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白马醉春风:风华绝代》 第1章 背叛 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 百里筠秋身着一袭蓑衣,头戴斗笠,背负长条匣子,步伐轻盈地穿梭于这朦胧雨幕之中,似与周遭景致融为一体。 她偏爱此景,或许正因诞生之时,亦是如此温柔细雨相伴。 然而,这份宁静很快被远处的一抹不和谐所打破,一股凝重的气息悄然蔓延,让人心生不安。 “晏别天,有种的出来!”一声怒喝,如惊雷划破天际,自那肃杀之气浓郁之处传来。 百里筠秋闻言,秀眉微蹙,这个名字她并不陌生,“晏家当家怎会出现在这里?莫不是柴桑城有变?” 念及自己此行西南道的目的,便是为了那远赴柴桑城的亲弟弟,她心中不禁一紧。 思及此,百里筠秋身形一晃,足下轻点,如同凌波微步,无声无息地向前疾行,其轻功之精妙,可见一斑。 未几,前方传来激烈的兵刃交击声,轰鸣震耳,昭示着战况之紧张。 “两个自在地境?一个是晏别天,另一个会是谁?” 百里筠秋目光闪烁,加快步伐,所过之处,雨水似乎都为之让路,未曾有丝毫涟漪。 随着深入,朦胧的雨幕中,几道模糊的身影突然间清晰地映入眼帘。 在这片被紧张氛围笼罩的空间里,三道最为瞩目的身影成为了焦点。 他们被众人紧密合围于中心,却如同两股不可遏制的洪流,在有限的空间内激烈碰撞。 剑光闪烁,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每一次剑锋的交错都伴随着清脆的鸣响,回荡在这片雨幕之中。 百里筠秋见状,眉宇间闪过一丝讶异,‘白发玉剑、紫气东来?这是哪来的高手?另一个,难道是晏别天?’ 她心中暗自盘算,轻轻地摇了摇头。 从之前的对话碎片中拼凑,晏别天似乎正策划着一场阴谋,意图加害某人。 而此刻独自面对那位白发、紫衣的英武男子,分明才是无辜受难的一方。 正当她思绪万千之际,战场上的三人已迅速分开,局势一目了然,那英武男子明显处于劣势,步履维艰。 “无耻小人,只会做这些张机设陷的勾当!” 顾洛离紧握长剑,怒火冲天,直指白发、紫衣,尤其是发现连自己身边的侍卫都有叛变之人时,更是怒不可遏。 “顾洛离,今日,注定你有此一劫。” 紫衣侯的声音穿透雨幕,长剑轻轻一挥,紫色的剑气与雨水交织,更添几分神秘与威胁。 “想取我性命?痴人说梦!”顾洛离暴喝一声:“兵势!” 他矗立雨中,双手紧握剑柄,眼帘缓缓闭合,周身纷飞的衣袂也随之平静下来,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那一刻,他身上的凌厉之气竟奇迹般地收敛。 然而,这并非力量的消逝,而是酝酿。 白发仙与紫衣侯深知,顾洛离此刻正蓄势待发,一旦爆发,其威势将难以估量。 这便是顾家绝学——兵势! 目睹此景,百里筠秋心中一动,终于确认眼前这位便是西南道上金钱坊顾家的家主,顾洛离。 她的心中不禁涌起新的疑问:‘他是顾洛离,那其他二人是何方高手?’ 世人有言,天下财气十分,八分归青州,一分归天启,余下一分,半数散落人间,半数则汇聚于柴桑。 在这繁华之地,金钱坊顾家名声显赫,无人能及。 顾洛离,年仅十六便执掌顾家大权,非但未使家族衰落,反而更加昌盛,其手段之高明可见一斑。 其实力,在自在地境中亦是出类拔萃。 而与他交手的二人,实力仅稍逊一筹,且年岁尚轻。 如此卓绝的少年英豪,百里筠秋却是闻所未闻,她料想此事背后,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与阴谋。 猛然间,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喝划破了空气,百里筠秋猛然回神,目光紧随声源。 “绝不能给他喘息之机!” 白发仙身形如鬼魅般一闪,剑尖闪烁着刺眼的白光,直取正处蓄势状态的顾洛离。 几乎同时,紫衣侯也动了,他挥出一道裹挟着淡淡紫意的剑气,如同狂风骤雨般席卷而来,意图一举将顾洛离置于死地。 就在这生死存亡之际,顾洛离猛然睁开双眸,眼中射出两道凌厉的光芒,令人不敢直视。 他挥剑横扫,不仅轻易化解了紫衣侯的攻势,还与白发仙的剑锋激烈碰撞,火花四溅。 几番交锋之下,白发仙被逼得连连后退,持剑之手微微颤抖,显露出败相。 紫衣侯见状,眼中紫意更浓,仿佛能洞察世间万物,他再次提剑而上,与顾洛离展开激烈对决。 剑光闪烁,内力碰撞,整个空间都为之震颤。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顾洛离逐渐显露出疲态,而白发仙则趁机再次逼近。 顾洛离神色一凛,不顾一切地挥出致命一剑,这一击不仅让紫衣侯措手不及,也成功逼退了白发仙。 但这一剑的代价也是惨重的,顾洛离身形踉跄,连退数步,嘴角溢出鲜血,显然已受重伤。 三人对峙,气氛紧张到了极点,谁也不敢轻易出手。 就在这时,一把玄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顾洛离颈侧,虽未取命,却足以让他分心。 望着一道身影忽然出现在顾洛离的身后,百里筠秋心中瞬间明了,这玄钺的出现是为了牵制顾洛离。 ‘看在你是顾老三的兄长的面子上,今日便助你一臂之力。’ 百里筠秋心中暗自决定,随即右手轻扣身后古朴剑匣,低沉而有力地唤道:“瑶光,出!” 随着她的话语落下,剑匣仿佛被无形之力触动,悄无声息地打开一道缺口。 一柄寒光凛冽的飞剑如同划破夜空的流星,疾驰向顾洛离的后方。 顾洛离反应迅捷,身形暴退,避开这突如其来的锋芒。 待他站稳脚跟,定睛一看,那飞剑并未伤他分毫,反而精准地击落了正欲偷袭他的那人手中的兵刃。 “三叔!”待看清那人,顾洛离惊呼,眼中闪过难以置信与愤怒,“你竟背叛家族,与晏别天为伍!” 这一刻,顾洛离的心情沉重到了极点。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最为信任的亲人之一,竟然会站在自己的对立面,与敌人联手对付自己。 这份突如其来的背叛,让他心痛如绞,难以自持。 第2章 杀人心 在顾洛离与顾家三爷紧张对峙的紧要关头,白发仙与紫衣侯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飞剑消失的天际,神色凝重。 “什么人?!”白发仙紧握手中温润如玉的剑柄,声音中透露出不容小觑的威严。 话音未落,林间一阵风动,一道轻盈如燕的身影悄然现身,未带丝毫尘嚣,静静地立于众人之前。 ‘天下第一轻功——踏云!’ 白发仙与紫衣侯心中同时涌起惊涛骇浪,两人交换了一个深沉的眼神,皆感事态非同小可。 “这话,应当我问你们。”百里筠秋以清冷的目光扫视全场,随后轻轻敲击着背上的剑匣,指尖轻转。 她口中低吟道:“思君无处寄,遥望水云悠。” 言罢,一柄三尺青锋应声出匣,划破长空,剑身泛着柔和的银辉,其上镌刻着“思君”二字,尽显不凡。 “思君?十三剑匣,你是李先生的弟子?”顾洛离闻言侧目,只见一位约莫十八九岁的少女立于眼前,不禁微蹙眉头。 他忆起近年来流传的种种,关于学堂中那位神秘的李先生收了一位女弟子,并亲赴剑心冢求得十三柄绝世宝剑的佳话。 未曾想,这位弟子竟是如此年轻,甚至比那位闻名遐迩的小先生还要年幼几分。 ‘不行,我不能让她无辜卷入顾晏两家的纷争之中。一旦有所闪失,我如何向剑门交代?’ 顾洛离心中暗自思量,随即提剑作揖,语气坚决:“多谢姑娘仗义援手,但此事乃我顾洛离个人恩怨,还望姑娘速速离去,以免遭池鱼之殃!” 百里筠秋闻言,心中对这位顾大公子的正直多了几分敬意,但她并未有丝毫退意。 她轻轻抬手,示意顾洛离不必多言,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超乎年龄的坚定与智慧。 “顾公子,我既然来了,便不会袖手旁观。我百里筠秋虽为女子,却也知江湖道义,更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理。” 言罢,她长剑轻扬,细雨沿剑锋滑落,于脚边水洼激起层层涟漪。 转瞬之间,百里筠秋身形已化作一道残影,消失在原地。 白发仙与紫衣侯见状,瞳孔骤缩,连忙后退,只见一道凌厉剑芒划破雨幕,直逼而来。 “瞬杀剑法!”二人异口同声,面露惊骇。 此剑法虽不繁复,却以速度见长,能将其运用至此境界者,世间罕见,除李先生外,唯有镇西侯府世子百里成风。 “镇西侯与你是何关系?”紫衣侯挥袖荡开剑意,目光如炬,直视百里筠秋。 百里筠秋长剑斜指,斗笠之下,双眸闪烁异芒,“我复姓百里,名筠秋,你说镇西侯是我什么人?” 语毕,又是一剑挥出,看似随意,实则蕴含千钧之力。 这一剑,让白发仙与紫衣侯汗毛直竖,仓促间挥剑抵挡,却只见双剑应声而断,连衣袖都被整齐削落,随风飘落。 “这是什么剑法?!”白发仙心中震撼,自忖应能抵挡,现实却让他难以置信。 百里筠秋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微笑,薄唇轻启。 “不是什么剑法,我师父说过,我与太师祖走的是一条路子,剑法虽算不上高强,可这一身剑意,可比剑仙!” 语毕,一股凛冽的杀意悄然在密林间弥漫开来。 霎时间,一道凌厉的剑意仿佛有灵,不仅撕裂了她的蓑衣,更将斗笠冲飞,让细雨都无法触及她分毫。 这股剑意纯粹至极,只余杀伐之意,令白发仙与紫衣侯心中不禁一凛,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 随后,百里筠秋的声音悠悠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换句话说,我有一颗杀人心!” 言罢,一股磅礴的气势猛然爆发,直冲云霄,瞬间压制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剑光如龙,凌云而上,即便是白发仙与紫衣侯联手,也感到难以抵挡其锋芒。 百里筠秋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念尔等修行不易,今日便饶你一命,但顾洛离,我必须带走。” 话音未落,她已轻巧地扣住顾洛离的肩膀,足尖轻点地面,身形化作一道流光,瞬间消失在了密林深处。 待两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后,白发仙与紫衣侯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摆脱了那股沉重的压迫感。 “真是难以置信,如此年纪,修为竟已踏入那逍遥天境!” 白发仙心中暗自震撼,随即注意到紫衣侯神色有异,不禁问道:“雨寂,你似乎有心事?” 紫衣侯轻轻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我们此刻更应考虑的,是如何向长老禀报此事,而非惊叹于他人修为。” 言毕,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再次开口问道:“小姐可有提及何时启程前往柴桑?” 白发仙沉吟片刻,推算了一番时日,缓缓答道:“应该就在这几日之内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速速前往柴桑,与长老汇合吧。”紫衣侯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带领众人向着林外疾行而去。 树林边缘,八别城隐约可见,城内顾家的商铺静候于此。 百里筠秋携顾洛离,以超凡脱俗的剑意划破密布的雨帘,仿佛穿梭于无形,转瞬即至商铺前。 商铺大门紧闭,往日喧嚣不再,唯有内部细微而急促的心跳声穿透静谧,显得格外清晰。 两人目光交汇,默契十足,几乎同时挥剑,剑光如龙,门扇应声而裂。 几道藏匿的人影在强大的剑气冲击下,狼狈地翻滚而出。 百里筠秋手腕轻扬,一枚丹丸自指间飞出,精准落入屋内,瞬间化作漫天细微粉尘,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随后,她又从袖中取出一枚丹丸递给顾洛离,示意他服下。 “这是?”顾洛离接过丹丸,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与不解。 百里筠秋微微一笑,脸颊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解释道:“家母乃温家千金,自幼耳濡目染之下,我对毒术也略有研究,这丹丸可保你无虞。” 闻言,顾洛离嘴角抽搐,连忙将丹丸服下,随后紧跟在百里筠秋身后,踏入这间商铺之中。 第3章 各怀心思 店铺之内,哀嚎之声此起彼伏,宛如人间炼狱。 众人蜷缩在地,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号,肌肤泛红,青筋如同虬龙般凸起,双眼圆睁,满是绝望与痛苦。 “家主,请……饶命!” 绝望的求饶声突然响起,柜台之后,一只颤抖的手猛然探出,重重拍击在木质的柜台上。 随后是一个身影强撑病体,如同自地狱归来的恶鬼,目光锁定在顾洛离身上。 目睹此景,顾洛离眉头紧锁,目光转向身旁的百里筠秋,沉声询问:“此毒何名竟如此霸道?” 百里筠秋闻言,脸颊微红,转瞬即逝,随即平静地吐出三个字:“绮梦香。” “绮梦香?”顾洛离重复了一遍,心中却是一片茫然,对这毒名毫无头绪。 仿佛洞察了他的疑惑,百里筠秋轻咳一声,未做过多解释,只是环视四周,淡然问道:“这些人,可都是顾家的族人?” 顾洛离微微颔首,神色凝重:“虽不尽识,但这位掌柜与数人,确是此店中人。” 百里筠秋闻言,轻挑秀眉,指尖轻弹,数粒丹药瞬间化为粉末,随着她衣袖一挥,药粉轻盈飘散,落入众人身体之中。 不过片刻,众人身上的毒素竟奇迹般消散,只是身体尚有些不适。 “掌柜的,此地究竟发生了何事?”顾洛离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解与愤怒。 掌柜的闻言,慌忙指向几人,颤声道:“家主,他们皆是三爷的手下,言及林外伏击,即便您逃脱,亦是重伤之躯,若返回此处,必……” “好一个三叔,真是好算计!”顾洛离咬牙切齿,左手已悄然握上剑柄。 被指认的几人见状,惊恐万分,纷纷跪地求饶:“家主饶命,我等一时糊涂,被三爷……” 话未说完,便已气绝倒地,死于非命。 顾洛离缓缓收剑,剑尖划过地面,留下一道鲜红的痕迹,他冷声道:“速速清理,明日此店,必须重新开门迎客。” 言罢,他转身迈向门外,背影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决绝与冷峻。 “你要去哪儿?”百里筠秋紧跟其后,语气中带着一丝好奇。 她对顾、晏两大家族的纷争并不热衷,但那些企图伏击顾洛离的神秘人物,却深深吸引了她的注意。 这些人在江湖上默默无闻,却能插手西南地区的纷争,背后或许隐藏着天启皇朝某位皇子的势力,又或许…… 百里筠秋的眼眸微眯,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遥远的南方。 那里有一个国家,正以一种微妙的姿态对北离虎视眈眈。 她心中的思绪纷繁复杂,而这一切,顾洛离却浑然不知。 为了保护她不受这场风暴的波及,顾洛离坚持道:“百里姑娘,你身份尊贵且特殊,还是尽早远离这是非之地为好。” 然而,百里筠秋却不为所动,她坚定地回答:“顾剑门算是我同门师弟,顾家遭遇困境,我作为师姐,岂能袖手旁观?” 面对她如此坚决的态度,顾洛离几经犹豫,最终还是妥协了,同意让她随行。 两人当日便策马出城,暗中窥伺的探子却连一条消息未能传递,只留下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皆因一剑封喉而亡,无声地诉说着这场暗战的残酷与决绝。 消息迟至晏府,已隔一日之遥。 “砰!” 晏别天怒不可遏,一掌重击桌面,霍然起身,目光如炬地直视着身裹黑袍的老者,愤慨道:“我曾得到你们明确的承诺——顾洛离,必死无疑!” 黑袍长老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怒火,眼中掠过一丝不悦,却碍于理亏,只能隐忍不发。 一旁,白发仙试图缓和气氛,缓缓开口:“此事原已胜券在握,不料半途杀出李先生高足,实乃意外。” 黑袍长老轻挥衣袖,示意白发仙退至一旁,自己则沉声道:“未能践诺,确是我方之过。” 晏别天虽怒火中烧,但作为一族之长,他懂得分寸,未将情绪完全宣泄。 他深知,计较过往无益,当下之重在于之后的谋划。 “你提及的李先生弟子,莫非是那位传说中的……”晏别天眉头紧锁,语带疑虑。 “世间能有几位‘李先生’?”黑袍长老以鼻音回应,随即悠然落座,轻抿一口茶水,方才缓缓开口:“棋宣,你将详情向晏家主细说。” “遵命。”白发仙应声上前,详尽叙述了事件的来龙去脉。 以及他们如何凭借“十三剑匣”、“踏云轻功”及“逍遥天境”等特征,确认了那位女子的真实身份。 听罢,晏别天缓缓坐回原位,眼帘低垂,手指在扶手上有节奏地轻敲,显然在深思熟虑。 片刻后,他抬眼望向在座的几位,声音沉稳而有力。 “三位,西南局势风云变幻,此等良机,岂能因她一人而轻易放弃?我们是否应重新筹谋,以图后计?” 黑袍长老闻言,轻轻点头,表示赞同。 他沉吟片刻,提议道:“晏家主所言极是,但此事需更加谨慎行事。” “我们需重新评估顾家的实力,尤其是这位李先生弟子的介入,可能会带来的变数。” “同时,加强情报收集,探明顾家的内外动向,以及学堂的态度,方能制定出更为周密的计划。” 紫衣侯接过话茬,补充道:“此外,我们或许可以借助其他势力之手,间接削弱顾家。” “比如,联系那些对顾家早有不满的中小家族,或是寻找在西南道上有影响力的江湖门派,共同施压。” 白发仙闻言,同样暗暗颔首,表示赞同:“不错!这样既能分散顾家的注意力,又能减轻我们直接面对的风险。” 晏别天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紫衣侯此计甚妙,正合我意。不过,顾洛离尚在人世,我晏家接下来的日子可不会好过。” “所以这些事,恐怕还需仰仗各位的力量。” 此言一出,黑袍长老的脸色骤变,阴沉得仿佛能滴下水来,手中的茶杯被他紧握得咯咯作响,仿佛随时都会爆裂开来。 他心中暗自思量:‘晏别天这是想坐享其成,让我们去冲锋陷阵,他却坐收渔翁之利啊!’ ‘不过,你且得意一时,待到顾家覆灭之日,便是你晏家衰败之时!’ 黑袍长老心中暗自盘算,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以免打草惊蛇。 第4章 姐弟 在短短一日之内,百里筠秋便引领着顾洛离悄然返回了柴桑城。 这段归途,危机四伏,暗处潜伏着无数探子,更有杀手榜上的高手蠢蠢欲动。 若非百里筠秋的敏锐警觉,顾洛离恐怕早已深陷重围而不自知。 两人巧妙利用一条隐秘通道,自城外径直通往顾家府邸深处,全程未引起丝毫注意。 当密道的暗门缓缓开启,二人重返尘世,眼前展现的是一派古雅景象: 一面古朴书架矗立,旁边置有一张檀木书桌,桌上文房四宝一应俱全,若非知晓顾家底细,只怕还真以为是什么书香门第。 墙壁之上,一幅气势磅礴的书法尤为引人注目,笔锋凌厉,仿佛利剑出鞘,而字里行间又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宏大与沉稳。 上书八个大字:以商成名,以武护名! 百里筠秋望着这幅书法,眉宇间流露出一丝好奇与赞叹,转头询问顾洛离:“这是你所写?” 她自知难以企及,或许世子爷能写出如此风骨。 顾洛离轻轻合上密道之门,目光温柔地掠过那幅书法,点了点头,轻声道:“是前些年写的,亦是父亲所传。” 所写为字,所传为神。 顾家之所以能够历经风雨而不衰,正是因为这份精神的代代相传。 正当两人沉浸于这份感慨之中时,书房的门扉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外推开,一位身着军甲的英挺男子手持长剑,疾步而入。 他口中怒喝:“何人胆敢擅闯顾家!” 四目交汇,瞬间的愣怔之后,取而代之的是双方释然的笑容。 李苏离此刻激动万分:“家主,我就知道您一定安然无恙!” 言罢,他迅速收剑入鞘,转身关门,随后郑重其事地行礼:“李苏离参见家主!” 顾洛离上前几步,轻轻扶起李苏离,眼中满是欣慰与赞许。 在这个庞大的顾氏家族中,并非所有人都如顾三爷那般自甘堕落。 至少还有像李苏离这样忠诚而坚韧的年轻人,愿意为家族的荣耀与未来继续奋斗。 “苏离,来,我为你郑重引见,这位是李先生高足,亦是镇西侯府的大小姐百里筠秋。” 顾洛离语气中满是感激之情,“此番脱险,全靠百里姑娘鼎力相助,否则我恐难逃此劫。” 李苏离闻言,毫不犹豫地转身面向百里筠秋,迅速单膝跪地,其速度之快,让百里筠秋一时措手不及。 “在下李苏离,衷心感谢姑娘对家主的救命之恩!此等大恩,我李苏离愿以命相报,万死不辞!” 百里筠秋见状,苦笑中带着几分无奈,连忙向顾洛离投去求助的目光,示意他扶起李苏离。 “言重了,这不过是顺手而为,无需如此。不过,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听她聊起正事,李苏离也连忙起身,话锋一转,切入正题:“据探子回报,晏家近日戒备森严,恐怕背后另有隐情。” “隐情?”顾洛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恐怕他们是在畏惧我顾家的反击吧。” 百里筠秋点头赞同,继续说道:“我们一路行来,已尽可能避开了所有耳目,目前外界应尚不知你已安全归来。” “我们可以对外宣称你失踪未归,让顾剑门暂代家主之位,稳定局势。至于雷梦杀他们,则暂时不要牵涉其中。” “不错,保持学堂的中立,只有这样,晏家背后的势力才会按捺不住,露出真面目。”顾洛离补充道,眼中闪烁着决然与智慧的光芒。 “既已决定,我便先行一步,待晏家有变,我必回返助顾家一臂之力。” 百里筠秋言罢,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背影决绝,只留顾洛离与李苏离继续商讨后续事宜。 抬头仰望,灰蒙蒙的天空中隐约传来风雷的低吟,她不由自主地轻叹一声。 这西南道的天,要变了。 心中揣着这份预感,百里筠秋身形灵动,巧妙地避开了顾家的耳目,轻巧一跃,翻过一道院墙,消失在视线之中。 穿梭于错综复杂的巷弄间,她的身影如同光影交错,几个起落间便已抵达了龙首街——这条柴桑城中因紧邻顾家而闻名的繁华之地。 然而,今日的龙首街却显得格外宁静,行人稀疏,昔日的喧嚣与热闹似乎都已远去。 即便有人走过,也不再如往昔那般聚集于摊位之前。 百里筠秋脚尖轻点,整个人仿佛化作了轻风,瞬间掠过长街,最终踏入了名为“东归”的酒肆之中。 她的行动迅捷而无声,以至于龙首街上的行人、摊贩,无一人察觉到她的到来。 在古朴的酒香缭绕之中,一位身着青绿衣衫的少年正细心地排列着坛坛佳酿。 他的手法既熟练又充满虔诚,仿佛每一滴酒都承载着故事。 正当他沉浸于这份宁静之中时,一阵轻盈却不容忽视的脚步声悄然接近。 而他,依旧未曾回头,只是以一种近乎本能的礼貌回应。 “抱歉,此刻酒肆尚处筹备,未及开门迎客,若欲品美酒,敬请明日晨光初照时莅临。” 然而,那并非寻常顾客的造访,因为随后响起的,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如同春风拂过心田,又似惊雷炸响耳畔。 “百里东君。” 这简单的四个字,如同魔法般让少年的动作瞬间凝固,他仿佛被时间遗忘,连呼吸都为之停滞。 他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心中暗自嘀咕:“莫不是我太过劳累,以至于幻听了?” 但紧接着,那声音再次响起,更加坚定有力:“百里东君!” 这一次,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击在他的心上,让他不得不面对现实——那并非梦境,也非错觉。 百里东君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转过身来。 他的脸上迅速堆砌起一抹既亲切又略显勉强的笑容,生怕那即将到来的第三声呼唤会带来更严厉的责备。 “阿姐。” 第5章 小枪仙 百里筠秋对百里东君的态度淡然处之,毕竟自幼便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 在镇西侯府内,她当家作主的地位无人不晓。 她随意拣起一条板凳,以一种洒脱不羁的姿态坐下,目光直接而锐利地锁定百里东君,话语间不带丝毫拐弯抹角。 “说吧,究竟是什么缘由,驱使你孤身一人远行至此,开设这家酒肆?” 百里筠秋也不在意,反正从小就那么打过来的,整个镇西侯府,谁不知道她才是当家的。 面对姐姐的询问,百里东君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仿佛穿越时间,又看到了那棵桃花树下,他和仙女姐姐共许的承诺: “待你名扬天下,我便来见你。” 他挺直了腰板,语气中满是坚定与自豪:“我,要名扬天下!” “哦?靠酿酒?”百里筠秋轻挑秀眉,目光掠过店内排列整齐的酒坛。 空气中弥漫的醇厚酒香让她不禁深吸一口,嘴角勾勒出一抹赞赏的笑意,“看来,这半年,你的酿酒技艺确实又精湛了不少。” 百里东君闻言,头一昂,满脸得意之色,“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我是谁!” 百里筠秋并未打击他的热情,反而给予鼓励。 “既然你有这份自信,那么,待到你能酿出胜过秋露白的佳酿时,定要让我成为第一个品尝之人。” “那是自然。”百里东君笑着回应,继续沉浸在自己的酒世界中,细心照料着每一坛酒。 此时,百里筠秋轻轻跺了跺脚,一股熟悉的气息悄然触动她的心弦,她眼眸微转,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 “百里东君,你是不是把小白也一并带来了?” “当然,作为镇西侯府的小公子,我怎会真的孤身上路?”百里东君回答得理所当然,语气中带着几分顽皮。 百里筠秋闻言,轻笑出声,眼中闪烁着温柔的光芒。 “你倒是机灵。好了,先放下手中的活计,为我准备一间房间吧。” “啊?”百里东君脸上闪过一丝讶异,旋即转身望向阿姐,“准备房间?” 百里筠秋淡然一笑,点头确认道:“原本父亲有意让我带你回府,但世事难料,临时有变,我需在此地暂居些时日。” “哦。”百里东君闻言,兴趣似乎瞬间消散,心中暗想,无非是江湖中的那些陈年旧账,此类故事他早已耳熟能详,不以为意。 无趣之情溢于言表,百里筠秋自然洞悉其弟的心思,也未再多言,在百里东君的安排下,入住了一间客房。 这一住,便是漫长的十三天。 这十三日里,东归酒肆的生意冷清异常,百里东君仅售出一杯酒,而前来滋事的闲杂人等却络绎不绝。 百里筠秋则始终未出房门,倒是让百里东君意外地结识了一位英姿飒爽的少年枪客。 那些闹事之徒皆被他一一击退,酒肆终得片刻安宁。 转眼,东归酒肆迎来了开业的第十三个清晨。 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缓缓停驻于店前,随行的侍从与车夫皆显非凡气派,预示着车内之人的尊贵身份。 随着车门轻启,一位身着锦衣华服的男子从中步出,百里东君一眼便观得:这是贵客。 与此同时,二楼的一扇房门悄然开启一线,百里筠秋的目光穿透缝隙,投向下方。 这细微的响动,也惊扰了在店内小憩的少年枪客,他猛然睁开眼,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百里筠秋目光掠过少年,心中暗自赞叹:“好一个少年枪仙,东君此番际遇,实属难得。” 正当她凝视着那位少年枪客之际,门口的贵客已踏入酒馆,随即点下了十二壶佳酿。 他与百里东君闲谈数语,字里行间尽是对其身份背景的微妙探询,倒是都被百里东君应付了过去。 百里筠秋仅凭一瞥,便洞悉了来客的身份——白眉肖历,晏家之人。 然而,真正吸引她注意的并非此人,而是随行的八名侍从中的一位。 此人内息浑厚而内敛,眼神闪烁不定,与周遭之人显得格格不入,犹如平静湖面上的突兀涟漪,让人难以忽视。 更令她感到奇异的是,此人给她带来了一丝莫名的熟悉感。 只是这份记忆如同迷雾中的幻影,直至他们一行人离去,也未能在脑海中清晰浮现。 “你说,咱们是不是恰好赶上了柴桑城的什么特别节日?这节日怪得很,百姓足不出户,而商贩们却照常营业,笑容满面,仿佛一切如常。” 百里东君坐在门槛上,望着不见行人的龙首街,不禁发出这样的感慨。 这条街道上的景象也颇为奇异: 肉铺的屠夫日复一日地挥刀剁骨,似乎有着永远剁不完的存货; 鞋摊的老妪绣技超群,鞋面上的花鸟仿佛随时都会振翅欲飞; 还有那卖油郎,整日里目光游离,仿佛被对面包子铺的小西施深深吸引,久久不愿移目。 “大概是你命不好。”少年枪客淡然立于其侧,随口应道。 话音未落,店内忽起一阵细微响动,引得百里东君眼神骤亮,他迅速拉着少年枪客退回店内,迅速将店门紧闭。 少年枪客一脸愕然,目光随之转向店内,只见桌上不知何时已悄然多出一壶佳酿。 此时,一位红衣女子豪迈地坐于桌旁,她举杯一饮而尽,随后悠然开口:“你们二人,恐怕真的是命不好,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踏入柴桑城。” “你是谁?”少年枪客枪尖微扬,眼神中透露出几分戒备与好奇。 若非适才店内异响,他竟未曾察觉屋内还藏有他人。 “在问他人身份之前,是否该先报上自己的姓名?”百里筠秋轻声反问,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从容。 少年枪客轻拨额前发丝,故作洒脱地笑道:“在下从小无父无母,所谓来也空空,去也空空,故名司空。也愿化作长风,一去不归,所以我叫,司空长风。” 第6章 暗河 在相互通报姓名之后,司空长风巧妙地将对话的焦点重新聚焦于先前的话题:“筠秋姑娘,你方才所言,究竟何意?” 百里筠秋嘴角微扬,带着一丝玩味,目光透过半掩的窗棂,望向窗外逐渐黯淡的天色。 “没什么意思,简而言之,你们恐怕要有麻烦了。” 话音未落,天际已是一片乌云密布,紧接着,细雨如织,轻轻洒落在柴桑城。 “今夜,注定不会平静,你们两个去睡觉吧,不然,就睡不着了。” 言毕,她悠然抬手,指尖轻点,只见一古朴檀木剑匣仿佛被无形之力牵引,破门而出,稳稳落入其掌心。 百里筠秋轻轻一按,剑匣静立,内里隐约传出几缕清越的剑鸣。 司空长风手中的长枪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微微震颤,心中暗自惊叹:此人是个高手! 他好奇地转向一旁看似漫不经心的百里东君,压低声音问道:“白东君,莫非你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百里东君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我之所以从家里跑出来,就是因为不想练武。” “如此说来,你当真不懂武艺?”司空长风挑眉,举起酒壶自酌自饮,细细品味。 百里东君未再回应,转而走向窗边,推开窗棂,任由细雨拂面,目光却不经意间被远处的楼阁所吸引。 那楼上,两名白衣女子傲然挺立,仿佛风雨不侵,双手间似乎牵引着什么。 他惊愕之余,正欲惊呼,却被一只温暖的手掌迅速捂住嘴巴,轻轻拉回屋内。 “你二人留在此处,我去探个究竟。” 话音未落,百里筠秋已如离弦之箭,穿过二楼,返回自己房中。 随即,她的身形化作一抹红影,从窗口跃入风雨之中,红衣翻飞,宛如一朵绽放于暗夜中的红莲。 转瞬之间,百里筠秋以惊人的身法穿越长街,轻点地面,犹如鸿雁掠空,瞬间屹立于楼阁之巅。 直至此刻,两名白衣女子方才警觉,正欲采取行动,却已无声无息地被从身后扣住了脖颈。 “你们是什么人?” 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二女心中骇然,却噤若寒蝉,唯有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顾府方向,期盼着傀能察觉此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顾府内蓦然腾起两道剑气,一道如龙游浅滩,搅动风雨; 另一道则霸道绝伦,与之针锋相对,天空仿佛被一分为二。 “已经有人进去了吗?”百里筠秋心念电转,随即松开了对二女的钳制,身形一展。 她借着二女手中细丝之力,犹如飞燕穿云,瞬息间没入了顾府深处。 “糟了!” 二女交换了一个急促的眼神,迅速收回细丝,紧随其后,疾冲而下,意图追赶那抹已然消失的身影。 顾府之内,战斗正酣。 十七柄细剑在雨中穿梭如织,编织成一张死亡之网。 一名黑衣男子,一手操控着傀儡丝,另一手紧握长剑,与顾家的二公子顾剑门展开了激烈的交锋。 顾剑门因兄长失踪、晏家阴谋以及四面楚歌的困境,心中积郁难平,这场战斗成了他宣泄怒火的出口。 他攻势凌厉,招招致命,仿佛要将所有的不甘与愤怒都倾注在剑尖之上,迫使对手连连后退。 这种近乎疯狂的打法,竟奇迹般地压制住了黑衣男子的攻势。 长剑相击的清脆声响,在连绵不绝的雨声中若隐若现,更添几分惊心动魄。 黑衣男子猛然间手腕一转,长剑如同灵蛇出洞,瞬间缠绕上了顾剑门紧握的“月雪”,瞬间化解了其上蕴含的所有力量。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顾剑门心头一震,反手挥出一记重拳,却落空在空气中。 黑衣刺客见状,身形如电,借着剑势撤回,轻盈地一跃数尺,稳住身形后,才觉一股力竭之感涌上心头,不由得大口喘息。 “公子此举,意欲何为?”他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解。 顾剑门未予回应,只是缓缓闭上了双眼,周身气息收敛,衣衫仿佛也被这份沉静所牵引,紧握着剑柄的左手再度用力,透露出不屈的意志。 黑衣刺客见状,眼神一凛,不敢有丝毫大意,左手迅疾一动,操控着傀儡丝卷动那十七柄细剑,再度向顾剑门发起猛攻。 目睹这一切的李苏离,心中紧张到了极点,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只能默默在心底为顾剑门祈祷。 就在这时,黑衣刺客低喝一声,身形暴起,直视着顾剑门那坚定不移的目光,毫不畏惧地冲了上去。 而顾剑门,眼神依旧坚定而冷酷,仿佛能穿透一切阻碍。 他手中的长剑随之起舞,化作一道道银色的轨迹,衣袖随之翻飞,每一个动作都透露着超凡脱俗的剑意。 这一刻的他,仿佛重回了天启城那个嚣张跋扈却又才华横溢的恶霸时代; 又似找回了作为顾家二公子,有兄长庇护时的自信与从容。 李苏离看在眼里,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情感,多么希望此刻能告诉顾剑门,他的成长与坚韧,他的兄长一直在顾家默默关注着,为他感到骄傲。 院落之中,黑衣男子的终极杀招蓄势待发,而顾剑门却仿佛突然间卸下了周身的重负,显得格外从容。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瞬间,一道凌厉无比的剑气猛然爆发,轻而易举地将黑衣男子手中的长剑击飞。 剑光闪烁间,一位身姿曼妙的女子赫然出现在二人之间,她的声音清冷而坚决,在院中回荡开来。 “十八剑阵?原来你就是暗河中的执伞鬼,苏暮雨。” 百里筠秋冷眼相对,她的眼神锐利如鹰,手中紧握着从腰间衣带中抽出的束衣剑,剑身泛着幽幽寒光。 “你且回去转告你们暗河的大家长,学堂弟子,即便是身处绝境,也绝不会与你们暗河同流合污。让他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不要再做无谓的幻想。” 第7章 七星飞剑 顾家府邸,雅致的会客厅内。 “师姐。”顾剑门以几不可闻的声音轻唤,眉间的阴霾似乎被这一声称呼轻轻拂去,略显舒展。 苏暮雨的身影已悄然远去,他原意留下随身佩剑作为信物,却不料被百里筠秋轻描淡写地阻止了。 随后,李苏离领着百里筠秋步入厅中,完成引领后便悄然退至门外,尽职地守候着。 此刻的百里筠秋,已换下了被雨水浸透的红裳。 只见她身着利落的黑色劲装,披风随风轻扬,乌黑的长发被高高束起,英姿飒爽,尽显江湖儿女的豪迈与不羁。 她径直坐在顾剑门对面,动作豪迈地为自己斟满一盏茶,随即一饮而尽。 那份洒脱与不羁,与镇西侯府大小姐的身份相得益彰。 “听李苏离提及,晏家那位千金今日到了?”她淡淡开口,语气中不带丝毫波澜。 顾剑门微微点头,手中细细擦拭着名为“月雪”的宝剑,剑光如水,映照着他复杂难辨的神色。 “我还想着,要不先把她睡了,反正不亏。”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自嘲。 “不过,我料想你并无此意。况且,夜色已深,她未曾寻来,怕是也有所避讳。” 百里筠秋的话语平静而富有洞察力。 顾剑门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她自幼便是如此,脾气不好。” “好了,关于你顾、晏两家之事,我无意干涉。但晏家背后暗藏的力量,你需心中有数,如何应对,想必你自有分寸。” 百里筠秋说罢,起身欲离。 就在这时,顾剑门的声音低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我大哥,他一切可好?” 百里筠秋闻言,嘴角微扬,轻轻点头作为回应,随后便迈步离开了会客厅,留下一室淡淡的茶香与未尽的话语。 夜幕低垂,雨歇云散,一轮皓月当空,星辰点缀,营造出一个异常宜人的夜晚。 空气中弥漫着雨后的清新,连百里筠秋的心境也随之明媚起来。 然而,这份宁静美好被一阵突如其来的轰鸣声骤然打破。 “那个方向是……东君?!”百里筠秋眼神一凝,指尖迅速结成一个道家手印,轻声呼唤:“邀月!” 刹那间,一抹紫电自腰间腾空而起,化作一柄细长的飞剑。 她轻盈一跃,稳稳立于剑尖之上,运用道家御剑之术,化作一道流光,向远方疾驰。 与此同时,在龙首街的繁华之中,一条长达数丈、浑身晶莹剔透宛如白玉的巨蛇猛然破土而出,震撼了整条街道。 街边的屠夫与卖花鞋的老妪,猝不及防之下,直面这传言中的白蛇,心中惊骇万分。 “那是白琉璃!温家之主温临豢养的白琉璃!”人群中,一位装扮已变的侍从惊呼出声。 他便是那日百里筠秋暗中关注之人,此刻却是为了救助百里东君二人而现身。 只是他也没有料到,事情竟然会发生到这一步。 但事态的发展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你并非白东君,你姓温,你叫温东君!”雷梦杀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立于白琉璃头顶的百里东君,背负双手,姿态超然,仿佛一位超凡脱俗的绝世高手,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指控,他只是嗤之以鼻。 “好难听的名字。小白自小便伴我左右,于我生辰之日,外公将其作为礼物赠予我。还有,我不姓温,我母亲才姓温。” “我姓百里,我叫百里东君!” 此言既出,在场众人无不面露惊愕,他们未曾料到,正值西南道变动之际,竟会迎来如此一尊大佛。 百里东君之名或许不显,但“百里”这个姓氏,以及伴随其旁的白琉璃巨蛇,却是象征着除了北离皇族外,最不可招惹的一方势力。 “你是镇西侯府的小公子!”屠夫言千岁惊愕之余,不禁失声喊道。 话音未落,百里东君已轻声下令于白琉璃:“小白,给他们点教训,但切记不可伤其性命。” 白琉璃闻言,长尾轻摆,伴随着一声轰鸣,门扉应声而碎,强大的气势迫使针婆婆与言千岁不得不退避三舍。 而那些无辜的侍卫则不幸被打个正着,重伤倒在远处,气息奄奄。 雷梦杀见状,连忙拉着司空长风退至一旁,生怕卷入这场无妄之灾。 “管你身份如何尊贵,西南道的事,自有西南道的人来管!”针婆婆怒喝一声,挥手之间,整条龙首街仿佛活了过来。 近日来,晏家势力如日中天,龙首街已彻底成为其囊中之物,只待大婚之日,便能一举改写西南道的格局。 然而,这一切却因百里东君的到来而暴露无遗。 此时,高楼之巅,百里筠秋冷眼旁观,目光如炬,瞬间锁定了龙首街另一端的白眉肖历。 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御剑而起,手中剑诀翻飞,口中低吟:“贪狼、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破军。” “七星齐现,杀无赦!” 随着这一声低喝,夜空仿佛被撕裂。 一股浓烈的杀气自她周身散发,瞬间席卷整条龙首街,使得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酒肆二楼之上,剑匣轰然开启。 七道寒光如闪电般划破空气,瞬间终结了周边侍从的性命,随后势不可挡地转向言千岁与针婆婆,杀意凛然。 “欲伤我镇西侯府小公子,尔等皆需一死!” 百里筠秋的声音冷冽如冰,目光如炬,最终定格在雷梦杀身上,眉头微蹙,“原来是你,务必保护好我家小弟。” “放心,交给我吧!”雷梦杀迅速回应,同时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显然对这位师姐的威严有所忌惮。 在李先生的众多弟子中,百里筠秋虽是最年幼的一位,但她入门之早,仅次于那位神秘莫测的大师兄。 虽未正式踏入学堂学习,却因李先生的特别关照,以及自身惊人的武道天赋,在武道上取得了非凡的成就。 她以一己之力,多次将后来入门的师弟们一一击败,甚至让他们轮番领教了自己的实力,直到她自己觉得无趣才作罢。 这样的战绩,让她在一众师弟中赢得了极高的威望。 换句话说就是:被打怕了。 第8章 双手刀剑术 望着百里筠秋渐行渐远的身影,雷梦杀缓缓抬手拍了拍胸口,长长地舒了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我说呢,顾家怎么只召回了顾剑门,还特意叮嘱我们别插手,原来是有这位姑奶奶在背后操持啊。” 他自言自语,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与释然。 “你,怕她?”司空长风手提银枪,干脆利落地挑开了窗棂上的薄纸,话语直截了当,毫不掩饰。 雷梦杀闻言,脸色微变,随即转头瞪向这位少年枪客,故作威严道:“你说什么?我怕她?哼,你小子刚刚听到我是谁了吗?不清楚的话,我倒是可以给你上上课!” “在下正是江湖上盛传的雷门杰出青年才俊,学堂李师座下高足,位列百晓堂公子榜,人称‘灼墨公子’的雷梦杀!” 他边说边轻捋耳边发丝,试图展现几分风流倜傥,“怎么样?吓到了吧?你现在还觉得我会怕她吗?嗯?” 然而,司空长风却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直言不讳:“之前我还只是猜测,现在看你的反应,我确定无疑了,你就是怕她。” “你小子!我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不信?”雷梦杀气结,差点没绷住脸上的表情。 此时,百里东君从白琉璃的肩头轻盈跃下,加入了这场对话,嘴角挂着一抹淡笑:“雷大哥,你就别硬撑了。” 他望向自家姐姐离去的方向,补充道:“毕竟,对我阿姐心存敬畏,并非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在我们镇西侯府,除了我娘亲,谁人不对她敬畏三分呢?” “对对对,就是敬畏,才不是怕她!”雷梦杀坚定地点头,目光转向喧嚣的长街,不再赘言。 那边,针婆婆正竭力与七柄凌厉飞剑周旋,而言千岁的处境则岌岌可危,数招之间已身中三剑,全凭身手敏捷才幸免于难。 “能让她对你们用出七星飞剑,看来你们是真的惹怒她了。”雷梦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遥想上次,七星飞剑出匣,还是百里筠秋于天启城中,剑劈王爷府邸。 那一日,若非李先生出手阻拦,青王的头颅,只怕会悬吊在那天启城最高的仙人指路台了。 正当他暗自唏嘘之际,东归酒肆内再次响起剑鸣,一股霸道无匹的剑意穿云裂石,直指长街尽头。 雷梦杀眼神骤紧,低呼一声:“重剑霸岳!” “不好!”百里东君神色大变,身形一闪已跃至白琉璃背上。 雷梦杀见状,连忙拉着司空长风跟上,不解地问道:“你现在可是下面那些人的目标,不老实待在这,你想去哪儿?” “我阿姐动了杀念,我必须去阻止她!”百里东君眉头紧锁,同时催促白琉璃加速向长街出口飞去。 “嘿!我说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那些人分明是要你的命!”雷梦杀一字一顿地说道,生怕他没有听清。 百里东君却坚定地摇头:“他们欲取我性命,是他们的选择,但我不能坐视他们因我丧生。家父曾教诲,世间最珍贵的,莫过于人的性命!” 此言一出,雷梦杀脑子瞬间就不转了,他完全无法理解这位小公子的逻辑。 “我真是想不通,同样是镇西侯世子与世子妃所生。为何一个是能把天都捅个对穿的杀胚,一个却是这么个善心泛滥的公子哥?这差距也太大了!”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满是困惑与不解。 既然承诺已下,便无退缩之由,更何况,此地并无人能让他退缩! “好,那就走!” 在龙首街的尽头,一位身着华丽锦袍的白眉中年男子静立,背对着繁华的长街,仿佛正静候着某个时刻的到来。 他方欲抬手轻抚眉梢,一股凛冽的杀意却猝然将他笼罩。 霎时间,天际仿佛被撕裂,一柄沉甸甸的重剑划破长空,轰然插入地面,剑身没入土中尺余,四周砖石应声而裂,裂纹如同蜘蛛网般迅速蔓延。 肖历身形轻盈落地,目光紧随着那剑势所向,心中暗自戒备。 只见半空中,百里筠秋脚踏“邀月”,身姿飘逸。 她轻轻一招手,另一柄“霸岳”便如臂使指,被她轻松握于掌中,随即剑光一闪,编织出一朵绚烂的剑花,尽显高手风范。 肖历心中一凛,正色问道:“阁下何人? 百里筠秋的回答简洁而冷漠,话音未落,她已轻盈落地,左手持重剑“霸岳”,右手则轻握束衣剑“邀月”。 两剑风格迥异,在她手中却融合得天衣无缝,展现出非凡的剑术造诣。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强劲对手,肖历的神经紧绷到了极致。 他迅速反应,长袖轻舞间,一支雕琢精致的判官笔已悄无声息地握于掌中,笔端微微泛着幽光,宛如夜色中的一抹深邃。 他目光锐利如鹰,紧紧锁定着那位气质冷峻、剑意冲天的女子,心中迅速盘算着双方的实力对比。 然而,百里筠秋并未给他过多思考的时间,她的身影仿佛幽灵般瞬间闪烁。 她手中双剑同时舞动,轻盈与沉重并存,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剑阵,将肖历的所有逃脱路径彻底封锁。 肖历咬紧牙关,不甘示弱地迎战,他手中的判官笔仿佛化作了无数道墨色幻影。 判官笔在空中轻盈穿梭,时而如鹰击长空般犀利点刺,时而如狂风扫落叶般猛烈横扫。 笔势与百里筠秋那凌厉的剑光交织成一幅惊心动魄的战斗画卷,金属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响彻云霄。 面对百里筠秋那柄重若山岳的“霸岳”,每一次碰撞都让肖历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仿佛在与天地间的巨力相抗衡。 他的虎口被震得几乎麻木,鲜血不受控制地从伤口渗出,沿着判官笔缓缓滑落,最终染红了他的衣襟。 而百里筠秋的另一柄束衣剑,更是如同鬼魅般难以捉摸,其剑法灵动而诡谲,让人防不胜防。 短短几个回合,肖历那原本华贵的衣衫上已添上了数道触目惊心的剑痕,更有几处伤口,鲜血点点渗出,将他衬托得更加狼狈。 第9章 灼墨清歌 “双手刀剑术!”肖历心中暗自惊骇。 能如此自如地驾驭风格截然不同的双剑,除了这门独特的武学,他实在难以想象还有其他可能。 回想起家主先前的密令与警示,他瞬间知晓了眼前对手的真实身份。 但遗憾的是,太迟了。 百里筠秋手持“霸岳”,一剑挥出,剑势磅礴,如岳峙渊渟,重重撞击在肖历用以抵挡的判官笔上。 这一次,肖历再也无法抵挡这股霸绝之力,整个人被震飞,撞入院落之中,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沿途的石板路。 不久,百里东君等人才匆匆赶到现场。 “阿姐,他人呢?” 百里东君急跃而下,目光扫过四周,只见剑痕交错,最终定格在那被撞破的院墙之上。 见弟弟如此焦急,百里筠秋心知肚明。 她不由分说地揪住他的耳朵,向后轻轻一拽,严厉道:“收起你那泛滥的同情心吧,江湖之中,杀人者,人恒杀之!” “可是……” 百里东君欲言又止,却在百里筠秋那双充满威胁意味的丹凤眼下,选择了沉默。 “东君,你听着,父亲教你的,是为人之道,却不是江湖之道,血雨腥风、尔虞我诈,这才是江湖。” 百里筠秋语气淡然,手中“邀月”剑光一闪,一道凌厉剑气斩向院墙缺口,随后转身离去。 “这……就是江湖吗?”百里东君轻声自语,似乎在向自己,也向周围的一切发问。 “是的,这就是江湖。”雷梦杀适时出现,他重重地拍了拍百里东君的肩膀,理解这位豪门子弟初次直面江湖残酷的震撼。 他提议道:“若觉得心中不适,我的肩膀随时借给你依靠。” 然而,百里东君却坚定地摇了摇头:“我没有不适,我早知道这才是江湖,只是,我却看不惯。” “看不惯?”雷梦杀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兴味,他没想到百里东君会有如此反应,好奇追问:“那你打算如何应对?” “不看了!”百里东君眼神坚定,转身走向白琉璃,“小白,我们回去。” 雷梦杀闻言,不禁一愣,他活了大半辈子,头一次见到如此独特的反应,既非愤世嫉俗,亦非随波逐流,而是选择了一条如此……别致的道路。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李先生的弟子呢。”他轻笑一声,快步追上,“你们走那么快干什么?等等我!” 等到他们沿着龙首街往回走的时候,街上已经被死气掩盖。 不说血流成河,起码也是尸横遍野,所有人都是被一剑毙命,无有例外。 “啧啧啧,这位姑奶奶今天是真动了杀心啊。这些人也是够倒霉的,今儿个算是遇上活阎王了,八成晏家都得褪层皮下来。哎,我说,她会不会叫镇西侯把破风军也一起调来血洗西南道?不对,我记得她毒术也不错,毒死一座城,应该不成问题。” 雷梦杀口中连连感叹,一旁的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却只觉得聒噪。 等回到东归酒肆的时候,金口阎罗言千岁、百尺无活针婆婆这两位江湖前辈,便已然掉了脑袋。 酒肆之中。 百里筠秋硬是从一堆废墟中找出一张完好的桌子,又随便压了几块木板在屁股下面,美滋滋地喝着酒,仿佛先前大开杀戒的不是她。 “阿姐,你这是……” 百里东君望着眼前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姐姐强大实力的震撼,也有对她行事风格的无奈与不解。 百里筠秋轻轻瞥了他一眼,嘴角勾勒出一抹浅笑,那眼神中藏着不易察觉的温柔:“此事与你无关,待西南道尘埃落定,我自会安排你安全返回。” “回去?” 百里东君闻言,心中微动,正欲开口拒绝,一股无形的寒意却悄然弥漫,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连忙点头应承。 百里筠秋的神色再次变得柔和,目光随即转向了正欲悄悄遁走的雷梦杀,声音中带着几分玩味:“雷二?” “哎!”雷梦杀条件反射般应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先是一巴掌抽在嘴巴上,随即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容,快步上前。 “师姐,您怎么也跟着师父那么叫啊?” 百里筠秋仿佛没听见他的话,自顾自地又饮了一杯酒,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我记得,我让李苏离的信中明确提及,只召顾剑门一人归来。你,为何会出现在这柴桑城中?” 雷梦杀嘴角微微抽搐,心中暗道倒霉,早知道这位姑奶奶在此,他打死也不会踏足此地半步。 “还不是因为担心顾老三嘛,嘿嘿。对了,差点忘了说,其实我这次来柴桑城,可不是孤军奋战。” 雷梦杀眼珠一转,突然提高音量,朝门外喊道,“洛轩,师姐喊你呢!” 门外,伴随着一串轻盈而急促的脚步声,一位身着洁白长袍,手持精致竹箫的青年翩然而至。 他的到来仿佛携带着春日的气息,周遭空气中飘散着几片随风轻舞的花瓣,增添了几分诗意与雅致。 他面带歉意与急迫,话语中却带着几分调侃,“师姐,我来迟了。雷梦杀这家伙,又给你添麻烦了吧?” 洛轩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调侃,但眼神中却满是关切。 随着他的步入,一阵奇异的现象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空中仿佛有看不见的手轻轻一挥,数十片瑰丽的花瓣悠然飘落,与洛轩的衣袂共舞,为这破烂的酒肆增添了几分雅致。 百里东君与司空长风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惊叹。 司空长风不禁低声笑道:“早就听闻清歌公子洛轩每次现身,皆是雅乐伴身,花瓣轻舞,今日亲眼所见,果然名不虚传,世间竟真有如此……做作之人。” 洛轩的话语和举动,让雷梦杀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佯装不悦地出声反驳。 “洛轩,你这话可就冤枉我了,我可是你师兄,说话客气点儿。再说了,我何时给你添过麻烦?” “好好好,二师兄。” 洛轩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故意将那个“二”字说得格外清晰且略带调侃意味。 雷梦杀即便听出了弦外之音,也只能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转而向百里筠秋投去求助的目光,似乎在说:“师姐,你快管管他吧。” 第10章 冷血王侯 风华难测清歌雅,灼墨多言凌云狂。 柳月绝代墨尘丑,卿相有才留无名。 昔日,百晓堂颁布公子榜,其中赫然罗列了北离之地,八位风华绝代的青年才俊。 雷梦杀、顾剑门、洛轩,此三者皆名列其中,而更为隐秘的是,他们有着同一个身份,那便是—— 学堂李先生门下弟子! 然而,世事无常,这三位曾令江湖侧目的北离公子,此刻却意外地被一位温婉女子所散发出的独特气场所震慑,显得颇为束手束脚。 但事态转瞬即变,原本的三人行列,转瞬之间扩充至五人。 随着一阵轻盈的脚步声,柳月的轿辇缓缓停驻于庭院之中。 引路童子窥见屋内情形,心中暗自忐忑,匆匆遣散了四名轿夫后,蹑手蹑脚地靠近轿旁。 他低声细语:“公子,秋姐姐已在屋内等候。” 此言一出,轿内正准备开口的柳月公子,瞬间神色凝固,仿佛连空气都为之凝固。 “柳月,为何不进去?”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划破夜空,悄无声息地落在轿旁,正是墨尘公子墨晓黑,他面带诧异,不解其意。 “完了。”柳月苦笑,心知躲不过这一遭,只得无奈掀开轿帘。 他原打算悄无声息地遁去,不料被墨晓黑这突如其来的“惊喜”打乱了计划。 墨晓黑见状,满是不解,正欲踏入屋内一探究竟,却又在门槛前微妙地停下了脚步,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就在这微妙之际,灵素依柳月之意,轻轻一推,将墨晓黑送入了屋内。 随后,他自己也牵引着柳月,如同落叶归根般轻盈地落入屋内,未带起丝毫尘埃。 “还真是我的好师弟,说吧,萧若风的计划是什么?” 屋内,百里筠秋端坐主位,目光如炬,逐一审视着众人。 唯有顾剑门,身姿挺拔,右手紧握名剑“月雪”,透露出一种不屈的傲骨。 雷梦杀闻听此言,右手紧握成拳,重重击在左手掌上,恍然大悟。 “师姐不说,我就差点儿忘了,萧若风替我们约了一位客人,不过,还不知道该去哪里见他。” 洛轩闻言,侧目望向门外,轻声说道:“客人似乎已经到了。” 她身着红衣,与百里筠秋的红衣相比,更添了几分温婉之气,然而她的面容却异常冷漠,使得周遭的空气都似乎凝结了几分。 只是她的表情却无比冷漠,连带着空气中的温度都降了些许。 “晏琉璃?”顾剑门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惊疑,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雷梦杀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惊涛骇浪,表面却波澜不惊。 晏琉璃的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掠过,最终定格在主位上那位未曾预料到的女子身上。 “百里小姐,幸会。” “不幸。”百里筠秋毫不掩饰自己的冷淡,手指轻敲剑匣,冷冷道,“晏小姐的手下险些害了我弟弟,你说,我是否该在此地了结你的性命?” 晏琉璃面不改色,反而向前一步,语气依旧冰冷。 “百里小姐言重了,若我真死在这里,只会给我兄长一个向顾家宣战的借口,这种自毁长城的行为,我相信你不会做。” 话音未落,一道剑光如闪电般掠过众人视线,快得连晏琉璃和五位公子都未及捕捉其轨迹。 晏琉璃只觉颈侧一凉,伸手一摸,指尖已染上了鲜血。 “晏姑娘或许还不了解我镇西侯府的行事作风。仅凭你手下企图伤害我府中小公子的行为,就足以让我父帅率领十万破风军东征,届时,顾、晏两家,只会鸡犬不留。” 百里筠秋的话语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就连太安帝,对此也只会默许,你信是不信?” 晏琉璃的脸色微变,眼前的百里筠秋仿佛不再是李先生的弟子,而是一位冷酷无情的王侯。 她来此的目的,显然与顾、晏两家的恩怨无关。 “你是为了我兄长背后的那股势力而来?”晏琉璃直视着百里筠秋,语气中带着几分肯定。 百里筠秋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伸手示意她坐下:“现在,我倒有些想听你继续说下去了。” 然而,晏琉璃深知,若不能提供有价值的情报,今日恐怕难以全身而退。 因此,她并未入座,而是缓缓说道:“我从未见过他们,以往只是直觉。” “后来,听闻顾大哥失踪,我心中有所猜测。现在,我终于确定,的确有这样一些人的存在。” “顾大哥?”百里筠秋挑眉,话语一转,竟转去了另一个方向,“你喜欢他?” “不。”晏琉璃轻轻摇头,随后坚定地回答:“我爱他。” 晏琉璃的回答在屋内清晰回响,那份坚定与不容置疑,让在场众人皆是一愣。 她的目光中没有丝毫动摇,唯有对情感的坚持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恨交织。 雷梦杀内心蠢蠢欲动,若非顾忌百里筠秋在场,早已急不可耐地想要追问个水落石出。 “我对你的感情纠葛并无兴趣,对像你这般心机深沉之人也无甚好感,你也未能提供我所需的情报,因此……” 百里筠秋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话音未落,空气中已弥漫起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五位公子不由自主地紧握双拳,气氛骤然紧张。 晏琉璃静默以对,她心知肚明,百里筠秋所指,正是她利用几位公子以图晏家之事。 除去与晏别天的私人恩怨,这确实是她计划的一部分,她无法否认。 “百里小姐,请直言,您的条件是什么?” 晏琉璃终是开口,话音未落,却听百里筠秋以一种云淡风轻的姿态回应。 “你且离去,待到你大婚之日,我自会将我的条件明明白白地摆在你面前。” 言罢,百里筠秋悠然起身,伸手拎起身边的一“酒”一“枪”,转身步入后堂,留下一室惊愕与不解的五位公子和晏琉璃。 第11章 计划 目送百里筠秋渐行渐远,直至其身影与脚步声一同消失在后堂。 雷梦杀等人不禁面面相觑,随后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重担。 “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应对?”雷梦杀率先打破沉默,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 “应对什么?”顾剑门闻言,眉头微蹙,目光在众人间流转,眼中闪过一抹疑惑。 他心中真正的好奇,是众人为何会齐聚柴桑城,但转念一想,便猜到了这背后定有萧若风的布局。 他心中稍感宽慰,只是忧虑于萧若风是否能预料得到那位强势的师姐。 “至少,现在可以确认的是,晏家背后确实隐藏着不小的力量。” 柳月的声音从斗笠之下传来,虽被白纱遮掩,却难掩其坚定。 “无论那股力量来自何方,我们都不必过分忧虑。”墨晓黑轻轻摇头。 随即,他站起身,步伐坚定地迈向门外,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其余人见状,心中皆明。 无论何方势力,纵是武城无双,在百里筠秋面前,也需折腰。 这份自信与从容,既源于她显赫的身份,更源自她那深不可测的实力。 处幽静的小院内。 百里东君与司空长风静候门外,白琉璃则高踞顾府屋顶,以它那锐利的竖瞳监视着府内的一切动静。 屋内,顾洛离正为百里筠秋斟茶,倾听她讲述前院的种种。 当谈及晏琉璃对他的爱时,顾洛离的手微微一顿,旋即恢复常态,轻抿一口茶水。 待百里筠秋言毕,他缓缓开口:“百里姑娘不是说过,对我顾、晏两家之事并无兴趣吗?” 百里筠秋将茶一饮而尽,那架势仿佛是在品尝佳酿。 “我只是厌恶她的心机,这样的女子,如同暗流涌动,迟早会搅动西南道的风云。” “那又如何?”顾洛离淡然反问。 “不如何,只是师父时常教导我,要凭心而动。我不喜她,所以她不适合成为西南道的领袖。” 百里筠秋眼神坚定。 顾洛离轻笑摇头,不再纠缠于此,转而问道:“关于晏家背后的势力,可有线索?” 百里筠秋神色一凝,正色道:“此事暂且搁置。我要问你的是,你能否独自稳定西南道的局势?” 顾洛离干脆地摇了摇头:“若在平时,或可一试,但如今我失踪的消息已传开,那些势力未必再如从前那般敬畏。不过……” “不过什么?”百里筠秋追问。 “若我兄弟二人联手,或许还能勉强维持。”顾洛离的话语中透露出几分决绝与期待。 “好!大婚之日,西南道的局势你来定,晏家背后的势力,我来杀!”百里筠秋话语坚定有力,掷地有声。 言罢,她毅然转身,左手百里东君,右手司空长风,足踏白琉璃,气势磅礴地离开了顾家府邸。 顾府虽奢华安逸,却如同漩涡之眼,危机四伏,加之少了百里东君的美酒相伴,终觉索然无味。 于是,这几日光阴便在东归酒肆悄然流逝。 期间,雷梦杀成了东归酒肆的常客,两人因酒结缘,交情日渐深厚。 直至那一日,秋雨绵绵,为这秋日平添了几分凉意。 雷梦杀再次造访,而这次,他并非独行,身后还跟着温文尔雅的清歌公子洛轩。 百里东君的酒桌上,十二盏佳酿依旧熠熠生辉,司空长风那敏锐的嗅觉瞬间被唤醒,他不顾形象地跃下角落的座椅,疾步而来。 “嘿!我说你个赔钱货,成天躲懒不说,还专挑我的酒窖下手,算算账,你欠我的酒钱能绕顾府几圈了!” 百里东君双手叉腰,故作严厉地调侃道。 话音未落,司空长风已是一饮而尽,满脸惬意。 “银子嘛,身外之物,拿去无用,若你真要,我这条命随时奉上!”他笑得洒脱,毫不在意。 雷梦杀亦是爽朗,径自取酒畅饮,其豪迈之姿让一旁的洛轩不禁摇头苦笑。 “雷梦杀,你是否还记得,我们此行真正的目的?“洛轩的声音温和而提醒着。 雷梦杀猛然间回神,目光不自觉地飘向二楼,随即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对百里东君说道:“百里东君,想不想名扬天下?” 百里东君闻言,双眼顿时闪烁起比夜空中最亮星辰还要耀眼的光芒,连连点头。 雷梦杀嘿嘿一笑,凑近百里东君耳边,低声细语了一番。 待他话音落下,百里东君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仿佛在看一个即将踏入不归路的人,质疑道:“你活够了?” “哎,你这话说得……”雷梦杀略显尴尬,再次抬头环顾四周,声音更低了。 “我只是帮人带个话,决定权在你,总不至于迁怒到我头上吧……”他的声音逐渐减弱,透露出几分不自信。 这时,洛轩插话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认真:“我想,她应当不至于对我们下狠手。” 雷梦杀一听,顿时腰板挺直了几分,“没错,我们也是为了顾老三好,况且,有我们几个在,还能让他出什么事?看在咱们师兄弟情深的份上,她定能理解,不会过分责难。” 百里东君听着他这番自我安慰的话,表情复杂难辨,但对于雷梦杀提出的计划,他内心确实生出了一丝兴趣。 “好,我答应了!”百里东君终于下定决心。 “好,也算我一个!”司空长风紧随其后,手中的长枪重重一顿,地面为之震颤,吓得雷梦杀一个激灵。 “嘘!”雷梦杀迅速竖起一根手指置于唇前,做出噤声的手势,严肃警告道,“师姐此刻,应当正在闭关养剑,待她剑出鞘时,整个西南道都将为之颤抖。”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二楼,语气中充满了敬畏。 “阿姐真有那么厉害?”百里东君望向二楼,眼中满是好奇与一丝不确信。 “咳,让我给你讲讲吧。”雷梦杀清了清嗓子,神情变得庄重起来。 “江湖中,李先生以一剑‘天下第二’闻名遐迩,这剑名寓意深远,意指‘我居第二,世间无人敢称第一’。然而,你师姐所使的剑法…… 第12章 天下第一 “难道是‘天下第三’?”百里东君眨巴着眼睛,半开玩笑地猜测道。 洛轩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显然被百里东君的幽默逗乐了。 雷梦杀则用力摇了摇头,眼中闪烁着敬佩的光芒:“非也,天启城中的那位的剑法才是‘天下第三’。” “而你师姐的剑,名为‘天下第一’!她曾在天启城青王府邸前,挥剑而出,那一剑之威,惊天动地,她更直言不讳:‘我有一剑,天下第一,即便是李先生,亦在其下!’” 雷梦杀的话语如同晨钟暮鼓,在百里东君与司空长风的心中激荡起层层涟漪,满是对百里筠秋的敬畏与向往。 百里东君的眼中更是闪烁着光芒,仿佛亲眼见证了那一剑的辉煌。 洛轩亦是心潮澎湃,思绪飘回了那段传奇岁月,对师姐的绝世风采心驰神往。 当今之世,纵观北离、南诀、北蛮、西域,有谁敢说自己凌驾于学堂李先生之上? 唯有百里筠秋一人! “好了,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明日大婚,咱们顾府再聚。” 雷梦杀言罢,携一壶好酒与洛轩并肩离去,留下满室余音绕梁。 随着二人的离去,二楼的门扉悄然开启,百里筠秋身姿轻盈,宛如夜风中的一片落叶,悄然落在桌旁,自取桑落酒壶,一饮而尽,尽显巾帼不让须眉之气概。 “桑落,确是好酒。” 她轻笑,那笑容中似乎藏着无数江湖风雨,又似要将这柴桑城的繁华尽揽于胸。 百里东君见状,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方才的洒脱尽失,只余下几分敬畏与忐忑。 司空长风则机智地装醉,以桌为榻,实则是在暗中观察,这一幕让百里东君心中暗自腹诽。 “去看看吧。”百里筠秋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她轻轻抚摸着弟弟的头,眼中满是鼓励与期待。 百里东君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触碰所触动,不禁抬头望向姐姐,那双明亮如星辰的眼眸中,既有他熟悉的温暖,又有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认真。 他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茫然,随即又转变为深深的不可思议。 “我是认真的。”百里筠秋见状,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再次伸手,这次是轻轻拍了拍弟弟的额头,眼神中满是疼爱与信任。 “你已经长大了,是时候去亲眼看看这浩瀚天下了。起码在这西南道,只要有我在,就没有人能伤害到你。” 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自信,这份轻狂背后,是对弟弟深沉的爱护与保护。 这句话,如同一股暖流涌入百里东君的心田,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心与勇气。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或许是因为近期与北离八公子中的几位有所交集;或许是因为雷梦杀等人讲述的天启城闯荡故事;又或许是因为姐姐百里筠秋在天启城留下的那些传奇事迹…… 现在的他,开始对这个江湖,有些兴趣了。 ----------------- 次日晨曦初破。 长街之上,一阵清脆而有力的马蹄声骤然响起,如同晨钟暮鼓,惊扰了城中的宁静。 百里东君与司空长风几乎同时有所感应,身形一闪,已跃至酒肆之巅,从檐角探出身形,目光如炬,聚焦于那缓缓驶来的马车之上。 那马车装饰华丽,车身上赫然悬挂着一面绣有三爪雄鹰的旗帜,随风飘扬,气势不凡。 “那是飞鹰帮的标志。” 司空长风在一旁低声解释,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似乎对江湖中的这些帮派了如指掌。 然而,百里东君的注意力却并未完全停留在这面旗帜上。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马车,最终定格在了顾家府邸的方向,若有所思。 “百里东君,你不会是真想掺和进顾、晏两家的婚事里,去当那搅局之人吧?” 司空长风见状,不禁眉头紧锁,苦口婆心地劝道,“他们不过是看中了你的身份背景,才让你掺和进去的。” “再说了,你若是真去搅了人家的婚事,就算能名扬天下,你猜是美名还是恶名?” 百里东君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眉头紧蹙,似乎在心中权衡利弊。 片刻后,他缓缓点头,似有所悟,却又有些为难,“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但我已经答应了雷大哥……” 话未说完,远处又传来新的马蹄声,几辆不同势力的马车相继驶入龙首街,司空长风一一指出它们的来头,显得颇为自得。 相比之下,百里东君对这些却显得兴趣缺缺,只是偶尔投去一瞥。 正当两人准备收回目光,准备离开时,一辆异常华贵的马车突然出现在视线中,径直停在了酒肆门前。 百里东君与司空长风面面相觑,皆是满脸疑惑。 这时,雷梦杀的声音从马车前室传来,带着几分急切:“你们两个还愣在上面干什么?快下来,我们该去赴宴了。” 百里东君与司空长风闻言,对视一眼,随即跃下屋顶,快步走向马车。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登车之际,一袭云纹白衫的百里筠秋翩然而至,她神色淡然,却自有一股不容小觑的气势。 “何必急于一时?”她轻启朱唇,语带笑意。 “既然是去搅局,自然要有个搅局的样子。告诉顾剑门,让他多拖上一炷香的时间,我倒要看看,晏家背后的那些人还能否沉得住气!” 感受到她周身弥漫的凛冽杀意,雷梦杀不禁身形一滞,心中暗自为晏家及其幕后势力捏了一把冷汗。 他迅速调整心绪,行动未有一丝迟缓。 “洛轩,接下来的事情就拜托你了,务必安全送他们到顾府。” 言罢,雷梦杀身形如电,瞬间向顾府所在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13章 凌云狂 与此同时,在顾府的一隅偏院中,久别重逢的兄弟俩终于面对面站立。 尽管之前已从百里筠秋那里得知兄长安然无恙,但亲眼见到这一刻,顾剑门心中的大石才彻底放下。 “见到我无事,你也该放心了。去吧,让我看看这些年你在天启城,是否真的有所成长。” 顾洛离微笑着,用力拍了拍顾剑门的肩膀,眼中满是期许。 顾剑门坚定地点了点头,随即提起手中名为“月雪”的长剑,大步流星地走出院落。 “苏离,我们出发。”他简短地命令道。 “遵命,公子。”李苏离紧随其后,一身军甲未卸,右手紧握剑柄,面容冷峻,浑身散发着不容小觑的气势。 他们的目标,绝非这看似喜庆的婚礼,而是为了杀人! 为了向西南道所有势力证明,顾家,还是那个顾家! 然而,这股蓄势待发的杀意尚未凝聚成形,便被屋顶上突如其来的身影打断。顾剑门眉头微蹙,抬头望向那迅速接近的身影。 “顾剑门,师姐有令,务必拖延一炷香的时间。”雷梦杀稳稳落地,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一炷香?”顾剑门闻言,不假思索地便要点头,却听李苏离的声音突然从一侧传来。 “恐怕难以办到。今日宾客之中,不仅有西南道各大势力的代表,更有一人,是顾家不能得罪的——惠西君。” 雷梦杀闻言,面色也凝重起来。 他入天启本就是意在朝堂,跟在萧若风身边,他对朝廷官员也有所了解。 对于惠西君的背景,他自然了如指掌:其父乃镇南大将军,为国捐躯后,他受封为惠西君,虽未入九卿之列,却享九卿之尊荣,在西南道享有极高的威望。 面对这样的局面,雷梦杀也不禁感到棘手。 “惠西君又如何?雷梦杀,你去禀告师姐,这一炷香的时间,我会争取。” 顾剑门话音未落,已迈开大步,步伐坚定地向前。 “公子!”李苏离急忙加快脚步,紧随其后。 雷梦杀凝视着顾剑门渐行渐远的背影,耳畔回响着他那意味深长的话语:“是时候让西南道知晓,凌云之名后,何以冠以‘狂’字!” 转至顾府前院,气氛因顾大当家在八别城的神秘失踪而更显凝重。 然而,顾家与晏家的联姻消息却如春风般不胫而走,短短半月间,街头巷尾议论纷纷。 流言四起,一者言顾剑门为夺权稳固地位,不惜手足相残,联姻晏家以掌控金玉坊; 二者传顾洛离遭遇不测,顾家地位岌岌可危,顾剑门因此急寻晏家联姻以求稳固; 三者则指此为晏家阴谋,先除顾洛离,再嫁琉璃于顾剑门,企图暗中操控顾家。 前两者,显然是晏家刻意散布的烟雾弹,至于那第三条,即便是天外天的势力,也未能窥探到其背后的真正推手。 当然,若是真被他们查出来,那天启城的那位,也不配被评为风华难测了。 顾府门前,顾三爷满面春风,热情迎接每一位宾客,而顾五爷则因事关重大,始终谨慎避不露面。 时至近午,厅堂内宾客济济一堂,唯有三张上座空置,静待贵客。 终于,吉时将至,宾客齐至。 顾剑门身着华丽红袍,立于厅堂门槛之前,与身披红纱、盖着红盖头的晏琉璃并肩而立,两人却似有所待,迟迟未踏入那象征喜庆的殿堂之门。 上座之上,惠西君与白蛟门副门主白无瑕眼神交汇,心中暗自思量:好戏开场了! 顾剑门未待顾三爷上前催促,便以冷冽的目光环视四周,沉声道:“宾客还未到齐,这喜宴自是不能开席。” “宾客?”顾三爷闻言一愣,随即顺着顾剑门的视线望向晏家的家主晏别天,额间不禁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晏别天心中暗骂一声“废物”,表面却故作镇定,缓缓问道:“哦?不知是哪位贵客,竟能让惠西君也屈尊等候?” 惠西君闻得晏别天提及自己名号,眼神一凛,但很快又恢复常态,并未拆台。 他虽然想要看戏,却也不愿让自己成为这戏中人,平白让旁人看了笑话。 顾剑门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语气中透露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这位贵客,身份之显赫,若非因缘际会得以相识,即便是整个西南道,也难以入其法眼。” 此言一出,宾客间顿时议论纷纷,惊叹声四起。 而晏别天的脸色则愈发阴沉,他方才已注意到,自己的妹妹晏琉璃竟与顾剑门一同驻足于厅堂门槛之前。 显然,她也知晓此事! “好,既然如此,那便依你,再候一刻钟。但若时辰一到,他仍未现身,吉时便不再等人。” 晏别天冷冷地宣布,声音中带着几分不耐。 然而,顾剑门仿佛并未将晏别天的威胁放在心上,他转而看向惠西君,语气平静却坚定。 “还请惠西君赏脸,多等上一炷香的时间。” “一炷香?” 此言一出,不仅上座的三人面露惊愕,就连厅堂内的众宾客也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显然,这样的等待已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惠西君闻言,眉头微挑,目光在顾剑门与晏琉璃之间来回扫视,似乎在衡量着什么。 片刻后,他轻启薄唇,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顾剑门,你今日之举,倒是让我意外。” “一炷香的时间,对于一场婚礼而言,确是过长了些。但既然你如此坚持,我便卖你个面子,只是……” 说到这里,惠西君故意停顿,目光转向晏别天,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晏家主,不知你意下如何?毕竟,这是你们顾、晏两家的大日子。” 晏别天脸色铁青,但碍于惠西君的身份与威望,不得不强压下怒火,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既然惠西君都开口了,我晏家自然没有异议。只是希望这位贵客能如约而至,否则,顾家的面子恐怕就……” “晏家主,顾家的面子如何,还不需要你来担心,我顾剑门既然说了等这一炷香,便只等这一炷香!” 顾剑门打断晏别天的话,语气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决。 随着顾剑门的话音落下,厅堂内再次恢复了平静,但空气中弥漫的紧张与期待却愈发浓厚。 宾客们纷纷交头接耳,猜测着那位能让顾家与晏家同时等待的贵客究竟是何方神圣。 第14章 我姓百里 随着时辰缓缓推进,每一秒的流逝都似乎加剧了宾客心中的焦躁与揣测,直至那份初时的紧张与期待几近枯竭。 晏别天的脸色阴沉得能滴下水来,周围投来的目光让他感觉如芒在背,仿佛作为晏家之主的他,在此刻的顾剑门面前黯然失色。 正当那柱香即将燃尽,晏别天忍无可忍,猛然拍桌而起,怒喝道:“时限已至……” 话音未落,命运似乎开了个玩笑,一台轿子适时抬入。 紧接着,府门之上,四道飘逸身影悠然降临,打破了即将凝固的氛围。 灵素轻描淡写地拈起那柱香,火星在指尖挣扎片刻后终于熄灭。 “此刻,时限才是真的到了。”他淡然一笑,示意四名壮汉将轿子移至一旁,随即一辆马车缓缓驶入众人视线。 百里筠秋身姿挺拔,一手稳剑匣,一手控缰绳,对马车内轻声呼唤:“到了。” 车内随即传来细微响动 不久,两位身着华丽锦袍的少年俊杰,轻盈跃出马车,稳稳立于众公子之间,风采夺目。 司空长风则以银月枪为伴,枪尖微斜,英姿飒爽,自有一股超凡脱俗之气。 “本公子,如约而至。” 他的话语清越,瞬间吸引了全场宾客的目光,包括顾三爷在内的众人皆面露惊异之色,纷纷侧目。 顾三爷心中更是波涛汹涌,目光紧锁于那十七八岁的少年身上,疑惑与不安交织。 而晏别天则是焦躁难安,他隐约记得,此人乃是龙首街上那家他们迟迟不能掌控的酒肆的老板。 更令他困惑的是,为何此人现身,而他派去的肖历却迟迟不见踪影? 这个问题,莫说是他,纵是同为八公子的雷梦杀等人,也同样是回答不上来的。 毕竟,这便是风华难测。 “请。”顾剑门与晏琉璃默契地向两侧让开道路,让出一条通往主座的路。 百里东君与司空长风并肩前行,尽管深知此行危机四伏,可想到身后撑腰的人,心中便没了半分惧意。 顾三爷不经意间捕捉到晏别天脸上微妙的神色变化,自以为洞察先机,猛地站起,厉声质问:“阁下何人?!” “客人。”百里东君的回答云淡风轻,步伐坚定地向主位迈进,没有丝毫犹豫。 高坐其上的惠西君,目光紧随这位少年的身影,以及门外那辆马车旁沉稳的身影,心中莫名涌起一股寒意,背脊隐隐透凉。 他偷偷瞄了眼身旁的晏别天,暗暗调整坐姿,悄悄向白无瑕的方向靠了靠,心中暗自懊悔。 若早知此事有镇西侯府之人被牵扯其中,他定会退避三舍,更不会涉足这场是非之中。 毕竟,对于镇西侯府的行事手段,他心知肚明,这里虽远离乾东城,但世事难料,风云变幻。 一念及此,他更加警惕。 就在这时,顾三爷已缓缓踱步至前,故作威严地问道:“小兄弟可有请柬?若是没有,我们顾、晏两家的婚宴,恐怕不便接待不速之客。” 百里东君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微笑,语气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傲气。 “你们不请我,是因为请不起我。但是我来了,你们只能以上宾待我!” “哼,真是大言不惭!” 顾三爷嗤笑一声,手指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依次指向坐在上首的木玉行晏当家、白蛟门副门主以及惠西君,一一为百里东君介绍,言语间满是炫耀。 最后,他嘴角勾起一抹轻蔑,挑衅道:“你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也能比这些客人还尊贵吗?” 院中的四位公子闻言,无不暗自哂笑,尤其是雷梦杀,嘴角几乎要咧到耳后。 他心中暗自思量:“待会儿他知晓百里东君的真实身份,表情定是精彩绝伦。” 正厅之内,对于顾三爷提及的显赫人物,百里东君仅从司空长风口中略有耳闻,此刻目光所及,皆是陌生面孔,心中并无波澜。 顾三爷见状,脸色愈发阴沉,瞥了一眼静默不语的顾剑门,心中暗骂其无用,只当他是被强拉来拖延时间的棋子。 于是,他更加气焰嚣张,步步紧逼,周身散发出不容小觑的气势。 “小子,若是不愿自报家门,速速离去。今日乃我顾、晏两家联姻之日,不想见血。” 然而,百里东君非但未被其气势所慑,反而踏前一步,声音清朗而坚定:“我,姓百里!” 此言一出,顾三爷的脚步不由自主地一顿。 厅中众人虽已有所猜测,但仍有人忍不住出声询问:“百里?哪个百里?” 百里东君昂首挺胸,声音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骄傲:“自然是乾东城的百里!” “我的爷爷叫百里洛陈,我的父亲叫百里成风,母亲叫温珞玉。我叫百里东君。” 言罢,他目光如炬,直视顾三爷,“现在,你觉得我是否有资格成为你的座上宾?” 此言既出,满座哗然。 顾剑门适时地低声补充:“他还有一位姐姐,名百里筠秋,两年前在天启城掀了青王府邸。” 言毕,他目光转向顾三爷,淡淡问道:“三叔,您觉得,我顾府与天启城的一座王府相比,又如何呢?” 顾三爷的脸色在听到“百里”二字时便已大变。 待百里东君自报家门完毕,他更是如被雷击,整个人僵立在原地,眼中的不屑与轻蔑瞬间被难以置信所取代。 四周宾客的窃窃私语与惊讶目光让他倍感压力,仿佛被无数道审视的目光穿透。 “这……这怎么可能?”顾三爷的声音颤抖,语气中满是难以置信。 他环视四周,寻找着能给自己一丝支撑的力量,却发现所有人都在静静等待他的反应,没有人愿意在这个关键时刻为他解围。 晏别天的脸色同样难看,他深知百里家族在乾东城的地位,更明白百里东君这个名字背后的含义。 他暗暗懊悔自己当初没有更加深入地调查这位不速之客的身份,如今却已是骑虎难下。 第15章 算个屁 四周宾客间,低语如织,气氛微妙。 晏别天内心波涛汹涌,面上却维持着惯有的沉稳,目光悄然转向一旁刻意与他保持距离的惠西君。 他神色一凛,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但仍抱着一丝希望,沉声问道:“惠西君,你可曾亲眼见过那位小公子?” 惠西君轻咳掩饰,面上掠过一抹不自然,故作淡然地回应:“我与世子妃曾有同窗之谊,数月相处,那小公子与世子妃确有几分神似。” 晏别天闻言,心中稍安,但眉宇间仍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决:“仅凭外貌相似,岂能轻易断定身份?” “我倒要问问,这位自称镇西侯府小公子的小兄弟,今日缘何至此?莫非是老侯爷让你来的?” 此时,白无瑕适时插话,声音清晰而有力,打断了现场的微妙平衡。 “晏兄稍安勿躁,容貌或许易混淆,但北离八公子中的五位在此,他们总不至于也是认错了人吧?” 此言一出,四周宾客纷纷点头附和,显然对北离八公子深信不疑。 尽管众人对那位神秘的百里小公子并不熟悉,但眼前这几位公子的身份却是无可置疑的,他们的判断自然分量十足。 晏别天的面色铁青,怒火中烧,几欲发作,直想将白无瑕当场制伏。 近日来,他借助天外天的力量,精心布局,拉拢四方势力,唯独白蛟帮三位门主行踪成谜,成了他心头的一块大石。 而今,正值喜庆之时,白无瑕却意外现身,并公然挑衅,显然是对之前的恩怨展开报复,而他自己的行动也似乎已被对方洞悉。 “罢了,今日之事,暂且放下。”晏别天强压怒火,故作大度,让出自己的主位,以礼相待,“百里小公子,请上座。” 然而,百里东君并未理会这份邀请,他的目光穿越人群,径直落在顾剑门与晏琉璃身上,语带深意地缓缓开口。 “入座先不急,婚宴之前,我只想问一件事,这场婚礼的新郎新娘,为何会是顾剑门与晏琉璃?” “百里小公子这是何意?”晏别天的脸色愈发阴沉,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质问感到不悦。 百里东君不为所动,继续说道:“我闻顾家大公子顾洛离与晏家千金青梅竹马,情深意长,世人皆知。” “而今,晏小姐却将嫁于顾剑门,此事颇为蹊跷,还请晏当家与顾三爷为我等解惑。”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顾三爷面露尴尬,晏别天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白无瑕与惠西君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百里小公子有所不知,我侄儿顾洛离已失踪多日,至今未归,家中事务急需有人主持,故而有此安排。” 顾三爷解释道,声音中带着几分无奈。 百里东君闻言,眉头紧锁,似乎并不满意这个答案。 “家主失踪,理应全力搜寻,而非仓促更改婚配,此举未免有失偏颇。难道,你们就不怕顾洛离归来,对此心生芥蒂吗?” 司空长风在一旁适时插话,语带戏谑:“言之有理,若真是如此,恐怕这婚礼就真要变成一场‘抢亲’大戏了。” 百里东君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似乎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颇感兴趣。 “原来如此,看来今日之宴,比我想象中还要精彩。” 百里东君的话音落下,宴会厅内的气氛瞬间凝固,每一双眼睛都聚焦于他,期待着接下来的发展。 +“放肆!你这是在践踏我晏家千金的名誉,更是在挑衅我晏家的威严!“晏别天面色骤变,怒不可遏。 “你才放肆!顾洛离为何失踪,你当真不知?!” 百里东君神色一凛,跨步向前,周身散发出一股不容小觑的气势,尽显将门之后的风采。 府门外,百里筠秋目光闪烁,饶有兴趣地注视着厅内的风云变幻,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微笑,心中暗道:“这小子装模作样起来,还真有几分模样。” 正当她心中暗自思量之时,厅内局势瞬息万变。 突然间,两道身影如鬼魅般闪现,一人袖中暗藏锋芒,数把长剑疾射而出,直指百里东君;另一人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掌拍向百里东君的胸膛。 这两人,百里东君再熟悉不过——一为龙首街上的卖油郎,另一人,赫然竟是顾三爷……不对,是包子铺的小西施! “晏当家,在此地加害侯爷府的公子,后果非同小可!”终于,有人忍不住出声提醒,语气中满是警示。 “哼,设计杀害百里家子嗣,再嫁祸于顾家,这计策倒是毒辣。”白无瑕在一旁冷笑,眼神中满是嘲讽。 惠西君闻言,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深知百里家那位杀性比杀神更甚的存在,此刻正候于顾府之外。 他猛然提高嗓音,厉声喝道:“晏当家根本不了解百里侯府的行事!” 晏别天闻言,双袖一挥,气势逼人:“你也不了解我晏别天的行事!” 就在此刻,白无瑕的声音突兀地自旁侧响起,带着几分不解:“顾剑门等人,为何按兵不动,毫无应战之意?” “什么!?”惠西君闻言,神色骤变,急忙循声望去。 只见大厅正中央,百里东君身旁的少年枪客,枪法凌厉。 一杆长枪舞动间,轻松拨开围攻的剑芒,枪尾余力未消,稳稳抵住了小西施的手心。 交锋不过两瞬,司空长风已是一手紧握枪杆,单膝跪地,嘴角溢血,状若垂危。 然而,无论是正厅入口的顾剑门,还是院落中悠然自得的四位公子,皆无动于衷,未有丝毫相助之意。 “难道,他并非我们所想之人?” 这个念头在宾客们心中悄然滋生,正当疑惑之际,百里东君猛然暴喝:“琉璃!” 随着这一声呼唤,众宾客的目光纷纷转向晏琉璃。 盖头下的她,目光穿透薄纱,目睹此景,心中暗骂:“一群蠢货!” “你们看错方向了。”白无瑕的声音再次悠然响起,带着几分嘲讽。 话音未落,一条白蛇悄无声息地滑行至顾剑门与晏琉璃之后,猩红的蛇信令人心悸。 然而,更令人瞩目的,却是立于蛇首之上的身影。 “你晏别天的行事,算个屁!” 那身影冷冷开口,言罢,一道惊世骇俗的剑气猛然爆发,瞬间撕裂了厅堂的空间,同时悄无声息地掠过卖油郎与小西施的咽喉。 第16章 两剑废逍遥 众人惊愕失色,厅堂内一时静得只能听见剑气余音回荡,以及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 晏琉璃的盖头不知何时已被狂风吹落,露出她那张精致却布满惊愕的脸庞。 晏别天难以置信地望向那立于白蛇之上的身影,眼中既有震惊也有深深的忌惮。 正当他欲开口之际,百里筠秋那清冷而坚定的声音再次响彻厅堂。 “晏家家主晏别天,意图加害我镇西侯府幼子,此等行为,诸位亲眼目睹。自今日始,晏家之名,自西南道除名。” 此言一出,轻描淡写间却透露出毁灭一族的决绝,这便是百里筠秋, “狂妄至极!”晏别天怒不可遏,怒喝声中,已是拔刀出鞘,直指前方。 “顾剑门,你等当真要与我晏家誓不两立,兵戎相见吗?!” 顾三爷见状,面色一沉,立刻转身对顾剑门厉声喝道:“顾剑门,你何敢如此无礼!快叫你的人速速退下,不得胡闹!” “胡闹?我看胡闹的是你吧,三叔。” 一道沉郁而威严的声音骤然穿透喧嚣,携带着不容置疑的霸气与锋芒,在厅堂中回荡。 宾客们虽嘈杂,却对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来源一无所知。 惠西君与白无瑕心头皆是一凛,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悄然绽放。 晏家近日的种种作为,看似已将各方势力尽收囊中,但此刻,随着这位不速之客的归来,那些所谓的成就瞬间化为泡影。 然而,他们的笑容尚未全然展开,一股凌厉至极的杀意已如狂风骤雨般向那来者席卷而去,速度之快,令人措手不及。 “明知我在此,还敢出手,你是真以为天境便可逍遥吗?” 百里筠秋的话语中,忽而夹杂了一丝淡淡的哀愁,仿佛是在感叹世间无常,“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 话音未落,空中闪过一抹几乎难以捕捉的剑光,犹如晨曦初露时的第一缕阳光,耀眼而短暂,却足以映照出虹霓之色。 “啊——!” 半空中突然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百里筠秋身形轻盈跃起,单手执剑,剑尖之上,凝聚的杀意更甚先前。 一剑挥出,血珠飞溅,落地成珠。 那暗中出手之人终于显露真容,身形魁梧,却掩藏在宽大的黑色斗篷之下,显得格外阴森。 最令人惊骇的是,他落在地上的双臂竟如同枯枝,毫无生气。 “长老!”白发仙与紫衣侯几乎同时惊呼,带着七名同样身披黑袍的下属现身,气氛紧张至极。 “不……这绝不可能!” 黑袍长老发出痛苦的呻吟,他无法相信,自己身为逍遥天境的高手,竟会在这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娃手中栽得如此狼狈。 那两剑之威,他连抵挡之力都未曾有,这对他而言,无疑是巨大的打击。 “李先生之后,我便是天下第一,死于我手,你不冤。” 百里筠秋剑尖轻转,剑光流转,随即反手入鞘,动作行云流水,尽显高手风范。 众人这才惊觉,她所持之剑,竟如同空气般无形无相,唯有在特定角度下,方能窥见一抹淡淡的剑影。 这便是藏于十三剑匣之中的绝世名剑——无影剑,缥缈! “顾洛离,顾、晏两家之间的恩怨,是时候做个了断了。记得我的话,莫要让我食言。雷梦杀,请你务必守护好东君与小枪仙。” 言罢,百里筠秋步步生莲,缓缓走向黑袍长老等人,眼神中透露出不容抗拒的威严,“告诉我你们的来历,我或可饶你们一命。”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黑袍长老倔强地扬起脖颈,尽管双臂已失,那份不屈的傲骨依旧未改。 白发仙与紫衣侯闻言,皆是微微一怔,有些意外,旋即剑光一闪,直指百里筠秋。 面对此景,百里筠秋却是笑容可掬,轻启朱唇:“你应当知晓我的身份,我的母亲,除了是镇西侯府的世子妃之外,还有另一个身份。” 言罢,黑袍长老的身躯不由自主地轻颤,仿佛预感到了什么。 正是这细微的颤动间,他惊觉自己断臂处的剧痛竟悄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祥的麻木。 侧目望去,只见伤口边缘血肉模糊,色泽渐暗,显然已经坏死。 正当此时,百里筠秋那温婉而又略带寒意的声音再次响起:“换言之,我擅长施毒。”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在温家,论制毒之术,我仅次于温步平;至于用毒之道,则稍逊于温壶酒。” 此言一出,黑袍长老的面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双唇颤抖不止。 温步平虽非江湖中声名显赫之辈,但天外天对北离江湖的渗透,怎会不深知其背后的深不可测? 更何况,温壶酒之毒,源自温步平,其威名早已响彻江湖。 黑袍长老难以置信,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能在剑术超群的同时,于毒术上也有如此深厚的造诣。 他欲出声反驳,却发现喉咙干涩,连言语都成了奢望,紧接着是四肢百骸,逐一失去了知觉,最终轰然倒地。 这一切,不过转瞬之间,三息之内,一位逍遥天境的高手便如此陨落,令人唏嘘不已。 “唉,这么快就结束了?”百里筠秋轻叹一声,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显得颇为遗憾。 白发仙与紫衣侯望着地上的尸体,心中警铃大作,对这位女子的手段有了更深一层的忌惮。 正当他们以为方才的言语只是百里筠秋的自言自语时,一侧却传来了另一道声音,带着几分抱怨。 “我说你这丫头,你舅舅我的身上什么时候带过毒不死人的毒?他能撑三息都已经算他内功深厚了。” 此言一出,更是让白发仙和紫衣侯两人心头一凛。 百里筠秋并未理会白发仙与紫衣侯的警惕目光,反而对那黑袍长老所中之毒充满了好奇:“你方才用的这是什么毒?” 那人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答道:“哈哈,这可是我的最新杰作,名曰‘吓死你’!” “顾名思义,它能让人的恐惧加速他的死亡,感觉如何?” 第17章 温壶酒 那神秘人以轻松的姿态拍了拍两位高手的肩膀,随后悠然自得地从他们中间穿过,径直走向百里筠秋。 随着他的步伐,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细节逐渐浮现在白发仙和紫衣侯的眼前: 他们身后原本站立的人,此刻已悄无声息地倒在了地上,毫无生气,显然已命丧黄泉。 紧接着,另一个令人震惊的发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那神秘人身上所穿的白色长袍,背后赫然绣着三个醒目的大字:“毒死你”! 这三个字仿佛拥有摄人心魄的力量,让在场之人无不感到一股寒意直透脊背。 此等变故,仿佛一道惊雷,让顾家府邸内的纷乱打斗瞬间静止。 环顾四周,晏家人已所剩无几,仅余晏家家主晏别天与即将成为顾家一份子的晏琉璃,勉强算作“一个半”。 “啧,这次出门真是忘了看黄历,碰上师姐不说,怎么还有这位爷的事儿?” 雷梦杀喃喃自语,手指轻抚下巴,一脸无奈。 “小声些,别让他听见。”墨晓黑轻声提醒,唇齿微动,若非众人皆是高手,几难察觉其声。 躲在暗处的百里东君与司空长风则是眼神闪烁,前者因见到亲人而心生欢喜,后者则是对这位真正的江湖高手充满了好奇与敬畏。 联想到此人身份,并不难猜——身着白袍,以毒术闻名,且与百里筠秋有所交情,背上更有“毒死你”三字作为标记,此人非岭南温家少主,未来家主温壶酒莫属。 然而,温壶酒之名,之所以让人闻风丧胆,远不止因其温家身份。 他更因名列百晓堂金榜,冠绝榜四甲的显赫地位而令人忌惮。 要知道,冠绝榜上皆是武林中的顶尖高手,而温壶酒的毒术,更是凌驾于其武功之上。 所以在这江湖之中,温壶酒这个名字,说是人人谈之色变都不为过。 面对自己这位玩心颇重的舅舅,百里筠秋只能无奈地投以白眼,并略带调侃地开口。 “舅舅,您或许该回家再多啃几本书了,不然怎会想出如此不堪入耳的毒药名字。” 话音未落,她又补上一句:“特别是您的‘三字经’!” 温壶酒挑眉,一脸不以为意,反而显得颇为自得。 “我的三字经怎么了?毒、死、你,不好吗?简单直接,说让你死就让你死,多霸气。” 此时,百里筠秋轻轻摇头,示意温壶酒离开,并指向一旁:“去找东君玩吧,这里我来处理。” “嘿,怎么说话的?真难听。” 温壶酒撇撇嘴,虽觉言语不敬,但心中却暗喜外甥比外甥女更合他心意,于是转身向百里东君走去。 百里筠秋再次将目光投向白发仙与紫衣侯,语气坚定:“我再说最后一遍,报上你们的来历,否则,死!” 紫衣侯闻言,剑锋微扬,正欲上前,却被白发仙以眼神制止,他轻轻拍了拍紫衣侯的手臂,示意其冷静。 随后他上前两步,直视百里筠秋:“你方才所言,可算数?” 百里筠秋手腕微转,‘缥缈’剑光一闪,悄无声息地自白发仙耳边掠过,带落一缕银丝,她淡淡道:“真话或假话,全看你的回答。” 白发仙微微一愣,随即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做着什么决定,但最终只是嘴唇翕动,并未发出声音。 随即,他拉着紫衣侯,身形一闪,向顾府外疾驰而去,留下百里筠秋一人,目光深邃,若有所思。 待百里筠秋回过神来,晏别天已决绝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晏琉璃凝视着那冰冷的躯体,面容平静无波。 对她而言,晏别天不仅是夺走了她父兄性命的仇敌,更是企图将她余生幸福夺走的恶鬼。 而兄妹之情,在她心中早已淡薄如烟,轻易便可消散。 “琉璃,节哀。”顾洛离温柔地站在她的身旁,轻声安慰道。 晏琉璃的目光轻轻掠过百里筠秋,转而向顾洛离问道:“自此刻起,西南道上再无晏家,顾大哥对此有何看法?” 她的话语直截了当,顾洛离自然听出了其中的深意,立刻表态:“我愿以余生相伴,娶你为妻,你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晏琉璃的脸上绽放出了一抹明媚的笑容,眼眶中闪烁着点点泪光,那是喜悦与释怀的交织。 在场的几位公子心照不宣地保持了沉默,给予他们足够的空间。 随后,他们向温壶酒等人礼貌告别,迎着明媚的阳光,带着几分洒脱,踏上了各自的归途。 “真是群风华正茂的少年才俊啊。”温壶酒感慨之余,目光转向一旁面色苍白的司空长风,笑道,“唯独你,倒是显得与众不同。” 司空长风紧蹙眉头,强忍身体不适,回望而来,眼中满是坚毅。 “快,舅舅,快些拿出你的疗伤药,让他先服下几瓶,否则我怕他连听你唠叨的力气都没了。” 百里东君急切地催促道,言语间满是焦急。 温壶酒嘴角勾勒出一抹玩味的笑容,手腕轻转,几个晶莹剔透的小瓷瓶自袖中悠然滑出。 他随意一抛,精准地落在司空长风手中,同时不忘打趣道:“小子,接好了,这可是我的宝贝,别当糖豆吃了。” 司空长风稳稳接住药瓶,眼中闪过一抹感激之色,连忙向温壶酒投去一瞥谢意,随即迫不及待地打开一瓶,几粒圆润的丹药落入掌心,他毫不犹豫地吞服而下。 丹药入口,瞬间化为一股温润的暖流,沿着他的经脉缓缓流淌,所到之处,疼痛与疲惫仿佛被温柔地抚平,一股前所未有的舒适感弥漫全身。 “多谢前辈。”司空长风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双手抱拳,深深一揖。 温壶酒见状,却是淡然一笑,轻轻摆了摆手,道:“先别急着道谢,我这药虽能暂时缓解你的伤势,却治不了你体内受损的经脉。” “既然你今日护得东君周全,那么你的这条命,我温壶酒保了。” 话音未落,司空长风只觉心头一暖,正欲开口表达感激之情。 然而,紧绷的神经一旦放松,加之伤势颇重,他竟是眼前一黑,身形微晃,最终无力地倒了下去,陷入了深深的昏睡之中。 第18章 思君 在踏入东归酒肆之前,司空长风的体内已暗藏隐患,经脉受创,生命垂危。 他曾暗自设想,自己或许将如同那些流传的江湖逸事中描述的浪客一般,某日在不为人知的角落悄然逝去。 然而,命运弄人,因缘际会之下,与一位年轻酒肆掌柜的邂逅,竟让他目睹了毕生难以想象的壮阔图景: 北离八公子的风云际会、顾晏两族的恩怨纠葛、逍遥天境的陨落,乃至一位冠绝榜上四甲高手的风采。 更令人惊喜的是,那长久以来折磨他的伤势,似乎也迎来了转机,重生的曙光悄然降临。 这份突如其来的喜悦,让司空长风不自觉地嘴角轻扬,绽放出属于少年人的纯真笑容。 这一幕,恰好落入温壶酒眼中,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心中暗道:“此人倒也有趣,此情此景竟还能笑得如此灿烂。” 若非深知自己酒中玄机,怕是要误以为这小子正沉浸于什么琼浆玉液之中了。 与此同时,屋外,百里筠秋与百里东君并肩倚栏,目光聚焦于客栈一楼缓缓步入的身影。 那是一位手持匕首的年轻人,笑容可掬,看似平易近人。 然而,就在那年轻人现身的刹那,百里东君察觉到一丝异样,只见他的阿姐指尖轻触剑匣,一柄短剑瞬间握于掌心,戒备之色不言而喻。 “二位勿需紧张,我此行只为打个照面,日后或许还有合作的机会。” 年轻人见状,迅速收起匕首,身形一展,轻巧地跃至走廊另一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以示无害。 “若真有重逢之时,恐怕也是因你暗河接了取我性命的差事。既然如此,为免日后麻烦,此刻便做个了断也未尝不可。” 百里筠秋的话语虽淡,眼中却无丝毫杀意,更像是一句玩笑。 年轻人闻言,嘴角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丝苦笑,对百里筠秋的直率颇感无奈,“百里姑娘,咱们这样聊天,恐怕难以持续下去了。” “既然如此,那就直接动手吧。”百里筠秋话音方落,短剑一挥,一道凌厉剑气划破空气。 年轻人反应迅捷,不假思索地撞破身旁的窗棂,一跃而出,任由那道剑气在空中消散无踪。 百里筠秋并未追击,只是继续冷眼审视着客栈内的动静。 百里东君心中好奇,欲上前探究,却刚一抬腿,便迎上了姐姐那严厉的目光,顿时噤若寒蝉。 他只好默默地陪在一旁,一同注视着客栈内的变化。 不久,一位手持油纸伞的身影步入客栈,礼貌地向他们这边点头致意,随后将银两轻轻放在柜台上,便转身离去,不留一丝痕迹。 “阿姐,刚才那两人究竟是什么来头?看你的样子,他们似乎非同小可。” 百里东君终是按捺不住,向阿姐问道。 “他们是天下闻名的杀手组织——暗河中,近年来最为杰出的两位杀手。” 百里筠秋语气平静地解释道,“那个使寸指剑,一脸狼顾之相的是送葬师苏昌河,而手持油纸伞的,则是执伞鬼苏暮雨,如今已晋升为暗河大家长麾下蛛影杀手团的首领,又唤作傀。” 百里筠秋以一贯的沉稳语调阐述着,末了,她眼神微敛,淡淡瞥向百里东君,话语间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 “记住,若将来与他们碰上,能避则避,若是避不开,我就得为你料理后事了。” 百里东君讪笑着回应,心中明了这是姐姐对他擅自离开乾东城,来到柴桑城的不满。 等待温壶酒与司空长风未果,两人索性点了几样佳肴,边品酒边聊。 百里东君对那瓶被寄予厚望的“上好的女儿红”却是不甚满意,言语间满是挑剔。 谈话间,顾家的一则消息悄然传入耳中:顾家即将再次举办婚礼,新郎为顾家家主顾洛离,新娘则是晏琉璃。 而关于晏家,传言已遭灭门之祸,凶手是两个年轻人——一个使寸指剑,一个持油纸伞。 “是他们吗,阿姐?”百里东君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确定。 百里筠秋轻轻颔首,确认了这一残酷的事实。 晏家满门遭屠,连府外之人也未能幸免,如此狠辣的手段,除了暗河,再无他人能有此实力与风格。 这件事,让初涉江湖的百里东君心中五味杂陈,只能借酒消愁。 百里筠秋见状,温柔地拍了拍他的头,安慰道:“别想太多,少年人的江湖,就该是清风霁月,那些血雨腥风,自有阿姐为你挡着。” 月已高悬,星辰点点,客栈内随着最后一滴酒落入杯中而归于沉寂,空荡得只余回声。 百里东君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躁动,向百里筠秋投去恳求的目光:“阿姐,让我出去透透气吧,这屋里闷得慌。” 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孩子气,显然长时间的等待已让他感到不耐。 百里筠秋微微一笑,眼神中满是宠溺与理解,轻轻点头应允。 她深知西南道的风云已息,该散的已散,留下的皆是定数,东君的安全暂且无忧。 于是,她独自留在屋内,倚窗而坐,手中把玩着酒杯,却无心品尝,只是借酒消愁。 她的目光穿越夜色,凝视着那轮皎洁的明月,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却只能化作无声的思念。 就在这时,一阵细微而急促的颤动自剑匣中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那是“思君”剑的共鸣,仿佛能感受到主人内心的波动,急切地想要倾诉什么。 这把剑,不同于其他十二柄由剑心冢冢主或李先生命名的剑,它是百里筠秋为心上人所取。 思君无处寄,遥望水云悠。 剑名承载着她深深的情感与回忆。 “若你仍在人世,定能与东君一同畅游江湖,享受那份无拘无束的自由吧。” 她轻声细语,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随后又是一饮而尽,试图用酒精麻痹心中的思念。 第19章 北阙帝女 宁静的夜色如同细沙穿过指尖,悄然流逝。 突然间,一道凌厉的剑气撕裂了夜的帷幕,在柴桑城的上空轰然炸开,将原本的宁静彻底击碎。 百里筠秋的脸色在瞬间变得凝重而紧张,她那双敏锐的眼眸仿佛能洞察一切,瞬间锁定了剑气所指的方向——正是百里东君离去的方向。 “东君!”她低低地呼唤了一声,声音中充满了担忧与急切。 没有丝毫犹豫,她迅速结印,指尖翻飞间,道门御剑术的口诀流畅而出。 随着她的一声轻喝,“思君”应声而出,剑光如龙,环绕在她周身,与她心意相通。 紧接着,百里筠秋身形暴起,如同一支离弦之箭,带着不可阻挡之势从窗口掠出,直扑那剑气传来的源头。 她的身形在幽暗的夜色中勾勒出一道决绝而优雅的轨迹,携带着凛冽的杀意,瞬间让柴桑城内的每一息空气都为之震颤。 然而,就在这股力量即将达到顶峰之际,一抹迅疾的白影倏忽间掠过天际,渐行渐远。 “留下!” 她怒喝一声,声音中蕴含着不容违抗的力量,紧接着,一道璀璨夺目的剑气划破夜空,呼啸而出。 空气中,一抹鲜红骤然绽放,随后是那白影猛然一顿,最终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就在此时,一辆装饰华丽、气派非凡的马车缓缓驶去,恰好停在了倒地白影的身前。 百里筠秋轻盈地自剑身跃下,疾步上前,一把将百里东君紧紧拥入怀中,仔细检查,确认他毫发无损后,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 “阿姐,我真的没事。” 百里东君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虚弱与后怕,他从未见过阿姐如此愤怒的模样,甚至忘了提醒她住手。 这一瞬间的疏忽,几乎让白发仙命丧于此。 百里筠秋心中暗自庆幸,同时也对刚才的情况感到一丝后怕。 “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皱眉问道,目光扫过地上的剑痕,心中才有了几分猜测。 百里东君支吾其词,眼神不时地瞟向那辆马车,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秘密。 百里筠秋捕捉到这一丝异样,心中疑惑更甚,她温柔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轻声细语:“东君,你先在这里稍作等候,阿姐去那边看看情况。” 言罢,她负剑转身,步伐坚定地迈向马车。 百里东君望着她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冲动,几次张口欲言,却又咽了回去。 他内心暗自期盼,那马车中或许就藏着他梦寐以求的仙女姐姐。 与此同时,马车旁,侍女敏捷地跳下,迅速检查起白发仙的状况。 触及那微弱的内息时,她脸色骤变,正欲向车内通报,却冷不防被一道突如其来的身影阻截。 百里筠秋双指并作剑,精准地点在白发仙的几处穴位上,瞬间稳住了他的伤势,随后轻轻一拂,将侵入他体内的剑气尽数化解。 “今日之事,算是给你的一个教训。” 百里筠秋的目光冷冽地掠过白发仙,随后转向身旁的侍女,语气缓和下来,“放心,他只需静心调养,不久便能恢复如初。” 侍女怔怔地点头,还未完全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就见百里筠秋身形一闪,已然跃入马车之中,留下了一声急促的呼唤:“小姐!” “无需忧虑,将棋宣安置好,我们即刻启程。” 马车内传来她温和而坚定的声音,侍女虽感意外,却也只得遵从。 马车之内,百里筠秋以一种近乎审视的目光细细打量着玥瑶,那份直接而强烈的兴趣,让气氛平添了几分微妙。 玥瑶被她看得脸颊微热,心中暗自好笑,这位百里姑娘倒真是直率得可爱。 “咳,请问百里姑娘,此番造访是为何故?”玥瑶轻声问道,试图打破这份尴尬。 “不过是因为我家小弟对这马车的特别关注,让我好奇至此。原来,是他情窦初开了。” 百里筠秋轻笑一声,以调侃的口吻说道。 接着,她认真地打量起玥瑶,点头赞道,“确实,若非身份所限,你们倒是般配。” 玥瑶闻言,笑容温婉而不失分寸,“百里姑娘说笑了。” “这一次,不是说笑。”百里筠秋轻轻掀开窗帘一角,望着窗外繁华的灯火,转而说道。 “你们北阙之地,这样的景致定是难得一见吧?” 玥瑶思绪飘远,想到那些生活在艰苦环境中的同胞,心中不免泛起一丝酸楚,“确是如此。” 就在这时,玥瑶感到眉心传来一抹温暖,原来是百里筠秋轻轻抚上了她的额头,那动作中充满了关怀与安慰。 “继承了母亲的美貌,便应珍惜,别让忧愁掩盖了你的光华。有些事,愁眉不展也无济于事。” 玥瑶怔怔地看着她,随即苦涩一笑,轻轻摇了摇头,将一切思绪藏于心间。 察觉到她对于先前话题的回避,百里筠秋巧妙地转换了对话的方向。 “罢了,我们暂且搁置那些,来谈谈你与东君吧。你为北阙帝女,他则是我们镇西侯府的小公子,你们之间,是如何结缘?” 此言一出,玥瑶的思绪不禁飘回了那年乾东。 落雪纷飞,桃花盛开。 一个醉意朦胧的少年,笨拙地从桃花枝头跌落,眼中闪烁着清澈的光芒,茫然地问:“你……你是谁?” 她当时只觉得这一幕颇为逗趣,并未急于回应,只是以一抹浅笑作答:“那么少年郎,你又是谁呢?” 少年似乎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片刻的疑惑,他挠挠头,开始一一列举家人,从父亲、母亲到爷爷,乃至亲爱的姐姐,却唯独遗漏了自己的名字。 见此情景,她再次轻启朱唇,温柔地说道:“你所说的这些,都是你身边至亲之人,而我真正想知道的,是你的名字。” 这时,少年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孩童般的纯真与呆萌,他终于缓缓吐出了自己的名讳:“我叫百里东君。” 然而,即便是在如此温馨而有趣的初遇之后,她也没有立即透露自己的身份,只是留下了一个充满期待的约定: “待你名扬天下,我便来见你。” 第20章 约定 “所以,你呢?” 百里筠秋在听完两人间的叙述后,温柔而轻缓地询问。 玥瑶闻言,初时略显愕然,随即苦笑摇头,心中暗自思量,短短片刻的交集,又怎能轻易言及喜恶。 百里筠秋见状,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以指虚点玥瑶胸前,意味深长地说:“或许,你该倾听内心的声音。” 言罢,她轻盈地步出马车,身影迅速消失在视线中,仿佛一阵风,来去皆无痕。 玥瑶的手不自觉地覆盖在心口,低声自语:“问心吗……” 她领悟了百里筠秋话语背后的深意,那并非指个人情感,而是关乎家国大义,是在促使她审视自己内心的真正追求。 是选择不顾一切,掀起风雨,只为重建北阙的旧梦;还是另辟蹊径,为北阙的百姓寻得一片安宁之地? 这不仅是百里筠秋的提问,更是她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但愿你的决定,不会让我陷入两难。” 望着马车逐渐远去的背影,百里筠秋轻声叹息,随即转身,向客栈走去,心中却翻涌着另一段五年前的记忆。 她步伐稳健,思绪却飘回了那个从离火口中得知的秘密。 当年,百里东君在乾东城遭人追杀,仓皇间逃入一院落,而那院落中的人,她如今已了如指掌。 但关于百里东君为何会成为众矢之的,她一直心存疑惑。 “天生武脉……”百里筠秋的脚步突然一顿,脸色骤变,瞬间明白了北阙背后的图谋。 身为李先生门下的弟子,她虽未习得高深武艺,但江湖上的种种秘辛,她却知之甚详。 特别是关于北阙那部非天生武脉者不可修炼的绝世功法,传说一旦练至极致,便能问鼎天下。 然而,这一切的前提,是这天下,没有李先生存在。 “唉,看来得让家里看紧一些了。”百里筠秋轻叹一声,步伐沉重却坚定地继续前行。 银辉倾洒,将她的身影在夜色中无限拉长,孤寂而坚韧。 抵达客栈时,司空长风已酣然入梦,温壶酒则将百里东君安全带回后,悄然返回了自己的休憩之处。 唯余百里东君,心中满是对那小仙女的思念,倚窗而立,凝视着皎洁的明月,仿佛能从中寻得一丝慰藉。 见阿姐归来,百里东君如同受惊的小兔般跃至她面前,眼神中满是渴望与不解,欲语还休,仿佛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面对弟弟的这副模样,百里筠秋轻轻抚了抚他的额头,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与温柔,轻叹道:“小东君,你要走的路还很长啊。” 言罢,她转身欲上楼,却在半途驻足,回眸望向弟弟,语气中带着几分认真。 “若你真有心要将她迎入镇西侯府,那便勤练武艺吧,至少,要做到名扬天下!” “又是名扬天下……” 百里东君先是愣了愣,随即恍然大悟,急步跟上姐姐的步伐,追问道,“阿姐,那究竟怎样才能算是名扬天下呢?” “百晓堂金榜有五,若要说名扬天下,至少也得是良玉榜第一。” 百里筠秋言罢,从走廊上提起自己的剑匣,身影决绝地消失在走廊尽头,回到了自己的房中,留下百里东君在原地,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决心。 次日清晨,司空长风已自沉睡中苏醒。 然而,据温壶酒所言,他仅以五毒断肠之毒暂时压制了司空长风的伤势,若十日内无法寻得解救之法,其性命依旧堪忧。 “如此说来,你是想指引他前往药王辛百草处求药?” 百里筠秋步入屋内,顺手抓起两个包子,却未停下脚步。 温壶酒并未立即回应,眉头紧锁,目光落在她身上:“你不打算返回乾东城了吗?” “是的。”百里筠秋轻轻点头,神色凝重,“晏家背后的势力错综复杂,我必须亲赴寻一趟李先生,或许这次,便要真正踏入学堂,拜入其中了。” 言罢,她的眼神不经意间掠过百里东君,似乎有着未言之语。 温壶酒并未察觉这微妙的一瞬,他对晏家背后的强大势力充满了好奇。 “不妨透露一下,究竟是哪家势力,能轻易派遣天境强者,并伴随两位足以媲美北离八公子的少年高手?” 百里筠秋微笑以对,却未直接解答,只是温柔地将手搭在百里东君肩上,语重心长地说道:“这次回去,便莫要出来了,这个天下,要变天了。” 言毕,她一手握着包子,另一手则将沉重的剑匣背负于背,步伐稳健迈向门外,迎着晨光,衣袂翩翩,如同即将驾驭风云的侠女。 目睹百里筠秋策马远去的背影,温壶酒转视一旁边吃边饮的百里东君,轻轻叹了口气。 “吃过这顿饭,你们两个也该分道扬镳了。”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感慨。 百里东君闻言,动作微滞,目光转向司空长风,诚恳地说:“别死了啊!” 司空长风手握酒坛,与百里东君的轻轻一碰,随即大口畅饮,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曾以为我会如浮萍般漂泊,生死无定。但遇到你们,见证了英雄的风采,我竟心生留恋,不愿轻易言死。” 他顿了顿,继续激昂道:“我要驰骋江湖,纵马扬鞭,一醉春风,让世人知道我司空长风曾经活着!” 百里东君亦饮尽杯中酒,衣襟沾湿,豪情万丈:“那就立下誓约,他日,你名震江湖为枪仙,我则逍遥自在为酒仙,共赴天下!” 这一幕,让温壶酒仿佛穿越回自己那青葱岁月,心潮澎湃。 然而,司空长风却微微蹙眉,提出了疑问:“你何以断定我终将成为枪仙?” 百里东君一愣,随即笑道:“不做枪仙,为何提枪?” “因为我第一件握在手中的兵器,就是这杆银月枪。” 司空长风紧握长枪,重重一击地面,眼中满是坚定:“如此,便一言为定!他日,我为枪仙,你为酒仙,共闯天涯!” 第21章 入城 天启城巍峨之下。 百里筠秋勒马静立,一袭黑衣如夜,背负古朴剑匣,长发以高冠束起,眉宇间锐意难掩,冷峻之色溢于言表。 她目光如炬,凝视着城门上那历经沧桑的牌匾,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意,随后轻挥马鞭,策马而入, 天启城的牌匾一共摔下来三次。 首现于北离开国之初,萧毅大帝一剑裂空,城门与匾额应声而落,彼时,此地尚名长安,寓意盛世长安; 再则,六十年前,白羽剑仙为救爱徒,剑光一闪,牌匾再度陨落; 至于第三次,则是最为轰动却也讳莫如深的一次,发生在两年前。 彼时,青王突发奇想,竟向太安帝请旨赐婚于镇西侯府千金,虽未得允,却已风传四海,流言四起。 三日之后,百里筠秋孤身携剑,誓师天启,一入城门,即以惊世一剑斩落牌匾,随后御剑飞行,直抵城内。 她匣中珍藏的十三柄名剑逐一亮相,所向披靡,皇室供奉尽皆败退,青王府邸亦遭重创,重剑“霸岳”更是悬于青王头顶,生死一线。 若非大监浊清及时出手干预,青王之命恐已不保。 那日,天启城再睹李先生之神采,他轻描淡写间,仅以一指之力,便令那深藏不露的大监动弹不得,尽显超凡脱俗之姿。 随后,李先生悠然入宫,片刻之后,步履从容而出。 三千禁卫军环伺,竟无一人能阻其去路,留下了一段传奇佳话。 今日,百里筠秋再度踏入城池,其行踪无疑在暗中激起了层层波澜,尤为显着的是那位久蛰青王府邸、鲜少露面的青王殿下。 青王府内,静谧被骤然打破。 “啪嚓!” 消息入耳的一刹那,精致的茶杯应声而碎,滚烫的茶液四溅,不幸沾染了青王的衣角,而他却浑然未觉,满心只被惊骇占据。 “此言属实?你亲眼所见,确无差错?” 青王的声音颤抖,目光中满是难以置信,指向下属的手指也因紧张而不住轻颤。 身为皇室贵胄,青王本应权倾一时,无忧无虑。 但两年前的一场赐婚风波,却成了他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魇,自那以后,他深居简出,几乎与世隔绝。 那段日子里,“百里”二字成了禁忌,即便是朝会,他也避之不及,生怕哪一日便横死街头。 百里筠秋之名,对他而言,无异于噩梦重现。 “回禀青王,她进城后确已转向学堂方向,看来并非直接针对青王府而来。”黑衣侍从跪伏在地,小心翼翼回禀。 然而,此言非但未能安抚青王焦躁的心绪,反而触怒了他的逆鳞。 他一脚便将侍从踹翻,怒斥道:“‘应该’?我养你们何用?连这等小事都无法确凿无疑?滚出去,查清楚了再来见我!” “遵命。”侍从不敢多言,狼狈起身,正欲离去。 “站住,回来!”青王突然叫住他,语气中仍是不容置疑的威严。 侍从连忙折返,再次跪定,“请王爷示下。” 青王怒火中烧,又是一脚踢出,伴随着自己的痛呼,他指向满地的碎片,“将这些清理干净再走,否则,你的腿也别想要了!” 侍从强忍笑意,迅速俯身,小心翼翼地收拾起碎片,生怕发出丝毫声响,引来青王更多的怒火。 青王独自坐在椅上,闭目沉思,那段刻骨铭心的恐惧记忆,再次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皇宫深处,御书房内,气氛静谧而庄重。 太安帝与贴身大监浊清公公相对而坐,正沉浸在棋局之中,黑白棋子交织,如同朝堂之上的暗流涌动。 突然,一阵细微的通报声自门外传来,打断了室内的宁静。 太安帝执棋的手微微一顿,旋即恢复镇定,将棋子稳稳落下,眼神示意一旁侍立的太监退下,不欲外界之事扰了这份对弈的雅兴。 “镇西侯府的千金,既已踏入天启京城的门槛,却未前来觐见,此举颇失礼数。” 太安帝轻叹,言语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浊清公公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深长的笑意,手中棋子轻轻落下,回应道:“陛下所言极是。” “但她自幼居于天启,与叶家公子旧情深厚,叶家遭难后,她更是远离尘嚣,师从李先生,游历四方,性情自是与常人不同。” 太安帝闻言,思绪仿佛飘回了往昔, 忆起那个曾在他眼前嬉戏打闹的小女孩,不禁轻声道:“确是如此,她幼时便是个活泼的性子。” “叶家之事,对她打击甚大,而后随李先生修行,更是鲜少露面。只是,近闻她涉足西南道纷争,孤倒是颇觉意外。” 浊清公公点头附和,继续道:“确有此事,她近年在钱塘城安身立命,却不知何故卷入了西南道的复杂局势。” “而此事,惠西君的奏章中亦有提及,颇为详尽。” “西南道……”太安帝沉吟片刻,目光深邃,似在思索着什么,随手又落一子,“惠西君的折子,朕确有印象,提及西南局势,颇为棘手。” 浊清公公趁机进言,声音温和而坚定:“陛下,臣还有一事需禀。” “西南道的变故之中,竟也牵涉到了镇西侯府的小公子,此事颇为微妙。” 太安帝闻言,眼神微动,眉宇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与深思。 他轻轻放下手中的棋子,目光转向浊清公公,沉声道:“说来听听,镇西侯府的小公子,又是如何与这西南道的纷争扯上了关系?” 浊清公公深知事态重大,不敢有丝毫隐瞒,于是详尽地将西南道发生的种种变故一一道来。 太安帝闻言,手中的棋子轻轻一顿,目光从棋盘上移开,落在浊清公公身上,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浊清啊,你对西南道的了解,倒是比朕想象的还要深入几分。”他的语气中既有几分赞许,又似乎隐藏着某种深意。 浊清公公闻言,连忙躬身行礼,谦逊地回应:“陛下谬赞了,老奴不过是尽忠职守,时刻留意着四方动静,以便为陛下分忧解难。” 太安帝轻轻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那笑容中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锐利。 “你的忠心,孤自然是知道的。不过,‘为陛下分忧’这句话,你这些年来说得太多了,孤的耳朵都快磨出茧子来了。” 第22章 学堂李先生 战国时期,稷门之下,一座学宫巍然矗立,汇聚了四海之内的英才俊杰。 这些学子步入仕途,无论至哪国,皆受尊崇,更有甚者,在那动荡的年代中引领风骚,成为时代的主宰。 北离国肇建三载之后,当朝太师董礼承先贤之遗志,再度复兴学宫,为表敬意,仍沿用“稷下学宫”之名,即今日之学堂。 然而,这所历史悠久的学术圣地,近年来却悄然染上了一抹不羁与风流。 百里筠秋策马疾驰至学宫巍峨的门前,猛然勒住缰绳,抬头仰望那庇护无数学子的檐角飞翘。 视线所及,一位银发如雪的老者正悠然自得地躺卧于檐上,手中酒壶微倾,清澈酒液如丝般滑落,在阳光下折射出璀璨光芒。 此人便是江湖传言之中的天下第一——学堂李先生。 李先生轻抿一口,酒香四溢,随即缓缓睁开眼,目光温和地落在筠秋身上,“何故匆匆而归?” “问你一件事,事关西北,有人在五年前找上了东君,这次西南道变故,他们又出现了。” 百里筠秋的话语中透露出不容忽视的沉重。 李先生闻言,身形微动,已从檐边轻盈跃下,步伐稳健,神色依旧云淡风轻。 “听上去倒有些麻烦,怎么,你担心护不住他?” “护得一时,护不得一世,他有自己的路。”百里筠秋语气平静却坚定。 “哦?你那昔日口中的‘酒囊饭袋’弟弟,竟也有了自己的志向?” 李先生眼中闪过一丝趣味,追问道,“他选择了哪条路?” “名——扬——天——下!”百里筠秋一字一句,清晰而有力,仿佛要让每一个字都镌刻在李先生的心间。 “哈哈,好一个名扬天下!我辈中人,当有此志!”李先生大笑,随即收敛笑容,眼神变得锐利。 “但此路非坦途,还需烈火烹油,方能成就非凡。” 见百里筠秋欲言又止,李先生主动言道:“我意已决,此生最后一位弟子即将择定。若你弟弟真有此心,不妨让他一试,看看他能否在这条路上,走出自己的道。” “可他……”百里筠秋欲言又止,眉头紧锁,心中暗自思量:弟弟的武艺,实在难以恭维,轻功尚可,至于武功,恐怕连自保都成问题。 李先生似是看穿了她的顾虑,轻轻一笑,“筠秋,勿要小看任何人的潜力。有时候,一个决定,足以改变一生。” “让他来吧,或许,他会给你,也给他自己,一个大大的惊喜。” 的话语如同春风化雨,渐渐解开了百里筠秋心中的郁结。 她凝视着老者那双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眼睛,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信任与期待。 “既然如此,便多谢先生了。”她微微躬身,欲行大礼以表感激。 然而,礼仪行至半途,却被李先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轻轻托住。 百里筠秋惊讶地抬起头,只见李先生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我助你至此,岂是一个简单的''谢''字所能轻易了结的?” 她尴尬一笑,心中暗自盘算,终究还是躲不过这番“交易”,于是索性坦然以对:“那么,依先生之见,应如何是好?” “不如,你入我学堂,并兼任此次科举大考的主考官一职,如何?” 李先生狡猾地眨眨眼,那份狡黠如同一只洞悉世事的千年狐狸。 “我知道了,你又想偷懒!”百里筠秋眉头微蹙,心中明了这老顽童多年未曾亲自下场监考的习性。 “哎呀,话别说得那么直白嘛,我们这是互惠互利,岂不美哉?”李先生嘿嘿一笑,随即侧身让道,“请吧。” 百里筠秋无奈摇头,不再多言,闭目一瞬,毅然踏入学堂门槛。 待她回头寻觅,李先生已踪影全无,只留下她跺脚轻嗔:“这老狐狸,跑得比兔子还快,西北之事竟也忘得一干二净!” “你心中不是早已有数了吗?”空中飘来一缕略带戏谑的回应。 百里筠秋退后几步,仰视檐角,只见李先生悠然坐于其上,缓缓道来:“我曾与你说过的那门功法,非天生武脉不能练,练至九重,人间无敌。” “那你呢?”她故意问道,心中却早已有了答案。 “人间太无趣,天上太寂寥,唯有我凡世仙人走,世上最逍遥。”言罢,他大笑而去,留下一片洒脱的背影。 人间虽无敌,却难及神仙逍遥自在。百里筠秋淡然一笑,步入学堂深处,自有仆从上前,为她牵马而去。 她深知,学堂之内,有她专属的一方静谧天地,那里院落深深,一池红莲四季不败。 漫步过精巧的石桥,一侧是潺潺流水绕假山,另一侧则是凉亭石桌。 凝视着眼前这既陌生又仿佛深深刻印心底的景致,百里筠秋心中不由泛起一丝淡淡的哀愁与怀念。 正当这份情绪在她心头萦绕之际,红莲池畔的木屋悄然开启了它那两扇古朴的木门,一位身着淡雅素衣、容颜秀美的女子缓缓步出。 见到百里筠秋,她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后被紧随其后,活泼可爱的小姑娘抢先开了口:“秋姐姐!” 这清脆的呼唤如同春风拂面,瞬间驱散了周围的宁静。 百里筠秋闻声望去,眼中不禁温柔地弯成了月牙状,轻声笑道:“心月姐姐,还有小寒衣,我刚从天启城外归来,本打算稍后再去探望你们,没想到在这里就遇见了。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李心月正要开口,却被小姑娘机敏地抢过了话茬:“是李先生说的啦!” “他说秋姐姐过几天就会住进这里,所以阿娘就带着我来提前打扫,希望秋姐姐能住得舒舒服服的。” 百里筠秋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对着李心月温婉一笑:“真是辛苦心月姐姐了,有劳你费心。” 转而,她又宠溺地看向小姑娘,笑道:“当然,也要谢谢我们贴心的小寒衣。” 小姑娘听后,嘴角上扬,露出一对可爱的小酒窝,拉着百里筠秋的手,兴奋地说:“秋姐姐,你快进来瞧瞧,看看喜不喜欢我给你准备的新家!” 第23章 仙宫现世 风和日丽天正好,云淡风轻景宜人。 随后的三日里,百里筠秋全然忘却了即将到来的学堂大考,也没有闭关修炼,倒是与李寒衣沉浸于无忧无虑的嬉戏之中。 李寒衣,即雷梦杀与李心月的掌上明珠,因父亲违背祖训踏入天启,被逐出雷门,故随母姓。 然而,她在剑术上的天赋却令人瞩目,即便是百里筠秋也对其天赋赞叹不已。 “寒衣这孩子,剑道上的悟性的确难得,连李先生都动了收她为徒的念头。”李心月言语中带着几分自豪与欣慰。 “只可惜,我自身剑术有限,无法给予她更多指导。”百里筠秋略显遗憾地叹息道。 李心月闻言,只是温婉一笑,未置可否。 她深知百里筠秋剑术之精髓,在于那份纯粹而强烈的杀意,那是一种超越技巧的意境,胜过天下剑客。 正当两人交谈之际,一只信鸽振翅飞来,打断了这份宁静。 李心月轻巧地接住信鸽,取出信笺一阅,笑道:“他啊,总是闲不下来。” “哦?又是雷二传来的消息?你们夫妻间的情谊,真是让人羡慕。” 百里筠秋打趣道,心中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已然逝去的故人。 “他提到名剑山庄有仙宫品名剑出世,已与墨尘公子一同动身,前往争夺。” 李心月分享着信中的内容,脸上洋溢着温柔的笑容。 “仙宫品?”百里筠秋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她深知名剑山庄所铸之剑的分级,而仙宫品更是传说中的存在,历来难得一见。 名剑山庄所铸之剑分为四品: 一品高山,伫立世间,高山仰止; 二品沧海,无边无际,百川归海; 三品云天,傲视万物,万中得一; 四品仙宫,九天之上,仙宫所藏。 遗憾的是,尽管试剑大会连年举办,多达十数次,名剑山庄却始终未能展露出那传说中的仙宫品名剑,令武林中人引颈期盼却屡屡落空。 而此次,仙宫品名剑的突然现世,无疑如同平静湖面投入的一颗巨石,必将激起层层波澜,让整个江湖为之沸腾。 百里筠秋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她渴望亲眼见证这一盛事,更不排除争夺名剑的念头。 诚然,她的十三剑匣在江湖上享有盛名,剑匣中的每一柄剑都各有千秋。 但论及品质,唯有那柄“思君”能够跻身仙宫品之列,足见其珍稀与不凡。 因此,她心中暗自盘算,若能在这场风波中夺得仙宫品名剑,即便自己无需,也能作为一份厚重的礼物,赠予自家小弟。 待他武艺精进,手持此等名剑,定能在江湖中闯出一番天地。 察觉到她内心的那份急不可耐,李心月嘴角勾勒出一抹温柔的笑意,轻声说道:“想去便去吧,若是错过,下一次仙宫品剑现世,便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话音未落,百里筠秋立刻颔首,没有丝毫犹豫,转身便以轻盈的步伐疾行而出,仿佛一阵风掠过。 她脚尖轻点地面,身形瞬间拔高,向着府邸之外疾驰而去。 同时,她将食指轻触唇边,吹了一声长哨,随即,一匹通体乌黑发亮,四蹄却如雪般洁白的踢雪乌骓马,自学堂方向疾驰而来。 就在此时,十三剑匣划破长空,精准无误地落入她的掌心。 她轻巧转身,将剑匣背负于身后,随后轻盈一跃,稳稳落在马背之上,手中缰绳一抖,高声喝道:“驾!” 马蹄声轰鸣,街道上的人群纷纷避让,场面蔚为壮观。 巡街的校尉们闻讯而来,手持长刀,策马紧追。 但待看清马背上那位青衣女子的身影后,他们不由自主地放慢了速度,心中暗自嘀咕:能在天启城如此肆意驰骋的,定非等闲之辈,这差事可真是棘手。 直至目送百里筠秋的身影消失在城门之外,校尉们才松了一口气,纷纷调转马头,原路返回。 “驾!驾!驾!” 百里筠秋在马背上连声催促,马蹄飞扬,尘土四起,她的心中唯有对剑道的无限憧憬与渴望。 然而,她未曾料到,她那个嗜酒成痴的小弟,正纠缠着那个行事不羁的舅舅,也踏上了前往名剑山庄的路途。 两人虽路径不同,目标却是一致。 一路疾驰,当百里筠秋抵达时,试剑大会已悄然拉开序幕。 山脚下,一名小厮匆匆迎上,接过缰绳,礼貌地询问:“请问可有拜帖?” 百里筠秋眉头微蹙,随即释然,轻敲剑匣,唤道:“思君。” 一柄长剑应声而出,寒光闪烁,她手持长剑,问道:“拜帖虽无,此剑可否作为通行之证?” 小厮目光一凝,随即恭敬地指引方向:“试剑大会尚在进行中,请随我来。” 百里筠秋点头致谢,身形一闪,已沿着山路疾驰而上。 这条蜿蜒的山道两旁,插满了各式各样的剑器,皆是武林中人为了纪念六十年前的剑仙魏长树而留下的。 山作墓,剑为祭,这便是江湖人对剑仙的敬仰。 剑山虽非崇山峻岭,百里筠秋却以惊人速度,仅一盏茶的光景便轻松登顶,眼前豁然开朗。 名剑山庄巍峨矗立,仿佛触手可及。 山庄门楣之上,一块古朴牌匾引人注目,“名剑”二字苍劲有力,其旁,两柄古剑静静陈列。 一曰烛龙,二曰火凤。 它们都是老剑仙的遗物,可惜断折,诉说着往昔的辉煌与沧桑。 步入山庄,只见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显然各路英雄豪杰早已汇聚一堂。 百里筠秋的到来似乎比预期中更为迅速,以至于山庄尚未及准备妥帖的贵宾席位。 此刻,试剑大会正进行到关键时刻,云天三剑中的裁云与火神已名剑有主,唯余长歌一剑,悬而未决,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名剑山庄庄主魏亭路,身姿挺拔立于高台之上,他手中握着的,是从一古琴中巧妙抽出的锋利长剑,目光深邃地注视着下方的试剑台。 试剑台上,一位来自影宗的年轻传人正大展身手,其武功之高强,令人叹为观止。 他轻松应对着接连不断的挑战者,几番交锋之下,对手纷纷败退,无人能敌。 此剑归属……未定! 第24章 仙人赐剑 “无双城也来了?”百里筠秋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主位,心中掠过一丝讶异。 只见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老旁,坐着一位年轻俊杰,面对云集于此的云天品剑盛会竟不为所动。 显然,他们的目标直指那更为神秘的仙宫品剑。 “看此情形,江湖中人对仙宫品剑即将现世的消息尚不知情,否则怎会仅有这些剑客汇聚?” 百里筠秋眼眸微敛,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心中暗自思量。 “这倒是愈发有趣了,究竟是谁向无双城透露了风声?又是谁暗中通知了北离八公子?” 她目光转向名剑山庄庄主,若有所思,同时,她的余光也捕捉到了上座那两人的动静。 仿佛是心灵感应,其中一人恰好望向这边,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一人眼神中怒火中烧,另一人则显得惶恐不安。 温壶酒见状,喉头微动,轻轻推了推身旁已醉意朦胧的百里东君,低声急道:“别喝了……你姐来了!”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让百里东君瞬间清醒了几分,醉眼迷离中他猛地抬头,试图顺着温壶酒指的方向寻找,却一无所获。 正当他准备质疑温壶酒时,一转身,赫然发现温壶酒身后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立着一位青衣女子,那清冷的气质,不是百里筠秋又是谁? “百里东君,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竟然能说服舅舅带你来此名剑山庄凑热闹。” 百里筠秋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怒意与无奈,牙齿似乎都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正当她怒气冲冲,准备给那两人一个深刻的教训时,一声低沉的喝止打破了即将爆发的冲突。 “且慢,我来取剑!” 众人闻声仰望,只见一抹飘逸的白影划破长空,轻盈地降落在比武台上,白发随风飞舞,手中长剑寒光闪烁,引人瞩目。 “怎么又是他们?”百里筠秋眉宇间闪过一丝不耐,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白影的来路。 果不其然,紫衣侯的身影静静伫立在不远处,似乎早已等候多时。 见状,百里筠秋迅速调整身位,将百里东君护在身后,眼神冷峻,静观事态发展。 影宗之人,虽剑法不俗,更兼身法诡异,屡次轻易击退挑战者,但在真正的剑道高手面前,这些伎俩显得苍白无力。 白发仙出手,剑光流转间,每一招每一式都显得从容不迫,轻易化解了影宗高手的攻势。 随后,仅在一瞬的起落之间,影宗高手已败下阵来,咽喉被牢牢扼住,动弹不得。 最终,这把引得众人竞相争夺的名剑,终归天外天所有。 然而,正当白发仙一行人准备离开之际,他们的目光与百里筠秋不期而遇。 “告诉你家小姐,莫忘了我与她说过的话。”言毕,她目光转向了高台,留下一抹深意。 白发仙还没来得及细想,便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牵引,连忙循着她的视线望去。 只见魏亭路巍然立于台上,面对着台下众多翘首以盼的剑客,他的话语中充满了自豪与决心。 “自今日起,我将卸下庄主的重担,潜心于铸剑阁,专注于铸剑。” “而名剑山庄的未来,将由我的儿子——魏长风,继承。他不仅是我的血脉延续,更是名剑山庄新的辉煌!” 此言犹如惊雷,瞬间在人群中炸响,众人哗然,纷纷议论起来。 相比之下,无双城的人则显得格外镇定,似乎对这一消息早有心理准备。 就在这纷扰之际,一个年轻铸剑师悄然从温壶酒身边站起,他临走前与百里筠秋交换了一个清澈如水的眼神。 那眼神中蕴含着纯净与坚定,仿佛只有这样的心灵,才能铸造出仙宫级别的名剑。 魏亭路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回荡在整个名剑山庄的上空:“想当年,我二十三岁时,凭借三柄云天品级的宝剑,在试剑大会上独领风骚,从而获得了庄主之位。” “而今,我的儿子魏长风,以他亲手锻造的仙宫之剑,证明了他同样具备接手名剑山庄的资格!” “仙宫之剑,何在?” 百里筠秋忍不住踏前一步,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身后的剑匣似乎感应到了她的激动,轻轻颤动着,与她内心共鸣。 这一刻,所有人都屏息以待,期待着那把传说中的仙宫之剑能够现世。 魏长风敏锐地捕捉到四周的动静,目光扫视间,一抹惊喜悄然浮现。 他原本只是想通过散布仙宫品剑现世的消息,给无双城添些乱子,同时也试探北离八公子的实力,毕竟那些公子们确有过人之处,足以匹配此等宝剑。 然而,此刻他意外发现,竟有比北离八公子更为契合这柄剑的存在。 “仙宫之剑,自从天外飞来。”高声吟唱,声音中带着一股不可言喻的庄重与期待,“请仙人赐剑!” 话音未落,天际仿佛响应了他的呼唤,一阵剑鸣震耳欲聋。 紧接着,一柄长剑如同流星划破长空,直指名剑山庄而来。 它穿越莲花池上空,剑光所过之处,莲花竞相绽放,香气四溢,这一幕美得如同梦幻,令人叹为观止。 “好香啊!” 百里东君原本紧绷的神经因这突如其来的美景而放松,他轻轻嗅着空气中的莲香,脸上洋溢着孩子般的纯真与喜悦。 百里筠秋也不禁微皱鼻尖,感受着这份清新脱俗的气息。 白发仙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那柄缓缓落入魏长风手中的长剑上。 剑柄生莲,栩栩如生,剑身古铜色中泛着淡淡水雾,既显古朴又添灵动,仿佛真能从中窥见仙宫之境的缥缈与神秘。 他的眼中闪过一抹难以言喻的痴迷,但很快便恢复了清醒。 “别看了,此剑与我们无缘。”紫衣侯不知何时已悄然站至他身旁,轻声提醒,语气中带着几分释然。 两人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又不约而同地望向百里筠秋,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随后,他们转身离去,心中明了,有她在,这柄剑的主人已无需多言。 魏长风手持长剑,剑尖轻挑,古铜色的剑身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第25章 我叫百里东君 “斩敌首而不沾丝毫血腥,入尘泥而不染丝毫污垢,故得名‘不染尘’。” “此剑,愿赠予世间真正的绝世之人,不求金银之酬,唯愿其能名扬天下!” 魏长风面带笑意,目光温柔地投向百里筠秋所在的方向,声音洪亮而充满期许。 “绝世之人?” 此言一出,台下剑客们纷纷投以疑惑的目光,彼此间面面相觑,心中暗自思量,这偌大的会场,谁又能担得起“绝世”二字? 即便是无双城派来的佼佼者,也未曾敢言自己乃绝世之人。 百里筠秋闻言,轻轻转身,目光深邃地扫过百里东君,心中泛起层层涟漪。 她深知,自己剑意虽盛,可比剑仙,却全因一颗杀人心,终究煞气过重,难以冠以“绝世”之名。 然而,她心中却藏着一个秘密——小百里心中的那一剑,才是真正的绝世,足以震撼天地的一剑。 正当她思绪万千之际,一阵略显嘈杂的议论声自山庄门外传来,打断了她的沉思。 那话语中提及的几人,皆是公子榜上赫赫有名的存在,他们的到来,无疑为这场盛会增添了更多的话题与期待。 “哼,这些人莫不是为了听到赠剑之言,才故意掐着点进来的吧。” 百里筠秋心中暗自腹诽,但随即又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深知,雷梦杀或许会有此等随性之举,但其他几位公子,尤其是墨尘公子,行事向来沉稳,绝不会轻易被外界所动。 然而,事实却往往出人意料。 就在她心中百转千回之际,一身黑衣、气质冷峻的灼墨公子雷梦杀已大步流星地踏入会场,身后紧跟着四位同样不凡的公子。 右手持剑,英姿飒爽的凌云公子;手执玉箫,风度翩翩的清歌公子;独坐轿中,神秘莫测的柳月公子;以及全身黑衣,宛如夜色化身的墨尘公子。 北离八公子,五人联袂而至,引发了满座宾客的阵阵惊叹。 此次试剑大会,其规模之宏大,实属罕见。 无双城九大长老之一的成余亲自压阵,更有道门魁首青城山的大弟子到来,再加上冠绝榜上的高手温壶酒莅临。 场面之盛大,可见一斑。 然而,更令人瞩目的是,北离八公子竟有五位现身于此,他们的出现无疑将这场盛会推向了高潮,众人皆为争夺那传说中的仙宫品名剑而来。 在这片喧哗之中,唯独百里东君的眼神异常专注,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人群,直接锁定在魏长风手中那柄剑上。 他那眼神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回响:“此剑,非我莫属!” 他心念既定,言语间也毫不客气。 此言一出,原本聚焦于北离八公子身上的目光瞬间转移,齐刷刷地落在了百里东君身上。 “哦?有人要和我们抢、抢、抢……咳咳,哎呀,这不是师姐嘛!既然您有意,我们自然退避三舍。” 雷梦杀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尴尬与无奈,音量逐渐减弱,让在场的北离八公子们面露囧色,仿佛连带着他们的颜面也一同受损。 众人纷纷侧目,或摇头或苦笑,刻意与雷梦杀保持距离,显然不愿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波及。 雷梦杀心中暗自叫苦,他本以为逃离柴桑城便能避开这位令人敬畏的师姐,谁曾想,命运弄人,在名剑山庄再次狭路相逢。 “等等,师姐,你不是该在天启城坐镇吗?怎会亲临此地?而且,你手中已握有仙宫名剑,为何还对这柄剑感兴趣?” 雷梦杀不解地追问,眼中满是困惑。 也就在这时,百里东君的声音从百里筠秋的身后淡然响起,语气坚定:“是我,想要这柄剑。” 言罢,他身形一展,施展出轻功“三飞燕”,在空中连续两次翻腾,动作虽飘逸却略显生涩,最终勉强稳稳落在试剑台上。 然而,落地的瞬间,一个轻微的踉跄打破了这份优雅,引得周围人忍俊不禁,笑声四起, “看这样子,怕是醉了,名剑山庄的剑酒名不虚传。” 洛轩嘴角挂着一抹温和的笑意,回想起在柴桑城时,小百里东君连饮数杯而面不改色的情景,不禁对这剑酒的后劲多了几分感慨。 顾剑门则显得心思缜密,他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压低声音,仅让同行几人听见。 “现在我更想知道的是,究竟是谁将仙宫品剑现世的消息透露给了我们?” 就在场这些人,除去百里筠秋一行,唯有无双城的成余一行足以与之抗衡。 这背后推手,显然意在平衡局势,不让任何一方轻易得手。 “何须多虑?有师姐坐镇,那仙宫之剑定不会落入无双城之手。“ 柳月的声音从轿内悠悠传来,带着几分自信与轻松,缓解了空气中的紧张氛围。 “言之有理。“众人纷纷附和,心中因这份坚定而稍感安慰。 正当此时,无双城队伍中的一个年轻人终于按捺不住,迈步而出,稳稳立于百里东君对面。 他面颊微红,眼中闪烁着激动与期待的光芒。 “无双城宋燕回,特来求剑,请赐教。“他先是对魏亭路与魏长风行了一礼,随后目光如炬,直视对手。 “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我……” 面对询问,百里东君刚要开口,却忽然思绪飘远,记起了十二岁那年,那位神秘仙女也曾问过类似的问题。 这突如其来的回忆让他不禁一愣,随即咽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深吸一口气,重新答道:“我姓百里,我叫百里东君!” 第26章 西楚剑歌 百里东君。 这个名字在如今的江湖或许声名不显,但是今日之后,或许天下剑客都会明白,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 然而,此刻的焦点,尚未全部汇聚于他。 宋燕回,眉头微蹙,心中暗自思量,这个名字对他而言全然陌生,却依旧保持着武者的谦逊与谨慎:“既是参与试剑,敢问阁下,您的佩剑何在?” 百里东君闻言,恍若初醒,目光扫过空空如也的双手,一时语塞:“剑……我的剑?” 旋即,他的视线穿越了人群,定格在魏长风手中的不染尘剑上,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在那儿,我找到了我的剑!” 话音未落,他身形已动,如同离弦之箭,直扑不染尘而去。 “止步!”宋燕回见状,眼神一凛,剑光一闪,宛如清泉映月,轻盈地削去了空气中一缕衣袂。 同时,他借力后撤,连点数步,稳稳站定,目光紧锁那突然出手的女子。 “下去。” 百里筠秋轻抬玉手,指尖轻沾剑酒,于百里东君额心轻点,他仿佛被无形之力牵引,身形骤停,缓缓坠落,轻轻触地。 紧接着,百里筠秋轻启朱唇,念动剑名:“缥缈。” 霎时间,一道难以捕捉的流光划过,悠然悬浮于百里东君头顶,伴随着百里筠秋温柔却坚定的声音。 “东君,此剑既然只送绝世之人,那你便舞一段绝世之剑吧。” 百里东君揉了揉额头,那滴剑酒似乎带着几分醉意,让他眼神略显迷离。他望着那柄似乎融入虚空的长剑,苦笑:“剑舞?我……不会啊。” “不,你会的,你忘了吗?”百里筠秋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意,轻声吟唱道:“乘剑游九天,茫茫去不还。” 随着她悠扬的话语,百里东君的思绪仿佛穿越了时光,回到了乾东城那座静谧的小院。 那日景象,历历在目。 他目睹了一场空前绝后的剑舞,那剑影如梦似幻,既真实又遥不可及,让他心醉神迷,却又未曾刻意铭记。 然而,此刻耳畔回响的剑歌,如同钥匙般解锁了尘封的记忆,那日的绝世剑舞骤然清晰。 “我有一剑,能称绝世。” “何谓绝世,不过天上地下,过往明天,再无此一人,再无此一剑。” 梦境中,恩师挥剑若舞,言语间透露着无上的自信与骄傲。 试剑台上,百里东君不知何时已起身,手执名剑“缥缈”,不由自主地步入了剑舞的韵律之中,剑光闪烁,仿佛要重现那日的辉煌。 若再有此人,再有此剑。 当姓百里。 “虽火候未至,神韵稍逊,但他竟能将那场剑舞铭记于心,实属难得。” 百里筠秋浅笑,轻举酒杯,浅尝辄止,心中暗道今日不宜沉醉。 她的目光迅速掠过无双城的众人,只见他们面对百里东君的剑招,无不目瞪口呆。 “当真是绝世之剑!” 魏长风持剑之手微颤,心中暗自懊悔,悔未及早将手中名剑传于这位百里小公子。 “我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师父曾在梦中传授的,正是这一场绝世的剑舞!” 百里东君的眼神愈发坚定,三剑之后,他剑势更盛,第四剑破空而出,直取宋燕回,逼得对方连连后退,无法抵挡。 目睹着百里东君的剑术越发熟稔,每一式每一划都蕴含着不凡的威力,竟使得名剑山庄内的刀剑仿佛感受到了共鸣,纷纷震颤不已。 这股剑气不仅震撼了远道而来的各路剑客,就连墨晓黑、洛轩这样的高手,乃至无双城德高望重的长老成余手中的剑器,也不由自主地为之颤动。 温壶酒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口中喃喃自语:“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但瞥见旁边悠然自得、浅酌剑酒的百里筠秋,那份质疑之情不禁动摇了。 “你…你早就知晓?”他急匆匆地靠近围栏,与百里筠秋并肩而立。 百里筠秋轻轻点头,一脸淡然:“自然,当日我也在场,只是我于剑道之上并无多少天赋,即便亲眼所见,也难以领悟其精髓。” 她转而指向下方,百里东君正沉浸在剑舞之中,身形矫健,剑光如织。 “他则不同,天生武脉,世间武学于他而言,过目不忘,信手拈来,这份天赋,确实令人羡慕。” “天生武脉?!”温壶酒闻言,双眼圆睁,难以置信地低声问道。 他的目光在舞剑的百里东君与含笑而立的百里筠秋之间来回游移,“你确定?他,百里东君,天生武脉?” 百里筠秋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似乎早已料到他的反应:“难以接受吗?更惊人的还在后头,他不仅是天生武脉,更有金刚体魄。” 话音刚落,百里东君身形暴起,又是一剑挥出,剑气磅礴,威势惊人,即便是强如宋燕回,也不得不连连后退,无法正面抗衡。 这一幕,恰如百里筠秋所言,完美印证了她的每一个字。 温壶酒的脑海仿佛被连绵不绝的惊雷轰炸,思维一片混沌,难以置信眼前的景象。 名剑山庄内,此刻万籁俱寂,唯有凌厉的剑气划破空气,响彻云霄。 雷梦杀环顾四周,见众人皆沉浸在对百里东君剑法的震惊与认同之中,心中五味杂陈,难以言表。 他焦急地推了推身旁的几人,迫切地问道:“你们究竟怎么了?百里东君施展的,究竟是什么剑法?” “西楚剑歌,问道于天。” 洛轩的声音虽轻,却如同晨钟暮鼓,震撼人心。 他的眼神紧紧追随着百里东君的剑影,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向往与敬畏。 “剑歌?可为何只见剑舞,不闻歌声?”雷梦杀更加疑惑不解。 洛轩缓缓解释道:“因为那唱歌的儒仙已逝,世间只余此剑独舞,剑问苍天,寻道而无歌。” 雷梦杀闻言,心中豁然开朗,记忆深处的尘封往事被猛然唤醒。 他想起了那段悲壮的历史——西楚儒仙与剑仙并肩作战,于洛桑城头对抗九千破风军。 最终,二人双双陨落,洛桑城破,西楚覆灭。 而那传说中的西楚剑歌,也因这两人的牺牲,仅余三剑传世,成为后世剑客梦寐以求的绝学。 第27章 风华绝代 “慢着,我虽非剑客,不懂你们的情怀,但既然儒仙与剑仙都死在洛桑城,他妈的百里东君又是从哪里学来的这门剑术?” 雷梦杀指着台上剑舞如龙的百里东君,一脸困惑。 此问一出,四周顿时陷入了一片沉寂,几位公子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转向了上座,那里或许藏着解答这一谜团的关键。 显然,百里东君能够掌握西楚剑歌的秘密,或许只有镇西侯府的人才能给出答案。 随着台上百里东君剑舞愈发激昂,百里筠秋轻启朱唇,吟唱而起:“乘剑游九天……” “竟真有歌!”雷梦杀神色骤变,眼中闪过一抹震惊。 他身旁,顾剑门等人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皆预感到了即将发生的变故。 百里家族竟承袭了西楚剑歌,这意味着,那挥剑之人,或许并未真正消逝;又或许,那吟歌之人……也未死! “药人之术!”顾剑门低声吐出这四个字,语气中满是凝重。 这才是足以撼动江湖根基的禁忌之术,即便是寻常士卒,一旦受此术影响,亦能以一敌百,若是落入武道高手之手,其危害更是难以估量。 忆及往昔,讨伐西楚之战,儒仙一人之力,竟能延缓一国覆灭之速,其影响力可见一斑。 若儒仙真未陨落,这天下又将掀起何等波澜,无人敢轻易揣测。 “师姐不会让这个天下再次陷入纷争之中的,因为这是百里家与叶家携手开辟的盛世!”雷梦杀语气坚定地说。 “这一点,我们也深信不疑。但是,我们相信没用,上面的那位,绝不会对此视而不见,任其发展。” 洛轩轻叹一声,眉宇间流露出一丝忧虑,“师姐的真正意图,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墨晓黑始终保持着沉默,他的目光未曾离开过试剑台上那翩若惊鸿的剑舞,仿佛整个世界都凝聚在了那舞动的剑尖。 柳月突然展颜一笑,瞬间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我想,我大概能猜到师姐的打算了。” “既然有头绪就快说吧,别卖关子了,弄得人心痒痒的。”雷梦杀略显急躁地催促道。 “别急,待到天启城再揭晓谜底,岂不更有意思?” 柳月玩味一笑,随即闭上了嘴,留下一众好奇心旺盛的人面面相觑,摇头苦笑。 试剑台上,百里东君的剑舞即将落幕,而宋燕回却仍沉浸在那份意境之中,显得意犹未尽。 “燕回。”成余适时地轻声提醒。 他深知百里东君的剑术虽惊艳,却缺乏实战经验,难以与真正的江湖高手相提并论。 但宋燕回仿佛并未听见,他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那最后一剑的轨迹,内心翻涌不息。 正当这场视觉盛宴缓缓落下帷幕时,一股突如其来的杀意如狂风骤雨般席卷而来,一道凌厉的剑气瞬间摧毁了无双城弟子所在之处的屋顶。 “无双城历经风雨,方有今日之局,望诸位好自为之。”百里筠秋双指屈回,语气冷冽如冰。 “哼,百里侯府好大的威风!”成余怒不可遏,一掌拍在桌上,霍然站起,目光如炬地直视着百里筠秋。 百里筠秋不以为意,轻轻拍了拍背后的剑匣,七星剑如流星划破长空,悬停于无双城众人头顶,剑意凛然。 她轻抿一口酒,秀眉微蹙,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感到不悦,“总有人不识时务,连这剑舞与美酒交织的雅兴都要破坏。” “罢了,既无饮酒之雅兴,那便不喝了,杀人吧!” 百里筠秋眸中寒光一闪,重剑“霸岳”凭空浮现,被她轻描淡写地握于掌中。 她手腕微动,剑锋如龙,猛然间与成余仓促拔出的长剑交锋。剑鸣震耳,成余的剑应声而断,碎片四溅。 成余不甘示弱,运起毕生内力,以残剑为引,企图拨开那重若千钧的“霸岳”。 然而,“霸岳”稳如磐石,纹丝不动,仿佛裹挟着天地大势。 成余的眼神中满是震惊,失声喊道:“你……你已步入剑仙之境!” “无双城沦落至此,皆因有尔等无知之徒。”百里筠秋气势如虹,轻轻一震,成余便不由自主地单膝跪地,颜面尽失。 “我十五岁登天境,十六岁破九霄入扶摇,十七岁得大逍遥,领悟剑势,可为剑仙。如今,年方十八,自李先生之后,我便是这天下第一!” 百里筠秋身着一件随风轻舞的青衣,单手持剑,姿态挺拔,其剑势将无双城长老成余牢牢压制,使其动弹不得。 她的长发在微风中狂舞,眉眼间流露出一股睥睨天下的傲气,风华绝代,引得四周众人无不侧目而视。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雷梦杀、顾剑门等人对视一眼,眼中满是对这位师姐的惊叹与敬畏。 “剑仙之境,我等望尘莫及。” 顾剑门轻声感叹,心中既有对高不可攀的剑道的向往,也有对百里筠秋卓越成就的深深敬畏。 温壶酒此刻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深知外甥女的天赋异禀,却未曾料到她能如此迅速地达到如此境界。 望着试剑台上那似乎醉意朦胧却实则天赋异禀的天生武脉,再对比眼前的百里筠秋,他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半步神游……这、这岂不是已经超过了我?”温壶酒喃喃自语,瞪大的双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然而,在这震撼人心的时刻,成余的怒吼打破了宁静:“镇西侯府,这是要与我们无双城决裂吗?!” 他无法接受自己一生的修为竟敌不过一个十八岁的少女,周围异样的目光更是让他无地自容。 无双城的弟子们则是战战兢兢,无人敢上前一步,毕竟连他们的长老都败在了百里筠秋的手下。 但百里筠秋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意:“无双城与镇西侯府之间,从未有过什么紧密的关联,又何来决裂之说?” 第28章 邀请 正当众人以为随着成余的败退,这场风波即将归于平静之际,天际却猛然间被一道清澈如水月的剑光撕裂。 伴随着一声沉稳而有力的低喝:“住手!”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 百里筠秋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微笑,目光转向那剑光来处,心中已明了。 此刻还能为成余出剑之人,也就唯有宋燕回一人。 “你确为难得一见的剑胚,只可惜生在了无双城。”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惋惜,但更多的是对宋燕回潜力的认可。 “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吧。” 说话间,百里筠秋从怀中取出一张精致的请柬,手指轻轻一弹。 那请柬如同被无形之力牵引,不仅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宋燕回凌厉的剑气,还准确无误地落入了他的怀中。 “不久后,学堂将举行大考,李先生有意再收关门弟子。我亦惜才如命,若你有心向学,不妨天启城一行。” 她的声音温和而坚定,透露出对未来的期许。 末了,她微微颔首,目光深邃地望向宋燕回,“记住我的名字,我是学堂李先生门下弟子,百里筠秋。” “若你决定前行,天启城,我等你。” 这番话,不仅是对宋燕回个人的邀请,更像是对整个江湖年轻一代的期许与召唤。 然而,此言却令雷梦杀等人愕然,他们对此事一无所知,唯有柳月于轿中浅笑,心中自有计较。 原来,天启城中那位公子的书信早已抵达,只是他出于某种趣味,并未将信中内容透露给众人。 “看来,师姐之意,与我所想不谋而合。” 柳月心中暗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但世事难料,一切真能如此顺遂吗?” 柳月的思绪,百里筠秋无从知晓。此刻的她,已再次挥动霸岳剑,气势如虹,将成余重击至石壁之上,几乎令其命悬一线。 “滚回去告诉无双城的那些老家伙,活了这么久,难道还未看清,这江湖早已是属于年轻人的了吗?” 她言罢,身形轻盈一闪,重归温壶酒身旁。 面对众人依旧聚焦于她的目光,她淡然抬头,望向高台之上,对魏长风说道:“魏先生,这柄不染尘,当归我家小弟了吧。” “啊?哦,当然!”魏长风这才从愣怔中回过神来,山庄内的众人也都反应过来。 他们望着魏长风将不染尘剑细心地插入剑鞘,随后双手捧剑,恭敬地递向百里东君。 “希望下一次听到百里公子的名字之时,是公子名扬天下之时。” 百里东君笑容满面地接过宝剑,随意地挂在腰间,随后踉跄着步伐,兴冲冲地向姐姐百里筠秋和舅舅温壶酒的方向奔去。 然而,在即将到达的那一刻,他脚下一滑,险些失去平衡,引得一阵虚惊。 但这一次,四周的江湖人士没有一人发出嘲笑之声。 只因他们深知,这位看似稚嫩的少年,乃是西楚剑歌的传承者,他的未来注定不凡,或将搅动天下风云也说不定。 温壶酒无奈地扶住差点摔倒的外甥,摇头笑道:“真是难以置信,如此精妙的剑舞,竟是出自你手。” “此间事已毕,我们该离开了。”百里筠秋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随即转身欲行。 温壶酒招呼不打一个,便带着小百里来到这名剑山庄,这笔账,还没算呢。 三人离去的背影,让在场的英雄豪杰们面面相觑,却无人敢轻举妄动。 成余脸色阴沉地站在一旁,目光如刀,冷冷地注视着那三道远去的身影,嘴角挂着一丝鲜血,心中满是对宋燕回的失望与愤怒。 他狠狠啐了一口血沫,随即带领无双城弟子愤然离去,临走前还不忘对魏亭路的方向投去恶毒的一瞥。 “我们今日的举动,无疑是与无双城结下了梁子。”魏亭路沉重地叹了口气。 “名剑山庄,乃是铸剑师之圣地,非趋炎附势之所。父亲,您可曾见过剑心冢主动巴结过谁?” 魏长风的话语犀利,直接揭露了名剑山庄面临的核心问题,也表达了他对家族传承的坚持与信念。 魏亭路闻言,心中五味杂陈。 他二十三岁时铸就三柄云天品名剑,接手名剑山庄至今,若全心铸剑,何以至今未能再铸一柄仙宫品之剑? 离开名剑山庄后,百里筠秋与温壶酒二人身法轻盈,真气涌动,瞬间向山下疾驰而去。 不久,他们便稳稳落地于山脚,然而,眼前景象却让他们意外——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静静等候,由一匹纯白骏马牵引,显得尤为高雅。 马车前端,一名身着青衫的侍女倚着车厢边缘,似乎正小憩之中。 温壶酒见状,神色一凛,误以为是敌袭,正欲采取行动,却被百里筠秋及时制止。 “舅舅,您先带东君离开,我稍后就到。”百里筠秋言语间,已轻盈跃至马车前。 青衣侍女被惊动,手中马鞭瞬间举起,待看清来者后,动作戛然而止,连忙恭敬道:“百里姑娘,我家小姐有请。” 百里筠秋微微颔首,步入马车之内,轻声道:“可有了决断?” 马车内,一阵温婉柔和的声音透过白纱传来,带着几分未定的迷茫:“尚未决定,但或许我的心已先行一步,只是我尚未洞悉其意。” 玥瑶虽以白纱遮掩面容,却更添一份神秘与雅致,令百里筠秋也忍不住心生好感。 ‘若是东君真能将她娶入府中,倒也称得上一桩美谈。’她心中如此想道。 “既已踏入北离之境,何不前往这世间最繁华的城池,喝最美的酒,见最绝世的人?” 百里筠秋轻笑,递上一张精致的请帖,“想好了,便来吧。” 言罢,她步出马车,只见温壶酒正牵着百里东君在不远处等待,眼神中满是关切。 百里筠秋简单点头示意,随即再次施展轻功,返回名剑山庄迎接宾客之处。 第29章 一品四境 目送着那三人渐行渐远的背影,青衣侍女终于放松下来,背后湿透的衣衫透露出她内心的紧张与不安。 “怎么样?那位温先生,可是百晓堂冠绝榜上赫赫有名的高手,与你平日里遇到的对手相比,很不一样吧?” 玥瑶的声音带着几分调侃,从马车内悠然传出。 方才她与百里筠秋在马车内谈话,这姑娘不仅挑衅了温壶酒,更是与那位以毒术闻名、能令城池凋零的毒菩萨进行了无声的对峙。 换作一般人,怕是吓都吓死了。 侍女轻轻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敬畏:“其实,最让我心惊的是百里姑娘。她刚才似乎有所动作,即便现在,她身上仍残留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势,让人不敢小觑。” “就连无相使那样的高手,也未曾给过我这样的感觉。小姐,我们真的要继续吗?为了百里东君,让您置身险境,我实在是……”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忧虑。 马车内,一阵短暂的沉默,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随后,一阵微风拂过,轻轻撩动了车帘,玥瑶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棋宣他们离开后,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那把剑,竟然没有落在百里姑娘手中,真是令人费解。” 青衣侍女闻言,注意力瞬间被转移,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是啊,那把剑,真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剑!” 玥瑶坐在马车内,手指轻轻摩挲着那张精致的请柬,心中思绪万千,五味杂陈。 百里筠秋与温壶酒一同前往山下名剑山庄的迎宾之处。 不多时,小厮便将百里筠秋那匹踢雪乌骓和另一辆马车牵出。 未加思索,百里筠秋迅速将原本拉车的马匹替换为自己的乌骓,随后她手持剑匣,跃上马车前端,轻抖缰绳,简洁有力地吐出两个字:“上车。” 温壶酒携带着似乎沉睡如泥的百里东君,步入车厢,随后边上一路颠簸。 “你既早知他学了西楚剑歌,今日为何还要让他上去夺剑?” 温壶酒瞥向身旁沉睡如猪的百里东君,心中五味杂陈,既恼又忧。 “先生不应让过往的阴影,成为他终身的牢笼。再者,天启城中,尚有故人念及他的风采。” 百里筠秋一边稳健地驾驭着乌骓,一边淡然回应。 温壶酒眉头紧锁,他期待的答案显然不止于此,但深知再问也不过是徒劳,于是选择了沉默。 然而,他内心却暗自思忖,自家妹妹与妹夫的儿女,竟是如此非凡——一个天生武脉的练武奇才,另一个年方十八便踏入剑仙之境。 这等天赋,真是让老一辈人望尘莫及。 谈及武学修为之境,不得不提当今百晓堂堂主,九岁即位时便提出的境界划分。 他以“一品”为界,将武人分为两大层级:一品之下,皆是凡夫俗子,遍布江湖;而一品之上,方为真正的武道高手。 这一品之内,又细分为四境: 金刚凡境,身如金刚,无坚不摧。 自在地境,自在由己,横行在地。 逍遥天境,举剑逍遥,天下难敌。 神游玄境,千里神游,近乎仙人。 即便不提那遥不可及的神游玄境,单是逍遥天境,便足以在世间任意驰骋。 而逍遥天境之中,亦有细分,同为四境:九霄、扶摇、大逍遥,以及半步神游。 温壶酒,作为冠绝榜上的四甲强者,便是那扶摇境界,其修为精湛,距离那大逍遥也差不了多远。 然而,回想起自己初入金刚凡境时的十八岁年华,温壶酒不禁心生感慨,那份成就与眼前的对比显得略显黯淡。 他的十八岁,才初入金刚境界,勉强算得上是高手;而百里筠秋,同样十八岁,却已名震江湖,号称天下第二。 差距之大,令人咋舌。 更令温壶酒心生不平的是,此刻他身旁醉的不省人事的百里东君,竟也有不俗的内力。 一股冲动之下,他悄然向百里东君体内注入一丝真气,意图探查其底细,果真遭遇了一股力量的反扑。 “竟真是金刚境界!”温壶酒惊讶地摸了摸下巴,平日里他竟未曾察觉这少年隐藏的深厚修为。 疑惑之余,他不禁猜测:“莫非是……药修?” 目光转向前室驾车的百里筠秋,他试图寻找答案。 百里筠秋闻言,轻轻点头,确认了温壶酒的猜测:“正是药修。” “药修”二字一出,温壶酒的眼神瞬间凝重,他确信无疑地推断出乾东城那神秘人物的身份。 “传授他西楚剑歌之人,正是儒仙古尘,没错吧?” “是,你全说中了。”百里筠秋语气轻松,仿佛并未将此事看得太重。 但温壶酒的面色却难掩忧虑,“果然是他……那你接下来有何打算?总不能真要对那人不利吧?东君他……” “且慢!”百里筠秋急忙打断,转身掀开马车帷幕,直视温壶酒,“此事无论是江湖恩怨还是朝堂纷争,温家都应置身事外,切勿卷入。” “舅舅,此事您最好保持中立,莫要插手。另外,关于药人之术,温家若是有所觊觎,还是及早打消念头为好。” 此言一出,温壶酒的好奇心被彻底勾起,“此言何意?” 百里筠秋收回目光,继续前行,淡淡道:“没什么意思,两年前,药王谷的老谷主亲临乾东城,已将药人之术带走。” “哼,真没想到,这等机缘竟被药王谷捷足先登了。”温壶酒故作轻松,实则心中暗自惋惜。 百里筠秋轻笑一声,回敬道:“即便不是药王谷,先生也断不会让那药人之术落入温家之手。” 温壶酒闻言,朗声大笑:“你说得对,倒是我多虑了!” 第30章 风雨欲来 仅仅一日多的驰骋,乾东城的轮廓便已在视线中渐渐清晰。 与此同时,百里东君缓缓从沉睡中苏醒,周身被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与不适所笼罩。 他感到眼皮如铅般沉重,费了好大的劲才勉强睁开一条缝,映入眼帘的是温壶酒那双略显疲惫却仍带着关切之意的眼睛。 “醒了?”温壶酒的声音低沉而平静,仿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 百里东君闻言,猛地一个激灵,完全睁开了眼睛,但随即一阵眩晕袭来,让他几乎又要栽倒回去。 “我...我到底喝了多少?”他艰难地开口问道。 “你一人独酌,量比得上旁人一桌,再加上你那位好姐姐刺激了你的感官,我还以为你会一觉睡到后天早晨呢。” 温壶酒目光炯炯,直勾勾地盯着他,语气中既有责备也有无奈。 察觉他语气不对,百里东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用尽全身力气抬起头,目光穿过车厢的缝隙,向前方询问:“阿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事,别理他,他不过是羡慕我们姐弟俩在武道上的天赋罢了。” 百里筠秋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清冷中带着一丝不以为意,随后她轻轻一甩缰绳,马车继续前行,“驾!” “哦。”百里东君木然地应了一声,随后又感受到温壶酒那锐利的目光,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时,他才恍然大悟般地问道:“武道天赋?你是说我们...?” “看来你对自己的潜力一无所知啊,真是让人感叹,如此卓越的资质,怎么就偏偏落在了你这么个酒鬼身上。” 温壶酒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容,既有羡慕也有无奈。 百里东君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尝试着挪动身体。方才静卧时还未觉异样,此刻一动,全身骨骼仿佛碎裂重组,整个人软绵绵的,几乎失去了控制。 他身体猛地一晃,险些跌入车厢底部,幸好温壶酒眼疾手快,及时将他扶住。 “算了,你还是再歇歇吧,我们很快就到家了。”温壶酒语气平和,边说边将一柄长剑——不染尘,轻轻放在他怀中,“看,你的剑。” 百里东君强忍着不适,半坐起身,手指颤抖着抽出了剑身的一半。 剑身古韵悠长,仿佛蕴含着超脱尘世的仙气,还夹杂着一缕淡淡的莲花香,仅这一缕香气,便让他的头脑瞬间清晰了几分。 “这…这是我的剑?这么好的剑,怎么到我手里的?”他惊讶地问道,眼中闪烁着不解。 温壶酒瞥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戏谑:“你小子,真是贵人多忘事。这是名剑山庄庄主魏长风亲制的仙宫级名剑,不染尘。当时你还大放厥词,说此剑非你莫属,怎么,全忘了?” 百里东君挠了挠头,尴尬地笑道:“好像有那么一丝模糊的记忆。舅舅,我好像在梦里,真的舞了一套惊人的剑术。” “什么梦啊,那是实实在在的!你不仅跳了传说中的西楚剑舞,还有你阿姐在一旁伴以剑歌,就在名剑山庄所有剑客面前,那叫一个风光无限!” 温壶酒说到这里,语气中不免带上了几分责备。 百里东君闻言,却是眼睛一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低头看向怀中的不染尘,嘴角勾起一抹纯真的笑容。 “原来不是梦,我真的做到了,也真的得到了这柄剑。” 望着他这副既兴奋又纯真的模样,温壶酒心中五味杂陈,最终只能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然而,这份沉重并未影响到百里东君的欢愉,他依旧沉浸在对“不染尘”的痴迷之中,爱不释手地把玩着。 “舅舅,你说这剑这么神,有没有可能跻身剑谱,成为那传说中的十大名剑之一呢?” 百里东君满怀期待地问道。 温壶酒轻轻摇了摇头,眼皮都未抬一下,语气中带着几分沧桑。 “剑能否入剑谱,关键在于持剑之人,而非剑本身。就如同学堂里的李先生,即便他手持的是路边随意购得的铁剑,凭借其深厚的剑意与修为,亦能使其名扬剑谱。” 百里东君闻言,不禁撇了撇嘴,带着几分孩子气的俏皮。 “那这样说来,这剑谱岂不是成了‘剑人’谱了?哈哈,剑的好坏全看人,不看剑本身。” 说完,他笑着将“不染尘”缓缓收入剑鞘,随即掀开窗帘,望向窗外逐渐接近的景致。 “舅舅,看!乾东城就在眼前了,我们快到了!”百里东君兴奋地喊道, “是啊,乾东城……终于要到了。”温壶酒轻声回应,语气中却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他深知,这座城即将成为风暴的漩涡中心,若是应对不及,怕是整个北离都要陷入一场浩劫之中。 ----------------- 天启城,这座历史悠久的城池,在过去的十三年间,宛如一位沉睡的老者,静谧而神秘。 然而,两年前的一场风波,由百里家的大小姐以惊世骇俗的“剑匣十三”为引,彻底打破了这份沉寂,让天启城再次成为了世人瞩目的焦点。 而今,百里家的小公子更是以一己之力,搅动得半座天启城风云变色,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暗中推动着这一切的发生。 关于名剑山庄的种种传闻,被精心编织成一张错综复杂的信息网,以极致详尽的方式,迅速传播至天下每一个角落,尤其是深入到了天启城这座国家权力的心脏地带。 皇宫之内,龙椅上的太安帝眉头紧锁,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难以捉摸的光芒; 王府之中,各路王爷暗自思量,揣测着这背后的深意; 太师府、钦天监、六部尚书府、大理寺等朝廷重地,更是灯火通明,一封封密信如雪花般飞来,每一张都承载着对名剑山庄事件的密切关注与分析。 五大监,作为皇帝最为信赖的耳目,更是密切监视着天启城内外的一举一动,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天启城,这座汇聚了天下权势与智慧的地方,此刻正被一股暗流深深笼罩。 各方势力在暗中角力,试图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中,找到自己的立足之地,或是借此机会,实现自己的野心与图谋。 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指向了那位在名剑山庄中大放异彩的百里家小公子,还有他用以夺得仙宫品之剑所使的剑术。 西楚剑歌,问道于天! 第31章 归家 乾东城门外。 一辆马车悄然停驻,而近百名铁骑已悄然列阵,静待多时,领队的,正是军中副将陈将军。 “是我父亲差遣你们的吧?他此刻何在?” 百里筠秋轻轻掀起车帘一角,目光搜寻,却未觅得父亲那熟悉的身影,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陈副将见状,微微收了下腰间悬挂的铁链,脸上浮起一抹略显局促的笑容。 “世子爷正忙于军营的巡视之务,特命我等在此恭候大小姐归家,以表迎接之诚。” “迎接?”百里筠秋嘴角轻扬,一抹淡笑中藏着洞悉世事的狡黠。 “怕是迎接之余,更藏着几分想把东君绑回去的心思吧?”她轻叹一声,对这对父子的独特相处模式既感无奈又觉好笑。 “罢了,既是迎接,咱们便启程吧。” 马车悠然穿过铁骑的队列,陈副将紧随其侧,正欲开口,车厢内忽地探出一张少年英俊的脸庞。 百里东君俏皮地做了个鬼脸,随即又迅速缩回帘后,留下一串清脆的笑声在空气中回荡。 陈副将一脸无奈,心中暗道:若非有大小姐在场,定要将这小少爷好生“管教”一番。 他轻踢马腹,加速前行几步后,又缓缓放缓速度,与马车保持同步。 他转而面向百里筠秋,语气中带着一丝关切。 “大小姐,听闻温先生此番也随同前来,不知他是打算在此小住几日,还是即刻返回温家?” “既已远道而来,自是要先探望我那久别的妹妹。” 话音未落,温壶酒已从车厢内悠然步出,伸展着因长途旅行而略显僵硬的身体,脸上挂着几分旅途的疲惫和对即将到来的风暴的忧虑。 这千里马虽健步如飞,但这马车的舒适度却是差强人意。 这一路颠簸,马车尚能支撑,他这把老骨头却是快散了架。 镇西侯府的后院,阳光斑驳地洒在精致的青石板路上。 一位身着白衫、体态端庄的女子悠然坐于长椅之上,手中轻捻着果食,细细品味。 她的举止间流露出不经意的风韵,与那一袭清雅服饰相得益彰,宛若画中走出的贵妇人,温婉而又不失高雅。 “母亲!” 百里筠秋的声音清脆悦耳,如同春风拂面,带着一丝甜蜜与思念,轻轻唤醒了这份宁静。 温壶酒站在一旁,目光中满是惊讶与赞叹。 若非亲眼目睹过百里筠秋在名剑山庄试剑大会上的英姿飒爽,他或许真会被她此刻的温婉可人所迷惑,误以为她是一只纯洁无害的小白兔。 感受到温壶酒的目光,百里筠秋再次以笑容回应,并俏皮地眨了眨眼,随后欢快地奔向温珞玉。 两年未见的女儿突然归来,温珞玉激动得眼眶泛红,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享受着这份久违的亲情温暖。 母女俩相拥良久,温珞玉才缓缓松开怀抱,仔细端详着百里筠秋,眼中满是疼爱。 “筠秋,你长大了。” 她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 百里筠秋闻言,眼眶也不禁微红,她紧紧握住母亲的手,温柔地回应:“母亲,女儿在外一切都好,只是时常挂念您和家中一切。” 此时,温壶酒适时上前,打破了这份温馨却略带感伤的氛围,“妹妹,我们还是先进屋吧,筠秋他们旅途劳顿,需要休息。” 他的言语中满是关怀,却也悄然触动了百里筠秋的警觉。 百里筠秋不动声色地给了温壶酒一个意味深长的冷眼。 休息?恐怕是想借机盘问西楚剑歌的秘密,以及说明侯府即将面临的种种吧。 她故意拉低声音,将温壶酒拉到一旁,低声警告:“舅舅,劝你谨言慎行,别忘了,你现在可打不过我!” 温壶酒闻言,嘴角微抽,不甘示弱地反驳:“我虽武艺不及你,但别忘了,我可是用毒的行家!” 百里筠秋挑眉一笑,挑衅道:“那你尽管试试,你若敢用毒,我立刻向母亲告状,再不济,我还可以去找外公评理。” 温壶酒闻言,声音不禁弱了几分,苦笑道:“筠秋啊,江湖上的纷扰,何必带到家中来?咱们还是各退一步,别让长辈们操心。” 他心中暗叹,自己这位外甥女不仅武艺超群,还机智过人。 更难缠的是她与家中长辈关系匪浅,尤其是温家的老爷子,对她更是宠爱有加。 想当初,百里筠秋频繁出入温家,总能逗得老爷子开怀大笑,那份亲昵劲儿,连他都自愧不如。 如今,无论是在镇西侯府还是温家,百里筠秋都如同家中的掌上明珠,无人能及。 不知情的人,恐怕还真会误以为她是温家的亲生女儿呢。 温壶酒脸色稍沉,转身欲走,边说边向门外退去:“你们母女久别重逢,我就不多打扰了,改日再来探望。” 言罢,他匆匆离去,留下一个略显落寞的背影。 温珞玉见状,眉宇间掠过一丝疑惑,她那双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目光深邃地审视着百里筠秋,似乎想从女儿脸上读出些什么。 “筠秋,到底发生了什么?别瞒着母亲。” 百里筠秋嘿嘿一笑,故作轻松地说:“母亲,真的没事,您就别操心了,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至于让百里东君前往天启城的计划,她暗自思量,这话若是明说,只怕会立刻引起母亲的强烈反对。 在这个家中,虽说她明面上能够当家做主,但母亲一旦动怒,即便是老侯爷出面也无济于事。 “好了,回来就好。” 温珞玉轻轻拍了拍百里筠秋的手背,语气中满是宽慰。 随后,她的目光不自觉地越过了百里筠秋,望向了她身后空荡荡的地方。 “不是说东君也和你一起回来的吗?他人在何处?” 这句话里,藏着她对百里东君深深的关切与期盼。 自上次东君悄无声息地离家数月,音讯全无,作为母亲的她,心中的担忧与思念可想而知。 第32章 父女 正厅。 百里筠秋离开前院不久,陈副将已疾步上前,为百里东君加上了沉重的锁链。 这番行径,引得他怒火中烧,连连咒骂与哀嚎交织。 “阿姐!母亲!快救救我啊!陈副将这是要反了天了!” “爷爷!爷爷您在哪儿啊!您一世英名,怎能让孙子受此欺凌!快回来看看啊!” 正当百里东君的呼喊声回荡之际,一阵沉稳而有力的脚步声打破了厅内的喧嚣。 他敏锐地捕捉到那熟悉的节奏,瞬间认出了来者的身份。 紧接着,一声近乎绝望的呼喊响彻大厅:“阿姐、母亲,你们再不出来,孩儿怕是命悬一线了!” “嘿,你这小子,我是你亲爹,还能真害你不成?说话怎如此无状!” 百里成风怒气冲冲,一脚便将百里东君踹出数尺之外,“不染尘”随之落地,发出清脆悦耳之声。 百里成风目光落在那剑上,不禁眉头紧锁:“好剑,此剑何来?” 百里东君双手被缚,艰难地跪起又站起,怒视百里成风,若非束缚所限,定要直指其鼻斥之。 “百里成风,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我动手!待我爷爷知晓,定不轻饶!” “还想拿你爷爷压我?”百里成风不屑冷笑,“告诉你吧,百里东君,你爷爷月前已赴天启参加大朝会,如今这镇西侯府,我说了算!” 言罢,他抽出一根长鞭,直指百里东君。 “放肆!”百里东君敏捷一闪,同时向周围的军士大声喝道:“你们难道都失心疯了?爷爷不在,理应由我阿姐主事!” “百里成风,你给我听好了,阿姐此刻就在后院,你若敢动我一分,她必十倍奉还于你!” 百里成风怒不可遏,扬手欲拔腰间佩刀,却在刹那间捕捉到一抹青色的衣袂掠过眼角。 他动作一顿,转而怒视百里东君,厉声指责:“我看是你失心疯了!” “今天就算是你阿姐来了,你也逃不开这顿骂,这次你敢离家出走,下次就敢独闯天启!” “我这是在管教,更是在保护你!你阿姐若知,亦会赞同我的做法!” 此时,百里筠秋匆匆步入,面带几分尴尬与无奈,显然是被百里东君的哭喊声引来的。 她轻触鼻尖,心中暗想,若非知晓世子爷对她意欲送东君去天启之事一无所知,还真要误会他在阴阳怪气了。 “咳咳,父亲。” 百里筠秋轻咳两声,适时介入,向百里成风行了一礼,试图缓和紧张气氛。 “嗯,你们这一路定也辛苦了,早些歇息去吧。明日再议此事。” 百里成风见状,挥了挥手,示意众人散去,随后自己也转身离去,留下了一室微妙的氛围。 他这位女儿,自降生之日起,便似乎注定要与身为父亲的他,在诸多观念上碰撞不断。 他倾注心血,想要将她雕琢成传统世家女子那般温婉贤淑的模样。 然而,她却偏偏对武艺情有独钟,偏爱舞枪弄棒,乐此不疲。 在她的孩提时代,两人因此频繁争执,气氛时常凝重。 老侯爷见孙女心意已决,非武不学,便毅然决定将她送去叶府,与叶家小公子一同习武,更请来德高望重的李先生评估其武学天赋。 这十八载春秋,她始终未踏入学堂半步,对外只笑称自己算是半个学堂弟子。 世事无常,叶府……没了,而百里家族却选择了沉默旁观,未加援手。 这一决定,如同在父女间筑起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隔阂,使得百里筠秋与父亲及祖父的关系骤然紧张,几乎降至冰点。 岁月流转,百里筠秋逐渐成长,那份对家族的埋怨与不满虽有所淡化,但那份情感的裂痕却已根深蒂固,难以轻易修补。 如今,即便是父女相见,空气中也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与陌生。 望着父亲渐行渐远的背影,百里筠秋唇瓣微启,最终却化为一抹无声的叹息,没有吐露半个字。 她轻轻转身,将复杂的情绪藏匿于眼底,转而看向身旁那个总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模样的弟弟百里东君。 她略带责备又宠溺地说:“东君,你又怎么惹父亲不快了?” 百里东君毫不退缩,挺直了腰板,一脸理直气壮的表情。 “整个镇西侯府谁不知道阿姐老大我老二,他今天敢绑我,明天就敢绑阿姐!” 百里筠秋闻言,嘴角不禁勾起一抹温柔的微笑,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她轻轻抬手,指尖凝聚起一缕剑气,轻巧地斩断了束缚百里东君的锁链,随后准备往后院方向行去。 然而,就在她转身之际,一股军队才有的气势自乾东城外扑面而来,让她不禁停下脚步。 她回头望向正摆弄着被斩断的锁链,一脸愤愤不平的百里东君,轻声道:“东君,爷爷回来了。” 百里东君闻言,眼中立刻闪烁起兴奋的光芒。 “太好了!这回定要让爷爷好好给世子爷上一课!” “别闹了,我们走吧。” 百里筠秋轻声打断了弟弟的幻想,率先迈开了步伐,向着府门外走去。 两人刚踏出正厅门槛,一阵洪亮而爽朗的笑声便如同春风般从府门外拂面而来,瞬间填满了整个空间。 “哈哈,老夫的宝贝孙女和乖孙儿可算是回来了!快让爷爷瞅瞅,这段时间在外头有没有瘦了,或是受了什么委屈。” 话音未落,一位身着厚重铠甲,头盔提于手中的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的老人,面带弥勒佛般的慈祥笑容,大步流星地跨进了门槛。 见到百里筠秋与百里东君,老人脸上的笑容瞬间绽放得更加灿烂,眼角的皱纹仿佛都因喜悦而加深了几分,显得更加和蔼可亲。 “爷爷。” 百里筠秋连忙上前,微微欠身,以表敬意,眼中闪烁着对爷爷深厚的情感。 而一旁的百里东君,原本跃跃欲试想要直接扑进爷爷怀中的动作,在姐姐的温婉示意下,也迅速调整,跟着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爷爷。” “哈哈,好,好!看你们这样,爷爷心里头就踏实了。东君啊,你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这是好事。有你姐姐筠秋在一旁照顾引导,我这把老骨头也就更加放心了。” 百里洛陈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拍了拍百里筠秋的肩膀,眼神中满是欣慰与骄傲。 第33章 对谈 百里家五口人难得像今天一样,都聚在一起。 然而这份团聚的喜悦仿佛被无形的风轻轻吹散,未及深品便已消散。 原本应是欢声笑语,围绕着百里东君这数月游历的奇闻异事展开,不料,故事逐渐笼罩上了一层不寻常的阴霾。 温壶酒悠然地坐在温珞玉身旁,慢条斯理地品茗着茶香,在百里筠秋的注视下,根本插不上话。 百里成风与温珞玉夫妇二人,则随着叙述的深入,心中不禁生出阵阵忧虑与惊骇。 若非老侯爷传信百里筠秋,叫她前往柴桑,护持东君,还不知要出什么乱子。 然而,话题一转,西南道的惊心动魄过后,名剑山庄的秘辛又悄然浮上水面。 百里东君浑然未觉“西楚剑歌”背后的深意,依旧沉浸在自己的讲述中。 “可惜名剑山庄的酒太烈了,我没一会儿就喝醉了,我隐约记得我舞了一段剑舞,还听到了有人唱歌。” “后来,等我醒来,这柄剑就在我手里了,爷爷你看,怎么样?” 说着,他从身旁抽出那柄莫名而来的“不染尘”,剑光闪烁,寒气逼人。 百里洛陈慈爱地揉了揉孙儿的头发,赞许道:“不错,是柄好剑,配得上我们家东君。” 接着,他轻拍东君的肩头,眼中满是欣慰与感慨:“我们的小东君真的长大了,了不起。不过爷爷年岁已高,长途跋涉归来尚需休息,你且先去城里与老朋友相聚,晚上我们再好好聊聊。” “好的,爷爷,晚上见!” 百里东君满脸笑意,满心欢喜地应着,随即转身,满怀期待地奔向门外。 等他走了,一家人的目光便都落在了百里筠秋的身上。 “是西楚剑歌。”百里筠秋一锤定音,“东君舞剑,我吟歌,在场的武林人士皆有目共睹。” 言及此,她话音微顿,随后补充道:“除此之外,我教训了一顿无双城的长老成余,消息应当便是他散播出去的。” 百里成风闻言欲语,却被夫人温柔而坚决地握住手腕,示意他稍安勿躁。 片刻的沉默后,老侯爷百里洛陈缓缓启齿,声音沉稳:“你既如此行事,想必心里应当有了对策,说说看。” “非是对策,而是杀伐。” 百里筠秋身姿挺拔,一股不容小觑的气势自然流露,“昔日战事尘埃落定,任何恩怨,皆是镇西侯府与先生之间的私事,既不涉朝堂纷争,更不引江湖风雨。” “若有人胆敢此刻挑衅先生,唯杀而已!”她的话语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决绝。 百里洛陈点头以示赞许,随即话锋一转:“然而,筠秋,你应深知,仅凭乾东城之力,难以护他周全。” “不错,天下间,能护先生周全者,唯有一人。”百里筠秋眼中闪过一丝异彩,心中充满敬畏,“那便是学堂的李先生。” 李先生行事洒脱不羁,皆因其实力超群,冠绝天下,无人能及。 她虽自认实力仅次于李先生,但她深知,那“天下无敌”与真正的“天上神仙”之间,仍有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 “所以,你入了学堂?”百里洛陈话锋再次转变,提及此事,他心中既有欣慰也有遗憾。 毕竟这是在他远赴天启参加大朝会期间得知的消息,未能亲自见证。 面对父亲的询问,百里筠秋只是以一抹恬淡微笑回应。 她步入学堂,实则是为了东君,而名剑山庄的风云变幻,皆源自她内心的一念执着。 她不愿见儒仙一生被囚于无形的桎梏之中,遂有此举。 “父亲,西楚剑歌倒是小事,问题是,那个人,是谁?”百里成风终是按捺不住,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若是仅剑仙古莫,尚不足为惧,个人武力再强,也难以撼动大局;然而,若是儒仙古尘再现,昔日西楚药人之术历历在目,一旦重现于世,恐怕将掀起一场前所未有的动荡。” 百里筠秋闻言,依旧保持着那份从容不迫的微笑,轻声言道:“父亲放心,前些年,药王谷的老谷主便已携药人之术远去。” “这世间,药人已成绝响,不会再有威胁。” 但百里成风却轻轻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忧虑:“世人未必会轻易相信。” “不,”百里筠秋轻轻拍了拍手中的剑匣,剑鸣之声隐隐作响,她坚定地说,“我的剑,会让他们相信的。” 此言一出,百里成风再次发出沉重的叹息,眼神复杂地掠过女儿,又悄悄瞥向主座上的百里洛陈,口中竟吐露出令人愕然的言语。 “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你究竟是我的女儿,还是……我的妹妹。” 此言甫落,空气仿佛凝固。温珞玉,这位向来温婉的百里家媳,罕见地动了怒,手掌毫不留情地拍在百里成风脑后,响声清脆,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百里成风!你活腻了是吧!你胡言乱语什么!” 温珞玉的声音里满是愤慨与不可置信。 连素来沉稳的老爷子百里洛陈也按捺不住,站起身,双拳紧握,眼中闪烁着对儿子不争气的怒意,仿佛真有将其“回炉重造”的冲动。 百里筠秋在一旁,心中五味杂陈,只能默默腹诽:“活该如此。” “且慢,” 百里洛陈缓了缓情绪,重新落座,目光严厉地指向百里成风。 “被你这一搅和,我差点忘了正事。东君方才所提,西南道局势纷扰,晏家背后暗藏势力。” 他话锋一转,直视百里筠秋,语气凝重:“你可知那幕后推手?” 百里筠秋心头一凛,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她毫不迟疑地回答:“是天外之天。” 百里洛陈闻言,眼神微变,轻叹一声,满是无奈与感慨。 “本想护你们周全,让你们如寻常孩童般无忧无虑,怎料世事难料,风雨欲来啊。” “爷爷,我们的路,终需我们自己来走。” 百里筠秋话语坚定,随即转身,步伐坚定地迈向正厅之外,背影中透露出不容小觑的决意与勇气。 第34章 学堂使者 自那日交谈落幕,百里筠秋便深居简出,门扉紧闭。 她洞悉百里东君即将拜会师尊的行程,故而选择不去搅扰这份宁静。 镇西侯府内,琐事寥寥,她便借此契机,闭关不出。 等到这天下风云齐聚乾东,便是她出剑之时,亦是血染乾东之时。 此剑既出,当一往无回。 她的身躯静谧如止水,周身气息收敛至极致。 然而,在她平静的表象之下,一颗杀伐果决之心悄然苏醒,杀意暗涌。 闭关期间,外界虽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暗流涌动。 这乾东城当真成了风云汇聚之所在。 青城山吕素真之高徒王一行,数度踏足此城,与侯府之人擦肩而过,却屡屡避战,似乎只为观瞻这乱世风云; 无双城精锐尽出,自四面八方蜂拥而至,或战或逐,无一例外地被驱逐出境; 天外天的玥瑶,因与儒仙之约,尚有五日期限,故暂驻乾东之外的鸿鹄镇,静候时机。 尤为引人注目的是天启城的使节团,他们打着学堂选才的幌子,实则暗藏玄机。 领队者更是身份显赫,乃李先生门下最为得意的弟子,亦是太安帝最为中意的皇子。 此行目的明确,一为百里东君,二为儒仙古尘而来。 尽管百里筠秋闭关未出,无缘亲阅那封来自天启的信函,但她的心中早已洞悉一切。 此外,镇西侯府内还发生了一桩趣事。 百里东君突生学剑之志,竟在老侯爷与世子爷面前,表达了欲拜学堂李先生为师的强烈愿望。 然而,此念一出,即刻便被他的爷爷和父母给否了。 原因无他,学堂,地处天启。 随后几日,百里东君因一句“志在习剑”,被父亲百里成风“关照”,囚禁于院落之中,并设下考验。 唯有当他能以一剑斩断院中稻草人,方能重获自由。 这一关,便是三日。 在这漫长的三天里,百里东君孤身面对考验,无人问津。 而就在第三日清晨时分,百里筠秋,结束闭关,悄然步出房门。 她未与任何人交谈,即便是与父亲百里成风擦肩而过,也未有丝毫停留,眼神中透露出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与冷冽。 