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魔当道》 第1章 家有继母 皇权之争历经多年,皇子们为了登上皇位,演绎着一幕幕父子反目,兄弟成仇的大戏。 梁国无人顾及众生疾苦,世道大乱,恶魔横行,百姓哀嚎。 …… 瞻州德阳县凤头村只有百户村民,因为所处位置较为偏远,县太爷的脚都从未踏上过这里的土地,于是,凤头村就成了县里三不管的地带。 年过花甲的村长赵羽曾修练武学,据说护身法器十分地厉害,只是并无人见过,他性格梗直,为人豪爽,故得人敬重,威望甚高,自他担任村长的二十多年来,村民安居乐业,村里也不曾发生什么大事。 可自打五年前,村民高良从隔壁村带回一个女子成了亲,这高家的太平日子没了,便是连这村里也渐渐地不再太平了。 初春的清晨,未到辰时,出去买菜的村长媳妇王婶突然提着空蓝子匆匆跑回自家院子,对正在院中练功的赵羽嚷嚷道: “老头子,你快去高家看看吧,高家那个女人又在发疯了。“ 赵羽不慌不忙,待四平八稳地收了势,这才睁开眼睛,问道:“高家那个婆娘又在打孩子了?” 王婶扔下手中篮子,一把捏住赵羽的手臂,急道:“哎哟,你还是快点吧,去晚了只怕要出人命了。” 二人一路小跑去了村东头高家。 要说这高家的男主人高良可是个老实人,原是村里的铁匠,与头一任妻子育有两个儿子,老大叫高原,现年十一岁,老二叫高乐,七岁,老大稳重,老二活泼,原本也是个和和美美的四口之家,可惜造化弄人,三年前,高良媳妇患病去世,为了有人能照顾他两个年幼的孩子,高良便娶了隔壁村的姑娘江兰做了他的第二任妻子。 起初这江兰对孩子还不错,后来她怀孕了,高良想多赚点钱,就去了县城的一家大铁匠铺给人打工,谁知,他前脚刚走,江兰突然就流产了,原因是当年刚刚四岁的高乐在与小狗追逐玩耍时,小狗冲到了在院中行走的江兰脚前,江兰一个没注意,被这狗一绊,就重重摔了一跤。 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她摔死了那只小狗。从此,江兰就对两个孩子变了脸,打骂已成了家常便饭,后来她也就再没怀上,心里的不平衡令她这些年更是变本加厉,打起孩子来那是完全没了轻重,而高良得知此事后,自觉得亏欠她,虽心中不满但也不便多说什么。 高良不放心两个孩子,每过半年就会回家一趟,把赚的一点辛苦钱交给江兰,指望她看在他和钱的份儿上,能对孩子好些。为了多赚些钱,他在家中住不上几天就又走了。 乡民们虽然都知道江兰打孩子的事,每每看着两个孩子身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心生不忍,可毕竟是人家家事,也不好多说什么,偶尔有人出言制止,也被江兰骂的体无完肤,整个村子,谁也不敢招惹她,否则就是给自己家添堵。 远远地,赵羽夫妻便听到高家院子里传来江兰尖锐的叫骂声,门外已经围了不少村民。 见他二人前来,有人便迎了上来,急声道:“村长,您快来劝劝吧,高良媳妇儿对孩子下死手啊,再晚一步,恐怕这孩子就要没命了。” 王婶急道:“你们快进去啊。” 那人急的直跺脚:“门关着呢,咱们进不去呀。” 听得此言,赵羽心知不妙,二话不说上前一脚踹开了院门,率先冲了进去,众人紧随其后,呼啦啦蜂拥而入。 但见院中,江兰正手持一根粗木棍,恶狠狠地向躺在地上的一个男孩头上身上劈头盖脸地砸下,男孩蜷缩在地上,抱着脑袋一声不吭。 赵羽一把攥住了她手中的木棍,怒目圆睁,吼道:“你给我住手!他不过是个孩子,你这是跟他有多大的仇啊,要往死里打他?” 江兰恶狠狠嘶吼道:“他是我儿子,我想怎么打他就怎么打,关你们屁事?都进我家院子来干什么?都给我滚出去!” 赵羽紧紧攥住木棍不放手,怒声道:“就算是你的孩子,你也不能这样打他,会出人命的你知道不知道?这还有王法吧?你要是再打他,信不信我把你送到衙门去?!” 江兰凶狠地瞪了他一眼,突然抬起腿来狠狠踢了地上孩子一脚,这才重重地“哼“了一声,扔了木棍,一扭头气冲冲地回了屋,“嘭”一声关了房门。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地上的孩子翻过身来,只见他,骨瘦如柴,满脸是血,手上、腿上,只要是肉眼能看见的地方,都是斑斑血迹,几乎瞧不出一个人样来,一双大眼含着泪光,下唇一排渗血的牙印,显然是他自己忍痛咬出来的。 王婶心疼不已,瞬间红了眼眶,问道:“高原啊,你没事吧?” 高原躺在地上,抬手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却将血又糊了一脸,愈发令人惨不忍睹。 看着这张血糊拉几的脸,王婶脊背一阵发凉,泪水忍不住落了下来,轻声道: “傻孩子,你明知道她下手狠,那你就别招惹她呀,你瞧你这弄的,婶儿带你去找郎中看看吧?” 高原有气无力地轻轻摇了摇头。 有村民愤愤不平道:“这江兰太不像话了,欺负个孩子算什么本事,老高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哦,怎么就娶了这么个歹毒的女人。” “就是,若是亲生的她舍得下这死手?简直丧心病狂。” “哼!这就叫现世报,所以她才生不出孩子呢。” “这么多年生活在一起,就是块石头也要捂热了呀,这个人的心肠怎么就这么狠毒呢?” “这么折磨两个孩子,真是丧尽天良,早晚会有报应的。” 王婶轻声问道:“高原,你弟弟呢?” 听得此言,男孩眼神中闪过一丝焦虑,他没有说话,双手撑地,艰难地爬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院中水井前,提了桶,自井里打了水上来,他弯腰低头,高举水桶将水从头顶一股脑浇下,“哗“一声,地上水流刹时一片猩红。 他放下水桶,像狗一样用力甩了甩脑袋,头发上的水珠瞬间飞溅开来,他抬手胡乱捋了捋乱发,抹了把脸,转身对着满眼担忧的村民们抱拳施礼,继而转过身去,踉踉跄跄地走到堂屋前,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当他返身关门的瞬间,看着院中站着的众人,眼中闪出了一抹感激之色,随即大门缓缓关闭。 王婶抬手抹了抹泪,无奈地道:“唉,苦了这两个孩子了,这样的日子可咋过呀。” 有位上了岁数的大娘问赵羽:“村长,你说,江兰不会再打孩子吧?” “再打就给她送县衙门去,当真没有王法了吗?!” 有人咬牙切齿愤愤然。 “这两孩子真是命苦,亲娘没了,如今被这后娘欺负成这样。” 清官难断家务事,老赵叹了口气,冲着村民挥挥手:“走吧,都回去吧。” 言罢,他摇了摇头,背负双手,走出了院子…… 堂屋中,江兰坐在桌旁凳子上,兀自鼓着腮帮子满脸怒气。 高原踉踉跄跄走过去,在她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说道: “娘,求您放了弟弟吧,他还小。” “放了?你说放就放了?你算什么东西?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江兰恶狠狠瞪着他。 高原挺直了背脊,说道:“您说只要我挨一顿打,就放了弟弟的。” “啪”一声脆响,江兰重重一个耳光抽过去,骂道:“就是你们两个克星才害得我生不出孩子来,我不打死你们已经是我仁慈了,上回他在我茶里放了番泻叶,害我拉了一天肚子,前天我的裤子里被人放了蚂蝗,你敢说不是他做的?这次我就老账新账一起算,要我放了他,别做梦!再啰嗦我就连你一起关起来,还不给我滚出去做早饭去!” 一丝鲜血从高原嘴边流下,如今的他,满身满脸都是伤,他张了张嘴,还想再求她,可是抬眼见她那张凶神恶煞一般的嘴脸,顿时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他站起身来打开房门走了出去,身后传来江兰的叫骂声: “能养着你们都不错了,还敢跟我提条件,你爹多久没回来了?钱也快没了,害得老娘肉都吃不到,他再不回来,你们就都去山上挖野菜去吧……” 高原什么也没说,径直去了厨房。 自从江兰流产后,她就将气都撒在兄弟二人身上,而弟弟高乐,人小鬼点子却多,总是偷偷给她添堵,一旦被她发现便逃不了一顿揍,十天有八天都会被她关在柴房里,有时候饭都不准吃,而高原则因为护着弟弟也时常被打。 高原每天要做两顿饭,一顿是辰时的早饭,一顿是酉时的晚饭。其他时间,他都要下地去干活,种菜,挑粪,施肥,浇水。今天他在做早饭前曾求江兰将关了一晚上的弟弟放出来,而他这个请求毋庸置疑地又迎来一顿暴揍。 此刻,厨房里只有两根白萝卜,一小把青菜,都是自家地里种的,也都是高原种的,江兰从不下地干活。而高原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吃过肉了,连肉是什么味儿都快忘记了。 搬来柴火,熟练地淘米,洗菜,纯铁的刀又重又锋利,他将粗壮的白萝卜放在砧板上,萝卜却幻化成了继母江兰那凶狠的脸,他面无表情,一双大眼中射出两道怒火,缓缓提起刀,举过头顶,随即一刀重重地切下……? 第2章 相依为命 他炒了一份素萝卜丝,装了两盘,一盘要端给江兰,一盘是他给自己和弟弟留的。 又盛了一大碗粥,准备给江兰送去。 刚要走,眼角余光突然瞥见地上似乎有一个活物在缓缓蠕动,定睛看去,只见一个白色的毛毛虫正趴在墙角一小片菜叶上。他放下手中的粥和菜,将毛毛虫捏起来,突然眼珠一转,唇边挑起一丝嗤笑,低声道: “你不是想吃肉吗,那我就给你加加餐。” “先给你消消毒。” 他将小虫子丢入一旁的开水锅里涮了涮,随即用筷子夹了塞入粥碗中,又拌了拌,白色的虫子立马跟白色的米粥混在了一处。 他将粥和菜都端到堂屋,轻轻放在桌上,自己则去厨房重新装了一碗,在院子里的小凳上坐下。 江兰是不会让他们跟自己坐在一起吃饭的,除非丈夫高良回来的时候,有钱给她了,她心情舒畅,也纯粹为了做给高良看,大家才会一桌吃饭,高良前脚一走,江兰就会像赶狗一样,将两兄弟赶到院子里去。 高原兄弟俩也愿意与她分开吃饭,免得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碗就飞过来砸在脑门儿上。他永远不会忘记,弟弟小乐左手腕上一道三寸长的疤痕,就是被飞溅的碎碗片划伤的。 江兰吃了早饭就提着篮子出了门,高原收拾了桌上吃得见了底的碗碟,又去厨房偷偷装了些粥和菜径直去了柴房。 柴房的钥匙就在锁头上挂着,可是没有江兰发话,他是不敢打开那扇门的,更不能给弟弟饭吃,要是被江兰发现,他免不得又挨一顿打。 柴房不大,里面堆着柴火和不用的农具,有一个破旧的窗户,窗纸早就没了,只剩下一个纵横交错的窗户框,看起来宛如牢房。 他在窗外轻轻唤着弟弟的名字:“小乐,小乐。” 里面黑漆漆,也看不见弟弟在哪里,正当他探着脑袋向内张望的时候,突然,一只脏兮兮的小手攀上了窗台,随即一个小小的脑袋露了出来。 圆圆的小脸上一双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翻卷着,跟哥哥高原的眼睛几乎一模一样,不同的是,高原眼中多了一些超越他年龄的清冷和忧虑,而弟弟的眼睛却是晶亮晶亮地,更多了一份灵动。 高乐的嘴唇红肿着,唇边皮肤破裂,还有未擦干净的血迹。 他天生爱笑,圆圆的脸蛋儿,一笑起来面颊上会有两个若隐若现的小酒窝,虽然经常被打,也经常饿的快晕过去,他却总是逢人即笑,好像从来不知道烦恼是何物。 这会儿一见高原,他嘴角向上一挑,想露出一丝愉快的笑容,可小嘴肿的就像两根香肠一样,扯动之下疼的他忍不住“嘶嘶”倒吸了两口冷气,只有一双大眼透着欣喜之色,压低声音唤了声:“哥哥。” 突然,大眼中泪光盈盈,嘴角向下一撇,道:“哥,刚才我都看见了,你又挨打了,你脸都破了,疼不疼,我给你吹吹吧?”因为嘴巴肿着,他说话有些不够清晰。 高原抬手摸了摸脸上的伤口,淡淡地道:“一顿打而已,怕什么?我这脸没一天不破的,别哭,男子汉不信掉眼泪。” 直到看见弟弟,高原的眼里才多了一丝柔和的光泽,他将手中饭菜放在窗台上,悄声道:“小乐,快吃吧。” 高乐脚下踩着柴火堆,趴在窗台上,端起粥碗大口大口地喝,显然是饿坏了。 而这次高乐被关起来的原因也很简单,昨日,他将跟隔壁小丫头学的一首儿歌唱给哥哥听,唱到:“妈妈起来扎鞋底,嫂嫂起来蒸糯米,娃娃闻到糯米香,打起锣鼓接姑娘”这句时,江兰突然从屋里冲出来破口大骂: “你日子过的挺快活,会唱歌了,啊?还‘妈妈起来扎鞋底’,是在取笑我生不出孩子来是吗?我生不出孩子怪谁呀?还不是你这个小畜生害的,你喜欢唱是吧?那我就让你好好唱!” 继而脱下鞋子对着他的嘴巴就是一顿抽,直打得他一张小嘴鲜血直流,红肿不堪,犹不解气地将他扔进了柴房…… 此刻,高原看着弟弟大口大口喝粥的样子,眼中闪过一抹阴郁之色,问道:“小乐,你想爹吗?” 小乐一碗粥下肚,夹了菜来塞进嘴里,含糊地道:“想。” 高原道:“小乐,等有了机会,我带你去找爹,好不好?” 小乐瞪着天真的大眼,问:“好啊,可是,爹在哪里?我们去哪里找他呀?” 高原眼睛扫了一眼院门,生怕江兰突然回来,低声道:“我知道爹在县城,我们找他去,然后我们就跟着爹留在县城,再也不回来了。” “好!”小乐开心地笑了起来。 五年来,或许只有爹爹高良在家的时候,他们兄弟俩才能过几天正常人的生活。 今天,江兰这一出去就是一天,她娘家就在隔壁村,许是又回娘家改善伙食去了。 快到酉时,江兰回来了,她将篮子提到了厨房,突然扯开嗓门发出了一声嘶吼:“高原——” 正在房中握着毛笔练字的高原一听这狮吼般的声音,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忙放下笔,走到门外。 江兰气急败坏地冲了过来,伸手一把捏住他耳朵,吼道:“为什么不做饭?” 高原的耳根子被扯得生疼,仿佛整个耳朵都要被撕裂下来了,他咬牙回道:“厨房没有菜了。” “没菜了?没菜你不知道去地里摘点啊?你等着老娘喂给你吃是不是?” 说到此,江兰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将他从门口拖到院子里,随手抄起地上的铲刀重重砸到地上,吼道:“去挖土豆!” 铲刀落地后弹起来,锋利的尖端划过他的小腿, “啊!”高原一声惨叫,跌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血流不止的小腿疼得瑟瑟发抖。 “哥!哥!”柴房窗口出现了高乐的小脸。 “你给我闭嘴,再叫我把你嘴缝上!”江兰双眼凶狠地向高乐瞪去。 高乐吓的忙闭上了他的香肠嘴。 “小乐,我没事。”高原忍痛安慰着弟弟。 对于江兰是否真会缝上小乐的嘴,高原一点都不会怀疑。 “没事就赶紧挖土豆去,快做饭,我饿了。”江兰言罢气呼呼地去了她的卧房。 高原捡起铲刀,勉强站了起来,他没有急于出去,而是先去了厨房,他需要一个篮子。 他一瘸一拐地进了厨房,只见地上篮子里有一些新鲜蔬菜,这是江兰刚才提回来的,每次她回娘家都会带一些蔬菜回来。 这就奇怪了,明明她带了菜为什么还偏偏要他去地里挖土豆?可是高原很快就明白了,因为,她就是想折磨他们兄弟,仅此而已。 高原猛然将篮子里的菜一股脑掀翻在地,又将铲刀扔进去,提着篮子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高原走向后面菜地,迎面遇见王婶,王婶看见他腿上满是血迹,忙问道: “高原啊,你这腿又是怎么了?” 高原施礼,淡淡地唤了声:“王婶。” 王婶蹲下身来,看着他腿上的伤口,满眼的心疼,说道:“孩子,跟婶儿回家去,婶儿给你上点药吧。” 高原道:“不用了。” 谢绝了王婶的好意,他面无表情,却又礼貌地微微额首示意,转身继续向田里走去。 看着他那瘦小的身子一跛一拐地走在田埂上,王婶重重一叹,自言自语:“这孩子也是倔啊。” …… 傍晚,高原见江兰坐在院子里洗衣服,好像还没有将弟弟从柴房放出来的意思,他暗自咬了咬牙,又去求她。 “娘,求您把小乐放出来吧。” 江兰自顾自洗着衣服,仿佛没听见似的。 高原只得再次跪下,说道:“娘,求您放小乐出来吧。” 江兰没有回头,口中说道:“好,你去放他出来。” 高原眼睛一亮,忙说:“谢谢娘。” 起身就要去柴房,身后却传来江兰的声音:“放出来以后,你们两个都跪在这里,跪满一个时辰。” 高原瞪视着她的后脑勺,一双大眼中渗出浓浓的恨意,他什么都没说,先去柴房放了弟弟出来。 他牵着高乐的小手,缓缓走回江兰身后,一起跪了下来。 江兰在木盆里慢条斯理地洗着自己的衣服,高原弟兄俩默默地跪在她身后,院子里安静至极,只有搓洗衣服的唰唰声。 突然,木盆的铁箍崩裂,发出“啪”一声脆响,盆中水“哗”一下全涌了出来,流了一地。 “啊!”高乐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的尖叫一声。 江兰霍然转身,随手挥起一块硬物重重砸向高乐的脑袋,高原大惊,一把推开弟弟,用自己的脑袋硬生生接下了这一击。 “咚!”一声,高原只感到脑袋“嗡嗡”作响,一阵天旋地转后,他扑倒在了高乐的身上。 “哥!哥……” 耳畔传来高乐压抑的声声呼唤,而这声音却越来越远,越来越飘渺…… 不知过了多久,高原终于苏醒。 “哥,哥,你醒啦……” 高原头晕脑胀,低声道:“快闭嘴!” 他使劲儿晃了晃脑袋,头很疼,对于他来说,这种临时起意的殴打已经成了家常便饭,他早已习惯了,打一次跟打十次完全没有区别。 高乐一只小手捂着他的额头,眼泪汪汪地道:“哥,你总是替我挨打,以后我也会替你挨打。“ 眼前已经没有了江兰的身影,地上是一堆木盆散开的木块,其中一块木片扔在他们脚下,看来,方才江兰用来打他的就是这块木片了。 高原眼神带着恨意,口中嗤笑一声:“你替我挨打?难道你想就这样被她打一辈子吗?“ 高乐满眼的泪水,嘟着肿肿的双唇垂下了头,他把自己的小手摊开,手心里都是血,哽咽道:“哥,你流了好多血。” 高原随手抹了抹额头上的血迹,碰到伤口, “嘶“一声,倒吸了一口冷气,继而毫不在意地站起身来,先去将裂开的水盆收拾到院角,返身将高乐拉起来,打了井水给他冲洗了手上的血迹,小乐也用湿漉漉的小手帮他擦去额上的鲜血,苦着脸道: “哥,你破相了。” 高原冷笑一声:“有命在就行,还怕什么破相?我给你留了饭,你先去吃饭。” 一听有饭吃,小乐的眼睛一亮,问道:“我可以吃饭吗?” 高原瞥了一眼江兰紧闭的房门,低声道:“饭我已经拿到屋里了,不管了,先吃了再说。” 高原拉着小乐的手,二人蹑手蹑脚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将藏起来的饭菜端出来,高乐的一双大眼顿时亮了起来,“哇,给我留了这么多饭菜啊,谢谢哥。” 看着小乐狼吞虎咽的样子,高原鼻子一酸,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一碗干饭,一份土豆丝,小乐却比吃肉还要香…… 不消片刻,高乐放下空碗,打了个饱嗝,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肚子,笑道:“哥,我吃饱了。” 高原静静地看着他,低声道:“小乐,今晚咱们就走。” 高乐激动地问道:“是去找爹吗?” 高原点了点头,将手指放在唇边:“嘘,小声点。” 高乐压低声音问道:“哥,你有钱吗?” 高原摇了摇头。 高乐:“没钱咱们怎么去县城啊?” 高原下巴朝江兰屋子的方向扬了扬,道:“她有。” 高乐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道:“哥,你要偷啊?!” 一抹嗤笑挑起在高原的唇边,低声道:“那都是咱爹的钱。” “对哦,是爹的钱。”小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 虽然已经入春,但是到了晚上还是会很冷,高原为弟弟套上了一件棉袄,又将换洗衣服打了包袱,包袱里塞了几个冰冷的馒头,一切准备好,他叫小乐待在房中,自己则轻轻打开了房门,探出头去,见江兰的房间灯熄了,这才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趁着夜色,他偷偷走到江兰门外,直勾勾站了片刻,他又悄没声地走了出来。 高乐问:“哥,钱拿到了吗?“ 高原一屁股坐在床边,摇了摇头,闷闷地道:“我不想偷东西,爹说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那没有钱,我们怎么去找爹呀?“小乐嘟着嘴。 高原叹了一声:“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高乐眼珠一转,低声道:“哥,我有办法。” 他附在高原耳边一阵嘀咕,高原眼睛一亮,点头道:“好,你等着我。” 言罢他偷偷走了出去。高乐趴在窗前看着高原走出了院子 半个时辰后,终于,那个熟悉的身影又走了进来,手里似乎还提着一根绳子,他没有回屋,而是径直去了江兰的屋子。 高乐咧着香肠嘴,眼中晶亮晶亮地,他将脑袋伸出去探看。 但见高原轻轻将那屋子的窗户开了一条缝,将手中的“绳子”小心翼翼塞了进去,随即关好窗户,蹑手蹑脚地跑了回来。 “哥,办好啦?“ “嘘嘘——“高原将一根手指放在唇前示意他噤声,眼底透出一丝兴奋,低声道:”快,快,上床。“ 言罢连鞋子都不脱就上床躺下。高乐也有样学样地躺到他身边,紧紧裹住了被子。 不过一刻钟,东屋突然传来了江兰的惊呼声,和杯子摔碎的声音,捂在被子里的小乐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哥哥,紧张中带着一丝兴奋。 高原眸色幽黑,冲着小乐低声道:“别说话。”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过后,“嘭”地一声响,房门被人撞开,耳畔传来江兰因恐惧而变得愈发尖锐的声音: “高原,快起来,我屋里有蛇,快去找村里的打蛇人过来。” 高原故作被惊醒似的,一骨碌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问道:“这么晚了,打蛇人在睡觉吧?” 江兰急声吼道:“睡觉也要给我拽过来,不把蛇抓走,我怎么睡觉?” 高原道:“请打蛇人是要花钱的。” 江兰气冲冲地从口袋里数出二十枚铜钱来,塞到他手中,急声道:“快去快去。” 高原从床上跳下来,拿着钱走了出去。 江兰跺着脚,急声骂道:“你倒是快点啊,腿断了吗,走这么慢!” “哦。”高原听话地撒腿就跑。 而高乐的唇边却偷偷泛出了一丝得意的笑,两个浅浅的酒窝波光荡漾。 江兰也不敢进屋里了,就在院子里转圈,一边等着打蛇人帮她抓蛇,一边骂骂咧咧。 高乐躺在床上装睡,生怕有点动静会把江兰给引过来,少顷,南边的后窗发出了一丝响动,随即窗户被人轻轻推开。 “小乐,小乐!” 是哥哥的声音,高乐立马翻身坐起,果然,哥哥高原正站在窗外。 高乐跳下地,跑了过去。 于是,一个包袱从屋里丢出了窗外,随即高乐也从窗户爬了出来。高原将包袱背在自己身上,二人顺着屋后的田埂一路小跑向村外奔去。 当兄弟俩终于走出这大片的农田,走上大路的时候,高乐低声问高原:“哥,现在可以说话了吗?” 高原看着四周广阔的田野,和面前一条宽阔的大路,呼吸着自由的空气,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笑意,他昂起头来,冲着漆黑的天空高声道: “我们要去找爹啦!” 高乐笑道:“哥,我这个主意怎么样?她最怕蛇了。” 高原冲他竖起大拇指,赞道:“小乐,你太厉害了!” 高乐道:“哥,你抓的是什么蛇?别是有毒吧?可别给她咬死了。” 高原摇头道:“草蛇,没毒的,春日里蛇刚醒,屋里没东西吃,天一亮它自己就出去找吃的了。” 高乐笑道:“不去找打蛇人,她又怎么会主动把钱给咱们?” 高原道:“没错,咱们不偷不抢,这钱虽然不多,但是也够我们路上买点吃的了。” 高乐笑嘻嘻地看着高原,说道:“哥,一条蛇就把她吓成这样,真解气,咱要是抓个大老虎丢她屋里,你说她会怎么样?“ 高原撇了撇嘴:“她自己就是头母老虎,要是被她抓住,咱俩就死定了。别废话了,赶紧走吧。” 辨别了一下方向,高原指着南边的大路,道:“看到吗?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就能到县城了。” “哦,我们要去找爹咯。”高乐跳着脚地拍着巴掌,乐不可支。 “走!”高原拉起弟弟的小手,两个孩子昂首挺胸,满怀期待地向着他们的目的地出发。? 第3章 街头认亲 他们沿着大路一直向南,走累了就坐在路边歇息,啃几口馒头,喝几口河水,吃光了馒头,他们就去路边的村子里买干粮,晚上就在路旁的小树林里抱在一起睡一觉。 就这样,足足走了五天,疲惫不堪的兄弟俩终于在大路南边看见了一个城门。城门上下都有兵丁把守,百姓提篮的,挑担的,进进出出,甚是热闹。 高乐指着远处那高大的城门喜不自胜:“哥,我们终于到了,见到爹爹,我要他给我做红烧肉,我还要吃苹果,吃好多好吃的东西。” “好。”高原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笑容,他拉着小乐的手,疾步向城门走去。 而到了城门下,高原的脸色却骤然变了,欢快的脚步也戛然而止。 高乐拽着哥哥的手,问道:“哥,你怎么不走了?” 高原看着城门上两个大字,低声道:“小乐,坏了,咱们好像走错路了,这里不是德阳。” “啊?”小乐愣然,他不认字,仰头看着高高的城门,问道:“哥,这是哪里啊?” “昙州。” “昙州?昙州是哪里?” 高原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他拦住一位衣衫褴褛,白须飘飞的老者,行了礼,问道:“爷爷,请问德阳县在哪里啊?” 老者用他一双厚重的眼皮下几乎看不见的眼球打量了他哥俩一眼,说道:“德阳?那可远了,在前面大路上向北走一百五十里,再向东走五十里就是。你们要是靠这两条腿走路,没有四五天可是走不到的哦。” 高原道:“多谢爷爷。” 高乐笑盈盈道:“谢谢老伯。” 老者像是刚睡醒没睁开眼似的,两只深褐色的眼球在上下眼皮的夹缝中努力地挤出一丝光泽,他瞥了眼满脸笑容的高乐,双眉轻轻一挑,唇边不自觉地露出一抹笑意,随即转身径直走进城门。 高原到这时方知他们走错了路,沮丧地道:“小乐,对不起,半路上我是看见一条岔路的,若从那边向东一直走下去,就能到德阳了,可是我们却沿着大路一直往南走,结果就走到这里来了。” 高乐眨了眨大眼睛,突然笑了,“哥,别对不起呀,既然来了就先进去吧,先吃点饭再说呀,爹说过‘船到桥头自然直’,嗯?” 看着高乐顽皮的笑脸,和两个若隐若现的酒窝,高原郁结的心也瞬间开朗,道:“好,咱们先去吃点东西吧。” 二人手拉手进了城。 这兄弟俩第一次走出那个村子,更是第一次来到一个繁华的城镇,看着街上店铺林立,人头攒动,骑马的,坐轿的,摆摊吆喝的,处处都透着新鲜。 二人走了一路,看了一路,小乐更是又蹦又跳地笑了一路,累了,饿了,他们没钱进馆子,瞧见路边有个面摊,就点了两碗面,两个人狼吞虎咽地吃完。 小二算账:“两文一碗,二位一共四文。” 高原从怀中掏出钱来数了数了,出来时一共二十文,路上买了两次馒头,如今就剩下八文了,他取出四文付了面钱。 天渐渐黑了下来,兄弟二人无处可去,走到一处店铺门前,店铺已经打样,他二人便坐在门前台阶上,打算就在这里歇一晚明日再出发去德阳。 高乐看着街上三三两两的行人,笑道:“哥,你看,这里好多人呀,要是在咱们村子里,这会儿哪里还有人影呢。“ 高原“嗯”了一声,“是,这里比咱们村子可大多了。” 小乐抬手轻轻摸了摸高原额头上那个刚结的两寸长的疤痕,说道:“哥,结疤了哎,还疼吗?” 高原淡淡地摇了摇头:“不疼。” 春天的夜晚冷风瑟瑟,高乐蜷缩着,双臂环膝,下巴搁在膝盖上,问道:“哥哥,咱们没有多少钱了,还能不能走到德阳呢?” 高原道:“别担心,哥哥少吃点,你多吃点,咱们一定能到德阳找到爹的。” 正说着,一个提着篮子的中年女子走了过来,打量了他们一眼,随即从袖袋中掏出两文钱来,说道: “可怜的孩子,给你们买个馒头吃吧。”言罢将钱放在他们面前的地上,转身便继续赶路了。 高原怔然。 “哈哈,”高乐这下真的乐了,冲着那女子的背影脆生生唤了声:“谢谢姐姐。” 那女子顿时停下了脚步,扭头冲着高乐“扑哧”一笑:“这孩子,嘴巴还挺甜。” 望着女子离去的身影,高乐忙不迭捡起那两枚铜钱,乐不可支地道:“哥,我想过了,咱们就在这里呆两天,攒点路费再走啊。“ 高原瞠目,“你的意思是……乞讨?” 高乐笑道:“有何不可?我们是小孩子嘛,还没有能力工作呀,他们若给,我们就拿着,不给就算了,又不是去抢啊,哥,只要攒够二十个铜板咱们就可以出发啦。” 高原好歹也曾读过两年私塾,如今让他去讨钱,他自是不愿的,低声斥道:“小乐,你别闹了,去乞讨,多丢人。” 高乐嘻嘻一笑,抬手一拍自己的小胸脯:“不丢人不丢人,哥哥要是不好意思,我来。” 看着满脸天真笑容的弟弟,高原心中暗自叹息,无奈地摇了摇头。 夜晚风大了,高乐打了个寒颤,伸手将弟弟搂在怀里,用自己单薄的胸膛温暖着他的身体,高乐累坏了,在涩涩夜风中,很快就在哥哥的怀中睡着了…… 次日天刚泛亮,店铺的伙计便卸了门板,见门前坐着俩孩子,吆喝道:“哎哎,起来起来,这里又不是你家床铺。” 高原惊醒,忙搀着弟弟站了起来,高乐还没睡醒,闭着眼睛赖在哥哥怀里。高原拥着他又找到了一处宽敞些的店门旁的台阶上坐下。 突然,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孩走了过来,他衣衫褴褛,手中还拿着个破碗,一看就知道是个叫花子,而此刻,这位叫花子挥着手中的破碗赶他们离开: “快走,这是我的地盘。” 店铺伙计赶他们走也就罢了,现下连个乞丐也来赶他,高原心中不免恼怒,道:“你的地盘?我……” 正待要跟那孩子争执,却被弟弟高乐拉住了手。 “哥,人家先来的,咱们别挡了人家的道儿,换个地方就是了。” 高原想想也是,人家即便是叫花子好歹也是这个城里的,而自己和弟弟才来,人生地不熟,还是不要发生争执比较好。瞪了那叫花子一眼,转身带着高乐重新寻了一处空地坐了下来。 高原坐在台阶上,垂首低目,几乎不好意思抬头看人,而高乐则盘膝坐在地上,笑眯眯地打量着往来路人。 见一位中年女子走到面前,他突然开口,甜甜地唤一声姐姐,那女子停下脚步打量了他一眼,笑道: “小鬼头,我都可以做你娘了,你唤我姐姐?” 高乐笑眯眯地道:“姐姐您这么漂亮,若能做我娘,那我做梦都要笑醒了呢。” “哈哈哈……”那女子满脸笑意,问道:“你娘呢?” 高乐嘴角向下一撇,委屈地道:“我娘死了。” “哎哟哟,可怜见的,这么小的孩子就没娘了。” 那女子从袖袋中摸出几文钱来塞到他手中,道:“也难为你们了,这世道,大人活着都难,你们这些孩子还咋活哦。拿着,给你买馒头吃,我家里还有事,我先走了啊。” 高乐甜甜地唤道:“娘,您慢走,有空来看儿子啊。” 高乐将手中两枚铜板扔到高原手中,一双眼睛又继续盯着路人打量起来。 高原却看着手中两枚铜板傻了眼,他怎么也没想到,弟弟是用这种办法讨钱的?! 不过片刻,高乐又突然站起身来,冲到一个六十岁老太太面前,抱着她的手臂连声唤道:“娘、娘,我终于找到你了……” 老太太一愣,扭头向他看去,不解地道:“孩子,你认错人了吧?我都六十了,哪里来你这么小的儿子啊?!” 高乐盯着她的脸打量了许久,满脸困惑地道:“我娘是三十岁,可是您怎么跟我娘长的这么像呢。” 老太太啼笑皆非:“傻孩子,我哪里像三十岁呀?” 高乐一本正经地夸赞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您真的跟我娘好像,我这才认错了人呢。” 老太太问:“那你娘呢?去哪里了?” 高乐小嘴一撇,顿时眼泪汪汪:“我娘丢了,找不到了,我在这里无亲无故,再找不到娘,我就要饿死了。” 一看他哭,老太太心疼不已,忙说道:“哎哟,好孩子,莫哭莫哭。” 她从篮子里取了几个包子塞在他手中,安慰道:“孩子莫怕,这昙州城不大,你就呆在这里等着,你娘会回来找你的,啊,别乱跑,否则你娘找不到你了。” 抱着几个包子,高乐的眼泪哗哗地往下落,连连谢道:“谢谢娘,不是,谢谢姨。” 老太太听他一会儿喊娘,一会儿喊姨,既欢喜,又心疼,忍不住又从篮子里取了两根油条来递给他: “拿着吧,吃不了就当午饭,没准你娘很快就来接你了,我要回家送饭去了,我走了啊,可别乱跑啊。” “哎,姨您慢走。” 高乐抱着一手的吃食,屁颠屁颠地跑回高原身边,将包子塞到他手中,乐呵呵道: “哥,快吃吧,这下咱们午饭都有了。” 看着手里一堆食物,高原牙齿咬的嘎嘎响,脸都快绿了,这么一会儿时间弟弟就认了两个娘,换做他,是怎么也不敢相像的。 高乐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填饱肚子再说,他咬了一口包子,陡然惊讶地道:“哥,快吃,这是肉的,里面有好多肉哎。” 高原也许久没吃过肉了,一听说有肉,忍不住咽了口口水,闻着肉包的香味,再也顾不得什么斯文了,一口咬下去,香味扑鼻,五脏六腑刹时都舒坦起来,大口大口吃着肉包,看着高乐那心满意足的笑容,他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 …… 夜幕降临,二人找到一处拆除了一半的房子,里面残砖断瓦一片狼藉,好在尚有一半的屋顶没有拆除,他们躲在角落里,勉强还能遮风挡雨。 高乐依偎在哥哥怀中,笑道:“哥,照这样下去,后天咱们就可以出发了。” 高原苦笑一声:“也就是你了,一天时间,你认了三个妈,两个爹,还有一个大姨,我看你明天还能认出什么亲戚来。” 高乐笑道:“嘴皮子动动而已嘛,认几个亲戚总比在家天天挨她的揍要好吧?你瞧我的这些‘亲戚’可比江兰好很多呢,起码他们不打我。” 听得此言,高原心里酸酸地不是滋味,他将弟弟瘦小的身子紧紧抱在怀里,自责道: “对不起,小乐,是哥哥我没用,我没有保护好你。” 高乐笑道:“哥,你挨的揍可比我多啊,等我长大了,还是我来保护你吧。” 高原心头一暖,轻声道:“好。”? 第4章 变生意外 兄弟俩许是太累了,这一觉睡的倒是安稳踏实,直到次日正午,二人才被人推醒。 一个胡子拉茬,穿一身长衫的中年男子站在他二人面前,嚷嚷道:“喂,你们两个小鬼头怎么睡在这里?” 高原睁开迷迷糊糊的眼睛,回道:“我们无家可归,看见这里没人,暂时睡一宿。” 男子闷声道:“既然睡过了就走吧,都午时了,这里还要拆房子呢。” “哦,这就走。” 高原忙唤醒了怀中的弟弟,拉着他的手踏过这片废墟走上了大街。 此刻刚到午时,许是百姓都在家吃饭了,路上行人极少,弟兄二人去路边吃了碗面条。 高原道:“又花了四文。” 高乐笑道:“哥,别担心,有我在呢,今天再讨一些,哪怕多一点路上的口粮也行啊。” 高原不作声,抬手为他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拉起他的手,兄弟二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 找了一处人多的地带,他们在路边坐了下来。 不远处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款款而来,只见她相貌清秀,略施薄粉,头插金簪,身穿一袭蓝色长裙,外罩一层波如蝉翼的浅蓝纱衣,甚为妖娆,身后跟着两名十五六岁,同样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子。 她们一路走来,吸引了诸多路人的目光。 待她们走到近前,高乐故伎重施,冲着为首的那名二十多岁女子喊了声“姐姐“,那女子扭头向他看去,突然嫌弃的抬手掩住了口鼻,道: “谁家的小子在这里乱喊人?脏兮兮地,姑娘们,快走。”言罢扭着腰肢径直向前走去。 “哎?” 高乐傻了眼,果然还有人不买账的。 高原口中“嗤”一声,嘲笑道:“怎么样,碰壁了吧?!” 高乐撇了撇嘴,无所谓地道:“没事,这昙州城里有的是我亲戚呢,你等着瞧好吧。” 正说着,方才跟在那女子身后的一名年轻女子突然返身走了回来,她在高乐面前停下,问道: “你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那女子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长相甜美,声音也柔柔地,甚是好听。高乐没想到她会返回,不由得愣住了。 女子微微一笑,道:“看你们这穿着打扮也不像乞丐呀,是否与亲人走散了?” “啊……” 高乐机械地点点头,突然眼中泪光闪闪,嘴角向下一撇,道:“是,我们的姐姐不见了,已经两天了,我们身上没有钱,再找不到姐姐,我们就要饿死了。” 女子蹲下身来看着他兄弟二人,目光极为柔和,抬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小脑袋,而目光却在高原的脸上定格了,眼中闪过一抹忧色,对高原说道: “我家中也有一个弟弟,应该跟你差不多大……” 高乐瞪着大眼睛,天真地问道:“姐姐,难道你弟弟也走丢了吗?” 女子苦涩一笑,摇了摇头,转而将目光停留在高乐嘴角边的伤口处,问道: “你嘴巴怎么了?” 一听这话,高乐嘴巴又向下撇了撇,委屈地道:“被人家打的。” 女子震惊,“被人打的?谁这么恶毒,居然连孩子都打?” 她从袖袋中取出一块碎银递给高乐,柔声道:“小弟弟,这点钱你们拿去买点吃的,然后去找你姐姐吧,我叫飞燕,就在前面的香月楼里,如果需要帮助,你们可以来找我。” 她站起身来,冲着兄弟二人温柔一笑,转身姗姗而去。 看着她飘然而去的芊芊身影,握着尚有她体温的一块碎银,两兄弟彻底傻了眼。 飞燕?香月楼又是什么东西?她居然给了……银子? 高乐喃喃道:“没想到我这破嘴还能赚到银子?江兰,我真得谢谢你这一顿鞋底啊。” 高原目光扫视着飞燕远去的背影,嘟囔道:“是,事实证明,你这满大街认亲戚的‘破嘴’还真管用。” 高乐“嘻嘻”一笑:“管他什么嘴,能赚到钱就是好嘴。” 他兴奋地将银子塞到高原手中,道:“哥,这下盘缠够了,咱们可以找爹去了吧?” 高原握着那银子,神情恍惚,他这辈子还没见过几次银子,没想到现在自己手里就握着一小块银子,这可抵三四十枚铜板了呀,这姑娘居然出手这么大方,显然是个有钱人。 兄弟俩满心欢喜地揣着钱,手拉手沿着长街向城门走去,再次开启了他们的寻父之旅。 突然间,长街前方传来一阵嘈杂的呼声和马蹄声,有人开始疯也似的向他们所在的方向跑来,有人躲进了旁边的商铺。兄弟二人站在路中间,不明所以地看着喧嚣的人群不知所措。 便在此刻,前方突然出现了一匹快马,马上之人一脸络腮胡,浓眉豹眼,凶神恶煞,手持长鞭,一路高喝:“滚开!”一边用马鞭抽打着挡道的行人,紧随这匹快马后面的则是一辆宽大的楠木马车。 直到此时,高原终于反应过来了,他拉住弟弟的手就往回跑,可是那马匹来的实在太快,瞬间便到了他们身后,马上男子长鞭高举,狠狠向高原身上抽下,高原来不及躲避,被一鞭抽在背上,他栽倒在地,翻滚了两圈,高乐惊呼:“哥!哥!” 马匹和马车从他们身侧疾驰而过,车厢窗口,露出一个女孩清秀的小脸,她惊恐地看着倒在地上的高原急呼: “停车!停车!快停车!” 便在此时,那男子又一鞭抽在一名推着双轮板车的苦力头上,苦力惨呼倒地,而他手中的板车却瞬间脱了手,长街道路有些斜坡,那板车不受控制地一路向前冲去。 高乐将高原扶坐起来,疾声呼叫:“哥,哥,你没事吧?” 一抬眼,却正瞧见那辆空板车向哥哥和自己冲了过来,高乐来不及细想,伸出双臂奋力将高原推开,而自己已经来不及躲避,就在高原的惊呼声中,那板车从正面撞上他的双腿,高乐顿时感到身子飞了起来,待他明白过来才发现,自己居然面朝下趴在了板车上。 板车载着高乐和他的尖叫声一路向前冲去,高原站起身来,焦急地呼唤着小乐的名字,他顾不上流淌着鲜血的后背,撒腿就去追赶,谁知,他刚迈出两步,手臂却突然被一只大手捏住…… 高原拼力想甩开那只手,口中高声疾呼:“放开我,我要去找我弟弟……” 而那只手臂却钳制得愈发紧了,高原急火攻心,猛然回头看去,只见面前站着一个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的大汉,正是方才骑在高头大马上,向自己抽了一鞭的凶狠男人。 高原怒道:“你抓我干什么?放开我!” 那大汉恶狠狠地看着他,将他拖了就走。 高原朝着弟弟消失的方向撕心裂肺地高喊:“放开我!高乐!小乐,小乐……” 那大汉嫌他太闹腾,抬起一掌将他打晕,随即将他拖出去五十步开外扔在地上,路中间则停着那辆楠木马车。 大汉冲着车厢里唤道:“青芸,人给你带来了,你来瞧瞧,是不是他?”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女孩从马车上跳下,看起来也不过十二三岁,眉清目秀,一身华贵的织锦衣裙,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小姐,只是眉眼间透着一丝清冷之色。 那大汉冲着趴在地上的高原努了努嘴,说道:“青芸,是他吗?” 女孩儿走上前来,一看他后背鲜血淋漓的伤口,整个人一动不动,不由得面色愈发沉了,抬头瞪着那大汉,斥问道:“您把他打死了?” 大汉回道:“没有,他瞎闹腾,我把他打晕了。” 女孩满脸不悦之色,责备道:“爹,您这一路上打伤了多少人?连小孩子都不放过,往后您再出门的时候再别带着我。” 大汉立马好言哄道:“好啦好啦,你爹今天不是着急嘛,你说要爹把这孩子带来,爹不是给你带来了嘛,要杀要剐,青芸说了算,啊。” 女孩皱了皱眉,板着脸道:“我要带他走。” 大汉诧异:“你带他走?去哪里?” 女孩道:“回府给他医治。” “啊?青芸,你要带他回家?把一个小叫花子带回家?你想什么呢?”大汉有些难以接受。 女孩直眉瞪眼道:“爹,您哪只眼睛看出他是小叫花子了?您见过小叫花子还背着包袱吗?我不管,人是您打伤的,我就要带他回家,给他疗伤。” 见女儿一脸的不悦,大汉犹豫片刻,只得妥协:“好好好,我家青芸说什么就是什么,带他回家,给他疗伤,啊。” 女孩脸色稍缓,道:“这还差不多,不过,不许您再打人了啊,否则我把被您打伤的人全带回家去,看你怎么办。” 大汉心急火燎地疾声道:“不打了,不打了,我的小祖宗哎,快上车吧,家里还有个重要的客人在等着我呢。” 女孩瞟了眼高原,道:“那您先把他搬车上去。” 大汉冲着地上的高原翻了个白眼,一脸嫌弃地对车夫挥了挥手,道:“去去去,把他带回去。” 车夫将高原抱起,轻轻放在马车前板上。 女孩这才上了车。 大汉骑上马背,策马前行,果然再不敢提鞭打人,只得用自己的大嗓门一路撕心裂肺地高喊:“马来啦,快让开,给我让开——”? 第5章 兄弟失散 再说这小高乐趴在那辆无人驾驶的平板车上一路向前冲去,行人惊叫躲避,他自己也吓的脸都紫了,尖叫了一路。 突然间,一个人影闪出,一把抓住了板车的扶手,板车瞬间被稳稳刹住,而高乐也伴着自己的一声尖叫倒飞出去一丈开外,重重摔到地上。 高乐晕头转向,坐在地上直哎哟,一双手没停,一会儿使劲搓揉疼痛的大腿,一会儿揉揉摔疼的屁股,脸上也不知何时被什么东西划破,渗出斑斑点点的血迹。 一个衣衫褴褛,须发皆白的老者把板车停稳在路边后向他走了过来,在他面前蹲下,问道: “哎,小子,你没事吧?” 高乐呲牙咧嘴地揉着屁股,仰头看着那老者,突然眼睛一亮:“哎?你不就是前两天在城门外见过的那位老伯吗?” 老者用挤在厚厚眼皮中那两个小光点儿上下扫了他一番,问道:“是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高乐苦着脸道:“我不知道啊,就是这破车把我‘送’到这里来的。” 老者笑道:“小子,你免费坐车,还骂人家这是破车?对了,你不是还有个兄弟吗?去哪里了?” 听他这一说,高乐立马清醒过来,一骨碌站起来,一双大眼在街上人丛中不停地寻找,口中急道:“刚才我哥被人打了,一个骑马的,一鞭子打到我哥背上,然后我莫名其妙地就被这破车给送到这里来了,我要去找我哥。” “你知道你哥在哪里?”老者问道。 “是这板车一路把我送过来的,那我哥就应该在前面,就在这条街上,我去找他。“高乐言罢撒腿就向来路奔去。 老者看着他小小的身影向前疾奔,抬手捋了捋白须,喃喃道:“别人都喊我老叫花子,就你喊我老伯,‘老伯’,嗯,不错,很有礼貌,这孩子我喜欢。” 他冲着高乐的背影喊道:“小子,老伯帮你一起找啊。” 言罢他快步追了上去,紧紧跟在高乐身后。 高乐时走时跑,两只大眼在行人中不停地扫视,扭头见老者跟着自己,说道:“老伯跟着我做什么?“ 老者道:“嗯,本老伯想帮帮你,一起找呗。“ 高乐紧跑两步,想甩开老者,可老者脚下看似慢行,却不知为何,随便他怎么跑,老者始终紧紧跟在他身后,甩都甩不脱。 高乐停下脚步,苦着脸说道:“老伯,您别跟着我了,您帮我找哥哥,可我没钱给您啊,我穷啊。“ 老者挑了挑眉,道:“嗯,这昙州满大街都是你亲戚,要说你穷,本老伯可不信。“ 高乐瞪大了双眼:“啊?这您也知道?您这是躲在哪里偷窥的呀?告诉您,这招只有我好使,您年纪大了,就别费那劲了。钱都在我哥身上呢,我口袋里啥都没有,您走您的,不送,我还要找我哥呢。” 