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悍妻种田忙》 第一章 死了省粮食 正是麦收时节,豆庄村的村民们都在忙着割麦。连最顽劣的孩子都被派了任务,背了筐子去捡拾遗落的麦穗。 烈日当空,酷热难耐,李田氏晒得头晕目眩,从田埂上望了好几回也没望见二妮和三小。 不晓得为啥,从一早起来她眼皮子就直跳。二妮和三小回家去喝水已经走了多半天了,也不晓得上哪儿淘去了?李田氏心里存了事儿,一不小心割得手指鲜血淋漓,赶快抓一把黄土揉抹几下了之。 邻居张**奶气喘吁吁往地头跑,瞧见李田氏就喊:“大妮娘,你快家去瞅瞅吧!二妮叫你小叔子家的金虎砸破脑袋了!” 李田氏心里一咯噔,急忙扔下镰刀往家跑。小叔子家的金虎蛮横,是村子里出了名的小霸王,二妮和三小见到他就躲着走,无缘无故的金虎咋还砸了二妮的脑袋呢? “张婶,二妮她砸成啥样了?” “恐怕不大好,血了呼啦的,二妮都厥过去了!” 李田氏脚下一绊,摔了个大马趴,哆嗦着爬起来,疯了般往村子里跑。 地上躺的那个姑娘约莫十四五岁,小脸巴掌大,闭着眼睛也能看出睫毛又长又翘,脑门上有个窟窿还在往外渗血,弄得满头满脸都是,看着瘆人。 李老头把手指头在二妮鼻子底下试了试,皱着眉头道:“没气了。” 三小吓坏了,一看见李田氏,嗷嗷的冲了上去,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娘!娘!是堂哥!堂哥把二姐砸死了!” 李金宝尚不服气,冲三小挥了挥拳头。 “谁叫她推我的!一个傻子,死了就死了!我奶说了,养着她就是个嫁不出去的赔钱货,这会子死了正好给你家省粮食了!”m.cascoo 李婆子神色尴尬,赶紧呵斥李金宝:“金宝,你瞎咧咧个啥,这话我可没说过。” 李老头看了李婆子一眼,虽然有些不满但到底没说话。 李老头和李婆子比李田氏先一步到的。 老两口一清早就去老二地里了,有他俩帮忙,金虎就落个轻松,和往常那般在村子里乱转,可平时玩的好的小伙伴都跟着大人下了地,他逛了半天也没啥好玩的,瞧见李二妮和李三小捧着啥好宝贝似的进了家,就跟在他俩屁股后头瞧瞧是个啥。 原来是二妮和三小在村口大槐树下逮的知了猴,这知了猴对吃不上肉的李田氏家而言,是个改善伙食的好东西。金宝要,三小不肯给,金宝硬抢的时候二妮推了他一把,他就捡起一块大石头砸了二妮。 二妮躺在地上无声无息的,李田氏不相信二妮已经死了,她抱着身子还软着的二妮,一声声哀叫。 “二妮,我的二妮!” 二妮没有一点儿反应。 “别叫了,都死透了,赶紧挖坑埋了吧!”李金宝轻蔑地瞅了一眼李田氏,满不在乎道。 李田氏差点晕了过去。 “你这个小畜生!她是你堂姐,你怎么能砸死她?你是不是个人?啊?你把我二妮砸死了,你给她偿命!”李田氏猛地上前嘶喊着,紧紧掐住李金宝的脖子。 李老头和李婆子没想到这个向来老实的大媳妇突然发疯,都吓了一大跳,冲上去要把李田氏和李金宝分开。 可李田氏手劲太大,老两口根本拉不开,眼看着金宝的脸越来越紫,鼻子里只有出的气儿没有进的气儿,李老头抡圆了拳头朝李田氏脸上打了好几下,这才把孙子给救了出来。 周围围观的村民越来越多,最先给李田氏报信的张**奶也跑了回来,见李田氏被打,忙上前把她扶住。 “怎么着,李老头,你是想把你家大儿媳妇打死,叫三小没了爹再没娘?黑心烂肺的玩意儿,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长顺也是你儿子,老二娶得媳妇,他那边住的大房大院儿都是长顺挣下的银子,他一死你就把他留下的孤儿寡母分出来不管不问,老婆子活了这么久就没见过你们这样狠心的老的!” 李老头被人当众揭短老脸下不来,指着张**奶怒骂:“你这老货又是什么好玩意儿?我家的事轮不到你插嘴!” 扭头一看李田氏,呆呆愣愣的也不见帮他说个话,心里更是对李田氏看不上。 要不是她掐金宝,他会打她?那傻子都死了还计较个啥,老婆子说得对,一个傻闺女,生下来就该溺死,养这么大白费了多少粮食,死了正好! 李家的事,乡亲们多多少少知道些,此时免不了指指点点。李田氏头里生了俩闺女,生二闺女的时候又难产,二妮生下来就是个傻的,连哭都不会。李家俩老的就越发看不上李田氏,好不容易怀上了三小,长顺又死了,俩老的就认为是大儿媳妇妨人,着急忙慌分了家,其实就只是把她一家子分了出去,俩老的跟着老二过,他俩的地也给了老二,李田氏每年给老两口一百斤细粮,一百斤粗粮。 李田氏一个寡妇带着三孩子,日里干夜里干,俩老的也不去搭把手,只帮衬着老二一家,要不是知根知底,大家都怀疑长顺不是亲生的! 张**奶娘家和李田氏一个村儿,当初李长顺还是她给李田氏说和的,想着长顺有个木匠手艺李田氏能跟着过好日子,谁知道过成了这样,张**奶心里头有愧,常常帮衬李田氏。 “你家的事儿轮不到我老婆子插嘴,杀人的事儿咱能说道说道吧,长发两口子呢,他儿子杀了人他还缩着王八壳子不出来?” “我孙子没杀人,那是二妮自己不小心磕的!跟我孙子没关系!谁也别冤枉到我孙子身上!”李婆子狠狠瞪了张**奶一眼赶忙说道。 李三小急得跳了起来:“就是他,就是他,就是他拿石头砸了我二姐!” “你个小杂种,胡说八道啥!”李婆子耷拉的眼皮子一掀,怒骂李三小。 李田氏震惊地抬起了头,似乎不相信李婆子嘴里能说出那样的话,她咬着嘴唇,全身都抖了起来,“娘,三小他是您孙子啊!” “长顺都没了,谁知道你生的是不是李家的种?行了行了,死无对证的事儿老婆子也不跟你计较了,甭唧唧歪歪个没完,地里头还忙着呢,没别的事儿我们就走了。” 李田氏身子一颤,抖得更厉害了。张**奶也是气得不轻,扬手就抽了李婆子一巴掌。 “你这不要脸的老货,没见过你这样给自家儿子身上泼脏水的!” 李婆子一辈子没被人这么羞辱过,捂着脸嗷的叫了一声,袖子一撸就和张**奶扭打起来。 围着的乡亲们连忙去劝架,可张**奶和李婆子互相看不顺眼很久了,众人压根就劝不住,一时间李家的院子里闹得是人仰马翻。 睁开眼的李二妮无声无息的瞅着。 李三小看到李二妮睁眼,愣了一下,直接扑了上去:“二姐,二姐又活了!” 李田氏低头一看,二妮果真睁着眼!抖着手在鼻子下试了试,会喘气儿!顿时喜极而泣,颤声道:“二妮,二妮活了!” 第二章 他倒找上门来了 二妮活了后一直在炕上躺着不吭声,李田氏也不敢下田了,就在她旁边守着。 赵郎中过来瞅了瞅,说看着瘆得慌,其实都是皮外伤,上了药养一养也就好了。 只有李二妮知道这可不仅仅是皮外伤,李金虎砸的那一下真的要了人命,不然也不会换了她这个魂魄。 “二妮,你觉着咋样了?娘给你炖了个鸡蛋,趁热吃了吧。”李田氏端着碗靠过来,坐了床沿一点儿,手持汤勺递到了二妮的嘴边。 二妮正心烦着,没有张嘴。 李田氏微微湿了眼眶,用袖子抹了一把才又劝道:“好孩子,你那伤口得好好补补,没事儿,鸡蛋咱家还有呢,你就吃了吧。” 二妮这才知道李田氏误会了,也不过多解释,瞅了瞅巴着门框往屋里看的李三小,冲他指了指。 “给他吃吧。” 李田氏见闺女果然是想着弟弟才舍不得吃,眼眸里闪过一丝愧疚,三小在这儿眼馋着,二妮也吃不下,就打发了三小去地里把镰刀捡回来。李田氏最疼三小是真,对二妮也不是不疼,三孩子哪个都是她的心头肉,少哪个都能要她命。 家里穷,平时有个好的都是紧着三小吃。这回二妮遭了罪,得给她补补。劝了又劝,二妮才端了碗。 一碗蒸鸡蛋全吃进了肚,肚子里还是空空的,嘴里还不自觉的往外泛口水。这是没吃过饱饭也没吃过好的吧? “没吃饱?我去把早上的稀粥热热,你在炕上好好躺着。”李田氏叮嘱了句,端着碗往外走。 二妮跟着身手敏捷地跳下了床。 “嘶……还真疼!” 李田氏赶紧看她缠的绷带松开没有,见没啥事儿才埋怨了两句:“那么大一窟窿呢,郎中叫你好好养着,你窜下来这是干啥?” 二妮从地上找着她的草鞋套在脚上,说了句:“我尿尿!” 从茅房回来,李二妮溜达进灶房,东瞅西瞅了半天,又一脸怪异的瞅着李田氏,把李田氏瞅的直发毛。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二妮的眼神好像不大一样了? “娘,茅房是不是八百年没清过,咋那么臭哩?” “农活再忙也得注意卫生啊,院子里都是啥啊这儿一摊子那儿一堆。还有睡得那炕,炕底下铺的是啥啊,草杆子?也不怕长虫子。还有这些碗,都豁了口子了还用呢,碗底都没洗干净。”二妮一脸嫌弃道。 李田氏一阵无语,以前不就是这样,也没见她挑剔过,怎么受了伤就这么矫情了?说的话还一套一套的。 幸好张**奶进了屋子,这才没让李田氏和李二妮继续大眼瞪小眼。 “二妮咋样了,我给她带了几个鸡蛋,大妮娘给她煮煮吃了吧,这脑门上的伤可得好好养,要是留了疤,这么好看的相貌就毁了。” 二妮虽然傻,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因为傻不会干活,不用风吹日晒的下地,倒是养出了一身白皙细腻的好皮肤,五官又搭配的恰到好处,粗布衣裳都遮不住的天生丽质,这相貌不像李家的人,倒是随了李田氏她娘,二妮的姥姥。 张**奶的脸上脖子上好几道抓痕,连手上都有印子。 李田氏过意不去,张**奶却不当回事。“我这老脸老皮的不怕这个,长几天就好了,李婆子那张老脸都叫我抓花了,我看她还怎么有脸出门!” 婆婆吃了亏李田氏自然不好说什么,只能推辞着张婶子手里的鸡蛋。“张婶子,我都不知道咋去谢您呢,怎么还能要您的鸡蛋,这鸡蛋我不能要,拿回去给小乐子吃吧。” “那么见外干啥,这鸡蛋是给二妮的又不是给你的,不要也得要。” 李田氏推脱了一会儿没推脱过,也就收下了那十来个鸡蛋。 张**奶骂了一会子李老头和李婆子,连着李长发一家子都骂了个遍才坐下,看了看二妮头上的绷带,心里头的火气又冒了上来。 “二妮的头让郎中瞧过了?要了几钱银子的医药费?” “得叫他们赔药费!没这么糟蹋人的,砸了人就想没事了?我呸!忘恩负义的玩意儿!没长顺长发能娶上媳妇?就凭那对老货他得打了光棍!不能便宜了他们,医药费得让他们出!你要是不好出头这事儿我管了,大不了咱找里正评理去!” 李田氏有些为难,小声道:“我也掐了李金虎了,要不还是算了吧。” “娘,这回算了,下回他还欺负咱,这银子得要。” “对,就得是这样,人善被人欺,马善……咦?”张**奶瞅了瞅二妮,又看了看李田氏,“二妮说话咋跟原来不一样了?” 李田氏也发现了,二妮是有点变了,眼神不像之前那么浑沌了,就像,就像不那么傻了。 二妮假意咳了一声掩饰心虚。 她不知道原身以前说话什么样,不过肯定不是她这样,忙找补了句:“脑袋受伤了……以前的事不大记得了……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嘿嘿。” 张**奶犹豫了下对李田氏说:“我年轻时候听人说一个壮小伙被牛顶了头,睡一觉醒了就跟三岁小娃似的,二妮这,倒是瞧着比之前好些,许是她爹护着她哩。” 李田氏也听过这样的事儿,不疑有他,还说一会儿就去李长顺坟头上上柱香。 张**奶陪着李田氏说了会儿话,因要给地里的儿子媳妇做饭,也没多待就走了。 临走的时候张**奶怕李田氏吃亏,叫她什么时候去李长发家叫上她,她陪着一块儿去,怎么着也得叫李长发把药费吐出来! 李田氏表面上应下了,心里却并不想再麻烦张婶子。 麦收有三怕,雹砸、雨淋、大风刮,老天爷不长眼的时候,赶上麦收刮大风或者下大雨,麦子倒了杆子,在穗子上发了芽,皇粮也不会少收半两。交不出皇粮就得补银钱,补不上银钱就得拉去做苦工。谁家不怕啊。 自家地里能收多少就收多少吧,张婶子既要看着小孙子,还要给在地里割麦的儿子媳妇送饭,她不能耽误了张婶子家。可赵郎中那儿是赊的账,一两银子的药钱,她还真拿不出来! 二妮看着能照见人影儿的稀粥,两个黑不拉几的粗面馍馍,心里是欲哭无泪,一家子就吃这些当午饭的吗?看来这个家比她想象的还要穷。 二妮和李田氏各自想着心事,门外传来三小慌里慌张的声音。 “娘,娘,我刚才看见我爷和二叔往咱家来了,说是奶奶病了,让娘去侍疾!” 李二妮一脑门子黑线,侍你奶奶个大疾,狗东西,还没找他呢,他倒找上门来了! 第三章 侍疾 李长发长的矮胖矮胖的,比普通庄稼汉子白一些。跟在李老头身后也不说话。 李老头干枯的脸皮子往下坠,两边的嘴角也耷拉着,瞅着就是个严厉的面相。那张嘴一张一合,吐出来话让李二妮恨的牙痒。 他说的意思是二妮被砸是金虎的不是,金虎也受到教训了,这件事就这么了了,可李婆子叫张**奶气病了,这么些年都是老二家照顾他们,也该让老大媳妇尽尽孝心了。 在以孝治国的古代,如果长辈有疾晚辈不伺候,或者长辈状告晚辈不孝,那是要被官府打板子的。 大房就李田氏这么一个全乎人,李田氏去侍疾,地里的庄稼就耽误了。这招不可谓不毒。 老东西不像是有这脑子的人,莫不是背后的便宜二婶给他们出的主意? 听李田氏和张奶奶说的,她这原身八成是脑子不大好,脑子不好的人指不定能做出啥事,不如就好好利用利用。 “爷,我破相了,嫁不出去在家白吃的粮食得让二叔出。”二妮做出一副傻里傻气的样儿,手指头差点戳到李长发脸上。 李老头眼一瞪,怒道:“放屁,你嫁不出去是因为你傻!” “你才傻哩,我不管,要不给粮食就给医药费,不给医药费我就去砸他儿子,怎么砸我的我怎么砸他,砸死了算他倒霉!” “你个傻东西,砸死了让你偿命!”李老头气呼呼道,只当李二妮说的傻话,也不再理会她,让李田氏赶紧收拾一下过去伺候李婆子。 二妮见他不当回事,捡起地上一块大石头就往外跑,李老头还没反应过来咋回事,李长发却明白了,傻二妮八成是要去砸金虎!他生下金凤六年才得了金宝这么一个儿子,宝贝的跟个啥似的,哪儿敢放李二妮去砸人,赶紧追了出去。 李田氏也吓了一跳,跟在他们后头追。 二妮跑出去才想起来她不认识二叔家,随手扯了个唇红齿白的小书生打听。 “劳驾,问下李长发家怎么走?” 书生抱着个水罐,被李二妮一扯,水泼出来大半,把他的衣裳都打湿了。 “对不住对不住,你的衣裳回头我给你洗,赶紧告诉我李长发家住哪儿?” 书生清秀好看的眉眼微微皱起,又礼貌的笑了笑,指了指前头不远处的红砖瓦房。 “多谢多谢。”话音还没落,人就跑出去老远了。 李长发李田氏和李老头相继从后面追了上来。李长发嘴里还呼喝着:“快!快拦住她!傻二妮要砸我家金虎!” 扛着农具的乡亲们瞧着倒是热闹,谁也不伸手,李金虎在村子里溜猫逗狗,找李长发告状,李长发却说管不了,那小霸王横着呢,刚不是差点把傻二妮砸死吗,这回也让他挨砸才好呢,谁吃饱了撑的管他的破事。 二妮毫无阻拦的跑进亮堂堂的大院子,没费多大功夫就找着李金虎了,今儿晌午他家吃肉,李金虎正在灶房门口等着肉熟哩。李刘氏从地里回来就有点儿不舒服,饭是李婆子和李金凤在做。 张**奶果然没骗人,李婆子脸上好几道皮肉翻着,看起来触目惊心,可跟二妮的血窟窿比起来顶多算伤个真皮层。 李婆子见二妮跑来,刚想张嘴骂,二妮就像鸡崽子一样把金宝揪起来往院子里拖,连板凳都被带翻了。 “你这是干啥?快把金虎放开!”一着急,连骂人都忘了,紧追着二妮脚后头要去扑打她。 二妮扭过头,阴恻恻瞪着李婆子。“再往前一步我就砸他了啊。” 看到二妮手里的石头块,李婆子眼珠子都瞪大了,也不敢再上前了。 李金虎哪肯任由李二妮拖着,身子和脚乱踢乱扭,挣扎个不停,别看他才十岁,因为伙食好,已经长到八十斤了,二妮个头虽高,其实也才九十斤,要治住这么个蛮小子也不容易。 怕他真挣开了,二妮一脚揣到他屁股上,这一脚下了狠劲,竟敢砸死堂姐的操蛋玩意,治不服他跟他姓。 李婆子惊呼一声,大呼小叫的咒骂李二妮。 李金凤见弟弟被打,忙放下手里的活出来劝说:“二妮妹妹,有话好好说,千万不要动手。” 呀?这还有个姐姐呢?二妮也不理会她,权当没看见。 李金虎哪儿被人这么踹过,疼的龇牙咧嘴,泪花子都冒了出来。 “哎呀,疼,疼……傻二妮,艹你娘的,有本事放开我!看我不弄死你!” “你先去死吧!”二妮高高扬起另一只手里的石头块,作势要砸李金虎。 “别砸,别砸!药费我给,我给!”李长发气喘吁吁地跑进门,又怒又怕,站在二妮一丈远的地方不敢上前,生恐她傻劲上来犯了浑。 听到动静的李刘氏从卧房里跑出来,看到这一幕差点儿晕过去,金虎可是她的命根子! “二妮,你先松手,你来是要银子的?把金虎放下来,二婶带你去拿好不好?”李刘氏诱哄着二妮,想先把她稳住。 “李金虎砸了我,你家得赔我医药费,二两银子,不给就不松手!”门口还有人看热闹呢,她得说清楚为啥要的银子,省的让别人误会! “二两银子?你咋不去抢呢?”李婆子急得叫了起来。烂心肝的傻东西,还想要银子,要个棒槌,看我不找棒槌捶死你! 李婆子气的晕头转向也没找着棒槌,从灶房里摸了个烧火棍,冲着李二妮的脑袋就伸了过去。 二妮提溜着金宝一挡,那棍子就打到了金宝脑门上。 金宝都疼抽抽了,倒吸着凉气。 “嗬,奶,您这是要教训孙子哪,早说啊,早该这么揍他,来,您再多揍几下。” 二妮把金虎又往上拎了拎,吓得李婆子赶紧把棍子扔了。cascoo “哟,奶,您老真威武,对了,我爷不是说你生病了让我娘来侍疾吗?我咋看您在灶房里做饭,我二婶在屋里躺着哩,瞅您这身子骨比我娘还好,也不像得病的啊,奶您可不能那么狠心哪,我娘不去收粮我们一家就饿死了,奶您跟我们家没深仇大恨吧?” 村民们站在李长发家大门外一个个面色古怪,眼神里冒着八卦的火焰。 这侍疾的名头还真是李刘氏提出来的,乡下人哪儿有这花花肠子?再说他们也不说侍疾这么个名词儿,就说伺候。 李刘氏比李田氏晚进门两年,同是泥腿子出身的乡下姑娘,长得也不是天仙,仗着在大户人家当过两年丫头就了不得了,管李家要好大一笔银子的聘礼。 李家那俩老扣货本不愿意,李长发却要死要活非她不娶,因李婆子偏疼幺儿,咬了牙把李长顺做木匠活赚的银子给了她家。进门后又一张甜嘴,哄得李婆子团团转,掏出全部积蓄给他们另建了几间瓦房。 谁不知道李刘氏在大户人家当过丫头,侍疾这事儿肯定是她想出来的,要不都说有钱人家的后宅龌龊,一个当了两年丫头的都在乡下使腌臜手段了,那大宅门里不定怎么你死我活呢。 李刘氏气的一个倒仰,瞅着二妮的眼神既愤怒又惊奇。这傻子咋突然这么会说话了? 李金凤也吃惊的瞧着李二妮,露出满脸的疑惑。 李金凤肖像李刘氏,骨架大,都是圆脸盘子,稍微多吃几口就长双下巴,一双细长眼,塌鼻子,惟有一张樱桃小嘴,能给整张脸加点分,虽说不上丑,但也绝对不好看。 她一直都很嫉妒二妮的长相,恨那么一张好脸长在个傻子身上。也幸好二妮是傻子,让她心里还痛快点儿。 李金凤现在正在说亲事,说的还是村子里的桂秀才。若二妮刚刚那一番话传扬出去,李刘氏的名声就毁了,她也跟着落不了好! 第四章 撵不走的蹭饭的 桂子文是豆庄村的秀才郎,生的斯斯文文的。因为要供着桂子文读书,桂家也没什么家底,好歹桂子文是个会念书的,不过十六岁就考中了秀才,村子里好多人家都想把闺女嫁到桂家,万一撞了大运还能当个官太太呢。 再过一年,桂子文就要去省城赶考,赶考的盘缠,再加上要提前在省城找家书院进修,这些银钱加起来可不是个小数目,粗略算算也得百八十两。桂家就想找个家底厚的媳妇,让岳家帮衬些,待考下举人做了官,再好好回报媳妇娘家。 这个豆庄村并不大,都是光着脚的泥腿子,风里来雨里去的种粮食,一年两季种,精耕细作,一季麦一季谷,中间还插种点黍子。如此劳作下来,一年收的粮食勉强够一家的吃用,谁也不太富裕。不过再穷的地方也有富的,有些脑子活泛的农户,学点儿手艺或者做点儿别的营生,还算能挣下些家底,豆庄村的富户里,李长发就算一个。 论家境,村里有那么几家能拿出这笔银子。但这几家再筛选筛选,也就屈指可数了。家里有儿子的,给姑爷花钱那还是得掂量掂量的,再说考不考的中还难说呢。 李刘氏在大户人家待过,知道读书人金贵,桂家那边也托人探过口风,李刘氏没有当下同意,说过了麦收两家再商量。李刘氏学了镇上太太弯弯绕绕的做派,她不是不愿意,是矜持矜持拿个乔,叫桂家晓得不是她家上赶着,是他们求着她家的。对于嫁进桂家门,李金凤一直觉得十拿九稳,眼下好事将成,自然不愿意她娘落个挑唆婆母,刻薄寡嫂的名声来。 “二妮妹妹,奶奶她是真病了,刚刚在灶房是为了早点儿吃上我炖出来的肉,你也看到了,我娘身子也不大爽利,这才叫大娘来照顾几天奶奶,你放心吧,大娘地里的庄稼丢不下,我和爷,还有我爹会帮忙的!”筚趣阁 哎呦,这个姐姐小嘴吧嗒吧嗒的,挺会说的啊。 “不行,谁知道你们会不会昧我家粮食!你弟弟把我头砸破了都不给药费,哼,我看你们就是嘴巴上说的好听!觉得我傻好糊弄,我才不上你们的当呢!” 李长发心里默念犯不着跟傻子置气,给金凤使了个眼色,劝着李刘氏赶紧去拿银子。 李刘氏也不敢再拖着傻二妮了,不然还不定说出什么话来,忍着肉疼去房里取了二两银子来。 二妮接过银子咬了咬,又一想李刘氏拿手摸过了,谁知道她手干净不干净,赶紧呸呸吐了好几口唾沫,把在院子外看热闹的人都逗笑了。 先前被弄湿衣裳的书生也在人群后面看着,清透的眼眸同样闪过一丝笑意。 李老头跑了两步,老胳膊老腿的,一不小心扭了脚,李田氏没法,只能扶着他在后面慢慢走,俩人来的就晚了些。 等李田氏进院子,二妮已经把银子拿到手了,颇为大气的把金宝一丢,瓮声瓮气对李婆子道:“奶,您身子不好我这个当孙女的也该孝顺孝顺您,我替我娘伺候您就行。娘,你拿着银子把郎中的药费还了去吧,待会儿给我送被褥来,我就在二叔家住下了!” 二妮把银子往李田氏手里一塞,推了李田氏走,她像个小丫头似的站在李婆子一旁,躬着身扶着李婆子的胳膊,人群里又是一阵哄声大笑。 李婆子使劲甩开二妮的手,赶上去看金宝的伤势,李金宝虽然脑袋疼屁股也疼,可面上一点儿伤口都没有,倒是李二妮满脸血的样子大家都看到过,也没人对他同情的起来。 李婆子嘴里心肝啊宝儿啊的哄着金宝,乡亲们见没热闹看,这个说还得赶紧去割麦,那个说饿了回家吃点儿东西,没多久就散的没影儿了。 李二妮算是一战成名。若是以前,就这事儿能让全村老少闲话个把月,现下他们却顾不上。都忙着抢收庄稼哩,闲话也就是在自家里消化消化,谁顾得上三五成堆地讨论去。 反正豆庄村的人都知道李刘氏想坑李田氏没坑着,反而赔了二两银子,还有一个撵不走的蹭饭的。 “嗯,好吃好吃,有肉就是香!”二妮飞着筷子在盘子里搅和,把一大块肥瘦相间的肉塞进嘴里,又意犹未尽般使劲嘬了嘬筷子,把李刘氏看的直犯恶心。 若不是金凤拦着,李婆子早就要教训李二妮了,金宝受的伤那么重,都坐不成了,现在正在炕上趴着呢。为了金凤的亲事,他们暂且忍忍,等着吧,反正这傻货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决轻饶不了她!她不是想来伺候吧,那就让她好好伺候伺候! “二妮,肉是给你爷奶补身子的,你怎么能抢着吃呢。”李刘氏看着二妮狼吞虎咽半点儿没有眼力见的样子就来气,好不容易叫人捎来点儿肉,除了给金宝端过去的,其余的全进了那傻子的肚子! “我奶不爱吃肥肉,我把肥肉咬了瘦肉给奶吃!奶,你看,光剩下瘦肉了,你吃吧。”说完把她咬过的要扔李婆子碗里。 李婆子嫌恶的捂住碗不让。 “爷,你吃不?” 李老头摇了摇头。他看出来了,这个傻二妮脑袋挨了一下变厉害了,浑身透着股傻蛮劲儿,没准惹急了她能跟你拼命,他现在腿脚不好,还是不要惹她的好。 “还是我爷奶心疼我,知道我脑门上有伤要给我补补!” 我心疼你个鬼!李婆子无声的咒骂。 李老头扭了脚,郎中说得养着,养不好还得落残疾。 其实二妮严重怀疑赵郎中是个庸医,她死了人的伤他说没事,歇两天就好的李老头他让休养一个月,不是庸医是个啥? 吃完了饭,李长发、李刘氏和李金凤就下地了。李二妮吭哧吭哧搬了块木板子放李婆子屋里的地上。反正现在天气热,她也不怕地上凉。 李长发家的砖瓦房确实比村里其他人家气派,可也只有五间。李婆子和李老头住了东屋,李长发和李刘氏住西屋,李金宝和李金凤各自住了一间,再加一间堂屋。东偏房做了灶房。 她才不跟李金凤住呢,这一屋子的人就李金凤最虚伪,她可不想睡个觉都得支着眼。 李田氏把被褥送过来时把二妮拉到一边说悄悄话,她实在是怕小叔子和公婆要折腾二妮,二妮本来就受着伤,真要累坏了怎么办? “娘你就放心吧,爷奶他们对我好着呢,晌午一大盘子肉差不多全让我吃了,端个茶倒个水的又不是啥重活,你就放心去割麦吧。” “可是金虎……”李田氏欲言又止,她最怕的就是那个小霸王再欺负二妮。 二妮把声音提高,让趴在炕上的李金虎也能听到。“娘,金虎他不敢再欺负我啦,再欺负我还让他家赔银子!娘,那银子你还了赵郎中了没?你买点儿好的吃,割麦是力气活儿,你得吃饱吃好,咱家就你一人干活,累病了划不来。你要是不好,我和三小就没人管啦,记得啊,别太节省,该花了就花。” 二妮多管李长发要了一两银子,怕李田氏舍不得花,就想提点她一下。 李田氏垂着头没说话,那二两银子还了赵郎中一两,剩下的一两她去还了先前借的冯家的账。欠了人家半年了,再不还她都过意不去了。 见李田氏神情不对劲,二妮还想再说说,东屋就传来叫骂声。 “生来讨债的玩意儿,伺候我来了还是闲磕牙来了?赶紧去把灶上的碗刷了去!” 二妮暗搓搓的擦了擦掌,神情里没有丝毫不悦,反而有些跃跃欲试的兴奋。 “娘,你快回去该干嘛干嘛吧。” 刷碗不算个什么,二妮能干,李田氏想了想,咬咬牙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第五章 多一天都得夭她一年寿 李田氏家人力少,光靠着李田氏自己,那麦子得烂在地里。大妮没出嫁前,都是李田氏和大妮一起干活儿,大妮嫁出去头一年还来娘家帮忙呢,收完婆家的,再带着女婿给李田氏收,倒也没耽误农时。今年开春的时候李大妮怀上了,她婆婆就让她在家做个饭洗个衣服的,不让她下地干重活了,大妮肯定来不了,就是不知道女婿会不会来。m.cascoo 汗珠子流进眼里蛰的厉害,李田氏扶着腰,摘下草帽擦了擦汗。 李田氏家种了六亩麦子。一亩地的麦子一人割得用上一天才割完,割完了还得打捆拉回家,天气好的时候拉到空地脱粒扬场晒干再入瓮,这么弄下来连轴转得十多天才算完。 这个时候正是农忙,谁家老少不在田地里割麦,起早贪黑恨不得连吃饭的功夫都没有,勤勉的人家都是带了干粮在田埂上,饿了就啃几口,生怕收晚了麦粒子撒地里或者下了雨倒伏。家里劳力多的有的已经割了大半了,李田氏这儿才刚割了两亩。 李长发家也不太乐观。 他家有十亩地。平时有老两口帮忙,他和李刘氏就轻松多了,现在俩老的都在家养病,活儿就得他们两口子干了。 金虎是指望不上的,自从被李二妮打了,他就一直不太爱说话,成天躲在自己屋里不大出来。金凤也是农忙的时候才会下地,还得是干最轻巧的活儿,她在地里就是帮着在后面打个捆。 李长发和李刘氏又忙着割麦,又得在饭点上回家做饭。因为李婆子‘病了’,自然做不了饭了。而二妮,她是傻子,不会做!让她做饭她不是把粥烧糊了就是把白面活成稀汤,好好的蒸饼弄成烂糊锅巴子,糟蹋了好些粮食!让她刷碗她不小心把碗全打了,让她洗衣服她把衣服掉河里漂走,烧个水都差点儿把灶房点了,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只要不心疼东西,那就让她折腾呗,反正又不是她家的! 李婆子都觉得这傻货是故意的! 李长发也是天天阴沉着脸,这两天可把他的腰累散架了,一到家都快直不起来了,这个傻二妮倒是借着要伺候李婆子和李老头的名义在家好吃好喝! 不过两天李婆子就快装不下去了,嘴上的大火泡都长了一溜。 “老头子,要不明儿叫这傻货回去吧,地里的麦不等人啊,你没瞧见长发的脸都瘦了一圈。我下地去帮点儿,长发就少干点儿。” 李老头瞪了瞪眼:“你下地了谁管我这不能动的老头子?” 也是啊,这两天虽说是二妮在伺候他两老,实际上是李婆子伺候李老头,二妮光捣了乱了,反而弄得他俩老的鸡飞狗跳,后来干脆啥也不叫她干,白日晚上的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倒像她来这儿养伤的。 “那行,我不下地了。这傻货还是得叫她回去,她在这儿金虎都像换了个人似的不言不语的。” 李老头眼神闪了闪,叹了口气。“她也不能走。” “那是为啥?” “她在这儿,跟外头说的是来伺候你,就算是演戏呢,老二媳妇还不好说什么,谁叫这是她出的主意呢。我这动唤不了了干不了活,还耽误着你伺候我,功夫短了没啥,郎中说得躺一个月呢,到时候老二两口子能给个好脸?你看老二这两天回来叫过咱俩不?” “老头子,你想太多了吧,老二两口子应该不至于,咱们对他们也算掏心掏肺了,真动不了了他俩能不管咱?” 李老头又长长叹了口气。 “老二媳妇心眼有多少这么些年了你还没看出来?连老二都一样,也是和媳妇一块儿给自己扒拉好处的东西,他不声不响的,好处全占了,咱们动的了的时候他们拿咱当回事。等动不了了,老二不用当坏人,他媳妇出面就把咱这老骨头收拾了。金凤还想嫁桂家呢,桂家那后生就是个烧银子的,你当真以为老二家好过是他媳妇当丫头时候挣下的私房?屁!恐怕是咱家给的聘礼也全在她手里呢。当初她进门的时候就是和长发合伙给咱们演的戏,也就是老大两口子老实,换了别人早就闹翻了天了。” 李婆子没说话,心里头恐怕是有点儿不相信,老二从小就是她的心尖尖,对她也是孝敬的,咋可能做那狼心狗肺的事儿。老头子就是下不了炕成天胡思乱想的,还有这么个糟心玩意天天在他俩眼前晃。 打着她病了的名头叫大房来伺候,两天也说的过去了,再多一天都得夭她一年寿。 第六章 使唤不死你 二妮卷铺盖一走,李金虎就从屋里出来了,摸了摸还疼着的脑门子,从灶房里溜达了一圈出了门。 正值盛夏,田陌纵横,绿树绕村,树木山岭洋溢着新的生机,成熟的麦子垅垅相连,微风吹过,泛起轮轮金色的浪波。 深吸一口气,满满都是麦子成熟的香气,带着淡淡的青草味,闻着格外舒服。二妮抱着被褥往家走,瞧见前头有个背着篓子的大叔挺眼熟,跑了两步追上去,嘿,熟人,那个庸医。 “这不是赵郎中吗,您这是干啥去?” 赵郎中有些不悦,皱着稀疏的眉毛道:“没规矩,我这岁数你得叫我一声叔。” “行,那我重来,这不是赵叔吗,您这是干啥去?” 赵郎中哼了一声,抬眼瞅了瞅二妮:“听说你去伺候你奶了?悠着点,就你那窟窿,能活着算你运气好,不好好歇上十来天指不定就歇菜了,晌午的时候去我家,我给你换换药。” 李二妮黑了脸,这要是没遇上他,就没换药这回事了呗?还有,他不是说了她就皮外伤吗?庸医,果然是庸医! “我就说的吧,不换药那伤口还不得捂出大蛆来,赵叔,我伤得这么重,您干嘛说我就皮外伤啊,要是您当时那么说,我肯定在炕上躺着连手指头都不动。” 赵郎中斜了她一眼:“我说的严重了你娘肯定寸步不离的守着你,你家麦子还收不收了?” 二妮扑哧一笑,悄悄凑过去:“照您这么说,我猜我爷他一点事儿都没有,对不?您老真是嫉恶如仇。” 赵郎中嘴角抖了抖,也悄悄凑近了些:“可别给你叔我传出去,叫你爷在炕上多躺躺有好处。” 李二妮简直乐坏了,可不有好处,她铺盖里还有半升米半升白面呢。“赵叔,您放心吧,我肯定不说出去!” “行了,不跟你唠嗑了,我得采药去了。小心着点儿,伤口没长好之前别沾了水。这两天有点儿闷热,没准憋着雨呢,叫你娘麦收抓点紧。” “晓得晓得,我先回去了啊,赵叔您采药去吧。”这郎中还会看气象呢? 一进家,只有李三小在院子里看蚂蚁打架呢,李田氏还在地里割麦子。 李三小怯怯的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向二妮:“二姐,你,你咋回来了?” 二妮瞅着三小不对劲,这便宜弟弟咋瞅着像干了坏事心虚呢? “咋的?我家我不能回?干了啥坏事,自己招了吧?” 李三小脸白了白,扑通一声跪下了。 “二姐,你,你千万别跟娘说是我让堂哥砸你的,你说了娘肯定不饶我,我,我错了!我不是故意叫堂哥砸你的!” 啥玩意?二妮一脸震惊的看着李三小,是这货叫李金虎砸了她的?这脑残是她亲弟弟? 连威逼带恐吓的问了半天,才算是问明白了,那天二妮见金虎抢三小的知了猴,推了李金虎一把,李金虎就叫嚣着要砸死他们,三小指着二妮说,砸啊,你要是敢把她砸死,我就服你。 李金虎是村子里的小霸王,谁不服他,哪儿能叫堂弟看扁了,拿起石头就砸了。李三小毕竟岁数还小,心理素质不够坚韧,连他嫌弃李二妮傻给他丢人,平时村子里的小孩都不跟他玩,总是嘲笑他是拴在傻二妮裤腰带上的,还有他六岁时候还吃奶的事儿也是二妮傻乎乎跟别人说出去的,三小心里恨二妮,盼着她死了才好,结果真死了,他又害怕了。 操蛋!原身要是知道她是被亲弟弟害死的,心里不定怎么难过呢! “等娘回来了,你把刚刚说的话再跟她说一遍,说了我就饶你一回,不说我就去报官,叫官府审你,看看到时候给你判个啥罪!” 烈日当空,李三小瑟缩在小院里,出了一身的冷汗,娘说二姐不傻了,她真是不傻了!m.cascoo 李田氏回来就瞅见三小在院子中间跪着,忙问他是怎么了,三小指了指在灶房里忙着做饭的二姐没吭声。 二妮把白米饭和凉拌胡瓜端出来,在树凉下叫李田氏先吃饭,吃完饭再听李三小说。 李田氏一头雾水,也忘了问哪儿来的白米饭,三口两口吃完了,叫李三小说说到底咋回事。 李三小把原委说了一遍,李田氏沉默了,半晌也没说出话来。 瞅了瞅日头,二妮从长凳上站起来:“娘,我先去赵郎中家换药,这熊崽子您可得好好管管!” 等二妮换好药回家去,李田氏正要出门,李三小跟在李田氏身后头,看到二妮悄悄往李田氏那边靠了靠,像是害怕二妮似的。 这么一瞅,二妮算是看出来了,恐怕李田氏就没好好管教。 “我说了他了,他以后不敢了!”李田氏见二妮阴阳怪气的冷笑,赶紧解释道。 不痛不痒说两句就完了?得亏她原身死了,不然还得被气死一回。 “这是要给他劳动改造?我也去吧。”李二妮翻了个白眼,从房梁上又拿下一把镰刀,跟李田氏一块下地,赵郎中说要下雨,她还是搭把手赶紧收麦吧。 李三小今年满八岁了,人家家里这么大的孩子都下地干活了,除非那些顽劣的不像话的,干不成活还添乱,家里大人嫌弃就放任他们成天跑着玩,再说人家里不缺那么半大的劳力。可就李家这样,穷人的孩子不早当家还想当废物? 李田氏心疼李三小,李二妮可不心疼,敢坑死亲姐的玩意,使唤不死你!到了地里她干多少李三小就得干多少,少割巴掌宽都不依,李田氏一替他说话李二妮就哭,干打雷不下雨那种。 “养闺女干啥,脑袋上核桃大一个窟窿不心疼,小子才是金疙瘩,坑死亲姐的小畜生,有力气不干活,光特么长贼心眼子……”看着二妮脑门上缠的布条李田氏就心虚,三小是她宠的,有点儿宠坏了,又怕李二妮哭嚎的叫人听见坏了三小的名儿,赶紧让她别嚎了。李二妮使唤李三小,李田氏也不敢说啥了,卯足了劲自己多干点,三小就少干点。 李三小累惨了撂挑子,趁李田氏不注意的时候,李二妮照着他屁股就是一脚,打不残却很疼那种,她可是练过散打和拳击。 李三小骨子里就是个怂崽子,受了欺负只会找李田氏护着,李田氏护不住,他就没招了,没过半天李三小就彻底老实了。 割了半亩的麦,腰都快直不起来了,李二妮揉着腰趴在炕上,指使李三小给她倒水喝,李三小小声说他也腰疼走不了路。 “放屁,小孩哪儿有腰,赶紧给我倒水去,不然我拿大蒲扇抽你。“李二妮摇着蒲叶扇子朝李三小比划。 李三小哧溜一下滑下炕,从大锅里给他二姐舀了一瓢凉水,他二姐不喝大缸里的水,要煮透了凉过才喝。 “不要水瓢,用我的碗舀。“李二妮嫌弃的瞥了一眼那把公用水瓢,暗暗嫌弃这一家子忒不讲究了,她的碗做了记号,李三小一看就知道哪个是。 李三小生气也不敢说,他以前比谁都盼着傻二姐不傻,现在却又盼着她还是傻了好。傻的时候她伺候他,不傻了他伺候她。 李二妮抹了一把嘴边的水渍,把碗放到炕沿上,坐起来穿鞋。 李三小纳闷,问了一声二姐你干啥去。 “我尿尿去,你去不?” 不知道为啥,这个身子咋有点儿尿频哩? 李三小满头黑线,不能尿完了顺便喝水吗?非要使唤他一遭! 李田氏去冯家借驴去了,冯家人多,麦子都脱粒就等着扬场了,麦粒重,挑有风的时候,风一吹,麦麸和残存的麦秆会被吹走,留下的都是麦粒。 连枷脱粒太慢,用驴拉碾子快,一宿就能把收回来的麦子脱了粒,李田氏准备连夜干,别真遭了雨。 第七章 黄鼠狼给鸡拜年 村子里的人都说要下雨,黑云彩快飘过来了,李长发急眼了,李老头脚扭了李婆子可是好好的,又不是病的快死了,还得耽误着个大好人守着? 李刘氏才是真病倒了,还发起了烧,李长发既心疼媳妇,又恼李老头忒惜命,不过就是扭个脚,还找郎中花银子看,专门有人伺候着,当起老太爷来了! 回屋歇口气的空档,李长发坐在炕头闷着头想了半天。交皇粮可是按地和人头交的,他家麦子虽然收了七亩了,剩下的三亩也不能眼睁睁打水漂。 “不行,老头子不管不顾的,可不能由着他,我找他说说去!”李长发用连枷打了会儿麦,胳膊都累的酸疼,打上一夜,剩下的麦还得指着他去割呢。cascoo 李刘氏毕竟看得多一些,她原先当丫头的时候,府里的老太爷才真叫惜命呢,信道士的长生不老药,只要看到别人吹嘘说什么用了身体好,老太爷都要买回来,从丹药到吃的东西,方方面面,一应俱全。 “那你好好跟二老说,阿娘她向来心疼你,阿爹他老人家也是岁数大了想得多,你宽宽他心就好了。” “知道了。”李长发阴沉着脸大步往东屋走。 李老头见李长发面色不好,脸也沉了下来。 “爹,这两天燕子飞低了,乡亲们都在传憋着大雨呢,你听这全村子的人都在连夜干,我看你也没啥事,明儿叫我娘去地里吧。” “咋叫没啥事?咋才算有事?老子养不好就得残废了!” 面对李老头的怒目,李长发忍了几天的火气也有点儿憋不住了。 “我看你不是腿残废,是脑子残废了!谁扭个脚就残废的?也不看看什么时候,谁家不是老的少的死命干,你自己在家享清福就算了,还不让娘下地,又没短你吃的喝的,你在家自己待着不成?” “你这孽障,老头子还没让你伺候呢,吃的喝的也是我自己干的,沾了你啥光了没有?见你爹不干活就一副死样,是不是真动不了了你就不管了?不孝顺的玩意儿,怎么不叫雷劈死你!” 被骂不孝那是为人子最忌讳的,连儿女婚事都受影响,李老头和李婆子怎么骂大房他们都没啥感觉,轮到他自己了他就受不了了。 “你看谁孝顺你找谁去,我大哥好,要不我把您老抬他坟头去?别当我不知道,你偷着给大房米面,本来不想说你,是你非逼着我说的,你不是惦念着那头儿么,你就跟着那头儿过去!” 李婆子去冯家借毛驴没借着,说是被她家大媳妇借走了,这毛驴也不是白借的,用一宿得给一百文的租费,所以很多家里有人的就自己抡着膀子上,只有实在没人手的才租毛驴拉碾子,李婆子本以为好借,谁知道还是去晚了,还当大媳妇不好过呢,人家都有银钱租毛驴。 一进家就听到父子俩吵起来了,李婆子赶紧进屋去劝,李金凤本来在自个屋里躲着,看李婆子回来了才敢跟进去。 “你们父儿俩咋还吵起来了,吃饱了撑的叫外人看笑话,走,长发,咱赶紧捶麦粒子去,金凤也一块儿,咱人多,今儿一宿弄完了,明儿我去扬场,可别真遭了雨弄个白瞎。” 李长发见他娘张罗着干活儿了,也不再言语了,面无表情出了屋上院子里接着干去了。 李老头哼了声,脸上强硬,心里头其实在发虚。这小子果然指望不上,还想把他抬老大坟头去,不孝顺的玩意儿,当初咋猪油蒙了心让这两口子哄了,二妮回去不知道有没有跟她娘说他两句好话?给二妮米面的事儿肯定是金虎那狼崽子告的密,这崽子心狠,长大了怕也是指不上,三小那孩子看着就随老大,将来肯定是个心好的…… 李刘氏在屋里躺着没吭声,知道婆婆心向着他们,她也不怕李长发惹恼了李老头,李老头表面上是压着李婆子,实际上到关键时候还是李婆子做主。吃里扒外的家贼,不骂骂他,指不定还得偷拿她家粮食。 其实李老头还真冤枉了李金虎,灶房里少的米面是李金凤看出来的,李金凤做饭的时候多,多少米多少面心里头有数,就跟爹娘悄悄说了。这种事不在头一回打住,往后二妮没准还得上门来讨要。 第二天又迎来个大晴天,乡亲们心里头的石头才落了地,带雨的云彩没落到他们这旮旯来,这可是龙王爷开恩。 李田氏熬了一宿连眼都没闭,见天渐渐破晓,赶紧去灶房做饭。二妮倒是心安理得,她脑袋上可是有伤呢,郎中说了让她好好养,李三小都没耽误睡觉,她又干嘛操心李田氏? 又是粗粮馍馍和一锅野菜汤,二妮额外还有一个煮鸡蛋。一口馍馍一口野菜汤,要把脖子伸起来才能咽下去。 二妮吃了几口就吃不下去了。剥开鸡蛋皮三两口把鸡蛋吃了,就让三小在旁边干看着。 三人刚吃完饭,有人在院子外喊李田氏。 “李大婶子,在家吗?” 李田氏应了一声在,忙站起来往门口迎,心里还奇怪这是谁找她。冯家的驴子已经还回去了,别的还能有啥事? 是冯家二房的冯碾子,冯老头兄弟家的老二小子。小伙子长的敦实,人也憨厚,这些日子在地里下力气,皮肤晒得黝黑,看到李田氏,咧开嘴光见那嘴白牙。 “李大婶子,我家麦子收完了,我来看看您家收完没有,要是还没有我给您搭把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冯碾子摸着头,有些不好意思。 麦收完了还得掘麦茬,翻地,沤肥,怎么可能闲着?李田氏犹豫了下,到底没敢应下来让冯碾子帮她干活儿。 “碾子,你爹娘那边知道你来帮我家干活不?其实我家麦也快割完了,剩下那点儿我自个儿慢慢割也能干的完,你还是忙自家的活儿吧,婶子多谢你。“ 冯碾子结结巴巴,一脸紧绷道:“婶子,我……我爹娘……知道的,我力气大,三……三小兄弟年岁小,就让我干吧……” 有人帮着干活儿,尤其是这种抢收抢种的时候,李田氏自然是乐意,可冯家实在和她没多大交情,无缘无故的咋的突然要帮她干活儿? “娘,碾子哥要给咱家割麦吗?太好了!”李三小哪儿知道李田氏的顾虑,有人帮他干活儿他巴不得落个轻松呢,跳着脚蹦了起来。 李田氏迟疑了一下,勉强点了点头,客气道:“那就真是多谢碾子小兄弟了。” 冯碾子连忙摆了摆手,往院子里飞快地瞅了一眼,拉了三小一块儿去了李家的麦地。 邻居张**奶正带着孙子在院子中间屙屎,竖着耳朵听了听,嘀咕道:“冯家那对老悭货能叫他儿子白给人家出力?八成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眼子。等大妮娘回来我可得给她提个醒。” 第八章 借书 有了冯碾子的帮忙,剩下的两亩麦地,只用了半天多的功夫就割完了,冯碾子又帮着一捆捆的往家背。 人家这么使力气,李田氏不管饭心里哪儿过意的去,把二妮从老二那儿带回来的大米全给蒸了,又用白面拌着野韭菜,打了个鸡蛋乱了点儿面糊糊当菜,挖了点儿平时舍不得吃的酱黄豆,这些就算是待客了。 李田氏在院子的胡瓜架下摆的桌子,单独给二妮盛了送她屋里吃了。 冯碾子往屋子里望了下,顿了顿道:“二妮妹妹的伤还没好么?” “说是皮外伤,不过得好好养些日子。”那么大一窟窿呢,哪儿就容易长好了。 冯碾子倒是没再追着多问,吃饱了饭就又帮着李田氏干活儿。 李田氏这些日子眼瞅着就瘦了一圈,都快瘦没形了。整天吃的没营养,还吃不饱,连轴转了这么些天,又一晚上没睡,今儿看李田氏,发现她眼都熬红了。虽说没多深的感情,到底是这个身子的亲娘,现在她还算年轻能熬得住,长此以往肯定吃不消。 二妮躺在炕上歇着脑子却是没闲着,在二叔家的时候她没事干就在村子里闲逛,有些带孩子的年轻媳妇在村口大树下闲聊,她就跟着听了几耳朵,知道村子里大部分人家都差不多,但是那么几户富的都是靠着种地以外的法子赚下的。 就像她二叔李长发,李长发也没别的本事,就是娶了个有些能耐的媳妇。 原主爹李长顺活着的时候据说挺赚钱,城里的大户都来找他干活儿,不过那时候没分家,银子都进了她爷奶的荷包,二叔娶亲的时候又辗转进了李刘氏李长发手里,连那边的瓦房都是用的李长顺挣下的银子。可见木匠活儿做得好比种地强。 还有李田氏租借毛驴的冯家,他家种了几亩黄豆,冯婆子不知从哪儿学了点豆腐的手艺,每日里三更起,磨豆子点豆腐,走村串镇的卖,岁数大了实在干不动了才歇了,只每日里点几块豆腐,附近村子里有买的就卖,没买的就自家吃。 而冯老头用赚的钱买了头毛驴,农闲的时候天天赶着驴车拉人去镇上,农忙了出租毛驴。 只是这手艺人不会把手艺轻易外传,冯婆子能干的,别人不见得干的了。 再就是这个村的里正家,里正姓赵,和赵郎中是没出五服的亲戚。里正年轻的时候在镇上布庄当伙计,后来又当了几年掌柜。布庄淘汰下来的沉布或者有些残次的,他低价收了让他儿子到大集上卖,乡下和镇上的普通人家没那么多事儿,也不讲究布料时兴不时兴,结实耐用价格低廉就行。 里正家赚下的银子回乡买地置产,把自家种不完的都租了出去吃租子,他就相当于村子里的地主了,不少人家都租着他家地呢。也是看他在镇上年头多见多识广,家里地又多,村子里才选了他当里正。 无论在哪儿,能赚钱的都是有手艺有脑子和胆子大的人。其实她前世只是个公司小职员,每天三点一线的循规蹈矩,按部就班的嫁人生子,如果不是出了场车祸穿越到这个不知名的朝代,她实在没有什么可炫耀的人生。 穿到这个温饱线都没达标的人家,她不得不想想办法叫自己过的好一点儿。头上的伤一时半会长不好,也干不了什么重活儿,不如先上外面探探,看看能做个什么买卖。 豆庄村偏僻,到镇上的话靠走路得走一个时辰,坐驴车快一些,不到半个时辰就到。村子里的人去镇上买东西或者卖土特产,坐驴车只需要一文钱。哪怕是要去城里,也得先到镇上,再从镇上坐车。 二妮自己是一文钱都没有,李田氏那儿,她不准备跟她说她要去镇上,一是李田氏肯定不放心她出门。二是她对李田氏也不抱什么希望。租借毛驴的二十文都是赊欠着的,听李田氏说先前借了冯家的一两还了,要不这回人家还不愿意再让她赊呢,那二十文等把粮卖了就能还上了。二妮觉得李田氏就算是肯给她几文钱,恐怕都拿不出来。 光躺着也实在是无聊,别说电视手机,连本书都没得看,一想到书,二妮想起来了,也不知道这个朝代的字是什么模样,若是古代的繁体字,写虽然困难些,认应该是勉强能认出来。 村子里有个姓桂的秀才,他那里肯定有书,不如去他家借本看看。 二妮把草帽戴上,穿上鞋子下地。天气热,一天不洗澡身上就酸爽了,李田氏在地里又是出汗又是灰尘的,每天回来洗把手擦擦脸就完事,身上自然是有味道,不过这村子里岁数大些的妇人都和李田氏差不多,也不见得比她多干净。其实他们主要还是干农活累的,再加上活一时也干不完,就想着干完了再好好洗一回。 在二叔家的时候不方便,自家里她倒是方便得很,有个亲姐已经嫁出去了,她现在自个儿住一屋,李三小跟着李田氏住一个屋。昨个晚上她烧了一锅水,除了脑袋上伤口那里没碰,别处都洗干净了,衣裳也换上了干净的,这么着上人家里应该也不失礼。 冯碾子和李田氏各背了一捆麦子回来,正好撞见二妮出门,李田氏问二妮去干啥,二妮说屋里憋闷,出来转转,李田氏也没说什么,让她别走远了。二妮应了声,溜达着在村里逛着,找家里有李子树的人家。 李三小昨晚上还说桂秀才家院子里的李子熟了,个儿又大又圆,肯定甜得很,要是能去摘几个吃就好了。李田氏当时还说了他别眼馋人家的东西,说秀才家的李子是要拿到镇上去卖的。 很快她就找着一家院子里有李子树的,李子结得很多,把树枝都压弯了腰。 门是虚掩着的,她从外面敲了几下。农户家里的院子都大,怕里面的人听不见,她又喊了声有人在家吗? 桂子文正在屋里温书。他前两年考中了秀才,学堂里的老师自己也才是个老秀才,说已经没什么可教他的了,他就从学堂里退了学自己在家读书。 要想往上考,光靠老秀才教的那些恐怕不够用,城里有教谕,教谕身上有举人功名,很多学子们都去他开的学堂进学,只是他家里给不起束修,就算给得起在城里吃住的银两也拿不出来。 桂家对于家穷耽误孩子科举心里很是愧疚,省吃俭用想法设法的筹银两,连家里祖上留下的李子树结了李子都不肯吃一个,也就是给桂子文摘几个尝鲜,剩下的都带到镇上卖了给桂子文买纸笔。 桂子文听到叫门声放下书本出了屋,见来他家的竟然是李家的二妮,想起那天看到的,眼里不由得蓄起几分笑意。 “是你啊,怎么,是来给我洗衣裳的?” 李二妮一愣,这才认出来是那天给她指路的人,原来他就是桂秀才啊,怪不得别人都穿过膝的麻布短襟,只有他穿得棉布长衫。 她那天确实说过要给他洗衣裳,当时说的不过是客气话,只是沾点儿水,又不是沾的泥,太阳晒晒就干了,还用得上洗? “好啊,脱下来吧,我给你洗洗。”二妮把桂子文上下瞅了两眼,见他还是那天那身衣裳,也不是很脏,既然他让洗,那她就给他洗洗呗,只要他敢就行。 桂子文把话说出来后就后悔了,虽然是开顽笑,可那话又有几分不够庄重,若是被有心人听见了,不知道得传成什么样子,当下脸有些微红,忙握拳放到嘴边虚咳了一声掩饰尴尬。 第九章 无事献殷勤 “不用那么麻烦,已经晒干了。二妮姑娘来我家是有什么事吗?” 二妮点点头,斟酌着要怎么说才能借到书,毕竟她可是个傻子,傻子来借书确定不是祸害人家东西来的? “桂秀才,我大姐快要生娃娃了,我想给她肚子里的娃娃想个名儿,能不能借你本书看,我从里面找找哪个字好,你放心,我绝对不弄坏,明儿我就还你行吗?” 桂子文倒是没想到李二妮是来借书的,他虽然在村子里住,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学堂里,即便后来不去学堂了,也是闷在家里念书的时候多。 李家二姑娘傻,他也是听家里说起过的,小的时候他也亲眼见过二妮被村子里的孩子坑骗着吃虫子,大了后他听爹娘闲话时说起过,二妮她娘常常把二妮拘在家里,连地里活都不叫她干,他娘还说李田氏做的不错,姑娘大了脑子又不灵清,在外面瞎跑容易被人欺负了去。 那天他去地里给爹娘他们送水,觉得二妮并不像别人说的那么傻,反而还有些聪明,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也没深究,毕竟那也是人家的事,今日她又来管他借书,他真是从哪儿看都看不出来这姑娘是傻的。 二妮还等着他回复,他这念头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儿,二妮人长得漂亮,那双水灵灵的杏仁眼满含着期盼看着他,他也不好说出拒绝的话来,只能温声说道:“二妮姑娘,我手里的书也不多,大部分都是我自己手抄来的,我去拿一本开蒙时候念的书给你吧,若是不认识里面的字还可以来问我。” 小秀才心还挺好,长的也不赖,恐怕不愁娶媳妇。二妮这么一想,脸上就露出些姨母笑,很是满意的点着头:“那就多谢桂秀才了。” 桂子文想说叫他子文哥哥就行,话到嘴边看到二妮脸上别有深意的笑,又觉得不好意思,让人家叫他子文哥哥,他怎么觉得有种哄骗小姑娘的感觉? 桂子文转身走了几步才把那些莫名其妙的念头压下,从书房里找出一本千字文出来,在门口递到了二妮手上。 不让二妮进院子,是因为只有他自己在家,孤男寡女,瓜田李下,不是君子所为。 二妮翻了两下,确定这个朝代的文字和古代繁体字一模一样,才欣喜的再次谢过桂秀才回了家。她家没有纸笔,但是可以烧了木头用炭灰写,把那些繁体字都抄一遍,多练习练习也就能自己写了。 到了家她里里外外转了一圈,才沮丧的发现她举着个木炭笔,却找不到能写字的地方。房子的墙壁都是糯米混合的土坯,院子里的土地上划都不行,因为都摊满了麦子,就留了条进出的路。 二妮把书大概翻了一下,也有不认识的字,桂秀才不是说可以找他问么,等她把这些字记下来去问问他好了,缺钱啊,明日去镇上还得买些纸,这钱从哪儿来?她家有啥能卖点儿钱的? 今日天气格外的热,村子里的狗都显得无精打采耷拉着脑袋,四肢趴在地上,不停的从嘴里伸出舌头。树上的蝉不停的叫着“知了”。 蝉?二妮想起古代的郎中,治病所用的药材都挺稀奇古怪的。蝉蜕、纺织娘、叩甲虫,这些在他们村子里都是十分常见的虫子,若是赵郎中能把这些入药使,是不是能找他换个几文钱?那天他不是还去采药么,要不问问他采的什么药,她看见了也采回来卖给他。 这么想着,眼神不自觉就往大树底下找了,果然被她眼尖的看到一只知了猴正从土里爬出来。 二妮忙抢过去捏了起来。这些知了猴没变成知了前都是从土里钻出来的,只要找着它们的洞就行。 村子里的孩子都知道知了猴的肉能吃,一些还小的不能干活儿的出来玩时也会瞅着这些能吃的肉。二妮从家里找了个破布袋子围着全村的大树下挖,倒是也让她挖了不少。连着叩甲虫、纺织娘她也抓了不少,掂量了掂量,就朝着赵郎中家去了。 可惜赵郎中不在家,高庄村向家的牛病了,让他去给看看。附近几个村子就赵郎中这么一个土郎中,有时候牲畜病了也是找他去看。 李金凤见二妮提着个布袋子在村子里转,不晓得李田氏怎么放心让这傻子自己在外面玩了,看着那张娇俏的脸,金凤眼里有些不喜,但是脸上却表现的温和,走过去拉着二妮的手,以长姐对待弟妹那般温和规劝的语气说话。“二妮,怎么自己出来玩了,你这布袋子里装的什么?” 在她家住的时候她一句话都不跟这个傻子妹妹说,好像说了就降低了她的智商和身份似的,在外面倒是一副好姐姐的样儿。 二妮瞟了眼周围几个走路的乡亲,谁也没有特意注意她们这边。 “堂姐家有肉,我家没肉,我逮知了猴吃。堂姐,我还能去你家吃肉吗?” 李金凤一听布袋里是虫子,心中鄙夷,不着痕迹的松开手,往后退了半步。 “当然可以~”李金凤在外面当然不会直接拒绝,想起李二妮吃肉时那副没吃过东西的样儿更是嫌恶,语气也隐约有些敷衍。“这阵子家里忙,没空去镇上买肉,等过几日家里得空了就会去买,到时候我请二妮妹妹来吃。对了,你赶紧回家吧,要不大娘该担心了。堂姐也得回家去做饭了。” 瞧瞧,多么贤惠能干的姑娘,从地里干完活还要回家做饭。不是要惺惺作态给外人看么,她就装傻充愣气死她。 “行,堂姐可别骗人,我记下了,过几天就去堂姐家吃肉!” 李金凤愣了下,心想这傻子很可能真的去,心里有些气却发作不出来,只能假笑一下答应。 金凤还没走开,就听到前面有人喊她:“金凤姐!你在这儿干嘛呢?” “跟我大娘家的妹妹说几句话。” “一个傻子,跟她有什么好说的。”一个穿着月白细棉布裙子的姑娘走过来,微微蹙眉斜了李二妮一眼,撅着嘴不大高兴道。 这个姑娘看起来十四五岁,和二妮差不多大,皮肤不算白,但是比起其他被晒得快脱层皮的乡下姑娘们,还算是白净的。长的还算清秀,就是嘴唇太厚了些。 金凤笑了下,不慌不忙道:“冯妹妹这是刚从镇上回来吧,头上的绢花是不是镇上最新的样式?” 冯家的姑娘一听金凤的话,脸上就高兴了起来,有些炫耀般歪头摸了摸斜插在鬓发里的绢花。 “是啊,这是绸缎料子的,是城里进货来的,城里的小姐夫人们都戴这样的绢花呢。” “果然好看,冯妹妹本来就生得美,戴上绢花更漂亮了呢。”李金凤对这看起来就家境不错的姑娘倒是不吝夸奖。 “金凤姐也好看。”冯家姑娘娇羞道,“金凤姐什么时候去镇上?到时候我陪着姐姐一块去,姐姐也去挑上一朵来戴,乞巧节那天咱俩一块去开元寺玩。” “行,去镇上的时候我叫上冯妹妹。不说了,我爷脚扭伤了自己在家呢,我得赶紧回去了。” “金凤姐就是孝顺,又能干活又能做饭,我要是像姐姐那么能干就好了。”冯家姑娘吐了吐舌头调皮道。 李金凤眼神微闪,脸上笑模样不变,温和道:“像妹妹这样的我们羡慕还羡慕不来呢,妹妹倒是羡慕起我们来了,先走了啊,有空去找妹妹玩。” 冯姑娘摆了摆手,等李金凤一走,这才又重新打量了李二妮两眼。 “傻子,我堂哥还在你家干活呢?我告诉你,就算是你嫁给他,也甭想让我叫你一声,哼,也不知道婶子她咋想的,怎么就相中你了,傻子有什么好的,生出的孩子也是小傻子。” 说完也不待李二妮作何反应,扭着身子往家走了。 李二妮一脸的便秘表情,这人八成有毛病,自说自话呢这是?她堂哥是帮她家干活那人?怪不得呢,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第十章 药方 李刘氏从郎中那儿抓了药吃了两副烧就退了,两天没怎么吃下东西,病一好倒是觉得嘴里有点儿淡,打发金凤去高庄村的向家买了肉回来,加萝卜豆腐一起炖了。香味一出来,也不等着全熟,金虎就先从锅里抢了好几块肉扔嘴里。 高庄村向家的男人有些能耐,时不时能逮些兔子野鸡卖,今儿金凤去的巧,向家正好有两只兔子没拿去镇上卖,金凤就全买了回来,剥皮斩肉炖了一大锅。 饭熟了,李长发和李婆子也从地里回来了。闻到香味,李长发连手都没洗,自己盛了一碗压实了的白米饭,舀了一勺子肉菜,就在灶房里吃了。 李金凤把晚饭摆在李老头东屋的炕上。 李婆子先从菜盆里搅和了一遍,把好肉给金虎夹了一大碗。又挑了几块肉好点儿的夹给金凤。 “金凤,多吃点补补,瞧瞧这些日子都瘦了。” 金凤又把肉夹给李老头:“我没事,奶,爷脚扭伤了,给爷吃了补补身子吧。” 孙女的孝敬,李老头受用的很,满意地点了点头,夹起肉慢条斯理的在嘴里嚼。 李婆子瞪了李老头一眼,话里有话道:“金凤就是孝顺,不说那个傻的,就是嫁出去那个,我老婆子也没穿上她做的一双鞋,以后还是得靠着我金虎金凤孝敬。” 李刘氏扫了眼李老头,也夹了一块肉给金凤:“娘病了两天把金凤累坏了吧,可怜见的,家里家外的忙活,光想着别人,就是不顾念自己个儿,看你瘦的,好好补补才行。” 李老头以往也不太注意婆娘们话里的机锋,这几日天天没事在炕头上躺着,都快躺的发毛了,李婆子在家还能给他打水擦擦痛快痛快,李婆子去了地里,家里只有李刘氏,他也不好支使儿媳给他擦身子,只能生生出一身的汗腻歪着。 人一闲,再加上又热又腻燥得慌,就越想越觉得难受了,让老婆子伺候伺候他,李长发都嫌耽误干活儿,让他伺候还不定啥样呢。李婆子和李刘氏夹枪带棒的这么一通话,李老头越琢磨就越不是味儿了,脸子也落了下来,食不知味的吃了一餐饭,自己又歪到炕上生闷气去了。 李婆子眼一瞪,嘀咕了一句:“你个死老头子,我看你是闲成夜巴虎子了,那脸拉的快成驴脸了。” 李老头懒得和她争论,瞅着窗户外头一院子的粮食,心想这次卖粮的银钱可不能像先前那样都给了李刘氏攥着,怎么也得要出他和老婆子那一份来。 李金虎就着菜连扒了三大碗白饭,他们这边大多数人家都是吃面食,粳米要到镇上买回来,村子里能吃上白米饭的没几家,这也是他横的底气。 别的男孩子手里哪儿有铜板,他却能从货郎手里买灶糖吃,什么稀奇的描红泥人、带形儿的哨子、木头做成的宝剑,那都是他玩剩了别人还当宝的玩意儿。为了能玩上他那些玩意儿,哪个不叫他一声金虎哥,上回从李二妮那儿吃了亏,他才不会善罢甘休,这几天兄弟们家里都忙的差不多了,又能拉帮结伙的晃悠了,他自然得想个法子治治李二妮。 比起李二妮来,他更恼的是李三小,怂崽子,明明是他让砸的李二妮,告状告那么大声,坑了他家二两银子还让他挨了几下子,这仇总得报回来。 李二妮等到天快黑了还没等到赵郎中,李田氏打发了三小出来找,才知道她在赵郎中家门口守着。 二妮让三小回去跟李田氏说一声,她还得等赵郎中换药呢,换完药再回去。 等到赵郎中回来,看到二妮守在他家门口,有些意外:“昨儿不是刚换的药?这是干嘛来了?” 二妮把布袋晃了晃:“给赵叔送药材来了。” 赵郎中一脸诧异,往布袋里看了看,密密麻麻一堆虫子,顿时头皮发麻。 “这些虫子是药材?” “怎么不是,《神农本草经》里不就是写了好多虫类药材?蜈蚣、蛇、蝎子、斑蝥、蟾酥,我弄得这些虫子当然也是药材。” 赵郎中皱眉开口:“你还知道《神农本草经》?” 二妮心神一凛,是啊,她一个村姑,还傻名在外,知道神农本草经确实有些奇怪,可又该怎么解释她知道的这些,还有她逮的那些虫子,费了老大劲呢,总不能白忙活吧,瞅赵郎中的模样,可能还不知道这些虫子的功效,她少不得还得给他科普一下。其实那些也是她从百科全书里看到的,能不能治病她也不知道啊,别说是中药了,就是西药她也闹不明白。 “啊哈,有个从咱们村经过的老爷爷跟我说的,他还说狗脑子能治疯狗病呢。” “狗脑子治疯狗病?他说过怎么治没有?”赵郎中急忙问道。 “把疯狗杀死,取出脑子,敷在伤口上,不过这狗脑最好风干晒过再敷。他还说咱村是风水宝地,处处都是宝呢,比如我逮的这些虫子,纺织娘有息风镇惊功能,能治小儿惊风、痉挛抽搐。叩甲虫能强身健体,强壮筋骨,消除疟疾。蝉蜕更不用说了,与菊花配伍治疗风热感冒或者温病初起、发热头疼。与胖大海、牛蒡子、桔梗等药配伍治疗发热、咽痛、喑哑等风热郁肺证。与葛根、牛蒡子等同用,具有清凉辛散,助其透发的功效,还经常配伍白蒺藜、荆芥等疏风止痒的药物,用于风疹或者风热证导致的皮肤瘙痒证。土鳖虫来治疗跌打损伤以及伤筋动骨,古方下瘀血汤、大黄蛰虫丸、八厘散里面主要成分都是土鳖虫。” 李二妮说的这些,医书中确实有记载,他有时候也会用到,虽然用的机会并不多。但是她说的治疗疯狗病的方法,是他以前从没听说过的。 “这些虫子我收了,给你一两银子怎么样?如果你刚刚说的那个方子管用,我再多给十两。银子给你,我还有事先走了!” 赵郎中从荷包里掏出银子,又急匆匆地出了门。 一两?李二妮看着手里的银子,赚的这么容易吗? 不管了,既然赵郎中愿意给,就说明值那个价,有了这一两银子,她明日就可以买纸笔了。 这会儿已是傍晚,下地干活的村民陆陆续续归家,看到李二妮,时不时有人小声嘀咕,隐约能听到冯碾子的名儿。 村子又不大,不到百来户,冯碾子给李田氏家干了一天的活儿好多人都瞧见了,到了闲下来的时候自然要议论议论。 冯碾子不缺胳膊不缺腿儿的,竟然打她这个傻子的主意,这里头不定有什么猫腻呢,不过她也不急,只要说服李田氏不把她嫁出去,冯家打什么主意都没用。cascoo 进家的时候张**奶带着孙子小乐子在她们家玩,三小陪着小乐子逮蚂蚁,木盆子里放了一盆水,他们把树叶当船,让蚂蚁在树叶上团团打转。 见二妮回来,李田氏连忙拿出个杂粮窝窝头,说给她留的晚饭,让她赶紧吃了。 张**奶看了看天色吆喝着小乐子回家睡觉去,小乐子玩的正高兴不愿意走,被张**奶又哄又骗的带回家了。 张**奶一走,李田氏脸上的笑模样就没了,显得忧心忡忡。 李二妮心想肯定是那个冯碾子的事儿,静静等着她娘说话。 谁知李田氏并没有说什么,发了会儿愣就关了柴门,揉了揉发黑的眼眶,嘱咐二妮早点儿睡,她先带了三小回炕上睡觉了。 第十一章 镇上 第二天李田氏又起了个大早,挑完水把饭做好才背了麦粒去麦谷场,村后有一大块空地,村里的人家几乎都是去那儿扬场。 冯碾子的娘冯杨氏见李田氏过来,连忙凑了上去。 “大妮娘,活儿快做完了吧?” 冯杨氏在村子里的名声并不太好,和冯老头家相比,冯家二房的冯志忠和他婆娘冯杨氏为人刻薄,惯会拿捏儿子媳妇,冯碾子的大哥冯石头最先娶的媳妇就是被冯杨氏逼的上了吊,留下俩才几岁的丫头。 冯杨氏把这俩孙女看作赔钱货,不是打就是骂,小小年纪就被迫围着厨灶打转。村口的水井,就连二妮都没去挑过水,都是李田氏挑的,冯家的俩孙女却天天抬水劈柴,烧火做饭,浆洗缝补,每天不停的被冯杨氏支使。 饶是如此,冯杨氏都不满意,时不时骂她俩偷懒,挑拨冯石头教训姐儿俩。 冯志忠爱喝酒,喝完酒就骂街耍酒疯,有一次喝了小酒还掉到了粪坑。 每日里冯家都是大呼小**飞狗跳,在村子里谁提起她家都摇头,说哪个闺女到他们家都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李田氏实在是不想和冯杨氏打交道,尤其昨日里她一时糊涂还接受了冯碾子的帮忙。 李田氏先是客客气气的道了谢,又说昨日碾子小兄弟帮忙干活也不让他白干,她愿意给十文钱的工钱。 冯杨氏脸色僵了一瞬,又换上一张笑脸,满不在乎道:“乡里乡亲的帮个忙而已,还要什么工钱。我家碾子就是热心肠,再说他一把子力气呢,干点儿活不算个什么,大妮娘可别太见外,有什么能使得上他的尽管叫他去。” 李田氏尴尬的不知说什么好,冯杨氏手上也不闲着,拿着李田氏带来的秃扫帚去扫扬场沉下来的空穗与碎秸秆。李田氏一个劲的谦让,冯杨氏却热心的让她没法拒绝,母子俩轮番上阵,李田氏要是再不明白怎么回事她就太蠢了,可冯杨氏没有挑明白,她又怎么能主动说呢? 二妮让李三小看家,她去村口等冯家的驴车,也有村里人舍不得花那一文钱老老实实靠双腿走路去的,那些走路去的多是背着竹篓提着筐子,里面装了要带到镇上去卖的鸡蛋青菜等土产。几个在等车的妇人见到二妮,主动跟她打招呼。 “二妮,你这是去镇上啊?你身上有铜板不?这车可不是白坐的。”一个婶子戏谑道。 “是啊,是啊,你这丫头咋自己出门啊?你去镇上干啥?你娘知道不?” 你们当我傻。二妮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腹诽这群热心的劳动妇女。 看她们的穿戴,应该是把最好的衣裳拿出来了,豆庄村的村民几乎都是穿草鞋,只有年节或者重要场合才穿布鞋,等车的几位全部穿得布鞋,唯独二妮还穿着草鞋。 年轻些的姑娘都是有些虚荣心的,见二妮打扮的寒酸,尤其还知道她是个傻的,纷纷离她远远的。她一个奔三的现代灵魂,自然不会有十几岁的丫头片子那般小心思,满不在乎的欣赏四周的风景,权当没听见别人的问话。这番作态放在别人眼里就成了没皮没脸,好在知道她是个憨的也没人真跟她计较。 二妮吊儿郎当欣赏风景时,听到那边几个年轻姑娘似乎有些躁动,斜眼瞟了一眼才发现桂秀才也往这边来了。 “子文哥也去镇上啊。”三个姑娘中一个胆大的顶着微红的脸和桂秀才打招呼。 桂子文微微笑着点头称是,向几位姑娘问好后又同几位婶子大娘问好。 那几位婶子大娘又热情的和桂子文寒暄,桂子文不骄不躁,彬彬有礼,看起来倒不是个死读书的书呆子,显然也是懂些人情世故的。 冯老头赶着驴车嘚嘚的过来,嘴里跟大家致歉,说他昨夜很晚才回来,一早上睡过了头出来晚了。 众人上了车后就有人问他昨晚去了哪里。 桂子文是最后一个上的驴车,见到二妮同样问了声好,其他姑娘们听两人互动很是惊诧,心想秀才郎竟然会理会一个傻子。 桂子文坐在最靠外角落的位置,与二妮一左一右。 “昨儿傍黑赵郎中请我赶车送他去镇上,你们猜我们去了哪儿?”冯老头有意卖官司,甩着赶车的鞭子有些得意道:“你们保准猜不出来!” 有辈分高的妇人撇嘴逗骂:“嘁,你这老东西还卖起官司来了,反正不会请你去镇上吃酒,就算是要卖你也卖不了几斤肉。” 冯老头哈哈笑了两声,毛驴走惯了这条路,不用赶也知道往哪儿走,冯老头干脆扭着身子跟后面的乡亲们唠起嗑来。 “镇上的富商向家知道吧,就是咱村里正曾经的老东家,在镇上开了布庄、茶庄、酒楼那家,听说他家大儿子年前从京城带回来一只名贵品种的狮子狗,雪白雪白的毛都能扎辫子,昨儿个那只狗也不知怎的犯了疯病,把向家小少爷给咬了,谁不知道疯狗咬过的人就没得救了,向家老爷带着小少爷去了城里求医,都说救不了,向老爷不得已把孩子带回了家,咱村赵郎中就是去的他家,他说有个法子可以一试,但是不能保证一定治得好,向老爷说哪怕万一也愿意试,赵郎中就留在了向家没回来,老头子沾了赵郎中的光,倒是真吃了一顿好酒菜,因此回来的晚了些。” 别人听了这件事固然新奇,李二妮听了却是最受震撼的,原来赵郎中匆匆忙忙走了就是为了这个,怪不得他说方子管用再给十两银子,若这法子果真救了向家小少爷,恐怕赵郎中的酬银不会少,到时候她可得尽量给自己多争取些。 桂秀才见二妮听得认真,感到有趣,笑道:“二妮姑娘,你今日去镇上做什么?若是没什么特别的事,不如就去茶观园玩一会儿,那里只要花两文钱就可以要一壶最便宜的茶汤,能听说书先生讲话本,饿了还能买些吃食,也不太贵,都是镇上普通人家提了篮子去卖的茶点,烧饼和素馅包子都是两文钱一个。冯爷爷这驴车是申时往回走,赶得上还能坐驴车回来。” 李二妮略微想了想,就知道桂子文是好意,恐怕他觉得李二妮没去过镇上,怕她乱跑跑丢了,给她找一个人多安全还花费少的地方玩。她的印象里古代的书生都是十分刻板迂腐的,真正见到了才知道是她偏见了。 “多谢桂秀才,正好我不知道镇上哪儿有好玩的地方,一会儿我就去茶观园玩一玩。”李二妮很懂眼色的顺着桂子文的话说,省的后面还要扯出更多的话来。 冯老头打量了两眼桂子文和李二妮。桂秀才是那种待人接物很周全的人,在这豆庄村里人人都称赞,对一个傻姑娘好心,也不奇怪。 反而是那几个年轻姑娘见桂秀才和傻二妮说了那么多话心里嫉恨,几人自从上了车就想方设法引起桂子文的注意,小动作不断,可桂子文就像没看到,她们也不好意思搭话。 好在很快就到了,众人下车后寒暄道别,桂子文专门把茶观园的位置指给李二妮,李二妮道谢后与他分开。 镇上也就一条主商业街,主商业街两侧开着米粮店、饭庄、首饰店、茶庄、包子铺等各色店铺,匾额都十分古朴。在正街一侧有一块单独开辟出来的空地用栅栏围着,供商贩们摆摊。进去的商贩按照摊位大小收费,小一些的要五文,大一点儿的最多十五文,买东西的进去不用交费。 店铺招待熟稔的向经过的行人推介自家店铺,集市里面比较杂乱一些,有卖鸡鸭鹅的,有卖农具秧苗的,还有卖吃食的,叫卖声也是不绝于耳,非常热闹。m.cascoo 这时候逛集市的人还没那么多,肉摊子上卖的猪肉要价十五文一斤,猪肺猪肝稍便宜一些,肉摊子下面一个大木盆里还有几幅猪下水,若是买的肉多,这些猪下水算是添头。 从她前世买菜的经验来看,小商小贩只有快收摊的时候才会贱价卖,为了节省个几文钱,二妮决定晚点儿再来买,回去露两手给李田氏补补身子。 往里走了几步,二妮觉得一个穿青色麻衫,头发用木簪挽起,打扮十分利落的妇人有些眼熟,她面前有一大篓李子,李子黑里透红,散发着浓郁的果香味,但是她面前却没什么人光顾,除了妇人站的位置有点儿偏外,应该也与她叫卖声音低沉被周围小贩压下去有关系。 第十二章 书坊 每日在村子里进进出出的,李二妮看到虽不认识但也知道是村子里的人,再一看她篓子里的李子,也就猜到了这是桂秀才的娘。 桂秀才的娘没与秀才一起坐车到镇上,要么是省车费,要么是秀才娘出门早。 “这李子可真香啊,婶子,你这李子咋卖啊?” 桂秀才的娘方氏自然是认得二妮的,怔了怔,迟疑道:“四文钱一斤。” 二妮也不急着买,站在摊子前面挑拣,逛集市买东西的大多会自带篮子筐子等工具,二妮什么也没带,方氏也没有包装袋可提供。 “我要半斤尝尝,婶子,五个差不多就半斤了吧,我拣五个好了,这是两文钱。”二妮把两个铜板交给方氏,拿起李子随手蹭了蹭就咬了一口。 “嗯,汁多味甜,好吃!” 人买东西都有个聚众心理,旁边一个来买菜的老婆婆见二妮说好吃,跟着凑了过来。 “也给我来半斤尝尝,天热,就想吃点儿酸甜的开开胃口。“ 其实对于乡下人和镇上没有田地只能打零工的普通人家来说,水果算是个奢侈品,但是花个一两文钱给家里老人孩子尝尝鲜还是能拿出来的,得益于二妮的带动效应,方氏的小摊前人越来越多。 方氏给人称李子忙得不可开交,也没注意到二妮什么时候走的。这还是他们村那个傻二妮吗?若是遇到同村厚脸皮的,不仅不会掏钱买她的李子,还得白拿一两个尝尝,就李二妮的堂弟李金虎,还爬墙头偷摘过她家的李子,乡里乡亲的她又不好说什么。 方氏操持家里算得上是精明能干的,为了供儿子读书,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一篓子李子竟然这么快就卖完了,自然高兴,往日她得卖到后半天呢。 桂子文今日到书斋抄书,与店里小伙计打过招呼后就去侧间了。 正抄写的认真,听到书斋里一个姑娘的声音格外耳熟,抄写的速度便慢了下来。 “既然你们掌柜的正在忙,那我就在这儿等一等。” 小伙计翻了个白眼,实在不知道这个寒酸的乡下丫头要找他们掌柜做什么。 “姑娘,你的纸笔都已经给你包起来了,你要有什么事呢可以转告我,待我家掌柜不忙了我会转告给他。” “不用了,我还是等一等吧。” 店里的小伙计见这丫头油盐不进,穿的又寒酸破旧,总是杵在他们店里怕她影响他们店铺的形象,只能无奈去后院把掌柜叫了出来。 书斋掌柜在后院儿喝茶,听小伙计说有个乡下姑娘找他,心里纳罕,便想着出来看看怎么回事。 到了铺子里,果然见一个乡下姑娘正在看悬挂的字画。 掌柜的岁数大了,见的人可比小伙计多了去了,这姑娘虽然衣着寒酸,可容貌娇俏,神态间落落大方、不卑不亢,身上的气质显然不是那些怯懦的乡下人能比的,甚至比一些来他这儿蹭书看的穷书生还强的多呢。 “姑娘找我有事?” “是有事。掌柜的,我想问问您这店铺的字画是收购的还是代卖的?” 一些画师为了应付生计,会把自己的作品交给笔墨纸砚店铺代卖,店铺抽取一部分铺面费用,当然也有店铺老板低价收购再加价售卖的可能。 “有些是代卖的,有些是小老儿收购的,姑娘难不成是看中了哪一幅?” 李二妮摇了摇头,笑道:“掌柜的,我刚刚在镇上转了一圈,发现镇上的客流量并不大,富裕人家也不怎么多,您这店里的字画走的并不快吧?” 她在这儿这么久,也不见有人问过字画,进来的学子们几乎都是来买笔墨纸砚的,而且跟她一样,都是买的相对便宜的那种。还有一些是来看书的,这就说明了这些相当于装饰品的东西在镇上并没有多少客源,店铺掌柜却悬挂出来这么多,要么是掌柜的不懂经营,要么是他另有途径销售。 “我听说您这店开了有十年了,您在其他地方是不是还有店铺?能吃下您这边的存货?” 掌柜的哈哈笑了两声:“小老儿在城里还有一家店,已经交给我家儿子经营了。人老了不爱走动,我那儿子又不是个太懂眼的,小老儿就收购了再让人送到城里的店铺售卖,在这儿挂出来,不过是怕库房潮罢了。小老儿很是好奇,姑娘打听这个做什么呢?” 她猜测的果然不错,听掌柜的说话,也并不是个很难说话的人。 “是这样,我想写一些话本子,还有一些稀罕的装饰画,想问问掌柜的收不收。” 掌柜的略一沉吟,道:“可以拿来看一看,待我看过了再说。” 这就是有门儿了,二妮笑笑:“行,过几日我就拿过来给掌柜的看。” 从书坊出来,李二妮走路都轻快了许多。刚才买的纸笔已经花费了她半两银子,果然古时候的求学对于寒门学子来说,不是那么容易的,忒烧钱。 在侧室的桂子文听得清楚,明明是二妮姑娘的声音,可是她说她要写话本子?还有装饰画?匪夷所思下桂秀才书都抄不下去了,放下笔向门口追了几步,那个背影确确实实是李家的二姑娘! 二妮回到集市上,这次她再磨着肉摊子的老板给她便宜点儿,老板很痛快就答应了,本来十五文一斤给她十三文一斤,她只买了一斤,提着草绳绑起的肉又去打听了哪里有胶卖,一个卖农具的大叔告诉她镇子最东头一间杂货铺里有卖动物胶的。 因为还不确定这种动物胶的黏性,二妮没敢多买,好在这种胶水比起纸笔来还算便宜,没把她手里那点儿积蓄全部花光。 本来还想买点儿米面,一想到还要走回去,提太多东西压手就算了。 回去不坐车也不是为了节省那一文钱,是她不想被那群老少娘们逮到问东问西。 走了差不多整整一个钟头,还跑了一小段,直走得她气喘吁吁终于才到了家。 家门口有个妇人正往院子里探头探脑,她敢保证,这几天绝对没见过这么个人,鬼鬼祟祟的,瞅着就不像啥好人。 第十三章 欠账 “您是?” 田柳吓了一大跳,扭头一看是李二妮,这才白了一眼她。 “二妮,我是你娘的堂妹,你柳姨,不认识我啦?”这妇人从二妮手上提的东西溜了几眼,才开口道。 “我还以为家里没人呢,叫了几声也没人应。” 门既然没锁,就说明有人,她出门的时候李三小在家,莫不是在睡觉吧? 田柳也不客气,跟着李二妮进了院子就一屁股坐在胡瓜架下面的条凳上。 李二妮先把肉放到了灶房,又往东边李田氏的屋子里看了看,李三小果然在炕上躺着,没睡觉,眼睛睁得大着呢。 “有水吗?渴死了,给我口水喝。”田柳用手朝自个儿脸上扇了扇风,又掏出手绢把一脸的汗珠子擦了擦,在院子里喊。m.cascoo “三小,拿水瓢舀点儿水出去。” 李三小嘟嘟囔囔地爬起来送了水,又回炕上躺着去了,看起来老大不高兴。 李二妮瞪了他一眼,把买来的纸笔放到她屋,去了院子里。 这柳姨一点儿也不像个庄稼户,身上穿的衣裳可比村里的人好多了,脸上还擦着脂粉,嘴唇描的血红血红的,就是被那一脸汗珠子给弄得腻腻呼呼,想来脸上用的都是不防水的劣质产品。 鉴于是亲戚,李二妮又不知道她干啥来的,就耐着性子忍受那刺鼻的脂粉和汗臭混合的味儿。 “柳姨,我娘她去干活了,您找她有啥事吗?”李二妮客气的招呼着。 “那个啥,也没啥大事儿,听说你脑袋受伤了我来看看,这是快好了吧。” 来探望她的?手上空空的来探望,没啥诚意吧? “哈哈,快好了,我娘她也没出过门啊,柳姨您是怎么知道的,对了,柳姨您在哪儿住啊?” “我在镇上住,昨儿碰见了你们村老冯家的姑娘,她知道我和你娘是亲戚,跟我说你受伤了。对了,你娘晌午回家吃饭吗?要是回我就在家等着她。” “回家吃,早上做的多,在灶上温着呢,柳姨是不是找我娘还有别的事儿啊?要不我去叫她?”瞅着这意思还想留下来吃饭咋滴?得把李田氏叫回来,有事儿赶紧说事儿,说完了赶紧让她走,她买来的那块肉还不够她们自己吃呢,哪怕是早上的剩饭也没多的。 没油水的饭菜,她吃多少都不觉得饱,偏生份量还少,这个家穷啊,一口吃的都得算计着。 “不急不急,我等会儿吧。” 李二妮可不给她这个机会,冲屋子里喊了一声李三小,叫他出去找娘回来,就说镇上的柳姨找她来了。 李三小不情不愿地爬起来,走到院子里扯了扯他二姐的衣袖子。 “二姐,你过来一下,我跟你说个事儿。” 李二妮眼睛微闪了闪,这小子这么神神秘秘的干啥? 歉意的对柳姨笑了笑,二妮跟着三小到了门口外面。 “姐,那个柳姨不是好人,她来肯定是劝娘改嫁的。” 啥? 看二妮一脸不相信的样儿,三小急了。 “二姐,是真的,柳姨就是个媒婆,她来咱家好几回了,就是想叫咱娘丢下咱改嫁!” 这……闺女都嫁出去一个了,老娘还要嫁……其实李田氏也不算老,也就三十多岁,这个岁数要改嫁也说的过去。 “也不是不行……” 李三小怀疑自己耳朵听岔了,瞪大了眼。 “瞪着你的牛眼干啥,娘才三十多,能改嫁也不错,总不能叫人年轻轻守一辈子活寡。” 院子里的柳姨竖着耳朵听呢,她就知道李三小看不顺眼她,见她来了故意不应声,看到她连个招呼都不打,肯定是怨她给李田氏说媒了。 柳姨本来还在心里骂李三小那拖油瓶呢,听见李二妮的话,一激动就跑出来了,高兴地拍李二妮的肩膀子。 “二妮,刚我还说你说话比以前活泛点儿了,你可真是你娘的好闺女,这才对嘛,你爹都死了七八年了,你娘她不容易,拉扯你们这么大也算仁至义尽了,也该让你娘享享清福了。我跟你讲,这人当年还和你娘订过亲呢,要不是……” 田柳觉得自己好像扯远了点儿,赶紧止住了话头。“反正是户好人家,在镇上开着酒铺子呢,你娘改嫁过去保准吃香的喝辣的。” “再续前缘啊,挺好挺好,只要我娘同意我没意见。我也不给我娘添麻烦,我自己能自力更生,她带走李三小就行了。” 田柳刚要点头,又一想不对,讪笑两声道:“人家可不要拖油瓶,你是三小的姐姐,你带着三小守着家门过日子不挺好的嘛。” “我是他姐又不是他娘,凭啥让我带着他?” “他姓李,你也姓李,你不带着他谁带着他?” “甭给我扯犊子,李大妮还姓李呢,叫李大妮带着他行不?” “大妮都嫁出去了,人婆家肯定不愿意,你这不是还没嫁吗?” “不就是嫁人吗?赶明儿我也嫁了,想把这瘪三推给我门都没有。” 俩人急赤白脸的争辩,李三小表示很受伤。 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李田氏从扬麦场回来了。后背都湿透了,脸上,头上蒙着一层黑褐色的灰尘,要不是衣裳还是早上出去那一身,李二妮都要认不出她来了。 田柳一见李田氏就迎了上去,埋怨道:“桂花姐,我瞅着二妮脑袋伤了回倒是不傻了,你咋不让二妮帮你干呢,你现在教着她点儿,没多久就学会了,这个家就你一人累死累活的干,啥时候是个头。” 李二妮斜了柳姨一眼,这就铺垫上了?管你说破大天去,反正她才不要李三小呢,她又不是他亲姐,他亲姐早叫他坑死了。 李田氏这些日子也是累的狠了,先进屋喝了一气凉水,坐在门槛上缓了缓才跟堂妹说起话来。 “二妮头上的伤得养几天,三小也帮着我干了好几天活了,今儿我让他歇歇。” 田柳:“那就好,那就好,二妮不傻了可是个好事儿。三小也大了,能干了,桂花姐你也能放心了,你看刘大哥他还催着我来问呢,姐你是不是……” 李田氏抬头看着田柳,摆了摆手:“田柳妹子,你跟他说让他找别人吧,三小还小呢,等大了给他娶上一房媳妇,生个大胖孙子,我这一辈子就算对得起你姐夫了,别的我啥也不想。” 田柳脸色不好看了,越想心里头越憋气,刘大哥许诺这事成了后给她一大笔谢媒钱呢,镇上大把的媒婆,要不是以前一个村子有点儿交情,刘大哥还不会找她这个媒人来说和。她都保证过这事儿肯定能成,几次三番来劝说李田氏,她都铁了心的要为她家那死鬼守着。这蠢货脑子咋就不开窍呢。 “桂花姐,我看你也别不识抬举,你当你还是十七八的小姑娘哪,一个寡妇人家刘哥还没嫌你晦气呢,就你这日子过的……啧啧,还想着抱孙子?一个傻闺女一个愣小子,这辈子你也就这样了……” 二妮一挑眉,从旁边抄起那把快散了的秃扫帚指着田柳:“你骂谁呢你,看你能的,上人家来骂人,赶紧滚蛋,不滚我拿扫帚赶你!” “什嘛?”田柳一下子蹦了起来,“你这丫头脑子是不是又坏啦?还没我这样的亲戚,我这样的亲戚借给你娘三两银子呢,这都一年多了你们都没还上,本事这么大就赶紧还银子,加上利钱五两,还了我就走!” 啥玩意?欠钱? 第十四章 圆满 李田氏赶紧抢过二妮手里的破扫帚扔一边去。 “孩子不懂事,妹子你别生气,银子我会尽快还的,今年收成好,交完皇粮剩下的我就全换成银子还了。改嫁的事儿以后再说吧,三小才八岁,二妮傻了这么多年,脑子刚好点儿,她这心智也就比三小强不了多少,还有好多事不懂呢,离了娘这俩孩子活不下去啊。”李田氏边说边顺着腮帮子流眼泪,田柳一看这,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 “也是,傻了这么多年,一时半会哪儿就灵清了,桂花姐你可得好好教教她,我瞅她这脾气还真跟小孩儿似的,一会儿好一会儿坏的,我也是糊涂了,还拿她当正常人看。得了,改嫁的事儿姐你自己拿主意吧,要不是心疼桂花姐,我这个当妹妹的一趟趟的费这劲呢,我先回去了啊,你们忙着吧。” “妹子,别急着走,吃了饭吧……”李田氏抹了把眼泪挽留道。 怎么说都是堂姐妹,催着田桂花还钱田柳觉得有点儿没脸,虽然那是她一直想说又不好意思说的话。 “不了不了,你们吃吧,我还得赶紧回去呢。” 见田柳出了院子,李三小才敢把一直憋着的话说出来。“二姐,你把她气走是不是不想做饭啊?” 李二妮:“……”她不想说这个,她就想知道李田氏到底欠了多少银子,高利贷要不得啊,是不是还欠着别人的?也是哦,一个寡妇带着俩残障似的玩意,不借银子那都不现实。 李田氏气笑了,敲了三小脑袋一下:“你瞎说个啥?” 李三小委屈道:“我没瞎说,二姐可懒了,她说姑娘家下厨多了老的快,以后娘不在家做饭的任务就交给我了,做不好吃就揍我。” 李田氏发现这问题了,二妮好像有点儿暴力倾向,以前多老实多听话啊,叫干啥就干啥,不过她把这归结为二妮就跟三小似的,心智上还是个孩子呢,得慢慢教。 李二妮警告地瞪了一眼李三小,那意思三小看懂了,告状等着挨揍吧。李三小一个激灵,怂了,赶紧往厨房跑。 “娘,您早上还没吃饭就去干活了吧,我去给你端饭。” 三小懂事多了,李田氏觉得很欣慰,虽然不想承认,事实上还就是二妮使用暴力的结果。李田氏一方面觉得三小这样的转变挺好,孩子越来越大了,还照着她以前那样宠,以后就越来越管不了。另一方面又怕二妮没个轻重,所以就比较纠结,到底要不要制止二妮使用暴力? “娘,你还管谁借银子了?总共借了多少?”李二妮觉得自己有必要调查清楚,省的哪天李田氏被高利贷逼急眼了,卖儿卖女都有可能,三小是儿子,闺女不值钱啊,为了聘礼随便给她找个婆家嫁出去,穷人家过日子可不就这样子么。 一说这李田氏就犯了愁。“除了你柳姨那儿,你姐出嫁的时候我从你张**奶家还拿了五两银子给你姐压箱,不过张**奶那就是借的,没有利钱,还有冯家那儿借了一两前几天还清了,别的就没有了。”cascoo 十两银子,李二妮在心里算了算,好像也不多。 “还好还好,不算多,麦子卖了能还清不?” 李田氏更愁了。“交完皇粮剩下的咱们还得留着一些去换粗粮,多的全卖了再加上娘手里还有些,也只够还五两。” 李二妮眼睛瞪大了,脑仁子都一抽一抽的。 “那个啥,刚才柳姨说的我觉得可以考虑考虑,就是吧,这人选也别太局限了,咱们可以找能带孩子改嫁的,不用管我,带三小就行,实在不行还能找个上门的,这样咱家就能早点把银子还完了,您也就不用那么辛苦。” 李三小端着碗,见她二姐又提这事,气恼道:“不行!我不同意!我不要后爹!” “滚,没你说话的份,你不同意你自己过去。” “李二妮,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你竟然劝娘改嫁,你,你不是人,你对不起爹!”李三小也顾不得怕李二妮了,在他心里,虽然连爹一面都没见到过,可他就是觉得他爹是最厉害的,是最值得他崇敬的,那是他的根,他不能忘根,更不可能改姓,若是他那么做了,村子里的男娃子还不得笑话死他。 李二妮看着李三小,吐槽道:“怎么,是你能还上这十两银子还是娘能还上?” 被李二妮这么一说,李三小也是无言以对,一张被晒成煤球的脸憋得黑中透红。憋了会儿,才憋出一句:“张**奶家那五两是大姐带走的,叫大姐还!她嫁出去都没要聘礼,凭啥还给她压箱,咱家本来有些银子的,都是给大姐置办陪嫁花了,张小冬他姐嫁出去还给家里挣了十两银子呢!” 李田氏压根就不想改嫁,她放心不下这俩孩子,哪怕是能带走,不是自家的孩子谁会善待他们?即便是这些年朝廷连年征战,再加上各种天灾人祸,人口巨减,官府鼓励民间百姓再婚再嫁,李田氏也从没有这个打算,她只想守着孩子过。她并非是为了改嫁才说李三小,而是为李三小说的话寒心。 李田氏后退半步,心里的伤心和难过无法形容。 “三小,做人不能太昧良心,三个孩子里,你大姐最大。你爹没了后,家里的活都是你大姐跟着我干的,你大姐吃的是最差的,干的是最多的,你自己想想,家里但凡有一口好的是不是都贴补给了你?” “我原先只当你还小,等长大了也就懂事了,竟不想你这么小就黑了心肝,那是你大姐啊,当牛做马带着弟弟妹妹这么些年,给她点儿压箱陪嫁你都容不得?张小冬家要了十两聘礼,张小冬他姐的婆婆嫌她娘家要的聘礼多,又没带过去多少陪嫁,动不动就打骂她。我要闺女婆家的银子,最后不还是我闺女过不好?借的银子还没叫你还呢,你就这个样子了,往后娘还能指望上你什么?”三小真的要板一板了,若是再继续娇惯,这孩子恐怕就养歪了。 李田氏越想越难受,越想越觉得自己做错了,这是丈夫留下的遗腹子,别人都有爹疼,就他没有,心里免不得最是偏疼他,可若是把孩子养废了,她就对不起死去的孩子爹。 