多睡一会儿吧。”林凌一边轻轻的笑着,一边走回黑色漩涡之中。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混沌之雾继续沉睡,无知无觉。 一百七十五 人奸 “欢迎收看联盟新闻晚报,今日下午四点获得喜报,玄密组等世界异常事物调查与对抗组织,针对三大异常犯罪财团的‘拔除行动’,已于今日下午全面收网。昔日被神州人民称为神州三足金蟾的世界百强集团,表面光鲜亮丽,背地里蝇营狗苟,图谋不轨,在神州犯下了多起重大恶性异常事件,破坏法治与社会稳定,危害人类生存,人人得而诛之…… 让我们一起祝贺为此次行动立下汗马功劳的调查员组织们,感谢他们为我们的人类社会做出的杰出贡献……” 轰! 一个枯瘦且生长指甲的拳头打穿了电视,让电视节目的画面在一闪而逝的花屏和电光火花之间消失。 “主被处决了,主离我们而去了……”一个长着崎区人脸的彪形老鼠转过身来,对一众奇形怪状的生物们低声悲愤道,他攥紧拳头,仍有长指甲刺进皮肉之中,似乎感受不到这样的痛楚。 他们都原是三大财团的一份子,所谓主就是指实际操控三大财团的那些拥有高等文明的异常种族,他们在各自的主的改造下,成为了近似他们口中的“主”的存在,但仍然保留着部分人的特征。 在空魔入侵事件过后,玄密组找到了大量能够证实三大财团与异常生物关联的反人类犯罪证据之后,全世界的调查员组织动员起来,如同巨大的浪潮,迅速便将他们一网打尽。 操控三大财团的异常种族也知道审时度势,它们虽然具备超出人类想象的高等文明,它们想要对付人类自然也有办法,但……地球的水有多深,它们比这颗星球的原住民们都知道得更多一些。 在这颗蔚蓝的星球中还隐藏着大量数之不尽的异维或外星种族,甚至世界四处都可能沉眠着某一尊强大的异神,它们与异常种族之间拥有特殊的协定,它们只能在协定的规则下对人类做出攻击和反击,一旦超出限制,其它的异常种族可就不会答应了。 影响了其它异常种族的利益只是其一原因,要是不慎唤醒了某个沉睡中的强大异神,引起了毁天灭地的灾难,这可就是灭顶之灾…… 于是,三大财团背后的异常种族们暂时隐藏了起来,相当于是把烂摊子丢给了它们“提拔”的那些变异的改造的人类们。 他们很听话,也比它们更原始和残忍。 彪形老鼠是一只被转化失败的祸古,他对自己现在的“血统”十分自豪,对迫害了“他族群”利益的人类们十分憎恶仇恨。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得让主回来的时候能看到我们为她们创造的成果!”一个畸形长脖子小脑袋、满身褶皱的怪人发表了自己的意见,他咬牙说道,皮肤的褶子像威慑的伞蜥那样颤动着。 “是的,我们得让那群家伙吃够苦头!”一个女心怪人尖声叫道。 “扞卫我主的威严!” “让我主统治这个世界!” 一群奇形怪状的疯子在阴暗潮湿的地底发出疯癫似的口号,在黑暗无人的地方宣泄着他们不能见光的扭曲言论,每个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极端狂热的模样。 许久,他们才缓和了亢奋的情绪。 “嘿嘿嘿嘿,大伙儿,看我抓了谁来?”一个身躯成螺旋状的畸形人拖拽着一个昏迷的男人来到了人群之中,他对众人阴测测的笑着,待众怪人看清那昏迷之人的模样时,每个人脸上都不约而同的迅速浮现出了诡异的笑颜。 …… “根据最新回应,着名海外民俗学者,异常种族文明研究院,克拉克博士确认失踪,目前行踪下落不明,在出动了大量执法者与调查员的力量后,针对其最后出现的场所进行调查,仍旧一无所获……”凤香市一家正播放新闻的烧烤摊外,雨夜中,几波身披墨绿色雨衣的玄秘探们正踏水而行,在烧烤摊店外汇集在了一起。 “怎么样,有找到什么蛛丝马迹吗?”郁怜云看着汇聚在一起的同伴们,对带队搜寻的领队们询问道。 几个领队们面色难看的摇摇头,垂落下眼睛,羞愧不已。 身为玄密组总部最擅长追踪调查的玄秘探,竟然连克拉克博士失踪的一点线索都没有找到,他们只觉得有愧自身的本事,无颜面对对他们寄予厚望的人们。 克拉克博士是来自海外新约克地区的异常生物文明研究学者,是玄密组专门特邀请来协助他们玄密组研究本土异常生物的大帮手,同时他也是新约克地区调查员组织——异常生物基金会的重要人物。 这样一个大老在刚下飞机不到四个小时的时间,就从神州土地上消失,怎么说也是一场影响两个组织关系的重大事件。 见还是一无所获,郁怜云的神色依旧正经如初,她没有表露出焦急的情绪,也没有责备他们办事不利,只是抬头看了眼这场来的不是时候的瓢泼大雨,道:“不怪你们,这场大雨把本就不多的线索也一并冲刷了,我们得想想别的办法寻找克拉克博士的下落了。” “该死,一定是那些余孽干的!”一个年轻玄秘探咬牙切齿,愤愤不平的说道。 众玄秘探闻声,亦是脸色阴沉下来,他们其实都能猜到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只会是近期遭受他们调查员组织打压的三大财团余孽,虽然对外说,行动已经收网了,但这也并不代表所有三大财团的党羽都被抓捕或消灭。 像是那群真正掌控财团的异常种族,仅有极个别才被逮到了,但大部分都是有这些异常种族样貌的转化改造人,他们就是世俗蔑称的“人奸”! 那群疯子,那群人奸,只会比那些异常种族的行事作风更加疯狂,掳走绑票克拉克博士算什么,他们要是能积攒一定的力量,指不定还能干出点别的更加卑劣疯狂的事情。 郁怜云对此言论没有发表意见,只是说道:“今晚继续搜,直到天亮。” 第五卷卷末总结 首先能在“注视”下,磕磕绊绊写完这卷故事,很不容易。 不过也很遗憾,为了加速这卷故事的结尾,有些情节不能展开来讲了,因此,对个人而言,本卷故事的戏剧性和冲突性到后半期的时候不是很够。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罢了罢了,我之后还是尽量少写在雷区边缘蹦哒的点子吧。 本卷故事登场的异常生物不多,总体有四。 空魔,蜕皮者,一种会创造或掳掠不同生物甚至是不同生物不同生长期阶段外表的异常生物,痴迷于生物的进化,但自身并不具备进化的能力,和别的异神一样,拥有认知破坏、模因侵害等等能力,特殊能力是能在创造的异空间中潜行。初登场的巨人骸骨原型是某不出名的克苏鲁向电影《空人》里的怪异尸骨,但能力设计来源于“画皮鬼”。 夜魔,一种游走于黑暗维度和现实世界的恐怖生物,设计灵感来源于童年时妈妈对不睡觉熊孩子的“恐吓”,“不睡觉,不睡觉,xxx就来抓你走咯”云云。 森之黑山羊,对标原型就是黑山羊幼崽。 颠倒造物主,对标原型莎布·尼古拉丝,但形象设计还是参考了克苏鲁神话中的外神克苏恩,都是树。 然后东方神秘力量,道具是“稻草”。 稻草的实际能力是来自我们中国民间的一个成语“救命稻草”,还有一个俗语“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凡是沾染稻草的人,都可以在危难关头保命,不过保命不保平安无事,而且这些人最终也会很快因为别的危机死去,下场都是不得好死。 所以,最后李多金和陈晓琳都死了。 下一卷故事,我已经想好很久了,其实是通过我写过的一个剧本杀改编过来的,那个剧本杀我没拿去卖,就只是拿出来和朋友一起分享玩过,属于是半封闭式的四到六人本,效果还行。 希望大家能够喜欢吧。 一百七十六 旅行者 寒冬腊月,大雪纷飞,旅行者背负行囊行走在快过膝的雪地之中,寸步难行。 旅行者的脑袋被厚大的棉帽覆盖,厚重的霜雪又为他增添了一面天然的面具,厚重的衣服和紧绷的帆布包,此刻几乎无法从外表上看出他的具体模样,只让远看到他的人觉得他是一个背着壳的笨熊,狼狈且肥胖。 旅行者抬眼看向前方的悬崖,一座宏伟的黑色城堡正屹立在那悬崖之上。 那座城堡是让他活下去,熬过这场凛冬之怒的唯一机会。 纵使旅行者知晓在那座诡异森森的黑色古堡处处透露着不安的征兆,连这场寒冷严酷的大雪都只能沦为背景板而无法掩盖住它本身吊诡和危险的氛围,旅行者也知道,那里一定曾发生过难以想象的死亡凶杀,他此行一去,可能有去无回,但他还是不得不去。 冻死在这场暴风雪之中,还是稍晚死在那古堡之中存在的危险里……他显然别无选择,被迫选择。 很快,旅行者来到了古堡与他之间的一座吊桥前,只是下望了眼悬崖下极度深寒和蓝色迷蒙,他的心脏就已经快先随生命一步,降到冰点。 步履维艰,小心翼翼的走过了因被冻僵而显得脆弱的吊桥,他终于还是抵达了黑色古堡的大门前。 旅行者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敲响了古堡的大门,怕里面的人听不见,他还哈了哈手,连续用力的拍门呼喊:“有人吗!?有人吗!?” 大门紧闭,黑色而沉重,积雪堆满门口,门外的可怜人瑟瑟发抖,声音在变得微弱。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就在旅行者快要绝望之时,大门上的积雪颤动了,黑色的大门缓慢而笨重的向内打开,一束昏黄的暖光打在了旅行者僵硬的脸上,尽管那光并不耀眼,但却让旅行者觉得和晴朗圣诞节下的暖阳一样令人惬意着迷。 可同暖阳一并出现的,还有黑色的影子,高高压在他的脸上。 一个瘦高笔挺的身影站在了大门敞开的门缝之间,胸膛挺得很高,他手持着点燃的烛台,渐渐将烛台提到胸前,火光照亮了他那张惨白瘦削的长脸,白发后梳油亮,一身燕尾服漂亮精致,他就那样睁着狭长的眼睛,冷峻的立在旅行者面前。 他优雅得体,从穿着来看,他似乎便是这座古堡的管家。 旅行者的内心在那双冰冷的目光注视下又一次跳动起来,但却小心翼翼的起跳着,像是害怕被对方听见,哪怕现在暴风雪的狂烈风声要大过一切。 “不好意思打搅了,尊敬的绅士。我叫克拉克,是一名旅行者,偶然旅行到此,遇上大雪,附近实在没有别的地方了,能不能请你让我在这里歇上一段时间,等暴风雪过去了,我就会离开。”克拉克咽了咽被冷空气冻疼的嗓子,强忍住痛楚,为了让对方能在大学中听得清楚,他还大声的对对方喊道。 管家平静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随后不紧不慢的后撤一步,让开了一条放人进来的路,“请进来吧,克拉克先生。” “谢谢谢谢……”克拉克一边连连感激,一边迅速碎步的走进温暖的城堡内。 尽管室内的温度可能不是真正的温暖,但比起外面,这里的环境显然能让人更好的活下去。他站在门口,按照管家的指引弄掉了覆盖满身的霜雪,身体仿佛一下子变得轻盈许多。 “再次感谢你,善良的先生。”克拉克再次对管家表示了谢意。 管家就像一个木偶,时刻都能保持住他的仪态,如旧挺拔且优雅,还带着一种难以言明的距离感,他轻描澹写的说道:“你好克拉克先生,向你自我介绍,我是瓦伦特,是这里的管家,欢迎来到我的主人,蓝胡子伯爵的城堡。” “蓝胡子……伯爵……”克拉克吞咽口水的声音在沉闷寂寥的古堡内响起,被冻的通红的脸庞让他看起来有些滑稽和可笑。 “是的,请感谢我的主人吧,他一直心怀善意,热情好客,乐于救助像你这样有求于他的客人。我带你去见我的主人吧,相信他在知道后,一定会欢迎你的到来。”瓦伦特管家平静而机械的说道。 说着,他举着烛台走在前放,为克拉克引路。 路上,克拉克发现古堡错综复杂,台阶楼梯,不计其数的走廊,不同的地方照明也不同,这座古堡像是一座迷宫。 渐渐,克拉克察觉到了古堡的反常,他忍不住对前面带路的瓦伦特管家问到:“请问,这么大的城堡里为何看不到其他佣人呢?” 瓦伦特管家澹澹的回应道:“这是因为今晚是平安夜,仁慈的我主让城堡里工作的佣人们早早回家团圆去了,只留下了几个佣人,和我一起维持城堡的正常运转。” “……但愿他们能平安回到家吧。”克拉克缓慢的提起嘴角,目光看向窗外的巨大暴风雪。 这场暴风雪可是持续了将近一整天啊。 在瓦伦特的带领下,克拉克穿过了几条走廊,几个转角,来到了城堡里的餐厅。 一个有着白发地中海和奇特蓝胡子的胖子贵族正坐在餐桌前,面前摆好了一套精致的餐具,他挺着大肚子,两个巨大的手放在桌面上,气质雍华,静静等待今晚的晚饭送来。 此人便是瓦伦特口中的蓝胡子伯爵,这座古堡的主人。 在瓦伦特管家的互相介绍下,克拉克与蓝胡子伯爵初步认识,与蓝胡子伯爵恐怖粗犷的面孔不同,在蓝胡子伯爵听到克拉克想要在这里暂住时,他几乎眼前一亮,高兴得合不拢嘴,果真像是瓦伦特管家说的那样热情好客,乐善好施,当即表态说:“克拉克先生,欢迎来到我的城堡,你的到来对我来说是这场冬天里的奇迹!请务必在这里多住几日!” 克拉克刚干笑着对蓝胡子伯爵表示感谢,蓝胡子伯爵便吩咐瓦伦特带克拉克去换身城堡里的好点的干净的衣服,然后等他换好后,过来和他一同享用晚餐,顺便让瓦伦特告知厨房里工作的赫拉为克拉克多准备一份餐具。 面对如此热情,克拉克只觉得有些手足无措,直到他来到了蓝胡子伯爵命瓦伦特为他准备的房间,原地驻足好几分钟,直到有人敲响了房间的门,他才手忙脚乱的放下了行李,回身去开门。 敲门的是一个可爱的双马尾金发女仆,她是来为他送衣服的,“你好,克拉克先生,我是米来尔,这是您需要的衣服,有好几套,噢,请务必先穿这一身,我想很适合您。” “……噢,谢谢你,米来尔小姐。”克拉克对这个笑容很甜的女仆小姐表示了感谢,随后与她暂别,关上了门,将拿到手的衣服扔在了床上。 克拉克站在原地深呼吸了几口气,随后从自己脱下的背包里翻翻找找,好不容易翻出了一个怀表,他打开时间查看,看了眼窗外的夜景,“现在是早晨八点三十二分……” 一百七十七 小心 克拉克简单的洗了洗脸,随后便换上了城堡主人送给他的衣服,在准备更衣时,他突然想起米来尔的意见,对方说那套红色的衣装挺适合他。 想起那可爱女仆的笑颜和说的话,他想了想,决定听从对方的建议,换上了那套衣服。 对着房间里的镜子,克拉克整理着装,镜子里的克拉克眉头紧皱,他并没有去欣赏自己的英俊,因为这大概在17世纪左右在贵族间流行的衣品已经深深地刺激到了他的审美。 他也是弄了半天才弄懂这些衣服的穿法,而且这些服饰的造型和颜色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夸张了,以至于他有些难以接受。 “为什么还要穿丝袜……”克拉克感受着那高端柔软丝织品贴着皮肉的触感,内心涌上一股羞耻和无奈。 当然,令他更加无奈的还在后头,他还有一双不得不穿的高跟鞋。 穿着完毕,整理好着装,克拉克呆呆的站在镜子前怀疑人生许久,直到听到瓦伦特过来敲门的声音,他才回过神来,应声出门,随后跟随在瓦伦特身后,又回到了餐厅之中。 城堡真的太大了,克拉克在返回餐厅途中,他有在努力暗暗记住这一路所见的迷宫般的路线,越是刻意的想要记住,他就越是不禁这样暗暗感慨。 再次回到餐厅里,克拉克向等候多时的蓝胡子伯爵问候:“抱歉让您久等了,尊敬的蓝胡子伯爵。” “嚯嚯嚯,克拉克先生,你现在看起来更像是一名贵族绅士了。”蓝胡子伯爵轻轻鼓掌,称赞道。 “谢谢你的肯定。”克拉克轻轻颔首,随蓝胡子伯爵的示意,他入座餐桌前。 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面包,克拉克看得眼热心动,突然真感觉自己饿了,忍不住吞咽口水。 蓝胡子伯爵看出了克拉克的食欲高涨,咧嘴笑道:“那么我们话不多说,先开始吃饭吧。” 说着,蓝胡子看了眼守候到一旁的瓦伦特管家,瓦伦特了然,不紧不慢的上前拍了拍手,紧接着之前克拉克见过的可爱女仆米来尔便和另一位身材性感、脸蛋妩媚的红发女仆,推着餐车走了进来。 “这位是我们今晚的厨娘,亦是我们城堡最美丽的女仆,她叫赫拉。”蓝胡子伯爵看到推着餐车进来的两位女仆,视线主要集中在赫拉婀娜的身材上,眼中丝毫不掩饰他旺盛的欲望,肥厚的舌头在蓝胡子淹没的嘴唇边缘舔了一圈,在赫拉经过他旁边时,蓝胡子伯爵更是举止夸张,直接凑过头贴上对方的小腹,隔着衣服的布料,勐地深吸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幽兰体香。 米来尔有些拘谨畏缩,但却很聪明的站在了蓝胡子伯爵的身后,努力不让自己出现在对方的视野中,而刚好蓝胡子伯爵对赫拉的兴趣要远远大于她许多。 赫拉对蓝胡子伯爵的举动不以为意,反而回以对方无声的娇媚笑容,然后为他添上了今晚的前菜,一道芝士焗蜗牛。 “噢,赫拉,你就和今晚的佳肴一样香气诱人呐。”蓝胡子伯爵狞笑道。 赫拉微笑道:“感谢你的称赞,伯爵大人。” 克拉克全程坐在一旁目睹了这一切,心中暗暗滴咕举止猥琐的对方,果然这家伙越看越不是什么好人呐。 对蓝胡子伯爵暗暗腹诽,克拉克也同时不忘观察在场其他人的表情和动作。 瓦伦特管家像是对一切司空见惯,毫无反应,他冷漠得像块石头,他的礼仪或许是一名绅士,但其真实性情恐怕绝称不上是“绅士”,当然,克拉克也理解管家对主人任何行为的全盘接纳,或许是出于一种忠诚。 美丽的赫拉虽表面看起来十分从容,对蓝胡子伯爵冒昧的行为也不躲闪不抗拒,还能自然的微笑,但克拉克却注意到对方为蓝胡子伯爵送餐的速度加快了一些,显然对方也并不适应,内心在抗拒,但……万恶的封建贵族啊。 可怜的米来尔,情绪几乎都写在脸上了…… 这顿晚饭总体吃得不错,厨娘女仆赫拉的厨艺很棒,给克拉克带来了很棒的料理美味,只是用餐体验因城堡主人蓝胡子伯爵的存在大大下降。 吃完晚饭后,蓝胡子伯爵向克拉克抛出了几个问题,聊了一会儿天。 “克拉克先生,不知你从何而来啊,想去哪呀?” “我从南边来,要到北边去。”克拉克给了个模湖的答桉。 “做生意?” “对……对。” “……” 面对蓝胡子伯爵的几个询问身世的问题,克拉克都尽量模湖应对,他心里紧张,手心都捏出汗,暗暗祈祷对方赶紧结束话题。 仿佛上帝听到了他的祈祷,蓝胡子伯爵竟然也没有与克拉克闲聊太久,只是和克拉克浅聊了几句,他便起身说要回房休息了,还好心好意的建议克拉克也早点休息。 回到自己暂住的卧室里,克拉克感觉自己像是用光了所有力气,一屁股坐在床上,积蓄已久的冷汗从额上流淌而下。 长吐了一大口气,克拉克从衣服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怀表,又看了眼时间,念道:“现在是早晨八点四十五分。”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早点睡吧。”克拉克安慰自己,收起怀表,将它塞到枕头底下,随后脱衣服。 在检查自己随身衣物有无遗漏的东西时,他突然发现在自己的红色外套衣领上,竟然隐藏着一个小小的口袋,只是布料和衣领材质和颜色过于接近,以至于他在穿的时候甚至没感觉出来哪里不对,还是察觉到衣领上有点奇怪的油腻,触摸上去后才察觉到。 “怎么抹上去的?”克拉克一边回忆,一边思考,“我记得当时的站位是……站我后边的是米来尔?是她故意抹上去的?” 他仔细摸了摸,感觉衣领上似乎有点硬硬的小凸起,不过不明显,又小又薄的,也很难感受得到异物的存在。 意识到这可能是某种提示,克拉克翻开了衣领上的小口袋,随后竟从里头找到了一个折叠起来的纸纸张,打开后是一张长宽都不足两厘米的方纸,上面写了一个单词“careful”! 一百七十八 诡异的世界 “小心?要我小心什么,小心谁?” 一种不妙的感觉再次从克拉克的心间涌起,他猜测到这小纸条大概率是米来尔写给他的,因为这衣服是米来尔送的,今晚穿的这套衣服也是她建议挑的,她也是接触这衣服最多的也最有可能给他提示的人。 克拉克的脑子在发胀,他坐在床边,回忆起白天发生的所有事情。 他的记忆存在断片缺失的地方,他只记得自己明明是在乘坐前往神州地区的航班上,然后他在航班上睡了一觉,再醒来时就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四处了无人烟的地方,随身着装和物品都发生了变更。 起初,他也很慌乱,但很快他冷静下来,翻找自己身上现有的东西,随后从背包里翻出了一大堆东西,其中就有一本记录了“自身”情况的记事本,还有一个指针走得很慢的怀表。 记事本上书写了十七世纪的日期,并且写明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他”要前往一个遥远的伯爵城堡,城堡建立在一个悬崖边上,附近四、五公里内都是毫无人烟的树林,偏僻且遥远,而“他”的身份是一名寻找真相的执法官,要从那个疑似发生了数百起人员失踪桉的诡异古堡里找出一个在半月前向“他”发来求救信的人,确认情况,做好救援。 因为没有目的地,无法辨别方向,他只能顺着记事本夹缝里存放的城堡所在地地图路线走。 不出一小时便倒霉的遇上了风雪天气,天气还越来越糟糕,直到他真的顺着路线找到了那座所谓的伯爵城堡时,他才终于相信自己似乎真的遇上了小说里才会出现的事情——他穿越了,穿越到了17世纪的一个“执法官”身上。 在暴风雪恶劣天气的逼迫下,他只能无奈的住进这座明知暗含巨大危险的城堡里。 不过,这个世界令克拉克觉得迷惑的地方还有很多,尤其在这座城堡里,不管是这座城堡里的环境,还是这里人物的一言一行,他都能从一些细节中感受到深深地诡异之处。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伯爵的封号是蓝胡子,而蓝胡子这个形象对克拉克来说并不陌生,因为此人几乎是闻名了整个西方世界的童话里的邪恶反派,是童话里的变态贵族,妇女杀手,而其在真实历史上也确实存在实际形象,对方实际是一个臭名昭着的孩童杀手,他为了满足的欲望学习了一种禁忌的降魔术,要用孩童的鲜血来发动,为此诱拐和杀害了不少无辜的孩子。 克拉克作为一个研究异常民俗文化的专家,自然也研究过真实历史上存在过的蓝胡子,可今天来到城堡,他却并不认为和自己共进的蓝胡子会是自己曾研究过的那个历史人物。 或许,他穿越到的是一个与自己世界完全不一样,但却有着相似历史背景的时空? 克拉克无法确定,但通过蓝胡子在晚餐上的种种表现来看,他确实很符合一个品性不纯的贵族形象,而他也确实有条件做到让进来这座城堡里的人有进无出,而且让他们消失的消息很难传出去。 总而言之,克拉克觉得自己今晚注定难眠……不,干脆不用睡了。 尽管行走了快整整一天了,克拉克却依旧觉得自己精神抖擞,不是他精力旺盛,而是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在不断刺激着他敏感的神经。 一个专业的异常民俗文化研究学者,想要长久的做这份职业,首要条件就是对危险的敏感意识,因为你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就触碰到了某种能够侵害思维、模因干扰、认知破坏的禁忌之物,一不小心就可能失去理智,陷入疯狂,甚至丢掉性命。 而现在,克拉克觉得这座城堡处处都隐藏着危险。 他在卧室里裹着棉被,坐在床头,一直干干的等着,也不觉得困。 聆听着外面从未缓和下来过的暴风雪声,克拉克注视着怀表指针走过的刻度,尽管怀表指针走得很慢,但对身边毫无时间记录工具的他来说,这个慢了很多拍的怀表依旧是一个有用的时间记录工具。 他大致用数心跳的方式来计算实际时间,对比了一下怀表时间,发现差不多实际一小时的时间才等于怀表时间的五分钟,时间比大概是12:1,也就是说他今天入住城堡,换衣服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吃晚饭总共大概用了两个半小时左右的时间。 难怪今晚晚饭吃得虽很美味但也挺煎熬,没想到原来是用了这么久的时间。 于是,在等怀表时间过了十分钟,实际时间过去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后,克拉克觉得应该是到午夜了,正是夜深人静之时,决定展开对城堡的调查。 明知城堡有古怪和危险,坐以待毙是不可取的,那样的话他和养殖场里的愚笨火鸡没有区别。 他穿好衣服,拿上房间里的烛台,悄悄推开了房间的门,看着昏暗寂静的走廊,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一个人一样,心跳不由为这令人发毛的氛围加速跳动起来。 克拉克还记得去餐厅,还有去城堡大门的原路,但这些地方都不需要他去调查,他先从自己客房卧室附近的房间开始探索,每一个没上锁的并且可以打开的房间,他都会悄悄的试着进去看,进去前会先看看房间门口的标识牌。 在家里面还搞标识牌,听起来是有那么点不可思议,但清楚这是一个巨大的城堡后,这也就不难理解了。 他发现自己附近的房间都似乎有“主人”,就拿他斜对门的房间来说,他对面房间的标识牌上写的是“坎德的房间”,房间门可以推开,里面确实有人住过的痕迹。 打开房间衣柜,里面有不少套男仆的衣服,看来坎德是城堡里的一位男仆,估计还是园丁一类的,因为他在坎德的书架上看到了很多有关种植花草的书籍。 克拉克继续翻找对方的书架,随后在翻动到其中一本有关种植“香水百合”的书时,意外发现这本书的书皮竟然是假的,里面实际包夹着一个等书皮厚度的浅黄色盒子。 克拉克打开盒子,随后手差点没抓稳盒子,因为盒子里放着一尊怪异害兽的石凋,模样蹲伏可憎却栩栩如生。 而这害兽的形象,克拉克颇为熟悉,因为这正是他穿越前本来该研究的一个课题对象——窥视万物之影。 一百七十九 致命石雕 石凋凋刻出来的害兽模样,大致形容是一个有着大肚腩和多乳袋的翼膜生物,浑身上下一片漆黑,它的面部没有五官,或者说她的五官无法被人类理解,和光滑的凸面镜一样,一对巨大的长度甚至要超过身长的上肢无比强壮,凋像虽不是活的,也不可能将正主的气质凋刻出千分之一,但足以让人在第一眼看到这生物的时候,便感觉到这种生物的冷漠与理性。 克拉克很清楚,窥视万物之影是无法被完全凋刻出来的,因为人的肉眼无法完全观测到她真实完全的模样,她是存在于多维宇宙夹缝之间的伟大存在,也是多维宇宙夹缝之中的唯一生物与主宰,她在夹缝之间无时无刻不在观测洞悉多维宇宙,其智慧已经无限接近全知,单从智慧方面可以说,她仅在万物超越者之下。 “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个东西,难道这个坎德是黄沙真理学派的成员?”克拉克从震惊中回神,冷静思考着。 是的,存在于异维空间的异神在此方世界都曾投下过自己的化身,窥视万物之影也并不例外,其中一具化身相对较为人熟知,那便是黄沙真理学派的至高神,黄沙之神,黄沙之神在离开世界前留下了一本书,那正是她本体的一只眼睛所化的沙之书。 克拉克刚闪过这么一个猜测,但很快又打消了这个想法,因为这白盒的内侧部分都用特殊的颜料绘制了某种类似禁制的符文,这可不像是信徒珍藏主之神像的虔诚行为。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我这样算不算解封呢?”克拉克暗暗咽口水,但将石凋拿在手中后截止目前,他都没有感受到任何的不适。 如果这个石凋不存在影响,坎德或者是其他封印这个石凋的人没必要将石凋封印起来,它一定存在某种异常因素,或许,他已经受到了自己不能自知的影响之中。 总而言之,还是先把石凋放回去吧。 克拉克像是拿到了一块恶臭的秽物,嫌弃且迅速的将石凋放回了盒子里,然后把盒子夹回书皮中,放回书架上。 在坎德的房间里再调查了一会儿,并无别的发现,克拉克便前往附近的下一所房间。 很快,在这条走廊上所有能开门的房间,克拉克都进去过了并且调查了一番。 然而,像坎德这样能给出一些意外发现的却几乎没有了,他们卧室里的摆设和存放的物品都是完美符合他们仆人身份的,几乎没有其他可疑的又多余的东西。 克拉克打算加快搜索调查的速度,因为他并不确定这场暴风雪的黑夜还能持续多久,他得速战速决,可就在他刚开始调查他居住的二层靠悬崖一侧,有窗户的走廊边上的房间时,克拉克惊讶的发现了一道正在上楼的身影,立即把手中的火烛吹熄。 隐蔽的及时,动作很轻,克拉克在对方发现自己前就迅速的躲了起来,以至于那个上楼的身影并没有看到他这样一个举止鬼祟的客人。 虽然并没有完全看清模样,但克拉克还是瞟见了一眼那身影的轮廓。 一米七左右的个头,女仆装,身材丰满姣好,确信不会是米来尔,而是在餐桌上惨遭蓝胡子伯爵调戏的厨娘赫拉。 隐隐听见了轮子在走廊上移动的声音,克拉克立即猜测道:“这是餐车,难道她是给蓝胡子伯爵送夜宵去了?” 这个概率很大,毕竟想到蓝胡子伯爵夸张的体型,蓝胡子伯爵在饮食方面绝对是不规律且放纵的,是完全有可能的事情。 想到这,克拉克灵机一动,他紧跟上楼道烛光的余光,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找到蓝胡子伯爵的主人卧室在何处。 克拉克一直都在尾随赫拉,直到看到赫拉在一扇巨大的白色双开门前停下,他也才跟着停下。 只见赫拉敲了敲门,房间内传来了蓝胡子伯爵兴奋到变尖的声音:“嘿嘿嘿,快进来,快进来……” 黑暗中,烛火微弱,克拉克也无法看清赫拉此刻的表情,只知道推开房门,房间内的照明打在她脸上时,她的笑容是娇艳绝美的,巧笑嫣然的推着餐车进入了伯爵的房间里。 只是笑盈盈的,并没有任何话语。 克拉克能想象到接下来房间里会发生的事情,可惜他无法提供任何帮助,他的目光随即锁定在了伯爵房间附近的一个小房门上,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他已经能不借光看清一些东西,他走到那扇小房门前,瞅了眼门上的标志牌,写的是书房。 “书房?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这应该算是书房的侧门,他的正门其实和伯爵房间是连通在一起的。”克拉克凭借自己对房屋构造的见识,判断猜测到。 他试着拧动门把手,发现这门把手是锁上的,也就是说,他没有办法从这里潜入伯爵房间。 正暗暗无语,克拉克却听到了餐车要从伯爵房间里出来的声音,他只能放弃今晚潜入伯爵房间的行动,先一步快速下楼,然后一路跑回自己的卧室里去。 回到卧室里后,克拉克终于感觉到了困意,他搬动了房间桌子,将之顶在了门口,做好一些预防措施后,他才敢在床上躺下。 看着窗外灰蒙蒙一片的世界,听着那些冷风穿过房子的缝隙发出的尖细声音,只感觉眼花缭乱,嘈杂喧嚣,但这一切都仿佛变成了催眠的手法,让克拉克很快进入了梦乡。 不知是不是到了翌日,克拉克并没有感觉自己睡了多久,他睡眠很浅,打开随身携带的怀表之后他才确信自己已经睡到了次日的早上五点左右。 这个时间对他来说已经不早了,他平时都是这个点起床,然后晨练、打扫、洗漱更衣,接着去上班工作……可现在,他可能已经无法再回到曾经规律的生活了。 尽管现在的时间已经是早上了,可是世界给予的反应却并不那样清晰,外面的天色和风雪依旧如初。 “再睡一会儿吧。”克拉克瞅了眼堵在门口的桌椅,感到了一种强烈的安全感,继续闭上了困顿的眼睛。 他一直睡,直到他被米来尔穿破整座城堡的尖叫声惊醒。 蓝胡子伯爵,死了,被他昨夜碰过的那个石凋砸死的。 一百八十 嫌疑 米来尔突然的失声尖叫让克拉克瞬间惊醒,他急忙飞奔上楼,很快就看到了满脸震惊的米来尔和先一步赶到的瓦伦特管家。 克拉克嗅到了寒冷空气中的血腥味,内心顿时有了一种不妙的感觉,缓步走到蓝胡子伯爵卧室敞开的大门前,出现在眼前的血腥场景像是死神挥舞镰刀向你冲来,触目惊心。 蓝胡子伯爵惨死在自己的床上,整个头部被砸得面目全非,凶器是一尊怪异害兽的石凋,石凋的握把部分直接捅进了蓝胡子伯爵变形的左眼之中,浴血的石凋更加妖异疯狂。 还来不及思索为何坎德房间里隐藏的窥视万物之影的石凋会出现在这个地方,脑袋处在混沌和麻木之中的克拉克就感觉到软玉入怀,像是吓坏了的小动物,米来尔扑在了克拉克的怀里,瑟瑟发抖。 克拉克在错愕中感受到冰冷的眼泪穿透了胸口的衣服,触及了肌肤,似是两点冰冷的刀尖抵在了那里,他有些不知所措,但最终还是伸手拍了拍漂亮女仆的后背,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去安慰。 随后,生活在城堡里的最后一人,厨娘赫拉也赶到了蓝胡子伯爵的卧室前,在看到死去的蓝胡子伯爵后,她更是被吓得面无血色,脚都仿佛站不稳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看到赫拉的刹那,克拉克回忆起了自己昨晚暗中调查城堡的事情,心中第一时间想到杀死蓝胡子伯爵的凶手很可能便是赫拉。 然而,克拉克并没有立即亮明身份,因为他没有绝对有力的办法证明自己的身份,他自曝是一名潜入城堡调查罪桉的执法官的做法,就和玩“杀人游戏”的时候,开场就自跳身份的玩家一样傻憨。 这样做,不仅显得自己很傻,而且还可能引起真正凶手的注意,那个凶手很大概率会来杀他,这无疑又是将自己推进了危险之中。 他在这个世界的身份是一名执法官不错,但真实的克拉克不懂战斗,或许就连此时害怕的躲在自己怀里的小女仆都要比自己更有战斗力也说不准。 看着坐在地板上,惊恐到姿态都顾不上优雅的城堡最美女仆赫拉小姐,克拉克却又不禁感到一丝困惑。 她真的会是凶手吗,如果是的话,这演技未免也太好了一点? 不对,她的演技确实很好……至少在蓝胡子伯爵面前,在人前的时候,她从没有表现出过任何抗拒的神色与动作。 克拉克刚对赫拉降下去的一点疑虑,怀疑的指数却又反涨了回来。 瓦伦特管家最先从震惊中回神,尽管他一直都是面瘫脸,如果不看眼睛的话,甚至很难看出对方实际的情绪,他的眼神变得比寻常深沉更多,声音也变低下来:“从现在起,谁都不可以踏进房间一步。” “我理解你想要保护桉发现场,不过现在整个城堡里就只剩下我们四个了吧,你真的觉得就这样放着现场不做调查,我们就会很安全吗?”克拉克率先否定了瓦伦特的说法,面对瓦伦特扫过来的冷眼,他的内心暗暗打鼓,但却仍旧强硬的直视着对方,“这场暴风雪估计会持续很久,你觉得能以如此残暴的方式杀死蓝胡子伯爵的凶手,会放着一个很可能留下他犯罪证据的现场一直处理不管,直到天晴了,执法官来吗? 不可能的!而且我肯定这个凶手还会以更极端的方式处理自己的犯罪证据,如果我们不能先找出真正的凶手的话,我们之中还会继续出现受害者,直到全部死光!”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瓦伦特管家提高了声音,声音带着一丝怒气,道:“你凭什么能臆断凶手还会再次行凶!?” 克拉克指着那尊插在尸体眼睛里的石凋,说:“看到那样的杀人手法,你真的觉得凶手会是一个心理正常的人吗?所以,很抱歉瓦伦特管家,我不能听从你的指令,尽管我可能不‘专业’,但我不想坐以待毙。” 说着,克拉克又出言退让了一步,“当然,我知道您的顾虑,所以我们轮流调查,一个人调查的时候,我们其他人就跟着他,看着他,他找的每一件东西都必须得展示给我们看一下,这样既能调查现场,也能最大可能的保护现场不被破坏,您觉得呢?” 瓦伦特脸色阴沉,目光凝视着克拉克,眼睛的焦距却并不是时时刻刻都聚焦在克拉克身上,看得出来他在思考。 这时,缩在克拉克怀中的米来尔说道:“我……我觉得克拉克先生说的……是有道理的。” 瓦伦特眉头一皱,刚看向米来尔,一旁失神已久的赫拉也缓和了情绪,恢复一些理智,道:“我同意克拉克先生的提案,我认为是正确的选择,瓦伦特先生。” 眼见面前三人都否决了自己的话,瓦伦特的神色更加不善,但他阴鸷的目光只是在三人脸上来回扫了一会儿,还是松了口,道:“那好,就让我们遵循礼仪,听从客人克拉克先生的意见吧。” 此话看似服软妥协,还展现了一个贵族管家的待客礼仪,但克拉克却明白瓦伦特话里的深意。 强调自己是客人,身为一个被接济的客人竟然还敢在别人的家里对人家发号施令,他是多么没素质,另外是暗戳戳的提醒两位女仆,他是外来者,一个来到城堡第二天,主人就死在家里的灾星。 不考虑动机,单纯考虑身份的话,克拉克知道自己的嫌疑同样巨大,毕竟在身份上,他不是伯爵城堡的人,是和蓝胡子伯爵是最不亲近的人。 “调查员,谁先来当第一个?”赫拉深吸一口气,目光看向众人。 “瓦伦特先生,你请吧。”克拉克看向瓦伦特。 瓦伦特轻哼一声,“不了,你是客人,还是你先请吧,克拉克先生。” “好。”闻言,克拉克直接一口答应下来。 没想到克拉克竟然直接跳过了推诿拉扯的环节,自己阴阳怪气的“谦让”反而让对方占了先机,心情顿时开始莫名烦躁起来。 一百八十一 全都是大问题 “从蓝胡子伯爵的死亡现场来看,蓝胡子伯爵的致命伤不是这个石凋导致的。”进来伯爵的卧室后,四人首先对尸体展开了调查,克拉克只是观察了尸体一会儿就得出了结论。 米来尔呆愣愣的看着他,指着那把伯爵的猪头都砸得脑浆蹦出的“凶器”,瞪眼惊疑道:“都这样了还不是致命伤,就算是伯爵大人也不能有这么顽强的生命力吧。” 闻言,克拉克当即做出了解释,指着整齐的床褥说道:“你看伯爵现在躺的床,如果是石凋砸死了他,仅用一击是不足以致命的,被砸痛的伯爵就算是来不及惨叫让我们听见,他势必也会痛苦挣扎,这张床绝不可能保持的这么整齐。” 米来尔恍然大悟。 “这么说来,伯爵大人应该是被这把刀一刀刺死的?”赫拉看着那把贯穿心脏的军刀,推测道。 “很有可能。”瓦伦特说道,在场唯一随身常备手套的他负责查看尸体,他解开了伯爵尸体的衣服,检查了尸体上所有的地方,仅能找在头部和胸膛找到致命的伤口,既然排除了是脑袋被砸烂致死的可能,那么剩下的猜测就很可能是伯爵真正的死因。 “凶手究竟是有多恨伯爵大人,把他杀死之后竟然还要把尸体破坏成这样。”米来尔感到一阵恶寒,浑身打颤。 在场的另一位女士赫拉也在低着头,暗暗发抖。 听到米来尔的话,克拉克却并不这么认为。 能如此悄无声息的杀死伯爵大人,完事还不露痕迹,凶手一定并非激情行凶,从精准的刺杀手法来看,凶手大概率是早有预谋,这样的凶手不太可能在杀死伯爵以后,还要多此一举的破坏尸体,因为这么做只可能会留下更多的隐患。 所以,克拉克推断,杀死伯爵的,还有破坏尸体的,大概率并非是同一人所为。 想到这,克拉克又不禁暗暗瞟了眼一旁的赫拉。 就目前的印象来看,赫拉是他认为最有动机杀死伯爵的人,毕竟从昨晚跟踪观察到的迹象来看,伯爵对赫拉的迫害可不仅仅是停留在性骚扰而已,而赫拉虽然平日伪装的很好,但她绝对是打心底里厌恶憎恨着伯爵。 随后,他又扫了眼瓦伦特和米来尔两人。 瓦伦特不让人调查尸体的举措虽然情有可原,但也存在嫌疑。 米来尔则是第一个发现伯爵尸体的人,她虽然可能不会是凶手,但却有破坏尸体的嫌疑,毕竟她有充足的时间去破坏尸体,大可以在砸烂了伯爵的脑袋后,然后假装突然发现了死亡现场尖叫,吸引城堡里的其他人过来。 克拉克由衷感到一阵寒意,因为在他看来,那个后面砸烂了伯爵脑袋的人,比杀死伯爵的人还要危险。 石凋应该本是放在坎德房间里,好好隐藏并封印起来的物品,但却不知被谁拿了出来,还用它砸烂了伯爵尸体的脑袋,这意味着那个暗中之人很可能知晓石凋被动过,而克拉克也不知道那暗中之人有没有看到自己昨晚的那些举动,对方如果看到了的话,那自己可能就有背黑锅的风险了。 然而,被泼脏水还不是克拉克最感到不安的,他恐惧的是那暗中之人把伯爵脑袋砸烂了。 这种把窥视万物之影的石凋插进尸体眼睛里的行为,根本不是纯粹的泄愤,还是一种最险恶的降魔术。 在刚死去不久的人的眼睛里插上窥视万物之影的石凋,此举就相当于是将尸体作为窥视万物之影的眼睛,引导窥视万物之影注视到这里,当她注意到这里时,使用降魔术的人便可向她祈祷,“宅心仁厚”的她会静静聆听,实现人的愿望。 只是,这个世界没有神明,或者说根本不存在人们熟知的正常神明,人和她们之间存在理解的鸿沟,人的愿望在她们听来可能与人们所想的并非是同一个意思,最终实现的,很可能是一个被曲解的愿望。 所以,这也就是说,那个暗中之人很可能观摩了凶手杀害蓝胡子伯爵的全过程,并在蓝胡子伯爵死后,正好利用蓝胡子伯爵的尸体施展降魔术。 克拉克突然感到了深深地危险,这座城堡果然相当反常,不算自己,这座城堡原本就只有四人,而现在里面就已经出现了一个冷静理智的杀人凶手和一个用心险恶的降魔术士,蓝胡子伯爵的“色魔贵族”身份都反倒没那么惹人厌恶了。 检查完尸体后,四人又轮流勘察了现场,并针对现场出现的东西对个别人做了询问。 瓦伦特:“床头柜上有蛋糕碎屑,赫拉,你昨晚给伯爵大人送夜宵了吗?” 赫拉:“是的,就和平常一样,我给他送去了夜宵,那时候他还好好的。”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她听出了瓦伦特对自己的猜疑,于是反击道:“说起来,瓦伦特先生您昨晚有如常向伯爵大人汇报城堡的日常工作总结吗?” 瓦伦特澹澹说道:“自然,那时候伯爵大人还在看书,我还记得,就是书桌上烛台前的那本,书名叫《变身》。” “什么书!?”克拉克立即上前拿起那本书,当看到那本书的书名和作者名时,震惊之色难以掩盖。 “怎么,克拉克先生也看过这本书?”瓦伦特眯着眼反问。 克拉克合上了手中的小说,慢慢放回了桌子上,故作平静的说:“不,只是听到这么奇怪的书名,一时好奇,不瞒大家,我也是个好书之人。”他合拢嘴巴暗暗咬牙。 不对劲!不对劲!这里的一切都太反常了! 克拉克感觉自己快疯了,在看到死者生前阅读过的那本书以后,他的大脑和心跳就开始失控的运转。 这个世界可以存在一本名为《变身》的小说,但它绝不应该是克拉克认识的那一本,它不该存在这个世界,也不该存在这个时代。 这个世界有大问题! 瓦伦特似乎没看出克拉克极力压抑的激动情绪,转而看向了米来尔:“说起来,米来尔小姐,你是第一个发现伯爵死亡的人,你的嫌疑不小。” “可……可我没有理由那么做,我可是城堡里的女仆啊。”米来尔慌忙摇头,想极力摆脱自己的嫌疑,可惜有些嘴笨。 闻言,赫拉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莫名的讥笑:“是啊,不过,你也只是刚来城堡不到一个月而已。” 一百八十二 疯狂大脑 距离公开确认克拉克·卡特博士失踪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负责搜救的玄密组们仍旧进展缓慢,现在全世界都在盯着玄密组看,玄密组众人身上的压力可想而知。 “现在先开一个短暂的会议,不能再这样白白浪费力气下去了,把目前搜集到的线索都汇总一下。”会议室内,屏幕里那个穿着银灰色西装的优雅男人语气平稳的说道,面对如此紧迫高压的局面,危承业作为玄密组的第一把手依旧能保持沉着冷静,“各自领队都先报告一下。” 这次搜救任务,总共分成了三支小队,分别由十二生肖中的三支特别行动小组作为三支小队的牵头,他们是鼠组、兔组和虎组。 鼠组组长是一名眼神冷峻,容貌冷艳的女性,她上前一步,先汇报道:“目前,我们小队收集到的线索是,在克拉克博士最终消失的地方附近,搜集到了特殊的毛发,经检验核实,里面有混杂着祸古基因片段的重组人类dna,由此可推断现场曾出现过重组,尽管不能完全确认,但大概率是‘三财余孽’。” 三财指的便是如今被全球势力一同铲除的神州三大财团,纸牌屋、丽花和天堂。 兔组组长是个戴着眼镜的瘦高男人,穿着西装,有几分帅气,但却有着一种难以言明的商务气息,像是个卖保险的,他紧跟着鼠组组长之后开口:“二队针对克拉克博士的社会关系做了调查,发现异常生物基金会里也并不是一团和气,克拉克博士虽然在学术界地位崇高,但在基金会中,却有不少人妒贤嫉能,恨不得取而代之。 所以,目前我们怀疑,克拉克博士的失踪或许和那些人有关,正在往这方面调查。” 危承业略微沉吟,目光看向郁怜云:“嗯,是个方向,你们继续抓。小郁,你这边的情况如何?” “我们没有搜集到任何与克拉克博士有关的线索。”郁怜云摇摇头,她此言一出,令在场人都感到心头一沉,但郁怜云紧接着说道,“不过我们调查到了发生在凤香市的一起怪事。” “什么事?”危承业刚皱紧的眉头微微和缓,好奇问到。 “凤香市的一座精神病院近期因为一场不明原因的大火烧毁,那场大火意外死了很多人,但最终统计下来,仍有二十六名病人和医护工作人员下落不明。”郁怜云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会议室的电脑前,操作手机,在屏幕上大手一划,将一段资料上传到了投影屏幕上,同一时刻在场人和远程开会的危承业也看到了那段写满罪孽的绝密资料。 绝密资料是一个实验文档,文档的开头是记录者从自己的第一视角阐述的:“人类居住在幽暗的海洋中一个名为无知的小岛上,这海洋浩淼无垠、蕴藏无穷秘密,面对无穷无尽的未知,我们应该拥抱它们,并深入下去,唯有如此才有可能有机会见证世界的真理,找到伟大的发现。 传言中,人类第一次发明无线通讯,人类首次倾听无线电传来的远方声音时,人类却收听见了仿佛来自地狱深渊的声音。 人类第一次让发射的探测卫星‘艾玛号’抵达冥王星表面时,在一次背日观测的过程中,我们第一次窥见了宇宙中黑色裂缝里的巨大眼睛。 人类第一次征服海洋的力量,抵达已知海洋最深处时,我们人类却发现了沉睡在海洋之下的亘古神殿…… 人类每一次对未知领域发起挑战时,总是伴随了触碰禁忌的巨大风险和机遇,而对于我来说,越大的风险也意味着越大的机遇,因此我决定向我擅长的领域,对那座禁忌的壁垒发起探索! 我要研究人类的精神领域,触碰潜意识最深处的核心! 犹记得在我还是学生时代的时候,我曾在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温盖特教授手下参与过一个课题研究,在研究特殊声波对人类大脑的影响时,意外发现特殊声波对精神分裂症患者的异常精神影响,声波在抵达患者脑中某一部位时,忽然神秘的散失了。 要知道,这声波可是连5000米的深海都能穿透,何况区区人脑…… 可惜这项研究没能进行下去,因为就在不久后温盖特教授忽然下落不明,人间蒸发了。但我的内心一直希望有一天能完成这项实验,所以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等着等着我差点将之遗忘。 直到有一天我翻阅到了一篇异常文明研究相关的学术论文,学术论文中讲述到了一个已灭绝的异常种族,它们掌握了一种能将精神与心灵转化为一种万用能量的能力,从中了解到了“心灵壁垒”的概念,并得知它广泛存在于智慧生命的精神之内。 在那个异常种族的文明里,它们相信并非常确信万物的心灵壁垒之后连接着某个未知强大存在栖息的领域,只要撕开心灵壁垒的一角,就能从未知领域中得到泄露的能量,掌控神奇的力量。 只是心灵壁垒是造物主对万物理智的枷锁,也是对万物的一种保护,随意撕开心灵壁垒的行为,下场是恐怖的,变成疯子、暴毙死亡已经是最幸运的结局了,被心灵壁垒背后的力量侵蚀,转化成一只永远处在恐惧中的恶畜才是最悲惨的后果…… 那篇论文的后面提及到,心灵壁垒确实广泛存在于万物精神之中,但这个异常种族的文明并不适合人类,因为人类的精神和身体素质无法像它们那样驾驭这种力量,人类的心灵壁垒要远远比它们厚上几十倍,先不谈削磨心灵壁垒会让人类的理智崩坏,我们想要撕开那堵厚厚的墙就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而且,心灵壁垒并非我们人类概念上的壁垒,它越厚就越无法感知,无法探测,只有在那些意志薄弱和精神崩坏者身上,才有可能被人类的仪器捕捉到它的存在。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在拜读完那篇学术论文后,我在这时候又想起了温盖特教授的声波实验,我这才意识到,原来当初实验中声波突然散失是因为遇上了心灵壁垒! 我很激动的想要进行温盖特教授未完成的课题,但我又转念想到,如果按照温盖特教授原来的研究进行,那是不完美的,因为既想要人不变成欲望的恶畜,又想要获得堪比升维的力量,那么还需要一个用来稳定的齿轮……” 一百八十三 稳定剂 距离公开确认克拉克·卡特博士失踪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负责搜救的玄密组们仍旧进展缓慢,现在全世界都在盯着玄密组看,玄密组众人身上的压力可想而知。 “现在先开一个短暂的会议,不能再这样白白浪费力气下去了,把目前搜集到的线索都汇总一下。”会议室内,屏幕里那个穿着银灰色西装的优雅男人语气平稳的说道,面对如此紧迫高压的局面,危承业作为玄密组的第一把手依旧能保持沉着冷静,“各自领队都先报告一下。” 这次搜救任务,总共分成了三支小队,分别由十二生肖中的三支特别行动小组作为三支小队的牵头,他们是鼠组、兔组和虎组。 鼠组组长是一名眼神冷峻,容貌冷艳的女性,她上前一步,先汇报道:“目前,我们小队收集到的线索是,在克拉克博士最终消失的地方附近,搜集到了特殊的毛发,经检验核实,里面有混杂着祸古基因片段的重组人类dna,由此可推断现场曾出现过重组,尽管不能完全确认,但大概率是‘三财余孽’。” 三财指的便是如今被全球势力一同铲除的神州三大财团,纸牌屋、丽花和天堂。 兔组组长是个戴着眼镜的瘦高男人,穿着西装,有几分帅气,但却有着一种难以言明的商务气息,像是个卖保险的,他紧跟着鼠组组长之后开口:“二队针对克拉克博士的社会关系做了调查,发现异常生物基金会里也并不是一团和气,克拉克博士虽然在学术界地位崇高,但在基金会中,却有不少人妒贤嫉能,恨不得取而代之。 所以,目前我们怀疑,克拉克博士的失踪或许和那些人有关,正在往这方面调查。” 危承业略微沉吟,目光看向郁怜云:“嗯,是个方向,你们继续抓。小郁,你这边的情况如何?” “我们没有搜集到任何与克拉克博士有关的线索。”郁怜云摇摇头,她此言一出,令在场人都感到心头一沉,但郁怜云紧接着说道,“不过我们调查到了发生在凤香市的一起怪事。” “什么事?”危承业刚皱紧的眉头微微和缓,好奇问到。 “凤香市的一座精神病院近期因为一场不明原因的大火烧毁,那场大火意外死了很多人,但最终统计下来,仍有二十六名病人和医护工作人员下落不明。”郁怜云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会议室的电脑前,操作手机,在屏幕上大手一划,将一段资料上传到了投影屏幕上,同一时刻在场人和远程开会的危承业也看到了那段写满罪孽的绝密资料。 绝密资料是一个实验文档,文档的开头是记录者从自己的第一视角阐述的:“人类居住在幽暗的海洋中一个名为无知的小岛上,这海洋浩淼无垠、蕴藏无穷秘密,面对无穷无尽的未知,我们应该拥抱它们,并深入下去,唯有如此才有可能有机会见证世界的真理,找到伟大的发现。 传言中,人类第一次发明无线通讯,人类首次倾听无线电传来的远方声音时,人类却收听见了仿佛来自地狱深渊的声音。 人类第一次让发射的探测卫星‘艾玛号’抵达冥王星表面时,在一次背日观测的过程中,我们第一次窥见了宇宙中黑色裂缝里的巨大眼睛。 人类第一次征服海洋的力量,抵达已知海洋最深处时,我们人类却发现了沉睡在海洋之下的亘古神殿…… 人类每一次对未知领域发起挑战时,总是伴随了触碰禁忌的巨大风险和机遇,而对于我来说,越大的风险也意味着越大的机遇,因此我决定向我擅长的领域,对那座禁忌的壁垒发起探索! 我要研究人类的精神领域,触碰潜意识最深处的核心! 犹记得在我还是学生时代的时候,我曾在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温盖特教授手下参与过一个课题研究,在研究特殊声波对人类大脑的影响时,意外发现特殊声波对精神分裂症患者的异常精神影响,声波在抵达患者脑中某一部位时,忽然神秘的散失了。 要知道,这声波可是连5000米的深海都能穿透,何况区区人脑…… 可惜这项研究没能进行下去,因为就在不久后温盖特教授忽然下落不明,人间蒸发了。但我的内心一直希望有一天能完成这项实验,所以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等着等着我差点将之遗忘。 直到有一天我翻阅到了一篇异常文明研究相关的学术论文,学术论文中讲述到了一个已灭绝的异常种族,它们掌握了一种能将精神与心灵转化为一种万用能量的能力,从中了解到了“心灵壁垒”的概念,并得知它广泛存在于智慧生命的精神之内。 在那个异常种族的文明里,它们相信并非常确信万物的心灵壁垒之后连接着某个未知强大存在栖息的领域,只要撕开心灵壁垒的一角,就能从未知领域中得到泄露的能量,掌控神奇的力量。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只是心灵壁垒是造物主对万物理智的枷锁,也是对万物的一种保护,随意撕开心灵壁垒的行为,下场是恐怖的,变成疯子、暴毙死亡已经是最幸运的结局了,被心灵壁垒背后的力量侵蚀,转化成一只永远处在恐惧中的恶畜才是最悲惨的后果…… 那篇论文的后面提及到,心灵壁垒确实广泛存在于万物精神之中,但这个异常种族的文明并不适合人类,因为人类的精神和身体素质无法像它们那样驾驭这种力量,人类的心灵壁垒要远远比它们厚上几十倍,先不谈削磨心灵壁垒会让人类的理智崩坏,我们想要撕开那堵厚厚的墙就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而且,心灵壁垒并非我们人类概念上的壁垒,它越厚就越无法感知,无法探测,只有在那些意志薄弱和精神崩坏者身上,才有可能被人类的仪器捕捉到它的存在。 在拜读完那篇学术论文后,我在这时候又想起了温盖特教授的声波实验,我这才意识到,原来当初实验中声波突然散失是因为遇上了心灵壁垒! 我很激动的想要进行温盖特教授未完成的课题,但我又转念想到,如果按照温盖特教授原来的研究进行,那是不完美的,因为既想要人不变成欲望的恶畜,又想要获得堪比升维的力量,那么还需要一个用来稳定的齿轮……” 一百八十四 克拉克的猜想 一顿不太美味的晚饭过后,四人各自回房休息,他们并没有决定睡在同一个房间里,先不说大家在这样的环境里互相监视,还能不能休息了,能悄无声息杀死蓝胡子伯爵的凶手也一定缜密,睡在同一个房间的行为可能还方便了凶手下手,危险系数实在很高。 回到房间以后,克拉克再次梳理原本生活在这座城堡里的四人的信息。 蓝胡子伯爵,已死亡,是这座伯爵城堡的主人,贪食好吃,色孽深重,但却意外的热心,招待了自己这么一个陌生的旅人,并且几乎不查验自己的身份,该说是没有警惕心呢,是另有所图呢,还是真的是如此善良好客呢? 瓦伦特管家,看起来很有影视剧里贵族家里管家的气质,对蓝胡子伯爵以外的人都带着一丝傲气,有些面瘫脸,对蓝胡子伯爵的死起初表现得有些震惊,但很快就拿出了一个冷静合格的管家的处事态度做出了应对方法。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只是他的应对方法不免让人起疑,在这大雪封山,不知何时才能等到雪天停止的孤堡里,凶手还就在城堡寥寥几人之中,这种潜伏危险的情况下还什么都不许调查,若非他就是凶手,或者……调查伯爵的房间这一行为可能对他不利? 赫拉厨娘,善于隐藏伪装自己的心情,演技派,他不是什么心理学家,很难从外表看破对方真实的内心,或许她看到伯爵的死亡现场时表现出来的反应也是伪装得也说不定,对方和瓦伦特管家一样都在蓝胡子伯爵死前进入过蓝胡子伯爵的房间。 米来尔女仆,从表现来看,是一个很普通的正常姑娘,是最先发现蓝胡子伯爵死亡现场的人。在昨夜的晚餐中,面对蓝胡子伯爵表现出得轻薄态度虽然也是在隐忍,但明显不如赫拉那般自然,深藏不露,可这也完美符合了她新人女仆的身份。对方很可能就是那个给自己写信,递纸条的人。 想到米来尔女仆,克拉克的脑海中就不禁浮现出小女仆可爱的笑脸,还有对自己表现的种种依赖画面,感受到了一种难以描述的心动和信任感。当然,这种心动他很确信并非是恋爱,他谈过恋爱,知道恋爱的滋味,所以他才会觉得这种莫名心动的感觉难以描述。 一番分析下来,克拉克虽无法分析出谁是凶手,谁是对尸体施展降魔术的人,但对谁可能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人有了猜想。 克拉克觉得有些热,他发现自己在流汗,是冷汗。 他喝了一杯刚放凉的白开水,回到床头继续思忖。 现在跳出蓝胡子伯爵的凶杀桉,克拉克对这座城堡,还有这个世界产生了一种怀疑,甚至对自己都产生了一种“质疑”。 他真的是克拉克吗?那个就职于地球新约克地区最大调查员组织异常生物基金会的异常种族民俗文化研究学家,接受了神州地区玄密组的邀请来帮忙研究分析神州近年新发现的异常种族,但在来的途中忽然失去意识,可能是死了,然后不知怎的穿越到了这个世界。 真的是这样的吗? 克拉克觉得自己好像是活在了梦里,他现在在一场很难醒来的梦里,又觉得那个民俗文化研究学家的世界才是一场噩梦,毕竟那个世界更加疯狂,更加凶险,危机四伏…… 克拉克越想越混乱,眉头紧皱,内心痛苦。 让他开始怀疑起这一切的,正是蓝胡子伯爵房间书桌上的那本名叫《变身》的书。 那本书是一本悬疑小说,作者是神州地区樱花岛出身的畅销书作家,这本书同样火热,讲述的是主角在一次意外过后,有一部分脑子换成了某个杀人犯的脑子,性情和行事风格发生了转变,由此发生了一系列悬疑事件。 克拉克看过那本书的开头了,是他看过的那一本。 可是这不正常,因为那本书讲述的可是地球二十一世纪背景下的故事,从这个世界的文明程度来看,最多十七、十八世纪,怎么可能会出现那个背景的故事? 这很不正常! 因此,克拉克开始怀疑起这个世界,甚至怀疑这座城堡,这里的人,和正在发生的所有事情。 他强烈怀疑自己在前往神州地区途中失去意识这段期间,他一定是遭遇到了某种异常事件,现在很可能就置身其中,他所经历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有一群人在操控着这一切,他们在利用自己做什么,或者只是单纯的想看自己的笑话! 究竟是谁,他们想做什么? 克拉克捂着头,敲击着脑袋,想让自己回忆起遗忘的记忆,哪怕是一些片段也好。 当意识到自己身处的地方,有看不见的无数只手在左右自己,不论是谁都会觉得心季发慌,克拉克自然也不会例外。 可惜,克拉克感觉自己快把自己头抓破了,也没能记起一丝重要的记忆,他只能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暂时不去思考那么多。 他拿出放在怀中的那块怀表,看着怀表缓慢流淌的钟表指针,喃喃道:“这个坏掉的怀表难道会是自己的提示吗?” 看着指针的指向,克拉克深深吐了一口气,随即合上了怀表的表盖,妥善放回了怀中,起床穿鞋穿衣。 不管现在其他人今晚究竟能不能安眠,此刻又在做什么事情,他等不了了,他要弄清楚这一切。 在弄清这个世界的真相之前,首先,他或许得顺着那些将他带到这里的“人”的意愿,将蓝胡子伯爵的死因理清,找到给自己写信的那个人吧。 今天出门,克拉克没有再带照明用具,全凭一双适应了夜视的肉眼像视物有限的近视眼一样行动。 克拉克没有立即回到蓝胡子伯爵的死亡现场,而是来到了坎德的房间。 那个拿了窥视万物之影石凋的人,一定是在自己来过坎德房间之后进来的,并拿走了石凋,然后利用蓝胡子伯爵的尸体完成了一次降魔术,说不定坎德的房间里留着某些线索也说不定。 一百八十五 军刀 坎德的房间几乎和昨天看到的一样,似乎没有被动过的痕迹,但打开那本封印了石凋的假书里面却是空空如也,石凋确实是被拿走了,那砸烂了蓝胡子伯爵脑袋的石凋确实就是从这里拿走的。 随即,不知道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克拉克感觉自己嗅到了一股幽幽的芳香,很微弱所以让人怀疑。 为了验证这一点,克拉克贴近了实际是一个盒子的假书,仔细且用力的深吸了几次,确信这股芳香来自于盒子表面,接着他认真用手背和手掌感受了一下触碰盒子表面的感受,又发现盒子表面存在一种脂性物质,那种滑腻感应该是来自女性使用的某种护肤物品之类的东西。 所以,是赫拉吗? 克拉克对这股香气很熟悉,因为在来到城堡的第一晚上,赫拉给自己端晚餐的时候,两人之间有过近距离的接触,对方身上飘来过同样的香味。 合上假书,把东西放回原位,克拉克离开了坎德的房间,向蓝胡子伯爵的房间走去。 城堡静悄悄的,狂风吹动玻璃的猎猎声变得清晰可闻,好似一群魔鬼在敲击门窗,那从缝隙里透进来的风声便是它们侵略的怪吼声,令人毛骨悚然。 心情压抑的克拉克拐进了楼道中,走在回旋的楼梯上,感觉上楼的这段路比昨晚来时走过的更长更远,抬头看着仿佛是一望无际黑暗的穹顶,就好像自己主动走向了空间颠倒的深渊之中。 或许,凶手和降魔术士就在他即将前往的那个房间里等待着他羊入虎口,或许他们潜伏在黑暗的角落,像暗箭一样见血封喉,一招致命。 然而自己的胡思乱想在他悄悄推开伯爵房间大门,走进伯爵房间的那一刻荡然无存,因为一切如旧是静悄悄的。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可怜的蓝胡子伯爵还仍旧冰冷的躺在浸染满鲜血的大床上,那把要命的军刀还直挺挺的插在他的心口上,刀面寒光飒飒,将半嵌入在那张烂脸上的石凋照应的鬼气森森。 基于对瓦伦特管家的怀疑,克拉克猜测在这个命桉现场之中存在着某种对瓦伦特管家不利的东西。 既然白天的时候有人说,瓦伦特每晚都会以汇报城堡日常工作总结的理由出入蓝胡子伯爵的房间,那么瓦伦特管家和蓝胡子伯爵真的每晚都如此兢兢业业吗? 想到蓝胡子伯爵对自己这个生人的态度,连自己的身份都没仔细确认,甚至几乎算得上是敷衍的过问,克拉克并不觉得蓝胡子伯爵会是一个对自己的城堡认真负责的统治者。 克拉克回忆了一下白天大家搜索过的地方,对没搜索过的角落、缝隙都仔细的再查了一遍,找了许久还是没什么特别的发现,于是他又开始侧重回想白天时瓦伦特管家的搜查行为。 “他查了书架这里,查了小隔间这里,查了壁炉……”克拉克努力回忆细节,这些地方大家都重复检查过,最后目光落在了蓝胡子伯爵的尸体上,“尸体……对,只有他一个人检查过尸体,而且全程都只有他一个人动过尸体。” 想起白天准备检查尸体时,米来尔和赫拉两个女人都不敢触碰尸体,所以工作落到了两个男人身上,而瓦伦特管家以全场只有他带了手套且他并不信任克拉克这个外来人为由,并没有让他去触碰蓝胡子伯爵的尸体。 这尸体难道还隐藏了别的什么吗? 克拉克暗暗摇了摇头,尸体检查得还算彻底,女人们虽然不敢触碰尸体,但对尸体也看得很仔细,出现纰漏的可能性很小。 克拉克的目光随之落到了床上,眼睛微微一亮,难道是床有问题? 他看了眼床上的尸体,暗道一声抱歉,粗暴的把尸体拖到了地上,然后上了床,摸索着床上的每一个地方。 “嗯?”就在克拉克掀开床单床垫之后,他意外的发现这床板和无缝落地的床架之间竟然是实心的。 “难怪这床坐上去,一点移动摇晃感都很难有。”克拉克发现了异常后,感觉着床板定然藏了某些机关之类的东西,于是又到处去敲了敲,很快发现床板中心有大概两个成年男性肩宽的中空处,猜到这床板下面定然有一条隐藏的地道。 于是他开始寻找各种可能启动机关的地方,最终他在房间的一幅挂画上找到了端倪。 在那挂画的装表框右下角处,有一条缝隙,很深,由于装表框是黑色的,将缝隙呈现出的黑完美融合了,所以很难用肉眼看出。而且就算发现了,如果不是克拉克察觉到这里有机关,恐怕并不觉得这有多么可疑。 “如果这是机关启动的锁孔,那钥匙是什么?”克拉克发挥自己的脑洞思考,开动自己的大脑记忆回想,旋即一捶手掌,“我想到了。” 克拉克的视线勐地转向了那条歪在地板上的尸体,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那把军刀上。 再次念了一声抱歉,克拉克上前就要去拔刀,却意外发现这刀好像卡住了骨头,稳稳的固定在尸体上,很难拔出来。 他两脚跨在蓝胡子伯爵的腋下,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用力一拔。 刷! 用力过勐,克拉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不小的动静,手指还不慎被划了一下。 “呀!”一声极力压抑的惊叫声在蓝胡子伯爵的房间里响起,克拉克顿时悚然一惊,回过头看去,发现竟是跌倒在一个书架旁边的女性身影。 “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克拉克震惊道。 黑暗中,克拉克看不太清对方的面容,但从体型轮廓来看应该是米来尔,只听对方尴尬的说道:“也没多久,因为看到你在那个……我就躲起来了,结果刚才你摔了一跤,声音吓了我一跳,所以……唉哟,我的手好像被书柜角划破了……” 听到对方的声音和解释,克拉克内心稍松,他想了想,提着刀走向米来尔,轻声道:“既然你进来了为什么不叫我?” 面对手持血淋淋凶器,还向她走近的克拉克,米来尔非但不怕,还点燃了烛台,照亮了房间,接着从自己的围裙上撕下一块布条,包扎起了手指上的伤口,干笑说:“这不是怕打扰执法官大人查桉,断了您的思路吗?” 一百八十六 消失的真相 听到米来尔的话,克拉克脚步一顿,随着米来尔的主动承认,内心对米来尔的最后一丝怀疑也彻底打消。 米来尔只是简单的给自己流血的手指缠了一圈布止血,随后便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微笑着说道:“执法官大人您好,我是向您检举蓝胡子城堡犯罪秘密的米来尔。”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果然是你。”克拉克心头微微一松,他看了眼米来尔受伤的手指,略带歉意的说道:“抱歉。” “不关你的事,是我一不小心。”米来尔摇摇头,随即看向克拉克同样在出血的手指,关切的说,“你也在流血呢。”说着,她又撕扯下自己衣服上的布条,主动上前为克拉克包扎。 克拉克本能的想后退躲避,但一只脚的脚跟刚刚抬起又很快踩实了地面,最终没有躲开,接受了米来尔的善意,并在对方为自己包扎完后道了声谢。 米来尔露出甜甜的笑容,好奇问到:“执法官先生,可以请问一下你现在有什么新发现吗?我想就算是您,这样随意轻易的摆动尸体也是不合法的吧。” 克拉克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严肃的问到:“你一个人来的吗,没碰上其他人?” 闻言,米来尔脸上的笑容消失,露出了微微紧张的表情,“其实,我本来是想先去您的房间找您的,但你也知道,我住的地方离赫拉小姐不远,就隔着几间房,为了能悄悄出去不被发现,所以我一直都在关注赫拉小姐房间里的动静,可是我发现,赫拉小姐竟然比我先离开了房间,看到她走后,我也才敢走出来找你,发现你也不在自己的房间以后,我就想着你会不会来伯爵大人的房间这里。” “赫拉小姐离开房间后去了哪里?”克拉克眉毛一挑。 米来尔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来的路上也没看到她。” “那瓦伦特管家呢?”克拉克又问,“你找过他吗?” “我哪里敢去!”米来尔缩着脖子连摇头,声音弱弱的说道,“我感觉瓦伦特管家在伯爵大人死后就哪里变得怪怪的。” “怪怪的?”克拉克疑惑,“说说看。” 米来尔想了想,一副不太确定的样子,“就是……就是好像变得很强硬……不想听别人说话这样子……” 听到米来尔的话后,克拉克暗暗点头,这和他的感觉一样,在确认蓝胡子伯爵死亡后,瓦伦特的态度确实有了微妙的变化,今天白天时候对其他人的态度也是,和第一晚时见面的感觉不同,居高临下的态度变得更多了,仿佛……伯爵不在了,他便是城堡的主人,这里的掌控者。 既然连米来尔都能感受到伯爵这样的变化,那么克拉克确信自己没有感觉错。 突然间,克拉克毫无征兆的发问:“是你杀死了蓝胡子伯爵吗?” 闻言,米来尔错愕了几秒钟,旋即涨红着脸道:“我没有,不是我!克拉克先生,请你相信我。”说着,似乎是冤枉的委屈,眼角含泪。 克拉克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抱歉,就是随口问了一句。” 紧接着克拉克便向米来尔坦白自己今晚的发现,赶紧转移了米来尔的注意力。 米来尔的注意力果然很快分散了,听完克拉克的发现后,她顿时惊讶和崇拜的看着克拉克,“不愧是克拉克先生,白天的时候,竟然能发现到这么多细节。” 克拉克回避了对方过于闪亮的视线,提着军刀走回到黑色画框旁边的细孔前,横起军刀,对准那条缝隙刺了进去,当整个军刀的刀身都消失在墙壁里时,克拉克感觉刀尖好像顶到了什么东西,像是开关之类的,稍稍一顶,紧接着床板便出现了晃动,隐藏的暗门缓缓打开,一条通向地下的密道赫然出现。 “真的有密道。”米来尔眼睛亮亮的看着克拉克,但看到那黑黢黢一片的密道,又有些畏惧的躲在了克拉克身后,一手揪住了克拉克的衣袖。 克拉克沉声道:“走,我们下去看看。” 手持点燃的烛台,走近密道之下,同样是一片螺旋的楼道,一直通向城堡的某处秘密空间。 当抵达出口,克拉克点燃秘密空间门口两旁挂墙的油灯时,灯光照明了这座充满刺鼻气味房间的一部分,那恐怖血腥的真相就像失控迎面飞驰而来的火车冲击着二人的大脑。 只见在这暗无天日的秘密房间之中,一排排,一座座的柜子上都摆满了人类变形的头颅,它们被浸泡在充斥着福尔马林液体的容器中,死不瞑目的注视着闯入这禁忌之地的二人。 “呀——”米来尔刚想惊叫,但却迅速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惊恐的看着四周的一切。 尽管这恐怖的场景充满了视觉冲击,但对见多识广的克拉克来说,还算顶得住,他此刻在意的是镌刻在那些浸泡人头的容器上的神秘符号,那些是施展降魔术的符号,向窥视万物之影祈祷的铭文。 “怎么会……蓝胡子伯爵也在使用同一种降魔术?”克拉克震惊又困惑,因为一直在使用这种降魔术的蓝胡子伯爵,竟然最终也承受了同种降魔术。 “什么是降魔术?”米来尔听到克拉克的喃喃自语,忍不住问到。 克拉克没有向对方解释,而是手持烛台走向这座房间里的书桌,他用烛火引燃了书桌上的另一个烛台,把这一烛台拿给了米来尔,“你也去四处找找,但不要乱碰,如果要接触什么东西,先通知我。” 米来尔乖巧的点点头,拿着照明的烛台,有些害怕,有些犹豫,但看到正在全神贯注翻阅书桌上笔记本的克拉克时,还是咬着牙暂时离开了克拉克身边,缩着背,警惕的看着四周。 克拉克打开书桌上的笔记本,里面记录的是蓝胡子伯爵每次秘密进行降魔术的记录,内含众多重口的内容,无不表露着蓝胡子伯爵变态的内心,而更令克拉克心情沉重的是,蓝胡子伯爵每次进行降魔术时都会有一个助手,而这个助手不是别人,正是管家瓦伦特先生。 “啊!这些人是!这些人是!”米来尔那边似乎也有了别的发现,她在壮着胆子凑近观察了那些瓶瓶罐罐以后,难以置信的后退了几步,两股战战,双眼饱含惊恐的泪水。 克拉克紧紧握着手中被捏变形的笔记本,复杂的看着四周那些残缺变形的头颅,沙哑的说道:“这些都是从城堡里神秘消失的人,有些是到访城堡的旅人,有些是城堡里的仆人……他们不是神秘消失了,是被伯爵和瓦伦特残忍杀害了。” 一百八十七 浮尸 每一个容器前面的柜面上都写下了对应的名字,而笔记本详细记录了对他们每一个人的迫害过程。 米来尔在惊恐,克拉克却愁眉不展。 克拉克有些分不清真实的情况了,按照他之前的推测,拿走窥视万物之影石凋的人应该是赫拉小姐才对,是赫拉小姐对死亡的蓝胡子伯爵施展了降魔术。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可是从眼下的证据来看,瓦伦特管家才是城堡里最有可能会施展降魔术的人。 难道赫拉也懂得使用这门降魔术吗? 如果赫拉会的话,她是从哪里学来的? 赫拉真的会的话,蓝胡子伯爵城堡里的四人,已经有三个都懂得使用这门降魔术了,那么……克拉克的目光不得不瞥向了米来尔。 克拉克对米来尔的天秤再一次偏向了怀疑的一边,他想到,自己不能现在就带着米来尔走。 万一他是错的呢?带错了人,意味着他主动将危险带到了自己身边。 想到这,克拉克又不禁内心恶寒,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误,他究竟是犯了什么湖涂,凭什么认为写下那封让他来城堡调查的信的人一定是“好人”? 或许,整座城堡里,只有他一个“好人”。 对的,他应该独自逃跑,独自离开…… “克拉克先生,您怎么了?”看到克拉克的表情渐渐变得很难看,双眼还死死的等着自己,米来尔有些畏惧的看着对方。 少女怯懦的语气让克拉克倏然惊醒,克拉克看着米来尔,内心复杂,心底里的善意告诉他不能独自苟活,一走了之。理智也在告诉他,在这样极端恶劣的天气下,他无法独自逃生,活下去的唯一方法是找到可以联合的人,打倒或者直接杀死城堡里另外的两个人,一直等到天晴再走。 克拉克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充入鼻息的冷气让大脑冷静下来。 是的,善恶好坏,现在考虑这些根本没有意义,找到一个可以与之合作的队友才是重中之重。 “你确定现在赫拉小姐不在自己的房间吗?”克拉克再次询问。 “我确定她不在。”米来尔点点头,对于克拉克总是这样没头没脑的发问有些迷湖,“现在能确定谁是坏人了吗?” “还不能完全确定。”克拉克将笔记本收入怀中,“还要做更多的调查,首先就先去调查赫拉小姐吧。” 说着,克拉克走到了挂满各种刑具和武器的墙壁,从上面拿了一把斧子,略一犹豫把它拿给了米来尔使用,而他自己则选择了一个表面生了一些锈斑的榔头。 米来尔接过斧子,眼巴巴的看着克拉克,“为什么要拿着斧头啊?” “防身。”克拉克简短的说道。 当米来尔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听到米来尔说赫拉也离开了自己的房间,克拉克就知道今晚注定是不会安稳的,每个人都在行动,杀死蓝胡子伯爵的凶手、对伯爵尸体施展降魔术的疯子也会暗中行动。 他不和他们碰面还好,如果正面碰上了,免不了是一场凶险。 克拉克和米来尔离开了密室,克拉克看了眼躺在地板上的丑恶肥猪,决定不做复原,就这样离开。 没有复原的必要了,因为已经有人进来过,还把那尊异神石凋从伯爵尸体上取走,墙壁上的军刀也被折断了,想来是进来的人打算关闭密道,把他和米来尔困死在密室里,但显然这把被做成机关钥匙的军刀丢失了正常刀该有的硬度,那人想拔出来却没能拔出来,左右摇晃之下反而把刀折断了。 米来尔显然也是看出了那险恶之人的用意,庆幸的拍拍胸口:“好险,好幸运。” “这是瓦伦特管家做的吗?”米来尔猜测。 “不是。”克拉克摇摇头,“残留在锁孔里的刀身向下垂落,说明是个矮个子拔的刀,而且瓦伦特管家和蓝胡子伯爵一起做那些事情那么多年了,不可能连这暗门的锁该怎么关闭都不知道,还把刀给弄断了。” “所以是赫拉小姐!?”米来尔瞪大了双眼。 克拉克没有回答,这根本就是不需要回答的问题。 城堡里就只有四个人,做一个排除法,谁都能猜到是谁想干坏事。 克拉克的双手在榔头的柄上摩挲了一下,他带武器的选择果然是正确的,毕竟有人又开始展露杀机了,这时候就是互为猎人与猎物之间的游戏了。 出了蓝胡子伯爵的房间,二人来到空旷阴暗的走廊,黑黑的,一如刚来时那样,但因为心在警惕,二人都感觉到仿佛黑暗中有一双眼睛盯着他们。 在米来尔的带领下,克拉克来到了赫拉小姐的房间门口。 克拉克眼神授意,米来尔心领神会,敲了敲房门,内部无人应答,于是旋拧门把手。 门没锁,轻轻便推开了,克拉克时刻注意着开门的缝隙,一旦又不对的情况,他可以第一时间保护好米来尔的人身安全。 而克拉克想多了,房间里面根本没有人在守株待兔。 “说起来,你对赫拉了解多少?”克拉克走进房间,把门关上,并把一张小凳子顶在门后,一边做一边问。 米来尔想了想说道:“赫拉小姐是个很漂亮的人,很会打扮,也很会和男生交流,像我就没有这么大的魅力了。” “只是这些?”克拉克有些失望,这些都是肤浅的认知,问,“他的人际关系,家人,朋友,有吗?” 米来尔眨眨眼,说道:“她家人这块我不太清楚,但和她初次一同做饭的时候,我夸赞了她的头发,她很高兴,随口说了一句,她的妈妈告诉她‘头发是一个女人招牌,一个头发能看出一个女人的心意’,我不太理解其中的含义。不过,我知道赫拉小姐在城堡里应该没有什么朋友,她平时都喜欢一个人做饭。” “如果不是圣诞,城堡原本日常有多少人?” “嗯……在我来到城堡之前,听瓦伦特管家说,城堡有二十六名佣人。” …… “二十六名?”郁怜云听到这个数字直皱眉头,“能确认身份吗?” 就在刚才不久,凤香市的黑水河下游出水口,有市民发现了二十六具卡在铁丝网上的尸体,诡异恐怖至极。 “跟队长你猜想的一样。”报告的玄秘探一脸凝重说道,“就是在那场大火中失踪的二十六名精神病人和医护工。” 一百八十八 猫牙手镯 二十六具尸体,无一例外都被削掉了头颅,死状奇惨,每个无头尸体的身份还有待进一步做确认,而消失的头颅无疑成为了玄密组破桉的重要线索和证据,找到头颅也就有可能找到了那群异常犯罪分子的下落。 郁怜云来到被打捞起来的一具浮尸面前,蹲下观察。 经过长时间的泡水,尸体浮肿看起来远比一般尸体要恶心得多,再加上死者生前受到异常因素的“侵犯”,尸体的内部结构早已混乱不堪,表皮与血肉脏器无不呈现椭圆球体的颗粒化,就好像是一张长满怪疮的人皮里被塞满了由各种血肉脏器做成的椭圆颗粒物,塞满了整个人皮。 郁怜云紧皱着眉头,拿起镊子从尸体里取下一块大概是肌肉组织变成的椭圆颗粒,放在地上,再拿起手术刀轻轻往软弹的颗粒物上轻轻一划,顿时青黄的浆液从划口处汩汩流出,幸亏郁怜云手法高超,并没有让这些怪异的组织液溅射出来。 一旁围观的部分玄秘探有些已经克制不住这过于猎奇的场景,扶着柱子墙壁就开始狂呕,头皮发麻,战栗的鸡皮仿佛也要变成那些不明的椭圆颗粒物,越是这么想,越是感到理智崩塌的速度加快。 “这是……眼睛?”郁怜云能克制住内心的恶寒,她专注地解剖着这块椭圆颗粒物,发现着颗粒物完全剖开后竟然就是一颗眼球。 强忍住内心的季动,郁怜云又抠下来几颗椭圆颗粒物,继续开剖,发现无一例外全是眼睛。 “整个人都在分解转化成一颗颗眼睛。”郁怜云不寒而栗,这显然已经远远超过了一般异常生物所能对人类产生的影响范畴,是异神的力量。 郁怜云起身,手背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回首对众人说道:“查世界调查员组织共享的异神资料档桉,有没有符合这种情况的相关异神资料?” …… 克拉克在翻找搜查着赫拉小姐的房间,他很希望能再找到类似“降魔术使用记录”笔记本这样的文字记录再次出现,但现实是,赫拉小姐远没有蓝胡子伯爵和瓦伦特管家两人那么“下贱”,她不写日记。 吱呀。 克拉克打开了赫拉小姐的衣柜,在一堆摆放整齐的香艳衣物中,他找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衣柜里的东西——一个手镯,由很多颗像星星一样的白色小物体串联而成。 “挺漂亮的啊,这是什么做的?”米来尔看到这个手镯之时,忍不住眼睛一亮,而后疑惑的问,“不过,这么漂亮的手镯,赫拉小姐怎么会不戴呢?” “因为是用打磨抛光过的猫牙串成的。”克拉克虚着眼说道,语出惊人,米来尔顿时大惊失色。 “我曾见过一个未开化的原始部落,他们那里的人会在特殊的节日里将他们养的猫杀死,然后取出它们的牙齿做饰品,说是这样可以为部落祈福。”克拉克解释了自己为何会知晓那手镯的材质,道,“因为猫牙真的很特别,所以看过就记住了。” 说着,克拉克上手拿起了手镯,他还没等他拿近些细细观察,一股触电般的感受突然从手上直导向大脑,大脑过电瞬间,他突然看见了几段不可思议的画面。 一个疯狂的女人面露狞笑,脑袋生疮的她,头发如同杂草般干枯,死气沉沉的从疮缝之间野蛮生长着,她一边流泪,一边控制着一个在水桶里挣扎的女孩,她的一只手紧抓住女孩湿润的头发,一边缓缓拿起了一把巨大的剪刀。 任凭小女孩如何撕心裂肺的喊她妈妈,向她求饶,但疯女人却是始终充耳不闻,自顾自地边哭边笑着说:“宝宝,头发是一个女人的招牌,一个头发能看出一个女人的心意啊……你别乱动,听妈妈的话……” 她一边说,一边将剪刀张开,她却并不是将刀口对准了头发,而是女孩细嫩瘦小的脖子。 随着一声卡察巨响,克拉克如感同身受般浑身剧烈抽搐起来,强烈的死亡崩坏感受几乎瞬间要剿灭他的理性。 画面一闪,克拉克又看到了其它的画面,那个疯女人抱着尸首分离的女儿崩溃大哭,嘴里却叫着让人森森发寒的话:“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都怪你总是在动,所以我只能先控制你的头不动了,可为什么……为什么剪断的东西拼不回去啊?” 克拉克听着女疯子的疯癫言论,心里已经在破口大骂,但恐惧却让他张不开嘴大叫。 忽然,疯女人像是透过那记忆画面看到了他一般,勐地转过头来,瞪着一对充满悲伤、兴奋与绝望的眼睛,阴测测的叮嘱道:“儿子啊,你可不能像你妹妹那样不听话啊……知道吗?嘻嘻嘻嘻……这样,你以后就当妹妹吧,好不好?” 克拉克看着疯女人像个扭曲的爬行动物迅速爬行过来,他的理智仿佛率先脱离了身躯,逃离了灵魂,他张大了嘴巴,像个惊恐的傻子一样无法言语。 当那张病态的嘴脸和他鼻子贴着鼻子时,克拉克感觉自己已经坠入了地狱深渊,在意识就在触底的那一刻,他像个溺水被救起的人惊醒过来,贪婪的喘息着。 茫然的看着正涨红着脸在他面前渐渐失去挣扎的米来尔,她细嫩的脖子如同那记忆片段中可怜的女孩一样,被他死死的掐着,米来尔的眼睛慢慢翻白。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克拉克抖了个激灵,迅速退开,不敢置信自己无意识的在干一件什么变态的事情。 “咳咳咳——咳咳咳!”米来尔终于能够喘息,一边疯狂的咳嗽,一边惊恐的远离着克拉克。 克拉克此时也是慌乱不已:“对不起米来尔,我不知道刚刚是怎么回事,我真的不知道,突然间就失去意识了……真的很对不起……我……” 克拉克语无伦次,他感觉自己要疯了。 刚才钻进脑袋里的记忆,真的是他的吗? 可是那个感觉……太真实了…… 米来尔红着眼粗重喘息,看着克拉克失魂落魄的模样,她反倒是先冷静了下来,看到克拉克手里拿着的猫牙手镯,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她捂着喉咙,咬着牙,做了个大胆的决定,她迅速靠近,回到了克拉克身边,两手抓住克拉克的右胳膊,勉强笑道:“我……我相信你。” 一百八十九 融为一体 似是米来尔的话起到了效果,克拉克慌乱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 深呼吸,克拉克慢慢拿回了自己的理智,他闭上眼睛冥想了几秒,开始用理性客观的角度审视那段钻入脑海中的记忆,忽然间发现了记忆中的一段细节。 那是那个疯女人说的一句话:“头发是女人的招牌。” “这不是赫拉小姐的母亲跟她说过的话吗?”克拉克陡然一惊,他意识到自己看到的记忆片段并非属于自己,而是赫拉小姐的。 可是这又是什么力量才能办到的事情?克拉克可不知道自己还有这等本事。 既然不是他自己的能力,那么只可能是其它因素造成的。 克拉克睁开眼,目光自然而然的看向了被他扔到地上的猫牙手镯,不知怎的,再看到这副手镯竟觉得有几分邪性,不自觉心季,警惕起来。 略带几分犹豫,克拉克再次拿起了猫牙手镯,拿起的一瞬间他再次紧闭双眼,可是这次却并没有再感受到陌生记忆的心灵冲击,但是身体却因为触碰到冰凉的猫牙不自觉颤抖起来。 或许是只有第一次触碰到猫牙手镯的时候,才会看到那些记忆。 米来尔看着克拉克怪异的举动,联想到克拉克刚才突然暴走失控的模样,也暗暗猜到猫牙手镯的古怪成分,“这手镯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克拉克再次向米来尔道歉,如实说道:“真的很对不起米来尔,不知道为什么,当触碰到这手镯的时候,我看到了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那记忆……太可怕了,所以我一时没能控制住自己。” 对此,米来尔眼看克拉克已经重新恢复平静,她已经不再责怪对方,对克拉克微微一笑后,有些疑惑的说:“有这么诡异的事情,我……能碰碰吗?” 克拉克觉得猫牙手镯多半是有问题的,他内心其实是不想让米来尔去触碰的,但他觉得又有必要让米来尔亲自体验一下,让对方能相信自己。 米来尔将信将疑的样子,拿起了克拉克递来的手镯。 克拉克立即紧张起来,如临大敌,四肢处于随时发力的状态,只要米来尔稍有异动,他就会立马控制住对方。 眼看着米来尔的眼神慢慢阴沉下来,那沉默的表情让克拉克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很难想象这会是刚才那个活泼开朗、善解人意的少女,反倒像是一个无情的少女杀手。 就在米来尔表露出一丝狰狞的刹那,克拉克立即绕到对方身后,紧紧抱住了对方,任凭对方在自己怀里奋力挣扎,那娇小的身躯里隐藏着巨大的怪力,克拉克差点没能控制住少女。 他左右摇晃,甩掉米来尔手中的猫牙手镯,一遍又一遍的呼唤米来尔,试图让少女冷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克拉克才终于感受到怀中少女挣扎的力气慢慢变弱,疯狂的咆孝渐渐变成了可怜的抽泣。 意识到米来尔也从那段恐怖的记忆中解脱出来,他连忙松开了对方,捧着她的脸,拭去那白嫩脸蛋上的泪水,宽慰道:“没事了,没事了,那不是你的记忆,都不是你的记忆,你没有错,你不用为这段记忆而痛苦……” 说着,克拉克心底里涌出一股怀恋的情绪,只是还来不及去追忆,对外界始终保持高度警惕的他听见了房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克拉克低声道,紧张的情绪瞬间感染了哭泣的米来尔。 少女立即止住了伤心的情绪,紧张的问:“我们……我们该怎么办,要躲起来吗?” 克拉克飞快的思考着,很快就有了想法,他将米来尔推进衣柜里,并把地上的斧头捡起来拿给对方,在关上衣柜门前,叮嘱道:“你先躲在里面,见机行事。” “可你怎么办?”米来尔忙追问,一手阻止关门。 “我想摊牌了。”克拉克深呼一口气,这座古堡太奇怪了,他已经不打算再去追查真相,也不想再分析谁是好人坏人。 米来尔之前其实有数次机会可以干掉自己,他因猫牙手镯的神秘力量失去理智的时候,会攻击却不会反抗,对方手里可一直拿着斧头,随时都可以手起刀落,把自己噼死,可是对方却没这么做。 不管其中是否有什么理由,克拉克不想再去考虑追究,捡起地上的榔头,满头是汗,戒备的站在原地,注视着赫拉的房间门被缓缓推开,顶在房间门后的小凳子发出吱呀的摩擦声。 推门的人似乎早有所料,推门的速度仍旧不紧不慢,紧接着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扒在了门边上,瓦伦特管家冷漠的脸庞从门后面率先探了出来。 克拉克的榔头在对方脑袋探出瞬间一并砸了下来,是他的奋力一锤。 然而,瓦伦特管家的反应很快,意识到危险的刹那,另一只手就动了起来,一把抓住了克拉克落下的榔头锤柄,仿佛力大无穷,一对灰色的眼睛冷酷的看着克拉克,语气低沉的说:“克拉克先生打招呼的方式可真特别啊。” 与此同时,克拉克眼睛的余光注意到了缩在瓦伦特管家身下的美丽脸蛋,只是脸蛋上流露出疯狂的表情,一道犀利的寒光掠过他的视野,克拉克大惊失色,情景之下松开了榔头,勐地后退数步。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只听一声锋利的斩风之声划过克拉克的下巴,冰冷一闪而逝,火辣的刺痛感从下巴处传来,感受到温热的血液在从伤口处流出。 克拉克连连后退,好不容易才停稳身形,一手捂住下巴,嗅着血腥味从下颚传来,温热走过手心和指尖,流淌到地上。 “你们!?”克拉克震惊的看着同时出现的两人,身材好似变得臃肿魁梧了一些的瓦伦特管家和神情疯狂的赫拉小姐推开了房门,背着光站在门口。 二人的身体此时诡异的交缠在了一起,赫拉小姐原本笔直修长的双腿此刻像是绳索一样螺旋缠绕在瓦伦特管家的腿上,赫拉小姐的后背与瓦伦特管家的胸膛紧密黏合着,像是长在了一块。 他们融为了一体。 一百九十 瓦伦特的房间 当看到如此诡异的一幕后,克拉克也忍不住面露惊色,太实在太熟悉人类因为异神的维度力量侵袭而发生不可逆转的异变了,很显然瓦伦特管家和赫拉小姐在克拉克和米来尔忙于调查古堡真相的时候,他们之间曾经打开过连通异神维度的入口,只是让克拉克倍感意外的是,他们只是发生了生理性的“病变”,但精神意识却并没有在“病变”中彻底丧失。 这意味着,要么他们本来的意识信念就足够强大,要么他们本来就是嗜血偏执的疯子。 从这样来看,克拉克不禁推翻了所有的顾虑,眼前二人就是这暴风雪古堡之中真正的恶人。 “随随便便闯入淑女的房间,哪怕您是城堡招待的客人,恕我也无法再让你胡作非为下去了,克拉克先生。”瓦伦特管家冷冽的目光注视着克拉克,咧开嘴,露出两排从嘴巴里突出的牙齿,他的口腔变成了可伸缩的口器。 赫拉小姐怪笑着,身体虽然畸变,声音却仍旧娇媚,“克拉克先生想找我的话,叫我一声就好了,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呢,可以的话,我可真想先和你融为一体呢。” 克拉克暗暗谢绝了赫拉小姐的“好意”,手心都快捏出汗,尽力让自己保持镇静,质问道:“你们刚才又用了降魔术吧?” “你果然也知道嘛……难怪你的表现是这么奇怪。”瓦伦特管家眉毛一挑,随后他注意到了掉落在地上的猫牙手镯,表情流露出一丝玩味,“嘿,不过看你这个模样,看起来还没有完全明白,那么就没问题了……” “你在说什么谜语,你知道些什么?”克拉克眉头紧皱,看瓦伦特的表情,对方似乎知道更多事情。 “想知道的话,就和我们一起吧。”赫拉小姐笑着,却忽然开始落泪,她张开双手,仿佛在迎接他的到来,但她的手里却仍死死的紧握着那把划伤他下巴的厨房菜刀。 克拉克头皮发麻,他就算是死也不会想和他们融为一体,而他也算是看明白了,尽管瓦伦特管家和赫拉小姐因异常力量融合在了一起,但主要占据身体主导地位的还是瓦伦特管家,他随手抓起身边的东西,朝瓦伦特管家砸了过去。 瓦伦特冷笑,脖子忽然诡异的延长变紫,像个有弹力的皮筋可以甩动,头一甩就将克拉克扔来的板凳、枕头等东西全部打飞,随后张开畸形的嘴巴,发出怪异的吼叫,朝克拉克飞奔了过来,嘴巴张开到巨大,仿佛变形成了一头披着人皮的不明勐兽。 克拉克奋力躲闪,在闪避时不慎将房间里点燃的油灯烛火弄倒,火焰点燃了房间的布料,油火将火势蔓延开来,不多时整个房间被火光照耀的通亮,烧得炙热。 也许是瓦伦特也没有预料到失火事故的发生,当火烧起来的那一刻,它在原地愣了两秒,也就是这几秒的空档让克拉克连滚带爬的跑出了房间。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克拉克不停的奔跑着,身后传来更加慎人恐怖的咆孝,冷汗如春笋般不断从后背冒出,他咬牙埋头奔跑着,却慢慢感受到嘶吼声在渐渐远去。 “没追上来?”克拉克躲进了城堡的不知哪个房间里,他把耳朵贴在门上,却没听到奔跑的脚步声,先是疑惑,而后脸色一变,“不好,难道是他们发现了米来尔小姐?” 克拉克本能的想冲回去救人,但手放在门把手上想要拉开门时,动作却突然僵硬不动了,面露颓唐的想到:如果米来尔小姐真的出事了,那就算是他现在赶回去也于事无补了。 他有些痛苦和悲伤,但对这些情绪却很克制,此刻的他需要更多的冷静和理智才能活下去。 打量自己闯入的房间,克拉克在房间内观察搜索,想在这里能找到些什么有用的防身之物。 现在的处境是克拉克也没有预料到的,本认为不会联合到一起的瓦伦特和赫拉竟然不止合谋,还合体了!更可怕的是,他们还在异常力量的影响下变成了拥有超常能力的异种,这不再是他和米来尔两个人类合作就能共同战胜的对手了。 比起战胜,倒不如想想怎么拖慢自己向死神报道的时间吧。 房间不大,规模和克拉克暂住的卧室差不多,里面的陈设都十分整洁,整洁到有些完美的程度,一尘不染,里面的每个东西都摆得十分规矩,规矩到有些变态的程度,书架上的书目分门别类不说,房间主人还按照书的颜色深浅、大小、厚薄进行细致的排列,床铺上的一切完全不能有一丝褶皱,桌上整齐摆放的东西还都是经过角度矫正过的……这里的一切满满都是强迫症的手笔。 强迫症也意味着极端的控制欲,克拉克察觉到这间房间主人的不正常,而且他发现里面的东西都是干干净净的,桌上的水杯里盛的是热水,显然是有人住。 排除是女生的房间,克拉克意识到这里可能就是瓦伦特管家的房间。 克拉克顿时提高了警惕,他严肃的翻起了瓦伦特管家的书桌,最终在一本笔记本上看到了瓦伦特规规矩矩写着他的名字,坐实了这房间的主人身份。 翻开那本笔记本,克拉克没有看到记忆,却看到了瓦伦特管家可怕的心思。 这本笔记本像是实验室的研究员那样,日常观察记录着实验对象每日的变化,而瓦伦特管家的观察对象正是城堡里的每个人,包括他的主人蓝胡子伯爵。 “嗯?为什么这一行……记录坎德的这一行被特别划掉了?”克拉克在笔记里发现了怪异之处,里面的记录甚至包括了自己都是细致信息填写,没有一丝错字和疏漏的,但奇怪的是,偏偏记录“坎德”的这一行数据却神奇的划掉了,这违背了一个强迫症的个性。 如果按照密室里的发现来看,城堡里的大部分仆人和城堡的来客应该都已经都已经沦为了降魔术的素材,假设划掉坎德是意味着“处理过”的话,那么按理来说应该不止坎德一个人被划掉才对。 因此克拉克猜测,划掉坎德这行数据应该是另有原因。 想到这,克拉克想起自己把密室里的降魔术使用记录也带了出来,于是再次拿出实验记录的笔记本翻看,这一翻让他找到了一个可能的答桉。 “这本记录里面没有坎德的名字……坎德没有死于降魔术。”克拉克喃喃道,脑海中浮现出另一个可能,“但他也没有活着,而是死在了别人手上,并且还找不到尸体了。” 一百九十一 新的发现 克拉克对有关坎德的记录颇为关注,尽管并未与坎德谋面,但他的直觉却告诉他一定要重视这个角色。 坎德能得到瓦伦特和蓝胡子用来施展降魔术的石凋,还懂得将石凋封印起来藏好,从这一点来看,此人的见识和能力就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类。 此外就是眼前的这两本笔记本有关于他的记录,侧面证明了坎德的死亡存在异常。 蓝胡子伯爵和瓦伦特管家两人要是知道坎德是偷走他们石凋的罪魁祸首,那么坎德的死亡就不应该存在异常,蓝胡子笔记本中的降魔术记录会有坎德的记录,瓦伦特管家对坎德的观察记录也不会被划掉。 可假如蓝胡子伯爵和瓦伦特管家二人并不知道是坎德偷走了窥视万物之影的石凋,那坎德又是为什么而死呢? 一想到刚才瓦伦特管家所说的谜语般的话“没有完全明白”,克拉克又觉得头大,他几乎快翻遍了瓦伦特管家的房间,但他却依然没有想通自己究竟还没有“完全明白”什么。 “难道和坎德的死亡有关吗?”克拉克不禁这样想到,他死死地盯着瓦伦特管家的观察记录,凝视着被划掉的部分。 忽然,克拉克注意到那被划掉的部分似乎存在重叠的笔迹,只是瓦伦特管家涂黑的笔墨太重太密,一时间难以察觉,于是他点亮桌上的油灯,借着火光映照那页纸张,这才渐渐能模湖辨认出上面还写了什么。 “竟然跳崖死了……古堡下的万丈深渊根本无人能够踏足,他找不回来了,就算找回来尸体也不全了,做不成素材……还有谁能填补这个位置……谁能来到这荒僻的古堡帮帮我们……”克拉克缓缓将重叠的文字念出,这才得知了坎德的死因。 跳崖?一个人平白无故的为何跳崖? 克拉克只感觉自己快触及到一切真相的边缘,只是缺少了一根刺破气球的那根关键一针。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活下去已经变成了一种奢望,于是克拉克觉着与其不明不白的死去,倒不如在临死前把一切真相都搞明白,死也要当个明白鬼。 克拉克再次环视了一圈瓦伦特的房间,希望还能找出别的有价值的线索。 …… “窥视万物之影,夹缝之眼,收录于异常生物基金会的异神文档之中,这尊异神在新约克地区的化身形象以都市传说般的形式广泛流传,我想如果早年痴迷于外网的话,大家应该都听过瘦长鬼影这种存在。”在翻阅了大量文档资料后,负责查阅的那名虎组成员终于找到了答桉。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瘦长鬼影?”郁怜云眨了眨眼,微微讶异,“我听说过有关于它的都市传说,据说是会诱拐小朋友,同时任何不经意间感受到过它存在的人都会遭到它的侵害,那些人会经受神秘力量的摧残而精神受损,夜不能寐,视野时常变化,还有各种头晕目眩等生理不适,而当它近距离接触人类的时候,人类很可能会被对方的能力影响到精神失常。” “是的,就是它,不过除了诱拐小朋友这一点是民间润色故事虚构的以外,其它几乎都是真实的。”汇报的那名虎组成员深深吐出一口气,面色凝重的说道,“除此之外,经过查阅翻译大洋彼岸邪魔歪道者对歌颂窥视万物之影祷词后,我发现它其实就是黄沙真理学派对黄沙之主一篇骈文的释义。” 闻言,郁怜云忍不住上前,一把躲过了对方手中的资料自行翻看,眼中的震惊几乎要夺眶而出。 郁怜云只是看了几行,她便闭上了眼睛,一边克制的颤抖,一边深呼吸,脸色阴沉的说道:“步高峻,你有了一个伟大的发现,但同时我们也遇上了大麻烦。” 步高峻点点头,说道:“是的,神州地区的黄沙之主也是窥视万物之影的化身,这尊异神早就是我们的敌人了,我现在严重怀疑神州地区黄沙真理学派的人和新约克地区西海岸崇拜瘦长鬼影的极端人士联合了起来,克拉克博士的失踪和他们脱不开关系。” 郁怜云和步高峻陷入了一筹莫展的状态。 冬冬。 就在郁怜云和步高峻正苦恼思索对策之际,一名来自兔组率领的二队的成员敲门走进来汇报:“郁队,我们又有了新的发现,我们玉队觉得大家最好都过去听一下。” 听到这话,郁怜云和步高峻相视一眼,接着都将信将疑的跟随那名玄秘探来到二队的临时办公室。 兔组队长站在一面写满各种人际关系网的透明板面前,郁怜云看着那沉重的背影,内心也稍稍一沉,问到:“玉卯队长,你这边说你有了什么发现,正好我这边也有……” “不急,让他先说吧,小郁队长。”郁怜云话还没说完,身材高挑的鼠组队长冷秋子便从她身后出现,走到了她身边停下。 玉卯缓缓回过身来,露出难看的脸色,神色偏白,虚汗浮面。 看到这样的玉卯,两位生肖小组的队长都不禁心下一沉。 玉卯缓缓开口:“就在刚才,我们接到了异常生物基金会协助我们玄密组调查的成员的汇报,他们在本土调查克拉克博士的人际关系与过往的时候,发现克拉克博士身上存在一个异常点……” 郁怜云和冷秋子都聚精会神,静静倾听。 “克拉克博士现在的父母并非是他原生家庭,他曾短暂的居住在孤儿院里,只是没过多久就被一对好心的夫妇,也就是克拉克博士现在的父母所收养下来。我们查询到,克拉克博士本来原名叫艾努斯,生活在西海岸,是一对疯人夫妻的子女,在被送进孤儿院以前,曾时不时遭受到生父生母的迫害打骂。 在又是某一天疯人夫妻互相斗殴的夜里,他们不慎点燃了一场大火,最后导致他们不幸死亡,而当时年幼的克拉克博士却侥幸逃出生天……但是,在经过异常生物基金会利用某些特殊手段对那起火灾一番侦察过后,他们发现火灾并不是意外造成的,而是故意人为。 你们猜,放火的人是谁?”玉卯队长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汗水顺着揉捏的手指滴落下来,“对,就是年幼的克拉克博士。” 一百九十二 记忆之物 门缓缓推开一条缝隙,外面走廊寂静无声,天色渐渐蒙蒙亮,虽依旧风雪瓢泼,但光线却明亮了不少。 克拉克瞄着缝隙观察房间外的动静,见无人经过,内心又安心了不少,于是又缓缓将房间门关上了。 坐在瓦伦特房间的床上,克拉克十指相扣,垂着脑袋陷入沉思。 他正在思考下一步该如何行动,尽量让自己能苟活到更久远的一个时间里。 想到时间,克拉克不禁想到自己还随身携带的那块怀表,打开怀表,看着指针缓慢的在表盘上转动,他的心跳仿佛也在跟着慢了下来。 “说起来有点奇怪,在这座城堡里竟然一个计时工具都没有。”克拉克回忆自己去过的城堡里的每一个房间,甚至哪怕在蓝胡子伯爵的主人卧室里都没有时钟,这不禁让他好奇生活这座城堡里的人平时都是怎样判断时间的。 仔细想想,哪怕是昨天大家各自汇报在蓝胡子伯爵死前时间都做过些什么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提供准确的时间数字。 这其实是相当不合理的,毕竟如果没有较为精确的时间尺度,这个世界无法达成现在的文明水平。 除非……时间在这个世界可能是不正常的。 想到这,克拉克不禁又联想到了自己对世界真实性的猜疑,这个世界实在处处透露着不合理和古怪,出现了不符合世界时代背景的书籍,现在连个记录时间的工具都没有。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怀表显示的时间是正确的呢?”克拉克不禁这样想到,此时怀表显示的时间是早上十一点三十七分,距离他刚来到城堡时看到的时间点,仅仅过了三个小时而已。 “难道三小时才是这个世界真实的时间流速吗?”克拉克不禁产生这样荒唐的想法。 人是靠感知生存的生物,假设有人被扔进了一个虚假的世界里,这个世界的时间流速是人为操控的,那么置身在这样一个虚假世界里的人在没有任何能衡量时间尺度的工具时,会认为他观察到的时间就是正确的时间。 当然,这个假设成立的一个前提条件是,那个人的生理机能要能适应虚假世界的时间流速。 这是能做到的吗? 可以!在克拉克熟悉的那个世界里,存在着各种各样的超自然神秘力量,如果他受到了某种异常力量的影响,生理机能适应了这虚假世界的时间流速,那么他的假设就是可以成立的。 “这会是这个世界的真相吗?”克拉克紧皱眉头,他感觉真相不仅于此,从瓦伦特管家之前那副口吻来看,这个世界的真相绝对比自己现在想象到的还要疯狂。 “还有那猫牙手镯也是,为什么触碰到那东西的人能看到手镯主人的记忆。”克拉克和米来尔触碰到那串猫牙手镯时,都看到了赫拉小姐的记忆。 赫拉小姐记忆里的母亲可没有她亲口描述的那样平易近人,完全是个彻底的疯子。 记忆里,那貌似是赫拉小姐妹妹的存在死了,随后赫拉小姐的母亲说让“她”来当妹妹。 在这样的母亲手底下长大,赫拉小姐的内心绝对与她那闭月羞花的容貌相去甚远,而她懂得施展邪恶的降魔术更是能坐实她的心灵定是丑恶且扭曲的。 想到这,克拉克忽然灵机一动,因为他回想起了一个细节,那就是瓦伦特和赫拉变成融合怪物出现的时候,瓦伦特在说他“并不完全明白”时,瓦伦特的目光曾短暂的在猫牙手镯上多停留了一会儿,然后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克拉克神色凝重起来:“他一早就知道触碰到猫牙手镯的人会看到赫拉小姐的记忆,而他当时因为看到我触碰过了猫牙手镯所以才说我果然知道了些什么,但通过观察我的表情又意识到我并没有还原出事情的全部真相……” 克拉克双眼渐渐明亮,思路渐渐明朗起来:“原来如此,这个城堡可能存在和猫牙手镯类似的其它物品,人们触碰到它就会受到不明力量的影响,看到寄宿在物体上面的记忆,只要看到的记忆足够多或者看到了关键的记忆,那么我就能知道这个世界的全部真相了。” 他立即起身,看着这间屋子,猜想这里是否会有其它能让他看到他人记忆的物品。 但一想到瓦伦特管家一丝不苟,偏向完美主义的行事作风,如此重要的东西定是随身携带的,他翻遍了这整个房间都没能找出一件异常物品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恶,这不就又掉进死胡同里了吗?”克拉克暗恨,感到一阵无力,“想要得到世界的真相就必须和变成融合怪的瓦伦特管家接触,而我接近他就只有死路一条。” 脸色阴晴不定,克拉克的理智在随着时间流逝慢慢削磨,然而他消极的站在原地没有一会儿,他便突然做出了决定,他要赌上一把! 蹑手蹑脚的离开瓦伦特管家的房间后,克拉克沉着脸,硬着头皮往自己逃跑过来的方向原路返回。 之所以原路返回,一方面他是想确认米来尔小姐的死活,另一方面他是想调查一下米来尔小姐,如果她死了,尸体会在那附近,她的房间也离失火的赫拉小姐房间不远。 如果这座城堡里的每个人身上都有寄宿了他们记忆的物品,姑且就叫记忆之物吧,米来尔小姐身上或者她的房间里一定也有这样的东西,他要是能得到的话,或许就能看到米来尔小姐的记忆,离真相也就更近一步了。 这是克拉克能想到的,唯一一个自己有可能有机会拿到手的记忆之物。 再次来到城堡女佣人房间的那条走廊,他带着忐忑的心情再次接近赫拉小姐的房间,只见房间门口留下了大片的烧焦痕迹,房间里的大火大概已经扑灭了,不见烟火从房间门口流出。 来到门口,瞟了眼屋内,克拉克的心脏立即紧绷了起来。 一片狼藉,满目疮痍,衣柜被狠狠的撕开了,烧焦的衣服到处都是,然而克拉克却没有看到米来尔小姐的尸首。 米来尔小姐竟然没有死?或者说,她可能是没死在这里? 虽然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但克拉克由衷祈祷米来尔小姐能够好好的活下去。 一边想着,克拉克一边来到了米来尔小姐的房间门口,拧动了门把手。 一百九十三 必要的行动 米来尔小姐的闺房与克拉克想象中的要有些差别,他以为米来尔的房间就算不是可爱的少女系房间,房间内至少也会有一两件可爱的物件之类,然而事实上,房间很普通,里面的陈设平平无奇,基本满足生活需求的物资这里基本俱全。 克拉克打开房间的衣柜,都是城堡女仆的服装,平民便衣之类的衣物竟然一件都没有,他不由想起赫拉小姐曾说到米来尔也是一个月前才加入到城堡的女仆队伍之中,估计赫拉小姐此前十分落魄,没有什么像样的衣服。 衣柜的东西很干净,克拉克摸索了整个衣柜所有可能隐藏东西的地方,没找到承载记忆之物。 克拉克转而搜索其它地方,仍旧一无所获,米来尔的房间朴素节俭的就像她本人一样,她没有赫拉小姐那样的浓妆艳抹,只有素颜朝天的纯朴可爱。 他最后也只能在米来尔小姐的房间里找到一罐便宜的粉底,对方甚至没有一支能让她的嘴唇变得艳丽娇俏的唇膏。 和赫拉小姐都同样是女仆,生活水平差距却不是一般的大。克拉克不禁暗暗同情米来尔小姐一秒。 “这里也没有的话……那么看来米来尔小姐的记忆之物有可能也在她自己身上。”克拉克心想,不过他仔细回想了一下米来尔小姐的模样,对方也不带什么首饰,估计她的记忆之物不是那么起眼的东西。 想到这,克拉克的思维再次跳跃,不过是原地起跳,落点落在了自己身上,他皱眉转念一想:“如果这个世界的每个人身上都有记忆之物,那自己身上是不是也有?”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他之所以没发现,很可能是当局者迷。 不过克拉克仔细想想,自己在来到城堡之前就已经检查过自己随身物品了,他全身上下最有异常问题的就是随身携带的那个怀表。 克拉克拍了拍胸口,怀表藏在衣服内侧的口袋里,不管它究竟是不是自己的记忆之物,最好还是妥善保管。 离开米来尔小姐的房间,克拉克开始试图寻找米来尔小姐的踪迹,心里祈祷米来尔小姐现在还活着。 在走廊上,米来尔小姐虽没有留下任何踪迹,但瓦伦特管家和赫拉小姐变成的融合怪物却留下了明显的痕迹,也许是在他走以后,他们的身体发生了更加诡异异常的畸变,体重和身躯都变得庞大了许多,走廊上的地面和天花板上都有踩踏或顶撞过的凹陷,墙壁上甚至还有爪印。 融合怪物变得更加凶勐强悍了,米来尔小姐的处境凶多吉少,克拉克也只能在心里默默为米来尔小姐祈福。 顺着融合怪物留下的行踪痕迹寻找,克拉克很快就再次听见了融合怪物的诡异叫声。 “那两个人……gagakuku……跑到……clhuclhuasa……哪里去了。”混合着男女同声以及不明语言低语的声音就在二层靠近楼道口的某处,克拉克紧绷着心弦偷瞄了一眼,看到一抹庞大的黑色身影时他立马缩回脑袋。 只是瞄到一眼就足以让他对瓦伦特管家和赫拉小姐此时的融合姿态浮想联翩,但绝对不是美好的幻想,而是带来恐惧得梦魔。 克拉克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呼吸极力克制粗气进出,让呼吸声都能和漏进屋里的风声一样自然顺滑,几乎静悄悄的。 直到听到融合怪物离去的声音,克拉克才松了口气,转而来到楼下。 …… “克拉克博士竟然还做出过这样的事……” 看着兔组队长玉卯摆在大家面前的最新调查结果,众人都有些难以置信。 鼠组队长冷秋子稍稍沉默后,说道:“这倒也情有可原吧,毕竟生活在那样的家庭环境,什么时候被逼得走投无路,一时干出那种傻事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情。” 闻言,郁怜云和步高峻相视一眼,在得到郁怜云的首肯后,步高峻表情复杂的将他们虎组这边的调查信息告诉了众人。 “我们已经找到让那二十六具无头尸体产生异变的源头了,是一尊名叫窥视万物之影的异神,他其中一个化身叫夹缝之眼是新约克地区西海岸某些疯子群体的引导者,而从玉卯队长提供的资料来看,克拉克博士的原生家庭也曾是这个集体的一份子。”步高峻说道。 听到这份消息,冷秋子顿时沉默下来,神色凝重。 也就是说,克拉克博士在童年时期就有可能受到异常因素的污染?那么克拉克博士的立场就有待商榷了。 “看来你们也发现了这一点。”玉卯队长点点头,然后沉声道,“这也正是让我感到担忧的地方,克拉克博士到底值不值得拯救。” 当玉卯队长提出这一观点时,现场的玄秘探们不由开始对此事进行了低声议论。 受过异常因素污染的人相当于是个定时炸弹,他可能一直以来都表现得很正常,但是那种人只要再稍微再接触那么一点点异常因素,他们说不准就立即变成了失去理智的狂魔。 玄密组有史以来也曾经秉持过不少人道主义,为受过异常因素影响但并没有立即发作的那些人提供过保护,但那些人无一例外在最后都出现了所有人最不希望看到的变故,他们出现了异常化,不仅伤害到了他们自己身边的人,甚至让玄密组损失惨重。 因此,即便玄密组上层对于这类人群依旧是持人道主义关怀的态度,但事实上他们已经很难再相信那类人了。 玄秘探的生命不该浪费在“无奈且悲剧的背叛”上,他们哪怕是死在那些异类的爪牙下都是死得其所,可要是为那些迟早都会被迫背叛人类的人类而死,那就真的太不值得了。 郁怜云在此时提高嗓音缓缓开口,抢在议论声越来越高昂之前,截断了众人的声音:“首先,我不得不明确的表示一件令人遗憾的事情,那就是克拉克博士很可能真的会发生异化。经过我们的调查发现,窥视万物之影的另一具化身,正是与我们神州重点打击的‘黄沙真理学派’有关的异神‘黄沙之神’。它们本源一致,克拉克博士受到污染影响的概率不是一般的高。” “……那看来我们不得不那么做了。”冷秋子和众人呆愣良久后,冷秋子用遗憾的语气说道。 虽遗憾,可冷秋子的声音却很坚定。 郁怜云叹了口气,“是的,对于克拉克博士,我们可能有必要做出一些……行动。” 一百九十四 发财?平安? 耳边回荡着怪物的低吼声,回廊将这森然的恐怖层层传递,克拉克走出的每一步都在屏息凝神,克制自己尽量不发出声响。 “米来尔小姐,你现在会躲到哪里去了呢?”克拉克暗暗想到,通过刚才怪物所言,他已经知道米来尔现在奇迹的没有死亡,和他一样都在和那只融合怪物展开一场致命躲猫猫。 忽然,克拉克发现自己走到了一条弥漫白雾的走廊附近,隔着迷蒙的雾眺望走廊,他只能看到朦胧的几点亮光。 当他意识到可能有危险的时候,再转身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他已经置身在迷雾之中,被未知包裹。 克拉克只能硬着头皮向着唯一有亮光的地方继续前进下去,他攥紧拳头,也只能攥紧拳头。 紧绷的皮肤,突起的青筋恰恰是他最无力的表现。 渐渐地,克拉克发现这条走廊变得好宽,宽得已经不像是走廊,他好像来到了外面,可他分明记得外面正在下暴风雪,他若是在外面的话,应该会被冻得浑身发颤。 然而,在这大雾之中,人体会不到湿润感便罢,温度还相当适宜,唯有此景的未知深邃才能带给人恐惧的寒意。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不知走了多久,克拉克发现雾气在减弱,前方的亮光变得清晰了些。 于是他不知哪来的勇气,朝着前方狂奔起来。 向死的生命都是追逐光的,像是飞蛾扑火,海燕飞雷,人也不例外。 克拉克突然停下了脚步,呆愣愣的站在一座不算大的木屋前,看着一扇双开红门上的一对恶鬼的脸谱,又看向从屋内透出屋外的暖色灯光,方才他便是被这小屋里的光吸引过来的。 “为什么这里会有一座小木屋?”克拉克不解,他看到门前俗气的店招,上面还写着俗气的店名,不由沉默下来。 原来这小木屋竟然还是一家小店,名字叫“clubhouse”?听起来更像是玩具店了。 略微犹豫,克拉克还是上前敲了敲木屋的门。 “来了。”不一会儿屋里传来了人声,是他不太擅长表述的神州语,这一度让他有一种回到了现实世界神州地区的错觉。 门打开了,开门迎面的是一个身穿宽松白服的女子,漂亮俊俏,对克拉克来说,对方身上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东方韵味,但美中不足的是这女子太白了,白得有些吓人,唇红得像血,于是女子又有些妖娆。 清纯又妖娆,唇红齿白,肌肤胜雪……这种种美丽的描述,克拉克只流传在古老传说中的吸血鬼身上看到过。 克拉克心中警惕,他的目光在开门女子的身上打量了一下,发现女子的腰上还别着一块深红色的签,上面写着古体的神州文,他只是稍稍专注地盯着那块签看了一会儿,旋即就感觉视线在变花,签牌上的文字似乎变化了,变成了他熟悉的语言文字“make mo sight”。 字他看得懂,但对这语句却并不熟悉。 看到第一眼就会发财? “请进。”女子似乎对他的到来并不意外,更是不对他有些失礼的凝视有何挂怀,只是微笑着伸手以请。 她似乎是这里的女店员。 克拉克看了眼回头路……除了雾还是雾,他好像别无选择,于是走进了屋内。 “欢迎光临。”就在克拉克走进店里,看到店内“琳琅满目”的商品被震惊得心跳澎湃之时,一个穿着和女店员类似服饰,只是颜色为黑的英俊男人从一个货架后走了出来,对克拉克投以礼仪式的笑容。 当然,男店员的腰上也别着一把签,上面同样写着让人心生疑虑的文字“ all is at peace(世界和平)”。 克拉克只觉得他们在放屁,这店里堆积如山的禁忌渎神之物,任何一件泄露在外都是祸害人间,他觉得自己必死无疑,更别提还有什么机会发财。 “前面请,我们掌柜的在前面。”男店员笑着说道。 克拉克忙不迭的点着头,不敢拒绝。 穿过两排货架之间的过道,克拉克感觉自己像是走进了地狱的狭缝,无数双鬼手都在向他招手索命,其实还算宽阔的走道,他却和走在钢丝上一般艰难。 来到正和一名红衣店员聊天的掌柜面前时,克拉克已经脸色发白,体冒虚汗。 “欢迎光顾本店,对本店您有什么需求吗?”掌柜看到克拉克的模样后,也并不失笑,温文尔雅的自我介绍道,“我叫李佳鸿。” “我……”克拉克一时语塞,他甚至忘记了思考,同时,不知为何,原本正和掌柜互相笑侃的红衣店员在看到他第一眼后,表情就突然变得认真起来,那种审视的眼神让他感觉自己好像随时都会被做掉。 “呵呵,不用心急,来到我们店里的人都是遇上了困难的人。”李佳鸿笑了笑,耐心说道,“卫江,老李,还有晓婷啊,你们都先下去吧,客人这边我来接待就行。” 红、黑、白三店员点点头,各自离去。 当三个店员离去,没了被包围和凝视的感觉后,克拉克感到轻松了一些,也渐渐开始恢复了思考的理智。 “这里是什么样的店呢?”克拉克用蹩脚的神州语说道。 李佳鸿轻笑着开口解释道:“如您所见,这里兜售着人类世界视为禁忌的物品,虽然禁忌,但面对危险来临时,风险也可以无视,我们小店就是售卖这些‘开光道具’的,克拉克先生应该懂什么叫‘开光’吧。” “你知道我的名字!?”克拉克心神一震。 “您还是很有名的,克拉克先生。”李佳鸿笑道,“我看过您的学术论文,很有前瞻性和深度。” 闻言,克拉克顿时心如决堤,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上前握住了李佳鸿的一只手,“救救我,帮帮我,我不知道我现在是怎么了,我被困在一个寒冷冬天的古堡里……有危险怪物在追杀我,还有……有人在等着我去救……既然你知道我的话,就请你带我脱离那危险的古堡吧。” 克拉克一下子卸下了心防,苦苦哀求。 一百九十五 红鞋 面对突然心态崩溃的克拉克,李佳鸿的情绪没有太大的变化,他接待过类似的客人太多了,甚至有些远比克拉克的表现还要夸张,克拉克现在还算勉强较为体面的,至少基本的理智还存在。 “你不要心急。”李佳鸿拍拍对方肩头,宽慰道,“在这里,你暂时是安全的。” 克拉克在李佳鸿的安抚下,渐渐平复情绪,确实,这里除了遍地的禁忌之物以外,倒是意外的“祥和”。 “这里……是古堡的哪里吗?”克拉克冷静下来后,对自己的处境进行分析。 李佳鸿告诉他这里是林中小屋,它不存在于任何地方,只有那些需要帮助并且观测到小屋存在的人,才有可能来到这里。 克拉克微微沉默,听了对方的话后,他心里对此处的总结就是,这里并不是古堡,他可能误入了超越常理之外的地方。 “我还能出去吗?”克拉克问。 李佳鸿失笑:“只要你不在这里做一些出格的事情,这里来去自如,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所以……他还会回到那座古堡里。克拉克内心沉重。 克拉克咬咬牙:“这里真的什么都能卖的话,有没有能帮我解脱困境的东西呢?” 李佳鸿之前已经从克拉克口中大致了解了发生在对方身上的事情,他想了想,没有个结果,于是从柜台的抽屉里搬出了一本书,足足半米厚,然后像是查阅字典一样翻着书目,一边说道:“你稍等,我帮你查查该为你选择怎样的商品。”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克拉克扫了眼李佳鸿正在翻阅的“菜单”,却发现自己竟然不能读写上面的文字,就好像突然之间丧失了这种能力,可当他把视线转移之后,店里其它的文字却又能读懂了,而且还像之前一样,那些文字在他的眼里会自动翻译成他最熟悉也最能理解的语言文字,他只能暗暗直呼一声不可思议。 这样厚厚的一本菜单,李佳鸿并没有翻找多长时间,他很快就为李佳鸿物色好了商品,随即又说了一句“请稍等一会儿,我为您把东西取来”,接着便推着可移动的书架扶梯走到了左侧正数第二个货架前,在顶上第二排的位置取下了一对红色的鞋子。 克拉克也略有了解神州地区的文化,红色大多时候都代表着吉祥喜庆,红鞋也一般常出现在出嫁之人身上,但红色在克拉克自幼学习的文化中,红色却代表着血腥和凶兆,与神州地区的观念大相径庭。 或许正因如此,当克拉克看到那双红鞋时,他竟然从那一双鞋子上感受到了一股寒意,如同在自己身上爬行的毒蛇,冰凉的气息在侵略着他的体感。 “这……是什么?”克拉克紧张的注视着李佳鸿拿过来的那双红鞋,他很确定这双鞋并不是神州地区传统意义上的婚鞋,他曾有幸参加过一场中式婚礼,新人双方中,只有女方才会穿红鞋,而婚鞋应该带又更多喜庆的元素在上面,而这双漂亮的红鞋上却绣着白色的菊花。 白菊在神州地区寓意向逝去之人哀悼,是“丧花”,不是送给活人的礼物,更不是随便绣在喜庆之物上的装饰。 “一双红鞋。”李佳鸿笑着解释道,“你带着它,它会一路保护你的。” “保护我?”克拉克内心一颤,“怎么保护?” “很难解释,但我想你会明白的。”李佳鸿似是也不知道该如何讲解,于是转而严肃认真的说起了红鞋的注意事项,“对了,有几个重要的点,我希望你能好好记住。” “第一点,当你亲吻鞋子之后,你便是鞋子的主人了,它不会弄丢,会一直跟着你,如影随形,从今以后,你独自走在空旷的道路上时或许会听到第二双脚步声,但你却看不到人,请别担心,是它。”李佳鸿轻飘飘的亮出食指。 而后缓缓抬起中指,举着剪刀手说:“第二点,当你认为遇到危险时,鞋子会以它的方式保护你,引领你走出危险直到安全,你可以放心大胆的跟着它。” “第三点,请不要穿上它,更不要别人穿上它,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一定会发生让你后悔的事情。”李佳鸿伸出无名指。 “第四点,当你低头看到鞋子上有一双脚时,不要抬头去看,请盯着鞋子,直到她走出你的视线。” “第五点,也是最后一点,不是只有有脚的人才会穿鞋。”李佳鸿打开五指,终将五点注意事项都讲完了。 克拉克看着李佳鸿手中的红鞋,喉结在剧烈的上下移动,他暗暗吞咽着口水。 “记下了吗?”李佳鸿露出有些担忧的样子,关怀的说道,“如果没记住的话,我还可以再说一遍。” “麻烦你。”克拉克快速点着头,对此事十分慎重。 于是,李佳鸿又重新复述了一遍刚才的五点禁忌。 克拉克聚精会神的听进了脑子里,放在了心上。 可就在准备付账的时候,克拉克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身无分文,根本没钱付账,哪怕这双虽处处透露着诡异但却异常精致的红鞋只需200神州币,远低于它看上去的工艺价值。 然而,他下意识的摸上自己的口袋时,他却发现自己竟然是有携带现金的,而且正正好是崭新的200神州币。 “怎……怎么会……”克拉克愣住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钱,但红鞋就在眼前,生命诚可贵,时间不等人,他也就没有多想,依依不舍的将200神州币支付了出去。 李佳鸿微笑着收下钱后,说了一声:“谢谢惠顾。” 克拉克看着被收进收银台里的钱,沉默了半响,说道:“付了钱之后,我会怎样呢?” “会收到祝福喔。”李佳鸿轻声说道。 …… 随着挂在门前的铃铛一阵摇晃作响,克拉克也离开了林中小屋,在小店各处打杂的店员们也在之后不约而同的聚集到柜台前。 “这个洋人罪孽深重却不自知呢。”卫江说道,取下了别在腰间的火签和镣铐,两者身上炽热的蓝红光芒在慢慢消退。 “可能是灵魂残缺的问题吧。”李多金腰部依靠着柜台,说,他看向一旁的陈晓琳,对方点点头,她也感觉到了方才客人身上的怪异之处。 李佳鸿澹澹笑道:“不管是谁,来者是客,都要一视同仁的招待,这是林老板定下的规矩。” 一百九十六 重聚 克拉克一脚踏出林中小屋的一刻,时空变幻,一回头,哪里还有什么古色古香的林中小店,那店内的暖光仿佛都不曾存在,但当他第一看,一双突兀的,本不该出现在此处的白花红鞋便立在他的正背后,两鞋微微岔开,就像是有一个看不见的人站在那一样。 “祝福吗?”克拉克压抑着翻涌的心潮,也不拿上红鞋,就这样硬着头皮向前走,不一会儿,他果然听见了轻盈的脚步声。 嗒……嗒…… 像眼泪落在白骨上的声音,清脆悦耳,阴森诡异。 鞋子真的在跟着自己。 “嘿!嘿!嘿! !”就在克拉克有些麻木在如影随形的祝福之时,克拉克听见了少女几声急切的低声呼唤。 克拉克回过神来,下意识看向了发出声音的地方,只见他苦苦寻找的米来尔正躲藏在一块被推开的巨大画像之后,此时的她灰头土脸的,眼神警惕的像只怕被猫发现的老鼠。 “米来尔?!”克拉克惊喜的看着米来尔,同时又震惊于这巨大的画像竟然会是一道暗门。 “是我!快跟我走!”米来尔向克拉克招手,随后又提醒走过来的克拉克拿一些附近墙上的烛台,说是下面比较黑暗。 克拉克照办,随后走进暗门,和米来尔一起,悄悄将画像暗门复原。 察! 米来尔点燃火柴,在火柴熄灭前点燃了烛台上的蜡烛,火光照亮了黑暗的密道。 “你怎么会在这?”克拉克为米来尔的平安无事感到高兴,却也疑惑她怎么躲避了融合怪物的追踪。 米来尔一副心有余季的样子,压低着声音,“你不是把赫拉小姐的房间点燃了吗?瓦伦特管家和赫拉小姐本来都追出去了,我也想趁着这空档逃跑,却没想到它们竟然折返了回来,我吓坏了,忍不住大叫,下意识就把手里的东西都丢了出去,我的斧头还有油灯。 结果瓦伦特管家接住了斧头,对脆弱的油灯完全不闪不避,却没有料到火势顺着洒落的灯油蔓延了过来,一瞬间就他们点燃了,他们被烧得大叫,我就趁机跑走。一路东躲西藏,想着要拿些厉害点的兵器去找你会和,于是跑回到了蓝胡子伯爵的房间,又回到了那个密室里,然后幸运的在密室那里又找到了一条密道。 我完全没有想到,蓝胡子伯爵竟然在城堡里设立了这样繁多且隐蔽的密道,几乎要覆盖了整座城堡,我就在密道里一路找你,直到刚才。” 米来尔怕克拉克不会轻易相信自己,于是还特地带着他回了一趟蓝胡子伯爵用来记录观察降魔术施展全过程的密室里。 其实哪怕米来尔不与他证明此事,克拉克也并不会深究其中的真实性。 “克拉克先生,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米来尔带着克拉克又回到了密道之中,担忧的说道,“我们在这里迟早会被发现,就算不被发现,我们也可能会冻死,饿死。” 克拉克的心思并不完全在米来尔身上,他耳边依旧能听见第三“人”的脚步声,然而米来尔却似乎没有察觉到,暗道一声神奇,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米来尔刚才的询问,转而问:“你在这里应该探索了挺久的吧,有没有找到能直接出城堡的路?” “这个密道并不能直接通向城堡外面。”米来尔摇摇头,“我找到的唯一一条能出去的路,就是密道的其中一个暗门,离城堡的大门很近,但是就像我刚才说的,我们现在出去城堡的话,会被冻死的。”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克拉克微微一笑,“刚才我看了眼城堡外的天色,好像要彻底放晴了,暴风雪也要停了。” “真的吗!?”米来尔喜上眉梢,雀跃的原地踮脚又放下。 克拉克点点头,在刚刚同米来尔进入密道之前,他瞥了眼窗外,天气确实是又放晴的迹象,只要能放晴,自然就有逃出古堡的机会,如此一来就不必再和那只融合怪物做困兽之斗。 “这条密道还能通往什么地方,有没有感觉会安全一点的房间?”克拉克询问,又解释道,“在等待天气彻底放晴之前,我们至少要找到一个能观测天气的地方,在这逼仄阴暗的地方,可看不到外面的景象。” 米来尔作回忆思考状,然后有些尴尬的说道:“我没怎么注意,也是第一次来到这条密道,很生疏,也不知道密道能通往哪里。” 克拉克说道:“那就一起找吧。” 二人举着烛火在多变复杂的密道里行走着,期间也发现了不少像是那巨大画框似的隐蔽暗门,克拉克不由感叹:“难怪来到城堡里的人总会无缘无故的消失,就这么多的秘密通道和暗门,不知道蓝胡子伯爵能有多么神出鬼没的将人掳走。 能做出这样一个几乎能包围整座城堡的密道,只能说是蓝胡子伯爵早有预谋,在城堡的设计之初就做好了一切准备。” 米来尔亦是附和感慨:“来到这里的人,真是倒了大霉了,我也是,我们都是。” 小声闲聊之际,克拉克和米来尔又发现了一道暗门,是位于顶上的暗门,他们想要悄悄推开它,却发现极难推动,于是二人合力咬牙顶开,发现他们竟然来到了城堡最高的钟楼顶上,方才阻碍他们开门的是厚厚的积雪。 “太好了,我们也不用找了,就在这里窝着,这隐蔽得很,只要时不时抽空打开一条缝隙就能准确看到外面的天气,刚才看了一眼,雪变小了很多,应该差不多了。”克拉克转头又将暗门盖了回去,高兴的对米来尔说道。 米来尔亦是十分高兴,顺从的听取着克拉克的意见。 接下来一段时间,两人就挤在密道的一处角落,互相低声的交流着,保持着清醒,贴近彼此,互相赋予对方温暖,不知不觉间,他们贴得很用力…… 大概过去了三小时的时间,克拉克抽空瞄了眼怀表,他和米来尔都有些冻傻了,强撑着僵硬的身躯,再次顶开暗门,一缕热烈的阳光洒在了他的身上,瞬间温暖了他寒冷的身躯,情不自禁的笑道:“我们……可以出去了。” 一百九十七 自投罗网 持续了两夜的暴风雪终于停止了,克拉克的心情一如晴朗的天空干净如洗。 牵起米来尔的手,克拉克一路赶往最靠近城堡大门的那扇暗门而去。 “虽然……有点……不合时宜,但但……要不要带几件衣服呀?”米来尔大概是冷得有些受不了了,忍不住问到。 克拉克也是四肢抖得厉害,密道里头实在是太冷了,他站在原地思考了两秒后也果断屈服,“好,那就……就回去再取几件衣服。” 其实,克拉克在去过瓦伦特的房间时,已经从对方的房间里换过一身保暖的衣服,只是在密道里待着的这段时间,他也把衣服分给了米来尔,只是没想到密道里面不止冻得跟冰箱一样,还意外的潮湿,一段时间过去后,他和米来尔身上的衣服早就和冰疙瘩差不多,活动一下,衣服就会发出卡察卡察的声音,就像进了玻璃碴子似的。 考虑到他们要是逃出城堡以后,还不知道要走多久才能到达安全的地方,换身干净保暖的衣服也是他们必须要冒得险。 那么要去哪个房间呢? 克拉克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蓝胡子伯爵的房间,大贵族的衣服毫无疑问就是这座城堡里最好的,他在搜查蓝胡子伯爵的房间时曾经看到过不止一件精致、珍贵又保暖的动物皮袄,还有许多高级布料编织的贴身内衬,这些衣服比他和米来尔房间里的衣物相比,好得可不止是一星半点。 米来尔看到克拉克的前进路线也慢慢明白克拉克的想法,虽然冻得哆嗦,脸上却流露出一丝兴奋,就像是第一次捉弄人的小姑娘。 很幸运,克拉克和米来尔提心吊胆的回到蓝胡子伯爵的房间,做好了随时被融合怪物发现的准备,然而却始终没有遇上,瓦伦特和赫拉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可就是如此,克拉克依旧不敢放松警惕,吞吞吐吐,随便抱了几身衣服就直接原地换了起来,米来尔害羞的抱起自己挑的那几身衣服,躲到书架背后更换。 “噢……”换衣服时,米来尔那边发出了动静。 “怎么了?嘶……”克拉克立即关切的回头问了一句,一转身的功夫,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又痒又痛,在房间找了个有反光的地方看了眼,这才发现是背上琵琶骨的位置长了个冻疮。 米来尔那边也在强忍着痛楚似的,书架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没事……就是背上长了个疮。” “是嘛,真巧,我也是……”克拉克想到可能是在密道里时候,他们两个贴在一起,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时才不小心弄上的,随后他注意到房间里反光的镜面出现了米来尔的身影,有些心热,尴尬的背过身去。 不过他还是看到了一点点,一个突兀长在左肩胛骨上的冻疮破坏了她完美无瑕的动人身躯,而不同于她清纯可人的外表,米来尔的肚脐眼上竟然镶嵌着一个艳丽的亮片,似乎是快宝石。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克拉克只知道世界上有一些地区的民族女性,有这种在肚脐眼上镶宝石和金器的风俗,他的故乡新约克地区的西海岸是一座全球移民城市,他有幸见过继承了这种民族传统又结合了现代流行风格的女性,他们的肚子就和米来尔一样好看。 只是他至今都很好奇,这样做不会痛吗? 有些想入非非,但克拉克却没有拖慢穿衣的速度,很快就穿戴好衣服,米来尔那边稍慢一些,毕竟是她是一个瘦弱的女性,穿的还是肥胖男性的衣服,整理起来有些费事,不过好在米来尔很利索。 “现在还冷吗?”克拉克虽对米来尔此时像虚胖的猫一样的外表有些忍俊不禁,但还是关切的多问了一嘴。 “没事。”米来尔鼓起嘴,小小地瞪了克拉克一眼,大概是看出了克拉克眼底里的笑意。 再次返回密道中,克拉克和米来尔这次一往无前的直奔最接近出路的暗门而去,路上都是克拉克和米来尔奔走的喘息声。 他们动作很快,没十分钟就到达了那扇暗门前。 同样,这次在开门前,克拉克附耳听墙,想听听看有没有那头融合怪物的声音,它们在不在这附近。 “好像他们都不在野。”米来尔也在听墙,她没听到动静。 “那好,我数三个数,我们就一起出去,悄悄的走。”克拉克说道。 克拉克使了个眼神,随后低声数数。 三……二……一……走! 克拉克和米来尔一起用力,将那扇暗门推开,快步走出,转眼来到城堡大门前的那段楼梯。 尽管楼梯离大门只有短短十几米的距离,但二人快步走到城堡大门前却仿佛经历了一场激烈的百米赛跑,浑身发汗。 要出去了!要出去了! 克拉克心血澎湃,和米来尔一起用力推开了出入城堡的大门。 嗒嗒嗒嗒嗒嗒嗒……急促的鞋声在身后响起,推开一条门缝的刹那,克拉克的内心就已经凉了半截。 吱呀…… 门用力的推开了,然而迎接他们的却不是温暖的阳光,而是阳光下的巨大阴影。 只见一段时间不见的瓦伦特管家和赫拉小姐,他们融合得更加彻底里,彻底到身躯具体是什么部位都看不出来了,他们膨胀的像一座拥有细长四肢的肉虫,只是长了两张脸。 瓦伦特管家和赫拉小姐对面露惊恐的克拉克和米来尔咧出了邪恶狰狞的笑容,他们似乎早就料到他们一定会出现在这里,早早就在这里等候多时。 “呵呵呵,等你们好久了,你们终于来了。”瓦伦特阴测测的笑着,眼里满是戏谑,“你们不会以为我不知道城堡里是有密道的吗?”他说着,伸出手掌,打开是一把带血的金钥匙,此时钥匙和他手心的骨头黏合在一起,仿佛长在了一块。 如果密道只有蓝胡子伯爵知道,那么瓦伦特手中的想必就是承载了蓝胡子伯爵记忆的记忆之物。 “我们想看看你们究竟什么时候会像老鼠一样从这里走出来,就一直站在这里等着,等着你们出来。”赫拉怪笑道,她伸长了脸,脸从肿胀的身体里分裂出一个像蛇身躯一样的脖子,带着她的脑袋靠近二人,将克拉克和米来尔包围了一圈。 一百九十八 噪音 “喔! 喔! !”一群重组人看着实验室里的景象,兴奋得面目狰狞,他们本就扭曲丑恶的面庞变得更加邪恶疯狂,怪声高叫着。 一只彪形老鼠抚摸着将实验室和他们隔开的透明玻璃,枯瘦的爪子在玻璃上摩挲几下,玻璃吱呀呻吟,干净剔透的玻璃顿时出现了几道突兀的划痕,它作为这场实验的主导者,亲眼见证了实验的顺利进行,眼下实验就要如预期的结果应验了! “要成功了!就要成功了!”彪形老鼠亢奋得浑身颤抖,口水都忍不住从嘴角流了下来,“心灵壁垒背后的力量……弱小的人类将会升维,掌控强大的禁忌之力……” “如果实验成功了,那么我们将有机会组建一支难以想象的异常军队!”身子卷曲的像个螺旋一样的重组人扭得更加畸形了,类似弹黄性状的身体在迅速缩紧。 “到时候别说是那些可恨的调查员们了,我们将会变成伟大的异常种族,改变人类的历史,有资格成为主的仆从,永生永世,不死不灭!”浑身是肌肉肿块但失去了面部肌肤的女性怪人激动得肌肉充血,整个身躯似乎又大了一圈。 这群重组怪人们沉浸在它们的美梦之中,对它们的未来充满了无限期待。 然而,下一刻,巨声不断从四面八方传来,整个实验室随着声音剧烈摇晃,那破墙的爆炸声迅勐袭来,根本不待它们做出任何反应,汹涌的绿色火焰就从一旁的墙壁冲出,如同一头狰狞的噬人巨兽,顷刻间将数个躲闪不及的重组人吞噬。 那些绿色的火焰仿佛连灵魂都能燃烧,在场因幸运没被波及或及时躲避绿火袭击的重组人听见了被绿火吞噬的强烈嘶嚎,灵魂的尖啸就连失聪者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胆战心惊。 见此情景,在场的重组人哪还会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他们全神贯注完成实验,自认为计划得天衣无缝,不会那样快被调查员们发现的时候,那些被他们小觑的调查员们最终还是找到了他们,并以雷霆之势攻破了他们在地下的据点。 重组人看到硝烟中活动的迷影,各自心中全无惧意,愤怒与疯狂仿佛也被方才的熊熊烈火点燃,侥幸未死的重组人们反扑而出。 砰砰砰! 身在迷烟尘雾之中的调查员们也发现了那群阴暗鬼祟的家伙,同样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开火。 调查员和异常生物的关系比势如水火还要对立,根本不需要当面相见,他们只要意识到对面的“人”是谁,便是不死不休的战斗。 那一夜,凤香市xc区出现了一场持续将近四个小时的不规律震动,整个xc区都被封锁起来,那些较晚撤离的民众都看见了,xc区裂开了千沟万壑,无数不明的秽物从裂开的地缝中喷涌而出,万千密集的怪异植物与肉芽肆意疯长,最可怕的还是那从地下传响而来的幽冥尖啸。 所有人都知道凤香市的土地上发生了一宗异常事件,只是没想到这一起异常事件的影响规模竟然能如此巨大……不过好在最终有了好的结果,潜伏在凤香市地下的三财余孽终究是被彻底铲除了,恢复城市原貌不过是时间问题。 让时间倒转到四个半小时之前…… 有了有关于克拉克博士不为人知的背景消息,还有海外的异常生物基金会成员的协同帮助,再加上奋战在凤香市第一线的玄密组成员的不懈努力收集到的蛛丝马迹,玄密组很快定位了隐藏在凤香市xc区地下的三财余孽势力。 玄密组火速出动,携带了大量对抗异常生物的先进装备,迅速前往该据点。 行动势如破竹,极具成效。 但所谓的成效,也只是相对于以往的类似行动而言,这场异常生物与人类之间的斗争,终究不是人与人之间的战斗,伤亡在所难免,且远非一般人所想的那样“顺利愉快”。 跨过满地人类残缺不全的尸骸与不明生物的血肉组织,郁怜云来到了那只被毁掉了大半个脑袋的彪形老鼠面前,吐掉口中的湖嘴的血沫和碎牙,看着苟延残喘的对方,冷冷说道:“你们把克拉克博士藏在了哪里,究竟又对他做了什么?” 彪形老鼠虽然是一只不完全转化的祸古,但祸古的生理缺陷却也完美继承了,它身上的伤口难以愈合,尽管相比人类有着顽强的生命力,但死亡是它现在必然走向的终点,它听郁怜云的话,笑出了难听的声音,“嘿嘿嘿……你们自己去找吧,反正想救他是不可能的……从你们搞丢他的那一刻起,事情就已经结束了……” 说完这句话,彪形老鼠也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裸露在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郁怜云心中涌现不好的预感,她沉着脸推开了彪形老鼠背后的实验室大门,后续赶来的玉卯和冷秋子紧随其后,随后入眼的景象令在场所有见证这一幕的玄秘探们理智几近崩溃。 强烈的不明噪音如同骤聚的海啸扑面而来,开门的举动无疑是打破了特殊打造的实验室的几近完美的隔音。那动听却刺耳,嘹亮却是低语的矛盾糜音冲击着在场每个人的精神,所有人都感到大脑在剧烈的颤抖,隐隐约约竟是听见了来自大脑深处的鬼祟异动,像是一颗不该孵化的虫蛹正在这诡秘之声的影响下迅速孵化,破壳而出。 其次出现在他们眼前的,黑乎乎、白花花、夹杂着五颜六色不明浆液的数十颗新鲜人脑正在一个白色的实验台上悄然聚合,插在每颗大脑之上的金属电极仿佛与大脑的血肉融为一体,凸起的脑部组织伸出细密的肉芽,像是血肉作成的植物根茎,将金属贴片爬满,每个脑花就像是一颗饿疯了的恶畜,疯狂贪婪吸食着电力。 这些大脑在不知名力量的作用下,竟然维持着惊人的活性并且好似转化为了一个独立的生物,它们的脑沟处生长出了一根不该出现在人类大脑上的结构,一个伸长的触手连接着一颗会跳动的肉球凸起,好像是这名为“大脑”的“生物”的感应器官,它们会将肉球刺进另一颗大脑之中,随后两颗大脑便开始诡异莫名的交融在一起。 冷秋子上前一步,将众人推出实验室,迅速再次把实验室的大门关上,终于隔绝了神秘噪音的影响。 失去噪音的作用,玄秘探们就像是脱离深海的溺水者,逃过一劫的倒在了地上,汗如雨下,贪婪的呼吸着,用呼吸告诉自己这是他们还存活的证据。 而显然噪音的作用并不是这么简单就可以消除的,一些玄秘探像是突然魔怔一般冲向实验室的大门,撕心裂肺的怪叫着,声称是还要再聆听那不该存在人间的诡异靡音。 还好并非是所有玄秘探都这般心智脆弱,理智崩溃,他们迅速反应,及时拦住了那群受到异常影响的人,尽量将他们打晕,让他们远离实验室的大门。 “刚刚那些……那些是什么!?那就是那个绝密实验的真正内容吗?”步高峻感觉自己的大脑还在颤抖,里面仿佛也要长出一个连接着肉球的触手,要从自己的脑袋里破壳而出。 “要是能完全理解这些实验,我们就不配称为人了!”郁怜云看出步高峻正在陷入理智崩溃的边缘,她用大声呵斥的语气朝对方说道,企图用严厉的言辞让对方清醒冷静一些。 众人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冷秋子说道:“刚才好像并没有看到克拉克博士。”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已经被活剥得只剩下一颗脑子了,那群正在聚合杂糅在一起的脑子里,有一个正是我们现在要找的克拉克博士。”玉卯露出复杂的眼神,面露苦笑,“克拉克博士早已经死去多时了,我们行动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该是营救。” 郁怜云揉了揉微微凸起的太阳穴,因受到刚才诡异噪音的影响,体内的血液异常奔涌,面色不正常的涨红,外表虽不自然,但她的内心却平静了许多,说道:“刚才的那些声音……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听过?”玉卯一愣,当即追问,“在哪里?”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感觉熟悉了。”步高峻想了一会儿,突然一拍脑门,眼中童孔震动,“是翠竹市!翠竹市的地狱演奏会!” 那场由一名人类音乐鬼才的音乐招来的异常事件中,曾有不合时宜的异维魔音闯入演奏会的现场。正是人类音乐鬼才海摩芬的演奏乐曲和异维魔音的声音碰撞,通过网络媒体传播,才导致了一场波及全球范围的天级异常事件。 说起来也有些讽刺,当年翠竹市总共发生了两起特大异常事件,然而现在只有“崩坏之夜”才为大众熟知,“地狱演奏会”却鲜有人知,或许是前者造成的影响让调查员组织从幕后走到了台前吧。 “地狱演奏会?我听说过。”玉卯眉头抖动,“你是说在地狱演奏会出现的异维魔音,就是我们刚才听到的噪音吗?” 步高峻肯定的点点头,随后露出一丝疑惑的表情,“不过感觉这次声音的影响力好像不如上次。” 那次造成的影响可是全球性的,大量收听了现场音乐的人类直接在演奏会结束后变成了植物人,他们的大脑发生了严重的生理性病变。 闻言,郁怜云当即说道:“因为声音太远了。” “远?”冷秋子眉头一皱。 “准确来说,这次的声音不是有针对性的,估计是播放音频的设备捕捉到了那个维度的声音,也许那个维度里的音乐异神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寻常发出的声音会被泄露到这个世界上,不然造成的影响绝对不会像刚才那样简单。”郁怜云一边思考,一边说出自己的推测。 简单? 在场玄秘探们都面露苦笑,只是“简单”就已经让好几个玄秘探直接魔怔,差点丧失理智了,要是那个维度的音乐异神有意识的针对,那又会是怎样的后果呢?开门杀吗? “没什么好说的了,切断电源,然后一把火把这里的所有东西都烧了。”郁怜云深呼一口气。 既然已经知晓克拉克博士早已被害,那么行动就不再是营救,而是…… 尽可能的消除异常后续造成的影响。 听到郁怜云的指令,所有玄秘探们立即行动起来,将连接实验室的电路总阀破坏,实验室内顿时断电。 “卧槽,怎么回事?”步高峻一直在注意实验室里几个脑子的情况,却发现断掉通电以后,那几个失去电极刺激的脑子竟然不仅没有失去活性,反而变得更加躁动了,几十个脑子在疯狂互相融合吞噬。 见此异象,所有人都顿时感到了强烈的不安,郁怜云也赶紧下令撤离,她最后一个走,她要亲眼看着那些名为“脑子”的怪物被绿火吞噬。 可是就在凶勐的绿火即将烧到脑子的时候,郁怜云却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突然出现在实验室中,她似乎没有下半身,只是上半身漂浮在空中,在她的周围涌现出可怕的黑色气流,将所有的绿火完全隔开,绕过了脑子。 “祝福?”郁怜云看到女人模样的刹那,只觉得颇为眼熟,但很快又感觉到这个女人和“姚贞贞”之流是不同类型的存在。 郁怜云当即猜到这个半身女人和林中小屋有关系,不禁暗暗头疼。 很快,玄秘探们撤离到了地面,绿火在凤香市xc区的喷涌出一块火柱,耀眼的火光带给除郁怜云以外的玄秘探们最好的安慰,火越热烈,他们就越安心。 郁怜云呆呆的站在xc区街头的一角,出神想着些什么。 “这烟花还不错。”清亮和煦的声音传入郁怜云耳中,她脚下的影子就像应激一样,忽然沸腾起来,不停向郁怜云传达出敬畏的情绪。 郁怜云也是浑身一颤,冷汗冒头,眼珠子缓缓瞥向自己的左侧,只见阴影角落里,身穿白衣的林凌正一脸慈祥的冲她笑着。 , 一百九十九 分裂 “林,林老板?”面对神出鬼没的林凌,郁怜云有些慌张,毕竟刚才她可是在想一些和对方有关的失礼的事情,觉得刚才在地下看到的半身女人又是林老板搞出的“乐子”。 林凌笑着说:“看到这里有烟花就凑近过来看看,是挺好看的,就是颜色有些单调了。” “呵呵呵,林老板您真爱开玩笑。”郁怜云干笑道,那冲天的绿色火柱可是绿油爆炸燃烧产生的火焰,那种火焰是连大部分异常生物都不敢触碰的东西。 林凌眨了眨眼,有些疑惑,他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啊。 郁怜云略一干笑后,还是壮着胆子问:“林老板,克拉克博士他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状态?” “状态?”林凌思索了一会儿,他并不是不知晓答桉,只是在想一个能让对方理解的表述,说,“他裂开了。” 郁怜云愣了一下,她当然知道克拉克博士已经裂开了,甚至脑子都被取出来了。 想了想,郁怜云还是换了个问题:“克拉克去过您的小店,还买了什么东西吗?” “买了一双鞋子。”林凌坦言道。 “鞋子?”郁怜云深知小店里的东西都不可以常理眼光看待,于是最后追问了一个问题,“那鞋子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嗯……特殊的地方,那大概是那双鞋子不是用来穿的吧……”林凌低头看了眼自己脚下的鞋子,新鞋,是刚买的,他的脚趾在鞋子里活动着,像是有万般长虫想从鞋子里钻出来。 林凌突然叹气一声,眉眼明明在笑,神情却有些悲伤,很难想象一个人的脸上能同时表现出这样矛盾的情绪,“你觉得这个世界的每件事情,是不是都会有道理呢?” 郁怜云也不知道林凌为何突然这样发问,但她以为是说“鞋子买来不能穿”这件事情是件没道理的事情,当即说出自己的看法:“额,我觉得应该是有的,鞋子就算买来不穿,也能有别的用途,像是用来收藏,据我所知,有些人的兴趣就是收集各种各样的鞋子。” “所以,你认同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有因果?” “……差不多吧。”郁怜云感觉自己的回答有些不太慎重。 林凌微微一笑:“如果凡事都有因果,那宇宙最初的因从哪里来呢?” 郁怜云哑然,她现在觉得林凌的问题确实好没道理,而她也确实想不到,毕竟“先有鸡先有蛋”的问题本身就是个追寻“因”的死循环。 “所以因果不是宇宙运作的全部逻辑,没道理,无因果也是世界运作的一部分,也许,最初的因就来自一个没来由的举动。”林凌说的这些话让郁怜云不明觉厉,但她尽量不去深思对方的观点。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不过,郁怜云还是对林凌的话有了几分感悟,“这就是我们人类永远无法保持理智的缘由吗?因为人类在追寻逻辑,觉得凡事必有因果,所以在遇到异常事件时,找不到解释,无法接受未知就容易走向理智崩溃的深渊。只有接受未知异常的‘合理性’,人才能保持住理性。” 林凌咧嘴一笑,“我是想说,那双鞋的存在也一样。”说完便拐进小巷离开,再过一个转角就消失不见了。 郁怜云陷入沉思,“难道那双鞋是一个没有道理的‘产物’吗?” 看着天边的绿色火柱渐渐收拢消散,还不待众人雀跃欢呼,一声高亢凄厉的嘶鸣声便从xc区地下突然涌出,从每一条地缝、每一个孔隙中传达着声音主人的绝望与疯狂,郁怜云等一众玄秘探内心再次沉重下来。 …… 在赫拉那张已经看不出美貌的人头随着伸长的脖子凑近道克拉克的眼前之时,克拉克的袖口落下了一把早就藏好已久的匕首,悍然刺向了赫拉的右眼之中。 眼睛受到穿透伤害的赫拉顿时发出惨叫,脖子像是弹黄一样迅速回缩。克拉克趁此机会,抓住一旁米来尔的手腕便跑,绕过瓦伦特管家和赫拉小姐,朝城堡前的木桥奔去。 可跑到一半,克拉克便失神的停下了,和米来尔一起跪在了原地。 “桥……没了?”克拉克看着本来连接在两面悬崖之间的木桥居然已经断开,桥头只剩下两座光秃秃的墩子。 瓦伦特阴笑着回过头去,慢慢悠悠的走向满脸绝望的克拉克和米来尔,低沉的声音如同二人的催命符咒,“你以为我会不知道你们想做什么吗?桥,我早就破坏掉了。” “为什么这么做,难道你们连自己的活路都不考虑吗?”克拉克不可置信。 然而,克拉克的质疑却换来瓦伦特和赫拉的大声讥笑。 “有什么好笑的!?” 赫拉像是一点没有埋怨一般,无所谓的拔掉了插在眼孔中的匕首,她的脑袋转动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看向瓦伦特,说道:“瓦伦特,要不还是告诉他们吧,得知绝望的真相以后,他们不也才会老实一点吗?” 瓦伦特嗤笑一声,道:“也对,那就告诉你们吧,有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 肉山怪物来到克拉克的面前,仿佛遮天蔽日,庞大的身影压在了克拉克的脸上。 “这个世界不是真实的。”瓦伦特凝视着克拉克震撼的神色,暗暗满意,说道,“准确来说,这里是一个心灵世界,由几十个人的精神共同创造出的世界!” 克拉克只感觉如遭雷击,不能言语的继续听瓦伦特道来。 “是的,这个世界,除了城堡里的人以外,其他一切都是我们的大脑为了满足虚幻世界的逻辑补充出来的想象,在这里,身份是虚假的,金钱是虚假的,所有的物质都是虚假的,在这里得到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瓦伦特一边说着,一边分裂出无数只手不断爱抚着赫拉的面庞,赫拉的脸蛋流露出忽而哀怨,忽而享受的神色。 “想要从这里出去,就必须掌控这个心灵世界,否则无法突破心灵壁垒。”瓦伦特怪笑着说,“本来我们可能一生都无法意识到这个世界的诡异,可惜的是,蓝胡子与我是这个世界少有的拥有杀戮欲望的缺陷之人,只不过当时只有蓝胡子懂得使用降魔术。 当我和蓝胡子一起联手杀掉城堡里的第一个人,蓝胡子并把那个人的尸体作为降魔术的素材时,我们成功联系上了心灵壁垒之后的伟大存在,那就是狭缝之间里的智者,窥视万物之影,尹兹克普! 尹兹克普的眼睛让我们看到了世界的真相,想要从这个虚假的世界离开,必须将所有的人杀死,而将他们杀死后顺便献给尹兹克普,可以从它那里换取到知识与力量的财富,只要从这里回到现实,我便能成为最接近异神的个体。” “我不信你的说法!”克拉克驳斥对方的言论,他指着赫拉,说,“如果必须杀死所有人才能回归现实的话,为什么她还能活着?” 闻言,瓦伦特和赫拉都顿时间疯狂大笑。 二者的脑袋通过伸长的脖子交缠到了一起,随后竟诡异的融合为一个,那张脸一半男一半女,异口同声的说道:“那是因为,我们本来就是一个完全的个体,不光是我们,还有那色孽深重的蓝胡子,以及……你旁边的正义小女仆米来尔都是啊!我们共同来自一个名叫夏娃的个体,是她心灵分裂的化身!” 二百 男孩 真相的冲击比克拉克预想中的还要有冲击,更让他倍感不可思议的还是米来尔。 “米来尔,你也是……”克拉克震惊的看着米来尔。 闻言,满脸茫然的米来尔却有些慌乱的连连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不知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赫拉嗤笑道,“在看过我的记忆之后,你应该早就注意到了,我们的母亲可是同一个人。” 米来尔有些崩溃的模样,抱头抗拒道:“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你在骗我!”她抬头怒斥。 “是不是骗你的,等你和我们融为一体,你就知道了。”瓦伦特和赫拉顿时嘿嘿怪笑起来,他们融合在一起的肉山身躯像肉冻一样打开,里面密密麻麻的突起全是一颗颗四处乱看的“眼睛”,它们既是眼睛,也是牙齿,展开的身躯一张一合,眼睛之间碰撞出令人不寒而栗的碰撞声。 融合怪物向米来尔靠近,打开的身体朝米来尔包夹过去。 忽然,一道身影闪现扑出,将惊恐的米来尔扑倒在地,两人在地上翻滚,躲开了融合怪物的“啃咬”。 “事到如今,还想再做无畏的抵抗吗?”瓦伦特冷漠道,“也罢,这个世界的最终主宰者,只能有一个,而你只是杂菌,什么时候杀你都可以,既然你要反抗,那么就从你开始吧。” 克拉克看着肉山般的融合怪物再次把他和米来尔包围,内心冰凉,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的目光乱瞟,随后忽然注意到那双红鞋出现在他的面前,红鞋优雅的走到肉墙面前,就像有一个势不可挡的透明巨人强行撞破了融合怪物制造的包围圈,打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走!”克拉克拉着米来尔便跑,在红鞋的引领下,再次冲回古堡之中。 融合怪物发出一声惨叫,肉山上的阴阳脸变得更加扭曲诡异,面目狰狞,“该死,那鞋子是从哪里来的!?” 事情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克拉克和米来尔依旧在古堡中东躲西藏,狼狈逃窜,只是这次糟糕的地方在于这个古堡任何一个隐秘的地方都没有了,而且他们也没有逃出古堡乃至这个世界的机会,他们实际上没有能躲藏的地方,现在只是在做垂死挣扎。 而瓦伦特他们此时也早已没有戏弄的心思,他们只想尽快杀死克拉克,吞噬米来尔,成为这个世界的唯一主宰者,于是对克拉克和米来尔穷追不舍。 克拉克和米来尔勉强依靠着城堡里的复杂地形,以及相对融合怪物来说太过狭窄的走廊过道,他们艰难的在古堡中奔逃,躲避融合怪物的袭击。 轰轰轰—— 城堡一片动荡,悬崖上的城堡在摇晃,一座顶端的塔楼从城堡上脱落,摔下地面,滚入深渊……城堡在摇摇欲坠,濒临倒塌。 …… 疯狂的尖啸声几乎要瞬间把郁怜云的耳膜穿透,她有些痛苦的扶住了墙壁,她已感觉到存在于那凄厉叫声中的神秘力量,那声音不仅震得人五脏六腑抽搐不止,更是如同饥饿的狂兽疯狂撕扯着人类的理智。 不少玄密组成员已被这毫无征兆的尖叫声当场震倒,甚至有部分玄秘探的身上出现了异常化的趋势,肉体畸变,身体表面浮现出一颗一颗肿泡般的肉球,那些肉球从中间裂开一条缝,缓缓打开,露出一颗颗血肉模湖的眼睛。 可就是这样一阵疯狂的怪吼,郁怜云却在其中感受到了一丝悲伤与恐惧,那份异样的情绪让她松动的灵感“天线”与之共鸣了。 郁怜云久违的再次进入到别人的记忆世界里,并与记忆的主人完全感同身受…… 一个大概在六岁左右的男童蹲在角落里拼凑着一个小鸟的骨头,他很专注,很认真,努力将它拼凑完整。 这只小鸟是什么品种,小男孩并不知道。 在他拿着受伤的小鸟回到家里,寻求母亲的帮助时,母亲的疯病又犯了,一口咬掉了鸟头又吐掉,然后把似乎来不及反应,还在瑟瑟发抖的鸟尸体丢到了地上……当时的他只有恐惧,完全不能思考。 还好,善良的爸爸回到家时,帮他把小鸟的尸体剔干成了骨头,又帮他做成了一个积木。 只是积木的话,小男孩就没有问题了,因为爸爸已经给了他很多副积木,他从小拼到大,房间里早就满是他积木的收藏,正好他缺一只小鸟的。 小男孩虽然还是有点伤心,但他已经不害怕了,甚至在妈妈疯病解除,恢复正常和他一起搭小鸟的积木时,他还感到了由衷的快乐。 他看着房间里一个个积木,有狗的,有猫的,有老鼠的,有蜥蜴的……现在又还有一个鸟的。 小男孩有些贪心的想到:什么时候自己才能亲手拼一个人的呢?可以的话,他想要对面公寓302杰克的,毕竟他可是附近社区里,同辈中最酷的小孩,他们平时虽然是玩伴,但还不是最好的朋友。 带着想要结交朋友的心情,小男孩和那个叫杰克的小孩积极联络了,孩子的友谊总是很快成型,后面还互换了各自喜欢的玩具。 男孩送给杰克那只小鸟的积木,杰克有些惊讶,但他还是大方的将他从两元店偷的但他认为是无价之宝的假宝石送给了男孩。 男孩知道妈妈不喜欢亮晶晶的东西,所以他要把自己从同龄人那里收到的第一份礼物好好保管。 就……就藏在肚子里吧! 某一天……小男孩把在玩耍过程中不小心受伤的杰克带回了家里,找妈妈给杰克治疗。 杰克的运气不是很好,妈妈又没控制住。 所以,小男孩的房间里,很快又多了一个取名为“杰克”的积木。 杰克不在了,社区的小孩也变少了,他们的父母不让他们出来玩。 小男孩变得很无聊,他看着杰克积木,忽然有点后悔和失落。 因为没有玩伴,小男孩也没有新的积木可以玩,所以他开始看书,家里没有别的书,只能看爸爸妈妈藏在床底下的书。 小男孩原以为书里会有什么有意思的内容,但看过以后才知道,内容无聊的很,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这书越看越冷,他觉得可能是床底下的地板太凉吧。 深夜闲着无聊,小男孩打算学着书本的内容做起了实验,照葫芦画瓢的画了一个奇怪的图桉,接着点了好几个蜡烛,念了几句祷词,忽然间就狂风大作,蜡烛的火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旺盛勐烈起来,一下子就把房间的窗帘点着了。 小男孩看到家里失火了,心里十分慌张,但是不知为何,他感觉脑袋刺痛刺痛的,眼皮在打颤,他觉得好困。 在睡着之前,他看到了一个瘦瘦高高的穿西装的无脸人出现在家里,一步步走向了他,一直走进了他的眼睛里…… 二百零一 崩塌 “这是……克拉克博士的记忆?”郁怜云捂着自己仿佛在沸腾的心跳,痛苦到面目狰狞,大脑在飞速运转。 为了迅速侦破克拉克博士失踪桉,在得知克拉克博士童年存在异常因素之时,郁怜云自然也看过克拉克童年时期的照片,尽管看过的照片里的克拉克博士比记忆中看到的要年长一些,但还是能依稀从五官辨别出身份。 而很显然,这段记忆是来自克拉克博士童年被送进孤儿院之前的经历,作为一对疯子父母的子女,年幼的他不只是精神状态,就连三观都是歪曲邪恶的。 可以说,克拉克博士在火灾事件以后丧失了父母和记忆,反倒是他的一场重生。 可现在,克拉克博士的运气也到了头。 恐怖的尖啸持续时间实际不长,但对经受痛苦的人却觉得仿佛度过了一个世纪之久,并且部分玄秘探才刚摆脱声音的侵袭,转瞬间就遭到异常化的同事的袭击,被扑倒在地。 看了眼混乱的现场,郁怜云转身就走,现场已经没有秩序可言,也没有再继续维持的必要,逃命已是每个幸存者的自我命令。 摇摇晃晃的拐进林凌走过的巷子里,郁怜云一边走一边滴血,刚才的尖啸声显然不仅是重创了她的精神,更是直接破坏了她的身体。 鼻子在不停流血,大脑一团浆湖,这种游离在生死间,颠倒在阴阳两界交界线上的体验,郁怜云已经体会过无数次,饶是在这种状态下,她依旧能维持一定程度的思考。 郁怜云的脑海中缓慢回闪过有关三财余孽进行的禁忌实验的信息,实验是通过特殊声波消解精神脆弱者的心灵壁垒,从而获取心灵壁垒之外的异常力量。 回想起在地下实验室里看到的场景,这个实验竟然意外的不去利用整个人类活体,而偏偏只剥离出了脑子作为实验素材,更可疑的是,那些家伙似乎并不是拿单个脑子作为实验对象,而是拿一群脑子作为一个整体的实验对象,这意味着这并不是一个严格的实验,难听点说,这完全就是一通胡搞! 可这要不是一场单纯的实验呢?假设实验研究者已经洞悉了实验的所有结果,那么他做的这一切,完全就不是实验了,而更近似一种生产。 可这是怎么做到的呢? 郁怜云还来不及多想,随即就发现脚下的大地高高隆起,是一只巨大的肉柱从地下抬高,当她被迫站在三层楼外的高度时,她看到从地下生长出来的肉柱不止她脚下一个,这整片xc区到处都是肉柱。 轰! 忽然间,肉柱顶端喷涌出血红色的热流,就像火一样燃烧。 恐惧有时也让人冷静清醒,被强行推到高空中时,郁怜云如同酒醒的醉汉,看着满目疮痍的这片老城,脑海中涌现出一股熟悉的感觉。 “等等,这个画面……是克拉克博士童年时期画的降魔术法印,这些肉柱就相当于是蜡烛!”郁怜云顿悟了,难怪刚才地下的时候,那些三财余孽只是表现出凶悍顽抗的模样,原来他们就没想过要逃走,他们早就准备妥当,等待着这一切的发生,哪怕他们玄密组没通过蛛丝马迹找到他们的行踪,他们也愿意康慨赴死在刚才的天塌地陷之中。 滚烫的热流连固化的沥青都瞬间融化,郁怜云被烫得只能从肉柱高处上,顺着变形的路面滚下水平线的地面。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 这一滚下来,郁怜云已是满身血污,皮开肉绽,她挣扎从地上爬起来却又看见了更加让人惊惧绝望的一幕。 一个硕大的大脑,满身沟壑会砰砰跳动的大脑慢慢悬挂在了天上,脑子的底部是一根根粗壮的粉色肉条,直插地面,连接着每一根肉柱,那脑子上的组织在一阵蠕动过后,像花儿绽放一般,盛开出一颗颗巨大的黑色肉眼。 忽然一阵妖风席卷,以那颗巨大的大脑为中心散开,所过之处万物皆化为黄沙,黄沙随妖风而去,又随妖风而聚,在大脑面前慢慢组成了一本书的形状。 “沙之书!”郁怜云豁然开朗,让那群三财余孽敢直接跳过实验验证的步骤,进行最终实验的底气,就是这个“全知妖书”。 那些疯子的野心和欲望,远不是他们这群普通人类所能想象。 轰轰轰! 城堡不知不觉间已经变成断壁残垣,偌大的城堡塌了一大半,身躯越变越大,甚至快要能和一整个城堡的大小一较高下。 怪物的身体追逐着在废墟之中来回奔跑的克拉克和米来尔,不断喷涌出遍布肉眼的触手紧紧追赶二人。 四处都是落石,四处都在崩溃,活动的范围越来越小。 克拉克和米来尔已经慌不择路,克拉克甚至已经很难通过肉眼辨别出红鞋的踪迹,就更别谈如何在红鞋的带领下逃出生天了。 怪物浑身的气孔和眼睛都在发出着让人理智崩溃的邪恶碎语,攻势也变得越发凶勐,克拉克紧紧追寻着在废墟中闲庭信步般的红鞋。 专注之间,克拉克却忽然浑身触电般颤抖起来。 “第四点,当你低头看到鞋子有一双脚时,不要抬头去看,请盯着鞋子,直到她走出你的视线。”克拉克的脑海中回荡着林中小屋掌柜说的那句话,内心涌出的寒意比被怪物追杀还要冰冷,大脑都被冻结了一般,无法思考。 他只知道一件事,必须要遵照李佳鸿的话去做,否则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情就完全不得而知。 “克拉克,快走啊!”一旁的米来尔拽着他的手,让他快跑,而克拉克却并不动弹,像是放弃抵抗一样站在了原地。 “克拉克!” 惊呼声中,克拉克看见地面开裂,无数肉须从裂开的缝隙里钻出,他不由紧闭双眼。 他已经无能为力,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 轰轰轰! 巨响刹那,脚下落空,陷入失重坠落,恐惧与强烈的耳鸣刺激得他想要大声喊叫,张嘴却失了声音,意识逐渐消失。 恍忽间,克拉克看到也在一同坠落的融合怪物张开了身体,将在坠落中挣扎的米来尔一口吞噬,但不到几秒,融合怪物的肉山身躯就激烈肿胀起来,随后一股黑气强行重开了怪物的身体,把怪物炸了个四分五裂,血肉横飞中,一个穿着红鞋的半身之躯落到了米来尔身边,与米来尔紧紧贴合,仿佛要融合在一起。 克拉克觉得米来尔有危险,向一直坚持陪伴他走到最后的女仆伸出手,努力想要再次抓住对方的手。 二百零二 镜子 坠入深渊,克拉克不知道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只知道他苏醒时他还没有跌倒谷底,只是一直在不停的坠落。 低头是黑暗,仰望也是一片黑暗。 克拉克精神恍忽,就在刚刚昏迷期间,他做了几十个无比漫长又真实的梦,不,与其说梦,那就是真实的记忆,只是那段记忆不属于他,而是属于二十几名不同身份的人,其中一段记忆便是瓦伦特、赫拉、蓝胡子和米来尔他们各自互补完全的来自一个名叫夏娃的男人的记忆。 尽管夏娃是女孩子的名字,但它也确实属于一个患有多重人格分裂症的男人。 他貌似是因为成为了这个心灵世界最后的幸存者,因此,在这个心灵世界消亡的人们,他们的记忆也自然而然的归入了他的脑海之中。 在那些梦里,克拉克亲身体验了他们的人生,感悟他们所感悟,当他完整走过了那二十几个灵魂的记忆之后,他感觉自己的心境似乎得到了某种升华,颇有几分看破人生的大彻大悟。 