老者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道:“既然钱在你哥身上,我帮你找到你哥,让你哥给我四文钱,怎么样?” “四文?”高乐翻着眼皮,脑子里算盘珠子一扒拉,道:“成交,那您帮我一起找,找到了给您四文,找不到您可别问我要。” 高乐口中一边说着,可一双大眼从来没有离开过路上行人。 老者笑道:“好嘞,你哥叫什么名字?” “高原。” “那你呢?” “高乐。” “高乐?嗯,好名字,高乐,快乐之意。” 高乐撇了撇小嘴:“老伯,我现在一点不快乐,您若想赚那四文,麻烦老伯睁开眼睛好好帮我找找哥哥吧。” “睁开眼?可老夫就没闭上过呀?!”老者使劲儿掀了掀厚重的眼皮,一脸茫然。 高乐这会儿当真是乐不起来了,他已经走了很远,依旧找不到哥哥高原,一双大眼中泪光盈盈,口中喃喃低语: “哥,你在哪儿啊?我怎么找不到你呀,哥哥……” 他拦住一个中年女子,问道:“大姐,请问您可曾看见一个十一岁的男孩,瘦瘦的,额头上还有一道疤痕?” 女子摇摇头,道:“没见过。” 他又拦住一个年轻男子:“哥哥,请问您可曾看见一个十一岁的男孩,瘦瘦的,额头上还有一道疤痕?” 男子摆摆手。 他一路问下来,没有人能告诉他高原在哪里。高乐撅着小嘴,泪水哗哗地流了下来,他坐在一家店铺门前的台阶上,抱着双腿嚎啕大哭,口中高喊: “哥,你在哪儿啊,哥……呜呜……” 老者静静地看着他,也不说话,扭头又去向路人打听,最后终于有个男子跟他一阵指手画脚,老者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看,冲那人抱拳拱手致谢。 老者走回高乐身边,说道:“别哭了,问到了。” “啊?有消息了?”高乐腾地站起身来,欣喜地问道:“我哥在哪里?” 看着他满脸的泪水,老者叹了口气,道:“有人说看见你哥在一辆马车上,被马车带走了。” “带走了?带去哪里了?”高乐一把攥住老者的衣袖:“老伯,您带我去找哥哥,快走快走。” 老者没有动,轻轻拍了拍他的小手,说道:“出城了。” “出城?” 高乐傻了眼,“出城?出城去哪里了啊?” 老者道:“嗯,那去的地方可多了,残阳城,风吉城,辽城,京城……” 话没说完,高乐的眼泪又哗哗地落了下来,哭道:“完了完了,我中午还说我姐姐丢了,都是我这个霉嘴啊,呸呸呸,如今倒好,当真把我哥给说丢了,呜呜,我不要那个银子了还不行吗,把我哥还给我呀,呜呜……不行,我要去找哥哥。” 说完他抬起衣袖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泪,抬腿就走。 老者一把拉住他,道:“银子?你哥居然还有银子?可你一文没有,这可怎么办?就算你要去找哥哥,也得要有路费啊。” 一听这话,高乐抬手摸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袖袋,嘟囔道:“是啊,我没钱,我路上吃什么呢?” “对呀,你吃什么呢?”老者双手环抱在胸前悠哉游哉地看着他。 高乐嗅了嗅鼻子,道:“要去找哥哥也得自己先吃饱了才行,没有盘缠,我也没法去找哥哥。” 老者道:“对呀,所以呢,你跟我走得了,起码我能管你三个饱两个倒。” 高乐不耐烦地抬手推开老者,“老伯让让,别挡道,我要赚钱了。” “赚钱?” 老者道:“我劝你呀,就别再乱找亲戚了,跟我走吧,等你吃饱了,我再帮你一起找哥哥。” 高乐摇了摇头:“不行,我哪儿也不去,万一我哥回来找我了呢?找不到我岂不是我们哥俩错过了?我就在这里等他。” 老者道:“那你也要先吃饭啊,走吧,跟我走,带你吃饭去。” 高乐仰头看着他,问道:“老伯,你不是人贩子吧?想带我走,再把我卖了?” 老者瞠目结舌,指着自己的鼻子尖儿,道:“我?像人贩子?” 高乐:“人贩子又不是写在脸上的,就算写在你脸上我也不识字,反正我不跟你走,你自己走吧 ,别妨碍我赚钱。” “嘿,你这小子,一会儿功夫老叫花子就变人贩子了,” 老者有些哭笑不得,“好好,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赚钱。” 高乐一双大眼珠提溜一转,突然伸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衫,放声大哭:“求你了,把我的钱还给我吧,爷爷,我就讨了这么点钱,你都拿走了让我吃什么呀?啊!爷爷,你别打我了,哎哟,爷爷,呜呜……我好饿呀,我都两天没吃饭了,爷爷,求你把钱还给我吧……” 他这里一哭一闹,把这位老者给整不会了,他手足无措,不知道这高乐究竟想干什么。 路人纷纷停下了脚步围了过来,有人问道:“孩子,你怎么了?他是你爷爷吗?” 高乐攥着他的衣襟不放手,眼泪汪汪,委屈地冲路人点点头,诉苦道:“他是我爷爷,我讨饭得来的二十个铜板都被他拿走了,我饿呀,我问他要,他还打我,你们看,我的嘴都破了,我的脸也是他打的……” 老者急了:“嘿,你个臭小子,你倒讹上我了?你这脸上不是刚才摔破的嘛,你怎么赖我?” 高乐哭道:“是啊,是我摔破的,可是你不把我推在地上我的脸能破吗?你把钱还给我吧,呜呜……爷爷,我是您亲孙子啊……呜呜……” 他这里哭得涕泪横流,路人纷纷对老者指指点点,有人道:“喂,你这个爷爷是怎么做的?孙儿讨来的钱自然要给他一些,你怎么连饭钱都不给他留?你这爷爷是怎么当的?” “就是,还爷爷呢,对孙儿如此不仁,连饭都不给吃。” 一位老妪斥道:“老头,你也太狠心了吧,莫不是让小孙儿出来替你讨饭,你好在后面拿钱?如此心狠的爷爷当真是天下少有。” “你还打孩子,你看看孩子的小脸给你打成什么样了?“ “我……不是……他是……”老者此刻只觉得百口莫辩,他摊开双手给众人看:“你们看,是他抓着我的,我可没动他呀。” 老妪骂道:“你现在是没动他,可方才若不是你打了他,他脸上的伤又是从何而来?真会狡辩,亏他还喊你声爷爷!” 老者的脸都绿了。? 第6章 神行老者 老者指着高乐攥着自己衣衫的小手,辩解道:“明明是他抓着我呀,我……” 老妪骂道:“你拿了他辛苦讨来的一点钱,他不抓着你,难不成还要抓我们啊?” 一位七旬老人站了出来,厉声斥责:“你把孩子讨来的钱还给他。” 路人纷纷怒骂:“就是,谁讨来的就是谁的,不许你拿孩子的钱!” “还给他!” “快还给孩子!” 老者脑袋有些发懵,一双厚重的眼帘下终于看见了半个瞳孔,急道:“小子,你告诉他们,我不是你爷爷,这事跟我没关系,你快说啊。” 高乐小嘴撇了撇,“哇“地一声,哭的更大声了:“爷爷,你别不要我呀,我只有爷爷你一个亲人了,这钱我不要了还不行嘛,我也不吃饭了,你让我饿死算了,呜呜……” 老者在众人的指责下有些扛不住了,急道:“喂,你说吧,你想怎么办?” 高乐哭着向他一伸手,道:“把钱还给我。” “多少钱啊?” 高乐竖起两根手指头:“不多,二十文。” “二十文?” 老者突然有种生无可恋的感觉,苦着脸道:“我口袋里要有二十文,我还用做叫花子吗?” 高乐咧开嘴又哭了起来:“爷爷,你就是不想还我二十文,给我十文也行啊,我饿呀,呜呜……” 众人再次对老者指指点点,老者无奈之下只得妥协,“好好好,你撒手,我给你拿,我给你拿还不行吗?” “不行,我一撒手你就跑了呢?”高乐算是跟他耗上了。 老者无奈地伸手自自己袖袋中摸出十文钱来塞在他手中:“呐,我就这么多了,没有了,真没有了。” 高乐一手攥着十文钱,一手兀自抓着他衣衫不放手,哭道:“还有十文呢?你赖皮,又不给我,各位大姐,大哥给我评评理,我讨点钱不容易,为了省下这点钱,我一天才吃一个馒头啊……” 听得此言,众人愤慨不已,一位中年女子走了出来,对高乐温言道:“好孩子,遇到这样的爷爷,当真是命苦,你也别指望他给了,这样,我给你两文钱,不多,买两个馒头还是够的。”她将两文钱塞在高乐的手中。 女子带了个头,即刻有位年轻男子站了出来,从袖袋中掏出五六文,也塞到高乐手中。 “孩子,别指望你这个爷爷养你,你要学会自己养自己,往后赚的钱自己留着,不给他,他要用钱让他自己赚去。” 于是又陆续有人出来给他塞钱,有一个铜板的,也有三两个铜板的。 高乐看着手中的钱,直感动地稀里哗啦,一只小手装不下了,他终于撒开了老者的衣襟,抽抽噎噎地捧着这些钱,激动地向这些好心人鞠躬致谢,口中“大姐”“大哥”地乱喊一气。 老者更是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中,感到脸上皮都仿佛被戳掉了一层,扭转身去,将个后背对着大家。 良久,众人终于散去,老者长长舒了口气,当他的眼睛看向高乐时,高乐双手捧着一堆铜板正笑眯眯地看着他,脸上尚有着横七竖八的泪水。 他将铜板一股脑都塞进自己胸前衣襟,抬手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胸口,炫耀地道: “爷爷,你欠我的十文就算了,我不问你要了。” 老者的眼缝是真的就那么小,能看见半个瞳孔几乎等同于常人瞪圆了双眼,他此刻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小高乐又从怀中掏出那些钱,数了四文出来给了老者。 老者愈发瞠目,道:“你这又是啥意思?” 高乐摇头晃脑道:“我可不贪心,赚到就行了,你帮我找哥哥,虽然哥哥还没找到,但是我不能白让你干活,这是我给你的辛苦费,怎么样,我仗义吧?!” 老者捏着那四文钱,哭笑不得。 高乐又拿着钱去一旁的馒头铺子买了六个白面馒头,伙计用纸包了给他,他拿了两个塞给老者,大方地道: “这个给你,吃吧,我吃两个,还有两个带着路上吃。” 老者看着手中馒头,愣怔地道:“给我馒头?别又给老夫设了什么陷阱吧?小子,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啊,要不是我及时抓住了那辆板车,没准你就直接被送出城去了。” 高乐道:“老伯,您放心,我坑谁也不会坑您这位救命恩人的。” “哦,说的好听,那你把我那六文还给我。” “我给你了呀。” “你只给了我四文。” “不还有俩馒头吗?” “馒、馒头?俩馒头值六文啊?”老者瞠目。 高乐一本正经地点头道:“是啊,在馒头铺里它当然不值六文,可我给你的时候它就值六文了呀。” “为什么?” “因为我两个馒头卖六文。” “……” “没话说了吧?没话说我可走了。”高乐言罢转身就走。 老者一把拉住他,问道:“你去哪里?” 高乐道:“我去找我哥啊。” 老者道:“我在你身上赔了六文钱,不过,我就不跟你计较了,我呢,给你出个主意,我有一些兄弟,他们能帮你一起找你哥,人多力量大嘛。” “你的兄弟?” 高乐打量着老者,撇了撇嘴:“你的兄弟,不还是一帮老人家嘛,你打算让他们拄着拐棍帮我找哥哥吗?” 老者一脸认真地道:“小子,我说帮你就一定帮你,像你这样去找你哥,还没走一半路呢,估计就得累趴下,你要是相信我,我教你神行功,保你日行三百里都不带大喘气的,你信不信?我能帮你。” “神行功?你?”高乐打量者老者,满眼的不信任。 老者挠了挠头,道:“天黑了,找个地方吃饭吧。” 高乐举着馒头:“我有馒头。” “不行,跟我走,再不走城门就要关了。”言罢不由分说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将他向自己身后一甩。 高乐还没反应过来,就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趴在了老者的背上,尚未待他开口,老者撒腿就跑,耳畔一阵疾风,长街两侧的店铺迅速向后倒退,他觉得自己仿佛像鸟儿一样飞了起来,随时会有被甩出去的危险,他双手紧紧抱住了老者的脖子。 就在城门要关不关的瞬间,关门的士兵们眼前一花,一个人影“嗖”一声从大门夹缝中窜了出去…… 一名士兵揉了揉眼睛,问道:“哎,你刚才看见什么东西过去了?” 另一名士兵打了个冷战,道:“鬼。” 那士兵吓的一缩脖子,满眼惊惧地道:“我的娘哎,赶紧关门吧。” …… 老者脚下疾步如飞,“飞”过大路,“飞”进丛林,“飞”上了山,最后终于停了下来。 高乐身子趴在老者背上,头颅高高昂起,眼中呈惊悚之色,额头上的碎发已经根根立起,手中还紧紧握着那个装馒头的袋子,神情呆滞,整个身子一动不动,仿佛还没从方才的“飞行”中缓过神来。 老者反手猛拍了一下他的屁股,道:“怎么,是不是很享受免费搭乘?到了,快下来吧。” 高乐被他拍的身子一震,方才反应过来,忙跳了下来。 “乖乖,不得了,这么快,这就是‘神行’?” 老者“嗯”了一声,道:“怎么样,学不学?” 高乐问道:“要是让我走到昙州需要多久?” 老者道:“一天。” 高乐又问:“若是像您这‘神行功’,最快需要几个时辰?” 老者竖起一根手指。 “一个时辰?”高乐的大眼珠几乎挤出眼眶,“当真?” 老者认真地道:“小子,只有你会欺骗我,而我不会骗你。刚才我不就跑了一个时辰吗?说吧,愿不愿意学,愿意,就跟我进去,不愿意……” 他抬手一指来路:“你就自便了,咱爷俩有没缘分就全在你一念之间了。” 高乐努力咽了一口口水,道:“好,不过我先跟你说好了,我先跟你学,不过,若我学不会,就算了,你也别勉强我,我呢,就是爬也要爬着去找我哥的。” 老者笑了:“放心,只要跟我学会了,你就是想爬,我还不乐意呢。” 高乐打量着四周,这才发现他脚下踩着绵软的草地,四周却是浓密的丛林。 高乐茫然地问道:“这是哪里?” 老者道:“我家。” “你家?你家住林子里?”高乐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抬手揉了揉鼻子:“老伯,您这是隐居吗?” 老者“哈哈”一笑,道:“是,隐居。” 高乐撇撇嘴:“就你这一身破衣烂衫,没人偷没人抢地,用得着隐居吗?” 老者也不生气,仿佛生怕他突然反悔似的,一把攥住他的手臂,道:“走,前面就是我家了。” 又向前走了约百步,眼前突然出现一个高墙大院。 高乐怔然:“老伯,这林子里居然有个大房子哎。” 老者也不说话,抬手推门,将他拽了进去。 这院子外面看着甚为气派,院内也挺大,然而地上却是杂草重生,院中池塘里早就没了水,露出干巴巴的石块,就连脚下青石板的缝隙里都生出了杂草。 一排房屋看似半新,各房更是黑漆漆,没有一丝光亮,尤其在这深山之中,这宅子看起来有一丝阴森森的感觉。 老者这时松开了高乐的手,说道:“往后,你就住在这里了。”? 第7章 逃无可逃 “这是哪儿啊?”高乐打量着四周。 老者“哈哈“一笑,说道:“不是告诉你了吗,这是我家呀!” “你家怎么会在林子里啊?”高乐满心好奇。 “我乐意啊,瞧,多清静。”老者乐呵呵道。 高乐缩了缩脖子。 他将高乐带到一个屋子前站定,抬手推开了门,顿时一股霉味扑面袭来。 老者率先走了进去,取出火折点燃了桌上油灯,房中顿时亮堂了起来。 这是一个卧房,还挺大,里面有床有被,有桌有凳,还有条案,笔墨纸砚,盆,手巾等一应生活用具,倒是一样不缺。 老者道:“小子,你是我的小客人,今后也是我的徒弟了,我自不会亏待你的,这里最好的屋子给你住,怎么样,还不错吧?”露出一脸的炫耀之色。 高乐捂着口鼻,抬手抹了一把桌子上厚厚的灰尘,道:“老伯,你住哪里?” 老者拇指向自己身后一挑,“隔壁。” “我去瞧瞧。”高乐抬腿就向外走去。 “嘿,小子,你跑我屋里干什么?”老者追了出来。 高乐推开隔壁屋子的门,径直走了进去。老者跟了进来,也点燃了屋里的油灯。 果然这屋子便是老者的住处,虽然没有方才那间屋子大,也更简朴,但甚为整齐,里面窗明几净,桌上一尘不染,就连床上的被子都叠的整整齐齐。 高乐放下捂着口鼻的小手,嗅了嗅鼻子,他笑了,道:“老伯,你说我是你的客人,和徒弟,您不会亏待我的,最好的屋子给我住,对吗?” 老者捋须点头:“当然,老夫不打妄语。” 高乐道:“谢谢老伯。” 言罢,他擅自往老者床榻上一坐,胡乱蹬掉了脏兮兮的鞋子,就躺了下来。 “啊?”老者怔然,“小子,你想抢我的屋子啊?” 高乐道:“您不是说最好的屋子给我住吗?我见这屋子就挺好。” “……” 这一刻,高乐再次看见了老者的半个瞳孔,他陡然闭上眼装睡,老者突然闪身到他面前,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腰带将他提溜了起来,一路提到了隔壁散发着霉味儿的屋子里,将他往床上一扔。 伴随着“嘎吱”一声床板响,白色的灰尘腾空而起,刹时将他淹没其中。 高乐呛的猛然一阵咳嗽。 老者双手叉腰,笑眯眯看着他,道:“小子,在我这,你那一套可就不灵咯。门外有井,屋里有盆和抹布,自个儿打水擦干净。” 高乐自知现在不是老者的对手,只得乖乖走下床来,向外走去,转身又进了老者的屋子。 老者跟在后面嚷嚷道:“哎哎,你还敢进去,信不信老夫我把你扔到林子里去喂狼?” “我拿鞋子。”高乐嘟着小嘴满脸的委屈,原来,他还光着脚。 提着自己的鞋子出来穿好,回到房中。他毫无打扫屋子的意思,而是将床单扯下来抖了一屋子的灰尘,直到将老者呛得退出房去,这才重新铺好,吹熄了灯火,然后往床上一躺。 老者问道:“喂,小子,你不打扫屋子啦?“ 高乐道:“我累了,要睡觉,睡醒了再打扫。老伯,你也去睡吧。” “嘿,你这小子,刚才还说的自己好像多喜欢干净似的,跟我抢屋子,这会儿倒是不嫌弃一屋子霉味儿了?还赶我走,罢了罢了,你好好睡吧,明日再说。”老者摇了摇头,转身回了屋。 高乐哪里有半分睡意,他现在满心都想着如何找哥哥,本想跟着老者学“神行功”,可是老者却将他带来了深山之中,这令他心中十分不安,所以,他又有了一个新的计划。 他竖着耳朵听得老者进进出出不知道忙些什么,片刻后,终于听见隔壁房门关了,不再有任何声响,他轻轻翻身下了床。 幽暗的卧房中,他大大的眼睛闪烁着狡黠的亮光,一只小手摸了摸胸前衣衫里鼓鼓囊囊的一堆铜钱,嘴角荡起一抹愉悦的笑容,蹑手蹑脚地走去打开房门,探出半个脑袋,见隔壁屋子的灯已经熄灭,看来老伯已睡,他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踮起脚尖偷偷走到院门前,小心翼翼拉开门闩,还不忘回头向老伯的屋子看一眼,见一切正常,他轻手轻脚地拉门,可这时他却发现,这门根本打不开。 他挠了挠头,门闩都打开了,可门怎么打不开?他将眼睛贴近门缝仔细看去,不看不知道,一看他当真吓了一跳,门外居然上了把锁。 奇了怪了,两个人都在屋子里,是谁从外面把门上了锁的? 不过这可难不倒他,一双大眼扫视了四周一圈,他就找到了一个很好的目标——院墙边一棵粗壮的老树,繁密的枝叶探出了墙外。 高乐看着这株老树,摩拳擦掌,手脚并用,飞快地攀了上去,把他在田间上树掏鸟窝的本领发挥了一个淋漓尽致。 他踏上一根枝头,慢慢向前挪,再有一步就可以站在墙头,再一跳,他就可以离开这院子,出去寻他的哥哥了,他笑了。 他一只脚站在手臂粗的枝头上,另一只脚荡悠荡悠,扭头看向老者漆黑的屋子,低声道:“老伯,我可没空跟你学什么神行功了,我走了,那个屋子还是留着您自个儿打扫吧,再——见!” 言罢,他转身迈腿向高墙上踏去,就一步,就一步他就自由了。 “小子,你去哪儿啊?” 突然,耳畔传来老者的声音,很近,近的好像就在眼前,高乐的心脏瞬间漏了一拍,仿佛呼吸都停滞了,一抬眼,只见老者正坐在墙头,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而自己迈出去的这一脚要是踩上去,将不偏不倚,正好踩在他的腿上,惊吓之下,慌不迭地想将迈出的腿收回,谁知一脚踩空,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尖叫,他从树上坠了下去…… “扑通”一声,高乐重重摔在地上,好在地上都是高高的杂草,宛如软垫一般,他倒也没伤着,不过,他扎扎实实被吓到了。 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揉着摔疼的屁股,仰头瞪着兀自坐在高墙上的老者,呲牙咧嘴地骂道: “你是什么鬼?突然就出现了?想吓死人吗?” 老者俯视着他,嘿嘿一笑:“你又是什么鬼,大半夜不睡觉爬人家墙头,想干什么?” 他腾身跃下,落地无声。 “你要去哪儿啊?”老者慢条斯理地问道。 高乐眼珠一转,道:“我刚才,刚才看见一个人影,我就追过来了,可能是小偷。” “小偷?” 老者忍俊不禁:“就我屋里那点东西,卖出去都不值钱,谁来偷?小偷还爬树?” 高乐气冲冲道:“你瞧瞧,你家那棵树怎么长的,枝桠伸出去那么长,风一吹,树叶还一动一动,就好像在跟小偷勾着手指说:‘来呀,来呀’,小偷能不来吗?小偷不来,那我也就不用爬上去追小偷,也不会被你吓的摔下来了呀?” 老者抬头扫了一眼老树伸出去的那根树枝,想想,道:“嗯,没错,你提醒我了,这棵树的确有些碍事。” 话音刚落,他纵身一跃“飞”上枝头,双手一阵比划,也不知道他怎么做的,随着,“咔嚓”“咔嚓”一阵声响传来,那些横七竖八的枝干一根根坠落下来,这时再看那老树,最靠近墙头的枝桠也得有一丈开外的距离了,就是将人整个横过来也够不着了。 “哎……这……” 高乐这下算是傻了眼,忍不住扭头冲着地上 “呸”了一下,抬手轻轻对着自己嘴巴拍了一巴掌,暗骂自己真是破嘴,这下连唯一出去的路都被自己堵死了。 老者纵身跃下,拍了拍手,满心愉悦地道:“好了,这下小偷进不来了吧?!” 高乐尴尬地傻笑着:“呵呵,是,是,小偷,进不来了。” “走,打扫屋子去。”老者一伸手攥住他的脖领,提着就走。 高乐被他提着,只能用两只脚尖踮着走,倒甚为轻松。 “老伯,你刚才怎么‘飞’到树上去的呀?” “……” “老伯,你手里没有工具,是怎么把树枝砍下来的呀?” “……” “老伯,你刚才不是睡觉了吗,怎么又出来了?“ “……” “啊,老伯,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梦游了,对不对?” “……” 老者将他提溜到房门前这才松了手,进屋点燃了蜡烛,又搬了个凳子来放在门前坐下,翘着二郎腿笑嘻嘻地看着他,说道: “小子,开工吧。” “开、开工?” 高乐挠了挠头,见他这副样子,知道事到如今自己已经是没辙了,也不想什么心思了,嘟着小嘴,满脸不情愿地去井边打水。 高乐本是个勤快的孩子,在家也常要帮着哥哥一起打水,洒扫,种地,择菜,这些事对他来说驾轻就熟。 回屋打开门窗通风,又取了盆子和抹布来擦拭屋子,扫地,擦窗户,再将被子提到屋外,挂在一根晒衣服的横杆上,取了棍子来一顿拍打,不过半个时辰,屋子里果然窗明几净,甚为清爽了。 高乐将抹布洗干净,拧干,扭头看了一眼跟监工一样坐在门前的老者,眼珠一转,随即又将抹布放在水中轻轻捏了捏,湿漉漉地提着回到门前。 老者笑着问道:“怎么样,这下干净了,不用再跟我抢屋子了吧?” 高乐道:“不用了不用了,多谢老伯。” 他提起抹布像抖衣服那般重重甩了两下,刹时水花四溅。 老者“噌”地跳了起来,飞身跃开,一边抬手抹着脸上身上的水珠,一边骂道:“臭小子,敢戏耍老夫,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的腿刚动,高乐便窜进了屋里,“嘭”一声关了门,紧跟着又是“嘭”一声,窗户也关了起来。 老者愣怔半晌,无奈地摇摇头,悄声道:“这小子……” 突然,脑袋上好像垂下一个什么东西,他伸手一抓,放在眼皮底下一看,居然是根湿漉漉的草。 “嘿,你个臭小子,抹布里面居然还藏了‘暗器’,真是……”? 第8章 乔师父 高乐躺在床上,想着哥哥,心道:这老头倒底是谁?为什么一直跟着我?又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来?他要教我神行功,可我还得找哥哥,哪有时间学那些东西?那棵树也给他砍掉了枝桠,该怎么跑出去呢?看来一时半会儿还出不去了,罢了,既然一时跑不出去,那就等机会吧,总有能跑出去的那一天…… 次日天刚亮,一阵刺耳的“咣咣”声刺入耳膜直冲头顶,尚在酣睡中的高乐顿时七魂飞出了五魂,吓的从床上一骨碌跳了起来,待他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刹时有种想哭的感觉。 只见床边站着老者,一手提着一个铜盆,一手握着个木棍,正“咣咣”地敲得起劲儿。 高乐站在床上,双手使劲捂着耳朵,尖声叫道:“起来啦起来啦,再敲会死人啦!” “咣咣”声戛然而止,老者道:“敲两下盆怎么就会死人?” 高乐用手指头使劲掏了掏耳朵,一脸痛苦地道:“不骗你啦,真的会‘吓’死人的!” 老者努力挤出了半个瞳孔,说道:“这不是没死吗?我看看你清醒了没有?” 高乐突然将脑袋凑到他面前,一双大眼仔细盯着他的脸打量。 老者问道:“你在看什么?” 高乐满脸的疑惑,道:“你说要看我清醒了没有?可你倒是看我呀?” 老者:“我是看着你的呀。” 高乐道:“可我没看你看着我呀?” 老者扬起双眉,额头上现出一条条沟壑,他努力抬起眼帘:“是不是?我在看着你吧?!” 高乐伸出食指,将他的眼皮向上一扒拉,果然看见一个深褐色的眼珠,口中啧啧道: “老伯,你这隐藏的也太深了吧?!” 老者抬手对着他屁股就是一巴掌,骂道:“臭小子,敢调侃你爷爷,给我下来,洗脸,晨练。” “晨练?晨什么练啊?”高乐满脸困惑。 “打今日起,你就是我徒弟了,教你练功,赶紧地,我在外面等你。”言罢,老者提着盆走了出去。 高乐茫然地道:“练功?神行功?那个会飞的功夫?” …… 老者手里拿着盆和棍子,带着高乐出了这所宅子,在林子里走了一刻钟,来到一处平坦的草地上。 问道:“小子,你几岁了?” 高乐:“七岁。” “七岁嘛……” 老者想了想,随后抬手指着面前这片广阔的草地,说道:“你围着这个草地边缘跑七圈,听到我的锣声就可以休息了。” “七、七圈?”打量着眼前几乎望不到边的草地,高乐脑袋有点发懵,嚷嚷道:“这跑一圈起码得三四百步,你让我跑七圈?会跑死人的哎爷爷。” 老者听他嘴里一会儿“老伯”,一会儿“爷爷”地乱喊一气,不由得皱了皱眉,道:“介绍一下,我叫乔铮,从今天开始,你喊我师父,不许乱叫了,听见没有?” “乔铮?师父?” 高乐撇了撇嘴,道:“好吧乔师父。” “什么乔师父?!当我是铁匠啊?” 乔铮骂道:“别油腔滑调地,喊我师父。” 高乐道:“是不是喊一声师父就可以少跑一圈啊?” 乔铮道:“不可以!没的商量。” 高乐:“那我喊你师父有什么用啊?” 乔铮:“……我教你神行功啊。” 高乐道:“那我喊你乔师父。” 乔铮:“加一圈!” “啊?”高乐怔然,“不是……怎么就加一圈了乔师父?!” “两圈!” “……乔师父,不带这样玩的,我才七岁,我跑不动啊。” “再加一圈。” “好好好,师父,我跑,我跑,别加了!” 高乐终于妥协,撒腿就跑。 乔铮笑眯眯地看着那小小的身影在草地上飞奔,喃喃道:“果然是块练武的好料子。” 一圈、两圈,三圈,四圈,渐渐地,乔铮发现了不对劲,本来应该跑成圆形,可是他却渐渐跑成扁的了,而且在逐渐向远处的林子靠近。 一丝讥笑从唇边划过,嘟囔道:“小子,贼心不死啊。” 他没有猜错,高乐边跑边打量着四周,当他发现前方一处林子不够密,似乎隐约看见林中有一条羊肠小道,他就把跑动的圈子缩小了,渐渐向那处靠近。 他扭头向乔铮看去,眼见得离他是最远的距离了,随即撒腿就向那条小路冲了进去,边跑边回头看,生怕乔铮追上来。 跑出大约半盏茶功夫了,看后面并没有人追上来的样子,高乐这下乐了,他停下了脚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转身看着身后来路,笑道: “什么神行功,不就是逃跑功嘛,我高乐可不想后背对着人,这功夫啊,您留着自己玩吧,我可要去找哥哥了。” 言罢,他转身就跑…… “咣”一声巨响,从耳膜直窜入脑中,顿时,他眼前金星直冒,脑袋“嗡嗡”作响。 他捂着脑袋抬眼看去,只见面前一个铜盆,盆底正对着他,而铜盆的后面,则是一个人的肚子,顺着肚子往上走,高乐看见了一个最不想看见的人——乔铮,眯缝的眼睛变成两道弯弯的月牙,满脸笑意。 高乐突然有种生无可恋的感觉,看着乔铮和他盖在肚子上的大铜盆,苦着脸道:“师父,这样不好吧?!” “你也知道不要‘后背对着人’,否则什么情况都能发生。”乔铮抬手抓住他的脖领,将他提起来抖了抖,随着一阵稀里哗啦脆响,地上掉了一堆铜板。 高乐蹬着脚惊呼:“这都是我的,我的!” 乔铮松了手,说道:“整天把这钱揣怀里,是打算随时逃跑,是吧?” 高乐一边手忙脚乱地捡钱,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你管我呢?腿在我身上,我想走就走,我得去找哥哥,没空跟你练什么功。” 乔铮沉了脸,停顿片刻,说道:“小子,我问你,你可知道我为何要教你武功?” 高乐摇头:“不知道。” 乔铮道:“我主动要教你习武,却不收你半文钱,你知道这又是为何?” 高乐摇头:“不知道。” 乔铮沉声道:“好吧,小子,我告诉你,我知道你哥哥在哪里。” 一听此言,高乐蹦了起来,激动地问道:“真的?你知道我哥在哪里?你快告诉我呀,我去找他。” 乔铮沉声道:“他被抓走了。” “抓走了?”高乐茫然:“抓去哪里了?我去救他。” 乔铮摇了摇头,道:“你去救?就凭你?还没摸上人家门呢,恐怕就被人打死了,别说救你哥,就是连你自己这条小命未必能保得住。” 高乐急声问道:“是谁抓了我哥?” 乔铮道:“撼天虎!” “撼天虎?那是什么东西?老虎吗?”高乐问道。 乔铮摇了摇头:“他不是东西,是个人,是个很可怕的人,武功高强,欺行霸市,杀人无数,麾下打手上千。” 高乐“哇”一声哭了出来,“那我怎么救我哥啊,他为什么要抓我哥,呜呜……师父,你说怎么办啊?!” 乔铮说道:“不瞒你说,昨晚我已经派人出去打听了,但是只知他们出城向南边走了,却不知去了何处。你放心,我的兄弟们还会帮你去找,一有消息就会告诉你,而你呢,若想找到哥哥,救出哥哥,就必须静下心来好好跟我学武功,只有你成为强者,才能打败撼天虎,救出你哥,明白吗?” 泪水在脸上纵横交错,高乐抽噎地道:“听明白了,可是,我要学多久才能学好武功呢?” 乔铮道:“那要看你自己愿意出几分力了,事在人为。” “撼天虎!” 高乐抬起衣袖胡乱抹了把脸,噙泪的大眼中闪过坚定而执着的光泽,咬牙道:“好,我跟着师父好好学武功,然后去找撼天虎,把哥哥救出来。” 乔铮的脸上露出了笑意,道:“这就对了,要想学的快,你就要多下点功夫才行啊。所以呢,我该说的也都说了,该告诉你的也都告诉你了,我也不会再盯着你了,接下来怎么做你自己决定。” “知道了师父。” 高乐话音刚落突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倒头就拜:“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他这突如其来的一个头磕得乔铮有些懵,喃喃道:“怎、怎么着,这就算拜师了?” 高乐好像想起了什么,忙从胸前掏出一把铜板,数出六枚来塞进他手里,道:“呐,师父,您的钱还给您。” 乔铮看着手里的铜板,哭笑不得:“你这是在给学费啊?” 高乐瞪着泪汪汪的大眼,道:“您既然是我师父了,您的钱自然还给您,这不算学费。” 随后又将剩余的所有钱全部都取了出来,一股脑塞到他手中:“呐,这些是我全部家当了,都给你,这才是学费,不过,你得管我一天三顿饭哦,我可没钱了。” 乔铮颠了颠这几十枚铜板,撇了撇嘴:“小子,你还真是……真是会算啊。” 他想了想,将这些钱都揣入怀中,说道:“好吧,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儿上,成交。” 高乐破涕为笑,站起身来,说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师父了,我去跑七圈。” 乔铮道:“不对,是十圈。” 高乐心道:为了救出哥哥,拼了,咬咬牙:“十圈就十圈。”言罢转身就向来路跑去。 “哎哎,你慢点儿!” 身后传来乔铮的呼唤。 高乐跑的飞快,到此刻,他终于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他要尽快学会武功,好去把哥哥救回来。 打这一日开始,高乐的目标明确了,他开启了全新的生活,每日寅时起床,亥时休息,腿绑沙袋,在林间、草地上奔跑,劈柴练习臂力和准头,修练内力,而乔铮也真正将他当作了徒弟,认真教习武学。 练功归练功,高乐爱笑的性子却一成不变,顽皮更是他的本性,得了机会总要捉弄一下师父,往师父被窝里塞个蛤蟆,帮师父冲茶的时候塞几根树枝冒充茶叶,饭里塞几颗沙砾,没有他做不到的,只有他想不到的。 乔铮从起初经常被吓到,气到,提着鞋子追在后面打他的屁股,时日久了,渐渐地也就习惯了,每天从睁眼开始,都要小心防备,不知什么时候就着了他的道儿。不过,每每看到他的笑脸,心情也是甚为舒畅,这一老一少在这密林中的高墙大院中生活,倒也十分地快乐。于是,索性给高乐起了个小名,唤他:高兴。? 第9章 柳青芸 当高原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趴在一张床铺上,背后鞭挞的伤处传来一阵剧痛,他忍不住“嘶”地一声,倒吸一口冷气。 “小伙子,你醒啦?” 高原抬起头来,只见一个中年男子坐在床榻边,正拿着什么东西往自己的背部伤口上涂抹。 “别动,我在给你上药。” 那人轻声道:“我是大夫,你这鞭伤不轻,恐怕得趴两天了。” 高原看着他,感激地道:“多谢。” 他扫视着房中,陌生的床,陌生的桌子,陌生的家具,陌生的人。 “这是哪里?”他问道。 “柳府。“ “柳府在哪里?“ “辛州城。” “辛州城?” 高原眼中一片茫然,从他的认知中,同样不知道辛州城是什么地方,口中问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大夫:“那要问你了,我是柳府的大夫,小姐说要我给你疗伤,我就给你疗伤,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小姐?”高原浑然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事,只记得被人抽了一鞭,然后突然自己被弟弟一把推开,然后弟弟不见了,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人要带他走,他不愿意,拼命挣扎,然后脖子一疼,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弟弟,小乐!”他骤然惊觉,翻身坐了起来。 “哎哎,药还没上好呢。”大夫急了。 高原突然发现自己光着膀子,忙问道:“我的衣服呢?” 大夫说道:“你的衣服又脏又臭,小姐让人拿去扔了。” “扔了?”高原怔然,须臾,问道:“这里离昙州多远?” 大夫道:“到昙州,骑马要两个时辰。” 高原问道:“你说,起码要两个时辰,那我现在就走。” 大夫拦住他,说道:“你怎么走啊?这么重的伤。” 高原:“不就两个时辰吗?我走着去啊。” “走着去?” 大夫瞠目,说道:“我说‘骑马’要两个时辰,骑马,懂吗?”他双手做握着马缰状。 高原瞪圆了眼睛:“啊?你说的这个‘骑马’啊?!那走路呢?” 大夫回道:“走路嘛,像你这身子骨,恐怕得一天。” “不就一天嘛,我这就走,我得去找我弟弟。我的衣服扔哪里了?” 他在房中到处找,看见衣架上担着一件青色长衫,也不管合不合适自己,拿起就穿,结果长衫拖在地上。 大夫有些哭笑不得,道:“这衣服是我的,你怎么能穿?” “算我借你的,以后还给你。”高原索性将赘长的下摆提起来,塞在腰带上,打开门就要走,却在迈出那一步的时候,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这是一个女孩,十二、三岁的女孩,一头青丝挽成双髻,皮肤白皙,柳眉细长,面无表情,一双杏眼中带着深深的寒意。此女正是撼天虎的女儿,柳青芸。 柳青芸双眉微蹙,打量着高原,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的声音十分清脆,可惜一张玲珑小嘴中说出的话语却带着一丝清冷之意。 “是你?” 高原的声音比她还冷。 柳青芸一怔,问道:“你认识我?” 高原露出一丝厌恶之色,“你不就坐在马车里的吗?” “你看到我了?” 她问道。 “对,看到了,在我被马鞭抽倒之后,我就看到你了。”高原的语气带着愤怒。 柳青芸静静地看着他,说道:“我爹打你是不对,我已经说过他了,我也带你回来疗伤了,可你身上其他的伤可跟我爹没关系。” 高原冷冷地道:“我的衣服呢?” “扔了。” “谁让你扔的?” “我!”柳青芸回答的十分干脆,干脆的不容置疑,眼神中闪烁着一丝倔强的清高。 高原攥起双拳,眼中喷着怒火,咬牙道:“那是我的衣服,你凭什么扔掉?” 柳青芸淡淡地道:“太脏了,当然要扔了,你的钱和行李都放那边桌上了。” 高原道:“你有钱,我没法跟你比,我只有这一身衣服,你扔了我衣服,我怎么出去?还给我!” 柳青芸:“不就一身衣服嘛,扔了就扔了。” 打量着他身上这套不合身的衣服,说道:“你穿的谁的衣服?” 高原突然怒了,三两下脱下这件衣服扔给了大夫:“没错,这件不是我的衣服,没有衣服我照样能出去。” 言罢径直向门外走去。 柳青芸一把拉住他的手臂,问道:“你去哪儿?” 高原挥开她的手,道:“回昙州。” 她道:“昙州?你干什么去?回来,不许走!” 高原转过身来看着她,眼中充满怒火,低声斥道:“你们有钱人很了不起吗?是,有钱,你们可以坐马车,可以骑马,可是,你走你的路,你们打我做什么?还把我带到这里来,害得我丢了弟弟,他才七岁,才七岁!我要去找他,哪怕冻死在路上,我也要去!” 言罢,他一脸怒容地转身就走。 “等一下!”身后传来女孩的声音。 高原充耳不闻,径直走向院中。 柳青芸冲着家丁命令道:“快,拦住他!” 两名家丁上前,一左一右抓住了高原纤细的手臂,高原无法挣脱,气急吼道:‘ “你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去找弟弟……” 柳青芸走了过来,问道:“你弟弟,叫什么名字?” 高原怒视着她,“高乐,怎么了?” 柳青芸说道:“有什么特征?我让人替你去找。” “你帮我找?”高原愣了一下,道:“……他左手腕上有一道两寸长疤痕,嘴角也有伤。” 柳青芸眉头微微一颤,打量着他赤裸着的瘦弱身体上那纵横交错的老伤新疤,又缓缓绕到他后背,看了一眼他的鞭伤,语声清冷: “你们兄弟俩很爱打架吗?怎么都是伤痕累累?” 高原恨声道:“关你什么事?若不是你们横冲直撞,还打人,我会跟弟弟走散吗?你说要帮我找弟弟,你去找啊,别光说不练,尽耍嘴皮子。” 柳青芸逼近一步,冷冷地看着高原,“你说谁光说不练?我柳青芸说过的话板上钉钉,从不打诳语。” “来人,给他拿一套干净衣衫来。” 不消片刻,一名家丁果然拿了一套青色衣衫过来。 高原也不客气,伸手接过快速穿了起来,虽然有点大,他将衣袖挽起来,扎好腰带,也勉强能穿,随即回到屋里,将桌上自己的铜板和一小块银子揣入怀中,又背上包袱,走了出来。 柳青芸道:“来人,即刻安排马车,带两个人,送他去昙州城寻找他弟弟。” 家丁抱拳应了,问道:“小姐,找到找不到地,他该怎么办?” 柳青芸道:“给你们一天时间,找到了就一起带回来,找不到就把他带回来。” “不,我不回来!” 高原怒视着女孩,“若找不到弟弟我就继续找,一直到找到为止!” 柳青芸并不生气,淡淡地看着他,冷声道:“我说出去的话没的商量。” 家丁道:“是,小姐放心,明晚之前一定赶回。” 柳青芸道:“看好了他,若是把他弄丢了,你们提着脑袋回来。” 家丁额首:“是。” 两名家丁像押犯人似的,一边一个抓着高原的手臂将他带了出去。 身后大夫问道:“小姐,他这伤并无大碍,你就放心吧。” 柳青芸冷声道:“我有什么不放心?!我爹这一路打的人也不是他一个,大人挨这一鞭也就罢了,我只是看他年纪小,不想让他那么快死。” 大夫轻声道:“小姐仁慈。” 柳青芸冷笑一声:“仁慈?仁慈能当饭吃吗?”言罢转身就走。 …… 一辆马车在夜色中向昙州方向疾驰而去,即便一路上马不停蹄,但马车终究比起码跑的慢些,至天刚泛亮才抵达了昙州城。 此时城门未开,门外已经有许多挑担的提篮的农民等待进城卖菜。 马车停下,高原从车上跃下,抬腿便走,却被两名家丁一人一条胳膊牢牢抓住。 一名家丁说道:“小子,你最好老实点,我们一起帮你找人,丢了你,我们两个的脑袋也保不住了。” 高原自知二人说的不假,反正城门还没开,也就不再多言,只需再等片刻,进了城他就可以找高乐了。 卯时至,士兵打开了城门,百姓们蜂拥而入,一名家丁驾着马车,高原怎么也不肯上车,另一名家丁怕他跑了,只得牢牢抓住他的手腕,陪着他一同疾步前行。 高原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只要看到身高跟弟弟相仿的孩子,他都会疾步上前拉住看看,还有那些蜷缩在墙角旮旯的乞丐,他都没有放过,挨个地查看。 家丁将马车存在酒楼,陪他一同查找。 只要是他和弟弟曾经去过的地方,屋檐下,店门前,包括那间已经被彻底拆完的房屋废墟中都没有高乐的身影,高原心急如焚。 昙州共有两条主街,两条都找遍了,又穿行于无数个巷子,高原一路向路人打听,也依旧没有高乐的任何消息。 转眼一天过去,眼看着城门要关了,两名家丁拉着高原离开,可高原死活不愿走,最后被家丁直接扛在肩上扔进马车,一路返回了辛州城。 当家丁将失魂落魄的高原扛回柳府,扔到床上后不久,柳青芸来了。 高原仰面朝天躺在床上,一双大眼双目无神,神情憔悴,心灰意冷。 柳青芸静静地看着他,问道:“听说你一天没吃饭?” “……” “我会继续派人帮你找的。” “……” “我,不知道你还有个弟弟。” “……” “……对不起。” “对不起?我丢了弟弟,你跟我说对不起?” 泪水从高原的眼角滑落,缓缓开口道:“你们为什么要打我?为什么要把我带走?若不是你把我带走,我又怎么会丢了我弟弟?我把弟弟丢了,我该怎么跟我爹交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语声很轻,轻得没有一丝生机。 柳青芸怔然,清冷的双目中闪过一丝愧疚之色,半晌,说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想救你。” “救我?我宁愿被你爹的鞭子抽死,被你的马踩死!” 高原坐起身来,向她看去,眸中射出两道愤世嫉俗的怒火,咬牙切齿道:“别假惺惺的了,把我打个半死,再来给我疗伤,还要我对你们感恩戴德吗?” 柳青芸道:“……我会帮你找弟弟的。” 高原一声冷笑,翻身下了床,他晃晃悠悠地向门口走去。 “你去哪里?” “我要去找弟弟。” “你要去哪里找?昙州城不是没找到吗?” “有生之年,只要我有一口气就一定要找到他。”高原的眼中闪动着坚毅的光泽。 柳青芸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说道:“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去找?恐怕没走出辛州城就要死了,还怎么找弟弟?” 高原怒视着她:“那是我的事。”他奋力甩开她的手便向外走。 突然,一只大手伸过来,一把捏住了他的肩膀,耳畔传来一声如雷般的咆哮: “臭小子,你敢打我女儿!”? 第10章 同病相连 不知何时,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魁梧大汉站在了高原面前,他一手捏住高原的肩头,一手高高扬起,一巴掌狠狠向高原脸上打去,高原甚至已经感受到了突如其来的疾风,他紧紧闭上了眼…… “住手!”柳青芸高声急喝。 那巴掌硬生生停在高原面颊边,距离只有两寸。 这络腮胡的彪形大汉便是柳府的当家之人,柳青芸的父亲,柳凡生,因其修炼护身法器为白虎,撼天动地凶猛异常,人称“撼天虎”。 柳青芸上前一步,抬起一支手臂挡在高原身前,对撼天虎急声道:“爹,我不许你动他!” 柳凡生有些诧异:“青芸,你认识这穷小子? ” “不认识。” “既然不认识,你帮着他干什么?” “我就是想救他,他现在是我的人,我不许你再动他!” 柳青芸语气坚决,不容置疑。 高原却不领情,打从见到这大汉,心头便怒火中烧,愤愤地瞪着他:“就是你,就是你打的我,就是你把我抓来的。” 撼天虎唇边挑起一抹戏虐的嗤笑:“是我打的你,是我抓的你,你能奈我何?老夫想怎样就怎样,你这个小屁孩还敢找我报仇不成?”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高原眼中怒火暴增,举起双拳拼尽全力向撼天虎胸口一顿猛砸,突然,撼天虎胸前乍现一个白色虎头,张开血盆大口,发出“嗷呜”的一声兽吼,似乎一口便能将高原吞下,高原双目大睁,顿时吓的连连倒退,不知所措。 柳青芸见状大惊,高喝一声:“爹爹不可!” 撼天虎须眉倒竖,那样子倒是与他胸前白虎的凶悍之态毫无二致。 “小子,胆子不小,敢跟老子动手,当真不识好歹,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他手臂张开,胸前白虎顿时变得庞大无比,又是一声兽吼,白虎口中喷出一股强大的气流,高原顿时觉得一股大力当胸袭来,仿佛胸口被巨锤重重一击,震的他五脏六腑都剧痛无比,“啊!”