当两人的目光短暂交汇时,百里成风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他从未在自家女儿眼中见过如此强烈的杀意,那杀意之浓,甚至超越了他以往所见任何人的。 他心中顿时涌起不祥的预感,尤其是当注意到筠秋离去的方向,直通侯府大门。 他更是心惊胆战,连忙加快脚步,紧跟其后。 原来,百里成风方才正与温壶酒在后院之外悠闲对弈,忽闻学堂使者驾临的消息,这才匆匆赶来。 他现在深恐筠秋也是因这突如其来的访客而生出波澜。 尤其是见她眼中杀意腾腾,不禁担心她是否会冲动行事,直接对那使者不利。 镇西侯府的巍峨门庭前,一列身着洁白大氅、头戴绣有“稷下”二字的斗笠之士静静伫立。 其超凡脱俗之气,即便未言身份,亦令人侧目。 队伍之首,正是北离八公子中的风华公子,同时也是学堂李先生门下最小的弟子,更是太安帝之九子——琅琊王,萧若风。 随行的,还有那位以灼墨多言着称的雷梦杀,二人此行,均代表学堂而来,其意之诚,不言而喻。 然而,萧若风身旁,雷梦杀却显得颇为不安。 “我说萧若风,你就不怕咱们那位师姐提着她的剑,直接冲出来给咱们两个劈了?毕竟学堂大考,她才是主考官,乾东城选人,于情于理,怎么也轮不到咱俩插手。” 雷梦杀边说边不自觉地扯了扯衣袖,斗笠下的面容显得颇为无奈。 萧若风闻言,侧目轻笑,带着几分无奈:“如果我没记错,此行本就是我一人之责,是你执意要一路跟来。” “那……你到底怕不怕她?我感觉她好像已经在路上了,我这心里直打鼓。” 雷梦杀话音未落,身子已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萧若风闻言,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终是长叹一声:“不是感觉,是她真的来了。” 随着萧若风的话语落下,两人同时抬头,只见洞开的侯府大门之后,一袭白衣胜雪的女子缓步而出。 她身后背着古朴的剑匣,眼中寒光闪烁,正是他们那位令人闻风丧胆的师姐。 “避还是不避?”雷梦杀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犹豫。 萧若风紧锁眉头,心中亦是五味杂陈。 这位师姐,行事向来不拘一格,即便是他这位琅琊王,在她眼中亦无丝毫特权可言。 若她真在此刻动手,似乎也无人能够阻拦。 “不避!”最终,萧若风咬牙坚定地说道,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作为学堂小先生的担当与决绝。 这一刻,他不仅是在为自己和雷梦杀打气,更是在为身后的使者和那些受惊的马匹稳住心神。 百里筠秋的出现,如同冬日里骤然降临的寒霜,让整个镇西侯府前的气氛瞬间凝固。 她的步伐不急不缓,每一步都似乎踏在了所有人的心弦上,发出清脆而沉重的回响。 雷梦杀见状,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心中暗道:“师姐的修为似乎更精深了,光是这股气势就足以让人胆寒。” 他偷偷瞄了萧若风一眼,只见对方虽然面色凝重,但眼神中却闪烁着不容退缩的坚定。 “师姐,别来无恙。”萧若风率先开口,声音沉稳而有力,试图打破这凝固的空气。 百里筠秋并未立即回应,只是缓缓走近,目光在萧若风和雷梦杀之间流转。 最终,她的视线定格在萧若风身上,冷冷道:“萧若风,你此行是何身份?” “自然是学堂使者,为学堂选拔人才而来。”萧若风不卑不亢地回答。 “既是如此,你二人便应恪守职责,莫要插手其他。” 百里筠秋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尤其是你,萧若风,身为学堂小先生,更应以身作则。” 第35章 杀伐将起 留下一句告诫,百里筠秋便决然踏上长街的另一端,渐行渐远。 萧若风与雷梦杀交换了一个沉重的眼神。 “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应对?难道真要遵循师姐的意愿,置身事外?回到天启,你恐怕难以逃脱抗旨不尊的罪责。还是说,你另有妙计?” 雷梦杀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急切与忧虑,仿佛连珠炮般不停歇。 萧若风轻轻揉了揉太阳穴,以缓解内心的纷扰,他缓缓摇头。 “适才师姐的杀意,你我皆有所感。接下来,无论是谁靠近那个院子,唯有死路一条。” “你就这么笃定?师姐的实力,当真已至剑仙之境?” 雷梦杀眉头紧锁,尽管早前在名剑山庄有所耳闻,但仅凭击败成余一役,仍让他心存疑虑。 萧若风沉吟片刻,语气坚定:“师姐的实力,远非我等所能轻易揣度。她,至少是剑仙!” 言罢,他的目光追随着匆匆而出的百里成风,后者正从府中疾步而出。 “世子殿下。”萧若风适时行礼,以表敬意。 百里成风收回望向女儿背影的视线,亦回以抱拳之礼:“小先生客气了。” 简短的问候之后,两人之间的默契不言而喻。 随后,学堂一行人被世子百里成风引领,正式踏入了镇西侯府的大门。 整个过程中,百里洛陈的身影始终未曾显现,一切事务皆由世子百里成风全权负责。 另一边,百里筠秋步履坚定,不急不躁地穿梭于数条长街之间,最终驻足于一座古朴院落之前。 这十八载春秋,她未曾有过今日这般的踌躇。 她自作主张地策划了一切,意图将院内的先生安然无恙地带往学堂,却未曾征询过先生的意愿分毫。 正当她内心挣扎之际,一阵悠扬悦耳的琴声自院内悠然响起。 如同晨曦初露,月光倾洒,又似银河倾泻,悄然间驱散了她心头的阴霾,让她的意志重归坚定。 “先生……”百里筠秋轻声呢喃,随后缓缓推开院门,步入其中。 院内桃花纷飞,宛如仙境。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身着素衣,长发如瀑,正悠然自得地抚弄着琴弦。 微风拂过,带动他的衣袂飘飘,更添几分超凡脱俗之气。 她轻轻合上院门,悄无声息地坐在老人对面,闭目倾听,心中的纷扰似乎也随着琴声的流淌而逐渐消散。 一曲终了,桃花渐散,天空重现其清澈蔚蓝。 “一个人的路,终须由他自己去走。”老人的话语温和而深邃。 百里筠秋睁开眼,轻轻摇头,“若您走的不是死路,或许我不会干涉,但是现在,我不愿看到东君痛苦,更不愿见您步入绝路。” “他有一对优秀的孙子与孙女,这是他的福气。”老人微笑着说,语气中满是欣慰。 “而您,也拥有一位杰出的徒弟。”百里筠秋回应,笑容温暖。 老人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脸上洋溢着真挚的笑容,“确实,我有幸得此佳徒。” “据说他在名剑山庄以西楚剑舞赢取了仙宫之名剑。”老人提及此事,眼中闪烁着赞许。 “若再有此人,再有此剑,当姓百里。”百里筠秋点头确认。 “见过天下最美的女子,得到天下最好的剑,也当拜天下第一为师,成为下一个天下第一。” “福气不错,可惜,下一个天下第一,必然是你。”老人呵呵一笑。 “他确实福泽深厚,但在我看来,未来的天下第一,非你莫属。”老人笑言,眼中满是期待。 百里筠秋未置可否,心中却暗潮涌动。 她的心结深重,若不能解开,修为恐将停滞不前。 然而,那个能解开她心结的人,却已不在人世, 面对她的沉思,老人轻轻叹息,指尖再次轻触琴弦,一曲清新明快、仿佛能洗净尘埃的旋律悠扬而起。 时光在这旋律中缓缓流淌,直至院外传来了一声通报,打破了这份宁静。 “青城山掌教吕素真座下首席弟子,王一行,特来拜见。” 声音虽不高亢,却清晰地穿透了院落的宁静。 老人仿佛未闻外界纷扰,琴声未停,反而更加激昂。 伴随着他微妙的内力流转,院墙竟似活物般,悄无声息地裂开两扇门户,仿佛是对来访者的无形迎接。 一位年轻的道士步入院中,背负一柄古朴木剑,腰间还悬挂着寒光闪烁的长剑。 他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初时显得轻松自如:“先生的门藏得真深啊。” 然而,当他的目光扫过院中景致,见到老人抚琴与百里筠秋静听的画面时,那抹笑意瞬间凝固。 他意识到,自己似乎无意间闯入了不应涉足的私人时光。 尽管心中有所踌躇,王一行还是选择了尊重这份宁静。 他缓步走到百里筠秋身旁,轻轻坐下,双眸微闭,不再言语,而是全身心地沉浸在那琴音之中。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之际,百里筠秋缓缓睁开双眸,眸中寒光更甚,杀意非但未减,反而愈发浓烈。 她猛然转身,锐利的目光穿透院落的宁静,锁定在院墙下一名满身血污、狼狈不堪的年轻人身上。 然而,片刻后,她轻蹙眉头,意识到那并非她感知中的威胁。 “不是他……” 百里筠秋低语,双眼微眯,周身气息骤变,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预示着真正的危机正悄然逼近。 王一行被她的举动吸引,目光也随之转向那位满身脏乱的青年,记忆闪回至名剑山庄试剑大会上的匆匆一瞥。 “无双层,宋燕回。”他脱口而出,语气中带着几分惊讶与确认。 宋燕回愣怔片刻,才缓缓回应:“是无双城。”言语间透露出几分无奈。 “我官话有时候说得不好,意思明了即可。” 王一行转而询问起宋燕回身上的血迹来源,心中暗自疑惑,自己入院时并未察觉异样杀机。 百里筠秋冷冷开口,声音中不带丝毫情感:“自你踏出第一步,这座院子便被所有人都盯上了。” 言罢,她向宋燕回微微颔首,以示谢意,“多谢。” 宋燕回收剑而立,缓缓点头,转而看向老人,恭敬地抱拳道:“在下无双城弟子宋燕回,拜见古前辈。” 老人没有理他,只是抬头看向院外方向,若有所思。 第36章 剑匣十三 “剑匣十三。” 百里筠秋指尖轻捻道印,足尖轻点,一袭白衣随风猎猎作响,瞬间破除了老者布下的幻象,傲然立于院落门槛之上。 原本空旷的街道,此刻已汇聚了各路江湖豪杰,他们的身影中不乏带伤之客,显然是宋燕回所致。 随着她的现身,所有欲图侵入院落的江湖人士皆停下了脚步,目光不约而同地聚焦于她。 紧接着,一幕惊世骇俗的景象上演——十三道剑光猛然爆发,璀璨夺目。 长剑“思君”温婉而致命,短剑“灵犀”灵动如电,重剑“霸岳”势不可挡,双剑“晨曦”与“暮霭”交织出日夜更替的绝响,更有无影剑“缥缈”无踪可循,以及那七柄飞剑——贪狼、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破军,如同星辰般划破长空,每一剑都带着不容违抗的死亡之兆。 剑光所至,生死立判。人头滚滚落地,兵刃断折之声此起彼伏,鲜血将脚下的砖石染成一片殷红,缓缓渗入大地,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无论尔等何人,身负何种背景,胆敢踏入此门外十步之内,唯有一死!” 百里筠秋的声音冷冽如冰,响彻乾东城的每一个角落。 伴随着一股凛冽的杀意,仿佛连空气都为之凝固,让人心生敬畏,不敢再前进一步。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暗自嘀咕,他们此番聚集,初衷绝非仅为一睹这十三柄剑的风采。 他们真正魂牵梦绕的,那传说中的惊世一剑。 西楚剑歌,问道于天之后的一剑——大道朝天! “我女儿说,踏入院门外十步之内,唯有一死。我说,若一盏茶内仍滞留乾东城,同样难逃一死。” 一个沉稳而不失威严的声音悠然响起,虽不震耳欲聋,却清晰穿透人群,伴随着由远及近的马蹄轻响与整齐划一的行军步伐,让人心生敬畏。 循声望去,只见镇西侯府世子百里成风,一袭白袍猎猎,跨坐于骏马之上,英姿飒爽。 他腰间长刀隐隐透着寒光,身后紧随的是一支百人精锐破风军。 他们踏着血染的地面,于院门两侧列阵,利刃出鞘,寒芒直指那些自诩名门正派的江湖人士。 街道的另一端,一辆马车缓缓驶近,最终稳稳停在了院落前。 车门轻启,身着火红衣裳的镇西侯百里洛陈步出,他,以杀神之名震慑四方。 而今血衣加身,则意味着他不愿杀人,但一身杀气,若是此时有人招惹,便会知晓什么是杀神之怒!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局势将就此平息之际,百里筠秋突然动了。 她的动作迅捷而决绝,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尤其是她那一剑,指向了镇西侯! 不对,是直指侯爷身后的马车! 邀月剑光如满月般皎洁,束衣之下,剑锋所过之处,马车瞬间瓦解,碎片四散。 一道身影在月华之下狼狈逃窜,直至退到十步开外,方得喘息之机。 场面一时之间,惊心动魄。 “萧若风,我记得问过你,此行是何身份。” 百里筠秋的声音如寒冰般刺骨,话毕,她毫不迟疑地挥剑而出,剑光如电。 萧若风心中暗呼侥幸,迅速拔剑迎击,但深知自己并非对方对手,只是勉强接住这一击,借力再退十步,与她对峙。 他整顿着被剑气撕裂的衣袍,摘下破损不堪的斗笠,眼神坚定。 整理完毕,他抱拳行礼,声音清晰而有力:“太安帝九子,琅琊王萧若风,特来拜见古先生。” “你这是在挑衅我的底线,非要我取你性命吗?”百里筠秋怒不可遏,剑尖再次颤动,准备发起攻势。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院内传来一个苍老而沉稳的声音:“让他进来吧。” 这声音如同春风化雨,瞬间平息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紧接着,一股剑气悄无声息地蔓延至萧若风脚下,若非老人及时开口,只怕萧若风已命丧当场。 他向百里筠秋投去感激与歉意交织的一瞥,随即踏入院门。 然而,就在他的脚步即将跨过门槛之时,变故突生。 七柄飞剑犹如北斗七星,瞬间布成阵法,将他团团围住。 百里筠秋身形灵动,白衣飘然,转瞬已至萧若风面前。 她双眼微闭,随即猛然睁开,邀月剑上寒光更甚,直逼萧若风面门:“先生虽许你入内,我却不允!” 言罢,短剑灵犀犹如灵蛇出洞,划破空气,几乎是贴着萧若风的头顶掠过,斩碎了他的玉冠,长发如瀑般散落。 萧若风一愣,耳边响起百里筠秋低沉而坚决的声音:“滚出去!” 空气仿佛凝固,双方对峙,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筠秋。”老人深沉的声音再次在静谧中响起。 但百里筠秋的眼神坚定,仿佛已下定决心,她冷冷地盯着萧若风,声音如寒冰般刺骨:“我再说最后一遍,不滚,便死!” 萧若风嘴角依旧挂着那抹温和的笑意,眼神中却透露出不容小觑的坚决。 “师姐,你我相知多年,你怎会不知我的决心?你若真欲取我性命,恐怕早已动手,而非只是言语相逼。” 倘若萧若风真的在此陨落,镇西侯府将背负难以推卸的重责,届时面临的将是两条绝路:一是家族覆灭,二是铤而走险,踏上谋反之路。 百里家族与叶家截然不同,他们不会轻言牺牲,但若是选择谋逆,代价将是天下苍生的无尽苦难。 而这片天下的安宁,乃是昔日叶将军以家族满门的鲜血为代价换来的。 萧若风深信,百里筠秋,绝不会让叶家的牺牲变得毫无意义,更不会让这一切成为后世的笑柄。 “我不杀你,不代表你能踏入院中,萧若风,留在这里吧。” 百里筠秋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疲惫与无奈,她转身欲走,却在这时,一声兵锋入体的轻响打破了空气中的宁静。 百里筠秋身形一顿,猛然回头,只见萧若风已迈出一步,他的衣襟上赫然染上了贪狼剑的寒光与血迹。 这一幕,让她眼中的冰冷更甚。 “萧若风,你这是在挑衅我的底线!”百里筠秋的声音低沉而危险。 “若你再敢越雷池一步,待我重回天启之日,便是太安帝命终之时。半步神游,我亦可杀!” 第37章 强敌 “将人都赶出去吧,若是有人不愿走,就别让他们走了。” 百里洛陈语毕,步履从容地跨过门槛,随后缓缓合上那扇门扉。 不经意间,也将被七星飞剑阵阻挡于外的萧若风隔绝在外。 “世子府上,真是英才辈出,巾帼不让须眉。”萧若风语带感慨,长叹一声。 这般境遇,于他而言,或许也别有一番滋味。 转念一想,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门内的那位,同样是他心中高山仰止的前辈。 若非身份所限,他更愿以一颗纯粹的敬仰之心,踏入这片院落。 百里成风对萧若风之言,只是淡然处之,左耳进右耳出。 皇族的言辞,尤其是这位风华公子的话语,往往蕴含深意,不可轻易接茬。 见世子无意交谈,萧若风便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尽管衣衫褴褛,那份超凡脱俗的气质依旧不减。 而院落深处,百里洛陈与那位老人的重逢,远超乎他的预料。 尽管早已知晓其身份,亲眼所见时,他仍感震撼。 作为军人,确认敌人死亡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割下他的头颅。 而今,这位本应长眠的老人竟重现于世,隐居于乾东城,更收了自己的孙儿为徒。 老人嘴角挂着一抹温和的笑意,轻声问道:“是否心中有所遗憾?” 百里洛陈并未直接回应,他的目光掠过院中另两位青年才俊,心中暗自思量。 踏入此地前,他未曾预料到,自己那性格倔强的孙女竟会破例允许外人踏入。 要知道,即便是琅琊王,眼下也被拒之门外。 “不错,无双城和青城山都出了一位好弟子。”他由衷赞叹道。 王一行闻言,恭敬地抱剑行礼,语气中带着一丝谦逊:“侯爷谬赞了,若您见过我那位师弟,或许会有不同看法。” 而宋燕回则更为直接,行礼后目光便转向了老人,眼中满是对前辈的敬仰。 “侯爷此行,莫非是为了将先生带走?”王一行直接切入正题。 百里洛陈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我若真有此意,何须等到今日?实际上,欲带他离去的,另有其人。” 言罢,他转身望向身后,那里站着一位女子,她身后便是院门,而门外还隐约可见另一人的身影。 两人皆有意带老人前往天启,只是路径各异。 百里筠秋见状,主动上前,目光坚定地望着老人:“先生,请您做个决定,是继续留在此地,还是随我前往学堂?” 末了,她补充了一句,语气中带着几分紧迫:“东君快要到了。” 百里洛陈闻言,神色微变:“我明明已安排离火看着他……” “爷爷,您忘了还有一位公子,与萧若风一同踏入府中,此刻正引领东君而来。” 百里筠秋的话语间忽然流露出一丝难以捕捉的寒意,她的目光随之变得异常锐利,仿佛能穿透一切。 “终于,找到你们了!”她低语道。 自始至终,她都敏锐地感知到两股强大气息,却一直寻不见方向,然而此刻,他们却毫无畏惧地直逼这座院落而来。 显然,他们对自己的实力有着极高的自信,否则怎敢与镇西侯府世子统领的破风军正面交锋。 院门之外。 原本聚集的各路江湖人士早已作鸟兽散,即便是胆大包天者,也只得隐匿于暗处,窥视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 然而,就在这紧张氛围达到顶点之际,新的访客悄然而至。 一位白发飘扬,手执长剑,步伐稳健;另一位则是紫衣翩翩,轻摇折扇,风度翩翩。都是极好的少年。 百里成风迅速从马上跃下,长剑出鞘,其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萧若风见状,亦站起身形,只见周围原本蓄势待发的七柄飞剑竟自动退避三舍。 他望向院门,犹豫片刻,最终决定不入内,而是迎向那两位不速之客,长剑随之出鞘,剑光闪烁。 然而,就在萧若风准备施展剑招之际,那二人已在百里成风的剑影之下败退,可行动之迅疾,令百里成风的剑影也追之不及。 原来,那只是试探性的虚招。 紧接着,又有两人紧随白发紫衣之后加入战局,一人以长袖为引,压制住百里成风的长剑,另一人则趁机从后突袭,一掌拍向他的胸口。 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际,萧若风赶到,剑气如虹,直斩那偷袭者手掌,却未料对方掌力惊人,竟将剑气轻易化解,并顺势抓住了他的剑柄。 萧若风心中一凛,冷哼一声:“你这般轻视我的剑,可是大错特错了。” 说罢,他手腕微转,剑锋急旋,一抹血光乍现。 与此同时,百里成风也奋力挣脱束缚,收回长剑,与萧若风并肩作战,连退数步,稳稳立于院门之前。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凝重与警惕。 “看来,你们便是雷梦杀提及的那些人物。” 萧若风语气平静,虽明知实力悬殊,但内心却异常安宁,这或许正是源于背后那份坚实的依靠。 他苦笑摇头,心中暗想,自己身为琅琊王、学堂小先生,今日竟在此地遭遇如此挫折,若此事传扬出去,怕是要成为师父茶余饭后的笑谈了。 那二人对萧若风的言语置若罔闻,身形一展,如同两道闪电般跃入院落深处。 百里成风刚要追击,却被萧若风迅速拉住,沉稳地说:“无需急躁,他们很快便会自己出来。” 话音未落,一道更为凌厉的剑气猛然爆发,果然,那二人被迫再次退回到院落之外,脸上首次露出了凝重之色。 而此次交锋,那二人的修为展露无遗。 比之先前对萧若风的一击,这一剑的威力更是骇人听闻,令人心悸,然而他们却是毫发无伤。 “七星,布阵!”百里筠秋清冷的声音骤然响起。 只见七柄飞剑仿佛响应她的召唤,划破长空,以精妙绝伦的轨迹向那位瘦高男子疾驰而去,编织成一张死亡之网。 与此同时,一道白色的身影如同闪电般掠过。 百里筠秋左手持着短剑“灵犀”,灵动非凡;右手则紧握重剑“霸岳”,气势磅礴。 她脚踩天下第一轻功“踏云”,身形飘逸,转瞬即至,直冲那位身着铜钱花衣、身形矮小的男子而去。 第38章 交锋 院门突然洞开。 王一行与宋燕回并肩步出,神色中交织着好奇与憧憬。 显然,院外展开的激烈对决已深深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此时,萧若风闻声侧首,目光穿越了那扇半掩的门楣,不期然间与桃花树荫下静立的老者目光相接。 老者身着一袭朴素的衣裳,却难掩其超凡脱俗的气质。 两人之间无需言语,仅以一个轻微的点头,便传递了彼此间深深的默契与理解。 随后,萧若风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院外那片紧张激烈的战场。 只见百里筠秋孤身一人,正与两名实力强劲的敌人周旋。 她的身影在长街之中灵活穿梭,如同春日里随风轻舞的柳絮,既轻盈又致命。 左手之中,“灵犀”短剑紧握,剑身细长,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光,每一次挥动都透露出惊人的灵动与精准;而右手则提着沉重的“霸岳”重剑,剑身宽厚,透露出不容忽视的磅礴力量。 两者相辅相成,使得百里筠秋的攻势更加难以捉摸。 空中,七星飞剑盘旋飞舞,它们相互交织,形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剑网,将那名瘦高男子紧紧困住。 对方心中暗自咒骂:“情报怎会遗漏如此高手!”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他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每一次试图挣脱剑网的束缚都仿佛蚍蜉撼树,徒劳无功。 然而,百里筠秋的心中却泛起了一丝忧虑:“此二人修为不在我之下,若是那人脱困,情况便麻烦了。” 她并非没有其他杀手锏,那一剑之下,即便是半步神游之境的高手也难以幸免。 但使用此招,她将无暇他顾,无法确保老者的安全。 因此,她决定速战速决,必须尽快解决掉其中一人,以扭转战局的不利局面。 刹那间,她身姿轻盈一转,犹如暗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伫立于花衣男子面前。 “双手刀剑术,莫非你是学堂李先生的弟子?!” 花衣男子惊愕之余,眼眸中闪过一丝慌乱,旋即强作镇定,身形猛然暴退,意图拉开与百里筠秋那致命威胁的距离。 百里筠秋对他的言语置若罔闻,脚尖轻点,身形恍若瞬移,短剑“灵犀”化作一道耀眼的银芒,直指花衣男子的咽喉要害。 花衣男子反应机敏,身形一侧,惊险万分地避开了这夺命一击。 但百里筠秋攻势未停,短剑归鞘之际,重剑“霸岳”已携风雷之势,呼啸而出,直击对方。 花衣男子不甘示弱,双掌凝聚深厚内力,狠狠拍向剑身,虽勉强挡住了这一击,却也被震得踉跄后退,面色苍白如纸。 百里筠秋步步紧逼,短剑与重剑在她手中犹如活物,交替攻击,攻势密集而凌厉,让花衣男子几乎喘不过气来,只能连连后退,寻找反击之机。 然而,就在这生死一线间,花衣男子凭借多年江湖经验,敏锐捕捉到了百里筠秋攻势中的微妙破绽。 他眼中精光一闪,身形暴起,如同捕食的猎豹,不顾一切地向百里筠秋扑去,意图以命相搏,换取生存的希望。 “时机正好!” 百里筠秋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笑意,身形却在瞬间暴退,同时短剑“灵犀”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精准无误地刺向花衣男子的胸膛。 花衣男子心中大骇,深知此招避无可避,甚至已做好牺牲一臂以求自保的决绝准备。 “师姐,当心!”萧若风猛然间高声示警,声音中带着不容忽视的急切。 几乎在同一刹那,他与百里成风、王一行,还有宋燕回,四人同时跃出,意图介入战局,却遗憾地发现,他们的动作终究还是慢了一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白发仙与紫衣侯同时出手干预。 白发仙挥动一柄华美绝伦的长剑,剑尖灵动,意图挑开百里筠秋紧握的“灵犀”。 而紫衣侯则更为狠绝,他猛然展开折扇,扇面边缘仿佛利刃出鞘,划破空气,直逼百里筠秋的颈项而去。 “螳臂当车!” 百里筠秋冷哼一声,手掌灵活一转,放弃了对花衣男子的追击,转而将“灵犀”剑尖一偏,非但未让白发仙的剑得逞,反而直刺其咽喉要害。 同时,她另一手轻挥,重剑“霸岳”脱手飞出,化作一道黑影。 而她本人则闪电般探手,竟在瞬间将紫衣侯的折扇牢牢钳制于指间。 随着百里筠秋内力一震,两人只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涌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如同断线风筝,被震得倒飞而出,沿途撞塌了两旁的墙壁,场面震撼。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了花衣男子一个绝佳的逃生机会。 他趁乱迅速撤离,避免了成为这场激战的牺牲品。不仅如此,他还与那位瘦高男子默契配合,联手破解了七星剑阵,成功逃脱了包围。 战局,瞬间逆转,原本占据上风的百里筠秋此刻不得不面对更为复杂的局面。 百里筠秋缓缓后退,指尖轻弹,十二柄剑如同归巢的燕子,一一收入剑匣之中,仅余“思君”一柄握于手中,剑光闪烁,透露着不凡。 “乖女儿,能胜吗?”百里成风靠近,握剑的手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力道,眼神中满是关切。 萧若风等人也围拢过来,目光中既有担忧也有期待。 然而,百里筠秋却闭目沉思,仿佛将外界的喧嚣都隔绝在外。 “小姑娘,我们此行的目的明确,只为院子里面的人。你大可不必为了不相干的人,将自己置于险境。” 瘦高男子语气平和却坚定,缓缓向前踏出一步。 回应他的,是百里筠秋的一声轻蔑冷笑,那笑声中蕴含着不容小觑的决绝与傲气。 “置于险境?就凭你二人,也配?!” 第39章 剑名,天下第一 百里筠秋猛然间睁眸,瞳中闪过一抹妖异的血光,周身环绕着浓烈的肃杀之气。 她所有的杀意皆汇聚于手中那柄名为“思君”的利剑之上,仿佛即将喷薄而出,势不可挡。 “他来了!” 百里筠秋心中默念,她知道,自己等待已久的助力已至。 “百里东君,护好先生!” 话音未落,她已轻盈跃起,脚尖轻点地面,身形化作一道流光,直上九天,如同穿梭云端的飞燕,展现出超凡脱俗的身姿。 “李先生有一剑,名天下第二。” “意为:一剑既出,称天下第二,谁敢成天下第一?” 百里筠秋的声音在空中回荡,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而我,亦有一剑,剑名——” “天下第一!” 百里筠秋的声音冷冽而狂傲。 世人皆知,创剑之难,远胜于习剑。 更何况她所创之剑,名曰“天下第一”,其意不言而喻:此剑一出,即便是名满天下的李先生,亦要退避三舍! 这份狂妄与傲骨,世间罕见。 试问天下,谁敢言其剑术能凌驾于李先生之上? 唯有百里筠秋! 只见她手腕轻旋,“思君”剑瞬间化作漫天剑影,似乎将苍穹都撕裂得支离破碎。 然而在这万千剑光之中,唯有一剑,最为耀眼。 它凝聚了百里筠秋所有的意志与力量,足以斩断苍穹,让流云为之失色。 剑光如虹,璀璨夺目,众人只觉一股无法言喻的剑气冲天而起,直冲云霄,却无人能窥其剑法之精妙,唯有那磅礴的剑势。 “终于,还是又见到了这一剑。”萧若风心中暗自喟叹,思绪飘回了往昔。 记忆中,青王府内,她青衣飘飘,剑指苍穹,与大监浊清对峙,英姿飒爽。 但那惊世一剑后,她似乎耗尽了所有力量。 而今,她气势更胜往昔,预示着这一剑将是她全力的倾注,之后或将再无余力。 萧若风目光深邃,扫向一旁,心中暗自筹谋。 那边,三位足以扭转乾坤的人物正疾步而来:雷梦杀、温壶酒,以及最为关键的——百里东君。 他的心思深不可测,而战场上,胜负的天平即将倾斜。 瘦高与花衣二男子目睹那剑,面色骤变,彼此间一个眼神交汇,深知今日遭遇的乃是前所未有之劲敌。 二人皆是不凡之辈,全力催动真气,脚下砖石崩裂,周遭的院落、屋舍在气劲冲击下摇摇欲坠,最终轰然倒塌。 他们合力一击,拳风呼啸,直上天际,欲与那凌空一剑抗衡。 “这……乃是我生平所见,最为纯粹、无垢之剑!” 白发仙仰望天际,剑芒耀眼,几乎令他目不能视,却依旧努力睁大眼睛,试图捕捉那剑中的真谛。 紫衣侯见状,连忙将他拉开,急呼:“你疯了?再看下去,眼睛便要瞎了!” 白发仙终是放弃了直视,但心中已有了答案。 那并非繁复华丽的剑招,甚至超越了剑法的范畴,它源自百里筠秋内心最纯粹的杀意与决心。 她所拥有的,正是那份纯粹的杀伐之心,方能挥出如此纯粹无匹的一剑。 一剑挥出,乾坤为之寂然,乾东城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万籁俱寂,唯有剑意余韵悠长。 才刚刚赶到的三人,目光在那一剑之后凝固,再也无法移开视线。 百里东君目睹此景,心中震撼难以言表,那是他生平未见之剑法,与记忆中老人西楚剑歌的华美壮丽截然不同。 百里筠秋的“天下第一”,是直击生死、毁灭与重生的极致。 剑芒消散,瘦高与花衣二男子依旧挺立,但衣袂破碎,嘴角血迹斑斑,显露出他们所承受之重。 更令人惊讶的是,他们的修为境界,竟似有所跌落,这无疑是对他们实力的重大打击。 萧若风反应最为迅速,手中长剑轻描淡写地划过一道缓慢至极的轨迹,却蕴含无尽奥妙,快慢之间,尽显剑道真谛。 与此同时,另一身影也迅速行动,非为攻击,而是连续跃起,稳稳接住自空中落下的百里筠秋,正是她的弟弟百里东君。 “阿姐。”百里东君轻声呼唤,欲伸手接过她手中的“思君”,却感受到她紧握不放的坚定。 百里筠秋温柔地摸了摸弟弟的额头,笑道:“你长大了。” 随后,她借剑力支撑,摆脱了弟弟的搀扶,示意他离开。 “去吧,到师父身边去,现在,能守护他的只有你了。” 百里筠秋的话语中充满了信任与期待。她随即在原地盘膝而坐,开始调息恢复,以稳定体内翻腾的真气。 百里东君望着姐姐疲惫却坚毅的背影,又看了看匆匆赶来的父亲,心中虽有万般担忧,但最终,他还是咬牙迈出了坚定的步伐,踏入院子深处,承担起保护师父的重任。 此刻,无人上前阻拦。 与此同时,萧若风身形如电,猛然逼近花衣男子,剑尖直指其要害,动作迅捷而决绝。 自与百里筠秋一番激战并承受其惊世一剑后,花衣男子的状态显然已不如身旁的瘦高男子那般稳健。 面对萧若风的凌厉攻势,若非有同伴相助,他恐难以独力抵挡。 但就在萧若风剑势将起之际,王一行与宋燕回亦同时拔剑出鞘,默契十足地向瘦高男子发起了冲锋,有效分散了对方的注意力。 “狂妄小儿,自寻死路!” 花衣男子怒不可遏,他身为天外天四尊使之一,何时受过如此轻视。 然而,理智告诉他,此刻不宜意气用事,必须全力以赴应对萧若风的攻势。 剑光交错间,两人迅速交锋。 然而,仅一个照面,花衣男子的脸色便骤变,他未曾料到萧若风的剑法竟如此深不可测。 “可惜你们见过了我师姐的‘天下第一’,我这‘天下第三’倒是不足称奇了。” 萧若风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言语间透露出自信与从容。 他自知在魄力与实力上或许难以企及师姐与师父,但那份敢于自称“天下第三”的勇气与底气,却是他独有的骄傲。 第40章 江湖 和自己的孙子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后,百里洛陈识趣地退出了院子,与儿子并肩而立,护着他的孙女。 “今日之后,东君便该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江湖了。” 他轻叹一声,心中满是对孙子未来的忧虑。 他暗自思量,若有可能,他更愿孙子永远保持那份纯真,就一直做他们百里家的小公子,乾东城的小霸王。 可惜,世事变幻,不由人呐。 百里成风回头望向院中那对师徒,眉头紧锁,向父亲询问道:“父亲,接下来我们该如何抉择?” 百里洛陈瞥了儿子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与严厉。 “看来你是真的糊涂了,百里家何时轮到我们父子俩来当家做主了?” 这话一出,百里成风顿时愣住了,他低头看着正在闭目养神的百里筠秋,又抬头望向父亲,眼中满是不解。 “您……这话不是认真的吧?”他试探性地问道。 “我已经老了,快要撑不起这个家了,但是你这个做儿子的,却又不如我孙女许多,不如直接让她接手镇西候的爵位,倒也让天启城的那位少操点儿心。” 百里洛陈背负双手,缓缓道来,语气中透露出一丝疲惫。 这番话如同晴天霹雳,让百里成风震惊不已,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爹,您别开玩笑,给我一个准话,到底怎么办?就算不提里面那位,还有东君呢!他可是学了西楚剑歌,以那个人的多疑,怎会轻易放过他?” 百里成风焦急地指着院中,又转向长街上激烈交战的几人,特别是萧若风的方向。 “您看,就连琅琊王都亲自来了,难道仅仅是为了给学堂招揽弟子?” 然而,百里洛陈并未理会儿子的焦急,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孙女恢复真气。 ----------------- 院中,阳光斑驳地洒在老人慈祥的面容上,他悠然坐于古木之下,古琴静放一侧,两杯清酒已备。 老人挥手笑道:“东君,来,坐下。” 百里东君的脚步略显迟疑,他凝视着师父那似乎蕴含着千言万语的脸庞,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不舍与忧虑。 “师父……” 他轻声唤道,话音未落,便被老人温和却坚定的话语打断。 “东君,这些年,有你相伴,是我之幸。来,让我们共饮这最后三杯酒,作为别离的纪念。” 老人举起酒杯,轻轻与另一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第一杯,多谢你这么多年来的陪伴。这院子虽静,可一个人住久了,总是难免觉得无聊。” 老人一饮而尽,随即又满上第二杯。 百里东君愣在原地,眼眶微红,“师父,您说的‘最后三杯’……您要去哪里?” 老人微微一笑,眼神中满是释然,“东君,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也总有长大的时候,师父不能一直陪着你。” “你也不必太难过了,师父只是住在这乾东城久了,想要出去散散心。” “说起来,我这把老骨头,在洛桑城破的那一日,便该死了,是师兄用他的命换了我的命。” “也许,就这几日,也许,再有几年,说不定死在旅途之中,也说不定死在那囚笼之内。” 老人缓缓说着,眼中闪过一丝对过往的追忆。 百里东君闻言,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他紧握“不染尘”,手指因用力而泛白,另一只手则坚定地指向门外。 “是因为……他吗?” 老人明白他的意思,轻轻摇头,“不,孩子。是你阿姐的一片真心,她想让我换个环境,也让我有机会与老友重逢。” “那我也要去!”百里东君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决,“镇西侯府虽大,但阿姐的话,爷爷和父亲都会听的。” “而且,我要成为李先生的弟子,成为天下第一,保护师父!” “不让任何人强迫您做任何您不愿意去做的事,也不让任何人强迫您去任何您不愿意去的地方!!” 老人望着眼前这个满腔热血的弟子,心中满是欣慰与骄傲。 他轻轻拍了拍百里东君的肩膀,笑道:“好孩子,你有这份心,师父就满足了。” “记住,无论身在何处,都要坚持自己的信念,随心而行。” “师父教诲我随心而动,我便遵从本心,勇往直前。” 百里东君目光坚定,望向门外,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倔强,“他既是为学堂选拔而来,我亦要参与其中!” 老人见状,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暗自思量,镇西候自会妥善处理此事,他也不必再多言。 于是,他独自举杯,连饮三杯,每一口都显得那么淡然而洒脱。 正当此时,萧若风一行人步入院中,他们的到来打破了片刻的宁静。 尽管那两位高手的实力因境界的跌落而大打折扣,但他们依然不是当前这三人能够轻易抗衡的存在。 能够全身而退,未受丝毫损伤,已是极为难得,实属侥幸。 正因如此,百里筠秋所施展的那一剑,其威力与精妙,在他们心中留下了更为深刻且震撼的印象,久久难以忘怀。 “先生安好。”萧若风上前一步,恭敬行礼,举止间尽显谦逊。 老人轻轻颔首,目光落在萧若风手中的佩剑上,缓缓道:“昊阙,剑谱第八,天下正气第一剑,倒也配得上你。” “先生过誉了。”萧若风谦逊回应,心中却知自己此行任务艰巨,并不敢轻易自满。 “我此行,实乃奉命行事。先生身为西楚遗脉,依律当交由大理寺审理。” 老人闻言,微微点头,似已洞悉一切:“筠秋提及,你名萧若风,是皇室中人。” “此番带我回天启,怕是要为你的仕途添上一笔功绩吧?太安帝对你倒是寄予厚望。” 萧若风并未直接回应,只是话锋一转:“作为剑者,我对先生抱有极高的敬意。若先生不愿随我前往,那在下只好斗胆,向先生讨教几招剑法了。” “哼,有我乾东城小霸王在此,谁敢伤我师父分毫!” 百里东君闻言,剑已出鞘,不染尘剑光流转,宛如仙尘降世,为他平添了几分超凡脱俗的气质。 第41章 再见玥瑶 庭院深处。 原本归于宁静的氛围,因萧若风的一语,瞬间被一股莫名的张力撕裂,重归紧绷。 面对挺身而出的百里东君,萧若风的眼神中并未流露丝毫讶异。 此行之前,他心中已细细盘算过所有可能的变数。 除却那突如其来的四人,其余种种,皆在他的预料之中。 “百里东君,你可知道,今日你拦在这里,意味着什么?” 他的话语温和却透着不容忽视的力量。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我要保护好我师父,而且,这也是阿姐的嘱咐!” 百里东君坚定地立于师父之前,手中握持“不染尘”,心中那份坚决仿佛化作无形的剑芒,直指面前的琅琊王。 未曾真正踏入武学之门,亦无醉卧名剑山庄的豪放,但此刻的他,周身环绕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那是只属于江湖中顶尖高手的执着。 “琅琊王,西楚已成过往云烟,先生选择隐世,对北离已无威胁。试问,单凭一己之力,又能如何撼动大局?” 王一行适时站出,他的到来,本就是为了履行师门重托,誓要保先生安然无恙,即便是面对尊贵的琅琊王也不例外。 萧若风轻轻摇头,语气坚定:“我来此,唯愿带先生前往天启,其余皆非我所虑。” “至于先生未来的处境,自有大理寺依法裁断,最终定夺,当由父皇做主。” “真是个固执己见的家伙。” 王一行眼神微敛,却无丝毫退缩之意,手不自觉地加大了握剑的力度。 之前在院门之外迎战那四人之时,已让他深刻意识到与萧若风之间的实力差距。 这位北离八公子中的风华公子,学堂李先生的得意门生,果然名不虚传。 单凭自己,难以匹敌。 正当此时,一名身影悄然出现在王一行身旁,手中长剑出鞘,剑光如水月般清冽,令人眼前一亮。 王一行侧目望去,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无双城与朝堂的关系,可是不错。” 宋燕回持剑而立,目光如炬,直视萧若风,“琅琊王今日造访,莫非持有朝廷之令?” 萧若风微微一笑,神色淡然:“我此行非公干,亦无朝廷诏书,仅凭手中之剑,欲带先生离去。诸位若有意阻拦,我自当奉陪。” “听明白了?”宋燕回瞥了王一行一眼,随即身形暴起,长剑如龙,直取萧若风要害。 王一行见状,亦不再保留,弃木剑而取“火神”。 那是他此次试剑大会自名剑山庄得来的云天品名剑。 本身昔日昆仑剑仙对战剑仙魏长树之时,折落名剑山庄的至暖之剑。 剑身流转着莫名的道韵,随着王一行一剑挥出,空中仿佛绽放出一朵绚丽的莲花,剑意盎然。 战斗骤然升级,三人身影交错,剑光闪烁,令人目不暇接。 站在一旁的百里东君,不禁挠了挠头,苦笑自语:“明明我才应该是主角啊?” 老人闻言,轻声一笑,轻轻拍了拍百里东君的头顶,眼神中满是慈爱,心境平和,不为外界纷扰所动。 院落的门槛之外。 百里筠秋缓缓睁开双眸,眼中闪过一抹凌厉的剑意,那是她内力恢复些许的迹象。 虽不足以支撑她再战强敌,但对付萧若风之流,她自信已无大碍。 然而,正当她欲起身之际,面色却骤变。 她匆匆回眸,瞥见院内萧若风被众人围困而不得进的情景,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这份突如其来的变故,似乎为她接下来的行动争取到了片刻的安宁。 “筠秋,去吧,去做你认为正确的事。镇西侯府,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百里洛陈的声音低沉而坚定,透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一旁的百里成风则是眉头紧锁,满脸忧虑,显然对百里筠秋即将采取的行动充满不解与担忧。 百里筠秋微微一笑,点头致谢,随即身形轻展,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向另一个方向,直奔城中而去。 她的举动让父子二人面面相觑,满是不解与好奇。 “父亲,筠秋她究竟要去哪里?”百里成风忍不住问道,心中满是疑惑。 她先前的坚决态度与此刻的突然离开形成了鲜明对比,让他不禁猜测,是什么能让她如此决绝地放下眼前的一切。 百里洛陈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转身朝那位静坐桃花树下、看似平凡却又不凡的老人远远行了一个庄重的大礼。 这一举动,对于这位久经沙场、杀人无数的杀神而言,无疑是极其罕见的尊重与敬意。 除了天启城中那位,又有谁能让他如此?又有谁敢受他此等大礼? 老人见状,亦低头望向手边的徒弟,以同样恭敬的姿态回礼,两人之间的默契与尊重,在这一刻显得尤为深刻。 礼毕,百里洛陈转身,步伐坚定地向镇西侯府的方向走去。 他知道,此处之事已尘埃落定,不再需要他过多干涉。 百里成风望了望院内依旧紧张对峙的场面,又看了看父亲离去的背影。 最终,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重重跺了下脚,随即率领着破风军,紧随其后,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乾东城的一隅,一条静谧无人的街道悄然迎来了不速之客。 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静静停驻,车内坐着的正是玥瑶及其贴身侍女。 “小姐,那两位尊使,竟被那位百里小姐打得境界都受到了影响。她显然已动真格,我们继续逗留此地,是否太过冒险了?” 侍女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目光焦急地望向马车内。 玥瑶却端坐如松,脸上挂着淡然的微笑,仿佛外界的风云变幻都与她无关,那份从容不迫让侍女心中的慌乱稍减。 正当侍女欲再言相劝之际,天际一抹洁白如练的身影倏忽而至。 剑光一闪而没,人已稳稳立于马车之顶,声音清冷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念及东君的情分,不会取你性命,但这绝非你肆意挑战我底线的理由。” 第42章 玥瑶的选择 抬头望向马车篷顶,只见百里筠秋气势凛然。 玥瑶尚未开口,其侍女已是一片慌乱,急忙仰望,眼中闪烁着乞求的微光。 “百里姑娘,请您息怒!此次行动实乃四尊使中无相使直接授意,我家小姐亦是身不由己,请您莫要怪罪我家小姐!” 侍女言辞恳切,试图平息这场风波。 面对这位轻易便能挫败两位尊使的强者,侍女深知不可让自家小姐涉身险地。 百里筠秋闻言,轻挑柳眉,“果然如此。” 话音未落,她身形已如鬼魅般穿梭至马车厢内,同时,厢内传出一串清脆悦耳、温婉可人的轻笑。 侍女恍然回神,故作嗔怒地喊道:“小姐!” “好了,明明是你自己硬要将百里姑娘看作是洪水猛兽,可怨不得我。” 玥瑶以袖掩面,笑语盈盈,举止间尽显大家闺秀之风范。 然而,百里筠秋无心在此多做逗留,直奔主题:“你家侍女口中的四尊使是何人?” 感受到百里筠秋的严肃,玥瑶迅速收敛笑容,正色道:“四尊使乃是我父亲的心腹,其中无法、无天二位,想必百里姑娘已有所领教。” “无法无天?哼,他们也配?”百里筠秋毫不客气地翘起二郎腿撇了撇嘴。 若非是在玥瑶的马车里,她说不得还要啐一口唾沫出来。 玥瑶望着这位行事独特、不受拘束的女子,心中不禁生出一丝羡慕。 谁人不向往那份逍遥自在,但身陷束缚之中,又有几人能得解脱? 或许,唯有如李先生、百里姑娘这般人物,方能真正超脱吧。 思绪飘远,玥瑶竟未留意到百里筠秋方才问的问题。 “玥瑶?”百里筠秋轻手在她眼前轻挥,将她从沉思中唤醒,“在想什么,何事让你如此出神?” 未待玥瑶开口,百里筠秋已自行接过了话头,摆了摆手示意道:“算了,我行程紧迫,我们直接谈正事。” “你已有所决断了吗?”她的目光直接而锐利。 玥瑶闻言,缓缓颔首:“这一路以来……” 话音未落,却又被百里筠秋以手势温柔而坚决地打断。 “你所见所感,皆是你心中所得,不必一一述说于我,我只需知晓你的选择。” 玥瑶微怔,随即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流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好,我的选择是……” 话音落下,百里筠秋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讶,但随即化为了深深的认同,她用力点了点头。 “这条道路,对你而言,必定布满荆棘。” “我深知其难,但总需有人挺身而出,去尝试,去改变。” 玥瑶的眼神异常坚定,没有丝毫动摇。 “很好,若你有所需,尽管以信相告,接下来的时日,我会一直待在天启城。” 百里筠秋说完,便轻巧地掀开马车帷幕,身影一闪而逝,如同秋日里的一缕清风,一片落叶,又似那抹淡淡的秋意,悄然离去。 玥瑶望着那抹白色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之外,心中满是对那份自由与洒脱的羡慕。 待回神,她才轻声吩咐道:“我们走吧。” “是,小姐。”侍女应声,手腕一挥,马鞭清脆响起,马车缓缓向着城门驶去。 ----------------- 与玥瑶惜别之后,百里筠秋便悄然返回院落之中。 此时,院内局势已尘埃落定,胜负分明。 宋燕回,历经多场激战,先是于院外与众多江湖之人交锋,再与王一行共抗天外天强敌,其身上伤痕累累,更显疲惫之态。 而萧若风,虽初来乍到即遭百里筠秋一剑之威,随后更是以一己之力对抗白发仙与花衣男子,却也并未受创,只是略有消耗。 唯独王一行,仅仅战过一场,斗志昂扬,与宋燕回并肩作战,双方势均力敌,难分高下。 然而,此番较量深刻揭示了双方实力的微妙差距。 若持久战,宋燕回的伤势恐将成其致命弱点,王一行独木难支,绝非萧若风之敌。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百里筠秋如同仙子降临,轻盈步入。 “停手吧!” 她清冷的声音穿透云霄,伴随着“霸岳”重剑轰然落地,地面为之震颤,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深坑。 百里筠秋稳立剑柄之上,目光如炬,直视萧若风。 “唉,终归是晚了一步,未能及时带走先生。”萧若风轻叹,随即果断收剑,表明态度。 王一行见状,一时愣怔,随即反应过来,不满地轻哼:“你若无意带走先生,直言便是,何须如此周折?” “王道长误会了,若我仅仅是萧若风,自然不愿带走先生,但是,我是琅琊王,说要带先生走,便不是虚言。” 萧若风神色严肃,解释道,“只是,我未能在师姐归来前击败诸位,带走先生已不可能,故而我选择放弃。” “真是个固执之人。”王一行摇了摇头,未再多言。 他心中明镜,若萧若风趁他们与强敌缠斗之际突袭,仅凭百里东君一人之力,确难阻挡。 宋燕回亦心领神会,抱拳以示敬意,院内紧张的气氛逐渐缓和。 萧若风微微颔首,旋即恭敬地向老人行一大礼,随后毅然转身,步伐坚定地离去。 临别之际,他的话语随风轻送:“百里东君,我在侯府等你。” 百里东君闻言,爽朗一笑,回应道:“正好,我也有事要找你,等我回去!” 言罢,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了身旁的师父,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老人见状,只能报以一抹无奈而又慈爱的微笑,似乎对弟子的心思了然于胸。 随后,王一行与宋燕回也相继告别,这场风波于他们而言已告一段落。 王一行在离去时,不禁轻叹:“终究还是未能圆满达成师父的期望。” 话语间透露出淡淡的遗憾,但他很快整理心情,踏上了归途。 待众人皆已远去,百里筠秋方缓缓转向老人,语气中带着几分庄重与温柔:“先生,从今以后,您便是剑仙古尘了。” 老人闻言,微微一怔,随即轻轻颔首,目光中浮现一抹追忆之色。 第43章 离城 百里筠秋轻步离开院落,留下百里东君与那位老人继续着他们的谈话,而她自己则迈过了门槛。 这时,一旁响起了低沉而略带不满的声音:“你就不怕我说出去?” 百里筠秋这才恍然忆起遗漏的温壶酒。 她以一种淡然却略带威胁的眼神扫了他一眼,轻启朱唇:“你若敢多嘴,我娘亲的钻心虫,你可得好好尝尝。” 此言一出,温壶酒神色微变,故作豪迈道:“我温壶酒行走江湖多年,岂会惧怕什么毒药?” 百里筠秋狡黠一笑,回应道:“是啊,你不怕毒,但我娘亲的撒娇功夫,你可未必能抵挡得住。” 言罢,她悠然站于院门旁,闭目养神,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这让温壶酒满腹的话语只能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得,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小百里,代我向你母亲问好,我先行一步,待到明年春暖花开时,我们再共饮佳酿。” 温壶酒说罢,提起他那标志性的酒葫芦,摇摇晃晃地向城外走去,留下百里筠秋持剑而立,静静守护着院门。 尽管众人已去,可百里筠秋深知未知的风险并未因此消散。 于是,她决定坚守此地,以防不测。 直至夕阳西下,余晖洒满院落,百里东君才缓缓步出院门, 获得师父亲授的《秋水诀》后,百里东君体内内力涌动,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正想着回家好好炫耀一番。 然而,正当他满怀喜悦地迈出门槛,一抹不经意的视线却捕捉到了院落一隅静立的身影。 “阿姐?!你怎么在这儿?”百里东君的惊喜瞬间转为疑惑。 随即,他的目光掠过院墙边缘,两具静默的尸体映入眼帘,让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东君,你还有一夜时间想清楚,你究竟要不要踏入那座城。” 百里筠秋的话语轻柔却充满力量,她的手轻轻拂过弟弟的发顶,传递着无尽的关怀与期望。 百里东君坚定地点头,心中已有了答案。 他明白,阿姐的提醒是出于对他未来的慎重考量,但他已决定的路,无需犹豫与徘徊。 望着弟弟决绝离去的背影,百里筠秋的眼神中满是欣慰与骄傲。 随后,院门的吱嘎声打破了夜的宁静,月光如洗,将整个庭院照得如同白昼般明亮。 院中,昔日桃花烂漫的景象已不复存在,唯余一株枯败的古树,孤独地伫立于夜色之中。 见百里筠秋抬眼望来,老人轻声说道:“这是凤凰桐,凤凰非梧桐不栖,这是西楚的国树。我养了它十年,可这里终归是北离的土地,纵是什么人世儒仙,也养不活它,只能假扮成其他模样。” 百里筠秋静静地聆听着,这些故事虽已在她心中由李先生讲述过无数次。 但此刻,从老者口中流淌而出,却赋予了它们全新的情感色彩。 在李先生的叙述中,她感受到的是超脱尘世的智慧与对世间万物的深邃洞察; 而老人的话语间,则弥漫着一种对故国沦丧的深切哀愁,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凄凉与无奈。 战争,从来都没有胜利者,只有一个个如同老人一般的失败者。 此刻,百里筠秋的心中仿佛被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触动,一颗种子悄然萌芽,生长得前所未有的坚定与迫切。 她从未如此强烈地渴望过,渴望着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发生。 见百里筠秋陷入顿悟,老人轻轻拨动了琴弦,一曲平和而充满温情的旋律在空气中缓缓铺展,如同春风拂面,温柔地抚过着她的每一寸心灵。 时光悄然流逝,一曲琴音悠扬了半日时光。 直至次日正午的阳光洒满乾东城,马蹄声轰鸣,响彻街道,最终在那座静谧院落前戛然而止。 意气风发的少年英姿飒爽,立于门外,仿佛带来了外界的勃勃生机。 院门悄然开启,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静静守候,萧若风、雷梦杀与百里东君并肩而立,静静等候着院中的先生。 百里筠秋从顿悟中苏醒,目光转向即将离去的老人,轻声说道:“我仿佛在琴声中窥见了一剑的锋芒。” 老人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和煦的笑容,怀抱古琴,步伐稳健地迈向门外,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我深信,终有一日,你能挥出那一剑,正如你初见我那一剑时所言。” 望着老人渐行渐远的背影,百里筠秋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往昔,耳畔回响着自己曾经的豪言壮语。 “先生,我也想学会这一剑,以此荡平世间恶人,守护天下太平!” 如今想来,那份纯真与激昂虽显稚嫩,但那份守护的初心却历久弥坚。 因为她深知,如今的北离盛世,来之不易。 “阿姐,时候不早了。” 百里东君轻声提醒,打断了她的思绪。 百里筠秋轻轻点头,回神间已迈步出院,指尖轻触唇边,一声清脆的哨音划破空气。 踢雪乌骓自镇西侯府疾驰而来,穿梭人群而不惊,稳稳停在她面前,尽显神骏之姿。 “好一匹骏马!”雷梦杀赞叹不已,眼中闪烁着羡慕的光芒。 萧若风虽觉有趣,却也附和道:“确是世间难寻的良驹。” 百里筠秋一跃上马,缰绳紧握,双腿轻夹,踢雪乌骓便如离弦之箭,直奔城门而去。 百里东君与雷梦杀各自策马紧随,三人身影迅速消失在街道尽头。 “跟上!” 萧若风驾驭着马车缓缓启程,学堂的学子们整齐列队,分两列跟随其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乾东城,也将这里的喧嚣与纷扰统统带离。 正当百里筠秋一行人的背影逐渐消失在乾东城的视线尽头时,天启城内,另一场风波正悄然酝酿。 这一切的根源,仍系于名剑山庄那场轰动武林的试剑大会。 那日,不仅见证了西楚剑歌的惊世亮相,更传来了百里筠秋宣布李先生即将收关门弟子的震撼消息。 一场新的波澜,已在天启城的水面下悄然涌动。 第44章 问鼎天启 在北离与南诀交界之处,隐匿着一个只需一步之遥便能跨越国界的小村落。 时值深秋,本是桂花凋零之季,而此村却奇迹般地花香四溢,桂花依旧绚烂绽放。 在这片芬芳之中,一位身着素白长袍,面容清俊的少年悠然躺于桂花枝头,嘴角勾勒出一抹温柔的笑意,仿佛正沉浸于比周遭花香更为甘甜的梦境之中,梦中人儿温婉如水,令人心醉。 “叶公子!” 一声突如其来的呼唤,带着几分急切与脏兮兮的气息,打破了这份宁静与美好。 一个孩童的身影从村间小道飞奔而出,高声呼唤,将少年从绮丽的梦境中猛然拉回现实。 梦境中的温柔面庞如同晨雾般消散,少年的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淡淡的惆怅。 “她,现在应该过得很好吧。” 他轻声自语,一手轻搭于额前,目光穿透指缝,望向那依旧炽热的太阳,心中思绪万千。 “叶公子!叶公子!” 孩童的呼唤再次响起,带着不容忽视的迫切,彻底搅乱了少年心中的宁静。 他身形一展,自桂花树上轻盈跃下,脚尖轻点地面,稳稳落地,随即抬手,以掌心轻拍孩童的后脑勺,带着几分宠溺与责备。 “急什么急,何事如此慌张?”他佯装不悦,语气中却难掩关切。 孩童捂着微疼的后脑勺,回答道:“大城里来人了,说是要见您呢!” 少年闻言,神色微变,复杂难辨。他自然知晓孩童口中的“大城”指的是邻近的边关重镇,但心中疑惑重重,那城中之人,缘何会特意寻他? 思及此,他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怕是背面那座城中的人找上门来了。 “见就见吧,让他们候着。” 他故作轻松,仰头打了个哈欠,试图掩饰内心的波澜。 然而,在孩童未曾察觉的角落,他的眼眸微眯,心中暗道:‘阿秋,我就要去找你了。’ 这一日之后,这位在村落中默默居住了两年的少年,终于踏上了离别的道路。 他离开时,仅携一匹由大城使者赠予的骏马,孤身一剑,未向村中任何人正式告别。 除了那个形影不离的小童。 “叶小凡,我听说大城离这里很远,想回都不一定能回来,不打算和大家道个别吗?” 小童满是不解,因为村里的每一个人都对这位少年充满了喜爱与不舍。 叶小凡轻轻揉了揉小童的头,笑道:“我并非前往大城。” “那又是去哪里呢?”小童的眼中闪烁着纯真的好奇,对他来说,大城已是遥不可及的地方。 叶小凡手指北方,目光坚定:“那里,千里之遥,有一座城,名为天启,我去那里。” 小童闻言,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天启?我在故事里听过,那是我们北离的都城,很远很远的,你去那里干什么?” “去天启,自然是要在那里成就一番大事!”叶小凡仰望远方,眼中闪烁着莫名的色彩。 随后,他温柔地看向小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而且,从今往后,我不再是叶小凡了。这个名字,太过平凡,配不上我即将踏上的征途。” “那你叫什么?”小童更加困惑,他觉得“叶小凡”这个名字其实很好听。 叶小凡的目光再次投向北方,声音中充满了力量与决心:“我要问鼎天启,自此,我便名为叶鼎之!” 言罢,他利落地翻身上马,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仿佛真的是自天际而来的小神仙。 小童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眼中闪烁着不舍,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问道:“如果将来我踏入江湖,想要找到你,该去哪里寻你?” 叶鼎之在马上回首,爽朗一笑,声音随风飘散。 “到时候我名扬天下,你初涉江湖,你就说你叫叶小凡,我来找你。” 说完,他策马扬鞭,绝尘而去。 只留下小童在原地,望着那逐渐消失在视线尽头的背影,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与期待。 ----------------- 时隔三月,天启城的巍峨城墙之下再次迎来了百里筠秋的身影。 此次归途,他们刻意放慢了脚步,旨在避开城中纷扰,为马车内那位尊贵的老人寻得一份宁静。 同时,也是百里筠秋想要借此避开天启城中的所谓达官显贵。 百里筠秋,身为此次大考的主考官,肩上的责任极为重大。 往昔的大考,试题往往在考前便泄露得满城风雨。 各大家族与门派的子弟因此占尽先机,而那些隐匿于江湖、才华横溢的少年才俊往往因此错失良机。 这种情形在学堂常规招生时虽偶有发生,但因主要关乎朝堂平衡,李先生常以超然之姿,不欲过多介入。 然而,此番不同。 李先生,这位被尊称为“天下第一”的超然人物,竟亲自出马招收关门弟子,这无疑在江湖与朝堂这片池塘之中,投下了一颗巨石。 关门弟子之名,其分量之重,足以让天下英豪趋之若鹜,竞相争夺。 正因如此,天启城中暗流涌动,无数双眼睛紧盯着百里筠秋归来的步伐。 即便是素来对她畏之如虎的青王,心中也不免生出几分期待。 不过,他们心中的那份期盼,与其说是对百里筠秋个人的期盼,不如说…… 是对那场即将揭晓、决定无数人命运的大考考题,怀揣着难以言喻的渴望与期待。 “这就是天启城了!”车窗外,一阵激动的呼喊声骤然响起。 百里筠秋轻掀车帘,目光柔和地投向车外,只见弟弟百里东君神采奕奕,驾驭着骏马在城门前兴奋地徘徊。 百里东君的视线好奇地落在天启城城门之上,那块巍峨的牌匾引人注目。 他不禁嘀咕道:“我记得听说城门的牌匾曾被阿姐一剑劈裂,怎么现在看起来完好无损?那块裂匾被移到哪儿去了呢?” 此言一出,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一丝紧张。 雷梦杀见状,急忙策马靠近,神色严峻地示意百里东君住口。 他深知,天启城乃是非之地,不同于乾东城,这里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可能被有心之人利用,引得满城风雨。 甚至有可能招来灭顶之灾,抄家灭族治罪! 第45章 马踏天启 雷梦杀终究未能及时阻止百里东君的口无遮拦,致使守城士兵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紧紧锁定在他们身上。 幸而守卫们对雷梦杀这位灼墨公子颇为熟识,这才让天启城免去了被再斩一块牌匾的麻烦。 百里东君那句“等我哪天也成个什么仙,也来摘一摘这个牌匾”的豪言壮语,在空气中回荡。 随即,他猛拉缰绳,骏马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城内。 雷梦杀见状,连忙策马跟上,并向守卫说明身份:“我们是学堂派出去招收学子的使者,现已返回天启。” 守卫们闻言,立刻换上了恭敬的笑容,点头哈腰,生怕有所怠慢。 不过职责所在,守卫还是忍不住多嘴一问:“不知马车里是谁?是新招来的学子吗?” “是我们学堂大师姐,怎么,你要见一见?”雷梦杀半开玩笑地回应。 守卫一听“学堂大师姐”五个字,心中顿时一凛,连忙摆手拒绝,并命令手下放行。 话音未落,百里东君便策马而入,一座偌大而恢弘的城池便映入眼帘。 他长这么大,一共也没去过多少地方,见过最大的城池也就是乾东城了。 但天启城的道,便要比乾东城的宽上足足两倍,让他倍感兴奋。 街道两旁,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贵族公子与小姐们衣着华丽,穿梭其间;孩童们的欢声笑语更是为这座城池增添了几分生机与活力。 “这么宽敞的路,正适合策马扬鞭,一醉春风!” 面对如此宽敞的街道,百里东君不禁心潮澎湃,他从腰间解下酒葫芦,仰头痛饮,随后更是纵马狂奔,口中高呼:“乾东城小霸王百里东君来了!” 这一举动引得路人纷纷侧目,避让不及。 尽管他们对乾东城并无太多了解,“百里”这个姓氏,却让他们瞬间了然。 唯有那个百里! 望着百里东君渐行渐远的背影,雷梦杀愣怔片刻后,猛然回过神来,焦急地大喊:“东君!闹市区纵马可是重罪,快停下!”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百里筠秋那从缓缓驶近的马车中传来的,带着几分淡然与不容置疑的声音。 “我说,这不是问题。我百里筠秋的弟弟,在天启城想如何驰骋便如何驰骋,有何不妥?” 雷梦杀闻言,苦笑一声,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珠,心中暗自叫苦。 他清楚这条法令的严苛,却也明白自己无法改变什么,只能委屈地看向一旁的萧若风,希望他能有所作为。 萧若风眉头紧锁,目光转向马车内,试图以理服人:“师姐,天启城今非昔比,局势复杂。若有人因旧怨迁怒于东君,后果不堪设想……” 他的话未说完,便已感受到那份沉重与无奈。 就在这时,马车内再次传来百里筠秋坚定的声音:“雷梦杀,你骑我的马去追他,护他周全。若遇不测,直呼其名,我的剑自会赶来。” 简短的话语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得嘞!” 雷梦杀一听,顿时精神一振,兴高采烈地跃上那匹梦寐以求的踢雪乌骓,策马追去。 望着雷梦杀远去的身影,萧若风不禁长叹一声,转向百里筠秋:“师姐,你这样纵容他们,将来恐怕……” 他的语气中既有担忧也有不解。 百里筠秋轻轻一笑,抿了口茶,目光中闪烁着狡黠与自信:“将来,也还有我。别忘了,我比你们都年轻,就算你们年迈,我也依旧能护着你们。” 她的话语中带着几分俏皮,却也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 听到这里,萧若风心中不禁生出一股寒意。 他深知百里筠秋的性格与实力,更清楚她背后那座镇西侯府的底蕴。 若是真有人胆敢在此时挑衅,只怕会引来一场难以预料的风暴。 ‘杀神的孙女,果然非同凡响。’ 萧若风心中暗叹,随即驾着马车,缓缓向学堂方向行去。 至于说扔下马车里这两位,独自去宫中复命,那是万万不敢想的。 随着马车悠然前行,一队巡街校尉迅速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他们步伐坚定,目标直指前方狂奔的百里东君。 雷梦杀遵从师姐百里筠秋的吩咐,不远不近地跟随在百里东君身后,既不超越也不落下,这反而让巡街校尉们得以轻松接近。 “灼墨公子?”一位校尉认出了雷梦杀,语气中带着几分惊讶与不解。 “公子莫非是童心未泯,重操旧业了?” 雷梦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轻轻拍了拍身下那匹神骏非凡的踢雪乌骓,戏谑道:“瞧见这马了吗?若我真要重出江湖,你们哪能如此轻易追上?” 校尉们闻言,目光纷纷落在踢雪乌骓上,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此等宝马,在天启城实属罕见,而能将之交于雷梦杀的,似乎便唯有那一位了。 “那公子此行……”校尉们疑惑地望向前方那位肆意狂奔的身影,“难不成,前面那位是……” “正是。”雷梦杀点头确认,随即摆出一副轻松姿态,“所以,你们就随我一样,保持这个距离跟着吧。” 校尉们相视一眼,心中虽有疑虑,却也不敢轻易违抗。毕竟,踢雪乌骓的主人,他们得罪不起。 百里东君浑然未觉身后的微妙局势,他沉浸在纵马驰骋的愉悦中,笑声爽朗,仿佛整个世界都随他而动。 “有意思,乾东城有人追,天启城也不例外。”他边笑边晃动手中的空酒葫芦,眉头微蹙,“唉,没酒了。” 这一刻,柴桑城酒肆中白眉肖历的话语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我此生喝过的酒中,这一盏,可排前五。” 他仿佛又听到自己追问:“那你说什么是第一?” “天启城,碉楼小筑,秋露白。” 百里东君猛地一拍马背,眼中闪过一抹决然。 “就去碉楼小筑,尝尝那传说中的秋露白!”他大声宣布,随即调转马头,向着碉楼小筑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46章 归学堂 当萧若风驾驭着马车缓缓停驻于学堂的大门之前,雷梦杀急促的话语随即传入他耳中。 提及百里东君遭遇袭击,萧若风瞬间脊背发凉,冷汗涔涔。 百里筠秋闻言,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白眼一翻,轻蔑道:“别听他胡扯,东君是被那个老家伙抓进去了。” 此言一出,萧若风心中大石落地,转而释然一笑,悠悠道:“看来师父他老人家很满意这个弟子。” “但他还未正式拜入师父门下。”百里筠秋斜睨了他一眼,提醒道。 萧若风眼神坚定,语气中满是确信:“有些人,生来便与众不同,自我第一次遇见东君,便知他必将成为我的小师弟。因为他,是百里东君。” “你们对他倒是寄予厚望。” 百里筠秋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顺手从萧若风手中接过缰绳,“时候不早了,你该进宫了。” 萧若风神色一凝,下车前,恭敬地向马车深深一鞠躬。 待马车转弯消失在视线尽头,他才挺直腰板,步履匆匆地向皇宫方向迈去。 “老七,你说他真是传说中的剑仙古莫吗?”雷梦杀悄悄靠近,压低声音问道。 萧若风脸色骤变,严厉地看了他一眼,低声警告:“师兄,慎言!” 言罢,他加快步伐,直奔皇宫而去。 望着萧若风远去的背影,雷梦杀苦笑摇头,自言自语道:“早知道此行多事便不去了,还是回家陪老婆孩子去吧,不知她们是否也在想念我。” 随后,众人各自散去,百里筠秋则驱车进入学堂后院,恭敬地请出了马车之中的老人。 她轻声说道:“先生,您的居所已整理妥当,请随我来。” “此事,你心中早已盘桓多时了吧。”老人嘴角挂着一抹温和的笑意,步伐悠然。 百里筠秋并未直接回应,只是静静地陪伴在侧,引领老人漫步于这所充满书香的学堂之中。 沿途,偶有几名学堂弟子擦肩而过,皆是身着华服,朝气蓬勃,正值青春年华。 他们见到百里筠秋,如同小鼠遇见猫,神色匆匆,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生怕引起注意。 百里筠秋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只是淡然地继续前行。 而这一幕,却悄然在周围弟子间激起了层层涟漪,纷纷猜测起老人的身份。 能让这位无法无天的大师姐如此恭敬以待,定非凡人。 天启城中,关于百里筠秋成为学堂大师姐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 这背后,自然是李先生遣门下弟子所为,意在巩固她的地位,使其有资格担当起学堂大考主考官的重任。 行至一处幽静院落,两扇木门轻启,一株虽非凤凰桐却也别具风姿的梧桐树映入眼帘,枝叶婆娑,自成一番景致。 老人目光微凝,似有所感。 “凤凰桐世间难寻,即便是这学堂也难以觅得,故而这院中仅植此一株普通梧桐,以寄相思。” 百里筠秋轻声解释,语带几分遗憾。 “你这弟子,为了你可没少给学堂添乱,更没少让我这做师父的操心,真不知究竟我是你的师父,还是他是你的师父了。” 屋内突然传来一阵略带调侃却又不失温情的话语,打破了院中的宁静。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李先生身着一袭飘逸白衣,缓缓步出,面含微笑,向老人致意:“久违了,一切安好?” “李先生风采依旧,倒是我,岁月不饶人啊。” 老人笑着回应,两人重逢的喜悦溢于言表。 世人皆知,李先生自担任学堂祭酒以来,从未离开天启城,但谁又能断言? 若他真有心隐匿行踪,谁又能察觉其踪迹? “筠秋,你先去筹备大考的初试考题吧,让我与这位老友叙叙旧。” 李先生轻挥衣袖,一股柔和的力量将百里筠秋温柔地送出院外。 随后,自己也在梧桐树下悠然落座,接下来就是两个老家伙的叙旧时光了。 望着紧闭的院门,百里筠秋心中五味杂陈,方才那一瞬,让她深切感受到了李先生深不可测的修为。 “这老家伙,究竟藏了多少?” 她心中暗自惊叹,但随即想到有李先生坐镇,心中便安定了许多,正欲转身离去。 刚迈出一步,她忽地忆起一事,连忙高声询问:“老家伙,你把东君扔哪儿了?” “好你个百里筠秋,我是你师父,什么老家伙?看我不教训你!” 李先生的声音带着几分恼怒,随即一股强大的气势汹涌而来。 然而,百里筠秋早有防备,身形轻盈一闪,已远在数丈之外,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至于百里东君的下落,她倒是并不担心,毕竟此处乃是学堂,他自会安然无恙。 她边走边思忖着初试的考题,心中五味杂陈。 “初试考题……要不直接比武?不行,他才刚学了《秋水诀》,八天之后就是初试,只怕来不及。” “那要不比酒?好像也不行,单是酿酒便要耗费许多时间,更别说还要品酒。” “比剑法?东君的剑术虽然厉害,却只是华而不实,有形而无意,不足以服众。” “比抗毒?东君是药修,百毒不侵,应该不难。不过,这是学堂大考,又不是试毒大会。” 正苦恼间,她灵光一闪,想到了自己的师弟们。 “对啊,我既是主考官,何须事事躬亲?” 她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决定求助于人。 李先生门下,除却身为皇子的萧若风,其余弟子皆出身名门大派,在天启城各有府邸,无需寄宿学堂。 思及此,她心中已有了计较,最近之处莫过于—— “柳月府!”她自言自语,嘴角上扬,步伐轻快地朝那方向而去。 第47章 学堂初试 此次天启大考,其特殊性远超往年。 过去数十年,初试题目最迟不过七日便悄然流传; 而今年,七日之期已近尾声,考题却仍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更令人诧异的是,此番竟无人胆敢上前探询考题之谜,皆因主持此次大考者,皆是城中无人敢轻易招惹的显赫人物。 主考官之位,由百里筠秋稳坐,而副考官则分别是声名显赫的琅琊王萧若风,以及千金台的主人屠大爷。 琅琊王之名,其威望与行事风格,在天启城中几乎无人不晓,欲从其口中套取考题,无异于痴人说梦,难度堪比太安帝今年驾崩。 至于屠大爷,主要负责公正监督,且大考将于其千金台内举行,但考题之秘,他亦无从知晓。 然而,除却这三位显贵,还有一人对考题了如指掌,他便是此次考题的提出者——柳月。 说到这里,不得不提一下天启城内情报流转之速,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七日之前,百里筠秋方离柳月府邸,考题已出的消息便如野火燎原,迅速传遍每一个角落。 随之而来的是,一柄名为“剑匣十三”的重剑“霸岳”,赫然矗立于柳月府前,伴随着一个响彻天启的威严之声。 “擅越此剑者,格杀勿论!” 此言一出,无人敢有异议,即便是学堂中的师范,在尝试接近柳月府时也险遭飞剑夺命。 自此,无人再敢轻易惊扰柳月公子。 因此,时至今日,考题依旧被紧紧封锁, 天启城最大的赌坊千金台,今日摇身一变,成为了学堂大考初试的庄严殿堂。 百里筠秋,作为主考官,端坐于殿堂高处,双眸微闭,似在养精蓄锐。 其左右,琅琊王萧若风与千金台之主屠大爷分列而坐。 前者以一抹淡笑迎接着下方蜂拥而至的少年才俊;后者则因敬畏而显得格外拘谨,几乎不敢言语。 “屠大爷,千金台是你的地盘,尽可以随意一些,不必顾虑我。” 百里筠秋睁开明眸,笑容温暖,又轻声道,“另外,外界传言多有夸大,其实我并非那般难以捉摸。” 屠大爷闻言,心中大石落地,轻叹一声:“传言害人,传言害人啊。” 随后,他唤来两位侍妾,为其轻摇羽扇,虽是初冬时节,屠大爷却汗流浃背。 这或许是他过往闯荡江湖留下的旧伤所致,亦或是练了什么了不得的武功。 不过百里筠秋却并没有刨根问底的习惯。 “话说回来,百里姑娘何以决定将学堂大考移至我这赌坊之中?”屠大爷好奇地发问。 百里筠秋目光深邃,缓缓道来:“其实,这一提议源自柳月。” “他认为,大考与赌博在本质上并无二致,皆是博弈——一者赌金钱,一者赌前程。” 此时,萧若风适时插话,带着几分玩味:“师姐选择千金台,我猜有两大缘由。” “哦?”百里筠秋轻轻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萧若风嘴角上扬,笑道:“其一,自然是此地空间宽敞,足以容纳众多学子与观者;其二嘛,自然是足够舒服。” 百里筠秋与屠大爷闻言,皆是忍俊不禁。 百里筠秋顿时不顾形象地大笑出声:“不错,我身为镇西侯府大小姐,主持如此重要的大考,自当挑选一处足够舒服的场所,总不至于委屈了自己。” 言罢,她将视线投向了下方熙熙攘攘的考生们。 此刻,天启城热闹非凡,人群如潮水般汇聚在千金台外,几乎将门外长街堵得水泄不通。 城防营紧急调遣三支小队,奋力维持秩序,才艰难地开辟出一条通道。 考生们纷纷抓住时机,鱼贯而入,首当其冲的是朝中重臣的子侄,紧随其后的是世家子弟与名门大派的传人,而真正的江湖散人则寥寥无几。 百里筠秋端坐高台,目光如炬,瞬间捕捉到了一位衣衫褴褛、满面尘土的少年,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惑。 她微微蹙眉,迅速向萧若风低语几句,后者随即领命而去。 不久,雷梦杀率领一群侍女,手捧清水盆步入场中,宣布道:“诸位少年英豪,初试之前,请先净手洁面,以示尊重。” “若有人愿特立独行,自然无碍,但请记得,学堂之门为君子而开,非乞丐所能踏足。” 此言一出,众人虽觉其言辞犀利,却也无人反驳,纷纷排队遵行。 然而,百里筠秋的心思并未在此,她的目光始终锁定在那位风尘仆仆的少年身上,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仿佛两人之间有着不解之缘。 叶鼎之立于队伍之中,感受到来自高处的强烈注视,心中不禁一阵忐忑。 这两年来,他隐居偏远村落,直至决定踏上前往天启的征途,日夜兼程,未曾停歇。 天启城内关于百里筠秋的种种传说又被刻意压制,他自然对此都一无所知。 他更未料到,当年那个温婉可人的姐姐,如今已蜕变为如此英姿飒爽的模样。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岁月流转,我已非昔日孩童,她未必能认出我来。” 叶鼎之暗自思量,随即挺直了腰板,不再犹豫。 当考生们正有条不紊地完成着净手仪式时,一阵响彻云霄的呼喊猛然间从学堂之外传来,犹如惊雷炸响。 “百里东君驾临,速速避让!” 话音尚在空中回荡,百里东君已驾驭着烈风驹,如同疾风骤雨般席卷而至。 他轻轻一蹬马镫,身形如同鸿雁般腾空而起,脚尖在马背轻点,整个人便化作一道白色闪电,穿梭于人群之间,最终稳稳落在千金台内,其势不可挡,无人敢于阻挡。 众人目睹此景,只见百里东君身着洁白长袍,衣袂飘飘,宛如谪仙下凡。 其手中紧握着长剑,身姿矫健,一跃而入千金台内,尽显其超凡脱俗之风姿。 “阿姐,我来迟了。” 百里东君目光炯炯,周身散发出的气势与往昔截然不同。 显然,七日闭关苦修,已让他脱胎换骨,实力大增。 百里筠秋见状,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轻声说道:“无妨,入座便是。” 队伍当中,叶鼎之嘴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兴趣。 “百里东君?”他低声念道,这个名字虽未谋面却早已耳熟能详。 少时从百里筠秋口中得知,那是一个行事不羁、肆意妄为的少年。 然而此刻相见,双方都已非当年青涩模样,岁月在他们身上留下了各自的痕迹与成长。 第48章 大考开始 净手仪式匆匆落幕,今年八十位考生已悉数就座。 其间座位间隔异常宽敞,加之学堂监考官的点缀,使得这宏大的千金台空间恰好充盈而不显拥挤。 叶鼎之在完成净手洁面后,那张原本平凡无奇的脸庞竟焕发出非凡的俊逸之气,仿佛只需一袭华服,便能让人误以为是天启城中哪位显赫的贵公子。 这份突如其来的蜕变,让百里筠秋瞬间失神,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熟悉感:是他?! 即便时光荏苒,人事已非,那份感觉依旧鲜明如初。 “师姐?”萧若风轻柔的呼唤打断了她的思绪,让她迅速恢复常态。 面对众人投来的目光,她以一贯的沉稳姿态点头示意,宣布:“学堂大考初试,开考!” 尽管心中疑惑重重,萧若风仍选择暂时搁置,他缓缓起身,声音清晰而有力:“本次大考题目为——三千大道!” 此言一出,考场内顿时哗然一片。 “三千大道?这是要考遍世间所有学问吗?那得考到何年何月?” “或许是指任选其一,但范围如此宽泛,难道有钱也算是一技之长?” “仅凭这不清不楚的四个字,如何评判高下?” 议论纷纷中,唯有少数考生保持冷静,眼神中透露出自信与准备。 “肃静!”萧若风轻声一语,却如晨钟暮鼓,瞬间平息了考场内的喧嚣。 他目光温和而坚定,扫视全场,“诸位所惑,我已知晓。所谓‘三千大道’,意在鼓励你们展现各自最为出众的才华,无论是文学造诣、武学修为,还是日常生活中的细微技艺,如酿酒烹饪,只要你能展现出令人瞩目的能力,便可通过初选。” “我们设有专门的分考官,会根据你们的特长进行相应考核。记住,时间有限,仅十个时辰,逾期不候。现在,大考开始!” 随着萧若风的话语落下,每位考生的身旁悄然出现了一位侍从,准备随时响应他们的需求。 正如萧若风所承诺,即便是为了展示酿酒技艺或烹饪技巧,侍从们也会迅速取来相应工具。 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第一个敏捷反应的是百里东君。 他心中立刻浮现出那让他自豪了十八年的酿酒技艺,坚信在同辈中无人能及。 “快去找废话多公子雷梦杀,让他去我住处取那个大包裹来!” 他急切地对身旁的侍从吩咐道。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庞大的包裹竟奇迹般地从高台之上疾飞而至,稳稳落在百里东君面前。 他惊愕之余,迅速起身接住包裹,解开一看,所有酿酒所需之物一应俱全。 “谢谢阿姐。”他对着高台方向轻声致谢,随即全神贯注地投入到准备工作中。 “你这是要酿酒?”叶鼎之好奇地凑近,探询地问道。 百里东君神秘一笑,自信满满地回应:“稍后你自会知晓。” 这份从容不迫,让叶鼎之不禁挑眉,转而将目光投向考场中的其他考生。 就在这时,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平静:“考官,我要交卷!” 一名身披斗篷、身形隐匿的考生突然站了出来,引得所有考生都不由投来目光。 百里筠秋一眼便认出了他,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你果然来了。” 她语气中带着几分了然,“报上名字,你所交答卷又为何物?” 那人毫不犹豫地掀开斗篷,露出一张坚毅而执着的脸庞,双手抱剑,恭敬行礼:“在下无双城宋燕回,以此剑为卷,请考官审阅。” 此言一出,不仅在场考生哗然,连北离八公子中的几位也面露惊色,交头接耳。 “他竟真的现身了,真是出乎意料。”萧若风的声音中满是惊讶与赞叹, 西蜀之地,曾有一座辉煌之城,名曰无双。昔日自诩汇聚天下英才,富可敌国,其名远播,无人不晓。 然数十载风雨飘摇,西蜀终归北离版图,无双城虽幸免于难,却也气运大减,昔日“天下无双”之名,渐成过往云烟。 近来,无双城内风云再起,名剑山庄的一则消息如石破天惊。 无双城再现惊世剑胚,预示着或许能重振无双昔日雄风,再提“天下”二字。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块浑然天成的玉石,竟被送入了这座天启城。 “既然他以剑为答卷……”百里筠秋低语,随即朗声下达了指令。 “顾剑门,你去试他十招,你说过,他便过了。” 话音未落,二楼观台上银光一闪,顾剑门身如轻燕,长剑出鞘,一道凌厉的剑芒直奔宋燕回而去,不带丝毫犹豫与留情。 瞬息之间,宋燕回亦拔剑相迎,水月剑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与顾剑门的攻势激烈碰撞,却也因那剑气的霸道而不得不稍退一步。 “凌云公子,果然名不虚传!” 宋燕回目光炯炯,望着眼前这位气势如虹的对手,心中暗自赞叹其剑法之精妙。 “宋燕回,你的名字我早有耳闻。”顾剑门收起几分傲气,认真说道。 “据说你曾一剑斩天,剑光之美令飞燕忘返,盘旋不去,因此改名宋燕回。今日,我便想亲眼见证那传闻中的一剑。” 言罢,顾剑门缓缓提剑,周身气势攀升,显然已全神贯注,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对决。 此时,场边雷梦杀的闲言碎语并未停歇。 他对着身旁的师弟们调侃道:“顾老三这次是来真的了?就为了一次大考初试?不至于吧,难道他对无双城的人有偏见?” 墨晓黑闻言,苦笑摇头,却也难掩对接下来这场比试的期待。 若非百里筠秋特意指派顾剑门,他亦有心领教那传闻中的一剑风采。 第49章 各显神通 宋燕回轻掷剑鞘于地,双手紧握剑柄,眼帘缓缓闭合,心神沉入记忆的深渊。 往昔练剑的汗水、燕子翱翔的剪影、以及那一剑燕回的瞬间,逐一在脑海中回放。 蓦地,他睁开锐利的双眸,双手带动长剑,划出一道绚烂至极的剑芒,仿佛能割裂空气。 此剑一出,不仅震撼了在场的所有考生,就连曾目睹西楚剑歌风采的顾剑门,也不禁心生敬意,暗自赞叹。 他随即凝聚全身真气,挥剑而出,剑势凌厉而狂放,与宋燕回的剑光形成鲜明对比。 两股剑气在空中激烈碰撞,最终消散于无形。 “此剑不错,你过了。”顾剑门简短评价后,身影一闪,已回到观台之上。 宋燕回的表现激发了众考生的斗志,他们或展示轻功绝技,或演练刀法精妙,更有尝试妙手空空之术,考场内一时热闹非凡。 然而,多数人很快意识到,这场大考远非儿戏,非有宋燕回那般实力,难以轻易过关,于是尝试者渐次减少,甚至有人转而生火做饭,场面颇为滑稽。 在这众多考生中,百里东君与叶鼎之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前者专注于酿酒,后者则忙于烤肉,两项皆是耗时耗力的技艺。 尤其是百里东君,在有限的十个时辰内挑战酿酒,令多数人持怀疑态度。 “考官,我要交卷。” 正当众人或紧张应考,或悠闲度日之时,一道清脆的女声打破了宁静。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女子亭亭玉立,其美貌非凡,更兼一股超脱世俗的霸气,令人不敢直视。 她身着白袍,背后一个大大的“赌”字格外醒目,彰显着她与众不同的身份与性格。 这女子,如同百里筠秋一般,是不受世俗框架束缚的奇女子。 “你叫什么名字,考什么?”萧若风的声音在空旷中回响。 “尹落霞,我的比试,是想与柳月公子一较高下,于美貌之上。” 女子的回答带着几分俏皮与好奇。 “此路不通。” 回应她的并非柳月,而是端坐于高台正中的百里筠秋,她的插话让萧若风也略感意外。 “身为女子,自当与女子相较,遗憾的是,今日并无合适考官。但我曾目睹过比你更为绝色的佳人。” 百里筠秋轻敲扶手,语调平和却不容置疑,“若你真有意入我学堂,不妨展现你最引以为傲的技艺。” 尹落霞爽快应允,未及细问她口中的美人是谁,便已动作起来。 白袍纷飞间,显露出一身紧身紫衣,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形,虽动作不拘小节,却也别有一番风情。 她一脚踩踏桌面,手中骰盒轻摇,“既至千金台,怎能不赌?就以赌会友吧。” “不必了,若论赌术,仅凭‘尹落霞’三字,你已足够资格。”百里筠秋一语定乾坤,她的判断不容置疑。 见下方考生中有人面露不甘,百里筠秋继续说道:“昔日赌王于青州逍遥城内,一夜之间输尽家财于南诀高手连如烈。次日,其年仅十岁的女儿便在其头上,于千金台连赢三局,重振赌王威名。赌王的女儿,便叫做——尹落霞。” 此时,一旁的屠大爷插话道:“若真是小赌王亲临,此关自当放行。但百里姑娘,你如何断定?” 百里筠秋笑而不语,片刻后道:“机缘巧合,我曾于三顾城美人庄中,亲眼见证了尹姑娘的风采,至今难忘。” “既是如此,老夫无异议。”屠大爷爽朗一笑,向尹落霞点头致意。 “真是扫兴,本还想痛快赌上一场。”尹落霞撇撇嘴,显得有些失望。 周围考生面面相觑,心中暗自苦笑,他们梦寐以求的机会,在这位小赌王面前竟如此轻易。 “姑娘莫急,待学堂大考尘埃落定,千金台随时恭候,让屠二与你尽兴一搏,如何?” 屠大爷笑眯眯地提议,心中暗自盘算着。 即便是输几场,有尹落霞赌王的名头在,也能吸引无数赌客,赚得盆满钵满。 尹落霞心领神会,点头应允,心中暗自期待那场即将到来的赌局。 考场内气氛愈发热烈,众多考生纷纷亮出各自的独门绝技,从精妙棋局到悠扬乐音,乃至精湛的铸剑之术,无奇不有。 然而,真正能够脱颖而出,通过初试的,仅有区区十余人。 就在这时,一阵微妙的波动打破了场中的平静,百里筠秋不经意间发出了一声轻咦。 紧接着,萧若风、屠大爷乃至二楼观战的几位公子都察觉到了异常。 只见下方考生队伍中,有人仿佛突破了空间的束缚,瞬间在原地重现; 或是周遭物品的位置悄然变换; 就连百里筠秋桌上的酒葫芦也微微颤动,仿佛受到了某种力量的牵引。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眨眼之间,随后便归于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百里筠秋的目光瞬间锁定在了角落处一位身披紫色斗篷的男子身上。 他的帽子深深压低,遮住了面容,唯有那年轻而神秘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诸葛云,献丑了。” “你这若是献丑,将他们置于何地?做人,有时还是不要那么谦虚为好。” 百里筠秋神色淡然,轻轻点头:“诸葛云,过。” 待诸葛云退到一旁,萧若风低声向百里筠秋问道:“师姐对他的印象,似乎并不好。” 百里筠秋眉头微蹙,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此人给我一种莫名的违和感,但愿是我多虑了。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闻言,萧若风神色一凛,立刻应承下来。 “师姐放心,我即刻安排人手,深入调查此人的背景。待大考结束,必有结果。” 然而,百里筠秋轻轻摇头,心中已有了周密的考量。 “无需如此张扬,你亲自出面邀请姬若风前来更为妥当。” “以我之名,命令百晓堂全力以赴,动用其所有情报网络,务必详尽查探所有通过初试考生的背景与底细。” “是。”萧若风应声而答,心中却不禁泛起一丝忧虑。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在下方众考生间游离,试图捕捉那些不寻常的线索。 其中几位考生,对他而言竟是前所未闻,如同夜空中突然闪现的星辰,神秘莫测。 正当此时,百里筠秋的话语再次响起,且更加凝重。 “尤其是这个诸葛云,诸葛家族久已避世,而今却突然有族人现身,此事背后定藏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说完,百里筠秋的目光再次缓缓扫过整个考场,心中暗自评估。 这场选拔,似乎比她最初预想的要复杂且多变得多,每一步都需谨慎行事。 第50章 作弊 时光悄然流逝,距离学堂初考开始已逾九个时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紧张与期待。 百里筠秋与萧若风端坐高台,纹丝不动。 而一旁的屠大爷却显得颇为不耐,终是吩咐换上了舒适的坐榻,整个人陷了进去,鼾声随即响彻四周。 二楼的诸位公子也纷纷流露出倦意,尤以雷梦杀最为急躁。 他转头对柳月抱怨道:“我说柳月,这初试时间是你定的吧?怎么如此冗长?历年大考何时有过这样的先例?” 柳月面对雷梦杀的牢骚,虽显无奈,仍保持着一贯的沉稳:“十个时辰,是他酿酒所需的最短时限。” 言罢,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百里东君吸引。 后者正静坐一隅,身旁围着包裹糯米的棉被,一炷香静静燃烧,散发着袅袅青烟。 正在这时,百里东君猛然睁开眼,但他的注意并非全然在自己的酒上。 与此同时,沉睡于烤牛肉旁的叶鼎之也梦中惊醒,含糊不清地低骂一声。 屠大爷亦从梦中惊坐起,环顾四周,一脸茫然。 “有意思。”萧若风轻声一笑,目光穿透人群,锁定了一位考生,“你叫什么名字?” 那考生身着一袭灰衣,面容苍白如纸,笑容中带着几分诡异,桌上同样点着一炷香。 他恭敬答道:“在下洛阳秦路,以此香作为我的答卷。” “起魂香,”百里筠秋闻言,眼神闪烁,片刻沉吟后,“此香能短暂激发体内潜能,对临终之人有奇效,准你通过。” 秦路连忙躬身行礼,表达感激。 百里筠秋又添一句:“不必谢我,能制起魂香,你的毒术已不在温家年轻一辈之下。” 言毕,她重新闭目养神。 然而,宁静并未持续太久,另一声交卷之声响起。“我也要交卷!” 百里筠秋微微嗅了嗅空气,缓缓睁开眼。 “何名,考什么?”萧若风询问道。 “在下李信,我酿了酒。”那名考生举起手中酒壶。 瞬间,一股醇厚酒香弥漫开来,引得众人侧目。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不仅二楼观考的众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就连紧挨着百里筠秋的萧若风也不由自主地前倾身子,显露出浓厚的兴趣。 “酒?” 这个字眼在空气中轻轻回荡,似乎带着某种魔力,引得众人不由自主地将视线投向了正襟危坐的百里东君。 但很快,这些目光又如同潮水般退去,各自回归原位。 百里东君仿佛并未察觉到周围的微妙变化,他微微探身,仰起头,试图捕捉那一丝几乎要隐没于空气中的酒香。 他的动作,更添了几分期待与专注。 “端上来吧。”萧若风的声音适时响起,对李信身旁的侍从吩咐道。 然而,侍从的手刚有所动作,就被百里筠秋温柔却不容置疑的声音打断:“给东君也倒一杯。” 侍从立刻遵从,先为百里东君斟满一杯,随后捧着酒壶,稳步走向高台。 百里东君接过酒杯,轻轻摇晃,细细嗅闻,眉头微微一皱,似乎在品味着什么。 叶鼎之见状,笑着凑近,调侃道:“怎么?现在才觉得自己的酒可能逊色了?” 百里东君淡然一瞥,自信满满地回应:“没有人的酒会比我的好喝。” 言罢,他轻启朱唇,浅尝一口,随即停下,将酒杯缓缓推向叶鼎之。 “如何?”叶鼎之好奇地询问。 百里东君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缓缓说道:“醇厚而不腻,口感极佳,确是好酒。” 叶鼎之接过酒杯,同样轻抿一口,神色微变,点头赞同:“的确是好酒。” 此时,高台上的百里筠秋、萧若风以及屠大爷也纷纷举杯品尝,无一不给予高度评价。 屠大爷更是直言不讳:“此酒之味,不输我千金台的金银水!” 台下的李信,见状心中稍安,自信倍增。 然而,百里筠秋接下来的话语,却如寒冰刺骨,让整个千金台的气氛骤然降至冰点。 “这便是你对待学堂大考的诚意吗?” 她的声音清冷而严厉,目光如炬,直射李信。 李信脸色一白,额头瞬间渗出冷汗,但仍强作镇定,反问:“考官此言何意?” 百里筠秋眉头紧锁,语气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决绝:“今日乃学堂大考之日,我本不愿动武。但你若继续执迷不悟……” “从今往后,只要你敢踏入学堂半步,我必取你性命!” 随着她的话语落下,千金台内弥漫起一股浓重的肃杀之气,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与震撼。 察觉到局势的紧张即将失控,萧若风迅速采取行动。 他挺身而起,声音沉稳有力,瞬间平息了周遭的波澜。 “李信,你的酒的确令人赞叹,那份陈年的醇厚非比寻常,但我想知道,你是如何在短短十个时辰内完成如此佳酿的?” 话语间,萧若风已轻盈地从高台跃下,眨眼间便擒住了李信,同时手起行囊开,一个酒壶应声而出,落入他掌中。 他轻轻旋开壶盖,凑近细嗅,却只觉酒香寡淡,“你还有何话说?” 面对铁证如山,李信脸色苍白,终是选择了沉默。 萧若风冷哼一声,掌力一吐,强大的内力如潮水般涌出,将李信震飞至千金台外,重重落地,一时难以动弹。 “若有再犯,严惩不贷!” 萧若风的厉喝回荡在空中,连带着先前百里筠秋营造的压迫感也被这股力量一扫而空。 随后他轻身一跃,再次回到高台之上,高声宣布:“大考继续,还有哪位考生愿意交卷?” 此言一出,台下未完成的考生们顿时紧张起来,纷纷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不久,半数考生已提交答卷,唯余百里东君与叶鼎之两人,依旧从容不迫地专注于自己的创作。 叶鼎之的手在百里筠秋的注视下微微颤抖,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偷偷咽了口唾沫,努力平复心情,随后转向身旁的百里东君,试图用闲聊来缓解这份压力。 而在高台之上,百里筠秋的目光如炬,紧紧锁定在叶鼎之身上,仿佛要穿透他的伪装。 她的心跳加速,激动难抑——是他! 真的是他! 第51章 初试结束 “还剩最后半个时辰。” 百里筠秋的声音轻轻传出,回荡在千金台之内。 此刻还未交卷的,已然唯有百里东君和叶鼎之二人了。 随着百里筠秋的话语落下,百里东君的笑声爽朗响起,“时机正好!” 言罢,他动作敏捷地掀开覆身的棉被,手中糯米团子轻巧一倾,清澈如泉的酒水潺潺注入坛中。 瞬间,一股淡雅酒香与叶鼎之精心烤制的牛肉香交织在一起,为这紧张的氛围添上一抹惬意。 “学生百里东君,交卷!”他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声音清朗,宣告着自己的完成。 百里筠秋的目光并未过多停留,转而温柔地落在叶鼎之身上,那份眼神中似乎蕴含着往昔的温情。 她轻声询问:“这位朋友,你的肉,可好了?” 叶鼎之感受到这突如其来的注视,略显局促,连忙起身行礼,“考生叶鼎之,交卷。” 随即,百里筠秋身形轻盈,自高台翩然降临,双手优雅地交叠于腹前,缓缓步入二人之间。 百里东君见状,欲以美酒相迎,不料叶鼎之动作更为迅捷,先他一步捧上热气腾腾的牛肉。 面对这一幕,百里筠秋微蹙眉头,随即见叶鼎之又递上一双筷子。 二人目光交汇,叶鼎之轻咳掩饰尴尬,随即转身忙碌,为陆续到来的萧若风等人也备好了一份。 而在二楼的观战台上,仅余二人静待其变,一是青王府的忠诚侍卫,另一个便是雷梦杀了。 他的欢声笑语几乎要掀翻千金台的宁静。 “快,给我留一份,屠大爷,你那杯子大得能装海了!百里东君,别光顾着他,记得给我留点啊!” 雷梦杀的诙谐言语,让整个千金台洋溢起一股不同寻常的欢快气氛,仿佛这里正举办着一场盛大的宴席。 “叶鼎之,你去过蛮国那地方?” 屠大爷咀嚼着牛肉,目光中满是不信地望向叶鼎之。 毕竟,以他这般年纪,长途跋涉至异国他乡,实属罕见,更别提这牛肉的滋味,若非住过今年,绝对难以复制其精髓。 叶鼎之微笑着回应,眼神中闪烁着对过往的怀念:“确实如此,我曾在蛮国居住许久。” “不仅限于北蛮,南至南诀,西至大小佛国,东到海外的辽阔,我都一一踏足。这天下之大,唯憾不能尽览其美,行不够远,看不够多。” 言语间,他脸上洋溢着一种游历四海的自豪,这份傲然让百里筠秋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未曾想,你年纪轻轻,足迹已遍布四方,与我等困守北离之人相比,实乃天壤之别。” 百里筠秋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感慨,却让千金台内的气氛莫名地冷却下来。 此刻,连一向活跃的雷梦杀也察觉到了微妙的变化,选择了沉默。 唯有叶鼎之,鼓起勇气,抱拳问道:“诸位考官已品尝过这烤牛肉,不知我是否有幸通过初试?” 百里筠秋点头确认,在那炷香即将燃尽之际,正式宣布:“百里东君,叶鼎之,通过初试。” 至此,学堂初试圆满结束。 八十名考生,最终仅有三十三人脱颖而出,学堂大考的严苛可见一斑。 然而,即便是初试,便淘汰了过半考生,这样的情况实属罕见。 “哈哈哈,倒真不愧是柳月出的主意,不过三十三人中必有一人轮空,无论此人是谁,都会引发不必要的纷争。” 白发苍苍的李先生悠闲地躺在竹苑之中,一手执酒,一手戏蝶,目光穿透眼前的美景,落在了百里筠秋身上。 “你来此,恐怕不仅仅是为了讨论大考之事吧?” “是,也不完全是。”百里筠秋轻掀衣摆,双膝跪地,语气诚恳:“弟子此来,是恳请师父庇佑一人,他正是此次初试脱颖而出的三十三人之一。” “哦?”李先生闻言,手中的酒壶微微一顿,随即放下,眼中闪过一丝意外:“这倒是奇了,保什么人还需要让你来求我?” “叶鼎之。”百里筠秋的声音低沉而清晰,继而缓缓道出他的另一重身份,“昔年北离军神叶羽将军膝下第四子,叶云。” 听到“叶云”二字,李先生身躯一震,猛地坐直了身子,目光锐利地直视百里筠秋,“你确认是他?” 百里筠秋神色坚定,没有丝毫动摇:“若非是他,我也不会来求先生。” 李先生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几分忧虑:“无论他身份如何,我自然有能力护他周全。但你可曾想过,一旦他的真实身份公之于众,将会引发怎样的风波?”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况且,叶羽之子此时现身天启,背后定有深意。天启城这池浑水,恐怕即将被搅得天翻地覆。” 百里筠秋闻言,缓缓站起身,眼中闪烁着决绝与不屈。 “若连先生都不愿庇护他,那么,我只能选择带他回到乾东城,用我的方式守护他。” “荒谬!”李先生怒喝一声,声音中带着几分痛心。 “叶羽当年舍生取义,为的是这片江山的安宁与百姓的太平……” 然而,李先生的话语被百里筠秋坚决地打断:“叶家当年为了大局牺牲一切,我无力改变。” “但如今,若有人胆敢对叶羽将军唯一的血脉不利,我誓将不惜一切代价,守护他到底。即便是这天下,若欲加害于他,我也绝不手软!” 言罢,百里筠秋毅然转身,留给李先生一个决绝的背影,消失在竹苑之外。 李先生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无奈地摇了摇头,长叹一声。 那位依旧身披一袭洁白长袍的老人,步履从容地从屋后缓缓踱步而出。 他语调平和却意味深长地说:“你应当能够辨识,她的话语中满是愤懑之气。” 李长生闻此,不由再次发出沉重的叹息,声音中透露出几分无奈与感慨。 “她的心结依旧未解,如今的北离,早已不复往昔的模样,物是人非,令人唏嘘。” “若是长久以往,恐她受心魔所控。” 第52章 终相见 天启城,有间客栈。 这里正是叶鼎之的临时居所。 百里筠秋按捺了一夜,才怀揣着一份急切,悄然而至,只为能与叶鼎之片刻相聚。 然而,她未及靠近,便见一人影比她更早地踏入了客栈门槛。 “是青王的贴身侍读?他为何会现身此地?” 百里筠秋秀眉微蹙,身形一闪,轻巧落座于客栈一隅,心中暗自盘算。 她暗自揣测:“难道是奉命捉拿叶鼎之?但转念一想,若青王真知其底细,怎会仅遣侍读前来?师父之言,果然应验,某些人已经按捺不住蠢蠢欲动了。” 思绪纷飞间,她唤来一壶佳酿,几碟花生,借以掩饰自己的窥探之意。 不久,那侍读太监缓缓下楼,叶鼎之则紧随其后,一袭白衣胜雪,举止间流露出几分不经意的洒脱,与昔日形象大相径庭,恍若脱胎换骨。 百里筠秋目光掠过,旋即收回,待二人离去,她迅速结账,尾随其后,穿梭于错综复杂的街巷之中。 终于,一座气势恢宏的府邸——青王府,赫然出现在视线之中。 “他怎会前往青王府?” 百里筠秋眉头紧锁,心中疑云密布。 她身形轻盈,绕至王府偏僻之处,一跃而入,避开巡逻守卫的耳目。 凭借着往昔的记忆,曲折迂回,她才抵达青王所居之院。 院内,青王正悠然自得地坐于池塘畔,以饵料喂养着池中嬉戏的锦鲤。 而叶鼎之,则在侍读太监的带领下步入院中,状若随意地向青王颔首,低语道:“青王殿下。” 这一幕,让隐匿于暗处的百里筠秋心中更是波澜起伏,一切似乎比她预想的更加复杂而微妙。 “叶小童?”青王侧目,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随即又转向身旁的伴读太监。 太监见状,迅速靠近青王身侧,警觉地环顾四周,为青王筑起一道无形的屏障。 这一举动,让青王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 这是他两年来养成的习惯,无人在侧便难以心安,甚至几近偏执。 派遣心腹伴读太监去寻找叶鼎之,实则是因为此事极为隐秘,即便是府内之人也知之甚少。 青王此举,既是对叶鼎之的重视,也是对其能力的认可。 然而,在等待的过程中,青王内心却如同被巨石压顶,煎熬不已。 此刻,伴读太监的归来,无疑是给他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叶鼎之立于一旁,心中却暗自窃笑。初闻市井流言,他还以为只是无稽之谈。 而今,亲眼目睹青王的紧张与释然,他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 但笑容转瞬即逝,他淡然地回应道:“青王殿下,我现在名为叶鼎之了。” “哦?这个名字又打算用多久?”青王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 此时,在庭院深处,隐匿于院中奇石之后的百里筠秋,听到这句话不禁一怔,心中莫名泛起一阵酸楚。 未几,叶鼎之的声音清晰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就这个名字,不打算换了,这一次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只等名扬天下的那一日。” 百里筠秋闻言,心头不禁一紧。 相较于青王的随意,深知叶鼎之底细的她,从这句话中捕捉到了不容小觑的决绝。 ‘莫非,他的最终目标竟是……青王?’ 这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脑海,却又被她迅速压制,转而更加专注地偷听着两人的交谈。 通过他们的对话,百里筠秋敏锐地捕捉到了两个至关重要的信息点: 其一,青王对叶鼎之的真实身份一无所知,仅仅是因江湖上的一丝风声与他展现的天赋而将其招致麾下; 其二,青王的意图颇为单纯,不过是想在学堂内安插一枚棋子,以便更好地网罗人才。 明了这两点后,百里筠秋心中的重石终于落地,暗自松了一口气。 待青王与叶鼎之的交谈告一段落,青王步入内室,伴读太监则护送叶鼎之离府。 百里筠秋见状,迅速按原路折返,凭借着对路径的熟悉,她的步伐比来时更加迅疾,甚至先于叶鼎之回到了客栈。 一到客栈,她便径直向掌柜询问叶鼎之的房间号,随后快步上楼。 而叶鼎之,心中挂念着即将来临的复试,并未在外逗留,直接返回客栈。 然而,当他靠近自己房门时,一种莫名的预感让他心头一紧。 正欲转身下楼去询问掌柜,房门却突然被一股力量从内拉开,一只白皙的手迅速抓住了他的衣领。 紧接着,一股强横的内力将他稳稳制住,整个人被拽进了房间。 门扉轰然关闭,隔绝了一切外界的窥探。 还未及反应,一股力量便迫使他闭上了眼睛,随后是重物撞击的沉闷声响。 待他再次睁开眼,只见百里筠秋以一种颇为“独特”的姿势站立。 她一只脚轻巧地架在他的肩上抵在门框,身子微微前倾,那双记忆里温柔似水的眸子,此刻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考……考官大人,你这是……” 叶鼎之努力挤出一丝苦笑,目光在她身上游移,心中暗自惊叹于她如今的雷厉风行,同时也不忘咽了咽口水以缓解紧张。 百里筠秋的眼神微眯,一股无形的压力让叶鼎之不由自主地感到一股寒意。 她缓缓开口:“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该如何称呼我?” “筠秋……姐姐。” 叶鼎之的声音细若蚊蚋,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这个称呼仿佛打开了记忆的闸门,百里筠秋的眼眶瞬间泛红,泪光在眼眶中打转。 她凝视着眼前这个已比她高出些许的少年,心中五味杂陈。 放下腿,她猛地扑进叶鼎之的怀抱,双臂紧紧环绕,仿佛要确认这一切并非虚幻。 叶鼎之先是一愣,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微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仿佛是在安慰一个受惊的孩子。 “筠秋姐姐,我还活着,我回来了。”他低语,那声音如同春风拂面,温暖而坚定。 第53章 叙旧 整整一日,百里筠秋沉浸于有间客栈之内,细细聆听着叶鼎之过往的种种经历。 他谈及了远赴南蛮极北的碎叶城,碎叶城以北便是万丈冰原,传言冰原之后,便是天尽头; 在西域三十二佛国中,他曾虔诚地拜在一位高僧门下,研习佛法数月之久; 亦曾踏足南诀,目睹了南方烈风之海的壮阔,却止步于岸边,未能上船; 而真正扬帆远航,是在北离的东及海市,他驾一叶扁舟,追寻着仙人的足迹,怎奈半途遭遇狂风巨浪,无奈折返。 旅途中,他也邂逅了无数人物,结交了诸多志趣相投的朋友。 天山派王人孙、潮王阁落雨阑、雷家堡雷千亭,乃至温家温冷,皆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 即便此次李先生广招门徒,各门派也舍不得让这些天才离开。 然而,谈及自己当年如何脱身以及接近青王的隐秘,叶鼎之却讳莫如深,只字不提,百里筠秋亦未曾多问。 夜幕降临,两人依依惜别,百里筠秋的身影悄然融入夜色,向着学堂的方向疾行。 此行并非一无所获,她得知叶鼎之在南诀时曾拜入北离曾经的第一高手,亦是仅次于学堂李先生的绝世剑仙——雨生魔的门下。 一个念头在她心中悄然生根:若能联系上雨生魔,或许能助叶鼎之一臂之力。 前提是,李先生不插手此事。 百里筠秋怀揣着这份打算,脚步未停,直奔学堂而去。 而叶鼎之,则以一抹歉疚的眼神目送她离去,心中暗自盘算。 他之所以透露师父之事,意在引导百里筠秋将注意力转移,以免妨碍到他的计划。 他深知师父近况不佳,被女刀仙烟凌霞击败后,不仅丢失了南诀第一高手的宝座,更是行踪成谜,甚至江湖上传言其已不在人世。 他并不认为百里筠秋能寻得师父踪迹, 只是,未曾料到,百里筠秋另有消息来源。 学堂。 百里筠秋目标明确,径直朝百里东君的居所疾步而去。 院中,一幕壮观的景象映入眼帘:百里东君正沉浸在西楚剑舞之中。 但与名剑山庄时的悠然不同,此刻的他,剑势凌厉,金刚凡境的修为被激发得淋漓尽致,气势磅礴。 得益于老人的悉心指导与某位神秘人的鼎力相助,百里东君的实力已非昔日可比,足以与各大门派的天之骄子争锋。 而这神秘人,自然便是…… “姬若风,许久未见,莫非是在刻意避我?” 她的声音清脆,未至人先至,紧接着,空气中泛起细微的破风声,预示着她的迅疾到来。 姬若风心中一动,迅速转身,只见一抹白色身影如同轻烟般瞬间接近,其轻功之高明,让他暗自咋舌。 他本能地挥出无极棍,却被对方轻描淡写地一手化解,内力之深厚,令他不得不面对现实——今日逃脱无望。 既然无路可退,姬若风索性放弃挣扎,转身步入院中。 百里筠秋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打破了院落的宁静。 百里东君见状,舞剑的动作戛然而止,惊讶地望着去而复返的姬若风,随即又惊喜地看到自家阿姐翩然而至。 “阿姐!”他兴奋地喊道。 百里筠秋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眼中满是欣慰:“几日不见,进步神速,真不愧是我百里筠秋的弟弟。” 受到夸奖的百里东君笑得灿烂,但随即又露出一丝苦色:“可是姬若风说,这还远远不够。” 百里筠秋微微一笑,认同地点了点头:“的确,这还远远不够。” 她话锋一转,问道:“经过初试,你对那些对手有何看法?最不愿与之交锋的是谁?” “叶鼎之。”百里东君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虽然接触不多,但总觉得他很强,而且我们挺投缘的,不想和他打。” “还有诸葛云,他的奇门遁甲太过诡异,我也不想对上他。”他补充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百里筠秋闻言,目光转向姬若风,后者轻轻点头。 她迅速收敛心神,再次聚焦于百里东君,认真地说道:“看来你的确是很认真地看了,叶鼎之和诸葛云的确是你目前最强劲的对手。” “不过,你不必过分焦虑,三日三夜的苦修难以填平所有差距,关键在于心态。现在,你最重要的是休息,养足精神,准备三天后那场复试。” 百里东君在听闻消息后,机械地点了点头,随后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去。 见状,百里筠秋迅速反应,伸手稳稳地将他揽入怀中,随后目光转向一旁的姬若风。 “别误会,我已尽力劝阻,但他心意已决,说是不能让你感到失望。” 姬若风无奈地摊了摊手,解释道。 百里筠秋闻言,心中微动,低头凝视着依偎在自己臂弯中的弟弟,嘴角不禁勾勒出一抹温柔的微笑。 她轻柔地将百里东君送回房间,细心照料直至他安然入睡,这才放心地离开。 “我想萧若风应该已经将我的意思传达给你了。”百里筠秋走出房间,对姬若风说道。 姬若风轻轻点头,语气凝重:“其实,自他得知李先生决定让你负责此次学堂大考起,就已安排我着手调查。” “至于你提到的诸葛云,确实存在诸多疑点。” 闻言,百里筠秋微微挑起眉梢,语气中带着一丝兴趣:“哦?详细说来听听。” 姬若风继续说道:“百里姑娘,这诸葛云出身于显赫的诸葛一族,其背景自是不凡。因此,我们百晓堂特别重视,派遣了三位铁面官同时深挖他的过往。” “至于诸葛一族,其名声在外,想必姑娘心中已有衡量。但此次的重点,在于诸葛云本人。” “他能获得参加学堂大考的资格,全因学堂内一位常年云游四海的长老亲笔举荐。然而,这位长老……” 百里筠秋眼神一凝,接过话茬,语气中带着猜测:“死了?” 姬若风沉重地点了点头,“正是如此,他在游历至北方边陲之时不幸离世,消息因路途遥远尚未传回学堂,故学堂对此一无所知。我们也是刚刚通过多方查探才得知这一不幸消息。” 第54章 诸葛无成 月光如洗,百里筠秋与姬若风相对而坐于幽静庭院之中。 两人压低声音,就诸葛云此人低声谈论着。 “关于诸葛云的过往,即便是我们百晓堂,也未能窥其全貌,实在令人汗颜。” 姬若风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百晓堂,号称天下百晓,而今目标人物就在眼皮底下,却查之不详,这让姬若风这位堂主也不免感到几分挫败。 百里筠秋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仿佛对这一切早有洞察:“诸葛家的人,又岂是那么容易被看透的?” “别说是百晓堂中人,即便是你这位对世事洞若观火的堂主,对诸葛一族的了解又能有多少呢?” 姬若风闻言,不禁投去好奇的目光:“哦?莫非你已有所发现?” 百里筠秋轻轻点头,“起初只是怀疑,毕竟我那位师兄的话,和师父一样,太过离奇,如今方知尽是真的。” 她的手指不经意间掠过腰间那柄名为束衣的剑,这把剑是她师兄初见时所赠,也是因为此剑,她才涉足剑道。 姬若风听闻她谈及那位虽未踏足学堂的大师兄,嘴角不禁勾起一抹会心的微笑。 “如此说来,你已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了。” “他确实告知了我一些内情。”百里筠秋轻轻颔首,继续说道:“他提及自己曾探访诸葛一族,且与他们族中年轻一辈的翘楚交情甚好。” 姬若风闻言,陷入了沉思,片刻后道:“既是他亲口所言,想来非虚。那么,这位诸葛云,其真实身份究竟如何?” “他本名……实为诸葛无成。”百里筠秋眼眸微敛,语气中带着几分深意。 “这个名字本身并没什么问题,真正重要的是他背后的身份。” “身份?”姬若风闻言,心中涌起一阵波澜:“你的意思是说,天外天?” “正是如此。“百里筠秋的声音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决。 “柳长老之死,确切无疑地发生在他游历至北疆荒域之时,那片区域,恰好是北阙遗民栖居之地,此事绝非偶然。” “而若将近期种种变故,西南道的局势动荡、乾东城的暗流涌动,细细梳理,不难发现,它们皆与天外天息息相关。” “此番,我亦倾向于将其视为天外天布局的一部分。“ 姬若风闻言,轻轻颔首,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随即目光转向百里筠秋。 他语气重带着几分玩味地问道:“既然他的身份已经浮出水面,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百里筠秋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眼中闪烁着决绝。 “天外天近期动作频频,显然已难掩其锋芒,但他们真正的图谋尚不明朗。我意采取守势,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 姬若风见状,心中暗自为那些即将与百里筠秋交锋的天外天之人捏了一把汗。 不过,他表面却是不动声色:“既如此,我便不再多言,你行事自有分寸。若遇难题,记得随时传讯于我。“ 言罢,姬若风身形一展,无极棍轻点地面,如同凌空虚渡,瞬间越过院墙,向着学堂之外疾驰而去。 方行未远,自百里东君宅邸之外,一缕轻叹悄然入耳。 “落花虽有意,流水却无情。” 姬若风循声望去,只见一树之巅,悠然躺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 其面容非但不显岁月的痕迹,反而透着几分不凡的俊逸,仿佛时光对他格外宽容。 老者一手轻握酒壶,半眯着眼,享受着和煦阳光的沐浴,一派闲适之态。 姬若风悠然自得地行了一礼,轻声道:“李先生,久违了,别来无恙。” 李先生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眼神中闪烁着几分戏谑的光芒,转向姬若风。 “姬若风,你身为百晓堂堂主,不忙于堂中事务,却频频造访我这清静之地,莫非真是为了指点百里东君的武艺不成?” 姬若风回以温煦一笑,反问之:“李先生,您身为学海无涯的领航者,对红尘俗事亦如此关切,岂不更显难能可贵?” 李先生闻言,爽朗大笑,举杯轻酌,笑言道:“事关我那徒弟的终身大事,我自然得多费些心思。” 姬若风闻言,神色微滞,随后悠然倚墙,凝视着天边悠悠白云,不由轻叹。 “她,大抵不会倾心于我这般束缚之人。” “哦?那依你之见,她心之所向,是何等人物?” 李先生颇有兴趣地侧目,那份身为师长的矜持似乎暂时忘却,眼中满是真挚的好奇。 姬若风抬手,指尖似乎欲触及那遥不可及的天际。 “她所倾慕的,应是如同天边流云,自由不羁,能够与她逍遥世间。” “然则,即便是那最无拘的云,亦受天穹所限,难觅真正的逍遥。” 李先生接过话题,语气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沉。 姬若风闻言,眉头微蹙,深深凝视李先生一眼后,拱手作别,身形一闪,已远去无踪。 目送其背影消失,李先生轻叹一声。 他的目光转向百里东君所在的院落,喃喃自语:“唉,身为师者,教你随心而动,却不知这路,你是否能走得无悔。” 言罢,他身形一闪,化作一道轻影,隐匿于林木之间。 而姬若风心中,却因李先生那几句意味深长的话语,掀起了波澜。 他口中的“云”,是如同君玉般,能随遇而安、遨游四海的逍遥之人; 而今,从李先生口中提及的“云”,竟具体到了某个名字,这令他不由自主地深思。 同样自幼在天启长大的他,对百里筠秋心中的那片“云”再清楚不过——那是多年前死去的叶羽将军府的第四子,叶云。 “难道……他还活着,并已悄然回归天启?甚至就在学堂大考的考生之中?” 姬若风眼神微凝,心中暗自揣测,同时迅速在脑海中检索着关于学堂大考所有考生的信息。 然而,面对那八十位考生的庞杂资料,即便是他,也难以在短时间内一一甄别。 直至他返回百晓堂,一位铁面官已将昨日千金台中发生的种种,详尽记录并整理成案。 第55章 武试 三日光阴匆匆流逝。 天启城内的金武场,这日常为金吾卫锤炼武艺之地,今朝却因学堂年度大考而焕然一新,专为武试腾空。 距比武揭开序幕尚有一个时辰,场地四周已密布着严阵以待的守卫,气氛渐入佳境。 评判台上。 百里筠秋端庄而坐,与初试不同,此次她身旁赫然摆放着标志性的十三剑匣,彰显其威严。 除她之外,另有两人评判,分别为灼墨公子雷梦杀、凌云公子顾剑门。 两者一人风趣多言,一人沉稳寡言,这样的组合在众人眼中颇为别致。 不久,顾剑门手持长剑,步伐沉稳地步入金武场,径直走向评判台,对百里筠秋行了一记恭敬的拱手礼,简短而有力地唤了一声“师姐”。 百里筠秋轻轻点头示意其就座,同时眼神不自觉地扫向下方,眉宇间流露出一丝不悦。 “雷梦杀怎还未至?” “或许是去寻百里东君了。”顾剑门低声回应。 话音方落,雷梦杀便与百里东君谈笑风生地步入场中,二人间的亲密无间,让旁人误以为他们是久别重逢的兄弟。 一番笑谈之后,雷梦杀身形矫健,一跃而上评判台,向两人抱拳致意,随后悠然入座。 “师姐,你觉得东君能否顺利过关?万一他遭遇叶鼎之或诸葛云这样的强手,该如何是好?” 雷梦杀坐下后,略带忧虑地问道。 百里筠秋淡然一笑,回应道:“运气,往往也是实力的一种体现。” 言罢,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了金武场一侧,那里正停着一顶华丽的轿子,轿前侍立一小童,见她望来,连忙恭敬行礼。 “柳月竟也对此次学堂大考如此上心?”百里筠秋秀眉微扬,语气中带着几分意外。 “师姐你问到点子上了,这事儿我还真知道点内情。”雷梦杀得意地拍了拍胸口,笑道。 “柳月此次也有意收一徒弟,而目标很可能就在这三十三位考生之中。” 顾剑门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这还用猜?依我看,能入柳月法眼的,唯有那位小赌王莫属了。” 百里筠秋顺着那人的视线望去,只见尹落霞依旧一袭素白长袍,与百里东君并肩而立,似乎在低语交谈。 不远处,叶鼎之身着华丽,宛如一位翩翩贵公子,正缓缓向那二人靠近。 而被她特别邀请的宋燕回,此刻正与一名道士并肩站立。 那道士的易容之术虽精妙,却难逃她的法眼,她心中暗自思量,此人她曾数度相见,于名剑山庄、乾东城均留有印象。 起初,他代表青城山而去,于名剑大会上夺得云天品级的名剑火神; 再见时,则是受青城掌教吕素真之托,前往乾东城护佑那位先生; 而今踏入天启,恐怕又是应了李先生之邀而来。 感受到她的目光,王一行与宋燕回不约而同地拱手行礼,随后各自散开,静待武试的序幕拉开。 周围,其他考生也纷纷聚集成小圈子。 唯有诸葛云一人,显得格外独立,自成风景。 百里筠秋的目光轻轻掠过他,随即转向其余考生,心中暗自揣测。 若天外天真的有所图谋,诸葛云绝不会是孤军奋战。 然而,据百晓堂密报,除了诸葛云外,其余考生的背景皆已查明,这让她心情复杂。 她深知,这是姬若风在暗示她,叶鼎之的身份已查明并被严密封锁。 对姬若风的感激与歉疚,在她心中交织蔓延。 收起纷乱的思绪,百里筠秋转而看向雷梦杀。 两人目光交汇,雷梦杀随即一跃而下,稳稳立于武场中央,一声断喝:“肃静!” 顿时,金武场四周的喧嚣归于沉寂。 “在下学堂李先生座下二弟子,雷梦杀。坐在上面的,便是学堂大师姐百里筠秋,李先生座下三弟子顾剑门,今日,由我等共同主持武试。” 雷梦杀缓缓环视了一圈,目光深邃地掠过在场的三十三名考生。 他沉声道:“这场武试,是混战,意味着在场的每一位,都将是你们潜在的对手。” “你们要做的很简单,就是将对手逐出这片竞技场,最终留下的十六人,将晋级至终试。” “但切记,武试虽烈,亦需有度。点到即止,不可妄动杀念。我将亲自坐镇,监督全局。一旦发现有人逾越界限,我将毫不犹豫地介入。” 当武试的新规则赫然揭晓,整个场地瞬间陷入了片刻的惊愕与沉寂。 往昔,皆是以双人对决、胜者晋级的传统比试进行,而今,规则却来了个翻天覆地的变化,透着前所未有的激烈与直接,令人不禁咋舌。 四周的嘈杂逐渐汇聚成细碎的低语,宛如潮水般涌动,却在雷梦杀锐利的目光扫视下,渐渐平息,直至整个空间重归宁静。 他随即发出铿锵有力的号令:“若无异议,武试即刻开始!” 语毕,他身形一闪,悄然退至武场边缘,目光深邃,最终聚焦于百里东君的身上。 此刻,百里东君身边已自然而然形成了一个小圈子,周围聚集的皆是实力不俗之辈,他们仿佛在不言中达成了默契。 叶鼎之轻笑着,以半遮半掩的姿态站在百里东君身旁。 他的言语间透露出对即将展开混乱战斗的淡然与自信:“我们几个站在一起,他们恐怕是不敢来打我们主意。” 叶鼎之微微勾唇一笑,有意无意间护着百里东君,挡着他的半个身子。 “不过,这样拖下去,只怕会消耗太多不必要的时间。” 尹落霞站在另一侧,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目光却异常锐利。 宋燕回闻言,身形一动,水月剑寒光闪烁,瞬间划破空气,直逼林在野的玄铁剑而去。 两者交锋,火花四溅。 紧接着,他身形灵动,如同鬼魅般穿梭于人群之中,下一个目标便是以轻功着称的燕飞飞。 “算上我一个!” 尹落霞不甘示弱,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身形轻盈跃起,白袍随风飘扬,一掌拍出,与对手硬撼,随后更是连环出掌,毫不留情。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复试中的首位淘汰者诞生了,他的出局,标志着这场混战正式拉开了序幕。 ----------------- ps:抱歉,请假一天,之后补 第56章 百里初战 宋燕回于武场之上如鱼得水,逢敌皆以一剑决胜负,剑出即走,不留余地。 接剑者,存;若败,则黯然离场。 相比之下,尹落霞则显得策略满满。 初试之时,她慧眼识珠,除却那些刻意隐藏实力的考生,其余均难逃其精准锁定的目光。 目睹此二人风采,百里东君也不禁技痒难耐,剑鸣骤起,长剑跃然掌中,寒光凛冽,映照着他坚定的眼神。 “是时候检验这些日子的苦练了!” 他朗声一笑,随即绕开叶鼎之,直取一名使剑的考生而去。 此考生名唤陈卓,身为岭南剑侠陈时秋的得意门生,剑法虽未至登峰造极,却也颇具火候。 这突如其来的攻势,陈卓迅速反应,剑光一闪,轻松化解侧翼袭来的威胁,随即迎向百里东君。 双剑交锋,清脆之声回荡,陈卓不禁赞叹:“好剑!” “我的剑,自然是好剑。”百里东君自信一笑,剑势再展,却意外落空。 原来,陈卓早已洞察其剑法中未经磨砺的生涩,轻描淡写间便避其锋芒。 然而,他并未乘胜追击,反而步步为营,紧盯百里东君,心中暗自思量。 既是被那两位高人共同看重之人,定有过人之处,此番试探,不过牛刀小试。 百里东君见状,缓缓收剑入鞘,站立如松,轻叹道:“雷梦杀说得果然没错,我在你们眼中,已经算是高手了。” 陈卓闻言,面露不解:“如此说来,你并非真正的高手?” 百里东君摇了摇头,剑尖轻点地面,笑道:“在你们当中,我的确算是高手!” 言罢,他身形一展,如同踏云逐风,再次向陈卓发动攻势。 “踏云!” 陈卓心中一震,深知对方已认真起来,不敢有丝毫懈怠,长剑挥动间,风声呼啸。 两人身影交错,剑光如影随形。 百里东君的每一次出剑都蕴含着更深的意境,他似乎在战斗中不断学习和成长,剑招逐渐变得凌厉而精准。 而陈卓,则以他稳健的剑法和深厚的内力,一一化解着百里东君的攻势,两人之间的较量,愈发激烈。 正当双方激战正酣,战局如火如荼之际,一侧忽有身影疾冲而来,意图趁乱将二人驱逐离场。 然而,这突如其来的攻势尚未完全展开,一只沉稳的手掌已悄无声息地搭在了他的肩头。 “朋友,乘人之危可不是一位君子该做的事。” 叶鼎之的声音平和而坚定,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但那手中的力度却透露出不容忽视的力量。 言罢,叶鼎之手腕微转,轻轻一推,掌风如潮,精准地击中了那人的肩头,将其稳稳地推出了武场。 其动作之流畅,仿佛只是拂去一片落叶。 目睹此景,众人皆惊,无人再敢轻易靠近叶鼎之半步,生怕成为下一个被轻易逐出的对手。 然而,企图干扰百里东君与陈卓对决的,并非仅此一人。 王一行、宋燕回与尹落霞三人迅速转身,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保护着两人的安全,同时警惕着四周可能出现的威胁。 在紧张的对峙中,他们目睹了百里东君剑术的惊人蜕变。 王一行目光深邃,望向评判台,语气中带着几分钦佩:“看来这些时日,教他武功的人,剑术很高。” 宋燕回闻言,深以为然地点头附和。 对于百里东君的剑术,他们曾有过直观的感受,尤其是宋燕回,更是亲身体验过其锋芒。 那时的他,剑法虽具其形,却缺乏神韵。 而今,他不仅武功突飞猛进,剑法更是日益精进,每一招每一式都蕴含着深刻的意境,这显然是得到了高人的悉心指点。 而这位高人,显然并非百里筠秋所能及。 “我倒真有些好奇,你们几位何故如此坚决地守护他。要知道,百里东君可是我们在李先生门下求学的最大竞争对手。” 王一行目光流转于众人之间,满是不解之色。 “我参与这场大考,更多的是为了检验自己的剑道修为。” 宋燕回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冷冽,却也透露出一丝坚定, “李先生作为当世剑术巅峰,他此次招收关门弟子,自然吸引了无数剑客的目光。我想看看,自己的剑,究竟走到了哪一步。” 言毕,众人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转向了尹落霞。 她轻笑一声,轻松化解了一名考生的突袭,随即说道:“我嘛,不过是来凑个热闹。” “就算真能成为李先生的弟子,他的赌术也未必能及得上我。至于保护百里东君,纯粹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当然,你们也长得不差。” 说到这里,她目光流转至王一行,嘴角微撇,似乎对他的答案尤为期待。 “至于我,”王一行微微一笑,眼神中带着几分神秘,“我有我的原因,但这原因暂时还不能告知各位,抱歉。”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叶鼎之身上,显然,叶鼎之的实力与态度是他们中最引人瞩目的。 他年纪轻轻,却已展现出的修为深不可测,丝毫不逊色于北离八公子的风采,甚至隐隐还有超越的势态。 这样的人物,无疑是最有可能获得学堂李先生青睐,成为其门下的关门弟子。 然而,令人费解的是,叶鼎之自始至终都似乎在有意无意地关照着百里东君。 这份不同寻常的关心,让人不禁心生好奇。 能与此等挚友共赴学堂大考,实乃幸事。至于谁能最终拜入李先生门下,那便看各人造化,顺其自然吧。”叶鼎之轻轻一笑,目光温柔地落在了正全神贯注、剑意愈发凌厉的百里东君身上。 “美酒配牛肉,世间再难有。或许,我们可以携手共进,通过这学堂的大考,至于谁能最终成为李先生的弟子,那便交由李先生来裁定吧。”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超然与自信,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第57章 收徒心思 就在叶鼎之等人交谈之际,百里东君的剑势骤然变化。 他仿佛心有所悟,剑法不再受剑招的束缚,转而变得灵动非凡,每一招每一式都蕴含着前所未有的力量与韵味。 “这一剑,送你下场!” 他轻吟一声,长剑随之舞动,犹如蛟龙出海,划破天际。 其剑意之凌厉,让在场的所有考生无不为之动容,纷纷投来惊叹的目光。 “到此为止。” 一个平和却又不失威严的声音适时响起,为这场激烈的交锋暂时画上了休止符。 只见百里东君的剑尖已巧妙地将陈卓的剑格开,并直指其胸前要害,却被双指稳稳夹住,战况陷入了微妙的僵持之中。 雷梦杀轻轻一震手指,不染尘便被震退,百里东君也顺势后退两步,收剑入鞘。 他环视整个武场,声音洪亮地宣布:“武试,到此结束。” “叶鼎之、尹落霞、赵玉甲(王一行)、百里东君、宋燕回……以及诸葛云,你们十六人,成功晋级终试。” 雷梦杀的话语如同定音之锤,让百里东君的脸上绽放出了满意的笑容。 叶鼎之等人对此结果似乎早有预料,显得颇为淡然,而其余那些勉强过关的考生则是难掩喜悦之情。 “既然通过了,我们是不是能先行离开了?”百里东君急切地询问,心中挂念着另一件要事。 碉楼小筑的秋露白,那是一种每月仅有一日、每日仅两个时辰可得的珍稀佳酿,错过今日便需再等一月。 然而,雷梦杀却摇了摇头,解释道:“诸位,你们还有两个时辰的时间用于调息恢复。” “两个时辰后,将是直接开始终试,届时我将公布终试的具体规则。” 言罢,雷梦杀身形一闪,已稳稳立于评判台之上,向百里筠秋微微颔首后,便端坐其位。 “哎,接下来的终试要四人一组,真是让人好奇百里东君会选择哪三位作为他的队友呢?” “叶鼎之、赵玉甲、尹落霞、宋燕回,这四位在比试中与百里东君关系匪浅,但人选却多了一个,师姐,你说百里东君会不会因为选择困难而被他们‘抛弃’呢?” 坐下不久,雷梦杀便开始了连珠炮似的言语。 而百里筠秋却显得异常耐心,她的目光始终聚焦于下方的考生们,似乎在每个人身上都寻找着某种答案。 “组队之事,关乎双方的选择与信任。你又怎知,其他人是否愿意与他并肩作战,共赴接下来的考验呢?” 百里筠秋轻轻发问,语气中带着一丝深意。 雷梦杀闻言,微微一怔,正欲开口询问,却被顾剑门抢先一步:“师姐是指宋燕回吧?” “正是。虽仅有一面之缘,但我深信他此行目的纯粹,意在试炼自我,磨砺剑锋。”百里筠秋的语气中充满了肯定。 “而在这些考生之中,叶鼎之与赵玉甲,无疑是能让他剑术更上一层楼的试金石。” 她继续补充道,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雷梦杀听后,脸上浮现出复杂的表情。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试金石?那也得看这把剑够不够硬,别还没试就折了。” “若真如此,那便是我的眼光有误。”百里筠秋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 她对宋燕回的剑道天赋和当日名剑山庄向她拔剑的勇气深感赞赏,甚至萌生了收其为徒的念头。 然而,她也清楚,宋燕回所学剑术已属上乘,无双城的栽培功不可没。 她虽剑道有成,却也自知难以在技艺上给予他更多指点。 ‘无双城长久以来缺乏能够引领其辉煌的城主,因此对宋燕回这样的奇才格外珍视。’ 百里筠秋心中暗自思量:‘却也因过度保护而可能限制了他的成长。’ 在名剑山庄时,她便已看出无双城对宋燕回的雕琢之精细,却也担心这份精心雕琢会让他失去个性与锋芒,最终沦为平庸。 因此,她才力邀宋燕回前来,希望他能在这片更广阔的天地间找到自己的方向。 只有见识过外面的世界,他才能更加清晰地认识自己,做出最适合自己的选择。 无论他最终选择何路,是留在名剑山庄,还是重返无双城,那都是他成长的证明,是她所期望的结果。 察觉到百里筠秋话语间流露出的对宋燕回的特别关注,顾剑门不禁将视线投向了武场中静立的宋燕回,心中暗自思忖: 他或许在接到邀请时,并未预料到自己会如此受重视。 “真是个好运的小子。”顾剑门轻声自语,嘴角挂着一丝羡慕的笑意。 “怎么?你觉得自己拜入师父门下,就不是好运了吗?” 百里筠秋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戏谑,这是她平日里少有的轻松姿态,显然此刻心情极佳。 玩笑过后,百里筠秋迅速恢复正色,转向雷梦杀,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 “所有必要的安排,都已经布置妥当了吗?” “师姐,我办事,你放心!”雷梦杀自信满满地拍了拍胸脯,保证道。 “我确保终试期间,街上空无一人,金吾卫和虎贲禁卫军那边,老七也已经打点妥当,绝不会有人打扰。” “如此便好。”百里筠秋满意地点点头,随后目光转向顾剑门。 她轻声嘱咐道:“你与柳月他们先行去准备。记住,一旦有任何意外,必须先传消息回来,一切由我做主,切勿轻举妄动。” “是。”顾剑门领命后,即刻起身离开。 而武场一侧的柳月见状,也迅速吩咐灵素召唤轿夫,一行人匆匆离去,准备接下来的事宜。 随着时间的推移,武场内的气氛愈发凝重,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一般。 终于,雷梦杀身形一动,如同猛虎下山般跃回武场中央,他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所有人,听令!”雷梦杀的声音响彻武场,所有人立刻挺直了腰板,整齐列队。 “接下来的终试,将以四人一队的形式进行,你们需要自行选择并肩作战的伙伴。” “记住,最终胜出的队伍,将是最有资格加入学堂的精英!” 第58章 真武 随着雷梦杀正式揭晓终试的独特规则,全场顿时沸腾,议论纷纷。 “自选搭档?可我们彼此间还如同陌路啊!” “为何不沿用传统的抽签方式?” 质疑声此起彼伏,有人终于忍不住发声询问。 雷梦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反问道:“你们真的对彼此一无所知吗?” “从学堂大考开始到现在,已有五日光景,难道你们没有暗中探查在场每位考生的底细与来历?” “更不用说,先前的混战之中,谁身轻如燕,谁的剑法凌厉,谁擅长毒术,谁的武功最为深厚,你们心中岂会没有一杆秤?” 言毕,他眼神锐利地扫视众人,“大家都是聪明人,就别再装傻了。你们只有短暂的半个时辰来决定。” 话音落下,雷梦杀轻轻一挥手,侍从迅速搬来一张长桌置于其前,桌上赫然摆放着四只精美的双鲤模型。 古语有云:尺素如残雪,结成双鲤鱼,要知心中事,看取腹中书。 雷梦杀高声宣布:“选定伙伴后,每队需派一代表上前选取双鲤,其中各藏有指示出发时辰的密信——申、酉、戌、亥。” “时辰一到,要出发的队伍便前往我师姐处领取锦囊,依据其中线索,寻找你们需要的东西。” 命令一出,考生们纷纷行动起来,气氛骤然紧张。 百里东君环视身边的四位伙伴,眼中闪过一丝思索,“我们一共有五个人,所以……” 他的话音刚起,宋燕回便决然离队,正如百里筠秋所料,他此行只为与高手印证自身剑法,无意与他们结盟。 宋燕回独立之后,立即有数名考生趋之若鹜,企图拉拢。 与此同时,叶鼎之等四人自然而然地聚在一起,其他人见状,也自觉地避开了他们。 岭南剑派的陈卓与诸葛云,同样选择了独行之路,但陈卓的身旁显得格外冷清。 毕竟,良禽择木而栖。 叶鼎之在初试之际,仅凭单手便稳住了考核燕飞飞轻功的考官三秦,随后的混战更是大放异彩,实力不容小觑; 宋燕回,身为无双城的当代翘楚,受学堂大师姐之邀而来,初试中仅一剑之威,便让凌云公子都为之赞叹; 诸葛云,仅凭其姓氏“诸葛”二字,便已吸引众多目光,混战中的表现更是加深了这份神秘与期待。 相比之下,陈卓虽也展现出了一定实力,却并未能脱颖而出,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然而,随着规则紧逼,时间的流逝让不少考生开始焦急。 这才有人选择离开原队伍,来到了陈卓的身边,这无疑让他的脸色阴沉了几分。 在这紧张的氛围中,抽签环节悄然开启。 尹落霞与宋燕回率先上前,各自抽取了一张签条。 诸葛云紧随其后,轻巧地取走了第三张签,留给陈卓的,只剩下最后一张。 “时辰已到,申时签者,即刻启程。”雷梦杀的声音响彻全场。 诸葛云闻声,率领着他的三名队友迈步向前。 百里筠秋迅速从桌上拿起一个锦囊,用力掷向空中,锦囊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伴随着清脆的破风声,显示出她不凡的力道。 诸葛云见状,眼神一凛,右拳猛然挥出,如同游龙出海,精准地将锦囊撕裂,从中取出一纸密令。 他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随即带领队伍,步伐坚定地离开了武场。 目送诸葛云一行远去,百里筠秋眉头微蹙,迅速向隐蔽处的百晓堂暗探递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随即,一名身法超绝的暗探悄然出动,踏云乘风步施展开来,如鬼魅般紧随诸葛云等人而去。 “竟然是他?!”当百里筠秋看清那人的身影时,不禁微微一愣。 那熟悉的踏云乘风步,以及那张标志性的红色恶鬼面具,都让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姬若风转头望来,轻轻点了点头,随后加快了脚步追了上去。 这一次,他的动机并非全然出于对百里筠秋的关心,更多的是对诸葛云接下来行动的浓厚兴趣。 在长街之上,诸葛云将手中的字条展示给其余三人看,字条上写着—— “天不出朱雀离泣。” 秦路首先打破了沉默,他分析道:“朱雀,作为四灵之一,象征着南方。或许,我们应该先去朱雀门一探究竟。” 诸葛云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深思,同时他感觉到一股微弱的气息正逐渐靠近。 ‘是学堂的考官吗?’ 他不动声色地转身,继续与秦路他们讨论:“秦路言之有理,目前我们只有这一条线索,先去朱雀门看看情况吧。” 在对话间,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向来时的方向,心中暗自盘算:‘就让你们再多活片刻。’ 姬若风躲在墙后,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寒意,他迅速收回目光,暗自惊叹:‘好敏锐的直觉!’ 他不敢过于接近,直到诸葛云一行人消失在长街的尽头,他才身形一闪,悄然跟了上去。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个时辰转瞬即逝。 武场上,原本看似沉睡中的王一行突然起身,伸了个懒腰,宣布道:“时间到了!”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侍从敲响了金锣,清脆的声音宣告着酉时的到来。 尹落霞好奇地看向王一行,打趣道:“你这睡觉的功夫还能定时辰的?” “不过小道尔。”王一行淡然一笑,率先迈步向前。 百里筠秋则随手抛出一个锦囊,旋即又与雷梦杀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 王一行接过锦囊,与百里东君等人一同离开了武场。 来到大街上,他小心翼翼地解开锦囊,从中抽出一张纸条,上面赫然写着: “君不见真武临世。” “尹落霞疑惑地皱起眉头,问道:“什么是真武?” 叶鼎之微微一笑,目光转向王一行,解释道:“真武并不难解,它指的是真武大帝,是他们道家极为重要的一位神只。” 王一行此刻已收敛起先前的慵懒之态,眼中闪烁着对信仰的虔诚与敬畏。 他接过话茬,详细阐述道:“真武大帝,即镇天真武灵应佑圣帝君,其披发跣足、身着玄袍、金甲玉带,仗剑怒目,足踏龟蛇,顶罩圆光,威猛凶横。” “在武当山,真武大帝被尊为主神,受到无数信徒的敬仰与供奉。” 第59章 魂官飞离 向对道教知之甚少的百里东君与尹落霞阐述真武大帝的威仪,确实耗费了王一行不少唇舌。 叶鼎之悄然收起锦囊,将其稳妥藏于衣襟之内,随后抬手遥指远方。 “天启之城,有一座名扬四海的真武观,观内屹立一尊九尺之高的真武大帝神像,其庄严神圣,为世人所敬仰。或许去那里,我们能找到答案。” “既是如此,便即刻启程。”王一行话音未落,身形已如离弦之箭,率先踏上征途。 然而,在他们匆匆离去的背影后,暗处悄然浮现出两道身影。 “看来不好对付,他的身边还有其他人。”其中一人低声分析。 “不,即便孤身,他也已非昔日可比。”另一人沉吟,目光深邃。 “我们且慢动手,学堂终试,必有变数,耐心等待更佳时机。” “跟上他们!”决定既定,两人正欲悄然尾随,不料背后风声忽起,一黑影悄然降临。 “二位,别来无恙。”那声音低沉而熟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谁?!”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两人心头一凛,猛然转身。 只见一名黑衣人立于夜色之中,面容被斗篷遮掩。 他缓缓摘下风帽,露出真容的瞬间,二人脸色骤变。 “魂官钟飞离!” 惊呼脱口而出,他们万万没想到,在这天启城的暗流涌动中,竟会遭遇天外天中仅次于四大尊使的魂官。 要知道,天外天的势力结构中,宗主之下,四尊使威震四方,而四尊使之下,便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两位神官——魂官飞离与魄官飞盏。 他们的出现,无疑预示着天启城即将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 “白发仙,紫衣侯,你家小姐已踏上归途,你们却仍徘徊于此,是何用意?” 钟飞离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目光在他们之间游移。 “小姐要回去了?!” 两人闻言,目光交汇,皆是满心的惊讶与不解,他们并未接到任何来自玥瑶的直接指示。 正当疑惑之际,钟飞离悠然自得地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轻轻展开于二人眼前。 信上简洁明了地写着:【棋宣、雨寂,速归!】 “难道小姐遇到了什么变故?”二人心头一紧,互相对视,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自名剑山庄一别,他们便被无相使派遣执行另一项任务,随后又奉命前往天启城。 而玥瑶则选择独自行动,以避免不必要的纷扰。 未曾想,召回他们的信笺竟落入了钟飞离之手。 “二位不必过于担心,玥瑶身边有小青护佑,安全无虞。” 钟飞离语气温和,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自信,“不过,接下来的任务,我需借助二位的力量。” “愿闻其详。” 紫衣侯迅速镇定下来,抢先一步询问,试图将白发仙从对玥瑶的担忧中拉回现实。 钟飞离微微一笑,解释道:“百里东君身边的三人,尹落霞尚不足为惧,但叶鼎之与王一行却是棘手之敌。” “我需要你们出手拦截他们,为我们争取宝贵的时间。” “你们?这是何意……”白发仙闻言,眉头紧锁,心中已有所猜测。 “至于其余细节,就无需二位费心了。”钟飞离话锋一转,手中判官笔凭空显现,笔身流转着淡淡的幽光,“另外……” 言罢,他手腕一抖,判官笔划破空气,带起一股凌厉的劲风,直指后方。 刹那间,沙尘四起,却又在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驱散,显露出一人一棍的身影。 “后面的朋友,跟了这么久,也该现身了。”钟飞离语气中带着几分挑衅。 “你们来自天外之天?”姬若风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目光如炬,虽是询问,却已洞若观火,毫无惧色地审视着眼前的三人。 “百晓堂堂主?”钟飞离双目微敛,心中暗自凛然。 这位百晓堂堂主身上散发出的气势,竟让他感受到了与四尊使不相上下的压迫感。 姬若风,九岁便执掌百晓堂,以一品之境划分武人天地。 而他自身的修为,更是深不可测,即便是北离八公子,在他面前仍需低头! “既然话不投机,不如直接打一场吧,我来打到你们说!” 姬若风话语间,无极棍已化作漫天棍影,呼啸着向钟飞离袭来,棍身裹挟着阵阵惊鸣,仿佛有无数恶魂欲挣脱束缚,重现于世。 《道德经》中记载,无极,是道的终极性,指的是一种无前无后,无上无下,无左无右,无边无际而又无穷无尽。 那是一种虚无缥缈,无穷无尽的混沌! 一切皆归于空,灵魂似已超脱于肉身之外。 钟飞离感受着这股浩瀚无垠的力量,心中却激起了前所未有的战意。 “速速撤离!”钟飞离的眼神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决。 他猛地一挥手,判官笔瞬间化作一道流光,穿透密集的棍影,直逼姬若风而去,同时他大声命令着白发仙和紫衣侯。 两人深知自己在这场高手对决中只是累赘,不敢有丝毫犹豫,立刻转身欲逃。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脱离战圈之际,两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们面前,阻断了他们的退路。 头戴斗笠,白纱遮面的柳月公子,手持一根化作金尺的腰带,优雅而危险; 而另一边,通体黑衣的墨尘公子墨晓黑,则怀抱长剑,面容冷峻。两人一美一丑,却都是不容小觑的高手。 “哼,天外天果然藏龙卧虎,竟能生出你这般天才。” 姬若风对钟飞离的实力表示了认可,但手中的无极棍却未有丝毫留情,再次横扫而来,与钟飞离的判官笔激烈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钟飞离虽奋力抵挡,但在姬若风那排山倒海般的攻势下,仍不得不连连后退,每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 “诸葛云究竟把那三名考生藏到了哪里?” 姬若风一边攻击,一边厉声质问。他的声音穿透战场的喧嚣,直击钟飞离的心灵。 面对姬若风的追问,钟飞离只是冷笑一声,语气中充满了不屑:“他们?恐怕已经成了黄泉路上的孤魂野鬼。” 第60章 废魂官 就在姬若风被诸葛云敏锐察觉的那一刻起,他便刻意地保持了一段距离,企图以此规避不必要的冲突。 然而,这一举动却意外地为诸葛云创造了契机,使得他得以顺利地将秦路三人带走。 姬若风紧追不舍,直至朱雀门前,却只见空寂一片,诸葛云等人已踪迹难觅。 但细微之处总有线索可循。 他敏锐地感知到此处曾留有简易阵法的痕迹,并轻松以一棍之力将其破解。 尽管如此,依旧未能捕捉到他们的行踪。 不甘心的姬若风彻底搜遍了朱雀门周遭,却依旧无果。 诸葛云及另外三名考生的身影仿佛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于是,他迅速调动数十名百晓堂的精锐弟子,散布于天启城的每一个角落,展开了一场大规模的搜寻行动。 而他本人,则选择隐匿在了金武场外,静候时机。 姬若风心中暗自思量,对方既已对考生下手,目标显然不止秦路三人。 尤其是百里东君所在的队伍,他们四人的天赋与背景皆属上乘,更可能成为他们的下一个目标。 因此,他决定重返此地,守株待兔。 “既然你们选择沉默,那就只能请三位去死了。” 姬若风话音未落,一棍挥出,钟飞离被迫连连后退,手中的判官笔也因紧张而微微颤抖。 但此刻,钟飞离的注意力已被另一股强大的力量所吸引。 金武场方向,一袭白衣如雪,伴随着凛冽的剑意,步步逼近。 七柄飞剑环绕其侧,寒光闪烁,剑吟之声不绝于耳。 白发仙与紫衣侯亦是从旁退避。 面对着这位不速之客,他们的心跳不由自主地随着对方那仿佛没有实质的脚步声而加速。 那白衣身影缓缓接近,却未曾踏出一丝声响,宛如幽灵般让人心生寒意。 随着她的靠近,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笼罩全场,让钟飞离等人心生惧意,难以自持。 “百里筠秋。” 钟飞离的双眸骤然紧缩,低沉地吐出这个令人心悸的名字。 回应他的,是一束耀眼至极的剑芒,没有丝毫剑招的轨迹可循,唯有纯粹而浓烈的杀意,快得让人几乎无法捕捉。 钟飞离仓促间挥动手中判官笔,倾尽全力划出一道真气匹练,企图抵挡这突如其来的攻击。 然而,只听得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判官笔竟被一斩为二,半截笔杆掉落,截面平滑如镜,映照出他惊愕的面容。 白发仙与紫衣侯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心中皆是一片冰寒。 眼前的百里筠秋,实力之强超乎想象,仿佛她之前从未真正展露过全部实力。 钟飞离单膝跪地,鲜血自嘴角溢出,沿着下巴滴落,染红了衣襟,从左肩至右侧腰间的伤口触目惊心。 他瞪大双眼,满脸难以置信地望着步步紧逼的百里筠秋,心中震撼不已。 作为天外天的顶尖神官,他距离那大逍遥境界都仅有半步之遥,却未曾料到会在这仓促一击下遭受如此重创。 更令他震惊的是,这一剑竟未使用任何精妙剑术,纯粹剑气便足以将他重创,显然对方有意留手,否则他早已命丧当场。 “半步……神游……” 钟飞离强忍着剧痛,挣扎着站起身,脸色苍白如纸,声音颤抖。 百里筠秋并未理会他的自言自语,只是冷冷地问道:“他们,此刻何在?” “我已说过,咳咳……”钟飞离再次咳出一口鲜血,嘴角挂着一抹疯狂的笑容。 “他们已步入黄泉,成为无依无靠的孤魂野鬼,你们……永远也找不到他们了……” 话音未落,百里筠秋身形一闪,瞬间出现在钟飞离面前,单手扣住他的脸颊,猛然将他按倒在地。 砰的一声巨响,钟飞离的头颅重重撞击地面,短暂的眩晕之后,眼前一片漆黑。 待他勉强恢复意识,只见百里筠秋已一脚踏在他的胸口。 清脆的骨裂声随之响起,剧痛再次袭来,让他忍不住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那鲜艳的红色在她洁白的衣摆上绽放,如同冬日里的一朵凄美红梅。 “你们,应当知晓他们的下落,对吗?” 百里筠秋的目光如寒冰般锐利,转向白发仙与紫衣侯,杀意在她眸中翻腾不息。 白发仙本能地摇头否认,正欲开口辩解,忽觉脸颊微凉,指尖一抹鲜红映入眼帘。 他愕然低头,只见钟飞离的一条断臂已落在尘埃。 而百里筠秋身旁的一柄飞剑,正闪烁着妖异的血光,杀气腾腾。 这一变故让白发仙愣住了,他欲上前辩解,却被紫衣侯悄然拉住,后者以眼神示意他保持沉默。 紫衣侯轻轻摇头,那是不言而喻的警告与劝阻。 “若你不愿余生沦为人彘苟活,便告诉我,他们的踪迹何在。” 百里筠秋的声音冷若冰霜,连柳月与墨晓黑都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 这样的她,是众人从未见过的模样,连姬若风也为之动容。 姬若风心中暗自思量,终于明白为何李先生会将年幼的百里筠秋收入门下,却又放任她游历江湖。 原意是希望那滚滚红尘,能消磨她心中的怨念,却不料世事弄人。 那些怨怼非但未减,反而在她心中生根发芽,长成了一颗嗜血的种子。 若此心结不解,世间恐将多出一尊魔头,祸乱四方。 忧虑之余,姬若风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叶鼎之等人离去的方向,心中五味杂陈。 钟飞离躺在地上,口吐鲜血,面容扭曲却仍带笑,那是一种绝望中的嘲讽。 “人质?你以为仅凭我一人,便能换取他们的安全?况且,他们现在恐怕已……” 话未说完,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他的另一条腿也惨遭断截。 “你似乎有所误解,”百里筠秋的声音更加冰冷,“我所说的,是将你制成‘人彘’,悬于我镇西军的大纛之上,见证我十万镇西军,踏平你天外天!” 言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寒意。 第61章 血幕 “似乎有变故发生。” 叶鼎之等人不约而同地转过身,目光穿透暮色,眉头紧蹙成川。 即便是队伍中实力相对较弱的百里东君,也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直冲云霄的凛冽杀意,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我推测,此事或与诸葛云脱不了干系。” 王一行缓缓言道,脸色凝重如铅云压顶。 叶鼎之和尹落霞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皆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唯独百里东君满脸困惑,不自觉地挠了挠头。 “他不是和我们一样,都是考生吗?”他困惑地发问,语气中带着不解。 “是,但也可能并非全然如此。” 叶鼎之微微眯起双眼,脑海中快速翻阅着关于诸葛云的记忆片段。 他轻轻摇了摇头,“他给我的感觉,既危险又异常诡异。” 王一行闻言,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作为道门子弟,我对奇门遁甲之术略知一二,但诸葛云的遁甲之法,却给我一种深邃而阴诡的印象,非同寻常。” 正当众人沉思之际,尹落霞的声音从高处传来,打断了他们的思绪。 “那我们是否该回去探个究竟?” 三人循声望去,只见尹落霞已立于屋顶之上,脚尖轻点,一手遮额,目光穿透了重重障碍,凝视着远方。 叶鼎之、王一行与百里东君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最终,叶鼎之果断决定:“我们回去看看!” 话音未落,尹落霞已从屋顶轻盈跃下,仿佛一片落叶归根。 而就在她原本站立的位置,不知何时已多出一人。 此人身着华丽锦袍,手握一柄寒光凛冽的长剑,气质温文尔雅中又不失凌厉之气。 他就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继续前行,完成你们的任务,那边的事情,非你等所能涉足。” 萧若风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微笑,轻言劝道。 “但若我们执意一探究竟呢?”尹落霞眉宇间透露出一丝倔强,不甘示弱地反问道。 “那么,便需……”话语未落,萧若风已迅捷拔剑,剑尖斜指苍穹,寒光四射,一字一顿,语气坚定:“胜、过、我。” “哼,好……”尹落霞正要应战,却被一旁的叶鼎之及时打断。 “他实力深不可测,一旦交手,我们四人恐都将错失成为李先生弟子的机会。” 叶鼎之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慎重,目光不经意间掠过百里东君,心中暗自思量。 这段时间以来,他对百里东君在名剑山庄的所作所为已有所耳闻。 他深知,若百里东君不能顺利拜入李先生门下,后果或将更为棘手,恐将牵连镇西侯府陷入更大的困境。 见状,尹落霞也收敛了锋芒,最终只是冷冷地望了萧若风一眼,随即转身继续前行。 叶鼎之与百里东君紧随其后,步伐坚定,没有丝毫犹豫。 唯有王一行,在离开前向萧若风微微点头致意,随后加快脚步追上了队伍。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萧若风不禁微微颔首,心中暗自赞叹:“青城山,果然名不虚传,其门下弟子皆非池中之物,连武当都略逊一筹。” 随即,他的目光中闪过一抹忧虑,但转念一想,李先生定会在终试中密切关注,便也放下心来。 再者,诸葛云的行踪成谜,若他此刻返回,反而可能给百里东君他们带来危险。 想到这里,萧若风脚尖轻点地面,身形一晃,已迅速追上了前方的队伍,心中暗自警惕,准备随时应对可能发生的变故。 ----------------- 正当叶鼎之一行人深入真武观,探寻未知之际,另一端的景象已是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 钟飞离的身躯支离破碎,四肢散落,连一只耳朵也孤零零地躺在血泊之中,宛如一幅惨烈的画卷。 血液如同怒放的妖花,将周围的大地染成了不祥之色。 白发仙与紫衣侯,这两位历经风雨、杀人如麻的高手,此刻也不禁面露难色。 即便是他们,面对如此残忍的场景,内心也泛起了波澜。 柳月与墨晓黑更是默契地移开视线,不忍目睹这残酷的一幕。 唯有姬若风,他的眼神坚定不移,始终锁定在百里筠秋身上。 理智告诉他应当上前制止,但双脚却像被无形的力量束缚,无法迈出一步。 他深知,在找到诸葛云下落之前,百里筠秋的怒火不会平息。 他转而凝视着发出无声哀嚎的钟飞离,心中暗自揣测,或许他同样对诸葛云的下落一无所知。 就在这思绪万千之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沉思。 一名百晓堂弟子匆匆而至,带来了紧急的消息。 “堂主,不好了!城中有人启动了孤虚阵,我们的兄弟被困其中,情况危急!” 姬若风闻言,立刻将目光投向了百里筠秋,两人眼神交汇,无需多言。 “方位?”百里筠秋的声音冷静而果决。 弟子迅速指出了方向,百里筠秋身形一展,足踏飞剑,化作一道流光,向那危机四伏之地疾驰而去。 柳月与墨晓黑见状,相互对视一眼,默契地紧随其后,一同奔赴救援。 姬若风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既为百里筠秋的安危担忧,又深知自己必须留在此处,死守眼前三人。 ----------------- 申时仅过去近一刻钟的时间,在秦路的感觉里,却仿佛被无限拉长,沉重得如同跨越了数个春秋。 他与身旁的两位同伴,满身伤痕,血迹斑斑,仿佛置身于一场无解的噩梦之中。 四周的攻击如影随形,却又难以捕捉其源头。 他们三人,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囚禁在了这条狭窄而幽暗的小巷内。 每一次拼尽全力的挣扎与突围,最终都只能无奈地回到原点,仿佛陷入了一个永无止境的轮回。 “诸葛云!你究竟要躲到何时?给我现身!” 王天兴的怒吼因右臂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而显得虚弱无力,他的剑,也因疼痛而颤抖不已。 游武在一旁,无奈地摇了摇头,眼中满是疲惫与无奈。 “我们恐怕不是他的对手,他显然不是冲着大考而来。现在,我们只能寄希望于拖延时间,等待学堂考官到来。” 秦路抬头望向夜空,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悬,清冷的光辉洒满大地,却照不亮他们心中的迷茫与恐惧。 这诡异的阵法,既真实又虚幻,令他们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与绝望。 “我们……真的能等到那一刻吗?” 秦路的声音中夹杂着喘息与不安,他的目光在两位同伴间流转,看到的是同样的绝望与不安。 王天兴与游武彼此对视,无需多言,那份深藏的忧虑与不确定已经足够清晰。 他们心中都清楚,在这未知与危险交织的夜里,希望似乎变得格外渺茫。 第62章 六神,白虎 “诸葛云,诸葛一族,历来以侠义闻名遐迩,今日何故对我等痛下杀手?” 秦路的话语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同时,他已迅速戴上那双银光闪烁的手套,这是师父赐予他的防身之宝。 诸葛云的声音在沉寂许久后终于响起,带着几分嘲讽地重复着:“侠义?哼……” 话语未落,一道阴森鬼魅的身影已如闪电般向秦路袭来,携带着令人心悸的强大威压。 “破!” 王天兴与游武几乎同时暴喝,长剑出鞘,剑光如龙,瞬间将那道鬼影撕扯得支离破碎,仿佛只是幻影一瞬即逝。 但紧接着,两人脸色骤变,各自施展剑技,剑风呼啸,试图封锁所有可能的威胁。 就在这紧要关头,秦路突然出手,一把抓住了游武的剑刃,惊怒交加地质问道:“你这是何意?!” 原来,游武方才一剑,竟自他的喉头掠过,留下一道血线。 游武却未及解释,再次挥剑,却斩了个空。 紧接着,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让秦路心头一凛,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放松了警惕。 “秦路,凝神!” 王天兴的大喝如同警钟,三人迅速聚拢,背靠背站立,四周的空气充满了紧张与警惕。 在这三人中,秦路修为虽浅,但其独特的手段却是应对诸葛云的关键。 若能将诸葛云引出,他将是关键所在,但在那之前,一切重担需由王天兴与游武承担。 秦路深吸一口气,稳定心神,掌心一翻,一只细微的虫子悄然出现,沿着他的手指爬行至地面。 这小虫抖了抖身子,环顾四周后,迅速向着一面墙壁爬去。 这正是秦路的杀手锏——蛊术,但此行前师父的警告言犹在耳,告诫他不可轻易使用。 然而,在这生死存亡之际,他也只能孤注一掷了。 “寻踪蛊,即便是再错综复杂的迷宫或是迷雾,也能寻到出路。但遗憾的是,这里并非迷宫,而是孤虚。” 诸葛云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冷意。 话音未落,一股凌厉的风势袭来,直接将那只撞墙而死的寻踪蛊撕裂成碎片,化为乌有。 秦路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心中一沉,紧紧咬住了牙关。 霎时间,危机四伏,三人反应迅捷,同时出手抵御。 但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名身着黑衣、年约三旬的男子横空出世。 他手中精钢长棍舞动如风,轻易化解了那接踵而至的十数道凌厉攻势。 “看来,我的到来还算及时。” 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轻松与自信,嘴角勾勒出一抹淡然的微笑。 “你是学堂的考官?”秦路三人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激动,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然而,那男子却背对着他们,缓缓摇了摇头,手中的长棍猛然砸向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沉声喝道:“百晓堂,白虎!” “铁面官?你们百晓堂也要涉足这江湖纷争吗?”诸葛云闻言,怒不可遏地吼道。 白虎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江湖事,亦或是天下事?我无心细究。” “但身为六神之一,主掌杀伐,今日便以你之血,祭我手中之棍!” 言罢,他挥棍而出,棍影如龙,仿佛连天际都要被其一击而破,气势磅礴。 诸葛云心中惊骇,终于不再隐匿,借孤虚之阵的力量,怒冲白虎而去。 掌棍交锋,金铁交鸣,白虎虽连退两步,却瞬间稳住身形,冷笑一声。 “背孤击虚,一女可敌万人。孤者,高上独尊之象;虚者,卑下虚弱之象;孤虚者,兵家战胜之秘道也。” “孤虚阵本是兵家大阵,有兵家之气,但你却将其化为阴邪鬼阵,实乃大谬!” 白虎眼神渐冷,杀意浮现。他深知此阵若用于战场,将造成无数生灵涂炭,因此对诸葛云的杀意更甚。 不待诸葛云再次发难,白虎已主动发起攻势,长棍舞动,四周景象却变得虚幻莫测,尘土不扬,连诸葛云的身影也似乎融入了虚空之中。 然而,细微的碰撞声依旧泄露了战斗的轨迹。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秦路眉头紧锁,心中困惑不已。 他深知自己先前便因未能察觉四周危机而险些丧命,此刻更是倍感压力。 “孤虚之阵,所见非所见,可所闻仍是所闻。听风辩位,障目杀人的本事,莫非你不曾学过?” 白虎在完成那雷霆一击后,退回秦路三人身旁,准备再次拦截诸葛云的攻势。 “要破此阵,关键在于找到阵眼。你们三人需仔细观察,一旦他有所动作,我自会应对。”白虎吩咐道。 秦路、王天兴、游武三人闻言,相互对视一眼,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他们背靠背站立,开始仔细搜寻四周的蛛丝马迹,试图找到破阵的关键。 而白虎则手持长棍,闭目凝神,倾听四周的风声与动静。 ----------------- 此刻,姬若风从白发仙的口中意外获悉了一个尤为关键的情报。 这消息犹如惊雷般震撼了他的心神。 “你说什么?!无作使竟然有两位?!”他的话语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瞳孔急剧收缩。 他的目光在百里筠秋等人远去的背影与叶鼎之等人的方向间来回穿梭。 “糟了!”他低声惊呼,脸上难掩焦虑之色。 “糟什么?”一个淡然自若的声音适时响起,将姬若风从思绪中拉回。 “莫非你忘了,今日乃我学堂大考之日,我正期待着我那位关门弟子在这群人中崭露头角呢。” 姬若风转身之际,只见李先生身着素白长袍,手提酒壶,宛如自云端漫步而来的仙人,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不远处。 他的目光直接落在了白发仙与紫衣侯身上,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今日学堂终试,不宜见血。二位,还请将此人带走,并处理好现场的血迹,明白了吗?” 白发仙与紫衣侯闻言,嘴角不禁微微抽搐,心中暗道:不见血? 可眼前这满地殷红,尤其是钟飞离那几乎支离破碎的身躯,无不在诉说着血腥的惨烈。 “遵命,前辈!” 不敢有丝毫怠慢,两人迅速行动起来。 白发仙提起重伤的钟飞离,紫衣侯则运起紫气,轻轻一挥手,地上的血迹便仿佛被无形之手牵引,缓缓升空,最终化作一片血雾,消散于无形之中。 “晚辈告退!” 言罢,二人匆匆离去,只留下一片恢复平静的空地和遥望远方的姬若风与李先生。 第63章 孤虚 真武观内,暮色已悄然降临,为这座古老的道观披上了一层神秘而压抑的纱幔。 百里东君一行四人,踏着沉重的步伐,缓缓步入这片静谧之中。 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让人心生寒意。 叶鼎之手持微弱的火折子,引领众人前行,火光在他坚毅的脸上跳跃,映照出几分不安。 王一行紧随其后,紧握木剑,指间道诀流转,时刻戒备着未知的威胁。 尹落霞则紧贴着百里东君,眼中闪烁着恐惧与好奇交织的光芒。 “道家法门奥妙万千,各位千万小心。”王一行的话语低沉而有力,提醒着每一个人。 三人皆点头应允,他们皆是同辈中的佼佼者,对于潜在的危险有着敏锐的直觉。 步入大殿,王一行率先上前,恭敬地行礼参拜,其余三人则环顾四周,试图寻找此行的目标。 然而,大殿之内除了庄严的真武大帝像外,并无其他异样之物。 那尊泥塑神像高达九尺,气势非凡,两旁侍立的金童玉女与龟蛇二将更是栩栩如生,令人叹为观止。 但真正吸引众人注意的,却是真武大帝手中紧握的七尺长剑,剑光凛冽,透露出不凡的气息。 “莫非,我们所求之物,正是这柄剑?” 百里东君眉头紧锁,心中暗自揣测。 话音未落,尹落霞突然颤声道:“我感觉……他好像在注视着我。”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抬头望去,只见真武大帝的眼珠竟真的微微转动,仿佛真的有了生命。 叶鼎之见状,毫不犹豫地将火折子递给王一行,身形暴起,一掌劈向神像。 然而,一股浑厚的真气自神像中涌出,将他震得连连后退,跌倒在地。 紧接着,金童玉女、龟蛇二将也纷纷“活”了过来,大殿内顿时充满了诡异的气息。 “何方妖孽,胆敢冒充真神!” 王一行怒喝一声,挥剑斩向火折子,火星四溅间,大殿内的烛火逐一亮起,驱散了部分阴霾。 然而,就在这一片混乱之中,一道身影悄然落下,身着道袍,手持拂尘,双眸之中竟是罕见的重瞳。 “诸位施主,你们走错路了。”睦道人面带微笑,语气平和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此乃学堂设下的考验之地,若无法通过我的试炼,便只能在此等候天明。” 原来,自学堂设立考核以来,便料到会有人误打误撞来到真武观。因此,睦道人奉命坐镇于此,既是守护也是试炼。 真武观的古朴门扉之外,萧若风静静伫立。 目送百里东君一行人步入其中的背影,他的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复杂的涟漪,轻叹一声。 他深知,以叶鼎之他们的明面实力,要突破真武观的考验绝非易事,说不定,会影响到他们接下来的任务。 收回视线,萧若风目光深邃地望向紧闭的道观大门,心中那份莫名的忧虑愈发浓重。 随即,他转过身,目光穿透夜色,仿佛能洞察四周的每一寸空间,眉头微蹙。 “这种感觉……并非空穴来风,究竟是什么人,难道是来自天外天的另一股力量?” 自与百里筠秋等人分道扬镳后,一股无形的压力便如影随形,缠绕在他心头。 那种被人暗中窥视的直觉,以及即将到来的不祥预感,让他不敢有丝毫懈怠,紧跟叶鼎之等人的步伐,以防不测。 一柄长剑缓缓出鞘,剑身闪烁着正义凛然的光芒,正是他手中的天下正气第一剑——昊阙。 剑光映照下,他的面容更显坚毅。 紧接着,夜空中传来轻微的衣袂破风声,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在萧若风身旁。 此人左手握剑,周身环绕着不容小觑的剑意,正是凌云公子顾剑门。 “师姐命我暗中跟随,确保他们的安全。至于其他两队,雷梦杀和洛轩会负责照应。” 顾剑门的声音低沉而冷静。 萧若风闻言,轻轻点头,未发一言,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透露出隐隐的不安。 在古城的一隅,隐藏着一条鲜有人迹的小巷。 百里筠秋与柳月、墨晓黑一行人悄然踏入,仿佛穿越了无形的界限。 “人呢?” 百里筠秋柳眉轻蹙,目光四扫,却只见空巷寂寂,唯余三人身影,与先前引领他们的百晓堂弟子失去了联系,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隔离于此。 “师姐,我们似乎踏入了一个陷阱。” 柳月的声音压低了几分,手中金尺猛然击向墙壁,不料那墙面竟如水面般泛起涟漪,随之一声沉闷回响,却未见丝毫破损。 “这正是孤虚之阵!”柳月笃定地说,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能在短时间内布下此等精妙阵法,布阵者的阵法修为,实属罕见。” 墨晓黑在一旁补充道,言语间透露出对布阵者能力的认可。 “不论何种阵法,以剑破之,最为直接!” 百里筠秋言罢,腰间束衣剑应声而出,剑身沐浴在皎洁月光之下,泛起淡淡月华,柔和而又不失锋芒。 她挥剑斩向虚空,剑光如练,划破夜幕,似欲撕裂一切阻碍。 然而,天际仅现一瞬裂痕,随即复归平静,仿佛刚才的剑芒只是幻象,未曾留下丝毫痕迹。 百里筠秋秀眉紧锁,显然对这一击的无效感到意外。 “师姐,破解阵法,要么找到阵眼,要么直接对付布阵之人。”柳月提议,眉宇间同样显露出忧虑之色。 “若是老七在这里,他的昊阙剑定能轻易破除这阴诡之阵。” 第64章 袭杀 “萧若风、顾剑门,学堂倒是尽心庇护,但可悲的是,天境之下,皆如草芥。” 飞盏倚墙而立,耷拉着肩膀,一派死气沉沉。 他的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远方,心中涌起莫名的悸动。 自方才起,一股难以名状的不安便在他胸中萦绕,仿佛是某种预感在作祟。 “难道是飞离他……” 飞盏眉头紧锁,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固守原地,静候百里东君一行人自道观中现身。 面对萧若风与顾剑门,他尚能自持,但真武观内那位高深莫测的道人,却让他不得不步步为营,小心谨慎。 然而,在这暗流涌动的夜色中,还有一双眼睛在更深的暗处,默默注视着飞盏的一举一动。 世人皆以为百里东君入天启,有百里筠秋护其周全,殊不知老侯爷早已为孙子孙女安排好一切。 早在百里东君孤身赴柴桑之时,老侯爷便秘密派遣了一名影子护卫暗中相随。 只是这一路上,或因百里筠秋的庇护,或因温壶酒的陪伴,乃至身处天启城内,那影卫始终未露真容。 但此刻,随着学堂大考的风波,影子护卫也按捺不住,自百里东君离开金武场后,便悄然尾随至此。 这股隐匿的气息,正是萧若风一直隐约感知到的存在。 离火的目光微微凝聚,眼中闪过一抹深思,心中暗自盘算:‘此人修为深厚,正面交锋,即便是真武观内那位学堂高人出手相助,恐怕也难以轻易将其制服。’ 虽不精通道门中那窥探气运的高深望气之术,但多年行走于江湖的风雨历练,让他自有一套独到的识人眼光。 他深知,眼前这位对手,放眼整个北离,亦是不可小觑的高手之一。 “欲擒此人,唯有耐心等待。”离火心中暗自决定。 他明白,面对如此强大的对手,冒然行动只会是徒劳无功,唯有把握最佳时机,方能一击即中。 于是,两人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各自隐匿身形,如同潜伏在暗处的猎豹,静静地守候着,等待着那个能够决定胜负的关键瞬间。 须臾之间,真武观的大门轰然洞开,一身影狼狈而出。 他翻滚数周后方才稳住,嘴角挂着未干的血迹,朝观内躬身行礼:“前辈教诲,晚辈铭记。” “去吧,另有一言相告。单凭手中一线索,难觅你们所求之物全貌。” 睦道人的声音,如远山之钟,清晰而深邃,自观内缓缓传来。 紧接着,叶鼎之携百里东君与尹落霞踉跄步出,那两人皆是气喘吁吁,显然经历了一场苦战。 而萧若风与顾剑门,则早已隐匿于暗影之中,静观其变。 “真是苍天眷顾啊。”飞盏心中暗叹,身形轻展,紧随叶鼎之等人的步伐而去。 四人迅速穿梭于林间,刻意挑选了一处幽僻之地,以免与诸葛云的队伍相遇。 叶鼎之将百里东君轻轻放下,随即在他身后闭目而坐,开始为他运功疗伤,调整气息。 适才与睦道人的激战,百里东君为逃脱真武观,不惜以剑指真武大帝像,却也因此遭受了睦道人一掌重击。 幸而睦道人手下留情,否则以百里东君当前的修为,恐难逃此劫。 而叶鼎之三人并未选择独善其身,他们坚守道义,未弃百里东君于危难之中,此举赢得了睦道人的认可,方得以安然离开真武观。 李先生所求的弟子,乃是品德高尚的君子,而非背信弃义之徒,他们的选择无疑赢得了学堂的认可。 王一行关切询问:“需多久方能恢复?” “约莫小半个时辰,这伤势必须即刻处理,否则稍后若遇诸葛云等人,仅凭我们三人,恐怕难以应付。”叶鼎之沉稳回答。 睦道人的话语犹在耳边回响,清晰指出唯有集齐四条线索方能成事。 此刻,戌时未至,第三队尚未启程,唯诸葛云一队在前,且极有可能已得知此消息,正蓄势待发。 “既然如此,我便在此为你们护法。”王一行手持木剑,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确保安全无虞。 尹落霞亦迅速调整状态,盘膝而坐,调理体内因战斗而略显紊乱的内功,虽伤势不重,却也需尽快恢复。 “小半个时辰?只怕你们没那个时间了。” 飞盏突然从阴影中疾冲而出,周身环绕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颓败之气,让王一行心中猛地一紧。 “高手!” 王一行不假思索,抢先出招,长剑一挥,瞬间绽放出一朵璀璨的剑光之花。 “一成一败,谓之一劫,自此天地以前,则有无量劫矣!” 转瞬间,一花化十,十花成百,百花绽千,每一朵都蕴含着致命的威胁。 “青城山的道长,竟也藏着如此深重的杀伐之意。” 飞盏眼帘低垂,语调虽沉,出手却快如闪电,一掌挥出,竟是轻而易举地将那漫天剑花击得粉碎。 王一行瞳孔骤缩,急忙横剑格挡。 但飞盏那一掌蕴含的力量太过强大,将他猛然推出,狠狠地撞在了巷子尽头的院墙上,墙面竟被砸出了一个人形凹痕。 “道长!”叶鼎之急呼一声,迅速收势,长袖一挥,一柄仅寸许长的袖中剑瞬间握于掌心。 一寸短,一寸险。长而强,锋芒毕露。短而诡,暗藏杀机。 世间凡用短刃之人,无不是招式阴诡,险中求胜,而叶鼎之的剑法,却一反常态。 早在复试之中,叶鼎之的剑术便已显露无疑,他的剑招豪迈不羁,气势磅礴,非但不以诡谲取胜,反而锋芒尽显,正大光明。 此刻,这柄短剑在他手中,亦是如此,锋芒毕露,直指要害。 即便是飞盏这等高手,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凌厉剑势,也不得不侧身急避,使得叶鼎之全力一剑落空,空气中只留下一道未竟的剑痕。 “可惜了。”飞盏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透着几分遗憾。 叶鼎之眉头紧锁,他未曾料到飞盏的反应与速度竟如此惊人,轻易便化解了他的攻势。 但他们并非毫无准备。 正当飞盏准备继续向叶鼎之发起攻击时,一条紫袖如蛇般自叶鼎之侧飞出,带着凌厉的风声直取飞盏。 飞盏眼神一凛,伸手一探,稳稳抓住了那条紫袖,随即猛力一拽。 叶鼎之反应迅速,果断斩断紫袖,身形暴退,同时反手护住尹落霞。 然而,这一连串动作间,百里东君却意外地暴露在了飞盏的视线之中。 第65章 诗剑诀 孤虚之阵。 柳月轻挥手中金尺,如同劈开夜色的利刃,将潜藏的劲风无声化解。 在他身旁,墨晓黑紧随其后,剑芒如电,却未能在这片虚空中留下一丝痕迹。 “此阵玄机重重,果然非同小可。” 柳月蹙眉,目光转向一旁闭目凝神、气息内敛的百里筠秋。 此刻的她,如同静待风暴的深海,表面平静,内里却酝酿着翻江倒海的力量。 几番尝试之下,众人已洞悉诸葛云布阵的奥秘——无固定阵眼,全凭他心意操控。 正因如此,他迟迟未动,生怕百里筠秋蓄势一击,便可轻易瓦解此阵,伤及自身。 诸葛云面色铁青,内心焦灼更甚,目光不时掠过另两处战场,心中暗自焦急:‘那边战况为何仍胶着未决?’ 他深知,一旦百里筠秋蓄势完毕,那惊世一剑,足以让孤虚阵烟消云散,而他自己,亦将难逃反噬之厄,甚至有性命之忧。 更棘手的是,他还要同时牵制柳月与墨晓黑。 这二人身为李先生高足,虽未踏入逍遥之境,但联手之下,足以让他分身乏术。 正当此时,诸葛云无意间与百里筠秋血红的双瞳相对。 只见她眸中血色浓郁,“邀月”更是被一层妖异的红光所包裹,整个人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死亡气息。 他的心脏仿佛被无形之手紧攥,呼吸瞬间凝滞。 “草木摇杀气,星辰无光彩。”百里筠秋低吟。 随着话音落下,她身形暴起,剑光如龙,穿透了虚幻的夜空,让星辰黯然失色。 柳月与墨晓黑目睹此景,皆是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这才是剑仙一剑!”墨晓黑喃喃自语,心中满是震撼。 柳月则望着逐渐恢复的暮色,思绪飘远,师父昔日提及的那位剑术通神的挚友——诗剑仙李玄,仿佛重现眼前。 “想必这便是《诗剑诀》了。” 他心中暗叹,对那位早已成为江湖传说的剑仙前辈,更添几分神往与敬意。 然而,诸葛云的心境却截然不同。 他只感受到一股直冲云霄、无可匹敌的杀意,如同狂潮般席卷而来,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剑光划破天际,流云四散,天启城为之震动,一道剑痕沿着大道直指皇宫外的青龙门,气势惊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袭白衣胜雪的李先生翩然立于青龙门之巅,以超凡入圣之姿,轻描淡写间消弭了那足以撼动皇城的剑势。 若非如此,只怕此刻的太安帝,都要被吓死在床榻之上。 “尚有余力,局势或许尚未至绝境。” 李先生微微挑眉,正欲深入城中探查,却见两道身影,一紫一白,分别从不同的方向疾驰而来。 紫衣者,乃五大监之首浊清大监;白衣者,则是钦天监监正、国师齐天尘。 二者显然皆因那惊天一剑而来。 “李先生。”二人至城门上,齐声行礼,态度恭敬。 然而,李先生并未给予过多关注,只是背负双手,目光深邃地眺望着城中的几处关键之地。 对旁人而言,孤虚阵或许诡秘莫测,可对李先生而言,却也不过尔尔。 浊清大监试探性地问道:“李先生,方才那惊世一剑,莫非出自百里筠秋之手?” 言下之意,透露出对百里家族后辈实力的忌惮。 李先生闻言,目光微冷,反问:“哦?太安帝也想插手我学堂的试炼不成?” 其语气之坚决,让浊清大监欲言又止,只得讪讪道:“不敢,只是陛下对百里侯爷的子孙颇为艳羡。” 李先生淡淡一笑,语中带有几分讽刺:“若非宫廷斗争与帝王权术,萧若风亦能成就非凡,至少武道上不会止步于自在地境。” 此言一出,不仅提及了萧若风的遗憾,也暗含了对权力斗争的批判。 浊清大监闻言,心中虽有波澜,却只能点头应和。 随后,他转向一旁沉默的国师,继续话题:“国师此行,是否也是为了那一剑?” 国师齐天尘微微一笑,言辞含蓄:“既是,亦非全然。只是对她那一剑,颇为好奇。” 李先生淡然一笑:“小齐啊,你就是操的心太多了,所以才老的这么快。” 言毕,他再次瞥向浊清大监,留下意味深长之言:“转告太安帝,这北离江山,非萧氏一族之天下。” “北离已失一军神,若再折损杀神,不仅是北蛮、南诀,就连昔日北阙,亦将蠢蠢欲动,届时局势堪忧,恐天下大乱。” 话毕,李先生身形一晃,已乘风而去,宛如九天谪仙,飘然出世。 在李先生那超凡脱俗的身影逐渐远去之后,国师齐天尘也结束了短暂的停留。 他向浊清大监投以温和的一颔首,随即嘴角挂着一抹神秘的微笑,转身迈向了钦天监的方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浊清大监独自留在原地,目光深邃,心中反复咀嚼着方才两人之间那充满隐喻的对话。 他暗自思忖:‘莫非……她适才那一剑暗藏玄机?世间竟有剑法能凌驾于威名赫赫的西楚剑歌之上,其凶险更甚?’ 然而,这些念头如同迷雾中的幻影,让他感到既困惑又无从捉摸。 最终,浊清大监无奈地摇了摇头,决定不再深究这些难以解答的问题。 他深知,天下之间,有些事情并非他所能完全理解或掌控。 于是,他收敛心神,转身踏上了返回皇宫的路途,心中已打定主意,要将今日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向太安帝禀报。 至于那一剑在太安帝心中激起了怎样的波澜,影响又将如何深远,这一切不是他所能预见或掌控的了。 念及此处,浊清大监的嘴角不经意间浮现出一抹阴鸷而冷冽的笑意。 这仿佛预示着即将掀起的又一场风波,而他,正是那幕后推波助澜的暗流之一。 第66章 无作使 幽深巷弄之中。 秦路眉头紧锁,环顾四周废墟,沉声道:“前辈,我们已穷尽所能,此处看似毫无破绽,阵眼仿佛并不存在。” 四周的一切,理应已在他们的猛烈攻势下化为乌有,却因阵法的巧妙隐藏,让人无从察觉其真容。 若此阵之中无阵眼,那么他们的努力岂非付诸东流? “我知道。”白虎闻言,缓缓睁开双眸,嘴角挂着一抹淡笑,轻声回应道。 此言一出,秦路三人皆是一愣,面面相觑,不解其意。“前辈,您知道?” 白虎再次点头确认:“是的,我知道。我还洞悉布阵之人已离去,若你们欲离开此地,我可即刻助你们脱困。” 闻听此言,秦路三人面露喜色,连忙躬身行礼:“恳请前辈出手。” 然而,白虎却话锋一转,挑眉问道:“但你们可曾想过,此乃学堂大考。” “强敌虽已退避,但若我出手破阵,你们这一关,便等同于未过。” 此言一出,秦路三人神色一凝,相互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 “或许,我们可以再搏一次?”秦路率先打破沉默,眼中闪烁着不屈的光芒。 他深知自己虽师承毒医仙,习得一身诡谲之术,但纵然有所成就,也不过是下一个毒医仙。 而拜入李先生门下,是他梦寐以求的转折点。 更何况,有白虎在此,他们已然不是孤立无援。 王天兴与游武对视片刻,也点头赞同:“对,再试一次!我们怎能这般轻易放弃!” 见三人重燃斗志,白虎满意地点了点头,拄棍而立,语气中带着几分鼓励。 “既然如此,那便放手一搏吧。我在此静候佳音。” ----------------- 正当秦路三人合力破阵之际,一抹身影悄然远遁,疾驰向飞盏所在的方向。 天启城中,那惊世骇俗的剑气,无疑成为了全城瞩目的焦点,而他,自然也不例外。 更甚者,他拥有着超乎常人的感知力,能捕捉到他人无法察觉的微妙变化。 在这座繁华与隐秘交织的城中,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两位诸葛云! 他二人,皆为天外天无作使,实为同胞兄弟,他们命运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兄弟之一遭遇不测,另一人瞬间心生感应。 因此,他果断放弃了与白虎的周旋,那无谓的对峙在他眼中毫无意义。 他布局引开学堂注意,是为飞盏争取时间。 而今,计划受挫,兄弟重伤,他必须抢在百里筠秋之前,将百里东君带走。 片刻之间,他已穿梭过数条街巷。 抵达城东之际,一阵凌厉至极的剑气轰鸣猛然间划破长空,震撼了他的心神。 “无量剑,无量劫,入此劫之人,生生世世,万劫不复!” 王一行怒喝如雷,剑指苍穹,背后竟缓缓凝聚起一道遮天蔽日的巨剑幻象,仿佛要将苍穹一分为二,其威势令人心悸。 飞盏目睹此景,心中大骇,未曾料到王一行竟能施展出如此惊世骇俗的一剑。 “青城山掌教吕素真所传,剑名,无量天罡!”王一行倾尽全力,真气凝聚,化为一剑。 此剑蕴含道之真意,正气凛然,对阴邪之术有着天然的克制。 刹那间,飞盏的哭丧功似乎都受到了无形的压制。 桃木剑红光闪烁,王一行一剑挥下,剑光如虹,自天际陨落,带着几分超脱世俗的逍遥之意。 “青城山这一脉,果然人才辈出。”无作使冷眼旁观,眸中闪过一抹危险的光芒。 随即,他身形一动,一拳挥出,拳风如游龙出海,气势恢宏。 正是诸葛家秘传的游龙拳,少有人见。 两股力量在空中激烈碰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王一行被震得身形踉跄,木剑断裂,口吐鲜血,重伤倒地。 无作使稳稳落地,目光转向飞盏,语气冷冽:“为何还未完成任务?” 飞盏连忙低头认罪:“属下无能,请尊使责罚。” “此事日后再议。”无作使轻描淡写地回应,随即目光转向在场四位年轻人。 尹落霞已倒地不起,紫袖破碎;叶鼎之守护在百里东君身旁,为其调息;而王一行则在方才一击之下,重伤难支。 “时间紧迫,不容耽搁。” 无作使话音未落,身形已化作两道鬼魅般的身影,直扑百里东君而去。 他们此行的真正目标,正是那传说中的天生武脉! 然而,就在无作使与同伴即将触及百里东君之际。 铿! 天地间猛然回荡起一声清脆的剑吟。 这剑吟之声穿云裂石,响彻云霄,仿佛能撼动星辰。 只见百里东君手持不染尘,剑身流转着银白光辉,犹如夜空中最耀眼的月华,美得令人心醉,却也冷冽至极,透露出不容小觑的力量。 “不自量力。” 无作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轻描淡写地挥出一拳,似乎并未将眼前这金刚凡境的少年放在眼里。 然而,拳风与剑芒碰撞的瞬间,却并未如他所料般将对方击退。 百里东君身形稳如磐石,半步未退。 无作使的瞳孔微缩,心中暗自惊讶,自己随意一击,即便是金刚凡境的高手也难以轻易承受,对方却能有如此表现,显然非同小可。 就在这时,一直在百里东君身后助他平息内力的叶鼎之悄然现身。 其体内浑厚的内力如涓涓细流,源源不断地注入百里东君体内,形成了一股不可忽视的助力。 无作使瞬间明了,冷笑道:“原来如此,还有帮手。” 他身形微动,脚下轻点地面,轻松避开百里东君的凌厉剑势,随即一拳挥出。 这一次,他动用了至少五成的功力! 百里东君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握剑之手剧烈颤抖,虎口几欲崩裂,身形不由自主地向后滑退,在地面上留下了两道清晰的痕迹。 关键时刻,叶鼎之内力的持续支援让两人勉强稳住了阵脚,共同抵御住了这致命一击。 第67章 不动明王 幽暗的角落里,离火蓄势待发的身形骤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牢牢束缚,动弹不得。 他心中惊骇万分,暗自思量,以自己的修为,天启城中竟有人能如此轻易地压制住他,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你是谁?!”离火低语,声音中难掩震骇。 此时,一缕月光穿透云层,照亮了姬若风半边脸庞。 他淡然立于离火身后,轻声告诫:“小声一些,且先看着,看看他们能做到何种地步。” 姬若风的出现并不突兀,显然是察觉到了场上的危机,及时赶来。 他未曾料到,这四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竟能抵挡住来自天外天的强者,心中不免生出几分赞许。 离火心中焦急,不禁问道:“你可曾想过,若小公子在天启遭遇不测,后果将如何?” 姬若风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无需多虑,有我在此,他绝不会在天启城出事。” 言语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霸气。 接着,他的目光紧紧跟随百里东君的每一次剑动,嘴角微扬,似乎对眼前的一幕颇为满意。 “看,真正的战斗才是磨砺的试金石,他的内力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苏醒。” 离火顺着姬若风的视线望去。 只见百里东君的剑势愈发凌厉,内力波动愈发强横,竟隐隐有触及自在地境之兆。 这一幕,让他心中的焦急逐渐平息,转而化为对百里东君潜力的惊叹。 “药修之言,果然非虚。”离火暗自思忖,对百里东君的成长速度感到震撼。 他意识到,百里东君正经历着成长的必经之路,即便过程艰险,也是必经的磨砺。 想到此,离火也安下心来,相信即便此事传到侯爷耳中,也会为百里东君的成长感到骄傲,而非责怪。 巷中,就在百里东君与叶鼎之合力抵御无作使之时,另一边的战场也陷入了激烈的交锋。 飞盏正欲趁势追击,却被王一行以惊人的毅力拦下。 只见他毫不犹豫地拍碎了手中已断的桃木剑。 剑身化作三十二截碎片,腾空而起,如同群蜂乱舞,每一片都蕴含着危险的气息。 “这可是我压箱底的功夫了,一定要给我顶住!” 王一行咬紧牙关,从怀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三十二道符纸,迅速将每一截碎片包裹其中,符纸瞬间被暗红色的光芒所笼罩。 他双手快速结印,双眼紧闭,口中低吟:“临、兵、斗、者、皆、数、组、前、行!” 随着咒语的最后一个字落下,一股神秘而强大的力量在空气中凝聚,仿佛连天地都为之色变。 整个战场的气氛骤然变得凝重起来。 三十二道符纸包裹的剑身碎片,在王一行催动下,仿佛被赋予了生命。 它们在空中盘旋、穿梭,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暗红色大网,将飞盏团团围住。 飞盏见状,面色一沉,他未曾料到王一行竟有如此手段。 但身为天外天的魄官,他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 瞬息间,他身形暴退,企图逃离那密不透风的剑网追击,无奈速度仍显不足,剑网瞬间将他吞噬于内。 瞬息之间,狂风骤起,黄沙漫天,尘土如浪翻涌,伴随着一股猛烈的旋风,符剑化作了绚烂的红光,划破长空。 待尘埃落定,唯余一地木剑碎片,清脆落地,它们曾经的锋芒已化为乌有,见证了一场激烈的较量。 王一行耗尽全身力气,无力地瘫坐于地,他勉强抬头,目光穿过尘埃,凝视着前方。 飞盏的黑袍支离破碎,身上几道血痕触目惊心,冷峻的面容更添一抹狰狞,寒意逼人。 然而,这一切努力似乎只是徒劳。 王一行苦笑,后脑勺重重磕在地面,声音中满是绝望:“叶鼎之、百里东君,我已力竭,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 百里东君嘴角勉强勾起一抹苦笑,奋力挥出一剑,暂时逼退了无作使,却立即迎来飞盏更为凶猛的攻击。 他无奈苦笑:“我们,恐怕不是对手。” “未必!” 一声激昂的断喝自背后响起,伴随着一股磅礴的气势,震得四周空气都为之震颤,衣袂随风狂舞。 “你可终于成了!” 百里东君心中一松,身形一闪,来到叶鼎之身旁,眼中闪烁着期待,“我们真的能赢?” “赢不了。”叶鼎之的回答直截了当,却让百里东君一时语塞。 “赢不了?”百里东君眉头紧锁,不解其意。 