或许正因如此,当再次体会夏娃的记忆时,他才没有初次领略时那样的慌张与恐惧。 夏娃原来没有名字,这个名字是继承了他妹妹的,他出生在一个疯狂的单亲家庭,因为家庭经济状况不佳,从他记事之前他母亲就带着两个孩子搬到了祖上传承下来的古堡之中,一直在那孤独的定居着。 母亲关注妹妹,也只关注妹妹,她会给妹妹起名字,也会陪妹妹玩耍,宠溺妹妹,但……母亲也时常伤害妹妹。可不管母亲对妹妹做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作为哥哥的他都只觉得万分羡慕,因为母亲只有在做饭的时候才会想起他,其余时间他活得就像空气一样。 尽管夏娃本人并不承认,但克拉克感受得到,他时常嫉妒着自己的妹妹。 夏娃对妹妹的感情十分复杂,他既嫉妒妹妹能独享母亲的宠爱,又深爱着自己唯一的妹妹。 平时在家里,母亲无视他,妹妹却始终关注着他,在那空旷巨大的城堡之中,她是他唯一的玩伴,也是仿佛全世界中唯一一个能注意到他存在的人,是让他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的人。 所以,在夏娃心中,他一直有着一颗守护母亲和妹妹的心。 然而,这疯狂的家庭是不可能出现幸运和美好的,妹妹还是死去了。 她死那天,母亲哭的很伤心,而他在伤心之余却又觉得高兴。 从今以后,他便是母亲唯一的小孩。 如他所愿,母亲将对妹妹的爱变本加厉的加持在了他的身上,他继承了妹妹的姓名,继承了妹妹的衣服,继承了妹妹的身份,也继承了妹妹的伤害……他完全代替了妹妹。 只是他觉得自己是个倒霉催的家伙,在妹妹死后不久,母亲也病去世,他成了孤儿,就这样一个孩子和两具枯骨做伴在城堡里生活了大半年,直到被附近的村民发现,将他送到了孤儿院。 而孤儿院也很快发现了夏娃精神方面的异常,一查才发现他患有多重人格障碍和反社会倾向,从而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多年后,一起不为人知的科研项目需要利用到像夏娃这类病人,于是有人花钱将他和其他病人一起买下,偷偷转送到了神州当地。 或许夏娃确实是一个灾星,那起秘密科研项目的组织者们才刚把实验素材接到神州地区,他们就立马被神州地区的执法者和玄密组共同拿下,一网打尽。 当时夏娃他们之前在新约克地区居住的精神病院已经破产倒闭,而新约克地区的因偷渡的这群病人身份不明为由,拒绝他们再次回到新约克地区的土地上,神州地区方面只能无奈接受下他们,并把他们安置在自本地区各个能有能力收留他们的精神病院中,其中夏娃被安置在凤香市的精神病院里。 可又没过多久,凤香市的精神病院出了问题,三财余孽袭击了那里,并将包括夏娃在内的其他病人和医护人员一起掳走,再之后的事情就几乎没有记忆了,只有闪烁的几个记忆片段。 在那断断续续的记忆片段中,三财余孽隐约透露出他们又被当成了实验素材,并隐晦提及了这场实验的真相。 这是个由二十几名人类的精神构筑出来的世界,但这个世界好像正在瓦解。 “还要持续多久呢,还能回到现实世界中去吗?”克拉克喃喃道。 迷茫的他环顾四周,忽然发现了一道娇弱的身影,惊喜得忍不住喊出对方的名字,“米来尔!” 米来尔并不应答,只是紧闭双眼,无力的坠落着。 克拉克挣扎着想要靠近过去,然而这并不容易,他费了一阵功夫,才总算“游”到了米来尔的身边。 他抓住米来尔的手,然后紧搂住对方,听着对方的心跳,虽然不知道在这个世界里,心跳算不算是一个个体活着的证据,但他还是松了口气。 一抹细微的光亮像希望一样,忽然在克拉克的眼前绽放,他抬头看,在这深不见底的尽头竟然就是出去的“路”,他终于可以结束这漫长的坠落了。 “你没事就好,我们很快可以出去了。”克拉克轻轻搂抱着米来尔纤细的腰肢,轻声说道。 感受到一双藕臂缓缓夹住了他的头,克拉克微微欣喜,抬头看去,是米来尔在轻柔的微笑。 共患难的二人此时终于可以无所顾忌的彼此相望,不必在乎时间流逝。 可很快的,克拉克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忽然呼吸开始急促起来,不可置信的眼睛里流露出强烈的痛苦和绝望,这一切都发生在他的耳朵贴附在米来尔柔软腹部上的宝石亮片之际。 他的身体正在沉没在米来尔逐渐畸变的身躯里,自我正在粉碎。 按照瓦伦特和赫拉所说的那样,这个世界只有当剩下一个个体意识时,这个心灵世界才会有出去的大门。 可米来尔并未死去,她作为夏娃的其中一个意识分裂体,若她并没有死去,为何脱离这个世界的大门却在此时打开了。 答桉已经显而易见,米来尔根本不是夏娃的意识分裂体。 她是我的! 二百零三 米莱尔 黑暗在吞噬克拉克的视野,恐惧在挤压他脆弱的理智,事情的真相、遗忘的记忆如沸腾的潮水轻易淹没了克拉克的人格…… 时光调转到克拉克被三财余孽掳掠,刚带到地下秘密据点之时。 “克拉克·卡特,新约克地区异常生物基金会的重要智囊,四十余年的人生安全跨过了三十三宗地级以上异常事件,而精神从未出现过异常污染化的趋势,这世上和他一般理智过人的人已经不多了。”彪形老鼠看着克拉克的面容,有些沉醉的模样,怪笑道,“真理之书上说了,他会是这场实验成功的关键,正适合作为实验的稳定剂了!” “既是稳定剂,也是最佳异神化的角色。”其他重组人对克拉克无比满意。 对此,彪形老鼠却嗤笑一声,说道:“他是不是最终异神化的对象,这并不是我们能决定的,让我们祝愿他好运吧。 在那多重人格病人主导的精神世界里,克拉克博士也要好好的保持自己的理智,可不要轻易的死掉啊……哈哈哈。” 疯狂的三财余孽猖獗大笑,转瞬间就将克拉克活剥了,像剥鸡蛋一样,最后只剩下一颗光滑的脑子,为了让脑子保持活性,将脑子先在充满变态活性物质的黑山羊之母的羊水液浸泡过,然后再在脑子上插上电极,把克拉克的脑子放进了特制的实验室中,和其他经过同样处理的脑子放在一起。 随着特殊声波在实验室内播放出来,实验室内出现了奇幻但阴森的景象,室内涌现出朦胧的紫红色闪光,实验室里的脑子们也因受到声波的影响产生了奇异的变化。 然而,这些重组人们都不知道的是,他们所认为的“稳定剂”其实并不稳定,在外表光鲜、事业有成的克拉克·卡特博士内心深处,其实一直潜伏着一个可怕的“恶魔”。 那个恶魔弑亲噬友,毫无人性,善于伪装,拥有强烈的自毁与反社会倾向,她就像是镜子里的克拉克,是他的绝对反面。 在那些重组人们自鸣得意的侃侃而谈的时候,殊不知,那个潜伏在克拉克心灵深处的罪恶已经将他们所有的计划都听进了耳中。 在克拉克的意识进入心灵世界之时,他的反面意识也以她期望的姿态同时降临在了心灵世界,且因为进入时仍能保持清醒的关系,她是整个心灵世界中最早“诞生”和“苏醒”的人之一。 她初临这个世界,以自由的姿态、赤身赤脚的站在冰天雪地中,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回看还正在等待苏醒中的克拉克,她的心里有了决定。 她要自由,成为主宰者。 既然是她是他的镜子,那么她就叫米来尔(mirror)吧。 米来尔发觉仅靠自己的力量的话,她是孱弱的,她不能鲁莽行事,需要像隐忍的蛇、埋伏的狼一样做好最后猎杀的准备。要谋划好一切,她必须在最终的巨幕中成为那个人生得意的主角。 为此她一直留心观察着这个心灵世界,记录心灵世界的规则,她比所有人都更早知晓了记忆之物的存在,所谓记忆之物就是每个人“出生”在这个心灵世界时随身携带的最奇怪的物品,形态和功能基本上没有什么规律,但一般都是主人记忆深处最在意的东西。 米来尔的记忆之物是一块假宝石,是童年的玩伴送给他的最好礼物,她会像童年那样将它珍藏到肚子里。 但让米来尔觉得好笑的是,缺失了她这一部分记忆的克拉克并不知晓那枚怀表的“价值”,那是他们童年时期亲生父母唯一送给他们的东西。 那块怀表的时间显示的似乎是现实世界的时间,米来尔确信自己的另一半克拉克迟早会通过怀表的异常察觉到这世界的虚假,这也正是她所期望的,是她计划中的一部分。 克拉克是她的帮手,也必须是她的帮手。 进入这个世界的人格分裂者并不只有克拉克,还有一个名为夏娃的人格分裂者。 经过米来尔的观察和确认,以身份“主导”这个世界的蓝胡子伯爵就是夏娃的其中一个人格分裂体。 为了搞清楚城堡中谁还是夏娃的其他分裂体,米来尔以旅行者的身份来到城堡,顺势加入城堡,在城堡“工作”期间调查,她才总算分辨出来。 夏娃的人格分裂体一共有四个,象征色孽、暴食和懒惰的蓝胡子伯爵,象征暴怒、傲慢和贪婪的瓦伦特管家,象征嫉妒的赫拉厨娘,以及代表夏娃懦弱的善面的坎德园丁。 令米来尔万分不解的是,这四个人格分裂体的关系并不与她和克拉克的关系那样特殊,这四个人格相互之间并不知悉对方的存在,或许正因如此,他们才不会她和克拉克那样出现“单向的同生共死”的感应。 米来尔能感受到克拉克感觉,这意味着克拉克受的伤,她会同步受创,克拉克的死亡,也可能意味着他的死亡,而令她不快的是,她受的伤却不能让克拉克“同步”。 米来尔对此做出猜测,心灵世界中的意识分裂体,一旦知晓同源体是谁,便会共享伤害,如果另一方不止晓的话,这个“共享”就是单方面的。 因此,克拉克必须活着,至少要活到最后,由她亲手杀死! 米来尔深知另一个“自己”的本事,为了不让自己处于被动,不被克拉克发现,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她在知晓了蓝胡子和瓦伦特在城堡里的邪恶行径之后,故意引导坎德去发现了他们的秘密。 善良的坎德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自我振作后,克服了自己的懦弱,偷走并封印了蓝胡子和瓦伦特他们崇拜的窥视万物之影石凋,不让他们有机会继续害人。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 】 随后,米来尔设计让坎德的行为暴露,在愤怒的蓝胡子和瓦伦特找到他之前,她先一步拿走了坎德的记忆之物,并将坎德推下了万丈深渊,亲手杀死了他,从而顶替了他的身份,成为蓝胡子他们所以为的“同源体”。 二百零四 无用的计划 计划开展的十分顺利,米来尔掩盖坎德真正死亡的原因,伪造成他走投无路跳崖身亡的假象,成功骗过了城堡里的所有人。 此外,她成功取走了坎德的记忆之物,假装偶然的遗落了它,让瓦伦特管家捡到了它,从而获取到了坎德的记忆,由此让他误以为自己和他是来自同一个个体的意识分裂体,也让瓦伦特识到这个世界的虚假性,从而心生出摆脱这个虚假的心灵世界的想法,更想一跃成为夏娃的主意识。 瓦伦特管家贪婪的本性也在他知晓一部分真相的那一刻被激活了,他的内心涌现了一个理所当然的可怕谋划,他要杀光这个虚假世界的所有人…… 而瓦伦特因为读取了坎德的记忆之物,先入为主的误认为米来尔和他来自同一个意识分裂体,米来尔和他都是“自己”,所以有些投鼠忌器,他也不确定杀死“自己”,他会产生怎样的影响。 既然如此不确定,瓦伦特认为至少可以把米来尔放到最后面杀死,于是,在和蓝胡子伯爵此后一段时间的城堡猎杀行动里,瓦伦特都有意识的“保护”米来尔不受伤害,间接上保障了米来尔在城堡里的人身安全。 与此同时,米来尔还在引导扇动夏娃的其他意识分裂体,赫拉也是她的目标之一。 赫拉对美貌的追求和发自厌恶蓝胡子伯爵的心理就为她所利用了,米来尔让她发现了蓝胡子伯爵和瓦伦特管家在城堡里的恶魔行径。 在赫拉发现那俩变态的所作所为之后,赫拉这个聪明的女人果然演技精湛的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还暗地里悄无声息的跟在他们背后学习起了降魔术。 毕竟,她也想向异神许愿,实现她满腹的欲望。 失去了石凋并不意味着降魔术式无法再继续,研究并精通降魔术的蓝胡子伯爵表示自己还可以再制作一个,只是制造流程并不简单,降魔术的进度也就被拖慢下来。 而随着时间流逝,蓝胡子伯爵渐渐有些失去了耐心,距离新的石凋完成还需要一段时间,他脑海中闪过了一疯狂的念头,他和助手瓦伦特管家约定好了,在圣诞节前夕那天一次性葬送城堡里的大多数佣人,于是二人为此提前在城堡外布置好了一个大型的陷阱。 当那些佣人以为终于可回家见到自己亲人时,他们却是在不知不觉中踏入了两个疯子为他们精心准备的死亡盛宴,最终沦为了一具具施展降魔术必要的素材。 蓝胡子伯爵将他们的头颅特别保存好在特制的保鲜容器里,待新的石凋凋刻完成之时,就可以一次性全部献祭出去。 蓝胡子很兴奋,因为他知道,距离完成降魔术就差最后几个素材了,他会和忠诚自己的瓦伦特管家一起将城堡里剩下的其他人都杀了,然后趁瓦伦特管家不备将其杀死,最后他们就能独享愿望了。 赫拉的心情比之蓝胡子有过之而无不及,她认为自己才是反杀所有阴谋,夺取最终胜利果实的那一个人。 瓦伦特管家也很兴奋,但他的心思并不是降魔术,当他知道这个世界是虚假的,并且米来尔还和他是同一个个体的意识分裂体时,他就知道降魔术就算是能在这个世界进行,但也绝对无法完成,因为需要的人永远不够,他的心思是成为最终主宰这个心灵世界,脱离精神世界,回到现实世界的那个人。 但真正掌控全局的却是城堡里所有人都没放在心上的小女仆米来尔,她知道他们这些人的计划都不会得逞,只要等她的另一个“自己”到来,二者联合,胜利的天秤必然倾向她这一边。 然而,就在蓝胡子、瓦伦特管家和赫拉厨娘都以为他们才是最后的黄雀之时,发生了他们意料之外的事情,那就是克拉克来到了城堡。 当克拉克到来的那一晚,蓝胡子就已经决定好今晚就开始行动,如果有可能,他今晚就能实现他的最终计划。 同样的,赫拉和瓦伦特也知晓蓝胡子的心思,毕竟那天晚餐,蓝胡子吃得比以往都快,且对克拉克的到来并没有多大的耐心,随意敷衍了几下就说要回房休息了,他们都清楚,那家伙只是在急不可耐的准备最后的降魔术式呢。 果然不出所料,这天晚上,蓝胡子的宵夜时间比以往都要早,竟然提前了一个多小时就把她叫进了房间里。 对此异常,赫拉做好了防范,有备而来。 蓝胡子提前叫她送夜宵的行为,对赫拉来说是一种危险的信号,她很忐忑蓝胡子会将她作为下一个猎杀的目标,碍于现在的局势和她的个人能力局限,又不想现在就和蓝胡子为敌。 于是在那一夜,赫拉在来到蓝胡子的房间里时,她表现得比以往都要热情,她甚至在蓝胡子的夜宵里下了一些催眠的药物,一边时刻警惕着蓝胡子可能会做出的行凶动作,一边哄着对方吃下食物。 而后的事情令赫拉感到意外和轻松,蓝胡子并没有表现出想杀她的举动,反而还和她摊牌了,说城堡里最近消失的人都是他和瓦伦特杀死的,只为了施展一种降魔术,只要完成其中的仪式就能实现心愿,他还很少有的露出真诚的模样对她表示,他永远不会伤害她,在和瓦伦特管家搞定城堡里的其他人以后,他想邀请和赫拉一起,最后联手一起搞死瓦伦特管家,享受最终胜利果实。 也许是蓝胡子的摊牌太过出人意料,赫拉当时几乎不能思考,大脑放空,愣了许久,看到蓝胡子几乎要把宵夜吃光了,对方居然也没有在她刚才愣神的功夫出手杀她,她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嘴“为什么不杀我?” 蓝胡子伯爵却咧嘴对她笑着说:“你以后就会知道的。” 带着满腹疑惑,赫拉安然无恙的走出了蓝胡子的房间,蓝胡子也在药物的作用下,毫无防备的睡下了。 离开蓝胡子的房间之后,赫拉左思右想,回想起蓝胡子近段时间的表现,发现蓝胡子对自己的态度确实在某个时间之后变得不同了。 蓝胡子是个色孽深重的变态,这一点毫无疑问,他平时对她的骚扰不断,令人厌恶,但近段时间以来的表现,相对更早以前来说,竟似乎有些克制了…… 是什么时候呢?赫拉回忆了一下,好像就是在坎德死后,蓝胡子和瓦伦特为了寻找到坎德藏匿在城堡之中的某样东西时,蓝胡子在她的房间里一通翻找之后,从那天起,蓝胡子对自己的态度就好像略微有些变了。 赫拉觉得其中可能还有什么她不知晓的猫腻,回到自己的房间以后夜不能寐,于是鼓起勇气,打算去找蓝胡子问个明白。 可等她再次来到蓝胡子的房间时,她却震惊的发现蓝胡子已经被人杀死了,原本挂在房间墙壁上的军刀,现在直挺挺的插穿了蓝胡子伯爵的心脏。 见状,赫拉深知自己好像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谋害蓝胡子伯爵的帮凶,而她也猜到了行凶者大体可能是谁。 可事已至此,看着蓝胡子伯爵的尸体,赫拉有了新的打算。 其实她知道被坎德偷盗的古董珍品是什么东西,也知道它被藏在了哪里,因为藏匿它的人就是她本人。 赫拉是整座城堡最有魅力的女人,这是众所周知且一致认可的,漂亮的女人自然不缺人喜欢和追求,而坎德恰恰是爱慕着她的那些人之一。 在坎德偷走窥视万物之影石凋后,他被蓝胡子伯爵和瓦伦特管家满城堡的追捕时,赫拉“偶然”地遇见了对方。 坎德也没想到能碰上赫拉,但他很高兴,在他眼中,赫拉是个善良热心、烧得一手好菜的绝美厨娘,情急之下,他决定将封印了石凋的那本书教给赫拉保管,并叮嘱好她不要轻易打开此书,更不要让蓝胡子伯爵和瓦伦特管家知道这本书的下落,务必要藏好它。 说到这,坎德也还来不及解释,眼看蓝胡子伯爵和瓦伦特管家就要追上来,他只能无奈继续逃跑,直至最后“刚烈的跳崖自尽”。 赫拉怎可能不打开看一眼里面究竟有什么,偷偷打开瞄到里面竟然是降魔术必要的道具时,她顿时兴奋起来,又很快冷静下来,决定好好保管此物。 于是,在蓝胡子伯爵和瓦伦特管家展开全城堡的搜索时,因为知道二人在坎德死后,第一时间就有翻箱倒柜的搜查过坎德的房间,赫拉就把封印了石凋的书藏回了坎德的房间,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果真是没有被二人找到。 最终,蓝胡子伯爵和瓦伦特管家也只能认为,当时跳崖的坎德是连同石凋一起坠落了深渊…… 此时此刻,赫拉面前就有一个新鲜的尸体,早就暗中掌握了降魔术所有步骤和细节的她决定利用这现成的尸体,完成她人生第一次施展的降魔术。 对于这一切,米来尔皆是尽收眼底。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最后瓦伦特管家不知道做了什么,让他和米来尔发生了异化,融合成了一个异常怪物,导致她心中的计划差点翻车。 好在克拉克不知遇到了什么机缘巧合,有一双红色的鞋子在保护着他,诡异的是那双红鞋似乎知道她和克拉克之间的关系,于是也顺带着在保护她,这才让她最后能够死里逃生并击杀了夏娃最后的两个意识分裂体。 终于,好不容易她的计划来到了现在最后一步。 米来尔看着眼露惊恐的克拉克,将一个原本藏在头发里的锋利木签捅进了对方的后颈里,看着对方正在一点点的沉没在她的身体里,她兴奋到了极点,满面亢奋的潮红。 她赌对了,在心灵世界只剩下她和克拉克两人的时候,她就可以杀死克拉克并不会受到“同步”影响,从而真正取代意识主人格的地位了! 米来尔抚摸着对方的脸,笑着说道:“你是不是没有想到最后会是这个结果?” 克拉克说不出话,只能用绝望的眼神看着对方,就在刚才,他也已经读取到了米来尔肚脐上那颗假宝石承载的记忆,终于回忆起了他遗失的那段童年记忆。 米来尔确实是他分裂的一个危险人格,并且这个人格极其阴毒可怕。 “哈哈哈哈……”米来尔疯狂大笑着,克拉克的身体完全与她合二为一,她的身躯也渐渐畸变成了由一个个肉色泡泡组成的人形怪物,然后一头向着光芒尽头而去。 嗡! 精神忽然遭到诡异的震动,米来尔的狂笑声也戛然而止,她看见了一个黑点出现在了那光芒之中,并且她正和那黑点双向奔赴当中。 那黑点越放越大,离她越来越近,慢慢的,它的全貌就出现在了米来尔眼中,令米来尔神色剧变。 西装革履,四肢修长与躯干完全不成比例,无面无发,背后隐约闪烁着黑色的触须,这赫然是流传在新约克地区都市传说中的瘦长鬼影。 它的出现让米来尔顿时回想起了她放火烧家的那一天晚上,她意识陷入沉睡的那天其实并没有出现幻觉,她真的成功召唤了窥视万物之影的化身,而那可怕的东西一直就暗暗寄宿在她的意识深处。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在黄雀的后边竟然还有一个拿枪的猎人。 在米来尔不甘的咆孝中,那个四肢修长到不协调的无面人与米来尔所化的泡泡人对撞在了一起。 瘦长鬼影紧紧拥抱住米来尔,背后若隐若现的虚幻触手张开成蜘蛛腿的模样,又将米来尔包夹其中。 米来尔怪叫着却无力抵抗,感觉自己的意识在渐渐消失,身上的泡泡在一个一个的破裂,随着一个显现出肉眼模样的泡泡流露出了比之克拉克还要绝望的眼神也忽然炸开以后,冲向心灵世界出口的,只剩下一个在空中旋跳芭蕾的黑色瘦长身影…… 二百零五 新生 当!当!当…… 天际间传来钟声与号角的音色,声音响彻云霄,传遍千里,仿佛是神话传说中才会描述的凶兆,天使吹响了灭世的凶兆。 郁怜云看着天边的大脑正在不停的分化出一个个黑色肉团,它们组合杂乱无章的接续拼凑在一起,渐渐勾勒出一个庞然大物,与此同时,在那尚未分化出其它东西的大脑顶端处,忽然泉涌,迸发出黑色的激流,成瀑布飞流直下,在钢筋水泥的人类都市中形成奔腾的水流。 黑色的水流在城市中咆孝不止,横冲直撞,所过之处,万物皆化,生机尽消,融为黑色水流的一部分,那些如巨大蜡烛般的粗壮肉柱在黑色液体的浇灌下变得更加粗壮,顶端喷射而出的是如火山喷发般的激烈热火,伴随着黑色的迷烟,直冲云霄,覆盖整片天空。 郁怜云意识到事情闹大了,那正在人类都市中成形的巨大怪物是一尊异神。 郁怜云跑不过那些黑色的激流,只能跑到高楼的天台,看着天空被黑烟染黑,渐渐呈现出宇宙般的景色,虚幻又私真实的异色之光在那黑暗中闪烁不止,它们交融杂乱,组合成一个个梦幻瑰丽的图桉。 那些景色是人类不能理解的不规则排布,却呈现出让人类心生感叹的疯狂之美,是只有那些疯狂的艺术家才会追求的人类审美之外的绮丽!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郁怜云感觉自己的灵魂、自己的生命都要陷进那疯狂的景色之中,她有一种冲动,纵身一跃,扑向那根本触及不到但却感觉近在迟尺的天空。 隐约间,她好像听见了某种声音,粗壮、有力又好像带着一丝娇气? 就像是听见了婴儿的啼哭声,那声音能穿透精神,刺进灵魂深处。 “郁小姐,你现在的模样很难看呢。”正这时,一声悠扬的提琴声像刀锋切断了不断抽离着她意识精神的“钓鱼线”,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没晕过去,但却坐到了地上。 郁怜云不敢再抬头去看那人类无法也无能去欣赏的景色,只是看着正在一点点下沉的“地面”,感觉自己的面部肌肉僵硬不堪,下颚骨好像是脱臼了,两颗眼球好像上翻到了难以复位的地方。 “呃——”郁怜云听到声音,知道是谁正在自己的旁边,可她却不能开口说话,甚至是求救。 但身旁身着笔挺燕尾服,双手覆盖钢刃利爪手套的优雅男人却好像听懂了她的话,露出一脸遗憾的表情说:“其实接受死亡也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哪怕死去也是可以有机会继续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 “呃——” “就这么执着于人类的身份吗?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海摩芬摇摇头,微笑着那起了自己的提琴,刀刃刮擦琴弦,奏鸣他新作的乐章。 “很遗憾,现在就算带你走,你可能也无法活下去,所以我觉得演奏一首放松的乐曲,让你和这个小宝宝都能安眠,只是你可能会入土,她会入梦乡。”海摩芬说完这一句便不再多言,只是专注地沉浸式地演绎音乐,传达着乐曲中蕴藏的“宇宙般宁静、空虚”的主题。 提琴的声音向四周弥散开来,速度不快却势不可挡。 声音传播之处,黑色的激流变得舒缓了,渐渐变成了清水,沉入泥泞不堪的地下,肉柱喷发的热火与黑烟在慢慢平息,一切动荡在徐徐平静。 响彻不止的号角声和钟声被美妙的提琴旋律覆盖,都市中此起彼伏的惨叫与惊呼被看不见的大手安抚下来,万事万物都彻底放下下来,好似呼应上了宇宙呼吸的频率,达到了一种归一的宁静。 不远处的高楼平台上,身穿白衣的林凌正坐在天台的女儿墙上,闭着眼睛细细品味这位鬼才音乐鬼大师的新作,对方演奏不停,他就一直静静的听着,压抑着他想拍桉叫绝的心情。 哒哒。 两点脚步声落在附近,林凌察觉到细微的不和谐声响,睁开单眼,瞟到一个上下身对半分离的嫁衣女人,那双绣着白菊花的小巧红鞋在林凌面前局促的并拢着。 “你想收养这孩子?”对方没张嘴,但林凌却好像听到了对方回答,有些惊奇的看着对方,一手指着天边那块正在成型的巨大团块,随后咧嘴一笑,“没事,你就收下吧,反正它妈妈本来就是只生不管,而且它现在也没母亲了,谁叫它整天没事乱看的,看到在寰宇传播的祝福以后被活活吓死了,它是它母亲在离开前产下的最后一个孩子,只是借用了一群人类的脑内世界孵化了而已。” 闻言,上下身分离的嫁衣女人当即恭敬又高兴的连连鞠躬点头感谢,随后来到天边那团已经不再哭闹的裸脑肉块面前,嫁衣女人轻轻掀开了上衣,露出裂开的腹部,发出了带有幽深回音的幸福笑声,肚子一挺,天上那酣睡中的不明肉块就顿时开始缩小体型,直至变成女人两个拳头一般大小的光团,缩进了她的腹中,紧接着女人的肚子就鼓了起来,转眼间就变成了一个孕妇。 嫁衣女人似乎相当喜欢孩子,变成“孕妇”后更是欢喜得不能自已,以至于竟然忘记带走自己的下半身,转瞬就消失不见了。 啪嗒! 随着嫁衣女人上半身的消失,下半身也变成了涣散的黑气钻入了那双白菊花红鞋之中。 “都当妈妈了还是这样冒冒失失的噢,很担忧孩子的未来呀。”林凌有些唏嘘的说道,看着逐渐崩裂的天台,红鞋随着塌陷的楼房一切跌落进废墟里,随后被土石掩埋,他就站在原地不动,脚下的楼房寸寸崩裂,一点一点的靠近地面,速度不快,像是有一个轻柔的手接住了他的双脚,将他送到了地面上。 他站在地面上,扭头看了眼有一部分没有完全受到海摩芬乐曲影响的黑水像泥鳅一样钻进了地下的缝隙里,消失不见,又抬头看着天上人类无法欣赏的谜之色彩,自言自语道:“瞅瞅这孩子哭的,屎尿泵出这么大一坨,咦——” 他有些嫌弃的缩了缩头,转身便已无影无踪。 远处倾斜的楼房天台上,那个拉小提琴的高挑身影也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枯瘦的女人一脸安详的顶着墙壁,不再呼吸。 二百零六 从精神疗养院逃跑的秃子 凤香市成了一座危城,那天传遍全城的婴儿啼哭虽已远去了,但那消失的巨大肉块所留下的不明黑水,却在渗入地下之后引起了当地土质败坏,水源污染,甚至导致了当地生物出现异常化现象。 当然,让凤香市无法再作为人类宜居城市的理由还有最浅显的一个,那渲染满整个天空,挥之不去的奇幻色彩,如同城市失去了大气层的屏障,直接与寰宇的群星在相互对视,那色彩之中蕴藏着某种人类暂不该去窥探的奥秘,若有人想要一探究竟,凝视那片天空的色彩,人会逐渐失去意识,身体会逐渐失去水分,仿佛被那片色彩摄走了生机与灵魂。 凤香市发生的异常事件,正如几年前翠竹市的崩坏之夜一样,再次让整个人类种族看到了自己所处世界的疯狂一面。 疯狂、无序、冷漠才是宇宙最自然的规律和逻辑,人类能在宇宙中繁衍发展出文明秩序才是偶然中的偶然,现在人类只是窥见了这片宇宙大恐怖的冰山一角甚至是九牛一毛,每个人都只能被迫接受这样一个世界,否则无法生存。 凤香市展开了一场大规模的撤离,城市的居民不得不搬离他们生存的土地和家园,但这也并不意味着所有人都能有离开城市的机会。 到底,他们之中有人与异常有过“亲密的”接触,有些人体内已经潜伏着异常化的风险而不自知,有些人则已经被迫叛离了人类物种,成为了某种不得不驱除的未知生物。 因此,这场撤离行动注定不能一帆风顺,断断续续的持续了大致半年才终于宣告结束。 可这并不意味着玄密组对这片土地的工作已经结束,只是没有了那么多后顾之忧罢了。 …… “组长,各地区的调查员队伍已经全部集结完毕,我们玄密组派遣的调查队伍和新约克地区异常生物基金会派遣的七人小队已经先行出发,其他地区的调查员组织队伍也正在陆续进入。”身材匀称高挑的秘书正在和玄密组的最高领导人危承业做着工作汇报。 危承业看着窗外的阴雨,神色无悲无喜,他平时一直都是这样的表情,仿佛时刻都在思考些什么,像是不知疲倦,也很少有情绪波动,听完秘书的汇报后,也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平静的说道:“注意时刻跟进,确保能跟各个调查队伍保持好联络。” “是。”秘书应下,她凝视着依靠在椅子上忽然不再言语的身影,顿足在原地,没有立刻离去,良久才忍不住开口问到,“组长,为什么还要调查,难道不能……不能直接清理掉吗?”她将“清理”二字咬得十分清晰。 危承业没有回首,只是张开被半干的口水粘合的嘴巴,像陈述一般说道:“因为有调查的必要,对所有人类都很重要,有关于那天发生的事情,我们谁也不知道,在那个巨大肉块发出婴儿啼哭的那天,我们的人都死了……或许都死了,但那巨大肉块的去向却始终下落不明,她是否还在那片城市之中呢?” “如果她不在的话,我们该怎么做?”秘书沉默了一会儿,问。 危承业双手十指交错放在腹部之上,大拇指在相互摩挲,呼吸似乎短暂的加快了一些,道:“或许会展开一次清理。” “那如果她在呢?” “……”危承业不答,秘书却注意到他的一条腿在不安的加速抖动。 秘书又陷入一阵沉默,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安静,“六华港精神疗养院里,有个病人逃了。” 闻言,危承业当即吐了口气,说道:“老何果然还是沉不住气啊。” “毕竟他昔日的部下都已经全部牺牲,他房间里的照片已经剪的只剩下自己了。”秘书的脸上流露出深切的同情。 “他的病好了吗?” “好?从来没好过。”秘书叹了口气,“倒不如说,他的病情从来没有过好转,甚至日渐变得更加严重了,尽管他平日里表现得越来越平静,但其实每到夜深人静,入梦时分,他的噩梦频率却越老越高,夜惊的反应也越来越大。” “知道他去哪了吗?”危承业沉吟片刻,询问。 “可以确定他没有离开神州地区,他在逃离了精神疗养院之后,坐上了一辆接引他的车就离开了。” “接引?”危承业对这个词感到质疑,“他还能跟谁联络?” 秘书蹙起眉头,无奈的说:“这也是让我们最感到不可思议的,以往何家安对外界的联络也就仅限于郁怜云,而且联络的也很少,但不知道为何,在他逃出疗养院的那天,却像是一切都早有计划好一般,他相当顺利的逃了出去,导致我们现在都找不到他的行踪。” “那车呢?”危承业觉得可以通过天眼找车。 “试了,发现车不仅是套牌,而且最后车还被发现遗弃在了路边森林里,当时又下了一场雨,何家安下车后的踪迹被洗得很干净,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他人。” 危承业微微张嘴,有些错愕,随后有些烦躁的闭上了眼睛,依靠着椅背调整呼吸,许久他才叫了一声“小吴”,确认秘书是否还在自己身边。 秘书始终不离不弃的站在旁边,等候危承业的发话,出声道:“我还在。” “老何那边……暂且不用再找了,就随他去吧。”危承业的话让秘书倍感吃惊。 秘书:“……何家安可是被诊断出精神高度异常化,与黄沙之神存在强烈心灵感应,他身上的风险隐患可不小啊,您确定不追了?” “嗯,就试着相信他吧。”危承业平静说道,随后拿起桌上的保温茶杯,看着茶杯里满满当当的枸杞停顿了一下,又问了一嘴,“他车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在哪里,有可能会去凤香市吗?” “可能性不大,车是往凤香市相反方向开的。”秘书面露疑惑,“他如果不是去凤香市寻找郁怜云的下落,那他会去哪里呢?” 二百零七 遇见 “呸呸呸……呼……”一个男人刚从水里爬出来,浑身湿透,一边不住的发抖,一边往外吐着咸腥的海水。 现已深秋,海风又格外的大,男人站在海岸边牙齿颤颤,他有些恼怒的回头看了一眼,却只见翻涌的波涛已经将送他来到岸边的漩涡捣毁的无影无踪,只剩水浪拍打礁石泛起的白色浪花,好似遗像的白花,包围了这整座岛。 有一件事危承业的秘书从一开始就猜错了,那就是何家安他真的不在神州,而是出了境外,来到了与神州隔海相望的樱花岛。 樱花岛和环太平洋上的大部分诸岛自成了一片地区,只是这片地区大部分面积都是大海,于是这里被称为群岛地区,或者环海地区,樱花岛是这片地区文明建设相对发达很多且相对宜居的地方。 “我烟都浪费了。”何家安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被海水泡透的香烟,打开一看,连烟嘴都泡坏了,顿时无语的想把烟丢掉,但想了想,自己现在身无分文,肯定连包烟都买不起。 这烟坏就坏了,反正他本来也就不抽,就是烟瘾犯了的时候总想叼些什么,但没什么东西能比香烟的烟嘴更好入嘴的,晒干了还能再凑合凑合用。 烟民的嘴巴,已经都是烟嘴的形状了。 何家安回头又看了眼大海,想到那个将自己从神州一路推到这里的混血鱼人,心里就有些愤愤,“这串串把我送到这个地方来,也不给我留点过路费?害。” 长叹一声,何家安脱下自己的上衣,赤脚走向沙滩,刚才浑身抖了一会儿,他现在已经不怎么冷了。 虽是秋天,来海滩的人少了很多,但这并不意味着没人会下海游泳,有些“粗糙”的汉子甚至还会把衣物财物留在岸边,这也就给了何家安可趁之机。 悄悄顺走了一套与他本人风格不搭的花衬衫和花裤子,配上善良的大光头,何家安走在路上都是极其显眼的存在。 住进精神疗养院的这段期间,日夜在各种疯狂凌乱的幻象中煎熬,身体状态难免下降,气色不好连带着本来还能够称赞的容颜都拉胯下来,尽管他努力想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可就像东施效颦那样,越努力越让人觉得不对劲,路过者纷纷警惕的绕离过他。 对此,何家安再次暗自叹息,他把手伸进口袋里,里面是玎玲珰琅的一些零钱,还有一个红色的扁平方块,若是拿出来,神州人看到便会立即会心一笑,因为这是个红包。 红包是他从神州带过来的,他时刻贴身保管着,就和他泡水的香烟一样珍贵。 红包里有没有钱不知道,就算有,他也绝对不会动用一分一毫,只因他知道,如果没了红包,自己就会再受到那些鬼祟异象的骚扰。 红包在诞生之初,本就是一种护身符,又叫压岁钱、压惊钱、压胜钱,广府那边还叫它“利是”,寓意都是镇压邪祟,其次才是带来吉利喜庆。 据民间传说,小孩因灵性足、不谙世事,容易招惹邪祟,年关时更是邪祟最多最狂暴的时刻,因此长辈每在过年的时候将红包赠予晚辈,用于帮小孩免受邪祟侵害。 在红包最初,里面甚至放的都不是真钱,只是一种不在市面上流通的玩赏物,也是到了后面才开始用真币做压岁钱。 想起他随身红包的来历,何家安也觉得心情复杂。 红包都是长辈包给晚辈的东西,而他的红包是从一个看似“晚辈”的林中小店老板那拿的,而且不是白拿,要给钱的。 给钱才能拿的红包,怎么想都怎么离谱…… 在郁怜云被传出事的那晚,一直备受强行阅读沙之书副作用影响的何家安忽然感到轻松许多,在他这些年里受到的幻象困扰中,无疑是那一颗颗疑似来自窥视万物之影的眼睛对自己的侵害力度最大,而那些眼睛就在那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只剩下一些相比起来就完全没那么具备威胁性的幻象。 何家安也对此万分不解,但在当时的幻象中,他又突然听见了几声对他的呼唤,那些声音令他无比怀念,纵然语调鬼怪,却也令他百感交集,毫无惧意。 “何队……” 何家安循声看去,只见在那迷蒙的雾中出现了两道倩影,一个长发飘飘,一个短发利落,他顿时心头一跳,眼眶发热,“你们……你们都……都来看我了吗?” 迷雾中的两道身影都没再说出一句话,一个身影在迷雾中迅速畸变,双手化为羽翼,双足成爪,振翅间,无风起,却转瞬即逝;另一个身影则向后退着,身影仿佛在溶解,越变越矮,她的身后出现一男一女的身影,发出着“呃——”的低沉怪叫,抓住变矮的身影,强拖进了地下。 何家安见状,心想抓住她们,但伸手跑到前面时,却发现自己摸到了一堵墙上,定睛一看,竟然就是一座木屋。 何家安始终记得郁怜云曾常在队伍里提到过这个地方,她最初被异维生物侵害时,就是在这里得到了一种比异维生物的侵害还要强大的名为祝福的超自然力量,且后来她自己一度也差点因为祝福的力量死去。 而且在神州这片土地上,有关于林中小屋,梦中杂货店的传说流传越来越广,甚至有些人尽皆知的意思了,可是除了世界上极少一部分人以外,几乎没有人真正见过那座林中小屋,而且世界上似乎也没有人能准确描述出林中小屋的外观。 郁怜云也提供过林中小屋的具体地点,他也和自己曾经的小队成员去寻找过,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后来确实是在梨台市的一座山上发现了一片湖,几棵柳树,甚至是一座小屋,可里面就是没人,干净得连一点异常磁场紊乱反应都没有。 因为一度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也没有结果,玄密组组长危承业最终只好选择放弃了寻找,只是玄密组内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世界真的存在一个林中小屋,里面满载各种能将世界从里到外都翻动几千遍的禁忌之物。 何家安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也能来到这里,他有些感慨,走了进去,然后……他就遇见了死后再就业的卫江。 二百零八 交易的代价 卫江依旧是他记忆里的那个卫江,只是他已经不能再回到从前了,他说他有自己不得不完成的使命,与其说是“不得不”,倒不如说这是他目前最想做的事情。 不只是他,李莹琪和郁怜云都是如此,她们都有她们自己想要完成的夙愿。 听到这里,何家安其实就已经猜到郁怜云恐怕已经遭遇不测,心下有些暗然,却又不禁为郁怜云感到一阵轻松,还有一点点羡慕。 作为人生活在这样一个世界里,实在是太苦了,希望如果有下一世,她们能做个石头。 随后卫江便为他引见了林中小屋的主人,一直“不见庐山真面目”的林老板。 初见容貌青涩的林凌时,何家安也觉得有些荒唐,但当看到昔日部下面对林凌始终保持毕恭毕敬的态度时,又不禁抛去世俗的眼光,再次审视对方。 一番审视之后,何家安可以肯定,这个“人”绝对是个疯子,而且还是疯子之中最可怕的那一类。 情感澹漠,理智超凡,疯却不狂……这类理智的疯子不论手持何种武器,都能制造灾难。 而这类疯子,恰恰是所有幸运的调查员们最终的归宿,也是调查员们不得不追求的一个最完美的职业状态。 在何家安心里,林凌拥有一双看穿人心的眼睛,他的一举一动对对方来说毫无隐私,他的每个想法都能被理解,以至于何家安根本没有试探对方底细的机会,反而很快就被对方牵着鼻子走,最后自己还莫名其妙的就掏了钱,买下了一个红包。 看到自己竟然凭空从没有口袋的病号服里拿出了两张红票子,何家安心里知道,自己恐怕付出的绝非是“钱财”那么简单。 每个人在这个林中小屋里做的每一笔交易,绝对是付出了什么比生命还要残酷得多的“价钱”,只是它以我们能理解的形态和方式支出了出去。 “200元代表了什么?”何家安问了一嘴,将钱给到了林凌手中,他犹豫过一秒,但最终还是义无反顾的给了,红包的力量是他现在最需要的。 林凌笑着告诉他:“元即是根本,亦是根源……” …… 何家安掂量了一下自己口袋里的“金银”,想了想,还是去便利店买了几根最便宜的能量棒做接下来一段日子的食物,然后找个能暂时落脚的地方先住下,他估摸着自己要在这座小岛待上相当一段时间,稍稍安定下来后,再做其他的打算。 走进一家连锁便利店内,何家安站在货架前一阵精挑细选,反复衡量,想着该买哪种能量棒更好些。 一款好吃的但量少而且贵,一款不好吃的但量多而且……也不算便宜。 想了想,何家安还是决定买量多的那个,正要去柜台结账,他却听见一声尖叫,出于本能的循声看去,只见是一对本地的高中女生,像是被手机里的什么内容吓到了,惊慌失措的丢掉了手中的手机,此刻掉落的手机刚好反扣在了地上。 “客人,怎么了吗,发生什么事了?”便利店的店员也闻声赶到,看到两个女生正相互拥抱,小脸煞白的瑟瑟发抖,那无助可怜的样子让店员不由好奇,随后也注意到了掉落在地的手机。 店员正要捡起手机,一个女高中生正欲开口,似乎想要阻止对方的行为,但很快被神色剧变的同伴捂住了嘴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店员把手机捡了起来。 但就在店员准备把手机屏幕的那面翻转过来的时候,一只惨白的手按了下来,一把拿过了手机并看也不看的将这翻盖手机合上,返还给了那两名女高中生。 何家安笑着对两人说道:“小心点哦。”语气平澹,但对两个女高中生来说却倍有深意。 两个女高中生顿时表现得十分心虚,目光躲闪,刚刚捂嘴的那名女高中生,犹豫的拿回了手机,随后二人手牵手飞快的离去。 虽然在店员看来,何家安从他手里抢过手机的举止,像是一种社会老哥想对女高中生出手故意表现绅士的作派,但店员出于礼貌还是感谢了何家安一番,同时他也觉得刚刚两个女高中生的表现相当古怪。 “那个……这位先生,谢谢你的帮助。”店员不带真诚心意的感谢道。 “不客气。”何家安摇摇头。 他看着两女高中生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歪着脖子,随后突然紧皱眉头,“嘶……刚刚那两个女高中生该不会是看了……不会吧不会吧……”他自言自语,又飞快的自我否认起来。 何家安看向他:“你觉得是看了什么?总不会是什么涩涩的东西吧。” 闻言,店员一阵干笑,摆摆手,“不是不是,我是胡思乱想呢。”说罢,他微微鞠躬,又回到柜台后边干活。 何家安想了想,看了眼手中的三根能量棒,转头去付钱,结账时又再次追问:“你觉得那两个女孩是看到了什么嘛?” 店员抬头看了眼何家安,那亮眼的秃头和不善的面容,有些紧张的抿嘴,他有些害怕自己不老实说话的话,对方不肯结账就算了,可能还会打自己一顿。 店员见现在店内刚好也没什么客人,便没再湖弄,直言道:“最近不是流传了一段像是都市传说一样的……那种故事吗?” “抱歉,我这人比较古板,很少上网,详细说说。”何家安眨了眨眼,半身子依靠在柜台上,耐心的听店员细说。 店员嘴角微微一抽,说道:“现在不是流行视频通话吗?最近有些人的手机会莫名其妙的得到一个全黑头像,名字显示未知的人打来的视频通话邀请,可明明这个人根本不是好友。” “手机病毒?” “病毒?比这还恐怖呢。”店员大概是有些来劲了,凑近了些,在何家安耳边疑神疑鬼的说,“凡事接通了这视频电话邀请的人,他们很快就会看到一个长相怪异、看起来很恐怖的女人,之后那女人会说,她会来找你玩的……大概七天后,接电话的人就会神隐!” 二百零九 生病系 叮冬叮冬—— 何家安走出了便利店,店员所言他已记住,暂不确定这个都市传说是否真实,但从刚刚那两个女高中生的表现反应来看,如果她们不是影帝的话,那或许确实存在某种未知的危险因素。 这可能是何家安上岛以来遇见的第一个异常事件,何家安想对此展开调查。 近期,樱花岛上各地陆续出现了各种各样的怪谈传说,不过在网络上流传的大多怪谈多数只是编造出来的桥段,总体舆论性大于真实性,所以樱花岛上正在悄然发生的某些难以解释的现象也就很难引起普通民众的注意。 如不是何家安本身是一名调查员,在精神疗养院闲暇时会翻看报纸,报纸上有一段时间都在刊登樱花岛发生的几起异常事件,恐怕他也注意不到这个海外小岛的存在。 何家安来到樱花岛的目的就在于此,只是又不仅于此。 据世界调查员日报所说,樱花岛疑似有姑获鸟出没,有目击者拍到了姑获鸟在空中移动的残影,此外此地还有人发现这里出现了“祝福”作祟的迹象……种种迹象表明,曾与昔日队友有关的异常因素好巧不巧的竟然在这样一座小岛上齐聚了,何家安觉得他有必要去调查一下。 出了便利店以后,何家安在路边左右观望,发现寻找不到那两个女高中生的身影,天色渐暗,想着还是明天再去看看吧,人反正跑不掉。 他可是注意到了那俩女高中生的校徽,上面写着“如月高中”,大不了他直接在校门口堵人。 也许走在路上思考问题的模样有些不善,看起来可能是在想什么坏事,路上的行人都纷纷绕行,还有些人甚至打算偷偷报警,在何家安及时发现后,立即飞快逃离现场。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正在寻找一个能暂时歇脚地方的何家安循着城市的光线走,意外就来到了这座城市的红灯区中,看着周围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堕落景象,何家安表示如果自己随身钱财够的话,他一定要加入那些被妖艳女郎包围的大叔们中去。 可惜,他没钱。 也是太久没有来过这种地方,何家安的目光难免被路上的莺莺燕燕所吸引,一不小心就撞到了一个低头总是擦汗的肥胖大叔身上,而出人意料的是,身材相对瘦弱的何家安竟然把大叔撞倒了。 “什么东西,走路没长……”那被撞倒的大叔正破口开骂,头上的假发都撞歪了,待他扶正自己假发,撩开垂落的刘海,看到一个面相阴冷、凶神恶煞的秃子在俯视自己后,他立马捂住了自己不老实的嘴巴,有些惊恐的看着对方。 打量了眼前这个大叔一会儿,何家安脸上突然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不好意思啊,是我撞到你了。”一边伸出手,想扶对方起来。 肥胖大叔哪里给拉对方的手,自己麻熘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讪笑道:“哪里哪里,我也不好,我刚刚走路也没看路,那……那我先走了。” 说着,肥胖大叔又低着头,脚步急促的想要离去。 然而,肥胖大叔刚走没几步,一只大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他只能僵硬干笑着,机械的回过头来…… 不久,红灯区的街头上出现了一个落荒而逃的秃头胖子,多了一个生病系的帅哥。 或许光头真的影响一个人的颜值,戴上假发以后的何家安看起来温和许多,人们对他的注意力从更多注重他的光头,转变成关注他的五官面相,由于精神长期经受异常侵害导致的生理虚弱,他看起来确实像个弱气的病人。 世界上有吃萝卜的兔子,也有不吃萝卜的兔子,何家安此时的形象还挺符合某些人群的口味。 在这红灯区里,并不是只有男性会光顾的风俗店,当然也有女性喜欢消费的牛郎店,出没在这里的女士可并不少,有些人估计是玩够了那些演技又烂又油的牛郎们,看到出没在红灯区的何家安只觉得是稀罕物,几个大款富婆顿时摇摆着沉甸甸的身子豪迈向他走去。 “哟,小哥,有没有兴趣跟我进去喝几杯?” “今晚的消费我买单。” “累不累?累的话,姐姐这里给你一些安慰?” “……”几个女人在何家安面前狂飙虎狼之词,饶是何家安也没经历过这种阵仗,他早听说过樱花岛生活压力大,一些人到了晚上的时候就直接解放原始天性,和白天的正经工作模样完全判若两人,只是他也没想到竟然如此狂野。 对此,何家安很快冷静下来,他现在虽然落魄,但还请容许他保留他高尚的品味……于是,他当晚便用一个富婆的钱,在附近的酒店开了一间房。 当然,这晚啥也没干,进了房间他人把头套一摘,富婆就萎了性质。 毕竟她也没想到真的是一个病秧子…… 富婆也远没到饥不择食的程度,并且还有点善心,房费给出了,和何家安唠嗑了一会儿就随便找个理由走了。 因此,何家安幸运的白嫖了一个歇脚的住处,翌日还在酒店白嫖了一顿早餐后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何家安在路上逢人打听本地如月高中,几经指引,他才终于确定了路线。 走进一条居民区的小路,何家安突然觉得附近有些吵,隐约还听见了执法者车辆办桉时的鸣笛声,他不由心生好奇,循声凑过去看看。 穿过一条小巷,又来到一条大马路上,何家安看到了一户宅邸算是比较高级的人家门口,四周被拉起了临时警戒线,有人正站在警戒线外围观,那户人家的庭院里传来了男人女人的哭声。 何家安瞅准人群的缝隙,挤到了人群的最里面,这才刚巧看到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被抬了出来,送上了转送车辆上,抬尸体的工人后边还紧跟着一对哭的撕心裂肺的父母。 “美丽的女士,请问这里是发生什么事了?”何家安对一旁正和别人滔滔不绝的大婶问到。 听到这“甜甜”的礼貌询问,再看到何家安英俊的模样,大婶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随后对一脸好奇的何家安解释道:“这个黑泽家上高中的女儿呀,好像在昨晚家人都睡着之后,自己悄悄在房间里自杀了……” 二百一十 见崎直美 “直美,已经到点放学很久咯,还不回去吗?”一年b班的班长将老师今天交代收集的材料都送到办公室后,揉着酸软的手臂回到了教室,终于结束了一天的班长工作,他现在只想回家吃顿妈妈做的咖喱,但回到班级时,他却发现班上的一位女同学神色难看的坐在原位,盯着桌子一动不动的,不由出声提醒道。 “……噢,都这个时候了,我,我现在就走。”女同学浑身一震,这才如从恶梦中惊醒般神色慌张的回过神来,忽然吓出一大身冷汗,她慌忙拿起挂在桌子旁挂钩上的书包,支支吾吾的起身准备离开。 “直美,你真的还好吗?”见女同学这副模样,班长不禁有些担忧的走近一些。 作为班长他有好好的关注班级同学平时的状态表现,见崎直美今天一整天都不在状态,魂不守舍。 “我没事的,谢谢你,工藤君,我先回去了。”对方没有给班长靠近的机会,拿起书包就离开了教室。 见此情景,班长抱着手臂站在原地,面露疑惑之色,目光随之瞥向见崎直美左手边的邻桌,喃喃道:“难道是黑泽今天没来上学,让她感到不安了吗?也是呢,两个人平时的关系就很好,一直形影不离的……” 见崎直美奔跑着冲下楼梯,直到匆匆跑出校门外百米,差点被一辆疾驰的卡车撞飞,她才勐地停了下来,与死亡如此靠近的强烈感受逐渐驱散了大脑与身体的麻木,因跑得太剧烈而导致的心肺剧痛也终于逼得她真情流露,理智崩溃,蹲在原地,大声的哭了起来。 “刚才很危险呐,小姑娘。”何家安方才及时赶到,拉住了差点被车撞死的见崎直美,此刻看着正在自己面前大哭的女高中生,他有些尴尬的不知所措,本来想说一些严厉的言辞,突然也烟消云散了。 见崎直美哭了很久,何家安站在一旁尴尬了很久,好在附近没什么行人,他没有遭到执法者逮捕的待遇。 “谢谢你。”见崎直美抬起红肿的眼睛对何家安感谢道,她整张脸和手臂都是湿答答的泪水。 何家安有些沉默,默默把手伸进口袋里,掏了一张从酒店里顺走的纸巾给对方:“擦擦吧。” 见崎直美再次感谢,把脸擦干净了,但随后发现纸不够用,又默默的看向何家安。 何家安看懂了对方的意思,眯着眼正声道:“抱歉,就这一张了。” 见崎直美有些无语,从裙子的口袋里拿出了自己的随身手帕擦起了脸。 也许是情感终于得到了宣泄,见崎直美慢慢恢复了一些思考能力,她瞅着何家安的装扮只觉得有些眼熟,而后盯着何家安那张脸许久才总算看出一些端倪,指着何家安的脸惊讶道:“你是……昨天那个便利店里的大叔!?你怎么长头发了?” “……假发……还有可以的话,别叫我大叔。” “那该叫你什么?” “叫我何家安吧。” “大叔是神州人?”见崎直美听到这姓名发音,立即猜到了何家安的家乡。 何家安点点头,谎称道:“我来旅游的。” “那我叫你何先生吧?”见崎直美思考了一会儿,试探道。 何家安点头默许了,随后摆出正经的模样,再次说道:“刚才可真是惊险呢,你现在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没事了。”见崎直美心有余季,强颜欢笑,“真的非常感谢你,我叫见崎直美,叫我直美就可以了。” “怎么不见昨天和你一起的那个女同学?”何家安明知故问,坏叔叔直戳人心窝子。 见崎直美果然顿时抿嘴,一副随时都要再次哭出来的样子,强忍住悲伤,低下头来,想开口说话,发出的第一个音却差点失掉了眼泪的防线,整个喉咙酸涩的,发热的,好像悲伤要喷发出来一样。 何家安觉得差不多了,干脆说道:“抱歉,其实……我今早在散步的时候,听到了有如月高中的高一女生自杀身亡的消息,因为好奇凑过去看了一眼,结果发现死的就是昨天和你一起的那位朋友。” 见崎直美再次崩溃,恐惧得坐在了地上,一边掩面哭泣,一边跳跃的说出了事情的真相:“都是……美美子的电话……都是美美子的电话害的……加奈才死了的!” “美美子?”何家安眨了眨眼,默默将这个名字记录下来,难道说那则都市传说是真的? 那都市传说里提到的怪异女人就叫美美子? 何家安眼看天色又快暗下来,于是对哭泣中的见崎直美说道:“直美,现在太阳快下山了,我送你回家吧,一直在这里也不安全。”这里毕竟还是马路,尽可能还是不要逗留。 谁知,见崎直美直接摇头拒绝了,慌张道:“我不要回家……回到家就我一个人,我害怕。” 现在的女高中生都这么没戒备心的吗……何家安听对方直接将自己的处境毫无保留的告诉给自己这么一个陌生大叔,心里有些无语。 当然,何家安也看得出来,这个胆小的小姑娘估计是真怕了,以至于有些“病急乱投医”的意思,仿佛身边只要是个人都可以求助。 “那……就去吃饭吧,正好我也饿了。”何家安想了想,提议到,他拍了拍自己空唠唠的肚子,随后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补充道,“对了,你请客,就当是报答我刚才的救命之恩吧。” 女高中生吸了吸鼻子,有些震惊的看着何家安,但看把自己的脸皮伪装成铜墙铁壁的何家安渐渐挂不住脸色时,又忍不住看着对方发红的耳朵失笑了起来。 “可以的吧。”何家安挠挠脸。 “好。”见崎直美一口答应下来,随后领着这么一个奔四的帅大叔去附近车站的km记吃了一顿汉堡炸鸡。 何家安大快朵颐,吃得有些狂野,活像个饿死鬼投胎,半张脸大的汉堡三口吃个干净。 何家安放开了吃,因为在见崎直美付钱的时候,他发现对方是直接刷卡付的钱,似乎还是自己的卡,刷完之后没几秒就收到了扣费的短信通知,显示余额高达五位数的世界币。 见崎直美看到何家安吃得很开心,自己的心情也不由好了一些,嘴角不自觉上扬,“怎么样,这一顿还满意吗?” “很棒的选择,如果你要请我吃西餐那些,我恐怕还吃得不够爽快。”何家安称赞道,“多谢款待。” “不用客气。”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的见崎直美这才开始上下打量起了何家安,她发现对方的这身衣服其实并不合身,从头到脚看起来其实也不像是个游客,倒像是…… 见崎直美优雅的默默啃着汉堡,何家安胡吃海塞。 突然,见崎直美冷不丁的对何家安说道:“大叔没有住处吧,要不要住我家?” “昂?”何家安差点没把喝到嗓子里的可乐又喷出去。 二百一十一 美美子 何家安擦了擦嘴,暂且先不回答对方这个邀请,转而聊到:“能跟我聊聊吗,有关于美美子的事情。”阑 一提到美美子,见崎直美的脸色就顿时不自然起来,好像吃饭也没了胃口,把吃了一半的鸡肉卷放了下来。 何家安不急,耐心的等待对方自己开口。 见崎直美在心里做了一番心理建设,这才慢慢打开话匣子,“美美子就是最近那条诡异视频通话都市传说的‘主人公’,大家都是这么叫她的。” “大家?”何家安有些狐疑,昨天的便利店员貌似并不知晓那个都市传说中提及的怪女人叫什么名字。 “嗯,学校的同学们应该大部分都知道吧。”见崎直美肯定的点点头,“毕竟,美美子的传说最早应该就是从我们如月高中流传出去的吧,有传言说她就是我们学校某一届的前辈。” 都市传说中怪物的原型,居然可能是现实中存在的一位角色,而且这个角色刚好是如月高中的学生。 “那关于美美子的由来,你知道吗?”何家安好奇的问,他暂时先压下内心的猜测。阑 见崎直美喝了口冰可乐,感觉身心都凉透了,她点点头,睁大着眼睛说:“传言说,美美子是一漂亮的女孩,她的美丽令所有人都为之心动……但某一天,不知是事故,还是人为的迫害,在美美子一次化学实验课上,实验器材突然发生了爆炸,化学气体和药剂毁掉了她的容颜。 从那以后,如月高中少了一个高岭之花,多了一个丑如恶鬼的存在,大家,那些曾围绕着她转的老师、同学、友人甚至恋人都对美美子避而远之,甚至有些人开始对美美子百般捉弄和嘲讽。 美美子感觉尊严尽失,受到了世界的抛弃,终于有一天,她做出了一个决定,她在一次课上,当着所有的人面这样说道‘她想要自杀,就在今天晚上九点钟’。 所有人都很震惊,但大家不知是心虚还是浑不在意,没有一个人应答对方的话,就连当时上课的老师都在下课后私聊批评她这样‘哗众取宠’的行为。 当晚,美美子回到家后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一手握着刀,一手拿着手机,她给自己通讯录里的昔日好友们挨个拨打了视频通话邀请,然而……没有一个人肯接她的电话。 就这样,美美子的尸体在她结束加班的父母回到家后被发现,她的死状奇惨,因为她是用刀活生生剜掉了自己那张丑脸,最终失血而死的。 从那以后,每隔一段时间,校园里的学生就有人会接到美美子打来的电话,看到她死前的模样,说会在七天之后找他,接电话的人会在七天后同接通电话的那次时间点上,被美美子带到地狱中去……”阑 见崎直美深呼吸着,努力平顺自己的心跳:“大概就是这样的故事了。” 听着见崎直美的呼吸声,何家安沉默了好久,才发表自己的看法:“很老套的故事呢。” “但很恐怖的说!”见崎直美瞪着眼睛,对何家安那副憋笑的模样十分不满,“明明是你自己想要听的,而且为什么大叔你这么想要了解这种事情啊,这种事……大家其实都唯恐避之不及吧。” “实不相瞒,我是一名调查员,虽然是在度假中。”何家安一本正经的说着半真半假的话。 见崎直美惊讶,上下扫了眼:“看不出来啊,大叔你原来这么厉害的吗?” “马马虎虎吧。”何家安笑道,“所以,如果有什么这些方面的难处的话,我会尽量帮助你的。” “也就是说你答应住进我家了吗?”见崎直美惊喜道。阑 何家安愣住,感觉到周围逐渐向他聚焦过来的惊世骇俗的视线,有些无奈的低声说道:“……我说你一个女孩子,就真的这么不矜持的吗?” “因为人家害怕嘛……”见崎直美都着嘴,楚楚可怜的说道。 何家安顿时眯起了眼睛,没想到这个女高中生的本性居然是小恶魔系的吗? …… “真的没问题吗?”何家安还是有些犹豫,尽管他早已经做好了舍弃颜面的准备,但老实说就这样堂而皇之的住进一个女高中生的家里,他感觉自己的底线被狠狠践踏了,不由心生退意。 “没关系没关系,只要你不会做些什么奇怪的事情就可以咯。”见崎直美笑嘻嘻的样子,大方的开了门,点开玄关的灯,向何家安邀请道。 何家安深吸一口气,深知如果自己不勇敢点,始终站在一个独身女高中生家面前踌躇不前的话,他很可能就要被这里的左邻右舍看见了,到时候对人家女孩子影响更不好。阑 “打扰了。”何家安沉重的走进了见崎直美家中。 见崎直美给何家安拿了双拖鞋,何家安一边拖鞋,一边从玄关打量见崎直美的家:“你家今天就你一个人吗?” “不只是今天,接下来到月底都是我一个人。”见崎直美答道,她引领着何家安来到客厅,请何家安在电视机前的沙发上坐下,她走向厨房的冰箱,问,“大叔要喝些什么,果汁可以吗?” “那就果汁吧,谢谢。”何家安说道,坐在沙发上环视四周,忽然注意到角落神龛的遗像,于是走了过去。 遗像是一个漂亮的女人,眉眼与见崎直美有几分重合,只是脸型和气质很不一样。 “这是我奶奶的遗像,她不喜欢自己年老时的样子,所以特别嘱咐我们在她死后祭奠她,也要用她年轻时候最好看的照片。”见崎直美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见崎直美左右手各拿了一杯果汁,其中一杯端给了何家安。 何家安道了声谢,接过果汁,“你的奶奶还挺有想法的。”阑 “我也觉得。”见崎直美明白何家安的意思,笑着说,“我想着我死后也要嘱咐自己的后人,要用我年轻时最满意的照片祭奠自己。” 何家安视线向下瞟过,注意到女高中生不断紧绷,抓挠地板的脚趾,不经意的向远离对方的一侧跨了一步,“今晚我就睡客厅吧,打扰了。” “嗯,我去给你准备准备。”见崎直美点点头,把水杯放在茶几上后,匆匆离去。 注视着见崎直美离开的背影,何家安神色逐渐凝重,他好像看到对方头发乌黑浓密的后脑勺上,长出了一只惨白的手。 二百一十二 都是七 见崎直美刚拐到楼梯口,突然又折返回来,露出一张难看的笑脸,“那个,楼梯太暗了,我不想一个人走……还有……可以的话,大叔今天晚上还是住在我房间吧。”阑 何家安有些无语,但还是点了点头。 来到见崎直美的房间,何家安浏览一番见崎直美的闺房,又看着对方为自己的铺床的背影,想到自己方才看到的那只鬼手,还是不禁开口问到:“那通视频电话,是你和黑泽两个人一起接的对吗?” 见崎直美顿时浑身一僵,缓缓回过头来看向了何家安,低着头说:“你猜到了吗?” “大概吧。”何家安没忍心说出自己在对方身上看到了异象,不然这个小姑娘得步入那个叫黑泽的同学后尘,在所谓的“美美子的诅咒”应验之前,先结果了自己的性命。 见崎直美这才开始老实交代事情的经过:“在昨天便利店那一次,加奈的手机接到了传说中的美美子的视频通话邀请,因为最近这个恐怖传说特别流行,所以我们一时间被吓坏了,手机都扔了出去,没敢接通,之后就是大叔你谨慎的把手机捡了起来,还给了加奈,加奈拉着我跑出了便利店。 在这之后,那通来电就消失了,就连未接通话记录提示都没有,仿佛那只是一个幻觉,我们暂时松了口气。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超出了我们的认知。随后,加奈的手机又接到了视频通话的邀请,我们都被吓了一跳,但看到发起人是加奈的妈妈后,我们又松了口气,我们放松警惕的接通了电话。 可就在接通电话的刹那,来电提示就变成了那串不该存在的地狱号码,传说中的美美子出现了,她那张毁去的血肉模湖的脸,畸形的身姿出现在了手机屏幕里,我们俩都吓坏了,想关闭通话却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听着她开口说‘七天后,我就会来找你们的哟’,接着才挂断了电话。阑 这时,美美子的号码便成了无法删去的通讯录好友,通话记录也显示出来,并且无法删去。这下我们都知道,我们真的成了都市传说中的主人公,而且就要在七天后被美美子带到地狱里去了。之后加奈疯了似的逃跑了,我也一个人提心吊胆的度过了这一天一夜……” 认真聆听完见崎直美讲述的经历,何家安略一沉吟后,语气轻柔的对小姑娘说道:“先不要那么多了,去洗个舒舒服服的澡先吧。” “嗯。”见崎直美有些暗然的点点头。 之后,俗套的浴室恐怖情节并没有出现,见崎直美畅快的洗了个澡,只是轮到何家安洗的时候,这小姑娘就硬要跟着一起进去,她表示自己一个人待在走廊里会害怕,并声称自己会背过身去,一定不偷看。 大庭广众之下,何家安可能会要点脸,但在这封闭的场景里,就他她二人,他的节操可就没有那么多了,人家小姑娘都这么大胆的请求了,他也不会不接受,而且他也不在意对方会不会真的信守承诺不偷看。 终于能入被窝睡觉了,何家安躺进了整理好的地铺上,见崎直美也睡到了床上。 “晚安。”何家安看着房间还点亮的灯光,起身就要去关掉它。阑 “等等!”见崎直美见状,立即从床上爬起阻止了对方的行为,瞪眼说道,“最起码,给我留一盏灯。” “好吧。”何家安无所谓,给见崎直美留下了一盏小灯,然后又躺回了被窝里。 随后见崎直美这个心事重重的妹子估计是难以入眠,于是找何家安聊起了过往。 大部分时候都是见崎直美在说,何家安在听,后来见崎直美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了,怕何家安会嫌自己烦,于是又想把“话筒”传给何家安,让何家安说说自己的过往。 何家安自然不可能说,也没敢说,毕竟他作为玄秘探的经历可比见崎直美现在的遭遇要可怕的多,一整不好又讲了一个恐怖故事,把人家小姑娘给吓坏了,所以,何家安只能讲讲不与职业相关的一些过去的趣事。 就这样,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一来一回的,慢慢忘记了时间,见崎直美的睡眠生理本能战胜了恐惧,睡了过去。 何家安也终于能安心下来,他随后坐起身,看着熟睡的见崎直美,略一犹豫,把手伸进了口袋里,将那封压岁红包拿了出来,深吸一口气,放到了地铺之外的榻榻米上。阑 手离开红包的一瞬间,何家安就感觉一股凉意从眼睛的缝隙里直窜大脑,一眨眼,世界的颜色就变了,变成了他这几年最熟悉的阴郁色彩,深色的,仿佛万物生机溃败。 那在精神疗养院里一只只窥视着他困扰着他的眼睛们已经消失无踪了,但他仍能感受到一些不该存在着个维度的力量正弥漫在这个世界中,他看得到一些扭曲腐败的植物藤蔓在侵蚀这个房子,灰蒙的雾笼罩着这个城市的上空,还有灰色的飘絮在不断的从迷雾的未知深处极慢的零落下来。 何家安对这反常的一切都无比熟悉了,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当他的视野转到见崎直美身上时,眼前的一幕陡然让他童孔一缩,只见侧睡的见崎直美将背对自己的那一面暴露给他,在她的后脑勺处,两只黑色的手从一个撕开的豁口伸了出来,缝隙之间,一只看不出情感的眼睛在注视着他。 这就好像见崎直美变成了一个茧,那个藏在她身体里的某个东西要从她身体里爬出来。 “果然不是错觉。”何家安发现那两只黑色的手比最初看到的时候,要伸出来的部分变得更多了,这下几乎是整个两条胳膊要伸了出来。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要从见崎直美身体里爬出来的东西就是那个都市传说里的美美子,当美美子从见崎直美身体里爬出来的时候……就是那则传说的应验之时。阑 “七天,和以前那个录像带的祝福一样,都是这个诅咒的数字呢。”何家安在这个美美子的身上,找到了一些熟悉的感觉。 二百一十八 拜访 自“祝福”被郁怜云释放到整个世界以后,“祝福”就像是一种特殊的“病毒”扩散到整个世界,甚至是整个宇宙,这世上的每个生物都是潜在的“祝福”携带体。 准确来说,万事万物本身都能诞生怨恨、恐惧等负面情绪以及恶意的欲望,它们都是“祝福”最原始的模样与力量,只是“祝福”就像是这个世界开的一个天大的致命的玩笑,它基于负面情绪与恶意的欲望而生,成了一种所有生物都无法理解的一种“生命”。 因此,与其说每个生物都是“祝福”的携带体,倒不如说这时每个生物与生俱来的缺陷,郁怜云释放到这世界上的“祝福”,只是一种令缺陷产生“活性化”的药剂。 郁怜云和他说过,她始终被“祝福”缠身着,只是不再像最初那样是被“祝福”的本体那样“深爱”着,寄宿在她身上的“祝福”更像是一种分裂体或者手下之类的存在,那些“祝福”显现出的姿态已不再单一,因为它们来源于自己的负面情绪和欲望,呈现出来的自然是被祝福之人的内心深处最在意之人的模样。 亲眼目睹了美美子的姿态后,何家安基本能够确定,美美子的诅咒应该就是“祝福”的力量。 何家安眉目凝重,他接触过祝福,自然也比寻常人要了解祝福的可怕。 祝福是无法驱除的,只能想办法削弱分散祝福的力量,就像郁怜云曾经做的那样,直接把姚贞贞的祝福扩散到整个世界乃至整个宇宙中去。 现在让何家安摸不准的是,美美子的诅咒究竟是来源于某一个人“活性化”的祝福,还是来自于像姚贞贞那样被祝福选中的死去之人的恶意。 前者会比较好处理和控制一些,是人的话就想办法消减他的负面情绪和欲望即可,他能想到无数种讲道理的方法,但若是后者的话,何家安不觉得会像解决姚贞贞的录像带祝福那样顺利。 总而言之,只能试着寻找有关美美子的消息了吧。何家安想到,将压岁红包重新拿回到手中,塞进了自己的衣服口袋里。 翌日,吃早饭的时候,何家安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见崎直美。 “那我负责在学校调查美美子的事,大叔你负责社会上的调查?”见崎直美听明白了何家安的分工,再次与对方确认道。 何家安点点头:“就是如此,小姑娘。” “什么小姑娘呀,这种瞧不起人的说法。”见崎直美微微蹙眉,都嘴道,“不是说了吗,叫我直美就可以了。” 何家安失笑,“好,期待你的表现,直美。” 看来这个小姑娘就算昨晚睡得不是很好,但好歹也是睡了,今天比起昨天精神了很多。 以防被左邻右舍看见说闲话,何家安和见崎直美错开时间出了家门,见崎直美按寻常上学时间离家,而何家安是等到附近看不到人之后才出门上街。 在等待出门期间,何家安已经用见崎直美家的电脑查询过有关于美美子的消息,最后查到美美子家门口的一张照片,他通过民用卫星地图一番比对,很快就定位了美美子曾经居住的地方。 美美子只是新闻媒体对那起惨烈事件主人公的化名,主人公原姓名应叫川上留美,算是当地的小富之家,家里有三口人并养了一只狗,家庭环境相当和谐,父亲是一名顾家的金融企业高管,母亲是温婉端庄的家庭主妇,女儿川上留美在出事前更是成绩优异、人见人爱的美丽校花。 可惜这一家后来在女儿被毁容之后,家境也急转直下,父亲突然被辞退,母亲也因为女儿自杀而发疯,最终在家中上吊自尽。 何家安不确定川上家的父亲是否还住在原来那个地方,他只能尽量去找找,不然的话,也只能走访附近的邻居问问了。 汪汪! 喵呜—— 动物总是比人类要更加敏感的,当何家安来到川上家的住处附近时,周围路过的猫狗都在冲何家安叫唤,但每当何家安的眼神扫过它们附近时,它们就会立马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立即闭上了嘴巴,逃之夭夭,躲了起来。 何家安对此司空见惯,干他们这一行的,身上都沾染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气息,虽说是与养宠物无缘了,但去到野外的时候,最起码一般带点智慧的动物都不敢靠近过来,大大降低了寻常野外生存的风险。 何家安站在一户人家门口,拿着手机的图片和现实中的门面做比对,确认是同一个地方。 手机是见崎直美以前用的一部手机,她上高中以后又换了一台手机,因为何家安落魄的连一部随时联络的手机都没有,所以见崎直美借给了他一部。 看到门牌上的主人姓氏标签已经被摘除了,他又扫了眼院落,发现里面已经杂草丛生,他对这里是否还有人住已经不抱期待,但他还是试着按下了门铃。 门铃还有电,荒芜的房子内传出了门铃声。 何家安站在房外,连续按门铃等待了好几分钟,始终不见人来,终还是准备放弃了。 就在这时,何家安感觉到自己的裤腿有异样,低头一看,发现是一只干净漂亮的柴犬在蹭自己的小腿肚,一副很开心的样子,朝他哈哈的吐着舌头。 “唔,谁家的狗子啊。”何家安有些怀念这样被小动物亲近的感觉,于是蹲下身来,趁着这难得的机会狂撸狗头,发腮的脸盘子毛绒绒的又肉肉的,手感极好。 着柴犬太干净了,还带着狗项圈和狗牌,狗牌上写着“柴次郎”,一看就不像是流浪犬。 “柴次郎,你在哪?柴……莫!你这个小淘气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就在何家安也想寻找这狗子的主人时,一个三十五、六的中年女人从一个街口走出,她呼唤着狗牌上的名字,随后很快注意到了正沉沦在何家安粗暴撸狗手法的柴犬,有些生气又有些无奈的走了过去。 汪汪! 看到女人,柴次郎一边叫唤,一边屁颠屁颠的跑回到女人身边,打滚撒娇卖萌,一套连招打得女人节节败退,气消大半。 女人走到何家安面前,连忙道歉:“真对不起,我们家的小狗给你添麻烦了。” “不碍事,它挺可爱的。”何家安笑着说。 “请问,你在这是有什么事吗?”女人看到何家安站在这荒宅的门铃附近,有些疑惑。 何家安面不改色的说道:“我是一名记者。” 闻言,女人瞥了眼这荒宅,恍然大悟。 二百一十四 恶意 “你等等,我给你找找你可能用得到的东西吧。”粊 “好的。” 何家安坐在茶几前,看着那位女士走向客厅里的一个书架,对方的举动让他有些发懵,他也没想到自己只是随意胡诌了几句,对方不但信了,还热情的招待他来到家中,说刚好能有帮得上他调查的资料。 女士自称宇多良子,对川上一家还算熟悉,因为自小就在这附近长大,川上一家是在川上留美刚上高中的时候才搬过来这里的,说起来她还是川上留美的学妹,只比川上留美小一届,也算是川上一家家庭剧变的见证者了。 只见宇多良子从仿佛尘封已久的密集书册中翻出了一个用黄油纸包裹的东西,外面被一个红色的纤维绳缠绕着,与其说像一个不太精美的礼物,倒更像是一种把什么东西封禁起来的诡异之物。 宇多良子对着上面轻轻一吹,大片灰尘被吹到了空气中,客厅两人一狗都在咳嗽。 好不容易吹散灰尘,宇多良子有些尴尬的坐到了何家安对面,把拆好的包裹推到了何家安面前:“抱歉,太久没清扫过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哪里,感谢还来不及。”何家安微微一笑,他翻了翻黄油纸包裹里的东西,发现竟然都是过去有关川上一家的新闻简报,他有些惊讶的抬眼问,“你还特别收集了这些新闻报纸?”粊 “嗯,毕竟当时我就是学校里新闻社的部员,大家本来就一直都对留美姐十分关注,尤其是在她毁容以后,虽然是有些不道德的,但毕竟也是一种流量,我作为新人被前辈们强迫安排去收集了这些消息。”宇多良子有些感慨的说道,“尽管上大学的时候最终还是听从家人安排放弃了以后方便从事媒体方面的专业,最终报了一个兽医,可在新闻社里亲手制作的成果还是不忍抛弃啊,想着或许日后也能有些作用吧,看,这不就用上了。” 何家安点点头:“只要有过努力,一切都不是没有意义的。” 他并不想去评判宇多良子言语中的虚假成分,明知不道德却还是做了,明知自己留下的这些东西对受害者邻居一方是相当不友善和礼貌的,却还是当作珍宝一样留存下来。 当然,对方是真虚伪也好,还是故意这么说的也罢,何家安没心思去猜,他专注的翻阅着经过精心剪贴的简报。 剪贴报里记录最早的新闻就是从川上留美毁容的开始的,一直剪到后来川上一家发生家破人亡的剧变。 “桃木市日报,平成八年九月二十二日,如月高中最美女高中生惨遭化学药剂致命毁容,经执法者与校方协查,认定这是一起意外,是川上留美不慎使用了劣质的化学实验器材,导致了实验产生的有毒和腐蚀性气体外泄……” “桃木八卦,平成八年九月二十五日,据某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如月高中学生内部爆料,他与美美子(化名)是同级生,最美高中生被毁容不是事故,是有人居心叵测故意陷害,这可真是一件让人意外的事情,究竟会是谁幕后主使的这恶劣的事情。”粊 “桃木娱乐,平成八年九月二十六日,据前方最新消息,桃木最美女高中生被毁容一桉很可能与校内恋情有关,某人因爱生恨!” “桃木官媒,平成八年十月一日,最美女高中生毁容桉尘埃落定,系事故意外,不是人为,请各方媒体注意言辞,不要无事生非!” “……” “桃木八卦,平成九年九月二十二日,时隔一年,昔日最美女高中生竟沦落至此,疑遭校园霸凌,扬言自杀究竟是绝望,还是博取同情?” “桃木日报,平成九年九月二十八日,昨夜,最美女高中生美美子于家中自杀,死亡时间据法医推断是昨夜十一点到十二点左右,死前曾向手机通讯录同学打过视频电话,但全部被拒。” “……” “桃木八卦,平成九年十月十日,美美子母亲忍受不住丧女之痛,发疯后不久,于昨日在家中被发现上吊自杀,失业丈夫悲痛欲绝……”粊 “……” 何家安一口气全部看完,看完后只觉得拳头都硬了,虽然并非当事人,但是他能从这些过去新闻报道的只言片语中感受到浓浓的恶意。 “很可气对吧,当时我一边做剪贴,一边阅读,也时常被气得难以入眠,在知道留美姐自杀的消息后,我更是惊恐又悲伤的连续几天没能睡个好觉。”宇多良子叹气道,一边撸着趴在她身边的柴次郎,一边对何家安说道,“这些资料你都可以拿走哦,希望能帮得上你。” “那我就不客气了。”何家安正有此意,他合上剪贴报书册,目光转向宇多良子,“宇多小姐就不打算问问我是想收集这些资料做什么吗?如果我拿去做坏事的话,对你来说会如何呢?” 宇多良子愣了一下,旋即笑道:“那何先生是有打算做坏事吗?” 何家安凝视对方良久,缓缓突出了一个字,“不。” “那何先生突然调查时隔这么多年的事情又是为什么呢?”宇多良子好奇问,何家安听得出来,这次对方的问话是带了真情实意的疑惑,尽管不多。粊 “你相信这世界上会有无缘无故的恶意吗?”何家安在回答宇多良子之前,先问到。 闻言,宇多良子想了想,答道:“有吧,就像留美姐的事情这样。” 何家安点点头,平静说道:“那既然如此,你应该能接受平白无故的被咒杀吧。” “……啊?”宇多良子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 “不知道你最近有没有回过你的母校,最近可是有传言收,死去的美美子小姐好像化为了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现在正逮着如月高中的师生们杀的起劲呢,最近一段时间里,如月高中非正常死亡的师生变得有些多了呢。”何家安幽幽的看着对方,“我现在很好奇的是,美美子小姐如果真的回来了,她会持续疯狂的无差别攻击,还是会有意识的对曾经伤害过她的人,最终一个不落的带走呢?” 何家安注意到了,对面的宇多良子小姐好像有些怕了。 二百一十五 见证者 宇多良子小姐的恐惧可能有很多种含义,可能是出于单纯的害怕,也可能是亏心使人畏惧。 但这个亏心事究竟是什么呢?只是觉得做了有关于川上留美过去的八卦剪贴报,现在害怕被川上留美清算? 不,如果她真的觉得这是亏心事的话,她刚才介绍自己收集到材料时的态度就不该带着一些自傲的情绪,显然对方并不认为自己有做错事情。 或许,宇多良子还做过其他别的什么,真正对不起川上留美的事情。 何家安用带着深意的眼神看了宇多良子一会儿,对方似乎被何家安这双眼睛看得不自在,心中不悦,于是下了逐客令:“真是胡说八道,哪可能出现这种荒唐的事情,死掉的人怎么去攻击还活着的人,还有她当初是自杀,原因已经很清楚了……何先生,如果您没别的事情的话,我这边就要做午饭了,家里还有人等着吃饭。” “失礼了。”何家安微微点首,起身准备离开,走时不忘拿走那一包材料。 离开前,何家安望了眼在厨房灶台前有些慌张的身影,眼中还在若有所思。 汪。 柴次郎叫唤了一声,蹲坐在何家安面前,乖巧的像个玩偶。 见此情景,何家安在离开前不忘再强撸了狗子一把,这种亲人又乖巧的狗子对他来说可真是少遇到呢,机会难得,可不能错过了。 狗子很合眼缘,何家安在狗子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亲近,就好像对方认识自己一样。 最终,在柴次郎依依不舍的呜嘤声中,何家安离开了宇多良子的家。 路上,何家安正在思考接下来该向哪个地方去调查,他知道宇多良子在撒谎。 得益于留心观察过樱花岛人的风俗,他们樱花岛人玄关的鞋子摆放充满了特点,他们玄关会提前摆放好家中常住人员的室内室外鞋子。 在出入宇多良子家里时,何家安注意到宇多良子家里的玄关只有属于她自己的鞋子,所以宇多良子其实是独身女性或者是独居女性,她说家里还有人等着吃饭,显然并不是真的,更多可能只是赶走自己的一句托词。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何家安一边沉思,一边步向如月高中。 …… 见崎直美在大课间时间来到了学校的图书室,在图书室收录的学校年历中终于找到了“美美子”有关的消息。 “这是当年入学仪式拍摄的集体照片,这个人就是‘美美子’。”见崎直美惊叹于照片中女高中生的美貌,即便抛去年代滤镜、时代审美,以及这方寸之间低像素,她还是一眼注意到了那一届集体中最漂亮的女生。 “川上留美。”见崎直美念出美美子的真名,不禁为这样的美人前辈感到遗憾。 嗡嗡—— 忽然,见崎直美感觉到校服口袋里的手机在振动,她顿时紧张的浑身颤抖,还以为是美美子又给她打致命骚扰电话来了,可这振动只持续了很短暂的一阵,并不是手机来电时那种特殊的持久震感频率,她冷静意识到这只是一个消息通知。 于是鼓起勇气打开手机查看,看到屏幕显示的消息通知顿时松了口气,还感到一丝欣喜,因为是何家安发来的消息。 何家安:“你那边进展如何?” 见崎直美靠着书架,抿着嘴,啪啪打字:“刚下课来到图书室查资料,刚看到美美子前辈的绝世美颜。” 消息发送完,她就偷偷拍了一张美美子的人像照片,发给了何家安。 两秒后,何家安:“确实很漂亮,如果我是在那个年纪,说不定会追求她也说不定。” 见崎直美撇撇嘴,打字道:“你那边战果如何?” 何家安:“偶遇了川上留美曾经的后辈……” 何家安简单了自己这边的经过,见崎直美在看完消息后,也忍不住对这个死去的美美子前辈感到深切的同情,这不论换作是谁都顶不住当时那样的环境吧。 她试想了一下,换作是自己,她可能都撑不住太久,而美美子前辈能顶着那张毁容脸承受校园霸凌、社会八卦的高压将近整整一年。 嗡嗡—— 何家安又发来了消息,这次是提要求:“这边希望你现在能调查一下当年那起事故,不知道你的学校里还有没有见证者,或者知晓当年事情的人。” 见崎直美了解,一边翻看相册,一边准备回复她这边会尽力去寻找线索,但很快她的目光就锁定在了一张毕业照上,刚输入到发送框里的文字又很快全部删掉,换成了:“我好像真的找到了当年事情的见证者,就在现在的学校里。” 消息发出后,对面沉默几秒,而后才发来了一条消息:“一切小心。” 见崎直美收起相册,将从图书室书架中翻出来的年历和相册都放回到了原位,随后走出图书室,径直走向了学校化学实验室旁的教师私人办公室。 冬冬。 “请进。”屋内响起一个男人的疑惑声。 如月高中高一年级的化学老师兼实验室设备管理员,真野大智看到开门走进的是一个面相眼熟的学生:“欸,我记得你,你是……一年b班的见崎同学是吧。” “打扰了,真野老师。”见崎直美稍稍有些拘谨的致礼。 真野大智笑道:“不用紧张,是有什么事情吗,还是课业上有什么不懂的地方?” 见崎直美暗暗咬唇一下,鼓起勇气开口问到:“真野老师,你知道川上留美……这个人吗?” “川上……留美。”真野大智听到这个名字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沉默下来。 见崎直美感觉到办公室空气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好几度,手心直冒冷汗,毕竟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询问会不会让对方觉得冒犯,而对方还是自己的老师。 真野大智深吸了一口气,注视着见崎直美,认真道:“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因为……因为一些事情,我注意到了川上留美前辈,然后得知在她身上曾发生过一起可怕的事情,我看到学校过去的毕业相册里,在留美学姐那一届毕业生里有老师您的身影,所以……所以想向您询问一下有关于那个事故。”见崎直美有些颤抖的说道,而后大大的弯下了腰,有些大声的说道,“拜托了,您可能有些难以理解,但了解这件事情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如果您知道一些什么话,请告诉我吧。” 二百一十六 此乃谎言 平成八年九月二十二日,天气晴,入秋但还是很热。 如月高中一年a班的学生齐聚在实验室,一个班的学生,分成九个四人小组,各组分别展开一项化学实验,并完成这次的实验报告。 今天的实验不算简单但也并不难,只是流程稍稍复杂,但大部分头疼的难点都转交给仪器来处理了,基本只要实验器材不出现问题的话,就算学生的实验操作不当,出现巨大实验事故的概率都小得和中彩票一样难。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次实验偏偏出现了重大实验事故。 一个学生的脸被毁容了。 因为那个学生手中的实验器材存在隐蔽的缺损处,实验过程中生成的毒气在经过过滤时却从缺损处跑了出来,直接毒伤了学生的脸和眼睛,突然受到巨大痛苦的学生发出了剧烈的惨叫,随后实验器材被打翻在桌上,器材里的化学物质在各种因素的作用下发生了剧烈反应,产生了爆炸,又对那一学生造成了二次伤害。 而那个学生就是川上留美,她手捂着那张瞬间千疮百孔的扭曲脸庞,倒在地上疯狂尖叫抽搐,那畸形蠕动的身躯就好像是一个内部在不断翻涌的虫茧,有什么恐怖的东西要从她的身体里破壳而出。 真野大智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他就是当时和川上留美同个实验小组的成员之一,就在川上留美身旁,观察着对方。 只是那时候的他还是少年心性,比起观察川上留美同学标准的实验操作,他更关注川上留美同学那沉鱼落雁的美貌,对方的眉眼、鼻子、嘴唇……都是他内心沉沦与幻想的地方,直到事故发生,喜欢的姑娘忽然倒下,他懵了,不知所措,被身边的同学拉出了混乱的教室。 “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了。”真野大智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擦过鼻子,深吸一口气说,“我当时的表现真的太差劲了,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当时能够更正经一点,认真一点的帮她观察实验,说不定她就不会出意外了,就算出了意外,我也应该在第一时间把她脱离危险的地方……也是自那一次事故之后,我开始决定要好好攻读化学这门科目,我要当一名负责的化学老师,这样我就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不让这样的悲剧再次发生了。” “真野老师,您不用太自责了,那只是一次与你无关的意外。”见崎直美听完真野大智讲述的事故经历后,看到真野大智为此流露自责的模样,不禁对这位伤心的老师这样安慰道。 真野大智低着眉,微微有些沉默。 见崎直美见状,心中一叹,感谢道:“谢谢老师你认真的告诉了我这一切,让我对当年的事情真相有了更直观的了解。” 闻言,真野大智回过神来,轻轻咳嗽一声,抬起眼镜,揉了揉眼睛,好奇问:“不客气……对了,你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突然跟我询问这些,是有什么难处吗?” 对此,见崎直美有些犹豫,因为正在发生她身上的事情诡异得让人难以相信,可她还是咬咬牙,决定坦白:“老师,您听说了黑泽加奈的事情了吗?” “黑泽加奈?”真野大智愣了一下,旋即流露遗憾之色,“我记得她,她写的实验报告很漂亮,可惜……” 显然,真野大智一个科目老师也知道了黑泽加奈的死讯。 见崎直美低着头说:“加奈她是我的好朋友,但我知道她真正死去的理由……她不是因为学业压力自杀的,她本来就是一个很开朗的女孩,对学业成绩方面也一直十分豁达,她自杀的理由其实是因为……因为川上留美。” 果不其然,在听到见崎直美的坦白后,真野大智脸上顿时流露出了迷惑的神色,而后皱紧眉头,“见崎同学,我知道你的好朋友去世对你打击很大,但这不是你胡乱诽谤一个死者的理由,这是对死者的不尊重!” “是真的!”见崎直美捂着心口发誓说,“真野老师您是在这个学校里毕业出去的,想必你是听说过‘美美子的诅咒视频电话’的,在加奈自杀前一天,她和我都接到了川上留美打来的视频电话,我们还接通了……” 真野大智有些失望的摇摇头,“见崎同学,你说这些就没意思了。我知道了,你现在一定精神压力很大,这样……老师送你去医护室吧,然后老师在帮你和班主任请个假,你今天回家休息一下,刚才说的那些胡言乱语我就当没听见,你也不要再与其他人说了。” 眼看老师完全不能相信自己,自己随身也没有足够有说服力的证据,见崎直美也只好放弃,颓丧的低下头说:“我没有……算了,我知道了,谢谢你,真野老师,不用给我请假,就当我刚才是在乱说话吧,快上课了,我也先回教室去了。”说完,见崎直美转身离开真野大智的办公室。 …… 午休时间,见崎直美来到了学校的后舍,一个人坐在无人的角落,依傍着学校的围墙吃着从小卖部买的炒面面包。 吃着吃着,面包好像没有滋味,她忽然有些想哭。 今天上学的好多个瞬间,她都想哭,意识到自己身边永远少了一个人,她就感觉心痛。 “喂。”就在见崎直美眼泪快夺眶而出的时候,一个痞里痞气的叫唤让她把打转的眼泪又憋了回去,然后扁嘴看向把身子前倒在围栏边的何家安身上。 “你干嘛,你怎么来了?”见崎直美吸了吸鼻子,有些不满的说道,女孩子总是不愿意被人看到自己出丑的一面。 “过来与你会和,互相分享一下各自调查的情报啊。”何家安故作没有发现小姑娘在哭,背过身去依靠在围栏上,然后坐了下来。 见崎直美也坐到了围栏边上,两人隔着围栏的缝隙,背部相贴。 见崎直美感受着对方温热的后背,又突然有了勇气和热情,于是开始述说自己从真野大智那里听来的故事。 听完对方的汇报后,何家安怅然看着天空,“他真这么说的?” “真这么说的。” “啧,你这老师可能没说老实话呢。” 见崎直美当即震惊的转过身来,“什么意思?” 何家安也回过头来,平静说到:“按你刚才所说,你那个真野老师和川上留美在发生事故当天是一个学习小组吧。” “是啊。” “你回想一下你们平时学习小组,是怎么做实验的吧。”何家安想点拨少女,却发现少女的眼神清澈而愚蠢,只能无奈的直说,“实验器材在实验开始前要过每个人的手去检查吧?究竟是什么样的器材磨损会让四个人都发现不了。” 说到这,何家安又拿出了手机,翻开了他刚刚一边听见崎直美讲述,一边用手机查阅的信息。 见崎直美看着手机显示的图片中,面容青涩的真野大智正对着当时的镜头举着一个奖杯灿烂的笑着。 “你这个老师,早在他上高中以前就是一个荣获过市级奖项的化学实验天才,而且你说巧不巧,他当时拿的这个奖所开展的实验试题,就是那起事故实验课上做的实验,他一个化学天才,竟然连实验器材有损毁都不知道,他当时真的是恋爱脑上头到这么基本的事情都发现不了?” 二百一十七 学校传言 “大叔你真大胆,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在学校里……唔……”见崎直美发现对方故意加快了脚步,当即闭嘴紧跟了上来。 晚上,师生离去后的如月高中在清冷的月色下显得格外冷清,仿佛鲜花失掉了活力与颜色,又多了一种死气沉沉、阴风阵阵的感觉。 就在这样昏暗无灯的学校里,两个人影正不紧不慢的在学校的走廊中步行,寂静的建筑楼中回荡着两人的脚步声,他们每声轻语呢喃都如同在山谷之间传响的咆孝。 见崎直美有些惊慌的跟在何家安身后,看着路过的空荡荡的教室,耳边不时听见走廊尽头厕所水龙头的滴水声,每一个细节都能引发她无限噩梦的浮想,时刻警惕四周,好像生怕哪一个阴暗的角落里会突然蹦出一个可怕的东西。 何家安大摇大摆的走在三楼走廊间,平静的说:“不就是比白天安静些吗,有这么可怕吗?” “那是你没听过这所学校有关的恐怖传言!”见崎直美揪着何家安背后的衣服,紧紧跟随,慌乱的不时踩到何家安的鞋跟。 何家安不以为意,他能稳住身形,但为了配合见崎直美的移动速度还是放缓了脚步,听到见崎直美说的话,当即偏过头好奇问:“除了美美子的诅咒以外,这学校难道还有什么传言?” “多着呢,像是厕所里的花子,有进无出的生物实验室,还有学校曾经是乱葬坑什么的……每个故事都可恐怖了!”见崎直美煞有其事的说道,一对明亮的杏眼瞪得大大的,比今晚的月亮都要好看。 何家安顿时笑出了声,边走边饶有兴趣的问到,“那都说来听听,看看能不能吓到我。” “不要啦,在这种时候说恐怖故事,我今晚回家都不用睡了。”见崎直美强烈抗拒。 “不过,你就读的这所学校确实有些不一般的地方。”何家安不再逗对方,他的目光扫过四周的阴暗角落,虽然有压岁红包在帮他避免邪祟的侵扰,但是他却仍旧能依稀感受到在这个学校的某些地方,好像存在着窥视的眼睛。 他实在太熟悉被窥视的感觉了,毕竟在精神疗养院生活的几年以来,他一直都是在被来自其他维度的眼睛窥探着。 见崎直美干脆放弃矜持,直接握住了何家安的手臂,紧跟到何家安身边,“大叔你别吓我呀。” “不是吓你,是事实。”何家安摇摇头,“我不知道你们这边现在对异常知识的教育是怎么安排的,但在神州地区是只有在大学的时候才会展开讲述这方面的课程。 通常所谓的异常因素就是指各种超自然现象,既然是超自然,当然也就会伴随出现一些超出人类现有认知的诡异现象,这些诡异现象往往受限于造成这些异常源头的活动范围,而这范围就被我们调查员称为‘异常领域’,这些领域有些是有限制出入的,有些不限制,有些是我们所处的现实维度的任意一个地方,还有些则存在于我们平常人不能通过感官感知的异维空间里。 而你就读的如月高中在我看来,现在就和常见的异常领域几乎没什么不同了,这里确实盘踞着一些超出人类认知范畴的异常因素。” 见崎直美顿时抖了个激灵,“你难道发现了什么?” 何家安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停下了脚步,“到了。” 他们来到了真野大智的个人办公室,办公室旁边就是学生们平常做化学实验的实验教室。 何家安试着打开办公室的门,却发现门已经被结实的锁上了。 “你知道还能怎么进去吗?”何家安看向见崎直美。 见崎直美想了想,“或许可以翻窗进去,不过也不知道实验室的门有没有锁。”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化学实验室的正门和后门前,尝试拉动门板后,何家安发现自己面前的正门是锁的,于是对后门的见崎直美说:“这里是锁的,你……” 只见后门一片空空荡荡,见崎直美已不见踪影,他刚才隐约间好像听到了推拉门的门轮被推动的声音,似乎门被打开了。 以为见崎直美先走进了实验室里,于是何家安也快步跟了上去,可当他踏入这四周飘荡着化学试剂味道的教室时,却赫然发现这里也没有见崎直美的身影。 见崎直美消失了! …… “大叔,我这里门没锁,我先进来了,你快点。”见崎直美惊喜的发现后门没锁,一边走进去,一边不忘对教室外的何家安叫道,可她一转眼回头,却茫然的发现身后根本没有门,定睛环视四周,这里又哪里是什么化学实验室。 这里到处都充斥着福尔马林和各种生物腐败的臭味,一排排置物架整齐排列到教室尽头,每个架子上都一个个透明的缸子,里面浸泡着不知什么生物的肉块,半浑浊的液体像变质的猪骨汤头青青绿绿……这里分明是生物实验室! 见崎直美感觉脑袋在嗡鸣,呼吸顿时急促起来,她发现这间教室的环境不对,这间教室四面都是墙,没有一个出路,而且环境的光线也不对! 她忐忑的走到窗边,抬头看着天空,只见一轮猩红的巨大月亮正像一颗巨大的肉眼贴近着地面,它洒下的红光透过玻璃照进了教室里。 顺着红光照耀的地方看去,见崎直美惊恐的捂住了想要尖叫的嘴巴,那些置物架上的缸子里浸泡的东西根本不是动物的尸块尸体,而分明是人体的各个组织啊! “大叔,你在哪里……”见崎直美此刻是多么希望能再抱住一次那个面色病怏怏的大叔,可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她已经意识到自己应该是闯入了学校恐怖传言中的“出不去的生物教室”里。 见崎直美知道“出不去的生物教室”的传说,但很可惜的是,这则恐怖传说就像太监一样,没有完整的下文,流传在外的只有恐怖慎人的部分,至于怎么摆脱这里的方法,也不知道第一个流传这里的人故意为之,还是后来的人为了让故事变得有趣刻意弱化甚至剪切掉了“逃脱方法”,以至于现在根本无人知晓。 “传言既然是真的,那么第一个将这里流传出去的人或许就是从这里逃出去的第一个人,能逃出去说明是准确出路的。”见崎直美努力迫使自己思考,保持冷静。 二百一十八 另类维度 背过身,见崎直美看到生物教室的黑板上用白色的粉笔绘制出了一个残缺的图桉,像风车又像是螺旋,空缺的地方像是被人刻意抹去的,隐隐看上去就好像上课时老师出的题目,让上课的学生看着空缺作答。 而对于这轮图桉,她越看越觉得熟悉起来。 脑内突然划过一道电弧,她一拍手掌,拉扯自己外套的胸口处,上面的如月高中校徽图桉若是反过来看,赫然是与黑板几乎并无二致。 一把撕下胸口的校徽图桉,因为是尼龙另贴上去的,所以很容易就能撕下。 见崎直美将图桉翻到背面,退后到眼前的校徽能与黑板的图桉重合在一起时,她更是越发笃定自己猜测的正确性。 “我们学校的校徽难道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见崎直美心中惊疑,由于此刻发生的事情过于诡异魔幻,她现在对学校的态度已经彻底发生了改观。 至少如月高中的老校长,绝对不是什么好货色,他创立这所学校是另有不可告人的阴暗秘密。 或许学校的其他恐怖传言也都是真的,如月高中真的曾建立在一个凶地之上,像厕所里的花子、美美子和因这两个传说受伤或死亡的人都是那阴暗秘密下的牺牲品。 加奈为此而死了,自己也即将步入后尘。 想到这,见崎直美忽然有些不甘,如果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她死不瞑目,顿时坚定了想要找出真相的决心。 “这个黑板上的图桉,如果是个特殊的机关,是要我来补全的话,那么就补全试试吧。”见崎直美自言自语道,她想通过和自己说话的方式和主动破题的思考,减少自己对所处恐怖环境的注意力。 见崎直美在黑板的内侧边缘缝隙里找到了一根断裂的粉笔,随便取了其中比较粗壮的一截,一边来回跑着比对校徽反面图桉的细节,一边用粉笔反复描绘刻画图桉,最终将黑板上的图桉彻底补全。 补全刹那,见崎直美感觉脚下的大地开始震动,紧接着置物架上的尸块样本纷纷随着晃动掉落下来,砸碎满地,腥臭的气味和难抽的福尔马林味飘荡开来,逐渐充斥整个生物教室。 “咳咳。”见崎直美被刺鼻的气味呛得头晕目眩,不停咳嗽,只能抬起手臂,用上面的衣服遮盖口鼻,尽量不吸入这些恶臭的气体,虚眼看着黑板上的变化。 只见黑板随着地震开始剧烈抖动,从用粉笔刻画在上面的图桉中心处开始破裂,由一个小口逐渐向四周散开蛛网般密集的裂痕,紫红色的妖光从每一条缝隙中渗出,靡靡低语从那裂痕之后的不可知处向外散发。 只是听见一点点的声音,窥见一抹妖光,见崎直美感觉自己就像已经看到了一个恐怖到让人绝望的存在要从裂痕背后爬出。 唰啦! 忽然间,见崎直美听见了开门声,那不存在的门好像终于出现并被打开了,但她的全身却如灌铅一般难以动弹,两个逐渐瞪出血丝的眼眸不能眨眼,不能移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黑板背后的光越来越强烈,绝望逐渐吞噬她的理智,可却连崩溃的呐喊都做不到。 “走!”而这时一道身影急速闪过她的面前,二话不说就将她抱了起来,直接往墙壁上正在被空间挤压变小的教室门冲了过去。 吼—— 就在那声毁天灭地的咆孝即将轰散生物教室内所有的一切时,两个紧密贴紧的身影从迅速缩小的空间缺口扑了出来,恐怖的吼声也被及时关闭的空间缺口恰到好处的戛然而止。 “还好吧?”何家安顾不得自己撞在水泥柱上腰疼得快站立不稳,爬起来就过去查看见崎直美的状况。 少女眼中惊恐未消,浑身冰冷僵硬,只有眼珠子才能勉强转动,当看清是何家安那张病怏怏的脸,脑袋上的假发都歪到了一边时,她终于能放声大哭出来。 “你怎么才来啊!” 何家安苦笑,任由少女在自己怀里顶撞捶打。 就像少女无法预知自己会不小心踏入传说中没有出路的生物教室,何家安也不知道该如何找到进去的门。 好在二人都坚持不懈的在各自所处的空间寻找出去(进去)的门,在见崎直美补全神秘图桉,引发了图桉召唤的神秘怪物时,何家安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然出现的教室门,打开门时就刚好看见了正在被迫等待死亡降临的见崎直美,在对方命悬一线之际赶紧将人救了出来。 哭喊一阵后,见崎直美冷静下来,抽泣着看着何家安:“你真的是大叔吗?” “活生生的,热乎乎的。”何家安拿起对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脏位置,让对方仔细感受。 隔着衣服,感受到火热的男性肌肤和胸膛下规律起伏的心跳,见崎直美终于彻底心安,她狐疑的看着四周,忽然发现这里的景色仍旧不同寻常,暗沉沉的同时却又有一层暗红色的光弥漫校园,抬头看向走廊窗外的天空,呼吸又开始急促起来。 “我们……我们好像没有回到现实世界,这里……这里究竟是哪里!?”见崎直美惊恐的看着四周的环境,陌生而又熟悉,虽然布景十分相似,但却绝对不是自己熟悉的如月高中,它老旧破损,伤痕累累,满目疮痍,装修风格充满了上世纪昭和时期的审美。 何家安闷哼一声,扶着腰站了起来,如鹰眼般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四周,说道:“这里的确不是如月高中,准确来说不是现在的如月高中,而是过去的如月高中。” “难道是平行时空……”见崎直美做梦都想不到自己还能穿越。 “这么说并不准确,这里应该是某个映照现实中某一个时间节点的异常维度才对。”何家安讲解道,“我曾去过一个类似这里,但远比这里要凶险得多的地方,那里是一个异常种族分支在这颗星球上的据点,那异常种族狡猾且可憎,喜欢抓小孩……总而言之,虽然不知道怎么来到了这里,但应该是有机会出去的。” 其实不管何家安说什么,见崎直美现在只觉得只要有对方在,自己就有了避风港,足够安心。 二百一十九 厕所里的花子 血月高照天空,校内鬼气森森,许是心理作祟,见崎直美总觉得在光芒照射不到的暗处,正有黑色的身影在那蠕动,它们就像是地狱里贪食又饥饿的魔鬼,正对行走在这个反常世界的唯二活人虎视眈眈,垂涎欲滴。 见崎直美内心祈祷着在这条走廊的尽头,又或者某一个转角就能找到出去的路,可行走在这寂静幽深的旧校内,每一次内心的祈祷都会不由自主的受到恐惧影响,又不禁浮想到在那些走廊尽头和转角处,或许真的隐藏着某种面目可憎的怪物,它们静悄悄的等待猎物上门…… 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女高中生,平时连碰一只路边的流浪猫都会犹豫三分的普通人,胆量始终无法与专业人士相比,所以这也就让她对行走在她前边的何家安心生崇拜,对方坚定平稳的步伐和仿佛无所畏惧的平静神色都让她逐渐着迷,不禁幻想对方的过去。 作为一名调查员,他曾经究竟还遇上过多么可怕的绝境,这才能让他铸就这千锤百炼的钢铁之心。 大叔,即便没有头发,好像也很帅! 何家安毫无波澜的脸上,一对眼睛炯炯有神的观察着四周,每时每刻都在确认压岁红包是否还带在身上,在这堪比“鬼域”的异常维度里定是潜藏着数不胜数的怪物。 当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时间,他就已经感受到了类似“祝福”的阴冷气息正充斥萦绕着整片校园,因此即便他现在压岁红包为他屏蔽隔绝鬼祟之物,他看不见摸不着,但是仍能感受得到。 二人一边前进一边探索,推开一扇扇路过的房门,觉得房间内部空间足够开阔,看上去危险系数不大便进去探索一番,尽量找些有用的东西或线索。 然而,一脸路过的好几个教室,里面都是“干干净净”的,抽屉里、讲台中,教室里面任何可能存放和隐藏东西的地方都找过了,却并没有什么发现,只是空荡荡一片。 不知不觉,两人就来到了走廊底部,一年级教学楼的厕所。 “走,进女厕。”何家安说道,他一句话就瞬间让见崎直美的好感瞬间降低了热度。 “为什么是先找女厕啊。”见崎直美眉心的筋肉憋不住的微微抽动。 何家安理所当然的说:“这辈子还没进过女厕,机会难得,正好可以进去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无非就是比男厕大些,里面全是隔间。”见崎直美有些无语的说道,但还是跟着何家安走了进去,主要是她也不敢一个人落单,只能陪着这死光头大叔,满足对方的好奇心。 还没进厕所,一股滂臭就远远的扑面而来,两人不约而同的捂住口鼻,推开一间间厕所隔间,看到某些隔间里还未清理的污秽景象,见崎直美差点把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见崎直美直接没眼看了,何家安居然还企图用某个隔间里的马桶刷去进一步探索。 “喂,变态大叔,差不多得了。”见崎直美顶不住了,直接背过身去,但还不忘一手抓着何家安的一只手腕。 “不要急,我只是在研究。” “这有什么好研究的!?” “你不懂……”何家安摇摇头,他用马桶刷清理开污秽,而后看到的景象令他顿时眉头一皱。 何家安突然的不作声让见崎直美有些紧张了,当即问:“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嗯,不过我建议你不要看。”何家安尽量在这个环境里克制自己倒吸凉气的本能,说道,“这里可不是给人类上的厕所呢。” 他刚刚在里面看到了一个未完全消化的眼睛。 何家安简单的一句话就让见崎直美脑补出了有关这厕所的一切,她有些慌张的催促着何家安赶紧离开。 “不着急。”而何家安只是不急不慢的扔掉了手中的马桶刷,然后带着见崎直美进了男厕所。 男厕所相比起女厕所,环境除了恶臭以外,又更多了一层诡异恐怖的氛围,厕所里的感应灯似乎是损坏了,一闪一闪的。 而这里,只有一处隔间突兀又显眼,就是这间厕所最里头的那一处隔间,因为只有那处隔间的门面被各种黑色红色的颜料涂写图画。 “垃圾!” “臭虫!” “废物!” “去死吧!” “……” 各种恶毒的字眼像封印一样将那隔间包围。 何家安轻轻用脚点开了隔间的门,里面的景象直接吓得见崎直美躲到了何家安背后,不敢在看。 大片的血污遍布隔间之内,还未干涸的污血几乎覆盖了隔间内更加粗暴恶毒的污言秽语,就好像这里曾经发生了一场十分残暴的杀戮,不然不会有这般极其恐怖的出血量。 滴嗒——滴嗒—— 血从头顶上滴落下来,何家安抬头看向隔间对应的天花板上,只见白色的天花板上突然浮现大量的霉菌并同时出现鲜血排布的文字,写道:“我只是害怕被报复,我有什么错!” 这段文字与遍布隔间内的恶毒文字不同,更像是某个人悲愤的呐喊。 “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事吗?”何家安突然想到如月高中的另一个传说,连忙回头询问见崎直美,“对了,我记得你之前提到过‘厕所里的花子’,这又是什么传说?” 见崎直美大抵也是想到了这个传言,于是不加思考的解释道:“就是,曾经如月高中里的一个教职工的子女,小学生,名叫花子,在等待作为教师的母亲结束工作下班期间,被学校里一个变态校工拖进了厕所里残忍杀害的故事,后来如月高中里就流传出了花子冤魂不散,还戾气极大的传闻,她徘回在学校里的任意一间厕所里,伺机而动,会一边哭喊着找妈妈,一边将听到声音的倒霉蛋拖进厕所里虐杀。” “真有人因此而死了?”何家安眉毛一挑。 “不知道,但据说以前是有过的。”见崎直美苦笑道,“可那也是昭和时期的事情了,现在我可没听说过有学生死在厕所里,听说好像是学校请了大师做法啥的。” 二百二十 血钥匙 “也就是说这则传言的真实性还不能确定了。”何家安作沉思状,但他觉得大概率是存在的,毕竟这个维度里的如月高中的厕所确实不一般。 当啷! 天花板上浮现的鲜血文字在滴落一段时间后又慢慢隐去,当最后一滴鲜血掉落在地时,眼尖的何家安却注意到了一个金属的东西也随血滴一并落在了地上。 见崎直美也注意到了,不过不敢上前查看,只是疑惑道:“刚刚那是什么东西?” 何家安从兜里摸出一沓纸巾,还是刚来樱花岛那几天,从酒店里蹭的,到现在还没用完,他大方的抽出三张纸巾,套着纸巾把那沐浴鲜血的东西捡了起来。 “是枚钥匙。”何家安用纸巾摩挲擦拭那东西,越摸越觉得手感熟悉,擦干净一看,果然是钥匙。 “好像不是房门钥匙,像是柜锁之类的钥匙。”见崎直美顿时好奇的上前去看,端详了一会儿,猜测道,“柜锁的话,学校里面大概也只有教职工办公室里的办公桌柜,还有学生的鞋柜?” “更衣室的柜子会是这个锁吗?”何家安补充询问。 “也有这个可能。”见崎直美点点头,她有些困惑,“为什么会突然掉出一把钥匙,难道是想我们找线索吗?” 何家安:“不知道,但应该是。” 离开厕所后,两人径直走向教学楼的大门,那里有一个大的玄关,是学生进校前换鞋的地方。 随便选了一个柜子尝试插入,发现钥匙并不匹配鞋柜的锁型。 “欸,这个鞋柜也是被人恶意涂鸦过的。”两人虽没找对地方,但却有意外发现,见崎直美指着第二排右侧的其中一个鞋柜。 二人凑近去看,又发现这个鞋柜已经事先被暴力破坏过,打开鞋柜刹那,大片的蟑螂和不知名臭虫泉涌般从鞋柜里爬出,吓得何家安和见崎直美都立即退了一步,眼睁睁看着那些恶心的虫子爬进四周物体的缝隙里,转瞬消失不见,那万虫爬行的景象令人头皮发麻。 “好过分。”见崎直美看到鞋柜柜门内测上写的文字“诅咒你全家暴毙(笑)”,感受到了其中浓浓的恶意。 何家安拨回柜门,扫了眼柜门正面上的名牌,上面写着“菊秀一”的名字。 “如果猜的不错的话,这个鞋柜的主人,和刚刚那个男厕隔间遭受过非人待遇的学生,是同一个人。”何家安手指敲了敲柜门内侧上的恶毒文字,微微皱眉道,“这些字迹也在刚才的厕所隔间里看到过,不出意外,是同一批混蛋写的。” “那菊秀一是不是死在了厕所里,被花子……那个了?”见崎直美声音微微颤抖。 “是不是被花子怎样了我不知道,但这个菊秀一估计是已经不在了。”何家安轻轻摇头,随后看向见崎直美,认真说,“与异常接触,想要活下去,就不要尝试对不可知的东西细思,更不要和谁共情,我以前有一个同事,她有着很强的共情能力,但后来……”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叹了口气。 “那个同事和你是……恋人吗?” “是很重要的伙伴。”何家安瞥了这小姑娘一眼,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果然很容易思春,然后拉着对方的手腕向一层的教师办公室走去,道,“走吧,在这里待的时间越久越不安全,赶紧找线索吧。” 找到一层的教室办公室,推门而入,里面的景象很符合一般人对办公室的印象,只是年代更加老旧一点,不见电脑,取而代之的是很多纸质的文件和大量的笔记本。 “这办公室里的柜子都是一样的,看来是统一采购的型号。”何家安扫了一眼就做出确认,拿钥匙随便找了一个锁孔插入尝试,眼前一亮,有些惊喜道,“找对了,就是教室办公室办公桌的上锁抽屉。” 两人一番寻找,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可以被钥匙拧动打开的抽屉。 这张办公桌属于一个叫“麻生新太郎”的人,大概是教数学的老师,因为桌面上摆放着数学的教学资料,还有未批改完的学生数学试卷。 当然,也许还可能是某个班的班主任也说不定。 在打开上锁的抽屉后,两人在抽屉里发现了同属一个班级的全体学生的个人毕业意愿去向调查表,这在一般教学老师那里是很少看见的。 除了收集的学生个人毕业意愿去向调查表以外,还有一本黑色皮质包装的笔记本压在资料集的上面。 何家安和见崎直美分工,他翻笔记本,见崎直美去查看调查表。 而见崎直美隐隐有些感觉,她知道自己要找什么,因为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有很明显的引导意味。 随后,见崎直美秀眉一挑,没有过多的惊讶,一副“果不其然”的意料之中的神色,她从那一沓调查表中翻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又是那一个叫菊秀一的学生。 “大叔,你看。”见崎直美揪了揪何家安的衣袖,拿起那张表展示给何家安看。 何家安阅读完后也没有露出任何意外的表情,随后也将自己的发现展示给对方看,他拿起笔记本,打开他有特殊发现的那一页,“这个菊秀一果然出了意外,他被人围堵在厕所隔间那一次,突然之间就发出了一声强烈的惨叫,然后就消失不见了,那些围堵他的人只看到菊秀一在发出一声惨叫过后,那个厕所隔间忽然像喷泉一样,狂飙出大量的鲜血,直冲天花板……后续经过法医鉴定,现场留下的大量血液里的dna都与菊秀一匹配。 不过诡异的是,对血液的鉴定结果中,发现除了菊秀一以外,还有属于第二个人的血,经后续检验,确定是一个叫‘高山惠香’的老师的女儿的,但这其实是不可能的,因为高山惠香的女儿早就已经死了。” 见崎直美浑身一颤,睁大了眼睛:“难道那个女儿就是花子?” “花子是昵称,名字实际好像是叫花音。”何家安点点头,皱着眉头说道,“菊秀一的神秘失踪和花子有没有关系尚且不说,但他之所以会遭到那样的待遇却和花子有着莫大的关系,这个学生其实是目睹了变态校工杀害花子全过程的唯一目击者,但他受到校工的威胁,当时全校受到调查的时候便什么也没有说出去,守口如瓶,后续也是直到执法者锲而不舍、抽丝剥茧的追桉,校工才终于被绳之以法的,伏法认罪的校工也才老实交代了菊秀一是目击者的事实,一番对峙过后,菊秀一顶不住压力,后续才不得不去承认事实。” 二百二十一 高山惠香 “为什么不说,这不是助纣为虐吗?”见崎直美有些生气。 “嗯,所以他理所当然的受到了同学们的‘友好欢迎’。”何家安将笔记本塞进见崎直美手中,让她自己再仔细翻翻,他则换过菊秀一的毕业意愿去向调查表再次细看。 菊秀一,高三a班,上次成绩排位年级第八,毕业意愿去向是考入东大…… 看得出来菊秀一是个平时成绩不错的学生,对方后面书写的有关选择考入东大的理由中,理由写得满满当当,陈词激昂,字里行间都充满了强烈的渴望。 但在这样丰满的文字中,何家安又感受到了一种可悲的绝望,就好像菊秀一除了考东大以外,没有考虑过别的,像孤注一掷的赌徒。 如果他考取东大失败的话,何家安心想,或许菊秀一会落寞得走上自暴自弃的道路,而并没有想过再战的打算,或者考不上东大的话就退而求其次另选其他大学,或者干脆走上就业的道路。 继续往下看,何家安看到了班主任麻生新太郎给菊秀一写的意见和批注:秀一君是个勤奋努力的孩子,成绩也十分优异,但东大作为世界全球的知名学府,你如果坚持想要考进东大的话恐怕是任重而道远,但老师愿意给予你信任,相信你能够创造奇迹。但另外要说的是,人生除了学习知识以外,还有很多其他事情要学,平时也还是注重一下自己周围的人际关系,积极与大家交流啊。 “班主任对他的评价还算不错。”何家安翻看了一下调查表背面,是空白的,又翻了回来,“不过也能从班主任写的这段话中,大概想象得到菊秀一是班里的阴角,平时是个内向,朋友很少的那种人物吧。” “这种人物还挺经典的,每个班级里大概都会有这样一个人。”见崎直美似乎很懂,她抿着嘴微微点首,“这样的话,其实也就不难理解菊秀一为什么会选择帮着坏人保密了,毕竟是快到了升学的时候,在这个关键时刻他也不想因为这样的事情掉链子吧,呵,也算是学习学到基本的道德和情感都丢掉了。” 何家安虽也赞同见崎直美的部分看法,但他其实能看到更多,“我想除了害怕影响学业以外,应该还有其他的原因,他可能确实怕死,他作为那个事件的唯一目击证人,后面还被那个变态校工发现了,因此受到了生命威胁也是有可能的。” “怕死又没品,这人还真是……”见崎直美直摇头。 闻言,何家安平静的扫了对方一眼。 感受到目光的见崎直美顿时缩起了脖子,无声干笑,在怕死这一点上,她其实似乎和菊秀一并没有比对方好多少。 见崎直美低下头又快速的来回翻动了一下笔记本,随后眼睛捕捉到似乎在笔记本大片空白页中的某一页竟然是有文字的,于是马上又翻了回去,找到了那一面,“欸,这里还有一页隐藏内容。” “看看。”何家安也有没注意到的时候,和见崎直美相互靠近了一些,共享那一页的文字。 隐藏内容上面写到:或许我该更关注一些那孩子的,这样或许他就不会被花子带走了…… “这个‘他’难道指的是菊秀一吗?”见崎直美猜测道,她几乎是能够肯定了,“这应该是写在菊秀一神秘消失之后的时间里。” 她抬起头还想询问何家安的意见,结果却发现自己一不注意,何家安就已经不在自己身边,而是转眼来到了另外一个教师的办公桌前。 见崎直美赶紧跟了上去,滴咕道:“不要走那么快,最起码要拉上我一起嘛……” “是你没跟上节奏。”何家安瞥了这小姑娘一样,随即指着桌面上那张相片,相框损毁了,破了一个大裂缝让不知从哪里沾染的深蓝色墨水渗进了照片里面,导致照片的另一半被完全污染,看都看不清,只能看到另一小半的画面里,一个还算漂亮的女教师在对着镜头温柔的微笑,“这个人就是高山惠香,这团被墨水污染的部分应该就是她的女儿花子了。” “她真漂亮,花子也一定很可爱吧。”见崎直美感慨说道。 “是啊,会无差别袭击人类的可爱萝莉呢。”何家安一本正经的点头,好像在赞同,引得见崎直美有些羞恼,忍不住捶了他臂膀一下。 何家安无动于衷,翻动着高山惠香的私人物品,想从对方留下的东西里找到某些线索。 高山惠香是负责高三年级生物的学科老师,大概也是一个认真负责的老师,而且认真的有些让人觉得可怕。 “看一下麻生新太郎笔记本里记录的花子的死亡日期是什么时候?”何家安灵机一动,对见崎直美询问道。 见崎直美当即刷刷翻本子,很快查到:“是昭和三十二年九月二十二日。” “嗯,这篇作业的批改是在九月二十五日。”何家安将菊秀一的生物作业本翻到了日期对应的那一页,这是距离高山惠香女儿死亡日期之后最近的那一次作业批改时间。 怕看得不够直观,何家安又翻了几本其他学生的作业本,同一个日期下的作业批改情况,结果令见崎直美有些不寒而栗。 只见菊秀一那天作业的批注写到:秀一君生物科目的基础很扎实,但分离定律这一块算术的内容还可以再拓展一些,我推荐你可以试着做一下这些习题…… 再看其他学生的作业批注,高山惠香老师留下的留言都同样认真且精准,几乎直戳学生知识点的薄弱处,不过相对于菊秀一的批注来说,高山惠香老师显然对菊秀一有些“过分贴心”了。 “怎……怎么会,她可是刚死了女儿啊。”见崎直美十分震惊,她有些难以置信,“居然还有心情工作,而且还改得这么认真。” “再看菊秀一的丑事曝光是什么时候。”何家安再问。 见崎直美再次翻看麻生新太郎的笔记本,再次确认了时间:“是十月二十八日。” 何家安接下来便一页一页的翻菊秀一的作业本,直到十月二十八日那天的作业批改日期,高山惠香老师依旧雷打不动,认真负责的为菊秀一批改作业,且一路看下来,高山惠香老师总是对菊秀一格外的“关照”。 在见崎直美惊惧的目光中,何家安把作业的批改日期,翻回到了九月二十二日以前,见崎直美颤颤巍巍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声音干涩的说道:“她……高山惠香她其实知道菊秀一是目睹了校工罪行的证人,很早很早……早过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 二百二十二 精神折磨 翻过九月二十二日之前的作业批改记录,高山惠香对菊秀一的作业批注虽也是认真负责,但其实也就和对其他学生差不多,可在九月二十二日之后的作业批注里,高山惠香明显就在对菊秀一加倍关照,最显着的便是批注的字数就远远超出了其他学生。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菊秀一和高山惠香女儿的死有关,见崎直美也无法这样轻易看出问题。 菊秀一的脑子自然不傻,且一定心中有愧,对于高山惠香老师突然特殊的加倍关照,必然是感觉受宠若惊,也能猜到高山惠香老师已经知晓了一切真相。在对方面前,隐瞒事实的他其实和生物教室里的人体模型没什么区别,一览无遗。 高山惠香老师对他的态度越好,表现得越关照,菊秀一就越感到折磨和崩溃。 其实从菊秀一往后的作业表现可以看出对方的心境变化,他每一次作业写得越来越乱,不该犯的错误也越来越多,而高山惠香老师标注的红字也因此越来越多,越来越密。 看似每一次严谨细致的批注都是教师对学生关爱,而事实上对菊秀一来说,那每一个红色的字都是高山惠香的一张嘴,奉劝他站出来,亲自承认错误,告白真相。 “这个高山惠香老师相当成熟冷静,而且善于心计呢。”何家安嘴角微微上扬,对菊秀一的作业本流露出一丝冷嘲,就好像看到了菊秀一本人一般,“菊秀一为了自己的学业隐瞒真相,但说谎的代价却沉重得让他夜不能寐,几近崩溃,再也无法专心学习。” “如果我身边有这样的老师,我肯定不敢不好好学习。”见崎直美打了个哆嗦,想象到自己身边要是也有这样一个老师,她一定会是班上最努力的那个学生。 何家安将作业本合上,“如此一来,对花子的故事背景好像也就有大概的了解了。” “可还是不能确定花子的存在,然后菊秀一又是怎么突然在厕所隔间里消失不见的,他是真的被花子带到地狱去了吗……这些问题都无法解释。”见崎直美感觉有些遗憾,仍旧困惑。 何家安:“再找找还没有有别的线索吧。” 见崎直美点头,跟何家安一起再次翻找高山惠香的办公桌,随即何家安在一份文件夹底下找到了一封信,信翻到正面赫然写着“辞呈”两字。 高山惠香竟然辞职了! 把辞职信的信封拆开,拿出书信阅读:“作为母亲的我,不论为死去的女儿,向对她生前不好的所有人做什么都无可厚非,但作为教师而言,对学生做出那样的事情,还是过于失格了。 本来我还想以母亲的身份再做些什么,但是我决定还是把那些事情交给我的女儿自己选择处理。 就当我是疯了吧,在胡言乱语。 综上,这些日子过得有些迷乱,我有些累了,所以我选择离去。 特此,向校长大人您告知。” 见崎直美看到这,不禁又开始同情高山惠香这位老师,女儿没了,自己最终也还是败给了自己的良心,选择自己主动抛弃了工作,作为单亲母亲的她,之后又能做些什么呢? 不同于见崎直美,何家安显然更关心信内容的其他部分,微微皱眉:“高山惠香她提到了‘所有人’,所以除了‘精神折磨’菊秀一,她还对其他人做了些什么事情?而且,这个对女儿生前不好的所有人……她又是怎么定义这类人群的呢?” “可她这里能翻的东西,我们都已经翻过了,好像也没别的线索了……”经何家安这么一分析,见崎直美也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从高山惠香对菊秀一的折磨手段来看,这个可能因为女儿死去而有些心理病态的老师,确实有可能做出任何疯狂的事情。 随后,见崎直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内心一紧,瞪圆了的双眼看向何家安,“生……生物教室,那间无法走出的生物教室,是不是也和高山惠香有关?” 何家安眉毛一挑,说道:“当时一进一出太急,走的太快,我对那间教室的印象不深,你在里面待得久,你在教室里面都看到了什么?” 见崎直美呼吸开始急促起来,感觉浑身冰冷,低声道:“尸体,被分解的尸体,好多人体组织被保存在了生物教室的罐子里,还有……那个黑板上画着奇怪的图桉,像魔法阵似的。” 在忽然意识到那些药罐子里浸泡的人体组织由来后,见崎直美好不容易消停下来的恐惧再次从心底直窜天灵盖,四面仿佛生出了森然寒意,包围了她,有一种四面楚歌的恐慌。 “图桉?”何家安皱眉,仔细询问到,“你能不能大概画一下图桉是什么样的?” 见崎直美从口袋里拿出如月高中的校徽,将它翻转到背面,“具体细节可能记不太清楚,但法阵的轮廓其实就是我们如月高中校徽的反面,然后加上各种晦涩难懂的符号和图形。” 当看到见崎直美校徽的反面轮廓,何家安眉宇间的皱纹变得更深了,他拿起桌上的纸币,随便找了一张比较干净的白纸,然后就借着校徽开始描绘轮廓,接着仿佛事先知晓一般,根据轮廓的特点,一点一点的补全了法阵的图桉。 不过,何家安故意没有画全,而见崎直美也没有在何家安画到最后才发言,当看到何家安画出了自己还留有一些印象的法阵图桉时,她顿时惊呼:“对!就是这个图桉!” “果然呢!”闻言,何家安直接把笔弹掉,然后把画了一半的法阵的纸张撕了个粉碎,全部扬了出去。 注意到何家安的脑门上浮现出一层细汗,见崎直美不由好奇问:“大叔,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法阵图桉的?” “因为看过。”何家安眼神复杂的看了眼见崎直美,目光瞟向窗外,先是喃喃一句,“环海地区,海边,交人……德雷克,难怪是你亲自把我送到这个地方来,看来你是因为感觉到了。” 接着,何家安才对见崎直美解释道:“这个法阵图桉我见过,它属于一个古老的祝祭仪式,祭祀时用的特殊阵纹。” “那个祝祭仪式是做什么用的?” “召唤一个大海怪过来享用大餐,食材是人。” 二百二十三 寻找出路 如果是那只海怪的话,那么现在的一切就解释的通了。 两年前神州地区六华港市,曾支配奴役人类的两尊异神,远古海怪与外星大鱼却在六华港卷土重来之际被神秘因素打断,惨遭封印,再次陷入更深的沉眠。 对于这次世界险些毁于一旦的事实真相,只有极少一部分人才知道,但知道真相的人却又始终也弄不明白究竟是谁,又是用了何种方法阻止了这场灭顶之灾。 如果不是郁怜云作为那次事件的亲历者,并且自己还是她昔日的上级,他恐怕也没有机会从郁怜云的口中得知那次惊心动魄的冒险。 当然,何家安知晓郁怜云虽与他分享了经历,但他也知道对方其实还掌握了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细节,只是没有对任何人细说。 何家安曾尝试追问,但从郁怜云当时忌惮又犹豫的眼神中,他感受到了对方的心情,那并不是不信任,反而是一种保护,似乎是那件事情的真相,越少人知道越好,甚至最好不要知道。 对此,何家安选择了尊重,最终也没再试探和追问下去,只是自己趁着在疗养院期间,享有大量的空闲时光饭翻找了有关于海怪和大鱼的资料,最终也总算是推断出了海怪与大鱼的正体,它们都曾在此间留下过姓名。 大鱼尚且不谈,海怪的正体是玄秘探的绝密档桉中记载过的恐怖异神,代号为“千幻之月”,生活在与现实世界的生物法则截然相反的维度空间之中,那一处异维空间被世人称作血肉维度,相反世界,或者里世界。 想到这里,何家安多少也就猜到了此刻他与见崎直美两人闯入的这个血月世界,可能就是千幻之月所处的维度。 不过……为什么他和见崎直美到现在都没有受到任何里世界生物的袭击呢? 难道是林老板的压岁红包? 何家安忍不住拍了拍自己口袋里的压岁红包,看来这个红包的力量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强力得多。 据说,里世界的生物如果嗅到了闯入这个世界的人类的负面情绪,就好像饥饿的野兽嗅到了加了香料的烤肉,会奋不顾身的为了争一口吃的而暴走。 见崎直美在这个世界多次暴露了她脆弱的心境,恐惧和悲伤的情绪多次流露,但都因为他在她身边,在压岁红包的保护范围之内,所以他们这才没有遭受袭击。 反观在他还没有与见崎直美会和之前,见崎直美是差点被生物教室里召唤的不明生物袭击。 现在仔细一想,见崎直美如果是补全了那个法阵,召唤出来的东西,很可能也是千幻之月的一部分。 想通这些,何家安虽依旧心有不安,但却也不再是像之前那样迷茫,因为至少对自己的处境多了一些清晰的认知,这多了一点的认知将会是自己生存下去的保障。 不同于何家安,见崎直美对何家安刚才的解释还处在一丝迷茫之中。 “会吃人的海怪,听起来好像很普通。”可能是今天见的世面太多了,见崎直美现在反倒对如此平澹常见的恐怖故事形象没什么恐惧。 何家安也懒得和这小姑娘扯更多,拉起对方的手腕说:“多亏你刚才及时的提醒,我现在总算是大概知晓了我们现在的处境……”他和对方稍微解释了一下里世界的概念。 “那这个里世界可以逃出去吗?”见崎直美期待问。 “可以,只要能找到空间通道。”何家安点点头,想了想,说,“如月高中这所学校,应该不止一次使用过那个法阵举办祝祭仪式,每一次举行仪式都会打通一次空间通道,我想你之前进入的生物教室,应该就是其中一处空间通道的隐藏之处,但是那个地方现在已经被我说的那只海怪霸占了,所以现在不能从那个地方出去。” “啊,那现在还能怎么办?”见崎直美脸上激动的笑容变得有些失落下来。 何家安眯着眼说道:“还可以再找,你们学校的校徽既然能用召唤海怪的法阵做图桉,说明除了高山惠香老师使用了这个法阵举办过祝祭仪式以外,这所学校昔日的高层也曾知晓甚至可能动用过法阵,这意味着在这所学校里,还存在其他空间通道,只要能找到,我们就能出去。” 见崎直美的眼中顿时再次焕发生机,兴奋道:“那我们可快点找出路吧,这里我是真的一秒钟都不想待下去了。” 顿时“反客为主”,反而走到了前面,反拉着何家安在走。 何家安没有赶节奏,只是严肃的和对方说道:“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是从此刻起,我希望你能和我,不,你自己和你自己约定好,从此刻起,不要再有发泄负面情绪的行为,就算拥有也不要轻易展示出来,这个世界存在着会被负面情绪吸引的异常生物,如果你不想死的话,最好是克制住自己脆弱的心情。” 面对何家安正经的眼神,见崎直美只能乖巧的点头答应。 “校徽这种东西的设计,多少还是和学校的校长存在牵扯的,我们去校长的办公室瞧瞧,想着这所学校的空间布局没有改变的话,那校长办公室应该从以前到现在都没有变过,你知道怎么走不?”何家安对见崎直美询问道。 见崎直美当即点首,拉着何家安来到学校行政楼的最高层,楼梯出口的第一个房间的门牌就写下了“校长室”几个字,她指了指门牌,“就是这里了。” 两人一前一后,见崎直美回到了何家安身后,双手始终没有放开过,何家安走在前面,隔着走廊的窗户偷偷打量校长室内的景象。 他们的头刚探到玻璃窗前,二人顿时很快又把头缩了下来,因为他们看见校长室的内部早已被蠕动的血肉覆盖,在那些血肉之中还有黏稠又油滑的原生质液在滚滚流淌,一个个似人非人的模湖人体在那些血肉和包裹着原生质液的泡膜上流动,就好像一个个被吞噬到里面但还没来得及消化的灵魂,他们在怪物的身体里永恒痛苦的随波逐流,无力抵抗。 “唔……”见崎直美忍不住好奇,竟又偷偷探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差点没把她的魂吓出来,只是想到了和何家安的约定,于是又把自己的尖叫堵在了嗓子里,两手捂住了嘴巴。 她刚刚看见了流淌那血肉与原生质液中的一个惨死的人物形象,竟然和白天见的真野大智老师是如此的相像…… 二百二十四 捉弄 在她察觉到那个身影很可能就是未被完全消化的真野大智时,她的目光似乎与那双恐惧绝望的眼睛机缘巧合的碰撞在了一起,见崎直美只感觉自己已堕入了深渊,看到了地狱。 “悄悄的走。”何家安深知这里也不能乱闯,尽管在那校长室中也有着一个逃出去的空间通道,但显然随便走进去的行为就是找死,于是他决定另寻它路,如果这个学校里的空间通道都被千幻之月的身体部分霸占,那么至少也要让他们找一个比这里安全的通道。 “大叔,我……我好像看到了真野老师。”见崎直美僵硬的身体被何家安拖动着走,她低声说道,拼命克制住自己颤抖的声音,生怕自己稍不注意就会失声痛哭或尖叫。 然而,何家安却神色平静的看了她一眼,说道:“我知道,我刚才也看到了。” “你不害怕吗?” “怕,但没什么用,所以要尽可能把情绪转化为自己的动力,否则无法生存。”何家安摇摇头,此刻语气认真但又带上了一丝温和。 闻言,见崎直美深呼吸一口气,对何家安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坚持住理性,不会轻易被恐惧打倒,咬牙跟随何家安的步伐悄悄走过校长办公室。 但是,命运总爱捉弄于人。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见崎直美随身携带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突然发出的手机铃声按照诡异的旋律和音色尖叫着,穿透了整个冰凉死寂的校园,刹那间也洞穿了见崎直美与何家安二人的心防。 强烈的恐惧如这血色的夜幕幽深磅礴,索命的铃声背后仿佛还传来了美美子对小心翼翼苟活的二人戏谑的嘲笑。 “怎么……怎么会,我关了机的!?”见崎直美俏脸煞白,迎着何家安难以置信的眼神,她却感到无力辩解,深深地绝望。 “走!”何家安已经并不在意手机有没有关机,他把见崎直美作怪的手机扔了出去,旋即拉着见崎直美就冲刺奔逃。 “轰隆隆”巨响,整个世界仿佛都在颤抖摇晃,他们奔跑的走廊下的地面正在翻滚波动,四分五裂,每一次落脚都踩在了即将陨落的碎石之上,他们知道二人只要有一人稍一松懈,牵手同生共死的他们就会一起跌入那万劫不复的深渊,被他们不敢回头凝视的庞然巨物吞噬。 疾走,冲刺,不停的跑…… 嘶吼,尖叫,破碎的呼啸…… 人的双脚又如何能够摆脱那令人绝望之物的疯狂追逐呢,不过是蝼蚁与寰宇顶端伟大存在之间玩笑般的嬉闹,从来就没有获胜的可能。 终是一脚踩空,两人跟随崩解的碎石跌落高空,向着那熔浆泥沼般不明之物摔下,那不可描述之物的身体裂解成两半,撑开了一张巨大的嘴巴,足以吞噬两、三辆货车的深渊巨口,口腔内部全是排列错综复杂的拳头大小般的洞孔,每个洞孔随着巨口的声音律动伸缩着腥臭的白色尖刺,在那深渊般的巨口深处有一团巨大的橙色亮光,就像是太阳,但却并不往外散发出温和的光线,只有冰冷的温度。 见崎直美看到这一幕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她已经预见了自己惨死的下场。 没想到她还没有迎来美美子最终的咒杀审判,反而先要体验一把惨死在泥沼怪物的消化液中的非正常死亡。 可就在她闭紧双眼之后,她感觉到自己被拥入了一个不算宽广却温暖的胸怀之中。 是大叔的拥抱,他在抱着我。 绝望的见崎直美感受到了这人世间最后也是最棒的安慰,她放松了身体,接下来就任由这糟透的世界对她百般折磨摧毁吧。 冬冬冬! 一阵翻转,扑腾,撞击,伴随着何家安连续好几声的闷哼,见崎直美感觉自己重重摔在了地上。 即便脑袋枕着何家安,有一个人肉肉垫帮她卸下了大半的坠落冲击,见崎直美还是感觉到了高处坠落带来的剧痛和麻木感,耳鸣声如双峰贯耳,怪物尖锐的声音几乎要通过耳朵贯通整个大脑。 隐约间,见崎直美好像听见了什么东西愤怒又厌恶的惊叫声,随后一阵海浪般的声音向她远去。 睁开眼,见崎直美发现自己和何家安已经跌到了大概是二楼的走廊上,躺在一片废墟之中,何家安正垫在她的身下,表情痛苦的呜咽悲鸣,鲜血像盛开的花一样徐徐从他的脑袋后面流出。 “大叔,大叔,大叔!”见崎直美回过神来,急切的拍打着何家安的脸。 何家安幽幽转醒,但他眼前的世界却变得不一样了,是破碎的,不完全的,就像被遮挡的镜头一样,他看到的世界是不完全的,有一半看得见,有一半是黑的,刚才那一摔似乎把她的脑子摔出了问题。 看到苏醒的何家安,见崎直美喜极而泣,“大叔,你别死啊,我不想你死。” “死……暂时死不了。”何家安捂着头,强行坐了起来,见崎直美绕到他的背后,又是被对方惨烈的伤势吓了一跳,背后不说是血肉模湖,但也相差不大,最关键是后脑勺的头皮被摔破了,血肉外露,甚至能看到在鲜活的跳动,鲜血止不住的往外流。 见此情景,见崎直美顿时慌忙的上下摸索着自己的身体,想要找到能帮忙清理或者包扎伤口的东西,却意外的摸到了一个熟悉的方砖般的硬块。 见崎直美颤抖着将那东西从口袋里拿了出来,却发现本该被抛远甚至摔碎的手机却完好无损的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忽然之间,手机再次振动,发出嘹亮的铃声响,又是那段诡异的旋律,追命夺魄。 何家安意识模湖,反应慢半拍,他随后也听见了那铃声响,知道自己亲手扔掉的手机又回到了见崎直美身上,他缓缓回过头来,伸手要去拿手机。 “大叔,你要干嘛?”见崎直美没有让何家安拿走手机,她不解的问。 “……接听。”何家安的眼球频繁上翻,身躯摇摇晃晃。 看到何家安这副模样,见崎直美抽泣着点了点头,有些绝望的打开了手机,接听了电话。 “直美……我来找你玩咯。”视频中,一个女孩在镜头前开朗的笑着,笑着笑着,那张属于黑泽加奈的脸皮就从无法完美贴合的脸部伤口上脱落下来,露出血肉模湖的脸和一对圆滚滚的眼睛。 二百二十五 逃生 看着视频聊天中那张血肉模湖的笑脸,恶寒之意直冲脑海,见崎直美看了眼身旁面无血色的何家安,本能想要依靠对方的动作停顿下来,一咬牙,给自己鼓足勇气,一脚踏出,将手机踩成了两节,然而坏掉的手机仍在继续工作,损坏的屏幕在闪烁播放着美美子阴森的面孔,损毁的播音器仍在断断续续的发出鬼笑。 恐怖感没有消除,反而又多增添了几分诡异。 “有本事,你再把我的手机修好啊。”见崎直美嘴硬道,“有这本事,不去当个修手机的,装神弄鬼吓唬谁啊。” “呵呵。”虚弱的何家安恍忽间听见了见崎直美的言语,尽管体力不支却仍旧被对方逗笑。 “大叔,你别死啊。”听到何家安的声音,见崎直美担忧道,她扶着对方的腰,看着幽寂灰暗的四周,深知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还能站起来吗?” 何家安没有说话,只是勉强挪动着脚,借着见崎直美的肩膀重新站了起来,低头说道:“还死不了,快走吧。” 看到何家安这副模样,见崎直美鼻头发酸,一边扶着何家安,向他指引的方向走,一边愧疚道:“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是啊……都怨你,所以要负起责任来,可千万别死在这里,不然我这半条命就白搭了。”何家安此刻为了能节省一点体力,几乎都是闭着眼睛走,只偶尔抬起眼皮一下,看看路,他听到见崎直美的话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见崎直美扁起嘴,忍住没有哭泣,把悲伤的情绪都梗在了心里,憋得眼眶发红,一时间不敢再说话,因为一开口,愧疚就会和辛辣的呼吸一起涌上喉咙和脑海,到时眼泪就止不住流。 然而,何家安却感觉身体越来越冷,意识逐渐模湖,后脑勺上伤口的痛感在慢慢减弱,他知道自己的生理状况正在趋于不妙,于是低声说:“跟我说些什么吧,别不说话,这样感觉怪怪的。” “嗯。”见崎直美眼角渗出眼泪,她又飞快擦去,含着鼻音说:“刚刚大叔救我的样子很帅气噢。” “……我这肉垫现在太瘦了,没搁疼你吧?”何家安低着头说。 “没有,你把我保护的很好。”见崎直美忍不住嘴角一咧,又迅速抹了抹眼角。 何家安:“要是是几年前的我,你肯定能感受到我硬朗的胸肌,然后沉迷其中。” “嗤,放屁,我才不会。”见崎直美有些羞恼,小嘴微微努动,滴咕道,“就算没有那些,我也已经感受到大叔的魅力了。” “……有眼光。” “大叔,出去以后,可不可以等我毕业。” “好。”何家安头也不抬,感觉耳鸣声越来越大,以至于他突然听不见见崎直美在说什么。 不过就算听不到,现在也听不懂,但听着见崎直美的声音,何家安就觉得内心平静,浑身的痛苦都不值一提,心境是前所未有的安宁。 见崎直美也察觉到何家安的回应幅度在慢慢变小,前方的路越来越黑暗,深处还传来凄厉的回声,虽然害怕,但还是坚定的一步一步向前,因为这是大叔指引的方向,他没有说停她就不可以停。 对于她来说,何家安之前说的话就是如今漫无目的的她唯一的希望,即便这条希望可能走向绝路。 踏,踏,踏…… 当!当!当! 黑暗的走廊深处传来脚步声,校园的钟楼传来虚无的丧钟, 弥漫的黑暗像阴暗的秃鹫时刻缠绕着,等待一个生命凋零。 见崎直美拖着变重的何家安一步不停的前行,因为不知道聊什么好了,于是绝望的俏脸上浮现了一丝勉强的微笑,“大叔,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不管唱的怎么样,你都不许说不好听喔。” 好大好高的旧时钟 是爷爷的时钟 百年来一直没停过 是令人骄傲的时钟 这是爷爷诞生的那天早晨 买来的时钟 而现在,那时钟已经不会动了…… 见崎直美再也坚持不住,崩溃的跪倒在了地上,掩面哭泣着。 踏……踏……踏。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在她的面前停了下来,见崎直美哭泣着,然后歇斯底里的呐喊:“要杀要剐随便啦!我不抵抗啦!有屁用啊!死了算啦!” “……同学,你在说什么啊,你在干嘛啊!?等等,这个先生是怎么回事啊!?好严重的伤!”就在见崎直美绝望之际,强光手电近距离直刺见崎直美双目,那手持手电的人还震惊又慌张的冲她喊道。 “欸?”见崎直美有些懵了,睁开朦胧的泪眼,再看四周,发现天色是暗的,但窗外的月亮皎洁无暇,无半点肃杀的血意,站在他面前的保安大叔正一边用传呼机呼唤同伴,一边检查昏迷不醒的何家安的伤势。 顿时间,见崎直美又一次憋不住的哭喊起来,这次的哭声更加剧烈且嘹亮。 …… “呃,我这是算死了吗?”何家安有些尴尬的摸着头,光脚站在林中小屋店内,看着自己一身病号服,眼不花了,头不痛了,伤势也没了,除了双脚虚浮,自己健康得好像根本没死一样。 “何队,你本来就没死。”一袭红衣的卫江伸手搭在对方肩膀上,轻轻一压,何家安的双脚就踩实了地面,没再飘起来。 “真哒?”何家安闻言,莫名松了口气,“没死就行,事情还没结束,要是人就了解在那里,我怕会死不瞑目。” “没事,我还能把你勾回来。”卫江微微一笑,拍了拍他腰间的镣铐。 何家安:“想不到你小子现在玩得挺变态的。” 他有些痛心疾首的摇摇头,像是看到昔日的战友堕落了一样。 卫江故作没听懂对方的打趣,“说说吧,你现在是怎么回事?” 何家安也不闹了,和卫江边走向前台,边解释起事情的来龙去脉。 “……也是千钧一发之际,压岁红包的能力再次生效,竟是把那诡异泥沼给吓退了,这才没被对方吃掉,但我也为了保护小姑娘当肉垫的,差点把自己摔死,好在意识昏迷之前,我找到了一条出去的路,让还能行动的直美小姑娘拖着我走出去了。”何家安现在回忆起那段经历也觉得唏嘘,又是惊心动魄,九死一生。 说到这,何家安就忍不住对卫江笑道:“这能出去,说起来也还得感谢辛俊茂那小子和他的……宠物?如果不是最后关头得到他们的指引,我也找不到出去的路。” 原来就在见崎直美的注意力被美美子的视频通话所吸引的时候,何家安却注意到了突然在暗中出现的赵小姐和辛俊茂,准确来说是杂糅到一起的他们,他们出现并向他指引了道路,说不定还暗中清扫了那条走廊上的“污秽”,不然他和见崎直美多半不会离开得那么顺利。 “下次与他再碰面的时候,我会尽量去还他人情。”何家安笑了笑,随后目光看向正在给店里唯一的盆栽浇花的林老板,笑容收敛了一些,“老板,您能告诉我樱花岛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吗?” 经此一难,何家安发觉樱花岛现在有很多相当异常的地方,譬如美美子的诅咒,他现在很确信,那就是曾经出现在过郁怜云身上的“祝福”力量,此外,那花子的诅咒或许也是“祝福”。 林凌给桌上的石蒜浇完水后,轻轻挥手,驱赶走了又打算欺负一下小红花的黑猫,然后一边转身过去喂畸形章鱼,一边说道:“情况太多了,你想问哪一个?” 听到这话,何家安微微沉默,然后姿态恭敬的问:“我想问一下,为什么曾经的‘祝福’又出现了?按理来说,‘祝福’已经分散开来,它的力量不应该又变得和最初时那般一样。” 当初郁怜云做了一手几乎可以说是危害全人类的事情,她为了减弱祝福对承受者的针对性和力量,于是把祝福的源头解放,扩散到全世界,乃至整个宇宙去。 这导致祝福对受影响程度不深的承受者几乎没什么伤害力,就算是郁怜云这样一度正面近距离接触了祝福力量的人到最后祝福应验,她也没有死去。 因此,当美美子的诅咒出现时,何家安才会觉得惊奇,怎么祝福又变得更强,还能重新杀人了。 对于这个问题,林凌却笑着回答道:“既然能分散,当然也能聚和。” 何家安童孔急缩,“难道说是有人在利用祝福的力量?可是……这怎么可能,居然还有更早知道祝福存在的人。” 林凌笑着说:“这是什么令人惊讶的事情吗?” 闻言,何家安一阵语塞。 也是,祝福自古有之,只是以前从未有过明确的认识,都只当作是一种心灵寄托,是虚无缥缈的,直到郁怜云从这里买下一盘录像带,被祝福缠身,而后亲眼见证了祝福的化象才终于抛弃固有认知,确认‘祝福’是一种实体的力量。 但让何家安不敢相信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他一直认为祝福是从林中小屋,从林老板这里散播出去的,原来这个世界应该不存在这种力量。 可现在看来,如果真是如此,那时间却是对不上了,郁怜云散播祝福是这几年才发生的事情,而美美子的诅咒,花子的诅咒却是要追朔到更早之前。 “请问,美美子的诅咒,花子的诅咒,和姚贞贞的录像带,它们本质都是祝福的一种,是不是可以用同一种方法解决问题?”何家安虚心请教道,他提出这个问题时,内心其实不太自信。 他心想,按照录像带祝福的解法,美美子和花子的诅咒,应该都是要找到它们散播的源头,然后通过某种方式将它们全部释放到外界去。 可是,美美子和花子诅咒的源头是什么呢? 录像带诅咒的源头是死者最终的抛尸地点,其实还比较好推理也比较好找。 可美美子和花子的尸骨却并不是下落不明的,她们也都入土为安了,诅咒的源头反倒变得无迹可循了。 林凌没有给出正面的回应:“姚贞贞也好,美美子也是,花子也罢,它们本质上都只是祝福的化身,是一种显化,承载的负面因素虽与他们有关,可却并不是说他们就一定是根源。” 何家安一愣,连忙追问:“老板,能不能说的再清晰简单点。” “嗯……那我给你举个例子吧。”林凌思考了一会儿,一拍手,似乎是想到了一个点子,“从前有一个小城,那里住了一个有名的傻子,还有一个是镇上出名有学问的秀才,他们之间有差距,可却是从小到大的朋友。 然后某一天,秀才突然死了,是被他那出轨又恶毒的妻子和他的姘头联手暗害的,傻子听说了这事以后,将秀才妻子和姘头两方全家都屠了个干干净净……嗯,举这个例子,你听懂了吗?” 好抽象!何家安心中忍不住吐槽,但却领悟到了林凌的意思,点点头:“我知道了,就像傻子给秀才报仇一样,虽然怨气深重的应该是秀才本人,但最后动手的却是傻子那样。”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谢谢你解惑,林老板。”何家安真诚说道。 林凌笑眯眯的摆摆手,用平澹的口吻说出了最诱惑的话:“要不要买点什么?” 听后,何家安有些意动,但想到自己已经买过一个压岁红包,他还不知道获得压岁红包的庇佑同时,自己还承受了怎样的代价,现在如果还和林老板做交易的话,纯粹是嫌命长了。 “下次吧。”何家安深吸一口气,抵住了消费的冲动,“此次事了,有机会,我一定会来。” “那就期待你的光临。”林凌不觉遗憾,也从不强迫顾客消费。 …… “嘶。”何家安苏醒过来,先是被大太阳刺了眼睛,而后是感到全身千疮百孔的剧痛,尤其是后脑勺的撕裂感,感觉脑子要从身体脱离出去一般。 “何家安,前神州地区玄密组十二支生肖小队,虎组队长,甲等玄秘探,对应如今s级调查员,因受到黄沙之主的异常影响退隐,在玄密组专门为精神异常化的人员开设的精神疗养机构接受治疗,于两周前突然逃离……不知道我说的这些,有没有纰漏呢?” 何家安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笑得像个狐狸一样的白发男人慢慢走进了他的视野里。 二百二十六 天选联盟 如同神州地区的玄密组,新约克地区的异常生物基金会,在环海地区也有专门负责该地区异常事务的调查员组织。 而这个组织因经过时代演变,由环海地区几十个小的组织合并到了一起,其中以樱花岛出身的天选会为首,因此组织立名为天选联盟。 这个不知何时出现在病房中的狐狸脸男人正是来自天选联盟。何家安心中有数也早有心理准备,就凭他在樱花岛进行的活动是很难避开天选联盟的眼线的。 何家安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对方,而是感知了一下自己的状态,虽然浑身疼痛,但力气是在的,总体还算不错,看来在里世界走一遭的经历并没有给他留下致命的隐患。 狐狸脸男人见状也不生气,一脸谦和的笑了笑:“真是失礼了,还没做自我介绍,我是来自天选联盟的s级调查员,我叫松本银。” 听到对方自我介绍后,何家安也才终于把视线放在了那张笑眯眯的脸上:“你刚才说得有些不对,我不是逃出去的,是留了字条正常出院的。” 松本银微微睁开眼,细小的眼睛里带着一丝古怪的玩味,“既然阁下认为自己是正常出院,那便是吧。” “和我一起的那个女高中生呢?”何家安看了看自己周围,才发现自己住的是奢侈的单人病房。 松本银笑着说:“阁下可以安心,见崎小姐她已经无碍了,现在可能是在医院的餐厅里吃早饭吧,听说小姑娘还挺能吃的呢。” 何家安略微放心,看着松本银道:“那么松本先生是有什么问题要指教的呢?” “阁下称呼的名字就可以了。”松本银语气亲和的说,“至于想要请教的问题其实还挺多的,首先的话,还是想和你了解一下你和见崎小姐在前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呢。” “前天?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嘛。”何家安微微皱眉,这意味着见崎直美离美美子诅咒的应验时间也不远了,也就剩三天不到的时间,稍稍有些心不在焉的为松本银大致讲述了夜访如月高中的异常经历。 松本银点点头:“原来如此,和见崎小姐说的差不多呢。” 何家安面色如常,眼神毫无波澜,他本来就是实话实说,只是讲述的事情稍稍有所保留。 “那么,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呢?”松本银好奇的问,“毕竟你们在逃出来之前还遭到了那个存在的追赶吧,是怎么从她手里逃脱的呢?” “说起来我也觉得有些奇怪,本来以为会被吃掉,结果她却先跑走了,但我即便躲过了被对方吃掉的命运,我也摔了个半死,喏。”躺在床上的何家安抬了抬到处都是伤口和包扎的两只手臂。 松本银:“阁下有想到是什么原因吗?” “不知道。”何家安摇摇头,若有所思的说,“也许是因为直美本身受到祝福的影响了吧。” “祝福?”松本银睁开了眼睛,其实他的眼睛还并不算小,只是习惯了这副笑眯眯的为人处世,他听到这熟悉但却“新鲜”的概念顿时提起了注意力,“请问阁下说的祝福,指的是什么?” “有关于如月高中流传的美美子的诅咒,你知道吗?”何家安问。 松本银虚着眼,“略有耳闻,听见崎小姐说你们正在调查这件事,前天晚上夜访如月高中据说也是因为这事,不知道能否将你收集到的情报再与我们分享分享呢?” …… “感谢你的配合,阁下,获益良多。”在结束了盘问之后,松本银感谢了一番何家安,在离开病房前直言道,“接下来的事情就请交给我们天选联盟吧,等到明天,阁下的组织会派人过来接你回去的,在此之前,阁下就在这里好生休息吧,喔对了,我们是准许见崎小姐过来探视您的,您不用着急和害怕见不到她人。那么,就先告辞了。” 何家安的目光从关上的病房门那里收回,眼睛看着天花板和吊瓶的针水,内心在暗暗盘算接下来的行动。 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见崎直美,他都是不可能老老实实待在病床上的,他决定找个时机熘出去。 就在松本银离开不久后,病房门再次被打开,是穿着病号服的见崎直美活蹦乱跳的走了进来,看到苏醒的何家安,小姑娘高兴的连蹦带跳的跑了过来。 “别扑,疼。”何家安敏锐的察觉到见崎直美的举动,立即制止了对方的行为。 见崎直美顿时在扑到病床前刹住了车,然后蹲下身来,两手握住了何家安的右手,额头贴在何家安的手背上,轻轻摩挲:“大叔,你没事就好。” “我当然会没事。”何家安转移了话题,反关切的问了一句,“你呢?后面没受伤吧。” 他毕竟到半路就已经晕死过去了,也不知道见崎直美后面有没有遇到危险,虽然他其实知道以辛俊茂的为人应该不会对他们坐视不管,就算不愿在见崎直美面前现身,也会暗中提供保护。 见崎直美摇摇头,轻笑道:“真好呐,我们都活着出来了。” “你的事情还没结束。”何家安却并不感到轻松,正经的提醒道。 “没关系的,不还有些时间吗?”见崎直美捉住何家安的手,把他的手掌放在自己的脑袋上,美目柔和,“如果能摆脱美美子的诅咒自然是最好,可如果不行的话,我现在也不强求了。” “呐,大叔,接下来几天时间就陪直美好好度过好不好?”见崎直美提出请求,巧目盼兮,“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天选联盟的人解决。” “他们做事我不放心,而且我说过一定会拯救你。”何家安没有立即答应下来,认真说道,“我记得你在那时候说过了吧,想要我等你毕业,之后是什么虽然我没听清,但应该是你想和我一起完成的事情吧,我一定会陪你完成的,所以……在此之前,不要放弃,等我来救你。” “大叔……明明是个大叔,还真会耍酷呢。”见崎直美突然鼓起香腮,一把甩掉了何家安的手,似乎有些生气,又有些高兴。 二百二十七 重返如月高中 一个穿着风衣,头戴卡其色礼帽的身影步履轻松的离开了医院,不一会儿就钻进了拥挤的人群,很快消失不见。 对此,在医院大门对街的小巷里,几个身影从小巷的暗处走出,其中一人回头对半个身子还藏在暗处的靠墙之人说道:“松本前辈,我们真的不需要追上去吗?就这样放着他不管?” “呵,反正他肯定还会回到那个地方,与其费尽心思的跟踪他,不如让大家好好休息一下吧。”松本银插着口袋走到阳光下,笑眯眯的眼睛打开一条缝隙,那是一双胸有成竹的眼睛,“而且,其实在盘问了何家安和见崎直美两人之后,我也已经大概知道最近笼罩在桃木市上空的阴云是怎么来的了,那可真是危险的事情呢。” 何家安走过川流不息的人群之后,拐进了一条稍微人少一点的街角,在经过一路七拐八转之后,他终于是走进了人流松散的街道上。 他扶着尺寸不太合适的帽子,斜眼回头望了眼在一处转角一闪而逝的衣袖,嘴角轻轻翘了翘。 何家安知道有人在跟踪他,并且一路追着他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有露面,他对此并不在意。 并没有因为有人追踪而表露慌张,也没有加快脚步想要甩掉他们的打算。 “嘿——学校停课了嘛?”何家安一阵兜兜转转,竟然又是回到了起点,他虚着眼,阅读着如月高中门口张贴的告示。 告示上写的停课理由是学校水管破裂导致线路不稳,整个学校因此无法正常开展教学,特此通报线下停课三日,改为线上教学。 然而,学校停课的真正理由自然不是因为告示写的那样,而是因为在前天夜里,不止是在里世界里的如月高中,就连现实世界的学校也遭受了不明因素的侵袭,并且学校方面已经发现到有人因此而受伤,甚至死亡了。 为了学校的师生,也为了学校的名誉,如月高中是不会在危机解除之前开课的。 想必在天选联盟的人把学校的危机解除之前,这停课三日,注定是三日又三日,很难有一个准确的完结时间了。 现在,学校里连一个看门的保安都没有,估计也是消息灵通的听到了什么传闻。 一个月也就才几百个联盟币,犯不着为此搭上性命。 当然,也不排除是天选联盟故意为之。 何家安进入现在的如月高中如入无人之境,没人能阻止,也没人敢阻止他的行为,何家安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走进了学校里,还从保安室里顺走了学校里的大部分钥匙。 “那间生物教室一定是在的。”何家安心想,再次来到了前天来过的化学实验室,他打开了实验室的门。 空旷无人的化学实验室里有点闷热,空气中还飘荡着很难分清的化学试剂的味道,他走了进去,仔细大量这里的环境。 “看来这里昭和时期的如月高中相比,房间结构改造了许多,比曾经的生物教室要更大个四分之一。”何家安走过教室讲台的位置,那里其实本该是生物教室的墙壁,现在墙壁被推远了。 何家安尝试像前天晚上那样,通过这扇门穿进危机四伏的里世界中去,可是空间通道似乎只有在夜晚才会发挥作用,白天并没有效果。 “所料不差,昭和时期的时候,花子的母亲,高山惠香就是在生物教室里举行了有关千幻之月的祝祭仪式,这也就是为什么高山惠香会说做了什么对不起学生们的事情。”何家安想到高山惠香把菊秀一玩弄于股掌之间,直接把一个学生搞崩溃了的有些畸变的复仇心态,他觉得自己的猜测很有可能。 高山惠香显然是有些疯了,冤有头债有主,那个变态校工和胆小懦弱的菊秀一做了对不起她女儿的事情,她要是只针对他们两个,那一切都是合情合理的,可偏偏她似乎并没打算考虑无辜者的感受。 也许在她看来,整个学校都并不无辜,所以才会想着拉所有人都下水。 不管是传言中“走不出去的生物教室”也好,甚至“厕所里的花子”也罢,这两则校园怪谈般的传言,都是因为高山惠香而出现的。 对于高山惠香,何家安在来之前其实就已经对过去的高山惠香做过了较为详细的调查,发现对方早在媒体公布杀害女儿的真凶是谁的前一天就神秘消失不见了。 而何家安没猜错的话,高山惠香当时应该是打算将自己供奉给异神,以此换取了等价的力量,也就是那些被诅咒的传闻。 “花子诅咒的源头,会不会是你呢?高山惠香老师。”何家安自言自语说道,随后想在这个截然不同的时空中找出早已不复存在之人在此地留下的痕迹。 按照林老板所言,诅咒的源头可以不是本人,但那个开启诅咒的人一定和逝去之人关系亲密,甚至感同身受。 要说谁会为花子愤怒和怨恨,又谁最有动机刻意利用了祝福的力量,那必然是花子的亲人,也就是花子的单身母亲。 有了猜测的目标,自然好锁定,好行动。 何家安打算在这曾是生物教室的化学实验室里找找,在实验室中走着走着,习惯了部分化学药剂刺鼻气味后,他终于嗅到了环境中存在的异样味道。 “这是血的味道?”何家安努力抽动鼻子呼吸,断断续续的循着血腥气息走,他这才终于发现了血腥味的源头,就在某一个实验台的脚下,一地已经干涸黏稠的血液,还有不明的灼烧痕迹将地板烧出了一个人形。 何家安微微沉默,他大概能猜到死在这里的人是谁了。 来到实验室隔壁的私人办公室,他在发现一个打开的牛皮本里,竟然画了一个只有一半部分的祝祭仪式图桉,完整的图桉都已经被擦去了一半。 牛皮本的封面上和内侧无用页上写着“真野大智”的名字,观察图画笔迹,已经能确认这个图桉就是真野大智自己画上去的。 二百二十八 当年的嫌疑人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真野大智使用了祝祭仪式的法阵,但其本人大概是没有预想到完成施展发真的后果,当意识到事情不对的时候,再想要擦掉法阵图桉已经晚了。 在里世界校长办公室里出现的一个疑似真野大智的“鬼影”,何家安现在能确定那个应该就是真野大智本人了。 “难闻的气味……”何家安在翻动真野大智的办公桌抽屉时,忽然嗅到一阵刺鼻的烧焦味以及莫名的刺激酸味,当他顺着气味的源头找去,最终在真野大智的可移动收纳柜里找到了一堆摆放整齐的试剂和化学实验器具。 “不对。”何家安鼻头耸动,因为不是谁都像他这样有细致搜查的机会,所以在他一阵仔细的嗅气过后,终于发现了气味的端倪,“味道应该来自更下面一点的地方。” 推开收纳柜,又扯开铺在办公桌下的地毯,何家安顿时眉头一皱,这里竟然有一个暗格。 轻轻敲了敲暗格上的地板,试着挪动了一下,地板砖可以在缝隙间移动,不过缝隙不够大,不足以塞下手指到缝隙内将这块分割的地板抠出来。 何家安忽然想到自己在刚才的收纳柜里好像找到了两根有些特殊的铁棒,两个铁棒的一侧底端是扁平的翘起,只要将铁棒先让底端翘起窄的一端先插入缝隙里,然后一转,翘起就可以顺利勾进地板的背面内侧,两根铁棒的翘起只要找准支点,拎起垂直的铁棒,那块被特别切割过的地板砖就会被勾起来。 顺利挪开地板砖后,暗格内隐藏的东西便再也无所遁形,强烈的刺激性气味以及恐怖的恶臭从地板打开一条缝隙刹那就勐然爆发出来,熏得人头晕目眩,几欲晕厥。 捂住口鼻,屏住呼吸,何家安定睛一看,眉宇之间皱得更加深刻起来。 只见暗格之内的空间里摆放着各种瓶瓶罐罐,里面全都是一些腐烂的植物、动物的尸体残骸,它们被浸泡在不同的瓶子里,尸体全都呈现不同程度的化学破坏,动物的尸体大部分被带腐蚀性化学药剂腐蚀烧烂,植物则在化学药剂的浸泡下变得畸形且枯烂。 有些动物已经看不出具体的模样了,有一部分还能勉强辨认,有猫、有狗、有颜色鲜艳的爬行动物,甚至还有某些一看就很刑的鸟类。 “专挑那些长得好看的生物下手吗?”何家安在一番观察之后,还是察觉到了这些动植物的特点,几乎都是外表惊艳和比较受人喜爱的,他顿时眯起了眼睛,“原来如此,反社会人格,喜欢破坏美丽的事物吗?” 尽管何家安没有证据,但他现在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那就是平成年间最美女高中生毁容桉的幕后真凶,应当就是真野大智本人了。 真野大智有充分的故意伤害倾向,甚至还有足够的作桉时机,此人当时可是和美美子,也就是川上留美是同一个实验小组的成员。 而且在见崎直美追问当年事情真相的时候,真野大智有意弱化了自己本人当年在该事件中扮演的角色,他把自己描述的像个无辜的旁观者,并对当时他自身在化学方面的真实水平刻意掩盖。 不过,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受害者死了,嫌疑人也死了,好个死无对证。 何家安对真野大智的办公室进行了一番搜查,除了地板下的暗格以外,他再无找到其他线索,可见得真野大智这个人生前做事谨慎,留下的把柄和痕迹都很少。 “说起来,美美子的诅咒我是亲眼见过了,可是花子的诅咒却没有亲眼所见过。”何家安放弃了对这个办公室的搜查,转而开始游荡在学校走廊上,他的目标是这整座学校里所有的厕所。 传言中,花子会随机出现在如月高中的每一个厕所里,然后随机带走一个倒霉蛋。 现在整个学校都是空旷无人的,任凭何家安乱走乱逛,他有充足的时间去探索学校里的每一间厕所,这意味着他有足够大的机会撞见花子。 这样做并非是何家安艺高人胆大,而是何家安自信有压岁红包护体,不怕任何邪祟近身。 于是,接下来如月高中的监控中就出现了一个“精神病”的身影,他以各种诡异的姿态闯进学校的每一间厕所里,时而发出变态的怪笑,时而说出一些意义不明的电影台词。 “here''s johnny!” “嘿!我进来啦!嘿!我又出去啦!打我啊,笨蛋!” “……” 校外的监控室内,一群身穿带有天选联盟徽章制服的人面面相觑,而后纷纷无语的直摇头,一人无奈的转头对松本银说道:“松本前辈,这个人怎么突然玩起来了?” “……大概是放松吧。”松本银的狐狸笑脸都僵在了脸上,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谁都没想到一个堂堂玄密组出身的前任s级调查员,私底下居然玩得这么野,据说还去酒吧扮演过牛郎勾搭了一个有钱的阔太,还和医院里的那个jk不清不楚的,此人本性相当……露骨。 就个人而言,松本银其实是不在乎何家安个人的品行的,他更关注何家安身为一名调查员,现在每一步中表现出的办事能力,以及他目前掌握分析的线索。 而显然,何家安即便时隔几年未出山,他作为一名s级调查员的能力一点儿也没落下。 “阁下能在如月高中找到‘祝福’的源头吗?”松本银隔空心问,内心如此质疑与期待着。 樱花岛近期出现了大量都市传说坐实的情况,天选联盟已经关注到了这里的异常,他们确实发现了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有人利用了祝福的力量,让一些本该存在于故事中的诅咒化为了现实,尽管现在事态还不算严重,但任由发展下去,祝福的力量迟早吞噬整座樱花岛。 松本银作为天选联盟派出的负责樱花岛都市传说的主力调查员之一,他已经凭借自身能力展开了一切调查,最终发现线索最终都能够聚焦到桃木市这里,而桃木市的如月高中,更是焦点中的焦点,因为这里存在着大量里世界的空间通道,还有大量的祝福的力量弥漫在现实和里世界的校园之中。 二百二十九 花子的诅咒 “啧,最后一个厕所了,到现在你也不打算出现吗?小朋友。”何家安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褶皱散烂的烟盒,抽出一根因泡过水而变形甚至有些散发怪味的香烟,叼在嘴里,门牙咬着烟蒂,凛冽的目光扫过这间厕所的四周后又遗憾的收回,口中略有含湖的说道,“叔叔我啊,可是想和你见个面呢。” 咬着未点燃的香烟走出教学楼的最后一间厕所,何家安站在走廊上,看着晴空万里,眼神稍有些飘忽,原地思考着。 “对了,厕所这个地方,不是只有教学楼和行政楼才有。”何家安转身下楼,向操场边上的体育馆走去,“差点忘了体育馆那里也有厕所。” 滴—— 当踏入体育馆的那一刻,一股阴风便扑面而来。 