一声痛呼,他的身子飞进了屋里,重重砸在墙上,又落在地上。 一丝鲜血从唇边流下,高原趴在地上,抬起头来,一双怒目毫无畏惧地固执地瞪视着这个行凶之人,紧攥的双拳微微颤抖。 “撼天虎!” 柳青芸冲过去挡在高原身前,便在此刻,她的身后陡然出现一对巨大的若隐若现的白色翅膀,像母鸡护小鸡似的,将高原护在身后,她杏目圆睁,怒冲冲瞪着她父亲,怒道: “你再敢动一下他,我就死给你看!” 撼天虎怔然,喃喃道:“不是……女儿啊,你为了这个臭小子就要威胁你爹啊?” 柳青芸气呼呼地道:“爹,我说了,他是我的人,不许你动他,你若再动他一根汗毛,我就立刻死在你面前!” 撼天虎顿时呆滞了一般,停了片刻,他双臂微微一动,那白虎顿时在他胸前烟消云散。 “好好好,女儿说了算,我不动他,不动他还不行吗?!” 撼天虎打量着高原,唇角颤了颤,道:“这小子看起来倒是眉清目秀,嗯,还有些男人的血性骨气,只是这身子骨太瘦弱,女儿,既然你喜欢就留下吧,就当我没来过。” 柳青芸扬声道:“什么叫喜欢?我只是不想你再多害一条人命!” “你说什么?!” 撼天虎双目暴睁,父女二人四目相对,怒火对喷,片刻后,撼天虎眨了眨眼,败下阵来,重重一“哼”, “都是我把你这丫头惯坏了。” 挥了挥手,“罢了罢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言罢拂袖而去。 高原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五味杂陈。柳青芸看起来比他大不了一两岁,说话做事却比寻常这般大的女孩成熟的多,表面看似冷漠,却从她愿意帮他去找弟弟,和她对父亲说的这些话看得出来,她实则还是有些人情味的。 高原问道:“那只老虎是什么?” 柳青芸道:“那是我爹的护身法器,你攻击他,那法器自己就会出现,倒并非他催动的。” 高原又问:“那你身后的翅膀,又是何物?” “……” 柳青芸默然不语,少顷,冷冷地道:“画张你弟弟的画像,明天一早,我会让人再去昙州帮你找弟弟。” 也不待他再开口,她径直走到门外对家丁说道:“请大夫过来给他换药疗伤,看着他,别让他出门。” 家丁额首:“是。” 她离开了,家丁从外面将房门关闭。高原突然有种笼中鸟的感觉,他强撑着站起身来,胸口传来的疼痛令他脚下一阵踉跄,他捂着胸口蹒跚着走到床前坐下。 不过短短几天时间,一切都变了,他开始怀疑自己带着弟弟出逃是否正确,他不知道这个柳青芸为何要把自己带来此处,也不知道她何时能放自己离开,更不知道弟弟高乐身在何方,他冷不冷,饿不饿,他睡在哪里?找不到哥哥了他会不会哭? 可是他知道,他出不去了,从一个火坑跳入了另一个火坑,他不知道未来的路会是怎样,十一岁的他,再也无法维持最后的一份矜持,双手抱着头,泪水止不住地倾泻而下…… 一连三天,他都躺在床上养伤,也不知怎么回事,胸口的疼痛感与日俱增,大夫给他上药疗伤,他就配合,饭来了就吃,可就是不说话,直到第四天早晨…… 一睁眼,却看见床边柳青芸正坐在不远的凳子上看着他,眼中似乎有一丝忧虑之色,可是一见他醒来,眸色又瞬间变得清冷。 “醒了?你好些了吗?” 高原撑起身子坐了起来,也淡淡地回道:“你不是看见了嘛。” 柳青芸道:“我来是想告诉你,我派人去昙州找你弟弟,三天了,有了一个消息。” 一听这话,高原顿时直起身子,眼睛也亮了起来,问道:“找到了吗?” 柳青芸摇了摇头,道:“没有找到人,不过,打听到一个消息。” 高原一骨碌翻身下床,赤着脚站在地上:“什么消息?” 柳青芸静静地看着他,说道:“就在你们失散的那一天,有人看见过你弟弟拉着一个老乞丐在哭,然后,不少人还给了他钱。” 高原一双大眼瞬间晶亮起来,不用说,能用这种办法讨钱的除了他弟弟便绝无第二人,他惊喜地道:“没错了,肯定是他,然后呢?他人呢?” 柳青芸回道:“有人看见老乞丐带他走了,只是不知去了何处。” “把他带走了?”高原眼中的亮光暗淡了下来。 “是,我的人出城去找过,也没有任何消息,不过,看来你弟弟很能赚钱,既如此,想必那老人会照顾他。” 柳青芸的语气没有半分喜怒之分,而她所作的这些努力却让高原不由得心生了一份感激。 只是这份感激转瞬又化为了乌有,弟弟没找到,自己被她关在这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她父女而起。 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再次被浇灭,他颓然坐下,垂首不语。 沉默良久,语声冰冷地说道:“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你也不用在我面前演戏了,怪辛苦的。“ 柳青芸静静地看着他,没有生气,也没有离开,清冷的眸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忧伤,开口道:“两年前,我娘死了,是在生我弟弟的时候死的。” 高原一愣,他抬头向她看去, “……那你弟弟呢?” 柳青芸道:“生下来就没气了,而我娘随后也撒手人寰。” 高原心中一疼,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不由得黯然神伤。 柳青芸轻声道:“后来,我爹又娶了一房夫人,我爹觉得亏欠我,所以,什么都听我的。” 她抬手指向门外,说道:“你看见了吧,我家大不大?家丁多不多?我爹有多在乎我?可是,我一点都不开心,一点都不!” 高原抬头向她看去,这一刻,她的眼中闪烁着点点泪光,他愣然。 这个女孩,从第一眼看见她起,就是如此地冷傲,可就是她,拦住了她爹抽向路人的鞭子,是她带他回来疗伤,也是她让家丁接连几日帮他去寻找弟弟,看似不近人情,却又处处透着一份善良,他突然为自己对她这样冷漠的态度而感到一丝愧疚,虽然这份愧疚是那么地短暂。 柳青芸仰起头来,试图让泪水倒流回去,可是她做不到,泪水还是肆无忌惮地流淌下来,滑过她白净的面颊。 高原想起了自己那个无情的继母,忍不住问道:“那,你的继母对你好吗?” 柳青芸嗤笑一声:“她不敢对我不好,而我根本无需她对我好,因为,我从来都不会跟她说话。”她清冽的语声中透出一丝孤傲。 高原垂下头去,喃喃道:“人真该学会知足。” “你懂什么?!” 柳青芸腾然站起身来道:“我娘就是那个女人害死的,若非我爹拦着,我早就杀了那个女人!” 高原霍然抬头向她看去,却从她噙泪的眸中看到了一丝森寒的杀气,他心中暗自惊惧:这是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她所有的表现都已完全超越了她的年龄,究竟承受了怎样的痛苦才会让她变得如此冷漠和充满恨意?! 他和弟弟在继母的百般折磨下已经觉得过的生不如死了,没想到,柳青芸,这样的一个富人家的女儿,居然也会有这般痛苦的往事。 “……你,别难过。” “难过?难过都是从前的事了,娘没了,没有人能懂我。”柳青芸道走到窗前,轻轻推开窗扇,一缕清风吹入房中,带来一丝暖意,而她的眼,她的心却依旧寒冷如冰。 她静静地站在窗前,仪容韶秀,却冷若冰霜,纤瘦的身影透着浓浓的孤单,浑身上下散发着一丝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 许是有些同病相怜的缘故吧,淡淡的忧伤暂时淹没了心中的仇恨,高原心想:若非继母天天打我们,把弟弟关在柴房不给饭吃,我又怎么会带着弟弟逃出来?我也曾痛恨过她,也曾有过想杀了她的冲动,可是,终于还是下不了手。 他道:“我也没有娘了。” 柳青芸转过身来,凝视着他,说道:“既如此,你留下来吧,我会派人继续去找你弟弟的。况且,你被白虎所伤,恐怕得好好调养些日子才能痊愈。” 高原心道:我自己本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即便离开了,又能去哪里?这么多人去找高乐都没有找到,我又去何处找?弟弟丢了,我没脸去见父亲,更不愿回那个家。如今害我丢了弟弟的罪魁祸首就在这里,这个仇我总有一天会报的,想报仇,最好的办法就是留在他身边。 沉吟良久,终于点了点头……? 第11章 护身法器 高乐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东瞅瞅西望望,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看到卖糖葫芦的,他乐呵呵地跑过去,从怀中掏出两枚铜钱买了一串,咬在口中“嘎嘣”作响,边吃边向前走。 突然人丛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纤瘦的身材,背着一个包袱,高乐怔然,高喊一声:“哥哥!” 那人戛然止步,扭头向他看来,冲他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正是哥哥高原。 “哥哥”,高乐喜出望外,举着糖葫芦向他奔去,可是,高原突然转回头去,继续向前走,将他远远抛在了身后。 高乐一边追,一边拼命喊:“哥哥,哥哥等等我,给你吃糖葫芦!” 高原没有再回头,无论高乐跑的多快都始终无法赶上高原的步伐,高乐急了,边跑边哭喊着:“哥哥,你别走,你不要我了啊?你等等我呀,哥哥,你回来,你别走……” 突然,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高乐一头栽倒在地,当他爬起来的时候,人丛中哪里还有哥哥的影子? 高乐放声大哭…… “哥!哥哥!” 泪眼朦胧中,眼前路人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模糊,他努力擦干眼泪,可是泪水好似怎么都擦不干似的…… 霍然睁眼,眼前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而高乐,则躺在一张舒适的大床上……居然是南柯一梦。 高乐脸上泪珠滚滚,头上满是汗水,他坐起身来,回想着方才的梦境,抱着膝盖埋首哭泣…… 门被轻轻推开,一盏油灯的光亮从门前移动过来,乔铮走了进来,将油灯轻轻放在桌子上,问道: “高兴,怎么,做噩梦了吗?” 自从他唤高乐为高兴之后,便已经叫顺了口。 高乐抬起泪水纵横的小脸,抽噎道:“师父,我梦到哥哥了,我喊他,可他不理我,我想追他,可怎么也追不上,呜呜……” 乔铮在床榻边坐下,道:“哦,是想哥哥了。” “师父,你的兄弟可曾有我哥哥的消息啊?”高乐睁着泪汪汪的大眼睛,满眼的期待。 “孩子,我们只知道他被撼天虎带走了,而撼天虎的家防守甚严,我们进不去,昨日有位兄弟回来说,的确曾在他府门前看见一个男孩被人带了进去,不知道是不是你哥。” “那我们去找他呀。”高乐从床上跳了起来。 “孩子,人活着就是好事,有些事,急不得,那撼天虎可不是平常人,若能救他出来,师父自然会救,救不出来你也别怪师父。” 高乐道:“那我自己去救!” 乔铮道:“好啊,那你好好学武。” 高乐嘟起了小嘴:“练神行功,是想让我逃跑的时候跑得快一些吗?那我怎么能打败撼天虎呢?” 乔铮微微一笑,伸出一只手来,掌心朝上,但见他掌心中突然闪出一丝隐隐的蓝色光环,那光环从他掌心腾空而起,越变越大,越变越厚,宛如一个发着蓝光的粗壮的管子,他将手掌向高乐轻轻一推, 高乐只觉得眼前蓝光一闪,光环瞬间缠绕在他胸前,将他的上半身牢牢套住,令他动弹不得。 高乐奋力挣扎,却是越挣扎越紧,疼的眼泪都出来,高声叫道:“师父,师父快松开,我肺都快挤出来了,哎呀,不行了……” 乔铮手掌再轻轻一动,那光环骤然脱离开高乐的身子,跃上半空,越来越小,最后缩小成一个手镯大小的光环,徐徐落入乔铮掌心,隐遁不见。 高乐欣喜异常,扒开他的手,在他掌心中寻觅摸索,问道:“这是什么宝贝?到哪里去了?” 乔铮笑道:“这叫乾坤圈,可是制敌法宝,也是我的护身法器,是修炼后身体自带的法器,可以保护自己,也可以作为武器御敌,你想不想也要一个护身法器?” 高乐急声道:“要要,当然要。” 乔铮道:“好,你要的话就好好学,学成了,你也能拥有这样的宝贝,不过,每个人的护身法宝都不尽相同,这是跟练武之人的修为息息相关的。” 高乐:“师父,那每个人都只能有一件法器吗?” 乔铮:“没错,一个人只能练出一件护身法器,有人练出是防御的,没有攻击性,有人练出的则攻击性极强,也有人练一辈子也未必能练出来。修为高低也决定了法器的厉害程度,最高境界的护身法器,可以制约万物,普天之下,真正能有如此修为的,据我所知,寥寥数人而已。” 高乐问:“那这种法器就是无敌的了?” 乔铮道:“也不是这么说,它能制约万物,并非法器本身,而在于修炼之人自身的内攻修为,但世上万物也是相生相克的,‘制约’并非‘制死’,也就是并非无敌,明白吗?” 高乐半懂不懂地道:“哦,大概明白一些,师父,那您的法器厉害不?” 乔铮道:“你猜?” 高乐想了想,眼中闪过一丝狐疑,可嘴上却说:“师父嘛,您应该还是蛮厉害的。” 乔铮“哈哈“一笑:“都让你小子猜着了,我还有什么秘密可言?!做人真的太失败了。” 高乐又追问:“那撼天虎是什么法器?” 乔铮道:“撼天虎修为极高,他的护身法器乃是一头白虎,能在发现危险时主动出现,攻击性极强,还能变幻形体,吞云吐雾喷火,十分地厉害。” 高乐又问:“那师父的乾坤圈打得过撼天虎吗?” 乔铮微微一笑:“你再猜。” 高乐睁着晶亮的大眼,嘴角向下一瞥,诚实地道:“嗯,有点困难。” 乔铮问道:“你为什么这样想?” 高乐回:“因为师父觉得他厉害呀,能让师父觉得厉害的,自然不会是平常人咯,所以我觉得,他的白虎肯定非常厉害。” 乔铮笑了,忍不住夸赞道:“果然聪慧,没错,他就是当今世上屈指可数修为最高的人之一。” “真的?” 高乐嘟起了小嘴,心想,刚才自己还想用师父那个法器去打败撼天虎,救出哥哥,如今看来,当真是白日做梦了,心中不免有些沮丧。 “师父,若要练出最厉害的护身法器出来,得需要多久啊?” 乔铮道:“这跟修炼之人的体能,意志和天赋有关,通常十年小有所成,十五年成型,二十年精进,也可能在机缘巧合中短时间获得。孩子,你别沮丧,任何人想做成一件事,都不可能一蹴而就,都是要付出诸多的辛苦,若你能有机会练成顶厉害的法器战胜撼天虎,你愿意为此而努力吗?” 高乐乌黑的眸子闪烁着晶亮的光泽,他坚定地说道:“师父,我愿意,你会帮我吗?” 乔铮唇边露出一丝笑意:“师父很愿意帮你,不过,你如果想打败撼天虎,就必须要超越他,那你就要付出比常人多十倍,百倍,甚至千倍的努力。你准备好了吗?” 高乐郑重地点了点头:“师父,我准备好了,从今天开始,我不是高乐了,我是高兴,我要高高兴兴地去迎接挑战,战胜撼天虎,把哥哥救出来。” 说到此,他翻身下床,说道:“师父说,勤能补拙,我这就去练习。” 乔铮问道:“时候尚早,你不睡觉啦?” “不睡了,反正也睡不着,我去练功了。” 高兴言罢穿戴整齐,将沙袋绑在腿上,径直去了院子里。 乔铮捋着白须,唇边抿出一抹欣慰的笑意…… …… 而就在高兴认真修习的时候,高原也没有闲着。 柳青芸为了帮他疗伤,教了他一些内功心法,说来也怪,只要他一习练这内功心法,他胸口的疼痛感就会有所减轻,可是一停下来,那种痛感又会出现,于是,他便每日坚持习练,不过五日,痛感已经完全消失了,高原在惊讶之余,对修炼武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这日,他问柳青芸:“我修炼过后也会长出翅膀吗?” 柳青芸淡淡地道:“我习练时间尚短,翅膀虽已成型,但没有攻击力,况且,根据每个人资质不同,修为不同,是否能生成法器还是两说呢,即便生成的护身法器也是不同的,所以,谁也无法预料自己能不能修出护身法器,只能看运气。” “那你可曾见过别人的法器吗?”高原问道。 “见过。” “都有什么?” “金蟾、毒蝎,黑雕,金光索,还有我爹的白虎,总之,很多。” 柳青芸看向他,问道:“你想修炼?” 高原昂起头来,反问:“不可以吗?” 心道:等我练好了就找你爹报仇。 柳青芸静静地看着他,开口道:“我提醒你,我爹的白虎修为是很高的,你不要想多了,否则就是自寻死路。” 高原心中暗自一惊,沉默半晌,故作云淡风轻地道:“弟弟丢了,我无处可去,你既然让我留下就给我机会让我习武,否则,请你马上放我离开,我也不想在这里多留片刻。” 看着他淡如止水的神情,柳青芸果然并未发觉任何异样,说道:“我教你的心法你先练着,若你真有这个天赋,我再找人来教你。” 高原抱拳,道声:“多谢。”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地奇妙,高原和柳青芸,一样的失去了母亲和弟弟,一样地在家中未能感受到温暖,一样的清冷,一样的孤独,却机缘巧合的走到了一起,对于他们来说,未来的路还很长,该怎么走,全在他们自己的掌握之中,或能按照自己初始的心意走下去,也或许一切都会在冥冥之中发生改变。 或许是非对错,谁也说不清,但至少高原如今唯一的心愿就是:好好修炼武学,杀死撼天虎。? 第12章 幻影小蛇 花开花谢,岁月无痕,转瞬间,过去了十年。 一个夜晚,昙州城外岷山中的一座高墙院落上空,突然腾起一层隐隐的白光,好像月亮照射下的镜子反射出的白色光晕。 院内草地上,乔铮席地而坐,神情凝重。在他的对面,一位白衣少年正盘膝端坐。完美的瓜子脸,面白如玉,白皙中还透着一丝润红,长长的睫毛下,一双大眼中深棕色眼眸泛出凌凌波光,仿佛两颗晶莹的琥珀,透着些许魅惑的味道,唇角微扬,挑起一抹不羁的浅笑。他双臂微弯,掌心向上,半尺高处悬浮着一物,呈乳白色,周边散发出一圈白色光晕。 两个人,四只眼睛紧紧盯着光环中的物什。透过炫目的光环,只见居中盘着一条笔杆粗细的白色小蛇,昂起的蛇头不过铜钱大小,浅红色的蛇信吞吐自如。 那少年炫目的笑容骤然消失了,他瞪圆了眼睛,一脸沮丧地道:“师父,它都成型三年了,我都长高了不少,可这泥鳅怎么还是这么小呀?” 乔铮亦是满眼的诧异,“高兴啊,你别着急,也许它还没到长的时候呢。” 原来这少年正是曾经的高乐,如今的高兴。 由于他的勤奋修炼,从五年前开始便出现了护身法器,那是一条笔杆粗细的小蛇,三年前成型,可奇怪的是,无论他怎么修炼,蛇还是那么小,无论他怎么发功,这小蛇便好似冬眠了一般,除了周遭光晕在增强增大,蛇体完全没有激烈的反应,丝毫看不出它有何功能,如刚刚从蛋里孵化出来的小幼蛇似的十分可爱,观赏性极强,却毫无杀伤力可言。 高兴沮丧地看着自己这护身法器,问道:“我说,你是谁啊?你醒醒啊,我每天这么‘喂养’你,你好歹给点反应啊。” 乔铮亦是百思不得其解,喃喃道:“我曾经见过火蟒,那蛇头巨大如斗,张开的嘴比你头还大,口中喷火。可你这练出来的究竟是什么蛇,我还真看不出来。” 高兴嘟着嘴道:“玩儿我呢,忙了这么多年,就弄出这么条没用的泥鳅出来,还护身法器呢,人家一巴掌就能把你拍成烂泥,根本不堪一击。可是说来奇怪了,我发功的时候闭上眼,明明能看见它在动啊。” 乔铮身子一震,问道:“你发功的时候看到了什么?” 高兴道:“我看到它动了,身子在天上游动,周身是一层透明的东西,就像冰似的包裹着它,可是一睁眼,它居然还这么懒洋洋地睡着,终究还是我异想天开了。” 乔铮蹙眉沉思,喃喃道:“难道是冰蛇?” 高兴苦笑道:“冰蛇又是什么?” 乔铮却一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问道:“你看见它长什么样子?” 高兴道:“虽说朦朦胧胧的看不清,但是看起来跟这家伙一样的,就是比它体型略大些。” 乔铮诧异道:“也曾听说过有冰蛇,但我没见过,无从辨别,可为什么你闭上眼看见的,跟我看见的不一样?我一直盯着它呢,它没动过啊,除了它的舌头。” 高兴抬手一挥,小蛇与光环顿时收敛不见。 “难道我的小蛇养不大了?那我岂不是白费精力了?”他有些茫然。 乔铮伸出自己的手来,掌心中隐隐一团蓝光出现,随即一条湛蓝色的光圈徐徐上升。 口中说道:“我的护身法器是乾坤圈,有内力加持,它会随着我修为的增加而增大,功力亦增强。” 他暗自发力,那光圈瞬间跃上半空,扩大成厚约三尺,直径约两尺的光环。 高兴撅着嘴,说道:“师父,你这究竟是偷了谁家的水桶啊?” 渐渐地,那厚厚的光环开始变大,直到变成直径三丈的巨大光环,手指微微一弹,光圈骤然分裂成两个、三个、四个,直到分为八个相同大小的直径两尺的光环,悬浮在空中。 高兴道:“师父,这么多水桶,你的护身法器很特别啊。” 乔铮道:“乾坤圈的形状是圆形,起初我只能练成一个圆环,后来我能将它的厚度改变,就可以增加它的攻击力量,再后来,我可以将它分裂出两个,前后历经二十年,才达到了今日这般境界。” 高兴仰视着这八个焕发出蓝色光晕的光环,羡慕不已,口中喃喃道:“如果我的小泥鳅也能变成八条,不,一百条,那就好了。” “要那么多泥鳅干什么?炖汤喝啊?高兴,你那可是蛇,记住,你的护身法器是蛇!” 乔铮收了法器,又道:“这护身法器是你自己修炼出来,无论是什么,都是与你灵脉相通的,是有灵性的,关键时候它能护你周全,保你性命,所以,你要对它心存敬畏之心。” “哦,知道了师父。”高兴站起身来。 十七岁的高兴已长成身高七尺有五的少年,剑眉凤目,风神俊朗,浑身都散发着青春的朝气和活力。他看着比自己矮了两寸的乔铮,说道: “师父,冰蛇也好,泥鳅也罢,我可不做白日梦了,我困了,回去睡觉了。” 乔铮挥挥手,“去吧去吧,明天早起还得练功呢。” 高兴道:“知道了。对了,师父,我有个好东西要送给你。” “……你有什么好东西给我?”乔铮一脸的戒备。 高兴一本正经地道:“师父,真的是好东西哦,你若不要我就自己留着了。”说到此他转身就要走。 乔铮撇了撇嘴,道:“那好吧,拿来我瞧瞧。“ 高兴从袖袋中掏出一个东西向乔铮扔去,“师父,接住了!” 乔铮伸手一接,刹时一阵刺痛感从掌心传来, “哎哟”,他惊呼出声,慌不迭将手中之物甩在地上,定睛一看,这是一个巴掌大圆溜溜的球状物,周身长满了尖刺,落地后它竟然动了一下,细看之下,居然是一只刺猬。 “高兴——”一声怒喝,乔铮脱下脚上鞋子就向他砸了过去。 高兴跳起来就跑,脚下飞快,宛如一道白色电光,瞬间便移动到了卧房,“嘭”一声响,房门已经关上。 看着那紧闭的房门,乔铮哭笑不得: “臭小子,又来算计我。“ 他伸手小心翼翼捏起刺猬,喃喃道:“刺猬到家可是有福气来了呀,那你这个小东西就留在我这里吧。” 他将刺猬小心放在假山旁的草地上,看着刺猬展开身体,爬入了草丛中。 “难道是冰蛇?” 他还在想着高兴的护身法器,闭目沉吟,良久,突然,他面色一变,飞身闪至假山旁,探头悄悄看向院墙,厚重的眼皮缝隙中射出两道冰冷的寒光。 只见一个纤瘦的黑色身影立在墙头,微风吹过,长衫下摆轻轻舞动,在幽暗的月光下,宛如鬼魅一般,从墙头“飘“了进来。 乔铮松了口气,抬手整理了一下衣衫,从假山后出来向“鬼魅”走去。 皎洁的月光映射在“鬼魅”身上,照出一张四十多岁女人的脸,柳眉杏目,高鼻薄唇,她发髻高盘,鬓角斜插一只金色狐狸头簪子,身着黑色锦缎衣裙。 虽到了这个年纪,长相说不上美艳,但也当得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容貌还是十分秀丽的,只是面色异常清冷,看上去更似跟谁生气的样子。 “你看见了?”乔铮问道。 她冷冷地开了口:“这小子究竟练了个什么玩意儿?” “一条小蛇。” “火蛇?” “一条小蛇。” “冰蛇?” “就一条小蛇。” 女人嗤笑一声:“乔铮,没想到你带的徒弟这么不济,这小蛇都生成三年了,居然毫无起色,一点都没有变化。” 乔铮撇了撇嘴,道:“谁说的,恐怕是时机未到呢。” 女人道:“还未到?他七岁开始练,到现在都快十年了,就练出这么个东西,还说时机未到,亏你还在我面前夸你这徒弟聪明睿智,骨骼清奇,资质甚高,你就接着吹吧,当年我十二岁的时候蓝狐成型了,十五岁攻击力已经很强……” 乔铮道:“好了好了,你厉害,行了吧?你一家人都习武,你五岁就练了,他七岁才开始接触,五年练出法器已经是很不错了,不过说起来,他这蛇倒是好生奇怪,到现在还没看出有一丝攻击性。” 女人冷冷地道:“废了!” “不能,绝不会废!”乔铮坚定地道。 “乔铮啊乔铮,我劝你还是放弃吧,那年你把高兴带回来的时候非说这孩子日后定能助你,现在看明白了吧?到如今还不死心?”女人嘲讽道。 乔铮苦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辈子的心愿就是要收一个徒弟,总不能让我后继无人吧,千挑万选地,就看中了这孩子,到如今总不能半途而废吧?!” “对了,虽说那条小蛇一动不动,可是高兴说,他的意识里却能看见那条蛇变大了,而且周身冰霜,还在游动,你说,这是什么情况?” 女人没好气地道:“跟你一样,整天做白日梦。” 乔铮也不生气,道:“我觉得,没这么简单,你帮帮我呗。” 女人嗤笑一声:“哟,几十年了你也不曾开口请我帮忙,如今为了这个小子倒是跟我开口了,我没听错吧?” 乔铮嘟着嘴,伸手攥住她的衣袖,像个孩子似地摇了摇,道:“闵凤,你就看在我这张老脸上帮帮他呗,帮他就是帮我呀。” 女人愠怒:“帮你做什么?你心里想什么,我不是不知道,你没有一刻忘了她,她在你心里当真这么重要?” 乔铮的脸色渐渐变了,低声道:“你和她,对我来说,一样重要。” “呸!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你看看,你又不信了吧,从前让你们两个都嫁给我,你就是不肯啊。” 女人突然伸出两根手指掐住他手臂上一块肉轻轻一拧,咬牙切齿道:“你还好意思说?要我做小,门儿都没有,她都死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你娶我,我看你如今就剩下两片嘴皮子了。” 乔铮呲牙咧嘴,悄声道:“也就你敢对我动手动脚了,小声点儿,小声点儿,别给高兴听见了。” 女人道:“你还怕人听见啊?你还要你的老脸啊?” 乔铮哭丧着脸讨饶:“哎呀,这个老脸还是要的呀,我好歹快五十了呀,快放手,快放手,很疼啊你知不知道?” 女人这才愤愤地撒了手。 乔铮使劲搓揉着拧疼的手臂,说道:“哎,闵凤,不管怎么说,这孩子你还得帮帮他。” 女人寒着脸,说道:“修为没有捷径,一切还得靠他自己。我知道,你心心念念想报仇,你瞧瞧你,这些年把你自己搞成什么样了,五十还没到,倒整得跟我爹一样。这孩子若真能帮你就算你走了狗屎运。” 言罢转身就走,头也不回地撂下一句话:“明晚亥时我再过来。” 听得此言,乔铮笑了,冲着她背影故作暧昧地道:“闵凤,等你啊!” 女人也不回头,只将大袖一甩,飞身上了墙头,再一纵身便没了踪影。 乔铮乐呵呵地转身回屋,一抬头却见高兴正站在自己门口笑嘻嘻瞧着他。 “臭小子,还不睡觉,居然躲在这里偷窥?” 乔铮自知方才的一切都让他看见了,索性也不遮遮掩掩,口中说道:“别奇怪,来了一个老朋友。” 高兴笑道:“师父,我可没偷瞧,我可是大大方方站在自己的房门前,只不过你们两个实在‘太’投入,没瞧见我罢了,师父,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乔铮径直向自己屋子走去,口中说道:“她明天晚上会来瞧你的小蛇。” “看小蛇啊?那我要收费的哦。”高兴追在后面,跟着他进了屋。 乔铮扭头看他一眼,无所谓的地道:“你小子真是钱串子,有本事你问她要就是了,不过,她脾气可不好,到时候若出了什么事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高兴毫不在乎地道:“那能出什么事? 我就收十文钱好了,看那大娘,啊,不,姐姐,长的还挺好看的,自然不会舍不得那点小钱。” 乔铮点头道:“嗯,你这话,她爱听。明天的话明天再说,现在你给我滚回房间睡觉去!” 高兴笑嘻嘻看着他,说道:“师父辛苦,洗脸水给您打好了,您洗好了早些休息,我去睡觉了哦。” “嗯,小子还挺孝顺,去睡吧。” “走了。”高兴双手背在身后,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乔铮站在房中凝神回想着方才闵凤说的那些话,少顷,走到屋角的水盆前,一看,果然盆里装满了清水,乔铮满意地笑了:“这小子。” 他取了手巾来洗脸,刚洗了两下突然发觉脸上有种火辣辣的感觉,心知不妙,忙将鼻子凑近了手巾仔细嗅嗅,居然有一丝淡淡的极难察觉的辣椒味儿…… 回到房间的高兴忙拴好房门,翻身上床,两只大眼咕噜噜乱转,竖起耳朵期待着什么。 “高兴——” 隔壁传来撕心裂肺的怒吼声,高兴一把将被子扯过来,从头捂到脚……? 第13章 师徒较量 次日亥时,乔铮与高兴站在院中等待,那名唤闵凤的中年女子果然准时来了。 她依然不走大门,而是翻墙而入。 乔铮迎了上去,说道:“这么多年了,你有大门不走,总爬墙,我也就罢了,如今让我这小徒看着,岂不有辱斯文。” 闵凤瞪了他一眼,冷声道:“那个门不是我走的。” 突然盯着他的脸打量,见他两处脸颊红扑扑地,问道:“你的脸怎么了?被人打了?谁敢打你这位……你不会害羞了吧?” 乔铮苦笑一声,道:“都这把年纪了还害什么羞,还不是那臭小子……哎,不谈也罢。” 高兴心中憋着笑意,乔铮的脸是昨晚的辣椒过敏。 二人走到他面前,乔铮介绍:“高兴,这是我的同门师妹于闵凤,人称九尾狐狸。” 高兴恭恭敬敬抱拳行大礼,高声道:“晚辈高兴见过于姐姐。” “于姐姐?”闵凤一愣,道:“小子,你还挺会说话嘛,我可是你的长辈。” 高兴一本正经地道:“既然是长辈,那我便唤您凤姨吧。” 闵凤唇角颤了颤,道:“随你吧。” “听说你养了条小蛇?放出来我瞧瞧。” 一听此言,高兴规规矩矩应了声“是”,随即眼观鼻鼻观心,双掌平举,掌心向上,渐渐地,在他双掌之上临空出现一个白色光圈,光圈中现出一条盘起的白色小蛇。小蛇鳞片光洁,呈现乳白色,铜钱大的蛇头高昂着,乌黑的眼珠盯着面前的闵凤,粉红蛇信吞吐自如,而整个蛇身却纹丝不动。 闵凤双眉微蹙,喃喃道:“这蛇也忒小了点儿吧?” 乔铮问道:“能养大吗?” 闵凤摇了摇头,道:“看它的眼睛很特别,好像能发光,怎么感觉怪怪的呢?” 乔铮点头:“就是因为觉得奇怪才想请你来看看呀,甄别一下。” “我不认得,高兴的修为尚不够,蛇形虽成,但无法幻化,不过,我可以试试,催动一下看看。” 说到此,闵凤收敛心神,缓缓向光环推出一掌,两道白色的光柱向小蛇射去…… 就在白光几乎要触及蛇身时,小蛇蛇头陡然高高昂起,通体爆射出一层透明的电光,将小蛇紧紧包裹其中,两道白色光柱触碰到这层透明保护层,顿时“噼啪”作响,突然间,反向闵凤射去。 闵凤大惊,即刻后撤,挥手化去白光。 此刻的小蛇,宛如周身被一层像冰块一样的透明物质包裹得严严实实。闵凤再次推掌,刹时,四道白色光柱向小蛇射去,无一列外,四道光柱触碰到那层透明物质,即刻被反射回来,闵凤躲的要是慢一些,反而会被自己射出的光波反噬。 到此刻,闵凤与乔铮均倒吸一口冷气。 当闵凤的光波收回后,小蛇身上的冰层也瞬间褪去不见。 乔铮蹙眉道:“难道这就是小蛇的威力?既能保护自己,又能将对手的功力打回去?” 闵凤亦是困惑不解:“难道是冰蛇?可也不像啊,我曾见过冰蛇,头大如斗,身长数丈,发功时,遍体冰寒,靠近之物都会瞬间被冰结,跟这个小蛇相差甚远。” 她越想越不对劲,问高兴:“你方才感觉到什么了?“ 高兴回道:“我脑子里有感觉到一条大蛇在空中盘旋,身上倒是跟这个小蛇一样,被一层透明的东西裹着,不过就是太模糊,而且它也是透明的。” 听得此言,闵凤陡然双目大睁,惊愕道:“难道是它?” 乔铮急问:“什么?” “苍山血蟒。” “苍山……血蟒?” 乔铮有些发懵,他仔细打量着悬浮在高兴掌心之上的小蛇,纳闷道:“你看它哪里长的像蟒?” 闵凤道:“我说的不是它,而是高兴脑中的感应之物。” “感应?”高兴一脸茫然。 闵凤道:“我也不确定,只是曾经听师父说过,有一种护身法器就是形态和意识脱离的,百年前有一位武林前辈曾在暮年之时修炼出苍山血蟒,可是,他修炼出没多久就仙去了,之后便再无人练出,见过苍山血蟒的人恐怕也都过世了,如今苍山血蟒早就成了一个神话。” “也就是说,你手中的小蛇只是一个载体,它是活的,也是一个实体,没错,它也有它的功能,然而,最厉害的不是在你手里,而是由它托生出的一个意识形体,而这个意识形体将会随你修为增加而加强,直到成为真正的托生实体,然后它就会与这条小蛇合体,到那时,你的护身法器才算真正成功。” 乔铮傻眼了,突然有些结结巴巴,“你,你的意思,是说,他的护身法器是双生体?” 闵凤摇了摇头:“确切的说,还是一个,就是这条小蛇,小蛇不出现,他意识中的那条蛇亦不会出现,而如今这小蛇的功力已非同一般,只是,它的功能还需不断激发,当它的功力发挥到极致,以最高进阶的修为加持,苍山血蟒才能被催化成型,当然,它如果真是苍山血蟒的话,如果不是,那就只能静观其变了。” 高兴终于听明白了,说道:“照您这么说,等我练出来,也就离死不远了。” 闵凤道:“修为不够,根本无法让他们合体。” 高兴叹了口气,道:“得,我得再练七十年,然后等我去找撼天虎的时候,他没准早就入土为安了。” 闵凤道:“小蛇是有攻击力的,只是需要有人刺激它一下才行。” 高兴兴奋地道:“那我可以找个人试试?” 闵凤道:“可以啊,先跟你师父的乾坤圈打一架。” 高兴看向师父乔铮,满脸堆笑,一张大眼冲着他眨啊眨。 一见他这“邪恶”的笑容,乔铮就没来由得心中一颤,这些年来只要这小子一笑,他就总有一种前面会有陷阱的错觉,而这种错觉十之八九都能被现实所印证。 不过,对于面前这条小蛇,他心中还是无惧的,说道:“小子,你别高兴的太早,你意识里的东西还没成型呢,尚不知究竟为何物,只能用这条小蛇跟我打一场了,你要小心了哦。” 高兴道:“师父,你的乾坤圈已经几十年了,我这小蛇才出生不久,你可要手下留情哦,别给我弄死就行了。” “放心吧,你师父我手里有准儿呢。” 乔铮话音刚落,手中乾坤圈已现,蓝色的光环跃起半空,悬停片刻,飞速射向小蛇,小蛇却不为所动,悠哉游哉地吞吐着长长的蛇信,只在眨眼间,周身重新覆盖了一层透明的冰层。 光环瞬间套上小蛇,迅速缩小,紧紧勒住蛇身,越收越紧,细小宛如一根发光的管子,眼看那光环就要勒爆蛇身上的冰层,高兴暗自催动内力,手部轻轻推送,只见蛇头猛然昂起,蛇身冰层骤然爆裂开来,光环被突然炸裂的冰层撑开,变薄变散,小蛇蛇口张开,长长的信子突然挑向光环的碎片…… 闵凤惊呼:“快收乾坤圈!” 乔铮亦大惊,手掌猛然一收,乾坤圈增大数倍,腾上半空,远离了小蛇,而小蛇轻轻扭动着蛇身,缓缓盘回一团,静静趴着,炸裂的冰层又重新附着在它身上,将它包裹得严严实实,仿佛在严正以待。而当乾坤圈被乔铮彻底收回,小蛇身上的冰层亦瞬间消失。 乔铮一脸恐慌地问闵凤:“你看出来了吗?它要干什么?” 闵凤嘴角突然挑起一丝笑意:“它要吞噬你的护身法器。” 乔铮点头道:“没错,我也觉得它有这个目的,没想到啊,它不是冰蛇吗?怎么还能吞别人法器呢?咱们不会预料错了吧?好像还没听说有谁的法器能吞下别人法器的。” 闵凤道:“好啊,那你就再试一次,看看它究竟能不能吞下你的乾坤圈。” 乔铮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我不试,万一给我吞了,我几十年的修为就全完了。” 闵凤咬了咬道:“总要想办法试试的,看看这条蛇究竟有什么本事。” 她对高兴说道:“收了你的法器,跟我走。” 高兴收了小蛇,问道:“去哪里?” “跟我走就行了。”闵凤头也不回地向墙边走去。 “凤姨,门在那边。”高兴在身后唤道。 “那不是我走的。”她语气很是不善,像是带着一股怒气。 听她这话不对味儿,高兴看向乔铮,乔铮撇了撇嘴,不置可否地道:“还不快点跟上,看我做什么?” 闵凤走到墙脚下腾身跃上墙头,高兴和乔铮亦跟着她,放着大门不走,翻墙跃出。 …… 三人一路走出林子下了山,沿着大路走不过三里,就看到一个小镇,这便是昙州城的翼云镇。闵凤带着他们径直进了镇。 翼云镇虽是昙州的一个镇,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已是亥时末,街上居然还有些许行人往来窜梭。 高兴难得下山一回,那还真是高兴,蹦蹦跳跳,东瞅瞅西看看,一双大眼珠滴溜溜直转。 高兴跟在闵凤和乔铮身后一路前行,走了大约一刻钟,闵凤在一处门前挂着一对儿红灯笼的店铺前停下了脚步。 高兴好奇地抬头看去,只见门上悬着一个黑底红字的匾额,上书“雷震天”三字。屋内隐隐传出阵阵喧嚣声,门前有一名小厮守着,高兴凑上前去,探头张望,问道: “凤姨,这是哪里?” 闵凤道:“进去就知道了,跟上。”她言罢率先走了过去,从袖袋中掏出一点散碎银两,递给了那小厮,小厮将三人引了进去。 乔铮凑到闵凤耳边低声道:“不好意思啊,又让你破费了。“ 闵凤自顾自向前走,冷声道:“这些年你让我破费的还少了?!“ 乔铮恬着脸笑道:“那是那是,谁让咱们闵凤心善人好呢。“ 闵凤冷哼一声:“事实证明,心善人好就不受人待见。“ 乔铮讨好地笑道:“待见,待见,我怎么会不待见你呢。“ 穿过堂屋,小厮将他们带进了后院便退下了。 这后院当真是别有洞天。 宛如一个练武场,四周几十只火把将院子照得亮如白昼,正中有一个空空如也的三丈方圆的高台,一群男子,有身穿粗布短打的,也有身着锦衣长衫的,在这里,都不再有穷富之分,大家都围在高台四周,挤做一堆,神情甚是亢奋。? 第14章 小试牛刀 闵凤带着乔铮和高兴走到围观众人身后站定。 高兴看着空空如也的高台,好奇地问道:“凤姨,师父,这是什么地方?这些人在干什么?” 闵凤冷声道:“这是擂台,比武的。” “擂台?比武?” 高兴满眼亢奋,摩拳擦掌,问道:“我也可以上去吗?” 乔铮道:“带你来就是让你先看看人家怎么打的,然后,你也去试试。” “好啊,我正愁没人练练手呢。”高兴这下真的高兴了。 乔铮说道:“高兴啊,一会儿会有人上台,你要睁大眼睛好好瞧着啊。” “放心吧师父,我眼睛不睁都比你大。” “嘿,你这臭小子。” “师父,怎么没人上去啊?“ “这里啊,都是自由发挥,想玩的就上去,不玩就在下面看着。“ 他们正说着,擂台上飞跃上一名魁梧的年轻男子,他身穿黑色短打,发髻高束,对着台下众人一抱拳,朗声道: “在下云中豹,赵彦,向诸位发起挑战。” 在台下传来一阵掌声和高呼声中,又一名男子飞身上台,但见他,身材纤瘦,一身藏色绸缎劲装,剑眉大眼,眸色深邃,长身肃立,好一个相貌堂堂的公子。 他冲赵彦一抱拳,道:“在下方正,向赵公子请教了。” 言谈举止文质彬彬,慢声轻语,看上去不是来挑战的,更像是来走亲访友的。 台下又爆发出一阵更为热烈的掌声。 闵凤低声道:“方正的护身法器是血眼狐,他的轻功亦是十分厉害,你们好好瞧着。” 高兴凑上前去问道:“凤姨,您的不也是狐狸吗?跟他一样?” 闵凤道:“我是九尾狐,跟他的不同,你看着便是,休再多言。” “哦。”高兴吐了吐舌头,他有点怕闵凤,说不出为什么怕,或许是因为闵凤眼中的冷。 闵凤道:“他们先通过对战来判断相互的实力,再催动护身法器进行攻击,若实力悬殊,他们会在较量后尽快选择认输,否则一旦护身法器受损,他们就要用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重新修炼,而法器一旦打败了对方,则会变得更加强大。” 便在此刻,台上赵彦和方正都摆好了架势。赵彦眸色凌然,双手猛然发力一掌向方正攻去,方正身形微闪,不见脚下如何动,却已经瞬间绕到了赵彦身后,一掌拍向他后背,“嘭”一声响,赵彦吃他一掌,向前疾冲了几步方站稳身形,转身活动了一下双臂筋骨,再次攻去,二人腿脚功夫较量片刻,继而稳下身形拉开了架势。 赵彦真气暗运,随着一股白雾升上头顶,一头黑豹在雾中乍现,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半尺长獠牙令人不寒而栗。 一见黑豹,方正双臂微开,自他的胸口处若隐若现一只白色狐狸头,一双血红色的眼珠散发出嗜血般的杀气,与方正偏偏公子的形象大相径庭。 赵彦口中一声低吼,双臂一推,黑豹飞身扑向方正,方正催动真气,血眼狐狸瞬间从他胸前“窜”出,迎向黑豹。 二兽亦在主人的催动下,斗在了一处,只见黑豹势如猛虎,凶猛异常,向血眼狐头部一口咬下,血眼狐身形虽小,但异常灵活,它扭身避开,从黑豹身下窜过,回转头来便向黑豹咽喉咬去,黑豹甩头躲闪,伸出前爪便向血眼狐身上狠狠抓下,那尖锐的五寸长指甲眼看就要插入血眼狐身上,围观众人皆惊呼出声,便在此刻,血眼狐一个翻滚险险避开,一双血红的眼睛盯着黑豹。 黑豹再次飞身扑来,突然,从血眼狐眼中射出两道血红的光柱,直奔黑豹射去,赵彦一见不妙,忙催动黑豹后撤,可是已经太迟了,那两道光柱瞬间射入黑豹的腹部,黑豹一声兽嚎,刹时化作一团黑云消散,引来台下一片惊呼声。 与此同时,赵彦摇晃了一下身形,突然从口中喷出一口鲜血。 方正一抬手,稳稳收了血眼狐,神情淡然地看着赵彦,抱拳施礼:“赵兄承让了。” 赵彦抬手擦拭了唇边血迹,抱拳道:“我输了。”言罢转身跳下擂台,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 高兴看的目不转睛,大惊小怪,一惊一乍地,此刻见赵彦离开,不解地问乔铮: “师父,他这就走了?” 乔铮看他一眼,道:“不走?不走难道等你请他吃宵夜啊?你这么小气,定然也不会请他。” 看着在台上冲众人拱手示意的方正,高兴问道:“那这个方正还站在上面做什么?” 乔铮微微一笑:“他呀,他在等你呢。” “小子,你上去试试吧。”闵凤发了话。 “我?”高兴一怔,看看方正,再看看师父乔铮,“嘻嘻”一笑,挺起脊背,提了提腰带,说道: “好,那就让我的小蛇去会会他的血眼狐。” 高兴笑眯眯地对台下众人连连拱手道:“各位,不好意思,借过,借过。” 他从众人中间挤到擂台边,看着一丈多高的擂台,伸手摸了摸上面的红色地毯,口中“啧啧”道: “这红地毯可真漂亮。” 有人笑道:“小子,你是第一次来吧,你这就不知道了,铺红色的地毯就是为了让血溅到上面的时候看不出来呀。” 又一名男子说道:“小朋友,你到这里来干什么?这不是你来的地方,快回家去。” 高兴大眼一瞪,道:“谁说我是小朋友?我是来打擂台的,我是挑战这位方大哥的。” 众人哗然,一看高兴不过十六七岁年纪,居然敢挑战方正。 有人起哄道:“我说小子,你太不自量力了吧,恐怕方兄不用护身法器就能把你踢下擂台,你呀,还是赶紧回家找你娘吃奶去吧,哈哈哈……” 一位三十多岁男子打量着高兴,说道:“哎,我看未必,这孩子看上去聪明伶俐,骨骼清奇,定然也是个练家子呢。” 一听此言,高兴乐了,冲着那人连连拱手,道:“多谢这位大哥,我头回来,不知道规矩,见笑见笑,各位请便,我上去找方大哥玩会儿啊。” 他笑眯眯地看了看那丈余高的擂台,双手扒在台上,用力跳了两下,却仿佛双臂虚软无力,任他怎么跳,身子都无法撑上去,最后硬是伸出一条长腿,用脚尖够住了高台,手脚并用,这才极为艰难地爬了上去。他这个狼狈样子顿时引来众人的哄堂大笑。 乔铮一脸的惨不忍睹,低声骂道:“这小子,顽劣成性,这时候还在玩。” 闵凤道:“你教出来的还能有得好?” 乔铮辩驳道:“我年轻的时候可规矩的很嘞。” 闵凤不置可否,只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冷哼,就不再言语。 高兴在众人的哄笑声中,连滚带爬地上了高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笑眯眯冲着台下众人抱拳拱手,连声道: “不好意思,见笑见笑。” 方正强忍着笑意,抱拳问道:“敢问小兄弟尊姓大名,可有尊号?” 高兴拱手回礼,笑道:“不尊不尊,我叫高兴,没有尊号。” 方正怔然,道:“高兴?嗯,这名字听着令人好生高兴。”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方正问道:“你是来挑战我的吗?” 对众人的嘲笑高兴毫不在意,他摇摇头:“不算挑战,方才见方大哥的狐狸好生厉害,高兴就是上来见识见识而已。还请方大哥多多指点。” 方正点了点头,道:“看来小兄弟是个练家子,既如此,咱们就切磋切磋,点到为止如何?” 高兴笑道:“好啊,那就点到哪儿算哪儿,方大哥千万别客气,别因为我年纪小就让着我,那我可就有些胜之不武了。” 众人的笑声再起。 高兴再次冲着方正一抱拳道:“方大哥,我要开始了哦。“ 他脸上永远是亘古不变的笑容,一双眸子紧紧盯着方正,猛提真气,腾身跃起,一掌便向方正肩头劈去,方正抬手格挡,顺势一个旋转,一道凌厉的掌风直向高兴胸口袭来,高兴抬手一掌与他掌风硬碰硬相击,“嘭“一声闷响过后,二人同时后退了两步。 这一掌顿时将方正和在场的观众都惊呆了,方正的确是收了两成力,但万万没想到眼前这十六七岁的少年掌力居然如此浑厚,他再不敢掉以轻心。 方正暗提真气,随即飞身上前,一拳攻向高兴胸口,高兴笑嘻嘻地看着他,不急不躁,眼看他拳头离胸口不足五寸,突然腾身跃起,临空一个跟头轻轻翻落在方正身后,身形灵巧至极。方正不慌不忙,拧身飞踢,高兴足下微动,瞬间平移到他面前,脚下快如闪电,一拳击向他下颚,却在接触他皮肤时,及时卸了力,当真做到了“点到为止”。 如此轻功当属一流,直到这时,众人方恍然大悟,方才他笨拙而狼狈地爬上擂台,完全是装出来的。 此刻,方正双掌齐出,顿时血眼狐的脑袋在他胸口出现了。 