李三小被说的哑口无言,羞愧难当。这么些年娘从来没对他说过这么重的话。 “娘,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说这样的话了,我去干活,以后我会对娘好的……”李三小越说越小声。 “二妮,娘还有话跟你说,你不用劝娘改嫁,娘这辈子就守着这个家,哪儿也不去。当初娘和一户姓刘的订了亲,就是你柳姨说的那个人。他后来去酒楼当伙计,被酒楼老板家闺女相中了,他嫌贫爱富,转头就要和我退亲,是你爹不嫌弃我是个退过亲的,风风光光把我娶进门,我这辈子就认定你爹了。等把你们都拉扯成了家,娘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到时候和你爹合丧在一块儿,娘这一辈子也就圆满了。” 第十五章 话本子 才三十多岁,人生刚过半,李二妮无法认同,但是她无权决定别人的人生,只能保持沉默。 “好,我知道了。对了娘,我去赵郎中那换药的时候他说他需要蝉蜕做药材,昨日我捡了好些卖给他,换来的钱我托人到镇上买了块肉,晚上我做饭,咱吃肉!” 李田氏又惊又喜。“知了猴还是药材?那让三小也跟你去抓。” “知了猴脱的皮就是,赵郎中暂时要不了那么多,镇上也有医馆吧,可以拿到镇上问问。” 李三小听说遍地可见的虫子能换钱,心里也高兴,跟李田氏保证道:“一会儿我就去捡!换了钱也给娘买肉吃!” 把肉的来处半真半假糊弄过去后,二妮扒了几口饭说去找赵郎中换药。李三小拿了个提篮去寻蝉蜕。 赵郎中在家,见到二妮一脸激动。 “正想去找你呢,昨日正好有一个病例用了你说的那个法子,若是管用就能救更多被疯狗咬过的人,以后……” “打住,那个老爷爷可是说了,不是百分百管用,大概也就七八成希望,下次你再取疯狗脑子的时候注意,不要直接触碰,用个什么东西隔开一下,省得手上有伤口被感染了。至于管用不管用怎么也得看一个月后发病不发病,真管用了你再说那捞什子以后。” 赵郎中愣了下,发现自己确实高兴的太早了些,只好平复了下心情,把二妮头上的布条解开后扔了。 二妮还伸着脖子等着上药呢,发现赵郎中坐的稳稳的动也不动。 “我说赵叔,脖子都酸了,快点的啊,等着换药呢。” “换啥换,都好了,连个印子都没了。”赵郎中白了二妮一眼,扔给她一把铜镜。 李二妮眼角一抽,疑惑道:“不对啊,咋连个疤都没有?” 她家不趁镜子,这还是她头一回这么清楚看到自己的相貌,只觉得镜子里的姑娘是个仙女,美滋滋的瞅了半天。 “说起来也是怪,你这伤口恢复的真是太快了,堪称神奇。也许这就是天生的福气之人吧,这一石头下去换了别人不死也傻了,换成你倒是变聪明了,不过呢,该装傻的时候还是得装傻,傻人有傻福。懂不?”m.cascoo 正在臭美的李二妮连头都没抬。她还想事儿呢,连针都没缝,竟然还没留疤,不大正常啊,莫非是这个身体自愈能力超强? “行了行了,镜子你拿走吧,反正我也不用。别在我这儿碍眼了,我要拾掇你给我弄得那一堆虫子了,钱总不能白花出去。”赵郎中没好气道。 “你有没有医德啊,竟然赶病人走,记得啊,方子管用别少了我的报酬。”走就走,一个老男人,谁稀罕看你似的,看你还得花钱,哪儿有小鲜肉好。 她还有事呢,得再找桂秀才一趟,跟他谈谈话本儿的事儿。 她拿毛笔试过了,写一行字要翻半天千字文,有的繁体字千字文里还没有,墨汁沾多少都有技巧,多了字就晕了,少了写不了几画,那字儿还软绵绵的比狗爬好不了多少,头疼啊,还是找秀才郎合作吧,她提供故事,他来写,大不了收益一人一半。 桂子文还没来得及找,被冯碾子叫住了。 “二妮妹子,今儿货郎担过来着,那个……这个桃花香粉送你。”冯碾子飞快的看二妮一眼,又移开眼,把一盒香膏颤颤巍巍递到二妮面前。 李二妮瞥了一眼,嗯,手指甲缝里还有黑泥。 “我不用香粉。”继续往前走。 冯碾子脸都急红了,胳膊一拦。“二妮妹子,你看……那个,买都……买了,这是我……我专门买了送你的。” 桂秀才抱着一个蓝皮包袱走了过来。 “二妮姑娘,冯兄弟,你们这是?” 他今日去书斋试试抄书的活儿,掌柜的看了他写的字很是满意,同意让他来书斋抄书,每日给三十文的工钱,由于是第一天,回来的早了会儿,算了半天的工。 他晌午都没有吃饭,掌柜的邀他去后院吃他不肯,说带了干粮,其实他什么也没带,此时是饿着肚子走回来的。 早上坐车也是因为怕去镇上太晚才花了一文钱坐车。母亲出门早,他帮着爹和爷奶做好了晌午的饭才出来,母亲卖李子可能下半晌才能回家,谁知去集市上找,他娘早就回去了。 “桂秀才,正好你回来了,我找你有事,咱们去你家里说吧。”说着,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桂子文看了一眼白皙纤瘦的小手,眼神不自在起来。 “二妮姑娘,这样与礼不合。” 李二妮笑了笑,把手松开了,差点儿忘了这是古代,男女之间有大防。 “桂秀才,你……“冯碾子拳头握了握又松开,犹豫着开口。 “冯兄弟,怎么了?”桂秀才一脸温和的问道。其实他早就看到了冯碾子刚才的举动,男女之间私相授受有伤风化,若他真喜欢二妮姑娘,就该光明正大找了媒人上门提亲,而不是这样私下里纠缠。 “没什么。”冯碾子显得有些垂头丧气,看了两人一眼,往相反的方向走了。 二妮扑哧一笑,她看得出来桂秀才是给她解围来的,表面上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儿,假以时日,这个小秀才必是腹黑大佬一枚。 “桂秀才,我是真找你有事。我想到了好多有趣的故事,想找你写成话本子,我家里有纸笔,你要没别的事的话要不先去我家一趟,我把故事大概和你讲一讲,你要是写好了,咱们就拿去书斋找掌柜的看一看能不能卖上钱。” 他是真缺钱,说实话,他也动过写话本子的主意,只是一直没有下定决心,因为写话本子所费的精力太多,不如抄书既能锻炼了书写,又能白读书,即便是以前学过的旧书,再抄写一遍也是加固对书本的记忆。 似乎是猜到桂子文的心思,二妮又补充了一句:“你放心,不用你怎么费脑子,我尽量把故事详详细细跟你讲了,不用你费多少时间。” “二妮姑娘,我只有晚上在家,可能会写的很慢……” “没关系,我的故事不长,晚上写也是可以的。” 似乎也没什么可顾虑的了,二妮边走边把故事内容和桂子文讲。 桂子文的脸通红,脚步也有些虚浮起来。 这个二妮姑娘确定要他写那些故事?她,她一个大姑娘,怎么好意思和他讲这样的故事? 第十六章 失踪 李田氏家的麦子再晒上一天就能入瓮了,用不着起早贪黑的着急,人也稍稍清闲下来,晚饭二妮说包野菜肉馅饺子。 说真的,野菜的口味实在不怎么好,又苦又涩。这个季节,农家小院里都会种点儿南瓜、胡瓜、白菘、萝卜、韭菜葱白等菜蔬,只有啥也没种的懒婆娘才会去挖遍地可见的野菜。 李田氏想把自家结的菜蔬拿到镇上卖,换了钱还账,就不舍得再吃了。 野菜用来包饺子好吃,李二妮把肉和菜剁碎了加上葱,粗盐,酱料,原先这里的人喜欢用大豆压榨出的油,而且只是简单的物理压榨,所榨出的油有一股腥臭味。后来人们又开始用猪油,猪肉价格极低,猪油在炒菜中也常用到。 二妮喜欢吃猪油,便挖了一勺猪油调好馅料,又开始和面、擀皮、捏饺子。 饺子都快出锅了,李三小还没回来,李田氏上村子里找了一圈没找着,又去地里找了,还是没有。 此时天已经擦黑了,李田氏又绕着村子外找了一圈,问了几家和他年龄差不多大的孩子,谁都说没看到,有的说回家前看到他围着村后头麦谷场边上的大树打转。 李田氏急了。以往哪怕她不在家,三小和二妮也是整日都在一处的。 “二妮,三小找不着了,你,你知不知道他能去哪儿?” 此时天都已经黑下来了,饺子早就凉了。 李三小能去哪儿?她也不知道哇。这小子逮个虫子还能把自己逮丢了? 张**奶家听到动静问了怎么回事,让儿媳看孩子,她和儿子提了油灯跟着李田氏李二妮分开在村子周围找。 冯碾子不知道从哪儿听到信儿也出来帮忙,他们一家一户的问,这番动静把里正也惊动了,几乎全村人都聚到了村子口。 “不会是掉到河里头去了吧?”张小冬的娘提了一句。 豆庄村口有一条河,是祖辈们引渠过来的,对于大人来说河水并没有多深,但是对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掉进去淹死的可能性很大。cascoo 河里头只有些手指长的小鱼,这些小鱼太小,又很是滑溜,并不好抓。再说河道长期冲刷下来的淤泥不知道有多深,就怕把人给陷进去,曾有小孩因为陷进河泥里被溺死,因而平日里村民们是不许自家孩子到河边上玩的。 只是这世上的小孩不是都是听话的孩子,一些胆大包天的主哪里知道害怕呢,大人不让做的事他们偏偏就要去试试,谁不敢谁就被嘲笑成胆小鬼。 张小冬就常常到河里游泳,家里大人知道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李田氏脸色灰白,嘴唇哆嗦着:“三小不会去河边玩的,他一直都很听话。” 张小冬的娘撇嘴道:“孩子哪儿有个什么准,他们都是想一出是一出的……” “娘,娘,我刚刚在河边上找到了一只草鞋。”张小冬提溜着一只鞋子过来,李田氏慌慌张张抢上前一看,身子软了两下,一下子跌倒在地。 “三小,我的三小!” 里正一听就明白怎么回事了,指了几个会游泳的汉子,让他们下河去捞一捞。其中就有冯碾子,冯碾子衣服都没脱,直接就跳到河里寻摸起来。 有村民说看来这孩子还真下河玩了,这么长时间,恐怕已经…… 李田氏已经晕了过去,张**奶又掐又按,李田氏才悠悠醒转过来。 二妮心里也不好受,李三小是听了她说的话才独自出门找蝉蜕,若他真出了什么事,岂不是她害得。看到李田氏悲痛欲绝的模样,李二妮一时竟不知该做何反应。 张**奶也是悲从中来,眼圈一红,眼泪都差点滚了下来。 李田氏的命苦啊,年纪轻轻守寡,前些日子二妮子差点儿没了,今儿三小又…… 李婆子站的靠远一些,听到大儿媳妇痛哭,愣了一下,三小怎么说也是她孙子,虽然她一直都嘀咕这孩子的血脉不纯,可这么多年来,李田氏确实是老老实实守着这个家没改嫁,她心里头那点儿多疑也不过是听二媳妇说大户人家家私时自己胡思乱想的。 “我的孙子,三小啊!”李婆子张开嘴嚎啕大哭,坐在地上拍腿,周围的村民把这对婆媳拉起来劝慰。 二妮心里头越发愧疚,握着拳头后悔不已。 张小冬倒是没想到李家是这样的反应,心里不由得好笑,嘴角一咧露出个大大的笑来。 李二妮一愣,她曾经听三小说起过张小冬,这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皮的跟猴儿一般的主,比李金虎还能折腾,只不过李金虎家里好玩的多,张小冬为了能沾光玩上那些稀罕玩意儿,才拜李金虎做了村子里的孩子王。 “啊,疼,疼,疼……”张小冬疼的声音都变了调儿。 “说,李三小在哪儿?”二妮抓着张小冬的手不断地收紧。 “我不知道!”张小冬呲牙咧嘴,使劲扯了几下没把手扯出来,另一只手就要去抓李二妮的脸。 李二妮另一只手抓住,把他放倒地上,一只脚踩到他胸膛上。这孩子也不过十来岁,精瘦精瘦的,胸膛上竟是骨头。 “考虑清楚了再说,敢骗我,我踩死你。” 张小冬咬着嘴唇不吭声,被吓愣了的张小冬的娘反应过来,跑上前去推李二妮。 “你个死玩意儿你做啥?干啥踩我家孩子?!” 李二妮阴冷的目光瞪了过去:“要是我弟找不回来,就是你儿子杀得。” 张小冬的娘身子一颤,嘴唇子动了动。她去找张小冬回家吃饭的时候确实看到他和李三小在一块儿。 “你把他骗到哪儿去了?”李二妮微微弯下腰,盯着张小冬。 张小冬浑身一哆嗦,犹豫了半天才吞吞吐吐说了。 “在村后的大土坡那里,我们在那儿挖了一个深坑,坑上面用木板子盖上了!是李金虎让我把他骗到那儿的,不干我的事!” 李婆子的哭嚎嘎然而止,众人从人群里搜索了下,并没有李家二房的人过来。亲侄子不见了,作为叔叔婶婶不仅不出现,而且始作俑者还是他家儿子,前些日子不就是他砸了他堂姐,今儿又害他堂弟,这李金虎还真是坏透了。 里正忙招呼河里找人的赶紧上来。 “先带我们去找人。”李二妮把脚收回来,拽起张小冬推了一把让他带路。 李三小在后山坡的土坑里叫了半天,土坑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他觉得很困就睡了过去。 二妮他们把他挖出来的时候,三小的脸都青紫了,二妮给他按压胸口半天才缓过来。 张小冬和李金虎怕李三小的声音让人听见,这个坑挖了两米多深,还在坑口垫了木板子,上面又压了很多土,而参与挖坑的竟多达十来个孩子。 第十七章 上门说亲 第二天,那些孩子跟着家里大人到李田氏家道歉,自发送了很多吃食。 李长发和李刘氏过来了,干巴巴说孩子闹着玩,不是故意的。 李田氏坐在炕沿上没说话,也不伸手接他们送来的肉和鸡蛋。 李刘氏只好尴尬地放到一旁。 “二叔二婶,挖个坑把人埋了,这确实挺好玩,以后我也跟金虎弟弟玩玩哈。”二妮虽说的傻里傻气,可李长发和李刘氏都想到那天她踢金虎那一脚,脸上立马不好看了。 李刘氏脸色青白交错,憋了半天,脸色涨的通红。 “大嫂,是金虎的不是,我一定叫他来下跪认错。三小侄子现下好些了吧?我这儿有两贯钱,拿着给三小买些好的补补。” 李田氏看也没看李刘氏,冷冷说道:“弟妹拿回去吧,你们的东西我不要,我只盼着我的儿女不再被欺负就心满意足了。” 李长发低垂着头没说话,李刘氏递铜板的手伸也不是缩也不是,二妮却一把抢了过来。 “赵郎中说了要二两药费,这不够。” 至于药费,自然是子虚乌有的事儿,他们总不能去找赵郎中对证,就算是去,赵郎中恐怕也啥都不会说。 李长发脸色阴沉下来,这样左一个二两,右一个二两,有多少家底也被败光了。不过他若是知道以后,恐怕现下就回去把李金虎抓起来打一顿了。 因着李田氏家让李长发接连赔偿了银子,李金虎闯祸后其他乡亲们也不忍着了,纷纷找到他家要赔偿,不给就要去找里正。 张**奶闯了进来,帮腔道:“里正都瞧见了,三小这孩子差点儿被憋死在坑里头,去县衙告个故意杀人都使得了,二两银子药费得赔!” 李刘氏心里头暗恨,冷冷刮了张**奶一眼,从荷包里又补足了银子放到炕沿。 因自觉赔偿了银子就用不着道歉了,拉了李长发俩人就走了。 “呸!养的狼崽子,迟早得挨刀子!”他们出去后,张**奶在后面啐了一口。 李三小等他们一走,也从炕上爬起来,他倒是没啥事了,早饭吃得昨日二姐捏的饺子,香的他差点儿把舌头也给吃下去。见有二两银子,高兴的跟李田氏说:“娘,娘,咱们又能买肉吃了,还让二姐捏饺子吃好不好?” 李田氏一听这话,眼都红了。孩子险险死里逃生,不恨害了他的人,就惦念着口饺子。 “唉,你这小叔子和妯娌迟早得把金虎那崽子给养废了。”张**奶不知道如何劝慰李田氏,只能把话给岔到别处儿。 还没说上两句话,冯杨氏和冯碾子就进了屋子。 “听着屋里头有人儿呢,我们来看看三小。”冯杨氏带了几块红苕来,这红苕煮熟了吃特别甜,但是吃多了冒酸水,村子里就几家养猪的种着,掺和着麦麸喂猪,猪吃得多长得快。对于家里没有的,平日里没有零嘴,偶尔煮了吃甜甜嘴也是个好东西。筚趣阁 张**奶见她们来,眉头皱了皱,这冯家的贴得可真紧,又不由得想到昨儿个冯碾子二话不说跳河里找三小的场景,心里也开始拿不准李田氏的反应了。 果然李田氏对冯家的态度有所改观,见冯家的人也不似之前那般为难,反而和善起来。 “是冯大姐和碾子啊,怎么好意思还劳动你们过来,昨儿个都还没谢过碾子呢。” 李二妮扯了扯嘴角,默默收起炕沿上的银子去了自己屋子。 冯碾子的视线追着李二妮,冯杨氏悄悄捅了捅他,冯碾子才把眼睛转回来,憨厚老实的脸上黑里透着红。 “这不是知道你这儿忙着,想着和碾子一道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搭把手的,那麦子干的差不多了吧,在麦谷场晒着白招家雀儿和耗子偷,我和碾子帮着你收回来吧。” 李田氏连忙说不用,麦子晚一天半天的收也不碍事,总是麻烦冯家她将来也不知道怎么回报。 其实一大早冯**奶见二妮在院子里忙活,就招呼着儿子媳妇帮着她把院子里的麦秆子给捆好了垛成了柴火垛。即便是冯家人不来,冯**奶也要去替李田氏收麦子了。 “大妮娘,你这一个人拉扯着几个孩子真是不容易,本来我是不想这么早说的,可是看你这儿也是难。是这样,我家碾子是个能干的,我想着让他娶了你家二妮,这样近近边边的,你这儿有个啥碾子也能帮忙,咱们两家就跟一家一样,我家碾子呢也不嫌二妮傻,咱们也没必要找媒人多费那份媒人钱,两家子说和说和成了这好事算了,有了碾子这个女婿照应,保准你和三小吃不了亏,大妮娘,你要是觉得行,咱们今儿就商量好日子,你说行不?” 张**奶见李田氏沉吟不语,晓得她动了心思,心里不由得暗暗着急。 这冯杨氏哪儿是个省油的灯,现在这番做派全都是装的,真把二妮嫁进她家门了,不得跟头一个儿媳妇似的被逼死? “大妮娘,二妮还不大,再留她两年也不晚,况且我瞅着二妮脑子转的灵点儿了,你不如去问问二妮愿意不愿意也行。”张**奶赶紧跟李田氏说道。 冯杨氏一听张**奶打岔,不由得耷拉下脸,不满道:“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做主,哪儿有问儿女的。张大婶子,我瞅着你家小孙子在院子门口哭呢,你不去哄孩子?” 张**奶一听孙子在哭,连忙就往外走,她刚刚让儿子媳妇去麦谷场把李田氏家的麦子用木锨装篓子里背回来,怕他们走了孙子在家没人看,就赶紧回去。 冯杨氏见张**奶走了,又继续劝李田氏。 “咱们都是一个村的,我肯定会对二妮好的,要不你也得找上门骂我。我家头里那个,也实在是她生了俩丫头,我一看见心里头就不喜,嘴上就骂了几句,谁知道那个也是个拧种,大妮娘,我实在是冤啊,这么些年我也想通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等碾子成了亲我就跟他们两兄弟分了家,我跟着老大过,他们过他们的,我也不沾他们,将来有了孩子,愿意叫我哄我就哄着,不愿意我也不多说二话,左右他们自己过好了就得了。” 若是说别的,李田氏或许还要犹豫,说起分家,李田氏倒是没有什么不满意的了。冯杨氏再不好,分了家二妮也不用在她眼皮子底下,再有自己帮衬些,碾子倒是个好孩子,老实本分还能干活,二妮跟着他,日子应该不难过。 别看冯碾子老老实实站在一旁,其实他听着他娘和李田氏说话,心里头急得是抓耳挠腮,生怕李田氏说个不行。 第十八章 恶鬼复仇 “我这么贱啊,连个媒人钱都不配花。”二妮嘻皮笑脸凑过来,往李田氏身边一坐。 李三小看到他姐,赶紧躺了下去装死。 昨儿个他回来,二妮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说他没脑子,什么时候被坑死了都不知道。他现在是越来越怕二姐。 李田氏怔了怔,是啊,说是不嫌弃二妮,连个媒人都舍不得请,不是嫌弃是什么? 冯杨氏还没说什么,冯碾子赶紧结结巴巴道:“不是,二妮妹子……我……” “娘,张大nai奶他们帮着咱家装麦子呢,要不你也过去吧,我看着三小就行了。” 李田氏应了声,站起来跟冯杨氏道:“二妮还小,我还想留她两年。” 这就是回绝了,冯碾子都二十多了,他可晚不了两年,这就已经说不上媳妇了,再晚恐怕就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冯碾子脸上顿时露出失望的神色来,嘴唇张着,到底把心里话给问了出来:“二妮妹子,你,你是不是看上桂秀才了?” 李田氏眼里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来。 冯杨氏冷冷笑了声:“哟,我说呢,原来是还想着攀高枝呢,走吧,碾子,咱们要点儿脸吧,省得人家说咱癞蛤蟆想吃那天鹅肉,唉,也不知谁是癞蛤蟆。” 冯碾子心里烦躁的厉害,大喝了一声:“娘,你先别说行吗?我就想等二妮姑娘说个明白,说明白了我也就死心了。” “她傻里傻气的能跟你说个什么,走吧,咱别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了,就当老娘白忙活……” “看上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肯定没看上你,不好意思啊。”这个冯碾子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把话说死了他还恐怕还得天天堵她。 冯碾子脚步踉跄的跑出李家,冯杨氏在后面骂骂咧咧的,李田氏庆幸自个儿没把二妮许给她家,就瞅她这个婆婆,二妮嫁进去了即便是分了家恐怕也是鸡飞狗跳。 冯杨氏被一个傻子拒绝,脸色有些不痛快,见儿子那副死了爹的样儿心里更是气恨,忍不住上前去踢了他一脚:“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儿,不就是个傻子吗,你要是非要她,娘有法子。” 冯碾子眼一亮,抹了把眼泪。 “娘,你有啥法子?” 冯杨氏瞅瞅四下无人,悄悄把嘴凑到冯碾子耳朵边上。 冯碾子听了,眉毛拧的跟八字似的,魂不守舍般问道:“娘,这样做行吗?” “行!有什么不行!这事儿包在娘身上!” 因为李三小失踪的事儿,昨儿个李二妮都没着手准备她的装饰画。 看李三小在炕上躺着也没啥事,二妮就出去院子里转了一圈。 早上堆柴火垛的时候她就盯上了屋角下的那堆破木板子。 李田氏家的房子也有五间,最西边那间放了李长顺生前用的凿子锯子墨斗等工具。 李三小听着院子外头的动静,坐起来从窗户里往外瞅。 “二姐,你这是干啥呢?” “怎么着?你歇不住了?要不起来干活儿?” 李三小哭丧着脸:“不是,二姐,你,你忙。”筚趣阁 待到日头最热辣的时分,李田氏他们才把所有的麦子都背回来装到西屋杂间的大瓮里。 李田氏双颊通红,衣裳已经汗湿了,拿起大蒲扇往自个儿脸上扇了扇。 “你张叔他们不肯来咱家吃饭,不是还剩着些饺子吗,我再去煮点野菜粥。” “粥我都煮好了,娘你去吃吧。对了,娘,那些麦子杆你有用不?” “啊?”李田氏被李二妮一问,露出了迷惑的表情,“没啥用也不能扔,烧火,补房顶,做草褥子都用得上。” 乡下人最是精细,能用上的一丁点儿都不浪费。豆庄村是个穷村子,房子都是低矮的土坯墙茅草顶,仅有那么几座能看到灰瓦。雨水多的年头茅草会腐烂、发霉,房顶就会受损,这时候把缺漏的部分换成新晒干的麦秆,主要是在表面叠加新的,然后裁剪整齐,也有麦收完就全部更换的。 农村的土灶还可以把麦秸用来作为柴火使用。把麦秸用铡刀铡碎,和一些人畜粪便、坑泥等材料一起均匀混合后,或堆肥,或沤肥,又是很好的土杂肥。 李田氏见李二妮问麦秆,还以为她那怪毛病又犯了,自从二妮脑子好点了,突然就嫌弃家里这儿不干净那儿邋遢了,非把家里大扫除了一遍,要不是她拦着,好多有用的都要被二妮扔出去了。 “我不扔,我有用。”李二妮也不跟她解释,抱了几捆就往外走。 村子口那边挨着石头山,石头山上有一条河往下流,周围的几个村子挖了河道,把水引过来灌溉田地。 这大晌午的,李二妮还以为河边没人,谁成想人还不少呢。 张小冬一看到李二妮就要溜,被李金虎一把揪住。 “张小冬你个窝囊废,叛徒,要不是你出卖了兄弟们,咱们能被家里骂?今儿你就去教训这个傻子一顿,咱们就放过你!” 周围七八个孩子跟着一起起哄,昨儿个他们可是挨了爹娘好一顿竹板子炒肉。 张小冬脸涨得通红,昨儿个他也不晓得咋了,就被这傻子吓住了,今儿被李金虎他们一通损,脸面上更是过不去。 为了教训李二妮,张小冬也不含糊,把手里正在玩的斗草王都扔了,当下伸手到裤带上,把绑的松垮的裤带紧了紧。 张小冬打架是这群孩子里最厉害的,脑子也比其他孩子好使,他手里那根斗草王可是他绞尽脑汁想出来的秘密武器,靠着它赢了李金虎不少灶糖和好玩意儿。 “斗草”是乡下孩子们最爱玩的游戏之一,比赛正式开始前,玩者首先要去挑选一根有韧性的草茎。比赛开始,两个人要将草茎十字相交,然后互相拉扯,以不断者为赢,如此反复可以玩几轮。 他的斗草王是在草茎上沿着脉络偷偷钻上了一根头发,别人轻易发现不了,有了这个“秘密武器”,自是无往而不胜。 “傻二妮,昨儿个你踩小爷那一脚,小爷到现在还疼着呢,今儿你也得让我踩一脚,或者你跪下来跟小爷求饶,小爷还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废什么话,要打架赶紧的,别耽误我干正事儿。”熊崽子,一口一个小爷,也不怕折了寿。 熊孩子你跟他讲道理也没用,跟他们就比谁的拳头硬就行了。尤其是这一群小霸王。 张小冬一向在村里溜猫逗狗惯了,许多大人都拿他头疼,这孩子实在是太皮了,皮的都出圈儿,放火烧人家的柴火垛,地里偷人家的瓜果,谁家找上门了,他娘就说他还是个孩子不懂事,李二妮可不惯他这毛病,不懂事就给他揍懂事了,家里不管不就得让别人替他管管? “来吧,你们几个一块儿上吧。”李二妮招了招手。 “嘿,傻二妮,还挺嚣张,兄弟们,一起上,弄死她个小娘们!”李金虎第一个挥着拳头上场。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李二妮确实不能把他怎么地,可这么一群半大的孩子,不只是心智还不成熟,更不懂什么招式巧劲,对付他们这样毫无章法乱打一通的,李二妮还是应付的来的。 谁也没看清李二妮怎么动手的,反正就是一拨一抬腿,这群皮猴子们就倒到地上呲牙裂嘴了。 “一群废物,都起来,接着打啊!” “傻子,得意什么,看小爷我揍的你满地找牙!” 别人都不敢再上了,只有张小冬还敢炸刺,李二妮轻蔑地笑了笑,连句多余的话都欠奉。 又是一拨一转,张小冬扑通一声把牙都磕掉了一颗。 “鳖孙,谁满地找牙啊?” 捂着流了满口血的嘴,张小冬崩溃了,哭嚎道:“等我长大了,我弄死你!” 小孩子就是这样,小时候办不到的事总觉得长大了就能办到,好像长大就成了英雄似的,等着吧,等你长大了别说办不到,就连这等宏心壮志也不敢再发了,小时候是垃圾,长大后你会悲哀的发现,垃圾还是那块垃圾。 “不等你长大,我就弄死你。”李二妮阴森森道,一双黑幽幽的眼眸子静静盯着他,“反正你们都是不听家里话的孩子,弄死你们就说是不小心溺死的,你们说别人信不信?” “还有你,李金虎,别以为你是我堂弟我就放了你,上次你把我砸死了一回,我从阎王爷那里回来就是他特意允了我回来报仇的。” 大晌午的,日头当空,炙烤着大地,这些半大孩子竟然开始打起了哆嗦。 一看对方被她唬住了,李二妮心中冷笑,怎么这么不禁吓。 “算了,这回就先饶了你们,你们要是敢跟家里告我的状,我可就不饶了,尤其是你,张小冬,听懂了吗?下回我可要逮毒蛇了,叫它从下面钻进去,再从耳朵里钻出来,想想就刺激!” 李金虎心里一阵寒颤,他清楚记得爷说的她没气了,后来她又活了过来,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她,她是恶鬼复仇来了。 “走了,你们好好玩,对了,看好我泡在河里的麦秆哦,少一根你们等着瞧。”李二妮吹了声口哨。 第十九章 起粪坑 擦黑的时候李二妮去河边拿她泡的麦秆,那支霸王小队竟然轮流派人在看着,看到她来磕磕巴巴解释了一通没偷懒,轮流守着她的麦秆呢,她刚说了句那就谢谢喽,那个个子最小的熊孩子就一溜烟地跑了,还说明儿再帮她干活儿,叫她一瞬间还有那么点儿感动。 只是给她干活?算了吧,这群小霸王平日里不是追人家的狗就是逗人家的鸡,家里的活不干给她干活? 乡下也没啥娱乐活动,没啥事睡觉都挺早的,省得费灯油。李田氏带着三小早早就睡去了。 夜色渐浓,周围一片寂静,乡下这个时候到处都是一片黑漆漆的,鸡不鸣狗也不吠,只有藏在草丛里的虫子在叫。 李二妮坐在炕边上正拿着浸湿了的麦秆做麦秆画,她的一边是凤仙花、山栀子、蓼蓝叶,这些天然的染色剂是她用来给麦秸秆上色的。另一边除了它买的动物胶还有从树上刮下来的椿胶、桃胶。 松鹤长春、凤戏牡丹、喜鹊登梅、连年有余这些吉祥图案都是受人喜爱的,马不吃夜草不肥,人不得外财不富。她的发财大计就从麦秸秆开始。 麦秆纤维细、柔韧光滑,中空的麦秆被剖开,用烧过的石头熨平后,像纸张一样被剪贴到底稿上,这个过程看似容易,制作工序却十分复杂,要经过刮、贴、剪、烙等一系列工序,完成一件作品少则几个小时,多则需要个把月。 而小工艺品却比麦秆画快得多,只需要用麻绳和剪刀。 取出十根麦秸秆对折后用麻绳捆绑作为马头雏形,再取十根较长的对折后套在马头上,作为马脖子和前腿的雏形。cascoo 四根短麦秆对折后用麻绳捆在马脖子上作为马鬃毛,用同样的方法在马脖子上扎出四把鬃毛。 两把长麦秆每把十五根,对折后分别用麻绳依次捆在马鬃毛下方作为马肚子与马尾的雏形。 折十根长麦秆套在用来做马肚子的两把长麦秆之间,用麻绳暂时捆住,作为两条后腿雏形,再取两段麻绳,分别从马肚子的中部及后部将马肚子捆紧。 四条马腿分开,用麻绳扎紧,并修剪好马腿的长度,将马臀部的麦秆剪短,只留中间一撮长麦秆作马尾巴。 修建整理好马尾与马鬃毛,沾上草籽作马眼睛,一匹古朴的编织麦秆小马就做成了。 没多大功夫,二妮就做了不少小动物,凑到一起正是十二生肖,作为一套放到一个麦秆花篮里。这么一套工艺品,光看着就惹人喜爱,每个小动物都惟妙惟肖。 明日李田氏就要去镇上卖菜蔬,顺道带上她现编的这些麦秆小动物,还有三小找回来的蝉蜕,多赚一个铜板是一个铜板。 李田氏光见闺女鼓捣麦秸秆,还以为她是要玩,当看到这五个精美的小篮子里满满当当的小动物,惊得都合不上嘴了。 “二妮,你啥时候学会了做这个?” “我自己鼓捣着玩琢磨出来的,娘,你带着这些一块儿去镇上卖吧,一个小篮子的不能少于十文钱卖。” “这些,这些能卖出去吗?” “能不能不是还得试试吗,娘,你先带着去卖卖,一套十五文,若是别人嫌贵,你就十三文十二文都行,反正不能少于十文钱。” 李田氏干活麻利,下地侍弄庄稼,劈柴担水抗东西,这些活计她都能干,可她干不来精细活儿。 村子里也有妇女会做布鞋草鞋的,不拘是交给货郎担子换钱还是拿到镇上大集上卖都能给家里添点儿进项,李田氏的手艺却只能自己家里人凑合穿穿,这些精细活手把手教,她都不见得做得好,她闺女却手巧的做出来这么多草编! “行,那娘带到镇上试试。”李田氏也不多问,背了一大篓子又提了一大篓子菜,把这些草编放到三小捡蝉蜕的布袋子里,盖在篓子最上面。 二妮本来是想跟着李田氏去的,李田氏不让,说去人多了也没用,二妮知道她是舍不得多出一个人的车费。 等李田氏一走,二妮就冲屋里中气十足地喊:“李三小,给我出来,吃完饭没有,吃完了咱俩起粪坑!” 如果可以,李三小真的想原地隐身,这些日子可把他给累屎了,好不容易能歇两天,二姐还一堆事儿,真不是人,天天的就知道奴役他。 李二妮还想着做她的麦秆画呢,只是她实在忍受不了乡下的茅厕了,每次如厕都得忍受那刺鼻的臭味,这大夏天的冲得鼻子都酸。 俗话说种地无巧,粪水灌饱。庄稼要好,肥料要饱。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这些屎粪正好弄到地里给田地增肥去才能体现它的妙处。 三小磨磨蹭蹭从屋里挪了出来,往掀开盖的粪坑里瞅了一眼,一脸的嫌弃。 “二姐,这粪坑太臭了,弄它干啥哩,你要嫌蹲茅坑臭你不会捂住鼻子吗?” 李二妮白了李三小一眼:“嫌臭你别吃饭啊,你吃的粮食都是粪种出来的,粪是农家宝,庄稼离它长不好。人凭饭食长,地凭粪打粮。别墨迹,赶紧的把独轮车推过来,我起你往地里推,推完了咱俩再去翻地,耽误了种下一茬就把你卖了还账。” 三小眼睛瞪老大。“二姐,这粪是往地里弄的?这活儿我干不了,我还小呢,力气小推不动!” “那你起粪我推,这两样里你选一样,前两天不是还说的好听你要对娘好?娘干了那么多活了她不累的慌?咱家就你一个男人,你不顶门立户你想靠谁?赶紧的,没空跟你叽歪。” 李三小觉得自己得疯,二姐一定是记恨他鼓动李金虎砸她脑袋了,要不他干脆让她砸回来算了? 李田氏不在家,三小没法求救,只得横了心去起粪,李二妮找了两片大树叶子,让他一会儿快起到底了裹上脚跳里面起去。 俩人刚弄了一车,家里这独轮车还是李长顺做出来的,要不然姐弟俩就只能跟别家似的用担子挑了。 三小试着用叉子挑了摊多的,哎呦,这粪太浆糊了沉手,差点儿把他带粪坑里去。 李二妮和李三小在起粪,张大nai奶老怀欣慰,李田氏也算熬出来了,二妮子脑子灵清了些,知道帮着家里干活儿了,就连三小也肯干这种脏活臭活,以后有李田氏享福的时候。 到了晌午,许多房舍屋顶都冒出炊烟来,一派宁静祥和的气氛。 二妮和三小已经把粪坑给起干净了,俩人都累的够呛。尤其是二妮,总觉得臭味已经黏在她出的汗上了,连饭都不做,就先烧了水洗澡。自己洗完了又逼着李三小洗,还让他找了干净的衣裳换上,他脱下来那一身包括她身上一身都扔到了木盆子里。 “三小,你做饭,我去洗衣裳。”二妮命令式丢下一句就端了木盆子向河边去了。 做饭和洗衣裳,其实李三小宁愿选洗衣裳,反正两样里得挑一样。做饭还得烧火,这么热的天被火熏着可不好受,他宁愿去河边泡水。 到了河边,遇上了昨儿那个小个子,他先敲了敲李二妮的脸色,悄悄挪了几步到她旁边,伸手试探般把木盆往自己跟前移了移。 “二妮姐,我帮你洗衣裳。” 这小子还真帮她干活儿来了! 第二十章 茶话会 李田氏一到家就闻到了炸鱼味,不过还有点儿糊味。 二妮看到她脸上带着喜色,就知道她带的东西应该是卖出去了。 三小本还在哭丧着脸,一看他娘回来连忙窜了上去。 “娘,娘,那些蝉蜕你卖出去了吗?” “卖了,都卖了!”李田氏笑盈盈的从腰间把布袋子掏出来,哗啦啦倒了一堆铜板出来,有拿绳子穿成一串的,一堆散的,还有块碎银子。 李三小兴奋的一个一个数,数到后面都不知道数了多少了。 “娘,怎么这么多钱?”李三小笑得眼都看不见了。 李田氏欣喜的看了二妮一眼,嘴角翘着,眼睛都湿润了:“二妮,你做的那些草编有个小姐连价都没问就全要了!给了我二两银子!今儿咱们能把你柳姨那儿欠的账还清了!” 李三小听着倒是挺高兴,耶耶的在屋子里乱蹦。 “娘,那蝉蜕呢,你卖了多少铜板?”三小不依不饶追着问。 “镇上的医馆收了,给了一文钱。”李田氏摸了摸三小的头笑道。 李三小也不嫌少,知道能卖钱就证明他没白忙活。二妮眉头跳了跳,这虫子这么不值钱,那赵郎中是不是给多了? 李二妮把昨日收起来的那二两银子找出来给了李田氏。 “娘,那你赶紧吃饭,吃完了拿着银子去还账,我再做一些草编,剩下的五两咱们也尽快还了。” 李田氏开开心心接过银子,划拉到一堆,又从她屋的箱子里拿出个手帕,里面还包着些铜板,凑到一堆数了数,正好五两。 李三小把饭菜都摆好,李田氏也是饿了,端起一碗野菜粥先喝了一大口,再往桌面上一瞅,有几个蒸红苕,还有一盘子炸小鱼,就是大多一面都炸糊了。 “哪儿来的鱼?” 李三小低着头不好意思,小声说:“是张小凡拿来的,说是给我赔罪,让我给炸糊了,娘,你要是觉得不好吃就别吃了,二姐一口都没吃……” “没事,娘不嫌。”李田氏夹起一条小鱼嚼了嚼,只是有点儿糊味,还能吃,就着小鱼连喝了三碗野菜粥才觉得饱了。 其实李三小把鱼炸糊了李二妮真没说什么,他能把粥煮熟就出乎她的意料了,以后还得锻炼他让他学会做干饭,还有炒菜炖肉捏饺子什么的。 这回李田氏让李三小陪着,俩人走着去了镇上的田柳家还账。 二妮留在家里做麦秆画。 还没安生一会儿,家里又来人了,还是让二妮没想到的人。 李金凤见二妮堵在屋门口,丝毫没有请她进去的意思,皱了皱眉头:“二妮,大娘不在家?” “不在。”简简单单两个字,不像别人似的还把去处告诉问的人。 没人的时候,李金凤也不用特意表示出对堂妹的友善。 “二妮,既然大娘不在我单单跟你说也行。” 李二妮不耐烦的掏了掏耳朵。“要说就快说。” 听傻二妮的语气不好,李金凤本想说她几句,可一想到冯灵儿,强压下怒意。 “你喝过茶没有?听说那是县城里富贵人家才能喝的东西,不过今儿咱们沾光,冯家的冯灵儿得了块茶饼,请了村子里一些小姐妹在家里开茶话会,说是城里的小姐们都是这样一起品茶,灵儿让我带你一起去热闹热闹。” 还当什么好东西呢,不就是茶么,她什么茶没喝过,还巴巴的跑到冯灵儿家喝去?茶又不当饭吃,请她喝茶倒不如请她吃肉。 “不去。”二妮转身就要关门,李金凤赶紧用手撑住,灵儿可是说了一定要把李二妮带过去。 “二妮,灵儿还准备了绿豆糕,是从镇上买回来的,就算你不吃,给三小带回来一口也行啊。” 绿豆糕?这个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李金凤见她似乎是心动,忙换上笑脸,挽了她的胳膊道:“走吧,就当是陪堂姐一块儿去的,要不然我还真不好意思上人家白吃白喝。” 李二妮翻了个白眼,意思就是说带上我就好意思了? 冯灵儿家和李金凤家差不多,都是敞亮的瓦房,冯老头还没回来,冯婆子和冯灵儿的爹娘去了地里,兄嫂去了丈人家给岳父过寿去了,只有冯灵儿自己在家。 冯灵儿一面望了望李金凤挽着李二妮的手,一面笑道:“可算把你们等来了。” 二妮往四下里瞅了瞅,就她们三个?不是说一些小姐妹的吗? “微微姐和巧花姐家里有事出不来,我还当没人来了呢,金凤姐二妮,快来,尝尝我泡的茶。” 堂屋里有一张梨木做的圆桌,桌子中间摆了一盘子绿豆糕,糕饼皮上印着苏记两个字。 李金凤跟冯灵儿耳语了几句,冯灵儿赶快把绿豆糕挪到李二妮的手边。 “金凤姐,二妮,你们先尝尝这绿豆糕,我去给你们泡茶过来。” 这冯灵儿不喜欢自己,为什么又拐了弯的让李金凤把自己叫来?二妮冷笑,捏起一块绿豆糕来回的瞅着,像是要给它相面。 “不会有毒吧?” 李金凤嘴角抽了抽,伸了胳膊从盘子里拿出一块细细咀嚼。 见李金凤敢吃,李二妮也捏起一块咬了一口。 有一些豆腥气,并不如现代做成的绿豆糕好吃,想必是配料上差了些,再加上古代的绿豆糕是蒸出来的,很难保证一丝水汽不入,不如现代烤出来的**。不过对于很久没吃过甜食的二妮来说,这绿豆糕也算是好东西了。 冯灵儿用盘子端过三碗冒着热气的茶水,她家并没有茶盏,乡下人喝水都是直接水瓢舀,若是客人来,就是用碗盛了,好一些的撒点儿白糖,茶叶是金贵东西,镇上的也不是家家喝的起的,冯家也不过是偶然得了一块,自然是不会专门去买那么贵的茶盏。 “二妮,给你一碗,这茶水可香了,你快尝尝。”冯灵儿先端了一碗给李二妮,眼神落在她身上,不自觉顿了顿,忙又移开了视线。 二妮自然注意到了冯灵儿的表情,心想这姑娘难不成把毒下茶水里了? 其实李二妮还真不相信冯灵儿敢给自己下毒,毕竟这只是乡下,她和冯灵儿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她总不能冒着被砍头的风险害人吧?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二妮还是把自己这碗跟李金凤那碗换了换。 李金凤已经有些恼了,这个傻二妮脑子有病吧,虽然不知道冯灵儿为啥一定要请李二妮来,可也绝不会下毒害她啊,害死她对冯灵儿什么好处都没有,她干嘛做这样的事? 李金凤端起碗一口气把茶水喝了,咚的一声放到桌上,看着李二妮。 二妮看了看冯灵儿,冯灵儿慢条斯理端着她的那一碗啜饮,似乎没觉察出有什么不对。筚趣阁 难不成真没鬼? 其实冯灵儿手都在发抖,她刚刚就是看到傻二妮不肯吃绿豆饼先让李金凤吃,这才临时把加了东西的碗给了李金凤,傻二妮果然是跟李金凤换了碗才喝。 二婶说了,这些药粉不过是一些让人睡一觉就没事的药,对人没有害处,她是为了堂哥才这样做的,谁叫这个傻子不识抬举,堂哥看上她是她的福气,她竟然还不愿意? 见李二妮把茶水喝了,冯灵儿放下心来,说了几句闲话,李金凤说要准备做晚饭了,拉了二妮一起告辞出来。 直到进了家,二妮都没搞明白冯灵儿和李金凤卖的什么官司。 第二十一章 寡妇门里的小娼货 李二妮她们一走,冯灵儿就赶紧给二婶报信去了。 “傻二妮回家了,金凤说她家里没人。” 冯杨氏立马会意,一个劲催促冯碾子让他去李二妮家。 冯碾子心虚,拖拖拉拉不肯去,冯杨氏一巴掌又拍在他脑袋上。 “你个憨货,你是要气死我是不是?” 冯灵儿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做了这种事,心里头也是十分不痛快,见堂哥还愣着不肯动也急了。 “堂哥,我一个大姑娘帮着你干这事儿,你要是不去,我不是白忙活了吗?” 冯碾子咬了咬牙,跑出了门。 桂子文在书斋抄了一天书,掌柜的知道他有秀才功名,也认可他的字和人品,就叫他把书带回家抄,抄一本给二百文的工钱,省了他每天来来回回。 桂子文已经连夜把二妮说的故事写了出来,这是一个书生和相国小姐的话本,叫做西厢记。这故事实在是过于离经叛道,桂子文都不好意思看第二眼。 既然是写完了,桂子文便想着拿给二妮看看,故事虽然是二妮讲的,但这里面其实还是有他的润色,才子佳人英雄美人,这类话本子确实是挺畅销,为了写好,他还在书斋里找了一本别人写的借鉴,不看不知道,一看才晓得竟还有比这还荒唐的,忍着脸红心跳默不作声放回了原处。 且说李二妮回到家后就觉得脑袋发晕,昏昏欲睡,心里恼恨自己竟然还是着了道,也不知道冯灵儿给她下的什么药,强撑着往外跑,想着去找赵郎中给瞧瞧。 二妮本就是昏昏沉沉眼皮子一个劲往下耷拉,平时认得的路也不晓得走到了哪里,她本意是想去赵郎中家去,却跌跌撞撞的走到了不知谁家堆在门口的草垛里。 冯碾子悄悄尾随二妮,见她晕倒忙凑了上去,毕竟是头回干这种事,冯碾子心里头不是不害怕。他前前后后瞅了好几遍,确认四下无人,再说柴火垛隐蔽性挺高的,这么一想,他的胆子又大了起来,先解开了二妮的衣襟,又咽了口唾沫,去扯李二妮的裤带子,扯了两下没扯动,仔细一瞧才发现他刚刚一慌给抻成了死结。 还没进行下一步,那边就传来了脚步声,冯碾子一个激灵,慌忙站了起来,钻了条小路一溜烟的跑了。 来的人是桂子文。 听到柴火垛那边有动静,桂子文一时好奇就去瞅了眼,这一瞅可就坏了事。 李二妮双眼紧闭,衣衫不整地躺在那儿! 桂子文脑子里嗡的一下,根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愣着站了半天,才发现李二妮正睁着那双杏仁眼冷冷看着他。 “二妮姑娘,你这是?”桂子文脸一红,忙扭过身去。 这会儿正好有人进村子,瞅见桂子文,奇怪道:“这桂家小郎干啥呢,去柴火垛里撒尿了?” 桂家小郎是读书人,行事向来端正,总不会这么几步路都不走,要在别人家门口的柴火垛撒尿吧。这人也是好奇,为了确认一下就往柴火垛那儿走了几步。 那不是李家的傻二妮吗?她,她正在系衣裳! 那人顿时吓了一跳,大声叫道:“快来人啊,出事了!出事了!” 这山野之地,多的是没有文化的鲁夫鄙妇,捕风捉影的事儿从村头传到村尾就变得言之凿凿了,更何况这种亲眼所见得香艳风流事儿?那肯定是添油加醋地说。 不过一会儿功夫,连桂子文和李二妮经常在柴火垛私会的流言都有了! 方氏是个心气儿高的,一心要等桂子文考中举人老爷了再说亲,到时候就能挑镇上,甚至是省城里的姑娘了。这乡野丫头,桂方氏根本看不上。虽然家里缺银钱,可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肯靠娶个不合心意的儿媳来供子文科考的。 听人造谣说桂子文和李家的傻二妮滚草垛了,方氏简直快被气炸了!问了桂子文,桂子文却闭口不言。 桂子文不知道二妮发生了什么事,但她一个姑娘家衣衫不整躺在那里,极有可能是被人欺负了去,因不想妄言损了二妮的名节,却被方氏误会了去。 她怒气冲冲找上了李家的门,正好赶上李田氏带三小回来。 平日村子里有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大家都围上去看热闹,更何况是这么大的事。众人早就议论的热火朝天了,见方氏这般,几乎是簇拥着她到了李家门上的。 方氏阴沉着脸让李田氏说清楚怎么回事。 李田氏哪儿知道?听人七嘴八舌的说了,脸一下子就白了。 桂秀才的爹桂朝生和爷奶也扛了锄头从地里赶了过来。 李二妮被众人围着,却一声不吭,她当时昏昏沉沉的,被草垛里的蝎子蛰了一下才猛地清醒过来,睁眼就看到桂秀才,她当然知道这件事和桂秀才没什么关系,被牵扯进来也是受了无妄之灾。 “二妮,你跟娘说,到底出了啥事,你,你,那桂家小子咋了你了?”李田氏煞白着脸,抓着李二妮的胳膊一顿摇晃。 李二妮觉得胳膊被李田氏抓得有点儿疼,微微皱了皱眉。 “李田氏,你怎么说话的?怎么是我家子文咋的她,我家子文做不出这样的事!” 乡亲们对着李田氏指指点点,一个两个的都帮衬着桂方氏说话。 “可不就是呢,人家可是个秀才,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儿?” “谁说不是呢,那灵灵清清的大姑娘桂秀才都看不上,怎么会看上你家这个傻子?” 李田氏又气又急,嘴唇都抖了起来:“你们胡说什么!我家二妮才不会做这种事!她,她啥也不懂!” 这傻二妮平时是傻不愣登的,可保不准她这方面不开窍啊,哪个姐儿不思春呢,没准儿她就是无师自通,要么就是有人教的,妄想用这个法子嫁到桂家去,没准还就是李田氏教的! 孤儿寡母的,攀上桂家可不就攀上高枝儿了,有这么个女婿,桂家那个遗腹子可不就找了个免费的启蒙先生? 虽然李田氏也是个实诚人儿,可寡妇的日子向来难过,为了过日子起个龌龊心思那也是极有可能的。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我看就是傻二妮扑了桂秀才的,你们别看她傻,没见她成天穿的干干净净的?说她不懂勾人我都不信!” “有道理,有道理,高庄子村也有个傻闺女,那天天脏的跟叫花子似的,哪儿像傻二妮这么爱干净。” 看众人一边倒儿的帮着桂秀才说话,李二妮心里不痛快了。桂秀才是好的,她就是个烂的不成? 桂家祖祖辈辈清清白白,哪儿被人这么议论过,桂婆子恨的牙痒,听了两句就向李二妮扑打上去。 “我看就是这臭不要脸的想扑我大孙子,寡妇门里的小娼货,叫你祸祸我大孙子,看我不打死你!” 李田氏又惊又怒,想起冯碾子问二妮的那句话,你是不是看上桂秀才了?冯碾子绝不会无缘无故问出那么句话来,可二妮和桂秀才怎么可能牵扯上? 李二妮被打了几下,一直保持的冷静维持不下去了。抬起胳膊就抓住桂婆子的手用力捏。 “你说谁是寡妇门里的小娼货?嘴里吃大粪了?” 桂婆子使劲挣了一下没挣开,疼的脸都抽抽了,大叫道:“放开放开,疼疼疼……” 桂朝生见老娘被李二妮攥住了举了锄头就想吓一吓这傻丫头,好让她松手,李二妮却劈手就从桂朝生那儿夺过锄头,朝着人群扔了出去。 人们赶紧哄闹着躲开了。 “我跟桂秀才没什么事,爱信不信,我数一二三,都给我滚蛋,哪个再在我家门口闹事,我就对哪个不客气了!” 李二妮的表情太过狠厉,大家伙儿也被吓着了,到现在终于有人瞧出这李二妮不对头了,这哪像个傻子啊,分明像个夜叉!再加上前两天李长发家二小子发了烧一直胡言乱语,让村里会叫魂的老人给叫了叫,那李金虎嘴里就一直念叨李二妮是鬼! 本来天就快黑了,为了看热闹连饭都还没有做,李二妮连点儿尊老爱幼的自觉都没有,桂婆子这么大年纪的都敢打,更别说别人了,尤其是被李二妮这么一恐吓,谁也不想去当那个出头鸟了,陆陆续续都散了。cascoo 桂家的人本来不想走,结果被桂秀才拉走了,他只说了一句,清者自清。 第二十二章 社会的法则 “娘,二姐,我,我做好饭了。”感受到家里的低气压,李三小心里怯怯的,自发去做了饭,还是中午剩下的红苕和蒸南瓜。 二妮一看到冯家送来的红苕,捡起来就扔了出去。 “冯家的东西不能要,谁知道他们下过毒没有!” 李田氏进了屋就一直抹眼泪,若是当家的还活着,她们何至于叫人家这么欺负。冯家不就是记恨她们拒了亲事吗,竟然弄出个这样阴损的法子害二妮。 二妮更是一肚子窝囊气,她一直觉得自己怎么也比这群古人见多识广,谁知这回竟然栽到了冯灵儿和李金凤手里,若是再想不明白,她就是傻的了。冯灵儿这么做,八成就是为了她堂哥冯碾子!而李金凤,但凡是损她李二妮不利的事她八成都会做! 夏天屋子里闷的热,蚊子还在一旁嘤嘤嗡嗡的飞着,李二妮又是气又是恼,越想越恨,跑进灶房里拿起那把刚切完南瓜,尚还沾着瓜皮泛着寒光的菜刀跑了出来,李田氏冷不丁的被吓了一跳,赶紧拦腰抱住了二妮。 “好孩子,你若是杀了人伤了人,你也落不了好,他们做的缺德事,迟早要遭报应,听娘的话,你且忍忍,咱们,咱们以后想法子报仇就是……” “二姐,二姐,你别去,我逮蛇吓他们给你报仇……”李三小看到二妮的模样,吓得语气里都带了哭音。 俩人劝了半天终于把二妮给劝住,李田氏都出了一身冷汗。自从二妮被金虎砸了后脑子是好些了,可脾气也越来越大了,她真怕一个劝不住二妮去找那些人拼了命。 冷静下来,二妮觉得自己还是太过善良了些,任是什么世道,都多是欺软怕硬的人。 她深深明白这个社会的法则,就是要站在权利的顶峰才无人敢欺,只有你站的位置更高,你才能不惧很多的威胁。 想通了之后,二妮反而心平气和,她总有一天会强大到无人敢欺! 第二天一早,李二妮抱了一捆麦秸秆去河边泡,不少老少媳妇边洗衣裳边闲聊。一看到李二妮过来,登时热闹起来。 “哟,这不是李家的傻二妮吗,你弄这么一堆麦子杆干啥啊?”说话的是张小冬他娘,自从二妮上回逼着张小冬说李三小在哪儿后,她就把二妮给记恨上了。m.cascoo 李二妮刚想跟她说以后别叫她傻二妮,叫她大名李二妮,旁边就有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讨论起来了。 “嗬,这是拿麦秆儿泡水来了,不会是跟你婆婆学要做草鞋卖吧。” “李田氏都没这本事,她傻二妮能行?” “人家不是不傻了吗?可别拿老眼光看人了。” “还真是,都知道勾引桂秀才好嫁人家里去呢。” “就是呗,不要脸,幸好人桂家看不上她。” “那可没准儿,你们瞅瞅她那张脸,再瞅那小腰扭的,说不准桂秀才就喜欢她那一挂的,要不怎么还替她开脱呢,你们不知道,昨儿个桂秀才说啥事都没有,就是场误会。让大伙不要再乱猜测,都是咱们亲眼看见的,明明就是这个不要脸的脱衣裳想勾搭人家桂秀才。” 她本以为自己当没出息的社畜已经够厚脸皮了,在领导的摧残下甚至已经刀枪不入,但还是被这群古代的老少娘们折服了。还要脸不,论人家是非不会悄悄说?当着她的面就说她坏话,不怕拉仇恨吗? “怎么着,嫉妒我长得好看?可惜嫉妒也没用,你们这群癞蛤蟆,注定吃不上我这天鹅肉。”李二妮笑得猖狂。坏了,用错词了,干嘛把自己比作肉? “就你这么不要脸的,倒贴我家都不要!” 还好还好,幸好没遇上嘴皮子厉害的,要不就把自己给坑了。 “就是就是,你这种不要脸的小骚精,这辈子也甭想嫁出去!” “高庄村的王大拐子都不稀得要你!” 妈妈匹,这群人吃饱了撑的吧,这么关心她嫁不嫁的出去?你们这群蠢女人最老的都快五十了,还没过够伺候人的日子?伺候完小的再伺候老的,又要你挣钱又要你顾家,上的厅堂还得下的厨房,这种日子过不够?非得嫁了人才能显示出你的价值? “张婶子,听说你嫁出去的闺女天天挨婆家打,你咋不去管管啊?” “刘大娘,你家大儿子今年也二十三了吧,咋还没娶上媳妇哩,是不是聘礼准备的不够足,没姑娘家愿意嫁呀。” “哎呀,李嫂子,不是我说你,你也算个年轻媳妇,咋那么不讲究哩,瞅瞅这脸黑黄黑黄的,这手比男人的手还粗,你男人就不知道心疼心疼你?光顾着心疼弟妹可不像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妯娌是他亲媳妇哩。” “唉,幸好我还没嫁出去,万一碰上糟心的婆家可怎么忍得下去哟,打人,穷逼,偷人,哪一样摊上不得跳河哪。” 那天打村口的大槐树下过,顺着风听了几句八卦,这下子可全用上了。 是个人都爱面子,这几个被点了名的长舌妇刚刚还你来我往说的欢,李二妮不过才说了她们一句,那脸上就精彩纷呈的了。 “傻二妮,你你你……” 李二妮又找了块大石头把麦秆压到边上的河床上泡着,心里头都快乐出声了。 “你什么你,臭娘们,再叫我傻二妮我天天上你家门口骂去,不信你就等着!” “我泡这儿的麦秆别给我弄跑了,跑了我就找你们算账!”怕她说得还不够清楚,又补了一句:“反正我待会儿就去地里施肥,让我知道谁给我搞事我就挖点屎扔她家饭锅去!” 说完,还挥挥手跟她们道别,一脸挑衅地跑回村里。 留在原地的老少娘们脸上的表情,出奇的一致,见了鬼了!李二妮啥时候嘴皮子这么厉害了?一个大闺女比她们这些娘们还敢骂街,还要不要脸了? 李二妮神清气爽地跑回了家,果然毫无顾忌的骂人就是爽啊,她终于体会到了领导的快乐。 等她强大了,就天天看她们讨厌她又干不掉她的样子! 第二十三章 卖画 李二妮把麦秆画做出来后,连李三小都爱不释手,缠着让李二妮给他也做一套上次娘卖出的那些草编。 李田氏嗔怪道你二姐好不容易做来的,那都是能卖钱的东西,可不是拿来玩的。 李三小听话的把麦秆画放下,小心翼翼的看着李二妮。 “二姐,我不要多的,就要一个行吗,我属马,你就做一个小马送给我好不好?” 看他可怜兮兮的样儿,李二妮颇为大器的拍了拍他肩膀。 “这算个什么,等姐有钱了,你想要什么就要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真的吗,二姐,人家都说皇帝老儿天天吃龙肝凤髓,姐,你说龙肝是什么味?我做梦都想吃一口。”李三小兴奋道。 “什么肝?”李二妮忍不住掏了掏耳朵。 “龙肝啊。” “哦,那你还是做梦吧。” 这次李二妮说去镇上,李田氏没拦着,但是她决定和二妮一起去,毕竟二妮还从来没出过门呢。 本来她们没打算坐车的,毕竟到镇上也不远,走上一个钟头也就到了,她们是去书斋,又不是去集市上卖东西要早点儿去占个好位置。走着还能瞧瞧路上的风景,可是听到李金凤和冯灵儿不阴不阳的话后,李二妮还非得坐车不可了,否则她们不得认为她怕了她们? “李大婶,等一下。我有两句话想问问您。”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喊住李田氏和二妮。 李田氏驻足,抬头一看是冯灵儿,眼底闪过愤恨面上冷硬道:“是冯家姑娘,叫我有什么事吗?” 冯灵儿身后的李金凤闪了出来,只是微微对李田氏点了点头。 “李大婶,我想问问你家这个傻二妮知不知廉耻,如果她不知道,还请大婶把她好好关家里,省得她出来伤风败俗坏了咱们村的名声。”冯灵儿微仰着头,带着骄傲又嘲弄的语气。 李田氏震惊,这冯灵儿是怎么有脸说她家姑娘不知廉耻?自那日后冯碾子就不知去了什么地方,好几天都不露头了,他倒是知道心虚躲着,冯灵儿一个小姑娘家,竟然……竟然这样! 这个冯灵儿恬不知耻的倒打一耙来恶心她们,李二妮岂能让她好过? “李大婶真不知道?那我也就不多说了,我只说一句,桂大哥现在正和金凤姐议亲,让傻二妮别死乞白赖缠着桂大哥,她不要脸,别人还要脸呢。对了,李大婶……” “啪。” 冯灵儿愣了,扭头一看,李金凤捂着脸,有几根头发丝也被挑乱了,瞪大了眼看着李二妮,李二妮正伸着自己的手到嘴边吹了口气。 “哎呦,把我手都弄脏了,我看看,刚刚谁说我坏话来的?我这个人脑子不大好,被人一激就容易犯病,一犯病就想打人,打了人可别怨我,谁叫有些人吃屎了说话不干净,就算是上了县衙大老爷那儿也是我有理。” 骂人的是冯灵儿,挨打的却是李金凤,这不是有毛病这是啥,周围等着坐车的人都默默同情起李金凤来,不过刚刚冯灵儿说的话也让大家交头接耳起来,桂秀才正在和李金凤议亲?怎么之前都没听说,啥时候的事了? 莫非桂家是怕被李二妮坏了名,不得不寻一门亲事? 李金凤露出愕然和不忿的神情来,什么叫不得不?若不是怕桂家为了名声捏着鼻子娶了李二妮过门,她至于把这事儿透出来?这个贱人,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她,当真以为她不敢打回去? 冯灵儿见李金凤抿着嘴唇不开口,心里内疚,说到底,也是她利用了李金凤,虽然事情出了点儿岔子。 “傻二妮,是我说的你,你干嘛要打金凤姐?别以为金凤姐厚道就任你欺负,你打了她,我今儿就要替她教训教训你!” “行啊,那就请大家做个见证呗,这可是她说要打我我才正当防卫的啊,正当防卫懂不懂?就是对方说要拿刀砍你,你不反抗难道还等着刀砍不成?为了自己的安全,就要先抢过他的刀,把他打的生活不能自理更不能拿刀砍人,就像这样~” 李二妮咔嚓把她手里握着的一根胳膊粗的木棍折断。 “大家说对不?” 没有人回应她的话,如果说前几次李二妮揍人没揍到他们身上他们不知道有多疼,这次却是切切实实看到李二妮有多凶悍了。大人胳膊粗的木棍子,说掰断就掰断了?瞅那木头茬子就觉得刺得慌,怪不得李金虎张小冬那几个小霸王都不敢招惹傻二妮了。m.cascoo “冯家姑娘啊,她就是个不懂四六的浑人,别跟她计较了。” “是啊,是啊,小姑娘家家的可不能打架,快看快看,你爷的车回来了。” 赵郎中天还没亮就叫冯老头送他去镇上了,人家给了二十文包车钱呢,他当然不会拒了送上门的生意,不过是早走一会儿,回来了还能再出一趟车,一天赚了两回钱,不干是傻子。 冯老头赶车过来的时候见气氛诡异,自家孙女还一脸惶恐的样儿,也不知出了什么事,有心想问问,那些等车的本就比平日多等了一会儿,哪里还容他废话,一个个搪塞着就让他赶车出发了。 李田氏和李二妮也坐上了车,其实李二妮背篓里那些画儿也没多沉,可是她就是要坐车,就要一路哼着歌儿。 还别说,也不知二妮哼的什么不知名的旋律,还挺好听! 到了镇上,李田氏跟着李二妮去了书斋,当她把那些麦秆画儿从背篓里一幅幅掏出来,掌柜的眼睛都瞪圆了。 “不错!不错!丫头,这些画儿是你做的?”掌柜的欢喜道。 “是我做的,掌柜的觉得怎么样?” 掌柜的闻言下意识道:“好!好!好!”连说了三个好字! 李田氏一直惴惴不安在旁边守着,见掌柜的说好才悄悄吐出一口气。 刚刚进来这大铺子的时候她都发怵,脚趾头都缩着不敢伸直了,恐怕多走一步就把人家的地给弄脏了。 李田氏也经常来镇上,农家的土产攒吧攒吧就要到镇上大集卖一次还钱,可主动到这样看起来就很气派的店铺里来她却是不敢的,哪怕她手里有钱都不敢进来,生怕露怯。 “那掌柜的打算多少银子收?”李二妮笑道。 掌柜的眼中泛出一丝犹豫,而后又像是拿定了主意般开口:“这些画儿的寓意都很好,造型又是精致美观,只不过这些木框的品质并不怎么好,我只能给一两银子一幅,丫头你看这个价位你可接受?” 一两银子一幅?李田氏忍不住啧舌,这么一幅费不了多少东西的画就能够他们好几个月嚼用的? 李二妮点点头,她目前也没法进城,只有卖给镇上这么一家书斋,再说一两也不算少了,这五幅画得五两银子正好可以还账了,以后再做了就是纯挣的。 当下也不二话,立即成交。 揣着五两银子出门的李田氏都觉得不现实。 她苦干了这么久都还不清的账,短短几天就还清了? 第二十四章 养羊 李田氏的性子,有了钱就得赶紧还,要不然心里不安。都没进家门,让二妮把篓子背回去,她去了张大nai奶家还银子。 进家门的时候,李三小正在和张小凡玩,俩人的小脑袋凑到一块嘀嘀咕咕,看到二妮回来,三小眼一亮,撒丫子冲过来帮着二妮拿篓子。 从篓子里扒拉了两下,见里面的画儿都没了,三小兴高采烈扯住二姐的胳膊。 “二姐,都卖了吧?卖了多少银子?” 李二妮不经意的斜了张小凡一眼,顿了一下,微微笑道:“卖了五两银子,娘已经拿去还张大nai奶了,今儿咱家的账就还清了。” 李二妮一直在注意着张小凡,果然见他一怔,抿着唇站在一旁发愣。 “太好了,二姐,你看,我和张小凡又找了这么多蝉蜕,下回也带我去镇上吧,我自己去卖,换的铜板我和张小凡一人一半,我也要给家里挣银子!” “不了,三小,不用给我分,你要是不说这个东西能换钱我还不知道,挣了你自己拿着吧,我也没帮什么忙。”张小凡迟疑了一下,小心说道。 李三小一脸不赞同:“怎么没帮忙,这里一半多都是你找的,我猜这回能换两文钱,咱俩一人一文钱,一文钱能换好几块灶糖呢!” 张小凡年龄不大,想的却是不少,对于这种有心眼但是不动坏心眼的人,二妮暂且还是心存一分善念。 “那么点小钱你俩还你推我让的,不如我给你俩出个主意让你俩挣大钱怎么样?” 别说李三小了,张小凡都吃惊的瞪大了眼,挣大钱?莫非三小的姐姐愿意把她挣钱的法子教给他? “二姐,什么挣大钱的法子你快说。”李三小兴致勃勃,忙拽住了他二姐的另一只衣袖子。 虽然这两天看李三小顺眼点儿了,但二妮还是很嫌弃的把他推到一旁:“去去去,一身臭汗味离我远点儿。” 李三小不以为意,催促道:“二姐,我的好二姐,你就快告诉我们吧。” “我准备养羊,雇你们俩给我养,一天十文钱怎么样?” 一天十文?张小凡他爹农闲了去镇上帮工一天才挣二十文,而且还不是时常都有活,他爹干的还是体力活,饭食也得自己去外面吃,要不就家里带干粮,若是他在村子里就能每天赚到十文钱,还是个半大的孩子,那比起他爹来也不算差了。 “行,二妮姐,我会养,原先我家里养的猪都是我去打猪草拌猪食,你什么时候养?”张小凡连忙催问道。 “十来天吧,你们俩从明天一早开始就去割草,越多越好,割完了去河边冲干净了拿回来晒干,这些干草留着冬天给羊当草料。另外砍些能做栅栏的柴来,先堆到院子东边,等我把草棚子搭起来后再做围栏。张小凡,我先给你五十文,当作五天的工钱,这五天是试用期,看你做的好我再长期雇你,做的不好我就换人,明白了吗?三小你的工钱等月底了再算,年底干得好还另外给你们发奖金。” 张小凡还没说话,李三小保证道:“二姐,你给咱家赚钱我不要工钱,反正只要能挣钱就行了。” “屁,我挣得是我挣得,你挣得是你挣得,你是你,我是我,懂不懂?” 李三小还在纠结,张小凡却听懂了,同情的看了李三小一眼,对着李二妮讨好道:“二妮姐,明天早上我就来,你先不用给我钱,等干五天后你再看行不行,行的话再给我,不行就当作我帮二妮姐的忙了。” 挺上道啊,李二妮满意的点点头,独自进了屋忙活她的麦秆画了,买羊建牲口棚子的钱都指着麦秆画赚回来呢,书斋的周掌柜让她再做二十幅,这次不用裱框,只留着底图就行,不过要按照一副九百文算,不用做木框倒是省了时间了,用不了两天的功夫她就能做完。 李田氏回来的时候脸上也带着喜气,问了三小知道二妮去做画了,忙嘱咐三小不要去打扰二妮,晌午歇一会儿就跟她下地干活。 张小凡也想早点儿回家跟家里说他给李二妮干活儿的事儿,就跟三小说了声跑回家了。 张小凡的娘不大相信李二妮能给这笔工钱,怀疑儿子是被傻二妮给哄了。 “娘,二妮姐跟以前不一样了,李三小说她是被李金虎那一石头把脑子砸好的,再说我是亲耳听到她们卖画卖了五两银子的!” 张小凡的娘酸溜溜的道:“那麦杆子还能做画?还能卖五两银子?反正我不信,你要是觉得没事干你就跟着老娘下地去,别成天乱跑不着家,闯了祸老娘可没银子赔人家的。” “我不管,是不是真的我试过了才知道,娘你就别管了。”张小凡梗着脖子道,扒拉了几口饭又一溜烟跑出去。 张小凡的娘在后面追出门去,叉着腰指着他骂:“你这臭小子,我看你是屎糊了眼鬼迷了心窍了你。” 旁边的妇人一听到这话顿时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拿棒槌敲打着衣裳,朝张小凡的娘喊道:“小凡娘,就算你被屎糊了眼你家小凡也糊不了,这孩子鬼精鬼精的,我要是有这么个孩子我就烧高香了,我家那臭小子只知道胡吃梦睡,哪儿有小凡的本事,这孩子胆子可是真大,竟然敢逮蛇,上次那条货郎担子十文钱收的吧?” 小凡娘假意啐了一口,笑道:“就你当这好事呢,那蛇可是好逮的,一个不小心被毒蛇咬了就要了命了,我宁愿他在家胡吃梦睡呢。” 妇人心想也是,连那点儿艳羡也消的了无踪迹了,比起不知道啥时候就丧了命,她还是宁愿自家孩子平平安安长大的好。 毕竟还是担心自己儿子被李家合伙骗着做白工,小凡娘把门关了,想到村子里走走听听风声,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是李二妮真的卖麦杆子画赚了五两银子,没准村里早就传遍了。 转到村口的时候,不少老少媳妇边做活计边闲聊,豆庄村口有一大片绿荫,下半晌屋子里热,树荫下清凉,很多不下地干活儿的长舌妇都在那儿聚齐。 “哎呦,这个李二妮本事还挺大的啊,不仅勾着冯碾子给她家白干活,连桂秀才都搭上了?听说桂秀才和李长发家的金凤说亲呢,这不是要抢堂姐的亲事么,你们等着吧,李家还得闹一场。” “李二妮今时不同往日了,谁敢惹她啊,那悍的,跟土匪似的,想揍谁就揍谁,我看她杀人都敢,要不李长发怎么心甘情愿赔给她家四两银子,李田氏可沾了光了,连欠了好几年的账都还清了。” “那李长发就肯让她把闺女的好亲事给抢了?”cascoo “说不准,说不准,今儿早上李二妮扇了李金凤好大一个巴掌,李金凤都没吭声,估摸着也是怕了她了。” 大家热火朝天的讨论李二妮,小凡娘更愁了,不行,她得再劝着小凡点儿,跟这么个恶名声的人凑一块,别也带坏了他们家,将来小凡娶媳妇都受影响。 第二十五章 赶出门去 李金凤在她自己屋子里呜呜的哭着,李刘氏也是泪水涟涟,李长发蹲在一旁一言不发。 “金凤被那个贱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了,你都不给你闺女出这口气?她只是你侄女又不是你爹,你就这么怂?你跟我一块去田氏那儿,我要问问她,她这个大伯娘是什么意思,眼看着她闺女打堂姐,她的俩孩子都金贵,碰一下就要二两银子,就我的孩子任由她们白白欺负?” “当时她不打回来,现在咱们去,难道要我扯着打侄女一顿?我一个大老爷们也忒丢人了。” 李金凤郁闷不已,李二妮打了她,她原本以为冯灵儿就能替她教训了李二妮,谁知道被李二妮给吓住了,她想再闹,乡亲们又急着坐车,就白白忍气吞声了去,丢了这么大个人,乡亲们不定怎么议论呢。 听她爹娘在外面吵,李金凤吸了吸鼻子:“爹娘,我没事,要不还是算了吧,也许大伯娘还恼着上回金虎跟三小闹着玩的事。” “都赔了她银子了!”李婆子怒气冲冲的拿了棒槌出来。 “去,咱们都去,那个傻货,打我孙女,看我饶不饶得了她!”李婆子听着金凤懂事的话,心疼的直抽抽。 李长发有些烦了,也没看老娘一眼,转身进屋里去了。 李刘氏见李长发像是不想管,发了狠,从屋里拉出金凤来就往外走:“走,你爹不管事,你奶和你娘给你讨个公道去!” 李老头从炕上喊:“老婆子你说你去凑什么热闹,都是妯娌姐妹间的事儿,你就甭掺和了,让金凤和她娘去问问清楚就得了,那个傻货脑子不好,一身子蛮劲,你去了被打着了可怎么得了。” “她敢!我是她奶,她敢碰我一根手指头我就去官府告她忤逆!我就不信官府都治不了她!” 李刘氏暗恨李老头自私自利只顾自己,委屈道:“公爹,金凤都快嫁人的年纪了,白白受了委屈没人给她出头,那别人家还不得以为咱家是个好欺负的?那不就是这村子里人人都敢骑到咱家脖子上拉屎了?” 李老头不说话了,进了屋子的李长发也站了出来。 “走吧,到时候我在旁边看着,别叫那傻妮子发疯伤着你们。” 李婆子心里的火气登的升了上来,双眼都似乎喷着火。 “那个傻东西,生下来就该掐死的玩意儿,她敢!反了天了她?” 一行人由李婆子领头,朝着李田氏家去了。 路上遇到人,人家和她们打招呼,李婆子哼哼两声就算回应了。 大家都觉得好奇,这是又咋了,咋瞅着李长发这一家脸色都这么难看,像是要去寻谁晦气,有知道早上那杆子事儿的一说,不知道的也知道了,这样子看来是替李金凤出气去了,也就三三两两远远缀着想跟着看个热闹。 李田氏去下地还没回来,李三小也跟着一块儿去了,地里的麦茬子刨了又该翻地了,到时候把拉到地里的肥料一道儿翻田里,这些也都不是轻巧活儿,这时候大多都是人力拉犁,牛不同于驴子,价格贵不说,也不是人人都能买的,有牛的人家还要在官府备个底,十里八乡的也找不到几家家里趁牛的。 别人家一家子下地干活的,李田氏只她一个,再加上个李三小,自然要起的比别人早,回的比别人晚多干一些才能赶得上农时。 李婆子面色不善的进了院子,这是她之前和李老头建的老院子了,里面的每一摊黄泥都是她和李老头亲手堆起来的,心里头其实是很有感情的,要不是建了新房子,李长顺又没了分了家,她也不愿意离开老房子。 二妮从窗户里看到二叔一家过来了,知道他们是来找她麻烦的,从屋子里把门给插上了。 “李二妮,你个傻东西,快给我出来!”李婆子推了半天门推不动,提着棒槌便开始砸屋门。 李二妮不理不睬,就当没听见,继续拿剪子捡梅花的枝叶。 “再不滚出来老婆子把这房子给拆喽,这是老婆子建的房子,拆了也没人说一个字,你出不出来?别以为就你敢打人,你不是横吗,怎么这会儿躲着不敢出来了?” 一听要拆房子,李二妮不得不出来了,笑嘻嘻的把自个屋子里的门关好,到了堂屋喊了一声:“奶,我刚刚逮蝎虎子呢,您还不等我逮完就砸门,我开门了啊,您退开远一点儿,我把它扔出去。” 蝎虎子在老百姓眼里是五毒之一,大家都认为它的尿入眼则瞎,入耳则聋,滴到身上会引起溃烂,吃了蝎虎子爬过的东西会中毒死亡。 她一说完,李婆子他们哪儿还敢在门口堵着,一群人赶紧闪开了离得远远的。 二妮把门一开,手里果真捏着个蝎虎子,另一只手还有它掉了的尾巴,那条掉了的尾巴在二妮手里扭来扭去,别说李婆子李刘氏李金凤了,就连李长发都忍不住作呕了。m.cascoo 李二妮那张带着不以为意的笑脸在他们一行人眼里变得格外恐怖。 “你,你这傻货,你还拿着它,你,你赶紧的扔了!” 李二妮嬉皮笑脸道:“奶,我还想玩会儿它的尾巴呢,它自个儿会掉尾巴,都掉下来了还会动,好玩,好玩。” “你,你个蠢货,有毒,那东西有毒!” 李二妮一脸可惜道:“哦,有毒啊,那我还是扔了吧,那你们可离远点儿啊,一会儿扔谁身上了可不赖我。” 李金凤心虚,就怕二妮为了报复专门冲着她扔,拉着她娘就跑出了院子。 二妮冷笑了两声,这么点儿胆子就敢找她麻烦来了? 这么一打岔,李婆子的气焰也被消了大半,被李二妮的傻缺震得回不过神来,一个连毒都不怕的憨货,肯乖乖让她按着打吗。 “你娘怎么还没回来,你去把她叫回来,我今儿就问问你们为啥欺负我金凤?” “奶,您叫我娘干啥,我娘可没欺负她。我就是揍她了,要是不服就叫她再和我打一架啊。” “娘,您看她说的什么话?”李刘氏在门口抹着泪儿,“我家金凤招她惹她了,她想打就打,金凤可是她堂姐,她咋连点儿人性都没,娘,您可一定要给金凤做主啊。” 李婆子一听,火气噌噌又上来了,举起棒槌就要往李二妮身上招呼:“你个小畜生,杀千刀的,我叫你打金凤!” 二妮撒腿就跑,李婆子忙招呼李长发,快,长发,去把她给我截住!二妮见李长发要拦她,把蝎虎子往李长发身上一扔,李长发险险躲过去,二妮就往院子外头跑了。 李金凤想拽住李二妮,李二妮却一股冲劲把她撞了个大跟头,连手都蹭破皮了。好几个人都没抓到李二妮,李婆子气的嘴都抽抽了。 李田氏一露面,李婆子就拍着大腿开始哭喊了起来。 “杀千刀的狗东西,养了一堆不知道孝顺的玩意儿,嫁出去那个,老婆子连她一根线都没见过,傻的这个,见天的见谁就打,什么时候连我老婆子也得糟了她的毒手,小的那个连爷奶的门都不沾,见了爷奶连个话都没有,不肖子孙啊,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李田氏一进门就见的这副场景,脸皮涨红,气的身子直打转。李三小也一副害怕的样子躲到门口的大槐树后头。 李三小不去李长发那头,还不是因为记恨他们说他是杂种了。二妮也不是见谁都打,李金凤不和冯灵儿一块害人,二妮会打她?还有大妮,她在婆家有公婆妯娌,是那么好给娘家孝敬的?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她都没指着大妮给她什么。 张大nai奶抱着孙子跑过来,见李婆子不要脸的坐在李田氏家哭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长顺活着时赚了多少银子都孝顺你了还孝顺不够?非得扒皮抽骨了你这老货才甘心?甭以为你岁数大就没人知道你年轻时候的破事儿,你敢说你孝顺?要不要我抖搂抖搂你年轻时候的破事儿?让大家伙瞧瞧你这老虔婆是个什么孝顺玩意儿?!” 上回被这老婆子抓得脸翻皮疼了好几天,李婆子一见张大媳妇又来掺和,新仇旧恨呼的涌上心头。 本来还在门口的李刘氏和李金凤走了进来,附到李婆子耳边说了几句话。 李婆子灰蒙蒙的眼珠子顿时一亮, “这是我建的房子,什么猫啊狗啊都放进来?再不滚出去在我院子里乱吠我就拿棒槌轰出去!我的房子我做主!” 张大nai奶一听这话,愣了一下,还要再骂却被李田氏拽住了。 “娘,是我的错,我……我没本事孝顺您,我……我给您下跪认错。”李田氏身子都颤抖了起来,说话也不利索了。 自认为拿捏到了大儿媳妇的短处,李婆子自然更是有恃无恐。 “不孝顺的玩意儿想住我的房子,门都没有,今儿李二妮不跪下给金凤认错,我就把你们都轰出去!” 第二十六章 放蛇 赵郎中皱着眉拍了拍李二妮,不高兴道:“你就把这烂摊子丢给你娘?” 二妮正吃瓜吃的高兴,冷不丁被拍了一下,嘴里的胡瓜都差点儿吐出来,狐疑的上下打量着赵郎中。 “咋?你心疼了?” 赵郎中差点儿被口水呛着,惊恐的瞪着她:“你这丫头胡说八道什么,皇帝不急太监急,得,我不管,反正也不是我没地方住。” “我娘有地方住就行了,要不让她去住您那儿?”李二妮坏笑着冲赵郎中眨眼。 赵郎中老脸羞得通红,气急败坏道:“你这鬼丫头,口无遮拦,气死你叔我了。”转身像被狗追似的跑了。 李二妮看李田氏实在是招架不住了,从大槐树后头把李三小揪出来,在他耳朵边说了几句话,李三小摇了摇头,李二妮一巴掌拍到他脑门上,三小摸着脑袋硬着头皮进了家。 “奶,分家的时候这房子可是分给我们了,你要是收回去也行,那就是咱们脱离关系了,我娘也不用再赡养你和我爷,到时候你和我爷百年后的丧葬费也是让我叔独自出,你要是想清楚了咱们就去找里正写一份契约书。” 李婆子眉头一竖就想应了,李刘氏却赶紧扯了扯她的胳膊。 这个李三小小小年纪竟能说出这番话?肯定是别人教了他的,李刘氏从围观的人群里看了几眼,心想肯定是张大nai奶家儿子媳妇说的,他们就在外头呢。 村子里代代辈辈都是重丧葬,过一个老人办的丧礼得花上三四两银子呢,俩的话就是拔凉左右,都能买一处这样的院子了,再加上李田氏每年给的那些粮食,如果真断了亲,还是李长发家吃亏。 李长发也不同意断亲。 李婆子看了看儿子媳妇的反应知道他们这是不乐意,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又怎么能打了自己的老脸?责怪的看了他们俩一眼也不吭声。 李刘氏赶紧打圆场:“大嫂,娘她说的都是气话。我们也不是为这事儿来的,我来就是想……” “奶,奶,快看我逮了什么好东西回来!这东西可好了,用它们泡酒对您老百利无一害,您快看……” 李二妮提着一个大布袋往李婆子那边一放,把袋子口的绳子一松,西里呼噜把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一大堆交错纠缠的蛇就从里面钻了出来,李婆子李刘氏和李金凤离得最近,忍不住惊叫一声,李长发也是脸色大变,战战兢兢的躲远了些。 外面围着的乡亲们也是大呼小叫个不停,好在他们离得远,倒是不至于一下被吓跑。 “这些蛇可以泡酒喝,奶,您挑上一条拿回去吧,这是孙女孝敬您的,要不您要这条青色的,这条是竹叶青,别看它有毒,它可是能治病。奶,要不您要那条花色的也行,那条最肥,吃肉最鲜美……” 李二妮看李婆子的眼神都带着丝丝凉气,直看的李婆子发毛,连忙摇头:“不要!你个傻货上哪儿弄得这堆玩意儿,糟了瘟杀千刀的,你,你自己留着吧。”李婆子一路骂骂咧咧的赶紧跑了。 李金凤心里头暗恨,跺了跺脚,拉着李刘氏也跟在李婆子后面跑,李长发原本怕李刘氏埋怨自己没本事,还想再撑一撑,可李二妮捏起那条细小的竹叶青往他跟前凑,她的眼都仿佛在冒着绿光,顿时头皮发麻,想到金虎这些天一直念叨二妮是鬼,心里头更是发毛,哆哆嗦嗦道:“二……二妮,二叔,二叔不要,你,你自己留着吧。”说完就脚底抹油了。cascoo 桂子文捏着手里的一摞纸在家里来来回回走了十几遍,还是决定去问问二妮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刚走到李家,就见二妮和张小凡正在逮蛇,俩人一人捏着一条,二妮还在抱怨:“到底是不是十条?漏了可不行啊,这破院子犄角旮旯这么多,万一钻哪儿去了吓着我倒没啥,我娘她可受不了……” 桂秀才吃惊的看着,迟疑了一下,方才出声:“二妮姑娘……” 二妮抬眼看过来,欢喜道:“桂秀才,是不是话本子写完了?” 桂秀才看着二妮捏着蛇向他走过来有点儿傻眼,控制住扭头就跑的冲动不动声色往后退了退。 “二妮姑娘,那蛇,你,你还是放回布袋子里吧。” 李二妮眯了眯眼,瞧了瞧手里的蛇,又瞧了瞧桂秀才,眼睛笑成了弯月,冲桂秀才扬了扬手,把蛇放回了布袋里。 “张小凡,好样的,这回多谢你,你先回家去吧,改天姐请你吃大餐!” 张小凡嘿嘿一笑:“行,二妮姐,那我明天再来!” “桂秀才,你手里那些是话本子吗?”二妮边说边向桂秀才走过去。 桂秀才还是忍不住想躲开,她的手刚刚在捏蛇…… 二妮从他手里把书稿抽出来,站在原地翻了翻,呃,有很多字不认识。 “要不你给我念念?” 桂秀才脸红了,这种故事要念给她听? 看到桂秀才一脸为难,二妮突然悟了,想了想。 “反正我明天就去镇上,等我拿给书斋掌柜看一看,他要是觉得不错收了,卖的银子你七我三?” 桂秀才摇了摇头:“我只是把二妮姑娘说的故事写出来,故事还是二妮姑娘的,应该是姑娘七我三。” “小秀才,不用和我争了,我充其量也就是动动嘴皮子,明日回来再说吧,反正酬劳少不了你的。” 桂秀才有些好笑,看着二妮突然想起还有话要问,只是到了嘴边却怎么也张不开嘴。 “二妮姑娘,那天,那天你的衣服……”说完,又慌乱的移开眼。 李二妮已经想好了说辞,村子里现在还在传她勾引桂秀才,虽然都是捕风捉影的谁也拿不出确凿证据,可总是乱传也是让人心烦。 “我被蝎子咬了一口,躲在柴火垛里找伤口呢,谁知道就撞上你了。” 桂秀才顿时觉得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心跳的厉害,有些欢喜,又有些想笑。 “这么说都怪我当时没问清楚,倒是让二妮姑娘受了这么久的妄言。一会儿我便和我娘说清楚,她会跟大伙儿解释清楚的。” 二妮心想这小秀才大概是怕和她的绯闻影响他和李金凤议亲,可惜了,这么一朵鲜花要插在李金凤那朵牛粪上了,不过管他呢,又不干她的事。 当下忍住可惜了的冲动,点头说:“也行。” 李田氏在屋里竖着耳朵听闺女和桂秀才说话,听着倒是没什么特别的,看来闺女和桂秀才真没什么事儿,心里头也是说不上来的滋味。有些松口气又有些失落。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第二十七章 发财 这次李二妮是自己去了镇上。 她做的麦秆画里新加了满园春色,吉祥如意等新图,二十幅里有花鸟虫鱼、风景花卉等,每一幅都栩栩如生。 书斋的小伙计一看到李二妮,再不像之前那样鼻孔朝天,反而一脸讨好,殷勤热情的态度就像她是贵宾一般。 掌柜的一听李姑娘来了,连客人都不招待了,让小伙计留下奉茶。 “李姑娘,可算把你盼来了,画都做好了吗?” 李二妮把背篓放下来,把画一幅幅拿出来摆到柜台上。 周掌柜颤着手看过后,脸色不由自主露出笑容来,让李二妮先在这儿等一下,他收起画向后院去了。 大概等了半盏茶的功夫,周掌柜一脸狂喜的奔跑出来,招呼着二妮跟他一起去后院。 二妮猜到周掌柜是带她去见人,大大方方跟在后头,这不怕生的样子倒是令周掌柜又高看一眼。 后院是个小四合院,院子清幽,里面有四五间厢房,最中间的是花厅,一张梨花木椅上坐着一位衣着光鲜,容貌俊美,气质十分冷清的男子,周掌柜到了跟前又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看起来倒像是个大人物。cascoo 周掌柜躬着腰想要说话,男子抬起手制止,一双眸子如寒星般扫过二妮,二妮不仅不回避他的视线,反而对着他微微一笑。 男子眉头微蹙点了点头。 “这些画是用麦秆做的?”声音低沉有磁性,光是听一听就叫人忍不住被吸引。 李二妮点头。 “这些画我全部买下来了,这是画资,以后不必再做了,需要你再做的时候我自会来找你。” 男子递出两个金元宝,李二妮看了看周掌柜,周掌柜微微笑着示意她接下。 “那个,恕我没有见识,这两个金元宝值多少两?” 周掌柜轻轻咳嗽一声,看了看男子的表情,才回答二妮的问题:“这是二百两。” 二百两?照她在乡下的生活水平来算,岂不是一辈子都够花了? “可以。”李二妮很痛快的点头应了。 周掌柜把话本子也收了,直接给了二两银子,让下次写了还拿过来。 今天收获颇丰,二妮去集市上看了看上次来时见到的卖羊的摊位,卖羊的旁边摆摊的卖的都是自家里产的东西,无外乎鸡鸭鹅蛋。 卖羊的牵来的是一头母羊,两只小羊,母羊嘴里咩咩的叫着,下腹处两排奶鼓鼓涨涨的,不时滴出来一些乳白色的汁液来,两只小羊不时钻到母羊肚子底下吸奶。 因为不知道这羊好好的为何要卖了,二妮看了半天却并不买。 卖羊的好不容易见人来看,羊并不如猪长的那么肥壮,一头羊只能长到八九十来斤,两种肉价格都差不多,所以不如养头羊来的划算,猪肉却比羊肉好吃。 卖羊的是个约莫三十几岁的中年汉子,见二妮只看不问价,连忙说道:“我这羊都是好的,只是家里缺钱才卖了的,姑娘你如果要的话三只就给三百五十文吧,我要的这个价绝对不高,都是周围村子里的,咱也不坑人。” 二妮还没有开口,旁边一个卖鸭子的妇人顿时撇了撇嘴道:“这自家的东西自家看着是个宝,卖啥都是坐地起价就地还钱,你也不能见人家姑娘一个人就一口价吧。”这妇人声音挺大,她话音一落,那中年汉子脸上顿时涨红了,周围买东西的人也过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帮着二妮说项,毕竟对乡下人来说,一下子拿出几百文来可是个大数目。 中年汉子被大伙说的有些动摇了,咬了咬牙道:“姑娘,你若三只都买了我就再便宜五十文,三百文卖给你,你放心,你牵回去后再喂个三四个月这小羊就长成大羊了,这是一公一母,明年开春就能带崽,少则两只,多则三四只,用不了多久就能成群,三百文真的不能再少了!” 众人听到他说三百文倒是觉得这个价格还行,也就不再多说,二妮其实也没嫌弃贵,只是想多看看别买到病羊,听了汉子的话倒是也放了心。 “这位大哥,你这羊我要了,你看看你们那儿还有没有要卖羊的,按照您这个价差不多的我还要多买几只,老羊不要,壮年母羊的话我要十五只,公羊三只,幼年羊的话还可以多要些,母多公少,您看哪家有,可以让他去豆庄村的李三小家找我,我再给您五十文的酬劳,您看行不行?” 汉子顿时眼睛发亮,用力点头。 “行,姑娘,我是总司屯的,我们那块儿养猪养羊的多,我去给你问问,放心吧,肯定给你把事干好了。” 只是帮着跑跑腿问问,五十文的酬劳可真是不少了,再说养羊的都盼着有买主,他要是办成了,他们村子里的乡亲也得感谢他。 李二妮用草绳牵了这三头羊,银货两讫后便高高兴兴回去,这羊也温顺,一牵就跟着走,两头小羊见母羊走都紧紧跟在后头。 二妮又买了好些菜种子,捉了三只鸡,一只公鸡,两只母鸡,母鸡还处于生蛋期。肉,粳米白面,花完了一两银子这才收手。后面的背篓里这下子满满当当了。 路上也有赶集的走着回去的,当然也有同村的,看到李二妮买了这么多东西,还牵着三头杨,个个都觉得新鲜,纷纷猜测李田氏家是不是发了财。 有跟着大人赶集的淘气孩子一会儿摸摸小羊的白毛,一会儿揪揪母羊的耳朵,都觉得稀奇,本来大人们还怕李二妮生气,毕竟这些日子来李二妮可是大家嘴里的煞星、恶鬼,可又抵不住想打听她家是上哪儿发财了,好也能跟着学学沾沾光。见李二妮并不呵斥孩子们玩闹,便借机和她搭话。 他们自以为问的婉转高明,在李二妮看来他们就差直接问你有什么赚钱路子赶紧教给我们了。 李二妮并不接他们的话,而是东扯西扯没有一句正经的,问来问去,他们自己也烦了,只能忍下好奇不再多问。 第二十八章 人性复杂 张小凡和李三小看到李二妮真的把羊买回来了高兴的一蹦三尺高。 他们今早割了很多草来晒,预备着等暑气下去了就去黑石头山上砍树枝子,不用做麦秆画,李二妮也说和他们一起去山上砍,这样就能早点儿把草棚子搭起来。 家里有以前的鸡窝,已经空着很久了,所幸都还没坏,把三只鸡放进鸡窝里,抓了把麦麸来撒进鸡窝里,那些麦麸是李田氏准备卖了还账的,现在账也还清了,自然不急着卖掉了,正好留下喂鸡喂羊。 不知道那个长的好看的男子什么时候再要麦秆画,她家的麦秆自然不能动了,而且还得妥善保存着。 张小凡家的麦秸秆说没有用处,她给了张小凡十文钱,让他把他家的都拉过来,用铡刀铡成一小段一小段的混成草料给羊吃。冬天的时候还能当作储存饲料。 张小凡简直比李三小还兴奋的样子,不时伸手揪揪母羊的胡子,又拽拽小羊的尾巴,直将母羊拉的不住的叫,四只蹄子都使劲挣扎着要往后跑。 隔壁的小乐子听到羊叫新鲜,也跑了过来看羊,张大nai奶自然也跟着一起过来了。看到二妮牵回来三头羊还以为她是买了来吃的。 “二妮子,你咋买了三头羊来?这小的还这么小没个几斤肉,你买它们作什么?” 李二妮说不是用来吃的,张大nai奶更是好奇。 “不是吃的难道还是养的?” “就是养的,我准备养一群羊,到时候卖肉。” 张大nai奶一听立刻愁了起来,怀疑李二妮是被别人给骗了。 “二妮子,你从哪儿买的?知道那人住哪儿不?你赶紧的给退了去,这羊肉卖不出多少钱,一头羊顶多八九十斤两,养羊还不如养猪划算,你是上了当了,快,把你娘叫回来,咱们赶紧退回去!” 