叶鼎之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我虽无法独自取胜,但学堂岂会无人可敌?” “若在我倒下之前,他们未能赶到,那学堂之名,便名不副实了。” 言罢,他猛然跨步而出,一拳挥出,拳风呼啸,空气仿佛被撕裂。 飞盏见状,汗毛倒竖,迅速变拳为掌,与叶鼎之的拳头硬撼。 但仅仅一触,飞盏便如断线风筝般倒飞而出,嘴角溢血,显然已受重创。 无作使紧盯着叶鼎之,眉头紧锁,他低声自语:“不动明王功?” 他心中暗自揣摩,此人究竟出自何处,即便是北离八公子中的佼佼者,怕也有半数难以望其项背。 趁此间隙,百里东君迅速行动,搀扶起尹落霞与王一行,三人迅速撤离至一旁,背靠墙壁稍作喘息。 “不动明王功?那究竟是什么武功?”百里东君望向王一行,眼中满是不解。 尹落霞也投以好奇之色,她的武学启蒙源自江湖上的“吃喝嫖赌”四大邪徒。 所以,她对于各类旁门左道颇为熟悉,但对于叶鼎之所展现的这门武学,她却同样一无所知。 王一行强忍伤痛,调息片刻后,缓缓解释道:“不动明王功,乃是一门能在瞬息间引爆体内所有潜能,于绝境中反杀的绝世武学。” “其威力之强,足以震慑邪魔,但代价同样惨重,使用者往往也会受到严重反噬,呈现出金刚怒目之相,既震慑敌人,也损耗自身。” 百里东君与尹落霞闻言,皆露出震惊之色,对叶鼎之的实力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然而,无作使并未因此退缩,他冷哼一声,身形暴起,一掌如仙人抚顶,直取叶鼎之头顶要害。 叶鼎之见状,非但不惧,反而迎难而上,一拳挥出,与无作使之掌硬撼。 碰撞之下,无作使竟连退三步,而叶鼎之则趁势追击。 连续三拳,拳拳到肉! 直打得无作使口吐鲜血,气息大乱,气势瞬间萎靡不振。 这一幕,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为之震撼。 第68章 绝世 目睹叶鼎之三拳击退无作使的壮举,百里筠秋的眼眸中掠过一抹欣喜。 然而,这份喜悦转瞬即逝,当叶鼎之再次挺身而出时,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安悄然爬上她的心头。 她迅速调动剑诀,意图援手,却骤然间感到一股力量轻轻搭上了她的肩头,阻止了她的动作。 “谁?!”百里筠秋猛地回头,怒意勃发,却在瞬间化作了惊愕,“老头?” 李先生微微苦笑,以指轻弹她的额头,嗔怪道:“身为徒弟,怎能对师父如此无礼?” 百里筠秋忍俊不禁,心中的焦躁也随之消散。 她知道,只要有李先生在,那些来自天外天的威胁便无法轻易伤及叶鼎之等人。 正当此时,空气中响起一道清脆的剑鸣,宛如龙吟,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百里东君出手了! 叶鼎之之所以能以一己之力三拳撼退无作使,既因无作使受同胞兄弟之死影响,战力大减,更因他将全身之力凝聚于这三拳之中,爆发力惊人。 然而,这三拳之后,叶鼎之已耗尽气力,仿佛燃烧殆尽的烛火,气势尽失。 尽管无作使受创不轻,但飞盏却犹有余力,迅速发动反击。 此刻,百里东君骤然发难,身形暴起。 一剑瞬杀! “好快!” 王一行躲在墙角,目睹此景,不由自主地发出惊叹,对百里东君隐藏的实力深感意外。 非但剑影如风,其人移动更是鬼魅难测。 自踏入天启以来,他非但未曾停止对内力的激发,更在暗中研习了姬若风的“乘风踏云步”。 这份天赋,不愧是天生武脉,即便只是惊鸿一瞥,也能深刻铭记于心。 更为惊人的是,他将所学与世子爷亲授的“三飞燕”轻功巧妙融合,独创出一套名为“一醉千里”的轻功绝学。 此等领悟力,即便是姬若风,也不由得自愧弗如。 百里东君身形飘逸如风,转瞬已至叶鼎之旁,轻提其衣领,旋身后掷,同时手中长剑如电,直取无作使。 然而,无作使反应迅捷,仅退一步便巧妙化解了这一致命一击。 百里东君神色未变,身形灵动,仿佛与空气共舞,跃至半空,剑光如银河倾泻,划出一道璀璨弧线。 众人无不瞠目结舌,连无作使也面露惊容。 “这剑法!”飞盏眼神骤凝,不暇思索地拽着无作使疾退数步,以防万一。 “我有一剑,能称绝世。” “何谓绝世,不过天上地下,过往明天,再无此一人,再无此一剑。” “若再有此人,再有此剑。” “当姓百里。” 百里东君闭目凝神,剑起风随,剑气纵横,犹如汪洋翻涌,一股磅礴的剑意油然而生。 这剑意源自那位老人所授——秋水诀! 秋水时至,百川灌河;泾流之大,两涘渚崖之间不辩牛马。 “落!” 随着他一声低喝,百里东君挥剑直指东方初升的明月,七分剑气化作皎洁月光,三分则似乎融入了淡淡的酒香,引人遐想。 那一刻,他仿佛穿越回往昔,于桃花纷飞的树下,再次沉醉于那杯桃花饮的芬芳。 记忆中的白衣老者,步履轻盈如踏莲,剑舞间犹如游龙戏水…… 不!确切地说,他亲眼目睹了一条白龙随着剑锋冲天而起,最终隐没于云端,未染尘埃。 “师父,你说的大道我还没有找到,我还能继续沿着师父你的路,走上这最后一段。” 百里东君此刻身姿挺拔,宛若当日的老人。 他拔剑向天,英姿飒爽地矗立于云霄之下,目光深邃地俯瞰着这座城邑的万千景象。 在他的视线中,浮现出很多人的身影——有并肩作战、生死相依的叶鼎之等伙伴;有循循善诱、倾囊相授的姬若风;有温柔以待、情深意重的姐姐;更有那初过学堂时,将他一下打晕的古怪老人。 他们的眼神中交织着不解的迷雾、惊叹的流光,以及对他成长的欣慰与期许。 百里东君轻抚剑身,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恍然自语:“原来,那一切只是幻象。” 随即,他身形灵动地在半空中旋转,剑尖所指,风起云涌。 一道凌厉无匹的剑气自剑尖迸发,犹如脱鞘白龙,划破长空。 “西楚剑歌!” 飞盏与无作使惊呼一声,旋即二人联手,以一记刚猛的拳法与掌风迎击那耀眼夺目的剑芒。 剑光一闪即逝,百里东君身形踉跄,倒飞而出,嘴角渗出丝丝血迹。 两人虽合力抵挡,却因各自同胞兄弟,心神略显涣散,状态亦是堪忧。 无作使更是遭遇重创,叶鼎之的三记重拳让他伤痕累累,衣衫褴褛,赤裸的上半身被百里东君留下一道细长的剑伤,触目惊心。 相较之下,飞盏状况略好一些,却也难掩周身累累伤痕,气势大减,不复往昔之勇。 然而,叶鼎之等人终究耗尽了所有反击的余力。 “叶鼎之,你不是说,学堂会有人来吗?” 尹落霞勉力支撑起身躯,焦急地检查着叶鼎之与百里东君的伤势。 叶鼎之苦笑中带着几分无奈,连声音都显得微弱无力,他未曾料到,学堂之人竟能如此沉稳,迟迟未现。 反倒是百里东君,此刻竟能挤出几分笑意:“他们来了,我看见了阿姐,我们胜券在握。” 话音方落,飞盏与无作使已如惊弓之鸟,急于逃离这片是非之地。 即便没有百里东君的言语,他们的逃亡也是势在必行。 百里筠秋之前一剑破阵而出,这边又闹出不小的动静,她定会循声而来。 面对她,以他们目前的状态,抵抗无望,逃脱亦成奢望。 但就在此时,一股不可抗拒的强大力道猛然降临,重重落在二人肩头,将他们牢牢地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两人身体瞬间僵硬,目光同时转向中央,只见一位中年模样的白发人不知何时悄然出现。 他轻轻搂住两人的肩膀,轻而易举地限制了他们的行动。 “学堂李先生。”无作使面色阴沉,眼神中难掩一丝惶恐之色。 第69章 断臂求生 “原来你们还记得我。”李先生轻叹,目光深邃。 “你们侍奉的那人当年和我有过约定,我不帮北离的皇帝杀他,他也不来天启城给我找麻烦,可现在似乎规矩破了?” 他猛然发力,将两人身体扭转,直面叶鼎之等一行。 “我等此行,非教主之意。”无作使回应,声音中带着几分坚决。 李先生微微颔首,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和他有没有关系都不重要了,你们此次做的事过分了些,这代价,你们的同胞兄弟已经代你们承担了,都滚吧。” 言罢,他松开了手,衣袖轻拂,一股暗劲汹涌而出,直击二人胸膛,将他们震飞数丈,鲜血随之洒落,伤势惨重。 若非李先生有意留情,二人恐已命丧当场。 听着身后传来的阵阵咳喘,李先生眉头紧锁,随手一捻,一根树枝凭空出现,其上白花点点,映衬着他冰冷的话语。 “再不滚,就死。” 无作使与飞盏闻言,哪敢有丝毫耽搁,连忙挣扎着逃离现场。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剑鸣划破空气,宛如龙吟。 铮! “李先生放过你们,我却不放,留下手臂,以示惩戒,再犯我百里家,定斩不饶!” 百里筠秋冷声宣告,手中“邀月”剑光如满月般耀眼,瞬间斩落。 无作使与飞盏各自断臂,狼狈逃离,不敢有丝毫停留,那被斩断的手臂则在剑光下化为尘埃。 目睹此景,李先生目光深邃地瞥了叶鼎之一眼,心中暗自思量。 自这少年出现,他这个徒弟的杀心竟也生出了几分柔软。 换作往常,这些人岂能活着离开天启城? “你……你们还好吧?” 百里筠秋强忍着走向叶鼎之的冲动,转而搀扶起百里东君,但她的目光始终无法从叶鼎之身上移开,炽热而深情。 叶鼎之虚弱得几乎无法言语,只能依靠尹落霞的搀扶,勉强盘膝而坐,闭目凝神,努力调息恢复。 尹落霞虽也疲惫不堪,却仍强撑着向李先生与百里筠秋行了个礼,表达敬意。 “先坐下调息吧,你们的表现都极为出色,不过,大考还没有结束。” 李先生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 他缓缓走向百里筠秋,轻轻搭上她的肩膀,引领着她一同退出了狭窄的巷子。 “师父……”百里筠秋刚欲开口询问,却被李先生一个眼神制止了。 “大考中的种种波折,同样也是对他们的考验与磨砺,那两个人都是被他们自己逼退,你若是在此时介入,便算是坏了规矩。” 李先生一边向外走着,一边解下腰间的酒壶,狠狠灌了一口,长吐一口酒气,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百里筠秋虽心有疑虑,却也未再争辩,只是默默地注视着他。 就在这时,她察觉到有人靠近,目光随即转向前方。 抬头望了望天色,戌时已至。 宋燕回带着三名弟子恰好来到。 他们先是惊讶于眼前的场景,随即恭敬地向李先生行礼,其后的三人也紧随其后,不敢有丝毫懈怠。 李先生目光落在宋燕回身上,这位无双城的天生剑胚让他颇为满意。 “你确实不凡,若能挣脱无双城的束缚,未来冠绝榜上,定有你的席位。” 一番鼓励后,他挥袖而去,背影显得洒脱不羁。 百里筠秋见到宋燕回,轻轻点头作为回应,随即身形一展,如夜风中的轻燕,瞬间消失在夜色深处。 她心中突然涌起一股不安,这才想起秦路等三人的安危仍未知晓。 正当她准备疾步追上无作使一行,问个明白时,一个白发苍苍、面戴赤鬼面具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你若是意图探寻秦路等人的下落,那便大可不必……” 他的话语刚启,却只见百里筠秋周身瞬间弥漫起强烈的杀意,连他都不禁感到一股窒息般的压力。 “且慢!请先听我言!” 姬若风急忙打断,解释道:“他们已安全脱困,你无需过分忧虑。” 紧接着,他又透露了一个令人意外的消息:“在叶鼎之与无作使交锋的混乱中,他们手中的锦囊不慎被尹落霞窃取了。” 此言一出,百里筠秋心中的杀意瞬间消散无踪。 姬若风复杂地望着她,终究按捺不住好奇:“你……该不会是在演戏吧?” “何出此言?”百里筠秋闻言,眉头微蹙,不明所以:“总之,这次多谢告知。” “不必客气。不过,我实在好奇,你究竟是如何说服了我们百晓堂的一位铁面官,请他出手相助?” 姬若风眼中满是疑惑。 在百晓堂中,堂主之下,便是那六位铁面无私、轻易不涉世事的铁面官。 连他这位百晓堂堂主出面,也未必能请动他们,更别提是为了一个外人。 “我不过是提供了一个足以让铁面官动心的情报罢了。” 百里筠秋淡淡回应,随即转身迈向仙人指路台,那是天启城的至高点,能一览无遗地俯瞰全城。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姬若风若有所思,喃喃自语:“能打动铁面官的消息……莫非与李先生有关?” 念头一闪,他立刻行动起来,几个纵身,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与此同时,另一边,宋燕回与叶鼎之等人不期而遇。 他目光扫过四人,震惊与不解交织于心。 他深知叶鼎之和王一行的实力,但此刻他们四人却皆显疲态,尤其是叶鼎之与王一行,仿佛经历了生死之战,元气大伤。 “真是天助我也!叶鼎之,识相的就交出你们手中的锦囊,否则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宋燕回身旁,一名世家子弟突然按捺不住,以挑衅的口吻说道。 他心中暗自盘算,眼见叶鼎之这一行人中最为棘手的存在已身负重伤,此时不加以利用,岂不是辜负了这天赐良机? 然而,他话音未落,一股寒芒骤现,一柄锋利的剑尖已悄无声息地抵在了他的咽喉之处,冰冷得令人心悸。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不仅让那世家子弟惊愕失色,就连叶鼎之等人也始料未及。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出手之人竟是宋燕回。 他缓缓收回剑锋,目光冷峻地扫过那名挑衅者,随后转身,步伐沉稳地走向叶鼎之,眉宇间紧锁着忧虑,“你们怎会伤得如此之重?” 第70章 逃遁 “你们怎会伤得如此之重?”宋燕回眉头紧锁,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忧虑。 “适才我目睹李先生与主考官并肩离去,此事与你们可有牵连?”他继续追问。 百里东君勉强睁开眼帘,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别再问了,总之一切都结束了,如果你们想夺锦囊,就趁现在吧。” “那便没有意义了。”宋燕回轻声叹息,语气中难掩失落。 他心中暗自懊悔,若能与他们同行,或许能亲眼见证那将四人逼入绝境的神秘人。 但此刻,一切已成定局。 “既如此,诸葛云呢?还有秦路他们,此刻何在?”他转而问道,目光中充满了疑惑。 “伤我们之人,正是诸葛云,他并非考生。至于秦路他们……恐怕已遭遇不幸。” 尹落霞接过话茬,缓缓站起,腰间悬挂的双锦囊格外引人注目,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两个锦囊?”百里东君也不禁投去惊异的目光。 “是的,其中一个是从诸葛云那里所得。” 尹落霞微笑着,轻轻取下锦囊,在指尖旋转,目光转向宋燕回,“可有兴趣?” 然而,宋燕回并未回应她的目光,而是转向叶鼎之,关切地问道:“恢复伤势,大约需要多久时间?” 叶鼎之缓缓睁开眼,目光与宋燕回交汇,“至少得等到学堂大比之后。” 宋燕回沉默片刻,最终点头,“我懂了。那么,学堂大比之后,我们一决高下。” 言毕,他话锋一转,“但现在,请你们将锦囊交出。” “无双城真会让你拜入李先生门下吗?”叶鼎之闻言,不禁挑眉,语气中带着几分好奇。 宋燕回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扫视了一眼身旁的三人。 他深知自己虽无缘学堂,但既然他们选择了他,他必不会让他们空手而归。 至于李先生的选择,那便是他们无法左右的命运了。 目睹宋燕回所展现的态度,他身旁的三人瞬间面露喜色。 心中原本还以为他念及交情会让叶鼎之他们免于一难,不料局势变化,令他们措手不及。 叶鼎之见状,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尽管身体虚弱,仍勉强支撑自己站立。 他目光直视宋燕回,轻蔑道:“就凭他们三个,也配?” 话毕,未待对方有所反应,一道白色身影倏忽而至,迅速将叶鼎之带离现场,跃上院墙之巅,留下一串洒脱的笑声。 “我们现在的确是打不过你们,但是,我们还能跑啊!” 百里东君的声音悠然响起,带着几分戏谑与从容。 宋燕回闻言,眉宇间闪过一丝讶异,凝视着那远去的身影,心中暗自感叹对方成长之速,超乎想象。 正当此时,一枚锦囊划破空气,精准地飞向院墙上的百里东君。 原是尹落霞机智之举,她一边携带着王一行撤离,一边高声提醒:“百里东君,务必小心,莫要被他们追上!” “知道了。” 百里东君敏捷地接住飞来的锦囊,脚下生风,步伐轻盈得仿佛踏云而行。 不过几个闪转腾挪间,他已远远甩开了那条狭窄的街巷。 “想逃?没那么容易。”宋燕回低吟一句,剑光一闪,剑已归鞘,随即身形暴起,紧随百里东君之后追击而去。 “你三人,速去拦截尹落霞二人!” 言罢,他的身影已跃上院墙,转瞬消失在视线之中。 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立即调整方向,全力向尹落霞逃逸的路径追去。 不久,百里东君与同伴便察觉到了身后紧追不舍的威胁,百里东君苦笑摇头:“这还真是没完没了啊!” 话音未落,一股凌厉的剑意自背后袭来,直取二人之间。 百里东君反应迅速,一把拽过叶鼎之,二人身形一侧,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危险的一击。 叶鼎之苦笑自嘲:“明明我才是最厉害的那一个,怎么现在反倒成了累赘?” “只能怪你们运气不好,都被我卷入这场风波。我也没有想到,他们竟敢在天启城公然动手。” 百里东君回应道,语气中透露出几分无奈。 “他们专程为你而来?”叶鼎之迅速反应过来,紧接着追问,语气中满是疑惑,“这是为何?” “不知道!” 百里东君愤然回应,勉强支撑起身体,猛然挥剑向后,却被一股凌厉的剑气逼得紧贴墙壁。 叶鼎之也被这股力量带得踉跄几步,手中的袖中剑滑出,深深扎入地面,凭借摩擦力勉强稳住身形。 这一举动牵动了他的旧伤,令他忍不住轻咳几声。 “早知道就不该轻易答应她,这下可真是要丢大人了。”百里东君苦笑,脸上尽显愁色。 他自身的伤势比王一行更为严重,若非偷学了踏云步,恐怕早已倒下。 宋燕回缓缓逼近,剑尖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他沉声道:“百里东君,放弃吧。” “你身为镇西侯府的小公子,即便不能拜入李先生门下,亦无损你的身份地位。有人比你更渴望这个机会。” “我说的不够清楚吗?”叶鼎之挺身而立,周身竟再次被火焰般的内力环绕。 显然,他即便动用过一次不动明王,仍留有余力。 “我说,是他们不配!” 叶鼎之的双目仿佛燃烧着火焰,气势瞬间攀升至巅峰,虽不及之前那般强盛,但在同境界中,他自信无人能敌。 他提起袖中剑,剑虽短,却仿佛蕴含千钧之力,剑招大开大合,霸道睥睨。 宋燕回见状,瞳孔紧缩,心跳不禁加速,一股强烈的战意油然而生。 他同样挥剑而出,剑光灵动而迅捷,与叶鼎之的霸道剑招正面交锋。 两剑相交,仅一瞬便各自退开。宋燕回勉强稳住了身形,而叶鼎之则彻底耗尽了力气,再也无法支撑。 百里东君见状,立即上前,搀扶着叶鼎之翻过院墙,两人重重摔在地上,便再也动弹不得。 “叶鼎之……”百里东君的呼唤中夹杂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焦急。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沉寂。 连续两次催动那威力惊人的不动明王,叶鼎之此刻尚能保住性命,已实属运气。 正当此时,一阵轻盈的脚步声悄然靠近,打断了这沉重的氛围。 百里东君勉强抬起头,目光掠过,瞬间有一丝恍惚——心中不禁暗想:‘不如仙女姐姐好看。’ 紧接着,一股强烈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他这才意识到:“看来此番伤得确是极重,以至于来人已近在咫尺,我才有所察觉。” “你们……是谁?” 一个清澈如泉、悦耳动听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如同山间溪流,洗涤着周遭的尘埃与紧张。 然而,这句话尚未在空气中完全消散,百里东君的视线便开始模糊。 紧接着,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将他彻底淹没,意识沉入无边的黑暗之中,只留下那句未完的询问,在空旷中回荡。 第71章 争分夺秒 天边初露曙光,青龙门前已是人影绰绰。 六位公子悉数到场,身后紧跟着学堂的诸位师范,气氛庄重而紧张。 李先生此番招收关门弟子的盛事,不仅震动了整个学堂,更在天启城内引起了轩然大波。 此刻,无数目光在暗处悄然汇聚,静待这场试炼的结果。 “师父。” 百里筠秋自那仙人指路台上缓步而来,向李先生恭敬行礼,声音中带着几分期待与紧张。 “他们,还未至吗?” 李先生轻抬首,目光穿透晨光,仿佛能洞察远方,时间正悄然逼近最终的时限。 “到了!” 随着一声急促却坚定的回应,尹落霞与王一行如同两道疲惫却坚韧的风,自远方疾驰而来。 他们的衣衫褴褛,血迹斑斑,脸上写满了连日奔波的疲惫,但眼中却闪烁着不屈的光芒。 尹落霞强撑着身体,向李先生深深鞠躬:“弟子尹落霞,心向学堂,甘愿拜入门下。” “然此次试炼多蒙他人之助,不求先生垂青高位,但求得一席之地,以遂求学之志,此生无憾。” 王一行对此并无丝毫惊讶,心中早已明了尹落霞的决定。 昨夜别巷后,尹落霞身法如电,瞬息间令三人迷失追踪,踪迹难觅。 稍后,两人寻得一静谧之地,稍作休整,恢复了部分元气,随后重新踏入繁华的长街。 命运弄人,尹落霞发现手中紧握的锦囊,竟是诸葛云小队所选中的关键之物。 这一发现促使他们迅速调整策略,再度启程,精准地锁定了亥时出发、由陈卓领队的队伍行踪。 然而,他们并未急于正面冲突,而是选择了更为谨慎的尾随策略,保持距离,静观其变。 不久后,预料之中的一幕上演——宋燕回的队伍与陈卓一行人意外遭遇,随即爆发了一场惊心动魄的争夺战。 令尹落霞二人始料未及的是,宋燕回的战力竟大幅缩水,几乎在陈卓的攻势下险象环生,似有败退之虞。 稍加分析,他们便洞悉了背后的真相:这一切很可能是百里东君与叶鼎之拼命造成的结果。 待双方激战至两败俱伤,正是趁虚而入的绝佳时机。 尹落霞把握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分别从宋燕回与陈卓腰间悄无声息地取走了锦囊,并将四句连起: 天不出朱雀离泣, 君不见真武临世, 风中现白虎睥睨, 月不落待谁而起? 王一行迅速联想到《三辅黄图》中的记载:“苍龙、白虎、朱雀、玄武,天之四灵,以正四方,王者制宫阙殿阁取法焉。” 他很快推断出这诗句所指之处正是龙脉汇聚、气运昌盛之地——青龙门。 在此次激烈的争夺战中,尹落霞虽也为团队贡献了一份力量,但反观其他三位的表现,她不禁深感自己尚有不及之处。 于是,在确认任务达成之际,她做出了明智的选择——功成身退。 于她而言,能入学堂,已是大幸。 “真是遗憾啊。”李先生轻叹一声,旋身面向众人,“在座可有哪位愿意接纳这位姑娘为弟子?” “弟子愿意。” 李先生话音未落,柳月公子的声音便自轿帘缝隙中悠然传出。 他对尹落霞早有青睐,连复试也未错过,若非大考终试突变,或许跟随在叶鼎之等人身后的考官便不是萧若风与顾剑门,而是他了。 见尹落霞终得归属,王一行松懈下来,倚靠在一旁的石墩上,顺势坐下,全然不顾形象。 他低语道:“日后这等苦差事,我可得躲远点,谁曾想会累成这样。” 他心中暗自庆幸,此番试炼险些让他耗尽心力。 李先生闻言,笑中带意:“没有日后了。” 王一行苦笑,目光穿过长街,眉头紧锁,思绪飘远。 赴青龙门之前,他们尚有一行秘密探访。 循着百里东君等人逃亡的路径与沿途激战痕迹,王一行与同伴迅速锁定了那处庭院。 庭院的主人是一位温婉女子,她引领他们见到了昏迷不醒、伤势沉重的百里东君与叶鼎之。 无奈之下,王一行只得留下四个锦囊,与尹落霞急赴此地,争分夺秒。 然而,眼下的情势却让他心中忧虑:“百里东君、叶鼎之,你们能否及时赶到?” 这份忧虑并非王一行独有,雷梦杀等人亦是心绪难平,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百里筠秋身上。 此次大考,百里筠秋背后的深意,众人皆心知肚明。 与此同时,身处暗中的姬若风按捺不住内心的急切,身形一展,已如离弦之箭般向那庭院疾驰而去。 他深知叶鼎之身份之重,若不能得李先生庇护,一旦真相大白,必将引发轩然大波。 百里筠秋虽孤身一人,但其影响深远,不容小觑。 姬若风身法迅疾,穿梭于街巷之间,转眼间已掠过数条街道。 就在此刻,他遥遥望见两位白衣少年,脚踏墙头,身轻如燕,时而腾空而起,衣袂飘飘,宛如天际飞鸿,引得风声呼啸。 天启城中,宋燕回等一众高手亦感应到异样,纷纷向青龙门汇聚。 时限,未至! 第72章 拜师与否 晨曦初露,金光穿透薄雾,温柔地洒满大地。 在庄严的青龙门前,除却诸葛云之外,其余十五名考生已尽数汇聚此地。 遗憾的是,另外三支队伍未能成功擒获百里东君与叶鼎之,手中并无锦囊,自是遗憾出局。 “你们已足够出色,但总有人能更进一筹。” 李先生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宽慰与鼓励,“能亲眼见证同龄人的巅峰,此行亦是难得的成长。” 言罢,他的目光温柔地转向了那对引人注目的少年——百里东君与叶鼎之。 “赵玉假,或者说,是王一行,乃是我自青城山借调而来;而尹落霞,她已将那份拜师的宝贵机会慷慨相让于你二人。” 李先生的话语中透露出对后辈的赞许,“那么,你们认为,谁更有资格成为我的关门弟子呢?” 话音刚落,百里东君与叶鼎之不约而同地笑了。 他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却又在瞬间显露了不同的选择。 “当然是一起收了!” “当然是百里东君!” 这两句截然不同的回答,不仅让两人自身愣住了,也让在场的众人感到意外与不解。 毕竟,能成为李先生的关门弟子,乃是整个天启城瞩目的荣耀,其分量不言而喻。 若是在平常,雷梦杀或许早已上前,与他们详谈这份殊荣的厚重。 但此刻,唯有百里筠秋的神情显得尤为复杂。 她的目光锐利如剑,直射叶鼎之,似乎在无声地质问。 叶鼎之心领神会,却难以面对那抹期待中的质问。 在青王面前,他或许能游刃有余地应对,但在百里筠秋清澈而深邃的目光下…… 他选择了沉默,转而避开视线,不愿让她看到心中的挣扎。 “呵呵,这倒是有意思了,他人皆梦寐以求成为我的弟子,你们倒好,一个欲兼收并蓄,一个则谦让有加,倒显得我太过计较了。” 李先生朗声大笑,随即先向百里东君询问缘由。 “因为我们两人都很优秀,任何一位被错过,都将是先生的遗憾。” 百里东君的回答,既自信又真诚,不仅逗乐了李先生,也让在场众人会心一笑。 向来是世人惋惜错过李先生的教诲,而非李先生遗憾未能收录某位弟子。 “世间英才辈出,而我已经有了这么多优秀的弟子。”李先生自豪地指向静候在他身后的学生们。 在这群人中,唯有雷梦杀笑着附和,其余则是以戏谑而欣赏的目光注视着这位年少气盛的青年。 百里东君轻轻摇头,眼神中满是不羁与自信。 他傲然道:“除却我的姐姐百里筠秋,我与叶鼎之,自是无人能及。” “嘿,你这小子,还没正式拜师就开始挑衅师兄们了,若真收了你,岂不是要翻了天?” 雷梦杀佯装怒意,话语间却满是笑意。 他身旁几位师兄师姐闻言,竟也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气氛一时微妙。 萧若风轻笑,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说叶鼎之不凡,我们自无异议,但你,百里东君,尚需以实际行动来证明你的不凡。” “无需证明。”百里东君昂首挺胸,嘴角勾勒出一抹自信的微笑。 “只因我是百里东君,我的名字,便是最好的证明!” 此言一出,萧若风、百里筠秋乃至李先生的眼神都闪烁起异样的光芒,连叶鼎之都投来了审视的目光。 他继而补充道:“我出身名门,祖父百里洛陈,父亲百里成风,母亲温珞玉,姐姐更是百里筠秋。” “命运早已注定我的不凡,错过我,将是先生你最大的遗憾。” “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雷梦杀嘴角上扬,眼中却满是欣赏,“不过,这样的性格,我喜欢。” 轿中的柳月也是掩嘴而笑:“如此有趣之人,若不能成为同门,实属遗憾。” 连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墨晓黑也忍不住开口:“虽年幼,却已有君子之风。” 李先生笑容可掬,轻轻点头:“确实难以抗拒,但,让我听听你真正的想法吧。”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真正的……想法? 百里东君愣了片刻,随即嘿嘿一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先生。” 众人面面相觑,原来之前的那些竟是敷衍之语? “复试时,叶鼎之曾言,‘美酒配牛肉,世间再难有’。” “我认为,我们的志趣相投,恰如这美酒与牛肉,相得益彰。若我们并肩,定能成为先生你今日最宝贵的收获。” 百里东君眼神熠熠,自然而然地揽过叶鼎之的肩膀。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已预见未来共赴风雨的豪情壮志。 凝视着眼前这两位英姿勃发的少年,就连素来沉稳的李先生也不禁有片刻的恍惚。 他的思绪飘回了自己与挚友李玄共度的青涩年华。 那年,正当李玄潜心备考乡试之际,却被他生拉硬拽,一同上了那黄龙山。 山路蜿蜒,尚未抵达山门之际,命运般地邂逅了他们后来的其中一位师父。 这位师父,在当时被誉为“天下第一刀”,其威名甚至让昔日的天下第一刀客、恶魔城城主莫问都甘拜下风,自叹不如。 面对如此传奇人物,年轻时的他与李玄,非但没有丝毫畏惧之色,反而胸中激荡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豪情壮志。 那份无畏与自信,恰如现今百里东君与叶鼎之并肩而立时展现出的风采,让人不禁感叹岁月流转,而少年意气永存。 “先生?李先生?”百里东君连声轻唤,终于唤回了李先生飘远的思绪。 “唉,活得久了,总是忍不住想起一些往事。”李先生微微一笑,目光转向叶鼎之,“你又为何要放弃这个机会?” “我……“叶鼎之正欲开口解释,却被百里东君抢先一步。 他连忙捂住叶鼎之的嘴,代为答道:“先生听错了,他说的也是希望您能同时收我们二人为徒!“ 百里东君话音刚落,叶鼎之便挣脱了他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中透露出安抚之意,示意他不必着急。 “先生,晚辈方才这么说,是因为已有师承,我也自信将来不弱于您的徒弟。”叶鼎之诚挚地说。 “哦?方才?”李先生微微扬起眉梢,饶有兴趣地问道,“那么,你现在是决定改变主意了?“ “正是,正如百里东君所言,若您错过我们两人,日后或许会感遗憾。“ 叶鼎之笑着回应,话语中透露着自信与期待。 此时,李先生身后的人群中也泛起了阵阵轻笑声。 他们未曾料到,这场学堂的大考,竟能引来两位如此有趣的人。 第73章 拜师 “现在我再问你们最后一个问题,你们为什么想拜我为师呢?” 李先生目光深邃,缓缓扫过面前两位少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两人闻言,不由自主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皆显露出几分愕然,仿佛这个问题,自他们决心拜师以来,便如同隐形般未曾真正触及心田。 叶鼎之的神色尚可理解,毕竟方才他还徘徊在放弃的边缘,对此思考未深。 而百里东君则不同,自离开乾东城至今,足够他深思熟虑,但却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的答案。 半晌的沉默后,他终于鼓起勇气,语带敬意:“其实,我已经有一位师父了。他是我见过世间最绝世的人。” “但师父说过,这世间尚有更为超凡脱俗之人,更为绝世无双之剑” “因此,若我此生有幸再遇良师,那必是学堂之李先生,旁人没有这个资格。” 言罢,他昂首挺胸,尽显少年傲骨。 叶鼎之闻言,爽朗笑声随即响起,仿佛找到了共鸣。 “巧了,我亦有一位师父。他亦曾言,唯学堂李先生之剑术,方为世间所敬仰。故我亦对先生心生向往,久矣。” 李先生不禁朗声大笑,笑声中满是欣慰:“看来,此番并非我挑选你们,而是你们选择了我。” “正是。选择我们,先生定不会失望,因为终有一日,我们将名扬天下。我,誓要成为那天下第一的酒仙!” 百里东君自信满满地笑道。 叶鼎之则投以挑战的目光,语带豪迈:“我不做什么仙,只求问鼎天启……不,我要问鼎天下!” “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你二人,确是我这些年所见最有趣的弟子。” 李先生笑得更加开怀,随即轻拍两人肩头,正式宣布了这场考验的圆满落幕。 “今日,我便收你二人为徒!” 话音刚落,百里筠秋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脸上绽放出释然的笑容。 然而,就在这温馨一刻,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却悄然打破了这份宁静。 “且慢!” 一声威严的断喝如惊雷乍响,一袭华丽的紫袍风驰电掣般自皇宫深处席卷而来。 其势之猛,仿佛欲将整个学堂的师生都笼罩在其威严之下。 “放肆!” 百里筠秋身形一闪,已至阵前,指尖轻捻剑诀。 其身后古朴剑匣轰然开启,一柄沉甸甸的重剑腾空而出,稳稳握于她掌心。 她手腕一抖,重剑裹挟着排山倒海之力,直逼那紫袍人影,两者间的真气激烈碰撞,空间仿佛为之震颤。 “今日是师父收徒吉日,太安帝是想见血吗?” 百里筠秋语气淡漠,但周身散发的杀气却比言语更为凛冽,令人不寒而栗。 她深知,自学堂大考筹备以来,皇室从未干涉,此刻大监突至,必有深意。 “百里姑娘,你胆敢庇护谋逆之徒,可知罪责难逃?” 浊清公公声音冷冽,如寒冰刺骨,传遍天启城的一角。 百里筠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据我所知,他乃青王亲荐,身为青王府重臣,若论谋逆,青王又当如何?” “百里筠秋!”浊清公公怒喝。 “本姑娘听得见,再者,我师父已正式收他为徒,一切恩怨,待今日之事了结后再论!” 言罢,百里筠秋再次催动重剑,剑芒如龙,与浊清公公的磅礴真气激烈交锋。 剑鸣与真气爆裂声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 两人各自借力后撤数步,稳住阵脚。 浊清公公正欲开口,却见百里筠秋眼神突变,一抹红光在她眸中闪烁,气势更盛。 “昔日之事,太安帝心中自有计较。若他真要赶尽杀绝,那便先从我镇西侯府开刀吧!” “你!”浊清公公的脸庞扭曲,眼神中透露出前所未有的狠厉。 然而,在他那锐利的目光与百里筠秋清澈而深邃的眼眸交汇之际,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悄然爬上心头,令他心头猛地一颤。 就在那一刻,一个荒谬却异常强烈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炸响:‘她能杀我!’ 早已迈入半步神游的大监,凭借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学修为,自信半步神游之下,六掌之内可杀。 反观百里筠秋,尽管她以惊世骇俗的天赋,在小小年纪便跻身剑仙之列,但按其修为,仍属大逍遥境界的范畴。 然而,就是这轻轻一剑,不仅迫使他踉跄后退,更在他心中种下了难以磨灭的惊惧。 ‘她修的究竟是什么武功?!’ 浊清公公心中暗自惊骇,反复思量,却如坠迷雾,不得其解。 感受到百里筠秋身上那股不容忽视的凛冽杀意,李先生轻轻摇了摇头,最终还是迈步向前。 他之所以接纳叶鼎之为徒,乐趣之余,更深的考量在于百里筠秋。 他深知,自己一旦远离天启,若有人将她推向魔道深渊,其后果将波及整个北离,乃至无法挽回。 因此,他暗自决心,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务必稳住她的心性。 面对皇宫大监浊清公公,李先生语气淡然却淡然。 “浊清,筠秋说的很明白了。这孩子我已收入门下,自会严加管教。你回去转告太安帝,莫再对这孩子有所图谋。” 他的话语轻松,仿佛面对的不是权势滔天的宫廷使者,而是寻常过客。 浊清公公抖了抖袖袍,双眼微眯,缓缓说道:“李先生,你似乎忘了,你只是担任学堂祭酒一职,学堂内的事务,陛下的话还是算数的。” 李先生嘴角微扬,回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你的耳朵似乎不怎么好,今日,是我李长生正式收叶鼎之为徒的日子。至于其他,我自有主张。” 言罢,他欲转身离去,却又似忆起什么,再度转身。 “还有一事,请转告太安帝,我即将离开天启,学堂祭酒之职亦将卸任。同时,我的两位弟子,百里东君与叶鼎之,都将随我同行。” 说完,李先生当先一步,牵引着百里东君与叶鼎之二人,径直奔向学堂。 随后,几位公子及学堂的诸位师范纷纷跟上,但亦有数人选择留步。 第74章 收徒 对于那些能挺过重重考验,来到终试的考生而言,他们已具备迈入学堂深造的资格。 李先生不收,但学堂中的几位师范却不愿眼睁睁看着这些潜力无限的青年才俊就此离去。 在这片熙熙攘攘之中,宋燕回独自伫立,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他未与任何师范亲近,保持着一份超然物外的宁静。 当浊清公公缓缓离去的身影渐渐模糊,百里筠秋才缓缓将手中沉甸甸的重剑收归剑匣之中。 紧接着,她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转向了宋燕回。 “接下来,你有何打算?”百里筠秋步伐轻盈,语气平和地问道。 宋燕回的目光温柔地掠过学堂的方向,眼中既有对未来的憧憬,也夹杂着一丝未能如愿以偿的遗憾。 他轻轻叹了口气,回答道:“能亲眼见证如此众多同辈中的佼佼者,此行已是不虚。” “既无缘成为李先生的门徒,我自当返回无双城,继续磨砺我的剑道。” 对于宋燕回的答案,百里筠秋并未感到半点意外。 事实上,无双城此次特许宋燕回前来天启城,除了她在名剑山庄展现出的非凡实力外,更是因为她通过萧若风传递了一封重要的信函至无双城。 “学堂小先生”与“琅琊王”的身份,足以让无双城做出让步。 此刻,百里筠秋突然提出:“宋燕回,你可愿成为我的弟子?” 此言一出,宋燕回不禁怔住,脸上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诧异,随即迅速转化为深思。 诚然,百里筠秋虽与他年纪相仿,但作为一位年轻的剑仙,其修为与剑道造诣足以担当他的师父。 然而,宋燕回心中也有疑惑:“你能教我什么?” 在无双城,剑术精湛者不乏其人; 武道经验深厚的长老比比皆是; 至于神兵利器,即便未能在试剑大会上夺得仙宫品名剑,云天品级的宝剑亦是唾手可得。 因此,单从表面看来,他似乎并无拜入百里筠秋门下的理由。 闻言,百里筠秋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微笑,语气诚恳地说道:“无双城能赋予你的,我或许无法给予。但是,无双城无法赋予你的,我却都能给你。” 宋燕回闻言,眉头微蹙,心中满是疑惑。 他思索着除了剑术秘籍、武道心得、以及神兵利器之外,自己究竟还缺什么。 百里筠秋见状,继续道:“一把剑,若失去了锐气与锋芒,又怎能划破苍穹,直上九天?” “同样,一块珍贵的玉石,若雕琢时过于拘谨,失去了其天然韵味,最终也不过是一块平凡的石头罢了。” 这番话如同晨钟暮鼓,让宋燕回心头一震,他恍然意识到,对方所言正是针对自己。 回顾过往,他的人生虽平顺,却也充满了束缚与限制,一切行动皆以无双城和长老们的意愿为准,自己的真实想法与追求往往被忽视。 在剑术的比拼中,他虽屡获佳绩,但那些胜利似乎都只是为了满足无双城的荣耀与期望,而非他个人对剑道的热爱与追求。 每当他沉浸于剑术之中,享受着剑尖划破空气的快感时,那份纯粹的喜悦与满足,却往往被胜负的枷锁所掩盖。 尤其是名剑山庄败于那一场绝世剑舞之下,他虽心中满足,却也因未能为无双城带来胜利而遭受责难。 若非琅琊王的一纸书信,他或许将长时间被禁足反思。 即便如此,他内心深处仍有一个声音在回响。 “你是无双城未来的希望,你不能犯错,因为撑起无双城未来的城主,不允许有丝毫瑕疵。” 百里筠秋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轻轻叹息一声。 她温柔地问道:“你可还记得,最初是为何而拔剑?” 未等宋燕回有所回应,百里筠秋继续缓缓道:“我初次真正拔剑,心中满载的是愤懑、怒火与不公。” “剑出鞘那一刻,我眼中只有杀戮,剑便成了我手中最锋利的凶器。”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份杀意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守护之心。” “那时,我开始明白,剑的意义在于守护,而非单纯的杀戮,以杀止杀,守护这片天下。” 她的语气虽淡,却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波澜,让宋燕回不禁深思起自己拔剑的初衷。 他回忆往昔,发现自己似乎从未真正思考过这个问题。 从被发掘天赋的那一刻起,他的道路便已被认定。 面对宋燕回的沉默,百里筠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温柔地说:“师父曾送给我四个字,现在,我将这四个字送给你。” “哪四字?”宋燕回回过神来,目光炯炯地望向百里筠秋。 百里筠秋字字清晰,犹如晨钟暮鼓:“凭、心、而、动。” “凭心而动……” 宋燕回重复着这四个字,手不自觉地按在心口,思绪飘回初见百里筠秋的那一刻。 她仅凭一念之间,便让西楚剑歌重现江湖,引得世人瞩目; 她因一时不悦,拔剑而起,威震名剑山庄,那份随性与不羁,是他长久以来所向往的。 百里筠秋身上散发出的光芒,如同烈日般耀眼,让他心生向往。 长久以来的压抑与束缚,让他此刻渴望成为像她那样自由不羁的人。 于是,宋燕回郑重其事地行了大礼,恭敬地喊道:“弟子宋燕回,拜见师父。” 百里筠秋微微一笑,应声道:“既入我门下,无双城的压力自当由我为你挡下。” “接下来半年,你需留在我身边,无需多问,静心观察即可。” “半年之后,我给你两年时间,突破自在地境,踏入逍遥天境。” “两年后,你便可仗剑行走天下,唯无双城不得踏入,除非你成就剑仙之名,明白了吗?” 宋燕回闻言,心中既有惊讶也有释然。 他已是自在地境的高手,两年之内踏入逍遥并非遥不可及。 至于剑仙,道阻且长,却也并非不可能。 唯独那半年的安排,让他感到一丝不解,却也没有任何质疑,反倒下定决心,要珍惜这半年时日。 第75章 婚约 青王府内,气氛骤然紧绷。 “啪!” 一声清脆的响动后,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沉闷,随即怒不可遏的咆哮响彻大厅。 “你们口口声声说已详尽调查叶鼎之,怎会遗漏了他乃是叶羽之子的关键信息?!” “叶家灭门之因,还需本王赘言吗?!” 青王怒火中烧,步伐沉重,每迈一步便有一名黑衣人被他无情地踹倒在地,胸脯因愤怒而剧烈起伏。 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与叶鼎之那次险象环生的会面。 若非有伴读太监在侧,后果不堪设想,一想到这里,他便不禁脊背发凉,目光更添几分狠厉。 “来人!将这些废物统统拖下去,凌迟处死,以儆效尤!” 青王咬牙切齿,下达了冷酷的命令。 只见数名侍从自门外步入,一侧的伴读太监疾步上前,以手轻拦,随后躬身向青王行礼。 “殿下,现今正值我府用人之际,加之叶鼎之身份扑朔迷离,我等的情报网络难以触及,未能洞悉其详,亦在情理之中。” 青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跨步上前,猛然一脚将太监踹倒在地,声音冷冽。 “情理之中?那倒是说说看,这条消息何以能准确无误地送至我青王府门前?!” 伴读太监慌忙爬起,强作镇定,揣测道:“或许……此事与日前在金武场终试上搅动风云的那伙人脱不了干系。” 青王闻言,眼眸微眯,透露出危险的光芒:“哦?你知晓那等人底细?” 伴读太监连忙回应:“殿下,当日有我们的人亲眼目睹,自金武场离去二人。” “一人白发如雪,一人身披紫衣,后经查证,此二人极有可能是西南道动荡背后的推手。” “推手?”青王再次冷笑,语气中满是不屑,“既是能搅动风云的推手,缘何最后落得如此狼狈?” 言罢,他再次发力,一脚重重踹向那些无辜的黑衣侍从,借此发泄心中怒火。 然而,青王心中也暗自思量,这位伴读太监乃是他近身之人。 若真将其激怒至极,对自己而言无疑是一大隐患。 因此,他虽怒火中烧,却也需分寸,只得将这股怒气转嫁于这些无辜的侍从身上,既出了气,又不至于伤及根本。 “对了,关于这些人的底细,你可有线索?他们是否可能成为本王的棋子,共谋天启城的动荡?” 青王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抹算计。 伴读太监面露难色,缓缓道:“殿下,这些人行踪诡秘,短时间内难以摸清其来龙去脉。但……” 他故意停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措辞。 因为两年前的变故,青王府的荣光已逝,如今处境艰难,诸多事宜皆感力不从心。 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伴读太监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灵光。 “殿下,当前我们最大的阻碍莫过于琅琊王,他力挺自己的那个废物兄长,更欲借影宗之力联姻加固地位。” “一旦联姻成功,我等恐将永无翻身之日。”他压低声音,言辞中透露出深深的忧虑。 青王眉宇紧锁,似已洞察其意,却仍故作不解:“你的意思,是要本王阻挠这桩联姻?” 伴读太监轻轻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非也,殿下或许忽略了,影宗宗主之女,曾与叶鼎之有婚约在先。” “再者,此二人与百里筠秋自幼交好,关系匪浅。” 青王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随即发出阵阵冷笑,那笑声中既有得意也有几分阴冷。 “哈哈,原来如此,这确是条妙计。” 他猛然拍案而起,下令道:“即刻起,动用一切手段,务必在三日之内,让这条消息传遍天启城每一个角落。” 随着青王的狂笑回荡在大厅,伴读太监躬身退下,步出府门之际,心中五味杂陈。 自那场变故以来,他深知青王登基之路已布满荆棘。 但命运使然,他只能与青王共赴这未知的前程,于暗中布局,力求一搏。 ----------------- 那幽静的院落之中。 那位温婉如水的世家女子,轻轻步出屋舍。 她的身份非同小可,乃是即将成为景玉王妃的影宗宗主之女——易文君。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身上,更添几分柔美。 “师兄,今日学堂发榜,你是否去看过了?”她的声音柔和而充满期待。 门外,一位身着黑衣、神色冷峻的剑客静立,怀中紧抱长剑,仿佛与世隔绝。 他是影宗宗主高足,亦是易文君的师兄,洛青阳。 他缓缓点头,回应道:“已去看过,那日你所救之人,皆已拜入李先生门下。其中一位,乃是镇西侯府的百里东君公子;而另一位……” 洛青阳的话语在此刻略显迟疑,易文君见状,秀眉微蹙,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师兄,你为何突然如此吞吐?那另一人是谁?” 洛青阳直视她的目光,最终沉声道:“他是叛贼余孽,北离大将军叶羽的遗孤,叶云。” 此言一出,易文君的脸庞瞬间凝固,目光呆滞,仿佛被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撼得失去了言语能力,只能以难以置信的神情僵立当场。 “这...真的是他吗?” 她轻声细语,语气中满是犹疑与期盼,仿佛试图从洛青阳的确认中寻找一丝安慰。 洛青阳坚定而温和地点了点头,给予了她最直接的回应。 这一肯定,却让易文君双腿霎时失力,身形微晃,几欲跌倒。 幸好,洛青阳眼疾手快,及时将她扶住,避免了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狼狈。 关于幼时的片段,她脑海中的记忆已颇为模糊,唯独那位年长她两三岁的姐姐,难以忘怀。 这份情感,也自然而然地延伸至与叶云的共同记忆上,它们如同烙印,深刻于心。 当大将军府遭遇变故的消息传来,她曾满怀希望地向父亲——影宗宗主恳求援手。 但遗憾的是,她的请求未能如愿。 随后,她被迫居于深闺,与外界隔绝,日复一日,未曾踏出那扇禁锢之门。 直至影宗与王府缔结姻亲,她才得以重见天日。 然而这自由却是短暂的,她又被安置于另一座庭院之中,仿佛命运的枷锁从未真正松开。 “太好了,云哥还活着,他依然安好。” 她心中默念,泪水无声滑落,浸湿了衣襟,透露出无尽的喜悦与哀愁。 洛青阳目睹此景,心中五味杂陈,表面却维持着平静。 “你想再见他一面吗?”他轻声问道,心中已暗自盘算。 半年之后,这样的机会或将不再。 这未完之言,易文君却已心领神会。 她本能地欲点头应允,却又瞬间清醒,嘴角勾起一抹苦涩。 “罢了,她不会让我们相见的。更重要的是,那只会让云哥陷入更深的危险之中,这是我绝不愿见到的。” 第76章 稷下学堂 稷下学堂。 百里东君一袭素白长衣,外披大氅,手执长剑,身姿如松,好一位浊世佳公子。 与他肩并肩行进的,是同样身着洁白锦袍、风度翩翩的叶鼎之。 随后,尹落霞与宋燕回亦换上了素白服饰,郑重其事。 四人并肩步入学府大门,脸上洋溢着愉悦的笑容。 学堂之内,外院弟子皆着白衣,见四人步入,纷纷躬身行礼,一片肃穆之中透着恭敬。 “迎!”有位长者朗声高喝。 “恭迎!”年轻弟子们齐声响应,声震屋瓦,让尹落霞不禁微感讶异。 她虽在江湖中素有赌王之名,但置身于这等场合,仍觉自己出身草莽,与百里东君、宋燕回两人格格不入。 反观叶鼎之,他虽年纪轻轻,却已历经风雨,对此等场面自是泰然处之。 随后,一位长老与师范携手而来,各自手捧精致玉佩,道:“请诸位佩戴此佩。” “此乃稷下学府的公子佩,每位弟子皆需佩戴,以证身份。”师范温和解释。 百里东君接过玉佩,细赏之下,见其晶莹剔透,雕琢精美。 玉佩正面镌有“稷下”二字,背面则是他的名讳“百里东君”。 他不禁疑惑:“我曾见过雷梦杀的玉佩,他的上面怎么没有镌刻名字?” 叶鼎之等人亦取玉佩检视,果然各自名姓俱全。 尹落霞心生好奇,趁机取过师范所佩之玉,细观之下,确无刻字。 众人目光聚焦于此,气氛一时微妙。 长老适时轻咳,缓缓道出缘由:“此乃遵循百里姑娘之意,唯恐诸位不慎遗落,故而在玉佩上刻下名字作为辨识之用。” 然而,百里筠秋的原话却是,唯恐他们轻易将玉佩变卖,因此刻名以示警告。 任何敢收此玉者,都将面临她的严惩。 尹落霞听闻此言,手中紧握着玉佩的动作瞬间凝固。 她愕然道:“这……岂不是意味着无法售出了?” 叶鼎之沉思片刻,缓缓言道:“卖虽可卖,但需先抹去名字,只是如此一来,玉佩的价值定会大打折扣。” “我阿姐还真是……” 百里东君闻言,话到嘴边又咽下,只听得一声温婉询问响起:“如何?” 他苦笑摇头,道:“阿姐当真是未卜先知。” 百里东君自然能辨出那是自家阿姐的声音,故而并无惊讶。 百里筠秋并未责怪,只是语气平淡地吩咐道:“佩戴好玉佩,便进来吧。” 四人闻言,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迈步前行,沿着蜿蜒的小径缓缓而行。 沿途,外院的弟子与师范皆自动退至道路两侧,静立一旁,神色中满是恭敬与钦佩。 尤其是那些弟子,望向四人的目光中充满了羡慕、敬仰与向往。 在这无数目光的注视下,四人稳步前行,直至道路尽头。 一扇幽静的小门悄然出现在他们眼前,两旁再无他人打扰。 与此同时,在内院之中,百里筠秋与她的六位师弟早已候立多时。 “你们觉得,师父这招能否奏效?” 雷梦杀的目光落在那扇半掩的小门上,其上悬挂着一盆水,他的眼中闪烁着好奇与玩味。 众人闻言,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转向了他。 雷梦杀的笑容在回忆起自己当年也遭受过此等“待遇”时逐渐收敛。 那段往事,非但未让他释怀,反而让他成为了被戏弄的对象,每每想起便让他咬牙切齿。 在学堂内院,雷梦杀有着“学堂第二活宝”之称,而如此顽劣的行为,若非他所为,那么答案便不言而喻。 定是那位被誉为飘逸出尘的李先生所为,即学堂第一活宝。 见雷梦杀终于安静下来,众人暗自松了一口气。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雷梦杀再次提议:“我们来赌一把如何?” “就赌谁会中招,输的人请百品阁一聚。” “也好,权当为他们接风洗尘。”萧若风轻笑一声,率先表态:“我赌,他们全体幸免。” 话音未落,雷梦杀已急不可耐地接茬:“那我便赌百里东君会中招!” 他随即环视众人,催促道:“你们快做决断,不然等他们抵达,而你们没有表态,同样视为认输!” 洛轩等人相视苦笑,目光在雷梦杀与萧若风间游移片刻后,齐声说道:“我们也相信他们无人能中计。” 这番整齐划一的回答让雷梦杀不禁心生疑虑,声音微颤:“你们……该不会与他们私下串通吧?” 柳月轻摇折扇,斗笠下的白纱随风轻舞,他悠然笑道:“绝无此事。” “我们只是单纯地认为,你是不可能赢过老七的。” 此言一出,雷梦杀的脸色顿时变得僵硬,垂头丧气,仿佛遭受了重大打击。 这比他们真做了手脚还让人难以接受啊! 不多时,门扉轻轻开启的细微声响如同信号一般,瞬间点燃了雷梦杀的期待。 他目光如炬,紧紧锁定那扇小门。 只见上方悬挂的水盆猛然倾斜,一场“透心凉”的洗礼似乎即将降临在百里东君身上,气氛紧张而微妙。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敏捷的手掌迅速将百里东君向后一拉。 紧接着,一记有力的拳头破空而出,不仅巧妙地截断了倾泻的水流,还将那只铜盆击得高高飞起,远离了几人。 这一幕让雷梦杀的心情,经历了从希望到绝望再到愕然的急速转换。 然而,命运似乎总爱与他开玩笑。 就在众人还未从惊讶中回过神来时,“哐”的一声脆响,铜盆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扣在了雷梦杀的头上。 残余的水珠沿着盆沿缓缓滑落,最终滴落在他挺立的鼻尖上,增添了几分滑稽。 “哈哈哈哈哈哈!”此时,从远处屋顶上传来的爽朗笑声打破了沉默。 那是李先生正悠闲地品着酒,目睹了这一幕后不禁放声大笑,那笑声回荡在空中,充满了戏谑与欢愉。 紧接着,雷梦杀身旁的几位公子也相继爆发出一阵阵爽朗的笑声。 就连一旁的百里筠秋也忍不住嘴角上扬,被这一幕逗乐。 第77章 入门 在一片洋溢着欢声笑语的氛围中,顾剑门忍俊不禁,轻轻拍了拍雷梦杀的肩膀。 他调侃出声道:“咱们先前的赌约,应该还算数吧?” 话音刚落,尹落霞便如同发现耗子的猫咪,双眼闪烁着好奇的光芒,探头插话:“赌约?什么赌约?” 这一插曲再次引得众人哄笑。 最终,还是百里筠秋沉稳的声音平息了这场小小的喧闹:“都进来吧。” 百里东君当仁不让,率先步入门槛。 叶鼎之紧随其后,衣袖上还残留着刚才不慎溅上的水珠,那是他方才将铜盆挥飞的“杰作”。 尹落霞与宋燕回也满怀期待地跟了上来,他们对门后的一切充满了好奇。 门外,是开放给所有世家子弟修炼的外院;而门内,则是内院,也是真正的学堂。 踏入门槛,眼前景象令人耳目一新:院内之人或立或坐或卧,姿态各异,全无外界所见的拘谨与规矩。 他们之中,既有身形魁梧如同黑熊的壮士,也有手不释卷的儒雅书生,更有身姿曼妙、气质非凡的女侠…… 每一位,皆是能在江湖上掀起风浪、开宗立派的高手。 在这群人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正是曾在真武观相遇的睦道人。 他拥有一双罕见的重瞳,此刻正微笑着向众人致意:“欢迎各位来到学堂。” 叶鼎之等人纷纷向四周行礼致意,尽显恭敬。 唯有百里东君,依旧保持着那份独有的傲气,昂首步入。 迎面便是萧若风,他与百里东君一般,身着一袭白色大氅,腰间长剑熠熠生辉,气质非凡。 “我是学堂李先生座下七弟子萧若风,以后你们可以叫我七师兄,以及七师叔。” 他自我介绍道,目光特别在叶鼎之身上停留片刻,随后淡然一笑。 “入了学堂,你我便是师兄弟了。” 叶鼎之虽有些惊讶,但迅速反应过来,躬身行礼:“七师兄。”百里东君见状,也只好随声附和。 随后,尹落霞与宋燕回上前,恭敬地唤了声“七师叔”。 一行人继续前行,沿途遇到了李先生座下的其他弟子,包括六弟子洛轩、四弟子与五弟子柳月与墨晓黑,以及三弟子顾剑门…… “我,灼墨多言雷梦杀,便是学堂李先生座下二弟子,也就是你的二师兄。” 雷梦杀拍着胸膛,自豪地介绍道。 “滚。”百里东君毫不客气地挥手,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烦。 回想起在柴桑城时,雷梦杀那频繁光顾东归酒肆的身影,百里东君此刻对他难以生出丝毫敬意。 雷梦杀却毫不在意,再次重重地拍了拍百里东君的肩膀,笑道:“称呼嘛,日后随意,但今日这声‘二师兄’,你得喊。” 百里东君无奈,白了雷梦杀一眼,最终还是勉强喊道:“二师兄。” 叶鼎之也随声附和。他环顾四周,感叹道:“真是出乎意料,北离八公子中,竟有六位皆是李先生的高足。” “此言差矣。”雷梦杀摇了摇食指,纠正道。 “哦?哪里错了?”叶鼎之面露疑惑。 “北离八公子之中,除了卿相公子谢宣,其余七位,皆是李先生门下弟子。” 雷梦杀的话语中透露出满满的自豪。 百里东君挠了挠头,目光闪烁:“那无名公子,不会就是我那……阿姐吧?” “什么阿姐不阿姐的,进了这学堂,就得改口叫大师姐。” 雷梦杀轻轻弹了百里东君一个脑崩,笑道。 百里东君表情复杂,显然对这个新称呼还不太适应。 百里筠秋以温婉的笑容向两人招手,引领他们靠近。 她轻声说道:“我是学堂李先生座下弟子百里筠秋,你们唤我师姐就好。” “师……师姐。”百里东君迟疑片刻,终于还是叫出了口。 叶鼎之则微笑着躬身行礼,随后好奇地问:“师姐为何不在弟子序列之中?” 百里筠秋笑得更深了:“因为我是在数月前才正式成为学堂的一员,所以并未参与之前的排名。” 她手指前方空置的位置,继续说道:“北离八公子中的无名公子,便是你们的大师兄,他叫君玉。” 百里东君和叶鼎之缓缓走到那空位前,恭敬地行了一礼,齐声喊道:“大师兄。” “好了好了,人都不在,拜了也是白拜。你们两个还是快些进来吧,谁若是慢了,可就只能做师弟喽。” 这时,院内传来李先生爽朗的笑声,打断了他们的仪式。 叶鼎之和百里东君目光交汇,瞬间点燃了彼此间的好胜之火。 两人几乎同时加速,向院内冲刺而去。 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雷梦杀这位“复仇心切”的师兄,指尖微动,一枚精心制作的霹雳子悄然射出。 这枚原本作为讨好女儿的烟花,虽无大威力,但足以给叶鼎之添些小麻烦。 叶鼎之反应迅捷,察觉到身后的微妙变化,他身形一展,轻点地面,腾空而起。 他巧妙地从院门上方掠过,稳稳降落院中,仿佛一片落叶归根。 反观百里东君,却因未知而略显紧张,误以为是什么强大暗器,脚下不由一顿,急忙闪避。 霹雳子随即在空中划出一道亮丽的弧线,落入院中,化作绚烂的烟花。 叶鼎之的身影被映衬得如同仙境中的仙人,而百里东君则显得有些狼狈。 “雷、梦、杀!” 百里东君怒不可遏,猛地回头,只见自家阿姐已上前,一把揪住了雷梦杀的耳朵,这一幕让他既惊又喜。 “阿姐,帮我好好收拾他!” 百里东君咬牙切齿地请求后,便匆匆步入院中,留下雷梦杀在门外哀嚎。 另一边,百里筠秋嘴角挂着一抹笑意,手上的力度却丝毫未减,将雷梦杀一路“请”到近前。 她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戏谑:“雷二,这个月,你就准备好与地板为伴吧。” 雷梦杀瞪大了眼睛,夸张地喊道:“师姐,冤枉啊!我罪不至此啊?你可千万不能找心月告状啊!” “而且,刚才师姐你也没出手阻止啊!” 周围围观的洛轩等人,听到这番话,纷纷摇头苦笑。 与女人,尤其是百里筠秋这样的女人讲道理,简直是自讨苦吃。 他们的心中已默默为雷梦杀点上了香。 而百里筠秋接下来的决定,更是让雷梦杀的眼神瞬间黯淡无光。 “还敢狡辩?那就两个月吧。”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彻底击垮了雷梦杀的防线。 第78章 拜师礼 在雷梦杀接受完教训之后,百里筠秋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转向了静静等候于前的两人。 “师伯。”尹落霞恭敬地欠身行礼,举止间尽显谦逊。 百里筠秋轻轻点头以示回应,并轻轻摆手示意她归至其师父身旁。 紧接着,她的视线温和地落在了宋燕回身上。 只见宋燕回毫不犹豫地行了拜师大礼,声音中满是敬意:“师父。” 这一声轻唤,让百里筠秋的心神有片刻的恍惚。 往昔的自己,恐怕从未设想过有朝一日会成为他人的师父。 这份突如其来的身份转变,让她心中浮现出一丝新奇之感。 她轻轻点头,眼中闪烁着柔和的光芒,缓缓说道:“待天启之事尘埃落定,我便带你与叶鼎之,去剑心冢取你们的拜师礼。” “拜师礼?” 宋燕回初时有些愕然,欲要推辞,但随即被百里筠秋接下来的话语深深吸引。 “李素王前辈珍藏的风雅四剑,在冢中沉睡已久,是时候让它们重见天日了。” 提及风雅四剑,宋燕回眼中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渴望。 这风雅四剑,乃是剑心冢冢主李素王年轻时所铸,虽不及其后来的动千山那般位列剑谱第七,却也是难得的仙宫品名剑。 对于任何剑客而言,这都是难以抗拒的诱惑。 宋燕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心中回荡着百里筠秋赠予他的那四个字。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剑心冢的冢主,真会如此慷慨,将那四把名剑赐予我们吗?” 百里筠秋闻言,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 她心中暗道:‘我本意只想借出双剑,你这做徒弟的胃口倒是不小,一张口就是四把。’ 正欲开口澄清之际,柳月携着尹落霞悄然步入,打断了这微妙的氛围。 “师姐,不如让我这徒弟也随行吧。若能得到李素王前辈的青眼,赐予她一剑,那便是她莫大的福分。” 尹落霞从柳月身后悄悄探出头,一脸茫然地说:“可是师父,我从未学过剑法啊。” 柳月闻言,温柔一笑,宽慰道:“无需担忧,学堂广纳百川,教授世间万般技艺。而先生的剑法更是独步天下。” “若你真有幸从冢主那里求得名剑,我自会亲自传授你剑法。” 此言一出,尹落霞的眼中顿时闪烁起了光芒,她连连点头。 她的心中对那白衣仗剑、行走江湖的剑客英姿,亦是充满了向往。 百里筠秋思忖一二,无奈一笑:“说起来,师父那位未入门的弟子恰巧也需要一柄利剑。” “看在她的面子上,这风雅四剑,说不定真能被我请出。” “如此,便有劳师姐费心了。” 柳月双手交叠,微微欠身,白纱轻掩之下,笑容温婉而神秘。 百里筠秋轻叹,摇了摇头。 “一只羊是赶,两只羊是放,再多这一只,也算不得什么。” 柳月闻言,笑声清脆,目光在自己与师姐的徒弟间流转。 他玩味地说道:“不过,他们可不是温顺的羊。” “我心中隐隐有预感,他们二人,将来定能名扬天下。” 百里筠秋轻挑秀眉,目光转向后方静谧的院落,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这个时代,注定属于他们。” 柳月顺着她的视线,心中勾勒起那两位少年英姿勃发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 “确实,与这等天骄同处一世,不免让人生出几分自叹弗如之感。” “但换个角度看,未尝不是一种难得的际遇。” 萧若风步入其间,嘴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深沉。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二人中,或许将诞生一位能与李先生比肩的传说。” “又或者,两者皆是。”百里筠秋再度挑眉,语气中透露出几分期待。 这时,宋燕回的面色微变,先前的愉悦之情似乎被一阵轻风悄然吹散。 他心中暗自思量,对于叶鼎之的才情与实力,他从不否认其卓越。 然而,对于百里东君,他内心深处却涌动着一股不愿服输的倔强。 百里筠秋自然不会忽视自己的这位徒弟。 她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鼓励的口吻说道:“若心有不甘,便以实际行动证明给我看,让我知晓适才所言或有偏颇。” “但切记,唯有你自己深信不疑,方能跨越重重障碍。” 宋燕回闻言,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悸动,他毫不畏惧地迎上百里筠秋那充满期许的目光。 手不自觉地紧握腰间长剑的剑柄,那份力量仿佛也传递到了他的心中,让他的眼神愈发坚毅。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以示决心。 “师父,弟子定当全力以赴,不负所望。” 宋燕回的声音虽轻,却字字铿锵有力,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决心。 百里筠秋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与骄傲。 她深知,宋燕回的天赋虽不及百里东君与叶鼎之,但剑道天赋同样不同凡响。 除此之外,他更有着不屈不挠的精神。 这样的徒弟,正是她所期望的。 “好,我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百里筠秋微笑着点头,目光中充满了鼓励与期待。 见他们的讨论逐渐沉寂,雷梦杀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插话进来。 他一脸困惑地问道:“师姐,你们刚才提到的师父未入门的徒弟,是指谁啊?” “我记得百里东君和叶鼎之不是师父的关门弟子了吗?” 此言一出,众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汇聚到了他的身上,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微妙。 “你竟然不知道这件事?”萧若风面露讶异之色,望向雷梦杀。 不过暗自思量过后,以他那不拘小节的性格,对此一无所知倒也合乎情理。 “不知道什么啊?你们一个个表情这么神秘,搞得好像我错过了什么重大事件似的。” 雷梦杀环顾四周,一脸无辜与不解。 “看来,我们之中只有你一个人被蒙在鼓里了。” 百里筠秋无奈地摇了摇头,决定为他揭开谜底,“师父曾有意收你的女儿为徒。” “只是因为她当时年幼,加之诸多考虑,所以一直没有正式提及此事。” 第79章 俊杰 庭院之中。 叶鼎之与百里东君并肩站立,两人共同向立于屋顶的李先生恭敬行礼,齐声唤道:“师父。” 李先生面色淡然,轻轻挥手,不以为然地笑道:“不必拘泥这些俗礼。” “你们,一个是军神之子,一个是杀神之子,如今却对我这个老头子如此恭敬,实在是无趣得紧。” 百里东君闻言,一时愕然,“军神之子?什么军神之子?” 自他离开景玉王府,急驰至青龙门,再到被李先生收为门徒的喜悦之中,都未曾有人提及此事。 昨日宫中风波与百里筠秋、浊清公公的对峙,加之休息日的匆匆而过,让他无暇他顾,更未有人透露叶鼎之的身份之谜。 正当百里东君满心疑惑之际,叶鼎之终于开口,向他揭开了自己的身世。 “我是昔日北离军神叶羽的第四子,本名叶云。” “叶云……” 百里东君闻言,心神一震,记忆深处的片段悄然浮现。 数年前,他的姐姐因某事愤然离家,直至四年前,听闻他不幸遇袭,才又匆匆返回乾东城。 而这一切的根源,似乎都与眼前这位叶鼎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原来你就是那个让我姐姐与家族几乎决裂的叶鼎之!” 百里东君脱口而出,话语间未加修饰,略显冲动。 叶鼎之闻言,嘴角微抽,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仿佛在探寻他话语背后的深意。 就连李先生也忍俊不禁,打断道:“好了,东九,莫要开这等玩笑。” “酒?哪里有酒?” 百里东君一听“东九”,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一脸茫然地追问,似乎误解了李先生的意思。 “此刻正值盛夏,怎会有冬酒可饮?” 李先生一愣,随即大笑起来,解释道:“我是按你们入门的先后给你们排了号,雷二、剑三、柳四……” “到你这儿,自然是东九了,你说哪里来的酒?” 李先生轻挑眉头,带着几分玩味说道:“倘若你能抢在叶鼎之前登上公子榜,那‘酒公子’之名,便实至名归了。” 百里东君闻言,只是不屑地撇了撇嘴,未作回应。 叶鼎之则是以一种微妙的挑衅眼神回望。 百里东君一脸茫然地与他对视,不解其意地嘀咕:“看我做什么?难道‘叶八’很好听吗?” 叶鼎之闻言,竟认真地点了点头,附和道:“确实,难听至极。” 正当气氛略显尴尬时,李先生突然打破了沉默。 他笑眯眯地拍了拍身旁的空处,对百里东君说道:“东九啊,这几日学堂大考,你错过了这个月碉楼小筑的秋露白,但我这里还私藏了些,想不想来尝尝?” 百里东君一听有酒,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身形一展,便欲跃上屋顶。 然而,一股莫名的力量仿佛无形的墙,将他连续数次弹回原地。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幽怨地盯着李先生,心中暗自腹诽这老头儿的恶作剧。 “东九,你若再磨蹭,这壶佳酿可就要见底喽。” 李先生晃了晃手中的酒壶,悠然自得地饮了一口,随后发出满足的轻叹。 百里东君喉头滚动,心中暗自腹诽。 这老顽童分明是在以酒为饵,戏弄自己对他所取绰号的微词。 “百里东君。”叶鼎之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百里东君的思绪。 他转身,只见叶鼎之眼神中闪烁着挑战的光芒,袖中剑已悄然滑出,锋芒毕露。 “怎么了?”百里东君疑惑地望向叶鼎之。 “想不想试试挑战这位传说中的天下第一?” 叶鼎之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眼神中满是认真,显然并非戏言。 百里东君闻言,心中虽惊涛骇浪,但一想到那壶诱人的美酒,他眼中闪过一抹决绝。 “干!” 话音未落,不染尘剑已如龙出海,直指李先生。 “哦?呵,你们两个小家伙,还真是尊师重道啊。”李先生轻笑,眉宇间带着几分戏谑。 他轻轻一挥衣袖,一股无形的气劲如狂风骤起,瞬间将百里东君卷飞。 他重重摔落在院门外,院门应声而碎,衣袂沾尘,狼狈不堪。 不染尘剑孤零零地插在不远处的地面上,百里东君挣扎着爬起。 啊剧烈咳嗽几声,却发现自己除了衣衫不整外,竟未受丝毫伤害,心中不禁对李先生的深厚修为与精准控制力暗自惊叹。 “东九啊,这份大礼,先生我可受不起,这是拜师,又不是拜堂。” 李先生悠然自得地坐在屋顶边缘,嘴角挂着一抹调侃的笑意,俯视着院门外略显狼狈的百里东君。 随后,他故意将目光投向叶鼎之,佯装没听清,掏了掏耳朵。 “叶八啊,你刚才那番话,风大我没听真切,不妨再大声重复一遍如何?” 叶鼎之闻言,正了正神色,将袖中剑悄然归鞘,转身面向百里东君。 他语重心长地说道:“百里东君,既已投身李先生门下,怎可如此不敬师长?” “先生不过是与你逗趣,你怎可真的以下犯上,这简直就是倒反天罡!” 百里东君听着叶鼎之的一番说教,本就因灰尘而略显脏污的脸庞更是黑了几分。 他心中暗骂一声:“混蛋!” 偏偏这个时候,雷梦杀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踱步前来。 “以下犯上?倒反天罡?嘿,百里东君,你这胆子可真够肥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瞟了眼不远处的不染尘,随即对百里东君比了个大拇指,难得地简洁评价道:“服!” “滚!” 百里东君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用力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一脸不悦。 这时,李先生已从屋顶轻盈跃下,宛如云中仙人降临凡尘。 他轻轻拍了拍叶鼎之的肩膀,眼神中满是赞许:“好小子,是个俊杰。” ”叶鼎之嘴角微微抽搐,自然听出了师父话中的另一层意思——识时务者为俊杰。 第80章 仙人抚我顶 “原本我收你,只是为了我的另外两个徒弟。没想到,你也是个有趣之人。” 李先生面带微笑,轻拍叶鼎之肩头,目光温柔地投向门外并肩站立的姐弟二人。 叶鼎之的神情瞬间变得复杂万千,但转瞬之间,便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他转而望向李先生,语带深意:“先生似乎格外喜欢有趣的人。” “还称我为先生吗?”李先生轻轻挑眉,随即轻轻一叹,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孤寂。 “你说得没错,因为我实在活得太久了,世间好多事都因此变得那么无趣,唯一还能让我觉得有趣的,便只有人了。” 叶鼎之心头一震,他游历四方,阅人无数,自认颇有识人之明。 但此刻面对李先生的眼神,他却难以分辨其话语的真伪。 他犹豫片刻,试探性地问道:“先……师父,你究竟活了多久?” 李先生悠然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岁月沉淀的从容:“活了多久……” “我曾与诗剑仙李玄并肩,月下对酌,诗词剑舞间尽显风流;” “谢之则于我眼中,也不过后起之秀,光芒尚未来得及照耀我的时代;” “忆往昔,我年少之时,这座天启城,尚以长安之名享誉天下。” 李先生的话语间,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淡然的微笑。 叶鼎之闻言,内心波涛汹涌,震撼之情难以自抑。 李先生随口提及的三段过往,每一段都是那般匪夷所思。 但是,那份由内而外散发的超凡脱俗之气,让他不由自主地相信,这一切皆是真实。 诗剑仙李玄,其名如雷贯耳,一人一剑,纵横江湖,不仅斩落了当世四大魔头中的三位,其所创《诗剑诀》更是传扬至今,他更是被誉为天下第一剑,其风采至今仍为人津津乐道; 谢之则,北离的开国功臣,位列五柱国之首,三公之尊,他不仅是乱世中的智者,更是传说中的仙人。街头巷尾的说书人口中,他拥有呼风唤雨、神游太虚的高深境界,天武帝驾崩后,更有他飞升仙界的传说流传于世; 至于天启城,这个名字承载着北离国的辉煌,实则源于太傅谢之则,它的前身,乃是大秦王朝的长安城,一个曾经让天下仰望的繁华之地。。 “是否觉得这一切太过不可思议?”李先生笑着,伸出手来轻轻挠了挠叶鼎之的头。 叶鼎之微微颔首,心中波澜四起。 这不仅仅是不可思议,倘若此事为世人所知,必将引起轩然大波,震撼天下。 毕竟,这关乎长生! “其实,这也没什么好惊奇的。”李先生语调轻松,继续说道。 “不过是昔日有幸得仙人垂青,轻抚我顶,赐了我长生。若是你也能以剑问天,引来仙踪,或许同样的机缘也会降临于你。” 叶鼎之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灵光,他沉吟片刻,缓缓念道:“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这句诗,便是源自于诗剑仙李玄之手笔,在听过李先生所言后,叶鼎之自然而然便想到了。 李先生昂首挺胸,语气中带着几分傲然:“我曾一剑引仙人自苍穹降临,他们言我非尘世之才,欲携我遨游九天之上。然我觉九天之上太过清冷孤寂,故选择留恋人世,也因此得仙人恩赐,享长生之福。” 他话锋一转,轻笑道,“这一幕,被诗剑仙目睹,遂留下这句诗。” 李先生在发表此番言论之际,其门下弟子们静默伫立于门外,侧耳倾听。 这番传奇般的叙述,被门外静静伫立的众弟子悉数入耳。 雷梦杀等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百里筠秋则始终保持着那抹淡然的微笑。 唯独百里东君,惊愕之余,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疑惑地问:“这是真的?” 李先生闻言,苦笑一声,摇了摇头,直言不讳:“自然不是,不过是些逗趣之言罢了。” 他转而严肃,对百里东君道:“我的弟子,怎能如此轻易被骗?江湖路远且艰,一月之后,我将带你们踏入江湖,历练一番。” “为何偏偏是一个月后?”百里东君不解其意。 “你不是一直念叨着想品尝碉楼小筑那难得的秋露白吗?此酒每月仅一日可得,品尝之后,我们便踏上旅程。” 李先生轻挥衣袖,带着几分洒脱,“今日,你们正式成为我的弟子,为师决定赠予你们一份特别的礼物,它恰好刚抵达天启城,我这就去为你们取来。” 话音未落,李先生已身形一闪,轻点地面,疾步向院外掠去。 叶鼎之目送李先生远去的背影,眼神复杂难辨,心中隐隐觉得,李先生方才所言,并非全然是虚构杜撰。 此时,百里筠秋缓缓靠近,目光温柔地落在叶鼎之的衣袖上,轻声细语:“你的剑法霸道睥睨,这柄剑,配不上你。” 叶鼎之轻轻一抖衣袖,剑光如龙,自袖中滑出,他凝视着剑身,心中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遗憾。 李先生的话犹在耳畔回响,江湖路远且艰,若无一技傍身,或者兵行险着,只怕早被这座江湖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然而,这些沉重的话题,他选择默默藏在心底,不愿让百里筠秋承受。 他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缓缓开口:“数月前,我曾有意前往名剑山庄求取一剑,怎奈未得请柬,终是未能如愿。” 话语间,叶鼎之的眼神中流露出淡淡的遗憾。 百里筠秋闻言,心中五味杂陈,若是他仍身居将军府,这等小事自不在话下。 她轻声许诺:“待天启之事尘埃落定,我便陪你,还有他们,一同前往剑心冢,为你寻一把真正配得上你的绝世之剑。” 叶鼎之闻言,眉梢微扬,疑惑道:“据我所知,剑心冢的冢主久已不问世事,未曾再开炉铸剑。” 百里筠秋淡然一笑,解释道:“此行目的并非请冢主新铸,而是欲求取其早年所铸,遗留在剑心冢中的四柄名剑。” 她语气一转,添上一抹深意:“此番求剑,无论结果如何,皆是受了师父那未曾正式入门的小师妹一份恩泽。” “日后,若她遭遇困境,你们须得倾力相助。” 第81章 李先生 叶鼎之闻言,面露困惑,与雷梦杀先前的反应如出一辙。 他不禁问道:“我们不就是李先生的关门弟子吗?何来另一位小师妹?” 百里筠秋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话语中带着几分含糊:“不久的将来,她或许就是你们的小师妹了。” 叶鼎之虽心中仍有诸多疑问,但见百里筠秋不愿多言,便也未再追问,只是轻轻点头应承。 随后,百里筠秋的目光转向了自己那不省心的弟弟。 她语重心长地说道:“东君,接下来的一个月,你要紧随李先生左右,务必恭敬有礼,不可再有丝毫冲撞。” 此言一出,雷梦杀等人不禁暗自腹诽,心中暗自嘀咕:‘这话该由你来说吗?’ 然而,百里东君却似乎并未察觉到周围人的微妙反应。 他愣了片刻后,突然指着叶鼎之又指了指自己,那意思分明是在问:你带他不带我? 一时间,百里东君看向叶鼎之的眼神中多了几分不善,仿佛之前被坑了一次的不快在这一刻又被无限放大。 他周身仿佛弥漫着一股无形的怒气,若真能以颜色形容,那必定是浓烈的血红,足以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凝重。 就连叶鼎之,也不禁感受到了这股压力,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好了,今日两位师弟、师侄正式入门,我在百品阁精心筹备了一桌宴席,我们这就启程前往吧。” 萧若风温文尔雅地上前邀请道。 言罢,他目光一转,锁定了正欲悄然遁走的雷梦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雷师兄,我们之间那个小小的赌约,可还记得?是否依然作数?” 雷梦杀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周围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汇聚而来,让他更是觉得脸上发烧。 “当然,当然作数。” 他勉强挤出一丝苦笑,心里暗暗叫苦:‘这事儿要是让心月知道了,少不得又是一番折腾。’ 轻叹一口气,雷梦杀无奈地摇了摇头,最终还是选择跟上队伍,踏上前往百品阁的路途。 心中盘算着,既然横竖都要破费,不如就趁此机会大快朵颐,也算是对得起这份“损失“。 百里东君与叶鼎之在众人的簇拥下被推搡着向学堂外走去。 两人兴致勃勃地讨论起李先生承诺为他们准备的礼物之事。 “别信他那一套,说是礼物,到头来怕是空欢喜一场。”雷梦杀在一旁泼冷水,他深知李先生的套路。 自己与顾剑门、柳月等人入门时,也都是这般被“忽悠”过来的,至今未见那份传说中的拜师礼。 若非今日有百里筠秋这位师姐在场,他们恐怕连踏入剑心冢求取名剑的机会都无从谈起。 “真是这样吗?” 叶鼎之和百里东君半信半疑,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百里筠秋,希望从她那里得到答案。 然而,他们惊讶地发现,百里筠秋并未跟随其后,而是独自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师父?”宋燕回不由自主地轻声呼唤。 然而,百里筠秋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周遭的一切充耳不闻,继续着她的步伐。 萧若风见状,轻轻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解释道:“师姐她性格恬淡,向来不喜热闹场合,我们就别勉强她了。” “哦,原来如此。”几人闻言,面露恍然之色,但心中仍存疑惑。 尤其是叶鼎之,他清晰地记得,曾经的百里筠秋是那样喜爱与亲朋好友相聚,共赏风月,如今的变化,让他不禁有些感慨。 这个想法,在百里东君不经意的插话间,悄然被他深埋心底。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师父他究竟叫什么名字。”百里东君轻声问道。 “师父啊,他名唤李长生,‘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这句诗或许就是因此才被他时常挂于嘴边。” 雷梦杀摩挲着下巴,语气中带着几分回忆的意味。 “那么,他之前提及的与诗剑仙共酌、笑谈江湖之事,究竟是真的是假的?” 百里东君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当然是假的。”雷梦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去年才庆过八旬大寿,转眼又添一甲子,明年怕是要筹备百岁宴了。他这人,走到哪儿吹到哪儿,你们别往心里去。” “但我总觉得师父所言非虚。”叶鼎之眉头紧锁。 他清晰地记得李先生讲述那些故事时的眼神与风度,那份真诚与自信,让他难以相信那是虚构的。 更何况,作为江湖中闻名已久的天下第一,李先生本就拥有无数真实可考的壮举,何必再添上这些虚构的谈资? 然而,雷梦杀只是摇了摇头,叹息道:“年轻人,等你们走的路长了,见的世面广了,自然就明白了。” “我们初入师门时,也如你们这般深信不疑,如今……” 他苦笑一声,那声“呵呵”中蕴含了无数过往的无奈与教训。 叶鼎之环顾四周,发现就连一向沉稳内敛的琅琊王也露出了苦笑,轻轻摇头。 这不禁让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荒诞感:“难道说,我们每一个人在入门之初,都曾听过这段‘传奇’?” 雷梦杀等人闻言,相视一笑,默契地点了点头。 这一幕,让叶鼎之即便再坚持己见,也不免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动摇。 他毅然摇头,将这些纷扰的思绪驱逐出境,不再沉溺其中。 天下第一的辉煌篇章,于他而言太过遥远。 他无需沉溺于李先生的传奇,因为他已为自己立下了唯一的目标:成为下一个天下第一! 届时,他誓将以一己之能,撼动整个北离王朝,颠覆那强加于将军府的莫须有罪责。 他将亲手为父亲拂去冤屈的尘埃,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至于青王……他的命运,终将在他坚定的步伐下走向终结。 这一天,不会太久远! 他在心底默默许下誓言,眼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与决心。 第82章 君子 离开内院之后,百里筠秋步伐坚定,径直返回了自己的居所。 踏入门槛,她的脚步并未直接引领她前往休憩的卧房,而是悄然停驻于卧房对面的静谧之地。 她立于那扇门前,神色间闪过一丝犹豫。 随后,她闭目深吸,仿佛要将所有的纷扰与不安都随着这口气息排出体外。 待心境渐趋平和,她缓缓睁开眼眸,卸下剑匣于门外,双手轻推,两扇门扉悄然开启,露出一室静谧与庄重。 此刻,百里筠秋的脸上绽放出一抹温柔而坚定的笑容,仿佛是在对即将面对的一切给予最诚挚的回应。 门内,供桌上整齐排列着五个牌位。 其上镌刻着叶羽夫妇及他们三位爱子的名字,每一字都承载着沉甸甸的思念与敬意。 曾几何时,叶云的牌位也位列其中,但自学堂初试之后,它已化为碎片。 而今,供桌上除了这些牌位,还摆放着新燃的香烛与贡品,每一份都透露着新近供奉的痕迹。 这份举动若被外人知晓,或许会为百里筠秋招来“谋逆”之嫌,但她却无所畏惧。 轻轻转身,她细心地将门扉合上,随后双膝跪地,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跪拜于牌位之前。 她脸上的笑容依旧温暖如初,但两行清泪却不由自主地滑落,如同细雨般轻拂过脸颊,最终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溅起一点点晶莹的泪花。 她恭敬地磕下三个响头,目光温柔地落在最上方的两个牌位上,轻声细语道:“伯父、伯母,请安息吧。” “阿云已正式拜入李先生门下,北离皇权再也无法束缚他的未来,你们可以放心了。” “与他同行的,还有我的弟弟百里东君,他们都是百年难见的天生武脉。” “萧若风说,他们二人,或许能继承李先生的衣钵,成为新一代的天下第一。” “到那时,将军府的冤屈定能得以昭雪,恢复昔日的辉煌。” “关于往昔之事,萧若风已悄然搜集到几缕蛛丝马迹,虽不足以作为确凿证据,但我深知,有人悄然隐匿于幕后,操纵着一切。” “他们误以为我蒙在鼓里,殊不知,青王与大监联袂而至的那一刻,便已昭示了背后之人的意图。” “我还记得你们的话,一切皆为北离之福祉。” “然而,如今的北离,与昔日的大秦,在本质上并无二致。” “昔日诗剑仙以一己之力,剑指长安,所向披靡,终斩大秦皇帝于剑下,虽引发了天华之乱,却也间接助力萧毅轻易攻克长安,开启了北离的盛世辉煌。” “我常思,或许唯有经历彻底的颠覆,方能迎来真正的重生。然而……” “这等代价,对于无辜的百姓而言,无疑太过沉重。” “师父寄望我能成为萧若风身旁的助力,但我深知,他并无问鼎帝位之心。” “姬若风亦曾言,萧若风乃乘龙之风,有人欲借此风势,遨游九天,破云成龙。” “但若他本人无意,谁又能真正驾驭这乘龙之风? “在世人眼中,他是对太安帝尽孝的儿子,景玉王信赖的弟弟,李先生得意的门生,更是我们心中那个温暖如初的师弟。然而……” “他注定无法成为一位好皇帝。他的心,本该属于那片自由自在的江湖,如风般不羁。” “我相信,师父亦洞悉此点,对北离的现状亦感失望。” “但师父乃超脱尘世的仙人,人间百态于他,不过是过眼云烟。” “他终将离去,而这座北离,或许亦将如同两百年前的大秦一般,被新的名字所取代。” “我内心深处隐隐预感,师父此番离天启而去,或许便不会回来,其后果或将再掀波澜。” “古尘先生与阿云,或许便是那风暴前夕的火花,而镇西侯府,注定无法置身事外,被这场风暴席卷。” “至于北离的未来走向,即便是师父,也似乎已感力不从心,难以预料。” 百里筠秋凝视着供桌上静默的牌位,眼中涌动的是前所未有的忧虑与无助。 这份脆弱,外人鲜少得见。 世人眼中的她,洒脱不羁,实则每一步都谨守界限,从未越雷池一步。 她未曾将叶羽将军府的冤屈公之于众; 面对青王的赐婚请求,亦未曾轻举妄动; 即便是揭露古尘先生的存在,亦是巧妙借其剑仙古莫之名,以学堂为桥梁,缓缓引入天启。 这一切,尽在她的微妙掌控之中。 然而,这一切的背后,是李先生无声而坚定的支持。 若无他,两年前面对青王,她或许早已命丧浊清之手。 李先生的离去,如同抽丝剥茧,让她精心构建的平衡即将崩溃,前路变得扑朔迷离。 随着局势的日益复杂,百里筠秋的眉宇间不禁添了几分倦意。 此刻的她,思绪飘回了那段在十里琅珰的静谧时光。 十里琅珰,江南群山之巅,草木葱郁,学宫隐于其间,超然物外,与世无争。 那两年,她摒弃了剑与武学,只与书卷为伴,那份宁静几乎消磨了她身上的所有杀伐之气。 若时光能停,她或许真能踏出那半步,步入半步神游之境,触碰到神游玄境的门槛。 然世事无常,学宫之外的纷扰终是打破了这份宁静,两年的清修如梦初醒,化为泡影。 但学宫先生的教诲犹在耳畔:“君子之情,可喜、可怒、可霸、可秀,乃至可杀,唯不可有戾。” “你心中有杀,而无戾,说明你明了自己为何而杀。待你驾驭心中杀气,立大道于心,便是你半步神游之时。” “届时,你或能如古籍所载,高喝一声‘君有云’,让天下都知晓,学宫尚有君子。” 第83章 李先生赠礼 天启城,百品阁。 叶鼎之四人在雷梦杀等人的热情簇拥下,迅速落座于精心布置的席位间。 酒香四溢,佳肴满桌。 正待众人举杯共饮之际,一名小厮却不合时宜地踏入了这温馨的氛围。 雷梦杀不悦地蹙眉,沉声道:“我不是说了吗,没传唤你,不要进来。” 他今日难得心情不错,不惜重金包下了百品阁,却不料被这小厮打乱了雅兴。 小厮心里明镜似的,知道眼前人物非同小可,但门外客人的嘱托让他面露难色,更显苦涩。 见小厮呆立不语,雷梦杀的眉头拧得更紧了,“有事快说,别在这儿杵着!” 他严厉的语气让小厮浑身一颤,几乎要站不稳。 这时,萧若风温文尔雅地站起身,轻轻将雷梦杀挡在身后,语气平和地询问:“请讲,可是出了什么事?” 小厮手心冒汗,鼓足勇气,声音微微颤抖地传达道:“门外有位客人托我带句话。” 随后,他故作轻松,语调变得漫不经心。 “你去问问里面的几位公子,先生没到,应该开席吗?” 话毕,小厮不由自主地退后半步,额头上已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厅内气氛骤变,一片寂静中,百里东君等人不解地望向突然沉默的几位公子。 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 紧接着,萧若风一声低喝:“撤!” 这在整个天启城,甚至整个北离都声名显赫的八公子,竟在师弟与师侄面前,齐齐向窗户冲去。 然而,他们的动作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只见窗外人影一闪,一人已破窗而入。 他长袖轻挥,一股浑厚的内力瞬间将欲逃的公子们震回原位。 “诸位,何必急着走呢?一同饮酒岂不快哉?” 来人正是李先生,他嘴角挂着一抹玩味的笑容,几步之间已坐在了百里东君身旁。 李先生久闻弟子百里东君“小酒仙”之名,却始终无缘共饮,今日有此机会,自是难掩心中喜悦。 至于其余弟子,李先生心中暗叹,摇头不已。 不过,却在不经意间发现了一桩趣事,他的眼神中不禁多了几分玩味。 “我说雷二,俗话说得好,‘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区区一扇窗棂,待你酒酣耳热之际,或许早已抛诸脑后。来,共饮此杯!“ 李先生言罢,不假思索地抓起酒壶,一饮而尽。 酒液滑过喉咙,他轻咂嘴唇,神色间流露出一丝挑剔:“此酒,不好,不好。” 听闻此言,守候在门边的小厮噤若寒蝉,未敢多言半句。 既已明了此地汇聚的乃是北离八公子,那么他们的先生,无疑便是传说中的李先生了。 李先生是何等超凡脱俗之人,他所赞誉的酒品,世间罕见,想来唯有碉楼小筑那秋露白方能入其法眼。 相较之下,他们店中的佳酿自然便显得逊色许多。 正当他心中暗自揣摩之际,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悄然自背后响起。 “请让一让。” 小厮转身望去,只见一位肩背书箱的少年郎立于眼前,其声亦引得厅内众公子及叶鼎之等人的注意。 “谢宣!”雷梦杀迅速认出,脱口而出其名。 少年郎笑容可掬,向众人颔首致意:“诸位,久违了。” 百里东君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与谢宣的目光交汇。 眼前的谢宣,依旧保持着那份书卷气,而他自己,却已不再是当年那个乾东城中的小霸王。 “我是百里东君。”他微笑着,补全了年少时未曾说完的自我介绍。 谢宣回以一笑:“所以,我说的是,诸位,久违了。” 言罢,他的目光轻轻掠过叶鼎之、尹落霞与宋燕回,似是在心中默默回忆着过往的点滴。 “你们竟然都认识?”雷梦杀好奇地以肘轻撞谢宣,问道。 “不过是一面之缘,勉强算是相识吧。” 谢宣的回答平静而淡然,那份沉稳甚至比老先生还要更加古板一些。 数月前,他独自一人,背负着沉甸甸的书箱,踏上了南行的征途,誓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然而,这万里征途方启,便被李先生的一纸书信召回了原点。 在这段时光里,他的足迹遍布北离的边陲小镇,曾与叶鼎之共赏桂香,那份宁静与美好至今仍留于心间; 他也曾误入赌场,与那位意气风发的小赌王尹落霞擦肩而过,虽未及深交,却已留下难忘的印象; 至于宋燕回,则是他年少时随师父游历四方时,在无双城有幸得见的一面之缘。 李先生的话语如同一缕清风,拂过略显纷扰的宴席。 “今日,不仅是你们小师弟正式入门之日,亦是筠秋、柳月喜收高徒之时,更有你们的故友谢宣归京相聚。” “三喜叠加,实属难得,理应共襄盛举,尽兴而归。” 此言一出,宴上气氛随即回暖。 谢宣悠然自得地择一空位坐下,目光流转间,不禁问道:“怎么不见百里姑娘?” 此语落下,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李先生轻轻叹息,语气中带着几分深意:“这正是我急召你归来的缘由之一。” 言毕,他话锋一转,眼神深邃地投向雷梦杀,略带调侃地说道:“我原吩咐叶八与东九在院中静候我赠礼,怎么却被你们拐带到了这里?” ““让我想想,定是雷二又在背后编排为师的不是,该罚!” 言毕,李先生悠然举起酒壶,轻轻一推,目标直指雷梦杀。 雷梦杀苦笑连连,无奈之下,只得硬着头皮,举杯一饮而尽。 随即,一口浓郁的酒气被他从口中喷吐而出,引得在场众人一阵侧目。 叶鼎之等人目睹此景,嘴角不禁抽搐,心中暗自感慨。 他们听过自罚三杯,就没听过自罚一壶,恐怕也只有李先生能说得出来了。 李先生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将目光转向了叶鼎之和百里东君。 他面带微笑道:“为师所言赠礼,绝非虚言。” 他转向谢宣,伸出手来,示意其递上物品。 谢宣心领神会,从背后取下书箱,细心挑选出两册古籍,双手恭敬地呈给李先生。 李先生接过书卷,却转手赠予了叶鼎之和百里东君,两人接过一看,只见书封上分别题写着: 《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 《酒经》 第84章 破风 百晓堂,天下百晓。 传闻他们无处不在,无所不晓。 其总堂更是被一层神秘的面纱所笼罩,收纳着世间的万千讯息,却无人知晓其确切所在。 然而,正如古语云:“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 这传说中的百晓堂中枢,便隐匿于繁华的天启城中。 百里筠秋,一身素衣,未携剑匣,孤影立于一座古朴小庙之前,静静等候。 不多时,白发披散,面戴赤鬼面具的姬若风便缓缓步出庙门。 “我原以为,你会与雷梦杀他们共赴百品阁,为叶鼎之等人拜入学堂而庆祝。”姬若风轻语。 百里筠秋却仿佛未闻其言,目光坚定:“我来此,只为取刀。” 四字一出,空气似乎都为之凝滞,姬若风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你已下定了决心?”姬若风的声音低沉而沉重。 “师父即将远行,离开天启,乱世将至,我已无其他选择。” 百里筠秋轻蹙秀眉,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无奈与决绝。 姬若风闻言,心中一震,欲言又止,终是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 “随我来吧。” 他转身步入庙内,百里筠秋紧随其后,踏入其中。 庙内,一尊弥勒佛笑态可掬,四周清净雅致,与寻常小庙无异。 但百里筠秋的目光并未在此停留,而是紧随着姬若风的动作。 只见姬若风轻解腰间无极棍,以棍尖轻点弥勒佛首。 先是三下轻敲,继而是三下重击,随后他便退回原位。 “若佛门中人目睹此景,怕是要对百晓堂大为不满了。” 百里筠秋淡笑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缓解了几分沉重的气氛。 姬若风轻笑回应:“那得是他们亲眼所见才行。” 话音未落,一阵奇异的声响响起,弥勒佛竟缓缓转身,露出一个通往地下的深坑。 两人跃身而下,眼前豁然开朗,仿佛踏入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百里筠秋瞪大了双眼,环顾四周,这是她首次亲身踏入传说中的百晓堂总堂。 此地空间之广阔,即便与千金台相比也毫不逊色。 高耸的铁架如林般矗立,每一层都密密麻麻地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古籍。 而墙面则被一层层精致的格子覆盖,每一格都悬挂着银光闪闪的锁具。 显然是用来存放从四面八方搜集而来,又精心整理归档的绝密情报。 令百里筠秋感到诧异的是,如此庞大的地下空间内竟空无一人。 唯有机关运转的细微声响在空旷中回荡,增添了几分神秘与静谧。 “这里是总堂,人多手杂,难免出错。” 姬若风适时解释,随即引领她继续前行。 直至一道厚重的铁门前,他们停下了脚步。 姬若风手持无极棍,轻巧地插入门旁机关孔中。 只轻轻一拧,铁门便悄无声息地缓缓开启,露出了另一番景象。 六人端坐于室中,他们身旁的机械装置持续运转,无有停歇。 而他们的双手亦在忙碌,迅速而精准地处理着从精密机关中滑落的各类物件。 百里筠秋的到来,似乎并未在这片紧张有序的氛围中激起丝毫涟漪。 六人依旧全神贯注于手头的任务,对外界的变化浑然不觉。 “你知道的,他们每天处理的事务很多,更不能出半点纰漏,便在此稍等片刻吧。” 姬若风轻声慢语地对百里筠秋说道。 百里筠秋闻言,轻轻点头,随即安静地立于一旁,耐心等待。 这六人,便是依据古代神话中的六神——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腾蛇、勾陈之名而命名的铁面官。 之前学堂终试,她便请出了铁面官之一的白虎。 约莫半炷香缓缓燃尽,他们方才完成了手头的任务,不约而同地抬起头。 六双眼睛透过冰冷的铁面,交汇于一处。 “你来了。” 坐在西侧的铁面人率先打破沉默,那低沉的声音透露出熟悉的气息,正是早先有过交集的白虎。 “正是。”百里筠秋微微颔首,语气坚定,“我来此,只为取回属于我的刀。” 白虎轻轻点头,似乎对她的来意了如指掌,却又话锋一转。 “百晓堂本不涉江湖纷争、朝堂暗涌,但此事非同小可,我仍想一问。” “你所求为何?” “天下第一。”百里筠秋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仿佛这四个字早已深深刻入心间。 “即便登顶,又能如何?” 白虎轻叹,随即从座位下取出一长条木匣,轻轻一抛,木匣稳稳落在百里筠秋面前。 百里筠秋俯身,一掌之下,匣上铜锁应声而碎,盒盖随之开启。 一柄古韵悠长而锋芒内敛的长刀映入眼帘。 她双手轻抚,缓缓抽出,刀刃划破空气,发出阵阵激昂的低吟。 百里筠秋横刀而立,目光如炬,聚焦于刀身近柄之处。 那里以古朴的小篆镌刻着“破风”二字,字里行间透露出不凡的气息。 她缓缓将刀归鞘,随后目光转向白虎,语气中带着一丝询问:“除此之外,无需再交换任何情报了吗?” 白虎神色平静,回应道:“无需,轩辕将军曾有遗训,凡能通过其考验者,皆有资格带走此刀。” “唯一的要求便是持刀者不可使其蒙尘。” 他微微一顿,补充道,“我相信,百里姑娘定能秉承轩辕将军之志,不负此刀之名。” 百里筠秋闻言,眼神中闪过一抹复杂。 破风刀背后,是北离开国将军轩辕破风的赫赫威名,其意志深深烙印于这片土地之上。 白虎之言,似乎有意将她与北离的命运紧密相连。 这时,一旁的姬若风眉头紧锁,对白虎的言辞表示不满:“白虎,你的话有些多了。” 然而,白虎轻轻摇了摇头,起身步向百里筠秋,神色变得异常郑重。 “这些话,并非仅代表我个人,而是作为轩辕家族后裔的嘱托。” “此刀承载先祖之名,我自知力有不逮,今见百里姑娘欲取此刀,自当言明一切。” 即便是沉稳如姬若风,也不禁面露讶色。 对于白虎的真实身份,他确实一无所知,此人乃是前任堂主特意为他留下的得力助手,身份隐秘至极。 而且,这样的情况并非孤例,百晓堂中类似的高手或许不在少数。 随着白虎坦露身份,百里筠秋眼中的寒意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理解与释然。 既是如此,他便有资格说出这样一番话。 她双手紧握破风刀,感受着刀身中流淌的坚定意志。 这份力量仿佛为她筑起了一道坚固的心防,让她原本因种种复杂情绪而动摇的心神重新归于平静。 第85章 剑仙临城 百里筠秋紧握破风刀,眼眸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她所经之处,留下一道道无形的风痕,仿佛连空气都被她凌厉的气势所切割。 姬若风伫立于小庙门前,凝视着她毅然决然地迈向学堂的方向,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感慨。 “只有一个月的悠闲日子了。” 言罢,他正欲转身回庙,天际却骤变。 无尽剑气如雨倾泻,一抹妖异的紫色在空中肆意蔓延,瞬间吸引了姬若风的全部注意。 这两道剑意,对他而言并不陌生,但二者同时显现,却是前所未有的奇观。 回想过往,这二人虽仅三面之缘,却次次伴随着剑锋的交锋。 此番重逢,预示着又一场不可避免的较量。 念头一闪,姬若风身形轻展,踏云步法施展开来,化作一道淡影,疾驰而去。 下一瞬,一道白影紧随其后,速度之快,几乎与风同行,正是百里筠秋。 她目光如炬,直指那紫色气息弥漫之处,决然之态不言而喻。 “你要一战?”姬若风侧目,语气中难掩惊讶。 百里筠秋面容冷静,步伐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回应道:“要做天下第一,这一战,在所难免。” 姬若风心中五味杂陈,虽有千言万语,终是化作无声的跟随,紧贴着她的背影。 他暗自发誓,至少在她遭遇不测时,能挺身而出,护她周全。 诚然,他内心深处并不看好百里筠秋能胜过那人。 在北离这片土地上,除了被誉为‘天下第一’的李先生,他难以想象有谁能与之匹敌。 即便是自封天下第二的百里筠秋也不例外。 毕竟,那人可是昔日南诀的第一高手——剑仙雨生魔! 而雨生魔此行的缘由,与姬若风亦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正是百晓堂,在学堂初试落幕后的短短三日里,将叶鼎之的近况传递而去。 不出所料,雨生魔此番亲临天启,正是为了他那分别已久的爱徒而来。 百品阁。 雷梦杀等人或趴或倒,姿态各异,有的甚至还在梦呓中喃喃自语。 唯有李先生、谢宣与叶鼎之等人尚能保持清醒。 “该送你们的礼物也已经送了……”李先生的话语刚启,便被角落中悠然自得的谢宣打断。 他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酒杯,纠正道:“是借。” “好好好,是借。书既已借出,接下来,就该打一架了。” 李先生言罢,周身气质骤变,先前的慵懒一扫而空,眼眸中闪烁着星辰般的光芒。 他身形一展,如同飞燕穿云,瞬间冲破屋顶,屹立于百品阁之巅。 长袖轻挥,霎时间,剑气纵横,漫天飞舞,其势之盛,震撼了整个天启城。 这股剑气,浩瀚无垠,气势磅礴,意境超然,唯有学堂中的李先生能驾驭如此奇观。 此刻,天启城的街头巷尾,平日里难得一见的逍遥天境高手纷纷现身。 他们仰望百品阁顶的李先生,又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城外。 只见天边一抹紫光悄然浮现,模糊了天地的界限。 随即,四道身影划破长空,轻而易举地跨越了天启城的城墙,引起了巡街校尉的怒喝。 “大胆狂徒,竟敢在天启城上空放肆!” 天启城作为北离之皇城,汇聚一国之气运,岂容他人轻易践踏? 当然,李先生不算…… 百里筠秋也不算。 一名紫衣人轻描淡写间,便让追击的校尉们纷纷倒地。 与此同时,大理寺卿沈罗汉,手持斩罪刀,嘴里还叼着未完的鸡腿,气势汹汹地冲出大理寺。 皇宫深处,浊清大监虽得太安帝召见,却只是淡淡一瞥天际,自信言道:“有李先生在,陛下无忧。” 钦天监内,国师齐天尘轻挥拂尘,眉宇间悄然织上了一层忧虑的阴霾。 “这妖怪闯入天启城,恐怕又将与李先生掀起一番风云。 言罢,他指尖微动,进行一番推演,双目骤睁,视线随即穿透重重帷幔,投向远方。 “国师,别来无恙。” 百里筠秋的声音适时响起,她脚步微顿,仅留下一句问候,便决然向城门疾步而去。 “那把刀!” 齐天尘急切呼出,话音未落,百里筠秋的身影已化作一抹流光,渐行渐远。 “正是您心中所想的那柄利刃,今日百里姑娘亲临百晓堂,已将其取走。“ 姬若风轻盈地跃至他身旁,轻声回应。 齐天尘目光瞬间锐利,沉声问道:“你为何不设法阻止她?” 姬若风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双手一摊,无奈道:“国师,您认为以我之力,真能拦得住她吗?” 齐天尘闻言,神色微滞,随即转首望向百里筠秋离去的方向,心中忧虑更甚。 “国师,世间诸多事,非人力所能及。更何况,李先生还在,即便是插手其中,也轮不到我们。不是吗?” 姬若风语气平和,带着一丝释然。 世人皆道李先生行事不羁,唯有他深知,李先生内心自有其不可动摇的原则与坚持。 只要李先生尚在,北离便能在风雨中屹立不倒。 “罢了,或许这便是命数。”国师轻叹一声,终是未再言语。 此刻,百里筠秋已迎面遭遇了四名紫衣人。 他们各自手持乐器——长笛、琵琶、二胡与玉箫。 四人合力演奏,内力随着乐声激荡,弥漫四周。 那乐曲旋律诡异而低沉,即便是晴空万里之下,也让人心生寒意,仿佛夜幕提前降临。 第86章 大风式 天启城上空。 两股浩荡剑意交织间,猛然间,一股凌厉刀气横空出世。 其势非但不弱于两道剑势,反而势如破竹,直插云霄。 “世人愚昧,皆道北离剑术独步,南诀刀法为尊,却未曾深思,南诀之所以重刀,实乃因剑道之巅,有李先生这座巍峨不可攀之峰。” “也正是李先生剑法超凡入圣,以至于人们忘了,他的刀法,同样绝世。” 姬若风仰望那天际间若隐若现的白影,心绪涌动,手中悄然握笔,欲将这一幕传奇镌刻于纸上。 作为百晓堂堂主,他深知此战意义非凡,必须详实记录。 百品阁之巅。 叶鼎之等一行人已驻足,目光穿透长空,聚焦于远方那抹淡紫烟云与隐约中透露出的凛冽刀意。 “师父!”叶鼎之不由自主地惊呼。 显然,雨生魔的突然现身,连他也感到意外连连。 李先生轻轻屈指,在叶鼎之额上敲了敲,故作严肃地提醒:“现在我才是你师父。” 百里东君紧接着提出疑问,眼神中闪烁着好奇与不解:“师父,那刀势的主人是谁?” 他心中既有微妙的熟悉感,又夹杂着难以言喻的陌生。 李先生微微一笑,手指轻轻摩挲着下巴,缓缓道出:“那是你姐姐。” 言罢,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是对这位弟子的无奈,又夹杂着几分难以察觉的骄傲。 “我这个总是让人操心的弟子,终究还是将她的刀给带出来了。” 尽管嘴上埋怨着“不省心”,但李先生的嘴角却不经意间勾勒出一抹满意的弧度,那是对弟子成长的认可与欣慰。 “阿…阿姐?!” 百里东君闻言,双眸圆睁,满脸不可置信地转向李先生。 这份震惊迅速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宋燕回与尹落霞同样面露讶异,唯有叶鼎之,神色淡然,仿佛一切尽在预料之中。 “记得在将军府的那些日子,她曾提及,正因李先生剑法独步天下,她才决意执剑。” 叶鼎之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追忆。 李先生闻言,目光微敛,首次承认:“此事我倒未曾耳闻。不过,她在刀道上的造诣,确是我生平仅见。” 即便是被誉为‘刀神’的开国将军轩辕破风,也难以望其项背。 正当众人窃窃私语之际,百里筠秋已凛然立于四名紫衣人之前。 他们各自怀抱乐器,气势不凡。 “滚!” 百里筠秋冷冽一语,随即,一道璀璨刀光划破长空,犹如龙腾九天。 狂风随之呼啸,似欲将一切阻碍撕裂。 四名紫衣人眼中闪过一抹惊异,显然未料到天启城中,除却那位学堂李先生外,竟还有如此惊世骇俗的高手。 尤其是那凌厉的刀法,其威势较之他们南诀的刀仙,也是不遑多让。 “合力!” 怀抱琵琶的紫衣人迅速决断,指尖轻拨,音波化为实质,与其余三人的真气交织成网,共同抵御那势不可挡的刀光。 百里筠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轻喝:“大风式!” 风起,风落,风息。 三刀挥落,四人身形踉跄,犹如断线纸鸢,倒掠而出。 血花于空中绽放,绘就一幅惨烈图景。 “可惜了……” 百里筠秋轻叹,目光转向不知何时静静伫立身前的紫伞。 伞面绘有恶龙腾跃,狰狞逼真,仿佛欲破布而出。 正是此伞,化解了她的致命一击,挽救了那四人于危难之间。 “你是谁?” 雨生魔缓缓举起紫伞,伞下露出一张温婉而又不失英气的脸庞。 其身量高大,声线中性,难以辨其性别。 “学堂李先生座下弟子,百里筠秋。”百里筠秋眼神微凛,左手轻挥。 此刻,学堂之内。 弟子与长老们皆立于屋顶,遥观那场惊心动魄的交锋。 “诸位,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忽有一人低语,打破了周围的沉寂。 众人凝神细听,果然,一阵隐约的嗡鸣之声自远方传来,逐渐清晰。 “源自大师姐居所!”有人惊呼,跃上院墙,目光直指院中。 正当众人惊疑之际,一道剑光猛然自院内冲天而起,穿云裂石,直刺苍穹。 随后,利剑化作流光,消逝在天际尽头。 “我听我那徒儿提起过你的名字,你要阻我?”雨生魔问道。 百里筠秋轻摇螓首,淡然言道:“昔日我曾言,继学堂李先生之后,天下第一之名,非我莫属。” 雨生魔闻言,眼神微转,掠过她身,望向百品阁之顶,见一身影轻点头回应。 “他欲离去?” 虽是疑问,雨生魔的语气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肯定。 百里筠秋颔首确认,“正因如此,我欲昭告天下,李先生之后,尚有我在。” 言毕,长剑“思君”划破长空,稳稳落入她掌中。 “双手刀剑之术,看来你已得李先生真传。”雨生魔的话语中多了几分兴致。 毕竟,他曾三次挑战李先生,皆败于其精妙剑下。 而双手刀剑术,仅是耳闻,未尝亲见。 “大风式,九千里!” 刀剑齐出,轨迹相同,意蕴各异。刀如风暴,席卷万物;剑似雷霆,威猛无匹。 “刀法虽妙,尚欠火候。”雨生魔轻语,随即从伞柄中抽出一柄长剑。 剑光一闪,破开刀网,另一手则操控恶龙罩,欲将百里筠秋困于其中。 百里筠秋刀势骤变,转而变得沉稳而超然、 刀剑交织间,风云变色,仿佛有龙吟虎啸,自其背后隐隐传来。 “大风式,云龙风虎!” 她一声暴喝,真气澎湃,刀剑之上,锋芒毕露,气势更胜往昔。 雨生魔眼眸微眯,终于展露认真之色,长剑挥下,若雷霆万钧。 风中似有万古神兽咆哮,震动天地。 第87章 胜负 “谁啊,这么吵。” 雷梦杀被突如其来的嘈杂声惊醒,他原本趴在桌上沉睡。 此刻头微微一侧,身体几乎失去平衡,幸而及时稳住。 这突如其来的震动让他彻底清醒,酒中的迷雾逐渐散去。 他踉跄着走向窗边,向外窥探。 刚探出头,只见天地间一股凌厉的刀气肆虐。 与之抗衡的则是一股磅礴如乌云压顶的剑气,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雷梦杀心中一惊,连忙回头喊道:“萧若风,快醒醒,你们看看那是不是师姐!” 他急忙退离窗边,边摇晃着身边醉意朦胧的萧若风等人。 几位公子被他的急切唤醒,虽仍带着几分醉意,但见雷梦杀神色凝重,纷纷运功驱散酒意,清醒过来。 他们抬头望向屋顶的破洞,不约而同地跃出房间。 来到屋外,只见李先生与叶鼎之等人已立于屋顶之上,正凝神望向远处的战场。 “哟,你们醒了?”李先生戏谑地挑眉,“看来之前喝的还不够多啊。” 萧若风等人相视苦笑,随即转移话题:“师父,那边的是师姐吗?” “是啊,还有一个是剑仙雨生魔,正打得不可开交呢。” 李先生边说边摩挲着下巴,眼中闪烁着兴味,显然对这场对决充满期待。 他也想检验自己徒弟的刀法究竟达到了何种境界。 正当众人凝神之际,一声细微而清脆的“叮”响划破空气。 刀风与剑气瞬间爆发,席卷四周。 他们所在房屋的屋顶不堪重负,轰然崩塌,砖石纷飞,尘土四起,将战场上的身影完全遮蔽。 紧接着,大雨倾盆而下,雨水冲刷着尘埃,也带走了部分风势。 但一抹耀眼的剑光却在这雨幕中穿梭。 “破!” 一声震响划破天际,百里东君等人闻言,瞳孔猛地一缩。 因为这声音并非来自百里筠秋。 姬若风见状,身形一闪,欲上前相助,却在剑气中听到一声冷冽的“止步!” 他立刻止步,心中暗自庆幸,随即轻点地面,退回百品阁屋顶,与李先生并肩而立。 “先生。”他恭敬行礼,但眼中难掩忧虑。 “嗯,就在这里看着吧。”李先生笑道。 “我这个徒弟,比你们想象的要强得多。而且,有我在这里,还轮不到你们出手。” 姬若风点头应允,但内心的担忧并未完全消散。 正当此刻,空气中悄然酝酿起一股炽热的气息。 雨幕之中,意外地迸发出点点火光。 它们虽小却顽强,任凭暴雨如注,非但未灭,反而在雨中蔓延,隐约有燎原的预兆。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大风式,火不尽! 低吟声在雨幕中回荡,带着几分坚韧与不屈。 大风起时,火势更显旺盛,连空气中的刀剑交锋都染上了几分炽热的色彩,仿佛要将这场倾盆大雨燃烧殆尽。 “剑落!” 雨生魔怒喝,挥剑而出,剑尖仿佛携带着天际的雷霆。 玄风剑裹挟着闪电与磅礴剑气,直指百里筠秋。 电光火石间,两人在半空中被耀眼的雷光紧紧包裹,外界难以窥见其中分毫。 “你的刀法不错,可用在剑上,还是有些不伦不类。” 雨生魔于电光火石间挥剑自如,言语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淡然。 他刻意保留实力,心中明镜般知晓百里筠秋的真正意图。 然而,他亦深知,现在的自己,绝不能有丝毫败绩。 “你输了。” 话音未落,雷声轰鸣,响彻云霄,随后乌云渐渐散去,雨势渐收,唯余秋水般的剑意悠然洒落。 天际最后一抹剑光璀璨夺目,随后,两人的身影同时消失于视线之中,一切复归宁静。 “这就结束了?人呢?“百里东君一脸茫然,不解地自语。 话音未落,姬若风已收起记录用的纸笔,准备离去,似乎对结果早有预料。 “姬若风……”百里东君刚欲追问,忽觉后衣领被一股力量轻轻提起。 转身一看,正是李先生。 “此战究竟如何,你们便一同随我去看看吧。” 李先生微笑,轻踏虚空,另一手则携着叶鼎之。 数步之间,三人已无踪影,仿佛融入了雨后的清新空气之中。 周围那些隐匿的高手,见此情景,无不面露遗憾之色。 遗憾未能见证雨生魔与李先生之间的巅峰对决;更遗憾未能得知这场战斗的最终胜负。 尽管百里筠秋与李先生相比尚有诸多不及,但她那最后一刀一剑所展现的威势,即便是半步神游境界的高手,稍有不慎也会落入其彀中。 这一招的奥妙,在天启城中能洞悉其妙的,屈指可数。 战斗尘埃落定,沈罗汉不满地吐出嘴中的骨头,手握斩罪刀,神色复杂地返回了大理寺。 他深知,即便是心有不甘,也必须给李先生这个面子。 与此同时,浊清大监独立于宫门之前,目光穿透雨幕,望向远方,眼中闪烁着深邃的光芒。 “世事难料,那昔日稚嫩女童,今朝已成长至此等境界,是时候做些准备了。” 另一边,齐天尘注视着李先生他们离去的背影直至其完全消失,这才缓缓转身。 他身形一闪,拦住了正欲离去的姬若风。 “贫道斗胆一问,轩辕将军的血脉,是否正藏于百晓堂之中?” 话语间,没有丝毫拐弯抹角。 姬若风坦然颔首,眼中无丝毫遮掩,“国师想见他?”语气中带着一丝询问。 齐天尘毫不犹豫地应道:“正是。” “国师是想知道,他为何会将那柄刀交付于百里筠秋之手,对吧?” 姬若风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齐天尘眉宇间微蹙,却未加反驳。 “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她姓百里,因为她是百里筠秋。这份信任与传承,非言语所能尽述。” 姬若风轻描淡写地解释后,便迈开步伐,绕过齐天尘,朝长街的尽头悠然行去。 只留下他的话语在空中回荡。 “国师大人,这浩瀚天下,终归是属于年轻人的。” “即便偶有波澜,也必有英雄应运而生,力挽狂澜。” “更何况,李先生不过是离开天启城,又不是要死了,你又何必杞人忧天呢?” 言毕,姬若风的身影已融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齐天尘转身,目光追随着李先生等人离去的方向,嘴角渐渐绽放出一抹宽慰的笑容。 姬若风的这番话,如同春风化雨,让他心中的忧虑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份难得的宁静与释然。 第88章 只争朝夕 在那幽深曲折的小巷里,一柄古伞蓦然撑开。 其上绣制的恶龙图案仿佛欲破布而出,张牙舞爪,气势逼人。 伞荫之下,雨生魔静默伫立,他低垂眼眸,目光温柔地落在坐于地上面色苍白如纸的百里筠秋身上。 “总有一天,你会超越我。”他的声音里满含真诚与期许。 若细心观察,不难察觉他持伞之手正微微颤抖,仿佛已至极限。 百里筠秋轻轻蹙眉,轻轻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坚定:“可那一天,太晚了,我只争朝夕。” 话音未落,一缕淡笑自暗处悠然响起,打破了周围的沉寂。 “修行之事,岂能急切?方才那一刀一剑,已见锋芒毕露,那一天定不会遥远。” “在那之前,我这个做师父的,还是顶得住的。” 随着话语,李先生、叶鼎之与百里东君三人联步而至,他们的到来为这阴郁的小巷带来了一抹温暖。 “师父!” 百里筠秋勉强将长刀插入地面,试图站起,却因体力不支,双腿一软,幸得叶鼎之眼疾手快,稳稳扶住。 “阿姐!”百里东君紧随其后,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但叶鼎之的行动更快一步。 “感觉如何?”叶鼎之的声音低沉而关切。 “无碍,只是力竭而已,稍作休息便能恢复。”百里筠秋回以一笑,随即转向雨生魔,声音虽弱却坚定:“多谢前辈手下留情。” 叶鼎之望着她脸上那抹淡淡的微笑,心中不禁一滞。 秋雨绵绵,打湿了她的衣衫,长发散乱,与苍白的面容交织,宛如一朵在风雨中顽强绽放的小白花,惹人怜爱。 他猛然意识到,眼前的她已不再是当年那个被宠溺于镇西侯府的明珠,而是历经风雨、锋芒内敛的学堂大师姐。 昔日的温婉与柔弱虽偶有流露,但更多的是那份掩藏不住的坚韧与锐利。 这份变化,让他心中五味杂陈,既为她的成长感到欣慰,又为她所承受的一切感到心疼。 正当他心中思绪万千之际,雨生魔缓缓向李先生阐明了自己的来意。 “我自知尚非先生敌手,但听闻我这徒弟已至天启城,我知其身世复杂,恐在北离遭受为难,故特来此。” 言罢,两人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转向了叶鼎之,却发现他的目光正紧紧追随着百里筠秋的身影。 彼此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后,李先生轻笑一声。 “他既已拜入我门下,且有我这位弟子守护,这下你可以宽心了。” 雨生魔面色微沉,直言不讳:“但我难以揣度先生深浅。” 他自然看得出百里筠秋对叶鼎之是发自真心的庇护,但…… 对于李先生的性情,即便是他也感到难以捉摸。 李先生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轻轻抬手,仿佛从虚无中攫取了一滴雨水。 他转而悠然说道:“你若是真能看透我,那我还当什么天下第一?” “你若执意逗留,我不介意在此天启城众目睽睽之下,打你一顿。” 雨生魔凝视着他,终是未发一言。 此时,百里筠秋突然插话,语带深意:“前辈,有些人生来就是要破云为龙,冠绝天下的。” “纵然是死,也注定会叫整个天下都为之震撼。” 雨生魔闻言,目光温柔地转向了自己的徒弟叶鼎之。 只见叶鼎之也已回过神来,以坚定的眼神回应着他的期待。 察觉到雨生魔内心的动摇,李先生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语:“魔仙剑虽强,却也易伤其主,何不放下执念?” “这天下间不会只有一位天下第一。等过几年我老死了,你再去争,岂不是容易多了?” 言毕,他领着叶鼎之与百里筠秋一行人,缓缓步向长街的另一端。 雨生魔望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苦笑中带着释然,最终也转身,踏上了离开天启城的道路。 李先生活了多久,无人知晓,也无从知晓,他仿佛凭空出现,一出手便凌驾于群雄之上,稳稳坐上了天下第一的宝座。 这一坐,岁月悠悠,转眼已近三十载。 与他同时代的高手,大多已化作黄土,唯有他。 岁月似乎对他格外宽容,容颜依旧,唯余一头白发,静静诉说着时间的流转与沉淀。 雨生魔深知,自己或许等不到那一天。 尽管他对李先生的深邃莫测感到难以捉摸,但李先生之言,历来无虚。 他深知自己所练的魔仙剑,已开始显露反噬之兆,这也促使他来到天启,欲要带走叶鼎之。 他想让这个徒弟亲眼见证他生命中最后的路程。 离开天启城的那一刻,雨生魔心中五味杂陈,不料,一位不速之客悄然出现在了他的背后。 此人以一棍傍身,面容隐匿于鬼面之下,身份不言而喻。 “李先生有口信托我转达。”姬若风的话语简洁明了。 随后,他刻意模仿起李先生的语调,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与深意。 “先别急着死,或许用不了几年,你这个徒弟就能取代我,成为下一个天下第一了。” 雨生魔闻言,眉头再次紧锁,却未立即反驳。 待姬若风离去,他才长舒一口气,喃喃自语:“北离之地,气运竟是如此之盛。” 此行所见所闻,让雨生魔深刻感受到北离之地的藏龙卧虎。 叶鼎之的潜力自不必说,连同百里东君、百里筠秋,乃至刚才现身的姬若风,无一不是人中龙凤,令他心中略感挫败。 “那白发鬼面之人,便是百晓堂堂主姬若风吗?”雨生魔转向身旁的侍从求证。 侍从恭敬答道:“正是他,如今武林中的境界划分,多以其言为准。” 雨生魔轻轻点头,随即一挥衣袖,命令道:“你们各自散去,隐于北离各地,密切留意叶鼎之的行踪。” 侍从们齐声应诺,随即分散而去,唯有一人受命留在天启城中,继续监视着一切。 雨生魔的身影逐渐远去,心中既有对未来的不确定,也有对北离这片土地深深的感慨。 第89章 祭酒 在那幽静偏远的学堂一隅,院落深深,梧桐树影婆娑。 “是他来了?” 老人悠然坐于梧桐树下,指尖轻拨古琴,弦音悠扬,身旁的酒壶微倾,溢出丝丝桃花酒的醇香。 这香气源自乾东城,所剩无多,大部分已化作李先生唇齿间的甘醇,仅余此一壶。 李先生步入院中,步伐随意,不拘小节地坐于石桌旁,以手为扇,轻拂过酒壶口。 瞬间,那抹淡雅的酒香便缠绕鼻尖,他悠然吐纳,随后笑道:“没错,是他来了,不过不是来找我打架的,他来接自己的徒弟。” 老者闻言,抚琴之手微微一顿,抬眸望去。 自迁居至此,他未曾踏出这方小院半步,外界的风云变幻于他而言皆是未知。 这里,毕竟不是乾东城。 “他所寻的徒弟,名唤叶鼎之,乃叶羽之后,如今亦成我门下弟子。” 李先生边说边提起酒壶,自饮一口,言语间透露出几分自得。 老者轻轻摇头,嘴角却挂着一丝笑意,似有话要说,却被李先生抢先一步。 “筠秋与他切磋了一番,惜败。她所用之刀法,源自我的一位师父。”言毕,李先生又添一句,语带深意。 老者轻叹,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与释然:“你说的话,真假难辨,连我也时常困惑。” “你知道的,我从不说假话。”李先生闻言,微微一笑,再次举杯,话锋一转:“除了开玩笑。” 老者闻言,眼神深邃,淡然一笑:“即便如此,你的故事于我,亦不过是风中轻絮,过眼云烟。” “正因此,才说你少了些生活的趣味嘛。日复一日,守着这梧桐,恍若时间未曾流逝,西楚的繁华犹在眼前。” 李先生轻叹,缓缓站起身,目光依旧淡然:“不过,话说回来,你可有兴趣担任这学堂祭酒之职?” 老者闻言,神色微动,终是正视起李先生来,眼中闪过一丝疑虑。 “学堂毕竟是北离皇朝所设,朝堂脉络之一端,你欲将此重任托付于我,却不知宫里那位是否会首肯?” 李先生淡然一笑,回应道:“他同不同意都与我无关。我只希望我走之后,学堂还能是那个不为朝堂所控的学堂。” “即便世间尘埃遍布,此地亦能独守一份清宁与纯净。” 老人脸上浮现出几分无奈的笑意,轻叹一声。 “你的口气很大,就跟你的本事一样大,也只有你才撑得住这么大的口气。” 李先生微笑以对,手指轻轻一指远方,神秘莫测:“我自然有所安排,特意请了人来帮你的。” “帮我?”老人顺着李先生的手势望去,仿佛能穿越重重阻碍,看见更广阔的天地。 他心中一动,北离求学之处不知凡几,除却稷下学堂,就属山前书院之名尤为响亮。 只因八公子之一,便出自那里。 “你莫不是将山前书院的院监给请来了?”老人回头,眼神中满是好奇。 李先生点头确认。 “山前书院虽以学问着称,但院监之才,何止于教书育人?让他来协助你,再合适不过。” 老人笑中带有一丝狡黠:“我尚未表态,你便如此笃定?” 李先生轻笑,似乎早已料到老人的反应,他再次举起酒壶,轻轻摇晃,却只余一滴落入唇边。 意犹未尽地回味后,他转身迈向院外,留下一句话在风中飘散:“你会答应的,因为你是我心中最佳的祭酒人选。” 望着李先生渐行渐远的背影,老人轻声一笑,重又将手覆于古琴之上。 随着手指的轻拨,悠扬的琴音再次弥漫整个院落。 ----------------- 在百里筠秋静谧的居室之内,气氛因急切而略显紧张。 “谢宣,我阿姐她此刻情况究竟如何?” 刚完成对百里筠秋脉象的细致诊断,谢宣尚未来得及整理思绪,便被心急如焚的百里东君猛然拉近。 回到院落不久,百里筠秋便陷入了昏厥。 百里东君焦急万分,在曲折的院落间徘徊,不意间与捧书慢走的谢宣撞了个满怀。 谢宣闻声,便背着书箱,匆匆而至。 “请放宽心,百里姑娘仅是疲惫过度所致,稍作休憩,自会苏醒。”他的话语中满是诚恳与安抚。 “原来如此,是我多虑了。”百里东君尴尬一笑,松开了紧握谢宣的手。 “我还以为是阿姐在宽慰我们,未曾想是我太过紧张了。适才失礼,还望见谅。” “无需介怀,血浓于水,此情可鉴。”谢宣微微一笑,尽显豁达。 此时,叶鼎之悄然上前,“这下,你该相信我的话了吧?” 闻言,百里东君神色微变,随即拉着叶鼎之快步离开,顺手掩上了房门。 谢宣怔愣片刻,目光转向床上的百里筠秋,却发现她已悄然苏醒,正目光清澈地望着自己。 “这……”即便是博览群书的谢宣,也不禁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感到愕然。 百里筠秋轻笑出声:“其实我只是假装昏迷,不想东君过于担忧。对不住了,小谢宣。” “……无妨。”谢宣轻叹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或许是因为李先生平日里那份挥之不去的稚气已深深烙印在他心中,以至于百里筠秋这般动作,竟丝毫不出他所料。 “既然姑娘已然苏醒,我也该告辞了。” 言罢,谢宣的手已悄然接近房门的边缘,准备就此离去。 “且慢!”百里筠秋的声音细若蚊蚋,却透着不容忽视的急切。 她匆匆下床,轻步上前,以手为屏,细听门外动静,神色间闪过一抹异样的绯红。 片刻后,她迅速恢复常态,轻咳一声,以袖轻挥,一侧窗棂应声而开,“委屈你暂由此处离去吧。” 谢宣见状,唇边漾起一抹苦笑,摇了摇头,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诗句: “问世间,情为何物?” “直教生死相许。” 随即,他身形一展,已轻盈地自窗而出。 此刻,谢宣心中已是一片明悟。 若他至今尚不能理解这番深情厚意,那他与那些只知埋头书卷、不解风情的书生又有何异? “爱情,也是世间最美好,最值得人追求的事物啊。” 他仰望雨后初晴的蓝天,嘴角勾起一抹温柔而淡然的笑意。 最后,他深深回望了一眼那静谧的院落,心中默默祝福,随即转身,踏上了新的旅程。 第90章 交心 “你喜欢我阿姐?” 百里东君一跨出房门,便猝然发问,语气中带着不容回避的直接。 饶是见多识广的叶鼎之此刻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询问弄得措手不及,眼神中闪过一丝茫然,随即恢复镇定,却迟迟未给出答复。 百里东君见状,面色一凝,语气加重了几分:“我在等你回答!” 在百里东君紧迫的目光下,叶鼎之几经挣扎,终于鼓起勇气,轻轻点了点头,“是!” 这一回答,却让百里东君意外地怔住了。 他虽心思单纯,却不愚钝。 自相识以来,阿姐对叶鼎之的特别关注,以及叶鼎之在阿姐晕厥时的毫不犹豫,早已在他心中种下疑惑的种子。 因此,这一问,既是试探也是确认。 然而,当答案摆在眼前,百里东君却感到一阵莫名的复杂。 他欣赏叶鼎之,视其为挚友,但谈及将阿姐托付,他心中却满是抗拒。 在他看来,世间无人能配得上他的阿姐。 不过,他也深知,感情之事,非他所能左右。于是,他转而直视叶鼎之,直接问道:“我阿姐她,喜欢你吗?” “咳咳!”叶鼎之闻言,不禁被这话呛得咳嗽连连。 待气息稍平,他倚柱而立,眼神闪烁,似乎在深思熟虑。 这份沉默让百里东君几乎按捺不住。 终于,叶鼎之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确定:“或许,有那么一些吧。” “叶鼎之!”百里东君怒从心起,拳头紧握,作势欲打。 叶鼎之则灵活闪避,躲在柱子后,探出头来,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东君,未来我可是要成为你姐夫的,你……” “休想!”百里东君怒斥,转身欲取剑。 叶鼎之见状,连忙提醒:“且慢,别忘了这是哪里,你姐姐的居所,动手前可要想清楚。” 百里东君闻言,动作一顿,怒视叶鼎之,眼中既有愤怒也有不甘:“我绝不会轻易认可你,除非……” “除非什么?”叶鼎之急切地追问,眼中闪烁着好奇与决心。 百里东君眼珠一转,计上心来,缓缓说道:“除非你能确保我阿姐的安全,绝不让今日之险再度发生!” “好!”叶鼎之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但随即又抛出一个问题。 “那么,具体要如何才算我真正保护好了阿秋呢?” 阿秋?! 百里东君闻言,眼睛瞪得溜圆,心中一股无名火起。 他转身便抄起立在门边的“不染尘”,剑光一闪,直指叶鼎之。 叶鼎之身形轻盈一闪,袖中剑已握,轻轻一荡,剑气如丝,巧妙化解了百里东君的攻势。 “你不是我的对手,另外,若你将这处院落搅得纷乱不堪,待你姐姐醒来,恐怕少不了一番责问。” 百里东君闻言,心中怒火更甚,却又无言以对,只能重重喘息。 良久之后,他才将剑缓缓归鞘,独自坐在屋檐之下,面含愠色,默默生着闷气。 叶鼎之见状,嘴角微扬,轻步上前,试探性地问道:“那么,究竟要如何,你才肯认可我能守护她?” 百里东君沉吟片刻,原本欲脱口而出“冠绝榜上留名足矣”,但转念一想,那榜单仅涵盖武林前十,且未涉朝堂。 故而,他话锋一转,傲然道:“唯有成为天下第一,那时我方可承认你有资格做我的姐夫。” “好,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叶鼎之神色凝重,郑重应允。 百里东君侧首,嘴角微撇,眼神中透露出不屈与骄傲:“我可不会轻易相让。” “那便让我们一较高下!”叶鼎之同样意气风发,回应坚定。 正当两人气势正盛,准备进一步交锋之际,门扉悄然开启。 百里筠秋适时发出的一声轻咳,如同清泉般浇熄了这场无形的火花。 “阿姐,你没事吧?”百里东君急忙起身欲迎,却在半途脚步微滞,心中忐忑,轻声问道:“阿姐,你方才……可有听到什么?” “听到什么?”百里筠秋故作迷惘,眼眸轻眨,企图掩饰自己方才的偷听。 就在这一刹那,叶鼎之心领神会,她已悄然将他们的对话尽收耳底。 近日来,他的思绪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回往昔,尤其是与百里筠秋共度的那些时光。 记忆中的她,每当编织谎言之时,总爱摆出这副无辜至极的模样。 仿佛世间所有的纯真都凝聚于她那双闪烁的眼眸中,从无例外。 他还清晰地记得,两人共习剑术的日子里,她的一次失误,剑气失控,在墙壁上留下了一道醒目的裂痕,惊动了父亲。 而她,却狡黠地将剑递入他手中,瞬间换上了与现在如出一辙的可怜表情,无辜地望着他。 至于后续如何,不提也罢,那份狡黠至今仍让他忍俊不禁。 察觉到了叶鼎之的神情,百里筠秋眉头一挑,“你不信我?” “当然……”叶鼎之话到嘴边,猛地一顿,意识到自己差点脱口而出的是否定的答案,连忙改口,坚定地说:“信!” 百里筠秋满意地微笑,伸展着懒腰,随即轻盈地迈出了门槛,身影在转角处渐渐淡去。 “阿姐,你……”百里东君欲言又止,却被百里筠秋一个手势制止。 “我就在学堂,无需担心。”言罢,她已不见踪影。 “……” 叶鼎之一腔关怀,此刻只能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悬于唇边,未及出口。 这时,百里东君不合时宜地凑过来,带着几分戏谑,“说真的,你确定我阿姐对你有意?我看不像嘛。” 叶鼎之嘴角微抽,眼神中闪过一丝戏谑,回敬道:“你不是她亲弟弟吗?看上去,也不像那么回事。” 言罢,他大步流星地离开了院子,留下百里东君一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懊恼不已。 第91章 求剑 当百里筠秋悄然降临雷梦杀的宅邸,李寒衣正独自坐于院中,嘴里咬着糖葫芦,眼神中闪烁着童真的光芒。 她抬头望见百里筠秋轻盈跃过院墙,不禁噗嗤一笑,清脆的笑声在院中回荡。 笑罢,她转而向屋内呼唤:“阿娘,快看,秋姐姐来啦!” 随着呼唤声,李心月以她一贯的温婉姿态,身着素雅衣裳,从屋内款步而出。 她目光柔和地捕捉到百里筠秋那略显局促的眼神,正四处探寻。 见状,她温和一笑,化解了这份不自在:“他尚未归家,有什么事,就进来说吧。” 听到那个话痨不在,百里筠秋心中暗自松了口气,随即紧跟李心月步入屋内。 而李寒衣本想跟随,却被突如其来的关门声挡在了门外。 她不解地眨了眨眼,嘴里还含着糖葫芦,嘟囔道:“秋姐姐不是来找我玩的吗?” 随即,她就坐在台阶上,晃动着脑袋,辫子也随之跳跃,平添了几分俏皮与可爱。 屋内,百里筠秋与李心月相对而坐,桌前的气氛却因她的犹豫不决而略显凝重。 李心月见状,以轻松的语调打破了沉默:“何事让你如此心急?慢慢道来便是。” 边说边为她斟上一杯香茗,示意她先静下心来。 百里筠秋接过茶杯,仿佛急需这份清凉来平息内心的波澜,一口饮尽。 李心月见状,无奈又宠溺地笑了笑,再次为她添茶,同时缓缓开口。 “这可是雷梦杀珍藏的好茶,也就我能从他那里讨来一些,你倒是不客气。” 随即,她又为百里筠秋续上。 “方才那凌厉的刀气,是你的吧?”李心月轻声询问。 百里筠秋点头确认,并道出了另一人乃是南诀剑仙雨生魔。 “他为何突然造访北离?莫非又是为了与李先生一较高下?”李心月好奇地追问。 百里筠秋轻抿一口茶,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细细道来。 李心月听后,轻叹道:“叶云倒是幸运,遇到了这样的良师。” 百里筠秋连忙更正:“他现在叫叶鼎之了。” 李心月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打趣道:“好,叶鼎之就叶鼎之。那么,我们的小筠秋此番前来,是与叶鼎之有关了?” 百里筠秋羞涩地点了点头,难得地展现出了一抹少女的羞涩与扭捏。 “百里筠秋,你若再不开口,我可真要动身练剑去了。” 李心月边说边欲起身,却被百里筠秋急忙拉住,她以柔和的嗓音轻唤:“心月姐姐~” “哎呦,你这般撒娇,倒让我浑身不自在。”李心月故作嗔态,打了个寒颤,终是坐回原位。 “说吧,到底何事?现在可以透露一二了吧?”她轻啜一口茶水,眼神中满是询问。 百里筠秋欲言又止,声音细若蚊蚋:“其实是他说……他喜欢我。” “咳咳咳!”李心月闻言,不慎被茶水呛到,连连咳嗽,几乎喘不过气来。 待她缓过气来,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心仪于你?莫非是叶云?哦,不,定是叶鼎之了。”未待百里筠秋反驳,她已自行推断。 “这不是挺好的吗?你心中念了他这么多年,如今他好不容易回来,且你二人情意相投,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李心月接着说,“虽未亲见其人,但能得雨生魔与李先生青睐,其人品天资定是不凡。” 此刻的李心月,全然褪去了“剑心有月”的清冷,化身为对世事充满好奇的少女。 思索片刻后,她疑惑地望向百里筠秋,“那么,你可有回应?” 面对李心月一连串的提问,百里筠秋愣了半晌,最终只挤出了一句:“回应?回应什么?” 李心月亦是一怔,“他既已言明自己的心意,你总得有个态度吧?” 说完,她又难以置信地瞪着百里筠秋急切地问道:“你不会就这样丢下他,直接跑我这来了吧?” 百里筠秋低垂着头,沉默不语,其意已明。 李心月无奈地揉了揉额角,摇了摇头,“罢了,你的事自己拿主意。” “话说回来,你今日来找我,究竟所为何事?” 百里筠秋这才恍然,自己竟因一路上反复琢磨偷听到的叶鼎之与百里东君的对话,而忘了初衷。 李心月见状,既好气又好笑,不急不躁地继续品茶,就看谁耗得过谁。 沉默了许久之后,门外传来了李寒衣清脆而略带焦急的声音。 显然是她独自在外感到无聊了。 “阿娘、秋姐姐,你们聊得这么久,还没结束吗?” 百里筠秋猛然间忆起此行的目的,连忙起身走向门口,温柔地将门外探头探脑的小丫头抱了起来。 “心月姐姐,我打算三天后带叶鼎之他们前往剑心冢求剑。” 她轻声说道,眼神中透露出几分期待。 “求剑?”李心月闻言,轻轻叹了口气,无奈道:“筠秋,你是不是忘了,我父亲对你的印象可并不怎么好。” 百里筠秋闻言,一时语塞。 回想起当年随李先生前往剑心冢的情景,冢主对她剑术的冷淡态度历历在目。 当初若非冢主欠了李先生一份人情,那十三柄剑的铸造恐怕也是奢望。 “所以我这不就来找心月姐姐帮忙了嘛。” 百里筠秋犹豫片刻,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心中的打算,脸颊不禁微微泛红。 李心月缓缓走近,轻轻点了点她的眉心,笑道:“你啊,总是这么直接。” 随后,她转头宠溺地摸了摸李寒衣的头,“正好,寒衣也一直嚷着要学剑,这次就顺道为她也求一柄吧。” “那你看中了哪几柄剑呢?”李心月嘴角挂着一抹淡笑,询问起来。 “风雅四剑!”百里筠秋眼中光芒闪烁,满怀期待地望着李心月。 李心月的笑容瞬间凝固,过了好一会儿才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好吧,那你打算带谁一起去?” “叶鼎之、宋燕回,还有尹落霞,这样,加上小寒衣所需的佩剑,风雅四剑就都有了归属。” 百里筠秋一口气说完,似乎对自己的安排颇为满意。 李心月闻言,嘴角不禁微微抽搐,心中暗道:‘这丫头选剑的架势,简直像是在菜市场买菜一般随意。’ ‘风雅四剑,在她口中竟成了如此轻易可得之物,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不过纵然如此,她还是轻声应了下来。 第92章 宜出行 三日之后,顺风,宜出行。 经过三日的精心调养,叶鼎之终于将在大考最终试炼中连续施展两次不动明王功所受的反噬完全恢复。 他推开门扉,步出庭院,沐浴在和煦的阳光中。 惬意地舒展筋骨后,他便踏上了前往百里筠秋居所的小径。 抵达之时,百里东君、宋燕回与尹落霞已先行聚在一起,围坐一处。 “看来,你的伤势已无大碍,恢复得真快。” 百里东君上前,以轻松的力度拍了拍叶鼎之的肩膀以示祝贺。 不料,叶鼎之却夸张地“哎哟”一声,顺势倒下,装出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引得众人一阵错愕。 百里东君愣在原地,目光在自己的手与地上的叶鼎之间来回游移,一脸不可思议。 “我……我这力道怎会如此之大?难道我突破了?可是没感觉啊?” 他喃喃自语,满是不解。 “百里东君,你还真是傻的可爱,叶鼎之分明就是装的。” 尹落霞忍俊不禁,轻弹了下他的额头,引来百里东君一阵吃痛与抗议。 “我可是你师叔,怎能如此无礼!” “那又怎么样呢?师伯带我们不带你,略略略。”尹落霞俏皮地吐舌,做了个鬼脸。 百里东君一时语塞,他也想随阿姐一同去探访舅舅口中号称“天下第一铸剑坊”的剑心冢。 见百里东君面露苦色,叶鼎之一个鲤鱼打挺迅速起身,身手矫健。 他笑着说道:“你也别羡慕我们,能得李先生亲自指点,是多少人梦寐以求却求不来的机会。” “不过,若我此行能求得一把绝世好剑,归来时你可要小心了,别被我远远地甩在身后。” 这话如同春风拂面,让百里东君的心情瞬间明媚起来。 他深知叶鼎之是在给予他鼓励与安慰,心中倍感温暖。 “那我们就一言为定,待你求剑归来,我们一较高下!” 百里东君昂首挺胸,与叶鼎之目光交汇。 两人同时握拳相抵,脸上洋溢着青春无畏、意气风发的笑容。 “我说,你们是不是太过自视甚高了?” 尹落霞双手叉腰,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两人,随后手指轻轻一点。 她指向自始至终沉默如木的宋燕回,语气中带着几分挑衅。 “我倒觉得,宋燕回的实力定会在你们之上!” 她眉梢一扬,眼神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直视着宋燕回。 然而,宋燕回却巧妙地避开了她的注视,转而与叶鼎之和百里东君的目光交汇。 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一股微妙的张力,仿佛有暗流在三人之间涌动。 就在这紧张的氛围即将达到顶点时,一阵衣袂飘飘的声响伴随着一声悠长的赞叹划破了宁静。 “不错嘛,看来你们都很有精神。” 百里筠秋轻盈地步入院中,目光在四人身上流转,满意地点了点头。 “阿姐。”百里东君轻声呼唤,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嗯。”百里筠秋温柔地回应,随即话锋一转,语重心长地告诫道:“跟在师父身边,记得收敛你的性子。” 百里东君闻言,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苦涩,心中满是委屈。 这三日来,李先生不是来他这儿讨酒喝,便是让叶鼎之为他烤肉,对于武学传授却是只字未提。 更令他郁闷的是,那老头还总拿碉楼小筑的秋露白来逗弄他。 明明知道那酒一月仅供一日,却在他每次询问时都故作神秘地说是秋露白,让他空欢喜一场。 百里东君心中暗道,这老头定是故意戏弄于他。 若非自己尚未名扬天下,他真想一走了之,回乾东城做他的小霸王去。 毕竟,世子爷的武艺高强,教他绰绰有余。 “莫怪师父,他只是活得有些久,无聊了些,偶尔寻些乐子罢了。但他待你这个徒弟却是极好的,待静下心,便看一看那本《酒经》吧。” 百里筠秋再次叮咛,随后将目光投向了其余三人。 尽管她与他们的年龄相仿,但此刻的百里筠秋却莫名生出一种沧桑感。 ‘或许是被老家伙影响了吧。’她心中如此想道。 迅速调整心态,将这些杂念抛诸脑后,她果断地宣布:“我们出发吧!” 百里筠秋一行四人刚踏出不远,萧若风与雷梦杀便匆匆赶来,不料与百里东君不期而遇,撞个满怀。 “东君,师姐和叶鼎之呢?”萧若风急切地询问,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安。 “他们已经离开了。” 百里东君简单回答,随即察觉他们的焦急,身形一闪,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和叶鼎之有关?难道又是关于他的身世?” 百里东君一连串的问题让萧若风面露难色,眉头紧锁却欲言又止。 雷梦杀见状,忍不住插话道:“老七,这事儿在天启城都传遍了,你还藏着掖着干嘛?” 他转而看向百里东君,直言不讳,“叶鼎之,本名叶云,这事你已知晓。但还有一事,你定然不知。” “什么事?”百里东君眉头紧蹙,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 “将军府未倒之前,叶云曾与影宗宗主易卜之女易文君订有婚约。而今,这位易文君即将成为老七的亲兄长,景玉王萧若瑾的王妃。” 雷梦杀的话语如同惊雷,让百里东君一时愣在当场。 “你的意思是……景玉王妃,是叶鼎之的未婚妻?” 百里东君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难以置信地重复道。 “正是如此。”雷梦杀点头确认。 “够了!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萧若风打断了两人的对话,神情严峻。 “我们必须尽快追上他们,确保他们不会知晓此事。师姐与叶鼎之、易文君自幼一同长大,若她知道易文君这些年来的遭遇,以及即将被迫嫁入皇室,她的反应我们无法预料。” 当年,易文君、百里筠秋与叶鼎之三人可谓是青梅竹马,情谊深厚,直至叶羽被告谋逆。 影宗对外宣称,因叶家惨祸,易文君深受打击,故而被安排于隐秘之地休养,实则却是被禁足府中。 想到这一切,萧若风深知,若百里筠秋得知真相,后果不堪设想。 第93章 星落月影阁 传言,世间隐匿着一条神秘莫测的河流——暗河。 它无形于白昼,唯于深夜最深沉之时,借着微弱的夜光方能隐约窥见其踪。 沿此河逆流而上,就能见到他们,他们是聚集在夜色中的利刃,即最为冷酷无情的刺客,他们亦自称为——“暗河”。 暗河的尽头,矗立着一座辉煌壮丽的楼阁,其檐下高悬一金色牌匾,上书五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星落月影阁。 阁内,烛光摇曳,与夜色交织,驱散了一切阴霾。 两侧座椅之上,四人静坐其间,各自散发着不同的气息。 若百里筠秋亲临,定能一眼认出右侧末座之人。 他身姿端正,身旁一柄油纸伞看似寻常,实则伞骨由精钢锻造,暗藏锋芒。 紧邻其旁,是一位身形魁梧、眼神中透露出淡淡凶戾之气的男子,他双手杵着一柄长刀,刀光在烛火的映照下闪烁,寒气逼人。 与之相对的,是一位黑衣冷峻的中年人,正以匕首细致地修剪着指甲,身旁一柄长剑静卧,不经意间泄露出一丝令人心悸的寒意。 而在这黑衣男子另一侧,则坐着一位身着银袍的男子。他气质儒雅,与周遭的锋芒相对显得尤为不同,火光在他袍袖间流转,增添了几分超凡脱俗之感。 这四人,正是暗河三大家的家主,以及直属于大家长的蛛影杀手团首领傀。 “既然人已到齐,大家长是否该发话了?” 魁梧男人率先打破沉默,目光穿透重重帷幕,望向那不可见的高台。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帷幕后传来一个深沉而有力的声音。 “提魂殿下了命令,要我们去杀两个人。” 此言一出,银衣人眉头微蹙,不解道:“莫非此次任务,连我等家主亦需亲自出马?” “正是。”大家长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四人面面相觑,眼中皆是凝重之色。 黑衣男子沉声问道:“究竟是何等人物,需得我们与傀联手?莫不成是学堂李先生?” “并非如此。”大家长的话语如春风化雨,暂时抚平了四人心中的波澜。 但他紧接着的话语却如寒风过境,让众人不寒而栗。 “然而,成功执行此任务,或将激怒李先生,甚至引发不堪设想的后果。” 他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阁内的空气仿佛被瞬间凝固,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这位大家长,在位近二十载,其沉稳与决断为众人所敬仰,今日却显露出少有的动摇,实属罕见。 “若真如此危险,提魂殿何故执意派遣我等?”苏暮雨眉头紧锁,不解之情溢于言表。 随着帷幕的缓缓拉开,一位白发如霜、黑袍加身、背负长剑的老者缓步而出,带着一股不可言喻的威严。 “暮雨,提魂殿的决策,自有其深意,你无需过多探究。”他轻叹一声,目光转向其余三人。 “此次,我将亲自随行。” 此言一出,犹如晴天霹雳,震惊四座。四人面面相觑,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我们要杀的,究竟是什么人?”魁梧男子紧握剑柄,眉宇间透露出凝重与好奇。 大家长衣袖一挥,两幅画卷如流星般划过空中,稳稳落在桌上。 他轻轻展开画卷,两幅栩栩如生的画像展现在众人眼前。 三位家主的目光瞬间被其中一幅吸引,那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容,让他们一时有些犹疑。 “是她!” 苏暮雨失声惊呼,脑海中迅速闪过数月前那短暂而深刻的相遇。 “何人?”黑衣男子急切询问。 “百里筠秋,镇西侯府的掌上明珠,亦是学堂李先生得意的门生。” 苏暮雨沉声回答,语气中满是复杂。 此言一出,其余三人心中皆是一沉,立刻明白了此次任务的分量。 “那另一人呢?” 银衣人迅速将注意力转向另一幅画像,画中的少年英俊非凡,却似乎并不为众人所熟知。 “他叫叶鼎之,出身显赫,乃前柱国将军叶羽之后,更是南诀魔头、剑仙雨生魔以及学堂李先生的高足。” 大家长缓缓道出,阁内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这二人身份之尊贵,背景之复杂,让众人意识到,这次任务不仅仅是简单的刺杀,更是一场牵动各方势力的风暴。 片刻沉寂后,黑衣男子嘴角勾起一抹苦笑,轻叹道:“真是些棘手的目标,背景一个比一个深厚。” 魁梧男人则显得更为振奋,他将大刀扛于肩上,目光炯炯地望向大家长。 “何时启程?我已经迫不及待要让我的刀饮下这二人的鲜血了。” “即刻。”大家长的话语简洁而有力。 随后,他的目光转向苏暮雨,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你,留下。” “为何?”苏暮雨眉头紧锁,目光在三位家主间流转,心中满是不解。 作为蛛影杀手团的首领,他理应并肩作战,而非留守。 大家长缓步上前,手掌轻轻搭在苏暮雨的肩上,眼神中透露出前所未有的沉重。 “若此行有变,你将是暗河的新任大家长。” 此言一出,苏暮雨瞳孔骤缩,而三位家主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看向他的目光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与忌惮。 自苏暮雨被任命为“傀”以来,这份不满便如暗流涌动。 因为,“傀”不仅是大家长的左膀右臂,更是继承人的象征,而苏暮雨,一个被赐姓的“无名者”,成了他们心中的一根刺。 魁梧男人欲上前争辩,却被黑衣男子以眼神制止,银衣人更是以微妙的眼色示意他保持沉默。 魁梧男人最终只能咬紧牙关,退回原位。 “大家长,此言尚早,我们未必不能全身而退。” 黑衣男子缓缓说道,他轻提长剑,剑尖微露,于烛光中闪烁着冷冽寒光。 大家长未再多言,只是再次拍了拍苏暮雨的肩膀,随即转身,步伐坚定地迈向门外。 黑衣男子、魁梧男人与银衣人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随后紧跟其后,只留下一室寂静与苏暮雨一人。 凝视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苏暮雨的心中五味杂陈。 第94章 风波将起 天启皇城深处,隐匿于繁华背后的幽静一隅,有间小屋。 其顶萦绕着丝丝缕缕的紫烟,这紫气本象征尊贵与超然,却在此刻透出一股莫名的诡谲,少了应有的庄重与堂皇大气。 须臾之间,紫雾悄然消散,一位身着紫蟒华服的中年男子步出。 其眸光闪烁,交织着妖异与狠绝,转瞬又归于沉寂,仿佛深潭无波。 此人,正是权倾朝野的五大监之首——浊清公公。 “大监。”门外守候的黄衣男子见状,连忙趋步上前,神色恭敬。 “何事?” 浊清公公轻启薄唇,吐纳间似有浊气流转,袍袖轻摆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尊贵与威严自然流露。 黄衣男子忙不迭地献上谀词:“大监修为日益精进,假以时日,那学堂中的李先生亦难望项背。” 浊清公公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却带着几分冷意,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学堂终试的那天。 “超越李先生,哪有这般容易?倒是那丫头,其进步之快,令我侧目,假以时日,怕是真会给我造成什么大麻烦。” 言罢,他眼中寒光一闪,杀意隐现,却又迅速收敛。 黄衣男子感受到这股无形的压力,头垂得更低,大气不敢出。 浊清公公收敛心神,淡淡问道:“所为何事?” “陛下有旨,召大监入宫觐见。”黄衣男子躬身答道,声音中带着一丝谨慎。 浊清公公闻言,双眸微眯,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陛下此举,怕是心有所动。你速去我府邸,告知那二人,他们恢复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展现他们的价值了。这也是他们一直所期盼的。” “遵命。”黄衣男子应声退下,临行前又犹豫道:“那青王殿下……” “青王?”浊清公公冷笑打断,“他自有他的盘算,无需我们多言。你只管看好戏便是,无需插手。” 言罢,浊清公公转身,步伐稳健地迈向御书房,心中已暗自盘算着即将上演的风云变幻。 ----------------- 青王府内,一片宁静被突如其来的剑鸣划破。 青王依旧沉浸于笼中鸟儿的欢鸣中,未曾察觉即将到来的风暴。 他的伴读太监,忠实地立于一侧,眼神中却忽地闪过一抹惊悸。 电光火石间,剑光如龙,伴读太监迅疾拔剑,其势之猛,让青王猝不及防。 惊惧之下,青王身躯颤抖,双腿发软,整个人失去了平衡,狼狈地跌坐于地。 “殿下,小心!” 伴读太监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他迅速转身,以身作盾,挡在青王面前,目光如炬,紧盯着门外那未知的威胁。 青王颤抖着抓住伴读太监的衣角,勉强站起,半边身子仍躲在后面,只敢露出一只眼睛,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 “这……这是怎么回事?” “有高手潜入。”伴读太监的声音虽轻,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严峻。 他紧握剑柄,手心已是一片湿润。 在这座天启城中,青王的地位或许并无那般重要,但终究还是一座王府。 门外那人悄无声息地现身,其深不可测的实力,让伴读太监心生寒意,暗自思量。 此人绝非等闲之辈,或许,自己难以匹敌。 “呵,原本以为胆敢找上我们暗河,去刺杀镇西侯府大小姐的青王,会是何等了不起的角色,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提魂殿的眼光还真是有失水准。” 伴随着一阵轻蔑的嗤笑,一位嘴角挂着两撇精致小胡子的年轻人悠然步入。 他的手中轻轻把玩着一把寒光凛冽的匕首,显得游刃有余。 此人,正是曾在柴桑城现身的暗河之人。彼时,他的身侧还伴着暗河的傀。 他面带戏谑的笑容,目光玩味地落在了蜷缩于伴读太监身后、显得有些狼狈的青王身上。 “难得我踏入天启皇城,还见到一位王爷,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不能手起刀落,实在是人生一大憾事。” “暗河?” 伴读太监闻言,眉头紧锁,手中的剑仍未归鞘,颤抖的手透露出他内心的紧张与不安。 “看来我们是真的很有名,连王爷的贴身近侍都耳熟能详。”苏昌河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匕首在他指尖轻盈跳跃。 “我真是自找没趣,若早知道是这番景象,这趟任务我还真就懒得接了。” “或许,我可以顺手为某些同样对你感兴趣的人,比如那位叶鼎之,带去一份特别的礼物——你的项上人头?” 他的话语中满是挑衅,却又透着几分漫不经心。 伴读太监怒目圆睁,厉声警告:“你若真敢动手,无论成功与否,天启城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苏昌河轻轻摆了摆手,仿佛是在驱散空气中凝重的氛围,随后悠然自得地走到桌旁坐下,自斟自饮起茶水来。 “别紧张嘛,只是开个玩笑。可惜,这个月的秋露白已售罄,不然定要带上几壶给苏暮雨尝尝。不过,这茶也算别有风味。” 伴读太监在略作思索后,终于恍然大悟。 “你...你是暗河的送葬师,苏昌河!”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惊。 苏昌河淡然一笑,应声道:“正是。” 随后,他悠然地举起茶杯,一饮而尽,似乎对那茶的品味颇为满意,咂了咂嘴后说道:“这茶不错,赠我一包,不过分吧?” 伴读太监正欲开口询问其来意,却被青王急切地打断:“给他!快给他!” 青王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显然他害怕苏昌河会因这小小要求未得满足而做出什么过激之举。 伴读太监心中暗叹,对这位王爷的懦弱又多了一分不满,但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地走到一旁的柜子前,取出一包茶叶扔向苏昌河。 苏昌河稳稳接住茶叶,随手拍在桌上,笑道:“放心,我今日不是来取你性命的,是来收账的。” 伴读太监闻言,眉头紧锁,质疑道:“暗河何时开始做起了抢劫的勾当?” 苏昌河轻轻摇头,叹了口气,伸手轻揉眉心,似乎对对方的误解感到无奈。 “你们的记性真是越来越差了。数月前,是你们的人主动联系我们暗河,要求刺杀百里筠秋。怎么?现在又想反悔了?” 第95章 太安帝召见 随着苏昌河话音落下,伴读太监心中大骇,而青王则是面露狂喜之色。 他猛地推开伴读太监,上前两步,目光炯炯地盯着苏昌河:“这么说,这个任务,你们已经接下了?” “提魂殿下的命令,我们怎敢不从?大家长与三位家主已经在路上了。” 苏昌河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却也隐约透露出对提魂殿权威的淡淡不屑。 青王闻之,心中暗自欢喜,但这份喜悦尚未蔓延开来,苏昌河的下一句话便如冷水浇头。 “三官有言在先,无论百里筠秋是生是死,任务均算作完成。至于报酬,我此刻便需带走。” 青王脸色骤变,急切追问:“若是你等拿了钱财却未能如愿以偿,又当如何处置?” “如何?” 苏昌河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手腕轻轻一扬,一柄匕首犹如闪电般激射而出,其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伴读太监虽迅速反应,挥剑试图拦截,却仍慢了一步。 只见匕首紧贴青王耳畔呼啸而过,留下一丝凉意与几缕断发在空中飘散。 “那便是你该付出的代价!” 匕首最终“叮”的一声嵌入墙壁,清脆的响声回荡在空气中,让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 “你应当知晓,我们一旦出手,必将引发严重后果。因此,这次行动,只此一次,无论成功与否,你明白吗?” 苏昌河语带寒意地抛下话语,随即决然转身,步伐坚定地迈向门外,只留下一句清晰的回响。 “我将在天启逗留两日,届时期望如数取银。” 言罢,他的身影已悄然不见,无从寻觅。 侍立于旁的伴读太监连忙追出,目光急切地在空旷中搜寻,却只捕捉到一缕散去的微风,无奈只得折返室内。 “他……真的走了?” 青王的声音里透着难以掩饰的忐忑,他微微探出头,模样全然失却了往日的威严与从容。 伴读太监暗自摇头,心中五味杂陈,最终只能轻轻点头以应。 得此确认,青王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整个人松懈下来。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如同断线珍珠般滚落,浸湿了他的衣襟,一片狼藉。 而另一边,正当青王陷入惊魂未定之时,浊清大监正被紧急召往御书房的路上。 与此同时,一支装备精良的队伍悄然离宫,稳稳停驻在了学堂之外。 巧合抑或是命运的捉弄,刚从学堂急步而出的萧若风与雷梦杀,竟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直接挡住了去路。 面对那装饰有神鸟大风旗的华丽马车——萧氏皇族的荣耀象征,二人皆是无法回避。 他们只能面面相觑,心中暗自思量着接下来的应对之策。 “是宫中来人。”雷梦杀眉头微蹙,旋即目光锁定于一位身着紫靴的年轻太监自华贵马车中步出。 “李公公?”雷梦杀迅速辨认出这位在御书房随侍的太监。 其在宫中的地位仅次于五大监,此番突然造访学堂,显然非同小可,让人不禁揣测太安帝的意图。 李公公上前,先是对萧若风行了恭敬之礼,雷梦杀亦连忙回礼以示尊重。 萧若风面带询问之色,问道:“李公公此来,可是有父皇的旨意?” “正是,陛下特召祭酒先生入宫觐见。”李公公的声音沉稳而缓慢,透露出事情的不寻常。 萧若风与雷梦杀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心中皆泛起涟漪。 学堂虽隶属朝廷,但自李先生接任祭酒以来,他始终保持着超然物外的姿态,从未涉足朝堂,更未参与任何官方庆典。 而今,太安帝突然召见,其背后深意,令人费解。 “父皇召见师父,可有提及所为何事?”萧若风眉头紧锁,试探性地问道。 李公公摇了摇头,表示并不知情,随后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他们身后,似有所察。 “行了,你们就别问了,有什么事情就去做,我和李公公走一趟。” 此时,李先生的声音传来,他缓步而来,身旁伴随着那位神秘老人。 “祭酒先生,久违了。”李公公再次行礼,目光在老人身上稍作停留。 他心中暗自思量,联想到琅琊王归来的种种迹象,已有了几分猜测。 “无需多礼,我们这就启程。” 李先生言简意赅,随即以一股无形之力轻轻推开李公公,径自坐上了马车的前室,准备驾车。 “陛下只召见了李先生一人。”李公公试图阻止,但语气中已显无力。 李先生轻笑一声,轻轻一震,便让李公公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随后他悠然自得地抓起缰绳。 “上来吧。”李先生向老人发出邀请,后者笑着应允,踏上了马车,言语间满是豁达与风趣。 “能得学堂李先生亲自驾车,实乃人生一大幸事,哈哈。” “今日,你不仅能乘坐我的马车,更将面见北离之主。” 李先生嘴角挂着一抹淡笑,对即将踏入的皇宫并无多少敬意,只是淡淡说道:“说起来,我也许久未踏足那片宫墙之内了。” 言罢,他轻挥马鞭,马车缓缓启动,留下李公公一人在后快步跟随,却又不敢过于接近,场面略显滑稽。 目送马车渐行渐远,萧若风的面色愈发凝重,心中思绪万千,难以捉摸。 “学堂接下来的日子只怕不会好过了。”雷梦杀在一旁沉声叹道,语气中透露出对现状的深深忧虑。 李先生,这位被誉为天下第一的高手,其存在本身便是帝王心中难以拔除的刺。 而学堂内,更是收容了诸如百里筠秋这样的镇西侯府千金,她的不羁与张扬,无疑为学堂增添了几分不安定的因素。 然而,这仅仅是冰山一角。 近日来,学堂的决策更是让太安帝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百里东君,镇西侯府的独苗,其身份之敏感,不言而喻。 镇西侯府之于太安帝,犹如昔日的叶家,甚至其威胁有过之而无不及。 更令人瞩目的是,学堂竟还接纳了叶鼎之——那个昔日将军府的遗孤,叶羽的第四子。 他的出现,如同平静湖面投入的一颗巨石,激起了层层波澜。 加之他身为南诀剑仙雨生魔的传人,这份复杂的背景,让太安帝怎能不心生忌惮? 总而言之,如今的学堂,已不再是那个他所需要的学堂。 第96章 夜阑杀机 踏出学院高墙,百里筠秋一行人策马疾驰,远离了喧嚣。 而关于景玉王府的风云变幻,他们却似置身事外,未曾耳闻。 假若此事传入萧若风耳中,他定能稍感宽慰。 毕竟短暂的平静总好过在此时掀起一阵风浪。 天启城与平江道之间,隔着一段不短的距离,而李先生已定于一月后引领百里东君与叶鼎之踏上江湖之旅。 这意味着,无论此行是否能寻得名剑归鞘,他们都必须在一个月内返回天启。 时间如白驹过隙,四人策马扬鞭,疾如闪电。 他们沿途不仅未敢稍懈,还顺手铲除了几股为非作歹的匪徒,为学堂赢得了江湖上的几分赞誉。 历经一番颠簸,四人终于踏入了温婉如画的江南,来到了一座名为“夜阑”的静谧小城。 在这江南地界,有两股势力尤为显赫,在江湖上声名远播,备受尊崇。 其一,乃是以火器闻名的霹雳堂雷家,雷梦杀便出生于此,却心怀庙堂之志,违背家族祖训,踏入天启,终被逐出雷门; 其二,则是百里筠秋等人此行的目的地——剑心冢,江湖中公认的铸剑第一世家。 剑谱排名第四的“心”剑便源自此处,而现任冢主李素王更是铸就了另一柄名动天下的“动千山”,剑谱之上亦有其名。 雷梦杀的妻子李心月,便是剑心冢当代传人,亦是李素王的爱女。 叶鼎之不禁挑眉,眼中闪烁着戏谑的光芒,调侃道:“二师兄手段了得,竟能抱得铸剑世家千金归。” 百里筠秋闻言,淡然一瞥,随即调侃道:“怎的,你也想效仿一二,觅得世家小姐做良配?” 此言一出,叶鼎之顿感背后寒意四起,尴尬之余,只能挠头装傻,企图蒙混过关。 百里筠秋见状,忍俊不禁,与叶鼎之并肩步入客栈。 尹落霞与宋燕回相视一笑,心中暗自摇头。 这一路行来,即便是迟钝之人也能察觉二人间的微妙情愫。 尹落霞摩挲着下巴,心中暗自比较着话本与现实,眼前的这一幕,无疑是她首次在现实中见证的“师姐弟情缘”。 她带着几分兴奋,蹦蹦跳跳地跟进了客栈。 宋燕回则是一脸复杂,回想起不久前的学堂大考,那时他们还同为考生,如今却因种种缘由,辈分变得错综复杂。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将马匹交予小二,随后也踏入了客栈。 随着四人踏入客栈,两扇沉重的木门轰然关闭,仿佛早有预料他们的到来。 说来也是,夜阑城虽小,但这家客栈无疑是旅人休憩的最佳选择,别无分店。 客栈内,气氛微妙,三位男子各据一方,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黑衣剑客悠然自得,长剑横陈,浅酌慢饮; 赤膊大汉豪放不羁,长刀倚身,大口嚼食着驴肉,酒碗不离手; 而那位品茶之人,则显得尤为不同,他好似摒弃了世俗的口腹之欲,专注于茶香之中,显得格外深沉。 “这一路,果真没那么顺利。” 百里筠秋轻叹一声,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卸下背负的剑匣与长刀,姿态豪迈地跨坐在长凳上。 这时,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缓缓自二楼走出。 他手持烟杆,烟雾缭绕中,身形轻盈地落在了一楼。 他的出现,让气氛瞬间凝固。 “李先生门下的高徒,果然胆识过人。”老者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威严。 百里筠秋目光一闪,认出了这位大家长,迟疑片刻后,缓缓吐出名字:“慕明策。” “哦?百里姑娘竟识得老夫?”慕明策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要知道,即便是暗河内部,也有不少人对他知之甚少。 百里筠秋轻轻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自信:“您似乎忘了,我师父是何许人也。” “这天底下,没有他老人家不想知道,也不能知道的事情。” 突然,那持刀大汉插话道:“李先生可曾知晓,有人已向暗河下单,欲取你性命?” 此言一出,叶鼎之的目光瞬间锐利起来,他注意到对方桌上的酒肉已空,而大汉的嘴角还挂着酒渍,但更让他震惊的是“暗河”二字。 江湖有百晓生曾编撰杀手榜,然此榜却独独遗漏了神秘莫测的暗河。 究其原因,暗河的厉害,非寻常杀手可比。 在暗河的阴影之下,即便是那赫赫有名的杀手榜榜首——杀人王离天,亦难以独领风骚。 随着细微声响的悄然响起,宋燕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剑出鞘。 他目光如炬,紧盯着其余二人,不经意间将尹落霞护在了自己身后。 他虽性格内向,却心思细腻,非愚钝之辈。 “暗河既已出手,且目标直指师父,这四人定非等闲之辈。尹师妹,你修为尚浅,务必小心为上。” 宋燕回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尹落霞尚未来得及回应,那黑衣男子已潇洒地将壶中酒一饮而尽。 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小子,你对暗河倒是知之甚详。” 银衣人随即冷笑附和,言语间透露出对无双城的轻蔑。 “他身为无双城弟子,怎会不洞悉我暗河的底细?” 宋燕回眉宇紧锁,心中虽有疑惑却未表露。 “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就没必要多说了,报上直接报上你们的尊姓大名,让我见识见识,来取我性命的,是些什么货色。“ 百里筠秋直接打断了他们的言语,目光淡然地掠过眼前的三人。 “算了,还是我自己猜吧。能与大家长一同执行任务,一位擅使长剑,一位精通刀法,而另一位则看似手无寸铁。” “我猜,你们三位便是暗河三家的家主吧?“ 她的声音虽带着询问,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确信。 家主轻轻拍手,笑容可掬地点了点头,“百里姑娘果然对我暗河知之甚详。“ 随即,黑衣剑客缓缓站起,手指轻弹剑柄,半截寒光骤现,他自我介绍道:“暗河苏家家主,苏烬灰。” 紧接着,身形魁梧的刀客抽出长刀,重重插入地面,留下一道深刻的裂痕,沉声道:“暗河谢家家主,谢霸。” 而那位银衣人,笑容温和,未露丝毫杀意,轻声说道:“暗河慕家家主,慕子蛰。” 他缓缓起身,让百里筠秋心中警铃大作,直觉三家家主之中,此人最为棘手。 “名号既已明了,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百里筠秋的手悄然握住刀柄,无形的风拂动她颊边的发丝,眼中闪烁着决绝与锐利。 “退!” 她猛然暴喝,身形如电,腾空而起。 刹那间,刀光剑影交织成网,将整个客栈笼罩在一片混乱与毁灭之中。 第97章 蛛影十二肖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一道绚烂如天边流星的刀芒骤然划破空气,照亮了在场所有人惊愕的脸庞。 紧随其后的是一股磅礴且充满死亡气息的刀势,震撼人心。 正当百里筠秋一声怒喝响彻云霄之际,叶鼎之与宋燕回、尹落霞二人撞破门窗的束缚,猛然间落在了街市之上。 然而,好景不长,就在三人刚站稳脚跟之时,十二道幽灵般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自暗处涌现,如同铁桶般将三人紧紧包围。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压抑。 令叶鼎之心神一凛的是,这些不速之客的脸上皆佩戴着代表地支生肖的神秘面具,身份昭然若揭。 “地支十二辰,蛛影十二肖。直属于暗河大家长的蛛影杀手团,这次是真的遇上大麻烦了。” 叶鼎之轻抚剑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 宋燕回与尹落霞闻言,心中亦是紧绷如弦。 两人迅速背靠背站立,目光如电,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蠢蠢欲动的敌人。 “你们既已现身,那傀呢?他为何还不现身?” 叶鼎之眯起双眼,声音中带着一丝挑衅与质疑,试图从敌人口中探知更多。 “对付你们,还不需要老大出手。” 一位佩戴寅虎面具的男子,手持长刀,战意沸腾,显然对即将到来的战斗充满期待。 他欲借此机会衡量暗河杀手与李先生高徒之间的实力差距。 “寅虎,无需多言,速速将他们擒下!”辰龙面具之下传来冷冽的指令。 话音未落,其余杀手已纷纷行动。 有的直扑而来,攻势凌厉;有的则身形鬼魅,寻找破绽;更有数人留在原地,指尖轻点地面。 顿时,一股淡紫色的雾气弥漫开来,将整片区域笼罩,视线所及尽是一片混沌。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叶鼎之迅速调整状态,闭目凝神,仅凭听觉捕捉四周动静。 须臾之间,他已捕捉到五六道细微的风声,预示着危机正悄然而至。 “你们快走,他们的目标是我!” 叶鼎之急切转身,双掌推送,将身旁的宋燕回与尹落霞奋力推向安全方向。 随即,他衣袖翻飞,隐匿其中的长剑瞬间握于掌中。 剑尖轻颤,划破虚空,迎向那几道凌厉的攻击。 兵器交锋,金铁交鸣,响彻云霄。 叶鼎之孤身迎战,以一己之力对抗子鼠、丑牛、寅虎、卯兔、辰龙、巳蛇六名顶尖杀手。 子鼠身形敏捷,双锏如电,直击叶鼎之剑锋,却被其剑势一震,踉跄后退。 但转瞬之间,寅虎与辰龙的刀光已至,刀法狂猛,逼得叶鼎之步步退守。 就在这紧要关头,丑牛趁隙而出,长剑如龙,直指叶鼎之心脉,虽被其险险避开,却也划破了衣衫,留下一道血痕。 寅虎与辰龙见状,攻势愈烈,叶鼎之压力倍增,几乎喘不过气来。 正当叶鼎之陷入绝境,卯兔与巳蛇又自迷雾中突袭而至。 一道阴寒掌力,一股凛冽剑意,分别攻向他的要害。 叶鼎之怒喝一声,不惜硬受寅虎与辰龙两记重击,借势挥剑横扫,将卯兔与巳蛇击退数丈。 自在地境之下,无人能是叶鼎之一合之敌! 然而,寅虎与辰龙的联手之强,超乎想象,即便是叶鼎之也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看来,幕后之人不仅欲除师姐,更欲置我于死地,是青王?” 叶鼎之嘴角溢血,眼神却愈发冷冽,体内真气涌动,皮肤渐渐泛红。 辰龙见状,眼神一凛,沉声道:“是不动明王功,大家小心,此功法虽强,却有时限,拖住他!” 叶鼎之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狠厉,提剑直冲辰龙而去。 “在我死前,先杀你!” 剑势如狂风骤雨,叶鼎之誓要在此生死关头,先斩一人以震慑群敌。 ----------------- “尹师妹,你状况如何?” 宋燕回背对着尹落霞,目光如炬,时刻警惕着四周的动静。 尹落霞轻轻摇头,随即意识到对方无法看见,连忙回应:“我尚好,只是……” “适才交手的仅三人,另有三人在旁布阵,显然叶鼎之才是他们真正的目标。” “他应当比我们更早洞察此点,故而才毅然将我们推开。” 宋燕回话音未落,剑光已如流星划破夜空,伴随着两声清脆的金属交击声,似乎有两人被震退。 然而,宋燕回并未趁此机会追击,反而迅速转身,再次将尹落霞护在身后。 原来,就在他们注意力分散之际,第三人悄无声息地逼近,意图突袭尹落霞。 尹落霞虽奋力抵挡,但仍被一剑重创。 待宋燕回赶来救援时,那敌人已如同鬼魅般隐入迷雾,踪迹全无。 “小心!那人修为与你相当,同为自在地境。” 尹落霞左手急点胸前穴位,试图止住涌出的鲜血,右手无力地垂落,每动一下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 若非她反应机敏,那一剑足以穿透心脉,届时神仙难救。 宋燕回见状,毫不犹豫地取出怀中玉瓶,一掌击碎,取出三枚珍贵丹药,递予尹落霞。 “这是帝都药王殿的蓬莱丹,速速服下,应能缓解你的伤势。” 他一边说话,一边继续环视四周,任何细微的响动都逃不过他的感知,剑气随时待发。 尹落霞望着宋燕回坚定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只取了一枚丹药服下。 她心中暗自思量,宋燕回所言其实略显保守,以自己的伤势,一枚丹药已足够。 剩下的两枚,她决定留作备用,以防叶鼎之或宋燕回自己遭遇不测。 至于百里筠秋…… 尹落霞心中不禁泛起层层忧虑,担忧之情难以言表。 第87章 迎战大家长 客栈之内,刀光剑影肆虐,将一切撕裂得支离破碎。 尘土与碎木交织成暴风雨中的狂澜,风云变幻间,似有龙虎腾跃之姿。 在这片混沌之中,一股超凡脱俗的刀势陡然冲天。 犹如银河倾泻,自九天之外悍然斩下,瞬间劈开四周的喧嚣与狂暴,开辟出一片短暂的清明之地。 刀光所经,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利刃切割,留下一道道细密而幽深的裂痕,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光,映照出百里筠秋那孤傲的身影。 苏烬灰、谢霸、慕子蛰三人,虽被这股力量震退,却也凭借各自修为,安然无恙。 大家长持剑而立,剑柄上雕刻的金龙栩栩如生,龙眼炯炯有神,透露出一种不可一世的威严与霸气。 百里筠秋的攻势,尽数被这柄眠龙剑所化解。 两者交锋,一触即收,各自后退,形成对峙之势。 “能让大家长和三家家主一同接下这个任务,看来这位雇主,很不简单。” 百里筠秋眼神微凝,心中盘算着脱身之策。 她从一开始便没有起过正面硬撼的念头。 方才一试,已对三人实力有了初步估量,虽不及她,却也足以构成威胁。 尤其是慕明策,这位暗河近百年来最杰出的大家长,其实力之强,让她也不得不正视。 然而,真正让她感到棘手的,是如何在确保叶鼎之等人安全的前提下全身而退。 “透露雇主信息,有违杀手之道。”大家长语气沉稳,如山岳般不可动摇。 他仿佛看穿了百里筠秋的忧虑,继续说道:“百里姑娘,你若要走,无人能拦,但那三位小友,恐怕难以自保。” “因此,与其冒险带走他们,不如独善其身,更为明智。” 百里筠秋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可惜了,我不是杀手。既然将他们带了出来,自然也要把他们活着带回去!” 话音未落,刀剑脱手而出,百里筠秋双手结印。 瞬息间,被她操控的刀剑如同狂风骤雨般向大家长扑去,卷起阵阵劲风,声势骇人。 同时,她背后的剑匣仿佛响应了她的召唤,发出低沉而坚定的嗡鸣。 “七星,杀!” 七柄寒光凛冽的飞剑破匣而出,划破长空,直取维持着神秘阵法的午马、未羊、酉鸡三人。 然而,慕子蛰似乎对这一切早有预料,他迅速掷出七张符纸,犹如灵蛇出洞,以更快的速度迎向那七柄飞剑。 三位蛛影杀手见状,只能眼睁睁看着危机逼近。 可就在最后关头,飞剑因符咒的阻碍而略微偏移,仅仅停留在他们眉心之前,给了他们一线生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未被符咒拦截的最后一柄飞剑,精准无误地击中了阵法的薄弱之处。 阵法轰然崩溃,紫雾四散,露出了阵法之内的一片狼藉。 紧接着,一道耀眼至极的剑光如烈日般爆发,彻底驱散了剩余的紫雾。 子鼠手持的双锏已然断裂,胸前一道触目惊心的剑痕正缓缓渗出鲜血; 丑牛的长刀深深嵌入地面,其上一臂之躯已然断落,他则痛苦地单膝跪地; 卯兔与巳蛇虽也受伤,却凭借机敏逃脱至阵外,心有余悸。 而这一切,仅仅是那剑意余势所致,真正的目标尚未显现。 “辰龙、寅虎!“卯兔忍不住惊呼出声,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撼。 场上顿时陷入一片死寂,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唯有叶鼎之对面站立的两位身影,微微动了动,各自暗暗松了一口气。 “别嚷嚷了,我们还活着呢。“寅虎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几分疲惫。 他手中的长刀悄然滑落,轻轻触碰地面,发出清脆却细微的声响。 几乎在同一瞬间,那原本坚韧无比的长刀竟在众人眼前碎裂开来,化作一地闪烁着冷冽寒光的铁片,断口平滑,令人咋舌。 辰龙缓缓仰首,目光锁定在步步逼近的叶鼎之身上。 他动作沉稳,轻轻挥动长刀,划出一道悠长的刀光。 叶鼎之见状,亦是不遑多让,提剑而起,剑尖轻颤间,一道凌厉至极的剑芒破空而出,直指辰龙。 “辰龙,住手!”一声急切的呼喊响彻四周。 众人皆知,此刻的叶鼎之已臻至逍遥之境,那一剑,凝聚聚了他身体里全部的力气。 此剑一出,叶鼎之自身亦将力竭,但承受此剑者,若非天境强者,几乎难逃一死之厄。 就在局势紧绷至极之时,大家长终于采取了行动。 他深知,蛛影十二肖作为苏暮雨亲手培养的精锐,是巩固暗河力量的关键。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在他决心出手之际,三家家主竟选择了按兵不动,冷眼旁观。 这份冷漠,让他心中不禁一沉,但剑已出鞘,覆水难收,唯有迎难而上。 微风轻拂,却带着不容忽视的锐利之气。 大家长汗毛直竖,直觉告诉他这绝非寻常之风,眠龙剑应声而出,如同蛟龙出海,直指那不可见的威胁。 “铿!” 金属交击的清脆声响彻云霄,大家长只觉虎口一震,对方的力量远超想象。 与此同时,百里筠秋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天籁之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灵犀、晨曦、暮霭、缥缈!” 随着她的呼唤,四柄利剑自剑匣中激射而出,各自锁定目标,慕子蛰、苏烬灰、谢霸三人瞬间被剑光笼罩。 “剑匣十三,尚余一剑,百里姑娘,你的手段虽多,却难撼大局。” 大家长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长剑舞动,化作一片剑网,向百里筠秋席卷而去。 百里筠秋淡然以对,手中长刀一挥,“风落!” 瞬间,四周风起云涌,风势狂暴至极。 然而,大家长剑技超群,一剑破风,从风暴中心杀出,展现出超凡的实力。 “风息!”百里筠秋猛然暴喝,仿佛天地间的风都为之静止,四周的一切都仿佛陷入凝滞。 在这诡异的寂静中,只听“叮”的一声脆响,一切又归于平常。 大家长稳稳落地,但手中眠龙剑已失,而百里筠秋的破风刀也同样脱手。 一刀一剑交叠于不远处。 此时,三家家主与四柄剑的激战仍在继续,他们的动作中透露出各自的心思与盘算。显然,对于这位过于霸道的大家长,他们心中各有不满。 “众叛亲离的滋味,不好受吧。”百里筠秋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几分戏谑与嘲讽。 然而,大家长只是缓缓转身,面对她的挑衅,他的眼神依旧坚定。 “任务既接,必当完成,这是暗河的规矩,也是我作为大家长的责任。” 嘀嗒!嘀嗒…… 血液自手掌滴落,溅起一朵朵盛放的血花。 第99章 激战暗河 叶鼎之倾尽全身之力,猛然挥出一剑,剑光如龙,瞬间将辰龙紧握的长刀劈为两段。 正当剑意即将吞噬辰龙之际,那柄承载了无尽力量的剑,竟不可思议地崩裂开来,化作无数锋利的碎片,在辰龙周身划出道道深浅不一的伤痕。 霎时间,那股凌厉的剑势如同被狂风骤雨吹散的烟云,消散无踪。 叶鼎之紧握剑柄的手猛然一松,剑柄无力地脱落,重重砸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一幕,让不远处的宋燕回惊呼出声:“叶鼎之!” 他不顾自身安危,连中两刀,以一剑之威逼退戌狗与亥猪,身形急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申猴致命的一击。 尹落霞紧随其后,手中已多出一枚蓬莱丹,急声道:“快,服下运功!” 叶鼎之毫不犹豫地接过丹药,一口吞下,随即盘膝坐下,全力压制着因施展不动明王功而引发的强烈反噬。 见此情景,辰龙与寅虎对视一眼,瞬间达成默契,率先发动攻势。 申猴、戌狗、亥猪亦不甘落后,纷纷加入战局。 宋燕回心念电转,面沉如水,缓缓合上眼帘,他要在这片黑暗中,寻找那曾让他仰望的剑道巅峰——师父传授的最强一剑。 曾经的青涩与不足,此刻皆化为前行的动力。 他深知,这一剑不仅是对自己的挑战,更是关乎生死存亡的关键。 即便心中充满不确定与恐惧,他也必须迈出这一步,因为除了赢,他已无路可退。 随着宋燕回闭目凝神,辰龙等人不禁心生寒意,仿佛预感到即将有不可预知的变故发生。 整个战场的气氛变得异常凝重。 “阻止他!”辰龙顿时怒喝一声。 尹落霞见状,却并未开口,她的目光坚定,内心坚信宋燕回不会坐以待毙。 她,会是他的坚实后盾,在他最需要的时刻。 说时迟那时快,尹落霞身形一展,自腰间轻抚,一条璀璨夺目的金腰带赫然显现。 她手腕微转,金腰带仿佛被赋予了生命,瞬间延展成一把寒气逼人的戒尺,其上流转的杀伐之气令人心悸。 这便是“杀人放火金腰带”,柳月公子为防不测,特意在临行前夜借给她护身的兵器。 本以为此行只是前往剑心冢求剑,不会起什么波澜,未曾想此刻竟派上了用场。 尹落霞身形一掠,金腰带化作一道金色闪电,精准无误地击中了辰龙手中长刀。 碰撞之下,她虽口吐鲜血,身形踉跄,但终究还是借着这股反震之力,勉强回到了叶鼎之身旁。 金腰带遗落在地,光芒稍减。 辰龙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打得措手不及,攻势微滞。 正是这电光火石间的一瞬,为宋燕回争取到了宝贵的时机。 宋燕回双眸猛然睁开,精光四射,他手中的长剑仿佛响应着主人的意志,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剑气如龙,直冲云霄。 “乘剑上九天,龙吟落黄泉。” 他口中低吟,剑气狂涌,瞬间将辰龙等五人卷入了一场风暴之中。 “我入逍遥天境了!” 宋燕回的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与自信,剑法更是随心所欲,凌厉无匹。 辰龙与宋燕回交锋不过三回合,便已是败象毕露,周身血花飞溅,伤痕累累; 寅虎空手对敌,虽真气充盈,仍难逃腹部被穿之厄,若非其敏捷避开了致命一击,此刻早已命丧当场; 申猴、戌狗、亥猪三人联手围攻,却也只换得宋燕回一剑之下,纷纷败退,个个重伤倒地,口吐鲜血。 显然,即便同为自在地境,申猴的实力与辰龙、寅虎相比仍有不小的差距。 “你的人,似乎要败了。”百里筠秋轻笑,眼眸中闪烁着几分得意之色。 “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大家长冷峻的面容上掠过一抹不屑,随即目光转向一旁始终未出全力的三位家主,沉声道:“别忘了,我们是暗河!” 言罢,大家长身形一展,再次将眠龙剑紧握手中,浑身真气涌动,直指百里筠秋。 然而,面对这汹汹来势,百里筠秋非但没有召回破风刀,反而将“思君”安然入匣,又轻轻拍了拍剑匣,唤出了最后一柄剑。 “霸岳。” 随着她低语轻唤,一柄沉甸甸的重剑破空而出,气势磅礴。 百里筠秋双手紧握剑柄,将剑身横举,犹如擎天巨柱,猛然向下砸去。 大家长见状,亦是毫不示弱,提剑迎上,一手托剑身,一手紧握剑柄,身体紧绷,将全身力量汇聚于一点,与“霸岳”展开了一场对撞。 剑鸣震耳欲聋,两股力量交锋之下,大地为之震颤。 大家长的双脚竟深深陷入地面之中,脸色微变,显然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苏烬灰三人彼此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后,不约而同地轻叹,将各自迎上的剑器打飞,转而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这边。 空气中,一股莫名的寒意悄然蔓延,紧接着,天空中竟不可思议地降下了冰雹。 如今正是秋去冬来的时节,怎会有冰雹? 百里筠秋抬头望向苏烬灰,只见对方横剑于身前。 剑身之上,一层薄薄的寒霜逐渐蔓延,释放出刺骨的寒气,仿佛连空气都要被其冻结。 紧接着,一道凌厉至极的剑气伴随着刺骨寒意袭来,直冲百里筠秋而来。 第100章 绝杀五阵 百里筠秋身形灵动,边退边舞动着“霸岳”,将苏烬灰的霜寒剑气一一化解,最终将重剑重重插入地面,稳住了身形。 但这只是风暴的前奏。 正当苏烬灰的攻势如潮水般涌向对手之际,谢霸亦在暗中蓄势待发。 他的刀缓缓插入地面,周身肌肉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逐渐松弛。 随后,他沉稳地向后迈出一步,眼帘缓缓合拢。 百里筠秋心中一凛:“兵息之术!” 这门谢家秘传之技,历来只为刀法登峰造极者所掌握。 而今在暗河谢家中,能驾驭此术的唯有两人,其一便是谢霸。 此术一旦施展,能让武者短暂间超脱于外界纷扰,心无旁骛,眼中唯刀,唯敌。 以兵息之术配上精妙的刀法,一对一,可称无敌。 “可称无敌,我便一剑破了你这无敌之势!” 百里筠秋眼神冷冽,她迅速挥剑,将苏烬灰那霜寒刺骨的剑气一一化解,随后足尖轻点,身形腾空而起,口中低喝: “天、下、第、一!” 随着百里筠秋口中那四个字铿锵有力地落下,天地间仿佛有了一股莫名的力量在汇聚。 她手中的“霸岳”重剑在空中划出一道璀璨的轨迹。 剑尖凝聚着耀眼的光芒,那是她全身真气与意志的结晶,汇聚成一股无可匹敌的剑势。 剑光如龙,划破长空,带着撕裂空气的轰鸣,直逼谢霸所在之处。 然而,面对这惊世骇俗的一剑,谢霸并未有丝毫慌乱。 他的眼帘虽闭,但周身的气息却愈发凝实,仿佛与手中的长刀融为一体,成为了天地间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就在剑光即将触及他身体的刹那,谢霸身形暴起,如同猎豹捕食,速度快得令人咋舌。 “破!” 伴随着低沉而有力的吼声,谢霸手中的长刀猛然挥出。 刀光与剑芒在空中激烈碰撞,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和震耳欲聋的轰鸣。 “卑鄙!”烟尘甫散,谢霸的怒喝便穿云裂石般响起。 伴随着后续连绵不绝的轰鸣,震撼得四周仿佛末日降临。 谢霸犹如破茧而出的战神,冲破尘烟的束缚,踉跄地立于众人眼前。 他的衣衫破碎不堪,仅余几片布料勉强挂于身,肌肉在残破的衣物下紧绷,尽显狼狈与不屈。 他剧烈地咳嗽,一口混杂着尘土的血沫溅落于地,昭示着战斗的惨烈。 “卑鄙?堂堂暗河大家长,与三家家主一同来杀我一个小姑娘,难道还不准我用一些其他的手段?” 烟尘散尽处,百里筠秋挺拔而立,红衣猎猎作响,不染尘埃。 其脚下却是一片狼藉,坑洞遍布,诉说着方才的惊心动魄。 “火药么?”大家长鼻翼微动,一丝不易察觉的火药气息钻入鼻腔。 百里筠秋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我有一师弟,虽被雷门逐出,不过其才情,依旧冠绝当代,火药之术更是出神入化。” “适才不过只是地字级的火药,我这里还有天字级的,诸位可有胆品鉴?” 言罢,她目光如炬,直视谢霸,言语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决。 然而,大家长却是不动声色,嘴角勾勒出一抹洞悉一切的淡笑,“百里姑娘,你的底牌已尽露无遗,此刻怕是已至强弩末矢之境了吧。” “是不是强弩末矢,你大可上前一试。” 百里筠秋嘴角微扬,看似轻松地将手中重剑猛然挥下。 剑尖触地,瞬间激荡起一股凌厉剑气,卷起周围尘埃。 面对挑衅,大家长笑容不减反增,“若真如此,为何方才不趁势杀了谢霸?” 百里筠秋心中暗自轻叹,知晓这老狐狸心思缜密,难以蒙混过关。 诚然,强弩末矢是假,但独力诛杀谢霸后全身而退却非易事。 至于天字级火药,不过是虚张声势,就方才那些,还都是李寒衣送给她放烟花玩的。 仅凭个人实力,她斩杀谢霸不难,难的是如何在杀他之后,还能从大家长他们手底下全身而退。 不过,面上她依旧冷峻,剑尖直指大家长,冷声道:“既是不信,那便再战,且看鹿死谁手!” 这番话,让一向沉稳的大家长也不禁微微蹙眉,有些摸不清百里筠秋的虚实了。 而苏烬灰与谢霸,则是一动不动,先前的交锋已让他们深刻意识到,此刻贸然行动,不过是徒劳无功,徒增笑柄。 他们清楚自己的斤两,那全力以赴的一击都未能撼动百里筠秋分毫,此刻再上,无异于自取其辱。 更何况,他们都已出手,唯独那个始终未曾出力的家伙依旧悠哉。 感受到两人的注视,慕子蛰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是对眼前局势的无奈。 “既然如此,便让我来领教一番吧。”他的话语平淡,却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威胁。 只见他左手轻挥,仿佛触动了某种机关。 紧接着,五道身影从天而降,落在众人眼前,正是五具栩栩如生的傀儡。 “傀儡杀人术?你未免太小看我百里筠秋了。” 百里筠秋冷笑,随即挥剑而出,剑光如龙,直指傀儡群。 然而,让她意想不到的是,那看似脆弱的傀儡之中,竟有两具能够硬生生接下她的剑气,纹丝未动。 百里筠秋的瞳孔微微一缩,目光中满是惊讶:“这些傀儡……” “正是,它们不仅仅是傀儡,它们的身体里,还承载着过去的记忆与力量。” 慕子蛰的声音平静而深邃,他轻轻操控着手中的傀儡丝。 五具傀儡各自施展绝技,剑、刀、枪、判官笔、银钩齐出,将百里筠秋团团围住,构成了一个无懈可击的绝杀之阵。 “绝杀五阵!” 大家长心中一震,他也未曾料到慕子蛰竟藏着如此强大的底牌,连他也感到了一丝威胁。 苏烬灰与谢霸同样面色凝重,他们认出了那五具傀儡的身份。 