高兴一侧唇角微微上挑,掌心微动,刹时一圈白光隐隐升起……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张而好奇地向那圈耀眼的白光看去,片刻,当大家看清那圈白光中间躺着一条笔杆粗细的白色小蛇时,顿时一片哗然,方正礼貌至极地强忍着笑意,而台下的众人早已笑的前仰后合。 有人乐不可支地道:“小朋友,这东西跟你很匹配啊,你还是收了法器赶紧回家再练练去吧,过个十年八年再来向方正挑战也不迟啊。” 一位年近六旬的老者已经笑的快趴下了,拍着大腿道:“刚出壳的小虫子,哈哈,还不够血眼狐塞牙缝的,哈哈,小子,你是来搞笑来了吗,哈哈哈……” 有个小伙子嚷嚷道:“喂,我说高兴啊,你功夫不错,已经让我们都很高兴了,我劝你还是见好就收,赶紧下来吧。” 高兴是谁,众人的冷嘲热讽对他来说不过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罢了,他又怎会在意?只见他乐呵呵地看着手中的小蛇,对方正说道: “方大哥,它小是小了点,至于它有多大本事,咱们看看再说嘛,给个机会呗?” 方正倒是甚为友善,他忍住笑意,回道:“好,既然小兄弟看得起方某,方某愿意陪你玩玩。”话音刚落,他缓缓催动血眼狐临空露出了整个身体。 高兴笑道:“方大哥,别客气,来吧。” 方正顿时眸色凌然,口中道:“来了。” 话音刚落,血眼狐腾空而起向小白蛇飞扑而去……? 第15章 无名法器 血眼狐张开大口,露出满口锋利的尖牙,狠狠向小蛇一口咬下。 便在这瞬间,小蛇不躲不闪,周身却瞬间自行出现一层薄冰,蛇头霍然抬起,狐口一口咬在蛇身上,耳听得薄冰碎裂的脆响声,有人高喊:“冰蛇……” 突然,那狐狸发出一声惨呼,但见薄冰炸裂,狐狸遍体插着的都是薄冰碎片,宛如一块块锋利的刀刃插遍全身,血眼狐一张口,一条泛着隐隐白光的气流向小蛇喷射而去,不偏不倚,恰好击打在蛇身上,仿佛遭受重击,小蛇被撞出去一丈开外,陡然身子向下坠落。 众人的惊呼声尚未止歇,小蛇突然蛇头翻转,自下而上向血眼狐腹部冲来,快如闪电,长长的蛇信仿佛爆长了一倍,直向血眼狐嘴部舔去。 蛇信顶端一碰到血眼狐下颌,便好似吸盘一般,瞬间粘住,血眼狐骤然发出婴儿啼哭一般尖锐的惨叫声,任它翻腾跳跃,小蛇细长的身子跟着甩来甩去,就是甩不脱,片刻后,血眼狐嘴部变得渐渐透明起来。 台下传来一片惊呼声。 方正见状亦是大惊失色,忙运功想撤回血眼狐,可是狐狸嘴已被蛇信牢牢黏住,无论方正如何运功,怎么也扯不开,渐渐地,狐狸的整个头部都开始变得透明起来,方正眼神中透出一丝惊恐之色,无奈之下,他对高兴疾声高呼: “兄弟,我输了,我输了,你快收功吧!” 高兴手腕轻轻一抖,那白蛇蛇信刹时缩回,慢慢悠悠地游回他掌心,乖巧地重新盘成了一团。 方正忙收回血眼狐,眼中惊恐之色未尽,紧紧盯着那小蛇,问高兴:“你这个法器究竟是什么,冰蛇吗?” 台下众人也纷纷挤在他周围打量起了那小蛇。 有人喊道:“不是冰蛇,冰蛇我见过,比它大,被冰蛇碰到通体也会结冰,而且冰蛇也不会吸附别人法器啊。” 高兴五指微扣,白蛇连同光环一同渐渐隐入他掌心,消失不见。 他笑嘻嘻地说道:“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三年前成型后,它就一直这么懒洋洋地,我也想知道它究竟是什么。” 围观众人皆为练家子,七嘴八舌,有人说是冰蛇,有人说是雪山蛇王,也有人说是白蟒,众说纷纭,就是没有一人能准确说出小蛇的出处。 方正神情虽有些沮丧,但他还是恭恭敬敬冲着高兴一抱拳,道:“高兴兄弟,我输了,待我回去好好修炼,有机会咱们再比过。” 乔铮满眼兴奋地凑到闵凤耳畔,低声道:“这可没想到啊,小白蛇当真能吸取其他护身法器的灵气。” 闵凤冷声道:“再看看。” 高兴此刻可高兴坏了,首战告捷,他抱拳回礼,看着方正跳下擂台大步离去,他对台下众人说道: “各位,不知道还有没有人有兴趣上来跟我这小白蛇玩玩?” 众人颇为犹豫,似乎谁也不敢再上去挑战这个能吸附别人法器的奇怪的无名小蛇。 “我来!” 一个浑厚的嗓音响起,众人循声扭头看去。 只见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从众人身后走了出来,他飞身跃上擂台,双拳握得噶嘣嘣响,冲着高兴随意拱了拱手,眼中闪过一抹不屑,说道: “一条不成气候的小冰蛇而已,看我的火蟒怎么收拾你。” “火蟒?”高兴撇了撇嘴,好奇地问道:“是蟒蛇吗?” 大汉嗤笑一声,看年龄,他起码比高兴年长一倍不止,看身材,也比高兴魁梧了一倍不止,也难怪他丝毫没将高兴放在眼里,便是连自家姓名都懒得报了。 他扎稳马步,道声:“开始吧。” 言罢,挥动双臂一上一下在胸前绕行半圈,幻化出五行八卦,最后双掌在胸口合掌,再缓缓张开举向头顶,顿时,一道红光在头顶升起,伴随着一声闷吼,一条比壮汉大腿还要粗的黄色巨蟒在红光中现身,巨蟒在头顶盘旋,头大如斗,长达三丈。 “哇,好大一条蟒蛇!”高兴仰视着空中头大如斗的巨蟒,咂舌不已,他眼睛看着蟒蛇,暗发内力催动小蛇现身。 看着巨蟒的大嘴,足可以将小蛇连同高兴一同吞咽下去。与这巨蟒相比,小白蛇实在是小的可怜。 高兴笑眯眯看着自己的小蛇,轻声道:“看你的了。” 言罢,他双臂一挥,白蛇带着一圈炫目的白色光环腾空而起,小蛇盘着的身子伸展开来,周身遍布透明冰体,高昂的小脑袋上的两只小眼睛,毫无畏惧地与蟒蛇头上比它脑袋还大的眼珠对视。 蟒蛇扭动身躯,张开巨口,一团赤红烈焰喷出直射白蛇,瞬间将白蛇包裹其中。 众人惊呼出声,看来小白蛇这下必死无疑了。那大汉脸上露出了一丝胜利者的笑容。 烈焰过后,一道白色光环陡然暴增一倍,光环中,白蛇缓缓摆动身躯,宛如跳舞的女子扭动着腰肢,温柔而妖娆。 小白蛇居然还在,便是连它身上的冰都没有少一块,蛇信自如吞吐,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大汉甚为吃惊,他一掌推向空中,蟒蛇张着大口临空向小蛇扑去,似乎想将它一口吞下。 高兴凝神静气,用内力和意念控制自己的护身法器。小白蛇迅速回缩身体,宛如一个被压紧的弹簧,就当蟒蛇的大嘴即将将它吞入口中的时候,白蛇陡然弹起,身子绷的笔直,冲上半空,速度快如闪电,细长的蛇身瞬间暴增到一丈有余,精准而死死地缠绕在蟒蛇七寸,随即蛇头向下,蛇信吐出一尺多长,牢牢吸在蟒蛇的头顶,那蛇信就像一根吸管,将蟒蛇的灵气吸入自己体内。 大汉慌忙发功催动蟒蛇逃脱,蟒蛇扭动身躯,拼命想摆脱小白蛇,却丝毫不起作用,眼看着蟒蛇的头部颜色渐渐变得透明,大汉面如土色,想一掌击向小白蛇又怕伤了自家蟒蛇,可是无论他如何催动内力牵引蟒蛇,都无法甩开紧紧黏在它颈部的白蛇。 眼睁睁看着蟒蛇的颈部也开始变得透明起来,众人忙提醒他:“你快认输吧,你的法器灵气在减弱啊。” 那大汉情急之下只得高声喊道:“我认输了,快住手,快住手!” 高兴笑盈盈地向小白蛇一伸手,白蛇收回蛇信,身子缓缓松了开来,摆动着身子游回高兴掌心,重新懒洋洋地盘起身子,又变成了一个极具观赏价值的可爱小蛇。 高兴收了功力,小白蛇与光环刹时消失。 大汉这才得以急急收了火蟒。 他脸色煞白,满眼不甘之色,但落败已成事实,不得不冲着高兴一抱拳,返身跃下了高台,挥袖而去,一如他来时一样,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也不知他是谁。 这下众人更是啧啧称奇,包括乔铮和闵凤,谁也没想到,这条不起眼的小白蛇居然如此厉害,短短半个多时辰,居然打败了血眼狐和火蟒,可是至今谁都没有看出来,这小白蛇究竟是什么法器,更别说追根溯源了。 乔铮冲着兴致勃勃的高兴招了招手,高兴喜滋滋地从台上飞身而下,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走到乔铮面前。 闵凤低声道:“回去。”言罢转身就走。 乔铮紧跟在她身后,高兴刚走两步,骤然转回身来笑嘻嘻地向一群呆若木鸡的众人拱手告别: “再见再见,留步留步,不用送了。” 众人看着他离去,面面相觑,好像并没有人打算送他。 …… 密林里的大院中 高兴兴冲冲问道:“师父,凤姨,可曾看出来我这护身法器究竟是什么宝物?“ 闵凤说道:“这不是冰蛇,冰蛇会冻结对手的法器,你的蛇却是自己身上有冰,而这个冰,不仅仅能保护自己,更能发挥攻击的作用,宛如身上穿着铠甲。” 乔铮接口道:“没错,所以,它绝不是冰蛇。我现在知道了,它不是想‘吃掉‘别人的法器,而是在吸取对手法器的灵气,这可有些诡异了,似乎没听说谁的法器能有吸取别人灵气的能力啊?而且它吸收了别人的灵气,自己倒是没任何变化。不过,方正和那个壮汉回去要多费力气重新修补法器了。” 闵凤点了点头:“你这个小蛇甚为古怪,我实在想不出这是什么蛇。” 突然,她好似想起了什么,说道:“高兴,你现在发功催动小蛇,然后感受你意念中那个形体的样貌有什么变化。” “好!”高兴掌心向上,随着白色光圈的出现,小蛇现身。 高兴眼观鼻,鼻观心,暗自催动内力。 三人细细打量,只见在内力激发下,光圈的亮度在不断地增强,而小蛇却依旧温和地盘在空中,偶尔扭动身躯,蛇头蛇信吞吐,果然可爱至极。 也就是说,在不对敌的时候,无论如何催动内力,小蛇都不为所动地安静地趴着。 片刻后,高兴睁开了眼,眸色晶亮,他收了法器,说道:“那个东西在我意识中变得清晰了一点点,好奇怪,是不是?” 闵凤问道:“可曾看清楚是什么了?” 高兴摇了摇头:“不清楚,还是模糊的,只不过比先前透明的颜色稍稍多了点韵白。” 乔铮道:“看来,这小白蛇吸附了对手护身法器的灵气,转给了你意识中的形体,所以,那个形体在渐渐汇聚灵气了。” “应该是这样了,看来要想尽快促成他法器功力增强,最好的办法就是吸收其他法器的灵气,你去震天雷好好玩一个月吧。”闵凤话音刚落,转身就走。 “你这就走了?”乔铮问道。 “凤姨,我师父想请您吃宵夜呢。”高兴满脸笑意。 闵凤头也不回地说道:“他就是铁公鸡一个,从来没请我吃过一顿饭,我也没指望他请。” 她腾身跃上墙头,隐入了夜色中。 高兴看向乔铮,一脸的委屈,问道:“师父,我打了一晚上,饿了,要不,您请我吃点宵夜呗?” 乔铮厚厚的眼皮痉挛似的颤了颤,转身就向卧房走去,口中扔出来一句话:“想吃就自己去烧,我可不伺候。” 高兴在他身后高声问道:“师父,我这小蛇能打得过撼天虎吗?” “差远了,睡觉去!”乔铮走进房,“嘭”一声关了门。 高兴冲着乔铮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喃喃道:“我的法器能吸收对手法器的灵气,那我若吸了撼天虎的白虎,又会怎样?我什么时候才能救出我哥哥呢?”? 第16章 私自下山 此后每天晚上乔铮都会带着高兴去翼云镇的那家雷震天上台打擂,来这里的所有人都不是以武会友的,而是借与对手攻击来提升自身的内力和修为,更是为了吸取对战经验。 而事实证明,每当小蛇吸附过他人法器灵气后,他意识中的那个通体透明的巨蛇就会愈发韵白一些,乔铮说,只有到巨蛇完全成型方能看出是蛇还是蟒。 高兴每天晚上上台挑战对手,却只打三场,小蛇防守性极强,而唯一的攻击性就在吸收对手的灵气,只要对手一不小心,就会被小蛇的蛇信无情地点到,吸附,而只要对手认输,高兴都会及时催动小蛇停止攻击,这样的话就算对手的法器受伤,也可以在短时间内通过修炼而得以恢复。 如此一来,短短半个月,一个十六七岁少年的无名护身法器能吸收他人法器灵气的事便传开了,一些心怀好奇的年轻江湖练家都纷纷奔向翼云镇,来一睹这诡异法器的风采,也有不服气的人,专程赶来向高兴挑战。 于是,这小镇上愈发热闹起来,酒楼客栈爆满,饭店门外排了队,而“雷震天”的收入原本就来源于客人进场的费用,来的人多了,收入猛增,场子的主人也是个懂事的,不仅免了高兴师徒二人的入场费,反而额外每日给二人五钱银子。 高兴每晚亥时到,三场打完便离开,无论大家如何挽留,他都会雷打不动地冲着众人笑嘻嘻拱手告别。 如此一个月下来,当高兴再次驱动小蛇感受意识形体的时候,突然发现,那条巨蛇身上隐隐有了些许鳞片的影子,而小蛇的攻击力也愈发强悍了。小蛇的战斗力与日俱增,高兴百战百胜,不免沾沾自喜,有些飘飘然。 这日深夜,当乔铮带着高兴回家后,闵凤再次来到这所深山里的宅院中,乔铮喜不自胜地对她说: “凤儿,你说的太对了,这一个多月他的功力精进了不少,对战经验也提高了,这打擂果然是个好办法。” 闵凤淡淡地道:“还早着呢,虽然小蛇靠吸附他人法器灵气得以快速提升,但是他自己的修为还得提高,否则就算意识形体已经成型,他的修为若无法达到那个高度,也根本无法操控,二者也是无法融为一体的,那意识形体就会永远存在于意识中,根本无法变为实体,等同废物。其实,我也很想看他练出来的究竟是什么。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让他好好扎实修炼,提高自身的武功和修为。” 乔铮道:“你说的对,我会督促他勤加练习,不过,到现在还是没法看出那小蛇究竟是什么法器,至今尚无人能看出它的来历,我还真好奇啊,真想知道他这小蛇和意识里的那条巨蟒合体后究竟是个什么宝贝。” 闵凤道:“只有等他意识形体与小蛇融合,或能看出了。可以大胆的猜测,也要小心求证,但不可无止尽的臆想,高兴有点飘了,你可警醒着点。我话说完了,告辞。“ 乔铮拦道:“凤儿,刚来就要走?” 闵凤盯着他那几乎看不见的瞳孔,冷冷地说道:“这里又不是我的家,我自然是话说完了就该走了。” 乔铮轻咳两声,“都这么多年了,你还生这个气干嘛?” 闵凤的眼中寒气更盛:“干嘛?你说干嘛?在‘你们’的私宅里,我多站一会儿都觉得心里堵得慌。” 乔铮低声道:“当初不给你也留了一个屋嘛。” “我呸!”闵凤气恼道:“当我是陪嫁丫头还是填房啊?亏你还是……活该你一辈子一个人孤单生活,没人同情你。” 乔铮道:“你不也单着嘛。” “你……”闵凤越看他越生气,“哼”了一声,愤愤然拂袖而去。 …… 而此刻的高兴躺在床上,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中,一个多月来,他共参加了四十多场比武,大获全胜,虽然至今无法给自己这个护身法器找到出处,但之所谓“胜者为王”,他此刻的欢喜自是不言而喻的。 深夜,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已经十年了,只知道哥哥被撼天虎抓走,却不知道他现在究竟情况如何,在辛州撼天虎家里还是去了其他地方,他都不得而知,从前自己年纪小,手无缚鸡之力,救哥哥的事也只能想想而已,如今自己已经小有所成,起码可以先去找到哥哥,能救出来最好,救不出来再另做打算,断然不能再这样空等下去。 想到此,索性坐了起来,从枕头下取出几块散碎银两,这是雷震天的老板给的,看着亮晶晶的银子,他的一双眸子在眼眶中左右摆动了一个来回,迅即唇边缓缓挑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 次日清晨,当乔铮一如既往地来到院中晨练时却没有看见高兴的身影。 “嘿,这小子,今天怎么睡懒觉了?”他走到高兴的屋子前,抬手推门而入。房中收拾得甚为整洁,被子叠得方方正正,就连床单亦是铺得平平整整,找不到一丝褶皱。 “哎?这小子大清早的去哪里了?难道是去山上练神行功去了?” 余光扫处,看见桌上放了一张纸,顿时心中“咯噔”一声,心知不妙,忙定睛一看,上面写着:“寻兄去也,两日后归。” 乔铮顿时脑袋“嗡”一声,坏了,这小子说是去找哥哥,那必是去找撼天虎拼命了呀。他再顾不上其他,拔腿就走。 …… 高兴趁着夜色运神行功,只两个时辰便赶到了辛城,此时天刚泛亮,商铺大多未开门,只有包子铺、粥铺等早早地卸了板儿,蒸笼和锅灶上冒着腾腾热气。 路上一些摆摊的商贩和菜农已陆续进城,在路边占个摊位,早起买菜的大爷大娘们也提着篮子陆续出来了。 高兴一路东瞧西望,走到包子店买了两个肉包,一根油条抓在手中,一口咬下去,刹时,熟悉的肉香味让他想起了十年前在昙州时的场景,那时的肉包子还是一个被他喊做娘的六十岁老太太给的,他跟哥哥一人一个吃的那叫一个香啊,可转眼就过去十年了,不知道哥哥如今在不在辛城。 他一路打听撼天虎的住处,可是路人一听到“撼天虎”这个名字,就忙一缩脖子,摆手说“不知”,可是从神色看起来,倒不是不知,而是根本不敢说。 高兴看见墙脚下坐着两个衣衫褴褛的八七岁孩子,眼珠滴溜溜一转,便去买了几个肉包,用个小纸袋装了,然后向他们走过去。 高兴蹲下身来,笑嘻嘻地问道:“小弟弟,你是哪里人啊?” 男孩懒洋洋地抬手挠了挠身上,道:“辛城的,干嘛?” 高兴道:“问你个事呗。” “不知道。”男孩一口拒绝,随即将眼神转向别处。 高兴心道,我还没问你就说不知道,看来不给点好处你还真不开口了啊,这世道,难道连乞丐都变得这么现实了吗? 他故意将装肉包的袋子口打开,让味儿飘出来,那两个孩子嗅了嗅鼻子,四只眼睛齐齐盯着那袋子,馋的咽了咽口水。这些包子本来他是打算问过话后作为感谢送给他们的,没想到如今却只能作为诱惑他们开口的工具了。 “这包子,是你的吗?”男孩的眼睛黏在那袋子上了。 高兴笑道:“是我的,不过呢,你们回答我两个问题,它就是你们的了。” 那孩子舔了舔嘴唇,道:“你问吧。” 高兴问道:“知道撼天虎的家在哪里吗?” 两个孩子身子一震,神色紧张地道:“你找他干嘛?” 高兴笑道:“我有个亲戚在他家里做客,我要去接他回家啊,可是不认识路。”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闭口不言,可是,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那个纸袋儿。不消片刻,终究还是敌不过包子的诱惑,其中有个小些的孩子凑到他耳畔低声说道: “他家是柳府,就在东川巷,进去就能看到。” 高兴道:“第二个问题,这个撼天虎是做什么的,好像很多人都很怕他?” 那孩子露出一个神秘的表情,低声道:“嗯,听说他专门替人杀人的。” “杀人?杀什么人?” 那孩子盯着他手中的包子,“你两个问题问完了。” 高兴撇了撇嘴,心道:再问估计你也不知道了,他将包子一把塞进他手里,拍了拍手站起身来道:“多谢。” 他一路打听,来到了东川巷。 这是一个宽大的巷子,里面没有店铺,只有住家,而且看上去都是富人家的深宅大院。柳府便坐落于这巷子深处。 走到近前,只见,朱红色双开大门紧紧闭着,门前立着两只威武的石狮子,近两丈高围墙,将院子里遮挡的严严实实,便是连一根树枝都看不见。 高兴在这巷子里溜达了一圈,返身大摇大摆走回长街上,东街逛完逛西街,进个茶馆听人说书就听了一下午,玩的不亦乐乎,俨然就是个来辛州城玩乐的小公子哥。 …… 直到当晚亥时,一个黑衣蒙面人出现在柳府围墙上,纤长的身形被月光投射在院中,形成长长的一道黑影,蒙面人即刻蹲下身形,宛如狸猫一般,深棕色的眸子波光粼粼。 他腾身跃起,轻轻落在院中假山上,隐在暗中打量着四周。 柳府共有四进院,他所在之地,不过是前院,屋子不多,应该是正堂和书房之类的,此刻各屋都黑着灯,显然并没有人在。 廊下挂着整排的灯笼 ,时不时有巡夜的家丁打着灯笼走过。蒙面人腾身跃上屋顶,迅速翻过屋脊向二进院而去。 这个院中各房均灯火通明,他从屋顶跃入院子,落地无声,隐身在大树后,待两名丫头端着水盆进了一间屋子,他悄然闪身窜到这间屋子的窗下,侧耳细听,屋里传来一个中年女子的声音,随即,他迅速离开,在另一间屋子窗外蹲下,窗户虚掩着,他探头,从窗户缝隙中向内探看,一双大眼晶亮晶亮,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 一看这双清澈而灵动的大眼就知道来者何人了,此人正是偷偷下山前来辛城柳府的高兴。 此时高兴探头探脑地向屋内张望,只见一个身着素白长衫的年轻女子正坐在桌前的烛光下看书,虽只是个侧脸,但能看出,这是个二十上下的年轻女子,肌肤胜雪,面容秀丽,长长的柳眉下一双杏眼专注地看着书籍,高挺的鼻梁显出一丝冷峻,紧抿的薄唇透着一抹寡情的味道,与她那一抹秀丽之美很不和谐。 高兴此来的目的就是先找到哥哥,既然这屋子里不是,那就换一个看看,他悄没声地移动到另一间屋子的窗下,刚想探出头去查看,突然耳畔传来一声呵斥声: “什么人?!”? 第17章 夜闯柳府 “有刺客!” 高兴心中一惊,扭头看去,只见数名家丁模样的人手持长剑正从他身后的长廊另一端向他奔来。 这么快就被发现了,高兴见大事不妙迅速转身向前院中奔去,谁知前院也奔进来数名家丁,前后夹击,将他团团包围。 一名家丁高喝:“何人敢夜闯柳府,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高兴大眼微合,扫了一圈这些家丁,和他们手中的寒光闪闪的长剑,算计着假山到屋顶的位置,脚下暗自发力,腾身跃起,一名家丁见状长剑向他双足砍去,他不慌不忙,临空一个翻身,足尖轻轻点在他头顶,借力再纵起丈余,便跃上了假山,等他再上了屋顶便可逃之夭夭了。 高兴正暗自得意,突然,一束白光向他腿部袭来,看上去仿佛是一柄匕首,他无所畏惧地抬脚踢了出去,白光被他一脚踢的没了踪影,然而,尚未待他再次腾身跃上屋顶,数道白光再次向他飞射而至,他一个旋身飞踢,白光尽碎,他这才发现这不是暗器,而是什么人的护身法器。 他低头向下看去,只见院中站着那名身穿素白长衫的年轻女子,她正仰头看向自己,而她前伸的手臂尚未撤回,可见,方才那些白光居然是她的护身法器。 趁此空隙,高兴正欲再次腾身跃上屋顶,“哪里走!”女子高喝一声,双臂发力,刹时,半空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由无数匕首一般的白光组成的光圈,恰好拦在了高兴与屋脊之间,切断了他的去路。 但见这女子,不知何时,背部长出一对巨大的白色翅膀,那一根根雪白的羽毛散发着炫目的白光。 高兴这才明白,原来组成光环的并非什么匕首,而是这女子翅膀上的羽毛,看那无数根羽毛锋利的尖端与匕首也没什么区别,也是能扎死人的。 此刻高兴正站在丈余高的假山顶部,而下面除了这女子和十余名家丁,还有闻讯赶来的手持刀剑的护卫。显然,他被困在了假山之上,进退两难。 女子沉声高喝:“你是何人?” 高兴也不说话,一双大眼盯着面前那圈由羽毛组成的光环,暗运真气,顿时,一道光环罩着一条小白蛇悬浮在半空。 小蛇似乎已经感觉到杀气,身上瞬间裹了一层薄冰,它高昂的小小头颅上黑曜石般乌黑小眼紧紧盯着面前巨大的白色光圈。突然,白蛇宛如被弹射一般,绷成笔直的一条,向那光圈射去,而光圈迅速缩小,千万根羽毛汇聚成一个巨大的圆盘,向小蛇迎去。 蛇身爆长一丈有余,眼看蛇头就要撞到羽毛尖端,突然头部向后翻去,又向左侧翻出,宛如在水中游泳一般灵活,眨眼间蛇头已至圆盘边缘,蛇身落在“圆盘”下方,蛇尾猛然向上击去,但听得“啪”一声脆响,下方的羽毛被蛇尾击碎成点点散碎的白光消散。 小蛇蛇信吐出,附着在羽毛上,高兴双眼眯成两道月牙,此刻他心中乐不可支,就待小蛇发威,打散这些拦路的羽毛,他就可以趁机逃跑了。 便在此时,院中女子双臂打开,暗运内力,光环瞬间不见,只留下一根被小蛇吸附着的羽毛,尚留在蛇信上,而女子身后羽毛光泽暴增,无数散发着耀眼白光的羽毛向高兴飞射而去。 高兴一看不妙,猛然一掌拍去,羽毛瞬间又变成一个巨大的光圈,掌风从光圈中穿了过去,不待高兴催动,小蛇冲入圈中,再次从侧面以蛇尾攻击。眨眼间,这个光圈也不见了,女子双臂微动,空中重新出现了两个由羽毛组成的光圈。 高兴有些发懵,小蛇只有一条,这突然出现两个光圈,该如何应对? 便在此刻,小蛇突然自行向两个光圈中间弹射出去,蛇尾击向其中一个光圈,而蛇头则攻向另一个光环,眼看蛇信伸出一尺,就要黏住光圈,突然,临空又出现一个羽毛汇集而成的圆盘,迅速向小蛇拍去。 眼见得小蛇便会被第三个光圈中击中,高兴心急如焚,脚下发力,腾空跃起,便向那圆盘一掌击去,而圆盘骤然变成环状,掌风从中间穿过,又聚集成盘,齐齐向他身上射去。 高兴大惊失色,暗道:完了完了,这下我要变成鸡毛掸子了。 就在羽毛距离他身上只有半尺远,突然间,一道厚达两尺的光环凭空疾射而至,内力浑厚,力大无比,瞬间将那光圈打散,高兴险险逃过一劫,一看这无底发光“水桶”,就知道是谁来了。 “水桶”飞速旋转,骤然击散两个羽毛光圈,高兴瞅准机会,收回小蛇。在家丁们的呵斥声中,腾身跃上屋顶,逃跑前还没忘记俯首回看了一下院中那白衣女子背上散发着耀眼白光的巨大双翅,心道:用这么多羽毛攻击我,她的翅膀怎么就没给拔得光溜溜的? 继而转身踏着屋顶瓦片迅速逃离。 白衣女子冷冷地看着黑衣人便这般逃遁了,默然收了翅膀。 …… 高兴刚从巷子边一棵大树上跃下,耳朵就被一只大手揪住。 “哎哟,哎哟,疼啊,师父,快放手快放手……” “你还知道疼啊?我要晚来一步你小命就要断送在一个小女子手里了,你还好意思喊疼。” 乔铮的眼皮夹缝中射出两道怒火,一路揪着他耳朵,将他拽进一个小巷子里。 高兴扭头看着乔铮,咧着嘴道:“师父,师父,我看到您眼睛了,师父,其实您眼珠挺大的,哎哟,师父,快放手,耳朵要掉了……” “耳朵掉了也好过脑袋掉了!” 乔铮怒冲冲撒了手,高兴用力揉着被揪得通红的耳朵,说道:“师父,您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乔铮道:“就你那点小心思还想瞒过我的眼睛?别看你师父我眼睛小,可我心思敞亮着呢,你休想逃过我的魔爪。” “本来我是可以阻止你前去的,可是临时改主意了,你在翼云镇连打胜仗就飘起来了是吧?要知道,翼云镇那些人不过都是些普通练家子,都二三流的水准,你胜了他们有什么可高兴的?今天,我就是要让你知道什么叫人上有人。” 高兴问道:“那女孩是谁?” 乔铮道:“那是撼天虎的女儿。你现在知道了吧,你连他女儿都打不过,还想找撼天虎?他那个白虎的灵性岂是你这小小白蛇能比的?你差太远了!” 高兴问道:“那女孩的羽毛怎么能那么厉害?” 乔铮道:“那是白翅,也叫雪翅,只是这孩子修炼功力尚不够强,所以现在还是白色,若她已到金翅的阶段,方才你的小蛇恐怕早就灰飞烟灭了。即便她是白翅,我稍微出手晚一步,你的小命也恐不保了。” 高兴撅着嘴,沮丧地道:“金翅?哦,我知道了。” 乔铮恼道:“知道了就给我滚回家去。” 高兴道:“好的师父,咱们一起滚回家吧。” 乔铮一脚踢在他屁股上,骂道:“你差点就死了,还有心思逞口舌之快,真是没心没肺的臭小子,快走,回家再好好收拾你。” …… 柳府,众人眼看着刺客跑了,一个三十多岁女人才从卧房里走了出来,神色淡然地问那白衣女子:“青芸,刚才那个刺客是什么人啊?” 柳青芸淡淡地回道:“不知道。” “看起来年纪很小。” “嗯。” “青芸啊,如今你爹不在家,咱们可要小心,这个月已经来了三波刺客了。” 柳青芸眸色暗沉,冷声道:“自作孽。” 女子脸上微露不悦道:“青芸,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你爹,他还不是为了太子殿下。” 柳青芸瞥了她一眼,不再搭理她,转而对身后一名家丁问道:“紫风回来没有?” “回来了。” 家丁尚未答话,廊下传来一个极具磁性的年轻男子声音。 一名紫衣男子走进了院中。 只见他身如玉树,面庞白皙,如刻的五官棱角分明,深邃如海的冰眸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峻。 都说女大十八变,男孩亦是如此,与十年前相比,除了身高近达八尺,相貌亦变得愈发地俊美,他,就是二十一岁的高原,只是如今的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不可靠近的阴寒之气。 十年前,柳青芸执意要将高原留在身边,高原起初跟着她习武修炼,他勤勉好学,短短五年便小有所成,当他第一次看见自己掌心隐隐飘出一缕泛着淡白色光晕的清风时,尚未待柳青芸高兴,柳凡生便一眼看中了他,将其收为弟子,亲自教习。 起初柳青芸是不愿的,但是没想到高原却愿意,他执意要跟随撼天虎习武,柳青芸只得放手,如此这般,他的功力才得以快速提升,护身法器的威力大增,已从初始阶段的白色,变成了紫色,旋风乍起,飞沙走石,震撼无比。 无论是武功,还是修为,他都是极佳的,加之他素不善言,对柳凡生更是惟命是从,故得其信任,从此,撼天虎就将他带在身边,偶尔也会让他独自出去完成一项任务。 他喜穿紫色衣衫,恰好,如今他修炼出来的护身法器是浅紫色华光的旋风,因其色泽魔幻,故谓之“紫魔旋风“,他亦被称为紫风,时日久了,大家似乎连他的本名都已忘记,所有人都唤他“紫风”。 如今的紫风已经是撼天虎麾下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第18章 紫风高原 家丁、护卫们见紫风前来,纷纷抱拳,恭敬额首。 紫风面无表情,微微点头示意,便径直走到那位三十多岁女子面前,抱拳施礼,道声:“见过夫人。” 原来这女子便是撼天虎柳凡生的夫人姚琴。 柳夫人微微一笑,颔首道:“紫风回来了。” “是。” 紫风走到柳青芸面前,施礼:“见过小姐。” 柳青芸看着他,说道:“你晚了一步,刺客刚刚逃走。” 紫风冷声道:“我看到白翅的气茫才加快了脚步赶回来的,可还是来迟了。你没事吧?” 柳青芸摇了摇头。 她说道:“此人的护身法器是一条奇怪的小蛇。” “小蛇?” “是,好像会吸我法器的灵气。” 紫风眉心微微一颤,道:“尚未听说还有这等法器。很厉害?” 柳青芸道:“不过如此,我差点就得手了,可是,他有同伙接应,才让他给跑了。” 柳青芸扭头看了一眼姚琴,姚琴即刻领会,忙对他们说道:“你们聊,我先回屋去了。” 紫风冲她额首示意,而柳青芸却始终面冷如霜。对这位继母,她从来都会正眼看。 柳夫人对她的态度似乎已经见怪不怪,倒也不生气,带着侍女回了卧房。 柳青芸对紫风说道:“跟我进来。”语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她转身回了卧房,紫风跟了进去。 “坐。” 她倒了杯茶递了过去,说道:“我爹要你办的事办完了?” 紫风点头道:“是。” 柳青芸道:“当初我留下你,不是想让你变成这样的人。” 紫风唇角颤了颤,道:“是你爹看得起我。” 柳青芸双眉紧锁,问道:“你需要他认可吗?你就那么在乎他的认可?” 紫风目光转向她:“他的认可可以让我的紫风更具威力。” “高原!你究竟想干什么?”柳青芸语声急促。 “我只想提高我的武功修为。” 紫风迎着她的目光,冷声道:“还有,请你叫我紫风。” 柳青芸突然一把捏住他的手臂,问道:“难道你就打算这样跟着我爹干下去,过这样刀头舔血的日子?你知不知道我爹的仇人遍天下,你知不知道每天都有多少人想杀我爹?” “我知道。”紫风的语气静如止水。 “知道你还跟着他?”柳青芸低声道:“离开他!” 紫风反问:“去哪里?” 柳青芸道:“留在我身边。辛州还有柳家十多间店铺,我不喜欢做生意,你过来帮我。” 紫风默然。 柳青芸的眼中泛起一层泪光,“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要干什么,我失去了母亲,失去了弟弟,我不想我身边到最后一个人都没有了!高原,离开我爹,不要再拿性命做赌注了。” 紫风低声道:“小姐,该停手的时候我会停手的,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柳青芸盯着桌上闪动的烛光,说道:“太子要铲除异己,铺平登基的路,而那些人身边都有大批的能人异士,你们杀的完吗?我爹已经深陷其中了,我不希望你也……” 紫风合上眼帘,闭目不语。 柳青芸道:“你究竟在执着什么?是想一武成名雄霸天下吗?高原,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我就是这样的人!” 紫风睁开眼,眸色阴冷,说道:“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忘了高原吧,如今,我是紫风。” 柳青芸哑然,好半晌,喃喃道:“紫风……紫风……或许当初都是我的错。” 空气死一般的沉寂,良久,紫风眼神中闪出一抹焦虑,说道:“十年了,我弟弟踪影全无,生死难料,我想去看看我爹,可是,我没有脸回去见他……” 柳青芸道:“我陪你。” “你?”紫风没想到柳青芸会说出这句话,有些诧异。 柳青芸眸色坚定地道:“你和你弟弟的失散是我的错,更是我心中的憾事,我一直想补偿你……” “补偿?”紫风的声音冷如冰霜。 柳青芸轻声道:“我一直就想陪你去看望你爹,可是,我怕你不愿意。” 紫风怔怔地看着她,她的脸是那么地美,美得挑不出一丝瑕疵,至少在他眼里是这样的。她的冷漠,她的孤傲,都是她内心孤独、痛苦和绝望的化身,在这个家里,人人都怕她,就连撼天虎都将她捧在手心里,处处维护她,顺从她,却没有人懂她,而她,唯有在面对他的时候才会彻底卸掉伪装,才会任性喜怒哀乐。 尽管他心里是恨她的,恨她当初带走了他,恨她爹抽了他一鞭才导致了后面一系列事情的发生,可是每每面对她时,自己的心又会不由自主地软下来。毕竟,这么多年了,能跟他说体己话的,只有她,而能陪她说话的,也只有他。 他眸色幽暗,低声道:“两年前我出门公干,就曾去找过我爹,铁匠铺老板说,我爹得知我和弟弟出走的消息便急赶着回了家,此后就再也没有回铺子里。” 柳青芸道:“那你爹一定在家里,这样反是好事。我陪你去一趟家里,你去看看就放心了。紫风,十年了,该放下了,去面对吧。” 人人都喜欢回家,享受家人的温暖,可是对于如今的紫风来说,回家,是需要勇气的。 他沉默片刻,抬眸看着柳青芸清澈如潭的双眼,鼓足勇气,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柳青芸的唇边挑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 他二人倒是雷厉风行说走就走,次日清晨,一黑一白两匹马载着紫风和柳青芸向城外疾驰而去。 二人快马加鞭,不过四个时辰便赶到了德丰县凤头村,此时天尚未黑。 十年了,还是那一条条熟悉的土路,还是一座座熟悉的房屋,离家越近,紫风的心就收得越紧,远远看见自家的篱笆墙,他突然有些害怕,怕看见父亲,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怎么向他解释弟弟丢失了的事,他的心脏一阵狂跳,从来没有这么胆怯过。 柳青芸伸手握住他手臂,眼中带着一丝鼓励之色,轻声道:“别怕,我陪你一起面对。” 紫风的心一暖,点了点头。 二人将马拴在路边大树上,走到院门外。 院门敞开着,里面却一个人都没有,他看着院中的水井,劈了一半的柴火,依旧没有贴窗户纸的柴房,那些和弟弟在一起的时光再次浮现在眼前…… 柳青芸捅了捅他的手臂,他回过神来,鼓足勇气,迈出了一条腿。 “盼儿,盼儿别跑,小心摔着。”突然,屋内传来继母江兰的声音。 紫风立马撤回了腿,二人闪身在院门外。 一个三四岁的男孩从堂屋中跑了出来,身后紧紧跟着江兰,小男孩满脸童真,十分地可爱,抓起地上的木柴奶声奶气地道: “娘,盼儿要劈柴。” 紫风怔然,他忍不住探出半个头去,向院内张望。 只见江兰抢过他手中木柴,轻声斥道:“傻孩子,这是你玩的吗?回头别扎了手,快回屋去。” 小男孩“咯咯”笑着围着院子跑,口中嚷嚷着:“我不要我不要,我要在院子里玩,娘,你来抓我呀。“ 江兰笑道:“好,娘来抓你啦,看你往哪里跑。“ 院子里充斥着小男孩快乐的笑声。 江兰一把抓住小男孩,笑道:“哈哈,娘抓住盼儿啦,你跑不掉啦。“ 小男孩一边挣扎,一边咯咯笑道:“爹,爹,快来呀,救命啊,救救我。” “哎哟,我的儿,你怎么啦?”房中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紫风的脸色变了,他的双眼紧紧盯着那堂屋的大门。 当清楚地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堂屋中走出的时候,紫风的眼睛瞬间红了。 没错,这中年男人便是时常在他梦里出现的,他日思夜想的父亲——高良。父亲比十年前苍老了许多,才刚四十几岁的年纪,鬓角发丝已渐白,记忆中魁梧的身材消瘦了不少,甚至觉得他也没有以前那么高大了,可是从他脸上润红的气色能看得出来,他现在精神状态还是不错的。 或许十年前失去两个儿子的创伤,如今已经都被这个小不点弥补了吧。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是庆幸,是沮丧,还有一丝淡淡的凄凉,紫风闪过了身子,背靠着土坯墙,深深吸了一口气。 柳青芸低声问道:“进去吗?“ 紫风摇了摇头,突然自嘲道:“也许,我已经是多余的了,娘死了,早就带走了我和弟弟的心,如今我爹又有了孩子,我进不进去,也已经不重要了。” 柳青芸道:“来都来了,不如去看看你爹。” 紫风苦笑一声:“不必了,何必打扰他们呢,知道他身体健康,心情愉快就好,我也就放心了。” 院内的高良突然抬头看着敞开的大门失神。 江兰问道:“你在看什么呢?” 高良喃喃道:“我好像听见有人说话。” 江兰扫了眼敞开的院门外,说道:“没有人啊。” 高良突然有些激动,道:“不对,我真的听见有人说话,是不是高原和高乐回来了?” 江兰语气刻薄地道:“那两个小子跑了十年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谁知道还会不会回来。” 高良突然有些神情激动地骂了起来:“若不是你,他们能跑吗?不行,我得去看看。” 他拔腿就向院门疾步而去。? 第19章 归去无恙 突然,院门前出现了一个人,一个身着白色绣花织锦长裙,面容白皙,长眉杏眼的美貌女子,高良怔然…… “姑娘,你找谁?” 女子温婉一笑,冲着高良施礼道:“请问,您是高老爷吗?” 高良尴尬地回礼道:“我叫高良,小门小户的庄稼人,不是什么老爷,不知姑娘找我何事?” 女子矜持一笑,道:“那我便唤您高伯伯吧,我叫柳青芸,是高原的……女友。” “女友?”高良和江兰异口同声,打量着一身华贵衣裙的柳青芸,满脸的诧异之色。 高良激动地道:“原来是柳小姐,那我家高原现在何处?” 柳青芸回道:“高原他没有来。” 见高良眼中闪出浓浓的失望之色,柳青芸忙说道:“高伯伯别担心,如今高原过的很好,不过他很忙,暂时不得空来探望您,哦,他托我带了些东西给您。” 她从袖袋中取出一个沉甸甸的小布袋来,递了过去。 “带东西给我?” 高良伸手接过,打开一看,居然是五锭白花花的银子 ,高良的眼眶有些泛红,问道:“高原他,他是赚大钱了吗?” 他将钱递还给柳青芸,说道:“我不要孩子的钱,我只想他们回来,他们好好地,我也就放心了。” “相公,这是高原给你的,干嘛不要?”江兰在他身后急声道。 “你给我闭嘴!”高原扭头低声呵斥。 柳青芸向后退了一步,说道:“这是他的一番心意,您就收下吧,否则我回去也没法向他交代呀,他赚了不少钱,我们就住在辛城,待他得了空就派人来接你们前去住些日子。” 高良脑袋有些发懵,口中道:“还,还,还‘派人’来接我们?他这是在做什么呀?如今连下人都有了吗?” 柳青芸笑道:“是,家丁奴仆不少,改日一定接你们去玩玩。” 说到此,她的目光转向江兰,突然伸手将自己手腕上一枚碧玉镯子摘了下来,走到她面前。 “您就是高原的母亲吧,青芸来的匆忙,不曾备有礼物,这个便送给您了。” 江兰盯着镯子的双眼直冒绿光,一个村妇又何曾见过这等宝贝,惊喜道:“是给我的?” 柳青芸将镯子塞到她手中。她早就知道高原兄弟离家出走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狠毒的女人,所以,她也不想与她多言,便又将目光转向了那个矮矮小小地,抱着江兰大腿的孩子,他便是高原同父异母的弟弟了。 柳青芸微笑着望着他,问道:“你叫盼儿?” 男儿瞪着大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点了点头,往江兰身后缩进了半个身子。 柳青芸问高良:“高伯伯,他叫高盼?” 高良面色忧郁地道:“我们哪里能‘高攀’呢,他叫高诚盼,小字盼儿,诚心盼望他两个哥哥能早日回家。” 柳青芸点了点头。 小男孩歪着小脑袋笑嘻嘻地看着她,开口道:“姐姐你长的真好看。” 柳青芸突然脸上升起一丝红晕,没想到板了十多年的脸,却在这个三四岁的孩子面前破防了。男孩的五官与高原十一岁那年有三分相像,尤其那双眼睛,都像极了他们的父亲。 柳青芸从颈部取下自己的玉佩,戴在孩子脖子上,说道:“盼儿,这是姐姐给你的见面礼。” “谢谢姐姐。”小男孩嘴倒是挺甜。 高良不好意思地道:“让柳小姐破费了,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家里穷,实在拿不出什么东西可送给你的……” 柳青芸笑道:“不必了,我什么都不缺,况且这些东西也都是高原让我带来的,我此次前来就是替他来探望二老,见二老康健他也就放心了。” 高良问道:“不知高原他弟弟高乐,可好?他们兄弟可在一起?” 柳青芸含糊道:“高乐也挺好的,您放心吧。我还有些事要去办,就不多留了,先告辞了。” “这就要走啊?!” 高良有些不舍地看着她,“柳小姐,既然是自家人,往后你跟高原他们可要多回来啊,告诉他们兄弟俩,我想他们呀。” 见高良眼中泪光闪烁,柳青芸安慰道:“好,高伯伯放心,下回我跟高原一起回来看您。” “一定要回来,我等你们啊!” 高良一直将她送到门外,目送柳青芸骑上白马,策马远去,浑浊的泪水从眼中落了下来。 江兰抱着盼儿,看着手中的镯子,和盼儿脖子上的玉佩,再看看高良手中攥着的那个装着银子的布袋,满脸喜色地问道: “相公,我不是在做梦吧?” 高良看着柳青芸远去的背影,抹了把泪,长叹一声:“只要知道两个孩子都好,我也就放心了。” 江兰一脸羡慕地道:“相公,这柳小姐好像很有钱哎,你看她头上的首饰,身上的衣服,还有那匹大白马,要是他们兄弟俩都回来就好了……” 高良冲她重重“哼”了一声,“你还好意思见他们俩兄弟?!”言罢转身就走。 江兰在后面追了过去:“哎,我为什么不好意思见?他们不是我养大的啊,哎,相公,等等我……” …… 村外大路旁,紫风端坐在黑马上,柳青芸驱马缓缓而来。 走到近前,紫风瞥了眼她提着马缰的空空如也的手腕,问道:“你别是把自己的镯子给了那女人了吧?” 柳青芸唇角斜斜一挑:“怎么?我都没舍不得,你倒不愿了?不瞒你说,除了你给的那袋银子,我搭上了一个手镯和一块玉佩。你看着办吧。” 紫风问道:“看着办?什么意思?是要我付钱吗?” “你觉得我缺钱吗?” 柳青芸一抖马缰,策马疾驰,头也不回地说道:“你赔给我。” 紫风驱马紧紧跟上。他们一路马不停蹄地向辛州城赶去…… 天色幽黑,离辛州城还有一个多时辰的路,柳青芸勒住了马缰,翻身下马。 “饿了,吃点东西再走吧。” 柳青芸取了些干粮来,二人在路边山坡下的草地上坐下,稍作歇息,让马也休息休息,吃点青草。 紫风将手中羊皮水袋递给她,说道:“辛苦你了,让一个大小姐跟着我一天跑了几百里地,还得吃油饼喝白水。” 柳青芸咬了一口油饼,说道:“我倒是觉得很好,起码外面的世界属于我,空气也不错,有个人作伴,在一起说说话,也不孤单。” “你就这么想离开家?”紫风问道。 “你当初不也离家出走了吗?如果可以,我也……”柳青芸猛然咳了两声,许是被干粮呛着了。 “慢点吃。”紫风道,抬手在她背上拍了两下。 柳青芸扭头看向他,淡淡地道:“怎么,你关心我?” 紫风却将眼睛转向路边正在吃草的黑白两匹马,口中说道:“你说的没错,有个人说说话,起码不会孤单。” “嗯,我当初留下你,就是为了有个伴儿。”柳青芸毫不避讳。 紫风看向她:“你知道我为什么留下?” “我知道。” “知道你还让我留下?就不怕我杀了你?” 柳青芸看着紫风的眼睛,认真地道:“你觉得我怕死吗?” 紫风深邃而冰寒的眸子迎向她的目光,突然伸手捏住她纤细的脖子,将她向自己面前轻轻一扯,他的唇瞬间贴上了她的,他很用力,也很粗鲁,似乎心中有一股怒火无从发泄,她疼的闷哼一声,抬手“啪”,打了他一记耳光。 “你疯了?”她的脸红到了脖子根儿,薄薄的唇上渗出一丝血迹。 紫风松了手,看着她唇上的血迹,咬牙切齿道:“我是疯了,因为,我下不了手。” “你……” 柳青芸刚开口,突然,她面色一变,手腕一抖,一个物件向紫风身后的林中飞射而出。 随着一束寒光扫过,那物件瞬间被切成两片,落在了草地上,被她当暗器扔出去的居然是吃了几口的油饼。 “什么人?” 紫风面色冷峻,与柳青芸并肩而立,看着林中缓缓走出来的一个人。 这是一个三十左右的黑衣男子,手持长剑,满面怒容,目射寒星。 一见此人,紫风嘴角轻轻一颤,不紧不慢地道:“苍狼肖瑞,居然是你!” 他边说,边上前一步,将柳青芸挡在了身后。 那男子冷笑一声:“没错,正是肖某,前日我逃了,今日我自己送上门来了,紫风,你好手段,杀了我叔叔,我今天就是来替他报仇的!” 紫风冷声道:“前日我若阻你,你还能逃得了?此事与你无干,我不想世上多一个枉死之人。” 肖瑞恨声道:“撼天虎我杀不了,你,我未必杀不得。“ 紫风道:“你可知我们为何要杀你叔叔?“ 肖瑞恨声道:“因为我叔叔是二皇子的人!我当然知道是谁指使你们来杀我叔叔的,太子是主谋,而你和撼天虎就是帮凶!” 紫风淡淡地道:“各为其主罢了。” 肖瑞斥道:“我叔叔死在你们手上,我要杀了你,替我叔叔报仇!” 