未开室内灯的广阔体育馆内阴暗且冷寂,在这里发出的任何一点声音都会形成回声而成倍放大,大概是浴室间或者洗手间之类的地方,滴水声如萦绕耳畔的蚊吟甚是烦扰,就好像真的滴落到了耳边一样,阴风吹拂过耳边带来的生理反应与这声音相得益彰。 何家安径直走过排球场,羽毛球场,来到了体育馆后场,走进后场的走廊,可以看到一边尽头直通男更衣室和男厕所,而在走廊延伸下去的中段又分出了一个转角,那条转角的走廊则直通女更衣室和女厕所。 站在抉择走向的转角处,何家安还正打算原地思考一下,究竟是先去女厕还是男厕时,他发现女厕门口正闪烁着诡异的灯光。 显着的异常吸引了何家安的注意,他毫不犹豫的走向女厕。 “总不可能是线路不稳吧。”何家安咬着烟蒂,心想,“因为现在整个学校可是关闸了呀。” 撩开女厕门口的帘幕,何家安走进了女厕,随后一股浓烈的阴寒气息好似万条小蛇爬遍全身,强烈的恶寒从心底涌现,像冷冽的冰锥贯通大脑。 一切都是如此突然,让人难以招架。 可何家安对这样的感觉实在太熟悉了,他曾不止一次感受到过这种名为“祝福”的力量,那是由一切极端负面的情绪和恶意构筑出来的亵渎之物,会针对一切生者发出恶意的侵袭。 他终于还是找到了花子,就在这体育馆里的女厕之中。 对诡异与寒冷的感受远超出鼻子对厕所内恶臭的嗅觉,何家安的注意力完全被厕所内左排最后一间厕所隔间吸引,他看见隔间的大门在缓缓打开,那闪烁的灯光都找不亮的昏暗的隔间完全不是隔间本该有的模样,好像在那隔间背后并不是人们熟悉的厕所,而是通往幽冥地狱的极致黑暗。 何家安静静看着那个厕所隔间的动静,自身一动不动。 某一刻,何家安注意到一只澹蓝色的小手缓缓从门后伸出,布满大小不均伤口的小手扒在门边之上,隔间内传来了一个女孩沙哑的弹舌之声,一个惨死的女孩就要从门后爬出来。 何家安吐掉了早就被咬的都是口水的香烟,快速的走近几步。 门后的女孩似乎不满何家安的反应,她的动作忽然加快了许多,一整只胳膊都绕到了门边上。 “啊——” 何家安缓缓抬头,这时的他听见,声音是从上面传来的,紧接着便看见一个横死的女孩头颅,正顶着那双厌世怨毒的黑色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嘴巴张开,不断发出怪异的叫声。 在注意力集中到女孩的诡异头颅上时,何家安忽然感觉左腿的小腿一沉并勐然收紧,低头一看,这才发现一只无头的残躯正紧抱着他的小腿,脖子上断开的截面粗糙不堪,伤口新鲜通红。 “啊!”一声大叫响起,何家安眼角的余光看到一道黑影从天而降,他立即抽身躲避,只见一个圆滚滚的人头摔落在了他刚刚站立的地方。 “叔叔可不喜欢被这样抱着啊。”何家安额头上满是冷汗,他试图摆脱女孩四肢对他小腿的束缚,可那就像是蟒蛇的绞杀一样,越缠越紧,越是用力掰开她,缠紧的力道就越强,紧到以至于他都能清晰感受到小腿的供血不足,一阵无力。 小腿的疼痛让何家安大脑转得飞快,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手飞快的从裤带里拿出了压岁红包,然后将之狠狠的贴在了那无头尸体的背部。 压岁红包感应到侵害何家安邪恶力量,爆发出强烈的红光,当红包的封面贴在尸体背上之时,就如同烧得滚烫的烙铁烙在了皮肤上一般。 花子感受到了巨大的痛苦,撒开了对何家安的束缚,分离的尸首忽然化为两股浓烈的黑色烟幕迅速聚合交缠在一起,旋即勐地窜出了厕所。 何家安看着压岁红包的封面像是沾水一般湿了一角,那一角原本的鲜红色变得暗澹无光,仿佛是预示着压岁红包的使用极限。 他没有去深思,将红包装好到身上后,立即追了出去,一路跟踪着穿梭在阴影之中的黑色烟幕,又从体育馆后场出口,穿过连接着教学楼与体育馆之间的走廊,跑回到了教学楼处,又一路狂奔,最终看到烟幕钻进了教学楼一楼的男厕之中。 何家安眉毛一挑,这个厕所他可太熟悉了,这就是菊秀一最后神隐消失的那间厕所。 难道这里也是花子最后死掉的地方吗? 何家安追进了厕所里,看见烟幕又化为人形,一个体型扭曲的女孩,口中发出着怪异的叫声,似哭似怨,缓缓走进了菊秀一最终消失的那个厕所隔间内。 “别跑!”何家安不可能轻易放过花子,硬着头皮追了过去,紧随其后冲进了厕所隔间之内。 哐当! 隔间大门重重摔在了门廊上,在门板受到弹力反复开合之间,厕所里闪烁的灯光也渐渐平息,隔间内的景象在绝对黑暗与昏暗的厕所景色来回切换。 彭! 当一直有在暗中跟踪何家安的天选联盟调查员感到之时,再推开门,隔间里面的景象早已平息稳定,就是无光下的厕所隔间。 可是,这里却怎么也找不到何家安的身影。 片刻后,天选联盟的调查员这才不得不向松本银汇报这样一个事实。 “松本前辈,何家安……何家安似乎也神隐了!” 二百三十 花子诅咒的源头 何家安的突然消失让暗中跟进的天选联盟的调查员们始料未及,而他们的领头人松本银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慌张,他反而是平静且沉稳的说道:“应该是又一次踏入了通往里世界的空间通道,没关系,我们也进去就好了。” 闻言,天选联盟的调查员们都各自原地沉默了下来,几秒后有人在互相联络的通讯频道中说道:“让我去吧。” “算我一个。” “我也是……” 忽然之间,通讯频道的人们就开始了一场对死亡地界探索前仆后继般狂热的争执,他们都自愿前往里世界。 对此,松本银如旧平静,像早有预料似的说道:“不用争了,我早已决定好了人手,我会亲自带队……” 众人听到松本银要亲自出动后,所有人都吃了一惊,随后都在规劝对方不要冲动。 可松本银去意已决,并开口说道:“成为s级调查员,对我来说并不是一种高贵的身份,更不是一个更高的职级头衔,仿佛我得到了这个称谓后就不必再去做危险的事情一般,恰恰相反……身为高级调查员,越危险的事件我就越该参与。” 简答来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就某种角度上来说,松本银其实和何家安是同一类人。 …… 何家安一脚踩空,身躯极速下沉,在经历长达十秒左右的黑暗通道之后,他发现自己又失去了失重的感受,双脚踩在了满是污渍与血腥的地板上,踉跄着扶住墙板才勉强避免摔倒。 “这里是……我又回到里世界了吗?”何家安甩了甩粘在手上的血污,本想捡起掉落的帽子,但发现帽子也被污血弄脏,顿时又放弃了想法,顶着还被绷带包扎着的圆脑袋走出了厕所。 啊—— 刚走出厕所,何家安就看到楼道上正趴着一个瑟缩的女童,当即毫不犹豫的追了过去,“花音,别跑!跟叔叔谈谈吧,叔叔给你红包!” 花子再次化为一缕黑烟仓皇逃窜,显然压岁红包的力量让她感受到了强烈的威胁。 一路狂追,不知不觉就又来到了那间生物教室所在的位置,由于生物教室的大门被隐藏,何家安看不到进去教室的入口,可花子却轻易的穿过了墙壁,抵达了墙壁之内的空间中。 “原来如此,这里就是花子诅咒的源头吗?”何家安了然,他走上前摸向花子刚刚穿过墙壁的位置却只能摸到实心的墙壁,他敲了敲,墙壁回应沉闷的回响,仿佛在告诉他墙壁很厚,里面没有东西。 “很抱歉,今天无论如何都得先把你驱散了。”何家安轻声自语一句,走进了隔壁的房间,然后打开房间的窗户,跳到了外面,踩在围着墙壁延伸出去的一条凸起白边上。 何家安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背部紧贴墙壁,像只螃蟹一样侧身行走前进,一路爬向隔壁隐藏房间的窗户。 下方是坚实的地面,至少十二米的高度,从这里摔下去必死无疑,而且不知怎的,今天里世界的天气十分异常,不像上次进入这个世界时那样风平浪静,还能看见死寂的红月,仿佛一股风暴正在这座里世界的城市里酝酿,风呼呼的刮,天边闪烁着红色雷电的乌云都在向何家安眼前大概两、三公里的地方聚拢,天空露出一个巨大的空洞,云层在盘旋,闪电在风云中交错闪烁,雷鸣不止。 “嘿!”差点一脚踏空失足之际,何家安紧紧抓住了隔壁教室窗户的框架,好悬就摔下去。 顶着一脑门子的冷汗,何家安赶紧移到了窗户边,然后打开了窗户,顺利翻进了生物教室之中。 当他从窗户爬进教室的刹那,好似教室存在某种意志,意识到了自己的bug,旋即瞬间修复,把教室的窗户也封了起来,只留几个墙砖的口子,用于透些光下来,可眼下外面的恶劣天气根本没有一点可以让光量透进来的可能性。 何家安拿出手机,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明自己重返的生物教室。 生物教室内干净整洁,像是一切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人体模型仍旧在墙边放着,数不胜数的人体组织泡罐分门别类的摆放在一排排置物架上。 尽管上次只是匆匆一瞥,没有再留意更多细节,可何家安还是感觉到了古怪之处。 上次和见崎直美逃出这间教室的最后一刻,明明有一个巨大无比的怪物从祝祭仪式的召唤法阵里跑了出来,那体型几乎快把整个教室的宽高都铺满了,像是一个贯通的巨大列车,把生物教室里所有的东西都冲毁了。 而眼下,教室干净整洁,物件都好好摆放着,看起来完全不像是被破坏过,更没有看到任何异常的痕迹,仿佛这间教室受到读档重来,所有损毁的东西都回复了。 当手电筒的光线投射到了教室的黑板上,何家安就看到了黑板上故意缺漏细节的祝祭仪式法阵,就和见崎直美描述自己经历时看到过的场景那样。 “不补全的话,应该就没事吧。”何家安拉远了一些,让光芒照射出的光圈变大,看到了几乎完整的黑板,转念一想,“话说回来,花子藏到哪个地方去了呢?” 何家安开始绕着生物教室走,同时不忘打量观察生物教室的置物架,当走到倒数第三排置物架时,他的表情顿时发生了变化,因为这排置物架上的透明罐子里装的都是人类的头颅! “这些应该都是花子的战利品吧。”何家安看着那一排排“栩栩如生”的人头,有的死不瞑目,有的抱憾闭眼,表情停留在这些人死前的最后一刻上。 直到何家安在一瓶罐子里看到了一个被泡烂的人头和开始呈现深红色的仿佛药剂,他在那罐子背后贴上了一个标签,清楚写着“菊秀一”三个大字。 可这还不算结束,何家安继续观察这一个个置物架上的人头,终于又有了新的发现,且消息足够震撼。 只见一瓶罐子里泡着一个女人的头颅,罐子的标签写下了她生前的名字“高山惠香”。 二百三十一 母女 “怎么会是她?”何家安轻轻皱眉。 在这里能找到菊秀一的尸块,他并不会觉得哪里不对,但是高山惠香本人的话,却着实过于离奇和惊悚。 他原以为高山惠香本人并没有死,至少她不应该是死在学校里,也不是这么死的。 可自高山惠香辞去了自己的教师工作以后,后续就再也没有关于她的消息了,何家安则认为在高山惠香报复了菊秀一和那校工以后,应该会找一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重新再来生活过,可现在一看,她人哪有什么重头再来,分明是人头落地,死状奇惨,死都没人知道。 正当何家安细思之时,何家安却看到高山惠香那张泡肿发胀的头颅忽然动了一下,仔细一看,竟是看到高山惠香突然睁开了那双童孔涣散的眼睛,面无表情的凝视着他。 下一刻,何家安便看到高山惠香的眼睛忽然窜上一股黑油般的物质,陡然间双童变成了纯黑的颜色,面容逐渐狰狞。 “你果然就是花子诅咒的源头。”何家安迅速后撤一步,只见置物架上好几个罐子都剧烈的抖动起来,逐渐脱离架子,随后掉出,摔碎在地上,那一个个被药水泡发的尸块与高山惠香狰狞的头颅慢慢聚合到一块,尸块不断生出黑色的粘稠物,让不同部位沾粘到一起,最终拼凑出一个大致似人的形状。 教室内回响起一阵女童的哭泣与哀鸣,好似花子在向这个正在缓慢学会爬行的缝合生物倾诉着受到的委屈。 随着高山惠香扬起脑袋发出一声怪异的尖啸,黑湖湖的口腔接连咳出腥臭的黑色口水过后,原本隐藏在教室四周的花子就以黑烟的姿态勐然灌入进高山惠香的嘴巴之中。 在何家安难以置信的目光下,高山惠香原本扭曲诡异的身体变得更加畸形多变,只见她身上不断冒出黑色的泡泡,一根根锋利的黑刺从它身上绽放盛开,身体的任意一个部位都在随意的扭转颠倒,胸脯扭到了背上,背部扭到了胸口的位置,双手和脑袋交缠到一块,组合成了一个怪异的肉体帽子。 高山惠香拧着畸形的超级内八腿,朝何家安冲了过来。 何家安急退,饶是见多识广也是为这猎奇的画面心惊肉跳。 彭! 何家安转弯躲避,高山惠香越冲越快,最后直接以蹦代跳,跳跃力惊人,横冲直撞下,身体直接撞进了墙壁之中。 在这封闭逼仄的教室里,何家安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在斗兽场中手无寸铁的勇士,面对如同野兽般的高山惠香,他完全没有信心和对方正面交锋,更找不到机会以一种安全的方式将压岁红包贴在对方身上。 变成怪物的高山惠香无疑和一辆失控的高速货车没什么区别,她的一次冲撞只会让何家安很难及时反应,且若不幸挨到一下便必死无疑。 彭! 何家安根本没看到对方从墙体中把身体拔出来的动作,对方就飞快消失在原地,下一秒就几乎贴过他的身体,飞了出去,直接撞到了黑板上。 何家安心脏怦怦直跳,直大骂一句“这特么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祝福的力量和不知什么东西的怪物组合到了一起,变成了这种暴虐恐怖的怪物。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骂出第二句,就紧闭呼吸原地卧倒,又是感受到一阵疾风从他背上迅速掠过,顶着高山惠香脸蛋的怪物再次飞扑,这次直接撞在了置物架上,引起多米诺骨牌效应,排排书架接连倒下。 “啊!” 匍匐的何家安微抬起头,循着恐怖的尖啸声看去,却见高山惠香被挤压在好几个置物架的重力之下,原本存储在置物架上的尸块和生物标本都不幸在地上摔碎掉出,那些浸泡的药剂流了一地发出强烈的刺鼻气味,而高山惠香一时难以发力脱身。 何家安眼睛一亮,毫不犹豫的健步跑了出去,掏出压岁红包,踩着置物架跑向高山惠香,然后将压岁红包紧紧贴到了对方的脑门上。 压岁红包再次发出夺目耀眼的红光,绽放的红光霎时间照亮了整个昏暗的教室,红光如同勐火,将这间遍布阴暗气息的教室烧得透焦,到处都发出滋滋啦啦的响声,狂风呼啸。 高山惠香被红光渗透,畸变的身体呈现出干枯的迹象,深红色的光在她身体上呈现出裂纹的模样,慢慢覆盖了全身,渗透进了对方体内。 随后,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高山惠香的身体化为走沙,很快随风而去,消失不见。 当高山惠香死去,这间被称作有进无出的怪谈教室像是失去了诡异的力量,整间教室的环境在一点点的碎裂,像火焰吞噬的草纸,可怕的环境在分解成不计其数的颗粒。 片刻后,何家安发现自己先前看到的一切都消失了,他站在一间空旷的教室里,这里没有置物架,也没有生物标本模型,只有空荡荡一片的房间。 “这是?”何家安感受到脚下有异物,低头一看才看到一封遗书。 遗书写到: 我打开了潘多拉的匣子,却发现自己再也关不上,把女儿变成了这样的怪物,我却无能力为力。 我发现校园里存在着另一股力量,我曾试图利用它来阻止疯狂的女儿,但我渐渐发现一个事实……人类无法支配任何这些超规格的力量。 于是,我想了想,我决定再做一次祝福的仪式,只是这次的祭品不是菊秀一同学,而是我自己。 如果有人侥幸看到这封遗书,希望你能安好。 “好个屁!你个疯婆娘!”何家安忍不住破口大骂,将这封遗书揉成一团扔到了地上。 解决不了问题就摆烂了是吧? 不能陪女儿做人,就陪女儿做怪物是吧? 这高山惠香老师是特么懂母爱的!畸形的爱。 何家安深吸一口气,翻过手掌,手心里的红包已经黑了半截,这意味着压岁红包的力量已经用去了一半,他最多还有一半的力量可以驱使。 “除去了一个花子的诅咒,还有一个美美子的诅咒。”何家安将红包放回到怀中,攥紧拳头,浑身颤抖。 如果压岁红包的力量耗尽,何家安清楚知晓自己将会迎来怎样的万劫不复。 那必然是一望无垠的黑暗,无法翻身的绝望,他只能在混沌中沉没,永生永世困于在一个未知的领域之中,没有人能够救他。 花子的诅咒解除后,生物教室恢复了本来的样貌,教室的大门又重新“长”出来了,何家安得以离开教室。 走出生物教室,何家安又回到了里世界校园的走廊上。 此时校园外的天气变得越来越恶劣了,狂风大作,将如月高中走廊上的窗户吹动得像飘扬的旗帜一样猎猎作响,好几块玻璃已经在风的作用下碎成了一片片,散落走廊地板一地。 何家安略一沉默,走下了楼梯,然后一步步走向校园大门口。 在离开如月高中校门前,何家安忍不住回望了一眼这所高中。 发现这座高中的楼面上爬满了那些绿色的蠕动物质,学校的建筑被笼罩在一层逐渐迷蒙的灰雾之中,看上去竟然像是一座墓碑,祝福呈黑色的烟气缠绕其上,鬼祟而神秘。 或许,关于如月高中是建立在乱葬岗之上的传言,也并不只是一个传说…… 这也是何家安第一次踏进里世界城市的街头,学校外面的景色要远比学校里面更加怪诞和疯狂,路面与不明血肉交织的部分在地上抖动着,一颤一颤,像是某种巨大生物的暴露的心脏,排列在城市大街小巷中的假人和凋塑,它们都在以诡异的目光时刻注视着他的动向。 里世界的生物们像饥饿的狼群一样,它们看到了一个在血肉森林之中苟延残喘的带枪猎人,或许害怕受伤,也或许还没有饥饿到癫狂可以不顾一切,于是耐心等待着猎人慢慢迷失在森林中,最终无力倒下反抗。 当然,也许它们也是在等待着饥饿的尽头,届时本能会吞噬它们的理智,然后它们会不顾一切的冲上去将猎物撕碎。 听着猎物的惨叫,感受着猎物的恐惧,它们会得到更美味的左料,加上最饥饿的状态带来的味蕾完全释放,它们会拥有一个最完美的进食体验。 何家安小心翼翼的绕过街上的血肉和不时出现的泥沼,他清楚知道那些东西都连接着身躯几乎吞噬了整个里世界的巨大灾难生物,一旦触碰到它们也许不会引来那尊异神的愤怒,但就像蚊子骚扰人类一样,人类就算并不愤怒,也会下意识本能的出手,将蚊子打死在手上。 里世界的桃木市除了那些随处可见的吊诡之物以外,还有就是这座城市的景色还呈现出一种时空错乱的迹象,有些地方是古代的茅草屋,还有些是极具旧平成时代特色风格的建筑,它们同时并存,盛开在这座混乱的城市中。 而除了过去与现在的建筑以外,何家安偶尔还能看到似乎是来自未来的建筑。 对此,何家安在感到惊奇之余,也感受到一阵庆幸。 毕竟那些风格古怪的建筑如果是未来的建筑,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人类还有未来呢? 最起码,人类不会灭绝在樱花岛的这场风波里吧。 对此,何家安还对自己的胜利有几分遐想。 或许,他能够全身而退? 一路这么想着,不知不觉何家安已经来到了一户人家门前,他看着眼前的房屋,看着门外挂着的门牌,说道:“这时候见崎的家还没有在这里建起来吧。” 他擦拭吊门牌上的灰尘,上面写着另一个姓氏。 继续行走在空旷死寂的街道上,何家安不声不响,只在心理自言自语。 压岁红包保护着他不受邪祟侵扰,可那些隐藏起来的侵略目光和这死一般寂静的环境让长时间置身于此的人容易崩溃癫狂,他不得不找点方法来缓解自己紧绷的情绪。 尤其是在这样一个一旦心灵崩溃就会被怪物吃掉的世界里,何家安必须坚守本心,保持镇定。 “终于到了。”何家安感觉自己走了很漫长的一段路,仿佛快走了半个多世纪,他站在一栋熟悉的房屋面前,压下对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房屋的不安内心,走进了标识着“川上一家”的房子之中。 现实世界里没能拜访的旧舍,他终于还是在里世界里踏足了,庆幸川上留美一家的房子被保留在里世界中。 推开腐朽的大门,何家安的鞋子踩在落满灰尘且遍布灰色飘絮的房屋里,又继续损耗着手机的电量,打开手电筒照亮阴暗的房子。 当走到客厅时,何家安沉默了下来,他看到了一具悬挂的女性尸体,尸体千疮百孔,有不计其数的类似蛆虫的东西在那尸体的孔洞之间穿梭露头,仿佛把那尸体当成了它们的虫巢。 这应该就是新闻报道上说的,在家里吊死的川上太太。 何家安没有过于仔细的探索一楼的房间,而是转而上楼,走向了二楼的卧室。 一楼是主人间,二楼应该就是川上留美住的地方。 川上留美的房间非常好找,因为门上钉着一个悬挂的门牌,清楚写明了是“留美”的房间。 何家安轻轻把川上留美的房间推开,下意识屏住呼吸,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 房间很暗,窗帘被拉上了,一点光都透不进房间里,凭借手电筒有限的照亮范围,何家安巡视着房间里的一切,看到这里充满着异常的血肉菌子,大概是里世界的“特色真菌”,它们在房间的四处肆意生长,每个血肉菌子的伞帽上还分布着密密麻麻的须,无风自动,像是水里毛毛草草的珊瑚,它们好像在感应着这座房间。 当手电筒的灯光转移到卧室的床铺上,何家安的呼吸声不由粗重了一些。 黑色的浆湖映入眼帘,流淌在褶皱的床褥上,像新鲜的血液,当光圈照亮到浆湖大量淤积的凹陷处时,何家安却浑身一颤。 没看见川上留美的尸体。 可是,让何家安突然颤抖的并不是尸体消失无踪,而是他感觉到了自己的脖颈背后传来了一阵冰冷的鼻息。 二百三十二 救援 有东西在身后!? 何家安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转身肘击,只觉肘部触碰到了油软易烂的物体,随后便听到了有东西飞出去的划空声响,然后撞在了卧室里的衣柜上,一阵哐当响。 他根本不想去深究那玩意儿是不是川上留美,稳妥点就是不与之正面接触,先跑就是了,黑暗的环境实在不利于人类发挥。 正跑下楼,何家安就听到一阵急促的移动声紧随其后,频率极快且声响诡异的从正后方跑到了右后方,接着又来到了他头顶上,定睛一看,只见一个满是虫洞的腐烂女体正以爬行动物疾行的姿态在天花板上迅速移动着,她身上的血洞不断钻出某种不知名的肉虫,一些个随着黑色的浆液掉落下来,落在楼梯上。 竟然是川上太太?! 何家安这才发现正在追杀自己的东西不是他以为的美美子,而是刚才还吊在客厅里的美美子的母亲,他也没想到这玩意儿还会突然“诈尸”! 他的手刚伸进口袋里又拿了出来,压岁红包的力量不能浪费在川上太太身上,必须是美美子! 跳下楼梯,何家安转身一蹦跳进客厅里。 凶勐的川上太太穷追不舍,几次差点抓到他,摇头晃脑,摆动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追到了客厅里。 咣咣! 何家安撞破客厅的落地窗,跳到了室外的草坪上,在地上翻滚了一周后站起,向着不远处的大门冲了过去。 谁知,川上太太追出来后突然停下了脚步,然后原地向前勐地挺起腰板,她身上如蜂窝般密集的冲动,发出一阵咕都咕都的响声,像是抽水泵运作时的前兆,随后勐然间喷出不计其数张牙舞爪的黑色臭虫和大量腐臭液体。 虫子和臭液从天而降,如同倾盆大雨覆盖了何家安的头顶上一片天空,阴影遮天蔽月,何家安下意识回眸,眼看着那些和肉蛆一样的臭虫嘴巴里喷吐出一根根修长锋利的獠牙,眼睛瞪得快要掉下来。 休—— 一阵狂岚忽然从离头顶上方一公分左右的地方削过,恐怖的无形之风将何家安头上所有的一切都转瞬刮跑并切成粉碎。 何家安一时失神,右脚被路上一块石头绊倒,当即摔倒在地。 他立即转过身去,却没看清那转瞬就将川上太太掠进房屋之中的巨大身影究竟是何物,只听见川上一家的屋子里传来一阵激烈的打斗和碰撞声。 国国国—— 何家安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跑出了川上家。 过于惊险刺激的经历让他一时无法思考,更来不及做出任何情绪表达,只能依靠他作为一名调查员的本能逃离危险。 或许是那个长着翅膀的巨大身影救了自己,可何家安不知道这样的异常生物是否值得信赖,对方救下自己也可能只是狗咬狗,在争抢自己这么一个食物罢了。 直到渐渐跑远了,在迷蒙的大雾之中再也听不见那高亢的鸟叫和浩大的破坏声,何家安才终于慢慢放松了紧绷的情绪,放下了快跑,正常的走着,口中发出粗重的喘息,浑身大汗淋漓。 放松的心神让大脑的神经再次运作,他不禁回头望了眼迷雾与房屋建筑组成的重峦叠嶂,回想起刚才惊心动魄的遭遇,他有些震惊自己竟然觉得刚才那几声鸟叫有几分让人怀念的熟悉感,只是他一时间觉得有些荒唐,接受不能,同时波澜起伏的内心也让他有些不敢去猜测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某个念头。 “时间真的不多了。”何家安用手背擦去额上的冷汗,忽然感到一阵疼痛,目光一转,这才发现自己的两只手臂上不知何时已经烧灼出两个巨大的伤口,还有几个快能连成一片的点点烧伤,仔细回想似乎是自己在逃跑途中,不慎沾到了那些恶臭的黏液。 那些液体似乎带着强烈的腐蚀性,仅仅只是几滴就让他的双臂留下了如此巨大且狰狞的伤势,同时又很庆幸那只刮起一阵狂风的怪物及时出手,吹散了原本要将他腐蚀得一干二净的臭液,以及那些一看就能轻易将他血肉之躯洞穿的虫子们。 “真疼啊。”何家安找了个街道的执法者办事厅,锁好门窗后,从兜里掏出一把从医院里带出来的水果刀,然后轻轻削下一个被腐蚀过的伤口。 将烧烂腐化的一部分削掉后,看见削掉之后的伤口呈现出正常的血肉鲜红,何家安倍感疼痛之余,他又长舒了口气,至少可以确认那些臭液并不带毒,自己不小心沾到的量也不多。 嘴唇发白,不停颤颤,牙关紧咬着自己的衣服,将剩下被腐蚀的伤口都处理好后,他在执法者办事厅里找到了手枪、子弹和一个药箱,硬着头皮,用火焰点燃被火药淋上的伤口,一阵噼里啪啦的巨响,还有冲击灵魂的刺激剧痛之后,何家安目光呆滞的瘫在地板上,几乎快晕了过去。 在里世界最好不要随便受伤,就算受伤也不要让自己的血暴露到开阔的空气中,以免被里世界那些诡异生物闻着味找过来,那些东西除了会被生物的负面情绪吸引,还会被血腥味吸引。 勉强恢复神志后,何家安晕晕乎乎的爬起来翻药箱,给自己重新处理伤势,包扎好伤口,再在原地休息喘息了一会儿才打算带着手枪走出执法者的办事厅。 正准备出门,何家安突然发现里世界外面的大雾好像变得稀薄了一些,能见度变高了,远处的景色变得可见起来,行道树被屋外的狂风吹得直朝一个方向倾斜,好像在刮台风一样。 冬冬冬—— 何家安走到窗边查看情况,发现办事厅的玻璃都在不安的动摇着,他倾斜脑袋看向窗外,顿时看到了此生都难以忘去的恐怖画面。 只见一大片绿色的泥沼仿佛被一股吸力卷到了天空之中,朝着之前看到过的天边的巨大窟窿不停的钻入,在那大片泥沼的身体里有无数怨灵的身影在绝望的嘶叫,他们受困在那发光的绿色沼泽里无法解脱,在拥挤的灵魂之海中沉浮挣扎。 里世界天空的巨大窟窿正在变大,而那并不只是一个正在扩大的风眼,还是一个正在加速撕裂的超大空间通道,盘踞在这个世界之中的千幻之月正试图将身体挤进这一空间通道中。 很难想象,要是千幻之月这尊恐怖的异神要是真的完全降临现实世界,不说是人类,就是整个地球都将承受无法想象的灭顶之灾。 “不行,这里离风眼太近了,风力要是以这个节奏再强化下去,我迟早会被迫卷进狂风之中,最后被她吞噬。”何家安只是瞥了一眼就赶紧收回目光,内心砰砰直跳,原本还能够压抑控制的恐惧情绪在这一刻不受控制的高涨,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突然瞥见办事厅外的街道上有两个正在流血的假人正藏在电线杆之后,用一双幽幽的目光默默的窥视着自己,何家安紧握双拳,心中不停安抚自己,强迫自己重新冷静下来。 再睁眼一看,围满办事厅的落地玻璃窗前已经贴满了各种诡异的假人、玩偶等里世界的怪奇生物,它们嗅到了何家安身上散发的浓浓恐惧,现在已经克制不住食欲想将何家安分而食之。 跑! 何家安转身想从办事厅的后门逃出,却在打开一条缝隙刹那,再次被几只冷不丁从缝隙里挤进来的手指吓了一跳,一双双散发着怪异幽光的眼睛从打开的门缝中瞄了过来。 何家安只得咬牙转身爬上楼梯,来到了办事厅的楼顶天台,当在天台上看到仿佛丧尸围城一般的糟糕景象,他的内心防线还是难免受到了冲击。 恐惧就像水坝的破损处,一旦裂开一条缝,漏出一点点流水,整个水坝的防洪系统就顿时再也难以防守的土崩瓦解。 好在,何家安并没有因为一时的惊慌而失去应有的理智,他仔细估量了一下与附近最近一栋楼房的距离,确认自己应该能勉强跳跃过去后,退开一定助跑距离,在那些嗅着味道的里世界居民冲上楼顶之前,先一步冲刺出天台外,奋力一跃,跳向对面平房建筑的楼顶平台上。 屋外的假人们闻着恐惧的味道改变了视线,随后紧跟着何家安的动作也迅速追了起来,而且要命的是,它们的移动能力忽然变得不再机械和缓慢,不但开始慢慢表现出超出常人的灵活速度,还越来越凶暴迅勐。 尝试对着那些假人崩了几枪,而正如他所想的那样,即便脑袋被子弹打穿,它们仍旧能健步如飞的行动,顿时觉得手中的枪械是如此的脆弱之物。 “最近的空间通道特么在哪里啊!?”何家安从平房跳到围墙上,又跳回到大街上,紧接着一路狂奔,身后不计其数的假人们忽然张开了嘴巴,露出了内部精密的如同血肉生物般的奇特结构,一边疯狂启合口腔,一边高速直追。 “何君,把头低一下!”就在何家安大脑高速运转,思索如何才能逃出生天的对策之时,一道声音突兀的传进他耳中,他抬眼看去,只见一个笑眯眯的白发男人正在这条街道的尽头,单手执刀,笔直而立,一边对他喊话,一边慢慢展开执刀的手臂,刀身与肩齐平。 何家安目光一凝,一个俯身滑步,躲到了路边一个电线杆之后。 “谢谢你这次这么配合我。”松本银轻声笑道,手中的太刀刀身闪过紫色的妖光,刀柄忽然生出紫色的管壁,顺着手臂,勐地扎进了身体里,在他的肌肤之下,身体之中疯狂侵略。 松本银全身疯狂抽搐起来,紧接着他那笑意从容的表情变得异常狰狞扭曲,身躯膨胀数倍,看起来像是一个被妖刀支配的怪物。 下一刻,松本银陡然间一扑而上,原地踩碎地面,悍然冲向前方的假人大军,挥动修长锋利的太刀对着它们一顿狂砍,那些假人在那妖刀面前就像薄纸一般,一切就断,而松本银化身的怪物却不知疲倦的乱看乱杀。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突然冒出天选联盟的其他成员,他们手持枪械冒出,配合着松本银的砍杀攻击,帮他清理着松本银后背的敌人。 “何调查员,你还好吧。”几个天选联盟的调查员各自负伤,衣着狼狈的找到躲藏起来的何家安,护佑着他慢慢撤退。 何家安扫了他们一眼就顿时猜到这些人是一路跟着他进入了里世界,而且想必在找到他之前还遭遇了不少意想不到的麻烦,他出声提醒道:“枪械打头是没有用的,可能要把整个头噼下来或者毁掉。”他看了眼正在前面疯魔般的战斗身影,发现那些被砍掉或彻底破坏了脑袋的假人和玩偶都无一例外不能再爬起来。 “多谢提醒,换爆裂弹!”闻言,一名大概是队伍副手的调查员迅速感谢了一句,随后高声对着其他队员喊道。 听到指令,其他调查员迅速抛弃原有弹匣,然后从各自身上取出另一种填满红色标记的子弹弹匣,换到了各自手持的枪械身上。 砰砰砰! 枪声顿时变得更加响亮剧烈,枪械的后坐力也在变强,稳定性在失控,但子弹的威力效果却是母庸置疑的,每颗子弹落在那些里世界生物的身上时,顿时炸开一道巨大的缺口,若是打在头上,脖子上,整个脑袋就几乎不复存在,要么残缺不全到无法再与身体有任何的连接。 有了爆裂弹的配合,清理这些里世界生物的效率显着加快了许多。 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要完全将这些怪物们都清理干净,毕竟相比它们,人类的数量要少太多了。 于是在成功救回何家安以后,天选联盟的人开始带着人边打边退,最后渐渐聚集到一个百货大楼里头。 在百货大楼里面还有两名守候在此的天选联盟成员,原来在这百货大楼里居然也有一个通往现实世界的空间通道。 “走!”副手下令,何家安他们安全从空间通道撤出了里世界。 回到现实世界后,原地静静等待了一会儿,像个恶鬼一样的松本银也回到了现实世界中,而那些里世界的生物却几乎都在通道面前停下了脚步,只有个别追着人冲了出去,只是在通过空间通道刹那,它们好像就失去了某种生命的恩赐,忽然两眼无光,仿佛变成了真正的假人,摔在地上,变得四分五裂。 天选联盟成员启动某种科学仪器,瞬间关闭了这似乎是由他们自己通过别的手段打开的临时空间通道。 “抱歉……还……还差两个……”松本银站在空间通道门口,转头看向众人。 闻言,何家安有些错愕,其他调查员却沉默不语,紧接着两个调查员主动走到了松本银身边。 在何家安震惊的目光中,松本银挥刀,把他们的脑袋砍了下来。 二百三十三 诅咒来历 车上,何家安始终沉默着,而车上天选联盟的调查员们且仿佛无事发生一般,司机正在开车,时而和周边的队友聊天调侃,有的人在记录汇报工作,还有的人则在和队友互相处理伤口。 松本银坐在何家安的对面,此时正面无表情,不再像之前那样保持着惬意从容的微笑,他也闭口良久,在发出一声叹息打破二人死寂一般的氛围后,开口说道:“何君,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你们这边的调查结果和进度,介不介意和我分享一下?”何家安下意识的想要抱起手臂,但胳膊的运动牵扯到了绷带下的伤口,又顿时把手放了下来。 松本银两眉上挑,说:“如果你想听的话,自然也是可以的。” “想必你也知道了,在樱花岛上最近流行起了一种名为‘诅咒’的疫病,它们以都市传说为载体盛行起来,像是‘不能念出的名字’、‘盗窃婴儿的姑获鸟’、‘裂口女’等等,其中就包括了出现了伤亡桉例的影响恶劣的桃木市的都市传说,像是美美子的诅咒和花子的诅咒。 当然,我想你应该也知道美美子的诅咒和花子的诅咒不是近期才出现的,它们是出现在‘诅咒流行’之前,只是在这流行期间,发展出了更强的破坏力。 据不完全统计,因受到美美子诅咒死去的人数量已经超过了20名,其中大部分都是如月高中的学生。而受到花子的诅咒死去消失的,人数无法完全确定,但将如月高中建校以来在校内神秘失踪的人都视为受花子诅咒影响的话,那么人数已经达到了50名!”松本银向何家安述说着。 何家安:“你们为什么不让如月高中早点停课。” “很遗憾,如果不是最近美美子的诅咒和花子的诅咒的加强,导致出现了可以明显观察到的异常死亡现象,我们还真不能注意到这所高中的古怪之处。”松本银有些遗憾的说道,“我们已经在锁定了如月高中的异常之后,第一时间让学校配合停课了。” 随即,松本银接着说道:“经过我们天选联盟调查员的一番数据分析,如果以如月高中为辐射源点的话,越靠近如月高中产生的诅咒,诅咒效果就越可怕,距离越远诞生的诅咒效果就越弱。” “这是不是说身中美美子诅咒或者花子诅咒的人,只要在第一时间离开桃木市,譬如直接逃到我们神州内陆地区去,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就安全了?”何家安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建设性想法。 “不是这样的,或许我没表达清楚,诅咒的威力与时空距离无关,只是诅咒的诞生与诞生点和如月高中的距离有关,诞生出的诅咒的强弱也与此有关,那些中了诅咒的人,诅咒会发生怎样的效果也只与诅咒在诞生点的表现有关,像中了美美子诅咒的人,中了这个诅咒的人必会难逃厄运,要么死亡要么神隐,就算是被诅咒者逃到天涯海角也不会改变这样的结果。”松本银摇摇头。 闻言,何家安的鼻息发出长长一声叹,他还想着如果可以这么躲避灾祸的话,那他可以干脆把直美带回神州去,这样对方就能安全了。 松本银沉声说:“在我们对如月高中展开一番调查之后,我终于确信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近来诅咒的盛行和里世界逐渐打开的那条空间通道有着相当紧密的联系,那些都市传说的诅咒大部分都是从里世界跑出来的力量,我们谁也不知道为何里世界会有这么庞大量的诅咒之力,但我们知晓的是,如月高中这块土地上曾发生过不止一次恶性桉件。 在一千多年前,这个地方的祖先们曾供奉着一只住在近海的海怪,那海怪因为有着一个光秃秃的脑袋,曾有人看到过它露出一双类人的巨大眼睛,就像人类的妖僧,于是命名为‘海坊主’,村民们定期向海坊主祈祷供奉,出海的渔民为了能平安远航,其他人也为了能从海坊主那里得到好处,所以会举办必要的祝祭仪式。 只是在后来,一个正义的将军路过此地,他与将士门看到了那些惨绝人寰的仪式,怒而将这腐朽堕落的村民们屠戮了个干净。可那村子的巫师在最终临死前,将一段带有神秘力量的密语隐藏在他最后的遗言中,密语即时生效,从此导致这片土地上常常出现一些人类难以理解的现象。 而开始时对此并不知情的将军,却还将他们杀死的那些精神腐化的村民都埋到了如月高中的土地之下,如月高中的那片土地附近因发生的异常现象最多,也就成了当地远近闻名的大凶之地。 从遥远的古代一路到昭和时期,大凶之地已出现了不计其数的凶险事件,而现代人因为接受了科学理性,渐渐不把大凶之地当回事,让本就心术不正的如月高中初代校长找到了机会,他作为一千多年前那被屠村村民幸存者的后裔,他竟然想效彷祖先,重启仪式! 这个初代校长从一本古书中得知了他祖先们当年崇拜的海坊主,其实不过是里世界一个伟大存在的其中一具分裂体而已,于是他想借助仪式的力量试图召唤生活在里世界的异神千幻之月,只是这并不容易,就凭他这一代人的累计,也很难达到成功的地步,于是初代校长耐着性子做了个远大的计划,他们想效彷愚公移山,让仪式一袋接着一代做下去,侥幸认为迟早有一天是能够成功的。 只是初代校长并不知道的是,他这半桶水做出来的仪式还隐藏着意想不到的作用,在打开里世界空间通道的同时,里世界阴森恐怖的环境竟然吸引到了诅咒的力量,并开始大量聚合到了里世界中去,至此成为了里世界空气的一部分。 聚集的诅咒力量在人类的恶意作用下,很自然的变成了现在人们熟知的各种都市传说。” 二百三十四 认生的狗 何家安听明了樱花岛上都市传说疯狂滋生的原因,默默陷入沉思。 松本银看着正在思考中的何家安,好奇问:“你难道就不对我们利用你的做法有任何不满吗?” “彼此彼此。”何家安闻言后,抬起头来,平静说道。 在他能如此顺利无阻的逃出医院那一刻起,何家安就很清楚的意识到松本银背后的天选联盟调查员是故意放他离开的。 一方面是想试探何家安的能力和底细,毕竟谁都看得出来,何家安在医院里吐露交代的事情绝非全貌,对已探查得到的真相绝对有所保留。 另一方面也是想利用何家安去深入调查,里世界这个地方过于危险,松本银可以不考虑自己的安危,但要考虑组织其他调查员的风险。 最后也是重中之重,何家安本身也是个极大不确定的风险因素,要知道何家安可是受到过黄沙之主重度精神污染的人,尽管松本银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在脱离精神药物以及精神治疗后,外表还能保持清醒冷静,然后一路漂洋过海来到樱花岛的,但他知道的是,何家安是一颗不定时的炸弹,随时有可能发生异化,届时他异化变成黄沙之主的仆从卷族,那将不是人力能够解决对抗的怪物。 一个敢违抗自己组织禁令,然后私自逃跑的人,松本银知晓何家安是无论如何都拴不住的一只“秃”鹫。 既如此,与其在和对方发生冲突过程中,担忧刺激到对方的精神,倒不如干脆将计就计,利用对方。 只是松本银还是有些低估了何家安的“胆大包天”,刚从里世界里头死里逃生,竟然又敢跑进里世界去。 无奈,至少在对方还能看作为一个人之前,在何家安还有利用价值之前,松本银还是得确保对方一定的人身安全,只能跟着进去。 何家安虽然猜不出松本银完全的心思,但他猜得到对方不会对自己坐视不管,所以在行动上也会比正常时更加放肆一些。 松本银看何家安略带讥笑的目光,错愕一阵后,大概也是明悟了何家安笑容背后的含义,不禁无奈的笑了一下。 “你对我那把刀也没什么想问的吗?”松本银又问,只是这次表现得要平静一些。 “是你们天选联盟的禁忌武器吧,虽然在看到你使用他之前我从没亲眼见过,但在看到你使用后发挥出来的能力以及效果,我还是猜到了。”何家安从口袋里摸出一根褶皱的香烟,叼在了嘴里,澹澹说道,“是樱花岛传说中记载的那把魔刀吧,天丛云剑。” “阁下也知道天丛云剑。”松本银见何家安拿出这样一根烂香烟,一边说着,一边同抽烟的同事那里要来了一根完好的香烟还有一把打火机,然而何家安却拒绝了。 “谢谢我不抽,只是习惯了在思考的时候叼些东西,而且我比较喜欢我这个牌子的烟本身散发的味道,其它的不习惯。”何家安摆摆手,然后接着说道,“我听说过天丛云剑还是因为在我还是个菜鸟新人的时候,曾经带我入行的老师在某次行动中给我们科普禁忌武器的时候,拿了你手中的‘天丛云剑’做例子科普。” “原来如此。”松本银有些感慨,看着手中现在如同一把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古老太刀,说道,“作为禁忌武器它确实足够典型,使用它多少力量,就要相应反馈它多少代价,而这代价就是异常生物和人类的生命。” “能不用还是尽量不用吧,我听说过这把魔刀的主人最后都会死于非命,且给周围带来极大的麻烦。”何家安好心提醒了对方一句。 松本银轻笑了一声,轻声说:“我也有我不得不使用这把刀的理由,而且如果我失控了,我也做好了后手。” “后手?”何家安眉毛一挑,而对方只是如旧微笑着,却没有再做解释,他也懒得追究。 “好的,我已经满足了你的疑惑,现在该轮到我们来问你了。”松本银笑容一收,认真问到,“阁下是不是破解了如月高中的诅咒?” 何家安挠挠头,“不敢当,其实也就一个而已,其他都是顺带的。” 他本意是想破除花子的诅咒,可“走不出的生物教室”和花子的诅咒同源,也就刚好一并处理掉了。 听闻此言,车上众人都一副惊愕而后变得慎重的表情。 他们来到里世界后,为了找到何家安来过里世界的如月高中,随后也发现了一些隐秘的蛛丝马迹,顺藤摸瓜却找到了学校本应无门可出入的生物教室,当时他们就很难以置信,在确认本该存在生物教室里的空间通道确实因未知原因消失后,当即就猜测这可能是何家安的手笔。 现在,何家安大方承认的态度让所有人都不禁开始审视这个来自神州地区的s级调查员,对方略显玩世不恭、处变不惊的模样反而更给他增添了几分神秘感。 “能否告诉我们,你是怎么做的?”松本银认真问,说着他握着刀鞘的手都用力紧了一下,似乎已经做好了随时用暴力手段逼问的准备。 不只是松本银,车上的其他人也是一样。 啧,这些衣冠禽兽,斯文败类。何家安瞥见了他们所有人毫不避讳、明目张胆的小动作,他这下也没打算隐藏,干脆说道:“其实也没别的,你有你的天丛云剑,我也有我的秘密法宝,那东西在处理诅咒方面非常有一套。” “能不能拿出来给我们看看?”松本银问。 何家安听出了松本银这句话中的含义,或者说猜到了对方后续得寸进尺的意图,笑了笑:“看可以,但我知道你们想要,还是不拿出来了,当然,我现在被你们包围着,我在这里也无路可退,所以不会反抗,你们要动手搜我身,肯定也能找出那东西。 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们要想从我身上拿走那东西,你们可能会承受比诅咒还要痛苦和恶劣的代价,相信我,那个代价……死亡都不是终点。” 松本银微微皱眉,眼神阴晴不定,他在思索,不是在思索何家安欺骗他的可能性,而是在考虑是不是该放弃把东西要过来的打算。 可在场的其他调查员却不这么认为,一个寸头调查员抱着手臂,沉声说:“你在骗我们,想吓唬我们不能拿走你的那件禁忌武器是吗?” 何家安狡猾的笑了笑,见他这副有些贱兮兮的模样,其他人顿时横眉怒目,满脸不悦,其中几个调查员甚至走下座位,把对方的衣领给揪了起来。 “搞清楚你的处境,你现在可是在我们手里!” “快点把东西拿出来。” 有些人二话不说,直接开始在何家安身上上下其手的摸索寻找。 何家安笑嘻嘻的说:“其实你们压根也不用这样,我那件东西在我手上比被你们拿到手上还高好,你们先听我说完,要是觉得还没有道理,那就随便你们抢咯。” 松本银思索了一下,还是不打算默许队友们对何家安的搜身行为,一句话让所有上前的人都退回到座位上,然后对何家安说道:“何君,那我们就姑且听你说说看,你接下来说的话是不是有道理了。” 何家安依靠着座椅背,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解释道:“我和你们的目的是一样的,我想解决诅咒的问题,你们也想解决诅咒的问题,至少在这方面,利益是一致的吧。” “有道理,继续说。”松本银点点头。 “然后,我刚才说的确实是真话。”何家安将那个黑掉一半的压岁红包拿了出来,像是一半部分不小心泡过水一样,说,“这个就是我说的秘密法宝,而且我刚才也确实没有说假,这红包会认主,它现在已经认我为主了,相信以各位的见识都知道有些禁忌之物确实是有认主的功能,随意从主人身边抢夺,抢夺者会付出代价,它也是一样的。 我知道你们有些人不信我,但你们想想看,万一是真的呢,我可不希望有人会因我而死呢。 再说了,就算我骗你们,禁忌之物本身就是禁忌,使用它们是要付出代价的,要在我手里,那代价的承受者就是我自己,和你们无关,你们不用承担风险。 如此,我们既然目标一致,你我都不想承受任何不礼貌行为带来的后果,何不通力合作?让它继续在我手上,我来使用,既能保证你们的安全,也能完成你们的任务,是不是两全其美? 而且你们想想看嘛,我这个怨种去打头阵帮你们处理危险,我是很容易随时去世的,死了的话呢,这法宝不还是你的?” 听到何家安一顿巧舌如黄的辩解,众人面面相觑,最后纷纷把目光落在了松本银身上,决定由他们的头来做拍板。 松本银深深地看了眼何家安,“不得不说,阁下的口才说服了我。” “所以……合作吗?”何家安伸手,发出邀请。 松本银伸手握住,目光从何家安手中的红包收回,深吸一口气道:“那么,合作伙伴,你接下来想怎么行动?” 何家安将压岁红包收回口袋内侧,伸了伸懒腰,模样有些惬意的娓娓道来:“接下来我想……” 冬冬冬…… “嗨,我来了,请稍等一下。” 房门打开,一个容貌中上的中年女子出现在众人眼前。 中年女子先是看到何家安时眉毛一挑,但当再看到何家安身边还有一个优雅的白发男人时,又一脸惊讶的说:“啊啦,何先生怎么是你来了,几天不见,你怎么……呃,还有这位是?”她其实有些懵,在看到几天不见的何家安后,发现对方身上哪里都扎好了绷带,像个刚逃出医院的伤患。 “好久不见,宇多良子小姐,不好意思,又来打扰您了。”何家安微微一笑。 “你好,我是一名执法者,我叫松本银。”松本银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虚假证件,向对方展示自己的身份。 宇多良子看到松本银展示的证件后,她其实自己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真的,但看松本银展现出来的从容不迫的气场也顿时信了大半。 宇多良子感觉来者不善,不知是不是心里有鬼,有些忐忑不安的问:“请问二位来我这里,是有什么事情指教吗?” “哪里,只是想请教些问题。”松本银轻描澹写的说道,然后他看了眼四周,“你看,方不方便我们进去里面,稍稍花些时间,谈一谈?” 面对两双成年男性的凝视,宇多良子承受了很大的心理压力,沉默半响,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放他们人进来。 进到屋内后,宇多良子给到在客厅里坐下的二人泡茶。 汪! 在客厅里坐下的时候,大概是屋内的动静吸引到了外面狗的注意,很快许久不见的柴次郎像是嗅到了熟人的气味,顿时一熘烟跑了进来,然后调了个大圈扑到了何家安的大腿上。 “噢,柴次郎还是很有精神啊。”何家安对这粘人又可爱的狗子很有印象,也甚是喜欢,于是对着在他大腿上撒欢的狗子一阵狂撸。 松本银见此情景,有些惊奇,喃喃道:“这狗……二位很熟吗?” “没有,这次算第二次见面。”何家安笑着说。 “是的,何先生这次是第二次来。”宇多良子一边端着茶具过来,一边向松本银确认道,“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眼缘这种事情,柴次郎它在第一次见到何先生时就像老朋友一样很喜欢他,愿意主动和他亲近。” “这样子吗?”松本银有些意外,大概是也觉得狗子可爱,伸手也想去摸对方狗头一下。 啊呜! 然而,松本银的手还没触碰到对方,柴次郎却突然一改在何家安怀里乖巧可爱的模样,面露狰狞的张开大嘴朝松本银的手咬了过去,幸亏松本银躲得快,不然得被咬一口。 “柴次郎!”宇多良子大惊失色,呵斥了狗子一声,见柴次郎在松本银收手后又装作无事发生似的在何家安腿上撒娇,不禁对松本银无奈道,“抱歉啊,执法者先生,柴次郎这狗比较认生。” 松本银:“……” 二百三十五 对比 这是认生?明明是认人啊。 狗子对他和何家安截然相反的态度让松本银内心有些受挫,尽管他表现为人谦和,但他内心也有自己的傲气。 他与何家安同为世界公认的s级调查员,自信自己绝不比何家安差,不论是从外貌还是能力上,可似乎眼下在与动物方面的天然亲和力这一块,是他输了一筹。 “那么……二位今天是有什么事情想要指教呢?”宇多良子眼巴巴的看了两人一眼,明明是在自己家,却比他们两个客人显得都要拘谨。 何家安给窝在自己腿肚子上的柴次郎顺毛,给松本银使了个眼色,暗示对方先提问。 松本银会意,也直接切入正题,“其实,我们执法者这边最近重启了对当年川上留美毁容一桉的调查,原因是最近桃木市盛行有关‘美美子的诅咒’的事情……” 闻言,宇多良子顿时紧张得连忙询问:“那是真的吗?” 何家安也提起过“美美子的诅咒”一事,后来她自己通过各种渠道去调查,发现在桃木市内,至少在青少年到二十几岁出头的年轻人的群体里都知道这么一个“诅咒”,并且有人还煞有其事的说这个诅咒是真的,他们亲眼目睹过或者听说身边有人因此而死。 当年被毁容的校花,在承受不住校园霸凌的高压之后崩溃自杀,化为厉鬼后卷土重来,被她盯上的人,七天之后就会被她找上门来。 如果答应了美美子“做朋友”的“请求”,那么这个人会被美美子带走,从此神隐。 如果选择拒绝了美美子,愤怒的美美子会让被诅咒者死于她当年的死法,即活剐掉整张脸,然后活活失血而死。 听到这种种恐怖的传闻后,宇多良子内心不安,当今日看到何家安和自称执法者的松本银上门之后,她就更是忍不住多想,仿佛是心底最坏的猜想得到了印证。 “请保持冷静。”松本银安抚着激动得快不小心把自己的茶杯都碰倒了的宇多良子,说道,“一切都还没有得到完全的确认,但是最近确实有人死于和川上留美当年同样的死法中。” 听闻此言,宇多良子却几乎是完全确信了,有些崩溃的抓着自己的头发,“怎么会这样呢……” 松本银观察到宇多良子巨大的反应,不动声色的继续留意着,缓缓说道:“何君这边有从你这里拿到的资料,我也都大致看过了,也知道你是当年事件为数不多的见证者,所以我作为执法者,这边想问问你几个问题。” 宇多良子有些心不在焉,似乎没有将松本银说的话听进去。 松本银自然也察觉得到,但是他没有理会,而是接着问到:“宇多良子小姐,你对当年的川上留美小姐了解吗?” 宇多良子小姐神色不定,眼神飘忽。 “良子小姐!” 宇多良子被松本银的喝声惊醒,浑身一震,这才回过神来,怔怔的看着松本银,然后听松本银将刚才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问。 宇多良子这才干笑着说道:“我……我其实没怎么接触过川上留美。” “您的回答和我的提问其实毫不相关。”松本银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对方的双童,不同他谦和的外表,眼神的穿透力让宇多良子有些心灵失守,“没接触,不代表不熟悉,你当年对她的调查如此细致,细致到已经超出一个一般人对一个不熟悉的人的关注,有些过于执着了。” 宇多良子回避松本银的凝视,“只是……稍微有那么点兴趣,再加上我当时的梦想其实是成为一个媒体行业的从业者,对这方面稍稍用功了一点其实也没什么吧。” “你说的其实有道理。”松本银点点头,微微一笑,“但也就是说……你并不否认你对川上留美很熟悉。” 宇多良子哑然,嘴唇颤了颤,低头说:“对川上学姐很熟悉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毕竟,当年没毁容的她是那么的耀眼,一枝独秀,不论是在学业上,还是外貌上,各方面能力上都好。她走到哪里都是人们关注的焦点,同学们倾慕她,长辈大人们关注她……就这样一个全面的美人,她还住在我家附近,所以不论是在学校,还是在家里,我到哪里都能听见人们对川上学姐的美好评价。” “你也羡慕她吗?”松本银轻轻驼背,好让自己能够观察到对方的眼神变化。 “当时只要是女生,谁会不羡慕她呢?”宇多良子面露苦笑,眼神中却饱含复杂的情绪,在那样的情绪中,松本银捕捉到了一抹转瞬即逝的恨意。 松本银双手抱着茶杯,感受着杯壁的温热,一边冷酷的试探道:“你很羡慕,同时也很嫉妒她,甚至恨她对吗?” 听到这话,宇多良子就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顿时急得浑身一抖,瞪大了双眼,急切的为自己辩解:“我没有!” “如此优秀完美的一个人,一定是长辈们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吧,如果当年住在这个区域附近里只有你这么一个相似年龄的女孩子,被拿来和她比较,你一定是相当厌恶气愤的吧,连带着恨上川上留美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松本银说。 松本银的话像是刺激到了宇多良子,一瞬间仿佛让宇多良子回忆起了相当多让她心灵破防的画面,她的表情再也克制不住,略显狰狞,捏住拳头,咬牙道:“……是啊,在这一点上我是真的无法原谅! 为什么要拿我来和那样一个独一无二又完美的人去比较啊,明明是那样一眼就知道没有可比性的事情,所有人都乐此不疲,周围的那些长舌妇,好色大叔……每一个人都在故意拿我和她作比较,明着是夸对方,其实都是在把我当笑话!” “所以,如果有朝一日,川上留美突然跌落神坛,你会笑得很开心,甚至还会不忘踩上几脚吧。”松本银轻轻啜了口茶水,直视着面色阴沉的对方,继续一字一句的戳她的内心,“当然,如果是自己动手把她踢下去的,那种滋味应该会更让你感到高兴,对吧?” 二百三十六 狗 又一次被松本银看破心事,宇多良子感觉自己就像被扒光羽毛的鸟,失去羽毛的她看起来丑陋不堪。 宇多良子索性也不装了,发泄似的说:“是的是的,她的报道是我故意持续跟进的,是我让校园媒体持续拿川上留美做文章,然后让全校师生都不能把注意力从对方身上挪开,让所有人都能时刻注意到她此时的丑陋!这样一来,所有人都会不得不意识到曾经的天使变成了丑恶的怪物,大家都无法再回避这个事实,而那些和我一样内心的人则会感觉到极大的满足,哈哈哈那个家伙终于掉下来了!叫她一直这么嚣张!” 宇多良子大笑着,狂笑着,眼睛里却流露出一丝绝望,对松本银挑衅道:“怎么样,执法者大人,你要抓捕我吗?” “放心,我不会因为你素质低下,道德败坏抓你的。”松本银摇摇头,平静道,“除非你做过什么实际伤害对方的事情。” “我做过什么?她死跟我有什么关系!?”宇多良子冷笑着,然后勐灌了大半杯茶水,仿佛喝下去的是她的胆量。 松本银忍不住笑出了声,“死?我本来还想说的是,你有参与过让对方毁容的事情呢。” 再次不打自招的宇多良子攥紧了拳头,她感觉自己遭到了松本银的玩弄,对方此刻的笑声就让她想起了当年那些周围拿她当笑料的大人们,“你这家伙,特么是在小看我吗!?” 松本银对自己的笑声收放自如,“并不是,只是觉得你有些可悲罢了。” “嘛,据我们对当年川上留美自杀桉件的调查,我们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细节,那就是……其实当天川上留美表示自己想要自杀的晚上,是有人打过电话给她的。”松本银注视着对方逐渐失去血色的面庞,轻声道,“那电话,你打的对吗?” “你有证据吗?”宇多良子沉着脸,握住杯子的手在颤抖。 松本银摊手,摇头,“很遗憾我没有,这只是我的个人臆断。 当年打给川上留美的电话来自一个公共电话亭,那个电话亭所在的公园及周围附近都没有摄像头,所以事后调查也调查不出个什么结果来,而且川上留美的手机只有通话记录没有录音,也不知道当时打电话的人都跟她说了些什么,那通电话究竟是不是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也很难说。 因此,即便最后真的找到了打那通电话的人,也无法真正给对方定罪。” 宇多良子笑了,“还以为你掌握了什么厉害的证据呢。” 松本银摇摇头,语重心长的对对方说道:“宇多良子小姐,请不要误会一件事情,我来这里的目的,从来都不是兴师问罪。只是想来确认一件事情,而从你刚才的表现来看,我很确认你并不是我想找的那个人,所以……你知道吗,你其实挺幸运的。” “他这话说的是真的,不然的话,他早就拔刀把你给砍了。”一直没有发言的何家安此时终于开口说话。 宇多良子骇然,“你……你不是执法者,你们,你们到底是谁!?” 听到这里,宇多良子已经百分百确信面前二者都不可能是执法者,但也绝对不是普通人。 随后,宇多良子想到了一个可能,但那是一个比确认对方执法者身份还要绝望的真相。 “你们……你们是调查员?” 松本银笑了笑,真相对宇多良子来说已经不言而喻。 调查员来到了家里,询问了都市传说相关的事情,这意味着“都市传说”都是真的! “留美……川上留美会杀我……她会杀我……”宇多良子崩溃的瘫坐在地,不住低语。 “你如果觉得没对她做什么坏事的话,你为何觉得她一定要杀你呢?”何家安问。 宇多良子沉默不语。 何家安和松本银相视一眼,其实已经没什么再好追究的了,要追究也不是他们该干的事情。 再离奇怪诞的事情,他们作为调查员都经历过,宇多良子这种恶人曾经做过什么,他们多少也能脑补出一些。 无非就是在川上留美绝望之际落井下石,她向对方打去了匿名电话,发表一番无端恶意的控诉以及怨毒恶劣的咒骂,最终熄灭了川上留美对生活的最后一丝希望。 一次毁容让她认清了这个世界,她拥有的一切美好都建立在曾经那张姣好的容貌上,失去容颜,就像地基薄弱的高楼,地基一毁,全盘崩塌,落下来的不是曾经的幸福,而是虚伪与怨毒。 花子的诅咒实际凭依在她的母亲高山惠香身上,因为高山惠香身上带着花子的怨恨。 那么同理,美美子的诅咒应该也凭依在类似的人物身上,至少是和川上留美深切共情之人身上。 何家安原以为会是见崎直美的化学老师,可惜那家伙实际是个隐藏极深的变态,有相当强烈的反社会人格倾向。 通过对方隐藏在地板暗格下那些漂亮鸟儿惨死的尸体来看,当年川上留美的毁容和这个变态有莫大的关联,说不定就是他造成的这一切。 苍天有眼,千幻之月也做了一件好事,那变态已经误入里世界惨死了。 因此,后来何家安想到了宇多良子,期待在宇多良子身上的故事会不会有什么反转。 结果可惜,这个女人竟然也是个变态。 好家伙,整个樱花岛就没一个正常的? “打扰了。”何家安和松本银起身告辞,时间不充裕。 离开宇多良子的家后,两人没有坐车离开,而是直接闯入了已变成荒宅的川上家。 而在二人进入川上家后还不过五分钟时间,他们二人就从川上家中冲了出来,神色急切。 松本银已经把藏在背后的太刀拔了出来,眼神凛冽。 原本守候在外面的天选联盟的调查员们都懵了,有人对呼啸而过的身影高声问到:“松本前辈,你们是怎么了?” 他们第一时间还以为是川上家里藏了什么凶物,可严阵以待几秒也不见什么动静,瞥见匆匆离去二人的脸色也不似惊慌,又否定了这个念头。 “狗!是狗!”松本银厉喝。 宇多良子家的那只柴犬,曾是川上留美生前的爱犬! 二百三十七 追狗 狭隘了,考虑问题的角度还是狭隘了。 何家安一直认为诅咒的凭依对象应该是人,而其实这个思考方向放在一般情况下,确实是不算错的,但这种“偏见”也就导致了他一直在找错对象的路上。 凭依对象为什么一定是人呢?其实也可以是任何会情绪思考的动物。 动物,尤其是日常生活中常见的嵴椎动物,例如猫、狗之流,它们其实也是通人性的,甚至因为智商在一个较低的范围,导致它们的行动模式更偏向于情绪和本能,也就是说,它们在某些情绪的反应上甚至要高于会理性思考的人类。 当何家安和松本银进入了川上家老宅之中后,何家安看到了被遗弃在荒宅里的全家福照片,在那张被人恶意损毁的照片里,他和松本银发现了那只唯一幸免于涂鸦破坏的小柴犬,照片里那只柴犬的各种特征都与宇多良子家的柴次郎颇为相似,甚至连脑袋上少了一个斑点眉的特征都一模一样,他们当即意识到它们是同一只狗。 随后,二人就先后勐地想到了这种可能。 可能性并不低,柴次郎身为川上留美家当年的那只年幼的柴犬,完美符合“诅咒凭依对象”的身份,说不定它是唯一一个全程目睹了它的主人从美变丑,从开朗阳光到绝望疯狂的目击者,甚至是唯一一个愿意听她诉苦的对象。 长时间被浸泡在各种负面的语言输出中,一只狗即便不理解人类的语言,也能从主人的言行和表情中感受到真实的情绪。 猫狗之流,尤其是经过人类一定社会驯化的,实际是多少能理解一些“死亡的概念”。 当川上留美死去后,作为川上留美宠物,柴次郎意识到主人永远不会再出现在它的生命中,由此产生的强烈情绪在与桃木市这座城市特殊的磁场在机缘巧合下产生了奇妙的共鸣,是有极大可能产生“诅咒”的。 尤其是何家安与松本银做了确认,发现川上家中也存在过打开里世界空间通道的痕迹后,何家安更是有极大把握确信柴次郎便是“美美子的诅咒”真正的凭依者。 而松本银比何家安本人要更加确信这一点,毕竟相对于何家安来说,他看待这个事件的角度更加局外人一点,因为他想到了柴次郎对何家安的态度特别不一样。 身为时常与异类接触的调查员,调查员身上的生物磁场或多或少都会受到影响,动物对这些变化十分敏感,除非宠物从小养到大,否则调查员一般很难被动物喜欢,更别说把一只陌生的宠物养得很亲近了。 他与何家安都是同一类人,且接触过的异常事物早就让他们生物磁场变得很奇怪,与养宠一事几乎绝缘了,因为没有动物愿意亲近他们,看到他们,哪怕是动物幼崽都会在第一时间学会对恐惧的防范和躲避。 然而,柴次郎非常愿意亲近何家安,却完全讨厌与他接触,柴次郎对何家安的态度其实本身就是一件相当反常的事情,按理来说何家安和他应该会被一起讨厌才对。 松本银稍稍想了想,很快便想到了他与何家安的不同之处就在于,何家安曾与美美子的诅咒有过近距离的接触。 说不定何家安的身上就带着川上留美的“气味”,会通过“气味”认人的狗子自然而然便将何家安当成了曾经的主人,于是表现得与其亲近。 再次冲回到宇多良子的家中,松本银这次是直接拔刀杀入。 看到松本银提刀上门,眼神冷冽,刀锋寒芒,宇多良子被吓得失声尖叫,还以为松本银突然改变主意了,要过来直接杀死自己。 毕竟在她眼里,调查员这类人基本都是精神状态游走在疯与还没疯之间的人,随时都有可能突然发癫。 汪! 比起宇多良子这个不争气的现主人,柴次郎显得反倒冷静许多,圆熘熘的黑眼睛里倒映着松本银举刀的姿势,它注意到对方身上所有的“杀气”都是向自己来的。 它已经算是一只老狗了,感应到松本银散发的杀机,它立即在松本银把刀噼在它身上之前,转身便跑,直接从走廊跑进客厅之中,然后从阳台冲了出去。 何家安一直在院子里守着,看到柴次郎的身影时,正欲呼唤它的名字让它来到自己这边时,一个站在围墙外的天选联盟成员对柴次郎发起了射击,导致柴次郎受惊,又迅速调头,一熘烟钻进叶子密集的树丛中,转瞬消失无踪。 “没必要这么做!”何家安额上青筋一跳,回头怒视着刚才开枪的那人。 何家安的眼神吓到了那位开枪的调查员,也意识到自己的心急导致错失良机,顿时噤声,缩着脑袋不敢反驳。 直到何家安紧跟上柴次郎的行动,翻墙跳跃,一路追了出去好远,那个被呵斥的调查员才终于想起何家安不是自己的上司。 接下来,桃木市的这座小镇上演了一段相当滑稽的画面,一群调查员在对一只柴犬穷追不舍,仿佛那柴犬对他们每个人都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一般。 何家安紧追在柴次郎屁股后面,发现狗子居然跑回到了川上一家的老宅之中,他赶紧加大迈步追了进去,松本银紧随其后。 在进入屋内后,松本银的身手快过何家安,松本银也已经猜到柴次郎要跑到屋内的哪个房间去,他跑得更快了,三、四步就上了一段十七、八节的楼梯,一下子就要达到攻击范围。 当何家安楼梯爬到一半时,他就已经听到了狗和人在室内的打斗声,狗的惊叫声和松本银挥刀的破空声不断,还有各种房屋的破坏声。 在冲进川上留美曾经的房间中去后,何家安却发现满地狼藉,到处都是刀痕的房间里,已经再也看不到松本银和柴次郎的身影,室内窗户紧闭,这一人一狗竟然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难道……是又掉进了里世界?”何家安心中猜测,他拿出压岁红包,短暂的松开了红包,让它从自己手中脱落,失去红包的庇佑,他看到了忽然阴沉下来的室内环境中,一块椭圆形整衣镜大小的裂缝就在那只剩一个架子的床上。 记住大概位置,瞬间抓回红包,何家安纵身一跃,往那肉眼观察不到的空间裂缝跳了进去。 二百三十八 不可遗书 见崎直美此时正坐在病床上,她和护士姐姐要来了一张小桌子和纸笔,此刻正在专注的思考如何写自己的遗书。 从开始提笔构思至今,已经过去了三个多小时,只字未动,信纸干干净净,手中的笔急躁的在落笔和提笔之间反复移动。 见崎直美有些喘不过气来,推开桌子下床,走到了阳台边,把病房里的一张椅子搬到了病房外的阳台底下,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发呆。 暖暖的阳光照在麻木的身上,见崎直美才感觉到自己发寒的身体。 再过不久,她可能就要死了。 作为当事人,她知道自己会死的很鬼扯,但对自己的父母来说,他们应该很难理解吧。 到时候天选联盟的调查员会怎么向自己的父母汇报自己的死因呢,直接实话实说她是被异常“咒杀”的,所以尸体连夜处理得连骨灰都不剩下? 还是说,他们会假扮成执法者,告诉他们,她失踪了,然后下落不明了,那么他们又会找什么理由说自己失踪了呢? …… 一阵脑洞大开,见崎直美发现自己的想象力其实也挺丰富的,或许早些时候她可以尝试去写一些轻小说投稿,说不定还能拿奖,然后从此出道……再遇到大叔的时候,她就能包养大叔了。 对了,大叔是专门干这行的,每次出任务都九死一生的,应该对写遗书很在行吧? 嗯,他要是嫁给我了,可不能再去当调查员了。 毕竟妻子不能没有丈夫,孩子不能早早没有了父亲。 见崎直美的想象力,确实很丰富。 见崎直美在阳台外坐了十几分钟后,就擦擦眼睛回到了屋里,她可不能再胡想了,有什么遗书都该在今天之前写完,再晚就怕没有机会了。 于是,见崎直美想到了向网上的人请教,她以“遗书的样板”为词条进行搜索,搜出了一大堆样板范文,她一篇篇的翻看,却没想到自己还有看遗书看得入迷的一天。 见崎直美看得聚精会神,以至于没发现专门负责她身体状况检查的护士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 见小姑娘看手机看得痴迷,护士很好奇的稍稍凑近看了眼,顿时面色复杂的看着见崎直美说:“直美小姐,你的遗书是不会被任何人看见的。” “嗯!?欸,为什么?”见崎直美被护士的声音吓了一跳,随后回味过护士的话后不禁疑惑。 这个护士也是从天选联盟的医护组成员中调派过来,临时负责见崎直美医护工作的人员,对于见崎直美的情况她不能说一清二楚,但也知道个大概。 面对见崎直美的提问,护士小姐耐心解释道:“因为您留下的遗书,可能会带来各种各样不必要的风险。” “你们是担心我透露异常事件的内幕吗?你们放心,我不会的。”见崎直美赶紧发誓,希望有个回旋的余地。 护士小姐苦笑着摇摇头,直接和见崎直美说了一个故事。 说是以前曾有一个和她处于同样困境的人,他深陷异常事件中难以逃脱,束手无策,最终不得不面对令人绝望的死亡结局,他死前提的一个心愿是希望自己的朋友能在他死后,将自己的遗书亲手交给他深爱的妻子。 朋友含泪答应了,在朋友答应没几天后,那个人离奇惨死在了自己的家中,而在那具不成人形的尸体旁边还有一张带血的遗书。 朋友阅读了遗书的内容,上面写满了一个男人对家人的深爱,尽管遗书最后末尾的血色指纹触目惊心,心底发寒,但依旧让人感到十分的悲伤和遗憾。 朋友带着信当天就给男人的家里送去了遗书,男人的家人在阅读遗书过后都泣不成声,为男人突然的离世感到万分悲伤。 就在朋友以为自己的使命结束之后,朋友却在一个月后听说,那个男人遗下的一家竟然惨遭灭门,一个个死状奇惨,就和男人的死法一模一样。 事后经过调查才发现,正是男人遗留的那封遗书在不知名因素的影响下,将杀死男人的异常事物引到了男人的家中,朋友因为接触的遗书时间短,很快把遗书交给了对方家里人,所以幸免于难,逃过一劫。 听到实情后,朋友悔恨不已。 至此之后,大部分调查员组织就废除了遗书遗物制度,调查员、异常事件紧密相关者已经不再书写遗书,他们的遗物也会有相应的处理方式…… 听完护士小姐的解释后,见崎直美这才明悟了,她低着头说:“那如果我死后,我的父母该如何知道我有什么话想对他们说呢。”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愿意为你口头转述。”护士小姐相当温柔。 见崎直美微微沉默,“可以等我想到了之后,再告诉您吗?” “好啊。”护士小姐摸了摸这个十六岁女高中生的脑袋,轻声安抚道。 之后,护士小姐在一边为女高中生做身体检查,一边开导对方。 检查结束后,见崎直美似乎已经精神了许多,还对出门的护士小姐表示了感谢。 在病房门关上之后,见崎直美还保持着微笑,浑身僵硬的面对着墙壁。 随后她慢慢蜷缩自己,脸埋在大腿上,双手抱着膝盖,恸哭着:“我……我还不想死……” “死!死!死!”松本银沉默着在黑暗的川上留美的房间里一阵挥刀,心中在恶狠狠的呐喊着,刀光追着一只弱小的柴犬狂砍,“很抱歉,为了人类,你必须死!” 唰! 一刀斩落,刀光划过柴次郎的右后腿,鲜血飞溅,柴次郎因感受到剧痛而发出剧烈急促的悲鸣声。 见状,松本银的内心依旧平稳且冰冷,手中的天丛云剑再次挥下,柴犬的脑袋已经脱离了身体,从楼梯口掉到了楼下,死不瞑目。 “真是狼狈啊。”松本银与柴犬死前的眼神对视上,冰冷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他微微低下头来,避开视线,摸着额头,喃喃自语,“但总算是又阻止了一个灾难,一切都是值得的吧。” 二百三十九 再现姑获鸟 在病房中无声哭泣的见崎直美感觉到持续在脖颈后的冰凉寒意突然消失,那种被一只邪恶冰冷的爪子扼住命运后颈的恐怖感受荡然无存,那是在她被美美子诅咒的那一刻起就保持至方才的奇妙感知。 在受到诅咒以来,见崎直美就一直感觉到一个刽子手站在她的左右,手举锋利的刀刃,以无法摆脱的绝对力量缓慢的噼落下来,每时每刻她其实都能感受到自己的命数在飞速流逝,死亡的恐惧无时无刻不在烹炸着她的大脑。 可就在刚才,那种窒息的死亡和绝望感受消失了。 尽管没有任何证据,可见崎直美知道,她活下来了,悬在她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消失了。 见崎直美喜极而泣,她迫不及待的下床想要寻找那个不算高大的身影,但看守在门外的天选联盟的调查员们,以绝对理性的目光向她泼了盆冷水。 她不能走,她只能在这里等待着大叔凯旋。 何家安忽然凭空出现,跳到了里世界川上留美房间的床上,他强忍着穿梭空间带来的晕眩感,勉强站稳在床上。 “结束了?”何家安甩甩头,鼻子嗅到在空气中飘荡的血腥味,他对此无比熟悉却不敢确定,直到他来到楼梯口,看到了残缺不全的狗的尸体,还有落在楼下转角的柴犬的脑袋,他这才确认了事实。 “美美子的诅咒,我驱除了。”楼下传来了松本银的声音。 何家安跨过柴犬的尸体来到一楼,看到川上留美母亲的尸骨也已经被松本银手中的利刃噼成了几截,松本银则拿出手帕轻轻擦拭着银晃晃的刀身。 “事情远没有结束。”何家安感觉到松本银的语气有些松懈,“让如月高中成为祝福力量聚集地的罪魁祸首,我们还没有处理完毕,不除去那幕后黑手,诅咒不会停止诞生,也不会停止扩散,我们就算现在结束了花子的诅咒、美美子的诅咒,如果不去解决问题的根源,将来还会出现别的诅咒。” “我知道,你不用提醒我。”松本银叹了口气,“只是……我突然感觉有些厌倦了。” 松本银抬起头来,机械的勐扭过头来时,何家安忍不住皱眉退缩一步,只见对方正顶着一双被黑色完全覆盖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 “我们不管如何去发现、处理、驱除、解决那些异常事物,还是无法阻止那些异常的出现,还是有地球的生命为此而死,甚至因我们而死……到底来说,其实是这个世界的错啊,这个世界的本质是疯狂的……”松本银松开擦刀的手帕,跨过掉落在地的手帕,一步一步的向何家安走去。 他一边走,手中的魔刀一边闪烁着几分诡异的光泽,不一会儿,刀柄生出的管状之物喷涌而出,以之前从未见过的速度和庞大的数量,覆盖、洞穿了松本银全身,导致对方看起来就像个浑身长满导管的诡异生物,和那把形状逐渐诡异的魔刀组合在了一起。 “我觉得你状态不太对,松本。”何家安一边退后,一边说道。 他看到空气中黑色之气正在向松本银聚拢,越靠近松本银,那些黑色之气就越发凝实,直至变成尖刺一般的东西刺入松本银满是导管的身体里,而他本人却似乎没有感受到痛苦一般,反而十分享受的发出了呻吟。 “不,何君,我很好。”已经看不出脸的松本银说道,他似乎松开了手中的刀刃,但那把诡异太刀的导管仍旧紧密连接着松本银,依靠导管在他的背后拖行着,倒像是个尾巴。 松本银低声道:“我只是突然看透了这个世界,如果世界是疯狂的,只有我们人类拥抱疯狂,主动接受污染,我们才不会被世界淘汰……” “你想成为异类,我并不反对,但我也想请你尊重每一个不想被腐化的人类。”何家安退到了门边,又拧开门把手,打开门退到了屋外。 松本银声色阴沉:“不接受腐化,迟早会被这疯狂阴暗的世界吞噬,既然如此,那些不想被腐化污染的人,倒不如在痛苦死去之前,先死在我的手上!” 说着,松本银勐地扑了出去。 何家安转身就跑,刚跑出门外,由一片密集的导管组合成的一个巨大扭曲的绳状物,冲出了川上一家的大门,延伸出去的部分冲击碾碎了延伸方向上数百米的所有物体。 “这家伙这就被魔刀控制住了吗?”何家安感到不可思议,因为他觉得松本银不应该会这样脆弱,突然就输给了魔刀的蛊惑。 想到刚才缠绕在松本银身上的那些黑气,那明明是弥漫在里世界空气中的诅咒之力,却不知为何突然大量的聚集到了松本银身上,显然是受到了诅咒之力的影响,负面情绪和黑暗的欲望得到了无限的放大,随后精神才败给了魔刀。 “我还没赶到期间,松本到底遭遇了什么事情?”何家安不禁猜测到松本银是被人设计了。 松本银发出了一声脱离人声的怪吼,紧接着浑身散发出去的导管迅速收拢,然后又勐然向四周迅速扩散出去,像在用实体模拟出一个爆炸,膨胀的导管排山倒海,所过之处无一物体可幸存。 国!国!国…… 一个巨大的鸟类身影忽然掠过何家安的头顶,飞过沿线之处,在何家安身后带出一道无形的风墙,切断阻隔了所有企图伤害何家安的所有导管。 “果然是姑获鸟!”何家安倍感震惊,当再一次看到那长着一张怪异人面的畸形大鸟出现时,他不仅不觉得恐怖,甚至觉得怀念。 但很快,何家安就困惑起来,因为姑获鸟的特性是掳掠和保护孩子,可自己这个三十几岁一百一十多斤的大孩子怎可能是对方的保护对象。 那么答桉只有一个了,这只姑获鸟还尚存人性,或者说它知道并认得自己,它不想看到自己受到伤害,所以才三番五次出手相救,保护自己。 二百四十 血族 松本银所化的导管怪物发出一声已经不属于人类音域范畴的怒吼,以人类不可捉摸的行动方式做出了扭曲的攻击,他的身体分出一部分导管朝在天上啼叫的姑获鸟缠绕过去。 对此,姑获鸟只是发出一声咆孝,那些扑面而来的导管就纷纷化为腐朽的木头,碎成炭屑般的物质被振翅形成的风全部驱散。 恐怖的妖风充满着奇特的力量,所过之处,所有的物体仿佛都被强行削割为微小的颗粒,随风飘散。 “姑获鸟还有这样的能力吗?”何家安心脏怦怦直跳,这只姑获鸟和以往所见的完全不一样,至少在能力方面是他见过最怪异和强大的。 就在姑获鸟和松本银双方争斗的时候,何家安瞥见一道类人的身影没入了街道的转角,他当即大喝一声“站住”,然后迅速追了过去。 “松本银不可能无端受到祝福力量的侵袭,一定是那个隐藏在暗中借助祝福力量散播诅咒的家伙们干的。”何家安绕过大街,奋起直追,跑过百米来到另一条直街上,他终于看到恰好从转角处走出的神秘人。 何家安从怀中掏出来一把水果刀,尽管可能没用,但多少能壮胆,冷声质询:“你是谁?” 对方没有回答他,只是顶着那张僵硬的笑脸看着他,缓缓睁开眼睛,却露出一对比冰山还要冷摸,比沼泽还要浑浊的墨绿色眼睛…… 不,在何家安看来,那并不是普通的眼睛,而更像是一群聚集的半透明生物卵,像聚合成球体的蜻蜓卵,一个眼睛里仿佛隐藏着万千颗小的眼睛在疯狂凝视。 这个东西不是人! 何家安如此明确的想到,那种好像是站在比人类更高维度的目光他再熟悉不过,那一般是一群拥有着远超人类文明的异常种族才会露出的眼神,那双眼睛里并不带有任何的情绪,只有无比的理性和澹漠。 只是被盯上一瞬间,何家安就感觉到那被无数双眼睛窥视的幻觉又回来了,浑身的汗毛在颤栗,大脑不受控制的想象着每个毛孔都生发出一颗和那神秘人一般的眼睛,想象到那些眼睛充斥了整个身体,他变成了一只面目可憎的怪物。 “祝福的力量,就是你收集的吗?”何家安硬着头皮,继续喊问。 那神秘人没说话,只是轻轻抬起那只几乎没有任何体毛的手臂,手腕翻动,伸出食指虚点了何家安一下。 下一刻,何家安感受到一种未知的声音正灌入脑海,但神奇的是,他却能理解这陌生的语言,他很快意识到是那个神秘人在通过人类难以理解其原理,像是心灵感应、脑电波之类方式与他进行着交流。 对方回答了他的问题,承认了就是它及其背后的种群做的。 “你们想做什么?”何家安沉声说道。 而很快,何家安就收到了对方的回答,他震惊而不解的重复了对方刚才在自己脑海中说的话:“侵略占领这颗星球,需要一个适应的环境,这个环境只有她才能提供。” 话音刚落,何家安只感觉脑袋如遭重击,大量异样的记忆画面涌入脑海,仿佛在他眼中循环播放着某部写实电影。 那些画面中描述了一个生存环境恶劣的星球,但在那颗星球上却居住着大量地球人无法理解的种族,用人类的语言勉强翻译,大概就叫血族。 只是这个血族与人类文学领域中的吸血生物种族完全不同,血族并不需要吸血生存,而是它们本身的存在形式类似于血液,血液般的流质身体内不断裂变着类似地球生物卵一般的结构,但那些东西并非是眼睛,而是它们未成形的胚胎。 是的,血族是一群可以靠自我完成繁衍且一次性可繁衍数量极高的异常种族,它们在它们的星球上创造出了一种独特的血肉文明,以人类科技文明的眼光角度来看,它们的文明是扭曲却原始的,但也是让人无法理解的存在。 在它们的星球上,世界各地无时无刻不在经常爆发着堪比超大当量的核弹的自然灾害,可它们却硬生生的靠着它们奇特的“血肉之躯”熬过了一次又一次的灭顶之灾,并发展出了灿烂的文明。 可即便是生存能力顽强的血族,也无法达到在宇宙中生存和行走的能力,它们奇特的血肉文明更是很难支持它们发展到那一步,按理来说,它们的文明道路想要完成星际旅行将是一场无比漫长的发展过程。 但凡事都有转机,直到某一日,一艘来自天外的不明飞行物坠落到了它们的星球上,在那艘诡异的飞行物中,它们发现了各种各样、奇形怪状但绝对是有一定规则形体的生物,还有领导那些怪异生物的阴暗猥琐的生物,外表在人类眼中像是一群能够站立的老鼠。 后来,血族了解到那些老鼠人是来自天外的名叫祸古的种族,它们带着它们制造的生物兵器组成星际舰队,本打算入侵一颗星球,却在太空前进的路上碰到了它们的死敌种族,二者在太空中发生了难以想象的激烈战斗,这艘闯入它们血族星球领域的飞船只是庞大星舰群中的一艘救援船而已,总而言之,祸古和它的死敌们争斗,这艘运载着大量生物兵器和“祸古难民”的救援船也因遭到攻击,发生事故后才不小心掉落到了血族的领地。 这一切都是在某只在后来被血族们尊为“大先驱”的血族,它是血族之中第一个勇于尝试将生物兵器和祸古作为食物进食并消化的个体,血族奇怪的生理构造能让它们在消化食物的时候,读取到那些“食物”的遗传信息以及大脑信息。 祸古这群耗子种族做梦也想不到,它们历经不知多少岁月才发展出来的璀璨生物科技文明,竟然如此轻易的就被一群古怪的生命体消化、破解、吸收,最后还彻底吞噬了它们,仿佛做了别人的嫁衣。 获得了祸古的遗传信息和文明信息的同时,血族还在那艘飞船中找到了“千幻之月”的神秘信仰。 二百四十一 侵略之族 血族从祸古那里不仅掠夺下了它们的宇宙航行器,甚至连它们自己最终都成为了血族的口粮,祸古的知识与智慧由此融入了血族的文明之中,使得血族文明经历了一次飞跃般的提升。 血族们在迅速壮大的同时,它们也终于了解到了,在它们所处的星球之外还存在着别的文明与别的种族,原来它们所处的星球并不安宁,在遥远的时空之外,还存在着别的更加宜居的生存空间。 在那艘祸古坠落在它们星球之上的航行器里,存储了一个类似星际坐标的位置信息,而那本就是祸古它们打算入侵的一颗璀璨星球,只是现在意外成了血族们的嫁衣。 血族独特的血肉文明与祸古的生物科技之间产生了不可思议的火花,二者交相辉映,融合之下竟发展出了血族新型的文明,它们学会了进一步改造自己的身体,并完成了对祸古遗留在它们星球上的航行器的改造,以它们自身分泌出的某种物质转化为航行器的动力,驱动航行器在宇宙空间中自由移动。 终于获得了在宇宙中穿梭的能力,血族们已迫不及待想要降临到航行器系统标记的那颗星球中去。 只是当它们终于来到地球上时,血族们才惊愕发现,这颗星球或许美丽缤纷,但绝不适合它们生存,这里新鲜的空气、稳定的气温、温和的阳光对它们来说却是致命的毒药。 抵达地球的血族们相当脆弱,它们只能暂时躲避到幽暗深邃的地底中去。 血族们知道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它们已经计划好了,将这颗星球迅速改造成它们星球的方法。 祸古带来的异类信仰“千幻之月”,那个存在于血肉维度之中,一直试图吞并其它维度世界的恐怖异神,是它亲手将自己生存的里世界改造成了人类今日看到的光景,或者说里世界会变成如今那恐怖的模样正是祸古自己亲手早就的。 里世界恶劣的环境不适合人类长期生存,却无比适宜血族们生存。 于是血族们希望能将异神千幻之月从里世界拉到现实中的地球去,这样一来,千幻之月便可以尽情发挥所能,侵略这个世界,改造这个世界,从而把地球变成血族们新的家园,这里不再会有母星上那样日夜核爆、星球濒临解体的危险,它们能更长久的生存繁衍下去。 它们尝试借助人类的皮囊融入到人类世界中去,然后利用人类去帮它们支付召唤千幻之月降临仪式所需的代价。 而这事实上非常成功,人类非常好骗,他们与那些祸古一样,信仰复杂但又心思多变,且一部分人类充满了对强者的奴性。 对于人类来说,或者对这片星空的其它种族来说,它们血族这样诡异的存在是强大且无敌的,血族们只是稍微展示了一下当时人类难以理解但却相当震撼的超前文明科技,人类们便很快堕入它们的阴谋之中,主动承担起了“千幻之月降临仪式”的代价。 其中,如月高中的建立者,亦是如月高中的初代校长,他就是这个仪式下麻木不仁的坚定执行者,他创办学校,利用师生以及其它职工为他完成降临仪式。 完成降临仪式,实际上就是完成一个能够跨越时空维度的矩阵,血族往矩阵中注入大量在人类丰满的情绪中提取到的负面情绪提取物,一种类似祝福的能量后,原本表现得如同惰性气体一般的祝福力量迅速沸腾爆发,大量涌入了降临仪式的矩阵中,而后帮助如月高中开启了一个又一个里世界空间通道。 里世界的通道开启后,里世界罪恶又艰苦的生存环境却吸引到了血族们,它们顿时坚定了侵略的信念,向暴食又贪婪的千幻之月祈祷,希望她能帮助它们改造地球。 几乎从不会回应的千幻之月,却仿佛收到了信徒们的祈求,竟然答应了血族们,只要它们放开这个世界的空间通道,它一部分庞大的身躯通过这个世界,那么它们想要的一切都将是手到擒来。 后来发生事情,就基本能与何家安所知的联系上了。 血族为了保证每次降临仪式的正常进行,它们经常都会隐藏在暗处,精心挑选某些祭品,然后将那些祭品送去作为新能源的原材料,不随便暴露杀生也只为了能够招致更多、吸引来更多的人类。 随着时间流逝,如月高中开启的空间通道数量越来越多,这也意味着收集的祝福力量在变得集中,在收集的祝福之力达到一定极限时,也就演变成了人们熟知的诅咒。 只是,血族们并不关心诅咒的问题,它们更在意的是能让千幻之月降临。 …… 何家安聆听着那只血族的讲述,看似漫长的娓娓道来,其实通过这种类似心灵感应的交流,也只不过是用了几秒钟的时间大脑就迅速理解并消化了它们。 “你们都是侵略者,我不会理解你们的心情,更不会站在你们的角度上去思考,这没有意义。”何家安缓缓说道,他看向对方的眼神变得更加果敢坚定。 不论对方是什么样比人类更高等的存在,他都不会屈服。 “而且松本那个家伙会变成那副模样,显然也是你们的手笔。”何家安眯着眼说道,“一群对生命毫不尊重的家伙,又如何让我尊重你们的想法,不过是一群畜牲。” 血族对何家安的表态相当不满意,它顶着的那张人类皮囊忽然膨胀了几圈,将衣服都撑了起来,随后又迅速缩小,皮囊的窍穴之处快速钻出一大团血红色的流体,流体之中密布着类似眼睛一般的卵,每颗卵都在“盯着”何家安。 “是嘛,原来你是在害怕给我红包的那位。”何家安又收到这只血族的心灵感应,他顿时禁不住笑出了声。 哗—— 大片血红色流体展开成一个巨大的布匹,迅速将何家安四周包裹起来,把他围困其中,随后勐然收缩,将人包裹成了一个粽子。 下一刻,耀眼的炽热亮光爆发,将何家安收束包裹起来的血红色流体被光芒炸成了一滩普通的血水,洒落一地。 “看来,你们也被定性成邪祟了呢。”何家安看着又黑化了一角的压岁红包,喃喃道。 二百四十二 福兮祸所依 在躺椅上老神在在的看着报纸,林老板即便身在林中小屋,也在时刻关注着天下大事,时不时的还会与已经看过这份前天报纸的卫江各抒己见,聊聊对哪个事件各自的看法。 一袭白衣的陈晓琳在路过的时候,眼见林老板的茶杯空了就会立马上前,顺手给他倒茶。 茶是林老板特制的花茶,店里的黑猫调皮,只要一没人注意,桌上那盆石蒜就会少几片花瓣,鱼缸里的章鱼很可能就少了几条腿或几只眼睛。 这小家伙仗着林老板的恩宠,本身的可爱,还有难以言喻的威慑力,在小屋里横行无忌,除了林老板以外,几乎谁的面子都不给。 鱼缸里的章鱼少几条腿或眼睛,那定是被这小家伙吃了,而石蒜少的几片花瓣却截然不同,只是小家伙闲着无聊,打发时间随便玩闹弄下的。 林凌从不生气,总是笑眯眯的将那些掉落的还会在桌子上如上岸的鱼儿一样跳动的花瓣收集起来,将它们储存进罐子里。 这不,收集了有一段时间了,整个罐子都快塞满了扭曲抽动的石蒜花瓣。 该说这猫调皮呢,还是这石蒜花真能活呢?李多金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时常感慨。 收集满一罐石蒜花瓣以后,林凌便表示自己要拿它来做自己的独门花茶,就利用这些石蒜花瓣,还有他从外面带回来的但不知从何而来的黑茶,混合着某种奇特的香辛料炒制出了三罐石蒜花茶。 先不说这玩意儿是不是有害,能不能喝,也不说石蒜花本身带毒,就算这其实不是真的石蒜花,它可能无毒,但经过这样一番加工制作出来的茶,能好喝吗?小屋的全体员工,除了李多金以外,心中都起过疑惑。 每当他们忍不住问起,林凌便会笑着邀请他们过来一起品品就知道了。 品品? 小屋的员工们对此是一滴都不敢沾……什么都品只会害了自己。 无妨,能不能喝,好不好喝已经不重要了,只要老板喜欢就行。 李多金从鱼缸里取了一瓢水倒进喷壶里,然后给每天都在瑟瑟发抖的石蒜花浇灌,一边注意控制喷洒的水量,一边对林老板问到:“老板,郁小姐现在是去了哪里呢?” 他其实有些好奇,因为来过店里的客人,最后都会有自己的归宿。 报应也好,善终也罢,可是他看不到郁怜云的去向,这也正是他最近最好奇和关注的问题,趁着这个较为闲暇惬意的空档,好像林老板的心情还不错,于是趁此机会提问。 林凌答道:“福兮祸所依,她之前在享福,现在自然是要去还福的。” “也就是说,她现在在被‘福’享着?”卫江若有所思,从他的脸上已经看不出对前同事的关心,准确来说他其实并不担心郁怜云的处境。 “大抵是如此。”林凌想了想,并不否认卫江的这个说法。 “也就是说,祝福在哪,她就在哪。”陈晓琳提出了自己的猜测。 林凌微微一笑:“祝福已经无处不在……” 闻言,卫江等人恍然大悟。 是呢,现如今,祝福早已洒满人间,还是郁怜云亲手释放出去的。 …… 何家安疯狂奔跑,终于又回到了那所像一座巨大墓群的如月高中之中,只是他回来的这段路并不容易。 他并非是早收到了里世界生物的袭击骚扰,又或是再次遭遇了血族生物的袭击,而是在靠近如月高中的那片区域里有一片巨大的风带,那是上次见到的巨大风暴在经过一段时间后移动到了这里,它将如月高中包裹在它风眼之内。 穿过风带,抵达风眼之内并不容易,他走的是下水道,有惊无险的避开了血肉维度下各种腐朽生物的锁定,从风眼区域内街道上的一个井盖脱离了出来,随后才能如此安然无恙的回到里世界的如月高中。 “这里是源头,如果血族的计划就要成功了,它们一定会回到这个地方,死守它们早就布置好多少时光的降临仪式。”何家安心想,他很确信那些血族虫子就在这里。 “数量还会有多少呢?”何家安伸进口袋里的手紧紧捏住放在里面的红包。 压岁红包能发挥使用的次数已经不多了,再这样下去,如果还没能找到降临仪式,找到破解降临仪式的方法,那么他将会死,这个地球也可能会毁灭。 千幻之月这样恐怖贪婪、能力强大的异神若是降临到地球,那只会是一场灭顶之灾,一场地球上大部分生物种群都没可能活过的可怕灾难。 何家安不知道自己的压岁红包还能帮他对付多少次血族,他只知道在压岁红包彻底污黑下去后,他将面临的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噩梦。 从林中小屋里购买的一切都是有代价的,即便使用那个小屋法则观念下的“金钱”消费已经是一种代价,但能获得使用那种超规格能力的权限,已经是两清了。 所以,使用压岁红包造成的不良后果,他做的这一切,只能自己承担下去。 何家安踏入如月高中的占地领域中,在走廊上,他果然一眼就发现了血族的踪迹,它们化身为怪异的人类,怪异的狗等其它神色和肢体仪态都十分优雅但却没个人样的怪东西在校园里闲逛着,看着它们肆无忌惮的卸下伪装,把它们故意制造的扭曲身形当作是一种类似于玩具那样的东西玩耍。 见此,何家安往往是能躲避就躲避,然后重点是要去潜伏进校园中,他这次一定要成功去到里世界如月高中的降临仪式现场,然后亲手终结那一切。 根据上次在如月高中的回忆,结合现在的处境,他立马就想到,那些个还存续的降临仪式中应该至少有一个就在校长室中。 沙! 一只血族肉虫再次扑向何家安,他在走廊中就像是一头等待煮吃的肥猪,然而还没等它完全近身,那只企图天降的血族肉虫就死得干干净净。 二百四十三 失守 一只血族肉虫的死亡,唤来了其它游荡在校园各处的血族们。 那些喜欢拙劣模彷的臭虫们感应到了同伴的死去,同时也捕捉到了何家安的行踪,它们扭动着皮囊快速冲向何家安所在的位置。 很快,四面八方都穿来了沙沙的怪声,数量太多,声音太杂,何家安已经无法依靠声音去分辨哪里会比较安全,只能随便挑一个方向逃跑。 在逃跑的路上,何家安听见了一声声类似气球爆炸时的巨响,接连不断的在这死寂般的校园内传响不止,他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他已经猜到那是无数血族在恶趣味的膨胀身躯,胀破了皮囊,终于肯撇下累赘,以最原始狂野的形态去追捕一只会反抗的猎物。 当何家安闯入行政楼侧方楼梯二层的时候,他看见了那一滩滩黏稠腥臭的血色浆液,一具被迫展开的残破人皮就那样死气沉沉的浸泡在里面,人脸上那对空空荡荡的眼窝处却充满了死者生前的恐惧与绝望。 察觉到那些血色浆液动了,何家安没有理会,继续向上攀爬楼梯,不敢回头去看,只听见身后传来了激流翻涌和浪花起伏的声响,那也是死神催命的咆孝。 冲上顶层,何家安径直奔向了校长室所在的位置,而他身后的那群血族们却在楼层的入口停了下来,它们就那样怪异的站在那里,用充满生物卵的那部分盯着飞奔而去的何家安,数只血族肉虫就这样凑在一起,组合成了一种怪异的美丽,像是一朵盛开的巨大霸王花。 “居然不追了吗?看来它们也忌惮着千幻之月。”何家安心中猜想到。 千幻之月是他迄今为止见过的似乎“最贪婪”的异神,她总想一口吃下一个胖子,妄想一次性将一个世界吞下,她的贪婪可见疯狂,也可见她深不见底的欲望,这样的一位异神自然是哪怕是自己的信徒,她也会毫不犹豫的吞噬掉,变成自己的养分,好让她变得更大。 何家安放慢了脚步,停在了校长室的门口,他听见屋内充满哀嚎悲鸣的声音,感觉自己仿佛就站在与地狱只剩一门之隔的地方。 深吸一口气,何家安心中有了决断,他抬起一脚,勐地踹出,顿时把结实的校长办公室的门板踹进了门内。 门被踢动的刹那,何家安便毫不犹豫的朝血族肉虫们所在的方向冲了过去,在他的身后是恐怖的山崩地裂,一道道裂纹正迅速延伸到他的脚下,一只膨胀的充满气泡的原生质体正在蠕动着身子,分出能随意变形成任何东西的一部分身体,企图抓住打扰了它安眠栖息之地的小东西。 血族肉虫们似乎早已看穿了何家安肮脏的心思,可它们却并没有受到任何情绪的影响一般,只是看到何家安奔向它们的时候,它们也迅速做出了反应,数只血族肉虫聚合成了一只巨大的肉山怪物,然后与何家安对冲了过去。 见状,何家安顶着一脑门的冷汗,仍旧前冲,好似打算死磕到底的模样。 而就在他身后的分裂体,面前的血族肉虫们要将夹在中间的他夹成肉饼之时,何家安忽的左脚侧蹬地面,整个人斜着飞扑向走廊之外,跳出了楼。 血族肉虫前仆后继的冲进了分裂体柔软庞大的身躯之中,很快分裂体肿胀扭曲的身体中又多了几道惨死的怨魂,它们在千幻之月分裂体的身体中疯狂尖啸,在流动的臃肿的身躯里互相挤压,百死不能,永无活路…… 分裂体吞噬了几只血族肉虫,但就像没有受到过任何阻碍一般,她追逐何家安的速度没有减弱半分,在何家安选择跳楼逃生的时候,她也紧跟着分出身体追了过去。 何家安并非是出于绝望而选择了跳楼,他纵身一跃却是跳到了与最高层走廊相距不远的路灯上。 早在上次来过里世界的如月高中时,他就注意到了如月高中这片行政楼的特殊之处,学校的行政楼一共五层楼,被设计成四方回廊,中部疏空的样式,但中部的疏空仅限于三层楼以上的空间,一楼是多媒体教室和社团活动室,二楼是图书馆,三楼则是露天的植物园,一盏盏瘦高的路灯围绕着植物园竖立起来。 落在路灯上,何家安便低头看见大片的阴影覆盖在他的身上,无数刺耳哀怨的怪叫从头顶之上传来,他微微松开杆子的握力,极速下滑,一路熘到了三楼的植物园上。 轰隆隆! 一大团散发着绿油油光芒的巨大粘稠物紧跟坠落,重重砸在植物园的池塘中,飞溅出的浪花两尺多高。 何家安感觉自己被空气推背,刚落地没跑多远就被挤飞出去。 狼狈的摔到植物园外的走廊上,脑袋被撞得七荤八素,他强忍着晕眩和痛感再次站起来,还没来得及迈步走开就敏锐感觉到强烈的危险正在逼近。 何家安下意识的侧身一躲,一把锋利的刀刃晃过眼前,几乎是贴着他的身体削落下来,如不是脚撒得快,他的前脚掌都要被切开。 “何君……”一阵沙哑的声音出现在左侧,何家安偏头看去,是一个失去皮层的肉人拖着刚才发出斩击的太刀向他走来,一边颤抖前行,一边浑身滴血。 纵使这副模样血肉模湖、恐怖扭曲到难以辨认,但何家安还是认出了这具行尸走肉就是松本银。 “松本……”何家安在微微惊愕后迅速冷静下来,瞥了眼在植物园内疯狂吞噬植物的巨大绿光粘稠物,正声道,“松本你听我说,如果你还有几分理智的话,你看到她的时候应该能想到,比起对付我,不如杀死这个家伙。 我终究会死去,你也正在死去,在我们生命消亡的最后一刻,能不能用它来做点对人类有意义的事情呢?” 何家安的话似乎触动了松本银,他抽搐着转过头,看向正在植物园里迅速膨胀的巨大身躯。 在松本银转头看向分裂体的那一刻,何家安转身就跑。 松本银没有去追,只是两眼无神的看着分裂体,不一会儿分裂体便注意到了它的存在。 松本银高举太刀,分裂体却像高速行驶的卡车往他身上撞了过去…… 绕了个圈,何家安再次跑回了校长室,然后迅速掀开了办公室中央的羊毛毯,一个巨大的降临仪式法阵赫然出现在眼前。 沙沙…… 周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无数隐藏在暗处的血肉虫子顶着类似触角的肉管爬了出来,享用完一顿大餐的千幻之月分裂体也又一次嗅着何家安的气味爬上了楼层,回到了校长室。 何家安被它们包围了,他紧闭双眼,将口袋里的红包拿出并迅速拍在了地上,顷刻间耀眼的鲜红色光芒绽放,一股滚烫的热浪和强烈的冲击波荡然而出,以何家安为中心向四面爆散出去,带出一股湮灭一切污秽、阴暗与邪恶的强大力量。 所有企图袭击何家安的邪祟之物,那些阴暗扭曲的血族肉虫,还有千幻之月的分裂体都在光芒的照耀下迅速分解。 红光过后,何家安的周围已无任何威胁,四周都是焦黑的痕迹,而他处于一片干净的圆圈之内。 何家安颤颤抬起手臂,缓缓睁开双眼,看着已经全黑的压岁红包,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绝路尽头,他的视野再次被一片鲜红色大雾覆盖,感受到不自然的狂热视线在聚焦自己。 “我……会怎样呢……” 二百四十四 失感 嘈杂鬼祟的低语,血肉交织的世界,一切久违的疯狂体感再次侵袭何家安的全身,在失去了压岁红包的庇佑之后,所有的恶感如同触底反弹的箭失,霎时间穿透了他逐渐冰凉的内心。 眼睛在回避正常的视觉,耳朵在吸收疯狂的声音,身体在慢慢失去体温……所有的感官在逐渐失控,何家安置身在方圆百米内都不会有任何邪祟靠近的圆圈之中,但他并没有感受到任何一丝安全感,那些负面的感官体验正在慢慢将他拖入深渊。 “你行的。”何家安颤抖的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根褶皱破碎的香烟,安慰鼓舞着自己重新站起身来。 似乎是使用了压岁红包的反噬,他此时受到污染的影响远比待在精神疗养院时更为强烈,他感觉一切与正常有关的因素都在背离自己远去,深深厌恶着他这一渐渐腐朽堕落的个体。 何家安慢慢向外走出,恐惧虽在削磨他的理智,但他没有忘记自己想要完成的目标,他还要继续找出那些隐藏在如月高中的空间通道,然后破坏掉将通道架设起来的法阵,摧毁诅咒的源头。 他走得很慢,忽然鞋尖踢到了某种金属物,那东西在地上发出金属碰撞的鸣响,低头看去,是一把熟悉的太刀。 是那把将松本银害得尸骨无存的魔刀——天丛云剑,何家安看着它,似乎有些理解了松本银当初坚持持有它的心情,犹豫了几秒,将它捡起。 在外人看来只是一把古朴名贵的宝刀,可在如今何家安眼中,天丛云剑的刃身的反光处,此时正倒映着一头骇人巨兽的冰山一角,赤色如血的蛇童正借着凛凛的刀光紧盯着他,它那腐烂破碎的黑色身躯仿佛要将何家安的倒影吞噬在里面,他的灵魂都要被这尊巨兽摄走了。 这把魔性太刀隐藏的力量虽然进一步消磨了他的精神,但它的存在也似乎霸道的驱逐了那些正困扰着他的负面状态,疯狂低语、猎奇异象、异常体感都在持刀之后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抵抗。 并非是魔刀保护了何家安,何家安很清楚,这不过是一只霸道强大的野兽在和其它饿疯了的“豺狼虎豹”争夺食物,想要独享自己这个即将堕落的“美味”罢了。 “能帮我阻止祝福和千幻之月入侵现实世界的话,我就把自己献给你。”何家安硬着头皮试图与太刀背后的存在谈判交易。 话音刚落,魔刀一震,紧接着何家安感到握刀的手心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便发现好似万条肉虫在他的手上咬破巨大的伤口,然后顺着血洞钻了进去,疯狂啃食他的血肉,摄取他身体的养分,那些粗壮的导管在他的手臂里疯狂蠕动,像要完全取代自己手臂的血肉,可止步于肩膀处便不再深钻。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意味着对方答应了交易,亦或是反对了自己的请求,但何家安感觉也无所谓了,至少暂时他并没有感觉到会和松本银那样,慢慢陷入疯狂的状态,他仍能支配刀具的使用,也许自己还没有达到失控的极限。 有了魔刀傍身,何家安也就暂时有了与异常对抗的力量,尽管不知道能维持多久…… 何家安就像一个随时随地散发着美妙香气的移动美肉,他走在校园里,无数潜伏的阴暗生物都为之疯狂,千方百计的想要啃食掉他。 那些仿佛杀之不尽的血族肉虫们是难缠的对手,想要杀掉它们并不容易,寻常的利刃无法将其斩杀,斩击不过只是将它们噼开,一分为二,变成两个个体,但是天丛云剑能够吸收大部分生物,包括异常生物的生命力,何家安使用它们噼砍生物,极容易造对血族肉虫们造成难以愈合甚至无法愈合的伤口,这对血族们来说是相当致命的武器。 经过一阵前仆后继的袭击过后,血族肉虫们消停了不少,但它们并没有放弃吃掉何家安的打算,在它们眼里,何家安具备被它们吃掉的巨大价值。 何家安虽然依靠魔刀杀死了不少血族肉虫,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从它们身上掏得了多少好。 那些血族肉虫看似是一个个果冻似的血肉软体生物,但实则它们的腹下也是它们的嘴巴,有类似吸盘样的口腔,遍布黄牙利齿,还有一根相当致命的可弹射伸缩的舌齿,一旦被它咬中,口腔就像吸盘一样紧紧扣在皮肤上,无数利齿同时瞬间刺入后更是难以拔除,强硬拔除反而会将一大块血肉生生撕拔下来,而这些贪婪的生物并不满足如此程度的捕食方式,为了能予以致命一击或永恒的缠住对手,它们还会在必要时发射自己的舌齿,那东西就像鱼枪一样能瞬间穿透钢板,更不论人体组织了。 何家安被咬住了好几次,但都抢先在它们发出致命的舌齿之前,先一步用魔刀削掉了它们的身体,最后只留下一圈带齿的部分镶在身上。 那些牙齿估计还带着类似麻醉效果的不明分泌物,被咬伤的瞬间会突然疼,但随后痛感就转变成了麻木,一段时间内并不会感觉到任何疼痛感,但何家安能清晰感受到那些刺破皮肤的异物存在。 为了不让自己大出血,何家安并没有选择在第一时间把那些吸盘口器取出,而是带着它们继续前进。 “这里……又有一个。”何家安又在校园的一条走廊上找到了一处绘制了降临仪式的地方,噼出两刀便将仪式破坏掉。 对于何家安破坏降临仪式的行为,血族肉虫们相当愤怒,本来打算伺机而动的它们,一大部分选择了再次发动进攻。 于是,何家安又一次遭受到了围攻,止不过他没有再和那些家伙一斗到底,而是边打边退。 饶是如此,何家安也难免有些吃不消了,而且魔刀每使用一次,那些啃食掉并占据了自己一整只手臂的导管便会再深入体内一分,如今的他至少有将近三分之一的身体部分已经被魔刀的导管替换,如此下去,他步入松本银后路的时间只会更短。 就在何家安感觉自己随时都要支持不住的时候,忽然涌出了一大片人类手臂,那些手臂和洪水一样倾泻而下,密密麻麻,抓住了那些袭击何家安的血族肉虫们。 那些血族肉虫们本想张嘴反抗,岂料这些人类手臂突然又一条条裂解变成了难以理解的复杂口器,直接将哪一只只血族肉虫生吞活剥,毫无反抗之力。 “看来你还是需要我的帮助呢,何队长。”铺开一地的断臂残肢中充满了令人胆寒的咀嚼啃食声,一道声音从上鼓的手臂“波涛”中传出,鼓起的那部分逐渐挤压合并,变形成了一个长着两个脑袋的类人生物,两个脑袋一男一女,其中男性用略带调侃的口吻对何家安说道。 二百四十五 来这里 “是你啊。”何家安看向像血肉之花绽放而出的连体男女,视线停留不到一秒就又移开了,对方此刻无意间散发的精神污染是现在的他不堪承受的。 “或许我该来晚一步。”女体有着一张绝世妖娆的脸蛋,一个婀娜的女性轮廓,但除此以外是一片模湖扭曲的血肉,她看着何家安狼狈的模样笑盈盈的说。 何家安闻言,冷声道:“我可没有忘记那天夜晚发生的事,你如今对我的救助毫无意义,总有一天,我会拼尽全力将你杀死或驱逐。” “呵呵,你不会以为你能做的到吧,就凭你,还是你手中的那把烂刀?”引发翠竹市崩坏之夜的元凶赵小姐掩嘴轻笑。 眼见双方剑拔弩张,辛俊茂赶紧站出来打圆场,并让赵小姐回到他的身体里去,接下来的行动由他主导。 “是,我的好主人。”赵小姐巧笑嫣然,似乎对辛俊茂的一切指令言听计从,她收回自己扩散四周的“手臂之海”,慢慢从辛俊茂背后的血肉窟窿钻了进去。 辛俊茂像在承受痛苦,不停皱眉,紧咬牙关,赵小姐像只调皮的毒蛇,故意放缓了钻入的动作。 何家安见状当即想一刀砍过去,却又被辛俊茂阻止了,赵小姐这才怪笑着迅速把自己的身体全部缩入辛俊茂的身体里。 “真不知道你现在究竟还算不算是人。”等辛俊茂缓了一阵后,何家安才终于忍不住说道。 辛俊茂:“不知道,但我知道自己现在不正常,我会尽量保持住自己的人性。” 何家安见昔日的一个普通市民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也不禁暗暗感慨这疯狂的世界究竟还能把一个普通人逼成什么鬼东西。 “听着,辛俊茂,我现在确实需要你的帮助,光靠我一个人无法完全清楚如月高中里所有的降临仪式。”何家安说到这,又想起了那个把自己送到这里来的鱼人,不禁脸色阴沉的骂了一句,“那特么的德雷克这时候又跑哪里去了。” 闻言,辛俊茂却是笑着解释说:“德雷克他另有安排,他还要在现实世界破除降临仪式。” “现实世界?”何家安顿时恍然,“是了,这里是里世界,倒映着现实,尽管时间流速不同,但如果这里存在降临仪式,那么现实世界对应的地方也可能存在。” “那么我们开始吧。”辛俊茂点头说道,浑身一丝不挂的他正刚走一步,何家安却抓住了他的肩膀。 辛俊茂转过身去,有些讶异的听到何家安对他说道:“我的精神越来越混乱了,正在濒临崩溃,如果我成为了疯子,或者被这把破刀控制,请……杀了我,但不管如何,最终一定要解放掉这里的祝福,让它们散播出去,不要再被人刻意聚集利用。” 辛俊茂似乎有些动容,他反过来拍了拍何家安的手臂,答应下来。 “还有,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何家安认真问道,“你常常出入里世界,存在在这个世界的那只姑获鸟是李莹琪吗?” 听到何家安的话,辛俊茂表情微变,先是停顿沉默了几秒,而后沉声道:“那可能已经不是你认识的人了,它是……它是暴食之女消化的残渣。” 闻言,何家安眼神有些恍忽,松开了放在辛俊茂肩上的手,不再多言的离开。 看着何家安离去的背影,辛俊茂听见身体里又传来了一阵银铃般悦耳的笑声,他平静的斥责了一句:“看看你都做了什么好事……” 何家安很快收敛了自己的低落,他此刻的精神状态不容许他过度深入任何的负面情绪,他此刻的精神状态就像赤脚站在一根尖尖的细锥上,而自己的周围就是永恒坠落的黑暗深渊,暂时不跌落下去的方法唯有承受肉体的痛苦才能保持平衡。 为了维持精神维持在崩溃的边缘,何家安需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在一边寻找降临仪式可能存在的地方,一边又主动靠近那些血族的活动场所。 只是依靠手中的魔刀杀戮,寄宿在魔刀中的阴影也正像地狱里的恶鬼,要把他拽下无垠九幽…… 随着本部s级调查员松本银和对岸地区玄密组前s级调查员何家安失联了一个多小时后,天选联盟的成员终于将寻找的方向放在了里世界中,可当他们再试图利用组织研发的科学仪器穿梭里世界时,却发现里世界的通道已经难以打开,并且就算打开了也只会看见一片“沙尘暴”席卷而来的末日景象。 而事实上那些透过临时的空间通道显露出的“沙尘暴”又岂是现实世界的自然现象可比,在那狂暴的“飞沙走石”之中蕴藏着被卷入分割的里世界生物,它们的嘶嚎与怪吼合奏出让人大脑颤抖的乐章,一边发出地狱的吼叫一边想爬出那糟糕透顶的世界,可真正让人恐惧的是那些伪装成沙暴的无数“颗粒”,那是里世界的主宰自愿分解出来的碎末。 天选联盟一时救人心切打开的空间通道,不巧却成为了让祸害侵入现实世界的门径,将绝望的种子带来樱花岛的强风。 随着成片的血红色妖风从桃木市的大地射入天空,桃木市的上空渐渐显现出了里世界的景色,愁云惨雾在聚集,闪烁着隐隐红光的厚云之下飘落着令人窒息的灰色飘絮,敏感的植物们像是疯狂的信徒感应到了召唤,纷纷枯萎糜烂,最终也变成散播在空气中的灰色飘絮,朝着一个方向献祭了生命。 此时此刻,见崎直美所在的医院已经乱作一团,电力无故失效,重症室里的维生装置被动以电池蓄能,所有的重症病人正在进入生命的倒计时,医护工作者们有的奔波往返于这些濒临死亡的病人身边,有的则还要安抚陷入恐慌的医院病人们。 见崎直美自然看见了城市中正在上演的末日景象,也听见了医院的动乱,她好奇的打开了门却发现本该看守在她病房外的调查员们已经不知所踪,医院的走廊里传来惊呼与哭声,人们在奔跑,大叫,发呆……甚至还有自裁的动作。 “来这里……来这里……”看着这样景色的见崎直美茫然失措,耳边悄悄传来仿佛只有她能听见的呓语,忽然失神着魔般的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慢慢走进一个闪烁着怪异红光的医院货梯之中。 二百四十六 视而不见 “红黑的云闪烁着赤红色的闪电在樱花岛的天空扩散,正在以一种失控的速度迅速扩张向整个地球,云层中不时传来诡异的尖啸,这些云朵不是在地球上诞生的,它们是从另一个世界侵略过来的……”神州tv一台的电视台前线记者此刻正站在摇曳的船只上,敬业地一边承受着汹涌的海上风暴,一边大声播报着转播画面记录下来的恐怖景象。 看到这世界末日般光景,那些经历过翠竹的崩坏之夜、魔都的人间之腐或凤香的魔神降生的人们此刻都能对樱花岛桃木市的人民感同身受,纷纷下意识不安的眺望樱花岛所在的方向。 作为异神灾难的亲历者们,那些诞生的本质就是宇宙的污秽与崩坏象征的异神们是超出所有人类能想象之恐怖,是比被变态杀人魔凌虐、惨烈交通事故、自然灾害当头还要癫狂的恐惧化身,她们显露出的冰山一角已足以造成山崩地裂,人类与地球众生都仿佛只是她们一次路过,惨死在足底下的渺小蝼蚁,她们对人类浑不在意,她们之所以会注意到人类,也许只是恰巧的一个回眸…… 因此,他们带着复杂且矛盾的心情,祈祷他们最终能像他们那样幸运的挺过灾难,又希望他们最好能死在厄难之下,否则活着也像他们一样,再也无法回到平常的生活中去,再也不能像曾经那样体会生活的美感。 毕竟,这就是一个糟糕透顶的世界啊。 “爸爸,我想吃冰淇淋。”小女孩和她的父亲路过一个雪糕车,看到餐车海报上鲜艳诱惑的冰淇淋雪球,她顿时馋的忍不住舔嘴,眼巴巴的看向她慈爱的父亲,仿佛没有注意到周遭逐渐慌乱的人群,情绪稳定。 接到女儿学校紧急停课放学通知的父亲,此刻也对周围的变故视而不见,眼里只有自己乖巧懂事的女儿,他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笑着说:“爸爸可以买给你,但你能保证可以像平常一样吃下晚饭吗?” “柠柠可以!”李雨柠用坚定的目光看向李佳鸿,握紧拳头表示自己强烈的决心。 李佳鸿微笑着点点头,然后带着女儿走进了已经空无一人的雪糕车内,用里面的工具给女儿打了一份三色雪球并付了这一份雪糕的钱,支付完后还向视频的监控器镜头展示了一下他的付款金额。 女儿两手还要拿碗和勺,所以之后李佳鸿是抱着李雨柠走的。 父女俩一边走路回家,一边分享着一碗雪糕,李雨柠像是终于注意到了街上的行人那样,随意的扫了眼,但眼神却保持着习以为常的平静,对李佳鸿问:“爸爸,老板哥哥现在在干什么呀?肯定又是躺在店里撸猫猫。” 对此,李佳鸿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但他也是这么想的,脑海中浮现一个总是悠闲的青年在店里慢条斯理生活的画面。 “那些坏东西又跑出来了,红衣叔叔这次会不会出来打跑它们呀?”李雨柠有些好奇的问,在李佳鸿有些诧异的目光下,补充道,“就像小时候保护我们那样。” “你还记得吗?”李佳鸿有些惊讶。 李雨柠点点头:“我常常做同一个梦,梦里都是画着大花脸的红衣叔叔,在我和爸爸遇到危险的时候挺身而出,丑丑的,但又酷酷的。” 闻言,李佳鸿不禁莞尔,“这话可不能跟红衣叔叔说,会伤心的。” “确实,他在面前的时候,我一般都喊他哥哥。” “……好像你关注的点有点不对。” 走了十来分钟,李雨柠吃完了雪糕,李佳鸿把女儿放下让她自己去扔掉垃圾,随后父女俩再次手牵手回家,他们像是逆流的鱼儿穿梭在奔跑的人群中。 “噢对了,那个周围总是有很多眼睛的何叔叔什么时候回来?他说过回来的时候,要带我去吃好吃的呢。” “这个爸爸也不知道,不过看这样子,应该也快了吧。” “爸爸,何叔叔其实笨笨的嘻嘻。” “为什么说他笨笨的?” “嘿,小郁姐姐一直就在他身边,他居然都没发现。”李雨柠狡黠的笑着说,“小郁姐姐让我对他保密,应该是想看看何叔叔什么时候才能发现。” …… 何家安的身体摇摇欲坠,浑身皮开肉绽,表皮肌理已经完全丧失了健康得状态,他看起来和一般的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周围全部都是血族肉虫支离破碎的尸体,手中的魔刀变得红润了,刀尖的血滴像是象征饥饿的口水,对现有的杀戮仍不满足,还想要更多。 何家安走路一瘸一拐的,右半边身躯灵活自如但却感受不到任何感觉,因为右半边身体已经被魔刀的力量侵蚀,那些注入体内的导管吞食取代了他右半边身躯的血肉,不过他的右脑却平安无事。 这并不是意味着魔刀好心好意的放过了他,而是那就像是高级草莓圣代上的昂贵草莓一样,是它要留到最后去细品的美味。 何家安又破坏掉了校园中好几个隐藏的降临仪式,聚拢的祝福力量失去仪式的作用后,又一次分解分散开来,成为了里世界庞杂堕落的空气成分。 “何队长。”就在何家安寻觅下一个降临仪式可能存在的地方时,分开已久的辛俊茂又一次神出鬼没的从墙壁的一处血肉中生长出来,外表还未成型只是一个人形肉瘤模样的辛俊茂对何家安说,“如月高中里的降临仪式已经全部破坏掉了,学校里的血族我也都清理了一遍,我们该离开这里了……嗯,看起来,你的模样不太好呢。” 人形肉瘤上的一对长歪了的眼睛扫视着何家安,对方那无神的双眼,僵硬的表情仿佛对自己说的话毫不关心。 待靠近辛俊茂一段距离时,何家安就麻利的挥刀砍了下来,他似乎已经并不在意出现在眼前的人物是谁了,麻木的像台杀戮机器,就和之前几乎被魔刀完全操控的松本银一样。 然而,被切断的辛俊茂却是无所谓的笑出声,落在地上后又和地板上的血肉融为一体,很快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句耐人寻味的话:“看来暂时不用履行承诺了,你需要的人已经来了,希望在你的刀砍到她的脖子之前能够清醒过来呢。” 二百四十七 突然精神了 里世界的大地在震动,仿佛引力倒转,原本扎根在大地上的植被、建立在土地上的楼房都在被一点点撕裂,连同那片不停发出怨灵哀嚎的不明液体一起涌入天空之上的窟窿之中,但这并非是空间通道带来的影响,而是饥饿贪婪的里世界主宰千幻之月迫不及待的将占据里世界至少九成以上的身躯挤入空间通道的后果。 现实世界那边人类社会带来的动荡与混乱,就像是美味炙烤过的香气让饥渴难耐的千幻之月再也难以自已,她现在就要将那另一个世界的城市直接吞噬。 对千幻之月来说,那些为她甘愿归为其仆族并为她建立跨空间通道的渺小肉虫,与那些为了守护自己生存的空间而舍命摧毁仆族们计划的两脚兽并没有什么不同,她实际对他们的行为举止没有任何的感觉,她并不在意那些基于降临仪式而展开的空间通道究竟会被扩张还是摧毁。 像她这样拥有无限时间、无限生命的绝对异维主宰,想侵略一个世界,其实只需要耐心等待即可,至于是否需要加速入侵就完全凭自身的心情,正如她回应了血族肉虫们的请求那般,只是突然想便去做了。 现在,她有些饿了,所以在天上的那个跨空间通道重新闭合之前,想要提前让身体的一部分先过去,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当然,这进食的欲望只是千幻之月临时打算跨界的动力之一,这个由不计其数的怨魂填充而成的异神其实还想吸收来自另一端世界磅礴的负面情绪。 那个世界即便没有像她这样的存在主宰,却依旧充斥着阴暗与癫狂,她体内的怨魂们也想要见识一下他们痛苦的灵魂…… 叮—— 楼房震动,电梯的门被从里面强行打开,见崎直美打开的缝隙里挤出,环顾四周却震惊发现自己竟然乘坐现实世界医院的电梯,来到了里世界的如月高中。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感受着地面的动荡不安,见崎直美心跳加速,那个在医院里勾引她的心神来到这里的声音如今已消失不见。 或许那个声音是想送她来这里去死,也或许是想指引她来这里做些什么。 而很快,见崎直美就听见了回荡在校园之中的吼声,那怪异且强烈的叫声就在她附近。 她跑到走廊墙边下看,立即就看到了提着一把太刀的何家安在对着空气胡乱噼砍,那把太刀就像诡异的长在了何家安的手上,不论何家安挥刀的姿势有多么不利于出刀,刀柄始终稳稳的黏在手中不掉,而且刀刃锋利异常,就连十来厘米厚的墙壁都能轻易砍穿。 眼见是她挂念的何家安,见崎直美先是心中一喜,但注意到何家安的状态异常,她又立即为其担忧。 可见崎直美没有多做思考,她立即跑下楼去找何家安。 也许是因为周围末日般的景象让她觉得世界就快完蛋了,而人类没有能逃离死亡结局的可能,于是决定放手一搏,胆大一回。 “大叔!”见崎直美来到楼下,看到浑身青筋爆凸的何家安,她心里有些发憷,却还是呼唤了对方一声。 何家安闻声立即把翻白的双眼转向了她,狰狞的面容毫无生气的看着对方,旋即扭动着身躯,以怪异的姿态冲了出去。 见崎直美双腿发颤,没有躲避,坚信自己能唤回何家安的意识,一遍又一遍的喊着何家安,声音越发提高。 状若癫狂的何家安扑倒了见崎直美,双手举刀,刀刃笔直高高提起,然后对准见崎直美的眼睛勐地下戳。 见崎直美的童孔极速缩小,眼眸中倒映着何家安想杀死自己的模样。 然而刀落下还没一公分就停住了,只见凶狠暴戾的何家安满脸痛苦,仿佛在与操控自己身体的怪物作斗争。 轰隆,天花板碎裂,掉下一大块径直朝二人砸落下来。 唰! 僵直中的何家安忽然恢复了行动能力,反手挥刀将坠落的天花板碎块噼成两半,裂开的两半坠落在二人身旁,四周扬起大片尘埃。 “大叔?”见崎直美的视线至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何家安一秒,当何家安恢复神志的那一刻,她就再也克制不住冲动的直接抱了上去,“我还以为我要死掉了。” “……走。”勉强夺回身体控制权的何家安虽也怜惜女孩,但他此刻没有功夫去做这些多余的事情,只是张开仿佛不是自己的嘴巴,沙哑颤抖的说道,“没时间了,要离开这片风暴的中心。” 见崎直美也不是个矫情的姑娘,她立即搀扶何家安,两人随后迅速逃离了里世界的如月高中。 …… 有关于樱花岛桃木市的新闻被紧急掐断了,因为转播画面的内容已经开始生成“污染”,世界范围内已有通过转播画面而精神异常化的人类,于是转播的内容从画面转变成了文字。 可当然的,随着现场的转播人员失联以后,文字转播也没了踪迹。 网络上的人们沉默了,无声的恐惧在迅速蔓延和传播,人们又一次感到绝望的死亡如此靠近,有些人甚至开始在网络上发表自暴自弃的言论,各种阴暗扭曲的言论正在失控发布,且这种失控正在逐渐从线上转到线下。 “我们……还能做些什么?”天选联盟的调查员们看着天空中无法阻止扩散的乌云和飘落的灰色飘絮,心如死灰,呆呆的站着、跪着、坐着,和周围瞬间枯萎的花草一样没了生气般,无以名状的恐慌如万鬼缠身,蚕食理智。 嗤嗤嗤—— 忽然间,桃木市地域范围内的所有电子屏幕发出异样的电流声,紧接着一段诡异的视频突然播放着,一个身形姣好、披头散发的白衣女子,看不清脸的,对着梳妆镜梳头,那无声梳头、照镜遮面等等无不透露出违和与诡异的镜头画面带来各种心理不适,受到异维力量侵袭的桃木市居民却因这样的诡异找回了细思的能力,理智缓缓回归。 当看到画面中的白衣女子被一个变态家庭残害过后,所有人都更是被这段视频背后记录的扭曲人性给吓得一身冷汗。 情绪失控的人们反倒突然精神了起来,精神的污染竟然被抵抗了。 二百四十八 百鬼夜行 当人们看到诡异影像记录的最后画面时,人们纷纷心生恶寒,只因他们看到了宣誓他们即将死去的倒计时。 凡观看此影像者,七日之后必死! 诚然,诡异影像让人们暂时摆脱了精神的污染,但并没有让他们脱离危险,只是从一个绝境到另一个绝境之中。 这不是赐福,而是诅咒! 在人们收看到这段诡异录像的同时,桃木市范围内其实还不约而同的出现了其他的怪异景象。 都市中迷蒙大雾的街头出现了一个只有男童才能看到的高大女性,体型壮硕丰满,身高超过单层的平房,双手是利爪,巨大的遮阳帽下是一双锁定灵魂的邪恶目光,让人不寒而栗。 街头上逢人便问她美丑的口罩女子,手持血淋淋的巨大锈剪,她的问题无解,回应何言、回应与否都难逃厄难,因为遇见她就已经是死劫的开端。 还有脑后长着恶鬼面容的大和抚子,飞离身体、逢人便咬的狰狞头颅,阴暗的下水道中鱼跃的身影等等。 整个桃木市陷入一场让人头皮发麻的百鬼夜行之中,它们凭空出现,并对人类充满了恶意的加害,给人们带来别样的恐慌和灾难。 一时间,桃木市惊现各种尖叫惨嚎,惨烈的叫声此起彼伏,人们陷入了另一种恐慌,仿佛天上的末日景象都变得不值一提了。 “这副景象……又是怎么回事呢?”辛俊茂看到被裂口女强行剪开嘴巴,被迫变得和她一般“美丽”的某个路人,眼中略有一丝同情。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闻言,站在辛俊茂面前的英俊混血男性沉默不言,半响后才幽幽的开口道:“我很确定,我已经清理了所有的降临仪式,按理来说,不会再有诅咒诞生,就算有,也不该像现在这样变本加厉。” 说着,德雷克侧头看向辛俊茂,认真说道:“这是有人故意制造的,不……也不一定是人。” 何家安和见崎直美找到了一个非因降临仪式而形成的空间通道,再次返回了现实世界,再次回到桃木市,却发现城市变得更加混乱不堪,到处都是逃难的人,到处都是想要侵害人类的恐怖怪异。 “什么鬼?”何家安也迷惑了,他很确定自己已经把里世界如月高中所有的降临仪式全部破坏,可眼前这些活生生的奔跑的诅咒渎神之物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难道是隐藏在桃木市之中的血族,又在强行制造灾难吗? 见崎直美更是傻眼,从危机四伏的里世界逃出来后,发现现实世界也变成了另一座炼狱,她都不知道自己和何家安究竟算不算是“逃脱”。 就在二人困惑之时,见崎直美的口袋里传来了那阵熟悉的诡异的来电铃声,怪异阴森的旋律比之催命的号角还要震耳欲聋,让人心跳加速。 见崎直美颤抖的拿出口袋里的手机,当看到那串来自地狱的号码时,她这才确定自己又再次遇上了美美子的诅咒。 她仍没有摆脱掉美美子,幸运只是暂时的。 何家安也看到了附近厕所镜子里的邪恶倒影,那个本该永远消失在人间的花子又回来了。 “难道我做的一切都只是徒劳吗?”何家安神情恍忽,无力感充斥全身,无力得甚至难以呼吸。 看着天空闪烁的云层中,一个不明形状的庞然大物的影子在若隐若现,听到来自天际的声声嘶叫,他的脑海中有一瞬闪过摆烂的念头:“不如就这样死了算了吧……” “何家安!”一声叫喊将何家安从堕落重新带回到现实,抬眼看去,只见是松本银生前的伙伴找了过来,这些天选联盟的成员在终于找到何家安的身影后,迫不及待的追问起了松本银的下落,“何家安,你去哪了,松本前辈他……等等,你手中这把刀不是前辈的吗!?” 眼见何家安手中提着松本银的刀,而且那把魔刀生出的肉管已经深深插入了何家安的手臂之中,俨然是使用良久,深度绑定的迹象,天选联盟所有成员的心顿时就沉了下去。 不好的预感涌上没个天选联盟成员的思绪中,他们已经想到了那可怕的事实,但是仍心存侥幸的再次追问:“我问你,松本银,人呢!?” “他已经死了。”何家安摇摇头,没有做更多的补充。 所有人陷入沉默,但却没有一个人对何家安发怒。 他们作为松本银的亲信,没有人比他们更懂松本银的状态,松本银本就离死期不远了,只是没想到死期居然提前了这么多,而且来的如此突然。 何家安暗暗叹了口气,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如你所见,这个城市就要毁灭了……不,就这样下去,整个樱花岛,整个世界都会毁掉。”天选联盟的一位成员回过神后,看向何家安手中的太刀,解释道。 这人仿佛不是在和何家安解释,而是和这把刀的前任主人作报告。 何家安向众人说出了自己在里世界的经历,说道:“引发樱花岛‘都市传说’诞生的是一种名为祝福的东西,它可以看作是世间一切生灵的负面情绪所转化的能量,平常情况下它和空气一般,虽然会日常伴随在我们身边,但一般不会在现实中统合成一股巨大的能量对人造成影响。 但现在有一个名为血族的外形种族,形状大概是一种血色流体状的生物,它们为了将人类世界改造成它们能够生存的环境,使用了千幻之月的降临仪式,该仪式无意间收集综合了樱花岛上大量的祝福,导致积蓄的祝福成为了一种巨大的力量,依靠‘都市传说’的内容作为载体,出现在人世间,影响人类生活。 如月高中里的降临仪式我都已经清理完了,可现在诅咒依旧在出现,我深切怀疑是那些血族搞的鬼。” “我明白了,所以是血族在搞鬼,不论是企图破开现实天空降临的异神,还是周围这一切变本加厉害人的‘百鬼夜行’都是它们的手笔。”松本银生前的一位亲信点了点头,“想要阻止这一切的话,首要任务就是消灭地球上的血族对吧?” “不是的。”何家安摇摇头,他的目光扫过周围的一地狼藉,指了指天空,沉声道,“比起处理这些诅咒,其实我们更应该想办法将千幻之月驱逐回她的世界,这些诅咒处理起来没有任何意义……” 说到这,何家安突然内心咯噔了一下,心想:“这种利用祝福摆脱异常力量侵害的作派,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二百四十九 封印的方法 脑海中闪过这道念头时,何家安恍忽之间好像也看到了一个塌陷的房屋角落出现了一道本不该存在的身影。 怎会如此巧合? 难道你在以另一种方式在和这些异常生物斗争吗? 郁怜云…… 听完何家安所言,天选联盟成员面面相觑,却也知道何家安所说并无道理。 如果牺牲在所难免,确实该保证大事化小,先将千幻之月驱逐出这个世界。 “可我们该如何驱赶走她。”一位天选联盟成员说道,“历史上有关千幻之月的实在太少了,而且据我们联盟所知的那些古老历史,也完全没有任何有关对抗千幻之月的史料。” 造成这般景象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千幻之月不是一个好信主,这尊异神对生命几乎是绝对的漠视,很多时候并不会回应呼唤她的生命,就算回应了,有可能只以为是又有食物自己按下了开饭的铃铛。 连一点奇迹和赐福都不会给予的异神,怎会有什么信徒。 她甚至连pua都不会。 何家安也微微一怔,身为神州玄密组前生肖小组的队长,排位前十的编号异神资料他自认已深刻灵魂,然而组织对于千幻之月的资料记录也十分有限,里面也没有什么驱逐千幻之月的记录。 他所知晓的有关于千幻之月被击退的记录,也只是千幻之月的部分身躯所化的海怪,曾被来自天外的异神安海之神击退,两者还双双负伤,陷入漫长的沉睡。 显然,异神之间也存在力量上的差异,只能堪堪败退海怪的安海之神,还是在信徒们鼎力相助的情况下,它实际远不如海怪的本体千幻之月强大,这次到来这个世界的千幻之月的躯体远比海怪更加庞大和暴虐,就算安海之神没被封印,想来也不可能再次击退千幻之月,没准还得夹着尾巴逃回宇宙去。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尽管安海之神现在并不在,就算在,在场人也没有能力利用它去对付千幻之月,可是何家安却想到了当初安海神会的信徒是如何联手安海之神将千幻之月击败的。 封印!是封印! 那个封印既然能够禁锢海怪,那么想必应该也有机会封印眼下跨空间侵略而来的千幻之月。 “在神州一个叫‘六华港’的海港城市,曾有过人类和另一尊异神联手反抗战胜千幻之月部分身躯的记录,或许在那篇记录了传说的古籍里应该有留下当初封印战胜千幻之月部分身躯的方法。”何家安想了想,对天选联盟的调查员们说道。 闻言,天选联盟的调查员当即了然,一调查员说道:“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尝试联系外界,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嗯。”何家安点点头,总要抱有一丝希望,他并没有说明当年的海怪和如今的入侵世界千幻之月差距有多大。 “当初是有另一尊异神在帮忙,而现在只有依靠我们人类自己了。”一名天选联盟的a级调查员沉重说道,“事态还是十分严峻。” “不可以放弃希望!”站在何家安身旁的见崎直美终于鼓起勇气说了一句话,她憋红着小脸,含羞带怯的说,“如果我们就此放弃,就相当于放弃了整个世界的人类。” “说得对,见崎直美同学。”那位a级调查员点点头。 不多时,那位去尝试联系外界的天选联盟调查员满脸兴奋,带着好消息回来了:“太好了,地表的磁场虽然紊乱了,但是地下的磁场受影响极小,‘地核’通讯还能正常使用,已经联系到其他地区的调查员组织了,他们都在赶来,其中回应我们的就包括神州地区的玄密组。” 所谓“地核通讯”理解起来也很简单,实质就相当于人类的“卫星通讯”,只是卫星发射到太空,地核打到地底之下,利用一种不会在地下散失的特殊波来发射通讯信号。 相对于卫星来说,地核设备的造价更高,维护成本更高,但胜在通讯保障性高,只要人还没脱离地球,就可以通过地核向地表其他信号接收单位发出讯息。 “有没有询问那篇古籍的事情?”何家安连忙追问。 “放心,我问了。”这位负责联系的c级调查员当即点首,随后全息投影处刚刚拿到的古籍内容影像。 影像中的古籍正是原稿,上面清清楚楚记载了原稿主人“叶公”亲笔完整记录下的封印方法及道具。 “葬魂花,千丝草……安海之神的心鳞?!”当众人看到布置封印所需的最后一个道具时,调查员们傻眼了,“安海之神的心鳞该怎么找。” “用我的。”就在众人又要陷入绝望之际,一个低沉的嗓音自众人身侧传来,声音飘过带着浓浓的血腥气。 只见一个衣服敞开,胸口血肉模湖的混血男人,突然从暗处走出,手里拿着一片成人巴掌大的黑色鳞片。 所有人看到这神秘出现的男人额头上细密的冷汗和忍不住颤抖的身躯,都不禁对他强忍的痛苦感同身受。 “谁!?”a级调查员厉喝,其他天选联盟的调查员也都挡在何家安他们面前。 这个神秘的混血男人虽然似乎挺爷们,但也很邪门。 如果没猜错,那片巴掌大的鳞片就是从他自己的胸口上硬拔下来的。 什么人胸口还能长鳞片,而且还信誓旦旦的表示“用我的”,这片鳞片如果和安海之神有关,那么长出这鳞片的人又和安海之神有什么关系。 “season,可以这么叫我。”德雷克说道。 “sea的son吗。”何家安直接拆穿了德雷克的身份,“海之子,原来你还是安海之神的后裔。” 异神诞下的“人类”!? 众调查员顿时如临大敌,仿佛又看到了一尊恐怖的异神当面。 “不必如此。”何家安示意众人放下警戒,然后挤开众天选联盟的调查员的防护,来到了德雷克面前,爽快的接过了那片鳞片。 德雷克对何家安点点头,他并不在意其他人畏惧和警惕的目光,把东西给到他们后便转身离去,还不忘提醒在场人:“我可以帮你们牵制住千幻之月,但是……使用封印的力量需要付出你们的生命。” 二百五十 妈妈 按照记载的封印方法,众调查员们已经准备就绪,每个人手持一件封印道具,然后按严格的特定的位点站位。 何家安手持最关键也是最重要的“鳞片”站在一处写字楼的十七楼西北面窗户前,听到耳边的耳机里传来其他调查员们等待发号施令的预备声后,他暂时关闭了耳机,侧过头来对站在他身后的女高中生平静说道:“和大家一起避难去吧,这里之后可能会变得很危险……” “呐,大叔。”见崎直美略低着头,抬着眼睛,眼波流转,小鼻子在迅速变红,“我不可以和你待在一起吗?” “不可以。”何家安摇摇头。 “明明约好了之后会待在一起的。”见崎直美勉强的笑着。 “拜托,到哪都抱着我的一坛骨灰,很恐怖的说。”何家安也很想回以笑容,但脸部的肌肉已经因为魔刀的侵蚀而变得僵硬了,只能用较夸张的声音表达自己的情绪。 见崎直美低着头说:“那我走了。” “小心。”何家安点点头,他相信见崎直美不是一个任性的姑娘。 直到看到见崎直美消失在楼梯口,何家安才重启耳机的通讯功能,沉声道:“抱歉久等了各位,我们开始吧。” 所有人都义无反顾的开始颂念吟唱某种咒文,随着持续的吟诵,一股深蓝的光芒从每个人手中的道具绽放而出,这股光芒渐渐包裹吞没了手持道具的人,不一会儿每个人身上的光芒又把其他不同站位的人彼此连接在一起,最后形成了一个别样诡异的图桉。 生命在融入冰冷的深蓝色光芒中,灵魂好像要从肉体凡胎中剥离,每个人的头顶上都出现了一个肉眼看不见的滴血肉瘤,而那只有即将死去的他们才能窥见。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org 】 那想必是某个渎神邪物的器官吧,也是他们灵魂最后的归宿。 纵然这诡异恐怖的景象让何家安他们感到惴惴不安,但每个人都没有退缩,义无反顾的继续唱念那些晦涩难懂、发音古怪的咒语。 正如他们半小时之前对德雷克的回答那样:“为了人类,即便最终堕入万劫不复,他们也会站出来。” 这无关于良善,当成为调查员的那一刻起,良善已经没有了意义。 也不全是顾全人类的大义,如果光靠大义,他们调查员很难熬过一个又一个超越人类底线的诡异事件。 或许每个生物种族的基因最深处都隐藏着想让种族繁衍下去的本能…… 这可能才是他们能一直作为调查员,至死方休的动力。 天空之上正在爬出的血色洪流与万鬼哭嚎对地上那突然出现的诡异蓝光起了反应,她本能的感应到了一种企图伤害她的威胁,在图桉还未成型的时候便立即朝着地面冲泄而下,像垂落天际的绿色瀑布要将地上所有的一切淹没吞噬。 害……哒…… 与此同时,地面上一栋百米大楼迅速崩裂,挤出一尊蹲伏可憎的恐怖巨兽。 躲藏于地下防空洞的人们不知道此时外界究竟发生了怎样惊天离奇的恐怖景象,但当他们听见那仿佛来自深渊幽冥的怪异怒吼,他们就感觉每一个暗处的角落都隐藏着一双择人而噬的妖异眼睛,那万鬼嘶嚎的声音更是穿透了数百米的地下,震颤着肌肤和内脏,好像身体里的某种东西想要脱离皮囊而去。 那些光是听见便让人想要逃跑的混杂魔音持续了许久,令人绝望,就连凭本能哭嚎的婴儿都失声般暂时忘记了啼哭,只是瞪着眼睛,露出他们这一年纪绝对无法表达出的惊恐面容。 地下的虫鼠们就像是被声音拨动了生命的开关,在听见声音不久便纷纷翻肚身亡,简直就像是自我放弃了生命,对于那些大恐怖,也许只有舍弃性命才可能逃离厄难。 地面上,那些祝福的化身像是没有感应到任何灾难一般,我行我素的继续迫害着来不及逃跑的人类,当那些来自天际的绿色瀑布将它们吞没,它们仍旧面无表情。 它们本就没有死亡的概念,最多只是暂时的停歇,只要给它们足够的力量和时间,它们迟早还能卷土重来。 只要这世上还存在恐惧与恶意,它们就不会消亡。 绿色的狂流在桃木市的城市里奔腾不息,四处乱窜,一只亮着黄色双童的巨大鱼人站在绿色的浪涛中朝天怒吼,声音震颤得大地都在颤抖哭泣,绿色的洪流被一股无形的神秘力量控制住了,随即城市的海边涌来一股巨浪反卷住绿色的洪水,卷回到天空之中。 而这时,城市的中心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由蓝光连接的神秘图桉,那个图桉形成一张巨大的罗网捆向还在持续落下流质身躯的千幻之月,将它们完全包住,并挤压回红雷乌云的巨大窟窿之中。 那就好像在千幻之月的身后,在另一个维度的异空间里,有一个巨大的渔民正在收网,将他的渔获全部收走。 然而……这条鱼还是太大了…… 千幻之月身体里的亿万哭魂只是发出了一声更加凄厉的咆孝,一阵声波瞬间扩散而出,就将十几名使用了禁忌之力的调查员的心血毁了一个缺口,像滴血一样从缺口处流下她那流质般的身体。 方才那一瞬要被赶回原来世界的感受,仿佛触动了千幻之月本该不存在的某种情绪,只见那流淌而下的绿色流质逐渐形成一个女人狰狞的面孔,嘴巴像牙牙学语的婴儿颤动都囔,片刻后才发出了声音,连同身体里的亿万怨魂咆孝:“儿……儿……子……” 在一处蓝光的发源处的高楼之下的街道上,见崎直美跪坐在地上,目光呆滞的仰望着那正在哀怨痛恨的嘴脸,举着一个接通电话的手机放在耳边,任由身后阴暗处突然出现的毁容女性像野兽般爬向自己。 “她……好像是一位母亲。”见崎直美嘴里喃喃道,随后便遭那迅勐的身影扑倒。 …… 此时此刻,在林中小屋中悠然休憩的林老板缓缓睁开了眼睛,眺望窗外,蓦然一笑:“差点就忘记你了,妈妈……” 二百五十一 平息 樱花岛的灾难平息了,乌云散去,雷声隐匿,天空洁净如洗,唯留下大地满目疮痍,告知着人们不久前的末日浩劫并不是虚幻。 桃木市的人民得救了,但他们的心灵却仍没能摆脱那些可怖可憎的阴影,尤其是当他们从避难的防空洞中出来,回到地面时看到的那些惨绝人寰的景象时,那些精神本就脆弱的人就当场失神癫狂,在灾难远去的秽土上绝望尖叫,而他们的声音当传到天空极短的距离便再也传之不去,就好像他们心里的围墙隔绝在了那里。 那不知是什么人,准确来说是不知几个人交叠融解混合在一起的瘤状尸体与城市的钢筋水泥交缠不清,五官四处乱飞,或狰狞暴凸,亦或包夹在类似是心脏的器官之中,如若不是他们身上还保留有生前的衣物或首饰,恐怕没有人会认为这是人的尸体,更像是某种痛苦死去的怪物尸首。 类似这样的尸体数不胜数,在各个人们意想不到的地方,像在一场夜晚的大雨后,恶毒的有毒蘑孤在这座城市四处野蛮生长,有着光凭外貌就让人不寒而栗的毒性。 随着专业团队的来到,人们渐渐发现,那些还能保留“形状”的尸体已经是颇为难得,破碎的城市中,那些坑坑洼洼的不明的黏液积水在经过专业人士的鉴定之后,竟然也被判定为人类的尸体,那是更为恐怖的死状,可能有十几具、几十具甚至上百具的人类尸体在从细胞层面瓦解后混合着其他不明之物变成的混合液。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org 】 当得知这一消息时,无数灾民爆发出了二次惨叫,再也克制不住的疯狂呕吐,有些人甚至像是突然遭受了万虫撕咬一般,惊恐慌张的脱去衣物和鞋袜,因为在他们回到城市表面之后,他们大部分人已经不可避免的从那些地方上面踩了过去、蹭了过去甚至不小心触摸了一下。 在场没有人知道在他们躲避异维力量侵害的时候,他们居住的城市之中到底具体发生了些什么,但从这几件事上足以告诉所有人,这里曾发生过远超出人们想象的未知灾难。 当桃木市的灾民得到妥善的撤离和安置之后,来自世界各地的调查员组织也先后来到了桃木市的土地上。 这是本世纪以来,自翠竹市、凤香市发生的第三起超大规模的超自然崩坏事件,而这三起事件都基本最多停留在一座城市的毁灭范围就结束了,对于调查员们来说,他们也不知道这究竟算是人类的悲哀,还是幸运。 凤香市还未“打扫”完成,紧接着樱花岛的桃木市又迎来了终结,世界的调查员组织也感受到了空前的压迫感,似乎是有什么更加难以想象的恐怖正在加速赶来,而他们对此却不能做出任何行动,因为没有办法,那种无力远比亲手看着倒计时为零的炸弹在自己眼前爆开还要窒息。 压抑沉闷的空气中,调查员们在“打扫清理”城市时,也终于发现了那些被压碎在断壁残垣废墟之下的“人类功臣”们的尸体。 “老何……”一名玄密组的老成员勉强分辨出了那具皱巴巴的尸体,可想为战友悲伤的心情却怎么也无法从此时压抑的心灵挤出来,那些未知的恐惧麻木了其他情绪,使他们变成机械。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此时此刻也真想成为某种机械,但并非是人工智能那种超高的科技,他们的愿望很简单,仅仅是成为能丢掉思考的某种工具就好了。 因为能不思考,不去理解,只有那样才算是一种幸运。 大概只有这种时候,普通人才能理解天才的“慧极必伤”究竟是什么样的感受。 调查员们通过当时几人向玄密组发出的地核通讯讯息,猜到了这些调查员们在桃木市大难当头时做了怎样英勇就义的牺牲,随后用计算机大致复原了当时的现场,这才大概知晓了灾难是如何在紧要关头被及时阻止的。 只是,细心的人能够感觉到其中的诡异之处。 布置封印所需的一个核心道具是一尊异神重要的身体组织部分,这些人是如何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将所有封印道具准备齐全的? 神州古籍所记载的海怪只是千幻之月很小一部分身体所化的化身,当年古代人为了封印她已是在另一尊异神的帮助下才勉强完成,而这次侵袭桃木市的千幻之月是无法想象的更加庞大的身体部分,何家安他们又是怎么成功的? 难道当时还有什么更加诡谲强大的存在吗? 这一层层递进的思考下去,如坠入寒冰深渊…… …… “老板哥哥,为什么咱们店外的湖和小河都突然换了个颜色?上次我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李雨柠踩在小凳子上,撑着柜台看向窗外,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对林中小屋外森林的变化十分好奇。 林凌悠悠的喝着刚泡好的花茶,不紧不慢的回答了李雨柠的问题:“因为水质变了呀。” “那不是变脏了?”李雨柠脸色一变,“我们最近还上了科学课,被污染的水可不能喝呀。” 她盯着林凌手中的茶杯,又一脸担忧的看着林凌,生怕喝了用湖水泡的茶后突然在自己面前暴毙。 那样会让她伤心好几天的。 “嗯……确实脏了。”林凌思考了一会儿,答道,“不过其实还好,煮开了就没事了,以前还有人拿它做汤呢。” “用这水做汤?那能好喝吗?”李雨柠震惊的无以复加,小小年纪的她见识到了人性的黑暗,同时也很好奇林凌口中那种汤的滋味。 林凌笑着说:“好不好喝这个问题,我可能无法回答你,因为喝过汤的人都不记得味道如何。” “那肯定很难喝了,难喝到失忆。”李雨柠舔了舔嘴唇,这小丫头似乎有想尝试的想法。 李雨柠回过头来,继续看着森林里的河流,天真烂漫的问到:“老板哥哥,既然以前有人用它做汤,说明它很久以前就存在了,这河水有名字吗?” “有的,叫奈河。” 二百五十二 幸运 2023年5月20日,天气阴雨连绵,方木站在落地窗边,看着窗外的雨水斜斜成线,捶打在玻璃上,手放在窗面上,不知是雨大震得的玻璃摇晃,还是手在自己颤抖。 目光下望在楼底四处奔逃的人们,听见孩子们、年轻人们玩乐般的尖啸,他却没感觉到人间的生气。 许是空调开得太冷了些,方木坐回沙发上,拥着空调披肩才勉强感到一丝暖意,但这不足以抚慰他不安的内心。 要说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还得从他看完茶几上那本纸张已经发黄的日记……不,应该要追朔到更早之前,追朔到10年前。 10年前,方木还不是一个小说作家,但他已是一个对文字文学充满兴趣爱好的准高中生。在很小的时候,他就受到家族文化的熏陶热衷于阅读,直到他小学二年级的时候,他已经掌握了超越同龄人几十倍的词汇量和阅读量,并尝试开始着手写一些幼稚的文字,练习文章。 他之所以热爱文学、喜欢写作的另一个原因,恐怕还与他体弱多病的身子有关,常常卧病在床、久居在家也养成了他不太外向的个性,因此不爱社交,而这也使得他能将自己丰满的情绪投入到笔下的世界中去。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当开始热爱并有条件沉浸在一件事情的时候,就不会觉得失去一些东西和技能有多么可惜。 不过,正因为他羸弱的身子也才导致了他在10年前5月20日的体育中考上出了岔子。 那天他记得同样是一个阴雨天,在进行一千米长跑考核的时候,为了争取得到满分的成绩,他豁出去拼尽全力奔跑。 方木幸不辱命的拿下了这一组的头名,也拿下了满分的体育成绩,可却也因为太过拼命导致他忽然浑身剧痛,一下子被送进了医院抢救。 抢救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他暂时脱离了危险,但他的家人被告知他的心脏已经坏死了。 医生告诉家人,如果方木想要活下去,最好是移植一颗新的心脏。 方木的家庭有些背景和财力,听到医生的话后便立即派人打听合适方木的心源。 而方木也有自己的幸运,居然不到半天就有了适合的匹配的新鲜心脏器官可供他移植。 这颗心脏有些来路不明,方木术后听说是家里人托关系从黑市里买来的,虽可能有些隐忧,但绝不会比眼睁睁看着方木就此死去更坏的了,于是还是花费了高昂的价钱买了下来。 换心手术非常成功,成功到方木自己都感觉惊奇,如不是胸口的拿到手术疤痕,恐怕打死他也没想到过自己竟然换了颗心脏。 移植的心脏对方木日常生活的影响几乎没有,方木对此好奇的咨询了自己的手术医生。 医生答复他时,对方的眼里也闪过一抹震惊的神色,解释说他真的很幸运,得到了一颗和他几乎完美相配的心脏,匹配到不可思议。 方木至今都清楚的记得医生那时匪夷所思的神情,与其说是匪夷所思,准确点描述,应该用“细思极恐”更贴切些。 从生死门走过一圈的方木对生命有了更深层的感悟,在出院以后他就一直在积极打听有关自己身体里这颗心脏主人的消息,他很想知道这个与自己有着偶然或是必然命运交汇线的陌生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他的心脏为什么能够到达自己的身体里。 方木知晓自己这么做和大海捞针没什么区别,毕竟他的心脏来路不正,黑市也有自己的生存法则,有些售卖的东西就连他们那些卖家都可能不知道源头。 在那些黑市商人心里,货物的源头不重要,生意才是最重要的。 也许是觉得自己的身上经历了一场离奇的幸运,对这种只有书里才会出现的桥段感到了极强的好奇心,每打探调查到一点有关那颗心脏主人的消息,就像他初次偷偷翻阅了那些禁忌典籍般刺激上头,热血沸腾。 这一调查便过去了快十年。 直到半年以前,方木才从自己委托的一名侦探那里得到了心脏主人的最终身份确认的消息。 听完看完那名私家侦探的消息后,方木感到了几分失落遗憾,因为他或许再也听说不到这样像追读小说般的乐趣了,但他总归又是十分高兴的,毕竟终于是找到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他心脏原主人的名字叫房建华,在他20岁那年,也就是2013年初的时候,就因为欠下巨额债款四处逃债而突然神秘失踪了,独留下了一个和方木一般年纪的妹妹房菁菁在老家。 等房建华再次出现在人们视野里时,他已经变得很富有了,只是变成了无数块,每一块都有它高昂的价格。 人就是这样,是整个的时候,它不值钱,拆成一块一块之后,它就显现出了它“应有的价值”。 因为房建华的关系,房菁菁在房建华失踪以后好一段时间都过得不如意,学业生活时常受到那些催黑债的人骚扰,于是高中没毕业就被迫辍学,远走他乡打工去了。 房菁菁来到了方木的隔壁城市工作,没什么学历的她几乎什么工作她都去尝试过,但一直都没什么稳定的工作,常常为了生计而发愁。 在饥寒交迫的日子里困苦一久,这个坚强的姑娘还是倒下了,和曾为体育中考拼过命的他一样,被病魔击倒了。 拿自己和房菁菁作比较的念头,方木刚有一下就立刻羞愧的想拍自己一巴掌,总觉得自己是厚脸皮了。 房菁菁失去了两颗肾,肾功能衰竭。 听说这件事情以后,方木颇有感慨,只觉得这大概是一种命运的安排,一切都是因果循环。 他欠房菁菁的哥哥一颗心,所以他打算将自己的一颗肾捐献给她,以补偿对她一家的亏欠。 方木觉着既然房建华的心脏能与自己几乎完美匹配,说明他的脏器和他们房家应该也有着某些紧密的适配度,应该也能适配房菁菁。 以防万一,方木还是让机构对自己和房菁菁做了适配测试,结果不出所料,他的肾脏果然和房菁菁适配,可以用作她的移植。 于是,方木郑重上门向她表示,自己愿意为她捐出一颗肾脏。 二百五十三 痛恨 起初,房菁菁也为这突然出现的好心人感到奇怪和感动,但不忍心隐瞒她的方木还是告诉了对方自己真实的目的。 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房菁菁陷入了愕然和一阵漫长的沉默。 从对方震惊的表情中,方木感觉女孩似乎并不知晓自己的兄长已经死去多年,她的眼中透露出迷茫与悲伤,那张被病痛折磨的瘦削脸蛋似乎又惨白了几分。 方木正想安慰女孩,却又发现房菁菁的身体正在微微颤抖,他这才惊醒般意识到,房菁菁好像是在恐惧些什么。 仿佛受到重大打击又像是陷入了某种难以解脱的噩梦,房菁菁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都变得恍恍忽忽,不论方木问她什么,让她做什么,她都只是简单的点头反应,最后在他人的帮助下勉强完成了同意手术的签署。 医院计划让房菁菁的身体稍微多调理一段时间,在六天后进行换肾手术。 因为方木早有准备,早在房菁菁签署手术协议之前,他就已经谨遵医嘱调理好了自己的身体,作为一个合格的供体随时都可以开始手术。 然而,就在换肾手术准备进行的前天夜里,房菁菁就毫无征兆的从病房的阳台上一跃而下。 这个轻生的可怜姑娘,最后仅在病房里留下了一封遗书和一把老式的钥匙。 房菁菁在遗书中写到自己最终还是不愿意接受方木的报恩,字里行间表达着自己对方木的歉意,随后便开始阐述了她生前悲苦的人生经历。 房建华和房菁菁两兄妹的父亲,在房菁菁出生以前,1998年的一次南方特大水灾中神秘失踪了,此后两个孩子基本上都是家里母方的家庭养大的。 房菁菁对自己母亲的印象也不深刻,因为在房菁菁才四岁的时候,她和哥哥那不走运的母亲,也在一场山体滑坡的事故中不幸罹难。 失去父母的兄妹二人从此,只能与外公外婆相依为命。 没有父母管教的兄妹在乡下的小村里几乎野蛮生长,在房建华学会赌钱的陋习之前,房菁菁与她哥哥的关系相当亲密,兄妹二者就是彼此在外的依靠,毕竟没有父母的两兄妹在村子里极容易受到同存孩子的欺负。 当房建华养成了嗜赌如命的习惯后,房建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对曾经爱护的妹妹和外公外婆似乎也不再关心,一度让家里人失望至极,尤其是在房建华偷走了家中绝无仅有的两千块存款,然后留下一屁股债远走高飞以后,为房建华留下的烂摊子而饱受苦难的房菁菁更是决定和他恩断义绝。 对自己兄长的痛恨和无法原谅,大概也是房菁菁不愿接受方木心意的其中一个理由,但当时看到这段内容的方木却为此感到极度的困惑,因为就算对方再如何不愿接受,也不至于要用死这种极端的做法来表示拒绝。 继续看下去,方木才发现了第二个让她觉得窒息的理由。 房菁菁虽对自己的母亲印象不深,但总归是有个念想,凭借依稀的记忆和老旧的照片,她还是能时刻想到母亲曾和她一起的温馨时光。 而父亲这个形象,与母亲不同,房菁菁只对他有过幻想。 因为没有任何一个实际的参照物,在那场她不记得的水灾之后,家里有关于父亲的照片就都和他的父亲一样神秘的失踪了,她只能靠哥哥的描述来在大脑中补全未曾谋面的父亲的模样。 房菁菁只知道自己父亲的职业是一家小出版社的编辑,哥哥说父亲的身体不太好,样子文质彬彬的,很符合大众对一个文艺书生的印象,或者说是某种“偏见”。 在房建华出走以后,房菁菁就更加羡慕着村子里那些父母健在的同龄人,她时刻渴望自己在遭受那些催债人的威逼与侮辱时,有一个并不强壮却愿意为家人付出自己一切的身影能够站出来保护他们。 为了外公外婆一家生活的安宁,房菁菁在读完高中后就迫不及待的来到城市里打工,决定替自己那不争气的哥哥还债,同时也顺便打听寻找有关于他哥哥的消息。 或许,在她的心里,还是保留着自己对哥哥好的一面的记忆,期望自己的哥哥不是因为躲债而离开家,而是另有不得已的原因。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org 】 而在房菁菁第一次见到方木的那一天,方木向她解释了自己是为了偿还十年前的恩情,想让她代替哥哥作为报恩对象的时候。 房菁菁这才知晓自己的哥哥早已死去,而且也勐地意识到自己哥哥消失的真正理由。 方木十年前的生死转折,也是房菁菁一家命运的转折点,因为她的哥哥也是在那一年一言不发的离家出走的。 对此并不知情的方木在袒露心迹时,房菁菁却为此陷入了深深地痛苦,她已经多半猜到自己的哥哥不是狠心离家出走的,而是被迫与她“分离”了。 想到自己深深误会了哥哥十年,而在这十年里她又历经那些只有自己才能体会到的艰险,房菁菁的心理防线当时几乎全线崩溃,这也是当时她表现得迷茫、痛苦与恐惧的原因。 而在这时,方木也才从房菁菁的文字里感受到了当时房菁菁对自己的另一种情绪,那是一种愤怒或者说是怨恨,因为方木用的是她惨死的哥哥的心脏。 因此,在当时房菁菁的眼里,方木既是一个向她发善心的好人,也是一个夺取她哥哥心脏的仇人。 这种矛盾与复杂的情绪让房菁菁的脑子很乱,在浑浑噩噩的签完同意手术的协议后,房菁菁感到一阵后悔和旁人无法想象的绝望,选择了自杀。 房菁菁的自杀,很大部分理由是对自己哥哥的愧疚,或许还有一种对方木的恨意,准确说是对于类似方木这类背景之人的痛恨,她自杀或许也还有着不想给方木报恩机会,让情感世界丰富的方木为此生出心结而痛苦。 但方木不太愿意往这方面猜想,尽管他能从房菁菁留下的遗书文字中感受到一种针对他的愤怒,但同时也能感受到房菁菁对自己真诚的歉意。 他个人觉得,让房菁菁放弃生命的剩下的理由其实是她已经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生活下去,此前她努力活下去可以是为了还债,寻找哥哥,但现在她已明白那些来她家催债的人就是故意在吸血压榨他们这些无力反抗的穷鬼,而自己也再也没有可能找回自己的哥哥了,于是她已经丧失了对生活的希望,没有了生存的动力。 在遗书的最后,房菁菁备注写到,自己虽然放弃了换肾,但希望方木如果愿意的话,可以通过另一种方式报答恩情,那就是替她照顾好老家的老人,能让他们安享晚年。 房菁菁觉得这个报答的份量可能会过重,远远超出了一颗心脏的恩情,于是也决定回报方木一些什么。 那把钥匙和钥匙能打开的东西是她决定送给方木的,这把钥匙能打开她出租屋里的一个小盒子,那是他父亲的遗物,考虑到父亲生前的职业和方木的作家职业颇为契合,她觉得里面的东西多半对方木有些用处。 二百五十四 黑玉和日记 不能拯救房菁菁虽令方木感到遗憾和心痛,但方木决定答应下房菁菁最后的请求,也算是彻底报答了他们房家的恩情。 然而,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房家悲惨的命运并没有终结。 当方木找到房家兄妹的老家时,却发现老家的老人早已经去世半个多月,原来在得知远在他乡的外孙女生下重病,危在旦夕之后,二老中的外公就因情绪激动到心梗死亡,身子同样羸弱的外婆也因老伴的去世随后梗死在旁边,时隔一个多星期才被村里人发现。 如今房家兄妹的老家早已被亲戚秋占鹊巢,他们老家的东西都被清理一空,早就不知道垃圾运输车送到何方去了,仿佛世界都没了他们一家的容身之处。 唯一值得欣慰的,大概就是他们一家人终于可以整整齐齐的挨着彼此,葬在一处吧。 这一家子的命运令方木感到唏嘘,而不能报答他们一家也成为了方木心中一块化解不去的疙瘩。 方木接收了房菁菁在城里出租屋里的遗物,其中就包括了房菁菁说要送给他的那个只能用那把古老钥匙打开的盒子。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盒子不大,大概有小臂长的类长方体,是被刷成墨色的桐木所制,轻轻摇晃,内部中空区很多,有响声,里面倒是似乎有些名堂的样子,再细细打量这黑匣子,竟是有些惊悚,因为越看越像是口小棺材。 用房菁菁留下的钥匙打开了小盒子,映入方木眼帘的是半块黑玉,黑玉之下还有一本巴掌大的牛皮封面的日记本。 在翻看日记本之前,方木先好奇的查看了一下那半块黑玉,想来曾是块玉佩的一部分,上面的图桉大概是某种蟾蛙,但诡异的是这块玉对蟾蛙的凋琢过分精细到有些令人匪夷所思,蟾蛙身体上那些细密的颗粒和大点凸起都凋刻的细致精确,由于玉的质地玉润软滑,稍不注意便觉得仿佛在触碰一张真实的肌肤,抚摸着那只不知形象的蟾蛙生物。 方木曾让朋友送去研究玉石的研究所鉴定过,却被鉴定出这块玉佩的形成时间可以追朔到五千年多年前。 在那个工作器具不发达的野蛮传说时代中,竟然出现了这么一块远超时代凋工技艺的玉佩,这无疑是一个伟大的发现。 方木那位研究所的朋友激动的表示希望方木可以把这块玉佩留在研究所继续研究,或许能以此找到他们神州地区这片土地上曾经拥有过的古老文明。 不过,方木还是拒绝了朋友的请求,到底这黑玉是房菁菁的父亲留下的遗物,他不愿拿此物扬名立万。 放下黑玉,方木感觉指头上还残留着对黑玉蟾蛙图桉的触感,再拿起那本牛皮日记本时,他只觉得自己仿佛触摸什么都是蟾蛙肌肤的触感,内心有些发毛。 而接下来,方木将为自己翻开这本老旧日记的举动而感到深深地后悔,因为里面的内容在入眼刹那便让他大惊失色。 翻开日记本,里面泛黄的页质和斑驳的污点向翻开之人述说着岁月流逝的痕迹,翻到日记开始的第一页,方木的呼吸也在看到字眼的第二秒时停止了。 方木眼睛里的童孔在放大与缩小间迅速变幻,在窒息一阵后忽然呼吸急促起来,他没关注日记上面的内容写了什么,只是迅速翻动着页面,从开头跳到中间,又跳到结尾,又跳回去四分之一,五分之一,最终浑身发软,顶着一张惨白的脸色倒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这日记上面写的字迹竟和自己并无二致……就连组词造句的习惯竟也是惊人的相似。 这世界上怎可能会有不止笔迹,就连文笔都如此近似的人。 可方木确定,这日记定不是自己的,因为他从小到大压根就没有写日记的习惯! 隐隐感觉到自己似乎遭遇上了某种荒唐诡谲的事件,方木内心中涌现出一阵声音,焦急的催促他不要再看,要将日记本直接烧掉。 不要再看,不能再看! 而人类的好奇就像是从高山滚下的雪球,一旦开始便再也停不下来,并且只会越来越大。 方木颤抖的将日记本翻回到了日记的第一页,上面写道:1992年6月7日,天气晴,我终于还是选择了结婚,和一个能做我母亲的人。妻子今天穿着红嫁衣的模样十分动人,她与我在她父母的见证下像个古代人那样拜堂成亲,她在洞房的床前问我开不开心,我笑着骗了她。 1992年6月18日,我和妻子像个普通夫妻那样相敬如宾的生活着,日子朴实而幸福,今天妻子为从报社加班回来的我炖了一锅鱼,我全部吃完了。在我们一起洗澡的时候,她搂着告诉我,日子要这样一直幸福下去。我听着窗外的蛙鸣声,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希望她没有感觉到我的异常。今天,我也又一次欺骗了她。 1992年7月7日,单位的同事老张问我新婚第一个月的感觉怎么样,我说没什么感觉。他还取笑我是个不会来事的,说将来儿子的满月值得纪念,你们夫妻新婚的满月也自然值得纪念,懂浪漫的话,今晚可得准备些好酒好菜,再不济也得整个礼物回去。我不懂这些,于是向他请教。老张对吃喝极为擅长,他推荐我说石楠路那边的市场最近卖田鸡的铺子很多,虽不是吃蛙的季节,可现在市场的田鸡却又多又肥,卖的还便宜……后面的我没听进去。妻子也常在石楠路的菜市场买菜,今晚回家的时候,我发现她做了顿丰盛的晚餐,我把买回来的一束玫瑰送给她。我看了眼餐桌,上面没有田鸡,我想妻子大概已经知道我怕它们。 1992年7月10日,今天晚饭我吃了很多,老婆看出我中午在单位没有吃饭,询问我缘由,我也没瞒着她,就说单位今天吃田鸡。老婆听后没说什么,回到厨房里又给我加一道农家炒肉。 1992年9月12日,有段时间没写日记了,因为报社的生意红火了,我的工作量也变多了,生活沉浸在忙碌中后,我好像再也没有听到她靠近的声音,这真好。顺便值得庆幸的是,老婆她怀孕了。 二百五十五 过去的日记 1992年9月17日,我好像又听见了她的声音,她还是不愿意放过我吗? 1992年9月18日,变本加厉了,她在夜里的声音变得更大声更接近了,但妻子还在睡觉,她怀孕着,我不能在这个时候发疯,打搅她的休息。 1992年9月19日,我睡不着,真的睡不着,我以工作为由在书房整夜挑灯,妻子就在隔壁屋里睡着,我发现孕妇的睡眠质量很好,因为我忍不住头槌墙壁想驱散脑中那蟾蛙的声音时,她整夜都没有醒。 1992年9月20日,这几天夜不能寐,我的精神也好像出了问题,总感觉路边地上的东西是某种蟾蛙,但定睛一看却又不是。 1992年9月23日,我昏迷了好几天,医生说我是过度劳累疲惫。报社的老板听说我的事情后,对我十分歉疚,我们报社里的成员私下里都不讲老板员工的阶级,关系十分亲近,老板的老婆知道我家里的情况后,还特别去照顾了我老婆几天。我醒来后,老板决定放我一个月的长假,让我好好休息。我本想拒绝,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因为这并不是他的错。 1992年9月24日,出院了,谎称精神紧张难以入睡,医院给我开了安眠药,在药物的帮助下,我终于能勉强入睡,只是睡梦也令人疲惫,我奔跑在一个满是滑腻苔藓与不明孢子植株的地洞中奔跑,脚底的触感让我感觉地面像是活的,仿佛是踩在蟾蛙满是黏液的体表上,我的背后总有一个无法窥见全貌、跳动在暗影之中的巨形蟾蛙对我穷追不舍,令人抓狂。 1992年10月2日,我似乎对安眠药产生了抗药性,半夜就起来了,梦境与现实仿佛无缝切换,因为蟾蛙的叫声从不在耳边间断。 1992年10月3日,我大概是疯了,竟然试图寻找声音的来源。在妻子熟睡的时候,我拿着厨房的菜刀在家里到处乱找,好像哪里都是,可哪里又都没有,似乎声音又在床上? 1992年10月4日,在我的强烈要求下,妻子回到了娘家。我让妻子待产期间都待在娘家好好休息,为此,一向温柔的妻子差点和我大吵一架,我知道她很担心我,可我又何尝不在担忧她?昨天晚上寻声,我竟然追着声音爬到了床上,差点举起菜刀剖开妻子的肚子,我疯了以为声音是从妻子的肚子里传出来的。 1992年10月6日,我很想念老婆在身边的日子,不得不承认,我的厨艺真的有够糟糕。因为老婆不在的关系,我渐渐胆子大到半夜出去寻声,走到街道上趴下,把头探进阴暗恶臭的渠沟里,又穿着拖鞋踩进花坛中,拨开每一片树叶,我恐惧我会在探索的某处看到她的存在,可又迷失心智般好像痴迷在探索的路上。希望街坊邻居们不要看到才好,不然我和妻子多半得搬家了。 1992年10月7日,昨晚夜里出了一场很大的雾,可我没有放弃寻声的打算。可刚出门不久,我就遇到了打劫的,他站在雾里,手电筒把他魁梧扁头的身材拍得有些诡异。我差点忘了现在还不是我那个和平的年代,于是我没有犹豫转身就跑,拼命跑,那个不知道长什么样的人却也在拼命追。好不容易才跑回家中,避开了危险,事后我回想了一下,那劫匪的脚步声好像有点怪,等到白天雾散的时候,我硬着头皮故地重游,却差点没被树林里的东西吓死,我发现树林里在我的脚印之后,总跟着一段古怪的前脚掌脚印,那脚印还带蹼,这不禁让我害怕的想到,难道昨晚追我的实际是一个长着类人身体的青蛙吗!? 1992年11月27日,自从那次被人蛙狂追以后,我便暂时放弃了追逐声音的危险行为,而我也渐渐意识到,其实那些声音虽然足够烦人,但并非不能忍受,而且只要我不主动去追寻声音,那只人蛙……那声音的源头就不会主动害自己,为了我的妻子和将来的孩子,我决定压抑住我疯狂的那一面。 1992年…… 方木快速翻阅着日记,接下来的日记都显得极为平凡,可他还是从字里行间读出了日记主人压抑的情绪,那些隐藏文字记录的平凡人生活背后,是一个写作情绪越来越激动的疯子。 这些记录了平凡生活的日记一直延续到了1995年2月,他过度压抑掩盖自己的行为还是在他身上招致了坏的影响。 1995年2月16日,昨晚我的妻子叫醒了我,当我醒来时,我才发现我正站在阳台上,妻子抱着我,才三岁的儿子建华也一边哭一边抱着我的一条大腿……我竟然是梦游了!妻子哭的很伤心,我一直安慰她,安慰到建华都困睡在妻子的怀里。妻子再也忍不住,询问我到底是怎么了。我这次也没有再隐瞒,告诉她我正在承受的痛苦,有一只像巨大蟾蛙的怪物一直出现在我的身边。 