苏家苏绝行、苏奎守,谢家谢洛泽、谢飞、谢恺。 这五人曾是暗河中的绝杀五行,直属于大家长,甚至凌驾于蛛影杀手团之上,实力超群,即便是死后化为傀儡,其威力也不容小觑。 第101章 睥睨 “在天火一役后,这五人被认定已死,却不见尸首,原来是被你捡走了。” 谢霸的语气中充满了忌惮与不满。 任何人都不愿死后仍被他人操控,更不愿自己的记忆与力量成为他人手中的武器。 “此等残忍手段,不应施于同门。” 大家长的眼神中闪过一抹寒意,显然对慕子蛰的行为极为不满。 慕子蛰一脸淡然,嘴角勾起一抹轻笑:“今日,若我能如愿带走她的尸体,区区五具傀儡,归还于你们又有何难。” 言罢,他目光扫过那五具傀儡,心中暗自思量。 这五人生前,即便是最强者,也堪堪只能与任一家主相抗衡,如今化为傀儡,更是远远不及生前之勇。 反观百里筠秋,生前实力非凡,即便死后被制成傀儡,其威能亦非那五人可比,实为世间难寻的珍稀材料。 百里筠秋眼中闪过一抹冷冽,握剑之手愈发坚定:“看来,你们是吃定我了。” 说罢,她手中“霸岳”剑光暴涨,剑势如龙,风起云涌,仿佛能撼动苍穹。 “大风式,睥睨!” 她猛然暴喝,剑招中蕴含的无上霸气瞬间爆发。 此剑法,初创时仅有三式,风起、风落、风息。 后经百年传承,增至十五式,直至她师祖手中,更添第十三式。 从天而降,睥睨天下! “退!”慕子蛰见状,瞳孔微缩,连忙操控傀儡丝,将五具傀儡急速撤回。 同时,大家长也不甘示弱,提剑而出,手中眠龙剑的剑柄上,龙眼血光闪烁,透露出不祥之兆。 “一起出手!” 苏烬灰与谢霸眼神交汇,瞬间达成默契,皆未留丝毫余地。 只见一柄巨剑虚影冲天而起,携带着睥睨天下的无上威势,穿云裂石,直逼而来。 这一剑,较之先前任何一击,都更为霸道,更为强横,仿佛能撕裂天地,颠覆乾坤。 百里筠秋这一剑落下,不仅将原本就已破败的废墟彻底夷为平地,连地面都深陷数尺。 而周遭建筑却奇迹般地未受波及,这份对力量的精妙控制,令人叹为观止。 众人纷纷暴退,除了大家长尚能保持相对完好,其余三位家主皆是带伤,伤势轻重不一。 慕子蛰的五个傀儡,其中两个已然损毁,两个重伤难支,仅余一个勉强维持; 谢霸衣衫褴褛,不得已从苏烬灰身上扯下大氅,匆匆裹在腰间,以遮体辱; 苏烬灰持剑之手颤抖不已,心中震撼难以言表。 他原以为自己距剑仙之境仅一步之遥,今日与百里筠秋一战,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剑仙之威,竟恐怖如斯。 “霸岳”巨剑轰然落地,尘土飞扬中,百里筠秋红衣猎猎,单足轻点剑柄,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众人。 她外表虽无大碍,但面色的苍白却透露出那一剑所付出的巨大代价。 “你已踏入半步神游之境。” 百里筠秋的目光定格在大家长身上,语气中带着几分凝重。 此言一出,苏烬灰三人皆是瞳孔一缩,齐齐转身望向大家长。 大家长轻抚嘴角残留的血迹,笑容中带着一丝苦涩与庆幸:“不过是侥幸而已,能迈出这半步,实属不易。” 他深知,若非自己突破,今日一战,苏烬灰三人恐难逃一死,即便是重伤也难以再战。 这份认知,让他对百里筠秋的杀意更甚。 天才,他们并非未曾扼杀,但百里筠秋却是个例外。 一旦错过今日,她或许就会携剑而来,直取星落月影阁。 这一刻,大家长首次对自己未修习阎魔掌感到懊悔。 那虽是一门至邪至恶的掌法,会反噬其主,但其赋予的实力却足以改写战局。 两人对视,空气仿佛凝固,双方都在等待某个契机的到来。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静止了,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风声,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正当双方陷入僵持之际,叶鼎之等人的战局似乎已尘埃落定,胜负揭晓。 宋燕回猛然间剧烈咳嗽,手中的长剑成为他支撑身体的唯一依靠。 他单膝跪地,鲜血沿着嘴角缓缓滑落,映衬出他坚毅却疲惫的脸庞。 蛛影十二肖中,唯有卯兔、巳蛇、未羊、酉鸡四人身手尚存,其余皆已伤痕累累,战力大减。 宋燕回的声音因重伤而沙哑,眼中血丝密布,艰难地吐出:“这次,恐怕真的撑不住了……”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咳嗽。 尹落霞见状,急忙将最后一粒蓬莱丹送入他口中。 随即,她强忍自身疲惫,挣扎着去拾起那条金腰带,逞强道:“我还行,让我……” 话未说完,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轻轻按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按回原位。 “我们还在,轮不到你逞能。” 叶鼎之边说边习惯性地抖了抖袖子,随即苦笑,意识到自己那把陪伴多年的袖中剑已化作碎片。 然而,就在这无奈之时,空中传来一阵激昂的剑鸣,百里筠秋最为珍视的“思君”剑破空而至,稳稳插在他面前的地上。 “好剑!”叶鼎之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迅速拾起“思君”,目光转向宋燕回。 他轻声笑道:“今日的风光,怎能让你独占?” 言罢,他体内残余的真气仿佛被这一剑激发,蠢蠢欲动。 “不过是逍遥天境,我叶鼎之同样能破!” 随着一声震天响的怒啸,他调动起全身力气,意图强行突破境界的桎梏。 “叶鼎之,你疯了不成!”宋燕回与尹落霞惊骇之余,满是不解与担忧。 只见叶鼎之白衣猎猎,长发挣脱束缚,随风狂舞,一股前所未有的剑气在他周身凝聚,蓄势待发。 他深知,这一剑之下,除了卯兔,其余三人皆将无力再战。 而接下来的战局,便全看百里筠秋的了。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投向正与大家长对峙的百里筠秋。 两人目光交汇,无需多言,一切尽在不言中。 相视一笑后,叶鼎之爆喝:“剑落!” 随即挥动“思君”,一道耀眼至极的剑芒划破长空,所向披靡,震撼全场。 第102章 无影无踪 “走!” 叶鼎之低沉而有力地咆哮一声。 伴随着他体内迸发出的剑气,犹如汹涌的潮水,无情地席卷向卯兔等四人,气势磅礴,遮天蔽日。 这一剑,虽未知胜负,却已耗尽了他所有的行动之力。 宋燕回与尹落霞瞅准这稍纵即逝的空隙,拼尽全力向前迈出几步,稳稳接住叶鼎之。 随即,他们便默契地选择了力量最为薄弱的方向,迅速撤退。 他们心中明镜般清楚,百里筠秋之所以仍与那四人僵持,并非无法脱身,而是不能脱身。 想要活下去,唯有依靠自己的力量,方能在这蛛影十二肖的包围中杀出一条生路。 所幸,他们做到了。 宋燕回所选的路径极为明智,那里仅剩下子鼠与丑牛两人。 子鼠先前与叶鼎之激战,双锏已毁,再遇宋燕回,不过两剑便失去了双臂; 丑牛亦是伤痕累累,一臂断于叶鼎之,另一手紧握剑柄,腹部重伤使他几乎无法站立,全靠意志支撑。 环顾四周,寅虎与申猴距离他们最近,威胁迫在眉睫。 “再坚持一下!” 宋燕回双眼赤红,咬紧牙关,再次紧握那已布满豁口、锋芒不再的水月剑。 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他挥剑而出,剑光如泣如诉,划出一道凄美的弧线。 寅虎一时失神,待反应过来,剑尖已近在咫尺。他急中生智,双拳挥出,伴随着虎啸之声,怒吼道:“破!” “斩!”宋燕回同样拼尽全力,将体内残余的力量倾注于剑尖,誓要挡住这致命一击。 另一边,尹落霞毅然决然地迎向了申猴。 经过与宋燕回、叶鼎之等人的连续激战,申猴此刻同样处于极度疲惫之中。 他的身体虽不似子鼠、丑牛般遭受断肢之伤,兵刃也未损毁如寅虎、辰龙那般,但其内力却已枯竭殆尽,难以支撑。 然而,让申猴稍感宽慰的是,尹落霞的状态也并未比他好上多少。 两人皆是强弩之末。 尹落霞奋力挥动手中金尺,与申猴的双掌猛烈碰撞,发出低沉有力的声响,同时震得她自身口吐鲜血,身形不由自主地向后踉跄。 申猴见状,迅速后退两步以稳住身形,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之色。 他深知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不容错过。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再次欺身向前,意图趁尹落霞立足未稳之际,一举将其击溃。 然而,就在这生死一线间,尹落霞的身体竟意外地停止了后退,撞上了什么。 紧接着,一柄长剑横空出世,精准无误地挡在了她与申猴之间。 剑光一闪,随即化作繁复的剑花,直逼申猴而来。 尹落霞无暇他顾,连忙转身看去,只见宋燕回正立于她身后。 同时,原本与他缠斗的寅虎也被另外一人牵制,连连败退。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辰龙强忍伤痛,手持从戌狗处借来的长刀,步履蹒跚地追了上来,目光中满是警惕与疑惑。 “无影。”一位黑衣女子应声答道。 她以剑为盾,护在叶鼎之身前,动作迅捷而优雅,几招之间便让申猴连连受挫。 另一位则是面容与女子颇为相似的瘦削男子,他的剑法虽不若无影那般灵动飘逸,却以力破力,每一剑都蕴含着惊人的力量。 他击退寅虎后,转身与无影并肩而立,斜剑指向地面,嘴角挂着一抹淡然的微笑:“无踪。” “什么无影无踪,胆敢阻挠暗河行事,必让你们付出代价!” 亥猪喘息未定,怒气冲冲地想要上前,却被辰龙及时制止。 “为何阻止?”亥猪不解地问道。 辰龙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那一对双胞胎兄妹身上,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犹豫片刻,终是吐出了三个字:“剑心冢?” 辰龙目光紧锁这对双胞胎兄妹,眉头紧皱,缓缓吐出三个字:“剑心冢?”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不确定与忌惮。 剑心冢,这个名字在江湖上不仅代表着顶尖的铸剑技艺,更象征着不可小觑的实力。 提及剑心冢,不得不提其现任冢主李素王,以及他那被誉为“剑心有月”的传人李心月。 李心月曾以一己之力,让天下男儿自愧不如。 北离八公子中半数皆不及,其风采足以震慑江湖。 而剑心冢中,除了铸剑师,还有一群以护剑为己任的弟子。 他们中的佼佼者,便是这一代仅有的两位护剑师——无影无踪。 这二人,皆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剑客,传言雷梦杀曾与他们交手,胜负不明。 面对这样的对手,即便是蛛影十二肖,恐怕也难以支撑太久。 今日之战,胜负已初见端倪。 听闻辰龙的询问,无踪淡然一笑,回应道:“他们既是大小姐的朋友,自然也是剑心冢的贵客,我们此行正是为了护朋友周全。” “何必多言,直接杀了岂不更为简单?” 无影眉头紧锁,虽内心冲动,却强行克制住了动手的冲动。 无踪苦笑摇头,“此事岂可轻率?暗河的大家长与三位家主尚在场中,况且……”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眼神不由自主地转向辰龙等人身后。 那里矗立着一座二层小楼。 楼顶之上,两抹身影交相辉映,一人悠然端坐,一人挺拔而立。 坐者上半身裸露,肌肉线条流畅,手中紧握一柄长且重的长刀。 其重量一看便远超寻常兵刃,但他驾驭自如,神色间透露出一种超凡脱俗的从容。 立者身形瘦削而高挑,头戴斗笠,遮掩了大部分面容,唯有那双阅尽人间沧桑的眼眸,透过斗笠的缝隙,淡然注视着这一切。 他手持一根古朴禅杖,嘴角似乎还嚼着什么东西,平添了几分不羁与神秘。 这两人的突然出现,让百里筠秋措手不及,心中涌起惊涛骇浪。 尽管她未曾谋面,却从姬若风口中听过。 此二人皆是暗河顶尖的强者,实力不在任何一家之主之下,甚至犹有过之。 第103章 学堂大师兄 那坐于屋顶、持刀沉稳的中年男子,正是谢家之中,除了谢霸之外,唯一能驾驭兵息之术的绝世高手——谢七刀。 江湖传言,他的刀法冠绝谢家,虽身居高位,却对家族事务漠不关心,一心沉迷于刀法的极致境界。 此番竟被大家长请动出山,实属罕见。 而那位手提禅杖、身姿瘦高的男子,其身份更是令人咋舌。 在苏暮雨崛起之前,他才是暗河蛛影杀手团的首领,更是苏家首屈一指的高手——苏喆。 昔日天血河一役,他以一己之力斩杀九十六名顶尖高手,虽因此留下暗疾,但今日被大家长派遣至此,其战力定不容小觑。 “真是好大的阵仗!” 百里筠秋心中暗叹,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油然而生,激发了她前所未有的斗志。 她轻挥玉手,远处地面上的破风刀仿佛感应到了主人的召唤,发出阵阵嗡鸣,随即划破长空,精准无误地落入她的掌心之中。 正当气氛骤然紧绷,几乎凝固之际,无踪蓦然轻叹一声,打破了沉寂。 “琅琊王果真是智计无双,百晓堂的情报亦是非同凡响,精准至极。” 话音未落,两道凌厉的剑芒划破长空,与苏喆、谢七刀二人形成对峙之势。 无踪随即朗声吩咐:“师父、师叔,那二人便交由你们应付了。” 言罢,他又向着宋燕回等人微微侧首,示意他们先行撤离。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所有人始料未及,尤其是大家长,更是被打了个猝不及防。 百里筠秋深吸一口气,勉强镇定下来。 “还好,我有一个师弟,号称‘风华难测’,我还有一个朋友,号称‘天下百晓’。” 听闻此言,大家长也意识到局势已非他们所能掌控。 既然天启城的琅琊王已联手剑心冢,仅凭他们目前的实力,无异于螳臂当车。 “若你们仅有如此,那还是留在这里吧。”大家长突然发声,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百里筠秋心头一紧,银牙暗咬,心中暗骂:‘有什么底牌难道就不能一次性都亮出来吗?怎么跟个算盘珠子似的,拨一下动一下?’ 她猛然转身,目光如炬,只见又有两股不明势力加入了战局。 其中一路,她竟颇为熟悉——领头的瘦高男子与那位花衣男子,正是昔日乾东城一战中现身的天外天护法。 无法、无天。 他们身后跟着的三位长老,最弱都已在自在地境沉浸多年,实力不容小觑。 另一路则更为神秘,五人皆着夜行衣,黑巾蒙面,青铜面具遮挡了面容,身份成谜,只知绝非等闲之辈。 这无疑是大家长所保留的最后杀招,却也让百里筠秋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仿佛被千斤重担压得喘不过气来。 她行走江湖多年,从未像今日这般,被逼至绝境,无处可退。 “大家长,我记得我与你说过,那个人,我们要活的。” 无法的眼神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决,同时投去一抹略带不满的目光。 他的话语所指,正是被宋燕回和尹落霞搀扶在中间的叶鼎之。 闻言,大家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森寒的光芒,冷冷回应:“你是瞎了吗?没看到我暗河的子弟被伤得如此惨烈?” 无法这才将视线转向那些重伤倒地的蛛影十二肖,口中发出轻微的咂舌声,随后冷冷吐出二字:“废物。” “你!” 这二字如同火星,瞬间点燃了暗河众人的怒火。 不仅是大家长,连苏烬灰等三人也是怒火中烧。 暗河虽内部复杂,但对外却是一条心,岂容外人如此欺凌? 面对即将失控的局面,那群黑衣人中的首领及时发声。 他冷声喝止:“我们聚于此地,可不是为了自乱阵脚,给人看笑话的!” “一群藏头露尾见不得人的老鼠,有什么可看的?” 无法不屑地撇了撇嘴,言语间满是轻蔑,再次激怒了五位黑衣人。 他们怒目圆睁,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无天站在无法身旁,也不由得后退两步,眼神中充满了戒备。 大家长心中警铃大作,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他沉声问道:“你究竟是谁?” “这么快就被看穿了?真是无趣,果然君子是装不了小人的。” 那“无天”苦笑摇头,随即双袖鼓胀,内力爆发,瞬间将外衣撕裂。 同时,一张面皮也随风飘落,露出一张平凡中透着不凡的脸庞。 说他平凡,是因相貌并非多么俊逸非凡,比起叶鼎之或百里东君确有不及; 但言其不凡,则在于那份超凡脱俗的气质,非池中之物所能及,那份洒脱自在,可不是随便什么人便装得出来的。 “你究竟是什么人?真正的无法又在何处?!” 无天猛然间怒意与惊愕交织,质问脱口而出。 这一路的同行,竟让他未曾察觉身旁的无法竟是假冒之人。 仅凭对方这等手段,即便是深夜无声中取其首级,他也恐难以及时察觉。 一念及此,他心中不禁涌起阵阵寒意与后怕。 男子见状,连连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 “诸位,除了这身份之谜,难道就没有其他更值得探讨的话题了吗?” “罢了,既然你们如此执着,我便满足你们的好奇心。” 男子轻抚过鬓边发丝,举止间透着一股温文尔雅,“我名君玉。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那个君玉。” “我就是这一代的学堂大师兄。” 他悠然自得地站立,姿态中透露出风轻云淡的从容。 既似微风拂面般温柔,又若云端漫步般飘逸,同时也不乏山岳般的稳重与海洋般的深邃。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汇聚在这位突然显现、身份不凡的男子身上。 君玉的话语,虽无急促之感,却蕴含着一种难以抗拒的威严与自信,让人不禁心生敬畏,甘愿信服。 然而,他对此视而不见,反倒以一种轻松愉快的姿态向百里筠秋致意。 “师妹,别来无恙,看来你的修为又精进不少。” 百里筠秋闻言,嘴角微微抽搐,双腿不自觉地发软,索性将背后的剑匣取下,权作座椅,缓缓坐下。 这位大师兄的出现,无疑为这纷扰的一切画上了一个句号。 毕竟,他可是最接近学堂李先生的弟子啊。 第104章 质问 天启城,景玉王府门前。 萧若风与兄长激烈争辩的怒火还未完全消散,他便步出了府邸。 不料,迎面撞上了面戴赤色鬼面的姬若风。 “看来,那封密信同样未能逃脱你的耳目。” 姬若风的声音低沉而严肃,透露出不容置疑的肯定。 “也?”萧若风眼神微眯,意味深长地凝视了姬若风一眼,随即选择沉默。 他转身便步入早已等候的马车之内,不愿再多言。 然而,姬若风并未就此罢休,他毫不客气地将车夫替换下来,亲自执鞭驾驭马车。 车轮滚动间,他的话语透着刺骨的寒意。 “你兄长为了拉拢影宗,真可谓费尽心机,不仅策划迎娶易文君,更不惜一切代价清除所有潜在障碍。这份手笔,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姬若风冷笑着,周身弥漫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寒意,显然对这一切深感不满,甚至愤怒。 萧若风身披厚重的狐裘,脸色因体内寒疾的侵扰而显得格外苍白。 他眉头紧锁,透露出内心的不安与痛苦。 这段自幼年起便缠绕着他的寒疾,源自一场未能及时医治的重病。 那时他的母妃已逝,兄弟二人在府中备受冷落,治疗自然也被延误。 天启城中,知晓他这一隐秘病症的人寥寥无几,而姬若风,却是其中之一。 “幸好你是琅琊王,否则今日这马车内,恐怕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姬若风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冷意,他轻哼一声,收敛了外放的真气。 这既是对萧若风的一次警告,也是给予他的一点教训。 随后,他话锋一转,提出了更为紧迫的问题。 “除了萧若瑾与影宗的勾结,你是否还知晓,有谁与天外天、无双城有所牵连?” 姬若风的话语如同锋利的刀刃,直刺要害。 萧若风闻言,正欲运功调息以缓解身体的不适,却被姬若风的话猛然打断。 “无双城……咳咳!”他急忙开口询问,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 姬若风见状,眉头微微舒展,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看来,你对此真是一无所知。” 言罢,他的话语中多了几分冷硬,“你最好劝劝萧若瑾收敛些,没有你的庇护,他不过是个随手便可翻覆的棋子。我要取他性命,易如反掌。” 话音未落,姬若风已如鬼魅般跃起,足尖轻点,身形瞬间消失在视线之中,只留下一抹残影。 萧若风迅速掀开马车帷幕,只见姬若风原本的位置已被一名头戴刻有“百”字斗笠的黑衣人所取代,此人正是百晓堂的弟子。 “姬若风究竟去了哪里?”萧若风连忙追问,心中满是不解与忧虑。 “堂主行踪,非我等所能窥探,请王爷恕罪。” 百晓堂弟子恭敬地回答,随即重新专注于驾驭马车,不再多言。 萧若风心中疑惑重重,却也只能无奈地坐回原位。 他口中反复咀嚼着“无双城”这三个字,眼底闪过一抹寒光,心中已隐约猜到了几分真相。 随着马车的缓缓前行,他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而马车最终停在了学堂的门外,打断了他的思绪。 萧若风踏出马车,步伐坚定,径直走向府邸深处一个鲜有人迹的静谧院落。 那里靠近后门,是李先生近期频繁光顾的两处所在之一,另一处则是闻名遐迩的教坊三十二阁。 抵达院门前,他轻扣门扉。 不出所料,院内传来了李先生略带不满的声音,显然是对这不速之客的打扰略感不悦。 “最讨厌喝酒喝到尽兴的时候被人打扰。” 话音未落,一阵清风拂过,木门吱呀而开,显露出一幅宁静致远的画面: 两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一位悠然抚琴,琴音绕梁; 另一位则手持酒葫芦,神情沉醉,似在品味美酒之甘醇。 两人于梧桐树荫下共享这份闲适。 李先生斜倚树干,一手轻握酒葫芦,眼神慵懒地投向门外。 见到萧若风,他便随意地说道:“说吧,何事?说完快走,别耽误了我的雅兴。” 萧若风连忙整理衣衫,躬身行礼,刚提及“师姐”二字,便被李先生以手势制止。 “风七啊,世事如棋局局新,总有难解之题横亘眼前。重要的是学会放手,非你所能及之事,何须苦苦纠结?或许,那根本就不是你该背负的重担。” 李先生边说边摇晃着空空的酒葫芦,示意已无酒可饮。 萧若风闻言,再次深深鞠躬,诚恳道:“弟子愚钝,还望师父明示。” 李先生咂了咂嘴,随手将酒葫芦丢在一旁,双手垫于脑后,眼神中透露出几分玩味与豁达。 “你啊,真是让人说不清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还是太过实诚。” “她既是你的师姐,又怎会不是我的徒儿?若真有危难,我这做师父的岂能坐视不理?” “你啊,还是先去凉快地方待着吧。” 言罢,李先生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萧若风离开,随后便闭上了眼睛,享受着这份宁静。 末了,他还不忘补充一句:“记得把门带上。” 萧若风听后,心中大石落地,连忙应诺,恭敬地退出院落。 他轻轻合上木门,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完全消失在这片宁静之中。 院中。 庭院之中,琴声戛然而止,老人轻抚过古琴的弦,随后举起案几上的酒杯,浅尝一口,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莫非又是你那徒弟闯了什么祸?”老人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调侃。 李先生摇了摇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这次的祸端,还真不是她惹出来的。” “算了,不提她了,倒是说说你,何时打算与她重逢,或是需我代为引见?” 李先生语带调侃,目光含笑望向老人。 老人的眼神瞬间柔和却又夹杂着一丝落寞,他轻轻叹息,声音悠长。 “那都是陈年往事了。更何况,时至今日,我仍未能酿成那一壶桃花月落酒。” “或许,东九能成。”李先生闭目沉吟,语气中带着几分期待。 第105章 勾陈的条件 “哈哈,你对东君倒是寄予厚望。” 听到李先生所言,老人爽朗大笑,笑声中却藏着不易察觉的苦涩。 他的目光穿越梧桐叶的缝隙,仿佛能触及到天启城最顶端,那里,或许也有她的一缕思念。 桃花月落,那不仅仅是一壶酒,更是他们年轻时未了的情缘与承诺。 待桃花月落酒成,便是他迎娶她之时,这一等,岁月已悄然流逝数十载。 李先生嘴角微扬,睁开眼,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若是昔日的百里东君,或许力有不逮,但前些时日我赠予他的一本书,或能助他一臂之力。” 老人闻言,不假思索地道出了那书的名字:“《酒经》?” “你看过?”李先生眉宇间浮现出一丝意外,随即挑起一侧眉毛。 “非也,我未曾亲眼翻阅,”老人轻轻摇头,眼中闪烁着深思的光芒。 “只是有所听闻,《酒经》中藏着酿酒的秘法,能助人跨越武道的桎梏,其神效令人遐想连篇。” “传言非虚。”李先生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肯定了老人的猜测。 老人闻言,目光中满是好奇:“哦?你可曾亲自品尝过由此法酿成的酒?” 李先生摇了摇头,回答道:“我虽未得饮,但我师父却有幸尝过一杯。” 言罢,他话锋一转,继续说道:“至于那创造此酿酒术的奇人,我确曾亲眼所见。他自称为恶人,行事间却满是慈悲心肠。” “世事无常,正如当今世道,”李先生感慨道。 “即便是被世人视为魔头之辈,也有其坚守的信念;而本应行善之人,却往往被迫卷入深渊。” “我们曾共同期盼着世道的转好,奈何好景不长,世间万事,似乎总在不经意间重蹈覆辙。” 李先生的话语中透露出几分无奈与苍凉。 “谢之则曾说,他不喜‘长安’,因为他觉得长久的安逸,才会让一个庞大的王朝日渐腐朽,所以他给这座城改名叫‘天启’,所谓繁华,只不过盛世之启。” “如今看来,他看得比我们任何人都远,只是,如今的我,似乎已让北离遗忘了这份警醒。” 李先生喃喃自语,眼神迷离,好似又回到了当年,好似又见到了挚友,好似一切都是最美好的时候。 “李先生,你醉了。”一旁的老人轻轻叹息,双手轻抚琴弦。 一曲清雅之音悠然响起,与秋风共舞,落叶随之翩翩起舞。 在这宁静而又略带凄凉的氛围中,李先生的醉话依旧在空中回荡。 “长安再大,与这天下比,当如何?” 然而,这一次,他的问题只余下空谷回响,无人应答。 因为那位能与他共鸣的挚友,早已化作水月湖中的一缕轻烟,永远地留在了那个长安城外的秋天。 ----------------- 百晓堂总堂。 姬若风自与萧若风分别后,再次踏入此地,与六位铁面官相见。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氛围。 “今日站在我们面前的,是姬若风,还是百晓堂堂主?” 青龙的声音,透过冰冷的铁面具传来,其音清脆,竟是女子,令人意外。 姬若风微微一怔,随即沉稳地回应:“自然是百晓堂堂主,姬若风。” 他未待铁面官们继续发问,便主动言道:“若天下动荡不安,百晓堂亦难独善其身,安享太平。” “江湖风波定,金榜论武名。”青龙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回应道。 “若无风波,何来金榜?我百晓堂,本就是这江湖波澜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姬若风面色沉静如水,眼神深邃地望向青龙,语意深长:“但若我所言之大乱,非但限于江湖一隅,而是波及整个天下呢?” 青龙闻言,眸光微动,似有所悟,静静地注视着姬若风,静待下文。 “太安帝的猜忌之心,众人皆知,无需赘言。叶家之覆灭,便是前车之鉴。接下来,谁又能幸免于难?” 姬若风直接点明要害,“镇西侯百里洛陈,手握十万雄兵,镇守西疆,然西境并无强敌,这支力量本身,就已成为了帝王心中的一根刺。” “更有甚者,百里洛陈之子,性情更为刚烈,更添几分威胁。” “加之百里成风的一双儿女,皆拜入李先生门下,这无疑更触动了太安帝。” “尤其是近期李先生入宫之事,其背后的暗流涌动,相信诸位早已心知肚明。” 姬若风的话语掷地有声,字字句句都透露出对当前局势的深刻洞察与忧虑,让整个百晓堂内陷入了一片沉思之中。 那一日,李先生与一位老者共乘马车,径直驶入皇宫深处。 他们与皇帝之间的密谈内容,除了那位随行的老者,似乎无人知晓。 然而,自皇宫归来后,五大监、国师、以及那五百精锐的虎贲禁卫军与数十位宫中供奉,皆身受重伤,此事惊动了半座天启城。 夜幕低垂之时,这份惊人的情报悄然出现在姬若风的书案之上。 自那一刻起,姬若风心中便有了定论。 “李先生即将离开天启,而这一别,或许便是永诀,更预示着天下即将陷入纷乱之局。” 他目光深邃地扫过面前六位面戴铁具、神情肃穆的铁面官,眉宇间难掩凝重。 六位铁面官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却并未急于给出回应。 百晓堂历经近两百年风雨,行事自有其不可动摇的原则。 即便是堂主亲自相求,也不例外。 “直言无妨,你希望我们怎么做?”青龙的声音沉稳地响起,打破了沉默。 “护她周全。”姬若风的眼神变得异常坚定,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此言一出,房间内的紧张气氛竟奇迹般地有所缓和。 “仅此而已?”青龙再次确认。 姬若风轻轻点头,随后解下腰间的无极棍,重重地杵在地上,仿佛是在宣告自己的决心。 “我以百晓堂堂主姬若风之名起誓,只要你们能确保她的安全,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满足你们提出的任何条件。” 话音刚落,空气再次凝固,仿佛连时间也为之静止。 最终,是腾蛇率先打破了这份宁静:“你的条件确实诱人,但遗憾的是,我们目前并无所需。” 姬若风闻言,面色不禁一黯。 然而,就在这时,勾陈却意外地开了口:“我可以助你,但我的条件,你确定自己能够做到吗?” 姬若风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决绝:“但说无妨,只要是我能做到的,绝不推辞!” “好,我要你从今往后,只是百晓堂堂主。” 第106章 剑心冢 经过数日的连续奔波,百里筠秋一行人在无影无踪的引领下,驾驭着两辆马车疾驰至一处幽深的山谷前。 “我们到了。”无踪的声音从马车的前室传来,带着一丝疲惫中的兴奋。 百里筠秋轻轻掀开马车帘幕,向外望去。 只见山谷之外,一片广袤的沼泽映入眼帘,沼泽之中,断剑如林,密密麻麻。 粗略估计,竟有近千柄之多,场面蔚为壮观。 “总算是到了。”她松了一口气,回头看向叶鼎之,眼中满是关切。 “到了这里,你可以安心修养一段时间了。” 叶鼎之脸色苍白,眉头紧锁,“可是,一个月后我们还要……” “别提什么一个月了。”百里筠秋打断了他的话,神情凝重。 “你的伤势本就未愈,这一路的颠簸以及与暗河杀手的激战,更是让你的伤势雪上加霜。” 说着,她又往叶鼎之体内渡入一缕真气,帮助他稳定伤势。 “你想要彻底恢复,至少需要半个月的时间。若是不慎损伤了武道根基,那将是一个无法用时间来弥补的遗憾。” 闻言,叶鼎之也只好沉默不语,默认了她的安排。 “来,下车吧。”百里筠秋背起剑匣,一手持刀,一手搀扶着叶鼎之走下马车,动作轻柔而平稳。 与此同时,宋燕回和尹落霞也相互扶持着走下了另一辆马车。 “这里就是剑心冢?” 宋燕回望着眼前这片神秘的“剑沼”,眼神中闪烁着兴奋与好奇。 “没错,山谷之后便是天下闻名的铸剑坊——剑心冢。这里,就是通往剑心冢的唯一入口,剑冢之门。” 君玉微笑着解释道。 “这片沼泽之中布下了复杂的阵法,只有剑心冢的护剑师才知道进入的路径。若是不知路径而擅自闯入,恐怕会被沼泽无情地吞噬。” 听君玉如此详尽地介绍,无影和无踪不禁投来好奇的目光。 “前辈,你似乎对剑心冢颇为熟悉?”无踪疑惑地问道。 君玉笑着点了点头,“没错,我曾有幸闯入过剑心冢。那时的护剑师还是你们的那两位长辈,我们打了一架,然后不打不相识了。” 君玉轻松地回忆道,仿佛在讲述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百里筠秋在一旁听得好笑,旁人不知,可她却是知道,她这位师兄说打过一场,那必然是他将人家打了一顿。 百里筠秋在一旁听得忍俊不禁。 她可是清楚得很,这位师兄口中的“打了一架”,必然是他单方面地“教训”了人家一顿。 “可是,前辈不是说只有剑心冢的护剑师才知道进去的路吗?” 尹落霞不解地追问道:“那你是怎么闯进去的?” “我啊,有些特别的本事。”君玉傲然地扬起下巴,眼神中满是得意。 “我曾经游历四方,学过一些奇门遁甲之术,就连隐世的诸葛一族都没能拦住我,这剑冢之门,对我来说,要进去并不难。” 无影和无踪对视一眼,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 早知如此,他们或许就不会好奇地发问了。 难怪师父、师叔眼见无事之后便先行一步回来了,原来是还有这么一桩旧事。 百里筠秋轻轻嗤笑一声,“你怎么和师父一样,总喜欢吹嘘自己以前的事迹?” 君玉哈哈一笑,“以前我也不太理解师父为什么总爱提及往事,但经历了这么多岁月,我也渐渐明白了。” “他之所以总念叨着过去,或许是因为活得久了,害怕自己会忘记那些曾经的人和事。”君玉感慨道。 “那你呢?你也和师父一样,活了许多年吗?”百里筠秋斜睨着他。 “那倒没有。”君玉一边挥手间轻易地在阵法中开辟出一条路径,一边笑道。 “我之所以总提及往事,是因为如果我不说,又有谁知道呢?” 百里筠秋搀扶着叶鼎之,撇了撇嘴,“臭屁!” 君玉却毫不在意,反而笑得更加灿烂。 “谁让我们都是学堂出来的呢?更何况,我可是你们的大师兄啊。”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走进了一条漆黑狭窄的山道之中。 他们缓步前行,走了将近半个时辰,终于走出了山道,重见天日。 望着眼前的亮光,百里筠秋因长时间身处黑暗而有些压抑的心情瞬间舒畅了许多。 “总算是到了。”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脚下的步伐也不自觉地加快了起来。 叶鼎之见状,也只好快步跟上,脸上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 步出洞口,眼前顿时开阔,展现出一片独特的天地,这里是剑的世界。 山谷间,铸剑坊错落有致,工匠们赤裸上身,汗水淋漓地锤打着剑器。 道路上,马车络绎不绝,满载着各式各样的成剑驶向远方。 “好多剑!”宋燕回轻声赞叹道。 他们无双城虽也有铸剑坊,但眼前这数量众多且品质上乘的剑器,即便是他也未曾目睹。 “这些剑都将被销毁,真是令人惋惜。”百里筠秋叹息道。 “我听说过,剑心冢只铸造天下最好的剑,每当有新剑问世,便会有一柄无法列入剑阁的剑被淘汰,所以剑阁中永远保持着三百柄剑的数量。” 叶鼎之望着满载剑器的马车,不禁咽了咽口水,心中暗自称奇,“真是财大气粗啊。” 无踪转头看向无影,吩咐道:“你先带这些受伤的客人去休息吧,我带这位前辈和百里姑娘去见老爷子。” 无影点头应允,随即从附近的铸剑坊拉来一辆马车。 安排叶鼎之等人坐好,她便一挥马鞭,马车便朝着远处的一座高阁疾驰而去。 百里筠秋看着叶鼎之他们差点被颠下马车的模样,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 无踪尴尬地笑了笑:“我妹妹做事向来如此,还请两位不要介意。” “无妨无妨,年轻人嘛,多锻炼锻炼是好事。” 君玉淡然一笑,毫不客气地率先向一座高耸的阁楼走去。 那座阁楼便是剑阁,既是接待宾客之地,也是存放宝剑之所。 无踪刚想跟上,却被君玉摆手制止:“这里我比你熟,你就不用跟着了。” 无踪犹豫片刻,最终没有坚持,施了一礼后便退下了。 一时间,只剩下师兄妹二人,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起来。 第107章 剑阁 君玉回首望向马车渐行渐远的方向,随后侧脸对百里筠秋道:“让你提起刀的人,就是他吧?” 百里筠秋坦诚地点了点头,没有半点遮掩,“没错,是他。” “啧,真是个好运的家伙啊。” 君玉挑眉,却也并未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话锋一转:“师父他老人家当真要离开天启?” 百里筠秋闻言一怔,惊讶地看着君玉。 “你一直在江湖漂泊,连天启城的大门都没踏入过,怎么知道师父要离开的?” 君玉得意地扬起下巴,“因为我是最接近师父的弟子,这世上几乎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百里筠秋无奈地摇了摇头,加快步伐超过了他,不想再听他多言。 望着她的背影,君玉脸上的得意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深沉的叹息。 “咱们这一门还真是一脉相传的情种,只希望你别被情字所绊。” 说完,他又一次回头望向马车消失的方向。 马车之内,叶鼎之隐约感到一丝窥探,他皱眉回望,却一无所获。 “师兄?”百里筠秋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君玉随意应了一声,收回视线,紧跟其后,向剑阁行去。 两人一路前行,不多时,一座挺拔如剑、直插云霄的楼阁便映入眼帘。 还未踏入门槛,一股凛冽的剑意便已扑面而来。 这并非人的剑意,而是剑本身的意志。 剑心冢的铸剑之术与众不同,其关键在于最后一道工序——割掌滴血,以血养剑。 据说这样铸出的剑会有精魄依附,更有甚者,古时有以人命祭剑的传说,但那毕竟只是传说罢了。 两人步入剑阁正厅,只见四周陈列着无数精美绝伦、形态各异的剑器。 即便是百里筠秋与君玉,每次见到这些剑也不禁赞叹不已。 在众多剑器之中,有一柄剑特别吸引了百里筠秋的注意。 那是一把剑尖雕刻着三道细腻波纹的长剑,其卓越的品质,在剑阁之中犹如明珠般耀眼。 君玉捕捉到她的注视,也随之望去,眼中闪过一丝光芒:“麒麟牙?” 百里筠秋略带诧异地瞥了他一眼:“你怎么总能一眼认出这些稀世之物?” 君玉微微一笑,挑眉回应:“江湖之大,无奇不有,我这些年也算见识不少,若还认不出几件宝贝,岂不枉费了这番游历?” 言罢,他又将话题拉回到那柄剑上。 “麒麟牙,曾是麒麟剑首李修溪的随身佩剑,于剑谱之上赫赫有名,位列第十六。” 他轻轻叹息:“然而,此剑杀气太重,自李修溪仙逝后,能驾驭它的人寥寥无几。” “说来也巧,此剑似乎与你颇为相衬,为何当初师父未曾将它赐予你呢?”君玉好奇地问道。 “当然是因为,那时这剑尚未属于我。”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一位须发斑白、神色略显不悦的老者缓缓步入。 君玉笑着迎上前,拱手行礼:“老爷子,别来无恙?” 老者却不客气地回应:“有恙,大大的有恙。你们两个一来,我这心里就不踏实,多待片刻,我这条老命怕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他越说越气:“还有我那女儿,平日里连个信儿都不往家里捎,好不容易来了一封,还是替你们求剑的。” 说着,又是冷哼一声:“想要剑,自个儿去铸,剑心冢的铸剑房随时恭候。” 言罢,老者转身欲走。 百里筠秋无奈地笑了,看来这位老爷子是想念女儿了。她连忙上前一步。 “老爷子且慢,我们今日前来,并非只为求剑……” “还为了我那外孙女吧?”老者冷笑一声,“免谈!” “想要剑,让那姓雷的去名剑山庄求,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跪也好,打也罢。” 他捋了捋胡须,似乎想起了什么:“对了,名剑山庄的试剑大会已经结束了,怎么,他连柄剑都为我外孙女求不来?” 听着老爷子的冷嘲热讽,百里筠秋虽感无奈,却也只能默默承受。 毕竟,当年雷梦杀仅凭几句甜言蜜语,就将老爷子视若珍宝的女儿拐走了。 这一走便是近十年的光景。 唯一能让老爷子稍感欣慰的,便是外孙女随了女儿的姓氏。 “懒得跟你们啰嗦,想留就留,想走就走,受伤的我会治,但想求剑,门儿都没有!” 老爷子说完,便气呼呼地朝里面走去,紧接着传来了一声重重的关门声。 整个过程中,君玉始终保持着沉默。 百里筠秋见状,不禁用手肘轻轻捅了他一下,嗔怪道:“进来前你不是挺能说的吗?怎么现在师妹受委屈了,你却连个屁都放不出来?” 君玉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轻轻地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笑道:“好歹也是侯府的大小姐,又是学堂的弟子,说话能不能稍微文雅一些?” “是,我是侯府的大小姐,但我是镇西侯府的大小姐,我跟爷爷那是一脉相承的直性子。” 百里筠秋反驳着,转身就要往外走。 君玉叹了口气,连忙跟上:“不是我刚才不说话,而是我太了解老爷子的脾气了。” “他是刀子嘴,豆腐心。等看到叶鼎之和宋燕回在剑道上的天赋,就算你不求,他也会主动送剑的。” 说到这里,他语气一转:“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你还是给天启传个信吧,就说老爷子想女儿了。 “这么多年都不回来看看,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接着,君玉又补充道:“另外,如果冢主答应为你们取剑,你不妨顺便求一下那柄麒麟牙。” 百里筠秋疑惑地拍了拍身后的剑匣,“我这里的剑还不够多吗?” “兵器不在多,而在于是否趁手。这柄剑与你相性最合,而且这麒麟牙是一刀一剑,若能找到那柄刀,说不定你就能借此突破,达到半步神游的境界。” 说完,君玉便自顾自地走了,留下百里筠秋在原地暗自思量。 第108章 白鹤淮 翌日。 阳光恰好穿透窗棂,温柔地拂过叶鼎之的面庞,却未能打破他宁静的梦乡。 “听说他竟连续两次施展不动明王功,又强行突破至逍遥天境,能活下来,真是不可思议。” 一位身着红衣、身材高挑的女子站在床边,以一种近乎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叶鼎之。 “另外两个年轻人呢?他们路上也遭遇了重创。” 无踪站在一旁,目光转向另外两张床上躺着的宋燕回和尹落霞。 原本无影已经为他们准备了单独的房间,但这位红衣女子却坚决反对。 用她的话来说就是:“把他们放在一个房间里,便于我诊治。” 听到无踪的询问,红衣女子才将视线从叶鼎之身上移开,扫视了其他两人一眼,然后摆了摆手。 “这么说吧,如果把这个人的伤势转移到另外两人身上,他们早就经脉寸断,绝无可能活到现在见到我,明白了吗?” 说完,红衣女子又将目光重新投向叶鼎之,轻轻咂了咂嘴,“还真是命不该绝。” “他这可不是命不该绝,而是得天独厚。”一个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 两人一同回头,只见百里筠秋手里提着一篮红枣,边吃边走了进来。 “他拥有天生武脉,经脉比常人更加坚韧,所以才能承受住两次不动明王的反噬。”百里筠秋继续说道。 听到这里,红衣女子的双眼微微一亮,再次回头看向叶鼎之,这次她凑得更近了。 “世上竟然真有天生武脉?我还以为这只是书上瞎写的呢!”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惊讶,目光也变得格外清澈。 “天生武脉百年难遇,你不相信也是情理之中。” 百里筠秋走到她身边站定,朝两人各扔了一颗红枣,“我叫百里筠秋,你呢?” 乍一听到这个名字,接住红枣的红衣女子动作微微一顿,随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叫白鹤淮。” “白鹤淮……”百里筠秋在心里默念了一遍,仿佛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突然,她眼前一亮,“我想起来了,你是老药王的弟子?” 白鹤淮微笑着点了点头。 据传,药王谷的初代谷主李雨珍,在年事已高、几近暮年之时,竟收了一名极为年幼的关门弟子。 未及两年,老药王便仙逝而去,而关于这位小徒弟的消息,再度传开已是十年之后。 依辈分而论,现今的药王辛百草,亦需尊称她一声“小师叔”。 “二位请先回避,接下来我将为他施针,之后他只需安心休憩,便会无恙。” 白鹤淮边说边将针灸包置于桌上,轻轻掀开覆盖在叶鼎之身上的被子。 她手指灵动,三十二根银针仿佛有了生命,隔着里衣,准确无误地刺入叶鼎之的穴位。 百里筠秋与无踪未曾料到她如此果断,随即转身离开房间,并细心地关上了房门。 “叶鼎之此刻,应已脱离险境了吧。”君玉含笑立于门外,似乎对此早有预料。 百里筠秋眉头一挑,手指向房间,“这么说,是你将白神医扯到这剑心冢来的?” “哎,怎能如此说?我只是告知她,剑心冢内藏有一片药田,种植着世间罕见的草药,她便欣然来了。” 君玉淡然回应,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百里筠秋轻笑一声:“骗子。” “是,我是骗子,但若非我这个‘骗子’,他这条命可就难保了。你就没点表示?” 君玉抖了抖袖子,双手负于背后,向她挑了挑眉。 “表示?你想要什么?或者说,有什么是你能用得上的?”百里筠秋面露诧异。 “这还用问?自然是钱了。你是不知道,师兄我在外面过得有多艰辛。” 君玉大步上前,欲与她分享过往的“苦”日子。 然而,百里筠秋却抢先一步说道:“难道现在,美人庄的收入都无法支撑师兄的开销了吗?嗯?” 君玉神色一僵,动作戛然而止,倒吸一口冷气,连忙凑近她小声问道:“这你是如何得知的?” “此事你不该问我,该去问师父。”说完,百里筠秋便朝自己的住处走去。 君玉留在原地,咬牙切齿了好一阵,“这个老狐狸,我不就是和师妹说了说他以前的风流韵事吗?竟如此报复我!” 话毕,君玉怒气冲冲地跨出院门,留下无踪一人呆立在房门外,一脸茫然。 “我倒真有些心动了,想去天启城亲眼瞧瞧那座学堂。” “想去便去,我何时阻拦过你们?”这时,一个不满的冷哼冷不丁地传入耳中。 无踪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连忙迎上前去,“冢主。” “嗯,里面情况如何了?”老爷子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询问道。 无踪心中暗笑,却不敢有丝毫表露,连忙低头回答道:“叶鼎之伤势颇重,白神医正在为他针灸治疗,另外两人的伤势也已基本无碍。” 闻言,老爷子点了点头,紧绷的神色渐渐放松下来。 “没事就好,我还担心他的武道前程会受影响,没事就好啊。”老爷子轻声叹息。 “冢主,您既然如此挂念他们,为何还要故意刁难呢?”无踪满心疑惑地问道。 老爷子轻笑一声:“我不这么说,他们能写信让我女儿回来吗?” 无踪闻言,轻笑一声,由衷地竖起了大拇指,“还是冢主高明。” “那是自然,不然我怎能当这冢主。”老爷子昂首挺胸,捋了捋白须,旋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清了清嗓子。 “整天嬉皮笑脸的,成何体统。” 无踪:? 话音刚落,房门轻轻开启,白鹤淮的声音随之传来。 “你们在外面吵什么?万一我手一抖,他的命可就没了。”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责备,无踪低下头,不敢言语,眼神偷偷瞥向老爷子。 却见老爷子笑着走上前,“白姑娘出手,自然不会有万一,想必叶鼎之的伤势已经痊愈了吧。” “那是当然。”白鹤淮自信地拍了拍胸口。 “虽说我的医术不及我那师侄,但这点小伤,根本不在话下。” 第109章 萧若风 天启城,景玉王府。 啪! 一只精致的茶盏被猛地掷于地面,热腾腾的茶水四溅,浸湿了华贵的地毯,而周遭却无一名仆人胆敢上前整理。 这是因为书房四周,连一丝鸟鸣之声亦不可闻,气氛凝重至极。 那摔盏之人,正是怒不可遏的萧若瑾,他的手指向一旁的中年男子,厉声斥责:“废物!全都是废物!” 即便是当年萧若风病重,他四处奔波求医未果,也未曾如此失控。 “王爷,请您稍安勿躁……”易卜刚开口,便被萧若瑾的怒喝打断。 “稍安勿躁?”他冷笑连连,“你倒说说看,我如何能安?” “天下第一的杀手组织,朝内可除皇亲,江湖能灭大派,哼,口气倒是不小!” “结果,连这区区四人都无法铲除,还妄称天下第一?” 见易卜沉默,萧若瑾眼中的寒意愈发浓烈。 “我知你们对我有所轻视,支持我也不过因着若风,但如今,易宗主,我们才是一条船上的人。” 言罢,他俯身贴近易卜耳畔,低语道:“易宗主,我尚有换船而行的机会,可影宗的未来,你又该如何打算?我劝你还是想想清楚!” 感受到萧若瑾话语中的决绝与狠辣,易卜不禁眉头紧锁。 他首次怀疑自己或许看错了人,这对兄弟中,真正值得他重视的,或许并非那光芒四射的琅琊王,而是这位看似平庸无奇的景玉王。 诚然,世人皆知,景玉王在各方面皆不及琅琊王。 但此刻的易卜却不这么认为。 因为他从萧若瑾身上捕捉到了一种萧若风所不具备的气质,一种唯有帝王才拥有的气场。 这种气质难以言喻,但当萧若瑾流露出来时,在易卜眼中,帝位似乎已为他预留。 不知不觉中,他的语调变得低沉,甚至带上了一丝恭敬。 “王爷,此番暗河行动未能如愿,并非他们能力不济,而是遭遇了一个未曾预料的对手。” “你来告诉我,究竟是什么人,能让暗河大家长,联合三家家主,再加上蛛影杀手团都铩羽而归?” “总不至于是李先生吧?”萧若瑾强压下心头的怒火,一拍桌案,侧身坐下。 易卜连忙为他续上一杯热茶,轻声劝慰道:“王爷息怒,此人我们其实早有所闻,只是他一直未曾现身,故而未曾引起我们的重视,这才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闻此,萧若瑾眉头紧锁,目光转向易卜。 易卜继续说道:“王爷可还记得,在叶鼎之与百里东君来到天启之前,学堂李先生门下,除了百里筠秋,还有七位弟子。” “那又怎样?”萧若瑾一脸困惑,正当易卜欲继续言说时,却被他突然打断。 “等等,你是说,那个从未露面的学堂大弟子?” 易卜重重地点了点头:“正是他。” 萧若瑾深吸一口气,良久才平复下内心的波澜,“告诉我,他究竟是谁?” 易卜神色一顿,心中挣扎片刻后,终是鼓起勇气答道:“他叫君玉。” 房间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沉寂。 最终,还是萧若风打破了这份宁静,他咬牙切齿地问道:“接下来呢?” 易卜自然明白他所问何事,但即便是他们影宗情报网遍布天下,也未能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所能查到的,不过是他在美人庄的风流逸事,或是曾在某地担任教书先生的经历…… 总之,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琐碎之事。 至于他的修为境界,就连正面交锋的暗河大家长都无法窥探,他们暗河的探子又怎能知晓? 房间再次陷入了深深的沉静之中。 萧若瑾被气得反而笑了,轻轻拍起手来,掌声逐渐增大,“好,真是太好了!” 他愤怒地喊道,“我等了这么多天,甚至和若风大吵一架,结果就换来你一句什么都不知道?!” 易卜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滚出去!!!”萧若瑾一挥手,将眼前的茶盏狠狠地摔在地上,下了逐客令。 易卜自然不敢多留,连忙起身准备离开,却又被萧若瑾突然叫住。 “等等!”萧若瑾喘着粗气,揉着眉心。 缓了好一会儿,他才又开口问道:“这个君玉你们查不到,那另外两路人马的情况呢?” 被这么一问,易卜才想起还有这件事。 “关于这件事,下面的人已经传回了消息。”他连忙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双手呈上。 “其中一路人马,就是在学堂终试当晚对叶鼎之他们出手的天外天;另一路人马,我们的人一路跟踪,发现他们最终回到了无双城。” “无双城?”萧若瑾瞳孔一缩,猛地站起身来,一边打开密信,一边在心里暗自琢磨。 密信上详细记录了夜阑城当日所发生的一切,以及那一行人返回无双城的所有细节。 其中还提到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那五人离开后,与另一队人马汇合,为首之人拿回了自己的剑。 那柄剑形状奇特,只要看过一眼就难以忘怀。 因为它的剑锋向内弯曲,就像是一柄钩子。 而这柄剑在江湖上也是大名鼎鼎,因为它的主人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 在学堂李先生崛起之前,世间能被称为剑仙的只有两人。 其一是号称“此剑一出,天下无剑”的无剑城城主卓雨洛; 其二便是此人—— 一剑破光,笑看云起。 天下无双城的城主,苍云剑客刘云起! 萧若瑾的目光在密信的字里行间穿梭,每一个字都仿佛重若千钧,砸在他的心头。 “刘云起……他为何会卷入此事?” 萧若瑾喃喃自语,眉头紧锁,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他深知,这位无双城的城主,不仅剑法超群,更在江湖中拥有极高的声望和地位,其背后所代表的势力不容小觑。 “王爷,是否需要我们进一步调查刘云起与此事的关系?” 易卜试探性地问道,目光中带着几分谨慎。 萧若瑾沉默片刻,随后缓缓摇头。“不必了,暂时按兵不动。刘云起不是易与之辈,我们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 “而且,我现在更想知道的是,这个君玉,究竟是何方神圣!” 第110章 七盏星夜酒 镇西侯府大小姐,在前往剑心冢的旅途中,意外遭遇了暗河的伏击。 此消息并未在天启城内广泛传播,仅限于掌权阶层的少数人得知。 然而,这少数人之中,偏偏遗漏了百里东君。 与此同时,天启城还发生了一件事关百里东君的大事:他于碉楼小筑问酒道于谢师。 这一切的源头,还得从司空长风说起。 在与百里东君分别后,司空长风竟真的找到了药王辛百草,从而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但这也并非没有代价,他拜了辛百草为师,在药王谷学医。 不过这对于司空长风而言,也算不得委屈。 此次天启之行,他正是奉师命前往青州沐家在天启的药房——秋庐,取一味珍贵的药材。 但初到天启的他,并不急于返回,更因好友在此而流连忘返。 听闻秋露白美名远扬,他怀揣着为好友带酒的心思,直奔碉楼小筑。 然而,他不仅没有如愿以偿地得到秋露白,还把自己的银月枪遗落在了那里。 恰巧此时,百里东君与雷梦杀正闲逛至此,三人不期而遇。 于是,百里东君与碉楼小筑的一品酿酒师谢师,约定了一场酿酒技艺的比试。 若百里东君胜出,便可带走碉楼小筑屋顶上存放了十余年的陈酿秋露白,以及司空长风的银月枪枪。 当月十四,百里东君以七盏星夜酒为赌注,与秋露白一较高下。 而萧若风则借着这七盏星夜酒,一举突破了自己停滞数年的武道境界,步入了逍遥天境。 在碉楼小筑的二楼雅座中,许久未出王府的青王萧燮竟现身于此。 天启城已许久未见如此趣事,加之百里筠秋不在天启,他自然心生好奇,想要亲眼目睹一番。 然而,眼前这一幕却让他因百里筠秋未死而积压的怒火更加旺盛。 他双眼微眯,眉头紧锁,轻轻挥手示意。 他身后的六名侍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只留下他的贴身太监陪伴在侧。 “殿下,在此地动手,琅琊王与谢师……” 伴读太监忧心忡忡地望着萧燮,却见他面露狠厉,眼中杀机腾腾,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最好是能将他们一网打尽,全部留在这里!”萧燮咬牙切齿地说道。 太监心中暗道:‘琅琊王当年尚在自在地境时,殿下都未能取其性命,如今他步入天境,仅凭这几个人,就想取其性命?’ 但这话他自然不敢宣之于口。 正当他们暗中筹谋之际,下方的比试已经有了定论。 “本场比试,百里公子胜出。”被特邀为评判的“酒钟”荀先生,庄重地宣布了结果。 场上顿时一片寂静。 虽然堂内众人早有预料,可乍一听到这个结果,仍是有些难以接受。 不过,百里东君与司空长风并未忘记此行目的。 两人各自痛饮了一口梦寐以求的秋露白,心满意足地相视一笑,随即交换了一个眼神。 “准备上楼?” “好!” 两人身形一跃,稳稳落在酒阁之上。 司空长风一把抽出自己的银月枪,百里东君则取下那坛尘封十数年的秋露白。 两人纵声大笑,引得整个碉楼小筑的目光纷纷投来。 然而,就在这时,杀机骤现! “住手!”萧若风突然怒喝一声。 百里东君与司空长风心中一凛,转身望去,只见六道身影手持刀剑,气势汹汹地杀来。 与此同时,酒楼隐蔽之处,数支暗箭悄无声息地射出。 “就凭这点本事也想杀我?真当我还是当年那个侯府里一无是处的小公子吗?” 百里东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一边拔剑荡开眼前的攻击,一边高声说道。 “我不仅是百里家的公子,更是李先生座下弟子,都给我记住了!” 话音未落,“不染尘”剑光一闪,将眼前三人逼得连连后退,身形踉跄。 与此同时,司空长风挥舞着银月枪,将自己所会的八式追墟枪施展得淋漓尽致,最后更是打出了自创的第九式。 “银月枪,哭断肠!” 一枪贯穿一人胸膛,随即枪花翻飞,两枪挑飞两人手中兵器,将他们打倒在地。 击退六名刺客后,百里东君与司空长风自酒阁之巅轻盈跃下,轻而易举地将暗处射来的箭雨悉数挡开。 两人脚踏实地,暗箭也随之销声匿迹。 雷梦杀拎起一名俘虏,如同投掷沙包般,将其狠狠砸向二楼。 护栏应声而断,俘虏重重摔在萧燮面前。 紧接着,一道凌厉剑气如龙卷风般席卷而来,瞬间夺去了俘虏的性命。 余威不减,自萧燮耳畔呼啸而过,穿透了他身后的椅背。 萧燮怒不可遏:“萧若风,你大胆!” 萧若风冷笑回应:“敢杀我学堂之人,才是真正的大胆!” 言罢,他收剑入鞘,正欲转身离去,却又似想起了什么,回首望向萧燮。 “你该庆幸师姐不在天启,否则今日,即便是大监也救不了你。” 在场众人皆噤若寒蝉,两位王爷之间的针锋相对,是他们绝不敢轻易涉足的雷区。 唯有百里东君与司空长风仿佛置身事外,毫不在意周围的紧张氛围。 “我记得我们分别时,你还不会武功,没想到如今已经赶上我了。” 司空长风提着银月枪,目光中满是感慨地看向百里东君。 百里东君昂首挺胸,自信满满:“这还远远不够,我未来的目标,是要名扬天下。” “我当然知道,你是想再见你那位神仙姐姐一面嘛。”司空长风眨了眨眼。 “不过今日你以七盏星夜酒大胜碉楼小筑的秋露白,想必也能名扬天下。” “是吗?”百里东君愣了愣,随即摆手笑道,“罢了,既然已踏入武道,自然要在武道上有所建树,成为天下第一。” “这既是我与神仙姐姐的承诺,也是我与另一位好兄弟之间的约定。” 说完,他将桌上剩余的七盏星夜酒全部倒入一个小瓶中,又将那坛珍贵的陈酿秋露白紧紧抱在怀中。 最后,他还不忘拎起谢师精心酿造的另一坛未开封的秋露白,大步流星向外走去。 “走了,师父还在外面等着我们。”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在萧燮身上。 萧燮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无力地瘫倒在座椅上,额头上渗出层层冷汗。 若是早知李先生就在门外等候,给他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如此放肆。 第111章 分别 碉楼小筑之外。 月光如练,李先生坐在马车前室,以满天月色佐酒,身旁就摆放着那七盏星夜酒。 除他而外,马车前还伫立着一位女子,臂弯里搂着一个七岁的女童,女童梳着两条俏皮的小辫子。 “嫂子?你怎么也在这儿?” 百里东君提着酒壶走出,一眼瞧见了李心月,不由得一愣。 “是秋姐姐叫我们一起去玩的。” 被李心月紧紧抱在怀中的李寒衣,一边咬着糖葫芦,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 “阿姐?”百里东君心中一动,隐约猜到了什么,“这么说,叶鼎之他们没求到剑?” 李寒衣闻言,眼眸闪烁,点了点头,然后指着百里东君对李心月说:“娘,这位叔叔真聪明。” 李心月微微一笑,目光转向两人身后,“你们先上车吧。” 两人回头一瞧,只见雷梦杀和萧若风正并肩向外走来。 见李心月在外面等候,萧若风向雷梦杀使了个眼色,便先一步上前向李先生行礼告别。 告别之后,他转身踏上了归途。 雷梦杀向李先生微微颔首,随后与李心月走到一旁,“你们今天就要走吗?” 李心月点了点头,目光温柔地看向怀中的女儿。 “正好先生要教她练剑,我就带着寒衣一起吧。” “有师父在,我自然放心,只是……” 雷梦杀探头望向马车,压低声音道:“千万别把那件事告诉东君。” “放心,我懂的,倒是你,一个人在天启,要多加小心,这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遇事多向琅琊王请教。”李心月忧心忡忡地叮嘱道。 并非她多虑,实在是雷梦杀那大大咧咧的性格,实在不适合天启这样的地方。 好在,还有萧若风在他身边。 雷梦杀无奈地笑了笑:“怎么感觉像是永别了一样……” 话未说完,李心月便一脚踢在他的腿弯处,迫使他跪了下来。 “雷梦杀,你胡说什么呢!有你这么诅咒媳妇和女儿的吗?!” 李寒衣撇着嘴,看着雷梦杀摇了摇头,又咬了一口糖葫芦,这才说道:“活该。” “差不多行了,毕竟是外面,给雷二留些面子吧。”李先生缓步靠近,手指向天空暗示时间已晚。 “再说,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启程了。” 李心月点头应允,又不舍地望了雷梦杀一眼,再次叮咛:“记得多听琅琊王的话。” 言罢,她抱起李寒衣,向马车行去。 李先生低头凝视着这位除百里筠秋外,最令他挂心的弟子,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在他的十位弟子中,有三位让他尤为忧虑。 一是萧若风,身为皇族却心怀正义,这份出身与心性,注定会与他即将踏上的道路相冲突; 二是百里筠秋,她心中藏魔,但并非无法救赎,一旦将军府的冤屈得以昭雪,或许能助她平复心绪,迈向更高的境界; 三是雷梦杀,他与其他两位弟子不同,异常清醒,但这份清醒,在李先生看来,却显得有些过分。 他清楚地知晓自己的目标,也预见到了未来可能面临的危险,却依然义无反顾。 面对这样的弟子,即便是作为师父的李先生,也无言以对。 他轻轻拍了拍雷梦杀的肩膀,难得没有用“雷二”这个称呼。 “梦杀,如今你已成家立业,不再是十年前的那个少年了。我想再问你一次,你的志向何在?” 面对李先生诚挚的询问,雷梦杀抬头,目光如炬,如同十年前那般坚定回答:“我的志向,是这天下!” 尽管回答相同,但心境已大不相同。 “从前我认为,这天下是少年们征战的地方,但现在我明白了。” “哦?你明白了什么?”李先生饶有兴趣地问。 “我明白这天下不仅仅属于少年,也不仅仅局限于江湖与朝堂,它更关乎万千百姓。” 雷梦杀神色坚定,字字铿锵:“这天下是所有人共同生活的家园,而非任何人征战之所在。” “我现在的志向,是守护天下。” 望着雷梦杀那坚定不移的眼神,李先生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尽管心中早已有所预料,但真正听到这句话时,还是感到一丝酸楚。 “梦杀,一旦踏出这一步,雷门可就再也容不下你了。” “那便不回也罢。”雷梦杀的回答干脆利落。 雷门,作为江湖三大世家之一,并不缺少一个雷梦杀;而广袤的江湖,更不会因为多一个或少一个雷梦杀而有所改变。 因此,他决心选择自己的道路,并矢志不渝地走下去。 李先生爽朗一笑:“傻小子,你这样还想守护天下?可别小看了雷门的气节。” “雷门虽因门规将你逐出,但他们依然会默默支持你的每一个决定。只要你行得正、坐得端,走自己的路,将来若想回归,雷门的大门依然为你敞开。” 言罢,李先生转身向马车走去,轻轻抬手挥了挥,算作告别。 “守护天下的道路充满荆棘,在此之前,先让自己具备那份资格吧。多听听风七的意见,可别轻易丢了性命。” 随着马蹄声的响起,李先生驾着马车缓缓向城门驶去。 雷梦杀双膝跪地,重重叩首,誓言道:“定当不负师父厚望。” “可师父真正的期望,是让我们能无拘无束地畅游江湖,肆意而活。” 一道身影悄然出现在一旁,右手紧握名剑“月雪”,正是顾剑门。 雷梦杀缓缓起身,目光追随着马车远去的方向,“师父曾赠予师姐四个字——凭心而动。” “好,我留下来助你一臂之力。”顾剑门将目光转向雷梦杀。 “你不打算回西南道了吗?”雷梦笑问道。 顾剑门难得露出一抹微笑,目光望向天启之外的九霄云外。 “顾家有我兄长,且他已娶妻,自有后人继承家业。我回不回去,并无二致。” 第112章 桃花月落 在离开天启城之前,李先生驾马车悄然折返至学堂,特意选择了隐蔽的后门进入。 与此同时,百里东君正将半壶的陈酿秋露白与七盏星夜酒倒在一处。 旁观此景的司空长风与李心月面露疑惑,异口同声地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自然是在酿更好的酒。” 百里东君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沉醉于那扑鼻而来的桃花芬芳之中。 对酿酒一窍不通的司空长风决定不再追问,转而掀开窗帘望向窗外。 这一望,他察觉到了异样:“这似乎不是前往城门的路?” “确实不是。”百里东君小心翼翼地为那混合酒液封口,随后答道,“既然我的酒已然胜过碉楼小筑的秋露白,自然要去拜见师父。” 闻言,司空长风恍然大悟,而李心月母女则默默无言。 她们知晓百里东君除李先生外,还有一位师父。 此时,李先生的笑声从前室传来,带着几分调侃。 “东九,你这壶酒,说不定能促成一段美好姻缘呢。” 言罢,他吟诵起诗仙的名句,为这场景增添了几分诗意。 待诗句落音,马车缓缓停下。 百里东君怀揣着新酿的“桃花月落”,从学堂后门步入,熟门熟路地走向那座静谧的院落。 仿佛早已预料到他的到来,两扇木门敞开着,一位老人独自坐在梧桐树下。 今日的他并未抚琴,而是举杯邀月,白衣白发,超然物外,宛如仙人下凡。 “师父。”百里东君轻声呼唤,手捧佳酿上前,口中朗声笑道:“我成功了,桃花月落终于被我酿成了。” 老人举杯的手微微一顿,抬头望去,只见李先生正悠然坐在院墙上,脸上洋溢着玩味的笑容。 李先生打趣道:“看来连上天都在为你们牵线搭桥。” 老人轻轻一笑,从百里东君手中接过了那壶他年轻时梦寐以求的桃花月落。 为了这一壶酒,他曾踏遍千山万水,遍访酿酒秘籍,终于有所收获。 然而,世事无常,他尚未酿出这壶酒,就被国家的重责大任所困。 为了对抗北离最强大的军队,他不惜逆天而行,让药人之术重现人间。 为此,他自愿囚禁于乾东城,既是为向逝去的将士们忏悔,也是为自己赎罪。 数十年的光阴流转,他已记不清当年那个人的模样,但这一壶桃花月落却始终铭记于心,只是…… 那份年少时的意气已再难寻回。 “真是世事难料,我梦寐以求却未能酿成的酒,竟被我的徒弟实现了,这大概就是天意吧。” 老人轻抚长须,笑容中带着几分感慨。 百里东君挨着老人坐下,满心好奇地问道:“师父,先生说我这壶酒能促成一段好姻缘,这是怎么回事?” “好了,别问了,你想知道什么,路上我再告诉你。现在你已经见过师父,酒也送了,我们该出发了。” 李先生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百里东君身后。 他一把拎起百里东君的后衣领,几个瞬间便跃出了学堂,稳稳落在了马车上。 他朝着紧跟而来的老人微微一笑,随即扬起马鞭,马车便如离弦之箭般向城外飞驰而去。 “为何如此匆忙?”老人微微皱眉,但随即又释然了。 有李先生在,无论多大的风浪都能化险为夷。 当他返回到院落时,发现梧桐树下已有一位访客在静候。 此人是一位中年儒生,面容和煦,给人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若是司空长风在场,或许能认出这位曾有一面之缘的故人。 记得那日初访碉楼小筑,两人曾有过短暂的交集。 “梧桐树,九霄琴,不换剑。看来,我确实是接手了一个不小的麻烦。” 中年儒生摇头轻叹,随即转身,恭敬地行了一礼,“山前书院院监陈儒,拜见前辈。” “我原以为,他会请学宫中的高人来此。” 老人笑着走到石桌旁坐下,衣袖一挥,那壶桃花月落便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他徒弟孝敬的七盏星夜酒,“请。” 陈儒也不客气,衣摆轻掀,便在对面落座,端起第一杯天枢酒,一口饮尽。 他的眼眸瞬间亮起,低头凝视着桌上的几杯酒,赞叹道:“好酒,真不愧是胜过秋露白的佳酿。” 品过酒后,陈儒接过老人之前的话题,“学宫已避世多年,人丁不兴。况且,天启城距离我们山前书院更近一些。” 老人微微一笑,轻抿了一口杯中之酒,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又问:“你早就到了天启城?” “十几天前就到了。”陈儒点了点头,“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四处探访,书上说,这叫拜山门。” “拜山门?”老人微微一愣。 “是啊。”陈儒无奈地摇了摇头,“李先生是天下第一,自然无需在意这些繁文缛节,我在山前书院那种偏远之地还能勉强撑撑门面,但到了天启城,这点微末武功就实在算不上什么了。” 闻言,老人并未反驳,只是轻叹一声:“凡人与仙人,又怎能相提并论呢?” 随后,两人相视一笑,继续举杯畅饮。 坐在李先生身旁,百里东君聆听着他讲述另一位师父的过往事迹,心中思绪万千,久久不能自已。 李先生察觉到百里东君的异常神情,不禁投来诧异的目光:“你这是什么表情?” 百里东君缓缓回过神来,目光望向夜空中皎洁的明月,缓缓说道:“我想起了阿姐曾经对我说过的话。” “哦?她说了什么?”李先生微微挑眉,好奇地问道。 “阿姐曾说,战争之中,从来没有真正的胜者,留下的唯有无尽的破碎与离散。”百里东君平静地回答。 “此言甚是。”李先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随即又笑道:“但你却是幸运的,因为在我存在的这个时代成长。” 百里东君轻轻撇嘴,笑道:“臭屁。” 李先生听后,非但不怒,反而笑得更欢,轻轻一挥马鞭,马车速度顿时加快。 第113章 拦路 城外六里,易水河畔。 “百里东君,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司空长风将长枪插入地面,随即拱手作别。 他已与药王辛百草有约在先,尽管此刻他已康复如初,但信守承诺是他不变的准则。 这便是司空长风的行事风格。 或许正是这份少年般的执着与真诚,让辛百草决定收他为弟子。 百里东君听后,内心虽有眷恋,却并未开口挽留。 他只是轻轻地将手中那半瓶陈酿的秋露白抛向司空长风。 “这酒赠予你,待你某日离开药王谷,记得来找我。” 言罢,他略一沉思,又问道:“你在药王谷还需逗留多久?” “最多不过三年。”司空长风回答道。 “好,三年之后,你离开药王谷时,记得来找我。我身在何方或许未知,但你必能找到我,因为那时我必将……名扬天下!” 百里东君伸出拳头,满怀豪情。 “我也不会落后的。”司空长风挥拳相击,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 “不错,这才是少年应有的模样。”坐在马车前室的李先生微笑着注视着两人。 “你们,一位将成为酒仙,一位将成为枪仙,再加上叶鼎之的剑仙之名。未来的江湖,就是属于你们的了。” “承蒙先生美意,后会有期。” 司空长风抱拳告别,随后转身,提着长枪大步流星地朝着天启城的方向迈进。 刚送走司空长风,李心月便提起剑欲行。 “先生,小女就拜托给你了。” “嗯?你不打算带她去见见外公吗?”李先生接过李寒衣,好奇地问道。 李心月略作迟疑,最终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不了,留在我身边我不放心。待我为叶鼎之他们求得宝剑后,再去与先生会合。” 李先生闻言,不动声色地瞥了眼百里东君,随后点了点头。 他笑着逗弄着怀中的小女孩:“小寒衣,跟在先生身边,开心吗?” “开心!”李寒衣笑着点头,又望向李心月,“娘亲,你一定要记得来接我哦。” “寒衣这么懂事,娘亲怎么会忘呢?”李心月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记得要听李先生的话。” 言罢,她转身离去,没有丝毫犹豫。 望着李心月逐渐远去的身影,百里东君不禁皱起了眉头,转头看向自己的师父李先生,疑惑地问道:“师父,嫂子怎么突然走了?” 李先生尚未开口,他怀中的小姑娘李寒衣便抢先答道:“当然是因为我们不去剑心冢了呀,你真笨!” 百里东君闻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更加困惑:“不去剑心冢?那我们的目的地是哪里?” “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李先生轻轻扯过缰绳,微笑着说道,“还不快上车?” “哦。”百里东君愣愣地点了点头,随即坐上了马车,并主动承担起了照顾李寒衣的责任。 “唉,东君啊,你说这世上哪有像我这般愿意给徒弟驾车的师父啊。”李先生忽然叹了口气。 “那我来驾车?”百里东君木讷地探出头去。 望着两侧飞速倒退的景色,他惊讶道:“这是什么马?速度如此之快!” “这可是烈风神驹。”李先生笑道。 百里东君瞪大了眼睛,伸手指了指自己,难以置信地说道:“我的烈风马?” 李先生点了点头。 “可我的马是红色的,先生你这马是白色的啊!”百里东君惊呼道。 这时,他注意到李先生轻轻抚摸着马毛,顿时扬起一阵淡淡的白灰。 “我涂的。”李先生淡淡地说道。 听到这三个字从李先生口中说出,百里东君竟没有丝毫的惊讶。 他干笑两声,便又坐回了马车中。 “白衣白马白发,这才是真正的仙人本相。”李先生朗声笑道,“我本谪仙人,折腰待凡尘!” 然而,这位谪仙人驾着马车还没走多远,就突然被一个人拦了下来。 百里东君感到身上微微一寒,连忙掀开帘子朝窗外望去。 只见一个戴着面具的人,手提长棍,站在十丈开外,身上散发出森森的鬼气。 这个人,百里东君非常熟悉。 “姬若风!”他叫出了对方的名字,并迅速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对方这副架势,显然来者不善。 李先生看上去却有些意外:“我本以为筠秋已经用我的事情与你们百晓堂做了交易。” “李先生,他们是你的徒弟,你应该了解他们的性格。”姬若风反驳道。 “况且,百里姑娘也不可能拿别人的秘密来换取自己的利益。” 李先生点了点头:“这点我倒是相信的。那么,她与你们百晓堂交换的情报是什么呢?” “那便不是李先生需要关心的了。”姬若风抬手轻触脸上的面具,“我今日穷追不舍,只为求得一个答案。” “答案需你自己去找,我这儿没有,再多言,我可不客气了。” 李先生坐在马车内,依旧是一副悠闲的姿态。 然而,从他口中说出的话语,向来无人敢质疑。 但今日,姬若风似乎要打破这一惯例。 “先生若此刻尚有武功,不妨动手一试,否则,单凭一个百里东君,怕是难以阻挡我。” 百里东君闻言,瞪大了眼睛,转身看向李先生,只见李先生淡然一笑。 “你确实比我预想的要聪慧许多。” 这话仿佛是对姬若风言论的默认。 气氛一时之间变得凝重起来。 百里东君的手缓缓搭上了腰间的长剑,剑尖微露,寒光一闪。 “你的武功算是我教的,学堂终试前你连近我身都做不到,如今便自信能胜过我?” 姬若风高举无极棍,直指百里东君。 尽管尚未交锋,百里东君已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但这并未让他心生丝毫畏惧,反而握剑的手因兴奋而微微颤抖。 他舔了舔嘴唇,长剑出鞘,“不试试怎么知道?毕竟我有两位师父,一位是学堂的李先生,另一位则是儒仙古尘。” 言罢,长剑舞动,剑光犹如银河倒灌,自九天倾洒而下。 第114章 悖逆 在与李先生告别之后,李心月手持长剑,踏上了朝南蜿蜒的小径。 然而,行进了不到半个时辰,她突然停下了脚步。 “跟踪了这么久,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何不现身一见?” 她边说边转身,目光锐利地扫向一旁的茂密树林。 尽管脸上写满了警惕,但她并未急于拔剑。 这一路上,她并未察觉到任何恶意,否则,她手中的心剑早已出鞘。 “不愧是剑心冢的当代传人。” 一位身着浅黄色长袍,脸戴铁面的男子缓缓走出树林,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流畅自然,无懈可击。 他轻轻拱手,声音中带着笑意:“在下乃百晓堂铁面官,勾陈。” “百晓堂?”李心月闻言微微皱眉。 对于这个势力,她虽有所耳闻,但从未有过交集。 “想不到我首次遇见百晓堂的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铁面官。说吧,找我何事?” 勾陈微微一笑:“我与人做了一笔交易,需要前往剑心冢。既然李姑娘也打算回家,不妨结伴而行,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听罢,李心月双眼微眯,“什么样的交易,需要铁面官亲自出马?” “自然是只有铁面官才能完成的任务。” 勾陈淡然一笑:“李姑娘放心,我这次的任务,仅仅是保护一个人的安全。” 李心月思索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希望一切如你所说,否则……百晓堂恐怕就要失去一位铁面官了。” 铁面之下,勾陈的眉头微微一挑,却并未反驳,只是伸手示意请她先行。 李心月转身继续前行,脚下的步伐却悄然加快。 而当她回头时,只见勾陈依然从容不迫地跟在她的身旁,神情轻松自在。 “难道百晓堂的铁面官,都是像你这样的高手吗?”她不禁问道。 “那倒也未必,也有武功在一品之下的,不过李姑娘恐怕是无缘一见了。”勾陈淡然回答。 百晓堂的铁面官所掌管的情报种类繁多且至关重要。 若非拥有强大的武力作为后盾,他们不仅不会轻易离开百晓堂,就连姬若风也不会轻易放他们外出。 在整个百晓堂中,能与勾陈匹敌的,也就只有白虎一人。 ----------------- 天启城皇宫,太安殿。 太安帝高踞龙椅之上,左右两侧,国师齐天尘与五大内侍恭立。 大理寺卿沈罗汉步履沉稳,步入大殿中央,恭敬跪拜。 “启禀陛下,李先生已携百里东君离城而去,同行的还有剑心冢的传人,李心月。” 齐天尘轻挥拂尘,面上露出一丝释然。 另一侧的大监,虽面色如常,但袖中紧握的拳头却悄然放松。 李先生的离去,象征着长久以来压在他们心头的那座大山,终于被移开。 诸多事务,从此无需再受掣肘。 太安帝眉头微蹙,目光如炬:“李心月?她为何也选择离开?” 沈罗汉如实禀报:“微臣不知。” 太安帝轻叹一声:“罢了,她非朝臣,去留自如。” 言罢,他又问:“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消息?” 沈罗汉面露犹豫,背后冷汗涔涔,终是鼓起勇气答道:“还有……琅琊王引入学堂的那位,已就任新任祭酒一职。” 此言一出,大殿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何人?”太安帝挺身而坐,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 沈罗汉不敢擅答,抬头望向大监。 浊清大监沉声回应:“是西楚剑仙,古尘。” “荒谬!”太安帝怒拍桌案,眼中怒火中烧。 官员任免,本是朝廷大事,李先生不愿朝堂风气侵染学堂,他亦无异议。 然而,这位新任学堂祭酒,却触动了太安帝的敏感神经。 西楚剑仙的身份本就特殊,加之他又是百里东君的另一位师父,与镇西侯府的关系更是微妙,令太安帝心生不安。 “浊清,你去传旨,让琅琊王即刻进宫。”太安帝向侧畔瞥了一眼,吩咐道。 “遵命。”浊清大监领旨,迈步向殿外行去。 太安帝随即又道:“若无他事,你也退下吧。” “遵命。”沈罗汉不敢逗留,连忙起身告退。 直至踏出宫门,他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却忽地又想起一事。 沈罗汉一拍脑门,懊恼道:“奶奶的,怎么把陈儒那事给忘了!” 他又回头望了眼巍峨的宫门,心中一凛,随即摇了摇头:“算了,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还是回去享受我的美酒佳肴吧。” 喃喃自语两句,他转身朝大理寺的方向大步而去。 不久,萧若风的马车稳稳停驻在宫门之前。 他与浊清大监相继步出车厢,一路沉默,并肩步入太安殿。 萧若风恭敬地行了一礼:“儿臣参见父皇。” 太安帝轻轻颔首,随即直接切入正题。 “若风,你可曾听说李先生让西楚剑仙古尘接任学堂祭酒一职?” 萧若风闻言,脸上掠过一抹惊讶:“儿臣确实不知此事。” 见他神色坦然,太安帝不禁微微皱眉,继续问道:“那李先生离开之际,可有对你等留下什么特别嘱咐?” 萧若风如实回答:“先生临行前,仅对雷梦杀有所指点,并未对儿臣及其他人有过多叮嘱。” “至于学堂祭酒之选,儿臣原本以为会是山前书院的院监陈儒接任,现在看来,或许他只是代为监守,以维持现状。” “代为监守?哼!”太安帝眼中闪过一抹不满。 “难道我北离朝堂竟无人能胜任此职,非要让一个江湖人士插手?” 萧若风坚持己见:“但若将学堂纳入朝堂管辖,它便不再是读书人心中的圣地。学堂的特殊性,不容改变。” “萧若风!”太安帝怒声道。 “你是我萧重景的儿子,更是北离的琅琊王,你的一举一动都应以朝廷为重。” “但我也是学堂李先生座下七弟子,”萧若风昂首挺胸,“学堂的规矩,不容动摇!” 这,便是他的坚守与底线。 第115章 拜托 剑心冢。 经过半个月的精心调养,宋燕回与尹落霞已经完全康复。 此刻两人正在庭院中切磋剑艺,剑光如织。 相比之下,叶鼎之的情况稍显复杂。 尽管学堂终试所受的伤早已愈合,但仍留下了一些不易察觉的内伤。 加之此次他强行催动不动明王功,强行突破境界,不慎伤及了隐脉。 幸运的是,有白鹤淮在旁相助。 她封锁了叶鼎之受损的隐脉,并运用药理内外兼治,这才护住他的经脉。 据她估算,再过半个月,叶鼎之不仅能完全恢复,就连以往练功积累下的暗疾也将一并根治。 “白神医,这段时间真是多亏你了。”叶鼎之满怀感激地向白鹤淮致谢。 白鹤淮却以挑眉回应,不解地问:“收钱办事,天经地义,有什么好谢的?” “收钱?”叶鼎之一时有些错愕。 “当然,我可不像辛百草那样不求回报。我做生意从不亏本。” 白鹤淮说着,脸上露出了财迷般的笑容,“柴桑城龙首街的店铺,那价值可不菲啊!” 如今,西南道的顾、晏两家合并后势不可挡,力压群雄,成为西南道之首。 而柴桑城也因此声名更胜往昔,繁荣至极。 商人们梦寐以求能在其中拥有一席之地,更何况是位于顾家附近的龙首街店铺,更是难求之至。 “龙首街的店铺……”叶鼎之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了缓缓步入院中的百里筠秋。 “看我做什么?难道我脸上有脏东西?”百里筠秋摸了摸脸颊,满脸疑惑。 “你答应给我的地契,何时能兑现?”白鹤淮抢先一步发问。 百里筠秋迅速回过神来,略带歉意地笑了笑:“神医勿怪,待我们求得名剑之后,还需前往唐门一趟,所以……” “唐门?”白鹤淮的眼眸骤然闪烁起光芒。 “能否算上我一份?我对那试毒大会可是好奇得很呢!” “哦?神医也对试毒大会感兴趣?”百里筠秋微微挑眉,眼神中带着几分惊讶。 这些日子以来,他察觉到白鹤淮虽医术高超,但似乎对钱财更感兴趣。 而对于毒药,却并未见她有多少热情。 “自古医毒不分家,况且我是神医嘛,自然得见识见识这世间最顶级的毒术。” 白鹤淮笑盈盈地说着,随即话锋一转,“至于那张地契嘛,就先放一放吧,反正镇西侯府就在乾东城,又不会长腿跑了。” “既然神医有此兴致,那我们就一同前往吧。”百里筠秋爽快地答应了。 “你们去吧,我留在此处处理暗河之事,那两路人马不足以阻挡你们。” 君玉不知何时已坐在了院墙上,披头散发,衣衫略显凌乱,宛如一个落魄的乞丐,但那份不凡的气质却难以掩盖。 “师兄,不打算去见见师父吗?”百里筠秋问道。 “若是想见,随时都行,何必特地跑一趟呢?”君玉随意地答道。 他一个翻身从墙上跃下,抖了抖衣袖。 “反倒是你,师父赠你的拜师礼,你可要时常铭记于心,我看你最近可是懈怠了不少。” “我记着呢。”百里筠秋无奈地应了一声,接着又说道:“对了,师兄,能否请你帮我个忙?” 听到她突然如此客气,君玉不由得身子一颤,连忙后退一步,双手抱胸,满脸警惕。 “说吧,什么事?” “是关于天外天的事,我希望你能帮我保护一个人。如果她能顺利完成自己想做的事,那当然最好,如果不能……” 百里筠秋说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君玉皱了皱眉,轻轻拍了拍她的头,“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动不动就想着打打杀杀的,我看你是真的需要好好反省一下了。” 百里筠秋深吸一口气,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你真是比师父还啰嗦!总之,事情我已经拜托你了,千万别忘了。” “唉,好吧,谁让我是你师兄呢。”君玉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应允下来。 见百里筠秋已快走到门口,他连忙快步追上,急切地问道:“你还没告诉我,要我保护的那个人是谁呢?” “哦,对,差点忘了。”百里筠秋边走边说,“她叫玥瑶,是北阙国主玥风城的女儿。” “那不就是北阙帝女?”君玉露出惊讶之色。 百里筠秋点了点头,“我能感觉到,她与天外天的其他人不同。” “相比复国,她更关心百姓的福祉,所以我想帮她一把。”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不答应吗?”君玉笑着回应,同时抬头望向天空。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我就今日启程吧。师妹,别忘了我的话,师父送你的拜师礼,要时常诵念。” 说完,君玉身形轻盈一跃,仿佛乘风踏云,衣袂飘飘,长发随风飞扬,宛如一位超凡脱俗的仙人。 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百里筠秋轻轻叹了口气:“只希望这一切能避免一场生灵涂炭。” 言毕,百里筠秋转身,步履沉重地迈向自己的居所。 刚走出几步,叶鼎之突然追了上来。 他无声无息地跟在她的身后,宛如一道守护的影子。 直至她轻轻推开院门的那一刻,叶鼎之也随之踏入那片静谧的小院,终于打破了沉默。 “其实,你本不必承受这么多的。” 百里筠秋未曾停歇,继续前行,直至石阶前缓缓坐下,丝毫不介意衣襟沾染尘埃。 她双手轻轻撑地,身体微微后仰,目光掠向天际,定格在那片悠然飘动的云朵之上。 她的声音平和而坚定:“其实,我也常这样告诉自己。” “但如今的和平,是叶叔叔用生命和家人的牺牲换来的。” “至少在我活着的这段时间里,我不愿看到战火再次燃起。”她的声音坚定而充满决心。 叶鼎之静静地站在一旁,听着百里筠秋的话语,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他已经明白,眼前的这个女子,不再是记忆中的她了。 如今的她,内心比任何人都要坚强和执着。 可她本不必肩负起这份不属于她的重担,思及此,叶鼎之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楚。 第116章 天下第一李先生 易水河畔。 随着时间流逝,交战的尾声悄然降临。 此刻,水面不再仅映照着百里东君与姬若风的身影。 正当百里东君竭力与姬若风周旋之际,前来饯行的萧若风意外现身。 然而,即便是二人联手,亦难以撼动姬若风的锋芒。 “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复归于无极。此棍名曰无极,无论是‘天下第三’之名,还是‘西楚剑歌’之誉,在我面前,皆不足为虑。” 言罢,姬若风一棍挥下,瞬间平息了由萧若风与百里东君掀起的滔天巨浪,随后又一棍将萧若风逼退。 目睹此景,百里东君心生寒意,不暇思索,立即抽身急退。 他喘息未定,望向萧若风,略带责备地问道:“你不是被誉为风华公子吗?年纪相仿,为什么武功相差这么远?” 萧若风嘴角微抽,苦笑中带着无奈:“你猜公子榜是由何人排列?” 姬若风手持长棍,屹立不倒,目光坚定:“李先生,我只求一个答案。” 李先生轻叹一声:“为什么一定要知道呢?” 姬若风沉默以对。 萧若风眼神锐利,话语中透露着威胁:“若师姐知晓你仅为一份情报便为难师父,你猜她会如何反应?” 姬若风面色稍沉,随即释然:“身为百晓堂堂主,我别无选择。” “看来你已有所觉悟。”目睹这一番交锋的李先生,终于从马车中缓步而出。 他掠过百里东君,顺手取过他手中的“不染尘”,轻轻一弹剑身,发出清脆的“铮”响。 “你想要的答案,我可以给你,但须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李先生缓缓说道。 “条件为何?”姬若风追问道。 “条件并不复杂,只需你日后助我这徒儿一臂之力。”李先生笑容中带着几分深意。 姬若风心头一紧,警惕之色油然而生。 原本见到李先生只与雷梦杀叮嘱了几句话,他便隐隐觉得不对。 眼下他提出这个条件,倒好似早已想到自己会为那一份情报,现身于此。 ‘不过是故作高深罢了!’ 姬若风暗自思量,表面却故作镇定道,“朝堂纷争,百晓堂向来置身事外。” “我也没说要百晓堂参与其中,我所指的是你,姬若风。”李先生笑意更浓。 “可他们拦不住我,我又何必自找麻烦?”姬若风冷笑回应。 “如此看来,还是要打啊。”李先生长叹一声,手中“不染尘”剑光一闪。 话音未落,一道凌厉剑气已划破长空,直逼姬若风而来。 姬若风眼神骤凝,正欲挥棍相迎,但那剑气之快,超乎想象,令他措手不及。 瞬息之间,姬若风身形倒飞,连退数丈,方稳住身形。 他心中惊骇难平,原来李先生武功犹存! 未等他站稳脚跟,接连数道剑气如狂风暴雨般袭来,毫无规律可循,直将姬若风逼至河岸另一侧。 “此刻,你又当如何?”李先生收剑而立,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师父,你原来有武功啊?”百里东君长舒一口气,瘫坐于地,略带不满地抱怨,“那我们之前还打那么久干嘛?” “我有说过我没有武功了吗?”李先生回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言罢,他轻点足尖,身形轻盈跃起,单足踏于易水河浪之上,竟未激起丝毫涟漪,宛如凌波微步,超凡脱俗。 “这是什么武功?!”百里东君惊叹道。 “江湖上能踏浪而行的武功确有不少,但能像李先生这般,稳稳立于浪尖之上,纹丝不动的,却是凤毛麟角。” 姬若风自河岸另一侧接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敬佩。 “且不说我那踏云步修炼至高深也能有此境界,再有便是佛门六通中的神足通,亦或罗刹堂中某些秘术,或许也能做到。” “但在我看来,李先生此刻用的不是任何武功,而是与天地同气,与自然相应的大境界。” 姬若风分析道,最后将目光落在李先生身上,“我没说错吧?” 李先生笑而不答,转而说道:“我之前提出的条件,依然有效,你意下如何?” 姬若风突然话锋一转,露出一丝狐疑:“说实话,我仍有些不信。” 李先生闻言,眉宇间闪过一丝兴趣:“哦?” 姬若风嘴角勾起一抹微妙的笑意,低声道:“若是在往常,先生您恐怕早已一剑将我打趴下了,何须如此心平气和地与我讲道理?除非……” “您的功力已大不如前。” “你真的比我想象中要聪明许多,但你猜,在我失去武功之前,能不能打死你?”李先生笑着问道。 姬若风眼神一凝,紧握无极棍,毅然决然地说道:“若风但求一试,请先生赐教!” 一棍既出,无边际,无穷极,无限,无终! “有胆气,不愧是姓姬的!”李先生振臂高擎长剑,怒声喝道:“大河之剑——” “天上来!” 随着他衣袂飘飘,乘风直上九霄,长剑凌空,汇聚易水之波澜,揽取满天月色,犹如尘世之外的仙人降临。 “你要答案,今日我便告诉你答案!” 李先生傲然俯视着始终未曾退缩半步的姬若风,声音洪亮。 “纵横江湖三十载,以学堂之名威慑天下者,是我!” “六十年前以冷暖双剑击败名剑山庄的魏长树,被誉为昆仑剑仙者,是我!” “九十年前一身布衣,持残剑一柄,阻断魔教东征之路者,亦是我!” “而一百二十年前,与诗仙共饮共眠,共创诗剑诀者,还是我!” “至于你最关心的,一百五十年前,以一己之力创立百晓堂的,正是最初的我!”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如今我已经一百八十岁了,乃是你的老祖宗,你竟敢用我留下的无极棍来对付我?” “放肆!” 言罢,长剑一挥。 凝聚于剑刃的易水之水化作倾盆大雨倾泻而下,而一股凌厉的剑气仍将姬若风逼得连连后退。 萧若风和百里东君目睹此景,惊得目瞪口呆。 见惯了平日里不着调的师父,今日方才想起,他是这座天下都越不过去的天下第一。 第117章 上路 “这世间竟真有如此之事!”姬若风站稳身形,眼中闪烁着得知答案后的狂喜。 “何必执着于寻求这个答案呢。”李先生轻叹一声,长剑归鞘,易水河重归宁静。 姬若风却仿佛未闻,只是口中反复低语:“世间竟真有长生不老之法!” 尽管他早已根据百晓堂中的点滴线索推测出此点,但唯有亲耳听到李先生确认,他才彻底信服。 这对他而言,意义非凡。 “长生不老?人生如白驹过隙,终有尽头。” 李先生步履轻盈地踏在水面上,缓缓向姬若风走去,“我只是被尘世所困,无法登天。” 随着他的步伐,他的面容竟逐渐年轻,仿佛时光倒流。 待他停在姬若风面前时,已是一副少年模样,俊朗非凡,甚至超越了百里东君的风采。 恍惚间,姬若风等人终于忆起了李先生的真名。 李长生! “你想要的答案,我已经告诉你了,我拜托你的那件事,你可不要忘了。” 少年模样的李先生笑容灿烂,面如冠玉,若在百花楼中,不知会倾倒多少佳人。 他轻轻拍了拍姬若风的肩膀,再次叮嘱:但记得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明白了吗?” 姬若风连连点头,随即抱拳行晚辈之礼:“我……不对,弟子……嗯……孩儿遵命!” 他思索良久,才找到一个恰当的称呼。 对于李先生的用意,他心中已然明了。 长生,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梦寐以求的神迹。 但若这神迹真的降临人间,必将掀起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 无论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还是掌控北离局势的百官,亦或是江湖中的各路豪杰,都将为之疯狂。 莫说他是天下第一的李先生,即便他真的是天上仙人,也无法阻挡人们对长生的渴望。 “言尽于此,归去吧。”李先生言罢,转身眺望向河对岸,轻声呼唤:“萧若风。” “弟子在此!”萧若风闻声,身形一闪,已至近前。 姬若风见状,不再阻拦这对师徒的告别,随即拱手道:“先生他日若重返天启,还望能莅临百晓堂一叙。” “姬虎燮这个名字,早已尘封百载,我就算回去,又有何意义?” 李先生摆手笑道:“去吧。” 姬若风闻言,不再强求,毅然转身离去,未曾有丝毫迟疑。 萧若风踏着浪花,轻盈地落在李先生面前,目光掠过姬若风渐行渐远的背影,忽而问道:“先生,您原本名为姬长生?” “笨。”李先生轻敲其额,“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在得此长生之前,我哪里知道自己会长生?” “那世间真有仙人存在?”萧若风再次追问。 “说你笨,你还真笨。”李先生又敲了他一下。 但随即沉思片刻,他又补充道:“若说你们师祖他老人家算仙人的话,那便有了。” “好了,闲话休提。我这个后辈颇有能耐,有他相助,你的事定能更添几分胜算。还有天启城中那个使枪的少年,亦是可造之材。” 言罢,李先生目光掠过河对岸静候的百里东君,“至于他,你就别妄想了。” 萧若风低头应声道:“弟子明白。” “明白?你明白什么?”李先生不屑地撇嘴,“你还是好好想想,你师姐回来后你该怎么应对吧。” 闻此,萧若风陡然一愣,随即抱拳单膝跪地,“恳请师父赐教。” “赐教什么?我让你直接坐上那皇位,你可愿意?”李先生冷哼一声,“自己闯的祸,自己收拾吧。” 话音未落,李先生衣袖一挥,将萧若风震起,迫使他站立。 “滚吧。” 面对李先生如此态度,萧若风只能无奈地长叹一声,转身离去。 直至萧若风的身影完全消失于视线之外,李先生这才朝着河对岸喊道:“百里东君,过……” 话未说完,双腿忽地一软,整个人瘫坐在了河岸边。 百里东君初闻呼唤,微微一愣,但见李先生倒地,不假思索便纵身跃起。 “来了!” 抵达对岸,只见李先生面色惨白,额头上已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师父,你怎么了?”百里东君满心疑惑地问道。 “先别问,快背我过河,若再有人来就麻烦了。” 李先生一手撑剑,一手紧握百里东君的手,勉强支撑着起身。 百里东君愣了片刻,随即连忙背起李先生,将“不染尘”归鞘,脚尖轻点,再次飞跃而去。 将李先生安置在马车内坐稳后,百里东君一边驾起马车,一边问道:“难道姬若风说的是真的?师父你真的失去了武功?” “呵,是啊。”李先生苦笑一声,声音微弱如丝。 “只可惜他来早了些,否则便能亲眼目睹这难得一见的场景。” “天下第一的李先生,如今竟连街头的孩童都敌不过了。”他自嘲地补充道。 “师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百里东君满心不解。 他心中虽曾猜测或许是中毒或受伤,但眼前的情形却与这些猜测大相径庭。 “不必忧虑,我暂无大碍,只是有些虚弱罢了。三十年一次,我早已经习惯了。接下来我只想好好睡一觉,你沿着这条路一直前行,待到日出时分,我自然就会醒了。” 话毕,李先生的身体缓缓倾斜,手臂无力地垂下,头一偏,陷入了深深的沉睡之中。 百里东君见状,连忙拉紧缰绳,将马车停下,随后急匆匆地跃入车厢内。 眼前的景象让他心头一紧,李先生此刻的模样,哪里像是睡了,倒更像是死了! “师父!” 百里东君焦急地呼唤了一声,随即迅速伸出手,轻触李先生的鼻尖,探寻着他的呼吸。 当感受到那虽然微弱,却平稳而规律的气息时,百里东君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 似乎真如李先生所言,他的状况似乎并无大碍,只是极度虚弱而已。 得知这一点,百里东君的心情渐渐平复,重新踏上了前行的路途,心中默默祈祷着师父能够早日醒来。 第118章 父女重逢 天启与平江道两地相隔遥远,即便是李心月与勾陈不分昼夜地赶路,待他们抵达剑心冢之时,也已过了数日。 尚未踏入剑心冢,老爷子便已闻讯,清晨时分便守候在通道入口。 无影、无踪两人恭立两侧,不时地向外探望,满心期待。 在他们年少之时,李心月如同一位温柔的大姐姐,不仅为他们寻找合适的剑术,还向老爷子为他们求取宝剑。 总而言之,他们深受这位大小姐的诸多恩惠。 然而,自从雷梦杀带走了这位剑心冢的当代传人后,他们已有近十年未曾相见。 这一等,便等到了正午时分。 当百里筠秋到来时,老爷子早已焦急万分,期盼的眼神几乎要穿透远方。 “丫头,我问你,你不是说我女儿今天就能到吗?人呢?” 一见百里筠秋,老爷子便急切地将她拉到身边询问,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说着,他又不禁猜测道:“不会是也被暗河的人……呸呸呸!我这说的是什么话!” 百里筠秋无奈地笑了笑,表示理解,“冢主放心,心月姐姐在信中提到,与她同行的还有百晓堂的一位高手。” “若是暗河有所行动,百晓堂定会率先察觉。” “原来如此。”老爷子这才稍稍安心,可很快却又脸色一变,“等等,你是说与她同行的是百晓堂的人?” 百里筠秋点了点头,“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老爷子瞪大了眼睛。 “你们这才刚遭遇袭击不久,我女儿好不容易回来一趟,那个姓雷的竟然放心让她一个人回来!” “不行,无影、无踪,你们快去外面看看,他们到底走到哪里了!” “是!”无影、无踪不敢有丝毫懈怠,连忙拱手应命,提剑向通道走去。 然而,他们刚迈出几步,两道身影便从通道中缓缓走出。 “他们回来了!”无踪满脸喜悦地喊道,“老爷子,大小姐回来了!” “回来了?”老爷子愣了一下,随即快步迎上前去。 然而,想象中温馨的父女拥抱并未上演。 老爷子双手背在身后,停在离李心月不远处,脸上写满了不满与嫌弃。 “哼,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那个姓雷的呢?他不是说要好好照顾你吗?他就是这么照顾你的?” 一连串的责问如炮火般向李心月袭来。 她尚未有机会开口回应,老爷子又伸长脖子向四周张望,眉头紧锁。 “我外孙女呢?她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那你回来做什么?” 面对老爷子的责备,李心月没有丝毫的不满,反而温顺地走近,握住他的手,轻声呼唤:“爹。” 这一声呼唤,让老爷子瞬间愣在原地,刚到嘴边的话语又被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的眼眶迅速泛红,凝视着这个离家多年的女儿,轻声回应:“哎。” 在老爷子身后,无影和无踪也露出了满脸喜悦的神色。 尽管老爷子平日里总是显得淡然自若,但他们却知道,每当老爷子独处时,总会不由自主地前往大小姐曾经的院子,坐上一阵。 如今,老爷子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到了李心月的归来。 “无影,你去准备饭菜;无踪,你安排客人用餐。我和心月聊会儿天。” 说着,老爷子牵着李心月的手就往里走,完全不顾及与他们一同到来的勾陈。 对于这位陌生人,他既不认识,也懒得理会。 勾陈见自己被忽视,只是轻轻挑眉,他自然不会不识趣地去打扰这对重逢的父女。 他迈步走向百里筠秋,拱手行礼:“百晓堂勾陈,见过百里姑娘。” “勾陈?”百里筠秋微微眯起双眸,“你和白虎一样,都是铁面官?” “百晓堂铁面官,以六神为名,我即是其中之一。”勾陈淡然一笑。 “能同时见到百晓堂的两位铁面官,我真是荣幸之至。”百里筠秋挑眉反问,“那么,铁面官大人此行,究竟有何贵干呢?” 勾陈坦诚相告,毫无隐晦地说:“有人与我达成了一项交易,任务就是保护你。” “交易?”百里筠秋的双眸微微眯起,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名字,“姬若风?” 考虑到能与百晓堂进行交易的人屈指可数,而姬若风无疑是其中最有可能的一个,她的猜测似乎合情合理。 勾陈只是微笑,没有直接回答。 “这项交易持续到何时?”百里筠秋直接追问。 “哦?百里姑娘难道不希望我尽早完成使命,打道回府吗?” 勾陈的话语中带着一丝玩味,尽管无人能窥见他面具下的表情。 百里筠秋不屑地哼了一声:“你会轻易离开吗?” “当然,不会。”勾陈轻笑一声,随后补充道,“好吧,既然你如此好奇,告诉你也无妨。” “当你踏入半步神游的境界之时,便是我功成身退之日。” “半步神游?”百里筠秋轻轻吐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 “他真的认为,我有能力跨越那至关重要的一步吗?” “同样的问题,我也曾向他提出过。”勾陈认真地回答。 “他给出的回答是,因为你是百里筠秋,所以你绝不会被这一步所困。” 听完勾陈的话,百里筠秋陷入了沉思。 她回想起半个月前君玉留下的那番话,不禁苦笑一声。 “看来,为了让你能够离开,我不得不重新拾起那些我曾经放弃的东西了。” 说完,她转身离去,勾陈紧随其后,两人与无踪一同回到了院落中。 此时,叶鼎之已经彻底康复,正与宋燕回和尹落霞切磋武艺。 经过一个月的静养,他的剑法不仅没有生疏,反而更加精进。 同时,他逍遥天境的武道境界也已经稳固下来。 相比之下,尹落霞的进步虽然不如叶鼎之和宋燕回那么显着,但在与暗河一战后,她也有所收获。 就在几天前,她成功突破了金刚凡境,迈入了自在地境。 第119章 净心神咒 老爷子拉走了李心月之后,当日便闭门不出。 所有饮食都是由无影和无踪两人负责送进院子的。 与此同时,百里筠秋等人也并未打扰这对父女难得的相聚时光。 清晨,薄雾缭绕,尚未完全散去。 在后山之上,百里筠秋盘膝而坐,面朝初升的太阳,双眼微闭,口中低声吟诵: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 驱邪缚魅,保命护身。 智慧明净,心神安宁。 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随着咒语的结束,她的心境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平和状态。 这是道家八大神咒之一的净心神咒,是修道之人早晚功课及学炼符法时净化身心,排除杂念,安定心神时所用之咒。 此咒能使凡心入于冥寂,返观道心,入于清静之中,据说还有保魂护魄的作用。 但对百里筠秋而言,它更像是驱散心中杀气的良药。 更准确地说,是驱散她年少时积压的怨愤之气。 过去未能消除,皆因那招名为“天下第一”的剑式,甚至这都不能算作真正的剑招。 因为这一剑完全依赖于她内心的杀气,而在这之后,还有一招更为厉害的“入魔”。 这也正是百里筠秋敢于声称能杀半步神游强者的底气所在。 提及这剑招的来源,还得追溯到黄龙山。 李先生的师父共有四位,皆是昔日黄龙山逍遥御风门的门主。 其中一位,先学儒圣之道于学宫,后于青城山道君门下修行,修得三花聚顶,却未入道,反入魔。 儒、道、魔三修,无论是往前还是往后数三百年,他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不仅如此,据学宫古籍记载,他虽然入魔,但本心未变,堪称绝无仅有的异类。 百里筠秋所学的这一剑,正是源自这位前辈留下的典籍。 似乎洞悉了她未来的道路,李先生赠予了她许多道家秘典,权当做是拜师礼。 其中便包含了道家八大神咒。 正当百里筠秋沉浸在冥想之中时,不远处的树上,勾陈悄然现身,立于其后。 “净心神咒?看来李先生在离开前,对这位弟子还是颇为挂心啊。” 勾陈轻声自语,同时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缓缓展开,取出一块方糖,细细品味起来。 甜蜜的滋味在口中蔓延,他再次将目光投向百里筠秋那静谧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若非受人所托,我还真想亲眼目睹你入魔时的风采。” “姬若风曾言,你入魔后足以斩杀半步神游之境的高手,我倒想亲自试试,看是否名副其实。” 勾陈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挑衅,随后他伸了个懒腰,双手枕于脑后,闭目养神。 然而,刚闭上眼睛,便有一阵低沉的声音从树干的另一侧传来。 “我劝你最好不要有这个念头。” 勾陈微微一愣,随即辨认出了来者的身份:“你就是叶鼎之?” “我还以为百晓堂的人都已经见过我的画像了。”叶鼎之应声道。 “我对朝堂的情报并无兴趣,但对你所练的武功倒是颇感兴趣。” 勾陈虽闭着眼,但面具下的神情却透露出一种深长的意味。 “武功?你是说不动明王功?”叶鼎之眉头一皱。 他侧头望去,却只能看到粗壮的树干,无法窥见其身影,更别说他的神情。 勾陈并不在意叶鼎之是否相信,继续说道:“听闻不动明王功能逆境杀敌,我自然想亲眼见证一番。” 叶鼎之更加疑惑:“百晓堂号称无所不知,难道连不动明王功都没有记载?” “自然是有记载的,但并非人人都能修炼。” 勾陈语气平淡,“以我的身份,想要修炼自然可以轻易得到。不过……” “不过什么?”叶鼎之眉头紧锁。 勾陈轻巧地从树上跃下,抬头望向坐在树上的叶鼎之。 “不过,我所追求的,是希望能有一位修炼过不动明王功的高手,助我创出一种能长久保持巅峰状态的武功。” “这绝不可能。”叶鼎之毫不犹豫地否定道。 不动明王功是耗尽武者体内所有内力,其持续时间完全取决于内力的多少。 想要长久保持巅峰状态,简直是天方夜谭! 勾陈微微一笑:“你或许误解了我的意思。” “我所说的长久保持巅峰状态,并非是指延长爆发全部力量的时间。” 叶鼎之一听,心头猛地一颤,恍然大悟。 他顿时明白了! 倘若真能持续维持巅峰状态,那么在短时间内,金刚之境或许能撼动自在之境,自在之境亦能动摇逍遥之境! “但若是真能做到这一点,这门武功的反噬,恐怕会比不动明王功还要猛烈。”叶鼎之忧虑地说道。 “确实如此,但值得一试。”勾陈面具下的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烁着光芒。 叶鼎之心中一紧,但就在这时,一袭青衣闪过,百里筠秋已挡在他的身前。 “他的伤势刚愈,你若真想尝试,自己去练。” 百里筠秋对勾陈说完后,便回头看向叶鼎之,轻轻吐出一个字:“走。” 随后,两人朝着山下疾行而去,衣袂随风飘扬,不惹半点尘埃。 勾陈遗憾地叹了口气,脚尖轻点地面,便追了上去。 此时,宋燕回和尹落霞已步入剑阁,正等待着叶鼎之的到来。 见他们赶来,老爷子衣袖一挥,阁门应声而闭。 他清了清嗓子,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严肃地说道:“我知道你们此行是为了我那风雅四剑而来,我可以将剑赐予你们,但有一个条件。” “请前辈明示。”宋燕回拱手行礼,恭敬地说道。 叶鼎之和尹落霞见状,也纷纷上前行礼。 老爷子看着三人,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百晓堂金榜之中,有一百兵榜。” “我要你们在十年之内,让你们手中的剑出现在那上面,否则,便将剑还来。” 说完,老爷子衣袖再挥,身后剑架上的四柄剑发出“嗡嗡”的鸣声。 紧接着,四柄剑猛然脱离剑架。 听雨落入李心月之手,观雪被宋燕回紧握,尹落霞取走了望花,而闻风则自然而然地归了叶鼎之。 尹落霞迫不及待地伸手握住剑柄,用力一拔—— 第120章 出冢 “怎么拔不出来?”尹落霞惊讶地喊道。 老爷子傲然一笑,道:“我剑心冢所铸之剑,皆以血养成,剑中有灵。” “想要拔剑,便先想清楚,你们为何而拔剑。” 说完,老爷子转身离去,只留下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背影,引人无限遐想。 “拔剑的理由……” 叶鼎之低声自语,回首瞥了一眼百里筠秋,嘴角随即扬起一抹充满自信的笑意。 他心里默念:“这个理由,我早已明晰。” 说着,他伸手握住名为“闻风”的剑柄,剑随即轻盈出鞘。 其剑身之轻盈,与他之前所用袖中剑不相上下,使用起来倒也得心应手。 目睹此景,宋燕回不甘落后,缓缓合上双眸,脑海中回溯起自己突破逍遥天境那一刻的心境。 须臾之间,他猛然睁眼,精光四射,手中长剑“嗤”地一声划破空气,留下一道耀眼的剑影。 眼见两人都已亮剑,尹落霞心有不甘,再次尝试拔出手中的“望花”…… 纹丝不动。 “方才冢主已经说过了,想要拔剑,需得明白拔剑的理由,就没有一件值得你拔剑的事吗?” 宋燕回收剑归鞘,转而看向一脸郁闷的尹落霞。 “我压根就没练过剑,哪来的拔剑理由?”尹落霞撇撇嘴,随即好奇地问道:“那你们为何拔剑?” “无需理由,想拔便拔,仅此而已。”宋燕回言罢,嘴角挂着笑意,神采飞扬。 尹落霞看得有些出神,连忙摇头,使自己清醒过来,转而望向叶鼎之。 叶鼎之只是含笑不语,眼神不自觉地飘向了一旁。 “我好像明白叶鼎之为何拔剑了。”尹落霞悄悄移到宋燕回身旁,一手掩嘴,轻声对他说。 宋燕回轻笑,正欲转身回应,却猛然发现一张绝美脸庞正缓缓靠近,一时竟呆住了。 身为无双城未来的城主,宋燕回见过的美女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尤其是有百里筠秋这样倾国之姿的师父在侧,他自认为对美色已有一定的免疫力。 然而此刻,他的心跳竟莫名漏了一拍。 见宋燕回没有回应,尹落霞微微皱眉,望向了他。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仿佛被深深吸引,无法自拔。 “咳咳,不是我打扰,但再这么看下去,咱们可就跟不上了。” 叶鼎之的声音适时从门口响起。 宋燕回与尹落霞猛然惊醒,迅速移开视线,脸上同时染上了一抹红晕。 “咳咳。”宋燕回干咳两声,恢复了常态,“咱们走吧。” 说着,他急忙向门口迈去。 望着他略显慌乱的步伐,尹落霞嘴角上扬,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他果然对我也有好感,尹落霞,你可以的!’ 她在心中为自己打气,脚步加快,很快便追上了两人,一同向剑心冢外走去。 当他们穿过那条幽深漫长的通道后,只见两辆马车已静静地等候在沼泽之外。 无影已在通道口守候多时,一见他们现身,便轻声催促:“跟上。”话音未落,她已步入阵法之中。 叶鼎之等人不敢有丝毫懈怠,连忙紧随其后。几个瞬息间,他们已置身于阵法之外。 百里筠秋手持缰绳,斜倚剑匣,目光转向勾陈,吩咐道:“叶鼎之,你随白神医、心月姑娘,还有勾陈一同前往蜀中唐门,师父和东君在那里等你。” “勾陈,记得将人送至唐门外即返,否则我可不敢保证师父会不会打死你。” 她心中暗自警惕,除了暗河的威胁,天外天之人也对天生武脉虎视眈眈。 学堂终试一战,那些人的目光必然已聚焦在叶鼎之的天赋之上。 一月之前,他们与暗河一同出手,想必便有此缘由。 有勾陈一路护送,她也能安心许多。 言罢,她又望向宋燕回和尹落霞,吩咐道:“徒弟,师侄,上车吧,我们回天启。” 面对她一连串的安排,叶鼎之初时有些茫然,随后才渐渐明白过来。 “为什么?”他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慌乱与不舍,“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 百里筠秋苦笑一声,答道:“师父此刻恐怕不愿见到故人,希望下次再见时,你已名扬天下。” 叶鼎之虽心存疑惑与不舍,但仍坚定地点了点头。 安抚完叶鼎之,百里筠秋又将目光转向满脸喜悦的白鹤淮。 “白神医,我的剑可要好好照看哦。” 白鹤淮笑着拍了拍腰间的束衣剑,自信满满地答道:“放心,关乎我的铺子,绝不会丢的。” 唐门的试毒大会,广邀天下用毒高手。 岭南老字号温家,作为用毒界的翘楚,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而温家派出的代表,定会有她那位闲不住的舅舅温壶酒。 凭借着这柄“邀月”,温壶酒定会护送她至乾东城,她也能拿到柴桑城那间铺子的地契。 “你独自一人带着他们两个,若再遭遇暗河的追杀,恐怕……”勾陈面露忧色。 “无需多虑,不会有事的。” 百里筠秋淡然一笑,随后待宋燕回二人上车后,便轻扬缰绳,向北而去。 与此同时。 一位衣着朴素的中年读书人,终于沿着蜿蜒的河流,来到了一座楼阁之前。 “阁下来此,是为寻仇?” 大家长立于楼阁门口,眠龙剑虽未出鞘,但那双猩红的眼睛已然怒睁。 三家家主齐聚他身旁,而苏暮雨则持伞而立。 他们皆对这个敢于在光天化日之下闯入暗河大本营的中年人保持着高度警惕。 在此之前,他们从未料到会有人能如此轻易地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处。 而且从大家长等人的态度来看,此人似乎并非他们能够轻易招惹的。 望着他们如临大敌的模样,君玉伸了个懒腰,慵懒地靠在了树干上。 “你们并未伤及她分毫,我又何来报仇之说?更何况,即便要报仇,也轮不到我出手。” 他脸上挂着浅笑,袖袍轻挥,在地上划出了一道界线。 “我只希望在未来的一段时日里,诸位能在此地稍作停留。待到时间一到,我自会离去。” 第121章 试探 君玉之言,堪称狂妄至极。 即便是素来沉稳的苏家家主苏烬灰,此刻脸上也不禁泛起怒意。 他们可是暗河,无论是在天启之中手刃皇亲,还是在江湖之中灭除大派,皆能游刃有余的暗河! 然而此刻,竟有一个衣着寒酸的书生,胆敢阻拦在他们星落月影阁的大门前,大放厥词。 这怎能不让他怒火中烧? 更令人费解的是,大家长竟对此无动于衷,甚至连动手的意图都未曾显露。 见此情景,苏烬灰的脸色愈发阴沉。 就在这时,终于有人按捺不住。 是谢霸。 他本就是性情暴躁之人,眼见大家长憋了半天,连个屁都憋不出来,他索性提着刀便猛地冲了上去。 刀锋划破空气,发出轻微的震颤之声,霸道无比的一刀自上而下劈砍而来。 待大家长想要阻拦之时,却为时已晚。 “你们这是在迫使一个读书人出手啊。” 君玉轻叹一声,脚尖轻点身后树干,整个人腾空而起。 只见他挥拳而出,以金刚之力,硬撼此刀。 铛! 一声沉闷的巨响响起。 谢霸瞬间被震得倒飞而出,长刀嗡鸣,脱手掉落,在不远处微微颤动。 大家长见状,快步上前,一掌拍在谢霸背心,手腕微旋,便将他稳稳接住。 “好厉害……” 话音未落,谢霸便吐出一口鲜血,持刀之手虎口已然崩裂,鲜血渗出。 “我师妹未曾取你性命,我也暂且留你一命。日后若再接到刺杀我学堂之人的任务,记得手下留情几分。” 君玉背负双手,长发随风飘扬,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此情此景,让苏烬灰和慕子蛰心中大骇。 谢霸的那一刀,即便是他们遇上,也不过堪堪抵挡。 然而看君玉的模样,却仿佛只是随手而为,尤其是他的修为境界,竟然只是金刚凡境。 “这怎么可能?不过是金刚凡境,怎会有如此实力……” 苏暮雨紧皱眉头,满脸难以置信。 当日袭杀百里筠秋一行人时,他并未在场,因此自然不知,正是这样一个金刚凡境之人,竟能让近十位逍遥天境的高手望而却步。 “金刚凡境?不过是姬若风少年时所划分的罢了,偏偏你们这些老江湖都认他。” “殊不知,人与人之间,亦有差距。我能在金刚之境便撼动逍遥,倘若我踏入逍遥,又该当如何?” 言罢,君玉猛地迈出一步,周身气势瞬间化作狂风,肆虐四方。 一步入自在,两步登逍遥。 九霄之上,扶摇直上,直至半步神游之境! 他一身浩然正气,压得苏烬灰等人动弹不得,唯有大家长神色凝重,迈步上前。 如此,苏烬灰等人才稍稍松了口气。 然而大家长心中却是一沉,同为半步神游,但在君玉面前,他感觉自己犹如蚍蜉撼树,螳臂当车! 这还真应验了君玉那句话:人与人之间,亦有差距。 “唉,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吗?就算我没受伤,也不是他的对手,怎么又惹上了?” 此时,一位头戴斗笠,手提佛杖的中年人操着流利的官话,突然现身。 他佛杖轻轻一敲,便与大家长一同化解了这股浩然正气。 苏暮雨一愣,不合时宜地插嘴道:“喆叔,你的官话……” “都则时候了,里还在意则个?”苏喆的官话又变得和以往一样烂了。 望着这位中年人,君玉微微眯眼,“催魂铃,夺命环,你便是斗笠鬼苏喆?” “想不到里则娃子竟然还听过我。” 苏喆挑了挑眉,从怀里掏出一颗槟榔,毫不犹豫地塞进了口中嚼了起来。 “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若想长寿,最好还是戒了。” 君玉似乎对这位斗笠鬼格外感兴趣,竟与他攀谈起来。 而苏喆非但没有吐出槟榔,反而从腰间取出一支烟杆,悠然地点燃。 “里不懂,丘一口烟,次一颗槟榔,辣叫一个美。” 他看似动作随意,但君玉却深知,一旦自己有所动作,苏喆定会以雷霆万钧之势反击。 毕竟,斗笠鬼苏喆的名号,曾几何时,比暗河大家长还要响亮。 “听闻你昔日一战,身负重伤,至今未能痊愈,恰巧我知晓一位神医,要不要我帮你引荐一下?”君玉微笑着说道。 “哦?似谁?别跟我嗦似药王辛百草。”苏喆吐出一口烟雾,打趣道:“还有啊,里会辣么好心?” “倒也不是出于好心,只是我听过你的事迹,觉得你与你身后的四个人不太一样,颇为有趣,不该落得如此田地。” 君玉挠了挠头,接着说道,“至于我所说的神医,虽非辛百草,却是他的小师叔。” “如果是白鹤药庄的那位,就不必多言了。”大家长突然插话,缓步走到苏喆身旁站定。 “她虽也号称神医,但医术尚不及辛百草,治不了我这老伙计身上的伤。” 苏喆身上的暗伤,正是当年为了救大家长而留下的,也因此,他失去了接任大家长的资格。 望着两人的神色,君玉眉头微微一皱,“你难道真的毫不知情?” “里嗦啥子?” 苏喆皱了皱眉,他隐约感觉君玉话中有话,却又似乎不愿在此明说。 “没什么,只是我自言自语罢了,不必放在心上。”君玉轻轻一笑,随即目光转向苏暮雨,“若你离开暗河,未来剑仙之中,必有你的一席之地。” “你这是在挑拨我们暗河的内部关系?”大家长突然冷笑一声。 君玉却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我只是随口一说,他也只是随便一听,谈何挑拨?” “不过,身为无剑城的少主,天生剑体,屈居暗河,确实有些可惜。” 言罢,他长叹一声,随即一个翻身,侧躺在树干上。 “记住,切莫越过那条线,我在梦中,也容易杀人。” 留下这句话后,他便合上双眼,陷入了沉睡,却叫人摸不清虚实。 饶是大家长,此刻竟也不愿试其锋芒。 第122章 赠剑谱 车厢之内,宋燕回与尹落霞四目相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氛围。 往昔,叶鼎之总会与他们分享自己游历江湖的趣闻轶事。 而今,所有能聊的话题似乎都已在两天前被耗尽。 终于,宋燕回无法再忍受这份沉默,他将目光转向车厢前端,伸手撩起帘幕,任由清风拂面。 “师父,李先生他们究竟要去何方?”他忍不住开口问道。 百里筠秋听到身后的动静,嘴角勾起一抹深意的笑容。 她其实是有意将两人留在车厢内的。 在剑心冢度过的那一个月里,她清楚地看到了他们之间的情感日益深厚。 若她对此毫无察觉,那可真就是枉为人眼了。 然而,这几日的旅途,对他们来说,或许确实有些乏味了。 面对宋燕回的询问,百里筠秋轻声一笑,缓缓说道:“这世间,已再无学堂李先生这一人了。”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瞬间在宋燕回与尹落霞的脑海中炸响。 李先生,难道要……? 他们瞪大了双眼,望着百里筠秋那略显落寞的背影,心中泛起一丝酸楚。 难怪这一路上,她始终沉默寡言。 “师父……”宋燕回刚想开口安慰她,却听到了她接下来的话语。 似乎察觉到自己之前的话有些歧义,百里筠秋连忙补充道:“等你们下次再见到他时,他就不再是你们的师祖了。” 宋燕回一时语塞,竟脱口而出:“那就是一座坟墓了,对吗?” “坟墓?”百里筠秋愣了一下,回头瞥了两人一眼,“你们不会以为你们的师祖真的要死了吧?” “难道不是吗?”尹落霞紧跟着追问。 “当然不是。”百里筠秋翻了个白眼,随即转过头去。 她的目光重新落在前方的道路上,解释道:“其实逝去的只是‘学堂李先生’这个身份。” “说不定将来某一天,我们再见到他时,他又恢复了年轻时的模样。” 她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转而问道:“徒弟,你觉得我这个师父当得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挺不称职的?” “我既不能教你高超的剑术,也无法给予你深入的指点,甚至到现在为止,我只教了你四个字。” “说实话,你心里会不会有什么不满?” 听到师父如此坦诚的话语,宋燕回连忙摇头,随即意识到师父看不见,便赶紧开口回答:“师父,你千万别这么想。” “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永远都没有机会见识到这天地偌大。” 说着,他轻轻抚摸着手中的“观雪”剑,继续说道:“而且,如果不是您,我也无法得到如此珍贵的名剑。” 百里筠秋闻言,微微一笑,说道:“你真是个傻徒弟。” “其实,这偌大天地,就在眼前。即使没有我,你也能有机会去见识。而且,你或许不会遇到那么多生死危机。” “至于那柄剑,它是冢主借予你的,能否真正拥有它,还要靠你自己的努力和实力。” 她轻轻扯了扯缰绳,将马车停在了一条清澈的小河边,侧过身子,认真地看向宋燕回。 “抛开这些,你再好好想想,你是否后悔拜我为师?” 宋燕回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不后悔!” “当真?”百里筠秋再次确认道。 “当真!”宋燕回语气坚定。 听到他如此肯定的回答,百里筠秋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真好啊,我也不后悔收你这个徒弟。”她感慨地说道。 突然,她一把拉过身边的剑匣,将其横放在马车上,然后猛地打开,露出了里面十三柄形态各异的剑器。 除此之外,还有几本看上去颇为陈旧的书籍,书页的边缘已经因为长时间的翻阅而变得褶皱不堪。 “实话告诉你们,我当初拜李先生为师时,并不是在学堂,而是在黄龙山。”百里筠秋缓缓说道。 听到这里,宋燕回和尹落霞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黄龙山?那是什么地方?”尹落霞好奇地问道。 “顾名思义,就是一座山。”宋燕回接过话茬。 “山上有一个名为‘逍遥御风门’的门派,不过现在已经没落了。” 他曾翻阅过无双城中的古籍,只言片语中提及过那座神秘的山门,却未曾料到,李先生竟源自那座被遗忘的黄龙山。 “没落?”百里筠秋的神色变得微妙起来,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你们可知,国师齐天尘亦出自黄龙山;而那姬若风所持的无极棍,更是黄龙山的镇山之宝。” “试问,这样的门派,又怎能算得上是没落呢?” 两人闻言,皆是瞠目结舌,一脸难以置信。 然而,百里筠秋并未继续沉浸于过往的辉煌,而是将话题引回了眼前的剑匣与其中的几本古籍。 “我在剑道上虽无甚天赋,但师父却赠予了我一本珍贵的剑术秘籍——《天凝剑法》。” “此剑法源自昆仑,传闻中,曾有高手一剑挥出,令南海之滨的海面瞬间冻结,威力惊人。” “原本,这门剑法限制颇多,非特定之人不可修炼。但经过一位的修改,最终传至开创逍遥御风门的其中一位门主手中,得以流传至今。” 言罢,她将那本剑谱轻轻递至宋燕回手中,语重心长地说道:“剑术之道,需靠你自行研习,勤勉不辍。” “然而,天下万法,万变不离其宗。即便你在修炼过程中遇到困惑或偏差,我也会尽力助你纠正,无需担心。” 宋燕回双手恭恭敬敬地接过那本价值连城的剑谱,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多谢师父厚赐!”他恭敬地跪倒在地,虔诚地磕了一个响头。 “谢什么谢,你是我徒弟嘛。”百里筠秋轻笑一声,衣袖轻拂,将他扶起。 然而,她的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声音低沉而坚定:“不过,有件事你必须谨记于心。” “这门剑法,只传黄龙山弟子。若我得知有外人私自修炼,定不轻饶!” 宋燕回闻言,当即竖起三根手指,小指与拇指紧紧相扣,郑重地立下誓言。 “徒儿在此立誓,此剑法只传黄龙山弟子,若有违背,天诛地灭!” 第123章 八卦心门 目睹宋燕回展现出的认真态度,百里筠秋满意地颔首回应。 “甚好,黄龙山对弟子的管束并不严苛,三年之后,你若想回归无双城,随时可以。” 言罢,百里筠秋又拈起另一册书籍,“除剑法外,我还藏有一门心法,名曰《八卦心门》。” “此心法源自一部名为《万道心门》的绝学,被誉为天下内功之本源,只可惜修炼之法已失传,仅余残篇存世。” “然而,即便是残篇,亦不逊色于世间任何内功心法。” 语毕,她将心法递给了宋燕回。 此刻的宋燕回,心中五味杂陈。尽管对其他事情不甚了解,但对于《八卦心门》,他却是略有耳闻。 这门内功心法,堪称道门瑰宝,师父却如此轻易地传授于他。 他满心感激,已无言以对。 一旁的尹落霞则显得有些怅然。 她轻抚着腰间那条金腰带,鼻尖莫名泛起酸楚。 就这还是师父暂时借予她护身的。 “师伯……”她委屈地呼唤一声,双眼含泪地望着百里筠秋。 百里筠秋摸着下巴,陷入沉思,“我似乎没什么能教你的了,或许……你愿意学刀吗?” 尹落霞摇了摇头。 她选择手下这柄“望花”,都是因为曾经练过几式剑法。 至于刀法,她连提刀的兴趣都提不起。 百里筠秋无奈地摇了摇头,“那便没办法了。” 接着,她的目光转向了宋燕回,“你想学刀吗?为师别的不会,但在刀法一道上,可是名副其实的刀仙。” “练刀?”宋燕回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但随即又亮起了光芒。 “师父是要传授我双手刀剑术吗?” “如何?”百里筠秋挑眉问道。 宋燕回心有所动,可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剑后,却微微一笑,再抬头望向百里筠秋,便缓缓摇头。 “我自知天赋有限,虽比常人稍好,但与叶鼎之、百里筠秋相比仍有差距。若想追上他们,我只能专注于剑道。” 他认真地说着,伸手握住剑柄,拔出半截剑身,凝视着剑身上倒映着自己的目光。 “而且,我拔剑是因为心中有所向往,但对于刀,我却没有这样的心境。” 听到他的回答,百里筠秋再次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凭此一点,你便已经胜过了我。” 随后,她轻轻合上剑匣,身形轻盈地跃至地面,:“下来吧,我们先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再继续上路。” 话音未落,百里筠秋已踱步至河边。 她随手撷取一根枝条,以指尖剑气轻轻一抹,枝叶便纷纷脱落。 她目光锐利地锁定河水中紧紧相依的两尾鱼,手腕一抖,枝条如箭离弦,精准无误地击中目标。 紧接着,她手指微动,施展道术,那枝条连同鱼儿一同被轻巧地召回手中,鱼儿仍在奋力摆动尾巴。 “午餐解决了。” 她嘴角上扬,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笑容如狐狸般狡猾又迷人。 尹落霞背着双手,好奇地凑近,歪着头审视着她:“师伯,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变了?” “哦?”百里筠秋挑眉反问。 尹落霞认真地点了点头,随即指向正端坐在马车前室沉浸在书籍中的宋燕回。 “不信你问他。” 宋燕回闻声抬头,一脸茫然地眨巴着眼睛。 看到他那副憨态可掬的模样,百里筠秋不禁又笑出了声。 “看吧,师伯又笑了!”尹落霞兴奋地喊道。 百里筠秋愣了片刻,转而望向河流,河面上倒映着她的身影。 那张清冷的脸庞此刻仿佛被春日暖阳融化,柔和而温暖。 这一刻,她仿佛又回到了在柱国将军府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再度浮现眼前。 “这才是真正的你,别再皱眉了,那样的你真的不好看。” 小女孩的笑容灿烂,话语中带着无尽的温暖与鼓励。 “是啊,这才是真正的我。”百里筠秋释然地笑了。 这一刻,她仿佛触碰到了那一丝境界的壁障,但终究还是差了一丝。 等她回过神来,宋燕回已经收集好柴火,生起了火,开始烤鱼。 除了百里筠秋捕获的两尾,尹落霞也额外捕获了四条。 不久,淡淡的烤鱼香随风飘散,引人垂涎。 尹落霞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咂了咂嘴,略带遗憾地说:“就是少了点味道。” “条件有限,能没有腥味就不错了,这已经超乎我的预期了。” 宋燕回咬了一口,满意地点头回应。 “也就你这种糙汉子才觉得不错,师伯肯定跟我想的一样。”尹落霞不服气地反驳。 望着两人拌嘴的模样,百里筠秋笑着摇了摇头,缓缓坐下:“让我也来尝尝。” 她优雅地接过递来的烤鱼,轻轻一口,面不改色地吞咽下去后,语气平和地说道:“若它们泉下有知,定然不会忘记你们的。” 言毕,她轻轻放下烤鱼,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随即悄然离去,仿佛她从未在此驻足。 尹落霞见状,终于忍不住爆发出一阵大笑,连带着将面前的烤鱼也打翻在地,任由它落在尘土之中。 她用力拍了拍宋燕回的肩膀,一副老成的模样说道:“既然你觉得味道尚可,那剩下的这几条就交给你处理了。” “哦对了,车上还有些点心,我和师伯两个人分着吃,应该也能填饱肚子。” 尹落霞边说边朝马车走去,留下宋燕回无奈地耸耸肩。 这个主意明明就是她出的,到头来,这烤鱼却要他来解决,还真是没天理。 宋燕回轻轻摇头,并未拒绝,低下头继续享用着手中的烤鱼。 尹落霞有一点未曾料到,宋燕回虽然是无双城城主的弟子,但他的身份却是被城主偶然间收留的孤儿。 在他年幼时,曾经历过不少艰难困苦,甚至品尝过比这条烤鱼更加难以下咽的食物。 第124章 消息传回 乾东城,镇西侯府。 嘭!!! 伴随着一声巨响,镇西侯世子百里成风霍然起身,周身气势汹汹。 他身旁的桌子不堪重负,两条腿断裂,轰然倒塌,桌上的茶杯也随之跌落,碎片四溅。 “把你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 百里成风眼神凌厉如刀,死死地盯着前来报告的人。 单膝跪在厅堂中央的黑衣人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却是不敢再多言半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打破了室内的沉重氛围。 “你这是在做什么?为难这些下属,又有何意义?有这份心力,怎么不去把暗河这个隐患给他灭了?” 老侯爷百里洛陈步入厅内,步伐稳健,他伸手扶起黑衣人,并从其手中接过一封密信。 拆开信封,只见其中记载的是一个月前,百里筠秋一行遭遇暗河袭击的事件。 “爹……” 百里成风刚欲开口,便被百里洛陈挥手制止。 “放心,筠秋无恙,叶家的那个小子也还活着。” 百里洛陈随手一抛,信封化为片片纸屑,一股浑厚的内力自他掌心迸发,将纸屑震得化作飞灰。 “这件事不要要让我那儿媳妇知道,就当它从来没有发生过,知道吗?” 言罢,他又看向黑衣人,“你也管好自己的嘴巴,退下吧。” “遵命。”黑衣人闻言,如获大赦,连忙行礼告退,不敢有丝毫耽搁。 百里成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去,胸中郁闷之气难以排解,既无法发泄,也无法咽下。 “爹,这次我们明显吃了情报滞后的亏,这都一个月前的事情了,现在才传到我们手中,若是真出了什么岔子,到那时,我们就是想躲也来不及了!” 百里洛陈冷哼一声,在主位上坐定,目光冷冽地注视着百里成风,“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成何体统?” “这次针对筠秋的是暗河,那个天下第一的杀手组织,他们一旦动手,岂会不封锁消息?” “你那些探子,又如何能与暗河抗衡?” “此事本就怪不得他们,你又何必迁怒于他们?” “你这样,又如何能让我放心将镇西军交给你来统领?” “这……”百里成风欲言又止,被父亲凌厉的眼神一瞪,只好低下头,拱手认错,“孩儿知错了。” “你知不知道,于我而言又有什么要紧?”百里洛陈自顾自地斟了杯茶,轻啜一口,才缓缓言道。 “筠秋已经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主张。她要做什么,自然会传信回来,哪轮得到你这个做父亲的去为她出头。” “爹,筠秋可是我的亲生女儿,您的亲孙女啊,您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 百里成风沮丧地坐在椅子上,独自生着闷气。 “不着急?我怎能不着急?但我是这个家的顶梁柱,我不能慌乱。否则,像你一样,对下面的人动辄打骂,成何体统?” 百里洛陈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 言毕,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语气转而温和:“东君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提及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百里成风心中也不免泛起一丝挂念。 “爹不是派了影子护卫跟着东君吗?”百里成风试探性地问道。 百里洛陈瞪了他一眼:“若还跟着,我还用得着问你?他早被李先生打发回来了。” “原来如此。”百里成风恍然大悟,连忙将探子回报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知父亲。 “李先生带着东君出城后,一路向西。但奇怪的是,最近传回的消息说李先生失踪了,不过东君身边却多了一位年轻的书生。” “书生?”百里洛陈眉头微蹙,“可查清他的来历了?” 百里成风无奈地摇了摇头:“毫无头绪,就跟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 闻言,百里洛陈长叹一声:“罢了,想必李先生自有安排。传令下去,让咱们的人都撤回来吧,密切关注筠秋那边的动静。” 言罢,他便起身离开了正堂,向内院走去。 内院深处,最僻静的一处院子,百里家只有少数几个人才能踏入这片院子,因为这里是百里洛陈的居所。 “严守此处,不得让任何人进入,包括世子和世子妃。”百里洛陈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两名亲兵闻言,神色愈发凝重,坚定地应承下来。 步入院子,百里洛陈发现已有一人身着黑袍,面容平凡无奇,正静静地等候着他。 “离火,辛苦你了。”老侯爷的声音温和而深沉。 离火半跪在地,恭敬地回答道:“未能完成侯爷交代的任务,实在有负所托。” “起来吧,既然是李先生的决定,我们也无法改变。” 百里洛陈缓缓上前,继续说道,“信上所言太过简略,你将事情详细禀报于我。” 离火当即开始详细叙述起那夜的情形。 “小公子与碉楼小筑的谢师相约比酒的十二天后,李先生突然在夜中出手,迫使我现身……” ----------------- “跟了这么久,也应该回去向你们侯爷复命了。” 李先生悠然自得地对月举杯,轻抿一口后,目光转向院中。 此刻,离火正狼狈地躺在地上,心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世人皆称李先生为天下第一,却不知在他眼中,即便是逍遥天境的强者,也不过是蝼蚁之辈,弹指可灭。 听到李先生的言语,离火迅速调整姿态,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他双手抱拳,恭敬地说道:“侯爷的命令,在下不敢不从,但请李先生……”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李先生只是轻轻一挥衣袖,一道凌厉至极的剑气便呼啸而出。 尽管离火已修成天境扶摇的修为,但在这道剑气面前,却如同无物可挡。 剑气瞬间即至,将他猛然击飞,眼看就要撞上院墙,却又在关键时刻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挡,最终重重地摔落在地。 “我并非在与你商议,要么你现在就走,要么,我现在就打死你,选一个吧。” 李先生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慵懒地伸了个懒腰,但那双眸中却闪烁着令人心悸的杀意。 第125章 老侯爷放权 “当晚,我悄然离开了天启城,却并未远离,只是静静地守候在城外,直至次日夜里……” 经历了前夜的变故,离火从未料到自己还能继续伴随小公子左右。 而这一次跟随,却意外地揭开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就在易水之滨,李先生竟奇迹般地恢复了青春的模样,却仿佛未曾察觉到他的存在,并未像前夜那样将他驱赶。 更让他心惊胆战的是,李先生当时所说的话语。 原来,每隔三十年,他便会轮回转世,更换不同的身份。 若非姬若风,这个秘密或许还将沉睡更久。 随后,他也明白了李先生为何没有驱赶他的原因。 李先生的武功,确实已经消失了。 于是,他在暗中一路护送他,直至一座名为“千月”的小镇。 即便他在江湖上闯荡多年,也未曾知晓,大名鼎鼎的兵神罗胜竟隐居于此。 待李先生为小公子取得宝刀后,他们再次踏上了旅途。 这一走,便是到了蜀地…… ----------------- “树上的朋友,多谢这一路护送,不过我们已经到地方了,你还是回去吧。” 李先生……不,应当叫做南宫春水了。 说起来,他的大师父,便姓南宫,取这个姓,不乏缅怀的意思。 他身形一闪,轻盈地落在了马车的车顶,一眼便看穿了离火的隐身之术。 百里东君闻言,眼睛一瞪,身形一闪便挡在了师父的前面,毫不犹豫地拔出了长剑。 紧接着,一道黑影从树后掠出,稳稳地停在了两人的视线交汇处的树梢之上。 “不愧是李先生,即便失去了武功,也依然不容小觑。” “是你?!”见到离火,百里东君瞪大了眼睛,但手中的长剑仍未收回。 “离火,见过小公子。”离火行了一礼,随后转向南宫春水。 “不知南宫先生前往唐门有何贵干?” “你跟随我们这一路,应该也听到了我说的话。李长生已经死了,我现在叫南宫春水,是一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 南宫春水嘴角勾起一抹微笑,顺势展开了手中那把在途经某城时购得的折扇,彼时百里东君还骂了他一句“骚包”。 离火凝视着他,缓缓言道:“无论你是李先生,还是南宫春水,我只关心我家小公子的安危。” “他是我弟子,你说呢?”南宫春水笑道。 “我本信任你,但你刚说李先生已逝,你是南宫春水。”离火认真地回应。 “你还真是执着……”南宫春水无奈地摇了摇头。 “放心,是李先生带他出来的,李先生又岂会让自己的弟子在自己眼皮底下遭遇不测?” “再者,唐门试毒大会,温家也会派人来,他舅舅温壶酒便是其中之一,自不会让他有事,这下你可安心了?” 离火闻言,眉头微蹙,陷入沉思,“既如此,我便信你一回。” 言罢,他转身离去,毫不拖泥带水,仿佛先前那个步步紧逼的人不是他一般。 ----------------- “之后,我便返回了。”离火如实禀报。 百里洛陈深吸一口气,双眼微眯,即便他已预想过诸多可能,也未料到竟会有如此离奇之事。 “李先生,竟真如他的名字,长生不老啊。” “先生说,人生如白驹过隙,终有一死。”离火回应。 百里洛陈轻笑,“即便不是真正的长生,也足以让天下人趋之若鹜了。” 说话时,他抬手指了指天际。这世间,最渴望长生的,莫过于那高高在上的帝王。 “此事,万不可再让任何人知晓,包括世子和世子妃,记住了吗?” “是。”离火点头。 随即,他话锋一转:“侯爷,还有其他影子护卫的回报,当日袭击大小姐的,并非只有暗河之人。” “还有谁?”百里洛陈目光如炬,语气中带着刺骨的寒意,身上的杀气几乎难以遏制。 即便离火行走江湖杀人无数,可站在这位杀神面前,也不禁感到几分窒息。 对于这位统率十万雄师的老侯爷,其修为境界无人知晓,但他周身散发的杀气,足以令寻常的逍遥境高手心生怯意,未战先退。 在逍遥境以下的武者中,更是鲜有人能在这股杀气的冲击下全身而退。 离火连忙答道:“是天外天和……无双城。” 随着“无双城”这三个字落下,一股汹涌澎湃的杀气猛然爆发。 院中的古树都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颤抖不已,树叶纷纷飘落。 转瞬之间,院中已铺满落叶。 然而,这股杀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消散无踪。 此时,院门外传来了百里成风的声音:“爹,出什么事了?你没事吧?” “你们睁大眼睛看看我是谁!我是你们的世子爷,还不快给我让开!” 门外传来另一阵喧闹声。 百里洛陈闻言,眉头微皱。 “吵什么吵,我在自己家能出什么事?要么去找你媳妇,要么滚去兵营,别过来烦我。”百里洛陈中气十足地呵斥道。 听到父亲的声音如此洪亮有力,百里成风知道自己又白跑一趟了,只好应了一声,转身欲走。 就在这时,老侯爷的声音再次从院内传来:“成风,从今天起,侯府的一切事务都由你决断。我也看看你这些年有没有长进。” 闻言,百里成风猛地回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院门,愣了一会儿才忙不迭地应下:“孩儿定不负父亲所望!” 说完,他转身挺胸抬头地朝外走去,眼中闪烁着野心勃勃的光芒。 在院落之中,百里洛陈双手负在身后,仰望天空,对离火说道:“离火,你再跑一趟天启,把这件事告诉筠秋。” “另外,再带一句话给她,就说无论她如何行事,镇西侯府都会是她最坚实的后盾,让她放手去做。” ----------------- ps:工作累死,请假一天,抱歉 ——10.10 第126章 青王求生 【今日一章,4000字,凑个双数】 天启城。 隐匿于一隅的静谧小屋内,紫气缭绕。 自太安帝召见之后,浊清大监便一直闭关修炼于此。 院落之外,一顶装饰着金顶的华丽轿子悄然停驻,不知何时已至。 轿身绣有神鸟大风图腾,此图腾乃萧氏皇族专有之象征。 轿前,一位身着华丽锦衣的青年男子立定,眉宇间透露出不悦之色。 在天启城,能让他如此久候之人,实属罕见。 “浊洛公公,大监究竟何时愿意见我?”终于,萧燮按捺不住,出声询问。 立于院门口的黄衣男子闻言,连忙躬身行礼。 他出声解释道:“青王殿下有所不知,太安帝曾命大监于李先生出宫途中进行拦截,不料大监因此受了重伤,至今仍在调养之中。” 萧燮闻言,眉头紧锁,一脸难以置信:“如果我没有记错,李先生入宫已是近两个月前的事,大监伤势当真如此严重?” “这……老奴也不甚清楚。”浊洛公公摇了摇头,未再多言。 他与浊清大监自幼相伴,对大监的武功了如指掌。 无论是天启,还是整个北离,乃至天下,能与大监匹敌之人寥寥无几。 然而,那日李先生与浊清大监两人隔着轿子,仅对了一掌,轿子无损,大监却经脉受损,至今未愈。 正因如此,浊洛公公对那位李先生的实力更是敬畏三分。 又等待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萧燮在院中来回踱步,脸上不耐之色愈浓,不时探头望向院内。 他心中数次涌起转身离去之念,但回想起临行前伴读太监的叮咛,又不得不强压怒火,继续等待。 如今,朝堂之上的暗流涌动,争斗已悄然拉开序幕。 除去那位名正言顺的长皇子,还有景玉王与琅琊王这对血脉相连的兄弟,同样在皇位争夺中占据一席之地。 长皇子身为嫡长子,继承大统自是名正言顺,身后自然簇拥着众多拥趸; 景玉王即将与影宗宗主易卜之女结为二姓之好,这股势力亦不容小觑; 至于琅琊王,不仅师从学堂李先生,更是深得民心,支持者众多。 反观青王府,自萧燮深居简出后,支持力量日渐削弱,仅剩的几个追随者也不过是因被他抓住了把柄而勉强留下。 总而言之,若再不寻求改变,一旦其他兄弟登上皇位,萧燮必将面临清算。 正因如此,他的伴读太监才建议他寻求权倾一时的浊清大监的支持。 要知道,历任五大监在先皇驾崩后都需驻守皇陵。 但如浊清这般人物,怎会甘心将余生交付于一片死寂的陵墓之中,即便是历代帝王的安息之所。 而长皇子、景玉王、琅琊王等人都不可能去改变这一规矩。 这也正是萧燮此刻决定拜访浊清大监的契机。 又等待了片刻,萧燮终于见到了那身着紫衣蟒袍的身影。 “大监。”浊洛公公抢前一步,躬身行礼,紧跟在浊清大监身旁。 浊清大监感叹道:“学堂李先生,真乃天下第一,名不虚传。” 言罢,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惧意,“近两个月过去,当日那一掌的伤势,今日才算痊愈。” 萧燮闻言,眉头微皱,心中生出一丝疑虑:“可我听说当日国师齐天尘也在场,却只闭门两日便无碍了。” 浊清大监听后,并未动怒,只是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玛瑙戒指。 他看向萧燮,淡然说道:“国师齐天尘与李先生本就同属一路,他们不可能真正交手,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言毕,他轻轻摆手,不愿再提此事,“青王殿下,请随我来。” 浊清大监缓缓转身,步入院内。 萧燮望着这座位于皇宫偏僻之处,又破又小的院落,心中不禁一凛,但还是快步跟上。 这是他首次踏入浊清大监的居所,尽管他曾在宫中生活多年。 院中稀疏地栽着几株枯树,四周静悄悄的,连个太监的影子都见不着,仿佛这是一处被遗忘的山间旧宅。 刚迈进门槛,即便没有风,萧燮也感到一股寒意袭来,身上的肌肤不由自主地起了鸡皮疙瘩。 进入屋内,更是昏暗一片,连一支蜡烛都不曾点亮。 浊清大监端坐在坐榻之上,静静地注视着萧燮。 萧燮随意找了个椅子坐下,迫不及待地开口:“大监想必已经知道萧若风入府之事了吧。” 浊清大监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然后呢?” 见浊清大监反应平淡,萧燮的语气变得更加急切:“他这一入府,琅琊王的身份便名正言顺了。” “再加上景玉王即将与影宗宗主之女联姻,他们两兄弟现在可是朝堂上的红人!” “万一他们中的任何一个登上了皇位,大监,您难道真要去守那孤寂的皇陵吗?” “青王殿下,慎言!”浊洛公公在一旁连忙提醒。 然而,浊清大监只是微微抬起眼皮,脸上甚至浮现出一抹微笑。 他心中暗自思量,这样毫无城府、急于求成的青王,正是他所需要的棋子。 “琅琊王的身份是陛下亲封的,无论他之前为何不入府,现在为何入府,这都是本就属于他的东西,他不过是现下拿到了手中,仅此而已。” “青王殿下之前难道就没有预料到会有今天吗?”浊清大监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讽刺。 萧燮的脸色瞬间变得青一阵白一阵。 他当然想过这个问题,只是当时并未放在心上,没想到现在却成了威胁他的利剑。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再这样下去,别说立储了,恐怕天启城都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萧燮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绝望。 见他如此失态,浊洛公公在一旁悄悄地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小心翼翼地看向浊清大监。 然而,浊清大监并未如他所想的那样动怒。 浊清大监轻蔑地反问:“你当年是如何坐上青王之位的?” “因为……” 萧燮咬紧牙关,面色涨红,似乎有难言之隐,几次开口却又咽了回去。 见他如此模样,浊清大监不禁冷笑一声:“真是个废物!就这点胆量,也敢在两年前去招惹百里筠秋?” 提及百里筠秋这个名字,萧燮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心中满是羞愤,却不得不强行压下这股情绪。 浊清大监并未等待他的回答,继续说道:“当年你查办叶氏谋逆一案,不论真相如何,总之,将军府因此被抄,而你则坐上了青王的宝座。” “现在,又有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摆在你面前,若你能把握住,龙封卷轴上定会留下你的名字。” 浊清大监嘴角勾起一抹令人心悸的微笑,循循善诱。 一旁的浊洛公公早已吓得浑身冒汗,而萧燮却猛地站起身。 他的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是什么机会?” 浊清大监并未直接回答,而是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门外:“你的功勋,在西面。” 想当年,太安帝正是凭借西面的赫赫战功,才得以登基为帝。 二十万大军压境,攻破了西楚的国门,连西楚的都城洛桑,也变成了如今的乾东城。 再往西,则是众多小佛国,它们任何一个都无法与北离的一座大城相提并论,且向来贫瘠,因此只是北离的藩属国,并未被纳入北离的版图。 然而,萧燮虽不算聪明绝顶,但也不至于愚蠢到认为浊清大监所说的西面是指那些西域佛国。 他深知,太安帝之所以能够立下赫赫战功,全靠他的两位兄弟——军神叶羽和杀神百里洛陈。 回想起当年自己正是凭借查办叶家谋逆一案才成为青王,如今浊清大监提起西面,萧燮第一个想到的便是…… 乾东城…… 镇西侯府! 他突然吞咽了一下口水,眼神中带着几分颤抖看向浊清大监,试探性地问道:“不知大监能否保证我的安全?” 见浊清大监从容不迫地为自己倒了杯茶,缓缓品尝,萧燮心中的焦虑更甚。 “大监,您也知道,那个人即将归来。如果她得知我所行之事,必定会提剑来取我性命!”萧燮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 “急什么?”浊清大监轻轻皱起眉头,放下茶杯,这才缓缓开口。 “不过,你说得倒是没错,如今的她已非昔日可比,若真想杀你,我恐怕也难以阻挡。” 浊清大监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萧燮心头,他顿时感到无力。 他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发出一声苦笑。 然而,浊清大监接下来的话,却如同希望的火种,重新点燃了萧燮心中的火焰。 “如果她不知道你要做这件事呢?又或者,她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来找你呢?” 浊清大监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深意。 “大监的意思是?”萧燮眼前一亮,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斜。 浊清大监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关于易文君与叶鼎之的事情,是你传出去的吧?” 萧燮点了点头,随即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是想让我将矛头引向景玉王,如此我便能……” 说到这里,他的神情突然一滞,连忙追问道:“可是,大监,据我所知,百晓堂堂主姬若风与她关系匪浅,万一被他察觉并告知她,那我该怎么办?” 浊清大监双眼微眯,语气坚定地说道:“所以,这件事不能由你亲自出面,或者以你的名义去做,明白了吗?” 萧燮点了点头,但随即又摇了摇头,神色中带着几分惶恐。 “大监,如果您都没有把握对付她,那此事无论成功与否,她回来后都会杀了我的!” 虽然萧燮渴望登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渴望活下去,也愿意承担一定的风险,但他绝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两年前,那个女人就曾提着剑,在他的王府中杀得血流成河; 如今,他更是无法想象,如果让她知道自己对镇西侯府有所图谋,她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事情来。 萧燮的面色忽明忽暗,终于,他下定决心,猛地一拍桌子站起,向浊清大监深深行了一礼。 “大监,并非我不愿为之,而是实在无能为力,除非您能找到方法除去他。” 言毕,他正要转身离去。 这时,浊洛公公见状,瞥见浊清大监的脸色阴沉,心中一凛,连忙上前阻拦。 “青王殿下,请稍安勿躁,,大监尚未表态呢。” 萧燮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转身望向浊清大监,眼中闪烁着期待。 “莫非大监另有良策?” 浊清大监再次端起茶杯,轻轻啜饮一口,方才缓缓开口:“你若不能登基为帝,亦是难逃一死。” “或许,你可以效仿你的承德皇叔,装疯卖傻以求自保。但若能完成此事,你便将凌驾于万万人之上。” “再者,别忘了叶家还有人尚在人间。据我所知,他与百里东君一样,拥有天生武脉。” “更有天下第一的李先生亲自教导,恐怕用不了多久,他就会一剑一人,杀到你的青王府,将你碎尸万段,以报灭门之仇。” 浊清大监的话语如同寒冰刺骨,让萧燮刚刚鼓起的勇气瞬间消散。 他的双腿开始发软,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想要坐下,却一个趔趄坐在了地上,全身颤抖不已。 “因此,青王殿下,与我合作,是你目前唯一的生路。” 浊清大监的话语如同最后的救命稻草,让萧燮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萧燮坐在地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心中五味杂陈。 他深知自己目前的处境,正如浊清大监所言,若不能找到出路,等待他的将是无尽的黑暗,亦或是死亡。 “大监,我……”萧燮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似乎在犹豫,又似乎在挣扎。 浊清大监看着他,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深不可测的意味。 “青王殿下,这是你的选择。我可以为你提供机会,但能否把握住,就看你自己了。” 萧燮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重重地点了点头,轻声应了下来。 第127章 归来 在天启城的巍峨城门之下,百里筠秋勒紧缰绳,缓缓停下马匹。 她仰望这座雄伟的城门,阳光刺眼,使她的双眼不由自主地眯缝起来。 “终于回来了。”她轻声感叹。 宋燕回与尹落霞紧随其后,也在百里筠秋的两侧勒马驻足。 自他们离开天启以来,已经过去了整整三个月。 此刻重返故地,他们心中却涌起一种物换星移、人事已非的感慨。 与他们一路同行的叶鼎之已在途中转向他方,而学堂里也不再见到李先生的身影。 不仅如此,司空长风与谢宣也在前些日子离开了学堂,各自踏上了不同的旅程。 就连那些曾经熟悉的公子们,也都有了各自的归宿。 雷梦杀与顾剑门投身军旅,与萧若风整日形影不离; 洛轩不久前也带着他的妹妹国手洛言缕回到了洛水庄,好在洛水庄就在天启,倒也算不得离别; 唯独柳月与墨晓黑还留在学堂,每日无所事事,等待着百里筠秋等人的归来。 “师姐。” 当百里筠秋领着宋燕回和尹落霞回到学堂时,柳月和墨晓黑迎上前来,恭敬地行礼。 百里筠秋微微点头示意,随后便朝着那位老人的居所走去。 与此同时,尹落霞也缓步来到自己师父的身前,拱手行礼,并将腰间的金腰带解下归还。 “不错,没想到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你已经踏入了自在地境。再过不久,我这个师父恐怕就不是你的对手了。” 柳月的声音透过白纱传来,带着一丝欣慰。 他那张隐藏在白纱下的风华绝代的面庞上勾起了一抹微笑,但可惜无人有缘得见。 尹落霞轻声回道:“这都要多亏了师伯的指点,徒儿才能进步如此神速。” 然而,当她提起手中的剑时,却不由自主地撅起了嘴,“可是,我到现在还是拔不出这柄剑。” 柳月看了一眼尹落霞手中的剑,接过剑柄轻轻一拔,剑身闪过一抹流光,伴随着淡淡的花香。 “这是一柄很美的剑,与你非常相配。”他淡然一笑,又将长剑收了回去。 尹落霞眨了眨眼睛,似乎有话想说却又忍住了。 “剑心冢之剑有灵,待你寻得拔剑的意义,此剑自会随你心意出鞘。”柳月笑着说道。 她好奇地问道:“那师父你拔剑的意义是什么呢?” 柳月轻笑一声,只回答了一个字:“美。” “美?这也能算作拔剑的意义吗?”尹落霞秀眉微蹙,心中充满了疑惑。 柳月并未多做解释,只是简单地说:“既然你已归来,我们也该启程了,或许在旅途中,你能找到拔剑的真正理由。” 说完,他便率先迈步向外走去,墨晓黑紧随其后。 尹落霞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这才猛地回过神来,连忙向宋燕回告别:“我要和师父一起走了,等你学成之后,记得来找我!” 话音未落,她已转身踏出了院门,转瞬间便消失在视线之外。 宋燕回愣在原地,伸出的手还悬在半空,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梦。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还没告诉我该去哪里找你呢。” 就在这时,尹落霞的声音远远地从院外传来,仿佛是对他的回应:“我们江湖再见!” 宋燕回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轻声重复道:“江湖再见。”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一位中年书生打扮的先生突然走进了院子。 他摇着头对宋燕回说道:“怎么说你也是百里筠秋的徒弟,又是无双城未来的城主,怎么能如此扭扭捏捏呢?” 宋燕回看着这位突如其来的书生,心中充满了疑惑:“您是……”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位姑娘已经与你定下了约定,你应该爽快地答应,至少要让姑娘听到你的回应,否则,她会伤心的,明白吗?” 书生微笑着走上前来,轻轻拍了拍宋燕回的肩膀,“去吧,让她也知道你心中的想法。” 宋燕回连忙点头,毫不犹豫地跃上了墙头,大声喊道:“我们江湖再会!” 此时,向着学堂门外走去的尹落霞,正因宋燕回未曾回应而暗自神伤。 听到他的喊声,她猛然回头,脸上绽放出了一抹动人的笑容。 恰好此时,灵素驾着一辆华贵宽敞的马车从柳月府赶来。 柳月坐进车厢后,掀开帘子看向窗外,“既已告别,便该上车了。” 尹落霞见状,快步走上前去。 然而,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墨晓黑竟已经先一步坐进了车厢。 尹落霞没有多想,便坐在了前室。 灵素见状,抬头疑惑地问道:“落霞姑娘,外面风大,你为何不进去呢?” 尹落霞挑眉反问:“你也要与我们同行吗?” 灵素微笑着点了点头:“那是自然,我可是柳月公子的贴身书童,怎么能不陪在公子身边呢?” 说完,他又回头看向车厢内的柳月,“你说对吧,公子?” 柳月无奈地笑了笑,带着一丝笑意回应道:“对,我们该启程了。” “好的,公子!”灵素兴奋地应了一声,一扬马鞭,马车便疾驰而出。 马车之内。 墨晓黑轻轻掀开一侧的帘幕,目光向窗外投去,眉头不由自主地紧锁起来。 “我们这样做,真的对吗?”他低声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疑虑。 柳月闻言,只是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从容与释然。 “我们只是答应了他隐瞒此事,但若是师姐自己从其他途径得知,那便与我们无关了。” 他轻声说着,仿佛在为自己寻找着理由。 墨晓黑轻轻叹了口气,眉宇间仍带着几分忧虑。 “我总觉得,这件事我们不该答应他。”他低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无奈。 “谁让我们是他的师兄呢,能帮的也就这么多了。”柳月释然一笑,仿佛将心中的重担放了下来。 就在这时,尹落霞突然探进头来,一脸好奇地问道:“师父,你们在说什么呢?是不是瞒了师祖什么事情?” 柳月看着她那双充满好奇的眼睛,不禁摇了摇头,笑道:“放心,不是什么大事。就算我们不说,也总会有人告诉她的。” “到底是什么事嘛?”尹落霞穷追不舍,非要问个明白。 “是你不能知道的事。”柳月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她的追问,语气中带着几分坚决。 紧接着,他又说道:“我会教你半年的剑术,半年后,你就自行去闯荡江湖吧。” “半年?”尹落霞闻言一愣,显然对这个时间期限感到意外。 什么师父教徒弟只教半年的? 她心中充满了疑惑,本以为师父是在开玩笑。 但当她看到一旁的墨晓黑也默默点头时,尹落霞不禁有些茫然。 似乎看穿了她的疑惑,柳月轻笑一声,解释道:“对于初入武道的人来说,半年的确很短。” “但你已经踏入了自在地境,在江湖上也算是高手了。我能教你的,只是一些基础的剑术,并不复杂。” 尹落霞木然地点了点头,重新将帷幕拉上,坐直了身子。 她抬头望向天空,心中暗自发誓:“尹落霞,这次你绝对不能懈怠了。至少,要成为配得上他的人才行!” 第128章 金光神咒 学堂静立,小院幽幽。 百里筠秋止步于院落之前,耳畔缭绕着悠扬旋律,随即缓缓推开两扇略显沧桑的木门。 老人依旧端坐于梧桐树荫之下,手指轻拨九霄古琴,琴音缭绕。 “九霄风起惊雷现,长龙卧春千年眠。这张九霄琴能陪伴在先生身边,实乃琴之荣幸。” 百里筠秋轻声细语,缓缓走到老人身旁坐下。 琴声渐渐放缓,最终归于宁静。 老人微笑着看向百里筠秋,“听说你此行遇到了不少波折。” “还好,只是一些小麻烦罢了。”百里筠秋笑着回应,目光掠过这静谧的院子。 “先生如今身为学堂祭酒,为何还愿意留在这里呢?” “你选中的这棵梧桐树,深得我心,这个理由还不够充分吗?”老人朗声大笑。 他衣袖一挥,掌心翻转,不知从何处取出一坛酒,撕去封条,一股既熟悉又陌生的酒香扑鼻而来。 “过早?”百里筠秋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却也带着几分疑惑。 这酒,她曾在学堂大考初试时品尝过,出自百里东君之手。 但眼前这坛酒的香气,似乎比那时的更加醇厚,别有一番风味。 “这酒本应历经岁月沉淀,但东君为了让你们早日品尝,便提前取了出来,虽略显青涩,却也自有其清新之处。” 老人微笑着,又变戏法般拿出两个酒杯,缓缓斟满。 “你来得正是时候,赶上了品尝这酒的最佳时机,我称此酒为‘正好’,哈哈。” 言罢,两人举杯轻碰,酒香四溢。 百里筠秋轻轻闭上双眼,仿佛沉醉于这美妙的瞬间,恍惚间,她仿佛回到了青涩的少年时光。 昔日将军府的回忆,此刻在心头愈发清晰。 然而,当那一天的记忆涌上心头时,她的心中突然涌起无尽的杀意,过往的记忆仿佛都被染上了一抹血色。 随着百里筠秋的气势逐渐增强,老人的眉头紧锁起来。 “这份执念如此之深,若不能彻底消除,只怕你的武道之路将在此处终结啊。” 说话间,他轻轻伸手一点,指尖落在了百里筠秋的眉心。 一股清凉如秋水般涌入她的体内,涤荡着她激荡不已的经脉。 与此同时,天空乌云密布,仿佛随时都会倾泻而下大雨滂沱。 钦天监,星月阁。 此为钦天监禁地,非但寻常人等不让涉足,即便是除国师外的六位天师亦鲜少踏入。 然而,今日却是个例外,六位天师竟不约而同地步入了这星月阁的门槛。 他们方至,便见国师迎面而来,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你们不必多说了,我已经看到了,且等我去看看。” 言罢,国师轻踏门槛,仿佛脚踏风云,白发随风飘扬,拂尘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宛如人间谪仙降临。 他一手轻捋长须,目光穿越重重阻碍,定格在学堂的方向,心中暗自祈愿。 “只希望不要去晚了啊。”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化作一连串的残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当他抵达时,院中已多了一位身影。 天子看相,道眼寻龙。 陈儒对于望气之术亦有所研究。 当他察觉到天象异变,又于空中捕捉到一抹不祥的血色,当机立断,抛下宋燕回,匆匆赶来。 此刻,老人正以真气压制着百里筠秋体内肆虐的真气,而陈儒则运用儒家浩然之气稳固着她的心神。 然而…… “这股刀势,竟如此凌厉!”陈儒眉头紧锁,反手一掌拍在百里筠秋的肩头,口中念念有词。 “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 言出法随,陈儒周身金光微现,仿佛天地法则皆受其驱使。 国师见状,不敢有丝毫怠慢,身形一闪,已至陈儒身旁,拂尘轻挥,搭在了百里筠秋的另一侧肩头。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 驱邪缚魅,保命护身。 智慧明净,心神安宁。 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随着国师口中吐出的净心神咒,百里筠秋身上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淡淡的金光自她体内升起,将三人震退两步。 “这是……道家金光神咒?”陈儒惊讶地望向国师齐天尘。 齐天尘缓缓点头,长须轻捋:“李先生与我同门于黄龙山,对这道家神咒自然有所涉猎,想来应是他所传授。” 正当三人凝神观察之际,百里筠秋的口中竟也传出了诵念之声。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广修万劫,证吾神通。 三界内外,惟道独尊。 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 金光神咒本以修炼心性、护体降魔为主旨。 此刻,在齐天尘净心神咒的引导下,金光自行笼罩百里筠秋,终于将她体内四溢的杀气压制。 “此番多亏国师出手相助。”陈儒松了一口气,向国师拱手致谢。 然而,齐天尘的脸色却并未因此缓和:“此次不过是凑巧我会这净心神咒,但若下次她不在天启,又当如何是好?” 闻言,陈儒与老者皆面露难色,陷入了沉思。 第129章 执念 夜幕低垂。 百里筠秋缓缓睁开双眸,一抹迷茫在眼底一闪而过,随即消散无踪。 “你醒了。”老人停止了弹奏,抬头望向她。 百里筠秋轻轻皱眉,“先生,我刚才好像做了个梦。” 老人轻叹一声,只淡淡说道:“就把它当作一场梦吧。” “先生的意思是?”百里筠秋眉头紧锁,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眼前的酒杯上,“是因为这酒……” 老人见状,深深叹了口气:“本想助你突破那层瓶颈,却没想到你心中的执念如此之深。” 百里筠秋低下了头,眼神复杂,“先生也觉得这是执念吗?” 老人微微一愣,深深看了她一眼,最终摇头失笑道:“或许是我老了吧,有些事情,还是看你自己。” 话题一转,老人又问:“如今李先生已走,你的故友们也都已离去,你接下来打算去哪里?” 百里筠秋似乎早已有了计划,不假思索地回答:“先去青城山,再去学宫,最后……” “或许回乾东城,也可能再去一趟黄龙山。如果一切顺利,我还想去北方看看。” 老人听了,连连点头,“都是很好的地方。” 青城山出了个吕素真,隐隐有超越武当,成为道家新任魁首的趋势。 百里筠秋出自黄龙山,同为道家弟子,去走一趟或许会有所收获。 学宫历史悠久,底蕴深厚,不输青城山,那里或许有高人能化解她心中的杀意对她的影响。 还有黄龙山,虽然已不复当年之盛,但说不定还藏着什么古籍,她想再去探寻一番。 至于北面,听闻北方昆仑有仙,且时常听李先生提起,所以百里筠秋才想自己去走上一趟。 那个时候,或许已经是两年后了,宋燕回也该离她而去,独自闯荡江湖了。 “既然你已经有了决定,那就按你的心意去做吧。” 老人微微一笑,又为她面前的酒杯斟满了酒。 百里筠秋看着眼前的酒,嘴角微微上扬,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果然,之前那种感觉没有再出现,反而她的心中却涌起了一丝莫名的惆怅。 不过很快,百里筠秋便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关切地问道:“太安帝没有对先生不利吧?” 老人哈哈一笑,摆摆手说:“我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子,他能拿我怎样?倒是你,得小心些。”他的神色突然变得严肃。 他继续说道:“李先生已经离开了,还把学堂祭酒的位置让了出来,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是不会再回来了。” “他走的时候,带走了百里东君和叶鼎之,太安帝对他们无可奈何,但你还有镇西侯府在。” “镇西侯手握重兵,守卫着国家的西大门,可西边除了那些数不清的佛国外,哪还有什么强敌?” “在太安帝眼里,现在的镇西侯已经是他的心头大患。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你们镇西侯府了。” 闻言,百里筠秋冷哼一声:“他敢?也不怕崩了自己的牙!” 说完,她缓缓起身,向老人深深鞠了一躬:“不管怎样,今天多谢先生的指点,筠秋就不打扰先生休息了。” “嗯,去吧。”老人轻轻挥袖,手指搭在琴弦上,轻轻拨动,仿佛在为她送别。 百里筠秋转身走出院门,轻轻合上了木门。 回到住处,她发现院中有一人在焦急地来回踱步,另一人则无奈地坐在凉亭中。 “雷梦杀,你再这么转下去,我都要被你转晕了。”顾剑门揉了揉太阳穴,无奈地叹了口气。 “况且李姑娘的武功不比你差,甚至可能更强,你何必这么担心呢?” “说得轻巧,丢的又不是你老婆孩子!”雷梦杀撇撇嘴:又道:“差点忘了,你没老婆,哪来的孩子。” 顾剑门脸色一黑,骂了一句:“幼稚!” 不过,当察觉到院外有人时,他的反应比雷梦杀还要快。 “师姐!” 百里筠秋推开院门,看了顾剑门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雷梦杀猛地冲上前,一把将顾剑门推到一旁,急切地喊道:“师姐!”随后探头往她身后张望,却什么也没发现。 “师姐,心月和寒衣呢?她们没和你一起回来吗?是不是去了什么地方,还是遇到什么麻烦了?”他满脸忧色,连珠炮似地问个不停。 看着雷梦杀这副焦急的模样,百里筠秋不禁哑然失笑,朝他翻了个白眼。 “就知道瞎操心,她们要是真有事,我还能不管不顾地自己回来?” “哦,对对对!”雷梦杀如梦初醒般点了点头,随即又追问:“那她们现在人呢?” 一旁的顾剑门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向百里筠秋投去求助的目光。 “师姐,你还是快告诉他吧,今天我和若风都快被他烦死了。” “看来我不在天启的这段时间,你们之间的感情倒是越发要好了。” 看着顾剑门如今这副与往日截然不同的生动模样,百里筠秋诧异地挑了挑眉。 她记得以前的凌云公子总是意气风发、恃才傲物,何时变得如此……孩子气了? 就在雷梦杀又要开口之际,百里筠秋连忙打断了他。 “她们现在,应该与师父在一起,再或者,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也说不定。” 闻言,雷梦杀愣了愣,随即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说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讪讪地笑道:“师姐一路辛苦了,我们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话音未落,他便抬腿欲走,走到一半还不忘拉上顾剑门,生怕被百里筠秋叫住。 百里筠秋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怎么一个个都走得这么急,和萧若风有关?” 两人闻言,脚步猛地一顿,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一股若有若无的压力悄然弥漫开来,向雷梦杀和顾剑门侵袭而去。 第130章 隐瞒 目睹两人一反常态,显得畏手畏脚,百里筠秋的眉头愈发紧锁。 “怪不得今天柳月和墨晓黑走得那么匆忙,原来你们真的有事瞒着我。” 她双眼微眯,背负着从未离身的剑匣,缓缓踱步至两人面前,堵住了出口。 “说,到底是什么事?”百里筠秋的眼神一凛。 雷梦杀顿时狠狠地跺了跺脚,“罢了,既然被师姐看穿了,那我也就不再隐瞒了。” 一旁的顾剑门瞳孔猛地一缩,正欲开口阻拦,却听雷梦杀话锋一转,提起了另一件事。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若风的兄长,景玉王即将大婚,到时候会邀请你们镇西侯府。” 雷梦杀越说越流畅,故意避开了景玉王未婚妻的话题,反而将焦点又拉回到了百里筠秋身上。 “原来如此,你们是担心我会去搅扰他们的婚礼?”百里筠秋恍然大悟。 雷梦杀连忙摆手,“那倒也不是因为这个,我们都相信师姐不会这么做,但是……” “世子爷答应到时候会来天启,如果陛下有什么打算,希望师姐能委屈一二,暂时拖上一拖,起码不要在婚礼当日。” 听到这里,百里筠秋才算是明白了雷梦杀的意图。 她顿时冷笑一声:“除非北离皇室不惜一切代价进行围捕,否则,这座天启城根本留不住世子爷。” “如果只是这样,你们大可放心,太安帝没那个胆量。” “再说,那个时候我不在天启,对那场婚礼也没有丝毫兴趣,你们走吧。” 说完,百里筠秋已经转身向屋内走去,丢下最后一句话后,便迈进了屋内,关上了房门。 直到这时,雷梦杀才敢稍微放松,与顾剑门缓缓走出院子,顺手关上了院门,长长地舒了口气。 “雷梦杀,你说……” 顾剑门刚启齿,就被雷梦杀一根手指轻轻按在了唇上。 “等咱们出了学堂再细说。”雷梦杀凑近他耳边,轻声细语后,便悠然转身,缓步向学堂门外走去。 顾剑门回望了一眼那紧闭的大门,心中一阵寒战,连忙紧随其后。 刚跨出学堂门槛,一辆马车仿佛早已等候多时,静静地停在了他们面前。 雷梦杀抬头一望,脸上顿时绽放出笑容,急忙向马车走去,嘴里还不忘嘀咕。 “你可真是及时雨啊,萧若风。我现在双腿发软,再多走一步,恐怕就得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顾剑门心中亦是忐忑不安,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萧若风坐在马车前,目光掠过学堂深处,眉头微蹙,但随即转向李心月的话题。 “雷梦杀,你问到李姑娘和寒衣的下落了吗?” “问到了,师姐说她们去找李先生了,可能正在回来的路上,总之一切安好。”雷梦杀笑着回应。 “那便好。”萧若风点了点头,转而提及自己托付的事情。 “你们,没露出破绽吧?” 车厢内,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萧若风,你是不知道,师姐现在的气场越来越强了,我差点儿就被她一个眼神吓得把所有秘密都倒出来了。”雷梦杀苦笑一声。 “别说了,我已经知道了。”萧若风驾驭着马车,无奈地叹了口气。 雷梦杀的那句“差点儿”,足以说明他们勉强应付了过去,但长期回避也不是长久之计。 “你们问到师姐接下来的打算了吗?”萧若风再次询问。 “这个倒没有,不过师姐说了,你兄长的大婚之日,她不在天启,所以你只需提防那些心怀不轨之人。” 顾剑门轻轻掀起窗帘的一角,向外瞥了一眼,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寒意。 在他与雷梦杀于院中静候百里筠秋之时,意外地捕获了三名携带密信潜入学堂的可疑人物。 信中内容惊人,揭露了景玉王未婚妻就是影宗宗主易卜之女易文君。 一旦此信息落入百里筠秋之手,不仅婚礼难以顺利进行,甚至可能引发影宗的覆灭。 此外,信中还指明暗河组织是受景玉王指使行动。 这两则消息若曝光,天启城必将掀起滔天巨浪,百里筠秋的反应更是难以预测。 但可以预见的是,景玉王将因此被彻底排除在皇位争夺之外。 听闻顾剑门的汇报,萧若风冷笑一声,“我这位二哥,如今已是穷途末路,怎会放过任何打击我们兄弟的机会。” “你认为这是青王所为?”雷梦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若是他,倒也不难理解,他向来不择手段。” “既然如此,我留在学堂守候吧。”顾剑门言罢,左手已悄然握住剑柄,眼中闪过一抹凌厉的杀气。 萧若风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从容。 “无需多虑,师父在我为他送行的那日,已与姬若风达成了交易,此事全权交由姬若风处理便是。” “话说回来,我们怎么对此毫不知情?难道是在那次送行宴上?那天究竟有什么是我们错过的?”雷梦杀的好奇心被彻底勾起。 他按捺不住,一把掀开车帘,几步跨到萧若风身边坐下,目光紧紧锁定在他的脸上。 萧若风斜睨了他一眼,那眼神中满是戏谑。 见雷梦杀如此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他索性将手中的缰绳扔给了雷梦杀,自己则悠然步回车厢内。 不等雷梦杀开口追问,车厢内便传来了萧若风那悠然的声音。 “等你真正实现了心中的那份壮志,我自然告知你那日发生的一切。” 雷梦杀接过缰绳,双手紧握,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他嘴角上扬,语气中带着几分豪迈:“好,那我们就来一场君子之约。” “待我雷梦杀有朝一日成为柱国大将军之时,你萧若风就必须将那日所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我,如何?” “自无不可”萧若风在车厢内轻笑一声,声音中带着几分赞许。 “不过,我得提醒你,我还有一个兄弟,他同样对柱国大将军之位虎视眈眈。雷梦杀,你可别让学堂的威名在你手中蒙羞啊。” 第131章 半步神游? 夜幕深沉,明月皎洁高挂天际。 一道黑影如墨,划破宁静的夜空,伴随着棍影的凌厉横扫,几道藏匿于暗处的身影被迫显露真身。 “带走。” 姬若风的声音冷漠而决绝,未曾给予多余的目光,转身径直朝百里筠秋的居所行去。 与此同时,暗处又有数道身影悄然现身,将先前被制服的人等一一束缚。 姬若风目光如炬,扫视四周,最终定格在院落旁的一条狭窄小巷。 他止步不前,深知百里筠秋的警觉非同小可,稍有不慎便会暴露行踪。 然而,姬若风未曾料到的是,今日之事已让百里筠秋心神不宁,难以入眠。 在他踏入书院的那一刻,百里筠秋便已心生警觉。 “天启城近日真是热闹非凡,连百晓堂堂主也亲自出马了。” 一道平淡的声音忽地在姬若风身后响起。 他猛地转身,无极棍在手,本能地向后挥击,却稳稳地被对方接住,一时进退维谷。 “你的武功又有长进啊。”百里筠秋感受着棍上传来的力量,淡淡说道。 “你……怎么还没有歇息?”姬若风收回无极棍,神色略显尴尬。 毕竟,萧若风曾再三叮嘱,绝不能让百里筠秋察觉他的行踪,可如今…… “说吧,那些半夜潜入书院的人,究竟有何目的?” 百里筠秋朝其他方向扫视一眼,眉宇间透出一丝寒意。 毕竟,在李先生在世时,何人敢如此大胆,屡次派人潜入书院,简直如入无人之境。 姬若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心中顿时有了计较,当即说道:“或许与那位先生的真实身份有关。” 果然,百里筠秋听后并未起疑。 她目光凝重地望向那座院落,心中杀意腾腾,几乎难以遏制。 “静!”姬若风大喝一声,抬手一指,一道八卦印记落在百里筠秋的眉心。 道韵流转之间,她心中的杀意终于被压制下去。 “这些事情,你无需插手,我自会与你的师弟们处理妥当。你应当即刻离开天启城,在找到化解这股杀意的方法前,切勿返回。” 百里筠秋轻揉着眉心,深知自己目前的状态颇为不佳。 然而,每当事关身边至亲之人,她内心的杀意便如潮水般涌动,隐隐有失控入魔的迹象。 “你与白虎的交易,我已知晓。我奉劝你尽早放弃那一剑,否则,继续凝练这股杀气,终将反噬其身。”姬若风面色凝重,难掩忧虑。 若非白虎透露,他还真不知百里筠秋竟藏着如此手段。 此刻,他也理解了萧若风为何如此隐秘行事,若她真的不顾一切,整个天启城或许都将陪葬。 “呵,你果然不愧是百晓堂堂主。”百里筠秋斜睨了他一眼。 “那么,你与勾陈的交易,又是什么呢?” 姬若风微微一愣,苦笑回应:“这个,你还是别问了。” 百里筠秋挑眉,“罢了,我也懒得管。我会认真考虑你的建议,尽早离开天启城。” 言罢,她绕过姬若风,轻盈一跃,翻过院墙,回到了屋内。 院外,姬若风深情地凝视着百里筠秋的院落,长叹一声:“希望你日后知晓,莫要怪我。” 随后,他转身,融入了夜色之中。 ----------------- 翌日清晨,天色初明。 百里筠秋已端坐于屋顶,迎着初升的太阳,口中轻吟净心神咒,陷入冥想。 另一处屋顶,陈儒衣袂飘飘,背负双手,立于姬若风身旁。 “既然守了她一整夜,为何不向她表露心迹?” “既知无果,又何必徒增烦恼?况且,我已做出抉择,便不会更改。陈儒先生,有劳费心了。” 姬若风戴着厉鬼面具,无人能窥其真容。唯有他自己清楚,说出这番话时,内心是多么煎熬。 “唉,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陈儒感慨万分。 恰在此时,一股无形的波动在空气中荡漾开来。 百里筠秋的院落内,剑匣中剑鸣不断,连那柄破风刀也发出阵阵风吟。 似有所感,学堂内院的师范们瞬间现身附近,瞪大眼睛注视着这一幕,其中便包括那位天生双瞳的睦道人。 “这是……半步神游?!” 有人低声惊呼,话语间掀起轩然大波。 众人的目光聚焦于那道白衣倩影之上,心中不禁升起一丝荒诞之感。 尽管心中已有预期,但当亲眼目睹这一幕时,他们仍不禁感叹:自己这大半生,竟不及一个年方二十的少女。 “不,这半步,她难以跨越。”姬若风眉头紧锁,毫不犹豫地祭出一枚八卦法器。 与此同时,陈儒亦以一身浩然正气,身形一闪,来到百里筠秋身旁,一掌拍下。 “只可惜,我们还缺一人。不过,凭借儒道之力,足以压制住这股汹涌的杀气。”陈儒的话语未落,两人已合力出手。 刹那之间,百里筠秋体内不断攀升的真气被硬生生地压制了回去。 她猛然睁开眼,双瞳赤红,布满血丝,眼神中透露出冷冽与疯狂。 “不好!”姬若风心中暗叫一声。 他们显然低估了百里筠秋此次的动静。 正当姬若风与陈儒感到有些力不从心时,一道青衣身影翩然而至,落在陈儒身旁。 他反手一按,以佛门金刚之力,将百里筠秋稳稳地按在原地。 “我监管皇家佛寺,可否算作你们所缺的那位佛门金刚?” 青衣人长发飞扬,肌肤如雪,透着一丝冷意,但言辞之间却透露出一种温和,仿佛能够温暖人心。 在五大监中,若说浊清大监是最强的存在,那么这位监管皇家佛寺的掌香监便是最为神秘的人物。 除了那些重要的日子,这位掌香监总是待在宫中,长斋礼佛。 没想到,今日竟引得这位公公现身。 三人相视一眼,默契地同时运转起各自的功法,一同向百里筠秋施加压力。 就在这时,一道巨大的八卦图案以百里筠秋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 “八卦心门,镇!” 伴随着这声低喝,八卦图案的光芒笼罩了整片天地。 第104章 此去青城山 “八卦心门,镇!” 百里筠秋猛然间低喝一声,霎时之间,姬若风、陈儒以及掌香监皆被她震退数步。 她那双猩红的眼眸中,终于闪过一丝清明。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她将心中翻腾的杀意强行压制,周身的气势愈发骇人,却仍未能迈出那决定性的一步。 “既已尘埃落定,我便先告辞了。” 言罢,掌香监轻点脚尖,身形凌空而起,向着学堂之外掠去,犹如腾云驾雾,飘逸非凡。 “五大监中竟有如此奇人,真是出乎意料。” 姬若风目光转向百里筠秋,急切地问道,“你刚才究竟发生了何事?” “我只是觉得你说得对,我确实该放下那一剑,于是重新拾起了这八卦心门,没想到……” 百里筠秋心中暗惊,庆幸道:‘多亏事先翻阅了那本古籍,否则这次真要入魔!’ “今日我助你离开天启,前往青城山或是钱塘城中隐世的学宫,或许能找到消除你心中杀意之法。”姬若风眉头紧锁,提议道。 百里筠秋并未拒绝,她亦渴望早日逃离天启。 然而,她未曾留意到,一旁的陈儒正以复杂的眼神注视着她。 显然,他也是知情者之一。 但众人心中都有一个默契,那就是在景玉王大婚之前,将此事隐瞒下去。 陈儒转身,吩咐学堂中的师范散去,随后独自步入那座偏远的院落。 “牺牲一个女子的幸福,来换取整个北离的安宁,何其冠冕堂皇!” 他一进门,便怒不可遏地骂道。 老人依旧坐在树下,今日既未抚琴,也未品酒,而是备好了两杯茶,似乎早已预料到陈儒的到来。 “相较于国家大事,一个女子的未来,或许并未在他们的考量之内。”老人轻叹。 “李先生这次,怕是看错了人!”陈儒怒气冲冲地坐在老人对面。 老人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无意登基,这是众目共睹,李先生又怎会不知?” “只是他活得太久,对世间琐事已无心插手。况且,这是萧若风自己的抉择,旁人无权干涉。” “找你来此,也算是为这段师徒情谊,画上一个终点罢了。” 陈儒沉默了许久,手中的茶杯被他一口接一口地饮尽,却似乎无法浇灭他内心的熊熊怒火。 正当他即将按捺不住,愤然起身之际,老人却如同鬼魅般消失在他的对面,出现在他的身后,轻轻一掌便将他按回了原位。 “虽然我也不赞同他们的做法,但在这件事上,我与他们的立场是一致的。” “天启城,经不起太大的波澜。” 老人的话语让陈儒无奈地泄了气,重新坐回原位。 经过刚才的事件,他也明白,如果百里筠秋坚持破坏婚礼,那么她心中的杀意必将被彻底激发。 这将引发镇西侯府与朝廷之间的激烈冲突,届时必将掀起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 一旦大监出手,百里筠秋必将坠入魔道,到那时,恐怕无人能够阻止她。 “可是,能瞒得了一时,又能瞒得了一世吗?”陈儒紧锁眉头,忧心忡忡。 老人轻轻抿了一口茶,目光望向城门的方向。 “且等一等吧,当年与那个丫头一同长大的,还有一人。如果他能把李先生带回天启,或许这件事还有转机。” “你是说叶鼎之?”陈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但随即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李先生真的还会回到天启吗?” “或许吧。”老人缓缓说道,眼神越发深邃,仿佛能洞察未来。 在学堂的门口,百里筠秋平息了内息后,便与宋燕回一同坐上了姬若风早已准备好的马车。 这辆马车异常宽敞,即便是再坐上十几人,也绰绰有余。 马车中央摆放着一张桌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点心,桌下则是一坛坛美酒。 百里筠秋甚至在其中看到了碉楼小筑的秋露白。 虽然百里东君曾以七盏星夜酒大败秋露白,但在世人眼中,秋露白每月至少还能品尝一次,而那七盏星夜酒,却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也正因此,如今竟传出了“天上星夜酒,人间秋露白”的言语。 “姬若风准备得倒是挺周全的。”百里筠秋舔了舔嘴唇,肚子里的馋虫已经被彻底勾起。 宋燕回掀开马车帷幕看了一眼,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嘴角微微抽搐。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们洗劫了哪个酒庄呢。 “徒弟,你去驾车,咱们这就出发,先去青城山!”百里筠秋提起一坛老糟烧,毫不犹豫地揭开了酒封。 宋燕回虽心中惊讶于马车内的奢华,但师命难违,他只好离开车厢,坐到马车前室,拿起缰绳,准备驾车。 “师父,咱们这就走?”他回头望向百里筠秋,眼中带着一丝询问。 百里筠秋正低头嗅着坛中老糟烧的酒香,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走吧,徒弟,别磨蹭了。” 马车缓缓启动,车轮在青石板路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渐行渐远。 车厢内,百里筠秋已迫不及待地拿起一个酒杯,倒了满满一杯老糟烧,轻啜一口,脸上露出满足的神色。 “这酒,真不错。”她赞叹道,随后又看向宋燕回,“徒弟,你也来点?” 宋燕回摇摇头,目不斜视地驾着马车:“师父,我驾车呢,不便饮酒。” 百里筠秋轻笑一声,也不强求,自己继续品着酒,偶尔拿起一块点心送入口中。 马车外的风景如画卷般展开,但她却无心欣赏,心中所思所想,皆是那即将前往的青城山,以及或许能在那里找到的消除杀意之法。 “对了,说起青城山,听闻几位天师几年前抱了一个婴儿上山,此子不仅身负青城山这一代的武运与天运,更是道剑双修,天赋异禀,是个难得一见的奇才。” 百里筠秋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调侃与期待,“想不想与他较量一番,看看谁的修为更胜一筹?” 宋燕回一听,眼中立刻闪烁起兴奋的光芒,心中的战意被彻底点燃:“师父放心,我定会全力以赴,绝不会让您失望!” 第133章 青城山 青城山,昔日于江湖道派中仅勉强跻身一流之列。 然而,随着现任掌教吕素真声望日隆,乃至天启城新任国师齐天尘亦赞誉其为天外真仙,近年来,青城山在武林中的地位扶摇直上,与武当派同为道门魁首,不相上下。 “师父,青城山已在眼前。” 宋燕回勒停马车,目光掠过那条香火鼎盛、人流不息的山道,不禁微微蹙眉。 “下车吧,上山去。” 百里筠秋步出马车,背负剑匣,腰间悬挂破风刀,眉宇间英气勃发,更添几分冷峻。 青城山守山道童一眼便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见状一愣,随即吩咐旁人接替自己,自己则如飞燕般疾驰上山。 一行人抵达三清殿时,只见被誉为“地上神仙”的青城山掌教吕素真已立于殿外,目光远眺山下。 他身旁,立着两位弟子:一位是与百里筠秋有过数面之缘的王一行;另一位,则是外界传言颇多的那位小神仙。 “莫非有贵客到访?”吕素真含笑问道。 “那位背负剑匣、腰悬利刃的,应是学堂李先生门下唯一的女弟子——百里姑娘。”道童恭敬地回答。 “百里姑娘到了?只身一人?”王一行好奇地凑近询问。 “与她同行的还有一人,但我未曾见过。”道童如实回答。 王一行摸着下巴思索:“难道是叶鼎之?不对,听说他与李先生外出游历了,应该是宋燕回吧。” “怎么,你对这位客人很感兴趣?”吕素真笑着让道童退下,伸手轻抚大徒弟的头。 王一行微微一笑,回想起上次受学堂之邀下山前,师父的叮嘱:“师父曾说,我若欲在武林中问鼎武林,百里东君必将成为我的劲敌。” “然而,如百里东君般的天纵之才,我上次下山便遇到了两位,一位是叶鼎之,另一位便是宋燕回。” 当这两个名字被提及,吕素真的面色微微一变。 他缓缓抬头望向天空,只觉一片朦胧,仿佛预示着未来的不确定。 “罢了,未来的江湖,终究是属于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去见见他们吧。”吕素真轻声说道。 “是,师父。”王一行恭敬地回答,随后转头看向一旁正在啃桃子的小道童赵玉真。 “玉真,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赵玉真咬了一口桃子,抬头望向吕素真,眼中满是疑惑。 “去看看吧,或许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你还需要陪在她身边。” 