言罢手中长剑向紫风面门刺来,紫风不慌不忙骤然一个铁板桥向后翻去,长剑从他鼻尖划过,他后仰的身子双臂撑地,双足弹起,踢向肖瑞的肋下,肖瑞缩胸后撤,同时长剑翻转向他腿部削去。 紫风腰部发力,身子平平移出去三尺,翻身而起,面对着迎面袭来的森冷剑芒,他双臂微抬,面前骤现一股紫光,飞速旋转着向那剑芒袭去,肖瑞撤剑不及,紫魔旋风已裹挟住他的剑身,只感到一股大力拉扯,硬生生地将他手中长剑拽了出去,旋风裹着长剑飞向半空。 肖瑞扎稳马步,双手合十,怒目圆睁,高喝一声,顿时,在他的头顶出现了一头丈余长的灰狼。 紫风眸色犀利,沉声道:“肖瑞,你要考虑清楚了,你的苍狼不是我紫魔旋风的对手,我本不想杀你,但你若是非要来送死,就别怪我出手无情了。” 肖瑞咬牙道:“是骡子是马先拉出来溜溜。” 言罢他头顶苍狼仰天发出一声嚎叫,翻唇呲牙,向紫风扑来,紫风驱动旋风向苍狼卷去,苍狼腾挪跳跃,想躲开旋风扑向紫风,可是无论它如何跳跃,旋风却始终拦在它面前不足一尺,让它近前不得。 肖瑞怒火中烧,暗运真气,催动苍狼的身躯变大了一倍,再次向紫风扑去。 紫风面无表情,冷冷地抬手,掌心缓缓推动,那紫色旋风骤然暴涨,宛如龙卷风一般,瞬间将苍狼包裹其中,卷入半空,肖瑞见状,急火攻心,他暗运十成内力催动苍狼逃离,可是旋风旋转速度太快,强大的吸力令苍狼根本无法脱身,情急之下,他挥出一掌向紫风击去,紫风推掌反击,但听得“嘭”一声响,二人各自倒退两步。 一口鲜血从肖瑞口中喷了出来,内力损耗,护身法器缺少强大的内力加持,苍狼一声哀嚎,眼见得就要被这股旋风搅成烂泥,突然身旁传来柳青芸的高喝: “紫风,别杀他!” 紫风手腕微动,旋风风力霍然变小,苍狼终于脱了身,肖瑞即刻收了法器,他踉跄了一步,站稳身形,恨声道: “技不如人我认栽,要么你现在就杀了我,否则等我练好了我还是会去杀你!” 紫风冷声道:“随你的便。” 言罢他转身牵起柳青芸的手,径直走到马匹前,二人翻身上马,挥鞭扬长而去。 看着他二人离去的身影,肖瑞愤愤然一挥拳头,恨声道:“叔叔,我真是没用啊!” …… 柳青芸在疾驰的马背上看向紫风,高声唤道:“紫风,谢谢你!” 紫风道:“什么?” 柳青芸道:“你没杀他,谢谢你。” 紫风眸色幽沉,什么也没说,双腿猛夹马腹,高喝一声:“驾!” ……? 第20章 太子姬琮 如今年近五旬的皇帝身患顽疾,久治不愈,皇子中的皇权争斗便愈演愈烈。 大皇子姬琮,乃皇后所生,十五岁立为太子,如今已近三十,资质平平,但心机颇深,且对权力的欲望亦最盛。 二皇子乃皇贵妃所生,比太子小一岁,才华横溢,广纳贤能,麾下人才济济。而其他太子要么年岁尚小,要么毫无斗志,自是不足为虑。 于是,这争斗便集中在了太子和二皇子之间,是皇权的博弈,更是两股势力和党派的博弈。 朝堂上,一半以上的大臣支持二皇子,朝下,诸多江湖侠士也都是二皇子的门客和朋友,江湖侠士各自拥有大批的人马,即便二皇子手中并无兵权,就靠麾下这些门客的力量,振臂一挥,十多万人起兵都是小意思。由此,二皇子更成了太子的心头大患。 对于二皇子麾下那些江湖侠士,东宫太子首选招为己用,以巩固自己的地位,二则直接杀之,以削弱二皇子的力量。 撼天虎柳凡生便是太子豢养的鹰犬,专门用来为他铲除异己,如今目标更是直指二皇子手下的那些能人义士。而撼天虎对太子惟命是从,忠心耿耿,背后有太子这座大山作为依靠,他言行举止十分地嚣张,便是一般的官员都对其忌惮三分,唯恐一不小心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撼天虎彪悍有余,谋略不足,杀伐倒是甚为果断,根本懒得多费口舌,直接除之而后快,一时间,江湖侠士对撼天虎恨之入骨,如此一来,反而有更多的人投向二皇子,这令太子十分地懊恼。于是,太子便动用其他人负责策反工作,而将必须要杀的人直接扔给撼天虎,撼天虎也就彻头彻尾成了一个侩子手。 太子府书房中 书桌后坐着一名年近三十的男子,皮肤白皙,剑眉凤眼,眸色冷然,唇上一抹淡淡的胡须,身着一袭褐色织锦长衫,周身散发着高贵之气。此人,便是当朝东宫太子姬琮。 在他的对面,恭恭敬敬站着浓眉豹眼,一脸络腮胡的撼天虎柳凡生。 太子抬起眼皮瞟了他一眼,语声淡然:“撼天虎,陈飞是你杀的?” 撼天虎回道:“回太子殿下,陈飞不愿归顺于您,小人就把他灭了。” 太子轻叹一声,说道:“撼天虎啊撼天虎,若所有人都不愿意归顺本太子,你打算把人都杀光吗?” 撼天虎愣怔道:“殿下,您不是让我只负责杀人吗?我……” 太子抬手拦住了他继续往下说,他站起身来,缓缓从桌后走出,虽然他身形微胖,可是与魁梧的撼天虎站在一起,依旧显得有些小巫见大巫的感觉。 “专门负责给我策反老二手下门生的袁泽不久前突然在家中暴毙。我现在一时无可靠的人可用。” 撼天虎问道:“袁大人死了?殿下可知凶手是谁?” 太子苦笑一声道:“这还用说?必然是老二那边的人干的。所以,你最近给我警醒着点,你肩上的担子很重啊。” 撼天虎道:“小人誓为殿下效命。” 太子道:“本太子知你对我忠心耿耿,不过,做事还是要多动动脑子,撼天虎,你手下不是没有人,你也给我好好策划一下,怎么把张成啸给我拉过来,听清楚了,不是杀了他,而是拉拢他,明白吗?这个人可杀不得。” “大学士张成啸?”撼天虎眨了眨眼,说道:“张成啸可是个老顽固啊。” 太子点头:“我知道他顽固,所以才要多费些心思。父皇抓着权力不肯放手,一直不肯让我插手京城防务之事,今日早朝,张成啸却再提让老二管理京城防务,父皇可能考虑到我的感受,倒是并未马上应允,若当真京城防务由老二监管,大权在手,那对我来说可就更为不妙了。” 撼天虎抱拳道:“殿下的意思小人明白了,待小人回去好好筹划一番。” 太子似乎有些不放心,看着面前这个如塔似的汉子,沉声道:“撼天虎,你给我记住,说服张成啸需要慢慢来,急不得,也杀不得,他是老臣,朝中大臣跟他有交情的可不少,弄得不好物极必反,明白吗?” 撼天虎应道:“是,小人明白,绝不会杀张成啸。” 太子点头:“嗯,那你去吧。” 撼天虎抱拳额首,倒退了出去。 看他离去,太子摇了摇头,喃喃道:“人都杀光了,难道让我做光杆皇帝?” …… 撼天虎回到京城宅子里,对家丁说道:“去把赵德海叫到书房来。” 赵德海是撼天虎麾下的谋士,三十多岁,相貌平平,武功亦平平,倒是有些馊主意,溜须拍马的功夫十分到位,撼天虎对他颇为信任。 不消片刻,赵德海到。他人看起来十分清瘦,时刻滴溜溜转的眼珠总让人有种只要他一开口就有黄鼠狼给鸡拜年的错觉。 他来到书房,对撼天虎恭恭敬敬一抱拳,道声:“德海见过柳爷。” 撼天虎道:“嗯,德海,坐。” 赵德海在一旁坐下,问道:“不知柳爷唤德海前来有何吩咐?” 撼天虎道:“太子殿下要我派人去说服张成啸站到太子这边来,不知你有何主意?” 赵德海道:“柳爷,咱们这边的人主要都是为太子解决‘疑难杂症’的,至于‘看诊’的事嘛,不是另有他人吗?怎的又要柳爷去办了呢?” 撼天虎“哼”了一声:“袁泽死了,太子不放心别人办这件事,所以交给我了,你看咱们这谁有能力去办啊?” 赵德海为难道:“这张成啸可不是一般的人啊,他为人刚正不阿,性格倔强,绝非一般人能说服的,而柳爷您只负责替他杀人,若说耍嘴皮子,只怕咱们这还没有人能做到。” 撼天虎重重叹了一声,道:“谁说不是呢,杀人对我来说简单直接,不费脑子,可是如今殿下非要我去做这件事,我也没办法,要不,你看紫风如何?” “紫风?” 赵德海犹豫了一下,道:“紫风公子可是您的弟子,虽功夫不错,但为人孤傲,平日又不甚言语,这事可不是单单需要脑子,还得会耍嘴皮子说服人,若让他去做,柳爷,您放心吗?” 撼天虎吸了一口气,满脸愁容地道:“是啊,紫风素来话不多,那可怎么办?” 赵德海眼珠一转,突然起身,抱拳道:“若柳爷放心在下,不妨就让德海去试试如何?” “你去?” 撼天虎不置可否地看着他,:“德海,你武功不行啊,万一遇到危险,可没人保护你啊。” 赵德海道:“柳爷放心,德海知道进退,不行我就及早抽身,反正他们也不知道我是谁,我改名朱枫给他做门生,或能有机会说上话。” “猪粪?”撼天虎满眼诧异之色。 赵德海道:“柳爷取笑了,不是‘猪粪’,是‘朱枫’,其实,这是我一个远房表弟的名字,德海顺口就说出来了。” 撼天虎有些哭笑不得,道:“亏你想得出来这个主意,做门生……也罢,你先去试试,不行的话你就跑,咱们再另想办法。” “是,柳爷。” 二人正说着话,门外传来一名家丁的声音:“哟,紫风公子,您回来了。” “嗯,我师父可曾回来?”果然是紫风高原的声音。 “柳爷在书房呢。”家丁回道。 眨眼的功夫,紫风手提衣摆迈过门槛走了进来。 “紫风?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撼天虎问道。 紫风面无表情地抱拳额首道:“紫风见过师父,我刚到。” 赵德海冲紫风一抱拳道:“多日不见紫风公子。” 紫风淡淡地冲他点了点头。 赵德海眼中闪过一抹不悦之色,但对于撼天虎的亲传弟子,他也不敢怎样。 撼天虎道:“紫风啊,此番出去,事情办妥了?” 紫风回道:“是,都办妥了,该杀的都杀完了,只是,日前遇到苍狼肖瑞寻我复仇。” “哈哈……” 撼天虎朗声笑道:“紫风啊,咱们干的就是刀头舔血的买卖,往后找咱们复仇的人多了,你别手软,杀了便是,省的留下后患,你瞧老夫我,想杀我的人多了去了,可我到今天不也活的好好地?” 紫风额首道:“师父说的是,紫风不怕。” “没错,我撼天虎的弟子就当天不怕地不怕!” 撼天虎得意地对赵德海说道:“德海啊,你说我这个弟子怎么样啊?!” 赵德海忙回道:“柳爷的弟子自然跟柳爷您一个性子,紫风公子有柳爷当年的风采,令德海刮目相看啊。” “哈哈哈哈……”撼天虎大笑,看着紫风那玉树临风的身姿,不由得越看越满意,道:“也难怪我这么喜欢这小子,嗯,办事牢靠,沉稳干练,看来我那闺女的眼光不错啊。” 紫风道:“徒儿这次顺道回了一趟辛州城,赶到的时候小姐和家丁都在院中,说有歹人夜袭,被小姐的白翅打跑了。 听得此言,撼天虎忙问道:“夫人和孩子们都好吧?” 紫风道:“有小姐保护,府中无一人受伤,我已经命家丁和护卫增加夜间防卫,设下天罗地网,想必贼人有胆来也没命再逃走了。” 撼天虎一拍大腿,赞道:“好啊,紫风果然没让我失望,我最近在京城还有点事,暂时不能回去,往后,你有空就多回府里照应,要确保夫人她们的安全。” 紫风抱拳道:“是,师父。” 撼天虎对赵德海说道:“德海啊,这件事就按你说的办,你自己小心行事,有何进展立即来报。” 赵德海道:“是,那没其他的事,德海就去准备了,德海告辞。” …… 赵德海离开后,撼天虎对紫风招了招手,紫风走到他面前,他问道:“小姐近日可好?” 紫风:“小姐挺好的,就是有点想您。” “她想我?” 撼天虎怔然,少顷,半信半疑地问道:“紫风,你没骗我吧?她会想我?每次看见我,她都爱理不理,多说两句她就发脾气,恨不得我不要出现在她面前才好,又怎会想我?” 紫风道:“小姐对我说起她幼年时,您曾亲自教她骑马射箭,一次,她不小心摔下马来,是您扑过来做了她的人肉垫,她才未曾受伤。” 撼天虎惊道:“她居然告诉你这些?哎呀,这孩子表面看起来对我凶巴巴地,看来她心里还是想我的呀,紫风,她把这些话都告诉你,看来,她真念着我这个爹的好呢。” 紫风额首不语。 撼天虎顿时心情大好,笑道:“好好好,你辛苦了,先去歇息吧。” 紫风抱拳道:“是,师父。” 他退出了书房,径直向自己居住的小院走去。? 第21章 小院惨叫 撼天虎第一任妻子叫姜雨嫣,她在生第二个孩子后不久便故去了,后来娶的一房夫人为他生了一个儿子,现年不过九岁。撼天虎在京城有个宅子,宅子比辛州柳府大很多,里面有几个独立的院子,住个几十人都不成问题,柳夫人和青芸,子瑜还是两年前曾来小住过一段日子。 撼天虎在前院书房旁有间卧房,他偶有在此休息,大多会住在后院东边一座小院里,而这个院子与众不同的是,除了院门,还单独有一个侧门,可以直通外面大街。他的院子,除了定时有专人负责洒扫外,没有他的指令无人敢随便进入。除非柳夫人她们来,才会举家入住这所院子。 紫风一个人住在一个西侧小些的院中,回他的院子必然经过撼天虎的那个院子,再往后又分为两座大院,一座为女仆所居,另一所则是家丁护卫的住所了。 也许是年轻人猎奇的天性使然,这么多年来,紫风对撼天虎的院子十分好奇,每每从他院门前走过都会不自觉地向那扇永远紧闭的大门看一眼。 紫风有一个爱好,那便是喝茶,而且特别喜欢独自去茶楼喝茶,在茶楼靠窗的位置坐下,耳畔听着别人口中的江湖故事,人间杂事,倒也十分惬意。 当晚,他又找了一家茶楼静静地喝茶,听别人口中的世间百态。突然一个人的一句话飘进了他的耳朵。 一个男子低声说道:“你知道嘛,东街杨家的十五岁闺女被撼天虎看中,前些日子扔了一笔钱给杨老头,人就带走了。” 另一个人问道:“你说的可是那个穷的冒泡的老杨头?” “正是。” “这下老杨头的三个闺女都被他卖光了,老大卖地主家儿子做了小,老二卖给青楼,老三倒好,居然卖给了撼天虎。” “撼天虎不是有妻妾的吗?” “听说撼天虎的家在辛州城,他只有妻,没有妾室,而且他对他的夫人很好,没想到跑到京城来金屋藏娇。” “哈哈,英雄都难过美人关,更别说素来横着走的撼天虎了。” “他可是太子的人,撼天虎的事咱们还是少说吧,免得惹祸上身。” “我们又不是二皇子一党,平民百姓而已,怕他作甚?” “你不懂,这嗜杀的人啊,谁知道什么时候手痒了,刀就下来了,咔嚓。” “知道知道,哎,不说了不说了,喝茶喝茶。” 紫风心中一紧,他若无其事地端起杯子来喝了一口茶水,看着楼下大街上匆匆而走的行人,想着这么晚了,这些人还在街上走动,他们都在忙些什么?每一个人都何去何从? …… 时近子夜,紫风才回了府,穿过长廊,踏着青石铺就的路向自己居住的院子走去。 远远看见撼天虎院子时,他骤然想起茶楼里那人的话来,扫了一眼那院子紧闭的院门,他咬了咬牙,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他没有进院子,也不敢上房顶,而是走到了院子的后面,这里是屋子的后窗,窗外是密密匝匝一小片竹林。 一排几间房,从烛光亮起的两间卧房看起来,一间是撼天虎的卧房,另一间则是青芸来时曾住的那间西厢房。 “青芸没有来京城,那又是谁敢住在青芸的房里?”紫风心中愈发好奇,他隐身竹林之中,不急不躁,就在青芸窗外一丈开外盘膝坐下闭目调息。 在夜色的掩映下,即便是巡逻的家丁也丝毫看不出小竹林里还坐着一个人,尤其他们根本想不到,府内还会有人胆子大到敢在撼天虎的窗外坐着。 “啊!” 突然,一声尖叫从屋内传出,虽然声音刚发出就断了,仿佛被人捂了嘴似的,但还是被紫风的耳朵捕捉到了。 紫风陡然睁开双眼,将目光转向后窗。窗内影影绰绰,似乎有两个人影交替出现,一个高大魁梧,一个矮小纤瘦,不用说,一看就知道是撼天虎和一个女子。 两个身影纠缠在一起,忽而出现在窗前,忽而又不见,紫风的心顿时揪了起来,双眼紧紧盯着那扇窗。 “嘭”一声响,那纤瘦的身影撞在了窗户上,窗纸上清晰地映出一个脑袋和披散的长发摆动的影子,伴随着又一声惨叫,好似人被硬生生拖走。 几秒过后,那身影又重重撞了上来,一只手拍上了窗框,指尖钩破了窗纸。 “咚”一声响,有什么重重倒地的声音,随即又是两声“咚咚”声传来。 紫风既好奇又紧张地凑到窗外,透过那个被指甲划破的小洞向内张望,这一看,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撼天虎套着一件黑色长衫,敞开的衣衫内不着寸缕,他正骑在地上一个衣衫不整的瘦小女子身上,抓住她的发髻狠狠地将她的头砸在地板上,好在地上不是青砖,而是木板,否则这女子早就脑袋开花了,方才听到的“咚咚”声便是来源于此, 那女子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泪流满面,几乎赤裸的身上满是斑斑血迹。 女子苦苦哀求:“老爷,我不敢了,求您放了我吧……” 撼天虎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手“刺啦“一声撕了她已经无法蔽体的衣衫,沉声骂喝:“老子是看你长的三分像我妻子,才花钱买了你来,也已经给了你三天考虑时间了,你居然敢不从?你既然不想活,老子就如了你的愿!” 女子哭着奋力挣扎,可是面对这个魁梧的男人,弱小的她一切挣扎都是徒劳。 撼天虎肆无忌弹地蹂躏,女子撕心裂肺地哭喊,紫风看在眼里怒火直冲头顶,他双拳紧握,恨不能立刻冲进去将这女子救出……可是,他不能,他也做不到…… “啊!老爷,求你饶了我吧,我不是你的妻子,难道,你对你的妻子也是这般吗?老爷,你放过我吧……”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撼天虎低声骂道:“不许你提我的妻子,他是我心中圣洁的仙子,你算什么东西?若非你长的有些像她,我早就杀了你了,你应该感谢她,因为是她留下了你的小命。” “老爷,求你放过我吧……老爷……啊……” 紫风已经无法再看下去了,他双眼赤红,浑身颤抖,背靠墙壁缓缓坐了下去,这一刻,他攥紧的双拳上青筋暴突,心头的怒火几乎无法抑制…… 良久,房中终于安静了下来,撼天虎喘着粗气低声咆哮:“你,终究不是她,不是她……” 女孩似乎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再也说不出话来。 撼天虎颓然坐在地上,抱着脑袋喃喃自语:“我的妻子,已经死了,再也找不回来了,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这样对我?为什么?” 他扭头看着地上几乎奄奄一息的女孩,眼中闪出一丝温柔,抬手捏着她的小脸,就像在看一个艺术品,他想从她脸上寻找什么,看得非常认真,不放过每一寸肌肤。 突然,他猛然抛开她的脸,眸色刹时阴沉下来,恨声道:“我找了这么久,都没有一个真正像她的,贱人,都是贱人!” 片刻后,一阵脚步声响起,随着“嘭”地关门声响起,这屋子终于彻底安静了。 紫风忙站起身,从窗户破洞向内瞧去,果然,屋内已没有撼天虎的身影,女孩赤裸着躺在地上,十五六岁的女孩,正是青春年华,却被折磨的不成人形,浑身上下到处是血迹和乌青。 女孩缓缓将脸转向窗户,紫风忙闪身避开。 紫风多想冲进去给她一件衣服蔽体,多想救她离开这个魔窟,可是他知道,他帮不了这女孩,他什么都做不了,这是撼天虎买来的女孩,是双方交易的产物,紫风无权插手,也不能插手,他要做的事还很多,他绝不能为了这个女孩而放弃自己辛苦十年的成果,不能因为一个同情心,而让自己先前所作的一切功亏一篑。 所以,最终,他将仅存的一份善心深深埋入心底深处,选择默默离开。 …… 他没有回房,而是去了一个地方,见了一个人。 这是京城一所农家的小院,一个没有烛火的房中,漆黑如墨,一个黑衣人宛如幽灵一般站在屋内。 “紫风,你来了。”这声音透着中年男子的沉稳和持重。 紫风道:“是。” 黑衣人道:“看到你留下的记号了,是有什么事吗?” 紫风道:“太子要撼天虎派人做说客,游说张成啸。” 黑衣人冷笑一声:“他居然让撼天虎去办这件事?撼天虎打算派谁去?” 紫风:“赵德海。” 黑衣人:“是他?” 紫风:“你认识他?” 黑衣人:“嗯,原来是京城街头的一个混混头儿,十年前投靠了撼天虎,处事圆滑,精于算计。” 紫风:“听赵德海说,打算做张成啸的门客。” 黑衣人笑道:“他想做就能做了?凭他小混混的身份想去士大夫门下么?他也太高看自己了。” 紫风道:“他以为大家不认识他,他将改名朱枫。” 黑衣人呵呵一笑:“他原本就是一坨粪土而已。” 紫风道:“依我看,不如顺了他的意,先稳住他们,再见机行事。” 黑衣人道:“也好,那就好好陪他们玩玩。” 紫风道:“ 还有一件事。” 黑衣人:“何事?” 紫风停顿了片刻,道:“撼天虎带回来一个女孩。” “女孩?” “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 黑衣人低声道:“那是他的自由,怎么,这事你也管?” 紫风道:“我,今晚无意中看见了,惨不忍睹,我有些……于心不忍。” 黑衣人嗤笑一声:“还是太年轻啊,不要同情心泛滥,这世上悲惨的人很多,你不也是其中之一? ” 紫风心脏停了一拍,继而默然无语。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很对,只不过,悲惨的途径不同,形式亦不同而已。 黑衣人道:“这人嘛,你想救也要看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去救,要在确保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去救,你也好,我也好,无论曾经经历过多少磨难,今后会遇到多少困难,都是我们在未来涅盘重生之前的历练。” 紫风抱拳道:“是,我记下了,那张成啸那边,你们多加小心。” 黑衣人说道:“若没有其他事,你早些回去吧,免得被他发现。“ “是,紫风告辞。” 离开小屋,暗夜中,紫风疾步如飞……? 第22章 祖慕热蒂 高兴柳府受挫,回来老老实实练功,为了精进更快,乔铮依旧每天送他去翼云镇,他亦是老规矩,只打三场,至今尚未遇到对手。 高兴又是个好脾气,总是笑嘻嘻的,故此人缘极佳。 这日,高兴稍迟了半刻钟,雷震天老板早就在门外等的望眼欲穿,一见高兴和乔铮远远走来,他乐得屁颠屁颠一路小跑迎了上来。 “哎哟,我的公子爷哦,您可算是来了。” 高兴笑道:“怎么着雷老板,您这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雷老板拍着大腿道:“如隔三十秋了哦,没了您这财神爷,我这雷震天就只能勉强赚点糊口费了,今天来的人特别多,一个个都嚷嚷着要见您呢。” 高兴道:“见我?怎么?请我吃宵夜啊?要是有人请我吃宵夜,我也愿意见他们呢。” 雷老板道:“我请,我请啊,我的公子爷,您快进去吧。” 高兴咧着嘴,乐呵呵地走了进去。 雷震天中依旧江湖人士爆满,有每日都来的熟脸,也有陌生的面孔,一见高兴来了,众人皆沸腾了。 高兴高声道:“我来了,你们高不高兴?!” “高兴,高兴,高兴,高兴……” 高兴笑呵呵地冲大家拱手,道:“高兴最好!高兴最好!” 乔铮实在听不下去了,捅了捅他的胳膊肘,道:“你就快闭嘴吧,哪有这样夸自己的,寒碜不寒碜。” 高兴:“哎,您这就不懂了,这叫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有个中年男人笑道:“没错,我们一看见高兴就高兴了,哈哈哈……” “有什么好高兴的?我倒要来看看,高兴是个什么玩意儿。” 一个女子清脆如莺啼的声音穿透了所有人的喧嚣声刺入众人耳膜。 两个陌生男子分开众人走了过来,二人的身后走来一名十六七岁的年轻女孩,但见她,身材高挑,头盘双髻,肤色白皙,眼窝深陷,眸色幽兰,睫毛卷长,鼻梁高挺,紧抿的薄唇透着一丝骄狂之色,身着蓝色滚金边劲装,更显得皮肤白的刺眼,一看便不是梁国人。 她的出现仿佛有着一股吸力,把高兴的魂吸到了半空中,高兴直勾勾盯着她,一双大眼上下打量,半天移不开眼睛。 “喂,看什么呢?再看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女孩一双蓝眼珠怒视着他。 高兴惊觉,那吊在半空的魂魄终于“扑通”一下掉下来附了体,笑眯眯地问道:“你是哪里来的仙女?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孩子,我叫高兴,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将双手背在身后,一脸傲娇地道:“我叫祖慕热蒂。” 高兴脸上有些苦涩地道:“祖母……热的?” 他伸长了脖子向她身后打量,口中问道:“你祖母也来了?在哪儿啊,我怎么没看见?” 女孩瞪眼道:“什么祖母,还祖父呢,我说我的名字叫:祖-慕-热-蒂。” 高兴撇了撇嘴,挥了挥手,道:“嗯,这里是挺热,你这位祖母可以先出去凉快凉快。” 众人哄堂大笑。 女孩有些火了,上前一步,仰视着高兴,尖着嗓子嚷道:“我叫祖慕热蒂!” 高兴呲牙咧嘴地道:“没错啊,还是祖母热的。你怎么叫这么个怪名字?啧啧,难以理解,不过,看起来,你也不是咱们梁国人,敢问,您是何方妖孽?” “妖、妖孽?你敢说本姑娘是妖孽?” 女孩气呼呼地双手叉腰,道:“告诉你,本姑娘可不是什么妖孽,我乃西域人氏,最近来你们梁国做买卖,昨日刚到昙州,偶然间听人说翼云镇来了个大魔头,养着的一条小蛇甚为厉害,所以,本姑娘特地赶来看看是怎样一个妖魔鬼怪。” 高兴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尖,诧异道:“大魔头?我呀?” 看着女孩颐指气使的样子,他突然笑了,拍了拍手,道:“好好好,大魔头也是头儿,我这个魔头就是专门来降伏你这个妖孽的。” 女孩气道:“少逞口舌之利,有本事咱们上台比一场。” 言罢她率先腾身而起,一个跟头翻上台去,稳稳落地,身手极为灵活,她冲着高兴一挑下巴:“怎么样,敢不敢?” 高兴笑道:“好啊,来来来,大伙都来看看,今日本魔头是如何降伏这个西域妖孽的。” 乔铮在身后低声道:“小子小心,这丫头轻功可不比你差,切莫轻敌了,别丢我的老脸啊。” 高兴嘴角划过一丝邪性的笑意,低声道:“师父放心。” 他冲着台上女孩高声道:“那个祖母热的,我来了。” 他不急不躁地走到高台前,双手放在台子上。 有人笑道:“高兴,你是不是又打算爬上去啊?” 高兴摇摇头,道:“哪能呢,今天,本魔头就给你们玩个新花样。” 他将按在台子上的手撤回,身子磬折下去,两手撑地,突然来了个倒立,背贴擂台。 众人皆震惊了,他这是玩的什么招式?这样怎么上台?这些日子来,高兴上台的花样可多了去了,每每都能引来众人的爆笑和掌声,难得有见他老老实实直接跳上台的时候,所以,现在所有人都在瞪大眼睛,静静地期待今日他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这时倒立着的高兴,双腿弯曲,将脚踩在了擂台上,除了贴在擂台上的那双脚,便没有任何借力点,他双手缓缓离开地面,双足宛如黏在了地上,好一个倒挂金钩。随即,他喊了声“起”,他的头顶开始缓缓向上抬起,那双脚底就好似使了千斤坠一般与台上地毯粘住了,纹丝不动,随后他暗自发力,腿部渐渐绷直,腹部上顶,最后成一个铁板桥,直到将身子完全翻了上来,那身形宛如他那小蛇附体,刚柔并济,这身子骨的韧性不是一般的好。 台下一片叫好声。那女孩也震惊了,一双幽兰的眸子盯着他,好似看见的当真是个妖魔鬼怪。 高兴笑嘻嘻看着女孩,说道:“祖母热的,这功夫见过没?这可是硬功夫啊。” 女孩咽了口口水,脑袋一昂,道:“这都什么花拳绣腿,没见过,咱们比武功,比身手,你那些花里胡哨哄人玩儿的东西,就别在本姑娘面前现眼了。” 高兴笑道:“好啊,不过,打疼你了你可不许哭哦。” 女孩一脸傲气地看着他,道:“还不知道一会儿哭的是谁呢,我给你准备好了帕子,等着给你抹眼泪。” 话音刚落,她突然飞身而起,一记连环飞腿便向高兴脸上、胸口招呼过来。 高兴一边闪躲,一边喊道:“喂,你偷袭啊,这么没规矩,你师父是谁?怎么教你的,哎哟,好险。”他一边躲,嘴巴还一边不停地数落那女孩。 女孩腿功极好,一招环腿将高兴逼到高台边,要是掉下台去便输了,高兴晃了晃身子,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女孩的长腿再次攻来,高兴腾身而起,双腿向两侧打开,一记劈腿险险避过,随即一掌拍向她肩膀,女孩闪身让过,一个鹞子翻身,长腿反向他踹去,高兴一边躲闪,一边嘴巴啰嗦个没停,眨眼间,二人就拆了十余招。 高兴第一次在擂台上遇到女孩,他虽然嘴不饶人,可行动中,却一直以避让为主,很少主动攻击。 女孩得理不饶人地一味强攻猛打,高兴一不小心,被她一脚踹到小腹,高兴揉着肚子,叫道: “喂,我见你是女孩没有打你,你倒是下死手啊。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哦。” “谁要你让我,你来呀,看谁厉害。”女孩口中说着,飞起一脚又踢向他胸口,高兴脚下微动,暗使神行功,瞬间绕到她背后,女孩一脚踢去面前却不见了高兴的人影,扭头一看,高兴居然站到了她身后,她也不说话,返身一个旋风腿,高兴从她正面迅速绕了一圈,待她的长腿欲收不收之际,突然抬手抱住了她的脚踝。 女孩大惊,抽了两下腿抽不回来,顿时红了脸,骂道:“放开你的手!” 高兴委屈地道:“我不放,我一放你就又要踢我了。” 台下有人笑道:“高兴,千万别撒手啊,一放手姑娘就跑了。” 女孩急了,说道:“刚才是我没注意,你放手,我们再比过。” “比什么?”高兴问道。 “比护身法器。”女孩回道。 高兴想了想,道:“好吧,你头回来雷震天,那我就让你一回。”他松了手。 女孩撤回腿来,兀自心中不服:“谁要你让!你不过就是速度比我快了些,我的真本事还没亮出来呢,来,我们再比过。” 女孩站稳了,双臂打开,暗运内力,瞬间,从她的双手掌心中出现两个小黑点,两个黑点成两条黑线,迅速向中间汇聚,最后合二为一,迅速变成一个黑色长棍,长约丈余,粗如碗口,通体还散发着一抹淡淡的黑气。 高兴盯着这根黑漆漆的棍子,满眼的惊讶,口中道:“我说祖母热的,你挺漂亮个小姑娘,怎么玩这么黑乎乎的棍子?丐帮的棍子也比它好看啊,啧啧,我怎么一想到你扛着这根冒着黑烟的棍子走在路上,就为你担心呢。” 女孩问:“担心什么?” 高兴道:“担心你被人围观啊!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姑娘把刚刚烧焦的木炭扛在肩上了。” 众人立刻脑补出一个精彩的画面:一个西域女孩,貌美如花,肩上扛着一个散发着黑气的黑粗棍子,大摇大摆走在路上的场景。忍不住哄堂大笑。 乔铮则皱着眉头紧紧地盯着那根棍子打量,面色凝重。 女孩瞥了一眼台下众人,满眼不屑地道:“一看你们就是些没见过世面的,这叫凌霄黑风棍。” 高兴故作惊讶地道:“什么?黑风怪?难怪有一团妖气,要不,哥哥我送你一根漂亮的棍子,如何?” 说到此,他的掌心微光一闪,伴随着一圈白光,果然,出现了一条雪白的丈余长“棍子”,周身包裹着透明冰层,看上去宛如裹着一层水晶,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他抓起这根“棍子”,横举到她面前,说道:“瞧瞧,这才是宝贝,怎么样?换不换?”? 第23章 魔头战妖孽 女孩盯着他手中长棍满眼地不可思议,道:“听说你的护身法器不是一条小蛇吗?怎么又是棍子了?” “啊,你是要我的小白蛇啊?” 高兴笑嘻嘻地看着她,突然把手中“棍子”掉了个头,将另一端向她递了过去,口中道:“它来了!” 棍子顶端突现三角蛇头,一双乌黑发亮的眸子一见那黑乎乎的棍子,顿时宛如饥饿的动物看见食物一般,贪婪地吐出两尺长蛇信,向黑棍点去。 女孩大惊,忙催动内力,黑棍飞速旋转起来,速度快的宛如一个风火轮,发出“嗖嗖”的声音,一股强大的气流,将它周身的黑烟吹散开来,小蛇瞬间收回长舌头。 高兴哈哈笑道:“姑娘,你的轮子被你玩坏了吧,都冒烟了,还不快拿回去修修?” 女孩扬声道:“你这魔头真是目光短浅,我的法器就算坏了,也一样能斩了你的蛇头!” 高兴笑道:“果然是妖女,连护身法器都透着邪门儿,来吧,看本魔头如何降伏你这个妖孽。” 他抬手将白蛇扔向半空,小白蛇绷直的身子陡然弯曲,随即弹起,向眼前飞转的黑色大轮袭去。 黑棍化为黑轮既可以作为防身盾牌挡在女孩面前,又可以作为武器进攻,若被这黑轮扫中,恐怕小白蛇便要被搅成一团烂泥,此刻,黑轮急速向小蛇迎了上去。 小蛇的速度更是快如闪电,从黑轮上方飞跃而过,黑轮如影随形,即刻改变方向,旋转着向小蛇的身体削去,小蛇身体如游泳一般灵活异常,扭身瞬移…… 一来二去,一黑一白,黑烟白光,在空中纠缠,看的众人眼花缭乱,惊呼阵阵。 女孩见久战不下,求胜心切,便以内力催动黑轮恢复成黑棍,一棒向蛇身砸去。小蛇突然盘成一个圆圈,周身冰层散发出一层透明的光晕,黑棒重重击打在小蛇身上,发出“啪“一声爆响,冰层炸裂…… 女孩满脸欣喜之色,而高兴此刻唇边挑起一抹邪笑,心中暗自发笑:你很高兴?马上你就高兴不起来了。 果然,爆裂声带来的后果则是黑棒通体都插着被炸裂的冰片,黑棍顿时成了一根“狼牙棒”。被冰刀所困,黑棒瞬间停滞不动。 小蛇弹起,口中蛇信吐出两尺,牢牢吸附在黑棒上,它开始“进食“了。 有熟悉小蛇功力的人便在台下叫喊起来:“姑娘,快收了法器,小蛇会把它吃光的!“ “姑娘,你已经输了,快收啊,再不收就来不及了!” “你快认输,让他先收了法器啊!” 众人一片哗然。 女孩愣怔地看着自己的黑棍法器被小蛇蛇信黏附,待要收功却怎么也控制不了,眼看着被蛇信吸附的部位颜色开始变淡,她急了,不知所措的地冲着高兴喊道: “大魔头,快放开我的法器!” 高兴笑盈盈看着她,道:“祖母热的,你认输,我就让它放过你。” 女孩湛蓝色的眸子紧紧盯着自己的法器,一小段已经几乎变透明了,她急得直跺脚,连声叫道:“你耍赖,你怎么能吃了我的法器呢?!快放开!” 高兴耸了耸肩,一脸无奈地道:“这可不关我的事,是你向我挑战,还不让我发威?我的法器以好吃出名,现在它看上你的棍子了,我也无可奈何。” 女孩急了,跺脚道:“大魔头,你快让它松口啊,再不松口,我的法器就完蛋了。” 台下众人开始为女孩着急,“你快认输吧,不认输它是不会松口的。” “是啊,姑娘,别扛着了,好不容易修炼出来的,别糟践了呀,快认输吧。” “认输又死不了人,不认输,你的棍子就没了,你得重新修炼啦。” …… 听得众人七嘴八舌地给她出主意,女孩看着自己的法器一点一点被蚕食,急的一双蓝眼中泪光盈盈,咬了咬牙,喊道:“好,我认输!” 话音刚落,泪珠儿滚了下来。 “哎,这不就结了?!”高兴笑嘻嘻地冲着小蛇打了个响指,小蛇松了口,祖慕热蒂忙不迭地收回了黑棍。 小蛇懒洋洋地扭动着身子游回到高兴手中,盘成一团,舌头高昂,喉咙中“咯”一声响,居然打了个饱嗝,口中喷出一团黑气。 又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女孩随手抹去了泪水,盯着小蛇,问道:“喂,大魔头,它是什么法器,怎么这么厉害?” 高兴撇撇嘴:“你问它咯。” “我问得着嘛我?我问它,它也得答应啊,它不答应,我还是得问你这个大魔头。”女孩嘟着嘴。 高兴笑道:“我还真不知道它叫什么,还没给它起名字呢,等我回家好好想想,再告诉你。” 言罢冲着台下众人说道:“第一场结束,还有两场,不知还有没有人愿意上来切磋切磋,不过,我可话说在前面啊,咱们就是切磋一下,彼此增进功力,累积点对战经验。我的法器可贪吃了,你们的宝贝法器可别被它咬住,否则,一应后果自负啊!” 一名男子高声道:“高公子,多谢你提醒,我们会小心!” 有人高声调侃道:“我说高兴,你这个魔头降伏了妖孽,痛不痛快?” 高兴哈哈一笑,挺直了背脊,双肩一阵扭动,朗声道:“浑身舒坦啊!” “我来试试!”一名年轻男子跳上台来。 高兴看着女孩,说道:“我说祖母热的,有人向我迎战了,这台上热,要不,带着你的‘祖母‘一起外面凉快凉快?” “你才带着祖母,祖父和一大家子去凉快呢!”女孩撅着小嘴,满脸不情愿地跃下台去。 高兴与那男子抱拳施礼,摆好架子,他的第二场便开始了…… 待他三场打完已尽子时,他和师父乔铮一同从雷震天走了出来,刚至门外就看见那女孩站在门前,两个年轻男子一左一右立于她身后。 “哟,这夜风习习十分地凉爽,你祖母还热不热了?”高兴迈着欢快的脚步向她走去。 女孩嘟着小嘴,道:“我说了,我的名字叫祖慕热蒂,是绿宝石的意思,不许你再说我是‘祖母热的’。” 高兴笑道:“还有人叫这个名字,实在有趣。四个字呢,哪里有我这两个字叫的痛快?‘高兴’,怎么样,听着都高兴吧?” 祖慕热蒂一挑下巴,说道:“我才不高兴,刚才是我没想到你的小蛇会吃法器,所以一时疏忽了,咱俩进去再打过。” 高兴双眼在她身上扫视了一圈,诧异道:“哎?你没扛着你的棒子啊?” 祖慕热蒂恼道:“你才扛着棒子呢,少耍贫嘴,我还要跟你打一场,咱们进去吧。” 说着她便径直向里面走去。 高兴叫道:“哎,哎,我每天只打三场,绝不会多一场,我困了,要回家睡觉,就不陪你玩了。” 祖慕热蒂一把拉住他的手臂:“不行,你不能走,咱们还没分出胜负。” “这不胜负早分了吗?”高兴道。 “不行,那是我大意了,不算,重新来过。”祖慕热蒂不依不饶。 高兴看了一眼她攥着自己手臂的手,翻起眼皮看了看她,道:“我说祖母热的,男女授受不清,你这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欺负了你呢,快撒手。” 祖慕热蒂固执地道:“我不,要么你就跟我再打一场。” 高兴冲着她身后两个站着的男子说道:“哎哎,你们两个是她的人吧?怎么站着不动啊,还不快把你们的祖母带走,我可不想让人以为我多了个女朋友。” “谁是你的女朋友?你……” 祖慕热蒂话未说完,乔铮开了口:“姑娘,实在要打就明天赶早吧,今日太晚了,我们就不奉陪了,你呢,赶紧回去歇息,女孩子家大晚上在外面不安全,你爹会担心的。” 祖慕热蒂道:“我爹不在这里。” 乔铮一怔,问道:“你爹在哪里?” “我爹在……”祖慕热蒂欲言又止,又道:“反正不在这里。” 乔铮道:“姑娘,不早了,先回去歇息吧。” 言罢伸出手指在女孩的手背上轻轻一点,女孩便如触电一般惊呼一声,瞬间缩回了手。 高兴笑嘻嘻看着她,说道:“这是我师父,厉害吧?!明天见啊。”还不忘冲她挥了挥手。 看着他二人扬长而去,祖慕热蒂委屈地嘟起了小嘴。 身后一名男子说道:“小姐,今晚我们就赶回去吗?” 祖慕热蒂赌气道:“我都说了,不准你们说话,不准你们动手,不准你们……总之,都不准。” 突然,一双湛蓝色的眼珠滴溜溜一转,眼中顿时跃起两道狡黠的光泽,咬了咬牙,道:“今晚我不走了。” 她的眼睛紧紧盯着高兴欣长的身影,道:“看你往哪儿跑。” …… 乔铮边走边说道:“小子,有没有发现,你的小蛇威力大增啊,它可以在你没有给出指令的时候就自发迎战。” 高兴道:“我看出来了,它比我反应还要快,而且一见到对手就特别亢奋。” 乔铮道:“越是这样,我越担心啊。” 高兴问道:“师父怕什么?怕它最后不受我控制?” 乔铮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高兴哈哈笑道:“那师父大可放心,没听见那丫头说的吗?我是大魔头,大魔头控制不了这个小魔头,那我岂非很丢脸?” 乔铮问道:“这些日子你觉得你脑子里的意识形体怎样了?” 高兴道:“颜色深了些,我感觉鳞片有些发黄了。” 乔铮点头道:“嗯,是在成长呢,是好事啊。” 高兴道:“对我高兴来说,世上无难事啊。” “哼哼”,乔铮冷笑一声,道:“别高兴地太早,你的难事来了。” 听得此言,高兴笑道:“我说了,在我高兴面前,世上无难事。”话音刚落,他突然脚下抹油,“噌”地一声人影一晃,瞬间不见了踪影。 乔铮停下脚步,看着空荡荡的身侧,无声地笑了笑,缓缓转过身去。 只见身后二十步开外,祖慕热蒂和两个男子霍然停下了脚步。 “我说祖母热的,你跟着我做什么?难不成,是看上我了?” 祖慕热蒂吓了一跳,转身一看,不知何时高兴已经站在了他们身后,正嬉皮笑脸地看着他。她不由得大惊,若他是自己的对手,恐怕这时候他们三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你,你刚才不是在前面吗?怎么,怎么……” 高兴咧嘴一笑,憋着嗓子学着她的口气道:“怎么……怎么……我怎么突然到你身后了,是吧?因为我会‘飞‘呀!”他将一个“飞”字说的音高了八度。 祖慕热蒂瞠目,惊道:“原来你的轻功这么厉害?” 她突然向他凑了过去,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道:“要不,你教教我呗?!” 高兴好像脚下踩了弹簧,向后飞身跃出,与她保持着距离,摆出防御姿势,警惕地问道: “不、不……你什么意思?魔头教妖孽?你有没有搞错?还是采取了什么迷惑战术?然后趁我不备突下杀手?”? 第24章 有缘无份 祖慕热蒂倒是一脸严肃,说道:“我可是认真的,我知道自己打不过你,所以,我打算,跟你学。” 高兴有些发懵:“学,学什么?我的法器跟你可不一样,你跟我学什么?” 祖慕热蒂认真地道:“从我们对战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脚下的速度非常快,你这是什么功夫?可不可以教教我?” “啊,你是说神行功啊。”高兴终于松了一口气,道:“好说好说。” 祖慕热蒂高兴地问道:“你愿意教我了呀?” 高兴满脸笑意地盯着她那双大大的蓝眼珠,和她那满含期待的小脸,几秒后,突然沉了脸,道: “不教。”言罢绕过她,径直走向师父乔铮。 祖慕热蒂跟在他身后,喊道:“我是真心想学啊,你教教我呗。” 高兴头也不回地道:“不教就是不教,大半夜的,一个女孩跟在人家男孩后面成何体统,回家睡觉去!” 祖慕热蒂紧跑两步,固执地紧紧跟在后面,说道:“我是真心实意想学啊,要不,我付钱,你要多少都可以,只要你肯教我。” 听得有钱,高兴的脚步陡然停了,扭头问乔铮:“师父,她说给钱哎……” 乔铮抬头向他看去,眼皮夹缝中射出两道寒光,沉声道:“你见钱眼看啊?你自己这三脚猫功夫,还想教别人,别误人子弟了吧,给你留个面子,你自己回绝了她,否则,你也别回去睡觉了,跟她走吧。” 听得此言,高兴鼓起了腮帮子,眼珠滴溜一转,转身看向她,说道: “我师父说了,你若想学,找他,别找我。” 乔铮闻言转身抬手就打,口中骂道:“你这个臭小子,居然敢把麻烦丢给我!” 高兴“嘻嘻”笑着撒腿就跑,嚷嚷道:“师父,你能者多劳,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人家还给你钱,看在钱的份儿上,你就答应了吧。” 乔铮边追边骂:“臭小子,你果然就是个大魔头,什么话都敢说,你别跑,看我怎么收拾你……” 二人一个逃,一个追,眨眼间就闪入了林中,不见了踪影。 祖慕热蒂呆呆地看着面前空荡荡的林子,嘟着小嘴。 身后一名男子说道:“小姐,人家摆明了不想教,您就别执着了,若是让老爷知道了,可得责怪您了。” 祖慕热蒂愤愤然一跺脚,嘟着小嘴道:“哼,我看他能躲到哪里去,回去。” 男子问道:“小姐,是回家吗?” 祖慕热蒂道:“回什么家?不学到神行功,我就不回家了,找家客栈歇息。” “……是。”男子无奈地看了眼同伴,只得跟着祖慕热蒂返回翼云镇。 …… 林中,高兴和乔铮躲在树后,看着祖慕热蒂带着两名男子转身离去。终于摆脱了那个蓝眼珠的小丫头,二人乐的哈哈大笑。 乔铮道:“你小子,果然是个大魔头,这馊点子也只有你能想得到。” 高兴道:“对付这个小妖孽,本公子有的是法子,不过,师父您可是魔头中的魔头,否则怎么跟我一拍即合呢,师父,您还真的挺狡猾的。” 乔铮道:“嗯,我本来挺老实的一个人,就是因为收了你这么个徒弟,我才变得狡猾了。我整天跟你这个魔头在一起,再猜不透你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怎么被你欺负呢。” 高兴伸手一把揽住乔铮的肩膀,边走边说道:“师父,您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老话说的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您就是跟我在一起,所以才越来越聪明了呀。想当年,您在昙州就看中我了,想把我占为己有,我都怀疑撼天虎那一出是不是就是您安排的,故意拆散我兄弟,然后借机把我骗走。” 乔铮道:“嘿,你个大魔头,还‘把你占为己有’,你有这么香嘛?这话亏你也说的出口,当初要不是我把板车拦停下来救了你,没准你就免费搭着那个板车出城了,这会儿还不知道你在哪个旮旯里讨饭呢。” “师父,总之,有我在,您的生活充实了,而有您在,我也玩的高兴。” “你是高兴,你每天想着法儿地折腾我,能不高兴嘛,我问你,昨天我被子里那个蛤蟆是你放的吧?” “师父,您怎么这么小心眼儿,您屋子开着门,一两只蛤蟆跳进去了很正常啊,您赖到我身上,就很不友好了,得了,今天我又得了五钱银子,明天请您下馆子喝酒吃肉,给您压压惊,啊!” “还请我喝酒吃肉,我看是你嘴馋了想打牙祭了吧?还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儿,看来那丫头喊你‘魔头’,还真的一点不错,满肚子歪歪点子。” …… 师徒二人走一路吵一路,倒也甚为和谐。 次日,高兴信守诺言,刚至戌时,他便带着乔铮找了一家镇上最大的酒楼坐下,一壶白酒,四碟全是大荤的菜,乔铮乐呵呵地来者不拒。 待他酒足饭饱,高兴笑嘻嘻问道:“师父,这顿饭吃的高不高兴?” 乔铮满面红光地道:“嗯嗯,师父今天是喝的高兴,吃的高兴,还是我徒儿好啊,赚了钱没忘记师父。” 高兴说道:“既然师父吃的是高兴的,喝的也是高兴的,那是不是也要给高兴帮个忙呢?” 乔铮一怔,低声骂道:“小子,你又在这等着我呢,说吧,要师父帮你什么忙?” 高兴撇了撇嘴,低声道:“麻烦师父您睁开眼回头瞧瞧呗。” “什么?” 乔铮回头看去,这一看,顿时瞳孔又从眼皮里冒出来了,忙不迭地转回头来,喃喃道:“她,她阴魂不散啊。