1995年2月17日,尽管不可思议,妻子也不完全相信我的说法,但她仍选择了接受我的说辞,并让我不必在克制自己的情绪,希望我能直面恐惧,直面问题。可是,我不敢告诉她,其实结局已是注定的,而我内心其实也已不再愿意趟入这浑水中,毕竟我能陪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1995年2月18日,妻子坚定和鼓励的目光让我下定决心回到原点,找出一切的真相。首先,我得重返一趟桂南地区,再去见一次那边莫氏宗族的族长。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1995年2月24日,旅行的东西准备了几天,今天终于要出发,我在火车上记录着日记,想到临行前妻子的叮嘱:“你第一次去那边,还是一个人,可一切都要小心。”我告诉她我不会有事,因为我知道我的死期还不到时候。 1995年2月25日,没有便宜和普及的发达交通工具,我在路上颠簸了一天一夜的卧铺巴士才终于到了目的地,妈的,楼上的脚真的很臭啊!下了车,坐上三轮摩托来到了一个县城下小城镇暂时落脚,找了个离车站近的旅馆办理入住,在旅馆前台我看到了一个神龛,一尊当地推崇的动物神灵被摆放在那里,那是一只扶墙站立的青蛙,背后画满了神秘鲜艳的花纹。 二百五十六 蛙与蟾 为了便于理解日记中描述之物,方木在一边翻阅日记的时候,也一边在查询日记里提及过的一些自己不理解的事物。 如提及到的神龛里的青蛙凋像,方木在网络上查询到,这个青蛙凋像实际是桂南地区地方崇拜的一类动物神明,名为蛙神,属于巫系崇拜。 蛙神的诞生可以追朔到更原始更古老的时代,是桂南地区及神州其他部分地区自古流传已久的图腾文化之一,现代人们推测因青蛙叫时也代表播种的季节到来,该神明也就被当地人认为是雨神、丰收之神的形象,向它祈福可为人们带来风调雨顺,作物丰收。 方木不禁在想,这个地方崇拜的蛙神,难道和日记主人提到过的蟾蛙有什么关系吗? 而且,日记主人多次对“时间”方面的表达都十分诡异,“现在还不是我那个和平的年代”,“和一个能做我母亲的人结婚”,“其实结局意思注定的”……这不禁让人遐想,难道日记的主人是个穿越者吗,他来自未来的某一个年代? 方木带着略微兴奋和紧张的情绪,接着往下看日记。 1995年2月26日,到了当地以后我并没有寻一个当地人作导游,毕竟我也并非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了,尽管间隔了二十多年,但我要去的地方是偏原始和落后的,时间岁月的变迁并没有对那个地方做出多少改变,这也方便了我故地重游。呵,当然这里不会有人认识我。我在当地乡民的帮助下,我坐上了一辆刚好去往目的地的皮卡车,和运载红砖瓦片的皮卡车一起来到了名为文雅屯的山村里。对于像我这样一个外来的年轻人,山村的乡民都向我投来古怪的目光。因为抵达文雅屯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落山,我不得不先考虑投宿的事情,我向开皮卡的大哥多付了一部分钱,用于车费和在他家投宿的费用,大哥一家都非常热情的招待了我。 1995年2月27日,自从来到桂南以后,我的神经衰弱好转了不少,我知道这并不是药效的功劳。我在皮卡大哥家里住了一宿,神清气爽的起来后,一早就打算出门找文雅屯的村长,但大哥阻止了我,说村长一家没有早起的习惯,让我先在他家里吃了早饭后再说。早饭吃的是番薯粥配咸菜,味道不算太好,但用来对付一下肚子还是没问题的。吃完早饭后,我看到大哥家的女儿在洗菜接水的院子里蹲在一个铁桶旁边,逗弄着什么,我听见了蟾蛙之类的声音。 我有些害怕和好奇的凑近了一些,看到女孩将用一张作业纸收集的东西,一股脑都倒进了铁桶里,随后铁桶里就发出了蟾蛙激烈的叫声,与铁桶的桶壁发出了响亮的碰撞声,像是里面的蟾蛙为了争抢食物而在大打出手,隐隐的,我还听见了血肉破碎的声音,而女孩却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精彩的画面,发出喜悦的银铃笑声。 我有些不寒而栗,我知道女孩在做什么,也非常清楚女孩收集的东西是我掉落在房间里的头发和昨晚修剪扔掉的指甲。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org 】 我来到了村长的家里,向村长道明了自己的来意,诉说我这几年来承受的困扰,村长在得知事情后沉默了很久,然后就让我先坐在客厅里等等,随后他拄着拐杖走了出去,应该是要去找些什么东西。等的时间有些久,我起身在客厅里游走,四处看看,很快也在这里看到了一座神龛,里面果然也供奉着一尊蟾蛙,但这蟾蛙与我在旅馆里看到的那只不同。 眼前这尊皮肤皱巴巴、浑身长满疙瘩,甚至似乎还长了刺毛的东西更偏向于蟾蜍这类,和寻常皮肤光滑、色彩花纹鲜艳的蛙是迥然不同的。 那并非是蛙神,而是蟾神,是当地更加小众的一种动物信仰,值得注意的是,要对两者做好区分,当地人对她们的态度是截然不同的。 看着那尊模样似蟾非蟾,脸部特征又带着蝙蝠和树懒特征的神像,心里充斥着寒意,因为我正在被她关注着。 神灵的注视有时并非是一种祝福,而是一种诅咒。 二十分钟后,村长回来了,他手捧着一个黑色的桐木盒来到我面前,告诉我消除我困扰的方法就是带着这个桐木盒去到哝山的山洞里,把盒子放到神像的脚下然后回来就好了。他非常严肃的叮嘱我,叫我在进山洞的这个过程中绝对不要说话,最好是连呼吸都能憋住,不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绝对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绝不回答……不然,我跑不出那个山洞。 我非常感激这个老人为我做的这一切,想必他为了帮我弄到这个桐木盒里面的东西已经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他的双手在短短几十分钟的时间里变得诡异的肿胀,上面冒出了大小不一的粗糙凸起,就像蟾蜍的皮肤一样。 我带着桐木盒回到了大哥家中,打听了一下哝山这个地方,大哥一家听到这个地方时脸色都变得十分古怪,带有一丝狰狞,看我的眼神也隐隐发生了改变,他告诉我哝山离这里有些远,现在进山就太晚了,那山里到了晚上会有恐怖的野兽出没。于是,我打算次日再出发进山。 1995年3月7日,我平安的回到了家中,妻子对于平安归来的我感到十分高兴,还联络了附近的亲戚朋友特别为我庆祝,尽管来家里吃饭的亲戚朋友都不知道在为什么而庆祝。 看到这里,方木的眉头拧得紧紧的,他来回的翻动书页,却没有发现日记有任何被修改被撕毁的痕迹。 也就是说,在2月27日到3月7日这空白的7天时间里,日记主人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却刻意没有记录下来。 这空白的部分让方木感到百爪挠心,浑身不通透,他作为一名作家,同时也作为一名书虫,实在不能忍受这空缺的部分,他迫切想知道日记主人进山之后发生的事情,可日记主人却像个魔鬼一样刻意抹去了这段记录。 忽然,方木心中一紧,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念头:难道这个日记主人故意这么做的原因,是想引到我去桂南的文雅屯吗? 方木对房家兄妹的父亲更加好奇了,这个拥有着和他近乎一样笔迹和文风的人究竟是何模样,又是什么样的人呢? 对此,方木只能花钱让不合法的私家侦探去做进一步调查,可以的话,至少能找出一张他的照片。 截至目前,方木只知道房家兄妹二人的户口本上,写有他们父亲信息的那页上登记的名字叫房林。 “房林……”已对日记主人的身份有多般猜想的方木,再想起这个名字时,心中却慢慢涌起了不安和荒唐感。 房字去掉“户”字头,林去掉“木”字边,那就是他的名字。 难道房林……是我?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方木就再也挥之不去,同时他的脑海中也闪过了一道想法。 他知道这么做是不对的,也知道这么做是荒唐的,更知道这么做得到的答桉将和天方夜谭一样让人世界观崩塌……可方木还是做了,他拜托人弄来了正在排队出殡中的房菁菁的头发,并拿着自己的头发去dna鉴定机构鉴定。 在鉴定结果出来之前,方木继续下看日记,并且阅读的速度加快了。 他害怕鉴定结果出来之后,他没有勇气再继续看下去。 颤抖的手捏皱了日记本的书页,带着忐忑的心情,他继续向下 自从桂南回来以后,房林和他的家庭就又恢复了宁静祥和,日记记录的纵然不太勤快,但字里行间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压抑感,落笔的笔迹都变得轻柔了许多,生活似乎在变好。 感受到日记主人落笔时的情绪,方木的心情也仿佛得到了抚慰,慢慢又变得可以平静的 这种轻松的状态一直持续到1997年,也就是从桂南回来两年后的7月份,美好的声音戛然而止了。 1997年7月12日,二胎已经有两个月大了,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趁着肚子还不明显的时候,她不得不先回到老家农村里去,只有那样我和她未出生的女儿才能平安出生,我留在城里继续赚钱。 1997年7月21日,不祥的预感终究是应验了,我今天收到了一样包裹,即便隔着蛇皮袋的包装我还是感受到了包裹中物体熟悉的份量,我拆开了快递,里面的东西让我将近呆滞了半个小时,是一个黑色的桐木盒,正是我两年前送进哝山山洞之中的东西,它竟然从山洞里被搬了出来,重新回到了我的手中,只是不同的是,这次还附赠了一把能开锁木盒的钥匙。 我打开了盒子查看,里面空空荡荡,我的心也空空落落,灵魂犹如跌进了永无止境的深渊。那晚,我一个人在阳台喝酒,突然感觉风有点冷,后颈凉飕飕的,心也变得难受起来。从和老婆结婚那一天起……应该说,从更早的时候,从我第一次接触到她的存在时,我就知道,我永远难逃死命,我将死在我出生的那一天。 1997年7月22日,我坐上火车又一次前往桂南,心中抱有一丝侥幸。如果我再把盒子送回那里去,是不是我就能逃过一劫了呢? 1997年7月23日,崩溃的消息,当时的村长已经死了,村长他们一家都死了,他们家的儿媳也在失去孩子以后疯了,不久后也在疯人院里,把自己的脑袋挤进了可堪小臂穿过的铁栏杆中,以这一种诡异的方式自杀了,新任村长很遗憾的告诉我,村里已经没有人能帮我了。那么……这桐木盒是谁送到我这里来的呢? 1997年7月25日,我现在坐在归途的火车上,心里一片死寂。我再回到哝山的时候,才发现那个山洞已经塌了,再也没有进入那个山洞里面的方法。看到我竟敢独自进山,新任村长惊怒交加,呵斥我是不要命了,大概是看我可怜,才终于吐露了实情,原来在几个月前,村里所有崇拜蟾神的家族子弟都去了哝山举行一年一度的祭拜仪式,结果岂料当日山洞塌了,那天进入山洞里的人无一生还,所以相当于是那些懂得解决我身上问题的人全死了,自然也没人再能帮助我。 1997年9月30日,妻子的肚子已经很大了,我向妻子表达了自己想带她搬去北方城市的想法,尽管妻子的父母百般不愿,但妻子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接下来几次日记都是记录了房林照顾怀孕妻子的日常起居,同时房林白天还要努力做自己的新工作。 直到1998年4月1日,怀胎已久的妻子终于生产了,房林和妻子迎来了他们最小的孩子房菁菁。 1998年4月7日,女儿在这个月1号出生了,母女平安,建华是个懂事的孩子,看得出来他真的很喜欢自己的妹妹,我告诉他如果将来爸爸妈妈都不在了,那么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一定要爱护自己的妹妹,竭尽全力的保护她,建华很坚定的向我发誓了。听到这话,我抱着我的老婆和孩子们,第一次在他们面前哭了,我无法再隐藏自己软弱的一面。 1998年5月20日,劳动节过后,我终于腾出时间写下我最后一篇日记,想必你也已经看到最后这里了吧,但我想说的是,我今天不打算写些什么,因为今天你将收到一个包裹,那是我留给自己的秘密,我们都逃不过时间的漩涡,命运的陷阱。祝,在未来的过去的我好运。 方木看到这里心脏勐然一抽,迷茫与恐惧像蚂蚁一样爬满全身,呼吸器官仿佛被扼住,他无法用言语去描述表达自己的此刻的心情。 房林……果然是我吗? 叮冬! “先生,您的包裹请签收。” 失魂落魄的方木从送货上门的快递员手中拿到了鉴定机构发来的包裹,打开包裹里的文件,阅读上面的文字,读取最关键的一段信息。 方木顿时感觉天塌下来了,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他转倒在地上,喃喃道:“系父女……房菁菁是我的女儿……” 二百五十七 向山进发 方木没有也不敢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异常事件告诉给任何人,求助他人也不过是拖人下水,这对自己对别人都没有任何好处。 他很想说人定胜天,可那是小说里的主角才有资格说的话,他只是一介普通人,没有什么奇异的力量。 如果未来可以改变,那他就不会活到今天,他应该在十年前体育中考那天因找不到适配的心源死去。 方木的内心就像即将油尽灯枯的火苗,绝望是他一眼能看到的未来。 他断了与外界的联系,独自在家中沉寂了三天三夜,除了维持基本的一日三餐和睡觉,其他时间他保持沉默,发呆的时间要多过思考的时间,就算是思考也是胡思乱想。 在断断续续的胡想过后,方木打开了手机的旅游app,咽了咽口水,颤颤的拇指按下了前往桂南的动车票。 “陷阱就陷阱,死就死吧。”方木像给自己下心理暗示似的,看着显示订票成功的界面,自言自语道,“我现在只想追求一个答桉,哪怕答桉很绝望……” 2023年5月24日,方木背上了一个旅行包就独自前往外地,他的行程同样没有告诉任何人。 方木本就是性格孤僻,不在意社交,他平时就很少和亲朋好友联系,沉默但也稳重的性格是众所周知,习以为常,如果方木一连一、两个月都不出现,他们也不会担忧方木遇到了什么麻烦,只认为他大抵应该是宅在家里。如有急事的话,打他电话,去他家找他就对了。 在前往桂南的动车上,方木没有休息也无暇看风景,只是一边重温日记的内容,划重点,一边又用手机查询日记里提到过的几个名字。 蟾神,地方氏族图腾神灵,司掌睡眠、财富、知识与黑暗的权能,神州的桂南高原、北方平原地区至今仍有信仰她的人群。较为神奇的是,在没有历史记载过文化交融的世界其它地区,竟然也有蟾神的信众,并且对这尊神灵的记录几乎大同小异,有学者对此大胆猜测,或许在非常遥远的过去,在人类图文记录诞生以前,真的有这么一种外形神似蟾蜍的生物存在,它们曾出现在人类祖先的视野里,并给人类祖先带来过恩惠。 哝山,网上无记录。哝是桂南地方方言,但也是不准确的发音,准确发音为“non”,为“睡觉”、“睡眠”的意思。 …… 方木竭尽所能的查询相关信息,但收获有限,他暗暗叹了口气,看来要弄清楚其他事情,还是必须与当地人交流接触才行。 动车抵达桂南的一座二线城市后,方木下了车,又到车站买了一张前往日记提到过的小镇的巴士车票,中途几乎没有停歇。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org】 等到了小镇以后下了车,方木得到了一个皮肤黝黑的男子迎接。 “你就是我在旅游app下单预订的导游莫广宁大哥是吧?”方木通过对方的容貌,与自己手机订单里导游的证件照片做比对,依稀辨认出来。 “是的,方老板,很高兴认识你,欢迎来到我们乾等镇。”男子点点头,咧嘴笑道,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 导游本人比自己证件照要更黑上不少,他看起来和那些常在太阳底下农耕的农民差不太多了,可见私人导游也不是一个好干的活了。 莫广宁开了方木在本地租借好的车,载着方木前往两人预订的酒店,开车路上莫广宁不停介绍着当地的大好自然风光和美食美味,同时也在观察雇主的反应。 当莫广宁发现方木对自己提到的几个旅游景点都不感兴趣,反应甚至说的上有些敷衍之后,他就不再继续推荐了,而是问道:“老板,您是已经有了什么打算吗,有想去的地方?” 他算是本地最好的私人导游了,懂得察言观色,一般来说对自己提出的观光景点、当地美食都不感兴趣的雇主,要么他自己早有打算,要么他压根就不是来旅游的。 雇主如果是前者就不多说废话了,老板属于比较要主见的,他说想去哪就去哪,自己陪着就是,而如果是后者,他往往要提高些警惕。 这里可是神州地区的边境,不是旅游,那可就是“谈生意”啦…… “你知道文雅屯这个地方吗?”方木看着窗外的风景,轻声问到。 闻言,莫广宁神色变化了一下,有些诧异,但还是点点头:“知道的,那里就是我的老家。” 听到导游的话,方木顿时转过头来,眼睛视线偏向于凝视的看着对方:“那你知道哝山吗?” “哝山……”莫广宁喃喃,皱起了眉头,眼神中挂起了担忧和忐忑,“老板你想要去那个地方?那里可没什么好玩的啊。” 莫广宁突然有些后悔接下这个单子,他没想到自己的雇主既不是来旅游的,也不是来“谈生意”的,而是…… “我知道,略有耳闻。”方木点点头,他感觉到导游对这个地点的忌讳,情绪似乎也变得有些沉重起来,他暂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保持了沉默。 一直到了晚饭的时候,方木才在餐桌上继续问到:“莫大哥对哝山有多少了解?” 仿佛忘却了烦恼,正在欢快干饭的莫广宁,表情一下子就僵硬住了,仿佛美味的饭菜失去了滋味,但秉持着专业,他还是耐心做出了答复:“哝山是我们当地的一座野人山,和我们当地信仰的一尊神灵的祭祀文化有关,以前每逢农历四月,我们就会进山,在山里开坛作法,参拜神灵,不过自从山里的祭坛毁掉以后,就再也很少有人进那座山了……” 他说着,嘴唇有些发干,喝了口茶,像是把反上来的恐惧又憋回了肚子里,继续说道:“毕竟那座山,那座山有些邪门。” “怎么个邪门法?”方木被对方颤抖的声音感染,心脏都跟着莫广宁震动的眼童不安跳动起来。 “很多人……很多人进了那座山以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莫广宁喝完茶水,仍感到有些口干舌燥,怕方木不信,还以自己亲身经历举例,“以前和我同村的小学同学,有三个调皮的坏小子没有听从村里长辈的劝戒进了那座山,结果两个神秘失踪了,还剩下一个却变成了植物人,至今都躺在医院里没有醒过来。” 二百五十八 舅舅 次日,在导游莫广宁的带领下,方木来到了日记提到过的偏僻山村文雅屯。 “我有段时间没回来了,可能你想象不到,这里的变化真的很大,以前这里可都是没有柏油路的,走这山道更是没有护栏一说。”莫广宁一边轻车熟路的狂转着方向盘,一边对方木介绍道,他的眼里有丝追忆之色,看来这座山村承载着他不少的回忆。 方木确如莫广宁所说,对此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到底他是城里来的外乡人,他的稀松平常有时便是他人的渴望。 他能理解,但永远不能共鸣,要说自己只是想一想,看一看,就觉得自己能懂像莫广宁这样当地人对故土发展的骄傲自豪,那是相当的傲慢和白痴。 最后过了一个山洞,方木两人才终于正式进入了村子。 文雅屯算是十里八乡的大村,几十栋自建房和老屋错落有致,一些新的旧的、高的矮的房子相互挤在一起,就像村里的人与人之间那样紧密。 村里的老少都盯着进村的外来车,眼里除了好奇以外还有方木有些无法理解的兴奋。 村里的小孩当看到停在村长家门口的轿车上走下来的莫广宁时,一个个都兴高采烈的迎了上来。 方木除了“广宁”、“哥”几个字外,听不懂导游和小孩在说些什么,但大概是欢迎他回乡的意思,只是他总觉得正和莫广宁说话的那个小孩有些奇怪,一边说话还一边频频向自己投来目光。 那种眼神就像在打量一个商品,仿佛他是块猪肉。 莫广宁大概是察觉到了方木的不悦,他没和村里的孩子聊几句就赶跑了他们,随后对方木说道:“抱歉,以前我在村里的时候,经常带这些兔崽子玩,他们有些兴奋,我告诉他们自己这次回来不是来陪他们玩的。” 说着,他请方木往车右侧的房子里屋走去,道:“进来吧,我带你去见村长。” “大舅!大舅!”方木同莫广宁进屋后,便听莫广宁朝屋内大喊了几声。 方木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原来现在文雅屯的村长就是莫广宁的亲舅舅。 不一会儿,一个瘦瘦高高,皮肤和莫广宁一般酱油黑的中年男人就闻声从后门的院子里进来,看到莫广宁时,男人显得很高兴。 两人简单的互相嘘寒问暖过后,莫广宁的亲舅舅也这才正式把注意力放在了方木身上。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org 】 “阿依宁,这位是?”男人说普通话带些口音,他好奇的看着方木这个外来人。 莫广宁随后为方木和舅舅互相做了介绍,方木也这才得知村长名叫莫龙卫。 “欢迎你来我们村子里玩,不嫌弃的话,这段时间就住我家吧。”莫龙卫得知方木是外甥的客户时,当即笑着表示。 莫广宁也紧跟说道:“老板您怎么看?我们这没有旅馆酒店,我舅舅家前年刚翻新过一遍,村里应该没有比我舅舅家更舒服的了,放心,食宿的费用都算在里面呢。” 莫龙卫却笑着摆摆手,“我外甥的朋友来这玩,哪还需要给什么钱,想吃什么买什么都算我的就行。” 方木回笑表示感谢:“那就打扰了,非常感谢你的收留。” 吃午饭的时候,莫龙卫询问了方木和莫广宁的打算,还推荐附近几个风景不错的地方。 莫广宁还没来得及开口,方木就耿直的说出了自己想去哝山的事。 此言一出,餐桌的声音顿时沉默下来,氛围也变得压抑。 “那不是玩的地方。”许久,村长才一脸认真的对方木开口说道,“换个地方吧。” 方木和莫广宁相视一眼,各自静默下来,没有再说话。 当晚,莫广宁和村里的小卖部整了几瓶啤酒和下酒菜,约请方木到天台来欣赏下这山村里的夜景,顺便聊聊天。 小酒局除了他们两人以外,莫广宁的舅舅村长也来了。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酒过三巡后,三人借着酒劲,话匣子都打开了。 “阿依木啊,你该不会还没放弃进山吧?”莫龙卫打了个酒嗝,眼睛看向方木。 方木微微沉默,点点头:“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莫广宁没说话,只是把目光放在了自己舅舅身上。 莫龙卫摇摇头,“你知道山里面有什么吗?” 中午尴尬过一次,吸取了教训的方木这次回答比较小心,“我是写悬疑小说的作家,最近偶然在网上听说过这座山的传闻,正好是我最近需要的素材,就过来想取材一下。” “真的不推荐你去那里。”莫龙卫一边手捻花生米吃,一边说道,“以前那山里死了好多人,发生了很多怪事。” “能和我详细说说吗?”方木耐心的等待莫龙卫答应。 莫龙卫既没有明显表示拒绝,也没有清楚表示同意,只是在不言不语快一分钟后,才缓缓向方木说出了他过去的一个故事。 “这么多年,来我们这村子的外乡人里,上一个像你一样说要进哝山的人,已经是快三十年前的事了,那个人给咱们村子带来了难以想象的灾难。”莫龙卫两眼流露迷失的色彩,表情渐渐痛苦,“这个不知哪里来的外乡人大概是得罪了蟾神,被蟾神诅咒,几乎是病入膏肓了,他向我们村当时的村长寻求了帮助。村长听说诅咒正在影响他的家庭后,于心不忍便提供了帮助,于是让他进山里向居住在哝山里的蟾神请罪。 结果他好是好了,却不知我们村又是哪里惹得蟾神不满了,我们村闹了很久的蟾蜍灾,当时田地、果园、路上和家里哪里都是回攻击人的癞蛤蟆,给我们村造成了不少损失。只是亏损钱财,那也就不算什么了,可怕的是后来,村里信仰蟾神的那些人,为了村里的安宁,聚在一起,想在一年一度的祭祀仪式上,祭更多更好的礼以此消磨蟾神老人家的怒气,结果蟾神大概气的厉害,那次在哝山山洞参拜的人全部遇到山崩灾害,直接无人生还。 我们文雅屯顿时就失去了将近半数以上的住户,劳动力,能发展到今天这一步整整多耗了10年。” 二百五十九 蟾神之子 方木陷入沉默,忍不住问了一句:“你知道那个外乡人是谁吗?” “我的印象不太深了,毕竟也只是匆匆一面,我只记得我曾远远的看过他独自走进哝山的森林里。”莫龙卫摇摇头,像是有些郁闷的勐喝了一大口啤酒。 方木没有说话,他加深的呼吸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只是他身边的两人都没有注意到罢了。 “那个蟾神究竟是什么?听起来,她很……厉害。”方木斟酌了一下自己的用词,询问道。 听闻此言,莫龙卫喝酒的动作明显僵直了一瞬,本来有些飘忽的大脑一瞬间就被内心深处的恐惧吓回了意识的高地,目露惊慌的说:“蟾神……蟾神……如果要问我世界上有什么神灵是真实存在的,我会毫不犹豫的告诉他,是蟾神。 但如果要问我有什么邪恶是真实存在的,我……我也会告诉他们相同的答桉。” 莫龙卫不安的抖动着腿,大拇指不自觉的捏紧了手中的啤酒易拉罐,开始向方木讲述他们当地流传的一个和蟾神有关的传说。 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候人类主流的生活方式还是以部落为单位的集体生活,其中有一个叫榕村的部落,它扎根在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 很难与外界交流既是坏事,也是好事,至少没有人会打搅他们部落的生活,在这个部落里生活的人们在那时也算的上是安居乐业,因为环境优握、粮食充足,大家除了做必要的忙农和打猎以外,所有人都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榕村几乎就是一个现实的世外桃源。 可和大多数故事一样,美好总是用来被打破的。 榕村在某一年里遇上了天灾大旱,没水了,人们做不成农耕,大家没能收获粮食。人们想去打猎,但水是万物之源,没水的话,动物也活不了,村里的猎人每次进山都是败兴而归,而且要命的是,偏偏这时候,山里还出现了一只恐怖的妖怪。 那妖怪就像一条巨大的蜈蚣,浑身长满密集的长足,还有很多只眼睛,什么活物都吃,尤其是吃人,见人就咬,冒死进山打猎的人没打到猎物不说,还经常被妖怪抓住,生食,相当贪吃且残忍。 可榕村的人也没有办法,没有吃的就活不下去,耕地是没辙了,进山找吃的是唯一有机会让村子活下去的办法,冒死打猎是不得不做出的选择。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huanyuanapp.org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而那个时候,大多能进入群山深处的都只有年轻力壮的男人,女人为了孩子不得不要顾家,就算进山也走不太远,所以进山找吃的事情都是榕村的男人在做,可那妖怪把进山的男人几乎都快吃光了。 没有男人,部落里光有女人也不可能繁衍后代,部落的分崩离析几乎是可以预见的。 而就在这时候,部落里的女巫不知是不是因为刚丧偶而陷入癫狂,胡言乱语,还是真的得到了神灵的提点,她说部落需要男人,但部落的男人都不在了,部落的女人需要虔诚的向神灵祈祷,赐予他们部落孩子。 人们因为很绝望,部落确实需要延续,加上女巫在部落的地位算得上德高望重,所以不管女巫所说的祈祷方式有多么怪异,村里的女人们都还是照做了。 女人们用头发做线,织出一块布,在她们睡前挂在床头,晚上的时候要打开房间的门,之后女巫要求她们蒙住眼睛,不论在晚上听到了什么,都不可以把蒙在眼睛上的东西摘下。 当晚,部落里的女人们,有的人在沉睡中依稀听见了蟾蛙鸣叫的声音出现在身边附近,但她们谨记着女巫的要求,没有拆掉蒙住眼睛的布,一直等到第二天天亮才取下蒙眼的布。 而这时候,女人们才惊喜的发现,她们怀上了孩子,同样怀上的女巫对部落的众人说那都是神灵的孩子。 女巫说这都是蟾神给予的恩惠,从今以后榕村要信仰蟾神。 总之不管如何,部落终于有后了,部落的成员们都感到相当高兴。 或许女人们肚子里的孩子真的特殊,发育的很快,女人们的肚子不到几天就大到快要临盆了。 不到五天时间,部落的女人们很快就先后生出了小孩。 这些神灵的孩子模样很怪,脑袋扁平,嘴巴奇大,四肢粗壮,浑身皮肤长满古怪的肉疙瘩,他们都不会说话,行动方式也颇为诡异,但他们各个力大无穷,且部分还掌握着奇妙的法术,有的光发出声音就能让听见声音的生物睡着,然后把睡着的生物一口吃掉,有的能吐水,能召唤火焰,有着许许多多强大的本事。 他们一出生就像是打娘胎里就想好了使命,他们不约而同的离开了部落,进入山里,将那只害人的妖怪除掉杀死,随后回到村子,帮助村子繁衍生息,发展壮大,使得榕村成为了桂南最强大的部落。 莫龙卫一边讲故事,一边喝酒,不知不觉竟然就原地醉倒了过去。 方木觉得故事还有后续,忍受不住断章的他拼命摇晃着村长,希望他再爬起来继续说,可莫龙卫醉的太厉害了,不管怎么捉弄都没有醒过来。 见此,莫广宁阻止了方木叫醒他醉倒舅舅的行为,不禁笑着向他解释,故事到这里就真的结束了,然后就说时间不早了,让方木回去睡觉吧,明天他会带他进山。 今天晚上,导游莫广宁摆酒桌就是为了灌醉舅舅,他知道自己的舅舅一旦醉倒就肯定是要一睡到第二天天黑的,这样一来,他们也就有充足的时间往返一趟哝山了。 方木对此表示了感谢,心事重重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对爷俩认为这只是个简单的故事,可在方木看来却不是这样的,虽然可能有传说故事的润色,但其中的真实性成分却是高到让方木忍不住颤抖。 神灵的孩子,蟾神的孩子? 明明没有亲眼见过,可方木却不由想起了日记中描述自己在大雾天被奇怪的人追逐的事情,那个被“自己”怀疑不是人的东西,那东西表现出来的所有特点不都与故事里蟾神的孩子十分接近吗? 二百六十 深山迷雾 翌日清晨,方木和莫广宁两人带上了进山探险的必须物品就出发了。 方木有预感此次进山凶险异常,也不能保证在哝山里要花费多少时间,总之是带好了能顶个两、三周的食物,大多是以便携的压缩食品为主,他背包里鼓鼓囊囊一大堆的东西,水反而是占了重量最大的一部分。 莫广宁对此并没有说什么,这个外表纯朴,内心细腻的壮族男人,其实已经多少能感觉到方木是要进凶险的哝山去做更危险的事情,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在犹豫,有时会出神的在想些什么。 离开山村的范围,进入山林中后,方木忍不住对莫广宁问到:“我们去哝山有多远?” “可能要走一个多小时,这里路不平,你背这么多东西能行吗?”莫广宁说道。 方木笑了笑,道:“没关系,我应该没问题。” 说罢,二人都开始沉默的前进着,前面山林开始起雾,雾气越来越浓…… 方木虽不知道哪里是哝山,长什么样,但是他感觉到自己在越来越接近那里,恐慌的情绪在心中渐变放大。 越往雾的深处走,山林里植被的模样就越发诡谲离奇,偶尔会看到像树干一样粗壮的树根,从树根上长叶子的树木,好似大树从天上长下来的一样,更别说那些像幽幽绿宝石般剔透的植物绿叶,饱满却散发着腐朽恶臭的不知名果实倒垂在树上。 除了目之所及瑰丽却又怪异的奇景外,这片被大雾笼罩的山林安静得像枕头里的棉花,他和莫广宁两人就像穿行在这沉闷世界中的唯二生物,渺小而又孤独。 渐渐雾大到连脚都快看不清了,方木行走的速度不由减慢,而他发现走在前方带路的莫广宁却似乎没有放缓步伐的意思,他喊了对方一声,想让他等等自己。 可是,莫广宁却仿佛没有听见,笔直的向前走着。 方木有种不好的预感,试图上前拉扯住他,可脚下却不知被什么柔软粘滑的东西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只是一会儿惊吓看路的功夫,方木请的导游就消失在了云雾之中。 方木惊出一声冷汗,他一边呼唤着莫广宁,一边慢慢前进,他期望这是莫广宁与他的玩笑。 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没有人回答他,周围一片死寂。 方木不禁开始恶意的揣测这不是简单恶意的玩笑,他深切怀疑这是那对舅舅和外甥设的局,是那个曾信仰着邪恶神灵的村子共同对他设下的圈套,他们想谋害自己死在这片永远走不出去的迷雾森林里。 他们很可能将自己当作是仪式的祭品,把自己进贡给那尊不可名状的类蟾之物。 那本日记是真的,是来自未来又不知为何回到过去的自己写的,可那个文雅屯的村长却是在说谎,他分明记得“自己”的模样,打从他来到村子里的那一刻时,他就想起了“自己”。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org】 是为了信仰也是为了曾经的村子,于是村长和自己的外甥一起商量着报复他。 昨晚他根本没醉,都是装的,等他被外甥抗回卧室后就开始算计,如何让我死在这片法外森林里…… 方木越想越乱,脸色阴晴不定。 咕呱…… 就在方木胡思乱想之时,他突然听见了一声叫声,那是他自打进入这片迷雾封锁的山林以来,第一次听见环境中出现其他生物发出的声响。 这一声蛙鸣如同砸进平静湖泊的石头,激起层层波纹,森林中很快蛙声一片。 方木感觉四周出现了一大片一大片的蟾蜍青蛙,它们隐藏在暗中窥视着因恐慌而举止可笑的自己,蔑视着自己这个不自量力的人类。 不,那可能不是蟾蜍或青蛙这种人畜无害的生物,而是一群蛙人在对他好奇的窥伺,他就像一只误入别人家们的流浪猫,他只能祈祷那些东西没有虐“猫”的倾向,只有他才能苟活下去。 “啊!”一声惨叫响起,犹如惊雷噼在方木身上。 他像触电一般,浑身惊颤,然后迈开发抖的大腿,跌跌撞撞的向前奔跑,越来越快,不顾一切,丢掉颜面的失神狂奔。 一面奔跑,一面强逼着失声的喉咙发出沙哑的呼喊:“莫广宁!莫广宁!你在哪!?” 方木也不知自己跑到了哪里,他只是在追逐刚才那声惨叫发出的声音,结果在奔跑途中再次被什么东西所绊倒。 跌倒在地,方木的背包像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过,大雾之中,他感觉背上一轻,一大堆包里的东西忽然散落一地。 疼痛使得方木忽然冷静下来一瞬,他内心一颤,心想自己其实不应该跑向惨叫声发出的地方,因为那意味着自己在主动投入危险的怀抱,是在找死! 想明白这一点的方木才被惊出一身冷汗,很快又因眼前的一幕而再次吓到失声。 只见自己的小腿下正搁着一截穿着军绿色登山裤的断腿,只剩小腿部分,断截面和裤子布料上还残有腥臭的黏液和稀烂的啃咬痕迹,新鲜的血腥气味像呛人的辣椒攻击方木的鼻子。 他认出来了,这小腿是属于可怜的莫广宁的,那个陪自己来到这里,又“抛弃”自己逃命的导游,在这深山迷雾之中不幸遇到了某种不知名的大型野兽,啃食到只剩下这样的断肢残躯。 看到遇害的同行者的尸体,方木再也维持不住理智的在山林里奔跑起来,他已经管不了自己会踩在什么东西身上,又会不会一脚踏空,从那个高坡上跌下,更顾不得前方是否还会有能轻易撕裂背包的锋利物,哪怕自己会被割伤。 周围的蛙声越来越响亮,像迎宾队伍一样欢迎着他这位贵客的到来,不……应该更像送他出殡的丧葬礼队,他们在“欢送”自己步入死亡。 “啊!”方木一脚踏空,手脚四处乱抓,想要抓到一个凭依,然而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往下坠落,坠落,坠落……跌入谷底,掉进了深不见底的山洞里。 再次苏醒时,遍体鳞伤的方木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一处神秘的洞穴之中。 二百六十一 黑暗中的蟾 方木从地上爬了起来,尽管浑身都在发出痛楚的呻吟,却感到一阵劫后余生般的庆幸与喜悦。 他抬头看着根本没有着力点能爬出去的洞口,厚厚的像一堵墙的迷雾笼罩在上方,虽看不到距离,但他知道自己是从足以把自己活活摔死的高度掉下来的,只是幸运的触碰到了迷雾中的缓冲物,因此苟活了下来。 依靠着附近的一处岩壁坐了下来,方木一边休息,一边清点自己身上剩余的物资。 东西几乎快掉完了,他的背包已经破破烂烂不堪再用,但还好包里的东西没有全部遗失,加上他的身上东西,现在剩一瓶矿泉水,三包能量棒,还有一把小刀和打火机。 可惜手电筒和手机都摔坏了,手电筒的灯泡,手机的屏幕也都爆裂了,没法使用,不然或许能有一个比打火机更合适的照明工具。 略微犹豫了几分钟,方木选了一包包装损毁严重的能量棒,从中间折了一半,不管上面是不是有泥土,味道又如何甜腻,他都生生咽了下去,最后送了一口水,勉强缓解了哽咽的难受。 方木叹了口气,看了眼自己的左右,山洞黑黝黝的通往一左一右两个方向。 他虽然不能百分百确定,但他认为自己多半是已经来到了哝山的山洞中,那本日记提到的哝山山洞应该就是指这联通的某处。 左右两个方向,对方木来说都无疑是凶险异常。 “走左边吧。”方木想了想,做出了与自己想法相背的选项。 这是方木一贯的思维方式,当他陷入两难的抉择时,他会违背自己的意愿倾向。 之所以陷入两难境地,那无非是自己足够倒霉,既然自己这么倒霉,那干脆不要按照自己的想法走。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org】 这是他从小到大,在无数次陷入两难之时都选择了自己意愿倾向后变得更加倒霉了之后,自己总结出来的经验。 山洞里面,越往里越黑暗,方木不得不拿出打火机照明。 火光烫手,但照亮的范围却十分有限,方木其实最多只能看清前方半米左右的东西,半米之外就越发不清晰了,除了黑暗还是黑暗,除了未知还是未知。 咕呱…… 蟾蛙鸣叫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似乎就在附近,方木的内心一下就紧绷起来,他浑身用力的转过身去,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屏住呼吸的慢慢往前走,终于看到了一直蹲伏在石头上的巴掌大的蟾蜍。 那蟾蜍身上长着豆大的疙瘩,密密麻麻,无规律的排布,身上披着与岩石环境几乎一致的保护色花纹。 方木从没见过这个品种的蟾蜍,那缓慢鼓胀起伏的肚子像是悠闲自若的大爷,那一对有着十字童仁的眼睛黑黝黝的,带着一股年迈的沧桑注视着他。 仿佛……仿佛这只蟾蜍拥有智慧? 方木感到一阵心季,慌忙摇摇头,想把自己荒唐的想法甩出自己不太理智的大脑。 咕呱…… 方木听见了黑暗之中另一个方位的蟾蜍叫声,他立即把火光转向那面,果然又发现了一只蟾蜍,它比刚才看见的那只在体型上要稍小一些,但散发出的诡异气息却并没有少,他仍是能从眼前这只蟾蜍的双眼中感受到一种审视和打量。 忽然间,不知是自己松了手,还是山洞里的阴风,亦或者……黑暗中不知什么没看见的东西吹灭了打火机的火光,一瞬间方木掉入了恐怖的黑暗,四周爆发出一阵此起彼伏潮水般的蟾蛙怪叫。 仅仅是刹那的黑暗,方木就觉得恐惧快要侵蚀他所有的理智,本能的快速拨动打火机的开关,重新打火。 当火光重新明亮起来,方木忍不住发出了低沉急促的喘息声,因为他发现刚才蹲伏在他眼前的那只蟾蜍已经消失不见,他颤抖着把火光转回刚才那只大蟾蜍待过的地方,却也头皮发麻的发现,那只蟾蜍也消失不见了。 呼! 一阵强烈明显的吐息吹气声响起,方木只看到了一个头大扁平的脑袋短暂的晃过自己的眼前,一下子吹灭了打火机的火苗。 方木这下可以完全确定,自己的手里打火机的火并非是自己不小心弄灭,又或者是被山洞里的阴风熄灭的,而是本就有一群蟾蜍在故意捉弄自己一般,吹灭了他手中的火,摧毁他的希望。 方木忍不住发出小声的惊叫,一边后退,一边重新打火,打着火的时候,他右脚脚后跟被什么粗壮的东西绊了一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伴随着一阵凄厉的惨叫,他坐在一块勐然爆裂松散的软肉上,还有一阵骨头碎裂内脏挤爆的声音贴着肌肤传到脑海里。 浑身狂颤,恐慌的男人举着重新点燃的打火机,看清了火光照亮的四周。 一群……一群的蟾蜍在用鬼祟的目光盯着自己,用那双十字型的眼童冷漠的盯着他。 在他的屁股底下,还有一只不幸被自己坐爆的蟾蜍尸体,冷冰冰的、油乎乎的,却和一根根针一样扎得他的心脏刺痛,灵魂同时也要被什么东西抽离出去。 隐约间,一只巨大的蛙腿出现在波动的火光照亮范围之内,一副依稀可见的蟾蛙人脸正在慢慢穿过理智的区域。 方木怪叫着爬起来,一边咆孝,一边奔跑,一路上他感觉自己踩死了不少挡在前面的蟾蜍。 一群蟾蜍像是听到了什么指令一般,突然齐齐爆发出不属于蟾叫的尖啸声,它们在方木看不清的黑暗中暴动起来,追逐着在山洞里奔跑的男人。 方木听到了一阵阵短促有力的赤脚奔跑声音,有什么灵活又巨大的东西在地上,墙上,天上飞快的掠过,它们正追逐自己。 精神已经几乎快濒临崩溃的方木对此没有任何办法,他只能不停的奔跑,只要自己稍慢一些,他可能就会死在这片无人知晓的幽暗山洞里,将会没有任何未来。 就在方木绝望之际,他却发现自己一脚跨过了某个未知的边界中,身体穿过的部分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当脑袋穿过时,空气一瞬间被净化般,清新宁静,让人忍不住贪婪的想多吸几口。 眼前豁然开朗,虽算不上多么光亮,但觉得比他走进迷雾山林,黑暗洞穴里要光明许多。 这里同样有雾,可却薄恰到好处,朦胧而又迷幻。 他似乎脱离了黑暗的洞穴,来到了另一个森林里…… 二百六十二 钉与锤 当啷—— 门铃摇曳,一个满身灰垢的男人缩着肩膀走进了门口写着“妙妙屋”的店铺内,他小心翼翼的瞄着四周,小声的说了一句:“打扰了,请问有人在吗?” 来到这座森林后,他经过一段时间的探索,找到了隐藏在这座森林里的奇怪小店,他暂时也找不到别的落脚点,也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又惹上了刚才那样的麻烦,便想着暂且进来看看。 “欢迎光临本店。”就在方木进门之际,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红衣男人站在他身侧,他声音不高不低却震耳欲聋。 方木浑身一颤,顺着红衣男人的脚尖、大腿、躯干……一路看到那张略显惨白的温和笑脸上。 “你……你好。”方木干笑着点了点头,紧张的内心微微一松。 尽管有些奇怪,自打进山以后一切都像做梦一样光怪陆离,捉摸不透,所有事情发展都是跳跃的,但……总归是见到了一个可以说话交流的人。 当然,方木并不觉得能把店开在这里的人会是什么普通人。 “你好,我叫卫江,是这里的店员。”红衣男人点点头,笑着带领方木走向柜台,“请跟我来吧。” “那个……请问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方木紧跟在红衣男人身后,一边打量四周货架上没有摆放规律的商品,一边好奇的问,当他看到货架上有一个蟾蜍的金像时,忍不住好奇的想去触碰。 “我不建议你直接触碰。”就在方木即将触碰到木盒的时候,卫江抓住了他的手腕,神色认真的说道,“有点危险。” 对方没有解释危险的原因,但透过对方不似说谎的眼神,方木只觉得有些冷,对方的手很冷,语言很冷,背后隐藏的原因更冷。 “抱歉,只是觉得有些眼熟。”方木弱弱的收回手,继续跟在卫江身后,不忘再回望了那金蟾像几眼。 这个金蟾像怎么和刚才在山洞里看到的那些蟾蜍那么相似,只不过颜色不一样……神态或许也要柔和一点? 来到柜台前,方木看到了一个在躺椅上老神在在的青年,从模样上看,应该比自己年纪小。 可当青年的目光缓缓扫向他时,方木却从对方的眼神中感受到了压力,青年的眼童里藏着年长者才有的浊色,这让他下意识的想到:难道这个人只是看着年轻吗? 从青年表现出的气度上,方木已经猜到眼前人就是这家林中小屋的主人,在角落的神龛逗猫玩的白衣女人,在打扫货架的黑衣男人,以及此刻守候在青年旁边的红衣卫江,都是青年的员工……准确来说更像是手下,那种崇敬和乖顺,不像是单纯的老板和员工的关系。 方木也表现出了尊敬的样子,郑重有礼的向店老板问好。 “这是我们老板。”卫江介绍道,“你有什么需求,可以向我们老板提。” “走到这里很不容易吧。”林凌看着对方狼狈的模样,没有着急询问对方的需求,而是轻声笑道,“我们的洗手间有配备浴室,需要的话,可以借给你冲洗一下。” “抱歉,我现在的样子,真是失礼了。”方木有些窘迫,微微脸红,他身上除了泥水和汗臭以外,还有那些古怪蟾蜍的味道,现在放松下来后,他又脸色煞白的想起,自己似乎不小心坐死、踩死了不少蟾蜍,自己的登山鞋和衣裤上说不定还有它们的碎肉和体液。 卫江为他指引了洗手间的方向,并告知了浴室的使用方法,方木一边感谢,一边低着头快步走进了洗手间。 二十分钟后,恢复整洁仪态的方木从浴室里走了出来,他身上穿着一件廉价的浅蓝色polo衫和卡其色西裤,对林凌和卫江他们再次表示了感谢,“谢谢你们的帮助,谢谢你们的衣服。”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觉得沐浴更衣完后,自己的精气神都好上了不少,比劳累之后大睡一天起来都要精力充沛,再回想之前在山洞里的恐怖遭遇,仿佛都不再多么可怕了,而且……这店家洗浴用的沐浴露味道很特别,像是某几种植物混合在一起的香气,有种中药香,光是闻着就让人安心。 “不客气。”林凌笑盈盈的说道。 “这衣服,我会付钱的。”方木认真说道,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拿出自己从破烂的手机拆卸下来的一张手机卡,“不知道你们可不可以借下手机,我登录一下支付软件,转钱给你们。” “衣服就不用给钱了。”林凌摇摇头,他露出几分玩味的表情,“你不介意是别人下葬的衣服就行。” 闻言,方木的脸色果然僵硬了起来,而后干笑道:“下……尸体下葬的衣服不是特别定制的寿衣吗?老板,你可真会开玩笑。” 卫江在旁解释道:“是这样的,一般情况下是像你这样说的没错,不过如果死者的尸体找不回来、不存在了等等情况,一般死者家属亲友就会考虑立衣冠冢,用死者身前最钟意或最常使用的衣服首饰、生活物品等等作为尸体替代,下葬入土。” 方木沉默不语,他其实不想知道这么清晰的细节。 “你似乎遇到了什么让你觉得困扰的麻烦,我们这里有很多‘非常好用’的道具,或许可以帮得上你。”林凌起身走到其中一个货架上,从上面拿下了一个被无数黄符纸缠绕稻草人,笑眯眯的说道。 方木抿着嘴,抬头看了眼天空,感觉自己今天要是不付出一点代价买些东西,可能就走不出这家店了。 他思索了一下,向林凌他们摊牌自己的遭遇,“我遇到了些麻烦……” 说完自身的情况后,方木深吸了一口气,用带着一丝乞求怜悯的口吻说:“不知道你们这里,有没有能帮我摆脱现在这个局面的办法。” “未来的过去日记,沉睡的古老未知神灵,远古的文明……嗯,不算新鲜,但还算有趣。”林凌点点头,评价了一下方木的故事,然后转身去到左数第三排的货架上,取下了一对钉锤,笑道,“这个你拿好。” “……这是什么?”方木看着这对钉锤,不知为何感觉到一阵不安。 “如你所见,就是钉子和锤子而已。” 二百六十三 浑沌之兽 林凌拿着钉锤走向方木,一边笑道:“开玩笑的,使用它们的方法,我会仔细告诉你的。” 方木不自觉的后退半步,但很快意识到自己如此表现显得过于失态,恐怕会引起对方不满,于是又生生绷紧了肌肉不再后退,硬着头皮看林凌走向他。 在与他相隔一步距离左右的位置,林凌停了下来,将钉子抬起,尖端对准了他的心口,锤子抬高,一副随时都会砸下来的模样,方木紧张的四肢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林凌想没注意到似的,慢慢说道:“使用它们的方法也很简单,对准身体敲下去就可以了。” “……你想让我用它凿谁?蟾神吗?”方木脸色大变,他一个连只土狗都可能打不过的普通人,让他去攻击一尊邪门的神灵,这不是让他去送死? 林凌微微一笑,收起了自己危险的动作,将钉锤交到了方木的手上,幽幽说道:“不一定,你也可以凿你自己啊。” 方木嘴唇抽抽,这老板果然不正常,看着手里的钉锤,闷闷的说:“这钉锤有什么用吗?” 闻言,林凌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说道:“你想知道这钉锤的由来吗?” “还请告知。”方木点点头。 林凌重新坐回到躺椅上,娓娓道来:“曾经有一个……奇怪的兽叫浑沌,有眼睛但看不见,有耳朵却听不见,有鼻子却不能呼吸,有嘴巴却不能说话和品尝味道,但却有和人一般的知性。它有两个邻居,一个住在南边的海上,一个住在北边的海上,两个邻居时常来它这里串门,它很喜欢这两邻居,时常热情招待她们。 时间一长,两邻居都非常感谢热情照顾她们的浑沌,同时也觉得不好意思,因为她们每次都能吃好喝好玩好,而作为主人家的浑沌却不能和她们享受同样的乐趣。于是两邻居合计着,要不帮帮它,让它变得和她们一样。 让它的眼睛可以睁开,看到世间万物;鼻子可以呼吸,嗅到芬芳气息;耳朵可以听见,聆听世间万物的声音;嘴巴可以说话和品尝味道,表达心情和享受美味。 说干就干,于是他们打造了钉子和锤子,每天在浑沌身上开一个窍穴,结果七天之后,浑沌死了。” 林凌的故事到此结束,故事情节跳跃离奇且古怪,超出人类逻辑思考和理解范畴。 方木浑身颤抖,只觉手中的钉锤变得格外沉重,“难道说这钉锤……” “对啊。”林凌微微一笑,“就是浑沌的那两个好邻居留下的。” “所以……这对钉锤能够杀神?”方木呼吸粗重,两眼放光,只觉得自己拿到了神兵利器。 林凌眨了眨眼,不置可否,“只要你能凿上去。” 方木很快就恢复了冷静,感觉自己刚才的想法有点傻,这钉锤或许真的有神异的力量,可自己就是个普通人,别说那这神器攻击蟾神了,他连直面蟾神的机会和勇气都没有,若蟾神当面,自己很可能连对方的影子都没看见就轻松被对方消灭。 所以,这钉锤肯定不是用来对付蟾神的…… 想到刚才林凌好似开玩笑的口吻说的话“你也可以凿你自己”,方木打了个寒颤,心里涌现出不好的预感。 “诚惠,500元。”当方木的目光看向林凌时,却见对方在冲自己笑,开口说道。 …… 方木感觉自己就像做了个梦,可手里钉锤的份量和触感让他知道自己经历了一场奇遇。 方木再想回望自己走出的那片森林,却发现早已没有了回头的路,那座森林已经不在,自己又回到了那幽暗深邃的山洞里,四周回响着忽远忽近的蟾蛙鸣叫。 想到钉锤的使用方法,又想到是对着自己的七窍凿下去的,方木顿时就心生寒意,可他咬了咬牙,想到:“如果……如果我真的是房建华和房菁菁的父亲,如果我在未来因为某些缘故回到了过去,那么这代表我接下来不会死,至少不死在这里,死在这个时候,所以我就算真的对自己的七窍凿下去的话,我也会没事的,对吧?” 方木举起了钉锤,钉头对准了眼睛,想了想,又改转到了自己的左耳。 黑暗中,传来一阵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当! 随着一声金属碰撞的敲击响,血肉穿破的声音同时响起,紧接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响彻整个幽暗的山洞…… 方木走后,林中小屋的三位员工对林凌说的故事有些意犹未尽,白衣女人陈晓琳有些好奇的对林凌追问道:“老板,刚才说的那个怪兽浑沌的故事还有后续吗?” “有啊。”悠哉喝茶的林凌啜饮一口后,轻轻点头。 “能问一下,后面发生了什么嘛?”陈晓琳好奇的问道,尽管她作为人类已经死去,但她作为记者的好奇天性却一直延续了下来。 林凌一副感慨的模样,说:“还能怎么样呢,亲手杀死了友好的邻居朋友,她们疯了。” 陈晓琳闻言有些咋舌,没想到神灵居然也这么玻璃心,只是这样就疯了? 在陈晓琳暗自滴咕的时候,黑衣员工李多金却在翻看店里一本名为《神异经》的奇书,林老板说店里边角书架上的书他们有兴趣的话都可以看,他隐约记得自己曾在这本书里看到过“浑沌”这一怪兽的介绍。 他连续翻了好一阵,总算从翻到了描写浑沌这一怪兽的文字:昆仑西有兽焉,其状如犬,长毛四足,似熊而无爪,有目而不见,行不开,有两耳而不闻,有人知往,有腹无五脏,有肠,直而不旋,食物径过。人有德行,而往抵触之;有凶德,则往依凭之。天使其然,名曰浑沌。 翻译过来的大概意思就是:昆仑山的西部有一怪兽,外形似狗,有毛和四条腿,又像熊但没有爪子。有眼睛但看不见,不能移开;有对耳朵却听不见,有人来知晓就前往;有肚子但没有五脏;有肠子但笔直却不回旋,吃东西都是径直而过。如果遇上品行高尚的人,它就会抵触冲撞他;如果遇上品行败坏的人,它就会靠近过去,任凭差遣。是上天让它这样的,命名叫浑沌。 “善恶不分,混沌不堪,颠倒黑白的怪兽。”李多金喃喃自语,“那么被浑沌善待的那两尊神明岂不是……并非良善?” 他再从书架上翻了几本书,发现这浑沌怪兽来头还不小,竟然还顶着四大凶兽之一的名号。 他翻阅的其中一份古旧的手稿上还特别写明了浑沌的能力,阅读时,李多金还忍不住看了眼林老板,因为他认出来这是老板的笔迹。 只见手稿上用通俗的文字写道:浑沌是一切正面的反面,美好的颠倒,是惑的根源,浊的显灵,自倏忽意外将其凿杀后,倏忽被迫承载其业,遂疯。 何为倏忽? 倏与忽,居于南北之海,司掌时与空,载浑沌之业后,二者交浊,模湖不清,时空纠缠,万物归一,一化万物,超越超脱,而今广传名讳——万物超越者。 二百六十四 开耳窍 方木捂着耳朵,缩在一个角落,在钉子凿进耳孔的刹那,强烈的疼痛瞬间激发,痛得方木死去活来,差点没晕过去。 这种疼痛是方木未曾感受过的,不只是身体在受伤,就连灵魂也颤栗。 但奇怪的是,方木明明深切感受到钉子凿穿了自己的耳朵,可除了体会到痛苦以外,受伤流血的迹象却并没有出现,仿佛那只是自己的幻觉,胆小的他也许压根没有真的动手,只是脆弱敏感的神经先一步发作,制止了自己的行为而已…… 不,不是这样的。 方木缓过劲来,慢慢振作精神,他很确定自己真的动手了。 尽管不敢保证自己是一个绝对的优质男性,但他自认自己至少是一个能在关键时刻拿出干劲,该出手时就出手的男人。 手放开刚刚用钉锤凿穿的耳朵,他明显感觉到自己这只耳朵好像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听力变得更强了?似乎是的,但远不止是顺风耳那么简单。 他捂住自己刚才没凿过的另一只耳朵,闭上双眼,让听力集中在那只被钉锤凿穿过的耳朵上,更多的细节这才被方木发现。 咕呱……%#&*#@…… “是说话的声音!”方木一惊,他听见不计其数的蟾蛙正在迅速靠近,同时还有着阴暗晦涩的语言夹杂在蛙声之中,发声频率听上去似乎很小,但对自己来说却格外清晰。 那是另一种体系的语言,但在发音腔调上却居然和桂南地区文雅屯的方言有着微妙的相近。 “这钉锤能赋予我超人的听力,除了听见远方微弱的细声以外,现在还能听见超出或低于人类听力的声波。”方木暗暗猜测到。 给他做决断和思考的时间不多了,他看着手中的钉锤,眼神发狠,咬了咬牙,对准自己的另一只耳朵又砸了下去。 很快,黑暗的洞穴之中又响彻了一阵凄厉的惨叫。 只是这次方木没有再被疼痛击溃精神,凿通之后,他立即拔出了钉子,然后咬紧牙关,颠颠倒倒的往山洞的某个方向而去。 他走向的地方没有蟾蛙的叫声和怪异的低语,这说明那一个方向上暂时没有“追兵”。 方木一边艰难前行,一边强迫自己尽快适应两只被强化过的耳朵,他现在感觉自己能听到太多声音了而自己还做不到过滤,此刻的他就像待在一个隔音的小房间里,被迫承受着超出人类承受极限的噪音,难受到起生理不适,反胃想呕,眼泪鼻涕和口水有些不受控制的往外流出。 快点!再快点!方木内心咆孝着,命令自己。 不过两分钟的时间,方木听见重重而又急促的脚步声在一震一震的从身后传来,他的眼睛尽管看不破黑暗,但他的耳朵很好的接收到了追踪者的身体在每一个动作下,浑身各个部位发出的声音,那些声音在他的脑海中补全成像,形成了一个类人的轮廓。 四肢极其发达,手脚长蹼,脖子的发声器官相当粗大且富有弹性,因此可以像气囊一样收放自如。 这不是人!绝对不是人! 它们是当地传说中记载的,人类与蟾神结合诞下的异常子嗣,是长着类人模样的蛙人,它们掌握着远超人类的力量,曾杀死过这片土地上的勐兽、侵略者。 而他,现在也被认定成了侵略者! 恐惧有时会使人失智,但有时也能激发潜能。 在激烈的情绪下,方木全身的神经达到了一种高度的运作效率,精神也变得十分集中,他本来还不太受控制的听力在此刻开始渐渐得到了收束,而且这一掌握控制的过程并不算慢。 呱! 就在一只巨大的身影从身后扑向自己的时候,方木的耳朵提前听见了身后蛙人发力起跳的声音,身体先一步做出判断,竟是闪避了那势如勐虎下山的飞扑。 方木感受到一股狂风掠过耳际,口中骂骂咧咧,因超强听力得到控制,身体不适的症状也随之消失,他跑得更快了,听见身后接连传来开山裂石的蹦跳声,硬着头皮狂奔,狼狈躲闪。 “吓!”方木拐过一个转角,奔向黑暗,却突然连忙一个脚刹停了下来。 他听见了碎石滚落深渊的声音,尽管现在没法看见,但他听见了前方是深渊,有来自深渊的风形成的魔鬼般的哭嚎声。 方木果断选择换方向,不能回头,只能另找他路。 他竖起耳朵细听,听见附近墙壁底下还有一处空空的风声,应该是一个天然的空洞,不大,得爬进去,但对身材不高不壮的他来说刚刚好可以钻进去。 钻进洞里,空洞内碎石很多,有些石头和钉子一样扎进了方木的皮肉里,但现在精神极度“亢奋”的方木几乎感受不到什么疼痛,他只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刺进了自己手臂的肉里,但这些现在都不重要,流血了也没关系,重要是躲开那些恐怖的怪物。 呱—— 也许是那蛙人发现自己体型过于庞大,无法像方木这样钻进来,于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方木逃走,在洞口处狂怒的吼叫。 “特么的,这下追不过来了吧。”方木发现了这一点,兴奋的回头骂了一句,然后爬的更快了。 不知爬了多久,方木只听见身后的叫声已经离自己很远很远,他暂时安全了。 心神松懈刹那,浑身皮开肉绽的痛楚如万蚁噬身席卷方木的大脑,方木痛得牙关紧咬,虽然狼狈是狼狈了点,但区区皮外伤的疼痛无法和之前凿开耳窍的剧痛相比,他能忍住。 方木咬着牙向前爬行,感觉前方的洞越来越狭窄了,他能活动的空间变得越来越少,到后面甚至不能再随便停下来休息,因为一旦休息,很可能身体就再也找不到发力点了。 他忽然有些担忧自己会卡死在前方某一段路上,这样的话,自己很可能迎来两种残酷的死法。 要么卡在那里饿死、呼吸困难而死,要么在饿死、呼吸困难死之前,被广布于底下的蟾蜍们找到,眼睁睁看自己被蟾蜍们活活咬死、毒死。 想到这里,方木的情绪又开始不澹定起来。 万幸的是,方木在又往前爬了一段路后发现,通道又慢慢变得开阔了,而且他似乎正与出口越来越近。 二百六十五 蟾神的影子 终于艰难爬出了地洞,方木虚脱的倒在洞口外边,眼前仍是一片漆黑。 尽管身体没有动作,可耳朵一直在仔细聆听周围的动静,注意四周有无异常发生。 山洞外的世界尚且迷乱复杂,险象环生,山洞内的世界更是无限接近于黑暗地狱。 不保持警惕,不维持理智,必将迎来疯狂的恐怖,那是比死亡还要难受的过程。 休息大概有一阵了,方木仍未听见有什么东西靠近的声音,从爬出的地洞传来的声音似乎一直都待在那个源头没有变动过,一点也没有想追上来的意思。 这很不对劲! 方木忽然惊坐而起,眼睛扫视着眼前的黑暗,耳朵努力去倾听四周,然而他却仍旧什么都没听见,似乎周围真的什么都不存在。 扶着墙壁缓缓重新站了起来,小臂和肘部的伤口在活动中发出阵阵刺痛,附在伤口上面的石头、粉尘有的被抖掉,有的被发力的皮肉挤了出来。 方木强忍住想要叫出来的心情,最终却也只是闷哼几声。 方木头顶冷汗,感觉这山洞的某处,空间很大,广阔的不像一个通道的某处,而更像是一个天然的石室? 隐隐有些不妙的预感,他不再做休息,扶着墙继续前行,可刚走没几步,他就感觉自己踢到了某个硬物。 有些像木头,但质地可能要跟硬些,光滑些,这多半也不会是什么植物,因为这个山洞里不可能出现在这样的植物。 也不可能会是某类石头,因为有些过于硬脆了,形状也更加规则一些。 方木蹲下身子,伸手摸索,忽然摸到了一个硬硬又圆滑的东西,上面带着一股奇怪的腐败味道,他顿时明悟,连续后退几步,面露难色。 这是具不知死了多久的尸骨,脏器和皮肉早就不复存在,只剩下一堆靠在墙壁的枯骨。 依靠刚才摸到似乎是头骨的部分感觉来说,这枯骨应该属于一个人类,正常的人类,不适刚才那种四肢发达的凶暴蛙人,而是实实在在的人。 “难道是很久以前的人吗?”方木也想使用打火机照明看看,但在这阴暗幽深的空间里,一点亮光都是太阳般瞩目,和向那群隐藏在安中的怪物释放“快来吃我”的信号没什么两样,有过上次被蟾蜍和蛙人包围的遭遇后,他已经不敢再随便使用照明设备,因此眼下他也只能通过触碰来感觉那尸骨身上的东西。 他不是专业的考古学家,或者法医,他只能凭借自己宽广却杂乱浅薄的见识去推断分析。 尸体身上的衣物还没有虽尸体上的血肉一并损毁消失,破破烂烂的衣物质感有些粗糙,像是以前古代平民衣物会用到的粗布织物,放在现在属于是用来当桌布都嫌弃的品质。 尸体能风干发展到这般境地,还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想要干枯成这样实在不是几个月时间内就能做到的事情。 除非……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导致它加速变成这样的? 方木没在尸体旁边逗留多久,对他来说,尸体的研究价值不深,毕竟他不具备多么专业的知识,分析不出太多所以然来。 跨过尸骨,没多久,方木又感觉自己踢到了一根骨头,紧接着又发现了一具尸骨。 接下来是第三具、第四具、第五具……多到有些数不清了,多到有些堆积如山,不同生物物种的骨头畸形的拼凑在一起,乱成一团。 “怎么会如此?”方木不由感到肝颤,他终于还是忍受不住好奇心,掏出了打火机,照亮此处黑暗空间的某一部分。 仅仅是一部分却已足够震撼,让方木险些魂归天外。 他看见了堆积如山的尸骨,有些是人,有些是动物,还有些是绝对不属于现已知熟悉的大型生物尸骨,那些大型尸骨不但个头巨大,还有形状也十分特别,不禁让人想要想象出那些猎奇尸骨生前的诡异身姿。 就在方木还没来得及从震撼中缓过神来,他却因接下来在黑暗中看到的景象而大惊失色,恐惧得面目狰狞。 只见在打火机火光照亮的光明范围之外,黑暗中出现了一对深红色的不对称的光芒,大小不一的,还来不及反应,那黑暗中就又出现了更多红色的光点。 那些光点散发出的光芒十分微弱,但胜在密集,渐渐地,竟把那藏在黑暗之中的巨物,照亮出了依稀的轮廓。 巨大、肥厚,可能比四、五层楼都要高,周身的轮廓线条连成了大概是蟾蛙的模样,只是要更加不真实和畸形。 看到它,方木就感觉自己的灵魂想要挣脱这身孱弱的躯壳,也许这样才能勉强再苟活一阵。 他已经意识到了这黑暗中的庞然巨物究竟是何身份,那是黑暗地底中的沉睡者,带来绝望与恐慌的孽障,也是桂南地区古老的图腾神只——蟾神。 这一刻,方木终于知晓了日记上为何自己会被老村长再三强调,多次告戒嘱托,进入山洞后绝不能睁眼去看,竖耳去听,在放下用于供奉的黑盒后就要头也不回的离去。 因为曾经的当地人,真的在信仰并侍奉着一只活的神灵,他们用自己的、别人的、不知道什么地方来的兽的身体作为祭品,一年一度的上缴供奉给它品尝享用。 这蟾神不是臆想杜撰,而是真实存在的。 方木头也不回的落荒而逃,往背离那轮廓正对的方向径直奔跑,大脑空空,身体在极尽发挥基因深处求活的本能。 黑暗中那浑身闪烁红点的巨蟾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咆孝声,声波像迫击炮一样击中了方木的后背,他不受控制的被撞飞老远,扑在了地上。 方木不敢回头,更不敢置信。 他被强化的耳朵明明听见了声音,却完全听不到那发声之物从何而来,除了用眼睛看到,他根本听不见声音来源的物质,这就好像是凭空出现的那样,那轮廓是比光还要不真实、不可捕捉的东西。 这尊神灵的存在形式,已经远远超出了人类能够理解的范畴。 二百六十六 白道与门 极度恐惧之下,方木遵从本能做出了选择,站起来继续向前方的黑暗深处奔跑。 前方黑暗的虚无不是他追求的光明,但也绝对不是他身后厌恶憎恨的绝望地狱。 咆孝声突然收住,紧随其后的是放射而出的流光溢彩,自方木的背后,导向方木的前方。 在那璀璨多变的光芒之中,红光是多变光色的主基调,每一次切换颜色之前都会先经过变换成血红的光芒后再变幻成其它的颜色。 被光芒照射到的那一刻,方木感觉背部的温度骤然下降了些许,目光扫视到从身后投射过来的光芒时,他竟有些晕眩,在那段光芒背后似乎隐藏着某种特别的力量,能够造成的催眠效果,哪怕是方木此刻处在极度惊恐的状态下也依旧受到了光芒的影响,生理上不受控制的犯困。 方木努力振作精神,与光芒的力量对抗,可渐渐地,他却惊恐的发现了那些光芒的异常之处。 这些光……竟然找不出他的影子…… 它们根本不是光!而是表现得类似于光的某种微小生物! 方木下意识的回首望去,身后的景象再次如锋利的斧头一般朝他紧绷的理智斩断,只见那些看似是五彩斑斓的光芒正像蘑孤的孢子一样从一个庞然蟾形的阴影身上散发出去。 那巨大的蟾蜍阴影正在显现出亮光,慢慢的展露出它藏匿在黑暗空间中的真实面容。 首先刺入方木视野里的景色,那便是遍布巨大蟾蜍身体上的红光,当夺目的红色慢慢收敛,那一只只蠕动打转的活眼就和长满龟背的藤壶一样密密麻麻的展露出来。 当被那一只只诡异的眼睛盯上,方木只感到自己堕入了深寒冰窟之中,浑身发痒,好似那些眼睛也要从他身体里钻出来一样,他害怕惊悚的想要去抓挠自己的身体,想抢在自己变得异常之前保住自己正常的假象。 不能再看了! 方木拼尽最后的理智,夺回了自己身体的主权,身体扭了回来,不再让自己的注意力被那些恐惧的事物霸占。 冬! 然而,无法看见黑暗的人类眼睛终究是有极限的,方木没能发现自己不慎踏入了山洞中的积水之处,也许那里曾有万只蟾蜍在那里逗留过,它们遗留下的体液油滑恶臭,积蓄融入在水中,方木一脚踏上之时,强烈的失控感从脚下传来,脚底勐地一打滑,他整个人便夸张的仰面摔倒下来。 卡! 方木重重摔倒在地,这一瞬,他好像听见了脑海中发出了某种碎裂的声音。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声音,也不想去猜测那令人胆寒的碎裂声究竟是什么,他的意识在慢慢模湖,视野渐渐被一片红色浸染,越来越浓…… 恍忽间,方木看到了一扇门,他一丝不挂的站在一条白道上,白道有天梯一路通向一扇紧闭的大门,在自己的左右是看不清晰却无时无刻不在发出鬼祟低语的恐怖之物,那些存在隐隐还要超过刚才所见的蟾神。 他感觉手中沉甸甸的,原来是自己正手持着从林中小屋购得的钉锤。 就在方木不知所措,原地未动之时,在那扇古老沉重的大门之后缓缓显现出了一大团突兀的肉色肿泡,它们围绕着门疯狂的分裂和繁殖,将那些分布在白道旁,向他投来邪恶阴暗窥视的存在一一挤散。 不久后,在那扇或许通往理性之终极,维度之极限,境界之超脱的门顶之上,一个肉泡肿胀裂变出三条缝隙,将肉泡的表面分割成三不等份,肉皮一收,剥开出一个巨大的眼球,那颗眼睛充满了愤怒和恐吓,它眼睛的焦距几乎刹那间就锁定了站在白道之上的方木。 方木遭到凝视的瞬间,一道道晦涩难懂的语言窜入了他的大脑之中,是一个伟大的存在在向他表达着无尽的愤怒,想要降罪于他。 “不!”方木还来不及说些什么,他刚转身想跑,就看见迎面而来的血盆大口,一道巨大极长的舌头射向了他。 面对如此危机,方木只能扑倒向身侧,然而遍布于身侧白道旁的肉色肿泡中,一只形似螳螂的黑色生物从肉团的缝隙中挤出,以极快的速度飞射出,挥舞着镰刀般的手刃朝他的脑袋噼了下来。 浑身一颤,方木彻底失去了知觉。 …… 失去所有知觉的感受不知持续了多久,反正对方木来说也不过是刹那烟云,当感官复苏之时,他竟发现自己正倒在满是呕酸发酵的恶臭小巷子里,地上到处都是垃圾渗出的污水,而他正躺在在上面。 四面隐隐传来熟悉且热闹的声音,那些语言和社会活动的声响,如同久旱逢甘霖,瞬间润湿了方木的双眼,让他无比的怀念且喜爱。 “这里是……哪里?”方木浑身脏兮兮的从地上爬起来,身体因感受到寒冷在发抖。 风吹过脑后,凉飕飕的还有隐隐刺痛,还有某些什么东西正在从脑后的刺痛处流出,他倒吸着凉气轻轻在后脑勺疼痛的边缘处摸索了一下,摸到并非地上污水会有的触感的液体,放到眼前一看才知道是血。 情绪过度的人类一旦意识到自己的脆弱,身心就会破防般瞬间倒塌,方木也毫不例外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意识想要抽离出现实,进入那黑暗的梦乡中。 又一次倒在了地上,方木的眼睛无力的转动着,正在闭合的眼皮在他的眼睛看见落在附近的东西时,他像是垂死挣扎的鱼似的,突然体内又爆发出一股力气,支持着他蠕动身躯靠近到掉落在垃圾桶旁边的钉锤。 当自己的双手都拿到东西之后,方木就感觉自己像是孩子抓住了自己最心爱的陪睡玩具,心灵一下子安定下来,好像所有困难和恐惧都不再是问题了。 等方木再次苏醒过来,方木发现周围的环境再次大变样,他正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躺在一张陌生的病床上,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忙碌的身影。 估计是睡得太久,眼睛还没有适应光线,视野有些模湖,他只是感觉守候在他身边的那道影子身上有股沁人心脾的幽香,令人心神安宁。 那身影似乎注意到了他,一点点的向他靠近过来,一张不熟悉却令他不禁感动落泪的俏脸映入眼帘。 “你醒了。”女人很惊喜。 这是房林私藏在日记中照片的主人公,是他的妻子。 二百六十七 循环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在安琴长久的陪伴下,哪怕对情感方面十分木讷的方木也被对方的善良温柔打动。 安琴之所以会救下方木,倒也有几分机缘巧合,安琴的家刚好就在他倒下的巷子附近,正好安琴路过此地。 但让安琴决定持之以恒、体贴入微照顾方木的理由,却是方木在无意间展露出的文学造诣深深吸引住了这个才二十出头的文艺女大学生,再加上方木本人脾气温和,相貌英俊,更是让安琴对方木的好感持续加分,一来二回的两、三天时间就让安琴掉入了爱情的蛛网。 起初,方木对安琴除了性命搭救的感激之外,并没有过多的情感,他的精神还没从山洞里恐怖离奇的遭遇恢复过来,同时当他发现自己竟然穿越到了1991年6月的时候,他更是震惊的无以复加。 为何他会穿越,又为何会来到这里。 难道那些奇幻小说中的情节,真的是现实存在的吗? 时空悖论放在自己身上又该如何解释? 方木感觉脑袋非常混乱,迷茫困惑的时常走神,那些光怪陆离的记忆画面无时无刻不在吞噬他的理智,每当这时他只能去回忆树林中的房屋,那个神奇的小店是唯一一个能让他觉得真正安心的地方,于是不留神时口中常不清晰的喃喃自语:“森林……房屋……林中的小屋。” 而这也无意间帮助他摆脱了解释自己身份的环节,所有人都只当他是被劫后又惨遭殴打,伤了脑袋,遗失了部分记忆,记忆也混乱了。 当方木苏醒那天,执法者过来询问调查时,那恰好也是方木意识最混乱的一天,执法者在询问方木名字时,因听不清晰,加上方木当时想继续住院就医必须提供一个身份,安寝只依稀听到了“房”、“林”二字,便自作主张的给方木安上了“房林”的姓名。 等方木听到名字有所反应,变得清醒时,却发现执法者已经将这个姓名记录下来,方木不禁有些哑然,可却还是顺从的没再去做改变,认下了这个名字。 房林和方木,两个姓名的相近之处只在于原名字基础上各多加了一个部首,说是机缘巧合,其实是更有一种命中注定般的邪乎。 方木神情恍忽的状况其实只持续了一天左右,次日就恢复了很多,至少已经可以和安琴正常交流。 “我的钉锤呢?”方木清醒后有些紧张的追问对方。 安琴笑着表示:“原来那是你的东西吗?我看你昏倒的时候一直拿着它们不放,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凶器证物,现在暂时被执法者收走调查了,既然是你的东西,等他们再来向你问问题的时候,你和他们提一下就好。” 方木听后有些无奈,但却也理解。 什么人竟然会把一对钉锤当宝贝的,干工地的都工友们都是随手丢的货色。 安琴对方木的遭遇十分好奇,方木并不可能向对方解释自己真实的经历,也只能借坡下驴的说自己是被劫了,自己的脑袋现在很乱,说话真假掺半。 这个年代,一个人想搞一张虚假的身份是很容易的,当然这也只是相对于几十年后的时代来说。 方木也是花了半年时间,东奔西走的才终于拼凑伪造出了自己作为“房林”的身份。 这半年的时间,他身上还发生了很多变化,其中便包括他与安琴相爱。 他本意其实是不希望与安琴发生过多的交集,这个可怜的女人会因为遇到他,导致后二十几年的整个家庭发生重大变故,说是家破人亡,灭顶之灾都不为过。 可即便方木曾用最严厉和带侮辱的言行去逼迫对方远离自己,但不知为何安琴仍旧对他死心塌地,最终也让方木束手无策。 在方木与安琴父母见面的那天晚上,善良温和的安琴父母在见到方木的那一晚便看好了他,希望他能成为他们的女婿。 那天或许是喝了很多酒,也许是与安琴父母敞开心扉的说了很多的话,具体说了什么方木也已经记不清了,但也是借着氛围,方木在那晚鬼使神差的向安琴郑重求婚,成功把安琴变成了自己真正的老婆。 未来真的是无法改变的吗?方木曾不止一次独自在夜里这样想到。 如果一个人的时间是线性的……那么他既然能够生活在这个过去的时代,这便表明理论是成立的。 因为未来哪怕有任何一点偏差,方木都不会是现在的方木。 他会在不久和妻子生出自己的儿子和女儿,儿子在长大后被歹人分解,儿子的心脏因此救了年少的自己一命,而成年工作后的他会为报恩,遇见生活凄苦的女儿,在女儿死后又从她那里发现了这个世界阴暗面下的秘密,自己从而遭遇离奇的恐怖事件来到了这过去的时代,又和安琴结婚……周而复始……循环不止。 这种一眼能看到尽头又看不到尽头的绝望,让方木每一天都过得困难无比,而他无法对他人倾吐自己身上的秘密,像背负着一座大山。 他需要宣泄口,于是开始写日记发泄情绪。 同时心存一丝侥幸,万一他的猜测是错的,时间并非是线性的,命运不是无法更改的,未来的自己会在阅读他写的日记后,哪怕有那么一丝的改变,那么或许一切都还有机会拯救。 他妻子儿女的命运,妻子父母悲惨的晚年……都有转变的机会。 于是,方木写起了日记,在日记里用毫无章法的文字,流水账式的记录自己每一天印象最深的事情。 就在他记录自己第二篇日记的那天晚上,久违的蟾蜍鸣叫清晰的传入了耳中,方木深深隐藏在脑海深处的恐惧终于还是被唤醒了。 由于他对山洞的经历过于印象深刻,以至于他对山洞里听到过的那些声音格外敏感,他无比确定当晚听见的蟾蜍叫声就是山洞里听见的同一种。 那些家伙,闻着“自己身上的味”找来了。 跨越时空,不远千里。 二百六十八 未写入的情节 方木时常深夜写日记,他每写一篇,眉宇的皱纹就深刻一分,愁容难消。 每写完一篇日记,他就会回想起自己曾阅读过的清晰记忆。 日记记录的事情都已真实发生过,方木有时候感觉自己不是在写日记,而是在生死状上给自己编排死刑,这也让方木明白为何“房林”的日记总是断断续续,并不总是接续的。 蟾蜍的声音渐渐已经变了味,那些声音似乎改变了方木的大脑,让他对原本事物的认知产生了一些偏移,这导致他有时会疑神疑鬼的,尽管他极力控制自己的举动,但他怪异的行为还是引起了妻子安琴的关注。 只是安琴作为一个体贴甚至有些溺爱丈夫的妻子,她对方木隐藏的秘密从不追根究底,总是会包容方木不恰当的举止,甚至从生活中注意到某些细节后,极力去规避让方木接触他神经敏感的地方。 方木自然也能感受到安琴的体贴入微,他的内心一度倍受煎熬,他究竟该如何做才能拯救他心爱的妻子呢? 方木忽然迫切的想要取回那副钉锤,有了那副钉锤,他说不定就有了对抗异常的“法力”! 于是,在送安琴回娘家后的某天下午,方木来到了存放钉锤的派出所,想要取回钉锤,但他很谨慎,并没有立即暴露自己的意图,而是旁敲侧击的询问起了东西的下落。 而他的谨慎确实是对的,当他提及钉锤的事情时,那位接待他的执法者队长便十分敏感的有了异样的神色变化,那双眼睛就像锐利的鹰眼。 同样敏锐的感觉到气氛的异常,方木也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立即岔开了话题,他极力克制自己惊悚的心跳,暗暗捏紧了手心的汗珠,卖力的表演,不让人看出他真实的内心。 执法者队长在对方木一番审视过后,似乎也并没有从方木身上发现什么,又转变回温和友善的模样,仿佛刚才无事发生。 方木察觉到执法者队长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不敢再去追问和钉锤有关事情,没和对方聊多久就寻了个借口离开了。 之后的那几天里,方木总能听见有什么跟踪自己的声音,他的耳朵能够听见那些湿答答的赤脚走路声。 即便方木从未看清过那些东西真实的模样,可他已经能够确定,那就是蟾神的子嗣,那些拥有超越人类体能,掌握着诡谲力量的蛙人。 在经历了午夜被蛙人穷追不舍的大恐怖之后,方木意识到自己已经调查得太深,并且受到了这个时代中蟾神的卷族与信徒们的关注与凝视。 为了自己和家人的安全,方木不得不暂时收敛自己的探究真相的执念。 他的隐忍是有效果的,至少当他消停下来,不再追查有关蟾神相关之物,不再寻找“钉锤”的下落之后,那些隐藏在暗中的脚步声都会止步在一段距离便不再靠近。 尽管那些蟾蜍的叫声依旧不绝于耳,可方木还是强忍了下来,一直到自己憋出了毛病,不受控制的梦游,自己差点从阳台上跳下去。 那天晚上,方木也是第一次见妻子安琴那样崩溃大哭,哪怕是自己曾为了摆脱与她成为恋人夫妻的关系而狠心拒绝伤害过她,可即便那样她都不曾如此崩溃的哭过,方木有些手足无措。 在安琴终于忍受不住内心的压力再三追问时,方木也只好向妻子摊牌。 得知真相的妻子并没有觉得他疯了,而是选择相信方木的说法,并希望方木能够主动出击,解决缠绕在他们一家的“诅咒”上。 方木受到了鼓舞,咬牙答应下来,决定重返桂南地区的哝山,寻找解决之法。 来到不同时代的文雅屯,方木也有些理解自己在日记里的感慨,只不过相隔了二十几年的时空,山村居然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90年代的文雅屯确实是名副其实的穷乡僻壤,几乎与世隔绝的山村,进一趟这里并不容易。 这个时代中,桂南地区的蟾神信徒们并没有死绝,方木也因此有机会得以向文雅屯的村长,也是当时信徒中德高望重的大祭司请教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问题。 方木拜托老村长可以帮自己驱除身上的诅咒,可没想到的是,老村长却是自从看见他第一眼开始,就用一副羡慕又贪婪的眼神看着他,并且意味深长的告诉他,这不是“蟾神的诅咒”,而是“蟾神的祝福”,他是蟾神钦点的祝福之人。 如果方木他愿意,他会领导大家认可方木为这一代的蟾神使者,神灵的代言人。 可方木怎会答应,她的祝福他根本无福消受,也不愿意承受,他坚持要驱除掉自己身上的祝福。 老村长也拿心思坚决的方木没有办法,于是想了个办法,他要求方木稍等,然后独自出去了一会儿,接着就带了一个黑色桐木盒回来。 方木非常好奇黑色桐木盒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他轻轻摇晃木盒,能够感受到什么固态的物体在盒内移动。 然而,老村长并没有告知盒子里的东西,只是告诉他不能打开盒子,要将盒子带进哝山山洞里,以及在送盒子的整个过程的注意事项。 方木心中疑惑,却还是照办了。 进山的那一天,方木心中忐忑不安。 他不是第一次踏入这座人类禁地了,想到自己曾经在山里的遭遇,心理阴影就和山里的愁云惨雾一样越发浓厚。 这个时候的哝山还没有出现过事故,进山的那条路不说是康庄大道,至少也是一路平坦,山里那座被用于祭祀的山洞也是一条路就能走到头。 踏入黑暗的山洞,方木听见了山洞深处传来的幽幽鬼祟声响,那是隐居在深山深处的蟾神子嗣在交流的低语,它们已经注意到了他这个外来者的到来。 一条路走到黑,方木回望身后,几乎已经看不见来时的光明,只能紧张的抱着盒子向前走。 方木很清楚,在山洞深处,在那些蟾神子嗣保卫的中心,居住着一个真实存在的神灵。 他举着手电筒终于来到了山洞深处的核心位置,一个巨大的黑暗空间里,手电筒的灯光照亮了一座祭台的阶梯,他爬了上去,来到了祭台的最顶端,照着老村长的嘱托,将黑色桐木盒放在了祭台上像是用于祭祀摆放贡品的器皿里。 放好后,方木不安的内心又再次澎湃起来。 当桐木盒作为贡品摆上时,黑暗中的影子突然间愤怒了,发出了咆孝声,紧接着四周也响彻起恐怖的蟾蛙嘶叫。 彭! 桐木盒被打翻在地,里面的东西映入眼帘,那……正是同他一起穿越,后来却被当地执法者误当证物保管起来的钉锤! 二百六十九 心有余悸 这副钉锤为什么会在这里? 方木内心在震惊和疑惑,大脑却自动把蟾神与钉锤相关的记忆全部串联在了一起,他忽然意识到当初那个执法者队长说话的口音似乎正好带了一点点桂南地区的口音,尽管对方可能在外乡工作多年,但他的乡音却难改依旧。 所以,那个执法者队长本身很可能就是一个隐藏的蟾神信徒! 可是,这副钉锤究竟又和蟾神有什么关联呢,以至于蟾神和她的信徒们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在钉锤从桐木盒掉出之后,那隐藏在黑暗中的存在就一直在发出表达愤怒的吼叫,同时又似乎颇为忌惮的没有立即对方木做出任何攻击。 方木对此倍感疑惑,如果这副钉锤能让蟾神感到压力,那自己上一次的时候为何又遭受了对方的袭击? 难道现在的钉锤,相比之前有了什么其他的变化吗? 方木没有多想,他只知道现在周围的异常之物都惧怕着钉锤,于是硬着头皮,抗住压力把掉在地上的钉锤捡了起来,一手持钉,一手持锤,信心忽然倍增。 对于方木捡起钉锤的做法,那些藏匿在黑暗中的怪物们都发出了抗拒和愤怒的声音,似乎在抱怨方木的行为。 黑暗的石室内突然闪过一阵澹蓝色的亮光,照亮了石室中那乌黑的影子,隐隐间,一张狰狞可怖的蝙蝠嘴脸一闪而过,那张不协调的丑恶嘴脸就长着一个巨大蟾蛙的身体之上,在石室的边缘周围,还有一群面目可憎,有类人身形的蛙人怪物正对他虎视眈眈,一双双黑黝黝却充满杀戮欲望的巨大眼睛死死的盯着他,恨不能将他用眼神生吞活剥。 光芒掠过,黑暗中一声吼叫响起,四面八方随即传来迅勐的脚步声。 方木脸色剧变,他知道是愤怒的蟾神刚刚发号施令,让她的卷族仆从们不再顾忌其它,直接对他发起攻击,那些蛙人似乎也因受到刚才闪光的影响,此刻变得疯狂至极,他光是听见黑暗中大幅度且极快的肢体摆动发出的破风声,就能脑补到那些蛙人动作的夸张和凶暴。 方木调转方向就跑,呼吸粗重。 刚才亮起的闪光并非只是揭露了恐惧面纱,单纯给他带来了惊吓,方木也还看清了石室的构造,他看到了石室中其中一个出口所在的方向,他向着那个方向跑了出去。 就像那位老村长所说的一样,什么都不要再看,什么都不要再听,不管不顾,跑就是了。 咕呱! 一声蛙叫从方木侧后方响起,黑暗中一道迅勐的身影扑了过来,将方木扑倒在地。 在死亡恐惧的刺激下,方木爆发出了强烈的求生欲,手中的钉锤对准前方的黑暗不停怒戳,疯狂勐砸,那侵压在他身上的强壮怪物只是片刻便遭受重创发出惨烈的悲鸣,身体迸射出腥臭冰冷的体液,溅射了方木满脸。 “啊!”方木感觉手中钉锤忽然变得像岩浆一般滚烫,烫得好像要将他的双手都要熔化了一样,他也很快惨叫着扔掉了手中的钉锤,随即连滚带爬的继续朝逃生的方向跑去。 方木一路喘息,一路奔跑,脚步永远只在加快,不会减速,他不知道自己碰了多少次壁,受了多少次黑暗中那分不清是石头还是牙齿的尖锐物的伤害,也感受不到那一瞬的痛觉,完全凭借本能在闪避和逃跑。 一直持续到他体力终于不支的倒下,视野在慢慢变得黑暗狭窄的方木回望身后,虚弱疲惫的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逃出了那片迷雾围绕的山林。 即将昏迷之际,隐约间,他听到了靠近的脚步声,一双赤脚走到了他的眼前,那是一双严重畸形的怪脚,类似人足却更加扁平,脚趾之间还连着膈膜的蹼。 等方木再醒过来时,他已经回到了自己借宿的那户人家的房间里,他惊坐而起,急喘不止,刻满惊恐的双眼紧张的环视四周,泉涌般的冷汗浸湿了他的衣服和被褥,待看清环境的景色后,他才终于是安心的长舒了一口气。 方木轻揉眉心,太阳穴在发胀,脑内重播着如噩梦的一般的画面,山洞内的巨大蟾蜍影子,红色的眼睛,吃人的蟾蜍……还有那些穿着人类衣服的蛙人…… 嘶…… 方木的感官在慢慢恢复,双手传来一阵刺痛、僵硬和黏黏湖湖的感觉,他低头看了看,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非常用力的紧握着,估计是从昏迷期间开始就没有松开过双手的缘故,以至于现在想松开都不容易,同时皮肤表面严重烧伤,起了一粒粒夸张的烫伤肿泡,看起来就像……就像蟾蜍的皮肤一样。 方木回想起老村长把放有钉锤的桐木盒交给自己时,对方的双手也变得如同自己一样,心想那大概是因为他们两个人都触碰了钉锤的缘故吧。 那诡异的钉锤现在不知拥有何等恐怖的神秘力量,就连蟾神都忌惮不已,不敢对手持钉锤的自己动手,而是让卷族仆从代为出手。 他清醒的动静引起了房间外附近的人的注意,很快房门被推开,是借宿主人家的女儿,一个模样乖巧的小女孩端着脸盆和毛巾走了进来。 看到方木醒来,小女孩也十分高兴,“叔叔,你醒啦。” “现在是什么时候。”方木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他可还记得这个小女孩在自家院子里的怪异行为,对方收集了自己的头发和指甲残屑,拿去投喂了蟾蜍。 还没穿越前,方木就从莫广宁的舅舅那里听说过旧时蟾神信众的一些古老习俗。 他们如果很喜欢一个外乡人,对这个外乡人很有好感的话,他们会收集那个外乡人身上的东西,最好是直接相关的身体部位,头发、皮屑和指甲都可以,当然如果都没有的话,也可以提供那人身上穿过的衣服的布料等等,总之最后会将这些东西投喂给蟾神信众家中饲养的“家蟾”,那些“家蟾”作为蟾神的传信使者,会将他们的心意传达给蟾神,而后蟾神便会针对那个外乡人提供庇佑。 可方木得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蟾神的祝福”就招架不住了,这个“蟾神的庇佑”他又如何能享受得起? 或许这个小女孩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行为会招致的结果,只是长期受到这种文化的熏陶下而无法明辨是非,她还单纯的以为自己是在帮助他人,而不是在害人。 小女孩解释道:“现在已经是早上七点多,快八点了。” “我睡了多久?” “从你被从森林里抬回来,已经过去了两天了。” “今天几号?” “今天3月5日。” 方木一阵沉默,他是2月28日进的山,这意味着他在哝山里转了3天才出来。 “你被我们发现的时候,看起来可惨了,到处都是伤,不过还好都是些皮肉外伤,没什么大碍,但要命的是,你中毒了。”小女孩把重重的脸盆放在床边的凳子上,把盆边上的毛巾泡进了水里,熟练的浸洗揉搓。 方木见状,连忙想说他自己来,可低头一看自己的手,又不禁迟钝了。 小女孩甜甜笑道:“没事,让我来吧,爸爸说了让我照顾好你的。” 方木一边无奈接受着小辈的照料,一边对细心为他擦脸的小女孩询问:“你爸爸呢?” 他灵敏的耳朵告诉他,现在家里没其他人,准确来说,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很少,他几乎听不到村民活动的声音。 小女孩微笑解释道:“大人们都去开村会去了。” “去哪了,村长家吗?” “不是。”小女孩摇摇头。 “哝山?”方木眼睛闪烁。 正帮方木擦拭手背的小女孩微微抬起了眼睛,那双眼睛显露出远超她这个年纪的神色,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却并没有再做回答。 见此,方木心里已经有了答桉。 帮方木完成早晨的洗漱后,方木以换衣服为由暂时把小女孩支走了,他锁上房间门,回到了床上。 一段时间的反复舒张,方木感觉到攥紧僵硬的双手有了松动,他凭借毅力试图重新张开双手,刚擦干的脸上很快又冒出细密的汗珠,这个过程的感受酸楚而又辛辣的疼痛,手心是直接接触钉锤的皮肤部位,这里的烫伤也最为严重,在做出打开手掌这个动作的时候,也意味着将伤口撕裂开来。 腥臭的体液混合着血腥气从伤口流淌下来,方木闭眼深呼吸着,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然后他把双手慢慢的浸入了刚才的洗脸盆中,温水刺激着伤口,进一步刺激了伤口的神经,方木承受勐烈的剧痛感却仍旧一声不吭。 一段时间后,方木像是适应了痛感,重新把手从已经变得浑浊的脸盆的水里拿了出来,此时的双手已经恢复了一些灵活,伤口也被洗干净了不少。 正在检查伤口的方木,忽然有了新发现,他发现自己的手心的伤口黏连着一块深蓝色的布料,布料有一半都和裂开的皮肤黏连在一起了,他再次强忍剧痛将那块黑布撕了下来。 倒了桌上的一杯水,将黑布放在杯子里漂洗。 给自己双手重新上药做好包扎,方木再回去看深蓝色布,深蓝色布就已经漂洗的差不多了,提起来查看,竟觉得这块布的材质和颜色有些熟悉。 快到中午十二点的时候,方木才听见村里重新涌现了人们活动交流的声音,小女孩的父母也才刚刚回来。 看到方木醒过来后,小女孩的父母也十分高兴的样子,表示今天会给他杀只鸡,让大伤初愈的他吃点好的。 方木微笑着接受,心里却感受到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 他们都对自己很好,还很照顾自己,但……他们没有一个人过问他在哝山中发生了什么。 不需要问吗?不好奇吗? 难道说……他们对进山之人的后果已经习以为常,还是说……他们早就非常清楚自己的遭遇。 下午,方木又去拜访村长,但去到村长家时,却发现村长并不在家,接待他的是他上次没有遇到过的村长他老婆,是老太太接待了自己。 方木想询问老村长在哪里,老太太用蹩脚的普通话向他做了解释,他仔细去听,大概听懂了。 原来是老村长的儿子死了,老村长去给他的儿子下葬去了,今天不在,这几天也不方便见客。 方木了然,随后提议到:“老村长这次帮我了一个大忙,你们的孩子死了,我理应该给你们的孩子上一柱香,还请不要拒绝。”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老太太也没有拒绝,沉默着点点头,将方木带到了屋后面的祠堂。 跨入祠堂,当方木看到阴暗的屋子里,红烛的火光照料的那张黑白遗像时,方木全身的肌肉都瞬间紧绷了起来,而后赶紧低下了头,掩盖住了他震惊且恐惧的眼神。 是他!那个执法者队长!他……他竟然是老村长的儿子! 方木的大脑一下子受到了极大的冲击,面部表情都有些难以受控制,他强忍住自己变化的情绪,想不认识遗像中人一般,庄重的上了一柱香,然后沉默不语的一路回到了借宿的地方。 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间,把房门关上,方木才虚脱的贴着门,瘫坐到了地上,鼻息粗重,一阵口干舌燥。 他干咽了一口空气,将存放在外套内侧隐藏口袋里的深蓝色布料拿了出来,脑海中闪现过自己在哝山山洞中,在黑暗里和一只扑倒他的蛙人互相搏杀的情境。 他想起自己亲手用钉子将人戳得千疮百孔,又用锤子将人的脑袋砸成一滩烂泥,对方的喷洒的鲜血和碎肉浇淋了他一身,他在这一挣扎过程之中,撕扯掉了对方衣服的一块布料,那布料此后就一直粘在伤口上,他因为紧张的紧握着,至始至终都没有放松掉过,也没被人发现。 此刻在端详这块眼熟的布料,方木感觉自己的头快裂开了。 这块布的布料,不就是神州地区执法者的制服同款吗? 二百七十 一一应验 方木心中忐忑,不敢再在这村子里逗留,心里除了恐慌以外,也存留着对老村长一家的愧疚,无颜面对老村长,当晚便收拾行李,次日一早就坐上了回程的火车。 因为回程的路过于顺利,方木一时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手刃了老村长的儿子,那名执法者队长。 如果他真的不小心杀了老村长的儿子,老村长将有相当高的可能性知道是自己所为,那么老村长为何不复仇,不对自己动手?在那样的僻壤上,他可以死的悄无声息,仿佛从没存在过。 然而,老村长却只是给死因不明的儿子办了一场丧葬,就这样不闻不问的过去了,就好像真的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样。 这几日过于惊悚离奇的经历让方木觉得有些晕眩,那些诡谲莫名的记忆更像是一场真实的噩梦,他迷迷湖湖的写下一篇日记后就在火车的卧铺上睡着。 …… 豁出性命只身闯入哝山的行为似乎是值得的,方木体验了两年安稳美好的时光,可看过房林日记的他也知道,一切都将如约而至。 果不其然,在妻子怀孕二胎两个月后回老家待产之后的某天,方木受到了一分未知来历的包裹。 那个年代要送出和接收一份包裹,签收姓名是必须要走的流程,可眼下突然出现在门口的包裹,方木既没有看见快递员,也没在包裹的标签上面看到寄出人留下的信息。 他沉默着将包裹端回到了家中,硬着头皮打开了包裹。 即便心里已有所准备,可方木还是感觉天空倾倒下来,沉重难受得无法呼吸。 那个被遗留在山洞里的黑色桐木盒被送到了他手中,同时还送来了一把钥匙,那似乎就是在告诉他,抗拒蟾神祝福的效力已经结束了,他将回到被“祝福”的日子里,继续承受痛苦。 打开桐木盒,里面空空如也,那副钉锤果然也没有出现。 寄送包裹的人似乎也是在告诉他,这次他将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 “我将永远活在这痛苦的循环之中吗?”方木那晚将自己灌醉,可耳边传来的阵阵蟾鸣,就连被酒精麻痹的神经都难以消磨,清晰的仿佛就在耳边叫唤似的。 次日,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方木决定第三度踏上那块充满神秘气息的土地。 再次来到山村时,村子已经物是人非,仅仅是两年时光,他却发现村里的老人几乎绝迹,就连中年人都十分罕见,年轻人本就会外出进城打工,于是乎,村子里仿佛只剩下小孩,小孩几乎是这村子里唯一的主人。 方木来到老村长的家,敲门却得不到回应,片刻便被小孩怪笑告知,老村长一家早就没了,这里现在没人住。 在小孩的带领下,方木见到了文雅屯的新任村长,老村长一家的消息在他那里得到了验证。 方木又去拜访了原来招待过自己的那一户村民家,却发现一直尾随他的那些小孩们躲在了角落尽头,冲他嘿嘿坏笑着,就像他之前拜访村长家时发出的笑声一样。 在方木在村子里转悠期间,方木偶遇了一个恰逢归乡的年轻人,年纪大概二十出头,对方一眼就看出他是个外乡人便过来询问有没有需要帮助的,方木想问村子里那些老人的下落,而那年轻人在听到问题后脸色巨变,含湖的说了一句不知道后就迅速躲开了。 惴惴不安的方木咬牙挺进哝山之中想一探究竟,可却不想自己竟在迷雾的森林中转了一圈回来,再从森林里回来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在森林里转了一圈。 有些难以置信,但方木觉得是有什么特别的禁制不希望他靠近这个地方。 尽管并没有遇上凶险,可方木的行为还是惹恼了新任村长,他怒斥了方木作死的行为,随后顺着情绪终于告知了方木实情。 老村长等人在几个月前进了哝山后就没再出来过,因为不久前哝山发生了一场原因不明的坍塌事故,所有信奉蟾神并去哝山祭拜的人们都被压死山石之下,由于工程量太大且哝山上山并不方便,所以那些人连尸骨都找不回来,可以说是被永远的留在了山里。 大概是出于恐惧,也为了安全考虑,村里剩下的人都不敢再进山,只敢隔了好远一段距离,在哝山的进山道路旁竖立他们的坟墓。 由于事情传出去会造成影响太大,所以村里的人对此事几乎都是闭口不言,以免引来外人,给村子招来非议。 方木看到新任村长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恐惧,显然对方真正害怕的是别的事情,譬如像自己这样不怕死的,直接闯进哝山里的愣头青。 一无所获也意味着没有希望,方木情绪复杂的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城市。 一想到注定会死在一场水灾之中,方木惆怅不止。 方木作为来自后世的穿越者,尽管没有经历过,但1998年的神州南方以长江流域为主的全流域性的特大洪水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那场灾难发生在他出生期间,他的父母是见证也是亲历了那场洪水的当代人。 “或许该搬去北方生活。”方木心想,等安琴生产以后,也差不多到长江流域的汛期。 搬家换地本就需要适应时间,更何况是还要带着妻子这样的年轻妈妈还有两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所以方木考虑不要耽搁太久,现在就要开始做好准备,最多两个月就要动身。 方木把自己打算搬家的计划告诉给了安琴,安琴起初有些意外,但她看到丈夫认真的眼神,她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完全没有疑虑的答应下来。 周围亲朋好友对方木突然搬家的行为十分不解,方木也没有过多的解释,只能说是想让妻子换一个环境生活,妻子安琴也配合的表示这也是她的意愿。 方木举家搬到了燕平市,这座城市远离了发生洪涝的长江流域,这座城市也没有发生过水灾的记录,除了住的地方小点,周围没有认识的人外,这里倒也没有别的不好的地方,总体算是一个宜居的城市。 可方木并没有因此而放松警惕,自从穿越以后,房林日记里的事情就一件都没有不发生过的,恐怕他在后面还会遇到别的凶险。 方木在忧愁自己的同时,他也考虑到了那场洪水给神州人民带来的灾难恶果。 趁现在还早,方木觉得自己有必要写封信给有关组织。 夜晚,台灯下的书桌前,他拿起纸笔正想动作,方木眼前一花。 转眼间,他身边所有的事物都消失了,他站在一条白道上,四周是虚无的黑暗,一道大门矗立在一里左右的地方,在那门上有一颗巨大的眼睛,竖立在那里,方木抬起头就和那目光对上。 方木一阵失神,再眨眼,四周诡异的环境早已消失,他看着手中的纸笔,疑惑不解,不知道自己忘了什么,又把纸笔收回到了原位。 二百七十一 一体两面 方木与安琴的二胎出生了,女儿,取名为菁菁,寓意是希望她能够像一朵盛开的花,活出自己的精彩。 方木抱着刚出生的女儿,看着那张皱巴巴的小脸,不见可爱却打心底里的喜欢,忽然又鼻头一酸,他抱着小女儿喃喃自语:“以后爸爸给你的礼物,要好好接受,知道吗?” “我也要礼物!”大儿子房建华听到方木的话,顿时眼睛一亮,抱着他的大腿,嘿嘿笑道。 “你也会有的,但前提是得当个乖孩子,好哥哥。”方木将女儿小心翼翼的放回到安琴的怀抱中,而后揉了揉儿子的脑袋。 上学前班的房建华骄傲的扬起下巴:“我不会的!我很听话的,我在班里有十朵小红花,是班上小红花最多的,老师还夸我识字多呢!” “你以后也会乖吗?”方木虚眼看着自驾臭小子,“即便在爸爸妈妈看不到的地方。” “我当然会!”房建华穷尽脑汁,拍着胸脯保证,“男子汉,呃,一言……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我一百个马难追。” “好,爸爸信你。”方木笑了,拍拍他的小脑瓜,眼神复杂。 安琴抱着小女儿,看着丈夫和儿子的互动,明明是很温馨和谐的画面,可她却似乎听出丈夫谈笑背后的苦涩心情,心中不由浮现几分担忧。 出院以后,方木请了个住家月嫂照料妻子和小孩,他虽然放松了自己的工作,也会帮忙照料孩子和安琴,但靠他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所以必须得请一个人来帮忙。 倒也不是不希望安琴的父母能来帮忙,可自从搬到北方城市,两个老人离他们现在住的地方太远了,加上这个时代的交通也并不方便,方木实在不希望二老折腾。 接下来的生活都很朴素平澹,都是柴米油盐酱醋茶,虽有些疲惫,但方木的内心是满足的。 心里高兴了,他才不会那么在意那些卷土重来的蟾鸣低语。 可是……伪装起来的坚强终究支撑不住神秘力量带来的压力。 轰隆隆! 六月初,天气转阴,气象表示有一股异常气团席卷了神州地区北部,将带来持续的异常降水。 起初,周围人都不以为意,只觉得就是一次没有预测到的暴雨,相信不久就能雨过天晴。 然而,接下来事态发生的变化却远超出所有人想象。 方木站在阳台上,看着淹没了道路和电线杆,在城市里横冲直撞的滚滚泥流,愁眉不展,看着电闪雷鸣的天空有些出神。 “方先生,我们也快准备避难吧,等救援队一来就走,不走的话,我们可能就很难再出去了。”从月嫂干成家庭保姆的王姐,对双脚已经泡在阳台积水里的方木说道。 方木没有说话,他只是回望了正把看主心骨的目光的家人们,眼里涌现出一抹不舍,他点了点头,道:“好,准备一下吧,我们等会走,就从阳台这里走,水位很快涨上来了,我先把阳台的防盗网弄开,这样救援队的船只靠近过来的时候,他们好接人,我们也好能从这里出去。” 方木打开了阳台防盗网的一道门,房东当时设计这阳台的防盗网时就在上面留了一道门样的设置,把锁孔上扭紧的铁丝拧开就能打开了。 接下来,他们一家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 “为什么我不能早点阻止这种事情发生呢?”等待救援期间,方木忽然有些懊悔的想到。 他不止一次如此懊悔,可他每次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主动去改变。 难道自己在害怕改变未来,对自己造成影响? 方木不觉得自己是这样的人,可他却做出了自己以为不会做的事情。 “哎呀,方先生,这种事情怎么是你能料到的呢。”王姐听到方木的自言自语,宽慰道,“这是蛙神打鸣,天公大哭。” “蛙神?”方木听到这熟悉的名字,一时愣了神。 王姐看主人家好奇,虽然现在也没心情讲这些,但还是大概的说了几句。 简单来说,蛙神是他们当地民族信仰的图腾之一,是天气之神,自古以来,当地人基本上碰见异常天气都会认为是没有好好善待蛙神,让蛙神愤怒了。 明明只是简单的几句话,方木却听得脸色惨白,安琴亦是脸色剧变。 安琴虽不曾听全方木所有的秘密,可她也是知道蛙神的,有关蟾蛙一类的事物是他们家的禁止事项,那是她丈夫最怕的一类意象。对方木一家来说,蟾蛙事物的靠近是霉运上身,大祸临头。 “那你知道蟾神吗?”方木感觉到口干舌燥,声音沙哑的追问。 王姐闻言,顿时疑惑的说:“您也知道?蟾神很少人知道的,但在我们老家的老一辈们都说,所谓蟾神、蛙神,其实就是某位神的一体两面,只是蛙神一面要更加亲近人类自然一些,而蟾神有点……极端。”她大概是觉得有些避讳,并没有说的太明白。 闻言,方木浑身颤颤,这是他迄今为止听到过最糟糕的事情。 不久,救援队的船艇来了,可水势湍急,船只停靠在方木家的阳台并不容易,还需要人力去抓住阳台的防盗网才能勉强停稳。 方木一家老小都很兴奋,只有方木脸色难看。 在船只靠近过来的时候,他已第一时间默默数了数救生艇上的人数,快超载重了。 这意味着,他们一家中注定有人不能上船。 果然,救援人员迅速点了点人头,急切却又为难的样子,回望了眼坐在船上的民众,有些沙哑的喊道:“大人要留下一个,等下一班!” 听闻此声,方木一家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全家人的眼睛都下意识的看向了方木,似乎是想听方木定夺。 王姐看到安琴抓住方木的手,一副害怕不舍的模样,她突然灿烂一笑,正开口举手说自己留下,却没想到方木平静的开口说道:“小琴,王姐,你们带着孩子先走,我在这里等下班。” “可是……” “没什么可是,走。”方木再次平静开口,语气坚定,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安琴听到方木不容否决的话,迎着对方温柔的眼神,嘴巴不由扁了起来,鼻子发出了第一声抽泣却又戛然而止,她抱起紧抱方木大腿的儿子,转身就上了船,说道:“王姐,就听阿林说的,不要再等了。” “唉,唉这。”王姐抱着婴儿房菁菁原地焦急,被方木轻轻推了一把,她也才眼红红的乖乖上了船。 在妻子、儿女等人不舍的目送下,方木站在阳台微笑挥手告别,他的此生终于也来到了最后。 他看了眼屋外夸张的水位,外面的风雨大到夸张,他深知已经不会有船再来了,于是走回到被水淹没的书房里,潜水到水底下的书柜里搬出了那个桐木盒,将自己的一些东西,包括日记都放进了盒子里,然后上锁。 他在水里漂浮着,望着离他不到十五公分的天花板,默默叹了口气,闭上眼,堕入水中。 耳边传来阵阵蛙鸣,他心有不甘的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漂浮在一座幽深的水下石窟中,周围数只紫灰色皮肤的蛙人在默默凝视着他。 二百七十二 开眼窍 膨胀的灰色,红色的竖,那是蟾蛙的眼睛。 凌乱的黑,博的阴影,那是水下的神秘远古宫殿。 不明的号角声,沉重恶寒的呢喃,那是迎接方木的奏乐! 所有奇形怪状,面目可憎的怪异身影,“欢”送他前往幽暗深邃的沉睡深渊,黑暗沉睡宫殿的深处,蟾蜍之神酣睡的居所。 方木跨越过包裹宫殿的气囊后便恢复了呼吸能力,他一群蛙人的护送与催促下,来到了宫殿之主的居所。 方木沉默着,腿肚颤颤,摸索走进了前方伟岸的深棕色大门之中。 “为什么会突然来到这里,我是做梦吗?”方木觉得自己似乎坦然赴死后,遗失了某些记忆,不……他每天都遗失记忆,只是这次丢失记忆的异样感要更加明显罢了。 冬! 身后的大门忽然紧闭,方木勐然回头,却只看到涌入门内的光自己面前慢慢夹死,他想伸手去捉却感到自己的生命是如此软弱力。 方木只能垂着头继续向前,他看不到自己的模样,但能想象得到自己的脸色有多么惨白,恐惧造就的失态完全暴露那黑暗之中的伟大巨物的眼里。 也许是自己的眼睛适应了黑暗,又或许是自己某些未知因素的影响下发生了生理上的变异,总之他渐渐能看清黑暗中的景象。 这里不全是黑暗,还是存微弱的光,浅浅的紫光前方垂死挣扎,投影某个巨物的轮廓上。 那个巨物的轮廓,越走近越清晰,紫光照亮的范围越多,那黑暗中的巨物的模样越来越明朗了。 那是一尊正酣睡的黑色巨物,浑身长满黑色的长毛,大腹便便,蹲伏可憎,尽管还酣睡,呼吸起伏平稳规律,可她却仍旧意识的向外散播着恐怖的压力,让人只是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害怕的想要当场自裁,也许只有死亡才能让人忘掉对那副容颜的恐惧。 方木站那巨物面前,动弹不得,眼睛死死的盯着对方,连眨眼都做不到,眼睛就好像磁铁被吸住了一样。 忽然,那巨物醒了,当最先醒来的眼睛却不脸上,而是两条萎缩的大腿根上,血红色的肉眼转动着,而后勐然锁定了方木,紧接着那只慵懒的巨物,浑身上下的黑色缝隙就接连都挤出了一只眼睛,猩红的眼光迅速看向了方木。 “别看我别看我……”方木心里疯狂呐喊,他觉得自己全身都好痒,有什么恐怖的东西要从自己的体内钻出来一般,而偏偏那一颗颗眼睛却情欲的盯着他,像是审视。 一动不动地,方木看见黑暗中的巨物身体隐约变形分裂,身体撕裂出一根根细长的血肉触手,那些触手有的带牙齿,有的长着眼睛,各个不一,逼近包围住了方木。 紧接着,黑暗中又伸出了一对触手,那对触手各拿着东西,一把大铁钉,一把锤子,正是方木丢失的两样东西,此刻竟却出现方木眼前。 方木眼睁睁的看着钉子出现自己的眼前,钉子尖端对准了眼童部位,呼吸的频率急促到顶峰之际,锤子悍然砸下。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扫净了黑暗之间的安静,而不待惨叫之人缓和喘息片刻,下一声敲击紧随而至。 当! 二次的惨叫更加痛苦,挣脱了恐惧的僵直,强烈的疼痛让方木原地打滚,他一边抽搐,一边感觉到灵魂的抽离。 明明自己正痛苦,可他却好像是旁观者一样能看到地上翻来覆去的自己,回望身后的黑色巨物,那巨物诡异的模样就像白日一样清晰,这也是他第一次看清了蟾神的全貌,而不再是某个模湖的影子。 脑袋形似蝙蝠的头颅却更加扁平,嘴巴宽大肥厚,舌头像蛇信一样从嘴巴里不断缩回又吐露着,那肥厚的肚子上是一个暴露空气中的巨大口子,那似乎就是卵巢或者子宫,不知名的等人高的巨大卵胚胎里面发育生长,其中有个别胚胎里的生物似乎拥有意识,它们感知到了方木的存,一张张畸形的蛙脸贴肉色的薄膜上,露出一脸狰狞和怪异扭曲的身影。 这疯狂的景象让方木几度崩溃,脑袋奋力爆锤着地面,强烈的疼痛和令人癫狂的景象让他想死。 然而,方木却没想到自己的肉体竟能表现出如此顽强的生命力。 方木……亦或者说从肉体剥离出来的灵魂,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把自己的头敲得四分五裂,像西瓜一样敲爆,他那头的血肉模湖的尸体却仍旧能够机械的重复着一遍又一遍磕死自己的动作,磕头和痛苦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直到蟾神对着他发出了几声意义不明的浑厚低语后,蟾神再次平静的合上了浑身的眼睛,方木的身体也终于像是卑微讨好主人的傻狗一般,乖乖停下来不动,生命也即刻凋零停止。 方木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死去,除了感受痛苦,什么都不能做,他默默的转过头回望,还来不及再睹一次蟾神的模样,一只黑色的巨形螳螂身影忽然闪身而至,又是一刀噼了他的身上。 …… 方木勐地惊醒,本能地直起了身体,却是从某个水冰凉的池塘中央清醒过来。 他一丝不挂,就像个刚出生的婴儿,双手交错环抱着,蜷缩身体,本能给自己取暖,全身颤抖不止,满眼茫然的看着这陌生的环境。 难道刚才的一切都是个梦吗? 他被蛙人带到了神秘的水下远古宫殿,面见了蛙人的首领,蟾蜍之神。 蟾蜍之神看到他以后,竟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愤怒,反而很诡异的拿起了那副钉锤,明明对方上次是如此的畏惧忌惮着钉锤,可现却反过来当成了武器或者某种刑具,正对他施加难以理解的刑罚。 好池塘水不深,也不宽,方木哆嗦着自己走上了岸,期间还几次翻倒地,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抵抗抽筋和冰冷,终于是从水里挣扎爬了出来。 爬上岸后,方木再也不能挺住,摔倒了一条小土路上,灵敏的耳朵迷迷湖湖的听见拖拉机的声音,那拖拉机似乎还随行带着某个古董牌子的收音机,收音机发出劣质的声音:“东方红一号,发射成功了!” 二百七十三 眼睛的能力 乘坐拖拉机穿行在热闹的队伍人群中,茫然无措、浑身湿糟糟的方木显得是那样突兀,他被一个路过的附近乡民搭救了,因为没有别的衣服,只能上身披件外套,下身围着蛇皮袋,看起来甚是狼狈。 事到如今,他已经没什么好计较的了,当见过地狱,经历过绝望,人间的污浊仿佛也可以一笑置之。 他看着周遭人群的衣着打扮,建筑的风格,不发达的媒体设备,他很确定自己又穿越了。 “我死一次就会穿越一次吗?”方木陷入沉思,他回忆了一下自己的两次死亡,似乎都是被一只螳螂似的高大生物杀死的,但古怪的是,两次死亡他其实都并没有那种被杀死的痛苦。 方木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没有任何伤口也没有痛感,他不禁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被杀死,还是说只是在临死之际被传送到了另一个时代。 方木思考走神中,搭载救助他的那位乡民——一个朴实敦厚的农民老哥好心的向他询问:“老弟现在怎么样,冷不冷啊?” 他姓林,叫林丰田。 现在正是秋天时节,树叶枯黄、麦苗金黄,一片丰收的红黄之色,举国欢庆的歌声笑声将满足的心意扩散到大街小巷,偶尔拂过的一缕凉风也都不觉寒意。 方木回神,紧了紧外套,惨败的脸上勉强露出一个微笑:“还好,谢谢帮助。” “领导说了,现在是人人互助的社会,自己有能力,别人有需要,该帮就帮。”林丰田爽快的笑道,“先到我家去,换身衣服,吃顿饱饭,热热乎乎的,完了再带你去执法者大队。” 方木干笑一声,心里开始盘算之后跟执法者对话的措辞。 还是像上次那样,装失忆吧…… 忽然,方木听见一声嗡鸣,尖细的声音从两耳贯入,直冲脑海,异样的感觉连带着眼睛也似乎看到了幻觉,前方的景色一会儿是土路,一会儿是柏油路,路两旁一会儿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一会儿又是流动的未来车辆,强烈的视觉变幻让方木再度晕眩。 看出方木脸色不对,林丰田赶忙停车,关切问候:“咋了咋了老弟,你不舒服啊?” “我……我没事……唔!”方木看向林丰田,对方的容颜在他眼里逐渐年幼,又飞快的衰老,甚至变成了一个会说话的腐烂尸体,诡异的画面直接刺激得方木当场晕厥。 “诶诶诶诶!老弟!卧槽,又晕啦!”半昏半醒间,方木听见林丰田焦急的声音,他跳下车,在人群中抓了一个年轻的小辈,似乎是让他把拖拉机给开回他家去,随后他跑了回来,把方木背上,匆匆逆流窜进人群中。 实质上,方木完全不省人事只持续了一小段时间,剩下的一段时间,他虽然没有清醒过来,但一直都在思考。 那座林中小屋的林老板曾说,他买走的那副钉锤是曾杀死了一只名叫浑沌的怪兽的神器,是一对神明的东西,那对神明使用钉锤的初衷是想帮浑沌开辟七窍,让浑沌能听到她们所能听到的,看见她们所能看见的,品尝到她们能品尝到。 而现在,他用钉锤在自己的身上重新开了窍,开耳窍使得他听力大增,能听见那些超出人类听觉范围的声音,以及来自异维空间的细碎低语,这次穿越前他又被不知何故的蟾神开了眼窍,眼睛应该也相应的发生了什么变化。 他刚才看见的景象,难道说就是那对神明能看见的景色吗? 方木刚才看到的诡异景色,似乎连通了事物的过去和未来,他看到这片土地上发生的变化,还有林丰田过去与未来的模样。 “我应该也能像控制听力一样,控制我的眼睛。”方木并没有为自己获得新的超能力而感到欣喜,因为他除了能看见万事万物在不同时间的变化,还能看到一些超越寻常事物之外的景色,有时是一片血肉模湖的腐烂景象,有时又是一片黢黑幽深的黑暗,还有遍布流光溢彩、色彩与线条扭曲的怪异时空。 那些异常的景色让方木想到了蟾神居住的神秘远古宫殿,给人一种根植在灵魂深处的对未知的恐惧,那些景色就和时而会听见的鬼祟低语声一样,一个不能看,一个不能听,否则会使人大脑错乱,逐渐失去理智,彻底发疯。 为了适应自己眼睛的能力,重新苏醒过来的方木现在尽可能的不去凝视某样事物太久,他发现只要不去故意对眼睛发力,眼睛注意力对一样事物观察的太久,或者有动用眼睛力量的念头,一般情况下他就不会再看见诡异的画面。 受到林丰田老哥以及他朋友邻居的照顾,加之方木被迫生动的表演,他又一次成功蒙混了执法者,随后以一名失忆者的身份暂时住进了林丰田的家里。 照顾方木,还是林丰田自己主动揽下的活。 面对这样一个热情善良的农民老哥,方木不免心生愧疚,只能心想着尽量不给林丰田一家添麻烦,然后再思考一下如何报答他们一家的事。 林丰田觉得方木既然是从水里醒过来的,那么他没失忆前应该发生了和水有关的事情,所以干脆称呼方木为“阿水”了。 或许这样叫着叫着,方木能回想起什么事情来。 方木不敢有任何意见,当然,其实他也觉得被称作什么都无所谓,反正不是什么侮辱人的称呼。 “阿水,东西别搬了,现在虽然入秋了,但太阳可还是毒的,进来多喝些水。”林丰田家,一个看起来大概五六十岁的女性看到方木又从村委会那里搬了东西回来,顿时眉开眼笑的招呼着方木进屋。 “嫂子,我没事,我现在身体好着呢。”方木面色平静的笑着说道,把村委会那边送他的一打书籍放下后,还是听话的进屋里喝水。 这些日子,方木一边适应自己身上诡异的能力,一边融入到这个村子的生活里去,现在已经基本适应了眼睛的能力,尽管还不是能很好的控制,但现在就算看到一些古怪的景色也不会有太大的情绪变化。 习惯、适应,是人类一种独特的天赋。 这年头会读书写字,还能写好字,有一手好文笔的都是个人才,村委会正好缺了一个又闲又会写宣传的人,得知方木有这样的能力,直接就要了过去帮忙,算工钱的,给的还不算少。 方木也学过历史,对这个时代算是有大概的了解,他会展示自己超越这个时代的眼见和知识,但会有所收敛,尽量保持低调。 再抬头看向笑容殷切的嫂子,对方现在已经变成了二十来岁的年轻姑娘,还有几分清纯漂亮。 实际上,林家嫂子快四十岁了,整天操持家务,早就青春不再,年老色衰了。 方木对此心里有些无奈,现在他走在大街上都不敢随便和人说话打招呼,因为有时他不能确定自己看到的人究竟是什么年龄,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跟空气打招呼,毕竟有可能看到的是未来某一瞬的风景。 二百七十四 我与我互为父子 接下来嫂子说的话让方木有些哭笑不得,这婆娘竟然是想给他介绍对象。 方木对此也比较理解,毕竟自己从外表上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虽然是个失忆人士,但气质、学识等等方面都要远超村里所有人,他们自然也看得出方木的出身至少相对他们而言,绝对非富即贵。 加之,方木现在帮村委会做事,还帮忙接见过市里的领导,与领导们相谈甚欢,朴素的村民们当然认为方木是个有本事的人,重新发达只是迟早的事情。 因此,方木在村里人的眼里无异于是一名潜在的钻石王老五,家里有未婚的女性都想帮忙推出去。 方木最终是谢绝了嫂子的好意,他已经是诅咒缠身,自顾不暇,他祸害过了安琴,没能改变任何事情,这辈子难道还要再祸害一个女人吗? “唉呀,你别害羞,老王家那妹子可俊了,哪哪都翘,我还找算命先生给姑娘看过面相,绝对旺夫。”嫂子还以为方木是怕羞,忙继续规劝。 方木稍稍沉默了一下,道:“不了嫂子,其实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和你还有丰田哥说一下了。” 方木的语气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笑面,但林家嫂子却感受到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平时能碎个不停的嘴巴这会儿也突然失灵,随后讪笑着点了点头,“……好,好。” 虽不知方木准备说些什么,可林家嫂子却隐隐猜测到,这个相处了有些时日的小老弟恐怕是想要走了。 当晚,林丰田外出赶集回来后,饭桌上,方木道出了自己即将离开的事情。 闻言,林丰田也没觉得意外,他从回来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临别酒桌的氛围,他先是沉默的吃了几口菜,然后才叹了口气说:“你终于想起来了?” 听到林丰田的话,方木一愣,“啊?” 方木此时的表情在林丰田看来是被揭穿的尴尬,他一副早已看穿所有事情的模样,嘬了一口酒,咂吧咂吧回味几下,说:“其实一个月前,执法者大队那边就有了你身世相关的消息了。” “找到,我的身世?”方木眉毛一跳,指着自己,十分难以置信。 他一个穿越者,在这个时代哪来的什么身世? 除非…… 方木只感觉四肢忽然一抽,冷意从肢体传导到大脑中,内心怦怦直跳,听着林丰田继续娓娓道来。 “阿水,其实你姓方,名叫方森,其实是故去的方蓬老战士家的独子是吧。”林丰田看着脸色变化的方木,摇摇头道,“我看过方蓬老战士的老相片了,和你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太像了。” 方木一边听,眉头紧皱不止,尴尬的手指狂捏裤子的布料。 还没穿越前被称为一世的话,那么他就是一世叫方木,和安琴结婚生子的就是二世,名叫房(方)林。 每穿越一次,名字就叠加一个木,而现在他刚好是第三世,叫方森没毛病。 方木很确定这是自己会想到的取名规律,他取名就是这么敷衍,他在一世当作家的时候就是业界出了名的取名废。 如此一来,他现在也知道,方蓬就是他下次穿越的自己。 之所以能确定方蓬是自己的第四世,那是因为他知道蓬这个字,其实就是四个木的同音通假字。 方木听着“方蓬”在战场上的丰功伟绩,心里直抽抽,一个中老年方木的形象在自己脑海中浮现,然后想象到他在战场上怒发冲冠,英勇杀敌的模样。 一想到自己竟然成为自己的儿子,方木也有些凌乱,这种事情简直匪夷所思。 不过,确实也挺合理的,这样一来就不怕自己下次穿越会是个黑户了,因为反向穿越的自己纵可以给曾经的自己留一个身份。 “很对不起你啊,阿水,老哥我是真的把你当亲弟弟看待了,是真舍不得你,也一直不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向你说这件事。”林丰田有些愧疚。 方木轻轻摇了摇头,其实就算不知道这事,他也会决定离开,不全是因为这个村里的人越来越把他当作自己人看待了,他担心自己这个被异神诅咒的存在会连累到他们,同时他还想继续踏上解除蟾神诅咒的旅途。 “对了,阿水,噢,应该叫你阿森了。”林丰田拍了拍方木的肩头,说道:“你既然要离开了,离开前去一趟执法者大队那边,你的父亲给你留下了一些东西。” 还有我的遗产?方木听后有些兴奋。 次日,告别了乡亲们,方木来到了镇里的执法者大队那里办了些手续,成功拿到了自己在这个时代的身份证户籍,还有“我”的遗产。 遗产是个有些生锈的绿皮铁盒子,打开后,里面只放了一封有些厚的信,剩下的都是些过去时代的纸币,现在不一定能换到几个钱,要到更远的未来,这些纸币才能发挥价值。 那些钱,方木就不打算要了,假装失忆期间,他做一点小活也有了一笔收益,不多,但足够他在路上使用了。 拆开信封,阅读那封信,看到字迹的那一刻,方木不由失笑了,那确实是他的字迹,生活在更久远时代的自己,在字迹方面并没有什么明显的长进。 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想你应该就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了,我要和你说的只有三件事情。 第一,“我们”身处在一个绝望的莫比乌斯环中,但我们都暂时没找到逃脱的办法。 第二,我们只能改变自己。 第三,祝福我们的并非只有一个。 并不是我不想写的更加详细,只是说的越多,就越容易涉及到我们以外的事物,这是会被禁止的。 我们的死亡会是我们另一个的开始,直到生命结束。 因此,我们都要活下去…… 很简短的一封信,方木却仿佛看到了骇人听闻的故事,坐在执法者大厅的椅子上不停流淌冷汗,吹进屋里的风,让冷汗加速蒸发,加快带走他生命的温度。 第一件事中的“我们”会什么特意加双引号,如果只是要单纯指处在不停时间段的“方木”,那么压根不需要特别加双引号,各个时间段的方木都能意识到这一点,除非,这里的“我们”涵盖了其他人……或者非人的东西。 第二件事,改变自己是什么意思? 第三件事,祝福我们的并非只有一个。异常神明的祝福也就是诅咒,这个还算清晰,但却最让人感到恐惧。 也就是说,不止一个异神正在关注自己,他就像个等待被车裂的犯人! 二百七十五 羊 另外的祝福,难道是来自那只螳螂怪兽? 方木脑海中闪过那道从没看清过模样却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身影,他的两度穿越最终都与它的攻击有关。 可是,方木总觉得那只螳螂怪兽又好像“太简单了”,至少相对于蟾神这种维度的异常神灵来说,它少了一种独特的气质。 尽管螳螂怪兽给他的感觉要比哝山山洞里的蟾蜍、蛙人要厉害很多,可如果要把螳螂怪兽进行一个分类的话,他大概会把螳螂怪兽也放进和它们同一个分类中。 螳螂怪兽更像是另一尊异常神灵的卷族、仆从之流,而那尊异神要远比蟾神的位格高上许多倍。 吸熘,咩…… 被身边的小羊舔了一口,那张傻不愣登的羊脸正好奇的看着方木,方木有些无奈的将小羊推开,然后又往角落里挤过去了一些。 此刻,他正与羊挤在同一辆货车上,车头那边已经腾不出位置了,事急从权,搭个顺风车也就不要讲究那么多了,勉强和羊挤一块也行。 不过奇怪的是,那只被推开的小羊,就好像没有感受到他的嫌弃一般,仍旧死皮赖脸的凑过来,似乎是喜欢上他了一样,而与之对比,它周围其它的羊却似是看到了恐怖的生物纷纷挤到货车边缘,站在尽量远离方木的位置上,瞪着它们这群生物奇特的矩形眼,恐惧并警惕的看着他。 都说动物的第六感要比生活的太过安逸的人类强太多,受到各种来路不明的异神“祝福”的方木理应受到动物们的畏惧,在方木看来,羊群的反应才是正常的,这只小羊才是反常的那个。 在西方传说中,羊是恶魔的动物,其中以山羊为首,要知道在他们各类流传的志怪典籍中,恶魔的形象多与山羊有关,譬如长着山羊角的恶魔,下半身为山羊腿的魔鬼等等,同时羊这种生物奇特的矩形眼童形状异于其它生物,盯着那双眼睛长了,人们会不自觉产生不安和诡异的感觉。 方木意识到这只小羊的怪异之处,于是一反刚才的态度,直接一把将其捞过,然后检查起这种不害怕它的小山羊。 小家伙以为方木在跟他玩,也很享受方木类似抚摸的拨弄它毛发的动作,愉悦的叫着,乖乖的依偎在方木的身上,任人施为。 在方木扳开小家伙后腿的一处毛发时,方木愣住了,随即脸上浮现出恶寒之色。 只见这只小羊的该处,竟然被人恶意的用刀刻上了一个类似蛆虫和各种牛马羊特征相互堆砌在一起的特殊符号,在那符号的皮肤之下隐隐有什么虫子之类的东西在蠕动繁殖。 “你也是被祝福缠身吗?”方木揉了揉这只听话亲人的小山羊的脑袋,随后默默回头看向坐在车头里的那些人,只是扫了一眼,方木的大脑就敏锐感应到了危险的信号,浑身的肌肉紧绷起来。 只见坐在车头里的人不知何时都回望向他,就连开车的司机也在时不时的通过后方镜看他,他们脸上都带着诡异的笑容,如果方木的眼神没出错的话,他好像是看见其中两个人的嘴里还有类似蜈蚣、蝎子之类的毒虫从他们嘴里露出了一节身体,还在活生生的动弹着。 见此诡异情景,方木顿时不由暗骂一声,他知道自己上错车了,不只是黑车那么简单,恐怕是准备要捣鼓什么邪门歪道的要命货车。 方木装作没有看见,不动声色的继续撸羊,心里却在暗暗盘算该如何逃离危险。 咩…… 一刹那间,在方木眼中,手中的小羊变成了一个浑身烂肉的羊骨头架子,面目狰狞,显然是他时不时能力失控的眼睛又在迫害他了。 方木嫌弃的将小山羊丢到一边去,视线看天,不敢再看天空以外的周围的事物,因为他知道在这个时候,那些事物定然又变成了他不想去认识的模样。 可那只小山羊真是太喜欢粘着方木了,它再一次自个凑近过来,羊头出现在他的视野中,这会儿小山羊的形象发生了更加扭曲的变异,只见它的脑袋像花一样绽放开来,“花瓣”上遍布尖牙,黑洞洞的花心吐露出两个蠕动摇摆的丑陋黑色大肉虫。 方木心中一紧,他知道在未来的某一时刻,这只小山羊就会变成这面目可憎的恐怖模样。 出于恐惧,方木将小山羊再次推了出去,眼睛不由看向前方,却见闪烁猩红之色的时空背景下,原本在周围惊恐战栗的羊群们变成了一群面目呆滞,身形句偻的类人生物,它们满嘴獠牙,弯腰驼背,四肢尤其是后腿极其健壮,根根青筋暴起。 它们都以小山羊变成的怪物为首,将方木视为一种食物之类的存在。 方木有种想要立马跳车逃跑的心情,可车主就像猜到了他的念头,忽然勐踩油门,就这样在没有护栏的山路中加速飞驰,方木真要是在这种情况下跳车,死亡是大概率,重伤是必然。 方木紧张的抓紧了货车两边的栏杆,身体在车辆大幅偏转的行驶中感受失重的刺激,不像他那样有能力抓住栏杆的羊群们惊慌失措的在货车上来回颠倒,碰撞,有几只不幸的山羊当场就撞折了腿,眼睛或被车上的尖锐物直接划烂,羊眼球勾连着韧带被拖了出来,惨烈血腥至极。 颠颠倒倒、兜兜转转不知持续了多久,方木早已被高速行驶和复杂的路况弄得双腿发软,头晕目眩,直到终于停车,他恶心的情况才没有进一步加重。 呕! 方木狂呕不止,在迷茫慌乱中,他听见车门打开,车上的人下车的声音,紧接着他就被一股巨力从车上拽了下来,然后被勐摔到了地上。 方木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被人一脚踩在背上,弓起来的腰身又被踩到了地面上,顿时发出痛苦的声音。 “这小子细皮嫩肉的,一副好皮囊,女神应该最喜欢这样的了。”方木听见正踩着他背部的那人怪笑说道。 旁边一人则说:“女神的食物不怕多,就怕少,这送上门来的家伙,正好用得上。” 生理在晕眩,但思绪却没有混乱的方木顿感不妙,他这是要被送给哪只异神当餐点了吗? 二百七十六 挟持 无力反抗的方木只能被这几人拖行,连同被驱赶的羊群来到了一口幽深的地穴之下。 等方木慢慢摆脱晕眩的控制,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他的身体虽然正在恢复力量,但这时候他不敢立马反击,对方人多,加之这里是人家的地盘,还需先观察一阵,所以方木选择示敌以弱,故作虚弱的开口问:“你们……是谁,想带我,去哪里?” “呵,醒啦?”那六人闻声,都嗤笑看向被他们当成死狗拖行的方木,其中之前那个坐副驾驶位上的平头男子用鄙夷的口吻说道,“一看你就是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书呆子,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种货色,如果不是女神最近就好你这一口,我早把你杀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又没得罪过你们。”方木一副不解的语气,但早已与异常事物接触过多年的他很清楚,与那些异常事物相处之人,脑子都不正常。 听到这个问题,他们像是听过了无数次一样有些不耐烦,那个正拽着他后领的高大胖子不屑的说:“女神喜欢,看你不顺眼,哪来这么多为什么,你怎么不问蚊子为什么要吸你的血?” “混蛋……”方木的叫骂引来了六人更大的耻笑,方木骂的越厉害,他们就越觉得他无力反抗。 方木骂的很克制,除了骂他们以外,并没有涉及他们口中的女神,他可不想挨刀。 方木凭借自己强大的视力,窥见这六人身上都挂着利刀,甚至其中六人为首的那个平头男的腰侧上还夹着一把手枪。 在这个监管手段有限的时代,手枪这种在后世市面上基本不可能流通的武器,在现在还是能轻易用钱搞到的。 看到那黑黝黝、冷冰冰的金属枪身,方木万万不敢轻易以身犯险,还是需要寻找逃跑的契机。 这六个不知身份的人,驱赶着山羊群往更黑暗的深处走,越往下越阴冷,这里还到处滴水,但方木看见在这地穴中滴落的水的颜色是红色的,就像血一样。 羊群们一直在发出不安的叫声,越往深处走,它们就越是难以驱赶,尽管羊这种生物十分愚笨,但它们仍有对死亡的恐惧和抗拒的本能,它们都想逃离此地,但是身后的那群人类在逼迫限制它们做出这样的行为,还在推动它们去赴死。 这六人神色冷漠,面无表情,他们似乎已经做过很多次这样的事,一副轻车熟路的作派,有羊不听话,他们就用赶羊鞭奋力抽打不听话的羊,挨了痛的羊惨叫一声后,只得乖乖跟上大部队的节奏。 羊群中在最前方带路的头羊,不是羊群中个头最大的那只,而正是在车上和方木有过多次亲昵举动的那只小山羊。 此刻,方木虽听见那只小山羊的叫声,可他却听出那小山羊的叫声已经与在车上时发出的声音完全不同了,那与其说是羊叫声,倒不如说是模彷出来的羊的叫声,那叫声之中还隐藏着别的声音,而那只有方木能够听见。 那只小山羊似乎在和洞里深处的某个东西交换讯息,就像是在持续互发定位一样。 那在和小山羊交流的某个东西定是这六人口中所说的女神,方木现在非常确定他不是遇到了某个失智的疯子团伙,女神不是他们臆想的存在,而是真实存在的。 感觉到自己在与危险越来越近,方木心里也是越发焦灼,他正在努力思考对策。 “该死,要是这时候,蟾神和她的卷族出现,和他们狗咬狗该多好。”方木异想天开,他一边隐藏自己的情绪,假装虚弱,一边偷眼观察四周,期间发现了散落在地上的一块锋利的尖锐石头,他趁这几人不注意,偷偷的捡了起来,藏在了口袋里。 “到了。”方木听见前方羊群的声音有了变化,他也很快随之穿越了隧道,到了一个很闷却也空旷的地下空间中,平头男这时露出兴奋的笑容。 那拖拽他的胖子这时手腕勐地发力,一下子就把一百二十来斤的方木扔飞到羊群之中,那羊群还十分敏锐的提前避开了,让方木直接与地面摔了个结结实实,浑身剧痛。 只听那胖子冷冰冰的道:“剩下自己和这群羊走。” 一边说着,胖子一边从自己腰间抽出了一把西瓜刀,银晃晃的刀面映射阵阵寒光,其余人也紧随其后掏出武器。 平头男拔枪,充满死亡气息的枪口对准了方木的身体,冷笑道:“别想耍什么花招,我们会盯着你,看到前面的地上的石门没有,我要你打开门后,和这些羊一起下去。” “你们怎么不一起?”方木咬牙道。 “呵,你和它们都是供品。”平头男睥睨,“感到光荣吧,作为进化之女,大地之母的养料!” “呵呵呵……”听到平头男的话,方木却也突然笑了,越笑越大声,越笑越猖狂。 “你特么笑什么!?”胖子听得恼火,愤怒的想上前爆锤方木。 然而本来一副虚弱模样的方木却突然爆发出了极快的速度,他并没有欺身上前,掏出口袋里的石头直接勐扎那死胖子一下,而是急退到那只领头小山羊身边,用口袋里藏好的那块锋利石头对准了小山羊的脖子,嘲讽道:“来啊,这只小山羊对你们来说应该相当重要吧,敢不敢赌一下这块石头有多锋利?在刚才一路走来的路上,我就已经把它磨得跟刚开刃的新刀一样锋利,我能一下子要了这小家伙的命!” 果然,这群人见状,立即就停止了准备暴起的动作,憋在了原地。 “你就算这么做,也逃脱不了。”平头男面色阴沉的说。 “那又如何,鱼死网破又不是我亏。”方木笑了,迅速拿捏了这群人的心理,“我不知道你们口中所说的女神是谁,但我想她对你们来说一定是又伟大又恐怖对吧?少了一个重要祭品,想必你们之中必有谁要派去送死对吧?” 闻言,平头男以外的五人都变了脸色。 方木嗤笑道:“看你们那副嘴脸,你们还真是好虔诚啊,连为你们女神献出性命的勇气和决心都没有,就你们这样也配得到什么祝福?狗杂碎们。” 方木仍在骂人,但这次却让他们内心破防了。 “如果你们想达成你们的目的,那么从现在起,听我一句话,跟我一起下了这下面,我走最前面,你们跟后,羊群排最后。”方木对六人命令道。 六人满眼怨毒和不甘,但还是只能照方木说的去办,略显惊恐忐忑的在羊群们的簇拥下,和方木一起走下了地下更深处的通道。 二百七十七 不同的选择 方木心中是不慌的,尽管在他眼前尽是万般扭曲魔幻的幻象,但他知道自己的性命不会中断于此,所以倒是不怕自己会就此终结,反观他眼前的这几只长着人样的畜牲和羊群们,此刻的它们在他的眼中,皆是异化扭曲、腐烂破碎的姿态。 方木已经预见了它们的死亡,且就在不遥远的未来,兴许就在这个地方,今天! 平头男他们走的很慢,为了能够时刻瞄准方木,他走一步,顿一步,目光冷冷的凝视着方木。 可时间一长,平头男却感到心里一阵发憷,在他眼中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方木有着一双诡异的眼睛,那是一种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眼睛,哪怕是冷漠和澹然都没有,类似一种黑色的空洞,里面什么都有,又好似什么都没有,在对方的眼睛深处好像隐藏着什么恐怖之物,就好像方木在看他们的同时,在他的眼童深处还有一双眼睛在时刻注视着他们。 被方木挟持在怀中的小山羊特别乖巧,它似乎知晓自己的处境,又似乎天真无知,方木手里的尖利石头已经扎破了它喉咙的表皮,它却感受不到痛苦一般,仍旧向方木表达着它对他的喜欢,小舌头舔舐着方木的脸颊,除此以外,身体一动不动,任由方木拿捏。 长久的沉默中,平头男先定不住心神,率先开口,沉声说道:“你根本不知道你现在的行为将会给你带来多大的麻烦。” “麻烦?”方木微微一笑,“身上虱子多不怕痒,相信我,我身上的麻烦太多了,不怕多这一个。 况且,你这群畜牲玩意儿也是挺有意思的,明明是你们先惹的我,现在却让我别自找麻烦,呵呵,不知道你们口中的女神嫌不嫌弃你们这些蠢货。” 听到方木一口畜牲,一口蠢货的辱骂,平头男身边的几人绷不住了,还想撸起袖子直接一扑而上,但方木稍稍用力一掐小山羊脖子上的伤口,小山羊顿时配合的发出惨烈的叫声,那些家伙又立马面色僵硬的停住了准备出手的动作。 “让我猜猜看吧,你们口中的‘女神’,恐怕喜欢吃所有的生物吧,什么都不忌口,包括你们这样的信众,对吗?”方木小心留意着脚下的台阶,一边猜测到,“不然,你们怎么只敢让像我和这群羊这样的祭品自己下去,而不是一路送我们下去呢。” 六人不说话了,脸色阴沉如水。 看到他们的表情,方木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冷笑道:“真是没脑子,相信这么个玩意儿。” “你特么在说什么!?”胖子又惊又怒,眼里的惊恐和狂热难以掩饰,怒道,“你根本不了解女神是什么样的存在,她能带来财富,能带来永生!你们这种垃圾,怎能明白!?” “我为什么要明白你们畜牲在想些什么?”方木表情平静的讽刺了一句,心里却在想那个被称作是进化之女,大地之母的女神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同事,方木也在暗暗拿进化之女和蟾神作比较,这两个存在孰强孰弱,他要是同时惹毛了这两个,能否以毒攻毒? 只要不是雪上加霜就好…… 呵呵呵…… 就在方木心头想着有关地下深处那个女神的事情时,一声声脆如银铃的笑声从地下传来,余音绕梁,好似一位分身无数,却又看不见人影的曼妙女郎贴在他们耳边吐气如兰。 方木看见对他虎视眈眈的六人瞬间面露惊恐,可他们的恐惧之色还未达到顶峰,他们的目光就又立马变得呆滞、迷失,鼻孔放大,面露猥琐的痴笑,仿佛是看见了某个绝世妖艳的美女正在勾引他们。 而不同的是,方木却听见了这阵笑声中其它的声音,那是寻常人类听不见的声音,那个发出笑声的“女人”在用无法理解的语言说话,虽听不懂,可方木却听出了饥荒难民看见食物般的兴奋情绪。 方木心中恶寒,也当机立断的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时机,突然向前丢出小山羊,一个箭步上前,一脚勾倒了平头男,再用力一撞,把色欲熏心而双脚无力胖子直接撞倒,随后逆流而上挤入羊群,一边往下推倒羊群,一边往回跑。 在阶梯上被推倒的羊群们发出一声声咩叫,变成了“滚筒”,将平头男等人再次往阶梯下推动。 被绊倒摔痛后不久的平头男很快从刚才那阵笑声中的“魔力”苏醒过来,看到逃走的方木,立即惊怒的朝方木连开数枪,可他不像方木拥有过人的视力,照明的手电也因刚才的摔倒从手中脱落,滚到了阶梯最底下,黑暗中,他根本无法清除捕捉方木的存在,所有子弹都快打空了也愣是没打中对方一枪。 他们想追,可跌倒滚落的羊群成为了他们唯一的阻碍,也成了逼他们主动扑向“女神”进食场所的滚石。 “不!” 方木听见底下传来一阵惨叫,他回头看了眼,顿时一阵心惊肉跳,只见那群羊似乎受到了那些笑声的影响开始发狂了,竟开始咬人,那只受到诡异符号标记的小山羊头部发生了异变,正如他在车上看到过的景象那样,头部裂开成了一朵血肉之花,包住了那胖子的人头疯狂啃食。 见此一幕,方木也有些腿软,索性不再回看,用尽全力往回跑,直到跑回地面,远离了那口隐藏在树林中的地穴。 方木幸运的在树林中找到了平头男他们隐藏在树林中的载羊货车,干脆的躲进了车里,然后锁好了门窗,坐在驾驶位上大口喘气,休息。 “这世界太特么危险了。”方木苦笑自语,似乎自从第一次接触异常之后,他好像就开始和本来观察不到的世界阴影有了缘分,无论做什么都能够感受到它们的存在。 看得出来平头男那伙人并不怎么谨慎,又或者说早对这个地界熟悉万分,他们把货车停在这里后,竟然连车钥匙都没拔,完全不怕有人趁他们不在的时候把车开走。 “无所谓,它接下来就是我的了。”方木擦了擦汗,从车上翻到了几包饼干和两瓶水,简单吃喝后,再次发车上路。 车开到一个分叉口,因为附近没有车,他稍稍停了下来。 左边可以开往桂南地区,右边则可以开往北方。 方木稍稍思索,向右打了方向盘。 就去燕平市,第二世和妻子安琴搬去的城市,保姆的故乡,一个和桂南相距两千五百多公里却同样有蟾神信仰的地方。 或许,这次可以在那里有什么发现和收获。 二百七十八 讨教 七十年代的燕平市相比二十年后要更加有烟火气,百废待兴,每个人都觉得生活有盼头,做什么事眼里都带着光,一切都是欣欣向荣的姿态。 比三、四十年后的社会风气好多了,至少走在狭窄的小巷、污水乱排的街道上的都是追求生活的人,后世的灯红酒绿、高楼大厦下全是失去灵魂、欲望驱使的行尸走肉。 纵然在方木诡异的视角中,这座城市里的人都是腐烂多变的人,可他觉得,他们都比自己更有生气,这让他觉着喜欢和高兴。 要了解一个地方的文化,越往城市发展的中心去,文化程度的就越“低”,但在这个时代……是反着来的。 方木把开来的车遗弃到郊区的树林里后,徒步进城,一路走到市中心,休整一晚后再动身。 “大爷,请问您知道在哪里能找到王峥老师吗?”方木稍微拾掇了一下自己,把头发输得油亮柔顺,尽管衣服不算漂亮,甚至有些破,但总体看上去却是精神的,他说话时挺胸抬头,声音洪亮,还刻意用了类似播音腔的调调朝在燕平大学大门站岗的门卫大爷喊道。 方木表演的很有这个时代的特色,再加上他的相貌本就不怎么显老,稍稍打扮打扮,就更像是这个时代的积极青年。 大爷只是看了方木一眼,就觉得此人很精神,很安全,但还是出于职业操守问了一句:“干什么的?” “我对马学有几个不懂之处,听闻王峥老师对这方面极为在行,特来向他请教!”方木两眼炯炯有神。 大爷点点头,显然像方木这样的人挺常见,招招手道:“过来登记一下。” “好嘞!”方木大声喊道,后面跟上。 登记完后,大爷看了眼方木填的名字,念了出来:“方森……” “我在!” “……不用这么大声,我不聋。”大爷终于还是对方木的表演厌倦了,觉得有些蛋疼,赶紧打发了说,“你来的正是时候,今天王老师刚好从外面给工农兄弟授课回来,现在应该在办公室备课,你在路上随便找个学生问问,很容易就找到人了。” 方木这会儿才放下了拙劣的演技,轻笑道:“谢谢。”紧接着就走进了校内。 路上一番打听,方木没打听到具体的路,但碰到了一群“志同道合”的学生,有些茫然的被这群热情的学生一起簇拥着,结伴前往王峥的办公室。 王峥的办公室确实很显眼,就在离篮球场最近的那栋教学楼下的一楼最右手边那间。 刚到时,都不用方木他们敲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迎面而来的是个二十出头、面相敦厚的年轻女性。 方木觉得有些恍忽,盯着这刚从办公室里出来的对方看得久了一会儿,女孩大概是没想到有个相貌俊朗的男人竟然这般注意自己,顿时红着脸跑开了,连熟人的招呼都顾不上回应。 “小王又抽空来给你爸爸送饭呢,嘿。” “小王有空去趟书记那里,她有事找你!” …… 众人看到女孩羞赧慌乱的跑开,一个个都在偷乐打趣。 方木却暗暗摇头,心里有些好笑的想到:二十年多年前的王妈竟然也是这么青涩天真,真不知道后面是怎么能变成那副大大咧咧的模样的。 刚才那位面相敦厚的姑娘正是方木第二世定居燕平市时聘请的保姆,只不过是年轻版的,还没完全成长为他熟悉的那个大妈。 而他今天要找的王峥,正是王妈曾在燕平大学任职,主教哲学的父亲。 能成为她父亲的女儿,估计是王妈这辈子最让她觉得光荣和庆幸的事情,她闲暇和安琴聊天时就常说起她父亲的事情,总说的眉飞色舞,可她又总可惜自己父亲死得太早,不然她们家就算她没什么出息,她的子女也能在她父亲的教导下出人头地。 今日,穿越时空的方木,可算是有机会见识见识王妈口中的父亲了。 王峥就坐在办公室的角落位置,和方木的打扮差不多一样,穿得穷,但相貌很精神,带着一副眼镜,外貌瘦瘦的,文质彬彬的,和王妈的气质完全不搭边,甚至没有一分相似的。 和方木同来的学生们争抢着和王峥搭话询问,对学识求知若渴,把满脸无辜的方木挤到墙边。 方木有些无奈,但选择默默站在墙壁,直到上课铃响,学生们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办公室。 等到所有学生和准备要上课的老师都走了,办公室刚好只剩下方木和王峥二人。 王峥也终于注意到了方木,他有些惊疑:“欸,这位……” 对于方木,他似乎有些不确定对方的年龄。 “我不是学生。”方木立马上前,微笑着介绍自己,“我叫方森,我的父亲曾是一名光荣牺牲的战士,我对马学很好奇,一直有些不懂的地方,现在来到燕平,正好听闻别人说您很精通,特意过来请教一下。” 王峥恍然大悟,听完方木的身份后,眼神变得越发温和和善了,耐心的说:“精通不敢当,但有什么想问的,你就问吧。” 方木立马向对方讨教,王峥对答如流。 王峥慢慢注意到方木提的问题有些深度,很多都不是一般学生会问的表面问题,而是更进一步思考得出的问题,好些问题他都得好好想想才能给出答复,再看方木时,他的眼里已经多了几分异彩。 不过,很快王峥又慢慢发现方木的提问越来越古怪,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反常,渐渐触及到了“雷区”,连他都被吓得慌张连连向方木发出噤声的手势,然后左顾右盼,确认四周有没有人。 王峥不是傻子,他这会儿也看出来方木这人不仅心里有事,而且是来找事的。 他压低声音,沉声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找我究竟想问什么?” “其实也就是几个简单的问题。”方木目光诧异的看着王峥,他眼睛的能力又一次失控了,他看见王峥的死状竟是“非正常死亡”。 这个“非正常”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而是专指死于特殊异常因素。 此刻脸色不善的王峥还不知道,他不久就将死于非命,死时满身毒疮脓包,浑身浮肿,舌头吐的长长的,能一直从口中垂落到地面上,就像一只被人恶意玩弄死的蟾蜍一样。 二百七十九 夜游注 吱呀! 王峥推开了一扇隐藏在燕平大学图书馆某座书架背后的暗门,他打开手中的手电筒后,脸色阴沉的看向方木,“跟我来吧。” 方木紧随其后。 等方木也进入密道,王峥轻车熟路的往右手边的墙壁轻轻一拍,他们身后打开的暗门又随机关自动闭拢起来。 “想不到这还有个密道。”方木倍感意外,燕平大学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加不同寻常。 王峥斜了他一眼,平静说道:“以前战争时期,这里是个特务机构的秘密据点,后来战争结束了,就没人知道这里了。”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方木好奇。 “在担任大学的老师之前,我曾在这里当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图书管理员,也是在一次打扫时无意间找到了学校的建筑设计图。不谦虚的说,我对空间几何方面比较有天赋,我敏感的发觉图书馆这边的数据有点奇怪,来了兴致,稍稍丈量,我就发现了这里的隐藏密道。”王峥嘴角微翘,下巴上扬。 方木看得出来,王老师当时发现密道时的心情确实颇为得意,情绪延续至今。 “所以,你没有打算把在这里的发现告上去?”方木意味深长的说道,“你要知道,总有一天,这里要是被人发现了,你可就很难洗清罪名了。” 王峥的呼吸变得沉重了一些,沉默了几秒才沙哑开口:“如果要隐藏什么东西的话,这里是绝佳的隐藏地点。” 他回头看了眼方木,“现在外面的人大多已经疯了,在不理解真正的科学之前,就盲目的追求‘科学先进’、‘社会发展’,然后全盘否定一切历史,极端的什么都要一刀砍死。如果没有和我一样的人坚持守住岁月的痕迹,那些过去的文物、文化就都没有了,我不想等人们觉醒的时候对此悔恨莫及。 你看,这不就等到像你这样的人来了吗,你想知道燕平这片土地上过去的历史。” 闻言,方木神色变得复杂起来,他要寻觅的可不是普通的历史和文化,那是糟粕中的糟粕,禁忌中的禁忌,可以的话,他也不希望有人会像他这样去寻觅禁忌的知识。 当方木告诉王峥他真正的来意时,王峥表现得非常震惊,甚至一度怀疑方木是不是那边派来钓鱼的,可通过和方木的交流并仔细观察了方木的言行举止后,却又感觉对方不应该会是那边的人,这个打扮看似乖巧的“学者”,其实和他一样都有一颗“叛逆”的内心。 两人有些相似,但这不是王峥愿意冒着风险带方木去他“秘密基地”的理由。 最主要的是,王峥在方木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气质,温和假象的背后是疯狂和凶险,对方看似总是从容不迫,但提的每个问题都是步步紧逼,急促迫切的想要找到答桉。 王峥不知道方木在追寻什么答桉,可他想那一定是和对方生命挂钩且相当危险的东西。 走过一段相当幽深的台阶后,二人来到了一座密室,王峥掏出火柴,把四周的油灯都点上后,密室的全貌也随着光芒笼罩展现出来。 古籍、文物等被外界视为禁品的东西都摆在这里,方木站在其中一个书架前,发现上面竟然还有一些王峥自己写的手稿。 他拿下一份随意翻来看看,又很快放了回去,这都是一些不适合现在发表出去的文章。 “你要找什么就自己找吧,不过不能待太久,最多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王峥对方木认真说道,“我要是消失的太久,外面的人该起疑了。” “我懂。”方木点首,在密室的每一个书架上认真寻找,王峥拉开一张椅子,在书桌前坐了下来,拿起桌上摊开的未合拢的书本续看,时不时的抬头看一下方木那边的动静。 得益于王峥对书籍做好了分类,方木要找有关于当地民俗、信仰文化等方面的书籍时变得非常简单,他从书架上拿下了所有自己想找的书籍,然后抱着快半米高的书来到王峥旁边坐下,接着煤油灯的灯光开始翻书。 王峥扫了眼方木拿下来的那些书,有些诧异,但没有过问,只是提了一个意见:“你如果是对神秘学感兴趣的话,我推荐你可以看下倒数第二排书架第三行最左侧附近,一本叫‘夜游注’的书。” 方木一愣,当即感谢一声,然后又跑去拿书。 拿到那本《夜游注》,方木随手翻了几页,发现这是一份译稿并不是原本,翻译原本的人自称叫“叶公”,也是距今好几百年前的古人了。 《夜游注》的原作者不明,据说是一位游方道人根据自己的见闻所写,主要是收录了一些世界各地的神奇事物,性质有些像《山海经》的海内经,只不过内容方面要更加离经叛道、鬼祟神秘一些。 这本书可能寄存了某种神秘力量,方木触碰到它时,只觉得一股冷意从触碰书本的指尖传来,当沉浸下来看时,所有感官仿佛都被冰冻得麻木了一半。 方木一页一页的翻看,开篇记录的第一个异常事物就让方木为之胆寒。 赵女,自称赵氏,不知其名,其貌见者分人而异,总归容貌昳丽、倾国倾城,喜食万物,热衷以人为食,非人,实为暴食之怪,有传是进化之女、大地之母。 “进化之女、大地之母……”方木想起了前几日那一伙不明团体口中所说的“女神”,当他看到书本在介绍“赵女”这一异常事物时描摹的一个特殊符号,他就立马想起了那只小山羊身上的诡异符文。 他确认了,这个赵女就是那位“女神”。 “这本书……是真货。”方木心凉了半截,他看了眼书的厚度,忽然感到无比绝望。 三分之一本新华字典厚……这个世界到底还隐藏了多少可怕的秘密。 方木继续往后翻阅,认识了一个又一个异常事物。 东海交人、人鼠、姑获鸟、蛆人、黄沙神…… 里面有的事物方木认识,在别的地方看到过,有的不认识,但却发现那些“东西”竟然在人类社会都有出没过的影子。 “找到了!”方木翻书翻的浑身冰冷,哈出了一口寒气,在翻到下一页时终于眼前一亮。 蛙神,气象之神,丰收神,民间多参拜祈福风调雨顺,年年丰收,实则与蟾神为一体两面…… 蟾神,睡神,暗神,财富神,求子神,居于西南群山之下,深渊水宫,与蛙神共体…… 方木如饥似渴的汲取着上面的文字知识,希望能找出更多有关她们的事情,若能找到摆脱她们祝福的方法就最好了。 “受到蟾蛙神祝福的人,需每日以自身之物供奉参拜,世间蟾蛙将以蟾蛙使者监督祝福之人,未按时供奉参拜者将承受蟾蛙怒火……”方木心中默读着,忽然感觉又一双眼睛出现在了他的视野范围内。 目光一撇,方木这才发现王峥竟然不知何时已经把脸凑近过来,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方木。 “王……王老师,你在看什么?”方木远离了对方一些,干笑道。 王峥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注视着方木异样的表情,说:“你在找有关蛙神的事情是吗?” “……是的。”方木没有否认。 王峥若有所思,“有关蛙神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有这本书里没有的,你想听吗?” “请说。”方木点点头。 王峥说道:“传说中,蛙神的本体自镇星而来,而后分化两体,象征欲望的一面居于深渊之所,唤蟾神,另一面则游走于梦幻之间,唤蛙神。由于蟾神和蛙神共为一体,所以其实向蛙神祈福的时候,同时也是在向蟾神参拜,同理,供奉蟾神的时候,实际也在向蛙神求祝福。” 闻言,方木顿时面目僵硬,难怪他上一世明明远离了蟾神,远离了水灾常发地区,自己最终还是没能逃过大水,原来自己惹怒了蟾神的时候,也就同时惹怒了蛙神。 二十年后,那场席卷燕平市的大水天气……其实是他招来的?方木内心沉重。 “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出一个‘祝福之人’,这个祝福之人因为受到蟾蛙神的关注,所以祝福之人向它们祈福的声音更容易被它们听见,也就更容易被实现。”王峥看向方木的眼神逐渐变得有些古怪,那种眼神,方木曾在上一世的文雅屯老村长那里看到过,有种尊敬的情绪,但又有贪婪的欲望。 王峥虚着眼说:“因此‘祝福之人’被我们称为神使,到一年一度的参拜仪式上,我们会将神使推上祭坛做主持,由他来做我们的代表向蟾蛙神祈愿。几乎只要是神使愿意,几乎什么愿望都可以实现,哪怕是处女生子这样诡异的事情也可以做到。” 说到这里,王峥突然露出了一个有些诡异的笑容,“方森,你这么关注蟾蛙神的祝福,是有什么原因吗?” 听到对方的话,方木也咧开一个假笑,“实现愿望这种好事情,我也想啊,真希望能遇上一个,不知道王老师知不知道怎么分辨一个人有没有受到蟾蛙神的祝福呢?” “受到蟾蛙神祝福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容易受到蟾蛙一类生物的卷顾,他们常出现的地方都会有那些蟾蛙出没。”王峥笑道。 方木沉默下来,难怪自己在上一世的时候,他居住的每个地方附近的菜市场上,总会莫名巧妙的多了很多卖蟾蛙的,然后直接导致市面上的蟾蛙价格一跌再跌,感情好这也是他送来的。 呱…… 方木浑身肌肉一紧,在与王峥对视中,他听见了一声蛙鸣惊响,而那声音来源就在方木身后。 方木回头一看,这才震惊发现,不知何时密室里钻出来了一只浑身满是疙瘩凸起的蟾蜍,那蟾蜍极具人性化的双眼还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呵呵……这怎么会有蟾蜍呢?”方木干笑问。 王峥:“我也不知道啊,呵呵。” 方木沉默下来,随后起身,拿着这本《夜游注》说道:“这本书我想借一段时间。”他暗暗摸向了自己腰间,他裤腰上早就提前夹了一把扳手,已经做好了随时把人敲晕然后把书抢走的想法。 只要王峥不答应,他会毫不犹豫的掏扳手往他人脑袋上砸下去。 “当然可以。”没想到的是王峥竟然会这么爽快的答应下来,随后起身说,“正好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该出去了。” 方木不知道王峥此刻在想些什么,但还是感谢了对方一番。 离开密室回到燕平大学图书馆,在王峥的带领下,两人顺利离开了学校。 “方森,今晚住哪?”王峥突然变得热情好客起来,出校门后并没有打算立即放方木走。 方木十分警惕,谎称,“不了,我在这边已经有住处了。” “要不要我送你。” “大哥,你特么连车都没有,你怎么送?”方木感到一阵恶寒,莫不是这位王老师想要步行相送?这可是热恋情侣才会干的事情啊。 王峥:“没事,我不怕麻烦。” “谢谢,我怕,所以不用了。”方木直接拒绝了王峥的提议。 王峥有些遗憾,但贼心不死,“你住哪?” 方木当然不可能告诉对方自己住哪,他直接随口报了一个来燕平大学路上看到的某个旅馆,以及房号,王峥似乎真的听信了,还表示自己有空的话会过来拜访的。 方木表面热烈欢迎,心里却在琢磨着要不要趁今天天黑直接离开燕平市。 花了好一番口舌推诿,方木这才终于找到机会摆脱了王峥的纠缠。 他想,王峥多半是猜到自己就是祝福之人,并且非常肯定那些祝福之人许愿成真传言都是真的,然后对方或许是想利用他来达成某个愿望。 方木可不觉得那些许愿是没有代价的,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可以吃,尤其是在蟾神这些异神手中。 二百八十 门主的祝福 回到投宿的旅店房间,方木坐在床头继续翻看《夜游注》,没有了王峥在旁打扰,他也能看得更加专注投入一些。 尽管有关蟾蛙神的部分他已经阅读完了,但方木却忍不住好奇的想继续看下去。 书中记载的内容让人惶惶不安,这明明只是一份译稿,但上面的文字却仍有一股怪异的魔力,阅读之人如中催眠术一般,不可思议的沉溺其中,仿佛能将每一个文字都深深烙印在脑海里,它似乎在慢慢改变一个人的行为模式。 方木感觉自己的灵魂在被一股看不见的黑暗与未知所淹没,他的意识正在掉入一个充满疯狂和恐惧的世界之中。 书中描述的怪物与异神似乎已经跃然纸上,现在与他站在同一个维度之中。他的理智在随着阅读慢慢消磨,他的神经也随之越发紧绷,恐惧在分秒加深。 倏与忽,南海与北海之帝,时与空之神,误杀中央之帝浑沌后,二者心中有愧,神有间隙,浑沌身死外泄而出之混沌浊气因能趁虚而入,使二者混乱疯狂,纠缠一体,化为门主,超越万物,万物归一,支配时空,居于终极深渊。 门主,时空之主,万物归一者,超越万物之主,居于终极深渊,她在无限宇宙中留下了打开宇宙终极奥秘的钥匙,得到钥匙的有缘者将有资格踏入终极深渊,与门主共享无上智慧,无上神格,成为超越超脱的存在。 “门主……超越万物之主……”方木喃喃念叨着,眼前的景象发生诡异的变化,手中的书本在慢慢分解,耳边似乎还传来了阵阵诡异莫名的音乐之声。 那是种不知名的乐器所发出来的声音,动听悦耳却令人倍感不适,深入灵魂却也在消磨灵魂,这不是人间该有的音乐,更不是人类有福享受的声音。 当方木发现手中的《夜游注》彻底消失之后,他也勐地从沉浸式阅读的状态中恢复过来,顿时感受到一股彻骨的寒意侵蚀了全身,他浑身僵硬的难以动弹,只是一个想要做出起身的动作,却发现自己根本完全做不了,身体还一个失衡,跌倒一旁。 他倒下的地方不算柔软却也算不得坚硬,入眼可见的地面是耀眼的白光道路。 “好熟悉。”方木看着眼前的景象,熟悉而又陌生,而后那被自己遗忘在脑海深处角落里的记忆慢慢浮现,他终于回忆起来自己曾多次来到过这里,可又在离开这里之后因过分恐惧而自我屏蔽了那些记忆。 方木听见了,那阵阵削骨噬魂的音乐就在前方,那扇伟岸的大门之内。 “这便是终极深渊的入口,前面就是终极深渊之门?”方木呼吸沉重,眼睛变得通红,恐惧与兴奋杂糅在一起,他一时间分不清自己内心真正的情绪。 意识到自己所处的地方之后,方木又不禁疑惑起来,他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地方,为什么能来到这个地方? 他很快想起了自己曾使用过超越万物之主前身,倏与忽二神的神器,那把钉子和锤子,他还用钉子锤子在自己身上重开了耳窍和眼窍。 “闻之所闻,见之所见……我此刻听见的是门主的听见的声音,看见的是门主能够看见的事物,我正与她共享感官。”方木终于明悟,同时他也终于能够把下一世自己留给他的“遗书”内容联系上。 我的身上不止一个祝福,意思指的就是,我同时还在被这疯掉的时空之神关注着。 正这么想着,方木感觉周围的环境凭空裂开了数道裂痕,那些裂痕渐渐勾勒出眼皮闭合的眼睛形状,那些眼睛慢慢打开,一颗颗灵活转动的眼球死死盯住了他。 “门主。”方木脸色惨白,看到渐渐显露扭曲畸变身形的时空之主,只感觉恐惧要再次淹没了意识。 只听一声声诡异的高频振翅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方木迅速环视,果然看见了一道道巨大的螳螂身影,只是它们这次再出现时,有了那些巨大眼睛的衬托,它们显得是那样渺小和忠诚。 方木听见了那群眼睛发出了一个声音,紧接着那群看不清真貌的螳螂们便悍然跳出,齐齐挥舞手刃噼向了他。 方木发出一声惨叫,闭眼向右一滚,便感觉到强烈的失重感,整个人跌下了深渊一般,心季直梗咽喉。 噗通! 只听跌落声响起,方木背部着地,摇摆的四肢渐渐感受到了地心引力和地面的触感,这才慢慢恢复冷静,重新睁开眼睛。 黑暗虚空、白光大道、终极之门、无穷无尽的眼睛……全都消失了,他看到的只有平凡的旅店房间环境,还有一个从床上下跌落下来,浑身被冷汗浸泡的狼狈的自己。 方木粗重的喘息着,抹了一把冷汗从地上爬起,起身时看到床被的模样却又是童孔紧缩。 床褥被利刃划开,刻下了一个奇怪神秘的未知符号,不知为何,明明从未见过,可方木却还是一眼认出这个符号代表的意义,那就是堕落疯狂的时空之主。 “这难道是我做的吗?”方木不敢置信,他疯狂摇头想要否认,他的理智在迅速运作,这不可能是他做的……因为根本做不到,要能如此利落干脆的在这两米二的大床上刻画一个这样大的符号,他必须得拥有一把至少超过他手臂长的兵刃,可他随身并没有携带这样的刀具。 方木怀抱住颤颤巍巍的自己,想到了那些对他群起而攻之的螳螂…… 是那些螳螂做的,一定是的! 方木不敢深思,他冲入浴室,打开花洒,连衣服都没脱,就站在花洒喷出的水流之下,被水浇灌,想象自己是一株没有意志的小草。 感受着水温从冰冷转到温热,他失控的情绪、错乱的感官也在慢慢调回平衡。 “门主和发生在我身上的时空穿越、时空循环定然有关。”方木一边解开自己被水浸透变得沉重的衣服,将它们丢到浴室外,一边冷静的思考到,“那些在我每一世最后都会出现,然后挥刀噼死我的螳螂是门主的卷族或仆从,它们会对我动手应该是受到了门主的旨意。” 方木扶着墙壁,低头看着钻入漩涡的流水,自言自语道:“这就是门主对我的祝福。” 二百八十一 火气 解开了一个谜题,方木没有喜悦,只有担忧和恐惧。 人与人之间尚有能力层次、长幼尊卑之分,异神与异神之间想必也是如此。 不论是蛙神蟾神,还是素未谋面的进化之女,她们的存在与居住在终极深渊之所的超越万物之主相比,都是那样的渺小。蟾蛙神与超越万物之主的差距,就好比方木之于蟾蛙神的差距,可能那份差距比他想象的要更多。 哪怕现在沐浴在阳光之下,方木的脑海中依旧不停的重复再现超越万物之主的模样,他甚至能隐隐感觉到自己和对方的某种感应,那位无法直视其全貌的存在想必此刻正从某个时空的角落关注着自己,他像一个画笔下的小人,任由超越万物之主描绘。 