吕素真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笑容中似乎隐藏着某种深意。 赵玉真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又咬了一口手里的桃子,然后跟着王一行一起向山道走去。 与此同时,百里筠秋和宋燕回已经离开了马车,漫步在蜿蜒的山道上。 山道上人来人往,香客们络绎不绝,他们怀揣着朝圣的心情,只为亲眼目睹传说中的道家真仙。 然而,尽管人群熙熙攘攘,却无人敢大声喧哗,只是默默地走着自己的路,或者四处欣赏着风景,生怕惹出半点事端。 “青城山,我已经很多年没来了。” 百里筠秋嘴角挂着微笑,似乎非常享受这样的环境。 宋燕回快步跟上她的步伐,好奇地问道:“师父以前来过这里吗?” “也不能算来过,只是与那位掌教见过一面而已。”她摇了摇头,嘴角又忍不住勾起一抹微笑。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想当年,李先生在黄龙山收她为徒,并带着她游历了许多地方,其中就包括这青城山。 只不过,他们当时并没有走这条山道,而是凌空飞掠而至,直接抵达了三清殿。 自从那次之后,百里筠秋就再也没有来过青城山。 正当她沉浸在回忆中时,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山上传来,伴随着两道身穿道袍的身影。 “百里姑娘,宋燕回,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王一行微笑着打招呼。 “王道长,别来无恙。”百里筠秋笑着回礼,举手投足间流露出几分超凡脱俗的气质。 宋燕回也学着她的样子,叫了一声:“王道长。” “这是我的师弟,赵玉真。我二人奉师命特来接二位上山。”王一行笑着介绍道。 然而,赵玉真却目不转睛地看着百里筠秋,突然间愣住了,连手里的桃子都忘了吃。 “师弟?”王一行见师弟没有回应,低头一瞧。 只见赵玉真的眼神瞬间变幻,紧接着便迅速掐诀念咒。 在福禄庭中,一柄木剑从桃花树下破土而出,带着淡淡的红光。 虽为木质,却内藏九九玄阳剑的剑胚。 “大胆魔头,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闯入我青城山!” 赵玉真伸手接住那柄仿佛带着桃花香气的木剑,长剑一挥,直指百里筠秋。 在他眼中,眼前的女子仿佛被一层浓厚的杀意所笼罩,但那杀意之中又夹杂着金光,犹如被镇压的邪魔。 听到赵玉真的大喝,王一行心中一紧,知道情况不妙。 但还未等他开口解释,百里筠秋却突然眼前一亮,向前迈了一步。 “你能看到我身上的杀意?”她好奇地问道。 赵玉真皱了皱眉,眼前的“邪魔”似乎并不如他所想象的那么邪恶。 他犹豫地点了点头。 然而,就在这时,百里筠秋又发现了另一件奇异的事情。 随着她逐渐靠近赵玉真,她感到身上的杀意竟然在逐渐减弱。 如果杀意有情绪,那么此刻它一定是恐惧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百里筠秋,看向赵玉真的目光变得炽热起来。 她突然上前,一把抱起这个年仅十岁的小道长,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身形一闪,便朝着后山方向疾驰而去。 “王一行,告诉你们掌教,这个小家伙我暂时借用一下。宋燕回就交给你安排了!”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王一行和宋燕回对视一眼,眼中都充满了惊愕与不解。 第134章 三种方法 福禄庭院。 宋燕回以晚辈之礼,恭敬地向青城山掌教吕素真行礼,道:“晚辈宋燕回,拜见前辈。” 立于吕素真身旁,宋燕回的心境竟莫名地平静下来,内心宛如止水,波澜不惊。 吕素真笑容满面,微微颔首,赞许道:“无双城总算出了个像样的弟子。” “你无需称我为前辈,我与李先生乃同辈之交,你便叫我一声师叔祖吧。” 宋燕回反应迅速,立刻改口:“弟子宋燕回,见过师叔祖。” 吕素真满意地点了点头,心中隐隐有种预感,未来的江湖,或许会因这一代年轻人而焕然一新。 此时,王一行在一旁愣愣地插话道:“师父,小师弟那边……” 他心中暗自嘀咕:‘明明师父不让小师弟下山,可如今小师弟都被人带走了,师父怎么还如此淡定?’ 吕素真轻笑一声,安抚道:“百里姑娘自有分寸,不必过多担心。” 正当三人谈笑间,百里筠秋已携赵玉真来到后山,盘膝而坐。 百里筠秋目光如炬,紧紧盯着赵玉真:“小道长,你真能平息我心中的杀意?” 路上她已问过,也得到了答案,但此刻临到关头,心中却又不免有些忐忑,忍不住再次发问。 赵玉真正欲咬一口桃子,却发现手中只剩桃核,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但好在,他并未忘记正事:“别看我这般年幼,但我师父说了,我身负青城山这一代的武运与天运,注定会成为天下第一!” 百里筠秋闻言,笑问道:“哦?你想做天下第一?” 赵玉真挠挠头,憨笑道:“其实也不太想,我只想下山,然后每天都能吃到我最喜欢吃的桃子。” “或许,那一天终会到来。” 说话间,百里筠秋施展望气之术,只见小道童身后,龙盘虎踞,金光闪耀。 其气运之旺盛,堪称她生平罕见,然而这股气运,却与脚下的青城山紧紧相连,既是上天赐予的恩赐,也是无形的束缚。 赵玉真恍若未觉,自顾自地接着说:“师父说,我若下山,必会引发时局动荡,天下大乱,我可不想那样。” “那你打算一辈子都留在这青城山上吗?”百里筠秋笑着伸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 赵玉真认真地想了想,说:“可是下了山,就不能随时吃到桃子了,所以还是不下山的好。” 说完,他又急忙摆了摆手,“别说我了,该轮到你了。师父跟我说过,你总有一天会再回青城山的。” “所以他让我跟你说,要化解你体内的杀意,有三种方法。” 百里筠秋一听,脸上顿时露出了喜色,连忙追问:“什么方法?” 赵玉真毫不犹豫地回答: “第一种,等我达到半步神游之境,借助青城山的气运,用净心神咒来化解;” “第二种,散功重修,修炼三花聚顶的神通,也许能化解你体内的杀气;” “第三种,就是清虚福地。” 听到这三种方法,百里筠秋原本激动的心情又渐渐平复下来。 第一种方法最为稳妥,但所需时间不定,她等不了那么久; 第二种方法太过凶险,散功时若遭受杀气反噬,便是神仙也难救,更何况还要重修,耗时更长; 至于第三种方法,虽然最有可能成功,但也最为危险。 清虚福地,历来都是有去无回。 数百年来,只有近两百年前的道君和黄龙山开山祖师之一的那位前辈活着从里面走了出来。 不同的是,前者得道,后者却入魔! 百里筠秋不敢确定,自己在入魔后能否保持内心的平静。 这三种方法,对她来说,都不合适。 “原来如此,果然还是没有其他办法啊。” 百里筠秋无奈地笑了笑,起身准备前往前山。 望着她孤寂的背影,赵玉真疑惑地挠了挠头,快步跟了上去。 “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你如此执着呢?”他不解地问。 百里筠秋笑着挠了挠头,说:“等你长大了,或许就会明白了。” “长大就一定会有执念吗?”赵玉真想到了院子里那棵桃树,重重地点了点头,“看来确实有啊!” 虽然不明白赵玉真想到了什么,但百里筠秋只是轻声笑了笑。 ----------------- 福禄庭。 吕素真早已在此静候,似乎对即将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 望着眼前这位与自己大弟子年龄相仿,却历经人间沧桑的姑娘,吕素真心头不禁涌起一股淡淡的哀愁。 回想起初次相遇时,她满脸倔强,眼中闪烁着对武学的无限渴望。 那时,他便算出,此女若入道,或将成就一代道家祖师; 但若不慎入魔,必将掀起天下大乱,甚至改写朝代更迭的历史。 幸运的是,当日只有他与李先生在场,这番言论并未传入他人耳中。 否则,太安帝的龙椅又怎能坐得安稳? 然而,时至今日,再看这位姑娘,入道入魔,似乎已不再是她所能掌控,而是时势所迫。 但值得庆幸的是,她仍怀揣一颗善心,心系天下苍生。 “孩子,你受苦了。”吕素真轻声叹道。 百里筠秋眉头微蹙,反问道:“我这又算得什么苦?叶鼎之所经历的,又该如何定义?” 吕素真闻言,又是一声叹息,随后道:“你又何必如此执着?” “据我所知,天启城的琅琊王一直在暗中追查此事。若你能助他一臂之力,或许能早日揭开真相。” “真相?什么才是真相?”百里筠秋的声音中透出一丝寒意。 “若不能让太安帝亲口认错,那便不是真相!” 眼见她的身上已然升起一丝戾气,吕素真眉头紧锁,手指微动,一道道诀轻轻点在百里筠秋的眉心:“静!” 随着这一字落下,百里筠秋仿佛失去了所有力量,意识逐渐模糊,最终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吕素真轻吐一口浊气,低声自语:“还好李先生早有准备,否则仅凭我这把老骨头,还真难以制服你,不过长此以往,终究不是办法啊。” 言罢,他手指轻轻一捻,点点烟雾消散于无形之中。 第135章 孟婆汤 在相距福禄庭不远的一座幽静小院中。 宋燕回妥善安顿好自己的师父后,步出院门,便看见了在外耐心等候的王一行与赵玉真。 “你师父她,现在应该无恙了吧?”王一行带着几分忧虑,缓缓走上前来询问。 “没事的,师叔祖只是让师父暂时休息一下,等她醒来,一切都会恢复如初。”宋燕回轻声回答。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座小院,心中涌起一阵好奇,忍不住向王一行问道:“王道长,不知道你师父是否曾提及过我师父心中有什么难以释怀之事?” 王一行摇了摇头,说道:“这个我倒未曾听师父提起过。” 接着又补充道:“不过,江湖上确实流传着一些相关的传闻。” “据说,百里姑娘年少时便寄居在叶家,与叶鼎之青梅竹马,关系甚笃。然而,后来将军府遭遇抄家之祸,百里姑娘便投身李先生门下,至于其他细节,我便不得而知了。” 宋燕回闻言,眉头紧锁,低声叹道:“原来还是与将军府的谋逆案有关。” 王一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世间万物,各有其因果,有些事情,凭我们根本无力改变。” 此时,赵玉真不知何时又从何处摘来一颗桃子,正吃得津津有味。 听到王一行的话,他不禁心生疑惑,开口问道:“师兄,如果我们都不去尝试,又怎能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无能为力呢?” 王一行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挠了挠头,说道:“连李先生都无法改变的事情,我们作为凡人,又能做什么呢?” 宋燕回在一旁紧握双拳,目光再次投向那座小院,眉头紧锁,仿佛能拧出水来。 他与百里筠秋相处的这段时间,已经有好几个月之久。 于名剑山庄的聚会,是百里筠秋的一纸邀约,为宋燕回点亮了重振无双城的另一线希望; 乾东城的风云突变,正是她以“天下第一”的剑招,让他领悟到剑道之巅应有的超凡脱俗; 天启城学堂的大考之夜,那一剑的光芒,永远镌刻在他心底,激励他不断前行; 夜阑城的激战,她本可独自抽身,但为了同伴,毅然决然地与暗河首领及三大家族之主浴血奋战; 剑心冢求剑之际,他察觉到师父的目光总在那麒麟牙上徘徊,仿佛是为了他们求剑,才未将其取走。 尽管两人年龄相仿,仅差两岁,宋燕回却由衷地将百里筠秋视为自己的授业恩师。 归途天启之时,面对她关于是否后悔拜师的询问,宋燕回的回答坚定无比。 在他看来,这或许是他一生中最明智的选择。 即便百里筠秋时常自嘲剑术粗鄙,他也未曾有过丝毫悔意。 因为她,赋予了他“随心而动”的剑道自由。 出乎他意料的是,正是这份坚定的回答,为他赢得了《万道心门》与《天凝剑法》这两门绝世武学。 她未将这些秘籍传给叶鼎之,而是交给了仅相处数月的自己。 宋燕回从师父的眼神中读出了深切的期望,这份期待,他也曾在另一位师父的眼中捕捉到。 那是剑客对天生剑胚的欣赏与期盼。 宋燕回想要回应这份期待,就以剑心冢冢主所言十年为限。 十年之内,入冠绝榜! 然而此刻,他心中又萌生了新的愿望,渴望化解师父心中的执念,让她放下那沉重的杀意。 ----------------- 福禄庭。 吕素真身着一袭飘逸的道袍,悠然自得地盘坐于地,面前摆放着一张小桌与一块坐垫。 桌上,两杯清茶散发着袅袅热气,旁边还点缀着一盘点心,显得格外雅致。 “一行,你与玉真先去别处逛逛吧,我有些话要与燕回单独谈谈。” 吕素真轻轻捋了捋长须,语气平和而缓慢。 “是,师父。”王一行与赵玉真应声后,恭敬地退了出去。 随着两扇沉重的院门缓缓关闭,吕素真这才转头,以温和的声音向宋燕回问道:“你是来询问关于你师父的事情吧?想要知道如何让她放下心中的执念?” 宋燕回闻言,连忙点头,急切地问道:“正是,师叔祖可有良策?” “别急,先喝杯茶。”吕素真微微一笑,示意他稍安勿躁。 然而,宋燕回心中焦虑,哪里顾得上品茶,端起茶杯便一饮而尽,随后目光炯炯地看向吕素真。 吕素真轻叹一声,缓缓说道:“若能轻易放下,那便不是执念了。” 宋燕回眼睛一亮,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希望:“也就是说,师叔祖还是知道一些方法的?” 吕素真微微点头,却又摇了摇头:“确实听说过一种方法,但具体要如何去做,我却并不清楚。” “到底是什么方法?师叔祖不知,或许无双城的典籍中会有记载。”宋燕回急切地追问。 吕素真沉吟片刻,终于点了点头:“其实,这个方法说起来简单,就是酿制一种特殊的酒,让她喝下。” “酒?”宋燕回脸上露出喜色,连忙追问:“什么酒?” 吕素真缓缓吐出了三个字: “孟婆汤。” ----------------- “百里东君,看来你白天挨的揍还不够,晚上还这么有精神。” 司空长风一边调侃着,一边麻利地脱下衣物,钻进被窝,发出了一声满足的低吟,惹得百里东君投去了一个白眼。 “这本《酒经》是师父特意从谢宣那里为我借来的,里面详细记载了酿酒的技艺。我注意到其中有一种名为‘孟婆汤’的酒,据说喝了能让人忘却过往的一切,我很感兴趣。不过这酒的酒引,我却完全摸不着头脑。” 百里东君边说边挠了挠头,随后也将《酒经》合上,脱下衣物,躺进了被窝,目光透过窗户,凝视着夜空中皎洁的明月。 “司空长风,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牵挂的人呢?”百里东君突然打破了沉默,提出了这个问题。 “没……”司空长风本想毫不犹豫地否认,但话到嘴边却突然卡住了。 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天启城百花阁中风姑娘的身影。 于是他顿了一顿,转而反问道:“你不会又在想你那位仙女姐姐了吧?这话你都快说烂了。” 百里东君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中带着一丝温柔与怀念:“我想我阿姐了,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阿姐,不知道你身上的杀气有没有化解,可惜那道酒引我看不懂。’ ‘师父说,孟婆汤不是尘世应有,酒引在海外仙山。’ ‘阿姐,你一定要等我,等我酿成这道酒。’ 第136章 雪月城 谈及百里东君与司空长风的相遇,实属机缘巧合。 那日,在送别李先生之后,司空长风重返天启城,前往秋庐取了药草。 还没来得及归返药王谷,便接获辛百草飞鸽传书,需即刻前往蜀中唐门。 正是在唐门,他不仅与百里东君、叶鼎之相遇,还意外撞见了唐门这一代的天才唐怜月。 然而,更令人震惊的是,南宫春水以神游之境的实力,力挫唐门老太爷、温家温壶酒以及药王辛百草,这一壮举无疑震撼了当时在场所有人。 毕竟,他是当世所知唯一踏入神游玄境之人。 随后,他们一行人被引领至此——下关。 下关风,上关花,苍山雪,洱海月。 正是雪月城所在。 而南宫春水之所以在唐门散去功力,全因城中一名女子。 他们二人比翼双飞,却将这三个新收的弟子留在了下关,还留下了一道难题: 唯有闯过登天阁十六层,方能入城。 结果,他们不出所料地在第十五、十六层被两位高手踢了下来。 这些时日,他们一直在与守卫上关城门的青年男子磨炼武功。 而今日,又免不了遭受一顿痛打。 正当百里东君思念着远在他乡的姐姐时,一道剑光在窗边一闪而过。 “叶鼎之怎么还在练?都打了一整天了,他不累吗?”司空长风好奇地问道。 “自从见识了师父在唐门的那一剑后,他就一直这样了。”百里东君回答后,皱了皱眉。 他疑惑地说:“同样是天生武脉,我怎么就什么都没领悟呢?” 司空长风转过身来,带着几分戏谑地看着他:“或许是因为他已踏入逍遥天境了吧。” 百里东君脸色一沉,目光幽幽地看向司空长风。 司空长风却咧嘴一笑,将被子蒙在头上,转瞬间便进入了梦乡。 百里东君白了他一眼,再次望向窗外,喃喃自语:“要不要这么拼命?要不我也……” 话音未落,困意袭来,他又沉沉睡去。 窗外。 叶鼎之身姿矫健,一手紧握长剑,另一手轻摇铁扇,于庭院之中翩翩起舞,剑扇齐飞。 他双目微眯,周身不经意间散发出一种洒脱不羁的气质,与手中剑扇的舞动相辅相成。 虽无锋芒毕露之态,却也严丝合缝,技巧娴熟至极。 据南宫春水所言,他有一位师祖,年轻时曾凭借一扇一剑行走江湖,被誉为剑扇双绝。 而百里东君现今所练的双手刀剑术正是源自这位前辈的绝技。 叶鼎之虽年少,却已游历四方,一身风流之气与这剑法扇功不谋而合,显得格外相得益彰。 因此,李先生特意为他寻来了雪月城中技艺最为高超的铁匠,精心打造了这把玄风扇。 近日来,叶鼎之除了必要的饮食与休息,几乎将所有时间都投入到了这门武功的修炼之中。 更准确地说,他是在将自己在唐门所学所悟,一点一滴地融入到一招一式之中。 一旦成功,他的修为或将再上一层楼。 “筠秋,我很快就会追上你的步伐,未来的风雨,将由我与你共同承担。” 他猛然睁开双眼,口中轻声低语。 与此同时,剑光如龙腾云起,铁扇携风而至,掀起一阵狂风巨浪。 “成了!” 叶鼎之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周身真气涌动。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将剑与扇缓缓收回。 “只可惜,还是未能突破。”他轻轻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略带遗憾地自言自语道。 “好了,你才踏入逍遥天境多久?就想着再次突破?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一阵轻笑突然响起,让叶鼎之不由得猛地转过身去。 只见一位身着白衣的少年正悠然自得地坐在他们那略显破败的院墙上,一手提着酒壶,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师父。”叶鼎之恭敬地行礼道。 南宫春水满意地点了点头,轻盈地从墙头跃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应当也看得出来,论天赋,我的其他三位弟子都不逊色于你;” “论坚持,我那四徒弟的一套枪法,虽仅有七八式,却已反复锤炼了无数个春秋;” “论你我之间的师徒缘分,也确实不如东君与长风那般深厚;” “甚至,在我心中,你并非一直以来最受宠爱的弟子。” 南宫春水缓缓道来,边说边在石阶上落了座,并向叶鼎之招了招手。 叶鼎之缓步走近,在他身旁坐下,将闻风剑与玄风扇轻轻置于一旁,目光不经意间掠过那扇轻掩的房门。 “我自始至终都明白,自己并非一个有趣之人,与师父也谈不上什么缘分。” “若非因筠秋,或许我根本不会拜入师门。”他坦然一笑,目光转向天空。 “呵呵,怎么在她面前,你就没这么称呼过呢?”南宫春水忽然调侃道。 叶鼎之却毫无尴尬之色,“等到我足以与她并肩而立之时,我自然会这么叫。” 南宫春水挑眉笑道:“不错,你倒也是个痴情种,跟我倒有几分相似。不错,总算没白收你这个徒弟,哈哈。” “但仅凭这些,还不足以让你站在她身边。”他微微摇头,似乎在心中盘算着什么。 叶鼎之静默不语,只是静静地聆听。 “有了!叶鼎之,你可愿意学习三花聚顶神通?”南宫春水突然问道。 他的这四个弟子中,李寒衣注定将成为剑仙,司空长风天生便是枪仙之才,百里东君则是命中注定的酒仙。 唯独这叶鼎之…… 总不能也让他成为剑仙吧? 他心中暗自思量,若能培养出一个儒道双修的弟子,定会更有意思。 尤其是想到吕素真那副既想拒绝又无法拒绝的神情,他就觉得更加有趣了。 第137章 静修 青城山。 秋风轻拂,悄然穿透窗棂,带着凉意,将沉睡中的百里筠秋温柔唤醒。 她缓缓坐起,目光空洞地环视周遭,最终定格在窗外那随风翩跹的剑影之上,神志逐渐清晰。 “哦,只是一场梦。”她苦笑,心中满是惆怅。 梦境中,将军府的轮廓再次清晰,叶将军与叶夫人那慈爱如亲的面庞再度浮现。 她向他们诉说,叶鼎之现状安好,有天下无双的李先生相伴左右,无人敢轻易冒犯。 随后,她步入熟悉的演武场,轻抚架上尘封的刀枪剑戟,最终选取了一刀一剑。 叶鼎之在不远处含笑鼓掌,亲切地呼唤着“筠秋姐姐”…… “唉,不知何时,你才能向我言明你的心意。”百里筠秋轻叹,无奈起身,离开了床铺。 她依旧身着那件洁白如雪的衣裳,蓝色的精致花纹点缀其间,更显清雅脱俗。 屋内,一盆温水静静置于案上,显然是为她准备。 洗漱完毕,她轻启房门,步入院中。 秋日的阳光温和而不刺眼,却敌不过秋风的侵袭,那点微弱的暖意瞬间消散无踪。 院中,宋燕回正全神贯注地演练剑法,石阶上,《天凝剑法》被石块稳稳压住。 他沉浸其中,未曾察觉百里筠秋的到来。 直至剑法收尾,身后传来掌声,他才恍然回神,连忙上前行礼,恭敬地唤了声:“师父。” “练得不错,但切记,勿要本末倒置。”百里筠秋在石阶上坐下,拍了拍身旁的空位,示意宋燕回同坐。 “剑术虽强,终究只是真气运用的技巧。若自身修为不足,即便剑法精妙,也会因一剑而真气耗尽。” “师父是建议我先修炼八卦心门吗?”宋燕回从衣襟中掏出一本古朴的书籍。 “书中所述,所谓八卦,乾、震、坎、艮、坤、巽、离、兑,包罗天地万象。” 百里筠秋颔首赞同,“正是如此,一旦此内功大成,世间万物皆可成为你真气的源泉。” “即便面对强敌,打不过,也总能耗得过。” 宋燕回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开始专注地翻阅手中的古籍。 “你先在这里看着,我需再去拜访一趟掌教真人。”百里筠秋舒展了一下筋骨,轻轻转动着颈部。 “还真是奇了,那老家伙究竟用了什么东西,竟然能让我睡了一整夜。” 提及用毒,她的舅舅温壶酒可是温家中的翘楚,而她自己也涉猎了不少毒术,虽不及在柴桑城顾家时那般夸大其词,但也不至于轻易被区区迷药所困。 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迈步向院外走去。 然而,还未等她靠近院门,吕素真便仿佛事先知晓一般,轻轻推开了两扇木门,发出细微的声响。 “百里姑娘,这一觉睡得可还舒心?”他捋着长髯,笑容满面。 “睡得挺好,不过,究竟是什么药物,能让我沉睡这么久?”百里筠秋面露疑惑。 “此乃李先生特意从乾东城求来的奇毒,名为‘醉红尘’。”吕素真朗声大笑。 “若非事先有所防备,无论是触碰还是吸入,中毒之人都会陷入自己最怀念的回忆中无法自拔。我原本以为你会沉睡三五日,没想到今日便苏醒了,不愧是温珞玉的女儿。” “哪有这样坑自己女儿的!”百里筠秋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 醉红尘,这样一个名字,唯有她那独具匠心的娘亲方能想出。 在温珞玉嫁入镇西侯府之前,温家三兄妹各有专长:温步平擅长制毒,温壶酒精于用毒,而温珞玉,则负责为这些毒药赋予名字。 即便是最为凶猛的毒药,一经温珞玉命名,仿佛也化作了琼浆玉液,平添了几分雅致。 吕素真微微一笑,随即言归正传,“百里姑娘,我来此是想问一问你接下来的打算。” “掌教客气了,叫我筠秋即可。至于我接下来的打算……” 百里筠秋缓缓抬眼,眸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只见金光乍现,其势直冲云霄,那是青城山之气运。 “我打算在青城山暂居一段时日,不知掌教能否成全?” “自然可以,若有所需,尽管找我的大徒弟。”吕素真话毕,便转身离开了这座庭院。 此行,他似乎只为这一桩微不足道的事情而来。 百里筠秋并未深思,吩咐宋燕回留下静心修炼后,便径直奔向福禄庭。 福禄庭内,桃树挂满未熟的果实,赵玉真傻傻地守候在树下。 百里筠秋衣袖轻挥,卷起小道童,足尖轻点,向后山而去。 “百里姑娘,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我的桃子都快熟了,我还等着吃呢。” 赵玉真眨着眼睛,纯真无邪地望着百里筠秋。 “我要你帮我修行,等我入定后,你便可自由离去,如何?”百里筠秋含笑看了他一眼。 赵玉真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好奇,“那你之后能给我讲讲山下的事吗?” 望着他那双清澈的眼睛,百里筠秋微微一怔,伸手轻抚他的额头,“当然可以。” “好,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赵玉真笑得如春风拂面,虽然年幼,但已可见日后俊朗之姿。 百里筠秋轻轻叹息一声,身形如同幻影般飘忽,瞬间便立于后山悬崖之畔。 她盘膝而坐,身下展开一道八卦图案,覆盖了方圆十丈的范围。 赵玉真则双目微闭,一手执道礼,另一手轻轻按在百里筠秋的头顶,与她一同低声吟诵起净心神咒。 若有精通望气之术的人在此,定能察觉到满山的气运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 百里筠秋身上那股潜在的杀意被浩瀚气运牢牢镇压,使其无法掀起丝毫波澜。 此刻,百里筠秋的心境异常通明,前所未有的澄澈。 而她身下的八卦图案仿佛拥有了生命,突然开始向着四周迅速扩张。 眨眼间,整个后山范围都尽数被囊括其中,甚至隐隐有向前山蔓延的趋势。 第138章 叶鼎之拜山 八卦之力弥漫天地,震撼了整个青城山。 林间,鸟雀齐舞,山野深处,野兽长啸回荡。 平日里难得一见的飞禽走兽,此刻皆不约而同地朝向后山汇集。 上山求道的香客们,也突然停下了脚步,缓缓合上双眼,心中涌起一股难得的宁静与祥和。 青城山的弟子们,如同朝圣般凝视着后山的方向,揣测着又是哪位师兄入道。 五位闭关修炼的天师,纷纷破关而出,目睹此景,不由自主地掐指推算。 然而,一个略带不耐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沉思。 “推算什么?鸟兽因天地异象而聚,众人因净心神咒而安,青城山上,能做到这种事的,就只有那两人。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过去看看。” 话音未落,吕素真便乘风而起,朝后山疾驰而去。他刚归来不久,尚未坐稳,便又匆匆启程。 尚未抵达,那耀眼的金光便已映入眼帘,刺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他连忙撤去望气之术,稳稳落在一根树枝的尖端。 “八卦心门?果然如此,我未曾看错她。只可惜,她不是青城山的弟子,李先生还真是令人羡慕啊。” 吕素真感慨道,但随即又似有所觉,却未深究,转身离开了后山。 不过赵玉真终究还是因阅历尚浅而吃亏。 百里筠秋好不容易借得青城山的一部分气运,怎会轻易放他离去? 此刻,赵玉真的手掌仿佛被百里筠秋牢牢吸引,无法挣脱。 而他自身,也已完全沉浸在那股磅礴气运的滋养之中。 随着百里筠秋的八卦心门日益精进,赵玉真的修为也在稳步提升。 虽然速度不快,但每一步都扎实无比。 此刻的他,仿佛正在攀登一座高山,脚下是一节节由金光铸就的石阶。 他缓缓抬脚,踏上石阶,然后重复这个动作。 他不知道这条路还有多长,但每向前迈出一步,都能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舒畅。 与赵玉真的稳扎稳打不同,百里筠秋的气势则一泻千里。 首日,她的修为从大逍遥之境骤降至扶摇; 次日,扶摇亦失,直落九霄; 第三日,她竟跌落逍遥天境,直坠自在地境; 第四日,更是自在不得,重回金刚凡境,几欲跌破一品之境,所幸最终稳住。 第五日,也是从这一日开始,百里筠秋的修为开始缓慢回升,但速度远不及跌落之时; 第六日,她勉强重回自在地境; 第七日,又再度跌落,然而她的真气却愈发凝练,即便非破境之时,亦能隐约窥见其形…… 如此起起伏伏,历经十数日,百里筠秋的气场竟变得难以捉摸,仿佛融入凡尘,隐隐透出返璞归真的韵味。 期间,吕素真与宋燕回都曾前来探望,见一切安好,便未多加打扰。 直至那一日来临。 “好一个风流恣意的少年郎!” 吕素真于大殿之中蓦然睁眼,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随即转身望向通往山道的方向。 那里,正有人登山。 不出所料,片刻之后,王一行便引领着来人抵达了三清殿。 “不愧是李先生的徒弟,我想,你便是叶鼎之了。”吕素真笑着捋了捋长须。 “关于学堂大考之事,我已从一行那里听闻,多亏你护他周全。” “掌教真人言重了。”叶鼎之微笑着施了一礼,又转向一旁的王一行。 “我当时不过是想保护一人安全,还多亏了王兄的鼎力相助。” 王一行见自己也被提及,连忙拱手回礼,并未多言。 深知叶鼎之此次上山并非为了叙旧,王一行当即辞别离去,他与宋燕回还约有一场比试未了。 吕素真转向叶鼎之,含笑问道:“是你师父让你来的吧?所为何来?” “师父说,他愿意出手助您的弟子摆脱天命束缚,但条件是让我修习道门至高法门,三花聚顶神通。”叶鼎之如实相告。 然而,这看似平淡无奇的一句话,在吕素真耳中却如惊雷炸响。 即便是这位被国师齐天尘尊为道家祖师爷的青城山掌教,听闻此言也不禁有些动容。 他脸上露出喜悦之色,眼眶微微泛红,仿佛随时都会落下泪来。 但不过片刻,吕素真便已转身恢复常态,只是眼中的喜悦之情仍难以掩饰。 “李先生,当真如此说?”吕素真再次确认,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 毕竟,赵玉真承载着青城山数百年的气运,岂能轻易斩断天命。 莫说李先生并非真正的天上仙人,纵然是真,也必将付出难以估量的代价。 叶鼎之微微蹙眉,对于其中的细节他并不完全了解,但想到师父的嘱咐,他还是点了点头。 “好!好!” 吕素真心中的重负仿佛瞬间卸下,他挺直了腰杆,仰望苍穹,忍不住朗声大笑。 笑罢,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低下头,目光紧锁在叶鼎之身上。 “你刚才说,李先生希望我能传授你三花聚顶的神通?” 叶鼎之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吕素真捋着长须,陷入了沉思,片刻后,他缓缓说道:“嗯,你既是李先生的弟子,虽拜入的是学堂,但也可算作黄龙山的半个门人,同为道门中人,这神通传授于你并无不妥。” “只是,修炼此神通需耗时日久。” 叶鼎之闻言,眉头再次皱起,“我天生武脉,难道也要很久?” “哈哈,这与天生武脉并无直接关系。” 吕素真笑着说道:“只是要修炼此神通,必须集齐七朵奇花。” “奇花?”叶鼎之的眼神顿时一亮。 他想到自己的四师弟是药王辛百草的传人,若是通过他向药王谷求取,或许能得到一些帮助。 即便不能,他游历四方,或许也曾见过其中的一两种。 想到这里,他急切地问道:“不知是哪七朵奇花?” 吕素真缓缓答道:“这七朵奇花,我青城山恰好就有一朵,剩下六朵分别是龙蟒花、万方海棠、紫阳玫瑰、三色幽兰、雪心兰、仙人临。” “剩下这六朵花,有的是春日就有,有的要等到大雪漫天,而且极难寻找,想要修炼这门神通,起码要等到一年以后了。” 第139章 春暖花开 天下第一的李先生带着他的几个徒弟离开了天启城。 与此同时,学堂中的几位公子也各自踏上了不同的道路。 就连昔日以一剑震撼天启城的百里筠秋也归于沉寂,一切似乎都重归往日的宁静。 然而,在这看似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却始终未曾平息。 四月之后,春暖花开。 一张张红色的请柬从景玉王府中飞出,送往了朝堂百官、钦天监、五大监以及青王府,无一遗漏。 更有几份请柬悄然越过了天启城的界限,向东、西、南三方传递。 在东面,有一座被誉为天下无双的城池; 西面也有一座重城,守护着国之西门; 而南面的城池,虽不如前两座那般显赫,却正是当今天下第一的所在——雪月城。 此刻,一辆马车正静静地停靠在雪月城的边缘,城主洛水身着红衣,端坐于马车之内。 南宫春水则是一袭白衣如雪,坐在马车的前室,手中紧握着马鞭,腰间悬挂着酒壶,仿佛即将踏上远行的旅程。 而那位守卫上关城门的年轻男子,正垂头丧气地站在马车旁,聆听姐姐的嘱咐。 他满怀怨念地盯着悠然自得的南宫春水。 就是这个油嘴滑舌的家伙,让他的姐姐在成亲之际还要离城而去,不知去往何方。 就在这时,一杆长枪猛然破风而出,直刺南宫春水。 他仅轻轻一探手,便稳稳抓住了长枪,反手间,连人带枪一同掷出。 与此同时,他身形微侧,任由一柄长剑从身旁掠过,随后腰间的酒壶一挥,又将持剑之人击飞。 他抬手接住飞回的酒壶,仰头畅饮,尽显洒脱。 那被击飞的两人,正是百里东君与司空长风。 眼见偷袭无果,他们索性正面迎战南宫春水。 “偷袭都碰不到我,还想正面进攻?我怎么会有这么两个笨徒弟?” 南宫春水笑谈间,抓住了两人的肩膀,轻轻一旋,自己则腾空而起,分别踏在两人的肩头,随后将他们压在地上。 他稳稳地坐在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的身上,再次举起酒壶畅饮一口,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容。 “求我,我就放你们一马。” 但两人岂会轻易屈服,刚欲挣扎,身上便又增添了几分重量。 南宫春水轻笑一声,“既然你俩闲得无聊,那我就给你们找点乐子。” 说着,他从衣襟中掏出一封喜帖,随手扔在两人面前。 “这是先生的喜帖?”百里东君迅速伸手接住喜帖,疑惑地展开查看。 目光掠过上面的名字,他不禁一愣,“萧若瑾?他是萧若风的什么人?” 南宫春水叹了口气:“是萧若风的兄长,他要纳侧妃了,邀请我前去观礼,但我没兴趣,而且……” 他回头望了眼马车,笑道:“我也要成亲了,没那个闲工夫,就你们俩代我去了。” “对了,叶鼎之和宋燕回应该也会去,你们正好瞧瞧现在的差距。” 南宫春水用力拍了拍百里东君的脑袋,“特别是你,可别被你的师侄比下去了。” 言罢,他一个翻身,轻点脚尖,又回到了马车上,用力一挥马鞭,“别在天启城给你们师父丢脸!” 话音未落,马车已向前驶去。 司空长风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将长枪插在地上,“就这么答应了?” “你不想回去看看你心心念念的人吗?”百里东君收起长剑,反问道。 “你……不对,我哪有什么心心念念的人?没有!” 司空长风挥了挥手,转过头去,不让百里东君看到自己不自然的神情。 “算了,不管你有没有,我是想阿姐和几位师兄了。”百里东君望向北方,眼中闪烁着思念。 “那三……师姐呢?”司空长风犹豫半天,终于还是喊出了这个略显别扭的称呼。 让他喊一个九岁的孩子为师姐,确实有些为难。 “她啊……要不带上她一起?她也好几个月没见父母了。”百里东君回头望向城中,迈步向城内走去。 ----------------- 青城山,后山小径。 一位年轻英俊的男子背负行囊,手持佩剑,步伐沉稳地走来。 “他们还没醒吗?”叶鼎之目光落在前方两道如雕塑般静止的身影上,眉头微微蹙起。 宋燕回跟在他的身后,轻声问道:“你真的已经决定好了吗?” 叶鼎之坚定地点了点头:“我们小时候的关系还算不错,况且她曾经救过我一命。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出手相助。” “即便你要面对的是一座强大的王府,以及高手如云的影宗?”宋燕回再次确认道。 叶鼎之再次点头,目光深邃地望向那抹红衣倩影:“如果是她,也会这样做的。” 宋燕回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好,那我陪你一起。” 叶鼎之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你不担心无双城与朝廷的关系会因此受到影响吗?” 宋燕回笑了笑:“别忘了,我可是当着整个天启的面,跟着你一起拜入学堂的。” “况且,待我登顶,我在哪里,哪里便是无双城!” 叶鼎之闻言一怔,随即轻轻捶了捶宋燕回的胸膛:“谢了。” 宋燕回微微一笑:“谢得有点早了。如果他们两个知道你要做的事,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帮你的。” 提到“他们两个”,叶鼎之不禁想起了他们曾经的点点滴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有没有长进。” 说完,他转身大步流星地向下山的路走去。 宋燕回望了眼百里筠秋沉睡的身影,紧随其后。 他握剑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胸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战意。 第140章 天启云动 天启城,景玉王府。 尽管距离婚期尚有半月之遥,王府内外却已洋溢着浓浓的喜庆气氛。 区区一位侧妃入门,本应无需如此盛大的婚宴筹备,但传闻景玉王对这位未过门的侧妃宠爱有加,甚至提前将其接入府中。 然而,一些显赫人物深知,这婚礼背后,景玉王正向天启城传递一个信息: ‘连守护皇室的影宗都已归顺于我,那些尚未抉择或者已经站队之人,望你们三思,而后行。’ 此外,街头巷尾还流传着另一则消息:镇西侯府的世子爷也将在婚礼当日现身。 此事颇为耐人寻味,甚至引发了一些人的私下猜测:一向超然党争之外的镇西侯府,是否也将涉足这场皇位争夺? “荒谬!” 当这则流言传入萧若风耳中,他只冷冷吐出这两个字。 打发走前来报信的探子后,萧若风揉了揉紧锁的眉头,颓然坐倒在椅子上。 顾剑门立于他身旁,同样紧锁眉头,沉声道:“这一步棋,走得实在太臭了。” “碍事我这位兄长,实在太过急躁了。”萧若风重重一拳捶在桌上。 恰在此时,一道火急火燎的身影突然从门外闯入。 “师父传来消息,你们猜猜他们会不会回来。” 见两人神情不悦,雷梦杀挑眉笑道,“再过半个月,可就是景玉王大婚之日,你们这时候摆着这么张臭脸合适吗?” “你的话太多了。”顾剑门无奈道。 “嘿,我这暴脾气,我还就告诉你,我雷梦杀从小就这么能说会道,‘一口三舌’、‘灼墨多言’说的就是我雷梦杀,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雷梦杀撇撇嘴,拿出收到的信件。 “师父来信说,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会带着我女儿回天启,叶鼎之和宋燕回现在青城山,到时候也会来。” 听着雷梦杀的话,萧若风因未提及心中那人而微微蹙眉。 “她呢?”他轻声询问,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 雷梦杀心中了然,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哟,萧若风,成了琅琊王就连‘师姐’都不叫了?等她来了,我定要在师姐面前告你的状!” “你说什么?师姐会来?!”萧若风闻言,猛地一惊。 他迅速从雷梦杀手中夺过信件,细细阅读了三遍,确认无关于百里筠秋的消息后,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然而,一旁的顾剑门却仍难掩担忧,“信上虽未提及师姐,但她仍有可能出现在婚礼上。” 这句话,再次让萧若风刚放下的心悬了起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清朗的笑声,“你们怎么不问问我呢?” 来人黑衣鬼面,手持长棍,正是百晓堂堂主姬若风。 “这段时间你去了哪里?为何我通过百晓堂都联系不上你?”萧若风皱起眉头,心中隐隐感到不满。 但凡有姬若风在天启,那些市井流言根本不会掀起半点风浪,又怎会演变成今日之局。 “此事关乎那人,我自然得亲自走一趟。” 姬若风步入屋内,熟练地为自己斟了一杯茶,半掀面具,匆匆饮下。 他这句话,瞬间吸引了萧若风的注意。 “她在哪里?”萧若风急切地问道。 “青城山。”姬若风戴好面具,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 “有青城山道长相助,她正处于冥想之中,要想醒来,短则数日,长则一年半载,无人敢断言。” “若是如此……”萧若风刚欲开口,却被姬若风挥手打断。 姬若风深邃的目光透过面具,直视萧若风。 “李先生离开前虽与我做了交易,让我助你,但我现在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萧若风心中疑惑。 “眼下的局势,真的是你所期望的吗?”姬若风凝视着萧若风的眼睛,仿佛要看穿他的内心。 气氛骤然凝固,雷梦杀和顾剑门见状,识趣地退出了房间,并轻轻关上房门,只留下两人。 似乎是因为他们的离开,萧若风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他迎上姬若风的目光,坚定地说:“为了天下苍生,我不得不为之。” “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姬若风冷哼一声,转身打开房门,扬长而去。 “萧若风,你果然不愧是萧氏皇族之人,说到底,你与他们并无二致。” 望着姬若风的背影,萧若风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手背隐隐泛白,青筋暴起。 良久,他才终于平复心情,缓缓起身,向屋外走去。 他知道,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等待着他去处理。 ----------------- 幽静的后院之中。 即将成为景玉王妃的易文君,此刻正静静地坐在石桌旁,目光空洞地望向无垠的天空。 “他会来吗?”她轻声自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在她身旁,站立着一位手持竹剑的少年——洛青阳,他是影宗宗主易卜的亲传弟子。 “他会来的。”洛青阳的声音温和而坚定。 “为什么?”易文君转头看向他,眼中满是困惑与不解。 她不明白,不过几面之缘,洛青阳为何能如此笃定那个人的到来。 洛青阳陷入了回忆,脑海中浮现出初见那人时的场景。 “那样一个人,是不会轻易忘记自己的诺言的。” 这句话却是勾起了易文君的好奇心。 “那样的人?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她追问道。 然而,洛青阳却沉默了。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那个人究竟有着怎样的特质。 但每当想起那人说出“日后我一定会带你离开”时的坚定眼神,洛青阳就坚信,他一定会履行自己的承诺。 此刻,他仿佛能感受到那个人正在路上,正一步步接近这里。 但随即,洛青阳的心又沉了下来。 他深知,即便那个人真的来了,面对这座庞大的王府和影宗的高手如云,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易文君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长叹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与哀怨。 “就算他来了又能怎样?在这王府的重重包围下,又有影宗的高手坐镇,他来了也只是自寻死路罢了。”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只怪她身为女子,无力改变这既定的命运。 洛青阳看着她那单薄而脆弱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 他紧紧地握着手中的竹剑,仿佛要将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这把剑上。 ‘我能做些什么?’ 洛青阳在心中默默地问自己。 他知道,他必须为易文君做些什么,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也要让她感受到一丝温暖和希望。 第141章 闯城 半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 在天启城外十里之地,有两人策马而至,遥遥地眺望着前方那座宏伟壮观的城池。 他们举起手中的酒壶,轻轻一碰,随即一饮而尽。 “天启城,我们回来了!” 两人相视一笑,猛然挥动马鞭,向着天启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然而,就在距离天启城仅有一里之遥时,他们突然被前方的人马拦截了下来。 “吁——” 两人赶忙勒住缰绳,停住了奔驰的骏马。 他们目光锐利地注视着前方拦路的三人。 “你们这是何意?”叶鼎之微微挑眉,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解。 “若非洛青阳告知,你们是否打算一直瞒着我们?” 百里东君背后负刀,怀中抱剑,嘴角挂着一抹笑意,意气风发。 司空长风则驾马立于他身旁,手中紧握长枪,两缕长发随风飘扬。 在他们身旁,还站着一位身着黑衣、神色冷峻的年轻人。 “我就知道你会来。”洛青阳提着剑,脸上虽然毫无表情,但眼中却流露出一丝喜悦。 因为如今的叶鼎之和宋燕回,已经变得连他都难以捉摸。 论实力,他们两人已经超越了他。 “你们已经踏入逍遥天境了吗?”洛青阳突然问道。 “你的消息可真是滞后啊,那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叶鼎之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这一刻,洛青阳感受到了一丝无形的压力。 “看到你站在这里,我就知道这件事并非她自愿的,对吗?”叶鼎之的目光变得冰冷而严厉。 洛青阳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说道:“既然你们入了逍遥天境,那我们的胜算无疑会更大一些。” “怎么?你也打算与我一起去做那件事吗?据我所知,这场婚礼对你的师门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叶鼎之的目光再次转向天启城,言语中充满了讽刺。 洛青阳同样凝视着那座城池,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宗门的辉煌,怎能以牺牲师妹的未来为代价。” “如此说来,影宗的布防图,你应当掌握了吧?”宋燕回忽然插话道。 但洛青阳却轻轻摇了摇头,神色凝重。 “王府周遭已被影宗弟子层层包围,就连太安帝也特许琅琊王调遣了三百虎贲禁卫,布防图此时已无关紧要。” “如此看来,此事只能暗中行事。”百里东君若有所思地沉吟道。 他并非愚钝之人,只是长久以来生活在乾东城,有镇西侯府的庇护,无需过多忧虑。 但历经此番游历,许多事情,他已然明了。 若他们在婚宴上公然动手,无论理由多么充分,都必将与所有宾客为敌。 毕竟,那是王府。 王府背后,是皇宫中高高在上的帝王。 更为关键的是,这场宴席汇聚了镇西侯府的世子、学堂的几位公子,甚至还有无双城的长老。 他们若在宴席上胡来,这些人定会站在他们的对立面。 洛青阳洞悉了他的顾虑,当机立断道:“我会在王府内,尽量将师妹留在后院,但你们的时间有限,务必迅速!” “第一次听你说这么多的话,还真有点不适应。” 叶鼎之轻笑一声,即便前路凶险,生死未卜,他的心境依旧坦然,“上次若非李先生出手相助,我恐怕已命丧于此。” “这一次,我倒要看看,这座城中的水,究竟有多深!” “好。”洛青阳简短回应,随即转身向城中疾驰而去,转瞬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叶鼎之等人并未急于行动,而是耐心等待了一盏茶的时间,方才驱马缓缓入城。 他们深知洛青阳为何不直接带着易文君逃离。 毕竟身为影宗宗主之女,易文君天赋异禀,虽未踏入天境,却也拥有不俗的地境修为。 若能配合他们行事,把握自然更大几分。 而他们之所以选择如此行事,是因为不愿因此牵连影宗。 更何况,即便没有洛青阳,以叶鼎之的性格,也绝不会轻言放弃。 ----------------- 稷下学堂。 自李先生离去后,这里已许久未见如此热闹的场景。 北离八公子中的六位——灼墨公子雷梦杀、凌云公子顾剑门、柳月公子柳月、墨尘公子墨晓黑、清歌公子洛轩以及风华公子萧若风,此刻皆端坐于正堂之中,静静等候。 今日乃景玉王大婚之日,而女方也是百年来守护北离皇族的影宗的传人。 天启城的各方势力自然不能缺席,而学堂,也早已在无声无息间成为了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 他们所等待的,正是叶鼎之与百里东君的到来。 此外,镇西侯府的世子爷百里成风亦在此列,毕竟百里东君是他的亲生儿子。 然而,除了他们之外,正堂内再无他人。 就连担任祭酒的老人与陈儒先生也未露面,似乎在无声地表达着什么。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半个时辰过去了,本该出现在学堂的人却一直都没有出现。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匆匆踏入学堂。 萧若风见其神色不对,眉头微皱,连忙起身迎上前去:“发生了何事?” 侍卫低声答道:“有人正在闯城。” 萧若风闻言一愣,天启城并未封城,若想进城,直接入内即可,何来“闯城”一说? 除非……他心中顿时明白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不仅是他,他身后的几位公子以及百里成风也都纷纷站了起来。 尽管侍卫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在场众人皆是修为高深之人,又如何能听不清楚? 百里成风跨步上前,直接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来人是谁?” 侍卫看了他一眼,支支吾吾不敢答话。 直到萧若风给他使了个眼色,他才鼓起勇气开口:“领头的是王爷的师弟叶鼎之,还有无双城的宋燕回,另外还有两个……” 侍卫说到这里,声音一顿,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百里成风。 这一刻,所有人的心都不由自主地沉了下来。 “这个臭小子,王八蛋!非得在这个时候给他老子添堵!”百里成风怒骂一声,随即看向萧若风。 “我去把他抓回来!” 说完,世子爷便快步冲出学堂,连路都不走了,直接运起轻功“三飞燕”,一路飞檐走壁,向着叶鼎之等人所在的方向追去。 第142章 姬若风的劝诫 那座僻静的院落当中。 老人与陈儒对坐,细细品味着新出窖的美酒。 恰在此时,一个不合时宜的身影倏然跃坐于院墙之上。 “二位真是逍遥自在,可知此刻的天启城已陷入一片混乱?”姬若风笑语盈盈。 “他们回来了?”陈儒举杯轻酌,未曾回头,淡然询问。 “不仅回来了,更是一入城门,还未至学堂,便直冲景玉王府而去。” 姬若风的面具之下,浮现出一抹玩味之色。 “此刻,影宗的防线已被他们突破大半,虎贲禁卫的防线近在眼前。” 此言一出,老人与陈儒交换了一个眼神,动作不约而同地一顿。 老人眉宇间微蹙,“若他们真敢对虎贲禁卫动手,此事便不再局限于王府之争,而是公然挑衅皇权。” 陈儒亦点头赞同,终于转身望向墙头的姬若风,“你可有办法,使他们避开虎贲禁卫?” “哦?我还以为先生会让我前去阻拦他们。” 姬若风轻巧地从墙头跃下,缓缓踱步至二人身旁坐下,随手取过酒杯,毫不客气地自斟自饮,轻嗅酒香,“好酒!” 对姬若风的举动视而不见,陈儒紧握手中酒杯,缓缓言道:“如今的叶鼎之等人,犹如昔日的雷梦杀一行。” “那时,又有谁能阻挡那几位公子?而今,又有谁能拦住叶鼎之他们呢?” “我明白了。”姬若风点头,随即转身离去,“我会助他们一臂之力,但仅能保证他们性命无虞。” 此时,老者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 “这便足够了。” ----------------- 天启城皇宫,御书房。 太安帝正与浊清大监沉浸在棋局的较量中。 突然,大理寺卿沈罗汉未经通报,急匆匆地闯入。 “陛下,有人闯城。” 简短的一句话,让对弈的两人瞬间停下了手中的棋子,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他。 太安帝眼眸微眯,脑海中迅速闪过李公公提及的市井传言,顿时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如此。”他冷哼一声,将手中的棋子丢入棋篓,“此事,你去问问琅琊王吧。” “遵命!”沈罗汉连忙起身,准备退下。 然而,太安帝又叫住了他,“记住,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你来过这里,明白了吗?” “明白。”沈罗汉点头,匆匆退出御书房,提着斩罪刀,直奔学堂而去。 途中,他便遇到了那辆装饰着神鸟大风图案的华丽马车。 “大理寺卿沈罗汉,求见琅琊王殿下。” 马车外传来的响亮声音,让本就心绪不宁的萧若风眉头紧锁。 “何事?” 他掀开马车帷幕,站在车上,居高临下地望着沈罗汉,又瞥了一眼沈罗汉来时的方向,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 沈罗汉连忙禀报:“有人擅闯城门,此事涉及学堂,请琅琊王殿下示下。” “学堂之事,自有学堂处理。”萧若风这次竟毫不犹豫地将学堂置于律法之上。 沈罗汉闻言,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但很快,他便点头应承,不再插手此事,转身返回大理寺。 “这话若传到陛下耳中,你可就麻烦了。” 姬若风如同鬼魅般从一旁闪出,一把将车夫拽下,自己接过缰绳。 见到姬若风,萧若风脸上并未露出丝毫喜色,反而更加忧虑。 “你是来阻拦我的?” “非也。”姬若风摇头,笑道,“我不仅要阻拦你,还要让虎贲禁卫为他们让路。” 萧若风眉头紧皱,“你可还记得与我师父的约定?” “当然记得,但你师父让我帮你,可没让我帮景玉王。”姬若风毫不退让。 “再者,我对学堂的祭酒先生敬仰已久,此事乃受他所托,不敢推辞。” 萧若风闻言,顿时语塞。 沉默了许久,眼见前方便是虎贲禁卫的巡逻队伍,萧若风才再次开口:“你可知道,若让他们得逞,后果将不堪设想?” “不会有任何后果。”姬若风斩钉截铁地说,他抬头望向皇宫的方向,不屑地冷笑一声。 “高高在上的太安帝,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叱咤风云的萧重景了。” “大胆!”萧若风又惊又怒。 萧重景,这是太安帝的本名,已经许久无人敢直呼其名了。 “你说我大胆?”姬若风冷笑一声,连看都不看萧若风一眼。 “在我看来,一入朝堂便忘却学堂教诲的你,才是真正的大胆!” “萧若风,我最后劝你一句,好好想想,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是否为君子之行!” 说完,姬若风站起身,脚下一蹬,乘风而起,向另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 景玉王府。 即便是后院也洋溢着喜庆的红。 即将正式成为景玉王妃的易文君端坐于床榻之上,红盖头遮住了她的面容,沉默无言。 待明日太阳升起,她便将戴上尊贵的景玉王妃之冠。 而依父亲之言,她的未来或许还将延伸至那更高远的皇宫,成为皇妃。 回望过往,她曾被囚禁于影宗的一隅小院; 如今,她看似自由地置身于景玉王府的后院,但实质上,仍是身处于另一座更为宏大的牢笼; 未来的某一天,她或许会被更深地囚禁于皇宫的围墙之内。 那些囚禁之地,虽逐一变得更加广阔,却无一不是她无法逃脱的枷锁。 她不愿做那笼中高贵的金丝雀,只渴望成为一只平凡的飞鸟,能够挣破束缚,飞向广阔的天空,自在翱翔。 随着时间缓缓流逝,她的掌心因紧张而沁出了细汗,心中更是波澜起伏。 终于,她无法再忍受这份焦灼,轻轻抬起头,低声呼唤:“师兄!” “我在。” 他总能在她呼唤时及时回应,这让她在不安中寻得了一丝难得的慰藉。 然而…… “师兄,你的气息似乎有些紊乱,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易文君轻声问道。 洛青阳沉默未语。 此事,知晓的人越少越好,而易文君,更是绝不能卷入其中。 对她而言,无知,才是最好的保护! 第143章 杀出血路 长街之上。 叶鼎之、百里东君、宋燕回,还有司空长风,这一代最优秀的年轻人几乎都在这里了。 而他们面前的,则是守护了背离皇室百年之久的影宗。 遗憾的是,这场战斗无人得以亲眼见证,否则他们的名字,必然会响彻天启,甚至名扬北离。 “看来,我们还是低估了影宗的实力。”叶鼎之苦笑道。 他身着红色长衣,血迹斑斑,原本鲜艳的颜色已被暗淡的血色所覆盖,这些都是影宗之人留下的痕迹。 宋燕回也紧锁眉头,“原本我们还顾虑到他们与洛青阳的关系,现在看来,能否冲破这道防线都成问题。” 司空长风挥舞长枪,枪尖划过一道血色的弧线,随后戏谑地看向百里东君。 “记得在柴桑城,我们曾搅扰了顾、晏两家的大婚;如今在天启,又要直面影宗,阻挠景玉王的大婚。” “你说,要是你这名声传出去,你那仙女姐姐还会不会来见你呢?” 百里东君一剑击退冲来的影宗敌人,瞥了司空长风一眼,“这都是为了朋友,为了一个‘义’字,仙女姐姐会理解我的。” “别闲聊了,若是再有留手,我们就要被他们的刀剑剁成肉泥了。” 宋燕回长剑一挥,将影宗六人的攻势全部化解,但神色却越发严峻。 “既然如此,那就……杀吧!”叶鼎之眼中闪烁着寒光,身形如电,冲向敌人。 剑气纵横间,影宗众人无人能敌。 宋燕回紧随其后,一道耀眼的剑光伴随着凌厉的剑气,直扑影宗众人。 百里东君愣了一下,紧了紧手中的长剑,眼神有些动摇。 身为“杀神”百里洛陈的孙子,他却一直秉持着远离杀戮的原则。 这看似矛盾,却是他从小接受的教育。 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宝贵的,无人有权剥夺他人的生存权利。 “百里东君,这就是江湖!” 看出他心中所想,司空长风拍了拍他的肩膀,长枪荡开偷袭的影宗杀手,随后一枪穿透了对方的喉咙。 他身上的白衣早已被血污玷污,诉说着这一路的残酷与激烈。 百里东君皱了皱眉,虽然他不喜欢杀人,但他也知道此刻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 他猛地拔出了兵神罗胜赠予的“尽铅华”,一道乌黑的刀光瞬间肆虐开来。 转眼间,数名影宗成员的手筋被挑断,兵器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废而不杀,是我的底线。”百里东君纵身跃起。 左手不染尘埃,右手握着“尽铅华”。 他旋转起来,剑气如飞,刀气狂舞,无论影宗之人从哪个方向杀来,都无法靠近他周身三尺之内。 百里东君所过之处,影宗之人纷纷失去战斗力。 又一批影宗的护卫在此倒下。 ----------------- 天启城,皇宫深处。 一位身披黑衣的老者缓缓步出一间昏暗的房间,他的身影在微弱的烛光下显得格外深沉。 他凝视着面前颤抖不已的影卫,声音低沉而有力:“是叫叶鼎之的年轻人吗?” “正是,大人。”影卫低头回答,声音中充满了敬畏。 “学堂大考之时,有很多人都见过他,与他同行的还有百里东君和宋燕回,唯有最后一个枪客身份不明,只知他曾于学堂住过一段时日。” 老者眼帘低垂,眼神深邃,仿佛在思考着什么重大的决定。 “好了,你退下吧。”他淡淡说道。 待影卫的身影完全消失后,他才缓缓将目光投向皇帝所在的宫殿方向,心中暗自思量。 ‘若能将他留在天启,景玉王那边,或许能增添几分胜算。’ 言罢,他身形一动,宛如一阵疾风,朝皇宫之外疾驰而去。 ----------------- 无双城众人下榻的客栈内,气氛紧张而凝重。 “你说什么?!” 成余听闻弟子带回的消息,双目怒睁,一拳重重地砸在了桌上,震得茶杯乒乓作响。 “宋燕回,他怎敢如此!他怎敢如此妄为!!!” 原本,他对有人闯城之事还抱有一丝看热闹的心态,然而此刻,无双城却意外地被卷入了这场风波之中。 如今的无双城,早已不复当年“天下无双”的辉煌。 成余深知,宋燕回此举无疑是与一座王府为敌,这样的罪名,他根本承受不起。 “你即刻前往景玉王府,代我向景玉王解释清楚一切,就说我会立刻带着那个孽障前去赔罪。” 成余说完,身形一闪,撞破窗户,伸手一招,屋中的佩剑便飞入他手中。 随后,他身形如风,朝着景玉王府的方向便疾驰而去。 ----------------- 在距离景玉王府仅一步之遥的紧要关头。 百里东君的双手不禁微微颤抖,司空长风更是将长枪重重插在地上,大口喘息着。 相比之下,叶鼎之和宋燕回凭借着已踏入逍遥天境的深厚修为,依然保持着镇定的面色。 “前面应该就是最后一批了吧?”叶鼎之长舒一口气,目光转向身旁的宋燕回。 “没错,确实是最后一批了。但那可是影宗在天启城最精锐的影卫团之一,专门负责护卫景玉王府,代号‘鹰眼’。虽然人数只有六个,但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然而,叶鼎之听后并未感到丝毫轻松,反而脸色骤变,厉声喝道:“谁?!” 回应他的并非宋燕回,而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又是你?” 望向来人,百里东君眉头紧锁,瞬间想起了当日在易水河畔的遭遇,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的刀剑。 “你是来阻拦我们的吗?”百里东君沉声问道。 “若我真是来阻拦你们的,你们恐怕早已无法前行至此。” 姬若风悠然自得地倚靠在墙边,嘴角勾起一抹轻笑,“难道你们没有发现,直到现在,虎贲禁卫都未曾现身吗?” 这句话如同一道闪电,瞬间点醒了四人。 他们这一路行来,只遭遇了影宗源源不断的支援,却未曾见到虎贲禁卫的半点踪影。 原本他们还暗自庆幸,以为选了一条没有虎贲禁卫巡逻的路线,但现在看来,事情似乎并非如此。 第144章 同入逍遥 “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叶鼎之紧盯着姬若风脸上的面具,仿佛试图穿透它,窥见那隐藏的真实面容。 姬若风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别想太多,真正帮助你们的人不是我,我可没有让虎贲禁卫退避三舍的能力。” 言毕,他微微仰头,以下巴示意街道的尽头。 那里,景玉王府的后门静静伫立,通向府邸深处,而门边守候着的,正是号称“鹰眼”的影卫团。 “叶鼎之,有人在门后静候你的到来,能否踏入,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留下这句话,姬若风身形一展,轻巧跃至院墙之上,饶有兴致地注视着他们接下来的举动。 叶鼎之心头微动,对于门后之人,他已隐隐有所预感。 “影卫团交给我们处理,叶鼎之,去做你的大事吧。”宋燕回拍了拍他的肩头,大步向前。 景玉王府后门处,六人分立院墙之下,门之两侧。 两柄长剑,两把利刃,一杆流星锤,还有一人手握锁链镰刀。 持镰刀的男子望着步出的四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能到这里,你们的确有几分能耐,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就凭你们?”叶鼎之冷哼一声,足尖轻点,身形如电,长剑携着雷霆万钧之势,毫不花哨地席卷而去。 “好快!”持镰刀的男子惊呼。 银光一闪,随即是金属相击的清脆声响。 男子挥镰迎战,却被一剑击飞,重重撞在院墙上,几欲吐血。 “再见。”叶鼎之冷笑,足下轻点,越过后门,径直奔入景玉王府。 其余五人皆是一震。 “别追,他已踏入逍遥天境,让里面的人收拾他。”持镰刀的男子挣扎着起身,剧烈咳嗽几声。 闻言,原本欲追击的众人皆停下了脚步。 “他口中的影宗最强影卫团,我本以为你们能有多大的能耐,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宋燕回心中的重负悄然卸下,嘴角勾勒出一抹玩味的笑容,剑意中透出几分肆意。 这一路上的拼杀,遇到的影卫虽多,但实力平平,唯有那暗杀之术令人忌惮,让他不敢有丝毫松懈。 而现在,这最后的六人站在眼前,他已无所畏惧。 “小子,你未免太过狂妄了!” 手持流星锤的壮汉怒喝一声,抡起流星锤便猛地砸向宋燕回。 “狂妄?”宋燕回冷笑,长剑一挥,剑尖精准地抵住流星锤,分毫不差。 剑意瞬间爆发,将精铁流星锤撕得粉碎,碎片四溅。 那壮汉被反噬所伤,连连后退数步,身上被流星锤碎片划出数十道伤口。 宋燕回长剑斜指,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我曾面对过比你们更强的杀手团,那时我尚在自在地境,却依然活了下来。” “而现在,我已踏入逍遥天境!” 话音刚落,他的衣衫无风自动,气势陡然一变,威严而强大。 “鹰眼”六人均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面露惊惧。 “逍遥天境?这就是你狂妄的资本?”一声冷喝突兀响起,让宋燕回的脸色瞬间阴沉。 一股同样强大的气势释放开来,与宋燕回的气势相互抵消,不分伯仲。 “鹰眼”六人对视一眼,眉头紧锁,目光转向突然挡在他们身前的黑衣老者。 “成余长老,你的伤势已经痊愈了吗?”宋燕回眼中闪过一抹寒意。 “宋燕回,你好大的胆子!这就是你和长老说话的态度?”成余怒喝道。 他万万没想到,短短数月间,这个曾经任由他们摆布的少城主,如今已今非昔比。 宋燕回突然长叹一声:“成余长老,你可知道为何我无双城如今声名一落千丈?” 成余面色铁青,怒而拔剑,欲将宋燕回当场镇压。 然而宋燕回只是轻轻挥剑,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继续说道:“因为我们无双城,在气度上,早已配不上‘无双’二字了。” 望着宋燕回那轻松化解自己剑势的姿态,成余心中既怒又喜。 怒的是宋燕回以下犯上,喜的是他竟有如此天赋。 “宋燕回,此刻放下你的剑,随我前往景玉王府赔罪,或许你还有一线生机,否则……” “否则怎样?”宋燕回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 “我无双城何时需要仰仗他人鼻息?成余长老,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师父他老人家的意思?” 经历此番历练,宋燕回的眼界已非昔日可比。 他亦明了,那位曾经心目中的伟大师父,或许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崇高。 但至少,他绝不会向一座王府低头。 望着成余那满面的怒容,却无言以对,宋燕回心中已然明了。 他深吸一口气,拔剑而起,剑身在半空中轻盈旋转。 “我有一剑,乃无双城城主刘云起亲传。” “乘剑上九天,龙吟落黄泉!” 话音未落,一道凌厉剑气已冲天而起,随着剑锋急转,直取成余。 “竖子尔敢!”成余怒喝,同样挥剑迎击,两道剑势在半空猛然相撞。 “不妙,宋燕回恐怕不是那老家伙的对手,司空长风,助我一臂之力!” 百里东君大喝一声,青衫随风鼓荡,真气自头顶蒸腾,双目炯炯有神,“逍遥天境又如何?我亦是逍遥天境!” 一旁的司空长风连连咋舌,“怎么一个两个都跟吃了药似的,修为涨得这么快?” 他挥动长枪,重重一顿,长发冲散发冠,衣袍自动飘扬,眉眼间笑意盎然,豪情万丈。 “不过还好,这些日子我也没闲着,区区逍遥天境,给我破!” 司空长风脚下一踏,银月枪应声而起,稳稳握于手中。 长枪舞动,瞬息间使出八式枪法,最终凝聚为一式,隐约间重现了当年追墟枪林九的辉煌。 “银月枪,哭断肠!” 银月枪尖闪耀着冷冽的光芒,带着一股不可阻挡的威势,直刺向成余与宋燕回交战的中心。 第145章 扶摇直上 景玉王府。 叶鼎之悄然降落在那个阔别数月却依然熟悉的后院,却发现四周空寂无人,唯余风声相伴。 整个庭院虽被装点得喜庆洋洋,却笼罩着一层令人心寒的寂静。 “你现在一定在想,洛青阳骗了你,对吗?”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这份沉寂。 正屋的大门猛然敞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身着华丽锦衣,手握一柄名剑,端坐于桌旁,双手紧握剑柄,剑尖触地,透露出一种不容小觑的王者气度。 “七师兄。”叶鼎之轻声唤了一声,眉眼间闪过一丝淡淡的落寞。 尽管他早已料到会在此处遇见萧若风,却未曾料到,连见易文君一面的机会都未曾获得。 他眼帘微垂,思绪似乎飘回了往昔,“她是我年幼时仅有的朋友。” “她即将成为王妃,未来还会成为皇妃,王兄对她亦是青睐有加,她的一生都将享尽荣华富贵,你应当为她感到高兴。”萧若风语气平和地说道。 “若你能在洛青阳出城之前阻止他,或许我此刻会遂了师兄的愿。” 叶鼎之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剑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而微妙。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萧若风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身旁的座位,“要不要过来,我们共饮一杯?” “是他们的喜酒吗?”叶鼎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不,这一次,是师兄我对不住你。这杯酒,算作我对你的赔罪。” 萧若风斟满两杯酒,一杯掷向叶鼎之,一杯自己仰头饮尽。 叶鼎之抬手接住酒杯,一饮而尽,目光紧紧锁定着萧若风。 “你我之间的师兄弟情谊,难道就只值这一杯酒吗?” 萧若风放下酒杯,眼神深邃,“你是我的师弟,又是我敬重的叶将军的后人。如果可以,我们能不能不打这一次?” “为了这所谓的天下大局,竟要牺牲一个女子的未来,若非亲眼目睹,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抉择会出自昔日那位号称风华难测的学堂小先生之手。” 叶鼎之轻叹一声,随即拔剑出鞘,剑光闪烁。 萧若风沉默片刻,随后提剑跨出门外,声音坚定,“就让那个学堂小先生成为过去吧,现在的我,是琅琊王!” 叶鼎之抬头望向远处传来喧嚣声的方向,眼神中透露出急切。 “那里有个姑娘在等我,我赶时间,速战速决吧。”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剑已在阳光下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剑尖直指萧若风。 “确实是一柄好剑,但可惜,你并非我的对手。” 萧若风沉声回应,同时释放出浑厚的内力,向叶鼎之压迫而去。 叶鼎之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其实,我有一个连百里东君他们都不知道的秘密。” “哦?”萧若风挑眉。 “我已登临九霄,扶摇而上!”叶鼎之猛然起剑,左手同时从腰间摸出了那把玄风扇。 一股不输于萧若风的气势瞬间腾起。 学堂小先生如何,北离琅琊王又如何? 在我面前,也需低眉! 萧若风目光一凛,低头看向手中的昊阙剑,此剑于剑谱之上排名第八,被誉为人间正气第一剑。 但今日,这一剑是否能承载得起“正气”二字? 权势、大局,真的要比人与人之间的情谊更重要吗? 他心中不禁泛起一丝苦涩。 ‘叶鼎之,希望你不是在虚张声势。若是可以,就用你的实力来打醒我吧。’ 下一刻,昊阙剑出鞘,与叶鼎之的剑锋在空中相撞,发出清脆的金属交击声。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激烈交锋,仿佛有火焰在燃烧,迸发出璀璨的光芒。 紧接着,玄风扇横扫而来,带着一股凌厉的劲风,直逼萧若风。 萧若风面不改色,长剑舞动,刚巧挡开闻风而来的剑招,随即又舞出一朵剑花,直取玄风扇。 两招不中,叶鼎之身形在空中轻盈旋转,剑法如行云流水般向萧若风倾泻。 萧若风则只能不停地提剑格挡,一时之间竟难以找到反击的机会。 两人刚一交锋,萧若风便被叶鼎之狠狠压制。 然而,叶鼎之心中明镜般清楚,这仅仅是表面现象,因为萧若风始终未曾后退半步! 他深知,只要自己攻势稍有迟缓,便是萧若风反击之时,雷霆万钧,势不可挡。 “这是先生传授于你的武学吗?”萧若风望着叶鼎之扇剑并施的英姿,眼中闪过一丝艳羡。 那份肆意不羁,正是他内心深处渴望而不可及的。 叶鼎之爽朗一笑,“是又如何?” “与你倒是相得益彰。”萧若风由衷赞叹,长剑一挥,低吟道:“起!” 李先生所传剑法,飞剑势! 昊阙剑脱手而出,携带着一股凌厉至极的剑意,直指叶鼎之。 叶鼎之却不躲不闪,脚下轻盈移动,如同鬼魅,轻松避开昊阙剑,转瞬便至萧若风身前。 “结束了。”他低声说道。 “你未免太过小觑我了。”萧若风手掌一翻,昊阙剑重新回归手中,横剑一挥。 铿! 剑鸣之声响起,萧若风终是退后三步。 “若你的武功仅限于此,不使用不动明王功,你毫无胜算;但若用了,你便无力带她离去,还是回去吧。” “这是你逼我的。”叶鼎之声音低沉,身形一跃,凌空而起。 细看之下,他眉心处浮现出三朵微光闪烁的小花,金色、紫色与红色交相辉映。 尽管光芒微弱,却足以成为压垮对手的最后一击。 “三花聚顶神通?”萧若风惊愕之余,更添几分不解,“短短数月,你如何能找到七朵奇花?” 他的话语间,对叶鼎之修炼此神通毫无惊讶,甚至直接点出了修炼的关键所在。 “我有一个师弟,曾师从药王辛百草;我游历四方,结识了众多朋友。” 叶鼎之回想起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奇花,嘴角勾起一抹骄傲的笑容。 “更何况,我还是天生武脉!” 第146章 无法逾越 在王府最为幽静的一隅院落当中。 即将成为景玉王妃的易文君,竟被悄然安置于此,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就连洛青阳也未曾料到这一安排。 但得益于影宗的关系网,他终究还是寻觅到了这个隐秘的庭院。 然而,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院中除了易文君,还有另外一个人。 一个让他既感到陌生,却又无比熟稔的老人。 老人身着黑衣,银发飘飘,孤身一人,却自带千军万马之威。 “师父。”洛青阳苦涩地唤了一声。 “青阳,你让我深感失望。”易卜长叹,“起初,琅琊王之言,我未曾相信,可如今……” 洛青阳垂首,眼中闪过一丝黯淡,随即又抬头,“师父,您也让我很失望。” “你要对我拔剑吗?”易卜的目光落在洛青阳手中的剑上。 “我一直在设想,是否会有朝一日,我会对师父拔剑相向。我想,当那一刻来临时,我便能无畏于师父。” 洛青阳的手轻轻搭在剑上,“那时,我便能勇敢地去追求我所爱。”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寒冷的冬日,自己因区区几个馒头而濒临绝境,是那位眼前之人,将他从死亡的边缘拉回。 八载光阴转瞬即逝,他已从一个稚嫩孩童成长为英姿飒爽的少年。 而那位当年的中年男子,岁月在他身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满头青丝已化作皑皑白雪,仿佛瞬间苍老了数十年。 然而,此刻的他,却不得不面对一个艰难的选择——向这位为影宗付出了一切的老人,拔剑! “动手吧!”易卜怒喝。 洛青阳的衣袍随风翻飞,长剑出鞘,划破空气,猛然挥向天际,“得罪了,师父!” 此刻,易卜凝视着这个许久未曾认真审视的弟子,嘴角一抹笑意转瞬即逝。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洛青阳,而这样的洛青阳,正是他当初决定出手相救的原因。 剑气霎时膨胀,撕裂着易卜的衣袍,凌厉的剑势直冲云霄。 洛青阳腾空而起,俯瞰着易卜。 易卜点头赞许:“很好,你已踏入逍遥天境,为师应当祝贺你。没有旁的礼物,便赠你一剑吧。” 洛青阳不为所动,紧握剑柄,猛然劈下。 剑光如虹,照亮天际。 易卜白发飘飘,剑舞如风,仅在空中勾勒出一道优雅的圆弧,便轻松化解了洛青阳的凌厉一击。 “还不够!”易卜大声喝道。 “啊!”洛青阳怒吼一声,剑气愈发汹涌,几乎要将易卜的剑招彻底击溃。 “你曾向我承诺,要守护影宗。”易卜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可师妹同样是影宗不可或缺的一份子!”洛青阳挥剑反驳。 易卜的剑招因此略显动摇。 然而,洛青阳的剑气也已接近枯竭,他抬头望向王府中最为喧嚣之地,随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试图回忆起少年时代,面对那些仗势欺人的权贵家丁,自己勇敢挥剑的那一刻。 “让我找回那份,曾经手持匕首的勇气吧。” 他在空中静止了片刻,猛然睁开眼,再次挥剑而出。 易卜眼神一凛,剑意瞬间转变,但仍稍逊一筹。 那道剑气穿透衣衫,在易卜的胸口留下一道浅浅的剑痕,让他暗暗心惊。 不知不觉中,他的这位弟子已成长至此等境界。 易卜心中虽喜,但面上依旧波澜不惊,甚至出言讽刺:“若是笑虎将军还在,见到你这一剑,只怕会当场气死过去!” 一击未中,洛青阳并未气馁,毕竟他的武艺皆出自易卜之手。 这割喉剑法虽源自先祖笑虎将军洛泽,但历经岁月变迁,已失其精髓。 ‘终究还是敌不过吗?’他心中闪过一丝悲凉,但握剑的手依然坚定。 更加凶猛的剑势如潮水般向易卜涌去。 这些年所学的剑法,洛青阳此刻毫不保留地倾泻而出。 面对这毫无章法、不顾一切的剑势,易卜的脸色逐渐凝重,目光深邃难测。 “只因一个女人,便如此失态,我怎能放心将影宗交给你!” “她不仅是我的师妹,更是师父的亲生女儿!”洛青阳的双眸因愤慨而赤红,犹如火焰在燃烧。 尽管如此,他仍旧不顾一切地释放着自己的力量,将漫天剑影挥洒得淋漓尽致。 在不易察觉间,易卜的脚步开始不由自主地后退。 然而,无论洛青阳如何努力寻找,都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反败为胜的可能。 正当洛青阳的剑势攀升至极致,仿佛要将整个庭院都吞噬之时,易卜的身形竟突然变得飘忽,如同鬼魅一般在剑光中自由穿梭。 洛青阳心头一紧,他虽早已知晓自己与师父之间的鸿沟难以逾越,但此刻,他才真正深刻体会到了这份差距的深邃。 然而,现实却与他内心的设想大相径庭。 易卜自然也想在弟子面前保持那份沉稳如山、深不可测的风范。 但他却未曾料到洛青阳对剑道的执着竟会如此强烈。 他未曾想到,洛青阳初涉逍遥天境,便已拥有了如此惊人的实力。若是此刻揭开他的衣衫,定会看到他身上交错纵横的剑痕。 不过,有一点他的预测并未出错。 洛青阳境界尚不稳固,又展现出如此磅礴的剑意,必然无法持久。 没过多久,他的剑势便不由自主地出现了短暂的停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易卜瞅准时机,身形一闪,已瞬间来到洛青阳的身前,猛地挥动手中的长剑。 只听一声清脆的声响,洛青阳手中的剑被从中劈断,半截剑身颓然落地。 紧接着,易卜又抬手向下一按,洛青阳便如受重击般狠狠地摔落在地,双膝弯曲,猛然跪倒,几乎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但此刻,他内心的悲痛已远远超过了身体的疼痛。 易卜低头凝视着这个徒弟,心中暗自惊骇。 他的一身衣衫也已破碎不堪,衣衫之下显露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剑痕。 “这小子如此年轻便有这样的剑法造诣,将来必成大器。天下第一,或许……” 易卜双眼微眯,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惋惜,扫了一眼满脸呆滞的洛青阳。 “只可惜,你们这一代,出了个百里筠秋。’ 第147章 父子 景玉王府,后门。 成余衣衫褴褛,长剑斜倚地面,汗水淋漓,喘息未定,握剑之手微微颤抖,但眼中的激动之情难以掩饰。 他望向面前的宋燕回,忽地仰头大笑,笑声在街巷间回荡。 “他这是怎么了?不会是打不过我们,所以疯了吧?”百里东君收回刀剑,满脸困惑地望着成余。 “或许是因为他觉得无双城的复兴有望了吧。”司空长风长叹一声。 他在江湖上漂泊多年,自然对无双城的传说有所耳闻。 想当年,欧阳无双凭借无双剑匣威震四方,为无双城赢得了“天下无双”的美誉。 然而,自那以后,近百年来,无双剑匣再无人能够驾驭,就连剑仙也寥寥无几。 而宋燕回年纪轻轻便已踏入逍遥天境,剑仙之境触手可及,甚至有望踏入半步神游,窥探那传说中的神游玄境。 听到司空长风的言语,宋燕回微微点头,目光复杂地望向成余。 “成余长老,请回吧,莫要再辱没无双城的名头了。” “谨遵少城主令。”成余立刻向宋燕回行了个大礼,正欲离去,却突然挥剑斩出一道剑气。 百里东君反应最快,当即拔出刀剑。 然而,他刚欲动手,却见那道剑气斩向了长街的另一端。 紧接着,成余整个人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击飞,重重地撞在墙上,一口鲜血喷洒在地。 “小东西们,你们已经打过了,现在该回家了,这里没你们的事了。” 听到这个声音,百里东君心中暗叫不妙。 宋燕回和司空长风回头望去,只见一个满面儒雅的中年男子身着锦衣,腰悬长剑,步履矫健地朝这边走来。 他冷冷地瞥了一眼地上的成余,“再敢对我镇西侯府的人下手,就等着我率领破风军踏平你无双城吧。” 说完,他又看向那六名影卫,“这几个人我带走了,他们不会再闯入景玉王府,你们回去复命吧。” 他的眼神让那手持镰刀的男子心中不禁掠过一丝惊恐。 男子又瞥了一眼那三个实力超凡的少年,哪里还敢让他们继续逗留,连忙点头应允。 开玩笑,连无双城的长老都已败下阵来,就凭他们六人,想要阻拦这三个人,无异于以卵击石。 百里成风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转向那三个跃跃欲试的少年,“还愣着干什么?” 百里东君跨前一步,紧握着刀剑的手不自觉地加大了力度,这一幕恰好被百里成风看在眼里。 他冷笑一声:“怎么,还想跟你老子动手?” 百里东君神色坚定,透着一股不屈的倔强。 “有意思,倒是有几分你老子当年的风采。”百里成风笑了笑。 “想当年,我也曾抢过亲,那时我想娶你母亲,但你母亲已许配给了岭南许家的长公子。于是,在他们成婚那天,我便去了。” “可是看父亲现在这个样子,似乎不打算帮我。”百里东君退了一步,语气中带着些许无奈。 “我那天抢亲当然成功了,你知道为什么吗?”百里成风低头看向儿子,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严肃。 百里东君第一次见到父亲如此认真地与自己交谈,这与往日的玩闹截然不同,严肃得让人感到害怕。 他皱了皱眉,没有回答父亲的问题。 没有得到回应,百里成风也不在意,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因为许家上下,有一个算一个,都被我手中的剑给打倒了。” “我能抢走你的母亲,除了因为两情相悦,更因为我足够强!” “我们已步入逍遥天境!”百里东君昂首挺胸,目光中闪烁着傲然与不屈。 “天赋确实不错。”百里成风点了点头,反问:“然后呢?” 百里东君愣了愣,不甘心地回应:“难道这还不够吗?” “呵,百里东君,看来你对这座城还是了解得太少。” 百里成风伸手一指地面,“在这座天启城中,最不缺的就是逍遥天境的高手!” 见百里东君仍然心有不甘,百里成风都被气笑了,但他还是耐心地开口解释。 “放心吧,你们那位师兄在里面,再不济也能保住他一条命,这下总该放心了吧?” “萧若风?!”百里东君面色骤变,心中暗自思量,“他是站在他那兄长一方,还是与我们并肩?” “真是固执!”百里成风怒斥一声,手掌瞬间化为刀形,狠狠朝着百里东君的脖颈劈去。 然而,百里东君早已有所警觉,身形一闪,轻松避开了这一击。 紧接着,长剑出鞘,寒光一闪。 百里东君心中暗自惊骇,毫不犹豫地挥动手中刀剑,只听金铁交击之声不绝于耳,却难觅剑影踪迹。 他脸色愈发凝重,双手已开始微微颤抖,刀剑上传来的力量愈发沉重。 每一剑的挥出都快到了极致,这简单的挥剑动作,却比他所练的瞬杀剑法还要迅猛。 在此之前,世人对百里成风的实力所知甚少,只知道他曾跻身良玉榜,后因被立为世子,被不涉朝堂的百晓堂除名。 而如今,那些曾与他同为良玉榜上之人,已有近半数登上了冠绝榜。 宋燕回与司空长风对视一眼,并未急于上前相助,而是借此机会,仔细观察着百里成风的剑招。 就在这时,宋燕回眼神一凛,“不对,剑仍在鞘中!” “什么?!”百里东君闻言,脸色大变。 下一刻,剑出鞘的声音骤然响起,百里东君的衣袖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帮忙!”司空长风大喊一声,提着长枪便冲了上去,一出招便是全力以赴。 然而,百里成风对他可就没有像对自己儿子那般客气了。 一剑劈出,司空长风长枪脱手,身形在半空中翻滚一圈,狼狈地摔落在地。 他趴在地上,龇牙咧嘴地看向百里东君,“百里东君,你怎么没提过你老爹的武功这么高啊?” 百里东君趁此机会,终于从那连绵不绝的剑风中脱身而出。 第148章 看不惯 他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双手仍在微微颤抖。 “他在家时,怕爷爷,怕母亲怕阿姐,也怕我,我只知道他剑法挺快,哪知道会快成这样。” “这次可真是被你害得不轻。” 司空长风咬牙切齿地说,一边伸手抓住落在身旁的银月枪,准备再次起身。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手掌又将他按回了地面。 “得了,你还是老实待着吧。世子爷刚才那一剑还是手下留情了,不然你现在哪还能站在这儿说话。” 百里东君一听声音便知是谁,他没有回头,直接说道,“雷废话,你也是来阻拦我们的吗?” 百里成风闻言,抬头望去。 “哎,别误会!”雷梦杀连忙摆手,“我只是来凑个热闹,你们能不能抢亲成功,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行了,你们继续吧,我进去看看里面现在什么情况了,再见。” 雷梦杀说完,脚尖轻点地面,身形一跃,便轻松地越过了影卫团的防线,穿过后院大门,直奔后院而去。 手持镰刀的男子嘴角微微抽搐,“这些人怎么一个个都不走正门呢?” “别废话了,这里没我们什么事了,回去交差吧。”提剑的女子冷冷地说道,随后便率先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剩下的五人相视一眼,也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他们心里都清楚,无论是谁,想要拦住这些人都是不可能的,就算宗主知道了,也不会责怪他们。 目送着几人离去后,百里成风才再次看向自己的儿子,“跟我回去吧。” 百里东君微微后退了一步,咽了口唾沫,“老爹,又不是你结婚,你这么较真做什么?” “我只是想让你明白,年轻人在反抗长辈的时候,得先想想自己是否有能力跨越那道坎。” 百里成风语重心长地说,“如果还没那个能力,不妨再等等。” “再等等,喜欢的姑娘都要生孩子了。”百里东君半开玩笑地说,试图缓解一下当前紧张的气氛。 “那就恨自己,生不逢时吧。”百里成风轻轻抖了抖衣袖,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百里东君目光一凛,他一直在全神贯注地盯着百里成风,就是在等待这一刻! 自百里成风抵达此地,他仅挥出了三剑。 第一剑,迫使百里东君施展双手刀剑术,全力招架;第二剑,将司空长风整个人掀飞;第三剑,则撕破了百里东君的衣袍。 然而,他或许并未完全意识到百里东君,或者说天生武脉的潜力。 仅仅三剑之间,百里东君已窥见了其中的一些端倪。 这第四剑,我接得住! 铿锵一声,“不染尘”与“尽铅华”双剑并架,成功抵挡住了百里成风的第四剑。 百里东君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大声喊道:“动手!” 原来,自雷梦杀离开后,司空长风便已悄悄起身,与宋燕回一同,悄无声息地将百里成风包围。 但百里成风早有警觉,他面色不变,瞬间弃剑,身形消失于原地。 百里东君一惊,刚欲转身,颈部便遭受一击。 下一刻,他双眼一闭,整个人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瞬杀剑术,瞬影式! “这才是真正的瞬杀剑法。”百里成风接住下坠的长剑,低头看着百里东君,“你还差得远呢。” 他又望向宋燕回和司空长风,“不错,一个未来的剑仙,一个天生的枪仙,东君能有你们这样的朋友,真是幸运。” 宋燕回紧握手中剑,猛地一挥,身旁留下一道剑痕,直视百里成风。 “世子爷,据我所知,镇西侯与叶羽将军亲如兄弟,你与叶家大小姐叶熏然也是青梅竹马,叶鼎之更是叶家唯一的血脉,你为何不能助他一臂之力?” 百里成风望向景玉王府,长叹一声:“这本就与他无关,何必卷入这场纷争。” “因为他幼时的记忆中,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他所爱,另一个……” 宋燕回转身望向王府,脚尖轻点,终是迈出了步伐。 这一次,百里成风并未阻拦。 “带着百里东君,一直走到这条街的尽头,那里有一辆马车,在马车里等我。” 言罢,百里成风跨步而出,长剑挥舞,将王府后门彻底摧毁,他踏着门板,紧随宋燕回身后,朝后院行去。 彼时,萧若风与叶鼎之的激战终于落下了帷幕。 昊阙剑深深插入地面,几乎半尺有余,剑身上的鲜血如同细流般缓缓淌落,在地面上蜿蜒。 萧若风紧握剑柄的手,虎口已然裂开,华丽的衣袍在无数剑痕的肆虐下变得破败不堪。 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嘴角却勾起一抹释然的笑意。 他已许久未曾承受如此重创,但这份痛楚却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仿佛这些年积压在心头的重负都在此刻得到了释放。 “你赢了。”萧若风一手撑地,一手拄剑,艰难地从地上站起。 “待到百晓堂下次换榜之时,你或许能稳居良玉榜首,甚至,那时你或许已足够资格登上冠绝榜。” “我不要虚妄的未来,我要的是此刻!” 叶鼎之同样艰难地起身,尽管他的状态稍好,但也已是强弩之末。 毕竟,萧若风身为学堂小先生,实力不容小觑,而萧氏皇族祖传的裂国剑法更是威力惊人。 “放弃吧,以你现在的状态,即便能带她逃离王府,也绝无法活着离开天启城。”萧若风仍在苦口婆心地劝说。 然而,叶鼎之已不愿再听。 “让开。”他的声音冷冽如冰。 “为何还要如此执着?她不过是你儿时的玩伴,这些年,你们甚至未曾有过书信往来。”萧若风眉头紧锁。 叶鼎之却笑了。 “今日我来此,不仅仅是为了那个曾经的朋友,更因为……” “我看不惯。” “我看不惯这世间的不公与冷漠。” “为了所谓的天下大局,便要让一个女子的幸福化为牺牲,萧若风,这便是你,学堂小先生、北离琅琊王所做出的选择吗?” 第149章 天凝 在王府深处,那座最为宁静的偏院之中。 易卜与洛青阳的身影已消失无踪。 一名侍女鼓起勇气,脚步轻盈地踏入这静谧的空间,轻轻推开房门。 卧房内,易文君身着鲜艳的红嫁衣,静卧于床榻之上,呼吸平稳而均匀。 然而,当她那精致的面容从红盖头下隐约可见时,紧锁的眉头和眼角滑落的泪痕,却透露出内心的波澜,润湿了身下的枕头。 “小姐?”侍女轻声呼唤,缓缓靠近。 易文君仿佛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声音,指尖微微颤动,随即双手紧握成拳。 红盖头之下,她的双眸猛地睁开,初时迷茫,转瞬间便恢复了神志。 “是梦吗?”她喃喃自语。 “小姐,吉时已近。”侍女怯生生地回答,心中暗自忐忑。 她深知这位景玉王妃并非自愿下嫁,且武功高强,生怕一不小心惹恼了她,招致杀身之祸。 易文君缓缓起身,正欲下床,动作却突然凝固。 “外面可有什么动静?”她突然发问。 “锣鼓声已经响了,宾客们也差不多都已经到了。”侍女如实禀报。 这本是再平常不过的回答,却让易文君的脸色瞬间凝重起来。 “锣鼓声响了,我却没有听到;宾客们差不多都到了……”易文君突然抬头问道:“还有谁没到?” 侍女闻言,眉头微蹙,略作思考后,逐一列举:“琅琊王、学堂公子、无双城长老、镇西侯府世子,还有……” 望着眼前的易文君,侍女又连忙补充了一句:“还有小姐的父亲,皆未现身。” 听闻侍女的言语,易文君心中已如明镜般清晰。 她猛地扯去头上的红盖头,环顾四周,确认自己确实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 侍女的惊呼声随之响起:“小姐,这盖头按礼数是不能摘的,王爷知道了会……” 然而,易文君并未理会,她打断侍女的话,急切地问道:“我师兄呢?” 侍女愣了片刻,指向门外:“我刚才看见洛公子似乎受了重伤,被几个人抬走了。” 易文君闻言,急忙下床,快步走到门前,目光扫过庭院。 只见处处是剑痕交错,青石板上还残留着斑驳的血迹。 她心中一紧,低声呼唤:“师兄……”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拂过,一个熟悉的声音仿佛从梦境中传来:“文君!” 易文君猛地睁开眼,果然看到了那个让她朝思暮想的身影。 金色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如梦似幻。 她快步上前,伸手欲抚他的脸颊,即使这是梦境,她也希望能与他共赴这最后的时光。 然而,这美好的瞬间转瞬即逝,当手腕上传来真实的触感时,易文君才猛然惊醒。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喃喃自语:“这不是梦……” “当然不是梦,我知道你不愿嫁给景玉王,所以我来带你走。”叶鼎之紧紧抓着她的手腕,急切地说。 但就在这时,琅琊王的身影已追至院外,雷梦杀、宋燕回、百里成风也并肩而来。 宋燕回一步跨前,来到叶鼎之身旁,手按剑柄,利落地抽出“观雪”剑。 他低声对叶鼎之说:“我刚才还留了一招,若不计代价,可拖住他们盏茶时间。” 叶鼎之微微一笑:“不计代价吗?正巧我也留了一招。” “我知道,不动明王功。”宋燕回深深地看着他,“但你若用了,今日便真的再也没有机会了。我留下,你走。” 叶鼎之刚要开口,宋燕回已皱眉打断:“我是无双城的少城主,况且我师父是百里筠秋,他们不会拿我怎样。但你不同,快走!” 话音未落,宋燕回已抬手祭出一道八卦。 “我又没说不走。”叶鼎之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又回头看向易文君:“你怎么样?” 易文君满脸喜悦地点点头。 “好,我们走!” 叶鼎之隔着衣袖抓着她的手腕,身形一闪,便朝着院外疾驰而去。 “世子爷,请务必拦住他们!” 萧若风与雷梦杀联手阻挡着那道八卦,同时急声向百里成风求助,目光紧盯着准备逃离的叶鼎之。 百里成风自然也不会坐视叶鼎之轻易带走易文君。 战场上,易卜曾对他有救命之恩,他一直铭记于心,这也是他前来天启参加宴席的原因之一。 更重要的是,若易文君今日真被叶鼎之带走,那叶鼎之将面临的,会是整个北离的追杀。 “想走?我可没有答应!”宋燕回怒喝一声,长剑出鞘,剑尖直指萧若风。 突然间,寒风骤起。 百里成风心头一凛,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袭来,紧接着,天空中竟飘起了点点雪花。 “观雪”剑身逐渐凝结冰霜,宋燕回握着剑柄的手也冻得失去了血色。 “这是……剑势!” 百里成风惊呼,意识到情况不妙,他不得不放弃追击叶鼎之,转而协助萧若风对抗那道剑光。 一剑挥出,似乎要将周围的寒意一扫而空。 宋燕回咬紧牙关,强忍着几乎冻僵的手臂,奋力挥剑。 “天凝!”伴随着这一声低喝,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剑尖爆发。 然而,就在这一瞬,一股腥甜涌上喉头,宋燕回感到一阵眩晕。 剑光如龙,似乎要撕裂天空,但剑尖却带着点点血色。 “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宋燕回最后看了一眼叶鼎之逃离的方向,随即力竭倒下,身体重重地砸在地上。 “观雪”剑脱手飞出,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悲鸣。 冰霜消散后,剑身上浮现出一道道细小的裂痕,仿佛在诉说着这一剑的惨烈代价。 彼时,叶鼎之已然携着易文君,穿梭在王府之中,身后是紧追不舍的喧嚣与喊杀声,但他们已渐行渐远。 第150章 事成 在街道的尽头,一辆马车安静地驻足。 车夫无力地倚靠在墙边,已陷入昏迷,而车厢内部则隐约传来微弱的拍打声响。 “百里东君!”司空长风猛然间一巴掌重重拍在少年的脸颊上,留下了一道鲜明的红痕。 再观百里东君的头部,已被密密麻麻的银针所覆盖。 当他眼皮微微颤动之时,司空长风迅速行动,将银针一一收回,脸上再次浮现出忧虑之情。 “你是谁?”百里东君迷茫地问道,目光游离不定。 他无法清晰地看见眼前人的面容,只感觉数道身影在眼前旋转,令他头痛欲裂。 司空长风咬牙切齿,狠下心来,反手又是一巴掌扇在了百里东君的另一侧脸颊。 啪!!! 这一巴掌,彻底唤醒了百里东君。 “司空长风!你打我做什么?!”他猛地坐起身,怒吼道,随即眼神一转。 “不对,我记得我父亲来了,然后……” 回忆起昏迷前的情景,百里东君也顾不得再与司空长风计较,连忙问道:“叶鼎之呢?” “不清楚。”司空长风干脆地摇了摇头,随即转身离开马车。 “你昏迷后,宋燕回和你父亲追了出去,现在情况不明,所以我才费尽心思叫醒你一起去帮忙。” 言罢,他抓起缰绳,用力一甩,马车便向前驶去。 不久,两人便乘马车返回了景玉王府的后门。 他们正准备行动,只见叶鼎之拉着一位美丽姑娘的手腕,轻盈地落在马车前。 “叶鼎之,就你们两人吗?宋燕回呢?”百里东君探出头,向院内张望,却未见有人追赶。 “他在后面阻拦萧若风他们,放心,他是无双城的少城主,而且看在你姐姐的面子上,萧若风也不会伤害到他。” 叶鼎之边说边让易文君上了马车,“你们立即带她离开天启城,我回去帮宋燕回拦截他们。” 然而,他尚未行动,百里东君已从马车上跃下,抓住他的肩膀将他扔回马车。 “要留也是我留,我可是镇西侯府的小公子,而且我父亲在里面,除非他想被我爷爷和母亲打死,否则他不会让我有事。” 他笑着抽出腰间的一刀一剑,白衣飘飘,神采飞扬,缓步走向景玉王府。 “离开天启之后,就回雪月城吧,实在不行就去南诀,等你成为天下第一时,再回来,到时候我们再一起策马扬鞭,一醉春风!” 望着他的背影,叶鼎之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端正坐姿,挥了挥手,“那就这么说定了!” 百里东君背对着他,举起提剑的手,竖起大拇指。 “走!” 他大喝一声,一刀一剑狂舞,气势如虹,向前方出现的身影席卷而去。 身后,马蹄声愈发急促,逐渐远去。 ----------------- 庭院之中。 萧若风在与叶鼎之激战之后,又与宋燕回那天凝一剑相碰撞,此刻的他,已近乎油尽灯枯。 雷梦杀凝视着不远处倒下的身影,深深地呼出一口寒气,忍不住感慨一声。 “这一代的年轻人,还真是可怕啊,还好我前阵子踏入了逍遥天境,不然他这一剑,我还真就接不下。” 萧若风苦笑,伤口的扯动让他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别说你了,就算是我全盛时期,面对那一剑,也唯有一败,多半是师姐传授给他的。” “黄龙山最强的心法八卦心门,配合这一剑,无双城这次是真的要重拾前面那‘天下’二字了。”雷梦杀感慨道。 “这些话,就留到以后再说吧。”萧若风艰难地抬起手,吹了个响哨。 很快,一名身着轻甲的魁梧士兵步入庭院。 “啸鹰,帮我把他带走,放进我的马车里,小心别让人跟踪。”萧若风沉声吩咐道。 叶啸鹰快步走来,将宋燕回扛在肩上,同时捡起那柄几乎破碎的“观雪”,心中不禁惋惜。 “你的伤势不轻,还要去参加婚礼吗?”叶啸鹰问道。 萧若风轻叹一声,撕去身上被鲜血浸透的破碎衣袍:“哪里还有什么婚礼。这件事,是真的要闹大了。” “若不是因为我选择站在了你这边,我几乎都要忍不住出手助他一臂之力了。” 雷梦杀忽然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 “为了儿时的那份纯真情谊,他可以如此奋不顾身,百里东君他们亦是生死相随,这让我不禁回想起我们在柴桑城共助顾剑门的那段日子。或许,这正是江湖儿女独有的义气吧。我们也曾拥有过,可为何如今却似乎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呢?” 他轻轻拍了拍宋燕回的肩膀,眼神中闪烁着对往昔的追忆,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未来的江湖,注定将由这些小家伙们来扛起大旗了。” 言罢,雷梦杀转身离去,双手悠闲地置于脑后,哼唱起一首不知名的曲调,显得洒脱不羁。 萧若风凝视着他的背影,心中泛起一丝苦涩:“是啊,为什么突然之间就消失了呢?” 叶啸鹰接过话茬,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或许,这就是朝堂的残酷吧。” 他瞥了一眼萧若风身上那件几乎被鲜血浸透的里衣,关切地问道:“我这里只有战甲,你要不要先凑合穿一下?” 萧若风摇了摇头,拒绝了叶啸鹰的好意:“不必了,我还是之后去兄长那里换一件吧。” 说着,他将手中的昊阙剑随手一抛,稳稳地插入了不远处的泥土中。 随后,他看向叶啸鹰,指了指自己的脖颈:“给我来一下,最好能让我晕上一两个时辰。” 叶啸鹰挑了挑眉,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看来你依旧还是那个学堂小先生。” “毕竟他是我的师弟,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天启城。”萧若风解释道。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而且,如果他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我那位师姐怕是将整个天启都闹翻天了。” 闻言,叶啸鹰似乎想起了当年那人孤身一人背负剑匣,以十三柄名剑威凌青王府的英勇事迹,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还真是一块免死金牌。”他笑道,随即毫不犹豫地一记手刀劈向萧若风。 萧若风应声倒下,即便在昏迷中,仍发出一声低沉的呻吟。 叶啸鹰看着自己的手掌,满意地点了点头:“还挺顺手的。” 说着,他扛起宋燕回,大步流星地朝庭院外走去。 第151章 守护 ps:这两天搬家,太忙了,没工夫修改了,把原稿发上来凑凑全勤,大家先凑合看吧。 ----------------- 景玉王府之外。 叶啸鹰粗鲁地把宋燕回往马车车厢里一扔,又将那柄剑扔在了一旁,随后一扬马鞭。 “如果不是你们,我就可以吃到那十二盏的婚宴了。” 马车扬长而去,他口中哼着军中的歌谣,嘹亮却又怅凉。 “虽然吃了都想吐出来。”叶啸鹰笑了笑,又沉默良久,才又缓缓开口:“希望你们不要怪老大,他也是迫不得已。” “我们从来都不怪他,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 微弱的声音突然从车厢里传了出来,让叶啸鹰感到了一丝意外。 他转头往里看了一眼,宋燕回就躺在车厢里面,没有半点动作,仿佛刚才的声音是叶啸鹰幻听了一样。 “你装的?”叶啸鹰略感困惑地问了一句。 “只是功法特殊,所以醒的快些,谈不上装,咳咳。” 宋燕回半睁开眼,眼前一片朦胧,什么也看不清,索性又闭上了。 随着一声轻咳,他只感觉浑身上下都传来一阵剧痛,唯有右手臂完全没了知觉。 他苦涩一笑,“早知道就不来了,还搭上了一条胳膊,不值啊。” “放心吧,我替你看过了,只是伤了经脉,未来握不了剑而已,又不是断了。”叶啸鹰的声音幽幽传来。 宋燕回脸色一黑,这还不如直接告诉他断了呢。 他强忍着身上的疼痛,微微仰头,目光迷蒙看向坐在前室的叶啸鹰。 “你知不知道你这么说话,很容易被人给打死的?” “打死我?就凭现在的你吗?”叶啸鹰咧嘴一笑,说不出的欠揍。 偏偏宋燕回还无力反驳,脑袋一仰便又落了回去,又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还是安分一点儿吧,等出了城,我给你找最好的大夫来,看看你这经脉还有没有的治。”叶啸鹰难得好心地劝了一句。 不过宋燕回却不打算领这个情,他很清楚,人情债,比什么都难还。 “不劳费心,如果可以,送我去青城山吧,我有个师弟,曾拜在药王辛百草门下,比大夫管用。” 闻言,叶啸鹰挑眉,“是那个司空长风吧?我见过他,枪法很好,可惜枪法不全。” “但枪意却尤胜林九。”宋燕回笑了一声。 他们四个人当中,叶鼎之与百里东君是一种人,天生武脉,生来便注定了不会平凡; 而他与司空长风又是一种人,没有什么特殊的体质,不似他们一般老天爷追着喂饭,他们能靠的,就只有自己。 司空长风将半套追墟枪来来回回打了成千上万遍,才打出了自己独有的枪意; 自己虽是年少时成名,却沉沦多年不见曙光,直至数月前才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路。 世人只看到了他们如今的光彩夺目,却不知他们背后付出了无数的汗水。 叶啸鹰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很失落吧?” 宋燕回愣了一下,“为什么?” “和叶鼎之生于同一个时代,很失落吧?”叶啸鹰补充道:“我听说书的先生讲过很多类似的故事。” “年少成名,付出无数艰辛努力,最后却被另一个横空出世的天才一剑打落神坛,由此道心崩溃,止步不前。” 宋燕回被他的话逗乐了,他轻笑两声:“若是你见过他修炼时的拼命,便不会这么觉得了。” “况且,他人自有他人的际遇,我只要走自己的路,如此便好。” 叶啸鹰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驾着马车驶出了西城门,这才接着说道:“你与我知道的那个宋燕回很不一样。” “因为我遇到了师父,这便是我的际遇。”宋燕回笑着答道。 “百里筠秋吗?是个让天启城所有人都闻风丧胆的名字啊。”叶啸鹰长叹一声。 在说出那个名字的时候,他的身上竟然都察觉到了一丝寒意。 宋燕回有些不解,想要抬头,却再用不上半点力气,只得轻声问道:“就我所知,她是个很好的师父,只是经历了一些难以忘怀的事,你们为什么会这么怕她?” 他的询问让叶啸鹰笑出了声:“若是你见过她以剑匣十三横荡天启,最后将整个青王府都打成了废墟的样子,就不会这样认为了。” 宋燕回愣了愣,闷声答道:“可那是事出有因。” “可这并不能够掩盖她杀了许多无辜百姓的事实。”叶啸鹰的声音突然一沉,身上竟突然升起了淡淡的杀意。 “这不可能!若是这样,我在天启城待了近一个月,为何从未听闻?!” 宋燕回想也不想地厉声质问,他的体内突然涌起一股力量,猛地起身。 然而马车突然一个摇晃,将他整个人从坐榻上掀翻了下来,脸重重地摔在了木地板上。 听到马车里的异响,叶啸鹰头也不回地说道:“你没有听闻,是因为这件事被人给压了下去。” “你不会以为当日浊清大监出手,是因为她掀了青王府吧?若真是为此,太安帝只会传旨李先生,毕竟是他的弟子,皇帝也只能给他这个面子。” “可是事实是,浊清大监不但出手了,甚至连出五掌,几近废了百里筠秋。” “若不是李先生最后到了,那第六掌,就会要了她的命!” 这番话一出,便由不得宋燕回不信。 毕竟浊清大监连出五掌的事,寻常人可难以得知,起码身为无双城少主的宋燕回,便无从得知。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宋燕回猛地回神,勉强支撑着自己翻身躺在了地板上,这才舒服了一些。 叶啸鹰突然陷入了沉默,气氛突然间凝重地好似要将宋燕回压垮,他才突然道:“因为是我亲眼所见。” “你的亲人死在了师父手里?!”宋燕回心中一紧。 不过紧接着,叶啸鹰的回答就让他松了一口气。 “那倒没有,我是孤儿,为了填饱肚子,所以报名参了军,然后被老大从军营里面捞了出来。” 说完,他话锋一转,“自我跟随在老大身边,就立志要守护天下,可是那一天……” 他双眼微眯,似乎重新看到了当日的血腥场面,狠狠一咬牙。 “那一天,我什么都没有守护好。” 第152章 遭遇天外天 就在叶啸鹰带宋燕回驶出天启城西门的同时,司空长风也驾着马车快速冲出了天启城的正门。 由于“琅琊王”的昏迷,以至于即将成为景玉王妃的易文君被劫走之事,直到婚礼开始,才终于为人所发现。 等到消息传至城门,司空长风他们已然扬长而去。 易水河畔。 “几个月前,我在这里送别了李先生和百里东君,现在又轮到你了。” 司空长风提着银月枪,笑看着叶鼎之。 “你要回去?” 叶鼎之皱了皱眉,抬头沿着来时的路望去,天启城的轮廓被林木遮掩,早已望之不见。 “他们一个两个说得好听,不会有事,可我总得回去看看,是不是真像他们说的那么简单。” 司空长风把长枪往肩上一扛,转身便要走。 “记住百里东君说过的话,要么回雪月城,要么离开北离。总之,千万别死了啊。” 叶鼎之心中突然漏了一拍,“你们不会是约好的吧?怎么感觉要死的不是我,是你们?” “哈哈哈哈,那就不矫情了,我们山水有相逢,待我们名扬天下,再一起纵横江湖。” 说着,司空长风已经大踏步朝着天启城的方向去了。 易文君从车厢里走了出来,站在叶鼎之的身边,望向那道潇洒离去的背影,“你有一群很好的朋友。” “不是朋友。”叶鼎之不假思索地反驳道:“是兄弟!” 说着,他转身便登上了马车前室,脑袋一侧,“上车,趁还没有人追来,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易文君却是突然从袖中取出匕首,一刀砍断了牵引绳,迫得叶鼎之连忙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马车太慢了,还是骑马吧。”她脚下一点,便轻盈地落在了马背上。 叶鼎之愣了一下,略作思索,便赞同地点了点头。 不过他却并未上马,反而提着剑在马屁股上狠狠一拍,“你先走,一路向南,我垫后。” 易文君还未来得及反应,胯下的马儿便迈动四蹄,风驰电掣般向着前方狂奔而去。 “云哥!”她连忙出手扯住缰绳,稳住身子,这才回头看向叶鼎之。 只见他身形闪掠,几个呼吸之后,便稳稳吊在了身后,不急不缓地前行着。 易文君的目光顿时晦暗了不少,嘴角流露出一丝苦涩。 “我早该想到会是这个结果的。”她苦笑一声,回过头来,眼眶中浮现一点晶莹,缓缓滴落在马背。 叶鼎之紧紧跟在马的后面,目光幽幽地扫过易文君,轻轻叹了口气,口中喃喃:“希望你放得下。” 话音未落,道路两侧的林间突然传来一丝轻微的婆娑声响。 他的目光陡然一凝,毫不犹豫地拔剑开扇,两道劲风不讲道理地向着两侧斩去。 “倒真不愧是无相盯上的人,果真有些本事。” 两道身影突然掠出,狂猛的内力铺天盖地地向着叶鼎之压去。 无处避,无处逃。 叶鼎之脸色一沉,握着剑扇的手一紧。 高手! 起码是比萧若风还要强的高手! 一股莫名的威势突然从叶鼎之身上席卷而出,金、紫、红三花在他的眉心盛放。 在察觉来人的强势之后,叶鼎之出手即是全力。 “百里筠秋废了我弟弟,今日我便废了她的师弟,也算是恩怨两清。” 飞盏阴沉着脸,好似要滴出水来,目光紧紧地盯着叶鼎之,好似在想着怎样炮制他。 另一边依旧身着花衣的无天同样脸色不佳。 无法为君玉所杀,所以他与学堂之人,也算是有些仇怨,倒不是因为他与无法的关系有多好,而是因为无法之死,致使他在教中的地位直线下降。 要知道天外天可并非是铁板一块。 首先,玥瑶作为陛下的长女,又有白发仙、紫衣侯这两位教中新起的天才相助,因此在教中最得人心; 其次,四尊使之首的无相使武功最高,仅次于陛下,且手段不俗,又得魂官魄官相助,威望最重,纵然魂官飞离在数月前被几乎砍成了人彘,却依旧无法动摇无相使的地位,如今就连玥卿小姐也倒向了他; 最后,便是他了,原本与无法使一起,他们还能勉强与无相使分庭抗礼,可是现在,他却被指派来抓叶鼎之,简直是沦为了无相使的下属。 原本,他还打算与仅存的无作使联手,可没想到,那家伙压根没有回天外天。 这段时间,他的心里可是一直都憋着一股气。 可是想到无相使的威名,无天纵然有心附和飞盏,也还是出声劝道:“飞盏,别忘了无相使的叮嘱,要我们把他完好无损地带回去。” “你觉得,他可能束手就擒吗?”飞盏冷哼一声,浑身的丧气叫人心悸。 无法心中冷笑,他要的就是这句话,就算回去无法交代,也有飞盏这句话为他背锅。 “看来你们是吃定我了。”叶鼎之冷笑一声,剑扇齐出,瞬间便撕裂了两人的威势。 他长剑一甩,便朝着飞盏袭杀而去。 方才两人虽只是试探,却也暴露了一些东西,这个年轻人虽强,可比之另一人,便要弱上一些了。 “把我当成软柿子了么?”飞盏耷拉着眼睛,一掌拍出便迎上了叶鼎之的剑气。 然而想象中的碰撞却并未发生,那凌厉的剑气砍在他的手掌,却好似泥牛入海,没有掀起半点的波澜。 叶鼎之脸色一变,“这是什么武功?” 飞盏自是不可能回答他,化解连绵的剑气之后,他当即欺身上前,三重虚念功运转到极致,便要压向叶鼎之的肩膀。 若是这一掌挨实,叶鼎之的功力都要为他所用,届时就是案板上的肉,任由宰割。 叶鼎之行走江湖那么久,自然不敢小觑这一掌,连忙抽身退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无天到了! “想走?我可不答应。”他冷笑一声,双掌裹挟澎湃的内力,便狠狠朝着叶鼎之轰杀而去。 第153章 虚念功 “云哥!” 听到身后的异动,易文君猛地勒马直立而起,回首望去,只见叶鼎之已身陷两人围攻之中。 “你先走,去青城山,我脱身之后来找你。”叶鼎之沉声道,一剑一扇荡开了无天和飞盏的攻势。 然而,飞盏却不计代价地迎着剑光而上,甚至不惜身中数剑,堪堪才避开要害。 不过以此为代价,他的手掌终于还是落在了叶鼎之的身上。 无天见状,原本酝酿好的招数都撤去了,一个闪身便闪躲开来,目光惊悸地看向飞盏。 “魂官,你疯了不成?!” “我没疯,我只是真的也想看一看,虚念功的威力啊!”飞离一手紧贴叶鼎之,另一只手勉力招架着那一扇一剑。 他的黑袍被轻轻吹起,可神色却分毫未变,依旧是那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飞盏练的是哭丧功,练此功法的人平日里总是面无表情,神色颓丧,但这功夫练到第九重的时候,便是——哭丧至终,笑面阎罗! 他的嘴角突然挤出一抹生涩的诡异笑容,只一眼,便让人不寒而栗。 叶鼎之剑扇狂舞,在他身上留下了数不清的伤痕,有些甚至深可见骨,鲜血汩汩流淌。 飞盏却浑然未觉,脸上始终挂着那一抹诡异的笑容,狂猛的劲力突然宣泄而出。 陡然接下这一招,叶鼎之一口鲜血便喷吐在了飞盏的身上。 不仅如此,他的内力也在随着飞盏另一只手掌的动作,如涓涓细流一般朝着对方涌去。 而这个速度还在加快。 “虚念功第三重,祭!”飞盏神色一狠,眼中似有紫焰燃烧。 他微微仰头,身上竟透着一丝尊贵与高傲,“叶鼎之,这是我们北阙皇族才能够修炼的功法,非天生武脉不可学。” “我弟弟他没什么天生武脉,苦修多年也才不过修至第三重,若不是百里筠秋,他或许有可能触碰到半步神游。” “可是他却被废了四肢,生不如死,叶鼎之,你理解那种感受吗?” 飞盏浑身真气陡然一震,身上的黑袍陡然间被撕了个粉碎。 叶鼎之目光一凝,知道他要出全力了,当即口诵道诀,眉心三花的光彩越发明亮。 “给我破!”他怒喝一声,竟弃扇不用,反倒是剑气陡然间变得狂暴了起来。 那扇舞双绝的风流散尽,取而代之的是纷乱如飓的浩荡剑气。 一时之间,就连飞盏都感觉到了一丝压力。 “这小子的剑法怎么变的这么快?!”无天眉头紧皱,现在的叶鼎之,就连他都不敢冒然靠近。 此刻的飞盏已然沦为了一个血人,可他抓着叶鼎之的手却是更紧了几分。 “来啊,就看谁先撑不住!”飞盏也是发了狠,拼着之前重伤的反噬,运起了大逍遥的功力,瞬间便压过了叶鼎之。 一掌轰出,便打得叶鼎之鲜血狂吐,却是死活无法抽身。 “不松手,便斩了你这条手臂!”叶鼎之牙缝间满是鲜血,缓缓滴下,衬得他好似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闻言,飞盏的瞳孔骤然紧缩,好似回到了天启城的那一夜。 他的手臂,便是在那时被斩去,虽然后来又重新接上,可到底不如曾经。 甚至他如今大逍遥的实力,都险些滑落。 此刻叶鼎之这句话,着实刺激到了他,他疯狂地大喝一声,长发挣脱发冠,随着真气狂舞,双目圆睁,一片通红。 “我、要、你、死!!!” 他一字一顿地怒声叱喝,就连吸着叶鼎之内力的手都收了回来,双掌猛地狂轰而去。 叶鼎之丝毫不让,运足了真气,便持剑横挡身前。 轰!!! 一声爆鸣之后,叶鼎之如离弦之箭,倒飞而出,一口鲜血染红了地面。 飞盏也彻底脱力,整个人重重地摔倒在地,满身鲜血叫人心中一悸。 无天连忙上前,探了下他的鼻息,这才松了一口气。 纵然飞盏这个人难打交道,可若是死在了这里,他即便带着叶鼎之回去,也定然难辞其咎。 以无相使的作风,只怕会趁机铲除异己,到时没人救得了他。 “快,去抓叶鼎之,小心……咳咳!小心不动……”话音未落,飞盏便头一偏,彻底晕死了过去。 无天顿时暗道不妙。 飞盏方才的话,才终于让他反应过来一件事,叶鼎之直到现在,还留有一招。 而这一招,足以逆转眼前的局势! 思及此,无天不敢有丝毫怠慢,脚下一点便朝着叶鼎之倒飞的方向疾掠而去,双掌之中内力流转,杀招蓄势待发。 叶鼎之的那一退,便退入了密林之中,血迹斑斑点点,诉说着方才一战的惨烈。 无天暗自吞咽了口唾沫,两人方才的狠劲,莫说是他,恐怕就是无相使来了都得打个哆嗦。 不过他也知道,现下不是他感慨的时候,脚下动作加快,向前方急追而去。 可刚走了十数步,他便连忙止住了身形。 “人呢?!”无天目光沉凝,脸色顿时一变。 飞盏方才那两掌虽然厉害,却也不至于将叶鼎之打退这么远,而且他一路追来,全凭地上血迹。 可到了这里,血迹却突然断了,但地上的植被却是没有半点被踩过的痕迹,至于树上,更是踪迹全无。 “该死!这个小兔崽子,刚才是故意吃下那一招!可是人呢?总不至于长了翅膀飞了吧?” 无天心中困惑丛生,又在四周找了个遍,哪里还有叶鼎之的踪影。 也就是这个时候,一道剑吟突然从前方传来。 下一瞬,一道黑影撕裂了空气,直直地朝着无天飞来。 无天下意识运起内力,双掌就要轰出,然而看清眼前的人之后,果断一个闪身,避让开来,任由他砸落在地,又滚出了数圈。 “无作?!”无天双眼微眯,转而望向了他飞来的方向。 那里,一个浑身通红,衣衫染血的少年正提着剑缓步走来。 “还真是瞌睡就来了枕头。”无天笑眯眯地迎着叶鼎之走去,竟径直站在了他面前一步的位置。 叶鼎之也不废话,起手便是一拳轰出。 拳头正中无天的胸口。 第154章 半步神游 熟悉的院子,熟悉的身影。 百里筠秋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容,“看来这一次,我闭关了许久,都忍不住想到了你。” 她缓缓迈动步子,向着叶鼎之走去。 然而一步跨出,眼前的场景突然变了,变成了一处河畔的密林之间。 眼前的人也突然变了模样,衣衫染血,气息奄奄,“闻风”落在他身边不远处,几乎被鲜血染红。 百里筠秋的脚顿住了,瞳孔都不自觉地放大,清晰地倒映着叶鼎之的悲惨状况。 “阿云?”她声音颤抖地唤了一声。 没有回应,她迅速加快了脚步,冲到了叶鼎之身边,想要伸手扶起他,然而…… 她的手从叶鼎之的身上穿了过去。 “呵呵,真好,没想到临死前还能再见你最后一面,虽然是在梦里。” 叶鼎之半睁着眼,咧嘴笑了笑,可似乎是扯动了伤口,又猛地倒吸一口冷气。 “真是狼狈啊,若是被李先生知道,想必会取笑我很久吧。”他自嘲地笑着。 百里筠秋猛地摇了摇头,眼眶变得通红,“不会的,他要是敢取笑你,我就打他!快告诉我,你在哪儿?是谁把你伤成这个样子的?” 眼泪一滴一滴地自她的眼角滚落,又穿过叶鼎之的身躯,滴落在了地上,炸开一朵晶莹的泪花。 叶鼎之愣了下,似乎是伸手想要摸一下百里筠秋的脸。 然而,他的手掌也没有落在实处,直接从百里筠秋的脸上穿了过去。 “果然是梦啊。”他笑了笑,“我还真怕这是真的,不然你恐怕会把整个北离都翻上一遍吧。” 叶鼎之又咳了两声,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怎一个凄惨了得。 百里筠秋慌张地看着他,不断地伸手去抓叶鼎之,却是徒劳无功。 她终于忍不住发出微弱的啜泣声,可很快又被剧烈的悲痛堵在了嗓子里。 不要死! 我不要你死! 我已经听到过一次你的死讯,我不想再听到第二次! 她心中无声地嘶吼着,可怎么也无法喊出来,悲痛的情绪如同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叶鼎之艰难地挤出了一抹笑容,伸手贴在百里筠秋的脸颊一侧,虽然无法触碰,却意外地感受到了一丝温度。 “不要哭,虽然是梦里,但我还是不希望看到你这么丑的样……子。” 话音刚落,叶鼎之的手便垂了下去,半睁着的眼睛也几乎快要合上了。 “原来,临死前,真的能见到自己最想见的人。” 叶鼎之的头顿时向着一侧偏去,胸膛也没了起伏。 “不——!!!” ----------------- 青城山,后山。 百里筠秋的脸上挂着两行热泪,陡然间从梦中惊醒,狂暴的力量瞬间席卷而出。 原本站在她身后的赵玉真,早在她沉入梦中之时,便已然退到了远处。 青城山掌教吕素真携六位天师如临大敌一般护在他的身前。 此时九霄之上,黑云遮天蔽日,山上狂风骤起,林间鸟兽四散,口中发出悲鸣。 如此异象,是大灾降临的前兆。 “百里姑娘?”吕素真皱着眉头上前一步。 百里筠秋缓缓起身,闻声转了过来。 这一眼,却让吕素真本就紧皱的眉头几乎拧到了一起,脸色更是阴沉地要滴出水来。 只见百里筠秋浑身真气萦绕,带着一点暗红色的妖冶与邪气,衬得她那一身白衣化作了血衣。 不仅如此,她的眉心还多出了一个印记,就像是一个倒挂的血爪子。 “你未入道?”吕素真沉声问道。 百里筠秋摇头,“只差临门一脚。” 吕素真的脸色更沉了几分,“究竟发生了何事,竟致你入魔?” “入道,救不了我心爱之人;那么自魔而来,又有何不可?” 百里筠秋身上的杀气彻底爆发,伴随着滔天之势,好似要将天上的黑云染红。 望着她被杀气侵染的血眸,吕素真长叹了一口气,“你可还记得自己曾经所愿?” 百里筠秋颔首,“杀人偿命,不会殃及无辜。” “杀人偿命,既如此,两年前在天启城,那些死在你手中的无辜百姓,可否当得你一死?” 吕素真手中拂尘一挥,伴随着浩瀚真气,朝着百里筠秋压去。 霎时间,黑云尽散,百里筠秋双膝一软,几欲下跪,可就在弯下一半时,她突然停下了动作,猛地站了起来。 吕素真瞳孔骤缩,“你入了半步神游?!” 百里筠秋不答,只是语气淡漠地说道:“看在您与家师有些交情的份上,带着他们退下吧,这样,我还能够保证不会伤及青城山的门人。” “呵呵,真是好大的口气,来,你伤一个让我看看。”一个嚣张的声音突然从天边传来。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人竟凌空飞渡而来,白衣翩翩,白发飘然,好似天上仙人直落九天。 看着那张有些熟悉却又年轻的过分的脸,百里筠秋秀眉微蹙,试探地唤了一声:“师父?” “诶,别叫我师父,李长生已经死了,我叫南宫春水,是一个儒雅的读书人。” 南宫春水轻盈落地,不溅起半点灰尘,又随手展开一把折扇,轻轻扇动。 扇面白净,只写着四个大字:凭心而动。 “对了,你弟弟百里东君,还有你的心上人,都是我的徒弟。”似是想起什么,南宫春水又补充了一句。 接着,他上前两步,又看向了吕素真,“热闹也看了,请几位先回吧,我有几句话想和百里姑娘聊聊。” 吕素真看了眼百里筠秋,又看向返老还童的“李先生”,也不再管他们师徒间的事,转身便要走。 “等等,还有一件事。”南宫春水笑着来到了赵玉真的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不错,你们青城山这次,是真的捡到一个好苗子。” “等我这边的事了了,就帮他斩了这天命。”他挑眉逗了逗这个小家伙,转身就朝着百里筠秋去了,又摆了摆手,“山下的人,就麻烦你们拦着些了。” 第155章 有惊,无险 “师父。” 百里筠秋浑身杀意,却仍旧乖巧地站在南宫春水的面前,显得反差极大。 看着她这副样子,南宫春水轻轻叹息一声,“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师父,你回到神游玄境了?”百里筠秋看着他少年般的面庞,轻轻蹙起了眉头。 南宫春水淡淡一笑:“怎么?觉得打不过我,所以想说些好话,让我放你一马?” 百里筠秋没有答话,她没有心思说这些玩笑话。 此时此刻,她的心已经飘到了叶鼎之的身边,如果眼前之人不是神游玄境,就算他是李先生,她也想打上一场再说。 对此,南宫春水自然是心知肚明。 他深深望了眼百里筠秋,缓步来到山崖边盘膝坐下,山风迎面拂来,衬得他飘然似仙。 “筠秋,你还记得你的志向吗?” 他的声音顺着山风而去,传入了百里筠秋的耳中。 百里筠秋微微合上双眼。 她当然记得,她怎么可能会忘记自己立下的志向,又怎么可能会忘记,那天发生过的事。 但是,想到方才心中所见,她的心便控制不住地战栗。 百里筠秋猛地睁眼,“叶鼎之若死,那便当百里筠秋一同去了吧。” 说罢,她也不顾身后的南宫春水,抬脚便朝着山下而去。 然而想象中的阻拦并未发生,百里筠秋回头望去,那人依旧稳坐后山崖边,没有丝毫动作。 见此,她也不再犹豫,再次抬脚向前掠去。 “山下有百晓堂的人,若是不想平白增添一些麻烦,劝你还是绕路下山。” 南宫春水的声音突然间幽幽传来,等到百里筠秋再次回头,他已全然没了踪影,好似如风而去。 “师父……”百里筠秋目光复杂地最后望了一眼南宫春水坐过的地方,终是扬长而去。 前山。 “百晓堂弟子,见过掌教真人,见过几位天师。”百晓堂来人端正地作揖行礼,目光之中透着一丝从容淡定。 吕素真甩了甩拂尘,“百晓堂的人,来我青城山作甚?莫不成是武榜终于要换了?” “江湖风波定,金榜论武名。如今江湖未定,何来换榜一说?”百晓堂之人轻笑一声,随即从怀中取了一封信递上。 “堂主有令,叫我传信于黄龙山弟子百里筠秋,不知她人在何处?” “哦?信中写了什么?”吕素真神情微凝,接过信封,却并未打开。 百晓堂之人轻轻摇头,“在下不知,只是堂主吩咐了要快,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闻言,吕素真脸色霎时间一变,猛地回头望向后山方向,只掐指一算,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口中长叹一声:“你已经来晚了啊。” 百晓堂之人瞳孔骤然紧缩,“什么?!难道她已经知道了?” 吕素真不答,只是低头掐算,脸色又很快缓和了许多。 “原来如此。”他小声舒了一口气,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看向了百晓堂之人,“回去告诉你们堂主,就说有惊,无险。” 说完,吕素真转身便朝着三清殿去了,无心再理会这些事情。 六位天师也各自向着闭关之所去了,只留下王一行和赵玉真送他下了山。 “这位朋友,天启城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比如……有没有谁抢亲?” 临别前,王一行终于是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叶鼎之和宋燕回下山去做什么,他是清楚的。 眼下百晓堂来人,还特意要找百里筠秋,再加上他方才所说,很难不让人怀疑些什么。 百晓堂之人沉吟两息,倒也没有隐瞒,“这些时日,我并不在天启,那封信是由铁面官下发,包括转述的那句话也是,所以,我并不知道天启城近日发生了什么。” 闻言,王一行顿时耷拉下一张脸,失望地叹了口气。 “或许是我多想了吧,纵然他们都已是逍遥天境,只怕也还是闯不过王府的重重阻拦,只希望他们无恙而归。” 对于他的话,百晓堂之人充耳不闻,只最后告辞一句,便轻身而去。 只是未至半途,便远远地瞧见一道红影闪掠,眨眼间便没了踪迹。 “那是……”他双眼微眯,若有所思,心中一动便有了答案,当即脚下一转,纵身追去。 ----------------- 易水河畔。 一辆马车从天启城方向驶了过来,驾车的是一蓝衣侍女,身旁侧着一柄剑。 一名黑衣女子突然掀开帷幕走了出来,就站在前室,任凭马车颠簸,也没有丝毫的动摇。 “看样子,他们得手了。”黑衣女子双眸微合,远远地望着。 只见他们要抓的人倒在大路中央,他的剑侧立在一旁,已被染红。 而另一边,同样还有一道身影倒地不起,浑身是血,煞是骇人。 无天站在他的身边,望不清神情。 “再快些。”黑衣女子连忙催促道。 侍女不敢违抗,当即扬起长鞭,重重地甩在了马儿的身上,留下一道显眼的痕迹。 马儿嘶鸣一声,当即加快了脚程。 不多时,马车便停在了三人的不远处,马儿发出低沉的喘息声,打破了这里凝重的气氛。 黑衣女子纵身一跃,便轻轻落在了那个血人的身边。 只看了一眼,她的瞳孔便止不住地放大,倒映着满地的鲜血,“飞盏?!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黑衣女子震怒地看向无天。 如今的天外天到底是不如往昔。 四尊使之中,无法使死于非命;无作使折了一个在天启,另一个断臂逃生却不知所踪。 魂官飞离四肢被废,再无恢复可能,往后余生都沦为废人,好在他的三重虚念功传给了飞盏。 而代价就是,飞盏的寿命折损了近大半,照无相使所说,十年,十年之后,他便必死无疑,若是强行催动虚念功,这个时间还会缩短。 不过值得欣慰的是,飞盏的境界虽然险些掉了,可实力却也因虚念功而更强了几分。 换句话说,如今的天外天,不提如今代行教主之事的无相使,飞盏便是第一高手,是不可缺失的一大战力。 然而现在…… 第156章 援手 面对震怒的黑衣女子,无天也是脸色难看。 不过,若是眼前之人是玥瑶,他说不定还会解释一二,但可惜,她长得再像,也只是像。 “叶鼎之已经留下了,我该做的事也已经做到了,你还是抓紧时间带着他们离开吧。” 说完,无天便抛下他们,脚下点掠,身形一闪便已然飘至树杈之上,不留半点足迹。 玥卿猛地回头,“你要去哪里?难道也要与无作使一般,脱离天外天吗?” “二小姐,本座身为尊使,要去哪里,似乎不需要向你禀告。另外,劝你还是做好自己的事,否则无相使怪罪,你可担当不起,毕竟你不是大小姐。” 无天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冷笑一声后,便迎风而去,眨眼间便化作一个点,逐渐消失在视线尽头。 “无天!!!”玥卿当即怒喝一声,然而无天哪里还听得见。 “二小姐……”侍女刚探查完飞盏的脉搏,刚要禀明,可却恰恰猜中了玥卿此时的痛点。 玥卿狠狠地扇出一巴掌,在她脸上留下一道醒目的巴掌印,同时怒斥道:“从今以后,再敢叫我二小姐,我就摘了你的脑袋!” “是,小姐。”侍女很干脆地应了下来,甚至脸上没有丝毫的变化。 然而玥卿却还是不满意,皱着眉头瞥了她一眼,“从今以后,叫我‘公主殿下’,明白了吗?” 侍女低垂下头,恭敬地呼道:“奴婢参见公主殿下。” “不错,很好。”玥卿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方才你想说什么?” “魄官大人的经脉几乎全都断了,而且,他身上的虚念功,也没有了。”侍女当即答道。 玥卿闻言,脸色猛地一变,赶忙蹲下身,伸手探向了飞盏的手腕,查探着他的脉搏。 然而足足半盏茶的时间,飞盏的身体给予反馈都在告诉他,这个人彻底的废了。 不止虚念功,还有他自幼便修习的哭丧功,足足九重功力,此刻都化作了乌有,甚至这条命能不能保下来都是问题。 “这怎么可能?就算强行运使虚念功,也不可能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才对!” 玥卿狠狠皱了皱眉头,缓缓合上眼,思索着自己是否忘记了什么。 也就在这个时候,她的余光瞥到了倒在不远处的叶鼎之。 她的心中一动,顿时想到了一种可能,“难道说,飞盏将全部功力都传给了他?” 想到便去证实。 玥卿连忙起身,快步来到了叶鼎之的身边,也不顾他手上的血,伸手便按住了他的脉络。 一丝内力渡入,于叶鼎之体内游走。 果不其然,这一丝内力瞬间便脱离了玥卿的掌控,眨眼间便融入了叶鼎之的体内。 然而玥卿的脸上却没有什么喜色,甚至更难看了几分。 “叶鼎之练的究竟是什么武功?为什么连虚念功都吸得动?!” 没错,飞盏的内力的确全部都涌入了叶鼎之的体内,只是却不是因为传功,而是因为叶鼎之吸了飞盏的内力。 他之所以昏迷,也不是因为重伤,而是因为一次涌来的内力太过浑厚,以至于他一时无法将之融于己身。 “万道心门,果真不愧是天下内功心法之本源,本以为是言过其实,没想到还真是货真价实。” 一个声音突然从密林间传出,紧接着,一道身着黑袍的身影从林间踏出。 他身披黑袍,脸上覆一张铁面,一举一动间,宛若山岳,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你是什么人?!”玥卿心中一惊,浑身真气第一时间便活络起来。 虽然仅此一眼,可眼前之人的威胁,便已经让玥卿无所适从。 这个人,很强! 强到哪怕站在她的面前,她却仍然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并非是对方如尘埃般不起眼,恰恰相反,他站在那里,就好似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无所不在,却又荡然无存。 “我是谁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像刚才离开的那个人,我能打十个。”勾陈淡然说道。 说话间,他缓缓迈动步子,一直来到了玥卿的对面,叶鼎之的另一侧。 他低头看了眼叶鼎之,无奈地摇了摇头,“明明还不曾入门,却偏偏要强行催功,你要不是天生武脉,现在早该炸成满地碎肉了。” 说着,他又抬头看向僵在对面,不敢有丝毫动作的玥卿,“还不走?等着我送你一程?” 玥卿咬牙,她倒是想动,可不知道为什么,双腿就好似灌了铅一般,动都动不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侍女突然来到她的身边,抓着她的肩膀往身后一扔,而自己却被那股沉重的压力狠狠地压了下去。 只是出乎勾陈意外的是,侍女并没有直接跪下,而是双手死死地撑住了地面。 她手腕处的骨头分明已经脱节,可她还是强忍着痛苦,支撑着自己即将与地面接触的膝盖。 “何必呢?我又不是百里筠秋。”勾陈叹息一声,轻轻摇头,又看向了侍女背后已然站稳的玥卿。 “想不到你人不怎么样,却有这样忠心的侍女,看在她的份上,饶你一命,滚吧。” 玥卿闻言,心中那块巨石顿时掉了下去。 她想也不想,转身就要登上马车,可心中突然浮现起一丝寒意,她瞬间意识到什么,赶紧来到侍女身边,搀起她便缓缓朝着马车走去。 整个过程中,她都没有再看勾陈一眼,也不敢快上一步,招致勾陈的不满。 甚至最后离去,她都不敢让侍女驾车。 目送着马车驶去,勾陈这才蹲下身子,将叶鼎之背在了自己的背上,脚下一点,便直奔雪月城而去。 堂堂景玉王,在大婚之日被劫走了王妃,此刻叶鼎之的画像必然已经传遍了天启城,所以天启城是不能去了。 再说青城山,若是被山上那人看到叶鼎之这副模样,还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 反倒是雪月城,远离俗世,且还有那位坐镇,任谁也翻不了天。 第157章 人心 【太晚了,顾不上分章了,本章四千字。】 ——正文—— 天启城,景玉王府。 原本红红火火的热闹景象全然不见,有的只是沉凝的压抑,整座王府都因此而变得一片寂静。 得到消息的宾客早已一个接一个的离去,留下满目的狼藉。 正堂之中。 几乎所有搬得动的东西,都被景玉王砸了个遍,却完全无法抚平他心中的怒气。 大婚之日,自己的新娘却被另一个男人给抢走了,就连自己的弟弟都被打成了重伤,到现在还昏迷不醒。 这还不是最让他气愤的,更重要的是,这件事,他竟然是最后才知道的! 这个时候,叶鼎之恐怕早已经带着他的新娘离开了天启城,就算他现在想要调动虎贲禁卫去追,恐怕也已经追不上了。 自年幼时连太医都因看不起他们兄弟二人而不给萧若风诊治的那件事之后,他从未像今天这般暴怒。 因为他知道,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可偏偏这个时候,除了无用的愤怒,他什么也做不到。 又将倒地的凳子狠狠踢在了墙上,重重地摔下,景玉王心中的愤怒却丝毫未减。 “殿下。”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 “滚!”景玉王看也不看,便怒声叱喝,待话语出口,才突然间反应过来。 这个声音他很熟悉。 毕竟这些天,他们一直坐在一起商议着婚礼之后的章程。 “易宗主,你不来,我都险些忘了你,你的女儿被劫走的时候,你人在哪里?” 景玉王缓缓转身,眼中流露出一丝危险的意味。 然而今日的易卜,却没有像往日那般卑躬屈膝,反而出声反驳。 “据我所知,是因为有人调离了虎贲禁卫,所以才招致如此后果,我想,殿下应当首先问罪于他才是。” 闻言,景玉王脸色霎时间变得难看,“这么说,果真是他!” 他的眼中透露着难以置信的茫然,虽然早有猜测,可是当有人给他捅破这层窗户纸后,他还是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不知所措。 眼见他心中已然有了怀疑,易卜趁热打铁道:“殿下不妨想想,历来,皇家之中,可曾有过兄弟和睦?” “就算是有,那之后呢?反目成仇者不胜枚举,所为不过是那张高高在上的皇位。” 易卜一边说着,一边向前,缓步来到了景玉王的身边,小声劝告。 “殿下莫要忘了,你的今日,是谁为你争取来的,若是将来分道扬镳,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不!本王不信!若风是与本王一母同胞的胞弟,他断然不会如此!易宗主,若是你再出言中伤若风,莫怪我不留情面!” 景玉王狠狠瞪了眼易卜,猛地拂袖,甩出了一道凌厉的劲风,在地板上留下一道深刻的痕迹。 见状,易卜连连垂首致歉,只是心中却是冷笑不已。 萧若风为何将虎贲禁卫调开,易卜自然是丝毫不知,可他却知道,这是自己绝无仅有的机会。 时至如今,景玉王的根底,他已然摸透,唯一让他感觉到棘手的,就是那位琅琊王。 若是能让他们兄弟反目,那么他便可从中得利,若是能够将景玉王扶上那个位置,影宗也将因此而得势。 至于景玉王登基之后,有他在,起码可保影宗不衰。 等到洛青阳成长起来,接手影宗,影宗便可走向另外一条道路,或许将由暗转明,那才是易卜心中最希望看到的。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没有琅琊王! 当然,他也没有想过单凭这三言两语,就让景玉王与琅琊王兄弟阋墙。 方才的那些话,只是在景玉王心中埋下一颗种子。 长此以往,他相信这颗种子终会发芽,毕竟一切误会的产生,很多时候就是因为这样的一颗种子。 执掌影宗,在暗中护卫皇室数十年,想要玩弄人心,对易卜而言,简直不要太过简单。 “够了,本王知道你对若风心有顾虑,也明白你的忠心,但是,本王不希望再听到这样的话,你明白吗?” 说罢,景玉王挥了挥衣袖,便抬脚踏出了大门,只听到他唤了侍从来收拾这间屋子。 易卜步出房门,望着景玉王朝着后院赶去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阴翳的笑容。 “琅琊王,只能说声抱歉了,我们需要的,是一个昏君,而不能是一个事事被你钳制的昏君。” 他轻叹一声,便朝着王府之外行去,皇宫之中,可还有人在等待着他的答复。 王府后院。 一道人影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了进来,几个起落,便踏进了萧若风休息的房间。 “我说老大,你演戏还真有一套,居然连太医都瞒得过。” 叶啸鹰关上门,便自顾自地来到桌旁,抓起茶壶便将壶嘴对准了自己的嘴,大口大口的吞咽着。 床榻之上,原本还在昏迷之中的萧若风瞬间睁开了双眼,侧头向着这边望来。 “不过是一些拿不上台面的小把戏,也就只能骗骗太医,若是王兄亲自来看,就会露馅了。” “露不露馅好像都没什么,毕竟你身上的伤可做不得假。”叶啸鹰又抓了块糕点往嘴里塞,眼睛顿时一亮。 “我说你们这些有钱人还真会享受,这么一块糕点都能给做出花来,这可比干馕好吃太多了。” “好吃就趁着现在多吃一些吧。”萧若风笑笑。 只是这一句话,却把叶啸鹰说的不敢再碰,他颤巍巍地看向萧若风,“怎么说?我以后是吃不到了吗?” “你不会像茶楼里说书先生讲的那样,觉得我知道太多,所以把我给‘咔嚓’了吧?”边说,他还抬手在脖子前面一划,别提有多滑稽了。 萧若风都被他给逗笑了,不小心牵动了身上的伤势,轻轻“嘶”了一声。 “我说老大,你还是歇会儿吧,就你这身伤,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了。”叶啸鹰咧了咧嘴。 现在的萧若风,浑身上下都缠满了绷带,他看上一眼,就觉得自己的身上也跟着隐隐作痛。 萧若风却是笑着摇了摇头,“用不了十天半个月,叶鼎之还是把我当师兄看的,留了几分力,不然我还真拦不住他。” “说的好像你最后拦住了一样。”叶啸鹰撇了撇嘴,惹来萧若风一个白眼。 萧若风话锋一转,问道:“不说他了,宋燕回呢?勉强自己使出能比拟剑仙的一剑,他的伤势不太好吧?” “何止不太好,握剑的手几乎可以说是废了,如果不是他的内功有些特别,现在的他,就该长眠地下了。”叶啸鹰连连咂舌。 “这样吗?”萧若风回正了有些僵硬的脖子,仰面看着屋顶的房梁,若有所思地说道:“啸鹰,这一次,我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 叶啸鹰愣了一下,“过分?” 萧若风郑重其事地又冲向他点了点头。 “无论是面对姬若风、叶鼎之,还是宋燕回,我都能看到他们眼中的失望,还有鄙夷。” “有的时候,我自己都忍不住问自己,为了这个天下,牺牲一个女子未来的幸福,这件事究竟值不值得。” “现在,我似乎有了答案。” 静静地听着他这番话,叶啸鹰发自内心地露出一丝笑容,“这个答案,其实原本就在你的心里。” “哦?”萧若风诧异地转过头来。 叶啸鹰接着说道:“你也说了,你哪怕向自己索求答案,所问的也只是值不值得。这就说明,在你的心里,很清楚这件事究竟是对,还是错。” “至于值不值得,总要做了才知道,或许这便是出生皇室的无奈。” “可这不能成为掩饰我过错的借口。”萧若风轻轻叹了一声,终是想到了自己的兄长,“你回来的时候,有去前院看过吗?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叶啸鹰挑眉,想到那空荡荡的宴会,他便感觉到一丝难言的凄凉。 “新娘被带走,这场婚礼在整个天启城都沦为了笑柄,这件事必然会直接导致景玉王失去争夺那个位置的资格。” “老大,要我说,如果是你,就算不和影宗联姻,也会有无数的追随者站在你的身后。” 听到前一句话的时候,萧若风便合上了双眼,沉默不语,对于后面的话,他却是充耳不闻。 屋外。 景玉王收敛着声息,动作还停留在即将敲门之时。 叶啸鹰的话,他同样听到了,原本他还期望自己的那个好弟弟能够如自己反驳易卜那般,厉声斥责回去,却没想到,是令他窒息的沉默。 他即将碰到门的手紧紧地攥着,直到指甲刺破血肉,染上一点红意。 三息之后,他憋在心口的气才缓缓吐出,没有发出半点的动静,紧攥的拳头也缓缓松开,宛如脱力一般,垂落而下。 没有心思再听屋中的谈话,景玉王踉跄着脚步,却尽可能地不发出声响,摇摇晃晃地离开了这里。 屋内。 萧若风逐渐从沉默中回神,“啸鹰,说句实话,我不敢坐上那个位置。” “我怕自己像父皇一样,被权利所掌控;我怕自己就像他杀了叶羽一家一样,杀了你,杀了雷梦杀。” “而且,我很清楚自己的能力,出谋划策,治理国家尚可,可若是统御群臣,便无从下手,我也不愿意将你们,当作我的下属来看待,我们是兄弟。” 听到萧若风的回答,叶啸鹰并不意外,不说雷梦杀,起码他便是因为这样的萧若风,而选择了一路追随。 既然选择了追随,那么无论萧若风会走上怎样的一条路,他都会奉陪到底。 他笑着起身,“好,既然当我是兄弟,那就听兄弟的话,好好修养,说起来,你那位兄长应该也要来看你了,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叶啸鹰便离开了景玉王府,转头朝着琅琊王府去了。 ----------------- 凤栖山。 青城山外山,植被茂密,山幽林秀,百鸟啾啾,如和凤鸣。 与以四大道教名山之一名扬天下的青城山不同,凤栖山要安静的多。 林间不见野兽,唯有鸟雀之声萦绕。 倏地一声风起,一抹黑影打破了这里的宁静,稳稳地落在了一处树梢,惊得飞鸟猛地扇动双翅,侧身从树干旁掠过,险些一头撞死。 “奇怪,人呢?” 百晓堂之人狠狠皱着眉头,四处打量,可那道红影就好似从未出现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也就在这时,一丝冰凉突然从脖子的一侧传来,直沁心田,激得他打了个寒颤,脖子上顿时有了几分湿润。 他很清楚,那是剑划破了他的皮肤,留下了一道剑痕。 “你是百晓堂的人?” 看着他头上写着“百”字的斗笠,百里筠秋若有所思,“我想见姬若风。” “你是百里姑娘吧?有件事你或许不知,我们百晓堂之人,未得堂主召见,不可擅入天启,否则,铁面官会出手处决。” 得知身后之人的身份,百晓堂之人倒是平静了许多。 百里筠秋嗤笑一声,“你是不是以为我不会拿你怎么样?” 话音刚落,剑光陡然间一闪,快到让这人根本来不及反应,手臂便已经脱离了身体。 百晓堂之人愣愣地看着自己直坠地面的手臂,竟没有感受到丝毫的疼痛,唯有心中的一片凉意。 “不带我去,我现在就杀了你,看你选哪一个。”百里筠秋语气森寒,浑身杀意缠绕,显然已性情大变。 百晓堂之人强忍着恐惧转身,待看到她头顶的血爪印记后,一切似乎都有了答案。 “你入了魔!”他惊悸地说道。 “佛魔一念,凭心而已,走吧。”说罢,百里筠秋伸手按住他的肩膀,足尖点掠,便飞掠而起,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刺目的血光。 “说说吧,你为什么来青城山?是姬若风让你来找我的?” “堂主传信,应与天启城之事有关,以我对堂主的了解,那封信或许便与百里姑娘入魔有关。”百晓堂之人如实答道。 百里筠秋双眼微眯,没有再多说什么。 她大致已经猜到信中所说了,毕竟某个答应了会来青城山的人,时至如今都未曾出现。 第158章 破裂 天启城外,慕云山,风晓寺。 从这座寺庙,自上而下俯瞰,整个天启城尽收眼底。 但也因为地势太高,所以寺中僧人寥寥,只有一个方丈带着一个小沙弥。 方丈一不看姻缘,二不算财运,所以这里的香火不旺,再加上路途稍远,少有香客愿意上山。 寺中,一间靠崖而建的小屋。 叶啸鹰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俯瞰着天启城,提起酒壶便灌下一口。 “你就是萧若风说的那个也想当大将军的家伙?”一个相当不客气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传来。 叶啸鹰闻声望去,来人他也认识,只不过没见过几次面。 “你怎么来了?”他侧头瞥了一眼,便又收回目光,投向了下方的天启城。 “怎么,我不能来?”雷梦杀笑了笑,扬起下巴点了点他身后的屋子。 “这里面躺着的是我师侄,我当然得过来看看他的情况,还有,易卜去找过景玉王了,不出意外的话,景玉王的人,此刻已经在路上了。” 叶啸鹰闻言,回头将门扉打开一条缝隙,望了眼床上躺得安详的宋燕回。 “他现在的状况很不好,不能被那些人惊扰,我去山下等着,你师侄就交给你了。” 说着,叶啸鹰便从腰后拔出了两柄长刀,气势汹汹地朝着山下而去。 “你打算怎么做?总不至于杀了他们吧,这可不利于我那个师弟和景玉王之间的关系。”雷梦杀的声音幽幽传来。 “杀自然是不会杀的,不过不妨碍我给他们一些教训。”叶啸鹰扛着双刀驻足,回头望了他一眼,便又抬脚迈出。 “这件事,老大错的已经够多了,护住宋燕回,这算是老大作为学堂小先生最后的请求,不管怎么样,我都得守住这条底线。” 望着他下山的背影,雷梦杀笑了笑,“倒真不愧是萧若风看中的人,有点儿意思。” 说完,他转身推开房门便走了进去,一眼便对上了宋燕回的双眼。 “呦,醒了?手臂废了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相当无力且无助?” 雷梦杀嬉笑着来到他床边坐下,伸手便按住了他的手腕,内力在宋燕回体内一走,便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嘿,八卦心门?师姐她把这个都教你了?嘶,不应该啊,既然练了八卦心门,你的内力怎么会这么弱?还有你这套手臂……我懂了,你还真舍得下这一身修为。” 探查明白他体内的状态,就连雷梦杀都忍不住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毕竟宋燕回所做的,是任何一个江湖人都没办法轻松做出的选择。 他用一身的修为,换了自己的一条手臂。 原本他还想等司空长风,可据叶啸鹰带来的消息,那家伙送走了叶鼎之之后就又回返天启。 结果就是,他和百里东君一起,被镇西侯府的世子爷给打晕扔马车上给一起带走了。 偏偏他这一身的伤势已经等不到再通知司空长风,所以,当断则断。 听出雷梦杀言语中的惊叹与惋惜,宋燕回只是淡淡一笑。 “修为没了可以再练,可若是胳膊没了,我的剑道会困难许多,甚至止步不前。” “不错,有魄力,不愧是师姐的徒弟,有她一半狠劲。”雷梦杀满意地点了点头。 宋燕回不解地皱了皱眉头。 “别问了,都是些过去的事了。”似乎看出他想问什么,雷梦杀摆了摆手。 “对了,我来除了帮你解围,还要问你一件事,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是回无双城,还是继续跟在师姐身边?” “师父让我跟随她两年,两年之后,才会放我入江湖,所以我想去找师父。”宋燕回如实答道。 雷梦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往他身边凑了凑,弯身附在他耳边道:“既然这样,等你见到你师父,就说叶鼎之无恙,听清楚了吗?” 宋燕回闻言,愣了一下,然后瞬间反应过来:“叶鼎之出事了?!叶啸鹰不是说,他已经带着易文君离开了吗?” 雷梦杀的脸上浮现出几分纠结,他扯了扯嘴角,才吞吞吐吐地说道:“是,他们的确是离开了,不过……” “不过他们刚离开天启,就在易水河畔,这……好巧不巧,又跳出了一拨人,哦,就是学堂大考终试的时候跳出来捣乱的那帮人。” “叶鼎之用了不动明王功,勉强算是撑到百晓堂的人到了,就是这个……这个……” 听他把话头停在这儿,宋燕回心里急得慌,也不管眼前人还是他的师叔,一点儿也不客气地骂道:“雷梦杀,这些废话能不能不要说了,直接说他现在怎么样了!” 雷梦杀也不怒,反而缩了缩脖子,“听姬若风的话,他武功尽废,说不定以后再没有修炼的可能。” 此话一出,宋燕回如遭雷轰,大脑一片空白。 武功尽废,多么轻飘飘的四个字,可是听在他的耳中却是那般沉重。 他只是舍弃目前的修为,换得手臂恢复,心中便已然纠结万分。 可叶鼎之却…… 他很清楚这对叶鼎之而言是怎样的打击,还记得他与百里东君约定要成为天下第一时,是那般意气风发,恣意傲然。 如今…… “真的没有半点恢复的可能吗?”宋燕回有些不相信地追问。 雷梦杀摇了摇头,“百晓堂,天下百晓,姬若风说没有办法,那便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不,纵然是百晓堂,也未必真的天下百晓!”宋燕回强撑着起身,从枕头下面抽出了一本书,“八卦心门或许可以帮他。” 雷梦杀摇头,“有件事你或许不知道,姬若风手里的无极棍,是昔日黄龙山镇山之宝,所以八卦心门,他同样也会。” 这下,宋燕回的心,真的有些慌了。 他很清楚叶鼎之在自己师父心中的地位,再加上从叶啸鹰那里听来的往事。 他有些担心,若是叶鼎之出事的消息传进自己师父耳中,恐怕会酿成难以挽回的后果。 他攥着书的手不自觉越抓越紧,纸张都被他揉地险些撕裂。 雷梦杀连忙止住他的动作,微微侧头,眼角余光有意无意地扫了眼窗外。 做完这些动作,他这才又附在宋燕回身边小声道:“放心,他没事,人也送回了雪月城。” 看着雷梦杀突然间的转变,宋燕回先是一个愣神,然后很快回神,望向窗外。 “别看了,人已经走了。”雷梦杀推开门,目光幽幽地扫了眼外面这才又回头看向宋燕回。 “你们现在,已经被景玉王府的人盯上了,之后我会拜托风晓寺的方丈照料你,早日恢复修为吧。” “方丈?”宋燕回皱了皱眉头,“我不想牵扯无辜之人进来。” 雷梦杀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想什么呢?实话告诉你,别看这里庙小,可忘忧大师的名声可一点儿不弱。” “起码,江湖传言,他对上师父,都有六成可能不败,请他诵经之余庇护你一二,绰绰有余。” 宋燕回的瞳孔顿时放大了些许。 说别的他或许没有概念,可后面的一句话,却让宋燕回哑口无言。 雷梦杀轻咳一声,把他的魂唤了回来,“你也别想太多,忘忧大师护得了你一时,护不了你一世,还是那句话,抓紧恢复修为,我先走了。” 话音落罢,他门也不关,便扬长而去。 ----------------- 暮云山下。 叶啸鹰提着双刀,嘴上叼着一根稻草,嘴角勾起一道玩味的弧度,静静地看着身前的这些人。 他们全都白衣佩刀,神色愤怒地紧盯着挡在自己面前的叶啸鹰。 “山上的人抢了景玉王的王妃,该当何罪,应当不用我跟你说,叶啸鹰,今日你若执意要护他,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为首之人长剑斜指地面,剑身泛着寒光,言辞格外激烈。 叶啸鹰却只是笑了笑:“我怎么不知道景玉王还有王妃?这不是还没嫁吗?” “叶啸鹰,你大胆!”为首之人怒斥一声,握剑的手都因心中愤怒而颤抖,却偏偏不敢指向叶啸鹰。 在他身后,还站了十余人,可他们面对叶啸鹰的狂傲,却巴不得像鸵鸟一样,把头插进土里。 毕竟叶啸鹰在军中的名声,可不是太好。 “话已经说了,你想向景玉王邀功,可以,来,砍了我。” 说着,叶啸鹰还抬了抬头,将右手的长刀交到另一只手上,接着抬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划,“朝这儿,别让我看不起你。” 可他眼前的这十几个人,却都跟木头一般,没有半点的反应。 叶啸鹰又是嗤笑一声,吐了嘴里的稻草,又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骂了一声:“废物!” “打又不打,退又不退,你们今天来这儿到底干嘛的?” 没有人回答,可他们闪烁的目光却告诉了叶啸鹰答案,引得他心中又是一阵冷笑。 他当然知道这些人今天过来不是为了带走宋燕回,毕竟平日里就怕他怕的要死,现在怎么可能变得这么硬气?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在拖时间,换句话说,就是有人已经上去了。 而这,恰恰是他和雷梦杀喜闻乐见的。 叶啸鹰故作不知,仍旧尽职尽责地嘲讽着:“明明是老大和景玉王一同将你们招募麾下,可你们究竟为了什么才选择了景玉王?” “你们以为,自己现在拥有的东西,是谁帮你们争取的?到头来,还是养出一群白眼狼。” 这三言两语,说得那十几个人面红耳赤,却又只能厚着脸皮站在这里,等着山上的消息。 叶啸鹰突然间笑了,也不再玩跟在萧若风身边的那一套,而是拿出了军中的“豪迈”,各种肮脏、难听的词一股脑地全灌在了这些人的耳朵里。 足足骂了得有一刻钟,叶啸鹰这才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停了下来。 “没意思,打架打不过,连骂架都不还嘴,你们还真是能屈能缩。” 最后鄙夷地骂了一句,叶啸鹰这才道:“滚回去告诉景玉王,为了帮他,老大不惜舍弃本心,将一个女子的未来押上了赌桌,老大做的已经够多了。” “他若是想带回易文君,自己去找,叶鼎之也由你们去对付。” 说到这里,叶啸鹰又是一句嘲讽:“当然,前提是你们得打得过。” “另外,山上这个人,是老大的师侄,老大要护着他,这是底线。” “不过,你们也不是不能动手,前提是你们要有承担后果的准备,他的师父,是百里筠秋。” 听到这个名字,那十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打起了摆子。 近几年来,天启城传得最为邪乎的,就是这个名字,甚至学堂李先生都比不过这个名字的压迫力。 不说几个月前,学堂大考终试夜晚的那一剑,就说三年前的那场屠杀。 金刚凡境,连她的面都见不到,便已然丢了性命; 自在地境,在她的剑气之下只能化为漫天的血雾,随风而散; 逍遥天境,如狗一般,一个接一个地倒在她的剑下,更有甚者连全尸都保留不下。 而那一切仅仅是因为一次莫名其妙的请婚。 若是他的徒弟在天启城出事…… 十几个人面面相觑,他们毫不怀疑,三年前的事或许会在今日再次发生。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没有人拦得住她。 毕竟几个月前,她就已经能够与南诀剑仙雨生魔一战,只怕大监浊清,也不过就是这般实力。 想通其中关节,为首之人咽了口唾沫,又望了眼山上,最后狠狠地瞪了眼叶啸鹰。 若是他早这么说,自己等人早便退下了。 偏偏这货骂了近一刻钟,要不是嘴干了,只怕他还能骂上个三天三夜。 就这么一会儿,他们十几个人的祖宗十八代都被问候了一个遍。 要不是打不过,他早上去一剑劈了这个贱人了。 可想归想,怂归怂。 眼看叶啸鹰不满地瞪了瞪眼,他连忙就避开目光,转身领着那帮废物离去了。 至于方才上山的人,早便是扬长而去。 第159章 两年之约 一辆马车自天启城而出,一路向西,西面有一座城池,镇守国之西门。 马车内,一声低吟突然响起。 百里东君微微睁开眼睛,看了眼身旁同样陷入昏迷的司空长风。 他没有说话,虽然身上伤势不轻,好几个地方都绑着绷带,可他的脸上却憋着一点笑意。 百里成风看着他得意的笑容,冷哼一声:“笑吧,你们几个这回在天启城可是露了一次大脸。” 百里东君终于忍不住了,发出一阵畅快的大笑,哪怕牵扯到了伤势,也还是没有停止。 他知道,自己做到了,叶鼎之成功把易文君带出了天启城。 想到这里,他透过虚掩的帘子望向窗外,眼中有几分遗憾,却又转为憧憬。 遗憾接下去的路,他不能一路相随;憧憬未来再见时,一起名扬天下。 “你这次为了一个叶鼎之,算是彻底让咱们镇西侯府成了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你打算怎么办?” 百里成风接着说道,他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眼中有几分诧异,又有几分满意,还有几分……失望。 他完全没有想到过,这个数月之前还是个废柴的公子哥,现在居然能让他都感觉到一丝棘手。 要知道现在的百里成风,放眼北离,能打过他的也没多少人。 能让他感觉到棘手,已经足以说明百里东君现在的实力。 只可惜,这个傻小子空有实力,心性却没有半点的提升,完全没有想到过做出这件事,意味着什么。 无论他抢婚时用的是何种身份,皇帝只会问罪于百里家,就像十年前,叶家被灭。 听到自己老爹的话,百里东君靠在一边,笑着挑了挑眉,“这不还有你在?大不了就领十万破风军破了皇帝老儿的天启城。” “哼,说得容易,怎么破?拿你的脑袋破?”百里成风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嘿嘿,那太安帝要灭我们百里家,你打还是不打?”百里东君咧嘴一笑。 百里成风双臂环胸,头一仰,“那还用问?打,打得他老小子知道知道,这些年来,我破风军可不是吃干饭的!” “那不就得了?”百里东君笑着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又躺了回去。 刚躺下去,他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起身指着司空长风,“我记得他比我倒得都早,怎么现在还没醒?” 百里成风嘴角一撇,“他又不是我儿子,自然就没有留手,你别管了,死不了。” 闻言,百里东君心底一寒,看着身旁睡得安详的司空长风,心中默哀三秒,然后倒头就睡。 这一趟,可着实把他给累得不轻。 然而,百里成风却没打算让他那么舒心,伸手在马车上一掏,就掏出一套天龙锁。 “套上这个再睡。” 感受到身边的劲风,百里东君猛地起身,然后就看到一副沉重的锁链重重的摔在了马车上。 他顿时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的亲爹,“百里成风!你想杀了我不成?” “只是套副锁,死不了,总要做给天启城的人看,你委屈一点儿。”百里成风循循善诱道。 “委屈?我现在身上这么多伤,伤这么重,戴上这玩意儿我还活不活了?再说了,天启城的人在哪儿呢?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身边一直有爷爷给我安排的影子护卫,真要有什么暗探,也都被他杀了!” 百里东君一串话说完,气也不喘一下,只是恶狠狠地瞪着百里成风。 “我看你是跟雷梦杀待太久了,所以也这么话多。”百里成风伸手就握住了身旁的剑。 还不等百里东君说些什么,剑猛地出鞘,却连剑影都望不见。 剑墩重重地落在百里东君的颈间,就给他打晕了过去。 “不戴就好好躺着吧。”说完,百里成风又看向躺在他一旁的司空长风,“既然醒了,就走吧。” 眼看自己被识破,司空长风不再装晕,挠了挠头,坐起身来,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地称了一声:“世子爷。” “不用这么客套,你是东君的朋友,我也不为难你,是留下和他一起,还是离开?” 百里成风缓缓将手中剑插入鞘中,静静等待着他的回答。 司空长风低头看了一眼,“我还是离开吧。” “哦?你们抢了景玉王妃,孤身一人,就不怕被人盯上?”百里成风饶有兴趣地问道。 “盯上就盯上吧,反正这种生活,我也不是没有习惯,况且,既然知道他们无恙,我也该回去见师父了。” 司空长风提起了手中长枪,“劳烦就在这里停车吧。” 百里成风点了点头,“好,我在这里,代我这个儿子与你立个约定,两年之后,你来镇西侯府,我放他离开。” “两年?”司空长风心中一动,却也没有去问为何是两年,只是坚定地点头,“好,到时我一定到。” 说完,他便下了马车,提着枪便朝南方去了。 百里成风站在马车前,遥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心中尤是感慨。 “世子爷似乎很看好这个少年。”车夫笑着说道。 “是啊。”他轻轻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东君的这些朋友,都是了不得的家伙啊,未来的江湖,说不定就要落在他们的身上了。” 说着,他伸手朝后指了指马车,“你进去,把天龙锁给他铐上。” 车夫先是愣了一下,才问:“可是小公子不是已经晕过去了吗?” “晕了?”百里成风似笑非笑地多看了眼司空长风远去的方向,才又转身看向马车。 “如果不是他的呼吸有了变化,我还真就被他给骗过去了。” “那侯爷那边……”车夫仍旧有些犹疑。 百里成风也不恼,只是看着车夫,淡淡开口:“我爹那里,我会去解释。” “另外,如今的镇西侯府,我当家。” 第160章 大监的算计 又是平静的一天,可暗中却已然激起汹涌波涛。 这一日,一场本该盛大华丽的婚礼,沦为了天启城权贵们眼中的笑话。 两辆马车从天启城内奔跑而出。一个戴着琅琊王府的令牌;一个挂着镇西侯的军旗,无人胆敢阻拦。 少年们在这一日重逢,也在这一日分离。 他们达成了心中所愿,也立志要名扬天下,他们都相信,那一天,终会到来。 天启城,皇宫。 御书房。 “说说吧,怎么回事?”太安帝坐在案桌前处理着国事,期间不曾抬头。 景玉王与他身旁的浊清大监对视了一眼,暗自点头。 “回父皇,是儿臣无能,让贼人带走了文君,让我皇家颜面受损,请父皇责罚。” 景玉王双膝跪地,叩首请罪。 “贼人?孤怎么听说,是叶家的后人?”太安帝依旧低着头,手上批改着奏折。 可这一句话,却让景玉王心底一寒。 他连忙顺势接话:“没错,就是叶鼎之那个叛党逆贼!” “当初他拜入学堂,父皇看在李先生的面子上,您没有处置他,没想到他竟对旧日的一则口头婚约当了真,且藐视我萧氏皇族,请父皇为儿臣做主!” 闻言,太安帝手上一顿,眉宇间有了几分不悦。 李先生这个称呼,他已经许久没有听过了,这也是他最不愿听到的人。 “他都已经不是学堂的祭酒,还叫什么先生?哼,李长生,他当自己真能长生不老?笑话!” 太安帝缓缓抬头,“说吧,给你多少人,你能把人带回来?” 景玉王猛地抬头,眼中是难以置信的惊诧与狂喜,甚至险些失态。 他连忙高呼:“全凭父皇做主!” 然而太安帝却是话锋一转:“好,那就让老九带上他手底下的虎贲郎,和你去走一趟,如果不能把人带回来,你知道该怎么办。” “谢……”景玉王刚要谢恩,可这时才突然听到太安帝所言,“唰”的一下起身,“父皇?” 可是桌案后面那人却再没了半点回应,只是自顾自审阅着奏折。 浊清大监给了景玉王一个眼神,也没了半点动作。 真以为太安帝方才是敲打萧若瑾?那是冲着他去的。 外面发生的事若想传到太安帝耳中,势必会经过浊清大监,其中自然不可能不包括贼人的身份。 可偏偏,浊清大监将这个信息截了下来。 说句不好听的,太安帝,已经对他很不满了。 景玉王最后望了眼太安帝,终是心如死灰地走了出去,脚步一声比一声沉重。 直到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太安帝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笔和奏折一起随意地扔在了桌案上。 “你就看上这么个东西?”太安帝直言不讳,言语间颇为随意,好似与老友攀谈。 这语气,瞬间就让浊清大监回想到了当年,二人一同长大的时候。 可不过两息,他就想狠狠抽自己一个嘴巴子。 皇帝的话,有几句能信? 和他一起打天下的百里洛陈和叶羽尚且落得如今这般下场,他又比那两位强多少? “老奴不敢。”他缓声道。 “哼,你真以为我老眼昏花,看不出你们两个在这儿眉来眼去?怎么,你也想把控朝纲?”太安帝语气平缓,甚至连对自称都变了。 而浊清大监却是心中一凛。 陪在太安帝身边这么久,他很清楚太安帝什么时候是喜,什么时候是怒。 他连忙侧开两步,来到桌案前站定,深深地施了一礼,“老奴只是觉得,陛下放任景玉王与影宗传人联姻,是看好景玉王,所以……” “所以,你现在已经开始揣测孤的心意了?”太安帝语气突然间一沉,目光幽深地盯着浊清大监。 “听着,他们再怎么相争,那也是孤的儿子,你如果敢动什么手脚,你也不用等孤死后去守皇陵了,就自己提着脑袋来见孤吧。” 说完,他冷哼一声,便起身朝着御书房外行去。 一直在御书房随侍的李公公有意无意地扫了眼浊清大监,便紧随着太安帝去了。 目送着两人的背影,浊清大监长出了一口气,心中若有所思。 “看来得另寻其他办法了。”他双眼微眯,缓步迈出了御书房。 而此刻,身着黄衣的浊洛公公正站在一侧静候,见他出来,当即便恭敬地迎了上去。 “大监。” “怎么?叶鼎之有消息了?”浊清大监侧目看来。 浊洛公公连忙垂首,“天外天的尊使回来了,不过……” 浊清大监眉头一皱,“别吞吞吐吐的,有话就说,不过什么?” “大监,我没看到叶鼎之,还有,和他一起的那位魄官,没有跟着一起回来。” “废物!” 浊清大监狠狠皱了皱眉头。 这个消息,着实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叶鼎之这个人,可是他计划当中不可或缺的关键人物,若是能够抓到他,不愁百里筠秋不来。 届时,天启城势必又会掀起一场大乱。 乱起,他便有了机会。 可现在…… “你去找景玉王,就说暂且维持与琅琊王的关系,我们需要他的助力。”浊清大监连忙出声嘱咐。 浊洛公公却突然皱了皱眉,“大监,你说,琅琊王真有可能自立门户,与景玉王兄弟相争?” “哼,自立门户?兄弟相争?”浊清大监冷笑一声,“我看你是和他们待久了,连脑子也变蠢了。” “这种事,他的其他兄弟都做得来,独独琅琊王不可能,可笑他竟连这种小把戏都看不透,也不怪我们找上他。” 浊洛公公略有些不解,“可是大监,既然如此,你让他去修补他与琅琊王之间的关系,这不就是促成他们的和解?” “你还是不懂人性,怀疑既然已经出现,那么它就是不可弥补的。”浊清大监嘴角微扬,笑得叫浊洛公公心中都忍不住颤了一下。 他继续说道:“强行修补这份关系,只会让他们二人之间的误会越来越深,这样,他才好为我们所用。” 浊洛公公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不愧是是大监,还是您的计策高明。” “算不上什么计策,只是在这个位置待得久了,有些东西,自然而然就会了。”浊清大监突然叹了一声。 “对了,去找景玉王之前,记得先去知会一趟易卜,既然我们的意见一致,不妨合作一回。” “是,大监。” 浊洛公公最后应了一声,转身便朝着皇宫中一个隐蔽处去了。 第161章 重回天启 天启城。 时隔近半年,百里筠秋再次踏入了这座城,却无人知晓。 那个无人问津的小庙。 “好久不见,欢迎回来。”姬若风似乎早收到了消息,早早地便等在了庙门前。 百里筠秋自嘲地笑了笑:“如今的天启城,真的欢迎我吗?” “起码百晓堂是欢迎的。” 叙旧过后,姬若风看向她眉心倒悬的血爪印记,直切主题:“你入魔了,因为叶鼎之?” 百里筠秋扫了他一眼,“明知故问的话就没有说是必要了,他人呢?现在怎么样了?” 姬若风皱眉,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她,突然问道:“你是怎么知道叶鼎之出事的?” 据麾下弟子回报,早在他的信传到青城山之前,百里筠秋便已然下山。 他很好奇,那时的百里筠秋,究竟是感觉到了什么,亦或是看到了什么。 百里筠秋闻言,神情滞了一瞬,但很快便又平复了心中的情绪。 “这件事和你无关,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否则,我不介意拆了你的百晓堂。” “看样子你还真是疯得不轻。”姬若风双眼微眯,手不自觉按在了腰间的无极棍上。 下一瞬,一道凌厉的剑势劈开了小庙门上的牌匾,断成两半砸在了地上。 “看来我看到的都是真的,他伤得真的很重,重到你不敢让我知道。” 百里筠秋眼帘微沉,目光晦涩,身后的“思君”低声作响。 此行,她没有背负剑匣十三,只带了这一柄剑,也唯有这柄剑,能让她保留一丝理智。 因为这柄剑的剑胚,是叶鼎之幼年,在她生辰之时赠予她的一柄剑。 虽不甚贵重,可在百里筠秋心中,却胜过黄金万两。 “看到吗?果然,你已经触碰到了神游玄境,李先生当初并没有彻底斩断你的路。” 姬若风口中低喃,引得百里筠秋再次回想起了那一天的血流成河。 与此同时,她眉心的血爪也越发显眼。 “不要逼我杀你。”百里筠秋勉强平息心中激荡的杀意,缓缓抬头,狭长的眸子当中闪过一抹妖冶的红色。 姬若风并未多说什么,只是伸手指向了南方。 “他去了雪月城,对他而言,那里是整个北离最安全的地方。”说完,他又深深地望了她一眼。 “关键在于你,若是长此以往,你入神游玄境之时,便会直堕鬼仙之境,届时就唯有李先生救得了你。” 得知叶鼎之无事,百里筠秋放心地长舒了一口气,至于后面的话,她充耳不闻,转身便走。 姬若风心中一紧,连忙就要上前,可最终还是生生地止住了。 “千万别死了啊。”他凝望着百里筠秋的背影缓缓说着,转身又回到了庙中,背影透着一丝落寞。 问明叶鼎之所在之后,百里筠秋便离开了天启城。 与此同时,天启城中,皇宫之外,所有影宗弟子尽被枭首;景玉王府与琅琊王府的牌匾一前一后,先后被一剑斩成两半。 最后,天启城城门之上那巨大的城门牌匾也重重地直坠在地,险些砸死城门之下的士兵。 待萧若风得到消息自城中飞掠而出,百里筠秋早已扬长而去,没了踪影。 “师姐,是你回来了吗?” 萧若风站在城门前,遥望着远方。 如今虽是春暖花开之季,可他整个人却缩在狐裘当中,脸色有几分苍白,说话间,甚至还吐出一丝寒气。 这次的重伤,让他无力压制体内的寒疾,经过半个月的修养,虽然已经能够行动自如,可他的身体却又差了几分。 雷梦杀远远地驾着马车跟了上来,缓缓停在了他的身边。 “我去问过姬若风了,师姐只问了叶鼎之,你可以松一口气了。” “雷梦杀,你还是不了解我们的这位师姐。”萧若风重重地叹了口气。 “等她去看过叶鼎之,确认他无恙之后,就会来找我们算账了,甚至,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叶鼎之死了呢?” “叶鼎之会死?!”雷梦杀悚然一惊,连忙扯着萧若风上了马车,“那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天启城吧!” 说着,他扬起马鞭就要重重地落在马匹身上。 还好及时被萧若风拦了下来,不然马的屁股都要被打开花了。 萧若风倚靠着车厢,白了雷梦杀一眼,“叶鼎之当然不会死,但是,我担心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动手脚。” 闻言,雷梦杀抬手摩挲着下巴,突然间想到了一个人,“你是说,青王?” 萧若风点头,却又紧接着摇头,“有这么一层原因,但是,在有把握解决掉师姐之前,他不会,也不敢做出这种蠢事。” “那你担心的是谁?天外天?不应该吧,姬若风说过,天外天之所以盯上叶鼎之,是因为他的天生武脉,既然有所需,应该不会让他死,那还会有谁……” 说到这里,雷梦杀猛地回过神来,惊诧地看向了萧若风,一字一顿地说道:“景、玉、王!” 就在数日前,景玉王已经离开天启,连带着一同离开的,还有三百虎贲郎。 雷梦杀皱了皱眉头,忽而又道:“不对啊,就凭三百虎贲郎,怎么可能从师父手底下带走叶鼎之?” “也许是我多心了,我们回去吧。”萧若风脸色沉凝地起身,进到了马车里。 雷梦杀也不再多说,驾着马车转头便又朝着城中去了。 ----------------- 九霄城。 “削尽不平事,与君上九霄。这便是当年诗剑仙一剑成名的九霄城?” 叶鼎之靠在车厢一侧,艰难地抬手掀开了马车的幕帘,目含憧憬地打量着这座城市。 即便距离当年诗剑仙一酒一剑纵横天下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百余年,但这座城中却仍旧保留着那份诗酒剑意。 路边随处可见贩剑的铺子,还有琳琅满目的酒肆,甚至就连路上抱着花吆喝的姑娘们,腰上都挂着一串精致的木剑装饰,木剑上还刻着一首首精妙绝伦的小诗,大多都是昔年诗剑仙所留。 第162章 执伞送葬 马车缓缓停在了路边。 勾陈下去买了几个包子,顺带装满了水,又拎了两坛酒上来,这才又驾着马车穿行城中。 天边不知不觉间落下连绵细雨,街边的行人也各自散去,摊贩们也收了摊,随意寻了地方避雨。 马车的轱辘在青石砖上起伏,发出沉闷的声响。 勾陈的耳朵微微一动,“看来有人不希望你就这样离开。” “其实你没必要救我的。”叶鼎之淡淡地回了一句,头微微后仰,避开了从窗户射来的一支利箭。 “别想太多,我救的人不是你,而是这个天下。” 勾陈空手轰出一拳,却好似要将整片天都轰开,眼前的雨幕都生生地散开了。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手中甩着缰绳,加快了速度。 约莫向前行了半盏茶的时间,勾陈一勒手中缰绳,驱使着马儿停了下来。 “看来你这次做的事,是真的逼急了某些人。”勾陈回头看了叶鼎之一眼,神色有些无奈。 叶鼎之向着马车外望去,前方正有一道人影缓缓而至。 他手中握持着一柄油纸伞,一身黑衣,雨幕遮掩,看不清他的面庞,不过叶鼎之还是认出了他。 “暗河执伞鬼,苏暮雨。”叶鼎之双眼微眯,脸色有些难看。 “用不着你介绍,百晓堂的情报比你来的准确,这座九霄城中就有他们的一处蛛巢。” 勾陈撇了撇嘴,接着说道:“只是没想到,一次不成,他竟然还会第二次找上暗河,看来他对虎贲郎,并不是那么有信心。” 听他说了这么多,叶鼎之也算听出了两件事。 第一,之前请动暗河在他们前往剑心冢之时截杀他们的人,与这次的幕后推手是同一个; 第二,这个人,是景玉王萧若瑾! “小子,我只能拦下两个人,剩下的,你行吗?”勾陈下了马车,声音幽幽传了进去。 “据我所知,他在天启城中连战数场,和萧若风两败俱伤,出城后又运起不动明王功,此时应当是强弩之末。” “没了你,恐怕一个三岁小孩拿着刀都能杀了他,还不如直接认输,跟我们走一趟,你说怎么样?” 一个戏谑的笑声从一旁的屋檐上传了出来。 勾陈余光瞥去,脸色一沉。 那是个脸上留着两撇小胡子的年轻人,手上把玩着一柄寸指剑,单单是看上一眼,就让人心生厌恶。 “怎么?别告诉我,暗河派出执伞鬼和送葬师,就只为了带他走,而不是杀了他。” 勾陈上前一步,浑身气势攀升,震开了身周的雨点。 苏暮雨如临大敌,右手从伞柄处拔出了长剑细雨,左手轻轻转着伞柄。 如果有熟悉他的人在这里,就会明白,这是他要杀人的征兆。 “苏暮雨,我说你能不能收敛一些你的杀气,咱们接的任务是带他回去,又不是杀了他,何必平白多一个敌人呢?” 苏昌河从屋檐上一跃而下,抬手将苏暮雨拦在了身后,又嬉皮笑脸地看向了勾陈。 “有件事你没说错,我们来,还真就不是为了杀他。”苏昌河把玩着寸指剑缓缓接近。 “雇主出了大价钱,让我们把叶鼎之完好无损地带回去,如果你不放心,也可以一起,你觉得怎么样?” “我看你们暗河的人,脑子是真的坏了。”勾陈嗤笑一声。 “我们入了暗河,真的还能活着出来吗?这话也就只能骗骗小孩子。” 苏昌河无奈地挠了挠头,“怎么说了真话没人信呢?看来,果然还是得打上一场才行。” 话音刚落,寸指剑脱手而出,瞬间撕破了雨势,向着勾陈的面门袭杀而来。 勾陈早有准备,脚下一踏,一道无形的内力便护在身前,狠狠轰飞了寸指剑。 下一瞬,长剑细雨已至身前,伴随着呼啸剑气。 “剑气,响惊雷!” 一声雷鸣在雨幕之中炸响。 勾陈连忙退了一步,脸上的铁面却应声而开,露出一张很普通,却又不普通的面庞。 普通的是他的样貌,哪怕只是稍一移开视线,都会忘记他的模样;不普通的是他的气质,那是一种如泰山般巍峨的气势。 哪怕剑气临面,他也面色不改,只是淡然地挥了挥衣袖。 两道剑意更甚的剑气瞬间撕裂了迎面而来的剑气,反而向着苏暮雨杀了过去。 “两袖春风?!你怎么会?”苏暮雨神色一惊,长剑挥舞,瞬间荡去剑气,脚下连退两步,退回了苏昌河的身边。 勾陈不答反问:“这句话应当我问你,你怎么会无剑城的剑术?” 苏暮雨眉头紧锁,握剑的手攥起了青筋,语气低沉了几分:“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百晓堂,天下百晓。”勾陈傲然道。 得到这个答案,苏暮雨心中的那口气险些卸去,还好及时回神。 “别和他说那么多了,要打就打。”苏昌河拍了拍他的肩膀,寸指剑在他手中轮转,瞬间便杀至勾陈近前。 与此同时,苏暮雨轻轻转了转伞柄,十七柄剑刃瞬间扑散开来。 十八剑阵! “早听说你重现了当年暗河苏家第一任家主苏十八所创的十八剑阵,如今看来,名不虚传。” 勾陈一边应对着苏昌河的重重杀招,还抽空点评着苏暮雨的剑法。 “和我交手还敢分神,你未免太自大了。”苏昌河冷喝一声,寸指剑擦着勾陈的脸颊掠过,割断了他耳侧的一根长发。 勾陈不答,反手一掌,裹挟着强悍劲力,便将苏昌河猛地逼退,退向了即将出剑的苏暮雨。 “哼,不过如此。”苏昌河稳住身形,眼看着十七柄利刃自他头顶飞掠而去,杀向勾陈。 然而就在这时,他突然察觉胸口似乎多出了什么,低头一看。 也就在这个瞬间,勾陈双手猛地一合,“爆!” 苏昌河瞳孔骤缩,想也不想,运足了真气震碎衣衫,身形暴退,顺手还扯上了苏暮雨。 下一瞬,一道狂暴的热浪席卷,一声轰鸣将雨势都炸得停了那么一瞬。 天地间好似都失了光彩。 雷门天字级火药,如雷贯耳! 第163章 山雨晚来 “走!” 以如雷贯耳震退苏暮雨和苏昌河之后,勾陈当即大喝一声。 只见十数道黑影从四面八方围杀而来,目标正是马车内的叶鼎之。 “看来还真是把我当软柿子了。” 叶鼎之无奈苦笑,伸手抓过身旁的闻风剑,一剑便将马车车厢斩了个两半,整个人腾空跃起,霸道的剑气席卷四方。 苏暮雨目光微凝,“怎么会,雇主不是说他的武功已经废了吗?” 苏昌河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轻咳一声,道:“咳,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咱们那位雇主,显然是被人耍了。” “不过,有一点他没说错,这是我们对付叶鼎之的唯一机会。” 说罢,他足尖一点,寸指剑在指尖掠动,最后陡然攻出,直奔勾陈。 苏暮雨也扯动傀儡丝,卷起十七柄利刃,长剑细雨也掀起重重杀机。 以他们的眼力,自然看得出现在的叶鼎之是强弩之末,全靠一口气撑着,若是这口气散去,便是任人宰割。 而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拖住眼前这个百晓堂的铁面官。 “一道火药炸不死你们,那就多来几道!”勾陈目光一寒,脚下一跺,便朝后暴掠。 苏昌河身形刚至,脚下便又亮起一点火光。 同样是雷门天字级火药。 如火如雷! 苏昌河眼角一抽,连忙一个旋身避开,却还是被一阵劲风裹挟,给甩飞了出去。 几乎同一时间,苏暮雨携十八剑阵杀到,却也撞上了另一道火药。 惊天动地! 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更是让苏暮雨和苏昌河叫苦不迭。 霹雳乾坤、布鼓雷门、青天霹雳……几乎所有的雷门天字级火药,都在勾陈手中被使了个遍。 如果不是他所使的不是雷门武功,他们两个真要怀疑,是不是雷梦杀易容了。 另一边,叶鼎之重伤未愈,再加上所修功法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一身实力只能发挥出十之一二。 所幸蛛影十二肖在上次遭遇重创,这次苏暮雨并未带他们出来,所以,就四周杀出来这十几个人中,挑一个金刚凡境出来都费劲。 但是,纵然如此,叶鼎之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压力。 三花聚顶神通用不出来,不动明王功不能用,这就使得他的实力大打折扣。 此时的他,已然是打出了火气,双眼都变得通红,出手即是杀招。 “叶鼎之,稳住心神!”勾陈的声音宛若晨钟暮鼓,突然在叶鼎之心头炸响。 剑过留痕,再取一人性命,叶鼎之气喘吁吁地站在了原地。 暗河杀手不过片刻,便只剩下了七人,折损了半数之多。 “想抓我,却只带这么几个歪瓜裂枣,你们未免太小瞧我了。” 叶鼎之将剑狠狠插进地面,双手撑着剑柄站立,却慑得一众暗河杀手不敢上前。 “是我们失算了。”苏暮雨点了点头,神色相当认真,“所以接下来,你的对手是我。” 他这一句话,没有吓到叶鼎之,却让得一旁的苏暮雨满脸问号地瞪大了眼睛。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挡在叶鼎之身前的勾陈,“你不会觉得我一个人能拦住他吧?” “不能吗?”苏暮雨认真地看了他一眼。 “我……”苏昌河咬了咬牙,终于还是妥协了,“就一招,一招你如果不能把他打趴,就等着明年的今天给我上坟吧!” 说完,他身影一闪就掠了出去。 “一招?你未免太小看我了。”勾陈冷笑一声,便打出一拳,拳带金光,身后好似浮现金刚法象,怒目而视。 赫然正是佛门罗汉拳。 单说武功,这门罗汉拳与绣剑十九式、五虎断山刀并列,佛寺外随意找个地摊都能用三文钱买一本。 可看勾陈这一拳,没有个几十年,根本练不出这样的造诣。 凡是习武之人,都懂得绳锯木断的道理,可若是能举起斧头,谁又会去用绳子? 如他所说,百晓堂天下百晓,怎会缺高深武功? 可他偏偏将十几年,甚至数十年的时间放在了这门罗汉拳之上,莫说苏暮雨看不懂,就连他身后的叶鼎之也是满心疑惑。 可直面这一拳之威的苏昌河却是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他赶忙大喝一声:“动手!” 苏暮雨心中登时一紧,十八剑阵席卷而出,天空中的雨势突然变得更甚几分。 “这股剑意……”雨水拍打在勾陈的脸上,却浇不灭他眼中的惊叹。 苏暮雨的这一剑,已有剑仙之姿,若非修为不够,只怕他还真挡不住。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山雨晚来,这便是苏暮雨的剑意。 “任你雨势连绵,我自一拳破之!”勾陈猛地踏前一步,再度砸出一拳,拳风直抵十八剑阵,与那漫天雨势。 顷刻之间,雨势瞬止。 苏昌河还未接近勾陈,便被一拳打飞了出去,留下苏暮雨一人勉力支撑。 “大逍遥!”苏暮雨一字一顿地说道。 “若不是大逍遥,姬若风怎么可能让我出来?”勾陈挑眉,又踏前一步,再轰一拳,把苏暮雨也打飞了出去。 站在他身后的叶鼎之嘴角一抽,不由得回想起自己刚醒来时,得知他身份后,问了他一句话。 “你说你和一个人做了交易,护我师姐平安,你是半步神游?” 当时勾陈颇为自傲地抬了抬头,望着天空,“若不是半步神游,谁敢大言不惭,说护你师姐平安?” “你到底哪句话是真的?”叶鼎之小声问道。 勾陈回头瞥了他一眼,“你是担心暗河大家长不亲自来抓你走?” 叶鼎之哑然,看向对面两人时,眼中流露出一丝同情。 拼尽全力却连对方的真正实力都摸不透,这种感觉,他想不到有多难受。 起码对于像苏暮雨这样的天才,或许会是一个不小打击。 第164章 杀伐 感受着勾陈身上庞然真气,苏暮雨目光微沉。 他看向倒在雨中的几具尸体,心中重重叹息,良久才艰难开口:“退吧。” 事不可成,他没必要再拿暗河的年轻一辈冒险,死的人,已经够多了。 听到这两个字,勾陈和叶鼎之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勾陈虽有把握在苏暮雨和苏昌河手中护住叶鼎之,甚至反杀他们,可代价就是,这会引得暗河大家长亲自出手。 而据百晓堂弟子回报,暗河大家长,已入半步神游。 眼看着苏暮雨就要转身离去,可就在这时,地面传来了微微的震动。 远处尘土飞扬,一股大势倾轧而来。 “麻烦了。”勾陈只望了一眼,转身便走,伸手抓住叶鼎之的肩膀,脚下一点便飞掠而去。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分多余,甚至连苏暮雨和苏昌河都险些没有反应过来。 这边勾陈带着叶鼎之刚走,一支军队便从九霄城的城门而来,虽人数不多,却声势浩荡,远胜寻常军队。 这便是萧若风争夺皇位的底牌之一——虎贲郎! 景玉王身着金甲,昂首挺胸,驾马走在最前方,目光随意地扫了眼苏暮雨和苏昌河,冷冷地骂了一声:“废物。” 只是他在骂的时候,似乎忘了一点,眼前的两人可不是护卫皇室的影宗,而是杀人不眨眼的暗河。 只见寒芒一闪,一道血光骤现。 景玉王愣愣地伸手摸了下感受到一丝温热的颈间,旋即放在眼前一看,那点红色是那么的刺眼。 “我的心情现在很不好,你如果再骂一句,我保证,你连今天晚上的月亮也看不到。” 苏昌河擦了擦寸指剑上的血,便径直从他的身边走了过去。 苏暮雨则连一个多余的目光也没有给他,只是向着那些活下来的暗河之人嘱咐道:“带上他们的尸体,回去吧。” 说完,他与苏昌河便一同消失在了长街之上。 景玉王顿时怒极,可偏偏又不能朝着暗河发泄这股怒气,虎贲郎虽强,可面对暗河的执伞鬼和送葬师联手,连半成的机会都没有。 越想,他心中怒意更盛,反手一巴掌便抽在了一旁的虎贲郎统领的脸上。 不仅如此,他甚至还运起了功力,将之狠狠抽打在了地上。 “走!” 他怒骂一声,便驾马向前行去。 可刚走了两步,他便又停了下来,回头望向那三百虎贲郎,目光无比阴沉,“怎么?你们要抗命不成?” “你莫不是真把自己当作是萧若风了。”一个平淡却饱含嘲讽的声音突然间传来。 景玉王瞳孔骤缩,猛地回头。 只见一道身穿白衣,浑身红意缭绕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她的手上提着一柄剑,剑势凌云,瞬间杀死了他胯下马匹。 景玉王重重地摔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那匹宝马的头颅飞出,带着一连串的血线。 “听说,你要杀他。”百里筠秋缓步上前,长剑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护!”虎贲郎的统领连忙大喝一声。 紧接着,三百虎贲郎短短瞬息之间便结成战阵,将景玉王护在了中央。 虎贲郎统领大步上前,“百里姑娘,景玉王不能死!” “他不能死,叶鼎之便可以死吗?”百里筠秋眼眸低垂,仍旧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只是身上的杀意更加浓郁了一些。 虎贲郎统领都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他身后的虎贲郎更是浑身颤抖,双腿都控制不住地想要下跪。 他咬咬牙,只得搬出了自家王爷,“百里姑娘,若是景玉王死在这里,琅琊王……” “他会如何,与我何干?”百里筠秋静静地打断了他,紧接着一剑递出。 一颗头颅便掉在了地上,血液染红了大地。 “疯了,这个女人疯了!”景玉王瞳孔骤缩,他此刻哪里还看不出,眼前的百里筠秋,分明是走火入魔了。 不要说是虎贲郎,就算是萧若风在这里,恐怕也拦不住现在的百里筠秋。 景玉王连忙起身向后退去,他要逃! 三百虎贲郎看着自己的统领就被那样取了项上人头,也果断握紧了武器,展开了冲锋。 百里筠秋提着剑上前,一剑又一剑地挥着。 没有肆意横飞的剑气,没有磅礴浩瀚的剑势,也没有高超绝伦的剑法,有的只是随意的挥剑。 每一剑,都会带走一条,甚至更多的性命。 有人想要抓住那柄剑,给自己的战友创造机会,可是那柄剑就好似砍瓜切菜一般,从他们的身体上划过,带走一连串的血肉。 能列仙宫品的名剑,又岂是他们的血肉之躯所能够阻挡的? 不消盏茶时间,三百虎贲郎,化作遍地残肢,血液浸透了地面,也染红了百里筠秋的一身白衣。 她立于满地的骨血之上,好似从地狱中爬出的厉鬼,那柄“思君”,此刻也变得一片血红。 她仍旧还在向前。 她的脑海当中,就只想着一件事:杀了他! 九霄城外。 勾陈扯着叶鼎之很快便出了城门,停在了城外的一处石桥之上。 叶鼎之突然感觉到心中有几分悸动,不由自主地回头望向了城中,他有种莫名的感觉…… “她来了。” 勾陈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谁?” 话刚问出口,他就知道叶鼎之说的人是谁了。 只见九霄城上空的云都被染红,一股磅礴的杀意席卷整座城池,甚至还有扩散的趋势。 尤其那杀意最盛处,还在缓缓移动,正在朝着他们而来。 “百里筠秋,她又入魔了!”勾陈神情凝重,拳头不由得紧紧攥起,心头好似被压上了一座大山。 三年前,天启城的惨状,他曾亲眼目睹,也知晓不少当时的隐秘。 那时,正赶上大监浊清于深宫之中闭关修炼,而学堂李先生又恰巧在那时云游在外。 也正因此,直到她杀入青王府,浊清大监才终于被皇帝给“请”了出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云游在外的李先生也收到消息赶回了天启城,这才保下了百里筠秋一条命。 可现如今,这里不是天启城,没有浊清大监,更没有学堂李先生。 若百里筠秋当真在这里造下杀孽,将无人能够阻拦。 勾陈心中一动,看向身旁,然后一愣:“人呢?” ----------------- ps:请假一天么么哒 第165章 异象 天启城,钦天监。 “监正,天有异象!”一位天师着急忙慌地便闯进了星月阁,“监正你别坐着了,快去看看!” 齐天尘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这才抬头望去,幽幽一叹:“已经看到了。” “从未见过此等异象!”另一位天师也闯了进来,拂袖拭去额头的汗。 “青天白日,却忽然日光黯淡,独留太白杀星亮起,这是有魔头现世啊!” “我想,应当是她了。”齐天尘叹了口气,缓缓起身拂尘轻荡,“祭阵吧。” “祭阵?什么阵?”一位天师不解。 “寻龙阵,我要去见她。”齐天尘望向天外,“快些吧,否则就来不及了,到时紫微星都将深受其害。” 四位天师目瞪口呆,他们知道事态严重,却不曾想竟会伤及帝星。 若真是如此,天下必将陷入动荡,又将是民不聊生! 思及此,他们不敢再耽搁。 星月阁大门紧闭,一众道童护在门外,四位天师坐于其中,运起了寻龙阵。 国师齐天尘坐于阵眼,缓缓闭上双眼,神思借阵而去,一路向南而行。 ----------------- 青城山,三清殿。 王一行领着赵玉真就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在日前回到青城山的宋燕回。 由于不知自己师父如今所在,宋燕回便一直留在这里等候消息。 只是这一等,便等来了天上异象。 “师父……” 不等王一行开口,吕素真便已然踏出大殿,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这是她的劫,旁人干涉不得。” 王一行当即便明白,这天上异象,当真与百里筠秋有关。 “劫?就和小师弟一样吗?”他皱着眉头,伸手挠了挠赵玉真的头,眼中流露出一丝凝重。 一旁的宋燕回也是垂下了眼帘,没想到会等来这样一句话。 只是吕素真接下去的一句话,却让他心中重新焕发出一丝希望。 “劫是劫,命是命。劫渡过去,便是海阔天空;渡不过去,便是走火入魔。而命,是躲不过去的。” 他望着赵玉真,长长叹了口气。 虽说有了李先生的应允,可赵玉真的命数一日不解,他便一日放不下心来。 “前辈,敢问我师父现在何处?”宋燕回当即踏前一步。 “莫急。”吕素真笑着轻甩拂尘,“先不说你赶不及,就说你去了,又能做些什么?” 面对宋燕回脸上的倔强,他伸手拍了拍这个少年的肩膀。 “放心吧,那姑娘自有造化在身,定能逢凶化吉,到那个时候,才是你站在她身边的时候。” “这两年,就待在我这青城山吧,那万道心门,我也懂一些,你若是真的想学,我可以教你。” 闻言,宋燕回还未表态,王一行脸上便露出一抹喜色。 他伸手戳了戳宋燕回的手臂,激动道:“你也听到我师父说的了,百里姑娘没事。” “况且,百里姑娘与天启城的关系微妙,你现在虽然入了逍遥天境,可入了天启,也算不得什么,不如就留下来修炼两年再说,有我师父相助,说不定你很快就可以成就剑仙!” “剑仙……”宋燕回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剑,长出了一口气,旋即点头应了下来。 ----------------- 雪月城,城主府。 南宫春水坐在庭院之中,细细品茗着杯中物,对天上异象,却是视若无睹。 “你就这么放心你的那个徒弟?”雪月城城中洛水又端了两壶酒过来,温婉地坐在了他的对面,仰头望着那颗越发明亮的太白星。 “担心什么?担心他杀了皇帝?大可不必。”南宫春水笑了笑。 “怎么?你不相信她能杀了皇帝?我看天上这杀气,是要颠覆这整个北离。”