她什么时候来的?” 高兴道:“刚从楼上下来呀,师父,这丫头不好对付,您可得挡着点儿啊。” 正说着,一个女孩走到了他们身旁,大咧咧在一旁凳子上坐下,她不是别人,正是祖慕热蒂。 她笑盈盈看着二人,好像看见了老熟人一样:“好巧啊,又见到你们了。” 乔铮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祖慕热蒂笑道:“就是这么巧,昨晚我就住在这家酒楼上面,这不,下来吃晚饭咯。” 乔铮的瞳孔瞪向高兴。高兴垂着脑袋,抬手摸了摸额头,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这场面他的确始料不及,谁知道她就住在这里呢。 祖慕热蒂说道:“既然遇见就是有缘,要不,我跟你们一起吃吧,这桌菜算我的。” 高兴听闻此言忙站起身来道:“啊,那个,我吃好了。” 乔铮也站了起来:“嗯嗯,我也喝好了。” 高兴问乔铮:“那个,师父,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啊?” 乔铮道:“雷震天。” 高兴:“这时候太早了,亥时没到啊。” 乔铮:“没、没到……没到吗?没到,那我们就,就去街上溜达溜达吧,消消食。” 祖慕热蒂站起来道:“我也去!” 高兴忙问乔铮:“师父,您喝醉了吗?” 乔铮一只手扶着额头,脚下也顿时摇晃起来,道:“啊,我喝醉了,我需要走动走动,你扶我出去走走吹吹风风吧。” 高兴忙对祖慕热蒂说:“你看,他喝醉了,不好意思啊,就不陪你了,我带他出去走走,哎,您留步留步,就别送了。” 他在桌上放下碎银,扶着着乔铮的手臂,跌跌撞撞地向酒店外走去。 祖慕热蒂见这师徒二人一唱一和,显然又要逃走,忙追了上去,刚走了两步,身后传来随从的呼唤。 “小姐,人家就是不想要您跟着,您就算了吧。” “还要你说,我知道!”祖慕热蒂气冲冲嘟着小嘴,返身走到自己桌上坐下。 随从好脾气地道:“小姐您先吃饭,反正他们每天亥时都会去雷震天,我们到那边等他们就好了,大街上拦着人家,不太好。” 祖慕热蒂一把抓起筷子,将筷子尖儿咬在口中,嘟囔道:“神行功,我非要学过来不可。” …… 当高兴和乔铮在街上晃悠半天,到得亥时来到雷震天的时候,正如他们所料,那丫头果然早就等在里面了,不过,这里人多,高兴也就不担心她会缠着自己,只当没看见,自顾自拱手与众人打着招呼。 祖慕热蒂背着双手,笑眯眯看着高兴,凑上前来说道:“好巧啊,又看见你们了,我们很有缘啊,是不是呀?” 高兴忙冲她拱拱手:“有缘是有缘,可惜无份啊。” 祖慕热蒂问道:“什么叫‘无份’?” 高兴指了指台上:“今天,没你们的份儿啊。三个兄弟早就约好了。” “哦,这么个‘有缘无份’啊。”祖慕热蒂睁着大大的蓝眼珠,说道:“可以加赛吗?” “不可以!”高兴果断地挥了挥手:“三场,可以少,不能多。” “为什么呀?”她急道。 高兴笑眯眯看和她,说道:“因为,我叫高兴啊,我-高-兴,懂了吧?” “你……” “哎呀,高兴老弟!有日子没见了,我上个月去了趟京城,今日刚回来就来找你玩了,可没想到一来就听说雷震天里多了个‘大魔头’,居然就是老弟你呀。”一个身材纤瘦,相貌堂堂的公子上前一把抱住高兴的肩膀,满面喜悦。 高兴扭头一看,笑道:“原来是方兄,我跟你说啊,你别听人瞎咧咧,他们都是吃饱了饭没事做整天瞎喊,你看我这么英俊潇洒的少年,像魔头吗?对了,你的狐狸修复好了?” 方正笑道:“还得多谢老弟手下留情,不过半月就修复好了,我又勤加练习,如今血眼狐威力大增,今日就想与你对战一场。” 高兴道:“你勤加练习,我也没闲着呀。这些日子以来,我的小蛇每日吃饱喝足,养的那小身子板儿,比你还要硬朗呢。” “哈哈哈……”方正笑道:“那正好,咱们一起练,一起提高呀。” 高兴道:“好啊,那第一场,咱哥俩就练练手?” “好啊,这些天我一直在琢磨怎么能躲避你的小蛇攻击,看看能不能起到作用。” “怎么是躲避?为何不攻击?” “先躲了再说嘛,若连躲都躲不了还谈何攻击?” 二人正说得热乎,祖慕热蒂反倒成了多余的,她鼓着腮帮子,一脸委屈,一双蓝眼睛直勾勾瞪着高兴。 直到这时,方正才发现了面前祖慕热蒂的神色异样,慌不迭放下了勾着高兴肩膀的手,尴尬地道: “啊,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的女友在这里,打扰了打扰了。”? 第25章 狗皮膏药 高兴怔然:“什么女友啊,方兄,我可不认识她。” 祖慕热蒂突然伸手挽住高兴的手臂,撒娇道:“高兴,你就别生气了,不就是跟你斗了两句嘴嘛,是我错了还不行嘛。” “我,没有,不是,你谁呀?快撒开……” 高兴傻了眼,这下可高兴不起来了,未经世事的他,怎见过这等场面,纵然他脸皮再厚,被一个女孩当众挽着手臂也顿时不知所措,一边徒劳地挣扎,一边一个劲儿地否认,直憋的满脸通红。 方正毕竟年长几岁,从二人的神色间似乎看出些什么,他说道:“兄弟,现在场子正空,咱们先来一场,我去台上等你啊。” 一听这话,高兴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忙喊道:“好好,我这就来。” 方正走到擂台边,腾身上台,转过身来,冲着高兴拱手抱拳道:“我向高兴兄弟挑战!” 众人爆发出一阵掌声,将目光齐刷刷看向高兴,在众目睽睽下,祖慕热蒂只得讪讪地松了手,高兴终于重获“自由”,他兴奋地冲着众人拱手道: “我来了我来了。” 时隔一个多月,他与方正再度对战,二人台下成了朋友,台上却绝不手软。 方正的血眼狐果然功力比一个多月前强悍了许多,而高兴的小蛇亦是越发灵活,只是方正再也不会让自己的血眼狐贸然前冲,一旦发现小蛇有吸附的倾向,便立即令血眼狐躲避。始终采用侧攻的方式,只管攻击小蛇蛇身。 二人战了数个回合不分胜负,按照擂台的规定,半炷香时间分不出胜负就算打平,于是,高兴第一次与人打成了平手。 接下来两场,高兴又与另两名男子对战,一人护身法器为身高两丈的白猿,力量浑厚却略有些笨拙,被小白蛇紧紧缠住脖子,险些勒死。 第二人乃是雪鹰,顾名思义,便是白色羽毛的飞鹰,飞鹰乃是猛禽,俯冲速度极快,鹰喙多次啄到蛇身,但是蛇身有冰层保护,冰层碎裂后,冰块向它身上扎去,主人催动雪鹰闪避,小蛇趁它躲避之时向上弹起两丈高,蛇信直接射出两尺,牢牢吸在了它伸展的翅膀上,身子则随意垂挂在空中,好似一根长长的白色绳子,鹰喙来啄它,它居然不怕死地任由它啄,啄破冰层的结果就是冰刀四射,鹰头只能摆头躲避,而蛇身缺失冰块的部位又会瞬间补齐,一来二去,雪鹰翅膀变了色。 主人一见不对,只得高喊认输,小蛇这才松了口。 这三场打下来,两胜一平,直看得祖慕热蒂热血沸腾惊叹不已。 待得三场完成,高兴下得台来,祖慕热蒂又像个狗皮膏药似地立马贴了上去,这下她可不是单单想学神行功了,而是被高兴的风采彻底打败。 高兴和乔铮逃也似地冲出了雷震天。 祖慕热蒂的脚下也不慢,她急速跟上,在身后高声喊着:“大魔头,等等我。” 突然她飞身而起,一个跟头翻出,轻轻落在高兴和乔铮面前。 高兴哭笑不得:“哎,我说妖孽,你究竟想怎么样啊,一个女孩家家地,天天缠着我和我师父两个大老爷们,给人看见了,人家会笑话你的。” 祖慕热蒂毫不在意地晃了晃脑袋:“谁要笑就让他们笑去吧,在我们那边,男孩女孩手拉手上街是他们的自由,为什么要笑话呢?” 高兴突然来了兴趣,问道:“你们那边这么自由吗?不是男女有别吗?不是非礼勿视吗?” 祖慕热蒂道:“为什么要非礼勿视?长的好看是错吗?越是长的好看就越要大大方方给人家看呀,难道要把脸蒙起来吗? 乔铮笑了:“你这个小姑娘挺有意思,看来你们西域那边的人活的挺滋润啊。“ 祖慕热蒂道:“那是自然,我们可以在广阔的大草原上一起骑马,可以跟哥哥弟弟一起手拉手上街玩,还可以围着篝火一起跳舞,有喜欢的人可以去追求,为什么你们梁国这么多规矩,捆住了人的手脚,多不自在啊。” “追求?“高兴故作认真地道:“嗯嗯,言之有理啊。” 祖慕热蒂眼睛一亮,问道:“你也觉得有道理,对不对?” 高兴连连点头:“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祖慕热蒂道:“既然你觉得对,那你干嘛还赶我走?” 高兴顺手从乔铮腰带上解下羊皮水壶,拔出塞子,说道:“这是两码事,你自去追求你的,跟着我们做什么?”他喝了一口水。 祖慕热蒂睁着泛着蓝光的大眼睛,说道:“因为我喜欢你呀,所以我要跟着你!” “噗——” 刚喝到嘴里的一口水全部喷在了祖慕热蒂的脸上。 祖慕热蒂的脸顿时被淋得像个落汤鸡,额前的碎发一缕缕贴在额头上,滴着水珠。 “对不起,对不起……”高兴抬起衣袖来胡乱帮她抹了抹脸。 “高兴——” 祖慕热蒂一脸狼狈地瞪着他,吼道:“你这个大魔头,我发誓,我要是追不到你我就不回家了。” 高兴见状已知不妙,拉起乔铮的手撒腿就跑,祖慕热蒂在后面一阵狂追。 前者的神行功自是非同一般,而后者的轻盈亦是不差,三个人便在这密林之中上演了一场追逐大战。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高兴突然停住了。 乔铮看着身后说道:“哎哟,终于甩掉这个小姑奶奶了,黏的还真紧。高兴,你真有福气,这么漂亮的女孩喜欢你,你还跑。” 高兴突然笑不起来了,说道:“她人呢?” 乔铮道:“我们把她甩了呀。” 高兴道:“快子夜了,她在这个林子不会迷路吧?要是被狼吃了可就不好玩了。” 乔铮笑道:“那怎么办?” 高兴道:“师父,您先回去,我去找她,真要出了人命咱们可麻烦大了。” 听得此言,乔铮点头道:“好,那你去啊,记得,一定要让那两个随从送她回去。” 高兴突然盯着师父,问道:“师父,您好像还挺关心她嘛。” 乔铮道:“人家一个女孩家地,你跟她计较什么?男人嘛,生来就该保护女孩子的嘛。” “啊?我还得保护她?” 高兴挠了挠头:“行吧,谁让我是男子汉呢,起码不能让她被狼吃了吧,那,师父您先回,我去找她。” 说到此,他转身原路返回。 乔铮的唇边划过一丝奇怪的笑意。 …… 祖慕热蒂跑着跑着前面就不见了人影,而身后的两名男子还不知道被丢在哪里了。在这个陌生的林子里,四处黑漆漆一片,她见惯了一望无际的草原,对这种茂密的山林实在无法适应。 弯弯绕绕地走了许久也没找到来时的路,她气呼呼地在一株歪脖子树旁坐下,顺手拔了地上的草撒气,口中嘟囔: “臭高兴,死高兴,让你高兴,欺负人,把我一个人扔在这个山里,还以为你是什么好人,原来就是个大魔头,欺负人的大魔头。” 她看着四周不知道该怎么走才是下山的路,须臾站起身来,再次向林中走去,可是走了一圈,居然又回到了那株歪脖子树旁。 “哎?我怎么又回来了?这什么林子?鬼打墙吗?” “嗷——”山上传来了一声嚎叫。 祖慕热蒂吓的身子一颤,口中喃喃道:“这里有狼?跟草原狼一样吗?” 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似乎并未发现什么异样,又转过身去……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她高高的鼻子尖儿撞上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吓的她“啊!”一声尖叫,定睛一看,近在咫尺的居然是一个人的胸膛,顺着这个胸膛仰头看去,便见到一张幸灾乐祸的脸,她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向那人胸口一顿乱砸,口中骂道: “高兴!你这个坏蛋,你敢吓唬我,你欺负人,我打死你,你这个大魔头……” 高兴伸手一抄,她的两只手腕便都到了他的掌心中,一只手抓着她两只手腕,一只手使劲揉了揉胸口,呲牙咧嘴道: “说你是妖孽你还不承认,不识好歹呢,我怕你被狼吃了,好心回来找你,你不领情也就罢了,还张嘴就骂,抬手就打,我师父都从来没打过我。” “谁叫你装狼叫吓我啊?!”祖慕热蒂嘴不饶人。 高兴认真地道:“谁装狼叫了啊?这山里真有狼。” “嗷——”狼群就好像配合高兴一般,便在这时候又发出了阵阵狼嚎。 祖慕热蒂眨了眨眼睛,“看来那声狼嚎真不是你?” 高兴爱搭不理地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走不走,不走我可走了,这山上的狼可厉害了,都是成群结队的。要是看见你这么个细皮嫩肉的丫头,非要把你分食了不可。” 祖慕热蒂从袖袋中掏出一个东西来握在手中,说道:“我不怕,我们草原上也有狼,不过,我们都会用霹雳珠。” “霹雳珠?”看着她手中一个黑乎乎的小球,高兴顿时好奇心爆棚:“这是什么东西?” 祖慕热蒂道:“这东西可是宝贝,遇到狼群时候,我们会把它砸在地上,然后‘嘭’一声爆炸声,漫天的烟雾,还有一股怪味,我们就可以趁着烟雾逃走啦。” 高兴撇了撇嘴,不屑道:“原来是防御的,不是进攻的,不好玩,要是我,一定会杀几头狼回家烤着吃。快走吧,再不走狼群追上来,你那个小珠子可未必挡得住。” 祖慕热蒂道:“那好,你带我下山吧。” 高兴这才松了她的手,转身就走,祖慕热蒂紧紧跟在他身后,边走边问道: “高兴,你为什么讨厌我?” “我没说我讨厌你啊。” “那你为什么总躲着我?” “我们不熟悉。” “可我们现在熟悉了呀?” “不,不熟。” “高兴,我承认,我刚来的时候就是不服你的小蛇,才来挑战的,可是我现在知道你武功修为都比我强,所以我是真心实意想跟你学习。” “我知道。” “你知道还赶我走?” “你想学也要看人家愿不愿意教,对不对?” “对,那你愿意了吧?” “不愿意。” “为什么不愿意?” 高原停下了脚步,露出了一丝苦笑:“我说祖母热的,你用得着这么执着吗?” 祖慕热蒂认真地看着他:“用的着,因为我喜欢你呀。” 高原抬手挠了挠头,道:“你干嘛要喜欢我。” 祖慕热蒂道:“你看不出来吗?大家都很喜欢你啊,我也是呀。“ 高原无语了,转身指着前方林间一条小路,说道:“看见了吗,顺着这条道一直走下去,就到山下了。” 祖慕热蒂似乎没有走的意思,她凑上来轻声说道:“我想麻烦你一件事。” “什么事?” “我那两个侍从不见了,麻烦你帮我一起找找呗?” 高兴刹时有种生无可恋的感觉,蹲下身来,双手抱头,欲哭无泪:“我真是遇到妖孽了,大晚上的不让人回家睡觉,满山找人,我欠你的?作孽呀。” 祖慕热蒂蹲下来,伸手攥着他的衣袖轻轻扯了扯,乞求道:“高兴,求你了,他们是我爹的侍从,要是他们被狼吃了,我爹会板子伺候的,求你帮我找找,好不好?” “板子伺候?”高兴扭头向她看去,一脸狐疑之色。 祖慕热蒂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点了点头。高兴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被继母毒打的场景,忍不住问道: “你爹也打你?” 祖慕热蒂哭丧着脸,点头道:“打的可狠呢,不是板子,就是鞭子。” 看着她那双在夜色下幽兰的眸子闪出了点点泪光,高兴突然心下一软,眨了眨眼,说道: “原来你也是个可怜人,那好吧,我去帮你找找。” 祖慕热蒂顿时笑了:“谢谢你。” 高兴重新走回林中,祖慕热蒂躲在他身后偷乐,攥住他的衣袖片刻也不松手……? 第26章 深山来客 高兴在这里住了十年,对这座山的一草一木都十分地熟悉,他运起内力,将一团白色光环催出,作为照明,边走边找,不消片刻,便找到了那两名正急得不知所措的男子。 他将他们安全送到山脚下,便打算返身回山。 祖慕热蒂问道:“你住在这个山上?” “嗯。”高兴点头。 “以后,我可以去你家看看吗?” “可以啊。”高兴突然答应得非常爽快。 “真的?那你住在哪里?”祖慕热蒂的蓝眼珠泛出晶亮的光泽。 “狼窝。”高兴笑了。 “……” 祖慕热蒂却笑不出来了,口中嘟囔道:“大骗子。” “哈哈哈……”高兴发出一串愉快的笑声,转身大步流星上了山。 看着他纤长的背影,祖慕热蒂抿唇而笑,白皙的脸上升起两团红晕…… 从次日起,她每天晚上都会去雷震天看高兴与他人对战,她在研究他护身法器的路数,想着有朝一日如何用自己的凌霄黑风棒对战他那条吃人法器灵气的小蛇。 但是令高兴感到奇怪的是,虽然每天都能看见祖慕热蒂在雷震天擂台下观战,却再也没有跟在他们后面,他每每跟师父乔铮离开时,都会情不自禁地回头看一眼。 …… 这日午后,岷山上的高墙大院中来了一位客人,一个四十多岁相貌堂堂、风度翩翩的男子,身着锦缎长衫,一看就是个有钱人。他一来,乔铮就令高兴去院子里练功,而他则带着那男子进了卧房。 高兴甚为好奇,他来到这个院子十年了,除了闵凤来过数次,而她还从不走大门,这光明正大大门走进来的第三个人,便是这位陌生男子了。 高兴见他们在房中良久,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忍不住好奇心,便蹑手蹑脚跑到他窗下偷听。 里面低声轻语,也实在听不出他们在说些什么,正竖起耳朵凝神细听,突然头顶的窗户打开了,一盆水“哗”一下倒了出来,高兴向前一个翻滚,速度快极,结果还是没逃脱被浇湿的噩运,好在只湿了后背,脑袋算是保住了。 尚未及逃跑,房门打开,他的脖领子已经被乔铮牢牢攥在手里。 “臭小子,敢来偷听,你是想挨揍了吧?” 高兴尴尬地“嘿嘿”傻笑:“师父,我,我是在保护你。” “我要你保护?我还不知道你?好奇心太强会死人的,我这是浇的水,要是给你一刀,你的小命就不保了,知不知道?!” 高兴缩着脖子乖巧地道:“是,师父,我不敢了。” 屋内传出那个男人的声音:“这就是您的爱徒?让他进来吧,我也瞧瞧,是怎样一个机灵鬼。” 乔铮提溜着他的衣领将他提进了屋里,顺手一扔,道:“就这个小魔头,整日没个正形。” 高兴忙整理了一下衣衫,冲那男子抱拳道:“高兴见过这位哥哥。” 那男子上下打量着他,笑道:“高兴,这名字不错,喜气,不过,我比你大二十岁,你怎唤我哥哥?” 乔铮笑道:“这小子就指着这嘴皮子过日子了,见了八十岁的老太太他都能唤人家一声姐姐,哄得人家高兴了,他好处多多。” “哈哈……”男子甚为爽朗,笑道:“高兴啊,我跟你师父同龄,你该唤我声叔叔。” 乔铮苦笑道:“你是不知道,这小子高兴了喊我大伯,师父,不高兴了喊我爷爷呢。” “哈哈……”男子又是一阵开怀大笑,道:“我说王……不,乔兄啊,您这是自己把自己扮成‘爷爷’了,也难怪人家孩子看错,不过呢,也说明您伪装的很成功啊。” 乔铮啼笑皆非:“你就别取笑我了,我还不是没办法。” 转而对高兴说道:“好了,人也见过了,亲戚也认了,你滚出去练功去,别打扰我们谈话,再敢来偷听,小心我上刀子。” 男子笑道:“高兴啊,你好好练,今晚我陪你一起去雷震天,给你加油助威哦。” 高兴顿时乐了,笑道:“好啊,叔叔,那我先去练功了。” “去吧去吧。”男子甚是和蔼可亲。 待高兴离开了屋子,男子对乔铮说:“这孩子不错,善良可爱,没有心机,难得啊。” 乔铮难掩心中的喜爱之情,道:“非常聪明,心机不足,但鬼点子倒是不少,希望这孩子将来能助我一臂之力。” 男子收敛了笑意,低声道:“皇上昏庸无能,如今太子只手遮天,对二皇子锋芒毕露,而二皇子看似平静,实则暗地里也没闲着,只是仁心太过容易处于被动,朝中支持二皇子的呼声很高啊。” 乔铮叹了口气道:“这么多年了,我对这些事都不大关注了。” 男子道:“我知道您还念着她,撼天虎武功高强,走到哪里都是一帮护卫保护着,您动不了他,而他背后又是太子。” 乔铮道:“是啊,我也在等机会。” 男子道:“都等了这么多年了,如今我们都希望您能出来啊。” 乔铮摇了摇头:“子虚,你应该知道,我不问世事多年,只想替她报了仇,其他的,已经不作他想了。” 男子低声道:“看现在的形势有些棘手,太子生性狠毒,一旦得手,天下就要异主,他若上了位,那遭殃的人何止二皇子,这关乎梁国的未来,百姓的生死,子虚来找您的目的,您最清楚,天下大乱之时,正是我们的机会到了,待得我们成功了,您要报什么仇,不都是小事吗?” 乔铮面色冷沉,默然无语。 男子打量着他的眼睛,一脸苦涩地道:“您这厚重的眼皮……您这要是走出去,别说那孩子喊您爷爷了,就是我都想喊您一声爷爷。” 乔铮苦笑一声:“不得已而为之啊。” 男子道:“乔兄,我见您这里甚为简朴,需要些什么东西吗?我派人给您送来,您这衣服破衣烂衫地,也得换换了。” 乔铮道:“我什么都不缺,你是不知道,那孩子可能赚钱了,十年前,我是在昙州大街上见到的他,才七岁,就靠满大街认亲戚这本事就哄得人家一个个塞钱给他,后来在雷震天打擂,原本我不过是想让他多些对战经验,谁知道这孩子人缘极好,他的护身法器又生的稀奇,引来无数年轻江湖人士,雷震天生意好了,老板每日都塞钱给他,如今他就是个土财主,他那个枕头下有一堆碎银子呢。” “哈哈……”男子笑道:“瞧瞧,一说起这孩子,您的眉毛都在笑,看来,你们不是师徒,更像父子了。” 乔铮轻叹一声:“是啊,不是父子,情同父子,谁叫我膝下无子呢。有个孩子热闹,我也不寂寞。” 男子问道:“您说的没错,我觉得这孩子定能帮到咱们。” 乔铮点头:“他跟我一条心,自然就能帮到我,我也等着他成为我的左膀右臂呢。不过,我只想报仇,其他的我还没做他想。” 男子道:“这事您再考虑考虑吧,弟兄们可都等着您呢,只待您振臂一呼了。” 乔铮并没有给他任何承诺,“对了,子虚,我住在这里,还有什么人知道?” 男子道:“您放心,若非闵凤那日告诉我,我也不会贸然前来,这二十年来大家都在找您,谁知道您会躲在这深山里啊。” 乔铮问道:“那闵凤是什么意思?” 男子道:“她跟子虚是一样的心思,否则她怎么也不会告诉我您的住处啊,若非如今世道大乱,我等也不会来打扰您的清静呀。” 乔铮点头:“知道了,容我再想想吧,方才你跟高兴说,你晚上去看他打擂台,是想天黑再下山吧?” “您果然了解我,我怕让人发现您的住处,所以上山时也是绕了好大一圈,到晚上天黑,进出也更方便些。” …… 亥时,这位被乔铮唤为“子虚”的男子果然跟着乔铮和高兴去了翼云镇雷震天,只是,他用一条围巾包住了头脸,只留下了两只眼睛。 路上,高兴好奇地打量着他,子虚无需他问,便主动说道:“叔叔我熟人太多,不想被人认出来。” 高兴甚为感慨地道:“我熟人也很多,往后我出门,也把脑袋包起来,省的被人看见,又要跟着我。 子虚问道:“怎么?也总有人会跟着你?“ 乔铮笑道:“别听他瞎咧咧,有个蓝眼睛的西域女孩恐怕是看上他了,跟了他两天,就把他快愁死了,这些日子那女孩也天天去看他打擂,对了,晚上你在雷震天恐怕能见到。” 子虚笑了:“哟,没想到,这孩子还挺有女人缘的嘛,那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女孩这么有眼光。” 听得此言,高兴的脸瞬间泛红,说道:“叔叔,若您能有办法把她弄走,高兴定然给您磕头,我天天这样被人盯着,当真是不痛快。” “哈哈……”子虚笑道:“不痛快还脸红啊?” 高兴道:“谁脸红了?您是不知道,我这脸皮可厚了。” …… 三人说说笑笑地到了雷震天。 一如往常,雷震天擂台周围挤满了人,擂台上已经有一对儿在厮杀了。 高兴一眼就看见了祖慕热蒂,她冲着高兴挤了挤眼,高兴忙将眼睛转向别处,只当没看见。 子虚一看见祖慕热蒂,刹时一惊,忙在乔铮耳边一阵低语,乔铮的脸上却无惊无澜,只淡淡一笑,说了一句:“我猜到了。” 今日高兴的三场亦是有惊无险,两胜一平,打的甚为精彩。子虚看了高兴的护身法器亦感惊奇,谁都不知道那小蛇究竟是什么。 只是,如今这小蛇只能与普通江湖侠士和练家子相抗衡,若遇高手,还是欠缺了火候。而最重要的是,在乔铮的要求下,子虚答应来指点高兴习武修炼,以其更快地提升功力。 自此,子虚隔三岔五便会在晚间偷偷上山,在师父和子虚二人的督促下,高兴每天都在勤加练习,日复一日……? 第27章 游说老臣 两个月后,京城柳府书房内 撼天虎大发雷霆,冲着赵德海吼道:“都两个月了,你告诉我说没成功,张成啸把你赶出来了?你上个月不是跟我说,他已经松口了吗?” 赵德海嘟嘟囔囔道:“是啊,他是说考虑考虑。” 撼天虎吼道:“那考虑的结果就是直接把你踢出来了?” 赵德海低垂着头,不敢言语。 怒容满面的撼天虎抬腿就要向他踢去,吓的赵德海“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看着赵德海那废物的样子,撼天虎打也不是,骂也无用,愤愤然将提起的腿重重收回,骂道: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养你有何用?!” 赵德海身子瑟瑟发抖,口中回道:“柳爷,起初他对我是挺客气,我看他犹豫不决,就趁热打铁,他的确说考虑考虑,可我也没想到他、他说变脸就变脸啊。” 撼天虎手指戳着他的额头咬牙斥道:“你不是自称很有头脑吗?你不是我的谋士吗?你不是主动请缨吗?你不是说自己能解决吗?我早就告诉过你,这张成啸老谋深算,顽固至极,太子都拿不下他,你能拿下?你以为你是谁?你就是个土混混,当年你在街上被人追杀,走投无路才投靠了我,你是什么人,我能不知道?别以为平日里你能给我出点主意就把自己当块料了!老子杀的人比你走的路还多,你要是误了老子的事,老子杀你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知道吗?” “是,是,德海知道,是德海无能。”赵德海额上冷汗直冒。 撼天虎在厅中团团转,口中骂骂咧咧道:“老子就是一把刀子,一把杀人的刀子,非要刀子去绣花,老子该怎么办?!可既然太子开了口,我就是一把刀子也得磨成绣花针!赵德海!” “是,德海在。”赵德海只觉得脖子凉飕飕地,仿佛那把刀子已经架在了自己脖子上,身子抖成了筛糠。 撼天虎怒瞪着他:“我问你,你可知道张成啸有多少门生?往来亲密者都有哪些?他跟二皇子可曾谋划些什么?” 赵德海道:“他,他门生有三百多人,我看见的大多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世家名士,他们在一起多谈诗词歌赋,倒不曾见他与二皇子有过什么交集。” “嗖”一声,一个杯盏重重砸到了赵德海的头上,杯盏碎裂,茶水伴着血迹流淌了下来。 撼天虎怒目圆睁,须发倒竖,低吼道:“什么诗词歌赋?什么世家名士,我告诉你,人家肯定早就发现你的目的了,这才在你面前做戏给你看,让你抓不住一丝把柄,人家把你拿捏的妥妥的,你还傻乎乎地跟他耗了两个月,他不杀你已经是他仁慈了,你耽误了老子两个月时间,老子这笔帐早晚要跟你算。” 赵德海脸上湿淋淋,满是血水、茶水,狼狈不堪,口中诺诺道:“是,是德海无用,我再、再想想办法。” “你还有什么办法?都两个月了,让我如何向太子解释?太子昨日还在问我这事呢,那张成啸昨天早朝重提让二皇子监管京城防卫,太子都急死了,我也要急死了,太子急是怕做不了皇帝,而我急,是怕我脑袋不保,我的脑袋要是不保了,在我临死前,我会先杀了你,你们一个都逃不了!” 撼天虎在厅中急促地来回踱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你现在就给我找出个人来,再去找张成啸谈!” 赵德海战战兢兢道:“容我再想想,想想。” 撼天虎豹眼怒瞪,咆哮:“想,想,马上想,快点想,想破脑袋也要给我想出来!滚回房里去想!” “是,是,我这就滚,这就滚。”赵德海躬着身子忙不迭倒退了出去。 “废物!都是废物!”撼天虎怒火中烧。 “师父,出什么事了?”紫风走了进来。 “还能出什么事?再出事,就是老子的脑袋掉地上了!” 撼天虎怒气不减,说道:“这个赵德海,平时看他蛮有主意的,这次他主动请缨要去说服张成啸,谁知道居然被人家赶出来了,没用的东西!紫风,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紫风道:“……师父,要不,我去?” “你?” 撼天虎顿了顿,嗡声道:“你素日不爱言语,说服张成啸这个老顽固可不容易,那可是个难啃的硬骨头啊。” 紫风语气淡然地道:“张成啸也并未明显站队二皇子,太子的意思不就是让张成啸闭嘴嘛,那就想办法让他在朝堂上不开口不就行了?” 撼天虎“哼”了一声:“让这个老顽固不开口,谈何容易?照我的意思,一刀下去什么都解决了,可偏偏太子他不让杀啊。” 紫风道:“张成啸是朝中老臣,他又始终保持中立,并未有什么把柄抓在皇上手里,他若死了,必会引起皇上注意,这样对太子也是不利的。” 撼天虎急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的人马都是执行暗杀任务的,哪有会耍嘴皮子的?太子把这个烂摊子丢给了我,我如今骑虎难下了呀。” 紫风道:“那就让我去试试,万一不成功,您再另换其他人。” 撼天虎看着他,犹豫道:“你打算如何去做?” 紫风:“我可不会去做什么门生,门客,我自有我的办法,只要张成啸在朝堂上闭嘴,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撼天虎想了想,心中烦躁,胡乱挥了挥手,道:“罢了,如今也没有其他办法了,你既请缨,那便去试试吧,要快些啊,太子那边可等不及了。” 紫风额首:“是,紫风自当尽力。” …… 深夜,一间小黑屋中 紫风对一名黑衣男子说道:“我向撼天虎毛遂自荐去劝说张成啸。” 男子“嘿嘿”一笑:“他居然听你的?” 紫风道:“他手下都是打手,没有像样的谋士,如今他拿不下张成啸,已然乱了分寸,所以,我一开口他便同意了。” 男子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紫风:“让张成啸等着我就行了,我自会去找他,此事我不会假手他人,总要按部就班地去做,免得被撼天虎看出什么来。” 男子点头:“好,都如你愿,一切小心行事,保护好自己。” “紫风明白。” …… 两日后,一个紫衣男子出现在了张府门前,但见他身如玉树,面庞白皙,如刻的五官棱角分明,乌黑的眼眸深邃如海,唇边一丝淡淡笑意,手中折扇轻摇,当真是翩翩公子,风雅无限。 他从袖中取出拜帖交给家丁,又塞了一块散银在家丁手中。片刻后,家丁打开府门,请他进去,紫衣男子不急不躁,抬腿迈过高高的门槛…… 前厅内,上首坐着六十岁的张成啸,他身长七尺,双目炯炯有神,颌下一缕半尺长白须看起来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 下首坐着紫衣男子。 张成啸手捋长须深深地凝视着他,说道:“听说紫风大侠要找老夫,不知有何贵干啊?” 这紫衣男子正是紫风。 紫风微微一笑,道:“张大人既知我来,必然知道我来做什么。” 张成啸道:“若是想劝我归顺太子,便免开尊口,这些年来,劝我的人不下十数个,老夫从不为之所动,大侠又何必白费力气?” 紫风直视他的眼睛,说道:“首先,在下前来,并非是做太子的说客,其次,若张大人真的不愿听在下说话,那直接将在下拒之门外即可,又何必再多此一举地跟在下说这句话呢?” 张成啸微微一怔,继而发出一声浅笑,道:“大侠伶牙俐齿,一语中的啊。既如此,好吧,你便说说看,今日前来找老夫究竟是何意?” 紫风说道:“太子与二皇子之争,上至皇上,下至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张大人乃朝中重臣,太子想获得您的支持自是情有可原,而事实上,您虽未表明相帮二皇子,可是您在朝中提出让二皇子掌管京城防务,无疑又会令人遐想,认为您帮着二皇子,那张大人在太子眼中便是如鲠在喉地存在着。” 张成啸道:“老夫对事不对人,他既知道,又何必白费那许多力气呢?一次次派人前来老夫这里游说,何苦来哉?” 紫风道:“从太子和二皇子的才华和能力来看,在下以为,二皇子或更有帝王之才,但是,有皇后撑腰,太子之位亦难以撼动,两下对峙,遭难的是谁?是各自的党羽,是黎民百姓。” “张大人,太子这边有一把极为锋利的‘刀’,便是撼天虎,他为太子杀了多少二皇子的人,您应该知道。” 张成啸冷哼一声,道:“老夫难道还怕撼天虎不成?大不了以死报国!” 紫风道:“只怕您这一‘死’,不但报不了国,反而成为千夫所指了呢?” 张成啸有些不悦,问道:“千夫所指?你这是何意?” 紫风慢条斯理地道:“无论太子还是二皇子,在这场皇权之争中,最不可或缺的就是支持者,若太子急了眼,命撼天虎一刀将您杀了,您自以为是报效国家,殊不知,缺少一位朝中老臣,对二皇子来说,等同于缺失了一条手臂,未来之路愈发艰难,太子若大开杀戒,二皇子手下支持者越来越少,甚至被斩尽杀绝,您以为,这个局面对梁国有利吗?您以为,有谁会来感谢您的这番衷心吗?” 张成啸蹙眉不语。 紫风继续说道:“张大人,谁出头,谁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谁的头就会掉的快,纵然您不怕掉脑袋,但是,这脑袋一掉,可就什么事都做不成了呀,何不换个方法,既可以保住性命,又可以继续做您的事?” 张成啸双眉轻轻一跳,问道:“看来大侠早已为老夫做好了打算啊,不妨说说?” 紫风低声道:“大人您从现在开始,在朝堂上不要再为任何一位皇子说话,保持中立,您可以这样做……” 紫风一番话听得张成啸连连点头。? 第28章 重返辛州 半月后的一天,撼天虎满脸喜色地回到了府中,一进门就高声唤道: “来人,赶紧给我把紫风叫来。” 待得紫风来到大厅中时,撼天虎“哈哈”笑道:“小子,看不出来呀,你不但是个将才,居然还是个慧才啊。” 紫风道:“师父何出此言?” 撼天虎笑道:“知道我刚才去哪里了吗?哈哈,是太子殿下喊我过去了,张成啸那老东西终于闭上嘴了,居然在太子和二皇子之间保持了中立,虽然他没有投靠太子,但只要不帮着二皇子,二皇子就少了一个强有力的支持者。张成啸一闭嘴,如今京城防务一事也没人敢再提了,太子心情大好啊。” 紫风道:“太子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要他坐稳太子之位,那京城防务大权最终还不是会在他手上,也不急于一时。” “说的好,说的好啊!” 撼天虎满面春风,说道:“几个月了,太子的脸色都不好看,害得老夫也跟着战战兢兢,虽说我为太子做事,可我要是做不好,太子想杀我,也照样做得到。我也是脑袋掖在裤腰带上过日子啊。今天好了,太子终于夸了我,紫风啊,这个功劳可要归功于你了呀。” 紫风恭敬地道:“紫风何来的功劳,都是师父教导的好。” “哈哈哈……” 撼天虎的笑声都比平日响亮的多,说道:“如今太子少了心头大患,我也可以轻松两天了,这么着,许久未回家了,咱们明日便回一趟辛州城,你呀,也去看看青芸。” 说到柳青芸,撼天虎的语气多了些许的温度,低声道:“这孩子母亲去的早,我呢,又惯着她,也是被我惯坏了,性格孤僻,脾气也不好,不过,自从你来我家,她的心情倒是好了许多,如今你总跟着我留在京城也不是长久之计,你得空就去多陪陪她吧。” 紫风额首:“是,师父。” 紫风跟随撼天虎多年,凶悍、残忍是撼天虎的本色,他就是个十足的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即便是此刻他正在夸赞褒奖的徒弟,若哪一天徒弟出了什么差池,他依然会毫不留情地下死手。 他却对自己的妻子极为温柔,对儿女更是百般顺从,在至亲面前倒是尽显为人夫,为人父的人情味。他在外面眼睛一瞪,吓得百姓瑟瑟发抖,而在家中,无论怎么瞪眼发飙,柳青芸和弟弟柳子瑜照样上手拔他的胡子, 最终的结果都是他服软妥协。 就像他院子里关着的那个女子,不过是三分像他前妻,他便买了来,算得他对前妻的一份怀念,可是他又对那女子横加凌辱,因为,那终究不是他的妻子,他究竟是有情,还是无情?只能说,他除了亲情以外,就没有任何“情”字可言。 所以,紫风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位置,他不会去触碰撼天虎的底线和雷区,当然,得保住自己的小命,未来,他还有大事要办。 …… 次日,东宫来人传话,要撼天虎柳凡生带着成功说服张成啸的有功之人前去见他。 二人来到太子府,太子对紫风上下一打量,随口问了几句话,紫风倒是不卑不亢,淡然应答,太子心中满意,免不得又对紫风沉着和冷静之态大加赞赏,撼天虎满心愉悦。趁着太子高兴,向其告了几天假,当日便带着紫风出发赶往辛州城。 当他们骑着马奔行在辛州大街上时,撼天虎一如既往地在川流不息的长街上横冲直撞,持鞭高喝,命行人让路,稍有挡道的,他一鞭子便毫不留情地抽了下去。行人丢篮子,扔挑子地纷纷避让,唯恐避之不及,挨了鞭子的则疼的满地打滚,哭爹喊娘。 紫风刹时想起当初和弟弟失散时的场景,不由得怒从心头起,他策马跟在撼天虎身后,瞪视着他魁梧的背影,眼中射出两道充满杀气的怒火。 二人一路策马疾驰到柳府门前,翻身下马。 撼天虎满面红光,上前“啪啪”拍门,家丁出来一看,忙打开大门,口中恭敬唤道:“爷回来了。” “嗯,回来了,回来了。”撼天虎“哈哈”笑着,甩开膀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有家丁在紫风手中接过马匹,走侧门进院。 当紫风穿过长廊走进二进院时,一眼便看见了柳青芸,他大步走了上去。 柳青芸静静地看着他,看似清冷依旧,可是一双杏眼中已闪烁起点点跳跃的光泽,薄唇微动,说道: “你回来了。” “见过小姐。”紫风淡淡额首。 “你还好吗?” “尚可。” 似乎每次见面都会是相同的对话,简单而直接。 柳青芸打量着他:“你瘦了。” 紫风抬手摸了摸略有些凹陷的面颊,说道:“最近比较忙。” “忙着替我爹杀人吗?” 紫风微微一怔,问道:“你看见了?” 柳青芸没好气地道:“还用看?跟着我爹除了杀人,还能干什么?” 紫风的唇角颤了颤:“有水吗?口渴了。” 柳青芸盯着他的眼睛,冷声道:“话题转移的倒挺快。跟我来。” 她转身径直走向自己闺房,紫风一路跟了过去。 柳青芸的闺房,很少有男子可以进去,除了她爹,也就只有紫风了。 紫风在桌旁坐下,柳青芸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递过去,也在另一边坐了下来,口中问道: “这次你们两个回来是有公干?” 紫风道:“没有,师父说,就是想你们了,回来看看。” “哼!” 柳青芸冷哼一声:“不求行善,但求积德,少杀点人比什么都好。” 紫风道:“别这样说你爹,他要为太子做事,有些事也是身不由己。” 柳青芸盯着他了许久,问道:“你什么时候学会帮我爹说话了?” 紫风淡然道:“我也身在其中,不是吗?” 柳青芸轻声道:“留下来,不要跟他走。” 紫风凝视着她,说道:“……十年前你叫我‘留下来’,我留下了,十年后你居然还叫我‘留下来’。” 柳青芸突然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将脸凑近他的面庞,一双杏眼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紫风突然感到自己脸上一阵火辣辣地发烫,心中一紧。 “你,干什么?” 紫风困惑。 柳青芸突然鼻子嗅了嗅,眼中闪过一抹痛色,低声道:“血腥气。当年我留下你,不是让你去杀人的。” 衣服是新换的,哪里来的血腥气?可紫风却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停顿了几秒,他说道:“起初是你的选择,可后来,便是我自己的选择。” 柳青芸眼神中痛苦之色更盛:“你会变成第二个撼天虎吗?” 紫风:“……不知道,拭目以待吧。” 二人沉默良久。 “青芸啊,青芸!”门外传来撼天虎的声音。 二人站起了身,柳青芸看了紫风一眼,转身走向门前,打开了房门。撼天虎就站在她门外,满面笑意,手中拿着一个褐色匣子。 “爹。”柳青芸神情淡漠,语声亦是淡如秋水。 “师父。”紫风在她身后唤了一声。 撼天虎瞥了眼紫风,对他在柳青芸闺房中并未觉得有什么奇怪,转而在她脖子上打量了一眼,问道: “哎?去年你过生日时我送你的那个玉佩怎么没戴?” 柳青芸回道:“丢了。” 撼天虎怔然:“丢了?丢哪里了?” 柳青芸道:“不知道,反正出门一趟回来就不见了。” 紫风心想:丢到凤头村高家了。 撼天虎笑道:“丢了就丢了吧,没关系。” 他将匣子塞到她手中,“爹又给你带了一块来,快看看,喜不喜欢。” 柳青芸将匣子盖儿打开,只见里面是一块乳白色的玉佩,上面雕刻着一朵栩栩如生的牡丹,通体冰润,泛着淡淡的油脂光泽,一看就是玉中极品。 “怎么样,漂亮吧?此乃‘昆山之玉’十分名贵。“撼天虎小心翼翼讨好着女儿。 柳青芸面不改色,说道:“谢谢爹。爹还有事吗?赶了两天的路,早些回房歇息吧。” 这话明摆着在赶他走,可撼天虎却反而笑了起来,说道:“好好,我女儿会心疼爹了,爹没事了,那爹就走了啊。” 转而对紫风说道:“紫风啊,你好好陪陪青芸啊,也别聊太久,早些让她歇着。” 这一刻,撼天虎当真像一位普通人家的慈父。 紫风额首:“是,师父。” 撼天虎走后,柳青芸回到房中,将装着玉佩的匣子随手扔在桌上。 “你,不喜欢?”紫风问道。 “你认为我会在乎这些身外之物吗?” 柳青芸看着他,语声淡的没有一丝味道。 紫风犹豫了一下,随即从怀中取出一个用帕子包裹的物件,递了过去:“这也是身外之物。” “给我的?” 柳青芸显然有些诧异,她伸手接过,打开帕子,里面露出来一枚白玉簪子,簪子的一头刻着两朵并蒂莲花。 紫风道:“若是喜欢,你就留着,若是不喜欢,你扔了便是。” 柳青芸手中把玩着簪子,半晌不语,突然,她捏着簪子递还给他,紫风脸色微微一变,伸手接过。 柳青芸轻声道:“帮我簪头上。” “嗯?哦!” 紫风收敛了心神,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将簪子插入她乌黑发亮的发髻中。 “好看吗?”柳青芸口中问着,面上却没有丝毫笑容。 紫风唇边一抹淡淡笑意一闪而逝,轻声道:“好看。” 柳青芸转身走到铜镜前,打量着镜中的自己,眸中难得地闪过一抹愉悦之色,沉默良久,说道: “紫风,我,我二十二了。” “是,我也二十一了。” 紫风回道。 柳青芸扭头看向他,问道:“你,愿不愿娶我?” “……什么?”紫风怔然。 对于他来说,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他还有一件大事没完成,在此之前,他不会去考虑其他,更何况,她,是撼天虎的女儿,他不想因为儿女私情打乱了自己的计划。 见他愣怔,柳青芸晶亮的眸色瞬间暗淡了下去,轻声道:“没什么。紫风,赶了一天的路,早些去歇着吧,明日陪我上街走走,你,愿不愿意?” 紫风点头:“好。” 十年了,他二人就是这般,似姐弟,似主仆,似情侣,又似朋友,一样的淡漠,一样的冷然,一样的平静如水,仿佛在二人之间丝毫翻不起任何波澜,却又暗流涌动,随时会爆发,若即若离,若聚若散。? 第29章 万兽之王 撼天虎回辛州城的动静太大,刚进城就打伤了数名路人,辛州百姓怨声载道,可是又不敢与其对抗,也就是在背地里骂得他体无完肤,嘴皮子上过把瘾。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消息便在周边城镇传得沸沸扬扬。 百里外的翼云镇雷震天一如既往地人挤人,以往高兴和乔铮一进去,那些老面孔,新面孔便都会围过来,大家先吹吹牛,胡说乱侃一通,而今日,当高兴进去的时候,众人却都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仿佛没有人注意到走进来的高兴。 一名男子愤愤然说道:“那家伙素来横行霸道,打伤几个人算什么?没被他杀了,已经是万幸了。” 一位彪形大汉恨声道:“我家兄弟就在昨日眼睁睁看见了这一幕,当时他恰好在辛州城,而且还就在那条街上,你说巧不巧?好在他躲得快。” “这么遭人恨的家伙,怎么没有人能站出来为民除害?” “你说的容易,谁敢啊?不光他自己武艺高强,就看他是太子的人,也没人敢动他一根手指头,况且,他手下打手众多,哪个人敢冒这个风险啊。” “可不是嘛,就是州府老爷还得看在太子的份儿上给他三分面子呢。” “不过,听说他家妻女倒是不错,从来不出来祸害人,也很少见她们出来,你们见过没有?” “没有,没有,不过,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撼天虎的妻女,也一定好不到哪里去。” 一听到“撼天虎”的名字,高兴顿时竖起了耳朵,问身旁一名男子:“他们在说什么呢?” 那男子满眼的怒色,道:“还能说谁,还不是撼天虎啊,听说他昨日从京城回来了,一进城就打伤了数人,这种人,就是咱们梁国的祸害!” 高兴顿时心中一紧,问道:“他回辛州了?” 男子道:“可不是嘛,有人亲眼见他回来了,听说他平日大多住在京城,极少回来。” “啊,他居然回来了……”高兴眼珠一转,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 今日师父跟那个名唤子虚的男子出去了,说是过两天才会回来,没人跟着自己的日子倒是十分的自由惬意,似乎可以偷偷做些想做的事。 耳听得有人喊道:“咱们团结起来跟他斗啊。” 又有人忙说道:“小声点,你们不要命了,咱们十个人都未必打得过那撼天虎,更何况他手下那么多武功高强的打手呢,咱们这些人都是二三流的功夫,平常在这里玩玩还是可以,再开玩笑也不能拿自己脑袋去做赌注啊。” “陈兄说的是啊,据说撼天虎下手极为狠毒,去年他带着人马将昙州城外的薛家庄夷为平地了,这事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你是说的薛家枪吧?