李二妮自然知道张大nai奶是好意,虽想解释却本能觉得张大nai奶并不会相信她,若是说的多了又恐怕把她的事儿传出去,便教张大nai奶不用担心,她心里有谱。 张大nai奶哪里肯信,依旧忧心忡忡,预备着等李田氏回来再来说。 闹腾了一会儿到了该做饭的点儿,张小凡很有眼力见的回家了,张大nai奶也连哄带劝的把小乐子带回了家。 二妮把买回来的食材交给李三小,她准备把他锻炼成大厨呢,这回自然还是他生火做饭。 李三小不情愿,二妮给他画了好大一顿大饼,李三小一下子就高兴了起来。 “二姐,原来你养羊是要卖那个什么羊肉串?那个串我真能做好吗?我做出来人家有人买吗?” “当然有人买了,你好好学着下厨,到时候咱们都搬到城里住,开一个卖羊肉串的铺子,你来做大厨,娘收钱,我给你们俩算股份,保准你们能挣到大钱,离了这个山沟沟。” 听说自己还能到城里住,李三小哪儿还嫌弃下厨是女人干的事儿?认认真真仔仔细细按照二姐说的步骤开始处理肉菜。 二妮让三小做的炖肉菜,三小本想省着点儿肉多吃几顿,想跟二妮上次那样割点儿捏成饺子,剩下的再炖肉,可二妮说她有银子,吃完了再买,不用那么节省,三小只能听他二姐的话。 先将整块连皮猪肉刮干净毛,清洗干净,放入大锅中煮熟,再切成四方块。然后将适量白糖、酱油熬成卤汁。 再把切成方块的熟肉放进卤汁锅内慢慢搅拌,让肉块沾满卤汁。 同时加进洗干净浸泡好的冬菇若干,放入食盐,再将干净的纱布包好适量的胡椒仁放进一陶缸里,将搅匀卤汁、佐料的肉块起锅至陶缸内,盖紧缸盖,在盖沿贴上浸湿的土纸条密封。 最后,把装满肉块的陶缸置于木炭上,以文火慢慢炖之,直至肉块烂熟,再加入白萝卜片。 到最后,揭开封盖,一股浓香立刻夺缸而出,金黄色炖肉软烂但不崩碎,方块整齐,肉味浓郁醇厚,食而不腻。 与其说是李三小做的炖肉,倒不如说是李二妮一步步教的,在她手把手教的教导下,这锅肉香的能让人恨不得吞下十碗饭。 柴火锅米饭特别香,尤其是锅巴超极美味。做好柴火锅米饭对于乡下长大的女娃来说是相当简单的事情,对于李二妮来说却是她摸索了几次才找到了火候和水量的窍门。 盖子必须严实,否则煮好的饭会有一股烟薰味。生火后,加入大根木柴,控制为中火,锅里水开并往外冒气的时候,小火慢慢煮,渐渐的闻到米饭的香味,抽出所有木柴,灭掉明火,留下木柴烧尽后留下的火红木炭,让木炭自然烧尽,香喷喷的柴火米饭就在大功告成了。 三小从来没有焖过白米饭,二妮教了后,他倒是也记清了,只待下次全部自己实践后的效果了。 这顿饭几乎是他们家这么多年吃过最好吃的一顿饭,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即便是再好的手艺家里穷吃不上也是白搭,李田氏听二妮说那些画卖了二十两,激动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当然她也没让二妮把银子交出来,那都是二妮自己挣的,留着她自己当嫁妆也好,拿着给家里改善伙食也好,还是买羊养羊,无论作什么她都支持。 她做梦都想不到二妮的傻病变好了,还如此的心灵手巧,她一定要去李长顺坟头上香,肯定是长顺在保佑着他们! 肉做熟了后二妮让三小给张大nai奶家送了一碗,张大nai奶家也是很少吃到如此美味的吃食,说实话,肉他们吃过,可乡下人哪儿懂什么佐料配菜,都是逮着什么就放什么,反正肉无论咋做也是肉,一年吃不上几次,怎么着都比粗粮香。 张大nai奶的儿媳妇小乐子娘几次欲言又止。 张大nai奶见不得她那期期艾艾的样儿,假装生气道:“吞吞吐吐作什么,有什么话想说就说,我又不是那不讲理的婆婆,难不成还不让儿媳妇说话了不成?” “不是,婆婆,我只是觉得李嫂子家是不是有什么法子赚钱了?要不他们家咋又是买羊又是买肉,还有这肉炖的,就是地主家吃的也不过这样了吧,二妮子和三小咋会做出来这么好吃的菜?我总觉得他们家不简单,你与他们家关系好,就没看出来他们哪儿跟之前不太一样的?” 小乐子娘这一开口,不由自主就带了一股酸气儿,以往李田氏家处处不如她家,咋突然就变好过了呢,而且婆婆处处维护她家,她家竟一丝儿信儿都没露出来,这不是防备着他们是什么? 其实人性有时候就是这样,如果你的境况突然变好了,陌生人可能会替你高兴,但最不高兴的就是曾经与你密切相关的人,因为熟悉反而心生嫉妒。 其实张大nai奶也有一些酸溜溜的,不过她对于李田氏是相当了解的,虽然她也挺奇怪他们家为何会有此变化,可她不信李田氏能忘恩负义,就像今天这碗肉,即便他们家偷偷吃了,或者偷偷发财,难不成别人还能知道?他们既然肯送来,自然是不忌惮他们知道她家的变化的。李田氏没有说,应该是有她的原因,她觉得她迟早会告诉她。 第二十九章 望远镜 望着房下堆起的小麦垛,李田氏心头泛起阵阵喜悦,尽管人晒得脱了层皮,又黑又红,看起来丑陋粗鄙,但因为最近的好事一件接一件,李田氏整个人就像刚出嫁那时候容光焕发,好像又活了过来。 现在大部分人家都已经开始翻地准备种玉米了,本想让三小跟着她做农活,三小却说想跟着二妮养羊学做饭,死活不愿意下地。总归还是孩子,张小凡也跟着二妮,三小自然愿意跟着人多更好玩的跑,李田氏便也不管了。 小凡娘在家里劝了小凡半天,可这孩子非拉着她去李家看了看二妮买回来的羊,人家都把羊牵回家了,小凡娘半信半疑,也只好跟李田氏一样由着孩子去了。 黑石头山紧挨着豆庄村,这座山另一头是峭壁,可能是经过地壳运动后和村居这边形成了截然不同的两面,峭壁太过险峻无人能翻越,另一面地势极低,一眼望去全是密林,密林中有茂密的松、杉、柯、樟、桉等树木,因长年雾气缭绕,只偶尔能看到野猪、山羊、猫头鹰出没。 别看已经是夏天了,他们上山的时间早,山上雾气还重,到顶上的时候头发丝都被沁湿了。 张小凡发现一大片手腕粗的小树,冲二妮和三小挥挥手中的砍刀道:“二妮姐,快来,咱们砍这块儿吧。” 张小凡把衣服下摆扎到裤带上,跟李三小一人一头。张小凡手脚利落,砍刀用起来很是熟练,几下子砍断树干顺手又把细枝子劈掉,就是一根相对光滑的木棍子了。 反观三小和李二妮,俩人都是没砍几下,手上就磨出了大泡。自然生长未经过人工修剪的树木细枝子又多,撞到手脸上就是一道划痕,深一些的还划成了破皮的口子。 张小凡见状说道:“二妮姐,你把我们砍下来的棍子锯短,这样咱们背下山也容易些。” 这小子还挺体贴的嘛,把草棚子搭完可得好好犒劳犒劳他。 二妮本来就是个大人,再没干过粗活,忍耐性还是有的,三小是抱怨加唠叨,嘴上就没闲着,可看到张小凡都劈了那么多,他也不能太怂了,咬着牙坚持了一上午。 锯木棍也不是多么轻巧,虽然免了细枝子划,二妮的皮肤太娇嫩,手心也被磨了十个大水泡,这个身体蛮劲是大,加上她学的散打和拳击技巧,揍人得心应手,干活却差了点儿劲。 怕他们独自在这儿危险,小孩子们调皮,谁知道会不会追逐打闹掉到峭壁,二妮就让他俩背了收拢捆好的木棍送回家去,她留在山上继续砍。 张小凡和李三小往山下走的时候,遇上了李金虎和张小冬他们,张小凡见天往李三小家跑,跟他们这伙儿人都疏远了,这在孩子们中间属于叛徒行径,张小冬不爽他已经很久了。 “张小凡,你这是卖给李三小家了?自己家的活不干给他们家干活?” “你管我呢。”张小凡拉着李三小闪身绕过他们。 张小冬猛地推了他一把,恶声道:“叛徒!” 张小凡被推的木棍子散了一地,也火大起来,他和张小冬也不过差了两个月,俩人都是精瘦,脑袋灵,但是张小冬的机灵用到了调皮捣蛋上,张小凡是自己想方设法的赚铜板。 “我没卖给他们家也没卖给你们,我爱和谁玩就和谁玩,你把我的木棍子给弄散了,你给我捆好,要不然咱俩就打一架!” 李金虎在这伙人的中间,手里正拿着一枚长筒状的叫做望远镜的东西,据货郎说是从海外弄来的洋玩意儿,就是城里的少爷小姐们都不见得有,李金虎是偷了家里的银子才买下来的。 这东西神奇的很,只要用它往远处望,就能看到很远地方的东西,树尖上的知了就跟在眼前似的,这伙人准备上山往峭壁那边望望,瞅瞅那里有啥,谁晓得就碰上张小凡和李三小。 李金虎眼珠子转了转,扬了扬手里的望远镜,得意洋洋道:“张小凡,只要你跟我们玩,以后不许再跟这个傻小子一块儿,我就给你看望远镜,从山这头能看到山那头,怎么样?要不要玩?” 小孩子对新鲜东西都好奇,张小凡虽然心被勾的痒痒的,可是他也是有原则的,既然已经答应了二妮姐给她干活,他就得坚持下去,不就是望远镜么,等他赚到更多的银子了他也买一个。 李三小见他们人多怕打起来吃亏,忙扯了扯张小凡,张小凡拍了拍他手叫他别怕。 “狗长犄角闹样式,有什么稀罕的,我们不玩,你们要是没别的事别挡路,我们还有事儿呢。”张小凡一边捡木棍打捆一边说。 李金虎立马火冒三丈,一下子踩到张小凡的木棍子上:“不识好歹,兄弟们,上,揍他一顿!” 话音未落,一个孩子气喘吁吁跑上来:“金虎哥,你快回家吧,你爹娘找你呢。” 一听爹娘找,李金虎立马有些心虚,扭身往另一边跑去,边跑边对其他孩子说:“别跟我爹娘说我在哪儿!” 李金虎一跑,张小凡赶紧追了上去,他还想看望远镜呢。 剩下的几个孩子大眼瞪小眼一番,嬉笑打闹着下山去了。 李三小松了口气:“咱们赶紧下山吧,要不他们一会儿又要揍咱们。” “没事,我不怕他们,大不了我带一条毒蛇来,让他们知道我的厉害!” 二姐那天就是用一堆毒蛇吓走了奶奶和二叔一家,三小也高兴起来,佩服道:“小凡,你真厉害,以后我也跟你学抓蛇,谁欺负我我就放蛇咬他们!” 两人背了几趟把木棍全部背回家,二妮觉得差不多足够围一个栅栏了,三人才回了家。 李二妮用麦杆子给俩人各做了一个小马,俩人当作宝贝似的。 二妮又让李田氏找了张大nai奶的儿子张福来帮忙搭建草棚子,并提前给了三十文的工钱。 两家的地离得不远,李田氏在地里找了两口子说的,草棚子一天的时间足够搭好了,何况材料都是现成的,凭两家的关系,张福来本不想要工钱,他媳妇又是使眼色又是拿话暗示才把钱给接下。福来媳妇顺势打听李田氏手里怎么有余钱买羊搭棚子了。 李田氏也不隐瞒,笑道:“是我家二妮,她闲着没事琢磨弄麦秆画,拿到镇上卖了钱。我也没想到这东西能卖钱。” 福来媳妇眼睛亮了亮,却装作不信的样子:“麦杆子还能作画?那我可得瞧瞧,咱们祖祖辈辈都是拿麦杆子当柴火烧的,竟还能卖上钱?” 若不是二妮真做出来了,李田氏也不信,因此听福来媳妇质疑倒是也没有多想:“等二妮再做了就喊你来看看,画上那花儿草儿的跟真的一样,都是二妮自己琢磨的,反正我是做不来。” 道过闲话,李田氏又去自家地里干活了。福来看出媳妇心不在焉,劝道:“我看你就安分点儿吧,人家挣钱的手艺怎么可能轻易教了你。” “咱们家这么多年帮了她家多少忙,总不能他们发了财就不认人了吧,若是我不行,不是还有咱娘吗,让咱娘去开这个口最合适。” 福来叹了口气,知道媳妇一门心思认定的事别人怎么劝也劝不了,也就不再多说了。其实他心里也有点儿想法,万一李家愿意教呢? 第三十章 混战 冯碾子从亲戚家躲了几天听着没什么风声才回的村,冯杨氏由于心虚,在家躲了几天不敢冒头,冯碾子的大哥又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只知道埋头干活儿的主儿,所以他家比其他人晚了几天才听说李二妮靠做麦秆画赚了银子买了羊的事。 冯杨氏避着人偷偷在李家门口转悠了两圈,闻着她家院子里窜出来的肉香味,心里头别提什么滋味儿了。 若是那天事成了,这李二妮不就是她家儿媳妇了么,赚的银子自然也成了她家的。 至于说李二妮悍,凶残,恶鬼什么的,冯杨氏压根就没当回事。她可是传闲话的资深行家了,知道村头巷尾说的闲话是有水分的,那些是非别说有几分真,到底有没有那回事都难说。 李二妮今日做了一大锅鸡汤面,把张大nai奶一家和张小凡都请过来吃饭。细细的面条根根筋道,面条里打了鸡蛋进去,用鸡肉块吊的汤,油全撇了出去,面条之上整齐的码着切成段的小青菜,吃起来香而不腻。 除了鸡汤面,二妮还做了一大锅红烧肉,每人碗里的肉份量都足,吃的大家伙满嘴流油。 李田氏给李婆子和李老头送过去了一碗肉,二妮也没拦着,毕竟他们名义上是李田氏的公婆,她家里吃好的却不想着长辈,让外人议论个没完也怪烦人的。 昨日李金虎偷了家里二十两银子买了一把望远镜,二十两啊,李刘氏差点儿就疯了,一家人找了李金虎半天,等找着了望远镜也没了。 李金虎说是张小冬给弄掉峭壁下头去的,张小冬说是李金虎自己弄得,两家为这事儿扯皮,闹得是天翻地覆。李刘氏让张小冬家赔银子,张小冬的娘自然是不肯认这二十两银子的,让李刘氏拿出证据来证明是她儿子弄掉的望远镜,李刘氏又拿不出来。 当晚李金虎被李长发狠狠抽了一顿,二十两银子他都敢偷,往后是不是要干倾家荡产的勾当了? 李田氏家搭棚子围栅栏,李刘氏一家连饭也顾不上做,去张小冬家讨要银子。李田氏把饭送过去的时候只有李老头一人在炕上躺着。 李老头问了问哪里来的银钱买肉,李田氏依旧说的是二妮琢磨出来的麦秆画换的钱,李老头还长吁短叹了一顿,说二妮出息了,掏出来一百个铜板死活要给李田氏拿着,李田氏自然不肯要,李老头硬是要给,李田氏碗都没收就跑回来了。 回来跟二妮一说,二妮竖了个大拇指给她娘,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用这点儿小钱就想施恩,想得倒是美,若李田氏真拿了,将来这老头子恐怕还要赖上她家。 福来媳妇吃完饭借口抱着小乐子再玩会儿留在李田氏家,总司屯那家卖羊的做事利落的很,晌午饭前就和村子里几人赶了一群羊过来,李二妮忙活着挑了二十头,连上先前那三头家里总共二十三头羊。 村子里好些人都围着看热闹,热心的帮着挑选提建议,个个都好心帮忙似的,实际上都眼红着呢。表面上调侃着李家是准备靠养羊发财了,背地里却说李家缺心眼,买这么多羊没用,搞不好还得赔钱。 吃完晌午饭李田氏也没下地,忙着给羊喂草料,饮水。因此和福来媳妇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草棚子倒是搭好了,东边靠墙一长排,安顿二十多头羊绰绰有余,只是栅栏还没有弄好,这些羊又不是一家的,有几头公羊在院子里就打起来了,还有母羊去啃了院里搭的胡瓜秧,换了新地方这群羊都有些兴奋,不怕日头晒,满院子乱逛,轰它们去阴凉处卧着,没多会儿就又站起来乱晃了,小乐子高兴地摸摸这个摸摸那个,李田氏却忙的手脚朝天。 李三小和张小凡又去割草晒干草去了,这么多羊每天都得吃不少草料,天气好的时候可以赶出去放牧,天气不好就得吃预先存下的,趁着天气好多存储些未雨绸缪。 李二妮给张福来搭把手围栅栏,张大爷是个憨厚老实的,不怎么爱说话,脸皮薄,李田氏怎么请都没把他请过来,还是让张大nai奶把饭送过去他自个儿在家吃的。 张大nai奶见儿媳带着孩子,她就下地干活儿去了。张大nai奶身子骨还硬朗着,地里活儿也是常年干的,只不过这两年带孩子才生疏了些。 好不容易把栅栏围好了,二妮和李田氏把羊安顿进了棚子里,把那几头爱打架的公羊分开圈,这才安生下。 福来媳妇见二妮打扫院子里羊折腾的乱子,忙把小乐子塞到他爹手里,说打扫的活儿是女人们干的,打发福来把孩子抱回去。 张家婶子半天不走,二妮就知道她有情况,若是她大大方方来问,她也不妨大大方方跟她说,谁叫她这个身体的娘李田氏和她家关系好呢,可是张家婶子东扯一句西扯一句,绕着正题打转,那就不要怪她揣着明白装糊涂了,那个买了画的人说过让她不要再做了,她也得谨守诺言,反正又不是只有那么一条挣钱的路子,她准备继续卖话本子和做草编呢。 等忙过了这一阵,羊养的上了正轨,她愿意学草编,二妮倒是可以教一教。草编容易学,麦杆子画却不是人人都能做的。 李刘氏这会儿正和张小冬的娘打成一团。 张小冬的娘跟个母老虎似的把刘氏按倒在地,朝她脸上吐了口唾沫。 “你这不要脸的贱人,冤枉我儿子!你家的败家子偷了银子还想坑到我家身上,我呸!” 刘氏被一口浓唾沫唾到脸上,她何时受过这样的气,一把揪住张小冬娘的头发往下扯,直把一大块头皮给扯了下来,张小冬的娘发出杀猪似的嚎叫声,一拳打到刘氏的眼眶子上,刘氏的眼眶子顿时乌青起来。m.cascoo 李婆子和张婆子也怒骂着,互相撕扯对方头发,张婆子被骁勇的李婆子打的龇牙咧嘴,场面一片混乱。 李刘氏和李婆子在张小冬家没要出银子来,反而带了一身的伤气急败坏的回到家。她们也不想想张小冬的娘哪儿有那么多银子?肯定是咬死了不承认。 李长发与张家的男人也动了手,虽然不如妇女们打的厉害,身上也是挨了几拳脚,头发上还有些灰土和柴火。 李金虎脸上的泥灰被一道道泪痕冲的跟雨水刷了的腻子墙似的,李刘氏与李婆子的头发也全散了,呲毛炸着,与疯婆子无异。 李金凤躲得远,倒是还好些。 反正一家子几乎就是灰头土脸回的家,而李老头却在炕头上吃肉吃的满嘴油光。 李婆子气的脸色紫胀,连话都说不直了,李刘氏在心里暗骂不止。 听说是李田氏送来的,李婆子更是怒气冲天,她这个婆婆还有妯娌小叔子去打架,她不去帮把手就算了,还在家里开大席了? “遭瘟的死婆娘,就知道指望不上她们那一家子,我倒是要看看她家里有什么好事儿!” 第三十一章 教还是不教 李田氏在家里做晚饭,二妮抽出空来去了桂秀才家。 卖话本子的银子她准备分给他一两,顺便再讲一个故事给他写。 方氏听说了李刘氏家去张小凡家打架,跟着乡亲们去看了看,最近李家可真够热闹的,三天两头就闹出些事儿来,不少人背地里都说着闲话。 前几天传出桂子文正在和李金凤议亲的风声她都没有站出来,一方面是风声也不是从她家传出去的,就算不实,损的也不是子文的名声。再就是她向来觉得刘氏在大户人家待过,知书识礼,还有李金凤,李金凤被李二妮打了一巴掌都能不计较,想来是个脾气好的。 她家就想找个脾气性格好的儿媳妇。 她就怕娶进门的儿媳妇心气高,借着能从娘家带来丰厚嫁妆贴补桂子文而在婆家耻高气昂,因此李金凤素来表现的性情温顺,温和大度,虽貌不惊人,可品德上是不错的。 今日却见她娘形同泼妇与人打架,还把人的头皮给扯了下来,这么凶狠又泼辣的亲家她可不敢攀,连往日觉得好的李金凤也越发看不顺眼了。 今日一事,方氏深恐自己是看走了眼,正不知如何是好,在家担忧着。李二妮就上门来了。 那日她去李田氏家闹过,见了李二妮自然尴尬不已。 “婶子,桂……桂大哥在家吗?我找他有点事儿。” 方氏吃惊,这李家的二妮找子文又有什么事?一个姑娘家,直接找上门来,村子里的风气何时这么开放了? 方氏心里不喜,于是道:“二妮姑娘,我家子文在是在,只是你一个大姑娘家,找我家子文有什么事?要知道男女七岁不同席,即便是咱们乡下地方,那也是得顾忌一些的,我家子文是男子不是那么在乎名节,二妮姑娘的名声也得顾着些吧,不然将来嫁人可是你吃亏。” 这样劈头盖脸一通损,换作别的正常姑娘早就羞红了脸,李二妮却是不痛不痒。 “哦,知道了,我找桂秀才有正事,赚钱的事,我给他送银子来的。”二妮从腰间掏出那块一两的小碎银,在方氏眼前晃了晃。 “桂秀才没跟家里说吧?我们在合伙儿做生意,这是他的那一份,婶子若是不要,那我就回了?” 方氏愣了一下,不敢置信。让李二妮在门口等一下,她进去亲自问了桂子文,证实了他们两个确实在合作写话本子,这才把李二妮放进来。 桂子文见到李二妮来找,温润的脸庞露出微微笑意,跟方氏说了一声就将屋子的门关了。方氏眉头直跳,刚才儿子说李二妮要给他商讨话本子,最好不能被打扰。 可他们把门关上?孤男寡女的,这要是让别人看到了怎么想?一两银子又是真真实实捏在手心里的,算了,既然李二妮都不担心,她又怕什么?自然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看不见了。 桂家的房子同样是低矮的土坯房。桂子文的房间异常狭小简陋。靠里一张木床,床上的单子已经洗的泛白,窗下放了一张书桌,一张椅子,书桌上正展开着一本书,封皮上写的是春秋左传。 看来桂秀才正在读书学习,李二妮在心里赞了一句他的勤奋。 “那个话本子卖了二两银子,既然你不同意三七分,那就一人一半了,银子我刚刚给了你娘。咱们继续说下一个话本故事,这次我想的故事,书名就叫做牡丹亭。” 李二妮讲的正大光明,虽然她将男女私情的桥段说的十分隐晦简略,可桂秀才仍是面颊微红,低垂着头避免撞上李二妮的视线。 二妮觉得好笑,在她心里桂秀才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好了,故事就是这样,你什么时候写完了再给我,这次我要进城去看看,或许咱们还能卖个大价钱。” 桂子文一面品味着咱们的字眼,一面冲二妮点了点头,温和道:“二妮姑娘,我去过几次城里,若是姑娘不熟路线,进城时可来寻我,你我同行如何?” 李二妮想到自己确实是没去过,若是有个伴倒也不错,便点头同意了。 桂子文捏紧了衣角,听二妮同意了才微微松开。 方氏一脸深意的看着桂子文把李二妮送出门去,李二妮走的影子都看不见了子文还在门口望着。方氏连饭都没心思做了,犹豫了片刻,还是把猜测的话问了出来。 “子文,娘一直都没跟你说,其实李家另一个姑娘家托人跟娘提了一嘴,说愿意给咱家一笔银子供你读书,到时候只消当作嫁妆带进门,娘也觉得那姑娘不错,本想待麦收过了后就两家一起商量商量,只不过,娘问你,你是不是喜欢这个李二妮?” 桂子文微微蹙眉,想到他娘提的李家另一个姑娘,倒是也有些印象,那姑娘容貌并不出色,性情也没什么印象。 “娘,我的亲事不急,现在我也在想办法赚银子,或许也可以赚到。说亲的事,以后再说吧。” 桂子文避而不答是否喜欢李二妮,对方氏来说,这就相当于承认了。 方氏本是心气高的,以往都不准备考虑乡下姑娘,更不消说这个名声并不是那么好听的李二妮了,李家最近闹出来的事,除了今天这一件,哪件不是跟她有关,若是娶了她进门,桂家还有安宁日子过?顿时嘴角抽了抽。 既然儿子不喜欢李金凤,那和刘氏推了也就是了,这个李二妮,那是万万娶不得的,不如还是赶紧物色着其他人家,即便是家世上不能贴补桂家的,最好也要是书香门第家的好女儿! 再说李婆子梳洗了一番,简单吃了些饭食后又去了李田氏家。 看到她家里新建的羊圈,二十多头羊啊,还有鸡,瞪圆了一双眼。不管别人怎么说,她只断定李田氏家发大财了。 你家发达了,总不能放着兄弟子侄不教,去教别人。村里这么多户人家,谁家跟她家似的,默不作声就置办了这么些东西? 隔壁张家的福来媳妇听到李婆子嚷嚷的动静走过来,虚着张脸跟李婆子打招呼,然后盯着她,一副她不走她也不走的架势,就想等李田氏说出教不教他们。可李田氏也不会,那都是二妮琢磨的,二妮不在,她也不能说出个字丑卯寅。 等了半天,也不知道李二妮去了哪儿,两方只好捏着鼻子走人。 第三十二章 救人一命 张小凡拿到了工钱,还天天在二妮家吃好的喝好的,小凡娘再没二话,开开心心让张小凡给李二妮干活。 张小凡和李三小准备去放羊,可这群羊一赶出去就成了无头苍蝇似的,又像昨日那般连院子都没出就开始乱转了,几头往这边,几头往那边。 “你们得选出条头羊来。”李二妮指点道。 “找出里面最凶的那只,喜欢欺负其它羊,没有羊敢欺负它的,给它系个红绳,每次出去放羊,一个人牵着它走最前面,一个人后面赶羊群,不能让其它羊走路离它超过一丈。” 李三小和张小凡按照李二妮指点的法子赶了两次,果然再去放羊就容易多了。 李婆子又来寻李二妮,让她把赚钱的法子教出来。若是好好说,李二妮或许还会理会,她这样理直气壮的吩咐,李二妮是决计不会听的,轻蔑地瞅了一眼也不说话。 “你个不孝顺的玩意儿,什么见不得人的藏着掖着的,等你们这一门儿哪天遭了难,到你叔家门口都不给你口饭吃!没人性,不知好歹的东西,丧良心了……”一连串骂声从李婆子嘴里冒出来,许多下地干活儿的乡亲都从门里站了出来,朝李家这边看着热闹。 李二妮的眼神一下子冷了下来。“奶,我若是你,这么大年纪了就该少说话多吃饭好好颐养天年,天天骂天骂地的小心折了您自己的寿。” 李婆子刚要反驳,突然想起李二妮放蛇的事,吓了一哆嗦,目光顿时闪了闪。m.cascoo “兄弟亲,打断骨头连着筋。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些老话你娘没教过你?不是奶骂你,是奶在教你做人,都是一家人,咱们还能害了你不成?你那挣钱的路子,也得教给你叔给你把把眼,遇上什么事儿,好歹还有个靠山,你说你爹不在了,往后你嫁了人,还不是你叔你兄弟给你撑腰,现在你得跟你叔他们搞好关系……” 李二妮极其冷淡的嗯了一声,走了两步回头看着她道:“那就多谢奶奶的好心了。我现在要去地里给我娘犁地,奶您这么好是不是要帮着我家干活儿?” 李婆子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尴尬的笑来:“你爷还在家等着我伺候呢,我就先回去了。”心里却在想着这死丫头不肯说,逼急了她没准会发疯,要是再弄一堆蛇来可怎么好,她现在人单势薄的,可千万别真惹急了她,只能随着她出了门子。 俩人沉默着走了一段,李婆子别开了脸,越看这死丫头越不痛快,咋就跟金凤天差地别呢,以往她就没拿这傻子当个人,现在咋还怕了她了? 等俩人分开后离得远了,李婆子才朝着李二妮的方向啐了一口:“呸,不孝顺的玩意儿,横什么横,挣几个钱就不认人了?迟早叫官府捉了你打板子去!贱东西,不识好歹,给脸不要脸的玩意儿!”不干不净的骂了一通,心里这才痛快了不少。 李二妮刚走到地头,就被赵郎中从后面追上了。 “丫头,快来一下,帮叔个忙。” 帮忙?赵郎中有什么忙需要她帮的? 赵郎中见她磨磨蹭蹭的顿时黑了脸:“快点儿的人命关天。”眼睛四处望了望,从地头拔了一把野草,冲李二妮道:“快,你年龄小跑得快,把这把草药嚼了赶紧敷到我家那人的伤口上。” “那您可别忘了给我点儿跑腿费。” “你这死丫头钻钱眼儿里去了!去去,快去,救活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李二妮把那把小蓟攥到手里,跑得飞快,果然比赵郎中先赶到他家。 进了屋子,一眼就看到床板上躺着个血人,致命伤在胸口上,几乎要贯穿了这个人的身子,汩汩往外冒着血。 二妮低声咒骂了句:“(艹皿艹)这把小蓟能止住血我特么跟你姓。” 第一次见这种大场面,李二妮也是心慌不已,手都哆嗦了起来,她真不是医生,除了经常上网多看了点儿东西外,所有的急救知识仅限于书面理论。 开放伤应该怎么做来着?哦,30°的半坐体位,并用衣被将伤员上身垫高,有休克者可同时将下肢抬高,切不可头低脚高位。 找东西密封伤口,再用胶布固定不让空气通过! 一着急,差点儿把药箱给掀翻,慌手慌脚从药箱子里翻了翻,终于翻到有用的东西,对于被刀扎伤后的流血伤口,尽量取用身边能拿到的干净的布、毛巾或洁净织物进行加压包扎,也就是按住伤口,防止其继续出血。 切记不要往伤口上撒任何止血药粉。因为止血粉并不是无菌的,会增加伤口感染的几率。所以这把未处理的小蓟压根就不能使! 压迫止血法,止血点指压法,止血带止血法,李二妮把她记忆里所有的法子都试了一个遍,血才停了下来。 二妮满头的大汗,稍稍松了一口气,这才发觉已经这么长时间了,赵郎中压根没回来! “姓赵的,你死哪儿去了?你老年痴呆不认识家了还是腿脚不好走不动路了?把这么个快死的人丢给我?我特么又不是郎中!你特么是想救人还是害人?”二妮有些发恼的声音在屋里喝道。 赵郎中赶紧钻进了屋子。 “怎么样,怎么样,好些了吧?“ “你就在外面站着等着呢?”李二妮语气有些不善起来。 “我那不是觉得你的法子比我高明些么,你看,这不是止住血了么?要是换了我没准他就真翘辫子了。”赵郎中挤出一个笑容来哄道:“能者多劳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二妮简直要被气吐血,沉着脸道:“叔,我郑重的跟你说,我真不会医术!那些药方啊乱七八糟的就是人家告诉我的,告诉知道吗?没有实践过懂不懂?书呆子天天背书也考不上状元,下回这样的事千万别找我,我谢谢您嘞行不行?” 赵郎中忙点头表示懂了。 “送佛送到西,救人救到底,你还得帮叔个忙……” 李二妮顿时火冒三丈:“我不会!帮不了!” “不,你会,放心吧,很简单的,银子少不了你的……你说个数,要多少叔都给你。” “……” 第三十三章 五百两 李田氏那儿极其容易说服,赵郎中说他收治了一名病人,因为不方便照顾托李二妮去打个下手。 赵郎中都可以当二妮爹的年龄了,帮着他去照顾照顾病人而已,也算是在积福做好事。 当然如果她知道是和陌生男人共处一室,就不会那么痛快的答应了吧? 夜色越来越深了,月亮像一面白玉镜,把光辉洒满全村。周围是一片寂静。 李二妮认命的坐在床榻上,一双眼幽幽注视着静悄悄躺在她对面床上的人。 “晚上就拜托你了。”赵郎中打了个哈欠,“岁数大了熬不了夜了,警醒些,欠你的五百两可都在他身上呢,等他醒了你管他要。”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这句话今日也用到她身上了。 刚拿了他二百两,这就轮到她报答了? 就算是陌生人,她也是希望能救活的吧?若不让她插手倒也算了,只要插手了,谁也不希望眼睁睁看着个大活人死在自己面前。 更何况,赵郎中那个不要脸的还放了她的血喂给这个人,当她的血是灵丹妙药呢,她亏了这么多,总不能白浪费吧? “我不管他要,我就管你要,反正是你说我要多少都行的,这人我又不认识,我就认识你。”李二妮翻了个白眼。 “你个心黑的,我管他要总行了吧?要不出来我就把我这个小院儿抵给你了,反正我也就这个小院儿值点儿钱。” “能值五百两?”李二妮咬牙切齿道。 “那个~咦,嗬,好大的蚊子啊,得烧点儿艾草熏熏,叔最怕蚊子咬了……”赵郎中装模作样的拿蒲扇朝空中挥了挥,摸了摸鼻子溜了。 院子外头种着驱蚊草,也就是薄荷,但是貌似作用有限,该咬还是咬,这乡下的蚊子个儿大的能当一盘菜,被咬一口就是个大包。 二妮好心把床上的帐子放下,拍死几个钻进蚊帐的大蚊子,这男人本来就缺血,别再被蚊子吸没了。 离得这么近看,长的还怪好看的,貌比潘安也就这样了吧?可惜呼吸微弱,脸色苍白,似乎随时就能断了气。 赵郎中说是在山上采药的时候发现的他,前两天见他还好好的,也不知道被什么人给伤成了这样。 支开窗户放了放油灯冒出的黑烟,李二妮支着头,望向院子里的一片漆黑。小院里不时能听到蛐蛐的鸣叫,远处田地里的蛙鸣声也声声入耳。 “这是哪儿?” 李二妮愣了下,转身一看,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看起来极其虚弱,那双犹如寒星般的眸子此时却暗淡无光。 “想不到你还真活了?”二妮几步走向床边,极其自然的坐到床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竟然没有发烧。 她那一番操作误打误撞做对了还是喂的那碗血起了作用? “你是谁?”男子突然抓住她的手,因为牵动了伤口,似乎是疼了,眉头蹙着皱起,手却没松开。 李二妮怔了下,好吧,贵人多忘事,也许人家已经忘了见过她这么个小村姑了。 “你是我娘子?”李二妮还没张嘴,男子就已经笃定的给出了答案。 李二妮无比震惊的看着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你从哪儿看出来我是你娘子的?” “深更半夜,你我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不是我娘子还能是谁?”说完像看个智障一样看着她。 “娘子,我胸口好疼,快给我揉揉。” 李二妮赶紧把手缩回来,见她不让拉手,也不给他揉,人家还有些委屈,扁着嘴不高兴的样子。 李二妮一脸惊讶,这,这是要闹哪样? 赵郎中刚躺下,又被李二妮咣咣砸门给叫起来了。一听是那个男人醒了,心道果然如此,叫这丫头来叫对了,也是这小子命不该绝。 “反正他已经醒了,就没我什么事了吧,我得回家去了,你自己的病人自己照顾。对了,别忘了欠我的五百两。”二妮提醒了两句,头也不回的跑了。 赵郎中一边穿鞋一边骂:“这死丫头,真钻钱眼里了。心忒黑,没人性。” 开门一看,李二妮正开了半扇院门一脸不善的斜眼看他,赵郎中赶紧把嘴闭上了。 趁着月色,二妮回了家,怕把李田氏和李三小吵醒,直接助跑了两步就翻过了墙头。 区区土坯墙怎么可能拦住她? 羊群那边听到动静有点儿骚动,李田氏警醒,连忙点了油灯。 李二妮小跑到她窗子下低声说了句:“娘,是我,那个病人现在好些了,赵郎中就让我回来了。“ 李田氏松了口气,埋怨了两句二妮怎么这么晚还往家跑,在赵郎中那儿待一晚得了。 您倒是挺放心,二妮腹诽了句,一溜烟儿进了屋子。 还是自己屋子睡得香。 第二天天色刚蒙蒙亮,李田氏家的院门就被拍的震天响,在早晨的雾色里,赵郎中一脸的急切。 “李家嫂子,你家二妮睡醒了吗?我家那病人还得麻烦麻烦她。”赵郎中很有礼貌,先给李田氏施礼后再开口道。 李田氏忙侧了半个身子,往屋子那头看了一眼。 “可能还没醒,我去叫她。” 赵郎中说了句有劳了,擦了擦鼻尖沁出来的汗珠子。 李田氏看他十分焦急的样,连忙去二妮屋里把她拖了起来。 “我看赵郎中挺急的,你快过去看看,要是能帮得上忙就不用回来了。” 二妮还在睡梦中就被叫醒,十分不情愿,埋怨道:“娘,你咋那么放心叫我不回来啊,万一你闺女被卖了咋办。” 李田氏拧了把毛巾给她擦了把脸,催促道:“瞎说,赵郎中卖你作什么?快去吧,救人的事儿拖不得。” 李二妮撇了撇嘴心道你们一个两个都当我是郎中么。 到了门口看到赵郎中急匆匆的模样,二妮无奈道:“赵叔,人都醒了你还来找我干啥啊?” 赵郎中也不想再来讨这死丫头的白眼啊,可那个人一个劲管他要娘子,叫了一宿了,他能怎么办? “那个,人虽然醒了,脑子好像不大好了,他非说你是他娘子,让我把你找回去。” 李二妮一下子就炸了,咬牙切齿道:“赵叔,他脑子不好了,你脑子是不是也坏了?我怎么可能是他娘子?我不去,我这儿还忙着呢。” 赵郎中可怜兮兮看着她:“我是真没法子了,我都跟他说了八百遍了他也不听啊,再说,那五百两你不要了?” 二妮可气又可笑,淡定道:“赵叔,其实我还真缺个院子。” 赵郎中瞪着二妮,一副你见死不救的表情,眉头都拧成了川字。 “好丫头,我收你弟弟当徒弟怎么样?每天一个时辰让他来我家,我教他医术,我可跟你说,多少人想让我收徒我都没同意。” 李二妮默然,叹了口气,目光逐渐的坚毅起来,无比认真道:“赵叔,五百两银子,您可别忘了。” 第三十四章 早产 “他连他的名字都忘了,只记得你是他娘子。”赵郎中絮絮叨叨把捡他来的经过又讲了一遍。 “我就是在山上采药的时候看到他的,身上受的伤应该是刀剑之类的利器导致,从穿得衣裳上来看肯定是有钱人家的主儿,就是不知道是谁把他伤成这样。你待会儿尽量好好跟他说,别太刺激他,他伤势重,捡回来条命已经是万幸了。” 早晨的雾气还有些大,月亮挂在西边还残留着一个月影儿, 昨晚饭都没吃,到早上早就饿了。 到了赵郎中家,二妮终于忍不住了。 “赵叔,我饭还没吃呢,你早上吃啥?” 赵郎中愣住,脸皮红了红,想起昨晚似乎都没给李二妮吃饭,他是向来随意惯了,倒是忘了人家小姑娘家还长身体呢,不吃饭不行。 “那个,我去煮点儿粥。” 李二妮点点头,汤汤水水的吃了只占个肚子饱,过会儿就饿,可让一个老光棍做饭还能要个满汉全席不成,有的吃就不赖了。 “娘子,你去哪儿了?”看到李二妮,躺在床上的男人眼睛晶亮,语气又温柔又委屈。 李二妮顿时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心揪的很,赶紧扭头舒了一口气。 “那个,你肯定是认错人了,我可不是你娘子。我只是救了你而已。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有一个人应该知道你是谁,你先好好养伤,我去镇上问问,到时候没准可以联系上你的家人。” “不要,不能,他们都要害我!”男子摇头,反应剧烈。二妮赶紧坐过去拉住他的手安抚。 “别怕别怕,现在没人能害你。” 男子使劲攥住李二妮的手不放,一脸痛苦的表情。 “你是不是想起点儿什么了?莫非是你家人把你弄成这样的?”李二妮小心翼翼试探道。 “我也记不得了,好像,好像是我哥,我哥要杀我。” “你哥?”李二妮眼皮子跳了下,“冒昧问一下,你家是有皇位要继承吗?” 男子眼睛微闪,摇了摇头,脸色十分苍白。 村子里炊烟冒起,几乎每家每户都已经起来做早食了,赵郎中把粥送了进来。 “二妮,刚刚三小来找你,说你大姐家出事了,叫你赶紧回去。” 大姐?李二妮站起来,跟男子说了声等我有空了再来看你,拧身就跑。赵郎中赶紧喊她,拿出二十两银子递过去。 “向家给了三十两银子的诊金,给你二十两,你大姐那儿恐怕用得上。” 正好二百两拿出来花太打眼,这二十两可太及时了。 到了家李田氏正收拾包袱,见到二妮赶紧拉着她手,声音都颤着:“二妮,你大姐生了,我得去看看她,你在家看着三小。” 李二妮依稀听李田氏提起过,说大姐要到九月份才生,正是不冷不热的时候,怎么现在就生了? “娘,大姐是早产了?” 李田氏点点头,旁边李三小不高兴道:“二姐,大姐都生了好几天了,她婆家都没来跟咱家说过!” 不放心李田氏自己去,二妮非要跟着一起去,叫三小看家。 好在还有张小凡在,羊也不用二妮操心。 孩子出生后的第三天,街坊邻居是要去送红鸡蛋的。娘家及亲朋也要去望欢喜。大妮那儿肯定是有事儿,李田氏想了半天,也就同意让二妮跟着了。 见李田氏、李二妮一早就上了门,大妮的婆婆苏氏脸色极其难看。 生了孩子竟然没去娘家送信儿,这不就是闺女在婆家人家不当回事么,李田氏心里替闺女委屈,脸上也不好看,可还是没忘了把准备好的银钱掖在孩子的小被子里。按理说这银钱是给孩子的,得是大妮收起来,这叫“长寿钱”,都是孩子的娘替孩子保管着,可苏氏竟然抽了出来,把布包打开看了看,脸上才有了丝笑模样。 钱是二妮给李田氏的,李田氏在布包里给放了一两银子的锁钱。 “亲家,你看,刚添了孙女,光顾着伺候你闺女和你外孙女,都忘了给你报喜了,幸亏你听着信儿了,要不还耽误事儿了呢。” 二妮一阵冷笑,若是苏氏打着请娘家人来,中午她家要设酒宴招待的,得给娘家人吃喜面。 一般面条儿都是提前一天备好,白面金贵,农家平日里吃面食大多给玉米磨成的黄面里添上一两把白面,再加上把子榆面增加粘性,臊子也是提前准备好的,一般也都是常见的白菜、萝卜,好一点儿的人家加点儿豆腐丁、肉丁。 可苏家,二妮刚刚打灶房那儿瞥了眼,冷锅冷灶的,连个面条子的影儿都没瞧见。 大妮的脸蜡黄蜡黄的,眼睛肿的都快睁不开了,一见娘家来人眼泪就往下掉,苏氏还在一旁说这是看到娘家亲人高兴的!骗鬼呢,大妮这模样分明是受了委屈。 二妮扫了一眼姐姐坐月子的屋,这屋子里连她家都不如,窗户糊的白纸都泛黄卷边了,大妮住的这间是苏家最次的屋子,紧挨着灶房,被挡了大半的光不说,连个像样的床都没有,只是两个高板凳架了个木头板子。 旁边睡着的婴儿皱皱巴巴像个小黑猴子,看起来也才三斤不到。 李田氏麦收前来看大妮就觉得大妮脸色差,孩子这么点儿,可见闺女怀着的时候吃的不好,苏家对大妮,根本不像他们嘴上说的那么好,什么把大妮当眼珠子似的疼,都是瞎话。 “大妮,你这坐月子呢可不兴哭,要不该坏眼了,瞅瞅这眼肿的都跟个大核桃似的了。“李田氏心疼的拉着闺女的手,当着亲家母的面,她也不好说什么,闺女还要人家伺候月子呢,得罪了苏氏,大妮更受屈。 “娘,我没事,我就是冷不丁带个孩子睡不好。“大妮乍一见李田氏没忍住,哭了一回也算发泄了下,不想让她娘担心,就说自己只是没睡好才肿了眼。 二妮可不那么好骗,光看苏氏的面相,二妮就断定这是个厉害主儿,更何况一张刀子嘴,不仅是敢说,还一边替自己说好的,一边给对方插刀子,若是遇见李田氏这样儿打落牙齿混血吞的,只能是挨刀子的。 “我姐可真有福气,劳动得您把老理儿都给忘了,就瞅着您这劲儿,伺候得肯定精心。咦?大娘,莫不是我眼花了吧,这坐月子不说吃鸡鸭鱼肉,最次也得喝小米粥,吃红糖鸡蛋吧。我怎么瞅着我姐喝的这是玉米糁子粥啊。我姐刚生产完还得给孩子喂奶呢,亏了身子可不行。您是生养过的长辈,这些理儿您肯定比我懂,我瞅大娘准也是一时忙忘了吧?” 当二妮不知道呢,李田氏当初提起没要李家聘礼的时候她就找张大nai奶打听了。 别看苏家穷,穷讲究可不少,要面儿。当初大妮嫁进来的时候,苏家没出一个铜子儿的聘礼,却对外说出了二两银子,对李家又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说她家有个读书的大郎,以后可是要考秀才考举人老爷的,大妮能嫁进来还跟李家沾了多大便宜似的。 二妮明褒暗贬的一番话,说的苏氏气闷,不过她素来能言善道,此时也不惧:“你姐有身子后害喜,什么好的吃了就是个吐,别人家媳妇儿也没见这么娇气的,幸好亲家母来了,不如就多留些日子吧,你做的饭菜大妮肯定吃得惯。” 这话里的意思就是说李大妮娇气,你要嫌我做的饭食不行你来做。怪不得大妮哭肿了眼呢,当着娘家人就这么左一句右一句的讽刺,没娘家人的时候不定受多大屈呢。 第三十五章 闹事儿 李田氏没那么多心眼儿,她倒是也想留下来照顾大妮,女人坐月子顶要紧,若是落下病根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可李田氏毕竟是个寡妇,无论去哪儿都遭忌讳,也不知道苏家是客气客气还是真的想留她,便有些犹豫。 二妮可不能叫李田氏留苏家,李田氏留下恐怕得和李大妮一样受气,便自告奋勇说她留下伺候她姐。 苏氏见李家人还真不客气,暗自鄙夷李家忒没脸皮,她也不想想,李大妮和孩子这么一副模样,娘家人能放得下心么。 苏氏又陪着说了几句话,就要去准备晌午的饭食。 “我娘带了好些小米儿来呢,您赶快叫大嫂子下厨去熬上吧,还有红鸡蛋,我娘也带了一篮子来,给我姐煮上一碗慢慢吃,别忘了多加红糖。对对对,我还给我姐买了一只鸡,两斤猪肉,这些也给我姐煮软烂些。” 小苏氏有些不情愿,可李二妮看起来不像李田氏那么好拿捏,只得不情不愿的跟着婆婆去了灶房。李家人进门时送的礼是小苏氏收的,都是平时难吃到的好东西,本还想着给苏明补补身子的,若是李二妮真不走了,那些好东西岂不是吃不到嘴了? 趁着屋子里没苏家人,李二妮赶紧问她姐话。 “姐,苏家人是不是对你不好,我外甥女儿怎么才这么点儿?” 李二妮恢复成正常人后李大妮还是头一回见她,刚刚李二妮说的话句句都比泥捏的李田氏有水平,比李田氏更像是替闺女撑腰来的,哪儿还有从前痴痴傻傻的模样? “二妮,你,你真不傻了?”李大妮上上下下的瞅着李二妮,眼里脸上掩不住的惊喜。 “咱家就是傻的太多了,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了。姐,你先别说别的了,苏家都没派人去报喜,到底咋回事?就只是嫌你生了丫头?你那妯娌不是成亲好几年连个丫头都没生,你又不是往后都不生了,姓苏的是等着儿子继承皇位还是继承家业?你也是,怎么就不找人给家里递个信儿,我看你也是傻了吧,就由着她们欺负你?” 二妮一顿连珠炮似的责问问的李大妮哑口无言,她心里也苦啊,当初是她非要嫁给苏顺的,娘一开始就不太愿意,是她说苏顺和苏家的好才让娘允了的,进门才一年多点儿,她怎么能说苏家对她不好,再不好也是她自找的,李田氏一个寡妇,带着傻妹妹和年幼的弟弟,又能怎么办? 李二妮见李大妮不说话,心里发急,她来苏家就是闹事儿来的,至于闹大点儿还是闹小点儿完全要看苏家到底怎么对李大妮的,她发难苏家总也得知道出了什么事儿! “姐,你当初嫁进苏家一分的聘礼都没要,不花银钱的媳妇儿谁拿你当回事?受了委屈吃了亏就只会哭,除了娘家人心疼谁管你?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要是不硬起来就等着受一辈子屈吧,连外甥女儿都跟着你受罪!我就实话告诉你,苏家欺人太甚,今儿他甭想太平!你要是愿意把你受的屈跟我说,咱就还是姐妹,李家还是你娘家,最差不就是被休吗?你问问娘,如今我能赚银子了,我养得起你和外甥女儿,咱李家不怕!你要是啥也不说,我今儿在苏家闹这一回就再也不来了!娘和弟弟愿意认你就认,反正我李二妮不认你!以后咱姐妹俩绝交!你思量思量,是要怎么着?” 二妮不得不逼她姐,他们家人来得早,总司屯村的乡亲街坊们还没过来,待会儿人都过来了,恐怕就没机会说了,闹事也得是当着人的时候闹效果才更好!苏家不是要面子吗?这回连里子都不给她留! 李大妮眼泪唰唰地又往下流,李田氏听了二妮的话大吃一惊,连忙劝她消了那心思,有什么话好好说,千万不能在苏家闹事儿。 李二妮脖子一拧,“不让我闹是吧,行!我离家出走!这样的娘家我也不要了!省的将来我嫁出去了在婆家遭了事儿,娘家连个替我出头的都没有!” 李田氏被噎得说不出话,李大妮看着娘为难的模样,把眼泪儿抹了一把,开始诉说从成亲以来在苏家受的委屈,听的李田氏泪水涟涟,李二妮更是咬牙切齿连连的冷笑。 “大妮,这苏家咱们不待了!娘这就带你回家!”李田氏还没听完就坐不住了,在屋子里团团打转,想帮着闺女收拾东西,可转了一圈,闺女屋子里哪儿还有什么好东西?连她给闺女置办的两个箱笼都换成了掉了漆的破木箱子,箱子里几块儿布料也不是她陪送的新棉布料子,闺女身上盖的薄被子是旧的,外孙女盖的应该是苏顺的,都是一撕开就露出了里面的烂棉絮! “我可怜的大妮……可恨!太可恨了!他们苏家凭什么糟蹋人,我们李家哪儿对不起他们?呜……” 母女俩抱头痛哭,连睡着的孩子都被吵醒了,李大妮没多少奶水,孩子吃不饱,这是哭了一宿哭累了好不容易才睡着的,娃儿啼哭的声音又细又弱,嗓子都是哑的。 李二妮拿起她姐放一旁的破布包住孩子,抱起来哄了哄,见哄不好,转手就递到了进来看怎么回事儿的苏氏手里。哼,这孩子姓苏的,先占占她们苏家人的手! “大娘,我姐早产,是你说保小不保大的?” 李二妮是扬着声儿说的,院子里已经陆陆续续来了相熟的街坊们送鸡蛋,还有的带了鱼。鱼肉价钱低廉,还能下奶,倒是挺合适当月子礼送。连老乡亲们都知道下奶得给月子婆补身子,这个老婆子竟然还一边拿粗粮应付她姐一边讽刺她姐没奶水! 小苏氏出了灶房去张罗迎来送往,一边儿接过礼品,一边儿邀着这些奶奶伯娘婶子们进屋坐一坐。 以往的人家有月子婆的,走动少的乡亲借口有事儿留下鸡蛋就走了,走动勤的街邻顺着话儿就进屋瞅一眼娃娃以示亲近,见娘家来人了,少不得说几句俏皮话,什么姥姥门的来了,送乳汁米的来了啥的。 苏家没派姑爷去豆庄报喜,这事儿总司屯村的人都知道。苏家人对外说的是儿媳妇难产,大人孩子都亏了身子要好好伺候,内里什么缘由大家就不知道了,今儿苏家本来要招待儿媳妇娘家人的,有人还看见苏顺一早就进城做工去了,看见的人还奇怪娘家来人,姑爷不在算怎么回事。 苏氏脸色阴沉沉的,孙女啼哭不止吵得她有些心烦,说话一时也没过脑子。 “怎么的,哪个当娘的不心疼自己的孩子,难不成眼看着孩子死?” “嗬,大娘,您说当娘的都心疼自己孩子,不见得吧。”二妮扶着李田氏往其他屋子走,苏家建的房子低矮,年头也久了,不过院子不小,有五间的正房,一间充当厨房的厢房。 走过堂屋,紧挨着堂屋东边的那间屋子就是苏氏和苏老头住的。 李二妮和李田氏大大咧咧的走进两老的屋子,苏氏抱着孩子跟在后面,不知道她们娘儿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娘,你看看,这两口箱子是不是你给我姐新打的?” 李田氏仔细看了看,可不就是她给闺女的陪嫁? “哟,这可稀奇了,我姐的陪嫁怎么跑到大娘屋子里了?” 【作者题外话】:求大爷们赏几张银票吧~快揭不开锅了~ 第三十六章 无理搅三分 苏氏这才知道她们娘儿俩是干嘛来了,她朝窗外望了望,见乡人都聚在院子里站着,还有越来越多的趋势,她生怕闹出笑话来,就要拦着李二妮,可她抱着哭的跟猫儿似的孙女儿,腾不出手来扯人。 李二妮继续往东急走了两步,因为苏家老大要读书,喜清静,最东边的两间屋子一间当了他的书房,一间当两口子的卧房。 李二妮推开房门,一眼就看见苏家老大正在书案前写字。 “哟,这是苏家大哥吧,你这两间屋可真宽敞啊,又是书桌又是书架的,这一柜子书得值不少银子吧?嗬,这还有一碗鸡蛋呢。咦,苏大哥苏大嫂的被褥都是大红的呢,娘,这是不是你给我姐陪送的那两条新棉花被子?” 李田氏忍着气沉声道:“是大妮的,这布料是我亲手挑的,这被子是我亲手缝的!” “那可奇怪了,我姐的陪嫁不是进了苏大娘的屋子就是进了苏家大哥的屋子,我姐坐月子,盖的是烂棉絮套子,连个鸡蛋毛都没看见,苏大哥这屋子里反而一大碗的鸡蛋,到底是谁在坐月子?难不成苏二哥不是苏大娘的儿子?孙女不是她亲孙女?” “娘!你快看,这不是咱们今儿带来的鸡和猪肉吗?还有鸡蛋、红糖、红枣,小米,咱们送的东西咋都进了苏家大哥的屋子?苏大哥,您是读书人,咋还偷东西呢?这有违圣人之言吧,苏大哥读的圣贤书就是这么教您的?把弟媳妇的东西据为己有?” 苏明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愣着看李二妮在他屋子里进进出出。李二妮身量修长,穿得是一件浅蓝色袄裙,肤色白皙,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红,一双杏核大眼,这样漂亮的姑娘在乡下极为少见,苏明不免也多看了几眼。等她说了那些诛心的话,苏明才变了脸色,辩驳道:“你乱说什么?我没有!” 在院子里的小苏氏慌忙跑进屋子里,尴尬的解释道:“这,这是我拿到屋子里的,我是想着灶房有老鼠怕老鼠偷吃……” “哦,被子也是怕老鼠给咬喽?” 院子里的人轰地一笑。 小苏氏听见了,脸上极其难堪,又想不出拿什么话来圆。 苏氏容不得李二妮毁了苏明的名声,压着嗓子怒道:“李二姐,你今儿是来挑事儿的?” 虽然有理不在声高,李二妮还是把声音扬得高高的。 “大娘,您这话就不讲理了吧,我们怎么是来挑事儿的?我们可是一丝礼儿也没错,带来的这些礼在十里八乡算不上头一份,也算得中上了吧,连我娘给孩子的长命钱都是一两银子,这长命钱您刚才不是揣自个儿兜里了,要不您再数数?” 苏大朗的书房里还有另一道通往院子里的门儿,李二妮开了门走进院子里,想叫大家给她评评理。 “当初苏家到我家去提亲,一个铜板的聘礼都没给,娶媳妇儿不给聘礼,有这个礼儿吗?我家可是按照老礼儿给了陪嫁!不过这陪嫁嘛,呵呵,苏家看不上眼,说我们李家的陪嫁不入流,不入流她们咋还拿来用呢?我们李家可是一件不入流的聘礼都没瞧见呢。我姐生了孩子,按礼儿苏家是不是得派人去报喜,我姐夫去不了支会别人跑个腿儿也行吧,她们家说是为了伺候我姐没顾上,我姐夫农忙在地里干,农闲去城里干,累死累活维持一大家子的开销,供苏大哥读书,苏大哥屋子里家具崭新的,我姐夫屋子里都是破烂,睡破被吃粗粮,拿我姐的东西,苏家就是这么伺候我姐的?苏大娘就是这么心疼自个儿子的?我看我姐夫不会是抱来的吧?”筚趣阁 总司屯村的人在院子里偷偷议论,有和苏家走得近的几家经常听苏氏说小儿媳妇的坏话,还以为那小儿媳妇不懂事,却不知道里头还有这些事儿!不花银钱的儿媳妇,可不是在婆家不得重视?苏家老大读书,苏家一家的嚼用,还不是苏顺去挣来的?咋的这么作践苏顺两口子?若不是知根知底,大家还真以为不是亲生的。 苏氏性子要强,别说在这个家,就是整个高庄还没人这么当面给过她没脸,她家大郎是读书人,以后是要当官儿的,乡人们甭管真心还是假意,当着面的时候谁不恭维她。 李二妮这么毁她家名声,苏氏可忍不下这气!她几步走到李二妮跟前,怒道:“当初我家提亲的时候可是说得清清楚楚,家里还有个读书的老大,负担重,少不得要花些银子供他科考,将来考个一官半职的,一家子也跟着沾光,那可是大妮自己同意了的,苏家没谁硬逼她嫁吧。苏家光耀门楣都指着老大呢,眼前老二两口子是苦一些,可将来的福难不成他俩就不享?若是不愿意,早说不嫁不就行了?” “李二姐要说我们家没好好伺候你姐,你去问问李大妮,她亏心不亏心,孩子的尿布不是她嫂子给洗?饭不是我给做?也不知道亲家咋教养的闺女,咋这么犟呢,她吃不下东西,我和她嫂子总是劝她,甭管好赖也得吃点儿,要不然没奶水孩子挨饿,有了孩子哪儿能任性,孩子吃不饱,日日啼哭,她说自个儿睡不好,孩子睡的时候你就睡啊,又没谁叫她干活儿,非起来用凉水洗尿戒子,这是嫌弃她嫂子洗的不干净还是咋地?她又不说她想吃啥,她想干啥,难不成我们还是她肚子里的虫?若是李二姐觉得你姐在我家受委屈,那你就接她回家去!” 苏氏说的唾沫横飞,一双窄细眼里透着厉色,大妮在她屋子里听了,不自觉的攥紧了手,面上有几分隐忍的悲愤,任由眼泪流向枯瘦的腮边。 这个苏氏果然会说话,当了婊子还能立牌坊,插科打诨转移重点一把好手啊。你说她厚此薄彼区别对待,她说李大妮有所图自己愿意的。你说她不给李大妮吃好的,她说李大妮自己不吃。做了那么一两件应付面儿的事儿就说自己多有功,还把不识好歹的罪名安李大妮身上。这种人你哪怕再有理,她也能用她的理搅三分。除非她真的吃了血亏,否则根本不会承认自己有错! 第三十七章 不能任人欺凌 李二妮神情冷漠,盯着苏氏和旁边的小苏氏白嫩光滑的脸蛋子看了两眼。 “大娘这话说的我可不爱听,我姐那名声,您去豆庄村打听打听,哪个不竖大拇指?我姐当初进苏家门,陪嫁银子都舍得拿出来给苏大哥读书用,您看,娘家给孩子的长命钱,大娘拿走了我姐说什么了没?我姐这么帮着婆家过日子,到您嘴里却成了任性不懂事了,这话说的让人寒心啊。“ ”女子怀孩子坐月子,本身身子反应和脾气就和往日不同,可我姐不是为了给苏家添丁进口?苏大哥苏大嫂子为了考状元没空替苏家开枝散叶,我姐为苏家绵延子嗣,那就是苏家的大功臣,人活一辈子还不就是为了子孙后代么,要不就算有显赫名声、万贯家财也不过是一场空,大娘,您说我说的是不是这个理儿?” 苏氏和小苏氏脸都气成了猪肝色,小苏氏是当村的,成亲好几年都没生育,可人家娘家强势,这样的人家苏氏不敢惹,再说她本来就偏大儿,对大儿媳也算爱屋及乌,就算她无所出,照样在这个家里有一席之地。 “大娘让我们把我姐接回娘家去也行!但是你得把我们家陪送都还回来!我们送过来的时候可是新的,要还也得是新的,别人用过的我们可不要!再写上一份和离书,孩子呢你们苏家愿意要就给你们,不愿意要我姐带走,先说好了,我姐带走了这孩子可就姓李了,跟你们苏家没关系!” 来苏家瞧稀罕的婆娘们眼神里闪着兴奋,都一幅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模样。 这个村里论斗嘴耍嘴皮子,能说的过苏氏的还真不多见,这苏氏确实是有几分本事的。眼见她吃儿媳妇娘家的瘪,被人家直直白白揭老底,都在心里暗骂她也有今天呢。 众人心里鄙夷苏氏的虚伪,明明没给聘礼还跟人说拿了二两,贪了儿媳的陪送还装瞧不上眼, 平日里苏氏仗着大儿子读书,常有乡人求着写写字儿什么的,优越感强的很,跟谁说话都硬气。这回硬气不起来了吧?苏大郎考状元当官有啥用,连个后代都没有!再说考不考的上还另说呢,这不是连个秀才都还没中? 李二妮还要再说,李田氏却拉了拉她袖子叫她别说了,这么多外人在呢,李田氏怕二妮闹得太大不好看。 小苏氏被人这么含沙射影的讽刺生不出娃,心里别提多窝囊,不能生育这事儿,她确实心虚,也嫉妒李大妮刚过门就能怀上,幸好李大妮生的是女娃,若是生了男娃,说不定婆婆就不待见她了,她平日里没少挑拨苏氏和李大妮的关系,也是李大妮性子直对人不设防,才着了小苏氏的道儿。 苏氏恨得牙根痒,李家这个二闺女不是傻的么,咋滴嘴这么厉害了?她不就是想给她姐讨公道么,一个晚辈这么指摘长辈还有理了?懂不懂长幼尊卑?还有李大妮,整天哭哭啼啼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要哭谁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婆婆们用这招数斗媳妇儿就没斗不赢的! 苏氏刚顺势坐下,院门口就传来一声大喝。 “老婆子!你丢人现眼还不够吗?赶紧给亲家做饭去!” 原来是苏老头回来了!其实他已经在院门口站着听了会儿了,他老婆子会说话,他一直都知道。可今日他觉得,老婆子咋说也没理!儿媳妇生那天胎位不正,脚先出来的,稳婆问了句保大还是保小,老婆子立马说保小,儿媳听见了呛了老婆子几句,幸好孩子小,儿媳身子骨还行,稳婆硬是推回去掉了个个生出来了。老婆子想给儿媳下马威就硬是拦着没让去报喜。 小儿媳李氏不是那种嘴甜会哄人的,只知道闷头干,不讨老婆子喜欢。他却觉得这儿媳老实本分能干活,偶尔也在老婆子面前分说几嘴,老婆子却每次都骂他个狗血淋头。 这个家严格来说,是苏氏在顶门立户,不过苏氏再厉害,真遇上苏老头翻脸,她还是怵平时看起来懦弱寡言的苏老头的。 苏老头穿过院子里的乡邻,走到李田氏和李二妮面前鞠了一躬。 “是我们家的不是,让孩子受委屈了,亲家就大人大量包容些个,大妮是我们苏家的大功臣,往后我定不会叫谁欺负了她,亲家消消气,就当为了孩子,咱们坐下好好说,万万不可伤了和气啊!” 苏氏有些不忿,还没开口说什么就被苏老头狠狠瞪了一眼,她只得把嘴闭上了,悻悻站了起来。 谁也想不到苏老头这时候竟然说了公道话,李田氏性子本就软和,人家把姿态放得这么低,她就不知道咋办了。 “娘!”李二妮赶紧给李田氏使眼色,提醒她千万别被蒙骗了,苏家老婆子已经堪称影帝级别了,谁知道这老头子是不是做戏!哪怕老头子说的真心,那苏氏和小苏氏就真改邪归正了?恐怕还是做戏!她们有一千种法子让李大妮有苦说不出! “刚才大娘还说让我们把我姐接回娘家去呢,你们说一定会对我姐好,那就是嘴上说,我又看不见,等我们不在了,你们再面甜心苦对我姐,我们怎么知道?” “这……要不亲家就在我们家住上一阵,亲眼看着就放心了吧?” “哎呀,对对,住上一阵也陪陪闺女,都是一家子说什么两家话,瞅瞅,娃子嗓子都哭哑了,瞧这双大眼睛,多漂亮啊,像她小姨,以后长大了准是个俊的。”说话的是苏家一个隔房的婶子。 一有人和稀泥,别人也就跟着七嘴八舌地劝了。 “这女人刚生了孩子,可不就是心气儿不平,我那会子也是看啥都不顺眼,突然多了个只会哭的娃,脑瓜子都嗡嗡的,幸好我婆母体谅,有时候这婆媳啊,就是得磨合着过,互相多体谅,慢慢就跟亲母女似的了,媳妇儿待在婆家的时候比娘家多几十年呢,说起来娘家的是亲娘,实际和婆婆才是一家啊。闺女一嫁了人,那就是别人家的了。” 李田氏瞅了瞅李二妮,眼神里带着点儿祈求,这模样就是打算息事宁人了。 寡妇门前本就是非多,闺女都生娃了,真接回娘家去算咋回事,同村人不笑话? 李二妮若是在众人面前直说不行,恐怕会让人觉得李家不近情理,围观的都是一个村子的,此时统一了口径,她也讨不了什么好,别说这个时代,就是现代的女性离婚后都不容于世俗。 “咱们去问问我姐怎么说吧。”李二妮找了个由头拉着李田氏进了西屋。 李大妮也知道回了娘家就是给她娘添麻烦,就说愿意留下。 李二妮想了想,归到底,日子怎么过还得看李大妮的,反正她还没无可救药到被人欺负死了都不知道反抗的,生死关头也知道抗争,现在只不过是坐月子身子弱,孩子又不好带,等一切都顺当了,难道还任由苏家那对婆媳坑不成?先问问她李二妮肯不肯吧! 有她李二妮在,李家已经不是任人欺凌的了! 第三十八章 回娘家 当天她们倒是吃上了喜面,多亏了李家来的人少,其实李二妮叔婶也应该一块儿来的,但是叔婶借口说苏家没报喜,是看不起李家,他们不来。 来了还得送东西送锁钱,既然有借口可以不用送,他们当然不来。 李田氏吃过饭就回家了,地里一堆活儿等着,离了她没人能干的了。只能留下李二妮照顾她姐。李二妮先是张罗着给她姐换了屋子,给她搬到苏家二老的屋子了,让那俩老的去睡木板子。 又在灶房里熬小米粥炖鸡煮肉,她们带来的那些东西自然从小苏氏那里要了回来,她就单独做了给她姐吃。 李大妮奶水少,外甥女吃不饱,总是隔一会儿就要哭闹一次,李二妮不得不抱着哄,小孩子又总是拉尿,没过一会儿,李二妮就觉得腰酸背痛了,果然孩子就是磨人精,她宁愿去地里干活儿也不想带孩子了。 尿布湿了就得马上洗,不然都不够换的,幸好这天气很快也就晒干了。 孩子确实不好带,醒了就哭,抱着才不哭,二妮没来那会儿,李大妮常常是一只手抱着一只手洗尿布,热水不够就直接用凉水。 大妮要去洗尿布,二妮拦住了:“刚生过孩子不是不能沾凉水吗?大姐,这尿布一直都是你洗的?” “也不是,嫂子也帮我洗,只不过她要等存多了再一块儿洗,我怕不够替换的,就自己洗了。” 李二妮说,少不得是你妯娌给你婆婆告了状的,刚刚你婆婆不是说你自己洗尿布是嫌弃你嫂子洗不干净?李大妮却说不一定,小苏氏人还是不错的。 李二妮反驳,不错怎么还拿了你的新被子?李大妮说那是她婆婆拿走的,小苏氏要还回来婆婆不让。 倒是个会做人的,可惜两面三刀,李大妮还是阅历太少了识人不清。与其跟那对有心计的婆媳斗个没完,倒不如想个法子让她和苏顺自己分出去过顺心。 晚上的时候苏顺下了工回家,一进门直接就回屋看孩子。 苏家人多,地里活儿干得快,此时已经把种子种上了,难得的农闲时候,除了给地锄锄草也就用不上一大家子去地里了,苏氏就打发苏顺去镇上找活干。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苏氏怕大妮又催着苏顺去给李田氏干活儿,就抢先支使了他出去。 苏顺进了自己屋发现屋子里躺着他爹,媳妇儿孩子都不在,一时有些懵。 “你媳妇儿的妹子来了,在我们那屋睡呢,你晚上跟我们凑合凑合吧。” 苏老头换了二郎的屋子才知道这床板子睡着多难受,尤其是动一下一头就要翘起一回,咯吱咯吱响的心烦。 苏顺去跟二妮打了个招呼,倒确实是个老实人,看得出他对大妮和孩子是真的疼,就是太老实了不愿意和他爹娘起冲突。 他也知道他娘不让给岳母送信儿让大妮受了委屈,低着头不好意思跟二妮多说话。 “一个大男人都当爹了连妻儿都护不住,真寒碜。”二妮现在是看到老实人就生气,怎么她就摊上这么一窝窝囊的亲人,忍不住就刺激刺激这个姐夫。 苏顺僵了一下,红了脸杵在大妮一旁,讪讪的问大妮有什么要他干的活儿没有,大妮心疼他干了一天苦工让他自己去歇着。 “歇啥啊?大姐,你生了孩子正是需要补身体的时候,白天晚上的看着孩子不得歇,连个鸡蛋小米粥都吃不上,反而苏大哥一碗鸡蛋供着。姐夫,你上外面干活儿一天也有几十文的工钱吧,总得给大姐买点儿下奶水的东西,不然你闺女成天饿着你忍心?” 苏顺更是羞愧,扣着衣角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惴惴不安低着头不吭声。 “你不会手里连个铜板儿都没有吧?” 听得出小姨子的鄙夷和嫌弃,苏顺小心道:“我,我去管娘要几个铜板,明日给你们买些肉回来。” 铜板儿已经交到了苏氏手里就是她的了,苏顺来要,自然是不肯给的。 “你岳母来的时候带了不少吃食,都你小姨子收着呢,今儿煮的好肉菜可都是给你媳妇吃了,我和你爹都没吃上一口。小米鸡蛋都有,还买啥肉?天气热又放不住,肉吃多了人还有火气,孩子喝了火**脸上窜大包。” 没要出钱来,苏顺不敢去大妮那儿,怕小姨子又说出令他难堪的话来。 在院子里转了两圈,钻进灶房把爹娘给他剩的面条子吃了。 中午剩了面,苏氏挖了点儿猪油拿几片白菜叶子炒了,难得吃上白面,苏顺吃了一碗觉得肚子还没饱,可是锅里已经没有了,只有这么些,他只能舀了碗水就着碗里的油星儿喝了。 瞅了瞅媳妇儿屋里的亮光,媳妇儿和小姨子还在说话,俩人声音低,他也听不清,心里猜着是在埋怨自己没本事,脸上更是臊得慌,硬着头皮去了他爹娘那屋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早他又早早离家去镇上干活儿,其实用不着那么早,他就是躲着小姨子。 李二妮心里只有冷笑,暗骂她这个姐夫是断不了奶的窝囊废,指着让他站起来还不如让李大妮立起来,只有自己强大起来,别人才不会欺负你。 有李二妮帮着搭把手照顾着孩子,李大妮倒是能歇口气了。 二妮不客气,一有尿布屎包就催着苏氏或者小苏氏赶快洗,洗不干净还叫她们重新洗,后来还是按照以前的分工,小苏氏洗尿布,苏氏做饭,因为李二妮只给她姐做,就连李二妮自己都是吃苏氏做的饭。不论苏氏做的什么,好不好吃,她也不挑。还不让李大妮摸孩子,她给她姐做饭的时候孩子哭闹,她就叫苏氏抱着。 将养了五六天,李大妮蜡黄的脸色就变红润了些,只是奶水还是不够孩子吃,李二妮就跟 苏氏说让她去村子里买些羊奶回来煮给孩子喝。 “孩子要是吃不饱**,喂些米汤也行的了。”苏氏心里骂着李大妮好吃好喝的不产奶,不中用,嘴上却不敢骂出来,李家这个二姑娘可不是个好脾气的。“羊奶可不能喝啊,那都是畜生吃的玩意儿,膻味大刺鼻的很。” “米汤怎么比得上奶有营养呢,若是像大娘说的,怎么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都要喝羊奶,我家里倒是有羊,只是离得远了些不方便。不如就让我大姐回去娘家住,这样倒方便些。” 她养的羊里有还没断了奶的母羊,大妮奶水不够孩子吃的时候喝些羊奶就是了。 苏氏也求之不得,二媳妇带孩子回娘家了她就轻巧了,这两天被李家这二丫头支使的团团转,天天腰酸背疼的还不如下地干活儿痛快呢,一听二妮说,她立时就说好。 “那可就太好了,我也是听镇上的人说,羊奶比**还滋润呢,那些有钱人家家里的少爷小姐们每日都喝一大碗,还有什么乳酪的那些东西,滋补着呢。” 看她一会儿一个说法,二妮也是觉得好笑。 “大娘,我大姐嫁到你们家就是你们苏家的人,如今我接了回去,又是吃喝又是帮着你们苏家带孩子,怎么也得给点儿补偿吧?” 苏氏讪笑道:“亲家不也是大妮的娘吗,哪儿有回娘家住几天还要什么补偿的。” “大娘说的是,我姐回去住几天当然没啥,那这个娃子呢,她是姓苏还是姓李?您要说她姓李,我一个铜板儿也不要。” 苏老头见苏氏耷拉着脸要反驳,忙跟二妮说:“李二姐说的是,老婆子,你去拿五十个钱来,大人孩子的就麻烦亲家费心了。” “老头子,咱家哪儿有钱啊,再说那娃子就吃个奶,都是现成就有的,哪儿花的了什么钱?李二姐,你也是当闺女的,总不能嫁出去后回娘家吃几顿饭还给钱吧?” 苏老头冷了脸瞪了苏氏好几眼,苏氏不服气,磨磨蹭蹭不去拿钱,装作没看见苏老头的眼色。 虽然五十文钱不过是苏顺几天的工钱,可让苏氏拿出来可肉痛的很,这钱用来买纸能买一摞呢。 李二妮只是要一个态度,真要计较,五十文钱可不够李大妮和孩子吃用的。苏家不肯给正好,她就是要让大妮对苏家寒心。 “我嫁出去自然是有聘礼补偿娘家的,回去娘家吃饭也不会空着手,苏家大娘不肯给就算了,您心里知道怎么回事就得了。反正谁占了便宜谁明白。” 一番话说的李大妮都羞红了脸,找了个这样的婆家,不仅帮不了娘家什么还拖累娘家,她如今也觉得没脸。 苏老头见这情景,顿时尴尬起来,本想斥责几句苏氏,可见苏氏又一副想闹事儿的样儿赶紧把她拉走了。 李大妮心里有愧,本不想跟李二妮走,可孩子实在是饿的闹腾,婆婆又爱答不理的样子,只能红了脸收拾了些东西,趁着热气还没伤来抱着孩子空着手回了娘家。 第三十九章 香饽饽 二妮买来的那些羊猴精,没两天就认得路了,之前是张小凡和李三小一块去放羊,一前一后赶着羊群到山脚下吃草,后来走熟了,张小凡自己就能干了。 张小凡每日里帮着李家放羊割草清扫羊圈,李三小就去扶着大耙齿帮着李田氏耕地,李田氏拉犁。 每日二十文工钱五天一结账,小凡娘一个月能拿上一百多个大钱,对李家也空前热情起来。她家里活儿清闲了就帮着李田氏搭把手,没个几日李田氏也把玉米给种上了。 现在是一年里难得的清闲时候,上一茬的粮食已经收割完了。下一茬的也种上了。一年里最热的时候,最勤劳的农家汉子都开始歇晌午觉。 期间赵郎中来李家说了收三小做徒弟的事,三小不愿意学医,说他就喜欢养羊放羊,以后跟着二姐学做饭去城里开店。 李田氏不知道李三小还有这雄心壮志,当然她觉得他是痴人说梦。 二妮做麦杆子画确实挣了些银子,可那点儿改善改善生活行,哪儿就能到城里开店了? 城里那是好去的?连镇上他们都不敢想啊。 乡下多好,粮食自己种,菜也自己种,住着也不花钱,柴火满地都是。 去了城里,一睁开眼就是钱,一根葱一根柴都要拿银钱买,那是大老爷才能舍得花销的。 李田氏苦口婆心的劝,李三小都吃了秤砣铁了心不肯学医,倒是张小凡十分感兴趣。小凡娘就捉了家里几只母鸡来李田氏家,让李田氏帮着说说能不能让张小凡干完活儿了去赵郎中家学学,不求能学的多好,能当个乡下土郎中就满足了。 李田氏左右为难,私心里,她当然希望自己儿子能得了这个好时运,她不知道这是李二妮给换回来的机会,只当是赵郎中觉得自己儿子有学医的天分。 可三小死活不肯去,张小凡愿意去,人家小凡娘又帮着她干了不少活儿,她也不好意思拒绝,只得捏了鼻子去找赵郎中说了说,赵郎中让她问过了李二妮再来。 如果二妮说愿意让张小凡去学,那他这里也没话说。 李田氏不晓得这怎么还需要二妮同意,心里想着赵郎中恐怕是怕张小凡耽误了二妮这边的活儿。 小凡娘知道后就说等二妮回来了再说,仍旧是和李田氏走的近,倒是比起张大nai奶家还要要李家亲近几分的样子。 李田氏家如今是香饽饽,好些人都想从她家二妮那里学麦杆子画,听说李家的二妮不仅能把麦杆子弄成画儿还能编成动物,编出来的就跟那真的一样,张小凡家那只麦秆子马,天天都有人去看的,要不是小凡娘护得紧,没准就被人给拆了研究去了。 也有不少自认手巧的看了那匹草马,回家就自己试着做去,可怎么做也不像个样子,唯独张小冬的奶奶会编草鞋,比别人多了几分手巧,照着倒是也做了出来,却不如李二妮做的齐整好看。 听张小凡说李二妮会做好多不同的动物呢,张小冬的奶奶就埋怨儿媳妇没和李家的傻二妮搞好关系,若是跟张小凡她娘似的,没准人家还愿意教。 张小冬的娘也后悔她当初跟李二妮弄得有点儿僵,见着李田氏后厚着脸皮和她拉呱家常,现在几乎一村子的妇女们都讨好着李田氏,气氛微妙的很。 福来媳妇得了李田氏的准信儿,李田氏说了,若是二妮有空闲了,肯定让她把草编的手艺教给她。 福来媳妇也就不红眼那些妇人们拉着李田氏了。 她家和李田氏家可是雪中送炭的关系,哪儿是那些看人家好过了才巴上来的人家能比的。 所以李二妮人虽然不在家,却有好些人巴巴等着她呢。 看到她带着李大妮和李大妮生的孩子回来了,哪里还顾得上说她家闲话。至于李大妮为何回了娘家,谁也不关心。 “二妮回来了啊,这是你大姐生的小外甥啊,哟,长的可真好看,是闺女还是小子?” 这人都没看孩子长的圆的扁的就说好看,何时村子里的人这么爱夸人了?不是庄稼别人家的好,孩子自家的好吗? 二妮自然不知道她不在的这几天,她的大作几乎被这些娘们们欣赏遍了,一个个都想着讨好着她让她把草编的手艺教出来呢。 看人家挺热情的打招呼,二妮却不搭理人家,大妮有些不好意思。很是礼貌的称呼了这些个婶娘,好在人家也不计较二妮的冷脸。呼啦啦把她们围起来,七七八八扯了半天闲篇儿。 李婆子见那些个闲人把李二妮当个香饽饽围住,气的七窍生烟,你们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玩意儿脑子都进屎了?我们李家赚钱的门道怎么会教你们这些外人? 跑过来就是一顿拉扯。 “二妮,大妮,回来了不赶紧进家在这儿瞎拉呱啥,天气这么热不怕过了热气给孩子?走走,赶紧进家去。” 多亏了李婆子大妮才从包围圈里出来,一出来才发现脑门子上全是汗,孩子的小头发也湿漉漉的,赶紧抱回了家。 李婆子也在她们后头紧紧跟着。 小凡娘虽得了信儿,为了儿子的前程着想她也想赶紧来问问二妮的话,可她知道大妮回来她们一家子要忙活一番,也就忍住了没来打扰。 李田氏见大妮抱着孩子回娘家来了,女婿又没有跟着,还以为她俩到底是和苏家闹翻了,听大妮解释了是为了让孩子喝上奶,不是和婆家闹了龌龊出走的,这才高兴起来。cascoo 二妮吩咐三小把那只母羊洗干净,又用盐水洗了羊ru房,挤出了奶后在大锅里煮沸腾了晾着。晾温了给外甥女一勺勺的喂,外甥女倒是也不排斥羊奶,大概是还没有味道的概念。 三小十分好奇这个小小的娃娃,一会儿摸摸她的小手,一会儿杵杵她的小脸儿,只觉得这孩子小小一团比个小羊崽子都小。 “大妮回来了就在家多住些日子,正好田里也没啥活儿了,叫你娘给你带孩子你也能多养养身子。”李婆子貌似十分关心大孙女,仿佛前一阵子骂这个孙女没给她缝过一针一线的不是她似的。 孩子吃饱后已经睡熟了,因为天气已经开始热了,只给她穿了个肚兜,肚子上搭了块布,就是这样她还一脑袋的汗呢,李田氏在一旁给孩子打着扇子,叫她睡得舒服点儿。 听了婆婆的话,李田氏赶紧赞同的点着头:“大妮,你先去歇歇吧,还没出月子呢就走了这么一路,孩子我给你看着,叫二妮去做饭,娘您也留下了一块儿吃饭吧,二妮的手艺好,做好了饭给爹那边送一碗去。” 李婆子本也没打着走,上回李老头独自吃了那一碗肉菜,她都没尝着什么味儿,此时正好借机吃上一顿。 “使得了,现在还早着,叫三小去高庄的向家买些肉回来,咱们娘几个也团聚团聚。” 三小还想着等张小凡放羊回来了一块儿去,李婆子竖着眼骂了两句,三小不得不独自个儿去了高庄村。 李三小自己都搞不清了,明明上一个月他还是个孩子呢,怎么突然人人都把他当大人使唤了,以前无论去哪儿娘都不放心,让二姐跟他一块儿,现在让他自己个儿去高庄子村娘都不说啥。 他觉得有点儿想哭,明明人家还是个宝宝呢。 那群羊一天要赶出去两回,早上一回,后半晌一回,晚上的时候三小还给添一次麦麸饮一回盐水。草料也晒了不少在院子里堆了好几个垛,下雨的时候有油纸盖,幸好李家老宅院子特别大,也能放得下。 李婆子装的一脸慈善样儿,倒是还真把李大妮给哄住了,李大妮心里本就愧疚这次回来也没给老人带点儿啥,就只能尽量多说好话哄着奶奶高兴,屋子里和和乐乐的。 李婆子心里那点儿小九九,李二妮门儿清,只要没人来挑破,她也乐的装糊涂。 第四十章 收徒 二妮从冯家买了块豆腐,想着做一道红烧豆腐,因为李大妮现在还不能吃辣,也就只放了葱。水开后放入豆腐块,加点儿盐煮一下捞出来。再烧点儿猪油撤出木柴留小火下葱花炒香,下豆腐块放酱料,加水煮一下放盐。 家里养的鸡每日里都下蛋,李田氏已经存了几个了,李二妮就又做了一道糖醋荷包煎蛋,黄橙橙的每个都沾着酱汁,喷香扑鼻。 还有一道萝卜粉丝汤。汤汁浓白,色香味俱全。 明明都是做豆腐鸡蛋萝卜,李刘氏和李金凤都做不出这样香的味道来,李婆子耸着鼻子直咽口水。 李三小买了两只野鸡回来,野鸡不同于家养的鸡,需要炖的时间久一些才软烂,李婆子等不及鸡肉熟就招呼着先吃别的,等鸡肉熟了再吃就好了。 压的实实的三大碗饭,李婆子吃的顶到了嗓子眼还舍不得放下碗。 张小凡中午一般都是跟着李田氏家吃饭的,瞅着李婆子的饭量,他就没敢敞开肚皮吃。 二妮姐做饭实在太香了,也不知道以后谁那么有福气能娶了二妮姐。 李大妮也是头一回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她刚刚听奶奶说是二妮用麦秸秆做的什么画啊小玩意啊的卖了赚了些钱,看着家里的光景,有一群羊还有鸡,还有床上纯棉布的铺盖,家还是之前的那个家,但又不是之前那个家了。 李婆子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二妮这个手艺千万别外传了去,要传也是传给自己家人儿,那些不相干的再来打探就拿棍子赶了她们出去。大妮都有几分好奇,到底二妮用麦秸秆做了啥能卖那么些银子。可惜李二妮在忙着做饭,一时也抽不出空来叫她做一个。 李二妮想着明日还得去镇上买些补给,最主要的就是布料,给外甥女还有大姐做些衣裳。m.cascoo 她和李田氏包括李三小都有了新棉花布料的衣裳,还有布鞋。只有李大妮穿得麻布料子的,脚上也是草鞋,一家人不齐整多难看。 鸡肉除了给李老头送了一份,李二妮还特意端了一碗给赵郎中家送过去,顺带去看看那个被她救了的人怎么样了。 赵郎中一见到李二妮来送肉就长吁短叹起来:“难为你还想着叔呢,放心吧,你不用给叔送东西叔都晓得欠着你的账呢,等这小子想起来他是谁了叔就管他要银子。” “看把你愁的,那银子我不要了,以后叔你可得长个教训,别随便许诺人家。” 赵郎中一拍大腿:“真不要了?这可是你说的啊,唉呀,可真是无债一身轻啊,来来来,后生,赶紧吃肉。” 赵郎中招呼着男人一起吃,他一个老光棍经常随便对付一口了事,自从救了这么个人,每天按时按点的还得做饭,快把他烦透了,这是给自个儿救了个祖宗回来伺候。 “对了,我给他取了个名字叫赵山生,就跟人说是我远房侄子。你出去了也别说漏嘴啊,他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总不能在我家白吃白喝,赶明儿我就让他跟我采药去。” 男人听他们两个人说的热闹,却并不插话,和那日非拉着她的手说她是他娘子时判若两人。 赵郎中做的饭千篇一律,煮粥,一碟子腌萝卜条,都是粗茶淡饭。但是他吃饭时,举手投足动作轻柔,不快不慢,一点声音都没有,给人一种从容优雅的感觉。 “丫头,你做的这肉可真香,叔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唉,可怜啊,孤家寡人的,老了病了也没人给口水喝,死了也没人给刨坑填坟,不过幸好有了这小子,以后他要是记不清他是谁,我就拿他当儿子,娶个像你这么能干的媳妇回来,叔这辈子就算没白活。” 李二妮自动忽略了后半段。心道,屁,你要是有个这样的儿子就算你祖坟烧高香,这人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人物,能给你当儿子? 倒是山生听了赵郎中的话顿了一下,那张略显苍白的脸有些探究般望向李二妮。 “别把自己说的那么可怜,你不是有银子吗,不会买着吃?” “那也得有地方买啊,不如这样吧,我把那十两银子给你,你以后做饭多加几把米的事儿,把我和我侄子的饭做出来如何?一个月十两银子足够了吧?” 好像也不吃亏?十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镇上三口之家,一根菜都要买的,一个月也不过花费四五两银子,况且伙食不算太差。这笔买卖十分划算啊。 李二妮当即应允。 “对了,叔,我家三小不想学医术,你让张小凡来跟着你学吧。” 赵郎中早就知道这个事儿,听二妮说了也表示同意,反正换了谁来对他也没啥去别,只要李二妮这丫头没话说就行。 李二妮特意去张小凡家跟他娘说了,小凡娘差点儿给她跪下叩个大恩。 “二妮,你看,这,这,婶子真是多谢你了,对了,婶子养了几只鸡,上次给你娘拿过去她非让我又拎了回来,这回说啥你都得拿走,你大姐不是回来了吗?坐月子的女人多喝点儿鸡汤好,你可千万要接了,要不然婶子,婶子,哎呀,婶子不会说话,你知道婶子的意思就得了,以后咱就跟一家似的,婶子也不说什么感恩的话,你就等着看就得。” 李二妮本就是做个顺水人情而已,倒是想不到小凡娘把她当做了大恩人。 “婶子盛情,二妮就却之不恭了啊,这鸡我收下了,就当作给赵郎中的拜师礼了,回头我收拾了给赵郎中送过去。” 小凡娘一听,李二妮这是又给她省了一份拜师礼呢,虽然是给了李二妮,其实还麻烦了人家烹饪一番,心中更是感动不已,对二妮的感激又真切了几分。 张小凡吃完饭回家歇晌,听他娘讲自己能去学医了,心里头也是跟火烧了一样热切。 “娘,二妮姐是好人,以后我有本事了一定要报答她!” 小凡娘点了点头,高兴地眼角都渗出泪花子了。 后半晌赵郎中带了个特别俊的后生出来,跟人说是他的侄子。 赵郎中是外来的,十几年前来村子里落了户,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过他家里还有什么人,突然冒出个亲戚来,大家都好奇,个个离得不远不近的打量那后生。 山生的伤恢复的很快,赵郎中给他换了他的衣服,衣服有些肥大,但是穿到山生身上却是凭白多了几丝飘逸倜傥的感觉来。 长的好看的人穿麻布衣裳都好看。 村子里未嫁的花痴姑娘不少,一开始还个个娇羞的躲在一旁私语,后来有胆子大的上前拦人,还把家里舍不得吃准备去卖的山梨送他,有人开了头,其他姑娘纷纷效仿,送花生的,送红苕的,送山核桃的,连村子里的桂秀才都没享受过这种待遇。 第四十一章 报仇 李二妮指挥李三小把张小凡娘送的鸡杀了拔毛,三小从没干过这活儿,因为下定了决心跟二妮学厨艺,以后好跟着她去城里开店,他是啥也不怕,没干过也敢上手。 杀第一只时坎坷了些,第二只就完全不怕了。 大妮看到三小的变化很是惊奇。 福来媳妇抱着孩子和大妮聊了一会儿,俩人见面就是交流育儿经,大妮跟着学到了不少,也非常欢迎福来媳妇再来。 本来以为回娘家会遭受乡亲们白眼,谁知道吃得好喝的好,又有人说话,比婆家轻松许多,心情也好了许多。 福来媳妇见二妮忙得不可开交,忍着没叫她教她麦秸秆画。 村子里不少人家把麦秸秆都沤肥了,幸好她家还留着,点了几句等二妮有空了再来看看二妮做画做草编,福来媳妇就抱着孩子回家了。 两只鸡都做了干葱蒜子土鸡。 鸡肉冲洗干净后控水,切成小块,用酱料和葱姜腌两刻钟,入开水锅中焯一下捞出。 另起锅,姜切片,放入去皮大蒜和姜片煸香,放入鸡肉一起拌炒,加入糖和清水焖煮一下,最后放入适量红枣和枸杞、盐、并淋入芝麻油翻炒均匀,用中火煮至水分收干,再撒入一些米酒,盖上盖子即可上桌。 虽然中午已经吃过鸡肉了,但这道色泽金黄艳丽,口味焦嫩适口的肉又把他们的味蕾勾了起来。 因为晌午吃过了米饭,这次二妮贴的杂粮烧饼,烧饼上还洒了芝麻。 再加上份量很足的炝炒油菜,和鸡块一起夹到烧饼里,李家几人都吃撑了。 赵郎中更是热泪盈眶,觉得自己那十两银子花的真值,干脆也不用李二妮来送饭过来,表示明早就直接去她家吃好了,省的她送来送去怪麻烦的。 李二妮倒是无所谓,不过这毕竟是古代,有些规矩礼法啊什么的还挺麻烦的。 “赵叔果然不是一般人,您就不怕别人说你闲话?” “我给银子吃饭,说什么闲话?再说嘴长在别人身上我也管不着,他们爱谁说就让谁说去,我又不会少块肉。”赵郎中一副滚刀肉他不在乎的样子。 李二妮表示她回去后和李田氏商量一下再说。 山生的饭量比往日大了一些,李二妮走的时候,还帮她收了收碗筷。 赵郎中和李二妮都不是讲什么礼法规矩的人,不用李二妮来送,她也乐的轻松一些,只是李田氏那里费了半天劲才说的她松了嘴。 李田氏觉得自己一个寡妇家,不明不白让两个男人来家里吃饭,别人肯定说闲话。 李三小和李二妮都说他们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人家给银子了来家里吃饭,这就相当于做吃食生意,只不过只做赵郎中一家两个人的。 这么一想,李田氏也同意了。 晚上李大妮带着孩子和李二妮睡一个屋。 因为喝饱了羊奶,这孩子起夜的次数少了。难得李大妮和李二妮都睡了个好觉。 早上二妮揉着眼睛起床的时候还发了句牢骚。 “也不知道女人结婚生子图个什么,生孩子是女人,带孩子还是女人,真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大妮正给孩子换尿布,听到二妮说话,笑了笑:“其实带孩子也就累那么几年,等孩子长大了就好了。” 李二妮摇了摇头,知道自己的想法和古人不同,也不与李大妮争辩。 今日说好了去镇上,早上是三小做饭,他现在做饭也有模有样了,煮了白粥,贴了饼子,又凉拌了几个小菜。 赵郎中和赵山生过来后,赵郎中虽然说的好,一到了李家还是有些拘谨和客气。倒是山生云淡风轻。 吃完了饭赵郎中听说二妮一会儿要去镇上,叫她帮忙照着山生的身量买些衣服回来。 “买成衣?我怕买不合适,不如叫山生跟我一起去试着买吧。” 山生沉了沉眼眸,微微摇了摇头。 “我侄子怕生,你就看着差不多的买就行了,反正我们大男人也不是那么在乎衣着。“ 二妮在心中翻了翻白眼,你不在乎不代表别人不在乎。不过看山生不愿意出门,她也就不勉强了,用手指在他身上比划了几下,找了纸笔写下几个奇怪的字符,反正在别人眼里就挺奇怪的。 在村口等车的时候,她就觉得,她一定得买个驴车,再打个车架,省的以后碰见不想看见的人,还要和她们假惺惺的装作啥事没发生的样子。 “李二妮,你这是去镇上?“看到李二妮,冯灵儿下意识皱了皱眉。如果说以前她看李二妮是鄙夷,现在已经是憎恨了。 这些天来这个李二妮不知道搞什么鬼,全村的人都想着往她家凑,人人都在议论她,而且还是好话,说二妮不仅不傻了,还心灵手巧,以后了不得。明明她才是村子里最耀眼的那一个! 冯灵儿今儿吃错药了吧,竟然不叫她傻二妮,改叫她大名了?不过依照她的预计,冯灵儿越是对她客气,就越是要闹幺蛾子的前奏。 今儿去镇上的只有她们俩,李二妮坐的离冯灵儿远远的,欣赏着周围的风景,面不改色哼着流行歌曲。 看她不搭不理的模样,冯灵儿讥笑道:“我还当你不傻了呢,原来还和以前一个样。“ 李二妮突然回过头,无比认真道:“小贱人,再叨叽个没完我可打你了,这回没人替你挡着。我要是你啊,我就躲远点儿,省的被打的屎都窜出来。” 冯灵儿黑了脸,骂道:“你说谁是小贱人?嘴巴放干净点儿,李二妮,别以为谁都怕了你!” “是吗?不怕我就打到她怕了为止好了。” 虽然驴车还在走,李二妮站起来却很稳,迅疾移动到冯灵儿一步远的距离,狠狠扇了她一耳光!扇的冯灵儿从驴车上掉了下去! 幸亏驴车走得慢,她摔得倒是不重,就是狼狈了些。 冯老头都愣了,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打了他孙女儿…… 刚刚他一直在听着俩人说话,只是他也没当回事儿,即便是灵儿说的话不太中听,她李二妮说的更难听吧,怎么就打了自家孙女儿? 赶紧拉住了驴车,跳下去要把自家孙女儿扶起来。 