洛水言语中带着几分惊叹。 俗世之人,却引得天上星辰呼应,若说她掀不起什么风浪,怕是没有人会相信。 更何况她与天启城的关系,可是微妙得很。 “如果她将那副剑匣背在身上,再或者她从李素王那里求来麒麟牙,那我还会相信她的本心有所改变。可是现在……” 南宫春水笑了笑,接着说道:“现在,我这个做师父的需要做的就是,相信她。” ----------------- 九霄城。 似乎是看景玉王彻底绝了生路,百里筠秋也不追,只是提着剑,缓步向前走着。 那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促使着景玉王连片刻都不敢停息地向前逃窜,甚至不敢回头。 论武道天赋,景玉王虽不如萧若风许多,却也到了自在地境。 可也正因如此,他也更为清晰地感受到了来自于百里筠秋的恐怖威压。 明知已是死路一条,却还是拼尽了全力,妄想求得一条生路。 这种想法充斥在景玉王的内心,却也让他无比恼怒,因为他是景玉王,他难以接受这样的自己。 可是面临死亡的威逼,他还是无法控制地向前狂奔。 一直到城门前,他仿佛看到了人影,求生的本能让他伸出手,然而等看清那人的面容之后,他止住了自己的动作。 他甚至没有再逃,而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似乎在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你走吧。”对面的人突然说道。 景玉王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确定要放我走?” “如果你想死在这儿,我也不拦着。”叶鼎之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拇指抵在剑格,轻轻一弹,一截明亮的剑身晃出一抹剑光。 景玉王下意识抬手,却见一道剑气自他目光之中掠过,最后落在他的身侧,带走了他耳侧的一缕发丝。 他缓缓抬头,就看着叶鼎之缓步而来,从他身边经过,留下淡淡的一个字:“滚!” 第166章 不见自己 景玉王终究还是被叶鼎之放走了,甚至身上没有留下一道伤痕,最后是勾陈带他远离了九霄城。 九霄城城门口。 叶鼎之又见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只是那一身的煞气,让他倍感陌生。 望见他的身影,百里筠秋眼眸微沉,犹豫片刻,终是收剑入鞘。 “身上的伤怎么样了?”她缓步上前,轻声问道。 叶鼎之嘴角微扬,露出一抹笑意。 “笑什么,什么事不能等我出关,一定要自己一个人去冒险?”百里筠秋目光平静地看着叶鼎之,却吓得他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面对百里筠秋的磅礴气势,叶鼎之不自觉退了一步,却还想挣扎一下。 “不是我一个人,还有宋燕回、百里东君,还有司空长风。” 百里筠秋淡然地点了点头,“好,我记下了。” 叶鼎之的瞳孔骤然放大,心中开始为那三个人默哀,紧接着却见百里筠秋转身迈出了步伐。 “筠秋……”后面的两个字,他却没有叫出来。 百里筠秋笑了笑,“希望我还能听到你这么叫我。”说完,她脚下一点,便奔着来时的方向去了。 “你要去哪儿?!”叶鼎之纵身一跃来到屋顶,远远地望着那道被煞气裹挟的白影。 “两年之后,若你名扬天下,就来钱塘城寻我。”百里筠秋的声音幽幽传回。 “钱塘城?”叶鼎之皱了皱眉头。 这时,脚步声从身后传来,“钱塘城外,十万大山,是江南草木最盛之地,其中有一座学宫,历经数百年光阴,你若是想见她,我可以帮你。” “为什么帮我?”叶鼎之头也不回地问道。 “小子,记住一句话,这个世上不是任何事都需要一个理由的,就像百里东君他们帮你抢亲。”勾陈在他身旁站定,笑着看了他一眼。 叶鼎之回想起了当日,摇了摇头,“那是不一样的。” “什么不一样?”勾陈笑问。 “他们帮我,不是没有缘由,那是因为,我们是兄弟。”叶鼎之坚定地答道,复又摇头。 “算了,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不论你因何帮我,未来若有所需,尽管找我。” 勾陈单臂环胸,一手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可我看你并没有追上去的意思。” “你不是已经听到了吗?两年后,等我名扬天下,我们会再见的。”叶鼎之笑了笑,长衣飘然,恣意昂扬。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那道影子也彻底淡化在他的视线当中。 叶鼎之转身便向着既定的方向行去。 勾陈的目光之中流露出一丝玩味,他开始对这个少年有些兴趣了。 他一边快步追上,一边调侃道:“若不是你抢亲成功的消息传扬出去,那倒的确算得上是名扬天下了。” 叶鼎之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但可以看得出,骂得挺脏。 勾陈哈哈一笑,收敛起玩笑之意,转而认认真真地问道:“叶鼎之,在你看来,怎样才算是名扬天下?” 不等叶鼎之回答,他又接着说道:“要我说,等到江湖风波定,金榜论武名,你自然会名扬天下。” “那你觉得,两年之后,我能不能上冠绝榜?”叶鼎之眼中星辰熠熠。 勾陈毫不犹豫地回道:“你如今才十八,过上两年也才二十,你二十岁就想入冠绝榜?口气是不是太大了一点?” “大吗?”叶鼎之反问,脸上突然露出一抹傲然之色。 “你觉得我的口气大,是因为你没有见过我的兄弟,若是你见过他们,你就会明白,我们注定会……” “冠绝天下!” ----------------- 乾东城。 “阿嚏!” 百里东君重重打了个喷嚏,然后踏入了那座时隔数月不曾进去过的院落。 院落当中,一派萧条景象,随着老人的离去,这里的幻象一空,仅余一棵枯死的凤凰桐。 百里东君擦了擦鼻子,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了过去。 他还记得,自己小时候最喜欢喝醉了酒躺在树杈上打瞌睡,还能闻到花香,有时是桃花,有时是梨花,还有时是桂花。 只是如今,花香不再。 “兜兜转转,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他笑着来到树下,也不拿铁锹,就拿着刀剑掀开了一片泥土,从中抓出了两坛酒。 酒上被人题了字——转梦生。 “师父,这一坛酒你说等我长大了才能喝。”百里东君喃喃着。 他一手揭开一坛酒的酒封,酒香瞬间弥漫,转眼间便飘出了院子。 百里东君沉醉地吸了吸鼻子,“我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满十八了,虽然你现在不在,不过我应当是可以喝了吧?” “当然不可以。”一只手不知从何处探了出来,让百里东君完全没有反应过来,酒坛便离手而去。 百里东君愣了愣,如果不是听出这声音是谁,他还真以为是那位老人回来了。 “南宫春水!这是师父留给我的酒!!!”他愤愤不平地看向了树上。 树杈侧躺了一人,手上抓着一坛酒,二话不说就喝了一口,然后发出一声舒畅的低吟,气得百里东君眼睛都红了。 “对啊,你师父留给你的酒,那你师父难道不能喝吗?” 南宫春水擦了擦从嘴角漏出的酒水,笑若春水地看向了自己徒弟,“还有,师父的大名,你现在真是越叫越顺口了。” “哪有抢徒弟酒喝的师父。”百里东君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不过他很快还是反应过来,“师父,你既然来了,那叶鼎之呢?还有易文君,他们有没有到雪月城?” “放心好了,叶鼎之自年少时便入了江湖,什么事情没见过?” 南宫春水仰头喝了口酒,接着说道:“他的命虽然不如你好,也不如长风命硬,不过他和你们一样,一看就是能活到死的。” 说到这儿,他突然坐起了身子,示意百里东君上来,坐在他身边。 “我这四个徒弟里面,你是最让我担心的。”他轻轻拍了拍百里东君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我有什么可担心的?”百里东君指了指自己,有些不解。 “百晓堂有云:大境逍遥,寸手摸天,不见众生,不见天地。”南宫春水突然叹了一声。 “只有入了这逍遥天境,才能一窥那武道巅峰,甚至咬咬牙,努努力,就能真正触摸到那真正的巅峰。” “可大家都忘了后一句,不见众生,不见天地,眼中只剩下了自己。” 说到这里,南宫春水突然话锋一转:“但是东君啊,偏偏你与他们不同,你见了众生,见了天地,却偏偏不见自己。” 第167章 金榜论武名 距离叶鼎之抢亲才刚刚过去两个月,一张金榜便被送往了四面八方。 天启城、无双城、青城山、剑心冢、唐门、雷家堡、温家…… 所有叫得上名字的名门大派的门前,都出现了这样的一个人,他们的斗笠上,写着同一个字,表示着他们的身份。 百! 百晓堂使者! “江湖风波定,金榜论武名。” 钱塘城,学宫阵前。 “想不到这么快,百晓堂就要再开金榜。”一个背着书箱的年轻人缓步走了出来。 百晓堂使者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见过谢宣公子。” “你来这里想必不是为了寻我,而是为了前些日子回到学宫的那个人吧。”谢宣微微一笑。 百晓堂使者奉上金榜,“堂主说了,她在乎的人,如今已是良玉之才。” “良玉?还是低了些,不过尚还年轻,仍有时间。”谢宣淡然地点了点头,忽而又起了兴致,“她,在榜吗?” “冠绝榜,首甲。” 这淡淡的五个字,却在谢宣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姬若风,这是要再起风波?”他皱了皱眉头,回头望向山上,心中有几分庆幸。 庆幸百里筠秋闭关,听不到这句话。 “看来,有必要去一趟天启城了。”谢宣心中若有所思,忽而又想到什么,连忙道:“给我念良玉榜。” 百晓堂使者当即打开金榜,目光定在良玉榜上。 “良玉榜首甲,雪月城弟子,叶鼎之;” “良玉榜二甲,雪月城弟子,百里东君、黄龙山弟子,宋燕回;” “良玉榜四甲,雪月城弟子,司空长风;” “良玉榜五甲,唐门弟子,唐怜月;” “良玉榜六甲,君却楼,澹台破;” “良玉榜七甲,胧月阁,摘月君;” “良玉榜八甲,无宗剑客,颜战天。” 随着八个名字念完,谢宣心中的担忧更甚,只因这张良玉榜,远胜从前。 如昔日北离八公子,也尽在良玉榜上,可占了数年良玉榜首甲的萧若风,也不过在数月前才踏入逍遥天境。 而今,叶鼎之、百里东君、宋燕回、司空长风四人皆入逍遥,关键在于他们的年纪。 他们太年轻了! 尤其叶鼎之,谢宣这段时日曾回过天启,问过陈儒,叶鼎之已入扶摇境界。 逍遥有四境:九霄、扶摇、大逍遥,乃至半步神游。 叶鼎之年仅十八便入扶摇,距离剑仙也不过一步之遥,他的存在,对于北离皇室就是一个偌大的威胁。 还有百里东君,虽是药修之体,可到底是十六岁才拾起武功,至今近两年,便已入逍遥天境。 而在他们之前,还有一个百里筠秋,年仅二十,便位列冠绝榜首甲。 没有人会质疑百晓堂的金榜,更不会有人质疑百里筠秋的实力。 当然,若仅仅如此,倒也算不得什么,可偏偏这两个人出自镇西侯府。 而镇西侯府,又恰恰是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 可以说这张金榜,注定了会让这个天下都为之动荡。 ----------------- 镇西侯府。 “唉,这一天,终究还是要来了。”老侯爷百里洛陈重重地叹了口气。 “父亲,你老了。”百里成风垂着头,突然说道。 百里洛陈微微侧首:“哦?我老了吗?” 百里成风缓缓抬头,眼中闪着微光,似乎回想起昔日父亲挥斥方遒的情景。 他不闪不避地迎上了百里洛陈的目光,沉声道:“昔日父亲在战场上,可从未有过如此忧心。” “筠秋如今已是冠绝榜首甲,东君也位列良玉榜,他们各有各的造化,侯府的选择,连累不到他们。” 百里洛陈审视着自己的这个儿子,起身来到他的身边,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等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吧。” “儿子不敢。”百里成风又垂下了头,“儿子只是觉得,皇室猜忌之心不绝,我镇西侯府便不得安宁……” “所以我们坐上那个位子,便能得了安宁吗?”百里洛陈接过了他的话。 百里成风并未回答,但他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百里洛陈长叹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缓步迈出了正堂,看向院中的兵士。 “成风,你该明白,我们的一个决定,断送的或许就是他们的性命。” “可是在当年,您不会说这样的话。”百里成风面露不忿。 目光扫过院中兵士,又回到了百里成风的身上,百里洛陈忽的笑了,“你也说了,那是当年。” “当年,我还是太年轻了。” “可事到如今,我们镇西侯府已经是身不由己,若不趁现在起兵,待天启来人,便避无可避。”百里成风的神色依旧倔强。 他的眼中,闪烁着锋芒,以及凌厉的杀意。 百里洛陈笑了笑,回到主位上坐下,深深吐了一口气,“我的儿子啊,看来有些事你还不太明白。” “身不由己,并不能成为掀起一场战争的理由,而真正经历过沙场的人,也不会愿意回到那个地方。” “况且,纵然我们打赢了这场战争,你有没有想过北蛮和南诀?” 不等百里成风回答,百里洛陈便接着说道:“这些你都没有想过,你只想到了我被朝廷忌惮,西楚都没了,可统领十万破风军的镇西侯还在。” “你只想到了,我百里家出了一个百里筠秋,后面还有一个百里东君,他们还要胜过天启的琅琊王。” 百里成风没有说话,他心中的确是这么想的。 有这样优秀的子女,又有麾下十万破风军,再加上皇室威望渐弱,他们并非没有这样的机会。 百里洛陈又是重重一叹,“百里成风,你信不信,你要是敢这么做,第一个挡在你面前的不是北离的军队,而是你自己的女儿?” 听到这句话,百里成风愣住了,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不过终究还是被他又给咽了回去。 整个人耷拉着脑袋,说不出话来。 第168章 惊龙变 雪月城,下关。 “吁!” 身着白衣的少年郎勒马直立,手中一杆银枪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望着那副牌匾,他轻轻叹了口气:“本想着再去见她一面的,这下好了,天启城都进不去了。” 初去天启,他便在百花楼结识了一位姑娘,离开时也曾见过一次。 这次入天启,本想着再去见上一面,说一些憋在心里许久的话,没想到一进城就打了一场架,抢了一个人,然后就被人带走了。 要说遗憾,倒也没有;可要说不遗憾,那也是假的。 想到这里,司空长风倏地想起了那个与她合奏的曲子,伸手拈住了一片随风而来的叶子,放在了嘴边,轻轻一吹。 悠扬的曲音缓缓扬起,回荡在夜空之中。 曲子很短,却诉尽了司空长风心中之意,一曲落罢,忽有一声感慨打破了夜的寂静。 “戍鼓断人行,边秋一雁声。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一位白衣似雪的儒雅公子坐在城头,手中提着酒壶,仰头望着天上明月,“虽是思乡曲,可少年郎这曲中意,却不像是在思乡啊。” 司空长风抬头只望了一眼,便连忙从马背上翻了下来,“师父!” “见到师父这么激动?”南宫春水轻笑,身子一翻便从城头跃下,衣袂飘然,轻轻落在司空长风的面前。 “此次入天启,可有什么感悟?”他笑看着这个徒弟,轻声问道。 这几个徒弟当中,最让他省心的,那一定是叶鼎之;最让他喜欢的,那必然是百里东君;可最让他满意的,反而是这个出生微末,如长风一般恣意的少年。 司空长风长枪杵地,疑惑地挠了挠头,“师父这是在考我吗?” “算是吧。”南宫春水点点头,“所以你的答卷是什么?” 司空长风皱起了眉头,仔细地想了想,最后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对不起,师父,弟子愚笨,好像真的没什么感悟。” “哦?就没觉得自己生不逢时?”南宫春水玩味地笑着。 “若是生在其他的时代,或许你会是天下第一的枪仙,可这个时代,天生武脉就有两个,比你天赋好的人虽然不多,却也不少,就没有感觉到一丝落寞?” “落寞?”司空长风的面容有些古怪,但还是真诚地回道:“我本以为自己这一生就是四处流浪,不知哪一日就会死在路边。” “可后来,我遇到了林九,学了他的追墟枪,我时常对自己说,我这也算半只脚踏进江湖了。” “之后又经历了许多,这条命都险些丢了,可就在我快要死的时候,又碰上了百里东君。” “多亏了他,我才能喝到那么好的酒,还能见到北离八公子,冠绝榜第四的温壶酒,还有百里姑娘。” “换做以前,我怎么也不敢想,自己能拜天下第一为师,和镇西侯的孙子成为师兄弟。” “和师父说的恰恰相反,我反倒觉得我生在了最好的时候,但凡早上一些,或晚上一些,我或许就真的要像个流浪汉一般,死在无人问津的巷子里了。” 他说这些话时,脸上的神情一丝未变,好似经历过那些事的人不是自己。 可他的眼中却闪着亮光,他是真的很高兴能够有这样精彩的人生。 什么天下第一,什么未来的枪仙,对他这么一个曾经的浪客而言,都太过虚无缥缈。 他也并不在乎。 南宫春水满意地点了点头,或许这就是他看重这个弟子的原因吧。 这是个彻头彻尾的江湖人。 “听你这么说,你也不会在雪月城久留了,说说吧,接下来打算去哪儿?”南宫春水笑着问道。 “想再走走这江湖,磨砺一下自己的枪法,然后想办法名扬天下,不然会被百里东君笑话的。”司空长风回道。 “都已经上了良玉榜四甲,还不算名扬天下?”南宫春水笑问。 司空长风眨了眨眼,“叶鼎之他们都要做天下第一,我没那么大的志向,不过,好歹不能被落下太多,至少……” 他略作思索,旋即接着说道:“至少要名列冠绝榜上吧。” “不错,志向还是有的,不过……” 南宫春水话音一顿,伸手弹了弹银月枪的枪身,发出清脆的轻吟,“枪是好枪,可枪法差了一些。” 司空长风苦笑:“可我只会追墟枪。” “笨!”南宫春水恨铁不成钢地弹了他一个脑瓜崩,“你是不是忘了你有这天底下最厉害的师父?” “师父会追墟枪剩下几式?”司空长风脸上一喜。 当初林九虽为他所救,却只教了他五日的枪法,便被仇家找上门来,一战之后,彻底绝了生机。 最后还要多亏了当初认识的一个酸臭书生帮忙,给他下了葬。 南宫春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说你跟着百里东君他们怎么一点儿聪明劲都没学会?” “可能是因为……他们也不太聪明?”司空长风小声嘟囔着。 可南宫春水是什么人?还能听不见他的话?顿时就被他给气笑了。 “我说你啊,你都已经拜了天下第一做师父了,怎么就不想想更厉害的枪法?比如——” “惊龙变!” 司空长风眼睛一瞪:“惊龙变!” “枪起!” 南宫春水随手一动,银月枪便挣脱了司空长风的手,稳稳落在了他的手中,朝天一指。 霎时间,风起百丈,飞沙走石。 司空长风睁大了眼睛不敢错过眼前的画面,暗自吞咽了一口唾沫,心中直道:‘师父不愧是师父,一出手就有这样的威势。’ 似乎看透了司空长风心中所想,南宫春水嘴角微扬,长枪一舞,口中低喝:“来!” 倏地,满城长风浩荡,被一枪裹挟,旋即一挥。 风势骤破,好似雷轰。 南宫春水立于风沙之中,手中长枪若游龙肆虐,直冲九霄,荡尽了天边流云,好似要遮去月华。 这才是真正绝世的枪法。 惊万物,动天地! 正当此时,城中忽有一道剑势通天,也没有什么高深剑法,就是铺天盖地的剑气,朝着南宫春水化作的那一条银龙打去。 司空长风看得目瞪口呆,只见得那位天下第一被一剑打了下来。 然后就听得一声怒叱:“大晚上的不睡觉,吵吵什么?!” 然后,司空长风就眼睁睁地看着师父抛下自己不管,脸上竟然还露出一抹谄媚的笑意,身形一动便消失在视线之中。 良久,司空长风回神,轻声感慨一句:“果然还是师娘比较厉害。” 第169章 乘云化龙 青城山,三清殿。 两道身影于月下对坐,透着一丝仙风道骨。 “国师不惜以寻龙阵神行千里自天启而出,所为的应当是百里筠秋吧。” 吕素真抿了一口杯中热茶,抬眼望去。 只见齐天尘须发皆白,周身道韵萦绕,超凡脱俗,比吕素真还像是真仙下凡。 不过齐天尘却是知道,这是寻龙阵快要撑不住了。 听闻吕素真所言,他轻轻点头,却又很快摇了摇头,伸手朝着山下一指。 “我出城所为,的确是百里筠秋不假,可我来这青城山,为的却是你这山上的一人。” “怎么?国师也开始为皇室做事了吗?”吕素真轻笑一声。 山上来了客人,他又怎会不知,不过是一个不幸的女子,他这偌大青城山,还不至于容不下她。 齐天尘无奈苦笑一声:“我说道兄啊,你可莫要玩笑,你应该知道我来此绝非为了皇室。” “我知道,你是担心青城山道统。”吕素真笑着点了点头。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可我辈道修,这一辈子只修一个问心无愧,我不管她是不是什么景玉王妃,我只知道,她是个为世道所裹挟的无辜女子。” “朝堂的事我可以不管,可她既然到了我青城山,那便是她命不该绝。” “既然道兄已有决断,那我便放心了。”听到吕素真如此言语,齐天尘反倒松了口气,缓缓点头。 两人接下来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只是静静地喝起了茶。 连喝三盏,吕素真终是无奈摇头,“你来这里,终究还是为了百里筠秋吧。” 齐天尘不语。 要说是为了百里筠秋,也不尽然;可说不是为她,一切又因她而起。 他真正想问的,是这个世道。 斟酌再三,他终是抬头看向了这位被他奉为道家祖师的青城山掌教真人。 “敢问道兄,这天下,将如何?” 吕素真目光微凝,沉吟许久,才终于给出了回答:“天下之运,人力怎能算得?不过天下之变,也不会因一人而起,除非那个人是皇帝。” 说罢,他便轻轻挥了挥拂尘,算是下了逐客令。 也恰在此时,寻龙阵散了,齐天尘的身影缓缓消散,直至消失不见。 吕素真抬头望着天上明月,轻叹一声。 “两年,两年之后,便是少年们乘云化龙之时了,或许到时候,也该让那小子一同入世了。” ----------------- 钱塘城,十里琅珰。 一座隐于山雾之间的书院,两位先生坐在窗边借着漫天月华下酒对弈,好不畅快。 “小百里这次,可真是险些闯下大祸,叫人忧心啊。”其中一位留着清须,年纪颇长。 他随手落下一子,目光便不由移向窗外某处。 那里有一座两层的楼阁,百里筠秋现下便在其中,闭了死关。 先生对面的年轻书生跟着落下一子,淡然一笑。 “师兄,我们学宫隐世百余年,山外之事本就与我们无甚关系,何必忧心?” “至于小百里,”他循着先生的目光望了一眼楼阁,“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有些人,哪怕你只是见过一眼,就会知道,她注定是能走到最后的。” 先生不置可否,眼看着年轻书生落子,紧接着便拈起一枚棋子紧随其后。 “你们在说的人是百里筠秋?”谢宣背着书箱出现在了窗外,目光却是没有在他们身上逗留,而是停在了桌上的棋盘。 他略微皱眉,“黑子输了,这局不必下了。” 年轻书生清朗笑道:“难得赢先生一次,值得畅饮一番。” 说着他举起酒壶便痛饮了一大口,吐了一口酒气。 先生倒不在意输赢,侧目望了谢宣一眼,便注意到了他身后的书箱,“谢贤侄今日是要走了?” 谢宣点了点头,“因为一些事,我需得去一趟天启,待一切事了,我还会回来,毕竟学宫中的书,我还没有看完。” “是有关百里姑娘的?”年轻书生问道。 “那倒不是。”谢宣笑着摇头,“百里姑娘虽然入魔,却心性不改,或许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眼下的状况。” “我去天启,是为了见一位朋友,仅此而已。” 闻言,年轻书生笑了笑,“看来谢师兄与我的看法一般,先生,是你多心了。” “但愿吧。”长者点头,便也抛开了心中的担忧,看向谢宣:“今夜便走?” “嗯,今夜月明,正适合赶路,早些问清楚,我也好快些回来看书,两位,告辞,待我向山棠辞行。” 说完,他转身便背着书箱离开了院子,朝着山下行去。 ----------------- 天外天。 “你说的都是真的?!”玥瑶猛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眼前一黑,险些又跌坐回去。 “这种事,我还不至于诓骗于你,你父亲的真气与整个廊玥福地融为一体,我探查了这么久,若是连这点事都确认不了,那师妹也不会叫我来帮你。” 君玉懒洋洋地倚靠在桌边,给自己倒了杯热茶,便迫不及待地轻抿了一口,顿时就感觉整个人活了过来。 天外天地处西北,常年大雪封山,冰寒刺骨,廊玥福地更甚。 近两三个月,他不是在廊玥福地附近探查,就是随玥瑶游走在北阙百姓之中,少有休息的时候。 直到现在,他才终于确定,廊玥福地中的那人还活着,不仅如此,对方的功力也在与日俱增。 “以我的预测,少则三年,多则十年,他必然会破关而出,至于寻找天生武脉修炼虚念功,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 君玉的语气突然一沉,叫玥瑶的心也跟着沉了沉。 “昔日我找寻天生武脉,就是为了打开廊玥福地,确认父亲的状况,如今既得知他还活着,我自然也不会多此一举,这点还请先生放心。”玥瑶神情沉着地允诺道。 不过君玉却是摇了摇头,“你不会,不代表其他人不会。” 他的目光不由得望向门外,目光中透着一丝沉凝。 “说实话,这段日子,我一直在想怎么破开廊玥福地,然后杀了他!” 第170章 景玉王之死 天启城,景玉王府。 天一亮,领三百虎贲郎离去已有三个月的景玉王,如今终于回来了。 只不过…… “这究竟……究竟是谁做的?!” 萧若风双目赤红,额头青筋暴起,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险些就连站都站不稳了。 雷梦杀抓着他的肩膀,以免他再像方才一样跌坐在地上。 “伤口齐整,不似利器所伤,倒像是剑气,没有致命伤,应当是流血过多导致死亡。” 一旁的顾剑门上下打量着躺在平板车上,血淋淋的身躯,眉头不自觉地皱着。 车上的,正是景玉王萧若瑾的残躯。 或许不该说是残躯,毕竟他身体的各个部位,都被放在了这辆平板车上。 他整个人被削成了人彘,血液几乎都已经流干了,一眼看去,煞是骇人,也难怪萧若风会如此。 毕竟景玉王纵有万般不好,也是他的胞兄,曾救他一命的兄长! 更何况,回来的还不止景玉王一人,还有三百颗被硬生生砍下的人头,就悬挂在景玉王府门外的长街上,每户两颗。 如今这条街已经被大理寺封锁,大理寺卿沈罗汉就站在萧若风的对面。 “琅琊王,景玉王的尸首,还需请仵作一验,得罪了。”沈罗汉脸色难看地行了一礼。 他执掌大理寺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惨状。 哪怕百里筠秋在天启城大开杀戒之时,也远不如眼前这一幕来得残忍。 “验尸?”萧若风抬头,眼中充斥着血丝,吓得沈罗汉退了一步。 他硬着头皮,终于是说出了那句让雷梦杀和顾剑门都感觉到荒谬的话:“陛下已然准允。” 这一句话,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口鲜血自萧若风口中吐出,染红了他华贵的锦衣,眼前顿时一片黑暗,双腿一软便要朝着地面摔去。 还好雷梦杀一直撑着他的身子,这才及时托住了他。 “既然陛下已经准允,那就交给你们大理寺了,萧若风这边,我们会看着。” 说完,他背起萧若风,便纵身闪掠,往琅琊王府去了,留下顾剑门注意着这边事态的进展。 景玉王惨死,三百颗虎贲郎的项上人头,如此大的阵仗,不消片刻便传遍了整个天启城。 不同于昔日百里筠秋威凌天启,如今可是真真正正地死了一位皇子,一位王爷! 太安帝震怒,听说当日便召了太医入宫,大监浊清公公随侍一旁。 青王萧燮当即便叫手下人停下了动作,以免惹火烧身。 一时间,天启人人自危。 当谢宣再一次来到天启,百姓生活依旧,可城中的气氛却还是让他心中为之一悸。 也正因此,他并未急着前往琅琊王府,而是先行去往了稷下学堂。 彼时,那位老人与陈儒先生一如往日,正在梧桐树下品茶论道,似是全然未受外界搅扰。 只是在看到谢宣时,两人心中都有几分意外。 经过一番交谈,老人与陈儒得知了谢宣的来意,而谢宣,也得知了天启城前日发生之事。 “看来这场乱局,在所难免了。”老人长叹了一口气。 “是啊。”陈儒的心也彻底沉了下去。 “百里筠秋现身九霄城,三百虎贲郎死于她手,若说景玉王不是为她所杀,恐怕没有人会相信。” 谢宣狠狠皱起了眉头,若只是三百虎贲郎,此事并非没有缓解余地,可…… 景玉王的死,便是将这件事放在了太安帝的桌案之上。 这是有人要将这潭水搅浑! “谢宣,趁着现在,去见琅琊王一面吧,若他还是我们认识的萧若风,便不会受这些伎俩蒙骗。” 陈儒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绝不能让这件事继续发酵下去了。” 谢宣重重点头,当夜便凭着萧若风赠予的令牌踏入了琅琊王府。 迎接他的却是雷梦杀。 “如果你来,是为了师姐,那就回去吧,若风没你们想的那么不分是非。” 雷梦杀坐在正堂,一反往常地喝起了茶,精神稍显萎靡,就连眼中都写满了疲惫。 景玉王身死,昔日看好他的那些人又开始摇摆不定,他们这些日子可一点都不曾闲着。 不过好在,景玉王昔日收拢的势力和官员,有些就是奔着琅琊王的名头而来,这才让他们得以喘息。 “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谢宣点了点头,继而又道。 “不过这段时日,你们要小心一些,对方既然这个时候杀了景玉王,那么或许,就是为了激化皇室与镇西侯府之间的矛盾,想来,大乱将起。” 雷梦杀脸上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们会小心的。” “嗯,该说的话,我已经说了,以后,或许不会有几次见面的机会了,若有缘,江湖再见吧。” 留下这句话,谢宣背负着书箱,转身便朝着王府外行去,没有丝毫停留。 好似过往的情谊,就断在了这一个转身。 “你这次,可是伤了不少人的心啊。”雷梦杀幽幽一叹,一口将杯中茶饮尽,望向屋外。 萧若风从阴影处现身,月光映照在他的脸上,更显惨白。 他轻咳一声,缓步走进正堂,“师兄,你也离开吧。” 雷梦杀被他这一句话吓了一跳,一蹦三尺高,伸手就来探他的额头。 “这也没发烧啊,怎么净说胡话?”他皱了皱眉。 萧若风无奈摇头,将自己毫无风度地扔在了椅子上。 “皇兄死了,可我要做的事还要继续,或许这一次,我真的做不回曾经的学堂小先生了。” 雷梦杀垂下了头,他明白萧若风的意思。 说到底,皇室斗争,又哪里缺少过尔虞我诈,肮脏的手段几乎是层出不穷。 萧若风的手,如今之所以还是干净的,就是因为曾经那些脏活,都是由景玉王的手下去做的。 而如今,景玉王死了,这次要脏的,就是他琅琊王的手了。 “姬若风说的没错,说到底,我与我其他的兄弟,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的声音无比虚弱,却又无比坚定,“有些事,我已经想过了,既然决定要争,就总要放弃一些东西。” 第171章 入魔即入道 一位王爷的死讯,终究难以遮掩,尤其当太安帝将此案交付大理寺处理时,他们所引发的波澜非同小可。 大理寺卿沈罗汉接旨当日,即刻启程,直奔九霄城而去。 不久,便有消息传回,言称三百虎贲郎,皆命丧百里筠秋之手。 自此之后,尽管景玉王之死及三百颗头颅悬挂于景玉王府前长街的真相仍存谜团,但在不少人心目中,已然将这桩杀孽落在了百里筠秋的头上。 然而,外界的种种揣测与诬陷,却丝毫未能扰动那座学宫楼阁中静坐的身影。 “儒者以口宣天命,涵养浩然之气;道家修身随心动,吸纳天地之法;佛门僧人金刚不坏,蕴含至高禅机;那么,魔,又是否可归为天地之理的一种?” “我的杀心因心魔而起,但只要将其镇压,入魔,亦是入道!” 百里筠秋的眸中倏地闪烁起锐利的光芒,身下瞬间展开一幅八卦图案。 随着这八卦的显现,她不由自主地抬头望向窗外,目光穿越千山万水,定格在遥远的一座城池上。 “他此刻,应当已经到了吧。” 回想起叶鼎之离开剑心冢的那一刻,百里筠秋曾将万道心门的秘法传授给他。 她近十年的苦修,全部倾注于叶鼎之体内,并将逍遥御风门初代大门主遗留下的天地同悲,也一并交给了他。 数年前,她在天启城大开杀戒,正是李先生以天地同悲,镇住了她的心魔。 然而,自剑心冢之行后,她失去了天地同悲的庇护,又在青城山入梦,目睹了那般场景,从而不可避免地入了魔。 说来还真是世事难料,若非叶鼎之学会了万道心门,恐怕在带着易文君逃离天启时,他早已无法支撑到勾陈前来相救。 冥冥之中,百里筠秋入魔的命运似乎早已注定。 百里筠秋轻轻合上双眼,身下的八卦图案瞬间将整座楼阁笼罩其中,随后又缓缓收回,但其散发出的光芒却愈发耀眼。 到了夜晚,这座楼阁的光芒甚至胜过了天上的明月。 学宫先生心有所忧,却只接近楼阁一丈之内,便生生止住了脚步,寸进不得。 不过好在,其中道韵盎然,不似诡谲魔域,先生也便放手不管。 从此,百里筠秋一坐便是近半年之久。 而她这边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天启城却难得地迎来了一桩喜事,为这片沉凝的氛围带来了一丝轻松。 景玉王府的正妃胡错杨,经过十月的怀胎之苦,终于诞下了景玉王的第六子。 然而,王妃因八月前景玉王的去世而心神受损,诞下孩子后便患上了重病,三日之后不幸离世。 琅琊王亲自为她下葬,并将她所生的孩子收为义子,取名萧楚河。 然而,这些变故并未影响到那些避世而居的少年们,他们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知外界的风云变幻。 ----------------- 雪月城中。 南宫春水携洛水踏上了江湖之旅,据洛水所言,他们的目的地是南诀,去探访一位旧友。 而叶鼎之,则日复一日地在城主府中沉浸于剑术,不时还会登上登天阁打上一架。 时至今日,即便是第十五、十六层的两位顶尖高手联手,也已无法阻挡他的锋芒。 于是,他自然而然地找上了守门的洛河。 伴随着一声巨响,城主府的一堵院墙被轰出一个大洞。 叶鼎之满身灰尘地从洞中爬出,一手持剑,一手捡起落在身前的玄风扇,满脸困惑地望向洛河。 “你现在的修为究竟达到了何种境界?我都快成为剑仙了,竟然还不是你的对手?”叶鼎之不解地问道。 洛河双手撑着阔刀,咧嘴一笑,豪气干云:“若我踏入江湖,我这柄刀后,定要冠上一个‘仙’字。” 刀仙! 叶鼎之闻言,眼中闪过一抹精光,还想再战。 可感受到身上的伤痛,他便泄气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毕竟不是生死相搏。 若是重伤,又要浪费多少时日才能养回。 “难怪。当初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还想从你这儿闯城,我看他们真是疯了。”叶鼎之摇头苦笑。 “不是疯,是少年意气。”洛河笑着拎起一坛酒,顺手拿起两个大碗,走了过来。 “如果你能静下心来修炼你那门功法,现在早就成为剑仙了。或者,如果你运用你那门明王功,也能与我打个平手。”洛河劝道。 叶鼎之接过洛河倒满的一碗酒,仰头一饮而尽,任由酒水打湿衣衫,随后仰面躺下。 “我虽然是天生武脉,但也不是无所不能。无论是佛道还是其他,都重心性。可我现在,哪有那个心性呢?” 他仰望着天空,心中满是无奈。 现在,他只要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的不是修炼之法,而是那一袭红衣和那张倾国倾城的面容。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她的思念愈发浓烈。 如果不是因为两年之约,他真想现在就叫上勾陈,去寻找那座避世的学宫。 洛河闻言,“嘁”了一声,连喝酒的心情都没有了。 “没志气!再美的女子,百年之后也不过是黄土一抔,哪里比得上手中的刀剑?” 叶鼎之笑着看了他一眼:“这世间总有些人,比手中的刀剑更加重要。你现在这样说,只是因为还没有遇到罢了。” 洛河不理会他,仰头喝了一大碗酒,起身便朝院外走去。 他也想去江湖中闯一闯了。 第172章 避世而居的少年们 乾东城,那座空荡荡的院落之中。 百里东君正兴致勃勃地挥舞着手中的刀剑,没有固定的招式,只是随心所欲地舞动,带起一阵阵狂风。 自南宫春水初来探访后,这八个月间,院落里便只剩下他孤独的身影。 这八个月来,这里都只有他一个人。 对于常人而言,这样的生活或许充满了孤独与寂寞,但百里东君却自得其乐。 他时而以剑为伴,弹奏出悠扬的剑鸣;时而放声高歌,那激昂的歌声连外面的士兵都不得不捂住耳朵以求片刻的宁静。 甚至,邻近街道的百姓都被这嘈杂声所扰,告到了镇西侯府。 后来,世子爷亲自前来一趟,百里东君这才收敛了些许,转而将热情投入到刀剑的舞动之中。 若是在往日,他心中或许会怀揣着“早日练成刀仙、剑仙,将百里成风那个家伙从镇西侯府赶出去”的壮志。 然而此刻,他的心中却是一片空明,无欲无求。 刀剑随他心意,天地任他放纵。 此时的百里东君,眼中已没有了天地的界限,耳边也听不到世间的喧嚣,心中更是忘却了自我。 他仿佛还在院落中舞动,却又似乎早已超越了这座院落,甚至这片天地的束缚,达到了物我两忘的境界。 镇西侯府。 一切事务已顺利交接至世子百里成风之手,老侯爷百里洛陈因此得以悠然自得,尽享清闲。 久坐之余,他甚至会起身演练几套拳法,以舒展筋骨,焕发精神。 至于外界的纷扰,自有影武者悉心搜集情报,汇总后呈送至他的书房。 其中一条消息提及,青王萧燮正暗中搜集镇西侯与南诀勾结的证据。 百里洛陈仅是匆匆一瞥,便毫不犹豫地将这份情报付之一炬,不再给予丝毫关注。 他深知,这不过是青王企图以叛国之名构陷叶家的故技重施,但如今的镇西侯府,可不是昔日的将军府。 查? 让他们查! 这就是百里洛陈的气度。 品茗间,他心中忽有所感,于是唤来了身边的影子护卫离火:“离火,东君他近况如何?” “启禀侯爷,小公子他……侯爷小心!” 离火刚欲开口,却被不远处骤然升腾的剑势所惊,连忙将百里洛陈护在身后。 “那个方向是……”百里洛陈虎目圆睁,身形如猛虎下山般跃起,稳稳落在屋顶之上。 他浑身真气澎湃,仿佛能撼动天地,令长风骤停,飞鸟惊坠。 离火站在老侯爷身后,眼中满是敬畏。 这位老侯爷,至少是已臻大逍遥境界的绝世高手! 想到老侯爷膝下英才辈出,如世子百里成风、孙女百里筠秋和孙子百里东君等,皆是出类拔萃之辈,他的习武天赋自然非同小可。 更何况,西林百里家本就是底蕴深厚的世家! 百里洛陈目光如炬,瞬间锁定了那座熟悉的院落:“是东君在练剑吗?” 话音未落,只见院中白衣少年乘风而起,双目微闭,嘴角含笑,剑法飘逸灵动,刀法肆意霸道,不似人间能有。 刀剑舞于天地之间,忽如狂风骤雨,铁马冰河;忽如春风拂面,草长莺飞。 离火远远观望,陡然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小公子他,入剑仙境了!” ----------------- 青城山,后山。 此处风景依旧,却悄然增添了一抹新景——一间简陋的草庐内,一位青衣女子正忙碌不停。 在小院的石凳上,一男一女悠然对坐,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宁静与闲适,以聊天来消磨时光。 “这里有如此佳人相伴,你的心就没有一丝波澜?” 女子容颜绝美,身着白衣,外披绣有“赌”字的披风,宛如初见时那般清冷脱俗。 她的身旁,一柄品相不凡的剑静静伫立,剑的主人正是柳月公子的高徒——尹落霞。 而对坐于她面前的,自然便是长期隐居山中隐修的宋燕回了。 他与王一行形影不离,或切磋剑术,或探讨道法,如今的宋燕回,已比青城山上的许多弟子更添几分道骨仙风。 若换作往昔,宋燕回或许会对尹落霞的言语心生涟漪,但此刻,他只是淡然一笑,不予置评。 尹落霞不禁微微一愣:“怎么在山上待了数月,你竟变得如此木楞了?” “非也,他已入道,再进一步,或许真要遁入空门了。” 王一行笑着插进话来,提着装满桃子的篮子,与赵玉真一同步入小院。 赵玉真一脸无奈,显然又被师兄强行拉来。 宋燕回见状,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你再这般欺负师弟,小心将来他反超于你,将你昔日的‘恶行’一一奉还。” “那就更要趁着他现在打不过我,好好欺负欺负他了。” 王一行不以为意,拎着赵玉真坐下,将篮子置于桌上:“你们先享用,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言罢,他步入厨房,只见易文君正蹲于灶前,专心致志地烧着柴火。 “这几个月过得如何?还在想他吗?”王一行一开口,便触及了一个敏感的话题。 易文君微微一顿,随即缓缓摇头:“若我还身陷天启,或许还会念及他。但如今……” 她站起身,脸上绽放出明媚的笑容,“我才明白,与他相比,我更珍惜这自由自在的生活。” 王一行闻言,并未感到惊讶。 这八个月来,他时常来看望这位曾经一无所知的姑娘,见证了她从最初的笨拙到如今的从容不迫。 本该成为王妃的她,如今却在这山中操持着普通人的生计。 王一行曾以为她难以持久,但两个月、四个月……直至如今已近八个月,她的坚韧与决心令人动容。 如果不是道心坚挺,说不定他都要像景玉王一样,为这个女子所迷了。 “自由吗?”王一行望向窗外,心中若有所思。 易文君轻笑:“与那座城相比,我更爱这座山。在这里,我不需要迎合任何人,可以真正地做自己。” “如此便好,若有所需,尽管来前山找我。”王一行笑着点了点头,便要转身踏出。 易文君却突然在此时叫住了他。 “我来此已有数月,山下之事,我一无所知,我只想问一句,景玉王当真没有任何动作吗?” 王一行愣了一下,略作犹豫,终是觉得这个消息不该隐瞒,况且已过了六个月,也该告知于她。 他缓缓转身,道出了血淋淋的事实:“六月之前,景玉王死于九霄城,你的父亲,影宗宗主被囚于大理寺监牢。” 第173章 风起 当得知父亲被囚禁于天启的消息时,易文君的反应并不如王一行所预料的那样流露出丝毫关切。 她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轻吐一声:“嗯。” 这一举动让王一行不禁微微蹙眉,心中暗道她未免显得有些凉薄。 易文君的目光穿过窗户,投向远方,似乎并未察觉到王一行的情绪变化,只是继续说着自己的话。 “调动虎贲禁卫的是萧若风,而助我逃离的则是学堂中人。尽管我父亲有错在先,但影宗弟子的死却并非虚构。” 言罢,她转过身来,直视着王一行,继续说道:“如果太安帝真的有意置他于死地,那么时隔数月,你从我这里听到的就该是父亲的噩耗了。” 听着她这番话语,王一行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你确实很聪明。” 易文君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我倒宁愿自己不要这么聪明。” 随后,她便不再多言,继续忙碌起来。 王一行见状,也不便再打扰,于是离开了厨房。 今日他们之所以相聚于此,是因为宋燕回即将下山。 易文君主动提出要为宋燕回举办一场送别宴,虽然简单,却也是一份心意,用以报答他的恩情。 “下了山之后,你打算去哪里?是去找师伯吗?” 王一行刚走到院子里,就听到尹落霞好奇地问道。 宋燕回抬头望向天空,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他身旁的宝剑“观雪”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心意,轻轻作响。 他笑着轻抚剑身,剑声随即平息。 “唉,我也好想下山去看看啊。”王一行长叹一声。 一旁的赵玉真抱着一个桃子咬了一口,眼神纯真地看着他说道:“现在就连上山的女香客都满足不了师兄了吗?” 王一行一听这话,顿时一巴掌拍在了赵玉真的后脑勺上,“胡说八道什么?你师兄我是那种人吗?” 赵玉真闷着头不说话,只是狠狠地咬了一口手里的桃子。 旁边的几人见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整个院子充满了欢声笑语,一派其乐融融。 待吃饱喝足,宋燕回便迫不及待地踏上了旅程。 一柄剑,一匹马,他就这样毅然决然地朝山下驰骋而去。 尹落霞不甘寂寞,迅速牵出自己的坐骑紧随其后,笑道:“一个人上路不觉得无趣吗?你去哪,我陪你!” 山脚下,王一行静静站立,目光追随着那两道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暗自感慨:“宋燕回真是幸运儿。” “怎么,凡心动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吓得王一行猛地一颤。 他连忙摇头否认,收敛起往日的轻佻,目光远眺。 “只是预感,下次重逢,他们或许已是名震江湖的大人物了。” “你们这一辈的年轻人,个个都不简单呐。”吕素真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旁,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中满是欣慰。 “既然心中向往江湖,那就出去闯闯吧,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王一行闻言一愣,回头望向师父,见其眼神温和,轻轻点头,这才确信这不是幻听。 “去吧,未来的江湖,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 得到师父的首肯,王一行当天便离开了青城山,但并未与宋燕回他们同行。 半月之后。 天启城皇宫,紫烟殿。 一个身材矮小圆润,身着色彩斑斓衣裳的中年男子正悠闲地坐在屋外享受日光浴。 这里,是北离最为凶险之地,戒备森严,因为这里是内宫第一高手浊清公公的住处。 然而,近一年来,浊清公公从未踏足此地,只有那位花衣男子独自居住。 除了他,无人能踏入这片禁地半步,但飞鸟除外。 两只布谷鸟停在枝头,相继发出清脆的鸣叫,吸引了无天的注意。随后,第三声鸣叫响起。 无天的眼神瞬间凝重,猛地站起身,拳头紧握,似乎随时准备将这两只无辜的鸟儿置于死地。 “他还真把自己当天外天的教主了?!”他愤愤不平地嘟囔着。 然而,尽管心有不甘,一番权衡之后,他还是迈开脚步,朝着紫烟殿外走去。 “阁下欲往何处?” 浊清大监突如其来的出现,仿佛早已洞悉一切,尽管他已近一年未曾踏足此地。 无天目光警惕地审视着这位权势滔天的大太监,心中暗自戒备。 “大监,实不相瞒,天外天已遣人来寻,我必须出宫一见。” 浊清大监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如今这宫门,可不是随意进出之地。加之一位王爷不幸罹难,守卫自然更为森严。” 他顿了一顿,继续道:“况且,偌大北离皇宫,除我之外,亦是高手如云,你若贸然出宫,只怕会落入他人之眼。” 无天闻言,心中的提防更甚。自那次偷袭叶鼎之失败后,他便潜回天启城,暗中观察局势。 然而,就在当天夜里,浊清大监突然造访,一掌之下,他几乎无力还击,只得委身于此。 此后,浊清大监便再无音讯,直至今日,他欲与天外天之人会面,这位大监却又神秘现身。 再加之他所说“一位王爷不幸罹难”,更是让无天捉摸不透。 “大监有何高见?”无天试探性地问道。 浊清大监轻轻侧身,示意无天跟上:“请吧。” 无天深知自己无法拒绝,只得依言而行。 一辆马车缓缓驶出宫门,守卫见是浊清大监的座驾,例行检查后便放行。 与此同时,天启城的何成当铺内,一位黑衣女子端坐其中,眉眼间透露出一股难以言喻的魅惑。 她静静地等待着,身后六位侍从整齐列队。 当无天踏入当铺,侍从们行礼后悄然退出。接下来的对话,已非他们所能聆听。 玥卿抬眼望向无天,眉头微蹙:“无天尊使来便来了,还带什么……” 然而,当她目光触及到那位身穿紫衣蟒袍的身影时,话语突然中断,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客人”二字再也难以出口。 毕竟对这位大监而言,她才是客人。 第174章 浊清的目的 踏入当铺,无天的脸色霎时变得严肃。 他急忙走到玥卿面前坐下,急切地问道:“怎么是小姐亲自来了?魄官何在?” 玥卿以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他,反问道:“无天尊使难道不清楚吗?” “嗯?”无天一愣,随即猛地转头看向缓缓坐下的浊清大监,“是你?!” 浊清大监满不在乎地说:“你应该感谢我,如果不是我,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无天的眉头紧锁,与玥卿的目光交汇在一起,仿佛在无声地传达:‘我不是他的对手。’ 玥卿当然明白这一点,因为若是换作其他人,敢这般放肆言语,无天早就将他踩在脚下了。 “不知浊清大监今日到访,有何贵干?”玥卿挺直身子,目光锐利地盯着他。 浊清大监微微一笑,却让玥卿感到一阵寒意。 “北阙的二公主,天外天如今的掌权者,既然你来到了天启,我怎能不尽地主之谊呢?” 玥卿的声音低沉下来,目光变得复杂:“大监想见的恐怕不是我,而是无相使吧。” 浊清大监依旧保持着神秘的笑容:“天外天的四尊使中,我最想见的确实是无相。” 话锋一转,他继续说道:“不过无相还不值得我费尽心思去见。” “我真正想见的,是你们的皇帝陛下。当年在城下与他一见,他的风采,我至今难以忘怀。” 玥卿猛地转头,眼神中透露出凌厉与威严:“看来无天尊使向大监透露了不少信息。” 浊清大监轻描淡写地摇了摇头:“我想知道的事情,何须通过他人之口?” 这让无天和玥卿对他的印象更加恶劣了几分。 他们都不愿意面对这样一个心思深沉且武功高强的……太监! “说吧,大监到底想要什么?”玥卿不想再与他多费唇舌,只想尽快结束这场对话。 从浊清大监迈进这座典当行的那一刻起,室内的气氛便开始沉重得令人窒息。 玥卿的背后已湿透,她感到自己快要无法维持镇定。 似乎察觉到了玥卿的紧张,浊清大监缓缓闭上了眼睛,释放的压力也随之消散。 “我的目的,其实非常简单。你们或许知道,北离皇族曾为五大监立下一条规矩,即先皇驾崩、新皇登基后,五大监需前往皇陵驻守。” 浊清大监平静地诉说着,对自己的意图毫不掩饰,“而我,想要废除这条规矩。” “废除?”玥卿皱起了眉头,“这恐怕没那么容易吧?” “据我所知,景玉王已逝,琅琊王接手了他的所有支持者及势力,现在他的势头已稳稳压过了长皇子和青王萧燮。而他,正是最不可能废除这一规矩的人。” “确实如此,所以,我打算让他消失。”浊清大监淡淡一笑,仿佛在说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玥卿冷笑回应:“大监说得轻巧,杀琅琊王?” “太安帝已经痛失一子,怎么可能再让他最看好的儿子离开皇城,又怎么可能允许他在外面遭遇不测?” “哦?难道萧若瑾不是你们动的手?”浊清大监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 玥卿也愣了一下。 而无天,自他们提及景玉王之死时,就已陷入沉思。 他万万没想到,仅仅一年时间,竟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既然不是你们,那还会有谁……”浊清大监微微眯起眼睛,眼中闪过一抹寒意,“难道是萧若风身边的人?” 毕竟,景玉王一死,琅琊王无疑是最大的受益者。 虽然他知道萧若风绝不会做出这等事来,但这并不代表他身边的人也会愿意自己的主子花费心力去扶持一个不被看好的皇位继承人。 若是这样想,这的确是最有可能的猜测。 只是,究竟是谁会如此狠辣无情? 目睹浊清大监自言自语许久,玥卿的眉头越拧越紧。 她厌恶这种一切尽失掌控的感觉。 恰在此时,浊清大监回过神来,直言不讳:“无论萧若风的死是否与你们有关,这都无关紧要,我只需要你们助我除掉他。” 未等玥卿反驳,他紧接着说道:“至于时机,我自会通知你们。届时,整个天启城都将陷入混乱,死一个王爷,算不得什么。” 此言一出,即便是玥卿和无天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死一个王爷?算不得什么? 那可是琅琊王啊! 更何况,这是在天启城! 此刻,他们心中所想如出一辙:浊清大监已然疯了! 强压下内心的震撼,玥卿重新坐回座位,深吸一口气后道:“你让我们助你,可我们为何要帮你?” “就凭我能帮你们擒获叶鼎之,那个你们梦寐以求的天生武脉。” 浊清大监一句话便抛出了一个玥卿无法拒绝的条件。 若非理智尚存,玥卿几乎要当场应允。 但她也明白,此事唯有无相能做主,而她,即便是天外天的二小姐,也无此权利。 这一点,她与她的姐姐相差甚远。 玥卿沉默许久,终于缓缓开口:“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又有何理由不信我呢?”浊清大监神色依旧平静,但一股莫名的压力却猛然笼罩在玥卿和无天身上。 玥卿被困于椅,动弹不得,而无天则更为凄惨。 椅子瞬间四分五裂,他肥胖的身躯重重地摔在地上,颤抖不已。 “这个理由,你可满意?”浊清大监冷笑一声,“就凭我能随时取你们性命。” 面对浊清大监的威胁,玥卿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屈的光芒。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大监的手段,我自然领教过了。” “但仅凭威胁,就想让我们为你卖命,怕是大监您想得太简单了吧?” 浊清大监微微一笑,似乎并不在意玥卿的反抗。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玥卿和无天的面前,目光如炬。 “你们以为,除了我,你们还有更好的选择吗?叶鼎之的下落,整个天启城,乃至整个北离,恐怕也只有我能提供给你们。” 第175章 监国 在天启城中,风云变幻,无一能逃脱百晓堂的敏锐洞察。 尤其是在太安帝出访西域佛国,琅琊王萧若风代为监国的这段日子里。 天启城内的大小事务皆事无巨细地被详尽地汇报至百晓堂总部。 至于那些身份特殊的人物,则由姬若风与铁面官之一的白虎亲自盯梢,其中尤为重要的,便是大监浊清。 琅琊王府。 萧若风一边审阅着奏章,一边淡然发问:“浊清与天外天若有所接触,你觉得他们会交谈些什么?” 短短两月有余的监国生涯,已让他的上位者气质愈发深厚,令一旁的姬若风在注视他时,恍若置身于皇宫的御书房中。 姬若风有时不禁暗自思量:‘他或许生来便是帝王之才,只是命运之路稍有偏差。’ 然而,若非经过学堂的磨砺,萧若风今日也不可能成为备受尊敬的琅琊王。 命运之事,又有谁能完全参透呢? 姬若风移步至一旁坐下,自斟热茶一杯,半掀面具,轻啜一口。 “据我所知,北阙国主玥风城已闭关多时,而天外天之所以滞留北离,正是为了寻找能让他出关的方法。” “这么说,他们或许已经找到了这个方法?”萧若风批完最后一份奏章,抬眼望向姬若风。 此刻,他的眉宇间威严更盛,其形神愈发接近他那位父皇了。 姬若风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也许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方法。” 萧若风沉默倾听,未加打断。 姬若风从怀中掏出一本略显陈旧的册子,缓缓翻开:“他们自天外天退隐后,首次重现于世是在十几年前,据传是为了拉拢如今的学堂祭酒。但当时还发生了另一件事……” “百里东君遇袭。”萧若风接过了话茬。 “正是。”姬若风点头,继续说道:“他们第二次现身,是在两年前,西南道的乱局便是他们所为。至于其中的细节,雷梦杀和顾剑门或许更为清楚。” 萧若风闻言,立刻回想起雷梦杀当初对自己所说的话,并从中捕捉到了一条关键信息。 雷梦杀当时曾说:“他们似乎见势不妙,便全力扑向百里东君,似乎想将他当作人质。” “再说继名剑山庄试剑大会之后,他们再次掀起波澜,便是在这座天启城了。” 姬若风指了指脚下,语气中带着几分深沉。 萧若风心中微动,那日的记忆至今仍历历在目。 “他们同样是为了百里东君而来,但那次之后,他们的目标却悄然发生了变化。”姬若风轻轻翻动着手中的册子,继续说道。 “叶鼎之的身世在那一夜被迅速传播开来,其中不乏他们在背后推波助澜的痕迹。”姬若风补充道。 “紧接着,叶鼎之等人在夜阑城遭遇了袭杀,其中一股势力正是来自天外天。”姬若风的话语中透露出几分沉重。 “还有叶鼎之抢亲离开天启,在易水河畔再次遭遇袭杀,那同样是天外天的手笔。”萧若风面色平静,接过了姬若风的话茬。 “我记得你曾提到过,他们在寻找天生武脉,而百里东君和叶鼎之恰好都拥有这种天赋。”萧若风继续说道。 姬若风点了点头,神色变得愈发凝重:“我这段时间翻阅了古籍,发现有关北阙的记载中提到了一门名为‘虚念功’的武功,只有天生武脉的人才能修得。” “而那位北阙国主玥风城,正是天生武脉。”姬若风补充道。 萧若风轻轻皱起了眉头,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你详细说说这门功法吧。” 姬若风的声音愈发低沉:“这是一门极其邪门的武功,修炼过程中极易遭受反噬,甚至走火入魔。但一旦练到第九重,便可称雄天下,人间无敌。” “人间无敌……”萧若风喃喃自语,随即站起身来,走到门前,抬眼望向那辽阔的天地,忽然笑了:“又能如何?” 他回头看向姬若风:“你接着说,这与百里东君和叶鼎之究竟有何关联?” 姬若风的神情变得异常凝重,他紧紧盯着萧若风的双眼,缓缓说道:“这门功法,可以传功!” “那又如何?”萧若风面露疑惑。 江湖之中,能够传功的内功心法虽然不算多,但也并非罕见。 然而,传功过程中往往会有不小的折损,大多数情况下,能够保留的功力不过十之一二。 以北阙国主的修为境界,即便能够强行夺取他人的修为,那区区十之一二,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然而,姬若风接下来的话,却让萧若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我提及它能传功,自然是因为这门功法有其独特之处。”姬若风站起身,掌心微微聚力,内力流转。 “虚念功在传功过程中,几乎不会有任何损失,即便有些许流失,也能保留十之八九。” 姬若风的话语让萧若风的目光瞬间聚焦于他的掌心。 “你练了这虚念功?”萧若风惊讶地问道。 “百晓堂,天下百晓,你以为这只是句空话吗?”姬若风挑眉反问。 “难道你也是天生武脉?为何从未听你提起?”萧若风更加诧异。 姬若风轻轻一笑,手掌翻转,背于身后:“我并非天生武脉,因此只能练到第三重。三重之后,便非我所能企及了。” 闻言,萧若风不禁哑然失笑。 若非深知姬若风的性格,他还真会以为对方此行只是为了说这句无关紧要的话。 “如此看来,他们抓走百里东君和叶鼎之,是为了让他们修炼这门功法,再向玥风城传功。”萧若风推测道。 姬若风点了点头,认同了他的猜测,但随即话锋一转。 “天外天的意图暂且不论,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查清浊清究竟有何打算。” 萧若风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伸手扶额:“怎么把他给忘了?看来最近我确实有些疲惫了。” “如今太安帝让你监国,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你无需再像从前那样事事亲力亲为。”姬若风合上手中的册子,收入怀中。 “浊清那边,我会去查清楚,你还是趁现在有空,好好休息一下吧。” 姬若风说完,身形一动,施展踏云步,迅速离开了琅琊王府。 望着姬若风远去的背影,萧若风长叹一声:“休息,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何其奢侈啊。” 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声响,转瞬即逝。 八成又是哪个不知死活的杀手吧,萧若风心中暗自思量。 他转身回到屋内,继续翻阅奏折,从中提取着对自己有用的信息。 第176章 风云欲起 自琅琊王代为监国三月之后,太安帝悄然自西域归返。 尽管其行程极为隐秘,且有重兵随行护驾,消息仍不幸泄露,致使南诀屡遣杀手沿途设伏。 沿途之上,数十批刺客密布陷阱,其中不乏杀手榜上的顶尖高手。 然而,即便是逍遥天境中的强者,也只能止步于太安帝的营帐之外,无法越雷池一步。 待太安帝重返天启城,一个名字迅速在城中传开—— 洛青阳。 身为影宗宗主易卜的首席弟子,洛青阳在太安帝出使期间,以一柄长剑护佑其周全。 正是他,将突破重重军防的南诀刺客,全部斩杀于营帐外。 回城后,太安帝颁旨,擢升洛青阳为禁军副都统,甚至因此将身陷大理寺牢狱的影宗宗主易卜释放。 一时间,洛青阳之名成为茶坊酒楼的谈资,甚至被说书人编为传奇故事,广为流传。 影宗,正堂之内。 “师父。”经太安帝特许归宗的洛青阳,恭敬地向面前的易卜行礼。 易卜以复杂的眼神望着自己的爱徒,轻轻颔首,“坐吧,如今的你,已远远超过了为师。” “我曾说过,短则三年,长则五年,必当重振影宗。”洛青阳面色淡然,语气坚定地说道。 “你还在为当年的事情心怀芥蒂吗……“ 未等易卜的话语落下,洛青阳便急切地打断道:“师父,我从未对您有过丝毫责怪。” “您不仅是我的师父,更是师妹的父亲,我理解您为影宗所做的一切牺牲。只是……“ “当时的我,看不惯。” “那现在的你呢,依然看不惯吗?”易卜微笑着问道。 洛青阳微微一愣,望着这个将自己抚养成人的老者,声音不自觉地低沉下来,“现在,也还是看不惯。” “哈哈哈……”易卜突然放声大笑,声音虽显沙哑,却难掩其内心的喜悦。 笑声渐渐平息,他仿佛已笑够了,声音柔和下来,“毕竟你还是个年轻人啊,不过,这样很好,真的很好!” 他重重地点着头,双手支撑着椅子扶手站起身来,走到洛青阳面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今后,影宗的未来就交给你了。”言罢,他转身向院子外走去。 “师父!”洛青阳心中一惊,目光紧紧跟随易卜的背影。 洛青阳的反应并不奇怪,因为易卜刚才的话语,听起来简直就像是在安排后事一般。 对于洛青阳的呼唤,易卜并未回头,只是继续坚定地前行。 在夕阳的映照下,他那枯瘦的身影显得格外孤独与落寞。 “她在青城山,有空的话,去看看她吧。” “师父……”洛青阳望着易卜渐行渐远的身影,神色复杂。 与易卜会面之后,洛青阳在这城中已无所留恋,正欲离去,一辆马车却突兀地停在了他的面前。 “洛副都统,我家主人欲与您一见。”车夫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其上镌刻着“琅琊”二字。 洛青阳微微蹙眉,回望了一眼平清殿的方向,略加思索后,点头应允。 随即,马车驶离了皇宫的范围。 然而,他们并未察觉,有一人正立于一座宫殿之巅,默默注视着他们的离去。 “有意思,易卜果真是收了个出色的徒弟。不出十年,怕是要超过我这大内第一高手了。” 浊清大监摩挲着手中的玉扳指,低声说道。 一旁的浊洛公公陪笑道:“那也是十年之后的事了,如今这宫中,还是大监您说了算。” “我说了算?”浊清大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你真当咱们那位陛下耳聋眼瞎吗?他不过是懒得掺和这些琐事罢了。” 言罢,他神色一凛,手指向远方,“你给我盯紧他,一旦他回来,立刻向我汇报。若能得他相助,我们行事必将如虎添翼。” 浊洛公公眼睛一亮,拱手笑道:“还是大监高明。” 说完,他衣袖一挥,从宫殿上跃下,快步向宫外行去。 而浊清大监则转身向自己的紫烟殿走去,那里可还住着一位,白吃白喝地休闲了这么久,如今也该轮到他出出力了。 不久,无天换上了一身黑色劲装,准备再次出宫。 掌剑监浊森与掌印监浊心陪伴在他左右,今日他们将在暗中协助,而浊清大监则留在宫中,不亲自出手。 毕竟,总要有人留下来掩人耳目,况且,明哲保身的道理,谁都明白。 “你们三人,行事需谨慎,那座宅子虽地处偏远,但终究还在城内,若惊动了琅琊王府,就自寻后路吧。” 浊清大监一出现,便以强大的气势震慑着三人,眼中闪烁着狠厉的光芒。 他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一旦被发现,就把命留在外面! 浊森和浊心不敢违抗,连忙低头应命,而无天此刻寄人篱下,更是不敢多言,连连点头答应。 浊清大监这才缓缓点头,“去吧。” 很快,挂着影宗令牌的马车,朝着宫外驶去。 这块令牌还是易卜亲手交给浊清大监的,此刻正好用来混淆视听。 马车辘辘,穿行在繁华与宁静交织的天启长街,最终停在了一处隐蔽的宅院前。 这里远离了皇城的喧嚣,四周静谧得只能听见偶尔传来的鸟鸣和远处市井的嘈杂。 无天缓缓走下马车,目光扫过宅院紧闭的大门,眉头下意识地微微一皱。 虽不知为何,可他的心中却突生一丝警兆。 第177章 做局 洛青阳从容自马车中步出。 他的目光轻轻掠过那座紧闭的宅院大门,心中不由自主地泛起一丝好奇与警觉。 尽管他已应允与琅琊王会面,但对于这位王爷的真实意图,他心中仍旧存有不少疑虑。 毕竟,他与琅琊王的交往并不深厚,仅仅是在景玉王府之中,有过几面之缘罢了。 正当他沉思之际,王府的大门缓缓开启,身着华服的琅琊王仿佛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他以一种不紧不慢的步伐迎了出来,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但那眼神中却隐藏着不易察觉的威严。 “洛副都统,真是有失远迎。接下来的谈话,我们还是到马车上继续吧。” 洛青阳闻言,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他心中暗自思量着来到琅琊王府后可能发生的种种情形,却唯独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开场。 然而,不等他回过神来,萧若风已经先行坐上了马车,并掀开幕帘向他发出了邀请。 尽管心中充满了疑惑,但洛青阳深知萧若风的为人,因此他并未多言,转身便登上了马车。 在等待萧若风开口的同时,他注意到马车上的车夫已经换成了两个年轻人。 不过,由于他们始终背对着他,他并未能窥见他们的面容。 随着马车的缓缓行驶,它进入了一条狭窄的小巷。 突然,马车前室的一人猛地甩动了马鞭,马车便在这狭窄的巷子中疾驰起来。 洛青阳的神色微微一沉,他的目光再次转向了萧若风。 “洛副都统莫要着急,”萧若风淡淡地笑道,“说起来,也是你的师父先找上我们的。” “我师父?”洛青阳闻言,心中不禁微微一动。 虽然他对权力的争斗并不感兴趣,但他的师父和师妹却是他在这个世界上仅有的亲人。 因此,凡是关乎他们的事情,他都会格外上心。 萧若风微微点头,再次掀开幕帘望向窗外:“我们马上就要到了。” 尽管心中仍有诸多不解,但洛青阳并没有在此刻开口,他相信萧若风的为人,认为他还不至于欺骗自己。 接下来的路程中,车厢内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在回荡。 不久之后,马车终于停了下来。紧接着,一道璀璨的剑光猛然间将马车车厢撕得粉碎。 那剑光如同破晓的曙光般撕裂了满城的长风,带着震耳欲聋的惊啸之声,向着他们来时的道路斩去。 裂国剑法,乃北离开国皇帝萧毅所创之绝学,唯有天赋异禀之士,方能领略其真谛,修炼至高深境界。 此剑法分为四境:绝生、破风、惊龙、碎天,即便是以萧若风这等惊世之才,也仅达到了第二境——破风之境。 同时出招的不只他一人,还有原本坐在马车前室的两位“车夫”。 一人使雷门二指三拳的惊神指,另一人使金钱坊顾家绝学兵势。 此二人自然便是雷梦杀与顾剑门了,一年时光匆匆,他们二人亦已步入逍遥天境,实力大增。 三人联手,气势如虹,放眼整个天启城,能与之匹敌者寥寥无几。 就在萧若风出手的刹那,洛青阳亦感受到了这股凌厉的气势,他的手自然而然地按在了剑柄之上。 马车在裂帛般的声响中破碎,洛青阳身形一闪,已跃至马车前的一座小庙屋顶之上。 他回首望去,只见萧若风等人的剑指所向,竟是一道被黑袍紧紧包裹的身影。 “速战速决!” 萧若风低喝一声,周身气势陡然攀升,手中的昊阙剑仿佛变得沉重无比。 剑招虽缓,却蕴含着泰山压顶般的威势,仿佛要镇压世间万物。 然而,这剑招之中却缺少了往日的豪迈与不羁,多了一份包容万物的深邃,却又透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空洞与苍白。 这一剑,不全。 看着自己斩出的剑气,萧若风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寂寥之感。 如今的他,即便是手中的昊阙剑,也不再如往昔般与他心意相通。 失去了那份浩然正气,昊阙剑也仅仅是一柄较为出色的兵器罢了。 “琅琊王,你意欲何为?!”黑袍被剑气撕裂,露出了浊洛惊恐而又强作镇定的面容。 他试图继续狡辩,但萧若风已无心聆听。 “可惜了,若是昔日的天下第三,这一剑之下,你早已命丧黄泉。” 萧若风语气平淡,却透露出无尽的沧桑与感慨。 他回想起了往昔岁月,那时他因师父李先生的一剑“天下第二”而心生敬仰,遂创出“天下第三”之剑,寓意自己在剑术之道上仅次于自己的师父,学堂李先生。 然而,或许是因景玉王之死的打击,又或许是他走上了这条充满荆棘的道路,他再也挥不出那一剑了。 那一剑的畅快淋漓,以及他胸中的万丈豪情,如今都已化作无尽的寂寥与落寞。 “心既已系于朝堂,又何必强求自己施展这‘天下第三’之招?”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犹如鬼魅般突兀出现。 其速度之快,即便是场中诸位高手也难以捕捉其踪迹,令浊洛感到心脏仿佛被无形之手紧紧攥住。 紧接着,一道棍影如山岳般横压而下。 不,那并非单一棍影,而是成千上万道棍影汇聚成一,无边无际,无穷无尽,令人无处可躲,无处可藏! 在天启城中,能施展出如此棍法的,唯有一人。 “姬若风!” 浊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终于喊出了这个名字,但他的命运已然无法改写。 “杀了他,浊清那边定不会善罢甘休,你接下来有何打算?”姬若风转身问道。 “我从未想过与他和解,我兄长的死,虽非他直接所为,但他也难辞其咎。” 萧若风望向城中,心中已有计较,继续说道:“算算时间,他们应该已经到了。” “雷梦杀的火药,加上白虎的实力,要解决他们并非难事。” 姬若风话锋一转,提出了一个疑问:“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就暴露了天下第一楼的秘密,是否有些得不偿失?” 萧若风淡然一笑,目光扫过姬若风:“若你能说服白虎再助我几次,我自然也不会介意。” 姬若风耸了耸肩,迈步向洛青阳走去:“易卜如今在我百晓堂,进来见见他吧。” 言罢,他已步入庙内。 洛青阳自始至终都如同局外人一般,此时听来,更觉此事像是琅琊王与其师父联手布下的局。 他心中急切,渴望知晓事情的真相。 听到姬若风的邀请,洛青阳毫不犹豫地跟了进去。 “你们二人前去查看情况,务必小心行事,勿留痕迹。”萧若风叮嘱过雷梦杀与顾剑门后,也转身踏入了庙宇之中。 第178章 无天之死 突然间,天启城被一股震耳欲聋的轰鸣所撼动,震颤传遍每一个角落。 在皇宫深处,太安帝正端坐于御书房内,专注地审阅着堆积如山的奏章。 然而,这突如其来的震动打断了他的思绪,伴随着远处传来的沉闷爆炸声,他不禁感到身下的座椅轻轻摇晃。 “来人!”太安帝猛地放下手中的奏章,站起身来,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守候在旁的李公公闻言,连忙推开书房大门,快步迎上前来,恭敬地行礼道:“陛下。” 太安帝站在门口,目光如炬,直视着震动传来的方向,手指一挥,问道:“那边发生了何事?” “已经派人前去查探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回来。”李公公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太安帝轻轻点头,但心中的不安却难以平复。 他再次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浊清现在何处?速速将他唤来见孤。” 言罢,他挥了挥衣袖,重新坐回御书房的龙椅上,拿起奏章,然而心思早已不在其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 李公公不敢有丝毫懈怠,立刻安排了一个小太监守在书房门口,自己则匆匆赶往紫烟殿。 抵达紫烟殿时,只见浊清大监正立于殿顶,目光深邃地望向另一个方向,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李公公在殿外停下脚步,高声喊道:“大监!” 浊清大监闻声转头,身形轻盈地一跃而下,紫衣蟒袍随风飘扬,宛如仙人降临。 他来到李公公面前,目光深邃地问道:“李公公此来,可是陛下有旨意?” 李公公微微躬身,恭敬地回答道:“大监,方才的震动您想必也感受到了。陛下怕是受了惊,因此特派我前来请您前往御书房。” 浊清大监闻言,眉头微微一皱,但随即又舒展开来,点了点头道:“好,我这就随你去。” 于是,他便随着李公公的步伐,一同前往御书房。 ----------------- 在天启城的一隅,隐藏着一座静谧的院落。 突然间,伴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一根长棍如闪电般挥出,将已经因震动而受伤的浊森与浊心两人击飞出去。 与此同时,与他们同行的无天,在察觉到情况不妙后,连院子的大门都没敢踏入,便想要抽身而退。 然而,就在他准备撤离之际,从不远处的面摊上,两道人影如猛虎下山般杀将过来。 巧合的是,无天对这两个人影并不陌生;不幸的是,他们之间有着不解的生死之仇。 无天嘴角抽搐,心中充满了困惑与惊恐,他不明白为何这两人竟敢再次踏入天启城。 宋燕回与尹落霞也同样感到困惑,他们不明白为何无论哪里发生事情,这些家伙总是如影随形。 面对无天的威胁,宋燕回毫不畏惧,他伸手握住剑柄,雪亮的剑光映照在无天的脸上。 “小子,快给我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无天恶狠狠地威胁道,同时还不忘回头张望,生怕有追兵跟来。 确认身后无人后,他的态度变得更加嚣张。 “你以为我还是曾经那个在夜阑城被蛛影围困,无处脱身的少年吗?”宋燕回冷冷地回应道。 他身上的剑意凌云,透露出一种非凡的气势。 “学堂大考之时,你我虽不曾谋面,但你伤过我的兄弟,既然我先遇上了你,那便替他们报了这份仇吧。” 说罢,一剑递出,剑意凌云。 无天瞳孔紧缩,双掌运足功力,狠狠拍出,同时口中大喝:“就凭你?” “就凭我!”宋燕回气势如虹,身上的剑意愈发强烈。 他已经走出了自己的剑道之路,只差一步便能位列剑仙之列。 细数宋燕回练过的武功,不提无双城中各式各样的典籍,便要数百里筠秋传给他的八卦心门与天凝剑法。 八卦心门虽强,但他毕竟半路出家,未能领悟其精髓;而这剑法一道,却是他钻研了十数年的东西。 随着他的剑意散开,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镀上了一层银霜,透着一股刺骨的寒气。 无天感到一股强烈的寒意袭来,甚至呼出的气息都险些凝结成冰。 “这怎么可能?不入剑仙之境,怎能有如此强大的剑意?”无天惊恐地喊道。 “只是你孤陋寡闻罢了。”宋燕回胸中涌起无尽的豪情。 他一剑压下,迫使无天不得不连连后退,才勉强抵挡住这一剑的威势。 无天内心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他万万没想到,仅仅一年的时间,自己竟然已经沦落到要在宋燕回的手下寻求活命的机会。 正当他试图做出反应时,一只洁白如玉的手掌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他的背上。 紧接着,一股汹涌澎湃的劲力猛然间穿透他的身体,从前胸处撕裂开他的衣衫。 无天张口吐出一大口鲜血,满眼的绝望与不甘,最终含恨而终。 尹落霞轻轻拍了拍手,却在这时,身后方向再次传来了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 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淡淡的硝烟气息,心中立刻警觉起来。 宋燕回手持长剑,身形如风般疾冲而出,“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然后再找机会与师叔见面。” “好。”尹落霞毫不犹豫地应声道,脚下轻点,身形轻盈地跟随着宋燕回迅速离去。 他们刚刚离开不久,一队巡街的校尉便匆匆赶到。 校尉们一边小心翼翼地抬起无天的尸体,一边仔细地搜寻着周围,试图找到那些神秘莫测的贼人。 第179章 萧若风的算计 夜幕如笼,将琅琊王府深深笼罩在一片幽寂之中。 月光稀薄,透过云层,斑驳地洒在青石板上,映照着王府内的一片冷清。 萧若风站在正堂中央,目光凝重地凝视着那具静静躺着的尸体,脸上写满了无奈。 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低沉而悠长,仿佛能穿透夜色,直达天际:“既然已经回来了,难道就真的不愿意见我一面吗?” 话音未落,两道矫健的身影如同暗夜中的幽灵,自墙外轻盈一跃,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弟子宋燕回,拜见师叔。”宋燕回疾步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礼。 尹落霞见状,也连忙效仿,拱手致敬。 萧若风轻轻拍了拍宋燕回的肩膀,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赏与欣慰。 他微笑着说道:“在感受到尸体上所留剑意之后,我就觉得是你,果然。看来这一年里,你们并未有丝毫懈怠,恐怕如今的我,已经不是你的对手了。” 说完,他转身缓步走向主位,优雅地坐下。 他的动作从容不迫,举手投足间都透露出一种贵族般的气质。他伸手示意两人也坐下,语气平和而亲切。 待两人落座后,他才继续说道:“你们此次突然归来,应该是为了我兄长——景玉王的离世吧?” 两人闻言,目光交汇,随后齐齐点头。 他们的脸上都写满了严肃与担忧,显然对景玉王的离世感到十分震惊。 “师叔,关于景玉王的死……”宋燕回刚欲开口,却被萧若风轻轻抬手打断。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深邃的笑容,仿佛已经洞察了一切。 萧若风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可测的平静与沉稳。 他缓缓说道:“我已知晓,此事与师姐无关。而且,凶手的身份我也已经查明。你们放心,这件事,我会亲自处理。” 宋燕回和尹落霞面面相觑,显然对萧若风如此迅速掌握情况感到意外与震惊。 宋燕回微微皱眉,犹豫片刻后还是忍不住问道:“师叔既已知晓一切,那能否透露一二,让我们心中也有个底?”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恳求与期待,显然对事情的真相颇感兴趣。 萧若风目光深邃,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 他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仿佛能穿透夜色,看到更远的未来。 他缓缓说道:“北离大乱,你们说谁会得利?” “天外天?”尹落霞闻言,秀眉紧蹙,却又摇头否决:“不对,他们应该还没有那么大胆。”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坚定与自信,显然对天外天的实力与野心有着清晰的认识。 “若不是他们,难道是朝堂之人?”宋燕回若有所思地说道。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疑虑与猜测,显然对朝堂的局势与争斗充满了警惕。 不过仔细想想,若此事真是他们所为,一旦走漏风声,就算是长皇子或青王,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他们还不至于自掘坟墓,将自己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萧若风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赞许与肯定:“的确不是他们,而是南诀。” “南诀?!”宋燕回与尹落霞对视一眼,心中俱是一惊。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与疑惑,显然对这个结果感到难以置信。 不过仔细一想,若是如此,那这一切便说得通了。 南诀一直对北离虎视眈眈,企图趁机扩张势力。 他们暗中策划这场阴谋,目的应当就是为了挑起北离内乱,从而趁机渔翁得利。 “大理寺传来密报,兄长死于九霄城外,而那三百虎贲郎的无首残躯就在城中,更有甚者,亲眼目睹师姐行凶,此分明欲挑拨萧氏皇族与镇西侯府的关系。” 萧若风的话语虽平静,但眼中闪烁的寒光却透露出不容忽视的决绝,“我意先暗中查探其身份与藏匿之所,再将其一举拔除,以慰兄长在天之灵!” 宋燕回闻言,毫不犹豫地站起身,拱手道:“既师叔已有良策,弟子愿助一臂之力。” 尹落霞亦紧随其后,眼中满是坚毅:“弟子亦愿相随。” 萧若风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目光再次落在两位师侄身上,满是欣慰之色。 “能有你们两位师侄,是我萧若风之幸。但此事需谨慎筹谋,你们暂且离开天启,以免卷入是非。” “师叔放心,我们亦会如此。”宋燕回笑着点头,却又缓缓坐下,手指轻轻划过地上那具尸体的轮廓。 “我们进城时,恰逢此人慌乱逃窜,被我所诛。师叔,天启城中,又发生了何事?” 提及此事,萧若风轻笑一声,“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五大监死了三位罢了。” 这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语,却让宋燕回与尹落霞的瞳孔不禁微微放大。 五大监,乃北离开国所设,除去与皇帝自幼相伴的伴读太监,其余四位,掌剑监负责皇宫守卫,掌印监协助处理公文,掌册监负责监管藏书楼典籍,掌香监监管皇家佛寺,各司其职。 这五人手握重权,且皆为顶尖高手。 而今,萧若风竟直言三位大监已去! 两人并未多言,只是静静聆听。 原来,太安帝自出访西域归来后,即刻召见萧若风入宫,所谈正是其途中遇袭之事。 若非南诀出了一些变故,此次南诀所遣杀手,恐怕难以被洛青阳一人尽数拦下。 更关键的是,太安帝的行踪被泄露,思来想去,他便询问起天启城中之事。 得知浊清大监与北阙之人有染,太安帝自然心生戒备。 不出所料,浊清大监的一位弟子,近日刚从南诀返回。 加之景玉王之死,一切似乎都已水落石出,唯一令人费解的是,这些情报的传递时机,太过微妙。 这一切,自然都是萧若风精心布局的结果。 当然,这只是序幕,真正引发今日这场杀戮的,乃是易卜。 其实,早在太安帝返程之前,萧若风便已借助百晓堂的情报网络,对一路上所发生的事件了如指掌。 正因如此,他特意前往大理寺监牢,秘密会见了易卜。 随后,浊清大监便收到了一则消息:易卜有意投靠琅琊王。 这条信息对他人或许无足轻重,但对浊清大监而言,却如同晴天霹雳。 他久居皇宫深处,即便有所图谋,也多是假借皇命,或是通过青王萧燮、景玉王萧若瑾之手来实施。 然而,一旦易卜将他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全盘托出,向琅琊王揭露他的真面目,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更让浊清大监感到不安的是洛青阳。 年纪轻轻,便已有剑仙之姿,假以时日,恐怕连他都无法匹敌。 如果易卜真的投靠了琅琊王,那么洛青阳的立场也将不言而喻。 真到了那个时候,他想要实现心中愿景,只怕得等到死后了。 浊清大监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于是,他派遣无天与两位大监前往易卜在城中的老宅,意图将其擒获。 这样一来,既能阻止易卜投效琅琊王,又能利用他的徒弟来威胁和控制他,同时还能收回影宗的力量,可谓一石三鸟。 然而,他们万万没有料到,萧若风已经提前布局,让雷梦杀在那座院落中埋下了火药。 那座老宅的地下还新修了一条密道,正是这条密道让易卜得以脱身。 就在白虎与三人激战正酣之际,易卜已经被秘密送往了百晓堂,从此也将在那里度过余生。 第180章 各方消息 皓月当空,银辉倾洒,为夜色披上了一层柔和的纱幔。 在这万籁俱寂的夜晚,一只飞鸟悄然掠过,轻轻拍打着翅膀,最终栖息在了王府前院的树枝梢头。 它静静地凝视着王府深处,仿佛也在聆听那其中的秘密。 王府正堂内,烛火摇曳,映照着宋燕回与尹落霞专注的脸庞。 他们静静地聆听着,眼神中透露出对讲述者的敬佩与后怕。 那些看似简单的叙述,实则蕴含着无尽的智慧与胆识,要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理清一切并制定出完美的计划,实属不易。 回想起当初景玉王的婚礼,宋燕回不禁暗自庆幸。 若是那时的萧若风便已展现出今日这份深沉的心思与凌厉的手段,只怕他们连保全性命都是奢望,更遑论带走易文君了。 “接下来的局势,浊清定会反扑,而南诀那边,我恐怕难以分身兼顾。” 萧若风缓缓端起茶杯,目光深邃而凝重,语气中透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无奈,“因此,只能有劳二位了。” 宋燕回与尹落霞闻言,当即站起身来,拱手行礼道:“但凭师叔吩咐,我等定当竭尽全力。” “好,今夜我送你们出城,待有了南诀之人的消息,百晓堂的人自会找上你们。” 萧若风放下茶杯,站起身来,便大步走出正堂。 王府的管家见状,连忙上前禀报:“王爷,马车已经准备妥当。” 宋燕回与尹落霞闻言,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惊讶。 眼前的萧若风,似乎与他们往日所认识的那个温文尔雅、行事沉稳的王爷大相径庭。 如今的他,行事果断、雷厉风行,这种变化让他们感到了一丝陌生。 当夜,两人便挂着琅琊王府的令牌,乘坐着早已准备好的马车,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王府,向着城外驶去。 而与此同时,浊清大监却仍站在御书房内,目光阴鸷地盯着正在批改奏折的太安帝。 “将此事交予他们处理,你确实能减轻不少负担。” 姬若风从旁侧步出,站立于萧若风身旁,其面上的赤红恶鬼面具在烛火的映照下,更添几分骇人之态。 面对姬若风的言语,萧若风轻轻摇头,回应道:“我并未有意将他们卷入此局。” “哦?”姬若风闻言,以惊异的目光望向萧若风。 “这是国事,亦是我个人的责任,应由我亲自了断。” 萧若风双手背于身后,仰望那浩瀚星空,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姬若风耸了耸肩,眉宇间挑起一抹玩味,“既是你个人的事,那我这就告辞?” “别忘了,师父命你留下助我,我的事,便是你的事。”萧若风难得露出一抹狡猾的笑容。 唯有与这些老友独处时,他的心境方能轻松些许。 姬若风亦展颜一笑,随即透露了另一则消息:“叶鼎之已离城。” 闻此,萧若风收敛了先前的神色,恢复了一贯的威严,“何时之事?” “按信件传回的时间推算,应是五日之前。”姬若风不等萧若风发问,便继续说道,“他离城当日,便启程南下,前往南诀。” “南诀……”萧若风皱眉沉思,忽地忆起一事,“我记得你曾提及,师父曾现身南诀?” 提及此事,姬若风的神情略显古怪,“他老人家刚踏入南诀,便一剑劈开了岳雷山,那可是边界的险峻之地。” “随后,他又闯入胧月阁,破了人家的护宗大阵,还到君却楼摘下了人家的招牌。” “最后,在南诀国都的城门之上,他留下了一道剑痕,并留下豪言,百年内不许抹去。” 这番话,着实激发了萧若风的好奇心,他惊异地望着姬若风,“这是为何?” “为何?我也想知道为何啊。”姬若风无奈地叹了口气,“若是我能窥探他老人家的心思,恐怕我也离那天下第一不远了。” 想到师父昔日的所作所为,萧若风也只能苦笑一声,“确实如此。” 言罢,他话题一转,“既然已见过宋燕回,又得知了叶鼎之的消息,那百里东君近况如何呢?” 姬若风被他这一问,差点噎住,随后神情古怪地缓缓说道:“他……据说已入剑仙境了。” 萧若风闻言,猛地转头,瞪大眼睛看着姬若风,几次欲言又止,终究未吐半字。 姬若风见状,突然大笑起来,整个人倚在门框上,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这种话你居然也信?” 萧若风愣了一下,沉默片刻后,低声回应:“因为他确有那份潜力,所以我愿意相信。” 姬若风笑声渐止,直起身子,面具下传来沉闷的叹息声。 “你说得对,这次只是斩出了剑仙一剑,下次,他们之中或许真的会出现一位真正的剑仙。” “剑仙吗?”萧若风眉头紧皱,“我倒是希望这一天能早些到来。” 姬若风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清楚他又在思考什么。但略作思索后,他心中便已有了大概,“青王那边要有动作了?” “大约还需一年,一年后,镇西侯与南诀来往的信件便会落入他手中,到那时,他必定按捺不住。”萧若风淡淡说道。 显然,青王萧燮的情报网一直掌握在萧若风的手中。 姬若风连连摇头,心中为萧燮默哀片刻,随后摆了摆手,“你们朝堂上的纷争我可不感兴趣,需要我帮忙的时候知会一声便是,走了。”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闪,已离开王府,留下萧若风一人,在月光下孤独地沉思。 第181章 出关 钱塘城,十里琅珰。 学宫楼阁之中,一位身着红艳衣裙的女子,已陷入冥想之中近一年之久。 此刻,她终于缓缓睁开了那双紧闭已久的眼眸,仿佛从无尽的深渊中回归现实。 衣裙上原本鲜艳的红色,因长时间的冥想而沾染了些许灰尘。 随着她体内真气的流转,那些尘埃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拂去,衣裙重焕光彩,犹如初升朝阳下的花朵,娇艳欲滴。 “呼——” 百里筠秋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眼眸中闪烁着灵动的光芒,身上的杀意仿佛随着这口气的吐出而消散一空。 然而,她眉心的血爪印记却越发深邃,仿佛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 “还是差了一些。”她微微蹙眉,心中暗自思量。 尽管她已经将心中的杀意尽数收敛,但总觉得还未能达到自己心中的预期。 然而,她也明白,常言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此次能有所收获,已经实属不易,强行闭关只会适得其反。 “罢了,也该出去看看了。” 百里筠秋收回心神,缓缓站起身来,活动着因长时间冥想而略显麻木的筋骨。 此时,她身旁的思君剑似乎有所感应,发出一声清脆的剑吟,犹如龙吟虎啸,响彻云霄。 百里筠秋伸手握住剑鞘,身上陡然升起一丝莫名的剑意。 这剑意锋锐而凌厉,仿佛能斩断世间一切阻碍;却又平和而安定,犹如春日暖阳,温暖人心。 两种互相冲突的意境,却都完美地融合在她的身上,未曾对周围的楼阁造成丝毫损伤,唯有放在不远处的古籍轻轻翻动着,仿佛也在为她的顿悟而欢呼。 她笑着抬手一压,身上的剑意陡然消散于无形,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也正当此时,一道影子落在了阁门之上,细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清晰地传入百里筠秋的耳中。 “山棠师兄。”百里筠秋挥手打开阁门,看向门外正缓缓接近的少年。 少年身着白衣,满目书生气,身上透着一股子清正雅致的气息,仿佛是从画中走出的仙人一般。 见阁门大开,山棠也不觉得意外,拱手执了一礼,便道:“百里姑娘师承李先生,按辈分来说,我应当唤你一声师姐才是。” 他的声音温润如玉,让人听了心旷神怡。 “学无先后,达者为师。况且又是在学宫之中,山棠,她的这声师兄,你受得住。” 一声轻笑缓缓传来,只见那位位年长的先生从他身后走来。 他面容慈祥,目光睿智,仿佛能洞察世间一切。 山棠闻言并未反驳,只是恭敬地行了一礼,便让到一旁,称了一声:“先生。” 他的态度恭敬而谦逊,让人不禁心生好感。 “嗯。”年长先生点了点头,目光转向百里筠秋,细细打量着她。 半晌过后,他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一年苦修,能有如此境界,实属不易。”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赞赏和肯定。 “可惜还是差了一些。”百里筠秋语气中带着几分遗憾,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循序渐进就好,不可急于求成。”年长先生严肃地叮嘱一句,便绕过百里筠秋,步入了楼阁之中。 山棠也行过一礼,算是辞别,便也跟着年长先生一同入内。 百里筠秋淡淡一笑,便走出阁门。 她足下轻点,身形犹如乘风踏云一般,轻松掠出了学宫的阵法。 时隔许久,她的心中却仍念着那远在千里之外的少年。 ----------------- 此刻的北离已步入冬季,天启城迎来了初雪。 相比之下,南诀依旧闷热潮湿,暴雨时常不期而至。 在南诀的一座小镇上,暴雨如注,一位身材高大却面容俊美的男子屹立于城门前。 他手持绣有恶龙图腾的黑伞,静静凝视着城外的景象。 城门洞内,一辆宽敞的马车静静停驻,车内一男一女正悠然赏雨品酒。 “你觉得,他能及时赶到吗?”洛水转头望向正悠然饮酒的南宫春水。 南宫春水轻轻掐指一算,神秘地笑了笑,“能否赶上,全看他的造化了。” 洛水听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人话!” 感受到洛水的“杀意”,南宫春水动作一顿,尴尬地笑了笑,无奈地说:“娘子,他都拜我为师了,你说他的造化会差吗?” 说完,他伸手朝前一指,“喏,他来了。” 南宫春水话音未落,一匹黑马从林间狂奔而出,马蹄声与雨声交织在一起。 马背上,少年身披蓑衣,头戴斗笠,身背长剑,手执缰绳猛力一拉。 马蹄声愈发急促,片刻间已至近前。 叶鼎之急忙勒住马缰,马匹前蹄腾空,险些摔倒,幸好他双腿夹紧马腹,才稳住了身形。 “师父!”叶鼎之连忙翻身下马,目光紧紧锁定在雨生魔身上,完全忽略了城门洞内的马车。 “咳咳。”南宫春水轻咳两声,“怎么,你只有这一个师父吗?” 叶鼎之才注意到南宫春水的存在,刚要上前,却被雨生魔拦下。 “他是来见我的,与你何干?”雨生魔那张俊美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 南宫春水也不与他争辩,只是静静地旁观这对师徒的重逢。 “师父,为何如此急迫地找我?”叶鼎之站在大雨中,紧锁眉头。 世人皆知,雨生魔麾下有四位仆从,他们曾在天启城现身,随后与雨生魔一同消失无踪。 而叶鼎之再次见到他们时,其中一人已死在他的眼前。 一位自在地境的高手,竟然活活累死了! 其余三人刚到雪月城,便昏倒在路边,幸好其中一人在昏迷前喊出了叶鼎之的名字,否则他们真要被扔出城了。 这也是叶鼎之者一路星夜兼程,不敢有片刻停留的缘由。 雨生魔温柔地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弟子,淡淡地说:“我要死了。” 这四个字,如晴天霹雳,让叶鼎之震惊不已。 他恍惚了一下,仿佛没听清,但随即回过神来,瞪大眼睛,仰头愣愣地看着师父。 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没想到来到这里听到的第一句话竟是如此。 他转头望向马车,阴暗中,那一袭白衣格外显眼。 “他说的没错,他的确是要死了,所以才叫你来这里,为他见证此生最后一剑。” 南宫春水走下马车,缓缓来到雨幕前站立,脸上满是无奈。 得到南宫春水的确认,叶鼎之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原本见到师父的喜悦,此刻已化为乌有。 “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182章 赴死之行 在绵绵雨帘之中,雨生魔缓缓叙述着往昔与女刀客烟凌霞那场惊世对决。 “魔仙剑需要以身入魔,与烟凌霞一战时,我已无力遏制魔剑的反噬,时至今日,我已近油尽灯枯。” 说着,雨生魔轻抚伞柄,那里暗藏着他挚爱的佩剑“玄风”。 “只是,我不甘心默默无闻地消逝于荒野,只愿在生命的最后,一证我的剑道真谛。” 闻此,南宫春水不禁摇头苦笑:“你若欲证剑道,何须舍近求远?” “我才是天下第一,还是用剑第一,你却偏要寻一名刀客来验证,真是不可理喻。” 雨生魔淡然一笑:“或许是因为我想通了吧,人间客怎比天上仙?既然无法企及仙人之境,那便力求人间无敌。” “算了,不和你争论这些,你想死就去死,我也不拦着你。”南宫春水撇撇嘴,转身步入马车。 然而,洛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脸上难得一见的落寞。 岁月悠长,每三十年一轮回,他遇见形形色色之人,结下各种缘分。 这一百八十多年间,诸多缘分消散,挚友相继离世。 他以为自己早已心如止水,但当这一刻真正来临,心中仍泛起涟漪,感叹生命的短暂与脆弱。 只是,这一次有所不同,他已散尽大椿功,也仅余此一生而已。 感受到他身上的孤寂,洛水温柔地牵起他的手,十指相扣,那柔情似水的目光温暖了他逐渐冷却的心房。 “于人而言,生死轮回本是常态,但至少未来的路,我愿与你并肩同行。”洛水温柔地笑道。 南宫春水微微一愣,随即紧紧回握她的手,身体也向她贴近了几分。 雨幕中,叶鼎之心有戚戚焉,却未曾显露。他坚定地望向雨生魔。 “既然师父心意已决,那么接下来的旅程,弟子愿与您共赴。” 话音未落,几道黑影自长街另一端疾驰而来,杀气腾腾。 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目标—— 南诀之巅,第一之名! 在叶鼎之踏足此地之前,雨生魔欲再挑战现任南诀第一高手烟凌霞的消息早已沸沸扬扬。 众人皆渴望在两大高手交锋前夕,能率先向雨生魔问剑。 或许在他们眼中,从巅峰跌落的雨生魔,已不再是昔日那个雨狂徒。 然而事实却大相径庭,自与李先生重逢后,雨生魔的狂傲更胜往昔,而他的弟子叶鼎之,更是得其真传,青出于蓝。 一道凌厉剑气横扫而出,风雨为之色变。 转瞬之间,长街上仅余一人屹立。 “刀客凌云。”雨生魔目光深邃,望向长街尽头的那位刀客,沉声言道。 凌云身形魁梧,衣衫褴褛,斗笠勉强遮雨,满脸络腮胡,肩扛斩马大刀,宛如一尊不可动摇的门神,矗立于长街尽头。 他轻轻挥动大刀,掀起层层雨幕,声音低沉而沙哑:“听闻那一役后,你的修为大损。” “确是如此,几近跌落金刚凡境。”雨生魔左手一扬,将水龙紧握掌中。 凌云微微调整斗笠,轻咳一声:“此番归来,你可是已恢复昔日修为?” 雨生魔心中暗叹此人言语笨拙,面上却未显波澜。 “若仅恢复至昔日之境,那岂不是重蹈覆辙,再求一败?我何苦来哉?” 凌云点了点头,神色肃穆:“久闻剑仙大名,凌云亦欲求一战。” “若胜?”雨生魔微微侧脸。 “则代雨先生与烟凌霞一战,争那南诀第一之名。”凌云语气坚定。 “若败?”雨生魔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愿以此身,献于剑下!”凌云猛然挥动斩马大刀,风雨为之呼啸,一刀凌厉斩来! 叶鼎之转过身,白衫尽湿,眉头微蹙。 凌云,几年前便已是南诀前十的高手,他真有与剑仙雨生魔一较高下的实力吗? 雨生魔轻叹一声,伞沿微扬,手中凝聚的水剑瞬间化为游龙,穿破风雨,直指刀客凌云。凌云挥刀抵挡,却被这股力量震退十丈,斗笠应声而裂。 一招之间,胜负已分。 暴雨骤然而止。 雨生魔收起伞,对叶鼎之道:“我们走吧。” 整个过程,他连玄风剑与恶龙罩都未动用。 叶鼎之点头,抖落衣襟水珠,随雨生魔向长街尽头行去。 凌云如雕塑般矗立原地,一动不动。两人经过时,叶鼎之瞥见凌云额头之上,一丝血迹随着雨点缓缓地往下淌着。 “徒弟,方才那一式剑招,你可有所领悟?”雨生魔未曾回望凌云,径直前行。 叶鼎之紧随其后,听闻此言,神色微凝,片刻的迟疑后,终是缓缓开口:“师父,那魔仙剑,弟子无心习之。” 雨生魔步伐一顿,转身望向叶鼎之,也不觉意外,只是淡然地问道:“为何?” “魔仙剑虽需以身入魔,但其威力之大,足以让你在南诀乃至整个江湖中屹立不倒。” 叶鼎之目光如炬,语气中透露出不容动摇的坚决:“师父,弟子心中之剑,只为守护挚爱之人而存。坠入魔道,绝非我心之所向。再者……” 他轻轻阖上双眸,仅一刹那,周身锋芒毕露,仿佛要将周遭的雨幕一并撕裂。 等他再度睁开眼时,目中剑意盎然,无穷无尽。 眉心处,三花聚顶,道韵流淌,雨幕在其周身自行消散。 “再者,弟子如今所学之术,亦不输于魔仙剑。” 雨生魔闻言,沉默良久,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你的选择,倒是出乎为师意料之外。” “然而,你要铭记,剑道之路,万千变化,各有所长。关键在于找到那条最适合自己的道路。既然你已心意已决,那便依循本心去吧。” 言罢,雨生魔再次迈开步伐,继续前行。 而叶鼎之却突然驻足,目光紧紧锁定在雨生魔的背影之上,几番欲言又止,终是化作一声轻叹,将满腔话语咽回腹中。 他欲言又止,实则是想问,若废去魔仙剑法,师父雨生魔是否便能摆脱那必死的宿命。 然而…… 这念头刚一浮现,便被他自己否定了。 大抵,他是无法做出这等抉择的吧。 第183章 战天玄老人 雨生魔手持一把伞,身旁跟随着他那稚嫩的小徒弟。 两人悠然自得地穿梭在南诀的广袤大地上,不过数日,便已经游历了小半个南诀。 他们的行程并不隐秘,甚至可以说是明目张胆,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叶鼎之甚至半开玩笑地提议,不如在身上插上一面旗帜,上书“雨生魔在此”。 然而,雨生魔只是淡然一笑,并未理会这个荒诞的提议。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这是昔日诗剑仙留下的传说。 藏剑不露身,千里赴一战。这是如今的雨生魔要做的事。 于是整个南诀的武林高手,也因此闻风而动。 有人直奔烟凌霞所在的洞月湖,期待着能亲眼目睹这场绝世对决; 而更多的人,则选择在路上拦截雨生魔,企图以他为踏脚石,一举问鼎南诀武林之巅。 毕竟,烟凌霞性情孤傲,轻易不与人动手,直接找上门去,只怕是自讨没趣。 这一路上,雨生魔遭遇了众多强敌,其中不乏曾上过百晓堂武榜的高手,以及在南诀武林中享有盛誉的宗师。 然而,他却不以为意,无论对手是谁,都不拔出自己的玄风剑,而是随手取用身边之物——水、木、叶,皆可为剑。 他出手如电,一剑致胜。 胜,则杀! 这一路上,雨生魔的“魔头剑仙”之名更是响彻南诀,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那些曾经蠢蠢欲动的挑战者,此刻也只能远远观望,再也不敢轻易上前。 而叶鼎之,作为雨生魔的徒弟,也在这段旅程中展现出了惊人的实力。 那些并不值得雨生魔出手的敌人,都被他一一击败,甚至未曾花费太多力气。 一时间,“雨生魔传人”的声名也开始在南诀武林中悄然传开。 “你入剑仙境了?”在他又一次轻松的击败敌人后,雨生魔终于开口问道。 叶鼎之摇了摇头,神色中带着一丝遗憾:“还差一步。” 雨生魔闻言,微微一笑:“虽是一步之遥,但有时候,这咫尺之间,便是天涯海角。” “莫要急切,以你的天赋和努力,待到时机成熟之时,自然会踏入那剑仙之境。” 说完,雨生魔再次抬脚前行,叶鼎之紧随其后。 他的心中升起一丝疑惑:“师父,你本是南诀之人,又为何要如此折损南诀的武道气数呢?” 雨生魔闻言冷笑一声:“南诀是个什么东西,我雨生魔行事,何须顾及这些?况且……” 他轻轻摩挲着手中的伞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淡然:“死后哪管洪水滔天?走吧,我们的路还长着呢。” 叶鼎之愣怔了片刻,随即沉默不语,紧紧跟随在雨生魔身旁,握剑的手不自觉地加大了力道。 两人穿过一片浓密的树林,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宁静的野湖映入眼帘。 湖畔边,一位老者端坐垂钓,看似悠闲,但叶鼎之一眼便洞察出,此人乃是专为雨生魔而来。 难得见到师父雨生魔微微蹙眉,叶鼎之也不由得好奇地打量起这位老者。 老者抬头望向他们,眼中似有锋芒毕露,瞬间惊扰了湖面的平静,荡起层层涟漪。 叶鼎之感到一股凌厉的剑意直冲眉心,呼吸瞬间停滞,连忙拔剑应对。 剑光如电,刺破雨幕,雨珠在剑芒下四散飞溅。 然而,叶鼎之仅仅后退了一步,便稳稳站住。 “是天玄老人。” 他身形挺拔,屹立于雨中,周身锋芒毕露,非但没有因雨势而减弱,反而更添几分战意。 南诀武学界的泰斗,陈天玄,其名声在江湖上已响彻六十余载。 虽未曾登顶武学之巅,但同辈之中,除他之外,早已化为黄土一抔。 正因如此,他在江湖中辈分尊崇,威望显赫。 “能接下我这一剑,实属难得。”天玄老人语气平淡,却难掩其内心的赞许。 雨生魔冷哼一声,身形一侧,轻轻踏出一步,将叶鼎之护于身后,随即沉声道:“陈老头。” “雨狂徒。”天玄老人抚须而笑,声音爽朗。 雨生魔手持油纸伞,轻轻拍了拍叶鼎之的肩膀,示意他退避:“你去林中暂避一时,待我与这位前辈过过招。” 然而,叶鼎之却并未退缩,反而向前迈出一步,目光坚定:“师父,此人,我想亲自一战。” 雨生魔见状,并未劝阻,只是微微点头,退到一旁。 叶鼎之的双眸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与渴望。 他深知,与这位武学泰斗的较量,将是他剑道生涯中的一次重要飞跃。 雨珠不断自他坚毅的脸庞滑落,与周围紧张而凝重的气氛融为一体,仿佛连天地都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对决而屏息。 天玄老人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之色。 “年轻人有志气是好事,但切记剑道之路,需持之以恒,非一朝一夕之功。你既有此决心,老朽自当全力以赴。” 言罢,他缓缓起身,手中的钓竿轻轻一抖,竟化作一柄寒光闪烁的长剑,剑身上流转着岁月的痕迹与武学的深邃。 这一刻,他仿佛与剑融为一体,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 雨生魔在一旁沉默地注视,没有插手的意思。 他深知叶鼎之正行走在剑道成长的必经之路上,每一场战斗都是对剑意的砥砺,对心境的试炼。 他轻声低语:“剑道之路,唯有亲自走过,方能领悟真谛。” 叶鼎之深吸一口气,体内真气澎湃,手中长剑嗡嗡作响,剑尖轻点地面,犹如即将破晓的曙光,蓄势待发。 下一刻,他身形如电,疾速而出,剑指对方要害。 天玄老人从容不迫,长剑轻挥,每一式每一划都蕴含着化繁为简、返璞归真的意境,与叶鼎之的凌厉攻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如同老松与嫩竹,各有千秋。 剑光交错,金铁交击之声不绝,湖面上水花四溅,犹如盛开的白莲,美丽中蕴含着无尽的杀机。 仅仅数招过后,叶鼎之便意识到自己与对方的差距,索性不再保留。 第184章 一剑入剑仙 叶鼎之额前的三瓣印记猛然绽放光芒。 随着他手中长剑的舞动,一股深邃的意境油然而生,即便是天玄老人也不由得为之震撼。 然而,更出乎天玄老人意料的是,在密集的剑雨中,叶鼎之竟突然从腰间抽出玄风扇。 扇子轻轻一展,再一旋转,瞬间将漫天雨丝卷入其中,凝聚成一条汹涌澎湃的水龙,自天际呼啸而下,直扑天玄老人。 天玄老人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笑意,赞许道:“不错的武学,这可不是雨生魔所传授的吧。” 言罢,他手中长剑划破水面,勾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于空中。 剑尖轻点,湖面之水仿佛被激活了生命,同样化作一条巨龙,与叶鼎之的水龙在空中激烈碰撞。 “我还有一位师父,乃学堂李先生。”叶鼎之面色凝重,却并未显露丝毫慌乱。 他身形急转,玄风扇再次挥动,将水龙之力悄然化解。 紧接着,他乘势反击,剑光与扇影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向天玄老人压迫而去。 听到叶鼎之的话,天玄老人虽感意外,但并未失神。 他长剑一挥,直指叶鼎之的破绽之处。 然而,叶鼎之眼中却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芒,剑势陡然转变。 一剑挥出,风流尽散,唯余霸道之气弥漫人间。 双剑猛然相撞,天玄老人虽修为深厚,却也吃了不小的亏,但他迅速调整状态,再度递出一剑。 叶鼎之被迫连连后退,脚下的泥泞越来越深,直至整只脚都陷入其中。 “不错,小子,你叫什么名字?”天玄老人手腕一转,长剑负于背后,长须随风飘扬,宛如一位世外高人。 “我叫叶鼎之!”叶鼎之话音未落,已踏出一步。 他的皮肤瞬间变得通红,眼中也泛起一抹红芒。 不动明王功! 天玄老人自然识得这门武功,但更让他惊讶的是叶鼎之的身份。 “你是叶羽的儿子!”他惊呼出声。 尽管他已久居世外,但对外界之事并非一无所知。 昔日太安帝征战四方,所依仗的便是两大将——杀神百里洛陈与军神叶羽。 而就在一年前,叶羽之子在北离天启现身之事,虽被天启的百晓堂压下,但南诀总有渠道获取此类消息。 叶鼎之这个名字,也已在某些人的圈子中悄然传开。 叶鼎之沉默不语,此刻他已将全身真气调动至极限,三花聚顶的神通也被催发到了极致。 他的境界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隐隐有了突破的迹象。 “师父,您曾告诫我不要急于求成,但与她并肩而立的渴望,让我无法等待那遥不可及的将来。我要把握的,是每一个当下!” 话音落罢,扶摇已破。 “此剑,入剑仙!” 璀璨的剑光冲破了雨幕的束缚,没有剑扇双绝的洒脱,也没有三花聚顶的超凡脱俗,唯有那无边的霸道。 而在霸道之中,又隐藏着一份英雄独有的柔情。 天玄老人目睹此景,眼中满是惊骇。 十九岁的剑仙,这在他听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更何况,这一剑是叶鼎之破境的关键一击,加之他施展了不动明王功,全身真气凝聚于一点。 天玄老人深知,自己无法阻挡这一击。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转向了站在叶鼎之身后不远处的雨生魔,怒喝道:“雨狂徒,你真要断送我们南诀的武道前程吗?!” 雨生魔冷笑一声:“老东西,你真以为自己一把年纪,就有资格站在高处讲道理吗?南诀是个什么东西,与我又有何干系?既然你选择在这里阻拦我,想必你也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说完,雨生魔将目光转向自己的徒弟,眼中满是满意与赞赏:“徒弟,斩了他。” “弟子遵命!” 叶鼎之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全身的剑势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铺天盖地的剑意凝聚成一柄利剑,毫不犹豫地挥出。 天地间,一切声音都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闻风剑落地,叶鼎之的双膝也随之一软。 就在这时,一只手掌从他腋下穿过,稳稳地扶住了他。 “做得很好。”雨生魔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抹笑容,那笑容竟美得令人窒息。 叶鼎之喘着粗气,但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师父,我踏入大逍遥境了!” “嗯,师父看到了。去马车上休息吧,接下来的路,师父一个人走。”雨生魔轻轻点头。 “师父,您能赢吗?”叶鼎之认真地问道。 “若是没有把握,我也不会来这里。”雨生魔收回扶着叶鼎之的手,握着伞再次向前走去。 不久,南宫春水驾驶的马车缓缓停在了叶鼎之的身旁。 南宫春水扫了一眼叶鼎之,“刚施展了不动明王功,现在却还能在这里站着,啧,还真不愧是天生武脉啊。” 叶鼎之的目光转向李长生,眼中充满了哀求:“师父,您能救救他吗?” 回想起与雨生魔初次相遇的情景,叶鼎之记忆犹新。 那时,他怀揣着一封被汗水浸湿、字迹模糊的书信,不远千里从北蛮横穿北离,来到了南诀。 面对着名震天下的魔头剑仙、南诀昔日的第一高手雨生魔,叶鼎之没有丝毫畏惧。 他认真地举起手中的信,对雨生魔说:“这封信确实是您的弟弟雨生田所写,他真心推荐我成为您的弟子。如果您不信,我转身就走,但请不要把我当作骗子。” 雨生魔当时只是冷漠地回应:“雨生田不过是个废物,他有何资格推荐别人做我的弟子?” 叶鼎之闻言,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没有丝毫留恋。 然而,就在他即将迈出步伐的那一刻,一只强有力的手按住了他的肩膀,让他动弹不得。 雨生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每一个字都清晰而有力:“但你有资格做我的弟子。” 从那天起,雨生魔将自己多年来的所学所悟,除了魔仙剑之外的所有武功,几乎都倾囊相授给了叶鼎之。 虽然修炼之路充满了艰辛与挑战,但叶鼎之能够有今天的成就,雨生魔的教导功不可没。 尤其当他踏入天启皇城、局势风云变幻之际,雨生魔竟然不远千里从南诀赶来,直闯皇城天启。 要知道,天启皇城之中,可有一位天下第一。 或许正因为如此,叶鼎之才更加不希望雨生魔有任何闪失。 第185章 风雪剑沈静舟 在青城山麓的一间客栈内。 “哎,你听说了没?剑仙雨生魔剑闯南诀,要再战烟凌霞,这一路上,不知已有多少武林高手命丧其手!” 一位经验丰富的江湖游子,正慷慨激昂地向同桌的伙伴讲述着最新消息,唾液飞溅。 “这等大事,我岂能不知?听说至今,雨生魔剑仍未出鞘,就已令无数强者饮恨,连天玄老人这样的高人都在对决中不幸陨落。” 同伴同样提高嗓音回应,引来周围江湖人士的好奇注视。 贺武坐在邻桌,听着这番对话,眉头不禁微微蹙起,陷入了沉思。 身为一个历经风霜的镖师,他对此类传闻早已耳熟能详,尽管版本众多,但共同点在于,伤亡人数似乎与日俱增。 这背后,或许预示着一场深刻的江湖变局,其影响范围,或许不仅限于南诀,北离亦可能无法幸免。 “沈兄弟,你消息颇为灵通,那天玄老人的事,究竟是真是假?” 一名镖师按捺不住好奇,转向最近加入他们行列的一位年轻剑客发问。 他们的相遇颇为偶然,因一次青州的贵重镖物任务而结缘,此镖价值连城,自然引来了不少觊觎。 不久前,他们还遭遇了杀手榜上的顶尖高手。 幸运的是,这位“沈兄弟”出手不凡,一剑便解决了危机,而他索要的报酬,仅仅是一张饼。 见他囊中羞涩,贺武便顺水推舟,聘请他为这趟任务的镖师,不过目的地仅限于青城山。 饭后,众人即将各奔东西。 然而,这一路上,贺武心中始终有个疑惑,这位“沈兄弟”,似乎与北离江湖中曾名噪一时的某位年轻剑客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听到镖师的询问,“沈兄弟”悠然自得地夹起一筷子青菜,轻啜一口酒,才缓缓启齿: “天玄老人的陨落,并非雨生魔所为,而是……” 说到这里,他突然偏头,目光锁定了刚踏入客栈门槛的一位红衣女子,英姿勃发,气势如虹。 红衣女子仿佛感应到了他的注视,同样投来探寻的目光。接着,“沈兄弟”继续道:“而是雨生魔的弟子,叶鼎之所为。” 话音未落,桌上的镖师们还未及反应,那红衣女子的身影已如鬼魅般出现在眼前。 “久违了,一切可好?”百里筠秋的声音清冷而淡然。 “三年光阴匆匆,百里姑娘风采依旧,剑意凌人,真是令人叹为观止。”沈静舟回以一笑,语中带着几分赞赏。 想当年,他孤身闯荡江湖,连挑五大剑派高手。 孤影剑派卓自在、云栖剑派易水鸿、天剑阁夏恢、苍雷剑轩傅清风皆败其手,唯在天水剑宗前止步。 然而,击败他的并非天水剑宗宗主萧春水,而是恰巧在场的百里筠秋。 在与萧春水战至五百回合仍胜负难分之后,他便欲离去,却迎面撞上了百里筠秋。 得知他已连胜四派掌门,百里筠秋毅然出手,一剑之下,他几乎被埋入尘土。 时至今日,沈静舟仍对那次经历记忆犹新,深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百里筠秋对他的言辞未置可否,直接切入主题:“你刚才的话,是对我说的?” “正是,叶鼎之乃你同门师弟,我想,你或许会对此事有所行动。”沈静舟笑答。 “你希望我搅动南诀的风云?”百里筠秋双眸微眯。 她的左手拇指轻轻搭在剑格之上,仿佛只要言语不合,剑锋即刻出鞘,血光四溅。 沈静舟却显得从容不迫,轻轻摇头,淡淡地又饮了一口酒,“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叶鼎之一剑入剑仙,已斩南诀天玄老人。” “而他师父雨生魔与烟凌霞的一战,无论胜负,都将是生死之局。” “试想,若雨生魔陨落,叶鼎之又将何去何从?” “你为何要将这些告诉我?”百里筠秋的语气突然转变,眼中的冷漠渐渐消散。 沈静舟微微一笑,“也许因为,我和叶鼎之勉强算是朋友。” “尽管我们只有一面之缘,且当时的我们,互不知晓对方的身份。” 他抬头望向百里筠秋,“这个理由,你觉得足够吗?” “若是他人如此说,或许不足,但你的话,我信。”百里筠秋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微笑,轻轻点头以表谢意。 随即,她转身欲离去,衣袂随着步伐轻轻摇曳。 “不留下吃点吗?”沈静舟笑着呼唤她。 百里筠秋只是摆手示意,随后便迈出了客栈的门。 “真是可惜了。”沈静舟手持酒杯,轻叹一声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随即,他起身握剑,向镖头贺武拱了拱手,“后会有期。” 言罢,他转身离去,没有丝毫迟疑,瞬间便消失在了客栈之中。 整个过程中,客栈内异常安静,除了两人的对话声外,几乎可以听见针落地的声音。 “镖头,刚才那位女子是……”一个镖师声音微颤地小声问道,但在如此寂静的客栈中,他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贺武闻言,连忙捂住他的嘴,眼神中带着严厉。 “住口,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快吃,吃完就走!” 尽管百里筠秋已有一年未在江湖上现身,甚至她的名字都鲜少被人提及,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已从人们的记忆中消失。 只是他们…… 不敢轻易提起罢了。 然而,仍有好事者对天下四大魔头进行了评判:北离大监浊清、暗河执伞鬼苏暮雨、南诀剑仙雨生魔,以及稷下学堂的百里筠秋。 尽管不知这评判出自何人之口,但此言一出,便得到了天下人的广泛认同。 贺武望着百里筠秋离去的方向,心中暗自庆幸今日能平安无事。 不过这也更让他肯定那位“沈兄弟”的身份。 风雪剑沈静舟。 十七岁便能与成名二十载的天水剑宗宗主萧春水战成平手的天之骄子。 犹记得还有一句写他的诗:似有仙人天上来,一剑既出风雪萎。 第186章 登山 青城山的山道之上,一红一白两道人影正缓缓攀登。 “我原以为百里姑娘会迫不及待地南下。”沈静舟的笑容温暖而淡然,仿佛春日微风拂面。 百里筠秋神色依旧,只是朝南方遥遥一望,“我能感觉到,南诀之地有神游玄境的气息,若我所料不差,应该是我师父。” 沈静舟闻言,身形微颤,竟在逍遥天境高手的身份下,失足踏空一阶,险些失态。 南诀有神游的消息,让他的思绪瞬间空白,但随即被百里筠秋的后话拉回现实。 “神游之境,果然如此。”沈静舟苦笑,心中五味杂陈。 曾几何时,李先生被誉为天下第一,众人皆不以为然,毕竟人力有穷时。 然而,在与雨生魔的三场决战后,世人方知李先生已臻半步神游之巅,只差半步便可神游天外。 而沈静舟,身为皇宫大监浊清的弟子,更是深知自己师父的功力,半步神游,也就到此为止,李先生,想必已然超脱凡尘。 今日,他终于确认,李先生已突破武道极限,踏入神游玄境。 百晓堂姬若风以九品论武,一品又分为四境,但神游玄境,恐怕世间唯有李先生一人独步。 沈静舟心念电转,迅速恢复常态,再次紧跟百里筠秋的步伐。 “其实,我还有一事相询。”沈静舟剑提手中,步伐稳健,目光转向百里筠秋,聚焦在她的眉心。 “我曾听说过你如今的状态,杀戮之心,侵蚀入体,心生魔心,额现血爪,此乃入魔之兆。” “然而,你似乎与我想象中的入魔之人有所不同。” 百里筠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并未感到惊讶。 虽然与沈静舟交情不深,但对他也算有所了解。 他一心向剑,若非命运弄人,定会是一个极好的江湖人。 她轻笑一声:“魔与道,不过世人定义,亦或一念之差罢了。” “可入魔之后,仍能保持本心,百里姑娘,你是我唯一所见。”沈静舟由衷地赞叹。 “唯一吗?那是你看的书太少了。”百里筠秋淡然回应。 沈静舟眉宇间闪过一丝讶异,“看来我先前的判断有误,百里姑娘如今与往昔相比,已是判若两人,果真是自学宫而出。” 此言一出,百里筠秋对他的看法悄然改变。 “思君”剑瞬间出鞘,锋利的剑刃横亘在沈静舟的颈前,一抹血痕悄然浮现。 守山道士察觉到异样,急忙赶来,但一眼认出山道上的人后,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向山上疾驰。 与此同时,福禄庭中的檀木匣子发出激昂的鸣叫,仿佛在迎接什么重要之人。 紧接着,一只较小的手掌轻轻覆在剑匣之上,迅速平息了其中的剑吟。 赵玉真抬头望向屋内,用稚嫩的声音喊道:“师父,她终于来闯山了!” “别胡说!” 赵玉真话音未落,一声严厉的呵斥传来。 吕素真一甩拂尘,瞪了眼还在等桃子的赵玉真,随即低头掐指推算。 “还好,最凶险的一关已经过去了。”他笑着看向小徒弟,“玉真,放手吧。” 赵玉真闻言,乖乖地移开了手掌,剑匣瞬间如箭离弦,飞向天际。 “想不想再见她一面?”吕素真微笑着问。 赵玉真连连摆手,“不要,上次她就骗我,害我站了好久,腿都酸了,这次说什么也不见。” 吕素真大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好,不见就不见。不过,师父得去见见她,毕竟她是咱们山上的贵客。” 说罢,他足踏清风,长袍随风起舞,朝着山道飘然而去。 此时,十三剑匣已稳稳落在百里筠秋手中,她轻轻一翻,便将其背负于背。 十二柄利剑瞬间齐发,剑尖密布,将沈静舟团团围住,仿佛要将他变成一只无助的刺猬。 “百里姑娘,请稍安勿躁。我此行并非受朝廷之命,至少此刻,我只是风雪剑沈静舟。” 沈静舟的目光诚挚,与百里筠秋的目光交汇。 “哦?那你上山究竟有何目的?”百里筠秋的双眸微微眯起,虽未显露丝毫杀意,但那无形的压力却比任何显露的杀意都要更加令人心悸。 “我上山,只因曾与青城山掌教吕素真门下的高足王一行相交甚笃。得知他有一位师弟,天赋更在其上,故特来探访。” 沈静舟面色如常,神情淡然,令百里筠秋也难以判断他话中的真伪。 “百里师侄,快快收起神通吧,莫要惊吓了我山上的香客。”吕素真乘风而至,面带笑意,慈祥如初。 然而,百里筠秋却敏锐地注意到,他头上的白发已悄然增多。 “我师父他并未来过青城山?”她眉头紧锁,手中的剑却依然稳稳不动。 吕素真脸上的笑意愈发浓厚,“你师父确实来过了。他说玉真自有天命,他的命运注定会一帆风顺。” 百里筠秋闻言,脸上露出诧异之色:“难道我师父的测算之术,竟在师叔之上?” 吕素真无奈地摇了摇头,“那倒也未必。只是天数难测,凡人岂能尽知?” 说完,他又望向百里筠秋手中的剑,“师侄,可否将这剑放下了?”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这是我那徒弟几日前派人送回的。这位小友确实是为玉真而来,你们在此相遇,实属难得的缘分。” 随着吕素真的话语落下,百里筠秋的目光在书信与吕素真之间来回游移。 最终,她缓缓地点了点头,手中的“思君”剑逐渐归鞘,那股压抑的气氛也随之消散。 沈静舟见状,暗自松了口气,他知道,这一关,总算是过了。 “既然师叔如此说,我自当遵从。”百里筠秋的声音虽冷,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吕素真轻咳一声,打破了沉默:“既然误会已解,不如我们一起上山,喝杯茶,聊聊江湖事如何?” “江湖事?师叔何时对江湖事起了兴致?”百里筠秋狐疑问道。 这却让吕素真与沈静舟的神情微微一变。 毫无疑问,事关百里筠秋! 第187章 药人再现? 在福禄庭内,两人对面而坐。 吕素真煮了一壶热茶,为彼此斟满,随后端上一盘点心,并特意从赵玉真那里取来了三个桃子。 然而,他的动作却并未就此停止。 眼见吕素真又要起身离开,百里筠秋的眉头紧紧拧在了一起。 “师叔,我称您一声师叔,是因为您在我心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百里筠秋语气平静地说道。 吕素真闻言,身形一顿,凝视着百里筠秋,长叹一声后,终于又坐回了原位。 随后,他又是一阵长吁短叹。 百里筠秋安静地坐着,细细品味着手中的茶,不时品尝一块糕点,动作优雅而从容。 当第三杯茶饮尽,她突然起身,语气坚定地说:“既然师叔不愿多言,我也就不再强求。告辞。” 说完,她提起剑匣,背在背上,转身欲走。 “且慢。”吕素真终于开口挽留,他的目光闪烁不定,但最终还是坚定了决心,“罢了,今日我便泄露一次天机。” “百里筠秋,近日我卜得一卦:药人现世,流血漂橹,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百里筠秋闻言,立刻停下脚步,猛然转身,心中反复回荡着“药人现世”这四个字。 不等她发问,吕素真已经继续说道:“我知道,天启城学堂中的那位,并非剑仙古莫,而是儒仙古尘。” 瞬间,百里筠秋的气势攀升,衣袂飘飘,长发飞扬,但这一次,她的眼神中却并无半点杀意。 “师叔此言何意?”她的目光变得冷漠异常,仿佛将世间万物都视为蝼蚁,而她自己则是超脱凡尘的圣人。 吕素真心中暗自震惊,“你竟然走上了这条路!难怪,难怪!” “我走哪条路,是我自己的事,便不劳师叔费心。至于那药人之术,两年前已被药王辛百草带回药王谷。” “这药人现世,总不会是他所为。”百里筠秋狐疑地看着吕素真。 吕素真无奈地摇了摇头,叹道:“我能推算出的仅限于此,其余之事,老道实在无能为力。” 百里筠秋双眼微眯,陷入了沉思,细细品味着吕素真所说的那十六个字。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难道这条龙指的是太安帝?”她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目光缓缓落在了吕素真的身上。 吕素真无奈地回望了他一眼,终是吐露了那个关键的名字:“此龙非彼龙,而是诸多皇子中,龙气最为旺盛的那一位幼龙。” “你是想让我护他周全?”百里筠秋嘴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戏谑,“为何?为了这天下的安宁?” 听到她的冷笑,吕素真心中五味杂陈。 若是曾经的百里筠秋,或许只需一个点头便会应允,但世事无常,这个世道终究还是如一道洪流,将曾经的她给淹没了。 然而,令吕素真更为惊讶的是,百里筠秋紧接着便抛出了另一个问题:“那药人究竟是从何而来?” 吕素真毫不犹豫地拂尘一甩,目光直指东方。 百里筠秋眉头轻挑,稍一思索便想通了其中关节。 天启城地处北方,是国家的中心,防守自然严密; 西方有乾东城,那里本就是药人之术的起源之地,一旦风声走漏,炼制药人者必将面临破风军的围剿; 南方则坐落着江湖三大世家中的两家,其中更有岭南老字号温家毒步天下,他们一旦发现药人之术,后果不堪设想。 如此想来,东面,倒成了最为安全之地,毕竟那座无双城,早已没了昔日天下无双的势头。 想通了这些,百里筠秋转身离去,步伐坚定而果决。 “唉,南诀国内忧外患,北离又遭遇药人之术,江湖风云变幻,最终受苦的还是无辜百姓啊。” 他边叹息边端起茶杯,却恰好有一片桃花从树上飘落,轻盈地落入了他的茶水中。 吕素真瞥了一眼那茶水中的桃花,心中忧虑顿时一扫而空,发出了一声爽朗的笑声。 笑声中,吕素真的眼神变得深邃,仿佛能看到未来的种种可能。 “百里筠秋,你与那条幼龙,与那药人之术,或许还有着未了的缘分。” 声音远远传来,百里筠秋的脚步微微一顿,但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回应:“缘分?这世间万物,皆有其因果。” “我若真的与那幼龙、那药人有缘,那便顺其自然,看天意如何安排吧。” 说完,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庭院深处,只留下一阵清风,和吕素真那若有所思的目光。 吕素真轻轻抚了抚手中的拂尘,低声自语:“天意难测,人心更难测。但愿你此行,能为自己,也为这天下,寻得一个圆满的答案。” 此时,庭院中的桃花树似乎也在应和着吕素真的话语,轻轻摇曳,花瓣随风飘落,如同在为百里筠秋的离去送行。 而百里筠秋,在离开福禄庭后,心中却并未完全放下吕素真所言。 她深知,自己虽已不愿再涉足朝堂与江湖的纷争,但命运却似乎总爱与她开玩笑,将他卷入一个又一个漩涡之中。 “罢了,既然无法回避,那就杀出一条路吧,我可是镇西侯府的大小姐啊。” 百里筠秋轻声自语,手中的思君剑与背上剑匣共鸣,仿佛因即将到来的风波而振奋。 “长久未曾遇到对手,你们也有些按捺不住了吧?放心,这次定会让你们大展身手。” 言罢,百里筠秋脚尖轻点地面,身形一跃,轻盈地落在树梢之上。 接着,她在树叶间连续轻点,瞬间便消失在远方,方向似乎指向南方。 与此同时,在福禄庭的后院,吕素真与百里筠秋的对话,一字不落地传入了沈静舟的耳中。 望着那抹红影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天边,沈静舟缓缓步出后院。 他与吕素真相视一眼,眼神中充满了深意。 “看来国师所言非虚,掌教真人确有资格成为道门之祖。”他恭敬地行了一礼,态度极为虔诚。 然而,吕素真的眉头却不易察觉地微蹙,平静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凌厉的杀意。 “可我这道门祖师,我却不能直闯天启,取下你师父的项上人头。” 第188章 夜鸦 深夜,万籁俱寂之时,月挂高空,星辰稀疏。 一位肩扛药篓的中年男子,在略显萧条的林间小径上缓缓前行。 他下巴挂着三绺细长胡须,面容清癯,透着几分超凡脱俗的仙气。此人正是药王辛百草。 行进间,他蓦然驻足。 霎时,一片浓雾在林木间弥漫开来,将前后的道路悉数吞噬。 辛百草眉头微蹙,手指轻轻一抖,一支香滑落尘埃。 随即,那浓雾仿佛受到无形的阻挡,停滞在了辛百草三丈开外,不再向前蔓延。 “师兄始终是师兄,警觉依旧,我精心布局,只待在此将你毒倒,却还是被你提前洞悉。” 浓雾中,一个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幽幽响起。 辛百草仰头望向雾霭深处:“夜鸦,你终于肯露面了。” “哈哈哈,师兄,你追了我这么久,我当然得现身一见,瞧瞧你到底意欲何为?”夜鸦阴阳怪气地笑道。 “一年前,你盗走我的药人之术,被我追回后承诺不再研究,但你背信弃义。不仅继续钻研,还胆敢炼制活人,此乃药王谷之大不韪。” 辛百草神色凝重,“身为这一代药王,我责无旁贷,定要清理门户!” “以活人制药人,你是说这样吗?”夜鸦的笑声里始终夹杂着阴冷的意味。 随着话语落下,浓雾中渐渐显现出三个模糊的身影,他们动作虽显僵硬,但速度惊人,正朝辛百草疾奔而来。 “你要与我动手吗?”辛百草微微躬身。 “是师兄你不肯放我一马。”夜鸦回应道。 三名药人冲破浓雾,身形魁梧,手持巨型铁链,一见辛百草便猛地掷出。 辛百草轻点脚尖,身形一闪,后退三步,随即从怀中掏出一瓶药,迅速吞下一粒。 服下药丸后,辛百草的气息瞬间飙升,又一根铁链呼啸而来,他一把抓住,猛然一甩,那头的药人竟倒退三步。 浓雾中,夜鸦坐在树枝上,远远观望,双眼微眯。 一名身着夜行衣的身影悄然降落在辛百草身旁,低沉的声音在夜色中回荡。 “未曾料到,药王辛百草的武学造诣竟如此深厚,江湖上竟鲜有人提及。” “师兄的武功并没有你看到的那么高。”夜鸦轻轻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只是他所炼制的冠绝丸,号称服下一粒,便能短时间内功力大增,虽不至冠绝天下,却也非同小可。” 黑衣人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如此说来,这瓶中的药丸……” 夜鸦点了点头:“确实非同凡响,但这是师兄独有的秘制,药王谷中除他之外,无人能及。他甚至为了防人觊觎,每次只炼一瓶,不多不少。” 正当两人交谈之际,一声怒喝打破了夜的宁静,辛百草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他们身后,一拳携风而至。 夜鸦身形一闪,轻盈地跃至一旁,而辛百草那一拳则将身旁的树枝击得粉碎。 夜鸦与黑衣人稳稳落地,夜鸦抬头望向辛百草,笑道:“看来这些年,师兄的武功又有精进啊。” 辛百草的双眸此刻如同燃烧的火焰,肌肉在衣衫下紧绷:“夜鸦,你竟与外人勾结?” 夜鸦的笑容中带着几分自嘲:“自离开药王谷之日起,我便已是外人,难道不是吗?” 黑衣人眉头微蹙,对夜鸦的药人能力表示质疑:“你的药人,仅能如此?” 夜鸦不以为意,打了个响指。三名药人应声而至,锁链挥舞,直取辛百草。 辛百草手中银针一闪,三根银针如电射出,精准无误地穿透了其中一名药人的心脏。 那药人踉跄几步,最终轰然倒地。 “夜鸦,别忘了,药人之术最初是由我接手研究的,我对它们的了解,并不比你少。”辛百草冷冷说道。 夜鸦的脸色终于有了细微的变化:“我以为你从未翻阅过那本禁书。” “这瓶冠绝丸,正是我根据那本书中的知识所创。”辛百草淡然回应,眼中闪烁着淡淡的光芒。 “药人之术虽被视为邪术,但在不同的人手中,亦能展现出不同的呈现。” 黑衣人轻叹一声,语气中满是对这场师兄弟对决结果的无奈:“终究,还是你这个药王谷的师兄更胜一筹啊。” 夜鸦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那笑里藏着几分自嘲与认可:“我向来自知不如师兄,这一点,我从不避讳。” “既然如此,那便让我来会会他。”黑衣人话音未落,身形已如鹰击长空,瞬间来到辛百草身旁,一掌拍出,掌风凌厉。 辛百草接掌,却被这股力量震得身形踉跄,连退十余步方稳。 他稳住身形,目光如炬,低语道:“绵息术……” 随即,他身形一侧,巧妙避开身后两名药人挥舞的锁链。 “药王果然博学多才。”黑衣人如影随形,再次逼近,一掌蓄势待发。 辛百草眉头紧锁,双手交叠迎上:“据我所知,绵息术乃宫中大监独门秘技,阁下究竟是何方神圣?” “药王不妨自行揣测。”黑衣人话音未落,一掌已至,紧贴辛百草周身,封死其所有退路。 同时,辛百草体内内力仿佛被无形之力牵引,流向黑衣人掌心。 “虚怀功!”辛百草大惊失色,“你果真是大监浊清的人!” 黑衣人冷笑一声:“想不到药王竟连这等秘辛都了如指掌,只可惜,你今日注定要将这个秘密带入黄泉了。” 言罢,一掌重重拍在辛百草肩头,迫使他连连后退。 随后,黑衣人凝聚全身功力,准备给予辛百草致命一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抹剑光如流星划破夜空,带着凛冽寒意,自远处疾驰而来。 “该死,追得竟如此之紧!”黑衣人脸色骤变,毫不犹豫地放弃辛百草,身形暴退。 只见一道剑痕在他原先站立之处留下,剑气所触,冰霜蔓延,寒意逼人。 紧接着,又是一道剑光闪过,两名药人的头颅应声而落。 沉重的身躯颓然倒地,无头尸体发出沉闷的声响,一切动作瞬间凝固。 第189章 相助 那突如其来的剑光与随之而来的彻骨寒意,让在场的夜鸦、黑衣人与辛百草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夜鸦的眼眸中掠过一抹难以置信的惊愕。 他迅速将目光投向黑衣人,语气中带着质询的意味:“人是你引来的?” 黑衣人面色阴沉,眼神中流露出不悦,他冷冷地扫了夜鸦一眼,回答道:“若非为了替你收拾残局,我又怎会如此!” 正当两人言语交锋之时,一柄闪烁着寒光的长剑已经稳稳地插在了辛百草的面前。 剑尖微微颤动,仿佛在诉说着其主人的非凡。 紧接着,两道白衣身影踏着月色而来,轻盈地落在了辛百草的两侧。 宋燕回眼中闪烁着寒芒,全身气势如虹。 “才屠了一个镇子,又在这里作恶,你们真以为无双城已经不存在了吗?” “观雪”剑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横扫而出,一股透骨的寒意随之弥漫开来。 夜鸦毫不犹豫地转身逃离,尽管他的药毒之术高超,但面对这样的高手,恐怕毒术还未施展,就已经命丧黄泉。 黑衣人也不敢与之硬碰硬,只挥出一掌,身形暴退,掌心已然凝结出点点冰晶。 “你到底从哪里招惹来了这么厉害的人物?”夜鸦眼中既有惊恐,又带着一丝兴奋与贪婪。 若非自知不敌,他恐怕当场就要将宋燕回擒获,炼成药人。 黑衣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若非夜鸦这个疯子为了追求刺激,直接用药人之术屠灭了无双城附近的一个镇子,又怎会引来宋燕回的一路追杀。 “局势相当不妙啊。”黑衣人语气低沉地说道。 虽然只是短暂的交手,但他已经能够感受到宋燕回的武功之强,几乎可以与剑仙比肩。 那些药人加上他和夜鸦,也绝不是对方的对手,更何况还有尹落霞和辛百草在旁。 就在他思索之际,宋燕回已经提剑杀来,剑气肆虐,直指他的咽喉。 “夜鸦,释放你的所有药人,否则我们都将命丧于此!”黑衣人一声大喝,双掌蓄满内力,与宋燕回硬撼一招。 剑气如狂风骤雨般肆虐,瞬间将他身上的黑袍撕得粉碎。 一个皮肤白皙、面容秀美的年轻人顿时显露出来,只是他的眉宇间透露出一丝阴柔,令人心生不悦。 “看来我猜得没错,大监浊清门下的五位弟子中,以大弟子瑾宣最为出色,虽年纪轻轻,但武功已不输其他三位大监,想必就是你吧。” 辛百草在尹落霞的协助下稳定了内息,目睹黑衣人黑袍破碎,一眼便识破了他的真实身份。 黑衣人眉头紧锁,事已至此,回答与否已无关紧要。 “你是宫中的人!”宋燕回的神色愈发冰冷,剑上的寒光愈发耀眼,透出的冷意也更加森然,“你,罪该万死!” “不妙!”瑾宣心中暗叫一声,脚下轻点,瞬间后退十丈,却仍未停下。 他深知自己的实力,虽胜过其他三位大监,但那三人最高也不过达到扶摇境,此生难入大逍遥。 而他自身也不过是这个境界,即便稍强一些,但若不是大逍遥之境,便绝对无法抵挡宋燕回的这一剑。 夜鸦见状,哪还顾得上瑾宣之前的话语,转身便逃。辛百草紧随其后,毫不迟疑。 然而,不过眨眼之间,数个药人便挡在了他的面前,有的持剑,有的扛刀,甚至还有使用暗器的。 透骨钉、铁蒺藜、朱颜小剑,一时间暗器纷飞,且每一枚都紧贴辛百草的身子掠过,显然出手之人非同小可。 “唐门?”辛百草眉头紧锁,心中暗自揣测。 想到暗器,难免会联想到天下暗器第一的唐门。但转念一想唐门的现状,他又摇了摇头。 唐门老太爷常年隐居梧桐院,门中事务已交由副门主唐灵皇打理。 以辛百草对唐灵皇的了解,此人骨子里透着傲气,绝不会与夜鸦这等人为伍。 “这唯一的解释,就是他竟将唐门弟子也变成了药人!” 辛百草心中一凛,灵巧地避开了三枚疾速飞来的金钱镖,随后猛然转身,一拳重重轰击在持剑药人的胸口,将他远远击飞。 紧接着,辛百草手指微动,一根银针精准无误地刺入药人的穴位,瞬间解除了其身上的药人之术。 然而,这一举动也让他暴露了一个短暂的破绽。 三个药人趁机联手围攻而来,而暗中的敌人则瞅准时机,发射了一根细长的龙须针。 “小心!”尹落霞眼疾手快,拔剑出鞘,剑尖恰好与龙须针的尖端相触,两者相持不下。 但紧接着,又有三根透骨针如影随形,疾速而至。 尹落霞眼神一凛,长剑舞动,剑花绚烂,最终长剑猛然旋转,借助风势,将透骨钉与龙须针一同卷入风中。 “回去!”她身形一转,剑气裹挟着暗器,向暗器飞来的方向猛然斩去。 与此同时,辛百草再次出手,一根银针精准地击中另一个药人,使其原地僵立。 尹落霞无暇顾及自己的攻击是否奏效,立刻转身协助辛百草制服其他冲来的药人。 在这过程中,暗中的敌人再也没有出手。 “晚辈乃学堂柳月公子门下弟子尹落霞,见过前辈。不知前辈如何称呼?”她收剑入鞘,恭敬地行了一礼。 “我……”辛百草刚欲开口,却见宋燕回身形一闪,正欲追击逃走的瑾宣。 他连忙射出三根银针,分别刺入宋燕回身上的三处要穴,卸去了他的劲力,迫使他停在了原地。 辛百草快步赶到宋燕回身后,取下银针,这才缓缓说道:“古人云,穷寇莫追。你虽武功高强,但也不能忽视阴谋诡计。” 说完,他深深地望了一眼瑾宣逃遁的方向,然后才转头看向宋燕回。 “更何况,刚才与他同行的,是我的师弟,他的用毒之术仅在温家与唐门之下。” “若他们二人联手,你未必能占得上风,再加上方才的药人,只怕你会中了埋伏。” 第190章 离去 三人步出林间,踏上一条被踩踏得坚实的泥土小径。 “在下乃黄龙山百里筠秋门下的弟子宋燕回,敢问前辈尊姓大名?”宋燕回拱手行礼道。 “辛百草。”辛百草微笑着回应。 “原来是药王前辈,晚辈失敬了。”宋燕回欲再行大礼,却被辛百草以手势制止。 辛百草嘴角勾起一抹轻笑,“你师父的大名,我也曾有所耳闻,她行事洒脱,无拘无束,身为她的弟子,你却为何如此拘谨?” 宋燕回只能苦笑回应:“师父之风范,晚辈实在难以企及。” “哈哈,也是,前有学堂李先生,现有你师父,这江湖倒也算是安稳。” 辛百草轻笑一声,随后似是想到了什么,问道:“你们正欲前往无双城吗?” 宋燕回摇了摇头,“非也,我们只是偶然游历至此,因听闻奇闻异事,便一路探寻而来,恰好遇到了先前的那人。前辈,您似乎认识他?” 辛百草的笑容略微收敛,轻轻颔首。 他救治过的人数不胜数,其中不乏权贵,也因此知晓了许多不为外人道的秘密。 “他名为瑾宣,是宫中大监浊清的嫡传弟子,据说其武艺已能与宫中其他三位大监比肩,甚至犹有过之。”辛百草忧心忡忡地说道。 “三位?但宫中不是有五大监吗?除去浊清大监,还应有一位,那是何人?”尹落霞好奇地问道。 “另一位是掌香监,平日里深居简出,专注于斋礼与佛事,世人对其武功一无所知,但至少也应达到了大逍遥的境界。”宋燕回耐心解释道。 辛百草点头赞同,“问题在于,宫中之人竟与我那师弟勾结在一起,恐怕将有大事发生。” “您的师弟?!”宋燕回与尹落霞闻言皆是一惊。 尽管之前已听辛百草提及,但他们一度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如今看来,此事竟是千真万确。 辛百草沉重地点了点头,眼中满是痛心。 “他叫夜鸦,同样身为药王谷的传人。两年前,我在乾东城偶然间获得了西楚的药人之术。” “夜鸦因妻子早逝,对这门能起死回生的邪术异常痴迷,从此日夜钻研,无法自拔。” “直到一年前,药王谷附近的一个村庄突然爆发了尸变,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夜鸦。” “当时,我恰好与小师叔一同回谷,我们联手平息了那场恐怖的尸变。” “然而,在那之后,夜鸦便离开了药王谷,还带走了半卷药人之术的秘籍。为了追寻他的踪迹,我一路来到了这里。” 听完辛百草的叙述,宋燕回恍然大悟:“原来,我之前所见的那个镇子……” 他的话语变得低沉而沉重,后面的内容哽咽在喉,只是紧握着剑柄的手,因用力而泛起了条条青筋。 那一幕,他至今难以忘怀。虽然并非真正的尸山血海,但那股阴森恐怖的气息,却足以令人毛骨悚然。 街道上,血液如溪流般流淌,尸体杂乱无章地堆砌着,几乎找不到一具完整的。 更令人不寒而栗的是,这些尸体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咬痕,显然是由人所留下。 当他们赶到现场时,并未发现药人的踪迹,只有城门处躺着几具与众不同的尸体,大概是夜鸦炼制药人失败的牺牲品吧。 尹落霞也想到了那个场景,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 就连她这个曾经手刃无数恶徒的江湖女侠,也不禁感到一阵恶心,想要呕吐。 “很抱歉,是我来晚了。如果我能早点赶到,或许……”辛百草无奈地摇了摇头,语气中充满了自责与遗憾。 然而,他深知,就算自己来得再早一些,又能救下多少人呢? 那些无辜逝去的生命,就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他的心头,让他难以释怀。 宋燕回迅速调整情绪,轻轻摇头,坚定地说:“前辈无需自责,这是瑾宣与夜鸦所为,理当由他们来偿还此血债!” “此事发生在无双城附近,作为无双城的少城主,我有责任将他们绳之以法。” 然而,辛百草却在这时缓缓摇头,神色凝重:“他们此次行踪已露,日后必定更加隐蔽。目前最紧迫的任务,应当是前往天启城。” 宋燕回虽心中已有几分猜测,但仍忍不住开口询问:“前辈此行天启,可是为了……” “自然是去寻访琅琊王。”辛百草神色平静,缓缓言道。 “瑾宣既与夜鸦一同现身此地,此事定与大监浊清之间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朝堂之上,需有人出手制衡于他,让他无心他顾。” 北离当下局势动荡,往昔的辉煌早已不再,但所幸还有琅琊王这样一股清流,在朝中屹立不倒。 宋燕回与尹落霞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双双拱手行礼。 “既然如此,我们二人会负责追寻瑾宣等人的下落。一旦有任何消息,定会通过百晓堂,将消息传回天启。” 辛百草当即点头嘱咐了最后一句:“你们行事需万分小心,尤其是要提防我那师弟。” 辛百草的话语如同沉重的鼓点,敲击在宋燕回与尹落霞的心头。 两人深知,这次的任务不仅关乎个人生死,更牵涉到整个北离的安危。 “前辈放心,我们定当竭尽全力,不负所托。”宋燕回语气坚定,目光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尹落霞也紧跟着表态:“对,我们一定会小心行事,不让前辈失望。” 辛百草望着眼前的两个年轻人,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知道,虽然江湖险恶,但总有那么一些人,愿意为了正义和信念挺身而出。 “好,有你们在,我放心多了。”辛百草微微点头,“那便就此告辞。” 言罢,辛百草的身影再次融入了林间小道,渐行渐远,只留下一抹坚毅的背影。 “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启程。”目送着辛百草离去,宋燕回紧握剑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他与尹落霞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闪烁着不容退缩的坚决。 第191章 大道朝天 一只飞鸟翩翩降落在庭院中央。 百里东君漫不经心地撒下中午剩余的一些米粒于地,鸟儿随即低头啄食。 他轻巧地从鸟腿上解下一个小竹筒,抽出其中的密信,匆匆一瞥之下,不禁哑然失笑。 内力涌动,他从屋内隔空摄取来一坛已开封的美酒,畅饮了一大口,豪情万丈。 “还不愧是叶鼎之,这么快便入了剑仙之境,我又岂能甘于人后。”百里东君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他手掌一挥,那张纸条化为齑粉,双手一探,刀剑即刻入手,仿佛有灵。 “是时候再现那一招了。”百里东君嘴角勾起一抹微笑,风吹发梢,更显其不羁与狂放。 尽管南宫春水传授了他双手刀剑之术,但这刀法与剑招不过是市面上价值三文钱的《绣剑十九式》与《五虎断山刀》。 不过,百里东君深知绳锯木断,水滴石穿的道理,他也明白,自己的局限不在于武艺的高低,而在于根基的深浅。 身为药修,他在对武道尚一无所知之时,便已拥有了金刚不败的体魄。 但即便是金刚凡境,亦有所区别。 有的人金刚之身,足以撼动自在,甚至与逍遥境高手一较高下;而有的人,金刚境不过是个普通的凡境罢了。 百里东君显然不属于后者,毕竟他是天生武脉,但同样也称不上前者,因为他的根基尚浅。 正因如此,在这庭院居住的日子里,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刻苦地修炼这两门武艺。 时至今日,他自觉已能驾驭这两门武艺,施展起来流畅无碍,浑然一体。 随着刀剑的舞动,百里东君身形骤升,宛如踏空而行,逍遥自在,难以捉摸。 这番景象自然也引起了门外守卫的注意,就连一直暗中监视这座庭院的离火也从阴影中现身。 他立于院墙之上,目光聚焦于凤凰桐旁,那里埋藏着一坛佳酿,名唤星夜酒。 昔日,百里东君在天启城凭借七盏星夜酒力挫碉楼小筑的秋露白,这一壮举早已传遍四海。 然而,还有一件更为隐秘的轶事,被时光悄然尘封——那便是琅琊王萧若风,同样借助这七盏星夜酒,突破至逍遥之境。 离火本以为百里东君会借此酒来踏入大逍遥的境界,却未料到,他竟全无此意。 此刻,半空中,百里东君的刀剑舞动愈发自如,仿佛脱离了招式的束缚,全凭心之所向。 这看似杂乱的刀光剑影,却让离火心生震撼,深知若与之交锋,自己必败无疑。 正当离火心生惊惧之际,百里东君手中的刀剑突然一顿,身形骤降,随即挥动长刀“尽铅华”,卷起阵阵长风,弥漫整个乾东城。 百里筠秋所传刀法,大风式! 他随风而起,霸道之姿直指云霄,长发飘扬,衣袂翻飞,眉眼间透露出几分霸者之气。 刀势汹涌,剑舞紧随。 西楚剑歌,问道于天! “乘剑游九天……”随着剑歌自百里东君口中响起,绝世的剑舞与大风式刀法交织在一起,搅动了乾东城上空的风云变幻。 几乎全城的人都不由自主地仰望,注视着那道白衣飘飘的绝世身影。 百里东君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眼中流露出温情,他回想起了师父的教诲。 不是南宫春水,而是那位远在天启的学堂祭酒。 他曾说:“我传你西楚剑歌,问道于天,但你也该知晓,真正厉害的还有另一式,名为大道朝天。我会在你面前施展,但那是我的大道。” “你真正的大道,需由你自己去探索。当你走出自己的大道时,你定能实现你心中的愿景。” “名扬天下!” 百里东君低声自语,仿佛与记忆中的声音融为一体,他的眼神愈发明亮,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回望百里东君的武学之路,从一无所知到如今距离大逍遥之境仅一步之遥,历经无数风雨。 他曾拔剑而战,也曾面临生死边缘,但最让他铭记于心的,并非那些艰难险阻,而是那些陪伴他度过难关的朋友们。 “师父,我想我找到了自己的大道。”百里东君低声自语,周身的气势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要与朋友们并肩作战,共同名扬天下!我们要挣脱命运的枷锁,主宰自己的命运!” 言罢,一股剑意自百里东君心中腾起,他激动万分,长剑直指苍穹,大声疾呼:“大道朝天!” 然而,一剑挥出,风云并未如他所愿地翻涌,反而只有一道微弱的剑气在半空中炸响,宛如昙花一现。 百里东君愣住了,连稳住身形都忘了。 豪言壮语已出,结果却如此惨淡,他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更觉得自己的脸都在百里成风眼前丢尽了。 噗通! 他重重地摔在地上,尘土飞扬。 “这就是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剑术,大道朝天了?”一个带着几分调侃的声音突然响起。 百里东君转过头,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坐在院墙之上,一只脚悠闲地耷拉着,手中提着个酒葫芦,身上披着一件白袍。 他轻轻一挥手,便驱散了眼前的尘土。 “舅舅?!”百里东君猛地坐起身来,好奇地望向对方,“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我的好侄子,不行啊?”温壶酒笑着挑了挑眉,随手将手中的酒葫芦扔了过去。 “这是我从名剑山庄给你带的剑酒,喝完好好想想,你的大道究竟是什么。” “我的……大道?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百里东君闷闷不乐地打开酒葫芦喝了一口。 那丝锐利的酒意让他的头脑瞬间清醒了许多,但随着一口接一口地喝下去,酒的后劲逐渐涌上,他的眼神开始变得迷离起来。 第192章 匡扶天下正道 “我的傻侄儿啊,你没能斩出那一剑‘大道朝天’,就说明这并非你内心真正的大道。再好好琢磨琢磨吧,我先去看看你娘亲。” 温壶酒轻笑一声,转身欲从墙头跃下,前往镇西侯府。 可就在这时,一股凌厉的刀风与剑气猛然升起。 他猛地回头,只见百里东君已弃了酒葫芦,眼中闪烁着平日里从未展现过的一丝正气。 自踏入江湖以来,不过短短两年时光,但真正让百里东君铭记于心的,仅有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关于他的师父儒仙古尘。只因掌握了药人之术,便招来杀身之祸,不得不委身于天启城,或许将终生受限于此; 第二件事,与叶鼎之有关。只因皇帝猜忌,偌大的将军府被抄家,甚至无人敢为叶羽将军伸冤,包括他们镇西侯府也选择了沉默; 第三件事,则是他与叶鼎之等人强闯景玉王府,只为聆听那身红嫁衣之下女子的真心。然而,挡在他们面前的,却是手持“天下正气第一剑”的琅琊王萧若风。 百里东君心想,若能冠绝天下,或许儒仙师父便不再受外物所困;或许叶羽将军府的冤案也能得以昭雪;或许师兄也不会再挡在自己等人的面前。 但这世间,从无如果。 ‘既如此,那便我来成为那个如果!’ “我要这世间再无不公之事!我要这世间之人再不为利益所诱!我要这世间的正义永不妥协!” 百里东君的气势愈发磅礴,他手中的刀剑发出阵阵激昂的嗡鸣,仿佛也在响应他的誓言。 他足下轻点,身形如箭般直射九天,刀剑齐出,化作这一招真正的“大道朝天”。 他侧头望向天启城的方向,低声呢喃:“师父,你说的大道,我这次真的找到了。” “我要,匡扶天下正道!” 这一句话如同惊雷一般在天际炸响,太阳的光辉落在他的身上,散出淡淡的金辉。 百里东君矗立于苍穹之巅,内心的汹涌澎湃渐渐平息为一片宁静。 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温馨,仿佛灵魂寻得了真正的栖息地。 一缕细微的声响悄然响起,百里东君心知,自己的修为已迈入了新的境界。 自这一刻起,他的刀剑之名,都将冠上一个“仙”字。 然而,他更加铭记,“匡扶天下正道”的这句誓言,将伴随他往后余生。 世人或许视其为空谈,但那只是因为无人能够做到。 但百里东君深知,有人能够做到,只是不愿为之罢了。 而他,誓要成为那个愿意为之的人,践行这份誓言! 若世人的抉择总令人失望,那我便成为最强的那一个,永远恪守正义,让正义成为世人无法廻避的唯一选择。 领悟至此,百里东君的心境豁然开朗,手中刀剑随之舞动,威势震撼四方。 刹那间,乾东城的天际变得清澈明亮。 百里东君缓缓落地,眼神收敛却透露出不容直视的坦荡。 温壶酒惊愕地望着他,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你……这就成为剑仙了?” “不然呢?”百里东君耸耸肩,轻松地将“不染尘”与“尽铅华”归入鞘中。 随后,他神色一肃,双手叉腰,昂首便朝着门外大喊:“百里成风,速来受死!” 砰!!! 话音未落,院门已被一股巨力击飞。 百里东君微怔,仅一步踏出,以指代剑,轻易截住了飞来的门板,指尖轻弹,又将门板送回原位。 此时,百里成风大步流星闯入,眼见被自己踢飞的门板反噬归来,心中一惊。 但他的反应更为迅速,长剑出鞘,未见剑影,门板已被一分为二,分别从两侧飞散。 “嘿!小兔崽子,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真不知道咱们两个谁是老子谁是儿了!” 百里成风瞪着眼,咬牙切齿,原本因儿子晋升大逍遥的自豪与喜悦,瞬间被冷水浇灭。 怒火中烧,脸色涨红,他二话不说,提剑便斩。 百里东君猛然一惊,条件反射般地提起刀剑,连鞘都未及拔出便横在了胸前。 只听“叮”一声清脆的金属交击之音。 低头审视,只见百里成风的剑尖不偏不倚地抵在了自己刀剑交叉的缝隙之中,分毫不差。 连百里成风自己都愣住了,他的瞬杀剑法享誉天下,何人敢言能轻易接招? 况且半年前,百里东君就是败在这一式瞬杀剑法之下。 然而今日,就在此刻,这一剑竟被自己的儿子轻而易举地挡了下来。 这下,百里东君这个“仙”字的含金量可就显露出来了。 “世子爷,看来你的武功也不过如此嘛。”百里东君咧嘴一笑,随即刀剑轻轻一震,竟将百里成风连同他的剑一同震飞了出去。 紧接着,他提着仍未出鞘的刀剑,朝着百里成风直冲而去,似乎要将这些年所受的“教训”一一奉还。 温壶酒在一旁忍俊不禁,笑声引来了百里成风愤怒的目光。 “还不快来帮忙!不然我回去就告诉我娘子,说你们联合起来让我在士兵面前出丑!” 百里成风大喊道,话音未落,身上便挨了一记刀鞘。 这一击并无实质伤害,但侮辱性极强,气得百里成风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反击。 温壶酒坐在院墙上,听着百里成风这番“无耻”之言,也是哭笑不得,只得无奈地上前相助。 见舅舅冲来,百里东君心中顿时没了底。 毕竟温壶酒是冠绝榜上的高手,更是温家的大公子,其威严何人敢犯? 百里东君急忙开口劝阻:“舅舅,你要是插手,我以后就不给你酒喝了。” “不给就不给,我更怕你娘给我下毒。”温壶酒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随即一巴掌拍向了百里东君。 “你的毒术会输给我娘?”百里东君撇了撇嘴,脚下一点便倒退了回去。 “可是你娘亲会撒娇啊。”温壶酒耸了耸肩,长叹一声,谁人不知他是温家的好哥哥啊。 百里东君闻言,一时语塞,心中暗自腹诽:这理由,还真是无懈可击。 他深知自家娘亲的温柔手段,在温壶酒这位兄长面前,确实是无往不利。 无可奈何之下,百里东君只得把刀剑重新背在了身后,轻轻摇了摇头。 百里成风也松了口气,今日之事,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 第193章 少年欲出城 一朵茶花随风自苍山飘落,又在半途被一股强劲的风力打散,花瓣纷飞,最终消逝于尘土之间。 司空长风身形一晃,枪尾重重杵地,稳住了摇晃的身躯,额上已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在雪月城,他勤勉修炼枪法已有一年之久,而洛河,便是他这一年来不断锤炼技艺的砺石。 然而,近几日来,他感到自己的进步似乎已停滞不前,每次与洛河的交锋,总是以微弱的差距落败。 “不打了不打了,再打下去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你的枪法暂时只能到这里了,不如出去走走,或许会有新的收获。” 洛河将大刀扛于肩上,眉头紧锁,直言不讳地指出了司空长风的问题。 他们两人如今的关系,可以说是亦师亦友。 正所谓万变不离其宗,刀枪虽异,但以洛河的深厚修为,司空长风的不足之处自然一目了然。 闻此,司空长风紧握长枪,干裂的嘴唇轻轻舔舐,随后…… 枪起,风起。 一股不可阻挡的气势随之而生。 “在离开之前,让我再与你一战!”司空长风大喝一声,长枪舞动,汇聚起一股汹涌的枪势。 话音未落,一枪已至,带着微风,呼啸而出。 洛河见状,亦是豪情勃发,“既然你想打,我就再陪你打上一次!” 他身形跃起,大刀抡圆,化作半圆,朝着司空长风头顶劈去,霸道无比。 而司空长风却面不改色,持枪迎上。 洛河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司空长风的枪法变了。 他以往那循规蹈矩、拘泥于追墟枪法的招式,此刻却仿佛脱胎换骨,每一枪都蕴含着风云变幻的气势。 司空长风手中的长枪犹如游龙出海,面对洛河的凌厉刀势,不仅不退,反而勇往直前,甚至让洛河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司空长风,你这枪法,我可从未见你施展过。”洛河战意盎然,一刀接一刀,连绵不绝。 那柄巨大的长刀在他手中,仿佛化作了轻盈的绣花针,灵活异常。 层层刀气汇聚,这一击,他倾尽了全力。 司空长风一言不发,长枪舞动,枪尖呼啸,十三式枪法一气呵成,威势惊人。 两人的对决,引得城中高手纷纷去到高处,远远望着这场对决。 片刻之间,院中除了他们脚下的青砖,其余尽皆被刀气与枪势绞得粉碎,一片狼藉。 然而,司空长风与洛河却稳如泰山,立于演武场边缘,目光交汇,胜负难辨。 就在这时,年仅十岁的李寒衣从屋内跑出,好奇地戳了戳两人,打断了这场紧张的对决。 两人相视一笑,竟同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喘息。 “好小子,竟然还藏着这么一手。”洛河咧嘴笑道,看向司空长风的眼神中充满了战意, “你那门枪法我听说过,惊龙变,可比你之前练的追墟枪强太多了。” 司空长风笑得极为勉强,整个人都倚靠在枪杆上,仿佛下一瞬就要昏迷过去。 “你如果早拿出这一招,我也就不会劝你离城了,怎么样,恢复之后,咱们再来一场如何?”洛河紧接着说道。 司空长风无奈地摇了摇头,勉强支撑着银月枪想要起身,但最终还是力不从心,只能放弃。 他索性躺倒在地,双手枕在脑后,用虚弱的声音回应道:“还是算了,对你,我已经使出了全力。” “我打算去江湖中历练一番,顺便会一会那些有名的枪客。” 说出这些话时,司空长风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洛河遗憾地叹了口气,说道:“好吧,在你们回来之前,我会替你们守护好这座雪月城。” “嗯?这话什么意思?”司空长风一愣,转头看向洛河离去的背影。洛河只是笑而不语。 虽然事情还未尘埃落定,但洛河深知南宫春水不可能在这座城中定居。 他是一个纯粹的江湖人,生死都在江湖中。 而洛河自己也不擅长管理城池,所以这座城,自然而然地会落在南宫春水的四个弟子肩上。 洛河心中暗自思量,等他们回来时,自己或许也会踏入江湖,留下自己的传奇。 他若有所思地说:“也不知道我能不能登上那冠绝榜。” 他可不想在踏入江湖后,被这几个曾经被他轻易击败的小子超越。 目送洛河远去,司空长风很快就把刚才的问题抛诸脑后。 这时,一个带着婴儿肥的娃娃脸突然凑近,嘴里还咬着一颗糖葫芦。 “寒衣……” “叫师姐。”不等他说完,李寒衣便一本正经地纠正道。 “可是我比你大很多啊。”司空长风试图辩解。 “但你入门比我晚。”李寒衣据理力争,“而且我认识他比你早,师父还是李爷爷的时候,就答应收我为徒了。” 一番话下来,司空长风虽然心有不甘,但也只能屈服。 他闷闷不乐地叫了一声“师姐”。 李寒衣倒是很高兴,像个小大人一样轻轻拍了拍司空长风的肩膀,叫道:“师弟。” 然后,她犹豫了一下,把手里的糖葫芦递给了司空长风。 “给我吃?”司空长风瞪大了眼睛,指着自己受宠若惊地问道。 李寒衣点了点头,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司空长风咬了一口糖葫芦,这才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师弟,你要出城对吧?能不能带上我?” 此话一出,司空长风吓得一口把刚咬的糖葫芦吐了出来,连滚带爬地撑着枪站了起来。 他靠着强烈的求生欲翻过院墙,滚了出去。 等李寒衣追出来时,已经不见了司空长风的踪影。 她愣了半天,回头看到地上滚落的糖葫芦,稍作酝酿后,一声哭嚎瞬间响彻城主府,甚至有蔓延的趋势。 千言万语的委屈化作了一句话:“司空长风,你赔我糖葫芦!” 李寒衣的哭声在城主府中回荡,引得府中仆人纷纷侧目,却无人敢上前询问。 她的哭声中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委屈,又夹杂着几分江湖儿女的倔强,让人既心疼又好笑。 第194章 南诀第一 就在少年们奔赴江湖之时,南诀的故事还未结束。 倾盆大雨仍旧无情地倾泻,那位手持雨伞的身影未曾有过片刻的休憩,携叶鼎之一路前行。 此刻,两人终于停下了疾行的脚步,伫立于洞月湖畔,目光穿越湖面,凝视着对岸那座静谧的竹楼。 湖名洞月湖,竹楼之内,正是南诀当今的第一高手——烟凌霞。 “徒弟,你可曾记下我这一路施展的每一剑?”雨生魔突然开口问道。 叶鼎之立于师父身后,微微一怔,眉宇间闪过一丝困惑:“师父,我……” “你虽言自己所习剑法不输于我的魔仙剑,但这一路行来,我所斩出的,不仅是剑招,更有剑意。” 雨生魔回头望向自己的弟子,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这一路上,能让我施展剑意之人寥寥无几,细数之下不过十三人。” “而你,每目睹一次,都会在你的心中留下烙印,剑术亦随之精进。” “按理说,这已足够,但我仍想自私一次。此番,我将对烟凌霞再次施展那十三剑,望你能将其传承下去,作为为师留给你的最后馈赠。” 豆大的雨点猛烈地敲击着雨生魔的伞面,虽掩盖了他的话语,却清晰地回响在叶鼎之的心间。 然而,他并未完全吐露真相。 那十三剑,叶鼎之已深深铭记于心,因为这可能是雨生魔留在世间最后的印记。 身为雨生魔的弟子,他责无旁贷地要承担起这份传承。 他还未及回应,湖面彼岸便缓缓走来一位身着绿衣的女子,她轻踏湖面,步履轻盈,激起层层细腻的涟漪。 雨生魔转身面向湖面,语气凝重地对叶鼎之说:“徒弟,无论你是否已记住那十三剑,第十四剑,你绝不能目睹,否则,我怕你会抱憾终身。” 言毕,玄风剑自伞柄中凛然出鞘,恶龙罩随之旋转而起。 雨生魔一出手,便是他最为厉害的手段。 雨生魔身形一闪,已至半空,玄风剑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剑尖所指,风雨为之色变。 恶龙罩在空中急速旋转,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仿佛真的有一条恶龙在云中翻腾。 烟凌霞立于湖面之上,与雨生魔遥遥相对。 她手中握着一柄狭长的刀,刀身泛着明亮的寒光,宛若玄冰般晶莹而澄澈。 随着雨生魔的气势攀升至顶峰,烟凌霞的眼眸也逐渐凝重起来。 尽管她曾经胜过雨生魔,夺得南诀第一高手的名号,可没有人比她更加清楚,那一战的艰难。 当时若非雨生魔受魔仙剑所反噬,只怕再过十年、二十年,她都不会有胜过雨生魔的可能。 自那一战之后,她便整日闭关,深研刀法,等的便是今日。 “雨生魔,你的反噬看来已经压下去了。”烟凌霞淡淡说道。 同时,她手中长刀轻旋,化作一道道雪亮的光幕,与雨生魔的剑影交织在一起,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 湖面上激起片片水花,如同绽放的莲花,美丽而又危险。 叶鼎之站在岸边,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场惊世骇俗的对决,心中震撼难以言表。 他尝试着去理解师父每一剑中的深意,试图捕捉那难以言喻的剑意。 随着战斗的深入,雨生魔与烟凌霞的动作愈发迅捷,几乎到了肉眼难以捕捉的地步。 只留下一道道残影和空气中弥漫的剑意与刀气,让整个洞月湖都为之颤抖。 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响起一道惊雷,仿佛是天公对这场绝世对决的喝彩。 雨势在这一刻变得更加猛烈,但雨生魔与烟凌霞的战斗却丝毫未受影响,反而更加激烈。 雨生魔的玄风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璀璨的轨迹,每一剑都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而烟凌霞则以她那晶莹剔透的长刀一一应对。 刀光剑影之间,两人的身影时隐时现。 叶鼎之全神贯注地凝视着这场对决,他能深切体会到,随着师父剑意的层层递进,周遭的空气仿佛被锋利的剑刃撕裂开来,一股股强大的剑势冲击着他的心神。 他竭力维持内心的平静,目光紧紧锁定在这场仅他一人亲眼目睹的绝世较量上。 对于剑客、刀客乃至整个武林的修行者来说,两位顶尖高手间的生死对决无疑是一场千载难逢的盛宴。 战斗逐渐升温,雨生魔的每一剑都蕴含着深邃莫测的剑意,犹如狂风骤雨,势不可挡。 而烟凌霞则以一种超乎常人的沉稳应对,她的刀法简约而不简单,每一招每一式都暗合洞月湖的天道。 就在战斗达到高潮之际,雨生魔身形蓦然一顿,玄风剑直指苍穹。 一股前所未有的磅礴剑意自他体内汹涌而出,直冲云霄,仿佛要将这漫天风雨一分为二。 叶鼎之心知,这便是那第十四剑了。 “闭眼!”雨生魔的声音在风雨交加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与释然。 烟凌霞面色凝重,她深知,这一剑,将是决定胜负的生死较量。 她深吸一口气,全身真气沸腾,长刀之上寒光闪耀,仿佛与天地共鸣,准备迎接雨生魔这倾力一击。 剑光如匹练划破长空,直取烟凌霞要害。 与此同时,整个洞月湖仿佛被时间冻结,连绵的雨水也在这一刻凝固。 刀光剑影交织,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湖面上掀起滔天水浪,将两人的身影彻底吞噬。 当一切归于沉寂,湖面上只剩下缓缓摇曳的波纹,以及远处叶鼎之紧锁的眉头。 雨,不知何时已悄然停歇。 烟凌霞手中的长刀已断,衣袖上斑斑血迹触目惊心,她面色淡然。 “我败了。但你,也将步入死亡。你所追求的,不该仅仅是一个南诀第一高手的虚名。” 雨生魔微微一笑,轻抚着手中的玄风剑,恶龙罩已在先前的交锋中被烟凌霞一剑劈裂。 此刻,他手中仅剩下这柄陪伴他多年的青锋。 他并未多做辩解,只是将剑缓缓递给叶鼎之,轻轻叹息:“我还是低估了你的天赋。” 第195章 雨生魔离去 雨生魔翩然离去,一跃踏浪,乘风消逝,踪迹难觅,也带走了南诀的半数武道气运。 江湖人不知其来历,而他亦无意让江湖知晓其归处。 在洞月湖畔葱郁的林间,一辆马车静候于湿润的地面上,南宫春水遥望着远方,不禁轻叹。 又有故人离去。 “我们回去吧。”南宫春水轻拉缰绳,引领马儿调转方向,沿着来时的车辙印缓缓前行。 洛水坐在车内,好奇地探出头,望向仍驻足湖畔的少年,疑惑道:“不带上他?” 南宫春水无奈一笑,轻声回应:“他都已经是剑仙了,我这个做师父的,也该放手了。江湖,注定是属于年轻人的。” 洛水闻言,笑靥如花,轻捏他脸颊:“可你现在不也是年轻人?” 南宫春水欣然接受这份夸赞,笑道:“确是如此,不过我的江湖,未来就只有你一个人了。至于那小子,自有他的天地。” 言罢,他挥鞭策马,马车加速,驶向来时的路。 洞月湖畔。 烟凌霞轻抚被雨生魔斩断的长刀,目光转向叶鼎之,他全身湿透,水珠沿着衣角滴落。 “你要为你师父报仇吗?”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 叶鼎之转过头,眼前的烟凌霞浑身血渍,衣衫不整,气势已大不如前,显得颇为狼狈。 若他此刻要为雨生魔报仇,这的确是最好的机会。 不过这个念头在叶鼎之心头一闪即逝,他轻轻摇头,语气平淡:“这是师父的选择,况且,是你输了,所以,我似乎并没有找你报仇的理由。” 烟凌霞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雨生魔倒是收了一个好徒弟。” 言罢,她足踏湖面,轻盈一跃,几个起落间已回到竹楼前,只是步伐略显踉跄,显然也受了不轻的伤势。 叶鼎之正欲转身离开,却似想起什么,目光再次投向竹楼:“终有一日,我会再来此地,与你一战。希望到那时,你还活着。” 竹楼内,一个平静的声音传来:“若真有那一日,我自会等你。” “一定会有那一天的,而且,不会太久。”叶鼎之嘴角上扬,眼神中透露着自信与傲然,“毕竟我的师父,一位是南诀第一,另一位是天下第一。” 他缓缓转身,目光穿过身后的林子。 虽然雨生魔与烟凌霞的战斗吸引了他的目光,但林子中的动静并未逃过他的耳朵。 雨生魔的仇家众多,这一战不仅吸引了南诀武夫的注意,更让不少仇家蠢蠢欲动。 但这里是洞月湖,是刀仙烟凌霞的领地,无人敢轻易踏足。 然而,真正的危险,却隐藏在洞月湖之外,那里,杀机四伏。 叶鼎之心中暗自警惕,他深知雨生魔的离去必将在南诀的江湖中掀起新的波澜。 而他,作为雨生魔的弟子,也必将被卷入这场风暴之中。 他深吸一口气,收敛起心中的思绪,迈步向林外走去,每一步都显得沉稳而有力。 走出林子,叶鼎之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他察觉到,洞月湖外的确隐藏着不止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那气息中充满了杀意与贪婪,仿佛是一群饿狼在等待着猎物的出现。 “哼,想要趁火打劫吗?”叶鼎之冷笑一声,眼神中透露出不屑与冷峻。 叶鼎之的身影在洞月湖外的林间小道上显得格外孤傲,他周身散发出一股不容忽视的凛冽气势。 “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叶鼎之的声音在空旷的林间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话音未落,四周的树木轻轻摇曳,十数道人影从阴影中缓缓走出。 他们的眼神中既有对雨生魔将死的惊讶,也有对叶鼎之这个年轻人的不屑。 为首的是一位身披黑袍的老者,他的眼神阴鸷,手中握着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显然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剑客。 “叶鼎之,雨生魔将死,他身上背负的血债,便由你这个做弟子的来偿还吧。” 叶鼎之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目光如炬:“就凭你们?” 话音未落,叶鼎之身形一动,如同鬼魅般冲向黑袍老者,手中闻风剑立时出鞘,剑光如龙,气势惊人。 黑袍老者见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便被凝重所取代。 他显然未曾料到,这个看似年轻的叶鼎之,竟有如此凌厉的攻势。 然而,纵横江湖几十载,他又岂会因此而失神,他迅速挥动手中长剑,迎向叶鼎之的风雷一击。 “铿锵!” 两剑相交,火星四溅,一股强大的气劲以二人为中心向四周扩散。 周围的树木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枝叶纷飞,沙沙作响。 叶鼎之身形不退反进,借着交击的余劲,剑法如织。 这一次,他没有使出李先生与百里筠秋教过他的武功。 他的每一式每一划都蕴含着雨生魔传授的精髓,既快且准,剑影重重,将黑袍老者笼罩其中。 黑袍老者亦是了得,虽处于下风,却步步为营,以深厚的内功和丰富的经验,一一化解叶鼎之的攻势,并寻找反击的机会。 他的剑法沉稳老辣,每一剑都直指要害,显然是想以最小的代价结束这场战斗。 “哼,雨生魔的弟子,果然名不虚传。但今日,你必死无疑!” 黑袍老者冷喝一声,突然身形暴起,剑法突变,剑尖带起阵阵残影,如同狂风暴雨般向叶鼎之袭来。 叶鼎之面色不变,闻风剑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剑光闪烁,每一剑都恰到好处地挡下黑袍老者的攻势。 战斗持续,林间小道上,剑影与剑光交织,气劲激荡,将周围的空气切割得支离破碎。 叶鼎之与黑袍老者的身影在剑光中若隐若现,每一次交锋都伴随着金属交击的清脆声响,令人心惊胆颤。 随着时间的推移,叶鼎之的剑势越来越强。 反观黑袍老者,则显得越来越吃力,他的剑法开始出现破绽,气息也变得紊乱起来。 终于,叶鼎之的其实攀升至顶峰,一道问鼎天下的睥睨之势,缓缓升起,剑势也愈发霸道。 “死吧。”他平静地开口,一剑斩落。 “剑仙……” 黑袍老者身形一顿,眼中闪过惊骇与绝望,最终缓缓倒下,一代剑客,就此陨落。 第196章 百里毁登天 上关风,下关花,苍山雪,洱海月。 这便是雪月城。 昔日,此地名为“大长和”,后因四位绝世之人为绝美风光所动,驻足不归。 他们不仅武艺超群,更兼才华横溢,引得江湖中人纷至沓来,仰慕不已。 于是,这座城便成了他们的领地,“大长和”之名亦随之更迭,化作了“雪月”。 最近一次百晓堂金榜揭晓,雪月城中有三人荣登良玉榜,且独占三甲之位。 一时间,无数江湖儿女,尤其是年轻一辈,纷纷涌入此城,欲一睹风采。 然而,其中多为凡尘武者,金刚凡境与自在地境的高手难觅踪影, 毕竟,这只是良玉榜。 昔日如北离八公子般的传奇人物,如今已杳无音信,这一代的青年才俊,又能在这片江湖中掀起何种波澜? 尽管如此,雪月城依旧比往昔更加喧嚣。 为防止这些江湖人士滋事,雪月城弟子加强了巡逻,一旦发现不轨之徒,洛河的大刀必将无情斩下。 就在这样一个日子里,雪月城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她身着黑红劲装,头戴斗笠,背负长匣,手持长剑,步伐从容。 当她缓缓抬头,望向城门之上的牌匾时,那张精致而清冷的脸庞显露无遗,眉宇间透出的英气,更添几分飒爽。 她的到来,瞬间吸引了无数目光。有人为她的美貌倾倒,有人因认出她的身份而震惊,还有人则对她手中的长剑垂涎欲滴…… 世间百态,尽在于此。 行至半途,百里筠秋忽然在一家名为“东归”的酒肆前停下了脚步。 仅仅是一瞥那招牌上的二字,她的脸上便绽放出足以倾倒众生的笑容。 店小二见状,连忙上前迎接。 “这位客人,您想喝点什么?不瞒您说,在整个雪月城,我们家的酒敢说第一,那就没人敢说第二。” 百里筠秋只是轻轻颔首,随后她挺翘的鼻尖轻轻耸动,仿佛在空气中捕捉着什么。 “桑落、新丰、茱萸、松醪、长安、屠苏、元正、桂花、杜康、松花、声闻、般若……” 说到此处,她微微蹙眉,目光转向已经瞪圆了眼睛的店小二,“还有一种酒香,我尚未嗅出,那是何酒?” 店小二恍然大悟,脸上露出自豪的神色,“哦!那是我们雪月城独有的佳酿,名为风花雪月。” “在这城中,几乎每家酒肆都有贩卖,但要说品质,还得是我们这儿的最好!”他竖起大拇指,指向身后的酒肆牌匾。 “好,那前面的十二种酒,每种给我来一盏,风花雪月则来一壶,直接送到城主府。” 百里筠秋说完,便转身离去,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店小二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仔细回想,她的眉宇间竟与自家老板有几分神似。 “嘶!难道她就是老板提起过的那位姐姐?” 想到这里,他不敢怠慢,迅速将十三种酒各备了一坛,装上马车,便朝着上关的方向驶去。 而百里筠秋,离开东归酒肆后,沿着大道来到了上关城门前。 洛河依旧坐在门边,见到这身着劲装的女子,也不由得挺直了腰板。 “姑娘,就到这里吧,若是真想入城,看到那座登天阁了吗?闯过第十层就可以进去了。” 洛河的声音中,都带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百里筠秋秀眉一挑,“只需闯过第十层?” 洛河坚定地点了点头。 “明白了。”百里筠秋同样点了点头,缓缓抬手,化作剑指,轻轻一点登天阁。 洛河刚欲开口,却只见一股磅礴如天威的剑势陡然升起,直冲云霄。 登天阁的第一层,瞬间被破! 紧接着,整个登天阁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起,向下坠去了一层。 而其中的守阁人却毫发无损,仿佛被一股柔和的劲力送出,撞破窗户,滚落在长街上。 第二层、第三层……一直到第十层,剑势如狂风骤雨,势不可挡。 然而,当到达第十一层时,剑势却陡然停止,消散得无影无踪。 登天阁上面的六层稳稳地落在原地,之前破碎的柱子、木屑等杂物,都被剑气绞得粉碎,化作虚无。 突然间,雪月城中的长老们与守阁人纷纷涌现,将城门口的洛河与百里筠秋团团围住,气氛紧张而凝重。 “洛河小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是何人?”最顶层的守阁人落念瑟脸色阴沉如水,质问道。 他守阁多年,从未遇到过如此突如其来的变故,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登天阁就被硬生生地削去了十层。 这对他来说,简直是莫大的侮辱。 要知道,就连那南宫春水也是一层层闯过的。 百里筠秋面色平静,目光淡然地看向洛河,道:“他说的,只要闯过第十层,我便可入城,没错吧?” 洛河苦笑,话确实是他说的,但这也是他姐姐定下的规矩。 然而,雪月城自建城以来,还从未有人这样闯过登天阁——连阁门都没进,一剑就削去了十层。 他现在只觉得自己当初还是太天真了,竟然因为眼前女子的美貌而放松了警惕。 更让他心中震撼的是,那一剑所展现的剑势,强大得令人心惊! 在洛河思索之际,一众长老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等待他的解释。 而那些从登天阁跌落的弟子们也灰头土脸地围了过来,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幕。 当他们的目光转向百里筠秋时,不禁都咽了口唾沫。 在雪月城这么久,他们还真没见过如此绝美的女子。 但一想到自己被一道剑势就轻易打出,便又狠狠地摇了摇头,将心中的杂念抛诸脑后。 百里筠秋懒得再多费唇舌,身影一闪便绕过了洛河,径直朝城主府走去。 第197章 百里入雪月 “等等!”洛河的声音骤然响起。 “还有何事?” 百里筠秋脚步一顿,缓缓转身,面容依旧清冷如初,对于登天阁的损毁,她未露丝毫歉疚之色。 “你到底是什么人?又为何来我雪月城?”洛河疾步上前,眉头紧锁。 他心中不禁暗道:‘我的战斗力只有六千,他起码要一万以上。’ 江湖之中,能拥有如此修为者,绝非泛泛之辈。 “司空长风在吗?”百里筠秋直截了当地问道。 洛河愣了一下,“司空长风?” 他的心思顿时活络起来:‘莫不是那小子的相好?不像啊,他凭什么能找到这么好看的?’ 正当他心中思量之际,百里筠秋的神色已显露出一丝不耐烦。 “长风兄前几日出城了,去向不明,归期亦无定。”一楼守阁弟子连忙回应。 司空长风对这座城而言虽是后来者,但他却从登天阁第一层一直挑战至第十六层,赢得了众弟子的敬仰。 尤其是他身上的那股江湖气,更是让这些弟子心驰神往,时常前来听他讲述那些江湖中的故事。 久而久之,司空长风已然融入了这座城池。 听闻此言,百里筠秋微微挑眉,低声自语:“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就在这时,一个娇小的身影跑了出来,怀中抱着一柄几乎与她等高的剑,两根马尾辫随着她的奔跑轻轻摇曳。 “秋姐姐!”李寒衣欢快地喊道。 听到小丫头充满活力的声音,百里筠秋的面容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李寒衣快步跑到百里筠秋面前,一头扎进了她的怀里:“秋姐姐,你终于来了,他们都不带我出去玩,尤其是司空长风!” 小丫头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说道:“我给他吃糖葫芦他都不领情,还吐到地上,也不赔我!等他回来,秋姐姐帮我教训他好不好?” “好。”百里筠秋笑着点了点头。 李寒衣闻言,兴奋地拍着手掌,毫不吝惜自己的掌声。 紧接着,她仿佛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一般,指着百里筠秋的脸惊讶道:“秋姐姐又变回以前那个温柔的秋姐姐了!” 百里筠秋微微一怔,随即绽放出更加明媚的笑容,仿佛春日里绽放的花朵。 “那么小寒衣,你喜欢现在的秋姐姐吗?”她轻笑着,指尖轻轻划过小丫头挺翘的鼻尖。 李寒衣用力地点着头,眼眸中闪烁着纯真的喜悦:“喜欢极了!” “真是个乖孩子。”百里筠秋温柔地收紧了怀抱,轻轻揉着李寒衣的发丝,声音柔和如春风。 “既然寒衣这么喜欢,那秋姐姐就带你去外面玩一趟,如何?” “好啊好啊!”李寒衣的眼眸瞬间亮若星辰,她高高举起手中的“听雨”剑,奶声奶气地央求道:“秋姐姐,你能教我练剑吗?” 百里筠秋含笑点头,目光中透出一丝认真:“那寒衣,你为何想要练剑呢?” 李寒衣的眼神变得坚定,她认真地凝视着百里筠秋,仿佛看到了未来的自己。 “因为我想像娘亲还有秋姐姐一样,成为一名威风凛凛的女剑仙!” “好,我们的寒衣也要成为顶天立地的大剑仙。” 百里筠秋的话语中带着鼓励,她牵着李寒衣的小手,向着城主府的方向缓步走去。 李寒衣挠了挠头,满脸疑惑地问道:“秋姐姐,你不是说要带我出去玩吗?” 百里筠秋忍俊不禁:“那你也得等秋姐姐稍作休息呀。” “哦,好吧。”李寒衣虽然有些失望,但很快又恢复了开心的神色。 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洛河也收起了戒备的姿态。 他扫视了一圈还愣在原地的长老们,不禁皱起了眉头:“还愣着干什么?没见过女人吗?都散了散了!” 长老们闻声欲散,却突然有人小声嘀咕:“还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 这句话无疑说出了众长老的心声。 洛河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好啊,等我姐回来,我就把这句话一字不差地告诉她。” 话音刚落,长老们顿时如鸟兽散,生怕被洛河“告状”。 洛河的目光再次投向城主府的方向,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 “我记得百里东君那家伙提起过,他有个姐姐,名字是什么来着?”他自言自语道。 “百里筠秋。”一个声音在他身旁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对,没错,就叫这个,你怎么知道?”洛河猛地回头,待看清来人后,不禁一愣。 “我说你这人真有意思,我阿姐的名字我怎么可能不知道?”百里东君撇了撇嘴,随后指了指那座被削矮了许多的登天阁。 “话说回来,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为了阻止人进城,直接把登天阁砍到十层以下了?那另外的四层呢?是砍多了还是为了凑个整数?” 洛河嘴角抽搐,心情瞬间变得糟糕透顶,恨不得立刻封住百里东君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他二话不说,转身欲走,但转念一想,又停了下来。 “不对,我听说你不是被你爹关起来了吗?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他好奇地问道。 一听这话,百里东君立刻来了精神,挺直了胸膛,拍了拍腰间挂着的“不染尘”宝剑。 “当然是因为我已经入剑仙之境了,世子爷都不是我的对手,我当然能出来了。” 他得意洋洋地说道,仿佛已经忘记了不久之前被自己舅舅和那位世子爷联手胖揍的情景了。 不过吹嘘归吹嘘,百里东君可并未忘记洛河之前的嘀咕。 他皱着眉头,又问道:“你刚才念叨我阿姐做什么?莫非是……” 想到这里,百里东君突然瞪大了眼睛,连退三步,伸手指着洛河。 “说,你是不是对我阿姐图谋不轨?!我可告诉你,我阿姐已经有心上人了,你可别自找麻烦!”他警告道。 洛河闻言,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直接转身回城门口坐下,两眼一眯,竟然睡了过去。 百里东君凑近他观察了许久,心中突然涌起一个念头。 “不会是我阿姐来了吧?”他看向不远处的登天阁,咽了口唾沫,“这好像是她能干出来的事情。” 他直起身子,目光坚定地看向城主府的方向,双手狠狠地拍了拍脸颊。 “百里东君,冷静点,你已经是剑仙了,别慌!”他自我安慰道。 随着话音落下,他的眼神变得愈发坚定,大步向前走去。 然而,尽管他努力保持镇定,但双腿却仍然不由自主地微微发抖。 ----------------- ps:没电了,只能更一章了,全勤没了,不开心,求安慰o(╥﹏╥)o 另外,我要开新书了,不知道有人看器灵吗? 第198章 酒仙百里东君 今天有事儿耽搁了,只有一章,明天恢复更新。 欠的章节……补是肯定补不上了,抱歉。 ——正文—— 百里东君前脚刚踏进城主府,他酒肆中的店小二后脚便驾着马车缓缓驶了进来。 “老板。” 店小二一眼瞧见百里东君,稍感惊讶,随即连忙招呼。 百里东君微微颔首,手指一侧,“把酒搁这儿,你就可以回去了,城主府的人会随后送钱来。” “嘿,要是司空长风听到这话,说不定会一枪把你从城主府直接轰出去。”洛河扛着长刀,不期而至,插话道。 “司空长风?”百里东君微愣,旋即领悟其言外之意,“他不是常说,钱财于他而言,皆是身外之物吗?” 洛河点头认同,“确实如此,但这不是你们都不在嘛,我姐夫就让他临时接管雪月城了,这样一来,雪月城的钱财,不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百里东君嘴角微微抽搐,“还能这样?” “还能这样。”洛河笑着将长刀插在地上,环视四周,“怎么不见你姐姐?” 听此,百里东君神色一凛,“你想干嘛?我之前就和你说过,我姐有心仪之人了……”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洛河不耐烦地打断,“我记得百晓堂发布金榜时,榜首那位就是你姐姐吧?” 百里东君瞬间恍然,“我明白了,你是不想活了!” 以他对洛河脾性的了解,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武痴,对天地鬼神无敬无畏,只信手中之刀,认为唯有自己实力所得,方为真正天地。 因此,百里东君说话也毫不客气。 洛河被气得直咬牙,“哼,等我打败你姐姐,看你还怎么嘴硬!” 百里东君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再理会他,转而帮店小二搬起酒桶。但他的心思却飘向了别处。 洛河的反应让百里东君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阿姐现在是金榜榜首,她入城的消息一旦传开,定会再次引得无数江湖人蜂拥而至。’ 想当初,他们三个登上良玉榜,就已经让雪月城这座方外之地曝光于世人眼前。 如今,阿姐成为金榜榜首,又会掀起怎样的风浪,可想而知。 一旁的洛河,瞧着他心不在焉地把玩着酒坛,似乎窥见了他心中的忧虑。 他故意清了清嗓子,声音浑厚地说道:“年纪轻轻的,别老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这世间能有几个真正的刀仙、剑仙?大多数人就连登天阁那关都过不了。” “再说了,就算真有什么刀仙、剑仙杀过来,大不了咱们把他们打出去。怎么,你怕了不成?” 洛河一番话,犹如当头棒喝,瞬间点醒了百里东君。 他右手紧握成拳,在左手掌心重重一击,“对呀!” 他轻轻抚摸着腰间的“不染尘”和背上的“尽铅华”,一股豪情油然而生。 “差点忘了,我现在也是刀仙兼剑仙了。”百里东君仰起头,语气中满是骄傲。 但片刻之后,他又皱起了眉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洛河见状,也不禁皱起了眉头,“又怎么了?” 百里东君轻轻摇头,“这称号不好听。” “什么不好听?”洛河一头雾水,这次他真是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百里东君到底在纠结什么。 “当然是‘刀仙和剑仙’这个称号啊。”百里东君理所当然地说道。 “你想想看,别人一报出名号,要么是剑仙,要么是刀仙,我总不能来一句‘我是刀仙兼剑仙,百里东君’吧?” 洛河一听,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笑了许久,他才缓过神来,“那你说说,你想叫什么?总不能真叫酒仙吧?” 他本是句玩笑话,可百里东君却是眼前一亮,伸手拎起一坛风花雪月,轻轻揭开了酒封,顿时,一股浓郁的酒香弥漫开来。 百里东君猛地打碎酒坛,运起秋水诀,将那一整坛的酒都牵引而出。 他足尖轻点,便带着这一汪酒水,一跃跳上了屋顶。 他轻轻挥动手臂,那酒水被拉得长长的,宛如宫中舞女轻盈的白色舞袖,煞是好看。 酒水在阳光下闪耀着,仿佛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 “欲梦清虚桂子飘,一杯浊酒向天邀。何人恁爱今宵月,也上楼头弄玉箫。” 他高声吟诵着在乾东城时闲暇时背诵的诗句,迎风站在屋顶之上,衣袍随风猎猎作响,长发随风飞扬。 “我决定了,从今往后,我便是酒仙百里东君!” 目睹百里东君那无拘无束的姿态,洛河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随即向那送酒的店小二挥了挥手,示意他驾马车离开。 紧接着,他心生一计,运起纯熟的佛门狮子吼,大喊道:“百里筠秋,你弟弟把你的酒给洒了!” 站在屋顶上的百里东君,全然未察觉到江湖的险恶,自然没有防备洛河这一手。 结果,他直接从屋顶摔了下来,被泼了一身醇香的美酒,瞬间从一位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变成了狼狈不堪的落汤鸡。 还未等他缓过神来,一道暗色的身影已从天而降,稳稳地站在他面前。 洛河见状,先是忍不住捂嘴偷笑,但下一刻,他的笑容便僵住了。 百里筠秋剑指轻点地面,一股骇人的剑势瞬间笼罩在洛河身上,压得他不得不单膝跪地。 洛河瞪大了眼睛,试图抬头看清那道身影,却感觉如被千钧重物压制,连头都抬不起来。 “百里东君,你们那什么冠绝榜的水平这么高的吗?”洛河额头青筋暴起,咬牙问道。 上一个学堂李先生便不必多说了,现在是他的姐夫南宫春水。 尽管南宫春水从未透露过自己的境界,但仅凭他站在自己面前却难以感知到一丝气机,就足以说明其武功高得离谱。 而眼前的百里筠秋,洛河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境界,仅比自己高出一境。 然而,这一境之差,却如同天堑鸿沟,难以逾越。 如果说南宫春水在他面前像是天边飘渺的流云,不可捉摸,那么百里筠秋则是一座巍峨的大山,沉重坚实。 第199章 姐弟交谈 先发一章,另一章晚点。 ——正文—— 百里筠秋轻盈地降落在庭院之中,她的目光掠过在场的两人,不悦之情溢于言表。 “寒衣正在休息,你们两个安静些。” 百里东君闻言,连忙点头应允,小心翼翼地从地上站起。 随着他体内真气的涌动,身上的酒气化作淡淡的雾气,逐渐消散。 洛河则沉默不语,似乎还想再做尝试。 然而,当他刚抬起头,眼中刚闪过一丝希望时,百里筠秋的双指轻轻一压。 