听说他师父投靠了二皇子,难道是因为这个才招来杀身之祸的?” “一定是了,薛家枪在江湖上声名赫赫,薛家庄两百多口子人,各个习武,半数以上都算得一流,而且他们的护身法器亦是十分的厉害,可是一夜之间便被杀的一个不剩,血流成河,那个惨啊,唉!” 高兴正竖着耳朵听,突然一只小手挽住了他的胳膊,他扭头看去,只见一张白皙的小脸上,一双有着湛蓝色眼珠的大眼正弯成了两个长长的月牙,笑盈盈地望着自己,正是那个天天来雷震天报到的西域姑娘祖慕热蒂。 “妖孽,你天天到这儿来,你爹知不知道?”高兴甩开了她的手。 祖慕热蒂也不生气,笑眯眯地道:“大魔头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爹才不会管我呢。” 她抬手指了指围在一起议论纷纷的人们,问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人啊?听起来好像是个大恶人。” 高兴点头道:“嗯,你终于说了一句十分正确的话。” 祖慕热蒂道:“这种大恶人,难道没人管吗?他们说的‘撼天虎’是人名,还是护身法器?” 高兴道:“是法器,一头大白虎,哎,对了,没准你能打赢它。” “我?”祖慕热蒂嘟起了嘴,沮丧地道:“听他们说的那么厉害,我哪里能打得过?” 高兴道:“你有棒子啊,棒子打老虎,正好啊。” 祖慕热蒂道:“又来调侃我,喂,今天大家都不打擂了吗?改闲聊了?” 高兴突然伸手,将祖慕热蒂拉到院子墙边,低声问道:“祖母热的,我问你,你说我的法器究竟怎么样?” 祖慕热蒂竖起大拇指,认真地道:“他们如果都是二流,那你一定是一流,反正我觉得,你的武功,你的法器都非常厉害哦,而且我发现,每次看你打擂,小蛇都会有功力提升的迹象。” “真的吗?”高兴眼睛一亮,又问:“如果以我现在的能力,打撼天虎呢?” 祖慕热蒂眨了眨大眼,道:“我又不认识那个撼天虎,无从比较啊。” 高兴抬手挠了挠头,“这倒是……不过,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祖慕热蒂道:“这个试练也得找合适自己的对手,找了低手,你胜之不武,找了高手,万一毁了你的法器,你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高兴“嘿嘿”一笑:“我也不傻,遇到高手我打不过还不会跑啊,难不成还等着人家杀我不成?” 祖慕热蒂撇了撇嘴,一脸不屑地道:“高兴,你这脸皮怎么长的,‘打不过就跑’,堂堂男子汉,这话亏你也说的出口。” 高兴不以为然地道:“那有什么?现实一点嘛,我高兴从不玩虚的。哎,我说祖母热的,跟你商量个事呗。” “什么?” “把你那个霹雳珠送我一个玩玩如何?” “你要这个东西做什么?” 高兴道:“我山上有狼啊,下回见了狼群,我也试试看你这个霹雳珠有没有用。” “哦,也对。” 祖慕热蒂不疑有他,从袖袋中取出一个黑色珠子递给他,说道:“这东西你没事别瞎玩,遇到紧急的事情只要用力往地上一砸就行了,别伤到人啊。” “知道啦,你这个妖孽话还真多。”高兴将霹雳珠攥于掌心。 突然,他抱着肚子嚷嚷道:“哎哟,我肚子疼。” 祖慕热蒂大惊, “怎么了怎么了?可是吃坏了肚子?” 高兴五官挤成了一堆,口中连呼:“哎哟,不行了,我要去趟茅厕,先行一步,先行一步啊。” 言罢,他抱着肚子就向门外跑去。 “哎,茅厕在院子后面,你跑前面去干嘛呀……” 待她追出门去,门外哪里还有高兴的影子。 …… 今天的擂台也不打了,在夜色的遮掩下,高兴运用神行功疾步向辛州城奔去。 两个时辰后,他站在了柳府的门外,看着那个高墙大院,暗自咬了咬牙,从怀中取出一块黑色帕子来蒙上了脸。 有过上次的经验,这回,他跃上屋顶,直奔二进院,此时已过了子夜,各院各房都熄了灯,他熟门熟路地找到了那个中年女人的卧房,看着空空如也的院子,他心中暗自窃喜,没想到今天这么顺利,连巡夜的人都没看见,他腾身跃下。 谁知刚落地,就听到一声断喝:“什么人?!” “有刺客!” 不知从哪里突然钻出来几名家丁,高兴大惊失色,暗道声“不好,中了埋伏。” 正待跃上屋顶,从四周呼啦啦冲出无数手持刀剑的家丁护卫。高兴见事不妙,暗发内力,抬手一掌挥出,“嘭”一声闷响,击退面前几人,尚未待他有逃走的机会,突然,房门打开,一束白光向他击来,高兴闪身避过,瞬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声,一头巨大的白色猛虎从房中飞跃而出,向高兴扑了过去,刹时带起一阵狂风。 高兴震惊之余尚未来得及反应,他的面前一道光环骤然出现,小白蛇弹飞而起向白虎迎面射去。高兴怔然,他的护身法器居然自动出现了。 而眼前这头庞然巨兽又怎会将一条小白蛇放在眼里,它张开血盆大口等待小白蛇主动入口。小白蛇陡然蛇头高昂,在白虎巨口前戛然而止,一条爆长的蛇尾向上翻起,快速点向虎眼,白虎摆头轻松躲开,冲着小白蛇张口咆哮,口中喷出的一股强大气流,将小白蛇直接“吹”回到高兴掌心上。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便在此刻,柳凡生走了出来,他双目圆睁,满面不屑之色,盯着眼前刺客,沉声道: “老子素来睡觉都睁着眼睛,知道我回来必将引来刺客,所以才把家丁都隐藏起来,没想到,才回来一天,你就上门了。” 这时,各房的灯火都亮了起来,柳青芸走了出来。 看着高兴和他面前的小白蛇,柳青芸沉声斥道:“又是你,上次输的不甘心,你又来了,那就让你好好尝尝我白翅的滋味。” 柳凡生抬手拦道:“哎,青芸,有爹在,不用耗费你的内力,这么个小崽子,你爹还没放在眼里。” 他抬手轻轻一挥,那白虎瞪着凶恶的眼睛,冲着高兴张口咆哮,强大的气浪将高兴的头发吹得向后飞起来,眼睛都几乎睁不开。 小白蛇无惧无畏,再次弹起,那比白虎尾巴还细的小身子直直向白虎腹部冲去,白虎抬起长着半尺长指甲的虎爪一巴掌拍向小蛇,小蛇扭身游动闪避,蛇信微吐,再次向白虎攻去,白虎骤然转身,长长尾部扫向蛇身,白蛇瞬间窜向他腹部,白虎飞跃半空,扭头张口又是一声虎啸,气流直接将白蛇吹飞出去…… 白虎看似身形庞大,实则灵活异常,尤其它口中喷出的气浪,小蛇根本无法靠近半步,白虎挥出的每一个巴掌,都随时能拍死小蛇,那些翼云镇雷震天参与打擂的江湖人士的护身法器完全无法与之相比。 便在此刻,白虎的指甲深深刺入了小蛇身上的冰层,冰刀迅速反弹出去,扎入白虎前腿,谁知,白虎轻轻一抖粗壮的腿部,冰刀尽皆被抖落,化为细碎白光消散,小蛇迅速扭身飞窜到半空,白虎跃起直追,口中一股火焰喷射而出…… “哈哈哈……”柳凡生大笑道:“小小伎俩还想与我的‘万兽之王’斗法,真是不自量力。”? 第30章 夜袭柳府 话音刚落,他突然一掌攻向高兴,高兴抬手发功,顿时两股掌力相撞,发出“嘭”一声巨响,撼天虎身形稳稳不动,而高兴则“噔噔噔”倒退三步,嗓子一甜,一股血腥味涌上喉头。 催动法器作战之时需要自身内力加持,势必要全神贯注。若突然分心与对手肉搏,没有浑厚的内力做支撑,根本无法做到,所以当撼天虎突然攻向他的时候,他的内力根本无法抵御撼天虎那突如其来的一掌。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自己今日的莽撞可算闯下了大祸。可是他又不甘心,即便自知不敌,他还是奋力催动小蛇爆长一丈,想将白虎缠绕起来,可是,小蛇长,白虎也长,高兴越急于催动内力,体内真气却越是混乱,尤其他意识中那条巨型大蛇的蛇身开始烦躁地扭动起来,令他心口血气翻涌,终于,他再也控制不住体内的真气乱窜,一张口,一口鲜血尽数喷在蒙面黑巾上。 他想收回小蛇,可是小蛇此刻已经被白虎打的到处跑,突然间,白虎抛开小蛇,自上而下向他扑来,耳边听得撼天虎高喝: “咬死他!” 高兴瞪着惊愕的大眼,眼睁睁看着白虎的血盆大口离他越来越近,突然,小蛇返身追向白虎,蛇信弹到白虎屁股上,白虎狂吼一声,回头就向白蛇咬去,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白虎屁股上的时候,高兴突然将手中一个小球狠狠向地上砸去,随着“啪”一声爆响,一团烟雾夹杂着一股腥臭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趁此机会高兴脚底抹油,腾身而起,跃上房顶。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撼天虎一边捂住口鼻,一边高喝。 同时,他足见点地待要跃上房去,却被一人拦住…… 高兴一看,小蛇正纠缠着白虎,而撼天虎居然没有追上来,便知机会来了。他转身撒腿就跑,刚跑了两步,他的脚步便不得不停下了,只见他的对面站着一个黑衣男子,漆黑的夜色下,看不清脸,只觉得此人身材欣长,应该比自己更高了两寸,看起来也十分地年轻。 明摆着是来了挡道的,高兴暗骂自己今天当真晦气,好不容易跳上屋顶,却还是没有逃得脱。 此时,院子里的浓雾渐渐散去,撼天虎冲着屋顶上那男子高声喊道:“紫风,给我打死他!” 原来,站在高兴对面的男子,正是紫风!方才撼天虎要跃上房顶时便是被他拦下。 紫风冷冷地看着刺客,沉声喝道:“你是何人?” “你管我是谁?都说那只大白虎厉害,我没见过,就是来会会它,怎么着?”到了此时,高兴依然口不饶人。 紫风道:“你是想再跟我打一场,还是带着你的小蛇跪下投降?” 高兴扬声道:“小爷我打累了,我要回家睡觉去了,再见——” 他话音刚落,紫风只觉得面前人影一闪,“刺客”便从他身边“嗖”一下窜了过去,暗道一声:“好快的身法。”他抬腿便追。 大批护卫持剑冲出府门追了出去。 临空白虎狂吼,众人一看,小蛇已经踪影全无,撼天虎抬手收了白虎,恼怒道: “老子这一生纵横江湖,武功修为都是上上层,我的白虎更是大杀四方,还是让这小子跑了,腿脚倒是快啊,还用这臭气熏天的暗器,这刺客当真狡猾至极。” 柳青芸道:“紫风去追了,刺客身手虽然不错,但是应该是不敌紫风的。” 撼天虎看了看院中手持刀剑的护院家丁,沉声道:“做的好,你们给老子好好守着府宅,老爷我重重有赏。 “是。”家丁护卫们齐声应了。 撼天虎问柳青芸:“你先前说,这小子曾来夜袭过?” 柳青芸道:“嗯,那条小虫子我认得,一定就是他,看起来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 撼天虎挠了挠头:“我杀了他爹,还是拆了他家房啊,小孩子居然也来找我报仇?当真是活腻了啊。” 柳青芸冷声道:“那要问你了,整天打打杀杀,谁知道你又害了谁?” 撼天虎急了:“嘿,你这个丫头,怎么跟你爹说话呢?” 柳青芸白了他一眼,扭头就走。 卧房窗前静静地站着柳夫人姚琴,方才发生的一切她都尽收眼底,她既没有出来,也没有多言,此刻,她的眼中闪出一抹浓浓的焦虑。 …… 高兴脚下风驰电掣,而紫风亦是轻功不俗紧随其后,早就将那些柳府护卫甩的不见了踪影。 神行功果然厉害,眼看着二人渐渐拉开了距离,高兴正跑的起劲,突然脑后风声乍起,回头一看,一团色泽奇幻的紫色旋风迅速向自己追来。 “乖乖,不得了,我这是遇到龙卷风了啊?还是紫色的?比祖母热的那个黑风怪还瘆人,这倒霉催的,看来往后出门得看看黄历了,尽撞着邪门儿玩意儿了呀。” 他暗自咬牙向前奔去,身后已经明显的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袭来,仿佛有一只手在后面拽着他似的,令他奔跑的速度都减慢了。 眼见旋风就要把他裹挟其中,他迅速向左侧飞跃跳开,旋风移到左侧,他又向右侧跳开,结果他是边跑边左右跳动躲避旋风,忙得团团转。 一边玩命地东躲西跳避开旋风,一边口中高声喊道:“喂,你要打就好好打,弄个妖风来追我,算什么本事,哎哟,我的天啊……打个商量啊,咱们就停下来,一对一,喂,怎么样,你考虑考虑啊……” 如此一来,他前行的速度受限,紫风便追了上来。 紫风催动内力,将旋风停在原地旋转,高兴也终于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来,双手撑着大腿,弓着身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面上的蒙面黑巾被他吹的“呼哧呼哧”扇动。 紫风冷冷地看着他,沉声道:“好,既然你想玩,本公子就好好陪你玩玩。” 他说到此,右手轻轻一抬,紫风迅速前移,缓缓向高兴旋转了过去。旋风过处,地上灰尘被卷了起来,直冲云霄。二人的脸都被映成了紫色。 “又来了!” 高兴一脸无奈的苦相,尚未催动内力,面前小蛇顿现。小蛇双眼死死盯着紫色旋风,寻找着突破的机会。 奇怪的是,紫风此刻似乎并不急于进攻,他催动旋风缓缓向高兴移动,口中问道: “你为何夜闯柳府?” “……我都说了,去会会那只大白虎啊。”高兴说的也并非谎言,白虎就是柳凡生的护身法器,而柳凡生就是带走他哥哥的人,打败白虎就可以打败柳凡生,打败柳凡生就能救出哥哥。 紫风又道:“只怕你是想杀白虎的主人吧?” 高兴挑了挑眉,道:“这就不好说了,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有句老话说的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报仇?” 紫风紧紧盯着高兴那双晶亮的大眼睛,说道:“你倒是挺想得开,你叫什么名字?” 高兴扬声道:“小爷我站不更名,坐不改姓,高兴就是我,我就是高兴!” 紫风蹙眉:“高兴?还有人起这样的名字。” “你为何要杀撼天虎?” 高兴道:“恶虎当道,人人得而诛之,给你句忠告,别助纣为虐,否则你也逃不掉。来吧,要打就打,别那么多废话!打完了我还要回家睡觉呢。” 话音刚落,小蛇飞身弹射,冲入旋风之中,旋风急转,小蛇变成一根长长的白色棍子,竖在旋风中绷的笔直,随着转动,它飞速上升,直到旋风顶部风力最弱处,突然头朝下,俯冲下来,探出蛇信,可是,无论它向何处舔下,蛇信都完全没有着陆点,旋风非实体,蛇信根本无法黏附,蛇体外光环激增,想套住旋风,可是根本无用。 看来敌强我弱啊,高兴一看不妙,口中高喊一声:“不打了!”抬手欲要收回小蛇,可是紫风突然催动旋风暴增,足足粗了一倍有余,风中杂草飘飞,尘土飞扬,紫光中的旋风浑浊一片已经几乎看不见小蛇的身影了。 便在此刻,远远地,有二十余名手持刀剑的柳府护卫已经追了过来。 高兴开始着急了,他努力发功想收回小蛇,却被旋风紧紧裹住,根本无法收回,无奈之下,他突然绕过旋风向紫风冲去,随即飞起一脚踹向紫风前胸,紫风双脚不离地,平平向后移动了三尺,高兴双拳齐出,攻向他胸前,拳脚速度急快。 紫风一个后翻,双脚反踢向高兴胸口,高兴飞身跃开,退出十余步。 紫风这时也发现了追来的护卫,他目光凌然,突然抬手向旋风轻轻一推,小蛇从风中弹了出来,飞入高兴掌中。 他沉声道:“快走!” 高兴怔然,他直勾勾盯着被紫色旋风照的满脸紫光的年轻男子,喃喃道:“不,不打了?” 紫风双目一瞪:“还不快走?!” 高兴骤然惊觉,忙收了护身法器,转身撒腿就跑,脚下宛如踩了风火轮,奔跑如飞。 紫风催动旋风一路猛追,但旋风又始终保持在距离他五步距离,好似在逼着他往前跑一样。 紫风也跟在后面急追…… 当高兴终于跑到一处山林旁,钻入了丛林中时,旋风停在了林子外围,他向山上狂奔了一程,见不再有人追来,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抱着一棵大树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透过树林的缝隙,隐隐看见山下林子外,紫风收了法器,站在原地也不离开,眼睛扫向林中。 又过了小半刻,那些手持刀剑的护卫终于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紫风手指了指林子,众人的目光齐齐向山上扫来,高兴忙将身子隐在树后,也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随后护卫们转身向来路返回。 紫风回头又向山上深深看了一眼,这才跟在他们身后离去。 高兴将脊背靠在树上,暗自庆幸自己二次擅闯柳府又二次逃脱。第一次是被师父所救,第二次,看来便是这个紫风放了自己一马,可奇怪的是,他明明是撼天虎的人,却为何要放自己逃走呢? 高兴百思不得其解,他坐在树下,扯下黑巾,擦了擦脸上血迹,唇边挑起一抹笑意,自言自语道: “管他是谁帮我的忙,老话说的好‘吉人自有天相’“好人自有天助也‘,我高兴命大啊。撼天虎啊撼天虎,小爷我今天死不了,回去练练再去找你,定然会让你鸡犬不宁,咱们走着瞧。” 又回想着紫风那个紫色旋风还当真有些后怕,不但小蛇根本无从下口,而且险些把小蛇给吞了,也不知道该如何破解这个困局,看来还是自己功力不够,技不如人,该怎么对付这个奇怪的法器呢? 那头大白虎更似十分的凶猛,皮毛甚厚,连小蛇的冰刀都扎不进去,果然是很难对付的家伙,难怪人人提起撼天虎就惧怕如斯,前去暗杀他的人无数,可至今无人能得手。 两次偷入柳府,都还没有找到哥哥在哪里,只有等以后有机会再去了。 休息了一会儿,高兴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衫上的灰尘,向山下走去……? 第31章 异样感觉 紫风和护卫们返回柳府时,天已渐亮,院中,柳青芸孤单单地坐在廊下。 众护卫纷纷抱拳唤声:“小姐。” 紫风不用问也知道,柳青芸正在等他,他径直走上前去。 “你怎么不休息?”虽然明知故问,但,有时候最好的掩饰内心的方法就是必要的装傻。 柳青芸面无表情地打量着他,问:“你没事吧?”语声淡如秋水。 紫风摇了摇头, “此人轻功绝佳,我一直追出去三十多里,跟他打了一场,他的法器看似不起眼,倒也不是吃素的,我一个疏忽,被他钻了个空子逃跑了。” 柳青芸道:“这人看上去十分年轻,功力不足,法器的能量不够强大,居然还敢夜袭,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幸好他逃的快……” 紫风看着她有些发黑的眼圈,问道:“你担心刺客再来?“ 柳青芸扭头看向院中一潭池水,说道:“没有,我只是睡不着。“ “……师父呢?” 柳青芸“哼”一声:“早就回房歇息了,这样的场景,他已经习以为常,吃的下睡的香,周边只要发现气茫,剑芒,他的法器都会自动出现,主动攻击,有白虎这个护身法器,他犹如多了一道防御屏障,比那些家丁护卫还要管用,又有强大的内力加持,白虎威力更盛。” 紫风点头道:“没错,白虎并非是少有的法器,而是师父浑厚的内力才使白虎威力惊人。” “忙了这一夜,辛苦了,你也回房歇一会儿吧。”柳青芸道。 “你,不是要我陪你上街?” 柳青芸微微一怔:“你居然还记得这事?不急,你去睡吧,午后再去。” 紫风摇了摇头:“不必了,我也睡不着。” 他道:“十年来,我看到太多想杀你爹的人,最终,有人被杀,有人逃跑,如果你爹哪一天真的不敌,被杀了,你会怎样?” 柳青芸凝视着他,沉默良久,说道:“他杀的人太多了,他伤害的人也太多了,如果有一天他被杀,我会祈祷他在那边少受点罪,如果是你杀了他,那就请你把我也一起杀了,否则,我会杀了你,因为,他毕竟是我爹,还是你的师父!” 紫风面色清冷地凝视着她,须臾,转身快步离去。 看着他从容离开的背影,柳青芸的眸中闪过一抹痛色,那是一种想说说不出的焦虑。 …… 柳府虽然没有京城的府宅大,但是却也有四进院。前院有大厅、书房等,柳凡生夫妇与柳青芸,以及弟弟的卧房都在二进院,紫风的卧房在三进院,而护卫家丁们则住在四进院中。 紫风回到卧房,洗了把脸,便在桌旁坐下,他一点睡意都没有。 与刺客交手对于紫风来说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可是今晚的这场厮杀却令他心绪难平。 回想着今晚这名刺客,他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说他叫高兴,这个名字,不知道是真名,还是随口编的,他蒙着脸看不见相貌,可是他那大大的眼睛和灵动的眼神却总有一种奇怪的吸引力,让他感到那么地熟悉,熟悉得好似做梦都能梦见的那双眼睛,他的举手投足都令他感到一种异乎寻常的熟悉。可是,他的声音很陌生,他那精致的瓜子脸看上去也很陌生,陌生到令他深深地失望。 那种深入骨髓的记忆,时刻撩拨着他的心,那一声声甜甜的“哥哥”,那顽皮的笑颜,都让他刻骨铭心。所以,他虽跟着撼天虎杀过不少人,但是,只要遇到与弟弟年岁相仿之人,能让他感觉对方有一丝与弟弟相似的地方,他都不会痛下杀手。 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偷偷放走刺客,不仅仅是因为那份心底深处那份奇妙的感觉,而是因为,那人想刺杀的目标,是撼天虎柳凡生。 …… 午后,原本他答应陪柳青芸去逛街的,可是撼天虎说太子派人急招他入京,便带着紫风匆匆返回了京城,到了京城,他马不停蹄地直接带着紫风去面见太子。 太子又要杀人了。这次要杀的,则是被称为幽冥圣人的东方诀。 当下武林被分为南北两派,这个东方诀乃是北派的宗师,护身法器乃是阴阳斧。已过花甲之年的东方诀,为人耿直,豪爽,仗义,虽说是北派宗师,但在他的引领下,南北两派关系甚佳,武林团结,纷争极少,因自创武功幽冥斧,故江湖人称幽冥圣人。 而此番太子对他动了杀心的原因,是因为他曾获得线报,二皇子的人找到幽冥圣人,请他带动北派支持二皇子。如此德高望重的江湖宗师,岂能落入二皇子之手?于是,太子也立马派了人去约他见面,但是被东方诀婉言拒绝。太子虽不知东方诀是否愿意支持二皇子,但是对于太子来说,似这等明确拒绝投靠他的江湖侠士,他都必然会杀之而后快,于是,他又将这个任务交给了撼天虎柳凡生。 而这时,紫风却提出了不同意见。 他对太子说道:“太子殿下,紫风以为,这幽冥圣人您杀不得。” 太子眸色阴狠,问道:“什么人是本太子杀不得的?” 紫风回道:“太子殿下要的不光是皇位,更是民心,若不得民心,您就是坐在皇帝宝座上,恐怕也坐不稳,岂不是得不偿失?” 听得此言,太子勃然大怒:“紫风!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诅咒本太子。” 撼天虎亦变了脸色,低声斥道:“紫风,你疯了吗?太子面前也敢胡言乱语?!“ 紫风面不改色,云淡风轻地道:“太子殿下,您稍安勿躁,请听紫风把话说完。” “好,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若说的不对,今天你的脑袋可就要留在太子府了。” 太子满面怒容。 紫风面无惧色,从容回道:“殿下,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二皇子为何要大肆笼络江湖豪杰和名门世家?那是因为他需要民心,而殿下您,亦是如此。之所以您要杀掉那些江湖侠士,是因为他们支持了二皇子,而非支持您,若您将这些人都收入麾下,您不但有了民心,还架空了二皇子,令他无人可用,无力可借。” 太子道:“本太子岂能不知这道理?那些江湖侠士,名门世家我都派人去谈过了,他们却不肯归顺于我,我这才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杀之而后快。” 紫风道:“不肯归顺,就让他们保持中立。殿下仅凭太子的身份便已离皇位不远了,还怕他作甚?杀人,只会造成民愤,对殿下您的声誉不利,这或许正是二皇子想看到的,他将这些江湖侠士拉拢过来,就等着您去杀呢,杀的越多,他越高兴。” 太子缓缓走到紫风面前,沉吟片刻,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我说这老二怎么最近总是光明正大地去找那些江湖侠士了,也不多多藏藏了,原来,他是故意让我看见,好让我去杀人,自毁声誉啊。” 紫风额首道:“太子殿下慧眼如炬,必然早就知晓其中关窍,紫风也是仅凭个人的判断来看二皇子的行为,不当之处,还望殿下指正。” 太子唇边划出一抹笑意:“你倒是挺会说话。” 紫风道:“太子殿下绝顶聪慧,紫风不及万一,殿下日夜为国事操劳,目光长远,又怎会不知二皇子的用心呢?” 太子点了点头:“嗯,说的好。莫非,你有办法对付东方诀?” 紫风问道:“紫风还是那句话,无论他是否投靠太子殿下,只要他表明立场,不支持二皇子,不与太子殿下作对,那殿下便将此事揭过,一来,尽显殿下您宽容大度的博大胸襟,二来,二皇子也得不到更多的支持,所以,这人,能不杀就不杀吧。“ 太子长长吐了口气,背负双手在房中缓缓踱步,绕了一圈,他走回到紫风面前,抬手拍了拍他肩膀,说道: “你去。” 撼天虎一怔,问道:“殿下,您的意思是让紫风去做说客?” 太子微微一笑:“没错,紫风,我看好你哦,你好好发挥,看看如何能将东方诀拉到我这边,即便拉不过来,让他保证不支持老二,本太子就放他一马。你有句话说的不错,人都杀完了,待我登基后,岂非变成孤家寡人了,那多无趣啊。” 转而对撼天虎说道:“柳凡生,你这个徒弟教的不错啊。” 撼天虎陡然被夸赞,受宠若惊地道:“殿下,这是您看得起紫风,将重任交给他。” 紫风亦额首道:“多谢殿下信任,紫风自当不辱使命, …… 从太子府出来,撼天虎告诉紫风:“看起来太子倒是信任你,不过,我有句话要提醒你,你知道为什么太子会信任我吗?” 紫风道:“因为师父对太子忠心耿耿。” 撼天虎摇了摇头,道:“非也。太子生性多疑,他之所以对我信任,是因为我就是个粗人,我只会帮他杀人,让我去动脑子,出谋划策,我没有这个头脑。这,就是他放心我的地方。” 紫风蹙眉道:“师父,您的意思是,在我帮他谋略的同时,我也会成为他的心头大患?” 撼天虎别有深意地道:“大智若愚啊,小子。跟这些人打交道,咱们是为名,为利,却不用玩命啊。” 紫风额首:“师父的教导紫风铭记在心。” 撼天虎长叹一声:“若非你是我的徒弟,若非青芸看重你,我也不会跟你说这些,咱们都是替人卖命的,可是千万别真把小命给赔进去了呀。” 紫风道:“是,紫风明白。” 这一刻,紫风已经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第32章 翼云无赖 那日晚间,高兴突然喊肚子疼,从雷震天溜出去后就不见了踪影,祖慕热蒂一直等到近子夜,擂台散场,所有人都走光了,也没再看见他,她总感觉有些不对劲,执拗的她索性去山脚下等着,谁知,一直等到次日天亮,还没看见他的人影。 一名侍从忍不住劝道:“小姐,都一晚上了,想必他早就回家了,您守在这也没用啊,不如先回客栈歇息,晚上我们早些来此处等他。” 祖慕热蒂执着地摇摇头:“不,我就在这里等他,哪怕等一天,什么时候等到他,我什么时候再走。” 两位侍从也不敢多言,只得陪着她坐在山脚下等待。 也不知过了多久,眼看就要到辰时了,祖慕热蒂坐在草地上,双手环抱着膝头,昏昏欲睡,突然,一名侍从指着远处喊道: “小姐,快看,他回来了。” 祖慕热蒂霍然清醒,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高兴摇摇晃晃地走了回来。 “高兴!”她急急起身奔了上去。 高兴受了柳凡生那一掌,吐了血,又耗损内力催动小蛇大战撼天虎和紫魔旋风,还一口气运神行功跑了几十里地,再一路走回来,早已筋疲力尽。对于他来说,这一夜他已经做到了极限。 当他看见祖慕热蒂向他跑过来的时候,他勉强扯起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望着眼前那个有些模糊不清地晃来晃去的小脸,说道: “妖孽,别乱晃,我看不清……” 话音未落,他终于体力不支,双腿一软栽倒在地,耳畔听得祖慕热蒂的疾声呼唤:“大魔头,你怎么了?喂……你别吓我啊,你怎么身上都是血?高兴你醒醒啊……” 他脑中一片空白,晕了过去。 …… 当高兴缓缓睁开眼睛时,骤然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惨白的脸和两颗湛蓝色的眼珠,魅惑而透着晶亮的光泽,吓的他“啊!”一声尖叫。 待得看清眼前之人,这才缓过一口气来,抚着砰砰乱跳的心口,道:“说你是妖孽一点都没错,差点把小爷我吓死。” 祖慕热蒂站在床前,那张小脸离高兴只有一尺,被高兴的尖叫声吓到,她忙直起身子。 “你醒啦,是你差点把我吓死才对。不过,你昏迷的时候还真是乖啊,不吵不闹,多清静,一开口就说人家是妖孽,还不是妖孽把你背回来的?!” 高兴坐起身来,问道:“就你?还背我?若说是你那两个侍从背的我还信你三分。” 祖慕热蒂撇了撇小嘴,问道:“哎,你昨晚去哪里了?我看你身上都是伤,你的内力损耗很大,是跟人打架去了吗?你跟谁打架啊?打架为什么不带上我?你师父呢?你师父怎么不帮你?” 听她扔过来一堆问题,高兴的五官瞬间挤在了一起,抬手掏了掏耳朵,道:“你问题还真多,我跟人打架关你什么事啊,你凑什么热闹。” 他抬眼打量着房中摆设,问道:“这是哪里?” “是客栈,是本小姐的房间。” “你的房间?“ 高兴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被祖慕热蒂按住,“大魔头,你这伤挺重,得养两天才行。” “那可不行,我师父说了,只有成了亲的男女才能住一个屋子,这里既然是你的房间,我还是走吧,我回家去。” 言罢推开她的手,掀开被子,可瞬间又将被子盖了起来,白皙的小脸骤然晕红,原来,他突然发现,自己居然只穿着贴身衣裤。 “我的衣服呢?” 祖慕热蒂笑了:“你的衣服又是血又是泥,上面还有草,脏兮兮的,我给你洗了。” 高兴一伸手:“拿来。” 祖慕热蒂道:“还没干呢,怎么穿?” 高兴道:“我运功烘干它。” 祖慕热蒂伸手握住他手腕,高兴忙抽手,惊恐道:“妖孽,你要干什么?想占我便宜啊?” 祖慕热蒂霸道地攥着他的手不放,口中喊道:“我给你把脉,你躲什么呀?你以为你是谁啊,我还讨你便宜?你们梁国人就是矫情。” “你,你还会把脉?”高兴瞠目。 “那有什么,我们草原上的人生病很少去看大夫,都是自己给自己医治的,别动,再动我就叫人来把你扒光,让你一步都走不出去,你信不信?” 高兴苦笑道:“我信,我信,你这个妖孽什么都干的出来。” 言罢他老老实实地放松了手臂,任她握着。 祖慕热蒂白了他一眼,这才三指搭脉。 须臾,她松了手,说道:“没想到你恢复的还挺快,果然底子不错啊。” 她站起身走到桌前,从上面抓了一套衣服来丢在床上。 “你那套衣服也旧了,给你买了一套新的,穿上吧。” 高兴眨了眨眼,不可思议地看着那套玄青色衣衫,嘟囔道:“哎哟,还给我买了新衣服,破费了呀,多谢啊。” 他抓起衣服就要穿,一抬眼,见祖慕热蒂笑嘻嘻看着他,便停下手,对她道:“妖孽,有劳,转过身去。” 祖慕热蒂瞪眼:“你又不是光着,怎么穿个衣服还害羞啊?” 高兴苦笑:“男女有别,男女有别。” 祖慕热蒂嘟着嘴,嘟囔了一句:“大男人还这么矫情。”她转过身去。 高兴忙跳下床来,七手八脚穿好了衣服,抬手摸了摸胸口,问道:“喂,我的银子呢?” 祖慕热蒂走到桌前,抓起两块散碎银两和数枚铜板走过来塞在他手中,道:“呐,你的银子。就这点钱还当个宝贝一样,我住这家酒楼的一天费用都比它多。” 一看到钱,高兴的眼睛笑成了两道缝,将钱揣进袖袋,道:“我穷啊,哪能跟你比,既然你有钱,这新衣服的钱我可就不给了啊。” 言罢转身就走。 “喂,你去哪里?”祖慕热蒂问道。 “回家。” 高兴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噔噔噔”下了楼,径直走出酒楼。 祖慕热蒂追了上来,“喂,你不吃饭啊,都晌午了,昨晚你干什么去了,你还没跟我说呢,我救了你,你一声谢谢不说也就罢了,怎么说走就走啊…… ” 高兴也不理她,走在街上左瞧右看,时而抓起路边货摊上的鬼脸面具看看,放下,走两步,看路边有卖烧饼的,便掏出两枚铜板买了两块饼。 祖慕热蒂嚷嚷道:“我还没吃饭呢。” 高兴转身将其中一块饼递给她,她嫌弃地道:“我不想吃饼。” 嘴里这么说着,手却伸了过去。谁知,手还没碰到饼呢,饼就被高兴收回来放在嘴边咬了一口。 祖慕热蒂喊道:“喂,这块饼不是给我的吗?你怎么吃了?” 高兴满眼诧异:“你不是说不想吃吗?你不吃我就吃了啊。” 祖慕热蒂气呼呼跺脚道:“小气鬼,我自己买。” 她摸摸口袋,又苦了脸,冲着高兴的背影喊道:“喂,大魔头,我没带零钱。” 高兴转过身来,撇了撇嘴,“女人真麻烦。” 他走回来给商贩扔下一枚铜板,小贩将一块饼包好递给了祖慕热蒂。 “大魔头,你不是要回家吗,怎么逛上街了?” 她啃了一口饼。 “师父不在家。” 高兴回道。 祖慕热蒂恍然大悟:“啊,我知道了,原来是师父不在家,你就跑出去跟人家打架了。” 高兴道:“喂,你可不许告诉我师父啊。” “可以啊,你告诉我你跟什么人去打架了,我就帮你保守秘密。” 祖慕热蒂陡然有种抓住别人把柄的欣喜感。 高兴瞥了她一眼,道:“你这个女人说翻脸就翻脸啊,还威胁我,我偏不告诉你。”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走一路吃一路争一路,突然,高兴的脚步戛然而止。 一双大眼直勾勾盯着路边店铺旁的台阶上坐着的两个衣衫褴褛,满脸脏兮兮的孩子,一个看上去不过十岁左右的孩子,一只手揽着一个更小些的孩子,看上去不过七八岁的样子,他们面前的地上摆着一个空空的破碗。 高兴的脸色变了,仿佛十年前他跟哥哥在路边乞讨的场景又回到了眼前,眸中不知不觉浮起哀伤之色。 祖慕热蒂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目光所及不免略有忧伤,口中道:“到哪里都能看到这些可怜的孩子,你们梁国曾经也是富庶之国,如今却到处都是乞丐,已是见怪不怪了。” 说到此,她走上前去,从怀中掏出一块散银轻轻放在那个破碗中,道:“去买点东西吃吧。” 那两个孩子黯淡的双眼陡然放光,惊喜地连连道谢。 祖慕热蒂走回高兴身边,说道:“希望能让他们吃两顿饱饭。” 她话音刚落,突然,一个男人从她二人面前经过,一把将孩子手中的那块散银抢了就跑。 二人怔然,两个孩子惊呼:“抢钱啊——” 高兴暴怒,他猛追上去,飞起一脚狠狠踢向那人背心,那男子背部扎扎实实挨了一脚,“噗通”一声趴在地上,“哎哟哎哟”呼痛不止。 高兴怒容满面,又一脚踢向他腰部,将他直踢的飞了起来,仰面朝天重重摔在地上。 这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一看那身土布衣衫和贼眉鼠眼的样貌就是个不学无术的街头痞子。 那男子被踢的脑袋发懵,看着高兴开口就骂:“妈的,你干嘛打老子?“ 高兴双眼喷着怒火,将手伸了过去:“拿来!“ 男子一咕噜坐起身来,说道:“什么?你问我要什么?我偷你东西了,还是砸了你家牌位啊?“ 祖慕热蒂气冲冲道:“那是我给两个孩子的钱,你为什么抢走?“ 男子瞪眼道:“到谁手里就是谁的,你说是他们的,你让他们喊一声,看银子会不会答应?“ 高兴执着地向他伸着手,充斥着怒火的眸子死死盯着那男子,闷声道:“拿来!”? 第33章 魔头出世 男子站起身来,近八尺的身量,比高兴足足高了小半个头,他无畏地俯视着高兴,鼻孔朝天,放肆地抖着腿,一脸“老子就这样,你能拿我咋地”的表情,一脸不屑地道: “小屁孩,还挺爱管闲事啊,不给,怎么着,老子拿了就是老子的,你奈我何……” 他话音未落,高兴突然出手,一掌向他拍去,男子飞出去一丈开外重重摔在地上,他又爬起来,擦了唇边流下的鲜血,骂道: “好啊,来了挡道的了,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你王七爷。” 高兴冷声道:“我管你是王七还是王八,不过看起来,你跟王八果然相差无几。” 男子恶狠狠地道:“你敢骂我?你知道我哥是谁吗,他可是撼天虎的手下,你居然敢打我?小心他扒了你的皮!” “撼天虎?”高兴微微一怔,眸色愈发森然,双拳越攥越紧。 他不提撼天虎也就罢了,这当真是哪壶不开提了哪壶,兀自不知死活地恶狠狠骂道: “怎么,怕了吧?看七爷我怎么收拾你!”他挥起拳头,劈头盖脸向高兴胡乱打去。 高兴冷冷地看着他,不躲不动,待那拳头离他不过五寸,猛然身形微动,伸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探出,快如闪电,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 王七手腕宛如被铁钳钳住,手臂丝毫动弹不得,脖颈被勒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一时间惊恐不已,口中连声喊道: “我还给你,还给你……” 可是此刻,高兴似乎已经听不见他说什么了,一双充血的眸子死死盯着这男子,双唇紧抿,手上力度逐渐加大,王七的脸色由白到红,再到紫,最后直翻白眼,连舌头也不由自主地吐了出来。 此刻的高兴仿佛换了一个人的似的,那双赤红的双眼中散发着森冷的杀气,唇边挑起一抹邪笑,这令祖慕热蒂后背一阵发凉,有种不寒而栗之感。眼见那男子就要被活活掐死,她大惊失色,忙唤道: “快放手,你再不放手,他就要死了,快放手啊 ……” 可是高兴仿佛沉浸在愤怒中不可自拔,浅意识自动屏蔽了周遭所有的人和声音。 祖慕热蒂见状急火攻心,疾声喝道:“大魔头,你给我住手!” 这声突如其来的厉声断喝令高兴身子一震,他的意识骤然被唤醒,眼中杀气渐褪,手上力道减弱。 王七终于缓过一口气来,满眼惊恐地伸手从怀中掏出那块散银抖抖索索地向他伸了过去。 高兴从他手中一把夺过银子,终松了手,可是那双犀利的眸子依旧死死盯着他。 王七一阵猛咳,随后看看祖慕热蒂,再看向高兴,颤声问道:“你,你是谁?她、她喊你是,是魔头?” 高兴怒目而视,低吼道:“没错,我就是魔头,我就是专门惩戒你们这些地痞流氓的大魔头!所以,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十次,打的你做梦都是我这个魔头的脸,看你还敢再嚣张跋扈,为非作歹!” 心中恨意未消,他一脚踹出,将王七踢飞出去,继而转身就走,再也不看他一眼。 “啊,钱都还给你了,你还打人……”王七躺在地上抱着胸口疼的直“哎哟”。 此时,看热闹的路人已经围了三层。 有人一见此人就开了骂:“这不是王老七嘛,你又做什么坏事被人发现了?” 有人骂道:“我看见他抢了乞丐孩子的钱,才被刚才那个小伙子揍了一顿。” “活该,你这样的家伙真该被人活活打死。” “还王老七,我看叫王八才对,连个讨饭的孩子都不放过,你还是个人嘛。” 有人笑嘻嘻问王老七:“老七,刚才打你的那个人是谁啊?” 王老七满眼惊恐地道:“他是魔头,刚才他身边的那个女人就喊他大魔头……” 有人骂道:“呸!如果他是魔头,我倒希望多几个这样的魔头,专门收拾你这样的恶霸,那天下就真太平了!” …… 高兴径直走回那两个乞丐孩子面前,将那块银子塞到他们手中,又从自己怀中,将所有的钱都取出来,一并给了他们。 “把钱收好,再不要给人抢走了,去买点吃的吧。” 两个孩子的眼中闪烁着泪光,双双跪下磕头:“谢谢哥哥,谢谢姐姐……” “快起来。” 高兴将他们扶起,伸手在那大些的孩子肩上拍了拍,轻声说道:“照顾好你弟弟,千万不要把他弄丢了。” 大孩子点了点头,伸手将弟弟紧紧搂在怀中。 高兴的眼中闪出点点泪光,他深吸了一口气,直起身子,对祖慕热蒂说道:“走吧。” 言罢他返身向来路而去,祖慕热蒂乖巧地跟在他身后,似乎方才高兴的举动真的吓到她了,几次想开口说话却愣是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见他一直在往回走,实在不知他要去何处,祖慕热蒂终于忍不住了,问道:“大魔头,你这是去哪里啊?” “送你回客栈。”高兴的脸上丝毫看不见半分的笑意。 祖慕热蒂怯怯地道:“高兴,你刚才,好可怕。” 高兴停下了脚步,缓缓转身看着她,沉声道:“两个穷苦的孩子,无依无靠,正是需要人帮助的时候,却让他们看到了世上最丑陋的一面,他们今后的人生会是怎样?谁也不知道,你生在有钱人家,这种感觉,你不会懂。” 祖慕热蒂仰头看着他,虽然他的脸上没有了笑容,可是她却从他那双略有些忧伤的眼中看出了不一样的感觉,是善良,是正值,是豁达,还有一种深深的伤感,在他心底深处,似乎藏着什么东西,不为人知,却又时刻牵扯着他的心。 高兴见她直勾勾望着自己失了神,想着恐怕是方才自己冲动的样子吓到她了,心中不免有些欠意,看来应该让彼此放松一下了,他长长吐了口气,冲她微微一笑,轻声道: “走吧,回你的客栈去,不要再出来乱跑了。” “刚才,你把钱都给了他们,原来,大魔头也并不小气嘛。”祖慕热蒂说道。 高兴苦笑一声,转身就走,边走边说道:“是啊,你提醒我了,我刚才好像应该给自己留一点晚饭钱的,这下可要饿肚子了。” “我请你吃呀。”祖慕热蒂道。 “哎?方才有人说没带钱,还要我掏钱买饼的,是哪位?”高兴扭头看向她。 “我是没有零钱嘛,那一块饼才一个铜板,你不是有七个铜板嘛。” “我就这么点财产,都被你码得清清楚楚,往后你若是嫁了人,你相公想藏点私房钱恐怕都难咯。” “你在说什么呢?谁要嫁人了?再说了,我相公,不,我未来的相公为什么要藏私房钱啊?藏私房钱想做什么?你们男人都喜欢藏私房钱吗?” 高兴脑袋嗡嗡作响,他恨不得一把将这个“祖母热的”提起来直接扔回酒楼去,耳根子就清静了。 他加快了脚步。 …… 当高兴一个人回到山上宅子里时,院中空荡荡,看来师父还没有回来。他走到草地上,盘膝打坐,运气调息。 回想着昨夜刚刚从柳府的屋顶落到地上,那白虎就突然从房中扑出来,而那时,他尚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护身法器小白蛇便骤然出现了,看来,自己的护身法器也可以不用刻意催动,便能自动现身,这倒是他没有想到的。 不过昨晚打斗几场,他的内力损耗巨大,不知护身法器会有何影响,于是他催动内力,让小白蛇现身。他却陡然发现自己居然内力充沛,毫无受过伤的迹象,小白蛇也一切如常,还是那么小,还是那么悠闲地盘在他的掌心,他顿时放宽了心。 经过两次夜袭柳府,他也深深明白,自己的功力与柳凡生相比,无论是内力,还是法器,撼天虎都远远高于自己,第一次,他连柳青芸的白翅都打不过,这一次他身边又冒出来一个紫风,他至今尚不知如何能破解这紫色旋风。 他叹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原来,我就是个井底之蛙啊。” 有些沮丧,突然,心底深处有个声音响起:“别放弃,你必须勤加练习,只有你的功力高过撼天虎,你才能解救哥哥。” “没错,我不会放弃的。” 他收了法器,先回房去好好睡了一觉,直到近亥时才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自己动手烧了点饭菜吃了,便径直下了山。他急着去雷震天,他需要多多练习对战,他需要遇到更多的对手,熟悉更多的护身法器,他需要自己的小蛇更加强大,需要他意识中的那条巨蛇早日成型。 当高兴踏入雷震天那个大院中的时候,突然有人扯着嗓门喊了起来:“高兴来了,高兴来了。” “兄弟你终于来了。“ 方正从人丛中挤了过来,伸手勾住他脖子,笑道:“看不出来啊老弟,如今你可是咱翼云镇的名人了。” 高兴不明所以地看着满脸亢奋的众人,问方正:“你们这都是怎么了?晚饭有人请吃席了啊,一个个都这么开心?” 不问不知道,这一问之下高兴才终于弄明白,原来街上有人说午后看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当街三拳两脚就制服了翼云镇臭名昭着的混混王老七,方正一听别人对这少年相貌的描述就怀疑是高兴,谁知他将此事在雷震天跟众人一说,还真就有人亲眼看见高兴痛揍王老七的。 要说这王七是个地痞流氓,他不学无术,仗着他六哥在撼天虎柳凡生府上做护卫,他就欺行霸市,专门欺负穷苦人家,翼云镇百姓没有不恨他的,今日高兴把他给打了,人人大呼过瘾。 高兴尴尬一笑,冲大伙抱拳,道:“这事都过去几个时辰了,别再提了。” “别提什么?如今你这个‘大魔头’可是声名大噪啊。”祖慕热蒂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高兴眉头一紧,道:“你怎么又来了?” 祖慕热蒂自顾自说道:“我方才一出酒楼就听见有人在议论呢,说是翼云镇出了个大魔头,打得混混王老七七魂六魄跑了一半,这会儿还在家躺着哼哼呢,实在是大快人心。” 她走到高兴面前,一拱手,道:“高公子,恭喜你成为翼云百姓心中的‘大魔头’。” 高兴哭丧着脸,欲哭无泪地道:“魔头?还不是你喊出来的,还恭喜?我的一世英名就毁在你这个妖孽口中了,造孽啊,我这是前辈子偷了你家的鸡,还是砸了你家的门啊,你这辈子这样来毁我的名声?!” 方正笑道:“老弟别担心,如今你这个魔头在百姓眼里可就是英雄啊。 “ 高兴一脸委屈,道:“有管英雄叫‘魔头‘的吗?你喜欢,要不这个名头就让给你,往后我们都喊你大魔头就是了。” 