冯灵儿捂着脸,也不用冯老头扶,嗷的一声就窜起来了,举着胳膊朝着李二妮冲了上去。 李二妮反手拽住她的胳膊一甩,冯灵儿又踉跄着摔了出去。 刚刚那一巴掌把她打的眼泪都流出来了,脸上火辣辣的疼,冯灵儿眼里就像是喷出火来,再一次冲上去。 冯老头急忙扯住她,他在外面走的久了见识也多,知道自家孙女儿打不过李二妮,再上去也是挨揍,可是孙女儿吃了亏,他怎能忍得下? 当即也黑了脸,只是他本来就干黑干黑的,这脸再一黑,那就更是难看了。 “李家丫头,我孙女儿没惹着你吧,你怎么能打人?别以为你是个小丫头我老头子就不打你!就算我们打不过,还有官府管着你呢,老头子这就报官去,看看官府能不能治得了你!” “去啊去啊,我早就想去了,正好还可以把你孙女儿给我下药的事儿跟官府说说,那天从你孙女儿办的什么茶话会出来我就中了毒,桂秀才可是我的证人,咱们既然要去官府,那就找官府说个明白!” 冯灵儿一脸震惊,她还以为傻二妮不知道,可她竟然都知道。 冯老头哪儿知道什么茶话会,看了看孙女儿的眼色,冯灵儿眼神游移,瞥向了别处。 看到孙女儿的表情,冯老头哪里还能不明白,也不敢说报官了,站在原地一声不吭。 李二妮从驴车上跳下来微笑:“记得下次下点儿猛药,别下那没用的,对待敌人就要一击即中,不留后患,你要是留下后患了,以后可就遗祸无穷了。” 说完,冲冯灵儿眨眨眼,迈开脚步行着往镇上去了。幸好还没给那一文车钱,不然就亏了。 冯老头颤颤巍巍跟了两步:“李二姑娘,我家灵儿她性子单纯,要是哪里有得罪了二姑娘的,还请姑娘多担待些,老头子,老头子替她给你赔个不是……“ 唉,这点胆子哟,搬出个桂秀才就把他们吓住了,这古人其实还挺容易哄的…… 第四十二章 买衣服 到了镇上,李二妮特别想去书斋打探一下山生的真实身份,也不明着问,就拐弯抹角一些,又怕自家冒冒然给山生招来祸患。 都被人弄成那样了,仇家肯定是不死不休的那种,万一哪天被发现他还没死来补刀,她们这些小喽啰不也跟着送人头么。 算了算了,各人自扫门前雪吧。 从布庄买好了布和衣服,掌柜的见她买的多,又送了一块粗布给她当包袱,她斜挎着一大包,去了集市上。 转了半天,根本找不到卖大牲畜的,一问才知道,乡下和镇上有牲畜的本来就少,轻易也不会拉出去卖,能不能遇上还得看运道,只有城里才有骡马集市。 想到上次和桂秀才说好了一道儿进城,不如进城的时候顺便去瞅瞅,或许能买上匹马或者骡子,驴啊什么的,到时候她家里有车出门也就方便了。 她还得去城里做生意呢,到时候也得用车。 从集市上买了几个木盆,又买了一些猪蹄、黄豆、杏仁,猪蹄黄豆是为了给李大妮下奶的,杏仁是她准备试试能不能把羊奶熬成奶粉,这样就不用总是去挤奶,还要怕挤多了天气热坏掉。等给外甥女喝个四个月奶粉,也就能加米汤喝了,到时候加上李大妮的奶水,应该也足够了。 因为买的东西太多,又不太容易携带,李二妮就单独雇了一辆车把她送回去,她又不是守财奴,为了点儿小钱自己受罪犯不上。 福来媳妇在她家,见李二妮大包小包买回来这么多东西又是羡慕又是眼红。 二妮还买了好几盒香膏呢,说是擦到手上脸上滋润皮肤不发干的,虽然二妮送了福来媳妇一盒,可是她还是有点儿不知足,她其实想要那盒桂花味的,而不是手里这盒水蜜桃味。 好在李二妮说晌午歇了晌后叫她和张大nai奶来,她教她们做草编。 福来媳妇这才高兴了起来,抱着孩子,拿着香膏回家跟福来报信儿去了。 二妮这才把布包解开来,除了给自家买的布料外,还有给山生买的衣服布鞋。 纯棉的细纹棉布,摸起来就像春天吹在脸上的风一样软和,这料子给小孩子做衣裳再好不过,大妮虽然高兴,可又觉得自己不该花娘家的银子,纠结着不知道怎么办。 李田氏看出大妮的不自在。 “大妮,这是你妹子送你的,你接了就是。二妮现在本事大了,能照应着你们点儿你们就领着,将来路还长着呢,往后你妹子难免也有用到你的时候,到时候你多帮着点儿她就是了。你们兄弟姐妹互相照应着,娘也就放心了。” 大妮想着也是这个道理,温和的冲李田氏笑笑,把那堆布料接了下来。 当二妮把那堆木盆一个个拿了出来做记号,李田氏又头疼起来,拉了二妮到一边问:“二妮,你咋瞎花钱呢,买这么多盆子有啥用?你身上还有银子吗?俭省些,留着将来当嫁妆。以后别给娘买东西,娘都一把年纪了还用这劳什子香膏干啥用,给你自己留着使吧,还有你大姐和三小那儿,你买点儿就行了,不必买那么多,不兴这么过日子的,挣得再多,大手大脚的把不住也不成。” 二妮心里有了点儿暖意,这个李田氏倒是个为她着想的。“放心吧,娘,我心里有数,这些盆子也不是瞎买,有洗脚的,有洗脸的,各人和各人的分开使。” 李田氏摇了摇头,知道二妮爱干净,就是不知道她爱干净到这地步了,谁家不是一大家子用一个盆子,洗脚洗脸都用那一个,偏生二妮事儿多的很。 李田氏抚摸了下闺女的乌黑秀发,心里想着将来闺女能嫁给哪一家呢,她这么爱干净,就该去大户人家使奴唤婢的伺候着,可惜投胎投到她肚子里,也只能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 “二妮,你要是有闲钱就给自己买点儿绢花首饰的戴,别的姑娘家都有花儿戴,就我闺女没有……” 二妮一阵恶寒,怎么感觉她成了喜儿了,赶紧截住李田氏的话:“娘,你闺女我已经脱离了低级趣味了,对那些金银首饰花儿蝶儿的没兴趣。我就专心搞事业,那些物质享受等我事业成功了再说也不迟。娘,你先把这些收收,一会儿跟我姐你俩做衣裳吧,这么些布料能做好些衣裳了,秋天冬天的有空也都做了吧,棉花我都买的多着呢,省得到时候没衣裳穿还得连夜赶活儿。一会儿三小他们回来了叫三小炖猪蹄,小凡挤一桶牛奶等我回来有用,我先去赵郎中家一趟。” 李田氏知道赵郎中让二妮捎了东西,点点头叫她走了。 二妮去的时候山生正在院子里晒药材,这样俊美的男人就算是干粗活儿都有种高雅劲儿。即使静静地站在那里,也是丰姿奇秀,神韵独超,给人一种高贵清华感。 李二妮实在有些想不明白,按照她的容貌来说她也算是个大美人儿了,怎么她就没法儿气质如兰,知性优雅,一举一动像个仙女儿似的? 不动的时候还好,一动起来,就有点儿……粗鲁?没有道理啊,怎么说她也是经受过义务教育,又升级再教育过的高素质人才,自当是腹有诗书气自华啊。 带着欣赏的眼光偷看了好几眼,李二妮才出声。 “山生,你的衣服我买回来了,快拿去试试合不合适,有不合适的地方我再带回去叫我娘改改。” 李田氏做针线活儿的手艺,也就是个凑合事儿,反正自家不嫌弃就行了。真要改,当然是她来改,只不过她觉得说自己改,就跟那些主动献殷勤的小姑娘似的,忒掉价儿,她就是个学习雷锋做好事,没必要留名儿,只能借用下她娘的名义。 山生姿态从容的接过她手里的包袱,去了屋子换过了。 李二妮给他挑的是一身青色棉布料长衫,衣襟上绣着几叶白纹翠竹,穿在他身上端的是玉树临风,清雅至极。 “不错,不错,正合适。鞋子也不大不小。”李二妮十分满意自己的眼光,拍了拍山生的肩膀就乐呵着回家了。 李二妮一走,小院里就静悄悄的,只有偶尔几只虫子不甘寂寞的叽叽声。 山生望着李二妮离去的背影,立在院子的正中间保持着刚才的动作一动不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漆黑的眸子才有了光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不自觉的勾唇一笑。 第四十三章 茅坑儿里的苍蝇 李二妮总是洗澡,用热水用的多,张小凡帮着她在院子里搭了个土灶,这样就有两个灶能一块儿用了。 里面的灶在炖猪蹄,外面的灶在熬煮奶粉。 张小凡已经挤好了一桶羊奶,雪白的一桶奶散发出浓郁的奶香味儿,当然也有很大一股膻味儿,让人闻了刺鼻子。 把羊奶倒入锅里,烧火加热起来后,味儿更浓了些,张大nai奶家闻到这味儿都只打喷嚏。 奶水煮沸腾后,二妮把买来的杏仁放了进去,待沸腾过一段时间二妮开始不断的搅拌,慢慢得羊奶越煮越粘稠,也慢慢变干,咕噜噜的粉泡落下去变成了粉沫儿,一大桶的羊奶到最后弄成了一小罐子羊奶粉。 二妮把羊奶粉给大妮送过去,正好外甥女醒了要吃奶,赶紧用温水泡了,一勺勺喂给她,她竟然比直接喝羊奶吃的还欢快。没多大会儿就喝了半碗。 和刚开始喝羊奶似的,这次也是先让她少喝点儿看看行不行,只要不拉肚子不哭闹,那就是能适应。 外甥女小小的个儿只这么几天就见长,细胳膊上见了点儿肉,脸上也白净了些,仔细瞅瞅,还真是有几分二妮的影子,都是杏仁双眼皮,不像李大妮那样是丹凤眼皮。 三姐弟里,大妮和三小俩人长得最像,都是丹凤眼,嘴唇偏厚肤色偏黑,五官并不出彩,只能称得上普通人,唯独李二妮随了李田氏的娘。大妮的闺女竟然也隔代遗传了,不像大妮,和二妮倒像是母女似的。 有了这些奶粉,就算是大妮奶水真没了,或者大妮要回去婆家,也用不着担心孩子饿着了。最主要是这东西的保质期可比鲜奶时间长多了,携带也方便。 晌午时,各家各户炊烟渺渺。妇人们在家里做饭,猪鸡鸭鹅们也都饿了,发出嗷嗷待哺的叫声,此起彼伏。 饭做好了,热气从门缝里飘出来,饭食的香味,混合些夏季炎热的风,吹散在人的鼻子前。 赵郎中和赵山生来李家吃一顿饭,尚且还没有人关注,第二次再去,就有人嘀咕了,两个大男人,总是进进出出寡妇门户,没点儿闲言碎语那就不正常了。 不过李田氏家不正常的事儿也不只这一件了,李二妮每个月给张小凡家半两多银子让张小凡帮她养羊呢,晌午还管饭,从李家每天顺风飘出来的饭香味就知道,人家里又吃肉了,地主老爷过的日子也就这样了吧? 乡下有些人家吧,吃饭的时候爱端着碗蹲到门口吃去,坐在饭桌边很挤、坐在门口边能够跟路过的人打招呼聊天,讲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事儿,这样吃饭会觉得特别香。毕竟乡下没有什么放松娱乐的方式,只能跟人聊聊天来解闷了。 当赵郎中很明显是饭点儿的时候去了李家,过了一会儿又摸着肚子,用手帕擦着嘴出来,乡亲们打招呼的话就变了。 “赵郎中,您这是……去李家……吃饭了?” 给银子吃饭,这没什么不能说的。 赵郎中摸着小山羊胡子,表现的很是坦荡:“我自个儿的时候糊弄口吃的凑合凑合就算了,这不是我侄子来了嘛,总不能叫我侄子吃得太差,李家那个二丫头做饭好吃,我就给了银子让她多加我们爷儿俩双筷子。” 有些事儿吧,你藏着掖着的,人家反而议论个不休,你要是直接明明白白说清楚了,别人反而说不出个什么来。当然他们心底肯定在想你为啥不来我家吃偏偏要去李家吃?而这样阴暗的想法谁也不会直接说出来的,所以大部分人只能把妒恨埋到心里,了不得说几句酸话罢了。 赵郎中行医这么多年,手里肯定有不少积蓄,本就有不少人想去跟他攀交情的,毕竟十里八乡仅此一位郎中,人吃五谷杂粮就不能不生病,说不定啥时候还用得上人家呢。就是那些个刻薄的娘们儿,也做不到当赵郎中面说酸话。 土路上来往的小孩子们在嬉戏玩耍,赵郎中和赵山生就这么在众人的视线下吃饱喝足回了家。 福来媳妇把小乐子交给福来带着睡午觉,她和婆婆吃过饭就到李田氏家找二妮了。 二妮说要教她做草编,她一是怕自己手笨学不会,二是让婆婆一块儿跟着,她家就是俩人学了,到时候做的多不就卖钱多吗? 大妮搂着娃娃在炕上睡,二妮不好吵醒她和孩子,就带了俩人去院子的树凉下教学。 福来媳妇心急,同样一步一步的教,张大nai奶做出来的成品虽然显得稚拙些,也不过是手生,但大致模样不差,多做几次也就行了。福来媳妇毛躁,她手里做出来的总是有些违和,乱糟糟的不成个样子。 泡好的麦秸秆越来越少,二妮示范了几种小动物的编法,张大nai奶跟着做的时候是能记下的,一自己做就忘记了步骤,二妮不得不再次重复教。 福来媳妇已经彻底泄了气,她手里的稻草就像跟她有仇似的,根本没法子齐齐整整的编出来,做到最后她都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 没办法,她只能看着她婆婆做,二妮怕教的多了张大nai奶更记不住,就让她先练习刚学过的这几种。 李婆子威逼利诱的让二妮教李刘氏和李金凤做麦杆子画和草编,可等了两天也没等到二妮来请她们,李刘氏和李金凤沉不住气了,就打着探望大妮的名头来探风了。 一进院子就看到二妮在教张大nai奶婆媳两个,李刘氏心里窝火,偏偏她还不能发作出来,面对着李二妮又得忍着,心里别提多难受了,就算勉强告诉自己不能摆脸色,可眉眼里难免还是会露几分出来。 “二妮丫头就是太实诚,人家都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二妮倒是不藏私,这么好的事也不说叫二婶和你堂姐来,咱们还是沾了张婶子光能跟着瞅两眼。” 李刘氏话说的酸溜溜的,张大nai奶懒得搭理她,福来媳妇却不是忍气吞声的脾气,她和李刘氏李田氏本就是平辈,再加上她正窝着一肚子火气,李刘氏往枪口上冲,不就是让她把这气发刘氏身上么。 福来媳妇脸色漆黑,冷笑了两声:“有些个人啊就跟茅坑的苍蝇似的,有需要她的时候难得登门,一有好事儿,闻着味儿就来了。” 福来媳妇这么一讥讽,李刘氏恨的咬牙,顿时有些恼羞成怒起来:“你说谁是茅坑儿的苍蝇?” 张大nai奶给二媳妇使眼色叫她别说了,毕竟李刘氏和李田氏是妯娌,夹着李田氏在中间,闹得太难看了李田氏不好做人。福来媳妇却顾不得。 “谁是?就你是!你家有好事儿的时候我可没见你叫大嫂子去过,亲叔婶连大妮生孩子做酒都没去,平时有事儿的时候走动的还不如我们这些街坊邻居,倒是好意思腆着脸粘上来!” 李刘氏气的发疯,这两天接二连三的坏事儿上身,先是李金虎偷了家里二十两银子,再是桂秀才跟金凤的婚事儿让方氏给推了。想跟着李二妮学学手艺好贴补点儿损失的那二十两,又被张家指着鼻子骂。 李金凤在一旁拉了拉想要窜上去打人的李刘氏,上回娘去张小冬家闹了一场,她的亲事就黄了,李金凤琢磨着是不是张李两家打架的事儿有关系,现在也不想让她娘继续闹笑话了。 李二妮翘着腿在一旁坐着,压根就没打算干涉进去,得亏李田氏去磨新麦子去了不在家,不然遇上这事儿她说啥都里外不是人。 第四十四章 划清界限 李金凤扯着李刘氏走了,李刘氏心里气得要死,回去就跟李长发吵了一架,说他家人都是吃里扒外的东西,指桑骂槐的连着炕上躺着的李老头一块儿骂了,把李老头气的直叹气。 两夫妻掐架,李婆子偏帮着自己儿子,一家子又弄了个难看,李金虎这些日子夹着尾巴做人,一见他爹娘吵架就悄悄躲出去了,生怕他娘说着说着翻旧账又把他打一顿。 再说李二妮教了一晌午草编,让张大nai奶婆媳回去多练习练习,差不多了她再教别的。打发走了张家的,她才算耳根子清静了。 想起黑石头山上有蘑菇,二妮想着去采回来一些,回头晒干了,冬天也有的吃。 这村子里的人是不吃蘑菇的,他们把那叫山菌子,因为有人误吃过有毒的山菌子死翘翘了,村子里的人再没吃食也不敢去采那些。 这倒是便宜了李二妮,压根不怕别人和她抢的,时不时去摘些鲜蘑菇炖汤。 小山丘里有鸟儿在半空婉转唱歌,草丛深处各种虫鸣,各种颜色的蝴蝶飞来飞去,树木粗壮,因为没有经过修枝有些都伸到了被人踩出来的小路上。 这里一丝暑气都没有,二妮舒服的伸了个懒腰,一晌午没睡上觉,身子就是有点儿乏。 采的篓子再也装不下的时候,二妮看看前后无人,钻进一个遮掩密实的杨树后头解手,这棵树也不知道多少年了,树干粗的四五个人才能合抱住。刚解开裤带,突然听到头顶上方一声轻轻的咳嗽。 二妮手指头一顿,缓缓抬头,对上一双晦暗不清的眼眸。 “是我先来的。”身穿青色棉布长衫的男子面不改色从树干上垂下一根长绳,从上面遛了下来。 尴了个大尬,幸好还没把裤子脱下来。 “你怎么跑树上去了?”二妮一边系裤带一边僵硬的扯出一丝笑模样。 “上面风景好一些。” “那我就不打扰你看风景了。”尿急,赶紧回家上茅厕去。 山生却盯着二妮,挑眉道:“你用麦秆做的东西,教给别人了?” 二妮怔了一下,果然这男人是在装失忆,如果他真的失忆了,绝不会问出这句话。只是不知道他到底要深藏不露到何时。 “放心,不是麦秆画,是草编,难登大雅之堂的小玩意儿。麦秆画既然已经答应了你不做,没经过你同意,我是不会再做的。若是你不放心,可以跟我回去看看。” 山生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好。” 二妮心塞了,这是有多不放心?麦秆画有那么重要吗?所以说他一开始说她是他娘子,只是要把她控制在身边吧。只是后来她大姐那儿有事,他又有伤在身,才没有揪住不放。 “那咱们这就走吧。”二妮背起背篓,看到山生面色平静的从一旁的密枝子里提出一个背篓来,里面大概是赵郎中让采的药材,李二妮认识里面的一味地黄。 院子里还摆着刚刚她们编好的那些成品,半成品。 山生拿起一个仔细瞧了瞧,又轻轻的放下,然后什么话也没说,背着药材走了。 李二妮一脸懵,开始怀疑自己这个现代人的智商。若是古人都像这个人一样,她可不玩了。 傍晚赵郎中和赵山生来吃饭时,赵山生并没有穿着那身衣服,李二妮刚问了一句你的衣服呢? 山生就把一个包袱递给了她。 “这衣服弄脏了,麻烦二妮姑娘洗过了再给我吧。” 别说李田氏,就连赵郎中都愣住了。什么时候,这山生和二妮关系如此要好了? 赵郎中愣过之后很快反应过来,山生刚清醒那会儿还非说二妮是他娘子呢,关系进展的突飞猛进也不算个啥。这俩孩子确实般配的紧。没准山生再加把劲儿,他的愿望就能实现了。想想山生给自己当儿子,二妮给自己当儿媳妇,这日子可就舒服了。 二妮心里就跟雷劈了似的,语气生硬道:“山生,我猜你可能有些误会,我不是你的老妈子,你和我也不过才见了几次面而已,咱俩现在没啥关系,将来顶多也只能是个点头之交的关系,我没有义务给你洗衣服,你自己的衣服还是得自己洗的。” 虽然李二妮说的有些拗口,大家还是听明白了,这就是明晃晃的拒绝了。不仅是拒绝给山生洗衣裳,好像还拒绝了些更长远的。 “二妮姑娘想多了,我只是不会清洗衣物,并非让二妮姑娘白帮忙,你只管向我叔叔要酬劳就是。” 坑爹啊,不对,坑叔啊。他这是救了个啥大少爷,连个衣服都不会洗的? “既然这样,那小凡,你不是要回家吗?拿回去叫你娘洗了,晚饭后你不是要去赵郎中家学习医术吗?到时候给山生带过去就好了。” 张小凡很是懂眼色,高高兴兴把衣服接过来,跟赵郎中和赵山生保证,用不着他娘,他就能把衣裳洗干净。赵郎中摸了摸他的头,小心观察赵山生的反应。 赵山生轻咳了一声,身姿挺拔的落座,只是面色有些黑。 张小凡晚饭是不在李家吃的,乖觉的拿好了包袱,一溜烟跑回家去了。 李二妮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和赵山生划清关系,也许是单纯不爽他的不信任,也或者是觉得他危险,不想和他扯上更多关系,亦或者是她觉得他心思深沉令她忌惮。 午饭吃的是炖猪蹄,当然给李大妮的最多。 晚饭依然是李三小做的,二妮在一旁指点。做的是炸蘑菇、鱼香肉丝和回锅肉。筚趣阁 蘑菇先掰成大块用清水洗净,再撕成小块,然后攥干水分。加点儿盐和酱料腌制,这里的酱料是黄豆做的,虽然不如现代的酱油提鲜,但也差不了多少。 在腌好的蘑菇中,打上一个鸡蛋抓匀,再撒上一大把玉米磨成的粉,炸好的蘑菇捞出来后控油,再撒上辣椒末和香料,干香焦脆,比吃肉还过瘾。 赵郎中和赵山生是单独坐一桌吃饭的,并不与李田氏她们一块儿。他们这里的一盘子蘑菇很快就吃完了,赵郎中咂巴着嘴,觉得没吃够。 “山生,你明日去采草药的时候也摘些山菌子回来,让二丫头多做一些,这么几嘴就吃完了不过瘾。” 赵郎中现在越发觉得二妮能干,称呼也越来越亲,连李田氏都是叫二妮的名字,他却一口一个二丫头的叫起来了。 山生拿着筷子继续夹东西吃,赵郎中摸了摸鼻子,自言自语道:“对了,我明日也要上山一趟,山上菌子多的是,随便采采就能一大筐。” 第四十五章 进城 天色刚蒙蒙亮,李二妮就到村口去等桂子文。 因为到了城里可能要买东西,她特意背了个竹筐。 与桂子文说好了先步行到镇上,再从镇上坐车一块儿进城。所以二妮特意早早出门。 倒不是怕了冯家,而是图个清静。 刚到村口还没一会儿,桂子文也到了。 “桂秀才,吃过早饭了吗?我带了麻汤,夹着酱菜吃很好吃,你要不要尝尝?” 这会儿天色还未大亮,四周仍然有些黑漆漆的。没有人看见,二妮自然也不用太避讳。 二妮今日穿了新衣裳,毕竟是进城,穿得太寒酸了难免会遇上些狗眼看人低的,为避免误事,她还特意打整了一番,穿了一身淡绿色的衣裙,身上绣着小朵的海棠花,头发随意的挽了一个髻,斜插一只簪花,剩下的乌发丝缎般披散到背上,显出几分随意与柔美。 桂子文躲闪着眼神将头瞥向一边不去看她:“那就多谢二妮姑娘了。” 一路上边吃边走,倒也惬意,天光微亮时他们走到了镇上。 他们来得早,便与赶骡车进城的大叔多聊了会儿,他是向家一个远房亲戚,听两人是豆庄村的,就说了镇上富商向家小少爷被豆庄村赵郎中救了一命的事。 这个时代生活节奏是很慢的,信息传达开其实并不快,就像豆庄村知道赵郎中曾经医治过向家小少爷,却并不知道向家小少爷到底是治好还是没治好。 “向老爷是我远房堂叔,本是允诺谁能治好我那堂侄,就给他一百两银子的酬劳。谁知赵郎中只肯要三十两,这年头还真有怕银子咬手的,你们村那个赵郎中真乃高人,就是城里的郎中都不敢治,愣是让他治好了。” 桂秀才和李二妮也跟着恭维了几句,待人到的差不多了,车也就开始走了。 李二妮和桂秀才是一起的,俩人坐的比较近。桂秀才带了写好的书稿,二妮依旧是大致翻了翻。秀才的文采不错,写的和原作者的差不了多少,二妮断定这本去城里卖定能卖上比镇上更高的价钱。 二妮与桂子文说话时,温热的气息从他耳旁吹拂而过,就想根小羽毛似的扫过他的耳朵,桂子文只觉得心都要跳出腔子里,耳尖红的滴血。 就这么煎熬着到了城里,骡车停的时候,太阳已经快升出来了,城门还未开。 进城的人很多,骡子车就停到了城门口一侧,等着进城的人认识的三三两两站成几堆或小声或大声的说着话,还有一些人到城门口的茶摊上吃早食。 茶摊也是城门口一道特色风景。每逢夏季,用竹子、芦席架起一个白布棚子,几张长条桌子,几个粗瓷大碗,漏着风,依傍着城门楼子。 茶叶虽然不好,茶食也很简单,但因为物美价廉,量大管饱,又能让人落脚歇息,因此成了平民百姓自得其乐的小天地。 守城官兵到了时辰打开城门口,进城的人呼啦啦拥了上去,官兵们一面呼喝着别挤,一面把两扇城门打开,站到两侧仔细观察着进城的百姓。 遇到可疑的就会叫过去盘问一番,像李二妮和桂书生这般的,官兵除了多看几眼李二妮外,是不会怀疑他俩是歹人的。 进了城以后,桂秀才提醒二妮把银两收好,城里的人并不如乡下百姓那般相对纯朴,这里都是形形色色的人,有一些小毛贼就专趁人多的时候偷走人家的钱袋。 李二妮头一回来到古代的城里,虽然兴奋,却也没有什么可怵的。现代灯红酒绿的大都市她都经历过,一个小小县城又有何惧? 街上的铺子鳞次栉比,面店里卖的熟脍面、插肉面,糕饼店卖的胡饼、芙蓉饼,各种香气混在一块儿,首饰店、绸缎庄、杂货店,各色店铺琳琅,一派繁华的景象。 二妮先是向街边的小贩花了几个铜板儿买了炸糕,再打听城里哪个书坊最有名,果然获得了小贩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一大早,书坊里没多少人光顾,店里的小伙计勤快的打扫着书架和博古架。 这个点儿,学堂里的书生们大多在读书,有活干的也都去当差干活了,没事干的公子小姐们又不会这么早起。 当李二妮和桂秀才进来的时候,年轻伙计顿时眼前一亮,这姑娘打扮的虽然普通,可长相如此出色的并不多见,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姑娘旁边的一看就是个读书人,俩人进了书坊极有可能是光顾书坊的客人,伙计只是一名替人打工的小伙计,自然是对每一位进店的顾客笑脸相向。 “公子和小姐需要买点什么?我们书坊里有最新的话本子,都是最流行的才子佳人故事,还有六艺略、诸子略、诗赋略书籍,游记传记字画,四书五经,应有尽有。您想看点什么类型的,小的全给您们找出来……” 店里蹭书的酸书生们见有人来,也都抬起头打量了一眼,又受惊一般看了第二眼,有的甚至呆愣地直直看着二妮。 李二妮可不像古人那么迂腐,在现代,看到美女吹口哨的都常见,看上几眼又不犯法,有些攀比心强的还把这当作炫耀的资本呢。 “你们掌柜在不在,我找他谈一笔生意。” 李二妮并不打算让桂秀才交涉,趁他说话之前抢先开口道。 小伙计微微吃惊,迟疑道:“在是在,只是不知小姐要谈什么生意?” “大生意,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你去把他叫出来或者引见我进去,我自己跟他说。” 见小姐说的笃定,小伙计只好进里间把掌柜叫了出来。 “这位小姐,请问您要和我谈什么生意?” 书坊掌柜是一个胖胖的白面大叔,又粗又短的脖梗儿都胖没了,一脸隆起的肥肉中,生着一双小眼睛,活像面团被调皮的孩子嵌上了两个小煤球。 李二妮示意桂秀才把书稿拿出来。 桂秀才掏出那一摞书稿,递到了掌柜手里。 胖掌柜迟疑着接过,认真看了几页,突然拍手叫好。 “不错不错,前一阵西城书坊出了一本西厢记的话本,已经被戏班子排演出来,这个牡丹亭倒是与它不差秋毫,敢问这位小姐,西厢记可是也是出自你们两位之手?” “正是。”李二妮暗暗感叹了一番城里人对这些风花雪月追捧起来果然够快。 胖掌柜一脸惊喜,很快与两人达成合作,以二十两银子的价格买断。 竟然比镇上书斋给的多了十倍。 李二妮也未讨价还价,一手交书稿一手交钱,两下里成交。 胖掌柜还让他们出了新作后第一时间拿来这里,必然还给两位满意的价格。 出了书坊,不说李二妮,连桂子文的脚步都变得轻快了许多。 照这样来看,也许再多写几个话本子,他就凑够银子来城里读书了。 第四十六章 曾寿 “桂秀才,我打算去骡马集市转转,看看能不能买匹马,要不你跟我去瞅瞅?” 桂子文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呆秀才,市面上大型牲畜的价格他大概也知道。 马就不用说了,朝廷驰天下马禁,不仅禁民买马,连私渡买马人都要受到严厉处罚。家里有马的人家,除了军籍养马户,家有马匹供驱使的最低也是五品以上官员,平民是不允许私自买卖的。 而牛虽然允许百姓买卖饲养,官府管理也极其严格,每头牛根据毛色齿龄等登记上牛籍,民间不允许私自宰杀,买卖也需要到官府办手续。一头牛差不多需要十五两银子才能买到。 驴子、骡马价格便宜些,七八两就能买到一头。一些体格健壮的,价格上可能还要高一些。 二妮竟然说想要买马,即便是没有朝廷禁令在,一匹马的价值也在百八十两,不知道二妮是真有这经济实力,还是根本不懂行情,他也听奶奶和娘闲话时说起过二妮姑娘不知撞了什么大运,竟然把麦秸秆变废为宝赚钱,麦秸秆比话本还要赚的多?这实在不得不让桂子文惊奇。 “朝廷颁布过诏令禁止民间买马,若是二妮姑娘想买,不如买匹骡子就好,比驴贵一些,但是耐力好。” 不允许小老百姓买马李二妮是真不知道,听桂秀才提醒,也点头同意,两人肩并肩走在这并不熟悉的城里,时不时惹得路人打量,也有好事之人调笑好一对般配的小夫妻。桂秀才脸不自觉的红起来,见二妮姑娘并不生气,心底冒出一丝欢喜,打定主意回去之后就叫他娘上门提亲。 骡马集市上有专门替人相看牲口的经纪,皆是在市场上厮混了许多年的老手了,干这一行乃是无本买卖,就靠嘴皮子上下一动就能从买卖双方赚个好处费,他们中很多人都与官府管理市集的监官有关系,每年的孝敬自是不少。 这城里的骡马市就被一个叫曾寿的经纪独霸,只要他想沾手的交易,不论别的经纪是不是已经在交涉了,他横插一杠人家就得忍气吞声的退到一边去。如此横行皆因为他是知县大人府里二姨娘的亲弟弟。 曾寿家曾是军籍,相看牲口的经验倒是有,只是心太黑,若是卖牲口的不给他足够的好处,任你多好的牲口他都要往坏了说,只给那些给足好处的做交易,谁得罪了他,他就有本事叫你卖不出去。 桂秀才和李二妮初来乍到的不知道这里面的事,他们一进市场,就被曾寿注意到了,主要是李二妮长的实在是合他眼缘。 曾寿面带红光,主动凑上来,肩膀子装作无意的挨着李二妮,举止轻浮。 “小娘子是要买牲口?哥哥正好是这市场的经纪,不如就叫哥哥给你挑选一口?哥哥的眼光和技巧都是顶好的,保管叫小娘子满意的不得了。” 这话表面上听也没什么不妥,可一配上曾寿那猥琐的表情,就不由得不让人怀疑他在说荤话。 桂秀才也把眉头深深的皱起来,神色中有些担忧。 明明是与牛马打交道的粗人,长得一副歪瓜裂枣,偏这人还自认风流倜傥,手里拿着把绸面的牛骨折扇,摆出一个风流倜傥的样子。 “那就多谢这位大哥了。” 常的小姑娘遇到这样的人,都是恨不得躲开,避之不及。而李二妮毕竟不是单纯的古人,她虽只是个普通职场小文员,可也没少参加公司酒会年会,形形色色的人哪样没见过?像是这种的,你越是怕他,他越是纠缠,倒不如顺势而为。 李二妮不着痕迹的与他拉开距离,眉眼间很是自然。 曾寿双眼放光,走到一头青壮骡马前。 “这匹骡子是咱们这市场上最好的,小娘子先看看,看好了哥哥再单独与你说价,定让小娘子花个实惠的价钱买下。” 骡马市场上众人见曾寿围着一个貌美小姑娘前前后后的,就知道这小子又盯上了个目标。去年里有一个带着孙女一起来卖驴的老人,就是被这曾寿这厮缠上,逼的老人连着来了几次都没把驴卖出去。 有些人家卖牲畜,是家里实在遇到过不去的变故了急用钱,那孙女赔上了身子,老人才把驴子卖了出去。 原来那姑娘家是为了给父亲治病才不得不变卖牲畜,姑娘孝顺,为了父亲忍辱失了清白,曾寿再次纠缠时姑娘怕损了家里的名声,就找了个无人的地方投河了,尸体都泡烂了才被发现。 做下这等孽事,他曾寿照样在黑石城混的风生水起,仰仗的是谁,无人不知。 众人看这小姑娘身旁还跟着个书生,猜测着不是这姑娘的兄长就是夫婿了。众人不禁默默同情起这个小书生来。 这青骡体格确实结实,卖骡子的大叔说它才刚满一岁,正是好齿龄的时候,养的好寿命比牛斗长,赶车速度比驴还快,买了绝对吃不了亏。 曾寿见她满意,笑着露出一嘴黄牙,拉了卖骡子的大叔到一旁说道。 过了一会儿,他就一副邀功似的神情,凑到李二妮面前道:“小娘子,这骡子别人买没有八两银子下不来,哥哥给你说和好了,你只要拿出来六两就能拿下,怎么样,哥哥对你好不好?这可给你省了二两银子呢,待会儿你准备怎么谢哥哥?”一边说着,一边还伸出手想要捏李二妮的嫩白小手。 光天化日的,桂秀才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脸涨得通红,刚想张口斥责,二妮就一把把他拉到她与曾寿之间。 “夫君,我觉得这头骡子当值八两,咱也不是那寒酸子气的人家,可不能屈了人卖家。这位大哥也是仗义,想为咱们节省一些银钱,好意咱们心领了,你把那十两银子拿出来,八两结算骡子钱,剩下的二两银子就当作好处费赏给这位大哥吧。” 桂秀才最先反应过来,立马掏出怀里的十两银子给了卖骡马的大叔。 大叔本正心里头气愤,他可给了曾寿一百个钱的好处,到落得个损失自家的钱财替他曾寿睡美娇娘出力,可曾寿是谁。他哪儿敢得罪,即便以后他不往这骡马市场来,曾寿都能找上他麻烦,本想着认栽了,实在没想到今儿遇上的是一家富户!人家压根不在意那几两银子!给曾寿的好处就是二两!还说是赏给他的! 那些常年受曾寿欺压的经纪偷偷听着,个个忍不住的偷笑,只觉得解气! 这下连曾寿都吃不准李二妮是什么来头了,即便是想打听,此时也打听不出来,只能正了正脸色,捏着鼻子替两方签了个买卖契书,他当作第三方保人签下他歪歪扭扭的大名,目送着桂秀才和李二妮牵着骡子出了骡马市场。 第四十七章 只有仰望的份儿 桂秀才出了市场还觉得心惊,一会儿想到刚刚差点儿被一流氓纠缠上,一会儿又想到二妮姑娘竟然叫他夫君,又是喜又是忧,最后喜胜过了忧,脸色也从青白慢慢转红润了些。 桂秀才牵着骡子,李二妮在他身侧。佳人在侧,桂秀才心如擂鼓,本就想好回去后让娘去提亲,此时他却想不考虑礼法规矩,先问一问她对自己是否有意? 李二妮感觉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转头看向桂秀才。 “二妮姑娘。”桂子文眼睛闪了一下,开始时还有些不好意思,可是看二妮落落大方的,她亲口说他是她夫婿时都不见她害羞扭捏,他也不再躲躲闪闪。 “子文对二妮姑娘有意,愿娶姑娘为妻,不知二妮姑娘可心悦于子文?” 李二妮微微一愣,她与桂秀才相识还不足一月,虽然两人合作赚钱,实际见面也才区区几次,她不认为自己有什么特别之处能叫人人见人爱,若说能吸引人的,也就是她这副皮囊罢了,可这皮囊又不是她自己。 再说在她心里,桂秀才不过是个不足二十的小青年,她一个三十岁的大龄未婚女青年,若是真想结婚,早就孩子追着满地跑了。 在这里新生,可能就是老天为了补偿她窝囊了三十年,让她在异世痛痛快快活一次,她又怎么会傻的钻到相夫教子的古板日子里去? “刚刚我只是为了堵那个经纪的嘴,把你称作夫君也是权宜之计,桂秀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对了,这是十两银子,刚刚买骡子的银子是你付的,秀才可要拿好了这银子,留着日后去进学,他日金榜题名好娶个名门闺秀给咱们村文人争光!” 桂秀才十六岁进秀才,哪里是蠢人,听出了李二妮的拒绝之意,一时有些愣了。 “二妮姑娘……” 李二妮打断桂秀才的话,“桂秀才,你看前面有饭庄,我手里还有些银子,不如咱们就在城里吃了饭再回去吧。” 桂秀才摇摇头,刚刚她花了十两银子买骡子,回去后少不得还要打一副车架,城里的饭庄吃食贵的很,有银子也不能这么花。 他刚刚一瞬间有些想明白了,二妮姑娘的意思,恐怕是让他金榜题名之后再说娶她的话?是了,一定是如此。 “二妮姑娘要是饿了,我知道前面有一家包子铺,咱们去买些包子来吃就好。”桂子文温和道。 李二妮见桂子文被自己拒绝,依然和颜悦色,也有些佩服他的心胸。 “也行,我还想买些别的东西,好不容易进城一趟,总不能只牵着这骡子回去。只是我不会骑马,更不会骑骡子,一会儿这骡子怎么带回去是个问题啊,就这么走的话,恐怕天黑也走不到豆庄村。” 桂秀才笑了笑:“二妮姑娘不必担心,咱们还坐向家的骡车回去,这头骡子就绑在车架上跟着,咱们再给向大叔几文钱就可以了。” 二妮赞了一句桂子文考虑的周到,两人买了些包子吃食就在铺子里吃了,又顶着大太阳把城里的街市几乎都走了个遍,虽然城里店铺林立,但是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置办铺子,也有许多的摆摊的小商小贩。 就像刚刚他们去的西市大街,是城里最为繁华的街市至义,这儿就有不少摆摊的。 二妮打听了下在这里摆摊每月要交二百文的摊位费,而店铺的话每月的租金就要十两。m.cascoo 李二妮有心要在城里立足,买店铺她倒是也买得起,只是买了就没有什么积蓄了。合适的店铺不是那么容易寻的,还得拖了牙人去找,再加上她如今不能做麦秆画卖,连草编这些日子也没做,她还得再想办法赚些钱,等到时机成熟了再置办店铺。 现在有了骡子,她就能方便进城,先在城里摆摊也不错。 在这城里逛了一圈,她也没看到有卖羊肉串的,相信她的羊肉串小摊一支起来,不用叫卖,香味就能征服这些古代的老百姓。 她现在养的羊还不多,但是羊肉的价格本来就不贵,先去买些来开张也能行。等她的羊都生了小羊羔,或者赚了钱之后再去多买些羊来养,货源就不成问题了。 在城里逛到向家的车返程的时辰后,桂秀才替二妮背着一筐子的东西,二妮牵着骡子赶过来,向大叔看到俩人竟然买了头骡子,问了问价钱,有坐向家车回镇上的也都打量着这两人,猜测他们是作什么的,竟然有买牲口的财力! 这些人和乡下人不同,再是好奇也不会直接问上去,顶多是窃窃私语。 桂秀才跟着李二妮逛了那么久的街市,早就又累又乏,坐到车上后就开始闭目养神。 李二妮虽然还好,可她又不想跟人聊天,所以别人说的再热闹她也不理会,抱着她的筐子看风景。 两人到了镇上已经是快吃晚饭的时候,若再走回去天就黑了,再说桂秀才也已经没有力气再走了,就又雇了一辆车,把骡子又系在车架上跟着,总算在天黑前到了家。 李二妮本想让桂秀才先下车,省的被好事的人看到他俩一块儿,又再传出闲言碎语来,可桂秀才下车时不小心扭到了脚,二妮还有一筐的东西,背回去也费力气,也就叫车夫先把桂秀才送到家再送李二妮了。 骡马在乡下可不多见,乡亲们见桂秀才和李家的李二妮一起坐车回来的,驴车后面还跟着头骡子,这些人也不坐着唠嗑了,都跟在车后头看热闹。 当听说这骡子不是赶驴车那人的,而是李二妮买回来的,村人们都震惊了,一个个瞠目结舌,乖乖,一头骡子少说也得六七两吧?李二妮那筐子里装的满满当当的,也花了不少银子吧? 可桂秀才咋跟李二妮一道儿回来的?莫非他俩一块儿去的?这骡子非得进城里才买得到,莫不是他俩一道儿进城去了? 李二妮勾引桂秀才进草垛私会的流言刚刚平息不久,这下子又有人提起来了,不过有好些人却没跟着那些好事儿的婆娘们议论,因为他们发现,李家貌似真的发达了,当一些和他们差不多的人起了势,刚刚比他们好那么些的时候,他们自然是嫉妒、眼红,当人家远远超过他们,他们拍马也难及的时候,对于人家,他们就只有仰望的份儿了。 第四十八章 订做车架 把骡子牵回家后不用李二妮吩咐,李三小就赶紧给它饮水,并拿出草料和麦麸来喂它。 李三小是家里最高兴的,他家可是村子里第一家有骡子的!他还跑去赵郎中那儿把张小凡给叫过来一起看! 俩人商量好明天放完羊回来就骑着骡子上外面遛遛! 李二妮跟他俩说摔着了不许赖她,张小凡和李三小立马拍着胸脯子说摔着了算自个儿的,绝不赖二妮姐。 搭羊圈的时候草棚子足够大,单独把骡子拴在了紧头起。 张小凡又寻摸可以当骡子马槽的东西,最后决定用屋檐下放的木板子钉一个,张小凡还把二妮先前给他买的木盆子拿出来饮马用,反正他一个盆子就够了,两个都多余!还挪了门口的大石头进来垫高,省的骡子喝水被呛到。 天都已经黑下来了张小凡都不愿意走,二妮就由着他们俩在院子里折腾。 屋里二妮把筐子里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李田氏和李大妮都是一脸愁容,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精致的糕点,糖炒栗子,干炒葵花子,铜镜,眉黛,口脂,肥皂荚,还有两匹纯棉布布料。 这次进城,二妮才知道古人洗头发不只是用草木灰和淘米水,草木灰和淘米水只是乡下人在用。草木灰也就是稻草或秸秆燃烧后的灰烬,将它们用纱布包起来,用水过滤,过滤得到的液体,便可用作“洗发水”了。不仅用起来不方便,而且还有杂质,对于李二妮这种爱干净的,每次洗头发都难以忍受。 去了城里才知道城里人用的是肥皂荚,里面掺和了各种花瓣,不仅容易取用,还能使头发上散发香味。李二妮给全家人每人各买了五块!反正这东西又不怕坏。 “二妮,今日你不在,你姐夫来过了。”李大妮低着头,把二妮给她的东西收起来后,又拿了蒲扇给孩子扇风和驱赶蚊子。 二妮看了眼李田氏,李田氏蹙了眉头看着二妮欲言又止。 觉察出李田氏的异样,二妮转身问:“他来干什么?” 李大妮咬了咬嘴唇:“来看看孩子。”说完神色有些不自在,又把头低了下去,连扇子都不摇了。 二妮的神色也冷淡下来,恐怕苏顺不只是来看孩子的吧。李大妮坐着月子回了娘家这么多天,又是临时决定回的,若真是想着她们娘儿俩,第二天就该来看了。 “大姐,姐夫来看你和孩子,带了什么好东西来,也叫我看看?”二妮神色上很是欢喜,眼睛里却是冷冰冰的。 李田氏面色有些不好看,犹豫了一下,才叹了口气。 “他说要借些银子,我问他借多少,他说三十两。我哪儿有那么多银子?别说是没有,就算有,也不可能借给他那么多。他一个庄户人,家里种着地有吃有喝,要那么多银子还不是为了苏家那个老大。唉,原先我还总是怨你奶奶把咱们分出来,现在看看,兄弟俩的,总是有偏有向,手指头还不一般齐呢,搅和到一块儿吃一锅饭,到底不如分了家好,起码过好过赖都是自个儿的。” 李田氏向来老实本分,能说出这番话也是被女婿给气着了。苏家老大要读书,他爹娘不出头,却让他这个当兄弟的来岳母家借银子,到时候是还还是不还?女婿挣的每一个铜板儿都是那俩老的拿着,即便是女婿想还,他又拿什么还? 谁家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 李二妮就知道苏顺来没什么好事。苏家那个老婆子比李婆子还能作妖,李婆子想要干什么起码都是摆在脸上的,心里想啥说啥,苏氏的段位可比李婆子高了不止两个段位呢。 “三十两?亏姐夫能张开这个嘴。您给他家带过去的陪嫁银子都刚还清没多久,现在吃的用的都是我这个闺女拿出来的,娘你要是有三十两还至于现在才还清账?” 李大妮脸色涨的通红,连屋子里都待不下去了了,借口要抱着孩子上院子里看看骡子躲了出去。 李大妮对苏顺来借银子一事不说话不表态,难不成是还真想让自己借给他? 二妮眼神微闪,心道是不是她对这些亲人太好了?现在算盘竟然打到她身上了。虽说女人嫁了人就是夫家的了,是要为夫家过日子,可她李大妮难不成认为她这个当妹妹的也得脑残的帮扶着她的夫家? 这村子里多少对她虎视眈眈的人,她尽可以大棍子打上去。好不容易认同了并保护着的家人,却要来掘墙了? 李田氏见二妮不太高兴的样子,心如麻团一般,生怕姐妹俩为这事儿生分了,又想着大妮跟她求情的话,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二妮,你大姐也是没法子,她婆婆是个历害人,你姐夫又是个不管事儿的,她又能咋办?若是你手里还有些,少借给他们些就是了,三五两的也算是有个说法,你大姐也不会难为。” 李二妮忍不住冷笑着看了她一眼:“娘,您觉得您二闺女有多大能耐,能供养着一大家子,还能拉扯着亲戚?” 李田氏低下头去,不敢看二妮的眼睛:“没有就算了,我去跟你大姐说,叫她跟女婿好好说说。” 当晚,李二妮再没帮着大妮起夜照顾孩子,孩子哭闹的时候她翻个身接着睡。大妮也察觉到了二妮的不高兴,七手八脚冲了羊奶粉给孩子喂了,抱着孩子坐在炕头发了好半天的愣。 第二日,李二妮问了李田氏哪儿有木匠,李田氏跟她说他爹有个师兄弟是高庄村的,让二妮去高庄村打听涂留守家就能找着了。 高庄村和豆庄村离得不远,走了会儿也就到了,在村口拉住个小姑娘问了问,正好这姑娘就是涂木匠的小女儿,带着她回了家去见她爹。 二妮跟涂木匠订好了车架的尺寸,因为这个木匠和李长顺是师兄弟,只要了点儿本钱,哪怕二妮要给他加钱他都死活不收。二妮便决定做点子吃食给人家送过去当谢礼。 每个村子都是有乡风乡气的,有些地方就是穷乡僻壤出刁民,有些地方就是民风淳朴。这和村子里姓氏多的人家是什么家风也有些关系。 很多村落往往是一个姓的一个家族或者几个姓氏家族聚集。由于庞大的家族需要共同的家族认同感,因此就要建立起一套完整的祭祖仪式系统。家族里的长辈有权利对一些违背法令的家族成员进行处罚,而这种处罚是在祠堂中进行的。 像是豆庄村吧,姓氏比较杂,各家都是为了各家的利益,人心并不齐,气人有笑人无,村风风气很差。 高庄村呢,向家是个大姓,村子里有他们家族的祖宗祠堂,也有自己的族规。镇上的富商向家就是向氏家族出去的。 穷生奸计,富长良心。人一旦富起来后很多东西就不再计较,因为钱已经不是问题,花点钱买个好人缘,总归是划算的。 发达了的向家开始拉带向氏家族其他人,到后来高庄村其他姓氏也跟着受惠,虽不是每个人家都有钱,但是都算过的还不错。 高庄村的这户木匠,李长顺的师兄涂留守,在师弟撒手西归之初也曾对李田氏多有照拂。李长顺的师兄为人特别厚道,李婆子和李老头要把李田氏分家出去的时候也曾仗义伸手帮忙,所以李田氏才得了个还算公平的分法,起码有房子有地,给两个老的的粮食也不算多。 后来慢慢走动少了也是因为李田氏毕竟是个寡妇,总归不是太方便,孩子们又渐渐大了。 欠人家的人情不是这么一口吃食就能还得完的,好在来日方长,以后有机会二妮还是要好好报答涂家。 想起涂家那个小女儿,二妮又装了块肥皂荚和香膏,女孩儿见到这些肯定会喜欢。 吃食是从城里带回来的那些精致糕点,还有她亲自做的肉夹馍,饼酥肉香,爽而不腻。 赵郎中又是赞不绝口,昨日李二妮不在,三小也不知道干什么来着,是李田氏做的饭。 乡下人家难得吃到肉,哪怕是割了肉也只懂白水煮肉,也不怎么放佐料,肉煮熟了加点儿盐就直接吃了,一年里难见荤腥,只要吃到肉味儿就没人挑剔是不是真好吃。 李田氏做肉菜就是这么个简单粗暴,要不李二妮后来怎么又开始自己做饭了,后来就指点李三小做。 二妮的目标就是把李三小培养成大厨,那样她就能省事了。 把这些个谢礼包好,二妮刚准备出门,李金凤却找上门来了。 第四十九章 责问 “二妮,你为什么要这样?我是你堂姐啊,你无故打我就算了,还要抢了我的亲事,我到底哪里对不住你?” 李金凤捂着脸呜呜的哭着,看模样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尤其是赵山生刚吃完饭还没走,李金凤是精心打扮过才过来的,哭的伤心的同时,还格外的有美感,算得上梨花带雨那一挂的。 “我和桂子文都已经在议亲了,他家却突然不愿意了,不是因为你是因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自小到大,金虎欺负你和三小的时候都是我在拦着,我自问没有哪一点儿对不住你,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 李二妮把东西交给李三小,叫李三小送去高庄村的涂木匠家,自己拿了板凳坐在院子里看李金凤哭。 赵郎中和赵山生似乎也不急着走,尤其是赵郎中,本来已经吃饱了,见有热闹可以看,又伸手拿了一个肉夹馍硬往牙缝里塞。 李大妮抱着孩子,劝说着李金凤。 “金凤妹子,你肯定是弄错了,二妮不会做那样的事儿,昨日和桂家的一起坐车回来,不过是碰巧。你别哭了,咱们进屋好好说吧。” 赵山生也恍惚记得这个村子里有一个姓桂的秀才,据说整个村子没出嫁的姑娘们都暗地里惦记他。 昨日她就是和姓桂的秀才一起进城了? “金凤,大娘跟你保证,二妮和桂秀才啥事儿都没有,你别听外面的乱嚼舌根子。”虽然李田氏背地里也想过,若是二妮能嫁了桂秀才,也算是个圆满的事儿,可那天她真真切切听见的,桂秀才和二妮就是合写故事卖钱的,根本不是别人想的那样。 昨儿个桂秀才确实跟她表白来着,可那又不是她李二妮的错。再说他们就是议亲,她还当他们订亲了呢,只是个议,连定下都没有,凭什么她李金凤就十拿九稳似的认定她和桂家的亲事板上钉钉? “嚎了这么久,嗓子干不干?你和桂秀才的亲事散了跟我什么关系?我又没有嫁到桂家,怎么就说我抢了你的亲事?这话等桂秀才娶媳妇儿了你跟他媳妇儿说去,跟我说不着。” 二妮拿了瓜子磕着,翘着二郎腿在胡瓜架下看免费大戏。 “我不信,明明就是你,你不承认我也知道是你!你就是这样的人,想做什么做什么,由着性子来,根本不会考虑别人。本来堂姐特别高兴你的傻病好了,可是,可是你却是这样的,呜呜……”cascoo 这一番动静早把闲的没事干的村人引了过来,还来了不少年轻姑娘,一个个眼神儿带着花儿朝赵山生抛。 “人家就是有本事,瞧瞧多少男人围着她转,以前是冯家的,又是桂秀才,还有这……那张狐媚子脸就会勾男人,这样的女人可千万不能娶,娶回家也是不守妇道,保不齐要给她男人戴多少绿帽子。” “可不就是,长的再好看水性杨花的有什么好,男人娶妻就得娶个安分的,城里的大老爷们说的叫什么宜其室家的那样的,什么情啊爱的,最后都是柴米油盐姜醋茶。” “对对,和这样的女人一个村子我都嫌丢人,坏了咱们村姑娘家的名声,将来我要是嫁不好,我就到她家门口来骂她,姐妹们到时候可不要拉着我。这傻二妮明明就是疯傻的,将来也不知道哪个男人上了她的当,万一生出个小傻子来可就糟心了。” 看来她在村子里的名声不怎么好?赵山生微微皱眉。 李二妮勾了勾唇角:“有田不耕仓廪虚,有书不读子孙愚。拜托你们多读点儿书,别成天只知道跟老娘们骂大街,你们到底是惦记着桂秀才的还是惦记着旁人的?若是惦记着桂秀才的,桂秀才人家以后可是要当官儿的,总不能娶个村子里的泼妇回去供着。若是旁的人呢,你们瞧瞧你们那副嘴脸是不是很丑恶,让人看见了谁还对你们感兴趣?没别的事儿就赶紧回去多念念书吧,腹有诗书气自华懂不懂?长的就愣难看了,还不提升点儿气质,天天整的跟个碎嘴子的婆子似的出来吓人,嫁得出去才怪!” 刚刚还和小公鸡似的伸脖子瞪眼的姑娘们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了。她们现在的样子很丑吗?可惜不是谁家里都趁镜子的,只能看到别人,看不到自己,不过看别人,那副样子好像是有点儿难看。 “还有你,在我这儿哭哭啼啼的也没啥用,成亲的还能和离呢,定亲的还能退亲,更别说你这还八字没一撇儿的,你要真想弄明白桂秀才为啥拒了你,不如你出门拐个弯,亲自去找桂秀才问个明白?你就算在我家唱上半天,我也不会给你赏钱,你不嫌唱的累得慌,我还听得累得慌呢。” 李金凤撇过脸,眼眸里闪过一丝惊讶,脸色由红转青。 不是第一次了,她对这个傻二妮的话竟然无力反驳。这让她头一回升起浓浓的挫败感,为什么?为什么傻二妮突然就脑子好了?真是金虎砸的那一下帮了她?为什么老天爷就这么不长眼? “李二妮,你好能说,黑的都能说成白的,我讨厌你!”说完李金凤捂着脸哭着跑开了。 其他姑娘们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到赵山生已经离开了李家,她们也没兴趣多留在这儿一时片刻了。 人散了,李二妮打了个哈欠去午睡。李大妮抱着孩子去隔壁张大nai奶家找福来媳妇去闲聊。 福来媳妇虽然比她大着一辈,其实俩人年纪差不了两岁,又都有孩子,倒是说得来。 她还想问问福来媳妇她出嫁后这段日子,二妮到底是变了多少,是不是别人说的那个样? 第五十章 拿人家的东西 地里的苗刚破土出来,草就比苗长的还快了,李田氏拿了锄头去地里锄草,谁知道到了地里一看,张小凡的娘正帮着她家锄草呢,李田氏忙招呼她:“小凡娘,你家地里的活儿干完了?快歇歇,我自己干就得。” “我家地里有小凡他爹和他爷呢,大妮娘可别跟我客气,在你家地里咱还能唠个嗑呢,又不是多重的活儿。” 小凡娘到底还是帮着李田氏一起锄起草来,问起李田氏怎么今儿下地晚了,李田氏叹了口气,说起李金凤来家里责问二妮的事儿。 “听她胡沁呢,人家桂秀才的娘压根就没看上李金凤,是刘氏先上桂家提的,桂家回的信儿是过后再说,要真看上了人家能这么说?不过是看她家是姑娘找了个托辞推了,谁知她家还当真了,哪儿就到议亲那一步了,人桂家也就是要面子不跟她掰扯,她倒好,还赖上二妮了。二妮现在有本事了,多少人眼红她呢,让我说啊,那些个没安着好心的再上门,就把她们赶出去,理会他们呢。” 李田氏眉头舒展开了:“要真是这样我就放心了,二妮年岁也大了,是该给她相看着点儿人家了,要不也没个安生时候,回头让杨媒婆给寻寻,看看哪儿有合适的人家就先订下来。” 小凡娘笑了笑:“我说大妮娘,你放着眼边儿上的不找,还上哪儿给二妮找女婿去?桂家看不上李金凤,没准看得上二妮呢,就算桂家不行,不是还有赵郎中的侄子吗?他不是天天去你家吃饭,问问赵郎中他侄儿娶妻没有,若是没有,撮合撮合他和二妮不是挺合适么?” “赵郎中的侄儿?这能成吗?” “成不成的问问不就知道了,我就看那后生好,长得俊,跟二妮般配!赵郎中手里肯定也积攒了不少银子了,他就一个光棍儿,腿肚子贴灶王爷,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主,将来他的东西还不是给了他侄儿?” 李田氏一寻思,方氏之前和她家就闹过一回,肯定是看不上二妮。可赵郎中一直都夸二妮来着,肯定看得上,她再撮合撮合,没准还真能成。 若是成了,二妮跟在她跟前儿没两样,还能帮衬着三小。 越寻思越觉得合适,恨不得现在就回去让这俩孩子多相处相处。 大妮去了张**奶家没多会儿,福来媳妇就带了孩子到李田氏家看骡子了,小乐子正是淘气的时候。 “娘,大马,大马,我坐大马。” 福来媳妇嘴里啧啧叹着:“瞧这油光水滑的,是头好骡子,等再去镇上,我们家可就沾二妮光坐个捎头车了。二妮可真是有本事,也不知道她卖那些小玩意卖了多少银子?竟然还能买骡子,赶明儿让我婆婆多做些草编去卖,我们家也转转运道儿,咱买不了骡子还不能买头驴?” 大妮一听福来媳妇夸二妮,心里就有些疙瘩的慌,可是她嘴里也说不出来,就想着把话头岔到别处儿去。 “小乐子快下来吧,这骡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个好性儿,别一会儿撅了他下来。” 福来媳妇挥了挥手:“没事儿,我这儿扶着呢。乐子,好玩不,这比官老爷家的高头大马都不差,等车架子做好了,娘再带你坐新车,让你二妮姐姐也带着咱去城里瞧瞧!” 院子里孩子吵闹和大人说话的声儿闹得李二妮睡不着,她昨日去城里走的路太多累的狠了,腿脚都酸疼着呢,晚上躺着,越是想睡吧,还越是睡不着。夜里外甥女儿还总是闹腾,她好不容易眯上眼了又被吵醒。早上想补会儿觉吧,家里都赶上宴客了,迎来这个送那个。 “婶子,张大nai奶那草编学的怎么样了?先教的那几种都学会了没?若是学会了我再教教她别的吧。” 既然睡不着了不如早点儿教完了的好,把十二生肖教完了,她准备去城里摆摊。m.cascoo “还在家里练着呢,二妮去给瞅瞅吧,我娘她岁数大了些忘性儿大,想着找你来问又怕扰着你了,这不,我出来那会儿还自个儿在家琢磨呢。” 李二妮笑了两声脆声道:“张大nai奶又不是外人儿,有啥不会的就来问呗,还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我过去看看去。” 二妮一走,福来媳妇赶紧把小乐子抱了下来,拉了拉大妮的衣角。 “昨儿二妮进城都买了什么好玩意儿回来?给婶子看看,婶子也开开眼?” 恰好孩子拉尿,弄湿了大妮的衣裳,大妮不怕自个儿衣裳湿,反正天气热,晒一会儿就干,在婆家那会儿没那么多衣裳,她都是直接怄干的也没啥。 回了娘家二妮给买了布料,李田氏看她衣裳少,连夜给她赶了几身,都是棉布料子的。李田氏那儿剩了些尺头,昨儿个苏顺来,她就要了来给苏顺拿回去了,让婆婆给他做几双布鞋穿。 “也就是些脸上用的,二妮也是,咱们乡下人哪儿用的着这些个东西,白花那银子干啥,我跟娘都劝不动她,过日子不知道个节俭哪儿成,婶子也劝着她点儿,家里人说她不当回事儿,别人劝劝没准她就晓得了。” 福来媳妇含含糊糊应了句,搓着手跟着大妮往屋子里钻。 李大妮和李二妮住的是一个屋儿,二妮的东西自然都在这屋子里放着。 福来媳妇眼珠子直转,看到屋里放着的栗子瓜子等,乐呵着叫小乐子。 “乐子,快来,你二妮姐姐买了这么些好吃的,给你一把栗子你也尝尝!” 大妮有些尴尬,也有些慌张,毕竟福来媳妇是她引进屋来的,昨儿二妮已经分了好些城里买来的吃食给李田氏和三小,她们这屋的这份儿,二妮没说过,大妮也就没动。 不过她想着乡里乡亲,又是街坊邻居的来串门儿,又带着孩子,给人家吃点儿也没啥事吧,就没吭声,任着福来媳妇自己拿了吃。 福来媳妇一边儿磕着瓜子一边儿自己就开始翻看起二妮买回来的东西。 李长顺就是个木匠,他活着的时候给家里打了不少家具,装衣服的箱笼、箧笥就有好几个。 福来媳妇一点儿也不客气,一件一件翻了个遍,嘴里发出一声声感叹,见肥皂荚和香膏有多的,厚着脸皮问大妮。 “这玩意儿好,二妮买了这么多,也给婶子拿回去一块儿使使吧。” 大妮为难道:“婶子,这可不是我的,要不还是问问二妮吧。” 福来媳妇有些不满,脸上的笑容冷了下来。 “这么多呢,那么小气干啥,我婆婆平日里可没少帮衬你娘,缺了钱都是从我家里拿的,我们也从来没催她还过,不过是点子用的,也舍不得匀一块儿给我使使?” 李大妮哪里还好意思说不行,讪讪道:“婶子说哪儿的话,若是我的,肯定二话不说送婶子了,这不是二妮买来的么。我想着二妮肯定也不是那小气的,婶子喜欢,就捡两个回去用吧。” 福来媳妇这才高兴起来,把香膏和肥皂荚都打开了闻了个遍,各自选了一个喜欢的味儿装了起来。 大概觉得捞到好处了,福来媳妇就想着回家了,顺便看看二妮教她婆婆教的怎么样了。 第五十一章 毛病挺多 福来媳妇回了家,提也没提在二妮那儿拿了东西。小乐子看奶奶和二妮姐姐做了好些好玩的东西,又去粘着他奶奶讨要,福来媳妇就趁这功夫把东西放了她屋子里再出来。 “娘,你学的咋样了,不会的让二妮多教你几遍,咱们赶紧学会了去卖一回试试,对了二妮,你是咋卖的?一个多少银子卖?”福来媳妇有些心虚地拍了拍手,貌似无意的问。 “我是成套卖的,一套十二生肖定的三十文,不过婶子可以自己估着价格卖,反正买卖这东西吧,也讲究个你情我愿。” 福来媳妇急了:“什么?一套才三十文?那啥时候才能买上驴车,二妮,是不是这草编不值钱,麦秆画才值钱啊,要不你还是教我婆婆做麦秆画吧。” 看她这个样儿,李二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她当初可没觉得三十文少,瞧人家这样儿还是瞧不上这点儿钱呢? “婶子,不是我不教你麦秆画,是首先你得会作画,比如说眼前这景儿吧,你能把它画下来吗?” “那二妮你是咋会的?”福来媳妇觉得李二妮就是单纯不想教,能挣钱的藏私,把挣不了几个钱的教了,打的真是好算盘! 张大nai奶见李二妮皱眉,忙扯了扯自家儿媳妇,叫她不要再追着问了,可福来媳妇哪儿听她的。 “二妮,你不会说你脑袋被砸了一下你就会画了吧?” 李二妮很无语,都懒得搭理她,我有必要跟你说那么清吗,你算个老几啊? “婶子说对了,我就是被砸了一下砸出了艺术细胞,直接傻子变天才了,要不咋挣下那么多家业,不过这事儿别人也羡慕不来,谁叫老天爷喜欢我呢,我这是得天独厚,出门遇贵人,办事遇良人,哈哈。” 福来媳妇目瞪口呆,总觉得这个李二妮是不是傻病还没好利落,咋那么不要脸呢。 “张大nai奶,这十二生肖我也教完了,要是有忘了的地方再去问我就行了,一会儿赵郎中他们该来我家吃饭了,我得回去瞅瞅三小回来没有,他要没回来还得我做饭。人赵郎中给了银子的,总不能叫人家吃不上是吧,哈,我就先回去了啊。” 张大nai奶忙放下手里还没编完的生肖猪,拍了拍身上的碎屑,把二妮送了出去。 一回来张大nai奶就埋怨福来媳妇嘴不知道把门,凭白得罪人。 “娘,不会的,就凭咱们两家的交情有啥不能说的啊,您就差把大嫂子当亲闺女待了,二妮不会为了这么几句话就跟咱生分。” 张大nai奶摇了摇头,这个儿媳妇就这个脾性,嘴厉害,心眼不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好在是个顾家的,人无完人,也不是啥大不了的毛病。 二妮一回家,李三小正坐在灶糖前烧火,不知在想什么有些心不在焉。灶膛里的柴都快燃尽了都不知道往里塞一把。 “李三小,你这是准备熬干锅?锅里煮空气玩呢?” 三小忙站起来往锅里瞥了一眼,呀,忘了放水了,怪不得一股糊锅子味儿,慌忙拿水瓢舀了水下锅。 “你这是准备做啥吃?” “二姐,咱们晌午就熬点儿粥喝吧。” “啊?熬粥,不做点儿别的?”赵郎中早上吃了肉夹馍,午饭早早就过来了,就想看看那些好吃的东西是怎么做出来的,谁知道一进门就是听到说吃粥,他自己做饭的时候吃粥都腻了,听到粥字就反胃。 “咋地了,赵叔,早上吃太油腻了,午饭还不刮刮肠子?我看吃粥挺好,不想吃的出门右拐。” 赵郎中气的瞪眼,没好气道:“臭丫头,叔给了银子的,不吃你又不给叔退点儿,不就是粥吗,反正你吃啥我吃啥,回去我也是吃粥,还不如在这儿吃,这儿还不用洗碗呢。” 赵山生眼眸里闪过一丝笑意:“二姑娘,一会儿我帮你洗碗。” 李二妮斜了斜眼,被人叫惯了俗气的李二妮这个大名,突然听个二姑娘,咋滴觉着这么文雅呢? “行,碗都给你留着,没人跟你抢。”今儿肯定撞大运了,最讨厌做饭洗碗了,竟然有人上赶着包活儿。只是他前儿还说不会洗衣服,现在竟然主动洗碗了,确定没有啥阴谋? 李三小做饭,二妮就闲下来了,捡了院子里的麦秆做麦草扇。 李大妮抱着孩子在树凉下,赵郎中去逗孩子玩,大妮和赵郎中也算相熟,赵郎中逗一逗孩子,她就抿嘴笑一回。 “这又是做什么?”赵山生很是自然的坐到了李二妮对面。 “麦秆扇子啊,你看,像这样把麦秆编成扁带,圈成螺旋圆形,再用竹片两面夹为扇柄。中间贴五色绫缎一小圆,可以绣山水、人物,不过咱们这儿竹片不好找,要是没有竹片,木片也行。” “山坡那儿有一片棕竹,吃完饭我去给你砍些来。” 李二妮顿住手,抬起头来看他:“不对头啊,你又是刷碗又是砍竹子的,不会是对我有什么企图吧?” 赵郎中本来想捏捏孩子的小脸蛋,听到李二妮的话手都抖了一下,回头瞥了赵山生一眼。 赵山生嘴角轻轻弯起:“怎么,二姑娘怕了?” 是怕,可她死鸭子嘴硬。 “我有什么可怕的,有人帮着我干活儿我乐的清闲呢。既然山生这么勤快,那我可要提要求了,一会儿刷碗必须要两遍,先用开水烫一遍,再用清水冲一遍。” 李三小同情的看了赵山生一眼,瓮声道:“山生哥,你干嘛自讨苦吃,我二姐事儿多着呢,你要刷不干净,她还让你返工!” 李二妮白了李三小一眼:“李三小,我多久没揍你了?” 李三小吐了吐舌头赶紧缩回了灶房里。还真是,二姐好些日子没揍过他了,好像是从坑里把他刨回来之后就再没动过手了,咋忘了二姐一直都是个暴力女孩了? 赵山生平静的点了点头,身上一下子集中了好几道探究的目光。 饭做的也快,除了粥,还有萝卜、花生、酱菜,连个干的都没有,赵郎中直挠头,可想了想早上吃的多,这会儿还不怎么饿,喝点儿稀的就喝点儿稀的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嘛。 二妮屋子里,妇孺们的饭就摆在炕桌上。 李二妮看着她的东西被翻得一团糟,当时就要发作出来,喊了一句:“谁他妈给我弄得?” 李田氏却拉着她不叫她大声嚷嚷,指了指堂屋,意思是赵郎中叔侄两个还在。m.cascoo 李二妮气不打一处来,她早上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哪个不长眼的小贼敢碰她的东西? 她出门的时候李大妮在家,对了,福来媳妇抱着小乐子过来着,斜了李大妮一眼,李大妮有些心虚的扭过了头。二妮心里就有些数儿了,是不是她这些日子太善良了? “咱家里准是遭了贼了,娘,吃过饭我就去报里正去,叫他一定把这个贼找出来,要不然他下回不定还偷谁家的。” 李大妮顿时感到有些尴尬,急忙解释:“不是贼,是乐子娘带小乐子过来玩的时候孩子翻的,我看着乐子娘喜欢,就叫她拿走了一块肥皂荚和一盒香膏,他们家平时挺照顾咱们,咱们有点儿好东西跟他们分分也算是回报人家,娘,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李田氏也觉得这不算什么事儿,当即劝二妮:“咱们有多的给她家一两块也没啥,张家没少帮过咱们,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别嚷嚷了,闹得大了人家都得说咱家是忘恩负义。” 李二妮脸色有些不好看:“拿了就拿了,翻了就翻了,翻完不会给我收拾收拾?大姐,你在家看门就不能说着点儿她娘儿俩?这万一我丢了银子,你说我找谁?” 李大妮脸上有些挂不住,不小心把粥泼了些出来,赶紧把手往衣裙上蹭了蹭。 “我在旁边看着呢,本想着帮你收拾下,这不是孩子一直离不了手。” 二妮淡淡看着她,眼睛里没有一丝温度:“不要再有下一回,我不喜欢别人乱碰我的东西。” 李大妮偷偷撇了撇嘴角,不再张嘴说话了。 李田氏看了看两姐妹,觉得说哪个都不大对,只好默默吃着饭。 堂屋里赵郎中喝了口粥,顿了顿,又吃了口萝卜,看着李三小说:“你二姐的怪毛病还挺多。” 李三小一脸不赞同,撅着嘴说:“你才怪毛病多呢,我二姐那是爱干净。” 吃完饭赵郎中抢先一步回家午睡去了,李二妮盯着赵山生洗碗,见他刷的十分干净,脸色才好看了些。 李田氏听说山生要去山坡给二妮砍棕竹,便催着二妮和山生一起去,说俩人干活儿干的快一些,二妮其实还想午睡会儿呢,她娘一个劲把她往外推,她也只好跟着赵山生一块儿出去。 第五十二章 大鸟 李二妮和赵山生到了黑石山一处阴蔽潮湿的山坡处,果然见到一大丛棕竹。 从这处山坡,可俯视峭壁下的密林,鸟叫虫鸣的,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几乎是同时听到,同时说出来的,他们的反应也很一致,就是把脑袋朝对方那儿伸过去,压低了声音说了句:“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赵山生皱眉道,“不是风声……” “废话。”李二妮道,“你瞅这树梢动一丝儿了没,连动都没动哪儿来的风。” “你在这儿等着……”赵山生道,“我过去看看。” “算了,咱俩一块儿去看看吧。”李二妮绝不承认她是害怕了,那一道凄厉的声音就像是鬼叫似的,而且还是从很深的地方传出来的,让人毛骨悚然。 赵山生目光沉静,往前迈了一步,突然脸色大变,拉了李二妮就往后退,大喊一声:“快跑!” 李二妮随着赵山生的拉拽奋力往前跑,身后凄厉的声音非但没停,还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促了,突然肩膀一痛,一股非常巨大的力量将她拖拽到了空中。 赵山生本就拽着她的手,此时也被一起拖拽起来,电光火石之间,本来只要他松开手就能跳到地面,可是他却反手搂住了李二妮的腰部,以一种诡异的姿势两人同时先往上,又快速的往下坠去。 是一只金色的大鸟!两人被这只金鸟抓着往峭壁下飞! “怎么办?”李二妮扣着山生的肩膀,只觉得此时这个人是她唯一能抓住的,呼啸的风声在耳边作响,她脑袋里的思想都好像离她很远很远…… 看着斜撒过来的午后阳光,李二妮有些恍惚,直到坐起身来,看到一道俊秀的侧影,才真正清醒过来。 “吁……”赵山生对着李二妮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 李二妮身子不敢动,只把眼珠子微微转了转,见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山洞,洞口处那只大鸟伸进来一只爪子往里探,只是它腿的长度不够,抓不到他们。 “它进不来。”李二妮说了句,稍稍吐出一口气。 山生扯出一抹无奈笑意:“它进不来,咱们也出不去。” 大鸟凄厉的啼鸣了几声,把爪子缩回去,在洞口处来来回回走动。 李二妮一愣,这才想起来,大鸟可以不进来,他们却非得出去不可。 “它总不会一直堵在洞口吧,除非它也不吃不喝。” “那就看谁能耗得过谁了。” 李二妮有些绝望了,甚至有些后悔。若是她自己在这儿等死也就算了,多一个人……山生不会饿到吃了她的肉吧?筚趣阁 “你为什么没放开我自己逃走?” “没什么为什么。” “总得有原因吧。” “就是……想放的时候已经没办法放了,那么高的山涧,摔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李二妮有些无语。 “先不要说话。”山生环顾四周,屏息凝神。 李二妮眨了眨眼,也学着他侧耳倾听,很快,她就听见…… 笃,笃,笃…… 是水滴滴到地上的声音! 与山生对视两眼,二妮往身后看去。 这山洞从洞口处呈宝瓶状,洞口窄小,肚里宽敞,在他们身后瓶底部有一条很窄的走廊形状的石壁,因为阳光照不到,极其黑暗。 但那黑暗的走廊却有水声。 “要不,咱俩去里面瞅瞅?”李二妮站起来,虽然心里很毛,可她更怕没吃没喝在这儿等死。 山生点点头,率先摸着石壁往里探索。 二妮从脚底捡起一个石块跟在身后,脑海里冒出无数个从里面蹦出可怕东西的想象,越想越怕,脚步都虚浮起来。 赵山生都不怕的吗?李二妮跟在身后,感受到前面的男人呼吸频率都没变,佩服的简直五体投地。 人她不怕,就怕未知的东西。 “等等。”山生冷不丁停了下来。 吓得二妮把手中捡起来的石头块一扔,双手本能地攀住了赵山生。 黑暗中,赵山生嘴角染上了笑意。 “胆小。” “放屁,你才胆小,谁叫你突然停下来。”二妮脸发烫,挣扎着滑了下来,只觉得自己简直丢死人了。 “前面有光,你把刚才扔的那块石头找找,我往前扔一下,看看那边有没有别的东西在。” 李二妮蹲下摸了摸,把她刚刚丢掉的石块递给了赵山生。 赵山生向亮光处一扔,两人等了半天。另一面也没什么东西冒出来。这才小心翼翼的出了走廊。 这边有一处水潭!潭里竟然有许多肥硕的大鱼! “山生,你快看,这儿有鱼!说明水没有毒,这下咱们不会渴死了!”李二妮惊喜的跑到水潭边蹲下,用手捧出一捧水。 “嗯,想不到这里倒是别有洞天。” “可是没有柴火,点不着火咱们就只能吃生鱼片了。”李二妮苦着脸,随手一抓,一尾胖鱼就被逮到了,胖鱼拍打着身子,扭动着想要从李二妮手里挣脱。 二妮没想到她随手一抓就把鱼抓到了,可能是没有天敌,这鱼竟然不知道躲避。赶紧把鱼扔到了地面上,拍打了两拳,鱼就不会动了。 “山生,你看过荒野求生不?人没吃的东西的时候,虫子都吃呢,要不咱们尝尝生鱼片什么味道?” 李二妮用石块把鱼肉割出来,与赵山生分食了一条鱼,这鱼竟然没有什么鱼腥味,倒是没想象的那般难吃。 暂时解决了吃喝问题,俩人又返回了洞口,那只大鸟还在洞口耗着,一点儿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直到天都黑了,山风从洞口吹进来,李二妮冷的发抖。 “山生,你冷不冷?” “还好。” “我好冷啊,要不咱俩挤挤睡吧。” 赵山生很是大方的敞开怀。 李二妮扭扭捏捏蹭了过去,靠进他怀里,果然暖和了一点儿。 闻着赵山生身上的气息,二妮感觉安心了一些,竟然真的睡着了。 第五十三章 蛇鸟之战 第二天一早,李二妮浑身不舒服的睁开眼时,赵山生正看着她。 一大早被这么个帅哥盯着,有点儿遭不住啊。二妮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起身离山生远了些。 赵山生忍不住皱眉开口:“二姑娘,你知不知道有句话,用人时朝前,不用人时朝后?” 二妮挑了挑眉,脸不红心不跳道:“是吗,有这么句话吗,没听说过。” 赵山生看着脸色如常的李二妮,摇了摇头。 竖着耳朵听了听外面没什么动静,二妮小心接近洞口,微微探出头看了看,惊呼道:“山生,那只大鸟不在了!你快出来,咱们想法子离开这儿!” 赵山生并没有应声,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走到洞口外面。 洞口周围散乱的摆放着一些动物骸骨,李二妮正盯着下面的密林瞪眼,抬头看看,嗯,今儿又是个大晴天。 “别看了,这就是块小平台,应该是那畜生逮到猎物进食的地方,往上往下都没路。除非你长了翅膀。” 李二妮愁道:“这大鸟也是怪,你瞅瞅林子里多少獐子鹿都不够它吃么,非要抓人吃,难道人肉更好吃?”m.cascoo 这台子离密林有二十来米高,底下的树木非常浓密,偶尔有风吹过,树叶便发出沙沙的声响。四周时不时传来猿猴的啼叫声。 跳下去有树挡一挡,应该不会摔死吧? “山生,你过来一下。”二妮招了招手。 赵山生微微挑眉,一脸戒备的看着她。 “你……想干什么?” 二妮嘿嘿笑了两声,挽住山生的胳膊就往下跳了下去。 扑~扑~嗵 二妮很是狼狈的摔到地面上,幸好,幸好,还活着!搜寻到山生掉下的位置,只见他侧着身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二妮只觉得心里一沉,几步跑了过去。 “山生,山生,你怎么样了?你,你别吓我啊。” 阳光被树叶挡住了多半,林子里有些幽暗,二妮把手伸到山生鼻子底下试了试,顿时心脏跳的厉害,浑身的血都集中到了脑门上。 没、没气了! “对不起,都怪我,是我害了你!你放心,你死了,我也不活了,我给你偿命。”若不是为了她,赵山生也不会沦落到这儿来,她害死人了,二妮心底涌出一股酸涩的滋味来。 赵山生弯了弯嘴角,轻轻笑了起来:“二姑娘,什么时候咱俩成了生死相随的交情了?” “你没死?你刚刚是装的?”二妮气急败坏道。 赵山生笑了笑:“只许你吓我,我吓吓你就不行?” 二妮刚要反驳,就听草丛里发出很重的沙沙声,就像是风在吹树叶的声音,还有一股浓烈的腥臭味。 这味儿,二妮皱了皱鼻子,觉得有点儿不大对劲儿,这密林里什么动物都有,其实并不比在山洞里安全多少。 别说是老虎和野猪了,这会儿就是来头狼,没有武器在手,他俩也很难能打赢它的。假如他们带着砍刀或者带刃的刀具,面对豺狼虎豹时或许还有点胜算,毕竟工具是人类从物理上对抗动物最大的优势,可惜他们被大鸟抓时,那些工具都扔掉了。 二妮虽然功夫还可以,但那些散打和拳击招式,说到底都是人与人之间的搏击技巧,并不是用来对付动物的,除非她一拳出去能打碎石块,否则,仅凭拳脚,人类怕是战不赢那种比自己大的猛兽的。 就拿武松来说吧,武松能打死老虎是因为他的武功招式有多精妙吗?显然不是,他能赢是因为他的力量、速度和反应足以应付一只体型比自己还大的猫科动物。 李二妮眼角余光望向一侧,悄悄握住了赵山生的手:“咱跑吧,这好像是条大家伙。” 草丛里,一条约有成人腰腹粗细的大蛇吐着信子在树后望着李二妮和赵山生。 李二妮喊了声跑啊,便拉着赵山生拼命跑。 蛇在草上或者庄稼上游弋极快,蛇随着庄稼被风吹动的起伏,一溜烟的急速前行,如同在草上飞一般。 有一种被叫做草上飞的毒蛇,也被叫做土公蛇,是一种剧毒蝮蛇,有一个毒蛇显着的三角铁头,毒性甚烈,颜色也是一种和土壤非常相似的土黄色。 李二妮并不怕蛇,可不代表她不怕这么粗大的蛇。 俩人跑的身上都出了热汗,双腿跟灌了铅似的,那沙沙声仍在身后跟着。 李二妮正准备找木棍子和蛇打一架不再逃了时,天空中一声凄厉啼叫声俯冲下来。 赵山生心和李二妮都惊了一下,停顿了下抬头看那大鸟。 谁知那大鸟却是冲着大蛇俯冲下来! 大蛇头昂立起来,舌头吐的嘶嘶作响,大鸟往下俯冲时便盘起身子张开獠牙大嘴,蛇头兜着圆圈晃荡,不叫大鸟来抓它的身体。 可大鸟像是要与大蛇决一死战似的,尖喙与厉爪同时攻击大蛇,大蛇的身子顿时拧了几个滚儿,大蛇瞧着大鸟不要命的架势似乎也有些怕了,钻入草丛底下逃窜,大鸟收起巨大的翅膀,抬着两只鸟腿在草丛里奔跑着寻找。 李二妮看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 突然那只大鸟扑腾起来,李二妮连忙要凑上去看,赵山生拉住她。 “快走吧,再不走倒霉的可就不知是谁了。” “没事,我去瞅两眼。” 李二妮挑了个较低的树杈,咔嚓掰断了,看了看断茬处的尖头,满意的点了点头。朝着大鸟扑扇的方向就追了上去。 那只大蛇已经缠上了大鸟,大鸟的尖喙把蛇头啄出了个血洞! 照着大蛇七寸的地方,李二妮用树枝一下子扎了上去,大蛇尾巴迅速松开,在地上翻滚着,大鸟趁机又去啄它的蛇头,生生把蛇头都给啄掉了! 蛇头虽然掉了,蛇身的神经一时半刻还没有完全死,犹自在翻滚,李二妮知道这蛇死是早晚的事儿,也没有再上去补刀。 大鸟受伤也不轻,翅膀处被蛇牙咬了两个血洞。 大鸟冲二妮啼叫了两声,朝她走了两步,竟然温顺的卧在了那里。 赶上前来的赵山生吃惊的看着它。 第五十四章 一人一半 李二妮皱着眉头看着大鸟,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把自己的手指咬破,找了片草叶接了自己的血,放到了大鸟面前。 大鸟朝天啼叫了一声,低头把二妮的血喝进了肚子里。 喝完血,大鸟伸着脖子用嘴指了指自己的后背,李二妮福至心灵的爬上了大鸟的后背,大鸟站起来走了几步,来到赵山生面前蹲下,赵山生看了看二妮,跟着爬了上去。 两人揪住大鸟脖子处的羽毛,大鸟啼叫一声,忽闪了两下翅膀飞上了天空。从天空盘旋两圈后,朝着一块山壁凸出处飞去。 这里背风向阳,位置险峻,即便是最善攀爬的猿猴都难以攀登接近,一个巨大的由枯树枝堆积成盘状,结构十分庞大的巢穴里,还有一只体型较小的大鸟正卧着,脖颈处软绵绵的趴着,看到大鸟回来,有气无力的啼叫了一声。 巢内铺垫细枝、松针、草茎、毛皮等物,这只鸟应该是大鸟的伴侣。 “山生,快看,这只鸟脖子受伤了。看伤口,也是那条大蛇咬的。”二妮从大鸟后背上跳下来,一眼就看到了巢穴里那只鸟的异状。 被一只鸟驮着飞,赵山生这辈子都没遇到过这样的事。若有所思的看了看二妮,抿着一双薄唇不说话。 “喂,大鸟,你把我抓来是不是就为了救你媳妇?”二妮拍了拍大鸟的鸟头,大鸟像是听懂了人话猛点头。 二妮豪迈的又要咬破自己的手指。 “等等~”赵山生伸手拦住二妮。 “以后它再受伤,就要来抓你放血,你是有多少血给这些个畜生喝?” 李二妮怪异的瞅着赵山生:“你受伤的时候可是喝了我一碗血,这么说你也是畜生喽?” “你!”赵山生哞中闪过细碎的怒意,背过头去不再管她。 “你什么你,我要是不给它喝血?待会儿你飞起来把我送回地面上?” 赵山生侧眼看了看那只大鸟,秀眉微蹙,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鸟鄙夷的撇了撇头,朝着赵山生啐了一口口水。 赵山生一双俊目瞪圆了,脸色黑沉。 鸟吐口水,李二妮心底下微微有些惊讶,脸上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瞅瞅,见死不救,连鸟都看不起你。又不是放你的血,你说你找的哪门子急。” 二妮从巢穴里寻摸了一下,捡起一块碎瓦片,咬破手指头放了一点儿血,伸手递到趴着的那只大鸟嘴前。 大鸟朝着它啼叫两声,趴着的母鸟就张开嘴把血喝了个干净。 “行了,我的血你们也喝了,该把我们送回去了吧。”李二妮摸了摸大鸟的脑袋。 大鸟点点鸟头,趴下让二妮爬到它背上。赵山生见状,很是没骨气的也要往上爬。 大鸟却伸出一只翅膀挡着。 李二妮扶着腰狂笑。 “看看,叫你多嘴,它不带你了!” “那好,那我就留在这儿喂鸟好了,你自己走吧。”赵山生赌气般找了巢穴里一块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来。 这…… 李二妮赶紧从鸟背上溜下来。 “你生气啦?” 赵山生不理她,转了转身子侧向另一边,一双俊目黑沉。 “别生气了,我叫大鸟带你还不行吗?”李二妮挠了挠头讪讪道。 赵山生看着她,漫不经心开口:“带我干嘛,反正在你眼里,我就和这畜生一样,是喂鸟还是渴死饿死,都和你没有关系。” “你……”李二妮简直快被赵山生气笑了,一个大男人竟然说出这么小心眼的话,不符合他一开始的高冷人设啊。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咱们赶紧回去吧,赵叔肯定担心死你了。” “你明知道他根本就不是我叔,我想了想,反正我活着也没什么乐趣,周围都是山风朗月,死在这儿倒也不错。”赵山生淡淡的开口。 什么人啊这是,她就开个玩笑而已,怎么还不想活了呢。 “你真不走?那我自己走了?”李二妮作势要去爬鸟背,扭头偷看,发现赵山生连看也没看她。 李二妮看着他,心头一阵郁闷:“你这人怎么这样,无缘无故发什么脾气,一个大男人,心眼儿那么点儿,怎么跟个小娘们似的?” 赵山生冷声道:“娘们还是爷们,你自己知道,啰里啰唆什么,要走赶紧走。” 李二妮刻意拉长尾调:“哦?我知道?我不知道啊,要不我就叫大鸟把你扔进猿猴群里试试,让母猴子抓你去当爷们,生一堆小半人半猿,个个追着你喊爹。” 赵山生嘴角一抽,一脸复杂表情看着李二妮。 “那么看着我干嘛?你到底走不走?” 赵山生脸色纠结,叹了口气,不自在的爬上大鸟后背。 这次大鸟没有再拒绝。 “走了,大鸟,带我们去你吃饭的石台上一趟。” 大鸟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展开翅膀盘旋着飞起来。 “那儿,那儿。”李二妮揪着大鸟脖子指。 大鸟飞到了石台上。 “你还来这儿干什么?”赵山生疑惑问道。 “里面太黑,山生,你跟我一块儿进去好不好?” 听她说话有些撒娇的口气,赵山生勉强脸色好了一些。 “你刚才不是还说我不爷们,我也怕黑,你自己去吧。” 李二妮顿时一僵,生怕待会儿这大爷又莫名其妙闹脾气,赶紧哄道:“好哥哥,我错了行不,你爷们,我娘们还不行?” “再叫一声好哥哥。”山生一脸认真道。 李二妮翻了个白眼,呵,男人,一声好哥哥就能把他自己给卖了,闹了半天这位爷得靠哄啊,真有好处,叫声好哥哥算什么,叫你大爷都成。 “好哥哥,咱们进去捞点儿鱼,等回去了我给你烤鱼吃。” 赵山生脸色更好了一些。 俩人仍旧一前一后走过隧道。谭水里的鱼儿自由自在的游着。看到生人进来,依然没什么反应。看来鱼的记忆真的是只有七秒。昨儿还逮了它们的同伴呢,今儿就忘了。 李二妮直接把鱼摸出来往石壁上摔,大鱼一下就被摔晕了过去,鱼尾颤动了几下就不会动了。 “山生,山生,把你衣服脱了。” 赵山生斜了一眼李二妮,一动不动。 “你这衣裳可是我买回来的,脱不脱?” 赵山生侧了身体不搭理她。 李二妮把一条胳膊挎在了他的胳膊里。 “好哥哥,你就脱了吧,你个大老爷们脱了衣裳也没啥,我一个娘们脱了不好看不是?” 赵山生怪异的看了她一眼,沉默着脱了衣裳只露着赤裸的上半身。 李二妮接过衣裳,顺势瞟了一眼,吹了声口哨:“哟,小哥哥身材不错嘛。” 赵山生连忙将头转向了另一边,耳尖也有些发红。 二妮把鱼往衣服里一扔,又从水潭里捞了好几条,衣裳都盛不下了才住手。 “走吧,走吧。”李二妮兴奋道:“咱们回去可以吃水煮鱼,吃不完的卖了,卖了钱咱俩一人一半……” 第五十五章 皮相 李家的李二妮和赵郎中的侄子赵山生失踪了一天一宿,俩人又一副怪异样子回了村子。 大夏天光膀子的汉子也有,不算什么伤风败俗,可是…… 他旁边还有个未出嫁的姑娘李二妮,俩人还一起失踪了一天一宿,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许多正在外面玩儿的孩子看到他俩,起哄着跟在俩人身后。许多在村口歇着的闲汉婆娘也对着俩人指指点点。 李二妮目不斜视,似乎没听到一般。cascoo 李大妮已经听到信儿和三小一道儿跑了出来。 三小看到二姐,嗷嗷着冲了上去,扯着李二妮的袖子急问:“二姐,二姐,你可算回来了,你上哪儿去了,我到处找都找不见你!” 大妮看了看裸着上半身的赵山生,眼神躲了躲,抱着孩子站在一边没吭声。 “山生小哥,这是去哪儿打野食了?”说话的是一个二流子,对着赵山生挤眉弄眼的。 此人平时就爱在村口拉着人玩骰子、马吊、叶子牌、推牌九等,赌几个铜板儿的输赢,成日吊儿郎当不务正业。 冯灵儿的爹每日里闲了都来村口摸两把,他家生活富裕,大半的地都租种了出去,剩下一点儿自留地也没多少活,成日里都是闲哉着,打牌的人里每次都少不了他。 赵灵儿来找他爹回家吃饭,在村口看到赵山生,偷偷瞄着赵山生俊美的脸和匀称的身材,不自觉有些羞涩,脸突然就红了。 前些日子她每日在赵郎中家门口闲逛,就等着赵山生出来后找机会和他说话。可赵山生就像没看到她一样,无论她说什么都是不理不睬。试探了几次,自尊心受到很大打击,赌气窝在家里几日都没有出来。 李二妮,李二妮,怎么哪里都有李二妮,金凤姐和桂秀才是她,如今来了个赵山生又是她,这个傻子有什么好?那些男人都是瞎了眼吗?就喜欢这样放荡的女人? 赵山生不理睬那个二流子,连个表情都欠奉。 “走走,快回家去,让你看看我们弄什么回来了!”李二妮抱着赵山生的衣裳,示意李三小里面有好货。 李三小恨不得现在就解开衣裳瞅瞅,连忙拉着李二妮的衣角往家走。 “李家的脸都让她丢尽了!”李长发本就坐在地上瞅着人家打牌九,估摸着也该吃饭了,拍了拍屁股上的土站起来,在人堆里丢下一句话就回家去了。 李二妮也不管现在大街小巷上已经把她俩的事儿传成啥样了,反正她好像一直都在舆论漩涡中,在这村子里大小也是个名人。 两人一到家,李田氏激动的拉着二妮左看右看,三小把她手里的衣裳接过去,一打开,白花花的几条大肥鱼,数了数,有十条! “二妮,你,你们到底去哪儿了,昨儿我们找了半宿!还以为,还以为你俩掉山涧里去了!”李田氏哆嗦着嘴唇,高兴的眼泪花在眼圈里打转。 其实他们还真是掉山涧里去了,可她如果说他俩被一只大鸟给抓下去的,然后又被大鸟送了回来,别人会不会觉得她在胡说八道? “那个,我们,我们本来是去砍竹子,后来我想起来去镇上时候有段路竹子多,我们就去那儿砍,结果回来的时候迷路了,就耽搁了那么会儿。” 赵山生无语,耽搁了会儿?这慌撒的也太没水平了。 可李田氏竟然真信了,埋怨着摸了摸二妮的脑袋:“你这孩子就是迷糊,瞧把人家山生也给弄丢了,山生是外乡人,你又刚刚脑袋瓜子灵点儿,以后可千万不能走远了。三小,赶紧去给赵郎中报个信儿,就说山生他们回来了。” 李三小有些不情愿,他还想问问二姐哪儿逮的这么大鱼呢,可他娘说的话他又不得不听。 “娘,山生没衣裳穿,爹的衣裳还有没,拿出来一件给他先穿上吧。”李二妮没忘记山生还裸着呢,赶紧问她娘要衣服。 李长顺的衣服还真有,都是李田氏留着当个念想的,一直舍不得丢,想着三小长大了也能穿。 衣裳拿出来给赵山生穿上,就是有些短,山生长的高一些。不过凑合凑合也没关系。 二妮心想还是要给他多买几件衣服才行。 “二妮,你们饿了吧,娘抱着小闺儿,我去给他们做饭吧。”大妮走到他们跟前,把孩子往李田氏手里递。 李田氏下意识把孩子接到手里,卷了舌头逗外孙女,孩子这些天已经闻惯了身边几人的味儿,李田氏抱她的时候常常带她去外面玩,知道又能出去玩了,高兴得很,踢腾着小脚嘴里嗬嗬的叫着。 