他顿时就被重重地按在了地上,脸颊与脚下的青砖来了个亲密接触。 青砖都被他亲裂了。 百里筠秋适时地收回了手,转而看向百里东君,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你已经踏入剑仙之境了。看来在乾东城,你并没有荒废武功。” “那是当然。”百里东君拍着胸脯,得意非凡。 “现在就连百里成风也不是我的对手了。如果不是舅舅帮他,我一定会像他教训我一样教训他!” “哦?你和父亲动手了?”百里筠秋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百里东君连连点头,脸上满是骄傲:“阿姐,你是不知道,现在就连他的瞬杀剑法也拿我没办法了。” 说着,他还比划起了当时的场面。 “哦?真的吗?”不知何时,百里筠秋已经凑到了百里东君的身旁,脸上挂着一抹难以捉摸的笑容。 沉浸在自我幻想中的百里东君并未察觉到这一变化。 而洛河却看得清清楚楚,出于好意,他刚想提醒百里东君,却迎上了百里筠秋那两道和善的目光。 洛河连忙捂住嘴巴,尽量不发出声音地退出了大门。 果不其然,就在他刚关上门的那一刻,一声凄厉的哀嚎骤然响起,又迅速消失。 “造孽啊。”洛河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朝城门的方向走去。 毕竟,作为姐姐,她应该也不会真的对弟弟下狠手……吧。 大概吧。 庭院之中,百里东君趴在地上,姿态与先前的洛河惊人地相似。 唯一的区别在于,此刻百里筠秋正坐在他的腰间,一只手紧紧揪着他的耳朵,语气淡然地问道:“知道错了吗?” 百里东君的耳朵被扯得火辣辣地疼,脸上写满了委屈与讨好的神情,“知……知道了,阿姐,我错了。” “错在哪里?”百里筠秋继续追问。 “我不该和百里成风动手。”百里东君小声地回答。 “嗯?”百里筠秋手上的力气又加大了几分。 百里东君咧了咧嘴,想他堂堂镇西侯府小公子,天下第一的徒弟,如今更是要冠上一个“仙”字,就算是百晓堂的冠绝榜也上得,又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想到这里,他猛地冷哼一声,想要愤然起……起不来。 于是他又用力拽了拽被揪住的耳朵……更疼了! “我不该和父亲动手,阿姐,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就饶我这一次吧?”他彻底服了,态度卑微,笑容中带着几分谄媚。 “这还差不多。”百里筠秋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松开手站了起来。 百里东君连忙捂着腰站了起来,一阵龇牙咧嘴。 “阿姐,我还是你亲弟弟吗?你怎么下手这么重啊?”他委屈地嘀咕着。 “说不定你真的是爹娘从外面捡回来的呢。”百里筠秋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顺手捋了捋脸颊一侧的发丝。 “再说了,你都已经是剑仙了,如果我不用点力气,你也不会觉得疼吧?” 对于姐姐展现出的万种风情,百里东君完全没有察觉,只是失望地解下了身上的刀和剑,“早知道不练武了,练了也打不过。” 他疑惑地看着百里筠秋问道:“阿姐,你是不是也是天生武脉?” 百里筠秋愣了一下,转过身来,“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 “嗯……阿姐只比我大两岁,又不是天生武脉,那怎么会这么厉害,无论是持剑还是挥刀,都能成为剑仙或刀仙。” 百里东君越想越觉得姐姐和自己一样,应该也是天生武脉。 他这一席言语,竟让百里筠秋陷入了沉思。 体质之说固然存在,但仅仅能决定武道的起点,世事无常,即便是天生武脉,亦有可能中途陨落。 而一个普通人能在修炼上超越天生武脉,这听起来的确有些匪夷所思了。 回顾自己的修行历程,百里筠秋十五岁便步入逍遥天境,十六岁便突破九霄,扶摇直上,十七岁更是踏入大逍遥之境,并领悟了剑势。 若非她选择隐匿于学宫之中,那冠绝榜上早已镌刻她的名字。 反观百里东君,抛开他药修所成就的金刚体魄不谈,仅从他踏入金刚凡境的那一刻算起,他也只用了近三年时间便达到了大逍遥之境。 叶鼎之与百里东君同样身为天生武脉,却也稍逊一筹,全靠十多年的深厚根基,如今才能勉强压过百里东君半头。 宋燕回天生剑胚,与他们二人相比也毫不逊色,然而时至今日,江湖上仍未有他踏入剑仙之境的传闻。 要知道,他们能有今日的成就,离不开昔日的几次生死绝境。 而百里筠秋则截然不同,她一生顺风顺水,从未遭遇过绝境。 若非心中那份挥之不去的杀意,她的武道修为或许还能更加突飞猛进。 此刻,百里筠秋也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拥有某种非凡的体质。 正当她准备深入思索时,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惊惧,她猛地摇头,强迫自己忘掉这个念头,抬头望向百里东君。 “东君,记住,无论你拥有何种体质,你所经历的一切,所获得的成就,都是你的机缘。不要妄自菲薄,只要全力以赴去追赶,就足够了。” “而且,我是你的阿姐,如果我不够强大,又怎么能保护你呢?” 说着,百里筠秋微微一笑,伸出一只手,本想像以前那样揉揉弟弟的头,却忽然发现,不知从何时起,这个弟弟已经比她高出了些许。 似乎看懂了百里筠秋的意图,百里东君难得地弯下腰来,表现得格外顺从。 然而,百里筠秋在片刻的恍惚之后,却只是将手轻轻搭在他的肩头,拍了拍。 第200章 名扬天下 方外之地,天外之天。 轮椅上的男子缓缓将手中信件移至烛火旁,目睹其化为乌有,灰烬随风飘散。 “太久了。”男子长久的沉默后,终是轻声叹息。 他背后,一人身影伫立,肩膀低垂,神色萎靡,尤其是那双眸子,空洞无神,宛如失去灵魂的躯壳。 对面,身着黑色大氅的玥卿公主,尽管身份尊贵,此刻却显得谦卑顺从。 “二小姐,对此有何见解?”男子抬头,目光询问。 “万物至极,必反其道;盛世之后,便是衰败。”玥卿眼中寒光一闪,语气平静而坚决。 “呵呵,此言过于决断。昔日我们亦曾如此笃信,然北离却横空出世一位太安帝,以及那杀神百里洛陈与军神叶羽,名声显赫,震古烁今。” 男子轻笑,却无半点情绪波动,即便是提及那颠覆北阙的叶羽,语调依旧未变。 玥卿对此已习以为常,只是默默倾听。 男子继续道:“如今的北离,正如当年一般,盛极而衰。皇室与镇西侯府的矛盾已无法调和,却又出现了琅琊王这一变数。” “而我得到的消息,镇西侯府的世子,竟选择了这位琅琊王。”男子目光转向摇曳的烛火,言尽于此。 玥卿依旧沉默,仿佛此行只为聆听这些人尽皆知的言辞。 蓦地,男子似有所悟,开口问道:“对了,听说大小姐已离开天外天,二小姐可知此事?” 玥卿这才回应:“她与侍女一同离去,仅两人同行,连白发仙与紫衣侯也未随行。” “哦?她仍是看重那个百里东君?”男子皱眉,此刻,他不愿有任何意外发生。 特别是关乎当下的雪月城。 ----------------- 自百里筠秋踏入雪月城的那一刻起,这则消息便如野火燎原,迅速传遍了北离江湖的每一个角落。 各路高手闻风而动,从四面八方向此地汇聚,渴望能与这位冠绝榜上首甲一战高下。 反观南诀江湖,自雨生魔与烟凌霞一战后,其武道气运已折损大半,就连武学界的泰斗天玄老人也未能幸免,命丧湖畔。 叶鼎之离开时,更是以同样的方式,杀了又一批高手。 如今的南诀,已没有那份心气,去争夺那虚无缥缈的天下第一之名了。 雪月城,因百里筠秋的莅临,平添了几分紧张与肃杀。 城内客栈,无论大小,皆人满为患,各路英雄豪杰或明或暗地聚集于此,只为一睹这位传说中的强者风采。 更有不少人怀揣着挑战之心,梦想着一夜之间声名鹊起,登上那令人向往的冠绝榜。 茶楼之内,说书人纷纷开讲百里筠秋的故事,将其描绘成行走于世的仙子,既令人心生向往,又让人敬畏三分。 然而,面对如潮水般涌来的挑战者,百里筠秋却始终未曾现身。 正如洛河所言,大多数人连登天阁这一关都难以闯过。 即便有人耗尽了守阁人的精力,侥幸冲上阁顶,也终将在百里东君的一剑之下败下阵来。 短短半月间,百里东君的名字便已响彻天下。 司空长风与叶鼎之闻讯归来,整日守候在阁顶,连洛河的工作都被他们“抢”了去。 直到那一日,雪月城中茶花纷飞,宛如仙境。 百里东君正躺在苍山山腰的一张竹床上,享受着午后的宁静与惬意。 在梦中,他一剑劈开了天门,拾级而上,来到了天门之外。 只见万千仙女持剑迎风起舞,似乎在欢迎他的到来。 然而,百里东君的目光在仙女们中间扫过,却始终未能找到那张他期盼已久的面孔。 “没意思。”百里东君摇了摇头,从天门之外一跃而下,直接落在了地上。 于是,梦境破碎,他醒了过来。 百里东君缓缓睁开眼,目光追随着上方盘旋的白鸽,午后初醒的他慵懒得不想动弹,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天空。 突然,鸽子在空中排泄,一团异物直奔他而来。百里东君敏捷一侧身,那团污秽之物便在他身旁落下。 “好险。”百里东君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略带几分庆幸。 然而,刚躲过一劫,一个不明物体又砸在了他的头上。 他伸手一摸,发现是一颗糖果,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随即整个人翻身坐起,将糖果丢进了嘴里。 “最近怎么不见你去登天阁了?”叶鼎之不知何时已坐在了他的身旁,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手中长剑带着剑鞘随意地插在泥土中。 百里东君微微皱眉,“我在想一件事,有些想不明白,所以不想去。” “得了吧,你就是想偷懒,小心我告诉你姐姐,她最近可是手痒得很。”叶鼎之笑着调侃道。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拿下我阿姐?”百里东君一句话将叶鼎之堵了回去。 叶鼎之即使脸皮再厚,此刻也不好意思再接下去,只得转移话题:“别说我了,说说你,究竟是什么事想不通,我帮你想想。” 百里东君稍作犹豫,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有个姑娘曾说过,等我名扬天下的时候,她会来找我。” “……” 叶鼎之愣了一下,追问道:“然后呢?” “没了。”百里东君也愣了一下,随后猛地站了起来,差点把叶鼎之从竹床上掀翻。 叶鼎之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静静地听着。 “叶鼎之,你说我现在也算是名扬天下了吧?”百里东君问道。 叶鼎之肯定地点了点头。 如今,尽管百晓堂金榜尚未颁布,但百里东君的酒仙之名早已传遍四海。 更何况,雪月城正处于江湖风暴的中心,除非那姑娘身在天边,否则早该听闻此事。 见叶鼎之点头,百里东君困惑地挠了挠头,“既然我已经名扬天下了,那她人呢?” “我说你怎么突然对酿酒也不感兴趣了,原来是春心萌动了,嗯?”随着一阵调侃,南宫春水乘风而至。 他笑着指了指山下,“你不如现在去山下看看。” “说不定,这样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名扬天下。” 第201章 金榜再开 茶花瓣随风飘散,雪月城之外,一名头戴斗笠的男子悠然骑乘一匹黑马缓缓接近。 斗笠之上,赫然烙印着一个“百”字标识。 他右手紧握缰绳,左手则小心翼翼地托着一个卷轴。 仅一瞥之间,百里东君便认出那是百晓堂的标志,他的眼眸中瞬间闪耀起锐利的光芒。 一旁的叶鼎之同样兴致高涨,满怀期待。 试问江湖中人,谁不渴望自己的名字能镌刻在那荣耀的金榜之上? 尤其是那冠绝榜,冠绝天下,天下前十的尊荣,对这些江湖人而言,具有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不妨猜猜看,你们二人能否跻身二甲之列?”南宫春水立于城楼之上,立于三人背后,嘴角挂着一抹自信满满的笑意。 百里东君与叶鼎之相视一笑,共同摇了摇头。 虽然他们自信能够登上冠绝榜,但对于二甲之位,他们深知仍需时日与努力。 “怎么?连这点志向都没有吗?”南宫春水微微挑眉,“少年人的心志,本应如天高远。” “师父,您也说了,我们还是少年,有的是时间和机会。”百里东君笑道。 叶鼎之点头赞同,“我才二十岁,便已有望进入冠绝榜,再过两三年,我也要像师父一样,去撕了那武榜,也来当一回天下第一!” “不错,不愧是我的弟子,志气可嘉。”南宫春水含笑回应,清风拂面而过。 百里东君轻轻摇头:“这可不是志气,而是我们一定会做到的事情。” 南宫春水颔首赞同,随手捻起一朵茶花,轻轻一旋,茶花随即翩翩起舞,飘向远方。 花瓣越过城墙,掠过百晓堂使者的耳畔,继续向更远的天地飞去。 城门在众人瞩目中缓缓开启,百晓堂的使者策马从容步入雪月城。 城内的居民,多是隐居的江湖高手,但这些高手亦有自己的后代子嗣。 尽管他们未曾涉足江湖,却对那江湖满怀憧憬与好奇。 “你们说,今年叶鼎之和小百里能否登上那冠绝榜?” “雪月城这次会不会还有其他弟子榜上有名?” “说不好,雪月城虽为避世之地,但近来访客络绎不绝,或许真有弟子能登临榜上。” “城主大人武功高强,今年摘取冠绝榜二甲应该不在话下吧?” “走,咱们瞧瞧去就知道了。” 人群后方,一位身材魁梧的年轻男子将沉重的长刀置于地面,冷哼一声。 他身旁,身着红衣的绝美女子掩嘴轻笑:“怎么,心有不甘?百里东君都要登上冠绝榜了,你却只能困守雪月城,默默无闻。” 男子轻抚刀柄,声音低沉:“这是祖训。” “老祖宗已仙逝百年,他们的规矩还能束缚我们?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离开。”女子笑道。 “算了,没意思。”男子伸了个懒腰,“我知道自己不输百里东君,但……” “但什么?”女子的裙摆随风轻舞。 “但我也确实想走出去看看,像百里东君他们一样,领略外面的广阔世界。”男子缓缓道。 “那就跟我一起,我也要出去。”女子笑意盈盈。 “去看比百里东君所见更辽阔的天地,越过山海,探寻北境昆仑,寻访海外仙山,看看那里是否真的居住着仙人。” 此时,百晓堂的弟子轻轻勒紧缰绳,马儿停下脚步。 百里东君站于面前,轻轻摩挲着腰间的酒壶,仰头畅饮一口。 他身后,雪月城的年轻一辈正静静等待,期待着武榜的揭晓。 登天阁上,也有人探头向下张望,议论纷纷。 “这小子,这两年很是风流啊。” “哼,当年还不是被我们打得站不起来!” “现在呢?” “我老了,只想多享几年清福。” 南宫春水身形一闪,来到红衣女子与魁梧男子身旁,挑眉问道:“商量好了?” 魁梧男子一愣,皱眉道:“原来姐姐和姐夫给我设了个局。” “哈哈哈哈,我们要远行,正缺一个车夫。”南宫春水拍了拍男子的肩膀,“作为补偿,我传授你一套绝妙刀法!” 正当众人闲谈之际,百晓堂的来使终于缓缓展开了那封神秘的卷轴。 整个雪月城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唯有鸟鸣在空中回响。 南宫春水也暂时搁置了与洛河、洛水两姐弟的对话,穿过熙攘的人群,径直走到了百里东君的身旁。 “金榜第一榜,百兵榜。”来使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这个榜单,既关乎兵器,也关乎那些驾驭兵器的高手。 北离兴剑,因此剑道为先。 “魔剑仙百里筠秋,持剑:十三剑匣。” “心剑仙李心月,持剑:心。” “逸剑仙叶鼎之,持剑:闻风。” “孤剑仙洛青阳,持剑:九歌。” 百里东君闻言,不禁瞪大了眼睛,他侧头望向南宫春水,又指了指自己,心中暗自焦急。 南宫春水见状,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急,说不定姬若风真的听了你的话,给你封个酒仙的名号呢。” 一旁的叶鼎之则想起了昔日抢亲时与他们同行的另一人,不禁疑惑道:“百晓堂不是不涉朝堂吗?” 紧接着,他又感叹一句:“不过,真是想不到,他竟也成了剑仙。” “想来是脱离了朝堂吧。”南宫春水笑着看向他们,“有人追赶,对你们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叶鼎之与百里东君相视而笑,而另一边的司空长风则投来了羡慕的目光。 南宫春水并未忽视他的情绪,转头看向他,语重心长地说:“你也不必妄自菲薄,我这些徒弟当中,你是最幸运的。” 司空长风不解其意,疑惑地问道:“师父为何如此说?” “我剑法无双,刀法绝伦,拳法、掌法亦是天下无敌,但枪法却非我所长。叶鼎之、李寒衣虽刀剑精通,却也难以超越我。百里东君若非酿酒技艺高超,他又岂能逃的开?但你不一样,你若能成为枪仙,那便是天下独一无二的枪仙。” 南宫春水笑着拍了拍司空长风的肩膀,“你说,你是不是很幸运?” “再者,百里东君出身将军世家,叶鼎之是南诀的第一亲传弟子,宋燕回是无双城的少城主。而你……”南宫春水语气一顿。 “你一个浪迹天涯的浪客,以天地为师,却能与他们并肩而立,这本就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南宫春水的话语中充满了对司空长风的期许与赞赏。 第202章 冠绝天下 剑仙之后,便是刀仙。 女刀仙烟凌霞、温柔刀叶碧霞,可以说是南诀硕果仅存的武道高手了。 除却她们之外,刀仙另有一人,狂刀赫连濯。 北离之地尚剑,南诀则重刀,此乃世人皆知的传统。 然而,赫连濯这位北离出身的刀客,却以狂放不羁的刀法震惊江湖。 更令人胆寒的是,他身上深藏的狠辣与凶恶之气。 据说,他的刀下从无生还者,他的出现,无疑是对整个南诀江湖,抽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姬若风究竟意欲何为?”百里筠秋此刻正坐在城外茶楼的窗边,目光恰好能捕捉到城门内的动静。 她正沉思之际,百晓堂来使的声音再次传来。 “酒仙百里东君,兵器:长剑不染尘、长刀尽铅华。” 听到自己的名字,百里东君不禁恍惚了一下,随即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望向南宫春水,喃喃自语:“师父,我真的成了酒仙了。” 南宫春水一脸不屑,懒得理他:“这才只是百兵榜,你若连冠绝榜都上不了,那可真就成了笑话。” 百里东君顿时回过神来,咽了口唾沫,不敢自满,目光紧盯着前方的百晓堂来使。 “金榜第二榜,良玉榜。” “良玉榜第八甲,无宗剑客,颜战天。” “良玉榜第七甲,胧月阁,摘月君。” “良玉榜第六甲,青城山弟子,王一行。” 王一行自入世以来,不过短短数月,却已历经诸多挑战。 他与无宗剑客颜战天一战成名,后又探访龙虎山,更在天启城留下足迹。 他的事迹,即便是在雪月城的百里东君也有所耳闻。 “良玉榜第五甲,君却楼,澹台破。” “良玉榜第四甲,学堂弟子,尹落霞。” “良玉榜第三甲,无双城少城主,宋燕回。” 百里东君闻言,不禁皱了皱眉头,看向司空长风:“守财奴,你觉得你能不能打过唐门那个家伙?” 唐门唐怜月,唐门老太爷的亲传弟子,同时也是唐门副门主唐灵皇的小师弟,更是被誉为唐门这一代天赋最为出众的传人。 十三岁时,他便已精通外房三十六项绝技; 十四岁,唐门最高暗器手法“万树飞花”在他手中已如行云流水; 十五岁,他更是执掌唐门戒律堂,负责追捕叛逆之徒,至今已亲手诛杀六十四名叛徒。 如今,唐门上下谈及唐怜月,无不色变,犹如鬼神之名。 面对这样的对手,司空长风也不禁摇了摇头,他虽自信,却也不敢妄言必胜。 他微笑着说:“我有六成把握不败,这对我来说,已是足够。” 作为一位浪客,他懂得知足,能与当世顶尖天骄一较高下,已是难得的美事。 至于胜负,他并不在意。 然而,雪月城的弟子们却难掩心中的波澜。 上次金榜颁布时,司空长风仅次于百里东君、叶鼎之与宋燕回三人。 而今,宋燕回已位居良玉榜三甲,百里东君与叶鼎之更是有望登上冠绝榜,那么与司空长风争夺首甲之位的,无疑便是同样曾名列金榜的唐怜月。 “良玉榜首甲,唐门弟子,唐怜月。” 良玉榜首甲?唐门? “唐门?怎么可能!”有人失声惊呼。 “刚刚不是才列到第三吗?等等,难道说……又是并列!”有人回想起了上次的良玉榜,那次第二甲便是由百里东君与宋燕回并列。 而这一次,无疑又是并列。另一个并列首甲的,便是—— “良玉榜首甲,雪月城弟子,司空长风。” 听到这里,众人心中的疑虑顿时烟消云散。 司空长风紧握长枪,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下一次,我定要登上那冠绝榜!” 南宫春水见状,鼓励道:“好志气!” 随后,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金榜,“接下来,便是真正的重头戏了。” “金榜第三榜,冠绝榜。” 全场瞬间陷入一片寂静。 冠绝榜,寓意冠绝天下。这不仅是江湖人最看重的榜单,更是每一位武者梦寐以求的荣耀。 毕竟,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谁都想在这榜单上留下自己的名字,证明自己的实力。 而一旦登榜,便意味着将面临无数挑战。 如今的百里筠秋,便是最好的例子。 “冠绝榜第四甲,秀水山庄柳月、温柔刀叶碧霞、影宗洛青阳、洞月湖烟凌霞。” 百晓堂使者宣布完四甲名单后,又额外补充道,“倘若烟凌霞能完全康复,她的实力足以跻身第二甲之列。” 提及烟凌霞,众人不禁回想起她昔日与雨生魔的那一战。 雨生魔的武功曾一度被视为绝世,唯有李先生能稳操胜券,然而烟凌霞却曾战胜过他一次。 尽管后来两人再次交锋,烟凌霞不幸落败,但随着雨生魔的逝去,她无疑成为了当今武林中无可争议的天下第二。 若非百里筠秋的横空出世,这冠绝榜的首甲之位,或许真要落入南诀之人的手中了。 至于第四甲中的其他三位,叶碧霞与洛青阳位列百兵榜,登临冠绝,并无异议。 而柳月作为学堂李先生的弟子,昔日便常年占据良玉榜,如今他的上榜,自然也是无人质疑的。 “师兄的名字都出现了,怎么还没念到我们的?”百里东君有些焦急地挠了挠头。 这段时间,他们在雪月城可是声名鹊起,按理说,百晓堂不可能忽视他们的存在。 站在他身旁的叶鼎之微微一笑,说道:“说不定,我们真能一举进入二甲呢。” 话音刚落,百晓堂使者便一口气念出了接下来的三个名字: “冠绝榜第三甲,温家温壶酒、雪月城叶鼎之、雪月城百里东君!” 一时间,整个雪月城陷入了短暂的沉寂,紧接着,欢呼声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真的上冠绝榜了,而且一来就是第三甲!叶鼎之、小百里,你们俩牛大发了!” 弟子们兴奋地欢呼着,登天阁上的长老们也纷纷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畅快淋漓。 毕竟,温壶酒、烟凌霞等人都是冠绝榜上的老面孔了,而叶鼎之和百里东君却只是十九、二十岁的青年。 如此年纪便能跻身冠绝榜三甲,还代表着雪月城的荣耀,怎能不让人激动万分? 第203章 她,来了 唐门,梧桐院。 唐老太爷缓缓抽完一袋烟,轻敲烟斗于桌面,问道:“接下来,你希望听到自己的名字吗?” 唐灵皇眼神平静,仿佛那冠绝榜不过云烟,无足轻重。 “即便施用毒术,我也仅有两成把握与她同归于尽,剩下八成,我死,她则无伤。”他语气清冷地回应。 唐老太爷闻言,微闭双眼,未作多言。 而立于他另一旁的唐怜月,眉宇间却轻轻蹙起,透露出不屈的坚决。 他心中暗誓,终有一日,要胜过那些榜上之人,重振唐门昔日辉煌。 “冠绝榜二甲,唐门唐灵皇,狂刀赫连濯。”百晓堂使者的声音响彻厅堂。 唐老太爷轻笑一声:“能入二甲,也算差强人意,不过目前应该头疼的,当属无双城。” 无双城号称天下第一武城,崇尚武力,排斥旁门左道。 因此,无论是精通火器的雷家堡、擅长毒术的温家,亦或是毒暗双绝唐门,皆未曾受到无双城的招揽。 然而,此次金榜的公布,无疑是对无双城的一次沉重打击。 良玉榜上,司空长风与唐怜月齐头并进;冠绝榜上,百里筠秋两度占据首甲之席,唐灵皇亦跻身二甲。 反观无双城,宋燕回仅在良玉榜三甲之列,冠绝榜上更是难觅其踪,至于百兵榜…… 无双城已许久未见剑仙出世。 天下无双? 此刻那“天下”二字,仿佛已经被雪月城踏在脚下。 百晓堂使者缓缓念出了最后那个名字:“冠绝榜首甲,雪月城——” “百里筠秋。” 这个结果,众人心中早有预料。毕竟,对于了解姬若风的人来说,他的评判无可争议。 送走百晓堂使者后,唐老太爷忽道:“你说雪月城,会不会成为第二个无剑城?” 唐灵皇面色依旧平静如水:“无双城,没那个本事。” 昔日,无剑城因一位卓雨洛的崛起,竟引得无双城与暗河联手,最终落得城毁人亡的下场。 此事虽隐秘,但在某些人眼中,却并非不可捉摸的秘密。 而今观雪月城,三人傲立冠绝榜,更有那个南宫春水坐镇,无双城若敢轻举妄动,只怕是有来无回。 除此之外,还有一桩往事似乎已被世人遗忘,或是被百里筠秋的光芒所掩盖。 唐老太爷心中却是记忆犹新,百里筠秋曾在温家住过一段时间。 念及此,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唐怜月,眼中流露出慈爱之色,语重心长道:“怜月,你是我唐门百年难遇的天才,切莫让这些虚名蒙蔽了双眼,耽误了自身的修行。” “我明白。”唐怜月简短回应,但心中已悄然种下了一颗种子,一颗要与那些同龄人一较高下的决心。 就在这时,一位身材略显臃肿的中年男子步入室内,躬身施礼道:“家主,宫中有人到访。” “哦?这位大监,还真是个闲不住的主。”唐老太爷手持烟斗,轻轻敲了敲桌面,随后抬眼望向门外,“来者可曾通报姓名?” “他说他叫瑾宣,还说您一听这名字便知道他的身份了。”唐福禄毕恭毕敬地回答。 唐老太爷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吩咐道:“请他进来。” “是。” 趁着唐福禄前去迎客的间隙,唐老太爷也让唐灵皇与唐怜月离开了梧桐院,自己则独自留在屋内静候。 彼时,雪月城中。 金榜宣读完毕,一片欢腾。 洛河不满地按了按刀柄,“姐姐,可真是威风啊。” 洛水轻撩鬓发,笑道:“给我们赶车,一样可以很威风的。” 洛河耸耸肩,“罢了,我不爱出风头。等他哪天成了天下第一,我再去把他打趴下不就好了?” “那你不如直接挑战他姐姐,赢了的话,你就是冠绝榜首甲了。”洛水挑眉笑道。 洛河嘴角一抽,回想起几个月前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尴尬场景,连忙移开视线。 “你不会已经试过了吧?快说说,结果如何?应该是没打过吧,不然你也不会……”洛水调侃道。 话未说完,只见洛河一脸无奈地看过来。 “好了,我不说了。不过,百里姑娘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洛河郑重地点点头,神色肃穆,“非常强,除了姐夫,我还没见过这么厉害的人。” 正当姐弟俩轻松交谈之际,南宫春水含笑凝视着自己的三位弟子,甚至兴起之下,摘下了百里东君腰间的酒壶,仰头畅饮了一口。 “当浮一大白。”他爽朗地笑道。 历经世事,如今已鲜少有事物能撼动他的心弦。 不过南宫春水这一世,仅收了四位弟子,短短两年多的光景,就有两位跻身冠绝榜三甲之列,这份成就让他倍感欣慰。 更何况,司空长风也已在良玉榜上位居首甲,前途不可限量。 “叶鼎之、百里东君,你二人如今已是天下前十的高手了,务必照顾好你们的师妹。”南宫春水微笑着对两人说道。 两人相视而笑,默契地点了点头。 随后,百里东君望向南宫春水,问道:“师父,我现在也算是名扬天下了吧?” 南宫春水将酒壶递回给他,笑道:“这些年,比你有名的人寥寥无几,而他们都在你的身边。” “从你踏入碉楼小筑的那一刻起,你的名字便已在江湖上传开了。” 百里东君轻轻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期待:“可是,我与她有个约定。待我名扬天下之时,她就会来见我。” 南宫春水转过身,目光远眺,低声说道:“她,似乎来了。” 南宫春水的话如同电流般穿透了百里东君的身体,他猛地一颤,缓缓转过头,凝视着前方。 只见城门处,一匹白马拉着一辆精致的马车缓缓而来,飞花落叶在马车旁翩翩起舞。 一位身着青衣的侍女轻轻挥动马鞭,将飞来的茶花击得粉碎,随后她微微一笑,那笑容明媚而耀眼。 ----------------- ps:下一章稍等 第204章 重逢 百晓堂的使者轻手按下斗笠,马鞭微扬,无声地退至一旁。 武榜宣读完毕,他的任务也随之圆满落幕。 不仅是他,那些因对武榜排名好奇而聚集在百里东君身前的人们,此刻也自觉地让开道路。 尽管他们对马车中的乘客一无所知,却本能地觉得,自己应当让路。 百里东君的目光始终锁定在那辆马车上,周围的人因与他相熟,深知这位平日里玩世不恭、总爱手持酒壶、偶尔沉醉的少年。 然而,他们首次目睹他眼中闪烁如此光芒——那是一种仿佛能点燃星辰的炽热。 马车缓缓驻足,前方唯余百里东君独立。就连南宫春水也不由自主地靠近了洛水。 洛水惑然问道:“那便是他魂牵梦绕的女子吧。” 南宫春水点头,轻声说道:“想必是的。” 一名身着青衣、手持马鞭的侍女从马上轻盈跃下,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百里东君: 一袭白衣,腰间佩玉剑,面容俊秀,与十年前的醉态少年相比,已添了几分风流倜傥。 只是,此刻的他显得有些局促,手足无措,眼神无处安放,内心紧张得几乎要跳出胸膛。 “还是个呆子。”青衣侍女心中暗道,随即上前,轻轻掀开了马车洁白的帘幕。 在场的众人皆屏息凝视,伸长脖颈,渴望一窥车内究竟是何等绝世佳人。 一位身着无瑕白衣的女子缓缓步出马车,足尖轻点于一朵茶花之上,站定后,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风华绝代。 在场众人心中唯有此念回荡。 女子缓步向前,最终在距百里东君仅一步之遥处停驻。 百里东君终于从纷繁思绪中抽离,定睛望向眼前的女子。 自乾东城桃花树下的初次相遇,至今已悄然流逝了七个春秋。 她依旧宛如初见,甚至更添了几分动人心魄的美丽。 “好……好久不见。”百里东君的声音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倚靠窗边的百里筠秋目睹此景,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暗道:‘早知道就该先让他多读几本小说话本,这般笨拙的开场白,怕是再好的佳人,也留不住。’ 然而,她并未出声打扰这份难得的温馨。 突然,一只手掌轻轻落在她的肩头,手指微动,她身上升腾而起的真气随之消散。 百里筠秋转头,果然看见了那个总是没个正形的师父。 “师父。”心里那么想,可师父就是师父。 南宫春水笑着指向窗外,“瞧,你弟弟的心上人已经来了,你又打算如何?” “这话,你不如去问叶鼎之,这种事,哪有姑娘家先开口的道理?” 百里筠秋心不在焉地回应着,目光游离于窗外,心中思绪万千。 “唉。”南宫春水轻叹一声,有些事,无需多问,他已心知肚明。 “你还是放不下当年的事情。”他缓缓说道。 百里筠秋收回目光,望向师父,眼中闪烁着无助。 “师父,我该怎么办?”她轻声问道。 “还记得我曾教你的那四个字吗?”南宫春水面带微笑,语气温和。 “记得,师父让我凭心而动。”百里筠秋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可如今,我却看不清自己的心。” “别急,有些人穷其一生,也未必能看清自己的内心。” 南宫春水伸手,轻轻抚摸她的秀发,给予安慰,“你能有这样的疑惑,已经说明你的情况在好转了。” 百里筠秋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站着。曾几何时,她被杀意所困,不敢深究往事。 如今,杀意虽退,但那段尘封的记忆却如潮水般涌来。 她的肩上,承载着累累血债! 南宫春水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他轻声说道:“筠秋,每个人心中都有难以释怀的过去,但我们不能被过往的阴霾永远笼罩。你的路,还长着呢。” 百里筠秋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师父,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我该如何面对她,面对我自己?” 南宫春水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充满了对弟子的信任和鼓励,“凭心而动。” 言罢,南宫春水缓缓步出酒楼,心中已尽述衷肠,余下的路,只能她自己去走。 他的视线不经意间掠过人群中的叶鼎之,嘴角勾勒出一抹浅笑,暗自思量。 至少现在,她的身边有人同行,或许结果会大不相同。 与此同时,百里东君与那位白衣女子之间,微妙的氛围悄然弥漫,连一旁的侍女也感到了几分不自在。 终于,白衣女子启齿,打破了这份沉寂:“在你荣登冠绝榜之前,我早已耳闻你的酿酒技艺冠绝天下,曾携七盏星夜酒登雕楼小筑,力挫秋露白。今日,我想一品你所酿之酒。” “好,无论是绝品十二盏,还是七盏星夜酒,都有酿好的。只是,世人只知我雕楼小筑之壮举,却不知其后,我又精心酿制了一壶桃花月落,那才是真正的绝妙之作。” 谈及酒事,百里东君的神采奕奕,与之前的木讷判若两人。 他轻轻摇头,不无遗憾,“只可惜,此酒仅有一壶。” 白衣女子亦轻轻摇头,道:“既然来了这座城,旁的酒不喝也罢,我只想喝一杯风花雪月。” 上关风,下关花,苍山雪,洱海月,此四景乃雪月城独有。 百里东君寓居此城三载,不仅品尝过当地独有的风花雪月,更依据居民世代相传的酿酒秘方,亲手酿制了自己的风花雪月。 而这位白衣女子,竟也对此了如指掌。 百里东君抬头望向夜空,皓月当空,他爽朗一笑:“今夜月色正好,正宜品酒。来,共饮。” “风花雪月,四景俱全,方为上品。若缺其一,便失其韵。” “差了些苍山之雪,愿与姑娘共赴苍山采集。” 百里东君伸出手,笑容温暖,风流倜傥,一把揽住女子,身形轻盈一跃,朝苍山方向疾驰而去,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雪月城弟子。 这一幕,太过突兀。先前还显得木讷羞涩的少年,怎料得转瞬之间,便如此大胆地行动? 青衣侍女欲上前阻拦,却被百里东君轻轻一袖拂开。 她这才恍然,眼前的他,已非昔日那个憨厚的少年,而是冠绝榜上名列前茅的高手。 “对了,姑娘,十年前一别,竟忘了问你的名字。”百里东君的声音温柔如初。 “我叫玥瑶。”白衣女子轻轻颔首,声音柔和而清澈。 ----------------- ps:咳,这两天水了点,主线马上开了 第205章 花烬散之毒 在无双城的一座幽深地牢内, 一位身着华丽锦袍的中年男子缓缓步入,对两旁传来的哀求之声充耳不闻,径直向下深入。 这座地牢分为四层,分别象征着武学境界的金刚凡境、自在地境、天境九霄与扶摇,以及那大逍遥之境。 然而,那最深处的第四层,已沉寂近百年,未见丝毫生机。 可是最近,却突然多出了两个人,两个武功很高的年轻人。 中年男子最终停在了最深处牢房前,静静地注视着里面打坐的两个身影。 仿佛有所感应,年轻男子缓缓睁眼,淡然唤道:“师父。” “你还认我这个师父?”刘云起面色阴沉,语调低沉。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至少,没有师父,就没有今日的我。”宋燕回以复杂的眼神望着眼前的师父。 “若你还认我为师,只要你答应别再干涉此事,我现在就放你出来。”刘云起语气坚定。 听闻此言,宋燕回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再次闭目凝神。 对此,刘云起早有心理准备,他扫了一眼坐在宋燕回身旁的白衣女子,冷哼一声,转身欲走。 就在这时,宋燕回突然开口:“师父,与虎谋皮,焉有其利。” “你又能明白什么?”刘云起转身,冷眼以对。 宋燕回再次睁眼,目光清澈而坚定:“我确实不知师父为何默许夜鸦在我无双城领地滥杀无辜。” “我更不明白师父为何会与朝中之人勾结,甚至不惜牺牲无双城百年的基业。” “但我知道,无双城之所以衰败至此,并非他人之过,而是我们在德行上已不配‘无双’之名,我们的气度,也早已失去了‘天下’二字的分量。” 刘云起沉默片刻,再次深深凝视宋燕回一眼,随后转身离去。 “既然你如此坚持,就在这牢中待着吧,待一切尘埃落定,我自会放你出来。” 望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宋燕回紧锁眉头,神情凝重。 突然,眼前一黑,眉心处感受到一丝温柔的触碰。 “有些事,尽力就好,以我们目前的处境,也只能静待事态发展,直到一切尘埃落定。” 尹落霞不知何时已睁开眼,悄然移至他身旁,轻轻揉按着他的眉心。 宋燕回不甘心地尝试调动真气,却感到体内空空如也,半分力气也使不上。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毒娘子,果然名不虚传。” “我曾听师父提起过,当今用毒高手,首推温家家主温临之子温壶酒,其次是唐门副门主唐灵皇,而这第三位,便是五毒门的毒娘子洛烟蝶了。” 尹落霞接过话茬,心中暗自思量,“她最擅长的,便是让人在温柔乡中不知不觉地失去生命。” 说着,她抬头望向宋燕回,“若非你是无双城的少城主,这次,我们恐怕真的凶多吉少了。” 宋燕回闻言,不禁低下了头:“是我连累了你,若非我执意要寻求答案,你也不必陪我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中。” “毕竟这是你成长的地方,我能理解。”尹落霞微笑着宽慰他。 “而且,我也没有察觉到城主府中竟布下了花烬散之阵,不是吗?” 随后,她的目光转向监牢之外,“不知何时,他们才能察觉到这一切。” “我有些担心药王前辈。”宋燕回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忧虑。 “夜鸦背后有朝堂势力撑腰,前往天启城的道路必然充满艰难险阻。” 事实正如宋燕回所料。 冠绝丸虽药效惊人,但辛百草手中仅有一瓶。 这一路上,杀机四伏,暗藏杀手,甚至暗河组织也牵涉其中。与宋燕回分别仅仅一个月后,药瓶便已见底。 然而,即便如此,辛百草还是成功抵达了天启城,这还要得益于一位贵人的援手。 百晓堂自诩通晓天下之事,无双城发生之事,自然逃不过姬若风的耳目。 当无双城出现药人的消息传入他耳中时,他便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天启城。 途中,他好巧不巧地遭遇了被杀手围追堵截的辛百草,出手相救之后,二人便一同前往无双城。 刘云起或许做梦也没想到,在他们无双城宣读金榜的,竟是易容后的姬若风。 不仅如此,姬若风还精准地找到了宋燕回和尹落霞被关押的地点。 以他的实力,若非不想打草惊蛇,早就一人之力打穿无双城,救出他们了。 这便是百晓堂堂主的实力。 金榜颁布天下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江湖。 半个月后,姬若风带着辛百草回到了天启城。 在琅琊王府内,萧若风眉头紧锁,手指在桌面上急促地敲击着,仿佛要将心中的焦虑都敲散一般。 他喃喃自语道:“难怪天启城最近变得如此不同,原来这就是他们接下来的计划。” 姬若风则大马金刀地坐在一旁,仰头喝了一杯茶,发出咂嘴的声音。 自从为萧若风效力以来,他就很少喝酒了,因为喝酒容易误事。 他突然说道:“要不要先和镇西侯府打个招呼,以免被他们打个措手不及?” “打招呼?”萧若风望着窗外,冷笑一声。 “的确该打声招呼,但不是和镇西侯府,而是和青王府。免得萧燮到最后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到这里,姬若风面具下的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说起来,她的情况怎么样了?” 萧若风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那封信你没看过?” 雪月城的来信历来由百晓堂弟子送达,作为堂主的姬若风,理应看过那封信才对。 姬若风的面具下传来平淡的声音:“君臣有别。” 萧若风愣了一下,随即被这句话气笑了,他一拍桌子:“好一个君臣有别!那你在我面前还坐得这么没规矩?” 姬若风竟真的站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萧若风:“你真的准备好,去坐上那个位置了吗?” 萧若风闻言,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目光深邃地望向远方。 第206章 谋局 萧若风完全理解姬若风的言下之意。 他真正想要问的,是昔日百里筠秋在天启城犯下的杀孽,当如何处置。 事实上,此事已过去多年,太安帝都对此束手无策,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其搁置一旁。 然而,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人刻意将此事重新提起。 如今,世人皆知,琅琊王萧若风曾是学堂李先生座下的高足,那位誉满天下的“小先生”。 他与百里筠秋有着这层师姐弟的关系,也因此饱受民众的非议。 此事若不妥善解决,恐怕会间接波及朝廷官员的立场。 “既然他们把这陈年旧账翻了出来,那我们就索性让它闹得更大。”萧若风蓦然转身,眼中闪过一丝冷冽。 姬若风饶有兴趣地注视着他,问道:“你的意思是……” “为将军府洗冤的证据已然齐备,无需再等待,想让父皇认错简直是痴人说梦,不如借此机会,彻底绝了萧燮作乱的念头。” 萧若风的话语中透露出不容反驳的坚决,他接着说:“至于师姐在天启城的作为,虽然出于无心,但这笔账终究是个隐患。” “我们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将所有矛盾汇聚,并一举化解的机会。” 萧若风微微眯起双眼,似乎有了主意,突然抬头。 姬若风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与他同时开口:“天外天!” 要抵消一个人的过错,莫过于用大义相抵,而眼下最合适的,便是利用国家的大义。 当前,南诀无暇他顾,北蛮正在休养生息,只有北阙一直在蠢蠢欲动。 “可是一旦战乱爆发,受苦的始终是百姓。”萧若风又皱起了眉头。 姬若风陷入沉思,“战乱骤起,百姓之苦的确难以避免,但如果我们是幕后的执棋者,又当如何?” 见萧若风不语,他继续说道:“如果你心系北阙的百姓,那就趁早放弃这条路,江湖、市井,随你来去。” “萧若风,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只能是帝王,不能是悲天悯人的圣人。” 听到这话,萧若风无奈地笑了笑,轻轻揉了揉眉心,长叹一口气:“是我太过贪心了。” 两人制定好策略后,各自分头执行。 萧若风在台前扮演吸引众人注意的角色,特别是那些得知辛百草被姬若风带入天启的眼线; 与此同时,姬若风则在幕后散布有关将军府叛国案件的疑点,为将军府的平反造势。 一时间,天启城内局势动荡不安。 有消息称,在一天早朝上,太安帝竟在龙椅上当场晕厥,此后一直重病缠身,不得不命琅琊王与太师董祝共同摄政。 当日,御史台的七位御史被紧急召入宫中,直至近三个时辰后才得以离开。 随后的半个月里,表面看似风平浪静。 然而,众人皆知,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预示着即将有大事发生。 在琅琊王府内,萧若风悠然自得地坐在凉亭中,与顾剑门对弈,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相比之下,一旁的雷梦杀就显得急躁许多,嘴里不停地嘀咕:“你们怎么就一点都不着急呢?皇帝上次召见七御史,那得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吧?” “那次大将军叶羽被诬陷谋逆入狱,全家遭殃,这次他又想抄谁的家?” 见师兄依旧按捺不住,萧若风只能无奈地苦笑。 这时,顾剑门开口解答了他的疑惑:“军神虽倒,但杀神犹存。” 雷梦杀闻言顿时安静下来,坐在石墩上盯着顾剑门,“你是说,他这次想对镇……” 话未说完,萧若风一个眼神便制止了他,“师兄,有些话,不能乱说。” “哦。”雷梦杀愣愣地点头,“那我们该怎么办?要不要给他们传个信?还有雪月城,师姐应该还在那里吧。” 顾剑门也望向萧若风,静待他的决定。 棋局落定,胜败已决。 萧若风轻扬嘴角,露出一抹淡笑,“前往天启邀请侯爷的人选已然敲定,至于雪月城那边,信笺也已送达,不过并非是给师姐,而是给了我们的那位小师弟。” “小师弟?你是说百里东君?”雷梦杀撇了撇嘴,一脸不以为然,“找他来能顶什么用?” 萧若风笑意更甚,“如今的他,已是冠绝榜上的三甲高手,或许你我二人都不是他的对手,有他在侯爷身边,定能保他周全。” “那还不如直接叫师姐来呢,她可是冠绝榜首的强者。”雷梦杀仍旧不解。 顾剑门却想起了近日来街头巷尾流传的流言蜚语,“你是担心有人会利用师姐进城的机会,暗中动手脚?” 萧若风轻轻摇头,起身望向院门,仿佛能穿透门扉与院墙,洞察整个天启城的动向。 “不是担心,更是确信,而且极有可能是那些当年被师姐亲手所杀的那群人。” 此时,雷梦杀与顾剑门也恍然大悟。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鬼医夜鸦,药人之术! “难道连百晓堂也找不出夜鸦的踪迹?”顾剑门眉头紧锁。 萧若风轻叹一声:“我们还是低估了宫中的那位大监,即便失去了左膀右臂,他依然能兴风作浪。” “若非受制于皇权,他恐怕会成为下一个权倾朝野的九千岁。” 就连姬若风也未曾料到,夜鸦随着瑾宣进入天启城后,便如人间蒸发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百晓堂的人几乎将整个天启城翻了个底朝天,却始终未能找到夜鸦的半点线索。 萧若风甚至推测,夜鸦可能已被秘密带入了皇宫之中。 “暂且不谈他了,关键在于从乾东城到天启城的这一路。” “据百晓堂的消息,无双城、暗河、夜鸦所炼制的药人、青王府的门客,以及大监门下的几个弟子,都会有所行动。” 萧若风转向自己的两位师兄,拱手行礼:“还请师兄们出手相助。” “你的意思,是传信让他们回来?”顾剑门问道。 他深知自己的实力,单凭他与雷梦杀,难以护佑侯爷周全,即便加上百里东君等人,此行亦是凶险万分。 所谓的天下前十,不过是因有许多高手未能入榜罢了。 第207章 天启来信 随着第二度金榜昭告天下,榜首之名依然未变,雪月城终得片刻宁静。 至少,那登天阁前每日的挑战者已有所减少,多数人已对自己的实力有了清晰的认知。 真正的武林高手,若要稳坐榜首,又何需通过挑战登天阁来证明,他们只需轻轻掠过城门即可。 正因如此,司空长风心中萌生了离去的念头。 恰在此时,一封来自北方的信件悄然抵达,而送信之人,正是不久前才在雪月城宣读金榜的百晓堂使者。 城主府的正堂内, 百里东君急不可耐地撕开信封,迅速浏览信中的内容,仅仅一眼,他的脸色便骤然大变。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信中究竟写了什么?”司空长风惊讶地望着他。 叶鼎之干脆直接从他手中夺过了信件,轻声念了起来:“镇西侯被指控谋反,御史台已下令七位御史联合调查此事。” “鉴于镇西侯多年平定叛乱之功,暂且不予收监,但需即刻应召入京,且随行人员不得超过十人。”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已携圣旨前往乾东城了。” “另外,此事莫要让师姐知晓。” “——师兄,萧若风。” 听完信中的消息,城主府正堂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空气仿佛凝固,沉重得能听见呼吸的回响。 “怎么会这么突然?”叶鼎之不禁皱起了眉头。 毕竟,如今的百里筠秋与百里东君姐弟俩均名列冠绝榜,加之镇西侯手握十万破风军的兵权,除非太安帝神志不清,否则怎会做出此等决策。 叶鼎之转头看向百里东君,追问道:“百里东君,你打算怎么做?” 百里东君的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我要回去。” “好,算上我一个。”司空长风毫不犹豫地回应道。 “此事定有蹊跷,御史台七御史联袂而动,绝非小事一桩。”叶鼎之沉吟片刻,眉头紧锁成峰。 “我们必须即刻行动,与师兄会合,查清事情真相,以便及早做出部署。” 他边说边低头审视着手中的信件,随后目光转向后院的方向,“所以,百里东君,此事究竟是否要告知你姐姐?” 百里东君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语气坚定:“当然得告诉她,不然等她事后知情,我们几个可就……” 说到这里,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吐着舌头,头一歪,做了个夸张的翻白眼动作。 叶鼎之和司空长风相视一笑,似乎已经预见了那个场景,两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咽了口唾沫。 近期,百里筠秋的行为举止颇为异常,虽表面较往昔温婉许多,但其性情却变得难以捉摸。 叶鼎之和百里东君近来饱受折腾,相比之下,司空长风则像是被顺带的一般。 “既然如此,百里东君,就麻烦你去把这件事告诉你姐姐了。”叶鼎之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趁其不备,迅速将信件塞入他的手中。 司空长风见状,也效仿叶鼎之,拍了拍百里东君的另一侧肩膀。 随后,两人默契地一闪身,来到了门口。 “嗯?”百里东君一愣,随即注意到正堂门外站着一位身着红衣的人。 叶鼎之和司空长风一直盯着他,见他脸色突变,两人的脚步也随之一顿,眼睛眨巴着,脖子僵硬地转了回来。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百里筠秋好奇地看着两人,随后目光转向百里东君,最终定格在他手中的信上。 “是天启城的来信吗?”她轻声问道,随即跨过门槛,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双腿优雅地交叠在一起。 百里东君点头确认。 百里筠秋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是萧若风传来的吧?” “没错!”百里东君再次点头,连忙凑近,“阿姐,你是怎么知道的?” 百里筠秋轻笑一声,“我还知道,太安帝要对我们家动手了。” 闻言,百里东君瞪大了眼睛,张着嘴,一时语塞。 叶鼎之则诧异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信上的内容的?难道你在门外偷听了?” 百里筠秋瞥了他一眼,“偷听?你们以为我为什么会在雪月城住到现在?” “我明白了,百里姑娘一直在等这封信!”司空长风一语道破。 百里筠秋点头承认,“我确实在等这封信,不过我想,信上应该写着不让我知道这件事。” “萧若风确实说不要让阿姐知道。”百里东君紧紧抱住姐姐的胳膊,眼睛闪烁着光芒,另一只手还晃着手中的信。 “阿姐,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他惊奇地问道。 “因为只有解决了我们家的事情,才能继续处理叶家的事。”百里筠秋的目光深沉地望向叶鼎之。 叶鼎之的身体一颤,瞳孔骤然缩小,“难道说……” 百里筠秋点了点头,“没错,为将军府谋逆一案平反的证据已经集齐,但想让太安帝认错,难上加难。萧若风此时行动,自然是为了对付青王。” 叶鼎之的拳头紧握,发出轻微的声响,他的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本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会忘记当年的事情,但此刻被再次提起,那些画面依然清晰如昨。 “很抱歉,我们只能做到这一步了。”百里筠秋微微低头。 真正导致叶家满门抄斩的,是坐在皇位上的太安帝,而青王,不过是一把被利用的刀罢了。 叶鼎之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释然的笑容。 “没关系,本来我在稷下学堂大考时去到天启,就是为了杀了青王。如今虽然让他多活了一些时日,但如果真的能为我叶家翻案,也算值得。” 百里筠秋缓缓站起,动作轻柔地拍了拍叶鼎之的肩膀,眼中流转着复杂的情感,却又迅速地将它们深藏心底。 随后,她将目光转向了百里东君,语气中带着一份沉稳与信任。 “东君,此番祖父离城,我会亲自护送车队直至天启城外。但进城之后,一切便要靠你了。” ----------------- ps:卡壳了,梳理了下剧情,今天只有一章。 第208章 接旨 在萧若风率领六百名金吾卫尚未迈出天启城门之前,一名太监已携带着八百里加急的圣旨,抵达了乾东城郊外。 然而,这位太监刚到城外,却突然驻足,转而悠闲地在路边的一家茶铺里品起了茶。 随行的金吾卫满脸困惑,他们此行可谓日夜兼程,为何在此刻却要停下来享受一碗路边的茶水? 尽管心存疑惑,但他却并未多问。 太监品茶的动作缓慢而细致,仿佛正在品尝着宫中所无法比拟的珍稀佳茗。 然而,他的眼神却不时地望向乾东城的方向,眉宇间透露出深深的忧虑。 他深知手中这份圣旨的重要性,它足以让他在乾东城丧命,甚至可能引发一场叛乱。 终于,茶水被饮尽,太监长叹一声后说道:“走吧,我们去见见那位百里侯爷。” 他缓缓起身,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转头问金吾卫:“你知道我们即将面见的这位侯爷曾经有个绰号吗?” 金吾卫一愣,反问:“什么绰号?” 太监再次轻叹:“杀神。” 他们刚刚踏入乾东城,消息便迅速传到了老侯爷和世子爷的耳中。 此刻,两人正端坐于正堂静候。 “这位皇帝陛下的速度可真是够快的。”百里成风冷笑不已。 天启城有他们的耳目,按常理来说,消息传递回来也只需数日,但这一次,却毫无预兆地,圣旨便已经送达了天启城。 若非琅琊王那边提前知会过一声,他们有所准备,恐怕真的会措手不及。 “江湖上的风波已经平息,接下来便是朝堂上的纷争了。”百里洛陈轻抿了一口茶,幽幽地说道。 “圣旨到!” 一声尖锐的呼喊突然响起,一名身着灰色常服的中年太监步入了内堂,先前的金吾卫则紧随其后,侍立一旁。 百里洛陈与百里成风静静地凝视着他们,眼神中未透露出一丝波澜。 那位年轻的金吾卫不禁皱起了眉头,按照他的想象,圣旨所至,应当是众人跪拜迎接,哪里见过眼前这般景象? 他立刻把手按在刀柄上,怒喝道:“大胆!见到圣旨为何不跪?!” 百里成风不禁被逗笑了,冷冷地回了一句:“原来是个蠢货。” 连宣旨的太监都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心中暗自叹息,觉得此人若死,也是咎由自取,枉费他之前的一番提点。 “你回去皇宫,问问咱们的那位陛下,我为何不跪。”百里洛陈淡淡地说道。 听到这句话,宣旨太监松了一口气,他们的性命算是保住了。 “退下!镇西侯爷战功赫赫,十年前就已蒙受皇恩,可带刀入宫,面圣不跪,你年纪轻轻,知道些什么!” 宣旨太监一边擦拭着额头冒出的汗水,一边训斥道,同时心中暗自庆幸。 庆幸那位真正的杀神不在乾东城,否则…… 他不敢再想下去,只是吞咽了口唾沫,看向依旧稳稳站在不远处的两人。 “程公公,宣旨吧。”百里洛陈突然说道。 程公公愣了一下,心中五味杂陈。 昔日他与镇西侯爷也算有几面之缘,自太安帝登基后,便再未有机会相见,没想到对方还记得他。 然而,即便是混迹官场几十年,他也从未在这种情境下宣读过这样的旨意。 他的心跳愈发急促,但声音却依然沉稳:“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今御史台弹劾镇西侯百里洛陈,称其勾结叛党,大逆不道,图谋不轨。念及镇西侯多年平叛有功,故暂不羁押,随天启钦差入京接受御史台审讯。” “钦此。” 终于宣读完了圣旨,程公公心中的石头却越悬越高。 接下来他们的是生是死,便全看镇西侯接不接这道圣旨了。 “接……接旨吧。”他声音颤抖着说道。 “接吧。”百里洛陈简洁明了地说道,随后后退几步,悠然坐下,轻轻端起茶杯,浅尝一口。 程公公一时间竟有些恍惚,手中的圣旨仿佛瞬间失去了重量。 他未曾料到会如此顺利。 “父亲,算算时间,琅琊王用不了多久就会到了,我们是否该准备了?”百里成风收起圣旨,目光转向老侯爷。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百里洛陈饮尽杯中茶,缓缓起身,双手负于背后,“程公公,是否需要我派人护送你们?” 此时的程公公已被他们父子二人的对话惊得心神不宁。 在宫中摸爬滚打多年,且有如今威望,他绝非等闲之辈。 从这对父子的对话中,他敏锐察觉到此事背后有琅琊王的影子,而镇西侯府与琅琊王之间的关系也似乎非同一般。 程公公连忙收敛心神,不敢再深究,生怕稍有不慎便丢了性命。 “侯爷,圣旨已宣,老奴这便告退。”说罢,他转身欲走,还不忘拉扯一下身旁的年轻金吾卫。 这一路上,他大气都不敢喘,直到出了王府大门,坐上早已备好的马车,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如释重负般瘫软在座位上。 “公公,这镇西侯也太嚣张了,等回去后……” 年轻金吾卫骑马靠近马车,目光紧盯着镇西侯府的牌匾,语气中满是不满。 突然,马车幕帘被掀开,程公公阴沉着脸探出头来,吓得金吾卫险些从马背上跌落。 “你应当庆幸今日大小姐不在,否则,你将成为挑起战火的罪人!”程公公严厉地说道。 说完,他也不顾金吾卫吓得惨白的脸色,重新放下幕帘,心中已开始暗自筹谋如何在半路上悄无声息地解决掉这个多嘴的蠢货。 马车继续前行,车厢内的气氛却异常沉重,程公公闭目养神,实则心中盘算着各种可能。 第209章 再会 一队军马浩浩荡荡地行入了乾东城。 他们身披华丽的轻铠,跨坐在雄壮的枣红战马上,步伐一致,英姿勃发。 每个行军之人皆是青春年少,风度翩翩,引得路人纷纷投来注视的目光。 这便是北离境内最为光鲜亮丽的军队——金吾卫。 他们专属于皇城,负责守卫皇城的安宁。其成员多为世家子弟,鲜少远行,更无实战经验。 用百里筠秋昔日之言概括,便是“徒有其表”。 然而,正是这样一支看似“徒有其表”的队伍,却高举着一面令整个北离都敬畏的旗帜。 那旗帜之上,一只大鸟振翅欲飞,栩栩如生,此乃神鸟大风,亦是萧氏皇族的象征。 队伍前方的将军猛然勒住缰绳,身后六百金吾卫亦随之止步。 将军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年轻的脸庞,他抬头仰望,目光聚焦在前方府邸的牌匾之上——镇西侯府。 回想起上次造访,他身着学堂的白色长袍,头戴斗笠,仅代表学堂而非萧氏皇族。 而此番,却是大不相同。 重返此地,他不再是曾经的学堂小先生,而是北离琅琊王,九皇子萧若风。 然而,这位尊贵的琅琊王却在府门外被晾了近一炷香的时间,大门紧闭,未有丝毫开启的迹象。 副将略显愠色:“镇西侯府架子也太大了,我们可是天启的使者,怎能如此怠慢!” 萧若风微微一笑,未作回应。 副将继续说道:“即便抛开天启使者的身份,单凭王爷您的尊贵,那百里洛陈也应出城迎接才是!” 就在这时,侯府的大门缓缓开启。 萧若风策马向前,面带和煦笑容。然而,在大门敞开的瞬间,一滴汗珠从他的额头滑落。 门内仅有一人站立,身着血红劲装的百里筠秋,不同的是,她此次并未背负剑匣,仅佩一刀一剑。 刀曰破风,剑曰思君。 “看来,我离开天启太久,以至于有人误以为我已经死了啊。”她手握已出鞘的破风刀,指尖轻轻滑过刀身,随后缓缓抬起眼眸。 刹那间,寒光一闪,剑华绚烂绽放。 铿然一声! 仅凭一道凌厉的刀气,号称“天下正气第一剑”的昊阙剑竟脱手而出,径直插入了旁边的青砖之中。 萧若风的右臂仿佛遭受了重载马车的碾压,完全失去了知觉,麻木不堪。 汗珠不断从他的额头滑落,后背的衣衫被汗水紧紧贴合,令他感到极度不适。 一旁的副官脸色惨白,牙齿因恐惧而打颤,惊恐地凝视着那位红衣女子。 不仅是他,就连他们身后的六百名金吾卫也心生慌乱,连胯下的战马都发出了阵阵嘶鸣。 尽管金吾卫们自视甚高,轻视那些远离天启的官员,但总有一些人,是他们即便在梦中也会感到惊惧的存在。 毫无疑问,百里筠秋正是这样的人物。 百里筠秋微微皱眉,向前踏出一步,周围的声音瞬间消失。 萧若风此刻在心里将百里东君埋怨了无数遍,他明明在信中特意叮嘱不要告诉百里筠秋,可结果…… “殿下不打算入府一叙吗?”百里筠秋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萧若风心中虽有犹豫,但想到自己此行目的,他还是深吸一口气,从马上跃下。 另一名年纪稍长的副官忧虑地说:“她这话的意思是,只让王爷一人进去啊。” 萧若风瞪了他一眼,年长副官连忙噤若寒蝉。 “你们在此稍候,我进去片刻即回。”他边说着,边将昊阙剑收回鞘中,但握剑的手依旧麻木无感。 年长副官闻言,焦急劝阻:“王爷孤身犯险,万一有个闪失,我们如何向陛下交代?” 萧若风摇头轻笑:“若我遭遇不幸,你们恐怕也难逃一劫,还谈何交代?” 两名副官闻言心头一凛,再次望向镇西侯府门前的那道身影,不禁打了个寒颤。 之前,他们还因琅琊王的从容不迫而轻视了这次任务,如今才意识到这简直是生死攸关的使命。 尤其是眼前的百里筠秋,若是在几年前,光是听到她的名字,就足以让他们吓破了胆。 萧若风步入镇西侯府的深邃庭院,迎面便是正堂两侧那两人。 他们的身姿挺拔,宛如两尊不可动摇的门神。 百里东君身着一袭白衣,与他那姐姐一般,背后负刀,腰间挎剑,剑眉星目间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正气与洒脱。 相比之下,司空长风则显得更为随性不羁。 他身穿一袭紧身黑衣,手持银月枪,枪尖在阳光下闪烁着寒芒,而他本人则斜倚在门柱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玩世不恭与桀骜不驯。 随着大门缓缓关闭,百里东君与司空长风快步迎了上来。 “师兄。”百里东君笑着唤道,声音中带着几分亲切与喜悦。 萧若风无奈地望向他,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如今的我,是真的打不过你了。” 百里东君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他拍了拍萧若风的肩膀,以示安慰。 然而,他并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连忙说道:“听阿姐说,你要为叶家洗清冤屈,叶鼎之现在正急着想见你一面。” 萧若风闻言瞳孔一缩,他猛地回头望去,却发现百里筠秋并没有跟着他进来,而是静静地留在了门外。 他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狠狠地咬了咬牙,心中暗道:‘难怪百里筠秋会出现在这里,看来是姬若风通风报信。你给我等着,这笔账我迟早要跟你算清楚。’ 他眼睑微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抛去脑海中所有的杂念。 当他再次缓缓睁开眼睛时,眼中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与坚定。 “东君,”他沉声道,“叶鼎之如今身在何处?” “在我师父当年居住的院子。”百里东君回答道。 他见萧若风还要再问,连忙开口打断道:“放心吧师兄,我们入城的事情没有任何人知晓。” 萧若风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点了点头,对百里东君说道:“好,等我与侯爷谈过之后,我再随你去见叶鼎之一面。” 说罢,他便抬脚迈进了正堂的大门。 正堂之中只有两人端坐其上,自然便是镇西侯百里洛陈与百里成风。 他们的脸上都带着几分凝重,正等候着萧若风的到来。 第210章 将行 乾东城外,一辆熟悉的华贵马车静静地等候着。 驾驶马车的已不是往日的青衣侍女,而是换成了一位衣着朴素、略显落魄的读书人。 他斜倚在车厢外壁,悠闲地一口接一口品尝着葫芦中的佳酿,口中低语:“仅仅因为一个约定,就舍弃了在天外天的精心布局,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先生言重了。”玥瑶柔和的声音从马车内部悠然传出。“若北离不定,天外天也难得安宁。” “东君的师父如今云游天下,而另一位又不能踏入天启,所以,等他们进入天启后,就只能有劳先生了。” 自进入雪月城以来,玥瑶一直未曾离开。 直到那个夜晚,百里东君与她共饮时谈到了这件事,随后便迅速通过飞鸽传书,将君玉请到了乾东城。 然而,由于她身份的特殊性,此时不宜与镇西侯府和琅琊王产生纠葛,因此选择在城外等待。 听到玥瑶的话,君玉微微一笑,又饮了一口酒,“其实,在你来信之前,我就已经在前往乾东城的路上了。” “哦?”玥瑶微微一愣,随即恍然大悟,“难怪先生比我们还要先到一步。” “你就不问问我为何会知道这件事?”君玉转过头,透过轻纱的帘幕,凝视着那道隐约可见的身影。 玥瑶轻轻摇头,“无需多问,你是东君他们的师兄,自然不会对他们不利。” 君玉微微挑眉,“我倒是有些好奇,像你这样聪慧的女子,为何会看上我那有些呆板的师弟。” 玥瑶浅笑盈盈,目光穿过白纱,望向不远处的城门,“我喜欢的,是他身上那股凛然少年之气。” “唉,情人眼里出西施啊,你这病,怕是已经无药可救了。”君玉摇头轻笑,再次举杯饮酒。 玥瑶只是微笑不语,静静地凝视着那座城门。 乾东城之中。 琅琊王并未在镇西侯府逗留太久,仅一炷香之后,,他已悄然由王府后门离去。 与此同时,百里洛陈在打发了自己的儿子之后,便携同孙子前往了他的居所。 离火识相地在门外守候,确保无人打扰这对祖孙的私密交谈。 “东君,这些年来,无论是父亲还是母亲,都对你管教甚严,唯独我这个常被外人视为‘杀神’的爷爷,对你却宠爱有加,你可知道这是为何?”百里洛陈问道。 百里东君沉思片刻,回答道:“我想,爷爷是希望我能避免您和父亲曾经历过的艰辛,希望我能活得自由自在。” “正是如此,你很聪慧。”百里洛陈点头认可。 “人至暮年,总会觉得年轻时有诸多遗憾,故而希望子孙后代能够弥补这些不足。” “但爷爷,我心中的自在,与您所想的或许有所不同。”百里东君突然说道。 百里洛陈好奇地转过头来:“哦?有何不同?” “我并不向往成为那种无忧无虑的世家子弟,我更渴望成为一位肆意闯荡江湖的侠客。”百里东君笑道。 “江湖侠客?”百里洛陈微微眯缝着眼。 “我不愿受朝堂或世家规矩的束缚,只愿拔剑而起,尽情驰骋于江湖之中。” 百里东君仰望天际的云朵,缓缓说道:“我也要知恩义,懂真情。守护我所爱的人,无论家人还是朋友。” 百里洛陈听后,点头微笑:“好,好。” “所以爷爷,若百里家有难,我这把剑早已磨砺待发。”百里东君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既然你已经选定了这条道,那爷爷就为你铺平前行的路。”百里洛陈轻抚孙子的头顶,随后背手向外走去。 彼时,四位各具特色的人物正守候在院门之外。 一位满面油光、体态臃肿的中年男子,手持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内藏七把大小不一、被其自称为“七星刀”的祖传宝刀。他虽刀法精湛,却非用于杀戮,而是专注于烹饪,是侯府中最有名的大厨; 一位身着洁白长裙的女子,约莫三十上下,体态丰腴,面容俏丽,尤其是那眉宇间流露出的风情万种,即便是世间最刚强的男子,恐怕也会为之倾心; 一位剑眉星目、面如冠玉的少年,面容冷峻,腰间悬着一把品质非凡的长剑,看着却是极为地不相配; 这最后一人,乃是一位老者,他在侯府中无人不识,但平日里沉默寡言,从不与人交往,只因他的职责只有一个——照料镇西侯的坐骑。 “侯爷。”四人齐声行礼。 “苏媛,带上他,还有前院的那个孩子,一起去换个面貌。”老侯爷当即下令。 “遵命。”白衣女子应了一声,便领着百里东君前往前院。 目送两人离去,百里洛陈也迈步向前。 那老者身形佝偻,左顾右盼,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见老侯爷没有停留的意思,他连忙赶上前去。 “侯爷,您找我有什么事?我还得回去照料马匹呢。追风除了我,谁喂的草它都不吃啊。” “正是因为追风来了,我才特意把你叫来!”百里洛陈意味深长地说道。 话音刚落,老者便看到两名仆人牵着一匹纯黑色的烈马走了出来。 “侯爷。”仆人们恭敬地行礼。 老者连忙抢过牵马的缰绳,轻抚着烈马的脸颊。 他又望向百里洛陈,疑惑地问道:“侯爷,您这是要……” “不是我骑。”留下这句话后,百里洛陈便大步流星地离去了。 年轻剑客与王厨对视一眼,都微微皱起了眉头,心中同时想到了那位小公子。 自从定居乾东城以来,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涉足江湖与朝堂之事了,对于那所谓的“冠绝榜”,他们更是毫无兴趣。 因此,他们并不知道,他们家的那位小公子,如今已是名震江湖的大高手了。 第211章 杀机 天启城中,青王府邸之内。 “萧若风,如今应该已经到乾东城了吧。”萧燮端坐于室内,面容扭曲,恶狠狠地凝视着桌上杂乱无章的物品。 烛光闪烁,映照得他的脸庞犹如幽冥中的厉鬼。 “回禀殿下,根据消息,他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伴读太监的声音自门外恭敬地传来。 萧燮侧头:“说起来,我看你前几日带出去的金行通票,数目之巨,可真是惊人啊。” 伴读太监的语气愈发谦卑:“毕竟,此次目标非同小可……” “这些细节无关紧要,我只想知道,他们能否确保那两个人不会出现在天启城。” 萧燮咬牙切齿,目光转向墙上,那里挂着两幅布满孔洞的画轴。 “殿下请放心,这世上不存在他们杀不了的人,就算是有,也只能是给的不够多。”伴读太监平静地回应。 “但他们上次行动,不就失手了吗?”萧燮的眼神瞬间冰冷,目光穿透门扉。 伴读太监的头垂得更低,这一次,他选择了沉默。 萧燮长久地凝视着他,终于,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罢了,这是我们最后的赌注,他们不死,死的便是我们了。” ----------------- “你说几位老爷子是不是疯了,居然连这样的单子都敢接下来?” 留着小胡子的青年边走边把玩着手中精致的匕首,眼神中带着几分戏谑。 在他身旁,一个背负油纸伞的男子步伐稳健,面容俊朗,眼神冷冽,对小胡子的话置若罔闻。 小胡子收起匕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眼神微眯:“你是真的没有心吗?” “我们这次要杀的可是百里洛陈,那位威震天下的镇西侯,就连老爷子都对他敬佩有加。”小胡子继续说道。 “你错了。”背伞男子停下脚步,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件,迅速浏览了一遍,“任务目标不仅仅是百里洛陈,还有萧若风。” 小胡子笑了笑:“我记得他,学堂小先生。” 背伞男子收起信件,补充道:“北离琅琊王。” “真是无趣,和你这种人搭档,虽然总能迅速完成任务,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小胡子伸了个懒腰,显得颇为随意。 两人走到山边,俯瞰着下方。 只见一支金吾卫正护送着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小胡子手指一弹,匕首在空中翻滚,最终稳稳落在他的掌心。 他突然指向队伍前方的轻甲骑士:“萧若风!” 背伞男子微微皱眉:“直到现在,我还在怀疑一件事。” “巧了,我也是。”小胡子眯起眼睛,仿佛看穿了什么,“而且,我猜我们想的是同一件事。” 她,来了吗? 这支护送镇西侯的队伍,虽然有六百金吾卫,但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不堪一击。 即便琅琊王萧若风实力强大,也最多只能阻挡他们中的一人。 至于镇西候带来的其他人,即便真的有能力阻挡他们,也绝对无法抵挡其他几路人的袭击。 更何况,这次暗河出动的,不仅仅是他们两人。 想要突破这张绝杀之网,唯一的办法就是拥有绝对的实力。 而百里家,恰好有这样一个人,具备这样的实力! “算了,我们先休息一下,让其他人去试探一下这行人的虚实吧。”小胡子狡猾地一笑。 “只怕他们试探不出什么。”背伞男子直言不讳,心中总有一股不祥的预感挥之不去。 小胡子把玩着匕首,靠在一棵树上:“试探不出也无妨,我们可是杀手。只要他们能搅乱这行人的步伐,我们就能趁机取利。” 背伞男子沉默不语,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了几分。 山脚下,萧若风一马当先,驰骋的速度愈发迅猛,而他身旁的两名副将已显露出疲态,喘息连连。 作为金吾卫的他们,本就不擅长长途行军,此番千里迢迢奔袭至此,早已身心俱疲。 未曾料到,抵达乾东城后,萧若风王爷未及休憩片刻,便毅然决定即刻返程。 尽管心中颇有微词,但他们深知萧若风的身份尊贵,不敢轻易表露不满。 然而,随着萧若风不断提速,他们已渐渐感到力不从心。 年长的副官抬手抹去额上的汗珠,忧心忡忡地问道:“王爷,陛下给定的期限真的如此紧迫吗?如此急行军,恐怕众人难以承受。” “你也知道,我们金吾卫虽日日训练不懈,但如此长途跋涉,确是前所未有。” 年轻的副官则脸色苍白,几乎无法言语。 萧若风眉头紧锁,却只能挥鞭指向远方:“越过前方那座小山,我们便就地扎营。” “遵命。”年长的副官匆匆饮了一口水,连忙跟上。 与此同时,马车之内,百里洛陈闭目养神,其余四人则端坐不语,气氛沉闷。 原先骑乘着老侯爷的追风马的那位青年,似乎已尽兴,将马匹交由一名金吾卫照看,自己也钻进了马车。 他倚靠在车门边,与驾车的年轻人一同凝视前方,挑眉问道:“师兄如此匆忙,就不担心遭遇不测吗?” 说着,他解下腰间的酒葫芦,仰头畅饮。 “若是能在他们杀来之前,先行回到天启,那这一场架,便用不着打了。”驾车的年轻人笑了笑。 “可这是不可能的事。”青年眯起双眼,扫视着周围同行的金吾卫。 尽管他在天启待的时间不长,却也听说过金吾卫的是怎样的一帮废物。 然而,眼前这些金吾卫,在连夜奔波后仍能保持秩序井然,实在超乎他的预料。 ‘看来师兄早已有所布局。’青年想,手不自觉地触碰到了身旁的匣子。 匣内藏着一柄剑——不染尘。 “别忘了师姐的叮嘱,若非必要,勿要暴露身份。”驾车的年轻人见状提醒道。 青年撇撇嘴,握紧了腰间悬挂的长刀,暗自戒备。 第212章 暗河来袭 “立即……就地扎营!”两位副将高声下令,随即勒紧缰绳,稳稳立于马背之上。 他们已疲惫不堪,话音未落,便相继跃下马来,牵着坐骑退到一旁。 紧随其后,六百名金吾卫亦是从马上利落跳下,动作整齐划一。 镇西侯的马车缓缓停下,一名侍卫上前禀报:“侯爷,今晚我们决定在此扎营休息,待那边营帐搭建完毕,即刻派人前来迎接侯爷。” 然而,车内却是一片寂静,无人回应。 马车内部悄无声息,车前室的两个年轻人也不约而同地摸向了自己的兵器。 “他们来了。”青年双眼微眯,手指已悄然搭上了刀柄。 旁边的青年亦紧握身旁一柄乌黑发亮的长枪,发丝随风轻扬,眼中闪烁着寒光。 前来禀报的侍卫微微一怔,紧接着,军中便传来一声暴喝。 “全军戒备!”萧若风挺身而出,紧握剑柄,仿佛随时准备挥剑杀敌。 随着他一声令下,至少有五百名金吾卫同时拔刀出鞘,每人双刀在手,刀光闪烁。 其余数十人则稍显茫然,尚未从惊愕中回过神来。 但他们已无暇多想。 两侧树林中突然传来“沙沙”的声响,十余名黑衣剑客从林中一跃而出,直冲入人群,剑光如霜。 瞬间,有人受伤倒地,其余金吾卫则迅速挥刀迎战。 此时,一名金吾卫从队伍中走出,与萧若风并肩而立。 他缓缓从背上抽出两柄长刀,目光如炬,直视着前方突然出现的年轻人。 “老大,是暗河的人。”他低声说道。 “这场仗,不好打啊。”萧若风回头望向那辆被金吾卫重重保护的马车,“就看侯爷的人,能否靠得住了。” “看来琅琊王对我们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啊。”对面的年轻人轻抚着下巴上的一撇小胡子,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萧若风微微俯身:“我曾从一位师兄那里听闻过你的名字,暗河苏家的送葬师,苏昌河。” “能让琅琊王记住我的名字,真是倍感荣幸。” 苏昌河手指轻旋,一柄锋利的匕首已在掌中,嘴角勾勒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萧若风眼神微眯,“常听闻苏家送葬师与执伞鬼交情匪浅,你既已现身,那他呢?” 话音刚落,一名撑着伞的青年缓缓从另一侧走出,目光遥望着那辆马车,眉头紧锁,似在沉思。 苏昌河瞥了一眼萧若风手中的剑:“昊阙,名列天下名剑之八,人间正气第一剑。” 苏暮雨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掠过一眼,虽仅是一瞬,却被萧若风敏锐地捕捉。他迅速后退一步,以防两人同时发难。 苏昌河注意到萧若风的举动,摇了摇头:“放心,我这位伙伴对世事皆无兴趣,唯独对名剑略有偏爱。他看你的剑,不过是出于本能的好奇罢了。” “你们的对手,只有我。他有其他的事情要处理。” 萧若风微微颔首:“暗河的杀手,原来也如此健谈?” “不对。”苏暮雨突然插话。 苏昌河侧头问道:“哪里不对?” 苏暮雨目光扫过在金吾卫中穿梭的苏家剑手,缓缓道:“据情报所述,我们的对手应是天启城的金吾卫。” “他们虽装备精良,但战斗力却极为薄弱,不堪一击。然而……” “此刻的他们,似乎并非那般孱弱。” 苏昌河望去,只见苏家剑手身法诡异,剑法阴毒,却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顽强抵抗。 那些金吾卫手持双刀,英勇无畏,不仅巧妙避开杀手的致命一击,还迅速构建起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将镇西侯的马车紧紧包围。 苏家剑手逐渐被逼退,面对如此严密的防御,他们显得束手无策。 “他们并非金吾卫!”苏昌河皱眉道,“他暗中调换了人手。” “想法不错,可惜你猜错了,他们确实是金吾卫,只不过并非你所知的那些废物,而是我叶啸鹰麾下精锐,双刀叶字营。” 叶啸鹰双手紧握双刀,屹立不倒,浑身散发出强大的气势,“两位,要来打一架吗?” “叶啸鹰?”苏昌河把玩着手中的匕首,轻轻颔首,仿佛在心中默默刻下了这个名字,“我记住了。” 话音未落,苏昌河的身形已化作一道残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与此同时,站在另一侧的苏暮雨也发动了攻势。 十七柄利刃仿佛瞬间绽放的花朵,带着浓烈的杀意,向萧若风席卷而去。 而叶啸鹰则毫不犹豫地挥舞着双刀,以在军旅中磨砺出的杀伐之势,犹如一头狂暴的凶兽,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迎向敌人。 铿锵! 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在空中回荡。 叶啸鹰感受到从刀身传来的阵阵寒意,心中不禁一凛。 他身形旋转,长刀与匕首在空中不断碰撞,火花四溅。 苏昌河似乎摒弃了一个杀手的本质,毫不躲闪,手中的匕首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道璀璨的火星。 然而,在这场激烈的交锋中,叶啸鹰却逐渐落入下风。 他心中暗惊,这个杀手虽然看似轻浮,但手中的匕首却异常凶狠,每一击都足以致命。 而且,对方的功力显然也在他之上! 而旁边的那个执伞鬼苏暮雨,更是传闻中的恐怖存在。 “在我面前还敢分心?”苏昌河冷笑一声,终于找到了叶啸鹰的破绽。 他的匕首如电般划过叶啸鹰的胸前,留下一道血痕。 然而,叶啸鹰的眼中却闪过一丝寒意,“逮到你了!” 双刀猛然挥出,直取苏昌河在那一击中暴露出的破绽。 “以伤换伤?”苏昌河不仅没有退缩,反而更加凶猛地向前逼近。 他一手扣住叶啸鹰的右手腕,另一只手挥动匕首卡住了叶啸鹰的左手腕。 匕首一转,叶啸鹰左手中的长刀便被他轻松卸去。 紧接着,苏昌河的匕首如同闪电般掠向叶啸鹰的脖颈,生死只在一线之间。 第213章 佯攻 面对着十七把利刃中透出的强烈杀意,萧若风手中的长剑微微颤动,他怒喝一声:“昊阙!” “昊阙”既是剑名,也是那汹涌澎湃的剑气。 萧若风脚尖轻轻一旋,三丈之内,剑气骤起! 骤然而起的剑风中,昊阙剑气如龙腾九天,带着不可一世的威压,瞬间与十七柄利刃的杀意碰撞在一起,发出金属交击的清越之声,火花四溅。 这一刻,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只剩下剑光与杀意交织的旋律,在山林间久久回荡。 “好剑法。”苏暮雨突然开口赞叹。 萧若风却仿佛没有听见,他轻点足尖,身形一跃而起,长剑高举过顶,随后猛然挥下,如同天降神兵。 剑气刚猛无比,彰显着睥睨天下的气势。 苏暮雨猛地抬头,目光冰冷地望向萧若风。 紧接着,他手中的伞猛然收拢,苏暮雨足尖轻点地面。 “不好!”萧若风心中暗叫一声,急忙收剑后退。 然而,苏暮雨却从他身旁一闪而过,直奔马车而去。 显然,他的目标并非萧若风。 萧若风急忙转身,却被一股掌力打了回来。 “琅琊王似乎忘了我的话,你们的对手,只有我。”苏昌河冷笑道。 此时,苏暮雨身形如风,迅速掠至铁桶般的军阵前。 “退下。”他低声命令。 苏家剑手闻言立刻后退。 苏暮雨一脚踏在金吾卫的头顶,随后疾驰而出,直奔马车。 沿途的金吾卫中不乏勇猛之人拔刀阻拦,却连他的衣角都未曾触及。 “杀气逼近。”马车内,面容俊美的少年猛地抬头。 “你去。”百里洛陈睁开眼睛,一句话让坐在马车前室的两个年轻人退回到原位。 少年瞬间拔剑而出,冲出马车。 其他人依然端坐不动,只有风情万种的苏媛小娘子,目光一直紧紧跟随。 “大胆!”马车之外,面如冠玉的少年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怒吼。 双剑交锋,仅一瞬,少年便踉跄跌回马车内,嘴角渗出丝丝血迹。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眨眼间。 苏暮雨迅速撤退,其速度之快,远超来时,眨眼间已退至百丈之外。 “情况如何?”苏昌河问道。 “撤!”苏暮雨没有片刻停留,继续前行。 这一撤,便是数里之遥。 “真是不明白老爷子怎么想的,明明有人能为咱们打个头阵,却非要咱们亲自上阵。”苏昌河抛着手中的匕首,口中絮絮叨叨。 一旁的苏暮雨却沉默良久,眉头紧锁,似乎在深思着什么。 “在想什么呢?”苏昌河好奇地问道。 “我刚才在马车前,看到了两个年轻人。”苏暮雨回答道。 苏昌河饶有兴趣地挑眉,“怎么,你认识?” “不认识,但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苏暮雨转动着手中的伞柄,突然动作一顿,“我想,我已经知道他们是谁了。” “说来听听。”苏昌河难得被勾起了好奇心,全然未注意到前方不知何时出现的斗笠鬼。 “喆叔。”苏暮雨停下脚步,轻声呼唤。 苏喆嘴里嚼着槟榔,朝两人点了点头,“不错,里们两个都还活仄。” 两人闻言,神情微变,不由自主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随后,苏昌河带着探究的目光看向苏喆,“苏喆老叔,这次又是什么风把你从总堂吹来了?” “我来泽里搜丝。”苏喆嚼完槟榔,猛吸了一口旱烟,随后满足地吐出一口烟雾,“好差寺轮不到我。” 苏昌河无奈地笑了笑:“老叔你这官话我听了这么多年还是听不太懂。” “收尸?看来老爷子并不看好这个单子。”苏暮雨淡淡地说道。 “么错,所以才会让里们做个样子。”苏喆在地上吐出槟榔渣,又塞了一个新的进去。 苏昌河眉头紧锁,疑惑地问道:“我实在不明白,既然明知无法得手,为何还要走这一趟?” 苏喆又抽了一口烟准备继续说,却被苏暮雨轻轻挥手打断:“喆叔,还是让我来继续说吧。” “好,里说里说,我再抽一口。”苏喆挥了挥手,示意苏暮雨继续。 苏暮雨缓缓开口:“几乎在同一时间,大家长接到了两个任务,一个是刺杀百里洛陈,另一个是保护百里洛陈。” 他继续说道:“这两个任务的出价都非常高昂,但大家长最终选择了第二个单子,因为第二个单子的雇主身份更加尊贵。” 苏昌河好奇地问道:“可是暗河历来有规矩,一旦接受了一个雇主的委托,就不会再为第二个雇主效力,哪怕第二个雇主出价更高。这次是什么让那位老爷子改变了主意?” 苏暮雨解释道:“一来是因为刺杀百里洛陈的难度极高;二来,一旦第二个雇主下定决心,那么第一个雇主就几乎陷入了绝境。” “大家长觉得,将死之人的钱,不赚白不赚。” 苏昌河闻言笑了笑,突然又想起了苏暮雨之前未说完的话,于是说道:“苏暮雨,你继续说说你看到的那两个年轻人吧。” 这时,苏喆也好奇地投来了目光。 他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年轻人,能引起暗河这位几十年来最杰出的杀手的注意。 苏暮雨皱了皱眉,脑海中浮现出昔日的画面,那时的他们还只是少年。 “那两个人中,有一个擅长用枪,我们曾经在柴桑城见过他,只是当时他已经快要死了。” “原来是他啊,我记得现在的良玉榜上,就有他的名字吧。”苏昌河摸了摸胡子,笑得意味深长。 “有意思了,护送镇西侯的马车里,竟然坐着司空长风,那么另一个年轻人,应该就是他了。” 苏暮雨接过话茬:“没错,冠绝榜第三甲,酒仙百里东君。” 第214章 休整 “刚才那人的剑法如何?”百里洛陈见身旁的美剑少年呕出胸中淤血后,才缓缓开口问道。 “如长虹贯日,却只在瞬息之间。”美剑少年擦拭着嘴角的血迹,说道:“他的剑法,我勉强只接住一招。” 百里洛陈闻言点头,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一招已足够,有时候生与死,就取决于那一瞬之间。” 美剑少年再次咳出一口血,眉宇间满是忧虑,“我能感觉到,他并未使出全力。若他再出一招,我恐怕必死无疑。” “你可知道那人的身份?”这时,一个声音从马车的前室传来。 美剑少年强撑起身子,望向那位由自家公子假扮的挎刀青年,“是谁?” “暗河苏家,苏暮雨。”百里东君回答道。 “执伞鬼?!”美剑少年心中一惊,随即苦笑,“我还真是命大,竟然能从他手中捡回一条命。” 百里洛陈微微一笑,并未言语。 王厨、苏媚以及养马老人的目光,却在此刻都不自觉地集中在了这两个年轻人身上。 方才的交锋,他们都看在眼里。苏暮雨挥剑的瞬间,目光扫过他们,似乎也因此而收手。 不过,即便察觉到他们的反应,百里东君二人也并未打算多做解释。 就在这时,军队前方的萧若风收剑走到马车旁,低声说道:“惊扰侯爷了。” “无妨。”百里洛陈淡淡回应,目光转向外面休整的金吾卫,“琅琊王殿下,这些人可是你的部下?” 萧若风看了一眼,答道:“算是吧。从他们加入金吾卫起,就被我选中培养了。” “不错,他们可有名号?” “虎贲郎。” 气氛瞬间凝固。 苏媚等人不明所以,但马车前的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却是暗自捏了一把冷汗。 毕竟,就在两年前,萧若风麾下的三百虎贲郎,正是命丧于百里筠秋之手。 沉默片刻后,百里洛陈才点了点头,说了声:“好。” 萧若风这才开始环顾四周,仿佛真的只是在等待老侯爷的这一声“好”。 司空长风搔了搔头皮,疑惑地对百里东君说:“这些大人物说话怎么都喜欢拐弯抹角,让人猜来猜去的?” 百里东君摇了摇头,分析道:“我觉得,他们是不希望我们知道他们在聊什么。” “嗯,你说得对。”司空长风赞同地点了点头。 随着金吾卫开始安营扎寨,几声低沉的哭泣声从军队一侧的新坟旁传来。 这些金吾卫只是由两位副将带领的普通士兵,或许他们一辈子都没经历过这样的场景。 原本以为跟随琅琊王出行会是一次平常的公差,没想到短短时间内,他们就经历了一番生死。 年轻副将谢德不顾年长副将的劝阻,走到萧若风身旁,恳切地说:“王爷,请您如实告诉我们,这次任务到底有多危险,我们也好有个准备。” “说你们是废物,还真没说错。”叶啸鹰的嘲讽之声响起。 他丝毫不担心被这些人听见,甚至故意走近谢德。 “你说什么?”谢德瞪大眼睛,怒火中烧。 叶啸鹰冷笑一声,猛地向前一步,额头几乎贴到谢德脸上,双眼如刀般盯着他,手指向马车。 “告诉我,那马车里坐的是谁?” 那一刻,谢德被叶啸鹰的气势吓得说不出话,嘴唇颤抖,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咽了口唾沫,低声回答:“是镇西侯。” 叶啸鹰的笑容更加狠戾,“哦?你知道他是镇西侯啊,那你再猜猜,我们为什么要千里迢迢护送他去天启城?” “因为……因为镇西侯……”谢德欲言又止。 他终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一旦想通了这一点,接下来的路途会如何艰难,不言自明。 而他身为副将,居然还要别人点醒,说他废物,确实不冤。 谢德心中的怒火瞬间熄灭,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幸好被那位年长的副官扶住。 叶啸鹰不屑地瞥了他们一眼,转身去安排自己麾下的士兵了。 萧若风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这金吾卫的境遇,不正是北离天下现状的一个缩影吗? 古语有云: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 然而如今的北离,表面看似繁荣,内里却已腐朽不堪,宛如朽木。 外有北蛮、南诀乃至北阙等强敌环伺,内有诸皇子与大监浊清之间的党争不休。 长此以往,北离的覆灭,恐怕只在旦夕之间。 然而,旁人却难以理解萧若风此刻的忧国忧民之情,他们只是各自忙碌,默默休息。 毕竟经历了这一番波折,谁也不敢再对前路掉以轻心。 营帐搭建完毕,百里洛陈一行人被妥善安置其中。 百里东君正全神贯注地为美剑少年运气疗伤。 直至一炷香时间过去,美剑少年的脸色才渐渐恢复了血色。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感激地说:“多谢了。” “来,喝口酒,能助你气血流通。”百里东君递过一个酒壶。 美剑少年看了一眼,略作犹豫后还是摇了摇头:“多谢好意,我还是不喝了。” 百里东君收回酒壶,自己仰头喝了一口,笑道:“真的不骗你。” “阿晨有洁癖,你刚才已经喝过,他怎么可能会喝。”百里洛陈在一旁笑道。 “哪有那么多讲究。”百里东君耸了耸肩,不以为意。 “小公子,能不能让我尝上一口?”王厨突然开口请求。 百里东君看了王厨一眼,满脸油光,鼻毛外露,愣了一下后眉毛一挑,将酒壶往腰间一塞:“喝完了喝完了,下次下次。” 喂马的老人掀开车窗,向外望去,不禁感慨道:“死了不少人呐……” “这还只是个开始。”年轻人拍了拍自己的酒壶,神色凝重。 “这次更像是对方的试探,琅琊王用偷梁换柱之计勉强应对了一次,但下次,可就不好说了。” “狡兔尚有三窟,琅琊王又岂会只有这一手。”百里洛陈微微一笑,胸有成竹。 “我们不妨就这么……静观其变。” 第215章 暗河谢家 在一座低矮的山丘之上,三位人物正凝视着山脚下各自整顿的金吾卫队伍。 其中一位背负着雨伞,另一位则悠闲地转动着手中的匕首,而第三位,头戴斗笠,手持一柄佛门法杖。 这三人,正是之前冲锋陷阵的执伞鬼苏暮雨、送葬师苏昌河,以及之后赶到、声称过来收尸的斗笠鬼苏喆。 “苏喆老叔,老爷子既然让你来收尸,那你总得告诉我们,是收谁的尸吧?”苏昌河一边抛玩着匕首,一边打了个哈欠。 苏喆嘴里嚼着槟榔,微微一笑,“自然似搜谢家人的丝。” 苏暮雨闻言,眉头微皱,“谢家?难道谢家家主对此事并不知情?还是……” 苏喆吐出一口槟榔渣,又塞了一颗进去,“谢家辣些人,最近有点不安分啊。” 苏暮雨的眼神变得深沉,眉宇间透露出几分无奈,他再次望向山脚下,“那谢家的这些人……” “谢家辣些人都似撒子,想借此名扬天下,压过我们苏家一头,可仄不似名扬天下的机会,子会似天下人的靶子。” 苏喆再次吐出一口渣子:“谢三辣撒子,死定喽。” 说着,他拿起地上插着的佛杖,金环在法杖上叮当作响。 “这声音,真像是催魂的铃声。”苏昌河淡淡地评论道。 ----------------- 清晨,天边初露鱼肚白,金吾卫的大军便已整装待发,浩荡启程。 在不远处的矮山上,一位手持利刃、身形魁梧的老者正冷眼旁观。 然而,他的冷漠并非针对那正缓缓行进的金吾卫,而是身旁一位身着白衣、面色苍白、身形瘦削的男子。 “真没想到,我们两家也会有联手的一天。”魁梧老者冷笑一声。 “我们家主说了,苏家这些年仗着大家长姓苏,气焰嚣张,既不把我们慕家放在眼里,也不把谢家当回事。”男子声音低沉而柔和。 老者身旁的中年汉子眼神微眯:“慕阴真,你们慕家就派了你一个人来吗?” “家主还说,杀人嘛,有谢家的刀就足够了。只是……” 慕阴真轻笑一声,语气一转,“要是连敌人的方向都搞错了,那再锋利的刀也只是摆设。” “你这是什么意思?”中年汉子眼神一凛。 慕阴真并未理会他,而是转向魁梧老者:“谢三爷,昨晚趁着埋尸体的机会,有八个人已经悄悄离开了军队。” 魁梧老者闻言,突然大笑一声:“不愧是慕家这一代最擅长追踪的高手。” “谢三爷过奖了。不过,随军之人中必有一名易容高手,谢三爷可千万别认错了人。”慕阴真提醒道。 “放心,只要都杀了,就不存在认错的可能了。”魁梧老者轻轻抚摸着手中的利刃。 ----------------- 三日之后。 龙安郡的东来客栈内,迎来了一行不同寻常的商旅。 一位衣着华丽、体态富态的商人,携同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子及一位俊朗少年,在一桌落座。 而邻桌则坐着两位相貌平平的青年、一名粗犷大汉,以及一位佝偻老者。 客栈内人声鼎沸,宾客往来不绝,热闹非凡。 小二好不容易从繁忙中抽身,急忙向那粗犷大汉一桌赶去。 此时,粗犷大汉正对着墙上的菜单大发雷霆:“这什么破地方,菜单上的菜没一道是可以吃的,咱们走!” “客官莫急。”小二一边安抚着粗犷大汉,一边弯着腰笑了笑。 “客官稍安勿躁。”小二赔笑道,一边安抚大汉,一边弯腰解释。 “诸位可能初来乍到,不知这墙上的菜单是专为普通客人准备的,贵客自然有不一样的佳肴。” 大汉来了兴趣,“说来听听,都有些什么?” “比如生食猴脑,如何?”小二依旧面带微笑。 “猴脑?什么猴?”大汉一愣。 “自然是镇西侯的脑。”小二手中的毛巾一挥,直朝那富态商人而去。 俊秀少年眼疾手快,拔出桌上的长剑便砍,却被毛巾轻松卷住,小二轻轻一甩,长剑竟被钉在了墙上。 与此同时,一个年轻人迅速后退,将老侯爷护在身后,另一个年轻人则挥袖卷起长剑,连剑鞘一同砸向小二,将他击出七丈开外。 “动手!” 一声令下,店内其余几桌的十六名客人同时抽出袖中藏刀,整齐划一,气势汹汹。 这训练有素的模样,与三日前苏家剑手冲击金吾卫军阵的阵势如出一辙。 “苏家已去,这次轮到暗河谢家了吗?” 萧若风收回抛出的昊阙剑,同时摘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 “琅琊王殿下果然好眼力。”一个豪迈的声音自门外响起,一位身形魁梧、白发苍苍的老者大步踏入。 他的手中紧握一柄巨大的金背大砍刀,十分引人注目。 萧若风按住剑柄,叹了口气:“这对手可不好对付啊。” “他也用不着你来对付,再等等吧。”百里东君轻拍腰间的刀,压下了微弱的嗡鸣声。 萧若风微微一笑,目光转向客栈后门,那个留下喂马的年轻人可还没有进来呢。 “两位,现在可不是让你们闲聊的时候,先与我过过招吧。”小二扔掉毛巾,从袖中抽出两柄细长的苗刀。 此时,百里洛陈等人也已摘下面具。 见小二摆开架势,百里洛陈的目光与王厨交汇,随即叹了口气:“去吧,许久未见你施展刀法了。” 王厨点头,向前一步,直视小二:“你用刀,我也用刀。” “你的刀呢?”小二微微皱眉。 王厨解开随身携带的包裹,猛地一抽,七柄大小不一的菜刀瞬间插在了面前的饭桌上,竟是七把锋利的菜刀! 寻常江湖人看到面前的人拿出七把菜刀来打架,那么一定会觉得很好笑,可是那手持双刀的店小二却笑不出来。 因为他很懂刀,所以他知道面前的这几把刀。 第216章 风起惊龙 “破军、廉贞、禄存、文曲、巨门、武曲、贪狼,这是七星刀。你姓王?”店小二微微向后退了一步。 王厨微微一愣:“你居然认识这七把刀?” “昔日破风军中,有位名叫王绝的伙夫长,虽只负责伙食,未曾上阵,但某次营地遭袭,他持七把菜刀出手,竟将敌将剔成了骨架。” 店小二缓缓说道:“后来才知,他乃镇西侯麾下七杀将之一。” 王厨点了点头,伸手拔出最为宽大的破军刀:“不错,他是我的父亲。” 百里东君听到这些刀名,不禁撇嘴,小声嘀咕:“怎么跟我阿姐的剑名一样?” “你阿姐还没出生的时候,这七把刀就已经名震天下了。”百里洛陈笑道。 “如果不是看这七把刀是菜刀,以你阿姐的性子,软磨硬泡也要拿到手。” 百里东君嘴角一抽,心中暗想:‘倒还真是阿姐做得出来的事。’ 正当两人交谈之际,王厨已挥着沉重的破军刀与店小二战在一起。 尽管破军刀气势磅礴,但刀身过于笨重,在店小二轻盈快捷的双刀攻势下,只能勉强抵挡。 然而,旁观者皆心知肚明,,这不过只是开始,桌上那另外的六把刀,可还未动呢。 刹那间,王厨挥动破军大刀,横扫而过,目标并非店小二,而是巧妙地将其余六把静候的刀具一并震飞。 紧接着,他果断舍弃破军大刀,以惊人的速度自空中抽出一柄细长锋利的贪狼刀, 只轻轻一甩,店小二手中的双苗刀应声脱手。 六柄长短宽窄皆不相同的菜刀在王厨手中挥舞地密不透风。 随后,王厨手中六把形状各异的菜刀翻飞,刀光如织,密不透风,令店小二节节败退,只能艰难防守。 “好个精湛的刀技!”魁梧老人低声赞叹,心中同时迅速盘算着对策。 他所率领的这批人,其中那位中年汉子在暗河组织中堪称一品好手,店小二则是二品实力,而其余的十六名谢家刀手均为三品。 这些人再加上他,即便是面对逍遥天境的高手,他也有信心将其拿下。 然而此刻,他却感到了一丝不确定。 百里洛陈身边仅有七人……七人? “这里为何只有七人?还有一人何在?”魁梧老人声音低沉而寒冷。 “还有一人……”老人身旁的谢河刚开口,众人便听到一阵狂风从客栈后方呼啸而来。 瞬间,通往后院的门被狂风撕得粉碎,一道白影携带着一杆乌黑长枪破门而入。 谢河毫不犹豫地拔刀迎了上去。 他深知,这一枪的威力,除了自己和身后的谢三爷,其余的暗河杀手都难以抵挡。 那一枪犹如惊龙出海,径直撞上了谢河手中的长刀。 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之后,谢河的双脚紧贴地面,向后滑行,直至退到客栈门口,才以刀杵地,稳住了身形。 而那道白影则潇洒地落在了侯爷身前不远处,长枪斜指,傲然睥睨着满屋的杀手。 “我听说过你的枪法,惊龙变。看你这一枪,造诣确实不凡。” 魁梧老人淡淡说道,但心中已对这趟任务的前景产生了疑虑。 “被敌人夸奖,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司空长风挥动手中改头换面的银月枪,枪尖直指魁梧老人,“来一战?” “年轻人,不要过于狂妄。”魁梧老人眯起眼睛,侧头看向缓缓走回来站定的谢河,“拦住他一会儿,能做到吗?” 谢河紧了紧手中的刀,“谢河愿尽力一试。” “不,你必须做到,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魁梧老人声音冷硬,目光却在扫视着镇西侯身边的几人。 一个已经负伤的少年剑客,一个半截身子已入土的老人,一个北离的琅琊王,还有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年轻人。 至于那位白衣女子,他也已经看明白了,慕阴真所说的那位精通易容之术的高手,正是她。 “或许……值得一试。”他心中暗想,同时双眼微闭,杀意悄然凝聚。 “杀!” 随着一声令下,所有暗河杀手迅速行动。 店小二的这番拼命,让王厨也感到一丝意外,但这也仅仅只是一丝而已。 在军队中,他早已见过无数变故,这点小插曲还不足以让他乱了阵脚。 谢河也向前迈出一步,目光锁定在对面那三个年轻人身上,长刀一挥,“你们,是打算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来?” 三人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这话,你身后那位都不敢说,你凭什么?”司空长风扛着长枪,目光转向了萧若风。 “你去吧。”萧若风微微一笑,“论天赋,我确实不如他们二人许多,但还不至于被你越过去。” 司空长风挑眉,“好,那这个对手,就交给我吧!”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跃,如同游龙出海,乌黑的长枪虽无光泽,却仿佛能吞噬万物。 谢河提刀迎战,出手便是他苦练多年的斩魂刀法。 狂暴的刀气瞬间与长枪碰撞,轰鸣之声不绝于耳。 然而,那条黑龙般的枪影却势如破竹,没有丝毫停滞,直至枪尖重重地落在谢河手中的长刀之上。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司空长风便硬顶着谢河,撞破了客栈的墙壁,银月枪直插胡同另一侧的墙壁之中。 谢河口吐鲜血,眼前一片模糊,心中惊骇不已。 他强撑着身体后退两步,稳住身形,“世间用枪之人本就稀少,能用到如此境界的更是凤毛麟角,你究竟是谁?” “在下无父无母,所谓来也空空,去也空空,故给自己取姓司空,也愿化作长风,一去不归,所以我叫,司空长风!” 司空长风将长枪重重地顿在地上,枪身上的乌黑色逐渐褪去,重新展现出银亮的枪身。 他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英俊刚毅的脸庞,嘴角挂着笑意,少年意气扑面而来。 “良玉榜首甲,司空长风?!” ----------------- ps:这两条捋剧情,今天明天都只有一章,下个月每天三更 第217章 警告 司空长风。 这个名字在大约一年之前,还默默无闻,少有人知,尽管他当时已在良玉榜上稳居四甲。 然而,良玉榜终究不过是小孩子的游戏,不过,其影响力在上一次金榜发布后便悄然改变。 更准确地说,是在一个月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九江琵琶城中,唐怜月凭借三道暗器名震江湖,甚至有逍遥天境的高手陨落其手。 与之并列良玉榜榜首的司空长风,也因此被推向了风口浪尖,名声鹊起。 魁梧老人眼神凌厉,将视线投向了那个最贴近老侯爷的年轻人,他的腰间挎着一柄长刀。 据暗河密报,当年叶鼎之等人闯入天启城抢亲时,曾有一人身怀刀剑,师从学堂的李先生,精通双手刀剑之术。 “你是百里东君。”他眯起双眼,暗暗握紧手中的长刀。 百里东君嘴角一撇,向正在长街上激战的司空长风喊道:“守财奴,你的话有点儿多了。” “多吗?我觉得还好。”萧若风轻笑一声,松开了握在剑柄上的手指,目光深邃地望向魁梧老者。 “若暗河真要取侯爷性命,理应是由大家长率领三位家主及暗河的傀一同前来,而非仅遣谢家一族。” 他意味深长地看向老侯爷,“侯爷,我说的可对?” 百里洛陈微微一笑,“或许吧。” 倒是百里东君眉头紧锁,挠头不解:“可三日前冲阵的明明是暗河的傀和苏家剑手,你怎么说只派了谢家这一家?” “那只是做个样子罢了。”萧若风淡然一笑,目光再次落在魁梧老人身上,“我还真没想到,谢家人竟当真会蠢到这个地步。” “若我是暗河大家长,他们回程的路上,恐怕已有人准备收尸了。” ----------------- 在龙安郡城门旁的一间茶铺内,三个人正悠然自得地品茗谈天。 突然间,一阵微风吹拂,似乎还夹杂着隐约未散的枪意,让氛围变得微妙起来。 “镇西侯身边果然有高手啊。” 苏昌河斜倚在桌边,一手轻搭眉际,远眺着城门的方向,若有所思地说道。 苏暮雨则回想起了之前见到的两个年轻人,“是他,司空长风。” 苏昌河闻言,脸上闪过一丝诧异,“我没记错的话,你说你初见他的时候,他连一品境界都没有吧?” 苏暮雨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深思,“当时我就看出他天资不凡,若是不死,未来的江湖必有他一席之地,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苏昌河挑眉。 “哦?我们的小暮雨对他的评价这么高?”一直沉默的苏喆缓缓吐出一口烟圈。 他眯着眼睛朝东来客栈的方向望去,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 苏暮雨没有回应,因为他的注意力已被路边的一道身影所吸引。 见状,苏喆和苏昌河也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恰好,那道身影正缓缓走近,头戴斗笠,微微前倾,遮住了半边脸颊,身着紧身黑衣,腰间佩剑,背后背着一个长条形的剑匣。 随着她一步步走来,一股无形的压力悄然弥漫,让苏喆三人心中的危机感愈发强烈。 苏昌河悄悄给两人递了个眼色,‘动不动手?’ 苏喆则以眼神回应:“你行?那你上。” 苏昌河嘴角抽搐,心中暗道:‘要能打过,我早就上了,还用得着问你们?’ 正当两人眼神交流之际,苏暮雨已经起身,向前一步,拱手行礼,恭敬地说道:“暗河苏暮雨,见过百里姑娘。” 然而,那被称为百里姑娘的女子却仿佛未曾听见,直接从他的身旁掠过,将剑匣重重地放在了一张空板凳边上。 砰! 一声巨响,茶铺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客人们见状,纷纷丢下铜板,匆匆逃离。 他们深知这些江湖恩怨不是他们能掺和的,稍有不慎,还可能搭上性命。 茶铺老板也是无奈,只好自认倒霉,连钱也来不及收,找个隐蔽角落躲了起来。 一时间,茶铺内外,微风轻拂,却带着几分寒意。 “借此一事,排除异己,大家长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百里筠秋神色自若地为自己斟满一碗茶,语气平静却暗含锋芒。 苏昌河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正欲开口,却见百里筠秋的声音骤然转寒。 “但你们千不该万不该,将手伸向我百里家的人。” 话音未落,剑光如电,百里筠秋已化作一道残影,直取苏暮雨的咽喉要害。 苏暮雨反应迅捷,身形一侧,反手欲取伞柄中的长剑,却闻耳边金铁交击之声清脆响起。 原来,苏喆不知何时已紧握身旁佛杖,一枚金环疾飞而出,与百里筠秋的剑尖激烈碰撞。 “你们两个,速退。”苏喆感受着佛杖上传来的强烈冲击力,面色凝重,沉声喝道。 苏昌河眯起双眼,手中的匕首在空中轻巧翻飞,“苏喆老叔,如果你还是曾经的傀,我或许还相信你能拦住她,但现在的你,还是差了些。” 与此同时,苏暮雨也已从伞中抽出长剑“细雨”,剑意缓缓凝聚,天色似也因此而更加阴沉。 嘀嗒! 一声细微的水滴声突兀地响起。 百里筠秋轻轻抖动手中长剑,剑花绽放,随即归入鞘中,动作行云流水,洒脱不羁。 “这一剑,权当给你们一个教训。回去告诉大家长,待此事尘埃落定,我必会亲自上门,找他聊上一聊。” 话毕,百里筠秋轻轻放下三枚铜板于桌上,随后转身步出茶铺。 她环视四周,抬手轻压斗笠,身形随即在长街的尽头消散。 嗡—— 苏暮雨手中的长剑突然颤动,发出细微却清晰的声响。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抬手触摸脸颊一侧,指尖感受到一丝异样的粘稠。 放下手时,一抹触目惊心的血迹映入眼帘,让他心中不禁一凛。 若非百里筠秋手下留情,他此刻恐怕已命丧当场。 “这就是冠绝榜首甲的分量啊。” 苏昌河微眯双眸,凝视着百里筠秋离去的方向,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仿佛在心中盘算着什么。 “唉,暗河接下来的日子,怕是要风波不断了。”苏喆轻叹一声,用烟杆在桌上轻敲几下,随后将其缓缓收入怀中。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似乎对即将到来的风雨早有预感。 “苏喆老叔,我发现每次到了这种关头,你的官话就变得标准多了。” 苏昌河把玩着手中的匕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似吗?我倒似没有足意。”苏喆微微一笑,又恢复了那特有的乡土语调。 他迈步走出茶铺,抬头望向天空,只见乌云渐渐聚拢,天色愈发阴沉。 第218章 渴望 东来客栈。 听了萧若风所言,魁梧老人的心头不禁掠过一抹寒意。 他虽然没那么聪明,却也不蠢,被萧若风稍微一提醒,他连此行要杀他的人是谁都猜到了。 毕竟,在暗河之中,有能力且会置他于死地的,屈指可数,而愿意走这一趟的人,更是凤毛麟角。 正当他沉思之际,一阵沉闷声响猛然打断了他的思绪。 抬头望去,只见谢河已倒在地上,长刀紧贴其脸颊一侧,深深嵌入地板缝隙。 “怎么,这是不准备打了吗?”司空长风肩扛长枪,大步迈入客栈大门。 他长发挣脱束缚,随风飘扬,一袭白衣已变得破烂不堪,几处血迹斑斑,然而这些对于司空长风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 魁梧老者心头一紧,未曾料到谢河竟败得如此迅速。 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店小二失神片刻,随即胸口便挨了一刀。 锋利的刀刃划破他的衣衫,瞬间撕裂胸膛皮肤,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他踉跄后退数步,回到魁梧老者身旁,急切道:“三爷,事已不可为,咱们撤吧。” “撤?”魁梧老者冷笑一声,“你不妨问问这位琅琊王,他让咱们撤吗?” “为何不让?”萧若风微笑着跨前一步,将欲有所行动的百里东君拦在身后。 “嗯?”魁梧老者望向仍端坐原位的镇西侯。 镇西侯轻啜杯中热茶,仿佛对二人的对话浑然不觉。 百里东君欲言又止,却被萧若风几句话截了回去:“当前首要之务,是护送侯爷前往天启。” “你们的身份已然暴露,暗中必有他方探子窥伺,下次来袭的阵容绝不会如此简单。” “百里东君,我答应过世子爷,会护你爷爷周全,一切以此为先!” 萧若风目光坚毅,一字一句地说道:“相信我,这笔债,他们迟早要还。” 百里东君愣了一下,无奈地撇撇嘴,“你想哪儿去了?我想说的是,我阿姐来了。” 这次,轮到萧若风微微一怔,他猛地回过神来,视线紧随一道凌厉的剑光掠过。 “今日,你们一个都别想离开这儿。” 一道黑影在人群中穿梭,唯有那抹璀璨夺目的剑光,既耀眼又令人心悸。 待她驻足于萧若风等人面前,手腕轻轻一旋,那柄原本缥缈无形的剑便赫然显现在众人眼前。 紧接着,物体落地的沉闷声响打破了剑光的虚幻,地板上迅速被血色浸染。 “咕嘟。” 百里东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随即转身撑在桌面上,呕吐起来。 不仅是他,即便是见过世面的萧若风和司空长风,也感到一阵不适。 相比之下,百里洛陈带来的几人中,唯有王厨和养马的老者显得波澜不惊,仿佛对此已习以为常。 美剑少年和苏媛虽稍有动容,但也很快就恢复了常态。 “四周的探子已被我清除,后续事宜会有人处理。”百里筠秋说着,目光望向窗外。 “百里大小姐,出手这么狠辣,我们收拾起来,可是颇为棘手啊。” 苏昌河一个纵身跃起,稳稳蹲在窗框上,手中把玩着匕首,目光扫过那十几具身首异处的尸体。 百里筠秋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随即转身道:“走吧。” 萧若风深邃的目光在苏喆三人身上停留片刻,最终定格在苏暮雨脸颊上的一处异样上。 “既然苏家的朋友愿意伸出援手,那就有劳了。” 他淡然一笑,随即随着百里筠秋,踏着满地的鲜血向外行去。 “嘿,没想到我们也有幸能与琅琊王交个朋友,真是荣幸之至。”苏昌河咧嘴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 苏喆和苏暮雨并未理会他,只是目送着这一行人的背影渐行渐远。 司空长风则去了后院,准备马车。 百里东君不慎踢到一颗人头,它撞在柜台上又滚了回来。 他低头一看,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百里东君虽习武多年,但面对如此血腥的场面,还是难以承受,连忙向外奔去。 一路上还撞倒了美剑少年和养马的老者,最终,他逃到墙角,呕吐不止。 百里洛陈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道:“我这孙子啊,武功虽高强,但这种血腥场面却是未曾经历过的。” “若有可能,谁又愿意目睹这样的残酷呢?”萧若风目光中带着一丝羡慕,投向了正呕吐不止的百里东君。 他深知,百里东君出身于显赫的镇西侯府,拥有十万破风军作为后盾,镇西侯老当益壮,世子爷继承家业,母亲更是老字号温家的千金,还有个能为他遮风挡雨的姐姐。 这样的身世背景,恐怕是旁人几辈子都梦寐以求却也求不来的。 然而,反观自己,虽生于皇室,长于军中,却如同背负着沉重的枷锁。 他内心渴望成为自由自在的江湖游子,但命运却将他推向了权力的巅峰。 毕竟,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如百里东君一般的人,终究只是寥寥。 “怎么,后悔了?”百里筠秋悄然来到萧若风身旁,目光依旧投向远方,语气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萧若风苦笑,轻轻摇头:“事已至此,退路早已被封闭,谈何后悔?” “你真的渴望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吗?若心中不愿,我劝你尽早放手,否则那将是另一个乱世的开端。” 百里筠秋的声音虽轻,但在场众人皆功力深厚,听得清清楚楚。 这番犯上之言,即便是他们也感到心惊胆颤。 萧若风侧目看向百里筠秋,目光坚定无比:“我已经说过了,事到如今,退路已绝。” “可我要的,不是你的‘不退’,而是你的‘前行’。” 百里筠秋也回望过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最终以百里筠秋的一声轻笑结束。 “好好想想吧,你内心真正渴望的,究竟是什么。” 话音未落,百里筠秋身形一闪,便掠入了旁边的巷子,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219章 龙安郡事了 苏喆手持佛杖,步履沉稳地步入客栈,金环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清脆的金属交响。 “撒子啊。”他嘴角微扬,轻轻一笑,随后用力将佛杖插入地板,动作干净利落。 他弯下腰,伸手合上了谢三爷死不瞑目的双眼。 “既然百里姑娘给人头都砍下来了,倒似森地我们动叟。里们俩个,快些用布把人头裹好,森下的丝体,让郡叟来搜死。” 交代完毕后,苏喆转身离去,又在客栈门口拦下了正欲登车的几人。 萧若风心头一紧,手不自觉地握上了剑柄。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转过身,声音低沉地问道:“敢问前辈高姓大名,来此有何贵干?” “我是苏喆。”男子特意将名字说得清晰有力,“里就似琅琊王,久仰大名。” “你是苏家人。”萧若风瞥了一眼百里筠秋离去的方向,“你这是见她走了,所以想再打一架?” 萧若风此言一出,众人皆屏息凝神,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身边的兵器。 尽管苏喆孤身一人,但场中众人却都感到极大的威胁。 他一出现,便释放出远超之前那位魁梧老人的强大气场,就连百里东君都感到了一丝压力。 然而,苏喆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不打,不打。” 萧若风一愣:“不打?” 司空长风已是大汗淋漓,忍不住开口:“既然不打,能否收敛一下你的杀气?” “抱气抱气。”苏喆轻轻一挥衣袖。 司空长风顿觉压力骤减,松了口气,向后退了几步,心中暗自惊叹:‘真是个厉害的角色。’ 他又忍不住伸手戳了戳旁边的人,“百里东君,你觉得你能打过他吗?” “不清楚。”百里东君手心已渗出汗珠,依然紧张地盯着苏喆。 他先前释放的杀意,太过骇人,仿佛是从无尽杀戮中走出的厉鬼。 众人的目光聚焦于这位奇特的斗笠男子,只见他在众人面前悠然自得地旋转,最终停在了百里洛陈的身旁。 只是,他却出人意料地转向了美貌女子苏媛,笑道:“你这面皮倒是挺标致。” 苏媛面色略显僵硬,略显紧张地回应:“那你的面皮呢?为何要遮掩起来?” “老了,丑了,哪像你,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让人心生怜爱。”苏喆伸手轻抚苏媛的发顶,“在外头过得可好?” 苏媛紧咬牙关:“很好。” “那就好,既然好不容易离开了,就别再回来了。” 苏喆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幽远,仿佛既是对苏媛说,也是对自己说。 他此行似乎只为传达这句话,言罢便欲离去,却在萧若风身旁停下了脚步。 百里东君与司空长风同时紧握兵器,警惕万分,生怕他突然发难。 然而,苏喆只是缓缓开口:“我们大家长说,你是个聪明的王爷,或许将来能登上皇位。” 萧若风尚未及回应,百里东君已抢先问道:“你的官话怎么突然说得这么流利了?” 斗笠下的男子沉默片刻,随即大笑:“撕态了,撕态了。” “琅琊王,里们接下来的路层不会再有暗河的阻挠,但盯则里们的,不仅仅似我们暗河。” 言毕,苏喆再次步入客栈。 萧若风等人没有片刻犹豫,立即登上马车。既然暗河已无意再战,他们自然也不会自讨没趣。 毕竟,暗河只是一把刀,真正想要他们命的人,是背后的操刀鬼。 众人离开后,苏昌河没去找郡守,而是唤来了苏家剑手处理尸体,而他与苏暮雨则叫了些吃食。 苏喆坐在窗边,掏出怀中的烟杆,点燃后深吸一口,再缓缓吐出。 他就这样默默地抽着,仿佛过了许久。 最终,他轻轻举起烟杆,在地上磕了磕:“这么多年过去了……” 在驶离的马车内,百里洛陈含笑望向依旧面色苍白的苏媛,问道:“时隔多年,再遇旧识,感觉如何?” 苏媛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似乎仍心有余悸:“刚才那位苏喆,曾是苏家的第一高手。” “我有所耳闻,斗笠鬼苏喆嘛。”百里洛陈淡淡回应。 苏媛点了点头,回忆往昔,不禁感到后背发凉:“我曾以为那些人都已不在人世,没想到今日还能重逢。” “别担心,你已不再是暗河的一员。即便是斗笠鬼,也无法再将你带走。”百里洛陈安慰道。 苏媛轻抿双唇,微微点头,努力将这段插曲抛诸脑后。 见苏媛心绪渐平,百里洛陈转而看向自己的孙子,自上了马车后便一直在纸上涂来画去。 “你这是在做什么?”他好奇地问道。 百里东君头也不抬,边画边问司空长风:“像不像?” 司空长风仔细端详,眉头紧锁,最终迟疑道:“似乎不太像?” “葫芦里卖得什么药?”百里洛陈笑着问。 ““我们即将前往天启城,自然需要新的帮手。不然光那一个老太监就够我们喝一壶的了。所以,我得请一尊大神出来。”百里东君得意洋洋地说道。 百里洛陈眼睛一亮:“一尊大神?难道是你师父?” 若是天下第一的李长生,那确实是真正的大神。 百里东君转向苏媛:“你擅长制作人皮面具,对吧?” 苏媛一愣,随后点了点头:“自然。但是只看一幅画怕是不够,最好是见过真人。” 百里东君摇头笑道:“若是真人能来,那还要面具做什么,不过即便是真人来了,也没人认得出。” “但你放心,我的画技了得,照着我的画做,绝对没错。来,你看看。” 说着,他将画作递给苏媛。苏媛接过一看,惊愕得差点失声,沉吟片刻后问道:“这是谁?” “天下第一,学堂的李先生。”百里东君答道。 第220章 莅临无双 天下无双城。 往昔,初代城主欧阳无双,凭借那无双剑匣名震天下,他栖身之所,亦随之被誉为天下无双城。 何为天下无双? 欧阳无双曾言,剑法天下无双,刀法天下无双,内功天下无双。 然而,岁月流转,百年已过,无双城昔日之辉煌已不复存在。 尤其是在无剑城横空出世之后,那“天下”二字的荣耀更是岌岌可危。 而今日,竟有人要亲手剥夺这“天下”之名。 霎时间,剑吟响起,全城长风为之撼动,青天白日之下,一道白虹划破长空。 通往无双城的道路上,关卡重重,战鼓之声连绵不绝。 沿途的无双城弟子试图阻拦,却未及半空,便被席卷天际的狂风卷落,连对手的剑气都未曾目睹。 城主府内。 一名弟子踉跄闯入,喘息未定,“启……启禀长老……” “如此慌张,成何体统?究竟何事惊慌?”成余眉头紧锁,不满地瞪视着这名慌乱的弟子。 “长老,有一剑西来!”弟子急忙禀报。 成余的眼神瞬间凝聚,“你说什么?!” “有一剑西来!”弟子再次答道。 话音刚落,城门方向便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那是什么声音?!”成余惊喝,身形一闪已跃上楼阁之巅,远眺而去。 与此同时,另外两位留守城中的长老也一同现身。 他们对视一眼,眼中皆藏着一份深深的忧虑。 与此同时,城中的另外两位长老也相继现身,他们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眼中都流露出深深的忧虑。 不久前,城主刘云起已率四位长老及众多供奉离开了无双城,使得此刻的无双城处于前所未有的空虚状态。 ----------------- 在地牢的幽暗深处, 一阵沉闷的声响伴随着上方的轻微震动传来。 “那是什么声音?”宋燕回缓缓睁开双眸,与尹落霞目光交汇,两人皆是满脸困惑。 “会不会是师伯来救我们了?”尹落霞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猜测道。 除此之外,她实在想不出其他可能。 宋燕回点头表示赞同,如此大的动静,除了他那位行事不按常理出牌的师父,恐怕无人能为。 “你体内的毒怎么样了?”尹落霞关切地问道。 “稍有恢复,但仅此而已。城中即便不算九位长老,也有众多高手供奉,想要逃出去绝非易事。” 宋燕回感受着体内微弱的真气流动,不禁皱了皱眉,旋即又道:“况且,我们的剑,现下也不在身边。” 尹落霞无奈地叹息一声,“那就只能静观其变,看看是否真的是师伯来救我们了。” 宋燕回微微一笑,安慰道:“放心,既然我已恢复些许真气,要解这花烬散也用不了多久了。就算现在出不去,迟早也能找到办法。”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尹落霞长舒一口气,道。 “等出去后,我一定要在你们天下坊痛痛快快地赌上三天三夜,这些日子被关在这里,我的手都快痒死了。” 她看着自己洁白如玉的手指,轻声抱怨。 突然,一只手掌毫不犹豫地覆上了她的手,手指轻轻相扣。 她抬头望去,只见一旁的少年正露出温暖的笑容。 “好,到时候我陪你。” “……嗯。”尹落霞轻声回应,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 在无双城的城门处。 无论是准备入城的武人、无双城的弟子,还是负责守城的供奉,此刻他们的目光都聚焦在城墙上那柄被牢牢钉住的长剑上。 正是这柄剑,将悬挂了百年的无双城牌匾一分为二。 先前那震耳欲聋的声响,正是牌匾坠落地面时发出的轰鸣。 “何人胆敢如此放肆?!” 一位身披灰色长袍的老者,手持青铜古剑,从城中疾驰而来,稳稳立于城头,冷眼扫视着城下的众人。 然而,那肇事者并不在城下,而是在天空之中! 一道黑影如同墨点在万里晴空上勾勒出一幅惊人的画面,就如同一条游龙般,眨眼间便凌空踏在了城楼之巅。 铿锵一声,城墙上的长剑瞬间回到了那人的手中。 众人仰头望去,只见那人身着一袭黑衣劲装,上面绣着一头凶猛的白虎图案,头戴斗笠,黑纱遮住了面容,背后背着一个剑匣。 “是你?!”成余从城主府急速赶来,即便无法看见那人的面容,但那副剑匣却让他永生难忘。 “正是我。”一个清冷的声音透过黑纱传出。 “你认识她?她究竟是谁?”见到成余神色不对,一旁的长老连忙追问道。 “她是……不好!” 成余的话语还未说完,一道璀璨夺目的剑光已经抢先一步,从无双城的城门处穿透,直贯整个城池。 位于中央的城主府更是被这道剑光从中间劈开了一道醒目的裂痕。 剑光之炽烈,剑气之迅疾,即便是几位长老也根本没有反应与抵抗的余地。 “一炷香之内,交出我的徒弟,我便饶你们一命,否则,这世上将再无无双城。” 百里筠秋轻盈地落在城头上,她的声音冰冷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霸气,通过真气的传递,远在百里之外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成余与在场的长老们面面相觑,心中惊骇万分。 他们中除了成余,无人曾见识过如此凌厉霸道的剑法,更未料到会有如此高手突然造访。 “此刻去寻城主怕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但讲武堂堂主剑无敌还在城中。” 一位长老焦急地说道,目光转向了最先落于城头的灰袍老者。 剑山岳微微点头,神色凝重:“不错,堂主尚未离去,但已闭关修炼,闭关之处位于四淮城。” “四淮城……距离无双城并不远,或可……”另一位长老话未说完,就被成余打断。 “没用的,即便是城主他们此刻赶回,也无济于事。”成余无奈地摇了摇头,目光紧盯着城楼上的那道孤傲身影。 长老们纷纷投来疑惑的目光,等待着他的下文。 “你们知道她是谁吗?”成余沉声问道。 长老们闻言,都抬头望向城楼上的百里筠秋,心中暗自思索,江湖上何时出现了如此高手。 突然,剑山岳眼中闪过一丝惊骇,声音颤抖着说道:“剑匣十三,冠绝榜首……” “她是百里筠秋!” 第221章 天启雨落 天启城郊外,十里长亭静立。 天公似有所感,洒下绵绵细雨,微风轻拂,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清新与湿润。 官道之上,寂寥无人,唯有长亭之内,三道身影各据一方,年纪各异,也各怀心事。 青年身着青华锦袍,尊贵之气难掩,但此刻的他,却心神不宁,额间细汗密布。 他频繁地用衣袖擦拭着因紧张而冒出的汗珠,眼神闪烁不定,望向远方,双手紧握,掌心亦是湿漉漉的。 身披黑袍的老者坐在桌边,身姿如松,双手按在一柄长剑的剑墩之上,闭目凝神,周身散发出一股令人敬畏的威严。 他手中的眠龙剑,偶尔微微颤动,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白衣中年人则背负长剑,立于亭角,目光深邃,透露出几分江湖的沧桑与忧虑。 他虽未失态,但心中的焦虑却难以掩饰。 “大……大家长,时辰不早了,那个……暗河的杀手,是否已经到了?” 青年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焦虑,转向黑袍老者问道。 “青王殿下,稍安勿躁。镇西侯他们,不也还在路上吗?”黑袍老者语气平静,双目未睁。 青年闻言,欲言又止,却见老者手中的眠龙剑再次颤动,心中一惊,连忙噤声,缩回头去,宛如一只受惊的鹌鹑。 这位贵气逼人的青年,正是青王萧燮。 得知暗河欲在此地伏击镇西侯,他甚至克服了自己心中对百里筠秋的恐惧,匆匆赶来。 此行只为亲眼目睹那人的父亲命丧自己眼前,以解他这多年的心头之恨。 “刘城主,你的人马可已准备妥当?”萧燮再次开口,转向那位白衣中年。 刘云起回头,眉头微皱,目光中夹杂着不屑与无奈。 他虽对这位王爷不以为然,但碍于身份,仍轻声答道:“此番出城,我带了四位长老,十一位供奉,此刻正埋伏于两侧林中。” 闻言,萧燮这才稍感安心。 然而,一旁的老者却冷笑一声,心中暗叹:‘昔日天下无双之城,却两度沦为暗河的帮凶,难怪会日渐衰败。’ 况且,这位城主,似乎也不够明智啊。 “刘城主,真没想到,你对这桩事竟如此热衷,甘愿舍弃无双城,也要投身其中,想必是殿下给了你难以抗拒的诱惑吧。” 大家长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而他本人却依然闭目养神,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刘云起眉头紧锁,目光中满是疑惑,他不明白大家长话中的深意。 然而,就在他试图捕捉那一丝猜测时,大家长的这句话却像是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他心中莫名的不安。 萧燮在一旁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地观察着两人之间的微妙对峙。 片刻之后,一阵突兀而刺耳的笑声打破了雨幕的宁静,如同锋利的刀刃划破了空气,直刺刘云起的心底。 正当刘云起怒火中烧,几欲爆发之际,大家长缓缓睁开了双眼,其深邃的眼眸平静无波,却暗藏猛兽般的凛冽杀意,令在场的萧燮与刘云起皆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寒意,汗毛直竖。 曾几何时,无剑城的剑神卓雨洛以秋水剑横扫剑道,未尝一蹶,名噪一时,令无双城“天下无双”的美誉都失了几分光彩。 正因如此,刘云起私通暗河,更是亲率几位长老将无剑城一举覆灭。 当年,他亲眼目睹大家长的武功,与自己可以说是不相上下。 而今,对方却已踏出那一境界,反观自己却原地踏步,这让他怎能不震惊? 大家长并未留意刘云起的神色变化,只是目光远眺官道尽头,语气淡然:“刘城主,你似乎忘了我们此次要杀的人是谁。” 刘云起心中五味杂陈,闻听此言,不禁一愣,片刻后才回过神来。 “我怎么可能忘记,是镇西侯百里……洛陈。” 刘云起猛然瞪大双眼,经此一提,即便是他再蠢,也该意识到大家长话语中的深意。 百里此姓,如今已是名动天下。 朝堂之上,有统率十万破风军的镇西侯百里洛陈;江湖之中,有冠绝榜榜首的百里筠秋;就连镇西侯府的小公子,也已跻身冠绝榜三甲。 见萧燮依旧一脸困惑,家族首领继续解释道:“镇西侯百里洛陈被控谋反,正前往天启。” “如此大事,他的孙子孙女怎会毫不知情?雪月城与乾东城虽远,但传递消息并非难事。” “纵然路途再远,以百里筠秋的脚程,此刻也该到了才是,可直到现在,他们却迟迟未现身,你不觉得奇怪吗?” 刘云起闻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迅速分析着当前的局势:青王身处天启,镇西侯也正前往天启,若要寻仇,他们定会留到最后; 暗河神秘莫测,行踪难定,且身为天下第一的杀手组织,必然有着众多的藏身之处; 夜鸦则如同孤魂野鬼,一旦混入人群便消失无踪,难以追踪。 如此看来,唯有他无双城,根基深厚却难以轻易脱身,成为了最容易被针对的目标。 刘云起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他狠狠地瞪了大家长一眼,又转向萧燮,吓得萧燮连忙起身,躲在了大家长的身后。 刘云起又将目光重新锁定在大家长身上,愤怒地质问道:“你们,是早已打算好,让我无双城来做你们的替罪羊吗?!” 尽管他极力压抑着愤怒,但眼中的怒火却仿佛要将眼前的两人吞噬。 大家长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起身,将萧燮牢牢地护在身后,说道:“别吓到我们的雇主。” “另外,你应该好好想一想,是什么原因让百里筠秋对你们无双城产生了敌意。”大家长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深意。 刘云起闻言,顿时恍然大悟。 能够让百里筠秋针对无双城的,除了他的徒弟宋燕回,还能有谁呢? “还有,如果她真有心覆灭无双城,算算时间,如今的江湖上恐怕已经没有无双城了。” ----------------- ps:休息一天。 这几天睡得晚起得早,熬不住了,脑仁疼,今天早睡会儿,调整一下生物钟。 第222章 传位 在凉亭之内,大家长与刘云起之间形成了隐形的对峙。 萧燮紧张万分,躲在大家长身后,不敢稍露面容。 两人身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气势,实在令他胆寒。 刘云起双眼紧盯着大家长,拳头紧握得几乎要滴血,然而时至今日,若此刻发生冲突,他必将是那个牺牲品。 与刘云起内心的纷乱思绪截然不同,大家长始终保持着沉稳的姿态,目光依然淡然无波。 然而,这种平静并未持续太久,他的神色逐渐发生了变化。 “来了。”他轻声说道,同时抬起头,目光越过刘云起,投向雨幕之中。 空气中似乎出现了微妙的扭曲,雨滴的轨迹也变得杂乱无章。 “什么来了?”萧燮迟钝地问道,他也向凉亭外望去,却仿佛置身于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雨,停了。 但雨声依旧在耳畔回响。 萧燮走到凉亭边缘,刚欲伸手试探,一丝湿润便掠过他的脸颊。 这是雨,却是看不见的雨。 “这是幻境!”刘云起挥剑斩向凉亭一角的石柱。 剑气呼啸,但一出凉亭便消失无踪,就连那石柱也看似完好无损。 “入夜了。”大家长的声音低沉而悠长。 刘云起闻言,猛地抬头,只见一轮明月悬于头顶不远处,仿佛触手可及。 他缓缓闭上双眼。 听风辨位,障目杀人,这可并非唐门和暗河等势力的专利。 然而,就在他闭眼的一刹那,也是他生命终结的瞬间。 萧燮眼睁睁地看着刘云起的头颅滚落,滚出凉亭后便消失无踪,只留下一条醒目的血痕。 那具无头尸体站在那里,微风一吹,便颓然倒地,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尘土。 昔日名震江湖的苍龙牙,也脱手而落,在一旁发出清脆的响声。 大家长将剑收回鞘中,剑柄上的龙眼也随之缓缓闭合。 萧燮惊恐地连滚带爬地远离大家长,却只能在这凉亭的方寸之地内打转,不敢越雷池一步。 “你……你为何要杀他?”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无法理解,为何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大家长会选择除掉刘云起。 “为何?”大家长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捕捉的深沉。 “我只是履行了我的职责。” 萧燮全身颤抖,眼前的冷酷无情是他从未经历过的,更未料到大家长会如此决绝。 他急切地寻找着逃脱的契机,但耳畔持续的雨声却不断提醒着他—— 他正身处幻境之中! 或许,凉亭之外正埋伏着重重杀机,等待他的将是生命的终结。 望着那位懵懂无知、沦为政治棋子的皇子,大家长的眼中难得流露出一丝怜悯。 “青王殿下,真遗憾,有人愿出更高价,且其地位比你更显赫。不过,鉴于你已支付的报酬,我可保你安全返回天启。” 大家长轻轻一抬手,指尖轻触桌面,一股无形的真气随之荡漾,四周的黑暗仿佛被自下而上地吞噬,逐渐消散。 凉亭之外,阳光依旧明媚;凉亭之内,却多出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大家脏,里这活干得,不讲道义啊。” 苏喆手持佛杖,口中咀嚼着槟榔,缓缓走向已披上蓑衣、正欲离开凉亭的大家长,随后将口中的渣滓随意吐出。 大家长淡然一笑:“我们是杀手,道义二字与我们无缘。” “哦,仄样啊,那不如把他给撒了吧,反赠我们也搜了钱。” 苏喆的目光转向躲在大家长身后的萧燮,脸上挂着笑容。 此时,苏喆佛杖上的金环仍在不断滴落鲜血,很快被雨水冲刷、扩散,直至消失无踪。 萧燮忍不住颤抖,或许是因为风雨的侵袭,也或许是被苏喆那令人胆寒的气势所震慑。 “啧,曾似个不经逗的小家伙,胆子则么小还敢来仄里,图撒子?就算死了都么人资道。” 苏喆嗤笑一声,“和谢三一样,似个撒子。” 提及谢三,大家长终于开口:“谢三已经死了?” “死了。”苏喆在怀中摸索一番,却未能寻得所求之物,不禁叹了口气,“唉,次完喽。” 对于他的后半句话,大家长选择了忽略,继续追问道:“是你动的手?” 苏喆摇了摇头,接下来的言语,让大家长头皮一阵发麻。 “她,来了。” 闻言,大家长陷入了沉思。 直至苏暮雨与苏昌河率领一众苏家剑手从林间现身,大家长才幽幽开口:“苏喆,你跟随我多久了?” “……数不清了。”苏喆回应道。 大家长轻笑一声:“带他们离开吧,无论去哪,就是别回暗河。” 苏喆沉默不语。 苏暮雨与苏昌河站在他身后,对视一眼,满心困惑地皱起了眉头。 直到大家长呼唤苏暮雨的名字,他才快步向前。 “大家长。” “暮雨,你虽身为无名者,却是我选中的继承人,从今往后,你便是暗河的新任大家长。” 大家长此言一出,震惊四座,即便是苏昌河也未能例外。 他从未料到,大家长竟会不顾三家家主的意见,直接将家主之位传给苏暮雨,即便苏暮雨已经承受住巨大的压力,成为了“傀”。 然而,“傀”与“大家长”,毕竟有着天壤之别。 ‘老爷子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苏昌河眯起眼睛,静待大家长的下文。 大家长缓缓举起眠龙剑,不容分说地将其递给了苏暮雨。 “暮雨,当你背着昌河从暗河的炼炉中走出那一刻,我便相信你能为暗河带来崭新的气象。事实证明,我的想法是对的。” “所以,未来的暗河,就交给你了。” 大家长语重心长,重重地拍了拍苏暮雨的肩膀,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苏暮雨双手接过眠龙剑,剑身的寒意透过剑鞘传入他的掌心,他的心中却是一片炽热。 他深知,这不仅仅是一把剑的传递,更是暗河未来的重托。 第223章 家园 在绵绵不绝的细雨中,苏暮雨一手撑着伞,另一手则紧握眠龙剑的剑柄,他那复杂的眼神紧盯着眼前的大家长。 “暮雨,带上你信任的人,前往家园吧。”大家长的声音沉稳而有力。 家园?! 苏喆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惊愕之色。 不仅仅是他,就连苏昌河以及他们身后的苏家剑客们,都无法掩饰内心的震惊,纷纷投来复杂多变的眼神。 然而,这些眼神中流露出的情感却各不相同——有的是疑虑重重,有的是满怀期待,还有的是茫然无措…… 家园,那个传说中的暗河唯一净土,一个能让人们真正放下屠刀,过上平凡生活的地方。 可是…… “家园,它真的存在吗?”苏喆的声音里充满了疑惑。 家族首领微微一笑:“我担任首领近二十年,虽不敢说超越历任,但我确实做到了许多前人未曾完成的事情。” “那提魂殿呢?”苏喆再次追问道。 “从今以后,暗河再无提魂殿。”家族首领缓缓抬起头,任由雨水无情地打在脸上。 不久,雨渐渐停歇,天边出现了一道绚丽的彩虹,宛如通向暗河彼岸的桥梁。 “家园不仅存在,而且正在等待着每一个渴望安宁的灵魂。在那里,没有无休止的杀戮,没有权力的争夺,只有和平与宁静。” “在那里,暗河可以重新开始。” 苏暮雨紧握剑柄的手稍微放松了一些,他的眼神中闪过一抹向往。 “我们,真的能够摆脱过去的黑暗,重新开始吗?” “或许吧。”大家长淡然笑道:“但这不是一条容易的路。” “暗河的变革,需要流血,需要牺牲。提魂殿的终结,仅仅是个开始。” “就连大家长,也是可以牺牲的,对吗?”苏暮雨又问。 这一次,大家长没有回答。 他之前所说的一切,其实都是在交代遗言。 苏暮雨对大家长的情感,比其他人更加复杂。 因为他是被大家长带回暗河的,也是在大家长的信任和支持下,继苏喆之后,成为了新任的傀。 那个时候,他确实承受了来自三家的巨大压力,甚至还包括提魂殿三官的刁难。 但相比之下,家族首领为他、为暗河所承受的,则更加沉重。 “大家长,我知道我现在打断您的话太没礼貌了。不过,他听到我们暗河这么多事,也该送他上路了吧?” 苏昌河边玩弄着手中的匕首,边以笑语打破了周遭的压抑。 随着他的言语落下,苏暮雨指尖轻弹,一缕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妙寒光的细丝悄然展现,透露出不容小觑的杀意。 世间存有一种独一无二的兵器,它无柄无身,唯有锋锐至极的刃 其透明若无物,锋利无比,能在无声无息间切割生命,留下的伤口平整如初,肌肤不曾有丝毫翻卷,犹如利刃划过蜡面。 这便是名为“刀丝”的奇物。 转瞬之间,刀丝一端已逼近萧燮的眉心,仅差分毫便能穿透其额骨,终结其性命。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两根手指稳稳夹住了这致命的细丝,使其无法再进一步。 “大家长?”苏暮雨虽心存疑惑,却也迅速收回了刀丝。 “暗河历来不涉两头之局,此次算是特例。作为补偿,我将亲自护送他返回天启城。”大家长的声音平和而坚定。 苏暮雨闻言,心中已明,遂不再多言,“既然如此,我这便带他们离去。” “去吧。”大家长说罢,转身欲行,却发现在迈出五步之后,身后并无跟随的动静。 “还不走,是想死在这里吗?他们可没我这么好说话。” 众杀手闻言,这才纷纷收回目光,萧燮更是如释重负,连忙加快脚步,紧跟家主身后。 望着大家长与萧燮逐渐远去的背影,苏暮雨并无留恋,正欲带领一众苏家剑士撤离,却被苏昌河猛然拉住。 “喆叔,有劳了。” 苏昌河不客气地向苏喆示意,随即拉着苏暮雨紧追大家长的步伐。 “仄个坏小子,鬼足意就似多。”苏喆掏出烟枪,悠然点燃,深吸一口后,才缓缓带领其余人离去。 苏昌河拽着苏暮雨,很快便又捕捉到大家长二人的身影,但他们并未急于追赶,而是保持距离,远远尾随。 “我们这是要做什么?”苏暮雨面露疑惑。 苏昌河撇了撇嘴,“有时候真不知道你是聪明还是愚蠢,大家长方才的话说的不够清楚吗?” “什么话?”苏暮雨皱眉,随即恍然大悟,“你若要去,自己去便是,何必非拖上我?” “咱们可是好兄弟嘛。”苏昌河嬉笑道,突然脸色一凛,“大家长发现我们了。” 苏暮雨无奈扶额,他们如此明目张胆地跟随,别说精通暗杀的大家长,就算是一般稍有修为的江湖人也能察觉。 也就萧燮此刻心不在焉,不然也该注意到他们两个了。 正当他扶额之际,苏昌河已扯着他的衣袖向前奔去。 苏暮雨,这位昔日暗河声名显赫的执伞鬼,如今被誉为傀的他,竟险些失去平衡,一头栽倒在地。 他迅速收伞点地,稳住身形,随即又被苏昌河拽着继续前行。 经过一番紧追不舍,他们很快便抵达天启城下,甚至比大家长与萧燮更早一步。 “嘿,这就是天启城啊,还真没进去瞧过。”苏昌河饶有兴趣地望着城门,目光落在城门口的牌匾上。 “听说天启城的牌匾曾三度被人斩落,现在看上去怎么还完好无损?” “噤声!”苏暮雨连忙捂住他的嘴,脸色阴沉如水。 这家伙真是不看场合,若引来城中守卫,他们两人恐怕会成为江湖中的笑柄。 暗河执伞鬼与送葬师联手闯入天启城?光是想想就让人觉得荒诞不经。 第224章 三入天启 “想不到才短短两年,我竟然三次踏入天启城,以前这种念头,我连想都不敢想。” 百里东君依旧佩戴着那副人皮面具,手紧握缰绳,目光如初次进城般,不断向前方探寻。 “师父昔日有位挚友,曾三闯天启,单凭一剑一人,闯荡此城,无人能敌。” 一位气质洒脱的读书人坐在前室另一侧,仰头畅饮,任由酒液浸湿衣襟,展现出一种不拘小节却又独具魅力的风采。 百里东君与司空长风闻言,面露惊异之色,这样的故事他们闻所未闻。 “他闯城是要做什么,也是为了抢亲吗?”百里东君好奇地问道。 读书人又饮了一口酒,略加思索后道:“第一次,是醉酒后与师父的一场赌约;第二次,则是为了一位身不由己的女子,因皇帝之过,他欲取其性命;第三次,则是为了一个约定。”(结合番外《英雄美人》略作更改,不影响剧情) 谈及第二次,百里东君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冲冠一怒为红颜,这个厉害了,那他成功了吗?” 读书人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自然是成功了,也正因这一剑,引发了后来长达数十年的‘天华之乱’。” 车内镇西侯听闻这四个字,脸色微变,他似乎已猜到读书人所说的那人是谁。 “真想亲眼目睹那一剑的风采。”骑马行于马车一侧的司空长风忽然说道。 “看不到了,他毕竟不是师父,未能练成那门绝世武功,最终在他声名最为显赫之时陨落。”读书人语气中带着一丝惆怅。 “但人们永远铭记着那首诗——‘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果然如此。 百里洛陈深深地望了那个洒脱的读书人一眼,但很快便将目光移开。 此刻,就连养马的老人和王厨也都知晓了读书人口中的那位人物。 这首诗出自两百年前名震江湖的诗剑仙李玄之口,相传李玄醉酒后跃入水中欲捉月影,最终溺亡,这样的结局既富诗意又饱含悲凉。 然而,这份惆怅并未在众人心中停留太久。 因为他们的注意力,被天启城门口的动静牢牢吸引,人群中隐约可见大理寺卿沈罗汉的身影。 尽管此刻城门敞开,却被军队严守,禁止任何人进出。 百里东君一眼便认出了那身威严的军服,“虎贲禁卫?他们怎么会与大理寺的人一同出现在这里?” 然而,周围并无人能解答他的疑惑。 这时,萧若风策马上前,停在了守门的禁卫军前,从腰间取下令牌,朗声道:“琅琊王萧若风,奉陛下之命,携镇西侯百里洛陈归来。” 两名禁卫军相视一眼,其中年长者迈步向前,“王爷,请下马详谈。” 萧若风微微皱眉,但还是翻身下马,穿过禁卫军的防线,来到了沈罗汉面前。 沈罗汉心中暗自嘀咕,无论是炙手可热的琅琊王,还是手握重兵的镇西侯,他都得罪不起。 萧若风见状,眉头皱得更紧了,“究竟发生了何事?还请沈大人详说。” 沈罗汉环顾四周,压低声音,凑近萧若风道:“青王……薨了。” 萧若风闻言,心头一震,虽然这是他乐于见到的结果,但青王的死却让他感觉先前的所有筹谋都化为了泡影。 不对! 死无对证,一切努力都随之付诸东流! 他难以置信地抬头望向皇宫的方向,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青王的死,让大将军叶羽谋逆一案失去了最关键的线索,即便将来此案被重新翻出,也会随着青王的逝去而不了了之。 说到底,还是证据不足。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青王萧燮在天启城众目睽睽之下死了。 “王爷?”沈罗汉见他失神,以为他是因兄弟情深而感伤,心中暗道:‘想不到皇家之中,竟还有琅琊王这等重情重义之人,真是难得。’ 萧若风渐渐从沉思中抽离,他心中的波澜并未显露于外。 待心绪平复后,他缓缓开口:“可知是何人所为?” 沈罗汉点了点头,神色凝重:“青王是被利器割喉致死,我检查过了,伤口异常平整,只有一种武器能做到。” “刀丝?”萧若风迅速给出了答案。 此刻,他心中已明了为何从龙安郡出来,沿途未遇任何埋伏。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围堵城门的虎贲禁卫,再次问道:“凶手还在天启城中?是谁?” “凶手确实还在城中,我已派人追捕,是暗河的执伞鬼和送葬师。”沈罗汉迅速回应。 “召回你的人吧,他们不是那两人的对手,若不幸遭遇,只会白白送命。” 萧若风说完,回头望向镇西侯的马车,“放行,接下来的事情,我来处理。” 沈罗汉惊讶地看了萧若风一眼,事关暗河,这无疑是个棘手的差事,更何况是那两个凶名赫赫的杀胚。 但萧若风既然开口,他也没有推辞,当即爽快答应。 沈罗汉深知暗河的行事风格,他们都是些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尤其是这次杀害一位已经封王的皇子,这背后若无朝堂之人推动,那才是匪夷所思。 “放行!”沈罗汉下令后,向琅琊王和镇西侯告辞,扛着大刀返回大理寺。 马车缓缓驶入城中,百里洛陈的声音从车内传来:“王爷此举,算是让沈罗汉欠了你一个大人情。” “能用得上的才是人情。”萧若风回应,声音中带着一丝凝重,“我更好奇的是,他们杀了人,为何还留在天启?” “或许天启城中,还有他们想杀的目标。”百里东君不经意间插话。 “若真如此,局势将愈发不妙。”萧若风目光凝重,随意地瞥过暗处隐藏的来自各府的探子,目光再次投向皇宫。 天启城这池深水,又要泛起浑浊的波澜了。 在金吾卫的护送下,马车浩浩荡荡地驶入了天启城。这一消息迅速传遍了御史台、尚书府、钦天监等地,最终送达天启皇宫御书房。 “没有其他消息了吗?”太安帝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没有了。”暗卫点了点头。 此时,外面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太安帝微微抬头:“何事?” 另一名暗卫走进御书房,低首禀报:“马车中,还有一人。” 第225章 君子如玉 数日之前。 一辆缓缓行驶的马车内。 苏媛从百里东君手中接过一幅画像,瞬间瞪圆了双眼。 她沉思片刻后,疑惑地问道:“这是何人?” “这就是天下第一,学堂的李先生。”百里东君笑道,“你没有见过,自然也不认识。” 苏媛愣了愣,回应道:“学堂李先生我倒是真的有幸见过……但你这幅画,若是不说,我还以为画的是陈虎老爷子呢。” 百里洛陈望着那幅画,也是哭笑不得:“我见过的李先生,虽已步入中年,但仍风流倜傥,令人仰慕。你怎么把他画成了一个糟老头子?” 百里东君挠挠头,辩解道:“他本来就是个糟老头子嘛。” 就在这时,马车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宛如惊雷般炸响。 “小师弟真是独具慧眼。” “小师弟?是哪位师兄来了?”百里东君惊讶地看向萧若风。 然而,萧若风却目光凝重地望向远处的树上,只见一位衣着邋遢却透露着儒雅气息的中年人正侧躺在那里,刚才的声音正是出自他口。 “别想了,你们两个都没见过我。雷梦杀、顾剑门、洛轩、柳月、墨晓黑他们也同样没见过我。” 君玉说完,一个翻身从树杈上跃下。 就在即将落地的瞬间,他反手一拍,一股无形的气浪将他掀飞,身形在半空中优雅地翻转,最终稳稳地落在了柔软的草叶之上。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大抵便是如此吧。 君玉轻轻弹去衣摆上的草屑,步伐稳健地朝马车靠近,每一步都透露出一种超然物外的从容。 他的双眸深邃,闪烁着洞悉世事的睿智,嘴角挂着一抹淡然的微笑,让人无法不为之动容。 “大师兄。”司空长风双眼一亮,当即拱手恭敬地喊道。 “大师兄?!”百里东君惊讶地跟着叫了一声。 “嗯。”君玉笑着走近,看向司空长风,“他们两个叫我大师兄理所当然,你这声称呼,还是免了吧。” 司空长风连忙低头:“是,大……君玉先生。” 君玉又转头看向其他两个还在愣神的年轻人,“我是君玉,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君玉。我便是你们这一代的学堂大师兄。” ----------------- “大师兄,直到现在,你依然没有说过为什么要与我们一起前来天启城的真正原因呢。” 百里东君悠然地驾驭着马车,行进在金吾卫的护卫队伍之中,初来乍到的新鲜感已随着再次踏上这片熟悉的土地而逐渐消散。 此言一出,不仅萧若风和司空长风的好奇心被勾起,就连车厢内的乘客也纷纷投来关注的目光。 “李先生,他也对这件事情很感兴趣吗?”百里洛陈轻声探问。 “现今的北离,无论兴衰,都已与他老人家无关。”君玉轻笑一声,摆了摆手,以示否定。 “然而,在天启城中若无人庇护,侯爷与小师弟恐怕会面临生命危险。因此,有人请我前来,以震慑某些宵小之徒。别的不敢夸口,但至少皇宫内的那位,我还是能镇得住的。” 他斜倚一旁,手中轻摇着折扇,这把折扇是他途中让百里东君特意为他购买的,扇面上题着“春风得意”四个大字。 马车途经教坊的三十二阁,引得无数红尘女子为之倾倒。 “唉,人生短暂,不能与这些美人共度一段短暂而美好的时光,实在是令人遗憾啊。” 他突然轻声叹息,随即收回目光,神色恢复如初。 百里东君紧握缰绳的手微微一僵,车厢内,苏媛的两道错愕目光也投了过来。 他这一句不经意的玩笑话,却将自己那超凡脱俗的高人形象瞬间击得粉碎。 “怎么,觉得我有些放荡了?君子又不是圣人,是人,自然会被红尘所吸引。只不过,有的人满足于摘取一朵,而有的人却渴望拥有整片花海。” 君玉言罢,语气一转,“但我与他们不同,若她们的生命中没有我的出现,那才叫真正的遗憾。” “现在我可以肯定,你真的是我的大师兄了。”百里东君一本正经地点头确认。 “何以见得?”君玉边饮着路边酒肆所购之酒,边好奇地望向百里东君。 百里东君报以微笑:“就凭你这样的性格,绝对是学堂李先生才能教出来的。” “何种性格?”君玉追问道。 “臭屁,自在,天下无双!”百里东君朗声笑道。 君玉被逗得一笑,却又深表赞同地点了点头:“如此说来,倒也确实如此,我们这般的人,就该是学堂李先生门下弟子。” 几人谈笑风生,或骑马,或乘车,缓缓抵达了行馆之外。 根据皇帝旨意,百里洛陈在此期间须入住行馆,并接受御史台的调查与询问,行馆外由金吾卫严密把守,严禁闲杂人等随意出入。 因此,除了城门之外,这里便是第二个暗卫密布之地。 百里东君与司空长风立于马车两侧,掀开帷幕,养马老人、佩剑少年,还有王厨,依次走下马车,随后百里洛陈也缓缓步下。 一切看似都很寻常。 然而,当萧若风下马,对着马车毕恭毕敬地行礼时,情况发生了变化。 马车内竟还有一人,能让琅琊王为之折腰? 此时,一位身着红衣、背负剑匣的年轻女子走出,长发高束,英姿勃发。 消息再次如纸片般迅速传播,遍及整个天启城。 百里筠秋,回来了。 第226章 天启 百里筠秋,这个名字之前曾伴随着诸多头衔。 诸如镇西侯府大小姐、学堂李先生门下弟子、四大魔头之首,甚至私下里还被冠以如“小杀神”这般的恶名。 然而,近两年间,她又增添了两个新的称号: 一个是百兵榜所列魔剑仙; 而另一个,同样出自百晓堂,即是冠绝榜首甲。 不知何时,百里筠秋已从当年那个世人眼中仗势欺人的混世魔王,转变为了镇西侯府背后的坚实支柱。 尽管世人的看法太过偏颇,却更是凸显了她在世人心中的分量。 在这座天启城中,更是如此。 或许这座城中,有人尚还不知晓镇西侯昔日征战四方的威名,但无一不曾目睹百里筠秋一剑震慑青王府的英姿。 更何况,景玉王之死,至今都还没个结果。 如果说镇西侯谋逆一事在御史台眼中,是个烫手的山芋,那么百里筠秋便是整个天启城眼中的那个烫手山芋。 在皇宫的深处,北离国权倾一时的太安帝久久沉思,终于以一种近乎冷漠的语气问道:“真的是她回来了吗?” “微臣曾有数次机会亲眼见到百里筠秋,确认无误,确是她本人。” “继续查!” “遵命!” 与此同时,在皇宫更为隐秘的角落,另一名男子于朦胧烟雾中缓缓睁开双眸。 他刚刚完成一套内功修炼,气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流畅,却在这时接到了一个令人很是不悦的消息。 “师父,百里筠秋……她已重返皇城。”瑾宣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畏惧。 浊仙大监闻言,不禁长叹一声:“你之前不是说她前往无双城了吗?再去查,我要一个准确无误的消息。” “遵命。”瑾宣恭敬地回答。 随着这则消息传开,整个天启城都仿佛活过来一般,无数暗探来来往往,甚至有的都不再遮掩身形。 姬若风坐在百晓堂中,通过机关收取着自己需要的消息,直到看到了这一条。 “这也是他的主意?”他微微眯眼,手指轻点桌面,“还是因为没有收到无双城的消息吗?看来得出去一趟了。” 说着,他便缓缓起身,离开了桌子,两扇机关重门随之打开,入目便是铁面官处理情报的所在。 从他出现,到他离开,铁面官无一人投去目光,只是如同机关傀儡一般,快速翻阅到手的消息,随即又将之归类,列入情报阁。 小庙之中,佛像移位,姬若风自暗道走出,一道阴影却挡住了庙外的阳光。 “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熟悉的声音入耳,惊得姬若风瞪大了眼睛。 ----------------- 在天启城的一隅,隐匿于众多建筑之中的一家普通客栈里。 三楼一扇半开的窗户恰好提供了一个窥视百里洛陈所居行馆的视野。 窗边,一个蓄着两撇小胡子的年轻人正把玩着一把锋利的匕首,随后缓缓将视线从窗外收回,落在了餐桌上摆放的丰盛饭菜上。 “这一路奔波,我这肚子可真是饿得慌。”他笑着说道。 苏昌河边说边笑着坐到桌旁,拿起筷子迅速夹起两块肉送入口中,接着又低头迅速扒拉了一口面条。 与他相对的苏暮雨则大相径庭,显得文雅许多,动作慢条斯理,细嚼慢咽,举手投足间尽显风度。 任何人见了,都会称赞一句“浊世佳公子”。 然而,这位看似温文尔雅的公子,实则是暗河中令人闻风丧胆的执伞鬼,这怎能不令人心生感慨。 不久,桌上的饭菜便被两人一扫而空。苏昌河移步至窗边,继续倚窗远眺。 “苏暮雨,你猜猜看,我刚才在镇西侯的队伍里瞧见了谁?”他问道。 “百里筠秋。”苏暮雨并未多想,随口说出了一个名字。 但随即,整个房间的氛围突然变得沉静起来。 他疑惑地转过头,只见苏昌河正瞪大眼睛,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 苏暮雨的眉头不禁微微皱起:“真的是她?” 苏昌河点了点头,却又随即摇了摇头,显得有些犹豫不决。 “距离太远,看得不太清楚,但我注意到他们一行人中似乎少了一个人。”他回答道。 “谁?”苏暮雨追问道。 “苏媛。” 当苏昌河的话语刚落,一阵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室内的谈话,引得两人眼神一凛,不约而同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谁?”苏暮雨压低声音询问。 “是我。”门外传来简洁的回答。 紧接着,房门吱呀一声开启,一位两人极为熟悉的女子优雅地步入房间。 她的身旁,伴随着一位显得局促不安、目光四处探寻的老人。 只是这样一位老人,竟让负责暗河此处秘密据点的掌柜远远避开,不敢越雷池一步。 “许久不见,别来无恙。”苏暮雨将手中的伞重新背于身后,转身做出邀请的手势。 “自是无恙,否则也不能来见你们。”苏媛回了一句,便转头对那位老人说道:“虎爷,麻烦您在此稍候片刻。” 老人似乎并未完全听清,只是站在门口,眼神四处打量,一副少见多怪的模样。 苏媛则恭敬地微微欠身,随后步入屋内,房门轻轻合上。 “门外那位,莫非就是当年随侯爷征战天下的那个马夫?”苏昌河倚在窗边,带着笑意问道。 “暗河的情报,一如既往地精确无误。”苏媛微微一笑,算是默认了这一点。 百里洛陈此次天启之行,除了百里东君等人外,仅带了四位随从。 其中,苏媛来自暗河,擅长易容之术;美剑少年阿晨,是七杀将中剑杀黎城的后人;王厨则是刀杀王绝之子;而这位养马的老人,原本却真的只是一名普通的军队马夫。 只是他所照料的马匹,是属于百里洛陈的。 陈虎,昔日镇西侯麾下七杀将之首。 尽管身为七杀将之一,他却从未接受过任何军衔或奖赏,是他自己主动放弃了这些荣誉。 然而,在军中的威望上,即便是世子爷也难以与之相提并论。 只因他的杀伐果断,甚至就连百里洛陈都有些自愧不如。 西楚国边境那场战役,坑杀三十万敌军,便是出自他之手。 西楚灭亡、北离江山稳固之后,陈虎便销声匿迹,或许谁也没有想到,他会重拾旧业,再次成为了一名马夫。 第227章 御史台 百里洛陈踏入行宫仅仅半日光景,就有两人不顾皇上诏令,擅自离去。 然而,这一路上,金吾卫竟无一上前阻止,更有甚者,主动为他们指了路后便恭敬地退下。 这一场景,被行宫外的各路密探尽收眼底,并迅速向各方传递。 察觉到暗中的窥视,司空长风不禁微微蹙眉,“百里东君,你说要是师父在此,会如何处理?” “无所谓啦,师父才不会在意有没有人盯着他呢。”百里东君不以为然地撇嘴道。 司空长风回想起师父那不拘小节的性格,沉思片刻后说:“你说的倒也没错。” “不管他怎么想,重要的是我们心中怎么想。”百里东君眼神一凛,扫视四周。 他站定于长街中央,脚尖轻点地面,身形便腾空而起,轻轻一招手,行宫内一道绚烂的光芒划破长空,稳稳落入他手中。 “滚回去告诉你们背后的人,我,百里东君有言,再有胆敢窥视此地者,杀!” 话语甫落,百里东君手腕一抖,刀剑齐出,分向两侧凌厉斩去。 剑芒绚烂如彩虹划破天际,刀影则如银练闪耀。 隐蔽角落,人影一闪即逝,未损分毫,这正是百里东君的警告——再犯,必将见血! 做完这一切,百里东君稳稳落回街道,双眸如炬,似乎能洞穿周遭一切阴霾,直视那些隐匿于暗处的窥探。 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固,那些蠢蠢欲动的暗探无不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沉重压力。 他们明白,如今的百里东君,尽管青春依旧,却已非昔日那个懵懂闯入天启的无知少年。 司空长风目睹此景,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微笑,对百里东君的性格了如指掌,对此举并不感到惊讶。 而且,百里东君那句话说的很对,最重要的是,自己心中的想法。 “走吧,守财奴。” 百里东君收起刀剑,随意地拨弄了一下垂在脸颊旁的一缕发丝,嘴角勾起一抹洒脱不羁的笑意。 司空长风闻言一笑,心中暗自思量即将面临的挑战:“你确定我们不会被人轰出去?” “那得看他们有没有那个本事。”百里东君傲然抬头。 于是,两人并肩而行,步伐悠然,直至天启城御史台前。 长枪戳地,刀剑共鸣。 他们既不打算进入,也不打算撤离,只是静静伫立于御史台两侧,宛若两尊威严的门神,杀气腾腾。 恰在此时,一高一矮两位御史步入视线。 百里东君伸手便拽住了那位高御史,吓得对方浑身一颤。 “敢问少侠,此行何意?”高御史几乎要哭出声来,完全不明白这两人的来意。 矮御史见状,欲逃,却被司空长风一个凌厉的眼神震慑得动弹不得。 百里东君嘴角微扬,带着几分戏谑:“我说守财奴,你干嘛非得吓他们一跳呢?” “那不是你……”司空长风一时语塞,手指在两人间来回指点,最终无奈地摇了摇头,放弃了辩解。 百里东君转而看向那位高御史,笑容温暖。 “你回去转告御史台的各位,就说有客来访,何不速速相见?” 高御史此刻已认出眼前这位年轻人,心中稍安,但仍不敢大意。 毕竟,御史台正忙于调查百里洛陈通敌一案,尽管主谋已逝,但风波远未平息。 就算百里东君把他一剑捅死在这儿,他都不觉得奇怪。 见高御史面露疑惑,百里东君主动退开两步,示意御史台大门敞开:“就这句话,请吧。” 高御史连忙拱手致谢,与矮御史一同匆匆进入御史台。 不久,一位身着绿色御史官服的中年男子踉跄而出,衣衫不整,仿佛刚从梦中惊醒,头发凌乱,腰间还挂着一个酒壶,显得颇为不羁。 这形象却正合百里东君的胃口,他忍俊不禁:“您就是御史大人?” “御史胡不飞,幸会幸会。”胡不飞整了整衣衫,摸了摸下巴上的两撇小胡子。 “随我们去见我爷爷吧。”百里东君说道。 “你爷爷?”胡不飞一脸茫然。 百里东君一愣:“御史台的人没告诉你吗?我爷爷就是镇西侯百里洛陈,你们不是正在调查他吗?现在他已到,你们还不快去迎接?” “抱歉打扰。”胡不飞抱拳道,转身欲走,却被司空长风一把揪住衣领。 百里东君疑惑道:“御史台的人究竟怎么跟你说的?” “他们说门外有位酒中豪杰,仰慕御史台酒仙之名,特来赠酒。”胡不飞答道。 “酒中豪杰倒也没错,但赠酒得去行馆,那里有敬酒一杯,罚酒一杯,你选哪一杯?”百里东君问道。 胡不飞整理了一下衣领,清了清嗓子:“那就请带路吧!” 半个时辰已过,行馆内,众人相对而坐,沉默无言。 百里洛陈微微一笑:“你们是如何将这位御史大人请来的?” 胡不飞并未直接回答,只是继续悠闲地品着酒,仿佛他此行真的只是为了喝酒而来。 百里东君挠了挠头,有些不解地说:“他是御史台派来的啊。” 胡不飞砸了砸嘴,对酒赞不绝口:“好酒!可惜啊,我家夫人有令,一天只能喝一斤,今日份额已满。侯爷,小公子,在下先行告退!” 说罢,胡不飞站起身,脚步踉跄地向门口走去,快到门口时,他突然加快了步伐,连装模作样都懒得再装了。 “胡御史,酒喝完了,还可以品品茶嘛?”百里洛陈淡淡地说道。 胡不飞刚推开门,只见魁梧的王厨站在门口,腰间别着一把大砍刀,旁边的台阶上坐着司空长风,肩上扛着枪,嘴里咬着根狗尾巴草。 听到声音,他回头望来,嘴角一咧,露出一抹笑容。 胡不飞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退回座位。这时,苏媛扭动着纤细的腰肢,为胡不飞换上了一壶清香四溢的碧螺春。 “上好的碧螺春,用茶香盖一盖你的酒气,回去后也好交代些,不是吗?你家那位,可是厉害得很呐。”百里洛陈品了一口茶,说道。 胡不飞尴尬地笑了笑:“侯爷还记得她啊……” “那自然是忘不了的。”百里洛陈笑道。 百里东君心中微微疑惑,自己的爷爷除了对自己和阿姐以外,对他人总是严肃冷漠。 尤其是朝廷文官,更是他深恶痛绝的。 然而,对于这个看似荒唐的御史胡不飞,爷爷却显得格外客气,言语之中甚至透露出几分亲近,这让他心中升起了一丝好奇。 第228章 阎王笔 胡不飞,乃龙云阁首席大学士胡成之子。 自其父胡成逝世,失去庇护的胡不飞,便被调往了御史台,身居御史之职。 世人皆视其为倚仗父荫、败落家门的子弟。 他对此却无甚在意,反而乐于逍遥,终日沉醉,不理朝政,逐渐成为朝廷的边缘人物。 正因如此,他在朝中既无人拉拢,亦无人重视,故而面见镇西侯的差事落在了他的肩头。 或许是因为众人料定他此行难有收获,无论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就连胡不飞自己也未曾料到,镇西侯百里洛陈竟还当真有话要说。 “本侯有杀人刀十万,镇守国之西门,绝无私心乱国之念。” “本侯此番入京,世子百里成风代吾掌管镇西军。吾儿尚武,性情冲动,但出发前吾已告诫他,无论遭遇何种境地,镇西军皆不可轻举妄动。” “本侯心怀坦荡,无乱国之志。七御史监察百官,洞察秋毫,吾信必能还吾清白。吾愿与诬告者对质公堂,只求洗刷冤屈,恢复名誉。愿将吾之所愿,上达天听。本侯感激不尽。” 百里洛陈言罢,一盏茶已尽。 胡不飞搁下笔,背后已渗出冷汗,他苦笑自嘲:“侯爷字字珠玑,再多说几句,我这手都要抖得写不下去了。” 百里洛陈的话语中,既有安抚之意,又含威胁之词,一旦在朝堂之上公开,必将掀起轩然大波。 尤为玩味的是其愿与诬告者对质的言辞,然而那诬告者,恰在百里洛陈一行人入京之前,毙命于城门口。 死无对证。 在此情境下,若有人借机将罪名栽赃于镇西侯,亦不足为奇。 胡不飞步出行馆,仰望月色,幽幽长叹一声:“又是一场血雨腥风啊。” 说到底,镇西侯之罪,御史台难以定夺,且青王呈上的“证据”根本算不上证据。 加之青王已逝,镇西侯是否有罪,全凭龙椅上那位帝王如何决断。 但无论结果如何,镇西侯不会丧命,这是胡不飞从一开始就洞悉的事实。 关键仍在于百里家族的后继者,若镇西侯府无后人承继,那十万镇西军迟早将重回朝廷之手。 只是,要用何种代价,才能换取一位冠绝榜三甲之才呢? 胡不飞心中无解,亦不愿深究。 行馆与御史台之间,仅仅隔着两条街的距离,然而这两条街,在某些时刻,却如同生与死的分界线。 胡不飞已走过一条街,再转过一个弯,便是御史台的所在。 然而,他却在此时停下了脚步。 他收敛起早前的醉态,眼神变得坚毅,气质也变得庄重,长袖随风轻扬,仿佛带着几分清风的洒脱。 他缓缓取出腰间的笔,那是一支通体乌黑、笔尾镶金的笔,其精致的工艺透露出它的不凡。 御史台,阎王笔,催人命。 世人常说书生有何可惧。 然而在这书生之中,也不乏那些外表儒雅、内心狠辣的角色。 胡不飞自诩没有那般神通广大,但也绝非任人宰割之辈。 谁若想取他性命,那也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他举起腰间的酒壶,饮尽最后一滴酒,然后轻轻吐出酒气,目光穿过朦胧的酒气,瞥见两名黑衣人悄然现身。 夜雾弥漫,看不清他们的面容。 但胡不飞无需多想,便知道他们的来意。 胡不飞咂吧下嘴,仍有些意犹未尽,却只能遗憾地将酒壶挂回腰间,然后淡淡地吐出一句:“滚。” “敬酒不吃吃罚酒?”黑衣人冷冷地说道。 胡不飞叹了口气:“怎么每次都是这套说辞,就不能换个新鲜点的吗?我既不想喝敬酒,也不想尝罚酒,只想喝自己的酒,这都不行吗?” 黑衣人低声命令:“带他走。” 话音未落,两人身形一闪,手中银光闪烁,直逼胡不飞而来。 胡不飞正要挥动手中的阎王笔,却只见一道剑光比他更快一步。 那是一抹如秋水般清澈的剑光,然而这明亮的剑上,却沾染了世间最污秽之物。 血珠滚落,两具尸体应声倒地。 一道白影悠然飘落,缓缓将手中长剑插入鞘中,对胡不飞说道:“胡大人,让您受惊了。” “我认得你,无双城的少城主。”胡不飞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宋燕回微微一顿,轻轻摇头,“不,我现在已经是无双城的城主了。” 胡不飞的眉毛轻轻一挑,没有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不管怎样,这次多谢了。” “胡大人不必谢我,我是受人之托来救你的。”宋燕回答道。 胡不飞的表情凝固了一下,吞咽了一下口水,这句话他可不能装作没听见。 “冒昧问一下,这个人,在天启城中吗?” 宋燕回没有回答,只是侧身示意,“胡大人,请回吧。” 胡不飞心中顿时一紧,有时不回答,便是最好的答案。 “告辞。”他急忙道了一句,便快步走出长街,来到了御史台前。 在踏入御史台之前,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内心的震惊。 然后,他才捧着记录的本子走了进去。 此时,御史台内灯火通明,几位御史宁愿在这里打瞌睡,也不愿回家,只为等待他一人。 胡不飞撇了撇嘴,收起毛笔,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几位昏昏欲睡的御史顿时被惊醒,尤其是其中一位清瘦的老御史,更是猛地跳了起来,“他回来了!” 对面一位神情严肃的中年御史则一直低头研究着卷宗,即便胡不飞走进来,也没有抬头。 他淡淡地问道:“百里洛陈与你说了些什么?” 胡不飞打了个哈欠,随手将手中的小本子扔了过去:“我懒得说,你们自己看吧。” 清瘦老人率先冲上前,接过了小本子,惊讶地说:“百里洛陈还真与你说了?” “怎么,如果以为我只会空手而归,那你们还何苦在这里辛辛苦苦等我?”胡不飞嘲讽道。 七御史之首的白发老人沉声道:“都别喧哗了,徐老,你念一下上面写了什么。” 第229章 暗潮涌动 那位身形清瘦的老人迅速念诵完胡不飞册子中的内容后,在场数人的面色瞬间黯淡,阴沉如水。 “镇西侯这话是什么意思?!”清瘦老者猛地合上手中的册子,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这话可以有很多种意思啊。”为首的老者意味深长地回应道。 “一派胡言,这话就那一个意思。”胡不飞不耐烦地打断了对话,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屑。 众人闻言,纷纷转头看向他。尽管胡不飞公然对七御史之首出言不逊,但众人并未责怪他,反而都在期待他能说出那个意思。 胡不飞果然继续说了下去:“百里侯爷的意思就是,我无心祸乱国家,但若你要取我性命,我麾下十万镇西军将直逼天启。” 此言一出,众人的眼神都变得微妙起来。对于胡不飞的话,他们此刻不敢轻易表露任何看法。 因为无论说什么,都会成为错误。 为首的老者接过册子,走到烛火旁,将其置于火上,直至册子化为灰烬。 整个过程,七个人都默默注视着,无人言语。 直到老者走到门边,轻声说道:“明日,我会去面见圣上。” “那你说话可得小心些。”胡不飞难得地叮嘱了一句,眼神中透露出某种深意。 其他御史虽然不明就里,但老者深知胡不飞不会无的放矢,于是点头答应,转身离去。 胡不飞转身面向众人:“还有你们,如果想活命,就管好自己的嘴巴。” 说完,也不管他人脸色,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同朝为官,这一句警醒已经足够。 ----------------- 目送胡不飞步入御史台的大门,宋燕回缓缓收回视线,转而望向身后,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百里东君、司空长风,不出来见见老朋友吗?” 他的目光穿过长街,落在远处的屋檐上,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 话音未落,两道身影如同鹰击长空,瞬间从屋檐上飞掠而下,稳稳落在宋燕回面前。 “厉害啊,宋燕回,连我这样的修为都瞒不过你。”百里东君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他虽对藏身之术不甚精通,但凭借深厚的修为,已能融入天地自然,即便是逍遥天境的高手也难以察觉他的踪迹。 宋燕回微微一笑,并未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百里东君,天启城如今的局势错综复杂,你还是尽早回去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百里东君眉头紧锁,“你是说有人会通过我,来威胁我我爷爷?” 宋燕回轻轻摇头,“不,此行入天启,真正身处险境的不是镇西侯,而是你,百里东君。” 言罢,宋燕回转身欲走,似乎并不打算与他们同行。 “你去哪里?”司空长风突然开口问道。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夜空中拂过的一缕清风。 宋燕回的突然出现和提醒,让百里东君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危机感。 “真正身处险境的人,是我?”他紧锁眉头,却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其中的缘由。 司空长风见他走神,无奈地挥动手中的长枪,如同串糖葫芦般,将两具尸体串在了一起。 “不管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们都该回去了。”司空长风扛着两具尸体,大步流星地向行馆走去。 如今青王已死,其背后的势力也如树倒猢狲散,按理说不会再关注这边的动静。 但司空长风心中却隐隐觉得,这件事的背后,除了青王,还有人在暗中操控。 这两具尸体,或许就是揭开真相的关键线索。 抱着这样的想法,司空长风大摇大摆地回到了行馆,吓得金吾卫们个个心惊胆战,还以为这两个混世魔王终于要对他们动手了。 “你说什么?这两个人是金吾卫?!”百里东君指着地上的尸体,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对面的两个人。 此时夜色已深,但这两具尸体却让整个行馆不得安宁。 美剑少年手持长剑,护在侯爷身旁,目光如刀,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最终落在地上的尸体上。 短短半日,他因一路颠簸而恶化的伤势已恢复大半,面色红润,更添了几分生气。 王厨双臂环胸,站在门口,如同一尊门神,目光凌厉地扫过院中,耳朵微微一动,倾听着暗中是否有其他声响。 随着百里东君的一句话,他又不由自主地侧头望向屋内,仿佛能感受到那股隐藏在暗处的危机。 “确切地说,他们两人都是王爷麾下的虎贲卫,隶属于我统领的叶字营。” 叶啸鹰坦诚地回答道,同时伸手揭开了两人肩膀处的衣物,露出了一枚清晰的“叶”字印记。 “显然,我们遗漏了不少细节。”萧若风双眼微眯,陷入了沉思。 在天启城中,有动机做下此等事情的人屈指可数,而敢于付诸行动的更是寥寥无几。 “王爷的几位兄长,自然不愿见到镇西侯府与你结盟。”百里洛陈轻抿了一口茶,忽然插话道。 “一群跳梁小丑,不值一提。”萧若风不屑地冷笑一声,随后将目光投向百里东君,“你们当真只看到了宋燕回?” “是的,他只是提醒百里东君注意自身安全,然后就离开了。”司空长风回应道。 “只有他一个人吗?”萧若风追问道。 两人同时点头确认。 见萧若风眉头紧锁,百里洛陈不禁露出了疑惑的神情:“据我所知,百晓堂堂主姬若风目前正在王爷麾下效力,何不向他请教一二?” 萧若风稍作犹豫,最终还是缓缓开口:“不瞒侯爷,姬若风,失踪了。” “失踪了?”百里东君闻言大惊。 毕竟,以他百晓堂堂主的身份,怎会突然消失无踪? 更何况,姬若风的武艺高强,即便遭遇不测,也应该会留下些蛛丝马迹才对。 “王爷可曾去过百晓堂?”百里洛陈却是面色不变,继续追问道。 “没有。”萧若风摇了摇头,“百晓堂总堂的位置涉及其机密,我的身份不允许我出现在那里。” 百里洛陈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就在气氛陷入短暂的沉默之际,百里东君环顾四周,眼中满是疑惑:“话说回来,大师兄去哪儿了?” 第230章 威逼 天启皇宫,御书房。 清晨时分,阳光明媚。太安帝正悠然自得地在书房中练字,而下方,一位年迈的御史跪伏在地,迟迟未起。 “陛下,此案错综复杂,难以决断,恳请陛下赐下明示。”御史高声陈词。 太安帝放下手中的毛笔,语气中带着几分威严:“我萧氏一族治国,自有严明的律法。御史台职在监察百官,以国法为基石,何事不能裁决?何人不能彻查?” “你跪在此处,要求孤为你指点迷津,难道孤的一言一行便能左右是非黑白?孤说谁有罪,谁便真的有罪?孤说谁无罪,谁便清白无辜?那律法的威严何在?御史台的作用又何在?张诚重,你可是年迈昏聩了?” 御史抬头,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陛下,御史台确实负有监察百官之责,但百里侯爷手握十万雄兵,任何判决都可能引发北离的动荡,臣不敢轻易定夺啊。” “张诚重,你只需告诉孤,你们手中的卷宗,能否确凿地指控他谋反?”太安帝问道。 御史迟疑片刻,答道:“既可言之,亦可不言……” “哦?”太安帝微微挑眉,神色中带着几分好奇。 “百里侯爷在某些方面确实常常凌驾于国法之上,行事作风霸道,在乾东城甚至有了西国皇帝的架势。” “然而,就事实而言,他并未有过谋反的行为。臣……实在难以界定。” 御史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而且,昨日他与御史台的一名御史交谈时,他曾言……” “不必说孤也知道,他无非是在说,自己没有谋反之心,但若你们真敢诬陷他,他便会毫不犹豫地起兵直逼天启。” 太安帝轻笑一声,“孤与他自幼相识,并肩作战多年,孤对他的了解远胜于你。” “他与叶羽不同,兵法不及叶羽,心怀天下的气度也相去甚远,但那股子狠辣决绝,即便是孤和叶羽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他。” 御史闻言,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陛下,那……臣该如何是好?” “孤已说过,依律而行,实事求是。若无谋反之举,便不可妄加罪名。至于是否有谋反之心……” 太安帝语气一冷:“你不妨去问问孤的那些儿子们,哪一个心中没有那份念想?” 太安帝自觉言辞已极尽清晰,然而张诚重依然保持着低头的姿势,跪在地上,似乎不打算轻易离去。 太安帝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身为两朝元老,国家的支柱,怎么现在只会用这些耍赖的手段了?” 张诚重再次叹气,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陛下虽然已经帮臣解决了一个棘手的问题,但……还有一个难题,臣不知该如何是好。” 太安帝都被他这句话给气笑了,略带怒意地骂了一句:“真是个废物。” “另一个问题又算得了什么难题?人都已经不在了,他纵有万般过错,也是孤的儿子,你难道就不能给他留点体面,非得让孤来求你吗?” “臣不敢!”得到肯定回答,张诚重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却也不敢应了太安帝此言,只得连忙叩首。 “滚吧!”太安帝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遵旨。” 张诚重如获大赦,急忙站起身来,几乎是逃一般地离开了御书房,一边跑一边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幸之,幸之。” “浊清。”太安帝突然喊道。 一直在御书房外守候的大监浊清闻声缓步而入,他的步伐沉稳而有力。 太安帝重新拿起毛笔,在纸上挥洒自如地书写着,同时低声对浊清说道:“晚上陪孤出宫一趟吧。” “奴才遵旨。”浊清低头应声,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寒意。 他也正好想去看看,当年那个入魔的孩子,如今究竟成长到了何种境地。 太安帝抬头瞥了浊清一眼,随即又低下头继续书写,仿佛刚才那一瞥只是无意识的举动。 “当初孤让你刻意接近老三,劝他去搜集百里洛陈的罪证,可如今孤却直接赦免了百里洛陈的罪名,你可知其中的缘由?” 浊清依然摇头表示不知:“奴才只管按照陛下的旨意行事,不敢妄自揣测。” “很好。”太安帝轻轻颔首,但眼中的寒意却愈发浓烈,仿佛能冻结周遭的空气。 他缓缓将毛笔搁置在笔架上,目光如炬,直视着浊清,“那么,青王的死,是否也是依循孤的意旨所为?” 此言一出,如同晴天霹雳,直击浊清的心扉,令他心神剧震。 浊清猛地昂首,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与惶恐,但转瞬即逝,恢复了往日的沉稳,低声道:“青王之事,奴才确实毫不知情。奴才只是陛下手中的一枚棋子,唯陛下之命是从。” “哦?既然驱使暗河的人不是你,那你来告诉孤,他们是受何人指使,又为何要杀孤的儿子?” 太安帝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目光如刀,直击浊清的心灵深处。 面对太安帝的步步紧逼,即便是心如止水的大监浊清,此刻也不免心生涟漪,一丝慌乱悄然爬上心头。 正当太安帝离开案牍,步步紧逼之际,浊清竟毫无预兆地跪倒在地,额头紧贴冰冷的地面。 他的声音中带着无比的坚定:“奴才愿以性命担保,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万不敢有僭越之举。” 太安帝的脚步在距浊清不足一尺处停下。 他低头凝视着这位武功超凡脱俗,心思同样深不可测的大监,内心却是一片宁静,波澜不惊。 他缓缓俯身,轻拍浊清的肩头,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记住,你是孤的左膀右臂,孤自然不会亏待于你。但若有朝一日,孤发现你心怀异志……” 言未尽,意已明。 太安帝的眼神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仿佛在无声地警告着浊清,背叛的代价,是他无法承受的。 第231章 四方极境 稷下学堂的内院之中,往昔的盛况已然不再。 随着李先生及其门生的陆续离去,此地虽褪去了昔日的喧嚣,却平添了一份纯粹的求学氛围。 那位常年隐居于学堂深处的老人,如今已成为了众多学子的老师。 在一堂课程结束后,他缓缓站起,踱步返回自己的居所。 刚到院落,便意外地遇见了一个本不应该在此刻现身于天启城的人。 老者轻叹一声,目光深邃:“你如今重返此地,想必心中已有决断。” 百里筠秋默默点头,眼神清澈如泉。 “愿闻其详?”老者边说边将院门轻轻合上,缓步走向梧桐树下。 他抬手轻挥,一道掌力破开地面,从中取出一坛美酒。 百里筠秋毫不客气,与老者对面而坐,直言不讳:“不知先生可听说过四方极境?” 老人闻言,眼神微微一闪,似乎对“四方极境”这个词并不陌生。 “传言世间曾有五座仙山,名岱屿、员峤、方壶、瀛洲、蓬莱。” “古书记载:其山高下周旋三万里,其顶平处九千里。山之中间相去七万里,以为邻居焉。” “其上台观皆金玉,其上禽兽皆纯缟。珠玕之树皆丛生,华实皆有滋味,食之皆不老不死。所居之人皆仙圣之种;一日一夕飞相往来者,不可数焉。” “而五山之根无所连箸,常随潮波上下往还,不得暂峙焉。然其中岱屿、员峤二山不知何时漂去,不得其踪,只余方壶、瀛洲、蓬莱三山缥缈世间。” 百里筠秋微微点头,继续讲述:“先生所言,不过其三,还有一方绝地,名曰昆仑。 “数百年前,世间存在着四大隐世家族,他们分别是北境苏家、南境吕家、西境叶家,以及东境莫家。”百里筠秋缓缓道来。 “这四大家族在江湖中并无显赫名声,甚至在传世古籍中也难觅其踪。原因在于,它们各自镇守四方,抵御着来自四境之外的未知威胁。” “四境之外?”老人面露疑惑。 百里筠秋轻轻眯起双眸,仰望苍穹,“天际无边,人的视线无法触及其尽头,而天之下,又怎会有真正的边界?” “相传,在四方极境之外,仍有广袤无垠的天地。四大世家正是为了阻挡那些来自外界的敌人,才毅然决然地镇守四方。” “然而,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战之后,四大世家的辉煌不再,它们逐渐散落人间,有的沦为江湖势力,有的则彻底消失于历史的长河。” 随着故事的落幕,百里筠秋心中莫名涌起一股淡淡的怅然。 老人轻轻抿了一口手中的美酒,目光穿过梧桐叶的缝隙,仿佛能洞穿古今。 “想我这一生读过万卷书了,也曾走过万里路,自诩儒仙,风流一世,到头来,也不过初窥天地一角罢了。”他轻声叹息道。 突然,老人似乎想到了什么,诧异地问道:“莫非……镇西侯,不,是李先生?” 百里筠秋点头确认:“黄龙山创派祖师中的两位,正是北境昆仑与西境方壶的守护者。师父他,很快也就要离开了。” 老人明白了她话中的意义,从此以后,李先生,将彻底消失在世人的眼中。 “那镇西侯知道你要随李先生离去吗?”他皱眉问道。 百里筠秋沉默片刻,回答道:“爷爷并不知情,但我想,他或许已经有所察觉。毕竟,压制杀心后的我,是放不下当年那件事的。” 老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罢,无论你做出何种决定,只要它符合你的心意便好。” “谨遵先生教诲。”百里筠秋为自己和老人各倒了一杯酒,举杯致敬。 老人轻轻颔首,举杯仰头,将酒液一饮而尽,随后再次询问:“你打算何时启程?” “待到天下太平之时。”百里筠秋语气坚定地回答。 “天下太平?”老人微微皱眉,瞳孔瞬间收缩,“莫非你们……” 百里筠秋站起身,目光转向皇宫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冷冽,“一切因他而起,自然也应由他终结。” 老人凝视着百里筠秋那毅然决然的背影,心中情感复杂。 片刻的沉默后,他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忧虑。 “朝堂局势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稍有变动,就可能引发天下大乱啊。” “正因如此,我回来了。有我在,这天下不会陷入混乱。”百里筠秋目光坚定,再无当年的迷茫,倒是令老人深感欣慰。 “既然你如此坚决,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希望你能在做这些事时,多想想这城中的百姓。”老人语重心长地说道,眼中满是担忧。 百里筠秋微微躬身,以示对老人教诲的尊重,“先生所言极是,我自然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况且,即便我不顾这城中的百姓,还有萧若风在。” 老人闻言,心中稍感宽慰,“如此,我便放心了。” 他与萧若风虽仅有几面之缘,但识人未必需要深交。 至少到目前为止,萧若风的一举一动,都彰显着明君的风范。 有他在,百姓的安危倒也不成问题。 老人重新坐回梧桐树下的石凳上,目光深邃地望着远方,似是在回忆往昔,又似在思虑将来。 百里筠秋则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待老人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过了许久,老人轻轻叹息一声,缓缓说道:“去吧,如今的我已无法再为你指引前路。昔日你曾见识过我的大道,这一次,也让我看看你的大道吧。” 百里筠秋恭敬地回答:“是,先生。” 此后,两人未再多言,只是静静地共饮坛中美酒。 当夜色渐深,月光铺满院落时,百里筠秋终于起身道别。 她再次向老人深深鞠躬,然后转身离去,步伐坚定而有力。 望着百里筠秋逐渐远去的背影,老人心中既有无奈也有感慨。 他深知,百里筠秋即将踏上的,是一条充满未知的道路,且这条路无法回头,唯有向前。 若不能冲破那最后的黑暗,便无法抵达光明的彼岸。 第232章 做媒 行馆之内,一日无事。 无客登门拜访,亦无人外出远行。 百里东君与司空长风沉浸于武学修炼,整日不辍; 百里洛陈则专注于茶道,细细品味了一天的茶香; 王厨回归后厨忙碌,而那位美剑少年则在静养中默默恢复伤势。 “爷爷,我觉得无聊极了,想去学堂走走。”百里东君提议道。 “其实,我也想再见见陈儒先生。”司空长风点头应和。 他因替辛百草取药而踏入天启,曾在碉楼小筑与陈儒先生结缘,并在学堂居住期间得其诸多指点。 这份恩情,司空长风始终铭记于心。 百里洛陈抬头望了望天空:“还是明天再去吧,我觉得今天会有客人到访。” 于是,众人又度过了一个无所事事的晚餐时光,饭后围坐在院中,品茶、吃点心,闲聊度日。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君玉突然吟诗一首,从院外翩然而至。 百里东君与司空长风交换了一个眼神,对于君玉的行踪并未感到好奇,只是同时抽出了自天启之行以来一直随身携带的武器,挡在了百里洛陈的前面。 此时,一个身着紫衣蟒袍的男子出现在了院子的入口处。 他给百里东君的感觉如同天上的圆月——明亮却带着一股阴冷的气息。 “浊清公公。”百里洛陈轻啜一口茶,“别来无恙啊。” “拜见百里侯爷。”浊清公公行了一礼,回道,“托侯爷的福,奴才还活着呢。” “大监此来,有何贵干?”百里洛陈眯起眼睛问道。 浊清公公笑了笑:“奴才哪有资格拜见侯爷。”言罢,他侧身一旁,微微躬身。 随后,一个身披灰色长袍的男子从后面走出。 他看上去与百里洛陈年龄相仿,只是面容更为儒雅,更像一个饱读诗书的文人。 百里东君与司空长风相视一笑,此人看上去并不像那位被列入“魔头榜”的浊清公公那般令人畏惧。 “跪下。”百里洛陈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百里东君一脸茫然:“为何?” “跪下。”百里洛陈从座椅上站起,躬身行了一礼:“拜见皇帝陛下。” 百里东君与司空长风顿时醒悟,虽然对眼前的太安帝并无太多敬意,但仍旧俯身下跪道:“拜见陛下。” 唯独君玉,他不仅没有下跪,反而对太安帝微微一笑,仿佛这位一国之君在他眼中并无特别之处。 “放肆!面对陛下,你竟敢不跪?!”浊清公公怒喝一声,正欲动手,却被太安帝轻轻抬手制止。 太安帝的目光在君玉身上停留片刻,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微笑,似乎对君玉的无礼毫不在意。 他缓缓步入院子中央,目光扫视众人,最终定格在百里洛陈身上。 “免礼吧。”太安帝轻轻挥手,随后瞥了一眼百里东君,但话却是对百里洛陈说的。 “孤听闻你的孙子英武过人,还是李先生的高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百里东君与司空长风退到一旁,百里洛陈走上前来:“臣如今身负罪名,陛下亲临此地,恐有不妥。” “什么罪名,不过是有人愚昧无知,受人蛊惑对你进行诬告罢了。你随孤征战多年,孤岂会不知你的忠心!那些诬告你的人,孤日后定当重重惩治!”太安帝神色严肃地说道。 “你演得太过火了。”百里洛陈笑着摇了摇头。 太安帝也笑了:“就算被你看穿了,就一定要说出来吗?” “我们还是进屋谈吧。”百里洛陈轻轻摆了摆手。 “不必着急。”太安帝摆了摆手,环视四周,仿佛在欣赏院子的景致,却又似有意无意地问道:“孤听说你的女儿也来了天启,怎么,她是不想见孤吗?” 百里洛陈面带微笑,轻声说道:“她是学堂的弟子,受李先生教导。如今重回天启,自然要先去学堂探望。” 太安帝笑着点了点头:“说得也是,你倒是生了个尊师重道的好女儿。” 说完,他转身吩咐道:“浊清,去请百里筠秋回来,就说孤有事要与她商议。” 此言一出,不仅百里洛陈眉头微蹙,就连百里东君等人心中也不禁泛起一丝寒意。 太安帝此刻亲临,显然并非仅仅为了御史台的谋逆之案。 “陛下召见小女,莫非有急事相商?”百里洛陈微微后退一步,以臣子之礼相待。 “哎,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气?”太安帝抬手轻轻按下百里洛陈欲行礼的手。 “此事也算不上朝务,只是孤听闻百里侄女尚未许配人家,故而想做个现成的媒人。” 话音刚落,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静得连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太安帝皱眉看向浊清,“浊清,你愣着做什么?” “遵旨。”浊清连忙应声,转身欲出行馆。 就在这时,一道剑光如流星划破夜空,瞬间照亮了半个天启城,随即又归于沉寂,犹如一声惊雷,让不少人从梦中惊醒,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窗外,又沉沉睡去。 行馆内,浊清已护在太安帝身前,运足真气,一道无形的屏障如铜墙铁壁般将那道剑光牢牢阻挡在外。 “滚!”浊清怒喝一声,一掌拍出,将长剑震飞。 正是这柄剑,让他认出了来者的身份,“陛下,百里筠秋到了。” 太安帝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注视着那柄长剑倒飞而去。 下一瞬,一抹白影浮现于夜空之下,伸手一探,便重新将剑柄握在手中。 “萧重景,你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吗?”百里筠秋抬眼望去,那冰冷的目光,即便是太安帝也不禁为之心悸。 “百里侄女这说的什么话?”太安帝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 “孤只是听闻你武功绝世,又尚未婚配,故而想为你觅得一位佳偶。” 百里筠秋冷笑一声,目光如刀,直视太安帝:“却不知陛下为我寻得哪家的公子?” “正是孤的儿子,琅琊王萧若风。” ----------------- ps:咳,和大家道个歉哈。 我的估了一下,如果这个月三更,可能就提早完结领不到全勤了,为了我的小钱钱,让这本书多活几天吧,你们不会怪我的对吧,嘿嘿嘿(づ ̄3 ̄)づ╭?~ 第233章 鬼仙 “正是孤的儿子,琅琊王萧若风。” 太安帝的话音刚落,整个院子的气氛瞬间紧绷到了极点。 百里洛陈的神色复杂,他深知太安帝此刻提起这桩婚事,背后所隐藏的深意远非表面那么简单。 太安帝这是在明着告诉他,琅琊王萧若风,将会是毋庸置疑的下一任君主。 “琅琊王萧若风?”百里筠秋的声音低沉而冷冽,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陛下可真是会选人啊。” 太安帝似乎并未察觉到百里筠秋语气中的不满与抵触,反而微微一笑,试图缓和气氛。 “琅琊王年轻有为,才貌双全,与你正是天作之合。孤相信,你们二人定能成就一段佳话。” “萧若风对此事是否知情?”百里筠秋的双眸微微眯起,周身散发出阵阵刺骨的寒意。 浊清的目光紧紧锁定在百里筠秋身上,不曾有片刻的游离,他的掌心被浓厚的紫色真气所充盈,随时准备动手。 太安帝对此却不以为意,依旧我行我素地说道:“他是孤的儿子,他的婚事,自然由孤说了算。” 百里筠秋轻笑一声,而这笑声却让浊清心中的紧张更甚。 方才那一剑已让他深刻体会到,如今的局势已非昔日王府可比。 