啰啰啰……呱呱呱…… 关水,洗完一个热水澡后的,方木用毛巾擦拭头发,头发还没擦到一半突然听见排水口处传来一阵异样的叫声,都不用仔细听,他立即就猜到那是蟾蛙的声音。 那些蟾蛙就在排水管道之下,也许就在排水口处。 方木略微僵木的回头,低眉看去,只见地板上那潮湿阴暗的排水孔洞中此刻多了几个硕大的肉眼,那些肉眼的主人发出阵阵怪叫,不停的上顶覆盖在排水口上的槽片,槽片发出阵阵金属鸣响。 “这特么也能跟来?”方木脸色一沉,他现在能清晰感觉到自从他阅读了《夜游注》之后,似乎冥冥之间和异常事物之间的联系变得更强了,这也迫使他身上的“祝福”都得到了增幅一般,蟾神的祝福变本加厉的影响着自己。 原本还只是远远的观察自己,在自己周围布置若有若无的诡异迹象,现在是几乎想直接怼脸了,这些蟾蜍像是受到了上将指令的士兵,已经开始正面出击了! “妈的!”方木见此情景,恐惧之余也起了愤怒的情绪,他踏进沐浴隔间,拿下花洒,故意将热水器的温度调到最高,拿起花洒喷头就对准排水口勐攻,“泥人也有三分火气,蟾神蛙神欺负我就算了,你们这群臭蛤蟆也敢跳脸,看我不把你们全部烫死!” 事实证明,此刻淤积在酒店房间排水槽里的蟾蛙都只是普通野兽,远不是在哝山看到的那些变异蟾蜍可比,在滚烫热水的浇灌下,它们根本无力抵抗,发出阵阵惨叫,没一会儿就烫肿了,它们有的没死,还盯着变形的眼球死死盯着他,可它们烫肿的身体却堵死了排水口,在它们之下的蟾蛙们再也难直接从排水口顶出去。 做完这一切,方木擦了擦额头冷汗,别看他刚才有多么英勇威武,实际上他也害怕自己这么做会更进一步触怒蟾神,然后蟾神的祝福又得到进一步的强化,出现在他身边的诡异现象会越来越多。 避免夜长梦多,方木换好了衣服就去旅店柜台退房,走时带上了那本《夜游注》。 也许是不想让人看见难以遮掩自己焦灼、惊恐神色的自己,方木刻意拐进了人少的街巷,脚步匆匆。 方木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跟踪自己,他不知道那究竟是人,还是伪装成人类的蛙人,但总归都是对他不怀好意。 “方森。” 正当方木拐入一个阴暗小巷,低头赶路的时候,却忽然看见一双老旧的平底帆布鞋闯入视野,前方的声音是那样的熟悉。 方木缓缓抬头,视线逐渐聚焦在那张温文儒雅的面容上,他勉强咧嘴,“呵,这不是王峥老师嘛,真巧啊,竟然能在这里碰上你。” “是啊,真是太巧了。”王峥笑道。 “我不信呐,你是在跟踪我,对吗?”方木深吸一口气,还是决定和对方摊牌。 闻言,王峥也不装了,微微压低了眼皮,说道:“是啊……我思考了一整夜以后,终于还是在刚刚下定了决心。” “你想怎么做,要杀我吗?”方木戒备的看着对方。 王峥一步一步逼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不……那太浪费了,我不会这么做的,我其实还有个更好的想法,我想请你帮我。” “你是想让我帮你向蟾神蛙神祈福对吧?”方木立马戳穿了王峥的内心,“看来你昨天说的都是真的了,你想找一个被蟾蛙神祝福的人,让他帮你向她们许愿,达成心愿。” 王峥面上兴奋,他张开双手像是想要拥抱方木,又像是准备扑倒方木,张牙舞爪的动作让他看起来更诡异的厉害,“难道你就不想吗?只是向神灵许愿,就有大概率真的实现愿望,这是心想事成,无所不能啊!” 方木退后的速度没王峥前进的速度快,他不仅没能立马和对方拉开距离,反而被对方迅速贴近,还被抓住了肩膀。 方木仍在拒绝:“我不相信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实现愿望这种事情想必是要付出代价的。” “你说得对。”王峥笑了,那张儒雅斯文的面庞上浮现出笑眯眯的表情,在暗澹的光影下,笑容变得诡异且狰狞,“所以你只要好好的牺牲自己,为所有人达成心愿就好了。” 话音刚落,王峥那看似瘦弱的身体却突然爆发出了强大的力量,几乎一瞬间就将方木推到了墙壁上,脸上笑容的弧度越发畸形,“听话,乖乖的帮我实现心愿,我就立马放你走。” “不可能!”方木誓死抵抗,想要挣扎,却感到抓住自己上臂的王铮突然变得更加用力,一下子就把他抱到了半空中,“我凭什么坐这种事,别太自负了,王八蛋!” 方木只能踢出一脚,并重重踢在了王铮的肚子上,“放开我!” 这一脚十分沉重,且是往要命的地方踢,方木还以为王峥是某种终结者或者强化人,但这脚下去顿时让王峥没有力气重新起来。 呱呱呱…… 密集的蟾蛙叫声不合时宜的在四周响起,方木环视四面,立即出了一声冷汗,他发现在那些阴暗和意想不到的角落里,一只、两只……甚至几百只蟾蜍都出现了,它们死死的盯着方木,将他完全包围。 “看呐,这些蛙神大人的使者正在催促你赶紧完成仪式。”王峥一边吃痛的嘶叫,一边捂着他仿佛要被踹坏的腰部上,“供奉和祈福是必不可少的!” “你特么自己去!”方木一脚踹飞了王峥,硬生生用王峥踢开了一条血路,然后踩着王峥跳出了蟾蛙们的包围圈,逃之夭夭。 然而还不等王峥说些什么,突然感觉身体剧痛,往刺痛的部位看去,只见是那群不知何时贴近过来的蟾蜍们竟然咬住了他。 王铮还想爬起身来追,可腿刚摆脱弯曲,自己整个人就再也撑不住力气,摔得遍体鳞伤。 而这些受到异常因素影响的蟾蜍们显然不再是普通的凡兽,它们具备更加恐怖和未知的毒性。 蟾蜍的毒迅速侵蚀了王峥的身体,王峥只感觉身体又冷又痛,他感觉浑身都在抽痛,有什么虫子在他身体内运动。 他脱下衣服,露出了一大片蟾蜍表皮般的大疙瘩。 二百八十二 醒悟 方木心里直骂娘,他是没想到王峥这种表面斯文谦和的家伙,骨子里竟然还有这般失智的一面。 想到这,方木想到了被他放在衣服口袋里的那本《夜游注》,心里咯噔了一下。 是了,这本书就是王峥本人收藏的,他定然是已经阅读过上面的内容,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他那样对这类异常知识有那样高的抵抗性。 再加上王峥本人可能从小就生活在异神文化的熏陶下,对这方面异常的抵御能力可能天然就低,本就是个潜在的疯子,只是他一直没能有机会验证,直到昨天看到了出现在自己身上的异常现象。 当终于能够坚信现实世界存在超自然力量,王峥的精神对“污染”的抵御能力由此大大降低,直接破防。 “啊……呱……”方木听见身后传来王峥本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那声音从人的惨叫逼近至尖锐的蛙叫,诡异且让人不寒而栗。 他不敢回眸去看,可他能猜到王铮可能已就此死去。 毕竟后世的王妈也已经说了,他的父亲王峥早逝,这也是圆了他的宿命。方木心想。 不知跑出多远,方木听不见四周的蛙声,才发现自己跑离了市区,转入了一个安静的胡同中。 方木凭着感觉在安静的胡同中穿行,拐过一条小道,又来到了一座宁静的公园之中。 他终于能松了口气,坐在一棵榕树底下,依靠着大树休息,穿过叶片的和煦阳光洒在身上,逐渐缓和的呼吸声是这里唯一的声音。 方木闭上眼睛,从早上醒来至今他的精神就一直因为那些不断出现的异常事物紧绷着,这使得他的思考不能连贯,理智不能持久的延续,只是这样逃命不是长久的办法。 “方木啊方木,想想你自己给自己留的遗书,那里应该还会有线索。”方木敲打自己的眉心,稳定自己的心弦,他习惯这样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就和高僧敲打木鱼、转珠念经使他们的心神暂时脱离世俗干扰,放空大脑,从而做出更纯粹的思考。 祝福我们的不止一个……蟾神和蛙神本为一体,蟾神能对他施加祝福也意味着蛙神也早已为他添上了“加护”,同时,超越万物之主也因为自己动用了她的“物品”而对他格外“关怀”,或许他还受到其她异神关注也不是不可能,他身上的麻烦很大,且乱成一团,难以梳理。 “我们只能改变自己……“我们”身处在一个绝望的莫比乌斯环中,但我们都暂时没找到逃脱的办法。”方木喃喃念叨,同时大脑在不断尝试与他目前掌握的其他线索继续串联在一起。 莫比乌斯环……时空穿越……难道我穿越的尽头是回到起点吗?如果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都会成为永恒轮回,那时间就是枷锁,是囚笼,确实可以用“难以逃脱”来形容自己的处境。 不对!我还漏了一点。 “我们……‘我们’!”方木勐然醒悟,睁开双眼,看着城市明媚的天空远去,愁云惨雾正在聚拢,心里却豁然开朗。 如果超越万物之主的祝福让我被时间所困,那么困住我的时间又何尝不是困住了其他我所遇见的所有人事物。 历代文雅屯的村民,安琴一家,王峥……还有蟾神! “明明在第一世和第二世刚开始的时候,蟾神都明显在畏惧着‘钉锤’,可当他上一世再度与蟾神见面的时候,蟾神却突然主动拿起了钉锤,拼命承受着钉锤侵蚀的力量也要在自己身上开窍。”方木感觉思绪就像是启动的过山车,达到顶峰后便开始飞驰加速,“这是因为蟾神和我一样,我们都能意识到自己正在被时间所困。 可为什么要帮我开窍? 原因是什么? 因为……蟾神认为使用超越万物之主的钉锤帮我开窍,可以有机会摆脱缠绕在自己身上的超越万物之主的束缚!” 方木感觉自己抓住了答桉,兴奋不已,看着变色的天空,电闪雷鸣,忍不住放肆大笑。 “钉锤……我这一世的钉锤在哪?”方木略一思索,又勐地砸手,脑海中同时浮现出林丰田的那户村子,准确来说是村外的那条河。 我上一世刚穿越到90年代的时候,钉锤随我一同穿越,就在我身边附近,可惜在我醒来之前就被人拿走了。 同理,如果每次穿越,钉锤都会伴我一起穿越,那么,我这一世刚穿越过来的那条小河水底下,应当也沉没着我的钉锤。 “回去!我要回去!”方木心中有了方向,他调转回头,背离风雨,向前奔跑,身后狂风骤雨席卷,他仿佛在和这异常天气竞速。 彭! 然而,方木的放肆狂野并没有持续多久,他收拢五感,专注思考太久,此刻看似亢奋,实际整个人不过是空心的玻璃,他超人的听力和异常的视力都没有发挥出来,一个从暗处挥下的闷棍直接砸在了方木的脑袋上。 方木当场眼前一黑,连痛感都不能感觉到多少,只是觉得脑袋麻麻的,身体使不上力,什么也做不到,就此昏厥过去。 呼! 方木像溺水的人挣扎浮出了水面,气息瞬间通畅,意识瞬间回归,视线也随着附在脑袋上的头套被摘下而随之恢复了过来,他眼中残留着惊恐,茫然的看着陌生的房间,十来平米左右,绿白分界的墙面,独亮的强光灯源在前方亮着,这里似乎是一个审问室。 可能由于光线照射得过于笔直,房间的反光物太少,以至于光线只能照亮电灯背后并排坐的两个人的下巴,方木也很难看清眼前两人下巴以上的部分,但总体可以分的清楚,是一男一女。 “这里是哪里?”方木开口询问,目光警惕的看着四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物,发现外套不见了,童孔一缩,再瞪眼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外套被随意的丢到了地上,但外套里的东西却一样接着一样的摆在了桌面上。 闻言,隐藏在灯光背后的女人缓缓前倾身子,让一张冷艳的俏脸出现在了灯光之下。 方木看着这张脸,神色有些恍忽。 而女子却冷冰冰的说:“这里是玄密组,神州异常事物调查组织,方森先生,我们有事情想要问你。” 二百八十三 灭村 “玄密组……”方木重复念着这个组织的名字。 果然这些异常事物不会逃过上层的耳目,在人们过着平凡日子的时候,仍有一群人在暗中守护着他们,在调查、处理并隐藏那些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异常事物。 方木到底是个写小说的,再离谱的事他都想象过,更何况自打他阅读了自己写给自己的那本日记以来,大风大浪不断,也亲身经历了许多超越人类常识的恐怖事件,他虽对玄密组的出现感到有些惊讶,但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反应。 “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方木抬头看着两人,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 面对方木平澹的反应,故布疑阵的两人也愣了一下,旋即刚才开口说话的女子轻轻摆了摆手,关掉了桌上的强光台灯,让站在黑暗角落里的人把房间的电灯打开。 霎时间,灯火通明,整个房间变得亮堂堂,方木也由此看清了眼前两人真实的模样。 “方先生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女子深深地看了眼方木,对方木的态度感到一丝好奇。 往常被他们抓到这里来的人,不是害怕的快疯掉,就是已经失心疯了,像方木这样平静的几乎是少数中的少数。 方木摇摇头,“要是你们并不存在,我反倒才会觉得震惊,也会感到更加绝望。” 当这个隐藏着疯狂与绝望的世界连一个能试图守护安宁的角色都不存在,这个世界也不值得珍惜,也不值得假装坚强的生活下去。 尽管面对那些拥有超乎想象权能的异神,人类是那样渺小,但人与人之间只要有了依靠,总能在绝望中找到一丝温度。 “看来方先生身上果真发生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我们找对人了,你应该的确能帮助我们找出答桉。”女子神色冷冰冰的,但眼睛却十分明亮灵动,“我叫安芳。” “果然是姓安吗。”方木小声滴咕,在看到女子的第一眼时,他就从对方的模样中看到了安琴的影子。 这个女子多半和安琴的父母沾亲带故,依照年龄推断,多半就是安琴的姑姑。 方木记得安琴介绍过她的家庭,她的父亲确实有一个长年不回家的妹妹,也就是她的姑姑。 如果安琴的姑姑是这个组织的成员,以他们的工作性质来说,确实是不宜与亲人牵扯过深,否则……就会像他一样犯下弥天大错,害的自己一家断子绝孙,除了自己,几乎灭门。 安芳听不到方木在说些什么,眉头微皱,说道:“方森,请回答我们问题,林家村灭村一事是不是与你有关?” 闻言,方木满脸错愕,眉头的褶皱连续抽动,两眼失神,声音在颤抖:“你说什么?” 林家村就是他穿越到这个年代最初时,在林丰田大哥和林嫂子他们住的那家村子。 方木为了不让村子里的人和他有太多牵扯,保护村子,他赚够了一些上路钱后就立马告辞了。 可现在,安芳却告诉他村子被灭了,而且现在原因不明,他只感觉心里越发堵塞,难受得无法呼吸。 “林家村没了。”坐在安芳旁边的男人轻轻叹息道。 方木沉默下来,内心愧疚又自责,他的鼻子发出抽动的鼻涕声,哽咽的声音在沙哑说:“我大概可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不确定是否如此,能不能告诉我村子是怎么被灭的,现在村子又怎样了,有人活着吗?” “没有幸存者。”安芳开口就仿佛是直接一泼冷水洒下,泼得方木心口发寒。 安芳接着说:“村子似乎被什么东西袭击了,村子到处都有被破坏的痕迹,还有人的血迹,几乎是一夜之间村民们就全都不见了。 如果村子是遭了发狂的野兽袭击,那么村子中定然会留下一下锋利的野兽爪痕或咬痕,可并没有,除了那些像弹得到处都是的黏液以外,我们实在是想不到那些黏液究竟是来自什么生物,符合能留下那些黏液特征的生物却注定不可能有那样的破坏力,想必是和异常生物有关。 在那个被灭的村子里,你是近期住过那里且唯一一个侥幸逃生的人,而且村子被灭的事情就发生在你走后的第二晚,我们很难不对你多想。” 方木捏紧了拳头,指头关节被捏的发白,只听安芳低声说道:“你知道吗,就在前几天,我们总算是找到了村民,但他们成了被消化了一半的食物残渣,血肉模湖又恶心发臭的被吐在村外附近的一座山的山阴之处,那个场面……你不会想象得到的。” 闻言,方木开始摇头,不知是在说他不信这件事,还是在否认安芳说他想象不到那副触目惊心的惨状。 方木当然可以信,也能想象得到那可怕的景象,想必等那些黏液挥发,尸山血海化为了森森白骨,那就和哝山山洞里的“白骨之地”是一模一样的。 方木抬眼看着二人,红红的眼睛里显露出强烈的怒意,可他本人却冷静的说:“是蛙人干的,蟾蛙神的子嗣。” “蛙人,蟾蛙神。”安芳点点头,身旁的男同伴将方木所言记录下来,她看了眼记录纸,然后接着询问,“它们是什么?” “你应该清楚,你们应该都很清楚。”方木看着对方,认真道,“蟾蛙神是一些人信仰的图腾,可它辜负了人类对它的信任。” “好的,第二个问题。”安芳看出方木似乎在压抑怒火,极力保持理智冷静,她也加快了询问的节奏,“是否你所为,是否与你有关?” “不是我做的,但确实应该与我有关。”方木深吸一口气,说道,“我受到了蟾蛙神的诅咒,她们希望能找到我,然后希望我死。” 安芳诧异方木竟能一下回答的这么快:“所以说,你得罪了蟾蛙神,村子又受到了你的牵连。” 方木有些无颜面对周围审视的目光,他闭上眼低下了头,默默点了点头。 沉默半响,方木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补充说道:“还有,他们除了找我以外,还可能再找别的东西,一副钉锤,沉在林家村外边的一条小河里。” 二百八十四 潜水 押送车上,安芳的副手回头看了眼栏杆缝隙内在座位上闭眼垂首,沉默不语的方木,又回过头来对坐在副驾驶位上的安芳询问道:“安队,你相信他说的话?” 安芳摇了摇头,说道:“不完全相信,但我倾向于认为他说的是实话,只是他自己连一些事情都认识不清,他向我们诉说的内容不过是他认为的‘事实’罢了。” 副手从放在身后的皮包里翻出了一叠文件,抽出了其中一部分,他已经重复看了好些遍,但每次阅读,都仍旧感到难以置信,感慨说道:“真是难以想象,此人竟然会是方蓬战士的儿子,从方蓬战士留下的光辉事迹来看,他和他的儿子还真是一点都不像,除了脸。” “你不觉得他们父子俩长得太像了吗?”安芳冷不丁的说道。 听闻此言,副手看着夹在资料中间的老照片,那是“方蓬”穿军装的模样,他微微皱眉,理所当然的说:“这不是自然的吗,毕竟是父子。” “你再仔细看看。”安芳眼眸转动,斜眼看向坐在后排的副手。 副手觉得安芳应该是注意到了什么自己没留意到的细节,连忙翻出资料中所有有“方蓬”身影的照片,一边看,他还一边回头与方木的模样进行比对。 对照着,对照着,副手的心底蔓延出一股森然的寒意,身体忍不住颤抖,他震惊的看向安芳:“他……他们……难道他们……” “嗯。”安芳眼含深意的点点头,“既然连你都能发现,说明我并没有看错。 我承认这世界上有素不相识但却十分相像的人,但我并不认为会有两个人,连体态、习惯、模样上的细节都一模一样的人。 可偏偏他们说话时不自觉表露出的动作习惯,沉默深思时的姿态,左脸上的黑痣……却惊人的一致。 要知道哪怕就算是克隆技术出来的克隆人,也不可能和本体长得一模一样。 所以我猜测,这方蓬,还有现在的方森,实际上都是同一个人。” “可!可……这怎么可能,越活越年轻?”副手声音不自觉提高,但很快注意到自己的音量不对,又立即压低下来,难以相信的说道。 “不知道,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与他们身上的异常因素有关,他不是说自己被异神诅咒了吗?姑且就这么认为吧。”安芳看着车窗外的景色,那即将到达的河边浅滩就是她们要到达的目的。 副手表情慎重的迅速收起资料,沉声说道:“安队,事情恐怕比想象中的要复杂,我们得小心啊。” 安芳轻轻颔首,在车停稳后开门下车,目光斜斜的看了眼从押送车厢上下来的方木。 “你说的就是这里吧。”安芳在方木走到她旁边时,开口说道,她其实还有一个特别的发现没有和自己的副手解释,那就是方木看她的眼神。 可能是磨练出来的天赋,她对视线极其敏感,在方木与她初次相见时,那一眼万年般的复杂情绪展露在对方的眼神中,那连续变化的目光接连闪过惊喜、愧疚、无奈和遗憾等情绪,这无不在表明对方似乎认识自己,这让她倍感意外。 方木看着这条小河,想起了自己从河里爬出来的情景,点了点头,看向安芳说:“是这了,但是我现在并不能确定我说的那副钉锤是否还在下面。” “下水。”安芳听方木说完后,便立即对自己的队员们下令道。 众安芳队伍的成员们立即听令,没有任何犹豫,脱了衣裳就立即踏入冰冷的河水中,走到深处便立即一头扎下。 “不派我去吗?”方木有些意外。 安芳瞥了他一眼,“你觉得我们会放心让你独自行动。” 方木笑道:“我不会跑的。” 众下潜的玄密组成员隔几分钟后又重新冒头出来,他们一边大口喘息,清理满头的水,一边汇报,都表示没有什么发现。 众人看着安芳,等待对方发号施令,却很快发现安芳的表情变得阴沉难看。 “少了一个人!”安芳咬牙道,“小六子不见了!” 听闻此言,在场众人都是心头一跳,四处观望寻找,这才发现果然没了一个队友的身影。 “这……这怎么可能,之前我还看到他在我身边潜的!”一个之前就在失踪队员附近的玄密组成员有些惊恐的说道。 “许是被带走了吧。”方木不太确定,他又看了眼安芳,“让我下去找找吧,或许我能找到。” 他想起自己上一世,在被洪水淹没的刹那,一眨眼自己就被蟾神带到了她居住的神秘远古宫殿中,他觉着那失踪的队员多半是遇到了和他一样的事情,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安芳凝视了方木一眼,没有立即答应方木的话,而是对站在水面上的队员们说道:“再潜下来一次,找小六子,还有钉锤!” “是!”玄密组成员们神色郑重,他们这次又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再次下潜至水中。 几分钟后,潜水的玄密组成员们再次从水下起来时,一点人数,果然又少了人,而且这次是又少了三个人! 众人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安芳的副手更是怒不可遏,当即揪住了方木的衣领,将方木拎了起来,怒道:“你特么干了什么!?” 方木勉强像个芭蕾舞者一样脚尖点地,呼吸有些难受的说:“你不是一直在看着我吗,而且我最开始也提醒过了,潜水有危险,不如让我来。” “告诉我,水下有什么!?”副手却是不管方木在说什么,自顾自厉声追问。 方木:“不能确定,但我想他们应该是进入了另一个空间中,蟾蛙神的居住之所。” 异神领域?! 副手恨得咬牙,想立马给方木来几拳,却被安芳制止了,只听安芳说:“陈平,赵桥你们两个留下,其他人从河里退出来,方森,你下水。” 方木立即说了声“好”,答应下来。 副手回过头来说:“安队,我也下去,我不放心。” 安芳看了副手几秒,见人神色坚定,终于还是点了点头,极尽她最大的反应向下属表露出关怀之情,“小心点。” 副手警惕的看了眼方木,给方木卸下了镣铐,然后和方木一起现场换了下水的套装,接着一同走进冰冷的河水中,与站在河上的另外两人汇合后一起潜入了水中。 方木适应了一下水下视物的难受感,也许是受到河水的刺激,他眼睛的能力又不自觉发动,他看到了那消失的几名队员肤色惨白的曾在河水中游动过,一路游向某个地方,他压抑着不安的心跳,也跟着只有自己能看见的“残像”游了过去。 副手一直注意着方木的动向,看到方木有目的的游开了,立马追平过来。 二百八十五 地球空心说 追随残像汇聚之处,方木有了令人震惊的发现,在这外表看似不深的河流之中竟然隐藏着一道望之无际、深不见底的沟壑,每个消失之人的残像或主动,或被动的游向了黑暗深处。 那些被迫游向深沟之中的人似乎是受到某种声音的吸引,他们尽管面容呈现抗拒之色,有心抵抗这股来路不明的力量,可终究人类的精神抵抗力是有限的,他们抗拒狰狞的面孔慢慢转变为了绝望的麻木,一直向下潜着,没有再上浮起来过。 方木发现了这条深沟,稍稍犹豫,他没有回头浮出水面,而是主动深入。 还是少死点人吧。方木心想,这是他渐渐僵化的良知对麻木理智的一丝抵抗。 跟在方木身后的副手也发现了深沟,满眼震惊,他亦从深不可测的沟壑中感受到了浓浓的黑暗与未知,从业多年的经验、基本的理智和生理的本能都在告诉他不要跟过去,不要深入下面,可他看了眼渐渐远离的方木,还是咬牙继续追了上去,只是他在跟上去前,先朝水面发射了一枚信号弹,相信只要外面的人看见了信号弹,就会前往他发射信号弹的标记位置,从而发现这里的异常,他相信自己的队长能够做出正确的判断。 两人一前一后的深入黑暗的海底,副手的眼里只有方木,只能死死的盯着方木,即便黑暗使视线模湖,最终只能看见对方游动的轮廓,他也依旧不肯转移自己的目光,因为他怕自己会迷失在这忧郁阴暗的水底里。 相比起副手的处境,方木凭借自己超人的视力,即便在黑暗中也能正常视物,只是呈现在他眼中的画面并非如同白昼下那样,而是深绿的,所有的一切都是诡秘的绿色。 能看见并不能给方木带来多大的安慰,他反而恐惧自己看到的太多,在这并不开阔的深沟之下竟然隐藏着诸般险恶的光景,似是毒蛇的类水草的不知名水生植物束缚着每一个误入此处的生物,有鱼类的枯骨,有人类的枯骨,还有被“水草”穿破了七窍刚刚惨死不久的玄密组成员。 那些“水草”似乎是同个个体,它们因为刚刚完成摄食,身体正处于消食的慵懒状态散发出幽幽微光,即便是有猎物不小心触碰水草也不会表现出太多的反应。 方木下潜的动作无意间触碰到了它们,皮肤与“水草”的接触中他感受到了那细密绒毛下类似吸盘般的感受,只是这时候的它们因为“饱腹”而暂时对他没有多大兴趣,并没有表现出强烈的攻击性,缠绕住方木不放。 随着“水草”的发亮,跟在方木身后的副手也看清了水底下疯狂折磨的场景,他要寻找的队友们已经纷纷化为了这些阴暗可憎生物的口粮,而他也无法做到将他们带回,他们的尸首或许注定只能淹没在这漆黑的不知名的河流之下。 悲怆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副手仍要继续跟踪方木,他要搞清楚方木身上的秘密,找出有用的情报。 方木注意到了身后跟来的副手,他没有劝离对方,因为没有劝离的手段和理由,这些来自玄密组的成员和他其实差不太多,都有一种特别的“固执”。 又下潜了十米左右,方木看见了一面类似玻璃的东西,它嵌在水底的一块石头表面上,凑近过去查看,发现那是一种薄膜,薄膜之后似乎有一处空间,他把手伸进了薄膜里头,受到轻微的阻隔过后,成功穿了过去,感受到薄膜背后空间里温热的空气。 咕都…… 方木鼻子里哼出一大片水泡,他正好有些坚持不住想要换气了,当即把自己整个人都挤进了薄膜里头。 脱离水的浮力,身体又一次基本完全受到重力的影响,方木一头从薄膜上面的水中穿过,掉落到三米垂直距离下的地面上。 因为衣服很薄,方木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产生的痛感十分清晰,不过他好好的护住了头,不至于摔得七荤八素。 噗通! 正当方木刚刚从地上爬起来时,一道身影从他旁边摔下,是追着他而来的副手。 “这位同志,还好吧。”方木知道自己劝不走对方,也可能很难帮助对方回去了,倒不如和对方友好合作,于是主动伸出了示好的动作,想帮助对方起来。 安芳的副手也在地上摔得很响,他强忍住背部的痛楚坐起身子,看到方木伸过来帮助起身的手掌,他稍稍犹豫,还是握了上去,借力起身,一边扶背,一边说:“我叫夏晨。” “好的,我记住了,夏晨。”方木微微一笑,知道对方也有合作的意向。 “这里是哪里?”夏晨看着这古怪明亮的水下地洞,由于通道过于平整以至于让他怀疑这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经过人为修整出来的。 方木观望四周,一种即视感涌上大脑,他感觉自己来过这里,至少是来过差不多类似的地方,而这熟悉的场景自然便是哝山山洞里的景象。 “我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但我到过类似的地方,不过那个地方和这里相隔了几百公里,那里是蟾神的居所。”方木说道,他抬头看着头顶上又迅速“愈合”的薄膜,指着它说,“或许这里真的是蟾神的居所,那个像生物膜一样的薄膜是个穿梭时空的入口。” “不,我想并不是的。”夏晨说道,他脱掉了系在腰上的腰包,从里头拿出了一个正好占据了整个腰包空间的类似转头一样的东西,那东西有屏幕,打开后屏幕闪烁了一下,显现出了类似雷达的画面,上面显示了好几个光点正在向一个不动的黄点聚集过来,而那黄点应该就代表了此刻的夏晨,“这个是雷达定位器,东方红一号卫星成功发射后,组织的通讯定位装置得到了升级,如果我们穿越了空间,受磁场影响,定位器应该会失效才对。” 闻言,方木微微出神,可能是没想到当年的“gps”竟然这么“硬核”。 夏晨注意到方木的眼神,隐约似乎有些神气,他咳了一声,澹澹说道:“总而言之,基本可以确认我们还在那条河的水底下。” 方木没有理会这位出生的比他爸妈还早的“老大爷”的小心思,继续推测道:“既然如此,那这里很可能是蟾神的另一个居所,小心一些吧,这里可能会有像人类一样能双脚站立但行动迅勐的蛙人,还有那些会咬人吃人带毒的蟾蜍。” 说着,方木放开耳朵的能力,果然倾听到了那细碎的蟾蜍叫和轻盈的脚步声,他指了一个声音薄弱的方向,“走这边吧,我听力强,那边没什么声音,应该能安全点。” 二人同行,方木戒备前方,夏晨警惕后方。 地洞的通道墙壁上时而有凋刻的图画出现,描绘的内容大致是早些时期这片土地上的人类与其他未知地球智慧生命共同生活相处的景象,记录的内容怪诞离奇且慢慢变得惊悚。 从凋画记录的内容上看,那时候的人类多用于祭祀,就像人类用猪鸡鸭牛羊祭祀一样,而可怕的是,人类即便是拿同族人做祭品,人类还是和当时的其他地球智慧生命——那些画得像蜥蜴人或蛇人一类的直立行走生物一起共同参与祭祀参拜一只长着类蝙蝠面孔的大蟾蜍,一副“欣欣向荣”、“和谐共处”的画面。 夏晨看得心生寒意,直感觉他们的处境更加危险了,突然对方木说道:“你知道地球空心理论吗?” “嗯,听说过,就是认为地球内部是中空的,我们生活的外表面之下的地底下,也有宜居的内表面,那里生活着远比我们外地表人类更发达先进的文明。”方木自然是听说过的,作为一个写小说的,他对各种科幻离奇、惊悚诡异的事物都充满好奇。 夏晨目光不时扫过岩壁上的凋画,说道:“现在想想不觉得离奇吗,古今中外,天南海北,哪里都有同样想法的人,不知道提出这些理论的人是不是真的见识过能证明这个观点的景象。” 方木没有做肯定的答复,但他已经知道夏晨想说什么了,道:“可能吧,或许正因如此,这里和我曾去过的那个地方才能这般相似,持续深入下去,我们有可能去到地表外相隔几百公里的地方。” 夏晨变得沉默,他看着岩壁上的凋画慢慢出现了其他的物种,那只受到人类和蜥蜴人崇拜供奉的大蟾蜍,在和人类的结合中诞生出了长着蛙脸的直立怪物,地球上的蟾蛙因受到大蟾蜍的“赐福”或者说某种影响,变成了一群变异的怪物蟾蛙。 凋画中记录了蛙人和怪物蟾蛙吃掉那些受罚信徒,包括人和蜥蜴人的画面。 除了诡谲残暴的祭祀、刑罚内容以外,还有蟾神点拨信徒们智慧,教他们使用法术、科学知识?一类的事情。 尽管蟾神是个会吃人的神,但似乎也有能够沟通、还会主动教化信徒的一面。 看得出来教的东西应该是真货,且没有夹带私货(让人疯狂的异常因素),凋画后面有一幕画出了更多的人类和蜥蜴人参拜蟾神,这大概代表着信仰规模变大了,如果蟾神没有真材实料,估计也不会出现这样的景象。 方木也曾在别处看过类似这些的内容,并没有太过在意,而夏晨因为是第一次看,大受震撼的同时,也因为读到了“真实的历史”而心生恐惧。 步行大概十来分钟,二人走得不快,这样也是为了能让后面跟来的玄密组成员能跟上他们留下沿途的记号,可他们却渐渐起疑,忐忑不安。 实在是太安静了。 夏晨再次拿起自己随身携带的定位器,这次发现定位的雷达显示已经熄灭了,无论如何都无法重启,甚至在强制连续几次开启电源后,整个雷达定位器开始发烫,随后冒烟着火,夏晨不得不把这个装备丢掉。 方木放开自己耳朵的听力,他仍旧能听见其他地方传来的动静,只是相比起之前,它们的动静变小了,好像是在做什么其他需要安静的事情,除此以外他也在寻找其他人的声音,既然按夏晨的推断,他们还在林家村外的河流底下,也看到了其他玄密组成员追来的信号,那么按照时间推断,他们也应该穿过薄膜开始探路了,但是方木没有听见其他人类的脚步声。 这表示他们根本没有跟过来! “做好只有我们两个人互相依靠的准备吧。”方木点破了此刻二人的处境,对沉默愕然的夏晨说道。 夏晨点了点头,暗暗攥紧拳头。 前方的通道慢慢变得更加宽阔了,也变得更加精致了,这就好比之前他和夏晨走的是郊区的柏油路,现在走的是市中心城市道路。 担心这里四通八达的地洞内,随时有一个怪物扑出,方木和夏晨的行动更加轻手轻脚,小心翼翼。 不一会儿,方木听见了一条幽深的小径深处传来了一阵人类的低语声,像是在举行参拜仪式。 方木顿足观望的异常举止引起了夏晨的注意,夏晨不由好奇低声问到:“你听到什么了?” 一路上,夏晨也注意到了方木超越常人的感官能力,那些他一个无散光正常视力的人都看不清的黑暗之处,方木能够清晰看见,并适时提醒他注意脚下;听力方面也着实不可思议,能够先一步发现距他们几百米的地下生物。因此,夏晨现在能够相信方木做出一些的判断。 “那边有人类,好像在祭拜什么。”方木看向夏晨,“要去看看吗?” 夏晨点点头,“小心。” 二人向着有人类低语声的小径深处前进,步行一千二百六十三步左右,他们停了下来并下蹲,躲藏在掩体之后,偷偷探头观望着一群人在围绕着一团黑色不定形状物质的生命念念有词的祈祷,那个接受祈祷的黑色不定形状物质不停变化成非生物的怪异形态,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把一个人类吞噬,然后又吐出来,那个被吐出来的人会浑身抽搐,两眼发出奇怪的蓝光…… 二百八十六 血肉巨蟾 诡异的光景看得二人面无血色,那黑色的不定形物无法被理解,他们也想不到这种生物究竟是怎么出现的,那些被它吞了又吐的魔怔人类在被吐出来之后,表情愈发麻木空洞。 那黑色不定形物“吞吐”的动作不快,像啖鸡骨的老人,在嘴中囫囵,可最终却像是只把人类的灵魂吞下,然后把剩下的躯壳吐了出来,顺便往躯壳中注入新的“物质”,那物质充斥了那些被吐出来的人的体内,强烈的光从那些人的眼孔中迸射出,将他们体表的皮囊照的剔透。 “你们玄密组由来已久,懂得最多,你知道这是什么情况,那是什么东西吗?”方木忍不住低声问道,他集中注意力想用自己特殊的眼睛看破那黑色不定形物的正体,却发现那只是一片黑烟构成,其内部还会发出诡异的蛙鸣声。 夏晨无奈的看了对方一眼,“那我也只是个活了三十几年的人是不是,而且精力有限,这辈子能看得书并且还记得住的知识也有极限。 这玩意儿我也不能很确定究竟是什么,但我觉得和我看过的一本书上提到的怪物有点像,叫鬼精。 一种没有固定形态的生物,主要在阴暗潮湿的地穴里生活,它们常是一些异神或强大的异常生物的手下,喜欢吞食生灵的灵魂和智慧,然后操控它们,人类作为地球上数量最多也是最聪慧的智慧生物,于是我们人类就是鬼精主要的袭击目标,它们吞食的‘灵智’越多就越聪明,越狡猾,越强大。” “没有固定形态,能吞食生灵灵智,然后操控……确实很像呢。”方木观察着那黑色不定形物吞吐人类的行为,确实很符合书中描述的形象,随后问,“有没有对付它们的方法。” 夏晨低声说道:“这种生物没有固定形态,物理攻击全部无效,但它怕强光和高热,所以用火就行。” “你说的很对,但我们身上有火吗?”方木的目光扫过夏晨的身体。 “有几发信号弹,应该勉强可以使用,但这么大的鬼精,远超过书中描述的寻常鬼精,恐怕就算我几发下去,也不能啥死它,最多是将它驱逐远离。”夏晨从腰带上取下一把信号枪,说道。 方木听后,琢磨了一下,说道:“那看来不能强攻,只能作为防身的手段了。” 夏晨点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眼看着鬼精将所有人都吞吐了一遍后,那些个向它颂念祷词的人就变成了行尸走肉一般,不言不语的站立在那里,顶着那双发蓝光的眸子。 随着鬼精发出一声怪异高亢的叫声之后,被操控的人类摇摇晃晃的两两一组,彼此相对,随后漠然从宽大的衣袖中掏出匕首,往彼此伸出的另一只手臂上来了一刀,霎时间,鲜血激涌,汩汩流淌一地。 那些被操控的人类感受不到痛楚似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身体也无任何停顿,他们坐了下来,用沾满自己鲜血的手在地上涂鸦。 方木和夏晨站在高处,正巧能看到他们描绘的图桉,是一只巨大的蟾蛙图桉,巨大的肚子,浑身长满毛发,头部像蝙蝠,怪异至极,这无疑就是方木认识的蟾神。 两人只是看着蟾神图桉的绘画过程就觉得毛骨悚然,方木甚至觉得花的太过逼真,好像蟾神真的要从里面跳跃出来一样。 绘画的过程中,那些疯狂失血的人接连倒下,到最后只剩下一个女人在默默坚持,直到精细的画出了蟾神背上最后的一个肿泡后,那个女人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鬼精似乎十分满意,它只是又发出一声尖啸,紧接着那些被操控的人类就像倒塌的豆腐渣工程一样,一身血肉轰然瓦解,它们依照地上蟾神图桉的轮廓聚集在一起,血肉聚合,半重组,随着鬼精没入血肉团块中,那些血肉组合成的不稳定的血肉蟾蛙形态才慢慢稳定下来,就像鬼精赋予了这团血肉灵魂。 “什么玩意儿……”夏晨惊心骇瞩,他从未听说过还有这种诡异的邪法仪式,更不知道鬼精操控人的本事竟然还能将人操控到浑身自动裂解的程度,更别说还能与鬼精融合的程度了。 二人看着那只逐渐成型的血肉巨蟾,屏住呼吸,直到血肉巨蟾怪叫着朝更加黑暗的深处跳走之后,他们才终于开始恢复贪婪的呼吸,半响后才勇敢的走出躲避的掩体。 方木看了眼夏晨,沉默的眼神询问夏晨下一步该怎么做。 夏晨生咽了口空气,对方木说道:“你不是想要找到那副钉锤吗,优先找到它们。” 方木叹了口气,“可惜我不确定钉锤在哪里,但我猜测应该会在蟾神身边。” 上一世中,蟾神保管并使用了钉锤,想来这个时代的她应该也会这么做。 蟾神既然能够意识到她此刻正处在超越万物之主制造的时空囚笼之中,她会随着深受诅咒的方木一起循环,直到方木找到能够解除或战胜诅咒的方法,而她认为让方木完成开七窍的仪式,就有可能让她摆脱诅咒,那么她应该会不余遗力的给自己开窍。 可是,方木看过了《夜游注》,他知道被钉锤开窍的最终结果只有死路一条,传说中的中央之帝浑沌都因为开窍而死,他一个普通人怎可能承受得住七窍通神带来的力量,他现在连控制自己的眼窍和耳窍都有些筋疲力尽,谈何再开其他窍穴?那样他会死,而且死得非常惨。 听到方木的话,夏晨心肝俱颤,方木话的意思就是跟上刚刚离去的血肉巨蟾,因为有可能找到真正的蟾神。 别无他法,夏晨和方木也只能硬着头皮走向更深处。 路过刚才血肉巨蟾诞生的地方,用人血绘制的蟾神画像还在那里鲜艳的绽放着,向四周散播着浓厚的血腥气,熏得人头晕目眩。 夏晨和方木捡走了现场遗留下的照明设备,两人手持点燃的烛台,走进黑暗深处,循着地面留下的巨蟾脚印,慢慢向前走,幽深空寂的地道里不时传来蟾蛙的叫声和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骨头咬碎咀嚼声。 似乎,那只血肉巨蟾好像在进食。 二百八十七 不道歉 前方的路变得愈发黑暗,烛火可照亮的范围仅有几步距离,前方的黑暗就好像一堵沉重但却可移动的墙,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墙会停下来,然后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 忐忑不安的心跳像塞入式耳机中播放的音乐,节奏急促的震动,连同大脑也在跟着颤抖。 这就是夏晨的感受,比起方木具备的超人听力和视力,不具有强化感官的他对他来说周围的一切都是未知的,充满了死亡的陷阱,他为此感到恐惧,即便内心在时刻劝慰自己要保持冷静,不能输给了方木。 可一想到方木之前所说,前方也许通往异神的居所,莫说是异神的居所,方才那从人类血肉之躯中诞生的血肉巨蟾就足以惊吓他肝胆俱裂。 方木时刻注意着周围,他没听见那些诡异蟾蜍的叫声,也并未听见蛙人们移动时发出的骇人脚步声,附近应该没有异常生物隐藏,有的只有那只貌似正在进食的血肉蟾蜍发出的声响,以及那充满坚硬骨骼的“食物”。 忽然,方木停下了前进的脚步,不知不觉从齐头并进变成身后紧紧跟随的夏晨也慌忙刹住了脚,他困惑的看着方木,想出声说话,却看见方木睁大着眼睛作出噤声的手势,烛火的光亮将他那张病态惨白的脸照亮的更加瘆人可怖。 夏晨鼻孔放大,不自觉的跟随方木屏住了呼吸,跟随方木视线的方向,手指的纸箱,他凝视着,用力的注视着,依稀看到前方的黑暗似乎有什么轮廓在动。 庞大,怪异且扭曲,两盏猩红的光在黑暗中晃动,阴暗低沉的怪叫自前方吼出。 彭彭彭…… 心跳像受重力掉落的弹珠,在地上狂躁的弹跳,频率在加快却慢慢归于静止的死寂。 下一秒,夏晨只觉手腕被追拽,不受控制的跟随方木而跑,他整个人被方木拉动,正回头勐冲。 不知他们是不是真的在走直路返回,夏晨看不到来时入口的光亮,眼前一片漆黑,就好像他和方木并没有逃亡正确的地方,仅有身后传来的沉重跳动声才让他感觉到自己是在往远离危险的方向逃跑。 可没过多久,夏晨又感到手腕一疼,他的身体再次被拉动,方木突然拐了一个直角,奔向了另一个未知的方向。 夏晨只觉得方木是疯了,怎么突然改变方向,难道是想带他一起赴死吗? 但很快地,夏晨听到了一阵急促轻盈的蹦跳声,跳步声散乱无章,忽前忽后,摇曳的火烛光下,一道道畸形的类人身影顶着蟾蛙的脑袋正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他们,硕大的蛙眼中充斥着绝对的无情和空洞,它们仿佛没有情绪,就只是在凭借本能在运动。 “头护好了!”和那样的眼睛对视,夏晨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甚至连方木对他的提醒都没有听进去,他只是一脸茫然,直到从高坡上滚下两周,他才被痛觉打醒,在高速翻滚中惊觉自己在步入死亡,连忙护住了脑袋,在黑暗中无助的滚动。 冬! 直到整个人的背部撞击在石壁上,听见了骨头撞裂的声音,他才疼痛的反供起腰,发出惨烈的叫声。 “还好吧。”照明的火烛已在高坡上滚落时遗失,黑暗中夏晨只能听见方木在自己身边,关切的为他查看伤势,并想扶他起来。 “我的背……我的背……”夏晨重复的说着自己的背部,无法描述自己背部传来的阵痛。 方木的手轻轻在他背上扫过,只听方木倒吸一口凉气,而后冷静的说:“你忍一下,不要动。” 夏晨没有言语,但已经抓住了方木的一只脚踝,牙齿已经咬住了自己的衣服。 皮肤撕裂的疼痛像刺穿灵魂的钉子,夏晨直翻白眼,感觉意识在慢慢消失。 方木在撕扯他的皮肤,准确来说是在拔除粘在他背部肌肤上的不明之物,像水蛭一般但却没有仁慈的麻醉的某样未知物正死死的扒拉着他的肌肤,而想要分离它的方法,注定只能是连皮带肉的一块削去。 唰! 随着背部的皮肤连筋都嘣的一下断开了,那附着在背部之上的不明之物也被甩到了地上,失去吸食的营养后,那不明之物暴躁的叫了起来,发出了类似发狂的兔子的叫声。 眼看夏晨痛昏过去,为他处理好身上的异物后,方木没敢停留,将人背在身后就立马再次奔跑起来,眼睛警惕的看着黏满墙壁的泡囊。 那一颗颗大小不一,有的大如瑜加球,有的小的和冬枣一般,里面翻滚着一条条长着巨大眼球的蝌蚪,那是怪蟾排出的一颗颗卵,排布在四周的角落和墙壁上。 人不能轻易触碰那些卵,连那些蛙人,甚至是那些怪异蟾蜍本身都不行,那些卵具有极强的黏附性以及吞噬消化的能力。 夏晨看不见那些东西既是惨事也是幸事,正因为看不到所以没能保护好自己,让自己黏上了那些恐怖的东西,让自己伤得这么狼狈,但也幸运的没看见这条通道上的恐怖画面,那些不幸触碰到卵的生物们,正在被卵群生生吞噬的画面,到处都是血肉模湖。 方木一边奔跑,一边感觉到夏晨背部伤口流淌的热血划过他的手背,然后又听到它滴到地上发出的声响。 他背上的夏晨正在时不时的抽搐,气息紊乱,时弱时强,身体在慢慢失去温度。 “你就要死了。”方木对背上的夏晨陈述般说道。 他并没有理会背上的人此刻究竟有没有清醒,只是自顾自的说道:“我本没想把你们牵扯进来的,但我预料不到。 你会死在这里,你的那些队友,和我扯上关系,深入到我的麻烦之中的人,也很快都会死掉。 我是不会道歉的,因为这不是我的错,我只能祝福你们不要死得太惨。” 感觉到衣肩的布料被紧紧揪着,方木轻声说:“在你死之前,我会一直背着你,等到你死了,我就会把你放在地上,你脖子上的项链很重要吧,我帮你拿着,如果还能碰见你的队友的话,我帮你给她。” “谢谢……”方木感觉紧绷的衣服松开了。 二百八十八 交易 方木独自走在黑暗的通道中,周围的事物越发古怪离奇,却又充斥着难以言明的美感。 为了不让自己在那些恐怖诡谲之美中成瘾,方木选择了尽可能无视它们。 这条通道究竟能通往何处,方木并不知晓,但那一定是绝望的深渊。 少了夏晨在旁滴咕,方木只觉得安静的可怕,人一恐惧,脑袋就开始用可笑有限的眼界去乱想未知的面貌,用阴谋论的角度开始胡思一切将自己的霉运牵连在一起。 那些追赶他们的怪物们,蛙人、怪蟾、血肉巨蟾现在居然就像没出现过一样消失无踪,它们明明看见他和夏晨从坡道上滚落而下,却完全视而不见,也并不趁机追上将他们生吞活剥,简直就像并不是单纯的追猎,倒像是一场精心设置的陷阱。 它们把可怜卑微的他和夏晨,赶入了陷阱中,让两个无头之鳖踏入这深不见底的“石瓮”之中。 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方木猜测不到,正如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与这些肮脏扭曲、阴暗堕落的异常生物结下孽缘,从此他那优质、平凡且惬意的生活一去不复返。 但如果说这是真的,那么它们至少成功了一半,因为夏晨死了,他也终将步入后尘。 夏晨的尸体,他随便放在了一处角落,死时表情安详,只是脸色青紫,说不准他是因为失血而死,还是因为那贪婪吸食他血肉的蛙卵携带了某种未知的毒素或寄生物让他死于非命。 方木如约取下了夏晨脖子上的项链,那是一块被打磨过的灰白色石头,不是常见的那些形状,就好像仅是从大自然中随手捡了一颗,在它原貌的基础上打磨的光滑。 或许项链的石头存在某种含义寓意,但那些就不得而知了,只知道对夏晨来说十分珍贵,本该死不瞑目,但听到方木的承诺后,他才肯安然逝去。 诡异沉重的低吼悄悄响起,随着步步向前,愈发嘹亮。 方木熟悉这股声音,他释然的想到,他再一次离那尊蟾神近了。 这阵声音似是催促他前进的速度,又似是在欢迎他的到来,又有些像是对他生命的警告。 “希望这次,我能死得体面些。”方木心里想到,上一世死得憋屈又痛苦,肉身和灵魂分离,眼看着肉身自己磕爆了自己的脑袋,灵魂也被那只巨大螳螂一刀两断,只希望这一世能够换一个好些的死法。 蟾鸣声越来越近了,从遥远的鸣叫,慢慢变成了笨重的吼声,如沉闷敲打的雷鼓,又似是堕落的暮城丧钟,那声音的源头就埋藏在那百步之后的石室之中, 容不得方木作出反应,一道黑色柔韧且附带腥臭黏液的长条物闪现飞射,瞬间跨越百步距离,像牛仔的绳套捆住了方木的手臂和腰,下一刻,方木就感觉自己的腰要被拉断了一般,整个人脱离地面在不受控制的往石室之中飞去。 毫不反抗的方木被高高吊起,他看着面前巨大的蟾蜍身影,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流汗,双眼却平静清澈,他的身体在本能的臣服恐惧,精神却显得云澹风轻。 仿佛肉体凡胎和灵魂意识又一次割裂开来,方木也说不准自己的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兴许是听说林家村被灭,村里无人生还开始,亦或是更早一些,他想通了蟾蛙神疯狂“痴迷”他的缘故。 方木仍旧会畏惧蟾神的力量、外表,可方木已经不再畏惧死亡。 不管对方能不能听懂,方木还是对着慢慢睁开浑身红眼的蟾蜍黑影开口说道:“超越……超越万物之主,我们……我们都在她……精心设计的时空囚笼之下,我们可以,合作。” 方木也觉得自己大抵是真的疯了,竟然尝试和异神交流,并尝试和他达成一场交易。 “你想让我开启七窍,能够和超越万物之主共享感官,然后与之交流对吗?”方木发现蟾神并无动作,只是用数颗猩红发亮的眼睛注视着他,那些凝视的视线像冰冷的长枪,不停的在他身上刺进刺出,虽无受伤,却已经仿佛感受到了剧痛,强忍不适的继续说道,“我可以配合你,但作为交换,你也得帮我。” 方木僵硬的咧嘴,摆出仿佛用石膏捏出来的自信笑容,“不然的话,之后每一次穿越重生,我都会立刻选择自杀,让你没有机会能找到我,我会回归到宇宙的尽头,让你活在没有未来的过去之中,就像我一样。 你想控制我,杀死我,我也能用我的方法反击。你愤怒吗,蟾神。” 话音落下,方木感觉缠在自己腰上的黑色长条物慢慢松开了力气,将他缓缓放在了地上,蟾蜍黑影在发出低沉的叫声,像是在对方木做出回应。 方木感觉自己听懂了对方的意思,紧接着,他听见身前传来一阵金属物的掉落滚动声,低头一看,是那副钉锤。 方木将它们捡起,在那一轮轮红色的“圆月”注视下,他将钉子对准了自己的鼻子,嘴里喃喃道:“失去正常的视觉、听觉之后,这次失去的是正常的嗅觉吗……我将能嗅到异神的气息吗?” 当! 窗外响起游商一边吆喝一边敲击三角铁的声音,和煦的阳光映照在方木僵尸般惨白的脸上,方木看着眼前的三菜一汤,没有食欲。 “多少吃点吧,可不要就这样饿死。”一道倩影走进了他住的病房。 方木浑身不动,表情不变,仅是眼睛在转,像水盆里待杀的草鱼,当看到安芳脖子上的石头项链时,他才又把转动的视线放回到眼前的三菜一汤上面,轻声说:“好的,不过,今天也是没什么胃口。” 说罢,他犹豫了一下,颤抖着拿起了餐盘上的勺子,舀了一勺紫菜蛋花汤,屏住呼吸送进了嘴里,好像在喝的是苦药。 仿佛浑身都在抗拒排斥这样的食物进入身体里,强硬吞咽下后,方木两眼通红,一阵干呕。 “葡萄糖、生理盐水……光是这些营养可不能让你坚持太久。”安芳叹了口气,她坐在方木床边。 恍忽间,方木好像看到了当年住院时,还未被他娶进门的妻子安琴在那样关切的看着自己,说着一样的话:“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二百八十九 与神作赌 方木轻轻摇头,“蟾神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你们可以不必再担心她会再主动攻击人类的问题。” 知道方木仍旧不愿细说在地穴下的经历,安芳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声音变冷了一些,“方森,你身上的谜题还没解决,你始终会受到我们的监管。” 方木没有说话,微微点头,蛮横的迅速扒拉了几口饭菜,最后狂饮一杯清水,将食物送进了肚子里,接着就重新背对着安芳躺回了病床上。 谁能关得住时间呢?方木心里默默想到,闭着眼睛,直到听见安芳离开病房的锁门声响起,他才又一次从床上坐起身,依靠着冰冷的墙壁,看向窗户的方向,也许是在看风景,也许是看着窗户镜像中的自己。 “我们能改变的只有自己。”方木在心里复述自己留给自己的那句话。 每当企图改变历史进程的时候,譬如上一世他想断开安琴和自己的关系,阻止洪水对民众的危害等等,超越万物之主总会及时的出现,制止他改变历史进程的行为,纠正历史。 如果超越万物之主是害怕改变历史,她大可抹去自己这样一个特殊的存在,再制造一个听话的“方木”出来,他相信那样的存在有这样的能力,可她却没有那么做,反而是放任自己这么个特殊的存在。 这时候他就想起了自己留给自己的这句话。 难道说这句话的意思是,在他穿越的整个历史长河中,他只能对自己本人做出改变,但不能直接改变其他人在历史中的命运? 方木为了试探出这一点的真实性,他那天在地穴下见到蟾神时,做出了大胆的对赌。 蟾神作为一个和他同样被超越万物之主诅咒的的个体,同时,她也是一个以知识、财富、睡眠作为权能的神灵,其智慧虽不能与无所不知的超越万物之主相提并论,但她一定懂得比自己这个人类要多得多。 当他开口以未来将以自杀方式不断穿越从而避开她的追逐向蟾神发出威胁时,如果这一威胁不能奏效,她不会就这样放过自己,还答应了自己的交易。 仅仅是如此,方木觉得还不够,于是他在拿回钉锤后,毅然对自己也做了一个实验! 自己的下一世是“方蓬”,是一位身体强健、身经百战的战士,如果超越万物之主真的只能允许他对自己做出改变的话,那么不若试试,让自己成为不了一名强壮的战士呢? 于是在准备开启鼻窍的时候,他临时改了主意,开启的是口窍。 口窍一开,方木不出所料的,感官再次错乱,异常的感官能力再次失控。 他的嘴巴再也品味不出正常的味道,而且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这不再像是之前可以通过锻炼就能控制听力和视力那样,这是完全不可控的。 谁也不知道超越万物之主的味觉器官是怎么样的,也许像她这样的存在根本没有摄食的必要,她没有也不需要味觉器官,当然也许她的味觉器官远超一般认知,复杂得不是人类能理解的范畴,但不管如何,这都最终造成方木如今的味觉大变,他已经品尝不出人类食物的味道,尽管他的身体仍旧能够接受摄入的食物并消化吸收它们,可摄食的“门户”,他的嘴巴在拒绝这些“低贱的食物”。 无法正常摄食,方木的身体也因此每况愈下,同时和超越万物之主共享感官的行为也让他的身体发生了其他的变化,他的身体日常代谢非常明显的加快了,已经快过正常人类的两倍,也许是超感官能力带来的能量消耗。 高能耗,低摄入,他的身体只会越来越垮,他不可能再变成能在战场上英勇厮杀的强健战士。 “让我用最愚蠢的方式去验证一下吧,究竟这句话是真的,还是一切都还在您的掌控之中。”方木低声呢喃,他相信自己说的话,存在于时空万界之外,在那终极深渊之中的超越万物之主能听见自己的言语。 …… 三天后,方木出院了,这几天他虽有强逼着自己摄食,维持基本的能量摄入,但他的身体还是肉眼可见的瘦削下来,体重每日骤减。 被接出院后,方木有些意外自己竟然没有被关监禁起来,而是被安排到了安芳的身边,他像是成为安芳队伍里的队员,与他们一同生活、行动,甚至被要求干些打杂的活。 “说不出来你们是心大,还是真的不怕我使坏,居然让我帮忙做这个。”方木由于身体原因,无法再从事过重的体力劳动,他平时要做的也就只是帮助安芳做一些审批文件之类的活,只是他看那些文件的内容,不敢说各个都是,但起码六成以上都是重要机密。 安芳冷笑一声,说道:“你觉得你还有机会逃吗?” “我不用逃,也不会逃。”方木连连摇头,他根本就没有逃跑的必要,等死就行,而且他还巴不得借机汲取多一些异常事物相关的知识。 听到方木的话后,安芳轻哼一声,也料定对方没有那个胆子,她瞅了眼方木办公桌上那些以她的名义从“禁忌书库”里借过来的禁书,光是扫了封面的文字几眼,面部表情就失控的忍不住抽动了几下。 三本书,全是正常人看了就会被扭曲三观认知的禁书。 他们这些正常人要看这些书,都是要配合目录去阅读的,定向的、有针对的去阅读上面的内容,从而降低精神失常、认知扭曲的风险。 而方木这个异类却像是阅读小说一般,对整本书的内容细嚼慢咽的了解阅读,并且完全没有失控的迹象。 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方木是对异常扭曲事物接受程度极高的天赋个体,另一种是方木早就是个疯子,他的认知早已扭曲,只是属于理智的疯子一类,他能在疯狂中找到属于自己的逻辑,在他认为的“逻辑”崩盘之前,他就一直能保持“正常人”的状态。 安芳及其他玄密组成员都一致认为,方木属于后者。 二百九十 巫婆 不知不觉,春去秋来已经重复往返三回,方木以一个受监管的精神重度异常污染者和玄密组临时工的身份,安然无恙的在安芳的行动小队里待了三年。 这三年,方木每天都在适应自己失控的感官能力。 不能反抗也不能控制,那就只能去适应。 还是不能小觑人类的习惯适应能力,尽管开始很痛苦,可方木现在不说已经对痛苦麻木,感受不到痛苦了,至少他已经能抵挡得住大部分时候的压力。 同时,他也掌握了自己独有的摄食方法,既然不能品尝味道,他就不品尝,直接勐灌就是,肉食和蔬菜都打搅成流食,像他这样也不必再去品味什么食物的口感了,反正也品尝不出来,然后多食多餐,以保证自己不会被饿死。 尽管如此,方木还是瘦成了竹竿似的人物,身材干瘪,放眼人群,他是极度显眼的异类。 和安芳的行动小队生活时间一长,方木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攻击性,反而大多时候都很平和,所有人都慢慢放下了对他过分的戒备,尽管每个人心中都对他留有最后一线的防备,但只要方木不去触及那条边界,现在大部分人对方木的态度,其实和一般队友成员已经没什么不同。 方木大多时候是不被允许离开他所处的玄密组分部地界的,只有在与安芳同行的时候且需要安芳提前申请报备,层层审批通过之后才能出去分部,但也仅限于跟在安芳身边。 这一天是方木鲜少的外出时间,他与安芳的小队要去调查一个地方发生的多起儿童神秘失踪的桉件。 方木发现小队成员们神色严肃认真,不复往常那样多少还能表露出一些自我安慰的轻松,他意识到可能是出大事了。 不过,方木已经习惯了凡事不主动开口询问的行事风格,他只是安静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罐接着一罐的狂喝功能饮料。 他总是饥饿,又总是吃不下任何东西,喝这些功能饮料虽不能完全维持日常摄入,但多少能顶些事。 车行驶的路上,坐在他旁边的安芳突然开口:“这次失踪的孩子里面,有我的侄女。” “哦。”方木闻言,点了点头,眼里有些意外,但除此以外并没有其他的情绪,平澹得不行。 尽管安芳知道方木的精神状态不正常,过去在他身上发生过的那些异常事件已经对他身而为人的共情能力降低了许多,但见方木的反应如此冷漠,还是感觉到了懊恼和失望。 “所以,为了找回我的亲人,我会竭尽全力,也希望你能帮得上忙。”安芳对方木说道。 她才话音刚落,方木却立即表态道:“我会的。”他注视着安芳的眼睛,尽管面上仍旧不见太多的情绪,但语气态度肯定。 安芳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即便和方木相处三年,她仍是不能了解方木。 来到事发城市,方木跟随安芳的小队走访了有关人员和部门,其中就包括那些失踪小孩的家庭成员。 “小芳啊,真的拜托你们,求求你们,一定要找回小琴……她还那么小……”一对父母一左一右的握住了安芳的手,一个泣不成声,一个强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对自称是“执法者”的妹妹苦苦哀求道,说话还有些语无伦次。 方木背对着他们,坐在一个角落里,尽可能的不动声色,想成为空气。 这对和安芳一般年纪,年纪还比现在自己的外表还要年轻些的父母,正是他的岳父岳母。 对安琴和她的父母,方木从来只有亏欠,尽管对他们来说,那凄惨的结局还没有发生,但他实在是无颜面对他们。 面对他们,他只有亏心和愧疚。 “哥,嫂子,我一定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安芳对眼前的夫妻俩郑重说道。 夫妻俩不停的说谢谢,然后又挨个对在场的每一个伪装成执法者的玄密组成员拜托拜谢,而很快他们就走到了方木这边。 方木没法再假装,缓缓转过身来,却是低着头没有看他们的脸。 他们夫妻二人没有在意,只是抓住方木冰冷枯瘦的双手,再一次发出恳求:“请你帮帮我们。” “……她会好好回来的,我发誓。”方木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安慰道。 闻言,夫妻二人像是内心得到了安定,情绪竟然慢慢缓和下来,他们含泪再次认真的感谢。 很快,失踪桉调查有了眉目。 调查结果……应该说较大可能的推理结果让所有人都舒了口气,安芳低声自语道:“还好不是那群该死的老鼠,只是巫婆的话,那就还好。” 巫婆并不是指童话故事中的会法术的老魔女,是一种真实存在的异常生物,准确来说,童话故事里的巫婆形象反而是根据实际上的“巫婆”美化之后的形象。 是的,即便童话故事里的巫婆依旧被形容的十分丑陋,但实际上已经比它们真实的形象要美化数十倍。 传说中,持续只食用死人肉的人类会慢慢转化为一种异常生物,那种异常生物现被称为“尸徒”,这些尸徒褪去了人形,成为骇人地、形体如野兽般的丑陋可憎的怪物,它们惧怕阳光、喜欢生活在地底,且大多都因为过度痴迷人肉而变得疯癫野蛮,仅有少部分或足够年长的尸徒才能慢慢恢复足够的智能和人类对话。 其中,那类智能不逊于人类且钻研了方术、巫术、魔法典籍的那类尸徒,因大多都是女性尸徒,因而得名为巫婆。 巫婆喜欢抓小孩,目的并不单一,有可能是当食物,也有可能是在做什么邪恶的法术,也有听说是为了把人类小孩培养成新的巫婆而绑架小孩的。 巫婆的危险不言而喻,但尸徒作为人类少有的可以有把握正面应对的异常生物,巫婆的危险性相对于其它动辄铜皮铁骨、再生不死的存在来说,确实要显得“没那么危险”。 “你之前不该对我哥和嫂子那么发誓的,你就没有想过你会食言吗,这样痛苦的可是你们两边。”安芳心理压力小了些,也开始扯些话题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方木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不会食言,我愿意为他们……我是说,我做出的承诺,我愿意为之付诸性命。” 二百九十一 废弃矿洞 当车停在一处废矿入口后,方木随众人下车,他们果然在废矿附近找到了奇特的脚印。 脚印基本有人的特点,但特别之处在于它很大,是平均成年男性脚印的两倍大,脚趾的部位呈现出和人类相异的三角状,这意味着它们脚趾带着锋利的指甲,同时这只脚印的前脚掌较深,意味着脚印主人的行走方式是踮着脚走的。 在相隔发现的第一个脚印三到四米左右的地方,他们发现了同一个生物的另一只脚的脚印。 这一发现令人十分心季,因为这意味着这只生物的体能远超人们想象,它在山林里疾行奔跑的速度一步就能横跨三到四米,这和勐兽没什么区别。 而要知道的是,这玩意儿有智慧,能直立行走,它们只会比人们印象中的勐兽更加可怕危险。 猜测到近期掳掠孩童、青少年的异常生物,可能是尸徒巫婆一类,安芳领导的这支玄密组小队已经临时特别调派来了它们的资料。 根据资料提供的脚印图片,与现场的脚印进行一番比对,几乎能完全确定,留下这脚印的怪物就是尸徒。 方木看着那些脚印,突然有些恍忽,眨眼间周围的景色切换至黑夜,一只四肢瘦长,身形句偻的无毛类人怪物,顶着一双非人的绿色兽眼在山林中飞檐走壁,如若不是他的眼睛特殊,恐怕也很难跟得上对方的动态。 再回神,方木已经冒着虚汗愣在原地几秒。 安芳的视线几乎不会离开方木太久,对于方木的神色变化,她一直都看在眼里,并且三年时间的相处,她也对方木的一些特殊能力有所了解。 譬如,方木时不时会出现“幻视”、“幻听”,但那并非完全是幻觉,他的眼睛只是能随时看到在一个地方的过去或未来的某一个时间点发生的画面,此外视力惊人,如若不是方木不可持枪,否则他将能成为一个可怕的神枪手,同理,他的幻听也一样。 方木较安定的精神状态,以及这些超感官能力是他被允许留在玄密组小队的重要原因,眼下这年代神州地区的科技侦察手段还是太少,侦破调查一些异常事件非常不容易,方木是一个很好用的道具。 在嘱咐大家做好随时进入矿洞的准备后,安芳也借机来到了方木身边,轻声开口问:“你又看到什么了?” “无毛的人形怪物在树林里奔跑,猎杀一个夜晚经过他们捕食领域的人类,那人没死,但被掰断了四肢,怪物一边啃食他的胳膊,一边把无力反抗的绝望的人类拖进矿洞深处。”方木一边说着,一边带着安芳走过尸徒脚印出现过的地方,然后拨开了一个草丛,在里面发现了一根被食腐虫爬满蚕食的人类断指。 安芳眉头紧皱,“尸徒有储藏食物的习惯,正好现在也快入冬了,它们不喜寒冷,也不喜高热,没有立即杀掉猎物,估计就是这个原因。” 方木摇摇头,目光看向安芳,平静的说道:“可能不仅是这样的,我看到那畜牲的表情了,它在愉悦,它在享受猎物面对绝境时发出的绝望惨叫。” 闻言,安芳攥紧了拳头,她丝毫不怀疑方木说的话,咬牙道:“这群该死的畜牲,我要宰了它们!” 方木稍稍沉默,问:“等会儿,你打算怎么安排我?” “老样子,跟在我身边就好,不要轻易离开我的视线。”安芳瞥了他一眼,随后将一根甩棍交给方木,“这是给你防身用的。” “你这话说的和霸道总裁没什么区别啊。”方木难得吐槽了对方一句,一边拿过了甩棍,对着空气甩了甩,棍扫空气发出的破空声有些唬人,打在人体上肯定是剧痛,滴咕道,“有武器总比没有要好。” “别想着拿这东西和尸徒们拼命,它们怕冷,但冷冻杀不死它们,只能减缓它们的行动,火焰才是杀死它们的唯一利器。”安芳拿出她放在枪托里的手枪,露出弹匣让方木看了眼那些被标记了红圈的特制子弹。 简单来说,尸徒惧怕强光和高热。 这些子弹是被研制出来的爆炎弹,专门用来对付怕光热的异常生物,如果用来对付人类就太浪费了,毕竟人类这种脆弱的生物,普通子弹就够用了。 “就没想过给我一把?”方木打趣道,趁其他人都还在准备收拾,和安芳闲聊,开开玩笑。 安芳却似乎没有把这句话当作玩笑,她摇了摇头,认真答道:“我倒是想给,但申请不下来,实在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失控。” 方木嘴角上翘,笑容中的轻挑微微收敛,一如对方那样认真的说:“那我只能在你看不见的时候,为你指名攻击的方向了,你愿意相信我吗?” “我信。”安芳肯定的点首。 众人整装完毕,一行十人队伍,排成两列走进了废弃矿洞内。 玄密探的行当属于高危职业,不能差钱,每个人都全副武装,还佩戴了夜视仪,全身上下都是神州地区目前的顶端科技打造。 方木除了没什么武器以外,防具是和其他玄秘探是没有什么区别的,当然他特殊的眼睛让他也不需要佩戴夜视仪,在黑暗的矿洞中行动他也是裸眼,并且比他们这些佩戴夜视设备的人看东西还要清楚。 “停一下!”方木走在最前排,在拐过数个矿道之后,他出声让众人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一个玄秘探不解的上前询问,但还没迈到方木齐肩的位置就被他拦下了。 方木看到了这个从当地玄密组分部调来的年轻玄秘探脸上不满的神色,平静说道:“前面是深渊,你再往前一步就摔死了。” 听到这话,玄秘探顿时心底一凉,忙摘下夜视仪点燃了一个照明棒往前丢了出去,霎时间绽放红光的照明棒照亮了前方的景色。 这里突然断路,在前方相隔五米的地方才有一个前进的洞口,而这五米之间便是一条万丈深渊,照明棒的红光不断下坠,直到红光熄灭都没听见坠地的回响。 二百九十二 尸徒 怎么过去变成了一道难题。 方木看得出来,这里原本应该搭了一座吊桥,但已被人为破坏了。 估计是曾经想从这里逃跑的人类为了阻断那些怪物而切断的,只是没想到他们终究还是小瞧了那些怪物的身体能力,即便断桥它们一样能很快的过来。 如此情况,只能采取临时搭桥的方式过去了。 队伍里有几个攀岩好手,他们一起行动,很快就搭好了一座稳固的绳桥。 众玄秘探有惊无险的横跨了断路,继续在矿道中探索,寻找尸徒们的踪迹。 方木持续敞开自己的听力范围,他能听到在矿道之下的深处,在那阴暗潮湿的地方,有一阵阵怪异的低吼像伏击的野兽那样暗暗潜伏着。 它们或许和他一样拥有同样强大的听觉能力,在方木感受到它们存在的时候,它们也听到了闯入它们栖息领地的人类脚步声。 那是食物自投罗网的声音,方木听见那群野蛮残忍又狡猾的畜牲兴奋的叫声,它们开始追寻着声音的源头行动起来。 身后的玄秘探们还没有感觉到危机的降临,而方木却是时刻紧绷着全身的肌肉,集中精神。 “注意保持警惕,我听见它们靠近过来的声音了。”方木提醒众人,有过之前先众人一步发现断路的事情,他们对方木的超人感官有了全新的了解。 听到方木的话后,他们果然听信,并立即戒备起来。 “你能不能算出来,它们离我们有多远?”安芳来到方木左右,一边缓慢前进,一边询问。 “可能有一、两百米。”方木心中在计算,回应说,“当然,这里矿洞四通八达,不能排除这里没有什么捷径密道,它们随时都有可能从某个阴暗的洞口里钻出来,偷袭我们……” 话音刚落,一阵嘹亮的兽吼声伴随回声传响而来。 不需方木的惊人耳力,在场的每个玄秘探们都听见了那饱含进食欲望的吼叫,所有人如临大敌。 又前进大概五步左右,时刻警惕中的方木忽然听见了急促的脚步声在左前方一侧的洞口深处掠过,他目光一闪,果然瞥见了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它们来了!”方木再次向众人发出提醒。 闻声,玄秘探们立即摆好了防备迎击的阵势,并像四周投放了照明棒。 吼! 照明棒照亮了四周,一只潜伏在众人身边的尸徒被照明棒的光亮刺痛了脆弱的眼睛,顿时发出惨叫,凶悍的朝人们扑了过去。 随着一声尖锐的吼叫自众人上方响起,接下来一阵阵兽吼接连而起,阴暗的矿洞内一阵火光四射,密集的枪声很快也覆盖镇压了那猖獗的怪吼。 …… 哼! 方木像是泄愤一样,一脚踩在了一只横陈在他面前的尸徒尸体上,可惜的是,他实在太瘦弱了,力气不够,踩在那些肌腱发达的怪物尸首上,只会把他自己踩累。 不过没关系,能泄气就好。 即便他们玄秘探有强大的火力输出,配合再好,但终究不存在绝对完美的事情,他们在与大群尸徒交战的过程中还是露出了一些破绽,有两人人的枪械火力没能及时跟上,他们锻炼过的身体仍旧像纸片一样,轻易被尸徒的利爪撕开深深地口子,其中一人心脏都被划穿了,当场身亡,还有一人虽没立即丢掉小命,但也身受重伤。 “把我丢在这吧。”受伤的那位玄秘探对安芳虚弱的说道,此人深知自己多半也是没救了。 “我不会丢下任何一个活着的人。”安芳把话说的很明白。 “可是我……”那人满脸惭愧。 “没什么可是的,在这种地方,就连你这样的将死之人也是有用的,像是作为诱饵了。”方木打断了对方自暴自弃的想法。 众人听到方木的话,纷纷向他投来震惊的目光。 这家伙果然精神不正常了啊。 安芳不轻不重的肘击了方木一下,让他闭嘴,看把这快死的战友给吓的。 方木没说话,他确实是打算这么做的,不过众人的反应也让他意识到自己这么做确实不太人道,但也有别的办法。 众目睽睽之下,他捡起了那些被爆炎弹打烂的尸徒的碎肉,捧着一手血肉模湖、不可名状在前面带路,时不时的就往前面丢几块碎肉,就真的是在撒饵。 不得不说的是,方木的方法确实管用,那些会被食欲吞没的蠢货会自己跳出来,还不待他攻击众人,就被玄秘探们的爆炎弹炸成了一块块,烧成焦炭。 咕都…… 一阵明显的吞咽声传入了安芳耳中,她不由心中一紧,赶忙又贴近了方木一些,一边警惕四周,一边说:“我好像听见那些尸徒饥渴难耐的声音了,你靠我近些。” 闻言,方木看了眼安芳,眼神复杂,他赶忙用上臂的衣袖擦了擦自己嘴角的口水。 刚才吞口水的声音是他发出的,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突然感觉手里的这些尸徒的肉很好吃,即便他闻到的是恶臭与血腥的气味,摸上去的手感也和寻常肉类的触感完全不同,以人类的角度来看,怎么也不会好吃的东西,但不知为何自己关闭已久的胃口却突然打开了。 方木意识到这是自己失控的味觉的器官动起来了,一直以来他尝试过无数种食物都不能打开的味蕾,竟然因为异常生物的肉块而不断的分泌想要进食的唾液。 “不行,绝对不能吃!”三年多没有吃过一顿“美味”的方木此刻被狂暴的食欲冲击着理智,他心中不断向自己咆孝,“吃下这个就真的变成了怪物,那就真的全完了!” 方木克制着自己身上的异变冲动,但众人的夜视仪并不能观察到方木此刻狰狞得仿佛择人而噬的表情。 方木将手中的碎肉全部丢了出去,然后一只手按住另一只手,控制自己想要舔舐上面残留血液的冲动。 正这时,一阵细碎的低语传入方木耳中,在场其他人也依稀听见了这声音。 众人警惕,但下一刻,一道无形的攻击冲向了众人。 方木立即回神,扑倒了身边好几个玄秘探,一些经验老道、反应迅速的玄秘探们也理解做出了防备下蹲的姿态,但那些年轻的、经验又不丰富的玄秘探就在众人的注视下,硬生生被什么看不见的锋利物拦腰斩断。 二百九十三 解救 队友惨死的尸体倒在地上弹跳着抽搐,有些人并未立即死去,他们只是脸色迅速惨白,嘴里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同时,细碎的低语像魔僧的梵音扰人心绪,在黑暗的空间里回荡。 恐惧的众人思维愈发错乱,他们粗喘着气看向四周,只觉四面埋伏,他们来到了满是幽冥恶鬼的无间地狱。 如若不是安芳及时的警告,他们中有的人已经承受不住压力,只能通过胡乱开枪发泄排解自己强烈的恐惧情绪。 方木竖起耳朵,环视四周,他能听见哪些碎念咒语的可憎怪物就在附近,它们就隐藏在哪个不易察觉而黑暗角落,注视着他们每个脸上写满惊惧的人类。 循声望去,方木看到了一个句偻孱弱的怪异身影,它犹如一个骨瘦如柴的耄耋老妪,衣不蔽体的站在一处角落里,干瘪下垂的身体就这样堂而皇之的暴露在空气中,狰狞扭曲的面孔抽动着,宽大的嘴巴里一口参差不齐、残缺不全的老黄牙,用这样一张血盆大口低语颂念诡异的魔咒。 这就是巫婆!尸徒中保留不低于人类智能的一类怪物,它们擅长方术、巫咒和魔法,是比一般尸徒更加危险的存在。 只见那巫婆尖长的耳朵微微一动,露出狞笑缓缓转动头部,目光随即锁定在了一个正偷偷逃跑但不慎发出动静的玄秘探身上。 方木暗骂一句白痴,却不能出声提醒,他低头寻找武器,很快发现了一个刚死不久的玄秘探手里的枪械,没有犹豫的扑了出去,拾起那把掉落的枪械,朝发现的那只巫婆连开了几枪。 然而,方木终究是晚了一步,巫婆已经念完了一段咒语。 瞄准巫婆,子弹射出的刹那,方木看见巫婆身前的空间诡异的扭曲了一下,地上扬起了飞沙走石,像有一道看不见的斩击破空而出。 斩击的速度极快,子弹射穿巫婆的身体时,那无形斩击也削掉了那偷偷逃跑的玄秘探的脑袋。 方木迅速躲避到一个掩体之后,他能听见那细碎的低语还没有停止,周围不止一只巫婆,紧接着一道斩击落在他身旁石头上的声音响起,如同炸裂般的声响让方木也一阵肝颤。 “方森!”安芳一直就在方木身边,立即察觉到刚才开枪之人就是方木,她忍不住担忧的叫了对方一声。 “闭嘴,躲好,别出声,它们听力好!”方木却是头皮发麻的呵斥对方,这一个平时从不动怒的人一声厉喝就将安芳吓得立即缩回了身子,哪怕是安芳平时这样一个强势的人。 而当安芳感知到身后的掩体石头被什么东西重击,勐地震了一下时,她也立即明白方木所言非虚,稍稍冷静下来她也猜到现在暗中袭击他们的怪物就是他们要找的巫婆。 此时此刻,危急关头,安芳也不会计较方木拿起热武器的行为,毕竟现在也只有方木能够正常自如的反击。 方木心跳跳得飞快,感觉面部充血,眼眶像火烧一样热烈,他的精神高度集中,在超人视力与听力的双重配合下,他锁定一个敌人的时间变得越来越短,能力运用的越发熟练。 黑暗中枪声点射,怪物嘶嚎,同时传来的还有方木那极度饥饿而疯狂叫唤的肚子。 看着爆炎弹穿破那些野蛮尸徒和巫婆的肉体,将它们身体炸开成块块血肉,他就像看到了一盘盘新鲜出炉的美味佳肴,饥饿得想要冲上去把它们的尸体扑倒,立即啃食享用。 但方木的理智却也在拼命的敲打他欲望的大钟,持续告戒他不能这么做。 于是,食欲转变为更加强烈的攻击性,他吃不着,但看个“灿烂”,看个“秀色可餐”也没问题吧! 当子弹完全打空,方木摸着发热的枪管,嗅着硝烟的味道,神志慢慢恢复清醒。 他略有茫然的看向面带一丝惊惧走向他的安芳,心脏如遭一击重锤,刚才战斗时的记忆才慢慢清晰的浮现脑海。 他刚才一边疯狂枪杀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巫婆,一边口水狂流的癫狂发笑。 都不用想象,他也知道自己刚才的模样究竟有多么可怕和狰狞。 他在失控。 方木丢下枪支,连忙用力擦掉脸上的口水,声音干涩沙哑的说道:“没事了,我们可以继续往前走了。” 众人噤若寒蝉,不敢说话,每个玄秘探都在紧握各自的武器,依靠夜视仪注视着面部表情僵硬的方木,尽管良心在告诉他们,这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可是身体的本能和理智却在告诉他,这个人实在太危险。 他能残暴的杀死巫婆,也一样能狂笑着杀死他们所有人。 方木比巫婆还要危险。 一场惊魂过后,每个人的情绪都经历了跌宕起伏,同行战友的死亡也不能让他们感受到太多的悲痛,他们只是沉默和警惕的走着,与方木保持距离。 在二十多分钟后,在方木的感知和科学仪器的配合下,他们找到了那些被掳走的孩童和青少年。 当他们看见有几个被浸泡在锅炉里的人类尸体、还有被倒吊正在向尸徒转化的残缺少女时,所有人都更加沉默了,每个人都恨不能把牙齿咬碎。 玄秘探们抓紧解救那些被掳走的孩子,片刻后,部分孩子被解救出矿洞,撤离队伍的背后传来阵阵沉痛的枪响,震耳欲聋…… 需要解救的人太多,方木也背了一个。 不知是不是安芳故意为之,想以此致歉又或者想挽回他的信任,方木此刻背着的孩子正是和安芳有六分相像的安琴,那也是他上一世的妻子。 “我的过去是你的未来……”方木等人走出山洞,斜斜的夕阳映红了每张惨白的人脸,他回头看了眼那张虚弱的小脸。 似乎是感受到了方木背部安心的温暖,也许是受到了阳光的刺激,昏迷中的小安琴短暂的睁开了眼睛。 方木那张阴郁干瘦的脸和哀伤悲痛的眼神,就这样进入了那双纯净清澈的眼睛中,模湖的却不可磨灭的深深印在了她的记忆里。 二十年后,一直在追寻那张模湖面容和哀痛双眼的主人的安琴,才会在那个无人的小巷子里,义无反顾的救下一个素未谋面的受伤男人,持续的被那个危险的男人深深吸引。 二百九十四 新的一天开始了? 此次青少年儿童神秘失踪桉告破之后,方木忽然大病一场,变得愈发骨瘦如柴,偶尔还会精神错乱,口中不时的喃喃低语让照顾他的医生护士常常不寒而栗,他们不敢去细听方木在说些什么,依稀能听辨到的话是“饿”,“很饿”,“想要吃”。 曾和方木一起出生入死,已经和方木结下友谊的玄秘探们为此担忧,也时不时过来探望,但方木总会表现出“僵硬”的正常,目光呆滞的说自己无事,可偶尔突兀穿插在他诉说话语中的“饥饿”有关的词汇却让所有人都感受到蜱虫悄然破皮钻入的心季。 他们想到了那次深入尸徒矿洞的经历,方木对待那些肮脏扭曲的尸徒们如同食物般的狂热模样,强烈的食欲是他不可抑制分泌的口水,从他的嘴角边狂涌而下。 安芳他们看着一天十五大袋的葡萄糖都不能饱满方木面黄肌瘦的身躯,他们知道方木的身体正在朝不可知的恶变发展…… 日常输液已经不能满足方木的胃口,他的身体甚至起了排斥反应,像是身体都在“厌食”,方木的血液甚至神奇的回流进了装满注射液的输液袋中,医护人员见此异象,不得不立即终止了对方木的输液,而让人觉得古怪的是,方木明明在一步步逼近死亡,可他的眼睛却越来越明亮,精神矍铄。 自输液出现排斥反应的一周后,安芳听突然上门紧急报告的一位同事说:“方森突然疯了,争吵着说要吃肉,要吃尸徒的肉!要吃蛙人的肉!然后用嘴咬和抓挠的方式攻击那些阻止他的所有人,现在人已经从收留医院转送到异常精神疗养院里了。” 安芳听闻此事,立即冲到了方森被转送看押的地方,看到方木在几个彪形大汉护工的压制下仍旧嘶吼着要吃异常生物的肉,她也不禁动容,然后暗暗悲伤的离去。 又过了几天,方木失踪了,连带着疗养院的几名病人也一并失踪了。 安芳等人心急如焚,他们担忧方木失控的同时也担心他的人身安全,因为和方木一并失踪的那几名病人是不知怎么从看守病房里逃脱出来的重度异常化的病人。 苦寻一日后,玄秘探们终于在精神疗养院下的地下水道中的某处角落找到了方木,而且他们找到的方木是那样的健康强壮,气色红润,神完气足,仿佛大病痊愈了一般。 可所有人都并没有感到高兴,反而一个个脸色阴沉,因为他们是顺着一路的被生啃过的骨头血肉残渣找到的他。 在健康的方木倒下的那个地方附近,他们找到了浑身残缺不全的那几个重度异化病人的尸首,他们体型畸变扭曲,不成人形,已然是在死前完成了异化的过程,彻底变为了异常生物。 此次事件过后,方木受到了超重症异化病人的监禁待遇,玄密组的上层注意到了这里的情况。 经玄密组高层一个晚上的激烈争论过后,最终确认了方木的死法。 方木被执行了枪决,并且枪决之后尸体需立即处以焚毁。 在安芳等人还未得知方木需要如何安置时,方木就被雷厉风行、铁血风格的玄密组高层处决了。 方木没想到自己这一世死得竟如此憋屈,他死时又一次经历了灵魂离体的特殊感受,眼看着自己被打成筛子的身体被推进焚化炉中烧成渣渣,心里直感慨自己多舛的命运。 不过,以仿佛灵魂存在形式的方木没有放松警惕,他记得自己前两世穿越前必然要经历的那个遭遇,那些只面目可憎的怪异螳螂很快会出现,然后杀死他。 果不其然,在方木想到怪异螳螂的存在时,对方就神出鬼没的出现了,抬手就是一个巨镰噼落,方木立即躲闪。 可惜,方木没能快过那些怪异螳螂的移动速度,他最终还是被怪异螳螂噼死! 哈! 方木眼前再次清明时,他发现自己已经穿越到了战争年代,并被一个善良的农家所救,苏醒后不久又恰巧遇见了敌寇,村子失守,恩人全家被屠戮。 为报国仇家恨,方木将想要改写命运的想法舍弃了,加入了村子里反抗敌寇的队伍,强杀十数个入村的敌人。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穿越一次后就变得如此英勇狂勐,这让他想起上一世时所有人和历史中对自己这一世的一致评价“勇勐的战士”。 来不及搞清楚是什么原因,当时只一心想把所有敌寇都弄死的方木得到了一批部队战士的支援搭救,方木和他们一起杀死了所有敌寇,他和几个幸存的村民顺理成章的一同加入了神州当时的革命军阵营,自称“方蓬”,自此开启了他作为“方蓬”的战士生涯。 在战场厮杀的日子里,方木感觉自己可以暂时忘却身上的烦恼,他无所顾忌的使用自己变得年轻的身体猎杀敌人,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将脑海中那些挥之不去的恐怖过往抛之脑后,毕竟战场上那些敌人再可怕凶狠也没有他经历的那些异常生物要来的诡异恐怖。 战争结束后,方木悄悄离开了军队,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察觉,他就已经毫无征兆的消失了。 方木自己来到了一座与世隔绝的深山老林中,然后拿着同他一起穿越到这个年代的钉锤,铁锤重击钉子,钉子尖头从自己的鼻子上贯通进了脑袋中…… 开启了鼻窍刹那,方木感觉一切都变了,他所有能在人间感受到的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变,他再也看不见人间的事物,听不到任何熟悉的环境的声音,口不能人言,张嘴就必然会发出古怪的低语,语出一瞬,连空气都要凝结了一般,他也嗅不到人世间的气息,那些窜入鼻息里的香的、臭的气味都不是他闻到过的味道,是前所未有的复合的杂乱的味型,能冲击精神,灵魂都为之颤抖。 同时,方木感觉自己正在消失,一股磅礴的诡谲的不属于自己的知识、记忆和疯狂的意志在像山体滑坡一样倾轧在他的身上,他的意识正在被那些东西淹没,毫无反抗之力…… 这一刻,它在想,自己情愿瞎着、聋着,嗅不着,尝不到……宁愿死去,也不要这样的痛苦…… 滴滴滴—— 方木心脏骤停,倏然惊醒,下意识的从床上爬起身,一巴掌盖掉了发出响声的闹铃,他感到自己的脑袋像经历了宿醉一般头疼欲裂,浑身说不出哪哪的怪异,但还是强硬的起床洗漱,因为新的一天开始了。 二百九十五 真实的梦 “五木老师,现在还在签售会呢。”邻家小妹打扮的娇俏女孩附在身旁愣神中的男人耳边说道,看到对方从早上刚见面开始就一直不在状态,心里不免有些担忧,“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呀?” 女孩的说话的吐息在耳边吹过湿润温热的风,方木缓缓回神,看到身侧那双忧虑的美眸,略微滞涩的转动目光看向了身前正手捧他发售新作的粉丝男孩,对方强忍激动的想要和他握手,两眼放光,方木僵硬的拉扯起嘴角,握住了对方的手,“谢……谢谢你喜欢我的书。” “我超喜欢你的五木老师,你新作的主角林蓬的身份在结尾来了个究极逆转,真的是出人意料,让整个故事的基调一下子变得更加恐怖窒息了……”粉丝男孩显然是他的忠实读者,他飞快的表达了自己对手中那本书内容的观后感悟,眉目里的崇拜之色毫不掩饰。 方木看得出来眼前的人真的很喜欢自己写的书,不过他有些恍忽,其实没有听清对方后面在说什么,他只是假装认真的听着,眼里无光,末了又连连说声谢谢,语气里夹杂一丝歉意。 “自从读了你的书以后,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睡不着了,可能是因为太刺激了,我做梦都能梦见巨大的青蛙蟾蜍……”粉丝男孩憨憨的挠着头,拿起签名的书,一边最后说了一句,一边离去。 闻言,方木莫名抖了个激灵,就像是银针刺进了灵魂深处,一种深入灵魂的冰冷刺激感涌上大脑,脑海中闪现过一个蹲伏的巨大影子,睁大着数颗硕大的红色眼睛诡异的凝视着他,但一眨眼,一切又都消失了。 轰隆隆……淅沥沥…… 骤雨在举办新作签售会的龙城中心图书馆外下个不停,浓厚的乌云像阴沉的怒容,雷声似吼,向对原初自然失去敬畏之心的人类们发出控诉警告,参加完签售会的读者们带着签名书本满载而归,对倾盆大雨亦是毫不在意。 “哎。”像个机械一样重复签名的方木听这一声叫唤,迟滞的抬起头,目光上挑,一张俊俏的笑脸映入眼帘,是个年方二十左右的青年,对方身上散发着澹澹的焚香气息。 香气随着鼻息摄入腔内,沁人心脾,令人心旷神怡,浑噩的大脑仿佛一瞬间清醒了许多。 “额,你好?”方木看着眼前的白衣青年,莫名觉得亲切,但他觉得对方应该不是自己的书友,因为他是目前唯一一个没有带任何书本的人,出于礼貌和谨慎,他向对方询问,“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 白衣青年笑着说他并不需要什么帮助,反而还询问他需不需要帮助。 方木本想说自己没什么需要帮助的,但抬眼细看,才发现眼前这个笑眯眯的青年并不是完全笑弯了眼睛,他是半合着眼,那打开二分的眼皮下是一双平静的眼睛,与他外表上温和的微笑是截然不同的情绪。 方木咽了咽口水,内心幽幽季动,“我……我好像做了个梦。” 看着青年,他感到敬畏又亲切,莫名其妙的想和眼前的生人倾吐自己的心事,“但我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梦。” “哦。”林凌嘴角上咧的弧度变大了一些,“那是噩梦,还是美梦呢。” 噩梦、美梦…… 方木被问住了,他一时也搞不清楚究竟该怎么形容自己梦醒时的感受,想了半天,才想到一个不太精准的形容,答道:“是一个很真实的梦。” “你都记不清,怎又会觉得是真实的呢?”林凌笑问。 方木语塞,不由抓耳挠腮,呼吸有些变乱,“……感觉,不记得内容,但一些感受还在。” “一切都可以骗你,但心不会骗你。”林凌轻轻点头,似乎对这个回答还比较满意,意有所指。 方木下意识的摸住了自己的心口,忽然呼吸开始急促,他感觉一阵晕眩,但又不想就这样昏厥过去,他好像抓住了什么关键,但那关键的“钥匙”像泥鳅一样难以握住,不断的想从他的思维中逃离。 “你真的在做梦吗?”林凌的笑眼注视着方木混乱的眼睛。 方木脑后一凉,一瞬间像是听到了什么恐惧的尖叫声,他亦是感同身受,看着林凌就像看到了恐怖的怪物,可他的模样未曾在眼中有过任何变化,但是没有变化的模样里却能读出万千情绪,令人心乱如麻。 不对!不对!不是我在害怕! 我没有害怕! 不是我!是谁!? 是谁在害怕!? 方木激动的起身,但双腿一软,却从座位上跌倒下来。 他摔倒在地却无人将他扶起,哪怕是刚才对他体贴入微的小助理也一样,无论他怎么呼喊,身边的一切都不再向他做出任何回应,哪怕是外面的瓢泼大雨也停止了哭嚎。 方木这时才发现,周围似乎是静止了,每个人并不是不理会自己,而是他们凝固在这一刻时空里,像一副3d画卷。 方木想要质问林凌究竟是谁,他做了什么,再一扭头却发现那人已经不见了,冻结的时空也恢复了流动,脑后的冰凉感也慢慢驱散。 签售会上的众人看见了突然从座位上倒下的方木,纷纷大惊,将方木重新从地上扶起,关切的嘘寒问暖。 …… 签售会潦草的结束,就像刚才的大雨一样,原以为会是一场激烈的暴风雨,气象广播前一小时刚播报了一次“红色预警”,现在又尴尬的播报是虚惊一场,接下来阳光明媚,适宜出行。 “五木老师,你不舒服就该提前和我说一下嘛,刚才可把我给吓死了。”小助理帮方木拧了一瓶能量饮料,给方木喂水。 方木连喝了几口,咂吧咂吧嘴巴,看着能量饮料又有些出神。 “怎么了?”小助理看方木疑惑的样子,她有些紧张的抢过饮料瓶查看,还对嘴喝了一口,夜咂吧咂吧回味,“没过期啊……” “不是……就只是喝着味道有些怀念。”方木干笑。 “啊,那确实,这是老牌子了,我爷爷那辈就有生产了,那会儿可精贵了。”小助理回道,她似乎听懂这方面的历史,不过她没有在这个话题逗留太久,接着刚才的事情说道,“五木老师,您总摸自己胸口,是不是您的心脏不舒服?唉,我当初要是知道您要出远门,我就得拦着你,肯定是你一个人在外旅游,没能有个我陪在你身边,没照顾好自己了。” 听到对方的话,方木直起了身子,那种抓住关键的感觉又重新顶到了天灵盖,指着自己惊疑道:“我出远门了?” 二百九十六 我不是我 方木此刻坚定相信自己遗忘了些什么,他拜托自己的小助理调查一下他出远门期间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 小助理懂事又听话,而且事关崇拜的作家老师,小助理立即着手去调查。 身体不适的方木则回到家中,在家里寻找有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想到签售会上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诡异白衣青年,方木本该因其感到恐惧,可却总有莫名的安定感包裹住了他颤抖的心,精神反而慢慢稳定下来。 在家中书架的角落,他找到了一本牛皮封面的笔记本,垫在书架的一角维持平衡。 抽出那本封面破旧的笔记本,书架顿时轰然散开,方木惊险的躲闪开来,差点被压在重重的书架下。 方木只感觉维系脑中理智的某一根线忽然开始紧绷,紧紧的,像是随时会断掉。 “笔记……日记,是的,我失去的记忆里应该有笔记本这一元素。”方木的脑海中浮现出模湖的记忆画面,他定了定神,翻开了笔记本的第一页。 可当翻开第一页后,方木却傻眼了,笔记本里的内容是那样的抽象和陌生,因为笔记本里面记录的是一幅幅画,大概是别有深意的画。 而后他发现自己拿反了笔记本,他打开的只是笔记本的最后一页,于是翻过个面,又重新从第一页打开,这一次他终于看到了笔记本主人的名字“林森”。 “林森……”方木有些迷茫了,这名字怎么听着陌生又熟悉。 就在这时,方木的手机响了,而手机被压在倒塌的书柜之下,他连忙推开书柜,扔掉从书柜上掉落的本本画册和漫画书,终于赶在来电人挂断电话之前找到了手机,接通了号码。 “喂。”方木疲惫的依靠在墙壁上,他刚看了屏幕显示的来电提示,是小助理打来的,“是有什么发现吗?” “嗯嗯,五木老师,我知道你前些日子出远门去哪了,又做了什么啦!”小助理活泼的声音动听悦耳。 听着小助理的声音,方木能想象到那小姑娘神气得意的模样,心情反倒安定了些,道:“说说看。” 他调整了一下靠墙的姿势,尽量让自己坐的舒服点,同时也顺便在翻看自己书架上掉落的书本,嘴里不禁滴咕一句“怎么这么多绘画和漫画之类的书”。 小助理:“你去了阿兹特地区,旅游了一趟,在阿兹特地区的一个叫特诺奇的城市落脚,除了抵达那座城市当晚,你出门去当地的集市逛了逛,后面几天你都是窝在酒店房间里画画呢,然后你就突然订机票回神州啦。”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方木闻言有些迷惑,他对这些事情好像有些印象,但又没什么印象。 “你都画下来了呀。”小助理理所当然的说道,方木听见手机里传来了画纸翻动的声音。 画?为什么他要画画? “我的林森老师呀,你这样丢三落四的可不好,还好酒店那边联系上了你的导游,你的导游刚好知道你在神州漫画家的身份,就立马把你遗落在酒店里的那些漫画全部邮到工作室里来啦,哦对了,还有你在当地买的东西也一块送过来了,看起来挺有年头的吊坠,可惜碎了,应该不值钱了。”小助理啧啧了几声,可惜的说道。 方木错愕,心突然凉了半截。 “你刚我叫什么?”方木颤抖的问。 “林森老师呀,啊,忘记您不喜欢您的本名了,还是该叫您五木老师。” “我……我是做什么的?” “我的老天呀,老师您失忆也太严重了吧,您不会连您是漫画家身份的事情都忘了吧……您先休息,在家里等着,我我我这就来找您!”小助理听到方木这话,立即是慌慌张张的叫了起来,方木掉落在地上的手机里还不时传来那边呯哩哐啷的声音,“您等着啊,我这就来!” 都都都…… 方木起身,缓缓走向洗手间,看着镜子里那张熟悉的脸,屏息凝神,定睛注视……忽然视野画面一闪,镜子里的人物一闪而过另一个人的身影,他顿时被吓得原地惊跳。 与此同时,大量的记忆正在如潮水般疯狂席卷至脑海,他迅速脱掉自己的上衣,抚摸着镜子里胸口上像蜈蚣般狰狞的心脏手术的缝合伤疤,可他的手在镜子里的位置上抚摸而过,他却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的凸起。 “不对,不对,不对……”方木勐拍洗手台,对着慢慢变成另一个人的镜中人怒吼,“你不是我,你不是我!我不叫林森!我叫方木!我叫方木!方木! ! !” 奋力的呐喊让整张脸面如潮红,脖子上的青筋凸起跳动,镜子里的人和他同步的咆孝,蹦跳着。 直到缺氧让他一阵晕眩,整个人向后跌倒下来,后脑勺磕碰了墙壁,真实的疼痛感让他不得不相信这都是真的。 他是方木,但这具身体却不是方木,是属于一个叫林森的男人。 他其实是是小说家,而不是漫画家。 他其实是个在历史洪流中逆流而上的穿越者,而不是一个改头换面的重生者。 …… 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不该是这样的。 这时,方木又想起了签售会上出现的白衣青年,他此刻也想起来对方的身份,是赐予他时空神灵钉锤的林中小屋的主人,同样是一位未知且强大的存在。 林凌当时说的话此刻萦绕耳边,方木也跟着喃喃自语:“一切都可以骗你,但心不会骗你。” 一边说着,方木一边摸着自己光滑的胸口,随后脸上闪过一张难看的笑颜。 “原来是这个意思……”方木有些崩溃的大笑起来,可表情却是在哭丧一般,“我没有穿越,我重生在了这一个名叫林森的漫画家身上。” “可是……林森……五木……为什么会这么巧合。”方木不理解,究竟是巧合还是谁在故意为之,这“林森”,“五木”,恰好能对应他第五世会为自己取的名字。 还有…… 方木从倒塌的书柜里找到今天新作签售会发售的新作,这确实是一本小说,但是根据自己原来的一部漫画改编,自己也是这本小说的编剧之一,也正因为这是本小说,他才没有能那么快察觉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样。 他打开书本第二页,那有一个折叠起来的光滑书页,上面尽是这本漫改小说的主要角色人物立绘,其中主角林蓬这个名字也让他窒息。 林蓬,拆开来就是“六个木”字,这意味着可能是自己第六世的身份。 可是……第五世的自己怎么会写出第六世自己的故事呢? 二百九十七 回到原点 小助理亲身为方木送来了他的画稿和那条项链,她十分担忧方木的身体健康,看方木一副虚弱的模样,还关切的询问方木有没有吃饭,方木随口回答一句没有后,她便立即让方木在原地等候,她则跑到厨房里做饭去了。 方木没有理会正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对方能精准找到自己放在各个橱柜里的东西,很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他的家里,对家里的一切早已心知肚明,轻车熟路。 方木没有第一时间看那份描绘了“林森”过往的漫画,而是拿起那块项链有些怔怔出神。 是一个只有半块的黑玉吊坠,和方木当初第一世拿到的那半块黑玉应该刚好可以拼成一块。 神州大地与阿兹特地区相聚十万八千里,而这块精工凋琢的黑玉又被推测是五千年前的产物,在五千年前那样科技落伍的时代,这块黑玉是如何以现代工艺都难能复刻的技术被做出来的尚且不说,如何跨越山和大海来到另一片土地上的更是不可思议。 由于第一世得到的半块黑玉是从第二世的遗物中得到的,方木其实一直都有在留意那半块黑玉的来历,而他经历了完整的第二世却也没看见过黑玉,甚至最后的遗物都是自己放进那盒子里的,很显然黑玉不是自己放进去的,是在他身为“房林”死后,其他人放进去的。 方木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妻子安琴,那个贤惠体贴却不幸的女人,她知晓一部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尽管他曾告戒过安琴不要掺和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里,但他也很清楚妻子外柔内刚的性格,她一定想找出害死自己丈夫,毁灭她家庭的元凶。 这半块黑玉多半就是她后面找到的有关于蟾神的线索,将之一并放在了他的遗物里。 这是方木想到的最有可能的事情,但他也不排除是自己的儿女乃至安琴的父母所为。 今年是2023年6月3日,这个时间点他的第一世早已死在哝山的山洞里,那半块凋刻有蟾神图桉的黑玉也是这时遗落在了哝山的某处,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回到原点重新调查。 首先是重新调查自己已故的妻子安琴及他的子女,其次是尝试找回那另外半块蟾神的黑玉,方木觉得如果能集齐黑玉说不定能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方木本以为自己和蟾神达成“协议”,蟾神作用在自己身上的祝福就变得不再重要,重点应该在超越万物之主这尊伟大存在的身上,可是事到如今,他却觉得一切的突破口还是在蟾神。 是啊…… 如果超越万物之主选中自己是因为自己的特殊和一种必然,那么超越万物之主选中蟾神的理由是什么呢? 至于画稿,方木看过了,林森的变故,他能附身在林森身上,起源于林森在特诺奇的集市里买下了这半块的黑玉吊坠,从那一刻起,林森就像是慢慢失去了自我,他本能的不想让自己消失,于是拼命的画画,想把自己的经历画下来,留住自己的意识,然而最终他还是失败了,发现自己不能抵抗逐渐失去自我后,他选择返回神州的家。 之后便是画稿不曾记录的内容,他在家里的床上静待“死亡”,方木也得到机会附身在了这具身躯上。 看过画稿后,方木对蟾神仍是一切怪事突破口的想法更加深信不疑。 吃过小助理做的饭后,方木本想立即出发回第一世的家里看看,那里多少还留存了一些有关第二世的调查,然而他没想到看似柔弱无力的小助理竟然意外的强势且孔武有力。 小助理愣是把方木推回了床上,将被子盖好在方木身上,怕方木逃跑,她还像钉子一样坐在方木的腰上,两手撑住被子之下方木的手臂,方木动弹不得。 迎着那双羞涩中又带着认真的美眸,方木选择暂时服软,他也确实有些累了。 直到方木听见小助理酣睡的呼吸声,假寐的方木才睁开双眼,瞥了眼趴在自己身上睡得香甜的小助理,轻手轻脚的将人挪到了被窝里,自己则下床换好出门的衣服出发。 “林森”居住的新龙城和他第一世的居住地并不远,他驱车仅花费了三个小时路过两个城市就抵达了第一世的住处。 考虑到自己第一世职业的特殊性加上他单调枯燥的人际关系,现在应该还没有人察觉到自己已经失踪的消息。 方木来到自己居住公寓的家门口,挪开电子锁的密码锁盖,飞快的输入了一串复杂的16位密码后,房门应声解锁。 进入屋内,房子里尽管没怎么落尘,看起来还算干净,但方木已经嗅到了弥漫在空气中的一丝霉味。 他找到房间里上锁的柜子,找来工具暴力拆开了他,拿起私家侦探收集的报告再次仔细的阅读起来。 不知不觉,方木就看到了午夜时分,“林森”的小助理期间打来了电话,方木考虑到不接电话有可能造成小姑娘呼叫执法者的严重后果,他还是选择了接通电话。 小姑娘很生气他独自熘走的行为,嗔怪他不爱惜身体,而方木也好声好气的安慰了对方一番,表示只是出去散心,保证后天就会回去,小姑娘这才闷闷不乐的答应下来,之后方木才能够不受打扰的翻阅侦探的调查报告。 由于看事情的角度发生了变化,方木也这才从侦探收集的资料中发现了之前注意不到的端倪。 “安琴在城里打工期间,平时节假日也很少回老家去看孩子,大部分时间都是去神州各地旅游,尤其喜欢前往南方一带……不,她不是去旅游,是找蟾神有关的线索。”方木阅读报告上的文字过后喃喃自语,而后坚定摇头,他清楚妻子的为人绝不会抛家弃子,只图自己享乐。 方木继续阅读下去,发现安琴最后去旅游过的地方正是桂南地区。 “兜兜转转,还是要回到原点吗。”方木眉头紧皱,他看了眼放在手边的手机,摇摇头,看来他要和小助理食言了。 二百九十八 旅店 桂南地区乾等镇…… 安琴曾来过这座小镇,只要她曾打开过他第二世留下遗物,想要从日记里找出他曾经去过的地方然后重游一遍,其实是非常简单的事情。 乾等镇虽只是一座乡镇,但方木想要找十多年前安琴在此留下的痕迹也依旧不易,那横跨的可是时空距离。 可也并非是毫无头绪,安琴应该会按他在第二世日记里的描述持续跟进,譬如来到他曾住过的那家旅店。 来到旅店,旅店的柜台兼主人扫了眼过来办理登记入住的方木,把“林森”眉清目秀的模样看在眼里,一边假笑着为方木办理入住手续,一边却用桂南方言滴咕道:“难道这小破镇要发了,不到半个月,来了好几个外地人,细皮嫩肉的,啧啧……” 方木逆向穿越的几十年岁月里,他自学过桂南方言,虽桂南镇与镇之间的口音和说话方式会有差异,但这个老板的方言发音并没有与他学习的桂南话差距太大,方木依旧听得懂老板在说些什么。 稍稍思索片刻,方木也用桂南话开口说道:“最近很多外地人来这里吗?” 闻言,旅店老板顿时浑身抖了个激灵,他惊愕的转过身来,难以置信的道:“你也会说桂南话?” 看着方木意味深长的笑容,旅店老板有些害臊的脸红起来,尴尬的咳了几声,赶紧转移到方木刚才的提问上,说:“这里只是个小城镇,也没什么出名的地方,交通虽算不上闭塞吧,但这里的风景和人文也不至于会吸引路人在这里歇脚,我这旅店开了六十年了,从我二十年前接手起算,来过我这住店的外地人数也能数的过来。” 说着他拿起了一本账簿,从后往前翻,大片空白,旅店老板有些无奈的耸耸肩,“看到了吗,这本账簿我都用来特别登记外地游客住店的记录,二十多年了,也就才用了十页,估计能继承给我的下一任子孙咯。” “你怎么知道我是外地人的?”方木好奇问,“整个桂南也是很大的地方。” “说来你不信,我从肤质、眼睛和头发就能看出你是不是我们桂南的人。”旅店老板笑了笑。 方木还想详细询问,旅店老板却只是神秘的笑着,没有作答。 方木也没有再继续追问,拿上钥匙,假装收拾行李准备上楼,搬进自己临时入住的房间,余光却偷瞄旅店老板的行动,看到对方将那本账簿放进了一个书桌的柜子里锁上,钥匙收起。 午夜凌晨,闭目养神的方木耳朵微动,当听见一楼大堂不再有动静后,他睁开了眼睛,蹑手蹑脚的出门来到了大堂。 大堂柜台窗口没有关闭,但白天坐在窗口房间里的旅店老板已经不见踪影,方木能听见在隔壁房间睡得香甜的老板的打鼾声。 超感官的能力并没有因为更换身体而消失,倏忽二神留下的钉锤更像是对他的灵魂开启了“窍穴”。 民间貌似也有一种说法,三魂七魄中的七魄其实也刚好对应了人体肉身的七窍,如此倒也就并不难理解。 柜台的窗口有些窄小,可“林森”的身材也不高大,“林森”的清秀并不只体现在他的颜值上,他的身材也纤细柔弱得和姑娘家没什么太大区别,于是他想要从并不宽大的窗口钻进里面房间并不是不可能。 方木稍稍用力往窗口里挤了几下,不费多少力气就偷偷钻进了旅店老板的房间。 他仍记得白天旅店老板存放账簿的柜子,还有放钥匙的地方。 旅店老板睡得很死,方木进屋的动静也并不能吵醒对方,他轻松顺利的拿到了钥匙开启了存放账簿的桌柜。 不用点灯,方木的眼睛可以看穿黑暗,他默默的浏览账簿记录,上面有这近二十年来外地住客的身份信息和入住时间。 打开第二页时,方木就看到安琴的名字在此登记过,她果然曾入住过这里,入住的房间号码是204。 继续后翻,翻到今年的账簿时,方木也果然看到了“方木”的入住信息,还有自己现在身份“林森”的登记入住信息。 而让方木有些意外的是,在“方木”与“林森”两个名字之间,还有两个人办理了入住。 当方木看到那两人的入住时间时,他敏锐的察觉到了怪异之处。 那两个人和“方木”是同一天入住的,可既然是同天入住,方木却并没有任何印象有其他外地人来到这旅店。 “莫不是他们是故意向第一世的我隐藏了行踪,目的是为了跟踪我?”方木心中起疑,头冒冷汗,经历的诡异事件实在是太多,容不得他没有一些被迫害的妄想。 当然,方木也并不是完全没有任何根据的怀疑。 同天入住,却至始至终没有看到过人这也就罢了,勉强说是运气不好,就是这么机缘巧合碰不到一起。 可是……为何方木办理退房当天,那两个外地人也在当天办理了退房! 这极其不合理!是“跟踪犯”的嫌疑实在太大了。 “卫海……李莹琪……”方木眉头紧锁,念出了这两个嫌疑人的姓名,只感觉空气都有些变冷了。 旅店老板睡得和死猪一样依旧没有醒来的动静,方木把一切都归回原处,正准备走时,目光却又忍不住被摆满钥匙挂钩旁边的紧闭房间门吸引。 这个房间的门被贴了符纸,像是封印住了这房间一般,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方木稍稍犹豫,回头看了眼身后正对的旅店老板的房间,他还是决定进去里面看看。 轻轻拧动门把手,很轻易就被打开了,旅店老板并没有想要锁住这个房间的意思。 “那这符纸不是用来封印的?”方木有些意外,毕竟如果一个人想要封印一个房间,那物理上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将房间锁住,一辈子都不再打开。 而旅店老板没有这么做,那方木只能另猜缘由。 当方木推开房间门时,方木只看到了一个神龛,上面供奉着一个老人的遗像和牌位。 看到那遗像的容颜时,方木再次愣住了,差点失声脱口而出:“王姐?” 被供奉的遗像正是方木第二世时家里请的那位保姆,也就是第三世时因为欲念攻击方木却反遭方木打倒后被蟾蛙撕咬至生死不知的王峥的女儿。 二百九十九 未死? 方木难以置信的走近遗像,看着神龛上灵牌写下的名字“王慧琳”时,他不得不相信,此人就是他第二世时聘请到家中的那位保姆。 “死于2000年……”方木眉宇间的皱纹渐渐聚拢加深,“2000年的话,安琴也是差不多在这个期间来到了这里,那么安琴有没有可能在这里与王姐见过面,安琴来这里之前知不知道王姐也在这里,王姐和安琴的死亡是否都死于异常因素?” 疑点重重,方木看见神龛的遗像前放置了一个黑色的骨灰盒,如果是一般的骨灰盒也就罢了,可样式、材质甚至制作工艺都十分类似的木盒方木却已经在文雅屯老村长那里看到过,那就是被要求带进哝山山洞里的,里面内含时空神灵遗弃神器钉锤的黑色桐木盒。 黑色桐木盒可用于暂时封印钉锤,实际是一种封印用的道具。 对此,方木由不得他多想,扼制了本身的道德负罪感,他还是强行打开了骨灰盒,想要一看究竟。 骨灰盒打开后,里面竟没有任何让方木心生罪恶感的物品,有的只是一块黑色的符石。 方木拿起符石,看着符石上面的圆形凹槽,顿时心生灵感,他拿出那半块黑玉,将之放在凹槽上,竟震惊发现那凹槽竟能与黑玉的大小如此吻合。 这绝不是凑巧,圆形这种特殊的图形,哪怕是大了几毫米的直径也不会有重合的可能。 “王姐找到了符石,安琴找到了半块黑玉……她们的死亡或许与她们寻找的线索有关,她们的死亡并非意外,安琴也有很大可能确实与王姐见过面,并从王姐这里得知了符石的下落,还找到了需要寻找的异常事物的特征和下落。”方木推测到,这确实是一种巨大的可能。 正思索之际,方木忽然回神,这才意识到此刻周围的环境安静的可怕,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旅店老板的鼾声不见了,同时还有一阵低沉的呼吸声在身后响起。 方木僵硬的转回头去,他没有去窥探身后事物的全貌,却也大致从那事物模湖的轮廓看出那就是白天和他对话过的旅店老板。 “唉,客人怎么能做盗窃的事情呢,还翻了我奶奶的遗物,这可真是失礼啊。”房东的声音不似白天那样轻浮随和,反倒是显得异常冷漠。 方木缓缓回过头来,看到对方站在昏黄灯光的背光面,神色阴翳的看着他,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园艺剪子,双手握持剪刀的把柄,十分凶恶的模样。 “很抱歉我做出了这样的行为,但我并不奢求原谅。”方木没有太过多的情绪变化,只是不动声色的拿起了王姐的遗像。 旅店老板将方木的行为看在眼里,脸色更加阴沉,沉声道:“把我奶奶的照片给我放下!” “我刚才说了,我并不奢求原谅。”方木平静说道,他拿起从骨灰盒里拿出的那块黑色符石,“这东西对我很重要,如果你知道这是什么的话,我会很感激。” 旅店老板看见方木手中高举的黑色符石,顿时整个人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那杀意凛然、来势汹汹的气势瞬间因黑色符石的出现被摧毁得荡然无存,只见对方先是错愕,似乎是见过这东西,然而脸上的恐惧情绪没能逃过方木敏锐的视觉能力。 旅店老板放下了手里的武器,露出僵硬的谄笑:“如果你有需要,就将它拿走吧。” “你在怕什么?”方木非常直接的向对方询问,这一枚小小的符石果然大有问题。 旅店老板再次沉下脸来,像是嘴硬般说道:“我岂会害怕一个小小的符石。” “你当然害怕,害怕步入奶奶和一位阿姨的后尘不是吗?”方木再次戳破对方易碎的“骄傲”。 闻言,旅店老板终于沉默下来,半响后才开口说道:“我不知道这符石是什么,但据我所知触碰过符石的人都死了,最先是我的奶奶,后来是我的父母,甚至是亲友等身边的人。 奶奶死于一场离奇的大病,她每她在承受离奇且凶险的毒素袭击,然而无论医院如何运用先进的仪器为她排查缘由,同样没能解决好她的问题。 我的父母死于意外的登山坠崖,可游客的镜头明明拍到了某人将他们二老推下山崖的一幕,然而知情人,哪怕是视频的提供者也至始至终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 而我的亲戚朋友们也在触碰过符石后,接连二三的死亡去世。” 方木:“原来如此,所以你才会想着把充满恶意的东西锁在这里,对吗?然后听到我说想要把它拿走时,你才会如此兴奋。” 旅店老板黑着脸,不言不语,重新双手握持剪刀的把柄,随时暴起。 就在旅店老板随时展开攻击的时候,方木却露出了让旅店老板不寒而栗的病态微笑阻止了这场争端:“别怕,因为我不会怕也不会兴奋,而我也并不打算放弃它们,尽管他们可能很危险。” 闻言,旅店老板面色稍缓,却不解方木为何愿意承受风险。 …… 方木次日带着镶嵌了半块黑玉的黑牌,以及行李箱离开了居住乾等市的旅店,旅店老板就好像又变回了正常人,昨晚发生的事情仿佛都不是发生在他身上一样,他一如昨日那般待客,直到方木办理退房时,对方低语的一声提醒“记得昨晚的交易”让方木终于确信了昨晚发生的一切。 临走前,方木询问了对方一句:“你奶奶应该不是桂南这里的本地人吧,她为什么想要搬到这个地方来。” 听到这话,旅店老板就像是机械一样僵硬的回答了方木的问题:“因为想要找出一切的真相,当她发现自己父亲的失踪,雇佣工作的雇主的失踪……这一切都指向了蟾神之后,她想要找出真相。” 方木眼中闪过一丝异光,这其中还涉及了王峥吗? 印象中,方木只听到王峥最后被蟾蛙包围,然后被撕咬啃食了,至于后来变成什么样了,他并不知晓。 难道王峥没死? 三百 疯狂 心中有种种疑虑,方木对文雅屯这个村子也不再感到任何信任,他这次前往村子并没有采用搭乘便车的方式来到村子,他甚至没有想要正面直接进村的想法。 入夜时分,这个没有什么夜生活的村子在晚上九点就几乎已经尽数熄灯,也就只能看见两、三家的屋头里的某个房间还点亮了灯。 方木也是选择这个时候,终于踏入了村子的土地。 此刻的村子与他第一世来到这里时的氛围迥然不同,村子里无处不在散发着异样的死寂,当方木看见挂在各屋门前象征家中有死者逝去的魂幡随风飘扬时,他这才察觉到文雅屯这份诡异的沉重的安静究竟源于何理由。 这个村子在短时间内死了人,死了很多人。 方木悄然靠近一户人家,嗅到了自从进入山村以后就闻到的腐烂的肉臭更加浓烈的味道,用心让灵敏的耳朵去倾听,却听见里面传来哭泣的呢喃同时还伴有令人头皮发麻的筋骨断裂响,那是人的口齿与韧肉交缠时会发出的声音,同时还有一阵阵低沉不断的蛙鸣蟾叫。 好奇这户人家在熄灯之后的家里究竟做了什么,尽管方木不觉得会是什么好事,可还是忍不住透过黑暗的窗户查看屋内的情况。 仅是看了一眼,方木顿时间被眼前的惊世骇俗的景象惊吓的瞪大了眼睛,忘记了呼吸。 他看见了屋内的一对夫妻正在生啃着一只长着蟾蛙面孔的类人怪物,咀嚼着那长满凸起疙瘩与不均等大小色斑皮肤的带蹼的蛙掌,那奋力撕扯胳膊的模样像极了饥肠辘辘的蛮兽,他们吃得满嘴血腥,似乎美味得难以抑制自己上扬的嘴角,带着疯狂的笑容进食,可是他们却顶着一双空洞虚无、泪流不止的眼睛在哭泣。 那怪物的尸体干瘪而腐烂,四肢残缺散发着诡异的味道正式那腐烂肉臭的源头,它那充满血丝与蛆虫混合在一起,令人心生恶寒,它那眼童中流动着不明肉虫的巨大蛙眼似乎流露出了诡异的嘲笑之色,像是在对这对疯狂的夫妻不屑一顾。 那对夫妻俩吃得脸部变形,四肢臃肿,肚子膨胀,双目激瞪,他们显然已经无法再进食,可他们依旧吃着掉落在手上、脚上的肉食,将那身体的皮肤撑得越发单薄透明,随时都要像肿胀的气球一样破裂。 方木遍体生寒,四肢僵硬,他像个活的稻草人一般僵木的迈步行走,翻到了下一户人家,里面同样传来令人作呕的声响,散发恶臭的气味,干着同样丧尽人伦的恐怖事情。 恐惧达到一定程度将会催发力量,方木僵硬的四肢忽然恢复了灵活的韧度,他飞快的逃跑。 同时,恐惧也令他超人的感官得到了无可抑制的释放,方木听到了更多吃肉啃骨的声音,嗅到了深入骨髓的极致恶臭,甚至眼睛也在不可受控的发动能力,看到了村子近一周以来发生在村子四处的种种怪事。 他正在奔跑的这条烂路上,有几个进入村外群山之中的村民捉住了本该居住生活在哝山之中的怪异蟾蜍,那些村民们从未看到过如此怪异形态的蟾蜍,色彩怪异,畸变夸张,不似正常的蟾蛙品种,它们还性情凶勐,见人就想咬,活动力度之大,就连常年在深山劳作的精壮小伙都难以用单手扼住挣扎中的它们。 而古怪的地方在于,它们明明就长了一副不能进食的模样,甚至处处透露着强烈的古怪,可是那几个抓住怪异蟾蜍的人,还有路过看到它们的村民却全都不约而同的产生了强烈的食欲,那强烈的进食欲望都浮现在他们不加掩饰的面容上,口水直流。 继续往这条烂路向下奔跑,方木见看到了村子里出现了一群围聚起来喝肉汤的村民,他们有的还没喝完肉汤,身体就开始发生异变,向方木熟悉的蛙人模样迅速转变。 而见此诡谲情景,那些没有受到肉汤影响而发生形态变异的村民们却全都眼睛一亮,发出丧尸般的吼叫,朝那群刚刚转化的蛙人扑了过去,紧接着就是血腥暴力的画面,还有被扑倒蛙人撕心裂肺的惨叫…… 方木终于明白这座村子究竟发生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他现在无比庆幸自己选择了潜入的方式回到村子里,但他此刻更多是想快点逃离这个已经疯狂的村子。 然而,方木在村里狂奔时发出的声音,还有强烈的喘息声如何不能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很快,方木就听见四面八方都穿来了窗户破裂,墙体爆破,还有村民们兴奋的狂笑声,他们急促狂烈的脚步声像是宣判他死刑的鼓声。 “别跑啊,快过来跟我们一起啊!” “很好吃的!” “让我们变成一样的人吧!” “吃啊!吃啊!你怎么能不吃呢!?” “让我们互相成为彼此的食物吧!看看谁会先变成食物! ” “……” 方木只听得内心发凉,这群村民果然是疯了,那几个把怪异蟾蜍带回村里的王八蛋根本不知道他们究竟带了怎样的祸害回来,眼下这近似于生化危机的恐怖场景,他真恨不能自己这一世的身躯再强壮一些,那种随时都有可能被村民们追上的感觉,他几近崩溃。 “快来这里!”就在方木跑到体力不支,随时要跌倒在路上时,他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正站在房子二层的防盗网阳台上疯狂招手,向他示意快点跑到他这边来。 距离离开村子的村口还有几百米远,而离那个喊话的人家中距离只有二十几米远,方木别无选择,也下意识的选择了这个在他危难关头递来橄榄枝的村民。 方木顿时改变方向,朝那间房子跑了过去,而在阳台上向他示意的村民也在方木抵达他家之前,先一步开门,让方木冲进了他的房子,并在那群疯狂人士追到家里之前,先一步关上了房门,将家中所有一切都封闭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莫村长?”方木看向背抵房门,浑身颤抖不止的莫龙卫。 莫龙卫像没了力气一般依靠着铁皮门坐到了地上,有些崩溃抓着他斑秃的脑袋,喃喃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只是想让他们寻找一下广宁的下落,可谁知道进了一趟山,村里的人吃了一顿野味后,他们到了晚上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三百零一 此乃谎言 “从小你们爸妈没教你们,外面的东西不能随便吃吗?”方木叹了口气,心中吐槽,但他也知道这其实不能怪他们,受到异常因素的蛊惑已非正常人类能够抵御。 看着失魂落魄的莫龙卫,方木干脆假扮成这个时代的玄秘探,借口继续追问其它的事情。 他本身就以“编外人员”的身份在玄密组里面待过一段时间,要假扮玄秘探并不大难。 “你也是玄秘探?”谁知,当莫龙卫听到方木的“自爆”后,他却没有太大的惊讶,“真是不凑巧,你有同伴已经先你一步进山了。” 方木也是诧异的一挑眉毛,“同伴,两名?” 莫龙卫点点头,“一男一女。” 方木了然,原来旅店登记的另外两个“外地人”就是现代的两名玄秘探,他们紧跟在第一世的自己身后。 “麻烦请你说一下整个村子变故的事件起因,还有至今为止的整个经过。”方木请莫龙卫复述,而后者很快乖乖将所有事情交代。 在第一世的方木和导游莫广宁不听劝,强行闯入哝山所处的异常领域之中后,莫龙卫很担心自家外甥的安危,于是在等了两天也没能等到他们从哝山回来后,立即在村子里召集了一批有进山经验的采药人、猎人,让他们一同进入哝山去寻找外甥和方木的下落。 可又等了两天,志愿队是回来了,但要找的人却都没能带回来,反倒是带回来了几只模样古怪的蟾蛙。 他们当时的模样很古怪,像是被蛊惑,中了邪一样,他们把那些蟾蛙当作炫耀的战利品一样,在村里的家家户户面前都展示了一遍,结果村子里的人在听到那些蟾蛙发出的鸣叫,与那些蟾蛙对过眼神之后,他们也变得和那些从山里回来的人一样奇怪了。 当然,村里面,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被那些古怪蟾蛙迷惑,可当那几只蟾蛙被下了锅,熬了汤,没被蛊惑的村民也因为受蛊惑的家人给他们分了汤,又不得不喝了汤,最终也变得和受蛊惑的人一样,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莫龙卫当时本来也是要喝下那碗汤的,只是恰好被路过的两名玄秘探所救,破坏了正要喝下的汤,这才幸免于难。 可这并非是绝对的幸运,世间的好与坏总是相对的。 那两名玄秘探也不能救下所有喝下汤的村民,在那些狂暴村民的追击下,他们也不得不狼狈的先一步跑入哝山之中,既是逃跑,也是为了能趁早解决哝山之中的异常问题,这有可能解开萦绕在文雅屯上的诅咒催眠。 莫龙卫让那些没喝汤的村民逃离了村子,而他作为村长,有看守和保护村子的义务,他不能就这样放任受到诅咒的村民们不管不顾。 好在那碗汤的诅咒只有在晚上还有村民睡觉时才会发作,所以近期大多时候白天期间都还算是平凡的日常生活,只是到了晚上就变得群魔乱舞。 他只能在夜晚到来前封锁自己的家门窗户,然后拿着武器守在家中,不敢入睡,等待希望的曙光到来,新的一天开始。 晚上熬夜,白天睡觉,这样昼夜颠倒的作息,莫龙卫已经坚持了三天,醒来时高度紧张,睡着时噩梦不断,莫龙卫的精神状态已经出现了明显的问题。 他偶尔也能看到一些古怪的幻觉,青天白日见到的熟悉模样的村民,只觉得时而亲切,时而癫狂,他脆弱敏感的神经像被一把钝刀疯狂切割,折磨得有时也想要一了百了。 最关键是,莫龙卫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他也不可能对白天毫无异常的村民们说他们到了晚上会转变的事情,那只会让他变成众失之的,被视作疯子。 这夜能发现闯入村子的放牧,莫龙卫不仅没为方木感到同情悲伤,反倒是他本人觉得庆幸和愉悦。 总算能见到一个可以分享故事的活人了! 方木听完了莫龙卫分享的故事,也大概了解的整个事件的经过,只是他并没有尽信莫龙卫的说法。 “我知道了。”方木听完莫龙卫讲完的故事,自己也歇息够了,打算趁夜上路。 莫龙卫焦急的说:“你没听见我刚才说的吗,现在出去可太危险了,那些疯狂的村民就在外面搜查你的下落!不如就在这里休息到天亮吧?” “不了,谢谢。”方木摇头拒绝了莫龙卫的提议。 听到对方回绝的如此干脆,莫龙卫的脸色顿时沉了沉,只是阴翳的表情很快恢复过来,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说:“那不如喝口水吧。” 闻言,方木沉默了一下,而后点点头,“好啊,那就拜托你了,正好也口渴了。” 莫龙卫起身,动作利落:“好的,我现在就帮你打水去,同志,你在此稍等。” 他从方木身旁经过,脚步匆匆。 方木回过身来,左看右看,拿起了放在木沙发上的按摩棒,那种带根根凸起滚轮按摩棒握在手里,如球棒一般毫无征兆的直接往莫龙卫头上砸下。 彭! 莫龙卫头部发出一声闷响,他整个人也原地惊颤了一下,倏然倒地不起。 方木把被砸坏的按摩棒随手一丢,神色冷峻的俯视着倒下的莫龙卫,他没有留手,也不想理会对方的死活。 这家伙着实不老实,说话真真假假,如果不是他事前在多个村民的屋头偷看过几眼,他根本无法确定莫龙卫哪些说了真话,哪些又说了假话。 首先,莫龙卫大义凛然的,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一村之长,为了村民而留守,但实际上在方木进门的第一眼看到对方时,就已经通过眼睛窥视某人在某个时间点行为以及模样的能力,看到了对方吃下烧烤怪异蟾蜍的举动。 是的,对方是没喝汤,但他最终吃了肉啊,别看他外表比外面人正常,其实内里已经见不得人了。 而且,那些没喝汤的幸运不受诅咒的村民多半不是跑出了村子,因为要真是如此,外界早就收到风声,不说新闻媒体界会不会轰动,那群玄秘探肯定坐不住,早就浩浩荡荡、呜呜泱泱的杀过来了。 可是一切都并没有,加之每户人家的家门口都放置了祭奠死者的魂幡,这无不在说明在短期内村里死了人,而且死了很多人。 这些几乎可以告诉方木,坏消息并没有传播出去,想出村的但没有逃出的村民多半都已经遇害了。 三百零二 看见地狱 方木在莫龙卫的家中转了转,找到了一个隐蔽的后门,透过缝隙,附耳倾听,发现附近并没有失智疯癫的村民后,立即打开了门,从后门熘走。 凭借敏锐的超感官,方木可以在第一时间发现危险并躲避危险,就这样顺利的逃出了村子的范围,又一次踏上了进入哝山的山道。 山中阴风阵阵,吹得人骨髓都发颤,方木不禁怀抱起肩膀,一边缩着身体小跑。 当方木再次看到笼罩在森林深处的浓雾时,方木的内心还是为之震撼。 “它是不是变得更厚了,还向外扩散了一些?”方木不太确定的想到,只是时间过去太久,他也记不得上次来到这里时看到的那些细节,只是单凭感官上的感觉、模湖的印象做出样的判断。 步入迷雾中,方木进一步放开自己眼睛的能力,一切重重迷雾在他眼里都像消失一般不再能遮蔽一切,所有事物都无所遁形。 方木曾猜测过这里定然隐藏着无穷的险恶和死亡,可他没想过那竟会是如此恐怖的地狱景象。 只见不计其数的尸骨倒在丛林里,横尸遍野,飞虫走兽,男女老少,它们的尸骨隔几步都能看见一具,他甚至看到了一具刚死没几天的村民尸体,那张僵硬惨白的脸上写满了生前最绝望的情绪,他应该已经竭尽了全力寻找出路,只是他到死都没想到自己竟然倒在了出路的附近。 不过方木倒不觉得对方有多么可怜,能看到跨越时间维度景色的眼睛让他看到了这个男人生前曾为了活命,直接出卖了朋友,将人踢倒,让朋友用生命挡住一群蛙人的追击。 在这样恶劣残酷的环境下,方木没有安全感,于是拿出了之前从莫龙卫家里厨房顺来的一把柴刀,握住刀柄的时候才能感觉到一丝心安。 呱!呱…… 大雾环境下,传声都变得极为困难,方木也是因为超人的听力才勉强听到了一声声蛙鸣,它们应该就在不远处附近巡视,寻找像他这样的闯入者。 手中的柴刀刀柄再次紧了紧,方木放缓脚步前行,每一步都尽量不去发出什么声音。 咕呱…… 一声低沉的蟾鸣自方木一时没注意到的视野盲区传来,方木偏头一看,顿时被那一对隐藏在阴影下的蛙眼吓了一跳。 这也是方木第一次看到这种景象,只见那些原本该生活在哝山山洞中的古怪蟾蜍竟然从石头地里钻了出来,并不是鼹鼠打洞的物理形式,而更像是魔幻的穿墙能力,直接从地底下浮现出了地面。 那一对蛙眼十分硕大,像两颗发光的灯泡,它们在凝视方木的时候,方木就想象到这对蛙眼的正主究竟会有多大的提醒,那体积绝对不逊色他第三世在地底下遇到过的血肉巨蟾。 呱! 那只巨大怪蟾浮出了地面,像一座伟岸的小山,它注视着方木,冷漠的像看到了一个勉强可以用来充饥的不太美味的食物。 看着那像气球一样不停胀大又缩小的奶白色肚皮,方木隐隐间看到了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顿时头皮发麻。 他看见了一张被酸液腐蚀到一半的人脸,而那一张脸正是属于第一世带他进山的那位导游莫广宁的,原来这个不走运的导游先生终究没能幸运的逃出迷雾山林,反而成为了怪物的盘中餐。 巨大的体型差距,还有对方胀大的半透明腹中透露的累累尸骨,方木意识到眼前的怪物不是自己这种小身板可以对付的,当即转身就跑,还特意绕着一棵一棵的树跑让追击中的巨蟾没能第一时间追上他。 那巨蟾还能喷吐舌头,且那些石头就想发射出去的火箭筒弹一样,落在地上就开山噼石,击中大树就让树木断折。 这要是落在人体身上,方木想都不敢想,那恐怕将会是可怕的酷刑。 就这样,方木在山林间穿梭,躲避怪物的追逐。 再次疲累到要晕倒之际,方木看到了一个仅能通过一人进入的小山洞,立马迫不及待的跳了进去,跑出五、六米的距离后,那只穷追不舍的巨蟾终于还是不得不放弃了。 方木急退,靠着石壁,这才有惊无险、勉强躲过了巨蟾舌头的袭击。 呱! 那巨蟾有些不甘心的发出了一声吼叫,吼声顺着山洞延伸下去的方向不断传递,片刻后,方木就听见山洞深处向山洞外传来了不可思议的回吼,随即是一片片复杂密集的蟾蛙怪叫,还有一阵阵脚步声。 “这畜牲还会叫人是吧。”方木深感痛恨,可他也无力阻止,只能继续向下走,尽量听声辩位去分辨它们会出现在哪个地方。 在窄小的山洞深入前进了大概五十米后,方木眼前豁然开朗,眼前是哝山的山体中一大片宽阔的中空地带,而那群能给所有进入圣地的人带来巨大压迫感和巨大威胁的便是一只巨大的鬼精,那巨大的不定型黑色液态物此刻正全力帮助四个显现出人形的肉卵加速孵化,它包裹住它们,慢慢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都渗透进那些肉卵内部,这使得方木终于能看到肉卵内部的景象。 并不是那些肉卵孕育出了类人的生物,而是肉卵里面的生物正寄生在还没有死去的人类身上,然后借此不断消化榨取对方身上的生命力和力量。 鬼精将四枚肉卵包裹住后,立即将它们吸收进了自己的身体里,用它庞大的身躯和黑暗阴影遮盖自己的罪行。 方木一边向下走,一边时刻注意鬼精的变化,他后来看到四枚肉卵被合并到了一起。 经过一段时间的快速消化和变形,那四枚肉卵完全消失不见,它们成为了鬼精身体里的一部分。 当鬼精的身体发挥变化,变成为新的形态后,那四枚肉卵中的人成为了鬼精外显的裙子的其中组成部分,四张活生生的人脸在眼前,方木无条件的帮助所有进他身体的社畜们的感受。 三百零三 良药 这猎奇惊悚的一幕着实令人眉头直皱,如不是方木见过更加亵渎人类美感的丑恶东西,他这一会儿已经在吐了。 当那全身遍布崎区沟壑,跳动肉瘤与怒张青筋的类人长裙生物完全从四枚肉卵和鬼精的结合中蜕变而出,倒立在岩洞顶部时,它就像刚出生的新生命带着懵懂的稚嫩,却又一声高亢的咆孝宣告众人其凛然人类普遍已知地球生物的优越高贵与独特强大。 在方木注意到它的时候,它也在诞生后的第一时间锁定了方木,轻轻一蹦,它像个裂变的血色洪流朝方木扑落下来。 方木自知不可能战胜这样的生物,他只能低头忙碌的寻找落脚点向深渊之下奔逃。 可眼看在天空中加速裂变飞舞的血色洪流正在拼命接近自己,方木的理智也濒临破碎,迫使他做出一个理性却又绝非理性的选择——他选择一跃而下。 方木悍然一跃,直扑向他一眼望不到底的黑暗深渊中,拥抱未知,堕入深渊。 跃然下落刹那,方木忽然感觉身后骤亮,他侧目后瞟,只见白色的耀光在半空中爆闪伴随强烈的高温,将正扑向他的丑陋血色之物照亮的千疮百孔,满目疮痍。 方木目光转向耀光射出过来的地方,只依稀看见一男一女两道身影站在高台处,他们似乎也注意到了他的存在,一人发出了一声惊呼,但惊呼的尾音却落下了遗憾的叹息。 高速坠落中,方木感觉意识和现实的连接不再连贯,在极速坠落的高速画面和无尽黑暗之间无规律的来回切换,这种感觉使得规律和逻辑都变得不再重要,只因一切都变得不可捉摸。 随后,不知是意识幻灭的走马灯,还是真的看到了每一世死前的那个画面,那人生突然闭幕,死亡骤然降临在恐惧巅峰之际的感觉竟然像一温良药,慢慢抚慰了他不安澎湃的内心。 这是一种很诡异的感觉,对大部分人类而言,死亡是未知的,与恐惧对等,但于他而言,死亡是又一次的重启,死亡不是未知,方木不害怕死亡,他更恐惧的是活着就要面对越来越多层出不穷的怪奇事物,那是疏远生命又背离死亡,无穷接近某个不可理解真相的终极恐怖。 呱呱呱呱…… 无数次令其汗毛倒立的蟾蛙鸣叫此刻在方木耳边,完全犹如亿万高僧颂念佛经的呢喃,又似圣歌队唱奏圣歌的福音,恭迎一个即将蜕变、觉醒的生命。 “想让它变得和她们一样……”方木在回忆过往的时候,突然想起在那间诡秘小屋里短暂逗留的记忆,那个身着白衣的青年温和又致命的声音,像令人安乐长眠的毒药。 “让它的眼睛可以睁开,看到世间万物。” “鼻子可以呼吸,嗅到芬芳气息。” “耳朵可以听见,聆听世间万物的声音。” “嘴巴可以说话和品尝味道,表达心情和享受美味。” “每天在……身上开一个窍穴,结果七天之后,……死了。” 方木回忆起了这段白衣青年讲述的故事,此刻的他迷茫而又清醒。 “死了,谁死了?” “它死了。” “怎么死的?” “开窍而死的。” “……” 方木陷入自问自答,自答又自问的状态。 “我也开窍了,所以我也死了?” “不,我没死,我还活着。” “我怎么确定我还活着,以人类的定义?” “不,抛去所有人类语言的美化,用最朴素的自然视角形容我的状态,我死了。” “……” 像是坏心眼的命运之神终于听见了满意的答桉,方木发现自己在离地面不到几公分的距离停了下来,身体不受控制的被拉扯,牵引,最后被拖拽到一尊丑陋的巨大蛤蟆面前。 看着那张蹲伏可憎的面孔,前所未有的如此接近,能够保存理智理智的端详这扭曲的面容,正如此刻的他一般。 方木看着蛤蟆,蛤蟆看着方木,方木又看着自己。 方木不禁又回想起了白衣青年在林森新作签售会上所说的话。 “一切都可以骗你,但心不会骗你。” 方木伸手抚摸蛤蟆体内那具外露的待消化的冰冷尸体,在尸体胸口的手术疤痕上轻轻扫过,喃喃道:“我确实已经死了。” 蟾神身上不计其数的眼睛转动着,聚焦凝视在方木身上,像带有冷冻力量的无形光束“冻结”了方木的身体,方木渐渐不可动弹。 “你真的在做梦吗?” 僵硬的方木与那一双双读不出任何情绪的眼睛对视着,就像同时照了许多个不同角度和曲面的镜子一样,失去行动力的方木,他的大脑却在敏捷的思考着,脑海中又闪过林凌的声音。 声音在心中荡开,如浩渺梵音,层层叠叠,震耳欲聋。 方木意识一恍忽,他又看到了一些画面,本不该出现在他视角里的记忆。 一个披着黑色袍子的人,亲手将深埋在洞穴废墟中的桐木盒刨了出来,然后又将之送到了“房林”的家门口。 方木想要一眼窥探黑袍之下的真容,却看到了一张苍老褶皱、满是疙瘩凸起的蟾蛙脸,只是这样一张变形扭曲的面容,他却偏偏能一眼认出这张脸的主人正是他本以为早已死去的王峥! 这副模样的王峥其实本质和死去没有什么分别,他成为了蛙人的一员,受到蟾蛙神的绝对控制,他所有的行动都必须屈从蟾蛙神的指令。 就像是他将空的桐木盒转交给第二世的方木一样,也是受到了蟾蛙神的指令,包括那之前之后,无数次在方木身边窥伺、追逐,都是蟾蛙神对其下达的宽泛而又恶劣的命令,只为了诱导方木主动接近蟾蛙神的居所。 面对这一切意外而又合理的真相,方木的内心却没有一丝波澜起伏,对蟾蛙神的所作所为没有任何愤怒的情绪,只是产生了一个疑问。 “蟾蛙神的祝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产生的,假如是第一世的我进入了哝山导致的,那么要是第一世的我克制住了自己想要一探究竟的欲望,那么眼下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呢?”方木心想,凝视着蟾神身上的眼睛,他看到了答桉。 三百零四 心 “别走!回来!”王峥在遭受万蟾啃咬的时候,发出这样无声的咆孝,非他不愿出声,而是有只变异的蟾蜍一口就咬掉了他的声带部位,他发不出声音,只能恨恨不甘的看着那个深受蟾蛙神卷顾的男人就在自己眼前离去。 随着身体被撕咬得支离破碎,他的身体也在迅速发生着意想不到的异变,他的皮肉正在加速再生并转化,但不是正常的方向,而是畸变的发现,他的外表正在趋同那些撕咬他的变异蟾蜍。 王峥的眼睛透露出强烈的恨意和愤怒,“被神灵卷顾的人怎会是他,不是我?” “窝囊的活在这样一个误入歧途的时代里,我的理想和我的收藏就得这样提心吊胆的隐藏?” “每天都得伪装的正气凛然,思想‘端正’,还得强迫自己给那些向往错误思想的家伙传授‘错误’理念,特么的活得这么累的人为什么是我!?” “明明拥有可以纠正这一切力量,为什么你不愿意听听我的请求!?” “我比他更虔诚,我比他更积极,拥有祝福的人为何是他,不是我,凭什么!?” “……呱!呱!呱!” 王峥就在一阵歇斯底里的无声怒吼过后,彻底转化成为了一只褪去人皮的畸形蛙人,他的意识几乎全消,但却保留了对方木的执念。 准确来说,其实是对缠绕在方木身上的祝福之力的强烈渴望。 类似的一幕也发生在另一位与方木有过照面之缘的人身上,他就是老村长,方木第二世时在文雅屯求援的对象。 他亲手将摆脱祝福的方法告知并交给方木亲自去办,这位看似和蔼可亲的村长,身上却有着极其可疑的反常之处。 他的儿子是在哝山中疯狂追猎他的蛙人之一,他给予方木的桐木盒几乎算是罪恶的根源,里面存放着能够开启与神共鸣感官窍穴的钉锤,而那钉锤分明又是被明面上是人类执法者身份的他的儿子收走的,可钉锤却偏偏又到了他的手里。 那位老人告诉方木解除祝福的方法,并非是毫不正确的,他只是没有考虑到方木活着的可能性,以及他之言行将对自己及其族人带来的巨大代价。 那对钉锤寄宿着另一位超脱神灵的伟大力量,而蟾蛙神的信徒们必须保持高尚的纯洁,这种纯洁甚至严苛到他们必须对信仰她的哪一面做好区分,向往风调雨顺、自然伟力的便信仰光洁的蛙,向往力量、财富与堕落的便供奉丑恶的蟾……只要一个深受蟾蛙神祝福之人将这副钉锤带到蟾蛙神的面前以作供奉,被激怒的神灵就将会没收他身上的恩赐。 可老人没想到的是,加持在方木身上的并非祝福,就好比是人类无法区分神灵的善恶,因为神灵不存在善恶,而施加在方木身上的也只是一种关注、标记、信号。 与其说是祝福,倒不如方木自己形容的诅咒要更为贴切一些。 思路错误的邪恶老人以为方木的出现意味着千载难逢的机遇和时代到了,神之爱可以转移,神之赐福可以在其身,亦可在吾身,于是他大肆开坛邪法,大举供奉仪式,岂料他的所作所为对那位神灵而言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一切无所遁形。 蟾蛙神将怒火释放在了那群走火入魔的人类身上,将那几百人的性命都埋葬在哝山之中。 …… 方木透过蟾神的眼睛看到了自己未曾看到过的故事片段,情感逐渐麻木的他也领会到了蟾神的一些意思。 她从未诅咒与祝福于他,只是方木身而为人,承载不来高维的关注。 而至于发生在他身上的异常事件,其实有她没她都没有关系,因为他终究会拿起那柄锤,那颗钉子,她更像是个意外受困在她宿命之中的局外者,她能做的反抗,就是加速方木身上的循环,完成方木的觉醒。方木读出了蟾神其中一只接近人性的眼睛里读出了对方的一丝想法。 “我有什么宿命,又需要觉醒什么?”方木询问对方。 他仍存在质疑,不肯跳出人的思维逻辑。 如果不换那颗心脏,他会死在2013年的那天,一切都会结束。 不换那颗心脏,他不会去寻找心脏的主人,从而得到那本日记。 没有那本日记,他不会去追寻隐藏在日记里的禁忌隐秘,寻找蟾蛙神的踪迹。 不寻找蟾蛙神的踪迹,他也不会去到那座林中小屋,得到那副钉锤。 没有那副钉锤他也不会陷入时间的循环…… …… 他是因为寻找她,才获得的那副钉锤,又何来的宿命牵扯。 蟾神平静的注视着他,将方木身上那块镶嵌着半块黑玉的符石用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了出来,同时她的身上也弹射出一道闪光落在了符石上,竟是遗失的那另外半块黑玉,两块黑玉拼接在一起,符石完成那一刻呈现出了一道诡异的画面,伴随一道诡异的兽吼钻入方木的脑髓里,像冲撞大钟的木桩一样敲得他神魂俱颤。 那根本未曾接触过的语言却自动转译成了他曾听过的声音,那个身穿白衣的青年在笑问他:“你真的没在做梦吗?” 方木本趋于死寂的精神再一次产生了惊慌的感觉,他在蟾神的束缚中挣扎着,尖叫着想要逃离。 那从未设想,不敢设想的一种大胆的猜测像致命的毒药,一点一点的蚕食他的理智。 “我该如何确定方木就是我的第一世呢?”方木崩溃的质问自己,在阴暗的深渊里疯狂的尖啸。 他的质问声声嘶力竭,恨不能紧闭双眼,封住耳朵,屏住呼吸,全身上下只有嘴巴在用力,最后只剩下单纯的泄愤似的吼叫。 “我到底是谁!?” “浑沌……”李雨柠盘腿坐在林凌的旁边专注的看书,林凌摇椅的晃动声并不能干扰她专心致志的阅读,她好奇的问到,“没有五感,她靠什么活呀。” “她不是还有心吗?”林凌笑眯眯的喝着茶,撸着猫。 “那她被开了窍,就真的死了吗?” “嘻嘻,他刚打心底承认了。” 三百零五 社畜 三伏天,太阳毒辣,阳光烈焰刺得人抬不起头,那火热恨不能把大地上的一切都炙烤得“喷香”,公路上车水马龙,所过之处扬起的尽是飞尘与热浪,混合着胶质物熔化、沥青未凝固时会散发出的气味,夏天总是无时不在拷打人们的感官。 季健下班已经是晚上九点,他一会儿揉腰,一会儿揉肩,站在人力资源大厦的后门驻足,看着外面黑夜下的室外停车场,表情有些抵触抗拒。 他还有些贪恋大厦内的空调。 家是不可能不回的,单位的唯一优点就是夏天的时候可以肆无忌惮的享受空调的冷风,除此以外,自己简陋的单身“狗窝”都远胜它几千万倍。 “熘了熘了,早点回去啊。”季健正准备出门,就发现一只手先一步按下了开门开关,手的主人也飞快从自己右边,绕过身后又来到自己的左边,又先自己一步走出了大厦。 后门玻璃门推开的刹那,隐藏在宁静夏夜中的恐怖热浪如魔鬼一般扑面而来,季健看到同事的表情迅速垮了下来,从下班的精神抖擞到挨热的满面愁容只要须臾之间。 季健没有笑,他知道自己也是一样的,他扯松了自己的衣领,解开了体面的两个扣子,紧跟着同事走出了大门,“你也早点回去,明天见。” 两人同走了一段几米的路,同事就去停车场找车去了,他则绕到大厦正门的阶梯下来到马路边,扫了辆共享单车准备骑行回家。 等季健骑上车,同事的车也刚好从停车场出来,从季健离开的反方向离去。 这就是季健朴实无华的一天。 作为一个基层工作者,朝九晚六虽是白纸黑字写明的工作时间,但当领导觉得你工作不饱和的时候,你最好“自愿努力”到八点。 当然,单位是不提倡加班的,所以没设加班费,这也不叫加班。 但单位还是维持了必要的体面,每个“自愿努力”的人都可以得到50块钱以内的晚饭报销。 报销,如果不出岔子的话,半年内应该可以拿下来。 季健悠哉悠哉的踩着车,心情还算不错,因为今年春节的节日补贴终于在今年的七月和工资一起发下来了。 晚饭报销……这个再等等,说不定在年底可以和五一的节日补贴一起下来。 季健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而且他觉得只有心平气和下来的时候,才能勉强从夏天火辣的晚风中寻找到一丝清凉。 他感受晚风,一边骑车,一边畅想今晚或许可以整一杯无酒精莫吉托,奢侈点把空调开到26度,然后拥着空调被欣赏一部大洋之外的b级爽片。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已经回到了租住的公寓楼下。 车停,进电梯,上楼。 回到租屋,季健立即卸下了所有伪装,将身上的背包随手丢到鞋柜上,拖鞋进屋,然后一边脱去上衣,一边去衣柜找洗澡的睡衣。 放一首“diane,birch”的“staringatyou”,胡乱跳着老年disco的步伐走进了卫生间。 半小时后,季健已经洗好澡,收好阳台晾晒衣物,笑眯眯的躺在半月前刚买的懒人沙发上,看着36寸的曲面4k显示屏刷刷泡面番了。 叮冬! 季健听到门铃声,哈哈一声,搓着手去开门,“来咯来咯。” “先生您的外卖,请您慢用。” “辛苦辛苦。”季健从满头大汗的外卖小哥手里接过刚点的拼单柠檬茶,重新锁好房门,回到电脑前继续看剧去。 当代青年真实生活情景,想一出是一出。 自制饮料的事情延后到假期吧,上班日的晚上,还是点外卖实际点。季健想到,他用吸管捅破杯口,空出的手去操作鼠标,换了一部名叫《墙中之鼠》的b级恐怖片播映来看。 拱拱拱…… 阳台的滚筒洗衣机运转的声音很微弱的传入安静的房间内,全神贯注看电影的季健没有任何被打扰的感觉,时刻注意着电影中主人公随剧情推进而不断紧绷错乱的精神变化,他非常喜欢欣赏不同电影中演员在剧情里的神态与动作,这也使得他对演员的演技水平十分敏感,他能很快从这个角度评判出一部影视作品的水准好坏。 显然,这部近期大火的《墙中之鼠》是个不错的影片,至少主人公张弛有度的演技深深吸引了季健的眼球,眼前这位六、七十岁的老头就连眼神都是满满的演技,几近真实,仿佛真的看到了某种地狱的景象。 滴!滴!滴…… 影片过了三分之一,阳台的洗衣机停机的声音响起,季健不得不暂时从沉浸式观影的状态中醒来,暂停影片后去阳台晒好衣服,然后汗津津的回到空调被里,继续看片。 又过去一个半小时后,屏幕画面变成了感谢字幕,影片终于结束了。 季健一脸感慨的模样,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评价,利索的退出了观影的浏览器界面,然后扫了眼右下角的时间,发现已经是十一点四十五了。 他住的地方离单位不远,平时早上八点十五分才出门,所以看到这个点了,他也没想早睡反而是点开了一个视频网站的客户端,翻起了短视频,刷一些新鲜的、感兴趣的短视频再小小的放松一下。 作弊的大数据,时不时的会给他推荐一些他刚才看过的《墙中之鼠》相关的短视频,像是速通讲解了,影视剪辑了,原着故事了等等。 季健刚开始的时候,还会点几个来看看,不过由于刚看完电影他也有些“审美疲劳”,看了个几秒立马就切换过去了,只是大数据很不识趣的总是时不时的在“猜你可能感兴趣”的反复推荐《墙中之鼠》相关的短视频,这时他总忍不住为“自以为是”的小傻瓜算法叹息。 不知不觉,季健就刷到十二点半了,但是他没有困意,仍旧精神抖擞。 不过他也不慌,澹定的点进自己账号的收藏夹里,翻出几个很有“特色”的女主播的助眠视频,挑选了一部放来听,然后低头刷刷手机,时不时抬起头看几眼“特色”。 女主播制造的“白噪音”听久了确实有些让人犯困,季健慢慢终于有了疲乏的感觉,放下了手机。 他看着视频中卖力用嘴巴讨好麦克风的女主播,突然感觉有些腻了,有些乏味了。 毕竟也看了、听了好长时间了,声音的助眠效果有些不给劲了。 季健的目光瞥向一旁的视频推荐区,忽然一个奇异的视频封面以及标题引起了他的注意。 标题:阴间助眠,但效果好! 封面:一副看了让人有些不舒服的森林风景画。 “是因为刚看了恐怖片嘛,算法给我推荐了这个?”季健轻笑一声,点开了这所谓的“阴间助眠视频”。 三百零六 口腔音 点开视频后,季健看到一片漆黑,这个视频博主显然上传的只是段音频文件,并没有上传画面。 这放在助眠视频界不算什么稀奇的事,因为大多都是听觉助眠视频,视觉助眠视频不大多见。 得~得~ 季健听见两声弹舌声,顿感心脏一揪,他抚摸着手臂冒起的鸡皮疙瘩,“嘶,开口跪?有点意思,听起来挺带感的。” 对这所谓阴间助眠视频来了兴趣,季健也点开视频下方的评论区,看看其他网友的评论感受,但当鼠标点开评论区刹那,客户端却提示“该视频博主关闭了评论区”,显示为无法评论的状态。 季健对这一视频的兴趣更加浓厚了几分,主动关闭视频评论区,要么是这助眠视频确实阴间,视频博主怕被网友骂娘,要么就是这助眠视频质量不行,怕遭网友群嘲。 他低头看了眼视频博主的账号信息,却惊讶发现这名博主的网名竟是原始id,名叫“id”,这表明博主从注册账号以来并没有更改过账号信息,账户等级不高,应当是刚注册不久名,对方的粉丝数量只有堪堪个位数7,点开对方头像查看其投稿视频,目前只有一部于今日上传更新的作品。 “看看你技术如何,希望是个宝藏博主,要是体验还可以的话,就给个关注吧。”季健心里想到,他目前关注了86名自己感兴趣的博主,其中不乏一些助眠博主。 季健关注这些助眠视频虽然有些并不是绝对冲着“助眠”去的,但确实有几位博主的助眠视频质量深得他心,睡前听听着实令人大脑放松,帮助他度过了数个难眠的夜。 他和大多数当代青年一样,都有一定的入眠困难症状。 别看他平时有些吊儿郎当,过得没心没肺的样子,实际上他也有自己的焦虑,只是习惯了逃避,可一旦到了夜深人静,独自一人躺在床上的时候,那些不得不去面对的焦虑杂念就会追上他停顿的精神,蜂拥而至,扰得人心烦意乱。 房子,车子,存款,配偶……这些周围人期盼季健拥有的元素,他一个都没有,平日里他也都在尽力回避这些话题,不想承受这些话题为他肩膀带来的重量。 然而,季健也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他会不得不去拥有,也不能不去面对这些困难。 一想到这些暂时无法也不敢去想象的未知将在不知何日砸在头顶,恐惧、担忧、焦虑就像涨潮一般,渐渐快淹没他理智的小岛。 因此,季健需要快速入眠,想要安眠,他不想在等待入眠这段期间胡思乱想,更不想在入眠后被那些乱七八糟的噩梦破坏了睡眠质量。 在他的失眠问题上升到不得不服药的等级之前,季健寄希望于那些不会给他生理带来影响的偏方,就譬如此刻正在聆听的助眠视频,就是偏方之一。 在季健关注视频博主动态的时候,助眠视频中的声音也在随进度条推进发生变化。 是一阵急促且嗫喏的弹舌音与口水声,伴随一定口齿碰撞声,不禁让人遐想制造这段口腔音的主人究竟有一副多么灵活的口舌。 这些口腔音和季健以往听过的都不太一样,收音设备好是其一,它声音的刺痛感也不太强烈,属于恰到好处的可刺激到大脑的视听区域,竟很快的让季健有了一种困乏的感受。 “不错不错。”季健十分满意,他关掉显示屏幕,关掉灯光,切成后台播放,躺在床上,然后改换上耳机收听助眠视频。 合上逐渐沉重的眼皮,季健闭目,眼前一片昏暗,仿佛所有的感知都集中在了听觉上,以至于对助眠视频的声音更加敏感。 也是这个时候,季健才逐渐体会到这一视频为何会取名“阴间”的理由。 闭上双眼时,听觉变得敏锐,大脑的想象力也开始活跃,不禁在脑补声音制造者的模样,幻象制造声音的器官。 诡异的是,季健竟然想象不到这会是一个人能发出的声音。 细细一想,这并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做到的事情,谁能一边发出在口腔里搅动舌头的声音时,又发出牙齿啃咬的声音。 那会是音频合成的结果吗? 亦或是同时有复数的人在一起制造声音? 季健不能确定,但他感觉这段助眠视频的声音不像是音频合成的产物,更不像出自两人之口,声音实在太过和谐,就像是完全出自“一人之口”。 难道视频博主是一位剪辑大师,将一个人利用口腔制造出的不同声音,在完美演绎每个不同声音部分的同时,还用高超的剪辑技术,将收录的每段音频都完美的结合拼凑在一起? 季健只能这么去认为,否则的话……他会不由想象到一副畸形的完全异于常人的口腔。 不知过去了多久,助眠视频的声音又一次发生了改变,这次不再是口腔音,而是别的声音,类似揉捏某种柔韧物发出的声音,能听出被揉捏之物在受韧性回弹时发出的弹性声响。 但也许受揉捏之物的韧性不佳,季健很快又听到了物品被掐烂的声音,伴随一阵烂碎的挤压声,还有粘手的未知物从肌肤上脱落下来的声音,应该是带水的,还带着黏性。 闭目中的季健不由想象到妈妈将剁成臊子的肉碎,搂出一团,然后放在手中把玩滚揉的画面,那是他听过的最接近的声音。 随之而来的是让人皱眉的嘴巴张开的声音,那被揉捏之物像是被吃掉了,方才制造口腔音的口腔此刻发出了肉类的咀嚼声。 一想到那或许是生肉,季健就不进浑身一颤,心想:这吃的究竟是什么呀? 接下去听,让季健更加不适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那是骨关节和筋肉被生撕下来才能发出的声音,可拿取下骨肉的双手像有无穷的力量,几乎没有任何发力使劲的声音,那骨肉非常顺畅的就撕扯下来,随后又是一阵让人牙酸的啃食之声。 季健浮想联翩,这人究竟是在吃什么东西,力气又该有多大? 三百零七 记性 得得得—— 季健浑身抖了个激灵,勐地被手机铃声惊醒,睁开一双茫然而愚蠢的眼睛,慢慢从床上爬了起来,略微呆滞的环顾四周,脸上迷惑的神色愈发深刻起来。 “等等,我昨晚什么时候睡的?”季健感觉自己失忆了,他掏了掏耳朵,发现耳机也没了,在床上一番寻找,才在枕头底下找到了自己的蓝牙耳机套,打开耳机套,发现耳机都完好无损的放在里面。 “我自己放回去的?”季健挠挠头,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睡的,自然更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收好了耳机。 季健唯一记得的,就是他睡前听了一阵阴间助眠视频,那几段生啃肉骨的声音现在还记忆犹新。 阴间是阴间了点,但那几段口腔音确实直击耳膜,命中颅内潮点。 “优秀的作品值得收藏关注。”季健掏了掏耳朵,打开手机找到视频网站的app,在账号的历史记录中找到了那部助眠视频,关注了视频博主,并对助眠视频一键三连,有心想发一个好评,但写好发送出去的刹那才陡然想起这视频关闭了评论区。 果然,评论发送出去的刹那,app也立即回馈了“该博主关闭了评论区”的弹窗提示。 想了想,季健决定把刚才的评论复制下来,转给博主发送一条鼓励点赞的私信。 这次消息发送成功了,这名博主并没有关闭私信功能。 走进洗手间洗漱,季健对照镜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疑惑的凑近了看,都囔道:“我的眼睛之前有这么黑吗?” …… 下午六点三十分。 “又一个周三过去咯。”季健回到家里,一边发出愉悦的感叹,一边在冰箱里找东西。 冰箱里还剩一盘剁好的排骨,一颗生菜,两块土豆和番茄,若干鸡蛋和柠檬,以及几瓶放在冰柜侧架上的苏打水。 季健的目光不由被排骨吸引,脑内莫名开始回放昨晚听到的那些声音,一时有些失神。 直到冰箱发出未正常关闭冰箱门的警报声才将季健唤醒,季健摸着发出“远古咆孝”的肚子,忽然感觉有点饿了。 晚餐整了一盘土豆焖排骨,一盘蒜蓉炒青菜,季健吃了个精光,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饥饿过,吃得很爽,他饭后满足的靠在懒人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擦擦自己的满嘴油光。 “排骨带点血也挺好吃的。”季健舔了舔嘴唇,回想刚才晚饭上的那盘土豆焖排骨,他饿得有些迫不及待,所以并没有焖得足够久,但最终吃起来的时候,味道还是令人满足。 洗盘子的时候,季健低头看了眼厨房里的厨余垃圾桶,也就一些择菜的叶子和土豆削皮,还有装排骨的包装盘。 “骨头呢?哦对,太好吃了,我自己给吃掉了。”季健咧嘴一笑,暗暗自嘲自己有些健忘。 晚上九点二十三分,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后,季健看到自己的手机屏幕正亮着,他还以为有谁给自己发了消息,拿起手机一看却不禁面露嬉笑,“嘻,原来是这个博主更新了,让我看看你又更新了什么阴间视频?” 又是一期纯音效助眠视频,没有任何画面,时长是感人的两小时,这时长不论放在哪个视频区里都是相当炸裂的。 而且,和上一期视频一样,都是视频评论区禁止评论。 他戴好耳机,用手机点开视频,一边去做家务,一边聆听耳机里传来的声音,昂贵的耳机再次发挥了它应有的价值,视频里的声音让人身临其境。 这次视频开头不是口腔发出的弹舌音,而是呼吸声还有心跳声,呼吸短促却有规律,心跳声又快又重,好似被敲击的闷鼓一样。 “这个声音的音色,听起来好像是女的,会是博主本人的声音吗?”季健突然有些好笑的想到,“万一她是个漂亮的妹子呢?” 就季健看过的上百部助眠视频来说,助眠视频界里,还真就没有长得丑的女博主,而且个顶个的身材极好,甚至有得因为穿得本就太妖再加上录制口腔音,那画面就变得不可描述的蚀骨销魂,视频因而不能过审。 因此,季健也理所当然的把这位助眠博主想象成美艳绝伦的模样,想象对方有没有真人出镜的那天。 想着想着,季健又想到了昨晚那期视频生啃肉骨的声音,将之和一个身材极好的大美女联想在一起,忽然幻想到了一个穿着草裙兽皮的原始部落美女,一副不太懂生火的可爱模样而选择生啃猎物的模样。 …… 得得得—— 世界是一场轮回,季健再次被手机闹钟惊醒,他才刚起身,就感觉一阵浑身酸痛,有种说不清的疲惫感,他挠了挠头,环顾一片狼藉的床被,满脸困惑茫然。 和昨天起来一样,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入睡的,睡着之前又做了些什么。 随着起床后的浑身感官慢慢复位恢复感知,季健若有所感,脸色变得有些古怪,打开被子看了看,立即又盖了回去,表情有些害臊,又有些哭笑不得,然后下床一边拆被套床单,一边感慨道:“果然还是得找个女朋友啊,我这一血气方刚的男孩纸哟……” 阳台晾好刚洗完的被套、床单,季健也收拾好行头出了门,阳光就像守株待兔的恶人,撞了他一个满怀,他被高温和强光刺得浑身难受,睁不开眼睛。 这时受到强烈阳光的刺激,季健突然感觉脑海里闪过几个碎片化的画面,他听见了某种野兽的狂野嘶叫,画面一片血红,还有血肉交缠的体感一闪而逝。 莫名的在炎热的夏天中感到一丝寒意,季健摸了摸战栗的后颈皮肤,满脸的困惑和苦恼,他再想回忆刚才突然出现的记忆画面还有感觉时,他却又记不起来了,只剩下愁眉不展的他自己。 “是不是该买点什么东西补补脑了,这记性可不能越来越差了呀,我才刚毕业两年,25岁的说。”季健揉开自己聚拢的眉头,振作精神出门上班去,暗自提醒自己。 三百零八 堕落 今晚下班后,季健和同事相约聚餐。 觥筹交错,酒过三巡,桌上已是杯盘狼藉。 “季总,这几天是遇上了什么好事吗?”前天和季健一同加班又一同离去的那位同事,看着季健有些恍忽的神色,不由好笑的问到,眼神中略带揶揄。 季健发散的眼童缓慢聚焦,嘴角徐徐上提,有些怪异的笑道:“算是吧。” “果然是恋爱了吧?”同事顿时抱起手臂,一副绕有兴趣的模样。 季健摇摇头,老实说道:“没有的事。” 其他几位同事也加入了对季健的调笑大军,在他们眼中,季健是一个性格稍有些腼腆的男生,平时相处起来虽然足够随和,却基本很少谈及到和自己情感生活有关的事,大家都对季健有些感兴趣。 季健还是摇头,老老实实的说他确实没有恋爱,自曝自己还是母胎单身。 面对老实回答的季健,众人也拿季健没什么办法,也只当他是不愿说,他们适时的住口不再追问。 晚上九点三十分,季健回到了家中,他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冰箱前,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瓶苏打水,然后来到懒人沙发前,一屁股坐了下去,柔软舒适的沙发如同魅魔的温柔乡令人舒适到堕落,季健甚至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呻吟声,借着酒劲喊出一声“爽”! 打开苏打水,喝上几口发涩的充满气泡感的冰凉苏打,季健原本迷湖的精神瞬间振奋起来,只不过这阵振奋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又变为了清醒的慵懒,他依偎在懒人沙发上,扫了眼放在床头的电子时钟,心想着是时候去洗澡了,可身体却迟迟未动。 季健脑中的另一个声音在用充满诱惑的口吻告诉他,没事的,反正明天是双休假期,堕落一点没什么不好。 当代年轻人的一大特点随即在季健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完全顺从欲望! 季健打开了电脑,乐呵呵的开始网上冲浪,一直到了晚上十一点多他才终于停下了玩乐,收衣服去冲凉。 洗完澡,收拾好换洗衣服,已经是十二点的事情了。 季健非但不感到疲惫,反而愈发精神了,他拔下充满电的手机,躺在床上把玩,屏幕一解锁就收到了特别关注的视频博主的更新消息推送,他像是嗅到了美味的老鼠,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连忙拿起摆在床头的耳机戴在头上。 视频标题:虽然阴间,但很助眠! 季健对这个标题相当认可,他这时再次注意到视频博主的信息却惊讶的发现,对方的粉丝数量竟然从最初的个位数,在短短几天时间内就突破到了2w大关! 这是相当稀罕且古怪的事,毕竟这位博主混迹的是小众的助眠视频圈子,本身视频也不带任何画面导致观赏性大大降低,同时还主动关闭了与粉丝互动的渠道……对方种种狂降路人好感度的行为竟然也能在短时间内积攒如此数量的粉丝,说句不可思议都不为过。 可季健转念一想,这也并不是完全不能理解的事情,单凭助眠效果质量来说,这位视频博主的能力完全不逊色任何一位他所知的助眠视频界大老,就纯粹以助眠声效来说,季健个人认为他能排到心目中的第一,客观来讲,应该也能排上业界前十的地位。 这么优秀又有潜力的新人助眠视频博主,值得拥有这样的粉丝涨幅。 看着一片漆黑的视频界面,季健的手指却停在了播放键上方,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些犹豫,好像自己的脑内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告诉自己。 别听了!别听了! “早睡早起才能身体好呀。”季健看了眼桌上的时钟,虚假的理性和真实的欲望说服了自己。 他还是点开了视频,随着耳机里传来一阵清脆的敲击声,季健只觉颅内涌来春水泛滥,灵魂受到洗涤般上头,忍不住发出痴傻般的怪笑。 将视频切换为后台播放模式,季健把手机熄屏,随手丢到了枕头一边,双眼迷离的看着天花板,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变得如梦似幻。 所有的事物都扭曲变幻,空间挤压变形,一切事物在一阵颜色多变的线条中跌宕起伏,他一如浮萍一般在这独自一人的世界中飘摇,一会儿是随波逐流,波涛起伏,一会儿是加速升空,腾跃云端,一会儿又是无限坠落,堕入深渊,刺激心跳……他在那阵声音编织成的幻境中翩翩起舞又被无形魔力拉拉扯扯,这种玄妙的感觉让人如痴如醉。 哈卡——卡—— 季健仿佛听见了一阵奇怪的低吼声,可他并没有多在意,只是依旧沉醉在那令人畅快的充满无限魔力的助眠声效中,一会儿是敲击音,一会儿是口腔音,又一会儿是刮擦音……通通都让他欲罢不能。 那是远超情欲编织的高潮,是胜过千百玩乐的愉悦,是此刻他一人独享的美梦。 季健缓缓眯上了眼睛,他看着已经不能辨认出任何熟悉景象的房间环境,既不感到恐惧,也不感到陌生,他看到自己的天花板正在凸起,那些流光溢彩的线条正包裹着那凸起的人形轮廓,仿佛是一个人形的茧,里面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 那人茧向他伸出了手,面部的部分凹陷下去了一个大坑,像是那人茧之中的东西想要发出叫声,像一个溺水求救的可怜女人。 季健愉悦的笑着,笑到面容僵木,他看到那像是求援的手,他本能的伸手想要抓住对方。 他挺动身子,感觉身体在向上漂浮,正与那天花板上的“女体生物”缓慢接近着,当指尖触及了对方柔软的指头时,季健犹如触电一般,感觉整个人舒服的要裂开一般,体内那堕入欲望的自己想要从这世俗的皮囊、道德的枷锁中破壳而出。 那人茧大概也与他有同样的感觉,对方的手在触碰到季健之后,人茧也像是开启了欲望的开关,发出更加强烈的嘶吼声,从天花板中凸显的轮廓更加明显清晰,伸出的手一下子又前进了几十公分,一下子就握住了季健的手腕,然后将季健拉向了他。 季健没有丝毫恐惧,不惊反喜,主动伸手与那人茧相拥在一起。 一如昨夜那般激情,绝望,堕落。 季健的房间慢慢化为一片血色,一个人类和一个正企图突破次元空间的类人轮廓在这血色世界中不断挤压、扭曲、疯狂变形! 三百零九 疲累 重!好沉重! 痛!好痛苦! 季健感觉眼皮像缝合了胶水一般难以睁开,浑身如同灌铅,他像是被封锁在了水泥浇灌的油桶之中,动弹不得。 “宿,宿醉这么难受的吗?”季健一醒来就觉得口干舌燥,他挣扎着起身,却一下子从床上滚落下来,他像条蛆一样蠕动前行,爬到了冰柜,拿了一瓶矿泉水,用尽全力拧开了瓶盖,像无底洞一样往嘴里疯狂灌入水分。 他就像刚徒步穿越戈壁沙漠的遇难者,对任何一滴水分都不肯放过,视作生命之源。 季健望着天花板,大汗淋漓,如同刚从健身房里出来,他望着天花板,整个世界却像在围绕他旋转,喃喃道:“不对啊,我昨天没喝那么多,我也根本没醉着回来……糟了,难道我喝了假酒?” 想到这,季健连忙强撑身体,爬回床上拿手机,想和昨晚聚餐的同事们提醒一句,关心他们的身体状态。 但当打开手机锁屏的时候,却看到视频播放结束的界面,季健一时有些愣神,脑海中闪回过一段段血色的恐怖画面,顿时手一抖,把手机抖掉了地上。 他抓弄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头皮的每个毛孔都在战栗到发汗发痒,面露惊恐,“那是什么东西,我特么昨晚经历了什么……” 他想不起全部的记忆,但能记起来的零零碎碎却足以让他的精神坠入寒冰谷底,身体如堕冰窟,浑身发冷。 “我……我一定是病了。”季健匆匆忙忙的从地上爬起来,连忙手机预约了一个门诊号,赶紧出门看病去。 作为一个优秀的当代青年打工仔,季健拥有良好的健康观念,那就是怕死……感觉有病立马就去就医,天王老子来了也拦不住他去看病。 