李田氏被孩子逗笑了,也就忘了二妮,让二妮和赵山生先歇歇,一会儿就能开饭。 李大妮去做饭,二妮就去院子里收拾鱼,把两条大肥鱼刮鳞剖肚,剁头斩尾,鱼身片成鱼片。 山生在一旁看着她,他靠坐在躺椅,一只手拄着下巴,神情倦懒。阳光从胡瓜架的缝隙中照到他身上,就像是一个下凡的俊美谪仙一般。 二妮不经意间抬头见了,都被这漂亮的皮相引着多看了几眼。 赵山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你在偷看我?”李二妮那些装模作样的小动作早就被他看出来了,她竟然还有这样的时候?还以为她大大咧咧什么都不看在眼里呢。 李二妮老脸一红,有些心虚的嘴硬:“少自作多情了,我看蝴蝶呢,还是个花蝴蝶,你瞧,那不是在胡瓜花上采花粉呢。” 赵山生笑了笑,伸出手,动作轻柔的将她的碎发别在耳后。 “要看就正大光明的看,反正你和我都已经睡……” 李二妮一下子炸毛了,跳起来想去捂他的嘴,又一想自己手上有脏东西,一着急竟然把脸凑了上去,嘴唇贴到赵山生嘴唇上时,不仅赵山生愣了,连李二妮也愣了。 耳膜轰鸣,连胸腔都突突的震动,李二妮慌乱的退后一步,一下子跌坐下去,差点儿就要坐到杀鱼的水盆子里时,被赵山生一把拉住。 李二妮只觉得脸热。怎么回事,一把年纪了,咋的跟个不经世事的小姑娘似的,竟然被帅哥迷了眼。 挣开赵山生的手,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蹲下继续处理大鱼,一把大菜刀哐哐的把剩下的鱼排剁成几块。 赵山生努力压住笑,也和二妮一样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继续坐下来看着她。 因为院子里也有灶,大妮在灶房里做饭和她做水煮鱼互相不妨碍。 赵山生一直看着她,她觉得自己作什么都很别扭,感觉那道盯着自己的视线很扰人,让她手忙脚乱都不知道要干什么了。 将鱼片用少许盐、生粉和一个蛋清抓匀腌制。 大蒜切末,干辣椒切段,姜切片。油热后下姜蒜花椒和红辣椒爆香,再放入豆酱、白糖,中小火煸炒,出味后加入鱼头鱼尾和鱼排,转大火,翻匀,加一些热水,同时放盐,待水开,保持大火,一片片将鱼片放入,用筷子拨散,再放入一些黄豆芽。 鱼肉片不用烧太久就熟,整个院子里都冒着刺激人分泌唾液的香味。 张小凡还没走到门口就闻到了,一闻这么香就知道二妮姐回来了! 他就说嘛,二妮姐那么厉害,怎么会掉到山涧里头嘛。 连忙赶着把羊回了羊圈,热情的跟二妮姐打了个招呼后,又去给羊饮水。 张小凡进李家没多久,李三小也回来了,后面跟着赵郎中。 原来赵郎中到高庄村订做麻绳去了,他想让人家给他做一个足够长的麻绳,好下到山涧里去找找赵山生他们。 李三小为了找他又去高庄一趟。 瞧见李二妮和赵山生好好的,赵郎中山羊胡子抖得厉害。 “你这臭丫头,把我侄子拐哪儿去了,吓死你叔我了,你们再不回来,叔就要到山涧那边找你们了!” 李二妮有些感动,李家虽然怀疑他们掉下去了也没人敢下去找,这赵郎中倒是有情有义,还想冒着危险下山涧。 第五十六章 我养你 “叔,你咋说是我拐的你侄子,怎么不说你侄子拐的我?” 赵山生不是还说赵郎中不是他亲叔么,不是亲叔都那么维护你,你可得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人间自有真情在。 赵郎中没好气道:“我侄儿哪哪都不认识,能把你拐到哪儿去,再说我侄儿老实的很,哪儿像你那么疯疯癫癫的成天乱跑。” 啥?感情在赵郎中眼里她就是疯疯癫癫的? “赵叔,五百两。”李二妮面无表情。 “咦?这是什么香味啊,你们不在叔都没吃下饭去,这是二妮丫头的手艺吧,香的很,香的很,咱们赶紧用饭,赶紧用饭……”赵郎中没理李二妮,张罗着开饭。 李大妮听赵郎中在院子里说开饭,赶紧拿着铲子出来,挥了挥手道:“菜还没炒好,再等一会儿开饭。” “不用别的菜,这一大锅鱼就够吃了,今儿叔得吃三大碗饭!” 李大妮也闻到院子里的香味了,她锅里的土豆还没炒熟,可这些人连尝都没尝就说不吃,她做了半天岂不是白错了,这么一想脸色就有些阴郁。 李田氏抱着孩子跑回来,张罗着摆饭。 因为二妮和山生回来,今儿这顿饭就算是庆祝,一群人就在院子里摆了两个桌子,把一大锅水煮鱼分成了两大碗。 水煮鱼油而不腻、辣而不燥、麻而不苦、肉质滑嫩,众人皆赞不绝口。 张小凡和李三小咋咋呼呼的把二妮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在他俩心里谁也比不上二妮。 大妮因为还要喂奶,不敢吃辣的,一群人里,只有她自己吃自己炒的菜,只有李田氏怕三小不够吃,把筷子往大妮炒的土豆里伸了几次,赵郎中那边儿,哪怕尝一口都没有。越是吃,大妮越是心里不舒服。 一大锅麻辣鲜香、味道可口的水煮鱼,一顿就吃完了。看着还剩下不少鱼,赵郎中让二妮明日再做一次水煮鱼吃,可李二妮说鱼都是死的,放到明天就成臭鱼了。 “那这些鱼咋办?”李田氏发愁道,她节俭惯了,啥东西都不想浪费。 “一会儿我去镇上卖了。”李二妮道。 “……”赵郎中有些肉疼,这么好吃的鱼明儿就吃不上了? 李田氏这次不放心叫二妮自己出去了,说她陪着二妮一块儿去。 二妮连忙拒绝。 “娘,你就放心吧,我丢不了的,昨儿你们找了我半宿,趁着晌午多歇一会儿吧。一会儿我叫张小凡跟我一块去就行了。” 李田氏确实精神不济,岂止是昨儿个,今儿一大清早她就在村子周边又找了一次,三小也是,二姐没了后他比李田氏都急,张小凡他俩连高庄村都去打听了一遍。 这次没用赵山生洗碗,张小凡和李三小主动就洗锅洗碗去了,原因如上,他们觉得二妮姐和山生失踪了一天一宿,都在想他们遇到意外了,好不容易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应该多让他们歇歇。 李二妮把鱼扔到木桶里,因为鱼太大,一个木桶都没转上,装了两个桶。 她不能挑着这两个桶走到镇上吧?可惜车架还没做好,只能让骡子驮着,她在后面跟着了。 赵郎中和赵山生一走,李田氏帮着二妮吧木桶绑了绳子担在骡子背上,因为怕绳子勒骡子脖子,她还找了一块破布给骡子惦着。 二妮拉着骡子出了院子后李大妮带着孩子午睡,李田氏和李三小也去补觉了。 李二妮当然没想着找张小凡,她就是打算自己去的。 这个时候有的还没吃完饭,有的吃完饭午睡了,连最淘气的孩子也不会这时候出来晒太阳。 李二妮刚把骡子牵到村子前一段路,就见赵山生正在路边等着。 “你在这儿干嘛呢?”李二妮自动忽略掉之前亲了他嘴唇的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山生看了看二妮牵着的骡子,神情温软。 “我猜着有个笨蛋不会骑马,我来带她啊。” 李二妮一脸羞愤:“瞎说,你才不会骑马呢,我会骑着呢,只是我这不是马,是骡子!” 赵山生挑了挑眉毛,眼里掩饰不住的笑意。 “好,那咱们就骑骡子。不是你说卖了鱼咱俩一人一半?为了防止你诓我那一半银子,我得跟着你。“ 这丫的,也忒小心眼儿了吧。 见赵山生扶着骡子脖子,一跃就跳了上去,二妮觉得自己好像没法像他动作那么优雅漂亮。 这骡子又没用安马鞍,在骡子背上比划了两下,她想怎样才能跳上去,要不要找块石头垫着时,赵山生拉着她的胳膊就将她侧着拽上了骡子背,还被赵山生搂在了怀里。 虽然昨夜已经在他怀里睡过一晚了,可那时候她压根就没有多想别的,单纯就是觉得冷,俩人取取暖而已,怎么这时候就觉得……很怪呢? 不行不行,她不能跟他这样儿,赵山生绝不是个简单的人,她不能招惹上他,要不然哪天突然被人害死了咋办? 大晌午的,路上根本没什么人,赵山生就这么搂着李二妮,也没什么人跳出来指责他们伤风败俗。 “在想什么?“赵山生低头看了看二妮,因为是侧坐,他可以看清她的脸。 二妮两眼放空,眉头紧皱,好像在想什么,反正不是美好的事。 “啊?哦。“在想什么,怎么可能告诉他?想的就是你! “就是想下次怎么把大鸟叫出来,再去潭水里逮点儿鱼回来卖。“ 虽然赵山生很怀疑二妮在口是心非,可他又不觉得戳破她自己能得到什么好儿,便随着她道:“你很缺银子吗?放心,以后我养你。“ 一句“我养你”,像石头突然投进了无波的死海一样,荡漾着一圈一圈的波纹。 自从穿越到这个无人能依靠的地方,李田氏要靠她,李三小要靠她,李大妮也需要她帮助,所有血缘上的亲人都依靠她,唯独她自己没有依靠,她表面上大大咧咧风风火火,努力变得强大,实际上一直觉得孤独胆怯。 每到夜深人静,她总会想起那个有她亲人和朋友的世界,总会害怕自己要一辈子保守着内心的秘密在这个没有归属感的地方生活下去。 “你拿什么养我?”李二妮撇过头去,假装看前面的风景。 “用我的双手。”赵山生垂头看她,身姿挺拔如松,眼眸中满是清澈真诚。m.cascoo 李二妮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以为她会说用他的家世,他的权势,他的地位。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二百两的人,家世应当特别好吧,唯独没想到他说用双手。 第五十七章 破土地庙 见李二妮没反对他搂着她骑骡子,赵山生心里总算有些踏实了。 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她的? 他一开始是防范着她的,当听赵郎中说是她救活了自己,还割破胳膊给他放血后,他心里涌出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来,很想了解她更多。 她说了还会来看他,却好多天都没有出现,终于等到她,她却要和自己保持距离。 他未曾见过如此特别的姑娘。他总觉得她看透了自己,却假装不知道,有时候离他很近,有时候又离他很远。 许多姑娘都来跟他献殷勤,只有她根本不把他看在眼里。 现在他觉得,自己正在一点点接近她。 快到了镇上有人的地方,李二妮就不肯在骡子上坐着了。赵山生也下来和她一道儿走。 李二妮突然问道:“你去镇上没关系吗?万一遇见什么人,那个,不会有危险吗?” 赵山生笑了笑,她是在关心自己吧? “放心。” 放心?李二妮无语,之前不是不肯来的吗,现在又是不怕出头露面了?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把鱼卖了。”赵山生让二妮站在一个卖酸梅汤的小贩前,从腰间掏出几枚铜钱买了一碗酸梅汤让二妮喝,他自己牵着骡子往前面去了。 李二妮愣愣的端着酸梅汤。 他能卖出去吗? 突然又想起他说的,我养你,心底涌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暖流来。 酸梅汤刚喝完,赵山生就牵了骡子回来,李二妮赶紧迎上去一看,木桶里的鱼已经全没有了。 赵山生把手摊开,手掌里是一两银子。 “你卖了谁了?这么几条鱼卖了一两银子?”李二妮有些不信,狐疑的往后望了望,想看看是不是他把鱼扔哪儿了,自己掏腰包给她的。 “卖给前面那个饭庄了,这么大的鱼卖一两银子是不是卖少了?”赵山生见李二妮这么问还以为她嫌少。 “不是,那个,我听说这里的人都不爱吃鱼,怎么饭庄肯给这么多银子买下来的。” “这又不是一般的鱼,我叔,就是赵郎中说向家今晚要在饭庄里宴客,庆祝他家小公子生辰,这种品相少见的鱼他们当然愿意要。” 原来是这样,李二妮咧了咧嘴,本来觉得贵公子是不屑于了解这些俗事的,看来她真的对一些事情一些人有根深蒂固的偏见。 “咱们说好了一人一半的,山生,不如我带你去买衣裳吧。” 买什么都行,他无所谓,就点了点头。 到了成衣店挑了半天,总觉得那些都不太满意。 “山生,不如咱们买了布料,我给你做几身衣裳好不好?”二妮总觉得那些做好了的衣裳根本衬不上赵山生,不是眼色太暗就是绣的花色不怎么样。 “好。”赵山生眉眼温柔。 两人又巴巴赶到布庄挑了半天,总算选好一匹玄色,一匹靛蓝色,花去了四两银子,那一两都花完了还垫去三两。 买好了布,二妮又想起什么来。 “山生,你在赵郎中那儿有没有什么缺的东西,咱们一块儿买回去好了。” 赵山生想了想,好像缺的还挺多,不过在这地方也不必讲究太多,好像只要有她在,便没什么可缺的了。 李二妮见山生摇头,追问了一句:“真没有?” 山生蹙着眉看李二妮,难道得有才行? “那我就看着给你买了啊。” 李二妮带着山生一会儿去杂货铺,一会儿去鞋店,一会儿又去买棉花。 人们用被也讲究被幅,但更看重用料。有条件人家用绫罗绸缎来做,所谓“锦被”“绮被”“罗被”都属于这类高档被子。 冬天御寒的被子也是需要填充物的,即所谓“被胎”。在没有棉花之前,用不起真丝的古人多用“絮”做“被胎”,芦花、杨柳絮、敝绵、茅草都可以做絮。此外,古人还用鸡、鸭、鹅、羊等禽兽的羽、毛来做填充物。李二妮还是觉得棉花被胎更好。 现在天气热,赵山生根本没想到还需要用到被褥。 二妮又买了新的木盆,肥皂荚,香膏,鞋子连着布料棉花一起让骡子驮着,李二妮坐在前面,赵山生坐在后面。 总共花了五两银子。都是二妮拿出来的。赵山生并不觉得花二妮的银子有哪儿不对,反正他还会挣出来给她。 六月的天,孩儿的脸,本来还艳阳高照,飘过来一片黑云彩,雨说来就来。 黑云遮日的天空中,风沙也起了,远处传来了闷重的雷声。 肯定是有一场大雨。 两人只能牵着骡子找避雨的地方,这时候离着镇上已经有了一段距离,离着豆庄村也不是很近。 幸好在镇上不远有一个曾经供过香火的土庙。 刚进了土庙没多久,风稍微弱了些,倾盆大雨落了下来。 他俩将骡子拴在了山神庙门口的柱子那儿,也在屋檐的遮挡之下。 此时天空阴暗,一道闪电过后,咔嚓一声,一声炸雷也响起来。 李二妮赶紧拉着赵山生迈进了破庙里。 庙门已经缺了一块门板,但门上那老旧的牌匾倒还在,只见匾上写着三个大字—土地庙。 这破庙很久没有进来过人了,里面都是灰尘和破了的蛛网。 两人把骡子上的东西搬进破庙,省的被雨水打湿。 “小心点儿,这样的地方容易有蝎子和蜈蚣。”二妮提醒了一句。 破庙里有地方漏雨,两人找了个地势高一点,不会很快有水冲过来,顶上还算能避雨的地方。 站好了,二妮这才有闲心打量这破地方。 土地公公华丽的衣边袖角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上面积着厚厚的土灰,半边身子已经化成了土瘫在一侧,有一些土还是彩色的金粉。 据说二十年前这里也曾香火鼎盛,周围村子和镇上的百姓都来这里上香,给香油钱。土地神所管辖的职责多的去了,可以治病、可以求子,如果不想生孩子,或者你没病,他还可以保佑你强身健体,无病无灾。 塌了也是因为一场大雨,这乡下地方建的土地庙,哪儿用得上什么好材料,那一年雨水连着下了一个月,河道都漫了出来,庄稼都遭了殃,还有不少人被洪水冲走了。百姓们难以糊口,很多人都拖家带口去逃荒,有亲朋的投靠亲朋,没亲朋的流离失所。 官府里放告示说给本地遭灾的百姓们发放赈灾粮食,才把这儿的乡亲们给召回来,没回来的也有官府的人去验查户籍遣送回原居,一些走的远的,慢慢的在外面过不下去了,也带着子孙儿女回到原籍来继续耕种。 回来就有人发现这座土地庙塌了,那时候人荒马乱的,谁会注意到这个地方?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有地主大户肯再出钱修建,这里就一直这么荒凉下去了,成了野狐和黄鼠狼的据点。m.cascoo 土地公前还有两个破蒲团,赵山生走过去低头看了两眼,又抬头看这座半塌的破庙。 “怎么了,这里有宝贝?”二妮见他一直没回去,也跟着凑过去。 赵山生用脚踢开两个蒲团,蒲团滚到地面上,破庙里立刻扬起一阵灰尘。 “你干嘛……”二妮伸手挥了挥,一脸嫌弃。 蒲团下两个崭新的布包。 二妮眼前一亮,真有宝贝啊,俯身就要去拿。 赵山生拉住她的手,惹得李二妮一阵疑惑。 “干嘛啊,我看看这里包的啥。” “找个木棍挑开。”山生皱皱眉,从破庙里搜寻了一圈,找了个香案的破木腿把布包给拨开。 里面滚出两大包散碎银子!二妮来到古代也认识了怎么估价银两,粗略算了算,竟然有一百多两! “这是谁藏在这里的?”二妮眉开眼笑的样子让赵山生觉得她下一秒就要伸手了。 第五十八章 祖传秘籍 赵山生薄唇微微动了动,又慢慢闭上了。因为二妮伸了一半手,又缩了回去。 “这铜板儿这么零散,有新有旧,恐怕积攒了不少时日才有这么两大包,不像是偷的也不像是抢的,又要把银钱藏在这么个透风漏雨的地方,想来应该是没有其他地方可藏,这人一定不是什么坏人,咱们还是不要拿人家的东西好。” 赵山生抬眸看着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以后我会赚更多的给你。” 这个赵山生能不能别再这么说话?李二妮偏了偏头,把自己往一边移了移。 赵山生伸出的手在空中僵了一下,又很自然的收回去,她还是在躲,不过没关系。 “不错,盗亦有道,还算是通情理的丫头。”突然有个苍老的声音,从漆黑的庙梁上传来。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把李二妮吓了一大跳。 赵山生也是从看到蒲团上面竟然没有尘土时才戒备起来,听到人声倒是比二妮镇静的多。 两人定睛一看,黑乎乎的木梁上有个老头儿坐在那儿,也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反正刚进庙门的时候他肯定不在那儿,手里拿着个刚咬了一口的窝头往下看着他们,那白花花的头发在黑暗中显得分外惹眼。 土庙中昏暗,借着偶尔的闪电,勉强能看清那老头儿有六十多岁,须发皆白,身上穿着很破烂的蓝灰色袍子,一双长腿白袜,用绑带一圈圈缠着,脚边还放着个瘪瘪的布枕头。 “这位前辈。”赵山生抱拳拱了拱手。“途经此处,刚好遇上大雨,故而进来避避雨……”他说到这儿顿了顿,又扫了眼周围的环境,随即小心道,“原以为这是座废弃的荒庙,没想到还有人在,叨扰之处,还望前辈见谅。” 老头从房梁上跃下来,明明往下跳的时候大开大合,落到地面上却轻飘飘的,难道这世上真有轻功存在? 那老头仿佛也没多在意他们的打扰,瞅了眼二人放在破庙里的东西,又上下打量了他俩一番,道:“进门就是客,请坐吧。” “这里有坐的地方吗?”李二妮一脸诧异的指了指周遭。 “怎么没有,这不是坐的吗?”老头把被赵山生翻开的一个蒲团摆正了,盘腿坐下,又向翻滚到另一边的蒲团努了努嘴。 赵山生不以为意,学老头儿的样儿将蒲团摆正,在对面坐了。 老头儿这才点头满意道:“嗯……还算有礼貌,比这个贼丫头有家教,不错。” 李二妮不爽了,什么贼丫头,她哪里偷过东西了,她的银子都是自己赚来的好伐?你自己把银子藏在这看起来就像无主的地儿,只不过是看看而已,又没有真拿走,再说真有人拿走了也是他自找的好不?至于没家教,她哪里没家教了? 尽管才说了几句话,李二妮已隐隐觉察到这老头儿嘴吧比较损了。 老头儿站起来,从少了一根腿儿的香案下面拿出个纸包来,纸包一打开,里面还有两个窝窝头,老头儿拿出一个递给赵山生。 二妮小的时候,奶奶家也有一座土地庙,普通人家会带着瓜果馒头等物,有钱的人家会带着猪头、糕点摆在土地公面前,跪在蒲团上磕头,默默求菩萨保佑。 村民们求得大多是发财、生子、平安,他们才不管土地神到底是管什么的,反正他们认为神仙都是熟人,只要拜了土地神,土地神就会跟子孙娘娘财神爷爷什么的打个招呼。 李二妮小时候不懂事,把土地庙供桌上摆的糕饼吃了,奶奶知道了,赶紧让她磕头认错。晚上肚子疼的死去活来,吃得东西都吐出来了。奶奶就说那是土地神怪罪她了,嫌她偷吃神仙的供奉。 她又不敢跟妈妈说,每天听她奶奶的去庙里下跪磕头,后来发起了高烧被她妈送到医院,才知道是供桌上的东西时间太久已经坏掉了,她吃了当然又拉又吐,输了好几天液才好了。 自从那以后不管供桌上摆的啥好吃的,她都不敢再吃一口。 这老头儿纸包里面的窝头已经干裂的开了口子,上面依稀还有霉点。 给二妮的时候,她摆摆手拒绝了 老头也不生气,又收回来揣进了纸包。瞅了李二妮一眼叹了口气:“唉,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挑剔的很,我年轻那时候,有口吃的已然不错了,哪里有挑三拣四的份儿。” 李二妮看赵山生把表面干裂的窝头掰开,扒了里面的芯子往嘴里塞,忍下伸手制止的冲动。 “前辈住在这个地方很久了?”老头儿既不是从门口进来的,那就是外面坍塌的地方有直接可上房梁的口,这老头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那儿,即便是这样,老头儿的功夫也深不可测了,普通人别说上一个快要塌掉的屋顶,就是上完好的屋顶也不可能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再退一万步,你也可以说他是趁着雨声和雷声上去不叫人发现的,可普通人能在那样岌岌可危的房顶上下脚吗? “有一段时日了。”老头儿吃完最后一口窝头,走到屋下漏雨水的地方仰头张嘴,咕嘟咕嘟喝了几口。 拿着一百多两银子,吃馊食喝雨水,李二妮实在想不明白,这是苦行僧? “怎么,丫头,看不惯?” 老头儿看二妮一脸惊讶,笑呵呵问道。 李二妮蹭了蹭鼻子,略不好意思道:“只是有些好奇,爷爷,您这些银钱莫非别有他用?” 老头儿哈哈大笑:“丫头,老朽游历几十年,你是头一个喊我爷爷的。看来我与你二人有缘,我有两本祖上传下来的书,分与你们两个看着玩吧。” 老头儿从他一直抱着的破枕头里撕开一道缝儿,从里面掏出两本十分崭新的,都称不上是书的两本分别递给了赵山生和李二妮。 从纸张和笔迹的颜色来看,绝不可能是祖上传下来的,这两本书都是手写的,虽然不算薄,可篇页都是用针线缝的,缝这本书的主人针线活应当也很差劲,针脚歪歪斜斜的。 “爷爷,您哄我们的吧,若真是从祖上传下来的,这些纸张早就烂没了,笔迹都看不出来。这怕是您刚抄的吧,看,这墨迹都还没干……” 二妮还没说完,就被赵山生拉了一下。 “前辈,内子纯真,言语上若有冒犯之处,您老莫怪。” 老头儿也未与李二妮计较,摆手道:“她说的不错,这确实是我刚抄不久的,就像这丫头说的,若真是从祖上传下来的,到现在早就成了纸沫了,我们每一代传人都是抄写上一代传人的,旧的就毁掉,只留下最新抄写的。”他微顿一下,接着道,“我这一代已经没有传人了,今日偶遇你们两个,就当作个小玩意送给你俩,若是愿意学就学学,不愿意学,留给你们的子孙后人也无不可,只是记住,这两本书不能流落到心术不正之人手上。” “还有你,小后生,我好心提醒你一句,江湖险恶,防人之心不可无,刚刚我给你吃东西,你一点儿都没有怀疑里面是否有毒,这个样子是要吃亏的,以后凡事还是多留个心眼儿。”“丫头,你虽然有些小聪明,却连这个后生都不如,良善之人没有害人之心,可却要有防人之心。一个人到陌生环境里,要前前后后全部查探一遍,不光是看有没有人埋伏,还得看有没有陷阱、毒物。这些门道,也都是你们理应知晓的。” 这话就算是在传授江湖经验了,的确是很有用,赵山生也未反驳,点头表示记下了。 李二妮问老头儿的名姓,籍贯,老头儿皆闭口不语。 雨下过一阵很快就停了,赵山生与李二妮见老人一副昏昏欲睡的表情,忽视两眼,再次谢过老头儿与之辞别。 由于下雨了,天气有些冷,李二妮穿得也比较单薄,时间久了,就感觉出一股凉意来。 把东西都担到骡子身上后,两人继续共乘,待离得破庙远了,二妮才掏出那本书。 “山生,你给我念念这本书上写的什么?” 第五十九章 自私 李二妮把一匹布绕着自己缠了两道,多余的就在怀里抱着,以一种十分搞笑的样子骑在骡子背上。 赵山生翻了翻,又把书递给了二妮:“这本是记录如何召唤动物的秘籍,你若不识字,等回去了我念给你听。” “姐姐识字的好不好,就是个别字不认识,你的那一本写了什么?” 山生拿出他的那一本交给李二妮看。 封皮上写的是逍遥两个字,往里翻了翻,内容艰深晦涩,让人看得云里雾里。 “我看不懂,大概是什么逍遥派的武功心法吧。” 赵山生点点头,意外她竟然是识字的。 此老人应当是隐士家族传人,他曾在古籍中看到记录,说某些隐士家族会仿动物鸣叫聚野生动物到自跟前来,拍水划水可聚鱼鳖现迹。此等绝技传男不传女,也不知老人为何会突然传给两个陌生人。 “对了,山生,你刚刚说的内子是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人的意思。”山生一本正经道。 “是吗?那我可能记错了……” 下过雨的道路湿滑,骡子几次差点儿蹄子踩滑后,李二妮和赵山生都下来了,山生牵着骡子,二妮捡着好走一些的路走,饶是这样,鞋底都沾满了泥,鞋边也让雨水浸湿了。 好不容易到了赵郎中家,俩人的衣裳上鞋子上都沾了好多的泥点子。 二妮现在和大妮一起住,很多事情都不太方便,才想到把东西都放在赵郎中家,大不了她来赵郎中家做衣服和被子。 赵郎中午睡睡过了,压根没听见打雷下雨,院子里晒得药材都被雨淋了,本来气的紧,见赵山生和李二妮一样一样往外拿东西,二妮叽叽喳喳说这个做什么,那个做什么,连他自己都捞到了二妮的口头承诺给他做两身衣服,顿时乐呵呵的,泡坏的药材都不当回事了。 东西都放好后,李二妮才牵着骡子回了自己家。 羊群都在羊圈里,因为当时垫土就想到了可能会下雨,所以羊圈比其他地方高了一些,雨水并不会冲过去,吃饱喝足的羊卧在**的羊圈里嚼着嘴巴反刍。一只只悠闲得很。 二妮把骡子栓好,给它添了水和干草,提着两个空桶进屋。 李二妮衣服上鞋上都是泥点儿,想回房间更换,刚一进堂屋,李田氏就把她拉住了,不让她进去。 “二妮,你回来了?先别进你那屋,你姐夫来了,现在正在那屋里呢。”李田氏抱着孩子,看到李二妮进屋赶紧迎上来。 “娘,我把我的衣裳鞋先拿出来,我这衣裳脏了。” “要不你先换娘的?你姐夫他们可能不太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我就还非得进去了,这又不是他们苏家,那可是我的屋子,凭什么我还不能进了?”李二妮气冲冲道。明明是她的房间,还不让她进,拿下衣服再出来都不行了? “傻孩子,你不懂,等你嫁人了就知道了,你姐说你姐夫要在咱这儿住几天,今晚你就上娘屋子里来睡吧。” “不去!”李二妮拒绝,“你跟大姐说,奶粉都做出来了,想回家就跟姐夫赶紧回家去,别把我屋子弄脏了!哪儿有姐夫跑到未出嫁的小姨子屋里住的?” 李田氏噎住,半晌没说话,她也不知道该咋说。 二妮的声音不小,李大妮听得见,脸羞得通红,旁边的苏顺也不大自在。 “二妮,是你叫我回娘家住的,我才住了几天你就烦了?你别忘了,这里也是我家!这个屋子也是我的屋子!”大妮胡乱整了整衣服,把屋门一拉,忍了好几天的气脱口而出。 呵呵,确实,是她李二妮接她回娘家的,所以怨不了谁了。 “你说的对,是我的错。能不能先让我进去拿几件衣服?”李二妮面无表情道。 “我去给你拿吧,你要哪一件?” “把我的东西全部拿出来,我换个屋子住。” 李田氏和李大妮都以为二妮是听了劝要去李田氏屋子住,大妮脸色好了一些,转身进屋拿了块大包袱,把二妮所有的东西都给包了起来。 李二妮接过来,挎到肩膀上,转身就往外走。 李田氏急忙挡在二妮面前,问道:“二妮,你这是去哪儿?” “我去赵郎中家里住,他家屋子多。”二妮冷硬道。 “不行!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住到别人家里去!名声还要不要了?!”李田氏又气又急,忙要去扯二妮的包袱。 二妮躲了一下。 “娘,名声不名声的我本来就不在乎,再说我本来也没什么好名声,谁爱说什么就让他说去吧,身正不怕影子斜。” 李田氏手伸了好一会才缩回去,心里头一阵发苦:“二妮,娘有三个孩子,你们在娘心里都是一样的,你大姐为这个家吃了不少苦,现在咱们家里好过了,为什么就不能一家子好好的?你姐夫不就是来住两天吗,你干嘛非弄得这么难看?忍一忍不就过去了……” 李二妮顿住,也许兄弟姐妹多的家庭,就是要互相包容的吧,自己过惯了独身的日子,是不是太自私了些? “娘说得对,是我的不是。我今晚去娘屋里睡。” 李田氏凄苦的脸色缓和了,把孩子给了大妮,帮着二妮去放包袱,再从屋里出来后,母女俩和平日里一样说说笑笑,但神色间还是有些别扭,大妮跟着李田氏问了两句鱼卖的怎么样,二妮也和和气气的答了,谁也没再提刚才的事。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苏顺和赵郎中赵山生坐了一桌。 赵郎中和苏顺说了几句话,苏顺都有些答非所问,感觉有些谈不下去,赵郎中也就意兴阑珊了,只专心干饭。 吃过饭苏顺就钻进屋子,赵山生要去洗碗,李田氏硬是不让,拢了碗自己去刷了。 李三小缠着二妮下次教他做肉夹馍。 “明日就教你,我和山生还有事,先出去一趟。” 李三小眼睛一亮:“二姐,你和山生哥是不是要去逮鱼?我也一起去行不!” “不是鱼的事儿,你要是没事干,就跟着赵郎中回去,顺道听听他跟张小凡讲医术,多学点儿对你没坏处。” 李三小撇了撇嘴:“算了吧,我压根就不是学医的料,二姐,你们再去抓鱼可别忘了叫上我。” “行行,知道了。”李二妮随口敷衍道。 第六十章 又一计 “二丫头,你跟着我们回家干啥?是不是又要拐走我侄儿?”赵郎中一脸你俩有事儿的模样瞧着赵山生和李二妮。 赵山生轻飘飘的一抬眼,赵郎中就呵呵干笑了两声。 “你们年轻人有事,我这老头子也不懂,就不打扰你们啦,我晚饭吃多了,先出去遛遛。” 外头刚下过雨,地面全是泥,这破村子有啥可溜的,赵郎中在村口站了会儿,连平日里打牌九的那些人都没来,幸好加了件衣服,不至于干站着的时候会冷。 “赵郎中,原来你在这儿啊……”李婆子惦着脚,挑着硬实泥少的地面走,跳一下肚子上的赘肉就颤一下。 “我家那老头子在炕上躺一个月了,快给他看看能不能下炕走道儿吧。” 赵郎中忍着笑,一本正经的摸了摸小胡子:“正好现在没事,走吧。” 想不到李老头倒是老实,还真在炕上躺了一个月没动。 亏得他没躺出蘑菇来。 李老头已经憔悴的不行了,一副虚弱的厉害的模样, “赵郎中,您快瞅瞅我的腿还好着不,这都整一个月了,我咋还是觉得使不上劲儿呢。” 躺一个月没动过了,可不是越躺越废。这人的关节肌肉吧,越不用越萎缩,和人脑子似的,越不动越脑残。 “这刚开始吧是这样,要慢慢的锻炼着,每天下地走一会儿,过几天也就恢复过来了。幸好你这保养的挺好,倒是没落下啥病根。吃点儿骨头汤,以形补形,好的还能更快点儿。” 不等张郎中把话说完,那头儿李长发就开始嚷了起来:“吃吃吃,吃什么吃,哪儿还有银子给你吃,你个没用的东西。” 李金虎扯着嗓子哭嚎起来:“我就要,我就要,李三小家天天吃肉,为啥我就天天吃咸菜,我不干,我不干!” 李刘氏尖酸刻薄的话冒了出来:“人家三小的二姐有本事,多的是男人围着她团团转,哪儿是你能比得上的。” “那我姐咋没本事,你叫她也去找男人不就行了?”李金虎一脸蛮横,揪着他娘的胳膊不依不饶。 李刘氏差点被气死,一巴掌拍到了李金虎脑门上:“你个熊崽子你说啥,你姐是本本分分的好姑娘,哪儿能和傻二妮那不要脸的学!”m.cascoo 赵郎中听着李家二房闹腾着唱的双簧,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这是又敲打了李老头又骂了自己啊。 见赵郎中跨着脸不高兴的样儿,李老头也是讪讪的,李刘氏和李长发每天阴阳怪气指桑骂槐的,他要真听不出来,岁数也就白长了。 “行了,别的也就没啥事了,天也快黑了,我就先回去了。” 李老头连忙挂上讨好的笑,让李婆子把赵郎中给送出去。 还好没啥事儿,李老头颤颤巍巍扶着炕沿走了两步,好像有点儿劲儿了。 李婆子进屋看见李老头走的高兴,吊着眼皮子,一脸不高兴:“我看你这老东西就是疑心病,咋滴现在能使上劲儿了,非折腾着我跑一趟,瞅瞅这鞋上的烂泥!” 李刘氏在院子里教训李金宝,李金凤心里头那叫个气啊,她娘话里的意思虽然是在骂李二妮,可说来说去,不还是她比不上傻二妮么。 饭也吃不下去了,跟李刘氏说了一声,出门找冯灵儿去了。 冯灵儿跟她一样气恨傻二妮,跟冯灵儿说说话,心里还好受点儿。 正这么想着,冯灵儿倒是比她还先一步找来了。 俩人手拉着手在乡间土路上说话,好好的绣鞋底上踩了泥巴,冯灵儿眼中闪过一丝嫌恶。 “什么破天,说下雨就下雨,最讨厌这些可恶的烂泥巴了。” 没两句就又说到了李二妮身上。 “那个烂人,臭泥,不要脸,咱不能这么放过她,金凤姐,我想了个好法子替你报仇,咱们就这样……” 李金凤面色变了变:“这恐怕不行,上次她吃过一次亏,这次怎么还可能上当……” 冯灵儿拉着李金凤的手:“金凤姐,这次咱们不让她晓得不就行了,偷偷给她下,她肯定发现不了。我二婶家里养猪,给猪配种的药,猛着呢,李二妮只要吃下去,保管她身败名裂,没脸出来见人,正好给你出一口恶气!” 李金凤犹犹豫豫的,冯灵儿一脸恨铁不成钢:“金凤姐,你也太良善了些,你忘了她咋打你的了?忘了桂大哥为啥退了你的亲?” 一番话把李金凤说的半天不吭声。 “要不咱俩再想想,怎么才能把这药下的神不知鬼不觉?” 冯灵儿眼一亮,笑眯眯的捏了捏李金凤的手:“这才对嘛,咱们去我家说吧,这次可得弄得万无一失,叫她彻底翻不了身!” 两人说的高兴,压根没注意到墙角的张小凡。 他吃过饭到了去赵郎中家学习的点儿了,老远就听到有人在谈论二妮姐,就悄悄藏了个隐蔽的地方偷听,却叫他听到这么了不得的事儿。 配种什么的,他们这群孩子懂什么,不过跟着大人们的污言秽语中学来的,也知道不是个好事儿,这下也不去赵郎中那儿了,抢着去李家赶紧把这事儿跟二妮姐说说! 谁知道到了李家,二妮姐不在,去赵郎中家了。 正好他也要去师父那儿,也顾不得地滑了,小跑着就过去了。 李二妮正在看那本秘籍呢,里面有不认识的字儿就问山生,他看他的,她看她的,场面异常和谐。 “二妮姐,山生哥!”张小凡喘着气拍门。 赵山生把门打开,张小凡从他胳膊底下钻进去,拉着李二妮的手急切道:“二妮姐,有人药害你!是你堂姐和冯家的冯灵儿,她们说要给你下给母猪配种的药,叫你身败名裂!你可得防着她们点儿,千万别着了她们的道儿!” 李二妮已经见识过了一次这手段,倒是没多少意外,赵山生脸色冷了下来。 “小凡,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说,我自有办法对付她们。” “山生哥,这事儿不跟师父说说吗,万一师父有解药呢,我听她们说那个配种的药可厉害了,不跟师父说,你有解药给二妮姐吗?” 李二妮憋了半晌,面颊飞上一抹红晕。 赵山生瞥了一眼二妮,道:“放心,你二妮姐姐绝吃不了亏。” 张小凡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第六十一章 卖草编 一大清早,张**奶和福来媳妇就背着竹篓去镇上赶集了。m.cascoo 本来张**奶还觉得做的不如李二妮做的好看,还得再练练手才行,福来媳妇心急,觉得那些个小东西和二妮做的差不了多少,非要她做了五套,总共六十个,背了篓子就要先去集上试试。 俩人都嫌坐车花铜板儿,起个大早,昨日下过雨后天儿还有些凉,出门的时候婆媳两个都穿得厚,走着走着就热上来了,脑袋顶上蒸腾出了热气似的。 “娘,你说咱们卖三百文一套会不会有人买。” 张**奶哪儿知道会不会有人买,她往日就是卖些鸡蛋土产什么的,哪儿卖过这些不能吃不能喝的东西。若是她,一文钱她都不会买,买了有啥用啊,不当吃不当喝的,因此她心里也没啥底儿。 俩人出门早,到了大集上还没几个出摊子的,有一个贩山梨的见她们婆媳两个占了靠门的位置,赶紧招呼她们把那个地方让出来。 福来媳妇不服气道:“这地儿我们先占上的就是我们的,凭啥让出来?我们可是交了入场费的。” 贩山梨的老哥都要气笑了,好心提醒她,她倒是叫起板来了。 “你要非愿意占那个地儿你就占着,一会儿挨了打骂可别怨别人没提醒你们。” 张**奶听出味儿来了,这个地方恐怕是谁提前占好了的,还是个厉害人。 她们是做买卖来的,不是打架来的,跟贩山梨的老哥道了声谢,背起篓子又找了个离门口不算太远,不是那么显眼的位置。 这下贩梨的老哥没说什么。 福来媳妇不满意了:“娘,门口那位置多好,咱不在那儿怎么挪这么个不起眼的位置来了,一会儿买东西的人都看不见咱,咋卖的出去呀。那老头就是吓唬咱的,怕他做啥?” 张**奶瞧她说的硬气,指了指门口叫她自己看。 福来媳妇扭过头一看,门口那个好位置已经摆上摊子了,竟是个超过两百斤,体壮腰圆、三层下巴肉颠颠的胖妇人,木板子一摆,半块肥猪一扔,一把黑沉沉的大菜刀夸嚓一声没入木板子上,震得地面都颤了颤。 “可别惹事了。” 福来媳妇只能怏怏的点了点头,不敢再开口了。 来赶集的人越来越多,镇上住的乡下来的,挤进市场来不少人,可很多人都是在她们摊子上看了看,拿到手里瞧了瞧,嘴上夸这小玩意做的真,谁也不掏银子买。 摆了半天,太阳都升的老高了,阳光晒到身上汗滴大颗大颗的往外冒,黏在身上一股子粘腻,她们的草编一个都没有卖出去! 有跟着大人来赶集的小孩缠着大人给买,都被拉走了,哄骗着给他们买灶糖买酸梅汤等零嘴儿,人家都觉得这玩意看起来稀奇,可惜不像吃喝能落到肚子里,玩两下子没准就坏了的玩意儿,值不当花银钱买。 福来媳妇一张嘴劝了又劝,甚至都激人家了,半天才卖出一个小猴子去! 不是成套卖的,是只卖了一个!收了人家两文钱。 照着这情况,压根就卖不出去啊!还赚银钱买驴车,买轱辘都不够! “娘,你瞅瞅,肯定是李二妮诓骗了咱们,她这草编哪儿卖的了啊,她就是不肯教给咱们那个麦秆画,把不挣钱的教出来!” 张**奶没福来媳妇那么浑不吝,让她说话注意点儿,人多嘴杂的,没准还能招上祸患。 福来媳妇愤愤不平的住了嘴。 张**奶吃的盐比她吃的饭都多,知道同样的东西不一样的人卖,生意就是有好有赖,赚不到钱也是自家不会卖的缘故。 晌午都没人了,大多摊贩都走了,只有个别的还等着看看能不能遇上上晚集的,过了晌午集市上还会来些人,但是顶着大日头来的是少见的,商贩晌午也是要吃饭的。 俩人舍不得在镇上买着吃,那个贩山梨的老哥提点了她们两句:“咱们赶集做小买卖的在集上卖不了多少也是有的,要是家里没啥事俺们就走街串巷的叫卖,有时候比在集上卖的也不少,要不你们在镇子上走走,你们卖的那小玩意儿,老汉我也是想要的,就是家里也没孩子,总不能买了给自个儿玩,你们上周围几个村子也走走,村子里孩子多,吵着非要买,家里还是舍得花几个铜板儿给买的。” 俗话说听人劝吃饱饭,做生意的门道儿她们这些只是偶尔来买卖家里土产的哪儿知道那么多,贩山梨的老哥愿意把这些说给她们,那是人家好心,张**奶受教,从篓子里挑出来一个小草编要送给卖梨的老哥,老哥推辞着不要,张**奶硬是塞给他了。 福来媳妇这回没说什么,若是别的,她可能舍不得。反正这东西说起来也没花多大的成本,也就是费了些功夫和一点子麻绳,给一个就给一个。 两人背着篓子忍着饥火,又开始在镇上的住户家门口串,张**奶让儿媳妇叫卖,福来媳妇嘴却有些张不开。 “娘,要不我背着篓子,你喊吧,我张不开嘴哩。” 张**奶也有些不敢,可为了挣银钱,还是硬着头皮叫卖了几声:“卖草编了,十二生肖草编。” 声音虽然不响亮,好歹是喊出来了。 这喊了一声,第二声就不那么难了,声音也更洪亮了些。 有在门口玩的孩童听她说十二生肖,知道十二生肖都是小动物,就吵着他娘要去看看。 小媳妇伶俐的喊了声大娘,叫张**奶把她卖的东西拿出来瞅瞅。 福来媳妇赶紧把背篓放下来,七手八脚从里头拿了一堆出来给年轻小媳妇看。 小媳妇看了看,赞了句做的还行,兴趣不大。可她手里拉着的孩子喜欢,拿了这个摸摸,那个瞧瞧,哪个都舍不得放下。 小媳妇就问一个多少钱? 福来媳妇想着一下子卖一套不比单个儿卖卖的快么,嘴快着说一套十二个,三十文钱。 小媳妇惊讶的又瞅了瞅,拉着孩子就要走。 “三十文能买绿豆糕桂花果子吃了,走吧走吧,回家吃饭了。” 福来媳妇急忙追着小媳妇走了两步:“妹子,你要嫌贵还可以讲讲价,孩子这么喜欢,就给他买一套吧,吃的喝的进了肠肚,最后都贡献了茅坑,这玩的至少能玩好些天呢。” 小媳妇摇摇头,跟防拐孩子的似的扯着儿子赶紧往门里去了,进了门子咣当一声就给关上了,孩子在门里哇哇哭,小媳妇好言好语又哄又骗的,再哭,就是骂了,孩子的哭声也就萎顿下去了。 福来媳妇翻了个白眼,很恨的啐了一口:“买不起还耽误我们功夫,都给摸坏了,啥人啊这是!” 张**奶一脸不悦,心里有些后悔让儿媳妇一起跟来了,她这脾气,在乡下倒是没人跟她计较,除了门子都是不沾亲不带故的,买卖做不成也算了,偏偏不知个天高地厚,那嘴得罪人了是那么好相与的,还不如自个儿来卖! 第六十二章 挑首饰 张**奶和福来媳妇饿的前胸贴后背,渴的嗓子眼儿冒烟,才卖了三只草编,统共挣了六文钱。 到了家福来媳妇就瘫在炕上不起来了,饭都是福来给端进屋去的。 吃饱了喝足了,福来媳妇才算活了过来。 “我可不去卖那破玩意儿了,卖了一天,走了好几个村儿,才卖出三去,我算琢磨出来了,李家为啥又愿意教咱家了,这要真赚钱她还不肯教呢。这家伙的,村子里多少人眼红咱家,好像咱家沾了多大便宜似的,折腾半天不够耽误事儿的,不喘那气儿了,谁爱卖谁卖去吧,反正我是再不去了。” 福来从他娘那儿听得跟媳妇儿说的可是两样话。张**奶倒是说头一天就卖出三去,是个好兆头,赶明儿有经验了,知道怎么卖了就更好了,一个壮工出去干一天活儿也才二十文钱,她编的这小玩意儿卖上几个都赶得上一个男丁的工钱了。 张**奶怕福来跟他媳妇儿闹矛盾,也没把儿媳妇儿在外面卖草编嘴坏爱得罪人的事儿跟家里说,福来在他娘那儿听得时候觉得这事儿行,值得干。在他媳妇儿这儿一听又觉得没戏,白耽误功夫。 他一个大男人在家带了天孩子,早脑袋大了,他爹那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什么抱孙不抱子,在人家那儿压根儿没那回事,有活儿就去地里忙活儿,没活儿就在家里闲着,闲着也不给带会儿孩子。 他娘在家带着孩子,又给做着饭,弄着家里一摊子家事儿,他也没觉得多难啊,怎么自个儿一干,啥也干不成呢。小乐子正是调皮的时候,老得在屁股后头跟着,不跟着不是磕一下就是碰一下,一半天过去,脸蛋子上后脑勺子两块淤青了。 好不容易熬到晌午,娘和媳妇儿都没回来,就这晌午饭,他爹不会做,他也不会,还是李三小见他家没人做饭,小乐子饿的直哭,过来帮着给做的。 要真是白耽误功夫,还不如让他娘好好看孩子呢,媳妇儿干地里活凑合能搭把手,干家务活儿真比不上他娘利索。家里弄了几天草编,哪哪儿都乱糟糟的不像个样子。 “那要不就算了,咱还是老老实实种地。”福来下意识就回了句。福来媳妇又不愿意了。 “那咋行?白耽误好几天功夫,还白瞎咱们的麻绳,就这么算了?我得问问李二妮去,她咋就卖出了买骡子的银钱,这傻二妮可真是精明了,她肯定有地儿卖更高的价儿,就是不肯告诉咱!” 福来一想也真是这么回事儿,明摆着呢,三十文一套,这草编卖的再好,也不能这么短的时日就能赚回来买骡子和买羊的银钱吧,李家就是怕他家抢了她们家生意,没把最关键的说出来。 “那二妮子要不说,咱也没法子啊。” “由不得她不说,她要是不说,我天天上她家找她去。”福来媳妇满脸不高兴道。 桂子文这些天在写话本子,又要抄书,真正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状态,方氏一般也不会跟他讲村子里那些闲事儿,除非她和婆母闲聊的时候让桂子文听个只言片语的。 李二妮和赵郎中的侄子一道儿失踪了一天一宿的事儿她一听人说就想告诉桂子文了。 她看不中李二妮,自然想让儿子认清这姑娘不是个嫁到桂家的好人选。 她儿子可是十六岁中秀才!整个村子里哪儿还有第二个? 豆庄村读书的可不止桂家,冯家也就是冯灵儿的二哥就在城里念书,比桂子文还大上一岁,现在不过是个童生。 冯家二郎也还没有成亲,冯家想的和桂家想的还真有那么点儿类似,都是想着再更进一步了挑门更好的亲事。不过冯家不差钱,用不着以亲事来筹读书的银子。 李家的傻二妮是赚了银子了,她家买了羊,买了骡子,可名声实在太差了,怎么能配得上她家儿子?筚趣阁 可李二妮正和她儿子一块儿做事儿挣银子,上次可是直接就拿了一两银子来,前几天又赚了十两回来!儿子写个两三天就能挣这么多,那还用得着找个门户不合心意的媳妇?自己就存够了去城里念书的银子了! 方氏问清楚了,桂子文和李二妮是一道儿进的城卖话本子,人家城里的老板都讲好了,写完下一个还卖给他们,她怕儿子一听李二妮和别人有首尾就不肯再和李二妮合作了,就把这事儿给瞒了下来。 桂子文走了半个时辰到镇上,把抄好的书送到了书斋去。因为还要买些东西,他也不急着回家,在镇上逛了逛,到首饰店挑了一根簪子和一朵绢花。 这根簪子就是上了金漆的铸铁所造,绢花也是普通棉布所制。 他见二妮平日只用木簪子和旧衣服缝的发带束发,就想买来这些送给她。 刚在掌柜的推荐下挑好,就听有人喊他。 “子文哥?” 桂秀才叹了口气,他实在不想在这个地方遇到同村的人。若是可以,他甚至想装没听见付了钱赶紧走。 “冯姑娘和金凤姑娘好。”桂子文表面上彬彬有礼,内心里连连叹气。 冯灵儿遇见桂秀才大大方方,李金凤却做不到那么坦荡,毕竟桂子文刚拒了她家提议的成就两家百年之好的事儿。 “子文哥,你来买女孩子用的东西?”冯灵儿走上前,看到桂子文手里的簪子和绢花,看了李金凤一眼,又对桂子文道:“这簪子和花儿真好看,子文哥眼光不错。只是不知道你这是给哪家姑娘挑的?” 李金凤眼神里闪过一丝愤恨,低着头攥衣角,偶尔抬头,眼眶红红的,任谁看了都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桂子文也注意到了李金凤,他平时与这姑娘并不熟悉,但他拒了人家,对姑娘来说是一件很伤自尊的事,看她伤心的模样,犹豫了一下道:“这,这是替我母亲选的。两位姑娘,不妨碍你们了,子文先失陪。” 冯灵儿笑着与桂子文道别,李金凤仍旧低着头没有说话,谁也看不到她眼睛里一闪而过的阴狠。 第六十三章 没到最后一刻 桂子文包好首饰兴冲冲往家赶,只想早一点儿见到二妮。 簪子和绢花花了一百个铜板儿,能买好多纸笔了,即便是如此,他仍旧是觉得有些赧然。其实他更喜欢另一只银簪,簪身雕刻着漂亮的纹理,簪头一朵雪莲花绽放,还有一个莲花子似的吊坠,端的是飘雅出尘。只是这只银簪要价就三两银子。他手里的银子虽够,家境却不允许他如此奢侈。他要存了银两去城里进学,他日高中时簪花骑马而归,到时就可以为他的娘子买更多漂亮首饰,漂亮衣裳,让她女为悦己者容。 走回豆庄村,都没回去歇口气,桂子文直接去了二妮家。 乡下不像城里人家那样多规矩,要真是那样,农活儿也干不成。农闲了,乡下人互相就爱串个门儿,谁家力气大的小子帮着另一家提不动水的丫头挑个水帮点儿忙啥的,虽会有人打趣几句,但大家也都习以为常,并没有人就指着这俩人说他们私相授受,伤风败俗什么的。 桂子文来找李二妮,碰见人了自然不会直接说要去找二妮,而是委婉的说找三小兄弟有些事。 苏顺和大妮在院子里逗孩子,赵山生正在帮着二妮劈柴,二妮带着三小做肉夹馍。 张小凡在打扫羊圈,见桂子文来了,忙招呼了一声。 每日里张小凡都把羊圈里的羊粪球儿挑到李田氏的田头里,羊粪和麦秸秆混合沤肥最是肥田,每次张小凡赶了羊群出去吃草,那些羊留下的粪球儿就被人捡了去。 很多拾粪的,一大清早摸黑起床,脸也不洗,挎着粪箕,手拿粪铲,村前村后田间地头的转悠,看到牲畜或人的粪便,就弯腰用粪铲勾进粪箕里。牛粪和猪粪,量多摊儿大,一泡是一泡。羊粪球干,容易捡,许多人都抢着要。 苏顺看了桂子文两眼,反正不认识,又低头哄闺女玩。 李大妮是知道桂子文这个名儿的,但是见得少,要不是张小凡说的那句子文哥,她还认不出来这就是他们村的秀才郎。 张小凡也不晓得桂子文来干啥,但是他最是崇拜有本事的人,桂子文小小年龄就考上秀才,家里的田地都不需要交租子和皇粮,在他心里头已经是大人物级别了。 “子文哥,你找谁?” 桂子文没想到李家这么多人,思量着直接说二妮姑娘的芳名,会不会对她名声有碍。 李二妮却已经看到他了,在自制的大围裙上蹭了蹭手,从灶房里大步走出来。 “桂秀才,你写完新的话本子了?” 桂子文点头:“我现在没带过来,明日要进城吗?” “行,正好车架过了晌午就送过来了,明日咱们早点儿出发。” 正在劈柴的赵山生扔了斧子,移步到他们两人面前,微微抬眉:“你们?” 桂秀才这是第一次见赵山生,因为今天李家生面孔不少,他并没有特别注意,此时一照面,迟疑了一下,问道:“这位公子是?” 张小凡热心道:“这是我师父,也就是赵郎中的侄子,山生大哥。” 桂秀才想了想,好像依稀听到过赵郎中有个侄子从外地逃难过来投奔他,赵郎中不会做饭,唯恐委屈了侄子,就给了二妮姑娘银两给他叔侄做饭。m.cascoo 想不到竟然是如此俊美的公子。 桂子文也不知自己是什么心理,莫名有些心慌,袖中握的簪子刺入皮肤。 “二妮姑娘,明日我在村口等你。”桂子文终究没把簪子拿出来,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明日单独再送她合适。 李二妮微微一笑,冲桂子文点点头:“行,你等下啊,三小在做肉夹馍,给你带几个回家吃。” 赵山生被两人忽略,已是不高兴,又听她竟然主动给一个男人送吃食,猛地拉住李二妮的手拽到自己眼前,感到手一沉,李二妮刚要变脸色,对上山生清澈冷冽的眸子,顿时一僵,干笑两声道:“山生是不是也饿了,我去给你拿两个,你先吃着。” 赵山生缓缓地放开她,忍不住轻笑一声:“好,我要吃你做的。” 李二妮竖了个大拇指,一脸得意道:“你真太会了,我就示范了两个,李三小那小子头一回做,做的肯定不如我做的好吃,你等着啊。” 桂子文愣住,手紧紧握着,目光晦涩。 他们三人之间的暗潮涌动,连张小凡都察觉到了,打量着三人的神色,默默又去清理羊圈了。 李二妮把三个肉夹馍给了桂子文,桂子文本要拒绝,二妮却不由分说塞他手里了。 桂子文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李家院子的,漫无目的的走了一会儿,才发现他已经走到黑石山下了,知了疯鸣,震得林子里的树木全都在哀嚎一般,连穿过山涧的风也呜咽着拍打着石壁。 收起复杂的心绪,桂子文努力咧了咧嘴角,没到最后一刻,谁知道结果是怎样? 赵郎中急匆匆跑到李二妮家,问了问肉夹馍已经做好了,用纸包装了五个抬腿往外跑,边跑边跟山生说:“山生,我要去城里出趟诊,人家就在村口等着呢,晚上不必等我了。” 赵山生应了声好,捧着明显比其他肉夹馍更精致的这两个,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第六十四章 肉夹馍 李田氏挖完了野灌木,回来招呼三小和张小凡去抬回来。 “二姐,你让娘把那些个杂枝子弄回家干啥,那玩意儿又不结果子,烧火也顶不了功夫,要不你跟山生大哥去帮娘抬吧。” 三小在灶房里还没贴完馍,他弄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找到手感把饼子弄得比较像样点儿了,面是二姐和的,馅料是二姐弄的,就个饼子让他贴,贴了二十几个了才勉强不糊不生,形状圆乎了一些,哪儿肯半途撒下。 二妮让他继续把剩下的面弄完。她去山上抬茶树。 黑石头山上有许多无主野树,她上山几次就从气味上闻出来有几棵是茶树。 这些野生茶树植株低矮,无明显主干,从植株基部分枝,分枝密,叶片较小不出数,摘半天不够猪吃两口,割猪草的都不理会这种野灌木。砍柴的也懒得砍这种细枝子。不能喂猪,不能结果子,不能烧火,这些野茶树就白留给李二妮了。 “这是茶树?”山生伸出手掐断一片叶子,手指捻了捻,递到鼻子下轻嗅。 “你认识?”认识也不奇怪,赵山生又不是普通的乡野粗汉。 赵山生点点头:“这个时节移栽可能不易存活。” 大夏天移植确实是不好成活,李二妮也不过是知道些法子来试试而已。 “山人自有妙计,废话少说,赶紧往家搬。” 几人一通忙活,把六棵茶树抬回家。这几棵树事先已经被二妮修剪了,搬得时候还不算太困难。 二妮叫李田氏先去洗洗吃饭,剩下的她们自己来就行。 赵山生已经在院子中间挖了六个坑,二妮一边用手给自己扇风,一边指挥张小凡扶正了树干。 李三小也出来笑话他,说张小凡没用,连个树都扶不直。张小凡抓了把土作势要扔李三小,三小才笑闹着跟他一块儿扶树。 山生填完土,二妮找来草绳给树干缠上,这样能保持树体湿度。又找了几只竹竿给这几棵树围上,上面遮挡上麻布。 这些茶树栽上,把院子隔成了两半,茶树的木质味,实际上是一种茶叶本身的自然味道,带着强烈的干草味和若有似无的清香雅韵,能把牲口棚子带来的味道隔开。 李大妮和苏顺在一旁看了会儿,苏顺悄悄拉了拉大妮:“娘自个儿在屋呢,你赶紧去说吧。” 小姨子一个没出阁的大姑娘,竟然要跟着个男人出门,这像什么话?他当姐夫的管不着,李田氏应该得管管吧。 李大妮唇角抿成一条直线,木着脸回了屋。 过了会儿,李大妮又抱着孩子出来了,冲苏顺摇了摇头,苏顺不明其意,大妮就借着孩子尿了拉了苏顺进屋子,俩人在屋里嘀咕了一阵。 苏顺有些傻眼,岳母竟然让大妮不要多管这事。李二妮和那个赵山生嬉笑不管,和个秀才单独出门不管,这是把自己家姑娘当什么了?苏顺忍不住皱眉。 他一个来岳母家白吃白喝的姑爷,自然没底气把心里疑虑问出来,只能是越发沉默寡言。 过了晌午后,高庄村的涂木匠直接推着车架送李家来了,车架上还坐着他家姑娘。 李三小看到涂家小姑娘来了,顿时欲哭无泪,悄悄躲了起来。 涂木匠在苏顺活着时俩人搭伙做木匠活儿,时不时就会来李家一趟,今日一登门,发现李家和往日不太一样了。 新搭建了牲口棚子,里头养着一群羊,一头骡子。中间带着香味的灌木把院子隔成两半,前一半是胡瓜架和小块菜地。 李家老二姑娘小时候他也是见过的,知道是个脑子不太灵的,倒是想不到大了大了变正常了。 瞧着李家现在的模样儿,应当是好过了吧?要真是这样,苏顺在地下也能安心了。 李田氏特意在家等着涂木匠,总不能她男人的师兄弟,曾一直对她家多有照拂的,上门来了她还不在,光叫小的招呼算个咋回事。 涂木匠的闺女一见李田氏就甜甜的叫声了婶子,露出缺了门牙的嘴,看着有些喜庆。 李田氏连忙拉着小姑娘进屋,把肉夹馍往小姑娘手里塞。 “她婶子,你们自家留着吃吧,上回老哥哥沾光已经吃过一回啦。” 因为涂木匠只肯收本钱,二妮让三小送了一次礼给涂家,涂木匠一家哪里吃过如此美味的吃食,以为是李家买来的,人家有心,他干活儿自然更上心了些,把二妮订做的那副车架子做的用料十成十,连根毛刺儿都没有。 “涂大哥可别这么说,一直都承蒙您照顾着,就是自家做的点子吃食,不是啥好的,大哥不嫌弃就好。” 涂木匠愣了下,还没说啥,涂家小姑娘就声音脆脆的开口了:“婶子,这肉饼是自己做的吗?真好吃,我爹还说这肯定是买来的呢,说肯定花了不少银钱。婶子,这是您做的吗?您能不能教教我,我也想学了给家里做着吃。” 李田氏指了指一旁站着听他们说话的二妮道:“我可没这手艺,这是你二妮姐姐鼓捣着做的,你找她问问怎么做,叫她教你吧。” 李田氏没想那么多,她只知道二妮和三小打着要用羊肉做成串去城里卖,别看她不信二妮和三小真能进城做买卖吧,也只是自己想想,并不打击俩孩子的积极性。她也没想着这肉夹馍能不能卖,若是卖的,教给别人了自家是不是就挣不到钱了,草编她都愿意让二妮教给张家,更何况是涂家呢。 二妮想了想,直接指了指灶房:“今儿的肉饼是我家三小做的,灶房里还剩着面呢,小曼去让三小教你吧,这学做吃食就得亲手做了才学得会。” 涂木匠的闺女叫涂小曼,一听是三小做的,嘴里嚼的肉菜也不香了,一脸嫌弃,直接说道:“是三小哥哥做的啊,我说怎么和那天吃的有些不一个味儿了,我去看看三小哥咋做的。” 涂小曼一听是李三小做的就不想学了,但是话已经说出去了,不去又显得不礼貌,就去灶房里转了一遭。 李三小看见她,装着收拾碗筷刷锅刷灶忙的很的模样,小曼也没说啥,撇了撇嘴又出去了。在院子里溜达着看。 李大妮就坐在院子里哄孩子,堂屋里说的话她听得真真的,苏顺也爱吃肉夹馍,他在苏家过的日子连李大妮都不如,但凡有点儿好的都是紧着苏明,活儿还都是他干,到了岳母家这两天,天天好吃好喝,每回看着他低头猛吃,生怕吃慢了就没有了的样儿李大妮就心疼。 本来李大妮也没想学,她就算是学了回婆家也做不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婆母哪里舍得像李二妮这样买那么多好肉做饭。 不过她刚刚想到个好主意,若是她学会了,管二妮借些本钱做生意,这么好吃的吃食不愁没人买,以后她和苏顺不就越过越好了吗? 【作者题外话】:求投票啦 第六十五章 当下人 涂木匠帮着把车架驾到骡子上试了试,又教给二妮怎么赶车:“牲口通人性,使唤牲口时,把缰绳拉好,不能把缰绳拉得太紧,也不能太松了。太松了,牲口欺你弱,向后退乱踢乱跑,反正不肯拉车。太紧了,它不舒服,就要闹脾气。该歇的时候就要让它歇,它耳朵一耷拉,那就是要闹脾气。要赶好车,就在你手里这缰绳上,管不住缰绳,它就不听使唤。” 说真的,她看赵山生拉着缰绳的时候挺容易,到她拉着了,那骡子确实不听使唤,她还纳闷这骡子咋还能知道是谁在拉缰绳呢?原来是从控制缰绳的力道上来判断的,觉得她好欺负呗? “赶车要经常把刮木拿在手里,万一有人突然闯上来,骡子受了惊不就伤着人了吗。” 李二妮把车赶出院子外的大路上,在涂木匠的指点下试了几回,骡子才算听指令。 二妮把剩下的工钱结给涂木匠,涂木匠一开始推辞着不肯要,李田氏好说歹说才收了。看李二妮学的差不多了,涂木匠就说带闺女回去了,二妮去屋里拿了她做衣服剩的几块尺头给了小姑娘。 “小曼,这些布二妮姐姐没啥用,你拿着回去叫你娘给你做几双布鞋吧。” 涂木匠刚要说话,李二妮又说:“没事了姐姐找你玩去,七月七乞巧节城里不是有庙会吗,到时候姐姐带你去开元寺玩,就穿新做的布鞋去。” 小曼一听非常高兴,痛痛快快把尺头收了,涂木匠摇了摇头也就没说什么。 涂木匠他们一走,三小才从屋里钻出来,围着骡子车打转转。 “二姐,进城里玩别忘了我,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哩,你和子文哥明儿不就是要进城?就让我跟你们一块儿去吧!” 李田氏刚听大闺女说了二妮和桂子文单独出门的事儿,她怕二妮知道大妮背后说她两姐妹更不愉快,就让大妮不要多管了。二妮和桂秀才一块儿写故事卖银钱,这事儿李田氏知道,可别人不知道,二妮和桂秀才走动太近确实易惹人闲话,让三小跟着倒是个好法子。m.cascoo “二妮,我看明日就让三小跟你们一道儿进城吧,也让三小开开眼,看看外头什么样儿。” 二妮迟早都要带三小进城,早点儿去熟悉熟悉也好,立刻就答应了。 张小凡来赶羊的时候听说了,羡慕的不知说什么好,拿出二妮给他的工钱交给三小,让他看见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看着这点儿铜板儿给他买几样回来。 三小拍着胸脯说没问题,把张小凡的铜板儿小心翼翼收起来藏到衣裳里,俩人又嘀嘀咕咕凑到一块儿说进城的事儿了。 张小凡懂事儿,他知道若是他开口说要跟着去,二妮姐肯定也会带他,只是他一走了就没人管羊了,李田氏虽然可以管,他每日里照看这些羊,都已经有感情了,又担心李田氏照看不好。 再说二妮姐给他开着工钱呢,这放羊的活儿又不累,山野里慢慢悠走,吸着新鲜的田野气息,顺带看看庄稼的成色,让羊儿自在吃草,他在一边儿认赵郎中教的那些草药,捣鼓这些药草,又能赚银钱又能学习。 放羊每日固定都那些事,做完了就啥事也没有了,晌午还能留在二妮姐家吃了饭再回家午睡。睡饱了再来放一回羊,一天也就事清了。再去赵郎中家学医术。 他娘都说让他跟二妮好好干,以后出人头地都有可能。他不能给二妮姐添麻烦。 张小凡和李三小把羊赶到半山坡吃草,俩人跑到草丛里逮蛐蛐去了。这边草里的蛐蛐超级大个儿。 这边没什么事儿了李二妮就跑去赵郎中家给山生做衣裳去了。 赵郎中糙惯了,除了倒腾草药替人治病,其他方面都不太讲究。只要赵山生穿着衣服就行,管他穿得是什么布料什么款式? 赵山生的尺寸二妮先前已经知道了,拿着剪刀尺子针线在屋里忙活。 山生就坐在一侧看书,时不时抬眼看看她。 二妮一边缝衣服一边跟山生说还要去山涧下抓鱼的事儿。 “我准备进城卖烤羊肉串,再加上烤鱼,肯定能赚大钱。明日从城里回来后我就买些羊肉,咱们再去抓几只鱼来,我先给你们做一回尝尝,保管你们吃不够!” “你为什么要和他一起进城?”赵山生把书放下,转到二妮一旁。 李二妮听出赵山生话里质问的语气,摸了摸鼻子道:“我写不好字,让桂秀才帮着写话本卖钱,明日进城就是去卖话本子。” 赵山生笑了笑:“这么些许小事,不如我替你和他走一趟好了,你在家给我做衣裳吧,成日只穿这一套,浑身都是酸臭味。” 酸臭味?没有啊,每天见他都清清爽爽的,哪里有臭味?二妮扭头从山生衣服上闻了闻,还是没有。 赵山生看她像小狗似的,一脸的笑意。 二妮慢慢抬头看他的脸,果然见到他似笑非笑的眼神,扭头抱着布料离他远了一些。 “你们这些臭男人,别把我也给熏臭了,我跟你说,就李三小那臭脚,往豆腐里伸伸就能做出臭豆腐来,还有我娘……唉,算了,不跟你说了,等我挣了大钱,我自己买个大房子住,我想住哪间我就住哪间,天天什么事都不做,就等着吃现成的喝现成的……” “是吗?”赵山生皱眉:“你自己住的话还是要自己动手做饭洗衣吧?不如我来替你做这些。” “你?”李二妮一脸怀疑:“你会做饭?会洗衣服?我怎么记得有个人还让我替他洗来着?” “此一时彼一时,衣服我已经会洗了,别的不会的你还可以教我。” 李二妮一脸严肃,一巴掌拍上赵山生的肩膀:“山生,想不到你这辈子最大的志向就是给人当下人?赵叔要是知道了肯定不同意,你还是好好想想吧。”说完抱着布料赶紧溜了出去。 第六十六章 憋坏招 李二妮把布料团了团,准备拿回家去做。刚走了两步就遇见了李老头。 李老头走的很慢,手上端着个笸箩。 “爷,您这腿好利落啦?”李二妮跑上去,往笸箩里瞟了两眼,嘿,两个拳头大小的白面包子。 李老头一看见李二妮,浑浊的双眼一亮:“二妮子,正好说要给你送包子,这是你奶蒸的,我给你们拿了俩来,你和三小一人一个,你快拿一个尝尝。” 搁以前,李老头给老大这边送吃食,那是八百年难遇的事儿,病了一回倒是想起他们来了。 李二妮随手拿了一个,皮薄馅儿大,咬了一口,还凑合,不如她做的好吃。 “爷,您可慢着点儿走,要不剩下这个我给三小拿过去得了,省的您费劲巴拉走过去。” “不用不用,我有一段子时日没看见三小了,正好过去看看他。”李老头拿着笸箩躲开李二妮的手,继续慢腾腾的走着。 这是想着亲自讨好讨好李三小?不是骂人家是杂种的时候了。 李二妮的急脾气忍受不了这速度,扶住李老头的胳膊道:“爷,我扶着您走吧,省的您再崴了脚。” 连拉带拽的,李老头就差跑起来了,还没来得及破口大骂,二妮家门口都到了。 “三小,你爷来看你来了,还给你带了大包子。”李二妮在门口喊了一通。 李老头刚要瞪眼,李二妮咬着包子钻屋里去了。 李大妮正逮着李三小问怎么做肉夹馍呢,反正还剩着东西呢,三小就让她用剩下的材料自己做做,大妮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炒糖色。 听到二妮喊得那一嗓子,三小垮着脸,往院子门口瞅了瞅,果然见李老头端着个笸箩往屋里走呢。 “大姐,我不想跟他说话,他骂我是杂种,你就出去跟他说我不在行不行?”三小祈求道。 李大妮自从回了娘家还没去二叔家看过她爷,也有些不好意思去,可她还得让三小教她做肉夹馍呢,万一三小恼了她不帮忙不想教了咋办,没法子,放下铲子她就抱着孩子去迎李老头了。 李老头一瞅是大妮出来了,愣了下,他还不知道李大妮回了娘家呢,立马就板着脸教训起她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了都不晓得去看看爷奶?怨不得你奶骂你不孝顺呢,你就算不给我们这把老骨头点什么,我们也不计较,你连拿眼看看都不去,都当了娘的人了,不懂个人事!” 李大妮被骂的脸通红,低着头不言语。 李老头看她那模样就生气,扭了脸干硬问道:“三小哪儿去了?在家不?” “他不在,出去玩了。”李大妮低声道。 李老头皱着眉等了半晌,也不见李大妮说请他去屋里坐,连拿个板凳给他都没有,脸色变了又变,狠狠剐了李大妮一眼,把笸箩往她手里一塞。 “三小回来了跟他说,这是我拿给他吃的,记住了没有?” 李大妮点点头,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就像受了什么大委屈。 李老头又被气得不行,扭头就走了,对李大妮怀里的重外孙女,瞅都没瞅一眼。 等他一走,李大妮把笸箩往地上一丢,抠着掌心回了灶房。 三小也看到了那包子,可是他才不吃那死老头给的东西,他家的肉夹馍比那破包子好吃一百倍。 苏顺从屋子里钻出来,把包子捡起来咬了口,还行,三两口就吃完了。不吃浪费,这么好的白面包子扔这儿多可惜。 李老头一走,李金凤又来了,说是找二妮说说桂秀才的事儿。 李大妮厌烦的不行,去了李田氏屋子叫二妮,二妮正拿着针线缝衣裳呢,看样式还是男子的衣裳,大妮想问问她是给谁做的,又一想恐怕她问了李二妮不高兴,就忍住没问。 “大姐,你跟她说我没在家。” 李大妮简直快被气笑了,这一个两个的咋回事,都拿她当挡箭牌使了? “我刚刚跟她说你在屋子里。” 李二妮烦躁的把布料往炕上一扔:“奶奶滴,桂秀才的事儿跟我说个屁,成天的有完没完。” 大妮看二妮气冲冲出了屋子,又回去瞅了瞅那没做完的衣服,看料子挺好的,肯定花了不少银钱买,也不知道她给谁做的,不过刚这么一想,赵山生的脸就在脑海里晃了下,刚刚二妮也说了,桂秀才的事儿跟她说不着,那就是赵山生了,看他俩每天眉目传情的,果然是有情况。 二妮走到院子门口,扫了李金凤一眼,不耐烦道:“找我干嘛,不说出个正经事儿来小心我抽人了。” 李金凤脸白了一下,往后缩了缩:“是桂秀才叫我来请你的,他说你家里人多,有些事他不好开口。” 李二妮鄙视的看了李金凤一眼,轻哼一声道:“桂秀才有事儿也不会叫你来请我,说吧,又憋什么坏招了,这回下了什么药?” 李金凤脸更白了,摇头道:“我没有,真的是桂秀才托我来请你,他买了簪子和绢花想送你,就在村后稻谷场,要不要去随便你。”说完李金凤就跑了。 李二妮切了一声,往屋子里走,走了两步,又停下了。 桂秀才…… 他之前确实说想娶她来着,难不成真是他? 早上他来的时候确实是想说什么的样子。 村后稻谷场? 去就去,就算李金凤想搞鬼,她李二妮难不成还怕她? 敢坑她,非拿棍子把她屎都给打出来! 第六十七章 又是熟悉的配方 鉴于上次就是她轻敌,差点着了李金凤和冯灵儿的道,她决定去找找外援。 李二妮先去了赵郎中家找山生。 还没到门口,就见冯灵儿哭着跑了出去。 李二妮若有所思看着冯灵儿消失的方向,皱眉迈进了院子。反正她往赵郎中家来就没有敲门的习惯。 院子里有散落的桂花糕。 李二妮蹲下瞅了瞅,跑进山生的屋子。赵山生依然在屋子里看书。 “山生,院子里的桂花糕是冯灵儿送来的?怎么全扔了?” 赵山生看向李二妮:“来历不明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会吃。” 李二妮竖了竖大拇指:“做大事者就应该保持这种谨慎!对了山生,我来找你帮个忙,一会儿我要去村后稻谷场一趟,你就悄悄在我后面跟着,瞧见我有解决不掉的危险就来救我。” “李金凤说桂秀才要送我簪子和绢花,约我去稻谷场见面,我不信她,上次就是她和冯灵儿坑了我,这次保不准又冒什么坏水。” “她说桂秀才要送你簪子和绢花?”山生忽略了前面那几句,直接挑出这句来问。 “奇怪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送点儿子礼物讨姑娘欢心,是个男的都会!冯灵儿不是还送你桂花糕吗。唉呀,重点不是这个,是她到底要干什么,这女人一狠起来指不定发什么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一会儿藏隐秘点儿,我还挺好奇这次她们又想了什么招数……” 赵山生撇了她一眼,见她完全没在意自己的话,心中莫名烦躁,打断她道:“你想要什么礼物?” 李二妮停下喋喋不休,莫名奇妙看着他。“我不想要礼物啊,我就是想看看她们要干嘛……” 赵山生依旧用沉静的目光看着她:“只许你收我的礼物。” 两人鸡同鸭讲,二妮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开口说什么。 见她罕见呆愣愣的模样,赵山生笑了一声,说道:“我的心意你该明白了吧?” 李二妮点点头又摇摇头。 “走吧,先去看看怎么回事。” 李二妮直愣愣的跟着赵山生出了门。 到了村后稻谷场,放眼一望,哪儿有什么人。 有种,竟然又骗她一回。 这天儿也太热了,李二妮脸红的发烫,全身都发烫,感觉每个毛孔都在冒汗。 就是把她骗来晒晒太阳?想把她晒黑了或者热中暑?李二妮一面猜测她们是不是这么幼稚一面就要喊山生出来。 眼尾处有个黑影闪过,李二妮一扭头,愣了一下,随后咬牙切齿道:“是你啊。” 冯碾子挠了挠头,偷偷看她两眼:“二妮,我对你是真心的!你,你就跟了我吧!” 李二妮身体微微一僵,已经意识到自己不对劲了。这招数……还是原汁原味。 她竟然又上了一次同样的当!想到还有山生在,随即又放松了下来 “山生,山生,快出来!她们下毒害我!”李二妮正要走,却被冯碾子着急忙慌的一把拉住。 李二妮脸色一变,怒火中烧,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一脚把冯碾子踹了个踉跄,又一脚把他踹倒地上,狠狠踩着他的脸道:“马了戈壁,你们这群瘪三,只会这一招是不是?药在哪儿?给我交出来!” 赵山生脸色铁青的跑过来,他的眼中没了往日的冷清,反而满眼怒火、焦急、惊恐。下手死死扼住冯碾子的脖子,厉声问道:“说!下了什么毒!解药在哪儿?!” 冯碾子极力挣扎着,脸迅速变红,眼前发黑。 赵山生一出现,李二妮全身的力气都用尽了一般,瘫到地上。“山生,我……” 赵山生焦急扶住二妮,全身都在颤抖:“别怕,不会有事的……” 冯碾子被放开,空气又开始吸入胸腔,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赵山生又要下手,冯碾子惊恐的爬了几步,哆嗦着:“是,是催情药,我再也不敢了,饶了我,饶了我……”说完,急冲冲跑了。 李二妮拉住赵山生,另一只手的指尖深深地陷入到了掌心之中,虚弱道:“快,别管我。逮住他,把李金凤抓来!” 赵山生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心中的怒火,迅速追上了冯碾子,一拳将他打晕了过去。 “搜搜他身上有没有那种药!” 赵山生翻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他身上有药包。看到李二妮克制的满头大汗,心里有些心疼。 “你刚才说送桂花糕的叫冯灵儿?” 李二妮隐忍着点了点头,突然想起赵灵儿送给赵山生的桂花糕。 赵山生眼神微闪,抱起李二妮,飞快的回到了赵郎中家,将她放到自己房间的床上。 “我没事,那包子我就吃了几口,我躺一会儿就好,你去拿桂花糕试试,让张小凡把李金凤叫出来!” 山生默不作声,二妮催促道:“不报这个仇我就不叫李二妮,山生你快去,我真的没事!” 李二妮的脸红扑扑的,像是熟透了的红桃子,眼眸中却带着几分坚毅。赵山生犹豫了一下,将屋门锁好,捡起地上的桂花糕,眼神阴郁。 第六十八章 清心寡欲 冯灵儿、李金凤和冯家的冯碾子在稻谷场淫乱! 这是千真万确,被村子里的人亲眼看见的,看见他们的时候,他们还在难舍难分!不是一人是好几个人看见的!简直没眼看! 李金凤就罢了,冯灵儿可是冯碾子的亲堂妹啊!表兄妹间成亲的多见,堂兄妹,这简直是乱伦! 冯家已经闹翻了天。 冯灵儿的娘去打冯碾子,被冯杨氏拦住了:“我们碾子说了,他是吃了桂花糕才认不清人的,你先去问清了你家宝贝闺女,桂花糕这种高级吃食我家可买不起!我还没怪你家坏了我们碾子的名声,你倒是先跑来我家门头撒野来了!” 冯灵儿的娘自然是觉得自己姑娘千好万好,哪里肯信冯杨氏! “你这不得好死的瘟婆娘,逼死你家大媳妇又来祸害我闺女来了,冯碾子那个杀千刀的,我们家哪儿对不起你们?你全家就该断子绝孙!” 冯杨氏顿时大怒,一把推倒她妯娌,骑到身上。一面扯她头发,一面抽她耳光,嘴里不干不净的骂道:“你个卖皮肉的**,生的下贱不要脸的小贱人,饥渴疯了偷男人……” 冯碾子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肯出来,他怕一出来就被人打死。 李家,李长发狠狠扇了李金凤一耳光!李金凤浑身打了个哆嗦,双腿不由自主开始抖了起来。 “你这个不要脸的畜生!光天化日之下,你,你咋能做出这种事?!我们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李老头面无表情的坐在屋里头。李婆子阴沉着脸站在一侧,对这个一向宠爱的孙女也没了维护之意。 李刘氏拉住李长发流泪道:“她爹,肯定是冯碾子强迫的金凤,金凤是什么样的人,她怎么能看得上冯碾子?金凤,你跟娘说,到底是咋回事?你说啊!” 李金凤一言不发,默默跪在地上不动弹。 李刘氏气结,扯着李金凤的肩膀直晃:“金凤,你快跟娘说,是不是冯碾子强迫的你?” 李长发见她那模样,气红了眼,拿起旁边的棒槌就往李金凤身上招呼,棍子打到皮肉上的钝声,让人听了都觉得痛的很。 “她爹,别打了,再打就把她给打死了!” “打死活该!这贱东西就该死!” 李婆子看不下去了,厉声道:“长发,你就算是打死她也没用,眼下之际是赶紧跟冯家商量好叫他家来娶亲,早一点进门没准金凤还能捞到个正室!” 李长发阴沉着脸,污言秽语的骂冯碾子,骂了半天,知道李婆子说的是正事儿,捏了鼻子去冯家提两家的婚事去了。 冯杨氏刚和妯娌打了一架,见李家虽然黑着脸,但还是客客气气的来商讨婚事,忍不住在心里直得意,当下就应允了赶紧办喜事。 只是说到聘礼,冯杨氏就开始不说正格的了,都已经是冯碾子的人了,还想要聘礼?别说是没有,就算是有,冯杨氏也不给!筚趣阁 李刘氏恨得牙痒痒,又没有办法,被李婆子几次三番的使眼色,才没有当场发作起来。为了把闺女早点儿嫁进来,聘礼一个铜板儿都没要,还允诺拿出十两银子的陪嫁,冯杨氏才满口保证了让李金凤当正妻。 第二天一早,李金凤就被抬进了冯碾子家。 冯灵儿家知道后,气的倒仰,又无可奈何。事到如今,哪儿还有气焰再闹,傍晚的时候又一个包袱,叫冯灵儿跟了冯碾子当妾。 冯碾子一个娶不上媳妇的大龄光棍汉,一天之间娶了俩婆娘,漫说是豆庄村,就是十里八乡的都听说了这个事儿。 这三人的破事儿被传的绘声绘色,因冯灵儿和李金凤一直关系不错,甚至有人说冯灵儿和冯碾子早就有不伦之恋,两个闺中好友又不忍分开,就一道儿来了个三人行。 反正这三家的名声算是坏透了。整个村子都没人乐意搭理他们。冯家的车都没人坐了,恐怕被传染了污秽。 冯灵儿的二哥在城里读书,消息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城里,受尽了同窗们的嘲笑,她二哥本就是读了十几年书才读了个童生,考秀才几次都落榜,连夫子都说他那点儿文墨,童生就已经是孔圣人打了盹。 其实夫子说的不错,这童生的功名还是冯老二管家里要了好大一笔银子贿赂了县老爷身边的师爷才得来的,再往上那是万万不行的了,师爷说那是掉脑袋的事儿! 这么一来,冯家老二干脆回了家,跟家里说妹妹的事儿弄得他实在没办法再念的了书,冯灵儿家把冯碾子又是恨的骂了一回。 冯灵儿和李金凤本来关系不错,嫁到了一处后反而斗得跟乌眼鸡似的,冯碾子怎么敢去找冯灵儿,她可是他堂妹啊,虽然嫁进他家当了妾,可这么多年的兄妹情,怎么可能当夫妻? 冯碾子只和李金凤在一处,冯灵儿倒是不计较这个,她气的是李金凤竟然抢在她头里嫁了,亏得她还拿她当姐妹! 这样畸形的关系无论如何都没法长久,没过几日冯灵儿就失踪了,冯灵儿家没有一个人去找她,反而对她的失踪还松了一口气。 这些都是后来的事儿,再说那日赵山生安排好了冯碾子三人后,回去看二妮,她却已经睡着了。 静静看着睡着的二妮,赵山生微微心疼,动作轻柔地放下帐子,二妮却睁开了眼,两人面面相觑。 “他们现在怎么个情况?” “放心,一切按照你的想法。” 二妮听了,心里的愤怒这才稍稍减退。 “我要先回家了。”李二妮挣扎着坐起来,声音里是浓浓的疲倦。 山生想要去扶她,却被她制止。 “就这点儿劣质药还想考验老娘的定力,不问问老娘是谁,老娘可是清心寡欲~灭绝师太!” 赵山生认真看了二妮一眼,又将拳头轻轻的松开,理了理衣衫道:“恐怕你现在回不去,听张小凡说,你娘把他们都赶了出来,你姐夫……” 李二妮擦了一把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子,庆幸道:“幸亏是他吃了那包子,要是三小吃了可了不得了,老头子特么害人,好不容易送回吃的还是加了料的。” 山生眼眸沉了下来,她就对自己没有一点儿想法? 第六十九章 嘴碎惹事 桂秀才在村口等二妮,来的却是赵山生和李三小。 “子文哥,我二姐不太舒服,让山生大哥和我跟你一道儿进城。” 李三小丝毫不知他差点儿就吃了加料包子的事,揣着张小凡和李二妮给他的银两,兴致高昂的要进城玩。 桂秀才袖子里的簪子又紧了紧,温声问道:“三小兄弟,不知二妮姑娘可是找郎中瞧过了?有没有大碍?” 李三小咧着嘴道:“我二姐没啥事儿,她就是想赖床。子文哥快上车,让山生大哥试试我家这新车!” 赵山生赶着骡子车,示意桂秀才赶紧上车坐好。 桂秀才无奈上车坐好。 李三小觉得坐在后头不过瘾,窜到前面看山生大哥怎么赶车。 “山生大哥,你真厉害,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赶车,等我学会了我自己就能进城!” “你年龄还小,先在一边儿看着,看得多了,自然可以摸索出来。” 李三小忙不迭的点头。 还没走多远,福来媳妇从后头追喊:“赵家小哥,等着等着,捎带手,带我们也去城里转转!” 李三小扭头往后一瞧,福来婶子在前头,福来叔抱着小乐子在后头,追他家车呢。 李三小忙让山生大哥停下车。 “婶子,你们也要进城啊,正好,我家车宽敞!” 一大清早,福来媳妇就出了一身汗,都怪福来磨磨蹭蹭,要是听到李家车响就赶紧出门,哪儿用的着来追。 “这车看着就夯实,比冯老头的车强多了!婶儿也沾沾光,坐坐你家新车!” 李三小顿时得意起来:“我家的车可是骡子车,冯家那是驴车,那哪能比得上!” 福来歉意的对桂秀才笑了笑,尽量不碰到人家,找了个地方坐好了。 福来媳妇把包袱塞给福来,从福来手里把小乐子接过来坐到她身上,擦了把汗。待车重新上了路,这才跟众人闲聊起来:“说起冯家,他家昨儿出大事了你们晓得不?冯老头的孙女,就是冯灵儿,简直了,真是叫人想不着,她和她堂哥竟然搞一块儿了!还有三小,你堂姐,啧啧……” 福来赶紧踢了她一脚,叫她别乱说话。 福来媳妇撇撇嘴,看了看一旁脸微红的桂秀才,眼珠子来回转了转,想着这些人也确实不是谈论这个的好人选,一脸便秘表情。 有天大的八卦却没人陪着说,福来不禁埋怨起李三小来,啥时候进城不好,非今儿进城,她还想看看热闹呢,没准冯家还得干一场架,这下瞧不上了,心塞。 李三小不想提他二婶家的事儿,再说李金凤和他又没多亲,她有啥事儿他也不关心。 小乐子见着三小哥哥,也不肯在福来媳妇这儿坐了,非要跟三小哥哥一块儿坐前头看赶车,福来媳妇怕他坐不住跌车轱辘下头硬是不让,一道儿叫叫嚷嚷的车里热闹的很。 他们今儿出发晚了,到了城里城门已经开了一会儿了,往日热热闹闹的城门口,今日有些冷清。 车被守城官兵拦住,这才知道,县老爷出了新告示,除了本来就在城里住的,每个进城的乡下人或者是外乡人都要交进城费,一人一个铜板儿。 怪不得进城的人看着不多,原来是县老爷又想法子剥削了! 福来媳妇顿时肉疼,想着说不进城去了。又一想再回去还是得花铜板儿坐车,人家李家的车看样子是非进去不可的,他们难不成就在城门口干等着?犹豫了半天,在福来的催促下,不情不愿的掏出两个铜板儿交了。 还好小孩是不用给的,不然福来媳妇说啥也不肯进去! “县老爷可真是想一出儿是一出儿,好端端的咋又收起过路费来了,这县城倒成了坐山头了,真是!”福来媳妇出了三枚铜板儿不高兴,没走两步远就抱怨开了。 正在收过路费的官兵凌厉的视线移了过来。 福来大惊失色,连忙讨好的对两位官兵大哥作揖:“婆娘不懂事,官爷们莫怪,莫怪。” 福来媳妇也反应过来,抱了抱孩子低着头就想赶紧溜。 其中一位个子高的官兵眼一瞪,指着福来媳妇:“那乡下妇人,站住!把你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 别说福来媳妇,福来腿都哆嗦了,四方脸煞白。小老百姓从生下来就晓得,民不与官斗,人家安安分分的乡下人,一辈子都不见得和半个小官儿打交道,他们头一回进城就惹上了官兵,福来脑袋里头一个念头就是,作死的婆娘,这下完了。 牵着骡子车走在前头的赵山生和李三小他们也听到后头的动静了,桂秀才皱着眉,想去帮着说说情,赵山生大跨步走了过去。 “两位兄弟守城辛苦,些许敬意给兄弟们添些茶水。” 高个子官兵捏了捏手心硬物,满意的点点头,警告般又看了福来媳妇一眼:“谁家的婆娘回去好好管教管教,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拎清楚,幸好你们遇上的是我,下回再多嘴可就没这么好运道了!” 福来赶紧惴惴点头。 众人上了骡子车继续往前走后,福来媳妇才拍着胸口直喘气:“吓死我了,这大老爷们可真横,只许他做的不许人家说的。” 福来差点被气死,一个耳刮子就扇上去了。 “我叫你还嘴碎!你这作死的婆娘,你差点把咱们都害了知不知道?不会说话就把嘴给缝上!” 福来媳妇嫁进门这么多年别说挨打,就连个大小声儿都没受过,被福来打了一巴掌当时就要闹腾,一看福来红着眼攥紧拳头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又不敢了。 “城里大老爷多的是,我又没指名道姓,你干啥打人?你有能耐咋不跟别人使出来,跟我一个妇道人家动拳头你有脸了是吧?” 福来又要上去揍她,被赵山生拦了下来。 “这位婶子,刚刚为了替你解决麻烦用去一两银子,回去后记得把银子还了。” 福来看得清楚,山生确实是给了守城官兵一两银子,他虽然心疼银钱,可也知道那是为了救自家婆娘,只能认下来说回去后就把银子送过去。 福来媳妇火大的很,跳起脚不肯认:“放屁,那银子是你自愿给的,我又没让你给,我当家的也没叫你给,跟我们有啥关系?瞧你这后生长的怪好看的,心眼儿咋那么坏呢,你就算是给,给几个铜板儿就够喝一壶茶水了,你非拿一两银子充大头,你愿意充大头你充去,别想讹我们!” 桂秀才虽然对赵山生有敌意,福来媳妇这么说都有点儿听不下去了。 “既如此,那我就去收回那一两银子,至于守城官兵是把婶子抓到大牢还是交给知县大人,就不是我能干预的了。” 福来媳妇被噎住,福来赶紧说道:“山生兄弟别听这婆娘胡说八道,那银子自然是该我出,现在手里没带那么多,回去后我就送过去。” 赵山生点点头,转身问桂秀才:“桂兄,我和三小要在城里逛逛,桂兄要去办事自去便好,申时咱们再到城门口聚合如何?” 桂秀才想了想,他也实在不想跟赵山生一块儿,点头应了。一群人就分开成了两拨。 第七十章 逛西市 福来媳妇进城一趟,啥也没买呢就凭白损了一两三个铜板儿,跟要了她的心肝肉似的,往常看着养眼的赵山生也给恨上了,在心里骂了一万八千遍。 要不是福来瞪着她,她一准儿还要和赵山生理论理论,她面上做的再硬,心里头也是后悔自己嘴快惹了事,要是没多那几句话,一两银子能买多少好东西了!便是买上几尺棉布做新衣裳都有了!福来媳妇欲哭无泪,心塞的要死。 李三小头一回进城,刚刚那点儿小插曲没影响到他什么,兴致高昂的一会儿去这儿看看,一会儿去那儿瞅瞅,这城里就是好,都是青石砖铺路,下雨都不怕粘泥。 房子都是青砖绿瓦,又整齐又好看,还有玉石栏杆的拱桥,巍峨大气的府邸。 赵山生来并不是单纯给他们当赶车夫的,到了西市大街,把车存在街市一边放车的地方。 让李三小跟着福来两口子一起去逛,他说要办点儿事儿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李三小在街市上逛东逛西,福来一家除了小乐子高兴地合不拢嘴外,两口子兴致都不高。 镇上卖甜水儿的只有酸梅汤,城里可供客人解渴的有梨汁儿水、柑子水、甚至还有果子酒,那飘出去的清香味儿,让人打那儿一过就流下口水来。 那些兜售吃食的浮铺,个个儿把车盖胆儿装饰的精巧,把盘子器皿洗的干净,盛上一碗端给客人,碗都是青瓷或者白瓷碗,青白相间很是雅致。 除了新鲜水果,还有卖果脯和干果儿的。小乐子花了三个铜板儿喝了碗梨汁儿水还不够,看见卖梨干、胶枣、桃圈、蜜杏、糖荔枝、蜜枣等蜜饯的又走不动路了,吵着让福来媳妇掏银钱买。 