若是能够重来一次,即便有李先生的阻拦,他也会毫不犹豫地除掉当年的百里筠秋。 只可惜,这世间没有如果。 月光倾洒在百里筠秋的身上,微风轻轻拂过,带动着她的衣袂与长发,使她宛如月宫中的仙子,清冷孤傲。 “果然,这世道依旧如旧,令人心生厌恶。”她淡然说道。 百里筠秋的目光从太安帝身上移开,环顾四周的人群,最终停留在浊清那双蓄满内力的手上,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陛下以为,仅凭浊清一人,便能保您安然无恙吗?若我没记错,五大监中,已去其三。” “陛下。”浊清眉头紧锁,微微侧身,脸上满是忧虑之色。 若拨开他脑后垂落的长发,便会发现他的衣领已被汗水浸湿。 他不解,太安帝为何要在此时激怒百里筠秋;更未曾料到,短短数年间,他与百里筠秋之间的差距已变得如此之大,仿佛天堑一般。 而太安帝自始至终都保持着那份从容不迫,“既然百里侄孙女并无此意,那此事便就此作罢。” 浊清的眉头拧成了一团,不仅是他,就连百里东君等人在此刻也对太安帝的心思捉摸不透。 将萧若风与百里筠秋撮合成一对,这事儿虽然来得突然,但也并非全无道理。 在诸多皇子中,萧若风无疑是个最适合登上那个位置的人,若有镇西侯府作为后盾,定能在即位之后,迅速平息各种动荡。 而百里筠秋,无论是家世、相貌还是背景,都堪称皇后的不二之选。 如此看来,太安帝之前的提议,倒也并非毫无根据。 然而,他放弃得也太干脆了些。 对于太安帝而言,百里筠秋的威胁不过是一句空话,根本不足挂齿。 即便今日浊清命丧于此,太安帝也依然能够安然无恙,除非…… 除非她真的打算挑起北离与镇西侯府之间的战火;除非她真的愿意置无数百姓的生死于不顾;除非她真的不在乎镇西侯府的声誉受损。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多此一举,试图撮合这二人,从而惹恼百里筠秋呢? 在场众人中,似乎只有百里洛陈洞悉了其中的深意。 他轻轻一挥衣袖,淡然说道:“既然此事已了,陛下,接下来的事情,我们还是进屋详谈吧。” 太安帝微微颔首,迈出了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仍旧凝视着百里筠秋的浊清,吩咐道:“回去吧。” 浊清的脸色骤变,欲言又止:“可是陛下……” “怎么?你还怕孤这个侄孙女,会在镇西侯眼皮子底下对孤下手吗?” 太安帝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浊清只能无奈领命,再次瞥了一眼百里筠秋后,匆匆离开了行馆。 刚跨出行馆大门,浊清便全力施展轻功,朝着皇宫方向疾驰而去。 月光下的天启城明亮如昼,但浊清身后空荡荡的,他脸上的惊恐却异常真实,仿佛有某种无形的恐惧在紧紧追赶着他。 行馆之内。 百里东君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姐姐和那位神秘莫测的大师兄。 “你们不追上去吗?”他好奇地问道。 “嗯,你确实比以前聪明多了。”百里筠秋轻盈地从院墙上跳下,落在百里东君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头。 百里东君笑了笑,又问:“那为什么不追呢?” “不必追,时机未到。”百里筠秋双眼微眯,眼中闪过一丝凌乱的杀意。 这股杀意让君玉都吓了一跳,几乎要出手。 司空长风也紧握长枪,随时准备出手。 “阿姐?”百里东君满脸担忧,小心翼翼地呼唤了一声。 “没事,我离那个境界越来越近了,所以杀意才会随心而动。”百里筠秋目光流转,杀意随之消散。 众人才松了口气。 然而,君玉依旧忧心忡忡:“你说的那个境界,是什么境界?” 百里筠秋刚要开口,就被君玉不客气地打断:“总不会是神游玄境吧?” 没有回答,只有片刻的沉默。君玉目光凝重地看着她。 “眉心血爪,这是入魔的征兆。你并非半步神游,而是入了君邪境。君邪之上,便是鬼仙。” 鬼仙者,阴中超脱,神像不明,鬼关无姓,三山无名。 踏入此道者,虽得神通,却失大道。虽名为仙,实则如鬼。 这样的人,即便武功盖世,心神却难以安定,随时可能迷失自我,陷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境地。 第234章 扶摇 在内室之中,百里洛陈亲手为太安帝斟满了一杯茶。 太安帝接过茶杯,略带惊讶地说:“我记得你以前最不喜欢喝茶,总说人生不能无酒。” “岁月不饶人啊。”百里洛陈边说边为自己也倒了一杯,“年轻时偏爱酒的热烈直接,不知何时起,却开始钟情于茶的醇厚与余韵。” “我也一样。”太安帝轻啜一口茶,“我们都已不复当年,终究还是老了啊。” 回忆往昔,二人曾共饮一碗烈酒,提刀并肩上战场,生死未卜之时,却将后背无条件地托付给对方。 而今,一人高坐龙椅,成为北离的君主;一人则是一品军侯,镇守一方,威名远播。 此刻,他们仅相距三步,各自品茶,交谈间透着深意,却似乎已忘却了何为真挚。 这一转变,究竟始于何时? 是从他登基为帝的那一刻,还是当他将刀锋指向了至交好友的那一刻? 百里洛陈陷入沉思,思绪飘向远方。 “未来的路,还需年轻人去走。”太安帝的声音略带忧郁。 百里洛陈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陛下对那位王爷还真是寄予厚望。” “你觉得他如何?”太安帝问。 “心思细腻,武艺高强,品性亦佳。”百里洛陈回答,“若在乱世,他振臂一呼,必能集结千军万马。” 太安帝点头赞同:“朕有众多皇子,但在朕心中,无人能及他。” “连李先生也对他赞誉有加。”百里洛陈补充道。 太安帝的面色微微一沉,随后长叹一声:“只可惜,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他的为人过于正直,无论是在民间、江湖还是朝堂,正气固然重要,但执着过度却非好事。他正是太过执着了。” 百里洛陈凝视着窗外,只见两人隐隐形成对峙之势,不禁幽幽叹息。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言道:“那件事,就让他们自行解决吧。镇西侯府既不参与党争,也不会因此与琅琊王产生嫌隙。” “洛陈,你要记住今日所言。”太安帝神色凝重地提醒。 百里洛陈轻轻摇头,“记不住的,她不仅是我的孙女,更是我儿子的女儿,我儿媳的心头肉。就算我能割舍,他们也无法接受。” 太安帝顺着他的目光望向窗外,双眼微眯,心中暗自盘算着对策。 他不愿在自己离世后,儿子与镇西侯府分道扬镳,这对整个北离而言,都是一场灾难。 他已经犯过一次错误,不能再重蹈覆辙。 屋内顿时陷入一片沉寂,只有茶水缓缓流入两人唇间的声音。 终于,太安帝重重地将茶杯置于桌上,低声说道:“送她离开吧。” “送往何处?南诀、北蛮、西域,还是其他什么地方?”百里洛陈低声反问。 “只要不在北离,随你送往哪里。”太安帝愤怒地站起身,低声咆哮。 望着他失态的模样,百里洛陈笑了,不仅笑了,还安抚他重新坐下。 “陛下,有件事你或许还不知道,我那孙女并非逃避之人。我想送她走,也得她自己愿意才行。” 说着,百里洛陈轻轻品了一口茶,淡然一笑,仿佛对未来可能发生的一切都已释怀。 太安帝见状,心中的怒火更甚,他手指窗外,愤怒地喊道:“她可是你的孙女!你难道真的不在乎她的死活?” 百里洛陈无奈地叹了口气,挺直了腰板,“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需要呵护的雏鹰了,我总不能永远将她囚禁在笼子里。” 他转过头,目光锐利地看向太安帝,“刚才筠秋问了你一个问题,琅琊王是否知晓今日之事?” 太安帝皱了皱眉,一脸困惑,“他自然不知。” 百里洛陈微微一笑,“难怪,我还以为你今天来此,是想让我们镇西侯府记住琅琊王这个人,没想到……” 看着他笑得如此放肆,太安帝的脸色愈发阴沉,终于忍无可忍。 他猛地一拍桌子,手指着百里洛陈,“你这个老东西,要是再不说清楚,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百里洛陈笑够了,重新恢复了严肃的神情,“陛下是否曾想过,去询问一下琅琊王自己的想法?” “他的想法?还需要问吗?”太安帝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质疑,“你的意思,是他并无此意?” 百里洛陈轻轻摇头,“我的意思是,或许他们心中已经有了定夺。” -------------------- “这就是你最终的抉择吗?” 姬若风斜倚在庙门边,目光掠过百里筠秋,投向那无垠的蓝天,阳光洒落,一片明媚。 百里筠秋双手抱胸,眼神宁静,仿佛方才那番言辞并非出自她口。 姬若风见状,轻轻叹息,心中五味杂陈,却难以言表。 “既然心意已决,来找我又是为何?莫非是想让我替你推开那扇门?”他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 然而,话音未落,一股炽热的视线便从旁侧射来。 姬若风猛地转身,正对上百里筠秋坚定的目光,眉头不由一皱,“你是认真的?” “当然。”百里筠秋微微点头。 “那叶鼎之呢?你可曾考虑过他的意愿?万一有个闪失,他或许会步你后尘,到那时,你背负的罪孽将永无解脱之日。”姬若风满脸忧虑。 “他会与我同行,待到乱世平定,待到‘百里筠秋’这个名字,从世人眼中消逝。”她平静地回答。 姬若风摇了摇头,“若那地方真如你所述那般危险,失去内力,你又如何自保?” 百里筠秋淡淡一笑,“内力可失,可若心中的杀意不灭,待我踏入鬼仙之境,又有谁能将我拉回人间?” 见姬若风依旧眉头紧锁,忧虑难掩,百里筠秋终于吐露了另一个秘密。 “我的决定,有师父作为后盾。” 姬若风闻言,神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毕竟,百里筠秋那位师父对他而言,却是实打实的老祖宗,可偏偏他还收了众多弟子。 此事一提,他顿时感觉自己的身段都矮了一截。 然而,这份尴尬并未持续太久,随即被一丝困惑所取代,“据我百晓堂的消息,你刚从无双城救出宋燕回和尹落霞,何时又去了雪月城?” “阁下何不乘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百里筠秋淡然一笑。 姬若风瞳孔猛地一缩。 第235章 离别 阁下何不乘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这句话并非骂人,而是指一门武功,天下第一的轻功——踏云乘风步。 这门轻功并不复杂,就只有两重境界: 第一重境界,是踏云,电光火石,日行千里; 第二重境界,是扶摇,乘风而起,仙人临世。 “你竟已迈入扶摇之境!” 在行馆的一间屋内,君玉目光中满是惊愕地望着百里筠秋,内心不禁生出几分挫败感。 踏云乘风步虽仅有两境,但两者之差,犹如天壤之别,非数十年苦修难以企及扶摇之境。 君玉自知未曾涉足此功,却也能洞察其艰深。 而他这位师妹,仅凭数年之功,便已达到此境,其武道天赋可见一斑。 他摩挲着下巴,陷入沉思:“但我还是不解,你既拥有如此卓绝的武道天赋,为何偏偏在剑道上……” 他话未说完,便被百里筠秋的一抹轻笑打断:“我的剑道天赋亦不容小觑,师父曾言,若我专注于剑,或许能成为第二个诗剑仙。” “然而,彼时的心境使我无法沉浸于任何剑法、剑谱之中,除非以魔入剑。因此,我至今未真正研习过高深剑法,刀法也是同理。” “但……”说到这里,她轻抚胸口,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凭借着这满腔的杀意,我也勉强搏得了剑仙之名,尽管这名声并不光彩。” 听完这些,君玉恍然大悟:“难怪你一身修为皆系于内功心法之上。这些年,苦了你了。” 百里筠秋低头望着自己那双洁白却又似乎沾满尘埃的手:“若我这也算作是苦,那那些因我而死的冤魂又该如何?” 君玉无言以对,他已明白,这位师妹的道,已经偏离了正道,唯有化解她心中的愧疚,方能让她回头。 幸而,她未选择以死谢罪,将这条命偿还给世间,便也还有机会挽回。 “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吗?”君玉关切地问道。 百里筠秋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几分温暖:“如果真有需要师兄出手的时候,我一定不会跟你客气。” 君玉笑着点头,随后缓缓站起身,手指轻轻指向门外:“那你打算如何向他们解释这一切?”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即便是家人,也难以避免离别的时刻。” 百里筠秋的话语中,虽然带着几分洒脱,但细微之处仍透露出不易察觉的惆怅。 她的目光落在某个身影上,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转头看向君玉。 “而且我又不是要死了,如果他们想见我,随时都可以来寻我。” 君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轻松地伸了个懒腰,转移了话题:“你和师父都有了归宿,要不我也去找座仙山,当个什么守护怎么样?” “师兄随心就好。”百里筠秋淡然一笑,起身走向门前,轻轻推开门,迈步而出。 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闻声而来,目光中充满了好奇与询问。 “你们两个要是闲着无聊,不如去御史台帮帮宋燕回他们吧。”百里筠秋走到百里东君身边,习惯性地伸手揉了揉他的头。 尽管百里东君已经长大成人,个头也超过了她,但这个习惯却难以轻易改变。 听到有事可做,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立刻精神抖擞。 两人应了一声,便匆匆向外跑去。然而,百里东君刚跑到院墙上,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回头看向君玉,神色复杂:“我阿姐虽然长得美,但她已经有心上人了。师兄,你还是另寻良缘吧。” 君玉脸色一黑,嘴角抽搐,刚想说些什么,却见百里筠秋轻轻一弹指。 一道真气射出,毫不留情地击中了百里东君的屁股,将他从院墙上直接打落。 与此同时,百里筠秋厉声道:“再满口胡说八道,看我怎么收拾你!” 百里东君不敢再惹姐姐生气,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跟在司空长风的身后,匆匆朝御史台的方向跑去。 百里筠秋无奈地轻叹一声,再次回望正堂的方向,只见百里洛陈与太安帝依然没有出来的迹象。 “你真的要离开了吗?”君玉轻声问道。 “浊清一日不死,我便一日难以安心去做我想做的事。”百里筠秋紧握着手中的剑,话语中的杀意仿佛实质般弥漫。 君玉轻轻叹了口气,道:“我曾以为,你会继承黄龙山的衣钵,继续师父未完成的事业,没想到……” “没想到我也会心系天下苍生吗?”百里筠秋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是啊。”君玉相当坦然地点了点头,“毕竟,你可是杀神的孙女。” “那你觉得,哪种选择更适合我呢?”百里筠秋挑眉反问。 她的语气之中没有求知若渴,也没有迷茫,只有一丝凭空而生的好奇。 君玉迎上她的目光,微微一愣,随即释然一笑:“没有所谓的适不适合,只有你愿意不愿意。” “多谢师兄指点,这下我更有信心去走接下来的路了。”百里筠秋拍了拍胸脯,长舒一口气,脸上难得地露出了轻松的神色。 看着她的模样,君玉温和地笑了,眼中满是疼惜。 就在这时,屋内传来细微的声响。 君玉转头看了一眼,低声催促道:“你该走了,再不走,怕是要舍不得走了。” 百里筠秋一怔,也望向正堂的房门。在烛火的映照下,她隐约看到了那个高大的身影。 房门紧闭,那位为家人操劳一生的老人,此刻也难以面对离别的一刻。 “走吧。”君玉再次催促。 百里筠秋狠狠地咬了咬牙,转身离去。 这一次,她没有丝毫犹豫,只有坚定的步伐。 她脚尖轻点,甚至施展出了踏云乘风步,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几乎在同一时刻,正堂的房门缓缓打开,百里洛陈走了出来,静静地站在屋檐下,目光深邃地望向远方。 太安帝并未打扰他的思绪,绕过他后,静静地走向行馆外。 第246章 掌香监 太安帝步出行馆,一抹着黑袍的身影悄然尾随其后,手中轻轻捻动一串碧绿的佛珠。 待太安帝安稳地坐在马车内,他幽幽地开口问道:“如何?” “我曾亲眼目睹过她的剑,是她无疑。”掌香监的声音平静而深邃,仿佛能抚平一切波澜。 “你既见过她的剑法,那与从前相比,你觉得她现在如何?”太安帝斜倚在车厢上,微闭双眼,似在养神。 掌香监沉思片刻,缓缓言道:“随心所欲,不逾矩。” 太安帝眉头紧锁,追问道:“此言何意?” “奴才一介凡夫俗子,不敢妄言天上真仙。”掌香监低声回答。 “哦?”太安帝缓缓睁开眼,目光转向身旁的掌香监,饶有兴趣地问道:“世人皆称其为魔,为何你独称其为仙?” “仙魔之分,仅在一念之间。昔日为魔,今朝已化为仙。”掌香监低声回应。 “哈哈哈,有趣。”太安帝大笑,但笑声中却透着一丝阴冷,“想杀孤的仙吗?尽管来吧!” 面对太安帝的不屑,掌香监并未多言。 太安帝又问:“那另外一个人呢?” 掌香监稍作迟疑,随即答道:“他叫君玉,昔日百晓堂公子榜上,他为无名,且是学堂李先生的首徒。据姬若风所言,他是最接近李先生的人。” 此言一出,太安帝心中怒火再次燃起。 “怎么?他也想学他的师父,来制衡我萧氏皇族吗?”他冷冷地说道。 “陛下勿忧,君玉并无此意,就连李先生也只是在履行当年的一个约定。”掌香监淡然答道。 太安帝投去疑惑的目光,“约定?什么约定?” “护国之约。”掌香监缓缓道出:“奴才闲暇时曾翻阅过藏书楼的古籍,其中有记载,一人受我北离开国皇帝之托,以守护北离气运为己任。” “现在看来,无论是培养琅琊王这样的旷世奇才,还是收百里筠秋与百里东君姐弟二人为徒,都应是他护国大计的一部分。” “这世间,真有人能活过数百年吗?”太安帝轻声自语。 此时此刻,他的心中莫名地涌起了一丝不切实际的渴望。 掌香监目光锐利,他深知太安帝此刻所想,连忙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陛下,天命难违,违者必遭天谴。” “李先生虽能逆天而行,求得长生之术,但也必定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并承担了难以承受的责任。” 他的话语如同晨钟暮鼓,字字在太安帝耳边回响。 太安帝逐渐回过神来,怅然若失地点了点头:“孤明白了。” 马车内陷入了一片沉寂,只有车轮与马蹄声在夜空中回荡。 太安帝轻轻敲打着膝盖,突然问道:“你对镇西侯府有何看法?” 掌香监双手合十,微微低头,恭敬地答道:“奴才愚钝,还请陛下明示。” 太安帝幽幽地说道:“古语云,君子之泽,三世而斩。然而百里家却三代人才辈出,一个比一个出色。只是朝中世家,三代之久,太过漫长。” 掌香监微微抬头,迎上了太安帝的目光:“陛下,请恕奴才直言,您若欲除之,却不知需付出何等代价?” 太安帝双眼微眯,示意他继续。掌香监低声说道:“请陛下恕罪,如今的天启,即便是牺牲国师与大监的性命,也未必能撼动他们。” 太安帝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为何?” 掌香监缓缓道来:“陛下或许听说过,昔日姬若风接手百晓堂时,曾为天下武人划分的一品四境。” “一品之下,皆为凡夫俗子;而一品之上,便是真正的高手。这一品境又分为金刚凡境、自在地境、逍遥天境,以及神游玄境。” “可虽然同属一品,但神游玄境的高手却如同仙人下凡,昔日的天下第一李先生便是如此,纵有千军万马,也难以近身。” 太安帝面色凝重,目光紧锁着掌香监:“你是说,那个君玉……” 掌香监沉默不语,他心中忧虑的是天启城的无辜百姓,不愿让他们再无辜卷入一场本可避免的腥风血雨。 若要动镇西侯府,至少需逍遥天境的高手出手,而这样的强者,却绝非百里筠秋等人的敌手,最终只会引发更多的杀戮。 武道修行至大逍遥境界者,能与天地共鸣,举手投足间皆顺应天地大势。 一旦杀戮开启,最终受害的将是无辜的百姓。 至于神游玄境,那不过是虚妄之言,他已暗中观察过君玉,虽有超凡脱俗的气质,但终究还是尘世中人。 见掌香监沉默,太安帝的脸色愈发阴沉。 他深知,若百里家真有神游玄境的高手守护,想要铲除他们,无疑是难上加难。 “照你这么说,孤就对他们束手无策了吗?”太安帝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无奈与不甘。 掌香监再次劝道:“以奴才之见,百里筠秋与百里东君并无觊觎朝堂之心。镇西侯府世子妃早年受过重伤,无法生育,世子又痴情于她,未曾再娶。或许,他们并不会对萧氏皇族的统治构成威胁。” 太安帝闻言,眉头紧锁,似乎在权衡着掌香监的每一句话,车厢内的烛火摇曳,映照出他脸上的阴晴不定。 “你言之有理,但他们毕竟是朝中世家,手握重权,孤怎能不防?”太安帝沉吟道,语气中既有忧虑也有无奈。 掌香监微微欠身,声音平和而坚定:“陛下所言极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但防,并非一定要以杀戮为手段。” “陛下可尝试以恩德笼络,您之前让琅琊王去接镇西侯入天启,不就是这般想法吗?” 太安帝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赞许,他缓缓点头,似乎对掌香监的提议颇为认同。 “你说得对,孤确实曾有过这样的念头。琅琊王此行,既是为了彰显皇室对镇西侯府的重视,也是孤在试探他们的态度。” “那依你之见,琅琊王此行结果如何?” 太安帝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期待,显然对琅琊王的行动颇为关注。 掌香监微微沉吟,随即答道:“如陛下所想,只是却非是因为这份恩德,而是因琅琊王此人。” 第237章 生意 世事如棋,局局新,万变皆有可能。 就如此时此刻,镇西侯府之人,与暗河的杀手竟同室共叙,气氛融洽。 “苏媛,这封信中的内容,你应该未曾看过吧。”苏暮雨面容凝重,手指轻扣桌上信件,目光直视对面的苏媛。 一侧的苏昌河亦是眼神微妙,深邃的目光似有千言万语,仿佛此信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苏媛眉头紧锁,不悦之情溢于言表:“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这封信自我接手,再到转交到你们手中,不过盏茶功夫,你们怀疑我……” “苏媛妹子,别误会,我们可不是这个意思。”苏昌河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打断了她的话。 他再次拾起信笺,细细端详,口中啧啧称奇:“瞧你的反应便知,这封信你确实未曾看过,若是看过,这封信也不会送到这里。” 听此,苏媛眉头稍稍舒解,她轻轻摇头,满不在乎地说道:“我来就只负责传信,信中内容与我无关,两位请回吧。” 苏暮雨与苏昌河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脸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惊异。 但随即,二人迅速恢复常态,与苏媛简单道别后,各自返回房间。 “怎么样?接吗?这么刺激的任务,我还真想插上一脚,想想就惊心动魄啊。” 苏昌河甫一入门,便满脸雀跃,手中匕首几乎舞成了一朵花。 苏暮雨的脸色却在关门瞬间,阴沉如暴风雨前的天空:“这单生意,仅凭我们两个,可接不下来。” “可我感觉大家长会很感兴趣的……”苏昌河话锋一转,带着几分戏谑:“差点儿忘了,如今你才是暗河的大家长。” 苏暮雨却未在意他后面的话,只是略作思索:“她既已至天启,那么大家长……” 苏暮雨话音未落,房门骤开,一袭白衣,绝代风华,映入眼帘。 这一瞬间,苏暮雨手已握伞柄,苏昌河亦紧攥匕首,杀意隐隐。 然而,这股杀意瞬间被另一股更为强烈的寒意所冲散。 “二位,信函想必已经看过了,眼看半日已过,是该给个答复了吧,这单生意,你们是接,还是不接?” 百里筠秋收拢屋内杀意,周身罡风骤起,房门随之紧闭,窗亦尽合。 此刻,客栈内外任何风吹草动,皆难逃其敏锐感知。 眼见来人是她,苏暮雨和苏昌河同时松了一口气。 苏暮雨礼貌地做了个请的手势,三人随即坐下。 他接着说道:“这单生意事关重大,我需要先问过大家长,才能给你回复。” “不必了,我已经和慕明策见过一面,他说,如今你苏暮雨才是暗河的大家长。”百里筠秋淡淡地回答。 “慕明策?” 苏暮雨皱了皱眉,与苏昌河交换了一个茫然的眼神,显然他们都没听过这个名字。 “他就是你们暗河的大家长。”百里筠秋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英眉微动。 “哦,差点忘了,他做了二十年的大家长,你们不记得他的名字也是正常。” 听到这里,苏暮雨疑惑地问道:“但据我所知,大家长应该是姓苏的,也因此苏家的声望才隐隐超过谢家和慕家。” 百里筠秋随意地摆了摆手,“这就不是我该关心的事情了,也许他曾在苏家住过一阵也说不定。” 随着这个话题结束,苏暮雨和苏昌河的表情各异,一个显得忧虑,一个则在沉思。 眼见他们无心继续谈论正事,百里筠秋索性便让他们安了心。 “放心,他没有死,毕竟对我而言,活着的他,比死去的他,要更有价值。” “大家长现在在哪里?”苏暮雨焦急地问道。 百里筠秋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双眼微眯,带着寒意盯着苏暮雨,“我是不是脾气太好了,所以让你觉得我很好说话?” “暮雨,百里姑娘说得对,既然大家长把位置传给了你,那么这单生意接与不接全在你一人。你说干,咱们就干了,大不了让大家长兜底。”苏昌河毫不在意地靠在墙边,又开始摆弄他的匕首。 百里筠秋瞥了他一眼,“幸好慕明策没有把眠龙剑交给你。” 苏昌河嘴角一抽,收回了匕首,“百里姑娘,咱们讲点道理好不好,我可是在帮你说话。” 百里筠秋没有回答,只是将目光转回苏暮雨,静静地等待他的答复。 屋内顿时陷入一片沉寂。 苏暮雨脑海中快速回放着那封信的每一个字,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终于,他深吸一口气,抬头迎上了百里筠秋那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目光。 “百里姑娘,我想请问两个问题。”见百里筠秋脸色微沉,苏暮雨连忙补充道:“这两个问题的答案将决定我的选择。” “问吧。”百里筠秋虽显得有些不耐烦,但仍给出了回应。 “第一个问题,如果我们接受这单生意,无论结果如何,暗河能否安然无恙?”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给不了你。”百里筠秋含糊其辞地回道。 “第二个问题,如果我们拒绝这单生意,暗河将会面临怎样的后果?” “斩尽杀绝,不留余地。” 她的话语之中,杀伐意味十足,可语气却是无比淡然,好似只是在说一些无趣的琐事。 听完这两个答案,苏暮雨心中已有了决定:“好,这单生意,暗河接了。” 百里筠秋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轻笑一声:“慕明策果然没看错,你的确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言罢,她缓缓起身,向门外走去:“虽然距离那一天还有些时日,不过早些准备总是好的。” “暗河既然接下了这单生意,自然会全力以赴,无需百里姑娘费心。”苏暮雨起身,拱手相送。 “如此甚好。”百里筠秋笑着推开了房门,一只脚刚跨出门槛,又突然回头,“哦,对了。苏媛姐姐就先留在你们这里,若有需要,尽可找她帮忙。” 说完这句话,她身形一闪,瞬间消失在了原地。当她再次出现时,已经站在了另一间客房的门口。 随着三声清脆的敲门声,不等屋内的人回应,百里筠秋便直接说道:“虎爷,苏媛姐姐就麻烦您多照应了。”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再次消失,只留下一道淡淡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 第238章 齐聚 御史台内,夜色深沉,灯火却犹如白昼般明亮。 六位御史正围绕镇西侯涉嫌谋逆一案,展开热烈讨论。 然而,他们眼中闪烁的却非是激昂的光芒,更多的是因疲惫而即将溢出的泪光。 尤其是年迈的张诚重张御史,更是显得力不从心。 “张御史,陛下既然已经给了章程,我等为何还要如此费神?” 白日里遭百里东君与司空长风阻拦传话的那位高御史突然出声,满心疑惑地问道。 此言一出,屋内瞬间静默,但随即,交谈之声又更加嘈杂起来。 然而,众人实则都在侧耳倾听,话题也已悄然转移,变成了夜宵该吃什么、今天夜色真美之类的闲言。 张诚重无奈地叹了口气,打断了这场“伪装”的热闹:“诸位,不必再演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其余御史纷纷噤声,各自回归原位。 “我这是在救你们。”张诚重语重心长地说,同时目光向窗外投去。 此时,御史府的门口,正坐着四位年轻身影,他们或手持长剑,或肩扛长枪。 御史们闻言向外望去,不禁皱眉,其中一位陈姓中年御史更是怒喝道:“此地乃御史府,岂容他们放肆?” 话音未落,他便欲起身,却被身旁的同僚按住。 “张御史,这几位应是来保护我们的吧?”这位御史意味深长地说道。 此言一出,屋内一片哗然,但并未慌乱,因为还有张诚重这位定海神针在。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了他。 “不错。”张诚重点头,语气坚定,“你们要知道,如今的朝堂局势动荡,有人正巴不得我们坐实镇西侯的谋逆之罪,以引发天下大乱,从中渔利。” “岂有此理!”陈御史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双目圆睁。 “镇西侯乃国家栋梁,岂能仅凭这些虚无缥缈的罪名便定罪?等等,若他们知晓其中关节,便会……栽赃陷害!” 经他这么一说,即便是再迟钝的御史,也顿时醒悟了过来。 当前,镇西侯百里洛陈涉嫌谋逆一案悬而未决,外界对太安帝的真正意图一无所知。 假若七御史中有人遭遇不幸,乃至全体遇难,那么百里洛陈无疑会成为最大的嫌疑人。 届时,不论那些“罪状”是否确凿,情节轻重,最终的判决都将倾向于“疑罪从有”。 再加上七御史之死若不能得到妥善处置,必将激起民愤,导致百姓骚乱,最终可能迫使镇西侯步入绝境。 但这条绝路,并非仅针对镇西侯,而是整个北离王朝的末路! “策划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其心思之恶毒,简直令人发指。他们难道就不担心南诀、北蛮以及北阙等势力趁机挑起战乱吗?” 回顾往昔,北离也曾因内乱而遭受四方觊觎。 那时,是太安帝携手杀神百里洛陈与军神叶羽,才使得那些虎视眈眈的势力望而却步。 西蜀、西楚更是因此遭受灭顶之灾,北阙也仅余少量遗民,被迫迁徙至极寒之地。 然而今日之北离,杀神离心,军神不在,虽有琅琊王可担大任,但他却深陷皇子之争的漩涡之中。 若此刻战乱再起,北离恐将难以自保。 他们深感庆幸,天启的动荡尚未传扬开来,否则,国家危亡将指日可待。 然而,他们并不知晓,南诀的密探早已潜入北离,时刻监视着北离的动向。 若非如此,他们心中的紧迫感将更加沉重。 正当五人即将爆发冲突之际,张诚重重重地咳了一声:“安静!” 五人的声音瞬间减弱。 张诚重的眉头刚刚舒展,一声异响又引起了他的警觉。 其他五位御史也同时转头,目光聚焦于一处杂乱的书堆之中。 只见一人正躺在书堆上,身着御史官袍却显得邋遢不堪,官帽也歪歪扭扭地戴在头上。 他手中紧握着一只酒壶,壶盖微开,一丝酒香隐约飘散。 御史们生怕他醉酒后松手,沾湿身下的书籍,但他却稳稳地抓着酒壶,毫无摇晃之态。 “哼,也就他这位公子哥能在这紧要关头还悠然自得地酣睡,若非我等在此守着,恐怕他睡梦中便已成刀下亡魂。”一人带着几分讥讽地冷笑道。 张诚重轻轻皱眉,心中暗自思量,毕竟都是同僚,如此尖酸刻薄的话语实在有失风度。 但眼下的局势紧张,他也不愿多生事端,于是开口言道:“近日里,我们便在这御史台安身吧,门外有镇西侯的人守护,多少能安心些。” “倘若他们挡不住敌人呢?”与高御史并肩而立的矮御史不禁忧虑地问道。 张诚重淡然一笑:“若连他们都挡不住,那我们逃与不逃,又有何异?” 言罢,他便从御史台的一角取出被褥,直接铺在地上,官帽置于桌上,官服也未及脱下,便钻进了被窝。 其余御史见状,也纷纷效仿,各自找地安顿。 正当他们忙碌之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五人连忙奔至窗边向外张望。 只见门口被浓厚的烟雾笼罩,视线受阻,只能隐约看见点点火星飞溅。 刹那间,漫天花瓣如同细雨般洒落,伴随着悠扬的笛声在夜空中回荡。 紧接着,一个身着白衣的小童跃过御史台的大门,轻盈地落在院中。 随后,一顶轿子缓缓落下,四个青年分立四角,个个都是江湖中的高手。 就在这时,两道锋利的剑气划破夜空,虽同样带着肃杀之意,却又各具特色,一黑一白,交相辉映。 随后,一柄长剑从天而降,稳稳地插在御史台正堂的大门之前。 一位身着锦衣的华贵男子缓缓落地,双手背负,一股无形的王者之气弥漫开来。 他的身旁还跟着一位背着书箱的年轻人,其步伐轻盈飘逸,显然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 至此,北离八公子中,已有七位现身于此。 第239章 暗潮涌现 【没电了,稿子在电脑里,呜呜呜,明天补上,就在这一章补,所以懒得明天往回翻的,可以等到明天再看】 ----------------- 御史台巍峨的大门之前。 四个已经名声大噪的年轻人,自天启城那场轰动一时的抢亲事件之后,终于再度聚首。 “不是让你们回去了吗,为何还要来此?”宋燕回自石阶缓缓站起,脸上满是困惑。 “自然是你师父让我来的。”百里东君怀抱长剑,眉梢轻扬,嘴角勾勒出一抹玩味的笑意。 “我师父?”宋燕回闻言一愣,险些没反应过来,随即嘴角微抽,略带无奈地斜睨了百里东君一眼,“我师父,不就是你的姐姐吗?” 百里东君闻言,咧嘴一笑:“对啊,所以我姐姐都让我来了,你凭什么管我?” “百里东君,许久未见,你愈发没个正形了。我还以为,登上冠绝榜后,你会有所不同。” 身披绣有“赌”字披风的尹落霞款步上前,自然而然地牵起了宋燕回的手。 这一幕,让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看得一愣一愣的,硬是好半天都未能回过神来。 “你们俩……”司空长风手指来回点过宋燕回、尹落霞,又转向百里东君,最终指回自己,“如今看来,就我一人还孤家寡人一个吧?” 宋燕回与尹落霞闻言,满心好奇地望向百里东君,异口同声地问道:“你的小仙女来找你了?” 他们的好奇并不为过,毕竟在学堂之时,百里东君时常提及他那位宛若天仙的姐姐,言辞之间,夸得天上有地上无,连几位师兄都难免心生好奇。 “她此刻正在雪月城,待这里的事情结束,我就带你们去见见她。”百里东君昂首笑道。 “好,我倒要瞧瞧,究竟是怎样的女子,能比我更美。”尹落霞笑着捋了捋耳畔的青丝,媚态横生,风情万种。 然而,百里东君却似浑然未觉,依旧保持着那份傲然:“她肯定比你美!” 此言一出,司空长风默默退至一旁,宋燕回也不动声色地后退两步。 两人在心底同时为百里东君默哀起来。 果然,下一刻,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回荡不绝。 “哎哟!好疼!”百里东君弯腰,双手紧捂脚踝,连连吸气,疼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见到此景,尹落霞嘴角上扬,挂上一抹幸灾乐祸的笑意,随后假装关心地问道:“怎么了?难道是脚扭伤了?不会吧,冠绝榜上的高手怎会轻易扭伤脚呢?” 百里东君面露苦色,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回应:“没事,没事,只是小伤,不打紧。” 宋燕回无奈地摇了摇头。 司空长风凑近他耳边,低声调侃道:“古人诚不欺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宋燕回斜睨了他一眼:“等你哪天有了心仪之人,看你还敢不敢这么说。” “我是个漂泊的浪客,这辈子怕是都不会有喜欢的人了。”司空长风不假思索地回答。 “真的?”宋燕回挑眉质疑。 想想当初,某人夜晚难以入眠,独自坐在屋顶望着月亮吹奏叶子,翻来覆去就那一首曲子,要说这里面没猫腻,狗都不信。 还有他那时的表情,简直就差在脑门上写上“思春”二字了。 “真……的。” 司空长风被宋燕回看得有些不自在,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百花楼那位风姿绰约的风姑娘。 宋燕回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真的遇到了,可别错过了。” 司空长风挠挠头,喃喃自语:“我怎么可能被美色所诱呢?我是一阵风啊。” 话音刚落,一阵微风拂过夜幕下的天启城。 正在嬉笑的百里东君和尹落霞突然停下,耳边传来杂乱无章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纷乱至极,却仿佛让四人的心脏都为之颤抖。 “终于来了吗?”宋燕回双眼微眯,手已搭在“观雪”剑柄之上,瞬间拔剑出鞘。 与此同时,百里东君抽出腰间的“不染尘”,司空长风将银月枪在地上轻轻一震,尹落霞也拔出了身边的“望花”。 如果有人此刻能从高空俯瞰天启,便会明白…… 一场混乱,已然拉开序幕! 西城之地,烟炮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如同一记惊雷,拉开了这场空前大乱的序幕。 紧接着,南城火光冲天,北城陷入暴乱,而东城更是突现一群江湖高手,肆意屠戮,无人能挡。 天启城的中心地带,却是一片诡异的宁静。这里,没有火焰的肆虐,没有暴民的喧嚣,也没有江湖人的刀光剑影。 有的,只是一群如同木偶般行走的活死人。 皇宫、王府、学堂、御史台……这些权力与知识的象征之地,尚有军队或府卫坚守,成为这混乱世界中的孤岛。 “一切,终于开始了。” 百里筠秋立于天启之巅,仙人指路台上,目光如炬,将这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尽收眼底。 虎贲禁军,半数留守皇宫,半数如猛虎下山,冲向那些失去灵魂的活死人。 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变故再生。 一股淡紫色的雾气悄然弥漫,迅速笼罩了整个战场。 不过片刻,禁军成片倒下,生死未卜。 而另一边,金吾卫……不,或者该说虎贲郎,他们似是早有准备,就在乱局刚刚浮现之时,叶啸鹰领兵而出,如神兵天降,杀伐果断。所到之处,血染长街,无一生还。 与此同时,大理寺、各大王府、学堂等地,亦有人挺身而出,誓死扞卫这片土地的安宁。 就连坐镇学堂的山前书院院监陈儒,这位一向温文尔雅的儒生,此刻也拔剑出鞘,怒目圆睁。 君子之怒,有如雷霆。 “先生既已将药人之术交给药王辛百草,为何这西楚药人又会在天启重现?” 陈儒剑光如龙,斩下数十颗头颅,眉头紧皱,不解地看向身旁的白衣老者。 老者轻轻摇头,身形一闪,已至高处。 他伸手一招,庭院中的九霄琴便如受召唤般飞至他手中。 九霄风起惊雷现,长龙卧春千年眠。 这天下四琴之一的九霄琴,在老人的指下,重现了往昔的辉煌与力量。 琴声起,一道道凌厉的杀伐之音激荡天地,仿佛要将这世间的污浊与黑暗,一并涤荡干净。 ----------------- 【呜呜呜,昨天停电稿子没存住,气死了!!!】 短短不过片刻,天启城已经全然陷入混乱,宛如恶魔肆虐的地狱。 禁军、大理寺及京兆府尹纷纷派遣人手在外维持秩序,然而,随着药人相继倒下,他们的人员也在不断减少。 更令他们措手不及的是,倒下的士兵竟也逐一转变为药人,局势愈发失控。 若此趋势持续,整个天启城恐将沦为修罗场,甚至威胁到其他城池的安全。 钦天监。 一位天师惊慌失措地闯入星月阁,向那位仙风道骨的国师求助。 “国师,您快出去看看吧!外面……外面尽是行尸走肉,我们快要撑不住了!” 然而,齐天尘国师正专注地观测天象,手中掐算不停。 见天师闯入,他无奈地停下了动作,叹道:“罢了,我随你去看看就是。” 言罢,他身影一闪,瞬间消失于星月阁中。 当他再次现身时,已是在钦天监门外。 只见他拂尘一挥,一道八卦光芒大盛,将冲上前来的药人纷纷击退。 “国师!”一位险些被药人攻击的道童,强忍着恐惧向国师行礼,身体仍在颤抖。 齐天尘轻轻拍了拍他的头,温柔地安慰道:“别怕,随他们进去吧。” 随后,在两位天师的引导下,钦天监的所有人员都回到了殿内。 剩余四位天师分坐四方,齐天尘则一跃而起,落于钦天监之顶。 他脚踏八卦,一道光芒顷刻间便将钦天监笼罩其中。 “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我去皇宫查看情况。”留下这句话后,齐天尘再次消失无踪。 他先前观测天象发现,天启城的大乱虽来得突然,但并非无迹可循,也非不可平息。 然而,更令他心生恐惧的是,帝星黯淡无光,而太白星却异常明亮,这是帝王将逝的征兆! 而这太白杀星,如今的天下,又哪里还有第二个太白降世? 彼时,西城之中。 天启之乱如火如荼,唯有少数巡逻校尉能抽身而出,前来援救。 烟炮坊建造之时虽已倍加小心,还特意拓宽了通往民居的道路,但仍无法抵挡那庞大的火药量。 方圆一里之内,几乎化为废墟,尤其是烟炮坊所在之地,更是被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 若非事发之时正值黑夜,恐怕伤亡将更加惨重。 然而,虽然坊内幸免于难,坊外却是哀鸿遍野,近处之人当场毙命,远处受波及的则肢体残缺,苟延残喘。 这一灾难,让近百个家庭支离破碎,家破人亡。 南城方面,熊熊烈火冲天而起,夜风一吹,火势更加猛烈,如同火龙般肆虐。 百姓们在街道上惊慌失措地奔跑,更有一些城中的无赖趁乱作乱。 京兆府尹的人在人群中穿梭,有序地进行着抓捕和救火工作。 然而,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江湖人士暗中趁乱行凶,使得南城的局势更加严峻。 北城的情况则与西城和南城截然不同,这里没有西城的火药爆炸的震撼,也没有南城的熊熊烈火。 这里,只有一群暴徒。 那些平日里在天启城中最不起眼、最卑微的存在,此刻却登上了天启城这座戏台。 他们肆意烧杀抢掠,无论是钱财、珠宝、俊美的男子、美丽的女子,甚至无辜的孩童都不放过。 原本,这里应该是最先得到处理的区域,然而,由于大理寺一行人遭遇了药人,导致迟迟未能前来。 至于东城,则是江湖人士真正的屠杀场。 他们不是为了钱财,而是为了杀戮。 放眼望去,刀光剑影,一具具尸体倒在血泊之中,甚至难以找到一具完整的尸体。 仔细观察,还能发现这些江湖人士与北离人的相貌有着细微的差别,而且他们一个个袒胸露背。 如今已是秋季,几乎没有人会这样穿着,即便是江湖人士也不例外。 显然,他们并非北离之人。 “将军,南诀的人已经缠住了京兆府尹的官兵,大理寺的人也被我们的人引到了一群活死人之中。” 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急匆匆地跑来报告,却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这位精壮男人的脸色已经变得阴沉。 “蠢货!” 等他说完,那名体格精壮的男子猛地一巴掌挥去,将他打得脸朝下趴在地上,两颗牙齿随之脱落。 “出发前我说过,让你们叫我什么?”精壮男子面色阴沉,目光阴翳地盯着他,同时从腰间抽出一柄狭长的弯刀。 这弯刀并非南诀常见的长刀,而是形似蛾眉月,刀刃上仍留有斑驳的血迹,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滴落。 魁梧壮汉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单膝跪地行礼:“老大。” “下辈子,记得清楚些。”魁梧男子眼神一凛,刀光一闪,一颗人头便滚落在地。 “来人,把他的尸体带上,带回北蛮安葬。”男子下令后,目光转向天启皇宫的方向,“真是可惜了这绝佳的机会。” 周围的北蛮人噤若寒蝉,他们深知男子话中的含义。 天启皇城发生如此巨变,镇西侯也被萧氏皇族急召入宫,这意味着朝廷此刻无暇顾及边境。 他们既然能出现在这里,自然已将情报传回了北蛮,南诀那边亦是如此。 早在三日前,南诀与北蛮的大军便已悄然抵达边境,只是尚未现身。 据斥候禀报,五万镇西军如神兵天降,出现在北方,守护着北离的门户,而领军之人,正是镇西侯世子——百里成风! 南方,同样是五万镇西军,领军的却是一位年轻人,他的名声,丝毫不逊于镇西侯府的小公子百里东君。 因为他便是北离大将军叶羽之子,与百里东君同列冠绝榜三甲的叶鼎之! 若仅是他一人,或许不足为虑,毕竟他虽出身将军府,但幼年时家族遭难,流落江湖,又能有多少行军打仗的真才实学? 然而,关键在于他身旁有高人护佑。 那人一袭白衣,白发飘飘,孤身立于关隘之上,一人之力,足以抵挡千军万马。 此人,便是曾经的天下第一—— 学堂李先生! 第240章 幕后之人 仙人指路台。 百里筠秋俯视着天启城中纷飞的乱象,眉宇间轻蹙,却仍旧保持着冷静与坚定。 她缓缓地将视线从下方的混乱中抽离,转而投向那位自钦天监疾速掠出的白袍身影。 此刻,一个身披黑衣、衣袂随风狂舞的身影悄然立于她的身旁。 “萧若风对此事是否知情?” 姬若风的声音低沉而严肃,他的目光在城中此起彼伏的哀嚎声中徘徊,目睹着一幕幕人间的悲剧上演。 恐怕任何人都难以预料,这场动荡的根源,竟是镇西侯府的千金一手促成。 “你认为,我该让他知晓这一切吗?”百里筠秋的回答显得风轻云淡。 姬若风沉默不语,他深知,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一旦萧若风洞悉了百里筠秋的意图,他绝不会坐视不理。 哪怕是最坏的打算,他也会在天启陷入彻底混乱之前采取行动,将损失控制在最小范围内。 然而,那样一来,百里筠秋的真正目的便无法实现。 “你真的决定要取太安帝的性命吗?”姬若风再次发问。 “你可曾研习过占卜之术?”百里筠秋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同时抬头仰望夜空。 姬若风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一眼便锁定了那颗光芒微弱、象征着帝王的紫微帝星,以及与之遥相呼应、充满肃杀之气的太白星。 他收回视线,以一种复杂的情绪看向百里筠秋,“你可明白,一旦他离世,天启将真正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我早已说过,只要有我在,天启的命运便由我决定。”百里筠秋的语气坚定无比,左手已悄然握上了剑柄。 “怎么决定?药人之祸、皇子之争,甚至南诀、北蛮也趁机搅局,仅凭你一人之力,即便你能斩尽杀绝,那些朝臣、琅琊王、乃至镇西侯又当如何?” 姬若风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他猛地抓住她的肩膀,迫使她与自己对视,眼中满是不解与深深的哀愁。 “百里筠秋,你醒醒吧,这不是你!” “曾经的你,绝不会犯下如此罪孽,更不会以死亡作为逃避的借口!” “就算不为黎民百姓,也为你的亲人想一想,现在回头,为时不晚!” “为时不晚?”百里筠秋缓缓转过头,目光穿透天启城的重重迷雾,那里,血气弥漫,随风飘散,刺鼻难闻。 她轻轻合上双眼,脑海中回荡着近期的种种作为。 她先向乾东城与雪月城传递密信,调遣百里成风与叶鼎之兵分两路;又拜托李先生随叶鼎之去走那一遭。 随后,她与百里洛陈的车队汇合,潜入天启,再巧妙脱身,寻出了藏匿于城中的鬼医夜鸦,那时他正疯狂掠夺青王府的财富。 毕竟,要研制药人,金钱是不可或缺的。 于是,百里筠秋顺水推舟,命君玉带着夜鸦的财富与手下,直接送入大皇子的府邸。 也正因大皇子的协助,才能在短短半天内,将药人散布至天启城的每一个角落。 然而,由于时间紧迫,这些药人只是仓促炼制,其威力远不及精心打造之作。 但夜鸦并非孤军奋战,他还带来了一些在外早已炼好的药人。 这还得感谢暗河的帮助。 没错,那些药人正是无双城的前城主刘云起及其几位长老、供奉,还有萧燮的门客,以及曾经留在萧燮府中的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而此刻,他们正浩浩荡荡地朝着御史台进发。 面对这错综复杂、千头万绪的局面,百里筠秋的心境却异常平静。 她知道,这一步踏出,便再无回头之路,但她无悔。 “姬若风,你我都清楚,天启的病态已深入骨髓,非猛药不能治。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个更光明的未来,哪怕这过程布满荆棘,牺牲在所难免。”她的声音冷静而决绝,眼中闪烁着不容动摇的光芒。 姬若风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与挣扎,但最终只能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 “光明的未来?”姬若风苦笑,声音中带着一丝苦涩,“以无数生命为代价的未来,真的能称之为光明吗?” 百里筠秋沉默不语,有意无意地避开了姬若风那双充满质疑的眼睛。 她轻轻挣脱了他的束缚,转而将视线定格在那位飘逸如仙的国师齐天尘身上。 此时,齐天尘的去路被一位虽显老态但依旧精神矍铄的身影阻断。 “国师大人,您的脚步就留在此处吧。”那老者声音沉稳有力,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决。 齐天尘轻轻摆动着手中的拂尘,眼神中难得地流露出一抹凝重,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 此刻,他的心中只有一件事,那便是关乎太白杀星的那个人,此事不仅关乎北离的安危,更关乎整个天下的命运! “暗河也忍不住要插手这场纷争了吗?”齐天尘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质问。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慕明策从背后缓缓解下一个被黑色布条紧紧包裹的物件。 随着他手腕的轻轻一翻,一股凌厉的剑气瞬间爆发,将包裹其上的黑布撕扯得粉碎。 齐天尘的神色变得异常严肃,他紧紧盯着慕明策手中的那柄剑,沉声道:“据我所知,眠龙剑一直是暗河大家长世代相传的宝物,大家长怎的换了一柄?” 慕明策淡淡一笑,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他轻声回应:“或许,我已经不再是大家长了呢?” 话音未落,他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如刀,手中的阔剑猛然挥出。 “国师大人,得罪了!” 伴随着这一声低沉的喝喊,剑尖划破空气,发出震耳欲聋的雷鸣之音。 齐天尘身形微动,拂尘轻扬,一道八卦祭出,瞬间将慕明策那如雷霆万钧般的一剑化解于无形。 他身形未动,却已展现出超凡入圣的武学修为,令人叹为观止。 齐天尘目光如炬,紧紧锁定着慕明策,“新任大家长是谁?!” “国师大人可以猜猜看。” 慕明策收剑而立,剑尖轻点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 【咳,为了全勤,这两天只能这样了,明天恢复正常,大家见谅,还有一章晚点。】 客栈之中。 苏媛凝视着街上那些疯狂肆虐的活死人,脸色苍白,手指不自觉地紧抓着窗框,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她难以接受这是自家大小姐所为,更难以相信她会有弑君的念头。 “苏媛姑娘,时间就快要到了。”苏暮雨拿起伞,轻轻旋转着伞柄。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即将动手的预兆。 苏昌河坐在一旁,手中把玩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他斜睨着虎视眈眈的陈虎,冷笑道:“老爷子,信是你们送来的,生意我们接了,报酬也收了,现在却拦着我们,这似乎不太合规矩吧。” “苏媛丫头,你怎么说?” 陈虎佝偻着身躯,眼中闪烁着历经无数杀戮才养成的锋芒,与初来乍到时截然不同。 苏昌河心知,若真动起手来,他们未必能胜过这位老爷子。 于是,他顺着陈虎的话问道:“苏媛姑娘,你应该明白,这么大的生意,不可能只有我们两个人。你拦着我们,是徒劳的。” 苏媛终于按捺不住,急切地追问:“你刚才提到报酬已收,那么,你所指的‘报酬’究竟是什么?” 苏昌河与苏暮雨交换了一个微妙的眼神,随后缓缓摇头,轻叹一声:“照暗河的旧例,这种信息可不能随意透露,况且这事儿和你们也说不着,不过……” 他故意拉长语调,吊足了苏媛的胃口。 “不过什么?”苏媛急切地追问。 “不过如今暗河的新规矩,是由暮雨来制定。”苏昌河轻轻推了推苏暮雨,脸上挂着一丝笑意,“而恰好,我们对这件事也充满了好奇,所以告诉你们也无妨。” 他手指轻巧地夹住匕首,轻轻晃动,随后一把将刀柄紧握在手中,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她给予我们的报酬,是一条命,前任大家长的命。” “前任?那么,现任的大家长……”陈虎老爷子目光冷静地转向了苏暮雨。 “老爷子真是洞若观火。”苏昌河由衷地赞叹道。 陈虎微微点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但很快就恢复了沉默。 屋内的气氛骤然变得沉重而压抑。 苏暮雨继续悠闲地转动着伞柄,而苏昌河则把玩着匕首,两人都静静地盯着陈虎。 尽管陈虎方才一直在询问苏媛的意见,但真正掌握话语权的,仍旧是他。 因为苏媛无法代表镇西侯府,而这位为镇西侯府饲养马匹多年的老人,却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在经过一段沉默之后,陈虎终于缓缓张开了口,声音里透露出岁月的痕迹与深沉:“暗河的规矩,我当然心知肚明。” “但此事非同小可,不仅关乎我镇西侯府的大小姐,与侯府的未来紧密相连,更影响着整个天下。因此,我不能袖手旁观。” 他抬起头,目光炯炯地望向苏暮雨和苏昌河:“既然你们已经接下了这个任务,就应当清楚其中蕴含的风险。” “倘若皇帝真的丧命于暗河之手,那么暗河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困境。而此事一旦败露,我们镇西侯府也难以独善其身。” 苏暮雨手中的伞柄轻轻旋转,发出细微的声响:“陈老爷子言之有理。但我们也只是按照雇主的指示行事。” “这么说,你们是铁了心要这么做了?”陈虎突然挑眉,扫了他们一眼。 就在这一刹那,他身上的气势陡然改变。 苏暮雨和苏昌河心中一震,虽然早有预料,但此刻仍不由得心生退意。 他们可是苏家的顶尖杀手,甚至是整个暗河中的佼佼者,死在他们手上的人数不胜数,也因此获得了“执伞鬼”与“送葬师”的称号。 然而,陈虎的那一眼,却让他们感到心寒。 那一眼中不仅有杀意,更有一种历经无数杀戮后对生命的冷漠。 老人的驼背突然挺直,双拳紧握,猛地一挥,身上的骨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身形竟在逐渐壮大。 苏暮雨惊讶道:“这是……” 老人原本干瘪的皮肤开始变得紧实,干瘦的身体逐渐变得肌肉虬结,整个人仿佛年轻了几十岁。 他原本比苏媛还要矮上几分,但此刻已与苏暮雨相差不多,就连原本低眉顺眼的表情,如今也变得凶神恶煞。 “仄似天罡森通。”一句带着几分别扭的官话突然从门口传来。 四人一同转头望去,只见一个瘦高、头戴斗笠的男子推开了房门,走了进来。 苏媛的神情微微一变,心中再次紧绷起来,没想到还能再次见到这个人。 陈虎不动声色地将苏媛护在身后,沉声问道:“你是来带走他们的?” “他们两个,一个似我们暗河的大家脏,一个似我苏家的人,我不能不来啊。” 苏喆缓步上前,佛杖轻敲地面,走到苏暮雨和苏昌河身旁站定,低声说道:“里们先走。” 苏暮雨轻轻应了一声:“喆叔,小心。” 随即,他脚尖轻点地面,手中伞缓缓张开,伞尖一顶,破开屋顶,身形如燕般飞掠而出。 苏昌河紧随其后,破窗而出,脚在墙上轻轻一蹬,便跃过长剑,稳稳落在另一处屋顶之上。 两人趁着夜色掩护,向皇宫方向疾驰而去,同时,体内的杀意也在悄然凝聚。 陈虎目光冷峻,淡淡说道:“仅凭他们两人,是杀不了太安帝的。” 这也是他一直未曾动手的原因。 那封信是百里筠秋亲手转交,苏暮雨和苏昌河或许正是这个计划中的关键一环。 陈虎原本打算拖住这两人,让背后的百里筠秋知难而退,却没想到还有人前来接应。 苏喆嘴角勾起一抹轻笑,他并未动手,只是随手往嘴里扔了一颗槟榔,“太安帝森边高搜如云,他们两个自然不似对搜。” 看着苏喆这副泰然自若的模样,陈虎瞳孔猛地一缩,迅速回头望去,“他们的目标,不是太安帝!” 苏喆点了点头,说道:“辣似自然,太安帝辣里,会有人去的。” 随着他这句话落下,金环的低吟声在空气中回荡。 第241章 暗河雨落 苏喆举起佛杖,轻轻敲击地面,这一动作仿佛是一个无声的指令。 刹那间,十几个闪耀着冷光的金环从佛杖中挣脱而出,从各个方向激射而出,交织成一张密网,迅速向陈虎逼近。 陈虎猛地转身,毫不迟疑地将体内的纯阳真气凝聚于体表,猛然释放出去。 他所修炼的天罡神通,是一门比少林寺的金刚伏魔神通更为刚猛的外门武功。 纯阳真气不仅在他体内流转,更在体表显现,修炼至极境,甚至能够脱胎换骨,重塑肉身,是仅次于金刚不坏神通的天下第二外门武学。 然而,面对这凌厉的攻势,陈虎的眼神愈发凝重。 早先与苏喆相遇时,苏媛已提及,苏喆乃是暗河苏家的第一高手,在天血河一战中身受重伤,因而让出了傀的位置。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是身负重伤的苏喆,也绝非等闲之辈所能匹敌。 即便是七杀将之首,亦是如此! 当那些金环与陈虎体表的纯阳真气接触时,发出了“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如同金石交击。 巨大的冲击力迫使陈虎连连倒退,他只能硬扛,无法反击。 “破!”苏喆轻声一喝,一个金环瞬间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穿过他双臂交叉的空隙,重重地轰击在他的胸口。 瞬间,陈虎发出一声闷哼,嘴角渗出鲜血,身上的纯阳真气逐渐消散,整个人又恢复成了之前那副年迈的模样。 “我只是破了他的天罡神通,让他睡上一会儿,回去的路上小心些。” 苏喆用着不太流利的官话说道,最后瞥了一眼苏媛,便借着苏暮雨撞破的屋顶缺口,飞跃而出。 他抬头望向天空,双眼微眯,轻声说道:“要变天喽。” 言罢,他身形一闪,足踏屋檐,迅速朝着苏暮雨和苏昌河离去的方向追去。 他们各自有任务在肩,而苏喆,同样有需要面对的对手。 而那人如今正将慕明策给狠狠地打出去,甚至毫不留情地祭出一道八卦阵法。 这位向来以温和面目示人的北离国师,终于还是动了真怒。 慕明策一个翻滚站起,不顾自身的狼狈,挥起宽剑便冲向那八卦,一剑将其劈为两半。 “国师大人,仅凭这点手段,可还挡不住我。” 他腾空而起,一剑自上而下,剑势凌厉,仿佛要贯穿天际,迫使国师全力以赴。 汹涌的真气如同山峦般磅礴,猛然朝着那道剑影砸去。 “大家长,你可曾想过,若陛下驾崩,暗河将何去何从?”齐天尘面色阴沉,拂尘一甩。 那座悬浮半空的巍峨大山瞬间将剑影震散,向着慕明策猛冲而去。 “该生则生,该亡则亡,暗河没有人是不能够牺牲的,我亦不例外。为了彼岸,我们愿意豁出一切。” 慕明策已战至疯狂,眼见真气凝聚的山岳压下,他毫无惧色,反而上前一步,怒剑挥出,将国师的这一招彻底粉碎。 “既如此,老道便不能留你了!”齐天尘神色凝重,双手迅速结印,口中低吟真言:“临、兵、斗、者、皆、数、组、前、行!” 道门九字真言,曾是青城山弟子王一行在学堂大考终试中对抗天外天魄官飞盏时所用,却因境界悬殊未能奏效。 然而此刻,施展这一招的,却是北离国师齐天尘。 道教珍书《无上仙图》中有言:“法有三乘,仙分五等。” 抛却百里筠秋极有可能踏入的鬼仙之境,另有四品:天仙、神仙、地仙,以及人仙。 飞行云中,神化轻举,以为天仙,亦云飞仙。此为天仙,居于天府,举形飞升。 莫生莫死,莫虚莫盈,是谓真人。此为神仙,无形无体,神通万化。 有神仙之才,无神仙之分。此为地仙,得长生不死,而作陆地游闲之仙,为仙品中之中乘。 人仙者五仙之下而也,修真之士,不悟大道,道中得一法,法中得一术,信心苦志,终世不移,无行之气,误交误合,形质且固,八邪之疫,不能为害,多安少病,乃曰人仙。 如果说之前三等,那都是话本传说中才有的,那这人仙,当世便有两位。 其一是被称作“地上神仙”,据说掐指能算过去未来的青城山掌教吕素真; 其二便是这位于钦天监中坐镇数十载的北离国师了。 随着齐天尘缓缓吐露那蕴含无尽威能的九字真言,周围的空气仿佛被凝固,一切都陷入了沉寂。 “哼,就算你是高高在上的北离国师又如何?我慕明策岂会轻易被你震慑!” 慕明策怒目圆睁,周身真气汹涌澎湃,仿佛要将这方天地都融入他那凌厉的剑意之中。 他毫无退缩之意,心中深知,唯有挡住这位国师的攻势,今日的一切努力才不会付诸东流。 想到此处,他的剑意愈发凌厉。 若非暗河之人因故无法登上百晓堂金榜,那百兵榜上的剑仙之名,或是冠绝榜上的显赫地位,定当有这位大家长的一席之地。 然而,命运弄人,他此刻需要面对的,竟是实力深不可测的齐天尘。 一道八卦阵法从天而降,瞬间将周围的一切喧嚣都压制得无声无息。 八卦阵中,光芒流转,每一道光线都似乎蕴含着天地至理,将慕明策牢牢困于其中。 齐天尘立于阵外,神色淡然,眼中却闪烁着不容小觑的坚决,“大家长,今日之事,待到日后,我定会与你暗河一一清算。” 言罢,他脚尖轻点地面,身形再次向皇宫的方向疾驰而去。 然而,就在这紧要关头,一道剑光如银龙般伴随着连绵细雨,携带着丝丝凉意,穿梭于空气之中。 “何人?”齐天尘眉头紧锁,身形疾退,只见原先所立之处,已被一道清晰的剑痕所刻。 “暗河苏暮雨,特来拜见国师。”苏暮雨手持油伞,身姿恭敬,低头行礼,语气中带着一丝敬畏。 苏昌河立于他身旁,嘴角挂着几分无奈的笑意,却也顺着苏暮雨的话说道:“暗河苏昌河,同样前来拜见国师。” ----------------- “暗河大家长?” 齐天尘微微眯起双眸,视线聚焦于苏暮雨背后那柄沉睡中的眠龙剑,其上龙眼紧闭,仿佛正养精蓄锐。 苏暮雨侧目望了眼不远处的慕明策,旋即轻轻点头以示回应。 “你们如何才肯退去?”齐天尘又问。 “你们究竟要如何才能撤退?”齐天尘再次询问。 “国师应当清楚我们暗河的规矩——收人钱财,替人消灾。”苏暮雨平淡地说道。 收人钱财,替人消灾。 齐天尘闻此,嘴角不禁微微抽动,心中暗自嘀咕,难道那高坐皇宫的君主,竟成了他们口中的“灾”? 简直荒谬! “直说吧,她此刻身在何处?”他轻捋胡须,眉宇间透露出几分严峻。 事到如今,他已无意多言无用之辞。 “并非我们不愿透露给国师,实则是我们亦不知她此刻身处何地,但必在天启城内无疑。”苏暮雨神色认真地回答。 “你们也不知?!”齐天尘瞳孔猛地一缩,“难道说,此事还牵涉到其他势力?” “国师大人,您不会天真地以为,暗河真的有能力除掉皇帝吧?”慕明策突然嗤笑出声。 有些秘密,外人或许无从知晓,但暗河这条隐匿于夜色中的暗流,却洞悉一切。 尤其是他这位大家长,所知更为详尽,诸如提魂殿三官,再如……影宗! 暗河三家,苏、谢、慕,高手如云,逍遥天境的高手不说如过江之鲫,却也超双手之数。 而今日,这天启城中仅来了一位前任大家长,以及苏喆、苏暮雨和苏昌河三人,那么其余人呢? “里们两个快去万卷楼,仄里交给我们。”此时,苏喆也赶至现场。 只是他的话语,却让苏暮雨与苏昌河面露疑惑。 万卷楼,乃影宗内的禁地,守卫之严密,远超囚禁罪犯的影狱。 只是…… “为何?”苏暮雨眉头紧锁,不解地问道。 “世人皆称暗河为天下第一杀手组织,在朝能杀皇亲国戚,在野能灭江湖大派。但这样的势力,萧氏皇族真能视而不见吗?” 作为暗河的前任家主,他深知暗河并不像外界传说的那般风光无限。 在野能灭江湖大派? 他认! 在朝能杀皇亲国戚? 他不敢认! 这话听听也就罢了,若真敢付诸行动,除非得到上面那位的默许,否则暗河早已不复存在。 “我对暗河的隐秘不感兴趣,让路,我不会为难你们。”齐天尘的声音骤然转冷,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决。 “辣恐怕不行。”苏喆随意吐出嘴里的渣子,佛杖猛地一顿,全身的气势如同火山般瞬间爆发,直冲云霄,同时大喝一声:“走!” 轰!!! 霎那之间,八卦图案在耀眼金环的猛烈撞击下轰然碎裂,空气中激荡起层层强烈的真气涟漪,仿佛连空间都在震颤。 齐天尘目光如炬,紧紧锁定着苏喆,身形虽稳如磐石,但体内却已暗暗涌动起磅礴的真气。 他手指轻弹,六十四卦的阵势瞬间布成,卦象交错,宛如天罗地网,笼罩四周。 苏喆毫不畏惧,他猛然挥动佛杖,数十道金环如同金色流星,带着呼啸之声从四面八方疾射而出,与齐天尘布下的八卦图案正面相撞。 金环与八卦相触之处,真气如潮水般汹涌澎湃,尘土被巨大的力量掀起,遮天蔽月。 天启城的百姓们惊恐万分,他们纷纷抬头望向天际,只见尘土与真气交织成一片混沌,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形重压笼罩在整座城市之上,让人心生畏惧。 “你们这是在向整个北离宣战吗?”齐天尘的声音冷冽如冰,双眼中透露出摄人心魄的寒光。 “那就得看今日,太安帝是死是活了!” 慕明策猛然间发力,如同脱缰的野马,突破了齐天尘设下的重重束缚,身形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恰在此时,一柄利剑如同划破长空的闪电,带着凌厉的剑气呼啸而来。 “大家长!”苏暮雨脱口而出。 慕明策无暇多想,他果断地弃掉手中的宽剑,身形再次拔高,一把抓住眠龙剑的剑柄。 只见他手腕一抖,自上而下挥出一道磅礴的剑气,如同巨龙出海,席卷四方,将周围的尘土与真气瞬间清空。 “走!”他低喝一声,身形如同鬼魅般向前掠去。 眼见三人已动真格,苏昌河不敢怠慢,他拉着苏暮雨,身形如同离弦之箭,直奔皇宫而去。 “你知道万卷楼的位置吗?”苏暮雨回过神来,一边调整着步伐,一边向苏昌河问道。 “我自然不知,但有人知晓。”苏昌河神秘一笑,眼神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他并未再多说,只是加快了前行的步伐。 当他们抵达皇宫脚下时,只见一人已傲然立于宫门之前。 他神色冷峻,双眼如炬,手中的长剑直指八方。 宫门前,遍地是残破的肢体和倒下的药人,鲜血与泥土交织在一起,几乎让人无处落脚。 这一幕让人触目惊心,显然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战斗。 “是你?!”苏暮雨眉头紧锁,目光如刀,侧首直视苏昌河,“你早知道?” “那封信上写得明明白白,进了皇宫自会有人助我们一臂之力。只不过你满心都是那门生意,我便没特意提醒你罢了。” 苏昌河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 “如此说来,她雇佣暗河所图,并非是要取太安帝的性命。”苏暮雨沉吟片刻,终是得出了这个结论。 苏昌河嘴角微微抽搐,心中暗想,若暗河真要刺杀太安帝,眼前这位禁军副都统此刻怕是早已身在御书房门外护驾,而非在此放他们入宫。 “那她究竟意欲何为?”苏暮雨眉头皱得更紧,满心疑惑。 大家长和喆叔的突然出现,已让他倍感意外。 可如此重要之事,三位家主却未曾现身,这让他愈发觉得背后隐藏着万千秘密,仿佛触手可及,却又如雾里看花,模糊不清,令他倍感煎熬。 “她的目的与我们无关,反正绝不会是真的要取太安帝性命。倒是我们,若是再不加快脚步,只怕就来不及了。” 苏昌河一把拽住苏暮雨的手臂,紧随其后,紧贴着洛青阳的身影,朝着影宗的方向狂奔而去。 苏暮雨也不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目光紧紧追随着前方动作愈发迅疾的洛青阳,心中疑云密布,却无人能为他解开这团迷雾。 第242章 夜闯皇宫 “西城的烟炮坊被人点燃了,附近的百姓正在四散逃离!” “南城起火了,一群身份不明的混混、无赖趁机作乱,京兆尹府已经派人镇压了,但是根本控制不住!” “北城也有暴民发起暴乱,大理寺的人被活死人拦下,迟迟不能处理!” 一个个惊心动魄的消息如同惊雷般传入皇宫,震颤着每一个人的心弦。 然而,那位在北离国中权倾一时的皇帝陛下,却仍悠然自得地练习着书法,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 他甚至还让一旁的李公公品评他的字迹,那份从容与淡定,令人难以置信。 此刻,即便是李公公,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焦虑与不安,他的双手紧握成拳,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陛下,外面乱成这样,说不定会有刺客趁机行刺,何不速召大监与洛副都统……?”李公公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与恳求。 太安帝轻轻一挥衣袖,打断了李公公的话,他的眼神深邃而平静,仿佛早已洞察了一切。 “世事如棋,局局新。正所谓‘不破不立’,即便孤今日真的命丧于此,那也是天命所归,无可更改。” 天命所归? 李公公袖中的手不禁微微一颤,心中的忧虑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自古以来,又有哪位帝王会轻易相信天命? 追求长生不老者比比皆是,更何况如今局势动荡,风雨飘摇。 见李公公如此失态,太安帝也失去了继续练字的兴趣。 他缓缓起身,绕过屏风,穿过曲折的走廊,最终停在了门前。 门外,细雨如织,寒风刺骨,仿佛连老天爷都在为这乱世而哀鸣。 屋内,烛火摇曳,带来一丝微弱的温暖,却难以驱散心中的寒意。 “你且说说,今夜这场动乱,究竟是孤哪一个儿子所为?” 太安帝的声音低沉而富有深意,仿佛每一个字都蕴含着千钧之力。 李公公闻言,浑身一颤,背后的冷汗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他的双腿一软,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地回答道:“陛下洪福齐天,几位皇子更是德才兼备,谦逊有礼,怎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定是陛下多虑了!” 望着李公公伏地叩首的模样,太安帝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弯下腰来,将他搀扶而起。 “你跟随孤多年,对孤的儿子们也应该有所了解。德才兼备?哼,若孤真的有个万一,最先迫不及待地跳出来争夺这皇位的,就是你所说的谦逊有礼之徒。” 太安帝的目光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深邃,犹如能够穿透重重迷雾,直视人心最幽暗的角落。 他轻轻拍了拍李公公的肩头,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愁与苍凉. “孤这一生,南征北讨,方筑就北离这万里河山,却也深知权力的漩涡足以吞噬人心,让人迷失自我。” “朕的几个儿子,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算计,这一点,孤心里清楚得很。” 李公公闻此,心中五味杂陈,深知这位帝王表面看似波澜不惊,实则内心早已是惊涛骇浪,翻腾不息,故而不敢再轻易言语。 帝王之心,自古深不可测,而太安帝的深沉与多变,更是世间少有。 长久的沉默后,太安帝的眉头微微蹙起,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东城那边,为何至今未有消息传来?” 李公公闻言,心中惊疑交加,抬头望向门外,心中暗自盘算,按说此时早该有消息回报了。 正思索间,一名禁卫搀扶着一名浑身浴血之人踉跄而来。 “陛下,东城……东城已失……”话音未落,那人便气绝身亡,头一歪,倒在了禁卫的肩头。 太安帝的眉头紧锁,双手在背后紧握成拳,显然,这个消息对他来说,亦是沉重难当。 “查!”他低沉而坚决地吐出一个字。 禁卫连忙应声,扛起尸体,匆匆向外奔去。 太安帝凝视着雨幕,耳畔传来皇宫之外的嘈杂与纷乱,让他的心神难以安定。 “陛下,是否召琅琊王入宫?”李公公突然又问道。 太安帝猛然转身,仿佛才忆起还有这么个儿子:“他此刻身在何处?” “依琅琊王的性情,此刻要么在行馆,要么,便在御史台。”李公公恭敬地回答。 太安帝陷入沉思,他的视线缓缓移向御史台的方向,心中默默权衡着各种可能。 “罢了,他的性子,孤再清楚不过,即便此刻召他,他也未必会归。” 他轻声叹息,随即转身步入书房的幽深之处。 恰在此时,一道漆黑的夜影如利刃般划破雨帘,雨水在其身上敲击出清脆的声响。 几乎同时,隐匿于暗处的掌香监有所行动。 一串念珠刹那间挣断束缚,四散开来,每一颗都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力量,击溃了周遭的雨珠,最终直指那道夜影。 然而,仅仅是一掌之间。 天地骤然沉寂,雨幕仿佛被无形之手抹去,念珠化作轻烟,被雨水无情地冲散。 直至此刻,太安帝才得空回首,目光触及那道身影的瞬间,他的瞳孔不禁扩大,其中清晰地映出了对方的轮廓。 李公公见状,毫不犹豫地挡在了太安帝的身前。 掌香监自暗处缓缓走出,嘴角挂着一丝血迹,缓缓滑落,沾染了衣襟。 他双手合十,双目一闭一睁,周身的气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犹如一尊怒目金刚降临人间。 “金刚不坏神通?你就不怕我让你金刚之身破裂,元神湮灭?”那人淡然一瞥,轻轻摘下头顶的斗笠,解开身上的蓑衣,随意地抛给了李公公。 “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李公公认出此人,心中的大石顿时落地,接过蓑笠,退到了一旁。 “阿弥陀佛。”掌香监低吟一声佛号,脚步轻移,瞬间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太安帝目光深邃地凝视了片刻,随即长叹一声,转身继续前行,那人则紧随其后,步入书房深处。 第243章 再聚首 御史台。 百里东君一行人严阵以待,矗立于门外,目光所及之处,是源源不断、前仆后继的药人大军。 他们的心中,除了震惊,更涌动着难以名状的愤怒。 震惊,源自于这世间竟有人胆敢将此等禁术重新带回人间,且地点竟是这庄严的天启城; 愤怒,则是对那幕后黑手的无尽憎恨,为了某种目的,竟将如此众多的无辜百姓拖入这场灾难之中。 然而,即便心中怒火中烧,他们手中的兵器却不敢有丝毫松懈,因为他们的身后,是他们誓死也要守护的人。 “百里东君!” 战局胶着之际,司空长风突然一声大喝,枪影如龙,横扫而出,七八个药人被这股强大的力量击飞,重重地撞倒一片。 然而,那些被击倒的药人只是短暂的停顿,随后,更多的药人踏着他们的身体,如同潮水般继续涌来。 司空长风眉头紧锁,一边奋力抵挡着药人的攻击,一边焦急地看向不远处的百里东君。 此时的百里东君,双目赤红,宛如血海中的修罗,手中的刀剑已不再受他控制,只是盲目地挥舞、劈砍。 若非他修为深厚,恐怕早已沦为药人中的一员,陷入更深的疯狂之中。 与此同时,宋燕回与尹落霞也正合力对抗着药人大军,听到司空长风的呼喊,也不由得将目光投向这边。 然而,他们却只能无奈地摇头。 因为,这药人之术,正是出自他那位敬仰的师父之手—— 不是学堂的李先生,不是南宫春水,而是如今的学堂祭酒先生,那位昔日的西楚儒仙古尘。 这是他们早已知晓的事情。 尽管他们深知,这股由药人构成的庞大军队背后,并非那位向来以温文尔雅着称的老者所直接操控,但其根源,无疑仍深深植根于他所创的药人之术。 显而易见,百里东君的心灵因这一系列事件而遭受了重创。 他奋力挥舞着手中的刀剑,刀光剑影交织成一片密不透风的网,却再难觅昔日剑仙那份从容与飘逸。 他的本心已迷失,无法再与天地大道产生共鸣。 若长此以往,不仅可能失去大逍遥境的修为,更有滑落到自在地境边缘的危险,那将是一场无法挽回的陨落。 随着体内真气如潮水般汹涌而出,近乎不计成本地挥霍,百里东君的动作在某一刹那出现了细微的迟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潜藏于药人大军深处的身影如同饿狼扑食,猛然间向百里东君扑去,张开血盆大口,意图将他吞噬。 目睹此景的司空长风三人,瞳孔瞬间紧缩,几乎在同一时间出手,企图阻止。 然而,仿佛这些药人拥有着某种未明的智慧,又有十余名由江湖高手蜕变而成的药人破阵而出。 它们不仅功力因药人之术而突飞猛进,更丧失了痛觉,唯有死亡才能终结它们的疯狂。 即便是强如司空长风他们,面对这众多药人的围攻,也不免陷入双拳难敌四手的困境,不得不步步后退,重新被逼回防线。 与此同时,那个最接近百里东君的药人,两者之间仅隔着一道仿佛无法逾越的鸿沟,却又近得触手可及。 这一步之遥,仿佛成了生与死的分界,咫尺之间,便是天涯。 轰!!! 就在这生死存亡之际,一颗漆黑的小圆球不知从何处疾驰而来,精准无误地落入药人之口,瞬间没入其咽喉深处。 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响起,震撼了整个战场。 幸而,在这危急关头,某人良心未泯,及时出手将百里东君拉回安全的怀抱,否则他的头颅恐怕已难逃一劫。 “师兄?” 百里东君猛然间回过神来,目光转向那位将自己从死亡边缘拉回的男子,眼中满是惊愕与感激。 “错了,是师兄们。”雷梦杀笑着纠正道,一只手轻轻搭在他的肩头,另一手则指向天空。 雨,悄无声息地降临了,细密的雨丝轻轻拂过大地。 此刻,漫天飞舞的花瓣与绵绵细雨交织在一起,宛如一幅精致绝伦的画卷,将整个世界装点得分外妖娆。 悠扬的笛音在夜空中回荡,那旋律如泣如诉,竟让周围的药人动作有了片刻的停滞,仿佛也被这美妙的音乐所打动。 只见吹笛之人身姿飘逸,缓缓落于屋檐之上,周身真气涌动,撑起一把晶莹剔透的伞,将雨幕隔绝在外,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他嘴角轻扬,带着一抹淡然的笑意,轻声说道:“小师弟,听说你已踏入剑仙之境,但如今看来,似乎还欠缺了些火候呢。” “不过,毕竟你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去沉淀和成长。” 话语间,一顶装饰华美的轿子被四名身着劲装的青年抬着,越过御史台高耸的围墙,稳稳地落在了院中。 灵素站在轿子前方,朝着百里东君咧嘴一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狡黠与亲切。 他伸手示意百里东君看向药人的方向,仿佛在诉说着什么秘密。 就在这一刻,两道锋锐无比的剑气猛然划破雨幕,一黑一白,犹如蛟龙出海,生生从药人丛中杀了出来。 那两人身上的血迹瞬间被雨水打湿,晕开成一朵朵鲜艳的红花,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见百里东君投来目光,两人同时笑着点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早听闻有药人现世,我追了一路都未曾得见,没想到今日竟全都聚集在了天启城。”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突然从门内传出,那声音如同春风拂面,令人心旷神怡。 百里东君闻言再次掉头望去,只见那人身影挺拔,气质非凡。 “小谢宣!”百里东君惊喜地喊道。 “百里东君,许久未见,你可还好?”谢宣背着书箱,撑着伞,笑容满面地打着招呼。 他的出现,仿佛为这场雨夜增添了几分温暖与生机。 一旁,一位身着华贵服饰的男子缓缓提起面前的剑,剑尖轻抖,向斜侧一甩,瞬间斩断了雨丝。 他神色凝重地说道:“现在可不是我们叙旧的时候。” 话音未落,六道身影如同离弦之箭般,齐刷刷地杀入药人大军之中。 他们身姿矫健,剑法凌厉,所过之处,药人纷纷倒下。 风华难测清歌雅, 灼墨多言凌云狂。 柳月绝代墨尘丑, 卿相有才留无名。 这便是北离八公子中的七位,时隔数年,终于再次聚首。 第244章 天地不仁 【好像没人看上一章章评,这里再征集一下意见,如果还有活人的话】 【你们选he还是be】 ——正文—— 随着雷梦杀六人奋勇冲杀而出,司空长风等人所承受的压力瞬间减轻了许多。 九道身影并肩而立,宛如一道坚不可摧的壁垒,矗立在御史台门前,将汹涌而来的药人潮流一一击退。 萧若风缓缓踱步至前,轻轻拍了拍百里东君的肩膀,语气中带着一丝温柔。 “此事根源,在于鬼医夜鸦,而非药人之术本身,你的师父并无过错。”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对那位学堂祭酒的了解,显然早已洞悉其身份。 然而,百里东君此刻的心思并未在此,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被雷梦杀等人顽强阻挡在长街上的药人大军上。 雨水如注,淋湿了他原本飘逸胜雪的白衣,使其紧紧贴附在身上,就连他那一头长发也被雨水压得低垂,失去了往日的飞扬。 但即便如此,这倾盆大雨也未能浇灭百里东君胸中的熊熊怒火。 他紧握着手中的刀剑,声音低沉而坚定:“这些我都明白,但是……” “但是师父将药人之术传授给药王辛百草,本是希望以此造福苍生,而非酿成今日之祸。无论幕后黑手是谁,我誓要将其斩杀!” 百里东君话语中的决绝之意,令萧若风都感到了一丝惊讶,同时这份强烈的杀意也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百里东君,你心中的戾气过盛了。”谢宣手持雨伞,缓缓走上前来,为百里东君遮挡住了肆虐的雨水。 “你身为学堂弟子,应当时刻保持君子之风。君子之气,包含喜气、怒气、霸气、秀气,乃至杀气,但唯独不应有戾气。” “戾,便是邪。一旦踏错一步,便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谢宣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语重心长。 言罢,他抬手在百里东君的胸前轻点几下。 只见百里东君身形连退三步,仿佛有一股力量在他胸中涌动,将长久以来积压的闷气一扫而空。 他顿觉浑身舒畅,心中紧绷的那根弦也缓缓松弛下来。 自从得知爷爷被诬陷为谋逆之徒,百里东君的心中便再无安宁,此刻在谢宣的点拨下,他仿佛看到了一丝曙光,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内心与道路。 百里东君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眼眸渐渐变得清澈而璀璨,他转而望向谢宣,感激在眼中一闪而过。 “多谢。” 谢宣嘴角勾勒出一抹温和的微笑,手中的雨伞依旧稳稳地庇护着百里东君免受雨水侵扰。 “百里东君,去皇宫吧,那里才是你现在应该去的地方。”萧若风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百里东君微微蹙眉,目光掠过那依旧汹涌澎湃的药人大军,心中忧虑未减。 “放心,我们会坚守御史台,不让任何一名药人踏入此地半步。但与此同时,我也有一事相托。”萧若风神色凝重,目光直视百里东君。 “师兄请讲。”百里东君也随之收敛了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帮我阻拦你的姐姐。”萧若风的话语简洁而有力。 言罢,他手持昊阙剑,大步流星地迈向御史台大门之外,周身真气缭绕,浩然正气,光芒万丈。 百里东君闻言一愣,心中充满了疑惑,却也有一个声音在心中回响,告诉他要听从萧若风的安排。 “去吧。”谢宣同样如此说道,随后撑着伞,紧随萧若风的步伐,毅然决然地迎向药人大军。 “小谢宣?”百里东君惊讶地呼唤了一声。 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谢宣微微一笑,脚步未停,头也不回地说道:“我曾有幸在稷下学堂逗留数日,受先生指点,对西楚药人略有研究。或许,等你从皇宫归来时,药人之祸已为我所解。” 百里东君呆呆地望着谢宣他们毅然前行的背影,心中多了几分恍悟。 他们早已不再是那个年少轻狂的自己,如今的这片天地,需要他们挺身而出,哪怕是曾经那个沉迷书海的谢宣也不例外。 百里东君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背负长刀,腰间悬挂宝剑,足尖轻点,身形如燕般掠向皇宫,周身真气犹如锋利刀剑,将雨幕一分为二。 皇宫的轮廓在朦胧的雨幕中若隐若现,宛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画,而那斑驳的宫墙在雨水的冲刷下更添了几分岁月的沧桑。 百里东君的身影在密集的雨丝中快速穿梭,每一步都踏得异常坚定,仿佛任何风雨都无法阻挡他前行的步伐。 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心中却随着萧若风那句意味深长的话语,一直萦绕着一层淡淡的、挥之不去的不安。 那不安如同细雨般无声无息地渗透进他的每一个毛孔,让他无法忽视。 隐约间,他似乎能够感受到另外一种他从未体会过的情绪,那是一种混合着杀意、戾气,却又超越这些的复杂情感。 他仿佛听见了天地间无情的低语:“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句话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中盘旋,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直到那一剑! 那是一道凌厉至极的剑影,在百里东君的脑海中猛然浮现。 那剑影没有大气磅礴的豪迈,也没有阴冷鬼蜮的诡异,却也不似凡尘俗世中的普通剑招。 这一剑斩出,伴随着数十颗头颅的落地,鲜血如泉涌般流淌在地,然后在雨水的冲刷下,渐渐晕染开来,形成一幅触目惊心的画面。 然而,于百里东君而言,这一剑的关键并不在于那些被杀的人,而在于斩出这一招的那柄剑。 那柄剑的剑柄之上,只铭刻着两个简单却充满深意的字:“思君”。 看到这两个字,百里东君的心脏猛地一缩,他喃喃自语道:“这是……阿姐?!” 百里东君的脚步不由自主地一顿,他猛然回神,下意识地望向了东城方向。 那一刻,他的心中无比纠结,如同被千丝万缕的线缠绕着,不知该听从萧若风的吩咐前往皇宫,还是听从内心的指引去往东城。 百里东君的直觉告诉他,他的姐姐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 方才他感受到的那份情感,冰冷而陌生,绝不是他的姐姐应该拥有的。 毕竟就在不久前分别时,她还笑容满面,温柔地嘱咐他要小心行事。 他心中越想越觉得奇怪,那种奇怪的感觉如同迷雾般笼罩着他,让他无法看清真相,脑海中乱成一团麻。 就在这时,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突然在远处响起,如同惊雷般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声音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却又如此真切地冲击着他的耳膜,让他不得不暂时放下心中的纷扰。 第245章 百里东君战刘云起 那轰鸣之声似乎源自天际,又仿佛深藏于地底,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与威严。 百里东君的眉头紧蹙,眉宇间透露出凝重之色,他深知这绝非寻常之声,定是有大事发生。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将内心的波涛汹涌平息,但那“思君”二字却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中盘旋不去,令他的心绪难以平复,波澜四起。 他目光如炬,坚定地望向东城的方向,眼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之色。 “无论如何,我都必须去见阿姐一面。” 百里东君低声自语,随即毅然转身,化作一道疾风,朝着东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在蒙蒙雨幕之中,他的身影如同夜空中最耀眼的银色闪电,划出一道道绚烂的弧线,熠熠生辉。 然而,就在他即将抵达东城之际,十数道矫健的身影突然从四面八方如鬼魅般闪出,手中剑光闪烁,直指要害,每一招每一式皆是绝杀之剑。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绝杀之局,百里东君身形未停,反而在半空中一个灵巧的翻身,避开了首波凌厉的剑芒。 他的双眼在雨幕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迅速扫视着周围的敌人。 一共十六人,皆是药人,或许正是因着药人之法,他们皆踏入了逍遥天境,只是各自的境界深浅不一,如同夜空中繁星,各有其辉。 “苍龙牙?无双城城主刘云起!”百里东君的目光瞬间凝聚在那为首之人手中的长剑之上。 那剑,剑锋回勾,犹如苍龙吐牙,锋芒毕露,又藏着几分诡谲。 他曾听宋燕回提及他师父的这柄苍龙牙,却未曾料到,与它的初次相遇,便是生死相搏的战场。 “那么,你们便是无双城的那几位长老与供奉了。”他的话语冰冷,目光如炬,未曾期待过对方的回应。 因为,这些药人的身上,已然留下了致命的伤痕,生机尽失。 事实正如他所料,刘云起毫无反应,只是在站定之后,身形一晃,化作数道残影,每一道都携带着山崩地裂般的剑气,如狂风骤雨般向百里东君袭来。 四位长老亦是各展所学,或剑走偏锋,快若闪电,令人目不暇接;或重剑无锋,大巧不工,每一击都似有千钧之力。 他们的剑法,或灵动飘逸,或沉稳厚重,却都默契地围绕着百里东君,织就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剑网。 而那十一位供奉,手持长剑结成剑阵,或攻或守,进退有据,将百里东君的退路封得死死的,只待那致命一击的时机。 百里东君身处绝境,却面不改色,战意愈发昂扬。 他体内真气翻腾,如江河奔腾,手掌一挥,便引得漫天雨水汇聚而来,化作游龙,狂舞于天际。 这正是儒仙古尘所传——秋水诀。 秋水时至,百川灌河泾流之大,两涘渚崖之间不辩牛马。 昔日儒仙云游四海,于秋水之畔沉睡,梦中入河川,与河伯、海神对话,第二日便创出了这秋水诀。 此诀以自然为引,如江河般连绵不绝,生生不息。 如今,百里东君于雨夜之中,携漫天流雨,化龙长啸,声震苍穹。 “给我破!”伴随着一声怒喝,百里东君身形暴涨,仿佛与天地合为一体。 一拳挥出,他整个人与那晶莹剔透的游龙融为一体,携带着排山倒海之力,向刘云起等人轰去。 剑光与拳影在空中交织缠绵,犹如夜空繁星闪烁,又若银河九天倾泻,轰鸣之声如雷鸣般震耳欲聋,将空中的雨水瞬间激荡得无影无踪。 在那轰鸣与剑光交缠的刹那,百里东君的拳风与游龙融为一体,宛如怒海狂涛拍击岸边礁石,其势之猛,无可阻挡。 刘云起等人目睹此景,神情半分不改,但身上却已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沉重压力。 他们虽借药人之术已步入逍遥天境,但即便是被誉为“苍云剑客”的刘云起,也仅是刚刚在大逍遥之境站稳脚跟。 反观百里东君,他历经十数载药修之功,铸就金刚不败之体魄。 自踏入武道以来,虽师从天下第一高手,却并未涉足高深剑招与刀法,反而以《绣剑十九式》与《五虎断山刀》为根基,精心磨砺。 屡次身处险境,加之天生武脉之助,他的修为如同破竹之势,节节攀升,根基之稳固,犹如磐石。 在乾东城近两年的潜心苦修中,他更是参悟大道,持剑可剑仙,挥刀成刀仙,即便是单凭一双铁拳,亦能纵横天下,难逢敌手。 如此境界,浑然天成,岂是区区药人所能阻挡。 刘云起身形疾退,手中苍龙牙剑光一闪即逝,化作一道苍龙虚影,与百里东君的拳风猛然相撞。 两者相击,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仿佛连天地都在这一刻为之颤抖。 苍龙虚影在百里东君那势如破竹的拳风冲击下,渐渐变得模糊,最终消散于无形。 尽管拳风也因此受到了些许削弱,但其威力仍旧骇人听闻,继续以不可阻挡之势,向刘云起等人席卷而去。 四位长老见状,随即纷纷施展出各自的绝技。 一人剑走偏锋,身形如同鬼魅,在雨幕中快速穿梭,试图从侧翼突袭百里东君。 然而,百里东君身形一晃,仿佛融入了雨水之中,避开了这一击。 另一人则挥持重剑,一剑挥出,剑芒如山,向百里东君压去。 百里东君冷哼一声,体内真气涌动,一拳轰出,与那剑芒相撞,两者竟势均力敌,相互抵消。 其余两位长老也不甘示弱,一人剑法灵动飘逸,如同蝴蝶穿花,剑光闪烁间,已向百里东君攻出了数招。 然而,百里东君身形如风,每一次都能巧妙地避开剑尖,令那长老的剑法无法施展。 另一人则剑法沉稳厚重,每一剑都携带着千钧之力,试图以力压人。 但百里东君体内真气澎湃,每一次都能以柔克刚,将那沉重的剑招化解于无形。 而那十一位供奉所结成的剑阵,更是威力惊人。 剑阵之中,剑光闪烁,如同银河倾泻,每一剑都直指百里东君的要害。 然而,百里东君却仿佛置身于剑光之外,每一次都能以微妙的身法避开剑尖,同时寻找着破阵的机会。 第246章 东君涉险 在剑阵的森然光影中,百里东君的手指以一种近乎于温柔的姿态轻轻搭上了剑柄。 他巧妙地压制住了那蓄势待发、几乎要破鞘而出的剑吟,使其归于沉静。 细雨如织,连绵不绝,雨珠沿着他乌黑油亮的发丝缓缓滑落,宛如时间的细流,轻轻触碰他的睫毛,瞬间濡湿了他那双坚毅如铁的眼眸,使得视线在朦胧与清晰间微妙转换, 就在这一刻,他竟缓缓松开了紧握的剑柄,目光穿透层层剑影,投向那幽邃莫测的深处。 他早已察觉,眼前这些药人,并非表面上那般灵动敏捷。 他们不过是失去灵魂的躯壳,即便是被赋予了非凡的力量,也仅仅是几具被死亡阴影笼罩的行尸走肉。 有人在暗中操纵这十六具可悲“傀儡”! 百里东君心中暗忖,眉头紧锁,破阵虽非难事,但要想揪出幕后黑手,却是棘手万分。 这些药人虽无法困住他的身形,却也绝非轻易可以摆平的麻烦,除非抽刀拔剑,然而此举无疑会打草惊蛇,惊动那隐匿于暗处的操控者。 ‘阿姐,且等我片刻!’ 他在心中暗道一声,体内真气瞬间沸腾至顶点。 随即一声怒喝,宛如苍龙腾空,虎啸山林,震得四周空气都为之颤抖,仿佛连天地都为之震撼,万物皆俯首。 随即,他身形暴起,犹如离弦之箭,划破长空,一拳轰向剑阵的核心之处。 此刻,他周身的真气仿佛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所牵引,再度与漫天飞雨相互交融,汇聚成一条威猛无比的游龙。 伴随着雷鸣般的轰鸣,龙吟之声回荡在天地之间,震耳欲聋,令人心悸。 那游龙带着山呼海啸般的气势,猛地冲入剑阵之中,与密集的剑光交织碰撞,绽放出璀璨夺目的光芒,犹如流星划过夜空。 这一拳,凝聚了他全身的力量与意志,仿佛要将这天地都轰开一道裂缝。 拳风所过之处,空气如纸般被撕裂,长街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裂痕,砖石崩碎,尘土飞扬。 那游龙于剑阵间肆意遨游,与锐利剑光激烈碰撞,迸发出的火花犹如繁星骤降,璀璨夺目却转瞬即逝。 刘云起等人身为药人,面对这如潮水般汹涌的攻势,自然是面无惧色,毫不犹豫地挥剑相迎,不知疲倦,亦无痛觉牵绊。 他们的双眸空洞无物,宛如沉寂的死水,唯有被操纵的躯体,在剑阵中机械地舞动,演绎着一场无魂的战斗。 百里东君的拳风与游龙之力交织,威力震天撼地,却难以在短时间内将这些被药物控制的身躯彻底瓦解。 他深知,真正的幕后黑手,正隐匿于暗处,操纵着这一切的变故。 故而,他并未沉溺于眼前的战斗,而是借着肆虐的风雨与弥漫的烟尘,四处搜寻那操控者的踪迹。 要想精准掌控药人的行动,以对抗他这样的绝顶高手,那操控者必能洞察全局,要么近在咫尺,要么…… 就在那高耸之处! “终于找到你了。”百里东君挥手间,眼前阻碍尽除。 他的身形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至极的弧线,巧妙地从密集的剑阵中脱身而出,直指千金台而去。 千金台,作为北离第一大赌坊,其高度仅次于仙人指路台与皇宫之巅。 站于此处,不说能尽览全城风貌,但至少方圆数里之内的景象,皆能尽收眼底。 登上千金台之巅,百里东君的眸光犹如烈焰,穿透密集交织的雨帘,精准无误地锁定在一名身披幽暗黑袍,面容深藏于兜帽阴翳之中的身影。 那人傲立于千金台绝顶,双手轻柔摩挲着一块透露着古朴韵味的玉佩。 他的眼眸中闪烁着阴冷狡黠的光芒,仿佛正通过那玉佩,对下方的药人进行着无声的操控。 “鬼医夜鸦!”百里东君的声音在狂风骤雨中激荡回响,震颤着每一寸空间。 十六个药人如影随形,将千金台的四面八方紧紧封锁,然而那十一名供奉手中的长剑,却已发出了细微而绝望的悲鸣。 若是再战,这些人已无力阻挡百里东君的锋芒。 夜鸦闻听此言,嘴角勾勒出一抹森然冷笑,声音低沉而沙哑:“百里东君,你果然名不虚传,竟能如此迅速地寻得我的踪迹。” “但你以为,单凭你孤身一人,就能阻止我的精心布局吗?” 百里东君眼神微冷,却并未急于动手。 自踏上千金台那一刻起,他便隐约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意,却始终无法捕捉其确切来源。 更令他心生警兆的是,一股莫名的威胁感悄然蔓延。 ‘究竟是谁?’百里东君眉头紧锁,心中暗自思量。 这世间逍遥天境强者虽不胜枚举,但能踏入大逍遥境界者却是凤毛麟角,更不用说能够凌驾于如今的百里东君之上的人物。 “莫非是大监浊清?”想到此处,百里东君目光如刀,冷冷地刺向夜鸦。 “大监?”夜鸦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嗤之以鼻:“看来你真的是一无所知,那位大监,如今恐怕已是自身难保了。”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玉佩骤然绽放出耀眼的光芒,一股阴冷至极的气息汹涌而出,瞬间将整个千金台笼罩其中。 那些原本被操控的药人,仿佛接收到了新的指令,纷纷调转方向,退至千金台数丈之外。 紧接着,一道悠扬清越的琴音在天地间蓦然响起,令百里东君心神一阵恍惚。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杀机骤现。 一名须发银白、身形魁梧的老者猛然拔刀而起,斩出一道凌厉如电的刀芒。 百里东君神色一变,不假思索地拔剑出鞘,剑光如龙,斩破雨幕,与那道刀芒激烈碰撞。 然而刀剑相交,却并未传来预期中的金铁交击之声。 百里东君身形一顿,眼中闪过几分困惑与不解。 他微微低头,只见自己胸口的衣衫已被割裂,一道淡淡的血痕赫然在目。 第247章 金身药人 “方才那一刀……” 百里东君眉头紧蹙,眼神如炬,直视着那位身形魁梧的老者,心中涌动着莫名的警觉。 仅仅一瞬的对视,他便敏锐地捕捉到了老者身上那股异样的气息。 那气息,与那些被邪术操控、失去自我意志的药人惊人地相似,让人心生寒意。 然而,他那双眸子却闪烁着难以名状的光芒,除此之外,与寻常药人再无其他不同。 “这究竟是……” 百里东君的话语尚未出口,便被一幕惊人的景象打断。 一柄长剑横空出世,伴随着漫天雨幕,犹如漫天飞舞的花雨。 每一滴雨珠都蕴含着凛冽的杀机,悄无声息地弥漫在每一个角落,将整个空间笼罩在一片死亡的气息之中。 百里东君身形急退,手中长剑舞动,化作一道璀璨的银色光幕,企图将那些暗藏杀机的雨珠尽数阻挡。 然而,那些雨珠仿佛拥有了生命,灵活多变,犹如游蛇般穿梭在他的防御之间,总有几缕能穿透他的防线,在他周身留下道道细密的剑痕,刺痛着他的肌肤。 “好诡异的一招剑法!”百里东君心中暗惊。 如此唯美而又杀机四溢的剑法,他前所未见,心中不禁对这位神秘的老者产生了深深的忌惮。 只见花雨之中,一名面容儒雅、蓄着三缕青须的老者缓缓显露身形。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超然物外的淡然,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若是苏暮雨在此,恐怕一眼便能认出此二人方才所使的刀法与剑招。 那魁梧老者所使的,正是暗河谢家失传已久的影刃术。 持刀者只握一刀,却仿若有影随形,刀出之前是一道影,刀落之后又是一道,虽出一刀,却可见三刀之威,犹如鬼魅般令人防不胜防。 而那儒雅老者使的,则是暗河苏家的吹花剑法。 其中第十式,曾名落雪,招式唯美隽永,堪称苏家剑法中的最美一剑。 只是如今这剑法已被改得面目全非,改成了一招必杀之剑,现名“落血”,一剑递出,便是无尽的杀意与血腥。 铮! 又是一声清脆的琴音响起。 那琴声仿佛有魔力一般,几乎未给百里东君丝毫反应的时间,便深深地拨弄着他的心弦,让他的心神变得不宁,仿佛被无形的绳索牵引着。 紧接着,那魁梧老者与儒雅老者联手出击,卷起滔天杀机,犹如狂风骤雨般席卷而来,令漫天雨势都为之震颤,仿佛连天地都为之色变。 “这般精妙的杀人术,天下间唯有暗河一家,对吧。” 百里东君强自稳住心神,抽出身后的“尽铅华”,剑身闪烁着寒光,仿佛能冻结一切。 他足尖一点,刀剑狂舞,瞬间发出震鸣,如同龙吟虎啸,打乱了空气中传递的琴音,旋即便如同猛虎下山般杀向了那两位老者。 刀剑相交,金铁相鸣,火花四溅。 浩瀚的真气汹涌而出,发出阵阵爆鸣,震得四周的空气都为之颤抖。 双方一触即退,各自寻找着对方的破绽。 见到双方战得旗鼓相当,夜鸦嘴角勾起一抹兴奋的笑意,他站在千金台檐角的边缘,如同一只狡猾的狐狸,时刻准备着逃窜。 “百里东君,感觉如何?这可是我精心为你准备的大礼!”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得意与挑衅。 “你给了暗河怎样的报酬,能让他们如此?!”百里东君的目光越发凛冽,他的心中充满了愤怒。 经过方才短兵相接,他已经清晰地感知出了这两人的身体状态。 与刘云起等人不同,他们两个,是在活着的时候,被生生炼成药人,失去了自我意志,却拥有了超越常人的力量。 “看来你还真是不能让人小觑啊,不错,这就是金身药人,以活人而炼,意识尽丧,却功力突飞猛进,不惧死亡,没有痛感,远非寻常药人可比。” 夜鸦的话语中充满了得意与自豪,他仿佛是在炫耀自己的杰作。 不过他也并没有因此失了智,仍旧站在千金台檐角的边缘,保持着警惕。 只要稍有不对,他便会毫不犹豫地掉头逃窜,因为他知道,百里东君并不是他可以轻易对付的对手。 他咧着嘴低声笑了几声,那笑声中充满了阴冷与狡诈:“不过有一点你猜错了,他们可不是暗河的人,而是出自影宗。怎么样?是不是感到很意外?” “什么?!”百里东君心中一震。 他没想到这背后竟然还牵扯到了影宗,这让他对天启的局势更加充满了警惕与不确定。 夜鸦见状,嘴角不禁勾起一抹愈发得意的笑容。 然而,这份得意还未及蔓延开来,一道锋锐至极的劲风便悄无声息地从他脖颈一侧掠过,留下一道细若游丝、几乎难以察觉的血痕。 待那枚金环轻巧地从他身旁回旋而过,夜鸦这才猛然惊醒,意识到自己方才已是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瞬间吸引了百里东君的注意。 他抬眼望去,只见三道身影不知何时已悄然登临千金台之巅,与百里东君、夜鸦等人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气氛一时之间变得微妙而紧张。 “国师,你这是……” 百里东君目光中带着几分惊愕,他从未见过国师齐天尘有哪一刻如同今日这般狼狈。 齐天尘头顶的发簪已然不见踪影,一头银丝如瀑般披散而下,却仍旧不减其超凡脱俗的风采。 只是,他身上的白袍已撕裂数道口子,手中的拂尘也略显零乱,显然经过一番激战。 而在另一侧,慕明策与苏喆稳稳站定,气势如虹。 “老了啊。” 慕明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仿佛将身上的疲惫一并吐出,随后将手中的眠龙剑重重插入屋顶,剑身微颤,发出低沉的嗡鸣。 苏喆则是随意地往嘴里扔了一颗槟榔,目光锐利地转向那两个金身药人,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里早就猜到他们不在万卷楼?” 慕明策轻轻摇了摇头,神色凝重:“这我哪能猜到,不过,影宗嘛,今夜过后,恐怕就要成为过往云烟了。” 第248章 暗河之秘 【出门了,手机打字不太方便,今天就一章,明天补上,还是就这章后面。】 ——正文—— 天启皇城深处,巍峨宫殿掩映之下,影宗禁地——万卷楼,静默伫立。 “这里,似乎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危险。” 苏昌河两指轻夹匕首,微微晃动,一只脚则稳稳踏在一名年轻人的手腕之上,迫使其无奈地丢下了紧握的长刀。 洛青阳的视线扫过倒在地上的七名刀客,以及苏昌河脚下的年轻人,眉头紧锁,仿佛能拧出水来。 他俯身,目光如炬地望向那个年轻人,“谢在野,乌鸦他们人呢?” 那个被叫做“谢在野”的年轻人浑身都被雨水浸透,无助地躺在泥泞之中。 他身上的伤口在雨水的冲刷下已然不见血迹,唯有衣物上残留的刀痕,还在诉说着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恶战。 “少宗主,你们休想从我口中得知半点消息。你与外敌勾结,擅闯万卷楼禁地,宗主绝不会轻饶于你。” 谢在野眼神坚毅,尽管手腕传来的阵阵剧痛让他脸色苍白,但他仍咬牙坚持,目光坚定地盯着洛青阳。 洛青阳的眼神瞬间转冷:“果真是师父所为吗?告诉我,乌鸦他们此刻身在何处!” 谢在野沉默不语,只是冷笑一声,目光在苏暮雨与苏昌河之间游离:“你们暗河一脉,以下犯上,终有一日会……会……” 然而,他的话终究未能说完,便被苏昌河一刀终结了生命。 苏昌河无奈地撇撇嘴,喃喃自语:“真不知道易卜那个老家伙究竟是怎么想的,暗河的实力早就凌驾于影宗之上了,可影宗却还是如此故步自封,守着这些自命不凡的废物不放。” 洛青阳闻言,投去一抹不满的神色,那凌厉的眼神让苏昌河不由自主地举起了双手,做投降状:“算我嘴臭,嘿嘿。” “昌河,你似乎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苏暮雨手持油纸伞,伞柄在其指间缓缓旋转。 这一次,他的动作并无半点杀意,唯有深思萦绕心头。 苏昌河嘴角一撇,这才恍然记起,这位爷对这事儿还蒙在鼓里呢。 于是,他清了清喉咙,慢悠悠开了腔:“你也知道,百余年前,萧家老祖宗萧毅起于微末,率领大军推翻了大秦朝的统治,建立了北离王朝。而他身后那十七个开国大功臣,被称为了五柱国十二将,这是世人都知道的故事。” 苏暮雨点了点头:“萧毅开国的这段历史,茶馆里都要讲滥了。” 苏昌河嗯了一声,继续道:“不过有些事,不是茶馆里的说书人能够知道的。就比如说,萧毅原本打算封的不是五柱国,而是六柱国。” 此言一出,洛青阳与苏暮雨皆是神色一凛,即便是以他们今日的身份与地位,竟也对这段秘辛一无所知。 苏昌河缓缓揭开谜底:“在那六人之中,有一人主动让出了柱国之位,他言道:‘习惯了隐匿于影,便不愿再踏入阳光之下。’此人,便是易水寒。” 提及这个名字,洛青阳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自己的师父,心中暗道:“姓易……莫非……”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苏昌河肯定了洛青阳的猜测,“在萧毅起兵争锋的过程中,也并非所向披靡,一帆风顺。” “其中几度陷入绝境,便是易水寒及其麾下的影子团,力挽狂澜,助其渡过难关。” “北离王朝建立后,易水寒创立了影宗,护卫皇城天启。同时,他将手延伸至江湖,以此洞悉江湖动态,监察天下!” 闻听此言,苏暮雨眉头紧锁,心中暗自思量:“莫非……” “影宗伸出的那只‘手’,以易水寒麾下三位顶尖刺客为首。”苏昌河嘿嘿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你说巧不巧,这三个人恰好就姓苏、谢、慕。” 苏暮雨沉默良久,终是缓缓开口:“江湖之上,一直传言我们暗河杀人无数,不论是朝堂高官,还是江湖龙头,只要价钱合适,连皇帝亦敢刺杀。” “然而,真相竟是,我们竟是替皇帝清扫天下障碍的影子。这其中的讽刺意味,着实令人唏嘘。” 随着苏暮雨的话语轻轻落下,周遭的空气仿佛凝固,唯余雨声淅沥,连绵不绝地拍打在地面上。 苏暮雨缓缓抬头,目光穿透雨幕,定格在前方巍峨耸立的楼阁之上,语气中带着一丝迷茫:“所以我们来这里,究竟为了什么?” “当然是抹去有关暗河的一切,包括我们。”苏昌河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语气轻松。 可这话却如同一道惊雷,在苏暮雨心中炸响。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炬地望向苏昌河,尽管未吐一字,但那份震撼与不解,苏昌河已了然于胸。 难得一见,苏昌河的神色变得异常凝重,郑重地点了点头。 一旁的洛青阳,对他们的眼神交流感到困惑不解,索性转身步入长廊之下,背对着他们,语气中带着一丝催促。 “你们的动作最好快些,我还需要你们的帮助。” 洛青阳的话语,如同一阵清风,吹散了苏暮雨心中的迷雾,他收回思绪,向洛青阳微微颔首,表示感谢。 能让这位影宗之主,不惜回头对付自己的旧部,显然是因为他有着更为迫切的需求。 而值得洛青阳所关注的,无疑是他那位师父——前任影宗宗主,易卜。 原本,易卜已得百晓堂庇护,但总堂之内,秘密重重,难以容他久留,于是在天启局势风云变幻之前,将他悄然送出城外。 然而,这一送,易卜的消息竟从此杳无音讯。 与此同时,万卷楼也传出了异样的动静。 洛青阳自接手影宗以来,并未过多干涉宗内事务,而是潜心修炼剑法,或守护在太安帝身旁。 待他察觉事态不妙,一切已如脱缰野马,难以挽回。 直到一只信鸽自暗河而来,才揭开了今日这一系列事件的序幕。 ----------------- 夜幕低垂,细雨如丝,轻轻拂过天启城的每一片瓦砾,为这座动荡的城市披上了一层朦胧的纱衣。 然而,在这纷扰之中,有一处行馆却如同遗世独立的桃源,静静地伫立于喧嚣之外,四周被一圈淡淡的灵光所环绕,显得格外安宁。 行馆之外,药人们如同被黑暗操控的傀儡,双眼赤红,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 他们踉跄着步伐,在雨幕中徘徊,发出阵阵令人心悸的嘶吼。 他们的身影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如同鬼魅,每一次挥动的手臂都似乎在诉说着无尽的痛苦与愤怒。 行馆内,灯光温暖而柔和,与外面的阴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君玉坐在窗边,手中握着一壶佳酿,他的目光深邃而平静,仿佛能洞察世间的一切。 美剑少年阿晨站在他身旁,目光紧锁在窗外的药人身上,手中的长剑微微颤抖。 显然,外面的景象让他感到了一丝不安。 “君玉先生,他们真的不会闯进来吗?” 阿晨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和紧张,他的目光不时地瞥向君玉,希望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 君玉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微笑,他仰头饮尽杯中酒,目光深邃,仿佛能穿透夜色,看到更远的地方。 “我布下的这门阵法,名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莫说是这些被药物控制的普通药人,即便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一旦踏入此阵,也会如入迷宫,三天三夜也未必能找到出路。” 百里洛陈坐在一旁,手中捧着一杯热茶,他轻轻吹了口气,然后抿了一口,脸上露出了惬意的表情。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阵法之名,倒是恰如其分。” 此时,行馆外的药人们依旧在徘徊,他们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所束缚,无法踏入行馆之外的三丈之内。 然而,他们却并未因此放弃,反而更加疯狂地朝着这边挥舞着手臂,发出阵阵嘶吼,仿佛要将内心的愤怒和痛苦都宣泄出来。 “既然如此,那控制这些药人的人应当也该明白,凭他们根本破不了这个阵法。” 阿晨看着这一幕,眉头紧锁,心中的疑惑更甚:“可为何,这些药人还是在这里徘徊不退呢?” 君玉微微一笑,他轻轻晃动着桌上的酒杯,酒液在其中轻轻旋转,发出悦耳的声音。 “自然是因为,有人拖住了他。” “谁?!”阿晨突然惊喝一声,他的目光瞬间变得凌厉起来,不是询问君玉,而是望向行馆外。 只见在药人的洪流之中,一股浩然杀气猛然间如风暴般肆虐开来,犹如狂风骤雨,势不可挡地席卷一切。 所经之处,药人们纷纷如秋风扫落叶般倒下,断臂残肢散落一地,无头尸首横七竖八。 景象之惨烈,令人触目惊心。 一道魁梧的身影,犹如猛虎下山,从万千药人的包围中硬生生地杀出一条血路。 在他的身后,一位红衣女子身姿轻盈,如同仙子凌波微步,踏着暗河苏家的鬼踪步,轻盈地穿梭于药人之间,不时出手,掌风凌厉,将围追堵截的药人一一逼退。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配合默契,硬生生地从这片药人的死亡之海中杀出重围。 君玉目睹此景,嘴角不经意间扬起一抹恬淡的微笑。 他悠然轻弹指尖,门口的阵法悄无声息地开启,一条细微的气机显现,恭候着二人的步入,引领他们进入了行馆的深处。 随着苏媛与陈虎跨过门槛,他们身上的斑斑血迹与淋漓的雨水一同滴落在青石板上,发出细微却清晰可闻的声响。 与此同时,阵法再次缓缓闭合,宛如一道坚实的屏障,将外界的纷扰与潜藏的危险牢牢隔绝于外,为行馆内营造出一片宁静的避风港。 “侯爷。”苏媛毕恭毕敬地施以一礼。 与此同时,一旁的陈虎收敛起天罡神通,仿佛一阵风吹过,身上的气势也随之消散,他瞬间又变回了那个貌不惊人的养马老人。 百里洛陈轻轻颔首,对孙女派遣他们的任务未显丝毫好奇,只是淡然吩咐:“且去沐浴更衣,稍作休憩吧。此地暂且无恙,不必挂心。” 闻此,苏媛微微一怔,随即急忙向前两步,欲要开口:“侯爷,大小姐她……” 她的话未说完,便被百里洛陈打断:“我说了,先去歇息。” 百里洛陈的话语依旧平和,然而那平静之下却隐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熟悉他的人都深知,这位侯爷虽然平日里待人温和,但在关键时刻,他的命令却是无人敢违抗的。 苏媛稍作迟疑,随即应声退下,心中虽有万般焦虑,却也不敢再言。 唯独陈虎老爷子依旧屹立原地,他那双深邃的眼眸转而投向了一旁的阿晨,似乎在无声地传递着某种信息。 阿晨见状,心中顿时明了自己不宜再留,当即悄然退出房间,轻轻掩上了房门。 他的动作轻盈而迅速,直至他的脚步声完全消散于耳畔之外,整个房间再次恢复了宁静。 陈虎这才缓缓踱步至百里洛陈身旁站定。 他神色凝重,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心头。 “说吧,你们去见了谁?” 百里洛陈微微侧首,语气中带着一丝探究,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洞察人心。 “暗河大家长,苏暮雨。”陈虎缓缓吐露。 此言一出,即便是百里洛陈也不由得挺直了腰身,眼眸微张,略显讶异:“苏暮雨?” “犹记得上一次见面,他还是暗河的傀,难道说,前任大家长已经死了?” 君玉亦不由自主地投来关注的目光,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惊讶和好奇。 陈虎轻轻摇头,神色愈发凝重:“暗河之内,或许已生变故。若非苏媛离开后想起他背负的眠龙剑,我们也难以相信,暗河大家长竟已悄然更迭。” 百里洛陈的面色微微一沉,他沉声道:“继续说下去。” 他的声音虽然平静,但每一个字都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随即,陈虎详尽地叙述了他们在客栈所经历的一切,包括百里筠秋意图行刺皇上的惊天之举,以及斗笠鬼苏喆神秘现身天启城的消息。 第249章 求解 听完陈虎的详尽叙述,百里洛陈的眉头紧锁成一座小山,仿佛能夹住空气中的每一丝不安。 房间内,原本柔和的烛光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压抑的氛围,微微摇曳,将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射在墙壁上,更添了几分凝重与深沉。 他缓缓站起身,背负着双手,开始在房间内来回踱步,每一步都踏得地板微微震颤,那沉重的脚步声在静谧的空气中回响。 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仿佛正在心中权衡着某个至关重要的抉择。 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透露出内心的矛盾与挣扎。 突然,百里洛陈步子一顿,整个人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定住,目光如炬,直射向坐在窗边的君玉:“不知君玉先生对此有何高见?” 君玉闻言,先是微微一愣,随即若有所思地抬头。 “谈不上指教,”他缓缓开口,语气坚定而诚恳,“只不过,以我对师妹的了解,我很难相信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他的语气坚定而诚恳,试图为百里筠秋辩护。 然而,话刚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可能说得过于直接,连忙补充道:“当然,我并非有意质疑陈虎老爷子所说的话,只是……这其中或许另有隐情,是我们未曾察觉的。” 他的声音已几近低语,心中也已经隐隐浮现出最糟糕的结果,但他不愿也不敢去相信。 百里洛陈闻言,微微颔首,表示理解。 毕竟,那不只是君玉的师妹,更是他的孙女,是他心中最柔软的牵挂。 况且,若真是要杀太安帝,以百里筠秋如今的实力,除非是学堂李先生再现天启,否则,纵然是皇宫内那位权势滔天的大监,也难以阻挡她的脚步。 然而,实力之外,更关键的是她的心性与原则。 百里洛陈深知,她绝不会让自己陷入到这种罪孽深重的境地之中。 “我现在担心的是,”君玉的声音突然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仿佛连空气都为之凝固。 “若此事真是她所为,那么,这座天启城,恐怕都将不复存在。” 他的声音在房间内回荡,如同一道沉重的叹息,让百里洛陈心中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忧虑。 ----------------- 御史台。 风雨如晦,雨势愈发狂暴,如同怒海狂涛,几乎要将萧若风的视线完全吞噬。 唯有心中那份坚定的信念,犹如暗夜中的烛火,指引着他不断前行,手中剑光闪烁,未曾有片刻停歇。 即便是那名列剑谱第八,号称“天下正气第一剑”的昊阙,此刻也仿佛被无尽的风雨与战场的惨烈所笼罩,光芒黯淡,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脚下的水流,混杂着冰冷的雨水和刺目的猩红,早已难以分辨其真正来源。 尸体堆积,宛如连绵不绝的山峦,又似无垠的浪潮,却终究无法阻挡那如潮水般涌来、不知疲倦且毫无痛觉的药人大军。 尽管谢宣已经告知,药人的要害在于头颅,但即便是最老练的刽子手,面对这无穷无尽的杀戮,也会感到手软剑钝,心力交瘁。 “小谢宣,难道还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吗?” 雷梦杀以一指惊神之力,猛然震开药人的围攻,声音中带着一丝焦急与无奈,忍不住向御史台内高声呼唤。 此刻的他,身上所携带的天字级和地字级火药已然用尽,只剩下一些霹雳子勉强应对眼前的敌人。 而在御史台内,谢宣正端坐案前,全神贯注地翻阅着手中的古籍,试图从字里行间寻找那一线生机。 不仅是他,那七位御史,包括醉卧在书堆之中、看似放荡不羁的胡不飞,都各自分到了一卷谢宣书箱中的珍贵古籍。 他们正仔细地翻找着,试图从历史的尘埃中,挖掘出那足以破解药人之术的线索。 药人之术,本就是当年西楚为抵御镇西侯麾下破风军所采取的极端手段,其背后隐藏着无尽的悲壮与决绝,自然未曾考虑过解法。 他们所能做的,唯有从过往那一战的记载之中,抽丝剥茧,寻找出药人之术中那足以致命的缺陷,以图在这绝望的战场上,找到一线生机。 ----------------- 稷下学堂。 守护它的非铁血军队,亦非江湖草莽,而是学堂内孜孜不倦的求知学子。 他们之中,有出身贫寒者,亦有来自富贵之家,但在此刻,皆并肩而立,共赴这场未知的生死之约。 学堂深处,师范与长老们亦纷纷挺身而出,在他们面前,长久以来隐藏的锋芒毕露无遗。 这场景,恰如江湖中人对天启的描绘:逍遥者遍地,自在如繁星。 学堂之巅,一位老者盘膝而坐,九霄琴在他手中流淌出凌厉的曲音,那音符仿佛有形之物,艰难地阻挡着药人的步步逼近。 昔日西楚国都洛桑城头,儒仙与剑仙的传说依旧回响。 儒仙咏歌,剑仙持剑,二者与九千破风军对峙一日,最终儒仙古尘口吐鲜血,命丧城头,剑仙古莫长剑亦折,血染沙场。 然而,真相是儒仙并未陨落,但那场鏖战已耗尽他的心力,往昔风采不再。 如今,他生命之火摇曳,恐已时日无多,更何谈抵挡眼前这汹涌的攻势。 这一点,他心知肚明,陈儒亦洞若观火。 “停下吧。”陈儒轻声劝慰道。 啊一手撑着伞,为老者遮挡着肆虐的风雨,另一手紧握长剑,不时地在危急关头挺身而出,解救学生于生死之际。 山前书院,百年屹立不倒,其底蕴岂止是读书人之所,而院监一职,更是非书院中的绝顶高手不能胜任。 虽不敢说能与剑仙、刀仙比肩,但在大逍遥境界之下,确是少有敌手。 然而此刻,他衣衫破碎,浑身布满了数十道触目惊心的伤痕,剑伤、刀伤纵横交错,更有火药烧灼的痕迹清晰可见。 这些伤痕,并非药人所留,而是出自学堂内部的师范与长老之手。 显然,暗中之人早已对今日之事蓄谋已久,甚至不惜花费重金购买雷门火器,只为将这座读书人心中的圣地付之一炬,其用心之险恶,可见一斑。 第250章 无妄之地 “我想,我已然洞悉了这药人之术的破解之法。” 老人蓦地顿住了身形,语气中带着一抹幽远,缓缓言道。 “当真?!”陈儒猛地俯身,目光紧锁在老者身上,见他正凝视着学堂之外的纷乱。 药人们依旧如同失去理智的疯魔一般,在暴雨中蹒跚前行,朝着这座小小的学堂蜂拥而来,却被学堂内师生们用桌椅临时筑起的围墙牢牢挡在外面。 外面的嘶吼声与屋内人们紧张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还有那不断拍打在窗棂上的落雨声汇聚成一片混沌。 “凡是药人,皆有其蛊主操控,如果设法杀了那蛊主,那么这满城药人头颅之内寄生的蛊虫就会失去生命力,瞬间死去。”老人语调平缓,字字清晰。 陈儒的瞳孔骤缩,身体不由自主地猛地蹲下,将手中的竹伞高高举起,仿佛要以此抵挡住外面那无尽的黑暗。 他的目光与老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火花四溅,“你既早已知晓解法,为何迟迟不说?” 老人轻轻叹了口气,缓缓摇头,那眼神中既有无奈也有深意,“就算我之前说了又能如何?” “若那蛊主早早地便离开了天启城,远走高飞,我们又如何能寻得到他,又如何能解救这满城的百姓?” 闻此,陈儒眉头微挑,“依你所言,你已经知道那蛊主此刻身在何处了?” “他此刻正被人看住了,也正因此,这药人大军才会如此混乱无序,否则我们要面对的,将是一支训练有素、战无不胜的军队。” 老人话音刚落,陈儒便毫不犹豫地撑着伞站起身来,目光之中闪过一抹决绝与锋锐。 “指个方向,我要去结束这一切!” 老人缓缓抬手,手指轻轻一点。 下一瞬,陈儒的身影便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消失在学堂之中,只留下那把竹伞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瞬间被雨水打落,掉入了老人那依然稳稳伸出的手掌之中。 然而,老人的目光却没有投向陈儒离去的方向,而是转而望向了远方那座巍峨的皇宫。 那里,权力的斗争与阴谋的漩涡从未停歇,而这一切的根源,或许就隐藏在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深处…… ----------------- 千金台之巅,呈三足鼎立之势。 齐天尘全然不顾暗河那两位,甚至对酿成天启城此番惨状的鬼医夜鸦亦是视若无睹,只是神色凝重地凝视着身旁的百里东君。 “你可曾见过你的姐姐?” 闻此问询,百里东君身形微颤,心中的不安如潮水般汹涌澎湃。 “我阿姐她……莫非出了什么变故?”他或许未曾察觉,自己的声音已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恐惧在心头悄然蔓延。 望着百里东君那双满是忧虑的眼眸,齐天尘无奈地叹了口气:“正因一无所知,这才想从你这里探得些消息。” 未得心中所料之答,他顿时松了一口气,嘴角不经意间勾起一抹释然的笑意。 于此刻的他而言,这未尝不是最好的答复。 “国师大人,我觉得,您还是先想办法从我们手中离开再言其他,会比较好。”慕明策突然插话,打断了这份凝重。 齐天尘的脸色瞬间转冷,目光掠过慕明策,又冷冷地扫向鬼医夜鸦:“暗河何时与鬼医夜鸦这等人物狼狈为奸了?” 慕明策轻轻挑眉,同样朝鬼医夜鸦投去一瞥,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国师大人误会了,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 “巧合?巧在今日同时出手阻拦欲见她之人?”齐天尘的声音愈发冰冷,寒意逼人。 不知何时,乌云悄然笼罩天际,月色隐匿,星象亦被遮蔽。 此刻皇宫之内究竟发生了何种变故,无人能够窥探其一二。 ----------------- 万卷楼内,灯火璀璨如昼,却唯独不见半个人影。 “按理说,天启三家的族人应当尽数汇聚于此,守护着这座藏书楼,可是现在,他们却如同人间蒸发,了无踪迹。” 洛青阳领着苏暮雨与苏昌河穿梭于空旷的楼层之间,目光掠过两侧密布的铁架。 铁架上,一个个封闭严实的木格井然有序,每排木格之外都悬挂着硕大的木牌。 牌子上赫然刻着各个城池的名字,其中,最为显眼的天启城几乎占据了整整一层楼的空间。 三人拾级而上,步入二楼,映入眼帘的便是无双城以及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温、唐、雷三大世家的标识。 此外,还有稷下学堂的木格,苏暮雨随手拉开一个木格,轻轻翻阅,只见其中记载的不过是李先生及其弟子们的些许信息。 他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叹道:“即便掌握了这些情报又能怎样?” “昔日的李先生是天下第一,如今他的弟子亦是天下第一,还是没有人能够对付他们。” 洛青阳闻言,并未搭话,但他心中所想与苏暮雨不谋而合。 他们似乎都是同一类人,只信奉手中之剑,坚信无人能阻挡自己前行的脚步。 只不过,一个是追求剑道的剑客,另一个则是冷血无情的杀手。 “竟然还有关于雪月城的。”苏昌河拉开一个木格,向内望去,只见其中仅有一张信纸,且尚未写满。 然而,即便如此,雪月城昔日的城主洛水、守城人洛河,以及登天阁的十六位守阁人皆在其中,无一遗漏。 所缺失的,不过是他们的过往经历,但这对于一群隐世之人而言,并无多大用处。 “看来他们是真的想要监察天下,掌控整个江湖的风云变幻。” 苏暮雨又随手拉开了几个木格,其中所记,皆是江湖上一些门派早已遗忘却至关重要的秘密。 倘若将这些信纸公之于众,整个北离必将陷入一片混乱,那才是真正的天下大乱。 “如果你们想要寻找关于暗河的信息,我建议你们前往顶层,那里通常都存放着最为重要的东西。”洛青阳突然开口催促道。 苏暮雨与苏昌河对视一眼,没有丝毫犹豫,脚下轻点,身形掠上楼梯栏杆,然后逐级飞跃,一口气登上了六层。 一道厚重的铁门赫然挡在他们面前,铁门上刻着四个大字:无妄之地。 第251章 付之一炬 无妄之地。 意为无处不在,又无处可寻,藏匿于天地之间,又影响着这天地的风云变幻。 苏暮雨凝视着铁门上那枚古朴的铜锁,眉头轻轻蹙起,低语道:“没有钥匙。” 话音未落,苏昌河已悄然伸手,握拳复又舒展,一串钥匙仿佛凭空而生,倒悬于他指尖,闪烁着冷冽的寒芒。 “这是刚才从那个人身上搜出来的,试试能不能打开?”苏昌河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挑眉示意。 苏暮雨接过钥匙串,逐一耐心试探。 终于,在第三轮尝试后,铜锁发出一声清脆的解脱之音,铁门应声而启。 门后,是一片深邃的黑暗,浓郁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引领着人步入未知的深渊之门。 “哟,这黑得可真够彻底的,难怪成了咱们暗河机密的存放之所。”苏昌河打趣道,试图以幽默缓解气氛。 苏暮雨不为所动,默默转身,取来一柄熊熊燃烧的火把,毅然踏入了那片未知的黑暗。 苏昌河苦笑摇头,加快步伐跟上,故意做出一副受伤的模样,眼神中满是戏谑与无奈。 “跟你同行,永远都是这么一本正经,真无趣。” “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你没必要继续再跟着我,随时可以离开。” 苏暮雨的声音啪平静而认真,随即他开始细致地审视起周遭的布局。 苏昌河轻叹了口气,快步跟上,夸张地捂住胸口,投去一抹故作哀怨的眼神。 “话别这么说嘛,天下谁不知道执伞鬼和送葬师是一对好兄弟,你这话可真让我这做兄弟的寒心啊。” “这应该是影宗昔日的图腾吧。”苏暮雨仿佛未曾听见苏昌河的玩笑,自顾自地低语,目光深邃,聚焦于前方。 见自己的玩笑未能引起丝毫波澜,苏昌河也只好收起那份玩世不恭,顺着苏暮雨的目光望去。 只见房间的正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只振翅欲飞的黑鹰雕塑,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便会冲破束缚,翱翔天际。 黑鹰,这夜晚的猎手,以其冷酷无情着称,正是影宗那令人敬畏的图腾象征。 苏昌河对这雕塑并无太多兴趣,他的脚步开始在房间内徘徊,探寻着每一个角落的秘密。 房间四周,漆黑的铁架子错落有致,布局与下方几层大同小异,只是这里所承载的信息,大多尘封已久,鲜为人知。 “上林天宫、天门圣宗、即墨剑城……这些可都是昔日名震江湖却绝迹多年的势力,想不到影宗的野心这么大。” 苏昌河的目光落在左手边那些门派的名号上,语气中满是惊讶。 这些势力,有的在北离建国之后便逐渐消失,或隐世不出,或传承断绝;更有甚者,在天华之乱以前,便已经销声匿迹。 苏暮雨闻言,随手打开几个盒子,目光匆匆掠过,轻轻摇头,“这些应当是前朝大秦的遗留,被影宗一一收拢,整理后安置于此。” “既然这边都是些已经消逝或者没落的势力,那暗河的情报,想必应在另一边,对吧?” 苏昌河伸手指向右侧,目光在那些木牌间穿梭,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百晓堂、凤栖楼……呵,这边尽是一些行踪莫测、神秘莫测的门派。” 他一边笑着,一边缓步走向一块木牌,其上赫然写着“暗河”二字。 苏暮雨闻声而动,轻轻合上手中的盒子,随即与苏昌河并肩移步至右侧,目光瞬间被铁架最左侧那标有“无名者”的格位所吸引。 一排排木格整齐排列,其上密密麻麻地镌刻着诸多名字。 而在这众多名字之中,最为醒目的莫过于苏暮雨与苏昌河,两人的名字竟被特别地标以红色,格外显眼。 望着那承载着自己秘密的木格,苏暮雨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恍惚。 这份情报对他而言,其分量之重,恐怕唯有他自己心知肚明。 反观苏昌河,他依旧保持着那份从容不迫,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 送葬师苏昌河的身世,对于整个暗河而言,始终是一个被重重迷雾笼罩的秘密。 或许正因如此,关于他的传言四起,其中最为流传的一种说法便是: 他是自己带着年幼的弟弟苏昌离,找到了暗河的所在。 或许,这并非空穴来风。 苏暮雨没有再做迟疑,果断地打开了属于自己的那一格,将里面的一叠纸张轻轻取出。 就在他准备翻阅之际,他的手竟破天荒地微微颤抖起来,这份难得的失态,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 犹豫了片刻,他终究还是没有勇气翻开那些纸张,而是将它们匆匆塞入怀中,低声说道:“走吧。” 苏昌河应了一声,出人意料地并未去取关于自己的情报,而是接过苏暮雨手中的火把,随手一掷。 火焰瞬间腾空而起,迅速蔓延,将两人的身影映照在墙上,宛如两头蓄势待发的狰狞恶兽,正欲向那象征着影宗权威的黑鹰雕像发起猛烈的扑击。 察觉他的动作,苏暮雨心头猛地一颤,迅速回转过头,恰好迎上了苏昌河那异样的目光。 此刻的苏昌河,与他平日所见的模样大相径庭,尤其是那双眼睛,竟难得地闪烁着一丝生气。 那是一种完全不属于暗河送葬师的独特情感。 “走吧,留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了。况且,就算我不动手,你也会烧的吧。”苏昌河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手中的匕首再次舞动,划出一道绚丽的刀光。 苏暮雨微微一愣,目光最后留恋地扫过这座漆黑的房间,随后毅然转身,朝着楼梯大步走去。 两人行进间,楼中的火把被逐一抛出,宛如一颗颗流星,照亮了暗河的彼岸。 不久,整座楼阁便笼罩在一片袅袅黑烟之中,火势迅速蔓延,与天空中倾落的雨水形成了鲜明的对峙。 苏暮雨与苏昌河穿梭在火海中,每一步都踏出了决绝与坚定。 第252章 儒剑仙 “你们还真是舍得。” 洛青阳静静地站在被雨水打湿的楼下,仰望上方那熊熊燃烧、火光映天的景象。 他的眼神平静如水,没有丝毫的波动,仿佛那熊熊烈火吞噬的不是影宗的心血,而是与他毫无瓜葛的陌生之地。 雨水沿着他坚毅的脸庞缓缓滑落,却似乎无法触及他内心的分毫。 苏暮雨和苏昌河并肩走出影宗的大门,步伐沉稳,衣袂在雨中轻轻飘扬。 他们听到了洛青阳的言语,苏暮雨的脚步不由自主地一顿,目光转向洛青阳,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这世上,不会再有影宗了吧?” 洛青阳闻言,直了直身子,雨水顺着他的斗笠边缘滴落,他的眼神变得深邃。 “同样的问题,我也想问你,暗河,还会继续存在吗?” “会的。”苏暮雨轻轻撑开手中的油纸伞,缓步走入雨中,每一步都踏得坚定而从容。 他的声音淡淡地传了回来,如同远处山间的清风:“只要江湖的风雨不绝,暗河便不会断绝。” 洛青阳听出了他话中的言外之意,嘴角竟难得地勾起了一抹微笑,那笑容中既有对苏暮雨的认同,也有对江湖复杂多变的感慨。 他快步追上两人,与苏暮雨并肩而行,转头投去一抹深邃的目光。 “若有机会,我想一睹你的剑。”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期待。 因为他知道,暗河之中,唯苏暮雨不同,若抛弃杀手身份,他会是难得的对手。 苏暮雨闻言,轻轻转动了手中的伞柄,大拇指轻轻按住伞柄上方,轻轻一挑,露出一小截寒光闪闪的剑锋。 那把剑异常纤细,细到只能映照出一只深邃的眼睛。 然而,正是这只眼睛,仿佛能窥探到苏暮雨内心深处的秘密与坚韧。 “会有机会的。”苏暮雨淡淡地点了点头,随即又将剑锋重新隐入伞中,动作流畅而优雅。 他心中明白,那时的他,将不再是以暗河杀手的身份出现,而是以另一个被世人遗忘的名字,带领着暗河,重新站在阳光之下,迎接新的生活。 随着三人缓缓走出影宗的大门,那座承载着无数隐秘的万卷楼终于不堪重负,轰然倒塌。 火势如脱缰的野马般冲天而起,即便是倾盆大雨也无法将其熄灭。 火焰在雨中肆虐,照亮了夜空,也映照出三人各不相同的心境。 苏昌河的脚步突然一顿,他抬头望向皇宫,眼神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算算时间,这个时候,太安帝总该死了吧。” “那便不是我们该关心的事情了。” 苏暮雨的声音依旧冷淡,他的目光已经越过城墙,投向了更加遥远的城外。 在他的感知中,这座城中,有几道异常耀眼的存在,此刻正汇聚一处,似乎预示着即将发生的重大变故。 同样的感觉,洛青阳也有。 他对太安帝的生死,不感丝毫兴趣。 影宗的弟子们,已被他巧妙地遣散出城,如同风中飘散的落叶,各自寻找着新的归宿。 若太安帝不幸身死,那正合他意,他可以借此良机,远离天启这个是非之地,重建影宗; 若太安帝侥幸逃过此劫,那么影宗覆灭于暗河之手的事实,也将成为他向世人交代的完美理由,让他得以全身而退。 “我想,我们的目的地,不谋而合。”苏暮雨侧目,目光中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锐利。 洛青阳微微颔首,缓缓抽出腰间的长剑,剑光如水,映照着他心中翻涌的波澜。 回想起当年,他与叶鼎之等人策划强闯王府的壮举,那柄剑,最终断在了自己师父的手中。 两年的禁闭生活,如同一场漫长的修行,让他在孤独与痛苦中找到了新的自我。 重获自由之时,师父赠予他的这柄长剑,如同新生的羽翼,伴他扶摇而起。 此剑,奇长无比,寻常剑客难以驾驭,但对于洛青阳而言,却是如虎添翼。 他给它取了一个充满诗意的名字——九歌。 看着洛青阳与苏暮雨身上缓缓升腾起的剑意,如同两股汹涌的洪流,苏昌河无奈地耸了耸肩。 “既然你执意要疯一场,那我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 千金台之顶,此刻已化作天启城中风暴的漩涡,吸引着各路高手纷至沓来。 然而,令他们趋之若鹜的,并非什么惊世骇俗的赌局,而是一个人——鬼医夜鸦! 知晓药人大军秘密的,并非仅限于学堂内的那位老人,另有两道身影也正因夜鸦之名,火速向此地赶来。 其中之一,乃是被姬若风迎入天启的药王辛百草; 其二,则是寻觅到破劫良方的卿相公子谢宣。 即便是百里东君等人也未曾预料,率先抵达的,既不是山前书院院监陈儒,亦非药王辛百草,而是那个整日沉浸在书海中的书痴谢宣。 而他甫一现身,便以一剑之威,震撼了在场的所有人,除却那淡然自若的国师齐天尘。 那一刻,谢宣闭目凝神,脑海中闪过这十数年间翻阅的无数剑谱,仿佛有一名剑客在其心间舞动,一招一式,将剑谱中的绝世剑法融会贯通,挥洒自如。 随即,剑光一闪,犹如破晓初现。 谢宣猛然间从书箱中抽出长剑,对着漫天风雨,对着两名药人庇护下的夜鸦,挥出了惊世一剑。 剑过之处,雨势戛然而止。 原本因声势而侧目的鬼医夜鸦,此刻竟呆立当场,难以置信。 究竟是怎样的剑,能斩断这漫天雨丝? 又是何等的剑法,相隔百米,未见剑气,却能杀人无形? 谢宣缓缓降落在千金台之顶,手中长剑轻舞,旋即便归入鞘中,动作优雅而从容。 随即,漫天雨水再次倾泻而下,仿佛一切未曾发生。 “小谢宣,你成剑仙了?!”百里东君挥刀震开药人,将其击飞入院,随后目瞪口呆地望向谢宣,语气中满是震惊。 “一剑便成剑仙了吗?”谢宣笑而不语,从背后书箱中取出一把雨伞,轻轻撑开,为百里东君遮挡风雨,“那便称我为儒剑仙吧。” 第253章 蛊主 “儒剑仙谢宣?这称号倒是贴切。” 百里东君抹去脸上的雨水,笑道,“不过,你怎么会来这里?” 谢宣的神色略显凝重,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檐角,那里,鬼医夜鸦的身影若隐若现。 “乱世如雨,雨落之时,无人能避。”他缓缓言道。 “我虽不过是一介书生,亦只能投身其中,不求独善其身,但愿能尽己所能,救这个天下。” 话音未落,夜鸦的身影竟被无情的雨水冲刷,自檐角坠落,仿佛一片凋零的落叶,直奔地面而去。 “暗河的两位,鬼医夜鸦已死,药人之祸已解,你们二位也该让路了吧。” 谢宣的目光转向另一侧,言语间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一旁的百里东君惊讶地注视着谢宣,心中暗自思量,当年在乾东城初次相遇的那位青涩书生,如今也能够独当一面了。 慕明策与苏喆闻言,竟真的抽身而退,远远地站在了屋檐的另一端。 然而,他们的目光并未投向齐天尘,而是微微眯起双眼,侧首凝视着那两个药人坠落的方向。 “年轻人啊,考虑问题还是太过单纯。倘若仅凭斩杀夜鸦便能解除天启之祸,他又岂会在此现身?” 慕明策的声音低沉而悠长,如同夜色中的一缕寒风。 刹那间,谢宣与百里东君的脸色变得苍白,二人不约而同地来到屋顶边缘,向天启城中望去。 鬼医夜鸦的死,已是不争的事实。 方才谢宣那一剑,不仅蕴含着凌厉的剑意,更有着他十数年来精心蕴养的儒家浩然之气,正是这正气,使得邪魔歪道无所遁形。 然而,若要他再出一剑,恐怕已是难如登天。 齐天尘凝视着城中仍旧肆虐的祸乱,眉头紧锁,仿佛能拧出水来。 他抬头望向被乌云遮蔽的天穹,任由冰冷的雨水无情地拍打在他的脸上,每一滴都似乎在诉说着无尽的哀愁。 他轻掐指诀,心中那份愁绪却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落叶,愈发浓重,难以平息。 “我嗦国丝,别再算啦,她如果真的想撒皇帝,皇帝似活不到现在的。” 苏喆轻轻抖动着手中的佛杖,金环相碰,发出清脆而悠长的声响,如同寺庙中的晨钟暮鼓。 齐天尘冷冷地瞥了苏喆一眼,却并未言语。他心中清楚,耽搁了这么久,若百里筠秋真有谋逆之意,仅凭浊清大监一人之力,是万万拦不住的。 “看来,我还是来迟了一步。” 一道轻微的叹息,如同风中飘零的落叶,悄然在雨幕中响起。 紧接着,一道青衫身影乘风而至,宛如仙人降临。 一道凌厉的剑气在雨幕中撕开了一道裂口,仿佛要将这混沌的世界一分为二。 “师叔来得正是时候。”谢宣突然应道,语气中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杀意。 他缓缓抽出了手中的长剑,目光如炬,望向夜鸦方才坠落的方向,仿佛能洞察一切虚妄。 下一瞬,一道黑影从地面疾冲而出,如同暗夜中的魅影,猛地跃上阁楼顶端,朝着谢宣猛扑而去。 几人凝神望去,只见那道黑影,竟是本该命丧黄泉的鬼医夜鸦。 此时的他,瞳孔已经涣散,胸口一道剑痕几乎要将他的身躯一分为二,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毫无疑问,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然而,他却奇迹般地“活”了过来! 显然,他在生前便已将自己炼成了药人,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延续着生命。 “小心!”百里东君大喝一声,身形如同离弦之箭,瞬间向前纵跃而出。 长剑横斩而出,带起一阵凌厉的剑风。 “咚”的一声巨响,夜鸦的拳头重重地砸在了剑身之上,仿佛两颗陨石在空中相撞,迸发出耀眼的火花。 长剑与拳锋的激烈交锋,激起了漫天飞舞的雨珠。 百里东君身形猛然一颤,只觉一股阴冷至极的气息顺着剑脊侵入体内,令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这股寒意,仿佛能穿透骨髓,冻结一切生机。 鬼医夜鸦虽然已死,但他体内所蕴含的药人之力却异常惊人。 那阴冷的气息弥漫开来,宛如寒冬腊月中的刺骨寒风,让人心生畏惧。 百里东君心中暗惊,他万万没想到,这鬼医夜鸦凭借药人之术,竟还能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威胁。 “不对劲!”谢宣也紧锁眉头,他在古籍中从未见过类似的记载。 夜鸦的武功本就不高,即便是以炼制金身药人之法将自己炼成药人,也绝不可能拥有如此深厚的功力。 “不管怎么回事,先杀了他再说!”百里东君低喝一声,随即提着刀剑猛冲而出,出手便是凌厉的杀招。 他催动秋水诀,内息涌动,双手刀剑术施展得行云流水。 左手大风式,云龙风虎,气势磅礴;右手西楚剑歌,问道于天,剑意凛然。 随着百里东君双手刀剑术的全力施展,那凌厉的剑光与拳锋的碰撞在雨幕中激起了更加猛烈的火花。 每一次交锋,都仿佛要将这方寸空间撕扯得支离破碎。 尽管夜鸦凭借药人之术拥有了近乎不死的体魄,但在百里东君这毫无保留、全力以赴的攻击之下,他那看似坚不可摧的身躯也终究开始显现出了裂痕。 这些裂痕如同漆黑的藤蔓,迅速蔓延至他全身,而他的双眼更是在这瞬间变得猩红如血,透露出一股令人心悸的疯狂与暴戾。 就在此时,谢宣终于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夜鸦的腰间,竟然还悬挂着一块残缺不全的玉佩。 他心中一惊,目光瞬间凝重起来:“那是……母蛊的载体?”他紧锁眉头,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绝不可能!”陈儒趁着百里东君与夜鸦激战正酣的间隙,迅速来到了谢宣身边,低声将老人之前所言娓娓道来。 “母蛊未下,便意味着尚未有蛊主存在,天启城的这些药人也就不可能受人操控。” 谢宣闻言,心中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猛地抬头,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如刀,投向城中那混乱不堪的景象,“如此说来,蛊主竟然还在天启城!” 可是,这偌大的天启城,如今已是一片混乱,他又要如何才能找到那隐藏在暗处的蛊主? ----------------- 鬼医夜鸦的死亡并未如同人们期盼的那样,为这片被雨水浸透的大地带来一丝晴朗。 反而,细雨如织,似乎更加缠绵悱恻,没有丝毫停歇的预兆。 雨水滴滴答答地落在那些曾经被鬼医操控的药人身上,为他们残破的躯体增添了几分凄凉。 这些失去了灵魂的躯壳,在百里东君以及谢宣等人的合力之下,终于得以解脱。 他们的身体被无情地分割开来,横七竖八地躺在泥泞之中,雨水混合着血液,缓缓流淌。 正当这悲壮一幕渐渐沉淀在众人心头之时,远处的脚步声打破了这片死寂。 洛青阳、苏暮雨与苏昌河三人缓缓步入战场。 “呦,大家都在,这人就是……鬼医夜鸦?” 苏昌河手持利刃,步伐稳健,他随手一挥,一个药人的头颅便应声而落。 温热的鲜血如同喷泉般溅起,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线,最终缓缓滑落在他那张略显邪魅的脸庞上,为他平添了几分狠厉之色。 谢宣见状,眉头紧锁,语气中满是不悦:“怎么这个坏胚也来了?” 苏昌河仿佛听到了世间最有趣的笑话,耳朵轻轻一动,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目光如炬地锁定在谢宣身上。 “哟,这不是卿相公子嘛,背后嚼人舌根可不是君子所为。” 谢宣毫不在意地冷哼一声,反驳道:“所以我是在当着你的面说。” 言罢,谢宣又将目光转向苏暮雨,拱手以示敬意:“阁下想必就是暗河的‘傀’了,若是由你接任下一任大家长,我想暗河的未来定会有所不同。” 苏昌河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仿佛藏着无数未说出口的秘密:“嘿嘿,卿相公子这话可是说错了。” “哦?”谢宣追问。 然而,苏昌河并未立即回答,反倒是苏暮雨,他已从慕明策手中默默接过了眠龙剑,那柄沉睡已久的利剑仿佛再次焕发出夺目的光芒。 他的目光深邃而坚定,看向谢宣时,缓缓开口:“其实,我已经是暗河的现任大家长了。” 此言一出,不仅是谢宣,就连百里东君,甚至陈儒,脸上都露出了惊讶之色,但这份惊讶很快就被一种难以言喻的笑容所取代。 谢宣更是爽朗一笑,点头称赞:“如此,我心中的大石也算落地了。” 就在众人相互寒暄,气氛微妙之时,洛青阳的目光却被地上的另外三具尸体所吸引。 没错,是三具。 这三具尸体,正是先前与百里东君缠斗不休的药人。 他们或魁梧如山,或温文尔雅,而最后一位,则是一位身形枯槁的老者。 他身着一袭本应洁白无瑕,此刻却已被泥泞与血迹染得斑驳的长衫,整个人宛如一具行走的骷髅,透出一种不祥的气息。 在老者身旁,静静地躺着一把古琴,琴身之上,琴弦已尽数断裂,仿佛诉说着它曾经历过的激烈战斗。 琴面上布满了刀剑留下的痕迹,尤其是那道几乎将古琴一分为二的剑痕,更是醒目刺眼。 正是这一剑,终结了这位枯瘦老者的生命。 回想起之前,令百里东君恍惚出神的悠扬而又略带哀伤的琴音,正是出自这位老者之手, 洛青阳的目光在古琴上停留了片刻,随即认出了这三位药人的真实身份:“他们便是万卷楼中三家之主,谢辟又、苏子言、以及慕浮生。。” “这三个姓……不是代表着……”百里东君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地看向一旁的苏暮雨等人,心中涌动着无数疑问。 然而,苏暮雨只是沉默地站着,眼神深邃,仿佛在刻意回避着什么,没有给予任何直接的回应。 他深知,家丑不可外扬,有些事情,最好还是留在暗河内部解决。 “如今,天启城的风波已经平息。昌河,你随大……不,是随慕老重返暗河,协助他处理后续事宜。喆叔,这边的情况就劳烦你先盯着了。” 苏暮雨的声音沉稳有力,每一个字都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决断。 “辣里嘞?”苏喆一边嚼着槟榔,一边含糊不清地问道,脸上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笑意。 苏暮雨侧头看了洛青阳一眼,回道:“暗河虽是杀手组织,却也懂得有恩必报的道理。等到他的事情处理完毕,我自会回去。” “我也一起!”苏昌河突然凑近,冲着苏暮雨好一阵挤眉弄眼,似乎对这次行动充满了期待。 然而,苏暮雨却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他,只是转身面向齐天尘,躬身行了一礼,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今日阻拦国师,实属无奈之举,为的不过是一场生意。这笔账,暗河自会承担。” “只怕你们承担不起。”齐天尘的目光穿过人群,望向那遥远而神秘的皇宫方向,突然幽幽地叹息一声。 随后,他轻轻闭上了眼睛,仿佛在承受着某种难以言说的重负。 “难道说……”陈儒也猛地转头,目光紧随齐天尘的视线,脸上的惊骇之情溢于言表,仿佛预感到了即将发生的巨大变故。 谢宣虽然不明其中真相,但心中也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丝忧虑,这种感觉如同乌云压顶,让他难以释怀。 他也明白,这药人之祸只是这场乱局的冰山一角,背后还隐藏着更大的阴谋。 “国师,是我姐姐她……出事了吗?”百里东君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双手紧紧攥成拳头,眼中满是焦急与不安。 然而,齐天尘依旧没有回答,只是保持着沉默,这让百里东君心中的忧虑更加深重。 他当即足下一点,身形如同鬼魅般掠过长街上堆积的药人,直奔皇宫方向而去。 先是师兄的嘱咐,再是国师的异常,如今苏暮雨他们又从皇宫方向而来。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的心中充满了慌乱与不安。 第254章 中毒 百里东君的身形完全消失于众人视线之中,只留下一抹淡淡的背影,与夜色融为一体。 苏暮雨与洛青阳也正欲转身离去,脚步尚未抬起,空气中的氛围却突然变得微妙起来。 就在这时,变故又生,如同平静湖面突然被投入一颗石子,涟漪四起。 苏暮雨不自觉地皱了皱鼻子,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花香在淅沥的雨中轻轻飘荡开来,带着一种莫名的诡异。 他眉头紧锁,目光在四周搜寻,试图找出这花香的来源。 “这个季节,天启城中开什么花?”他扭过头,目光中带着几分疑惑,问向一旁的洛青阳。 洛青阳双眼微眯,神色凝重,拇指已然不自觉地按上了剑柄,仿佛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总不会是花烬散。” “花烬散?何为花烬散?”苏暮雨闻言,心中更添几分好奇,追问道。 这时,一直沉默的谢宣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书卷气,“我在古籍中曾读到过,花烬散是一种奇毒。” “此毒虽毒性不算猛烈,哪怕是体质强健的普通人,都能勉强挺过去。然而,这并非它最可怕之处。” 慕明策突然接过了话茬,声音低沉而有力,“普通人中了此毒,或许并无大碍,但若是习武之人中了,却会暂时失去内力,变得与手无缚鸡之力的常人无异,这才是花烬散的真正厉害之处。”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是一凛,纷纷运起内力,尽可能屏住呼吸,减少身体与外界空气的交换,生怕那无形的毒气趁机侵入体内。 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而压抑。 就在这紧张的氛围中,两道身影突然从远处长街的一头冲了出来。 一男一女,身形矫健,男子在前开路,女子在后紧随,配合默契。 令人惊奇的是,那女子所施展的轻功,竟是暗河苏家独有的秘技——鬼踪步,轻盈如鬼魅,难以捉摸。 “看来,是药王先生到了。”陈儒的眼中闪过一丝亮色,语气中带着几分释然。 在这世间,用毒高手虽多,但能称得上顶尖的,温家的温壶酒、唐门的唐灵皇、五毒门的毒娘子皆是其一,然而,在医术一道上,却唯有一人能当得起“药王”这一尊号。 自初代药王李雨珍之后,,“药王”这个名头,便从未落到过其他人的头上。 而此刻,随着这位药王的出现,无论是诡异的花烬散,还是那满城的药人,都似乎有了破解之法。 “呼——小师叔,我们可算是到了。” 辛百草刚从那密不透风的药人堆中奋力冲出,便如同耗尽全身力气般,一头栽倒在了地上,大口喘息着,脸色苍白如纸。 冠绝丸那短暂而强烈的药效,此刻已彻底退去,留给他的是满身的疲惫与无力。 在他身后,一位身穿白衣的女子撑着伞轻盈落下,宛如一朵洁白无瑕的云,轻轻触碰地面。 她目光流转,扫过在场众人,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毫不怯场地打了声招呼:“大家长,别来无恙,我们又见面了。” 慕明策笑着应了一声,只是那笑容中带着几分复杂与晦涩:“呵呵,原来是白神医大驾光临,不过如今我已不是大家长了。” 一旁的苏喆却愣在了原地,目光紧紧锁定在女子身上。 那熟悉的步伐,鬼踪步,是他们苏家绝不可能外传的独门轻功,除了那传说中的天下第一踏云乘风步,几乎无人能与之相提并论。 而这女子却施展得如此自如,这怎能不让他心生疑虑? 然而,白鹤淮却似乎并未察觉到他们的神情变化,依旧笑靥如花,又与谢宣打了声招呼。 “谢公子,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想不到你真的成了剑仙了啊。” 谢宣笑着拱了拱手,语气中带着几分谦逊:“哪里哪里,既然两位神医到了,可否能为我们解开这花烬散之毒?” 白鹤淮的神情突然变得凝重起来,她缓缓说道:“方才我进城之时,便已经嗅到了花烬散的味道,随着车行过半,那味道愈发浓烈,几乎无处不在。甚至大理寺的人,也都已经全部中招。” 她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如今看来,他们的目的是要毒掉这一整座城。而要造成如此大规模的毒杀,必然需要多年的筹备与布局。想要解开这满城的毒,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随着她话音落下,苏暮雨的眼睛突然一亮。 他仿佛抓住了一丝希望:“姑娘的意思是,虽然无法解开满城的毒,但却能够解开我们身上的毒,是吗?” 闻言,白鹤淮饶有兴趣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款款上前:“你说得没错,难怪长得这么好看,还挺聪明的嘛。” 苏昌河在一旁嘴角一抽,他怎么感觉这位“神医”似乎有些不太按常理出牌,甚至有些……不大聪明的样子? “神医,既然如此,还请为我等解毒,在下感激不尽。”苏暮雨连忙拱手躬身行礼,态度恭敬至极。 白鹤淮冷不丁被吓了一跳,连忙向后退了几步,等反应过来才一手握拳放在嘴边轻轻咳了一声,有些尴尬地说道:“那个,能解你们身上毒的不是我,是我师侄。” 说着,她伸手指了指一旁早已被雨水淋成了落汤鸡的辛百草,眼中闪过一丝戏谑与无奈。 辛百草闻言,勉强撑起身子,脸色虽依旧苍白,但气息已经平稳了许多。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瓶,那瓶身之上刻有繁复的纹路,隐隐透出一股药香,显然并非凡物,“小师叔,这便是解药。”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瓶盖,只见瓶中躺着几粒晶莹剔透、散发着淡淡光泽的药丸。 白鹤淮见状,嘴角勾起一抹赞许的笑意,她轻轻拍了拍辛百草的肩膀,以示鼓励:“做的不错。” 紧接着,众人纷纷围拢上前,从辛百草手中郑重接过解药,毫不犹豫地服下。 随着药力的逐渐渗透,他们的身上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与活力,仿佛枯木逢春,重获新生。 此刻,众人才恍然惊觉,原来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中中了那花烬散的毒。 第255章 毒娘子之死 阴冷而僻静的小巷子里。 两侧是高耸的砖墙,墙面上斑驳的青苔和湿漉漉的苔藓透露出一种久无人迹的荒凉。 外面的街道上,药人的喧嚣声与人群的惊叫声交织在一起,犹如一锅煮沸的开水,喧嚣至极。 然而,在这小巷的深处,却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外界的纷扰丝毫未能侵扰到这里的宁静。 只有雨滴敲击石板的声音,以及偶尔传来的远处雷鸣,打破了这里的沉寂。 谢宣等人在这偌大的天启城中四处奔波,几乎翻遍了每一个角落,只为寻找那位行踪诡秘的五毒门毒娘子。 然而,世事往往出人意料,他们费尽心机寻找之人,此刻正气息奄奄地躺在小巷的泥泞之中,周身布满了各式各样的暗器: 精致的指尖刃闪烁着寒光,小巧的朱颜小剑深深嵌入血肉,还有那细小的金钱镖,每一件都精准地嵌入她的衣衫,却奇迹般地避开了要害,留下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雨水无情地冲刷着她的身体,将血液稀释成一道道细流,缓缓向巷外流淌,与外面的世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洛烟蝶,这位曾经以美貌与毒术闻名江湖的五毒门毒娘子,此刻却如同一只被遗弃的黑猫。 她四肢无力地耷拉着,被雨水浸透的黑衣紧紧贴合在身上,勾勒出她曼妙却疲惫不堪的曲线。 雨水从她的发梢滑落,沿着她苍白而精致的脸庞蜿蜒而下,与嘴角溢出的血丝混杂在一起,显得格外凄美。 站在她面前的,是唐门年轻一代中的翘楚——唐怜月。 他身着淡蓝色的劲装,衣袂飘飘,即便是在这阴冷的雨夜中,也显得超凡脱俗。 然而,他的眼神却如同冬日里的寒冰,冷冽而无情。 面对洛烟蝶的困境,他不仅没有丝毫怜悯,反而眉宇间更添了几分寒意。 “你背后的人,究竟是谁?”唐怜月再次开口,声音低沉,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洛烟蝶勉强挤出一丝惨笑,那笑容中既有无奈也有不甘。 “我不会告诉你的,”她艰难地喘息着,“况且,就算你现在知道了,也……咳咳……改变不了什么了。” 唐怜月的眼神更加冰冷,显然已经做出了决定。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送你去死了。” 他轻轻抬手,指尖弹出一根细如发丝的龙须针,那针在空中划出一道银色的轨迹,准确无误地没入了洛烟蝶的眉心,消失不见。 唐怜月没有多看一眼,转身便踏入了茫茫雨幕之中,只留下洛烟蝶的尸体,在这孤寂的小巷中静静躺着。 或许谁都无法料到,那位耗费大量心血在天启城中布下花烬散之毒,意图掀起一场腥风血雨的毒娘子,最终竟会以一种如此不起眼的方式,在这阴冷的小巷中死去。 不久之后,一位身披厚重蓑衣的壮硕男子步入了这条小巷。 他身材魁梧,手中紧握一柄金光闪闪的大斧,斧刃上残留的血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他缓缓蹲下身,仔细检查着洛烟蝶的死状,目光在那些精致的暗器上停留了许久。 这些暗器虽然锻造工艺并不复杂,但能将洛烟蝶重伤至此而不取其性命,显然出手之人绝非等闲之辈。 男子的眉头紧锁,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龙须针,唐门?”男子眯了眯眼睛,眼神中闪烁着惊疑不定的光芒。 仿佛在这一刻,这方棋盘被突如其来的变数打乱了布局。 这张精心策划的棋局上,唐门本不在那人的考量之内,如同棋盘之外的游离之子。 然而此刻,唐门的人却不请自来,悄然入局。 “将军,不好了!”一声焦急的大喝突然穿透雨幕,打破了小巷中的沉寂。 一个同样身披蓑衣,但内衬却是厚重甲胄的男子,脚步踉跄地冲进小巷。 他当即单膝跪地,雨水瞬间浸湿了他的衣摆。 壮硕男子的眉头猛地一拧,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他毫不留情地一脚将跪地男子踩入泥泞的雨水之中,脚掌轻轻碾动,压低声音威胁道:“声音再大一些,是想让镇西侯麾下的那群疯子听到吗?” “大……大哥,饶命!”跪地男子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色苍白,连声求饶。 随后,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连忙将刚刚发生的变故一五一十地禀报:“沈罗汉,他……他跑了!” 听到“跑了”二字,壮硕男子的心中猛地一紧,他迅速松开脚,弯腰将跪地男子拽了起来。 他目光如炬,急切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 “是。”跪地男子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连忙答道:“就在刚才,有人出手杀穿了我们的驻地,并带走了沈罗汉。那人还说……他说……” “他说什么?别磨磨唧唧的,再废话,老子现在就打死你!” 壮硕男子怒气冲冲,一巴掌狠狠扇在了跪地男子的后脑勺上,力度之大,让跪地男子眼前一黑,几乎要昏厥过去。 幸好壮硕男子还留了几分力,否则,他这条命还真就交代在这儿了。 男子直被打得头晕目眩,险些没一头撞死在这儿,这还是壮硕男子收了几分力,否则他这条命还真保不住。 待跪地男子缓过神来,他再也不敢有丝毫的迟疑和吞吐,连忙说道:“他说他是唐门唐怜月,叫您如果想报仇的话,就去唐门找他。” 话说完,跪地男子便紧闭双眼,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惩罚,心中已是一片死灰。 然而,数息过后,却并未有任何声响传来。 他再次睁开眼,只见壮硕男子站在那里,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岳,纹丝不动,似乎在深思着什么。 雨水不断从他的脸颊滑落,却似乎丝毫未能影响他的思绪。 第256章 年轻一辈翘楚 “师父,你说师姐她,应该不会有事吧?” 叶鼎之坐在城关之上,背靠着坚实的城垛,目光虽定格在夜空中皎洁的明月,但心中却满是心上人的一颦一笑。 那些温柔的画面如同潮水般涌来,令他难以平复。 遥想与百里筠秋上次相见的情景,那画面既清晰如昨,又仿佛隔着前世的尘烟,让他的心中莫名地涌起一阵慌乱与不安,如同被夜风拂过的湖面,涟漪不断。 南宫春水背对着叶鼎之,盘膝坐在城垛之上,他的目光穿过夜色,遥望远方南诀那浩浩荡荡、绵延十数万的大军。 他一身白衣随风轻轻飘动,超凡脱俗的气质,使他宛如仙人临世,不染尘埃。 听到叶鼎之口中低语,南宫春水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他仰头畅饮了一口壶中的美酒,酒香四溢,随即缓缓说道:“这两天听你说过很多关于过去的故事,你言谈举止间尽显豁达,也不像个拘泥于世俗礼法之人。可如今,你为何还要唤她一声师姐?” 叶鼎之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略显尴尬的微笑,似乎想要化解空气中的微妙气氛:“也许是太久不见,所以…… “所以生疏了许多吗?”南宫春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话尾,轻轻哼了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 “又或许,你所见到的她,从来都不是真正的她,所以你才会在重逢时感到如此陌生。” 叶鼎之闻言,瞳孔猛地一缩,仿佛被什么击中了要害。 他猛地起身,身体微微摇晃,转身望向自己师父的背影,心中千言万语却如鲠在喉,一句也未能说出口。 这份怀疑,在他心中早已生根发芽,只是每当面对她时,便会被其他更为强烈的情感所淹没,以至于他总是选择性地忽视。 ‘或许只有百里东君那样心思单纯的家伙,才会至此都毫无察觉吧。’叶鼎之心中暗自思量,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苦笑。 他一脚踩在城墙上突出的垛口上,身体微微倾斜,目光复杂地侧视着自己的师父,眼神有些莫名,似乎是要求一个答案,也似乎…… 南宫春水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温暖的微笑。 “你这一生,怕是要被‘情’这个字眼深深牵绊,无法自拔了。” “师父不也一样吗?”叶鼎之几乎是脱口而出,没有丝毫犹豫。 南宫春水愣了一下,随即放声大笑,笑声中既有自嘲也有释然:“是啊,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所以我们才会成为师徒,百里东君那小子也好,司空长风也罢,皆是如此。” “就是不知道咱们的小寒衣,将来会栽在哪个混小子手里,哈哈。” 叶鼎之被师父的豁达所感染,嘴角也不由自主地泛起一丝笑意。 然而笑过之后,那份挥之不去的愁绪又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让他难以释怀。 “师父,我想去天启。”他闷闷不乐地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仿佛是在做一个重要的决定。 “去吧。”南宫春水回答得异常干脆,没有丝毫犹豫。 这让叶鼎之不禁有些诧异,目光中充满了不解。 要知道,当初他提出要与百里筠秋一同前往乾东城时,曾被师父坚决反对。 南宫春水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怎么?在想我为什么突然又改变主意,同意你去了?” 叶鼎之老实地点了点头,心中的疑惑如同迷雾般萦绕,让他不得不寻求答案。 南宫春水轻轻抿了口酒,酒香在唇齿间流转。 他缓缓站起身来,侧身指向那隐于夜色中的关隘之后,带着几分悠然与不羁。 “因为我啊,实在是懒得领兵打仗,那些繁琐的事务,交给别人去做便好。” 叶鼎之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却又似有所悟地回头望向城关之下。 夜色中,一辆朴素无华的马车正沿着蜿蜒的山路缓缓驶来,马蹄声与车轮的吱嘎声交织成一首低沉的夜曲。 “镇西侯麾下七杀将的名号,你应当有所耳闻吧。这位,便是以剑术着称的剑杀黎城。” 南宫春水的话语中难得带着几分惋惜与敬意,笑容温暖如初春的阳光。 “只可惜岁月不饶人,若非受不了这一路的颠簸与疾行,也不会拖到此刻才到达。” 叶鼎之这才恍然大悟,目光中闪烁着几分了然,“原来如此,师父这几日便是为了等他吗?” 南宫春水微微一笑,并未直接回答,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然而,无需他多言,十几道身影已经悄然从夜色中走出,如同夜色中的幽灵,静静地站在城关前。 来的人不仅仅是剑杀黎城,还有几位年轻一代的江湖人。 他们应雪月城之邀而来,既是为了表明自己对这场纷争的态度,也是为了见一见南诀那边的同辈高手,一较高下。 “叶鼎之,想不到再见之时,你已跻身冠绝榜三甲之列,真是令人刮目相看。怎么样,要不要趁此机会,咱们打上一架,分个高下?” 一个提着寒光闪闪长刀的青年缓缓步出人群,步伐稳健,每一步都似乎踏在了人心的节奏上。 他面容硬朗如磐石,嘴角挂着一抹不羁的笑意,仿佛这世间的一切规则都与他无关,眉眼之间,更是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张扬与自信。 周围的人群都不由自主地侧目而视。 没想到这才刚到,便能亲眼目睹如此精彩的场景,当真是一件难得的趣事。 叶鼎之的眼睛微微一亮,仿佛被对方的战意所点燃。 他侧立在墙垛边上,手中的“闻风”剑轻轻震颤,剑尖轻点地面,仿佛在诉说着主人的心绪。 “听你的意思,你的碎空刀已经修炼至大成之境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回荡在夜空之下。 “没错!”硬朗男子王人孙朗声大笑,声音中充满了豪迈与自信。 “小爷我今天就要领教一下,冠绝榜三甲剑仙的风采,看看是否浪得虚名!” 话语间,他的长刀已在手中,寒芒四射,仿佛随时都会化作一道闪电,划破这寂静的夜空。 就在这时,身旁一位气势豪迈的年轻人突然插话道:“得了吧,王人孙,就你那两下子,连我的火器都对付不了,还想对付剑仙?简直是痴人说梦!” 此人穿着一身用凤凰火料子做成的衣服,颜色鲜艳如火。 只是这么一瞧,便让人感觉身上也暖和了不少,仿佛连周围的空气都被他身上的气势所点燃。 听到他的话,王人孙不服不忿地扛起了刀,眼神中闪烁着挑战的火花。 “你以为我当时怕的是你?若非我有所保留,你早就败在我的刀下了!” “好!既然不怕,那等到打退南诀那帮人之后,你我再战一场,分个高下!”豪迈男子拍了拍胸脯,大喇喇地说道。 听他们话里的意思,早在他们见面之时,就已经有过一场激烈的交锋。 而此刻,他们之间的战意再次被点燃,仿佛随时都会爆发出一场更为激烈的战斗。 其中几人的目光更是不由自主地投向了最边上一位明显被隔离的清冷男子。 他孤身一人,站在人群的边缘,仿佛与这些人格格不入。 倒不是因为他武功有多高,而是因为他的姓氏——他姓温,岭南老字号的温! 王人孙与那豪迈男子没能分个高下,便是因为他的出现。 “温家温冷,应雪月城之邀,前来相助。” 他微微垂首,拱手执礼道,声音清冷而平静,仿佛连周围的空气都被他的气质所感染,变得宁静了许多。 紧接着,其余几人也纷纷上前,各自报上了姓名,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带着各自的骄傲。 “雷家堡雷千亭,应雪月城之邀,特此前来相助。”豪迈男子雷千亭上前一步,拱手行礼,声音洪亮如钟,气势逼人。 “唐门唐煌,同样应雪月城之邀,前来助阵。”唐煌的名字大气堂皇,与他那阴冷的声音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着一身黑衣,隐于夜色之中,只露出一双冷冽如蛇的眼睛,给人一种毒蛇般的危险感。 江湖三大世家同时派人前来相助,这可是数十年来都难得一见的盛况,足以看出他们对此事的重视。 随着他们话音落下,王人孙也迫不及待地走上前来,拱手行礼道:“天山派王人孙,同样应雪月城之邀,前来相助。” 他的声音中透露出坚定与自信,仿佛已经准备好迎接即将到来的战斗。 这时,一位青衫道人缓步踏出,声音温和而沉稳:“青城山王一行,也应雪月城之邀,特此前来。” 他的气质与周围的江湖人截然不同,更像是一位隐居山林的世外高人。 说话间,他与立于城头的叶鼎之相视一笑,便算是打过招呼。 “岭南剑派陈时秋,愿为雪月城出一份力。” “邀月阁柳如烟,同样前来相助。” “空无派……” …… 合共十七人,他们随同剑杀黎城一道而来,准备迎战南诀的天骄们,为雪月城而战。 叶鼎之扫视着众人,目光锐利如剑,突然挑了挑眉道:“似乎,还有两位没有报上自己的名字吧?” 听到叶鼎之的话,其余人也都各自投去了好奇与审视的目光。 其中一人身披黑袍,手持长刀,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质,仿佛是从黑暗中走出的阎罗。 另外一人则身着黑衣劲装,头戴斗笠,腰间挎着一柄在街上打铁铺随处可见的寻常剑器,一眼看去,平平无奇,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路人。 那黑袍男子缓缓揭下风帽,抬头望去,眼中掠过一抹凌厉的刀意,仿佛随时都会化作实质性的刀刃,将一切阻挡在前的障碍斩断。 叶鼎之随之一愣,竟不由自主地心生战意,身上同样有剑势涌动,与黑袍男子的刀意在空中发生了激烈的碰撞,掀起一阵狂风,吹得周围众人的衣袂猎猎作响。 “谢不谢。”黑袍男子缓缓说道,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每一个字都蕴含着千钧之力。 叶鼎之双眼微眯,上下打量着黑袍男子,缓缓道:“姓谢的刀客,你让我想到了一个以杀人为名的组织。” “暗河谢家,谢不谢。”谢不谢坦然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没有丝毫的隐瞒。 众人本以为两人之间会有一场大战爆发,毕竟叶鼎之曾受暗河袭杀,这件事早已在江湖中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然而,叶鼎之却并未多说什么,而是将目光转向了那位头戴斗笠的少年,语气中带着几分笑意:“你呢?你又叫什么名字?”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少年缓缓取下斗笠,露出一张略显青涩的面庞。 他的面容并不出众,甚至可以说是平平无奇,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仿佛能够洞察人心。 众人见状,都不由得有些意外。毕竟如今站在这里的,都是年轻一辈之中的佼佼者,至少都有着自在地境的修为。 可这少年看上去,却着实不像什么高手,让人不禁对他产生了好奇。 只听他缓缓报上了自己的名字:“我叫叶小凡。” 声音虽轻,却异常坚定。 这简单的几个字,不经意间触动了叶鼎之心底最深处的记忆,仿佛带他回到了当年策马扬鞭,那时的他曾留下一句承诺: “到时候我名扬天下,你初涉江湖,你就说你叫叶小凡,我来找你。” “没想到你还真的来了,怎么不等我去找你?” 叶鼎之身形一闪,已从城头轻盈掠下,笑看着他略带几分江湖气息的稚嫩面庞。 叶小凡憨厚一笑,不自觉地挠了挠头,答道:“这江湖太大,‘名扬天下’对现在的我来说,还是困难了一些。” “你小子,还挺有志气。”叶鼎之爽朗大笑,轻轻一拳捶在叶小凡的胸口,“你来了江湖,那你姐姐怎么办?” 叶小凡的笑容依旧温暖如初,他缓缓说道:“来之前,我回过村子了,姐姐已经嫁人了,嫁到了大城,姐夫待她很好,得知我来找你,姐姐还特意嘱咐我,让我问问你,这些年过得可好?” 第257章 刀仙 就在叶鼎之自雪月城启程的那一刻,一封战书已如展翅鸿雁,翱翔于江湖的每一个角落。 信中言辞简洁而有力: 【我向南诀的年轻一辈下了战帖,有胆子的,来。 落款:李长生】 字里行间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霸气。 或许,对于那些初出茅庐的江湖小辈,或是那些声名不显的闲云散修,这个名字尚显陌生。 然而,在那些历经沧桑、见证过无数风雨的江湖名宿眼中,“李长生”三字,却如同泰山压顶,重若千钧! 只因他是那位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尽管岁月流转,他的名字已多年未曾被江湖中人挂在嘴边,但在那些老一辈的眼中,他的光辉从未黯淡,反而如同陈年佳酿,愈发醇厚。 于是,整个江湖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搅动。 各大门派纷纷闻风而动,竞相派遣出自己门下最为杰出的弟子,以求在这场突如其来的较量中崭露头角。 蜀中唐门更是动作频频,不仅将唐怜月派遣至天启城,密切关注局势变化,更是将唐老太爷新收的弟子唐煌也派遣而出。 此子虽与唐怜月尚有差距,但在同龄人中已是出类拔萃,即便是与王人孙这样的年轻高手相较,也毫不逊色。 城关之下,十七位青年才俊已蓄势待发,他们各自代表着不同的门派与荣耀。 然而,这仅仅是冰山一角,还有许多高手正在赶往此地的路上,其中便包括良玉榜第八甲,至今未见其踪影。。 颜战天,虽身处良玉榜末尾,但其实力不容小觑,在场除已登榜的王一行外,能与之匹敌者寥寥无几。 或许唯有那不入榜的暗河谢不谢,以及擅长毒术的温家温冷,能与之过上几招。 而与此同时,另一封战书也在南诀境内掀起了滔天巨浪: 【有我在,你们南诀越不了界,不如以江湖论武来决输赢,只限二十五岁之下的年轻一辈,二十五岁以上的也可以来,不过对手是我。 落款:雪月城南宫春水】 这封战书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让整个南诀江湖为之震动。 毕竟南宫春水这个名字在江湖上,可是没有半点名气。 他的突然出现,还带着这封挑战书,无疑是在南诀掀起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 所以理所当然的,被吸引而来的不仅仅是南诀的年轻一辈,还有那些在雨生魔剑闯南诀时未曾现身的隐士,也都纷纷现身,想要一睹这无名之辈究竟有何等能耐。 他们的到来,使得原本就剑拔弩张的两国交界,变得风起云涌,暗流涌动。 然而,当他们满怀期待地望见北离边境,城关之上站着的那人时,却纷纷火速偃旗息鼓,尽可能地收敛了自身的气机。 那是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那人站在那里,就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峰,让人心生敬畏。 南宫春水自然没有有这样的威慑力,不过他曾和百里筠秋一同去往乾东城,得来了这张苏媛为他精心准备的人皮面具。 如今的他,已不再是那个默默无闻的雪月城南宫春水,而是摇身一变,重现了昔日天下第一的风姿。 “师父,不需要我留下来吗?”叶鼎之和叶小凡他们一番叙旧之后,便一道上了城头,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挑战。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选择留下,像谢不谢、陈时秋这些与叶鼎之完全没有交情的人,便自己寻了个落脚处歇下了,静观事态发展。 听着叶鼎之的问话,王人孙等人都投来了询问的目光。 他们虽对自己的武功有着一定的自信,但也绝不盲目自大。 毕竟,能上良玉榜的,无一不是江湖中的佼佼者,没有一个是好惹的。 而南诀的年轻一辈中,更是有着两位难对付的角色: 一是君却楼的澹台破,名列五甲,其实力之强,连青城山掌教吕素真门下大弟子王一行都只能名列其后的六甲,足可见此人的不凡; 二是胧月阁的摘月君,名列七甲,手持一柄名为“阴阳”的鬼刀,性子狠绝,手段毒辣,据说就连澹台破也不愿过多招惹他。 能稳压这种角色的高手,唐门唐怜月算是一个,但其余的,大多与学堂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然而,这些人都被卷入了天启的纷争之中,唯有叶鼎之一人在此。 可听他此刻说的话,竟然也没有要留下来的意思,这让王人孙等人心头不禁有些发虚。 “放心,”南宫春水缓缓说道,声音中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这个江湖之大,超乎你的想象,想找个能稳压南诀年轻一辈的人,并不难。” 他神秘莫测地笑了笑,那笑容中似乎藏着无尽的深意,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让人不由自主地对他的自信产生了几分信服。 “瞧,他来了。”南宫春水轻轻一指远处。 只见一阵风尘滚滚而来,犹如万马奔腾,瞬间打破了北离、南诀之间久久僵持的微妙气氛。 那风尘之中,似乎蕴含着无尽的锋芒与力量,令人心生敬畏。 紧接着,一阵刀势呼啸而来,犹如龙腾九天,带着不可一世的霸气,激得叶鼎之都不由自主地升起了几分战意。 他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那风尘之中的身影,心中暗自揣测着对方的身份。 “刀仙?!” 叶鼎之心中悚然一惊。 他立刻在脑海中回忆起百晓堂所布金榜之上的刀仙之名,试图与眼前的身影一一对应。 金榜之上,刀仙不过寥寥三人:烟凌霞,在与雨生魔一战后,便闭关不出,几乎隐世,其行踪更是无人知晓; 叶碧霞,号称温柔刀,所使刀法缥缈隽永,如诗如画,远无这般霸道绝伦; 赫连濯,狂刀之名响彻江湖,听上去倒是与这刀势颇为相衬,可他年岁之高,早已是江湖中的老一辈人物,怎么也不能说是年轻一辈。 那么,眼前的这位究竟是谁? ----------------- 在天际,如同泼墨般深沉的云层之下。 一道孤独的身影,犹如离弦之箭,带着无法抗拒的力量,划破长空,留下一抹银色的轨迹,熠熠生辉。 他身着一件略显陈旧的灰色衣衫,脚踏一双边缘已磨损的草鞋,头戴斗笠,斗笠边缘垂下的细绳在风中轻轻摇曳。 他驾驭着呼啸的狂风,头顶之上,皎洁的明月投射下一束光芒,刺透云层,如同为他指路。 他脚踏清风,好似步步生莲,手中紧握一柄长刀,刀身泛着寒光,将周围的空气都一分为二,锋利的边缘带起的呼啸之声,犹如龙吟虎啸,好似要将这片沉寂的夜色彻底劈开。 这身影迅猛若雷霆,掠过身下那密密麻麻的千军万马,气势浩浩荡荡,如山洪暴发,势不可挡。 然而,他的身上却未曾流露出一丝杀意,唯有超凡脱俗的凛然正气,浩然长存。 他的目光淡然如水,深邃而平静,宛如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波澜不惊,仿佛世间万物都无法在他心中激起丝毫涟漪。 南诀的士兵们惊恐万分地看着这位不速之客,南诀将军亦是神色凝重,快步走出营帐。 他抬头仰望着那柄在空中飞掠、威势惊人的长刀,心中已然明了,若是此人调转身形,恐怕这十数万大军都要埋骨于此。 这便是刀仙的锋芒,所向披靡,无人能挡! 不过幸好,这位神秘的刀仙对这十数万大军没有丝毫兴趣。 他只是一路向北,刀势如虹,带着他如同一颗流星般直钉在北离边境的关隘之上。 刀锋猛然扎入城墙,坚固的城墙竟无法阻挡其分毫,方才那浩荡的气势瞬间收敛,仿佛之前的所有,都只是一场梦幻泡影,令人难以置信。 男子轻轻抬脚,在城墙上轻点,身形便如大雁般翻飞而起,脚尖巧妙地勾动护手,稳稳立于城头之上。 他伸手一抓,长刀顺势被他挎回腰间,动作流畅而自然,宛若行云流水。 随后,他双手合十,高呼一声庄严的佛号,声音清澈而悠远,回荡在夜空之中,然后带着一丝恭敬,向身旁的南宫春水低头致敬。 “风晓寺忘忧大师座下弟子无尘,奉师命而来,特助北离一臂之力。” 叶鼎之等人望着眼前这位浑身邋遢、灰衣破鞋、一身破旧的男子,不禁露出惊讶的神色。 他们从未听说过,世间竟有如此一位刀仙,更未曾料到,他的年纪竟如此年轻。 南宫春水的话语清晰明了,二十五岁以下者方可前来,迎战南诀的年轻一辈,自然不能违背这一规矩。 谁又能想到,除了百里东君和叶鼎之这两个怪胎,世间竟还有能在二十五岁之前便冠上“仙”字的天骄。 “风晓寺忘忧大师?”叶鼎之皱了皱眉头,沉思片刻后,眼神中闪过一丝恍悟:“是那位被称为天下禅道第一大宗的忘忧大师?” “正是。”无尘轻轻颔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意。 这下,王人孙等人看向无尘的目光不禁多了几分敬畏与好奇。 他们虽无法窥探无尘武功的高深之处,但对于忘忧大师的大名,却是早有耳闻,如雷贯耳。 据江湖传言,这位禅道大宗师不仅佛法高深,更一人修习佛门六通: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宿命通、神足通、漏尽通。 他们虽对这些神通玄妙之处不甚了了,但也深知忘忧大师在佛门之中的崇高地位。 然而,如此一位德高望重的佛门宗师,又怎会有无尘这样一个看似不修边幅,甚至偶尔提刀杀生的弟子? 这不禁让王人孙等人心中充满了疑惑。 无尘自然看得出他们心中的疑问,但他只是淡淡一笑,并未过多解释。 他接替南宫春水,稳稳地坐在那城垛之上,横刀放于双膝之间,双目微合,口中低声念诵着经文,仿佛对外界的一切喧嚣都充耳不闻,只沉浸在自己的佛性禅心之中。 南宫春水笑了笑,也没有解释,转而看向了叶鼎之,“他来了,你就可以走了。” 南宫春水见状,也微微一笑,并未替无尘多做解释。他转而看向叶鼎之,淡淡地说道:“他来了,你就可以走了。” 叶鼎之嘴角微微一抽,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卸磨杀驴的意味。 不过,这话他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不然还不知道要被这老不修怎么教训呢。 于是,他连忙拱手施礼,恭敬地说道:“弟子告辞。” 话音未落,他便翻身从墙头跃了下去,同时伸手放在唇前,打了一个清脆的响哨。 紧接着,一匹骏马如同离弦之箭,从远处狂奔而来,正好将他稳稳接住。 叶鼎之顺势一甩缰绳,骏马便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向着远方狂奔而去。 他的身影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好了,他已经走了,你们还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南宫春水目送叶鼎之远去后,不再遮掩,直言不讳地催促起众人。 王人孙等人皆是识趣之人,随即拱手告别,纷纷跃下城关,仿佛未将南宫春水的催促放在心上,各自随意找了个落脚之处,或聚或散。 待他们一一离去,南宫春水这才悠然坐到另一处墙垛上,目光转向无尘,缓缓道:“上次相见,你还是个满心仇恨的小和尚,如今看来,倒是颇有几分你师父的风范了。” “师父他老人家是天上的佛陀下来度化世人的,可不是我一个破戒的和尚能比的。”无尘睁开眼,笑容中带着几分谦逊与洒脱。 原来,他方才的举动,不过是做给那些年轻人看的一场戏。 南宫春水闻言,意味不明地轻哼一声,而无尘却是笑得更加开怀。 提及往事,还得追溯到数年前,抑或是十几年前,被誉为天下第一的学堂李先生,曾欲上风晓寺痛饮一番,却被忘忧大师拒之门外。 那一日,三千金钟齐鸣,护佑山门,硬是将那从天而降的剑影阻挡在外。 李先生无奈,只得铩羽而归。 自此以后,便流传起忘忧大师面对学堂李先生,亦有六成不败可能的说法。 这也是李先生自出道以来,唯一一次受挫,颜面扫地。 第258章 阴霾未散 天启城,这座古老而繁华的都城,此刻被一层无形的阴霾所笼罩。 毒娘子洛烟蝶虽然已毙命于众人之手,但她所释放的花烬散之毒,却如同瘟疫一般,在天启城的各个角落悄然蔓延。 苏暮雨、苏昌河等一众暗河高手,在完成了他们的使命后,悄然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只留下一抹神秘的背影。 而苏喆则被留了下来,随同谢宣左右,听其调遣,算是为阻拦国师而赔罪。 一同离去的还有洛青阳,他要去寻自己的师父易卜。 见障碍已除,国师齐天尘便毫不犹豫地直奔皇宫而去,那里有他需要守护的至关重要之人。 而谢宣,则带领着药王辛百草与白鹤淮,在这庞大的天启城中穿梭。 他们的目标,不仅仅是寻找那神秘的蛊主,更是要追踪到毒娘子洛烟蝶最后的踪迹,因为唯有如此,才能解救那些无辜受难的人们。 辛百草手中的解药,虽然珍贵,却也有限,无法顾及所有人。 一旦朝廷百官在这一天中遭遇不测,即便是这场灾祸最终得以平息,后续的政治动荡与社会影响,也足以让萧若风头疼。 “药王前辈,既然花烬散之毒已经肆虐开来,那萧若风他们又该如何是好?”谢宣望着辛百草,眼中满是忧虑与不解。 提议出来搜寻蛊主和毒娘子的,并非谢宣,也非辛百草,而是走在队伍最前方的白鹤淮。 她的步伐突然加快,仿佛感应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谢宣见状,心中疑惑更甚,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谢公子请放心,我们在前往千金台之前,已经去过御史台了。”辛百草低声笑道。 “我这位小师叔虽然无法直接解去花烬散之毒,但她的毒术却是却是少有人及,以毒制毒的道理,想必不用我多言了吧。” “毒术?”谢宣闻言,眉头紧锁,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前方那道疾行的身影。 “嗯?”白鹤淮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谢宣,那凌厉的眼神让谢宣一个侧头,连忙移开了目光。 然而,紧接着,白鹤淮的脚步再次加快,伴随着一声惊诧的呼喊:“你们快来!” 谢宣与辛百草心中猛地一惊,眼神迅速交汇,彼此间无需多言便已明了对方的惊愕。 他们来不及招呼那个吊在后面,亦步亦趋紧跟着的苏喆,便迅速跟在神色匆忙的白鹤淮身后,一头扎进了一个狭窄而昏暗的小巷中。 小巷内,石板路因年久失修而显得凹凸不平,每一步都伴随着轻微的响动。 苏喆的眉头狠狠皱了皱,他虽始终慢了谢宣和辛百草两步,但凭借着惊人的身法与轻功,速度竟在不经意间超越了两人,只是他刻意保持着距离,没有显露出来。 等谢宣与辛百草终于赶到白鹤淮停下的位置,站定身形时,发现苏喆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们的身旁,仿佛他一直都在那里,未曾离开过。 谢宣微微侧头,目光在苏喆身上停留了片刻,但很快便移开了。 他的注意力此刻完全被地上躺着的那道身影所吸引,心底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寒意。 “她死了。” 这一点,无需辛百草和白鹤淮进一步判断。 地上的女子身体已经冰冷,伤口处流淌出的血液早已干涸,下手之人显然极其狠辣,根本没有给她留下任何活路。 苏喆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锐利地扫过地上的尸体,缓缓开口。 “能把暗器用到这个份上的高手并不多,再加上能不受这花烬散影响,出手之人必然是唐门中人。” 听到苏喆这标准的官话,谢宣侧头又看了他一眼,但很快便移开了目光,继续专注于眼前的局面。 “唐门老太爷,那可是位不怎么安分的主。”谢宣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无奈与忧虑。 “是啊,所以他才会派来了自己门下最出色的徒弟。”苏喆接话道。 他的语气平静,但眼中却闪烁着不容小觑的光芒,仿佛已经看穿了这背后的阴谋与算计。 “最出色的徒弟?是唐灵皇?可他要杀人的话,下毒不是更方便吗?毕竟那可是他的拿手好戏。” 白鹤淮的脸上写满了诧异,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解和疑惑。 虽说世人皆道,唐灵皇在毒术与暗器上的造诣非同小可,然而,他对毒药的执念,才是真的可称为是魔障了。 他最为偏爱的,便是那些能够迅速夺人性命的剧毒,其毒性之烈,毙命之快,简直令人咋舌。 他曾经说过,任何不能直接毒死对手的毒,都不配称之为毒。 谢宣轻轻摇了摇头,突然接过话茬:“不,如今唐门最出色的,可不是唐门副门主唐灵皇。” 他已经知道是谁来了。 谢宣的话语让白鹤淮更加困惑了。 她这两年一直都待在柴桑城,因为百里筠秋的关系,得到了顾家的庇护,生活得安逸而平静。 她几乎与世隔绝,除了偶尔为百姓诊脉,几乎未曾踏出过药坊一步,对于江湖上的风起云涌更是一无所知。 然而,她曾经去过唐门,还是和自己的舅舅温壶酒一起。 当时,温壶酒曾对她说过,唐门年轻一辈中,无论暗器还是用毒,唐灵皇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却是没想到…… “如今唐门的‘毒暗双绝’,可不是唐灵皇,而是他的小师弟,唐怜月。”苏喆的声音幽幽地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 “唐怜月?是那个看起来有些木楞的小子?”白鹤淮的脑海中迅速浮现出了一张清秀却略显木讷的脸庞。 毕竟,当时百里东君和唐怜月之间还发生了一段让人记忆犹新的小插曲。 谢宣点了点头,肯定了白鹤淮的回忆:“没错,就是他。他应该是来帮我们的,不过,我们得找到他,和他说明情况才行。” 他的语气坚定而果断,仿佛已经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关键。 于是,四人迅速做出了决定,分头行动。 谢宣与苏喆各自带领一人,他们心中只有一个目标——寻到唐怜月。 ----------------- ps:快完结了,有点卡壳,大家忍耐一下哈,实在忍不了的骂两句,或者养到完结再看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