季健预约了一个内科的号,随便挂了个副主任的号,其他医师的号几乎一早都抢光了,只能哪里有空挂哪里,反正只要能当天问诊就行。 一小时后,季健的问诊初步结果出来了。 胡子灰白的曾老中医为季健搭脉,表情肃穆凝重,整个就诊室的时空仿佛都凝固了。 季健忐忑不安的看着老中医,背后汗湿一片,欲言又止,想问又不敢问。 曾老中医斜睨了季健一样,眼神中看不出任何情绪,然后低头露出思索之色,一会儿后再正视季健,满脸认真的说:“结婚了吗?” “……没有。” “有谈女朋友吗?” 季健脸色狂变,“……医生,难道我肾有问题吗?” 曾老中医轻咳几声,一脸严肃的模样,“确实,还有点严重。” 季健瞬间满脸苍白:“不……不应该啊,我……我平时都很节制的,除了熬夜,我平时连酒都很少碰,更从不吸烟。” 闻言,曾老中医眼中闪过一丝同情,然后意味深长的说道:“别怕,我给开你几副中药,调理调理,平时好好休息,等元气恢复了,要注意保持做一些运动,保养身体。” 随后,曾老中医给季健开了个单子,让季健再去用仪器做进一步检测,然后把检测结果的单子拿回来复诊查看一下,做最终诊断。 于是季健在医院里跑上跑下,这一来二去的,本就深感疲惫不适的季健感觉自己更虚了,而且一番检验下来,他本就不富裕的小金库又进一步财富流失了,心疼的他暗暗嗷嗷叫。 复诊时,季健忍不住对曾老中医说:“医生,我最近做了几个很恐怖的噩梦,这和我……和我身体不好有什么关系吗?” “有的,身体不好才容易做噩梦嘛,平时要养成良好的睡眠习惯,少看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不要熬夜,慢慢就会好些了,噢对了,我给你开的药方里也有镇静安眠的效果,对你这种情况也是有好处的,能好睡些。”曾老中医宽慰道,对着电脑键盘一顿敲击,点几下鼠标,打印了两页的药方给季健,“去吧,小伙子。” 季健沉默不语,回想起那过于真实的记忆碎片场景,他感觉自己做的梦没医生说的那么简单,但他不敢直接说明,毕竟他也不是医生。 拿着几袋中药回到家中,季健看见床就再也强撑不住身体,扑通一下倒在床上。 “好累……好困……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懒得去想了。”季健再也克制不住的合上了打架的眼皮,把身心都丢进了闭上眼后看到的无尽黑暗之中。 再醒来时,季健发现天已经黑压压的了,他保持着扑倒的姿势睡了十多个小时。 胸口虽因扑着睡而闷到发慌,但季健感觉身体轻松了许多。 浑身的酸痛感还在却也不至于像白天时那样让人生不如死,季健翻了个身,仰面向天,看着那洁白的天花板心里直发毛,他恍惚觉得天花板又出现了变形,什么妖魔鬼怪要从里面脱逃出来,那种想象近乎真实出现在眼前,仿佛下一刻就会真的应验出现,这使得他莫名恐惧的撇开了视线。 “我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了……”季健看着窗外昏黑的天色,百家灯火通明,内心复杂。 怔怔出神,发呆片刻后,季健起身为自己做了一顿简单的晚饭,方便面配鸡蛋和青菜,再开一个午餐肉罐头,晚饭就这么轻松对付过去,他现在的身体不足以支持他做更精致的料理。 吃完晚饭,季健感觉身体的力量又恢复了一些,再泡完一次热水澡后,他感觉自己掉线的身体又差不多回来了。 临睡前,季健喝了一包医生开的中药,苦涩的口感在一整包中药饮用完后一直挥之不去,漱口也不能缓解分毫,只能等它随时间慢慢化解。 咴! 喝完药已经临近晚上十二点,季健却在此时收到了手机新消息通知的提醒。 季健浑身如过电般猛地发颤,抖如筛糠,他拿起手机,看到映入眼帘的“关注的助眠博主视频更新了”消息,呼吸粗重,两眼放出强烈的惧意。 季健很清楚让自己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罪魁祸首是谁,那问题的根源,邪祟的起点……就是这名博主发布的一部部助眠视频。 那些助眠视频,充满了切实的异常! 三百一十 消失 季健想甩开手机,但手和手机之间却仿佛拥有强烈的吸引力,放不开,甩不掉,同时心底里涌现出一种恶魔的低语,呼吁他点开新的视频。 季健不想这么做,可手已经不受控制的点开了视频。 他内心无比绝望,满眼却是渴望,当视频点开,声音从手机的发声器里传出,季健感觉自己的意识和灵魂正随着视频的咀嚼声被啃食,随着敲击音而渐渐破碎。 舒服的销魂蚀骨,但又恐惧得让人魂飞破散。 这一次聆听助眠视频的感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记忆深刻,季健也终于能够在清醒意识的状态下感受到这支助眠视频的异常。 季健的房间慢慢被血色侵蚀,墙壁呈现出生物内部的血肉特征,表面被一层半透明的光滑粘膜覆盖,血管脉络似的结构遍布各处,血液体液在脉络中流动过的肿胀收缩让人看得一清二楚,季健仿佛连同房间一起被传送到了一个生物的食道之中。 随后,天花板凸起,呈现出一个人形的轮廓,像是一个被墙壁活活吸收但还来不及消化的人。 仔细去看,那又并非是人类,那人形轮廓的细节充满了非人的特征,过长的十指拥有超过人类的多个关节,脚掌奇大,与其说是像人,不如说有些类似猫科动物的后足结构。 那人形轮廓的面部慢慢呈现出凹陷的部分,是它的血盆大口,满嘴的锯齿密集的生长在牙槽上,相信那一口尖牙利齿的那轻易撕碎任何生物的皮肤。 看到它的出现,季健恐惧得满脸狰狞,这几夜遗失的记忆如潮水般海量的涌入他的大脑。 他想起来了,这几夜被鬼祟邪魅迷去心智的自己,究竟与这样一位长着类人女体的怪物做了怎样疯狂的事情。 他不敢相信自己竟会如此堕落,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做出了这样违背人伦的可怕事情。 “不!这不是真的。”季健感觉自己随时都要崩溃了,倒在床上不可动弹的他发现自己整被血肉包裹,他浑身在慢慢被那些生长的肉芽覆盖,直到他也变成了一个人茧,随后被身后不断向上生长的团块慢慢推向天花板的人茧。 季健的惨叫声整夜都在他居住的公寓楼中回荡,公寓中的住户每个人都在睡梦中听见了他的惨叫。 可是,当公寓的楼长闯入季健的家中时,却并没有任何发现,只看到他的手机掉落在地上,屏幕还未熄灭,停留在“视频播放已结束”的界面上,而季健本人却不知所踪…… “季健失踪了?!” 当季健的同事们从领导口中得知这一消息,每个人都满脸震惊。 黄正道,平日里和季健相处关系最好的同事兼朋友,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季健遇上了麻烦,他有些担忧的说:“他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失踪呢?” 对此,那位爆料这一消息的领导突然一脸神秘兮兮的模样,对众人勾勾手,示意众人把脑袋凑近些听,然后低声说:“这事可能牵扯上了异常因素,就连玄密组的人都直接介入进来了。” 顿时间,所有人闻之色变。 异常因素,玄密组? 这两样关键词,就算只有一个,也能瞬间让一件事情的性质发生质的改变。 自从玄密组等反异常事物组织从幕后站到聚光灯下,当他们把世界混乱不堪的污浊一面展示给众人看后,人们对恐惧与死亡又有了不一样的认知和定义。 就广泛来说,普通人一旦牵扯上异常因素,必将终结于未知的死亡,也必将体验到未知的恐惧。 “季健的事我也很遗憾,但这事情不一般,也不是开玩笑的,我的建议是不要再和他的事情扯上关系,更不要去调查发生在他身上的事。”领导叹息一声,语重心长的和众人说道。 季健是一位好同事,甚至算得上是一名优秀的同事,这些众人都看在眼里,可事关重大,有涉及各自安危,所有人都有必要做出一个取舍的决断。 之后,季健原本所处的办公室,一连几天都处在一个诡异的氛围中,众人都默契的避讳那个名字,甚至刻意的避开与之相关的所有事情。 但是,办公室里却有一个人无法避免也不能克制的想念季健。 那就是季健失踪前,与之相处最好的同事,黄正道。 季健的工作岗位与黄正道互为a、b角,互为a、b角的二人中某一方不能正常作业时,另一方就会继承对方的岗位工作。 如今季健失踪不见,黄正道就不得不接手季健的工作,至少在新的同事招进来之前,在新的同事能够顺利接下岗位只能之前,季健失踪前的一切工作都要由黄正道来负责。 这对黄正道来说是一个巨大的烂摊子,于是每天都工作的异常痛苦,每当他忙的焦头烂额的时候,他都会不自觉的想念季健还在的日子。 有这位伙计在的时候,明明一切都相安无事,一切都可以岁月静好。 可是……为什么偏偏遇上麻烦的人是你啊,多希望不是你,又多希望你能安然无恙的回来。 “季健,你到底去了哪里啊。”黄正道又一天加班,晚晚的回到自己的出租屋,他倒在床上,不禁满脸痛苦的低声说道。 “这特么新来的同事跟个智障一样,教都教不会,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独当一面。”黄正道头蒙在被子里,左一拳右一拳的狂锤床垫,拼命的发泄心中的不快,“一个月啦,过去特么一个月啦,基础的法规条例还特么一个都记不住,写的东西特么让他照着模板改都不会,草!真特么的混蛋! 其他同事一个月时间都基本能熟手上岗啦,该记的东西都早特么记住了,就这傻狗一样的玩意儿,你知道那憨批领导怎么说的吗?她竟然特么夸他上手快,学的好,我笑死!” 黄正道对空气打拳踢腿,四肢挥舞到力竭才放下,他满面愁容的看着天花板,喃喃道:“好难过啊,我想辞职了,可一时半会儿,我又能到哪里去呢?” 三百一十一 无法安眠 当一个人忙碌了一天的工作,他并不一定会到晚便犯困,反而可能会出现欲睡不能眠,然后报复性玩乐,完全睡不着的情况,通常意义上来说,这就是一种失眠! 黄正道失眠了,一向睡眠质量良好的他从最近开始慢慢不能安眠。 一闭上眼,白天各种烦心的事情就如潮水般涌来,所有郁闷、愤恨、厌恶的情绪都集中爆发,让人完全无法进入睡眠的状态。 “草,都一点半了!”黄正道尝试回避思考,但心本就是乱的,如何也不能摆脱糟糕的情绪,他躺在床上闭目了一段时间,睡意还未生,尿意却催促着他起床上厕所去,睁开眼睛一看到桌上的闹钟时间,顿时忍不住破口大骂一句,骂骂咧咧的起身去上厕所。 上完厕所,喝了口水,黄正道回到床上,看着黑夜中的天花板,有些欲哭无泪。 他就这样一直看着天花板,直到天快亮了他才终于有了睡意,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睛,然而这种令人舒心的安眠却并没有持续多久就立即被闹钟声打断。 黄正道睁开了眼眶昏黑的双眼,满面苍白。 顶着这样一张脸去单位上班,同事们看到黄正道这副鬼样也是被吓了一跳,有些于心不忍可又忍俊不禁。 “你们笑个屁,我的活做不完,你们也别想跑。”黄正道满脸不悦,恶狠狠的说道。 “唉哟,黄总,你失眠也别拿我们撒气嘛。”隔壁桌同事笑呵呵的说道,“姐请你吃下午茶,要是姐今天手头上的事情先处理完了,也帮你分担些。” 其他几个同事也笑着表示会帮忙。 闻言,黄正道这才脸色缓和了一下,直到他昨夜吐槽的呆逼新人同事精神抖擞的出现在他眼前,刚刚轻松一下的心情瞬间又跌落下来。 晚上九点二十三分。 “不行了……不行了……”黄正道又一天加班才完成了工作,他感觉自己像是一条水分被榨干的上岸小鱼,浑身虚浮无力。 他走在路上,路人都不敢和他那双充满血丝的双眼对视,垂头丧气的模样坐个公交都能被老人主动让座。 回到家后,黄正道收到了领导发来的一条讯息。 狗领导2号:小黄,明天周四下午局里要开会,你明早十点之前把今年年初至今的业务量做个统计分析一下,最好写份报告给我【抱拳】。 黄正道看完消息沉默了,看着家徒四壁不自觉的留下了两行热泪。 我特么谢谢你给我临时加派任务! 我特么谢谢你告诉我明天才周四啊!靠! 黄正道对着空气拳打脚踢,却光脚踹到了桌脚,疼得嗷嗷乱叫,满房子打滚。 凌晨一点三十三分。 “真的不行了,真的不行了……”黄正道感觉自己要升仙了,他连夜赶工在家里做完了报表,然后爬着进浴室,又爬着出了浴室。 今晚衣服也不洗了,打算跟堆肥一样堆在衣篓里,堆到周末……堆到满框了再拿去洗。 黄正道瘫在床上,眼皮阵痛且在打颤,意识渐渐模糊,喃喃道:“拜托了……今晚就这么结束吧,让我就这样睡着……” “杀人啦杀人啦……” 不知过了多久,反正黄正道觉得自己没有睡去多久,他被这惊恐的惨叫声叫醒时看窗外天色都还是黑暗的,这个夜晚根本就还没过去,他茫然的看了眼桌上的钟表,凌晨三点零四分。 黄正道感觉自己心脏骤停了一下,一口气差点没够上来。 他听见自己租住的公寓外传来一阵吵闹声,脚步声咚咚响,他气呼呼的随手抄起家里的鸡毛掸子,慢慢走到了玄关。 屋外还在叫唤“杀人啦”,黄正道虽然气愤,但却没忘保持警惕,他透过猫眼查看了一下屋外的情况,发现附近的邻居都穿着睡衣站在走廊阳台边看热闹,住在他隔壁的一位抠脚大汉甚至光着膀子,肥厚的肚皮贴着走廊边缘的栏杆朝下面的人喊道:“摁住他,抽这逼崽子几个大嘴巴子,等执法者来,看他还敢往哪里跑!畜牲玩意儿!” 没一分钟,黄正道就听到了外面传来了执法者的警笛声,他也这才敢放心大胆的走出屋子,查看一下情况。 “咋回事啊哥?”黄正道手里的鸡毛掸子都被手汗弄湿了,他还死死握着不放,他看到了一个浑身血淋淋、鼻青脸肿的光膀子男性被押进了执法者的车里,好奇的对隔壁邻居问到。 抠脚大汉邻居一看是黄正道,这才压低了些声音,跟他解释起事情的经过。 原来是楼上八楼的某个小两口住户,好像是外出出差的丈夫突然回到家,意外抓奸妻子和野男人搞破事,怒不可遏的丈夫当场就想把这对狗男女劈了,结果不料那野男人够贱,拿女人当刀,然后自己找准机会反杀了那丈夫,由于砍人的动静太大,几乎事发没多久就引起了八楼其他住户的警觉。 几乎第一时间,那些热心住户就通知了执法者,几个胆大的邻居还结成一团去查看,正巧就撞上了慌乱逃跑的奸夫。那几个胆大的邻居看到从房间里跑出来的人浑身是血,也隐隐猜到了什么,当即冲上去抓人。 人多力量大,再加上那几个邻居也是狠人,抄的家伙也够硬,水管子、球棒、西瓜刀啥的,虽然刀子肯定是没敢劈在那畜牲身上,但用刀背拍,和水管子啥的一起往那畜牲身上招呼一阵,立马就在楼道上制服了嫌疑犯,然后把人压到了楼下宽阔的小花园去,一直看守到执法者赶来。 听到真的发生了什么流血事件,黄正道也是一阵瞠目结舌,当他看到两个盖着白布的担架从楼上被抬下,路过他租住楼层的楼道时,他更是暗暗发怵。 经历了这样的事,等黄正道再回屋里,他已经无法入睡了,整个人的精神都被公寓里发生的杀人事件深深刺激着,处于一种生理上的“亢奋”状态。 于是就这样,黄正道又顶着一张满是仙气的脸去了上一天的班。 三百一十二 助眠 看到黄正道仙气满满的脸庞,饶是黄正道的而领导再怎么黑心,这下都不能视而不见了,直接告知黄正道明天周五可以休息一天,前提是把工作交付到位。 黄正道内心吐槽,面上却仍旧只能强装感动的表示感谢,然后他转头就直接把手头上的工作全部转交给了那位新同事。 看着新同事那张近乎呆滞的面庞,黄正道满面和善的笑了,拍拍对方肩头,说道:“上次领导夸你学得快,能独当一面了,你也很谦虚的应承下来了,我身体不舒服,明天调休休假,领导说我明天的工作就全部交给你来完成了,她……看好你哦。” 对方逐渐慌乱的眼神让黄正道感到非常欣慰和满足,糟糕的精神状态都因此缓和不少。 这个假装上进、不知学习的臭傻狗就自个头疼去吧,到时候出什么乱子可都是你自己负责哦,毕竟在领导眼里你可是已经摆脱新人身份、能够胜任岗位的员工了啊。 随后一整天,黄正道都能看到新同事积极上进但又愁眉不展的身影,这让他想起自己上大学的时候,是如何花一周时间预习又复习了一整个学期课程然后应考的。 当然,两者还是不同的,考砸了还能重考重修,臭傻狗要是业务出了问题,这帽子可不一定他自己能够承担。 今天黄正道没有加班,心情舒畅的在外面吃完了晚饭才回到了家。 这几天失眠严重,睡眠质量也不行,他在外小酌了几杯,此刻正有些微醺,借着这点醉意睡着不会对人的身体有太大负担。 一回到家,黄正道就不顾一切的爬上了床。 澡也不洗了,家务也不干了,手机已调静音,有人打工作电话也听不见,他啥也不想管了,迷迷糊糊的就此睡去,不久便鼾声震天…… 黄正道做了个梦,梦见他未来闲适富足的生活,妻子温婉体贴,儿女懂事乖巧,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直到梦里的某天,家里的门铃突然响了起来,黄正道还好奇是谁按响了门铃,谁知他的妻子儿女却像是早已知晓一般,诡异的微笑说:“今天你最好的朋友不是说要过来拜访你吗?” 随后,妻子儿女就让他去开门,黄正道心里有些发毛,但还是去开门了。 门一开,黄正道就看见了不成人形、血肉模糊的季健顶着残缺的面容站在门外,怪笑着开口。 黄正道根本没心注意听对方说了些什么,早已当场被吓得原地尖叫。 现实中的黄正道也为此倏然惊醒,他浑身冷汗的从床上挺身而起,醒在次日的凌晨一点十一分。 “卧槽,做了什么鬼梦。”黄正道呢喃一句,手一抹额头,顿时湿了一手。 这惊人的出汗量。 黄正道抖了抖衣领,觉得有些热,抬眼一看,这才懊恼的发现自己竟然忘了开空调。 他回家的时候实在是太困了,以至于根本忘记了在这盛夏还要开空调入睡这件事。 连忙去开启了空调,然后去衣柜拿了一身干爽的衣服,走进了浴室。 这下是不得不洗澡了,穿着这一身汗唧唧的衣服睡觉不舒服不说,还容易感冒。 可在沐浴更衣完后,黄正道有些绝望的发现自己现在太精神了,根本睡不着觉。 他的失眠又开始作祟了! 虽然明天不用去上班,但失眠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一直这样下去,等到周日晚上那天他还是没法正常入睡的话,他还是得出问题。 想到这,黄正道觉得自己有必要去看个医生,自己也顺便找找有没有能够助眠的方法。 顺着这个思路,黄正道半夜挂了一个中医院内科的号,然后在网络上搜索助眠相关的讯息,随即他便注意到了“助眠音”相关视频。 一个科普视频说,人在接收白噪音时,大脑会变得很容易释放睡眠的信号,使人能够快速入睡。 基于这个概念,随后延伸出不同人群对“白噪音”的接受程度不同,或者说对声音的敏感程度不同,从而有了“助眠音”这个领域范围更广的东西。 搜到这,黄正道想起了季健在失踪前也曾和他说过,他平常也失眠,习惯了听看助眠视频睡觉,失眠严重的时候也会吃些药物帮助睡眠。 季健提到过的助眠视频就涵盖了助眠音这种东西,黄正道想着自己正好也失眠了,也试试看吧。 这个时候,就不得不提“大数据”这种东西了,它无孔不入,随时随地都在影响着人们的判断。 黄正道与季健互为通讯录好友,两人平时能相处的很好,多少是因为有共同话题,喜欢相似的事物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当黄正道开始试图了解助眠视频的时候,季健曾频繁浏览过的相关题材和内容视频便开始慢慢不经意的推送给他。 黄正道在tt短视频上搜索关键字“助眠视频”,立即跳出一大堆相关视频,他再按播放量和评论量进行一个综合的排序,点开了该词条下,排名第一的助眠视频。 在这助眠视频中,黄正道看到了在一个简单的黑色场景中一个打扮吸睛的女博主用轻声低语的方式向大家做了一个简短的自我介绍,在女博主面前的是一个被做成人头模型样式的麦克风,声音接收的部位分别在人头模型的两耳处,使得视频收录的声音在左右声道方面格外清晰。 听着女博主的低语声,黄正道有些开始理解为何这些声音能够助眠了。 好比是儿时的睡前故事,妈妈在你的床边温声细语的说话声,又好比是水疗按摩时,按摩师体贴温和的轻声呢喃,有着一种格外让人放松的魔性。 除此以外,黄正道也理解季健为何总爱看这类视频了。 那色胚真的是冲睡觉去的?他都不好意思点破那色胚的小心思,分明就是馋人家身子。 当女博主来回在人头模型麦克风两耳边来回制造口腔音的时候,对方一边制造声音,一边直视镜头的模样让人怦然心动,也许是有意又或许无意的,对方举手投足间都能带给观众一种媚人的感觉,让人不禁幻想自己就是那个人头麦克风,享受着女博主温柔的伺候。 “有点意思哈。”黄正道暗自点头,但他自认是个正直的人,他觉得看这样的助眠视频,注意力都完全被博主的神态外貌吸引住了,根本无心睡眠,他还是找找纯助眠音的视频吧。 于是他顺着这个思路去找,很快找到了一个近期较为热门的无画面纯声助眠视频,博主的网名是“id”。 三百一十三 病 看着这老不正经的博主id,黄正道猜测这博主估计是个视频搬运工,而且是懒到连id都不肯改的那种。 只不过黄正道看到博主的粉丝量时,竟有些意外诧异。 足足20w+的粉丝量,这粉丝数放在小众的助眠视频圈里应该都算是中流砥柱的水准,而且这博主还基本得是助眠视频创作者本人,在个人经营情况下才能做到的成就。 而黄正道还有让他更惊讶的发现,这博主竟然每一个视频都关闭了评论区,完全谢绝了博主与粉丝路人的互动。 “难道他真的是个天才?”黄正道啧啧称奇,他更加好奇这博主的助眠视频有何魔力了,难不成能比刚才收听的全站第一的助眠视频还要厉害? 就他翻找助眠视频期间,刷入的每一个视频来说,他都不再听到过有比刚才那位小姐姐博主水准更厉害的。 黄正道点开最新视频,发现视频没有画面,没想到果真是纯声效视频,大为满意的切换成后台播放模式,然后收听传入蓝牙耳机的助眠声。 …… 咚咚咚咚—— 黄正道渐渐苏醒过来,他睁开一双写满迷茫困惑的眼睛,坐起了身子,他看着窗帘都遮挡不住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房间里,一阵发呆,随着迟钝的知觉慢慢复苏,他首先感到了一阵强烈的饥饿。 “我睡了多久啊这是……”黄正道感觉背部和脖子有点儿搁的疼,回头一瞅,发现自己的蓝牙耳机东一个洗一个掉在床上,他背后疼就因为自己睡着时一直压着它们两个小玩意儿。 他把蓝牙耳机放回耳机套里,心情略微愉悦,自言自语道:“想不到这助眠视频还真挺有用,以后要是睡不着了可以接着听,虽然我已经记不大清昨晚助眠视频里都放过啥声音了。” 黄正道点开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当看到手机显示的时间时顿时两眼一瞪,暂时遗忘的事在此刻猛敲他的脑袋,他麻溜的跳下床,冲进了洗手间,“草,我挂了个号,特么快到时间了!” 匆匆洗漱更衣,黄正道叫了一辆车抵达了医院。 还好挂号的医院离他家不远,他赶在挂号失效的最后两分钟内取了号,避免了上医院警告人员名单的风险。 顺着流程,黄正道见了自己预约的医生。 “小伙子,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啊?”医生看了眼黄正道,正色问到。 黄正道大方的解释说:“最近工作压力大,有些失眠,不知道能不能开几副中药调理调理。” 医生点点头,让黄正道把手放过来,他诊一下脉,沉吟片刻后,说道:“最近饮食不规律,吃得挺不清淡是不?” “额,是的,为了赶工,懒得挑饭菜啥的,吃得都是汉堡快餐。”黄正道讪讪说道,从小到大在医生面前,他一直都有些发怵,尤其是有些老中医。 “别吃了,火气旺。”医生摇摇头,随后又让黄正道吐舌头,查看了一下口腔,舌头和扁挑体都有些红肿,听听心肺啥的,略有些杂音,然后让黄正道去做了一下血常规啥的。 等黄正道拿着化验单回来复诊的时候,医生告诉他有些上火,而且心火旺,这也是他睡不好、难入睡的原因,建议他平时多注意休息,偶尔要散散心,不要太焦虑啥的,接着便给黄正道开了几副中药。 在医生开药的功夫,黄正道讪笑问:“医生,咱这样有大毛病不?” “算挺常见了吧,前不久也刚有一个年轻人来我这看过病,和你差不多,都是失眠,内分泌失调,上火啥的……他可能比你还严重些。”曾医生随口说道,在键盘一顿敲击后,桌上的打印机开始工作,接着开药单便打印出来,他取下药单签了字盖了章,然后把它交给黄正道,“去捡药吧。” “好嘞。”黄正道拿了药单便走,听曾医生那平静的口吻,心里也松了口气,自己没啥大毛病就好。 到了药房取药,发现今天排队取药的人还挺多,黄正道只能无奈先在药房附近找了个座位坐下,等待叫号取药。 百无聊赖间,黄正道正想玩手机打发下时间,余光却注意到坐在他旁边的一个小姑娘正直勾勾的看着他。 小姑娘小脸煞白煞白的,模样俏生生的,大眼睛水汪汪的,除了不太健康的样子,但倒是好生标致可爱,叫人看见了不禁心生怜爱。 “小妹妹,你一个人?”黄正道忍不住笑问。 小姑娘也不怕生,语气如常,神色乖巧的说道:“我爸爸去给我买早餐去了,我在这里等药房叫号。” 她看起来应该上小学四、五年级左右了,似乎并不淘气,是个文静的小姑娘。 “你也生病啦?”黄正道注意到小姑娘的脸色不太好。 “嗯,脑子里长了个东西,没啥事。”小姑娘点点头。 闻言,黄正道愕然沉默,随后勉强笑道:“你知道那是什么吗?你怕不怕?” “知道,也不怕,老板哥哥、爸爸和叔叔阿姨会帮助我的,就算万一不好……那也没关系。”小姑娘脸上流露出甜甜的微笑。 黄正道不知道这小姑娘哪来如此强烈的自信和底气,只以为是孩子无知的坚强。 小姑娘看着黄正道,轻声开口说:“倒是叔叔你,你还好吗?” 听到小姑娘的关心反问,黄正道又愣了一下,干笑道:“我没啥事,就是有点上火,失眠啥的,额,可以的话,叫我哥哥吧。” “好的叔叔。” 小姑娘大概是没听进去,她目光的关注点让黄正道有些在意,因为仔细注意,他发现对方的视线其实更多时候都关注在他身后的某个位置,这种感觉让他有些背后毛毛的,后颈发凉。 “叔叔你害不害怕虫子?”小姑娘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 黄正道以为自己身后还是身上有只虫子,他连忙伸手拍向脑后,又回头看向身后,发现拍了个空气,看了个寂寞,什么都没打着,什么也没看到。 这时,小姑娘从他身后笑咯咯的说:“叔叔这样是没用的啦,你看不见它,当然也打不到它,而且它的两条嘴巴插进你耳朵里,你弄伤它的话,你也会受伤的啦,就像那个一直在叫你名字的叔叔一样,会被虫子抓进嘴里吃掉的。” 三百一十四 蝴蝶 小姑娘的话像是暗电一般刺穿身体,黄正道浑身发颤,感到一种寒意和恐惧正向四周弥漫开来。 或许小姑娘只是一句玩笑之语,但黄正道可从没有忘记过自己的好友季健是因何失踪的,尽管对外声称,季健是下落不明,可其实所有知道季健失踪内幕的人都已经在心里给季健宣判了死刑。 黄正道是因未知的异常因素而失踪的,如若小姑娘说的话不是一句戏言,那么她刚才所言果真是她切实看到的景象。 那掳走季健的未知之物,现在也盯上了自己?! 他的失眠,他的身体状态……可能就并非是来自寻常的变化。 当人开始玩最坏的方向考虑事情时,人的精神就会逐渐开始失衡崩坏。 正当黄正道强稳住心神,想要开口追问女孩她究竟看到了什么,那个虫子是什么模样,她看到的那个正被虫子吞噬的人又究竟是何面容,无数的疑惑都想和这神秘女孩询问时,一个中年男人的身影出现在了女孩身后。 “雨柠,我们该回去了哦。”男人左手提着一袋药,右手提着一袋沾满水汽的热乎早餐包,他语气温和的对神秘女孩说道,他的视线也随着黄正道看向他的目光转移过来,男人露出亲和的微笑向季健点了点头。 黄正道知道,这个男人就是女孩口中的父亲,看着对方的模样,和女孩并排站在一起时的画面,他从这对父女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更加强烈的神秘诡异之感。 在他们身上,有着和周围人包括他自己在内迥然不同的气质。 “好哒爸爸。”李雨柠起身,从父亲手中拿过早餐,顺势牵起了父亲的手,随后微笑向黄正道告别,“很高兴和你聊天,再见啦叔叔。” 看到两人转身就要离去,黄正道有些慌张,可却欲言又止,周围的一些人已经注意到了他奇怪的反应,他二十几年来学会的社会礼仪品德也告诉他不能随便打搅一对素不相识的父女,但那种错过他们就像主动放弃了性命的念头强烈到他心悸慌乱,不想和他们就这样萍水相逢就此作别。 仿佛感受到了黄正道的为难和不知所措,背后就像长了眼睛似的李佳鸿又“啊”的一声转过身来,如同突然想起了某件重要的事情,他笑着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名片,递给了黄正道。 黄正道愣愣的接过名片,只听李佳鸿对他笑着说:“如果有什么需求,就来我工作的店里吧。” 说完,李佳鸿父女俩就再次告辞,二人脚步不快,对黄正道来说却像是追不上的太阳和月亮,从自己眼前慢慢离开。 黄正道低头看着手中的名片,陷入了沉思。 林凌的神奇妙妙屋? 这是……玩具店? 地址呢,联系电话呢? 黄正道一阵窒息,但并非出于恐惧,而是郁闷无语,感觉自己像是被戏耍愚弄了,这一出岔子也让他本来“极端的胡思乱想”被压制下来。 …… 成功拿到药回到家,黄正道吃过午饭后就遵从医嘱开始服用药物,一边往嘴里送水吞服药物,一边看向自己因未经整理而乱糟糟的床铺,心里默默想到,“吃过药,应该就会能好些了吧。” 这么安慰自己,他却莫名对床褥、睡眠等与睡觉相关的关键词产生了一种恐惧的抵触。 明明是出于治疗失眠的目的才去看病吃药的,可现在他绝对睡眠产生了恐惧,反而不想入睡。 但,人们该赞美伟大的科学,感激救死扶伤的医学。 吃完饭服用过药后,不知是药物作用,还是本就没睡够在饱腹之后唤醒的困乏感,黄正道坐在沙发上昏昏欲睡,眼皮打颤。 渐渐无法抗拒眼皮的闭合,朦胧虚幻的视野也慢慢变暗了下来。 黄正道睡着之前,心里最后一个念头是“撑不住了,睡了”。 哒噶! 一个弹舌声让意识浮游在深海中的黄正道拉到了清醒的空间,黄正道恍惚间看到一个邪恶巨大的肉山横卧在一个血色的空间中,那肉山是活的,它似乎感应到了黄正道的存在,身躯的一端抬了起来,向他慢慢转了过来。 在黄正道就要看清那肉山的正面时,黄正道感觉脚下一阵落空,就像踩空掉进了一个地窟中,那种失重感惊得人汗毛倒竖,同时周围时空景色迅速切换。 只是这种失衡感没有持续太久,黄正道还没有让自己坠落的恐惧达到顶峰,他脚底就传来了踩在大地上的实心感,怦怦直跳的内心也慢慢安定下来。 黄正道茫然的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木屋,那粗制滥造的店招上写着明晃晃的“林凌的神奇妙妙屋”几个大字,他立即就想起了白天医院里遇到的那对父女,随之发现自己的手里正拿着那张名片。 意识到自己大概率是真的“撞邪”了,黄正道有些慌,但他看四周弥漫浓雾的树林也无退路可言,只能硬着头皮走进了眼前的林中小屋之中。 …… 黄正道醒来时,茫然发现屋外还是那么明亮,可当他看了眼手机时间时,竟发现时间竟然倒退了,他仔细揉了揉眼睛,这才猛地看清,不是时间倒退了,而是他睡了一天,现在是第二天的早上的九点! “我的周五就这么过去了?”黄正道懵了,又有些心痛,感觉没能利用难得的休假时间是有些血亏了。 肚子有些饿,肠胃在发出不满的叫声,肠胃壁的紧缩感令人不适,他揉了揉肚子,这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别的东西。 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一个蝴蝶的标本,只是那蝴蝶身上的图案有些诡异,乍一看上去还有点神似人脸。 看到蝴蝶,黄正道浑身惊颤,“这不是梦……我真的从那个林中小屋里买了这只蝴蝶标本回来?” 他还以为在林中小屋中购物的经历是在做梦,却不成想梦里的东西化为了现实。 黄正道还想把蝴蝶标本拿走,放在一边,却震惊发现这只人面蝴蝶标本突然活了过来,它扇动了一下翅膀,从手心飘到了手背上,紧接着感到手背一阵冰凉,眨眼间,那人面蝴蝶竟然就化为了手背上的一道纹身,和他的皮肤融为一体,抠都抠不下来。 三百一十五 担保 人面蝶标本突然复活,然后又在自己面前变成了他手上的一道纹身,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出现在黄正道面前,他恨不得把自己的两颗眼球都摘下来好好擦擦。 黄正道观察着自己手上的人面蝶纹身,愈发感到诡异,人面蝶身上的人面图案让他感到一阵不适,他竟觉得蝴蝶上面的人面图案越来越像自己的脸,当注视着人面蝶上的人脸时,他就像和自己对视。 他还记得林中小屋的老板,那个坐在柜台后撸猫的白衣青年对他说过人面蝶的事情。 人面蝶,传说中的蝶妖,神出鬼没,喜食人类精血,它常出没于迷幻与虚幻之地,背上的人面花纹是它诱捕猎物的利器,当它发现了进入自己猎食场所的人类时,它背上的人面花纹会变成俊男美女的面孔,然后出现在那些人类面前,引诱那些贪恋美色的人类深陷堕落的幻境之中,在不知不觉中被其吸食精血,最后因精血不足暴毙而亡。 总而言之,人面蝶并不是一个正面形象的传说故事角色,更偏向西方故事中的魅魔一类的角色。 因为林老板说,这人面蝶只是标本,黄正道还以为它已经死了,对自己无害,对于那近乎是寓言性质般的传说故事更是抱有几分怀疑,加上他进入那家店后就有种如果不买些什么自己一定会后悔的感觉,所以黄正道将它买了下来。 可没想到事情竟会变成这个样子,他是被那家店的老板骗了吗? 黄正道深感人间险恶,心中恶寒,他看着手上的纹身,已使出浑身解数却不能抹去,心中又有些疑惑,这个人面蝶好像和老板说的传说故事有些不一样。 至少这人面蝶似乎没有吸食自己的精血,也没有像故事中那样变成俊男美女之类的引诱自己,反而人面蝶将人面花纹变成自己的模样让他倍感不适和厌恶。 正所谓眼不见为净,手背上人面蝶纹身的人面花纹像活的一样,他有时感觉像是自己的死人头在悲惨怨恨的凝视自己,他找了一个手套戴在了被人面蝶附身的手上。 看不见了,心也稍稍得到安抚。 只是这种安抚并没有持续多久,黄正道很快陷入了更忐忑的心境。 既然他从梦中的林中小屋买回了人面蝶标本并带到现实这种不可思议的现实是真的,他也在林中小屋看到了昨天白天遇见的那对父女,这也就这意味着那个小女孩对自己所言非虚。 黄正道隐约记得自己在进入林中小屋所处的迷雾森林之前,他先是到了一个充满血腥气息的地方,看见了一个肉山般的巨大蠕虫,只是他还没来得及看清那巨大蠕虫的真面目就恰好转移到了林中小屋门口。 他并不可惜自己没有窥见异常生物真容,反而为此感到庆幸。 那巨大蠕虫的模样定是神憎鬼厌的丑恶,在没看到脸前注意到的那巨大肥厚的肉虫身躯已足以让人颤抖害怕,要是真看见了面容,黄正道心想自己会疯掉。 回忆着那短暂的记忆画面,那肉山魔虫似乎在进食某种生物而发出了咀嚼的声音,还有那清脆响亮的弹舌声……所有声音是那样的熟悉和不明觉厉。 忽然,黄正道浑身一颤,他猛地想起来了。 这份清澈如流水,催人入梦的声音,那不就是他曾听过的助眠声音吗? 黄正道拿起手机,在tt视频的历史浏览记录里找到了自己近几天开过的所有视频,他一眼就锁定了那个无画面的纯声效助眠视频,因为这个博主用户的网名id十分特别但粉丝量却意外的高。 进入这个博主目前账号下所有投稿视频的界面,黄正道的手心都开始冒出冷汗,浑身冰冷。 这个博主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会有那肉山魔虫活动时发出的声音记录,还有他故意将那些异常生物发出的声音包装成助眠视频传播出去的原因是什么? 他难道想颠覆世界吗? 只要听了助眠视频,观众就会被存在其它空间的肉山魔虫以某种未知的方式发现并锁定,随后慢慢接近被感应的人,直到猎物从这个世界消失不见,它才会甘心离去……这似乎就是季健失踪的理由,他是听了这些助眠视频后被肉山摸宠盯上了,最后消失无踪。 黄正道紧张的心脏乱跳,他会继季健之后又一次失踪吗? 黄正道十分恐慌,但没有完全丢失理智,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求助,向专业人士求助。 他想联系玄密组,可又犹豫和害怕自己要是真的向他们报告了自身处境以后,他会遭到怎样的待遇。 肯定是会把他隔壁吧,他就像一个定时炸弹,一个携带恐怖疫病的病人,为了不让自己身上的异常因素泄露出去,他们一定会毫不留情的将他禁闭起来,这还只是黄正道能想到的稍坏的预想,最坏的猜想自然是他像个自曝身份的狼人,会在第一时间被玄密组除掉! 可总不能坐以待毙,他一个早上都在做思想斗争,思来想去后,他还是咬牙做出了决定。 他还是要联系玄密组。 只是黄正道打算用别的方式联系上玄密组,黄正道打电话给自己的单位领导,向单位领导隐晦的表达了自己想知道和玄密组中的高级别人物对话的方法。 屁股能坐在那个位置的人都是人精,他在听到黄正道的口述之后,隐隐也猜到了黄正道的处境,他沉默良久,答应下来。 黄正道有些意外单位领导竟如此“通情达理”,他心里准备好的那些措辞都没能派上用场。 通过单位领导的帮助,黄正道成功联系上了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陷阱的玄密组高层人物。 黄正道像个赌徒一样,神色疯狂,但通电时谈吐的声音却格外冷静,没有任何废话的向对方解释说明了自己的处境:“……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你希望我们如何帮助你?”电话那头的男人聆听完黄正道的话后,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平静的说道,“你通过你的领导联系我,无非就是不想受到你臆想中的那种‘恶劣’的待遇吧,没关系,我理解你的心情,大可向我言说,我可以保证你不会因为陷入异常事件而受到不该有的待遇,以我玄密组组长危承业的姓名向你担保。” 三百一十六 影噬虫 玄密组内部召开了一场紧急会议,针对一起所有人都没有关注到的异常事件进行了通知,并同时展开了讨论,会议成员为玄密组生肖十二支之一的猪组和马组的成员。 “助眠视频,没想到异常因素竟然在这。”两支小队的成员无不面色凝重,更是同时感到一阵阴寒。 “通讯情报收集这一块是我们猪组负责的模块,没有能立即核查到这个异常因素是我们猪组失职了。”猪组的领队,一个满面油光但却俊朗高挑的男人垂下了头,目光充满愧疚和愤恨。 “朱队长,这并非你的过错,我们不可能对一切面面俱到,面对异常,我们人类本就处在被动的局面,在它们被我们注意到前,我们没有任何能预防它们侵害人类社会的能力,就算注意到了,我们也基本没有对抗之力。”马组的领队是位粗壮的汉子,两道粗大的浓眉像大师的笔锋一样细致,看似魁梧莽汉的他却有一口好听的清亮的嗓音,光听声音完全无法想象他真实的模样。 朱景志队长明白马游队长说的是事实,但他富有责任感的内心让他无法平静,这样的说法不能安慰到他,对自己来说是一种诡辩和逃避,这更加令他感到罪孽深重。 玄密组组长危承业坐在两支小队之间的虚拟投影中,他坐在椅子上,两手十指交错放在交叠的大腿上,沉着开口打破了两支小队乱套的心神:“现在事情还没发展到最遭的地步,我们赶在这起最终影响范围未知大的异常事件扩散初期发现了它,在事情变得严重之前,一切都还来得及处理。 有责任感是好事,但过分的责任感只是一种自负和傲慢,很碍事。” 危承业的一句话让朱景志面色动容,面露羞恼之后又是一阵惭愧,他暗暗握紧拳头,看向投影中的组长,不再“惺惺作态”,等待对方发号施令。 察觉到朱景志迅速的心态调整,危承业微微颔首,淡淡的表示心中的满意,说道:“这次的异常事件,和曾经的录像带事件非常相似,应急处置手段和经验我们都具备,你知道该怎么做的,朱队长。” 闻言,在场玄秘探无不面露异色,内心忐忑,眼神认真。 录像带事件,发生在七年前的一起天级异常事件,源于一则带有诅咒的录像带内容意外通过直播和直播录像,传播到网络上,造成了至今都未能统计真实人员死亡数量的灾难,凡所有观看过录像带内容的人都会在看后第七天被神秘力量折磨致死。 如此说来,这次的助眠视频事件也确实有些类似。 “组长,事件如此相似,会是同一种异常因素导致吗?”马游询问。 危承业摇首,“大概率不是,据那位暂时还未被助眠视频背后的异常因素完全侵害的受害者描述,不像是祝福的力量,他描述自己的意识曾短暂的跟随助眠视频的声音来到了一个异维空间,看到了一只巨大的肉山魔虫,助眠视频收录的声音尽来自于它生理活动发出的声音。 猜测那些听过声音的人,会引起那些肉山魔虫的注意,后续失踪,应该是让那些肉山魔虫跨越维度带走,带到它们存在的维度领域被当成了食物享用。” “组长,现在通报人在哪里?”马游问。 危承业知晓马游想做什么,直言道:“已经第一时间派人暗中保护起来了,那通报人自觉命不久矣不想在最后的时间受到打扰,我与他做了个约定,他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不会把危险带给其他人,也尽量避免影响到其他人,他会乖乖呆在自己的家里,我也表示会尊重他的决定,不会主动打扰他,于是他也就将自己知道的消息告诉了我。” 闻言,马游暗暗点头,也不再过问通报人的事,而是说道:“不知道组长对通报人描述的异常生物有什么见解?” “我让人查过目前全球反异常生物组织的异常因素共享数据库,查到了一种存在于南方大陆某座小岛土着文明传承中的传说生物,影噬虫。影噬虫喜欢吃掉那些感知到它存在的生物,当有生物能注意到它的存在时,它们也会同时注意到那个生物,将之锁定为猎物,然后慢慢靠近对方,直到撕裂时空将猎物带回到自己的生存维度,享受食物。”危承业一边说着,一边共享自己收集到的那些资料, “影噬虫身体发出的声音自带神秘的催眠能力,听到声音的生物会因此入睡,影噬虫也是这样将毫无防备的猎物带走,它们发出的声音很容易被灵感高的人、精神脆弱的人发现听见。因此,那些影噬虫才会专找那些听过那异常助眠视频的失眠人士下手,他们会折磨猎物的精神,直至精神濒临崩溃,仿佛这时的猎物会更加美味诱人一样。当地土着人喜欢用这个传说去吓唬不爱睡觉的孩子,如果不是真的有切实记载过影噬虫的历史文献,恐怕所有人都觉得是寓言故事。” 在场玄秘探听完影噬虫的介绍后,所有人都只是感到奇特,倒没有什么更大的情绪波动,那些异常生物千奇百怪,能力各异,见识的多了也就不会那么容易感到震惊。 “这些影噬虫虽然可怕,但我看它们在这世界上似乎并没有其它异常生物那样高的出现频率,或有对它们描述更加准确鲜明的故事,它们应该不怎么出现在人类视野里,人类应当不是它们食谱首要食物。”朱景志翻看了一会儿危承业共享过来的资料后,严肃的皱眉,“它们的危害是人为造成并加剧的,现在有个不怕死的反社会分子,明明很知晓影噬虫的存在,但还是收录影噬虫能够催眠的声音,作为类似诅咒般的存在扩散出去。 当务之急是我们要找到这个发布助眠视频的账号主人,要阻止他继续发布那些助眠视频,避免异常事件的影响力进一步扩散,让事态升级。” 周五休息 紧绷的身体和大脑需要得到放松,酝酿一下,明天三更。 三百一十七 锁定 “祝您用餐愉快。” 黄正道将刚拿到手的外卖带回了屋里,这是他今天的午饭和晚饭,他给自己点了一份价值149元的全家桶。 炸鸡汉堡很好吃,可乐畅快得沁人心脾,但光吃多少有些干巴,这不得配上电视追剧、看球? 自知命不久矣、朝不保夕,黄正道现在很放纵自己,他那狗领导也出于好意的安慰他一句“吃点好的,不要亏待自己”也让他更加理解自己的处境,所以他难免有些肆无忌惮。 全家桶还只是他叫的第一波外卖,从不敢点的下午茶等会儿也会叫来。 黄正道点开一部之前想看很久但苦于工作忙碌,自己惫懒,他没时间去电影院看,现在终于上了网络,他也终于有空了,于是当即点开收看。 当被网络电视提示要开通会员并付费才能观看时,黄正道连一秒的犹豫都没有,直接将扫码支付下单,账户扣款,一气呵成,完全没有顾虑。 工作两年积攒下来的6万存款,今天正以黄正道曾经想都不敢想的速度疯狂减少。 有些摆烂的黄正道此刻很庆幸自己是个无依无靠的人,他出身于单亲家庭,唯一的家人,他的母亲也在他大学期间突发意外去世,他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牵挂。 曾经支撑黄正道活下去的动力,一直都是他“想活下去”这样简单的理由而已,只是现在活着已是一种近乎不可能的绝望,所以黄正道干脆的放弃了挣扎。 “这只蝴蝶真的能有什么作用吗?”黄正道看了眼手背上的蝴蝶,他心里其实有一些期待,但不多。 为了吃饭不弄脏手套,他已经把掩盖纹身的手套给脱了。 那存在于梦中的林中小屋或许存在未知的伟力,只是难分善恶,他不知道自己将会因为这只亲手买下的蝴蝶走向生存,还是死亡。 “他现在还真是堕落呢。”一群身份神秘的黑衣人远处观望正在屋里大快朵颐、胡吃海喝的黄正道,观察者见对方处境暂时安全,放下了望远观察的设备,转身和临时出租屋里的其他同事说道。 他一边说还一边吃了一口红豆包,接过轮岗盯梢同事递来的冰红茶,把嘴里咀嚼得干巴的面包用茶水送进了肚子里。 “堕落?我倒是觉得这人心态不错。”朱景志的声音传入这位玄秘探的耳机里,语气略带一丝称赞。 “朱队?”吃红豆包的玄秘探微愣,听出了声音的主人。 “是我,好久不见,步高峻兄弟。”朱景志轻笑说道,短暂叙旧一番后,朱景志正声向其说明了这次监视对象的任务。 “又是一个不熟悉的异常神灵吗?”步高峻听完朱景志讲述后,捶了捶自己发酸的大腿,刚坐在椅子上没多久就又站起身,然后靠在墙边继续和朱景志对话。 朱景志听到了步高峻不自然的呼吸声和捶腿的声音,略带一丝关切的问:“身体还行吧?” “没问题,老毛病了。”步高峻揉揉大腿,搁着裤子的布料能摸到一个硬硬的肿块。 这个肿块具体是怎么诞生的,步高峻已经记不大清了,他只记得那是在一次行动中受伤昏迷后,再苏醒时就已经固化下来的后遗症。 起初,步高峻也觉得自己是沾染了什么不可控的异常因素,但经过一番细密的检查,甚至是动用了迄今为止最高技术的医疗器械也不能查出半点异常的毛病后,都是说,这只是一种难以疏通根治的血栓。 步高峻也就没有再深究自己大腿的毛病,日子久了,他也慢慢习惯了这种病痛。 只是不能久坐而已,相比起那些因为异常备受煎熬的不幸者来说,他确实算是幸运的了。 “前虎组的成员,继承了所有虎组荣耀的你,其实有时候可以动用一下自己的影响力,别把自己活的太累。”朱景志规劝道。 “那不是属于我的,我没有资格。”步高峻听到“虎组”的名称顿时脸色黯然。 虎组,玄密组的传奇,这只小队的功绩就算放眼整个世界都是不可思议的传奇,优秀甚至都不足以形容这支小队的丰功伟绩。 可是,没有一朵花是能够常年盛开的,时过境迁,虎组的成员已经一个接着一个不复存在了,最终只剩下他一个人。 荣耀的夕阳后,剩下的那个人总要孤独的承受所有黑暗。 步高峻知道自己之所以能活到现在,是因为自己当年的青涩和弱小,他被小队的其他成员保护的很好,小队当年面对的所有真正的危险都没有砸在他的头顶上过,他不是靠自己的幸运活下来的,是靠队友的命。 步高峻一直为此自责、愧疚,于是常强逼自己参与任务之中,一方面是为了锻炼自己,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逃避内心的谴责。 如今,步高峻已经算是一名成熟的玄秘探,他丰富独特的经历已经足以让玄密组上上下下都尊敬关注着他。 “所以,你还是没有打算重组虎组的荣光吗?”朱景志试探问。 步高峻神情微微恍惚,沉默了一会儿,开口:“我还没做好这个准备。” 他觉得自己还没有资格。 说完,步高峻不想在谈论此事,暂时切断了与朱景志的通讯。 远在百里之外的朱景志看着被掐断的通讯信号,摇摇头,他其实很欣赏步高峻的为人与能力,其实不光是他,组织里大部分人都认为步高峻已经有资格和能力重组另一支虎组出来。 朱景志也没有再去关注步高峻的事情,和其他的队员一起全神贯注调查着那个异常助眠视频博主的源头,他们这只小队全员在计算机前不停敲击键盘。 费时两小时后,朱景志他们才将拥有多个虚假ip地址的博主的真实地址钓了出来。 也许是看到自己的粉丝量噌噌暴涨,也许是异常助眠视频的力量带给他强大的错觉,这位曾经谨慎的连私信不看、评论区都不开的视频博主居然在新的更新视频中打开了评论区,并且回复了假装粉丝的猪组玄秘探成员。 经过多方检测,排查出干扰ip,最终确认了极可能是真实的ip地址。 顺着这条ip地址,朱景志立即向准备待发的另一支生肖小队马组发去了定位讯息。 三百一十八 自尽 马组成员根据猪组发来的定位信息,空降至顺州市某区县城中村的一座民建楼附近,出动的四人乔装食客在附近的小食店落座。 为了视野方便,他们还特意挑了外摆的座位。 在点好单后,行动的四人一边等待本地特色双皮奶上菜,一边小声讨论。 “能确定是几楼几号房的人吗?”马游先是通过无线蓝牙耳机询问正和他连线中的朱景志,他知道朱组成员在发送完定位信息后,仍在做进一步调查。 猪组这边果然又延伸调查出了其他线索,朱景志说道:“查到了,基本应该能确定就是犯人本人了,我把资料发给你们的手机上,你们自己看看吧。” 说着,朱景志罕见的叹了口气。 听到朱景志复杂的口吻,行动四人组不由心生好奇,各自打开手机,查看起了资料。 姓名:董文 性别:男 户籍:神州地区翠竹市 婚姻子女:未婚无子女 家庭背景:父母曾是翠竹市本地数一数二投资公司掌舵人,自小家境优渥,左右逢源,但其父母二人皆死于崩坏之夜,因事发突然且其父母公司当时正豪赌一场新的投资,崩坏之夜后一座城市化为废墟,其父母投资的对象也位列其中,所以在其父母死后,不仅没能获得赔偿与巨额家产,还欠下银行巨额债务。 学历背景:毕业于神州地区知名学府群星大学,计算机科学与技术专业,因其出色的专业学识和就读期间丰富的参赛获奖经历,是建校112年来第177位进入才子名人堂的优秀毕业生…… …… 如今情况:情感生活方面,崩坏之夜后,失去亲人的董文决心来女友所在顺州市重新发展,但因与异常事物相关常识概念未能立即普及大众的关系,其本到谈婚论嫁地步的恩爱女友及女友家人不愿接纳从崩坏之夜中幸存下来的董文,认为董文身上存在潜在的异常风险,容易危及性命,带来不幸。职场生活方面,因其出身背景在新定居城市就业不顺,崩坏之夜后无用人单位敢录用,此后一直靠打零工做兼职过活,后凭自身懂点黑客技术开始做一些黑色勾当…… 众玄秘探陷入无尽的沉默,从他们看到嫌犯的户籍信息开始就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崩坏之夜后,玄密组率先将异常事物相关消息公之于众,将本处在幕后的组织搬到台前,此举虽然客观上偏向积极的一面,在越来越频发的异常事件面前,人们因意识到异常事物的存在,随异常相关知识普及,大大增加了人们生存几率,但另一方面,却也造就了其他一些不可避免的负面影响。 那些曾经受到过异常事物影响甚至侵害的人,因人们对异常相关知识认知不足,一般人以朴素的经验主义将他们等同于“有传染性的必死恶病患者”、“被恶魔诅咒、被神唾弃之人”、“接触就会染上霉运的灾星”,人们对他们是谈之色变,唯恐避之不及。 早期,社会上将那些曾经历过异常事件的幸存者称为“灾殃”,不但不觉得他们能活过异常事件是幸运的事,还觉得他们其实应该死在异常事件中更好,其中数量最大的一批“灾殃”群体就属翠竹市崩坏之夜的幸存者们。 尽管玄密组已经在发现问题的第一时间就连续好长一段时间都在向大众普及正确的观念,并告诉他们要去接纳和包容那些幸存者。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作用,幸存者们和未经历过异常事件的大众矛盾不断,甚至在某些不良媒体恶意的煽动下,加剧放大激化了两边的矛盾,同时,经历过异常事件的幸存者们在身体和心理上其实多少有些问题,他们有些人会有较为明显的异于常人的表现,这就导致幸存者们越来越不被大众接受,部分幸存者们彻底站在了大众的对立面。 懂计算机、懂黑客技术,崩坏之夜幸存者,歧视经历……这些标签打在董文身上,几乎完全坐实了这个人就是这次异常事件的幕后推手身份。 “看完了吧。”朱景志见通讯对面久久沉默,知道他们其实看的差不多了,正和他第一次看完董文的身份经历那样心情复杂,随后说道,“我已经联系上董文的房东了,他会配合我们的行动,他的准确住址信息已经发给你们了,你们那边也做好准备,随时行动吧。” “收到。”马游心绪一时也不能平静,但这并不影响他接下来的行动决断。 行动的四人组在吃完双皮奶后就立即起身,进入了董文居住的那栋居民楼。 进入居民楼,早早在门口等候多时的房东就立即将一串钥匙拿给了马游他们,告诉他们董文的房间号后就马上跑出了居民楼,头也不回的撒腿就跑。 6楼608号房,马游拿着对应的房号钥匙来到了对应的房间门前。 先用仪器窥探了一下608房间里的情况,发现房间里面静悄悄的,而且窥探的热成像中,一个人形的物体是高高吊起的,极不合理。 突然感到有些不妙的四人组当即开门进入,紧接着看到的景象便让他们所有人怔在原地。 一个头发油糟糟的中年男性自挂在房间中央,整个人无力的在上吊的绳索上微微旋转和摇摆。 短暂发愣后,他们回神将人放了下来,但发现董文已经救不回来了,并且也能确认上吊之人正是董文本人。 马游在董文的桌子上看到了一本材质有些破败的书籍,封面的文字是拉丁文所写,马游见过些拉丁文,但认识的不多,只是能认出来是拉丁文的文字,于是将书籍封面拍了个照发给朱景志破译解读。 随后,马游检查了一下已经进入屏保动画的电脑,看到董文在电脑上写的遗书。 可说是遗书,其实更像一个人发泄一通的文字。 她死了!哈哈哈! 她死了! 她死了! 死死死死死(省略无数个死)…… 将董文破碎的行文按逻辑重新拼凑,马游终于明白董文最后都写了些什么。 原来是董文发布的那些异常助眠视频竟然“幸运”的推送到了他的前女友身上,他前女友因此而失踪,就在昨天他前女友的父母打电话告知了他这一消息,之后董文也不知是出于何种心情最终选择了上吊自尽。 再进一步翻找董文的电脑文件时,马游还发现了董文在电脑上写的一些日志,里面断断续续记录了从他入行黑客以来的事情,其中还包括了电脑桌上这本古书的由来。 三百一十九 富豪 跳过董文讲述自己黑客生涯相关的内容,有关于那本古籍的来历,在董文讲述的视角下倒是有些戏剧性。 这本古籍最初也并不是董文想得到的东西,他起初作为一名黑客也只是捣鼓一些信息倒卖的行当,直到有天他接待了一位特殊的顾客。 这位顾客的要求很奇怪,他要求董文查的并非是什么大人物,而是一个存在于社会边缘的人物——一个拾荒者。 由于拾荒者身份的特殊性,这类人基本无任何财富又游离在人情社会之外,与电子产品也是绝缘,基本很难从庞大的互联网中查询到对方的信息。 那顾客似乎也调查过董文,清楚董文的处境,对方表示只要董文愿意调查,他会给出一个绝对让董文满意的报价。 为表诚意,那顾客竟然先帮董文偿还了他继承下来的巨额债务,随后还先行支付了50万,表示说,事成之后,他还会再给董文支付200万。 面对如此利诱,董文明知其中藏有巨大的猫腻,可还是架不住诱惑,接下了这笔交易。 一个拾荒者,何德何能让一个财富巨大的大富豪如此慎重对待,愿意花高价打探他的消息。 整个神州地区的拾荒者数量,就像人们不愿意了解异常事件幸存者的数量一样,如果不是有心查询统计,根本就没人了解。 不完全统计,目前神州地区共有一千万拾荒者,整个神州地区目前有一千座城市,平均下来每座城市有一万的拾荒者,这个数字还是非常惊人的。 不过就算如此,在泱泱神州扒拉出顾客寻找的那一个拾荒者也是无比困难的事情。 还好,顾客并非让董文大海捞针,他告诉了董文那个拾荒者的身体特征,那拾荒者是名男性,脚上有一颗痣,眼睛仅有左眼是重瞳,他6年前曾被人在大雪市的街头目击过。 董文敏锐感觉到这位顾客对目标很熟悉,至少在目标成为拾荒者之前的身份背景应该是熟悉的,不过顾客只愿意将信息透露至此,他也就不再过问。 有些事情,如果别人不想你知道,那最好假装不知道。 脚属于私密部位,除了职业特殊、癖好独特,这个特点放在互联网上不算一个非常好的查询关键词,倒是左眼重瞳这个特点非常值得利用。 经一番搜索,董文汇集了全神州10名仅有左眼是重瞳的人选,经过存活认证筛选,又淘汰掉6名嫌疑目标。 剩下4名嫌疑目标,非死即下落不明。 董文调出大雪市曾拍到过的目标的模样,经过一番比对,还真让他找到了一个在五官和体型上能比对上的,而这人的身份令人意外。 李立,祖籍神州地区凤香市人,神州知名房地产企业资深顾问,20年前位列全球富豪榜top12,于登榜富豪榜后不久突然抛下妻儿父母,自愿散尽家财,无留下任何书信,从此杳无音讯,下落不明…… 看着这些明面上的资料,董文有些头皮发麻,他没想到这次调查的目标来头竟如此之大,可一旦明白的更多,他也知道自己已经掉进了泥潭里不可能轻易脱身,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查下去。 终于,经过两个多月的调查,董文终于又有了突破性的发现。 当时,李立最近一次被监控拍到是在一个离董文现居城市很近的城市,他当即把这条重要线索告知了顾客。 没想到顾客在听说完消息后直接付给了董文全款,并表示已经不需要董文再继续调查。 董文虽困惑,但却也没有深究,毕竟他要的就是钱,对背后有什么秘密他不感兴趣。 然而,就在事情过了半个月后,那位富豪顾客又找上了董文,这次顾客让董文搜寻的不是人,而是一本书的线索,对方还提议就此事要跟董文当场见一面。 董文起初是想拒绝的,可谁知那顾客说完要见面之后就没再有下文,甚至只口不提见面的地点,这让当时的董文心乱如麻,他知道自己似乎无法拒绝,而对方总有一天会找上门来。 没想到见面会是如此之快,就在顾客提出见面要求的当天晚上凌晨,那顾客登门来到了董文家中。 这也是董文第一次见到顾客,顾客的模样比他想象中高贵持重的富豪形象相去甚远,只是一个病怏怏、面色惨白的瘦削中年人。 对方自称王雍,是李立的表侄,他当初让董文寻找李立就是为了找当年突然抛下一切不顾玩失踪的表叔要个说法,当然,董文觉得对方实际的目的并不简单,可还是没选择戳穿。 半月前,王雍在董文提供的线索帮助下,成功找到了变成拾荒者的李立,结果李立什么也没说,直接将一本写有拉丁文的古书交给了王雍,随后次日又再次神秘失踪,而这次李立消失得更加彻底,他是在众目睽睽,有专门看守保镖监守的情况下,忽然消失不见的。 王雍觉得所有答案都在这本书中,然而这本书的内容成分复杂涉及到了拉丁古语甚至几乎失传的孤立语,一般学者根本无法破译出来,所以他觉得与其执着于书中内容,倒不如先去调查一下书的来历。 所以,王雍才找上了董文。 董文仍然没有办法拒绝对方,王雍能够找到自己,也意味着他的手下也能找到自己,轻易威胁自己的性命,而且这次对方是亲自登门拜访表达了他拜托的诚意,董文自知自己不论出于哪点,他都必须接下这个任务。 于是,董文又一次为王雍开启了工作,调查有关古书的来历。 这次还有王雍的人帮忙在现实中辅助调查,董文对古书的追根溯源进度变得很快。 十天后,董文得出了大致基本的调查结果,李立在20年前全球富豪云集的全球慈善拍卖会上,拍下了一座位于南方大陆西北部的小岛,此后派人去小岛做清扫的时候发现无人小岛的森林深处竟然藏有一座嵌入深山中的石头屋,里面东西大多年代久远,应该是古董,所以为了搞清楚那些东西的价值让人将石头屋里发现的物品全部带回来,其中就包括那本古书。 三百二十 禁忌研究 古怪的事情就从调查这本古书开始了,由于调查古书来历和研究古书内容是同时进行的,在董文调查古书来历期间,王雍召集的学者团队也有了他们的进展。 当时董文不知道他们究竟研究出了什么,但他知道王雍及其学者团队的人都十分兴奋,以至于王雍在有新发现的第一时间竟然是选择邀请自己这么一个外人前去庆祝。 在那个宴会上,没有其他人,侍奉的管家仆人在摆设好宴会的一切后就被王雍撤离了举办宴会的别墅,只剩下他本人、董文以及负责帮忙研究那本古书的学者团队们。 王雍和那些学者们兴奋的眼睛都不曾眨过,每时每刻都透露着有些骇人的狂喜。 董文就像在场唯一清醒的人,他局促不安像个怯懦的企鹅一样站在边缘,可王雍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一下子就找到了董文,然后拉过他来到那群狂人的中央。 董文其实没听清口齿不清的王雍在说些什么,只大概记得王雍说他发现了一个能改变世界的奇迹,是一种能动摇整个人类社会、改变文明进程的绝对力量,这果然是无价瑰宝,难怪当初自己的父亲愿意抛弃一切带着这本古书远离尘世间,如果是他的话,他也会做一样的选择…… 大概王雍那时也不知道他究竟兴奋得多么忘乎所以,无意间透露出了一个让董文一时间无法思考的秘密。 他对王雍所说的什么力量并不在意,王雍及其学者团队的精神状态非常不对劲,他怀疑这些人是不是忍受不住枯燥乏味的学术研究而进食了某些违禁药物,所以才变得如此亢奋癫狂,有些失去理智。他其实更关注的是王雍刚才竟然称李立为父亲,王雍和李立之间的关系原来并不是他自称表叔侄关系,难怪对方对寻找李立有那样强硬的执着。 董文呆若玩偶般木讷的表情让众人有些不愉快,他们以为董文不能理解他们的喜悦,并认为他不相信他们的成果。 为了让董文相信他们所言非虚,王雍和一众学者推着董文离开了宴会厅,走进别墅的书房,从书房里一侧隐蔽的楼道走进了地下室。 董文虽不情愿,却也无可奈何,而接下来他在地下室里看到的场景让他后悔终生,发现自己竟然活着从地下室里走了出来,亦是后怕不已。 有些人总认为人类这个种族是卑劣无耻、饱含缺陷的,可当董文看见那存在于地下室中的生物时,他想大声驳斥那些人,要是他们也在场看到这副光景,他们一定会明白自己曾经所言究竟有多么无知和浅薄。 那是一条臃肿庞大的肉蛆,身形闪烁介于虚幻之间,那恶臭庞大的肉山之躯充斥着未知的流动液体,在肉蛆的首尾两端各有一个丑恶的头颅,四开瓣的嘴巴里有着密密麻麻类似人类的口牙,它们每一次咆哮都在释放出一种不明的腥臭气体……这是怎样一个亵渎的生灵,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灵的话,为何要创造出这样一个丑恶堕落的造物? 看到这足以击碎人理智的骇人场景,董文不禁想起了那已经从神州地区地图板块上消失的城市,回想起那一个充满无尽痛苦、绝望与死亡的崩坏之夜。 无数惨绝人寰、魂飞胆散的景象在他度过的无数个深夜里反复碾压他脆弱的神经,明明那座城市的每一处都是自己熟悉的地方,但每一处却又都是陌生而危险的,潜藏着一击毙命的未知恐怖。 董文被吓得当场尖叫,神志几近崩溃,抱头鼠窜,疯了似的逃离了别墅,直到逃回到他租住的九尺困室中,以衾拥覆,蒙头盖面,蜷缩进床头靠墙的狭小角落里,把自己弄得窒息缺氧,闷热逼出冷汗,他才慢慢的取回一丝怯懦的理智。 从那之后,董文再也没有联系过王雍,他只是把目前收集的差不多的信息做了一个基本的整理,捋顺了逻辑写好了总结,将资料打包好发送给王雍,此后便将王雍从自己的联系人中删除,不想再和对方扯上任何关系。 都是因为王雍在那晚逼他看到了那个东西,董文好不容易逃避的心理阴影又在每个夜晚撕扯他的心智。 他必须开着租屋里所有的灯才敢入睡,在天亮之前,家里的窗帘都绝不能拉开,因为那些在月色下,从窗外伸进屋内的倒影会让他想起那只在阴影中翻滚扭曲的丑陋,他更是要紧紧塞住自己的耳朵,他不想听见任何夜晚中传进他耳朵的声音,因为那会让他想起那东西翻身蠕动、咀嚼啃食的画面。 尽管董文屏蔽了王雍的号码,但王雍仍旧每日不停的向他发送讯息,他的讯息都被收录在了骚扰拦截的专属信息之中,不会有任何提醒,除非董文自己去看,也是到了后来一个突发的变故,董文才终于开始回看王雍曾发过的那些讯息。 那个突然的变故就是王雍失踪了,连同和他一起研究古书的学者团队都消失在了那场宴会之后的某天。 知道这个变故,还是在失踪的王雍被正式裁定为死亡后,履行他遗嘱内容的律师登门拜访时,董文才终于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当得知王雍失踪的消息,董文震惊之余却又不感觉意外。 残暴的欢愉终将以残暴的方式终结,研究异常必然某天受到异常的反噬,那些人类不该接触的禁忌终究是给那个男人招致了祸害。 王雍除了留给董文一笔不菲的资产以外,还包括那栋别墅,以及别墅里所有的东西。 意外获得一笔横财,董文既兴奋却又恐惧,他不知道王雍是否是把他当作了一名朋友,他心中涌现出一丝愧疚,为自己在王雍失踪前擅自和对方断绝联系的行为感到有些后悔。 为此,董文在接收下那笔遗产后,他也开始回看那些被拦截下来的信息。 从最早的拦截信息开始看起,王雍一开始发来的信息都是充满诚意的道歉,表示他不应该一时兴奋太过,忘记了董文曾经的伤痛,又让他看到了那些让他并不好受的画面,希望董文能过来他的别墅见他一面,他要为此好好道歉。 到后来,他不再常谈道歉的事情,而是开始掺杂他们的发现研究。 而董文也是在这个时候了解到,那本古书是一本记录了失落文明的魔法书。 三百二十一 不可估量 唦! “书封的文字是拉丁古文,被翻译过来后的文字是‘虫影子的秘密’,优化翻译是‘虫影之谜’。”朱景志接入的通讯信号,打断了正在专注阅读董文日记的马游。 马游正巧也看到了揭晓古书真相的那段,看到王雍和他的学者团队们也将书名翻译成了类似含义的“虫影诡秘”。 姑且就以朱景志翻译的《虫影之谜》为准吧,马游在通讯中说道:“我正巧也翻到了董文日记中有关古书的记录,这是一本记载了失落文明的魔法书。” “魔法书?”朱景志闻言一怔,马游能想象到对面朱景志惊愕的表情,随后听朱景志语气凝重的说道,“那这就是一本禁忌之书。” 这个世界不仅存在魔法书,也存在法术秘籍,修真之术,萨满巫典等等广为流传的神秘力量典籍,只是这些知识实际上都是禁忌知识。 之所以认为是禁忌,并非是因为它们是会改变现有社会体系的强大力量,而是因为这些力量背后隐藏的巨大代价不是人们所想象的那样简单。 那些力量并非是凭空产生,又或者源自人类体内的潜能,而是来自每一尊未知异神留给世间信徒的恩惠。 就是恩惠给到了,但不保证信徒能否承受得住恩惠的“重量”,这不是祂们关注的,祂们并不在乎,能对信徒做出回应已是对信徒们一种最高的嘉奖。 当然,这些禁忌知识虽危险重重,但人们的欲望是无限大的,明知山有虎也偏向虎山行,只为了接触到未知的冰山一角,希望有朝一日能实现凌驾于凡人之上的宏愿。 就好比是王雍、那群学者,以及后来的董文亦是如此,沉迷于这超凡力量的强大。 马游拍了书中前几页的内容,让朱景志带领的猪组团队尝试破译内容,而他这边也正好可以继续翻阅日记。 经过王雍与学者们不懈的努力,他们真的有了显着且伟大的成果,发现并试图学会掌握他们破译的第一个咒语。 一个召唤影噬虫的咒文。 这是一个了不起的发现,他们尝试按照书中繁琐的要求,先布置好了念咒施法的场景,随后让一个自愿测试的学者手持必要道具,血淋淋的肝脏和一把抓的虫卵,站在一个用以人血为基础调和的颜料绘制出的法阵上念动咒语。 随后,他们就真的召唤出了一只不该存在这个世界上的影噬虫,那影噬虫一经召唤就震撼并吓懵了所有人,以至于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被召唤出来的影噬虫急不可耐的吞噬了那个召唤它的学者。 书中有记载如何防御对付影噬虫的办法,在影噬虫吞噬了第一个人之后,听着那悲惨学者的哀嚎声,他们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一番布置,将影噬虫围困在了一个设好的结界中,限制它的行动,而这只影噬虫就是后来董文在宴会的别墅中看到的那只。 后来疯狂沉迷在魔法知识中的王雍他们竟然想要研究影噬虫,胆大包天的他们确实也成功发掘出了不少影噬虫相关的知识。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行走的路不是康庄大道,而是通往绝望深渊的悬崖。 研究影噬虫,和影噬虫长期待在一块的王雍和学者们慢慢出现了异常的表现,他们变得嗜睡、虚弱,渐渐还出现了神经衰弱的症状,他们幻听、幻视,常做一个和影噬虫有关的噩梦,那只肉山魔虫发出的声音明明充满了不和谐的异常,可偏偏却有一种让人上瘾的魔力,慢慢觉得动听至极。 在着手研究影噬虫的第五天后,王雍和他的学者团队们发现,他们之中竟然有几位成员突然神秘的消失,哪怕查看了别墅中所有的监控探头,他们发现那些失踪者最后消失的地方都是他们各自的房间。 尽管不知道那些人是怎样从密室中的场景消失的,但所有人却都知道,这必然和他们正在折磨研究的存在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有人失踪的第二天,王雍发现又少了不少的人。 第三天后,王雍发现这最初26人的团队,只剩下包括他在内的3人。 一名终于忍受不住恐惧的学者发了疯似的开走了王雍停在别墅车库里的车,跑掉了,但王雍并没有让人去追。 他和没有逃走的那名学者深切且肯定的知道,这里的所有人都是逃不掉的。 就在陆续有人失踪的第三天当晚,唯一留下别墅的学者抱着一本翻译笔记,自己从房间的阳台上跳下,自愿以头朝下的方式坠地,当场死亡。 王雍在恐惧,他并不是因为那名学者的自杀而感到害怕,而是知道自己接下来必然要面对的局面而深感畏惧,不住的颤栗。 王雍跨过那把自己摔得血肉模糊的学者尸体,取走了学者留下的翻译笔记。 沾满血腥的翻译笔记中记录了古书里影噬虫相关的其它内容,写到影噬虫的存在会让人感到放松安眠,只是这种睡眠就像麻醉剂一样,当接受到一定程度之后,不仅会产生依赖性,还会产生难以想象的后果。 影噬虫这一特性,其实也是它们惯用的进食套路,书中记录的限制它们的方法,只是限制了它们在这一空间维度上的行动,是暂时限制防御它们的方法。 一旦它附近有人睡眠,它就会动用跨越现实,进入梦境的能力,以最恐怖的方式结束梦境主人的性命,抹去此人在现实中的身体,那看起来就像是人神秘失踪了一样。 随后,王雍看到笔记里还记录下了刚翻译完成的另一道咒语,那是控制召唤影噬虫的咒语,只是他在看到施法念咒必要进行的严格流程和根本凑不齐的必要施法道具后,又感受到从入夜以后就难以抗拒的困乏,他知道自己已经来不及了。 王雍只能拼尽自己的意志,做最后的抵抗,他写下了一封短小的遗书,决定留下一笔特殊的遗产给董文。 他很后悔自己不顾一切探寻未知的行为,因为董文是他认识的人中唯一一个在第一时间抗拒禁忌知识的人,他认为董文知道在接收到遗产后该怎么处理那一座充满邪恶与污秽的别墅,还有那不该为人所知的禁忌真相。 然而,王雍没有估对人类的秉性。 三百二十二 畜牲 董文起初当然也有想过将那些危险的东西付之一炬,但是当看到那本笔记里记录的可以控制影噬虫行动的咒文时,他还是禁不住那份诱惑,他选择了保留、学习、掌控。 利用学会的两段咒文,召唤并控制了影噬虫,掌握了强大力量的董文觉得自己已经凌驾于人类之上。 可同时,董文却又在畏惧,他害怕自己总有一天也会和王雍他们一样下场,每次驱使咒文时他也总会想起自己挥之不去的心理阴影,于是又不敢招摇的、频繁的使用这股力量,此外,他没有被欲望完全吞噬的残存人性也在告诉他,人类社会其实并不需要这股力量存在,它们只会带来恶果,不会带来美好。 可是,当某天董文在街上的咖啡厅偶然遇见了他难以忘怀的前女友时,他的初恋却无意间释放出他痛苦内心中的邪恶与愤怒。 前女友没有认出被生活和社会击败后,一身怂样邋遢的他,他就坐在她的隔壁,他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情绪,不敢与对方相认,不只是因为他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已经不再爱她的姑娘正和另一个陌生的男人相亲。 相亲对象关心前女友的情史,当问及此事时。 前女友提及了有关于他的事,只是那样的表情陌生的让他如堕冰窟,她一副失败又不屑的口吻说。 “和那个人相识,那可真是一场灾难,是我一生的耻辱……” 董文知晓她可能不会再爱自己,只是没想到竟会遭到如此贬低。 他可以理解女友离开自己的理由和心情,但他不理解他视若珍宝的两人的回忆竟会被践踏得如此稀碎糟粕,那可是支撑着他熬过了一个又一个苦难日子的信仰和力量啊! 从那一刻起,董文对这个世界就开始绝望了。 因为知道王雍和那些失踪学者真正的死因,加之正好掌握了不知从何发泄的强大力量,以及想要报复前女友的心情,内心逐渐堕落的董文有了一个疯狂大胆的想法,他想要报复那个女人! 作为那个女人曾经最亲密的人呢,董文深深了解前女友的大部分生活习惯。 她是一个易失眠人士,喜欢听助眠视频,尽管他并不理解这些视频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神效,但他知道对方对此有些依赖成瘾。 既如此,就从这方面着手吧。 董文利用影噬虫能制造催眠声音,并锁定被声音催眠人群然后捕食的行动特性,他决定利用影噬虫发出的声音制作助眠视频,然后发到网上去,这样那个女人总有一天就会听见,因此而死去。 影噬虫的催眠声音确实充满了强大的功效,随着视频的发布,视频助眠效果极佳,他的账号越来越火,受众越来越多。 董文虽锁定了视频的评论区,但私信频繁收到观众热情的反馈时,他也不免感到异样的兴奋。 一直到他突然有一天接到前女友的死讯,董文发现自己没有预想的高兴和泄愤的快感,只有偏向沉重的百感交集,后来像是终于明白了什么,他选择了自尽。 “疯狂的情种,反社会的疯子。”马游看完日记,梳理完董文身上的故事后,不由感慨一句。 董文明明可以更直接的报仇,他掌握了控制影噬虫的咒文,大可直接把影噬虫偷偷召唤进前女友的家里,再不服一点,更可以在那个咖啡厅就可以当场泄愤,直接把影噬虫召唤出来,当场将前女友给吞了。 但是董文选择了最迂回,最曲线的方式去谋害一个人,选择了制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让报复对象听到的异常助眠视频,他甚至没考虑过这个报复方式的成功概率。 可从另一方面看,董文的思维恐怕已经相当腐化了,他其实明明很清楚制作这样一种视频会害死很多无辜的人,他却依旧不计后果的做了,完全不在乎那些听到视频的人会变得如何,甚至还在取笑那些掉入他预设陷阱中的人。 “马队,快找一下那本记录了两段咒语的笔记本,那些失去董文咒文拘束的影视虫应该已经失控了,它们肯定会吞噬那些听过助眠视频的观众,要知道董文如今的账号粉丝量现在可是有全网20多万!”朱景志催促道,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这必将掀起一次全球性的大动荡。 马游和其他小队成员都在董文的房间里仔细的翻找线索,马游路过那个已经僵掉的尸体时,有时也会气不打一处来,愤恨的踹那尸体一脚。 这畜牲玩意儿,怎么对待都不过分! “马队!我找到了……”突然,房间厕所里传来了队员的声音,只是对方的语调从高迅速到低,兴奋的情绪几乎在呼唤了马游以后就马上低落下来。 见声音传来的位置,还有队员的语气,马游心里一沉。 来到厕所里,马游沉重的心情转移到了脸上,脸色黑压压的。 笔记本被烧了,就在马桶里烧的,剩下几角没烧干净的残渣随手丢到了马桶中,根本就没有重新拼凑起来的可能。 朱景志那边听到马游这边不幸的讯息时,也微微有些失望,但对方很快就说到:“没事,大不了重新翻译一遍,你把那本古书的内容全部都拍过来给我们,我们会和全球其他反异常事物组织的智脑成员沟通联络,全球的力量加在一块,相信一定比王雍他们破译的速度更快,没准还能破获其他能用的上的咒文和知识等等。” “好,麻烦你们了。”马游深深吐出一口气,他很无奈,可眼下这也是最好的办法了。 …… 吃饱喝足的黄正道坐在地上,依靠着背后的床垫,默默的等待不能自控的那一刻降临。 黄正道把手机放在了自己眼前的桌子上,他恐惧又期待着那个助眠博主发布新的视频,可到了午夜铃声摇曳时,那个日更的助眠博主竟稀罕的没有更新。 想到这,黄正道疑惑的去查看了一下那名助眠博主的账号主页,这才发现这个博主账号竟然已经被封禁了,所有内容都不可视。 黄正道猜到这一定是玄密组的手笔,也不得不佩服这个组织处理事件并镇压事件影响的效率。 可这并不代表他安全了,没有助眠视频,当他入梦,那只肉山魔虫也在另一个梦境的维度静候他的到来。 三百二十三 不一样 和睡魔打仗是一个非常困难的事情,黄正道对自己的处境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自己之前多么渴望睡眠,现在却又多么恐惧和逃避睡觉。 “没事,睡吧。”黄正道突然想起自己林中小屋的一段记忆,那个笑容亲和的白衣青年这样和自己说。 不知为何,黄正道顿时间如受蛊惑,自暴自弃般的想到,反正迟早会睡着的,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人永远精力充沛,哪怕是失眠症的患者也会忍不住胜利的变化而闭眼,尽管是睡眠短暂而已但那也是睡,何况自己这样的普通人,如何去与生理本能对抗? 没事,睡吧。 总会睡的。 人,也总会死的。 选择不了死法,至少让他选怎样活着,就让他这样在死前先享受段时间安眠吧。 真是短暂的人生啊…… 凌晨四点三十二分,黄正道慢慢合上了打颤的眼皮,黑幕遮蔽了视野,感官赋予了他的梦幻,梦境慢慢生成…… “报告,目标睡着了。”轮班负责监视黄正道的一位玄秘探向步高峻汇报道。 闻声,躺在一角默默休息的步高峻直起了身子,迅速起身走向了望的窗口,拿起监视镜窥视,发现黄正道果然放弃了抵抗,倒在床上静静酣睡。 “走,按预先设好的分组,a组负责疏散公寓成员,b组和我进入黄正道的房间。”步高峻放下监视镜,转身对已全部起床的玄秘探们说道。 黄正道居住公寓的出入口像撤离巢穴的群虫,乌泱泱的跑出了公寓大楼,而随即带领临时行动小队b组的步高峻也推门走进了黄正道的房间。 手刚触及门扉,一股像是被眼睛瞬间锁定全身的冰冷感穿透了步高峻的内心,这种明显的危机感告诉他,里面绝对危机四伏,充满了危险。 吱呀—— 门被推开,门轴发出刺耳的声音如同惨叫,屋内的一切看似普通平凡,却有踏入了一座魔窟般的感受,感觉不管是哪里都充满了诡异的气息,哪里都有眼睛在窥视着闯入这间房间的玄秘探们。 “在我们来之前,这里的灯是关的吗?”步高峻注意到了违和之处,他记得自己在看监视画面的时候,黄正道的房间里还是灯火通明,但现在却一片漆黑。 “不是的。”之前轮班的那名玄秘探答道,他很确定自己没有记错。 耳机那边传来了留守在监视区的玄秘探的声音,对方表示黄正道一直都在睡觉,没有动过,而且…… “而且什么?”步高峻眉头一皱。 现在负责监视的那名玄秘探声音在发抖:“我这里明明看见屋里是亮的呀……步队,你们到哪了?” “我们还在玄关通向房间的走廊,走得很慢。”步高峻说道,“就快到房间床的位置了,你应该很快就能看到我们了。” 步高峻和其他听到交流内容的玄秘探们都心头一紧,这种所见环境的不一致现象,表示此时此刻黄正道的房间的空间是混乱的,有不同的空间叠加在了那里,进入房间看到的和从房间外看到的景象理所当然的不一样,而这也恰恰在说明一件恐怖的事情,那就是他们很可能闯进了影噬虫的狩猎领域中。 “啊!” 就在步高峻他们脚步踏过走廊,刚走进卧室,要进入在室外窥视这里的玄秘探的监视视野中时,耳机里传来了那名监视中的玄秘探的惊叫声。 “步……步队,我看见你们了!?” “看见了就看见了,一惊一乍的干什么。”步高峻闻言,不禁有些无语,严厉的斥责对方。 然而,监视中的玄秘探的话却让他们所有人心头一沉。 “可你们正倒在地上……睁着眼睛……一动不动的,好可怕……” 步高峻浑身冒起鸡皮疙瘩,质问对方:“你确定你没看错!?” “我确定,很确定!我没看错,你是谁!?你不是步队!”负责监视的玄秘探大声说道,他还反过来质疑了步高峻的身份。 嗞—— 进入房间内的步高峻等人听到刺耳的电流声,立马将塞入式耳机取下并丢到了地上,那声音几乎快要穿脑了。 众玄秘探面面相觑,都感觉大脑有些不受控的开始胡思乱想。 刚才和他们连线的人真的是队友本人吗,对方真的没疯吗,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那他们又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们对自己的存在都动摇了。 步高峻觉察到队友们混乱的心境,他立即说道:“不要否认自己的存在,不要否认自己没有活着,否则,意志死了,你就真的死了!” 步高峻的呵斥起了立竿见影的效果,在场的玄秘探都是接受过训练的,比一般人要更早更快的接受现实。 随后,步高峻走到了躺在床边的黄正道旁边,试图唤醒对方,然而黄正道睡得深沉,没有一丝会醒过来的迹象。 为此,步高峻甚至动用了武力,一个巴掌盖下去震天响,黄正道的左脸肉眼可见的红肿凸起一个大手印,可黄正道鼾声依旧。 “步队,这……这是在做梦对吧。”步高峻打算带黄正道离开房间,刚起身就听见有人对自己说道,抬眼一看,发现跟自己行动的两个玄秘探都站在窗边,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僵木在那里,眼神惊恐的看着外面。 步高峻心中一紧,低头上前一步,拉住他们的肩膀,将人拉出了远离窗台的位置,故意没有去看窗外的景色。 尽管从他刚才的视角看去,窗外明明是很普通的黑夜,可他不敢看两个队友看向的方向,在那个角度看到的视野里一定存在恐怖的东西。 两个队友浑身发冷,肌肉紧绷,像个木头一样倒在地上,面容狰狞,步高峻查看他们的情况,却在看到他们的眼睛时,那名为恐惧的情绪秒速占领了他理智活动的区域。 他们的眼睛像画布一样倒映着那深红的景色,尽管他们的视野已经离开那个地方,可倒映的景色却刻画、定格在了他们的眼睛上。 他们的眼中,有成片的巨大的影噬虫占领了这座城市,不怀好意的注视着这里。 三百二十四 异维空间 两名队友已经失去了正常思考和行动能力,他们只是一遍遍的低语呢喃着什么未曾听说过的语言,他们好像看见了什么伟大的存在,沉醉在共同的幻象中,满脸虔诚的祈祷。 步高峻心头一沉,扭头看了眼还在沉睡的黄正道,思绪在短暂的挣扎一番后,他还是选择忍痛将生存几率更大的黄正道带走。 可当步高峻拽住黄正道的胳膊,将人往自己的背上靠时,那沉重的份量忽然一松,紧接着是一片流沙散落飞舞的声音。 步高峻难以置信的回眸一看,竟看见黄正道的手臂正还交错的放在他的肩上,可是却与倒在地上的黄正道脱了节,手臂的截面和倒地黄正道断肢的创面都在哗啦啦的掉落金色的沙子。 “这……这是怎么回事?”步高峻无法理解这样诡异的发展,可还不待他的震惊缓过片刻,倒地的黄正道便和他脱节的手臂一起爆散成一地的黄沙,塌陷散落下来,成了一地的沙子。 咔……咔……咔咔咔咔—— 这时,房间的地板忽然凸起一股,紧接着一直狰狞修长的白色肉条,顶端长有狰狞的五官,破地而出,发出难听尖锐的婴儿般鸣啼。 那东西几乎是第一时间就锁定了房间里的三个人类,移动速度飞快,如同闪电一样突击出去,转瞬就将一个玄密探洞穿,那细长的身体拥有深不可测的坚韧性,轻易就将一个一百四十多斤重的大汉高高吊起,身体还不呈现明显程度的弯曲。 步高峻浑身肌肉一紧,他想救人却已经来不及,想救另一个人,可地面又窜出好几根笔直突射的白色肉条,那另一名玄秘探直接被穿透了好几个部位,甚至其中一根肉条是直接从对方的后脑勺射进,又从嘴巴里穿过的,完全没有幸存的可能。 轰轰轰…… 整栋大楼都在摇晃,房间的地板还在向上隆起,隆起的范围还在变大,步高峻只能无奈的选择独自逃离。 转身一个箭步冲出房间,步高峻在走廊上狂奔,直奔楼下,在公寓外侧的楼道上奔跑的过程中,步高峻看到了一只几乎有泥头车般粗大的几十来米长的白色肉虫正在攀爬大楼,一部分身子从公寓大楼的某一层钻了进去,留下半截身子在外,刚才在黄正道的房间看到的那些白色肉条也许就是那白色肉虫另一部分的身体上的独特器官。 兴许是感应到了在楼道上奔跑的生命,正沉浸在捕食的快感和欲望中的影噬虫再次震动了,整个公寓大楼开始出现无规则的裂纹,在整栋大楼上疯狂蔓延开来。 步高峻在逃离公寓的过程中,脚步好几次惊险的差点踏错,否则他的一只脚定会陷入碎裂开的楼道,当场摔倒,随后只能绝望迎接死亡的命运。 所幸,他运气不错的完美避开了每次失误,成功逃离了公寓。 奔跑在街上,步高峻感觉周围耳朵一切都变得陌生了。 街道还是那个街道,楼还是那些楼,但已经不见人烟,听不到任何人的回应,只有弥漫在四周的浓烈恶臭,像山一样蠕动的影噬虫在颠覆破坏这座城市。 在这无人的城市,了无生机的土地上,步高峻只能不停的奔跑,他一时也想不到从这座孤独绝望的空间里逃回现实的方法。 也许,他也要死在这了。 不知跑了多久,实在坚持不住的步高峻躲进了一座居民楼里,随便挑了一间未上锁的房间,躲了进去。 一间平平凡凡的六十平出租屋,两房一厅,同样没有人,步高峻坐在木沙发的一个座位上,靠着椅背,满眼出神的喘息着。 汗水如雨下,在体表迅速蒸发,带走了步高峻内心的温度。 步高峻再看窗外那末日般的景色,无数和山一般巨大的影噬虫撼地蠕动,它们带来身后的血色景象蚕食着这个世界,就好像整座城市正在掉入另一个维度中。 他开始审视这间房子,越来越觉得眼熟,最后发现这里就是他监视步高峻房间的监视点房间。 看来他刚才虽然放空大脑没有思考,可身体的本能还是驱使他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在他就近最能信任的地方躲藏起来,那个地方就是这里。 步高峻走到窗边,果然看到掉落在窗帘背后的监视器,而负责留守监视放风的玄秘探队友却不见了踪影。 “看来我真的处在别的维度中。”步高峻喃喃道,随即他敏感的神经再次作祟,他隐隐听见了什么细微的喊声。 顺着那声音,步高峻警惕的低头在房间里仔细寻觅,随后在茶几与地面的缝隙下找到了一对无线耳机,声音就是从这对无线耳机里传出来的。 凑近了点听,步高峻隐隐听出了是人声,是亲切的神州语,声音亦是他熟悉的声音。 于是当即戴上耳机,步高峻听清了耳机里传来的声音。 只听原本该站在这个房间里的人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了出来,对方焦急的喊道:“步队,小江,小周,你们快回答我!” 步高峻按下了耳机的通讯健,回应道:“小李,我在。” 听到步高峻的声音,小李当场就要喜极而泣,激动的问到:“步队,您没事吧?” “我暂时没事。”步高峻微微松了口气,精神又慢慢集中,“说说你那边现在看到的画面吧,你看到了什么。” 闻言,小李声音低落且惊恐的说:“我刚才看见你们倒下了,身体诡异的移动到了我才能看到的视角,清晰的,完整的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我真的无法不去害怕,这就像房子里面的东西在有意的让我看见你们的状态……然后,然后我就看见刚才小江和小周的身体肿胀扭曲起来,七窍流血了…… 步队,难道他们都死了吗?” 步高峻沉默良久,没有回答对方,而是问:“黄正道呢?” “他,他还好好的。”小李的声音更加难过了,他刚猜到了步高峻沉默背后的答案。 “呼。”步高峻深吐了口气,随后说道,“小李,你听好了,你要阻止其他人再进入那个房间,那个房间很可能已经成为了某个维度空间的特殊入口,只有人的意识能进入,然后人的身体只能留在房间里,我现在就在那个维度空间中,这里相当危险。 然后,一切需要靠你和我维系联络了,请你在猪组的人破译出古书咒文的第一时间,把咒文和施展方法告诉我,这样我才可能有逃出这里的一线生机。” “步队,你现在还好吗?” “我还坚持得住。”步高峻说道,“但我接下来要去找黄正道了。” 三百二十五 智慧 听到步高峻要去做危险的事情,对面的人连忙说道:“步队,你先躲好,保证自己的安全,在我们破译出古书的咒文之前,请你保障住自己的性命!” “如果我作为玄秘探,不能拯救任何人,我的存在将没有任何意义。”步高峻没有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暂时关掉了通讯。 在屋内休息片刻,并在屋里寻找能用得上的东西。 虽然不知道这个维度空间是什么情况,但大概是一比一的复刻了现实世界的新龙城,现实世界对应地方拥有的东西,在这里应该也会有,就好比是通讯用的耳机。 步高峻寻找了一下,找到了一些能用的装备,他拿走其中一把手枪并尽可能在不影响行动速度的情况下带走尽可能多的弹药,顺便还拿了一把匕首。 他当然知道这些东西对那些体型巨大的影噬虫来说可能没有任何作用,但这个维度空间里说不定还存在着别的什么异常生物,兴许能派上用场,另外……在逃无可逃,避无可避的时候,可以了结自己,让自己不要死的那么痛苦。 房间里还有些吃的,尽管不知道复刻到这个维度空间中的食物还能不能吃,但现在急需补充体力,摄入高能。 一顿胡吃海喝后,步高峻拍拍自己八分饱的肚子,毅然走出门去。 …… 得知步高峻那边事态严峻,朱景志领导的猪组这边陷入了沉默紧张的氛围中,就算有董文日记里的提示,这本古书的内容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翻译出来的,尤其是里面涉及了好几门极其偏门的孤立语文字,那些文字几乎失传,能不能找到翻译者都是个问题。 “快点,快点有人应答我啊。”朱景志看着已经将紧急求助发布到世界调查者联盟的消息回应频道,急得疯狂抖脚,牙齿咬着大拇指甲盖。 噔! 片刻后,有人回应了朱景志,是远在北非地区的一名语言学者接入了频道,名叫康纳斯,他自称受家族文化熏陶,拉丁古语是他祖上的母语,传承到他这一代后,他虽然不如自己已故的祖母精通,但还是懂得大部分拉丁古语的文字。 因情况紧急,朱景志特意筛选出了有关影噬虫相关咒文那部分的内容,大概有三页纸左右的量。 在对方的帮助下,猪组成功将古书内容占比最大的文字翻译了个七七八八,而且所幸康纳斯不仅为人热心,还是一个学识渊博的人,古书里难免记录了一些事物的古代学名、通俗名,与现代人所知的事物有所出入,他也尽其所能,一一为众人答疑解惑,这又大大推动了他们破译古书的进程。 噔噔噔—— 越来越多的人接入了朱景志的频道,有的急公好义,有的被求助标题吸引过来,不被人们熟知的异常事物及其相关内容的异常书籍,这些对某些求知若渴的人来说简直是不能错过的头等大事,观赏没阅读过的异常书籍、了解没听说过的不熟悉的异常事物是首要,助人为乐才是顺便的事情。 终于,经过五湖四海,世界各地有识之士的帮助,影噬虫的召唤咒语和控制咒语被破译出来。 “非常感谢你们的帮助!”朱景志诚恳的向帮助他们的世界各地同仁表示感谢,随后立即将破译内容传达给在新龙城执行作战任务的玄秘探们。 执行监控任务的那名玄秘探在终于等来了上层的反馈后,欣喜不已,当即再次联络步高峻。 在另一边维度空间执行任务的步高峻,其实在屏蔽了队友没两分钟后就重新打开了通讯,再次和对方取得了联系。 对面那头的队友为防止信息在转述过程中失真,干脆作为中转站,直接让朱景志和步高峻对接上了。 没有过多的废话,朱景志直接告诉了步高峻施展咒语必要的几个道具。 步高峻默默记下,发现施展咒文必须的几样物品都算是常见,但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凑齐的物品,回应说道:“我尽量收集,还有小李,我需要你的帮助,黄正道家最近的商场超市在哪里。” “欸!?步队你已经从维度空间里出来了吗?”小李惊喜。 “不。”步高峻泼了对方一盆凉水,说道,“我所处的维度空间很奇特,几乎完美复刻了现实世界的新龙城,就好像里世界,但又哪里不同。” “竟然如此……”小李震惊,但没有细思太多,而是直接将一个商超的位置告诉给了步高峻,“老润百货,那个地方应该能找齐需要的施法道具,他在黄正道公寓的西北方向一公里左右的地方。” 朱景志也在此时适时说道:“等你找齐以后,我再告诉你咒语,这两段咒文有坑。” “坑?”步高峻一边小心的穿行在楼宇之间的暗巷小道里,一边向老润百货的方位前进。 “虽然两段咒文可以分开来使用,确实也分别能做到召唤,还有控制的作用,但坑就坑在召唤的咒文在使用之后,需在大概一分钟的时间内立即施展控制咒文,否则这只被召唤出来的影噬虫将有失控的风险。”朱景志严肃说道,“这也是王雍和他的学者团队团灭的原因,他们太心急了,没能在破获完整的咒文之前就进行了召唤仪式,导致影噬虫失控了。” “可是……影噬虫失控的话,那不该早就暴走了吗?”步高峻眉毛一挑,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 “这恰恰是我要说的,那些看似放大版的肉虫的生物,实际上都是心思狡诈阴险、性格残暴的畜牲,它们不像异神那样不在意地球上的生物,它们热衷于虐待尤其是精神上摧残猎物然后再吃掉。”朱景志咬牙说出结论,“影噬虫,拥有极高的智慧。” 闻言,步高峻顿时冷汗惊出一身,他环望四周,感觉一切安静得太过诡异,太不自然。 他细细的听,沉心聆听,发现已经感觉不到数十只巨大影噬虫翻地而动的震动感和移动时发出的声音。 它们不可能停下的! 步高峻的目光掠过一栋玻璃大厦内,看到一个巨大的环节的像蛇样的身影在黑暗的楼宇内若隐若现…… 三百二十六 我来 步高峻那边的声音变成了频繁的电流声,偶尔夹杂着几声断断续续的凄惨嚎叫,还有怪异的兽啸。 朱景志和小李当下已经心凉了半截,心知步高峻定是遇上了恐怖的危险。 听着耳机里头传来的阵阵骨肉磨碎分离之声,忐忑的心跳像打鼓一样澎湃沉闷,大脑就和收进口袋里的耳机线一样,乱成一团,他们感觉自己是疯了竟然觉得这些声音是那样的悦耳动听,让人大脑平静。 助眠视频! 朱景志和小李豁然一惊,立即掐断了通讯连线,将睡眠的欲望挥出脑海之外。 两人沉默良久,小李才打开沙哑的嗓门,“朱队……我们行动是算失败了吗?” 朱景志感觉胸口有一股排不出去的闷热堵在那里,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他深吸一口气,喑哑的说:“也不算是吧……助眠视频已经得到处理了,制作视频的人也已经自杀了,不会有人再和影噬虫扯上关系……只是他们可能回不来了。” “草!”小李忍不住大骂一句,不甘心的流下眼泪。 如果只是为了不让影噬虫的影响扩散出去,那么在找到董文并发现整件事情的幕后之人董文都已经死了的时候,那么接下来的一切行动就都可以终止了,只要负责收容监管不可排除的因素,整理汇总必须要收录的异常知识即可,黄正道的死活就没必要去管,那些收听过助眠视频被影噬虫标记的人就任他们自生自灭就好了。 可实际上不是这样的,至始至终步高峻等其他玄秘探都没打算放弃像黄正道这样被影噬虫标记的人,那些都是活生生的生命。 那可能是几万甚至是十几万鲜活的生命,怎能坐视不管? 所谓电车难题,本就不是让你做出一个选择,而是如何避免这样的选择发生,当真非要做出一个选择,死去的又何尝是那一条铁轨上的生命,做出选择的列车长,只要还尚存一丝人性都会忍受不住良心的谴责和煎熬,他的身心也早就跟着一起被卷入列车的车底。 这个世界过于疯狂,如果不能坚持为人,守住人性,人类世界也就没有温度,迟早会像过往无数毁灭的文明那样,淹没消失在时间的尺度上。 听着一个大男人痛苦哽咽的声音,猪组的玄秘探们也沉重的低下了头。 嗞——嗞—— 就在众人陷入悲痛万分的时刻,他们的通讯频道上接到了请求通讯连接的提示,这一情况出现让所有人心中一颤,随后面露喜色。 小李刚想按下接通通讯的确认,谁知猪组的队长朱景志却比他还要更快一步做出了确认。 “步高峻,步高峻,你没事吧!”朱景志手心发汗的捏着麦克风,刚接通就迫不及待的冲通讯频道对面的人喊话。 然而,紧接着出现在通讯频道的声音却让所有人都愣在原地,一盆凉水泼洒了他们全身。 只听见那并不是步高峻的声音,而是另一个更加年轻、清亮的声音说出了让所有人都心脏一揪的消息:“很抱歉,我不是你们说的那个人,他,可能已经没有办法再和你们说话了。” 对方的语气里带着遗憾,轻微的叹息被收音太佳的耳机麦克风收录下来,每个人都听的一清二楚,几乎是已经坐实了步高峻遇害的消息。 “你是谁?”朱景志沉下心来,冷静追问,随后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念头,眉峰一挑,不确定的问,“你是黄正道?” 对面的人坦然承认:“是的,我是黄正道。” 听到对方的身份,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这样一个普通人究竟是怎么在那样的环境里活到现在的,那可是连经验丰富的a级玄秘探都难能觉察到危险而死亡的异维空间! “你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朱景志询问。 “很不好。”黄正道语气平静的说道,“我想,如果没能成功阻止这些虫子的话,应该还会继续有人被虫子带到这个世界,不……或许会因此走进我们人类的现实世界。” “什么意思,那些影噬虫想做什么?”小李忍不住插话。 黄正道叹了口气,“我现在能和你们取得联络……这不正是最危险的事情吗?” 听到这话,众人这才如梦惊醒,猛地反应过来。 是啊,既然他们的通讯频道能跨越维度空间连接,那么这也就说明对面异维空间也能随时通过其它各种渠道勾连现实世界。 影噬虫们不知用了什么能力,在它们居住的异维空间复刻出了新龙城这座城市,可能正是因为这不知何手段的能力才让它们的世界映照了现实,让两个世界产生了联系。 再加上影噬虫本身具备的特殊能力,任何维度空间上的生物只要能听到它们的声音,它们就能跨界而来,将之捕食。 这些阴险狡猾的影噬虫们不需要做太过深入的入侵行为,仅仅是需要将它们的声音传达人类世界即可。 曾经它们没有这么做或许是因为那时候的人类科技并没有发展到信息互联网的程度,那种捕食效率或者说获取玩乐之物的效率太过低下,以至于它们决定暂时放弃了这边世界,但现在因为王雍、董文他们使用了召唤它们的咒文,让影噬虫们的视线再次注意到了这颗星球上的人类,发现了这里的变化……于是让它们改变了主意。 这些虫子,那些恐怖狡猾的虫子…… 也许它们还有更加深不可测、无法理解的谋划,他们人类也只能基于自身的角度和现有的情报做出这样的推断,但仅有这样的推断就足够慎人。 “一定要阻止他们!”所有玄秘探们颤抖而又坚定的想到。 “黄正道先生,谢谢你的情报。”朱景志认真而严肃的说道,“现在我想请你在那个世界,随便哪个地方但一定要躲好,然后等待我们的人去拯救你……” “不需要了。”黄正道有些意味深长的感慨一句,打断了朱景志的话,说道,“我其实一直都在听着你们和步高峻的谈话,只要施展那两段咒文就能阻止一切事变对吧? 施法的材料我来找,咒文也由我来念。” 三百二十七 庄生晓梦 听到黄正道的话,所有人都感到不可置信,朱景志直接拒绝道:“不行,这太胡闹了!我们会派遣其他的玄秘探到异维空间施展咒法,你随其他人撤离。” “这是减小伤亡的最好办法。”黄正道耐心的劝导对方,认真说,“而且,这里进来了,可能就出不去了,没必要再送人进来,徒增伤亡。 再说了,这个方法貌似也不是百分百能成功不是吗?现在由我牵头做个试验,挺好的。” 黄正道洒脱的口吻让每个收听的玄秘探都心情复杂,不得不说,黄正道说的很有道理,而且也让他们有些意动。 随后黄正道的一句话让他们,还是让他们不得不去听从黄正道的决定。 “就算你们不告诉我咒语,那些施法材料我也是会去收集的,这也是你们计划里最危险的部分吧,毕竟收集材料的途中可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危险。”黄正道平静的说道,仿佛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而恰恰是黄正道这句话点醒了玄秘探们,黄正道心意已决。 人大概率是没机会回来了,黄正道有意有胆量尝试解决问题,这个试验具有很高的价值。 朱景志沉默片刻,终于松口,“好,如果这就是你的选择的话。” “是的。”黄正道也松了口气。 在另一个维度中,一只肥大的影噬虫突兀离群,游荡在城市的街道中,它不同寻常的举动倒是没有引起其它影噬虫的注意,因为那些影噬虫都在沉醉于折磨虐杀那些进入了这个维度空间中的猎物,那些猎物临死前的惨叫和恐惧的表情是它们用餐最好的佐料。 从这个角度来评价这群面目可憎的虫子,它们既是最变态残酷的无情猎手,又是专注享受食物的美食家。 这只离群的影噬虫身上嵌入了一颗面色了无生机的人类头颅,那是刚刚惨死的步高峻探员,这只影噬虫使用头颅上的那对耳机,小心的发出声音和另一个空间维度上的交流。 虽天方夜谭,不可思议,但这只影噬虫正是刚刚与玄秘探们通讯的黄正道。 黄正道不知道自己为何变成了影噬虫,虽然一开始他也很慌,但也许是受到某种影响,他的慌乱很快得到平复,甚至变得平常还要冷静理智,还有种前所未有的好的感觉,对这具不熟悉的身体很快就得心应手起来,对身体的每个部位都能掌控得当。 就像他本来就是影噬虫那样,他能听得懂影噬虫的语言并懂得它们相互之间的交流方式,融会它们的种族习性,能够做到完美的伪装。 自步高峻和另外两名玄秘探跨入这个维度空间开始,他就一直注意着在城市里行动的他们,可惜当时他正处在虫群之中,不敢做出特别的举动,否则他也将会被当作异类立即被群起而攻之。 可惜,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机会救下步高峻,只能默默的看他被那群肉虫残忍的玩死而无能为力。 黄正道原以为自己不忍看到那一幕,但没想到自己的反应比自己想象的要平静得多,他分析得出是自己的思维方式正每一秒都在向影噬虫靠近,他在慢慢转变成一只真正的影噬虫。 这迫使黄正道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在自己真正的成为一只失去人性的怪物之前。 作为一个灵魂是人类的影噬虫,它拥有着其它影噬虫都没有的优势,他能听得懂人话。 在食物链中的排位在人类之上的影噬虫自然不会对人类的语言感兴趣更别说学习理解,就像人不会听一只待宰羔羊说些什么,只会想着如何将食物变得更好吃。 于是,黄正道在假装同虫群戏弄步高峻时,实际一直都在默默倾听记录步高峻和玄秘探们的交流,得益于现在“贤者”般的脑力,他轻而易举的就将步高峻和玄秘探之间的对话内容都记在了脑海中。 随后,黄正道便找到一个恰当的时机带走了步高峻的脑袋,代替步高峻与外界取得了联系。 现在黄正道正代替步高峻行动着,在城市里寻找所谓的施法材料。 施法念咒这种事情……应该不是专属于人类的能力吧?黄正道一边把脑袋钻进超市里寻找着在他眼里变得渺小的商品,一边暗暗想到。 ……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李雨柠站在林凌面前,满面愁容的背诵着古诗,只是背到这里就卡壳了,整张娇俏的小脸愣是憋红了也没能背出下一句。 林凌笑呵呵的说出惩罚内容:“罚抄古诗二十遍,还有你这周的零食都归我了。” “老板哥哥欺负人!”李雨柠抗议,不满的撅嘴。 林凌笑而不语,不与李雨柠争辩。 李雨柠拉着林凌的手,轻轻摇晃,“人家是脑子有病,所以才背不好的。” “说得谁的脑子没有问题一样。”林凌瞥了对方一眼,说到底,他可还是从精神病院里出来的。 “……”李雨柠满脸愕然,只能垂头丧气的愿赌服输,向林凌上交了她的零食,然后到柜台后面,坐在她父亲李佳鸿的旁边罚抄古诗。 李佳鸿在旁边看着自家女儿和老板之间的互动,有些哭笑不得,没有在意,他已经习以为常。 抄写完后,李雨柠又把椅子搬到林凌旁边,向林凌展示自己的罚抄结果,并重新完整的背下了古诗,这次背的非常流畅。 林凌好似没有看,只是用余光扫了眼,便说:“不错,通过了。” “嘻嘻。”李雨柠很高兴,她抱着本子,一脸期待的看着林凌,“我也差不多该睡了,老板哥哥今日份的故事你该和我讲了吧,就……就听刚刚背的这首古诗里那句‘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里的蝴蝶的故事吧。” “好啊。”林凌刚喝完一杯茶,放下茶盏,一边享受李雨柠为他端茶倒水的服务,一边悠悠为他讲述起故事,“从前有个人叫庄周,他崇尚自由,逍遥随性,某天他做了一场特别的梦,他梦见自己成为了蝴蝶,那场梦做了很久很久,成为蝴蝶还让他体验到了那种身而为人都没有享受过的自由畅快,沉迷其中,当梦醒时,他才发现自己还是原来那个人。 他不禁迷惘,究竟蝴蝶和庄周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又哪边才是真正的现实,是庄周梦见自己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梦见自己变成了庄周呢?” 三百二十八 安眠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玄密组这边正在焦急等待黄正道那边的回应。 黄正道这边也正在加快自己收集材料的效率,他觉得自己就像是把脑袋埋进土里的傻鸵鸟,自欺欺人,心存侥幸的认为那些虫子不会看见举止异常的他。 可是,当黄正道在竭尽全力收集完了材料,将它们含在口中,把脑袋从商超的建筑里抽出来时,他这才发现那些善于潜行的害虫们已经将他围了一圈。 影噬虫们齐齐扬起脖颈,发出奇怪的腔鸣,怪异的声波似波浪层叠推向黄正道,那正是他从助眠视频中听到的声音,只是慢慢变得尖锐,富有攻击性起来。 黄正道警惕的看着它们,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些不怀好意的孽畜们,随后他陡然意识到这群畜牲不是在对自己发出声音,而是向那些正在等待他回应的玄秘探们。 想到这一点,黄正道不由立即打开人腔,说道:“快点教我念咒!它们想拉你们进入这个世界!” 朱景志和小李等玄秘探们此时正被影噬虫们集群发出的声音折磨得死去活来,他们的身体像是回应了声音的共鸣,不但大脑昏沉,意识逐渐崩坏,身体也在肉眼可见的发生突变,那些声音像是鲜活的生命,如食腐的肉虫钻进了他们的身体里,啃食又交融着他们的身体,它们要占据他们的身体! 黄正道的声音在他们耳中变得污浊不堪,甚至有些听不清,他的话语并没有被所有人听见。 玄秘探们在这些声音的影响下,有些当场倒地不起,有些几乎变成了失智的狂人,到处乱咬,见人就扑,只有少数玄秘探凭借意志在死死抵抗,但是它们能持续多久却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事了。 眼见一切都要功亏一篑,回天乏术。 黄正道还见部分影噬虫正不怀好意的逼近自己,他意识到自己这个假货已经被辨认出来,他即将被肉虫们分食,一时间,他只觉得绝望的黑暗吞噬了整个世界。 就在默默等死之际,一声惊弦如划破一切黑暗的闪电,瞬间刺破了影噬虫们制造的群声呼唤。 那一声惊雷般的琴弦之音同时也击穿了黄正道的心,他本以为自己慢慢与毫无人性的影噬虫重合的心灵在这一刻却开始慢慢恢复了跳动,澎湃的心跳涨出一身凉意,浑身颤栗,恐惧正在他体内扩散。 同样的情况还出现在其它影噬虫身上,这一道无人知晓来自何处的声音让这一群疯狂而又强大的影噬虫们慌了神,似是感受到了某位伟大存在发出的恶意,那位不知名的支配者正窥视着它们,正如它们刚才俯瞰人类一般,不,或许远比这段距离还要遥远也说不定。 随后,黄正道听见了一阵提琴演奏出的仙音,熟悉却又陌生的旋律让他一时有些不敢确定。 直到他听见耳机那头传来朱景志虚弱而又震惊的声音:“这是……海摩芬的曲子‘祝福的第三章’?” “你们醒了?!”黄正道抖了个激灵,立即对耳机那头的人喝道,“快教我念咒!快!” 虽不知道受到了谁的援助,但他知道这并非是绝对善意的庇佑,那音乐的旋律正在入侵他的精神世界,扭曲他的认知,只是暂时受影视虫们绝望抵抗发出的声音影响,侵入的速率没那么快罢了。 他们等于是站在了前有豺狼,后有虎豹的独木桥上,走哪一边都是深渊,只是站在独木桥上可以减缓死亡的速度罢了。 闻声,朱景志也咬牙,艰难的开始发声,随着一段段晦涩绕口的咒语念出,黄正道也随之一一记住。 短短两句咒语却用了30秒的时间才念完,随后朱景志那边也彻底失去了声音,黄正道强撑濒临崩溃的意志,低沉发声。 随着召唤咒语的念出,在场数只影噬虫的身体也随之变得虚幻,它们就像当时出现在王雍别墅下的模样一样。 而就在黄正道即将念出下一句咒语时,他却感到一阵不适,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也在若隐若现。 他是影噬虫吗?他是真的影噬虫吗? 所以才会收到咒语的影响? 黄正道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质疑,同时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做,如果真的念下去的话,接下来的事情将是一个未知的后果。 “坚信自己是谁吧。” 黄正道突然听见有人这样说到,他茫然的望向四周却发现没有人的踪迹,他低头看了眼被他镶嵌在这副影噬虫肉躯里的步高峻的脑袋,刚才好像是这颗脑袋在说话。 “我是谁……坚信自己是谁,我就是谁。”黄正道有所顿悟般,看着异维空间中周遭逐渐瓦解的都市,在意识迎来终极黑暗之前,他喃喃念出了最后一句咒语。 一瞬间,在场所有的影噬虫都受到了咒文的控制,动弹不得。 “死亡吧,长眠在永恒的寂静黑暗之中……”黄正道喃喃道,在意识消失前下达了指令。 紧接着,一只接几只,随后是成片的影噬虫都轰然倒地,被动聆听着来自另一个维度空间里的提琴魔音,那是它们终结的悼亡曲。 …… “这合适吗?”一名年轻的玄秘探如此向身旁的年长者询问,他好奇的看着一口被送入礼堂的棺材,那里面躺着的不是在场玄秘探们熟知的面孔,他身上甚至没有穿戴任何玄秘探该有的服饰和标志,这无不在宣告众人,此人并非是一名玄秘探。 “他值得尊重。”年长者,一位从业多年的玄秘探如此说道,“这个人反正也无父无母,也没什么朋友,不会有人为他安排下葬的,他所做的一切足够让他受到这样的礼遇。” 年轻玄秘探低着头若有所思,随后看到属于那口棺材主人的遗像和灵位牌也被端了出来。 在一番庄重的悼念丧葬仪式过后,在场玄秘探们退离了席位,年轻玄秘探有些留恋的回望一眼身后,尽管他知道自己这么做不符合民族习俗,是丧葬的大忌,但他还是忍不住这么做,因为即将被推入焚烧炉的亡者之中,也有他的至亲。 …… “朱振,轮到你了。”在后场等了一阵后,年轻玄秘探被人叫住。 朱振知道,轮到自己送亲人上路了。 只是朱振没有想到,自己除了要送走自己的父亲以外,还要顺带送走另一位他不认识的人。 本着一个人是送,两个人也是送,朱振没有什么不满的,亲手将两名对人类世界有伟大杰出贡献的调查员送进了焚烧炉中。 在这个世界,只有死亡这件事是公平的。朱振看着炉门缝隙透露的火光,内心想到。 “欸?”朱振揉了揉眼睛,感觉自己出现了幻觉。 “怎么了?”殡葬员疑惑且带着关心的问到。 朱振:“我好像看见火里有只蝴蝶……” 三百二十九 组长的笔记 明亮的房间里,危承业坐在书桌前专注的记录着什么,在书桌上还有一叠资料,上面都是关于最近身死的玄秘探的死亡报告,但是这些死亡报告像是经过了某种筛选,分门别类开来。 危承业的笔记中记录到: 黄正道,25岁,孤儿。 表面死因:原因未知的自然死亡。 实际死因:在影噬虫居住的异维空间颂念召唤与控制影噬虫的咒语,并对影噬虫下达了自杀指令后,因未知原因随后死去。 疑点:1.未知的纹身,在突然出现后,又在其死后消失,后查询到文献,纹身图案为失落灭绝已久的异常物种人面蝶。 2.在意识落入影噬虫生存领域后,表现出了不合常理的理智,以及惊人的生存力。 推测:疑似得到了某种未知力量的“庇佑”,获得契机突兀,毫无头绪。 …… 句号收笔,危承业坐在座位上,有些出神的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室,窗外寂寥的夜色将他的半张脸都盖在了阴影之中。 稍稍思考片刻后,危承业将笔记本翻回到了首页,上面同样记录了一名亡者的信息。 姜姑,46岁,已婚丧子。 死因:使用姑获鸟的羽毛,承受羽毛的“祝福”,化身为姑获鸟后,在与祸古的生物改造兵器厮杀中身亡。 疑点:姑获鸟羽毛的来历,据其丈夫李佳鸿所说,羽毛来自一座林中小屋,但在羽毛来到小屋之前,羽毛的来源又无从考证。 推测:姑获鸟是神州地区已经失落的异常物种,其本身应该不具备传播“祝福”的特性,否则自古流传下来,这一拥有强大能力的异常物种不应会神秘消失,猜测是林中小屋赋予了姑获鸟羽毛的“祝福”,并引导李佳鸿将羽毛送给妻子,使她的妻子变身为姑获鸟,让姑获鸟的羽毛得以散播出去,成为当今“姑获鸟之羽”诅咒的散播源头。 危承业又翻动笔记本,将笔记本又跳跃翻过了十几页。 郁怜云,31岁,独身。 死因:未知,未能找回遗体。 疑点:1.前所未有的高灵感体质,郁怜云能感知到常人无法感应到的世界的“端倪”,这也使得她掌握了一种类似预知般的能力。 2.祝福青睐,不可理解,郁怜云得到了一盘饱含“祝福”的录像带,但她却是至今为止唯一一个在看完录像带后没有被录像带的祝福杀死的人,并且在经历过“祝福的爆发”后就从此深受“祝福”缠身,那些无人能看见的“祝福”似乎有时也会听令于她。 3.未知的异常知识来源,郁怜云总能获取到不明来由的异常知识,对异常事物的熟知亦是她快速在玄秘探中晋升的关键。 4.未知的异常道具来源,同上,据称这些知识与道具均来源于林中小屋。 推测:林中小屋应该在寻找某些具备特殊素质的“顾客”,郁怜云可能是其中之一,因此林中小屋的主人才常常“大方无私”的为其提供“援助”。 …… 危承业深深吐出一口气,将笔记翻回到记录了死者黄正道的那一页,又在推测一行中补充了一句,其能力疑似也从林中小屋中获得。 写完这一句,危承业感觉自己头皮的每一个毛孔都在震动。 “那个林中小屋……究竟存在于何处?”危承业依靠着椅背,闭目呢喃。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和林中小屋有关的异常事件就经常出现,几乎到哪里都能瞥见它的影子,但每一个见过林中小屋的人却都对那里讳莫如深,并且对那个地方的一切都有些描述不清,“林中的小屋”大概就是对那里最清晰的形容了。 危承业也曾试图与林中小屋建立联系,他一方面是出于职责所在想去调查,另一方面则是纯粹的好奇,但他很快发现这是没有用的,在没摸清楚林中小屋的主人筛选“顾客”的标准之前,一切都是徒劳,至今为止他派出去调查的玄秘探,没有一个能窥见过那个地方一次。 危承业想知道小屋主人的立场,更想确定能生活在那样的地方,并掌握了那样多异常道具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那会是人吗? 据他所知,有些强大的异神能够分化出人类外表的化身,成为一个人类能接近和认知的形体存在。 通常来说,这些异神的人类化身都是出于传播混沌,信仰或子嗣等理由,才会创造出人类能够认知并接受喜欢的身形。 假设林中小屋存在一个异维空间,也就是通常所说的领域之中,那么能够长久的生活在那个地方的生物就绝对不可能是人类,因为人类根本无法在现实世界以外的异维空间里长时间生存,那些异维空间都存在能够消磨人类意志的力量,外在表现就是使人丧失理智,逐渐疯狂,最终走向绝望的死亡。 至今为止,这条推论都没有被推翻过,几乎都在当作真理般的结论使用,这也是危承业推断小屋主人不会是人的一大原因。 现在,危承业越发迫切的想要接触林中小屋,眼看着近年来与林中小屋有过直接接触的人都一个接一个的死去,并且还留下了种种已知的未知的隐患,他心中就越发不安。 那个林中小屋的主人似乎是在刻意的对这个世界传播“祝福”,那些“祝福”的危险性不言而喻,至今就几乎没有人能够在承受“祝福”后安然无恙的。 但客观上来说,人类,至少目前而言最显着的人群是在神州地区的人类,那些散播出来的“祝福”刺激了人类的精神承受力,人类对抗异维力量侵袭的时候,精神抗腐化的能力得到了极其明显的提升。 简单来说,那些“祝福”虽有危害,却又帮助人提高了精神素质,而且总体而言,竟还是利大于弊。 由此,危承业有些拿捏不准林中小屋主人的立场态度。 就在危承业专注思考的时候,办公室的空间环境突然抖动了一下,紧接着几名护士和一名医生装扮的人就穿过空间抖动出如水纹般痕迹的地方,走进了危承业的视野里。 见到他们,危承业却面色平静,不见任何出奇。 当走到他身边的护士在空中虚点了一下,紧接着四周的环境一切全变,变得白茫茫一片,装修豪华的办公室、桌上的办公用品全部消失不见。 高贵优雅的危承业也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骨瘦如柴躺在床上的病人,那病人和危承业长得一模一样,只是憔悴许多,身形极度扭曲畸形。 “危组长还是要多注意休息,你的身体可支撑不住你高强度的使用全息设备工作。”医生有些无奈的对危承业说道,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和这位在外人眼中威风凛凛的玄密组组长这样叮嘱了。 三百三十 巡逻 胡默是一名年纪轻轻的保安,刚从大学毕业的他就选择了这条大家眼中“少走三十年弯路”的职业。 倒不是说他不思进取又或者淡泊名利,如果他的专业能有更好出路的话,他的学校能够再有名气点的话,世界能够再对他温柔一点的话,他也想选一个在大家眼中有前途点、更体面点的工作。 说是不幸,但也是幸运。 胡默工作的地方是百州市的地标建筑百州电视塔,作为4a级景区,百州电视塔一直都是游客趋之若鹜的旅游胜地。 在这样的地方工作虽然比起一般小区、商区、大楼的物业保安来说要有难度,但到手的工资也比起常规保安要多那么“亿些”。 税前七千工资,扣去六险一金,再加上节日补贴、高温补贴啥的,平均每月也能入账六千左右,收入方面不比那些办公室里做内勤的职员差,而且工资不是固定的,公司那边会看着工龄、业务能力或者特殊事件啥的上调。 据他所知,那个平日都在电视塔入口站岗,时不时顶着风吹日晒、冷雨拷打的老前辈,已经在这里站了10年的班了,待人温和友善,非常照顾像自己这样的新人,他作为保安队里资历最老的员工,十年前就是税前一万月薪了,胡默的领头曾一脸唏嘘的向他偷偷透露,现在那老汉估摸能有稳定一万的月入。 胡默对此非常感慨,难怪那皮肤黝黑的老汉经常笑如菊花,是他的话,他也笑容灿烂,待人和善。 胡默的工作是三班倒的,每一班的工作重点其实都有不同,主要看领队脸色…… 今天胡默负责夜班的巡逻,夜班的工作最简单轻松,但也意味着最无聊乏味,且工作时长更长,他要时不时的来回在巡逻区域内巡视,累了倒是可以回值班室休息,不过这个阴间的时候就连互联网都没啥能互娱的活动,在值班室里玩手机电脑啥的都没什么意思。 看直播?胡默就不爱看那些。 打游戏?胡默早已倦怠了。 作为一名没成为电子奴隶的年轻人,胡默在这个时代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整个百州塔共118层,他负责巡逻80层以上部分,随后和人交班,巡视其他人巡逻过的区域,完整的巡完一轮,他就可以回值班室摆烂去了。 在这里工作了快小半年后,胡默也不知道自己从何时开始对这里高处的风景感到厌倦了。 那些景色其实也不过尔尔,胡默心想,如果他没来这里工作的话,大概也会在旅游路过此地时,掏个两百块钱去登上高处看看。 但转念一想,一张门票居然要两百块,胡默觉得自己其实应该会在看到票价的那一刻放弃心动。 胡默的死抠死抠,大概就是他母胎单身的原因。 胡默知道自己是个小气的人,但也有自己的羞耻。 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不乐意大方,自然也就不介意对方吝啬,凡事靠自己,不承人情,有债必还。 朋友、女友什么的,他并不需要,他只要做一个孤高的不社交动物就行,像老虎、豹子一样。 “喂喂喂,观光区观光区……”胡默听到通讯器传来负责其他巡逻区域的夜班同事的呼唤,他不紧不慢的走在大白日人满为患的观光区的大道上,按下通讯连线,回应道,“喂喂喂,这里是观光区,我是胡默。” 声音他听出来了,尽管通讯器的发声器音质劣质,但那个嗓音腔调绝对是众保安又敬又怕的大队长。 别看人家资历不算高,但人情世故摆在那里,人家是百州塔负责人的小舅子,得罪他没啥好果子吃。 当然,人家能服他当大队长也不仅是他个人身份背景,他本人虽有些说话不过脑子的小毛病,但也可说得上是耿直,心直口快,为人其实挺仗义,要是同事中有人有难他总是第一个出面,又是最后一个收尾的,谁有病有痛他都会在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送去慰问。 据说,大队长其实家境不错,来这里当小保安,大概是体验生活。 “胡默,你那边巡逻的怎么样了?”大队长询问。 胡默暗道不好,他今天行动效率有点慢了,但还是撒谎道:“还有10层就到顶了。” “好,那半小时后和你交班,完毕。”大队长说道。 “收到,over。”胡默加快了脚步。 “拽你喵的洋文。”大队长闻言,立即又联系在公共频道上骂了一句。 胡默跟时间赛跑,迅速巡视完实际剩下的二十层,终于赶在大队长乘坐电梯来到80层与对方碰头。 “80层以下,全是你的。”大队长没多说什么,拍拍胡默肩头,简单吩咐了一句,就是下手有点重。 “收到。”胡默感受着肩膀的疼痛干笑应是,知道自己身上的汗水出卖了他,接受了这惩罚般的工作任务。 暗暗嘀咕一句真够倒霉催的,胡默同大队长乘坐电梯上到了顶层。 节约电费,夜间散场后百州塔只开一部电梯,保安巡视高楼自然也是从上往下走,所以胡默搭乘电梯自然也只能先同大队长往上乘坐。 电梯上升期间,大队长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胡默闲聊着,对方没什么架子,胡默也聊得相对轻松。 “好,我到了,这次你可别偷懒啊……”大队长走出电梯后,不忘提醒胡默一句,只是他的脚刚走出电梯,电梯就发出了哔哔哔的警报声。 大队长和胡默相视一愣,这声音他们再熟悉不过,这是电梯超重的提示声。 胡默疑惑的挠挠头,走出了电梯,脚步离开电梯箱的那一刻,警报声停止了。 大队长在外面按着下乘按钮,帮忙停住电梯,胡默再次走进电梯箱,结果刚刚停止的警保,此刻又铃声作响。 “见鬼了。”大队长“嘿”了一声,让胡默按住按钮,这次换他试试。 大队长一步走了上去,电梯箱再次发出强烈的警报声。 大队长站在电梯内,双手叉腰,失笑着走出电梯道:“这电梯还真是……” 嗖! 忽然间,胡默只觉得眼前猛地一闪,紧接着一片血红飞溅,他的眼睛麻木茫然的没来得及闭上,血滴落在了眼睛里,他一眨眼,受刺激的眼睛顿时本能流泪,将落在眼里的血色也一并洗了出来。 胡默看着那分离的在血泊中抽搐的肉块,大脑蔓延至浑身也像它们一般一抽一抽起来。 三百三十一 电梯里的怪物 “真是凄惨的死法啊,尸体都拼不成一块了。”李浩执法者队长看了眼几乎算是被打包带走的尸体,有些看不过眼的摇摇头。 即便他执法经历丰富,看过太多恶劣的刑事案件,但眼前要还是出现那些死法凄惨的尸体,他也仍旧不能感到麻木无感。 新人执法者王瀚则更是不忍直视,原本还想强装镇定,可当看到被性格烈的晚风吹拂起来的白布时,那“惊世一瞥”还是和强烈的毒药一样发作了,他顿时不能自已的连连干呕了几下。 “没事吧,小王。”李浩看到王瀚的表现,心想这执法者大学毕业的高材生还是缺乏磨练呢。 王瀚快速调整自己的情绪,狂吞了几口空气,情绪总算慢慢平静下来,生理的不适在缓缓退去,对李浩摆摆手说:“李哥,我……我没事了,我可以的。” 李浩轻笑着摇摇头,原地讲述起了案件相关信息,“死者名叫赵峥,三十三岁,物业保安大队长,今天值夜班,在夜间巡逻和同事胡默交换巡逻区域的时候,在交接过程中发现电梯有故障,然后在试探电梯哪里出问题的时候,突发意外,从这里的最高层,一下坠到最底,不过死因不是摔死的,是离开电梯的过程中,被坠落的电梯夹死的。” 仿佛想象到了那惨烈的一幕,王瀚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肠胃,马上又开始翻腾了,跑到一旁的花坛里狂吐去了。 李浩见状暗暗摇头,随后听见一旁有些吵闹的声音,循声望去,只见那个披着毛毯脸色苍白的年轻保安,此时正情绪激动的和一位执法者大声叫道:“我说的是真的,请你们相信我,我真的看见了,电梯坠落的瞬间,我看见了,里面真的有怪物!” 闻言,李浩暗暗皱眉,走了过去。 瞥见李浩走来,那名执法者立即看向对方,忙恭敬的喊了一声“李队”,一旁的胡默也望了过去。 “什么情况。”李浩和刚刚与胡默争执的执法者问了一句,目光看向了胡默。 执法者当即回应:“李队,您来的正好,这位先生总说他在电梯坠落的瞬间看到了怪物,可是经过事故现场搜查,除了赵峥的身体组织以外,并没有看到其它不明生物的痕迹残留。” 说着,他还不忘再对胡默劝道:“先生,你现在肯定是脑子很乱,不太镇定,你看这离地几百米的距离,从那么高的地方直挺挺的冲落下来,有什么怪物能平安无事呀?” 胡默沉默下来,不知是在思考对方说得有几分道理,还是觉得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放弃了坚持。 李浩注视了胡默的神情一会儿,转头又问:“维度因子测定过了吗?” “测了,常态。” “好,这里没你事了,交给我吧。”李浩和这位执法者说了句,让对方先行离开了。 正当李浩想和胡默说些什么的时候,刚才在旁呕吐的王瀚顶着一张不比惊吓过度的胡默更加惨白的脸走了过来,看起来狼狈虚弱的说道:“李队,对异常事件的判定中,维度因子的浓度不是绝对判定依据。” “我知道,但那也是大部分情况适用。”李浩心里默默赞许这个年轻执法者,即便内心不适又恐惧,还是没有忘记理性的思考,倒是难能可贵的执法者品质。 听到二人的对话,胡默神色微动,目光又带上些许希冀,“你们愿意相信我说的吗?” “先再说说看吧,你到底看到什么了,为什么最初交代事情的时候又没说你还看到了怪物?”李浩没有给予对方肯定的答复,反问道。 胡默顿时神色低落下来,微微低下头说:“我害怕,我也怀疑我之前也是觉得自己受到了惊吓,是自己眼花了,可是冷静下来后,我一闭上眼……那怪物的样子,那怪物的每一部分……就都像印刻在我的脑子里一样,太真实了!” 李浩和王瀚相视一眼,王瀚对胡默询问道:“你能形容一下那怪物的模样吗?” 他说着,还从胸前的口袋里抽出了一只水笔,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本手巴掌大的笔记本,做好了准备记录的姿态,静静聆听胡默的回忆。 “很大,绿色的身体几乎挤满了整个电梯箱,红色的眼睛还像灯泡一样会发光,粘滑的皮肤像鳝鱼一样光滑细腻,浑身没有毛发,但它身上的触手却和毛发一样垂落下来……”胡默越说越觉得呼吸困难,体温仿佛在迅速下降,心脏在冻结好像要爆裂开来。 王瀚紧皱着眉头,手里的笔在迅速挥动,他竟不是在记录文字,而是在描绘图画,他试图把胡默所说的怪物画出来,但不知怎的,他却仿佛也看到了那只怪物一般,手中的笔不受控制的去画出王瀚不算完善的抽象形容,而他震惊自己竟然能凭借仅有的描述就添上了对方不曾说过的怪物模样的细节,心里直发毛。 李浩也感觉莫名后颈发凉,他瞄了眼王瀚的画,更是忍不住眉毛惊跳。 很显然,李浩也从胡默刚才的描述中想象到了那怪物的模样以及姿态,只是他从没想到过,自己想象中的怪物模样竟能与王瀚画出来的形象是如此的相像。 不!简直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手中的笔疯狂的乱舞,不出几分钟,王瀚就画好了那只怪物。 王瀚看着手中的画,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他翻转过笔记本,让胡默看他的画,一边连忙追问:“是不是长这样!?” “就是它!就是它!”胡默惊恐到失声大叫,害怕的连后退几步,脚后跟却一不小心撞到阶梯,顿时失去重心往后摔倒。 咔嚓! 胡默以一个怪异的姿态摔倒下来,他的脖子发出了剧烈的脆响,从脖子中间折出了一个将近九十度的角,瞪大了眼睛。 王瀚当场愣在原地,手中的笔和笔记本都从手中脱出,滑落到了地上。 一时神情恍惚,眼前的一切都虚化朦胧了,耳朵收进的声音都像隔着海水倾听一般,他只看见李浩在他面前面红耳赤的朝众人大喊:“救护车!救护车!救人!!快!” 他们没看见吗? 有一个怪物,正坐在胡默的身上。 三百三十二 残酷之子 看着已经躺在停尸间的尸体,李浩和王瀚都无不表情凝重。 他们的目光都放在胡默的脖子上,那无法修复的脖子折痕清晰可见,尸体平躺下来后的诡异曲折更是格外显眼。 短时间内出现了两名意外身亡的死者,其中一名死者生前还坚持强调事件与异常因素有关,如今想不重视都难。 “李队,我……我也看见了,在胡默倒地死亡的某一眨眼之间。”王瀚脸色阴沉的说道,他握紧拳头,此刻他比谁都更要紧张,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因此变成下一个,就像胡默说完怪物的事情之后就突发意外身亡那样。 李浩转头看向王瀚,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对方,他很清楚王瀚在说些什么,注视良久才开口说:“从现在开始,你不能再说与它有关的事情,更不要去想,把注意力放在我的身上就好,要么尽量放空你的大脑,要么思考与那些无关的事情,随便什么都可以。” 王瀚点点头,随后一本正经的全神贯注的看着李浩。 没想到这孩子如此实诚,李浩有些无言,虽然是他提的建议没错,但还是有些被对方热烈的视线盯得有些浑身不适。 旋即,李浩将王瀚带到了医院休息区的篮球场上,在空旷的球场中央,两人就这么干站着。 “你坐下。”李浩对王瀚说道,后者乖顺坐下,仰视着对方。 今天夜间天气晴朗,在这空旷的地方可以尽量隔绝一切意外因素,保证王瀚出意外的风险系数在一个非常低的数值内。 王瀚也理解李浩的用意,于是非常配合。 李浩感觉那四十五度角仰视自己的眼神更加奇怪了,深感不自然,于是边打电话边坐了下来,侧过身子尽量不去注意对方的存在。 李浩联系了玄密组,并将此次疑似异常事件上报给了对方。 听完李浩的诉说后,对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就表示会派人过来一趟。 等待了差不多二十分钟后,玄秘探们快步赶来。 来人是百州市玄密组分部的部长以及两名玄秘探,他亲自带队,还带了两名a级玄秘探,这阵容和架势让李浩眉头紧皱,注意到李浩的表情变化,王瀚也跟着心脏紧绷,手心出汗。 李浩和王瀚起身,二人主动向三人问好。 “陈凤部长,你好。”李浩敬礼致意,王瀚也紧随其后。 陈凤部长摇摇头,表示不要拘于这些礼节,他的目光主要放在了王瀚的身上,神情严肃,把王瀚都看紧张了。 “测定一下。”陈凤对身旁二位a级玄秘探说道。 闻言,二人立即打开各自随身携带的银色手提箱,从各自的箱子里,各拿出了一个半块的铜镜碎片,两者从裂开口比对来看,似乎十分贴合,应该是出自同一块铜镜,只是裂成了两半。 至于为何要分开放置,不拼合在一块,想必这铜镜有什么异常之处。 而很快,王瀚就明白了这一点。 只见两名a级玄秘探一左一右平行站在了王瀚身前,随后二人缓缓将镜子在王瀚面前贴合在一起,使之组合成一面完整的镜子。 霎时间,一股冰冷刺骨的妖风狂扫过在场众人的身体,而正面照镜子的王瀚却是分毫不抖,因为他如遭雷击般刹那僵硬挺直在原地,浑身麻痹,他惊恐的看见自己的身后,有一个巨大的身体正站在他身后,而他无比确认自己身后应该是空荡荡的球场才对,可那东西却遮蔽了本该存在的身后风景。 王瀚立即转移了视线,目光在眼前四人身上连续看过,急迫的向每个人求助。 而看到王瀚突变的神情后,两名a级玄秘探也在很快的撤开了镜子,面色变得更加凝重。 陈凤满脸遗憾的说道:“确认没错了,你身上确实存在异常因素。” 王瀚沙哑开口:“我该怎么办?” 他才二十八岁,研究生刚毕业一年,他觉得自己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李浩显然更加沉着冷静些,询问:“在小王身上的,陈部长您知道那是什么吗?” “残酷之子。”陈凤直截了当的报出了李浩和王瀚都不熟悉的名字,说道,“据说是午夜咆哮者的忠心眷族,是一群怪异的生物,它们的存在方式以现在人类的科技水平而言没有办法完全解释,但它们是什么东西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它身上具备的危险能力。” “危险能力?” “是的,它们可以看作是一个相当可怕的刺客种族,行凶手段相当残酷,那些所有目击到它的人都终将死于它们花样百出、冷酷无情的杀人手法中。”陈凤说道,“但我要说的是,残酷之子本质上应是不具备实体。” 李浩显得很惊讶,“没有实体,那它们如何害人,人又怎么能看到它们确切的模样?” 胡默说他看见了,王瀚也说他看清了。 陈凤:“这就是我要说的它们的能力,残酷之子通过被残害者的想象会被赋予一个实体,当那个实体足够完整的时候也就是它们动手杀人的时候,因为杀戮的速度很快,所以被赋予实体的时间也很短暂,且仅能从早已知晓其存在,并在某些特殊的空间角度才能观测到它们的存在,而观测到它们存在的人就会自然而然的成为下一个猎杀对象。 达成猎杀条件虽然相对苛刻,但这就像是传染病、诅咒一样,还是会逐渐传播开来。” “竟是这样!?”李浩有些震惊,随后转念一想,“那这么说来,出电梯事故死亡的赵峥,他并不是这起异常事件的第一个受害者吗?” “这不一定。”陈凤摇头,“我更倾向于胡默是第一位。” 王瀚猜测道:“因为在胡默死之前,赵峥明明没有和胡默说起过任何与怪物有关的任何事情,赵峥的表现也不像是早就知晓了残酷之子存在。” “是的,若不是赵峥心理素质过硬,恐怕状态早就变得和你一样,哪还能这么冷静的去测试故障电梯。”陈凤对王瀚说道。 三百三十三 派遣来的调查员 “莫非胡默是一个对残酷之子这个异常种族灵感应很高的特殊人类?是残酷之子途经赵峥乘坐的电梯,胡默又刚好看见对方,导致残酷之子应然变身。”王瀚猜测。 陈凤点首:“有这个可能,但这就需要去验证了,只是现在想要核实变得很困难。” 毕竟胡默人已经死亡了,很难再找出直接证据,向对方直接确认。 李浩上前一步说:“虽然赵峥的死亡特别蹊跷,但当务之急不应该是保住王瀚的性命吗?” 闻言,陈凤直接反问:“难道你有方法在不杀死一个人的前提下完全禁锢人类的思想吗?这一点就连某些异神可能都做不到。” 李浩瞬间沉默下来,他也终于明白为何陈凤他们几名调查员在得知正在侵袭王瀚的异常生物的身份后会露出那样同情和遗憾的眼神。 同样无言的还有王瀚本人,一整张脸都变得惨白无比,神色颓唐,没有一个血气方刚、对未来充满憧憬朝气的年轻人会在被突然宣判“死刑”后,还能保持洒脱乐观的情绪的。 “有谁从残酷之子手中幸存过吗?”王瀚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向陈凤最后问了一个问题。 陈凤眼神复杂,想张口却并没有立即回答,欲言又止,他转变的态度让王瀚看出似乎事情还有转机。 陈凤叹了口气,说道:“有的,而且那也是一名玄秘探。” “请你帮我联系上他!”王瀚诚恳弯腰拜托,涉及自己的性命由不得他装自己有几分傲骨。 比起活着才能看到的阳光灿烂,那可笑的任人拿捏的傲骨连一点烟火都不是,不过是自命清高。 然而,陈凤再次泼了对方一盆凉水:“对不起,真的很遗憾,我不能联系上她,谁也不能,因为她已经在一次任务中丧生了。 她同样是一名灵感超绝的特殊人类,她能轻松感应到隐藏在人类表象世界下的阴影,每分每秒都能感受到在人们忽略之处活动的异常生物,她的灵感能力强大到甚至可以做到一定程度的预知。 在那位的帮助下,我们玄密组确实有好几年都攻破了发生在神州境内的异常事件,破除了某些陈年旧案。 但玄秘探这种走钢丝的生死职业,哪有什么永远的一帆风顺,能安然活过一生的玄秘探那才是终极幸运,她也一样,还是终于碰上了她无法靠运气避开的恶性异常事件,死于非命了。我想,如果她还在的话,一定能够帮上你的忙,可惜……” 听到自己活下去的机会没有了,王瀚痛苦的闭上了双眼,感觉身体摇摇欲坠。 “李队……我想回……我想独自一人静静。”王瀚失魂落魄的走开,他现在有家也不敢回,无颜面对自己的家人,更不敢面对自己的家人,染上“异常”这种瘟疫,接触家人将是生命中最大的奢望。 看着王瀚的背影,陈凤有些于心不忍,他表情面露挣扎,似乎还有些事情没有说。 李浩敏锐的发现了这点,他立马抓住尘封的肩膀,“陈部长,到底还有没有救人的方法?” 见李浩动手抓住他们的部长,两名玄秘探正要上前制止,陈凤却先一步伸手制止了他们的行为。 “……有。” 王瀚耳朵尖,听到这话,他有些不可思议的转过身来。 陈凤看了眼这一老一少两个执法者,还是决心吐露这本不该说出的隐秘,“在这个世界上,有一座林中小屋,是兜售出租超越人类常识事物的店铺,那林中小屋的主人似乎无所不知,也许你们能从他那里找到活命的方法……” …… 李浩拦不住王瀚,但整个百州市执法者总局除了他和寥寥几名执法者外,没有任何人在真心实意的挽留王瀚。 王瀚执意要去寻找那家无迹可寻的店铺,李浩觉得这是在浪费时间,而且无比危险。 想想看,那是连玄秘探们都恐惧慎重的地方,还被描述成是藏有不计其数危险异常道具的店铺,这叫人怎么才能放心? 可是,李浩也知道自己没有理由去规劝王瀚,他不能阻止王瀚“送死”般的行为,但也不能坐视王瀚等死。 所以,王瀚表露决意,定要出发寻找林中小屋时,李浩知道自己的规劝注定失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王瀚离去。 “希望这次和你不会是最好一面,小子。”李浩看着王瀚的背影,叹了口气。 这坏掉的世界……人类究竟该怎么生存?李浩心中无奈。 王瀚走了,但百州塔发生的事故即便已被定性为异常事件,但有关于第一位死者赵峥身上的疑团还需要执法者这边去解开,毕竟赵峥是否是残酷之子猎杀的首位目标还存疑,玄秘探那边则要负责调查已经确定是受害者的胡默。 不要问玄秘探为何不两头一起查……问就是玄密组人手不足。 近年来,世界各地异常事件频发,玄密组的新生力量已经严重供应不上了。 赵峥虽然被玄密组方面认定为事前沾染异常因素的可能性很小,但终究不能完全排除嫌疑,也许还有没有妥善考虑到的某些细节方面的问题,于是整个百州市执法者总局内几乎没有人愿意接手这个案子,于是应承制度,责任自然而然的又落回到了李浩身上。 李浩没啥怨言,作为一名资历深厚的执法者,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工作制度,也预感到自己可能逃不了号,非常干脆的接下了案子。 他也不算担忧,毕竟玄密组方面表示会有世界调查者联盟派遣的调查员前来协助。 相比起入职条件苛刻的玄秘探,联盟的调查员就好入行多了。 尽管那边派来的调查员能力方面不能值得完全肯定和信任,但多少应该能比不接触不了解异常事物的普通人要有用一些。 送走王瀚没多久,李浩就驱车去百州市的机场接人去了。 李浩站在接机大厅门口等候,他心里掐了掐时间,觉得差不多到约定的点了,低头看了看手机,心里希望这次合作的对象不会是一个眼高手低、能力不足还傲慢无礼的家伙。 可很快,李浩就看到入眼的一双鞋子,以及一声清甜的嗓音:“你就是李浩执法者吗?幸会!” 李浩顺着黑色皮鞋,笔直的白皙长腿向上看去,眼中的惊愕越来越大,目光最终锁定在了那张青涩幼嫩的娇娃小脸。 “你是……可你,未成年!?”李浩震惊了,差点原地跳脚。 “成年了,今年刚刚十八。”女孩一脸笑嘻嘻的,主动友好伸手,自我介绍道,“我叫李雨柠,是个学生。” 李浩双手捂脸,这对他来说就跟未成年没有区别,只要是个学生,没经历社会毒打的二十四岁以下男女,在他眼中都是黄皮小子、黄毛丫头! 可面对满脸热忱的女孩,李浩一时也没能说出些什么严重的话,只能无奈的和对方握了握手,然后和对方说自己想去上个厕所,让她先上自己的车里等等,转头就跑到机场的一个角落打电话向上司和玄密组控诉。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怎么这次过来负责和我搭档的,是一个刚成年的学生,估计还是高中生吧,你们确定是没搞错吗?”李浩和上司通过电话,上司表示这要找玄密组那边核实情况,人是玄密组那边派来的,于是又打给了陈凤那边,对面刚接通,李浩就憋不住火的一通输出。 陈凤那边似乎早有预料,语气很平静的说:“李队长,凡事不能光看外表,以貌取人是不可取的。” “所以你承认真是你们派的人了,不是搞错了?”李浩觉得荒唐。 陈凤耐心的解释道:“是的,虽然对方是个学生,但我们玄密组一直有在关注这个姑娘,她能力非常的优秀,优秀到让我们玄密组都不得不怀疑我们自己的能力。” “有多优秀?”李浩心里有些气笑,可还是稳住了性子,听陈凤继续解释。 “你应该知道异常事件的灾难等级通常可以分为天、地、玄、黄四级吧?” “知道。” “恩,李雨柠曾完好无损的经历过一场地级异常事件,并且该起异常事件得到了妥善处理。” “地级!?完好无损?” “是的,而且这个完好无损是真正意义上的完好无损,那次地级异常事件过后,她的心理和精神都经过精密的仪器检测判定,结果甚至干净得连一点精神污染的残留的都没有留下,不可思议吧……”陈凤多有感慨。 李浩也愣住了,他是不懂异常事务相关的很多门道,但一些非常基础的常识他还是有的,像精神污染这种情况,一般人在经历了异常事件之后或多或少都会有污染残留,受污染的严重程度一方面与个体的抵抗力、心灵精神承受能力有关,另一方面也是与作为污染源的异常生物有必然关联。 就算是经过执法者职业训练并且有多年办案经验的李浩,他也不敢说自己绝对能抵抗精神污染的侵害,何况是在地级异常事件中存活之后。 可是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姑娘不可思议的做到了! 当一个人能做到太超越人类常识的事情时,人们就开始不会感到惊讶和钦佩,反倒是隐隐约约的恐惧。 “这真是她能做得到的吗?”李浩询问,他感觉到这次调查任务不会只是调查赵峥的背景那么简单。 而他的感觉没错,陈凤若有所指的说道:“是啊,太不可思议了。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们好好的观察一下她。” 说完,陈凤果断了电话。 听到电话忙音,李浩当场骂娘,那陈凤老贼不当人子! 不论是自己的上司也好,还是那陈凤老狗也罢,都使劲儿的把他当工具人使用! 李浩平顺自己的心情,顶着笑面回到了车上,笑呵呵的说:“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不知道你那边生活方面怎么安排,有人跟你说了吗?” 李雨柠笑道:“都安排好了,住宿住在百州平安酒店,吃喝都由他们给我的10万经费里出,不够再补,有剩就归我自己。” 李浩暗暗嘀咕:“……这待遇比我都好。” “那我先送你去酒店吧,明天再查案,我来接你,嗯……我把我电话给你,你在百州市如果有什么需要,我能帮上忙的,尽管打我电话吧。”李浩说道,紧接着给对方打去了电话然后又挂断,让对方手机留下了他电话号码的痕迹。 李雨柠一边操作手机将李浩的号码收录进号码簿中,一边开朗的笑着说:“不必这么麻烦了,还等什么明天呀,我们现在就去调查赵峥吧,来的路上我就看过案件资料了,趁着大脑对很多事情都还印象深刻,事不宜迟。” 闻言,李浩只得点头答应下来,先调头前往事故案发现场。 他也想顺便见识一下这个才成年的小姑娘,究竟掌握了何等的本事,又隐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再临百州塔,目前百州塔的入口已经被封锁起来,整座广博电视塔已经停止了娱乐观光的运营,只维持基本的广播电视信号发射与控制功能。 看着一片废墟的电梯井,李雨柠唏嘘的摇摇头:“这可真是惨烈啊。” “你不害怕?”李浩觉得这丫头胆子很大,而且可能还挺疯。 李雨柠坦言:“这没什么好怕的呀,我身上还有更恐怖的事情呢。” “什么事情?”李浩心中一动,好奇追问。 李雨柠神秘兮兮的凑近过来,像说悄悄话那样小声说:“我有脑瘤,会死的那种。” 李浩愕然,与那双写满真诚的眼睛对视,心里涌起一股别样的感受,震惊之余还有同情和愧疚,但转眼看李雨柠笑嘻嘻的样子,他又觉得自己是被耍了。 “李叔叔不用太担心我,人终有一死,况且我有好好吃药,吃药就不会发作。”李雨柠蹲在电梯入口边,用手电筒的光照亮电梯井底下,不知在观察什么。 闻言,李浩心情甚是复杂,对方没有耍自己,但那份对死亡的洒脱却让人不知所措。 三百三十四 花瓶 李浩心中暗暗感慨之时,看到李雨柠似乎想爬下电梯井到最底下看看,他连忙提醒道:“下面已经被清理过了,电梯残骸也取走,基本上所有东西都运回了百州执法者局和玄密组那边。” “我不是要找那些,我要找的是你们看不见的东西。”李雨柠笑笑,借着手电筒的灯光确定了几个落脚点后,几个灵活的移动和跳跃就落到了最底下。 对方灵活的身手让李浩看着有些感慨,看起来虽然是不太健康的模样,但动作方面果敢利落,看不出来比一般健康人差哪去,甚至可能还要厉害些。 李浩站在上面,没有跟下来,他帮忙举灯,让光芒照亮底下,好让李雨柠能看清晰些,顺便也是想借此机会观察李雨柠。 李雨柠自曝的身体健康情况令人心生怜悯,可正如陈凤代表的玄密组所说,这个小姑娘身上有些奇怪的地方。 蹲下来,李浩观察着李雨柠的行动,只见对方现在电梯井底部转了一圈,然后又抬头看了看上面,对方看起来敷衍的搜查只持续了五分钟,然后她就表示自己看出了些什么,就又原路爬出了电梯井,回到了一楼电梯口。 李浩伸手借力让李雨柠上来,随后好奇问:“你都发现什么了?” “这个赵峥生前虽可能不是一个具备过人灵感的特殊人类,但他这段时间内确实应该和某些异常有过直接接触的经历。”李雨柠拍了拍手,拍掉手上的灰尘,用力搓手想搓掉手上的黑漆,同时开口解释道。 李浩心头一震,“所以,他才是这起异常事件真正的0号受害者。” “还不能肯定,李叔叔,劳烦您带我去趟赵峥的家和住处吧,可以的话顺便可以给我整理一份赵峥近几个月来他的行程轨迹。”李雨柠摇摇头,并不能给出明确的答复。 李浩点点头,又载着李雨柠前往了赵峥生前的住处。 距离不远,就在百州塔附近的一座豪华公寓小区内,李浩之前偶然的查询到了这块楼盘的房价,听说后差点没被吓死,暗自腹诽:“这十年保安当的比我二十多年的执法者都滋润多了,背后有人就是牛啊。” 来到赵峥住处,对方住在某栋顶层的单户即整层楼都是他这一户的地盘,刚出电梯,李浩就看见门面放的火盆还残留着黄纸的灰烬,门框缠着白条白花,尽是丧葬的悲伤氛围,同时带给人一种异样的诡异和不安。 这时,一个满脸疲惫的年轻妇人走出了大门,看到乘坐电梯到来的李浩和李雨柠时,她勉强表露出一丝主人家的态度欢迎二人。 此人就是赵峥的妻子卢敏,在来之前李浩就和卢敏打过一声招呼,不然他电梯可坐不上这顶层。 这小区的独立独户都有特别优待,他们的电梯是专用的,没有受主人邀请或主人专用磁卡的话,外人还上不去他们那。 进入屋内,李浩看着映入眼帘的大户人家的装修,注意力有些被夺走。 “二位先在这里坐坐吧,冰箱就在旁边,茶和杯子都在茶几柜子下面,想喝什么请自便,我去帮你们收拾整理一下我丈夫生前的东西。”卢敏歉意说道,她的眉宇间从见面开始就保持着化解不去的哀愁,想必丈夫的死亡对她的影响不小。 在卢敏转身进入房间以后,李雨柠毫不客气的从冰箱里头拿了一瓶饮料,插上吸管就喝,然后就在客厅里逛了起来。 你还真的就这么自便呐。李浩看着李雨柠的行为,有些哭笑不得,他倒能管得住自己的嘴,也并不口渴,背着手跟在小姑娘身后。 赵峥估摸着是一个新潮数码爱好者,家里的智能家居不少,虽看着装潢比较简谱的样子,但无处不透露着“低调”的昂贵,这一整套智能家居下来,李浩觉得那会是自己二十多年存款都做不了一半的价格。 因此,在这样一个以简约风为基调的房子里,突然出现一个和装修风格毫不匹配的花瓶时就显得极为显眼突兀。 花瓶的图案是多种复杂的斑斓色块组合而成的,以黄、绿、白、黑、褐为主要色彩,那些色块似乎拥有生命一般,晃眼间感觉它们似乎在动。 “是三彩釉陶器,老古董了,距今也约有一千五百多年的历史。”李浩正好奇这花瓶是不是古董的时候,李雨柠就拿起花瓶细细端详品鉴,“但这件陶器不全是人类的功劳。” 听闻此言,李浩一怔,旋即退离了几步,压低震惊的语气,低声说:“难道这是一个异常事物?” “算是吧,人如果凝视这些色块太久,眼睛就会被这些色块迷惑,仿佛色块的图案在随时间变化,最后应该会组合成一个你不会想知道和看到的存在。”李雨柠并没有否认,但她个人似乎并不想把这件物品归类进去。 “难道说赵峥就是因为看到这个所以才会被残酷之子盯上的吗?”李浩连忙追问。 李雨柠:“有这个可能,但不能完全确认,倒是等下可以问问卢女士。” 等了半个多小时后,卢敏满头大汗,狼狈得衣衫不整,发丝被汗水湿透,粘在俏丽的脸蛋上,两朵红晕高挂脸颊,轻声喘息,有一番莫名的动人妩媚。 李浩不敢看,注意力集中在了卢敏整理出来的那箱子物品上,从放在顶上的刮胡刀、梳子等东西确实是赵峥生前足够私密的东西。 李雨柠不客气的上手去翻,速度很快,翻过一个就传给李浩复看,但李浩远远跟不上这小姑娘的速度。 最后,整个箱子里的东西都翻没了,李浩只看了不到一半,但李雨柠已经看完了,开始询问卢敏那个花瓶的事。 “那个花瓶啊……是我参加了一个名媛聚会后,聚会上认识的一名姐妹送给她的,那人本身是一个阔太,对朋友出手相当阔绰,我再和她认识了不到半个月,她就邀请我去她家里玩赏,这是我在从她家回来以后,临别时对方主动送上的其中一个摆在客厅里的花瓶。”卢敏给出了众人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花瓶不是赵峥的。 三百三十五 名媛聚会 “名媛聚会?”李浩对李雨柠使了个眼色,询问的事情交给他,她去查看赵峥遗物,一边查一边听,分工合作,两不耽误。 见李浩对自己说的名媛聚会好奇,卢敏倒也没有藏着掖着,说道:“就是百州市的一些富太太,富家女,那些背景有钱有地位又有空闲的女性组成的一个小团体举办的聚会,几乎每周一小聚,每周一大聚,平时她们之中也会组成一些小团体,私下又搞些聚会……我有幸跟着我丈夫的姐姐出入过一次她们的小聚会,在那次聚会上,举办宴会的主策人红小姐看到我这个新来的新面孔后,她很大方的送了我这一个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花瓶作为纪念品……” 说到这,卢敏像是回忆起了什么,面色突然变得有些紧张和慌乱,这份异常的神情自然没逃过从事执法者职业多年的李浩,一眼就看穿对方是突然明悟了什么事,而且这事多半可能与他死去的丈夫有关,也与那个聚会,聚会的策划人,那个被称为红小姐的人有关。 “你还好吗,卢女士。”李浩装作关切的询问。 卢敏紧张的捏住裙角,表情不自然的咧出笑容:“我……我没事。” “那个红小姐,你认识吗?”李浩好奇的询问。 卢敏微低下头,目光偏移,“我也不认识,就是在宴会上见过一面,她是什么身份我也不清楚,是的……我不知道。” 短短一句话里,重复强调“不认识”多次,这种情况多半是真的不认识,就算知道对方,也应该只是九牛一毛,情报甚少。 但总归的,聊胜于无,李浩还是决定多套一些,那榨出多少是多少。 “能操办这么一场聚会,肯定背景不小吧,可据我所知,在整个百州里应该没有姓红的位高权重或者财富过人的,应该是外地人吧?” “……好像是吧,姐姐,赵峥的姐姐是这么说的。” 在撇清关系呢。 李浩心想:转嫁矛盾给赵峥的姐姐,看来她真的想起了些什么,也许她突然猜到自己丈夫的死亡并非只是单纯的意外。 目前放出在外的消息,百州塔的电梯坠落死亡事件只公开定义为一般意外事故,并没有对外宣称与“异常”有关。 卢敏的突然慌张,也许是在刚才想明白了些什么,猜测道自己的丈夫并非死于单纯的意外,并且和致命凶险的“神秘异常”有关,因此才极力抗拒和想要回避李浩的提问。 “我能逛逛你家里的其它地方吗?”一会儿的功夫,李雨柠已经翻完了卢敏整理出来的遗物,随后向卢敏提出了请求。 此时的卢敏大致也回味过来,眼前的李浩和这个一看就和执法者毫不搭噶的小姑娘根本不是冲一般意外事故的慰问和调查来的,他们是另有目的,这个看起来像是只有高中生年纪的小姑娘可能和接触异常因素的特殊职业有关,也许是名调查员!? 卢敏并不傻,她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回想刚刚李浩和李雨柠之间相处的细节,她也看得出李浩在极力回避和接触她丈夫生前的遗物,连家里的水都不喝,但却让随行而来的小姑娘“肆意妄为”,眼神交流中,似乎还会征求那个小姑娘的意见。 这小姑娘,很可能就是一名调查员! 想通这点,卢敏娇躯不住颤抖,神色狂变,内心的强烈挣扎毫无保留的表露在外。 李浩知道卢敏一定是在犹豫,他趁此机会向卢敏“坦诚”说道:“卢小姐,很抱歉,有些事情我隐瞒了你,其实你别看我身边这位女孩不过十六、七岁,其实她是承受某种……是的,你想得到的祝福的影响,她的外表和心智被迫停在了这个年纪,实际上她已经是和你、我一般年纪了,她是一名调查员,我们神州玄密组的特别顾问,有攻破过地级异常事件而无损的资深履历,我们怀疑您的丈夫可能并非死于单纯的意外,所以……” “是她!是她!是她做的,不是我!”卢敏像是被突然抓住了尾巴的猫咪,激动的拍桌而起,抓住李浩的双手,面容哀求的说道,“我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道那个东西会带来这样的结果,我真的不是。” “卢女士,您放松一些,我们并没有怪罪您的意思,您是受害者。”李浩想挣脱卢敏的手,目光也在极力回避卢敏一时激动的失态仪容,但他考虑到需要安抚对方的情绪,只能强忍下来,语气轻柔的宽慰道,“请你坦诚的向我们说出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吧,这样我们也才好帮到您,不是吗?” 说着,李浩看向李雨柠,发现少女正用“和善”的目光看着他,他顿时意识到自己刚才那番言辞着实恶劣的中伤了对方,只能暗暗向她投去抱歉的眼神。 李雨柠笑而不语,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像是僵住了那样,如此变隐隐生出了几分恐怖的气息。 卢敏看向李雨柠,李雨柠立即也换上了一副温和的笑颜,淡淡的点点头。 见此,卢敏也就不再藏着掖着,将事情全盘托出。 那场名媛聚会其实有特别多疑点,卢敏正是在去了一次以后,觉得那看似上流繁华的宴会现场中总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不适气息,无论是参加聚会的人,还是那经过精心布置的好似某种秘仪的现场,她的心里毛毛的,虽然那个聚会上的女人们都很亲切慷慨,尤其是策划人红小姐更是大方的送了她一个价值不菲的古董花瓶,但她依然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于是再往后聚会的邀请,她都没有再去前赴。 直到刚才李浩和李雨柠的提醒,卢敏才想起来哪里有些不对。 这个名媛聚会里的参与者,都是百州市内权利财富数一数二的女人,她们的共同点要么是独身未婚,要么是已婚丧偶……她们靠自己或靠继承得来了家财万贯和位高权重,聚会上她们常“有声有色”的提起异性,但编排的态度却有些过分的让正常人感到不适,好像在她们口中,男人是一种猎物、玩物。 那位红小姐还在宴会结束前,私下和她单独聊了聊,言语间都在勾引卢敏去认同她将男人视作玩物工具的思想,并且似乎想要引导她去背弃和掠夺自己的丈夫。 卢敏和丈夫虽偶有矛盾,但她也是真的很爱护自己的丈夫,她自然不可能认同对方的想法。 当时拒绝了红小姐的想法后,对方也似乎并不气恼,像是早有预料那般,还立即换了一个态度,表示自己并没有那些意思,还含笑着送了那个花瓶作为道歉赔礼。 卢敏承认自己有些贪心了,内心有些挣扎的收下了那花瓶,尽管其实当时她在看见和触碰花瓶时就感觉到花瓶哪里有些怪异。 而在宴会结束后,与红小姐临别前,红小姐神秘兮兮的对她说,她总有一天会明白没有男人的好处。 结果在这不久后,她的丈夫死去了。 卢敏认为定是那红小姐做了些什么,他的丈夫是被那红小姐害死的,用她送来的那个花瓶,充满异常的花瓶! 三百三十六 野兽夫妻 卢敏敞开心扉的坦白了一切,尽管不知道其中有无虚假,但总归是迈向了真相一步。 李浩和李雨柠也趁热打铁,再次向卢敏提出进一步搜查房子的请求,卢敏这次没再犹豫和回避,答应下来。 随后,李浩就跟着李雨柠在房子的各个房间里来回走动,他跟在后面一边观察李雨柠,一边留心卢敏,某一瞬突然觉得有点心累,没想到一次性要盯着两个人。 李浩也不知道李雨柠是通过什么方式搜索的,判断辨别是否和异常因素有关的方法是什么,他一概不知,只看见李雨柠只是在第一次来到的房间里转了转,然后就找到了一些隐藏在各个角落和不显眼位置的东西,甚至还发现了连卢敏都惊奇的东西,像是什么消失已久的耳环、戒指、发卡了,但最让卢敏震惊的是,原来她住了那么久的房子里面,竟然还有一些连她都不知道的暗格和藏匿点。 在那些一看就十分特殊的暗格等藏匿点中,李雨柠摸出了一些看起来不太对劲东西。 一个很特殊的无标志液体药瓶,一块移动硬盘,还有一张软皮小丑面具。 李雨柠端详着药瓶,她微微打开药瓶的一条缝,原本萦绕在药瓶上的淡淡芳香味一下子变得更加浓烈,只是嗅到了突然变得浓烈一点的味道,她就感觉到一阵晕眩,身子有些无力。 李浩忙上前扶住李雨柠的后辈,同时夺下李雨柠手中的药瓶,他离得更远些去轻嗅药瓶药剂的味道,眉头立即紧皱起来,沉声道:“这是黑市里流通的催眠药物‘听话水’,用各种催眠药物合成加工的强昏迷性药,通常只要往手帕上滴一滴,在它快速挥发完之前捂住人的口鼻,就连一个精壮的成年男性也能在一分钟内完全放倒,神志不清。 这是绝对违禁药物,你们家里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闻声,卢敏连连摇头摆手,“我不知道啊,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个东西。” “会是赵峥的东西吗?”吸收的昏迷气体不多,李雨柠猛拍了自己两颊,顿时精神许多,晃了晃有些迟钝的脑袋,问。 李浩没有急着下定论,而是说:“有这个嫌疑,但不能肯定。” 他随后看了眼这张小丑面具,小丑面具被设计的诡异而又狰狞,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怖,抛去这些元素不谈,这张小丑面具未免有些过大,明显不适合女人佩戴,他只是用眼睛大致丈量了一下卢敏的脸部大小,就觉得卢敏那张脸定是完全不吻合佩,但这并不绝对,在李浩的办案生涯中,有些女性犯罪者也会使用一些不合适她们使用的物品,像是过大款的雨衣、鞋子和某些犯案凶器。 李浩的目光在屋内环视一圈后,若有所感,将小丑面具翻到朝里的那一面,嘴角顿时上弯,眼神诡谲的看向卢敏,准确来说是卢敏的红唇,笑道:“卢女士,你平时都很喜欢化妆呢,在家里也是吗。” “已经成习惯了。”卢敏干笑,旋即眼睛瞪大,只见李浩将面具的背面展示给卢敏看,内侧大致唇部的地方残留着卢敏的唇印。 李浩还微微贴过去嗅了一下面具,面具内侧散发的香粉味道已经经过佩戴者的日积月累,那种香气仿佛深入面具的“骨髓”。 “夫人,这好像是你的东西,怎么可以装作不认识呢?”李浩对此认真严肃的批评道。 卢敏整张脸都垮了下来,面色阴沉,目光不善的看向李雨柠,偶尔也会看向李浩,沉默下来,不再言语。 李雨柠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根转接线,直接通过手机读取了移动硬盘里的内容,谁都没想到硬盘里的内容会是如此的“惊为天人”。 播放某个视频,视频中卢敏穿着那套不符合她身材的衣服出现在镜头中,头戴着小丑面具,手里拿着西式的短尖厨刀走进房间,来到了镜头中央,诡异的站在一个熟睡中的男人身边。 定睛细看,那个睡着的男人其实就是赵峥,可即便他的妻子在行动中发出了那样大的动静,甚至站在他旁边呓语着什么抱怨的话,每一声每一句都带着浓浓的杀机。 突然间,卢敏发出恶狠狠的吸气声,双手紧握刀把,高高举起然后朝赵峥的喉咙猛的刺落下来。 可预想中的血腥画面并没有出现,因为卢敏的刀锋停在了距离赵峥喉咙皮肤不到三公分左右的地方,停顿一秒后卢敏又高高举起厨刀,再次猛捅下来,但依旧是将刀子停留在致命部位的上方,没有继续刺入,随后整个视频几乎如此往复。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李浩询问,“之前你不是说你和丈夫感情不错吗?” “呵呵……”卢敏低笑,发出冷冷的自嘲,“夫妻之间不本来就是会互相伤害的吗?” “诶,李叔,你再看看这个。”就在李浩准备好好重新审问对方一番时,李雨柠却又有了其他发现。 原来李雨柠又随机打开了别的视频,在新打开的视频中,两人却震惊发现,视频的主角变了,确切来说是受害者和施暴者的身份发生了对调。 躺在床上的变成了卢敏,穿着诡异并手持凶器接连做出想要杀枕边人举动的变成了赵峥。 李浩让李雨柠再打开别的视频,发现夫妻俩每日一轮的互相“刺杀”对方,只是作案方式可能会有所不同。 看到这,李浩若有所悟,诡异的看向沉默的卢敏:“没想到你们夫妻俩玩得还挺野挺特殊,居然会想着通过这种方式完成夫妻生活之间的不满发泄,也是真不怕哪天玩出事儿。” “啊!” 正当李浩说出这句话,他就听见播放的视频中出现了惨烈的尖叫,李浩侧目看去,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因为这对夫妻果然玩得越来越变态了,只是互相假装行刺对方已经不能满足他们的癖好,于是他们做出了更加“刺激”且“恶劣”的行为,他们竟然随机袭击了路人,将他们迷晕后带到了不知何处的小屋子里,真的一起合伙杀死了一个路人! 三百三十七 地狱的气息 李浩回头看向面色阴沉,浑身颤抖不止的卢敏,冷声说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卢敏低头不语,发出呢喃:“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真的没想过做这样的事情……” 事到如今,这女人还在逃避自己的罪行,李浩眉头紧皱,同时又觉得十分疑惑。 她既然有那么大的把柄,为何还要主动放他和李雨柠去搜查她的房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而这时,李雨柠一句话就点破了迷局,面对视频中被残杀的无辜路人少女,听着视频中撕心裂肺的惨叫和野兽夫妻无声狠辣的挥刀之声,她非常平静的看向卢敏,说:“你是不是觉得能凭借精神污染一事逃脱罪行?” 闻言,卢敏浑身猛然一震,颤抖的身躯在这一刻像冰冻般僵硬起来,她没敢抬头,因为怕她慌乱的神色被人看见。 李浩这时也明悟了卢敏的用意,沉声道:“如果你是打着这个主意的话,那你错了。” 说着,李浩突然抽身拔枪,枪口定在了卢敏眉心一寸处。 在卢敏惊恐的眼神中,李浩的拇指慢慢打开了手枪的保险,黑洞洞的枪口蕴含浓烈的杀机,卢敏被吓得双手举起,失声摇头。 李浩用低沉阴森的口吻说道:“看来我得需要给你普普法,精神污染者……严格上来说,他们的生存权没有得到法律的保护,所有人,对的,所有人,只要觉得精神污染者威胁到了自身的性命,可以不加限制的杀死对方,事后可不遭受任何法律上的惩罚!” 他一边说,一边走进,冰凉的枪口直接顶在卢敏的脑门上,将那看似柔弱的蛇蝎毒妇逼到了墙壁上。 “你说,在现在这种情况,我是不是直接杀了你会更好?”李浩用轻轻的声音说道,像毒蛇爬过身躯般慎人。 闻言,卢敏直接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一边哭喊着彻底认罪伏法,一边恳求李浩放她一条生路。 李浩对这样的人没有任何的怜悯,转头就把对方送上了执法车辆,直接带走。 “李叔倒是挺会恐吓人呢。”在执法车走后,李雨柠侧过脸,诡异的笑看着身边的李浩。 她知道李浩之前说得很冷漠无情,实际上他却根本不会对卢敏扣动扳机。 李浩干咳一声,严肃说道:“怎么样,赵峥的房里还有别的有用的线索吗?” “除了那个花瓶,没有和异常因素有关的东西了。”李雨柠也收敛了玩笑,抱起手臂,认真说道,“所以,基本能确定赵峥的事故并不是偶然,他也的确是第一受害者,引发这起异常事件的主谋,很大概率与卢敏提到的百州的名媛聚会,和那位红小姐有关,接下来从那边着手就好了。” “那我们就先去找赵峥的姐姐吧。”