福来媳妇舍不得再花钱,小乐子又不依,哭哭闹闹的躺地上打滚儿,惹得街市上的人直捂着嘴笑。 福来面上发红,赶紧又给称了一些零嘴儿,小乐子这才破涕为笑,擦了把眼泪,只是刚刚在地上滚了几圈,沾了灰尘,脸上冲出几道分明的沟壑。这么一擦,就跟花猫儿脸似的了。 福来媳妇是越往前走心肝儿越颤,就怕小乐子还要吵着买,就跟李三小说找个地儿歇歇,李三小正在兴头上,张小凡托他买的吃食和好玩意儿他还没买呢,自然是不肯歇着。小乐子也不肯,他头一回进城,就跟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似的眼花缭乱,这么小年龄也不知道那些都的是银钱买才能吃的,也不知道自家银钱有多少,够不够他买的,反正他就知道他想要就哭闹,一哭闹他爹娘就给买了。 没法子,福来两口子一人拉小乐子一只手,把西市逛了一圈,这里的诸多美食也都见识到了,就连那豆腐,都是恨不得做出了十来种花样儿,豆腐羹、蜜渍豆腐、东坡豆腐、煎豆腐、炸豆腐、臭豆腐、豆腐盒子等,粥不只只有白粥,还有薏仁粥、黑豆粥、蜜枣粥、鸡丝粥、八宝粥等,花样繁多,只把这三人看的眼花缭乱。 这么一会儿,福来媳妇就花了六百个铜板儿买吃食了,李三小手里虽然有李二妮给的零花,可他舍不得吃,大多都是问了问价儿就没下文了。等他们逛完了,他才回头从这条街上挑了几样吃食买。 他可是对比了价儿和卖相香味儿的。挑出来的是他认为最划算的,他可不能把张小凡那点儿铜板儿白花了,一定要挑回去他满意的! 李三小买的是乳糕和糖蜜糕,还有枣栗馅儿的糍粑,另外还有一个竹哨,用力吹,竹哨就发出清脆的声音,那声音如翠鸟鸣叫。 小乐子见三小哥哥买的好吃的并不吃,嘴馋想尝一尝,三小不给,说是给张小凡买的,小乐子一扁嘴,福来头就疼,终于跟媳妇儿发了脾气。 “叫你没事闲的非跟着人家进城!你瞅瞅这一天花费的,你这败家娘们,再眼红人家看我不揍你!” 福来媳妇走了这么一路也被小乐子吵得火大,气呼呼瞪了李三小一眼,阴阳怪气道:“不许吃人家的!人家有银钱买你爹没有!” 福来气的说不出话,小乐子见爹娘脸色都不好看,这才没吵着要李三小手里拿的吃食,只是又对那只竹哨感了兴趣,对着嘴吹了半天,他力气小,吹不出来多大音儿,玩了一会儿也没兴趣了,李三小赶紧要了回来,在身上蹭了蹭小乐子的口水就掖到了他进城揣的小包袱里。 到了晌午,除了吃了不少的小乐子外,福来两口子和李三小都饥肠辘辘。 街边有卖馄饨、饺子、包子、馒头、胡饼的,也有卖鸡丝面、三鲜面、盐煎面和笋泼肉面的,福来去问了问价钱,都觉得太贵了,愈发觉得这城里可不是他们这些乡下人能待得下去的,一碗清汤面就要十五文!带肉的二十五文!他们好男儿干一天的工钱就只够吃一碗面的! 福来舍不得吃,福来媳妇也舍不得,俩人管面食摊子老板要了两碗面水,一人喝了一碗,虽然肚里还饥,可好歹解解渴,面摊子老板也不怪这俩人不吃面白喝面水,出门在外与人行个方便就是给自己方便,都是普通老百姓,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等赵山生找过来的时候,这三人就这么饿着呢。 赵山生无奈摇头,向面摊子老板要了四碗鸡丝面,福来媳妇赶紧说:“这可是你点的,咱们没让你点,这银钱得你付吧。” 赵山生一笑:“我只是替三小兄弟要了一碗,其他三碗是我自己要吃的。” 福来尴尬的停了拿筷子的手,不满的瞪着媳妇儿。 福来媳妇儿一边抓着头发一边道:“三碗你哪儿吃得完,撑死了都,当家的快吃,咱们替他解决点儿,省的吃不完浪费。” 赵山生面无表情的把老板上的几碗面只留下一碗,其他的推到了一边,福来见状,知道山生就是嘴上教训他家婆娘的,感激道:“多谢山生兄弟了。” 一碗鸡丝面三口两口西里呼噜全都吃光了。 肚子里不那么饥了,福来才有闲暇打量了山生两眼。这山生小兄弟吃饭还真是怪好看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哪儿像他家婆娘,那动静儿大的,他听着都有些不好意思,想想自己刚才也是狼吞虎咽的,面上有些不好意思。 李三小舍不得花银钱是晓得他二姐还要本钱做生意,他们往后可是要来城里做买卖的,省着点儿,以后他赚了大钱什么好的买不起!m.cascoo 几人吃完面,回了存车的地方,那儿有几颗参天大树,树凉儿极大,小乐子逛了多半天早就困了,就让他躺在车上睡觉。 他们几人在树下坐了会儿,等太阳不那么明晃晃的了,几人赶着骡子车去城门口。 桂秀才已经等了多时了,他本就没别的事,把话本子给了书坊掌柜,收好了银钱后在书坊里坐着看了会儿书,晌午时又去买了几个包子吃,喝了点儿凉水,就上城门口去等了。 骡子车到了村里,不知谁家的黄狗大声的叫,鸡扑腾飞起,一地灰尘在夕阳的余光下变成金色。 坐在车后的几天从昏昏欲睡中清醒了来,小乐子揉着眼看回到了熟悉的村子,怎么也不肯在车里坐着了,福来和福来媳妇儿也觉得坐车坐的腿都酸了,就从车上下来走着回去了。 桂秀才想去看看二妮,顺便把十两银子的分成给她,也就没有下车。 赵山生冲他看了一眼,带着他去了李家,二妮没见桂秀才,让三小把银子替她收了。 闺秀才略微失落的离开了。 第七十一章 添厢 福来媳妇还没走进家里,就在道儿上听说了李金凤嫁进冯家当了正室,冯灵儿给冯碾子当了妾。 她被惊得外焦里嫩,只怨自个儿非坐一回李家的免费骡子车,耽误了看这么大的热闹。 福来一回家就问张**奶拿了一两银子,张**奶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一直以来也是老两口在管家,不过也没亏了福来媳妇儿就是,她要什么几乎都给她买,回娘家的节礼也都备的妥妥的,一直没把管家的权利交给她,也是张**奶想着她现在身子骨还好,能多管几年就管几年,省的年轻人不知道节俭。 张**奶手一抖,手里提的水都差点洒了,心里乱糟糟的一片。 一两银子对他们家也不是拿不出来,他们今日进城张**奶也是给了银钱的,整整一两银子呢,怎么也没见他们带回来点儿什么,就还要一两?难不成一两都没够他们花? 张**奶追问到底买了啥要用二两银子,福来媳妇支支吾吾的说了半天,这个那个的点了一大堆,就说是小乐子给吃了。 张**奶一辈子虽然没进过几次城,可她也知道城里开销再大,他们乡下人家也不是个不知道事儿的,怎么能一天就花了二两银子? 当下心下发寒,对儿子媳妇儿更不放心了,这还没让他们自己个儿管家呢,就舍得这么糟蹋银钱了,真让他们管家,万贯家财也守不住! 小乐子再调皮,也不能由着他来啊,怎么能惯着他吃了二两银子呢? 福来媳妇儿不愿意把自己个儿的糗事跟婆婆说,福来也不愿意让他娘和他媳妇儿闹了嫌隙,他就由着媳妇儿把这事儿给揭过去了。 福来媳妇儿跟张**奶这么多年了,她婆婆的脾气秉性还是晓得的,哪怕是真的生了气,也会顾忌脸面不跟儿子媳妇正面难看的。 “娘,李家把李金凤嫁过去我还信,冯家真把冯灵儿送给冯碾子当妾了?“福来媳妇一是不太相信,一是为了让张**奶别再问银子的事,追问道今儿他们不在,冯家是不是真像外头说的那样把闺女送了当妾了。 张**奶叹了口气:“可不是呢,也不知道这冯灵儿咋就鬼迷了心窍,长的也算是个标致的,家里也有成算,之前听冯家那意思还要许到城里去呢,咋就跟她堂哥鬼混上了。冯碾子老实是老实,杨氏可不是个好东西,多少好人家的姑娘都不愿意嫁进去,她倒是巴巴去当了个妾。“ 福来媳妇儿嘴一撇:“她冯灵儿也不过是长的清秀点儿,哪儿就跟个天仙似的了,还想上城里,城里是那么好待的,能嫁到镇上就算她好运道了。不过这冯碾子可艳福不浅,一个子儿不花娶了俩媳妇儿进屋头,咱这乡下地方哪儿有人家还有妾的,也不知道冯碾子是三人一屋睡,还是分个东房西房,啧啧……“ 张**奶见儿媳妇说话又要不着调,赶紧打住,往院子里走了几步,回头跟福来媳妇说了句:“我去你大嫂子家串个门去,今儿你大嫂子说大妮子和二妮子都不舒坦,我去瞅瞅咋回事。” 福来媳妇儿逛了一天身子乏得慌,不然她也想去瞅瞅,她还要问问二妮麦秆子画和销路的事儿呢。 张**奶到了李家,李婆子也在,坐在院子里的条凳上,脸色阴沉的就像滴出水来了,李田氏低着头在一边站着。 张**奶一看这样儿,就晓得李婆子又来找李田氏的事儿了。 “我说这都快吃晚上饭的时候了咋还没个锅碗瓢盆响动,原来是瘟神来了,这刚聘了孙女不去孙女婿家吃席面,上这儿干啥来了这是?” 李婆子一瞧张**奶来了,脸色刷的一下就阴沉了下来。 “这是我李家的院子,我想来就来,轮不到姓张的瘟婆子来指手画脚!” 张**奶人长的高壮,年轻就是个能干活儿的,李婆子虽不瘦却矮,气势上是比不得张**奶的。 张**奶眼睛一斜,脑袋一撇,鄙视的劲头儿就出来了:“嗬,你说是李家的,我看你也不姓李,既然你能进这院子,我这姓张的也能进来,咋滴,要不咱现在就较量较量?” 李婆子一窒,目光闪烁两下,站起身来朝李田氏恨恨丢下两句:“你侄女儿出聘,你说你闺女身子不爽利,你人不去就算了,礼可不能少了一分!你家大妮子出嫁的时候老二家可添了厢的,金凤那儿你也不能少!” 李田氏并不是不愿意给金凤添厢,实在是她也不知道她这么急着就嫁出去啊,事先也没个准备,今儿确实是她家里也走不开,大妮那儿…… 大妮刚出月子没多久,大女婿折腾那么厉害,大妮今儿就没起来。 二妮那儿也不知道咋了,一直冒冷汗,从昨儿就折腾的一宿没睡好,今儿还是病恹恹的。想找郎中看看赵郎中都不在,想带她上镇上看看去她又不去,就说是累的,多歇歇就好了,这么着才没去李长发家。 张**奶一听是这事儿,顿时冷笑两声:“唉呀,我老婆子也是老糊涂了,先头大妮子婆家没给信儿说生了,是哪家说不通知不去的,礼钱锁钱都没给。怎么今儿这个聘出去的也没给信儿,就巴巴跑人家里要来了?还要不要脸?谁家办喜事,别说席面了,连口冷汤也没见,还好意思一家一户的叫人家去随礼!” 李婆子本来就要走了,听张**奶这么一说,嗷的一声又转了回来,劈头盖脑就要往张**奶面门上扇。 张**奶岂能让她占着便宜,伸手一抓,就把李婆子俩胳膊抓住了,揪住了抡圆了一圈就给撇了出去,李婆子站立不稳,一下子跌坐到地上。 李婆子从昨日到今天,本来就心里不痛快,堵着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的,这才跑李田氏这儿撒气来了,谁知道还没撒出去,张大媳妇儿就来了,这个老虔婆一直就和她对着干,在她李家的地盘儿都让她给欺负了去,顿时就气的老脸一阵扭曲,两眼阴毒的恨不能戳张大媳妇俩窟窿! 李田氏一见婆母跌坐到地上,赶紧就要去扶起来,李婆子一甩手,怒道:“少在这儿给我老婆子假惺惺,你和张大媳妇儿倒像是个亲婆媳,我算个什么东西,能劳动你来扶我?” 李田氏眼圈一红,低着头不说话,李婆子兀自站起来,若是往日她肯定是要闹上一闹,可今儿她老二家本就出了天大的笑话,她再闹一回,岂不是给这豆庄村添乐子? 拍了拍屁股上的土,李婆子就骂骂咧咧的回了李长发那儿。 第七十二章 担待不起 李婆子一走,张**奶就拉了李田氏问俩孩子到底咋回事儿,咋还一齐病了呢。 李田氏刚要说话,大妮屋里头孩子哇哇的哭了,李田氏又赶紧的敲了敲门,大妮虚弱的应了,她才进了屋子把孩子给抱了出来。 大锅里一直温着水呢,把奶粉罐打开舀了几汤匙,按照二妮说的一汤匙奶粉两勺子水冲了,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喂羊奶粉。 张**奶看她手忙脚乱的,就接了碗勺子替她喂,孩子喝着奶粉了这才不哭了,小鼻子还一抽一抽的,可爱的打紧,张**奶都忍不住的喜欢。 “咳,我家小乐子小的时候也是我带的,就没这小闺女秀气,瞅瞅这孩子,长得多好,像她小姨,以后准也是个美人坯子。” 李田氏闻言刚刚被李婆子说教的阴郁也散了,拿手捏了捏外孙女的小鼻子,慈爱道:“像小姨好,像小姨长的漂亮,长大嫁个好人家,不愁吃不愁穿。” 张**奶被李田氏这么一提醒就想起二妮子的亲事来,捅了捅李田氏的胳膊道:“赵郎中的侄儿跟二妮处的咋样了?” 李田氏眉心跳了跳:“金凤出了这么档子事儿,可不敢叫二妮跟哪个走近了,万一闹出什么丑事来怎么得了?” 张**奶一想,可不是呢,立时就打了个激灵,也有点儿后悔给李田氏出主意,万一真出了啥事儿呢。 “那三家闹了这么个事儿,家里有闺女的都谨慎了,好些人家都说可不能叫她们自个儿出门子了。对了,二妮和大妮到底咋地了?有病可得紧着看,别小病拖成大病了!” 李田氏眼神闪烁,含含糊糊说:“也不是啥大毛病,就是热着了,歇歇也就好了。” 张**奶还不了解李田氏,知道她这是不好往外说,虽然心里头好奇,也就不追着问了。逗了会儿孩子后,又想起她家大女婿来。 “你家大姑爷怎么也不见出来帮你干点儿事儿?一会儿你咋做饭哩?” 李田氏更尴尬了,苏顺确实太不像话了,怨不得二妮不想叫他住她屋子,在丈母娘家闹这么大动静,叫人知道还不笑话死,她一个寡妇,叫女婿长时间住着也不好看,过了今儿,再是看在大妮的份儿上,也不能留他了。 这个苏顺以往跟着大妮来帮她干活儿,是个舍得下力气的,怎么现在越发不像样了呢,来家里住了这么些天,别说帮忙干点儿事儿了,就是碗筷都不见他收一回,说是在哄孩子,哄孩子用的着他?今儿一天就吃饭的时候出来了下,吃完又进屋躺着去了,三小和二妮虽然不说,可不代表人家心里没想法,大妮是她闺女不假,这女婿可不是从他肚子里爬出来的,早早打发他走了吧,也不知道苏家咋舍得放这个女婿不干活儿来岳母家住着了。 “三小回来了,刚刚说去找张小凡送东西,送完了他做饭。”李田氏没说苏顺,直接说了做饭咋整的事儿。 张**奶笑道:“现在三小出息了,家大业大不算啥,有啥也不如有个成器的儿,以后你可沾光了,不用做就有现成的吃。” 李田氏也笑了笑,心想三小这变化还是二妮给带的,她们家现在这么好,桩桩件件都是托二妮的福,便往二妮那屋望了望,眼睛里笑意更甚。 张**奶把一碗奶粉全喂完了,孩子在李田氏怀里打了个饱嗝,吐出一些奶来,李田氏赶紧拿了二妮单独给准备出来的棉布给孩子擦了擦嘴。 张**奶突然想起个事儿来,便觉得有必要给李田氏提个醒儿,随即压低了声音悄悄说道: “这事儿我本来就不该说,可婶子又不能不说,你看着大妮好了就赶紧叫他们回婆家去吧,总司屯就出了个事儿,闺女带着孩子住娘家,那孩子夜里起烧,本说白日里就找郎中给看的,谁知没等到白日,孩子就没了。婆家不干,硬是逼着娘家赔了五两银子!我跟你说这儿,你也该晓得啥意思吧,这虽然是你外孙女,可到底不是你家人,出了啥事儿,你担待不起,你要是心疼大妮,大不了多给她些东西,我听福来媳妇说二妮给大妮买了好些好东西,这些个东西带回婆家,哪个都夸你一句,可别真出了力气再落了不是!” 李田氏心头一阵惊跳,这个她还真没想过,如今听张**奶这么一说,可不就是呢!大妮回来娘家吃得好喝的好,脸色红润了甚至都胖了些,这孩子也是一天比一天壮实,本想着光打发女婿走呢,大妮也不能留了,不然真招了什么事儿,她怎么担待? 李田氏支吾了两声,说一会儿问问大妮,看她什么时候回去,张**奶见她放在心里了,也就放了心,又说了两句有的没的,就打道回府了。 张**奶走后,李三小也回来了,先去屋里看了看二妮。二妮仍然是有气无力的样子。三小早上走的时候还没心没肺的,以为他二姐不过是赖床,现在知道二姐是真病了,急得就要用骡子车带她去找郎中。 “不用,二姐真没事儿,刚才山生要找我,我没让他进来,一会儿你做完饭去问问他找我什么事儿。” 李三小掏出个纸包来,里头装了奶糕,递给二妮:“二姐,这是我从城里买回来给你吃的。” 二妮摇了摇头,摸了摸他的头发道:“你自己吃吧,我现在没胃口。” 李三小忧心忡忡的出了屋子,问李田氏:“娘,二姐她是咋地了,怎么突然就病了。” 李三小昨儿夜里睡得跟小猪子似的,哪儿知道二妮昨儿一宿都在翻来覆去的折腾。李田氏一摸她,全身滚烫,又是找水给她擦又是拿扇子扇的,俩人一宿都没睡好,三小倒睡得人事儿不知道。哪儿知道他二姐是早就病了,而不是早上才突然病的。m.cascoo “你二姐说是中暑了,我给熬了绿豆汤喝,现在倒是不那么烫了,再看看明儿咋样,不好的话说啥也得带她去找郎中瞧瞧。” 李三小点点头,看李田氏抱着孩子,主动就去做饭了。他往大姐和大姐夫那屋望了望,眼神里有些不满,李田氏看他撇了撇嘴,也晓得三小那意思。 李田氏给孩子把了回尿,听着女婿还是没有动静,不禁皱着眉头生起闷气来。又一想张**奶说的那件事儿,恨不得现在就绑了骡子车把他们三口子送回去。 第七十三章 烤羊肉串 李二妮苟了一天,总算满血复活了,精神焕发去找赵山生。 李金凤和冯灵儿的事简直太精彩了!她得好好去感谢感谢山生才好。 进了屋子,赵山生依旧捧着那本武功秘籍在看。 “呀,又在看书啊,我们山生这是准备练成个飞天遁地的绝世高人吗?”李二妮故意打趣道。 赵山生面色沉郁,扭过身子对她视而不见。 李二妮很敏锐的发现了山生的异常。这是……在闹脾气? “你怎么了?不高兴?”二妮摆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赵山生又转了身体背对她。 李二妮想了想,自己没什么时候惹到他吧?不对,昨儿好像是拒绝了他的探望。 “山生,你是不是不高兴我昨儿没叫你进屋?”二妮疑惑的开口问道。 赵山生深吸一口气,勉强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来,淡淡说道:“我不过是个去蹭饭的可有可无之人,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分别。” 听他这么一说,李二妮确定他果然是为昨儿自己没让他进屋的事生气。 “山生怎么是可有可无呢,你有大用呢!我昨儿那副样子太糗了才没让你进屋,为这么点子小事儿就生气啦?” 赵山生站起身来,仗着身高微微俯身靠近二妮,眸色清淡而深邃,像是自问又像是质询:“生气?我凭什么生你的气?我是你的什么人?” 这句话一出来,李二妮扬了扬眉,怎么听怎么都觉得赵山生像个闹别扭的小媳妇儿。 “你今儿是不是大姨夫来了?不就是没让你进屋吗,至于这么生气啊?我来是要感谢你的,请你吃烤羊肉串儿,看你这样子,恐怕也不愿意接受我的谢意,算了,我还是哪儿来回哪儿去得了。” 李二妮说完,扭身就往外跑。赵山生望着李二妮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样子,冷冷的哼了一声。 可是书怎么也看不下去,干脆放下书去窗口透气,偏偏这屋子里感觉闷的很,把窗户全都支起来还是闷,恼怒的把支杆丢到一旁。 李二妮刚架起烤架,赵山生就面无表情的走进了院子里。 仿佛刚刚的事儿没发生过,李二妮一见他进来,连忙跑过去拉住他的袖子。 “山生,你看,我串了这么多肉串,今儿就咱俩在家,咱们敞开了吃!” 赵山生手一顿,唇角微弯,眼眸里带了笑意。 “他们~去哪儿了?”赵山生环顾了下四周。 “我娘和三小去送大姐和大姐夫回家了。” 赵山生也不在意他们为什么要走,点了点头,看着二妮,从衣襟里拿出一支翡翠的簪子,簪子顶端垂着细细一缕银流苏。 二妮还未反应过来,簪子已经插到她的乌黑墨发里。 二妮微微晃动了下,流苏摇曳生姿。这支簪子看起来就价值不菲,二妮抬眸犹疑的开口问道:“山生,你身上有银两?是赵郎中的还是你自己的?” 赵山生微微眯了眼睛,漫不经心道:“自然是我自己的。” 李二妮眉眼一挑,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后摆了摆手说道:“算了,反正也不干我的事……” 赵山生刚要再说些什么,李二妮却跑回屋里去了,赵山生疑惑的跟在身后,发现她正对着镜子在照,赵山生脸上的笑容加深,十分宠溺的看着二妮。 “山生,好看不好看?”二妮从镜子里看到山生,晃了晃脑袋让他看。 “我的妮儿自然是最好看的。” 李二妮脸色一僵,十分恶寒的抖了一下,苦着脸扭过身子:“山生,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你叫我李二妮或者叫我二妮都行,千万别叫我妮儿,我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好不好。” 赵山生神情变得柔软,缓步上前,将一张俊脸凑近二妮,两人气息缠绕,二妮脸腾的就红了起来。 “山洞一晚,你我已与夫妻无异,叫你妮儿有何不可?” 李二妮捂着跳动的胸口艰难道:“你听我辩解一下,特殊环境下保命要紧,我这个人吧,有些许的不拘小节,其实你不必太在意……” “我在意。我在意你收别人的礼物,我在意你同别人说话,我在意你对我无动于衷。” 李二妮愣了下,脸颊微红,为了掩饰尴尬,只得咳了两声。 “我知道你外表疏朗,内心细致,心性坚韧,却也会胆小害怕,以后你不必把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让我来护着你,可好?” 两人离的很近,近得几乎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赵山生的唇慢慢贴上李二妮。 “诶诶诶!”李二妮躲到一边,苦着脸看向赵山生,假装求饶道:“怕了怕了!我怕了你了,你想叫妮儿就叫妮儿吧,我去烤肉串了,我告诉你,我做的羊肉串那叫一绝,绝对前无古人,把狗都得馋哭……” 赵山生无奈的摇头说道:“就知道躲。”也跟了出去。 那些肉串已经被磨好的细签子穿好,还有一些青菜、豆腐、番芋也被串成一串一串的,二妮在每个肉串上都抹了一层油,然后在小火炉子上开始烤。 这小火炉子和铁架子都是她专门到镇上的铁匠铺订做的,只要引着了木炭用扇子扇旺了,与现代的煤炉一样用。 肉串烤的滋滋冒油,油溅在炭火上烟就不停的往出冒,二妮拿着扇子不停的扇,一面扇烟气儿还一面翻肉串。 山生拿过她的扇子帮忙,二妮竖了竖大拇指,又从下面拿起一些蔬菜和豆腐、番芋,即便是一下子烤这么多种,她手上的动作依然娴熟。 待这些串儿被烤熟以后,二妮又拿起一边她自制的木刷,沾了碗里调好的蘸料,往串儿上面刷了一遍,又撒了一把孜然,满是期待的递给赵山生。 “山生,快尝尝好不好吃?” 赵山生咬了一口肉串,果然肥而不腻,外焦里嫩,香辣适口。 羊肉的膻腥味儿一点儿也吃不到,反而肉香四溢。 确实前无古人。 “别人绝对烤不出我这味道,我这些酱料蘸料可都是秘制的!等我拿到城里去卖,一定风靡全城!” 赵山生赞同的点了点头。 二妮越说越兴奋:“山生,你是第一个吃到我这烤羊肉串的,你可是我第一位客人!到时候我还要开许多分店,我还要开到皇城去!老娘就是要看看这天下,到底玩不玩的转!” 赵山生一脸诧异,神情复杂的看着李二妮,随后低头沉思了片刻,突然展颜一笑。 第七十四章 归家 李田氏一大早就把李大妮叫起来,让她今儿收拾收拾赶紧回婆家去。 李大妮吃惊的看着李田氏冷硬的脸,随即想起这两天苏顺缠着她胡闹的事儿,可这又不怪她,她也不知道苏顺怎么突然变得如此热情,莫不是这些日子憋得太久了所致? 她也脸红,知道是这事儿惹了母亲不快,可她还不想这么快就回去。 肉夹馍她还没学好,而且娘家吃得好喝得好,孩子也有娘帮着她带,她过了这些天的舒服日子,实在不想再回那个阴阳怪气的婆家。 可李田氏根本不想听她说什么,坚持着立刻马上就让他们回去。 苏顺在一旁不满,他直到现在还腿脚酸软,一大早就被叫起来,怎么高兴地起来。 一听岳母要让他们回家去,苏顺慌神了,他来岳母家可是为了借银子来的,当时他娘说如果岳母不肯借,就一直在这儿住着,住到她们烦了不得不拿出来银子的时候。 他大哥苏明还要用银子打点呢,拿不回银子去,娘又要骂他没用。况且他在岳母家住的这几天,简直是比县老爷过的好日子都不差的,啥都不用干,吃得好喝的好,不用遭爹娘的白眼和催促他赚钱,他一辈子也没过过这样的好日子。 不管两口子怎么向李田氏苦苦哀求,李田氏都铁了心要送他俩回去,连早饭都没做,帮着李大妮收拾了东西,还带上了二妮送她的那些东西和一大罐奶粉,来的时候轻飘飘,回去时候一大包,李田氏舒了舒眉头,心想大闺女也没白来这一趟。 李大妮有些怨恨母亲心狠,连饭也不给他们吃就急吼吼赶他们出门,当下也不多说什么好话求情了,抱着孩子坐上车,冷着脸不跟李田氏说话。 李三小被他娘叫起来赶车,他本想说不会,可是二姐病着,他又不好让二姐去,硬着头皮赶吧。 真正一赶才知道,简直累人的很,他学着山生大哥那样拉缰绳,骡子压根就不听话,李田氏看三小也不会赶车,自己去试了试,让骡子往东它往西,没法子,他们就下车牵着骡子走,一会儿李三小走一段,一会儿李田氏走一段,苏顺就在车上坐着不挪窝,把李田氏又是气得不行。 李大妮看着李田氏和李三小一人一会儿走着累的直喘气,她抱着孩子在车上也不吭声,苏顺的状况只有她知道,恐怕也累狠了,她这两天也是腰腿酸疼的不行,便也没叫苏顺下去拉骡子走一段。 就这么着,李田氏和李三小把李大妮两口子送回了苏家。 苏氏一看他们突然就回来了,有些意外。 当看到新骡子车时,她两眼放光,围着骡子车左看右看,左摸右摸,一个劲儿问这骡子车花了多少银子买来的。 李田氏说是二妮买回来的,她也不知道。 苏氏撇嘴道:“还没嫁出去呢就跟娘不一条心了,花了多少银子都不跟家里说?那往后嫁出去了还能指望她什么?” 李田氏想不到苏氏能说出这种挑拨离间的话来,她跟二妮是亲母女,怎么可能听她三言两句就跟二妮闹隔阂?这苏氏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苏氏见李田氏一脸不快,也没有再多说,要不是李大妮从车上拿下好多好东西来,她还未必肯笑脸迎接李田氏和李三小呢。 苏氏自始至终觉得李田氏个寡妇,就是比他们家低一头。 趁着李大妮他们安顿东西,苏氏将苏顺拉到没人的地方问了问,听苏顺说没有管岳母要出银子来,脸上立刻露出失望之色来。 再出来时候,苏氏就没有刚刚那么好脸色了。筚趣阁 “大妮,你们还没吃饭?这都什么时候了,回来都不吃了饭再回吗?我让你大嫂子给你做去了,你现在奶孩子,可饿不得,亲家咋这么急让他们回来?莫不是嫌他们住了那么几天就烦了?我就说嘛,婆婆应该比妈亲,婆婆觉得你是家人,妈只把你当门亲。这亲戚啊,串两天还行,多一天就嫌你麻烦了,再多一天就该赶人了……” 李大妮听婆婆指桑骂槐,唯唯诺诺的站着,装作在逗弄孩子,也不反驳也不接话。 李田氏被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儿,好一片刻过后,她才强忍了心里的郁闷,对苏氏道:“我家二妮子还没出嫁,女婿霸着我二妮子屋子里住这许多天,说出去叫人笑话,今儿没做饭,是我们过会儿还要带二妮子去镇上瞧病,亲家若真是拿我大妮当亲闺女待,我只有高兴的份儿,就盼着我大妮能在婆家享福,那我也就知足了。”就怕嘴里说的当眼珠子,实际上是那鱼目珠子。 苏氏语气更是不善:“亲家这话说的,句句都是你家二妮子,难不成大妮不是你亲闺女?要不说婆婆难当呢,你这当亲娘的都是厚此薄彼呢!” 李田氏身体僵住了,心中既是苦涩又是疼痛,她厚此薄彼?她待哪个孩子都是一样的,只是大妮毕竟是嫁出去的,已经不是她想留就留的了,她看向大妮,可大妮都不看她一眼,是了,这是她婆母,她要是说个什么,会传出个与婆母顶嘴的名声来。 李田氏也不知道如何与苏氏争辩,干巴巴回了句她待哪个孩子都一样,便喊着李三小,俩人空着肚子回了家。 一进家,一院子的香味儿,二妮看李田氏和李三小回来,连忙招手:“正好正好,我又烤好了一些儿,娘和弟弟快过来吃!” 三小早老远就耸着鼻子闻着香味儿了,看二姐拿着一大串肉,心里想着这就是二姐准备做生意的羊肉串了!连手也顾不得洗,脸上的汗也顾不得擦一把,抓了几串就吃了起来。 嚼了几下,满嘴生香,忙招呼他娘:“娘,快来,二姐烤的羊肉串可香了!那骡子你先别管它了,咱们都饿了半天了,让它饿会儿也没啥的!” 正好张小凡从外头赶了羊回来,听了李三小的话,招呼李田氏别管骡子了,一会儿他就给喂了草料饮了水。 李田氏笑盈盈的看着二妮和三小,又瞅了瞅自家的羊和骡子,在苏家的不快迅速散了去。一边应着三小一边接过了肉串咬了,果然是香的很! 李三小拿了两串又喂给张小凡,张小凡一面说着这香味儿全村都飘遍了一面笑嘻嘻吃了,跟李三小一样,高兴的手舞足蹈,直说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 赵山生正在给二妮的茶树浇水,他力气大,又是男人,到村口挑水的任务很自然就是他的了。 听着李家院子里的嬉笑声,赵山生也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第七十五章 竹哨 福来家与李家就隔着一条道儿,福来媳妇儿闻到李家飘出来的香味儿,嘴里直咽唾沫。小乐子也是嘴馋的时候,嚷嚷着要去追这香味儿。 张**奶拦着不让,福来也没给她个好脸,她便没好意思过去。 那天福来给赵郎中的侄子赵山生送那一两银子,山生没收,只是让他不要告诉他媳妇儿。福来并不是蠢人,一听就知道山生是让他媳妇儿得一回教训,虽然他也舍不得这一两银子,可他不是爱占便宜欠人情的,那天吃了他一碗面已经是不好意思了,怎么可能白白让人家损失一两银子,也不等山生再推辞,扔下银两就跑了。 他到现在看到山生都觉得臊得慌,山生在李家进进出出的挑水,媳妇儿还好意思腆着脸上李家要吃的,那是万万不行的。 张**奶这几日去卖草编,就绕着周围几个村子叫卖,现在竟然也卖了不少,一天少的时候还能卖上十几文钱,多的那天卖了二十五文。 这让本来要去追问李二妮的福来媳妇儿又打消了念头。 李二妮在家里缝没做完的衣裳,笸箩里还扔着几把未完工的麦扇。 她预备着把这些做完了就去城里租个摊位卖羊肉串了。 今日她烤的肉串儿和蔬菜串儿大受欢迎,村子里那些跑着玩儿的孩子都到她家门口转悠,馋的流哈喇子。 李金虎自然也闻到了,上李三小家门口转了几圈后就回家找他爷奶去了。 他爷奶总能管李二妮家要出吃的来! 李婆子听孙子说要吃李二妮家的吃食,那肯定是百依百顺的。 李老头扯着她不让她去,他说他跟老大家还有几分薄面,要是靠李婆子,恐怕连个沫沫子都要不出来。 李婆子嗤笑一声:“老头子,我看你真是老糊涂了,你以为你在老大那头是个什么东西?金凤出嫁她们就没过来个人,那是不当咱们这头儿是门亲了,挣钱的手艺,宁愿教了张家那老虔婆也不肯教亲叔叔家,亏得你还以为人家拿你当个人看!” 李老头听李婆子这么一顿抢白,顿时勃然大怒,一下子站起身子来,身体不住颤抖,指着李婆子便道:“你个死老婆子,成天就不盼着点儿好,要不是你们把人得罪死了,老大那边儿能跟这边儿这么生分?一个个的都是蠢货!” 李婆子眼皮子直跳,脸皮也抽抽了,扯着嗓子尖利道:“你不是蠢货,那你去给金虎要了回来!你要是能要出来,老婆子往后也由着你往那头贴!” 卖了粮食的银钱李老头非逼着老二媳妇儿交出来一部分到他手里,李刘氏总是说公爹手里拿着银钱恐怕是要贴老大这头,李婆子也觉着是,毕竟李老头现在一门心思的护着那头儿呢。 李老头瞪了瞪眼,哼了一声就出了门,听李金虎说的香,他也馋了,李田氏给他送了几回肉,那香的人能跌个大跟头,一听她们家又做了好的,在家等着人家送上门来,还不如亲自过去吃新鲜的。 只不过李老头还没走到李田氏家,就被事儿给绊住了。 他打冯碾子家门口过的时候,听着他孙女儿金凤在院子里哭喊,金凤的声儿他绝对的听不差,一着急,门也没叫就进去了。 冯家那丫头正压着金凤掐她呢,金凤被掐的眼泪只掉,嘴里倒吸着凉气,眼泪珠子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李金凤比冯灵儿的体格可大一些,咋就打不过冯灵儿了呢?原来这冯灵儿被家里逼着嫁了冯碾子当妾,神智已经不大清醒了,被抬进来那天就有些疯疯癫癫的。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冯灵儿闹起来就跟不要命了似的,李金凤就不是她的对手了。 李老头见孙女儿快被掐死了,哪儿还能干看着,朝着冯灵儿心口一脚就踹上去了,冯灵儿一被踹翻,李金凤就赶紧爬了起来,躲到了李老头身子后头。 冯灵儿眼神涣散,嘻嘻笑道:“唉呀,卖灶糖的老汉来啦,我要拾了麦穗换花布,买花线,买花鞋,我缝啊、剪啊、绣啊,绣个红盖头,嘻嘻,我要嫁给你这个卖灶糖的老汉!” 李老头顿时吓了一大跳,见冯灵儿像是要上来扯他,赶紧往后退了好几步。 李金凤目光闪烁的看着冯灵儿,冯灵儿贼眉贼眼的往四周望了望,朝着他们嘘了一声。 “听,敲梆子了,我得走啦!”说完蹦着跳着的就出了院子。 爷孙两个都惊骇的望着,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李老头也看出冯家丫头恐怕是疯了,她那么跑出去八成也不会落个好下场,怕到时候冯家要找他麻烦,嘱咐了李金凤别跟人说他来过,李金凤呆呆傻傻的应了,李老头无端升起一股力不从心来,李金凤的事儿,他是一丁点儿也不想管了。 遇上这么档子事儿,哪儿还记得去李田氏家要吃食,蹒跚着就回去了。 李婆子见他空着手回来,好是一顿嘲笑,李老头俩眼一瞪,嚷着她这死老太婆要是再多嘴,休了她让她滚蛋! 李婆子这么大年岁了,还是头一回听李老头说休妻,虽然不大信他能那么干,心里头也是有些怕了,忍了又忍才把嘴边的话嚼碎了咽下去。 李金虎也是头一回见李老头脸这么黑,也不吵着要李三小家的吃食了,转了转眼珠子,自个儿跑了出去。 李金虎又在李三小家附近转悠,见张小凡从门口走了出来,嘴里叼着个竹哨突突吹着,李金虎买过的哨儿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但是他见张小凡有一个,他就觉得人家张小凡的更好玩了,就非想着摸一摸吹一下不可。 张小凡骂了句:“不要脸,抢人家的东西!” 李金虎阴了脸道:“有什么稀罕的,我都玩的不玩了的破玩意儿,能给你验验货好不好那是你的福气。” 李金虎最近越发高胖,隐隐的像是一座小土山似的了,张小凡也不想正面跟他起冲突,忍着气看他抢了他的竹哨。 只见他咬住哨头,嘴唇、腮帮子相互配合,鸟哨发出短促而有力的“啾啾”声。 吹了两下,往地下一扔,拿脚碾了碾,那只哨子就断成了两截。 张小凡眼都气红了,嗷嗷的冲上去就要揍李金虎,李金虎往后一推,把张小凡推了个跟头,坏笑两声就跑开了。 张小凡拾起来那只哨子,眼泪在眼框子里团团打转。 听到动静的李二妮跑出来一看,张小凡哇哇就哭了出来。 张小凡也已经十岁了,这个时代的人成亲早,有些不过十三四岁的就成亲了,他能在李二妮面前哭,一方面不拿二妮当外人,一方面也是伤心了,他好不容易托三小买了个好玩意儿,还没稀罕稀罕呢,却被李金虎一脚踩烂了。 李二妮看了看张小凡手里的哨子,思索了片刻,随手从旁边揪起一根麦秆儿。 麦秆儿中间都是空的,其中有茎节,随便用镰刀割一小节,三下五除二就做了一个小哨子。放在嘴里面吹响,声音清脆悦耳。 张小凡瞪大了眼惊喜道:“二妮姐,这麦秆儿还能吹出这么好听的音儿,你可真厉害!” 李二妮随意的说道:“这算什么,一片树叶我都能吹响。”说完,从槐树上摘了一片叶子,按螺旋状卷曲起来,一头大一头小,像个小喇叭,把小的那头压扁,放在舌头上,立马就吹出了动听的旋律。 俩人玩的兴起,李二妮又选取一段柳树枝,将柳树皮剥开,轻轻地去掉其中的木质部分,然后用小刀把光滑的树皮削掉一点点,类似于乐器中的簧片构造,叼在嘴里吹,同样能发出比较悦耳的声音。 二妮用牙齿轻轻咬住哨头,按照秘籍中说的那般,用舌尖控制气流的变化,吹出来的哨声,有的悠长婉转,有的短促清脆,有的高亢嘹亮,皆抑扬顿挫、富有节奏感。 第七十六章 搓衣板 赵郎中不在家,张小凡不用去学医术,跟李三小两个整日嘻嘻哈哈玩到一处,一块儿把羊群赶出来吃草后,俩人就到一边儿玩去,不是琢磨着做弹弓去打鸟就是逮虫子回家喂鸡。 李金虎每次都阴魂似的跟着他俩,在人家玩的高兴的时候搞搞破坏,弄得张小凡和李三小一看到他就走。 李大妮和苏顺不在了,李田氏也清闲下来,她见二妮做的衣裳是男子款式,猜测着就是给赵山生做的。 “二妮子,你今年也满十六了,要不就先订下亲事?” 二妮见李田氏帮着她分线递笸箩的,干脆把做被褥的活儿丢给她娘,反正被褥啥的也不用多精细的手艺,能盖能铺就得了。 母女俩人一起做针线活儿,屋里也是难得的清静和谐。 “娘,现在有啥不好的,我挣得银子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可我要是嫁出去了,再给娘家花你女婿能乐意?要不你问问我大姐夫他肯让大姐给咱们花银子不?” 李田氏一愣,这事儿她到真没想过,现在二妮有本事,既能做麦秆子画卖又能给赵郎中叔侄俩做饭赚银钱,连带着三小现在做饭的手艺都突飞猛进,往后没准还能进饭庄酒肆后厨当个大师傅啥的。 二妮要是真嫁出去了,就算是嫁给赵山生,总是往娘家跑贴补娘家,赵山生不说,赵郎中也得管的吧? 李田氏沉吟着不说话,李二妮就知道李田氏暂时还是舍不得她这个娘家的助力。她也不是想当伏弟魔,是她想要赚大钱就不可能靠自己单打独斗,反正都是要用人,用外人不如用自己家人。 “要不就给你招个上门女婿?”沉默了半晌,李田氏总算想出来个好法子,赵山生成天往李家来,就算是使了银钱来吃饭的,村子里的闲话都没断过,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家里没个男人很多时候都艰难,三小还不大,能顶门立户还得待几年,若是给二妮招个女婿,这不就是两全其美的法子吗? 李二妮差点被口水呛到,招上门女婿?别说在这时候,就是在21世纪,能去当上门女婿的哪个正常?就算身体不残疾,指不定心理上还有残疾,她能跟个啥也不是的男人过日子? 不过李田氏说起的时候,她脑子里还是不由自主的冒出了赵山生的脸,算了吧,赵山生迟早有一天得离开这儿。 桂秀才?恐怕也不行,人家那天说的清楚,是娶,桂家就那么一个儿子,哪儿肯让他当上门女婿。 她这是在想个啥,她压根就没想成亲好不好。 “上门女婿的事儿还是过后再说吧,我和三小还准备去城市做买卖呢,等我们买卖做大了搬到城里住,多少好儿郎都等着我挑呢,娘就别在这穷山沟沟给我物色女婿了。” 刚走进院子的赵山生,脸上笑容瞬间消失,转而眉头紧锁起来。 李二妮看到赵山生来了,浑然未觉他已经在院子里站了多时了,连忙拿起她已经做好的衣服迎了出来。 “山生,快试试这衣裳合身不合身。” 赵山生接过衣裳,当场脱了身上那件,把二妮新做的这件穿在身上,在屋里缝被子的李田氏不经意往外瞥了一眼,见二妮和赵山生毫不避讳的样子心里直突突。 这衣服的颜色果然很适合他,二妮针脚细密,又在衣服上绣了青竹,赵山生本就俊美清雅,如今更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李二妮前前后后转着看了看,忍不住夸赞:“啧啧,公子世无双啊。” 赵山生罕见的脸红了红,略有些不自在将他换下来的衣裳塞到二妮手里:“洗了。” 李二妮抱着衣裳,仿佛能把它瞪出个洞来,可赵山生挑着水桶去村口了,人家给她干活,她给洗洗衣裳,好吧,合理。 从自己屋里拿出了洗衣服的木盆和皂荚,又从水缸里舀了水出来把衣服浸湿,李二妮甩了甩自己湿漉漉的手去找棒槌,这里的人洗衣裳是要拿棒槌敲打的,找了半天也没找着,就朝屋里李田氏那头询问:“娘,棒槌去哪儿了?” 李田氏正飞快的缝着被子,她看见闺女拿木盆子给赵山生洗衣裳,想着跟她说千万别到河边洗去,谁知道二妮子倒是有成算,只在家里洗,她也就没说出口。 “我种地垄里的那点儿黄豆熟了,我记着用棒槌敲过豆荚子,后来放哪儿了忘了,你在院子里找找。” 二妮转了一圈,没找着,看到屋檐下扔的木板子,突然想起要做个搓衣板来。 凿子,锯子都是现成的,二妮挑了块木板放到条凳上,一只脚踩着用锯子锯断。 赵山生挑水回来,见自己的衣服在木盆里泡着,嘴角露出丝丝微笑。 “你在做什么?” 李二妮抬头看了一眼赵山生,手里的锯子依旧不停来回锯着。 “我做个搓衣板洗衣裳。” 她这个手一干活儿就容易磨水泡,赵山生看出她手的异样,忙上前去拉起她的手掌,掌心一块鼓着的皮,眼看着就要磨破了。 赵山生把她拉到一边,皱眉问道:“你想做成什么样,告诉我,我来做。” 李二妮满脸怀疑:“你?你会吗?” “你去找纸笔画出来。”赵山生沉声说道。 二妮将信将疑找来纸笔,将她所需要的搓衣板模样画了出来,并简单说明了一下。 赵山生拿起锯子操作,一开始他的手法还很生疏,显然也是没有用过这东西的,只是在使用了几下后就还算得心应手了。 看他做出来的雏形,果真是搓衣板的模样,二妮也放了心,扔下他独自做搓衣板,去灶房里准备做晌午饭。 最近赵山生开始喜欢起面食来,李二妮就想着试试做拉面。 和面的时候往里掺了些玉米面,这些日子伙食太好,她又开始琢磨着健康饮食了,细粮粗粮均衡些对身体才好。 拉面要想有劲道,必须经历和面、甩面、拉面和煮面四个过程。 和面先要将大团的软面进行反复地捣、揉、抻、摔。 面团揉好后,上面盖了块湿布,二妮开始准备做臊子。 牛肉是不允许轻易宰杀的,只能用羊肉。 羊腩用冷水焯过洗净,姜、蒜拍松,葱切段。冷水放入焯过的羊腩和葱姜蒜,大火烧开,煮一会儿,让羊膻充分挥发。转小火加盖煮后将羊腩取出晾凉。m.cascoo 热锅放油,将羊油练出后炸香,加入八角和花椒,然后捞去油渣、八角和花椒,放入适量辣酱,用小火慢慢熬制,其间要不断搅拌。 将干辣椒面加入芝麻、八角、草果、桂皮后,加入滚烫的油做成油泼辣子倒入羊肉汤烧开。 羊肉切薄片,将羊肉片放入羊肉汤煮熟。臊子也就做成了。 把醒好的面团揉匀,搓成三十公分长的粗条,然后将其抻成一米左右的长条,对折起来后重新抻成长条,又如此反复多次。 双手抓住长条两端,悬空拿起,双手腕使劲,反复甩动。甩面要将面条的走条溜匀,这需要掌握手的平衡性。 再两端对折,拧成麻花,抻面甩面,不过一会儿功夫,长条就被落成了粗细均匀的面条,拉面速度要快,拉出的面条才能粗细均匀不断裂。 揪断面头,将面条均匀的撒入锅中,煮面的时候要把面排开,每一根都要煮到。 浓郁的香气扑面,张小凡和李三小一进院子就跑进了灶房,眼巴巴瞅着锅里的面条。 “二姐,你这是什么面汤啊,真香,我不吃面条了,先喝汤行不行?” “不行,等面熟了再吃。”二妮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道。 赵山生拿了搓衣板进来,他进西边杂物房里找了牛皮纸,把搓衣板打磨的异常光滑。 李二妮接过搓衣板,和她要求的一模一样,不禁咧嘴笑道:“山生,你还真是心灵手巧,我画一画你就做出来啦?为了奖赏你,我请你吃羊肉拉面!” 反正也要准备吃饭的,借花献佛不为过吧。 第七十七章 烤鱼 李三小跟着赵山生学了好几天赶车,终于能赶的像点儿模样了,山生见他已经差不多可以了,就干脆躺在车上,看着蓝天白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赵山生每日都去李家报道,与李三小已经混的非常熟了。 “山生哥,我和二姐明儿就去城里摆摊了,你跟不跟我们一起去?” “是你叫我去还是你二姐叫我去?” 李三小挠了挠头,稍稍的愣了一下:“我和我二姐都想叫你去啊。” 山生双眼平静,面上情绪没有一点波动:“叫你二姐亲自跟我说。” 李三小不知道山生大哥在打什么哑谜,他和他二姐说有区别吗? 二姐和桂秀才出去了,等她回来再叫她说吧,三小还是觉得就他和二姐去摆摊,万一有人欺负他们怎么办,有山生大哥跟着才有底气。 “就这么赶,你先自己练一会儿,我还有点事。”赵山生突然坐起来,撇下李三小走了。 李三小一脸呆滞,赶紧拉紧缰绳,生怕骡子发狂把他丢下车。 桂子文约了李二妮去黑石山,说是讨论话本子。 桂子文赚的银子再加上家里积攒的,足够他交城里的束修和赶考要花费的了。 前几日他已经找好了书院去念书,今日正赶上休沐才约了李二妮见面。 “城里念书怎么样?吃住都习惯吗?”二妮没话找话道。 桂秀才说要找她说话本子的事儿,走了这么半天也没提一个字啊。 “一切都还好。” “功课繁忙的话,话本子就不用写了吧,反正现在又不缺银子花,前程更重要,等你考中状元郎,还能让我们这些同乡抱抱大腿。” 桂子文疑惑问道:“抱大腿?” 二妮笑着说道:“是啊,等你当了大官,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万一被人欺负了,一提你的名号,他们也得掂量掂量吧,你就是我们的大腿,我们的仰仗。”m.cascoo 桂子文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略思索了一下,微微笑了笑。 “好,我尽量。” “一定行!”李二妮毫不迟疑的说道。 桂子文听到李二妮的肯定,先是想了想,随后从袖子里拿出他收了好些日子的簪子和绢花,递给李二妮。 “早就想送给你,一直没有机会拿出来。” 李二妮好奇的看着那个布包,突然想起来李金凤骗她去村后稻谷场时就说桂秀才要送她簪子。 莫非这里面真是那玩意儿?这些人都是约好了要送就送一个种类,正好拿出来对比一下? 还没想好怎么拒绝,赵山生走了过来:“妮儿,你不是说要去捞鱼?现在就去如何?” “现在?”李二妮一脸苦恼的说道:“我怕大鸟不理我。” 赵山生神色坚定的对李二妮说:“不试试怎么知道?” “那你先等着我,我去准备准备。” 李二妮朝桂秀才挥了挥手:“小秀才,我还有点儿事要办,先走了啊。” 桂子文勉强笑道:“好。” 赵山生面无表情看了桂子文一眼,向二妮离开的方向走去。 二妮拉着山生去黑石山上,要去试试能不能把大鸟召唤出来。她一手拿个大麻袋,一手攥了一把柴火小棍的东西。 看她一脸兴奋,赵山生貌似无意般问道:“我给你的簪子你为何不戴?” “我怕弄丢了啊,等我以后啥活儿都不用干,就坐着数钱的时候我再戴。” 赵山生不置可否,看着二妮从腰里拿出来的一堆儿木棍儿皱眉。 李二妮本来对那本秘籍不感兴趣,秘籍上记录的法子根本不是短期内可以学会的,那得是居于山林之中,与飞禽走兽相伴,耐得住寂寞认真观察认真倾听之人,通过模仿动物举动,啼叫,通过不同的叫声区别不同的意思,日日浸淫其中,才可窥探奥秘。 她不觉得浪费那么多时间学习它有什么用处,她又不是与动物打交道的。 那天帮张小凡做哨子她才突然想到的法子,利用接近大鸟啼叫的声音试试能不能把它叫来。 二妮先是用麦杆子吹,再用柳树皮,再用树叶,就差十八般武艺全用上了,山涧下别说是大鸟了,连个麻雀也没飞上来。 二妮有些丧气,腮帮子都吹疼了,学的挺像的啊,为啥大鸟没来呢?莫非没听见? “扑~”一声悠长的类似气体喷出的声音从二妮嘴里的柳树皮里传出来,赵山生就在一旁听着呢,二妮咋想咋觉得丢脸,瞅了一眼赵山生,果然,嘴角翘那么高,不是偷笑是什么? 二妮装作一点也不在意,两手揉了揉脸蛋,随即吹出了沧海一声笑的曲子。 整首曲子大气磅礴,沧桑透彻,畅快淋漓。沧海高低起伏的浪潮,似人生的际遇沉浮。甘于命运束缚的世人,心潮**,而上天不语,暗笑争名夺利的纷纷扰扰世人。无限烟雨飘摇,浪花淘尽英雄,古今往事不过笑谈,独青山依旧。 赵山生无比震惊,犹如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弦被触动。 待李二妮吹完,山涧下一声啼鸣,大鸟从下而上,带上来一股强风。 李二妮眯了眯眼,睁开后,大鸟已经站在她面前,忙高兴地搂住了它的脖子。 “原来你喜欢听曲子,记住了,下次我再吹这首曲子你就上来找我!” 大鸟引着脖子响亮的鸣叫了一声。李二妮拉着山生爬上鸟背,指挥它下了山涧,送他们到上次捞鱼的平台上。 进了山洞,从潭水里捞出了二十来条鱼,留下两条给大鸟扔台子上,其余全部带走。 大鸟把他们送回山上,山生把鱼提到他自己手里。 “今晚咱们吃烤鱼,剩下的拿去卖。我得回去准备肉串了,要不明早忙不过来,好山生,你也一起帮忙好不好?”李二妮央求道。 山生帮李二妮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笑道:“好。” 第七十八章 火爆全场 第二天天还没亮,李田氏、李二妮和李三小就都起床了,李田氏去做饭,三小开始给骡子喂草料,喝水。 山生也很早就过来了,几人又开始装车,三小套好骡子车,山生把火炉和那些装着串好肉串的木桶提上车,木炭和柴火也装上。 二妮又检查了一下调料罐子严实不严实。甚至连找零的铜板儿都准备好了,看了看没什么纰漏的,一伙人赶了骡子车出门。 骡子车速度快,正好到了城门口的时候官兵刚把城门打开,很多提着鸡鸭肉蛋蔬菜的妇人,交完一文钱的进城费,迅速往集市上赶。 二妮一伙儿去了先前看好的西市。 在西市长期租摊子比每天一交划算的多,今日他们只是先来试水,并没有说好租摊位,因此去的是流动摊位的位置。 交完摊位费,管街市的小官给他们安排好了地方,恰好就在面摊老板的对面。 面摊老板每日那么多客人,哪里能记得住客人的脸,对赵山生格外记忆深刻,也是因为这小哥着实俊俏,他老汉活了这么大年纪,还是头一回见。 又见和俊小哥一起忙活的年轻姑娘也是貌美如花,更是添了几分喜欢。 “你们也来这里摆摊啊,卖的是什么吃食?” 面摊生意早上基本不开张,晌午的时候人才多,很多是进城来干短工的镇上或者乡下人,也有本城住的想换换口味的人家。 李田氏见对方是个老人,生怕回答晚了人家不高兴,忙不迭的说:“我闺女弄得吃食摊子,卖烤肉串。” 面摊子老板呵呵笑了笑:“这小两口是大嫂子家什么人啊,可真是长得好,这一对金童玉女往这儿一站就是活招牌,大嫂子卖啥吃食都能卖的火。” 李田氏脸上有些尴尬,赵山生和她家没啥关系啊,可这老丈刚刚说了他们小两口,若是说没什么干系的小伙子来帮她家干活儿,那别人该怎么看她家二妮子? 山生正在往下搬火炉,闻言替李田氏解围道:“这是我岳母。” 李田氏心虚的望了山生一眼,也没有戳破。 面摊老板笑眯了眼,点了点头:“好好,小后生,你们要是有什么事儿就来找我这老头子。” 山生拱手道谢,面摊老板更是满意。 几人七手八脚把摊子支起来后,二妮和山生开始烤肉串,这肉串就是烤出香味儿来才能招徕人。 二妮订做了好几个木托盘,如今木托盘上有蔬菜类,都是些豆角、番薯、胡瓜、青菜,肉类托盘里除了羊肉串外,还有鱼片。另外还有煮熟的鸡蛋和豆干。 早上来街市的,吃过饭的,来这里就是买些家里用的米面肉菜,没吃过饭的,大多也是吃包子馄饨等,很少有谁一大清早就吃肉的。 可二妮他们烤的羊肉串儿味道太香了,这整个西市都飘满了肉串儿的香味儿。 只要带着鼻子的,都顺着这味儿凑了过来。 一个穿着汗衫、膀大腰圆、满身横肉的大汉,抖着满身的肥膘,站到他们摊位面前。 “你们卖的这是什么?” 二妮口齿伶俐道:“这位大哥,我家卖的是羊肉串儿,还有蔬菜串儿,肉串儿是两文钱一串儿,蔬菜串儿、鸡蛋和豆干儿都是一文钱一串儿,您是第一位过来询问的客人,免费送您一串肉串儿和一串蔬菜串儿,来,您拿好了。” 李二妮迅速给这两串儿刷上一层酱料,又洒了一点儿孜然,递到了大汉手里。 大汉见速度这么快就好了,而且还是白送的,马上接过来往嘴里咬了一口,这一吃,就像是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了一样,双眼发亮。吃完肉串,又咬了一口蔬菜串儿,他最讨厌吃菜了,今日竟头一回觉得菜也这么好吃。 吃完这两串儿还有些意犹未尽,大汉豪横的指了指托盘里的羊肉道:“再给我来五串儿,不对,来十串儿,蔬菜串儿也给我五串儿,这什么鸡蛋豆皮的也每样来两串儿!” “好嘞,总共是二十九文。” 旁边的人一听一顿饭就要二十九文,而且还是不顶饱的,都觉得有些贵了。可那香味儿又勾的他们走不动道儿。 看那大汉拿到了串儿也不走,就在摊子边上一会儿一串的啃,一边啃还一边说香!有人就想着买两串儿尝尝,就这么着两串儿三串儿的,他们家摊子迅速围了一群人。 人一多,李二妮就开始拿本子记,算账收钱。 李二小在家已经练习过了怎么烤才火候刚刚好,不会嫩又不会焦,替了李二妮上岗,赵山生手指翻飞,因为被李二妮以油烟对女孩子不好训练过,两人都没显得特别慌乱。 城里的穷人是有,但是富贵人家也多,出入酒肆茶楼、楚馆秦楼豪掷千金的不知凡几,只要进来西市的都被这边的香味儿吸引了,有一个公子哥儿花了三两银子把剩下的全包圆了。就是为了拿回家给家里人都尝尝这新鲜吃食。 李二妮他们昨儿准备了几千串儿,本来李田氏还担心太多了卖不完就白瞎了,哪儿知道竟然不够卖的,不到晌午就全卖清了! 李田氏和李三小个个兴奋的红光满面,话说的都不利落了。 “各位客人,咱家的肉串儿蔬菜串儿全都卖完了,大家想吃的明日再来吧。” 围着的客人还不想走,李二妮保证了明日带更多的来,保准让大家都吃上,人群这才散了。 对面面摊子老板笑着说:“我说什么来着,你家生意果然是火吧。” 李田氏激动的说不出话,还是李二妮笑了笑道:“多亏您老吉言。” 赵山生因为忙着烤串儿,炭火离他又很近,脸上有些红晕,还有些发丝儿都散了出来,怎么看怎么有种诱惑人的气质,刚刚好些年轻姑娘都在指着他小声议论。 “山生,你今儿可不是白干的,回去后我给你算工钱啊。”李二妮拍了拍山生的肩膀。 赵山生一把按住她的手:“我的工钱可是很贵,确定要给?” 李二妮咳了两声,左右看了看,见李田氏和李三小并没有注意自己,连忙把手给缩了回去。 第七十九章 擦澡 李田氏一行人开开心心的出城回家,这次是李三小赶车,赵山生坐在另一边。李二妮和李田氏坐在后头。 “二姐二姐,你赶紧看看今儿咱们总共赚了多少银子?”李三小赶着车都不安生,急得恨不得能赶快到家。 “路上这么多人呢咱就敞开数钱?你老老实实赶你的车,回去了咱们再分账。” 李三小忍不住扯着缰绳想叫骡子车再快一点儿,结果骡子被扯了一下猛地停顿了下,李二妮压根没把手扶在把手上,一下子被甩了出去,幸好被赵山生眼疾手快拉住。 李二妮几乎是坐在山生身上,二妮脸一红,顿时一怒,指着三小道:“我跟你讲,你给我好好赶车,把我拉沟里了我跟你散伙儿。” 李三小心虚的看着李二妮,道歉道:“二姐,我错了。” 李田氏连忙要拉闺女过来,赵山生却道:“就坐我旁边吧,安全些。” 李田氏张了张嘴,看山生一脸正气,又把话咽了下去。 “不用,不用,后面宽敞一点儿。”李二妮动了动,发现她的手被赵山生抓着,扯了扯,扯不动,干笑两声,黑着脸坐山生旁边了,然后悄悄凑到赵山生耳边小声道:“你有本事一直拉着别放我就服了你。” 赵山生好笑的看了二妮一眼,同样小声道:“这可是你说的,我绝对不放。” 李二妮目瞪口呆。 好不容易快到了家,马上就到村口了,李二妮又抽了抽手,求饶道:“你有本事,我服了,快放了我,要不一会儿咱俩就在全村出名了。” 赵山生眼眸微微闪动了一下,耳语道:“一会儿去我那里。”说完便放开了李二妮的手。 现在正是吃饭的点儿,村口没人,反而进家门的时候,对面的福来媳妇儿截住了李田氏。 “大嫂子,你们这是干嘛去了?还弄着炉子盘子桶的,这是进城来着?” 李二妮早就跟李田氏说过,烤羊肉串儿的秘方绝不会教给别人,叫她别胡乱答应人,听福来媳妇儿问,李田氏眼神有些不自在道:“是进城了一趟,二妮子弄了点儿小吃食卖,我去给她搭把手儿。” 福来媳妇儿脸一寒,又勉强挂着笑模样儿夸了二妮两句:“二妮可真是不一般了啊,吃食买卖好做吗?这么一晌能赚来多少?” 李田氏脸色变得更不自在了:“咳,小本生意,赚了多少还没算呢,估计也没多少。” 福来媳妇儿暗自撇了撇嘴,断定李家又去发财了,看李田氏这么躲躲闪闪的,知道她不愿意说,心里骂了好几遍。 亏得她婆婆处处维护他们李家,发财的事儿还得让他们一点儿一点儿从他家嘴里撬出来,这么一想,心里更酸了,福来媳妇儿嘀嘀咕咕跑家里跟张**奶告状去了。 张**奶无奈道:“人家二妮子都教了咱们草编了,总不能一有挣钱的法子就全教了咱们吧。”这个时候有手艺的人都精着呢,谁都是传给自己家人,甚至是传子不传女,随便往外教的才是大冤种呢。 “草编要是赚钱她家咋不做了?不还是赚不了钱才教给咱家的?娘你就是心眼儿太好,你对人家掏心掏肺的,人家拿你当外人儿。” 张**奶没说话,哄着小乐子去午睡。 张小凡拿着李家钥匙,李三小去张小凡家跑了一趟拿了回钥匙,小凡娘一听他们刚从城里回来,知道他们肯定都累了,就过来帮着做饭来了,小凡娘知道李家是去城里做买卖了也一个字儿都没问,用现在的话儿来说,小凡娘这种就是有界限感,聪明,但是知道什么事儿该做,什么事儿不该做,能让别人心里不反感。 吃过饭后,把赚来的银两全倒出来数了数,去掉成本,竟然赚了一两银子。按照四人分,每人赚了二百五十文。一个壮工每天才能赚二三十文钱,他们就只不到半天,竟然就每人赚了二十五十文钱! 李田氏欢喜的不从,一个劲问二妮有没有算错,三小摸着这些铜板儿和散银子直蹦。 “要是咱们再多准备一些,卖上一天,是不是每人就能赚半两银子啦?二妮,咱们现在赶快去买羊肉,再接着穿肉串儿去!” “娘,你快喝口水吧,瞧瞧嗓子都快哑了,明日咱们带着些吃的和喝的水去,嗓子都快干冒烟儿了娘都舍不得叫买个酸梅汤,明儿可不能忘了这事儿,要不然嗓子坏了饿坏了生了病划不来。” 李田氏忙不迭的点头应了。 稍微休息了一会儿,李田氏主动带着三小去高庄村拿二妮昨儿就定好的羊肉,二妮嘱咐他们再多要上一些,给了李田氏一些买肉的钱,等明日后再从盈利中把成本扣出来就行了。 李三小把自己赚的二百五十文交给了李田氏保管,李田氏想把银子存下来等李三小长大后给他娶媳妇用。 李二妮去赵郎中那儿找山生,拿了已经做好的被褥和衣裳,想了想又往大包袱里放了一把做好的麦秆扇子。 照例不敲门进了屋子,赵山生却赤裸着身子在泡澡! 李二妮赶紧转身就要出去。 “来给我送工钱的?” 李二妮脚步略顿:“等你洗完澡我再给吧。” “帮你烤了半天肉串儿,身上全都是烟熏火燎的味儿,帮我搓澡就算妮儿给的工钱吧。” 啥? 李二妮傻眼。 “水很清,什么都能看得见好不好?你一点儿都不觉得难为情?”李二妮转过身,恶狠狠盯着赵山生。 “既然你不怕,那我可就下手了啊,咱俩不定谁沾光呢。” “把东西放到床上吧。”山生吩咐道,唇角几不可见的勾了起来。 李二妮无意识的跟着指令把包袱放下,等视线一开阔这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赶紧又扭过身子去。 赵山生笑道:“我怎么刚刚记得有人说不定谁沾光谁吃亏?” 李二妮只觉得眼角禁不住的抽动,扭扭捏捏的把身子又转了过来,余光往木桶里一打量,切,原来穿着裤子。 李二妮笑呵呵的走到桶边,拿起木桶里扔的毛巾,擦到了赵山生的后背上。 “不就是帮你擦个澡吗,这算什么,来来,后前擦完了擦前面。” 赵山生眯着眼睛微微笑了笑。 第八十章 大爷打架 平民没遭殃 福来媳妇儿没多会儿就把李田氏家进城卖吃食的消息传给了村里几个长舌妇。 这些长舌妇没事儿的时候就是见天儿的说别人家闲话,做生意赚钱没人不知道,可你也得有那个能耐。她们没那个能耐,就只是说人家坏话,什么迟早吃坏人家肚子啊,肯定赔本啊,城里官老爷会找麻烦啊,诅咒诅咒解解气。 诅咒完了,心里是羡慕嫉妒恨,李家天天都是香飘满院子,不还是干看着人家么,红眼也没用。 第二日李田氏一行人又赶了骡子车去城里。这次他们带来的肉比昨日多了一半。cascoo 肉串儿一烤上,照例吸引了不少人来,很多人甚至自发排起队来,有烤肉串儿的香味儿勾着,在西市上买了包子馒头的,要一两串儿尝尝鲜的也不少。 排队排的好好的,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从后头传过来:“这是卖啥的这么多人?” 旁边的人狗腿的说:“昨儿来了个卖烤羊肉串儿的摊子,味道一绝,曾爷要不要来点儿尝尝?” 被称作曾爷的仰着下巴嗯了一声,旁边的人就直接走到了人群最前头。 “卖肉串儿的,每样拿十串儿来。” 排着队的人见有人插队有点儿不高兴,被见多识广的拉住小声劝说了几句,那些人就不吭声了。 站着后面的曾爷见人群没人敢说他坏话,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位大哥,每样十串儿是五十文钱。” 来西市买吃食的,要么是住在附近的普通老百姓或者富贵人家的管家婆子来采购什么的,要么是来城里做工、打杂、买卖东西的乡下人。都是老老实实的本分人居多,但不代表没有大小流氓,拿了东西不给钱的,偷鸡摸狗的,找事儿坑人的,做买卖的,就怕惹事儿,碰上这样的人,大多都是自认倒霉,打落了牙齿混血吞。 李二妮哪怕没做过买卖,也知道这样儿的事儿,这样的人。 在现代,哪天网络里没点儿这样的垃圾人被人骂呢。若无其事地插队、仗着自家有点儿身份使特权、遛狗不牵绳子咬了人还倒打一耙让人家给狗看病、倒在车轱辘前头碰瓷儿的,干着以上所有行为的同时还要嘲讽那些守规矩的人是傻,他们轻轻松松就能得来的便宜,一群傻叼却只能老老实实被他们欺负。 他们欺负人的时候,越是遇见胆子小的,他们的胆子相对就越大。欺负了一次不算,下次来还欺负你,一次白拿两次白拿,次数多了,买卖就做不下去了。 所以在每个街市呢,还得有一群人是罩着场子的就应运而生了,就是吧,做小买卖的,得给一个能管的上事儿的交一些保护费,这个人呢,肯定是和官面儿上能打的上交道的人,而且还得是狠一点儿的,要不然镇不住。 昨儿个面摊老板就把这里面的事儿提点了,李二妮他们今儿一早就被面摊子老板带着找着这里面镇场子的那位大哥了。 据说是衙门里总捕头的兄弟,姓黄,人家也不只是这一个场子,要不也不会在一大早就能找着人了。 这位大哥还管着这城里一家赌场,手下一堆小弟在赌场里维护治安,正好昨儿个遇上个赌红了眼闹事儿的,他到场子里去摆平了顺带在赌场眯了一会儿,一大早来西市上吃饭,就遇上了来交保护费的。 按说他都管着赌场了,这点儿三瓜俩枣的他不在乎,不过呢,他对西市有特殊的感情,人家就是这里起家的,从这里打出了狠名儿,又有和总捕头的关系,一步一步成了这城里的一霸,手下小弟一百多个,一百多个是什么概念,一个衙门里的衙役加起来也才几十个人,而且衙役们大多都是混关系进去的,吃个公家饭沾点儿便宜,和那些打架不要命的小混混们战斗力不能相提并论。 就算是他大哥黄东黄捕头,他当个捕头就真的比他兄弟更厉害更牛b吗?不见得,从古至今,小老百姓都信奉一条,民不与官斗,作奸犯科的是很少见的,哪怕是有,也是小偷小摸的多,真的杀人越货的也有,很少见,真去抓这样的人,也是一群衙役们一块儿上,从人数上把那些个犯罪分子给碾压。跟黄西这样一个拳头一个斧头拼出来的不要命的比,单打独斗,黄捕头还真就可能打不过。 衙门里也需要这样的人,不是所有人都是非黑即白,人什么样的都有,良民有,刁民也有,官府上很多不能明面儿做的事儿交给这样的人去处理,另一种层面上来说也算是维持治安了。 本来呢,这地段上交保护费,大多就是挂个名儿的事儿,一些个小虾米知道这场子是谁罩着的,一般是不会闹事儿的。 今儿就巧了,这位曾爷,也是和官面儿上能打上交道的。他是知县大人某姨娘的兄弟,虽然不是正经小舅子,这个姨娘也不见得多受宠,但是有一句话儿,打狗还得看主人呢,整个黑石县城,无论是官面儿还是民面儿,只要提起他曾牛的名儿,还是能有几分薄面儿的。 “这位可是曾爷,吃你们一点儿子东西是你们的福气,还敢要银子?不知道曾爷是谁就去打听打听,出门做买卖的得带着眼懂不?眼神不好趁早回家滚蛋!” 这狗腿子话一说完,正在烤串儿的赵山生就皱了眉头。本来用不了这么多人,他们李家一家子人来就足够了,可赵山生以在家也没什么事做为由又跟了来。这样李田氏就只是给火炉加木炭,管管摊子周围的卫生,把客人扔到地上的木签子给捡捡。 李田氏吓得脸都白了,扯了扯二妮的衣角意思是赶紧别管人家要钱了。 若是别的时候,也许李二妮也没必要为这么个垃圾人影响生意,某些时候妥协了,并不代表真的妥协,只是识时务。反正就是点儿吃食,她没必要较那个真,若是他下次再来,下下次再来欺负人,她再据理力争也算师出有名。 弱者们也是有底线的,把人家逼的吃不了饭了,人家就算闹大点儿也会有民众的同情,甚至是共情,到时候垃圾人也会掂量掂量自己要不要激起民愤。 李二妮刚给了保护费,不得试试交的值不值?所以并没打算妥协。 她的脸只是稍微冷了冷,赵山生就已经猜到她的意图。李三小还拿着烤好的串儿不知道要给谁,赵山生就已经拿过来连上他这边儿的一起给了排队在最前面的客人。 李二妮一边收钱一边招呼下一位客人,顺带跟站在队伍之外的狗腿子说:“曾爷是吧,我们普通小老百姓出来做点儿生意,就知道这里的规矩是吃了东西给钱,不知道大爷们什么规矩,您先等一下,我去问问黄爷,以后您曾爷来西市吃东西是不是可以免费?” 黄西就在他们摊子后头,今日他们带来两张小桌子,和另外的火炉水壶,算是给vip客人准备的,自己也能歇歇,喝口热水。 今儿开张第一位客人就是刚刚孝敬保护费的镇场子的黄爷,此时正在一旁吃肉喝水。 狗腿子愣了愣,往他们的烤肉摊子后面一伸脖子,赶紧走到队尾去找曾牛。 在队尾等着的曾牛一听是黄西在这儿,就想绕道儿。 毕竟黄西可是有真本事的,他曾牛也不想惹到他。 知县大人的官职确实比总捕头要大,按理说是不用怕总捕头的,可是其实吧,衙门里的事儿没那么简单,哪怕一个并不大的知县衙门。 铁打的县衙流水的官,知县大人在一个地方最多能待上三年,而衙役班子,只要没出什么大错儿,那确是固定不变的。 知县在一个地区最多也就是干三年五载而已,衙役们则都是本地人,他们在当地的关系盘根错节。 知县这样的地方官,既要稳定好地方,同时还要征收各种赋税,最后连各种案件都要管理。 每一个知县都不傻,那些衙役们和本地的缴税大户都是有往来的,如果真得罪了衙役里有能耐的,那下一年的赋税,估计就不好收了。 知县大人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还真是一个光杆司令儿,哪怕下面的人来个阳奉阴违,他的工作都不好干,像是黄家这两兄弟,就连知县大人都得明面上让他们听令,暗地里哄着巴结着儿呢,曾牛不过是仗着点裙带关系在一个骡马市场沾点儿便宜,又怎么敢惹这样的地头蛇呢。 既然碰见了,不打个招呼不够礼貌,曾牛走到前头,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对着黄西他们拱了拱手:“黄爷,这儿吃早食呢,好些日子没见啦,今儿我做东,请您去聚仙楼聚聚?” 说完这句话,曾牛就愣了一下,因为眼前这个卖肉串儿的姑娘他见过,就是上次‘赏’了他二两银子的姑娘!他一直想打听来着,想不到在这里遇上了! 黄西面上比较冷淡,他一早过来找点子吃的,遇上这个摊子来交保护费。 小姑娘长的漂亮,又落落大方邀请他吃他们摊子上的特色烤肉。 小姑娘的心思他未必不懂,他是这条街市的保护伞,要巴结他的人多的是,要不要理会,也是看心情的。 黄西其实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像他这样把烤肉串儿当饭吃的可不多见,桌子上的签子已经一大捆了,不过吃起来确实是过瘾。 要不是曾牛来插一杠子,黄西差点儿就吃的停不下来。那小姑娘是请他吃的,他吃了这么些,那姑娘一丝儿心疼或者舍不得的表情都没有,一直是笑容满面,热情的往他桌子上添串儿倒水,这姑娘,对他脾气,这胸襟这气度,就是做大事儿的。 只要是他想罩的人,那就罩定了。 曾西不开口,他旁边的小弟就明白怎么接下一句:“曾少爷客气了,只是我们黄爷最近忙的很,下回吧。” 黄西站起来,放到桌上一两银子。李二妮赶紧拿起来要还回去,黄西伸胳膊拦住:“吃东西不给钱,我黄西的地盘儿没这个规矩。” 这是在打曾牛的脸,同时也是为这个摊子立威了。哪个都不是傻子,他黄西只要开了这个口,这个摊子以后,只要不是比黄西硬的,就没人敢白吃了。 “黄爷,就算是这样,您也给多了,我这就找给您。” 黄西笑了笑:“不必,多的就当是赏给你的,烤肉不错!” 李二妮抿唇笑着说道:“那怎么行,我们不能白占黄爷的便宜,多的银子您下回来再抵!” 黄西轻笑:“好!” 说完大踏步而去,连看也没看曾牛一眼。 曾牛面色尴尬,转身踹了他的狗腿子一脚:“还愣着干什么,去后头排队去!” 狗腿子连忙弯着腰跑后头排队去了。 “这位姑娘,真是巧,咱们又见面了。” 第八十一章 隐士老人 曾牛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李二妮,裂开一嘴黄牙:“这位姑娘,真是巧,咱们又见面了。” “是挺巧的,这位大哥也来光顾我家的吃食啊,待会儿可要多买些尝尝。” 曾牛跟鸡啄米似的点头:“一定一定,往后曾哥一定常来!一回生二回熟,姑娘,咱们也算认识了,敢问姑娘芳名啊?” “我姓李,叫李二妮,这些都是我家人。”李二妮一边收银子找钱,一边搭腔道。 做买卖能和气的时候就和气,撕破脸闹的太难看那是最不明智的,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既然他看起来不把刚刚的事儿放在心上,那她也就当作没事人。 见没事发生,这个叫曾爷的好像也没生气,李田氏才回过神来。 二妮还没出嫁,被这一脸猥琐的汉子缠着问名问姓,李田氏总觉得不安心,忙拉着二妮叫她去后头桌子上收拾,她收钱算账虽慢了些,也比闺女被地痞流氓盯上强。 赵山生的脸色已经变得阴寒至极。 所幸曾牛见姑娘跑后面去了,也就没追着说东说西了,队伍排的很快,一会儿就轮到那个狗腿子,俩人买了二十来串羊肉边吃边走了。 这么一段小插曲也没影响到他们的生意,过了晌午饭点儿后,他们带来的蔬菜串儿和肉串儿已经全都卖完了。几人也没立刻回去,而是找了块地方支着桌子吃干粮。 早上二妮烙了好多馅饼,现在也不怕凉,就着热水吃了。虽然李田氏和李三小累了大半天,可是一点儿也不嫌,李三小一个劲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二姐,那个黄爷可真神气,他说两句话就没人敢惹咱们了。” “你也努力赚钱,等你赚了足够多的银子,你也就厉害了知道不。” “嗯嗯,我一定好好干!二姐,现在我烤肉串儿的水平已经赶上山生大哥了!” 李田氏慈爱的摸了摸三小的脑袋,三小也刚刚十岁,就已经开始帮着家里赚钱了。 吃过饭几人就又开始往回走,其实他们还挺忙的,柴火、木炭要准备,肉串儿要穿、还有蔬菜串儿、家里种的那些菜已经不够用了,连鸡蛋豆皮儿他们都要去镇上买一趟。 其实城里也有卖的,但是比镇上的价格高,他们要的量大,就不如在镇上买。 到了镇上,李二妮让李田氏和李三小去买东西,她和赵山生去铁匠铺准备订做一把大伞。他们的摊位都是露天的,虽然两边有固定摊位搭建的草棚挡着点儿太阳,在太阳移动的时候还是会晒到他们。如果遇到下雨天,也没个躲雨的地方,带去的食材没准都得淋了雨。 赵山生看着明显被晒黑了一些的二妮,俊美至极的脸上闪过一丝心疼,又想到她抛头露面要面对的那些臭男人,眸光沉了沉,幽幽说道:“妮儿,其实你没必要这么辛苦,做买卖,勤劳吃苦是可取,可做大生意,最主要是会用人,让自己空出来做更多大事,以钱生钱。” 虽然他也跟着辛苦了两天,可他是大男人,晒一些累一些并不当回事,妮儿细皮嫩肉的,要不是她做饭更好吃,他都觉得让李三小做更好一些,妮儿说得挺对的,烟熏火燎的对姑娘家皮肤不好。 穷人为钱工作,富人让钱为自己工作。想不到赵山生竟然懂得这个道理。 李二妮赞赏的看着赵山生:“对,我也是这么想的,放心,这就是前期,我先让我娘和三小站稳脚,过几天我就不去了。” 刚开始这么忙也主要是他们还没有做熟练,比如三小一见好多人等着就手忙脚乱,李田氏算账的速度也不快,等他们熟练了以后也就不用这么多人了。两个人守一个烤肉摊儿足够。因为烤肉的肉串儿都是现成的,蔬菜串儿也是串好了的,只需要简单烤一烤熟就行。 赵山生一听二妮这样说,脸上总算轻松了几分,看着二妮说道:“这黑石城里有一家酒楼是京城孙家的产业,孙家的酒楼遍布天下,你做的那些吃食想必他们很感兴趣,只要把方子卖给他们,尽可以向他们要一个大价钱。” 李二妮转头看了看赵山生,眉眼弯了弯:“大价钱是多少?一千两算大吗?” 赵山生轻轻笑了一声:“就凭你肉夹馍的秘方,就可以要一千两,不过到时候还是需要你自己去谈,我就没法跟着了。” “是怕他们认出你来,然后被你大哥知道你还活着?”李二妮眨了眨眼,悄悄凑近他问道。 赵山生嘴角上扬:“是啊,我还没娶到媳妇儿呢,等娶了媳妇儿再说。” 看着近在眼前的俊美,李二妮心里慢了几拍,脸红的呼吸已经有些不太平稳,尴尬转过头去,默默走到铁匠铺子。 铁匠铺子的老板从来没有接过这样的活儿,听李二妮说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商量好了尺寸和细节后,李二妮又去订做雨布。 李二妮要做的其实就是两只能支撑的铁架子,雨布到时候就绑到铁架子上,这样装拆都很方便,他们又有骡子车,能随时带着走。 赶着车到了村口,竟然好多人都在村口聚着,看到骡子车回来有人招呼赵山生,竟然是张小凡。 “山生大哥,你快来看看,这个人好像快死了!” 赵山生把鞭子交给李三小,自己跳下骡子车去看,李二妮也跟着下了车。 李三小想去看,被李田氏拉住了,因为还要忙着准备明日的肉串儿,李田氏怕耽误了,就让三小不要去凑热闹了,往日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事儿,很多流浪者四处流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在他乡,尤其是冬天的时候,大雪一宿,第二日人们出来,就能发现有流浪的人死在人家门口的柴火垛了。 “山生啊,赵郎中他什么时候回来啊,这人没准还有救,心口还有温乎气儿呢。” 赵山生分开人群仔细一看,李二妮也认出来了,这不就是送他们书的那个老人吗? 老人的脸色呈现灰色,呼吸微弱,要不是胸口还有微微的起伏,恐怕大家都觉得他已经死了。 李二妮和赵山生互视两眼,由山生背着,二妮扶着,把他带到了赵郎中家。 第八十二章 没办法再假装 张小凡才刚刚学习了点儿识别草药和简单的处理药材,哪儿知道怎么治病救人。 他跟着山生大哥和二妮姐把老人带回去后,也没有其他办法,摸了摸脑袋就回去了。他还要去放羊。 去了李家一看李三小忙的团团转,干脆李田氏叫张小凡也别去放羊了,喂一点儿储存好的干草得了,帮着他们一道儿穿肉串儿,张小凡看李田氏很急,回去把他娘也叫过来帮忙了。 李田氏这才没去赵山生那儿把李二妮叫回来。 赵山生赶着骡子车去镇上请郎中,留下二妮照料老人。 赵郎中也不知道去了哪儿,这么多天都还没回来,这种明面上看不出有伤口的,二妮也不懂怎么治。 她甚至怀疑老人只是因为太老了器官衰竭?毕竟她从书上看古代人的年龄普遍不会特别长,基本上六十多岁就寿终。 上次赵山生是被自己一番迷之操作胡乱抢救回来的,根本说不清是她的止血法子还是她的血管的用。 不过大鸟就是喝了她的血才好的,要不她再试试? 老人根本就不是清醒状态,李二妮从手指头上割破一个口子,一点一点把血挤出来滴到他嘴里。 突然,老头的肚子里发出奇怪的声响,李二妮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喂血喂出了问题,连忙停了手。 然而在下一刻,李二妮就真是被吓着了,甚至都说不出话来了。 从老人嘴里爬出来一条条的黑红蛆虫!像是争着抢着要吃他嘴里的血滴! 李二妮想叫赵山生来,可赵山生也不在,只好强自忍着恶心和惊恐,用汤匙把那些蛆虫都给挖了出来,让那些虫子掉到床底下山生洗脚的木盆里。 把虫子都挖没了,盆子里总共十条黑红蛆虫!这十条蛆虫一开始蠕动着像是要寻找什么,过了一会儿竟然互相咬了起来,最后化成一滩儿血污。 本来李二妮以为自己把蛔虫给引了出来,这一看又开始怀疑了,蛔虫还能打架?然后把对方给咬死? 神奇的是老人灰白的脸色竟然迅速变正常,呼吸也渐渐有力。 等赵山生把郎中请来,郎中摸脉后只说病人身体虚弱需要补补,其他的他也看不出个什么来。 送走郎中,二妮把床底下的木盆拿出来给山生看。 “刚刚我喂了些血给他,从他嘴里钻出来的虫子。” 赵山生蹙眉看了看,端着木盆扔了出去。 看老人仍旧没有清醒过来的模样,二妮用勺子弄了些糖水滴到他嘴唇。 这老人虽然与他们萍水相逢,可有赠书之缘,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坐视不管。 晚饭是二妮回去做好后送了过来,看了看老头还是没醒,让山生继续给他喂点儿米汤,因为老人不懂自己喝进去,就是一点一点滴到嘴里。 夜里,在赵山生睡下后,有一股风便吹灭了屋里的油灯,在黑暗中默默坐起来。 他起身,走向了赵山生,宛如一个幽灵,行动时可以不发出任何的声音。 想不到之前他赠书后,竟有幸又被他们救下了。 困扰了他十多年的蛊虫,被那丫头几滴血就给引出来了。 当时他躯体残败,意识尚存,能清楚感知到外界的一切。 大概这就是缘分吧,他终于也能像正常人那样过些正常日子了。 老人布满皱纹的脸笑了笑,将手轻轻按在了赵山生的后背上。 第二天一早,当赵山生醒来时,老人已经不见了。 若不是枕头边上留下的纸条,他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那老人走之前在赵山生的枕边放了一张纸,纸上还压了一个巴掌大小的木制小盒。 赵山生先是拿起了纸看了眼,上面写了寥寥几句话——“一生功力传后生,辟毒药丸赠丫头,赠书之缘换来救命之恩,江湖路远,来日再见。” 二妮来了之后,看过纸条和小盒子,顿时来了兴致,拉住赵山生问道:“什么功力传给你了?是不是能上天入地?山生,快,你表演一个,就,就从树下飞到树上面吧?” 赵山生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当我是神仙不成?还上天入地。你今日怎么没跟你娘他们去西市?” 李二妮满不在乎道:“一个小烤肉摊子而已,我娘和三小能摆平。既然那个老头儿没事了,我当然是要去做大事了。” 赵山生笑了笑:“好,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用了不用了,你在家等我好消息。”李二妮拍了拍赵山生的肩膀,一溜烟跑出了门。 一道急急的车轮滚动声从后面刮来,李二妮心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一把拉住手腕,撞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赵郎中从马车里跳下来,大呼小叫道:“你这臭丫头怎么回事,急吼吼跑出来做什么,差点儿就撞着你了。” 李二妮整个人还惊魂未定,骂骂咧咧道:“都到家门口了你还赶那么快干什么?不要命也不能连累别人吧?” 赵郎中胡子都快被气的翘了起来:“你这臭丫头,这张嘴就是不饶人,这么厉害,我看看你以后还嫁不嫁得出去!” “赵叔叔,正好你回来了,我要娶她,你帮我提个亲吧。” 李二妮心脏不受控制的快速跳动起来,被他紧攥的手腕也火烧火烧的。 赵山生之前的各种明示暗示,她都在假装没听懂,唯独这句,她没法当作没听懂啊。 第八十三章 聘礼 赵郎中瞪圆了眼:“山生,你再考虑一下,那个山珍海味吃多了偶尔换点儿萝卜白菜也不是不行,不过呢,等你萝卜吃多了,你就知道又辣又呛,咱吼不住……” 李二妮剐了赵郎中一眼,气哼哼道:“赵叔,你在说谁萝卜白菜?我看你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山生要娶谁用得着你管?” 赵郎中吹胡子:“我是他叔,提亲不得我去?说两句都不行啦?你这丫头我看你是巴不得赶紧嫁给我家山生,说吧,啥时候打上的主意?是不是你俩私奔那回?” 李二妮脸色微红:“胡说八道个啥,我们什么时候私奔啦?” “行了行了,你们这些年轻人我这样的老人家也管不了,你说没私奔就没私奔,他说娶谁就娶谁,要办事就赶紧办,你娘在不在家,我这就去给她下聘礼,省得夜长梦多……” 李二妮犹豫的看了山生一眼:“等等,山生家里还不知道,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跟我落户这小山村子里了,是不是不太好?” 赵山生眼眸缓缓的低垂了下来:“你不要找借口,难不成你还想着别人?比如,那个桂秀才?” “跟桂秀才有什么关系?我都给你搓澡了我还想着人家桂秀才干嘛?”李二妮火大道。 赵郎中只恨自己没有早点进院子,这小年轻闹得,之前看着这死丫头还没这么疯,没想到啊没想到,啧,真乱。 赵郎中替侄子向李家提亲,消息一传出来豆庄村顿时便又有了热闹话题。 赵郎中叔侄总是往李家跑的时候就有人猜测赵山生相中了李二妮,只是那时候大家都不愿意相信,不少人背地里议论赵山生和李二妮一块儿失踪那回就有了首尾,没准儿就是上哪儿私会去来着。 给的聘礼金饰四套,四色糖冬瓜糖、冰糖、糖果、桔饼,四京果龙眼干、荔枝干、合桃干和连壳花生,衣料、喜饼、龙凤烛,村子里根本就没有出过的规格。 有女儿的人家心里暗自羡慕着,又嫉妒无比。 想不到赵郎中竟然存下这么多家产,这下真的全便宜李二妮了。 二妮的亲事来的这么突然,李田氏都有些准备不及。 李田氏和李三小现在能卖羊肉串儿赚钱,心态和之前也不一样了,而且山生也说了,成亲后住哪里都可以,绝不干涉二妮。 山生长得俊,又能干活儿,李田氏没有一丁点儿不满意的。 因为要替二妮准备婚礼,李田氏和李三小也不出摊了,赵家给聘礼银子给了一百两,李田氏都被吓着了,她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赵郎中让李田氏不要声张聘礼银子给了多少,李田氏想着确实是不能乱说,这村子里的人多少都是气人有笑人无的,二妮本来就够招人红眼的了,因为不管谁问都说给了十两。 十两虽然不算多的,但是也比普通人家多一些了,就这样还是不少人眼红着呢。 李田氏收了这么多聘礼,想着陪嫁也不能太寒酸,床、桌、锅碗瓢盆器具、箱笼、被褥都得准备。总得和给的聘礼银子差不多了才好。 其他都好说,买现成的就行,被子是要娘家请全福人儿一起缝制的。 李田氏买了很多棉花和布匹,请了张**奶和张小凡的娘来替二妮他们准备新被子。 张**奶过来帮忙一起缝被子的时候逗趣道:“我就说看好山生那孩子,还果真是让我给说中了。这全村子里也就他和二妮般配。” 张小凡的娘笑道:“二妮这婆家不赖,嫁过去了又不用侍奉公婆,少了多少闲事儿,对了,你家大妮子啥时候回来?她妹子成亲,婆家还不让回娘家帮衬帮衬?” 李田氏一想到李大妮就叹气:“说是孩子起疹子了不方便,也不知道二妮成亲那天回得来不?” 张**奶岔开话道:“你妯娌家那个,天天都闹腾的一场大戏,我听人说是李金凤闹着要分家,杨氏又不肯,天天鸡飞狗跳的。李金凤又回娘家住着去了。杨氏也是个不知趣的,好不容易给他家冯碾子白娶个媳妇儿,还不哄着点儿,树大分枝,该分了不分,落不了个好。要不说这人啊还是命,李金凤就是不如咱们二妮命好。” 三人在屋子里缝被子,也没注意到院子里的李金凤,李金凤悄悄出了院子,攥着拳头咬牙切齿:“李二妮,我今天这样都是你们害的!我绝饶不了你们!” 李田氏做了个梦,醒了就再也睡不着了,朝窗外望了望,原来是夜里落了雨。她估摸着也三更天了,见三小睡得正熟,就轻手轻脚穿了衣裳到灶房的灶眼里塞了把木柴。 李田氏抱了堆柴火开始烧水,灶膛里的火慢慢烧旺了,想起刚刚做的那个被狗咬了的梦,李田氏觉得不是啥好兆头,连想也不敢想了,心里一直念叨坏的不灵好的灵。 李二妮听到她娘的动静,看了看天色,知道还早,恐怕是因着今日她出嫁心里不平静就早早起来了。 村子里去赵郎中家帮忙的人不少,赵山生昨日还去高庄村那边买了两头大肥猪。 李田氏烧完水,家里的亲戚也赶过来了,除了村子里相熟的张**奶家,张小凡家,还有一些平时处的不错的人家,田柳也赶了过来送了份礼给二妮。 怕招眼,李田氏请人打的家具都是直接送到了赵郎中家。家里只放了三抬陪嫁,一抬是衣服鞋子。一抬是枕头枕套被褥。另一抬是锅碗瓢盆镜子妆台。 让李田氏不满意的是李大妮的婆婆和妯娌,苏氏和小苏氏来,一家子就只带了一块儿红布,礼金说是先欠着,大妮偷偷跟李田氏解释,苏家的银钱都拿了给苏家大哥谋了童生的缺,还欠着外头几百个大钱没还呢。 苏氏当着一群人的面就开始明夸暗贬了:“亲家可真是疼闺女,竟然准备了这么厚的陪嫁,听说你和三小卖烤肉串儿赚了不少银子?这二妮的嫁妆可真厚啊,我家大妮嫁过去的时候可没这么多东西。” 李二妮只跟着去卖了两天的烤肉串,其余时候都是李田氏和李三小,包括很多村子里不知道的都以为这生意没李二妮的事儿,哪里知道烤肉串的酱料和调料都是二妮配的。若是没有这些料,烤肉串儿的味道就大打折扣。包括这买卖也都是二妮想出来的,所以即便她不去什么都不干,每日卖的银两里也有她三分之一,并且李田氏和李三小都觉得公平的很。cascoo 苏氏以为李田氏就是靠卖烤羊肉串儿的银子给李二妮添的嫁妆,听说李二妮嫁的就是个逃荒来赵郎中家的远方侄儿,一个远方侄儿,赵郎中帮着操持下婚礼就已属不错,怎么可能还给他养老本?苏氏认为那个赵山生定是没有聘礼给李二妮的。 她这样一说,来李家凑热闹的乡亲们都愣了。 “嫁妆不是跟着聘礼来的吗?人家赵郎中家可是给了十两银子聘礼,这些嫁妆虽说不少了,跟聘礼比还是差点儿,好在赵郎中也不是什么挑理的人家。” “对啊,十两银子在咱们村可不算少,我家娶儿媳妇给的聘礼才五两,我家那儿媳妇陪嫁就没这么多。” 一听二妮婆家给了十两银子聘礼,苏氏有些吃惊,讪讪笑了两声没吭声了。 