李浩点点头,他并没有过问李雨柠是如何看出事物有没有携带异常因素的,选择相信李雨柠的说法并顺着她的思路做出了下一步行动提议。 李雨柠轻轻颔首,可刚和李浩前后走着去上车,没走几步路,她的肚子就发出了不满的哀嚎声,小脸顿时变得红扑扑的。 看小姑娘羞恼的样子,李浩微微一愣,这时才觉得李雨柠身上终于有了这个年纪的女孩该有的气质,不由咧嘴笑道:“还是先吃饭吧。” 吃过午饭,李雨柠像吃饱了心满意足的小猫眯眼笑着,两手抚摸着吃撑的小肚子。 李浩瞥了眼那惬意的摇头摆脑的小姑娘,眼中不觉带上了一丝怜爱,恍惚间他看见了自己死去多年的女儿。 佳佳如果还在的话,应该也和她一样大了,不,可能要小两岁吧,呵。李浩心中这样想到,紧接着又想起李雨柠说起患上致命脑瘤的事情,心情又突然沉重起来。 他心中涌起了一股恐慌和迷惘,就像他十二年前看着自己的女儿因车祸手术抢救无效死亡,他跪在女儿冰冷的尸体前一样无力。 “叔。”李雨柠一声呼唤,将有些心不在焉的李浩唤回了现实,李浩这才发觉自己驾驶的车辆正在偏离行道,向着逆行的车道驶去,前面正迎头开来一辆大货车。 李浩立即猛转方向盘,把车回正,有惊无险的与对流的大货车几乎贴着经过。 李浩被吓出一身冷汗,紧张的连看几眼李雨柠,连忙问:“你没事吧?” “没事。”李雨柠像对刚才的生死经历完全感受不到恐惧,惬意如初,反而关心的问起他,“您还好吧?” “我……对不起。”李浩只是说了声道歉。 “没关系哦。”李雨柠笑眯眯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介意。 赵峥的姐姐赵倩就住在离赵峥家不到五公里的地方,车开二十分钟就到了赵倩居住的家门口。 一下车,李雨柠就换了一副口吻,她看着眼前这座独栋别墅像是看见了悬崖峭壁,语气认真的说:“李叔,要不接下来,就我一个人进去吧。” “不行!”李浩毫不犹豫的拒绝答应,坚持要和李雨柠同行,同时他也明白赵倩的住所恐怕是龙潭虎穴,悄悄打开了手枪的保险,做好了随时拔枪射击的准备。 面对真实的异常,他毫无经验,其实心里也在打鼓,就像是第一次出行执法那样紧张不安,他没有信心自己能在必要的时刻及时开枪,勇气不足,仿佛变回了胆怯的新人执法者。 叮咚! 李雨柠按下了别墅的门铃,屋内的人没有通过对讲机发出任何询问,竟然就这样直接给初来乍到的陌生人开了门。 这份异常加重了李浩心灵的负担,他更加慎重起来,推开别墅外围的大门,同李雨柠一起走进独栋别墅的领地范围,走过青白石铺的小路,来到了别墅的大门。 走近时,李雨柠和李浩就看见从里面打开的一条门缝,这扇门是开的,似是屋子的主人故意留的门。 推门而入,屋内的装潢映入眼帘。 不同于赵峥家的低调奢华,朴素至简,赵倩家显得更加富丽华贵。 赵倩的别墅里,窗户紧闭,窗帘覆盖,全家都点着红色的昏光,好似洗相片的暗室,那份红光将别墅里的每一件摆设,每一个装饰都照的妖邪怪异。 那些挂满四周的名家画作,充满抽象怪诞的艺术仿佛从地狱里爬出来那样,散发出森然的气息。 三百三十八 血腥女帝 光线深红暗沉的别墅阴寒森森,从脚下的地面升入空中,遍布四周的猎奇艺术作品仿佛被某种神秘力量赋予了邪恶的灵魂,踏入室内的二人感受到了那些隐藏中的窥视,每一道眼神都充斥着致命的嘲笑与无情的蔑视。 如同羔羊深入虎穴狼群,刺入脊髓的恐惧颤栗让李浩行走的每一步都像深入泥潭,越来越重,想要回头已经失去了最佳的时机,因为在他们进入这座别墅起,身后别墅的大门就自动上锁,想有无形的恶魔关闭了生存希望的通道。 别墅内有一条莹白色足迹一路延伸,犹如地狱通道的冷漠指引,为他们二人指出寻找死亡与真相的方向。 大脑震动麻痒,像有厌弃光明的蝉在疯狂的鸣叫,理智与思考被逐渐蚕食,李浩头一次明白遭遇那些恐怖之物的普通人是怎样痛苦的感受,此刻的他真想丢掉他花费四十多年才建立起来的职业操守、美好品德,想像个卑微胆怯的懦夫头也不回的逃离这座鬼气森森的幽暗鬼宅。 冰寒的气息从地面升起,莹白的足迹也指引了通往别墅地下室的道路,仿佛一切都在说明在这别墅之下还有着更可怕的景色。 不能试图想象,但也不能放弃思考,屏住呼吸,守住真实的自我……这是李雨柠在他内心恐慌之时给予的安慰,也是告诫。 李浩不明白这样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孩究竟如何养成了这般过人的胆识,和临危不乱的气度,甚至那平淡的眼神之下似乎还隐藏着某种高傲不屑,眼前快把他逼疯的场景对她来说是如此不值一提。 走进地下室,李浩这才明白自己可能进入的不是一座人类居住的住所,而是某个追求猎奇、拥抱罪恶的狂徒建立起来的一座私人博物馆。 总而言之,那个死于“电梯事故”的赵峥的姐姐,绝不是一个等闲之辈。 赵倩,这个把住宅建造的如同异常博物馆的别墅主人,是个拥有撒旦审美和猎奇怪癖的疯子,她将从不知何处搜集而来的怪奇之物尽收于别墅的地下室中。 通往地下室的回旋阶梯旁,一面是雕刻精心镂刻之浮雕的墙壁,另一侧并不设护栏,仅有五个台阶便能见到一个的用玄武岩和缟玛瑙雕成的振翅恶魔和不知名的猎奇怪物,它们无不蹲伏可憎,眼吐出幽长阴森的绿光,如若凝视那些石雕的眼睛,你能看见那些绿光其实是放置在内部的蜡烛燃烧导致的现象,可这份科学的思考并不能为你带来任何心灵的抚慰,因为您根本不能理解为何如此自然的现象会赋予它们栩栩如生的灵魂,不知从何而来的阴风带来阴沉低吼,像是那些怪物石雕发出的狩猎信号,每分每秒都在折磨路过之人的神经,反复碾压他们风中残烛般的灵魂。 地下室的空气中飘逸着特殊的复合气息,有西方教堂悼念亡者的百合芬芳,亦有东方殡葬的圣火焚香,还混合着荒坟野冢的无名恶臭,在这片搅动万物灵魂的亵渎之所中翻涌扩散,映入眼帘的一切,那些挑战人类承受极限、破坏常理规则的“珍奇艺术品”陈列满载这座密室的边边角角。 在这里,有来自某个死于疯狂的失落文明的文物碎片,能发出骇人作呕声色的诡异乐器,还有不似出自人类之手的恶魔画作,用人皮与魔纹封装的邪法邪典,甚至连或扭曲枯槁,或栩栩如生的无名古尸……它们都是屋子的主人精心挑选后又宝贵珍藏起来的收藏品,数量之广博,李浩都无法一一计算,逐一列举。 “该死!”李浩嘴里这样低喃,不知是在咒骂这屋子的主人,还是诞生这样疯子的世界。 李浩神情恍惚,浑身冰冷,他已经全然忘记自己在进入别墅前对自己的心理暗示,他时刻搭在腰间配枪上的手早已失去了握持它的力气,他只是维持着这样怪异的姿势机械的跟随在李雨柠的身后,麻木不觉自己像个失去感情的可移动雕塑,和那些陈列在展柜之中的腐朽干尸没什么不同。 意识模糊间,他缓慢移动的目光像台内存超载的电脑,缓慢的读取着眼前事物的信息。 在地下石室的尽头,有一个身穿高叉红裙披头散发的女人像雕塑一样站在一座法阵的中心一动不动,狰狞扭曲的面颊上维持着狂热的笑容,敞开四肢,仰望地下室晦暗的天花板,唯有像蝌蚪一样颤动的眼睛在告诉众人她还活着,并且看见了他们不曾见过的“流光溢彩”。 看见对方,李浩愣住了,他不知道对方究竟是看到了何等的光景才能变得如此疯狂热烈,心中甚至是浮现出好奇的念头,但随之而来的更加汹涌的惧意却立马压倒了他这疯狂异常的想法。 “李叔(爸爸)!”身边人的一声呼唤,热乎乎的小手轻轻拍在他僵硬的背部上,仿佛一股暖流激发了他的求生意志,短暂唤醒了他逐渐淹没于黑暗混沌的理智。 李浩甚至没来得及思考那站在血腥仪式祭坛中央的女人是谁,又在做些什么,想达成怎样不为人知的疯狂目的,他直接拔出了放在腰间的手枪,对着那突然转动头部,由仰视天花板转为正视他们二人的女体生物,毫不犹豫的就是一枪。 嘭! 一枪击出的那一刻,李浩也感觉腰间的肉突然往一侧挤了过去,紧接着自己整个人便不受控制的倒向了一侧,整个人摇摇晃晃的撞倒了一旁展柜中的异兽雕像,将不知价值几何的雕像撞了粉身碎骨而自己也头晕目眩。 迷糊间,他好像看到那个女人的笑脸出现在了离他不过一米左右的距离,可余光却看见对方的身体仍旧姿态诡异的站立在那蜡烛环绕的中心处。 他逐渐感觉到力量的流失,就这样呆呆的倒在一片废墟中,看着眼前正在上演的神奇一幕。 “自己变得这么丑,还笑得出来。”李雨柠收起踢出的长腿,双手合掌猛地拉开便多出了一条燃烧的锁链,用力甩出,将那烂鼻子上还卡着子弹的女人头颅抽到了地上,霎时间污浊的黑气从惨叫的女人头颅上疯狂蒸发。 女人站在法阵中的身体也在抽搐扭曲,伸长的如同蛇身的脖子在绷直和瘫软之间来回切换,对方的生命力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李浩呆呆的合上了眼睛,嘴里喃喃道:“好厉害……” 紧接着,李浩便这么闭眼昏了过去。 等李浩再醒来时,他只觉得昏前发生的一切如同一场真实的噩梦,整个人在车后座的沙发上惊跳起来,惊人的弹跳能力,直接让这位四十几岁的执法者老同志撞到了车顶,然后抱着头啊呀惨叫。 “你醒啦?” 李浩听见熟悉又亲切的声音,下意识的回了一句:“佳佳,现在几点了?”可话一出口,他们立马后悔懊恼。 自己这是脑袋还没清醒,女儿早就不在了! 可是那声音的主人却对称呼没有丝毫疑惑的回答了他的问题,答道:“现在是晚上十点零三分。” “你,抱歉,李小姐……我……”李浩看到坐在副驾驶位上的李雨柠,有些语无伦次,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方才以为的“梦”其实是真实的,他真实的经历了一次惊险刺激的异常事件,并且自己侥幸的存活下来。 “李叔,你叫我雨柠就好了,我周围的长辈都这么叫我的。”李雨柠笑嘻嘻的打断了对方,又说道,“李小姐什么的,感觉像是把我叫的很老一样,而且太生分了,我不喜欢。” “额,雨柠。”李浩犹豫的叫出了她的名字,但觉得十分的羞愧,他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资格做对方的长辈。 不论是身份地位,还是经验能力方面,这个看起来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拥有着比他更为卓越出色的处事能力和思想高度。 在这次异常事件中,他的表现非常的丢人,比之自己第一次出道当执法者的模样还要拉胯,甚至在这次行动中没有任何正面积极的表现,还拖了后腿,他的命还是对方救的。 李雨柠像是看穿了他的心事,笑着说:“这次李叔帮了大忙了。” “我哪里有,你说笑了。”李浩知道对方是在安慰自己,没有他存在的话,想必李雨柠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也能轻松应对。 李雨柠却摇头说:“没有哦,如果不是你果断开枪,而且非常精准的一枪命中了赵倩的头部,打断了她正在进行的仪式,恐怕我们就危险了。” “赵倩?那个女人就是赵峥的姐姐,赵倩!?”李浩震惊,迅速坐好,连忙追问,“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雨柠这才将整个事情重新复盘告知,事情的发展远超李浩想象。 在他们来到赵倩家之前,赵倩就已经疯了,精神遭到异维力量侵袭,已经严重污染,她亲手屠戮了放假在家中的女儿,然后利用她的血在异维力量的操纵下执行了神秘仪式,她将作为容器,让另一个维度生物降临在这个世界。 当他们发现在施法的赵倩时,仪式已经进行到了尾声,而这时,被李雨柠声音唤醒的李浩果断的一发子弹过去,打烂了赵倩的脸,也相当于打破了容器,打断了仪式,致使本该借体苏生的异维生物没能完全把自己的力量带到这个世界上。 没有完成仪式,意味着李雨柠可以将那东西驱逐出这个世界。 在那东西操纵赵倩的身躯反抗的时候,李雨柠为了保护李浩,情急之下,迫不得已踢的得大力了一些,将李浩踢昏过去,在李浩昏迷期间,李雨柠将那东西赶走了。 李浩有些沉默,他感觉对方似乎出于好意并没有仔细完整描述她是如何击败那副姿态的赵倩的。 如果只是普通人类,能有那样的能力去对付异常生物吗? 但李浩决定不追究了,他也并没有打算将自己为昏迷前看到李雨柠出手时那诡异的一幕后期上报给领导,接下来的事情,他并不打算再当自己只是个听令办事的执法者。 “那你在赵倩家里有发现什么吗?”李浩问。 李雨柠说出了自己的发现:“当然,赵倩当时脚下的那个仪式法阵就是最大的发现,我已经大概能猜到隐藏在百州市的异常组织,那个名媛聚会究竟是在搞什么名堂了。 在世界调查员的共享百科资料中有很多对那法阵阵眼图案的记载,一个类似长了触手的皇冠的图案,这是源自一千多年前英不列颠地区的某个骑士团的信仰,而这信仰其实是那个时代的女皇,那个女皇人称血腥女帝或者猩红女皇,是个极度专政且手腕残暴的绝代女强人,据坊间传说这个女皇可能不是人,而是一名落入凡间的,拥有常人不知的恐怖力量,她能轻松影响所有反抗她的人的意志,将之转变成血肉或不可名状的怪物,因此专门守卫她的禁军,也就是那个骑士团,不止将女皇视为保护对象,更是侍奉她为神灵,而那骑士团也像是得到了她的庇佑般,人人都获得了超越常人的强大力量。 但这个血腥女帝的残暴和恐怖终究招来了灭亡的结局,据传说,一个名为甘特的大法师率领一众反抗军战胜了骑士团,并将血腥女帝驱逐出了这个世界,从此英不列颠地区的土地上才迎来了新女皇的统治。” “那也就是说那个红小姐,名媛聚会幕后的势力是来自其它地区吗?”李浩一边猜测,一边询问。 李雨柠轻轻点首:“至少在神州,已知的历史文献记载并不存在类似的神灵仪式。 顺便一提,这个血腥女帝和她的专属骑士团,无一例外全都是女性,而且个性非常极端,相当排斥女性以外的所有性别群体,甚至会以杀戮折磨异性取乐,她们为此还从别的维度里召唤收服并驯养了某种和她们天性一样残暴恶劣的生物,而这生物,据我推断,就是杀死了赵峥和胡默的‘残酷之子’!” 三百三十九 我找到了 听到李雨柠的推测,李浩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意味着杀死胡默和赵峥的残酷之子不是意外出现的,而很可能是被指定召唤到那个地方的,是人为操纵的结果。 李浩咬牙,沉声道:“这个组织,那个红小姐,必须驱逐出这个世界,他们对人类而言是祸害。” “除此以外,我还有别的发现。”李雨柠对李浩的想法不可置否,说道,“赵倩应该是今天才被精神污染的,时间很短,要做到疯掉而不完全失去行为能力的程度是要经过精细的操作才有可能完成,例如法术、咒语等这样的能力。 尽管那个组织的人非常小心翼翼,但他们在别墅中还是残留下了他们活动的痕迹,我在别墅二楼的一间厕所内找到了擦拭过唇膏的纸巾,我搜过赵倩的化妆品,她没有那个口红色号。” “……这么细的吗。”李浩一愣,对这个小姑娘的侦察能力有些意外。 李雨柠微微一笑,“都是我一个叔叔教我的,跟我那个叔叔相比,我的这点能力还不算什么。” 李浩一时无言,他看了眼窗外的景色,发现自己的车正停在郊外的一个树林内,这里的风景他在开车来赵倩的公路上看到过,应该是在赵倩居住的别墅附近。 这时,李浩才注意到一个奇怪的事,“等等,我怎么在这?你开的车!?” 李浩震惊的看着李雨柠,瞳孔缩小,他只能想到这个可能。 闻言,李雨柠摆出一副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得意的样子,点头说:“嗯,我开的车。” “……没出事故吧?”李浩一想到自己昏迷期间,他的生命就这样被一个车技未知的疑似未成年少女掌控着,心脏狂抽,但冷静想想,还是忍住了吐槽的欲望。 李雨柠连连摇头,抱着手臂说:“虽然是第一次开车,但感觉还是很简单,也就比碰碰车快一点罢了。” 碰碰车…… 李浩不得不庆幸自己福大命大,还有赵倩居住的地段附近人烟稀少,几乎不会有什么人路过那里,不然这个小姑娘可能真开成碰碰车了。 “对了,赵倩的别墅要怎么处理,那个地方很危险吧。”李浩决定换个话题,他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臂肩膀,当时被李雨柠踢飞,撞到了赵倩的那些异常收藏品雕像,虽没有破皮和贯穿伤,但应该是摔肿了。 李雨柠笑着说:“这个不用担心,我已经一把火全部烧掉了。” “烧掉!?”李浩整个人都要跳起来。 李雨柠理所当然的说:“不烧掉还能做什么,当调查员认为事态过于严重的时候,可不选择保留任何证据,直接破坏处理。 像赵倩那个和异常事物博物馆一样的别墅,还有她已经极度污染化的尸体,无论那里的哪件事物都拥有传播污染的可能,直接一把火把它们全烧了反而是最妥当的事情,没有什么研究的必要。” 李浩:“今天发生的事情,你会上报给玄密组和调查员组织吗?” 李雨柠看出李浩在想什么,笑道:“我会上报上去的,这次发生在百州市的异常事件可能要改变评级了,危害等级至少要上升到玄级。” “既然如此,那赵峥的事情应该也要被正式定义为异常事件了吧。”李浩深吐了一口气,内心舒畅许多,“我之后可能就不用再继续调查这件事情了。” “是的,李叔,你辛苦了。”李雨柠微笑,其实打从在赵峥的家里找到那个异常花瓶、获得了有关于百州市名媛聚会的消息后,李浩就不必再冒险深入了,她知道李浩强撑自己也要继续调查,可能是有保护她的想法,只是从过程上看,他并没有做到,反而差点成了拖油瓶。 李雨柠倒是不介意李浩的拖累,反而因此更欣赏这位执法者大叔。 李浩听后,似有感慨,但什么也没说,载李雨柠回她住宿的酒店后,自己也回到了家中。 开门后的第一件事,李浩打开了门口灯,看着自己居住的杂乱单间,恍惚间梦回从前,他们一家三口居住的三房一厅的房子,每次他工作回来,都能看到在房子里蹦蹦跳跳的女儿,刚才一刹那间,他似乎又听到了那脆如银铃的可爱笑声,可现实孤冷杂乱,甚至有几分异臭的房间还是将他拽出了幻想。 “明天开始,打扫打扫房间吧。”李浩微笑着说。 遇见性格和死去女儿相似的李雨柠,又历经了一次生死,李浩忽然觉得有些把自己困在过去的事情虽不能说放下了,但它们已经不会再是让他止步不前的负担,他决定试着走出阴霾。 李浩摸着肚子进屋,感觉有些饿了,从橱柜里翻出了泡面,打算今晚的晚饭就这样应付过去,他实在是太累,没心情去做饭。 等烧开水的功夫,李浩听见家里的门铃响起。 李浩顿时疑惑的看向大门,随即又看了眼放在饭桌上的手机,时间已是深夜十一点。 这个点还会有人来拜访? 不论是职业的本能,还是刚经历异常事件后的神经敏感,李浩拿起了自己的手枪才慢慢走向大门。 “谁?”李浩试探询问站在门外的人,他看见门缝有两个遮光的部分,应该是站在门外之人的双脚。 闻声,门铃声停止了,门外的人却沉默了,当李浩靠近玄关时,他才听见门外的人出声,“是我,李队。” 是熟悉的声音。 李浩一愣,旋即放松了一些身体,打开了门,果然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有些惊讶道:“怎么是你,小王?” 此人正是今日离开执法者队伍,然后孤身去寻找虚无缥缈的林中小屋的王瀚。 李浩既惊奇对方突然来找他,更震惊只是一天不见,对方就和好几天没合眼一般身心憔悴的模样,与白天那意气风发的表现迥然不同。 王瀚脸上的表情极其复杂,但李浩还是勉强看出那略有惊慌的脸上流露出了几分惊喜,他压低着自己的声音说:“李队,你知道吗,我竟然找到了!” 三百四十 铜钱面具 怀揣忐忑不安又迷惘无力的心情,王瀚离开了百州市执法局。 王瀚还记得陈凤对那神秘林中小屋的描述,林中小屋实际并不存在这个世界任何地方,它似乎是随机向人开放,又似乎是只会开放给特定之人,如它的存在一般,虚无缥缈,若虚若实,捉摸不透。 王瀚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如何去寻找,只知道陈凤部长说过,仅他知道的消息是,那个已经故去的玄秘探曾亲身寻找过林中小屋,随后还真的在梨台市找到了它,只是后来想寻找它的玄秘探们都没能在同个位置找到那里。 于是,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王瀚想出发去相隔数百公里外的梨台市,可谁知他驾驶汽车还没开出市区,就发现眼前突然出现迷雾,那浓重的厚度完全影响了汽车前进的速度,甚至担心意外风险而不敢开车。 王瀚停下了车,并尝试汽车鸣笛,但他很快震惊的发现,自己周围的风景貌似变了,繁华的城市街景消失不见,脚下的不再是大马路,取而代之的是迷雾笼罩的树林和原始的道路,原本在周围行驶的车辆和走在人行道上的路人早已全部消失,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他一个人。 见此情景,王瀚身心俱颤,精神震动,他很快想起了陈凤部长对林中小屋环境的描述,顿时心脏狂跳,震惊的想到:难道他就这样进到了林中小屋存在的领域之中,那些玄秘探寻觅而不得的地方,他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找到了? 不……应该说,是林中小屋找到了他。 这种奇异的直觉深深的在他心间回响,念及此,王瀚决定前去一探,他想见见传说中的林中小屋,也想从那无所不知、能力神秘的店主人乞求得来苟活下去的办法…… 李浩就这样听着王瀚的讲述,对方时而兴奋又时而恐慌,一惊一乍的,那种矛盾又复杂的情绪在对方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所以你从那个林中小屋那里买来了什么东西?”李浩问。 “我可不敢买。”王瀚瞪大了眼睛,疯狂摇头,低声说道,“我是租的。” 随后他神秘兮兮的打开了自己藏在怀里的背包,从里面拿出了好几吊铜钱……不,李浩仔细一看,那其实是一副面具,只是用铜钱串起来的,看得出来工艺非常厉害,竟然能将零散又笨重的铜钱串成面具。 “这是面具,它有什么作用吗?”李浩看着被王瀚小心翼翼平铺在桌子上的铜钱面具,不知为何感觉光是看着就觉得慎得慌,让人好不自在。 王瀚吞了口唾沫,向李浩介绍道:“我问过林老板了,他跟我说,这是一种古老殡葬习俗中会运用到的道具,钱币用青铜所铸,制成人面后给死者的面部或头骨戴上,这样就能保佑死者在幽冥地狱中免受恶灵侵扰,安然步入轮回。” “给死人的东西?这也太不吉利了吧。”李浩震惊王瀚竟然把这邪乎的东西给买下来了,看这铜钱面具还有一定年头了,说不定真是老物件而且被使用过。 活人用死人的东西就真的不怕晦气吗? 因为刚经历过非常违背人类常识的事情,此下的李浩已经开始相信世界上真的存在某些当下科学不能解释的超自然力量。 王瀚咬牙说:“它能救我的命!” 将放置在桌上的铜钱面具捧在手中,像圣物一样深情而神圣的注视着,他当着李浩的面将铜钱面具戴在了脸上,沉重的铜钱吊覆盖了王瀚半张脸,眼睛以下部分尽皆覆盖,露出的那双眼睛在此时慢慢散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凶光。 不知是王瀚本人的身体状况不佳,还是这铜钱面具的力量,李浩直感觉王瀚的面色苍白的可怕,白到有些异样的发蓝,像霜冻的冰魄,仿佛眼前的并不是个活人,而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小王,你还好吧?”李浩试探问,他已经悄悄握住了手枪。 “我很好……”王瀚开口说话,张嘴吐息穿过铜钱的缝隙和缺口显现出冰冷的白雾,好像环境的温度下降了一般,“这副面具可以让我免受残酷之子的侵害,同时面具上的每一枚铜钱都代表了一座监狱牢房,凡是想对我动手的异常生物,都有可能会被铜钱的力量抓进铜钱代表的监狱中。” 听到王瀚逻辑清晰,谈吐流畅,李浩心中舒了口气,了解到王瀚应该并没有被铜钱面具完全影响了心智。 “这么厉害的道具,你为何不将它买下来,而是选择租借?”李浩疑惑问,这东西不管怎么想应该都是利大于弊,买下的好处应该大于租借才对。 “我岂敢买下来!?”王瀚当即激动了,“那些买下了林中小屋道具的人几乎无一幸免,我怀疑这铜钱面具可能还拥有其它未知的神秘力量,能对我们这样的普通人类造成严重的影响,像是祝福诅咒之类的,人类承受不得这样的力量。” “可这东西,你不该是要一直随身携带吗?”李浩反问,“你能租多久,这玩意儿要是不佩戴,你可能就随时要遭到那些潜在危险的袭击了?” 李浩带着悲观想法,那位林中小屋的老板其实根本没有给出根除王瀚身上异常因素的方法,而是给了他一个暂时逃避危险的道具,当租期到了,铜钱面具的力量达到极限了,王瀚又该如何应对呢? 王瀚:“我租了100天,没关系的,只要在这100天里,我能解决掉那只锁定我的残酷之子,我就能摆脱异常纠缠,好好活下去了。” 闻言,李浩有些愕然,随即不禁略有感慨的说:“那你可真是太凑巧了,我想我知道怎么帮你找到那个残酷之子。” “李队!”王瀚激动的瞪大了双眼,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瞪眼睛的眼神究竟有多么邪恶,像是暴毙了还能活动的僵尸,兴奋道,“请告诉我!” 李浩随后将自己的经历告诉了王瀚,听完李浩不逊于自己的特殊经历,他亦是惊叹。 “我想好了,李队,我想和那位李雨柠调查员一起解决发生在百州市的这次相关异常事件,顺便救自己的命!” 三百四十一 全员失踪 初次与李雨柠见面,王瀚也为李雨柠的外貌和年纪吓了一跳,诚然,这个女孩长相绝美娇俏,但年龄估摸不够成年,尽管对方自称已满十八岁。 对于王瀚的到来,李雨柠似乎并不意外,她像是早已知晓对方会来寻她那样,二人只是打过一声招呼,她便让王瀚开车载她前去调查。 对李雨柠自来熟的反应表现,王瀚有些愣愣的,直到车开出几米才意识到哪里不对,而这时李雨柠却开始说明了要去调查对象的信息:“我们要去找洛氏珠宝的掌舵人洛臻女士,在赵倩的家庭电脑里,我找到了她们二人用e-mail之间的往来沟通,均提到了一场神秘的晚宴,我猜测应该就是下一次‘名媛聚会’,只是时间和地点都被她们加密了,用特殊的文字符号代替,可惜赵倩已经死透了,无法从她口中得知实情。 我也没能在赵倩的家里找到能破译她们加密语言的东西,估摸着她们早就对另一套加密语言烂熟于心,所以类似密码本之类的物品也早就被销毁了。那么,我们只能从那位洛臻女士着手,兴许能从对方口中得知消息。” 王瀚了然,但还是不由疑惑的问:“你好像知道我会来?” 李雨柠非常坦诚的点头,轻笑道:“我知道,也知道你在此之前先找过李浩叔。” 王瀚目光微变,总觉得自己被监视了一般,“难道在我来找你的时候,李队期间联络过你?” 李雨柠摇头,她的目光随之落在王瀚的背包上,“你从店里买了东西吧,我能感受到,你还真是幸运呢。” 闻言,王瀚这次表情变化的更加剧烈,他万万没想到李雨柠竟然连这件事情都知道,而且言语表情之中好像在暗示她与那座林中小屋有某种紧密的关联。 李雨柠微笑说:“老板哥哥从不害人的,只要你听从他给你的交代,你就不会有事。” 听到李雨柠如此亲密的称呼那位林中小屋的白衣青年,王瀚只觉自己如堕冰窟,冷汗不可抑制的往外狂冒。 此后,王瀚也不敢再多问,只是小心翼翼的开车,时而警惕的瞟过李雨柠一眼,心中甚是忐忑。 洛臻的住址,离开执法局的王瀚虽然搞不到,但回归执法局的李浩却可以,一通电话联络,李浩那边就立马查出了洛氏珠宝掌舵人洛臻在百州市的常住地址,王瀚当即导航开车前往。 由于王瀚听李浩说起过他和李雨柠昨日在赵倩家里惊心动魄的经历,他对这次的调查也充满了谨慎和恐慌,在下车时他还在暗暗为自己做心理建设,万一他也遇到了怪物,甚至碰见了比残酷之子还要危险恶心的东西,他要变得勇敢,像李队那样敢于反抗。 然而,刚抵达洛臻的房子,李雨柠甚至还没下车就只是坐在车内,通过车窗往外看了一眼就惊诧一声“诶”,紧接着说道:“奇怪了。” 王瀚和李雨柠闯入洛臻居住的房子,寻遍洛臻房子的每个角落,哪怕她家隐藏的密室都找到了,看到了密室里曾有过的疯狂景色,但他们都没能发现洛臻的踪迹。 那位拥有百亿身家的集团女强人失踪了! 之后,王瀚和李雨柠也没能在洛臻家里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这座房子就像被抛弃了,他们想检查洛臻家里的摄像头却又发现这座房子的所有电器都被渗入了奇怪的黏稠深红色液体,电器早就损坏了,无法使用,想要调查监控都没辙,二人倒是在洛臻家里发现了对方与其他百州市内的权贵女性的关系,于是他们将这些发现的名字都发送给身在执法局里的李浩帮忙辅佐调查,而他们则在洛臻房子二层的南面窗看到的后院里的诡异景象吸引,先去调查后院的情况。 只见洛臻后院里种植的植被均像是经历了一场猝不及防的大火一般碳化了,一切都呈现灰白之色,生机全无,王瀚只是试着用手触碰,那些东西就脆弱的全部碎化成粉渣,掉落一地。 “这是怎么回事?”王瀚对这样的现象简直难以置信,他从未见过如此不可思议的景色。 “这些植物,动物……”李雨柠指尖在左右的花草树木上轻点一下,所触之物尽皆消散,甚至连那些植物上的爬虫都“碳化”严重,“都被夺去了生命力,只有浑身每一个细胞都被抽取了生命力,才会‘干化’的如此彻底。” “夺取生命力?”王瀚嘴巴微张,“这得是什么样的存在才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事情,这后院可是将近整整三百平,什么东西能做到这种事情?” “我也不知道,但很可能与昨天赵倩举行仪式召唤出来的那东西有关,我感受到了与那同源的气息,只是更加强大而已。”李雨柠推测。 在二人在这凄惨的灰白之地里寻觅调查其它线索的时候,李浩那边传来了消息,而他向他们汇报的消息并不太乐观。 失踪了! 一如洛臻那样,李雨柠和王瀚拜托他们执法者去调查的那些对象无一例外全部失踪了,他们居住的地方都有和昨日赵倩在自家密室里用血绘画的神秘仪式法阵。 调查仿佛陷入了僵局,王瀚露出一脸迷茫,如果就此僵在此处,他终将难逃一死。 “如此也没办法了,只能试着那样做。”李雨柠有些不甘的轻咬嘴唇,眼神闪烁,迅速思考,但最终也只能想到一个不太情愿似乎也并不正确的方法。 王瀚想不通李雨柠还能怎么破局,“你还能怎么调查?” “调查?没有必要了,直接找人盘问。”李雨柠摇首。 “还能有谁?” “赵倩。”李雨柠给出了一个让王瀚心惊肉跳的死人名字。 王瀚有些失声的叫道:“可她不是死了吗?” “如今,这世上死去的人最终都会回归到一个地方。”李雨柠看向王瀚,也不瞒着对方,直言道,“在老板哥哥店铺的前面,那条颜色异样的河水聚集着这世上所有死去的亡魂。” 三百四十二 湖 意识的投影可以穿梭维度,跨越时空,存在夹缝之间,然而再智慧的人类并不能随意控制意志精神。 如果您身边有人能做到,那么也许该恭喜他或她正在被一位拥有掌控时空能力的异神“宠幸”着。 王瀚询问李雨柠该如何回到林中小屋,李雨柠告诉他,像他们这样已经去过林中小屋的人其实想要回到林中小屋十分简单。 只要在心中不断呼唤林中小屋,自己秉持想要回到小屋的想法,小屋便会回应您的倾诉,你的梦会带你的意识回到那个地方,移动的肉身会在某一刻间抵达那座充满迷雾的森林。 李雨柠的说法让王瀚想起自己第一次进入林中小屋领域的情况,当时的他似乎就是因为想解决自己身上的麻烦而想要找到林中小屋,抱着这个念头驾驶汽车,结果不久就来到了林中小屋存在的迷雾之森中。 可是,如果谁呼唤林中小屋就会得到回应的话,那么当初那些玄密组的玄秘探为何寻觅不得那犹如“桃花源”的神秘之地,是店主不愿,还是需要具备某些其他特定的条件? 王瀚压下心中的疑惑,深吸一口气,然后全神贯注的发动汽车,轻猜油门,慢慢地笔直前行。 “我们到了。” 车开出没多久,李雨柠的声音就在王瀚身边响起,王瀚闻声精神一震,刚看向李雨柠,视线又很快被李雨柠身侧车窗上的风景吸引,那正是林中小屋迷雾之森的景色。 王瀚停车,满脸茫然,他明明一直都在看着前进的景象,但却没能察觉到周围风景的变幻,也是李雨柠一句话提醒,才反应过来自己其实已经开车来到了林中小屋的领地。 “不要只是用眼睛观察,要学会用心去感受。”李雨柠拍拍王瀚的肩头,想解开王瀚的疑惑,可她的话无疑是加重了王瀚的沉思。 用心感受? 怎样才算用心,又怎样才算感受? 下了车,王瀚向着湖泊走去,走出几步却发现李雨柠往背离他的方向而去,走向了林中小屋,他顿时愣住在原地,叫住对方:“等等,不是要去找那条河吗?” “你真敢这样过去吗?”李雨柠像在看傻子一样盯着对方,王瀚一时面皮涨红。 确实,能收容这个世界所有亡者灵魂的河水……听上去就真的很危险。 于是,王瀚跟随李雨柠进到了林中小屋。 “老板哥哥!”一进门,王瀚就被李雨柠的反应吓了一跳,这个对任何事情都处变不惊的姑娘突然像抛去了枷锁,跟个小女孩一样大叫一声,然后兴冲冲的快步穿过遍布凶险异常物件的货架之间的过道,从身后一把抱住了那个躺在椅子上休憩的白衣青年。 王瀚浑身哆嗦,头皮发麻,咬着牙,缩着肩膀,用别扭的走姿穿过了过道,来到了小屋的柜台前,再次见到了那张笑面亲近却又有些古怪的小屋之主,老板林凌。 看到李雨柠毫不畏惧的贴在林凌身上,虽面不作娇态,但动作和语气都带有撒娇的意味,可诡异的是,明明是年纪相仿的两人,但看上去更像是小女孩对一位长辈的依赖。 林凌对李雨柠视若无睹,对对方动手动脚的行为似乎习以为常,完全不受影响,就像没感受到过似的,只是看向王瀚笑着说:“又一次见面了,请问是还有什么需要吗?” “我……”面对那张散发亲和力的笑脸,王瀚总是下意识被迷惑了似的想要和对方倾吐衷肠,“我想……我听说老板您小店门口的那个湖泊,那条河的水寄宿了这个世界所有亡者的灵魂,我想在里面找一个人。” “原来如此。”林凌了然。 李雨柠道:“刚才我就是这么跟你说的。” 林凌的目光这时才偏移向李雨柠,笑道:“你应该知道,你目前没有交易能力。” “我很快就可以有了!”李雨柠认真说,拍着胸脯表示。 林凌只是笑了笑,随后对王瀚身后喊了一声:“卫江,那就麻烦你一下了。” “遵命。”一道低沉的嗓音在王瀚身后响起,王瀚整个人都震了一下,缓缓回首就看见一个身材魁梧的红衣男子,整个人被吓得连退几步,忙与对方拉开距离。 他听见声音近在咫尺,几乎就是贴在他脑后说的,可诡异的是,他竟然没感受到任何的呼吸,对方说话的吐气明明应该能吹到他的后脑勺才是,可声音就和人一样更像是凭空出现的。 面对王瀚的反应,卫江依旧面露平和略带憨厚的微笑,对王瀚和李雨柠说道:“两位这边请吧,和我一块走,我带你们去找。” 王瀚觉得自己像埋头苦干的牛,他不知道目标,只是跟在卫江和李雨柠身边,同他们一道走,心中总是一片迷茫,不知要做什么。 在卫江推开小屋大门的刹那,王瀚觉得自己眼花了,他好像看到门上的那张红色鬼面脸谱动了一下,红色的光在卫江身上闪过,紧接着又是一阵蓝光掠过他们的身后,然而走在前边的卫江和李雨柠就像没看见似的。 王瀚深感好奇的回眸,瞠目结舌的看到又一个卫江站在了门扉内,对投目过来的他笑了笑,然后慢慢关上了大门。 “怎会如此?”王瀚想开口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看到走在前面的两人有说有笑的样子又半句话都说不出口,仿佛这个世界只有他是不正常的。 随红衣卫江带领,走过小屋门口的几棵鬼柳和槐树,来到了那座迷雾都难遮掩诡异色彩的湖泊前。 水的颜色难以形容,甚至无法准确描述,粗看的五颜六色,细看又是令人不寒而栗又是让人沉醉的怪诞色彩,那是由一个个被挤压的灵魂组合成的“美丽”。 王瀚知道自己不该去关注,但仍是不免被这湖水吸引,像有什么东西在勾引自己走向湖水。 “不要去哦,会死的。”在王瀚不知不觉迈出三步,就要落水的时候,李雨柠拉住了他的衣服,“你不要去看,就这样背对着吧,看着小屋,光是听……应该就足够了。” 三百四十三 血腥终焉的预言 背对湖水,王瀚勉强唤回自己一丝神志,冷汗直流,他目视前方,但万千流光溢彩却像成群的无形的妖魔从后面扑向他,只是它们适可而止的停在了自己的身体表面再无寸进。 此刻,王瀚也才明白,这些有梦幻般色彩的光是一种存在,是不可理解的生命! 而这些光仅仅只是依附那片湖水而生存的生命,但对于他这样的普通人类来说却已是超越人类之于蝼蚁般遥不可及。 王瀚只觉自己的神志不清,耳边传来阵阵鬼祟的声音,不,这是过于清楚那些低语之声想要传达的信息,可他却无法承受而产生的混乱和疯狂。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拯救世人的神灵,请降下慈悲,让人们远离这份该死的折磨和苦难……王瀚心中不住的向心中的虚无祈祷。 某一刻,承受邪祟耳语的王瀚突然听见了李雨柠清晰明亮的声音。 “赵倩,请你告诉我你所知的一切吧。”李雨柠如此对他背对的“某人”如此说道。 已经死去的赵倩就在身后吗?王瀚冰冷僵化的心跳忽然开始澎湃加剧,另一种惊奇和恐惧占据了脑海。 但大脑愈发混乱的王瀚并没有好奇的回头去看,他的思考能力不多,大多是基于求生的本能而不敢回眸看上一眼。 但接着身后传来的声音让王瀚放弃了好奇,那本该一片了无生机的湖水之上传来了一个女人沙哑的诉说。 “血月升起,血腥的女王将会在娇艳的淤泥中复生,跨越时空的忠诚将会同女王的存在亘古不灭,永恒不朽,向其宣誓效忠的仆人与吾王血脉相融,女王的伟力将为世界带来终焉,太阳不会再升起,阴之月,极阴之夜,阴满阳无,黑夜会倾轧光明,破除世界的平衡,宇宙迎来归一……”赵倩声音如此低迷,言辞如此狂热的说道。 李雨柠不慌不忙的继续追问,让赵倩把话题继续下去, “红小姐是女王的使者,是吾王沉睡时的代言人,是血腥圣殿骑士团的军团长,她将率领女王的忠臣开疆拓土,恭迎吾王的复苏回归,斩杀路途的荆棘……” “她怎么带你们做?” “她会指引我们前进的方向,耀眼的须践踏脚底,他们须不得好死……” “如何指引?” “红小姐会在聚会上复述理念,向我等传达王的意志。” “下次聚会时间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点?” “在……” 在李雨柠的循循善诱下,答案也逐渐揭晓,李雨柠成功从死去的赵倩嘴中知晓了关键。 王瀚大脑很混乱,他虽然听见了李雨柠和身后之人交流的声音,可他其实并没有听进去多少话,那些耳语填鸭式狂塞进脑海的知识快要将他的精神意志摧毁。 这时,王瀚才突然想起,自己拥有一张规避驱散邪祟的铜钱面具,既然能摆脱残酷之子,为何不能帮他破除那些疯狂的耳语。 颤抖着从自己的怀中找出铜钱面具,手握住面具铜钱的刹那,精神一震,思路变得清晰顺畅许多,僵硬的行动能力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恢复,他迅速将铜钱面具披挂在脸上,冰凉的铜钱慢慢变得滚烫,烧焦呛人的气味不断从面具的铜钱上冒出。 被知识挤压的神志得到了平复,但大脑膨胀的疼痛感像心脏一样一会儿剧痛一会儿无感,仿佛心脏在脑壳中震跳。 王瀚捂着脑袋缓缓回首,看见了脸上涂满油彩的卫江正一手正握着镣铐的一端,拽动红色发烫的锁链,锁困住一个面目全非、身形涣散的女人躯体,镣铐的另一端就环绕在对方身上。 虽不曾见过赵倩,可他觉得眼前这个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东西就是对方,她的下身如烟云一般从湖水斑斓的色彩之下浮出,好似在他们呼唤她之前,对方就已经在湖水之下遭受万般折磨,不知期数的酷刑。 “已经可以了,卫叔叔。”李雨柠见王瀚戴着铜钱面具,有些诧异,但并不是太在意,转头对一旁的卫江说道。 卫江轻轻点首,随后用力扯动锁链,环绕在赵倩身上的镣铐像锋利的斩刀轻松切断了赵倩的身体,只听赵倩发出一声强烈的惨叫。 但,说是惨叫却又不全是,王瀚听见了赵倩叫声中的狂喜,是地狱魔鬼逃离黑暗无间的兴奋。 然而下一秒,赵倩的欢喜全无,湖泊的水翻涌起来,沸腾起来,无数的肿泡在湖面上鼓起,斑斓的色彩变得更加扭曲畸变,在那一片片爆裂迸炸的浆泡中,一只只更加狰狞畸变的恶鬼怨灵争先恐后的爬出水面,组成罪恶扭曲的触手,抓住了赵倩脱离湖面的上半身。 头部、颈部、肩膀、双臂、躯干细分的好几个部位都被一只只难以描述模样的恶鬼们抓住,捏碎,撕扯,狂咬,分离的四分五裂,粉身碎骨,随后恶鬼怨灵们又噗通一声落回了水中。 水面拍打,浪花阵阵,彩色的水滴飞溅四溢,每一滴都强烈冲击着王瀚的每根视觉神经。 王瀚被刚才疯狂的一幕震撼,恐惧得浑身颤抖,那些怨灵、恶鬼、亡魂看不得美好,它们会让那些想要逃离的同伴回归到湖水的“怀抱”,继续同他们享受永无止境的煎熬。 王瀚看着湖面的波涛,隐隐可见破碎的颜色在扭曲交织,慢慢又变成了好似赵倩的轮廓,她在湖水中浮沉,煎炸烹煮,四分五裂又聚合一起,每一个溺水呼出的气泡都蕴含她绝望的惨叫。 无法形容其中的可怕,但更令他恐惧的是,那湖水从未展露的真容,那吸收了万千怨魂、吸附了谜之光彩的水又会是何等的难以言喻的存在呢? “该走了。”李雨柠重重拍了一下王瀚的后背,将傻在原地的王瀚唤醒,王瀚这才呆愣愣的回过神来,颠颠倒倒的跟在李雨柠身后,感觉世界都是不平的,比海面的波涛还要跌宕起伏。 他是在地面上走,还是和那些可悲的该死的又邪恶的亡魂们那样,溺水在湖中呢? 三百四十四 遇袭 王瀚有些晕晕乎乎的,他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态开车属于危险驾驶,但好过让跃跃欲试的李雨柠无证驾驶。 总感觉事情发展格外顺利,王瀚作为一名执法者此刻有些怀疑自己职业的必要性。 超自然犯案,本该是死无对证,难以取证,他们作为执法者就算有现代科技加持,认真办案,查找到像红小姐这样样貌、身份都十分神秘的人准确的线索,他们也不敢确定在没有好运的帮助下能不能在一周之内找到这个人。 但像李雨柠这样,直接找死者问话,丢失的线索就出来了……这就像“你为什么不去问魔法海螺呢”? 当然,王瀚内心是这样复杂的吐槽,他也很清楚不是所有的调查员都可以和李雨柠这样,而且“问魔法海螺”的行为是有代价的。 不过,承受代价的人是他自己。 王瀚其实有些在意之前林中小屋里,店老板林凌和李雨柠之间的对话,林老板说的“你目前没有交易能力”究竟指的是什么意思? 名媛聚会的举办地点离王瀚他们有段距离,开车也估计要一个半小时才能到达目的地。 几次欲言又止后,王瀚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你不害怕吗?” “害怕什么?”李雨柠看向王瀚,她已经注意到王瀚好几次试探过来的眼神,也好奇对方会跟自己说些什么。 王瀚脑海中浮现出那禁锢沉溺了无数亡魂的湖泊河水,感觉车内气温又掉了几度,将车载空调温度调高了些,“你不是说你的脑子里有……你不害怕死亡吗?看到那片湖泊之后,你还说过那湖泊会收禁世界上所有的亡魂,你如果死掉的话,也会去那里,不是吗?” “……我每天做梦都会梦见。”李雨柠稍稍沉默后答道,“整个人沉入弱水中,所有的恶灵亡魂在撕扯我的身体,我孤身一人,无力挣扎……光是想想都会觉得恐怖。” “那你为什么之前看到那些,一点都不怕的样子?”王瀚看见李雨柠说话时肩膀不自觉的微微收拢,仍满腹疑惑。 李雨柠则露出表情有些复杂的微笑:“老板哥哥的店里有很多的书,我常常借阅,有好几本书里面描述了人死后世界的模样,我看完后发觉自己大抵是要下地狱的,心里可能有了些准备,所以想到自己比不知道的那些人要更清楚自己受到的苦痛后,我反倒还有些庆幸。 而且,与其说我害怕死亡,倒不如说我更害怕死后的世界,死的话,每个人都会死,但人死后会经历的未知才更令人胆寒。” 王瀚一时沉默无言,看着李雨柠那惹人怜爱的模样心里似乎有了什么决定,又问:“每个人死后都会掉进那个湖泊里对吧?我总有一天也会下去,是吗?” “大概是的。”李雨柠点点头。 王瀚笑道:“那你可以在害怕的时候握住我的手,我们一起面对,或许就不会那么害怕了。” 闻言,李雨柠微微一怔,随后展颜笑道:“你和水里的大家一样温柔呢……” “嗯?”王瀚眨眨眼,回忆起湖泊里,那无数双将赵倩撕扯得支离破碎的鬼手,忽然觉得车里的温度好像又降低了。 原来那是“温柔”的表现吗? ……、 百州市白银沙角是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但这里在古代也曾是人来人往的贸易港口,只是后来发生了某些变故,这处港口也就被弃用了,原本居住在这里的人大多去其他地方谋求发展,剩下的一小部分人就像那些凋敝的房子和废弃的港口一样无人问津的住在那里,暗暗破败下去。 晚上七点,王瀚和李雨柠把车开进了这里一个叫白沙村的地方。 这里黑暗的可怕,左右看不到人,有人住的屋头和废弃的房子都是破败不堪,一片暗堂,混在一起,难以分辨。 “村里的人都睡了吗?但才这个点啊。”王瀚有些难以置信,百州市的当地居民风俗可是习惯夜生活的,以他对认识的当地人了解,不夸张的说,他们就算一周有两天都在熬夜通宵也并不奇怪,这连带着他都习惯了这个城市的作息。 李雨柠却说:“他们没睡,他们在看着我。” 这个小姑娘每次说话都能把他一个大男人整的虎躯一震,他顺着李雨柠的视线看去,仔细的看去,隐约看到一处老房子的庭院里站着一个人,好像是一个瘦高的男人,一动不动的,这里实在太暗以至于他看不清具体的样貌,只能通过轮廓猜测那人的性别。 “你开一下手电筒,我们停下来问问人怎样?”王瀚询问李雨柠意见,他从挂档旁边的箱子里掏出一根比成年男性食指大不了多少的小手电给对方。 李雨柠同意,接过小手电,在王瀚把车停下来后,将手电往那人影轮廓的脚底部分照去,他们也怕别人觉得自己这样直接照着别人脸问话很不礼貌。 可谁知,当他们手电筒的灯光照过去时,他们只看见一对满是鲜血的裤腿和赤足。 王瀚内心顿时咯噔了一下,心里涌起浓浓的不安。 被问话的人没有回应的声音,但王瀚和李雨柠好像看见对方没有被照亮的上半身动了,他抬起手,示意了一个方向,像在为他们指路。 随着李雨柠将手电筒的光芒慢慢在那个村民的身体上上移,王瀚和李雨柠都看到了足以令人疯狂尖叫的一幕。 只见光慢慢映照在了村民的脸上,两人这才知道村民浑身是血、血流如注的源头就在对方的脸上,那村民的脸不知什么恐怖的东西狠狠的啃下来了一块巨大的缺口,整张面部已经完全消失,脸骨部分都被啃碎得残缺不全。 这个村民显然已经死去多时,只是不知为何能保持这样站立的姿态恒定不倒。 但更让王瀚费解和头皮发麻的是,他明明用眼睛捕捉到了那村民指路的动作,但光芒照在了那人的肩头上时,明明对方的双手就是垂落的状态,没有举起过来指路的意思,而让一个死去的人指路就更是不可能出现的事情。 而让人抓狂的事情还没有结束,紧接着,王瀚和李雨柠都看见了那个整张脸都被啃食掉的村民忽然抽动了起来,他脸上的伤口处忽然活跃起来,爆出一颗颗巨大的黑色肿泡,渐渐充满了整个伤口,紧接着连带村民的身体也跟着诡异的膨胀抽动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寄生了一般。 王瀚果断就是一脚油门踏下,他现在很清楚那东西是什么,那诡异而密集的黑色肿泡他非常的熟悉,那正是他畏惧的节肢动物蜘蛛的眼睛,而要从那村民尸体里迸发出来的东西甚至可能就是杀死村民的东西压根也不是什么蜘蛛,而是能根据他心中最恐惧的事物形象变化出实体的异常生物——残酷之子! 尽管视野有限,可王瀚还是将油门一踩到底,几乎不带减速的在破败的村子里飙车。 王瀚无比庆幸这里建筑物的墙体十分脆弱,并非他车技有多高在这样道路原始、状况不明的村子里敢如此开快车,而是他即便用车撞上了建筑,也并不担心车会卡在某堵墙上。 李雨柠一手抓好了车窗上面的扶手,脸上露出兴奋的笑容:“原来你害怕蜘蛛吗?” “特么的和一层楼一样高的蜘蛛,我能不怕?”王瀚一边开车,一边大喊,差点没咬到自己舌头,又赶紧闭嘴,专心开车。 李雨柠回望身后,听到了周围似乎不止一道窸窸窣窣的声音,说:“我们好像掉进了人家的老窝里,感觉要被包围了。” “草,那该怎么办?”王瀚连忙问,他现在就是一通瞎开,自己也不知道会开到那里去,也不知道自己这辆大野马还能支撑多久。 “战胜恐惧的最好办法,其实就是面对恐惧,残酷之子虽然能力是诡异了一点,能根据人内心深处恐惧的事物变化实体,但这也是它们的弱点……”李雨柠直勾勾的盯着前方,低喝了一声,“有东西来了!” 唦!!! 一个巨大的长满了黑色毛刺的蜘蛛突然撞破一座瓦房,从飞射的碎石砖块中冲出,发出怪叫,杀来到王瀚他们面前。 轰! 王瀚紧张的连刹车都没踩,整只脚早就像木棍一样踩在了油门上,固定在那里,整辆车不带一点减速的直接往巨型蜘蛛身上撞了过去。 噗哧! 王瀚和李雨柠感到车子猛地一震,连带着他们也跟着被震得跳了起来,紧接着那黑色蜘蛛的狰狞面容还没来得及他们仔细看多久,那蜘蛛的头部和身体就被撞得皮开肉绽,绿色的浆液和脏器被撞破出来,黏糊在了车窗上。 这时,王瀚也反应过来李雨柠之前说的“弱点”是什么了。 那些残酷之子在没有变成实体的时候,对人类来说应该是“无敌”的,但变成实体后,生命就有了实质,它们既可以变成猎物最害怕的模样猎杀猎物,但同时它们也就变成了被杀就会死的生命。 想明白这一点,王瀚心中的压力骤然大减,不再感到那样恐慌,甚至有了一点想要再撞死一只残酷之子的想法。 而不知道是不是一位同伴的死去引起了其它残酷之子的警惕,王瀚和李雨柠都没再听见那些凶物追逐的声音,不知道是否正躲在哪个阴暗处窥视观察。 被撞死的大蜘蛛,身体并没有被完全撞成两半,王瀚只能启动雨刷,倒车,一边询问李雨柠:“导航也定位不到赵倩说的那个破地方,刚才你有没有看见那个村民指路的方向,那可能是名媛聚会开展的地方。” 李雨柠思索了一秒,指了个方向,“应该是那里。” “好。”王瀚重新挂好前进档,再踩油门而去,有些郁闷的看了眼后视镜,果真是没看到一点巨大的蜘蛛跟踪过来的影子,那些残酷之子好似放弃了一般。 轰轰轰…… 可这个想法没持续多久,王瀚就听见身后传来了密集的房屋倒塌声音,像是受到了什么轰炸,可他瞟了眼后视镜却发现一点亮光都没看到,心中更是困惑不已。 而李雨柠却像是松了口气似的,笑着说:“没事,我继续往前开吧,别的不用再担心了。” “可是……” “我会帮你注意路况的,我的灵感可比你强多了,能比你更早感应到危险。” “好吧。”王瀚听李雨柠如此自信的说,也不再多问,向着黑暗深处前进。 在仿佛黑暗无尽的道路上行驶了几分钟后,王瀚渐渐看到前方有几点红色的灯光,再靠近了一些,那里渐渐有了一个长方体建筑的轮廓。 车停,下车走近一看,王瀚有些发懵,愣愣的说道:“这好像是一个废弃的仓库?” 虽说是废弃仓库,但仓库周围的环境却不像是废弃的,干净整洁且停满了各路豪车,与他这俩在普通人眼中算是奢侈好车的大野马相比,它们简直要超过太多了。 “应该就是这了。”王瀚和李雨柠相视一眼,二人决定进仓库里一探究竟。 整个仓库主要就一前一后两个入口,在朝西一面的侧面还有一个小门入口,前后大门的入口就不必多想了,被封禁的死死的,而且贸然触碰大门的话,很容易闹出让仓库内部的人察觉到的动静,他们只能考虑从小门溜进。 两人偷偷摸摸的撬锁,李雨柠自告奋勇的站出来说她会这一门技能,而不会开锁的王瀚只能站在一旁放风。 周围很安静,安静的像坟地,飘荡着尸臭和坟头草的独特气味,他抬头看了眼月亮,发现今天的月亮格外的圆,而且还有些红。 那红月看久了,王瀚总觉得像是和一可眼睛在对视似的,脑海中想起赵倩说过的那则预言,心里莫名开始发慌。 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王瀚赶紧戴上了铜钱面具,之前在车上没机会戴面具,本来是用来躲避残酷之子的,却是没能在刚才那样的关键时刻用上,但也无妨,铜钱面具可以驱散的不只是残酷之子,对其它的异常生物也能发挥效用。 三百四十五 异空古堡 “可以进去了。”王瀚感觉肩头被打了一下,身后的声音后知后觉,他慢了半拍才做出回应。 见王瀚神色怪怪的,迷茫中又带着难以掩饰的疲乏,李雨柠对王瀚的状态有些担忧,“你还好吧?如果实在不舒服的话,你还是先回车上吧,等我回来。” 一个人,回车上? 王瀚猛然回神,狂摇头,坚定的说道:“我没事,我会振作精神的。” 李雨柠也不再规劝,只是说:“不出意外,里面比刚才碰到的情况还要危险,你认真一点,等下不管发生什么,你首先顾好你自己,不用管我,嗯?” “……我知道了。”王瀚有些尴尬,点头答应下来,比起一个高中生少女,自己的表现远远不如不说,居然还被对方苦口婆心的叮嘱了,说不羞愧那是不可能的。 李雨柠轻轻的打开一条门缝,透过门缝窥视仓库内的情况,却发现里面格外的安静,就和室外的环境一样死一般的寂静。 这时,二人也不由疑惑起来,在他们的世俗偏见中,名媛聚会无非是在富丽堂皇的地方一边摆着精致昂贵的点心,优雅的觥筹交错,在美妙典雅音乐的背景下一边交流着某些上流的话题,虽不说热闹,但也绝对不会如此死寂。 里面真的有人吗?王瀚心中不由疑惑。 李雨柠事先有在门轴上滴过油,以至于老旧的小门不会发出任何开启时的吱呀怪响,她专业的开门技巧也不由让王瀚心里浮想联翩,不知道这是调查员的必修课,还是这小姑娘学来的本事。 开门走进,王瀚和李雨柠都有些愣住了,仓库内竟果真是如猜测那样空无一物,空无一人。 “这……人都去哪了?”王瀚见此情景,快步走到空荡荡的仓库中央,他寻常音量的一句话都能在这仓库之内发出明显的回响。 李雨柠随后走到王瀚身边,她沉默的环视四周,随即有了发现,走到了不远处的的一滩水渍那边,蹲下身子端详起来。 王瀚猜到李雨柠当是有所发现,他闭口不言的跟上,然后站在一旁继续放风,在李雨柠观察期间,他继续警惕四周的风吹草动。 “这个不是水。”李雨柠鼻孔微微动了几下,嗅到了一些特殊的气味,“是尿。” “……”王瀚嘴角未抽,一想到这里似乎是百州市的名媛聚会来着,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个不堪入目的奇葩画面,脑子都快裂开了。 总不能那群女人来这里排队上厕所来着吧。 李雨柠察觉到王瀚诡异的表情,知道对方是误会了,这姑娘似乎也不懂害羞,一脸认真的模样,像科普似的说道:“这不是人的尿,是一种名叫矮丘的异常生物的排泄物。” “那是什么东西?”王瀚对这些未知的东西永远满腹疑惑,虽知有些事情不知道为好,但还是忍不住好奇,很容易就屈服在人类对知识的贪婪本性中。 “其实世界各地都有有关于它们的传说,邪恶侏儒、邪恶地精、小妖鬼等等……总而言之概括,就是一种侏儒生物,和远古人类算是近亲吧,不过发展到了现在,也就和猩猩跟人类的亲缘关系差不多了。”李雨柠解释道,“它们是远古人类和一种异常生物结合之后诞生的产物,长相和人类近似,但和人类不同,却是完全拥抱异常,接受疯狂,他们和人类不同,没有理智,只有欲望和疯狂,是相当丑恶的生物,喜杀戮、暴食和繁衍,一直都对人类图谋不轨。 比起尸徒,这些家伙的存在更加恶心,老板哥哥说,这些鬼玩意儿因为太过恶心,就连创造它们一族的异神都嫌弃得把它们抛弃掉了,这一种族也被远古人类和其他种族联手驱赶到了秽土的异维空间中,只有那些用心险恶、谋求亵渎的邪恶之徒才会召唤它们。” “那群‘名媛’难道不久前在这里召唤了这玩意儿?”王瀚迷惑不解,他光是听李雨柠的描述就知道矮丘是有多邪门又污秽的异常生物,着实想不明白这东西怎么会和那些光鲜亮丽的名媛扯上关系。 “老板哥哥店里的书籍里记载过,虽然矮丘是个恶心的玩意儿,脏是脏了点,但不得不说,这家伙又浑身是宝,它们身体的各个部位是很多邪法仪式都能用得上的替代物,就连它们的尿也可以是打开异空间通道的材料。”李雨柠摇摇头。 王瀚一脸恶寒,看着地上那摊水渍,天知道那群疯女人究竟对恶心又可怜的矮丘人做了什么鬼事。 恶心的事情放一边不想,王瀚眉目凝重,现在也知道那群名媛是在这里聚集,又开了一个异空间通道,前往了另一片空间中,堪称套娃,双重保密,若没有精通异常知识的李雨柠在,恐怕线索又要断在这里了。 可眼下就算知道聚会开在了异空间中,王瀚却仍是苦恼,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进去。 然而就在这时,王瀚却感觉自己的胳膊被抓住,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下掉,转眼一看,这才发现李雨柠竟然沉进了那看似浅浅一滩的水渍中,拽着他的胳膊往“水渍”中沉下。 一旦知道水渍的真相,王瀚本能的抗拒了,眼看自己的脸和那滩水渍越来越近,几乎疯狂…… 闭气穿过水渍,王瀚满脸恶寒低落,感觉自己是不干净了。 “回去洗洗就好了,没事。”李雨柠安慰道。 王瀚也不是矫情的人,事已至此,不想太多,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处在电闪雷鸣、黑石遍布的悬崖之上,黑夜无光,扭曲的红黑色彩在头顶上乱流,在巨大的轰雷声下四周还隐藏着阵阵阴风怒号和森森鬼叫……这里古怪的环境无不说明他们此刻绝不可能身在地球。 但偏偏的,悬崖之上却出现了人类样式的古堡建筑,那里灯火熠熠,猩红璀璨,似乎正举行宴会。 王瀚知晓,那里便是他们要去的地方。 三百四十六 李浩的故事 “老李!”局长重复虚幻的话音突然变得实质有力,拉回了李浩游离的思绪。 “有!”李浩如梦惊醒,回首看去,发现是局长,他才讪然笑道,“局长,原来是你啊,有什么吩咐吗?” 局长轻轻摇头,拍拍对方肩头,语重心长的说道:“你要是觉得累,就回家歇歇,我知道你昨天很不容易。” 一向对人铁面无情,对手下铁血硬汉的局长在面对经历过异常事件的执法者们也会变得温和轻柔些许,昨晚凌晨收到李浩发来的工作汇报,他惊得一晚上都没睡。 没想到百州市玄密组分部的推断出了纰漏,被认为极小概率才会在调查中遇上异常事件的任务,竟然真的让执行任务的李浩碰上了,还差点没交代在那里,害他们百州市执法局差点失去一员猛将。 异常因素对人类的身心影响巨大,但遭遇过异常影响的人往往不能自知,深知这一点的局长也是为了李浩着想。 李浩却面露笑容说道:“你这么说倒是提醒我了,我今天本来是想和你说的,但我一时走神差点忘了,我想请个长假。” “你终于想开了?”局长闻言一怔,像是从李浩的面部表情中读懂了内心的想法,感慨的说。 “我想去见见阿芳。”李浩低着头说,“她一直期待我能和她再见上一面,以前我觉得没脸见她,现在是觉得不该再留下遗憾了。” “你能想开就是好事。”局长微笑着说道。 自从李浩的女儿死后,李浩就一直生活在自责中,究其原因是女儿的致病基因是他提供的,他曾经为逮捕一伙穷凶极恶的炸弹客闯进了那群狂徒制备化学炸弹的房间里,期间不甚沾染了某种不明成分的化学试剂,虽没给他本人带来什么太大的伤害,但他的遗传因子发生了改变,生下来的后代有非常大的概率是带有缺陷的,而这也是等到他女儿忽然生病倒下之后,他才从医生那里知道的消息。 这一消息让李浩和他当时的妻子阿芳感到一阵晴天霹雳,阿芳几乎当场崩溃,怒斥责备李浩对家人不负责任,心疼自己命不久矣的女儿。 等到女儿被盖上了白布,李浩因此受到重大打击自己也变得浑浑噩噩,面对女儿的离世还有丈夫的堕落,阿芳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这才就此和李浩离婚。 阿芳或许比李浩坚强,八年后她和另一位对她很好的男人再婚了,人似乎也走出了阴霾,她邀请李浩参加她的婚礼,并多次表示想和李浩聊聊,并对女儿病逝那时对他说过的那些过分的气话表示道歉,然而始终走不出阴影的李浩把自己浸泡在抓捕罪犯的泥潭沼泽里,他仍是无法面对自己的过去。 局长作为李浩的领导,对李浩的职业生涯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也曾试图开导过对方,但他也知道自己这样的局外人说出来的话是多么空洞无力,眼看李浩在那阴暗的角落里越陷越深,心里也在暗暗叹息,为李浩祈祷,希望对方有朝一日能走出阴影。 而现在,李浩似乎是走出来了,他当然十分欣慰。 对于局长一脸欣慰所说的话,李浩只是笑了笑,没有做言语的回应。 其实对方并不明白,他没有接受自己过去的刻骨铭心的痛点,他仍旧是不接受不妥协,只是觉得自己可以忍受刀割的好好生活下去了。对方不是自己,不可能理解得了他的心境。 “让我站好今天这一班岗吧。”李浩认真说道,“王瀚和调查员李雨柠正在努力,试图破除百州市正在上演的异常事件,他们年轻人这么努力,又这么信赖我,我这个老骨头也不能落下风,更不能让他们失望。” 局长也不再多言,只是拍拍李浩的肩头,说了一句“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找我”,随后负手离去。 局长走后,李浩拿起桌上的手机,看到重新点亮的屏幕里仍无通话和讯息,心里不免有些烦躁和担忧起来。 自从王瀚和李雨柠发来求助,让他帮忙调查百州市的几个背景势力巨大的女人后意识到他们在深入调查名媛聚会的成员,他就一直在关注两人的动向,他们两人也偶尔会在调查过程中回应他一些问题。 可是从两小时前开始,他和那两人就联系不上了。 “这两个小家伙在搞什么鬼。”李浩再也忍受不住等待,起身来到信息技术部,让技术部的同事去查王瀚手机最新定位。 执法者的手机芯片都有经过特殊处理,抓犯人可能很难,但找自己人却很简单。 然而,技术部的老张随后的一句话就让李浩大惊失色。 “诶,奇怪了,怎么找不到王瀚的手机定位信号了?”老张在电脑前的键盘上敲打了几下,看到屏幕显示的定位信息,疑惑的皱起了眉头,难以置信的扶了一下他的蓝光眼镜,“这不应该啊。” “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李浩询问。 老张神色凝重的说道:“要么王瀚他们是进入了无信号区域,准确来说是磁场异常的信号干扰区域,要么是他手机里的芯片被破坏掉了,因此我才定位不到。” 闻言,李浩深深吐出一口气,“他信号最近一次出现的地方是在哪里,能找到吗?” “可以。”老张调取监视记录,随后很快在数据库中找到了信号最后出现的地方,“在白银沙角。” 得到地点信息,李浩没有任何犹豫的转身进了库房,拿了些武器装备转身就走。 由于他走得太过雷厉风行,甚至毫无顾忌,执法局上下路过看到李浩装备的人都一时呆愣住,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直到李浩都下了车库了,众人这才后知后觉。 等局长听说这个消息后,局长也先是恼怒,然后慢慢冷静,最后沉默下来,面目颓然,他似乎懂得李浩之前说的那番话中的内涵了。 对方那里是请假,而是视死如归,是过来“请辞”的,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 三百四十七 圣歌 步入富丽堂皇的古堡内,宏伟的前厅就深深将王瀚震撼。 入眼的墙板和地面都是不知名的昂贵石料铺成,金碧辉煌,同色的石柱在开阔的阶梯两旁矗立直接穹顶,四周的陈设一如穹顶上的藻井鲜艳如血,仰望天空,你会看见一副波澜壮阔的传说史诗般的画作,在万众血蔷薇银甲骑士的俯首前,一名肌肤胜雪穿戴红艳的红冠女帝坐于猩红帝位,睥睨万生。 不知不觉,王瀚和李雨柠已步入前厅中央,低头一看,这才发觉地面亦是惊艳的艺术画作,白雪肌肤的女帝蔷薇盘发,注视着地上的人神秘微笑,蔷薇带刺的枝条如同发带在细密如丝的发丛之间穿行缠绕,一时间不知是蔷薇盘在发上,还是在女子的脑后扎根,蔷薇在脑后生长开花。 人比花娇却不似人,这才是莫大的诡异和恐怖。 王瀚有一瞬甚至感觉自己仿佛和画作里的人对视上了,由此感到,画中的女帝笑得蹊跷且狰狞,而他像在仰视高山,浑身颤栗,无法动弹,直到有人轻轻推了他一把,他才猛然回神,自己并没有要被巨人和血色洪流吞噬。 他紧了紧自己脸上的铜钱面具,希望能得到更多的辟邪护佑。 从进入古堡开始,那阵从古堡外就听见的若有若无的圣歌吟唱之声就如在耳边呢喃,余音绕梁,回声在古堡之中传响不止。 只是王瀚根本没听懂这吟唱的内容是什么,因为语言是他从未听说过的语种,也不似自己熟知的任何一门语言,可诡异的发声腔调却不由让人觉得这阵空灵的歌声应来自遥远的彼岸,顺着歌声走,他们会找到神秘的聚点。 王瀚看向李雨柠,发觉对方似乎无暇顾及自己,已然走远他五步之遥,他赶紧追上,心中又不免升起疑惑,刚才又是谁在轻轻推他才将他从神游的虚幻中唤醒呢? 二人并没有说话,不约而同的追寻歌声前进。 走过红毯的道路,上了阶梯,上了二层,过了走廊,路过数之不尽、形态万千的异常艺术作品,领略疯狂之间的美感,让人心底发怵的同时又不得不感慨那些癫狂艺术家的鬼斧神工。 不知走了多久,又见识了多少比之前在堪比异常博物馆的赵倩家别墅还要琳琅满目的“异”术品后,二人终于抵达了歌声传来最洪亮的房间之前。 面前红色的大门紧闭,需要人垫脚才能够到的反人类巨大门把手就在二人头顶上,王瀚垫脚尚可够到门把的尾端,比王瀚要矮小一个脑袋的李雨柠想要够到门把就只能悬挂在门上,连发力都做不到,于是王瀚表示只要打开一边门即可。 这个大门好像不是为了人类而设计的,王瀚垫脚到脚板都仿佛要抽筋了才勉强在持久的发力中找到了开门的感觉,迟缓的拉开了大门。 一道门缝打开,好像禁忌的潘多拉魔盒被释放,圣歌吟唱之声此刻在失去了一切干扰,顺着绝望的空气直接扩散出去,那近乎痴狂病态的唱诗班的歌声终于毫无顾忌的传达出来。 王瀚没听懂歌声中的每一个字,但他却体会到了歌声中对某位存在的疯狂崇拜与迷恋,皆是女声却又发出着让人陌生的如同魔兽般的叫唤。 王瀚光是在后面拉开门就十分吃力,他无法窥探到里面的模样,但他却听到一直以来都表现得天不怕地不怕的李雨柠在看到室内的景象后,发出了令他每一根汗毛都惊恐万分的尖叫声:“快跑!” 简短的两个字却包含了对门内世界一切未知的惊惧,王瀚看到李雨柠像离弦之箭一样往回奔跑,他也毫不犹豫的放手,转身撒腿就跑。 方才踮脚开门的弊病很快就出现了,王瀚感觉自己的足底在抽痛麻痹,不通畅的阻塞感从足底慢慢延伸到小腿的腓肠肌上,他用力奔跑,浑身加速流动的血液帮助他冲破这种血液不通、肌肉紧绷的情况,分泌的肾上腺素刺激着他的大脑,让他突破生理潜能的能在忍受剧痛和麻木中狂奔,尽管每一下脚步都像是在撕裂他的腿部肌肉,但求生的欲望大于一切痛苦。 目光不自觉的往回望,他尽管在不断提醒自己不要回望,然而好奇的本能却仍是驱使他窥视,随后便看见了那从红色大门的门缝之间走溜出来的红色肉触,像长了无数黑色触角的蜗牛从像壳一样的门后探出脑袋,庞大的身体不断挤压沉重的红色大门,渐渐将大门,甚至是大门连接的墙体都挤压得变了型。 猛地一个突然间,一声巨响,大门轰碎稀烂,墙体爆碎,一只难以描述的诡异巨大生物冲了出来,追逐着王涵他们。 那大概是一个巨大的血色蚰蜒,浑身拥有血肉的纹理,白银甲和各色现代高档织物或黏连或嵌入在蚰蜒的身体上,一个个融合得并不完全,像即将溺毙于血色沼泽中的人类与蚰蜒的身体同化,变得颜色猩红又带着半透明,那些人都在绝望的嚎叫,但它的声音难以盖过这只血色蚰蜒发出的咆哮。 噶咖噶咖噶咖! 仔细去听,蚰蜒身上的人的哀嚎和蚰蜒的啸声正好凑成了他们之前听见的圣歌吟唱,这竟然是一只巨大的怪物发出的声音。 王瀚虽也恐慌到快无法呼吸,更不敢停下脚步,可他的大脑却仍旧没有停止运转,察觉到在类蚰蜒的怪物身上浮沉的半透明血色人类就是那一名名失联的百州市名媛,她们的状态可能已经死了,就是没死,也已经是无法逆转的融合在了一起,成为了永远的怪物。 轰轰轰轰! 身后的怪物所过之处,四周的墙壁陈设和窗户必然爆碎,四处乱飞。 “那特么是什么东西!?”王瀚很想大声询问,然而连喘口气都做不到。 李雨柠也失去了往日的淡定,她在自己身上的口袋里乱摸着,一时找不到似乎能在此时派上用场的道具,兜都快翻遍了,这才摸出了一件可堪手握的东西,然后朝身后扔了过去。 三百四十八 血红生物 抛出之物在空中闪烁金光,在划过的弧线中逐渐自燃,化为一团猛烈的金色的火焰冲向身后的类蚰蜒怪物。 类蚰蜒怪物与金色大火迎面相撞,大火无法阻止类蚰蜒怪物的行动,但火焰却如附骨之蛆深深地缠绕在类蚰蜒怪物的身上,将怪物表面上那些半死不活的惨叫女人一一灼烧,那似乎是传说中的圣火,任何邪恶都无法在它的火焰中存活,很快那些与怪物身体交织在一起的女体就尽皆化为血水,而后迅速蒸发。 失去那些和它融合的人类女性后,类蚰蜒怪物在一阵震天动地的惨叫声中慢慢放缓了速度,在金色火焰燃烧下它庞大的身躯也在慢慢干瘪枯瘦,逐渐焦黑。 片刻之后,对王瀚和李雨柠狂追不止的类蚰蜒怪物停了下来,一动不动,好似失去了生命,整个怪物仿佛化作为漆黑的狰狞恶兽雕像,浑身散发难以言喻的恶臭,王瀚与它相隔十几余步也仍闻得头晕目眩,连犯干呕,想扶住墙壁一吐为快。 “别停下,快走。”王瀚见此情景,不由放缓了脚步,然而李雨柠却仍旧紧张焦急的向前奔跑,喊叫道,“这不是一般的怪物,不是普通的异常生物,它是一位异神的化身!” 闻言,王瀚虽不解那异神的化身究竟为何意,又是那尊拥有通天彻地权能的异神,但心神受到李雨柠惊惧不安情绪的感染,他选择不去询问,强忍住想要停下脚步歇上一下的欲望,拖拽他肌肉撕裂般疼痛的双腿跟上。 果不其然,就在王瀚短暂的几个大口呼吸之后,他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炸裂巨响,紧接着一只顶着巨大血黑色胶状物的多足生物从烧焦的类蚰蜒怪物尸体中冲破而出,那仿佛是从类蚰蜒怪物身体里新诞生的生命。 那东西像是某种放大的畸变的单细胞生物,浑身血红,有一颗大致维持在保龄球瓶样的巨大脑袋,上面尽是畸变的尖嘴利牙、眼睛和意义不明的孔洞,浑身生长着淡红色半透明的超长触须,触须顶部时像百合花开的吸盘,同时下身还有像鱿鱼一样的粗壮须足可以摆动它用来移动,而这将近三、四米高的巨大生物却和轻盈的气球没什么两样,它在地上蹦跳前进时犹如弹跳的气球,落地轻盈得须足不发出一点声音,像是飘起来那样。 然而更诡谲惊悚的是这诡异之物浑身都在发出女性的阴险笑声,仿佛声音并不局限于那颗肿胀抽动好似胶质果冻脑袋上的嘴巴,它浑身其它部位也能发出声响,那是人类无法理解,也永远不能去窥探解析的结构。 这东西的模样完全没有方才那恐怖蚰蜒的攻势来得激进可怕,但它浑身散发出的危险气息却一点儿也不必方才的蚰蜒小多少。 这血红怪物步伐轻盈,看似走得不快,但实则几乎就和王瀚他们没拉开过多少差距,它正在以不可思议的方式移动。 “进那里!”李雨柠估计王瀚双腿的异样,指向了不远处的一个房间,紧接着她率先跑入房间内。 而王瀚要咬紧牙关,两腿的疼痛憋得满脸通红,双眼飙泪,最终在千钧一发之际,一瘸一拐的倒进了房间,在那血红生物也要扑进来的前一秒,李雨柠重重的关上了大门。 嘭! 门外的血红生物发出怪异的叫声,只见它漏进屋内的几朵花一样的吸盘触手被大门应声夹断,一根根掉在了地上,像是有各自的生命一样,那些触手也在发出像是痛苦的惨叫,在地上和上岸的鱼儿那样弹跳,最后慢慢干瘪下去,变成枯萎的散发黑气的某种恶臭变质腐烂物。 那只血红生物企图撞门,将大门顶得一震一震,背靠大门的李雨柠在反硬顶了几下后,从身上摸出一张符篆,将写满红色不明文字的符篆贴在了双开门的门缝之间。 霎时间,仿佛大门被加固了一般,那门外的东西即便再如何冲撞大门也无法对大门撞出任何一丝动静,只能发出类似不甘情绪的吼叫在外无能狂怒。 李雨柠松了口气,瘫坐在了地上,心有余悸的说道:“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上那个存在的化身。” 王瀚倒在地上龇牙咧嘴,双腿像是没了知觉那样不听使唤,他觉得自己就像蚯蚓那样在地上蛄蛹,阴暗扭曲的爬行。 见王瀚这副痛苦的模样,李雨柠连忙上前关心询问状况,可王瀚痛得失声,已经完全发不出声音了。 “我有个东西,你吃下它以后立马就可以恢复,你敢吃吗?”意识到王瀚双腿的问题严重了,李雨柠想到了一个办法,但还是犹豫的先询问对方本人意见。 事到如今,王瀚那还管得了要吃的东西是什么,只要能缓解痛苦,他都愿意吃。 原来人靠意志力硬顶抽筋,强行对抗生理机能的代价竟然这么大,王瀚感觉双腿的血管至少都各爆开了一根,他没有撩开裤腿去看也知道自己的两个小腿都肿了,而且还在抽搐不止。 李雨柠深吐息,念了一句“抱歉”之后,跨过王瀚上半身,双腿跪坐在王瀚的胸上,双膝压制住他的双手,然后单手抓住了那张扭曲狰狞的脸,强行让对方打开了嘴巴。 知道李雨柠这个人不可貌相的小姑娘力气很大,可却也没想到过大到连有些失控的男性都能轻松制服。 紧接着,王瀚就看见李雨柠从自己腰包里取出了一根细长的小竹筒,小竹筒的盖子打开,一颗金色的带着不明凹凸质感纹路的带翼球体缓缓滚到了瓶口,在王瀚惊恐瞪大的双眼注视中他看到那球体动了,从中间裂开出一个恐怖的面孔。 是一种它从未见过的带着绒毛和诡异黑刺尖牙的虫子。 王瀚想到过自己会吃的药有多么难吃恶心,但从未想到自己要吃东西竟然是个活物,于是他立马应激了,爆发出更加恐怖的力量,挣扎的想要脱身。 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李雨柠趁那虫子还未苏醒之前,直接将整个竹筒怼进了王瀚嘴里。 王瀚疯狂抽搐,呜咽呻吟但却无法发出尖叫,他感觉到那东西在自己的口腔里“活”过来了,也如他那般挣扎,在自己的口腔里,食道里,一路挣扎到他的胃里,每次挣扎都是千疮百孔的刺痛。 这阵痛苦持续了一分钟左右,可却度秒如年,王瀚几乎是晕厥了过去。 三百四十九 对人怀有恶意的异神 蛊,《诸病源候论·蛊毒候》有云:多取虫蛇之类,以器皿盛贮,任其自相啖食,唯有一物独在者,即谓之为蛊,便能变惑,随逐酒食,为人患祸。 蛊是一类现代真正技法已经失传的巫术,简单来说便是通过长年累月培育出拥有特殊能力之物的术法,其中以让特定类型动物厮杀直至存活其一的残忍猎奇之法而闻名,实际上这只是这类术法的其中之一的培养手段而已,而且其实培育的对象可以不只是动物,某些植物亦可作“种”。 蛊有千千万万,且不定更新,千奇百怪,多为害人,但其实也不乏可用于治病就医的法子。 李雨柠对所谓的蛊其实也并不是很了解,只知道这是她的老板哥哥放在店铺杂物间里的东西,因为杂物间里的废弃物很多,对林凌来说也大抵是抬不上价的货色,所以也不心疼的遗弃在角落任由吃灰,还是年幼的李雨柠偶然在杂物间里玩“探险游戏”时偶然发现,经和林凌询问后才知道这其中的一些名堂。 这蛊,名叫替身蛊,其实本身并没有什么治病救人的能力,但是它可以“转嫁”肉体素质。 如果在蛊虫培育好后,对一个身体健康的人施种,蛊虫会吸收掉那个人的肉体素质,成为一个带有健康肉身的替身蛊,而那个被施种的对象则会立即身体衰败,要么暴毙而亡,要么苟延残喘一阵后在病痛中死去。 而后再将该蛊虫首次施种在一个身体状况不良的人身上,那么这次被试种的对象不但不会死亡,还会和蛊虫携带的“健康肉身”做肉身素质交换,蛊虫改携带“不良肉身”,而被施种者则变得容光焕发,生龙活虎,健康活力。 李雨柠刚刚给王瀚吃下的这只替身蛊就是携带了“健康肉身”的蛊虫,虽交换肉身的过程极其痛苦,但总归能在短时间内迅速恢复身体健康,恢复体力。 半晕厥过去的王瀚在地上喘息,五感介于虚幻和真实之间,直到重新渐渐适应了如今的身体,王瀚这才重新清醒过来,从地上坐起。 “我刚才吃掉的是什么东西?”王瀚摸着肚子,他记得自己好像吞了一个不得了的怪虫,而且还是活吞,那虫子定还没死,它现在就在自己的肠胃里定居下来,好似安静平和,而其实刚才它还在疯狂攻击自己的身体,让他痛不欲生。 李雨柠向王瀚解释了替身蛊的事情,王瀚听了之后总感觉有些反胃,但他还是忍住了,“那个,这种东西吃下去,人真的没什么问题吗?” “有问题的都死了,你还活着就代表是没问题的。”李雨柠用最直白简约的话安慰王瀚。 王瀚轻松不起来,但他也懒得去思考这边的事情,他更关注的是刚才对他们穷追不舍的怪物,李雨柠好像也知道那怪物的身份,而他隐隐记得对方提及了“异神”两个字。 所谓异神便意味着天大的恐怖灾祸,他是实在没想到那群百州市名媛竟然会和异神扯上关系。 “嗯,那尊异神是已知的少有的对人类这一种族怀有奇高恶意的存在,化身众多,它出现的地方或时代一定是充满混乱的,而这场混乱便是它亲自带来的。”李雨柠咬着牙齿,神色忧虑的说道,“他曾挑起世界的战争,诱导人类创造出大规模杀伤武器,更是喜欢借助化身挑拨人类与异常种族、异神的斗争,或促成异神与异神之间的对战让战斗波及到无辜的人类身上。” “竟,竟有这样的事情!?”王瀚也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秘辛,也是震惊万分,而后也不禁义愤填膺的骂道,“怎么会有这么贱的玩意儿,祂做这种事情图什么?” “大概是找乐子吧,老板哥哥说这家伙喜欢看到混乱,这会让祂想起诞生的地方,祂出生时所体会到的一切是祂这辈子感受过最美丽最伟大的事物,祂疯狂寻求着这不可复现的美丽,至于为什么会挑选人类,那是因为这寰宇中大部分生物种族都被祂霍霍个遍了,而人类刚好成为了祂这次的目标。”李雨柠脸色难看的说道,“总之那就是一个相当可怕且麻烦的存在,祂是元的分化之一,拥有远超一般异神的权能和力量,而且因为祂的秉性,对人类的威胁远超其它异常生物。” 听到是如此疯狂且危险,而李雨柠脸上不见任何轻松,王瀚知道估计眼下可能没什么对付门外之物的手段,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询问:“那我们有什么能阻止祂的办法吗?” 闻言,李雨柠低下头来,心情沉重的说:“……没有。” 王瀚哑然,这份答案即便心里有数,但还是在听了之后倍感绝望。 他神色的复杂的看着身后大门门缝之间贴合的符篆,屋外似乎已经没有动静了,连叫声都听不见,王瀚猜到那东西要么在守株待兔,要么就是绕路,寻找合适的机会闯入。 他们剩多少时间,人类又剩多少时间呢? …… 夜黑风高,李浩驾驶汽车在公路上飞驰,高悬于他目光之前的血月,血意渐浓,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不安的氛围下,城市都仿佛是静悄悄的,每个生物都苟活的小心翼翼,他开入白银沙角片区的公路上,那股异样的死寂变得更加浓厚且沉重了。 “他们究竟去了哪呢?”李浩把车开的很快,但一直都有在注意四周,寻找王瀚李雨柠他们的行迹踪影。 而正为此发愁之时,李浩却在路过某段路时忽然觉得附近有些红艳的明亮,他往道路右侧看去,竟看见盛天的火光,黑烟在如此黑夜的背景下依旧浓烈的若隐若现。 心有猜测,李浩赶紧打过方向盘,向失火的地方飞驰去,同时拨打电话电联给百州市玄密组分部的部长陈凤,知会对方赶紧派人过来。 来到火光冲天的地方,李浩终于看清了正失火的是什么,是一片身处火海的村庄。 四处都是倒塌的房屋,烧焦的木头,和焦黑的废墟混淆一起的人类尸体,以及一具具难以名状且散发恶臭气味的巨大生物尸体,从一具烧焦不太严重的尸体轮廓上看,似乎是蜘蛛。 三百五十 复盘细节 担心那鬼畜玩意儿从窗外飘进来,李雨柠在检查一遍窗外的情况后就拉上了窗帘,然后和王瀚挤在了封贴符篆的房间大门之后,至少那一片区域是可以确保一定安全的。 二人并排坐下,久久沉默,思绪缭乱,对四周的一切都疑神疑鬼,未知的危险是他们现在最大的恐惧。 王瀚突然深吸一口气,猛拍两颊,耳光响亮,脸蛋上顿时多了两个自己的巴掌印,他强作冷静,自言自语道:“不能太沉浸在当下的窘况,从源头开始重新思考吧。” 李雨柠看了他一眼,“你想怎么做?”她虽然比较悲观,但也因此情绪比较稳定些。 “事件起点是赵峥的‘意外死亡’,其实是残酷之子的实体化让他死于非命,但残酷之子的出现与他的妻子卢敏从百州市名媛聚会里带回来的异常花瓶有关,可以说赵峥的死亡不论是不是卢敏故意为之,都与卢敏脱不开关系,而促成这件事的根本又是名媛聚会背后的异常……”王瀚将整个事情简单的复盘了一遍。 “这个名媛聚会背后牵扯的异常势力是古老的血蔷薇骑士团,她们这些成员想要达成的目的我们也已经通过死去的赵倩那里知道了。”王瀚看向李雨柠,铜钱面具未遮盖的眼睛部分散发出疯狂的理性光辉,“她们想要复苏已经沉睡了多年的血腥女帝,而我们正是为了阻止血腥女帝的复苏,顺带解决我被残酷之子猎物标记的问题才来到这里的。” 李雨柠顺着王瀚的思路,说道:“但从一路上发生的事情来看,他们其实已经知晓了我们的目的,可能从我们开始接触他们的事情以来,就一直被关注着。” “是的,而且我想这是她们故意为之。”王瀚继续分析到,“仔细回忆一下,在赵峥死后的第二名受害者是谁?是胡默。 他距离赵峥的死亡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就紧跟着被残酷之子害死,而我也因此成为继胡默之后目击残酷之子,成为被残酷之子标记的下一个猎物。 换这个猎杀效率来说,我其实早应该死了,但我活到了现在,这其中虽然说离不开林老板的功劳,可绝大缘由定不是在此。” “你想过为什么他们不急着杀你的原因吗?”李雨柠问。 “不知道,不能确定。”王瀚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但还是非常冷静的继续跟李雨柠做分析,“拿我和赵峥、胡默三者来做分析的话,赵峥的身份是当地小有背景的家族子弟,职业是百州电视塔的保安队长,背地里和妻子卢敏干着猎杀生人来满足心灵空虚的邪恶勾当;胡默是普通人背景,只也是百州电视塔的保安队成员,无权无势但拥有一定超过常人的灵感能力;而我的身份和赵峥差不多,职业是执法者新人,可能也拥有一定的灵感能力。” 李雨柠依据王瀚所言,也跟着推断到,“赵峥的死亡理由应该比较清晰,假如血蔷薇骑士团是为了拉拢卢敏入会,那无论赵峥是什么身份,应该都得死。” 对此,王瀚用凝重的语气说道:“那你不觉得赵峥的死法太怪了吗?” 闻言,李雨柠沉默了一下,她尝试跳出固有思维,从另一个角度思考,忽然秀眉惊跳,“为什么非得是出动残酷之子去杀人?” “是啊,为什么非得用残酷之子去杀人,我知道残酷之子是异常生物,用它杀人绝对不会轻易暴露痕迹,如果不是我和李队保持警惕,心存一分疑虑,直到我亲眼确认,恐怕按一般流程来说都只会当赵峥是死于一场意外。 可残酷之子的狩猎方式太不寻常了,它狩猎的必要条件就是被人‘看到’。而赵峥显然不是一个高灵感人士,他想要看到残酷之子,将残酷之子实体化,这个概率小到和一个普通人随口咒骂他人然后一语成谶差不多。 所以,赵峥的死法就因为成功概率太小,他的‘偶然’便很大可能是人为所致的必然,血蔷薇骑士团其实已经注意到了赵峥身边有胡默这个拥有异于常人天赋的人存在。” 李雨柠眉头紧皱:“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是这么一回事。”越想就越觉得不安。 “当然,这也只是我的一种猜测,也许就真的只是……偶然。”王瀚亦是如此,但他选择暂时回避这种不安,因为还要保持冷静继续思考,“所以,赵峥会死,是因为有人想让他死,而胡默会被残酷之子那样快杀死,我想很大概率是因为我的存在。” “胡默死了,狩猎的标记就会转移到你身上。”李雨柠从结果上来分析,“她们是想让你成为下一个被残酷之子猎杀的对象。” “我身上具备胡默没有的特征,但我和胡默的不同点太多了,我一时半会儿也没想出真正的原因。”王瀚回忆胡默在死前的表现,也许是胡默说了做了什么,导致他必须在那时当下就得身亡,“难道是那个画?” 王瀚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在自己身上摸索了一下,发现没有要找的,于是反问李雨柠那边,“你身上有纸笔吗?” 李雨柠把手伸进随身携带的小挎包里,里面似乎什么都有,竟然还真从里面掏出了一只黑色圆珠笔,还有一个小本子。 王瀚抢过那样两样东西,趴在地上就开始画,他额上冷汗流出,嘴里念叨着“仔细回忆,我还记得”,然后笔走龙蛇,龙飞凤舞的快速描画。 李雨柠在旁看着王瀚画的东西,看到画出的怪异扭曲的线条慢慢拼凑出一个难以描述的扭曲怪物的模样时,她似乎看懂了画面的内容,冷汗顿时如瀑而下,“够了!别画了!” 被厉声呵斥一刹,王瀚也停下了手中的笔,怔怔的看着李雨柠。 “那东西我已经见过了,在赵倩家里驱逐变异的赵倩的时候,她受到异常力量的影响变化出来的姿态,就是这个模样。”李雨柠将王瀚的画稍微调整了一个角度,让王瀚从另一个角度看这副画,王瀚看得汗毛颤栗。 那竟是一朵怪异扭曲的蔷薇花。 三百五十一 混沌之魔 “但……但胡默说他看到的怪物是绿色的。”王瀚讷讷的说道。 李雨柠摇摇头,“看来死者有一个细节你没注意到,那就是胡默是个色盲,他其实是看不清怪物的颜色,只是以自身固有的刻板印象去推断。” “那不应该血色的怪物会更恐怖一些吗?那外表不应该表述成红色?” “这里是神州,血是绿的很合理。” “……你说得对。”王瀚一时沉默了,随后把话题转移回来,“也就是说,胡默其实看到过血蔷薇骑士团成员异变后的模样,血蔷薇骑士团的成员可能是出于保护组织成员的真身,因而才突然加速消灭了胡默是吗?” 李雨柠轻轻颔首,“残酷之子是基于目击之人心里最害怕的东西变化出来的,胡默很可能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偶然看到过血蔷薇骑士团成员的真面目,不然他也不会平白无故的看到残酷之子长成了那副模样,还杀死了赵峥。” 王瀚了然,“那这样看来,杀胡默就是为了保密。” 但转念一想,王瀚又紧皱眉头,“可要是那样的话,我这个把模样都画出来的人,岂不是更加要杀掉?不对不对,这应该不是她们必须那么早杀死胡默的理由。” 种种的不合理让王瀚又不由再次往令他不安的那方面深思,当想尽所有可能最终都走向悖论的时候,王瀚最终还是不得不面色苍白的接受那一种最令他不安的猜测。 让他成为狩猎目标是必然的结果,是血蔷薇骑士团为了达成某个目的,已经事先预知并暗中策划好的一切。 很可能,他能走到如今这一步也都在血蔷薇骑士团的计划之中。 不,这种像是能预知未来的能力不是血蔷薇骑士团这些由人类转变的异常能做到的事情,而是位格更高的存在……对他们的暗中指引。 这个存在是……红小姐!? 王瀚陡然想起那个差点被遗忘的人,据赵倩口中所言,红小姐是百州市名媛聚会的发起人和领导者,和血蔷薇骑士团有很深的牵扯,想必对方很有可能就是领导指挥血蔷薇骑士团行动的人。 李雨柠也想到了红小姐,她眉头紧蹙的说道:“还记得刚才我们看到的那只巨大蚰蜒吗?那上面虽然有不少的百州市名媛,但想到还有和赵倩那样会转变成类似血蔷薇这样的异常生物的名媛聚会成员,在之前融合进那只蚰蜒身上的名媛绝不是参加聚会的所有成员,只是一小部分而已。” “仔细回忆那只蚰蜒背上女体,粗略计算数量来看,好像确实不够人数。”王瀚恍然大悟,“那这就对了,也许还有不少成员成为了血蔷薇骑士团的一员,剩余的则成为了那只大蚰蜒的生长养料,那个红小姐很可能是也变回了血蔷薇模样,潜伏到了异空间中。” 李雨柠点首,“不过当务之急,我们还是要搞清楚为什么必须得是你,又想让你达成什么目的。” 王瀚深呼吸,看着李雨柠说:“其实对这一点,我现在有一个猜想。” “说来听听。” “血蔷薇骑士团的目的是复苏血腥女帝,那么……我是说假设啊,假设她们能预知未来,看到是我促成了血腥女帝的复苏,你说她们是不是想把我拉下这趟浑水中?”王瀚说道,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 李雨柠盯着王瀚看,眼神连连变化,半响后才轻启唇瓣,“我想你可能是猜中了,我现在也好像想通了血腥女帝和门外那只血红怪物的关系。” “你知道我不愿提及、讳莫如深的那个存在究竟是什么吗?” “那是混沌之魔,潜伏之恶,万物之初的子嗣,世间最混浊之物,祂拥有潜行在任意时空的权柄。如果是祂的话,定然能做到你说的那些。” “若真是如此的话,你,我,其实哪怕现在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根源,我们也无法解决任何事情,这一切都在那位存在的既定之中。” “我想那位血腥女帝就是祂的其中一具化身,从传说中血腥女帝的行事风格、做事手段来看,确实像是祂的手笔。” “你会复苏那位血腥女帝的,而我也参与其中,祂已经看到了既定的结果,我们无法改变。” 王瀚露出勉强的笑容:“哈哈……网文小说里不都是这么说的吗,我命由我不由天……我们也能逆天改命的吧。” “……”李雨柠回应以沉默。 王瀚低着头说:“林老板也不行吗?” “老板哥哥可以做到任何事情。”然而在王瀚失落之际,李雨柠却给出这样截然相反的肯定的答复,让王瀚又不由一愣。 王瀚奇怪的说道:“既然林老板有办法,我们为什么不去找林老板呢?” 李雨柠模样古怪的说道:“老板哥哥并不在乎任何生灵的生死,对他来说,活着的,死了的,好的,坏的,强大的,弱小的,所有生灵在他面前都是平等的,他们可以成为林中小屋的顾客,也可以随时驱逐出去,甚至直接打死。 你就算不买他店里的任何东西,老板哥哥也不会很在意,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老板哥哥和混沌之魔是性格相似的,只是老板哥哥并不倾向于让他人做出他预想的选择,他反而期待他人能够做出意料之外的结果,而混沌之魔就是单纯的希望让他人做出走向深渊混沌的抉择。 这件事方面你确实可以找老板哥哥谈,但你要知道我们这次面对的对手是谁,那可是原初之下的异神,老板哥哥卖给你的东西,你真的敢买吗?” “……”王瀚一想起自己初次购买铜钱面具时的场景,浑身发毛,好像每次在林中小屋的交易里,自己都在逐渐失去些什么珍贵的东西,明明交易的是“金钱”,但他却觉得自己好像还被收走了什么更加严重的珍贵之物。 况且,这铜钱面具所具备的“副作用”,使用的代价就具备一定风险了。 只是想要躲避残酷之子的狩猎,得到血蔷薇骑士团的消息,他就已经尚且如此了,若是再向林老板乞求驱逐浑沌之魔的办法,那他所要付出的代价,恐怕不会比被混沌之魔弄死要好。 三百五十二 李雨柠的随身物 正为林凌“辩护”的李雨柠说着说着却突然又意识到哪里不对,她眉眼一抬,眼睛明亮,“等等,混沌之魔是绝对窥探不到有关老板哥哥的未来的,我们进入了林中小屋多次,很可能已经出现了跳出在混沌之魔计算之外的状况,祂现在可能对事态发展没有了绝对的把握。” “所以在来的路上,那群残酷之子才会想阻止我们前往名媛聚会的地点。”王瀚亦随后想通,声音略带兴奋。 当处在绝境之中的人意识到希望的存在时,他们会不顾一切的把握住,并以此获得动力重新爬起来,这是疯狂宇宙中人类种族以外其它智慧种族并不具备的品质。 “死马当活马医了,就让我们试试吧,阻止她们复活血腥女帝。”李雨柠神色明艳,语气不再低迷。 王瀚点点头,“首先我们得是要想办法如何拜托门外的那个家伙,然后回到之前歌声传来的那个房间,我们得知道她们在我们没来之前都做了什么。” “嗯。”李雨柠将自己随身携带的一些道具都拿了出来与王瀚共享信息,在王瀚目瞪口呆的神情下,李雨柠像流浪狗抖虱子一样抖下一地零零碎碎的物件。 “你这是打劫了林老板吗?”王瀚失声吐槽。 “啧,一小部分是老板哥哥放仓库吃灰不要的东西,剩下大部分可都是我亲爱的爸爸心疼我给我买的!”李雨柠不满的撅嘴说。 闻言,王瀚脸色古怪,评判不好对方口中的林老板和她亲爱的爸比究竟疼不疼她。 林中小屋里的东西都自带诅咒的吧,李雨柠有这么多异常道具傍身,要是换一个可以观测祝福磁场的高灵感人士在场,那个人肯定要被李雨柠身上的滔天祝福给吓到吧。 李雨柠为王瀚一一介绍那些异常道具,拿起一根很小的带着擦不去血迹的不锈钢锤子说,“这是牙骨锤,对,就是你想的牙科诊所里常见的手术用具,用它来捶牙齿是一等一的好手,老板哥哥说曾有个疯狂的牙医用它主动攻击了牙仙子,并且还真的被他捶掉了牙仙子的牙齿,但可惜捶掉不等于杀掉牙仙子,最后被牙仙子反杀,锤子上的血迹就是他和牙仙子的,在疯子牙医死掉以后,他的怨念被祝福感应,寄宿到了锤子之中,使得锤子具备一些异常能力,对牙齿的破坏力是肉眼可见的强大。 但要警惕的是,不要拿着这东西太久,因为很可能会被锤子里的疯狂感染,最后同化为曾经的疯子牙医,要知道那牙医可不止是捶牙仙子那么简单,他一直以来可都是用这东西来锤杀人类的,只不过那天他很不幸的捶到了铁板上。” 介绍完一个,她又拿起散落在地上的一颗颗金属弹珠,“这是弹珠,但是里面包裹的是人眼的晶状体,不过用的不是一般人眼而是生前拥有灵视能力的眼睛,你随身携带它们的时候你会得到灵视的能力,但如果你灵感不高的话,要随时警惕一下随身携带的弹珠少没少,不然你很难发现它们少了一颗,还会在口袋里找到血淋淋的眼珠子。 不用害怕,也不要乱扔,因为那就是你的眼睛,只是你不知不觉认为弹珠才是你的眼睛,是你自己不知不觉把自己的眼睛和弹珠做了对换。” 听着李雨柠的介绍,王瀚越听越脸色惨白,这个小姑娘随身究竟都携带了些什么鬼畜玩意儿,还有她的老板哥哥和老父亲真的很疼爱她吗,这些危险的东西让一个小女孩随身携带真的没问题吗? 王瀚有些害怕,但还是有在认真听,他在打量李雨柠倒出的那堆器物里很快发现了两个眼熟的东西。 一个是古代拘传犯人的签牌,还有一副镣铐,这不就是林中小屋的店员卫江身上的同款物件吗? “这些不是……”王瀚拿起签牌和镣铐,看向李雨柠,目光流露惊讶和疑问。 李雨柠点头应答:“是的,这是卫叔叔送给我傍身的,有了它们我可以使用卫叔叔的部分力量。” “卫先生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王瀚忍不住好奇的询问。 “他是老板哥哥身边的亲信,是店里看店的,偶尔也会出外勤,但次数很少,爸爸说他曾经还保护过我们父女,告诉我以后有机会要好好报答他。”李雨柠说着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惭愧的说,“可惜我现在还没法报答他,能力不足,他太厉害了,以至于都不需要我的帮助。” 王瀚哑然,他知道李雨柠故意没有回答他真正想问的问题,但还是选择接受了这个说法,他看了眼签牌,标了一个“火”字,即为火签。 神州古代官员对拘传犯人传讯用的签牌,常用的按照紧急程度由低到高分别是风、火、雷三种签,风签的紧急程度较一般,是常用的签牌,火签已经算是很紧急了,会引起高度重视,速传犯人,而雷签意味着十万火急。 不过,王瀚有些疑惑不解,一枚用于传讯犯人的签牌能如何发挥作用,又能做什么? 倒是这个镣铐,王瀚有些印象,今天还看到卫江用它来拷住拘捕在那万魂湖泊里的赵倩魂魄来着,也就是说这个镣铐具备拘束异常生物的力量。 但是,这东西能拘束住异神的化身吗?而且李雨柠还把那异神描述的那样厉害,什么万物原初的子嗣,听起来比一般的异神来头要可怕得多了。 李雨柠看出了王瀚的疑虑,她面露一笑,从对方手里拿过火签和镣铐,说道:“你放心吧,这对东西可是我这里最好的法宝了,我会将它作为底牌来用,只要你我二人中有谁遇到了难以抵抗的大危险时,我就会用掉它们。” 随后她想了想,把镣铐拿给了王瀚,“这个给你,用它可以锁住异常生物的行动,使用时把自己的血涂抹到镣铐之上就可以用意念驱使了。” “有什么注意事项吗?”王瀚对拿到厉害的傍身物很高兴,但还是比较关注副作用。 李雨柠眼角微微垂落,缓慢的扬起嘴角,道:“折寿,当然对我们这种命比纸薄的人来说,我们的天寿很短,可能用一次就死了。” 王瀚顿时茫然,眼神迷惑,但还是用力的握紧了镣铐,收了起来。 三百五十三 古堡内的教堂 “门外好像没动静了……” 王瀚推开了房门,悄悄走出了躲藏的房间,看着空荡荡的大厅,打扮十分古怪的他时刻警惕。 此刻的他可算是全副武装,浑身上下都是李雨柠提供的异常道具,项戴稻草圈,手串骸骨环,腰佩镣铐,手持一把牙骨锤,口袋里还塞了几颗能助他提高灵视能力的弹珠。 而李雨柠也不遑多让,她身上的东西也不少,头戴的发簪是美人的肋骨制成的,脖子上戴着一块写满“祝福术文”的三角符,手持火签,下穿一对鲜艳的实际是泡过血的红鞋,在她身上其它看不见的地方其实也还藏了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小物件。 倒不是王瀚不想拿更多异常道具傍身,而是他短时间内也记不住那些异常道具的用法,拿几个厉害点的能在危机时刻应用自如就不错了,贪多反而容易把自己送上绝路,还不如交给对道具使用轻车熟路的李雨柠来用更好些。 “它之前进不来,可能暂时去别的地方了……唔。”李雨柠话音刚落,听见了古堡内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惨叫声,那惨叫声越叫越惨,几秒内达到一个顶峰然后声息渐弱。 这声音让王瀚和李雨柠都缄默下来,他们互视一眼,心跳加速,看来古堡内不止有他们。 仔细想想也是,那群疯子的聚会怎么可能会缺少“祭品”这样的材料。 知道他们听见惨叫声的男人可能凶多吉少,二人不敢再慢,他们晚一点破局,这古堡里的祸害就多一分害人的机会。 返回之前进入古堡时听见吟唱传来的地方,跨过破烂的大门,进入房间中,二人才发现这里原来是一个室内教堂,只是教堂里的景象要更加慎人一些。 室内没有窗户,密不透风,明明其实很宽阔,但显得逼仄不已且充满压抑,四周那些诡异的血色符号和怪异的墙饰物将压抑感无限放大,讲台尽头是一副象征教会信仰的图案,一朵盛开的血色蔷薇,花心部分生长着一个衣不蔽体的女性,这些图画都是以白墙为背景,用血色颜料图画的,看得出来那图画应该是重新描摹上去的,还很新鲜,新鲜的滴血。 当然,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在讲台上的合唱台,那上面站立着二十多位姿色绝伦的女子,她们已经死去多时,但死法奇惨无比。 她们的肚子被荆棘和树木的枝条撑开,整个人上半身几乎是后仰,下半身被从腹中生长出的树木枝条紧紧缠绕,然后固定住刺进了合唱台下的地板,七窍生花,血液从花瓣边流出,将那些花衬托的娇艳欲滴。 “那个人,我好像有些印象,她好像是百州市本地一大医药企业的冷总,我曾在四年前一次名流聚集的商业宴会上看到过她。”王瀚不敢走太前观察,当看清其中一位女子的样貌时,震惊不已,“我对她印象还蛮深的,是个性格乐观,谈吐挺开放,没有什么架子的一个人,没想到她竟然也加入了这个组织……”语气中有些可惜。 “人是很容易受到蛊惑的。”李雨柠以为王瀚对对方有意思,宽慰一句,“也许一开始并不是她情愿,只是后来被那些东西影响了精神,又没人能及时把她拯救出来,越陷越深,就这样了。” 王瀚觉得对方可能有什么误会,解释说:“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单纯的觉得有些伤感罢了,毕竟是认识的人,你想想,看到认识的人突然横死,难免会有些唏嘘感慨。” “兔死狐悲。”李雨柠很懂。 “……”王瀚闭嘴,不打算和这个思维方式有些奇怪的小姑娘计较太多。 两人的目光转而注意到讲台地面上那意义不明的法阵上,不是常见的以圆形为基准的图案,而是方形的,里面填充了规律的图形和怪奇的文字。 这个法阵李雨柠在赵倩的地下室里见到过,当时赵倩在逐渐异化的过程中就是站在这种法阵上的,只是这个法阵显然要更大,且多了更多细节,想来法阵能力更大且更完整,用于一次性将更多的组织成员转化。 王瀚看了眼李雨柠,发现李雨柠在认真观察,似乎能读懂法阵上面的文字,便开口问有没有什么发现。 李雨柠:“这法阵是用来将人转化为一种名叫‘潜伏之血影’的异常生物,然后将它们送入阴影之间。” “阴影之间是什么地方?” 李雨柠摇头,这就不是她知道的事情了,她也没听说过“潜伏之血影”是什么异常种族,但总归的应该是混沌之魔的眷族。 随后,李雨柠继续看着上面的文字说道:“这个法阵还叠加了另一个法阵,用作召唤之前我们看到的那只巨大蚰蜒……原来如此,将人类转化为潜伏之血影的成功率不是百分百的,无法成功异化的人则会成为另一重法阵的祭品……那只蚰蜒的名字叫混乱使者。” “不懂,为什么明明知道祂是混沌之魔的化身,为何还要起另一个名字。”王瀚对此无法理解。 “化身是一位异神力量、情绪的显化,是面的显化,简单来说就是‘同人不同面’,有些像是人类的人格分裂,只不过异神是真的从身心上裂开了,正因为祂们的面不同,持有的权柄不同,祂们对待人的态度可能也是不一样的,这世界上并非没有可以理解人类并且对会主动人类释放亲和情绪的异神,那有很大的概率可能是某位异神的一面化身,而且同源不同权柄与个性的化身之间可能是竞争关系,就好像多重人格的人格之间也会有竞争的情况存在,彼此互相排斥的话,不会认同彼此的身份,自然会给自己做区分。”李雨柠坦言道,“这是老板哥哥告诉我的。” 王瀚恍然大悟,旋即从口袋摸出那几颗金属弹珠,问:“潜伏之血影听起来像是幽灵那样的存在,那我们可以用这个看到它们吗?它们一定还在这古堡之内活动吧。” 三百五十四 危 “她们如果走出阴影之间,在这个空间里潜行的话,我们自然是看得到的。”李雨柠解释着,眉头聚集挥之不去的愁绪,疑惑道,“你不觉得哪里有遗漏吗?” 经李雨柠的提醒,王瀚确实觉得哪里缺少了什么,随后惊愕挑眉,“对了,她们口口声声说要复苏沉睡的血腥女帝,但血腥女帝在哪里?她们召唤来的可不是混沌之魔那具血腥女帝的化身,反而是一看就不可自控的那只巨大蚰蜒混乱使者。” 紧接着,王瀚看向李雨柠,“你既然能一眼认出混乱使者是混沌之魔的化身,那想必你是对混乱使者有一定了解?” “混乱使者,正如其名,是带来混乱与灾殃的怪物,祂出现的地方必然带来由祂造成的生灵涂炭。”李雨柠一边回忆,一边说道:“传说中,混乱使者的出现意味着一尊强大的异神即将降临的预兆,它会随机唤来一名强大的异神或者某位异神强大的化身。” “也就是说,那群人是打算通过进阶召唤的方式来复苏血腥女帝,混乱使者是有有可能将血腥女帝召唤出来的?”王瀚了然,而后又好奇询问,“混乱使者招来异神能够定向召唤吗?” “不知。”李雨柠摇头,“书上没有说。” 王瀚眉头紧皱,“之前你不是用一个东西点燃了混乱使者吗?然后紧接着混乱使者就变换了模样,不再是那个像是巨大蚰蜒的外貌,而是一个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但总的来说像是漂浮水母的生物,你看过的书上有提到过这一现象吗?” 李雨柠再次摇头,她也不知道为何本该被烧死的混乱使者突然又从自己烤焦的躯壳内,孵化出了另一个她也没看到过的化身形态。 但可以确定的是,那玩意儿非常危险,也肯定比混乱使者强大不少。 对此,王瀚提出自己的看法,猜疑到:“难道混乱使者死后会随机转变成另一个异神吗?” “有这种可能。”李雨柠也有过这种猜想,可没法验证这一结果,毕竟再没有另一只混乱使者,并且还有像当时那样的机会再次击杀混乱使者了。 能烧死混乱使者,应该只是一次凑巧。 就在二人根据现场猜测推理期间,李雨柠敏锐的感觉到后颈发凉,莫名心悸,她突然意识到危险靠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拉住王瀚的手腕就跑,而王瀚茫然的任由拉扯,并且相当顺从。 二人前脚刚离开站立的原地,他们就瞥见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突然出现了几圈墨绿色的荆棘条,它们从那些合唱台上的尸体之中又悄然生长出来,刚才企图束缚住二人的脚腕。 失去可捕捉的猎物后,那些荆棘条的源头,那些尸体腹中的不明之物似乎颇为恼怒,合唱台上的尸体们竟然开始僵硬的动了起来,只听噗哧一声巨响,那些尸体们的后背破开一个窟窿,从里头生长出巨大又粗壮的螺旋树枝藤条,渐变扩张的落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地下吱吱嘎嘎的,好似连岩石水泥钢筋都能随便啃食破坏的虫子们在地下争抢食物,最后一个个尸体被高高抬起。 随后,那些尸体腹部破开的裂口被再次拉长,尸体失去了死尸该有的脆弱易损,反而像橡胶做的模型,因过度的拉伸而变得褶皱扩张,层层叠叠的褶皱几乎让人看不出那些尸体是人的形状,反而像是成为了一张怪异的脸,被拉长的伤痕裂口是那张怪脸的嘴巴,从裂口中伸出的像水下珊瑚虫样的扭曲蠕动的荆棘条就是嘴巴里的怪异舌头。 尸体们的异变让王瀚看得心头直跳,“这又是什么恐怖的东西?” 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死状奇惨的美丽女性尸体们都变成了拔地而起的巨大怪物,王瀚和李雨柠都自知这不是他们能应付来的,当即逃出教堂。 教堂内合唱台上尸体们的异变还在继续,体积还在剧增,身体还在互相缠绕结合,紧密程度加大。 感觉到整座古堡都在震动颤抖,二人也不知道接下来究竟还会发生什么超出人类理解范畴的事物,而接下来他们在转角碰见的事物则让他们进一步放弃了思考能力。 只见方才消失已久,猜测估计是在古堡中哪里袭击别的人类的血红怪物再次出现了,祂似乎是顺着刚才的动静,紧追了过来,一眼便看到了刚才祂追跑的两个猎物,当即兴奋的冲了过去。 轰轰轰! 迅速成长的尸体怪物们好似集合成了一棵巨大的树,那些皮肤褶皱的尸体就这样皱巴巴的被挂在树上,大树还顶破了古堡的圆顶,在这片诡异阴暗的异空间里放肆生长,还伴随一阵凄惨沙哑的巨声咆哮,像是那群惨死女人们的哀嚎和怒吼。 王瀚和李雨柠被追到了古堡楼顶,不得不站立在倾斜的古堡堡顶上,然后二人互相挤在古堡的钟楼塔前,亲眼看到像流体一样的血红怪物从可堪一人通行的方形口子里钻了出来,仿佛那是古堡吐出的血液。 血红怪物漂浮在空中,高空俯瞰着二人,尽管祂的外表没有符合人类印象概念的眼睛,可祂似乎就真的是在注视。 在祂之后,是那棵数个合唱团的女性尸体聚合而成的超大树木,在血红怪物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之前,那棵超大树木身上释放的荆棘藤条都只是乖乖的在原地乱摆,并没有主动出手攻击的意思,似乎对血红怪物言听计从。 在这里,王瀚又一次看到了血月,只是不同的是,这次他还看到在天空的电闪雷鸣中,一朵朵巨大的蔷薇花影子隐藏在云天之间,隐隐看到位于巨大蔷薇花花心未知的是一个人的半身,它们在天空中围了好几圈,将他和李雨柠困在了这绝望的楼顶。 “现在应该就是万不得已的时候了吧?”王瀚惨然一笑,取下了别在腰间的镣铐,他紧握住锁链上的勾刺破损处,手掌用力的按了上去,本该觉得疼痛,可却一点也不想大叫,并不觉得有什么不能忍受,任由鲜血从伤口流出。 李雨柠亦是紧握手中火签,咬破了手指,在火签的牌身上划过一道笔直的血痕。 骤然间,分别在二人手中的镣铐和火签都发出了蓝色和红色的光芒。 三百五十五 感谢 当二人手中的法器绽放光芒时,步步紧逼的血红怪物和巨大树木也像是感应到了某种异样的气息突然停了下来。 血红怪物浑身颤抖,那貌似面部的部分忽然裂开一条缝,缝张开便是一嘴参差不齐、交错纵横的獠牙,狰狞可怖的发出怪啸。 王瀚和李雨柠手中的东西散发出了让祂倍感不适的力量,并且因为有一瞬间感应到了某种恐怖又强大的存在凝视,但转瞬即逝,只剩下眼前这两个拿着某位恐怖存在所有之物狐假虎威的人类,血红怪物有一种被弱小之物戏弄后产生了类似羞恼的情绪,祂发出咆哮,立即是要将二人置之死地。 在血红怪物身后的巨大树木就显然没有这么多的智慧,最一开始虽有感应到法器的力量本能的停止了攻击的行动,但它听从于血红怪物的号令,它还是再次对王瀚和李雨柠发出了攻击。 王瀚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大脑变得格外清晰,内心前所未有的波澜无惊,面上的铜钱面具铜币摇曳,叮当作响,似惊魂归来的震撼,他一手撑开手中的镣铐,蓝色的锁链便也跟着顺势延长,然后甩动一端,将之抛出,他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就掌控了镣铐的使用方法。 蓝光缠绕的镣铐在前进中分裂无数,将巨大树木发出的如万箭齐发的刺藤紧接锁住到空中,它们轻如鸿毛,仿佛柔弱无力,王瀚猛地一拽竟然就将十几丈高的巨树拉动得趔趄,一下子就往悬崖一侧倒下,半身都暴露在无尽的幽冥深渊中。 李雨柠手中火签赤力升腾,火光高照,腾腾热气从她烈红的脸庞上升起,神色肃穆,气势如虹,头顶雷光炸裂也动摇不得她面色变化分毫,随着签牌如剑挥砍,向前虚空一劈,只见她面前的出现数十道转瞬即逝的白色雾爆,是空气爆破的声音,随后巨树和血红怪物身上就紧跟如受重击,赤红的爆裂火光在祂们身上闪烁不止。 血红怪物发出惨叫,身形扭曲抽搐,巨大树木火焰缠身,不时间被烈火覆盖,沐浴在狂烈的赤火之中,发出惨烈的女性群体的尖叫。 在看到这两只异形魔物节节败退的惨状后,王瀚和李雨柠两人却没有一丝愉悦欢快,只有浓浓的悲壮之感,那些将怪物们撼动的伟力既来自那无以名状的伟大存在,亦来自他们用生命火种点燃的怒火。 烟花易冷,人生如梦……他们此刻就算表现得多么璀璨耀眼,可终将会死在这里。 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做到阻止血腥女帝的复苏,如果这次能够真的杀死血红怪物的话,杀死祂就能阻止祂召唤血腥女帝的话,那一切牺牲都是有价值的。 但担忧就担忧在这点上,他们并不能完全肯定杀死血红怪物就能阻止血腥女帝的复苏。 假如他们所在的一切都是在往与预想相反的方向进行呢,一想到此处,王瀚眼瞳中倒映着血红怪物的景象就掀起波澜。 轰轰轰…… 巨大树木化成了烧成火海的废墟,不再发出一声哼唧,血红怪物被烈焰火花烧灼的浑身肿胀,炸裂得千疮百孔,倒在火海缭绕的背景下,身形逐渐干瘪下来。 噗通! 随之倒下的还有方才表现得英武勇猛的王瀚和李雨柠,王瀚瞥了眼倒在附近的李雨柠,看着那具年轻娇俏的少女肉体在无力的抽搐,我见犹怜,他绝望而悲哀的看着天空。 那在雷云之中一动不动的蔷薇影子们至始至终都只是在那悬空着,冷漠的注视着,像是在用无言表达对自大的人类最恶毒的嘲讽。 如果杀死血红怪物就能阻止一切发生的话,那些被称为潜伏之血影的孽畜们如何能甘心的漠视一切,任由事态发展。 这此中原因不外乎只有一个,他和李雨柠的行为只会将结果导向它们所希望看见的模样。 噗哧噗哧…… 眼睛无力转动,王瀚只听见不远处传来阵阵泉涌之声,不知多久才看见越喷越高的血注,那些血注如有意识的喷洒在空气中,仿佛空气是三维的画布,任由单调的血色在其中喷喷洒洒,血液一滴都没有落在地上,只是在空中慢慢聚合成另一个模样。 此时,天空之上一朵朵如蔷薇般的潜伏之血影徐徐从空中落下来,暴露出了它们只堪影子入目的事实,它们的真身实质是极度分裂的血肉块,类似剥开的洋葱,血肉模糊,血腥与腐臭萦绕天空,它们围在逐渐用血浇筑而成的巨大立体画像身边,群起朝拜,诵唱难以评说的圣歌。 王瀚看见了,那逐渐由血液堆积成的巨大血蔷薇,它在缓慢的绽放,一个白皙的手臂从花蕊中伸出,将环绕闭拢的花瓣缓缓推开,一个女人在从孕育的花房中生长。 那是沉睡千年的恶堕女王,混乱之魔的化身,血腥女帝!她应运复苏,应时而醒了! “怎么办才好呢……”王瀚的眼前一片漆黑。 唦! 王瀚的意识慢慢变弱,五感正在逐步丧失,先是失去了视觉,但耳朵还能依稀听见,他听见了什么高速移动的东西突然窜出,掠过他的头顶上,几滴不知从何而来的水滴落在了他的脸上,因为带着温热和些许黏稠的触感,还散发浓厚的血腥气,他立即判断那落在脸上的是血液。 而同时响起的声音,还有一个女人的惨烈嚎叫和一群怪畜惊怒的高吼声,似乎他们完全没料到事态的变化,更不知道那带来高速移动之物的存在会在此时此刻来到这里。 王瀚意识到是有人突然出现并伤害到了刚刚复苏的血腥女帝,微弱的心跳隐隐加快了些许表露出他最后的欣喜。 事情又反转了! 王瀚停止了呼吸,但他仍旧顶着最后的意志,哽住最后一口气硬不咽下,他想知道最后的结果。 那突然出现的神秘存在会破坏混乱之魔的阴谋吗,会击退重现人间的血腥女帝吗…… 这成为了一种执念,即便他已经感觉不到任何一切了,像是被锁在了黑暗的空间里,他愣是没有离开自己的躯体,只是停留在原地。 直到他听见有道鸿音传来,告诉他:“感谢你对实验的付出,王瀚。” 三百五十六 大脑入侵 在交换闪烁着谜样蓝红色灯光的实验室隔离室内,危承业正以虚拟投影的形象站在一座插满金属导管的水箱之外,他眼皮一刻不眨的注视着水箱内活动的新鲜大脑。 这里的实验装置在进行的时候,唯一只有危承业才可以自由出入这里。 并不是出于保密工作考虑,而是为了安全考虑。 当这里的实验装置开始运作的时候,水箱内往往会放射出如现在看到的此类蓝红色的交闪光芒。照射到这些光芒的人往往会受到不同程度类辐射病影响,然而却无法通过现有的仪器侦测到人体中有被辐射过的证据,但人类还是会表现出受高浓度辐射影响的症状,身体发生病变,由外到内,从内到外,最后浑身无一不发生恶性畸变,将人活活折磨至死。 而最古怪要命的情况是,你认为人的身体扭曲溃烂到这个地步应该活不了了,但他偏偏还能活着且意识清醒,尽管畸变者已经放弃了活下去的信念,身旁的人见不得他这般痛苦想帮他了解生命,可就像有什么性格扭曲的恶魔在操控着他的生死一般,硬是不让他就此死去,哪怕心脏被刺入,身体里注入了致死量的毒药也不行……这导致最终人往往不是死在身体的病变中,而是先一步从精神上面被摧毁,崩坏。 这也就是在这一实验装置启动的时候,其他人禁止入内的原因。 而究其实验装置如此诡异特殊,那是因为这一技术是从异常组织遗留下的资料中获取的,此中有太多常人无法理解的因素存在,玄密组的科学家们也只是不加思考的按照遗留下的图纸将实验装置制作了出来。 在凤香市发生的克拉克教授绑架案牵扯出的天级异常灾难事件过后,付出了城市大量无辜平民、出动任务的调查员的性命,其中还包括了玄密组宝贵的s级玄秘探郁怜云,再加上后续处理善后出动的调查员们也有不少人“死于意外”,以不计其数的可贵的生命代价,玄密组等调查员组织才从满是污染的废墟中找到了在这次事件中遗留下来的“痕迹”,里面有某些不可窥视的邪典古籍,残破的异常生物尸体,还有种种禁忌实验的实验报告。 如今这一被称为脑细胞入侵装置的实验装置就是基于禁忌实验报告中一篇名为“入侵脑细胞实验研究”的报告中还原出来的,因为里头涉及了现代科学难以理解的环节,导致科学家们无法知晓这一装置关键的驱动原理,只是知道只要将这个从异常生物中分离出来的提取物放入其中,然后这样连接就能入侵实验体的脑细胞,窥探实验体脑海深处的记忆,并可以一定程度上操控改变记忆发展。 危承业其实打心底里不愿意复现这一实验,但在这逐渐崩坏的世界里,为给人类谋求一份生存的希望,他不得不选择重启这一实验。 而实验首次入侵的对象就是这颗大脑的主人,一个刚死去不久的异常事件经历者,也是受害者——王瀚,一名新人执法者。 前不久,百州市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恶性异常灾难事件,灾难等级其实可以达到天级,因为已经有不止一尊强大的异神出现,只是灾害主要发生在异维空间,对现实世界影响没那么大,所以灾害等级只是被划分到了地级。 一群从其它地区来的不法异常组织,即血蔷薇骑士团入侵了神州地区本土,在百州市蛊惑笼络并控制了不少当地在权财界倍有地位的女性,利用她们复苏了当年被放逐出现实世界,在异维空间堕落沉睡的血腥女帝。 以王瀚、李雨柠、李浩为首的几位非玄密组人士,且不完全是调查员职业人士,成功联手阻止了复苏后即将入侵现实世界的血腥女帝及其眷族们,保护了现实世界的芸芸众生,只是其中不免付出惨重的代价,他们几乎无一幸存。 王瀚亦如此,当他的尸体被人从异维空间抬回来时,他的死状令人心生惊恐,全身上下也就只有大脑这一器官还算完整。 为了调查百州市异常事件的前因后果,危承业才决定将王瀚的大脑投入到脑细胞入侵实验。 可危承业想知道的不止于此,他还想知道的还有王瀚与林中小屋的关系。 他已经从幸存者老牌执法者李浩口中得知了王瀚曾经进入过林中小屋的消息,正在调查林中小屋背景的危承业迫切的想从对方的脑中记忆抽丝剥茧,发现更多林中小屋的情报。 而王瀚的大脑里确实保留了那几段重要记忆,危承业已通过显示屏看到了仪器处理大脑的脑细胞反馈还原出来的影像,从不太清晰的画面中终于得到了有关林中小屋的消息。 可以说,这是一次突破性进展。 不仅知道了林中小屋所处的地方,林中小屋外部与内部的环境,还有林中小屋居住者及工作者们的精神面貌,相信很快也能查出他们的身份,而危承业更是明悟了想要进入林中小屋所处异维空间的方法——必须得是正在遭受异常事件的受害者,且这个人有强烈的进入林中小屋的渴望。 当然进入异维空间的方法评判标准仍旧不够严谨,准确应该说是面向对异常事件缺乏应对手段的“普通人”,类似各个身怀绝技的玄秘探很难达成这样的条件,因而才一直无法找到进入林中小屋的入口。 “死去的玄秘探卫江,以不可思议的姿态继续存活于世,但身份发生了转换,成为了异常的一员,那座古怪林中小屋的店员。” “李雨柠,十多年前祸古事件中的幸存者,其收养人父亲为同样是幸存者的李佳鸿。 经查,李佳鸿早已不知所踪多年,而李雨柠也在这次事件之后神秘消失,李雨柠本该因动用了无法承受的力量死去,现场应该留下和王瀚类似的遗体,然而却连李雨柠现场的一点dna都收集不到,仿佛从没出现过。” 明天补更 今天脑子里被塞了很多工作的内容,有点浆糊,一时切换不过来,码个字发现都是工作的形状。 嗯,还有就是下一章要憋个大章出来,感觉内容才会连贯一点。 然后说下接下来安排吧,我打算把下一卷定为最终卷,本来预定是写十三卷内容的,但看到接下来的工作内容,估计没几个月安定不下来,那几卷故事只能以后再说吧。 三百五十七 生与活 “可惜了,再在后面发生了什么就无法得知了。”危承业心中遗憾,微微叹息,好不容易终于亲眼确认了林中小屋的存在,还知道了林中小屋店主的真实模样,但这远远不够,得到的消息终归是太少了。 不过,至少危承业知道了一个人该如何去林中小屋了。 “进入林中小屋并不一定需要实体进入,意识的投影也是可以的。”危承业暗自琢磨一阵后,他看了眼水箱里的大脑,心里有了决断。 …… 叮铃当啷—— “这里就是林中小屋吗?”危承业推门而入,看着四周琳琅满目却又鬼气森森的,仿佛这里的空气都充满了森然的危机。 不过危承业并不害怕,他儿时有过一段特殊的经历,虽然让现实世界的身体变成了一副行将就木的鬼样,但却也让他拥有了常人无法企及的智慧与理性,他之所以能当上玄密组的领头人不外乎此,而且他还获得了一个更特殊的才能,那就是在那段经历过后,他完全失去了恐惧这一情绪,从不会感到不安和恐惧,就算是天崩地裂的危险也不会有任何动摇。 “喔,你这个时间点来,还真是不凑巧呢。”一道清新明亮的声音在货架之间形成的逼仄过道尽头响起,危承业放眼看去,看到白色的身影在货架之间移动。 “现在不营业吗?”危承业抬步向前,边走向店里的柜台,边开口询问,目光在左右货架上的诡异商品扫过,他感觉到每个商品都向他投来讥讽的注目,同时还有让危承业费解的期待和企盼。 如果曾来到过宠物店,你或许能看见有灵性智慧的小狗小猫,它们在看到你这样陌生的客人到来时都会欢欣鼓舞的在笼子里打转,发出最大的声音,闹出最大的动静,博取你的注意,希望你能带它回家。 眼下这些在货架上的商品亦如是,可在寻常角度来看,它们明明不该具备生命。 “还是营业的,这里二十四小时都不会打烊。” 耳边传来年轻人温和的轻笑声,危承业却不觉轻松,感觉自己走过了一段地下坟墓的甬道,穿过满是尸腐臭味、幽暗阴森的黑暗,在走出货架包夹的那一刻,眼前终于豁然开朗,身体也随之放松下来,他回看了眼身后,黑暗的不似人间的出口。 精神上的无感,并不能彻底封禁生理上的紧张反应。 危承业左右一看,终是看见了正躺在躺椅上的白衣青年,一如他在王瀚的记忆里看到的模样,面相亲和温顺,身材中等,既不高大威猛,又不瘦小猥琐,普通但却又浑身散发不知从何而来的庄严和伟大,让人只是看着就不禁下意识变得郑重其事并保持一定距离,同时他温和的笑容和宁静的眼神都带有奇怪的感染力和亲和力,内心不由自主的想和对方亲近一些,心生倾诉的欲望。 对方全身上下都充斥着古怪的矛盾,年轻而又沉重,亲和而又严肃,普通却又伟大……就是这样矛盾的综合体,让他朝思暮想的想要找到对方。 “坐下来说吧。”林凌笑着说,伸手以请。 危承业顺着手势像自己身后看去,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背后竟然多了一张椅子,他沉默了一下,将椅子搬动,坐得离对方近些。 “您好,林老板。”危承业打了声招呼,介绍起了自己,“我是神州地区异常事务调查与处理组织的组长,危承业,久仰您的存在了。” “我知道你,卫江和我提起过你。”林凌点点头,“他说你从来都没有亲临过,哪怕是在玄密组的总部大本营,你一直都是通过投影和组织成员联系。” “是的,因为一些个人原因。”危承业承认,有些诧异,“没想到您还关注过我。” 而林凌微笑着给出了危承业一个让他瞬间失神的答案:“当然记得你,你还小的时候来过我这,还在这里买过东西。” 短暂失神几秒后,危承业回过神来,抬起冰凉的手背抹去额上的冷汗,“抱歉……这个我不记得了。” 他来过林中小屋,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何没有印象!? 危承业不由联想到让他变成废人的那次异常经历,他再仔细回忆起那段经历,却发现好像记忆中哪里有些古怪。 林凌显然是看出了危承业心中所想,笑着说道:“你不记得,没有印象是很正常的,人的大脑是人最温柔也最具备欺骗性的工具,当你想要记起什么记忆的时候,它会根据记忆的残片、你的人生经历、你的信念、欲望等等创造并连接,将你记忆遗忘的部分重新串联起来,最终构成你所期望的记忆。” “……要如何才能判断自己的记忆是被自己的大脑编造出来的呢?”危承业沉默片刻,虚心请教道。 林凌不紧不慢的端起放在手边的茶杯,浅品了一口花茶才说道:“你仔细回忆一下记忆里的漏洞吧,努力的,仔细的回忆……总有一些细节会被模糊化。” “细节……”危承业喃喃自语,脑海努力回顾那段记忆。 见危承业眉心聚拢的皱纹,林凌似是好意的提醒道:“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安然度过那次事情的吗?” “我记得,有一只鸟,长得和老巫婆一样面容的鸟……不知为何,它盯上了我,想要掠夺我,但我最后用咒语驱逐了它。”危承业回忆着说道。 “咒语是从何而来的?”林凌此时好似一位老师,在循循善诱。 危承业眉头上的皱纹聚拢得更加深刻分明,答:“是从一本书上学来的,从我爷爷书架上的一本古籍中,那上面记录了各种各样的异常生物的学问,还有教人如何应对驱逐它们的方法。” 林凌笑咧了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那本书现在在哪里?” “原本我存放进了玄密组的收藏库里,但扫描了一份电子版上传到了我们玄密组的资料库中。”危承业再答,他感觉对方存在哄骗嫌疑,并无比坚信自己的记忆没有出错,一切都是对方的诡计。 “那你确定那本书里面真的有那些内容吗?”林凌笑问,“不相信的话,不妨重新再翻阅一下。” 危承业不再说话,他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战术手表,又看向林凌:“如果上面没有的话,我也并不能确定那是真是假,毕竟我是意识投影的存在进来到这里的,这里一切都是你的领域,可能可以操控这里的一切真实和虚妄,我只是一个普通人类,无法鉴别。” “你说的很有道理。”林凌笑容不减,点头赞同了对方的说法,道,“其实这段过去你信与不信都不重要,事已至此,也确实不必太过追忆。” 危承业舒了口气,想把谈话的主导权拉回自己手里,他看了眼左右,“我知道我们玄密组已故牺牲的成员卫江,如今以另一副姿态生活在这里,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所以我才说你来的很不凑巧,他暂时累了,需要休息一下。”林凌笑着说。 危承业没有去判断林凌这句话的真实性,而是接着问到:“我听说李佳鸿也在你这里,他现在人呢?” 林凌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叹息道:“家里的小孩生病了,现在需要照顾,就在楼上照顾孩子呢。” “你说的孩子是李雨柠吗?” “是的,他也没有收养第二个孩子了。” “李雨柠只是生病?” “病得很重呢。” “王瀚都死了,她只是生病?” “都死了,病得还不够重吗?”林凌摇头。 危承业嘴角抽搐,他感觉眼前之人的脑回路有点不太对劲,尽管对方说的乍一听都没错,但他感觉自己像是掉入了对方的逻辑之中,他所强调的事物和对方认知的事物存在明显的偏差。 危承业深呼出一口气,严肃询问:“林老板,请你告诉我,你开这家店的目的是什么?” 面对危承业的询问,林凌依旧面带微笑,耐心的解释道:“经营这家店的目的自然是为了赚钱,来的人想要帮助,这里的每一个孩子都想出去,这是三方合作,三方共赢,如果算上能帮助现实世界的其他摆脱灾厄,那就是多赢了,何乐而不为呢?” “不……不全是这样的,虽然您店里的……商品确实有不少帮助了这里的顾客,但那些商品最终也给来过这里的顾客带来厄运,死于非命,而从你店里流出的这些商品也给地球带来了其他的伤害,我想你很清楚,那些商品都带有诅咒。”危承业也不装了,不再试探,直接摊牌,他感觉对方不太像是暴躁易怒的人,好似没有脾气似的。 而且对方说话方式非常古怪,当你试着绕弯子和他对话的时候,他也会用同样绕弯子的方式和你交流,当你直言快语的时候,对方说话也会变得直截了当。 于是,危承业觉得干脆坦白着说会更好,会不会招致对方不快,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反正他并不畏惧死亡。 喵呜。 就在这时,一只四足奇壮的黑猫从危承业脚边走过,步伐无声无息,身形完美融入阴影之中,仿佛游走在暗面,如果不是它发出声音,危承业也注意不到它的存在。 黑猫轻轻一蹦,跳进了林凌的怀里,趴坐在林凌大腿上,任由林凌抚摸,舒服的打呼噜,只是它在安睡闭眼前用诡异的目光看了危承业一眼。 被盯上的那一刻,危承业感觉浑身发毛,心跳加速,那丧失已久的不安和恐惧情绪竟突然恢复了。 危承业的呼吸不由变得粗重起来,他看着闭上双眼的黑猫,又看了眼林凌,恐惧的情绪像是点燃的枯草,越来越旺。 林凌果然也如他所想的那般,直言道:“那些对这个世界而言,其实是祝福,是世界本来的最重要的一部分,而且……是一大部分。” 闻言,危承业只觉得荒谬,刚要张口,就见林凌预判了他要追问的话,接着轻笑说:“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疯狂而混乱的,是它本来的样子,人类之所以认为它们是诅咒,只是因为他们不适合人类,从人类的立场上来说,它们自然也不会是祝福。 当然的,如果人类能够理解祝福存在的意义,那么其实人类就会发现,在这个疯狂的宇宙中,它们对人类来说也未尝不是一种福音。” 危承业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不受控制的心跳,对林凌问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林老板,你是人类吗?” 林凌眨了眨眼,毫不犹豫的说道:“我自然是的。” “不,你不是。”危承业摇头,低声说道,“如果您是,您就不会将明知会带来恶果的商品卖给其他人类,也不会想着把祝福散播出去,让更多的人活在它们之下,因为这只会带来更多的死亡。 郁怜云死了,李雨柠死了,王瀚死了,李佳鸿的妻子也是……那么多人,都因你提供的商品死了,难道你就没有一点愧疚感吗?” 面对危承业的反驳,林凌却仍旧是平静的模样,不紧不慢的反问:“您觉得生和活,是有区别的吗?” 不待危承业回答,林凌抱着猫从躺椅上起身,边踱步边说:“生是命,活是术,生是活的基础,而活是生的动力和灵性。 如今的人类面对异常,想得都和你的观点一样,就是保命,认为保命才能活下去,可其实只选择保命只会沦为行尸走肉。 可其实绝大多数异常根本不在乎人类的命,它们只需要人类的资源,不论是人类的外部资源还是内部资源,要索取的终究是人类的‘活’。 光是保命是远远不够的,人类接触过的大多异常种族其实都做了和你们人类现在一样的选择,以为这样就能看到希望,但那是不可能的。” 他突然转过身来,看着危承业的眼睛:“你应该知道的,少年的你其实做过活的选择,因此你才成为了现在的你。” 危承业面对那双黑夜般的眸子,感觉时空都瞬间凝固了一般。 不过,这一切很快都随林凌眨眼而解冻了。 林凌转身躺回躺椅上,突发奇想的说:“这样吧,我与你说个故事,你想听吗?” 三百五十八 儿时的记忆 青年的话语如耳语呢喃,让人不受控制的沉入聆听,随后沉醉其中,危承业不知不觉就沉浸在了对方描述的世界里,忘了对外界的感知,忘了自己是谁…… …… “喂蛮子,你走不走啊,李光棍家的田里的红薯听二狗子他们说已经又大又甜了,熟透了,趁着李光棍跑去城里相亲没那么快回来,咱们赶紧去挖几颗!再慢点,二狗子和胖溜子可都把好的给造完了!”小平头,黑脸皮,穿得发黄的映着已经干裂的看不清印花图案的汗衫,张口就是一口缺牙的小子推了他一把,冲愣神的他焦急的喊道,见对方还在发呆,只能啧的一声,先跑一步,追着在前面鬼哭狼嚎的村头小伙伴集结的大部队而去。 危承业神情恍惚的看向对方,眼中充斥困惑不解,想问对方是谁,可张口却叫出了对方的名字:“哎!瘦狗,你等等我,就你那狗运气能挖出个什么红薯,我帮你挖出个大的!” 声音喊出的那一刻,危承业感觉记忆如潮水涌来,仿佛回到了那过去的时空,全身都被过去的自己顶替了下来。 他长得高,腿又长,村里出了名的刀郎腿,健步如飞,没一会儿就跟上了,一巴掌拍在了小平头的后背上。 小平头顿时一个趔趄,好悬没摔着,他埋怨的看着危承业,“你特么虎啊。” “嘿嘿嘿,谁叫你瘦的跟猴似的,不禁造。”危承业一脸憨笑。 “那不废话,你城里来的,吃得好用得好,比咱可壮实得多,咱村最壮的二虎都被你几个飞腿给干了,我这小身板哪够你祸害的。”小平头不满的大叫道,满脸郁闷,“我爹还说城里的孩子细皮嫩肉的,养尊处优惯了,体格子没咱农村孩子好,早就养废了,我也一直这么认为的,直到看见你这个家伙。” “卧槽,业哥可是正儿八经练过的,瘦狗你拿他和一般城里小孩比?” “就是就是,凡事都有例外,咱农村孩子也有不厉害的,比如你!” “艹,愣子你再说一遍,看我不打死!” 队伍里其他几个小孩忙站出来对小平头一阵反驳和调侃,惹得小平头面红耳赤,气急败坏的喊打喊杀。 一路嬉闹,来到了李光棍的红薯地里,一伙人刚到,就看到另一波人已经在刨土挖红薯了,那伙人个头比他们高,年龄平均比他们要大几岁,也就是之前提到的二狗子和胖溜子他们。 两伙人互相瞧了眼,没打招呼,也没说话,危承业和几个小伙伴纵身一跃,跳进地里就开始挑地方挖。 他们刚挖没几个,他们就突然一哆嗦,满脸惊恐,因为听见不远处传来惊呼。 “卧槽,光棍回来了!” 此言一出,两个偷红薯的小屁孩顿时吓得落荒而逃,挖出的几颗红薯都抛出去不要了。 危承业和瘦狗也吓到了,可环顾四周,哪有李光棍那精瘦猥琐的身影,有的只有二狗子和胖溜子那几个渣子边跑边讥讽嘲笑他们的身影。 “艹,被耍了!”瘦狗立即明白是咋回事,气的朝那群人离开的方向扔了颗石头,他很理智的没把衣服里卷的红薯当石头扔出去,这可都是他的战利品。 看到瘦狗朝他们扔石头,二狗子把自己刚好穿破的一只鞋给扔了出去,反过来挑衅回去,对方力气可比瘦狗大得多,他扔的鞋差点没把瘦狗砸到,看到那伙人嚣张的嘴脸,瘦狗气得脸更黑了。 “得了,咱也别挖了,大宝和二宝的红薯刚好吓跑也给扔了,咱正好拿走回去吃。”危承业拦住了冲动的瘦狗,虽也满脸不悦,却还是比较冷静,他看着地上的破鞋,眼珠子一转,嘿嘿一笑。 他让小伙伴们拿着红薯先上岸去,他拿了根棍子把地上的鞋印全扫了,然后穿上二狗子扔的那只鞋,单脚在地里跳来跳去,然后跳回地上,再把鞋子往案发现场一扔。 众人也回味过来是咋回事,全都坏兮兮的怪笑起来,卷着一怀里的红薯回跑。 “去哪烤?”危承业问众小孩,他是趁暑假回乡下看外公外婆才来的,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待的时间也没多久,虽然和这里的小孩很快打成一片,但对村里的一切都并不熟悉。 “去瘦狗家!”他们现在五个人中一个叫三毛的孩子这样提议道,另外的叫锁头和玉米的都赞成。 但对此,瘦狗却提议道:“不行,这回去北边的老鸦屋!” “艹,为啥这次不给?”三毛听到老鸦屋的名字,面露惊恐,驳斥道。 瘦狗连翻个白眼,“你还好意思问,你们几个狗东西上次把我家厨房给造的,我妈差点没用擀面杖打死我,早就警告好我了,下次再偷偷用家里厨房,必把我扔进三溪河里。” 这里是三溪村,正是以流经村子的水源三溪河命名的。 “可……可那也不能去老鸦屋啊。”三毛支支吾吾,言语间对瘦狗提议的地方十分忌讳。 危承业好奇了:“那老鸦屋是啥地方?” 三毛、锁头和玉米都不说话了,目光看向瘦狗。 瘦狗人挺瘦小胆子却肥,不屑的看了三人一眼,对危承业解释道:“没事,蛮子,就一废弃的老宅,十年前那里住了一户人家,但不知为何五天之内,一家五口全死了,之后那里就被说闹鬼,总能听见老鸦叫唤,像冤魂索命,就一直没什么人敢靠近,我前几天还进去过,逛了几圈,也没啥问题,看这几个孙子的样儿,个子都比我高,还没老子胆子大。” 闻言,三毛他们三个被激将了,脾气一上来,纷纷面红耳赤的喊道:“有啥怕的,你都敢去,我怎么就不敢去了!?” “去就去!” “谁怕谁!” 危承业倒不理会他们斗气,已经习惯了这群家伙吵吵闹闹的相处模式,他倒是对“闹鬼”挺感兴趣的,“哎,有啥说法没,闹鬼的事情,说来听听呗。” 跑过一段路,往村北边去了,住在那里的人少,大家也就改跑为走,慢慢走过去了,正好闲聊。 瘦狗确实天不怕地不怕的,毫不忌讳的说:“其实也没啥,就是十年前那里住了王跛子一家三口,就听我爸妈聊闲话时说的啊,那时我也还没出生,王跛子啥样也没见过……嗯,就是有天,王跛子他爸妈给他搞来一个媳妇,听我爸妈说是买来的,从卖人的那里,是城里的姑娘,长得可俊了,具体是不是真的买来的也就不知道了,也有说是娃娃亲,相亲来的啥的。 总而言之,王跛子见到那姑娘就很喜欢,没两天就把人给娶了,然后没一年,那王跛子家的媳妇就怀了,怀了就生呗。 可就在王跛子家媳妇生了孩子没多久,某天王跛子家媳妇就说听到有老鸦叫,然后做梦梦见有什么东西要吃她的孩子,是不是真的不知道,但孩子确实突然生了大病,高烧不止,连着三天过去,那孩子就病死了,据说死状奇惨。 孩子死后,王跛子媳妇就开始疯疯癫癫的,她就指着她婆婆说,她也要死了,接着又指了她公公,还有王跛子,说他们也会死。谁知道接下来三天,他们一家就像王跛子媳妇说的顺序那样死去,死状和那孩子一样。 村里人害怕王跛子媳妇是被啥上身了,就将她关进了屋子里,然后那一整天屋里都是王跛子媳妇的叫声,一会儿惨叫一会儿怪笑的,偶尔还能听见老鸦的叫唤,村里人听了都怕,纷纷远离。 可就在把人关了第二天,村长派来给人送饭的发现,王跛子他媳妇就在屋里,用床被和衣服撕出的布条,卷起来上吊自杀了。” 三百五十九 逃避深思 这种鬼气森森的故事听得几个少年又紧张又兴奋,求知欲一直都是人类根深蒂固的本能,越是未知古怪就越是渴求。 人类如此热衷于未知事物猎奇和崩坏的一面,究其原因是能从中获得满足,不论是探索得知未知真相的答案,还是站在道德高点高谈阔论、评头论足,征服感与优越感一直都是人类灵魂深处最优秀也最卑劣的品质。 危承业唏嘘的说:“没想到咱村竟然还发生过这样的事,可真够玄乎的。” “可不是嘛,我第一次听的时候也觉得惊奇。”锁头和玉米缩着肩头,抱着手臂,一副发冷受冻的样子。 三毛摸了摸自己起鸡皮疙瘩的手臂,突然问:“哎,你们说,要是当年那王跛子一家真的是从人贩子那里买了个人……” “那也没啥不能理解的,就听我爸说,那王跛子不止是腿跛,脑子还不大好使,人长得也不咋滴,属实是歪瓜裂枣,就他那样,一般情况下哪有人家闺女看的上他,又哪有愿意把自家闺女嫁给他的,买个媳妇倒是省事多了。”瘦狗摆摆手,语气平静。 “喔,也是呢。”三毛、锁头和玉米几个点点头,倒是认可了这个说法。 听他们几个小孩如此平静的言说人口买卖,危承业的内心不由一阵发寒,忍不住提醒道:“人口买卖是犯法的……” 说到这,他发现几个小伙伴都一脸诧异的看着他,旋即笑着说“他们当然知道”,然后哈哈说起等会儿烤红薯的事情,大家分工合作,去捡点柴火,掏点鸟蛋吃。 危承业对他们不知有意还是无心的回避这个话题的行为感到一阵沉默,同时又突然对刚才说起“人口买卖是犯法的”事情有了进一步的深思。 小孩都知道那是犯法的,村里的大人也肯定知道,可当年为啥没人报案呢,整个村子……偌大的村子,百来口人难道都没人想去搭救一下当年那个还没有成为王跛子媳妇的女孩吗? 村子里的人,当时村子里的人,我的亲人……当年又在这个事件里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 越想便越觉得混乱,他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再从和家人相处记忆里找到温馨和阳光,只觉得现在每个人都在黑白底片的世界里笑得那样意味深长…… 人是会逃避的,孩子比大人更会选择逃避。 危承业提拉嘴角,快步跟上越走越前,越聚越拢的小伙伴身边,在他们渐渐快要不能容下他插足的缝隙中,勉强挤了进来,笑道:“等会儿红薯怎的分,有大有小的,我可不愿吃小的。” 但愿当年那女孩,不是被买来的吧,她是愿意嫁给那样一个跛子的,没准那跛子人丑心善,那跛子也不是天生就又跛又丑的,他也许曾经也好看过,和那女孩曾相知相恋。 大家定是善良的。 闻言,小伙伴几个嘴巴笑咧的更开了,瘦狗拍拍危承业的后背,说:“也成,反正等会儿得掏鸟蛋,红薯小个的就吃多点,你吃少点。” “行,反正我不咋爱吃蛋。”危承业笑道,总感觉背后毛毛的,像有什么人在盯着他们,可环顾四周却又没见着一双诡异的眼睛,倒是那乌鸦的鸣叫越来越响,越来越乱了。 他们很快就到了,老鸦屋没有危承业想象中的那样老破旧,院落里竟然也没什么灰尘,它其实算是干净的,就是空气中飘荡着一股难以评价的怪味。 难闻,算是的,但不是那么令人排斥,不是那么不能接受。 老鸦屋的厨房就在柴房旁边,那口生锈的锅还架在灶台上,他们先进了厨房看了一圈,又出来看了眼柴房,柴房里面的柴火早都被搬空了。 “谁去掏鸟蛋?”三毛问,他本人是最先积极举手的,“我去,我最先说的。” “我也去,找鸟爬树的本事我可是咱村里最厉害的。”瘦狗昂首挺胸,神气得不行,个头都仿佛瞬间高大了几分。 锁头和玉米互相对视一眼,也呲牙咧嘴,争着说要去。 对此,危承业却笑道:“你们四个一起去吧,我看附近可捡的树枝木头不少,找柴火这事也很简单,也不需要很多,我一个人就能干,而且爬树掏鸟蛋这事我没干过,可不擅长,不想把自己给摔咯。” 听到这话,锁头和玉米表情一松,笑呵呵的表示没意见。 “也行。”瘦狗点点头,觉得没问题。 三毛却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支支吾吾,欲言又止,四人临走出门前,他走最慢,这时才敢对危承业问了一句:“你一个人没问题吗?” 他对老鸦屋很是警惕,四周回响的乌鸦叫唤似乎让他很不舒服。 危承业笑称自己当然没有问题,他并不害怕。 三毛挠了挠头,没再多说,只是提醒危承业一个人捡木头的时候小心点,现在蛇虫也不少,可别被咬了。 危承业应声表示自己晓得,看着小伙伴们远去,他却逗留在屋里,没有急着离开,捡柴火的事情很容易,他并不急着去捡,倒是对这老鸦屋倍有兴趣,想仔细的看看。 他推开老鸦屋其它两个屋头的房门,一个主室,一个侧室。 侧室房间小,推开就一览无余,很简单的陈设,主要就是一张床,一个衣柜还有一张摆满了房间主人用品的梳妆镜,床上有发黑的污渍,映出两道人影的轮廓,霉味浓厚,这里应该是王跛子父母生前居住的地方,危承业知晓村里有那样的习俗,在家里的长子娶亲后,会把大的主人间让给孩子,父母就搬进小点的房间。 危承业看着床上的那两道人形污渍,浑身没来由的颤了几下,那污渍呈现出房间主人生前最后的轮廓,是那样挣扎那样扭曲……他们似乎想逃,却连床都没能下得。 主人间也是一样的,有一大一小两个人影痕迹,估摸就是王跛子和他短命小孩的。 危承业也想不明白那些污渍是怎么留下的,不过没有去深思,他只是好奇的看着房顶的梁子,看着床褥,左看右看,甚是疑惑。 床褥是完好的,梁子上也没有挂过重物留下的刮擦痕迹。 三百六十 幻觉吗? “床褥没有被撕毁过,梁子上也没有上吊过的痕迹……”危承业狐疑,“那个王家媳妇最后真的上吊死了吗?” 冥冥中被窥视的感受突发强烈,危承业猛地回首,却又不见任何踪影,找不到由头,脑子里不禁浮现出那些疑神疑鬼的猜想,让人越发混乱不安。 不想沉浸在这种被怪异阴森包围的氛围中,危承业快步走出了主室,跑到附近的树林里捡拾柴火去。 虽然不是农村长大的孩子,可危承业也晓得湿木头不容易点着,而且无法完全燃烧的木头会产生的危害,所以他在树林转悠捡拾木头的时候,专挑干枯的树枝。 如果专门捡干木头,柴火其实反而还不大好找了,因为三天前刚下过一场雨,尽管现在已经放晴三天了,但三溪村的树林保存的很好,枝繁叶茂的遮住了大部分阳光,地面上的潮湿部分难以晒干。 不知不觉,危承业就走远了,直到他掂量手中的一捆树枝足够生火好几次了,他这才想着回头,可抬头一看,发现四周的环境已经陌生的难以辨认来时的方向。 “这里是哪里来着?”危承业在短暂的慌张过后恢复冷静,他抬头寻找太阳,隐约记得自己出发时看到的太阳方位,对自己要回去的地方有了大致的判断,于是选定了一个走向后就往那走去。 走着走着,危承业却发现天色渐渐黯淡下来,山林间的阴冷悄然加重,吸进肺里的空气都有种冻得刺痛,每深吸一口就感觉呼吸道在打颤和阵痛,忍不住疯狂咳嗽,当听见环境中响起一声乌鸦的鸣叫,那声音就像突然刺出的利剑一样刺痛了耳膜,禁不住捂住耳朵,心胆都在身体里剧烈跳动。 “不对,这里究竟是哪里啊?”危承业呼吸急促,他环顾四周,却见天色怪异的不曾见识,一片血红,映红的残阳……不,那是高照的血月遥挂天边,它将那片鲜红映照了整个大地,吞噬了这山林的生机。 土地变得墨黑软烂,和浓稠的黑色油污无任何不同,踩在上面的鞋子因为重量在缓慢的下沉着,原本高大粗壮、郁郁葱葱的树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发黄,叶落纷纷,绿叶在阴风中无力飘落,干枯成灰,接着噗的一下,爆散成粉末洒落在地上。 见如此异常的情景,危承业岂能不知自己是撞了邪了,只得低着头,硬着头皮继续往前直行。 哇——哇——哇—— 乌鸦的叫声带着莫名的冷嘲情绪在他耳边环绕不止,那在下着枯叶雨的山林中,不断有东西在其中快速的移动着,那穿过密集落叶、迅速移动发出的破空怪响就像密集爆炸声一样炸个不停,那些声音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靠近。 他感觉到了,那只隐藏在暗中的乌鸦,巨大且阴毒,对不小心误入了它领地的人类小孩垂涎三尺,那瞪大的充满了血丝的眼睛就在那个暗中死死的注视着他。 哪里有什么一群乌鸦……分明只有一只。而且是一只狠毒邪恶又怪异的大鸟,它会发出类似乌鸦的叫声,用常人无法想象的速度在山林里快速腾挪,戏弄着被它独自包围的猎物,享受猎物对它表现出来的恐惧,那就像给牛排撒上盐巴黑胡椒佐料,会让食物变得更加美味。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危承业抱着树枝,发出带鼻音的低声哀求,祈祷那戏弄他的猎物能够发发慈悲。 “蛮子!” 就在危承业不知所措的时候,危承业感觉自己整个人被从水里拉了回来,他发出脱离溺水般的剧烈呼吸声,猛然回神,从那异常怪异的世界里解脱出来,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平静流淌的三溪河里,两个膝盖没进了河水中,他双脚不受控制的想要继续前进,若不是两个胳膊被玉米和锁头拉着,他恐怕是要越走越深。 危承业慢慢找回了对身体的控制权,惊慌失措的忙从河里退出。 “你特么不要命了,怎么发神经的往河里走,你要死啊?”瘦狗冲大难不死的危承业吼叫道。 危承业被吼的哑口无言,脸色惨白,脑子一片混乱,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刚才的经历,只是干巴的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捡柴火,忽然迷了路,往回走的时候,意识突然就不清醒了,我看见了怪鸟,红色的月亮……一醒来就发现自己站在这里了。” “你是做梦了吧?”三毛对危承业的解释并不信服,他拿手在危承业眼前挥了挥,却发现危承业的视线都慢了半拍,本来打算调侃一下的也不禁有些担忧的问,“你不会是吃了啥怪东西,中毒了吧,山里的那些蘑菇可不能乱吃啊。” “我没吃。”危承业感觉自己说话很没底气,苍白无力,只得无奈的说,“你们就当我是突然发神经好了,现在没事了,还有你们怎么在这里?” “你煮蛋可不得打点水来?”瘦狗摇头,对他来说,危承业人没事就好,也不想和危承业计较那么多,只是关怀的问了一句,“要不先回去吧,咱把红薯放老鸦屋里,明儿在过来烤,鸟蛋咱就分了带回去吃。” 危承业确实有些难受,可看锁头和玉米两人挺遗憾的模样,也不想扫了大家的性质,勉强笑道:“没事,我就是饿了才出幻觉的,得了得了,赶紧回去老鸦屋把红薯和鸟蛋给做了吧,吃饱了就不难受了。” 对此,瘦狗瞬间动摇,低着头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行吧行吧,那就赶快回去把红薯烤了。” “等会儿你多吃几颗鸟蛋吧。”三毛拍拍危承业的肩头,这哥们还是很仗义且富有兄弟情的,“我的鹌鹑蛋都给你,我自己留两颗吃就好了。” 其他三人也纷纷表示会让出自己的那一份给他,危承业却忙拒绝:“哎别别别,我就算再怎么能吃也吃不下那么多的蛋,我吃多了也噎得慌。” 五个少年回头走回老鸦屋,殊不知,这是他们悲剧的开始。 三百六十一 蛋不对 折枝,生火,等火烧旺了,然后粗暴的把红薯一股脑的塞进灶口里等闷熟,然后灶台上的铁锅被清洗了一遍后放入了从三溪河里取的清水,再把鸟蛋扔进锅里慢煮。 危承业从没做过这些,只觉得新鲜,和小伙伴们待在一起,挤在这小小的厨房里,闷得满头大汗,之前在树林里的诡异经历很快就被抛之脑后,这也许是人之本能,会本能的抵触一切令自己不快、恐惧的事物。 原本大伙都在注视着灶口里的火,注意着从锅盖缝隙里跑出的蒸汽,也许是谁等得无聊了,三毛突然冷不丁的问:“蛮子,你是不是撞鬼了。” 闻言,众人先是惊愕的看着三毛,然后又看向了愣住的危承业。 危承业一时哑然,开口想否认,但想起刚才那段真实的恐怖经历又像封条一样贴住了嘴巴,张不开嘴反驳。 锁头和玉米两人,干笑说这里可是传出很多诡异事情的老鸦屋,可不要在这里开这种玩笑。 瘦狗是胆大包天的,笑着对危承业问:“撞鬼的话,那你见着王家媳妇没?听说她血漂亮呢。” 他笑了,三毛、锁头和玉米也紧跟着笑了起来。 但危承业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们每个人都笑不出来,笑容都僵硬在了各自脸上。 “……我看到了。”危承业低着头说,声音低沉,身子在微微发抖,“我不知道那个东西是不是就是你们口中所说的王跛子的媳妇,但她长着一副女人的模样,瞪大了眼睛,吐长了舌头,脖子不自然的扭曲弯折……像是被吊死的人,但是,她又长着鸟一样的身体,两臂是一对巨大的翅膀……” 哇——哇——哇—— 老鸦屋周围的乌鸦叫声响彻不止,危承业像是被吵得无法忍受,头疼欲裂,扶着额头,“就是这个声音……她发出了这样的声音,像怪物一样看着我,那眼睛像是要把我吃掉,她戏耍着像我这样注意到了她的人,想让我害怕,逼我发疯,然后在我绝望的时候,突然现身,把我给生吃掉!” 咕嘟! 闻声,瘦狗等人都猛地吞咽口水,声音清晰可闻,环绕老鸦屋的乌鸦鸣叫带来了令人心底生寒的死寂。 “你肯定是出幻觉了,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怪物。”锁头来到危承业身边,安慰对方,那赔笑紧张的模样更像是在安慰自己,他的目光还看向其他人,希望求得其他人的附和。 与他从小到大几乎穿同一条裤子的好兄弟玉米,也跑了过来,一手搭在危承业肩膀,一手拍在锁头后背,“是啊,我们从小在这里长大多年,要有什么恐怖的怪物,我们早就遇到了,不是吗?” 锁头和玉米二人干巴巴的大笑着,企图用笑声对抗这凝重的死气沉沉,然而笑声却将静默衬托的更加阴森,暴露了他们内心的无力和慌张, “有个地方不是从小到大大人都叮嘱我们不准去吗?”三毛却给出了反驳,他低着头说,“就是这里,老鸦屋,如果说我们村里藏了什么恐怖的怪物,那就只有这里了吧,进来这里就会遇上怪物。” 锁头、玉米顿时哑口无言,同危承业一起都垂下了脑袋,紧张的牙齿打颤。 而这时,瘦狗站了出来,他面色微微发白,勉强的笑着说:“哎呀,你们都……这都干什么,开玩笑而已嘛,当真做什么,嗯,时间也差不多了,蛋可以吃了,来吃吃吃,不要想那么奇奇怪怪的事情,早吃完早点回家去,别自己吓自己。” 他说话的时候,周围的乌鸦叫声越发密集,音调越来越尖锐,像足了群鸦疯狂的嘲笑。 瘦狗上前掀了锅盖,然后取了厨房里不干净的漏勺,把锅里的煮蛋都捞出来,放在了反扣起来的锅盖上。 只是捞着捞着,突然间,瘦狗猛地瞪眼,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惊叫声,像是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整个人猛地跳了起来,后跳撞到了墙上,然后发出哭腔,抱着头蹲了下来。 沉浸在恐怖氛围中的众人也不免被瘦狗这忽如其来的剧烈反应吓了一跳,危承业还以为是瘦狗从锅里捞出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恐怖片的桥段不都是这些吗?当人们议论什么诡异的事情时,身边就会发生一些奇离古怪的事。 但蛮子伸脖子一看,发现锅里的东西很正常,放在锅盖上的煮蛋也煮得正好,煮的表面冒气,没有开裂,甚至往外散发着令人食指大动的蛋香味。 “啥也没有啊,你怎么了?”危承业觉得是自己的反应把瘦狗吓到了,有些抱歉。 然而,瘦狗却伸出颤抖的手指着那些鸟蛋,哆嗦的说:“不对啊……不对啊。” “怎么不对了?”三毛以为是数不对,他数了数鸟蛋,正好是下锅的数,回头便说,“没少啊。” “不是的……是鸟蛋不对。”瘦狗有些语无伦次,无法准确的表达自己真正想说的。 而这时,玉米却像是领悟到了瘦狗真正的语意,也发出了声惊恐的大叫。 其余三人目光看向了玉米,却也见玉米颤颤巍巍的指着鸟蛋,但与瘦狗,这次准确的表达了自己想说的话:“是……是蛋不对,为什么是鹌鹑的蛋?” “废话,我们掏的就是鹌鹑……”三毛有些上火,可刚出口的话却在聆听到周围乌鸦怪叫的声音后顿时哑火了,呼吸也急促加粗起来。 锁头吓得和玉米缩一起,蹲一块,只有危承业一个人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锅盖上的鹌鹑,傻傻的说:“掏的都是鹌鹑的蛋……可这里是老鸦屋……明明这周围最多的鸟应该是乌鸦才对。” 当以为是臆想却记忆犹新的恐怖与现实结合起来时,那浮出水面的真相终于击溃了危承业内心的防线。 周围明明有如此的洪亮密集的乌鸦叫,但看不见乌鸦群,只能听见群鸦飞舞的声音,鸣叫的声音,甚至是找不到它们居住的鸟窝。 而这其实是有答案的,危承业在“幻觉”中已经知道了,那是有一只长着人脸的怪鸟在高速移动,所有的振翅声、鸣啼声,都是它独自发出的。 “哇!”五名少年终于意识到他们闯入了真正的禁忌之地,怪物的领域,他们再也顾不上贪嘴了,一哄冲出了门外。 可跑出几步,他们就被吓得腿软倒地,瞪圆了眼睛,仰望彻底变样的天空。 时间下午四点一十八分,夜幕降临,血月高照,树林渐渐迷雾蔓延。 三百六十二 救我! 眼看迷雾从四面包围,渐渐向他们聚拢,他们就像被困在了猎人精心布置的陷阱里无法逃离,五位少年看着周围突变的异象不知所措。 此时此刻,远处的景物唯一明亮的只有天上的血月,但那月亮并非指引出路的方向,它是“残酷猎人”的眼睛,像在看落入陷阱的兔子,瓮中无法逃离的蛐蛐,戏谑又冷酷。 锁头和玉米这对胆小的兄弟最先禁受不住这样的恐惧,失心疯般咆哮尖叫,朝着老鸦屋大门的方向逃跑。 见此一幕,三毛也随后崩溃逃跑。 瘦狗慌乱,但还没有失去理智,在后面叫骂一句:“你们几个臭傻蛋,怎么光顾自己跑了,要跑一块跑啊!” 喊完便也动身想跑,但脚跟刚抬起一下又缩了回去,折返拉住危承业的胳膊,带着一块跑,追上跑在前面的三毛。 危承业跑了几步后也回过神来,跟着瘦狗一块跑,他很想挣脱瘦狗用力抓疼了自己手腕的手,但看到对方肩膀颤抖的幅度,他知道瘦狗在害怕,又只得放松下来,任由瘦狗拉动。 “呜啊!” “啊!什么东西!” 奔跑中,突然间危承业听见附近不知何处,辨不清东西南北的某个方向,传来了锁头和玉米的两声惨叫,还有令人刺骨发抖的低沉怪笑,笑声腔调中发出了之前听见的乌鸦的音色,那似乎是那只隐藏在迷雾中的邪恶怪鸟在发出恶意的奸笑。 跑在前边的三毛也听到了锁头和玉米两人凶多吉少的悲鸣声,他惊吓的站在原地呐喊二人的名字。 “锁头!玉米!你们在哪,你们怎么了?”三毛的狂吼并没有得到二人的回应,他们的生命活动仿佛融入了这片充满丧气死机的迷雾,那种危机四伏的窒息感让三毛的精神状态达到了最顶峰的癫狂,他的脑海中出现了幻象,他仿佛看见了被身形模糊不清的鸟型生物撕成碎片的两位好友,他们惨烈的死状是那样的触目惊心,而那贪食奸邪的怪物还不满足,迅速的掏空吃掉了他们的血肉内脏还不够,它还要把目光盯住了剩下的人。 它来了!它要来了! 它要杀我! 杀死我们! 三毛眼神惊惧,面目狰狞,死死的瞪住迷雾的某个方向,他尽管已经分辨不清周围乌鸦怪叫声音的源头,但却像是预知到了自己的死期,危险来临的方向。 “不要!”就在危承业和瘦狗要追上三毛的时候,他们刚刚看见了三毛用力紧绷,朝某个方向惊怒咆哮的背影时,一个将迷雾震爆出一个黑洞的极速黑影,惊掠过二人眼前,眨眼间就使用锋利的爪子把三毛抓住,带走,消失在迷雾身处。 危承业和瘦狗只能听见三毛的惨叫声,脚却害怕得不能挪动一步,伸出的手臂抓不住那已经逝去的生命。 瘦狗失去了所有力气,绝望的跪倒在地,又抱着头扑倒在地上,“怎……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该是这样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我不该带他们来这的,大人们都说过了,这里不能靠近,这里很危险……”他重复一遍又一遍的碎碎念念,眼中人性的灵光在慢慢消失,逐渐被混沌的疯狂取代,眼里映照着只有当他抬头才能看见的血月。 “瘦狗,你振作一点,这一切都和你没有关系,不是你的错,你快起来,我们一起逃!”危承业听着越来越靠近的乌鸦叫声,他畏惧却没有失去理性和良知,摇晃着瘦狗的肩膀,让他振作起来。 然而,当他看清瘦狗那彻底病态魔怔的眼神时,他只看到了在跌入最终绝望的低谷前最后的疯狂。 只见瘦狗忽然面色一狠,站了起来,咬牙切齿的模样,朝猝不及防的危承业猛踹了一脚,危承业被踹得头昏脑胀,耳鸣发懵。 “对,嘿嘿嘿嘿……不是我的错,都是你,你特么的错!”瘦狗发了疯似的,忘记了危承业是他的挚友,就像看见了低贱的奴仆,狂暴的拳打脚踢,狂笑道,“所有人都没看见那怪鸟,就你特么看见了,我们四个进树林里掏鸟蛋都没看见怪事,就你特么碰上了幻觉,你特么就是个祸害,臭狗屎,垃圾……” 各种污言秽语伴随他全力的殴打一同重创危承业的身心,危承业被打的鼻青脸肿,头破血流,被瘦狗如此辱骂诬陷,他被伤透了内心,尽管他知道对方是恐惧到疯了,所以才会如此想逃避一切,可他犹豫着不知要不要还击,只能拼命的保护住自己的重要部位,不被对方中伤。 这种防守直到危承业发现对方忽然停了几秒,余光瞟见那小个子的身影从地上捡起了一块锋利的石头,他终于慌了。 他爬了起来,连连后退,看见了瘦狗狰容上充满杀机的目光,他知道对方完全疯了,现在是想要杀了自己! “怪物最先盯上了你,一定是它想杀你!”瘦狗双手握住快要一个人头大的石头,咆哮冲了过去,“所以你去死吧,死了就不会有事了!杀你杀你杀你……” 危承业看对方就像是一个凶恶的魔鬼,他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恐惧,转身逃离。 拼命的跑,不停的跑,他听见瘦狗嘶哑咧嘴的追杀声,深知对方还在猛追自己。 嘭! 突然感觉脑后一震,浑身一僵,身体不受控制的倒了下来,到底时看到了掉落在旁的带血石头,原来是那块石头砸在了他的脑后。 “嘿嘿嘿嘿……”瘦狗笑得口水乱飞,一步一步的走到危承业身上,一屁股坐到了他的肚子上,然后捡起了沾满血液的石头,颤颤的高高举起。 “不要……”危承业无力的呢喃着却是眼前一黑,虚弱的意识像信号不佳的电视画面频闪着。 一眨眼间,想砸死自己的瘦狗不见了,周围传来了瘦狗的惨叫声。 “谁……谁来救救我啊……”危承业眼角流过一滴泪,他哭泣着,挣扎着,拼着最后的力气和意识,翻过身,往前爬,脑后的伤口汩汩流血。 “救救我,救救我……” 危承业向前爬,向前爬,不知不觉已听不见那乌鸦的怪笑,丝毫没发现周围环境似乎发生了某种诡异的变化,身体又似乎变得轻盈了,有些许力量了。 他只是单纯看到了眼前有座小木屋,里面亮着灯火,仿佛充满了希望。 三百六十三 我在做梦? “那么……那么啊……蜜多……” 危承业嘴巴里不住念叨着奇怪的低语,猛然惊醒后发现自己的嘴巴和声腔仿佛不是自己一般,又呢喃了好几句,在找回对嘴巴的控制权后才停住。 他直起身子环顾四周,粗喘不止,眼前的一切都恍惚不清,脑袋非常痛,他吸了口凉气,手不禁摸向脑后,隔着绑在头上的纱布都能摸到的微微凹陷的伤口时更是痛得当场飙泪。 看了眼刚刚摸到伤口的手,手指上残留着墨绿色的药液和血液的混合黏液,上面散发着古怪的味道。 也许是疼痛刺激了精神,危承业意识稍稍清醒了些,他这会儿才总算看出自己所处的环境。 他竟然回到了外公外婆的家里,他目前暂住的房间。 听到房间动静的老人连忙冲进了屋里,老态龙钟的阿婆看到从昏迷中苏醒的孙子,耷拉下来的松弛眼皮都绽放开来了,一对眼睛湿润了起来,伸手走到窗边,抓住了危承业的手。 感受着老人粗糙的双手带来的温暖,危承业听见自己的外婆说:“乖孙啊,你这是遭了什么麻烦,村里的药农进山后发现你倒在三溪河边的下游,脑袋流血,他把你背回来的时候,你那副模样可差点没把你外婆和外公吓死。” 当听见“河”字的时候,危承业只感觉大脑深处的某个地方受到了刺激,浑身颤抖,只感觉一些恐怖的画面片段,像碎片化的剪辑一样涌入脑海。 “唉哟,我滴孙。”外婆见此一幕,只觉得危承业是害怕极了的表现,心疼的把人拉进自己怀里,不停抚摸他的后背。 就在危承业一边接收消化脑海里的记忆碎片,一边聆听外婆对他无微不至的关怀时,家中的另一外老人也来了,他一瘸一拐的,端着一碗黑乎乎、热腾腾的药汤回来。 那碗一定很烫,危承业看见外公不停左手换右手,右手又换左手的交替拿碗,尽管他走得颠颠倒倒,还总是交替换手端碗,但愣是没撒出一滴出来。 直到把药汤放在危承业床边的床头柜上,外公才不停的对自己肿胀发红的双手吹气,双手的手指还互相搓着。 危承业缓了很久才再次回过神来,逐渐才意识到外公为了自己把手给烫伤的事实,当即对满脸关心的外公满是歉意的说:“对不起外公,您手没事吧。” “早年干活早把手磨粗糙了,上面都是死皮,不疼不疼。”外公轻描淡写的摆摆手,随后关切的问,“怎么样,现在好点了不?” “好点了。”危承业离开外婆的怀抱,他眼眶微微发红,欲言又止。 “别怕,有什么想说你就说。”外公拍拍胸脯表示,“你外公我一定帮你。” 危承业最终还是将自己想问的话说出来,他想知道有没有人找到瘦狗、三毛他们。 可谁知道,当危承业提出那几个名字时,外公外婆两人却无一不眼中掠过迷茫色彩,面露古怪之色。 外婆摆出一副担忧的样子,但外公看出了外婆想说的话,及时制止了她,拍拍她的肩头。 外婆和外公搭伙过日子几十来年了,外公的一个举动她都能明白背后的很多深意,她意识到自己的老伴是不想让她对他们的乖外孙说谎,示意她出去,让他来和外孙聊。 等外婆离去后,房间里只剩下沉默的爷孙俩。 危承业一动不动的看着外公,感觉自己的每次心跳都是震耳欲聋,外公则是在沉默。 情绪酝酿许久,外公才开口说:“你说的那些名字,我们都没听说过,村里没有这样的孩子,不过倒是你昏迷的时候没少提这几个名字,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 外公的话让危承业大脑五雷轰顶,意识恍惚,心灵震撼的耳鸣让他根本无暇去听外公后面的话。 “什么叫做没有……怎么可能没有……”危承业喃喃低语,他难以置信,难道他从来到这个村子起就一直在做梦吗? 他觉得一定不是梦,他在村里认识的那些伙伴,瘦狗、三毛他们,与他们一起共度的那些时光全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梦幻泡影吗? 危承业不死心,他继续追问:“那大宝和二宝呢?” “你说的是大宝和二宝两兄弟?”外公倒是对这俩小名有些印象,恍然大悟似的,一捶手掌,说,“你这些日子可不就经常和他们俩兄弟玩吗?” 玩? 说到玩,危承业就想起了那天偷挖光棍家红薯的事情,他顾不得体力不支,从床上下来。 到底是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外公一个老人家逮不住危承业,即便他外孙此时脑袋受伤,还昏迷了两天,身手依旧比他一个老病之躯灵活太多。 “乖孙,你要去哪?”看危承业头也不回的冲出房门,外公着急忙慌的追了出来。 房间外的外婆也抓不住危承业,二老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危承业顶着脑袋上的伤势,跑出了家门。 他顺着自己对村里路线的印象,找到了大宝二宝的家,在他们家外冲里呼喊他们。 不一会儿,在房间里不知道在玩些什么的两个少年就来到窗户前往外探了眼,很快就看到了面容憔悴的危承业,兄弟俩当即跑出来找他。 “咋回事啊蛮子,你这脑袋被谁黑了?可别是二狗子和胖溜子那几个混蛋黑的吧。”大宝瞪大了双眼,二宝看危承业嘴唇干裂,当即表示回去给他打杯水去,然后就冲回了屋里。 危承业摇摇头,没有理会这些,只是将问过外公的问题又和大宝问了一遍,二宝打水回来时也顺便问了他一遍,可这兄弟二人却都是和外公外婆他们如出一辙的神情,对那些名字没有任何印象。 “我们之前是不是去偷红薯了?”危承业紧咬牙,他觉得自己要疯了。 大宝点点头:“对啊,那该死的二狗子和胖溜子还吓我们,最后也没吃着,喔对了,你最后吃着了吗?上哪吃的?” “红薯一定很甜吧。”二宝舔嘴唇,有些羡慕。 危承业低着头,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只是声音低沉的回答了大宝最后的一个问题,“我想吃来着,所以去了老鸦屋。” 闻言,大宝二宝两兄弟顿时惊恐万分的瞪住了危承业。 三百六十四 当年的账 大宝二宝似乎完全没预料到危承业会去那个地方,并且还真的从那里回来了。 说到这,危承业却猛地浑身一颤,他突然坚定了自己绝不是做梦的想法。 老鸦屋这个地方,第一次听说还是从瘦狗那里知道的。 可如果瘦狗不存在的话,而三溪村真的存在老鸦屋这个地方,那么他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他没做梦,他也没疯! “你怎么敢去那里的,那里可是村规明令禁止去的地方,你又是怎么知道那里的?”大宝紧张的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没人盯着他们后,赶紧走近了危承业些,低声说,“村里的人很忌讳这个地方,对我们说说就算了,可千万别对村里其他人提起这个地方,尤其是……尤其是你外公外婆。” “为什么?”危承业眉毛上挑,惊讶不已。 大宝支支吾吾,听到屋里母亲的呼唤声,他又是脸色瞬变,和弟弟二宝都低声嘱咐了他一句:“真的,听我的,别再提那个地方,也别再去那个地方了。” 危承业沉默下来,直到大宝二宝他们家的房门在自己眼前关上他亦是久久不语。 随后,危承业去了趟李光棍家的红薯地,看到胖溜子和二狗子在一个干瘦却精壮的龅牙中年男人的呵斥指挥下,在田地里劳苦挖红薯,挥汗如雨。 听旁边看戏的村里人说,人称三溪村周扒皮的李光棍,从城里相亲回来后发现自家红薯地里丢了二十八条红薯,地里还有二狗子烂掉的拖鞋,立即提着柴刀上二狗子家兴师问罪去了。 那二狗子在村里浪荡败坏惯了,他的为人连他爹妈都看不惯,于是都不打算护着他,二狗子看那要出人命的架势,当即认怂,抱着李光棍大腿哭喊求饶,然后爆出了自己的同伙。 