李大妮还记恨她娘把她送回婆家的事儿,哪怕是二妮成亲来了,她也没主动和李田氏亲亲热热说个私房话,连二妮的屋子都没进去,人多乱糟糟的别人也没注意到,李田氏却明镜儿似的,只是自个儿的闺女,这么多人呢,她没法说个什么,打算私下里再跟她好好说说。 第八十四章 练杂技? 李二妮洗过脸后,就被几个妇人在脸上涂了厚厚的一层脂粉,瞧她们的架势还要往上涂。 “停停,我说婶子大娘们,我这脸可不是给你们刷墙灰的,你们让让,我自己来,就你们这水平我到了赵郎中家得把他叔侄俩给吓死。” 李二妮拿手一推,就把那几个妇人给推走了,拿起桌上的妆盒开始自己给自己化妆。 几个妇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个笑了笑道:“二妮,你可不懂,这得交给全福人给你化才寓意好,哪儿有自己给自己化的?” “你等我化差不多了你再给我添几笔不就行了,我说各位婶娘,桌上有糕点花生瓜子八宝粥,啤酒饮料矿泉水,不如您们先吃上喝上,过会儿再来?” 李二妮就不是个好脾气的,她连毒蛇都敢拿,谁敢招惹她?算了算了,她说自己化那就自己化吧。 妇人们乐呵呵去吃吃喝喝了,李田氏以为已经化完了又封了红包给她们,高兴地一个个见牙不见眼的。 把来的客人们都安顿好了之后,李田氏又往门口看了眼三小,三小今儿穿了一身新衣裳,看起来精精神神的,站在门口迎客,看起来像模像样。 李田氏放了心,到二妮屋里去看二妮,见她薄施粉黛,就跟天上的仙女儿似的,李田氏还没说话,眼里就有泪花了。 “瞧瞧我闺女好看的,娘都认不出来了。” 李二妮一看李田氏那么伤感,自个儿也不得劲,其实她从三小丢了那回开始慢慢已经把他们当作亲人了,她天性本是有些薄凉的,在城市里生活久了就会像她那样,每个人都戴着面具独善其身,只是在这里,在这个环境下慢慢的有所改变。 说起来,李田氏也算是个好母亲,她已经尽她自己最大努力来养育她的孩子们。二妮已经跟李田氏谈过了,娘家的东西哪怕是她置办的都一点儿不动,全归李田氏和三小,包括骡子车和羊群,烤肉串儿生意也算他们的。 李田氏怎么能那么黑心,坚持不同意,最后李二妮拍板,烤肉串儿生意给二妮分三分之一就行,她在家啥都不干就有银子拿,这样的好事儿已经算她沾光了。 李田氏知道二妮是吃了亏帮衬了娘家,心里觉得亏欠呢。 “娘,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你哭啥,这么两步远,到时候我和山生天天来娘家吃饭,你可别嫌我烦。” 李田氏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笑道:“你天天来娘才高兴呢,要不是你,咱家也过不上这好日子,娘明白,你是好孩子,你弟弟将来也会念你情。” 李二妮笑道:“那当然,三小最亲的可就是我了,将来山生欺负我,我还指望他给我撑腰呢!” 李田氏嘴边不由自主露出一丝笑意来,道:“放心,你弟肯定站你这边。” 李田氏替闺女盖好盖头,嘱咐她要等到山生来掀开才行。李二妮虽不耐烦这些婚礼的细节,可毕竟是人生第一次,让李田氏叮嘱这个叮嘱那个的心里也有点儿紧张了。 过了一会儿,娘家的亲戚们又进了屋子说话,大多都是些吉利话,逗个趣儿什么的。 谁也没注意到李金凤也跟着众人进了屋子,她本来就是李二妮的堂姐,就算她来了,别人也没当回事儿的。 李长发两口子没露头,倒是李老头和李婆子昨儿过来了一回,李老头拿出了二百个铜板儿给二妮压箱。 李二妮本来不想要,还是李田氏硬让她接了,他们又不是断了亲了,怎么说也是二妮的爷爷奶奶,孙女儿出嫁来添个喜,这都是人之常情,不收才是不讲人情。 过了一会儿,李田氏把凉好的甜水儿端给二妮叫二妮喝一口,这代表以后小两口过日子甜甜蜜蜜。 二妮也没有多想,端起来在盖头里喝了一口又放下了。 这边都准备好了,就等着赵家来接新媳妇儿了。 赵郎中家热闹的很,笑闹声不断,赵山生被人簇拥着来到李家,三小在大门里不给姐夫开门,非让姐夫唱首歌儿才能进。 赵山生拿出一根长笛,吹了一段曲子,李二妮在屋子里听了,竟然是她那天吹出来的沧海一声笑! 想不到他听了一遍就记住了旋律! 乡亲们哪里听过这么好听的乐曲,李三小和张小凡忙不迭的就把门打开了,还不忘跟他姐夫说让他以后教教他,他也想学。 赵山生进了屋子,去接二妮。 二妮盖着红盖头,也看不见他的模样,只能看到他的红色锦袍和黑色靴子,想着山生的英俊,恨不得赶快掀开盖头瞅一瞅。 女儿出嫁这天,娘家的父母及重要家人是不会去男方家里做客或参加婚礼的。 李家这边帮忙的叔伯们帮着抬着嫁妆,按理说是要李三小背着李二妮出门的,可李三小哪里能背得动,赵山生二话不说就自己背了媳妇儿出门。 闺女女婿出门后,李田氏在门口泼了一盆水,婚嫁风俗讲的是“莫回头”。 赵山生把二妮背上了花轿,华侨抬起来时,唢呐锣鼓也开始吹响,在轿子里听着外面的吹打声,二妮觉得耳膜都嗡嗡的,就在这样喜庆的吹吹打打声里,李二妮到了赵郎中家。 赵家这边的妇人把李二妮扶出轿子,拿出红绸让赵山生拿一头,李二妮拿一头,一前一后进了赵家的院子里。 赵郎中笑呵呵坐在堂屋,看着一对新人走过来。 里正当傧相,吆喝着新人拜花堂。 三拜结束,里正笑呵呵大喊了一声礼成! 直到被送入洞房了李二妮都觉得不真实,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奇妙感。她这就算是嫁人了? 一群妇人们逗笑着新媳妇儿,往大红被褥上洒了许多的桂圆花生,山生就站在李二妮一侧,要不是从他说话的声音里能听出来是他,二妮总害怕一掀开盖头,盖头对面的人并不是赵山生,因为她自始至终都觉得跟过家家一样,她在现代单身成了大龄剩女,到了古代竟然闪婚了。 等一个妇人端来饺子给李二妮吃,李二妮才惊讶起来,原来古代就流传这个习俗了?她真不想吃生饺子好不好! “生不生?”身宽体胖的妇人问二妮,二妮憋了半天才憋出一个“生”字。 妇人们哄然大笑,赵山生也在一旁满脸笑意,让那些老娘们都偷看了好几眼。唉,这么俊俏的后生,要是她们年轻个几十年多好!肯定要争一争,守着这么个俏夫君过日子,天天喝凉水都觉得甜哪! 闹了一会儿,妇人们也都知趣的出去了,暂且只剩了赵山生和李二妮在房中。 “妮儿,饿不饿?我去给你端一碗面来。” 山生说的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一说完人就出去了。 其实她不想叫他走,总觉得自己待在这里有些……反正就是不想。 好在山生一会儿就回来了,手里端了一碗香喷喷的肉丝面。 二妮把面端在手里不满道:“你是让我盖着盖头吃饭?” 赵山生笑了笑,把面放到桌上,小心翼翼掀开盖头。 盖头下的面孔让山生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二妮长的漂亮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可是今日竟然格外漂亮,说是月中嫦娥也不为过。 而二妮看赵山生,也同样如此。 一拢大红喜袍,腰间扎着同色蛛纹腰带,黑发束起以冠带固定,秀挺身姿,俊脸上漾着温柔笑意,掀开盖头的手修长且指节分明,像是被人精心雕刻出来的一般。 “娘子,吃饭吧。”山生又端起碗,笑吟吟的亲自挑了面条喂二妮。 李二妮乍听他喊自己娘子,觉得很是别扭,还有那么一点儿不好意思。张开嘴斯文的咽下一口,再第二口的时候就忍不住了。 “山生,不用你喂,我自己有手。”说完抢过面条,为了不让面条沾上口脂,还算秀气的吃完了整整一碗。 赵山生脸上的笑意更甚。 “我先去外面招待客人了,你等我。”山生走的很是不舍。 “行,你去吧。” 等赵山生一出屋子,二妮就拿出她走的时候李田氏塞到箱底的东西,李田氏特意说了,等没人的时候在看。 掏了半天,原来是一本书,这是怕她无聊,没人的时候看看书打发打发时间? 只是当她翻了一页后,脸就变了,这……这是小人书。 庄户人家给家里姑娘压箱底的东西,其实画的并不精致,图册上的两个人虽然全身赤luo,但是只能从加了两点和没加两点来区分男女,李二妮翻了几页就不看了。筚趣阁 不要开玩笑了,她用得上这个? 只是想想她和赵山生……这脸就没法不红了,红得都发烫。 本来书已经扔了出去,忍不住又拿起来,挑着最中间的翻了几页,二妮的眼就瞪大了。 这……这不科学吧? 确定不是练习杂技的才能做到这地步? 当她正研究的认真时,听到门咚的一响,李二妮抬头一看,本来以为是山生去而复返,谁知进来的却是李金凤! 说实话,她都快忘了这么个人了,看到她突然闯到这儿来,二妮就觉得不是啥好事儿。 把书往床上一扔,二妮站起来,不屑的问道:“怎么是你?你来这儿干什么?” 李金凤阴贽的眼神盯着李二妮看了半晌,呵呵冷笑:“我来看你什么时候死!” 第八十五章 送官 李金凤瞪着李二妮看了半晌,呵呵冷笑:“我来看你什么时候死!” “看我什么时候死?”李二妮眉心一挑,“那可能要叫你失望了,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月亮不死我不死。” “好大的口气,你以为这次我还能让你活命?”李金凤不屑道。 “怎么?这次你下了什么毒?含笑半步颠,七步穿肠散还是一日丧命散?” 李金凤愣了一下,怎么李二妮到现在还没发作?转而一想,她是亲眼看着李二妮喝下的砒霜,绝对错不了。cascoo “别管什么,你今天死定了,恐怕这喜事一会儿就要变成丧事了,你也别怨我,这都是你自己找死!要不是你和赵山生,我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犯了错的永远认为自己没错,你要自欺欺人我也没办法,让我猜猜,你把毒下到哪儿了?我今日只在娘家喝了一口水,恐怕就是下到那碗水里了吧?” 李金凤目光闪烁:“就算你知道下到哪儿了又有什么用,反正你都已经喝了!” “是吗?”李二妮站起来,朝李金凤走去,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将她往院子外带。 李金凤被李二妮拽的踉跄,脸色铁青着,使劲挣李二妮的手:“放开我,你这傻子!你怎么还不死!” 赵郎中的小院儿放不开桌子,乡亲们都是在院子外树荫下搭灶摆的桌,因为现在是吃饭的点儿,院子里除了新娘子在,还真没别的人儿。 正在吃饭的众人看到穿着一身红的新娘子从新房里出来了,一下子安静下来。 赵山生愣了一下,急忙站起来走到二妮身旁,低声问道:“妮儿,她怎么在这儿?” “嘘,别担心,一会儿无论我说什么你都别多问,放心,我好得很。” 山生神情一震,声音像是淬了冰碴一般:“她又做了什么?这个祸害不能留了!” 二妮点点头,把一直挣扎的李金凤拽到里正跟前:“大伯,我李二妮今日想请您主持个公道,刚刚李金凤说她给我下了毒,就在我出娘家门前喝的那碗水里,到底是不是真的,还请里正带着我叔叔赵郎中去验一验。” 赵郎中手里的碗掉到了地上,跑到二妮跟前,拿起她的手腕诊脉,几次三番调整把脉指法后,面色有些古怪的朝赵山生摇了摇头。 里正坐在主桌,同桌的乡亲们给他敬了不少酒,正是微醺的时候,突然听到李二妮这么说,惊的差点跳起来。 来吃酒席的乡亲们也个个都是目瞪口呆。 乡里人大多淳朴,里正在村子里这么久,除了管理户口,催纳赋税之外,也就只调解过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顶了天儿的就是乡邻们为些地头墙角的便宜打架,他给劝说劝说,还真没见过要毒杀人命的! “在李家的时候我还真看见李金凤了,不会真下毒了吧?” “不能吧,她无缘无故的,怎么可能干这种掉脑袋的事儿?” “你们吵吵啥,下没下毒,让赵郎中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一时间乡亲们互相议论纷纷。 李金凤听乡亲们说了她干的是掉脑袋的事儿后才知道害怕,不禁脸色铁青,嘴唇哆嗦道:“我没下毒,我,我就是在吓她……” 里正听了几句,心里已经是有些怀疑,正色道:“是不是吓唬人,去验验就知道了,赵郎中,咱们现在就去李家看看?” 赵郎中自然是同意。 李金凤手脚发抖,浑身都是冰凉的,只希望李田氏已经把那碗水给倒了,强自镇定着被拉到李家,看到李二妮屋子里那碗水好端端放在桌上,顿时眼前发黑,往地上栽了下去。 看她这样,之前持怀疑态度的也都有些信了。赵郎中用试毒的银针往碗里一插,银针果真成了黑色,说明碗里的水确确实实是有毒的。 四周一片寂静,都被这一幕给惊住了。有人依稀记得李二妮是喝过一口水的,忍不住悄悄打量李二妮,她喝了毒药,过一会儿会不会就毒发身亡了? 李田氏一开始还不知道人怎么都到她家来了,听着旁边人议论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二妮喝没喝水,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李田氏面色惨白,拉着李二妮的手,还没说话泪就先掉了下来。“二妮,你,你现在咋样了?快,快叫赵郎中给你瞧瞧!” “娘,你放心吧,我没事。刚刚我不是很渴,就只碰了碰嘴,没有真喝。” 李田氏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她明明见二妮喝了的啊。 李长发家和冯碾子家得到信儿,也都赶到了李田氏家。 李婆子对李二妮怒目而视,喝道:“傻二妮子,你都胡说八道了什么?金凤这是咋地了?” 一边围着看热闹的人替二妮作答:“李金凤往人家新娘子喝的水里下毒了,赵郎中都给验出来了!” 李婆子哪儿肯信金凤会干这样的事儿,怒气上涌,满脸涨得通红,愤愤道:“金凤好心来给傻二妮添箱的,你们咋能诬赖她下毒?下毒了傻二妮还能好好站在这儿?” 李刘氏搂着晕倒了的李金凤泪如雨下,也替李金凤辩解道:“我的儿啊,你快睁睁眼说两句,咱可不能任着人空口白牙往你身上泼脏水,那碗里的水不定是哪一个栽赃陷害你,你再不说个清楚就被扣了屎盆子了,我苦命的儿啊,这是哪一个丧天良的要害你啊!” 里正听到李家婆媳哭诉,也觉得有点儿道理,他所辖之内的村子出了这样的事儿,对他的影响也是很不好的,哪怕是叫外村人知道了,都可能会牵连到村子的名声,此时他的第一想法就是不论真相是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赵山生见里正的脸色有缓和,就猜到他的想法,在他还没有开口前,将里正拉到一旁耳语了几句,里正猛地抬头,震惊的看了赵山生一眼,表情尴尬极了。 意识到周围还有人看着,里正正了正脸色。 “是不是诬陷她还是得叫官府的人来定夺。” 人群哗然。 带到官府的嫌犯如果是女子,就算是最后被判了无罪,名声也坏了,里正要把李金凤交给官府定夺,无论李金凤是不是真的下了毒,她也没没有好下场了。 冯家的杨氏和冯碾子听了半天,俱都默不作声,按理说李金凤是她家儿媳妇儿,她怎么也得维护维护,可杨氏最近和李金凤闹得厉害,李金凤都回娘家住去了,杨氏的心思,向来是恶意揣测他人,她也怕李金凤是真要下毒害人,她敢给李二妮下毒,下回保不准就给她下了呢? 冯碾子是自始至终都念着李二妮的,今儿李二妮嫁了赵山生,他郁闷的在家里喝了一坛子酒,可惜酒太劣质,他咋喝也不醉,李金凤给李二妮下毒,那也不是头一回了,除了这一回,哪回还都跟他有关系,上次被赵山生强迫着吃了掺了药的吃食,在村子里闹了丑事,此时他多少还有点儿心虚,哪里还敢替李金凤说话。 李刘氏听里正要把闺女送官,吓得是心肝乱颤,险些跌倒。金凤送官,将来金虎也受她的累!哪怕她真给李二妮下毒了,她李二妮那不是没事吗?干嘛就非要把金凤往死路上逼? 李刘氏嘴里嚎着,往前扑了一步坐到地上,作势要用头撞地:“我的金凤啊,你好苦的命!被人害了嫁了个不顶一点儿事儿的婆家,又要被人害的送到大牢去,我不活了,老天爷啊,快睁睁眼吧,看看这些逼死我们娘儿俩的都是些啥人,等我下了地狱,做鬼也不放过他们!” 李刘氏恶狠狠的瞪视着李二妮,如果不是有人在,她恐怕就想上去撕咬李二妮了。 里正瞪了李刘氏一眼,厉声斥责道:“你这妇人,要死要活的像什么话,我会叫人把今儿这事儿报给衙门,至于衙门是就地审理还是把你闺女带到县衙审理,那就不是我能做主的了,你们是不是清白的,县老爷自会审理,你这是怀疑咱们大老爷不分黑白胡乱定案?要不你也到公堂之上与老爷分辨分辨?” 李刘氏顿时慌了起来,她刚刚说的那些不过是逼迫着里正和稀泥,谁知道里正吃了秤砣铁了心,一定要让官府来查个究竟,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里正吩咐了两个人把还在晕着的李金凤绑到村子里的祠堂里,派了人看守着,就等着官府的人来了说怎么办。 乡亲们指指点点的,冯家觉得丢脸,被冯杨氏拉着都回去了。 李刘氏这时候才知道害怕,心里慌了神,眼泪簌簌地直往下掉。 李婆子惊急之下倒是有了主意,眼珠子一转,悄悄对李长发说了几句话,李长发扑通一声跪下来膝行着向李田氏哭求:“大嫂,求求你劝劝二妮子,叫她跟里正说说情,万万不可把金凤给告到官府去啊,金凤姓李,二妮子也姓李,咱都是一家子人,金凤她也是你侄女啊,她管死去的大哥叫大伯的啊,求求大嫂饶了她一条活路吧!” 李田氏连忙后退,犹豫着要不要托起李长发,一脸为难的看着二妮和山生。 “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李金凤害我已经不是这一回了,这次我命大躲过了,下次呢?总不可能次次这样运气好。” 李田氏一听二妮说金凤害过她几次了,就想起她和冯灵儿头一回给二妮下药的事儿,那次二妮是真着了道儿,幸好不是要命的毒药,这次可是毒药啊,如果二妮喝了,她闺女就没了!现在哭的就不是李长发了,顿时那点儿同情也荡然无存了。 第八十六章 候审 李田氏抿着嘴唇不说话,李长发还要给她磕头,就被旁边张小凡的爹和福来硬拉着搀扶起来了。 张小凡的娘看李长发一家子不去求里正,也不跟着李金凤去祠堂看看,就觉得他们没准儿要逼二妮家,李金凤虽然犯了律法,可在乡下向来有一套自己的处事法子,那就是民不告官不究。 只要二妮他们不去追究李金凤,她李金凤啥事也没有。李长发家不可能放过二妮他们,就想着留下帮衬一下,万一李长发家闹起来他们还能帮着二妮一些。 小凡娘假装劝解道:“长发家的,我看你们还是应当去瞅瞅你家闺女,问问她到底咋回事?就算官府来人了,真是无辜的官老爷肯定也会查出来还她清白,你们为难大妮娘有啥用,她也不能替官老爷审案子啊?” 旁边还有等着看戏的人,有一个就是那个二流子,这个二流子和李长发有点儿不合,因为有一次李长发在一边儿看着他们赌叶子牌时多嘴说了他的牌,害他输了几十枚铜板儿,这时候看李长发家倒霉,心里正暗爽着,这时候不踩一脚等到啥时候,吸了吸气大声说道:“可不得叫官老爷来查查哪个这么黑心,敢下毒害人,这样的不查出来,由着她留在咱豆庄村,万一哪天看谁不顺眼了就洒一把毒药……咱村的水井可是没人守着,谁知道她会不会丧心病狂灭了咱全村,想想就吓人哩!” 原本还觉得李二妮又没真喝了毒药,还要把堂姐家赶尽杀绝的人这么一听,寒毛都竖了起来,纷纷附和那个二流子,把李婆子气了个倒仰。 李婆子见李长发说不动老大家的,冲上去就要厮打李田氏:“你这个黑了心的婆娘,咋能眼瞅着亲侄女去死?傻二妮,别以为你嫁了人就翅膀硬了,你敢告金凤,我就去官府告你娘不孝顺,告你忤逆,我把话放到这儿,金凤要有个啥不好,你们这一房也别想落个好!” 众人见了忙把李婆子拦住,李婆子挣扎了两下,没挣开张**奶和张小凡的娘,反倒撕扯的气喘吁吁。 李田氏听了李婆子刚才那番话,一脸惧怕的神色。福来媳妇儿都皱起了眉头。 李老头一直在一边儿装木头,李田氏家做的好吃食一碗碗给他送,也送出了几分香火情,二妮子嫁了赵家,赵郎中的家产不全是她的了?甭看她平日大大咧咧的,其实这丫头厉害着呢,心眼儿一点儿也不少,心眼儿少能嫁了这村里小姑娘都巴拉的后生?老婆子就是目光短浅,都这时候了还不知道该靠着哪头! 金虎那孩子眼瞅着是养废了,比三小还大两岁呢,成天只会惹事生非,哪儿有三小这孙子有能耐,小小年纪就跟着做买卖了,将来没准儿还能到城里扎根,他老头子还能享享孙子福到城里风光风光呢! “老婆子,你都当奶奶的人了这说的叫什么话,瞧瞧你这么大岁数了闹腾成个什么样?金凤要是没犯错,官老爷也不能把她怎么样,这还没开始查呢,你就闹这么大阵仗,我看这个家就是让你给败的,再敢胡说八道扯到孝不孝上去,我就先休了你这老婆子!” 李婆子老脸通红,这老东西竟然当着一堆人的面说要休了她! 李刘氏恨的咬牙切齿,一脑门子火直往上窜,这老不死的这时候了都不救金凤,反而维护李田氏这一房!顿时哭喊着,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公爹!金凤她可是您孙女儿啊,金虎是您孙子,您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啊。您求求大嫂吧,让她给我们这一房留条活路,她要啥我们都给,让我们给她跪下都行,求求您就跟大嫂说说好话吧……” 李老头有些心虚,大声说道:“长发媳妇儿,金凤现在嫁出去了,她可是冯家的人,你总跟金虎扯一堆儿做啥,你是金虎的娘,脑瓜子也放清楚点儿,别该你不该你出头的都往上撞,这事儿冯家就管了,要我说你还是省点儿力气,长发,你劝劝你媳妇儿,让她别在这儿把糟心名儿往李家揽了。” 李长发这时候也明白了一些,李金凤是他闺女没错,他还有儿子呢,到了这步田地了,他硬是要保她不就坑了儿子了?寒着脸从地上站起来,仿佛刚刚就没下跪那回事儿,硬着脑袋去扯李刘氏:“走,咱去冯家一趟,看看他们是怎么个意思,人家现在是一家人,咱俩豁着脸折腾个啥?” 李刘氏手脚发抖,浑身冰凉,不敢置信道:“他爹,金凤是咱闺女啊,咱咋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啊,你赶紧跟大嫂说,咱愿意赔银子,要多少都成,要啥咱都给她……” “放屁,这是她自己做的虐,跟我有啥关系?要出钱也该是冯家出,甭想让我出一个子儿!” 李刘氏同样眼前发黑,身子软了下去,这李家的男人都是无情无义的主儿啊…… 李长发见状,赶紧把李刘氏给托住,把躲在人群里的李金虎叫出来,跟他一道儿把李刘氏扶回了家。 赵山生将二妮那间屋子锁了,那碗水继续在桌子上放着,等着官府的人来查验。 赵郎中瞅着这边儿没事儿了,招呼着大家伙儿继续回去吃席,乡邻们看没什么大戏可演,陆陆续续都跟着赵郎中走了。 都剩下自家人后,李田氏才敢问二妮:“二妮子,那水……到底咋回事?” 赵山生一直都很冷静在处理此事,此时事情暂时告一段落,神色也并不轻松。心里的担忧庆幸复杂情绪,一时之间甚至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娘,多亏我吃了辟毒丸,你还记得村口晕倒的老爷爷吗?就是他留给我的,赵叔已经给我看过了,我没中毒,那丸子还真是管用,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可惜就这一颗,要是再有多的拿来研究研究,没准儿卖的比救命神药安宫牛黄丸还火……” 赵山生紧紧地抿着唇角,整张脸上的情绪像是被笼罩在一层薄雾之中一般,让人连一丝半点都看不透。 二妮差点儿就被毒死,李田氏有些不放心闺女,可是闺女就是在她家她眼皮子底下被人下的毒,她也不好意思留着闺女,只得叮嘱她当心一些,问赵郎中要了那根银针,再回去检查检查哪儿还有毒没。 李二妮应下,安抚好李田氏后拉着赵山生又回了赵郎中家。 酒席虽然还在继续,但是明显没有刚才那般热闹了,好些乡亲们边吃边嘀咕,生怕李金凤还在大家的席面上下毒,要不是赵郎中都试过了,他们都不敢吃了。 第八十七章 正室 李二妮刚给赵山生和赵郎中满上两杯梅子酒,就听马蹄声中夹杂着马车声漉漉滚过,在门前戛然而止。 二妮以为是来找赵郎中看诊的,笑嘻嘻道:“赵叔,你业务还挺繁忙哈,又有人来了。” 赵郎中愣了一下,神情有些不自然道:“我去瞅瞅,你们吃完饭就早点回房吧。” 李二妮有些怀疑的看了赵郎中一眼,总觉得他此时有些反常。 还不待赵郎中出去,马车里的人已经走进了院子。乡下人家的小院儿大多时候都是敞开的。 进来的是个穿着十分华贵的少妇,眉眼温润细腻,身边跟着四个佩剑的侍卫,两个姑娘,从衣着打扮上能猜出应该是那位温婉少妇的丫环。 少妇一进来,打量李二妮片刻,视线就落到了赵山生身上,语气中透着一丝欣喜:“阿衡,我终于找到你了。” 赵山生脸色晦暗,眼神复杂的看了二妮一眼:“妮儿,你先回房等我。” 李二妮犹疑了一瞬,见赵郎中丝毫未露出惊讶的神色,心里似乎明白了几分,缓慢的点了下头。 少妇温和的笑了笑:“阿衡,这就是你纳的新人吗?放心,我不是那等没有容人之量的妒妇,回去时将妹妹接进府吧,这乡野之地哪里比的上王府自在,妹妹去了一定会喜欢的。” 二妮缓缓看向赵山生,眼神比刀锋还锋利,一字一顿道:“赵山生,这就是你的正室夫人?你的王妃?” 她从不曾主动问过赵山生的身世,是因为她本来也不在乎,无论他是什么人,她都以为自己有能力站在他身侧,无论他要如何做,就像他在遇到危险时未放开她的手那样,她都会跟他共进退,却不想他早已娶妻,她连站在他身侧的资格都没有。 世间的人都是孤零零来、孤零零去,谁都不能指望谁,今日有多大的希翼,明日就有多大的伤害,与其这样,不如从未有过。 李二妮并未回屋,而是向外走,一直走出了院子,诡异的是,不管是赵郎中还是赵山生,谁也没有叫住她。 等李二妮回到李家,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声娘就回自己屋躺下,李田氏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二妮子,你咋回来了?出啥事了?” “娘,你就被问了,就当今儿我没出嫁过,我好累,我要睡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李田氏又惊又疑,还想再问,可见二妮一脸疲惫,侧着身子蜷缩在炕角,就把一肚子的惊诧憋了回去。 等李田氏出了她的屋子,二妮拿起一块手帕遮住眼睛,笑笑,对自己叮嘱,可千万别为这么点儿小事伤心,谁离了谁,地球照样转,她与赵山生,相识的时日如此短暂,根本没有彼此了解,果然冲动结婚没有好下场,幸好他们就只是办了个婚礼,就当过了场家家酒吧。 一夜无事,二妮罕见的连个梦都没有做,她以为自己要失眠,谁知躺下就睡着了。 李田氏听到她屋里的动静,惴惴不安端了一碗清粥过去。 “二妮子,刚刚我去了赵郎中那儿,他们家门都锁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二妮怔愣了下,又一想这样也好,对着李田氏绽开了个大笑脸:“娘,他们叔侄俩有事出远门了,我自己住一个院子害怕,娘不会赶我走吧?” 李田氏实在不知道什么事能让新成婚的人当夜去办的,可好歹不是她想的那最坏的千百个缘故,也有些如释重负。 “他们就没说啥事儿?咋的这么急?啥时候回来说了没?” 李二妮摇了摇头。 见李田氏似乎还要唠叨,二妮赶紧把那碗还冒着热气儿的清粥往嘴里灌,舌头都被烫出了个泡来,二妮嘶嘶喊着疼,李田氏赶紧去给她倒凉水漱口,这么一打岔,李田氏也忘了再追着二妮问,二妮终于松了口气。 日子还得照常过。 李家门一开,福来媳妇儿就进来了,看到李二妮也是愣了一下,悄悄去问了李田氏后,福来媳妇儿看二妮的眼神儿就有些同情似的了,新婚夜夫婿出门了,谁遇上这样的事儿能不糟心的? “二妮子,你堂姐李金凤昨儿个夜里在祠堂闹着要上吊,折腾了一宿,今儿一早里正就过去了,咱们要不过去瞅两眼?” 李二妮兴致缺缺,懒洋洋打了个呵欠:“婶子,我还困得很,先回去补一觉了,娘,您过去跟里正说一声吧,咱们还是不要追究李金凤了,等县衙的人来了,让里正帮忙招待一顿酒好了,花了多少让他来找我要。 福来媳妇儿惊得瞪大眼:“二妮子,你说啥哩,她可是想毒死你,你就这么算了?” 李二妮面无表情凝望着万里高空,无喜无怒,幽幽说道:“就算真被带到县衙,也不过是监禁几日就给放了,她都要上吊了,总不能真看着她死吧。” 福来媳妇儿摇了摇头,虽然不以为然,可她又说不出真叫李金凤死就死去这种话。 李田氏本就不想把事儿闹大,听李二妮这么说,赶忙说道:“我手头儿上还有些,这就给里正送过去,你去屋里再睡会儿吧。” 李二妮哪儿还能再睡着?等外面没人了,李二妮去把李三小叫醒,李三小看着他二姐,还以为自个儿睡昏了头,做梦梦见他二姐嫁出去了,等醒过神儿来才惊叫了一声:“二姐,你,你怎么在咱家啊?” 李二妮拍了拍他脑瓜子,不悦道:“咋滴,不想叫我回来?” “不是不是,我当然愿意叫二姐回来,那山生大哥,不是,姐夫他跟你一起回来了吗?” 李二妮沉默,实在不想再解释第二遍,索性哼了一声:“我今儿要进城去谈一笔大生意,你想不想跟我去见见世面?想去就赶紧穿好衣裳,给我赶车去。” 李三小一骨碌爬起来,忙不迭的在李二妮身后喊:“我去我去,二姐你等会儿我!” 李三小赶着骡子车,李二妮躺在骡子车后的车厢里懒洋洋晒着太阳,乡路上野花缤纷绚烂,鼻端一股草木香气。 “三小,如果将来让你离开黑石城,去别处,比如京都去做生意,你愿不愿意去?” 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离开故土,有时候想想,在这乡野之地安闲度日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二姐,咱们真能去京都?我做梦都想哩,这黑石城有什么意思,二姐,你今儿要做什么大买卖,买卖做成了就能去京都了?” “少做你的白日大梦,哪儿有那么快,等你攒够一百两银子了再说,你当京都是那么好混的?先在黑石城混好了就不赖了。” 李三小嘿嘿笑得更灿烂了一些:“反正我跟着二姐就行了,二姐叫我怎么干我就怎么干。” 李二妮嘟囔了句:“我叫你吃屎。” 李三小没听清楚,扭头想问问他二姐说了啥,二妮翻了个白眼大声道:“我叫你好好赶车!别翻到沟里去!” 进了城,李二妮叫三小直接把车赶到了黑石城最大的酒楼。 李三小从没来过这样的地方,只觉得浑身都有些不自在,连平时里笑嘻嘻的神色也不见了,有些腼腆的跟在二妮一侧。 两人都是穿着青布鞋和纯棉布衣裳,又是赶着骡子车来的,酒楼门口的招待把骡子车给牵到后头,引着两人进门。 小二并没看出这两人其实是打乡下来的。 “二位请这边坐,二位想吃点什么?” 李二妮伸出手:“把这里的菜单拿来我看一下。” 小二早有准备,从桌下一抽,菜单就拿出来了,原来每张桌子下面有一个多出来的横梁,专门为了放菜单。 李三小本以为他二姐是来谈买卖的,可等菜真的送上来之后,二姐招呼他吃饭,他就怀疑了,难不成二姐并不是约了人来谈生意?咋地不等人来就自己吃上了? 李二妮看三小傻愣愣的举着筷子不敢动,瞪了眼:“这菜可都贵着呢,你不吃是看景儿来了?” 李三小赶紧往盘子里夹菜,管他呢,二姐说吃他就吃。 这些日子被李二妮养叼了嘴,三小吃着这大酒楼的菜,也并不觉得比他二姐做的好吃,还不如二姐做的呢,这鸡肉未免也太清淡了些,这鱼肉也有些腥气没完全去掉,还有那白灼白菘,压根就不入味儿,不禁怀疑是不是酒楼的大厨子打了瞌睡才做出这等水平的菜来。 李二妮把所有菜都尝了一遍,心里已经知道这时代的厨子恐怕还没研究出一些调料的用法。毕竟现代的厨师们已经历经了几千年的厨艺融合沉淀,水平自然是差着一大截呢。 李二妮有一口没一口的尝着菜,忽然听到邻桌几人正在说的话。 “你们还不知道吧,咱们黑石城来了个大人物,把咱们县太爷都给惊动了,据说派出去十几个衙役护送这大人物回京都呢。” “什么大人物?京都这么远,那些衙役们吃喝的路费可不少呢,这又不是公务,县太爷那么大方肯出私房银子填上?” “这你就不懂了吧,咱县太爷哪肯做亏本的买卖,你也不问问那大人物是谁?人家可是盯着天儿呢,咱县太爷巴结好了,一句话的事儿就升官了,还在乎那三瓜俩枣?脑袋咋不开窍呢你!” 第八十八章 巨款 他回了京都,还是从别人嘴里听到的,李二妮不禁觉得讽刺。 “说了半天,你也没说是啥大人物啊?” 说话的人声音低了下来,凑到另一人耳边嘀咕了两句,另一人张着嘴一脸诧异,问道:“真有这事儿?那他岂不是……?” 另一人得意的点点头:“对!所以说,咱们县太爷做不了亏本买卖!” 李二妮已经无心再听,招了小二过来,以一种十分鄙视的态度指了指桌子上的菜。 “这就是你们酒楼的拿手菜?连我弟弟做出来的都比你们大厨做的好吃。” 小二见多了口味刁钻的客人,也见多了来碰瓷吃白食的,听李二妮这么说,一点儿不觉得惊慌,静静等着,似乎在等着李二妮说出下面的话来再做应对。 李二妮往大堂门口看了看那两位似铁塔一般的壮汉,就明白小二为何有恃无恐了。这酒楼有安保…… “请小二哥把掌柜的叫来,我要亲手做一道菜让掌柜的尝尝,什么才叫做美食。” 有的店铺掌柜那就切切实实是店铺老板,有的却不然,例如孙家酒楼,顾名思义,老板姓孙,掌柜却姓周。 周掌柜其实只能算是孙家家奴,再有脸面也不过是在外面,对于不知底细的平头百姓而言。 周掌柜管着偌大一个酒楼,日进斗金,吃珍馐穿绫罗,在人眼里实在是上等人。而周掌柜则是清楚的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他们这些在外的大掌柜,和留在本家的那些不一样,虽然自在,但是考核的更严格,查账也最是频繁,一有丁点儿的不妥,本家就要来人处置了,卖身契在人家手里,哪怕你在外面置家置业,那也是说没收就没收了。 周掌柜懂规矩,他手底下的小二们也不是仗势欺人的,李二妮痛痛快快结算了饭钱,在小二眼里应当也不是来无理取闹之人,所以只是略微想了想就去请示周掌柜了。 来酒楼应聘的厨子都是要经过周掌柜试菜的,听了小二来报也以为和以前一样,正好也有空就把人请上来看看,意外的是这次来自荐的竟是个姑娘。 “这位姑娘,是你说要做菜?”周掌柜三十多岁,面白无须,乍一看倒不像是生意人,反而像是儒生。 “是我,吃过了贵酒楼的饭菜,实在难以下咽,手痒忍不住想献献丑。” “哦?”周掌柜确实是真的意外,敢来孙家酒楼说这么猖狂的话的人可不多。 “既是如此,那就请姑娘移步小厨房。” 小厨房是为贵宾预备的,平时有这里资质最好的厨子管着,李二妮进去做菜时,这厨子就主动出来了,瞧着都是懂规矩之人,其实在其他饭庄里,厨子之间偷师的事时有发生,互相间明争暗斗龌龊不断的大有人在。cascoo 小厨房里的食材都很新鲜,这在第一步上就给李二妮提供了便利,浓油赤酱固然可以掩盖食材的劣质,但是对于好吃之人,食材好坏一入口就能识别出来,再好的厨艺面对劣质的食材做出来的菜,水平都是大打折扣的。 二妮见大木盆里游着几尾鲜活的黑鱼,这里的人把酸菜称为“菹”,在腌制酸菜的时候,一定要将其放在隔寒、热之地,这样腌制出来的饭菜才不会腐烂。而且从口感方面来讲不仅特别酸爽,最重要的是还特别清脆。他们这里的冬季既寒冷又漫长,再加上此时根本没有温室大棚技术。所以生活在此地的老百姓,为了能够吃到蔬菜,不得不想方设法的发明蔬菜储存技术。 囤积“秋菜”的习俗自古有之,乡下人家在秋末冬初时节都会囤积土豆、萝卜、番薯、白菘等到地窖里。 孙家酒楼有酸菜,只是一味吃过白肉后解腻的配菜而已,李二妮却要用它做一道酸菜鱼。 李三小自发给二妮打下手,小厨房里没其他人,他也少了些拘谨,知道二姐是在做正经事,打起十二分精神。 开鱼片,鱼头肚子骨头备用。鱼片洗净后用干淀粉捏匀。酸菜切段备用。锅热后倒油,油热后,放入姜片,把鱼头等放入锅里煸炒。鱼肉变颜色后,放入切好的酸菜。加一大碗水,少量白酒。放入花椒和辣椒,盐,糖。煮十分钟左右倒在碗里。另起锅烧水,下鱼片,变色后直接捞出放在碗里。最后把蒜泥放上,浇上热油。 李二妮做鱼时,三小听二妮的吩咐剁肉馅和切胡萝卜丁,空挡时二妮用这些肉馅做成了红烧狮子头。 之后又做了一道水煮肉片。 这三样菜孙家酒楼的菜单上并没有,李二妮本想像赵山生说的那样把肉夹馍的方子卖给孙家酒楼的,现在改了主意,一是她虽然采纳了赵山生卖方子给孙家酒楼的建议却偏偏不想完全按照他说的做。二是肉夹馍这种小食在酒楼这样的高档食肆可能并不适合。 当三道菜端给周掌柜时,原来还对她十分怀疑的周掌柜有些正视起来。 用银筷子夹起每样菜都尝了一口后,周掌柜忍不住连连夸赞:“好味道!好味道!想不到姑娘竟有此等手艺,不说其他,只说能把鱼的腥气完全祛除这一条,姑娘就有资格留在我孙家酒楼小厨房!” “周掌柜,我并非来应聘孙家酒楼的厨子,而是来卖吃食方子。就这三样菜,掌柜若是觉得尚可,咱们就商量商量能价值多少?” 这三样菜,若是交给孙家酒楼的厨子们研究一番,未必就做不出来,李二妮赌的就是他们讲不讲道义,一个能把生意做满全天下的家族,若是只有这等眼界,她也没必要再和他们打交道了。 “虽没有先例,但是我孙家酒楼愿意做这个交易,姑娘不妨出个价。” “周掌柜果然是爽快人,本来我想每道菜卖一千两银子的,孙家酒楼不是只有这一家,您买这一回吃食方子,实际上要用到全天下孙家开设的酒楼里,必能赚的盆满钵满,一千两一道菜,孙家也不亏。只是今日与周掌柜相见,觉得甚是敬佩您的为人,对下不摆架子,对上有担当,小女子愿意退步一些,三道菜两千两银子。您看如何?”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周掌柜这些年恪尽职守,可对于本家来说,他只是尽了应尽的本分,颇有些锦衣夜行之感,今日被李二妮一夸,虽然只有寥寥几句,他都有了几分知己之意,若不是对方只是个小姑娘,他还想与他一起喝场酒引为知己呢。 “好!姑娘也是有识之人,若是到了别处,恐怕不肯出这笔银子,哪怕它确实值得两千两,我与姑娘甚是投契,愿意和姑娘做这个买卖,这回算是姑娘与我方便,日后有用的着周某的,尽管来这酒楼寻我,或者是姑娘又做了什么新吃食愿意售出方子,我孙家酒楼敞开大门。” 一直走出了孙家酒楼,李三小还觉得刚刚发生的事儿有些不真实,可二姐给他的一百两银子铬着他的胸脯子,又提醒他这是真的。 “二姐,咱们真的……真的……”李三小激动的语无伦次。 李二妮赶紧让他打住:“你以后可是要做大事的人,这么喜形于色被人轻易看穿了,连个小毛贼都能让你功亏一篑,财不外露,丑不外扬,这句话懂不懂?” 李三小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还是忍不住抿着唇角偷乐。 二妮告诫了一番三小,不许把她赚了两千两银子的事透漏分毫,连李田氏那里都不要说两千两,只让他说二百两,李三小虽然不懂二姐为何让他对娘还保密,但是他最听二姐的话,二姐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二妮要了一千九百两的银票,给李三小的一百两换成了碎银子,她还没想好怎样才能打造一个像孙家那样的财富帝国,这笔银子是她的启动资金,等想好下一步如何做了,她还要用到。 豆庄村太小了,若是她挣了这么大一笔钱财的事传扬出去,恐怕就很难在村子里立足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总不能一次次好运气躲过那些明枪暗箭。 两姐弟回到豆庄村时,村子里已经在传李二妮新婚当夜回了娘家的事儿了。 有些人揣测着赵家叔侄因何急事连夜外出,有些人揣测着李二妮是不是还是个大姑娘。 桂秀才在村口经过时也会略停一停步子,听听她们谈论的话。 二妮姑娘与赵郎中的侄子突然就要成亲,他虽已经知道消息却无力反对。 那日他去找二妮姑娘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李金凤的事经过里正的一顿犒劳,县衙里出来的衙役得了好处,对于李金凤也算是格外洪恩了,只打了她三板子叫她以后万不可再害人。 冯家将人接了回去。 豆庄村的乡亲们不再信任李金凤,之后一见她出门,就跟在她后面,生怕她给全村的水源里投毒,李金凤一开始还不知道为何,后来知道了气的眼眶都红了,她想毒的只有李二妮一人而已,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何她亲眼看着李二妮喝下了毒药,最后却一丁点事儿都没有? 第八十九章 把生意做大 张小凡本是跟着赵郎中学医术的,赵郎中这一走都已经半个月没有音讯了,问二妮姐,二妮姐也说他们叔侄俩走得很急,也没说清楚去了哪儿,她也不知道。 张小凡去赵郎中家门口转悠,在门边的一块大石头下找到一封信,看样子像是压了不少日子了,张小凡跟着赵郎中不仅是认识草药,赵郎中还教给他认字写字,不然将来写个药方都写不出,只是时日不长,张小凡认得字并不多,再加上他觉得这封信说不准是留给二妮姐的,就拿着信去了李家。 李二妮把信展开,在看信之前,她也在心里忐忑,会不会是赵山生给她的解释?亦或者是道歉?她不想承认自己还对他抱着幻想,可事实上,她是。 信展开后,她也彻底放弃了对赵山生的期待。 信是赵郎中留给张小凡的,不过是短短时日的师徒之谊,都晓得给他个交代,而赵山生呢? 书信上写着让张小凡去镇上一家医馆里找一个姓向的郎中给他当学徒,赵郎中已经和向医师说好了,平时就叫张小凡住那里,勤奋些多干些活就行,不需要和文人似的交束修,只张小凡人去就可以,若是遇上逢年过节的,叫家里送向医师些乡下土礼就可。 张小凡知道还能继续学医,十分欢喜,只是如果他去镇上就没办法再给二妮姐放羊了。 二妮看他高兴了一会儿又安静下来,知道他心里所想。 “张小凡,这封信恐怕都压在石头下十多天了,明日你赶紧去镇上,我做些肉夹馍你给你师父带去,冲着这份礼他也不好嫌弃你去晚了,我家的羊你不用操心,我叫张大爷来帮我放就行。” 张小凡听二妮这样说,也就放下心来,挠着头不知道如何谢二妮姐。 “行了,快回去跟你娘说吧,叫她准备好你的衣裳行李,住在别人家里肯定不如自家自在,正经地当上一个学徒可没有那么容易,不过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咱小凡能屈能伸,肯定能把本事学回来。” 张小凡认真的点头道:“二妮姐,多谢你,我什么都不怕,只要能学本事,叫我干什么都行。” 无论古今,手艺人收一个徒弟等于养一个家奴,并非像学堂里的夫子那般把技艺倾囊相授。 徒弟娃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猫晚,不仅要生火烧水,洗衣做饭,甚至还要帮着师娘带孩子。 师父吃肉,徒弟只能喝汤。师父吃干的,徒弟吃稀的,挨打挨骂都是家常便饭。而且师傅授艺只是略示一二,作为艺匠,往往是“一招鲜,吃遍天”,如果把自己的独门绝技全部传授给了自己的徒弟,还有什么鲜味呢?至于一些独门绝技,一般的徒弟根本学不到,除非有很深的造诣。 徒弟要全心全意地跟着师傅学习,要随时听取师傅的教诲,也就是所谓的“师傅引进门,修行在个人”。 赵郎中的这个安排,固然有他的面子在,但很大程度上其实还是要靠张小凡自己的,能不能留在向医师那里当学徒,都是未知数。 李二妮大大咧咧地笑着挥挥手,转头向院外的土路上走去,烈日渐渐落下,夜色渐浓,庄户里的人家纷纷点灯,星空下,李二妮在夜色中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她看到那道白色的身影。 她慢慢走到他身旁。 “今日休沐?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家,乌漆嘛黑的小心被野狼叼了。” 桂子文抬头看了看如白玉盘的月亮,微微笑了笑:“二妮姑娘不也没回家?”筚趣阁 “我不回家不打紧,反正我也不用挑灯夜读,你不一样啊,你以后可是要考状元的,当然应该日夜不辍。子不是曰过,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吗,桂秀才可要加把劲啊。” 桂子文眼神莫名,被掩饰在夜色中。 “好,子文日后一定争取金榜题名。” 李二妮笑了笑,掩嘴打了个哈欠:“习惯了早睡,这么一会儿就撑不住了,我回家了啊桂秀才。” 桂子文在夜色中轻轻嗯了一声,两人无声的错过,李二妮觉得她已经走出挺远了,桂子文仍然站在原地没动。 李田氏见二妮子回来了,责怪她这么晚了还跑出去玩,不过二妮终究是嫁过人了,也不好像小时候那样过多说教她,她小时候做错事,李田氏总是一遍遍教她这样不对,那时候她总是闪着不解的眸子保持沉默,哪里像如今这样油嘴滑舌为自己辩解? “娘,你知不知道有句话说,饭后走一走,活过九十九,溜达溜达消消食对身体好,赶明儿咱娘俩儿一块儿去玩啊?” 李田氏嗔怪的拍了李二妮一下,李二妮咋咋呼呼躲着往屋里钻。 临关屋门时又想起一件事来:“娘,明儿你跟张大爷说说,问问他愿不愿意给咱家养羊,工钱按照一天三十文算吧。” 李田氏忙把李二妮叫住:“怎么想起叫你张大爷来替咱家养了,小凡呢?” “他要去镇上向医师家当学徒了,正好咱家有几只母羊该生小羊羔子了,小凡估计也不懂给母羊接生,张大爷就挺合适,娘你别忘了去问问,如果他们不愿意你和三小赶快找别人。” 李二妮既然已经把家里的东西都让了出来,这羊自然也就不算她的了,做主也该是李田氏和李三小。 李田氏舍不得花每日三十文的工钱,犹豫道:“要不就我和三小喂着得了,应该也能忙得过来。” “娘,你可别为了那么点小钱把生意再给耽误了,咱家的烤馍馍、鱼丸、虾丸,哪一样不得准备,你和三小是有三头六臂了还是咋?花点儿小钱挣大钱,有取有舍,咱可别那么巴掌远的眼光,三小都知道这道理,是不,三小?” 李三小正去给他二姐打水洗漱,闻言一个劲点头道:“二姐说得对,咱现在的生意好得很,给三十文出去也不怕,娘,你就听二姐的吧,二姐说的错不了。” 李田氏嗯了一声:“你张大爷保准愿意,前一阵子福来媳妇儿就跟我说卖草编赚的不稳定,要是有这么个旱涝保收的进项,他家准得应。” 李二妮也觉得不会有人把这么个还算清闲的差事儿往外推,养羊又不是全天都要忙,空余的时间还能干干自己家里的活儿,啥也不耽误。 这些日子二妮又教李田氏做了鱼丸和虾丸,还有烤馍馍片,也就是烤馒头片,好吃全在刷的蘸料上,城里的富人吃羊肉、鱼丸、虾丸,家境不那么殷实的,买上几串儿蔬菜串儿和烤馍馍,又饱腹又解了嘴馋,李家的生意渐渐的也稳定了下来,每日里结算盈利,都有三五两银子的纯利润,三小手里有二姐给的那一百两,李田氏手里也存了差不多五六十两,这样多的银钱,以前李田氏是想都不敢想的。 被姐弟俩这么一说,李田氏也觉得自己个儿有点儿守财奴了。 “行,那就叫你张大爷来帮忙,要是咱家这羊养好了倒是省的去外头买羊肉了,我瞅着有五六头母羊都怀上了,这羊羔子和母羊护理起来可得精细些,你张大爷养过羊,他肯定晓得咋弄。” “等这些母羊生了羊羔,恐怕咱家的草棚子就养不下了,娘,我想了个主意,要不咱们就向咱们村子里养羊的人家收羊肉,这样村子里的人看有销路,肯定有人家愿意养,省了咱们再投入场地和人工自己养了。” 李田氏满心的疑惑,自己养的肯定比从别人手里买的划算啊,干嘛要花更多银钱买别家的。 “娘,我问你,咱家赚了银子后是不是很多人家都说风凉话?若是光让他们看着咱家赚银子,他们能放过咱们?你能确保他们不使坏?” “这……”李田氏确保不了,福来媳妇儿现在都时不时酸她几句,念着张家对她家有恩情,她倒是一点儿也没往心里去。 “反正你和三小你俩决定吧,娘听你们俩的。”李田氏干脆平静道。 小虫子喜欢背着重物往高处爬,有人怜悯它太辛苦,就帮它减少负重。但虫子又贪婪的背起来往上爬,直到掉下来摔死。 二妮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李三小的殷勤服务,其实她心里依稀有点儿把生意做更大,又不用那么辛苦的想法,只是还不太明确,反正来日方长,她也不着急。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李田氏找了张**奶把想请张大爷来养羊的事儿一说,张**奶和福来媳妇儿果然愿意。 李田氏说好了这事儿就和李三小去西市卖烤肉串儿了,李二妮在家里给张小凡做了肉夹馍叫他带着,张小凡的娘千恩万谢的收下了,领着张小凡去了镇上。 这几日的鱼丸虾丸由于家里人手实在太少,已经做的供不应求了,不只是羊肉,她家对于鱼虾的需求也开始多了起来,每日李田氏去市场上买这些材料都要找半天。 还是要把村子里的人调动起来,只要能赚钱,他们肯定愿意做。 第九十章 小作坊 张大爷是个老实木讷的人,一早知道能来李家帮工,也没让人说就去割草在自家院子里晒着了,来二妮家说了一声就赶了羊群出去吃草。 等把羊群赶回来,添了烧开后又放凉的水,加了一把粗盐就又去打扫羊圈。 张小凡放养这群羊时就已经很精心了,张大爷却比他想的还多,见二妮家给怀孕母羊添的饲料里只有麦麸时,眉头的三字拧成了川。憋了半天才找二妮说了,母羊只吃麦麸营养不够,怎么着也得加点儿豆饼,棒子面,最好是用大锅煮成糊糊每日里给它们吃个两三回,这样母羊下的小羊羔子体格壮实,容易落住。 这些李二妮还真不太清楚,幸好现在补救还来得及,去找了福来媳妇儿让她帮着问问村子里谁家卖豆饼和棒子面,她要收。若是谁家养的羊想卖也尽可以牵到她家她按照市场价格收购。 家里有豆饼和棒子面的,在村头就卖了不用去市场上等,听到这个信儿抬着扛着推着就往李二妮家送,李二妮去里正家借了秤,张小凡的娘和福来媳妇儿在一旁帮着张罗,把各家各户送来的按照品质和斤两算好价。 张小冬家的棒子面上回落雨时收晚了沾了雨水,有好些都发霉了,在麻袋里最上层装了些好的充数,让张小凡的娘给看出来了,拿手往里一挖,讽刺道:“小冬娘,你这袋子棒子面隔着麻布就闻出霉味儿了,还好意思说你家这是上等粮,当咱们的鼻子都是吃饭的家伙?这发了霉的玩意儿给狗都不吃,二妮家可是怀着羊羔子的母羊,吃坏了你给赔不?” 张小冬娘被识破,气恼张小凡的娘多管闲事,恶狠狠的上前把棒子面夺了回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你好大的口气,狗都不吃?快饿死了别说发霉的棒子面,就是屎它都吃的香着呢,别说狗了,就是有些人都爱吃人家的屎,捧人家的臭脚,给家人做狗腿子。” 张小凡的娘被骂的气不打一处来,都是一个村子的你还敢弄虚作假坑人,给你指出来你还有理了?脸一拉就要和她对骂起来。 李二妮原本正在给先来的算钱,听到小冬娘骂的那番话,笑嘻嘻走了过来。 “今儿卖给我家上等粮的,我相信你们的人品,我家最近卖烤羊肉串儿,大家也都知道吧,我们家人少,活儿忙不过来,想要雇些人给我家干,就是做一些简单的吃食,不是费大力气的,愿意的就每人来干上半天,给大家算二十文工钱,一会儿家里有空觉得能来干的,到我这儿留个名儿,等我这边准备好了,我就叫大家上工。” 刚刚二妮结算粮食钱的这家,婆婆和媳妇儿都是沉闷内向的性子,平日里闷头干活,不善交际,连去镇上卖自家的土产都很少,一跟人打交道就脸红脖子粗说不上话,家里过的紧紧巴巴,听说有在家门口还是只干半天就能拿到二十文工钱的好事儿,媳妇儿结结巴巴走上前几步和二妮说她和她婆婆来干行不行。 二妮想做的就是个小型工厂,她以后的目标就是给整个黑石城的食肆酒楼饭庄或者小摊子供货,只要是品质一直能保证,就省了和顾客直接打交道的时间和辛苦,销量也不用愁。 请的人越老实,对她就越有利,毕竟你如果让别人来做,就必须告诉她们怎么做,人品不好的自己偷偷学了传到外面,她李二妮的作坊工厂就很可能被挤垮。 张小凡的娘性子泼辣,又是可信任的人,可以替她做个管事,做活儿的就得是老实本分的。当然,她在用人之前肯定会和她们签署一份保密协议。 张小冬的娘听李二妮这样说立即变了嘴脸,谄媚道:“哟,二妮你家的吃食摊子这么火啊,都要雇人干活了呀,要不算上我一个吧,我这人干活儿麻利,一个顶俩,村子里谁不知道是吧。” 李二妮斜了斜眼:“麻烦让让,我刚刚说的是今儿没糊弄我的人品好的人家,像是那些想投机取巧以次充好的,我李二妮可不敢用,往后万一出了啥事还不砸了自己招牌?” 张小冬的娘变了脸色:“哼,你以为你家做的吃食多金贵呢,一个傻子鼓捣出来的玩意儿,迟早吃坏了人,你们大家伙可要小心着些,别给她家干活儿还惹上事儿,叫官府来人抓你们下大狱!” 福来媳妇儿心里算盘算得清,她公爹如今给李二妮干活儿,她和婆婆要是也去,一天就能赚到九十文钱,还不耽误自己家里活儿,以她家和李家的关系,说一声肯定能来,往后李家好了她家肯定也能沾光,这还没开始呢哪儿就能让张小冬的娘把这好活儿给毁了,站出来帮腔道:“你这满嘴喷粪的婆娘,人家李家的烤肉摊儿开张这么些日子了,那些城里的老爷太太们哪个也没吃坏,我家还吃过李家送来的吃食呢,我们都还好好的,你不就是眼红别人吗?可惜你没那本事,跳的再高也没用……” 张小冬的娘嘴硬道:“现在没吃坏,也不代表将来吃不坏。” “是吗?看来婶子有未卜先知的能耐,就是不知道婶子能不能卜一卜红口白牙诬陷他人在县老爷那儿该怎么判?你以为你想说什么就能说的?那岂不是谁都可以大放厥词胡乱污蔑别人了?朝廷可是有法例的,李金凤被打了三十大板,我可是听说她现在还下不来炕呢。别说三十大板,就是三板子,衙役的大棍子打下去,也得疼上几天吧,我这个人,小气得很,惹着我了我也不客气,甭管你是谁,该报官报官。” 李二妮不念姐妹情分把李金凤告到官府村子里的人都知道,给里正送钱让从轻处罚却没人知道,说李二妮心狠不顾亲情的人不少,堂姐都不饶,别人她能饶的了? 李金凤后来只是被当众打了三十大板,没被捉进大狱里,名声和脸面也丢了个干净了,那些要脸的贞洁烈妇要是被这么羞辱,恐怕早就上了吊或者一头碰死了,张小冬的娘哪里敢应对那些凶神恶煞似的衙役们。 可恨的是张小凡的娘也跟着说:“可不就是,要是任着人满嘴胡说,还不乱了套了,这样的人就该让衙门里的人教训教训才好!” 那些想跟着李家干活儿的也纷纷站李家这边,你一嘴他一嘴的臊的张小冬的娘抬不起头来,背起来那半麻袋棒子面就跑回家去了。 李二妮收够了喂羊的粮食,把愿意给她家做事儿的人家记了下来,又告诉大家她用不了太多的人,这些人中她还得筛选筛选,至于没有被挑中的也不用灰心,她以后还要用人,会优先从这次报名后没挑中的人里选。 大家伙儿听了都挺期待,恭维好听的话儿不要钱似的跟李二妮说,最后调笑了一阵子,李家门口的人群才散了。 李田氏和李三小一回家,二妮就把心里的盘算跟他俩说了,李田氏和李三小在城里卖烤肉串儿,原本有李二妮和赵山生在,她还不是特别怕,后来二妮和山生都不去了,一开始她还抹不开面儿,畏手畏脚的,有客人来买,说话还磕磕巴巴的,习惯了几天后倒是也放得开了,再后来,也算是得心应手了。 只不过,像二妮说的这样在家里开个作坊给别人供货,能省去和三教九流的客人打交道了,说实话,她天天都揪着心去做的买卖,就怕再遇上地痞流氓啥的。 西市上有人见她家烤肉串儿卖的好,也有几家仿着她们卖的,虽然味道不及她家,可价格便宜上许多,有些客人为了省几个钱就跑去那几家了,虽然暂时还影响不到她家生意,时日久了,恐怕就不行了。 因为有些精明的妇人就拐弯抹角的说她家卖的贵不如别家的便宜,即便是知道她家烤肉串儿才是最正宗味道最好的,掏钱的时候也不情不愿的总要李田氏抹个零儿便宜点儿,甚至强行塞了不够数儿的铜板儿拿了肉串儿就走,李田氏嘴笨,都不知道怎么把钱追回来。 二妮这么一说,李田氏就动了心思干脆把城里的烤肉摊子也撤了,她和李三小给二妮帮忙做鱼丸虾丸卖得了,正好差几天她们就干满了一个月,下个月的摊位费不出就是。 李田氏把心里想的一说出来,李三小倒是不太愿意,让他和一帮婶子大娘们一块儿干活儿,他总觉得不得劲。 二妮其实没想过让李田氏丢下烤肉摊儿,毕竟已经支起来摊子了,卖的也不错,以后她和三小一直干下去不成问题,哪怕有人仿她们,也就是少挣一些,总也比种地强,只是李田氏不想干了,二妮其实也不想让李田氏日日奔波那么辛苦,看她打了退堂鼓觉得也不是不行。 李二妮抚着三小的鬓角笑道:“咱们三小是不是觉得做鱼丸虾丸大材小用了?你放心,二姐不让你干这个,你跟着二姐去跑市场去,二姐给你算提成,保准你挣得比卖烤肉串儿还多怎么样?” 李三小这才高兴了起来,他自上回跟着二姐去了酒楼一回,总想着还能去见见世面,他以前觉得那些有钱人都是鼻孔朝天的,见了才知道也不是他想的那么恐怖,人家待人客气的很,别人或许不知道二姐说的跑市场是啥意思,他可是知道的,二姐嘴里念叨的那些新名词儿,以往他还不明白,二姐说的多了,他也能猜出大概意思来。 “行!那我就跟着二姐干!就是不卖烤肉串儿了咱家的羊咋办?” 二妮笑嘻嘻地说:“咱家不卖了,不是还有别家卖吗?活人还能叫尿憋死?咱们找个地方给他们供羊肉不就行了?” 李三小一想,也是,高兴道:“二姐真聪明,我咋就没想起来。” 李二妮一脸得意:“你才刚做了几天生意,就你二姐我都是摸着石头过河,跟那些几代传家的商人比起来,咱们还嫩着呢,往后带着点儿脑子多看多学多想想,哪怕是在市集上的小买卖,都得学着人家点儿。” 李三小重重的点了点头。 第九十一章 孙公子 黑石山脚下岸边的草好像一条长长的绿色地毯,粉色和白色的小雏菊点缀在地毯上,李二妮把渔网洒下去,再捞起来时,渔网里好几十条七星鱼,这种鱼肉质细嫩,刺少肉多,味道鲜美,虽然不比深水潭里的鱼大,肉质却更好。 李三小咋咋呼呼道:“二姐,原来你和山生哥,不是,和姐夫就在这儿捞的鱼啊?不过这鱼不如你们逮的那些个大啊,咱们村口那引渠过去的河道里,只有巴掌大的小鱼,还不容易捞,腥味大又没有几口肉,这儿的鱼倒是大不少。” 二妮并不想听到三小提起赵山生,其实他也不叫赵山生,他的真实名字应该叫赵睿,端王赵睿。 “这些鱼还不够,你再多捞一些,虾得在天亮前一个时辰,天黑后两个时辰捉。先把虾笼弄好,晚上的时候咱们再来一趟。” 他们带出来好多笼子,每个笼子都有两个虾能进而不易出的进口,在“丁”字形筒笼汇集处有一个开口。开口设有盖子,从此处放入鱼骨头或米糠、麦麸等饵料,并加盖,用绳将这些笼子以每只隔一段的间距系在一起。 二妮找了个避光又通风的地方舒服地躺着,让李三小去捞鱼。 既然要做小作坊,首先她要把货做出来去推销,找一些能长期向她下订单的客户。 李三小把网撒下去,待收网时,网里捕了几条草鱼、几只河虾,还有几只小的不能再小的螃蟹。 河虾一般在河边的草丛中觅食,虾属于杂食性动物,喜暗,大多数情况下也是在晚上才会出来觅食、活动。早晨虾子一般都有饮露水的习惯,夜晚觅食。 见自己网的鱼不如李二妮网的多,李三小不信邪,又找了块地方撒网。 忽然,有个男人的声音传过来,话语温和,显得彬彬有礼。 “这位小哥,你这些七星鱼卖吗?在下可否买上几条?” 正悠闲躺着的李二妮缓缓的睁开了眼,探头出去。 男子穿着天青色的衣衫,在河边静静而站,面色有些苍白病弱之气,反而使他的身姿更加清隽飘逸。 村子里不是没有来过外乡人,只是这样特别的少见。 李三小被男子惊到,刚收网的几条小鱼滑溜溜又从撒手的一角渔网里溜了出去。 “这……这鱼不……不是卖的。”李三小结巴道。 男子眼带笑意,谦和道:“这位小哥,在下体弱,听闻这七星鱼有水中人参之称,在下不贪心,匀一两尾即可,多谢小哥了。” 李三小求救般看向李二妮。男子随着小哥的视线也往一侧移去。 容色清丽的少女,身穿素白色的束腰棉布裙,高挑的身材玲珑有致,施施然走过来时,宛如山间精灵一般。只是一开口说话,少女那份脱俗感就荡然无存了。 “卖,怎么不卖,只要银子给够,你全买走都成。” 男子发出一声爽朗的笑声后道:“这位姑娘是爽快之人,我身子弱,需要这些七星鱼补补,姑娘出个价吧,我全都买了。” 李二妮笑笑地看着他,狡黠的眼睛眨了眨:“我这鱼既然如此珍贵,有水中人参的称谓,价值自然也不菲,公子确定出的起价?” 男子笑盈盈道:“这世间还少有我出不起价的东西,姑娘想要多少银两不妨说出来。” “银两嘛,我自己有,足够花了。公子若是真想买这些鱼,不如就答应我一个约定,日后我若需要公子帮助时,公子要遵守约定尽力助我如何?”二妮并不觉得这人在口出狂言,既然他说世间少有他出不起价的东西,那这人很可能是非富即贵的人物,她们李家只是个乡下人家,而做生意,不是简简单单的买卖,她想把生意做大,无论如何都需要有靠山。 也许这个人有用。 男子眼中情绪变幻,沉吟了一瞬,笑说道:“这个买法倒是稀奇,表面看起来,在下好像沾了光,未出分毫就白得了这些鱼,实际上是给自己安了个陷阱,万一姑娘杀人放火让在下相助,在下上哪儿说理去。” 二妮似笑非笑意味深长地说:“公子是害怕了?看来公子不像嘴上说的那样有能耐啊,以后再说话可要谨慎些,小心风大闪了舌头。” 公子一噎,无语半晌后叹气道:“确实,姑娘倒是给在下上了一课。” 李二妮笑眯眯的说:“用一个约定买东西,你又不知道这个约定是什么,什么时候要兑现,难道你不觉得这也是一种乐趣吗?” 公子思索了片刻大笑道:“的确!” “所以,不如就做了这宗交易如何?”李二妮像是在诱哄着道。 “行!”公子痛快应道,嘴角噙着笑,“只是这么多鱼我自己也拿不了,劳烦姑娘帮我送到住处如何?” 李二妮笑嘻嘻的应了。 “当然要给公子送过去认认家门了,不然我找谁兑换约定去是不?” 公子愉悦地笑了起来:“放心吧,我姓孙,这城里的孙家酒楼就是我家的产业,绝对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李二妮一愣,原来是商界大佬,怪不得刚刚说话那么大口气! 二妮招呼李三小回家去把骡子车赶过来,开始把所有七星鱼往一个木桶里倒。 一个桶都没装下,足足装了三大桶。这么多七星鱼,恐怕要吃上好几天了! 骡子车赶来,二妮和三小把木桶装上去,孙公子甚是洒脱自然的坐到了赶车的另一侧。 “我是步行来的,随便走走感受感受黑石城的山山水水,这一走走的太远了,甚是脚痛,正好借光坐坐你家车。” 李二妮本想让三小独自去送,又一想三小毕竟还是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孩子,万一路上有个啥事咋办,就跟着一起去送鱼了。 虽已快到秋天,天气却还未冷下来,微风中的凉意吹到衣衫上,让人只觉清爽轻快。 原本还要担心孙公子吃不完这些鱼就会坏掉,直到他命令酒楼门口的伙计把三大木桶鱼搬到酒楼后厨时,李二妮才反应过来,人家开酒楼的,吃不完还可以卖嘛。 周掌柜听到东家回来了,赶紧到门口去迎接。公子身旁站着的李二妮和李三小,前几天刚见过的,周掌柜还没那么健忘,一时惊讶道:“少东家,李姑娘,你们怎么在一块儿?” 李二妮咧着唇角笑起来:“哈哈,也是凑巧,你们少东家闲逛到我们村了,脚痛走不回来,我们就把他送回来了。” 周掌柜想问问那三桶鱼又是怎么回事,又觉得问出来不妥,少东家做事哪里需要他问东问西,就把这茬自动隐去了。静静站在一侧等着少东家示下。 “把那些七星鱼捡着好的给我做了吃食,我身子不好需要补补。” 李二妮觉得她刚开始看到这位少东家时的俊逸不凡肯定是眼花了,这人分明是百无禁忌,嘴瓢的很,倒是挺对她脾气。 “我家酒楼菜做的不错,反正也到饭点了,劳烦姑娘和小哥送我回来,不如在下就请你俩吃饭如何?” 李三小刚刚和孙家酒楼的这位少东家聊的熟了,听说这少东家是从京都来的,还跟三小说了不少京都的风土民情奇闻轶事,李三小也是精绝,想着他既然是孙家酒楼的大少爷,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把鱼丸虾丸推销给他们?因此李三小留下吃饭的兴趣大的很。 见李二妮说不用了,李三小直拽他二姐的衣袖子,殷勤道:“二姐,咱们要不就留下吃饭吧,这儿的厨子不见得能把那些鱼做好吃,要不咱们给孙公子露一手?” 李二妮翻了个白眼,人家客气客气他还当真了,刚把那些七星鱼卖了人家一个大价钱,又这么着急推销自家的东西,恐怕做的太过刻意了吧? 不顾李三小的反对,二妮把那些七星鱼做成了河鲜汤饼,汤头炖得十分鲜美,乳白的汤汁,嫩绿的葱花,汤饼浸泡够了浓香吃进嘴里,直叫人满足的要在嘴里多嚼几口。 孙公子叹了口气:“想不到这满是腥臭的东西做成吃食也能这样美味!” 李二妮奇怪道:“你不是说它们是鱼中人参吗?怎么还会嫌弃它们腥臭?” 孙公子摇了摇头:“我也是没有办法啊,再是难吃的东西,只要听说它对身体好的,总得要试试嘛,七星鱼并不多见,我找寻了许久才从那块水域见到,这些鱼儿奸猾的很,倒是姑娘能一下子网那么多令在下惊讶。” “大概是它们喜欢我吧,哈哈……” 李三小在一旁叽叽呱呱地说道:“这些鱼算什么,我二姐还能捞到更大的鱼呢,那鱼有这么长这么大,我们把它们剁成鱼肉茸做成鱼丸,香滑的很……”李三小边用手比划着边夸赞自家的鱼丸。 二妮在桌子底下踢了李三小一脚,三小吃痛,不知道二姐为啥踢他,这么好的推销机会,二姐为啥一直扯后腿啊。 “鱼丸?”孙公子似乎极为感兴趣,眼中飞溅着喜悦,“能不能把那些七星鱼做成鱼丸给我尝尝?” m.cascoo 第九十二章 分红 李三小自然举双手赞成。 二妮看孙公子兴致很高的样儿,也不再推脱,撸了袖子拉着三小去了小厨房。 孙公子在后面想跟进去,被李二妮一句商业机密不可泄漏推了出去。 小厨房只有姐弟两个,李二妮找了个板凳,翘着脚坐下来。 “既然是你要推销给孙家酒楼,今天这鱼丸就你来做吧。” 李三小笑呵呵的答应了,他跟着李二妮学厨艺可没少下功夫。 把鱼肉片下来,剔了大骨之后保留鱼皮。用水冲洗一会儿,开始用刀斜刮鱼肉,刀背后面出现细细的鱼茸后收集到一个盆子里。 加入葱姜水,再加入盐和一点糖,一勺菜油。加入些番薯粉和蛋清不停搅拌,准备一锅冷水开始挤鱼丸,拇指先在虎口处滑一下,把鱼茸磨平,这样挤出来的鱼丸就会光滑。然后往上挤,用另一只手拿勺子接一下鱼丸,盛着鱼丸的勺子在冷水锅里轻轻抖一下,鱼丸就自行脱落了。大火煮,快煮沸时转中小火。煮好的鱼丸再过一遍油更香,也更容易保存。但是李三小想油炸时,二妮制止了他。 “那位孙家少爷说他身子不好,油炸的鱼丸火气大,就原汁原味吧,我给他做一碗鱼丸鸡蛋清汤面。” 李三小忙应了,把地方让出来给二姐和面擀面条。 面做好后,端给孙公子,孙公子把雪白的鱼丸先夹了一个放进嘴里细细咀嚼,又挑起一根面条再夹一个白色鱼丸,胡乱嚼了两口全咽了下去,竖起大拇指夸奖道:“这鱼丸果然不同凡响,和面条一起吃绝配,刚刚吃的太饱,不然这碗面我得全吃完……” “今儿只做了清汤面,其实鲜虾蘑菇鱼丸面更好吃,这鱼丸可不只是和面搭,炖汤烧菜都可以加上,番茄鱼丸汤,鱼丸烧豆腐,香辣鱼丸,酱炒鱼丸,咱们酒楼的汤和菜里若是多了鱼丸,一定能提鲜增香,味道更上一层楼。” 孙公子连连点头:“这鱼丸确实是个好东西,李姑娘开个价吧,我孙家要买这鱼丸的食方子。”筚趣阁 李三小一听,立即就要答应,上次他和二姐来卖方子,得了两千两银子,那些银子他们这样的乡下人家几辈子都花不完了,不过那是二姐的不是他的,他还要挣更多银子到城里买房子买铺子。 他打听过了,城里的一套小院子至少要一百八十两,在西市的一间正经铺子也要二百多两,他手里那些还远远不够呢。 哪知道李二妮摇了摇头,提了一个方案。 孙公子眼睛瞪圆了,盯了李二妮一会儿,叹了口气:“我原本以为这天下没人会比我爹更懂做生意,今儿我算是长见识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等姑娘有机会去京都,我一定引荐你和我爹他老人家认识认识……” “好说好说,本姑娘若去京都,一定先去拜访孙老爷……只是刚刚我说的,不知道孙公子做不做得了主,是不是还要和府上商量商量?” “那倒不用,本少爷家的生意本少爷还是做的了主的,不过,姑娘就不怕我们孙家故意报假菜单写假账?” 李二妮笑得眉眼弯弯:“今日一见孙公子就知道您家都是性情坦率豪爽之人,否则哪里肯应下一个未知的约定?孙公子若是答应我的方案,我保证,将来提出的这个约定,必不违背道义律法,你看如何?” “呵呵,哪怕你真让我去杀人放火,我也不怕,不过我还是不叫老头子给我费这个心了。姑娘的提议我同意了,我去跟周掌柜说一声,让他和姑娘拟定契约吧。” “等下,不知孙公子可否跟周掌柜再说一声,咱们黑石城的鱼丸就有我家的小作坊提供如何?周掌柜要做鱼丸总需要人手,不如就交给我们代劳了,是吧?” 孙公子笑起来:“我能说不行吗?姑娘所图的大头我都让路了,这点子小的我还有什么可计较的,都依你。” “公子爽快!”李二妮竖了个大拇指赞道。 周掌柜苦着脸过来时,李二妮正和李三小讲解为什么不是叫孙家酒楼买断鱼丸方子,而是要每卖出一份有鱼丸的菜就要抽五文铜板儿的利,二妮给他算了一笔账,孙家酒楼遍布天下,假如每家酒楼一天卖出十份有鱼丸的菜,那就是五十文,一个月就是一两多银子,一年就是十八两,孙家酒楼总共开了五十家,一年就是九百两了,再说一天若是卖出超过十份呢,孙家酒楼也不可能一年就倒闭吧,年复一年,不比一下子买断挣得更多? 三小也明白过来了,这种分红法子属于细水长流,哪怕他们以后啥也不干,也有银子花,这真像二姐说的那样,是最省力气的赚钱法子了。 周掌柜见姐弟俩说的热闹,苦着的脸更难看了。 “李姑娘,我们少爷心性单纯,恐怕还未弄明白这份契约的深意,姑娘宽限个一日,我与少爷再商议一番可好?” 李三小刚和二妮闹明白这天大的便宜,见周掌柜想要反悔,不禁有些气愤,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刚刚你们少爷可是同意了的,这么会儿功夫就说话不算话了?早知道这样,我做的鱼丸才不给他吃呢,我要找他去,叫他给我吐出来……” 周掌柜一口老血差点儿吐出来,忙上前去拉李三小:“不是,不是,我们少爷没反悔,是小老儿觉得这个契约不能立,二妮姑娘,三小小兄弟,咱们还像之前那样买断不行吗?这个分红的合作法子,小老儿真是……” “哦?那看来这孙家酒楼不是孙少爷做主,而是周掌柜做主的喽?”李二妮狡黠问道。 “不是不是……”周掌柜心里一咯噔,立马否认。 “周掌柜,既然您只是酒楼的管事儿,主子说咋办那就咋办呗,反正不论怎么着,都有主子给你顶着,周掌柜吃过我做的吃食,自然知道我的手艺,您家少爷又不是傻的,他肯采纳我说的分红,自然是知道他赔不了本,其实往深处想想,每道菜我只抽五文钱的利,要求也不高吧?对于孙家酒楼而言,只是让一点儿小利,却能带来更大更多的价值,何乐而不为呢?对于您来讲,您管的酒楼能把菜色做得更好,甚至能做出几道闻名天下的招牌菜,还能给别地的孙家酒楼做头一份示范,您的东家难道就不会高看您一眼?夸您当机立断,慧眼如炬?”李二妮谆谆劝解道。 周掌柜犹豫了下,细细一想,转了口气:“惭愧惭愧,小老儿真是糊涂了,还是姑娘和我家少爷的格局大,这契约我马上就拟,咱们就以一年为期如何?孙家酒楼遍布各地五十余家,账本都是在年底交给东家查账的,倒是结算好该给你们的银两,姑娘再来找我取如何?” 李二妮笑眯眯点头同意。李三小欢呼雀跃。 不知道是不是孙公子做了这么一笔不太划算的交易心里憋屈,李二妮姐弟俩签完契约出门都没再见到他。 “三小,二姐这一手怎么样?”李二妮拍了拍放在怀里的契约,得意问道。 “二姐英明神武,二姐最厉害!” “唉,果然是唯有马屁得人心啊,李三小,以后周掌柜每年交给二姐的银子,二姐分你一半,你如今可也是有钱人了,说说吧,你想要什么?” “二姐,我想在城里买房子买铺子,我再把铺子租出去吃租子,坐着就数钱,你说这样行不?” “行,怎么不行,你是没见过倒腾房子的炒房客,那都是暴富,不错不错,小伙子很有潜力嘛,姐还告诉你点儿诀窍,做生意嘛,最好是和官府的人结交上,上头有人好办事儿知道不,姐给你打个比方,就说朝廷想要挖运河搞水运通道,把各个地方的货物互通。如果你提前知道这个码头要设在哪儿,你去那儿买块儿地,将来无论是建商铺还是开客栈,或者就像你说的,租出去,是不是都能赚很多银子?交通要道,无论是行人还是走物,都是大火之地,人多的地方生意自然就兴隆。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李三小半晌没说话,仔细回味二姐的话,有些似懂非懂。 “等会儿到家了我再给你举几个例子,咱们现在还有别的事儿,你不是早就想住城里了么,二姐这就带你去找伢人,咱们也在城里买房置办铺子!” 李三小哈哈笑起来,甜甜的追叫着二姐真好,二姐最好了! 李二妮回头看了看他,心底升起一股奇特的自豪感来,原来这就是有弟弟的感觉啊,只是说两句崇拜的话,就能让她心甘情愿对他好。 买房子买铺子不是一天就能买得到的,黑石城里有一家信誉比较好的牙行,李二妮在伢人那里做好登记,带着三小在城里买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堆到骡子车上回了豆庄村。 第九十三章 分家 快到村口的时候,姐弟俩又不急,就让骡子溜溜达达走着,李三小瞧着前面有个往后背着手来来回回走的老头怪眼熟,指了指问二妮:“二姐,你瞅瞅那是李金虎他爷不?” 李二妮戳了戳他脑袋道:“啥李金虎他爷,不是你爷啊?甭管你心里咋想的,该叫爷就叫,起码大面上让人挑不出理来,以后做生意,啥人咱都遇得着,面上你好我好大家好,该装糊涂就装糊涂才混得开。” 李三小把头撇向一边没吭声。李二妮也不管他,老远就冲李老头喊:“爷,你在这儿干啥哩,正好我和三小买了好些东西给你们二老,你先瞅瞅咋样。” 李老头额头上的三道纹舒展开,咧着嘴笑:“爷啥都不缺,买啥买啊,做了好的给我和你奶送一口就得了,下回可甭乱花银子了。” “还是俺爷知道俺们赚点银钱不容易,爷,你放心,这衣裳是人家店里便宜处理的,我还跟掌柜还了半天价才买下来的,买一送一,正好你一身我奶一身,不便宜我还不买了呢,爷你先瞅瞅合身不合身,我挑了老半天呢。” 李老头嘴角直抽抽,想说点儿啥也说不出来,任由李二妮把衣裳拿出来在他身上比划。 “幸亏只是肥了点儿,没事没事,让我奶缝两针就能穿了,我就照着宽大的挑的,要不买瘦了就白瞎了,爷,我还给你和我奶买了俩糖人呢,还有这狗皮膏药,说是有个腰腿酸痛贴上就管事儿……” 李老头强颜欢笑道:“二妮子可真是孝顺了,这糖人还是你和三小吃了吧,我岁数大了吃了这玩意儿牙疼,对了,二妮子,我有个事儿问你,怎么村子里的人说你要雇人做工?半天给三十文工钱?你看看我和你奶能干不,能干我们俩老的也跟着你干得了,金虎那个不成器的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跑外村赌博,人都找家里来要赌债了,你二叔二婶把我和你奶那点儿棺材本儿都借了去还债,爷倒不是怕你二叔二婶不还,就怕他想还还不上,将来我们俩老的动不了了,手里再没点儿子积蓄,唉……” 李老头满脸的褶子又蹙成一团,一个劲儿的唉声叹气。 合着这是以退为进给自家找后路来了。 其实李老头比李婆子聪明多了,如果他能一直老老实实的,多一双筷子吃饭的事儿,也不是不行,可李金虎竟然跟着人去赌博,万一他管李老头要银子顺杆儿赖上她家呢? “爷,染上赌博可不得了啊,我听城里人说好多家财万贯的都在赌坊赔的裤子都没了,连老宅都顶了债,沦落到街头要饭呢。您可得叫我二叔二婶好好管管李金虎,爷奶你俩的棺材本儿没了事小,再把您二老辛辛苦苦盖的大瓦房赔进去才叫冤呢。爷啊,我看您可真得防着点儿了,要我说,二叔那边的房子大,您干脆和二叔他们也分家得了,院子隔开,您二老也别跟着他们一道儿吃饭了,让二叔和我们家一样给粮,借了您的银子叫他写欠条,退一万步讲,将来李金虎真的要败家,您二老好歹还能有房住有粮吃,儿孙自有儿孙福,爹娘都管不住,爷奶哪儿能管的了是不?” 李老头怔住了,他再精也没想这么远过,如今一想想,二妮子说的不错啊,李金虎那小东西子算是成不了器了,再跟着老二家别说棺材本儿,没准连口饭都得吃不上,给老二干了一辈子了,老了老了棺材本儿都拿走了,赶紧分了家还能保下点儿。 李二妮看李老头那样儿,就猜着他动了心思,李三小又适时来了句:“爷,您要是和二叔他们分开了,我给您送个吃食啥的也方便,金虎哥在那儿我不敢去……” 李三小多久都不和李老头说话了,如今主动叫爷,还说给他送吃食,激动的老泪纵横,连连点头道:“我这就去找里正,今儿就和他们分家!金虎那败家子我老头子是管不了,好在还有你俩这么孝顺的孙子孙女儿,老头子我手里还有点儿银钱,那房子我得隔开另开个门儿…… 李老头连一时三刻也等不了了,知道李刘氏到时候得闹腾,先跑到里正那儿去说了一通,里正又带着村里一些算是德高望重的老人儿一道儿,当天还真把家给分了。 李老头又找了村子里一些年富力强的小伙子一人二十文工钱,一天就把墙给砌上了,从一侧又单开了个门儿,把李刘氏气的哭天抹泪的。 李长发也气啊,老头子闹这么一手说白了还不是防着他家,可李金虎不成器,他也没话说,那几个凶神恶煞的赌徒来他家要银子的时候多少乡亲们都看着呢,老头子以岁数大了受不得惊吓为由分家分户,连里正都赞同。 李婆子不愿意分家,她一个婆娘也没说话的份儿,李老头这一阵子巴着老大家去了,连李婆子的话都不听,就认准了老大家那一对孙子孙女儿好,将来要指着那一家子呢。 李金凤听说娘家的事儿在炕上也趴不住了,一瘸一拐回了娘家想来劝劝爷奶,李老头却一边指挥乡亲们垒墙一边冷眼说她,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娘家的事儿让她别管了。 她是嫁出去的闺女,李二妮不也是嫁出去的,还刚嫁过去男人就跑没影儿了的,怎么就一直住娘家?李老头看见李二妮笑得跟花儿似的,看着她一张脸拉的跟驴脸似的,不是一样的孙女儿?不就是看着李二妮能挣几个臭钱了,想巴着她了,挣得银子给他花了?做梦吧! 李刘氏拉着李金凤上屋子里娘儿俩嘀咕了一阵,李金凤就在院子里骂开了,什么男人都跑了的不清不白的寡妇,占着娘家的东西不撒手,把娘家的攥手里了不算,还看着叔叔婶婶家的,撺掇着老的分家,好将来霸占一份,居心不良,不是个好货。 不得不说李金凤还真是猜着了,还真是李二妮撺掇的分家,不过李二妮才不会傻了上赶着承认呢,李老头也咬死了是被李金虎给气的,就连李婆子那儿,愣是一个字儿也没透出来是听了二妮的话才要分的家。 干活儿的乡亲听了,也就是当个乐子,这事儿真真假假的和他们也碍不着,再说了,不分家还等着将来连个落身的地儿也保不住了?李老头在里正那儿可是声泪俱下的诉说他若不分家,迟早被李金虎给败完了。 第九十四章 转烤肉摊儿 张**奶见李田氏和李三小不去城里出摊儿了就到李家问了问咋回事,得知李田氏不想摆烤肉摊儿了,不仅仅是惊讶而是惊吓了,有时候李田氏串肉串儿她来串门也帮过忙的,那么多肉串儿呢,每天那可是不少赚呀,怎么说不干就不干了? 李田氏满脸都是笑意:“二妮这不是想弄个小作坊么,我想着就在家里干得了,好歹安稳些。” 张**奶眼睛里露出点儿着急之色,眼角都跟着跳了跳:“那么赚钱的摊子就不干了?” 李田氏看张**奶脸色,犹豫了下道:“其实我也是有些舍不得,可二妮也同意了,她说不想我和三小太累了。” 张**奶一瞬间心里各种念头一闪而过,她本是嘴快直性子的人,再加上她怕抓不住机会,机会就没了,连忙问道:“那我和你福来兄弟去干行不行?那肉串儿我也穿过,不算是难事儿,就是那调料,我们不会,大妮娘,你要不和二妮商量商量,我从你家买调料,那摊子我老婆子腆个脸,就沾了这光行不行?还有你张叔替你家养的羊,我们家也一块儿买了,该多少就多少,绝对不少二妮的。” 张**奶眼巴巴看着李田氏,说实话,李田氏觉得这也挺好,就是她还是得等二妮拿主意,上次替二妮应了教草编的事儿,二妮就不大高兴。 “等二妮回来了我跟她说说,行不行的我再给婶子信儿。” “行,我也得跟福来说说去。”张**奶急匆匆跑回家去了。 李二妮和李三小把鱼丸虾丸的方子卖了分红后回到家,因为李二妮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姐弟俩在院子里搬了半天才全搬回了屋子。 李田氏瞧着这些东西,面露疑色地问道:“二妮,你买的这个是……躺椅这是?还有这是啥,花盆儿?这这些都是书?” 李二妮嘿嘿笑了两声:“是啊,娘,你看我移植的那些茶树都活了,我寻思再养点儿花儿,在屋子里摆上几盆,出来进去的瞅着就高兴。这些书都是让三小认字儿用的,总不能以后连个名儿也不会写吧,” 李田氏犹疑地点了点头,想起来张**奶的事儿挺急就赶紧跟二妮提了。 李田氏本以为二妮不同意,谁知道她还挺高兴。 “娘,张**奶这个提议我同意,她们家平时待咱们不错,咱们现在拉巴一下他们家也不是不行,这样在村子里起码咱们不是箭靶子都瞧着咱家眼红了,调料三小也知道怎么做,就让三小做,价儿让他定,还有羊,让三小去问问看现在什么价了,都交给他来卖,我都说了那些东西都是给娘家的,我明儿还要去城里看房子和铺子呢。” 李田氏惊叫道:“啥?去城里看房子和铺子?你要干啥?城里的房子和铺子是咱们能买的起的?二妮子,你这刚挣了点儿银子可别乱折腾,你看你二叔他们家,在咱们村也是富户了,也不知道李金虎那小子受了谁的忽悠想着家缠万贯学人赌博去了,今儿一帮子赌徒去你二叔家堵着要账呢,你可别学了李金虎乱折腾。” 李三小在心里道,娘那是不知道二姐手里有多少银子,若是知道了,恐怕就不这么说了。 “我的娘欸,您也忒小看我了,我能是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你想啊,这李金虎赌的被人追家里来了,万一哪天他家还不上,人家想起他还有爷奶有大娘,上咱家要账咋办?咱们要是在城里买了房子铺子,那儿守着官府和衙门呢,总不能光天化日找伯娘要侄子的赌债吧,至于买房置办铺子的银子,你闺女手里有,就算是闺女买了孝敬老娘的,将来三小娶了媳妇儿,万一你们婆媳不和,好歹您也有个住处儿不是?” 李三小赶紧举手表态:“二姐,我才不会娶那样儿的媳妇儿呢,我娶个媳妇儿不仅要孝敬娘,还得孝敬二姐,咱家这一切的东西都是二姐带来的,将来我李三小有的,二姐要多少我给多少!” 这话说的,不仅李二妮笑了,连李田氏都逗笑了。 “你现在保证没用,等你娶了媳妇儿再说吧,老话儿说的娶了媳妇儿忘了娘,我一个姐姐,更沾不上你光儿,将来我要是讨饭上你家门前过,你能让我进去喝口水就不赖了。”李二妮笑言道。 李三小急了,赌咒发誓刚刚说的话绝不食言,他将来保证对二姐好,他的就是二姐的,有媳妇儿了都不变!要是媳妇儿敢说个不字,他就把她休了! 李田氏和李二妮笑了会儿,李二妮说了她信以后,李三小才不急赤白脸的争辩了。 李田氏劝不动二妮,见二妮铁了心要去城里买房子,她也就不管了。 “娘,正好咱们搬进城里住后,也不用重新找地方,咱村子里的这房子就打通了,就能当做鱼丸虾丸的小作坊了,到时候让张小凡的娘管着事儿,让三小回村子里来拉货。” 李三小又糊涂了,问二妮若是他们搬到城里住,为啥不在城里找人干呢。 “城里工钱给的多,租场地不也是银子吗?咱们在村子里请人,一是给村子里的乡亲们增加工作机会,让她们多赚点儿银钱。二是可以降低咱们的成本和人工费用。一举两得的事儿,傻了才不用知根知底的反而去找心思多的城里人呢。” 李三小这才明白过来。 李田氏去做饭,趁这空儿三小赶紧去练习写字去了,二妮花大价钱买了好多画着画儿的书,一眼就能瞅出来这字儿念什么,像是花字,旁边就画了一朵花儿。树字旁边就画一棵树。这样认字简便多了,二妮把比划的规律跟李三小讲了讲,就让他自己看着书练习去了。 李田氏把二妮同意了的信儿跟张**奶家一说,张**奶、福来、福来媳妇儿就要去找李三小商量价儿,李田氏为难的说天这么晚了,三小没准儿都睡了,他们姐弟俩今儿进城来着肯定都累了,张家这才作罢,打算明儿一早再去。 第九十五章 串门儿 过几日就是七月七乞巧节了,七月七,姑嫂把巧乞,乡下的女儿家会在前一天逮一只蜘蛛把它放在锦盒中,第二天打开盒子,哪个姑娘的盒内蜘蛛有吐丝织网就预示她心灵手巧,如果盒内蜘蛛没有结网,那它的主人就是个笨丫头。 关系好的乡邻于月光下摆一张桌子,桌子上置茶、酒、水果、五子(桂圆、红枣、榛子、花生,瓜子)等祭品;又有鲜花几朵,束红纸,插瓶子里,花前置一个小香炉共同祭牛郎织女同时恭贺天孙过河,再闲话自家女儿的手巧与否。 还有的人家会趁七夕求子,在七夕前几天,先在小木板上敷一层土,播下粟米的种子,让它生出绿油油的嫩苗,再摆一些小茅屋、花木在上面,做成田舍人家小村落的模样,称为“壳板”,或将绿豆、小豆、小麦等浸于磁碗中,等它长出敷寸的芽,再以红、蓝丝绳扎成一束,称为“种生”,又叫“五生盆”或“生花盆”。 有农谚:“立秋无雨甚堪忧,万物从来只半收。”人们还根据七夕那天夜里是不是能看到天河,以此来预判谷价贵贱。 黑石城在七夕之日,不论是乡下还是城里的百姓都爱去开元寺拜祷,祈求祛除百病。这里的人认定织女的容貌娇美,如果家中有小儿**弱多病者,家人必令礼拜,祈双星福佑,以求子女容貌端庄,身强体健。 总之,七夕这一天,比起元宵佳节一点儿不减热闹,李二妮曾说过要邀请高庄村涂木匠家的小闺女小曼去开元寺赶庙会,趁着李田氏李三小和张**奶家说事儿,她就溜出去躲清闲了。 豆庄村和高庄村挨得近,走不多大会儿就到了,二妮带了一斤昨儿买回来的干果,两包点心,两朵时兴绢花到了涂木匠家。 小曼正在院子里洗衣裳,见二妮来,还拿了不少东西,顿时喜形于色,咯咯直笑:“二妮姐姐来了,快上屋里坐,我去叫我娘!” 涂大娘就在隔壁串门儿,听说李家过来人了,赶紧就回来了,二妮已经把她带来的节礼放到堂屋桌上,涂大娘嗔怪道:“你们挣点儿银子不容易,可别这么铺张,下次来不要买东西,咱们两家没那么外道。” 李二妮笑眯眯道:“没买什么贵重的,就是给小曼妹妹带了点儿零嘴儿,大娘,涂大伯出去做活儿了啊?” 涂大娘笑呵呵道:“快过节了活儿少,这村子里有一家上梁的,他去看热闹了,一会儿就回来了,晌午别走了,就在家吃饭吧,小曼喜欢你,天天老提她二妮姐姐这好那儿好,今儿你俩好好玩上一天,省的她老念叨你。” 涂小曼也在一旁跳着拍手:“太好了,二妮姐姐能跟我玩了!” 李二妮出门的时候可没跟李田氏报备,笑嘻嘻道:“大娘,我今儿来就是跟小曼妹妹说一声,七夕那天我俩痛痛快快玩上一天去,刚刚出来没跟我娘说,吃饭是肯定吃不了啦,坐会儿我就得回去。” “这么几步远的道儿,我叫老二去跟你娘说一声,你就安心在家里吃个饭。”涂木匠从外面回来,在院子里就听到二妮说的话了,一边儿往屋里走一边儿接话。 李二妮站了起来,给涂木匠打了个招呼,涂木匠摆摆手叫她坐下。 “家里这些日子还好吧?叫你大娘做饭,今儿就留家吃顿饭吧,也没什么好的,比不了丫头的手艺,丫头可别笑话咱们。” 李二妮两手一摊,玩笑道:“大伯说哪儿话,我李二妮生平最讨厌做饭,有现成饭吃我还有啥可挑的,那我就谢大伯大娘招待啦。” 涂小曼乐的见牙不见眼,拉着李二妮就往她屋里走。 “爹,娘,我带二妮姐姐玩了,你们去准备晌午饭吧。二妮姐姐,你上我屋子里来,我有好玩意儿给你看!” 涂木匠和涂大娘笑呵呵看着小姐儿俩往屋子里去,等涂小曼把她屋的门儿关了,涂大娘才小声跟涂木匠说道:“看来二妮子的男人不像是跑了,真的跑了二妮子还能有心思玩乐?也不知道这赵郎中叔侄俩去干啥了,这么些日子也没个信儿。” “待会儿可别当着二妮丫头的面儿说这个,你们这些妇人成天就瞎寻思。” 涂大娘白了一眼涂木匠:“是,是,是,我们瞎寻思,你不瞎寻思你就干点儿正事儿去,瞅见外面那一盆子脏衣裳没,你去洗了去。” 涂木匠摇着头,他并非那种不沾家务的甩手掌柜,只是今儿当着侄女儿的面,他总不能干这事儿让人笑话。 涂大娘笑话他:“怎么这个时候你不说你们这些妇人了?没有我们这些妇人,你们男人能干点儿啥?” 涂木匠呵呵笑了笑,如果他是文人,定会说一句,天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可惜他不是,就只能傻呵呵。 涂小曼把李二妮带到闺房后,从炕边上的梳妆台里拿出了一个小木盒子,盒子一打开,里头装着一支银步摇,这支步摇看成色已经不少年头了,顶端是一只麦粒形状的银疙瘩,瞧着也没什么稀奇之处。 “二妮姐姐,你看,我有一个银簪子,这是我姥姥留给我娘的,我娘又给了我,她说将来就当作我的嫁妆呢,还有这个玉镯子,听我娘说,这是我爹给大户人家做了套称心家具,人家夫人赏了他的,你看这上面还雕着花儿呢,可惜我娘不让我戴出去,怕我弄丢了。” 李二妮虽然不会鉴别玉,可那玉镯子并不剔透,内里浑浊,猜着也不是多么值钱的东西,不过这些东西对于乡下姑娘来说还真是难得一见的可传家的好东西了。 涂小曼把她收起来自以为好的东西全部找出来给二妮显摆,二妮当即笑道:“小曼可是不少宝贝,等你将来出嫁二妮姐也给你添一件。” 小曼显得有些急切,赶忙问道:“二妮姐姐,你真要给我添箱吗?那真是太好了,可惜我现在才十一,离着出嫁还好久呢。” 看涂小曼的神色,李二妮猜出点儿她的心思来了,这小姑娘别看岁数不大,心眼儿不少,不过她的小心眼儿并不令李二妮讨厌,她想要什么都是直接说出来,比起那些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好多了。 “小曼有没有什么想要的?要是二妮姐姐买得起,逛庙会的时候咱就买回来。” 小曼眼睛一亮,不自在道:“二妮姐姐,你能不能送我个耳饰?铜的就行,我娘前些日子给我打了耳洞,可是家里只有树枝子给我戴,我怕耳洞堵上。我爹打家具挣得银子,都贴补给大哥二哥家了,大嫂子二嫂子总背地里骂我是赔钱货,不让爹娘给我花银钱。” 涂家的两个儿子已经成家了,并不和涂木匠在一块儿住,想不到就是这样还少不了姑嫂间的矛盾。 “行,到时候二妮姐给你买个。”李二妮应允道。 小曼高兴不已,拉着李二妮的手直叫好姐姐。 第九十六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小曼带着李二妮又到院子里看涂木匠做活儿,涂木匠正在箍木桶,刚刚叫老二去跑腿儿,老二说他家里的桶坏了,让涂木匠做一个新的,涂木匠反正也没啥事儿,当即就给做上了。 他的木桶是拼接缝设计用凹凸槽咬合的形式做成的,一个小小的木桶竟然还挺麻烦。 “大伯,您这木桶是做了卖的?”李二妮看他做的细致,忍不住问道。 “不是,是老二家要用的。”涂木匠笑呵呵道。 刚刚听涂小曼说的,涂木匠做木匠活儿是挺赚钱的,父子三个一块儿干应该赚的更多才是,怎么那两个儿子还要涂木匠贴补呢? 李二妮好奇问道:“二哥他不会做木匠活儿吗?” 涂木匠摇了摇头,似乎对这事儿看的也开了,老大老二小的时候,让他俩跟他学木匠,俩孩子都不愿意,一是吃不了那个学手艺的苦,二是嫌弃木匠活脏累,现在俩儿子儿媳妇孙子孙女儿,都是靠他一人做活儿养着的,早些年存的那些银子,都给俩儿子盖房子娶媳妇儿花了,最小的闺女是他的掌上明珠,可是家里却没那条件娇养着,反而让闺女受了哥哥嫂子不少的委屈。 “那俩小子都没学我这手艺,不学就不学吧,有我一口饭吃就饿不着他们,往后就指望孙子们了,三个孙子都在读书,总得有一个考上些许功名的,到时候咱这土包子乡下人,也能诗书传家改改门庭喽。” 若不是李二妮见多识广,非得做出个目瞪口呆的表情来,涂大伯这样的养儿子法,确定没把他们养废?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了,真是成器的,怎么可能这么心安理得的啃老。 涂小曼不屑的撇嘴,被李二妮看到,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李二妮自然不会多管闲事,再说她也管不了。 “大伯,我看小曼脑袋挺活泛的,您怎么不做点儿小玩意儿让小曼去集市上卖呢,让她把本钱给您,剩下的赚头就给她自己存着零花,攒多了还能当个嫁妆啥的。” “这个我还真是没想到,再说大集上卖木桶木盆儿的也不少,小曼也不见得卖的出去。” “不见得就非得做木盆木桶吧,对了,我前一阵子琢磨出个洗衣服的搓衣板来,脏东西很容易就搓掉,能省了气力拿棒槌砸半天了,要不大伯就做一些搓衣板儿来卖?” “啥?搓衣板?”涂木匠疑惑问道,在心里想象那是个什么东西。 李二妮在土地上画了几笔,略微讲了讲,涂木匠就明白了。 “听起来倒是比棒槌好使的多,要不我现在就做一个,丫头待会儿看看是不是这么个东西?” “行,您做着,待会儿我看看。要是您感兴趣,还能做痒痒挠,木头勺子,木头玩具啥的,花样儿越多顾客就越待见。” “就怕大伯我不会做啊。”涂木匠表情松动了些说道。 “大伯,我给您画出来,您照着做呗。” 李二妮又画了几笔,跟涂木匠说了说,涂木匠边听边点头。 涂小曼在一边儿半懂不懂的听着,涂大娘把饭做好了,看他们三个在那儿说的热闹,好笑道:“你们这是说啥呢,还怪热闹的。” 涂木匠挥了挥手,叫李二妮和涂小曼去吃饭,他死活非要先做出来再去吃饭也不迟。涂大娘便劝说李二妮先去吃了。 待李二妮她们说说笑笑吃完了饭,涂木匠已经把搓衣板做出来了,喊着李二妮看看是不是这个样儿的。 李二妮看了看,丝毫不差,和赵山生做出来的差不多,还更精细一些,就点头夸涂大伯做得好。 涂木匠呵呵笑了笑,挠了挠头道:“还有那痒痒挠和别的小东西,等我做好了再去你家给你看看做的行不行。”筚趣阁 “大伯,其实只要您看着差不多就行,到时候也不必做多了,各有个七八个就能拿去摆摊试试,卖的时候给大家伙儿演示演示怎么用,小曼聪明,肯定能卖出去。” 涂小曼抿着嘴笑了笑,神情里也很是有自信。 涂木匠想了想,觉得李二妮说的也不错,他一个木匠,做出来的东西难不成自己还没个把握? 从涂木匠家回到家,李田氏和李三小已经把那批羊和收来的饲料全卖给了张**奶家,李二妮也没问他们卖了多少,倒是李田氏和李三小一见二妮便一五一十的报了数目,倒是没亏本。 李田氏又开始打扫羊棚子,一边洒了些草木灰去味儿一边可惜道:“要是咱们不搬家,这棚子里再养些鸡鸭也行。” 李三小赶紧接话:“娘,您要是想养,等二姐买了城里的小院儿给您留块儿地方专门让您养,咱们天天捡新鲜的蛋吃,您看行不?” 李田氏笑骂道:“你这小滑头,放心吧,娘听你和你二姐的,咱们搬到城里了,娘就天天光给你们做个饭得了,别的娘也不管啦,专等着享儿女的福了。” 李三小点头如捣蒜:“娘尽管放心,我和我二姐肯定能让娘享福,您就瞧好吧。” 李田氏又问了几句涂家那边怎么样,李二妮简单说了几句,李田氏就不吭声了,涂家那边儿的状况,李田氏比二妮知道的多,偷偷看了看三小,庆幸自个儿没把三小给养歪,涂木匠有手艺,一家子指着他一个人,过的也不是太富裕,就那么一个小闺女,可怜巴巴的就得给自己个儿算计东西了,唉,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第九十七章 买房 冯家的冯灵儿闹出了丑事,他家的车也没人稀罕坐了,孙女儿疯了跑了,孙子书也不读了,冯老头连出门都觉得没脸,一气之下就动了心思把驴车卖了,恰好张**奶家想做烤肉摊儿的生意,就少这么一辆车呢,低价买了过来。 张**奶跟福来念叨:“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咱家这是正赶上天时地利人和了,家里的银钱虽然掏空了,可你也想想,这桩桩件件的事儿哪儿那么凑巧的,不就是老天爷帮咱们的?咱家比李家人多,齐了心的干还不能把银子赚回来?你娘也不是白长的岁数,你就放心吧,我找二妮子问过了,人家都给咱们交了底了,这买卖李家都铺开路了,咱们就循着人家的车辙子印儿走就错不了。” 福来别扭的回了一句:“娘,俺也不是怪您,就是觉得把家里的银钱都花出去了心里不稳妥,万一咱要是赔了……” 福来媳妇儿斜着眼儿朝高处看,似乎是在对天讲话般念叨着:“唉,咱也不管家,管那么多干啥,真赔了也赖不着咱们,叫你干啥你就干啥得了。” 张大爷是个性格软绵的老好人,张家几乎都是张**奶做主,张**奶说啥就是啥,但凡家里需要拿主意的事儿,张**奶刚起个头儿,张大爷想也不想脑袋就点的跟鸡啄米似的了,就这么个不爱跟人争执的主儿,见儿子媳妇儿都给张**奶摆脸子,黑炭一般的脸立时就红了起来,瓮声瓮气骂了福来一句:“狗蛋玩意儿,丧什么气,听你娘的!” 福来小名儿叫狗蛋,小时候闯了祸张大爷拿棍子揍他的时候就骂他狗蛋,被吆喝了一声,晓得他爹是发了脾气了,老实人发脾气往往比易怒的人发脾气还可怕,张大爷这一出声儿,福来便不敢吱声了。 张**奶和福来正正经经跟二妮子和三小学了半天烤肉串儿,也就上手了。 说实话,这烤肉串儿其实也没多大技术含量,就是要把握个火候的事儿,一回生二回熟,多练习几回就能行。 张**奶怕福来媳妇儿嘴碎惹事儿,叫她在家看孩子做饭,又因为怕忙不转,头几天还是要让张大爷跟着去的,二妮正好要去城里交银子过户,也就跟着一块儿去了,她家租的摊位还没到期,直接领了张**奶在那儿摆好摊子,跟她们介绍了下周围摊子的老板,一开始一家子还拘谨些,待客人上门,先头也是手忙脚乱了一阵,二妮帮着张罗着,卖了几份后就稳住了。 牙行那边儿办事效率也快,几天的功夫就找着了合意的地方。这个院子分前后,前面正好在街面上,原先是一家子售卖古玩奇石的铺子,后院儿住人,前院儿开铺子。后来这户人家的当家的去西南赌石,把全付身家都赔光了不算,还欠了不少外债,这家人急着把地方给卖了筹些银子,其实他家出的价儿真不高,好些城里知道他家事儿的,想下手买的,就想着利用他们急着卖这一茬压一压价,李二妮并不在城里住,自然不了解他家里头的事儿,只是问了问牙行的人确认不是凶宅当场就交了定金要买。 这块地方原主人家要价四百两。 黑石城的平民百姓一般都住在西边儿,达官贵人们住东边儿,许多商人们挤破脑袋都要往东边儿开铺子,就是财大气粗的人家才舍得花银子消费,铺子开东边儿,赚的银子多,连往外租都能租出个高价儿,李二妮手里有银子,买房买铺子讲究快,几百两银子,对于豆庄村的乡亲们来说,恐怕一村子的人加起来,也不一定有那么多银子,对于李二妮来说,连她手里银子的一半都花不上。现代人拼了三代人的钱包买房子的事儿正常的很,她同样也有买房子的执着,有了自己的房子,心里也就有了归属,自然就觉得四百两不贵。 牙行的人殷勤领着李家人去看了看那处宅子,李二妮一边走一边四处打量,这宅子是四进的,前面朝南一溜门面房,西边开了个小门楼进宅子里。 进了宅子先是前院,用来接待宾客,内院就比前院开阔的多,除了正房,两边还有东耳房、西耳房。内院两侧还有东厢房和西厢房,最北面还有一长溜的后照房。一般来说,这里住的就是丫鬟婆子们了,李家用不上,倒是可以在北侧开个门,也当作铺子。因为后面的街虽然不算正街,但这样的黄金位置,也不算偏,后街上就有好几家搭建的铺棚,卖一些菜油活鱼木器等生活用品。 这么好的宅子卖四百两,李二妮反而觉得自己沾了大光,就连李田氏和李三小都是说不出一个字儿的不好,李二妮立即就交了定金。 今儿二妮单独去和原主人办了过户,银货两讫。 李二妮回了家以后,掏出房契给李田氏和李三小看,李三小咧嘴傻笑不必说,李田氏也是喜上眉梢,惊喜问道:“那房子买成了?” 二妮点了点头,李田氏又惊又喜,她可没料到自己家如今也是在城里有房的人家了,房契上虽然写的是二妮的名儿,可二妮说了,那宅子那么大,屋子多得很,前两进就给李田氏和李三小了,他们爱干嘛干嘛,后两进算是李二妮的,这样她也有个自己的安身之所。 李田氏和李三小在家里张罗着把作坊弄起来了,她家在城里看房子的消息不敢这么突然就放出去,所以都是让李二妮自己去城里忙活着布置东西。 在她家做工的婆娘们天天见不着李二妮的人影儿,自然就有人问起,有人问李田氏就说二妮去买过七夕的东西去了。 张**奶家有了烤肉摊子的生意忙活,他家也就没人来李二妮家做鱼丸了,空出了两个人的缺,好多人动起了心思想来干,李田氏推说李二妮拿主意她做不了主,等二妮有空了再说。cascoo 小作坊开之前李二妮写了份保密协议,让村子里来她家做工的妇人们都按了手印,张小凡他娘算是这些人的管事,跟她们讲了这份协议的重要,若是透漏出去怎么个做法了,查出谁透漏出去的,就叫谁赔一百两银子。这些妇人们还真闭紧了嘴巴,连家里人问起来都不说。 当然,鱼丸和虾丸火起来之后会有人效仿着做,做鱼丸的法子并不复杂,即便是这些妇人不透漏出去,懂厨艺的大厨们用心一琢磨就能琢磨出个七七八八,就像她家的烤肉生意,以前只是没人想到而已,只要尝了味道看到了,就算调料上不会像李二妮弄得那么好味道,口味儿上也能做个七八分的相似,西市上已经有几家效仿的了。 可这东西,也讲个品牌效应,孙家酒楼最先用鱼丸虾丸做菜,李二妮教了酒楼里的大厨好几道加了鱼丸虾丸的菜式,周掌柜紧锣密鼓的宣传,最先打出了名气,孙家酒楼的名头多响亮,那所有人自然就会认为他们那儿才是正宗的,其他家的都是学了人家的,不仅不敢和正宗的叫板,还怕人家正宗的找上门来砸场子呢。 第九十八章 躺赢 张**奶家的吃食生意做的渐渐红火起来,调料是三小做的,只是加了一点儿利卖给张**奶家。除去拉拉杂杂的成本,每日里盈利也有两百文,好的时候还有三百文的时候。 张**奶和福来能上手后,渐渐的一个人也能忙得过来了,农忙的时候只让一个人出摊儿都行。福来算了算帐,确实是赚钱的,也就越干越有劲。 李二妮家的鱼丸和虾丸供货孙家酒楼,孙家酒楼的新菜式全城都出了名,许多达官贵人都互相询问,吃过孙家酒楼的新菜式没有?那鱼丸虾丸鲜香爽滑的,一定要尝尝! 周掌柜简直笑得合不拢嘴了,很快鱼丸虾丸的制作方子被周掌柜派人传去了京都,京都的孙家酒楼反应更是迅速,在京城的贵人们那里做足了噱头,有几种鱼类,由于极其珍贵且美味可口,常常被作为贡品进献给圣上,孙家酒楼就用这些寻常难得的鱼做成鱼丸。 例如江南第一名鱼泰山赤鳞鱼,这种鱼是鱼类中的稀世珍品,具有很高的药用价值,肉质细嫩,味道鲜美。还有金翅、金鳞、金尾的黄河鲤鱼。体长略圆,细嫩透明,色泽如银,无鳞无刺,无骨无肠,无腥味的太湖银鱼。“秋风起兮,佳景时。吴江水兮,鲈正肥”的松江鲈鱼。 京都是天子脚下,掉下来一块砖头就有可能砸着个五品官,宗室贵族更是多见,没过两天,这些鱼丸虾丸就出现在皇宫的御厨房里。 京都的孙家酒楼,更是被吹捧的水涨船高,鱼丸虾丸常常供不应求,还需要限量供应。 孙少爷把一切功劳都推到周掌柜身上,就像这事儿跟他丝毫关系都没有,黑石城的周掌柜被东家孙老爷狠狠的夸奖了一番,年底就能调到京都去当管事了。 孙家,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商人。普普通通的商人也很难把生意做到遍布天下。他家有一位贵妃在后宫颇为受宠。正是如今孙家家主的亲姐。 这位贵妃生育有一子,被圣上赐了亲王之位,端王赵睿。圣上对端王格外宠爱,不仅小小年龄就已经赐了亲王之位,还赐给他尚方宝剑。允许他代天子执法,但是这尚方宝剑,其实也就是做做样子,表示皇帝信任他,给他这么个东西,算是特别赏赐。但一般情况下,真凭着这东西去砍人的几乎是没有的,最多也就是处置一些低级别的用不着尚方宝剑光凭端王这个名头就能处置的阿猫阿狗,杀朝廷大员或者皇室宗族那是不可能的。 皇上这个操作,也不知道太子怎么想的,是不是觉得自己的位子不稳当?更何况,最近有一个流言说太子……他……不能人道。 京都的暗潮涌动黑石山城是感受不到的,这里山高皇帝远,老百姓知道点儿事儿还是京都去年都已经传遍了的,到了黑石山城就当作最新的新闻了。 像是太子不能人道这事儿,他们都是刚知道,鱼丸虾丸进了皇宫这等子小事儿,他们是听不到的,而且也没人在意这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这样的边城小镇是不像京都百姓那样有敏锐的政治觉悟的。 世人熙熙攘攘,皆为碎银几两。李二妮乘东风之势扶摇直上,周掌柜屡屡暗示她到年底分账,恐怕就能当个富贵闲人了。李二妮抱住了大粗腿,坐着赚钱稳稳妥妥的躺赢。 李三小还在老老实实做他的小作坊生意。每日里检查过后再送去孙家酒楼,其余时间就是挑选品质好的鱼虾,选定了一家每日里要他家送的货,李三小这小作坊生意才算是上了轨道。空闲的时间能认字儿写字儿了。 孙家酒楼月底结账,李三小再给做工的婶子大娘们开工钱。这些婶子大娘拿到工钱后个个喜气洋洋。 这一日,众婆娘们热火朝天做着鱼丸虾丸,李家大门被敲响了。 平时她们做活儿就把门从里面闩上了,这样做也是张小凡的娘想出来的,防止别人来偷窥。 把门一打开,原来是李大妮抱着孩子回娘家了,后面跟着的那老妇有的人也见过,就是李大妮的婆婆,总司屯村苏家的人。 李家的亲家来了,总不能堵着门不让进,张小凡的娘上屋里跟李田氏说了,李田氏现在替了三小磨调料,张**奶家卖烤肉串儿用得上。三小和二妮俩人正拿着书研究写字儿呢,这是正事儿。 李田氏一出屋,苏氏亲亲热热叫了声亲家。苏氏这一嗓子喊得那叫一个响,语气叫一个亲热,恐怕她亲祖宗来了她也不至于热情到这个地步。 倒是李大妮抱着孩子目光闪烁,不咸不淡叫了声娘就在一边儿站着。 李田氏莫名就觉得大妮像是个客了,以往她回娘家来李田氏从没这么觉得过,她跟苏氏站一块儿,婆媳间看似比她这个亲娘还要亲厚一些。 第九十九章 借银子 “亲家这儿还怪忙的哈,生意做的不错啊,肯定赚了大钱了吧?” 苏氏上上下下打量李田氏,李田氏穿了一件崭新的纯棉布衣裳,头发用了二妮买的皂荚,有一股桂花香味儿,用一条墨绿色的绢带束着,显得年轻了好几岁,苏氏暗地里骂李田氏一个寡妇,就因为家里发达了,竟然穿戴的比她还光鲜,不要脸,打扮那么齐整给谁看? 想归想,她还没忘了自己来干嘛的,一脸笑意吟吟的。 李田氏有些尴尬,因着上回在苏家的不愉快,李田氏不太愿意和苏家人打交道,尤其是这个苏氏,那张嘴说一句话不定含着几层的意思。 李二妮听到动静和李三小出了屋子,李二妮一出了屋门,屋子里原本还笑的跟朵花似的苏氏脸色僵了一下,再挂上笑脸就有些勉强。 李三小客客气气叫了声大娘,李二妮教他的,做生意要两幅面孔,甭管你今儿是不是踩了狗屎是不是喝凉水塞了牙缝,遇到人都要客客气气的不要轻易得罪人,因为你不知道你遇上的是小人还是君子,得罪小人遗祸无穷,哪怕你再讨厌一个人,大面上都要过得去。 李二妮确实是那么教李三小的,可她自己就随意多了。李二妮一直给外甥女准备着羊奶粉,隔上半月就叫李三小送一回,外甥女如今已经养的白白胖胖,小脖子都支愣起来了,见了人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扑棱着伸胳膊要去找李二妮抱,似乎还记得李二妮这个小姨。 李大妮有些局促的站起来,有些不好意思道:“瞅这孩子,闹腾个啥哩,看不摔了,咱们上院子里转转去。” 李大妮抱着孩子出了屋,在院子里看着那些婶娘们忙活,这些人都是分工的,有人洗鱼虾,开膛破肚,有人刮鱼茸,有人加番薯粉打劲,有人煮。 其实这鱼丸虾丸的技术含量不高,仔细看看就琢磨出来门道儿了,李大妮看了会儿就看明白了。 来李二妮家做活儿的,都觉得能遇着这样的好事儿难得,今年挣了这样一笔银子,过年就能够一家子好好过个丰足的年,李二妮提前说过,这鱼丸虾丸做起来不难,什么时候外面的人都会做了,孙家酒楼之外的地方也能吃上,人孙家用不了这么多鱼丸虾丸了,可能也就不需要这么多人手了,因此她们比李家人还怕鱼丸的制作法子泄露出去。 李大妮一直在她们边上转,保不齐就已经看会了。 张小凡的娘想了想,装作打趣李大妮的样子提醒她:“大妮好些日子没回来看你娘她们了吧,一会儿可得叫你娘给你装点儿这些丸子带回去尝尝,这东西其实看一看就知道怎么做,只是咱们会做了都没敢在家里做过,就怕方子被家里头哪个歪了心的泄露出去,到时候就挣不上这么些银钱了,咱们乡下人守着家门口赚点儿银子不容易,大妮你说是不?” 这话一说出口,院子中的婆娘们脸上便不约而同的露出笑意来,李大妮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她哪里不知道张小凡的娘是什么意思,不就是敲打她别歪了心打鱼丸虾丸的主意么。 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凭啥只有李二妮做的,她就做不得?再说了,就算她不说出去,迟早人家也能学出来怎么做,至于巴巴的提醒她? 李大妮和苏氏这趟来是打算管李田氏借些银子做本钱卖肉夹馍的,上次苏顺来借银子不仅没借到,还被急匆匆赶了回去,苏家老大没走后门,推荐童生资格的机会也没了。婆婆把她相公骂了个狗血淋头。m.cascoo 这回苏氏亲自来李家,是打着来借三十两银子的,李大妮给他们做过一次肉夹馍,确实味道不错,去摆摊卖一定能卖出去,李田氏能做的了买卖,他们苏家就做不了?赚了银子把老大送到城里书院学上一两年,还不能考个童生秀才? 苏氏有些勉强的干笑道:“上回二妮去我家我就觉出她跟往常不一样了,问了大妮才知道是因祸得福了,二妮是个有福气的,亲家也是有福之人,你家这阵子做生意已经存了不少银子了吧?唉,瞧瞧亲家一家子穿戴的就晓得发达了,大妮也是李家的人儿,也不知道能不能沾点儿福气。” 李田氏心里发堵,总听着苏氏说的话不是味儿,大妮也是她闺女,她倒是也想让闺女过的好些,就是不愿意再让闺女便宜了苏家别的人,若是苏顺和大妮单出来过日子了,说啥李田氏也得拉他们一把,可大妮他们还和苏家一团儿过呢,她给了大妮,不还是到了苏家老大那儿? “大娘,有事儿说事儿,把话说的那么酸溜溜干啥,我大姐难道没沾光?你家孙女儿现在白白胖胖的不是我家送的羊奶粉养的?上回我大姐带回去的那堆东西,大娘也没少分吧?” 李二妮一番话说的苏氏脸色通红,李二妮眼睛眯了起来,笑了笑又说道:“姐夫上回来在我家住了阵子才走,大娘今儿来是准备住几天吗?只是我家现在忙的很,可能没法招待大娘。” 苏氏忍着气看了一眼李二妮,脸色更显尴尬,李田氏没看苏氏青红交错的尴尬脸色,搭腔说了一句:“现在我们家是有些忙,大姐要住娘家恐怕我都顾不了她娘儿俩。” 李田氏被张**奶提醒了那么一回,哪儿还敢留李大妮带着孩子在娘家住,万一孩子有个啥,苏家肯定要闹事儿。 苏氏既是气愤又是恼怒:“亲家这话是在赶大妮和我走的?便是门口的乞丐来,李家也得给他喝口水吧,我们这些亲戚来,倒是像狗一样往外轰,亲家这是发财了不认我们这些穷亲戚,连亲闺女都瞧不起了,这样儿的亲娘,倒真是让我开了眼了。” 李三小眼神里露出几分阴戾来,这个苏氏以往每次对着他娘,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他们孤儿寡母的,每次去苏家看大姐都不是空着手的,去了苏家却连顿饭也混不上,喝几口凉水就被打发了,现在还好意思说他们家不招待她? “大娘,您这话就不对了吧,每次被当作狗一样往外轰的,不是我和我二姐吗?后来我娘都不敢带我们去看大姐了,我记得我们去看大姐的时候,大娘别说给口水了,连个板凳都不曾让过吧?” 一股冷凝的气氛在屋子里蔓延着,李二妮嘴角渐渐露出笑意来,这个弟弟真是越来越长进了,不枉费她下功夫教他。 第一百章 图啥 李田氏不住与李三小打着眼色,希望儿子赶紧住嘴,李田氏说自己家里忙本就是实话,不成想苏氏突然就发起了脾气来。 “亲家误会了,我没别的意思,确实是家里有些事儿牵着抽不出来手,孩子要紧,要光大妮来,她是我亲闺女,自家人好了赖了也没个啥,那不是还有孩子吗,孩子可金贵着,我就怕照顾不周对孩子不好,怪我没说明白,叫亲家想岔了……” 苏氏眼中寒光闪烁,低头喝了口茶水,咳嗽两声把李大妮叫进了屋。 “大妮,咱们干嘛来的,还是你跟你娘说吧。”苏氏冷声道。 李大妮看她们神色,就知道婆婆肯定是谈的不顺当,上次被李田氏送回婆家后,婆婆拉着她给她道歉,说她这辈子就生了俩儿子,也没个闺女,娶进门俩儿媳妇儿,都是当眼珠儿一般的疼,只不过她向来心直又大咧,说话不过脑子,也不会照顾人,让大妮受了委屈,往后有啥话一定要跟她说,别憋在心里,她娘儿俩虽然是婆媳,可婆媳相处的时间比亲娘都久,不比亲娘还要亲吗?她虽然现在紧着老大那头儿,都是为了苏家的前途,苏明当上了官儿,还能亏待的了你们两口子吗?他们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一家人,不分家不还是为了将来能靠着老大的功名免了税么。 李大妮往深处一想,确实是苏氏说的那样,她嫁了人,只要不和离,跟婆婆相处的时间比亲娘都久,姑娘家一出嫁,娘家就是门亲戚了,婆家才是自己家。 大妮心里也想着有本事能让李田氏看重,也就不管苏氏是真心还是假意了,说了她自个儿的打算,想让苏氏给她些本钱做个吃食摊子赚钱。 苏氏刚把好听话说出去,自然不能自打了嘴巴,可她又实在怕李大妮把本钱舍进去,就推脱苏家现在压根没多少积蓄,都给老大读书花了。李大妮亲手做了一回肉夹馍给苏氏尝了,苏氏这才有些意动,婆媳俩商量了半天,决定来找李田氏借些银子。 苏氏让李大妮亲自跟李田氏说,李大妮也不是说不出口,就是被一家子这么神色复杂的盯着,她的嘴就有些张不开。 再张不开还是得说,她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借了银子也不是不还。 “娘,我想和您借点儿银子做本钱干点儿小买卖,您手头要是方便能不能先借给我三十两?等我有了银子一定还给娘。” 李三小撇嘴,闹了半天就是借银子来的,还当什么了不得的事儿,为了三十两银子至于一直拿话噎人? 李田氏听说是借三十两银子,竟然也松了口气,只要不是让李大妮带着孩子住这儿都好说。银子他们现在有,二妮连城里的房子都买了,三十两银子对李田氏来说也不像以前那样当回事儿了。 “你要做买卖娘支持,其实做买卖也不像咱们想的那么难,走出去第一步就好了,娘这就把银子拿给你。” 别说李大妮呆住了,苏氏也不敢置信,三十两银子,李田氏说给就给?她之前铺垫了那么多话,其实就是傻比似的多此一举了呗?不仅没铺垫好,还差点儿就说岔了闹翻。 李二妮对此也没什么特殊表示,随便李田氏的神色。 苏氏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来,催促李大妮赶紧把银子接过去。 李大妮浑浑噩噩的接到手里,心里没有什么真实感。 等她们出了门儿,苏氏才郁闷了起来,怪自己说少了借的银子太少,看李田氏那样儿,根本没把三十两当回事儿,那要是多说点儿,没准把老大进城读书的银子都能要出来了。 婆媳俩各自想着心事儿,墙根下有不少老人在晒太阳,或席地而坐,或袖着双手蹲着。 田里也有不少百姓在弯腰劳作,一派忙碌热闹的景象。 苏氏和李大妮走了后,李三小拉着二妮嘀嘀咕咕咬了一阵耳朵,李二妮不大厚道的笑了起来。 李大妮也是有些头脑,让李三小教她做肉夹馍时,恐怕就已经想好了打算,就是她藏着掖着不跟自己的娘家人说,反而要拉着婆婆来跑这么一遭,也不知道图的是啥。 这场闹剧很快就过去了,李家人谁也没放在心上,因为他们张罗着开始搬家了,除了张**奶家和张小凡他娘知道点儿李家要搬进城里住的消息,村子里的乡亲们连点儿风儿都没听着。 李田氏特意在搬走前一天跟李老头和李婆子说了声,她听了二妮的,跟谁都是说房子是租的,李老头和李婆子吃惊之余表示要跟去瞅瞅,李三小又不得不带着他们去那座宅子瞧了瞧。 那么大一个宅子,就是租金也不老少吧,李老头劝说了半天,让三小别浪费银子,三小说他以后想在城里做买卖,不论李老头怎么说,就是一句话,让他爷别操心了,他这么大了知道要干啥。 李老婆子被李金虎那浑小子给闹得,这些日子都不敢往老二那去了,老两口整日插着门,就怕李金虎闯进去找他们闹着要银子,她心里也觉得老二家怕是靠不住了,对老大家这头才和颜悦色了些。 “老头子,我看三小他们心里有数,你就别管那么多了,三小现在大了出息了,你看看村子里哪家孩子像他似的敢来城里做买卖的,三小,这宅子可真不小,你往后要做啥买卖?爷奶有帮得上忙的一定给你来打个下手,就是做不了买卖上的事儿,咱们也能给你打扫打扫宅子看看家,要不爷奶也跟着你们一道儿搬过来得了。”李婆子腆脸说道。 李三小在心里暗暗叫苦,二姐被孙公子叫出去了,让他独自应对这俩老的,他有些招架不住啊,若是二姐在,她该怎么撅了他奶? 李三小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该咋说。 还是李老头看三小默不作声,看懂了眼色,打了个哈哈拉了李婆子一把:“孩子刚来城里还没站稳呢,咱可别扯了他后腿,安生在村子里住着吧,等孩子都稳妥了再接了咱们来也是一样的。” 李婆子有些不高兴,还想再说她不是扯后腿的是帮忙的,李老头硬是连瞪带吓的让她把嘴不情不愿的闭上了。 第一百零一章 龙骨 孙昱穿了一身月白色绣鹤长衫,玉冠束发,一条银白绸缎宽腰带显得他腰身修长挺拔,玉树临风。 “这个东西补身体,就是味道不太好,你帮我把它弄得好吃一点儿就行。” 李二妮笑呵呵损他:“人家都说宁吃仙桃一口,不吃烂杏一筐,孙公子这么大家大业的上哪儿弄来这一根霉烂的骨头的,坏了的东西吃了轻则上吐下泻,重则丧命,您还是另请高明帮您这个忙吧。” 孙公子黑臭着一张脸,张口就反驳:“你这就孤陋寡闻了吧,我这可是个宝贝,吃了不仅没事,还能延年益寿,入圣超凡。” 李二妮憋着笑,笑得孙昱一脸郁闷。 “李姑娘不信?我这可是龙骨!龙可是万年难遇之圣物,世上之人只闻传说,难见其貌,就将它当作神话,其实这神龙一直潜伏在深海海底,骨骼都是中空的,入海就会吸水加深自身重量,出海腾空时就喷水,龙爪似鱼的鳞片,能在海中抓牢深海中的岩石。你要是还不信,不妨拿刀子拉个伤口出来,等伤口出血了,把骨头研成末抹上一点儿立刻血就止住了,而且连一点疤痕也没有,把龙骨研成末在水碗边抹上一圈,再向碗里倒水,即使水高出碗口几寸,水也不会从碗里流淌出去,只能看到水在碗上滴溜溜的打转。这就是垒水。” 李二妮嘴角一抽,感觉自己的血和他说的龙骨的功效有些异曲同工之处,本来还不信他拿的是龙骨,此时倒有七八分信了。 “这东西我也没做过,不如你加点儿葱姜蒜花椒大料啥的炖了试试?话说,你把我带来这么个地方看龙骨?是怕这宝贝被人给偷了?”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当今圣上崇尚道教,上行下效,民间除了那些十分盛名的大寺,小寺庙已经难以存活了,破庙也就多了起来。 孙昱把李二妮带到这么个地方,确实是有躲着点儿省的宝物被别人盯上的意思。 “我这可是至宝,天下间哪个人不想得到它?到了本公子手里也是机缘巧合,我自小有先天之疾,这龙骨说不定可以治好,这东西毕竟是仙物,凡人要动它很可能引起天降异象,所以我想了这个法子来制住它,你别看这破庙不起眼,这庙供的可是十八罗汉,十八罗汉的第十七位,即是迦叶尊者,降龙罗汉。” 李二妮轻声嘀咕了几句,阴阳怪气道:“也亏得孙大少想的周到,只是这里破的不成个样儿,你又没带锅碗瓢盆来,拿什么炖龙骨啊?” 孙昱略有些嫌弃的看了李二妮一眼:“难道本少爷就不能提前把锅准备好?瞧见没有,我脚底下踩得这块儿是不是瞧起来有咚咚咚的声音,本少爷在这儿挖了暗坑,东西就在这里面了。” 李二妮仔细看了看孙昱脚下那块儿,上面的灰尘都与别处一模一样,丝毫不见被人动过的痕迹。这孙昱还真是个作伪装的高手。 第一百零二章 天降异象 这座废弃的寺庙叫做龙泉寺,罗汉是佛寺主要供奉对象,这十八罗汉,神态各异,每一尊的动作都是不相同的,看上去威武不凡,令人望而生畏,不敢冒犯。只是这寺庙废弃已久,门窗屋棂已经腐朽,这些罗汉也大多都很模糊,被风吹雨打侵蚀了。 孙昱从暗坑里拿出香炉,郑重的在大殿中央焚香后才把锅摆出来,刚把锅给架上,天空突然落雨,并且伴随着狂风,打着旋儿把枯叶黄尘刮到了锅里,这邪风实在是太精准了,那些枯叶黄土投递的不偏不倚,就没有落到锅以外的地方。 李二妮感觉匪夷所思,站庙门口往外一望,一块黑云正飘到破庙之上,只有他们头顶上这块地方在下雨,其余地段都是白云晴空,风平浪静。 若说是巧合,那也太凑巧了。 孙大少那张轻逸俊朗的脸黑的跟锅底似的,喃喃道:“不能啊,降龙罗汉都镇不住这宝物?” 李二妮凑近他手里的龙骨,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略带疑虑的问道:“莫非你之前打它主意的时候也出现过这状况?” 孙昱呆呆的点了点头,手举着乌漆嘛黑的龙骨出神。 “莫非是这宝物不该在我手里?” 李二妮眼角一抽,又不是活物,这种东西难不成还能认主还是咋滴? “孙少爷说的这话可就奇怪了,这龙骨莫非是你抢来的偷来的坑蒙拐骗来的?” 孙昱摇了摇头:“那倒不是,这东西是我花了大价钱买来的。” “既然是买来的那就是你的,你是想供着它还是炖了它别人都管不着,要我说没什么该不该的,不如我给你出个主意,干脆也别炖了,你就直接啃上两口试试得了?” 孙大少连忙摆手:“我牙口可没那么好,要不,李姑娘你试试?” 这……其实李二妮很想试,就是她怕吃坏了就歇菜了,超凡入圣虽然挺吸引人,可那毕竟只是个传说,没准的事儿,为了这么个没准的事儿冒险,还不如老老实实苟活着,好奇害死猫啊。 “我又没有先天之疾,不需要吃那玩意儿。”李二妮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抱着手在庙门口看景儿。 孙昱纠结了半晌,咬了咬牙道:“要不就给我表哥试试去。” 见李二妮用十分耐人寻味的眼神瞅着他,孙昱不大自然道:“说不准这宝贝就得真龙天子才能镇得住呢。” 李二妮可不信统治者那一套神化出身的说辞,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若真是真龙天子,受皇天庇护,那就没有改朝换代这回事儿了。 “既然你说真龙天子能镇住,为何不直接给皇帝?还要给你什么表哥,你表哥又不是皇上。” 孙昱哼了一声:“我傻啊,献给皇上了,我连骨头渣都落不着,给了我表哥,他总得给我喝口汤吧。” 李二妮一脸鄙夷:“我看你是想让你表哥给你当小白鼠试药的,话说,你表哥是哪一位?难不成是皇亲国戚?” 孙昱像是看智障一般看着李二妮:“我原以为你有几分聪明,知道要和我们孙家联手做生意,搞了白天,你跟我们孙家签了契约,都没搞清楚孙家的后台?” 李二妮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什么后台?要么是朝廷大员要么是皇亲国戚,我是和你们家打交道又不是和你们背后的金主打交道,调查那么清楚做什么。” 孙昱想了想,认同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皇亲国戚是我,我表哥可是龙子龙孙,端王赵睿,听说过没有?若是太子下了台,说不准他就登基了。” 李二妮甚至听到自己胸口那颗心在剧烈的跳动,但是面上却仍然保持平静。 “没听说过,我们小老百姓只关心能不能吃饱穿暖,不关心朝堂上的事儿。” 孙昱无比认真的说道:“那我还真是羡慕你们。” 李二妮不用怀疑孙大少说这句话的真心,普通老百姓有普通老百姓的烦恼,同样,作为皇亲国戚的孙大少,自然也有他的烦恼,两个阶层的人互相羡慕,是因为他们只看到了对方身上令他们向往的点,没看到他们的难和不易。 待黑云飘走,孙昱怀揣着龙骨率先走出破庙,丝毫没注意到一个满脸皱纹、苍老清瘦的老妇歪靠在龙泉寺半截墙的阴影处,好似过于疲惫,正合目而睡。 平日里,这个废弃的寺庙根本就没什么人烟,除了偶尔会有乞丐在这儿落脚外,根本没人会来。 李二妮曾经和赵山生在废旧破庙里避雨,和今日的情形极其类似,两人就在那里遇到了一个神秘老人,老人曾经传授过他们一些出门在外的经验。 一个转瞬即逝的念头闪过,李二妮俏眼一眯,悄悄拉住孙昱示意他不要停下继续往前走,而她围着龙泉寺走了一圈,刚好瞧见了几十米外的林后有异常。 李二妮并不相信是错觉,她觉得林子里有人在盯着她看。她稳住呼吸,并没有立即喊孙昱,而是假装在摘地上的野花。 “孙大少,你不是说想要一些别有野趣的花儿插瓶吗?这地方的野花正合适,我先在这儿采一些,刚才咱们过来的路上,我在驿站门口看见一些萱草,你去那儿摘一些吧。” 孙昱根本就没说过插瓶,但他并不觉得李二妮说的话怪异,他怀里的东西要真是没人来抢,那八成就是假的了。 驿站是离龙泉寺最近的有人的地方,虽然驿站不见得最安全,可驿丞和驿卒都是朝廷的人,如果针对孙大少而来的是绿林道上的江洋大盗,或者是谁派来抢夺宝贝的杀手,总得有些顾忌。 孙昱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富二代,虽然他丢下李二妮的举动有些不够义气,可宝贝在他身上,那些人不见得会去为难一个农女,说真的,真论起来,危险的那个人应该是他,李二妮不过是帮他拖了点儿逃跑的时间而已。毕竟如今世道还算太平,抢夺宝物也不见得非要杀人。 第一百零三章 夺宝 噌噌…… 两块石头砸向孙昱的腿,孙昱腿一软就趴到了地上。 老妇人眉头皱了皱,冷冷看了李二妮一眼,语气十分平淡道:“无关的人还是速速离开的好。” 这老妇虽然看起来年龄很大了,可她刚刚出手弹出那两块石子后李二妮就看出来了,这个世上确实有内力这种东西的存在。 她再能打人,也不过是凭借比普通人大一些的力气与招式技巧,绝不会超过人类本身的极限,而这个老妇人,两块石子从相同的一只手里弹出,看似轻飘飘一丝力气都没用,却能准确打到跑动中的孙昱身上,李二妮认为寻常人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人性都是自私的,李二妮与孙大少只能说是合作关系,连朋友都称不上,她犯不着为了他涉险。 然而,李二妮矢口拒绝:“把同伴丢下自己逃走,我李燕妮可不是那种人。” 她在紧张之下,无意识说了本名。之所以能很快接受李二妮这个名字,是因为与她本名只相差一个字。cascoo 老妇人有些意外,眼中闪烁出凌厉的光芒。 “你这丫头倒是有几分胆色,可惜你没有丝毫功夫,不走也不过是多个陪葬的,这个小白脸又不是你的情郎,你何必为了他葬送性命?” “老前辈您是说要杀人?您总得说个明白为什么吧?” “就为他拿了不该拿的东西。” “若是为了这个的话,这东西他不该拿,那就能者得之,让他把东西交出来就好了,没必要非得杀人吧?反正您武功高强,我们也反抗不了,天下这么大,要找个人也挺不容易的,您尽管拿着那东西走的远远的,要不让孙大少发个誓,保证不去找您,这样总比您杀了人被通缉要强吧。”李燕妮一本正经的说道。 在老妇人充满探究的眼神下,李燕妮一脸坦然,向趴在十几丈之外毫无动静的孙大少大声询问道:“孙大少,你说是不是?” 孙昱被那两块石头打的全身发麻根本动不了,也就别说站起来了,只能跟个傻子似的继续趴着,听到李二妮问他的话,闷着声说了句好。 跟命比起来,什么天下至宝都不重要。 老妇阴毒的笑了声:“这个小丫头可以不死,姓孙的必须死。” 这恐怕就不只只是夺宝了,孙家树大招风,定是得罪了什么人,就算李二妮不怎么关注朝廷之事,也猜到八成是涉及到皇室纷争了。 孙家,必定是站在那个人一列的,和他对立的,那就是太子了。 恐怕孙昱也已经猜到了,先是感叹了下自己竟然要命丧今日了,又对李二妮表达了一下刚刚她仗义为他说话的谢意,并且让她赶紧离开这里,今儿发生的事也不要跟任何人说起。 李二妮直翻白眼,心里暗道:“就算她自个儿跑了,孙大少这样的人物被杀,官府也会找到她身上,到时候她是说实话还是说谎话?孙家难道就不会迁怒她?” 李二妮耸了耸肩,小心翼翼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告辞了?” 说实话,她从来不觉得杀手有什么江湖道义,老妇人既然是替人办事杀人的,能放过她这个知情者好教她牵扯出来背后之人?她不信! 所以在转身之时,她就迅速冲向老妇,将一把白灰向她脸上怼了上去。 第一百零四章 红颜祸水 李二妮只是个乡下厨娘,老妇不成想这个乡下丫头竟然有此等胆色,高手可以感知到对方身上有无内力,这两人身上都没有内力,她根本不将俩人放在眼里,却不想被个乡下丫头给暗算了。 普通人不会把白灰带在身上,李二妮这两把白灰是从庙里带出来的。 这个时代砌砖技术成熟,有石灰生产,用石灰和黄黏土和水之后成为一种白灰黏土浆,这样用灰浆砌墙,就更加坚固耐久了。 这龙泉寺里有白灰,很可能是想要重修的时候没用上的,她见这东西扔在那里没人要,就用布袋装了一小包,正好派上用场。筚趣阁 老妇被迷住了双眼,只觉得眼睛刺痛,哪儿还顾得去杀人? 李二妮跑到孙昱跟前,一把背起他就往前狂奔。 孙昱这软脚虾的模样很明显是被点了穴法不能动弹,幸亏李二妮力气大,又是在这种生死关头,潜力被激发出来,也就一柱香的功夫,李二妮就把他背到了镖局。 镖局又称镖行,说白了就是“受人钱财,保人免灾”的行当,也就是凭借过人的武功,专门为别人保护财物或人身安全的机构。镖局承担的工作不仅仅是财物,只要钱到位,像孙大少这样的大活人也是可以当作镖的。 “孙少爷,你这龙骨我替你保存着,咱俩分开行动,你叫这些镖师把你护送到京都,我单独走,咱们到京都会和。”李二妮把孙昱往镖局里一扔,就从他怀里把龙骨掏出来揣进了自己怀里。 李二妮如此不顾男女之防的举动已经够孙昱惊世骇俗了,她这样大声嚷嚷着龙骨在她那里的行为更是令孙昱吐血。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众镖师们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这怪异的一男一女自打进了镖局,也没人在意是男背女还是女背男,更没人在意你是押物还是押人,但是这女的竟然说天下至宝的龙骨在她那里,此时就不得不有人怀疑她是傻冒了。 “这个人就交给你们了,你们负责把他安全送到京都,需要多少银两你们尽管和这位大少爷提,我还有事先走了!” 若不是在这之前李二妮救了孙大少,孙昱都要认为她是要携宝私逃了。 “龙骨在我身上你起码能安全一点儿,咱俩分开走,要是我还能有命活下去,肯定把龙骨给你送到孙府。”李二妮低声说完,趁着众人还在愣神之际冲出了镖局。 出于谨慎, 孙昱怔了怔,望着李二妮的背影若有所思,唇角的笑意如同浮光掠影,但很快就收敛起来了。 然而,两人之间其实是一个完美的误会,李二妮之所以趟这趟浑水,是不想把杀手引到自己家里,她只有拿着一件重要东西,才能引着杀手去追她,而不是找到她家算帐,杀手要针对的无非一是宝物,二是孙昱。孙大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先天有疾的富二代,李二妮觉得带着这个拖累还不如带着龙骨。 孙大少呢,以为她要引开那些杀手,从而让镖师们把他安全护送到京都。 孙昱出现在这个偏僻小城是偶然吗?他是赵睿的表弟,赵睿刚走他就来了,世上哪儿有那么巧合的事? 无论是什么原因让他来到这里的,他都对这个乡下丫头有了不一般的认识,不可否认,他有了那么一丝丝的兴趣。 国可以创建,也可以消失,可唯有血脉,生生不息,代代繁衍,永不消失。他们孙家,历经几朝几代,如今这个时候,即将达到显赫的巅峰,绝不允许一分一毫的阻碍,哪怕对方是个微不足道的女人。自古以来,红颜祸水。一个女人可以成就一个江山,也能毁掉一个江山,有的君王甚至要美人,弃江山。孙家,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 第一百零五章 人贩子 很多人要掩人耳目时,常常把自己装扮成个乞丐,李燕妮就想不明白了,一个乞丐不好好守着酒楼街市乞讨,一直在赶路不是更引人注意?假如她想走个水路,人家能让个乞丐上船?当然了,李燕妮不会选择水路,因为她觉得在水上不安全,真遇上来抢宝贝或者杀她的,走土路,起码还能有个落荒而逃的机会,在水上,那是逃无可逃。 她想去京都,无论是驾马车、骑马、还是步行,走官道应当是最安全的选择。对于她这个现代人来说,化妆术可是四大邪术之一,只要她想,随时都能改头换面。 从镖局跑出去后她左右张望了下,循着声音钻入了一个小胡同,直奔一个货郎担而去。 这个货郎每日都在巷子里挑着担子吆喝,拔浪鼓摇得特别响,见前面一个姑娘没头没脑般往自己这边跑,就把担子放下准备避让一下。cascoo 谁知姑娘跑到他跟前停下了。 “把你的百宝箱打开,我要挑些东西买!”李燕妮急匆匆道。 有生意上门,货郎顿时喜笑颜开,把他担子里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推销。 李二妮根本不听他说,自己翻翻拣拣就挑了好一大堆东西,掏出块碎银子塞给货郎,问了句:“够了吧?” 也不等货郎回应,就抱着那堆东西跑了。 货郎目瞪口呆,看了看手里的碎银子,足够他那些货物的价格了,用牙咬了咬确定是真的银子,高高兴兴装自己荷包里了。 这条路也就丈余宽,平时并不算热闹,但今天却不一样,来来往往的人,在路边叫卖的小贩,提着篮子卖饼、卖梨,卖花的人正用他们独特的吆喝声招徕着生意。 李燕妮抱着衣裳和胭脂水粉欲哭无泪,她上哪儿找个清静地方啊? 正好前面有一户人家的门敞开了半扇,想都没想,李燕妮就抱着东西闯了进去。 这户人家的院子就普通大小,可因为布局停当,显得特别大。假山藤萝纷披、锦鲤戏水,用竹子营造出曲径通幽的意境。 李燕妮挑了个屋内主人很难注意到的角度摆出镜子,开始往自己脸上涂抹,当她停下手时,镜子里已经是另一个人的脸了,肤色偏黑,扫帚眉窄细眼,鼻子上几粒褐色斑点,不算太丑,但也平平无奇,再换上一身粗麻布衣裳,哪怕是她娘都认不得她了。 换好装,揣好龙骨,李燕妮穿了几个巷子口,到了大路上。 出来的时候带的银两不多,如果她自己雇车雇人进京都要花的银子很多根本就不够,她又不能回家去拿银票。 虽然李田氏和李三小会因为她失踪捉急,但这样才是对他们最安全的。 无论如何都要先离开黑石山城,李燕妮到了车马行雇了一辆车到下一个城池,说好价钱,车夫就立马动身了。 能做车马行生意自然走的是官方渠道,严格来说背后是官府在运作着的,他们会分配车夫和各种规格的车辆,在各地往来接送旅客。 李燕妮雇的这辆马车有棚子,里面虽然不算太宽敞,好歹能靠坐着打个瞌睡。 待马车出了城门后,李燕妮心里就放松了几分,从车窗向外看了好几回,确定这车走的方向不错,也就阖上眼小憩。 她迷迷糊糊并没有睡实,听到一辆超过她的马车里传出唔唔的声音时,李燕妮就惊醒了。 撩开车窗往前望了望,那辆刚刚超过去的马车竟然规格挺高,与她坐的这辆只是雨布不同,那辆马车是带了简单雕饰的木篷,后面的小窗子敞开着,有两个被堵了嘴的姑娘正朝外唔唔叫着。 李燕妮这辆车的车夫见到此等场景,竟然恍若未闻,前面赶车的人大概也听见了异常,把马勒住停了下来。 两辆马车错过去之际,李燕妮看到车夫是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见李燕妮一直在看着他们,还做出了一个恶狠狠的威胁表情。 李燕妮把车窗的帘子放下,往前挪了挪,低声询问前面的车夫。 “大叔,刚刚那辆马车不对头,里头有好几个姑娘被堵着嘴,不会是被人贩子绑架的吧?” 赶车的车夫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叔,闻言平静道:“姑娘,出门在外最忌讳多管闲事,你就当作啥也没看见吧。” 李燕妮暗自翻了个白眼,这车夫好歹还算是官府聘用的人,竟然眼瞅着违法乱纪的事发生而不闻不问,就算对方两个人他一个人胜算不大,也得到了下一个城池去官府报个案吧? 刚刚那两个姑娘的装束和她差不了多少,看起来像是贫苦人家的女孩,若真是富贵人家的小姐,这人贩子恐怕也就不会那么猖狂了。 第一百零六章 巧合 在古代被贩卖的人口价格是差距很大的,而且这些被贩卖的人一般都是卖入青楼妓馆,只有卖到这种地方才能保证人贩子不被举报。 在古代,青楼妓馆也分很多种。有些个窑子,不管是贩夫走卒还是市井流氓,身上带个传染病什么的再正常不过了,只要你凑够了那仨瓜俩枣的嫖银,不管你什么德行他们都会接待的。 一般没有什么技能,长得又不好看的姑娘就被卖入这样的地方了。像这种地方,便属于最底层的妓馆,通常都开在巷子里,由几间连在一起的普通民房改建而成,其门口也不挂招牌。进了这种窑子的女人,大多活不过一年半载。 反之如果是有技能,长得好看的,那么身价就会大幅度增加,其人口的价格从数十两到上百两都不等。这样的,就是为那些稍微有点儿闲钱的人服务的了,若是运气好了甚至可以卖艺不卖身。 无论被卖身到哪儿,这些流落风尘的女子都是凄苦的,也都是无奈的。也许她们想尽办法才打开了后窗想让人解救她们。 在这世上,只要是人,都复杂,不复杂的,都不是人。 李燕妮不是烂好人,她哪怕见义勇为也得在确保自己安全的前提下,所以放下车帘后也没做出任何举动,前面那辆马车不疾不徐走了一段,李燕妮这辆车的车夫有意与他们拉开距离,让马儿慢慢走着,谁知那辆车也慢了下来。 坐马车到下一个县城,恐怕要到天黑之前了,李燕妮走的匆忙,根本没准备着干粮,所以当车夫提议到一村庄寻个食肆,李燕妮就同意了。她心里也明白,车夫是想摆脱前面那辆车。 从官道上拐下去,没走多远就有个村子,村子口有个茶棚,就是为道上行脚的客人准备的。这茶棚里的茶也就是普普通通的大叶子粗茶,饭食也是简简单单的几样菜,车夫只要了一壶茶水,几个馒头就着一碟子盐渍黄豆。 前面那辆马车见后面的车拐了道儿,这才提了速度。 李燕妮手里的银子也不多,也就没有铺张浪费,和车夫一样的配置,多要了一盘子咸肉丝儿分了一半给车夫,车夫也没怎么推辞,俩人将就着吃了晌午饭。 吃过午饭再上路,那辆马车已经彻底看不到了,陆陆续续有些骑马的驿差,有护卫跟着的大户人家家眷,还有装着货物的商人与李燕妮坐的这辆马车错过,倒也热闹。 天黑之前,马车顺利进了庆卫城,李燕妮与车夫结算了剩余的车钱,就去找了家客栈入住。 坐了一天的马车,李燕妮在车上打瞌睡时过了乏劲儿,想着晚饭干脆就在城里逛逛找点儿特色小吃尝尝。 这庆卫城和黑石山城相差不大,毕竟两城距离算不上太远。 李燕妮围着客栈附近转了转,选了一家小面馆儿吃晚饭。 一进面馆儿,李燕妮就有些想笑了,刚一进门,两道视线射过来,不是那俩瞪过她的大汉是谁?这世道,总是要发生这样的巧合吗? 第一百零七章 花样吃面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那两个汉子很明显已经认出李燕妮,其中一个嘴角长了一颗痦子的大汉甚至咧嘴笑了笑,跟旁边的同伴儿耳语了几句,那同伴儿放肆的大笑了两声。 李燕妮拧眉,这两个家伙未免也太张扬了一些,干这个见不得人的勾当还不把头缩起来,支愣的当靶子呢这是? 李燕妮大大咧咧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两个大汉对面。 带痦子的大汉一脸古怪地看着李燕妮。 “老板,来两碗面,一碗肉丝面,一碗鸡汤面,再给我来两头大蒜,一颗大葱。” 李燕妮要完面就翘起二郎腿,那只翘起的脚一直抖一直抖,一副欠儿欠儿的得瑟模样,把整张桌子也带的跟着颤,大汉面前的面碗里,汤汁似乎就要溅出来一样。 稍微矮一些的大汉眼冒凶光,眼看着就要发作出来,被长痦子的汉子给扯住了。 “小姑娘身段这么苗条,胃口却不小啊,点这么多吃得完吗?要不哥替你吃两口?”长痦子的汉子猥琐的目光从李燕妮胸前扫过。 李燕妮豪迈的拍了一把桌子道:“这么点儿面条子咋吃不完,放开了吃俺能吃五碗!” 那似乎就要溅出来的面汤终于被震了出来,泼到了矮一些的那个大汉衣服上。 那汉子已经忍无可忍,拧着眉头猛地站起来就要动拳头,被同伴硬生生拉坐下了。 李燕妮就像不知道那大汉要干啥一样,依然欠儿欠儿的呵呵直笑,一边像是很馋的样子吸溜着口水。 两碗面和葱蒜一端上来,李燕妮一字摆开,左边吃一口右边吃一口,一口大蒜一口葱吃的风卷残云,就像饿了很久没吃过饱饭一样,连面馆儿的老板都担心这是哪儿来的穷丫头来吃霸王餐了,可这丫头一进来就坐到那两个长相凶恶的大汉旁边,大汉又没有出声阻止,老板拿不准这丫头和他们是不是一路的,也不敢开口询问。 李燕妮痛痛快快的打了个饱嗝。那些爱吃大蒜大葱的人自己吃着是畅快了,可旁边的人就遭殃了,要忍受他们嘴里的气味荼毒,李燕妮毫无顾忌的冲着两个大汉打嗝,那味儿熏得俩人别说吃面了,就算是满汉全席摆出来他们都吃不下去。 这次别说矮一些的汉子了,就连长痦子那大汉都黑了脸。 “马勒戈壁,小娘们活腻歪了,敢到老子跟前儿炸刺!”矮一些的大汉破口大骂。cascoo 长痦子的大汉也到了快爆发的边缘,见同伴儿发做出来就没有再制止。 “你那么大声嚷嚷啥,大家都在吃饭呢,让你吓着了噎死了算谁的?是不是你赔啊?”李燕妮一脸平静道。 见这乡下土丫头不仅不怕还这么嚣张,俩大汉盯着她的眼神很是诡异。 “吃饱了喝足了,老板结账!”李燕妮招呼一声,把老板叫过来算了面钱付了,心满意足的走出了面馆儿。 两个汉子互视一眼,把银钱扔到桌子上也跟了出去。 听到后面紧跟着她的脚步声,李燕妮无声笑了一下,大摇大摆的在街面上溜溜达达。 这个点儿,很多店面都要打烊了,也就是一些浮摊儿挑担在路边卖些大枣、梨子等吃食。 傍晚时分,天慢慢黑下来,街面上的人虽然不如白天多,但是晚上嘛,总有些偏爱夜生活的人出来活动,俩大汉一直想等没人的时候下手把李燕妮给绑了,李燕妮一路走得却偏偏是相对热闹的道儿,时不时就碰上人,眼瞅着到了一条还算僻静的巷子,俩汉子眼睛一亮,紧跟了上去。 第一百零八章 贼喊捉贼 “死丫头,看你还往哪儿跑!”李燕妮终于找到一条死胡同后,停了下来,懒洋洋转回身去,笑嘻嘻看着身后的俩人。 两个大汉早就满肚子的火气不知道往哪儿撒了。 “王哥,今儿你别拦着我,这死丫头我非弄死她不可!”稍矮一些的汉子咬牙道。 李燕妮心情很是不错的样子,转了这么久,她确信俩人身后没有别人了。 “你们跟着俺干啥?俺还以为是哪儿来的流浪狗在后头追俺呢。” “小娘皮子,臭娘们,你也不打听打听哥儿俩是哪条道上的,挺能耐的啊,敢跟你大爷撒泼,今儿爷爷就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吗,那咱们就打一架吧,看看谁死谁活?”李燕妮跃跃欲试道。 李燕妮虽然算不上什么武林高手,但是她很有兴趣与他俩切磋切磋,再叫嚣的厉害,这俩人一看也就是小喽啰。 两个汉子又壮实又凶悍,对上李燕妮,怎么看怎么觉得李燕妮一介弱女子势单力薄。可这俩人合攻李燕妮一个,都抓不住她。这丫头滑不溜丢,俩人又抓又扑的都没能把人按住,反而身上的衣裳都被剥的只剩一条裤子了。 “哈哈!你下面凉不凉快啊!”李燕妮一把拽下一大汉的裤子,笑嘻嘻嘲讽道。 大汉被溜的红了眼,想再反攻时,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情况有点不妙,他一手抓着裤头根本抽不出手来! 李燕妮把俩人的裤子都扒掉后,抬高了嗓门儿喊道:“快来人啊,这儿有人想强奸民女!”筚趣阁 像这么不要脸的娘儿们他们还是头一回见!明明是她事先挑衅,又是她扒了他俩的衣裳,见过男人不要脸的,没见过女人这么不要脸的! “臭娘们,骚货,明明是你饥渴难耐脱我们哥俩的衣裳,你他妈瞎喊啥。”眼瞅着有老百姓往这边探头过来,长痦子的大汉惊慌起来。 “乡亲们,这两个人要强奸民女,还说等玩完了就把我卖到妓馆去,大伙儿快把他们抓到官府!他们肯定不是头一回干这样的坏事儿,大伙儿快看看谁家的闺女丢了?” 还真别说,来的人里真有亲戚家闺女丢了的,这俩衣衫不整的大男人一看就不像好人,李燕妮话音未落,庆卫城的百姓就一拥而上把俩人给押起来了。 李燕妮趁机钻出了巷子。 这俩人已经被送入官府,具体怎么审,要看庆卫城的县令大人了。 恐怕第一步就是先打上几十大板这些常规流程了,能不能从他们嘴里撬出来那些姑娘的下落,就看县令大人的断案经验,比如察言观色的能力了。即便是没有那些能力,一般情况下,也是每天被拉出来过堂,每天打板子,伤口好了烂,烂了好……天天痛不欲生,最后因感染死在牢里,死得又痛苦又难看。连一个小老百姓都知道,进了衙门,最不缺的就是严刑逼供。 若是不招也好办,直接去采石场服劳役三年,那地方能出来的人十个人里仅有一个活命的,还不如老老实实交待了他们贩卖的姑娘们的去处,说不定县令大人还能给他们个痛快。 第一百零九章 果然,这两人被见义勇为的百姓送到官府后,第二天就有衙门里的官差去了一个很是僻静的小院儿里,解救了六个花样年华的小姑娘。 顺着这两人,庆卫城的知县大人又抓了接头的几个案犯,百姓们纷纷赞扬,朝廷也给记了一笔功绩,庆卫城的知县大人升迁有望。 解决了人贩子的事儿,李燕妮买了些不容易坏的干粮,换了一身男装,乔装成一个学子继续赶路。筚趣阁 这次她换了步行,这个时代的人出门靠步行还是很普遍的,要花在路上的时间和盘缠很多,所以很多老百姓的流动性并不高,有些人甚至一辈子也没出过出生的县城。 对于李燕妮来说,她倒是挺乐意流动,相当于旅游了,至于龙骨这烫手山芋,她不想做吃螃蟹的第一人,哪怕这东西再有吸引力,她也不会轻易尝试,等把东西送到京都孙府,她倒是很有兴趣看看吃下这玩意的第一人会怎样。 人贩子之事后,李燕妮也觉察到这朝代的治安并不像自己想的那般好,步行固然可以省些银两,但是安全性比不得租车,说不准还能遇上劫道的。 她听说绿林里有规矩,婚丧嫁娶不劫,游方的郎中不劫,行走的僧尼不劫,赶考的举子不劫,驿站的信差不劫,军中的报子不劫。这几种角色里,她也只能选学子了。 走到时近黄昏,路上再好的风景都不及她的腿脚酸疼感觉更深刻。循着官道,一路来到了下一个小村庄。 官道两侧的村庄一般都设有茶棚饭馆,但是没有住宿的地方,好在李燕妮可以去乡亲们家里借宿,当然不是白住,多多少少要给人家点儿银钱,乡下人也不贪心,住一晚只要五个铜板儿,这可比在县城客栈投宿要节省的多。 啃着馍馍喝了几口在老乡那儿要来的温水,就算是一顿饭了。 能讲究的时候李燕妮肯定要讲究,没办法讲究的时候她也不矫情。 走走停停了两天,也没半个人来追杀或者抢她的宝贝龙骨,这让李燕妮更是深信自己的伪装足够成功。 因此在进下一个城门时她就放松了警惕,即便是她没有放松,也看不到城墙之上的人在看她。 城墙上的男子面色清淡,嘴角甚至还含着丝笑,可眼神却冷如寒冰。 “这就是老二想藏起来的人?多派几个高手把老二的人手调开,把她给我抓了,要活的。” 他身后的人得令,悄悄退了出去。 李燕妮走的一路风尘仆仆,现在虽然已经入秋,一早一晚的时候确实让人感受到了凉爽的秋意,晌午时还是有些未散的暑气,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秋老虎。 选了一家不太起眼的小客栈,李燕妮要了一盆水擦洗,她不敢要浴桶,都不知道那浴桶什么人用过多少人用过,被传染上皮肤病就糟糕了,为了能安心,她甚至用包袱包了一块缝的类似睡袋的布,无论投宿在哪儿,都先钻进睡袋里,和人家用过的被褥隔开一层。 有了这些日子的投宿经历,她已经设想好未来开一家客栈,一定要让客人用上淋浴,其实这淋浴在古代也不难实现,只不过是古人没有想到而已。 半夜里李燕妮猛地睁开眼,四下里很安静,若不是鼻端那丝若有若无的烟味儿,她都怀疑自己只是错觉。 门外有人,而且还不止一人。她稳住呼吸,并没有立刻喊人,而是闭上眼,假装已经中了迷烟昏迷,手悄悄握住了一把匕首。匕首是她在上一个县城备下的,就是为了应付路上出现的各种状况。 第一百一十章 门被打开后,几团黑影闯入,为首一人掀开被子,被子里空空如也。 这群杀手见多识广,只是一瞬间就恢复了冷静,他们知道已经打草惊蛇,除了最前面之人,后面的立刻退到门口位置警戒。 为首之人掀开床铺,还未看清床底下情形,就已经被手持匕首的李燕妮往前刺出,为首之人急忙退后几步,避开这一刺。 当李燕妮从床底下钻出来,屋子里已经被黑衣人包围了起开,无论是从人数上还是从武器上都是敌强她弱,很显然,如果是硬碰硬,她绝没有胜算。 对付几个小流氓她的身手没问题,对付手拿着大刀的杀手,她可不会傻乎乎的去以卵击石。 “各位英雄好汉,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这种形势下还能如此冷静的开口说话,带头的杀手倒是有几分意外。 “不想见血就乖乖跟我们走。”杀手头目冷冰冰开口。 李燕妮暗松口气,看这情形,应该是有得商量,一时半会儿还不会丢了小命儿。 “行,各位好汉热情相邀,走一趟就走一趟,大哥们就请前面带路吧。” 杀手头目板着脸面无表情,并不会因为她说的好听而掉以轻心,这女人可是连他们的迷烟都躲过了。 “我们有我们的规矩,姑娘若是愿意配合最好不过。” 话音未落,杀手头目一个手刀就劈了过来。 李燕妮的身体反应快于大脑,在他手伸过来之际就跳开,左手一个擒拿,右手就趁势把他摔出去,推到了后面一个杀手的刀上,后面的杀手急忙撤刀,李燕妮突围出门口,这才发现走廊里还有数十人。 李燕妮愣了愣,叹了口气,没好气道:“我就是个乡下人,至于派这么多人来请我?你们主子啥来头啊?” 被推了出去的杀手头目在众位下属面前丢了脸,早已按捺不住怒意,命他们将李燕妮绑了,嘴里塞了不知道是谁蒙面的布,押着她出了客栈。 投宿的客人,店小二和店掌柜睡得再死也有听到动静的,只是没有出来瞧一瞧的,直到没有动静了,众人才出来查看,见失踪的是那个新入住的书生,都纷纷猜测这书生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书生来投宿后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众人没有头绪,就只能等天亮的时候由店小二去县衙里报案了,然而很多出门在外之人投宿,留的都是假名,店家与客人彼此心知肚明并不点出来罢了,即便是报了案,很可能也是无头公案。 这座县城里有一条护城河,李燕妮被这些人带到河岸边时,河面上已经起雾了,雾霭缭绕,船儿犹如在雾海中穿行。 微风送来一阵悠扬的琴音,随着风忽有忽无,在白茫茫的雾气中,琴音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清晰时明媚悦耳。 清冷的月光下,赵睿墨发用簪子挽着,俊颜也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清辉。他的脸色略有疲惫,仿佛赶路一直未歇下的模样,眉目明明灭灭的显出几分深沉的神色来。 得知太子不在京都的消息后他就坐卧不安,隐隐觉得妮儿有危险,未留下只字片语就一路往黑石山城赶来,到了黑石山城却没见到妮儿,从留下保护李二妮的人那里得知,是孙昱不让这些人传递消息进京都,他手里的人手与其说是他的人,不如说是孙家的人,孙家培养武士,所图为何赵睿心知肚明,如果妮儿真的只是普普通通的乡下姑娘,无论是太子还是孙家都不会将她看在眼里,除非…… 莫非是赵名城透漏出去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赵郎中无端端打了个喷嚏,自从他救了自个儿的亲侄儿后,就被迫再次淌了皇室更迭的浑水。 作为救了赵睿的郎中,又被赵睿推荐到孙府调理孙家少主的身子,虽少主外出未归,他依然被孙家奉为座上宾,日常用具十分精致,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上上品。 孙府,他可不是头一回来,只是昔日的小姐早已入宫为这个家族用一生来完成她的使命,他与她,终究不是一路人。 孙府的丫鬟也如旧时那般训练有素,规矩一丝不差,热汤茶点,细致周到。 孙府不吝于养一个被冠上恩人名号的闲人,赵郎中所处的小院虽然属于孙府,但是与正院相距甚远,居于一角,有偏门供他自由出入,小院里伺候的下人各司其职,虽无人拘束他,可他一举一动恐怕都在人眼里,他那个侄儿,唉,想一想就忍不住叹气,他算是栽在这小子手里了,往常在那个小村子里虽然无聊了些,可不是有个李家丫头能解解闷么,孙府人虽然多,能说得上话的却没几个。 “喂,那个小篱丫头,你天天来送这么多饭菜,我一个人吃不完也是浪费,不如你坐下来一起吃?”赵郎中叫住丫鬟,再次热情相邀道。筚趣阁 名字叫小篱的丫鬟连忙拒绝,府里有府里的规矩,她一个丫鬟怎么能和府上的客人一起吃饭。 “你看看我都邀请你好几回了,也不知道你们哪儿来那么多规矩,不吃饭,这块牛乳糕你吃一口总行吧,来来来,张嘴……” 小篱躲不及只能张开嘴咬了一口,赵郎中眼里闪过一丝亮光,笑盈盈继续逗小丫鬟尝食,心里却在哀叹,这么大年纪了还得出来操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过他好好的闲云野鹤的日子。 他愿意跟着赵睿出山,说实话,很大一部分确实是为了保护那李家的丫头,一个普通的乡下姑娘,竟然具有神奇的自愈能力,更神奇的是,她的血对其他人同样有效,一个如同神丹妙药般的活人,赵郎中自然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若要好好活下去,只有被全天下最有权力的人庇护,既然让他遇见了她的儿子,无论如何他也要帮一把,这次他可是把老本都舍了出来。龙骨出,恐怕能分散一些人的注意了吧。 李燕妮跟着黑衣人到了岸边,被引上了一艘船,船不算大,船头站着两个婢女,穿着素白的衣裙,袖口和裙摆的里层绣了绿色的藤萝,行走时会露出些许,平添几分俏皮。 婢女带李燕妮到了船舱内,桌子,茶水,箱子、被褥一应俱全,就像小型的起居室。 “这地方是给我住的?”李燕妮笑嘻嘻打量了一番,转身问带她进来的婢女。 “是主子让奴婢为姑娘准备的。” 李燕妮笑着说:“我可是头一回坐船,还能住这么好,替我谢谢你家主子。” 女婢没有吭声,退出去将舱门从外面锁住。 另一间更豪华的船舱内,一男子长身玉立,黑黑的眉,笔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月白色的衣袍,华贵的姿态,清雅的风度。 手下捉摸不透主子此举的意图,小心道:“主子,还留着她干嘛?杀了直接把龙骨抢过来不就行了?” 赵端举着茶杯微微摇头:“何必那么粗鲁?让她自己交出来岂不更好?这人留着给睿王妃,本殿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老二后院起火了,我不仅不杀她,还要好好把她送到京都。” 手下拱手敬佩道:“还是殿下高明,只是这女子鲁鄙,未必能让睿王妃看在眼里。” 赵端脸上的表情一寸一寸的由晴转阴,良久之后才阴沉沉的说道:“那本殿就得好好调教调教才行。” 第一百一十二章 京都街口人来人往,青石街道干干净净,水车擦洗的连丝尘土都见不着,赵郎中随着叫卖声走进前面巷子口的包子铺,恰好铺里刚出锅一屉包子,白色的雾气腾起来隐着人的面孔若隐若现。 “臭小子,不是说好了没啥事别来烦我?”赵郎中脸色不大好的埋怨道。 “妮儿不在豆庄镇上,太子前几日出了一趟京都,可是我手下的人说他只是在京都附近游玩,您在孙府有没有听到些消息?可是我外祖动得手?” 赵郎中有些好笑,摇了摇头:“我又不是你外祖肚里的蛔虫,我哪里知道?不过从理论上来说,你外祖或者你的那个王妃,都不应该,他们皆算是你的同盟,只要那丫头身上的秘密不被人所知,他们就没必要为了一个毫无权势的乡野丫头与你闹出嫌隙。” 赵睿面无表情,微微地点了下头:“如果是太子,妮儿就尚且安全。” “关心则乱,那丫头造化大的很,你且不用急,也许突然她就从哪儿蹦出来了,到时候咱们再做打算。” 赵睿应了声好,两人很快在烟雾缭绕中各自分开。 被人挂念着的孙燕妮却好吃好喝的被供着,没用人家严刑拷打,太子殿下一提龙骨,她就乖乖把龙骨奉上,反正这玩意只是身外之物,她总不能为个物件丢了小命吧,至于孙家那怎么交代,走一步看一步。 抓她的人将她安顿在京都一处安静的别院,一堆婢女围绕着她身边,光是服侍她妆容的使女就有三个。一个管衣着配饰,一个管洗漱上妆,一个管挽发插簪。 婢女帮她绾了个繁复的发髻,簪上一支翡翠步摇,行动时,翡翠摇曳,将她身段衬托的更加婀娜多姿。 太子来时,李燕妮敛衽行礼,笑得温柔大方:“民女拜见太子殿下。” 赵端饶有兴致的打量眼前的女子片刻,笑道:“皇弟真是无情,这样美貌的小娇娘就扔下不要了,本殿听说姑娘善于制作麦草画,麦草为祈福迎祥之草,若是将它贡献给父皇,父皇一定会龙心大悦,说不定还能给姑娘封个女官,到时候本殿再在父皇面前美言几句,未尝不可与皇弟当个侧妃,有王妃在,皇弟不好亲自开口去父皇那里说,此事就交给本殿去办,姑娘意下如何?” 李燕妮心下好笑,这太子是把她当作无脑蠢货哄骗?若真的想帮她,何必派人把她抓起来囚禁?光明正大说不行?更何况还把她的龙骨给要走了。m.cascoo 她装作高兴的模样回得极快:“太子殿下,一个小小的麦秆画算什么,不如殿下就将龙骨献给皇上,就说是民女无意间得来的,龙骨不是天下至宝吗?圣上得到它恐怕更为高兴,到时候赏赐还不是随民女开口?” 赵端心中不悦,孙家得了龙骨,无论是他们想要私藏还是给赵睿借花献佛赢得父皇的夸赞,都是他不能容忍的,龙骨这样的稀世珍宝,就该他献给父皇才对,怎么能便宜了这个乡野村妇! 赵端心中想什么自然是不会在面上露出来,面上还是温和笑道:“龙骨传说尚且不知真假,若是有伪,出了什么差错你担待不起,还是麦草更为稳妥。我已经让人将东西备好了,姑娘早日做出佳作,本殿好成人之美,让皇弟来个意外之喜。” “这难不倒我,殿下就等着瞧吧,民女一定能让麦草画成为皇家贡品!”李燕妮微微翘起嘴角,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赵端心中嗤笑,本殿就把你捧的高高的,到时候让你和睿王妃去斗。 第一百一十三章 李燕妮制作的麦草画很快进献给了皇上。 小麦历来被人们视为神圣之物,它象征丰收和财富。圣上看到的是一幅精美绝伦的云龙图。得知这是麦草所作时更是极为惊奇,赞叹不已。 朝臣也纷纷发表言论,将此奉为吉瑞。 圣上下旨召见李燕妮,见此民间女子不卑不亢,大为喜欢,让皇后将其带入后宫说话,李燕妮又拿出一副草编凤凰献给皇后,这凤凰栩栩如生,皇后对其爱不释手,又见李燕妮举止丝毫不扭捏,面见圣颜也进退有度,透着一股爽直,和圣上商量了一下将她收为义女,封作嘉禾郡主,赐府邸,拨奇巧匠人跟她学习麦草画供奉朝廷,作为皇家贡品。 李燕妮正在新宅子写信,一会儿写完了就让人快马加鞭送到豆庄镇她娘手里报平安,她不声不响的失踪,想来娘和弟弟都急坏了。 正研磨时,听门外拨给她使唤的小厮禀报道:“郡主,睿王爷来了。” 磨墨的手顿时便滞了滞,半晌之后才将手里的毛笔扔下,允小厮将睿王爷请过来。 不过是一月未见,两人已经再不是从前的身份。 赵睿十分从容的将对面的椅子拉开,坐了下去。他穿着一双涉云靴。腰缠腾龙暗金带,脚踏黑漆鹿皮长靴。 “最近可好?” “当然好,不用为衣食奔波,可以每天睡到自然醒,想吃什么就吩咐人去做,闲来无事养一些花鸟鱼虫,或者出门游山玩水,实在是快意人生。睿王爷今日登门有何贵干?可是来向我问罪私自将麦草画做出来?” 听她语气里的疏远,赵睿本来有千言万语翻涌在胸腹间,此时也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我不知如何向你说……” 李燕妮却回得极快,“那就不用说了,我不想听!”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赵睿眼眸低垂,眼里一片幽深。 李燕妮偏了偏头,清了清嗓子,“没什么好说的,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当日你不告而别,我就明白了,咱俩的婚事就当作过家家不作数。往后我做我的郡主,你当你的王爷,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听了李燕妮的话,赵睿面如死灰,心里一寸一寸的发冷。 “我会尽力护你周全。”说完这句话,赵睿起身离开。 李燕妮垂下眼,不去看他的身影,嘴上再硬气,心里都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她根本没她想的那么无所谓。 人最大的问题就是贪婪,什么都不想放下,什么都想要追求。想要的太多了自然就会顾此失彼。她害怕他面对各种选择的时候,会在权衡利弊后放弃她。 睿王爷走后不久太子又来贺喜,李燕妮能当上郡主,太子在里面也算出了力,当然不能把他越过去,道上的规矩她都懂,怎么也得表示表示。 婢女们进进出出,将府里最好的茶水糕点连同皇上赏赐的一些珠宝都全部奉上。 太子殿下不知其意。疑惑问道:“这些珠宝是何意?” 侍者恭敬地回道:“这是郡主要送给太子殿下的谢礼。” “嘉禾郡主不必客气,本殿下不缺珠宝,向父皇进贤纳士也是本殿下的职责所在。刚刚睿皇弟是不是来过?” “对,我跟他说我既已经成了郡主,就不再稀罕什么侧妃了,什么侧妃,在我们乡下人看来都是个妾,我才不给人做小,·殿下也不必向圣上再提我和他的事。” 太子这才回过神来,敢情这村姑竟然还嫌弃起侧妃了,当日未提前与母后说起,谁知这村妇竟得了母后的青眼,她不知道能不能安安稳稳当这个郡主,还得问问他吗? 太子声音和面容都十分的冷淡,“你和皇弟虽然没经过皇家册封,可毕竟也在民间三媒六聘过,你可知你这是犯了欺君之罪?若是你与皇弟再续前缘,你之前婚嫁之事自然不算什么,反而还是一桩雅事,可若你看不上这侧妃之位,与皇弟撇清关系,可就不好说了……” 太子看着她,一字一顿的开口:“弄不好还是杀头之罪……” 李燕妮面上一副骇然,惊惧道:“我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当个郡主也不错,太子殿下容我再想想……” 第一百一十四章 待太子离开后,李燕妮才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一屁股坐到官帽椅上,一肚子的愁绪。 这什么太子啊,正经事不干,这么关心兄弟的妻妾,费心把她抓来,就是为了让她去恶心睿王妃?可若是不按照太子说的做,他又暗地里找人来害她怎么办?这个太子打的什么算盘她隐约也能猜想的到,反正她已经搅和进来了,也只能陪着他们这些人周旋。 太子入宫后去了皇后的坤曦宫,将自己的打算告知了皇后,皇后心里也有了成算,之后更是常常召见嘉禾郡主入宫陪伴她,京都各位贵夫人看到这势头,晓得这嘉禾郡主得了皇后的宠爱,自然也是使劲浑身解数邀请嘉禾郡主过府游玩,拉拢关系。嘉禾郡主一时也是风头无两。 太子特意让人盯着睿王妃的动向,得知睿王妃回了几次娘家,之后闭门不出,与火热的新晋郡主这边相比,睿王府冷冷清清。太子心中得意,看你能忍到几时。 这日,皇后借寿辰在宫中举办家宴,后宫的一些有品位的妃子都要去参加,不仅睿王睿王妃要到场,连一些在宫里久不露头的太妃也被邀请,嘉禾郡主也收到了宫中的帖子。 皇上即便不喜欢这种宴席,毕竟是皇后的寿辰,也是要出个面的。 宫女们将美味佳肴鱼贯端入大殿。 皇上说了几句开场话后,皇后又举杯邀请大家饮酒,酒是花酿,有一股花香,符合宫里女子的口味。 当众人把礼物都送过之后,皇上认为自己已经不用留在这里了,这个皇帝沉迷修仙之道,宫中供奉的大国师前不久就断言国内将出祥瑞,祥瑞之后就是皇帝修仙得道的大机缘,只要配合国师炼制的仙丹,服下后皇帝不日就要飞升! 皇帝要去炼丹房看看他的仙丹练成没有,刚想离席,就听皇后道:“轩儿,你与嘉禾郡主交好,母后也甚是喜欢她,不如你和太子妃帮着嘉禾寻个好夫婿,免得她孤零零的。” 众人都是按照身份排的座次,后妃们排一起,孙贵妃在妃位首位,太妃们在一处,太子太子妃王爷王妃自然是在一处的,宫中又没有未出阁的公主,李燕妮确实就显得孤寂了些。 见大家把视线投到李燕妮身上,赵睿眼中暗沉,若有若无扫了一眼太子和皇后。 李燕妮只是个民间的郡主,按理来说这宫中的家宴不邀请她也无妨,可皇后娘娘看重她,自然是另一番说法了。 “母后不知,嘉禾郡主曾在民间与人成过亲,此番来京都正是来寻她夫婿碰巧被我遇见……” “哦?还有这种事?为何嘉禾郡主从未提起过?莫非是她夫婿始乱终弃?”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app,更多免费好书请下载塔读小说app。 “郡主并不知道她那夫婿的真实身份,刚成完亲他就失踪了,她也是近日才晓得,这人今日就在这大殿上,只是不知他还会不会认下嘉禾……” 皇后与太子一唱一和,殿上顿时窃窃私语起来,都在议论是谁做了那负心郎,这大殿上都是宗室子弟,也不知道哪一位与民间的姑娘成了亲又抛弃,不过大家都隐隐有了答案,前些日子失踪的睿王爷不就是说被一个乡下姑娘给救了吗?睿王爷奉皇上的旨意去民间寻找祥瑞,却被敌国派来的杀手得知,秘密追杀王爷致使他失踪了数月,这不就和嘉禾郡主的夫婿对上号了?m.cascoo 皇上又将屁股放了下来,稳稳坐在座位上,这个嘉禾郡主成没成过亲跟谁成过亲他都不关心,这民女不过是他一时高兴随手封的,可若是她和他还算看重的儿子扯到一块儿,那就得听听怎么回事了。 “睿儿,可有此事?你和嘉禾真的成过亲?”皇帝威严问道。 赵睿只要承认此事,那他身上就背了始乱终弃的名声了,何况嘉禾郡主曾经还救过他,他不仅不报恩,还跟人家成亲后抛弃。此等品行定然让朝臣不齿。 “儿臣那时头部受创失了记忆,确实曾和郡主成亲,只是成亲当日恢复记忆,儿臣怕父皇担心,就赶紧赶回宫中,未来得及和郡主告别。”他如今所处的境况,根本不适合把妮儿牵扯进来,最好的就是不要让她和自己有关系,如果他要做的事败了,妮儿作为太子一方的人也能无碍。若是他侥幸胜了,那他赵睿自然有能力保护她。 孙贵妃此时也转过弯来了,她还说这皇后和太子葫芦里打的什么鬼主意,怎么突然对一个民间女子这样重视,原来是要借她来污睿儿的声名来了。 贵妃哪儿还能安坐下去,连忙站起来向皇上行礼道:“皇上,睿儿那时失去记忆,这才和嘉禾郡主成亲,之后想起自己是谁,又及时制止了这场误会,毕竟他是皇家血脉,怎能不经君父私自婚娶,那都是做不得数的。这件事我看不如让孩子们自己去解决,睿王妃,你与嘉禾郡主多走动走动,好好商议这事如何?” 睿王妃大家族出身,自是知晓进退,赶忙站出来应是,竟无半分愤恨不平之色,大殿上众人无不在心底夸一句睿王妃好涵养。 贵妃的意思很明白,这个儿媳,她不认。可这是皇后和太子牵头来引出来的,贵妃就这样拒绝,皇后就会同意?一时众人的视线不断在皇后太子和贵妃王妃身上打转,而那个中心人物反而被人们忽视了一般。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此事一经说起,李燕妮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扭捏与难堪,她知道太子迟早要拿她给赵睿添堵,如今她只是两方博弈一个小小的棋子,皇后太子能随手捏死她,赵睿那儿……如果她成了赵睿的威胁,贵妃恐怕也不会放过她。人微言轻,好像根本没有她说话的份儿…… “贵妃此言不妥,如今嘉禾已经是郡主,又曾救过睿王爷,若说那只是一场误会,那天下人不都要说咱们睿王爷翻脸无情吗?”皇后压住心中的得意,诚挚说道。哼,孙贵妃要说的话皇后都已经想好好几种反驳了,不管你赵睿认不认这门婚,他的名声都不会留住。 “这……”贵妃一时哑住,顿时觉得自己失言,将求助的目光望向皇上。 这件事其实,关键的还要看皇上怎么说,只不过老百姓和朝臣怎么议论,那就不是皇帝能控制的了。 睿儿和贵妃的意思都是不想认这个嘉禾,可皇帝看来,他们也太奇怪了,为这么点小事争来争去,不过是个女子,又不是认了她就翻天了,许给她一个侧妃之位不就行了?不就能堵住天下人的嘴了?睿儿和贵妃怎么糊涂了? 请读者大大多多支持!金票银票收藏,各种求! 第一百一十五章 孙贵妃未尝没想过不过是再给赵睿立个侧妃而已,只是这事哪里能那么简单,这个嘉禾郡主明显就和太子是一路的,她若是同意她进了睿王府,岂不是养虎为患,到时候她和太子里应外合,再凭白得罪了睿王妃身后的支持,就得不偿失了。 “行了行了,既然事出有因就容后再议,今日是皇后寿辰,不要扰了兴致,朕想起来还有些奏折未看,摆驾吧。” 比起这些小事来,还是他的丹药更重要。 皇后心里冷冷哼了一声,皇帝打马虎眼,说到底还是站在孙贵妃那一边,她心里恼恨,面上却不敢显露出来,好在不管皇帝态度如何,赵睿此事明显是太子占了上风,想到此皇后又恭恭敬敬的率众人恭送了皇上。 皇上一走,气氛就热烈起来了,许多贵夫人之前已经和嘉禾郡主联络上,此时有八卦,更是凑到她那儿借机打探,在皇后和太子的挑拨下,贵妃和睿王那边就有些冷淡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往日贵妃受宠,好些人往她那儿靠呢。 塔读小说app更多优质免费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让人意外的是,贵妃貌似对此也不以为意,也不知是她强装镇定还是真的云淡风轻不在意。 宫宴散了后,孙府里正有人在汇报后宫这一变故。孙老爷躺在摇椅上静静听着,倒是和贵妃一样的态度。 等人走了后,他才笑了笑,叹道:“太子气数尽了,只会用这些后宅手段。” 李燕妮好不容易才从众人的打探中脱身,借口喝多了酒要出宫,皇后目的达成倒也大方让她走了。 李燕妮回了府邸之后,看门人说有个不知姓名的少爷留下一封信,要郡主亲自拆开来看。 李燕妮打开信一看,只有两个字,龙骨。 问了看门人那少爷的长相,猜到应当是孙公子,来她这里要龙骨来了。 太子那里,是她主动把龙骨奉上的,又是太子带她到的皇上那里,连郡主名分也是太子的母后求的,若说她不是有意,恐怕孙家也不会相信吧。如今她的处境,除了与太子合作,恐怕也不会有别的选择。如果和太子站在一条船上,那对手就是赵睿,这是她所希望的吗? 孙贵妃在散了宴席后带着睿王和睿王妃去了她的宫殿,三人说了好久话才分开。 今夜是满月之夜,月色真的很好,银辉落在树梢,又洒在青石小路上。赵睿踏着月色,一个人慢慢地走着,睿王妃的出身自有她的骄傲,她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回府后就自行去歇息了,他们两人就像是合作伙伴,她是孙家和孙贵妃替他挑选的,她站在他身边,永远都是端庄大方,知书达理,没有多余的喜怒。qqxsnew 郡主府的下人们都是宫里赐下来的,一个乡下来的丫头登上龙门,这些从宫中出来的,虽然不会明面上让主子看出来,但到底还是有几分轻视的。所以当李燕妮说要自己去后院园子里走走的时候,婢女们也没有规劝,只是看起来很懂眼色的退下了。 后院的园子自有一条通往外面的门路。 当两人四目相对时,都微微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