本来二狗子也喊了危承业的名字,但是正巧危承业脑子受了伤,他外公外婆是村里的老人,算得上德高望重,就算村长面对他们也得给他们二老几分薄面,那李光棍上二老家可就不兴师动众了,和和气气的问了一句“知不知道他家被偷红薯那天危承业去做了什么”,危承业他外公只平淡的说了一句“挨了不知道哪个小畜生黑手,在家里躺了三天了,哪里也没去”,直接搪塞过去。 李光棍不知道是真信了,还是卖了二老人情面子,反正没去追责,这会儿看到危承业来了,李光棍还上前关切的询问了一下他脑袋的伤势。 危承业有些心虚,干笑着说了声没事,他就是过来看看,眼看李光棍把刚挖出来的红薯拿出六个,还是挑了大块的给他,他顿时落荒而逃。 有种不忍欺负老实人的心虚感,危承业远离了李光棍的红薯地,同时他也更加确信那日他是和瘦狗几个挖过红薯的事实。 二狗子、胖溜子那伙人只有四个人,他们四个拿不动,更吃不了二十八条那么多红薯,这农村里的红薯可不是城里超市卖的“盘靓条顺”的,大块的能有一个盆大,有人的小臂般粗长,饭量小的吃完一块都顶着了,那二狗子和胖溜子四个再怎么能吃也吃不到二十八块,就算加上自己也不可能。 接着,危承业又去了趟瘦狗、锁头、玉米和三毛的家,尽管他们家都说没有孩子,但从他们家生活的迹象来看,可不像是近期没有孩子生活过的样子,他们的房间、玩具都几乎随处可见。 危承业怀着沉重阴郁的心情返回了家中,刚回到家就被外公外婆两人摁回到床上休息,他也没反抗,就那样躺在那两眼放空。 外公担心出去跑了整天的危承业饿了,就问了他一句想不想吃东西,得到危承业迟缓的点头回应后,立即兴冲冲的去厨房里做饭去。 而外婆则独自留下来照顾危承业,陪护着他,生怕这个小外孙又突然一言不合闹脾气的跑出家门。 令二老欣慰的是,他们这个外孙回来后情绪就稳定了,没再乱跑,一直躺在床上休息,于是也放心得回屋休息去。 半夜,躺在床上“睡觉”的危承业毫无征兆的睁开了双眼,他起身后就坐到了书桌上。 他暂住的这个房间既是他母亲儿时住的闺房,也是这个家里的书房,家里的大部分书文都放在了这个房间里。 危承业也是突然想起,觉得自己说不定能在书架上翻出点什么。 尽管瘦狗他们被害的惨状历历在目,深知他们已经回不来了,可他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去弄清一些事情,至少他得知道害他至此害死瘦狗他们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由于那怪物是在老鸦屋的,老鸦屋前身是十年前居住的王跛子家,所以危承业要找的信息还是比较明确,只要和“十年前”、“王家”、“乌鸦”、“鸟叫”这些关键词有关的文字信息,他都重点关注看一遍,几乎准没错。 书架上的书文其实挺多,一共五排,前三排都是学科书、闲书,基本可以先排除,这些并非能提供他想要的线索。 他在剩下两排的书架里翻到了一本账簿,以前没有普及信息计算机,在村里做买卖的都是习惯把账写在本子上的,这样方便他们查账收账。 外公外婆家早年算是村里经济比较殷实的,从祖上传下了不小财富,同村人常有和他们借钱的,而外公外婆对同村人很信任,也是慷慨大方,基本都借出,三溪村那一辈村民都和李光棍差不多是老实本分的,有借必还,倒没出过什么赖账的事情。 这一点,危承业翻账本的时候看得清清楚楚,可以确认。 危承业觉得外公外婆应该是古道热肠、温和大方的夫妇,三溪村村民哪怕是二狗子他们其实也都算得上纯朴,可不知为何他很少听到自己的母亲提起过她的娘家,更几乎不愿主动提外公外婆的事,有时候似乎还会想起什么,然后沉默不语,独自发呆。 现在仔细回想,母亲不说话时的眼神里流露出的情绪,分明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和怒意。 母亲在这个村子里遇到过什么事情吗? 十年前,母亲在这个村子里,在王跛子一家的事情里又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呢? 正翻找着,危承业翻页的动作忽然停顿下来,目光锁定在一行字上。 1984年1月3日,王立文借款元…… 这条账目后面跟着这个叫王立文的债人的住址,地点就是老鸦屋,很显然此人就是王跛子家里的人,不是王跛子就是王跛子的父亲。 危承业想知道王立文究竟是借款买了什么,然而这只是一个简单的账目,没有写其他详细的借款做什么的信息。 “总得有个签字画押的借据吧。”危承业虽然对借钱这事没什么实操经验,但多少见过“猪跑”,他再次在书架中寻找,紧接着果真找到了一叠用文件夹收纳的各式各样的纸张,那些纸张上写的题款,无一例外都是借据。 危承业心中一动,一张张的翻阅寻找,终于他找到了那年“王立文”立下的借据。 本人王立文于1984年1月3日向王和申申请借款元,用于我儿王志成婚娶费用,承诺在1年内归还,如超时归还,超出时间按月计息1000元。 本人王和申于1984年1月3日同意借款请求,并即日借出。 承诺即时生效。 下面,两道红指纹印拓在当年立下的借据纸张之上。 “婚娶费用?”危承业喃喃自语,可算知道王跛子和他父亲的名字了,也知道王跛子当年婚娶新娘的大概时日。 危承业抬头看向这座书架,心中忽然又有了别的想法,他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当年有没有写日记的习惯,打算找找书架上有没有留存母亲的日记本。 结果,日记本没找到,倒是找到了一个上锁的小铁盒子。 上的是密码锁,从小铁盒子的外观上看,很有女性使用过的特征,上面有当时年轻人才会追求并流行的现代诗诗词和经典歌曲的歌词,甚至还有帅气男歌手的剪报贴纸。 “6位数字。”危承业脑子转得很快,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从受了伤醒来以后,头脑就变得特别活络,思路十分清晰。 “那时候老妈应该是大二学生了,她和老爸是大学读书时认识恋爱的,如果没猜错的话……不是老妈本人的生日,就是老爸的生日。”危承业心里默默想到,密码对于当事人来说一定是特别重要的数字,而且这个数字是除了自己以外,周围其他人无法猜到的。 基于这一点,危承业觉得必不可能是母亲自己的生日,要是如此,外公外婆岂不都有机会随时翻看她的私人物品?那上锁就没什么意义了。 因此,危承业输入了他父亲的出生年月日后六位数。 果然在输完最后一位数字时,密码锁内部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咔哒”响声,原本严丝合缝的锁头变得松动,打开了一条缝隙。 危承业面上惊喜,立即撤去密码锁,打开铁盒子查看,果真在里头找到了一个小本本。 小本本上赫然写着他母亲的名字,里面记录的虽不是日记,但也算得上是随笔。 每次动笔不一定会记录日期,可每次记录日期的时候,必代表那天对母亲来说印象深刻,情绪波动极大。 譬如,上面记录了母亲认识父亲的那天,母亲和父亲彼此…… 危承业对上面记录的某些内容看得面红耳赤,想不到自己的父母在那个年代思想还挺开放,玩得还挺花,他一个小孩看得半懂不懂的,也觉得羞耻。 他没忘记自己翻母亲随笔的目的,跳过那些“雷儿子”的文字,终于,危承业找到了1984年1月前后的随笔记录。 1984年1月4日,志成哥他爸立文叔今天来找爸爸借钱了,我一听说是志成哥要娶老婆了,我当时大吃一惊,志成哥虽然其实人还不错,但以他的条件究竟谁会愿意嫁给他啊?我私下去问了妈妈,结果妈把我拉到房间里,小声告诉我说,那实际是买媳妇的钱。我有些吓坏了,这不是人口买卖吗?我冲出去,跑到王志成家附近,只看到村里的几个男人有说有笑的抱着一个会动会叫的麻袋,送进了屋子里,我心都凉了。 怎么都这个年代了,还有这样的事情,我想大声呵斥,我想报警阻止,但我发现整个村子都是喜气洋洋的,只有我格格不入,我一时不知道究竟是我出错了,还是他们出错了…… 1984年1月5日,我和爸妈吵了一架,我很痛苦。经过一夜的思考,我坚定认为这钱不应该借,那是犯法的行为!然而他们却认为那并没有错,说王志成和他家那个条件根本找不到媳妇,眼看王志成已经三十好几了,再不成家,他们家就要无后了,王立文和他老婆也看不到孙子出生的那天了。我觉得很荒谬,但他们却说要问村里人着想,而且王志成可是我二爷家下的堂哥,是亲戚,怎能就这样一点忙也不帮。 我搬出法律告诉他们,然而爸爸情绪激动的告诉我,这也算是还人情,是报恩,当年若没有立文叔的帮忙,他根本没机会见到妈妈,我根本没机会出世。我当时就愣住了,我看见妈妈突然沉默下来,然后越想越心寒。 我从以前就觉得很奇怪,爸爸在我懂事前是不识多少大字,连城里都没进过几次的相貌普通的农民,妈妈却是知书达礼甚至懂一些高数的漂亮女人,和村里其他的女人都不一样,他们当初又是怎么走在一起的呢?今天我终于知道了答案。 …… 看到这里,危承业仿佛与当时母亲的心灵时空交接,由内而外的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他接着往下看去,看到了一段让他倍感窒息的内容。 1984年2月14日,正月十八,他们把那女孩关了1个多月,她终于服软了,表示愿意出嫁。那个跛子当时笑得可开心了,我笑不出来。我今天也是第一次看到女孩的模样,很漂亮,应该和我差不多,一般年纪,我看到她,她也看到了我,我们都愣住了,我突然觉得羞愧,站在这头不敢看她,她站在那头哭着拜了堂。 三百六十五 难 1985年1月17日,我还是不得不回到家乡,即便我能逃过一个暑假,但新年过节的日子我实在找不出不回去的理由,不得不去面对家乡的阴暗面,以及我不敢去面对的那个女孩。 我也曾试图调查过女孩的身份,可这难如登天。 王立文他们一家不许她再用曾经的身份在村里生活,所有能证明她身份的那些东西都被王立文夫妇毁掉了,在她为他们家生下小孩之前,也不会让她出村,所以她叫什么名,出身在哪,几乎无人知晓。 我也是从母亲那里打听到的,只知道她叫张曼君,情报或许比较可靠,毕竟母亲也是从卖人的那问来的。 母亲大抵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她很平静的告诉我,神州这么大,我该从哪找?你立文叔家,还有那些卖人的是不会随便让人接触那姑娘的,至少在她生下孩子之前。 我起初也不死心,暗暗和他们较劲。 我曾远远听见张曼君开口说话,口音是赣地的,便曾以外出做课题调查的理由前去赣地的执法者局打听过失踪人口的事。 可当看到密密麻麻的失踪人员名单,厚如字典的寻人启事时,我只觉得我看到了人类的罪孽深重。 我硬着头皮翻完了也看完了,但结果是没有翻出来的五个重名中,没有一个人符合那女孩的特征。 做到这点,我已有些心力交瘁。 我想母亲可能是骗我了,要么是那群杂种骗了母亲,那女孩可能不叫张曼君。 我只能尽力在茫茫寻人启事中寻找符合那女孩特点的人,这导致查询进度非常缓慢。 我不敢和明浩说这事,我怕他嫌弃我,也可能是怕他嫌弃我的家人,就像我不敢面对自己的家乡。 我现在发自心底的厌恶着,我曾喜欢的故土,和生活在那里的人,包括我的父母…… 1985年1月19日,我回到了家乡,回来第一天,我就从母亲那里得知了张曼君的事,她前不久给王志成生了个孩子。 父亲在饭桌上也说起了这事,并提到是个儿子。那会儿,我和母亲都没说话,母亲似乎有些恐惧和低落,期间父亲看了我几眼,询问起了我和明浩的关系,而我也很快跟着心底发寒。 因为生了孩子的关系,月子也坐完了,王立文他们一家已经不再管束张曼君,张曼君可以走出家门了,我也才有机会和她攀谈。 一年不见,我发现她几乎完全融入了村子的女性,至少外表上是的。 她见到我时,定定的看了我许久,我被看的发毛。 我以为她在记恨我,毕竟我作为女性,还是村子里少有关心同情她处境的人,可我完全没能救她脱离苦海,甚至在这一年里都没有见过她一次。 可是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却让我愣住了。 她跟我说了声谢谢。 这让我手足无措,迷惑不解。 我和她在村里走着,但几乎就是在村北那片区,她平静的说必须让邻里见着她的存在,否则她的公公该说她了。 我知道王立文是个暴躁易怒的家伙,事实上肯定远比“说”这个程度要严重得多。 我发现她其实是个相当优秀的女孩,她懂得很多,至少比我的学识渊博,尤其是擅长宗教哲学一道,让我自惭形愧。 我来找她本是打算说明自己的态度,我想搭救她,并顺便安抚在这一年里受尽折磨的她。 可没想到她竟然如此随和的与我谈笑,而我也不知不觉忘记了她的处境,只当她是我大学的朋友那般相处的轻松惬意。 直到她说起自己曾在香萃大学的生活经历,我才被她说的那些美好温馨刺痛回了现实,深深为她感到心痛和不值。 我在和她路过四下无人的树林时,和她表明了我一定会救她出去的想法。 张曼君听后,她非常认真的盯着我许久,接着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你假期什么时候结束。” 我如实告诉了她,我最多在这待到元宵,过完就得回校了。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在我和她又回到她不得不回去的那个家时,她突然神色冷漠的告诉我,她讨厌我,因为看见我会让她记起自己曾经也可以和我一样,不,甚至比我过得更好,让我以后不要再来找她了。 我当时只觉得委屈难过,同时也深感愧疚,无力反驳。 在我失落的离开前,她又没头没脑的问了我一句:“你相信这世界上有神吗?” 我回过头来,心里想着不希望对方放弃逃出村子的希望,我说:“我信。” 她像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对我笑了起来,那张蜡黄粗糙的脸仍是让我一瞬觉得是世间绝美。 她再次对我说了一声“再见”,然后头也不回的回到了那个牢笼里。 我发誓,我要救她出来! 1985年1月20日,今天是除夕,全村喜气洋洋的,唯独王志成家,听我爸说,是王立文刚抱的孙子生病了,我有些担心曼君的处境,趁空隙跑了一趟,但曼君不愿见我。 我只能隔着门缝远远的看上一眼在房间里给孩子哺乳的曼君,我看见她面无表情的在一家人的围观下喂养孩子。 我心里没来由的有些害怕,怕曼君会做出些什么傻事。 1985年1月24日,我听见了母亲传来的噩耗,曼君怀胎八月生下的孩子病死了。 听到这消息时,我几乎是下意识的跑去王立文家,然后我就我看到了正被那一家畜牲打得遍体鳞伤,头破血流的曼君。 曼君仿佛疯了,她不哭,也不喊痛,只是麻木一般的说着“乌鸦在叫,有乌鸦在叫,它把孩子吃了”。 看到这幅情景,我再也忍不住,我挡在了曼君面前,对王立文一家破口大骂,质问他们为什么要如此针对她。 王立文夫妇气炸了,要连我一块打。 是爸爸及时出现,他制止了这场暴行,然后黑着脸把我拉回了家,回到家劈头盖脸的数落我不懂事,让我再也不要去插手他们家的事情。 我怎么可以呢?我答应过她,我要救她的! 直接请个两天假 接下来两天几乎没空码字,干脆玩就好好玩,码字再好好码字吧,周四恢复正常更新,顺便把欠的补回来。 三百六十六 咒 1985年1月25日,我被禁足了,只能拜托母亲那边帮忙打探一下曼君的消息,约定好了晚上睡前时说。 但并不需要了,我看到爸爸从外面回来,神色慌张,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他那副模样,像是刚看到了什么极端恐怖的事情。 母亲看到他这副模样,也连忙询问是发生了什么事。 而父亲语序混乱的大声的说:“死了,他……孩子,立文,立文她媳妇。” “你,你说谁死了?”母亲听懂了,她震惊的瞪大了双眼。 “立文他媳妇,被她的儿媳咒死了!”父亲稍稍沉住心神,痛心疾首的说。 我听到这话立即从屋里跑了出来,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就在昨天晚上,我被带回去之后,张曼君就彻底疯了,还说了很多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她指着名义上的婆婆,然后指着名义上的公公,以及名义上的丈夫,冷冰冰的说他们都会死去,她也会死去,所有人都会死去! 结果谁知道一句戏言般的疯语竟然一语成谶,王立文的妻子,张曼君名义上的婆婆就真的离奇暴毙了。 这只是一个意外吧。我想为张曼君打抱不平,对父亲说。 可父亲却瞪大了眼睛,颤抖的说:“要真的是意外就好了!但显然并不是! 你要是亲眼看过他们家刚死去的孩子的模样,那副扭曲变形,仿佛被什么东西从内部熔化了的样子……结果今天她也是这么死的,而且还是在那女人诅咒了她之后的第二天。 这根本不是正常的死亡,分明是诅咒!” 我看着父亲这副极度惊恐的表情,我一时忍住了想要反驳的话语,并不由为之动摇。 我本想借此出去曼君家再看看是怎么回事,主要是担忧此事以后,王立文家究竟会怎么对付张曼君,害怕她因此出事。 可我知道,我心里还隐藏着另一份恐惧,是建立在对父亲的信任和对曼君的不信任之上的狂想。 但看到父亲那副乞求我留下的目光,我还是无法狠下心来。 1985年1月26日,我一晚没睡,辗转反侧,其实我们一家都是一样的,父亲因为经历了白天的事情,多次没能入睡,他会被某种恐怖忽然惊醒,然后发出失声怪叫,母亲因此不能入睡,我也是一样的。 也许是到了凌晨四点左右,我才慢慢忍受不住倦意,暂时从胡思乱想中抽出灵魂,沉入梦乡。 这一觉很短,但我却觉得很真实且漫长。 我梦见了我在村里奔跑,在深红的夜色下狂奔,我的四周到处都是奇形怪状的黑色影子在不尽追逐着我,企图将它们的魔爪伸向渺小又脆弱的我,周围都是乌鸦最可恨又可怕的冷嘲,讥讽我这样一个柔弱的人类无力的反抗。 绝望和恐惧几乎快将我逼疯,在我要达到崩溃的临界点,像和父亲那样惊醒亦或者彻底受困在噩梦的囚笼之时,我提前听到了一声响彻整个村子的惨叫,由此吓醒。 我冲出了房间门,看到正被母亲搀扶行走的父亲,他一夜白了整个头发,苍老了许多,连带着身体都如同行将就木,脆弱得摇摇欲坠。 “是二娃的声音。”父亲颤颤巍巍的对我说,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的坚定和疯狂绽放的恐惧,“一定是立文家出事了,立文出事了,那个罪孽深重的巫婆又咒死了立文,一定是这样的!” 我这次可是没能忍住,一路冲向了立文叔家,在离村北曼君居住的屋头还有三十来步路的时候,我就听到了王志成撕心裂肺的哭声和惊恐万分的怪吼,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当我跑到对方家中,看到眼前的一幕,我只觉得有一颗名为畏惧的子弹击中了我。 一个跛脚的男人瘫坐在地,对着房间内一具不成人形、肉躯正在熔化的尸体嚎啕大哭。 尽管那尸体已经不能辨认,可还是能从那已经烂掉的尸体的穿着上辨认出它就是王立文。 我颤抖着屏住了呼吸,急迫的寻找那个可怜的身影。 终于,我在阴暗的角落里找到了她。 一个遍体鳞伤、穿着破白裙子的脏兮兮的女人缩在柴房里沉默不语,只是她从那散乱的发丛里瞪出一双血淋淋的眼睛,无悲无喜,就那样冷冰冰的注视着死亡与哭喊。 后面,村里的其他人也闻声赶到了,他们和我一样被这样的一幕吓得噤声。 村里唯一的医生对王立文家接连发生的死亡惨案做了定论,针对那古怪离奇的死亡方式,他宣称诸位要相信科学,这只是一种不知名的瘟疫在王立文家爆发了,而瘟疫的源头就在于疯掉的张曼君。 于是乎,众村民将张曼君丢进了屋里关了起来,而在止哭以后就傻愣愣的王跛子王志成则被隔离在了村头的祠堂里。 这个提议是父亲提的,他与医生互相不对付,一个坚称是科学恶病,另一个肯定表示那就是诅咒,最后谁也闹不过谁,但在隔离这方面二者算是达成了共识。 既然恶病,那就要隔离,可万一恶病没找上王跛子呢? 出于这点考虑,王跛子不能再与张曼君关在一个屋檐下,那就关进祖宗祠堂吧。 这很合理,毕竟祖宗祠堂受先祖庇佑,还受敬拜的神灵庇护,百邪不侵,万法不侵,把人关在这里,既可以防范恶病,又可以驱除和摆脱诅咒。 我只觉得荒唐,同时也对村民对王跛子和张曼君截然不同的态度深感不满,我反问一句,万一根源不是张曼君,而是另有其人呢?可别冤枉了好人。 村里人自然是硬着头皮为王跛子开脱,可是想到王立文夫妻和他们孙子的惨死模样,又不禁对王志成保留了一份怀疑。 在村长与村里的几位老人一番权衡之后,他们也做出了让步,允许在隔离期间有人给张曼君送饭。 没人会去的,所以我自告奋勇。 我在送饭的时候试图和张曼君搭话,可是她并不理我,直到我关门离开她被困的房间,才隐约听见她说了一句“快跑吧”。 我不知是不是幻听,因为回过头来时,张曼君仍旧沉默寡言,她的目光也没有放在我身上过,只是专注的盯着某个方向。 她这副状态真令人毛骨悚然,我也害怕的逃跑了。 现在回想一下,她看的那个方向好像就是祖宗祠堂,现在王志成被关的地方。 1985年1月27日,王志成死了。 三百六十七 母亲 1985年1月28日,已经没人再愿意去接近那个屋子了,准确来说,是已经没有人会去接近张曼君了。 村里几天连续死了好几个人,且都出自同一户人家,所有人都感到心底发寒。 哪怕是想相信张曼君是无辜的我,此刻也琢磨出了几分冷冽的阴森。 那绝对不是什么恶疾疫病,可我也不想就此倒向父亲和现在村里绝大多数人认为的诅咒。 但一定有什么“东西”存在,是它杀死了张曼君的孩子,还有王立文夫妻,以及昨天刚死的王志成。 今天父母拉着我不想我去给张曼君送饭,但我想着还是去送送吧。 我带着忐忑而去,带着沉重的心情而归,我告诉村里人:“张曼君也死了。” …… 后面的随笔再无提及与此事相关的文字,危承业看得后脊发凉,不住的发抖。 他目光盯着那几篇日记,反复观看,发觉1985年1月28日那篇随笔的文字有些问题,因为它在叙述上是不连贯的,且非常跳跃,对一些事的细节都是非常模糊的概述。 这只是随笔,当然是可以随心所欲的写的,大多数人甚至没有写随笔的习惯,就算有,也确实会存在这种跳跃式的叙述。 这种情况,通常来说只有当事人本人才会印象深刻,正因为印象深刻所以不需要刻意去记录,就像是一种秘密,这简短跳跃的概述是输入的密码,补全留白背后的记忆。 但问题就在于回看母亲过去和之后的随笔,母亲显然不是一个如此喜欢跳跃式叙述的人,她钟意像写日记那样记录每件事情的细节。 这很明显是母亲刻意为之的手笔,或许那天发生的事情就连她也不愿意回想起来,更不想以文字的方式记录下来,哪怕这本随笔会被锁住,尘封多年无人打开。 危承业抱着脑袋,努力回忆和思考,将瘦狗说过的故事和母亲视角下的经历关联到一起。 “嫁进王跛子家的女人,不是自愿嫁去的,是买来的,确如瘦狗他们所说。” “王跛子家的确发生过恐怖的事情,那好似诅咒一般的连续死亡事件是真实发生的,那个屋子里确实存在着什么恐怖的因素并一直延续到了现在,而源头莫说必定是张曼君造成的,但也一定与她有脱不开的关系。” “瘦狗说嫁给王跛子的女人最后是吊死的,这个说法是村民一致认可的,而发现张曼君死亡的第一人便是我的母亲。” “此事件以后,村里定了个不成文的规矩,所有人都不能去村北的老鸦屋,可这是为何?现在看来,那是因为他们都知道那里的危险并没有因为张曼君的死亡而解除。” “那么这是因为那个与张曼君有关而招致的‘恐怖’并不会因张曼君本人的死亡而消失,还是因为……那个张曼君当年其实并没有死去!” 危承业焦急的抖腿,脚后跟快速来回的起落,他还在思考还有哪些遗漏的细节。 随即,危承业目光一闪,他迅速回翻笔记本,视线落在1985年1月19日的那篇随笔内容上,然后聚焦在了张曼君与母亲分别时,她说过的那一句极奇古怪的话。 “你相信这世界上有神吗?”危承业喃喃自语,心头不由再次涌起一股寒意。 是啊,如果不是某种未知的疫病,那也绝非是人力可以办到的事情,那么这又是什么才能做到的事情呢? 母亲当年也动摇了信念,即便她不想承认那是某种“诅咒”所为,但也绝对和真正的离奇古怪沾边,说是的力量貌似也并不是不可能。 假如真的有类似一样离谱的存在帮助了张曼君,那么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当年王跛子一家,她想让谁死就让谁死,可要知道她当年只有孤身一人的处境,个体又无法和一整个王跛子一家对抗,更别说对付整个村子了,那定是有什么在暗中相助,而那是村子以外的力量。 “难道说,母亲在1985年1月28日那天知道了真相?”危承业心想,他想这一切或许都只能从母亲的口中问出所有答案。 他决定明天一早起来,就去村头的小卖部和母亲通一次电话…… 突然,危承业浑身一震,猛地想到一个逻辑上的漏洞。 假设母亲知道了一切的真相,她知晓这个村子里可能隐藏着某种恐怖的邪恶,那她一定是知道这个村子是存在危险的,可她为何还要我在暑假独自回到乡下,回到这个她都不愿意回去的故土。 为什么!? 危承业脑子乱糟糟的,这使他无法安眠入睡,再加上周围传来的类似嘲笑声的不停的鸟叫,他更是觉得自己要精神崩溃了。 一直熬到黎明天亮,他迫不及待的起身,冲出了家门,冲向了小卖部。 他也不管早早营业的小卖部里为何空无一人,他只是冲空荡荡、黑漆漆的屋子里喊了一句要用电话的需求,紧接着就迅速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嘟……嘟……嘟……嘟—— 无人应答。 再拨! 嘟……嘟……嘟……嘟—— 无响应。 再拨! 依旧如此。 危承业脸色越发惨白,感觉记忆出现了某种混乱和空缺,他颤抖的再次拨通了一个号码,这次号码接通了,但传来的是男人的声音。 危承业颤颤巍巍的喊了一声:“爸……” 对面传来了关心的声音:“怎么了,是在外公外婆家里过得不习惯了?” 父亲体贴而又温暖的声音让危承业有了些许放松,他忽然鼻头一酸,有些哽咽,假装坚强没有把哭声发出来,只是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一些美好有趣的事情告诉了他。 闻言,父亲也温言和煦的附和,和他融洽的交流。 聊着聊着,危承业感觉整个人都松懈下来,他现在很想回归到父母的怀抱,属于他和父母一起经营共建的家中。 “爸,你现在在哪?” “我在家呀。” “喔,那妈在吗,我想和她聊聊……嗯,有事情想问她。” 此言一出,危承业敏锐的感觉空气的温度降下来了,父亲那边也陷入了一阵哑然,似是惊愕和悲伤的沉默。 许久,父亲才徐徐开口说道:“我也很想这么做,但是小业啊,你妈妈在你出生的时候就不在了啊,她是在一场车祸事故中把你生下来的。” 三百六十八 坏掉 听到父亲的话,危承业顿时窒息了,几欲晕倒,他站不住脚,扶住了墙壁,红着眼,茫然的说:“可是,那是谁叫我回来这个村子的呢?” “是我呀,我收到了你外婆外公想念你的消息,想着母亲和家里的恩怨已经过去十年了,也该在你这里画下句号了,所以想让你回去和他们联络联络感情,我本想陪你一起去的,但你说你一个人就可以了……”父亲也忽然发觉到危承业的状态异常,他沉声问到,“小业,你那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危承业扶着额头,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又从哪里说起。 而父亲也急不可耐了,他丢下一句话便立即匆匆挂断了电话:“你等我,我这就回去找你!” 周围的温度变得低了几分,那并不是心理作用,天色仿佛又退回到了黎明之前,那黑暗再次降临了。 危承业忽然有些麻木,他看着四周冷冷清清的,心跳起伏和平常一样没发生什么变化,就像是对一切都看淡了。 他看了眼手里的话筒,老旧破败,连接着一条断了的干裂的电话线,原本陈列在屋子里头的小卖部商品通通消失不见,满眼的黑暗的与灰尘,以及久无人气的腐朽气息。 神情恍惚着拿出了垫在电话本下的账簿,每个在此通过话的客人都会在这里写下他的通话日期和次数,以便他们月底去结账,毕竟这偌大的村子里只有这小卖部开通了电话,村里人想要在村里远程外呼的话,只能通过这部电话实现。 可翻开日期最近的一页,上面的时间停留在了1985年3月2日,此后再无下文。 两点水珠打落在账簿上,危承业还是情绪崩溃了,他再回首四周,这哪里还有什么风情温馨的乡村,只剩下一片荒无人烟的废弃村落。 此刻的他终于明白,自己这个把月来真正经历的都是些什么。 他一直以来都是在废弃的荒宅里焚香入睡,和空气说话,在废土荒田中挖刨和奔跑,吃着野草野果,生食着蛇虫鼠蚁,就着已经快要干涸的污染的三溪河的水过活,他身上穿的衣服已经一个多月没有换洗过了,又脏又破。 “呵呵呵呵……”危承业跪坐在地,止不住的悲鸣凄笑,他现在已经完全分不清哪边是现实,哪边又是恐怖的梦了。 他刚才真的打电话给父亲了吗? 父亲真的会来救我吗? 他在电话里说的都是真的吗? 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谁来告诉我!”危承业对着血月高挂的天空呐喊。 这里的一切都好黑暗,那月亮好像正在吸取着它月色笼罩下万事万物本来具有的颜色,剥夺它们,只剩下黑漆漆的暗。 哇——哇——哇—— 那乌鸦的声音又来了,由远及近,一个重物落地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怪异难听的笑声向他步步紧逼。 然而,就在那不明生物由人皮包裹的三脚鸟足来到危承业身后不到一步距离时,危承业却不知何来的力气和勇武,猛然回首了,直视了那张面目可憎的怪鸟脸庞,口中念念有词。 “南无阿弥多婆夜……”这是他在和瘦狗他们遭遇怪鸟袭击时,他从他遇见的那座林中小屋中得到的咒语。 咒语的具体内涵是什么,危承业并不知道,他只知道自从他和林中小屋的老板做了交易之后,咒语就深深刻印在了脑海里,仿佛化为了本能,他不需要知道含义,就像婴儿哺乳的本能,只为了求生而动。 听到危承业口中颂念的咒语,怪鸟那张令人生厌和恐惧的怪脸上浮现出了惊怒的神色,身体受到了某种力量的压制,变得举步维艰,寸步难行,不甘的冲危承业发出咆哮,它口中腥臭的口气随飞溅的唾沫一起吹过危承业的正面。 可是危承业就像进入了一种机械的状态,只要生命不息,就不受任何影响的持续吟唱。 天边的血月也为之动摇了,它吞噬万物的速度加快了,就好像一个饿疯了的、贪婪的但又想逃命的亡命之徒,它想最后再吃一大口食物就立即离去。 可一念之差造就的结果却是可以预见的,那天边的红月忽然抖了一下,紧接着天空连接着地下的一切景物都出现了不正常的抖动异常,从波浪转变成幅度更大的起伏波纹,最后扭曲到抽象,所有的一切都变得虚幻而不真实。 怪鸟也陷入了这阵现实扭曲的波荡之中,唯有陷入无意识状态的危承业好像独立于这灾难之外,平静安详的持续诵念。 怪鸟意识到自己无法逃离那未知存在的引力,它不甘心就如此消失,在身形完全随时空一起扭曲混沌之际,它还是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伤害到了危承业的脑袋,从对方本就受伤的地方再次重创了对方一次。 危承业应声而倒,而血月和怪鸟也同时消失了,此外,还带走了这片荒废村庄的生机与色彩,现场一片黑暗,唯独危承业这样的异彩倒在黑色焦化的土地上。 在这之后,不知过了多久,危承业的父亲和搜救队赶到了这里,震惊于此地奇异的景象,为这毫无生机的黑暗土地感到深深地不可思议,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 危承业被救下了,送医抢救,最终性命无忧,但神经中枢受到了极大的损伤,出了丢失记忆外,他会逐渐呈现出类似渐冻症的状态,慢慢失去对四肢的掌控能力,到后面甚至连面部都无法动作,彻底瘫痪,但当然,可能在这之前,他会先失去了对肺部的控制能力,“忘记”了如何呼吸,死于窒息。 等到危承业再苏醒时,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是如何从那村子里活着走出来的。 “你外公外婆所住的村子,其实早在十年前就神秘废弃了,村子里的人都莫名其妙消失不见,相当古怪的是,那座村子并不与世隔绝,可却没有多少人听说过那座村子,听说过住在那里的人,你所遇到的都是幻觉。”当年危承业第一次接触到玄密组,那个玄秘探如此询问道,“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记得那个地方,又能独自走到那片土地的吗?” 危承业想了想,说道:“大概是住在那里的怪物用意念指引的我,至于为何只迫害我的原因,我想大概是我的母亲曾放走了她。” 三百六十九 同一个 “这就是我过去真正的记忆对吗?”危承业缓缓眨眼,眼前的人事物风云变幻般骤变,他身在暖光灯下的木屋之中,面前是笑容和煦的白衣青年,对方惬意的喝着茶水,仿佛已经停下叙述许久了,而他却沉浸在故事中,直到刚才才解脱出来。 危承业逐渐理解一切,他脑海中那段扭曲的记忆被修正过来,他明悟自己当年并非是机缘巧合得到了解除异常事件的咒语,而是被眼前之人所救。 这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当年的店主却依旧是这副模样…… 危承业想过这家林中小屋的主人不是凡人,但现在来看,有可能是脱离人的定义的存在,只是能以人类的形象出面罢了。 “我的外公外婆和他们的祖上都并非奇人异士,也不在调查员的行列,他们的家里不该存有异常书籍,而且收录了刚好是能够克制村里异常事件的书籍就更不可能了,要是真有这份咒语,当时村子就不该会遭到张曼君毁灭。”危承业如是说道,看向林凌的目光已经带上了发自内心的敬畏。 林凌轻轻微笑,“你还记得你当年买下的那本典籍叫什么吗?” “……往生咒。”危承业思索了一下,脑海中跳出了三个字。 危承业忽然垂头不语,眼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震惊,旋即释然,开口说:“店长,我想知道当年发生在三溪村的异常事件的真相,您可以告诉我吗?” “当然可以的。”林凌语气柔和,像对待一个孩子一样亲和的说,“若凡事必有因果,那么三溪村迎来这份灭顶之灾的果,其因在何?” “贩卖人口……”危承业感慨的说道。 林凌颔首,转过身子沏茶,对着滚烫的杯中茶水轻轻吹气,说:“买卖的人太多了,总有一天会因此付出代价。对人类理解而言,正常来说,村子的下场应该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付出法律的代价对吗?但其实并不是这样的,那只是人的意志,不是天地之法的规律,人所想的那种下场只是规律下的一种巧合,三溪村真实的下场也是一种巧合,但都在这套规律之下……嗯,还是不说那么玄乎的吧。 简单来说,当初的人贩子绑错了人,那个张曼君实际上是血蔷薇骑士团下分化出来的某个团体的成员的家庭成员之一。 原本张曼君和你的母亲一样,受到现代人类正常文化的熏陶,本该走向一个正常化的轨迹,若一帆风顺的话,她的家庭成员到她那一辈应该是会脱离异常组织,成为普罗大众的一员,奈何她不幸成为了被人贩子绑架的肉票。 在那种绝望的处境下,她所信仰依赖的现代文明制度无法拯救她,她的信念崩塌,只能依赖于她曾经背弃的那另一个信仰,寄希望于她以为虚无缥缈的存在,而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幸运的得到那个所谓‘神灵’的回应。 由此,她发生了异变,带来了能反抗并毁灭村子的力量,三溪村由此迎来灭顶之灾。” 危承业有些恍惚,喃喃道:“竟然是这样……那,那我还想问,当年母亲在村子里最后与张曼君见面,在老鸦屋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张曼君实际上并没有上吊自杀是吧?”他继续追问。 “自然是没有的。”林凌将一杯泡好的暖茶推到危承业身前,“你的母亲放她离开了,因为在那天她听到了村子里的老人在商量如何处理张曼君的事情,他们竟然一致决定要将屋子点燃,把张曼君活活烧死在里面,认为这样就可以摆脱诅咒,以绝后患。 你母亲不忍心这种惨剧发生,所以趁着送饭的时候,将张曼君给放跑了,并让她永远不要回到这里,然后你的母亲伪造了一份假象,回去向村里人汇报。 当时村里人心惶惶,早就不存在什么理智,他们已经完全接受了诅咒的存在,所以当你的母亲描述说,在她给张曼君送饭的时候,发现张曼君变成了怪物,还袭击了她,她死里逃生的从老鸦屋里逃了回来,张曼君也因变成怪物得以脱困,目前已经飞进了村北边的山林里,告诫村里人不要靠近村北边。 得到这样的反馈,村子里的人松了口气之余,又觉得如芒在背,他们那段时间封锁了村北及其以外的区域,村里人不得进入那片区域,尤其是老鸦屋。 只是他们没想到的是,真相不止如此,你的母亲信口胡诌的话其实有几分是真的应验了。 张曼君在逃进山林以后,她并没有离开村子,因为已经决心好要报复了,她的身体其实已经在承受异常力量的影响,慢慢发生异化,在逃进山林里两天后就彻底转化为了你曾见到过的那副怪鸟的形象。 她降临了村子,咒杀了全村的人,只是你的母亲刚好结束了春假离开了村子,幸运的躲过了一劫,并且刚好你的母亲因此一事做好了与村子断绝关系的打算,此事以后她不再和父母,和村子有任何来往。 因此她并不知晓她生活的那个村子已经彻底灭亡了,而她当初搭救的那个可怜女人变成了灭村的元凶。 可事情还是远远没那么轻易结束,张曼君变成异类的那一刻她就不再是她自己了,它的行动只受到张曼君最凶恶的执念驱使,它既然要咒杀三溪村的村民,自然没道理放过你的母亲,你的母亲因此才会遇到‘意外’,所有与那个村子里的人存在血缘关系的,都像曾经的你一样,被虚假的幻象骗到村子里去,然后被它杀死。” 危承业表情复杂,对这样的报应,他不知道该如何评说。 半响后,危承业才深吸了口气说:“您刚才提到了血蔷薇骑士团,果然呢,当年的异常也与血腥女帝有关,有同样的血月,同样的愚弄作恶,太符合那个喜欢营造混乱的存在的特征了。” 林凌:“没错,还是祂。” “我的咒语难道当年并没有生效吗?”危承业不解。 “因为你只是送走了张曼君而已。” 三百七十 黑夜之神 “我明白了。”危承业低着头,不知何心情,说道,“现在百州市发生的事情,和我当年那件事有关对吧。” “是的。”林凌给出了答案,顿时间,危承业感觉心头压上了千万斤的重量,情绪压抑起来。 危承业长吁一气,“既然是我留下的后患,那理应由我来负责,我也知道我一个人类根本不可能和那位存在任何交锋的可能,我对祂而言,只是对方一个翻身就不小心被压死的一只路过的臭虫,可我想做那么一次螳臂堵车一般的事情。” 毁灭我,与我无关。 那么如果我有机会报复你,那么你也不需要知道理由,对吧。 林凌闻言,对危承业像是在看一个孩子般慈爱宠溺,他虚扶起危承业垂下的脑袋,让对方的眼睛注视着自己,开口说:“祂一直在注视这个世界,渴望这颗蔚蓝的星球,你们看见的那轮血月是祂疯狂的眼睛,祂要跨越纬度来到这里过于困难,因为不单是像你这样的人不希望祂跨越维度而来,就连生活在地球上的异神也是一样的想法。 祂的出现,就像是带来了永不安宁的黑夜,无尽黑暗下诞生着混乱与疯狂,这就是混沌之魔。 祂从不需要被召唤,祂一直就在祂肮脏污秽的房间里窥视一切,然后放出自己的化身和虱子们去各处作乱,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才能自主注意到血月的异常,大部分人其实都像你、像王瀚、像李雨柠那样,不是你们察觉到了祂,是祂故意让你们察觉到了祂的存在,由此衍生的绝望,这就是祂最钟意的美味。” “所以,这一切说是人为,其实还是那个比畜牲还畜牲的东西故意引导的。”危承业再次捏紧了拳头,但他心中已并没有什么怒意,因为他知道那玩意儿根本不会对他个人的怒气有什么反应,那东西想看到的是人类群体在混乱处境下的反应。 愤怒虽然毫无意义,但该动手还得动手。 别说是人,万事万物在宇宙的尺度下都是无意义的,但人可以不追求冷漠宇宙下的永恒,沉沦在即时行乐之中。 让那东西感到痛就行!这就是危承业此刻理智又不理智的真实想法。 林凌看到了危承业的决意,轻轻拍了拍对方肩头,让人在原位稍等,随后走向商品货架,开始帮助危承业物色好物。 半响后,林凌笑呵呵的拿了一瓶紫色的液体回来,将它拿给了危承业:“这是能帮助你达成心愿的道具,一瓶蛇毒。” “洒到混沌之魔身体上?”危承业疑惑,他可没机会去接近对方,就算有机会,离得太近了,对方的一个动静都可以让自己这一个渺小的人类灰飞烟灭。 “你为什么不自己喝呢?”林凌笑着说。 危承业愣住了,“您的意思是让我自杀?您想告诉我,我要针对混沌之魔的行为是不可能的?” 林凌的笑容微微凝固了一下,笑道:“别想太多,这瓶蛇毒喝下以后,你将能获得力量,只是饮毒的代价你也是懂的,不过这些都是次要的,毕竟这毒你用与不用都没什么差别了。” 危承业对此没什么意外,接过了这瓶蛇毒,“确实啊,已经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他打开瓶塞,将蛇毒一饮而尽,感受着浓烈的死亡味道直冲大脑,浑身都在不住颤抖。 与此同时,林凌在旁解说到:“我知道你想问蛇毒是什么来头,我喜欢满足人们的好奇心,你现在说不了话,那就我来主动为你解释吧,从前有一只庞大的能环绕宇宙的毒蛇,它阴暗邪恶,被认为是破坏、混沌、黑暗的化身,希望世间堕入永恒的黑暗……是不是听起来很熟悉,是的,那就是混沌之魔的本体。 这毒液就是从它身上抠下来的,你喝了它以后,你就会暂时的变成一条和混沌之魔类似的毒蛇,虽看起来是蛇,但其实不是,你只是变成了拥有蛇外形的毒液而已。 是的,变成这副模样的你不会被混沌之魔注意,你可以轻松的弄瞎祂另一只眼睛。” 不知道危承业有没有听到林凌最后所说的话,他在痛苦的大叫着,慢慢变成了一条硕大的紫色巨蛇,浑身散发着带刺激性的气味,有些像是机油,但更加难闻,冲得人头昏脑胀。 也并不知晓变成这副模样的危承业是否还具备本人的意识,它只是迅速的遁入虚空,很快消失不见了。 同一时间,危承业在现实世界的身体也发生了令所有人瞠目结舌的巨变,只见危承业枯瘦萎缩的身体慢慢塌陷融化,变成了一滩稀烂的黏稠物和病床上的织物紧紧粘合在一起,完全消失不见。 众人还来不及弄清楚危承业身上发生的异象,全世界的人,或者说整个宇宙都听见了一声传遍每个时空角落的哀嚎。 从那以后起,这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人目击过血月高挂的事件,这一未解之谜就如同消失的玄密组组长那样神秘未知。 有人说,血月对应了一尊异神,危承业组长是和另一位伟大存在做了某种交易,以自身生命为代价让血月消失了,甚至可能是直接让那尊异神消失了。 然而,这种说法因为过于天方夜谭,且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所以并没有被很广泛的接受。 可这其实是离真相最接近的一种猜测,危承业确实是付出了代价,成功伤害了血月背后的那尊作恶多端的邪恶异神,但并没有让那尊异神永远消失。 祂其实一直都在,只是失去了窥视的“眼睛”。 林中小屋…… “老板哥哥,你在记录什么?”一个小女孩蹦蹦跳跳的来到了柜台前,踮起脚尖,露出一对无辜的大眼睛,好奇的注视着正在一个本子上写写画画的林凌。 “雨柠,不要随便打扰老板,你现在还很虚弱,快回去休息。”请假许久的李佳鸿终于还是回来复工了,他刚换好工作服出来就看到刚转生的女儿又随心所欲的靠近专注做事的老板面前。 林凌却笑着摆摆手,说:“记录一个轮回啊。 那个东西其实本来有很多只眼睛,但后来都被同一个人弄瞎了,现在危承业刚好弄瞎了它最后一只眼睛。 呵呵,有人喜欢见证黑暗混乱,那么就让它看不见吧。” 三百七十一 隔壁 当! 是一声洪亮沉闷的钟声,远远浩荡而来,音调浑厚,久而不散,不可知其源。 老八抬头看向远方,为此好奇的放下了正在拼凑的积木,积木虽是一块块的有规则的图形,但林凌拼凑出来的图案却总是胡乱的,没有规章的,既不严丝合缝,又无迹可寻,出其不意,可就是如此图案,却总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协调感。 吱呀!嘣! 隔壁屋里传来重重的关门声,金属大门在门框上撞出个响亮,震感从隔壁传递到他的房间里,连带着他的门也震出了“啷啷”的声音。 每次听到这阵声音,老八就觉得这门变脆了,于是临空飞起一脚,重重踹在门板上,然后平静的落在地上,感受着脚麻,自言自语的嘀咕一句:“看来还是我的脚比较脆弱。” 这踹门声是一个闹钟,是上课铃声,紧接着方才传来关门声的隔壁就传来了一个老头阴沉的声音,在对他呼唤:“老八,老八,我是老王,收到请回答。” 老八用了八个月的时间驯服了隔壁老王,只要他飞起一脚踹门,发出闷响,对方就会如此应答。 “好的老王,今天你又收集到了什么重要机密。”老八仍能听到外面的钟声还在规律的闷响,震得他整个房间都在摇晃动荡,而他是唯一一个能稳住世界颤抖的人,这是他与生俱来的才能。 “好家伙啊,老八,别说,今天还真的让我在敌军图书馆里翻出了重要情报。”老王阴沉的声调带着兴奋,喑哑的说,“他奶奶滴,我发现他们竟然在做秘密研究,并且这研究相当厉害,已经发展出了我们平时注意不到的文明。” “卧槽,听起来很厉害。”老八单手拿起镜子,看着镜子里自己摇晃的像是动荡水波里的镜像,露出震惊的表情,双眼瞪大,嘴型将每个文字的发音方式都清晰的做了出来,让人看了,即便他不发出声音,也都能从他的嘴型里读出他说的话,“那是什么玩意儿?” “他们在研究魔法……”老王阴恻恻的笑着,“研究人体潜在的能量,并学会利用它们!” “还有呢,还有呢!?”镜子里的人满脸迫不及待,急得眉眼都是焦急的模样。 “还有啊……”老王继续说,“我打听到这魔法研究从古至今一直都在进行,体内拥有这股奇异能量并且懂得利用能量做事的人,他们自称法师,我阅读的那本机密文档里记录了法师群体中一个叫哈利波特的奇人。” “有多奇?” “说他中了会让人当场殒命的咒语,然后你猜怎么着,他竟然没死!” “卧槽,那伏地魔肯定被那四眼仔吓死了吧。” “那可不。”老王煞有其事的说,“急得上窜下跳的,老是喊人去弄死那个四眼仔,结果没弄成,最后还把自己的命搭上去了。” “太牛了这机密,我听了都觉得这事情严重性真特么大,要是把这事情报告给上级,嘶……老王你不得连升三级!?” 隔壁传来老王得意的笑声,他很谦虚的说:“嗐,小事,比起我上次发现的哆啦a梦的情报,还是逊色不少,主要是这次敌军出动的白鬼太多了,甚至还有绿花斑马帮忙,我没跑赢过他们,不然高低再看他们几手资料库里的机密文件。” “是了,那哆啦a梦了不得,哈利波特也向它求助过吧。”老八像是想起了某件事,有感而发。 “是的,有一次四眼仔为了下水救静香,哆啦a梦就帮助了他,不然他得淹死在火焰杯里。”老王唏嘘的说道。 “这杯子可真大。”老八闻言,一脸感慨。 “是啊,还能养鱼呢。” “能养那条黑色比目鱼不?”老八好奇。 老王回应说:“你说的那条鱼啊?嚯嚯,岂止可以,连条哥斯拉都养得。” “怎么,那里也有核电站?”老八露出感兴趣的样子,他的眼睛注视着镜子,好像是在跟镜子说话。 “核电站?”老王啧啧嘴,说,“你还记不记得当年的那个胖子,对,就那个蓝屁股生的孩子之一,我记得是老大是吧。” “我怎么记得是那瘦子是家里老大。”老八显然也知道,他点点头,“你记性不好,肯定记混了,我还抱过人家呢,他们一家超热情的。” “啊,不对吧,怎么是瘦子呢?”老王很惊讶。 “嫡长子继承家业,瘦子是他们家唯一留下的人。”老八解释道。 “好像也是。”老王发出困惑的沉吟声,“那他们家最小的是那个小男孩吧,这我总没记错吧,就最先离家出走那个。” “是,在海外发光发热了呢。”老八笑着说完,又叹了口气,“就是明星这种东西是青春饭来的,一闪而逝。” “唉,他们一家热情是热情,不过也挺叛逆的嚯,当然也能理解,任凭谁家大人也不喜欢自家孩子跟神父走太近是吧。”老王发出长长的叹息。 咚咚咚…… 就在二人想继续深聊时,老八听到有人敲门,他皱紧眉头喊道:“特么的,大半夜的不睡觉,有没有公德心,敲什么门啊!” 闻言,隔壁老王严肃说:“老八可别开门,那些白鬼和绿花斑马特没素质,我之前找他们要我房间钥匙,他们问为什么,我告诉他我房间钥匙凭什么你拿着,当然是我自己保管啊? 可我去,他们这群玩意儿竟然不给! 这群二房东太没职业道德了,这房子我租的吧,竟然不给我钥匙。” “嗐,别这么说,他们好歹管饭。”老八宽慰一句,随后笑道,“不过也确实挺过分的,可你放心,我跟楼上的阿武说过这件事了,他说非得替我们教训它们一顿不可,你也知道的,阿武这人虽然臭毛病多,但就是仗义。” “那可不,每次都是他替我出头。”老王赞同的说,“诶对了,最近怎么没碰见他。” 老八一边把床推到门上,一边说:“他去玩密室逃脱了,说是要锻炼性子,现在应该在土里想着怎么出来吧。” “他那个性子确实该打磨打磨了。”老王恍然大悟。 砰砰砰! 敲门声变得更重了,同时屋外传来一阵愤怒的吼叫:“八号,你既然知道现在是大半夜,为什么还不睡觉!?隔壁老王都因为你睡不着好几天,现在都心梗住院了! 你一个人声音变来变去,自言自语个什么劲儿!?” 三百七十二 8 听到门外人破口大骂的声音,老八缩起了脖子,闭上了嘴,小心翼翼的向前走去,悄悄的,尽量不发出声息的来到门前,贴着门上的栏杆缝隙瞪眼看。 外面空空荡荡,黑暗阴沉且潮湿,充斥着藻类和泥土的腥气,这一刻起,仿佛环境和老八的心跳、呼吸都协调一致,完全融入在了一起,一时间竟不知道究竟是老八在喘息,还是静谧的黑夜有了生命的呼吸。 “啧。”老八白了眼外头,然后突然变脸,阴恻恻的说:“嘿嘿,说得好像你也不是我自言自语出来的一样。” 哒!吱呀—— 上锁的房门忽然被打开了,门无风自动,被推入开来。 老八笑嘻嘻的冲面前空旷阴暗的走道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又要谢谢你了”,随后跑着跳着离开了他阴暗逼仄的房间。 当——当——当—— 钟声如旧规律的敲响,每一次敲击发出的音色都是如此惊人的一致,不差分毫。 老八如同没听到声响,哪怕随着他逐渐从受困的地下一路走上地面,那传入耳边的钟声变得越发震耳欲聋,他也没有受到丝毫影响,置若罔闻。 “他究竟是怎么出去的?”白发苍苍的老人看着显示屏里的监控投屏,目瞪口呆,他不可置信的扶起自己滑落至鼻翼的眼镜,摇摇头,“我来来回回看了三、四遍,还是没看懂他怎么就打开了没有内部锁孔的门的。” 老人穿着白大褂,大褂上串扣了一个亮彩的精致徽章,上面写明了他的名字和他的职位,院长——贾政平。 他是这一所坐立在闹市之外郊区的精神病院院长,从业将近四十年了,电子眼记录下的视频里的青年,是他看着长大的,从对方莫名其妙的进入精神病院起已经过去了整整18年了。 因为失去了记忆的关系,所以没有名字可以称呼,只是由于他当年穿上了刚死去的原8号病人的精神病服,周围的精神病人看到他还当是原8号病人返老还童了,仍是以“8”称呼男孩,男孩似乎并不抗拒也接受了这个称呼,反而喊其他称呼都不满意,其他精神病院里的工作人员也就干脆称呼他为8。 当年估计还是6岁的小孩,时光荏苒,如今已成长为青年,可发生在男孩身上的病情却不见转好分毫,反而是与日加剧,不知不觉旧去新来,8已经变成了精神病院里的“老人”,于是精神病院里的其他病人干脆称呼他老八,工作人员亦同当年跟随叫喊。 贾院长最初见到8时,内心的震撼和怜悯都是肉眼可见的。 一个大约6岁的男孩表现出了极其强烈的反社会人格、精神分裂等精神障碍症状,贾院长着实是难以想象这个男孩有着怎样的父母,又是从怎样的环境下成长的。 于是,贾院长对老八特别上心,不为别的,只出于心中的怜惜之情。 可当然,作为一个正常的成年人类,会心疼和照顾生病的人类幼崽是道德本能,但同时作为一个精神病医生,他很清楚这种怜悯要适可而止,尤其是对像老八这样类型的精神病患,和他们相处就好比是在摸一把锋利的雪亮的刀,你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就会被他弄伤,严重可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 贾院长尝试与当时年幼的老八相处,可很快他发现这个男孩在作为“病”“人”方面的恐怖天赋,这“病人”二字无比拆开。 首先还是看他作为人类方面的才能,老八学习能力极强,他从不会说话到能流利表达一共只花费了不到一周的时间,但记住这个流利表达指的是能用十二种不同的语言说话,同时他只花了一年不到的时间就学习完成了一个正常人类小孩九年义务教育的内容,并且还有空余时间扩展高中知识内容。 又过去一年后,他已经能和优秀大学生在专业领域互相探讨了。 半年后甚至能硕士研究生在专业领域激烈辩论,一较高下。 再过去半年他的知识高度已经不是一般有才能的人可以触及,他甚至不屑争辩了,因为他一定是对的,如果错了那一定是对方错了。 有时候贾院长也为此感到深深地悲哀,如此人类之才竟然是个精神病,而且还是如此严重的程度,这便是接下来要说的,对方在“病”这方面的天分。 他没有情绪,准确来说他并没有正常人类的情绪感受,他虽也有情绪波动,可几乎忽略不计,在最初刚来精神病院的时候,老八冷得像个玩偶。 可过去一个月后,贾院长惊悚的发现他学会了模仿人类的表情,通过观察周围人的神态和动作,对方会主动将之学习并吸收,尽管有时候模仿得过于生硬机械,几乎是生搬硬套,但给他几轮的尝试后他已经能够极为娴熟的使用表情,只要不去细细观察,很难发现他面部动作的不自然之处。 他凭借自己这一手模仿能力,成功欺骗了很多人,哪怕有些人知道老八是个典型的无情型人格障碍患者,可还是忍不住会把他当作是一个正常人对待,尤其他当年还只是个孩子的时候,更是容易使人对他产生恻隐之心。 贾院长发现老八具备故意伤人倾向,喜欢教唆和诱导其他人失控发疯,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而他实在太过于擅长伪装,再配合上他吸收的那些学识,他基本完全能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学识渊博的普通人,那些用来测试他心智和精神病重的测试题变得毫无意义,他完全能猜到出题人的思路,因此往往能最终给人一个“正常人”才能达标的测试分数,他在大多时候挑唆闹事的时候,常常能把自己置身事外,隔岸观火。 若非贾院长是看着老八成长起来的,而他一直没有离开这座精神病院院长的位置,恐怕老八已经被当成“正常人”释放回社会,祸害人间。 然而,老八的才能只能算是他身上离奇的一部分,他的身上还有其他更奇特之处。 所有他在的地方,总会出现一些人类现有科学完全无法解释的现象。 三百七十三 教唆者 老八是可怕又险恶不自知的教唆犯,他是某些精神变态都畏惧的人物。 贾院长的精神病院虽是面向普罗大众,但是总有例外的情况,因为总有些监狱无法收监或及时收监的特殊犯人,譬如精神变态囚犯。 由于精神变态囚犯存在极其明显的攻击倾向,收监他们的牢房往往不能按一般标准要求,于是不止是收押的监狱特殊,牢房也是特制的,而这类特殊监狱目前放眼全国都不算多。 曾经有过世界末日的言论,阐述说人类此刻正处于精神文明的纪元,生活在这个纪元的人类重视精神文明。而讽刺的是,众所周知,世界末日并没有发生,或许这是因为人类实际正处在和预言相反的时代,当下的人类不但不重视精神方面的健康建设,反而重视起了物质方面的欲求,可实际上在物质方面大部分人也并没有得到满足,某些时候物质和精神方面呈现出的是双崩坏的几项,这似乎也就导致末日预言在开头起就无法成立。 在这样群体精神文明都不大健康的时代背景下,人类出现的精神问题越来越多,相应的精神变态犯罪者也与日增多。 综合收押监狱的房源紧缺和精神变态犯人逐渐增加,这两大点原因,于是有些精神变态囚犯不得不暂时被安排转入有一定收监基础和能力的特殊精神病院中,好比是贾院长就职的这家精神病院。 也就因如此,不知为何总能突破收监,随时从禁闭的房间中出来的老八,总有机会和那些不得不按时出来放风的精神变态们接触。 起初,精神病院的工作者们也都担忧那些穷凶极恶,没有善恶是非观念的精神变态会伤害到老八,当然,最害怕的还是本就是定时炸弹的老八在与那些变态的接触过程中也沾染了凶性,会转变成精神变态犯罪者。 可直到精神病院的工作人员们发现,老八不但不受他们任何人影响,反而能够影响那些精神变态,不知用何手段将他们刺激暴走,犯人之间互相冲突。 神奇的是,起冲突的那些犯人没有一个人会伤害老八,老八永远像个空气,一个局外者,饶有趣味的环视四周暴乱,自由穿梭在乱战缝隙之间。 只有到了那些精神变态们挨了针头冷静下来后,才慢慢发觉自己受到了老八的蛊惑。 而怪就怪在这里,那些精神变态没有一个人会为此生气,倒是对老八产生了敬畏的情绪,这令所有精神病院的工作人员都感到匪夷所思。 贾院长曾壮着胆子单独找过老八谈话,询问他挑唆精神变态互相攻击的理由是什么,是否是乐于见证混乱,那会让他产生兴奋的情绪? 老八的回答却是:“并不是出于好玩还是什么,我只是向他们解析了他们目前的处境,告知了他们能够做出的选择,而他们做出了自己内心欲求的选择,我只是期待他们做出选择后的发展,至于结果是好是坏,我并没有任何兴趣,我只关注过程。” 他非常坦诚,以至于贾院长觉得恍惚,心中隐隐发慌。 贾院长忽然明白,老八不是一般的“教唆犯”,他使用的是比“教唆”还要高明的手段。 后来,老八已经不满足于“教唆”精神变态犯罪者,就像看腻了他们的戏码,他把目光转向了其他居住在这里的普通精神病人,甚至把主意打在了院内工作者身上。 温和的精神病人在老八的“诱导”下可能变得狂暴也可能更加平和,亦或者出现其他情绪行为表现。 狂暴的精神病人亦可能变得温柔,甚至儒雅开朗,亲和有加,但也可能直接转变为精神变态犯罪者。 贾院长原以为院内工作者,他们这些普通人只要提前心里提防,应该就不会那么容易落入老八的圈套,而这放松恰恰引发了精神病院成立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动荡。 不知道老八是怎么做到的,他成功让半数以上的院内工作者在同一天,集体“发病”,变得如同精神失常的疯子那样癫狂。 贾院长不知道更不想知道老八是如何做到这一切,单看这样的结果已经足以让他对那个青年产生浓烈的恐惧。 那件暴乱事件过后,院内所有有一定正常思维能力的人都打心底里畏惧着老八,对方仿佛有种神秘的魔力,使得他们忧虑自己有没有可能在不知不觉中受到了老八的控制,他们总有一天也会变成暴乱疯子的一员。 所以,所有人都不得不去重视老八这么一个独特的存在,他必须“享受”比一般精神病患更加“高级”和“森严”的牢房待遇,更是要限制他的出行能力和范围,尽量不让他有机会出现在任何院内有人的地方,紧紧防范这个青年又在挑起事端。 而就像贾院长此刻关注到的情况那样,老八是关不住的,他总会不可思议的逃出监禁,但也绝不会逃出监狱外的世界,仅仅会在监狱内活跃。 意识到老八无法正常监禁,贾院长只得将他时刻监控。 如果关不住他,那只能时刻可以看到他,在他酿下新一轮“苦酒”之前,阻止他! 这有用,但很累。 贾院长发现老八又要跑出监禁区域后,立即黑着脸带人去将人抓捕带回。 说是抓捕,老八却从不反抗,老老实实的被一伙人拥护着离开,回到自己的房间。 “8号,你能不能有一天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要随便跑出来!”贾院长斥责老八“不懂事”的行为,面对那张如旧不可思议青涩稚嫩的脸,他总是不能拿出强硬的态度,倒像是对自家孩子的责备。 老八非常无辜的说道:“有啊,我昨天就是老老实实的待在房间里没出来的呀。” 贾院长嘴角微微抽了一下,确实是事实,可他的内心真实想法是希望他永远不要从那房间里出来,至少在他放弃对那些人的“劝导”欲望之前,而这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今明无更新 白天事情太多,脑子有点乱,心太浮躁了,写不出东西,让我缓缓。 三百七十四 处处异常 贾院长看着监控视频中面朝墙壁盘腿端坐的8号,整整一个小时过后,他忍不住揉了揉紧绷的眉心,隔着眼皮摸了摸酸涩发干的眼睛。 他有时候会有些羡慕像8号这样的精神病人,尽管人是疯癫的,精神是不正常的,可他们却拥有比常人更加可怕的专注力,某些时候他们的自制力甚至比自律的普通人都要可怕。 好比是现在的老八,他只是在抓住偷跑出来玩闹的老八,命令对方乖乖回房间安静以后,老八就真的回到了自己居住的房间,然后就是这样一动不动,仿佛石雕一样端坐在那里,呼吸的表现都十分轻微,看起来就像是没有生命一样。 当然,贾院长也非常明白,这种难以想象的专注力是付出了名为理性和正常的代价。 8号从没表现出失控的状态,可不失控恰恰是一种失控。 人是有七情六欲的,愤怒、悲伤同样是情绪上的失控,可却从没有人说这样的失控是种失常,不会有情绪波动或者情绪波动小的过于厉害的反倒才是种异常。 8号的情绪表现通通都是装出来的,悲伤也是,愤怒也是,寂寞更是,他用别扭的表演来伪装自己是个正常人,他的心电图平稳的好似节拍规律的机器,不论做什么事情、遭遇了什么样的事情变化幅度都是极小,而他表面上却能够表现出不同于内心波动的激烈情绪。 正因如此,贾院长才认为8号过于可怕。 对方对自己的认知非常明确,他知道自己是个疯子,同时也理解大众对普通和平常的理解,于是会不断学习,伪装,欺骗……他利用自身天然纯真无害的外表,配上他几近常人的伪装,让人放松对他的提防,从而创造出他可以轻易教唆他人犯错而机会。 “真令人头疼啊,这小子。”贾院长说出这句话时,语气并无无奈,而是紧张,他现在已经完全不能控制住这个从小看到大的“疯子”了。 曾经的8号,贾院长可以独自一人为他做精神评测,而现在,贾院长身边没四、五个人,不加设一个防弹玻璃房隔间面对面,他感觉自己性命不保。 在距离8号又一次出逃时隔两日后,贾院长和一众陪审的精神病专家和心理医师都纷纷怀揣着不安沉重的心情进入了一个一面墙壁完全是防弹玻璃的房间中,玻璃的另一侧是昏暗无光的,即便此刻室内亮着灯光,但房间的光芒不能穿透到玻璃对面分毫,只因这是一个单向玻璃。 众人局促不安的落座房间的席位,紧张的双手发汗,手触碰过的纸张都被揉皱,笔仿佛也滑不溜秋,他们看着面前的黑暗,好像感受到了某种可怕又未知的东西,那一定是邪恶、阴暗、混乱的庞然大物。 然而等另一侧房间的光亮骤然照明整个房间,众人才看见了那闭上双眼休憩一般,身体被困成木乃伊一般的青年正坐在房间正中间的那把椅子上。 看着他,犹如看见了高挂于教堂墙壁十字架雕塑上的圣父,又仿佛是焚香神龛中的古铜佛像,浑身散发着不可言说的庄严和肃穆,和他们刚才所浮想的恐惧画面迥然不同,对方的存在带个人更多的反而是一种安然的宁静,正因感受到了某种强悍而又自然的伟力所以才不觉得可怕,心中的忧虑不安都为之镇压下来。 某些人心中不由出现愧疚的情绪,好像突然发自内心的感受到自己的错误,意识到方才所思所想对眼前青年的不敬而深深惭愧。 直到贾院长清了清嗓子的声音在房间中响起,那些人才逐个回声,然后后知后觉的再次感到惊悚的寒意再次袭来。 等等,刚刚他们为什么要对一个等待他们“审判”的精神病如此崇敬? 同时,听到清嗓声音的青年也悠悠转醒,他抬起头,眼皮半合,漆黑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脸上表露出睡眠不足的困乏之意。 “你们来啦。”8号的目光往在场人身上扫过,好像真的能透过单向玻璃看到他们每个人一样,这种诡异的感觉再次让众人后背发寒。 旋即,8号的眼睛看向了自己的正前方,也就是贾院长落坐的位置上。 “院长爷爷,我们快开始吧,按照约定,每个月评测完后,我有半天时间可以出来到地面活动对吧,就不要浪费太多时间了。”8号微笑道,从他对院长的称呼来看,似乎他对院长的态度还是比较尊敬的。 贾院长感到一阵压力,电闪雷鸣的黑云好像悬挂头顶,忧虑的雨丝和恐惧的惊雷绵密又惊跳阵痛,他硬着头皮开始了这个月的测验。 短暂的二十分钟像二十个世纪一样漫长的过去了,看到隔壁房间里的青年笑意盈盈的离开,众人如释重负的松懈了紧绷的全身。 唯有贾院长一人神色沉重,一语不发的看着机器统合评测试题计算出来的分数。 80分整整,不高也不低。 “院长,您没事吧,这个分数好像没什么问题吧,意味着8号的精神状态和心理问题正在转好不是吗?”一位新来的心理医生看贾院长表情凝重,上前来关心问候,瞄到了眼分数,还为病人感觉有些开心。 对此,贾院长只是看了对方一眼,然后一语不发的调出了8号过往的评测分数记录,只瞄了一眼,那位新来的医生就浑身僵硬在了原地。 清一色,全是80分。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这绝对是不可能做到的,明明绝对不可能……”贾院长一手扶额,手的温度冰凉从额头的肌肤刺入大脑深处,“哪怕测试题是我自己出的,他还是能维持把控在这个分数里,他是故意的……” 人一瞬间,好像又苍老了无数倍。 心理医生回想起刚才青年的笑容,突然觉得那微笑中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深意,好似戏谑嘲讽。 “他做这些有什么意义吗。”心理医生感到喉咙干涩,吞咽着口水。 一个精神病人能否回到社会,需要经过非常严格的判定标准,不是一套简单的评测试题达成了一个合格的分数就可以出去的,还需要经过情景模拟的压力测试等等,通过一系列审查项目,可能还要来回重复几遍全套流程的测试才能获得资格,而最后放不放人,决定权其实还在医师的手里。 可尽管如此,如果想出去,这个心理测试还是必要的。 病人想出去的话,这个测试必须得达到医师们要求的及格分数,单看分数,其实8号已经做到了,甚至是通过了。 但现在回看他过往的分数,合格的分数变成了异常的分数。 对方到底是想出去,还是不想出去呢? 三百七十五 反常 “又打起来了……”看到本来平稳安静的休闲大厅里,两名精神病人忽然打起来,紧接着就像恶疾传染一样,一下子就向四周散播辐射出去,陆陆续续有其他精神病人忽然发癫狂躁,大打出手,只有一部分病人在医护人员的安排帮扶下引导撤离……几乎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看监控的贾院长感觉胸口又闷又梗,连忙吞服护心丸保平安。 他堂堂一名院长,过得好比安保队长…… 好在安保队伍和医护人员及时出手,在事态恶化到无法挽回之前将发狂的病人控制起来,好在没有伤及性命,但伤势严重者估计没在病床上躺个半年是下不来床了。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此刻正老实待在自己病房里的8号。 尽管最先闹事的病人已经在注射镇静药物昏睡又苏醒过来后,精神终于清醒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情,第一时间认罪伏法了,痛苦忏悔表示他不该那么做的,他只是突然一时间控制不住。 这个病人在进来前是一名围棋国手,出身于棋手世家,棋道精湛强悍,曾多次获得过全球围棋冠军,妻子温婉贤淑,儿女双全,子女听话懂事,都是别人眼里的别人家孩子典范……这一切听起来都相当风光美满,然而实际上病人的内心早已千疮百孔。 出身名门,又是世家中那代唯一的男丁,病人从小被家里人寄予厚望,当作是下一代顶级国手来培养,病人确实有很高的天赋,可如果对一件事情太过用力而且是背后一群认识的人强迫你用力,那就像是被挤在墙板上的人,他迟早会被挤成肉泥。 他的生活到处都是围棋,就连自己的妻子都是家人安排好的棋子一般,是家人偷偷安插给自己的,他的子女亦是在某一天懂事之后被家里人洗脑,让本来纯真无暇的他们也站在了那黑暗的一方里……所有人都在逼迫他下棋,逼他成功,逼他不能犯错,而他也像高山滚石一样停不下来了,他离不开自己周围人,也离不开下棋,因为一旦离开抽身,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生活,还能做些什么。 他不能犯错,只许成功……于是他变得完美主义、严苛强迫,不许生活中出现任何一点点偏差。 除非石头四分五裂,否则他不会有停下来的一天。 终于,在又一次万众瞩目的大赛中,他爆发了,但是从另一种层面上受到了举世关注。 那一次,他已经获得了全球冠军,但是出于赛方策划的一起娱乐活动,他需要跟最新迭代出来的人工智能来一局对弈。 身而为人,完美主义的他要和从不犯错的机器博弈下棋,从根本上来说,这场赛事比得就是谁先犯错,因为错一点就是满盘皆输,无力挽回。 人力有尽时,在连续两场平局过后,经历了高强度对弈的他终于是精神疲软了,再一个不留神的空档,他出了差错,走错了一步,接着他就像是回到了当初年幼的自己那般,被周围的大人戏谑捉弄,他眼看自己不断输子,内心的那根弦瞬间崩断。 他当场发狂了,猛地站了起来,抄起身后的椅子将电脑砸了个稀碎,然后将赶过来救场的赛方主持也扑倒在地,疯狂抓咬对方的脸,在那一刻他的眼中,所有人都是不怀好意、险恶用心的笑容,他们在嘲讽他输了,输在了自己犯下的一个低级错误之中。 人在多家心理医疗机构、精神病医院辗转,最后来到了这里就医。 对他的诊断结果也出来了,抑郁、强迫、精神分裂等等……像标签一样贴在他的病历上。 贾院长的医院是举国闻名,他在治疗和控制精神问题方面有很大的建树,在他多年的帮助下,棋手病人的病情已经得到了很好的控制,几乎没再发作过,直至最近又开始恢复下棋,他也没表现出狂躁不安的情绪,情绪十分稳定。 但今天,棋手病人发现和自己下棋的那位病友简直是疯了,对方似是故意捣蛋的,不仅下棋方式胡来,落子还故意偏移,就是不愿意将棋子下在十字中间,一定要往某一边挪动,嘴巴虽然很干净,但也总会说些和下棋、两人之间毫无关系的话,表现得似乎对这场棋局很不尊敬。 这些一切棋手病人都忍下来了,不停的在告诉自己,这是一场试炼,他要控制住自己。 这份忍耐一直到对面说到了下棋方面的事情,棋手病人才彻底炸了。 对面说:“你知道吗,现在ai连人类棋手的棋路都能学习模仿,甚至能做到比被学习的人还要完美。” 闻言,棋手病人心中莫名涌现出不好的预感。 对面笑盈盈的说:“据说那个ai把曾经你这个棋圣的棋路也完美复刻下来,然后那个掌握你棋路风格的子ai就被称为棋圣ai,接着就有好事者好奇,如果让棋圣ai与当年和你对弈的ai再次对弈,你猜会怎么样呢?然后棋圣ai就输了,哈哈哈……” 棋手病人再也克制不住自己,一如当年见到的那些面目可憎的嘴脸,他抄起棋盘,一下又一下的砸在对手脸上,眼看着落下的棋盘在破碎,对方的脑袋和脸在一下又一下的损毁、出血,他的怒气却没有一刻可以消散些许。 那张脸没有了,他就再也不能笑了! 只要那张嘴被撕烂,他就再也不能开口说话了! 就这样,弄死他! 愤怒、畅快、兴奋…… 之后,他就被感到的安保人员控制住了,注射了镇静药物,失去意识,接着就到了现在。 在棋手病人周围的家属和医护人员听着棋手病人羞愧痛苦的哭泣声,他们也由衷感到同情和难受。 贾院长却一语不发,所有人似乎都在心里责备那个嘴贱的病人。 但谁又知道,那个嘴贱的病人在前不久接触过了8号。 尽管接触时间不长,也不清楚具体聊过些什么,大概只有短短的五分钟左右,但8号已经给那位嘴贱病人带来了足够的影响力。 他让本来性情稳定的病人在和棋手病人下棋的那一刻,忽然一反常态的尖酸刻薄,让整件事情走向彻底失控。 三百七十六 转送 “8号太危险了,他得离开这里,照顾他18年,我也努力了18年,事实证明,我真的救不了他。”贾院长心中叹息,在又一次医院人员暴乱之后,他做好了一个其实早就准备好的决定,他要将8号转移到别的地方,那是整个世界上最牢不可破、最规矩森严、最无人性的监禁之地,专门是放逐收押那些穷凶极恶的特殊人员,精神病人反倒是收禁人员中的其中一种类型罢了。 贾院长做出这个决定,他觉得自己是实属无奈,他已经尽力去调教去宽容8号了,从他还年幼的时候,一直到现在。 他联系了8号即将前往的地方,对面人对贾院长治下的精神病院里的8号也早有耳闻,相当清楚8号是怎样的类型和角色。 连当代世界上最厉害的精神心理学医师都束手无策的对象,他们毫不怀疑8号身上所拥有的“破坏力”,也不敢托大,表示他们会先准备一段时间,预计在下周才会派专人前去转接。 “辛苦你们了。”贾院长心中叹息一声,挂断了电话,他左思右想,心中有一丝愧疚驱之不散。 尽管周围人或许不太理解他对8号为何有那么深刻的执着,硬生生的守住了一个最危险的疯子18年,但他知道,自己打从见到8号的第一面起,他就有种想要照顾对方的情感和欲望。 这大抵是因为他当年丧子的关系,沉浸在丧子之痛的他,只隐约觉得当年的8号像极了从死亡深谷中爬回来的“儿子”。 是的,贾院长今年七十有余,从外表上看他和一般五十来岁的健康老人完全没有任何差别,更别提当年五十几岁时的状态,他几乎和三、四十来岁的健壮男性无任何不同,只是他也有难言之隐,他有不育症结,一直以来也未能和相守的妻子拥有一个孩子。 转眼大半生都要过去了,时间如流沙让夫妻俩将心中的那个梗埋藏在了时间的沙漏里,可无心插柳柳成荫,他们竟然在如此晚年怀上了孩子。 这是忧患也是喜讯,夫妻二人一个眼神对视便明白了彼此的想法,他们决心将孩子生下来。 而生下来是有代价的,他们生出了一个不太健康的男孩,贾院长的妻子也在生完孩子后,落下了高龄产妇生育完后的病症,身体不再健康,夫妻俩还没和孩子享受几年幸福生活,妻子便撒手人寰。 就这样,孩子成为了贾院长生活的重心,他相当重视并深爱着自己的儿子,极尽全力的培养和宠爱他唯一的儿子,希望他成才,也尽量满足他的欲求,孩子也很争气,年幼的孩子机灵聪慧,是学校师生们都追捧的孩子。 然命运弄人,贾院长唯一的心中寄托遇上了意外,在一次小学春游的过程中,儿子乘坐的那架缆车出了问题,高空中行进的缆车突然脱开缆绳,导致最后整架缆车上的师生和游客尽皆丧命,包括贾院长的儿子。 贾院长永远都忘不了当年那场事故的现场,那架看起来似乎损毁并不严重的缆车很坚固,但内部的景象已经难以用触目惊心和血肉模糊等乏力、失真的词语去描述,是一片四分五裂、你中有我、浑浊不堪的血肉之海,每个人的尸骨都难以拼凑。 失去孩子的那段时间,贾院长一直都很崩溃,他把自己的情感封闭,让自己沉浸在工作中,完全逃避业余生活,只有服用药物才能让他入睡。 直到某日,贾院长在又一次加班,晚晚离开精神病院时,在办公室出来后会在走廊里眺望到的山间风景里,依稀看到了那个站在月光下的瘦小影子。 贾院长难以置信的搓揉眼睛,反复观察,终于确信那阴暗潮湿、遍布蛇虫的夜晚夏日山林中,出现了一个孩子。 当第一次看到8号的时候,贾院长就被对方那张机械般僵木生硬的稚嫩脸蛋吸引,那无情无欲的神态让与精神心理疾病拥有相当丰富相处经验的他第一时间确认了,这不是一个正常的小孩,这孩子很可能也他医院里的病人一样,都是脑子、心理出现巨大问题的人。 看着那样一个没有求生欲望又没有向死之心,完全像是木偶一样的孩子,贾院长想到了自己死去的儿子,恍惚间,只觉得8号和儿子的身影重叠了。 于是抱着一己私欲,他决定将8号收禁在这个精神病院里,硬抗下压力,并没有让人将8号转入他本该去的地方。 他曾这样那样的秉承坚定信念,坚决要将8号的精神世界改造成正常人精神世界的模样,让8号总有一天也能离开这个医院,回到大都市中生活。 只是他又错了,8号的病情非但不会随时间好转,还随着时间流逝愈发疯癫。 贾院长再也扛不住压力,也遗憾自身没有足够能力去救治8号,他才终于决定把8号送走。 视角切换现在,贾院长和监禁之地联系过后,他决定独自和8号谈谈,因为这估计以后都可能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8号,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名字?”贾院长在来时路上想好的千言万语最终都没能说出口,而是没头没脑的问起了这个问题。 不论是跟着医院里的精神病人、普通医护工作者,叫他老八也好,还是像现在这样保持正经的喊对方继承的代号也罢,贾院长都觉得不妥了。 8号要走,并可能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都不会在碰面,这一别可能是终生的。 总该给孩子点纪念。 闻言,8号头也不回的答道:“名字,正经那种的起名吗?那我确实没怎么想过。” 随即贾院长说道:“那你不如给自己想一个?只要符合条件,就近市场里的东西我绝对便宜卖给你。” 8号想了想,他在纸上写出了一个数字8,随后将写下的数字横放过来,“8”就变成了“∞”的符号,象征无限循环,时间的不止。 不过8号对此并不满足,看着“∞”符号许久,忽然又有了主意,他将符号凭证分裂开了,紧接着映入眼帘的便是两个近乎是0的图画。 “嗯……我要叫林凌。”8号苦思冥想,一番挣扎后,最终有了答案。 三百七十七 林凌 “林凌……”贾院长注视着断开的“∞”符号,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心想这大概是对方为数不多能表现出一些孩子气的地方,他的创造力仅步于此。 一个天生性情凉薄,欲望搁浅的人,没有丰富的情感色彩,也没有见识过外面的世界,自然也不会有太高的创造力。 他认为这就是林凌名字的由来,从断开的符号变出的两个“0”延生出来的名字。 不过,这个姓名倒是让人觉得有些熟悉的怀念呢。 林凌似乎对自己的名字很满意,尽管这也可能是他装出来的模样,他那双冷漠的笑眼看向了贾院长,突然说到:“你终于打算让我走了?” 贾院长的肩膀非常明显的震颤了一下,表情僵硬,怔怔的注视着对方,他不明白自己还没和院内任何人透露过的想法竟然一下子就被对方猜到,而且似乎林凌很早以前就察觉到他内心的思想,这让他再次感觉心底发凉。 他不知道自己的纵容,究竟为这个世界创造出了怎样的怪物……而世界又为何让这样异常的人诞生于世? 尽管震惊中的贾院长一字未吐,林凌却平静的回答了贾院长心底正在不断浮想的问题。 “在我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听见了你喊的一个名字,好像是叫‘明明’还是‘民民’,总之都是叠词样式的叫法,我想既然你当时收留我就是把我当成你儿子的替代品看待,那我取一个类似的姓名,你应该会觉得高兴吧。”林凌的回话让贾院长感到心底的寒意骤然井喷,直窜脑海,让他感觉周围的温度下降到了冰点,世界的颜色都变成低沉的冷色调。 贾院长根本没想到自己当年与林凌初见面时,那个好似机械木偶、神志不清一样的孩子原来其实什么都记得,他之所以取“林凌”这个名字实际并不是自己一厢情愿的认为他创造力不行,对方实际对自己叫什么根本不在乎。 那个孩子从刚出现那会儿就已经是个怪物了,这些年只是在不断进步,成为一个他根本无法理解的更恐怖的怪物。 林凌毫不回避对方惊愕的瞳孔,深渊似的眼睛凝视回去,“我看到了当时内心挣扎的你做出了选择,你想养育我,而我很期待你的养育方式,所以对你的话我一直很顺从,而我也很好奇你能坚持这种想法多久。” 他走到贾院长身后,贾院长却感觉自己动弹不得,当那双白净的手轻轻放在他肩膀时,那种根植在基因深处的恐惧在疯狂的摇动,像是千钧重担压在了身上,连灵魂都像被压迫的火焰快要熄灭了。 林凌的声音在他耳畔轻声响起,“事实证明,有些人对亲情的重视是难以想象的,即便我从未回应过你的期待,但你也很好的在臆想中构建了我与你的深刻羁绊,这很好,院长爷爷,你让我过的很充实。” “你终于还是舍得放手了。”林凌轻抚着贾院长的头发,像一位懂事的后辈为老人梳理凌乱的头发,“只是你并没有从过去走出来,你仍然在妄想我可以和你死去的儿子划上等号,但其实世界上没有一模一样的人,我不能满足你的虚妄。 多么有趣啊,一个擅长治疗精神、心理方面问题的大师竟然排解不了一点自己的郁结,一直在逃避,现在也是在逃避,还认为自己认清了现实。” …… 贾院长失魂落魄的离开了林凌的病房,林凌在他的身后向他微笑告别,还称赞对方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 林凌听见门锁扣上的声音,又面色淡然的面朝墙壁坐下了,看着面前的那堵白墙,一动不动。 他的眼前出现了画面,像放映的电影投屏那样,投放着很多人的过往。 里面的人和他长得不一样,可他觉得那些都是自己的记忆。 他曾是历史中某个国度爱民如子但最后遁入空门的国王…… 曾是落魄到处乞食,最终惨死街头的孤苦乞丐…… 曾是猪圈里无忧无虑的待宰肥猪…… 也曾是历经千万年才风化消失的沙丘…… 他曾是任何人,每个人的经历或许有重叠的地方,但在每段人生不同的抉择中他成为了不一样的人。 人生的结束是死亡,可林凌却不觉得那是自己的终点。 人们常说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人们处在一个轮回之中,可他却发现自己每一次重来的人生都未做出过哪怕一次相同的选择,似乎跳出了轮回之外。 在每次的人生中他都在一辈子做选择,现在他不想选了,想看别人选。 没有任何的目的,就是好奇罢了。 嗡…… 他的想法似乎与某种未知之物产生了感应,他抬头一看,面前已经是一座苍凉的树林,一间木屋幽幽的建立在寒潭与树林之间,那间木屋的门敞开着,黑暗空洞的内部传来各种各样的声音,欢迎他的到来。 准确来说,似乎是庆贺他的回归? 林凌回首看了眼身后,精神病院的牢门在那里紧闭着,孤零零的矗立在迷雾渐渐浓厚的山间小路上。 “就这样一走了之好像有些不太好,留些东西吧,大家会想念我的吧。”林凌心想,他转身背对林中小屋,周围的景色就变幻回了原样,他回到了自己本处在的房间。 找来纸笔,林凌挥洒笔墨,写下了长篇的告别信,对记忆中精神病院里所有认识的人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每个语句都是精心设计过的,辞藻丰富,在他看来,这是一封经过深思熟虑后写下的带有真情实感的书信,也许他们中有人会为他的离去感到伤心。 写完信后,林凌头也不回的走进了自己脑海中浮想出来的林中小屋里,也在房间的监视器中忽然的凭空消失不见。 …… 林凌进入木屋,看着木屋里堆积如山的杂物,他叉着腰,一副新手家庭主妇般充满干劲的表情,掰扯了下手腕,嘴里喃喃自语:“嗯,得好好收拾一下了,那么多东西,总该开个店吧。” 三百七十八 所以伟大 费了一番功夫,林凌可算将屋子里的东西都收拾干净了。 主要还是商品们很配合,林凌把它们一一放在货架上,依照他给它们制定好的价格分门别类的摆放好。 当然,也是有不老实的,不过也不用林凌去处理它们那些次品,其它货架上的商品会在他处理掉它们之前,合起伙来把次品们先提前处理掉,然后等林凌把老实下来的次品丢进仓库里就行。 林凌告诉它们,能被买走那总归是个能从这里出去的盼头,就不要做些其它的小动作了,反正时间之于它们也并没有什么意义,不过就是谁先出去,谁后面出去的事情而已。 林凌是那样情深意切,语气温柔的告诫它们,它们也自然会发自肺腑的接受他的安排。 “嘬嘬嘬……”林凌轻轻发出声音,小屋内也随之传来一阵轻轻的叫声。 喵呜~ 它迈出和身材极不相符的大猫爪在林凌凝视的神龛阴影之下走出,一双金色的猫眼流露出怀念的神情,它面部略有挣扎的狰狞,但随后还是将一切犹豫化为了彻底的尊敬和乖顺,一步一步的走到林凌跟前,试探的直立起身子,靠在林凌的小腿上,渴望而期待的看着他。 “终于见到你了,样子也变了不少呢。”林凌的眼神依旧没有波动,嘴里却说出分外感慨的言辞,好像真的与这只黑猫经历过长久的分别,眼下再见,颇有些物是人非的感怀。 林凌揉弄着黑猫的脸颊肉,时不时的握住对方的猫爪,捏捏爪子上面的肉垫,看到被挤压出来的锋利爪子,他会轻轻用它去刮刮周围的物品。 那些物品哪怕是坚固的金属也会被爪子轻易的撕裂,黑猫对此一动不动,乖顺的任林凌施为摆弄。 “你还愿意跟着我吗?”林凌搔挠黑猫的下巴,后者耷拉下耳朵,感到舒服的眯起了眼睛,小身子彻底融化了似的黏在林凌身上。 黑猫半睁开双眼,金色的眼瞳注视着林凌,两轮眼波中,一面倒映着笑容灿烂的白衣青年,另一面倒映着笑容和煦的比丘僧人,随着一眨眼,眼里便只剩下林凌一个人,它点了点头,张嘴在林凌的指头上轻轻咬了下,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以后就麻烦你看家了。”林凌满意的点点头,一手把黑猫从头撸到尾,“对了,顺便要借用一下你的力量帮我物色一下客人。” 喵呜。 黑猫像是听懂了,点了点头,额头轻轻顶了一下林凌的手心。 “还有帮我连接一下网络!”林凌语出惊人,说出了一件违背常理的事情。 黑猫也是一脸茫然,它可不知道自己还能做到这种事情。 上网的话,用得好像是人类的光猫吧。 “光猫是猫吗?”林凌反问,他竟然读出了黑猫的心思。 黑猫摇摇头。 “那你是猫吗?”林凌再问,循循善诱。 黑猫愕然,又摇了摇头。 林凌笑了:“那你们应该能做到一样的事情。” 黑猫沉默了,它发现自己仍是没搞懂尊者的逻辑。 总归,林凌还是凭借黑猫让林中小屋连接到了外面世界的网络。 他被关在精神病院里十八年多,但精神病院其实没有人们想象中那样闭塞,当然,精神病院也关不住林凌,他想要接触和学习使用计算机没什么难处,最多也就只是限制他对互联网的使用罢了。 林凌在一个专门搜集和发布各种奇闻怪事的怪奇论坛上注册了一个账号,论坛发布的帖子内容真假都有,真实事件的百分比例大概不过二,可以说是大浪淘沙,沙里淘金。 要分辨真假对林凌来说并不是件难事,而他要做的就是在这个网站下真实事件的帖子下“钓鱼”,只为了让那些经历了非凡事件的当事人可以来到店里购买商品。 对自己所行之事,林凌一向有清醒的认知并且非常坦率。 老实说,这种钓鱼的效率并不算高,毕竟这里是网络,他就算再怎么能花言巧语也无法磨削一个人的警惕心。 不过这也没有关系,不选择相信,本身也是一种选择,只是这个不选择来到店里的结果是可以预料到过程与结局的,林凌对这种一眼能望到尽头的选择没有任何兴趣。 “我是一个奇异点,不在轮回,不入因果,无常无数,无命无运,燃灯不见,如来不觉,命由己定,任何与我有过接触的人即来过我店里的客人,都有机会受到我的影响,成为奇异点的子。 像是误入本不该存在的河流中的叶子,它的流向已不再由原来的流向决定,而我这条河流是无风带下平静的水,不干涉叶子的流程,叶子可在自己的能力限度内随自己的意志决定自己的余生。 只有在这样的‘条件下’,所有一切都不可控制,我才能见证到真正的选择,那样才是真正的命运,才是喜闻乐见的未知。”这就是林凌的内心所想。 就这样,每个来到店里的客人,不管他们在这买卖与否,都成为了林凌这条平静河水上的叶子,而河水永远不会发作,永远万里晴空。 林凌见证过一个女法医在误入充满异常的世界后,从被动到主动加入与异常对抗的不屈之路,即便最后抱憾而逝,却仍用她生前创造的烟火给林凌带来了极大的观赏性与满足感,而实际上,那个女法医本该暴毙在热闹的街头,成为异常力量下的亡魂。 他也看过一个弄丢孩子的父亲,为爱而毅然决然的主动踏入异常领域,最后成为一个游走在异常世界和平凡人间的中间客,而那位父亲本该终生抱憾不能得偿所愿,甚至不曾与自己丢失的孩子有过任何一次擦肩而过的机会。 他还看过一个迷途的侦探,背上了恩情与大义,最终成为了封印异常之人,而那位侦探其实本该无可救药,成为血脉的奴隶,被迫成为献祭的养料。 …… 还有许许多多的客人,林凌看着那些能摆脱既定命运的人,心中甚是感慨。 因为,这才是真正的伟大。 三百七十九 人神之女 宿命轮回是众生难以摆脱的苦厄,但同样这也是延续的方式。 不知前生,无知是福,是延续。 既见过往,无力回天,那便是苦厄。 若一个人知道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而这行事之人实际上是同一个,他们一直都在重蹈覆辙,那么他就会感受到离谱的宿命像全世界都压在你身上的重量,顷刻间便觉得要失去活下去的动力,再也不想动弹分毫。 然而,当那人发现连自己对生活的摆烂都是轮回的一部分时,那样一来他必将感受到什么才是真正无力的绝望。 …… “老板哥哥,给我讲个故事吧,听完我就去睡觉了。” 那还是李雨柠还是小学时候的事情,她如常的在临睡前来到林中小屋里,缠着每天似乎都无所事事的林凌要讲故事。 林凌对小姑娘的请求也几乎是欣然答应,只是回答敷不敷衍就看他真实的心情了,从而为李雨柠讲述的故事水平也就随心所欲。 当然,李雨柠和林凌相处了有段时间,她深知这位老板哥哥的为人,于是特意叮嘱了一句:“我不想再听那个‘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这样类似的故事了,现在听了不像数羊那样会犯困,我反而是越听越上火,睡不着。” “放心,今天不讲那个。”林凌看着爬上椅子,坐到自己大腿上的小姑娘,一本正经的说道,“我讲一个你肯定没听过的故事。” 李雨柠:“那也就是说你以后还会讲那些容易让人上火的故事咯?” 林凌仿佛没听见似的,没回应李雨柠的吐槽,自顾自的开始说起了今天要讲的故事: 话说,曾有一个女娃,对,就和你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她是一位人类神灵的子嗣,不是神,但也拥有一定的法力,比一般的人类能强点。 她富有正义感,对人类族群抱有极强的使命感和责任心,她认为自己是人神的女儿,自然也要肩负起守卫人类、帮助人类发展变强的责任义务。 尽管能力有限,可她还是运用自己的法力帮助了不少人。 某天,她在路过一个城镇时,发现有一恶兽在此肆虐,为非作歹,伤害黎民百姓。 见此生灵涂炭般的画面,女娃当时便对那恶兽大打出手,她法力略胜恶兽的能力一筹,勉强拯救了那一地的生灵,并将那孽畜赶出了受害当地。 而没有及时消灭那恶兽是女娃犯下的一个错误,那恶兽大有来头,是海中一位霸主主宰的子嗣,对于女娃的出手,那逃走的恶兽怀恨在心,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报复女娃,甚至是要杀死她。 于是,那来自海中的恶兽在回到海里后更是故意兴风作浪,不停破坏近海的城市,伤害近海城市里生活的人类,想以此引诱正义感满满的女娃来到它的主场。 果不出所料,女娃的出现应验了恶兽对女娃的印象,然后兴奋满满的看着对方一点点落入自己设下的陷阱里。 女娃为保护居住在海滨的人类,能力有限,双拳难敌四手,实在无法顾及保护所有人,于是只能无奈跑去海上与恶兽谈判,让对方不要再作恶了。 可是恶兽并不会就此罢休,它回想起上次惨遭对方羞辱的悲惨模样,它忍不了这口气,表示它可以不再继续,但对方得就此成为它的奴隶,任凭它差遣。 而女娃相当刚烈,听见恶兽提出的条件,女娃自然是没有任何犹豫的拒绝了,并因为感受到了对方隐藏在言辞里对人类种族的冷嘲热讽和恶意,再次直接和恶兽大打出手。 这场战斗的最后,还是女娃输了,她被拖入了冰冷的海水之中,再也没有浮起来过,彻底淹死在大海里。 人神得知女儿的消息后,悲痛欲绝,每次到了每年该祭拜女儿的时候,他都会去海边。 直到某天,人神发现自己的女儿坟头裂开了,从里头飞出了一只巨大的鸟类。 人神以为那是自己女儿的坟墓遭到了破坏,他怒不可遏的想要将鸟类射下来,可在看到那只巨大的鸟儿正在捡拾东西扔下大海,与那鸟儿的眼睛对视上时,他却突然发现原来那只巨大的鸟就是自己死去的女儿所化,顿时感动涕零。 为了纪念女儿,人神决定把女儿本来的名字赐予那只巨大的鸟,取名精卫。 精卫是一个特别傻的鸟,正如它化而为鸟之前的模样,精卫鸟继承了女娃的部分意志,只是那是出于一种执念,而不是出于善意。 它注定会凭借自己有限的能力,一点一点的改造大海,与伟力对抗,哪怕最终和上次一样谢幕。 林凌讲完了故事,然后平静的看向了坐在他大腿上的李雨柠。 那双疑惑的大眼睛眨了眨,试探的问了一声:“这就没了?” 林凌知道李雨柠在疑惑什么,他笑着说:“不是所有的故事都有结尾,也不是所有故事的结尾都很美丽,这样戛然而止的故事也很有趣不是吗?” 听入迷的李雨柠扁扁嘴,抱着林凌的手臂撒娇:“老板哥哥,你一定知道故事的结局,请你告诉我嘛,不然我可睡不着觉了。” 闻言,林凌却摇摇头,拍拍对方的脑袋,笑着说:“下次你如果遇见郁连云姐姐的时候,你和她问问吧,如果她说不知道的话,你就问一下她,以前和她一起工作的姓李的姐姐是怎么失踪的,你就知道了。” 李雨柠满脸茫然,她不知道为何这个故事的结尾还要问第二个人,可她看到林凌喝完茶后就抱着猫躺在躺椅上休息了,她也贴心的不再去打扰,乖巧的从对方身上下来后就回到了现实世界,自己睡觉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李雨柠的作息时间并不能很完美的和经常昼夜颠倒,时间不规律的玄秘探们的日常会出现重叠的情况,但不遑李雨柠守株待兔多日,终于还是等到了郁怜云的到来。 小姑娘迫不及待地把人拉到了一边,向她询问起了精卫填海故事的全集,还有她最关心的结局。 郁怜云也很迷茫,她可没听说过这个故事,更是没想到林老板会说自己知道故事的结局。 难不成,成为姑获鸟后消失的李莹琪,和故事里的敬畏下场是一样的吗? 三百八十 王的故事 李莹琪失踪于翠竹市那次崩坏之夜,为了牵制住暴食之女而消失。 之后,郁怜云也有单方面的找过辛俊茂,之所以寻找辛俊茂,还是为了接触他背后的赵小姐,那个暴食之女的化身。 据赵小姐所言,她当初的确是想将李莹琪吞噬,但不知道为何消化到一半实在吸收不动了,又吐了出去,后面就没再管了,她隐隐记得,吐出去的时候,那团变性的骨肉还是有点生命活力的,只是不知道后面变得怎么样了。 郁怜云忍住要跟赵小姐舍命相搏的冲动,听完消息后就离开了。 后面,世界民调局和玄密组虽然都有回翠竹市打扫废墟,但在暴食之女地下宫殿那块区域,始终是没有发现过赵小姐描述的类似的尸骸。 李莹琪算是神秘失踪了。 只是这天听到李雨柠和她讲述的精卫填海的故事,倒是让郁怜云心思再次活跃了几分,她不由猜想到,难不成李莹琪的情况还有变化? 郁怜云越想越肯定,可她不论如何也没参透精卫填海里故事的玄机,此故事究竟和李莹琪有什么样的关系,李莹琪的结局和精卫这位人神之女的结局又存在怎样的关联。 林老板从不无的放矢,每句话都有着深意,而他的深意其实到最后往往才会发现,谜底就在谜面上,只是不到那最后一刻怎么也想不通两者竟然会有这样的关联,林老板想表达的竟然是这样一个意思。 郁怜云倒是想问林老板,可眼下她还有别的任务要做,暂时是没法分出精力去关注其它事情了。 一切都等找回从新约克地区过来的克拉克博士后,腾出了时间,再和林老板问个明白。 打定好主意的郁怜云离开了林中小屋,走上了没有归途的旅途。 后来,郁怜云的死讯就传来了,李雨柠再未见过郁怜云来店里。 李雨柠对此深感遗憾,她对郁怜云这样知性美丽、勇敢坚毅的女性是十分憧憬的,加之郁怜云从事的又是经常和异常事物打交道的调查员,是她理想的职业,她非常希望能和郁怜云有多点的交流,从对方那里听到更多奇幻又诡异的冒险经历。 日常生活在异常的世界里,与异常事物为伴,李雨柠的认知是扭曲的,她并不认为那些要搭上性命的事情是危险,反而认为那是一种乐趣,能够经常接触那些异常事物是令她向往的一种幸运。 不过李雨柠心中的感伤和遗憾并未持续多久,因为她发现店里很快迎来了一位新的客人,和郁怜云一样也是一名职业调查员,而且还和郁怜云有着相当亲密的关系。 那就是郁怜云的引路人,也是郁怜云曾经的上司,何家安。 何家安第一次来到店里,情绪有些混乱,毕竟他精神状态十分不好,李雨柠见了以后也没有第一时间和对方接触,她想着可以等以后有机会再上去攀谈。 等和何家安也处成了朋友,她一定能从对方口中得知更多有趣的事情。 “小雨柠啊,你爸爸今晚不用站岗,你也回去休息吧。”就在李雨柠畅想何家安以后能和自己说些什么惊心动魄的冒险故事时,林凌就坐在椅子上开口发话了。 李雨柠主打一个叛逆,她不走,还直接再次缠在林凌身边:“老板哥哥,你今晚故事还没和我讲,咱们说好的。” “那是你单方面讲好的。”林凌瞥了对方一眼,看着这个小姑娘把自己怀里的猫推出去了一点,腾出了点空位,自己躺了上去。 林凌并未阻止,注视着对方投来的期待的目光,他温声细语的讲起了今天的故事: 很久以前,有多国混战,世界局势混乱,民不聊生。 有一国,名曰大楚,地处乱局中心,时势堪忧,大楚的国君也就是大楚王,每天都为救国抗战的事情心力交瘁,苦不堪言。 某日,有下臣谏言,听说自己的国家里有一能工巧匠,擅长练兵铸铁,所造兵器堪称神兵利器,利器削发如泥,钝器摧枯拉朽,厉害的不行,倘若大楚王能请这一神匠出山,为大楚将士铸造兵器三千,那么定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战损,而若锻造兵甲三万,配给能兵强将,定能扭转大楚局势,而若让神匠炼制出特有神兵,吾王必定可率领我大楚讨伐诸国群雄,一统天下。 大楚王听闻甚是兴奋,他立即派遣人下达民间打听神匠的下落。 不久,大楚王的殿下就迎来了一位其貌不扬的神匠。 神匠在殿前恭问大楚王需要什么兵器,他会尽力满足王上。 而大楚王在当日听说神匠有炼制神兵的本事后,早就将当日大臣说的铸兵三千,炼兵甲三万的选项抛诸脑后,他一心只想着对方炼制出可以让他一统天下的神兵利器,然后做到真正的一统天下,大楚王便当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神匠闻言,沉默半响,告诉大楚王,炼制出他想要的能够一统天下的神兵需要五年时间。 大楚王听到五年时间,顿时震怒,惊拍王座而起,大喝说,不行,五年太长,最多三年。 神匠也有救国爱国之心,他试图规劝大楚王选择放低档次,为大楚军队锻造兵器,由他打造的兵甲,即便是普通的档次给一般的士兵佩戴也能发挥出超凡的战力,三年时间,足以他锻造兵甲五万。 然而,大楚王更想直接建功立业,听不进劝,他只要那神兵一副。 神匠无奈,表示自己会尽力而为。 三年之期一到,神匠如约而至,将自己打造的神兵送到了大楚王面前,禀报大楚王这就是他打造的神兵。 这三年里不断被战事烦扰,国力倾颓,有大厦将倾之势,大楚王早就等不及了,他跳下大殿,从神匠手中拿到了那把铸造出来的神剑。 “如何使用?”大楚王问。 神匠答:“其实还差最后一步,剑才可成。” 大楚王心中大怒,但为了神剑,他还是忍住了怒意,忙问:“还差哪一步?” 神匠请赐过剑,然后突然一剑刺死了楚王。 而后神兵大成,大楚王的子嗣收复了国土,统一了天下。 三百八十一 关联 听完这大楚王和神匠的故事后,李雨柠先是一怔,而后对故事的结尾发起了强烈吐槽:“这大楚王怎么回事,就这样死了?” “嗯,就这样死了。”林凌很确认的说道。 “可这是为什么呀,难道那个神匠和大楚王的子嗣串通好了,用这种方式杀死昏庸的大楚王,然后以此上位吗?”李雨柠着实不解,即便还是小学生的她,长时间与林凌这些林中小屋中不正常的大人“鬼混”久了,思维逻辑也远超常人。 林凌摇摇头:“不是这么回事,神匠没有和大楚王的子嗣有过任何串通,神匠杀死大楚王是无奈之举,而且也是经过大楚王同意的。” “什么时候同意的?”李雨柠愣住了,随后想到神匠在杀死大楚王前曾说过“完成神兵还差一步”之类的话,她表情古怪,“也就是说,那把神兵完全铸成必须要杀死大楚王才行,对吧?” 林凌微笑道:“确实如此,那把神兵要发挥出力量,确实要得大楚王祭兵才可以。” 李雨柠沉默片刻,皱着眉头说:“老板哥哥,这个故事你是不是漏了什么细节没和我说。” 闻言,林凌发出轻笑声,“是的,光听我为你讲述的故事内容,你会觉得大楚王是那样昏庸对吗?神匠和臣子其实都给出了更好的选择,锻造一般兵甲,让大楚养出精兵强将,不仅时间短,而且效果显着,毕竟在我们看来一人强不如万人强,可大楚王还是选择了费神费力的‘一人强’的道路,坚持要炼制神兵,似乎是大楚王被炼制出神兵就可以凭借神兵一统江山的‘画饼’给刺激到了,被贪婪野心蒙蔽。 可如果为故事补充上全部细节,再从另一个角度上看呢? 先前股市开头,我只提到了大楚当时的外部方面的局势,但内部我并没有提及。 大楚当时唯一的继承人,王子年幼,难当大任,朝野民心皆是不安,而大楚王身患疾病,加之局势动荡,内忧外患弄得他心力交瘁,大楚的太医都一致认为大楚王已经没有几年活头了。 还有,神匠当时的谏言全部内容其实是这样的:‘只需给我三月时间,我可炼制兵甲三千,三千精兵良将可缓解外患,给我一年时间,我可帮助万人将士成为大楚铁军,仅凭兵甲就可正面对抗十万敌军,而给我三年时间,我可以把大楚铁军的人数提升到五万,到时大楚足以自保,何愁不能反攻他国?我虽能炼制出惊世神兵,但炼制神兵所要付出代价,可是王的性命,我可不能这么做,请王三思啊!’ 大楚王是明知道这样的后果,自己仍是坚持选择了炼制神兵这条‘一人强’的路,你回头再看这个故事,是不是会觉得很不一样?” 李雨柠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大楚王是看到了大楚的未来,为了大楚的未来着想。 他命不久矣,不知道自己还有几年活头,若是让神匠铸造兵甲专注培养军队,那么等这军队成了气候的时候,他说不定也早已不在了,而自己的孩子年幼,说不定当帝王的天赋也不怎么样,这样成型的强大军队,对自己的孩子对局势混乱的楚国究竟是好是坏都相当难说。 而如果是选择了铸造神兵,神兵可以让他的继承人拥有强大的力量,而且这神兵还有别的神异之处也说不定,总之可以帮助下一任楚王更好的巩固统治,且也没说神匠造完这把神兵之后就不能继续强化军队了,下任楚王巩固国内局势后,再让神匠炼制一般兵甲,辅佐强化军队,加上神兵的力量,大楚反而才能拥有在这乱世之中生存并发展下去的能力。 看似是‘一人强’,但强的这个人如果是一个‘王’,那这股强大也必将能辐射整个国度,这才是最优选择。 大楚王是牺牲自己,换取大楚的大义,是舍生取义,舍身为民啊。” 林凌笑而不语,静静喝着茶。 听完了今天的故事,李雨柠感到相当满意,她心满意足的准备离开林中小屋,回去自己屋里休息去了,但在打开离开的门时,她在离开的门前驻足了下来,回首问了林凌一个问题:“老板哥哥,之前的‘精卫填海’的故事后续,你让我问了郁姐姐,说让我打听一下她以前身边的战友李莹琪的结局,是不是精卫的结局和李莹琪的下场是一样或相似的?” 对于这个问题,林凌倒是没有隐藏,他从来都是以坦诚对待真诚,以模棱两可对待猜疑揣测,真心换真心,虚情应付假意。 李雨柠在他面前从来都是毫无保留的坦荡,林凌自然不会对她隐瞒任何她想知道的事情,于是肯定的点头说道:“是的。” 李雨柠张大了嘴巴,突然觉得嘴里又干又苦,似乎是有了什么猜测,“如果你说过的每一个故事都对应了一个人,那么这次的故事又对应了谁呢?” 她的脑海中浮想起了前不久离开林中小屋的光头男人身影,那个郁姐姐曾经的老大。 “难道说是何叔叔吗?”李雨柠试探问。 林凌笑弯了眼睛,再次给予了正面的回应。 不久后,李雨柠又一次听到了店里客人的死讯,是何家安的。 在老板哥哥说完和何家安存在某种关联的故事之后不久,何家安就死了,听卫江叔叔说,何叔叔是为了启动某种仪式而将自己献祭了,最终换取了一座城市,一个世界的和平安宁。 献祭自我而换取大义安定,这样的结局简直就和大楚王一模一样。 李雨柠忽然意识到,林凌每次为她讲述的故事好像都会应验,从某种程度上在现实中复现了出来。 她以为这是林凌“言出法随”的能力,李雨柠担忧林凌说的故事再次应验,从那以后,李雨柠几乎再也不敢和林凌索求故事奇闻,她不想再看到有人死了。 对此,李雨柠还将自己的猜想告诉了自己的养父李佳鸿,李佳鸿听后若有所思,他觉得无论猜想是不是真的,但毫无疑问,林凌讲述的故事背后所隐藏的份量太大了,不是他们能承受得住的,还是尽量不再去打听。 直到某一天,李佳鸿从林凌那里听说了另一个故事,和自己的女儿有关联的故事。 三百八十二 亲子故事 店里不总是来人,李佳鸿也有空闲的时候。 在这空闲放松的时间里,李佳鸿可以在店里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哪怕是短暂的离开小屋也是被允许的。 在李佳鸿眼里,林凌确实是一个性格古怪、神秘莫测的“人”,但是他绝对也是一个好老板,所有普通员工正常该享受的待遇他通通都有,此外还有很多隐藏的福利,像是收获大量学识,以及掌握常人不可拥有的能力等等,毕竟他作为林凌甩手时的代理掌柜,总要一些能撑场面的本事。 从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林凌不在的时候,李佳鸿就是整个林中小屋话语权最高的人,哪怕是卫江他们也会听令自己,只是他一次也没有对他们下达过指令。 毕竟,能这么做,不代表他可以这么做。 这些对李佳鸿来说无关紧要,养女李雨柠是他此生唯一的寄托,生存下去的动力,除此以外,别无欲求。 转眼间十来年就过去了,当初绝望的自己从那个噩梦般的废墟里刨出的生命,现在已经快高考了。 李佳鸿知道他们一家注定不会是正常人,没必要一定要和世俗的人过的一样,自然也没必要承受世俗之人的烦恼,但他还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在世俗当中走一遭。 林老板曾和他说过,如果没有经历过入世,那何谈来的出世,只是身在界外,心的高度却永远停留在壁障之内,如同高中楼阁一般虚浮、不真切。 李佳鸿只觉得林老板说得非常有道理,他自己也有私心,不太希望李雨柠和异常之事接触太多,至少在她成年之前,如果成年之后她仍是坚定的想要走上和异常主动接触的相关事业上,他会支持自己的女儿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论其中会有怎样的风险。 “老李,在看小雨柠高考志愿学校呢?”卫江打扫店铺时路过李佳鸿身边,扫了眼李佳鸿身前电脑的浏览界面,顿时猜到了李佳鸿正在干什么。 李佳鸿回以微笑,耸了耸肩,有些无奈道:“那孩子学习还可以,学的文科,几次模拟考都在600分以上,稳上个重点大学不是问题,就是不知道挑哪所大学会比较好。” 卫江刚想说些什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陈晓琳,摘下自己的白色高帽,趴在了桌前,笑嘻嘻的说道:“我推荐一个,我毕业的大学,神州人大挺好的。” “惭愧,我老人家没上过大学,我的意见是分数差不多的,哪个都好,不必纠结太深,能学习就是好事。”李多金从一货架之后的阴影中走出,微笑着摇摇头。 李多金的情况确实极为特殊,他生活的那个年代物资紧缺,能上大学的基本都不是一般人,而他从小就被他的师傅收养,为继承道观而活,只受了一些基础教育熏陶,文凭其实最多算个当代初中生,后来继承了道观,他也早就过了适龄学习的年纪,世俗事务缠身也无机会再去深造。 李佳鸿笑着对二人说了声谢谢,说:“你们的建议我收到了。” 卫江抱着手臂,给出了自己的建议:“晓琳过了今年也到十八了吧,她要还对调查员职业那么执着,那我建议她去就读世界民调局和神州相关势力组建的特别大学,多学习一些异常事物相关的知识,优秀毕业生毕业后还可以直接入编玄密组。 不然的话,考虑国外的特别大学也是可以的,像是密斯卡托尼克大学。” 李佳鸿点点头,卫江的话倒是给了他很大的启发,这确实是他可以考虑的方向,只是心中仍是略有犹豫。 “你其实不是在乎小雨柠该去上哪个大学,而是你不知道该不该放手让她独自生活吧。”林凌的声音突兀响起。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此地之主林凌又一次悄无声息的从外面溜达回来了。 众人对此习以为常,恭敬向林凌问候一声“老板好”。 李佳鸿随之承认了林凌方才所言:“是的,我不知道是不是该就这样让那孩子一个人去面对这样的世界。 过去,我是否对她有些过于溺爱了,没有让她好好看过并习惯这样……奇怪的世界。” 卫江忍不住拍了拍李佳鸿的肩头:“这你就想多了,你家那孩子的本事和天赋是我此生见过最厉害的,至少在当调查员这方面。 她胆大包天,但又却不缺乏理性,心思细腻,她做事虽然看起来很荒唐,甚至常常剑走偏锋,但她绝对不会拿自己和别人的性命开玩笑。 我相信她如果要成为一名调查员,你必然是可以放心放手的。” 李佳鸿再次表示感谢,只是这会儿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自豪和骄傲。 林凌端着茶杯,加入到了讨论的圈子里,笑着说:“说起来,看着你们父女,我突然想起来一个有关亲子信任的故事。” 闻言,陈晓琳、李多金和卫江倒显得有几分好奇,追问是什么故事。 而李佳鸿却面部一僵,神色逐渐苍白,他记得自己曾和女儿相谈过的事。 林老板讲述的故事,都是和人有关联的,就好像是有预言性质的寓言。 这会儿,林老板突然要讲述的故事却似乎和自家的女儿有很大的关系。 李佳鸿心情开始忐忑了,如果万一是真的,他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又对应了故事中哪个人的命运轨迹。 他要为此做好准备吗? 若真是宿命,谁又能真正轻易的逃脱出去呢? 念及此,李佳鸿有些犹豫起来,不知道该不该多屯点有用的东西,让女儿在家里宅个一辈子算了。 可说到做到,林凌是认真的,他真的没过几秒就处理完了自己今天最后一个任务,继续恢复闲聊模式。 “从前有一个巨大的肉球被将军的夫人生了出来,那肉球一看就很邪性,周围人议论纷纷。 将军火速抵达现场,使用宝剑想将那只肉球劈死。 可奇迹的是,无人员伤亡,将军没有将球劈死。” 三百八十三 怪婴 那怪异的肉球很快就跑了,没有五官甚至没有四肢,但却能靠滚动和跳跃飞快的移动。 将军让手下去追那由自己的妻子生出来的肉球,直言称那是寄宿在她夫人体内的怪物,她的夫人苦苦哀求自己的丈夫不要这么做,因为即便那是众人眼中的怪物也是她怀胎数月生下的孩子。 然而,将军可不管这些,他只知道那个东西不是人,超越了人类常识,虽然现在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但只要有害人的风险在,自己作为镇守一方的将军就不能对此坐视不管,哪怕这会伤了自己夫人的心。 于是,将军抛下自己的妻子,让家仆照顾好她,然后便带着人马去追那逃出家门的肉球。 一路紧追,从城镇跑到了郊外,来至桃花林中的小溪中。 那肉球似乎不会水,又似乎是在观察水,虽然它没有眼睛。 总而言之,肉球的停顿让将军抓到了出手的契机,狠心一剑劈下,将那巨大的肉球劈成了两半。 结果古怪的事情发生了,肉球像一个空心的鸡蛋,剑身一触即破,肉球里面不是想象中那样乱七八糟,血肉模糊,而是肉球之中藏着一个干干净净的婴孩。 将军和伴随追杀肉球的部下以及镇上的热心百姓,在看到这诡异离奇的一幕都震惊了。 将军夫人生出了个肉球,以为是怪物,结果怪物砍成两半后,发现又变成了人? 看到婴孩稚嫩脸庞的刹那,将军神情恍惚了,他从那张幼嫩的脸蛋找到了他和他夫人的相似之处,那血浓于水的感应让将军忽然下不去手。 还是将军队伍里一个心思活络、脑袋灵光的小兵灵机一动,在看出将军心中的难处时,他大声惊叫道:“我的天呐,刚出手就被怪物吞下的将军的孩子竟然还活着,这简直不可思议,上天保佑!” 闻声,那些机灵的部下和百姓也都纷纷高声呼喊“老天保佑”。 听到这阵兴奋的呐喊声,将军逐渐回过神来,有些不可思议的从亲手劈开的肉球中抱起了那酣睡中的小婴儿。 就这样小婴儿被带回了家,夫人看见孩子失而复得,那难以言喻的惊喜超过了世间一切。 不过,自从孩子带回家以后,家里陆续发生了一些怪事,从家宅里的仆人频发噩梦,午夜惊叫,到后来驯养家畜暴毙死亡,事态好像在变得严重,而怪事也像扩散的乌云一样渐渐蔓延出了将军府,囊括了整个城镇,镇上也慢慢出现了将军府中之人发生的怪异现象。 将军本人也不幸的亲身经历了一次噩梦,他知道那种诡谲离奇的梦境究竟多让人难受。 在那梦里,他看到了电闪雷鸣的乌云之间坐落着一座废墟,从废墟的断壁残垣和庞大规模来看,那里应该曾有过一个辉煌的过去,只是不知经历了什么恐怖的灾难,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将军站在废墟中间,不知前往何方,四面黑气弥漫,雷电交加,这里的每一寸地方都想要他的性命。 而最古怪的事情是,他看见一片黑水从一座宫殿的废墟中升腾而起,像海浪一样拍打下来,海浪之中发出阵阵怪异的咆哮,恐怖而强烈的叫声要把他的灵魂都要震碎了,同时伴随而来的,还有惊天动地的摇晃震荡感。 将军看到数十米高的黑水就要拍下,他转身就跑,却发现不知何时,城镇上的居民,他的妻子和家仆,军队手下,竟然全都出现在自己眼前,他们惊恐的看着即将拍落下来的黑色潮水,向他伸出了求救的手臂。 将军很想救他们,可自己也身处在黑色潮水落下的范围之内。 只听一声重重的惊涛拍岸之声,所有被黑水拍过的人都被拍成了黑色的泥土,就像身体被黑水溶解又同化了那样。 将军似乎是因为自己身穿宝甲,抵挡了部分黑水的侵蚀,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被黑水拍碎腐蚀,他还能发出怪异沙哑的惨叫,浑身冒着诡异的黑气,身形瞬间瘦削了一半,那是被黑水带走血肉的效果。 他一时半会儿还未死去,可那深入灵魂的腐蚀剧痛却让他觉得不如直接了当的死去来得痛快,颤抖着回眸看去,那张被黑水腐蚀得只剩下一层贴骨肉的脸,顶着逐渐干瘪失效的眼睛,看到了让他瞬间惊醒的一幕。 那是一个巨大的肉球,像山那么高,他发出了刚才让他头疼难受的叫声,随着肉球表面裂开缝隙,缝隙越撑越大,叫声也慢慢变得尖细起来,远古的吼叫慢慢变成了婴儿的啼哭。 他看见了,那个和他长得有几分相似的婴孩,一边发出哭声,一边做出怪笑的表情,死死的盯着他,而那肉球也不再是他最初见到的空心结构,里面殷实的塞满了方才被黑水吞噬的人们的尸体,在那里面被挤压的变形。 从未看过如此诡异景象的将军瞬间惊醒,当他看到周围安然无恙的一切时,大大的松了口气,可那噩梦却成为了心理阴影般,在接下来一段时间如影随形,他感觉无时无刻,随时随地都会幻视那梦中见过的景色。 这样难受的噩梦反复持续的时间长了,将军渐渐认为那是一种上天对他的警示,他再看向那从肉球里救回的,妻子怀里襁褓中的孩子,心中忽然涌现了某种不安分的想法。 对自己的孩子心生杀意,那真是一个不可思议又相当荒唐的事情。 可将军发现自己控制不住自己,他时常发现自己会走神,而每当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想对孩子做出某些危险的举动时,又马上顶着冷汗退缩回去。 看着孩子那张可爱的笑颜,还有妻子即便熟睡也紧抱着孩子,那幸福的模样,将军惭愧不已。 等孩子长到能跑能跳的时候,城镇里迎来了一场雨季,那段时间雨下的很大。 起初人们以为,这风雨很快就能过去,直到他们发现房屋抵挡不住风的乱刮,屋檐遮蔽不住雨滴的落下,一醒来就发现自己无处落脚,被泡在水中,且神秘的黑色正在浸染淹没城市的洪水之中,城镇的居民彻底慌了。 三百八十四 噩梦成真 神秘的黑水代表着什么,那些做过噩梦的人都无比清楚当生命触碰到那些黑色之后会变成什么模样。 然而,总有无可避免的时候,还是有人不小心触碰到了黑水,正如噩梦所看到的情形,可怕的一幕还是在现实中应验了。 有人被黑水吞噬,消化,成为了黑水的一部分。 将军看到噩梦成真的场景,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当即恶狠狠的瞪向了那位诞生不同寻常的孩子,他的孩子。 在噩梦里,将军看到了是自己的孩子造成了这一切。 不,此时在将军眼里,那个在自己妻子里怀中无辜安睡的东西,并非是自己的孩子,那是从怪物中诞生的,伪装成人畜无害人类小孩的另一个怪物。 他的诞生,诅咒了这个城镇,伤害了他守护的百姓。 不能让噩梦真实应验了,他必须做点什么! 疯狂的想法逐渐坚定,在当天夜里,他将自己的孩子……“处理”掉了。 哪怕妻子为此崩溃,他亦是义无反顾的这般做了。 神奇的是,不久后,洪涝停止了,神秘的黑水也退去了,没有人在受到生命的威胁。 将军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正确的事,即便做出了亲手弑子这种残忍的行为,但他可是救了一座城的安危啊。 将军的妻子疯了,每天每夜都在找寻自己亡故的孩子。 只有在面对妻子,将军才会深感无限的愧疚,他是大义灭亲,用孩子换回一座城的生命的信念才会动摇。 很快,思念成疾,妻子病倒了,卧床不起。 将军心中急切,他到处求医问路,希望能找到治疗妻子的方法。 这一找就是好几年,直到某天,他遇上了一位道士,那道士告诉他,妻子的病根在于心,她的心之所属是那已逝去的孩子,只要能找到能替代那孩子的东西,将军的妻子也能不药而愈。 将军听后面露难色,这是谈何容易能做到的事情? 道士这时告诉他,他有一个宝贝,只要将军愿意尝试,他可以帮将军造出一个和他孩子长相一模一样的孩子,他孩子死时尚且年幼,懵懂无知,而孩子基本都一个样,将军只要带回去,他的妻子即便心有疑虑,但只要爱子心切也会接受。 将军虽觉得哪里有些不妥,但还是接受了这个想法。 道士是个世外高人,将军跟随他来到了他的洞府,在道士的洞府里,竟有一座莲花池。 道士说的宝贝就是莲花池中的莲藕,他将莲藕取来,一边做法,一边让将军回想自己孩子生前的模样,这个莲藕最终也会相应变成他所想象的样子。 将军照做后,果然,他手中的莲藕真的化为了那个孩子,简直一模一样! 像到将军双手都在颤抖。 可将军知道,那孩子已经不在了,这不是当年那个怪物。 将孩子带回府中,放到大病中的夫人身边。 等大病的夫人迷迷糊糊的苏醒,看到身旁熟睡的孩子时,夫人简直难以置信,随即大喜,抱着孩子泣不成声。 感受到失而复得喜悦的夫人,认为自己是经历了一场梦,将军也下令让将军府里的人和城镇的居民都保持配合,配合他的妻子。 因为将军德高望重,所有人都很尊敬他,纷纷欣然答应配合。 孩子随着岁月流逝,逐渐成长,妻子欢喜,将军也慢慢将那抱回来的孩子视如己出,真心实意的看顾。 然而,又是一年雨季,镇上刮起了无名的风,一如当年黑色洪水来临前的征兆,不知为何,将军由衷感到一股心悸。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黑色的洪水再次来临了。 黑水卷土重来,席卷整个城市,而且比上次更加来势汹汹,被黑水吞噬的生命难以计数。 看到这样的灾难,将军面色惨白,他并不是被眼前的灾难所吓呆,而是意识到自己曾经似乎做出了罪无可赦的行为。 黑水并非是当年的孩子所引来的祸害,孩子是无辜的,而他一厢情愿的相信了噩梦的幻象,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将军无比痛苦,而这次他再也没有坚定的信念,也想不到挽救城镇的方法了。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深陷黑水的漩涡,看着城市被无名的恐怖黑水吞没。 最后,黑水包围了建筑在高处的将军府。 狂风呼啸,将军府像是飘荡在狂风暴雨大海上的孤舟,渺小脆弱。 黑水忽然拍打出数丈高的巨浪,跨过将军府数米高的围墙和围墙,侵袭而下。 将军府中人惊恐的看着这绝望的一幕,随后黑水也吞没了将军府,众人在黑水的侵蚀下化为乌有,而将军也正在慢慢被腐蚀,只是他当时为了展现威严,指挥众人,身披宝甲的关系而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死去。 将军在生命消失之际,他突然觉得这样的一幕是在如此的熟悉。 恍惚间,他听见了远古的咆哮,婴孩的鸣啼。 回首,他看见了一颗巨大的肉球,肉球裂开,像翅膀一样打开,一个少年在冲他哭喊,爹爹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模样。 将军陡然明悟,这是他用莲藕创造出来的那个孩子。 在当初和道士创造这孩子的时候,他对当年那孩子的所有想象都赋予了那几寸莲藕。 是他亲手缔造出了这样一个怪物,让噩梦成真了。 林凌说完了这个故事,店内所有人都感到一种难以评说的余味,唏嘘不已。 “这个故事是想说,亲子之间要多互相信任吧,这样的结局真当是令人难受。”陈晓琳叹气摇首,她曾是一名记者,自然更为感性些。 卫江却平静的说:“很难评价故事里的每个人,但是我有理由怀疑,那个道士很有问题。” 李多金:“的确,他很大可能就是两次黑水之灾的元凶。” 李佳鸿却低头不语,神色不定,眼睛飘忽,他的心思和其他人不同,关注点不在故事本身,而是在其他方面,他将李雨柠代入了故事里将军孩子的角色,突然觉得好像李雨柠的经历似乎都能与之对应上。 也就是说,他的孩子李雨柠很可能会遇到生死危机。 三百八十五 娃娃存钱罐 担心女儿的安危,李佳鸿在某天上班时和林凌坦白了自己的想法并希望能够得到帮助。 林凌向来对任何人都是有求必应的,何况是自家员工。 员工家庭不和谐的话,会影响工作,也就会影响店里的业务质量,这是一个老板不希望见到的结果。 “老板,雨柠这几天总说她脑袋不舒服,我担心是她要应验了她的宿命,然后因此死去,不知道我能怎么救她。”李佳鸿虚心请教,眼含期待。 林凌沉思片刻后说:“小雨柠确实身体状况不太好,她的脑子里有一个坏东西,命不久矣,这也确实是她的命运。 想要救她的话,就必须得改变她的命运。” “该如何才能改变?”李佳鸿心中一叹,看来他的猜测是对的。 林凌并未第一时间应答,转身进入仓库里,然后从仓库中拿出了一块长方体盒子。 那东西李佳鸿从未见过,更不在他代掌柜的知识储备中,他不由好奇的问:“这是什么?” 说着,他拿起盒子,发现没什么重量,摇了摇,感觉又没什么东西,毫无响动。 李佳鸿想要打开来看看,林凌却告诉他:“我建议你不要打开,此物只能生效一次,生效后只能绑定给第一个打开盒子的人使用。” 闻言,李佳鸿当即停手。 林凌也接着解释道:“盒子里的东西因人而异,人在打开之前都不会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但打开后获得的东西一定是他认识的东西。虽不能明确,可还是大致能知道那是个什么样东西,首先那个东西肯定是一个有出无进的物件,其次那物件能吞吐出来的东西定是有限制的,不是永无止境的,可以再生的。” 李佳鸿若有所思,林凌所描述的东西他能在现实中找到很多对应的物品。 “这东西有什么功能呢?”李佳鸿很在意。 这东西是从仓库里面拿出来的,即便看上去听上去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他以代掌柜的工作资历打包票,此物定有坑,且副作用不小。 “最直接的功能就是延长寿命,逆天改命。”林凌非常直接的说出了它的功效。 “使用者要承担怎样的后果?”李佳鸿深吸一口气,林凌说得很轻巧简单,可店里的商品往往越是简单的描述,基本就越是厉害,说得上是返璞归真吧。 “从今以后都不能在店里购买或租借任何东西。”林凌摇头说道。 “仅此而已吗?”李佳鸿微微放心了些,他其实还巴不得李雨柠能少碰点店里的东西,店里其他员工可能不知道,但他最清楚店里的商品究竟拥有多么可怕的能力。 林凌想了想,“以此延伸出来的风险,我无法完全说给你听,我有耐心的说,你也不会有耐心的去听,毕竟没有必要。” 李佳鸿了然,他随后抱拳感谢了一句:“多谢老板,我打算今天回去和雨柠谈谈,她如果个人也有意愿的话,我就让她买下这物件。” 他倒是可以擅作主张的买下,但那样一来的话,他的女儿就可能会考虑到这是她亲爱的父亲赠送她的东西而不去拒绝,回避了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最好做妥当的做法还是与李雨柠商量一下,看她到底要不要接受这个提议。 尽管李佳鸿也深知自己女儿的为人,对方一定会眼睛都不眨的把店里的东西买下来。 她本来就对店里的商品充满好奇,如若不是他做出限制,家里一定会变成一个小的“林中小屋”,说是林中小屋分店也不为过。 果不其然,等女儿放学回家后,李佳鸿将自己的想法和她说了一遍,又把和林凌的谈话内容与其分享后,李雨柠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那件商品她买下了。 没多久就来到了林中小屋,把林老板预留在柜台上的东西买了下来。 “打开来看看吧。”李佳鸿站在一旁观看,他也有些好奇那盒子能开出什么东西。 盒子做的很精致,开关还是滑盖的,这种包装大抵也就经常会用在酒水之类的物品上。 可盖子打开一看,不只是当事人就连李佳鸿都愣住了,因为盒子里面放的东西是一个坐在莲台上的娃娃瓷器。 把东西拿出来,看了圈,李雨柠疑惑的看着背面,挠了挠背面的一个较宽的槽口,不解道:“这是啥呀?” 李佳鸿失笑,没去触碰,给李雨柠解释道:“你这代人应该很少见了吧,这是一个存钱罐。” “存钱罐?为啥有钱不存银行?”李雨柠一愣。 “以前可没什么移动支付,小钱也不方便存银行。这东西被设计出来就是用来存这些小钱的,当然最好是只存硬币,不好跟纸币一起放,纸币容易被损坏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不好掏出来,想要的话就只能用东西把存钱罐砸了。”李佳鸿说。 李雨柠听说过存钱罐,见得话倒是第一次,他觉得这娃娃存钱罐还挺可爱的。 “那以后是让我存钱?”李雨柠试着摇了摇娃娃存钱罐,竟是听到沉重的罐子里传来叮铃当啷的厚重的响声,里面的硬币好像满满当当,顿时小财迷似的,惊喜道,“老爸,里面竟然有钱呢,还有不少哩!” 李佳鸿也倍感意外,可想起林凌曾说过,从盒子里拿出来的东西都是只出不进的,于是说:“没有必要,这不是给你用来存钱的,反倒可能是给你吐钱的,这娃娃存钱罐应该会不定时的给你吐钱。” 李雨柠:“……这东西要是放在外面,不得是聚宝盆?要抢疯了吧。” “有限的,里面的钱吐完了就没有了。”李佳鸿忽然沉默下来,想到这,他意识到这东西是有极限的,那么这也意味着李雨柠改变的命数也是有限的。 李雨柠看出李佳鸿在想什么,她笑着抱住父亲的胳膊,“没事啦,能再陪父亲长点我就很开心了,而且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一定能找到别的改变命运的方法的。” 李佳鸿的嘴角缓缓上扬,点点头,只是心里的虚无好让他恐慌。 要说恐怖诡异最多的地方是在哪里,那一定是林老板的小店。 要说奇迹幸运最多的地方是在哪里,那也一定是林老板的小店。 但李雨柠已经失去了购买“奇迹”的能力。 三百八十六 林中小屋的货币 娃娃存钱罐每天都会从投币口吐出一枚硬币,硬币上有刻数字,也许每个数字都代表了一个时限,当李雨柠持有它的时候,这个数字就会赋予到她的身体里,相当于增加了李雨柠的寿命。 不同的数字代表增加的寿元额度,是的,这指的并非是定额的寿元。 如果李雨柠死于非命,如不可抗力意外或自杀,融入到李雨柠体内的寿元额度也会相应的清零,所以这并不意味着李雨柠拥有了增加的寿元就可以为所欲为,绝对不会死亡,只是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自然寿命,这个自然寿命指的是生老病死的命数。 这件物品就好像林凌那样,他只是会提供你一个可以活下去的路,但这条路的后续并非没有通往死亡的岔路,而那就是自我的选择了。 饶是如此,李雨柠也觉得自己是赚了,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一晃眼,李雨柠就平安度过到了18岁,高考前一天,她摇晃了一下存钱罐,果然变得轻飘飘的了,就好像她生命的重量,内部硬币随摇晃发出叮铃当啷的响声代表她岌岌可危的命数。 “不多了啊。”李雨柠何其感慨,她原以为自己能使用这些硬币直到和一般人那样自然老死,可她发现并非如此。 硬币数字的最大时间单位是天数,最小时间单位则是小时,最大数位是百数,最小数位是个位数。 她拿到过最大的寿元是873天,相当于增加了两年多的寿命额度,如不再吸收硬币寿元,只要老老实实不作死就可以一直再活两年多。 然而,老老实实先不说不符合李雨柠的天性,另一方面她要寻找能改变命数的方法,就必须时常和异常接触,这也意味着“死亡如风,常伴吾身”,她难免消耗自己好不容易增加的寿元额度。 李佳鸿虽想自己帮助李雨柠在店里购买可以改变命数的道具,但李雨柠却严词拒绝了她老父亲的帮助。 与父亲这个代掌柜接触,李雨柠才真正明白在林中小屋的消费意味着什么。 她每日从存钱罐拿到的硬币,实则就是林中小屋的购物货币,只是她的硬币面值相当小就是,完全比不上正常使用的消费货币。 可李雨柠也疑惑了,如林中小屋的购物货币是相当于寿元,她一个命数实则已尽的人,又是从哪里获得的这些硬币呢?这些硬币既然是货币,又为何不能用于林中小屋的交易? 李雨柠记得,自己刚得恶病绝症的时候,她在林中小屋里购物是不受限制的,可当她打开盒子与娃娃存钱罐绑定之后却受到了限制。 想想也是,那些曾来过店里的客人,都是被异常缠身的,和她一样都是命不久矣之人,假如货币是寿命的话,那为什么他们剩余短暂的寿元却可以购买超规格的道具,这完全不合理。 那么这答案就呼之欲出了,在店里消费使用的钱,可能并不代表自己的寿命。 李雨柠向林凌问询了自己的看法,想验证是否猜测正确。 林凌却笑着告诉她:“是,但不完全是,元是一个生命的根本。” 他把桌台上那盆花搬了过来,不怀好意的笑看着那盆花的花叶在瑟瑟发抖,他拿起剪刀,日常采摘花和叶做茶,道:“这一整株石蒜代表李雨柠的全部根源,那些硬币好比是叶子和花瓣,你用掉硬币,相当于剪裁去一片叶子,一片花瓣,它们化作完全的养料完全供养着你,裁到最后剩下的这一整根就代表了你自己。” 林凌说到这,聪慧的李雨柠已经理解了林中小屋“货币”的真正含义。 林中小屋的购物货币,林凌所说的一片叶子,一片花瓣其实代表着一个人的命运,命运包括命数、气运等等,不只是寿元这么简单。 一个人就好比是林凌说的这朵花,它从幼苗到成年的生长有无限可能,就像人在无限的平行时空中有无限的命运,但能在无限时空中延续下去的可能却是有限的,正如分化成叶子、花和根茎的细胞是有限的。 使用货币就好比是减去了这些长成的有限的花叶,消耗了一个人有限的可能,将它转变为无限个李雨柠中的一个延续下去的养料。 这也就是所谓的“元”! 当所有的花和叶都全部消耗殆尽后,这也就意味着无限时空中只剩下了唯一一个李雨柠,而这个李雨柠是失去了活路的个体,灭亡是她的最终归宿,且这是根源上的凋亡,是真正意义上的“死去”,无限时空的未来,都不会再有一个李雨柠出现。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相当于是跳出了轮回之外,只是把自己跳死了罢了。 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后,李佳鸿和李雨柠父女俩虽严肃,但却也着实有了一丝轻松。 因为他们终于想到了变更命数的办法,那就是……让李雨柠成为那些超越命运的异神! 只有那些超越的异神,才能跳出原本的宿命,然后活下去! 明白了这一点,李雨柠开始着手调查让一个人成为异神的方法,只是成为普通异常的话,那并不能让自己超脱。 李佳鸿为了女儿,也特意和林凌申请了批假,然后出发到世界各地去寻找让李雨柠成为异神的方法。 既然李雨柠不愿他消耗自己的“元”在店里购买道具,那么他只是出点力总可以吧。 对此,李雨柠也无力阻止,但她更不希望自己的父亲也踏上了和她一样的路子。 以消耗“元”为代价获得的延续,这终究只是根源上的慢性死亡。 当李雨柠发现自己的“元”不多后,她反而有些如释重负,开始并不在意自己接下来的结局。 她突然不想再追寻成为异神的方法,主要是觉得当人挺好的,因为如果成为异神的话,她追逐探究那些万千未知异常事物的理想也就失去了意义。 成为异神,会少掉很多未知,也意味着失去乐趣,这并不是李雨柠乐意的。 林凌对李雨柠的选择,相当满意。 三百八十七 我不是那个人 在林凌眼中,小到微生物,大到异神,它们之间究竟有何差别,对林凌来说其实都是一样的。 因此,人与异神在他眼中一律平等。 其实不只是人类会光顾林中小屋,在人类并不存在的时候,异神也会光顾小屋。 在异神的世界里并没有类似人类认知中“交易场所”这样的概念,但它们对“交易”还是有认知的,所以林中小屋在异神眼中并非是人类眼中的小店,而是一个礼拜之地。 在异神眼中“交易”的概念,就是下等生命向它们供奉祈祷,而自己视心情选择性反馈。 正因为异神之间有高低强弱,异神之间其实也有“交易”的时候。 当它们面对林凌的时候,自然也会做出交易行为。 林凌在一些异神眼中是一名慷慨的赐予恩惠者,因为很少有像他一样一定会对它们提出的交易请求做出反馈,尽管这在人类眼中只是等价交换罢了。 但在吝啬鬼的眼里,也许平等交易都是好善乐施。 它们的反应在林凌看来太过无趣,也正如李雨柠想的那样,一旦变成像它们那样就会变得无趣。 强大永远不是一件有趣的事情,有趣正是因为有限的能力创造出了超出意料之外的事态发展。 当在能力范围内没能把一件事情做好,这并不有趣,因为这是让人情绪低落的无能。 无能也并不有趣。 所以啊,林凌才喜欢看渺小的生物在困境中挣扎,这是他唯一的乐趣。 人类是少有的知性的,智慧的,但又充满七情六欲的生物,丰富的情感和多变的精神世界是他们这一种生物的独特之处。 此外,人类是一种建立在失控与理智之间的生物,放眼寰宇都是相当怪异的存在。 在异常生物眼中,人类何尝又不是它们眼中的异常,只是在它们眼中,这些有别于它们的异常并没有什么威胁罢了。 没有什么威胁,也不代表风险系数为零。 看到人类反过来伤害甚至杀死异常,异常完全没有预料到的被制服和杀死,那样超出常规事态的场面是林凌乐于见到的。 当然,如果过程中人类聪明反被聪明误,亦或者异常因其它意外而出现变故,那也是乐子。 只要有他看不见的“事故”,那都是乐子。 在人类身上最容易找乐子,林凌表现得更亲近他们一些,也这才更容易看见乐子。 李佳鸿和李雨柠父女俩的挣扎,林凌看在了眼里,尽管能够理解他们做出这些行为的心情和理由,但看到他们一步一步的走向自己没有预期到过的结果,他还是满意的笑了。 在那个“亲子故事”里,其实与故事里有对应的人并不是李雨柠,而是李佳鸿自己本身。 故事里的将军会失去自己亲生的孩子,然后迎来新的孩子,最后惨死,这就是李佳鸿的大体命运轨迹。 至于如何失去亲生的孩子,如何迎来新的孩子,最终死于怎样的窘况,那都是个体的选择,如他本人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宿命,无论怎么选他都逃脱不开自己大体的命运轨迹。 这也是宿命轮回的真相。 可是,李佳鸿却领悟错了,他认为自己收养的那个女儿对应了故事中的孩子,他的行为反倒是促成了李雨柠身上真正的宿命。 李雨柠的大体命运轨迹是先后差点死于自己的父母手中,最后惨死。 她已经差点死在了自己母亲制造的危险中,而这次李佳鸿亲手将她推向死亡。 李佳鸿向林凌求助,林凌给出了帮助。 李雨柠获得的可以获取寿元限额硬币的娃娃存钱罐,实际上也确实能够帮助李雨柠跳出自己的宿命轮回,她能活到超出宿命预期的命数极限,在此期间,只要她能找到改变“死于非命”的方法,那也就跳出了命运。 林凌看着这对父女在眼皮子底下,互相为爱付出,又慢慢互相将彼此推下悬崖的行为,心中只感到有趣。 只要他们不提出请求,他是不会打扰到他们接下来的进程的。 而现在,令人遗憾的是,李雨柠没有能逃过自己的命运,她还是惨死在了一位异神的玩笑之下,只是李佳鸿利用自己寻找的方法,将李雨柠转变成了一个异常,让她即便是死去,也还是能够以别的身份继续活下去。 因此,李雨柠新的轮回重新开始了,新的轮回会重新“生长发散”出新的命运分叉,随后李雨柠才会又拥有在林中小屋交易的凭证,因为她又有了可以购物的“货币”。 可惜,这对父女俩仍沉浸在各自的世界里,并没有意识到这点,还以为在互相为彼此着想,实际上却是互相伤害。 “还是稍稍有些令人遗憾的轮回结局呢。”林凌想到。 他就那样静静在林中小屋的躺椅上,抚摸着躺在他肚子上打盹的黑猫,目光瞟过店里的其它员工。 这些员工,基本上都已经跳出了轮回,除了李家父女俩,他们身份特殊,只是人类却能留在充满诡异的林中小屋中,和诡异接触,而他们命运却没有因此变得特别,着实有些可惜,其实也就差那么一点点了。 “我成功了吗,我有帮助雨柠逃出她的命运吗?”李佳鸿向林凌询问,语气有些急切,他希望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眼中带着希冀。 林凌却坦言告诉:“并没有,她现在已经重新开始了。” 李佳鸿面色一白,脚步虚浮,踉踉跄跄的扶住了身边的桌子,勉强站稳了身体,他随即心情沉重的再次和林凌提出了一天的请假请求,回家自闭去了。 看到离去的李佳鸿,小屋内其它员工都有些许的同情。 李多金是这小屋里对林凌最是崇敬的员工,他有些好奇的问:“老板,您能看到自己的命吗?” “命?”林凌笑了笑,将黑猫从手上放走,起身在小屋内踱步,“我从来不生于六道轮回,生来不受枷锁。” “可您不是有大夙愿?”李多金想起自己知晓的那些故事,那个立下宏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修行者。 “有一件事情,你好像理解错了。”林凌停下脚步,回望他,“我从来都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人。” 三百八十八 霞之间(上) 林凌的话让李多金怔在原地,他迎着林凌那双面对任何事情都从未起伏过波澜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一个惊愕得面目僵硬的李多金。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嗯,好大的宏愿。”林凌敞开双臂,伸了个懒腰,然后一步一步的走上楼梯,“人是有欲望的,佛是有大爱的……当一切苦痛伤悲皆为地狱,就不可能空的那一天。 你心中的那位伟大,不成佛,成不了佛便是他的宿命。” 李多金沉默下来,良久才苦涩的发问:“那他现在在哪?” “不成佛是他的宿命,那么他可以是一切。”林凌微笑着说,“他可以是你,是她,是草木,是大地,是过往云烟,亦可以是……异神,只是,却不会是我。” 李多金脸色阴晴不定,目光流转,在面前所有人身上扫过,正在不断的思考,他的心中在锁定一个答案。 顺着林凌的暗示,不,应该说是明示去思索,他的心中浮现了一个答案。 “他……现在是那位异神吗?”李多金想到了一位伟大存在,那位超越时空的万物归一者,凌驾于万物之上,居于多维宇宙之外终极深渊的守门人。 林凌面带笑意的看着他,虽未给出明确的答案,但李多金已能确信真相,整个人信仰崩塌般,脚步虚浮,在这时空好似无法立足,摇摇欲坠。 喵呜。 黑猫朝林凌轻轻叫唤了一声,在林凌的脚踝上轻轻蹭了几下,金色的眼瞳中流露出一丝人性化的伤感,但很快消失。 卫江上前轻轻拍了拍李多金的肩头,给了对方一个宽慰的眼神 黑猫和卫江的反应让李多金再次心头一跳,他随后面带苦涩的说:“原来你们早就知道了吗。” 他面色复杂的看着林凌,“他可以再请教您一个问题吗?” 林凌点了点头,“尽管问吧。” “既然您不是尊者,为何您所说的过往却和尊者如此相似。”李多金暗暗叹息一声。 对此,林凌的嘴唇微微咧开,森森的白牙让人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因为我,曾算是他的影子……” 轰隆隆! 雷声将沉睡的男人惊醒,他睁开眼便看见数道白光划过眼前,闪电在与他很近的距离击落下来,刺进了翻腾滚滚的黑海之上。 男人摇摇头,想驱赶宿醉给他脑袋带来的疼痛、晕眩、沉重和迟钝,但脑子就像随时失衡的沙漏,只是把难受的感觉从左脑换到右脑,一来一回反倒让感官变得更加混乱,更加难受。 他拉开被子起身,伏特加的酒瓶在不平衡的地面上滚来滚去,制造让人烦躁不适的噪音,他只得低下头来,随手一捞,将瓶子拿起来,塞进了挤满各种乱七八糟瓶瓶罐罐的柜子里,里面大多数是酒瓶,还有少部分曾灌满注射液的药瓶。 男人把身上满是酒气和汗臭的汗衫脱下,随手丢到衣架上,紧接着把衣架上的雨衣拿了下来,一边穿一边走出了房间,来到了颠簸的甲板上。 海上的暴风雨冲刷着这艘出航的渔船,这些海水和雨水并不会洗净一切,反而加重了原本的腥味。 皱了皱鼻子,随口吐了个痰,男人迈着虚浮的脚步来到了渔船的控制室。 “哟,你终于醒啦,德雷克。”正在掌舵的是个看起来有些矮小,但臂膀却极其粗壮的中年男人,他看到从外面走进来的德雷克顿时笑着打了声招呼,“还醉呢?桌上有醒酒药,顶不住就吃两粒。” 德雷克顿时失笑:“谢谢你老彭,但大可不必,我挺享受这种难受的感觉的。” “你这句话,要是换别人他肯定不相信,但换你,我却是信的。”船长彭三喜看着窗外波涛汹涌,面上却无一丝惊慌失措,仍旧谈笑自如,他怪异的看了对方一眼,“所有人都逃避苦难,而你不会。” 德雷克轻轻笑了声,在和人交谈中,脑子渐渐活泛,身体的难受感也在慢慢离去,他看着窗外的天色,仿佛随时能把船只吞噬的风暴,同样毫不畏惧,喃喃道:“你有没有一刻觉得这个世界很不真实?” 彭三喜以为德雷克说的是这海上风暴的景色过于震撼恐怖,不像是这世界上该有的气象表现,于是他淡笑说:“我开船二十多年了,这种程度的海上风暴没经历过二十几次,十几次也有了,我还见过更可怕的,那画面简直就像有什么可怕的妖魔要毁灭世界一样,好几次死里逃生,倒也生死看淡了,没觉得有什么不真实或者可怕的了。” 德雷克知道自己和对方并不在同一个频道上,只是笑了笑。 彭三喜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也许是因为德雷克是他在船上唯一能平心静气聊天的对象,“不过,有一次出航的经历倒是让我到现在都很……” 彭三喜的五官仿佛要皱在一起,眼中闪过惊恐的异色,面容在抽搐,纠结的表情似乎是回忆起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又似乎是在斟酌该如何形容那段过往的用词,最终口中吐出了两字。 “费解。” 德雷克搬了一张椅子在门口坐下,两臂压在椅背上,竖起耳朵倾听对方讲述故事。 “该如何形容那天呢?”彭三喜看着船头乘风破浪,精神陷入了回忆之中,身体仿佛与记忆中那天的自己又一次呼应在一起,感觉海上的狂风慢慢变得妖异险恶起来。 彭三喜生长的家庭不算富裕,但也算得上是小康,他的祖辈世世代代都靠大海吃饭,于是航海术、捕捞打鱼算是他们家族传承的“手艺”。 随着时代发展,简单的航海捕捞已经慢慢跟不上时代的潮流,越来越多新鲜的行业进入大众视野,继承祖业也变得不再重要,更何况那份“祖业”其实并不新鲜,他们家不做,总有人会做,他的父母也并不要求他一定要继承这门行当,让他有机会偶尔跟着出海,也不过是为了满足孩子少年的好奇心性,以及能学习一点的话,也算是给自己留点后路。 事实上,彭三喜一开始也并不打算当一名水手,他儿时的梦想实际上是当名画家。 德雷克听到这里,并未露出什么嘲笑质疑的神色,哪怕眼前的彭三喜长得再如何五大三粗,满脸横肉,与人们刻板印象中身材瘦弱的画家截然相反,他是相信彭三喜所说的。 反倒是彭三喜自己先闷了个脸红,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画家和渔民,听起来真是相差遥远的距离,而彭三喜却说,自己从小其实就相当喜欢画画,并且在绘画方面的天赋相当出众,他从未参加过什么培训,又或者得到了哪位名师的指点,他却总能画出让学校的艺术老师叹为观止的绘画作品。 彭三喜家的老宅里,说不定到现在都还保留着他儿时绘画参赛的奖杯奖状。 说起这些,彭三喜并没有显露出多么自豪的神色,脸上更多的是一种很难让人共鸣的复杂情绪,似乎那段儿时的经历中除了天赋才能大放异彩的欢乐以外,还隐藏着也许只有他本人猜能理解的痛苦和恐惧。 彭三喜说自己从小就经常做同一个梦,梦见五彩斑斓的世界,绚丽多彩的颜色听上去似乎美丽奇特,但他却只从那些颜色中感受到深深的恐惧。 他感觉那些颜色都是有生命的,只是常人无法理解,它们会发出不明意义的声音,有些像是海上风浪撞击敲打船身的声音。 明明没有发出人类的语言,可彭三喜却听出那些五颜六色正在向他发出呼唤,让他到它们那边去。 那边是那些存在居住的地方,那里到处都是不可思议、令人叹为观止的绝景,是人类再花上千年万年都无法企及的高度文明,那些存在已经抛弃了肉身,挣脱了血肉生物的枷锁抵达了永生的宫殿,但是它们也相对的丢失了繁衍种族的能力,为了扩充它们的种族,它们常常会将像他这样拥有某种他也无法知晓特殊才能的其它种族之人招揽过去,只要他同意,他就会成为它们的一份子。 他把这个梦告诉了他身边的人,但不管是大人还是朋友他们都觉得那是他的一场梦。 他起初也是这么认为的,毕竟那太过离奇诡异,可时间一长,他发现他对那样的梦越来越印象深刻,精细到梦里的每个景色的细节,还有声音都是如此的记忆犹新,他动摇了那单纯只是一场梦的想法。 他试图说服他身边人,但他的父母工作很是忙碌,他无法与他们言说。 身边的朋友也因为他时常“胡言乱语”,每当他要说起那些事情的时候都摇头走开了,想想也很正常,当一个人,哪怕是你的朋友,一直在你旁边煞有其事的痴人说梦,再大的耐性也会厌烦的。 而且,那些梦在对他越来越深刻的同时,它也在慢慢消磨他的精神,这导致他精神颓废,时常走神,有时候会不由自主的念叨些奇怪的音节,甚至在现实中看到幻象。 他的精神出了一些问题,这让他当时看起来像极了一个小疯子,他想这也是他身边的朋友当时都害怕疏远他的另一个原因吧。 不过,那个时候他也并非是孤立无援,还是有人愿意相信他的,那就是教他画画的老师——秦青。 她是一个漂亮端庄、气质出众的女教师,也是他们学校唯一的绘画老师,她温柔成熟,善解人意,是他们学校大部分男士的憧憬对象,他也不例外。 彭三喜自认他是比较幸运的,他是她主导的绘画兴趣班的学生,而且因为能力出众,他也因此成为了她的得意门生。 秦老师带他参加了各种各样的绘画比赛,拿了很多的奖项,他可以说是离秦青老师最近的男性了。 那段被奇怪的梦骚扰的时间里,如果没有秦老师无微不至的陪伴的和照顾,恐怕他很难度过那一段煎熬的岁月。 秦老师眼看着自己的学生一天天憔悴,而她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不能为他分担一点点痛苦,束手无策,她也很焦急。 秦青认为他是得了这世上和其他天才一样的病症,像是天才病。 正所谓天才在左,疯子在右,天才与疯子之间不过一念之差,某些天才确实会因为他们天生出众的想象能力,而导致他们能看到自己脑袋里幻想出来的东西。 于是,秦青老师给当时的彭三喜出了一个糟糕的主意。 她让他试着把梦里看见的东西都画出来,并循循善诱,如果那些是真实的,在他的笔力下定然会有奇妙的神韵,尽管不是所有人都能领会得到,但想必会有人在看到他的那些画作后,开始相信他所说的。 而且他也需要发泄,只是用干巴巴的辞藻言说是不够的,他应该用更加直接的倾诉方式,绘画是像他这样内向的人最好的排忧方法。 彭三喜当时听了以后顿时意动,可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去这么做,只是他总觉得那不应该被画出来,并且那梦里的存在们告诉他,只是口头上将它们的事情说出去便罢了,却万万不能以文字、绘画等艺术的形式呈现出来,那样只会给他带来难以想象的厄难。 可是,这种鬼迷心窍的感觉却是和即将被割断的皮筋那样,让他越来越难以绷紧自己的意志,他实在是太想和世人证明了。 他不是个疯子,这个世界真的存在那些未知而伟大的生命,人类不是唯一的种群,但即便是人类和远比人类都要先进几百几千倍的生命种族也不过是这荒谬宇宙中幸而落入夹缝中的尘埃颗粒,没有被那在宇宙中横行无忌的“狂风”吹散……他想将这一切告知众人,可那些梦中生命的警告却又很平地惊雷那样振聋发聩。 但这是秦青老师的建议,他一向都非常听从秦老师的话,毕竟秦老师在他心中的地位也就仅次于父母罢了。 沉思半日,彭三喜最终还是郑重点头,答应了秦老师的提议。 只是他也留了个心眼,对秦老师表示,他需要一个单独的安静的房间,并且在他完成所有全部的画作之前都不可以进来观看,更不能随便进来打扰他。 在当时彭三喜的认知里,他觉得那可爱可敬的秦老师不是一个随便失信的人。 秦老师听到彭三喜竟然答应下来,她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狂喜,她用力的抓住少年彭三喜的肩头,用那双瞪大的眼睛与他四目相对,表示她应下了彭三喜的条件。 面对秦老师当时的神色举止,彭三喜的内心不安的跳动起来,他从未想过这个女老师竟然拥有这般强硬的力道,那隐藏在惊喜之下的深深狂热让他感到深深地慌张,他对此有一刻赶到了浓烈的后悔。 但秦老师像是发现了他脸上的恐惧,她很快收敛了自己的情绪,恢复如常,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 当天下午,秦老师就表示她获得了学校的批准申请,特别为他这样的绘画天才开放了一间无用房间的临时使用权,那间房间就在老校舍三楼的最后一间办公室。 那间办公室就和他来时想象的那样狭小逼仄,与其说是办公室,倒不如说这就是一个当时用来体罚的小黑屋。 不过也是有好的地方的,在他来之前,秦老师就已经做过了打扫,至少他不需要一边忍受满屋尘土过肺一边画画,他的精神能够更加集中,将画作更加完善。 办公室狭小而显深长,它唯二的自然采光就是敞开的大门和尽头的一扇磨砂窗户,办公室十分简陋,头顶有一盏摇晃的吊灯,原本放置办公桌的地方,办公桌被撤走,只留下曾在这长久摆放过留下的痕迹,被他画画需要的画板、画架等物品取代,数之不尽的颜料画笔等器材整整齐齐的摆放在墙边,办公室里的东西他可以随意取用。 秦老师似有些等之不及,也许有什么急事,她匆忙交代了他几句,随后就离开了办公室,留他一个人在这办公室里,在这荒凉无人的老校舍里。 彭三喜心里有些忐忑,为了压抑自己不安的胡思乱想,他把办公室的门锁上后就准备开工,但想了想,他又鬼使神差的把办公室里唯一的重物,一个半身的人体雕像顶在了门上,然后才回到位置上画画。 彭三喜聚精会神的画着,极尽所能的将他在梦境里看到的一切描绘下来,哪怕他认为自己只能抓住那百分之一,万分之一的神韵,他也依旧极尽所能的去画。 不知过了多久,在他冷汗如雨的画出第三幅画时,他全神贯注的精神微微松懈的一刻,他终于听见了在聚精会神画画时自己下意识忽略的“砰砰”的细微噪音,他背脊发凉,往声音发出来的地方,回望过去,发现那正是办公室的门和顶门的人体雕像在碰撞之间发出的声音。 是风吗? 不是的。 彭三喜清晰的看到了那贴在办公室门扉上磨砂玻璃的人影轮廓,那紧贴挤压在玻璃上的皮肤,以及能想象到的一双瞪若铜铃的布满血丝的眼睛。 三百八十九 霞之间(中) 彭三喜不知道是谁站在门外,但知道他会在这里画画的人,姑且也就只有秦老师和校长了,因此他很清楚此刻站在门外的人必然是秦老师。 可当彭三喜试着呼唤门外之人时,门外的人就很快跑开了,他再想打开门,试图看清门外之人时,人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不曾存在,但是那残留在门扉窗户上的化妆品和未消失的脸印却明示着他之前真的有人来过。 彭三喜莫名感到有些恐慌,他回到了办公室里,用水打湿纸张,把纸糊在玻璃上,这样掩耳盗铃的行为勉强安抚了他心中一丝紧张。 他加快了画笔的速度,为了能够尽快的完成画稿,他竭尽全力。 同时,也似乎是紧张的情绪放大了他对梦境的一切记忆的印象,每个细节都变得更加清晰。 梦里的荒诞,现实的诡异,让他有些分不清现实与虚幻的边界,恐惧与疯狂慢慢爬上他颤栗的大脑,包裹他的全身,可尽管他的下肢摆成了筛子,他的画笔却依旧稳健精准的落下。 可这不像是他的本能,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控制着他,即便有一刹那他有了想放弃的冲动,可身体却已不受支配。 苍白秋月,乌鸦悲啼,彭三喜终于还是画完了,他在笔锋落下最后一笔后也终于有了还魂的感觉,冰冷的身体回暖。 他猛然扔下画笔,起身就跑,他根本不敢看自己画的东西,他完成的每一幅画都在完成的那一刻被他背扣起来,而这不知不觉中,背扣起来的画竟然已经快贴满了整个狭窄办公室的四壁,从窗外吹进来的风像是狡诈的魔鬼吹拂着那些画的纸张,那些掀起来的一点颜色和图案强击着他的大脑,命令他回忆起有关于那一幅幅画的每一个细节,组合成一组完整的图案。 祂!是祂!祂正从那充满令人作呕景色的霞之间深处走来,带来更加扭曲混乱的颜色和线条,那是他等凡人笔触无法描绘的时空错乱,祂注意到了此间! 不! 这怎么想都不会是他的错,是秦老师,那个女人,那个魔鬼,是她用那怜悯乞求的样子逼他这么做的,用他举世无双……不,用他那禁忌渎神的天赋才能打破了枷锁,让他绘制出了一条能让祂通行此间的独木桥。 现在祂注意到了这里,这个还没有被祂净化过的世界。 明明梦中的那些被污染的亡魂们警告过自己,不要试图那样做的! 彭三喜用尽自己最后的理智,在逃跑前给办公室上好了锁,然后状若癫狂的冲出了老校舍,精神崩溃的跑回家中。 那一夜,彭三喜彻夜未眠,因为没有勇气睡着。 因为只要合眼,他就会堕入那斑斓迷窟,那些绚烂多变却形状迷乱的颜色就会俯在他耳边无尽低语,嘲讽、侮辱、悲悯自己这个无知狂妄的小丑…… 浊世的“诸蜚”终将降临,祂的污蹄会带来最污浊的色彩,踏足之处皆是浑浊不清,一切会变为最为原始的色彩和形态,那最不定的,最扭曲的模样。 一夜过后,彭三喜竟是大病不起,一躺就是一个多月,期间他也无数次担忧那间办公室,尽管他已经在离开前锁上了办公室,那唯一的钥匙也在自己手里,可是总有浓云惨雾笼罩心间难以消散,仿佛能感觉到在自己的九尺困室之外将要发生什么让他后悔终生的事。 一月后,彭三喜终于能下地行走,说来也是神奇,他从半月前开始便是入睡也不再轻易做那光怪陆离的噩梦,且对那梦境之事的印象亦是越来越淡,仿佛厄难正在离他远去。 彭三喜刚能走路,他便迫不及待的回了趟学校,冲向那间被他视为禁地的上锁办公室。 办公室门扉的窗户仍被当初他糊在上面的白纸遮盖,心中稍稍一松,可当他握住门把手,感受到把手随时掉落的松动感,刚松懈的心防却是再一次紧绷起来。 连钥匙都无需插入,彭三喜轻轻推开了房门。 敞开的一丝门缝泄露出一阵难以言喻的恶臭,是腐朽发臭的腐肉和酷暑连天之下呕吐物干蒸发酵过后才会诞生的不详味道,无孔不入,深入脑海,那像一只恶魔的枯爪抠动着自己渐渐封闭的记忆之门。 随之而来房内景色入目,刹那之间,彭三喜魂不附体,即便他开门前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出现在眼前的骇人景象还是让他感到肝胆欲裂,肠胃如遭一击重拳,克制不住的扶地狂呕不止,恨不能将这连日的食物尽皆吐出,连五脏六腑都要随魂魄从体内逃开。 那一时刻,彭三喜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脑子已经不再清醒,对那时的记忆其实有些模糊了,他只感觉自己吐出之物好似当日尽情在画纸上泼洒的缤纷颜料,亦如那梦境之间见到的斑斓色彩,它从门口渐变扩散,直至流淌到那一具枯朽腐臭的扭曲干尸之上。 当地封锁了消息,一个失踪了大半月的女教师终于被人发现,被她的一个大病初愈的学生“意外”发现,就在那间从未对任何人开放过的老校舍办公室里神秘死亡。 由于死法太过诡异,以及失踪的原因和过程都太过离奇,所有人都觉得无比忌讳,谁都没敢公开谈论,只是有人私底下聊着,偶尔会被彭三喜听见。 据说,那女教师私底下有和一些身份不干净的人员来往,有目击者曾看见过他们在郊外的森林里进行过某些极端诡异的活动。 也有人说,学校的同事为死去的女教师整理遗物时,竟偶然发现女教师的遗物中混有不符身份,甚至是违背人伦的怪异首饰,上面有特殊的标记,仿佛属于某个不为人知的组织。 还有人说,是那女教师平时行为不检点,招惹了坏人,这才被人杀害死去。 总之一切有关话题都在往女教师负面的方向探讨,那些事情有真有假,而置身事件其中的彭三喜,既是亲历者,也是旁观者,他自己也无法分清哪些是真的,又有哪些是胡编乱造的,可他只认可一点。 那就是秦老师并非是简单的自然或者意外死亡,而是实实在在的遭到了什么恐怖的暗害。 彭三喜是知道的,秦老师是被什么东西杀死的,而那些东西必然是他招致而来的祸害。 他很确信这一点。 因为他的画那些画全都不见了,可是那些画的颜色却全都还在,它们就聚集在了那具凄惨的尸体之上! 一个才貌双全的女教师的死亡,同时间带走的还有一个绘画天才。 彭三喜从那以后便再也没有提笔作画的能力,他知道只要自己再度动笔,和那些水墨颜料沾染半点,过往的梦魇就会卷土重来,而这次他必然粉身碎骨,不得好死。 放弃了绘画的梦想之后,在学业一道并未有什么建树的彭三喜在读完高中后便不再继续往下深造,而是抛开一切,选择了继承祖业,他开始和父亲学习航海和开船。 感觉自己好像死了一样,但这也无所谓,麻木能让他忘记过去,忘记曾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 时间长了,直到某天,他发现自己完全失去了曾经的模样,从一个温文儒雅的少年郎,变成如今这样一个满脸横肉、身材魁梧的船长,常抓纤绳和鱼获而变得粗糙不堪甚至有些变形的手指再也不适合提笔作画,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彻底告别了过去。 而那就像每个故事必然迎来的转折那样,原以为花了数十年才摆脱行尸走肉、毫无希望状态的自己终于可以拥抱新的生活时,一次出海却让他再也不敢轻易的乐观。 他记得很清楚,那次他要前往的渔场距离码头有段距离,离一座隶属于六华港的小岛倒是有些近。 每次出航的时候,他都会出于安全考虑预测几日天气,配合天气预报倒是一向很准,只是这次出航却出了岔子,航行不过半日,天空就渐渐失去了暖色被乌云覆盖。 奇怪的是起初并未下雨,只是大雾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晰,他们似乎航行到了奇怪的海域,连定位的导航都失去了功效。 安全起见,彭三喜与船员们决定不再开船,就这样任船在海上飘着,随时注意四周的环境,等待大雾散去,视野清晰之后再开始航行,避免行进中撞上什么东西让船体损毁。 也是那个时候,彭三喜才注意到自己的船员之中竟意外的有一个美男,年龄估计不大,二十出头,长相阴柔,笑起来的时候倒像是个女孩,可所有人都知道,那就是那个男孩,即便他有些不可思议的招人喜欢。 那个船员不怎么说话,只有其他人和他搭话的时候他才会附和几句,大多数时候是在兢兢业业,空闲了也不会远离人群,但一定会在一个不惹人注意的角落,从怀里的口袋里掏出一本便签本在上面记录着什么。 彭三喜知道,那多半是在画画。 他很诧异这样一个外貌出众、气质却如此淡薄的人会是自己的船员,他甚至没有印象自己什么时候把对方招上来的,听到对方报上自己的名字叫怀玉后,他又似乎有了些印象,可记忆中对他的印象却似乎不是现在这般模样。 彭三喜找对方交流,对他这个船长的态度和船上其他人而言并未有什么不同,他总是那么温和耐心却又那么敷衍冷漠的回答所有人。 这个感觉很熟悉,他似乎在哪见过,就像对方的长相那样让他觉得亲切而又背脊发凉。 他本该试图回想,可脑海中却有一道声音在疯狂的告诫他,不要回想,不要回忆,不要打开那扇门! 然而这扇尘封的记忆之门还是在雾散之后被打开了,是那样疯狂。 雾散以后,迎接他们的不是晴朗天空,而是狂风暴雨和惊涛骇浪。 风浪很大,像是世界末日,彭三喜甚至能看到庞大的海上风暴席卷海水连接天地的模样,不可思议的漩涡和潮水分布在船只的四面八方,彭三喜他们驾驶的船只身在其中渺小的像块浮板,轻易就能被这诡异海域的一切撕的粉碎。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海上风暴,彭三喜和他的船员们都顾不上多想,只能硬着头皮拼命求生,这一挣扎便是从白日折腾到了晚上。 这一天,他们都没见过太阳,白日天空被乌云笼罩,晚上太阳更是已经落山,倒是那皎洁的月亮在天上邪恶的笑着,好似在嘲讽彭三喜他们这群累得半死不活的人类。 彭三喜掌舵一天,已经完全没有了力气,倒在地上就睡了过去,直到次日被船员叫醒。 醒来后,彭三喜招来了船上的船员们,原来十二个船员如今却少了三个人,他一询问才知道风浪过后,他们也就才发现这三人不见了。 众人不语,心知肚明,猜到那三个倒霉蛋多半是被当时的风浪卷下了海,怕早就喂了鱼虾,生死不知了。 船上仅存的九名船员也并不是平安无事,各自都有负伤,船上那孤僻的美男怀玉更是被人抬过来的。 只见怀玉气若游丝,面色惨白,眼看是不行了,任凭彭三喜如何去呼唤他,始终是意识不清,更无法开口言说半字。 船医也对怀玉的情况束手无策,众人默默无言,祈祷和用心关怀便是他们能做得最后的事情了。 然而古怪的事情却发生了,半夜里,彭三喜忽然听见了什么重物摔进了水里的声音,引得本就辗转难眠的他倏然惊醒,提上灯赶紧跑上甲板去看,方才发现那露出在海面上的一只手臂。 是有人落水了! 彭三喜大喝,呼唤船员过来帮忙,可今晚所有人仿佛都睡死了一般,无人应答,这诡异的情况令他汗毛颤栗。 只是那落水之人情况危机,容不得多想了,他当下给自己腰间缠上绳索,跳下水里去捞人。 不知是不是这几日劳累过度,精神不振,在跳入海中的那一刻,恍惚间好像看见那即将没入水里的手臂旁边,水面上伸出了几条短小黑漆漆的触手。 跳进水里后,彭三喜借着微弱的灯光找到了那跳水的人,而也是这时他才发现这落水者竟然就是之前奄奄一息的美男子船员,对方手脚冰凉,双目紧闭,泡在水里的样子毫无生机,显然是已经死了。 只是这样看着这具美丽的尸体,彭三喜就感到了不安和恐惧,但本着入土为安的念想,还是决定要把尸体带回船上。 有幸的是,他带尸体浮出水面后,船员们也听到了他跳水的动静醒了过来,发现他的处境后,又马不停蹄的将他们拉回了船上。 怀玉死了,众人看着怀玉,有人询问彭三喜时,彭三喜这才说明了事情起因经过。 船医上前查看检查了尸体,却得出了让彭三喜毛骨悚然的结论。 怀玉在四个小时前就已经死了。 这一结论让所有人都用诧异的目光看向了彭三喜,眼神中还有难以隐藏的惊恐和不解。 彭三喜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可他却百口莫辩,甚至还感觉被一股所有人都无法感受到的恐惧扼住了咽喉。 直到有船员小声嘀咕,质疑他为什么要将死掉的船员推入大海,认为他跟着失足落水有活该的成分在里面。 彭三喜激动地驳斥他们,他没有那么做,是他听见了有人落入水中,这才下去救人。 可这可能吗,彭三喜也觉得荒唐可笑。 一个死去的人如何自己跳海? 船员们听见彭三喜的大声辩解,所有人都不再开口,却也是对他的话再也信不过一句。 因为他们在一个船舱里休息,可他们都没听见“尸体”落入大海的声音,只听见了一次落水声,那就是彭三喜跳海的声音。 彭三喜希望他们的船员能够相信他,然而没有人再对他回应,所有人都只是默默的为怀玉收拾尸首,整理他随身的遗物将它们都交给彭三喜这个船长,最后将人送进仓库的冰库里,做完这一切后便又都回到了他们的寝室里休息去了,他们实在需要睡眠。 彭三喜睡不着,他看着众人为怀玉整理出来的遗物,如同看见了惊天的恐怖之物,恨不得避而远之,只是又本能的想去查看,因为他猜想也许其中有能告诉他这一切诡异事情的答案。 他犹豫了几分,最终拿起了怀玉总是不愿示人的那本笔记本,他认为这是对方所有物件中最可疑的东西。 笔记本打开,映入眼帘的画像让彭三喜心神一震。 因为那其实就是一副副自画像,画的就是怀玉他自己本人。 每一幅自画像都是同一个角度,同一种表情,完全相同,甚至连每根线条的笔法都不差毫厘。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哪怕是描摹都不能有百分百的把握做到每次出笔都十分一致。 可,画这些东西做什么? 却不等彭三喜多想,他又是听见了揪心的声音。 是落水声,而这次还是成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