方正双手连摇,“哎,这个我们可做不到了,这位姑娘一喊成名,此‘魔头’非彼‘魔头’也,既然百姓喜欢,那我劝你还是顺从了民意。” 他抬手拍了拍高兴的肩膀,笑道:“你就从了吧。” “嘿,你……“ 不待高兴说完,方正便高声唤道:“这一场谁先来?没人上我就先跟‘大魔头’来一局啦。” ……? 第34章 高兴挨打 高兴痛痛快快赛过三场,回到山上宅中。院子里漆黑一片,看来师父还没回来。 关了院门,他蹦蹦跳跳地往卧房走,突然一个身形挡住了他前进的路,高兴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向后猛跳一步,摆起应战的架势,口中喝道: “什么人?” “什么人?等你看到我,你的脑袋恐怕已经掉在地上了。” 一听这浑厚的男子声音高兴就乐了:“师父,您回来啦?” 果然,面前这男子正是他师父乔铮,不过,此时乔铮的脸色可不大好,嘴角紧抿着,两条眼缝中射出两道冷冷的光,问道: “我问你,我不在家的时候你有没有出去瞎跑啊?” 高兴“嘿嘿”一笑:“我,我老实的很呢,我就去了雷震天……” 乔铮突然抬腿伸手脱下鞋子就打了过来,口中骂道:“还雷震天,我让你跟我扯谎,臭小子,你胆大包天啊你……” 高兴见他鞋子抽来,撒腿就跑。 “师父,师父,你干嘛呀,一回来就打人,还有没有王法啦……” 乔铮一边追,一边骂:“你还问我有没有王法,啊?我你趁我不在家,就偷溜出去干坏事,你以为我不知道是吧,你不是要知道王法嘛,那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王法,臭小子,你别跑啊,你有本事找撼天虎打一架,就没本事挨我的揍啊,你还跑什么……” “师父,师父,哎哟,你别打了,你怎么知道的,哎哟,我的天哎,你这是下死手啊,疼,会打死人啦!” “我打死你也好过你死在撼天虎手里!” “师父,师父,别打了,疼啊,我跟你说,我都跟你说还不行嘛……” “你现在要说我还不听了,你臭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有几句正经话说啊,先挨我一顿揍再说!” “别啊,师父,啊!您轻着点,哎哟,又挨一下,别打头啊师父,会打傻的……” 师徒二人在院中一个跑一个追,任高兴怎么躲闪,都没法逃过乔铮的鞋底,劈头盖脸一顿乱抽,高兴躲的再快也还是挨了七八下。 乔铮终于停下了脚步,手里握着鞋子,胸口剧烈起伏。 高兴知道,师父神行功比自己强多了,跑个百十里地都不带气急的,就这样跑动几圈根本不至于气喘吁吁,显然,这次他是真的动怒了。 “你给我过来!”乔铮咆哮。 高兴翻着眼皮,嘟着嘴,一脸做错事被发现的心虚的样子,磨磨蹭蹭挪到他面前。 小心翼翼问道:“师父,您怎么知道的。” 乔铮吼道:“还我‘怎么知道的’,告诉你,你师父我到处都是眼线,你干什么事我不知道啊?好大的胆子啊你,趁我不在家,你一个人就跑去了辛州城,你是活够了去找死了吗?你就是找死也好歹告诉我一声啊,好歹有个人给你收拾吧,你说你把师父我还放在眼里吗?你这是要造反啊,要翻天啊!” 乔铮嗓门够大,每说一句话,高兴就吓的脑袋向后缩半寸,最后,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口水,怯怯地道: “师父,有句老话说的好‘口水能淹死人的’。” “怕我口水淹死你,你就不怕撼天虎一口吞了你啊?”乔铮怒不可泄地继续骂。 高兴忙抬起手臂用衣袖遮挡飞溅而来的吐沫星子,将眼睛从手臂下方探出,弱弱地道: “师父,气大伤肝,您消消气,咱们有话好好说,行不行?” “不行!跟你好好说?给你脸你都不接着,硬是跑出去把师父我的老脸都丢尽了。”他重重地将鞋子砸到地上。 高兴自知闯了祸,忙蹲下身来,拿起鞋子帮他穿脚上,最后还没忘抬手拍了拍鞋面上的灰尘。 嬉皮笑脸地软语道:“师父,您骂也骂过了,打也打过了,就别生气了,回头再气出个好歹来,还是徒儿我的罪过。” “就你没心没肺,居然还笑的出来,徒弟?我差点就没你这个徒弟了!你瞧你多威风,我才走两天,你一天去跟撼天虎打了一架,一天又在翼云镇打了王老七,赚了个‘魔头’的名号回来,哎呀,瞧瞧我的弟子真是有出息啊。” 乔铮一脸地不屑,语出讥讽。 可他这番话倒是把高兴听傻了,他愣愣地问道:“师父,您是不是一直跟踪我的?怎么什么都知道?” 乔铮道:“我还需要跟踪你?你小子放个屁,什么时候放的,在哪儿放的,放的多响我都知道,哼!你不是一直想跟撼天虎斗吗?这次如愿以偿了,你自己说,你有几条命跟他斗?” 高兴厚脸皮地伸出三根手指头, “三条吧。” 听得此言,乔铮劈头骂道:“连我都打不过他,你以为你是谁啊,杀你一次就够了,还三条命?你当你是猫啊?还好意思说出口?” 高兴倒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他露出一个神秘的表情,说道:“师父,这次我有个重大发现,是关于我的小白蛇的,你要不要听?” “有屁快放!”乔铮没好气地道。 高兴道:“我的小白蛇可以不用内力催动,它自己就能主动出现御敌。” “什么?” 乔铮怔然,须臾,问道:“你是说,小蛇会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自动出现?” 高兴认真地点了点头。 乔铮有些吃惊, “撼天虎的白虎就是可以自主御敌的,这种护身法器极为少见啊。” 高兴:“是啊,师父,若非我偷袭柳府,又怎么能发现小白蛇的厉害之处啊。” 乔铮兴趣上来了,说道:“来来来,快坐下说坐下说,你给我好好讲讲,你们是怎么交锋的。” 二人席地而坐,高兴就将在柳府夜袭时发生的事都详细地说了一遍,而当他说到紫风时,乔铮双眉紧蹙,说道: “这个紫风我也曾听说过,他是撼天虎柳凡生的徒弟,护身法器是紫魔旋风,不过我也没见过,也没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不过,我听说撼天虎近期倒是一直将他带在身边,他二人杀了不少江湖人士,长此下去,紫风恐怕就要成为第二个撼天虎了。” 高兴道:“当时我真怕我的小蛇被那旋风吃掉,不过奇怪的是,他并无杀我之心,而且,是他放我走的。” 乔铮好奇道:“紫风居然放过你了,难道柳凡生的这位弟子跟他并不是一条心?还是欲情故纵?” 高兴摇了摇头:“不知道。” 他还真是不知道,说来奇怪,每每想起这个紫风,他总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对自己根本没有恶意,从一开始追赶自己,到最后说的那句“还不快跑”,怎么觉得他就是想将自己驱离柳府,越远越好呢?!也许,撼天虎的手下也并不都是坏人吧。 乔铮神色凝重,好半晌,说道:“高兴,我知道你想打败撼天虎,可是,以你现在的功夫,显然还差的远,我打算帮你请一位老师指点指点,他一定能帮到你,我这次出去,就是去见这个人的。” 高兴好奇地问道:“谁?” 乔铮道:“祖慕热蒂的父亲。” “啊?师父,我没听错吧?是那个妖孽的父亲?”高兴的眼珠都快爆出眼眶了。 “什么妖孽,你这张嘴,整天就没个把门的,祖慕热蒂的父亲叫热黑木。” 乔铮头有点大。 “什、什么?热、黑木?哈哈哈哈哈……”高兴忍不住放声大笑。 乔铮愣了:“你笑什么?” 高兴笑道:“师父,你看见祖母热的那根冒黑烟的棍子吧?我如今终于知道出处了,原来她爹叫热黑木,难怪她那根棍子是黑的,还冒烟,热黑木,祖母热的,敢情是‘热的冒烟’,她父女俩这是上火了呀,哈哈哈……”他自己把自己乐的前仰后合。 乔铮哭笑不得地看着他,直待他终于笑够了,这才说道:“拜托了小子,你就别胡说八道了,在西域,‘热黑木’的意思就是慈祥,这热黑木乃是西域的武学大家,他的护身法器是头牛,叫裂天神牛,亦是强悍非常,鲜有对手。” 高兴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一脸不情愿地道:“我要是跟着他修炼,那祖母热的岂不是天天在我眼前晃悠啊?我躲他还来不及呢,这下倒好,反而要我自己送上门去。” 乔铮道:“那不是挺好?你们一起练还有个伴儿啊,还能切磋,你可别小看凌霄黑风棍,那孩子只是年纪尚小,功力尚不足,只要她勤加习练,不出五年,必有大成。你跟她对练,对你的提升可是有很大帮助的。” 高兴摆着一副苦瓜脸,道:“您是不知道啊,那丫头一张嘴问题可多了,我看到她就有点头疼。” 乔铮站起身来,道:“那你就别去学了,反正跟着师父我,你也就练成这样了,这辈子就去雷震天跟二三流角色玩玩得了。” 听得此言,高兴眼珠滴溜溜一转,问道:“那这热黑木的裂天神牛若是对战撼天虎的白虎,会怎么样?” 乔铮道:“应该不分上下。” 高兴顿时眼放金光,忙站起身,说道:“那行,师父,我去学。” 乔铮“嗯”了一声:“这还差不多,你愿意学,明天我就带你去见他。” 高兴:“他在哪里?” 乔铮:“我跟他今晚一起回来的,如今他就住在他女儿住的那家酒楼里。” 高兴:“师父,你怎么想起来让他教我修炼呢?” 乔铮含糊地道:“那个,是上回子虚去雷震天见到了祖慕热蒂,子虚跟她父亲热黑木是、是朋友,所以才想起来的,这次我们出去,就是去找她父亲的。” 高兴:“那祖母热的她爹也是蓝眼睛吗?” 乔铮向房中走去,从嗓子眼“嗯”了一声。 高兴追了上去:“那师父,您是怎么知道我去找撼天虎的?” 乔铮瞥了他一眼,道:“还问?我都说了我有眼线的,你的一举一动都别想逃过我的眼睛,所以,你少给我到处惹祸,否则我可不饶你!” 高兴委屈地道:“我只是想找哥哥。” 乔铮转过身来看着他,低声斥声:“自己没成功的时候就要学会忍耐,忍耐,懂吗?” 高兴嘟着嘴“哦”了一声,可一想起背后总有两只眼睛盯着自己,便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 第35章 热黑木 次日辰时后,乔铮带着高兴去了翼云镇四方酒楼。 四方酒楼是翼云镇里最大的酒楼,虽然比不得州府的酒楼,但是在这个小镇上,条件也算是最好的了。 乔铮在二楼一间客房前停下了脚步。隔壁就是祖慕热蒂的房间。 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浑厚的男子声音:“请进。” 随着房门被打开,门内出现了祖慕热蒂那雪白而美丽的小脸,一双湛蓝色的眸子散发着魅惑的光泽。 “乔伯伯,大魔头,你们来啦。” 乔铮笑道:“嗯嗯,乖孩子。” 高兴冲着她张口不出声地扔过去两个字:“妖孽”。 祖慕热蒂作势一瞪眼,扬了扬小小的拳头。 高兴只当没看见,伸长脖子向内张望,只见,屋内站着一位中年男子,身高八尺有余,身材魁梧,一身蓝白团花的绸缎长衫,看起来非富即贵,面色与祖慕热蒂一样甚为白皙,浓眉大眼,深陷的眼窝,一双深蓝色的眸子,透着一丝凌冽,高挺的鼻梁下,是一脸幽黑的络腮胡。 撼天虎也是络腮胡,但是,他的相貌看起来就十分的凶狠,而这热黑木的络腮胡却透着一种阳刚之美。高兴不由得对他生出三分好感来。 热黑木迎上前来,抱拳道:“热黑木见过乔兄。” 乔铮拱手,笑道:“热黑木老弟,我把那臭小子带来了。” 高兴忙走上前,恭恭敬敬施了大礼,口中唤声:“高兴见过热前辈。” “热前辈?” 热黑木一怔,继而“哈哈哈……”朗声大笑:“好好,就按照你们梁国的习惯喊我热前辈吧。” 乔铮笑道:“这孩子不懂事,老弟莫怪啊。” 热黑木满脸笑意地望着高兴,说道:“嗯,这孩子,相貌俊秀,眼神透着机灵,我也从祖慕热蒂口中听说过一些,他虽有些顽皮,但心地善良,心胸豁达,不同流俗,我热黑木很是喜欢呀。” 乔铮道:“你可千万别太喜欢他,这小子可会蹬鼻子上脸呢,把他交到你手里,你就得好好替我收拾收拾他。” “哈哈哈……”热黑木笑道:“好,我就放个马鞭在这里,不听话就鞭子伺候。” 祖慕热蒂笑道:“好啊好啊,若有需要,我很乐意帮忙。” 听到“鞭子伺候”这四个字,高兴突然想起祖慕热蒂说她父亲经常会打她,可是眼瞧着她父亲甚为豪爽和友善,好像也不是那种粗野之人啊,他素来有什么说什么,心里这么想着,嘴里忍不住问道: “热前辈,听说您常打妖……祖母热的?” 热黑木一听之下,微微一愣,随即又爆出一阵朗笑,道:“我还打她?她不打我就已经是万幸了,怕不是这丫头又哄骗了你吧,哈哈……” “……啊?”高兴向祖慕热蒂瞪了过去,口中再次不出声地吐出“妖孽”两个字。 祖慕热蒂笑盈盈上前,亲热地挽住热黑木的手臂,对高兴说道:“我爹最心疼我了,他怎么舍得打我呢,高兴,你上当了。不过,大魔头,从今天开始,你可要好好跟我爹修习武学,否则,可真的会鞭子伺候的哟。” 热黑木道:“丫头这句话不错,要学习就要认真严肃才是,你师父要我在一个月内助你提升武功修为,你自己可要加油了。一会儿我就跟你上山,在山上住一个月,希望这一个月对你有所帮助。” 高兴脸上顿时扬起灿烂的笑容,重重地点头道:“是,热前辈,我都听你的。” 乔铮道:“高兴,你将你的护身法器演练给你的热前辈瞧瞧吧。” “是,师父。” 高兴下盘扎稳,暗运内力,催动出小白蛇。 认真打量着他面前升起的一团白色光环和盘在其中的小白蛇,热黑木抬手抹了一把络腮胡,说道: “看起来倒没什么稀奇,不过是一条小白蛇而已,不过,听说它能吸附他人护身法器的灵气,这个倒是很少见了,高兴,收了法器,让我来试试看,你们都退后。” 高兴忙收了小白蛇,三人向后退出五步开外。 热黑木手腕轻轻一翻,瞬间,在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头透明的小牛,体型大约只有三尺多长,头上生有一对牛角。 高兴双眼紧紧盯着那头牛,口中喃喃道:“这么小的牛,还是透明的?没有任何颜色。” 热黑木笑道:“你嫌他小?” 话音刚落,那牛陡然膨胀起来,大到几乎占了半个屋子,两根弯曲向上的牛角约有两尺长,牛眼乌黑发亮,散发着森森寒气,宽大的牛嘴噗噜噜一颤,打了个响鼻,两个斗大的鼻孔喷出两团热气,将高兴的头发吹的向后飞去,高兴忙疾步飞退两步,抬手抹了把脸,惊呼道: “乖乖,不得了,祖母热的,你家的人都喜欢热,这头牛怕是也热伤风了吧?” 他话音刚落,突然透明的牛身上开始变了颜色,由浅到深,最后变成了深棕色。 高兴兴奋地打量着面前的大牛,看上去体型已经跟柳凡生的大白虎有得一比,若是比撼天虎还大,不知道能否胜过那头白虎,他走到扭头前,看着它那一双拳头大的鼻孔,问道: “热前辈,你的大牛还能更大吗?“ 热黑木道:“你就瞧好吧。” 他话音刚落,大牛迅速爆长,牛鼻子却在瞬间顶住了高兴的鼻子,那乌黑的眼珠几乎有他半个脑袋大,高兴疾步后退,“嘭”一声,后背撞上了墙,退无可退,他骤然后悔刚才的鲁莽要求,好在那头牛也停止了爆长,一头牛,一个人,四目相对之下,高兴顿时后背一阵发凉。 就在这一瞬间,高兴胸前乍现一团光环,那光环迅速套住牛嘴,与此同时,空中骤现一条小白蛇,舌头自上而下向牛身俯冲下去,蛇信吐出两尺长。 热黑木见状手腕微动,大牛瞬间变成了透明色的虚体。小白蛇一冲而下,不见了实体,它穿过如烟似的牛身在贴近地面时突然蛇头向上挑起,重新升回半空,自上而下虎视眈眈地俯视着虚体的大牛,蛇信吞吐,似乎随时准备发动进攻。 热黑木面上笑意满满,点了点头,道:“好宝贝啊,居然能自动出现,集攻防一体,倒是极为少见,尤其是在十六七岁的年纪能练出这般的法器,更是难得。” 他收了大牛。小白蛇在确认没有危险之后,扭曲着身体游回高兴面前,重新在光环中盘成一团。 热黑木笑道:“高兴啊,听说,你意识里还有一个法器?” 高兴点头:“是,但是现在尚未成型,好像也是一条蛇,不过比这条大很多很多,如今身上鳞片已经开始出现了。” 乔铮道:“要合二为一,照他现在的功力尚不够,乔某能力有限,还望热黑木兄弟给他助助力了。” 热黑木笑道:“我明白了,我们现在只能看见小白蛇,而从小白蛇目前的力量来看,还不足以跻身武学一流的行列,不过,我倒是很愿意一试,看能否尽快助他将意识里的那条蛇幻化成型,我也很好奇啊,想看看他意识里的蛇究竟长什么样。” 祖慕热蒂凑道高兴耳边道:“大魔头,原来你有两个护身法器?” 热黑木道:“不是两个,但他意识中那个要是幻化成功,便能与这小蛇合二为一,到那时将威力大增。你们不是说小蛇能吸取他人法器的灵气吗?看似是小蛇的行为,实则这就是高兴浅意识中催动的,因为他的意识中那个形体需要外在灵气的注入。” 祖慕热蒂惊讶地道:“哦,我知道了,原来这条小蛇需要摄取别人法器的灵气来养活他意识中的大蛇,而大蛇再将自身的能量转给小蛇?” 乔铮道:“也可以这么说,就目前来讲,我总觉得这条小蛇的能力并没有完全发挥出来。” 热黑木道:“高兴虽有极佳的资质,可是他练功时间尚短,且有些急躁,若是双生体的形式,一般修炼之人没有个几十年根本无法完成合体,以他目前的功力不足以支撑他的意识形体,所以,他需要耐心,和时间。” “几十年?” 高兴瞠目,道:“真要几十年,我还找得到哥哥吗?我还救得出来哥哥吗?” 热黑木道:“你的情况,你师父已经告诉我了,他已经打听到,撼天虎家中的确曾有过一个叫高原的人,只是,撼天虎在辛州城,京城都有府宅,他手下人手上千,且以二十上下的年轻人居多,所以,并不知道哪一个才是高原本人,也不知道高原是在辛州还是在京城,你要解救你哥哥,目前要做的就是提升功力,打败撼天虎,我自会助你一臂之力。” 听得此言,高兴振奋至极,“扑通”一声双膝跪地,给热黑木磕了一个响头,抱拳道: “多谢热前辈相助,高兴定当认真修炼,早日打败撼天虎,救出我哥。” 热黑木朗声笑道:“好好,你既有这个心,我自当用心教,快起来吧。” 午后,热黑木和祖慕热蒂跟随着乔铮和高兴上了岷山。 祖慕热蒂一脸骄傲地对高兴说道:“从前你不准我去你家,如今,你得巴巴地请我去了吧?!” “错!” 高兴说道:“首先,那不是我家,那是我师父的家,其次,我可没请你去,我请的可是热前辈。” 祖慕热蒂嘟着小嘴,问道:“那你家呢?” 高兴想了想,苦笑一声:“我家?我自己都快不记得我家长什么样子了,好像是叫凤什么……对,凤头村。” “凤头村在哪里?” “不知道。” “你自己的家在哪里你不知道?” “真不知道,我离开家的时候不过六七岁。” “那你爹娘呢?” “娘死了,爹活着。” “那你为什么离开家?” “……你问题好多哦。” “不能告诉我吗?” “不能!”高兴头又开始大了,他加快了脚步。 祖慕热蒂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纤长的背影,唤道:“大魔头,等等我。” …… 祖慕热蒂终于如愿以偿地来到了高兴的“家”,不仅如此,托热黑木的福,她可以暂时住在这个深山里的大院中,每日与高兴一同练功。 但是每天晚上亥时,高兴与祖慕热蒂二人还是会一同去雷震天打擂,他们需要不断与人对练,来提高自己的功力。 同时,乔铮和热黑木,还会时常催动自己的护身法器与高兴的小蛇相斗,以提升小蛇的战斗力,激发他潜意识中的那条巨蛇尽快成型。? 第36章 功力提升 一个月后,深山大院中 在热黑木的内力催动下,两丈余长的裂天神牛发出“哞”一声低沉而粗厉地吼声,亮出两根长达三尺的牛角,撒开四蹄向高兴狂奔而去。 乔铮和祖慕热蒂紧张地观战。 高兴不慌不忙,双眼紧紧盯着裂天神牛,未待催动,一道光圈乍现,光圈中的小白蛇宛如离弦之箭飞身弹起,目标直冲牛头,就在蛇信即将触碰牛头的瞬间,神牛的脚步戛然而止,口中吐出一股白色浓烟,将小蛇完全淹没其中,神牛低下头去,冲入浓烟中,一对牛角疯狂顶来,高兴身子向旁一闪,神牛从浓烟中冲出,一头撞向假山,但听得耳畔“嘭”一声巨响,假山山石碎裂,碎石横飞。 若是一般的法器,哪里经得起它那石破天惊一般的力量,不是被牛头撞散,就是被牛角挑飞。而此时,小蛇完全笼罩在浓雾中,不见了身影。 就在众人凝神搜寻小蛇之际,神牛身后,尚未散尽的烟雾中,骤然亮起一束耀眼的白光,直冲云霄,小蛇通体宛如被一层厚厚的水晶包裹,蛇头向下,身体绷的笔直,陡然张开蛇口,一条透明水柱宛如利剑,直向牛身射去。 神牛体型庞大,待要躲避已来不及,水柱射到身上,顿时蔓延开来,迅速凝结为冰块,宛如铠甲,并快速收缩。 热黑木催动牛体变小,那冰块如影随形地贴在它身上,热黑木暗自发力,冰块“啪啪”爆裂开来。 神牛瞅准时机,一口浓烟再次向小蛇喷去,随即飞跃而起,长而锋利的牛角刺入浓烟中一顿挑动。 “我打你的牛屁股!”高兴发一声亢奋的高呼。 耳边只听得“啪”一声脆响,一条蛇尾扎扎实实地抽在牛屁股上,神牛发出一声低吼,扭头向小蛇攻来,小蛇突然调转蛇头,从它两条后腿间钻入它腹下。 神牛并未躲避,反而一屁股坐下,小蛇顿时被它压在身下。 高兴瞠目,惊呼:“完了完了,这下就剩蛇皮了……” 他话未说完,突然,从神牛背上伸出来一根晶莹剔透的冰柱,热黑木大惊,高呼: “哎呀,失算了!”他慌忙催动神牛站起身来。 高兴一见自己的小蛇,刹时欲哭无泪,只见小白蛇果然已经扁成一张白纸了,可嘴里犹自顽强地竖着一根冰柱,宛如一柄锋利的长剑穿透了牛身。他哭丧着脸喊道: “哪有这样的啊,小白蛇,咱们宁愿战死,也不能给人家屁股坐死啊,多丢人啊,没事你钻人家屁股底下干什么?这下可完蛋了……” 他这里正哭丧般地嚷嚷着,那已经扁成一页纸薄的小白蛇,突然竖起了扁扁的脑袋,口中蛇信骤然弹了出去,牢牢吸附在神牛的腹部。 这下四人皆大吃一惊。 高兴瞠目:“哟呵,还有这等操作?” 热黑木张口结舌:“……啊?!” 乔铮的眼珠瞪出了眼缝,惊呼:“诡异啊!” 祖慕热蒂看的心惊肉跳,冲她爹跳着脚地喊:“吸灵气了,快逃啊……” 热黑木惊醒过来,慌不迭想收自己的护身法器,可这时蛇信正黏在神牛腹部,神牛摇头摆尾,都无法攻击,更别说甩开了,它跑哪里,小蛇那扁成一张纸的身子便飘到那里,无论怎么跑,怎么跳都无法甩脱。 眼睁睁看着神牛腹部的颜色开始变透明,热黑木冲着高兴急声道:“高兴,快收了法器!” “啊!哦!” 已经看呆了的高兴终于反应过来,忙发功去收小蛇,可奇怪的是,无论怎么发力,小蛇都死死黏在神牛腹部,就是不肯下来。 这下高兴也没办法了,他急道:“不行啊,它不听我的呀!” 热黑木稳定心神,说道:“催动你意识中的神兽,令它放开我的神牛!” “哦!”高兴即刻站稳身形,凝神静气,在他的脑海中,一条巨蛇在浓雾般的云层中翻滚,盘旋,骚动不安,他暗自发力控制这条巨蛇,对它发出停止攻击的指令。 那条巨蛇的情绪渐渐平稳,随即在云层中安静地缓缓扭动着身躯。 终于,小蛇的蛇信脱离了牛腹。热黑木忙收了裂天神牛,便在此刻,扁扁的小白蛇,突然身子“嘣”一声弹开,顿时恢复了圆滚滚的模样,更加诡异的是,它的身子开始膨胀,膨胀,胀到足有碗口粗细,突然,“噗”的一声,从蛇头和蛇尾部冲出两股浓烟,这浓烟就与裂天神牛口中吐出的浓烟一模一样,而随着浓烟喷出,它的身体又开始回缩,最终浓雾散尽,它的身子终于恢复了原来的大小,它高昂着蛇头,自信满满地吞吐着信子,临空而起,缓缓游回高兴掌心,盘成了一团。 热黑木突然喜上眉梢,对乔铮说道:“看来,小白蛇不但进攻性增强,其狡猾的程度也不输于高兴,关键是高兴能催动意念中的神兽来控制小蛇,说明,神兽与小蛇已经开始意念相通了呀。” 高兴回过神来,笑嘻嘻地冲着热黑木一抱拳:“热前辈,对不住啊,我的法器贪心了一点,吸多了神牛的灵气了。“ 热黑木笑道:“没有,它根本没有吸走神牛的灵气,你没看到它吸的都是神牛的烟雾吗?哈哈哈……” “……啊?忙了半天,它吸了一肚子烟啊?”高兴深感诧异。 热黑木点头道:“没错,我的裂天神牛最强的功力,一是力大无比,二是吞吐烟雾,三是,它的整个身体都是烟雾组成的,所以,它可以成型亦可以成烟,虚虚实实,我给它内力,它就充斥内力,我收了内力,它就只是一个虚的形体。方才我一时无法收回裂天神牛的时候,我便先行收回了内力,所以,你的小白蛇白吃了一肚子烟雾。” 高兴终于明白了,“这烟雾对它没有一丝作用,所以,它也无法吸收,就只得吐掉。” 热黑木笑道:“没错。不过,这一个月来,你的功力精进迅速啊,比我预料中的还要快。若这样练下去,相信离二兽合体不远了,只可惜,我无法亲眼见证这一刻的到来了。” 高兴问道:“热前辈您是要走吗?” 乔铮道:“你的热前辈要去昙州,有个朋友在那边等他好几天了。” 一个月的相处,热黑木热情、豪迈的性格给高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心中有些不舍,问道:“热前辈何时回来?” 热黑木笑道:“怎么,你舍不得我走啊?” 高兴道:“有句老话说的好‘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热前辈教我一个月的功夫,宛如我的生身父亲一般,我自是舍不得您走啊。” “哈哈哈……”热黑木忍不住开怀大笑。 乔铮“啧啧”连声,一脸的惨不忍睹,口中骂道:“你小子是认亲戚认上瘾了啊?瞧这马屁拍的有多响亮,我教了你十年,你都没说我是你爹呀。” 高兴上前一把勾住乔铮的脖子,恬着脸道:“师父,您在我心里早就是我爹了,这还用说嘛,咱俩不是父子胜似父子。” “去去去,别没大没小地。”乔铮甩开了他的手,可是嘴角边却露出了一丝笑意。 祖慕热蒂背着双手走到高兴面前,说道:“大魔头,我也要走了,你会不会舍不得我呀?” 高兴抱拳,冲她恭恭敬敬施礼,道声:“妖孽,请慢走,不,您请快走。” 祖慕热蒂气鼓鼓瞪着眼,骂道:“你这个大魔头,坏死了,我天天陪你练功,黑风棍的灵气都被你家小蛇吸走不少,你不谢我,还赶我走。” “你过来,我有句话要跟你说。” 高兴冲她勾了勾手指,祖慕热蒂笑眯眯走到他面前,问道:“想对我说什么呀?” 高兴道:“你把那个黑棍子扛在肩上走两步给我瞧瞧?” 祖慕热蒂抬手就打:“你这个大魔头,又来破坏我的形象,看我怎么收拾你。” 高兴撒腿就跑。 看着两个孩子在院子里追逐打闹,热黑木和乔铮亦是忍俊不禁。 乔铮笑道:“你别说,自从有了这小子作伴,我的生活倒是多了不少乐趣啊。” 热黑木颔首道:“是啊,这孩子聪明机灵,点子多,甚为可爱,也能吃苦,只是缺少了一样——心机。” “嗯,我最担心的也是这个,” 乔铮叹了口气,道:“他两次偷偷去找撼天虎对战,也是他命大,活着回来了,对付撼天虎,绝不能单打独斗啊,他最缺的就是历练,若非我不便出门,倒真想带他出去长长见识。” 热黑木道:“我这次去京城,估计太子已经知道了,否则,子虚也不会跑到昙州去等我,想必,他还是顾及你,所以并不敢擅自来这山上,只怕有人发现你在这里给你带来麻烦。” 乔铮抬眼看着他,说道:“你看我这张老脸,如今又有几人能认得?即便他们跟着上山,又能怎样?” 热黑木打量着他那看不见眸色的脸,轻叹:“乔兄,也真难为你了,多年来,为避灾祸,你居然如此自毁形象。只可惜,娘娘已经故去……” 乔铮咬了咬牙:“此事不提也罢,我也习惯了。不如,明天我陪你一起去昙州吧,让你独自前去,我总有些不放心啊。” 热黑木道:“乔兄不用担心我,裂天神牛也不是吃素的。” 乔铮想了想,道:“也好,反正昙州离这里不足百里,万一有什么事,你就赶紧过来,毕竟我这边比客栈要隐蔽的多。” 热黑木点头:“放心吧,兄弟我知道怎么做。我看高兴这孩子功力精进迅速,相信他很快就能成为你的左膀右臂了,若是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我热黑木定当鼎力相助。” 听得此言,乔铮的脸上似乎没有丝毫的愉悦之色,轻声道:“我早就看淡了,我倒觉得二皇子很不错。” 热黑木看了他一眼,又将目光转到两个追逐打闹的孩子身上,低声道:“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站在你这边,这次我见了二皇子,也发现,他虽然内敛低调,但知书达理,博学多才,深谋远虑,绝非池中之物,也难怪朝廷上下,乃至江湖上都有那么多人拥护他。” 乔铮道:“是啊,江山代有能人出。不过,此次见过子虚后,我希望你不要再留在梁国,早些回家去,暂时不要过来,我不想你冒险啊。” 热黑木点头:“好,我知道了。”? 第37章 厚礼相赠 热黑木父女下山后,这座隐藏在深山之中的大院终于又冷清了下来。 这一个月来,虽说祖慕热蒂叽叽喳喳地令高兴头疼,但每每见她向父亲撒娇,和热黑木慈祥关爱的神情,暖暖的父女之情,不由得令他愈发地思念哥哥和父亲。 见高兴望着远山出神,乔铮问道:“怎么,舍不得他们离开?一个月跟他们相处,这是处出感情来了呀。” 高兴眸色幽幽,轻声道:“师父,我想爹了。” 乔铮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远处葱郁的山林,问道:“你还记得你家吗?还记得你爹吗?” 高兴撇了撇嘴,一脸无奈地道:“那屋子能记得,只是我爹长什么样,也模糊了。” 乔铮爽快地道:“也是,十年了,想爹了就回去看看吧,从这里到你家骑马不过半日便到了。如果你想回去,我便陪你去看看。” “……” 高兴倒是没想到师父怎么突然这么痛快,不由得满眼诧异,问道:“师父,您知道我家在哪里?连我都没搞清楚我家的位置哎。” 乔铮微微一笑:“听你提起过凤头村,我就着人去打听了,德阳县凤头村高家,你爹叫高良,是个铁匠,原先在德阳县一家铁匠铺,你兄弟二人失踪后,他便回家了,如今就留在村里给人打打铁器度日,你继母三年前生下一个男娃,叫高诚盼,小名盼儿,看来你爹是盼着你和你哥早点回家呢。” 听他一口气说完,高兴的眼睛瞪的有铜铃般大,不可思议地望着他,惊讶道: “师父!您怎么知道这么多?我又有个弟弟了?搞什么嘛?您知道怎么不告诉我啊?” 乔铮道:“我也是才打听到的。” 高兴凑到乔铮面前,低声道:“师父,您总说‘着人’去打听,又说您有眼线,您手下究竟有多少人?那个子虚也是您的人吧?您把他们都藏在哪里,我怎么没瞧见啊?那热前辈也是您的人?我见他十分尊重您呢,您跟他是什么关系,您又究竟是什么人呀?” 乔铮冲他翻了翻眼皮,道:“小孩子别打听这么多,听着,你要回家我马上带你回去,快去快回,你要是不回家就算了,你就好好在这里呆着吧。” “去啊,我当然去了啊,” 高兴这会儿可高兴了,激动地问道:“师父,您说我要给我爹和我的小弟弟带点什么东西回去?我现在有钱了,马上就去翼云镇买。” 乔铮道:“你那点钱能买什么东西?放心吧,师父我早就给你备下了,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拿。” 看着乔铮转身回了屋子,高兴口中嘟囔:“你这小气鬼能给我准备什么东西啊,还不如我自己出去买。我爹喝不喝酒?一般男人都喜欢喝酒的,那我酒买个几坛子酒给他,再给小弟弟买些拨浪鼓啊,小糖人啊,再买一身小衣服……江兰不是说她生不出孩子吗?不对,她是说我和我哥害得她生不出孩子,那我和我哥不在家了,她就生出来了?这么说,岂非还是我和我哥的错了?我如今要是回家去,看她还敢打我不,她最怕蛇了,她要敢打我,我就放蛇咬她……” 他这里正眉飞色舞,想得满心亢奋,就见乔铮去而复返,手中拿着个褐色的小匣子。 “这是什么?”高兴好奇地打量着那个匣子。 乔铮将盖子打开,送到他眼皮子底下,而当高兴看见匣子里那些东西的一瞬间,两只大眼珠骤然暴突,身子僵硬如木…… 只见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块长命金锁,一枚翠玉的簪子,还有一锭拳头大小的金子。 看着他那触电一样半痴呆的状态,乔铮“喂”了一声,道:“要不要把你的两只大眼珠子也一起装盒子里带给你爹啊?” 当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高兴激灵一下回了神,忙抬手使劲揉了揉眼睛,这才将眼珠子给按回了眼眶。眼睛兀自死死盯着那个小匣子,一张酣红的小脸仿佛刚喝了酒一样,便是连脸上的两个小酒窝都好似装满了甜酒,洋溢着喜悦的气息,眨眼间,惊讶,惊喜,错愕,脸上各种表情交替上演, 手足无措地道: “师、师父,我不是在做梦吧?您为我准备的礼物是这些?” “怎么?看不上眼?”乔铮问道。 “太、太看得上眼了,可是,师父,我怎么觉得不太敢相信呢?您这么吝啬,怎么会舍得给我这些礼物?不会是在给我变魔术吧?等我把宝贝送给老爹,我们前脚走,那宝贝就突然变成什么石头、草根了?”高兴显然完全不敢相信那些东西是真的。 乔铮哭笑不得,道:“你都想什么呢?你师父是这样的人吗?” 高兴狐疑道:“嗯,这还真不好说。” 乔铮:“那你验验是真是假不就知道了?” 高兴拿起那锭金子,放在口中轻轻一咬,看着上面浅浅的牙印,越发瞠目:“是真的哎,师父,您不会问我要钱吧?我就那么几块碎银,我可没钱给你啊!” 乔铮夺过金子丢进匣子里,“啪”一声盒起盖子,将小匣子往他怀里一塞,道:“拿去,我送给你的。” 高兴一双大眼中跳跃着凌乱的光芒,激动地抱紧了匣子,生怕师父突然反悔又拿了回去,口中亢奋地嚷嚷道: “真不要钱啊?我的天,我不是做梦吧?我高兴是祖上积德了吗,给我送来一个财神师父?!” 乔铮笑道:“别满口胡咧咧了,一会儿骂师父吝啬,一会儿又是财神师父地,你赶紧回房去,床上放了一套新衣服,去换上,我们再出门,我嘛,托你的福,也穿新衣服,然后咱们去借两匹马,快去快回。” “现在就走吗?”高兴完全没想到乔铮说走就走。 “早去早回嘛。”乔铮道。 “好嘞!” 高兴喜不自胜,抱着匣子就向房中走去,可刚走了两步,他又停下了,眼珠骨碌碌一转,扭头问乔铮:“师父,您哪里来的这些宝贝?不会是偷的吧?老话说的好:‘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乔铮扬声道:“老话说的好:‘皇帝不急太监急,吃饱了撑着了’。是子虚给我的,你要不要,不要就还给我,哪来这么多废话?” 高兴乐了,“啊,原来子虚叔叔这么有钱,那我就不客气了啊,我去换衣服啦。”他蹦蹦跳跳地进了屋。 乔铮嗤笑一声:“这臭小子,还教训起我来了。” 二人换好了新衣服,从各自房中走出来,打量着彼此,高兴突然有些瞠目,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师父,您别说,您穿上这身织锦衣裳还真有些说不出来的高贵的感觉,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您是哪位朝中大员呢。” 乔铮道:“多谢高公子夸奖,不过你穿着这身锦缎长衫,倒是愈发风神俊朗,咱俩站在一起更像一对父子了。” 高兴点头:“若能把您的眼珠子露出来就更好了,否则若有人怀疑咱俩是父子,那我还真担心是人家的眼睛出了问题。”他将小匣子小心翼翼揣进怀中。 “嘿,你这臭小子,骂人都不带脏字,居然还嫌我的眼睛小。” …… 师徒二人下了山,去镇上一处商贩车坊租了两匹马,快马加鞭向凤头村疾驰而去。 这两匹马脚程倒是快,不过三个时辰,二人便踏入了凤头村的地界,村头路边一块大石头上清晰地刻着“凤头”二字。 高兴突然心跳如鼓,他翻身下马,牵着马匹缓缓前行,四处张望着,在脑海中搜寻着记忆中的画面,虽然模糊,但一路走来,那些十多年不变的篱笆墙,小茅屋,小水塘,还有满地乱跑的鸡,都令他有了些许熟悉的感觉,他欣喜而激动地看着这一切,眼睛散发着晶亮的光泽。 跟随记忆,他沿着村里的小路径直向东头走去。 “这位少爷,老爷,请问,你们这是在找谁啊?” 身后传来了一声呼唤。高兴扭头看去,只见一个五十左右的女人站在自家门外打量着他们。 高兴看着这女人有些眼熟,却已不知如何称呼,原本他在家中就很少出门,与外界接触极少,此刻对于这女人,他除了觉得有些熟悉,就没有更深的印象了。 他冲着女人一抱拳,道:“这位大婶,我是去高家的。” “高家?” 女人一怔,她走上前来,皱着眉头,盯着高兴上下一番打量,随即眼中闪出惊喜之色,骤然返身冲着院中喊道: “老头子,老头子,你快出来看看呀,你快点啊。” “什么事啊,大呼小叫地,你这一辈子都没学会什么叫矜持!” 随着话音传来,一个男人走了出来,但见他六十岁年纪,须发洁白,却背脊挺直,看起来十分健硕。 “哎哟,老头子,你快来看看,他是谁啊?!”女人满脸兴奋地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将他拽到高兴面前。 高兴满眼错愕地看着这两位,也不知道这女人为何大惊小怪,既然是村里人,自己还是要客气一番的,免得被人说高良的儿子没有礼貌。 他冲着老男人恭敬抱拳作揖: “老人家好。”微微一笑,面颊上两个小酒窝荡出淡淡波纹。 老男人捋着胡须,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陡然瞪大了眼睛,手指着他,惊呼:“哎呀,看年岁不过十六七,孩子,你,你可是高乐啊?” 高兴怔然:“老伯,您,认识我?” 老男人眼睛一红,激动地道:“果然是高乐,长这么大了呀,这眼睛像极了你爹,这酒窝简直与你娘一模一样,孩子,我是村长啊。” “高乐,我是王婶啊,孩子,你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王婶说着,泪水已经落了下来。 高兴脑中突然闪过一个个镜头,当初他和哥哥经常挨打,正是这位王婶和村长多次相助,尤其他们离开家的那天,被关在柴房中的他眼睁睁看着哥哥被江兰打的半死,急得大哭,耳听得村民们在院门外高声呵斥,可是狠心的江兰都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最后又是村长一脚踹开院门冲了进来,他大发雷霆,一把握住了江兰手中的木棍,高原才没有被江兰那个凶婆娘给打死。 回忆清晰了,感激之情便腾然而起,他“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冲着二人磕了个头,口中唤道: “多谢村长,多谢王婶当年的救命之恩!” 王婶忙上前将他搀扶起来,哽咽道:“好孩子,当年你们逃出去,我们不知道有多担心,村里几十口人出去找了你们两天都没找到,如今知道你们哥俩都活着,我们也就放心了,十年了,高乐生得越发地俊俏了,若非你长的着跟你娘一样的一对儿酒窝,王婶差点就没认出来……呜呜……” 村长赵羽说道:“高乐啊,你爹因为见不着你们,日日思念啊,如今你也回来了那就太好了。” 王婶兀自攥着高兴的手,呜呜咽咽哭得泪眼婆娑,赵村长道:“孩子健健康康回来就是好事啊,还哭什么,还不带孩子回家去看看啊,高良要是看见孩子还不要高兴坏了呀。” 这时又陆续有村民前来围观,得知是高乐回来了,再一看他这一身装束行头,皆欢喜不已,将他团团围住,一边嘘寒问暖,一边簇拥着他向家中走去。 高兴被这些热情的村民如此簇拥着,一时无法脱身,忙扭头看向乔铮,见他站在原地没动,喊道: “师父,师父,您不跟我去啊?” 乔铮笑道:“你去吧,我在村口等你。” 高兴只得回道:“师父,那您等我啊,别乱走啊,别走丢啦。” 乔铮挥挥手:“知道了,你去吧。” 直到这时,村长才将目光转到乔铮身上,盯着他打量了片刻,问道:“您是高乐的师父吗?” 乔铮冲着村长一抱拳,道:“赵先生,多年不见了,不知是否还记得我?” “……” 村长打量着他,似乎尚未认出,问道:“你认得我?你是……” 乔铮道:“找了您二十年,没想到玲珑宝赵羽居然躲在这处小村落里修身养性啊,怎么,不记得润泽了?” 他抬手从眼皮上扯下两块肉乎乎的东西,顿时,一双眸子露了出来,眸色幽沉。 “润泽?” 村长怔然,突然惊呼:“是您?!哎呀呀,没想到您居然是高乐的师父?” 乔铮微微一笑,冲他抱拳施礼道:“实不相瞒,今日,润泽便是专程来拜望您的。” 村长满眼惊喜之色,忙说道:“翼……啊,不,润泽先生,快,屋里请。” 他将乔铮的马匹拴在门外柱子上,引着他进入院中,又伸出脑袋向院门外扫视一圈,这才退了进去,紧闭了院门。? 第38章 父子情深 高兴在一帮村民簇拥下来到了村子最东头的高家门前。 王婶率先上前抬手重重拍打着院门,高声唤道:“高良,高良,快开门啊!高良在家吗?” “谁呀,谁呀?门散了要赔的啊!”江兰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尖酸刻薄。 随着院门打开,她看着门外围着的几十位村民,一时怔住了。 “哟,王婶啊,干嘛呀,这么多人来我家?打劫啊?” 她忙捂住了手腕上那只碧玉镯子。 王婶也没给她好脸色,冲她翻了个白眼,道:“别捂着了,没人会打劫你,高良呢?我们是来找高良的。” 江兰扭头冲着屋里尖声喊道:“相公,快出来!” “来了来了。” 听得屋里高良的声音响起,王婶也不客气,抬手一把将江兰扒拉到边上,径直走进了院子。 高良恐是在睡午觉,这时一边套着长衫,一边走了出来。 “哟,王婶,您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王婶笑道:“高良啊,你快跟我出来,快瞧瞧看是谁来了。” “谁呀?” 高良不明所以地跟在王婶身后来到院门外,看着门外众多村民,一脸茫然。 这时,村民们笑嘻嘻地闪到了两边,打人丛中间走来一位含笑少年。 但见他:白皙的面庞上一双大眼波光灵动,微微一笑,两颊显出两个浅浅的酒窝,风神俊朗,长身玉立,一身浅蓝色织锦图案长衫,更显得华贵无比,好一个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少年郎。 高良直勾勾盯着面前这个俊美少年上下打量,渐渐地,眼中升腾起两团雾气,他缓缓走上前去,颤声问道: “是小乐吗?是我的小乐吗?“ 高兴从前很少见到父亲,记忆中父亲的样貌已经十分模糊,看着眼前两鬓斑白的男人,和他那脸上刀刻般的皱纹宛如沟壑纵横,他有点不敢相信这就是他的父亲,但这一声带着哭腔的“小乐”,却唤出了他心底深处对父亲的所有记忆,他的眼眶瞬间湿润了,俯身跪下,倒头就拜: “儿子高乐给爹磕头了!” 高良老泪纵横,“噗通”一声在高乐面前跪下,抱住他放生大哭:“儿啊,你们为什么要丢下爹一个人啊,你们去了哪里啊,我的儿啊,想煞爹了呀,是爹的错,爹对不起你们,爹不该把你们丢在家里,都是爹的错啊……” 高良抱着高乐哭得稀里哗啦,王婶和众村民们亦在一旁跟着抹泪。 江兰抱着孩子凑了过来,盯着高乐上上下下地打量,口中“啧啧”: “哟,还真是高乐呢,几年不见,长的这么俊了……” “你给我闭嘴!”高良扭头冲她怒吼:“当初要不是你,他们兄弟俩又怎会逃离这个家?!” 江兰当真是无知者无畏,在场的村民没有一个不知她当初对两个孩子做过什么,尽管如此,她还是梗着脖子强行辩驳道: “我喂他们吃,给他们穿,哪里对他们不好啊,真是的,你还哭啥呢,你瞧他现在穿的戴的,还骑着马,看来离开这村子他反而大富大贵了呀……” 王婶气冲冲地瞪着她:“江兰,你就少说两句吧,孩子刚回来,让他们父子进屋好好说说话。“ 见王婶发火,江兰这才闭上了嘴,抱着孩子扭身进了院子。 高兴忙搀扶老父起身,又对王婶及各位村民拱手致谢,这才挽着高良的手臂走进了院子。 院子还是老样子,尤其那间柴房,那个险些成了他专用卧室的破屋子,与十年前没有半分差别,高兴不愿意进屋,便与父亲在院中井台旁的小凳子上坐下。 高良的眼睛一刻都没从儿子高乐脸上移开过,泪水不停地往下流。江兰则抱着孩子站在堂屋门前远远盯着他们。 高兴根本不想搭理江兰,也不请安问好,只当没看见。 高良泪流满面,哽咽道:“孩子,若非你长的像极了你娘,爹还不敢认呢,一眨眼就长这么大了。” 高兴抬手轻轻为父亲抹去泪水,说道:“爹,您身子还好?” “好好,爹很好,孩子,这些年,你去了哪里啊?让爹好生担心啊。“高良的泪水仿佛流不完,刚擦完了又流出来。 高兴将路上想好的一番话说了出来:“起初我跟哥哥在一起,后来,我们各自拜师学艺,就暂时没有在一起了。”他说的倒也没错,只不过,他们兄弟分开却是不得已的,更是十年没有再见了,他不想父亲担心,所以表达得更为含蓄。 高良他抬手抹了把泪,叹了一声,道:“月前你哥哥派人来过。” “什么?我哥来了?”高兴跳了起来。 “你哥哥没有亲自来,他是让一个姑娘替他来看我们的。”高良惋惜地轻叹一声。 “让一个姑娘来?什么样的姑娘?”高兴追问。 “一个长的白白净净挺好看的女孩,大约有二十岁年纪,看起来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说是你哥的女友,她自称‘青芸’。”高良回道。 “二十岁,白白净净?青芸?难道是她……”高兴的脑子飞快转动,他似乎已经知道是谁了,既然柳青芸来了,说明果然如热黑木所说,高原就在柳家,而且与柳青芸关系不错,既如此,至少哥哥现在还是安全的。 江兰突然开了口:“高原是让那个姑娘给我们送礼物来了。” 一听此言,高良勃然大怒,开口骂道:“你给我闭嘴,不说话你会死啊?” 江兰撇了撇嘴,她倒也不离开,兀自抱着孩子远远看着他们。 江兰显然是故意说的这句话,言下之意便是:你哥都送过礼了,你总不能空手回家吧。不过她这句话倒是提醒了高兴,他忙从怀中取出乔铮给他的那个小匣子,递给了高良,说道: “爹,这么多年儿子不在您身边,也没什么孝敬您的,这点东西,还望爹收下。” 高良忙伸手推却:“孩子,爹没有好好抚养你们,这些年来你们在外面肯定吃了不少苦,怎么能收你的东西呢,你哥已经让人送了银两回来了,这个你自己留着吧,啊。” 江兰这时眼睛已经开始发亮了,她忙将怀里的孩子放在地上,一拍孩子屁股,说道:“盼儿,那是你哥,快去叫哥哥。” 盼儿倒是不认生,撒开两条小腿,屁颠屁颠地奔了过来,一双大眼长得倒是与高兴十分相像,他冲着高兴甜甜地唤了声:“哥哥。” 高良说道:“这是你继母所生,也是你的亲弟弟,他叫高诚盼,这么多年爹见不到你们,日日想的心痛,自从有了这孩子,爹便给他起了这个名字,只希望这孩子命好,能将他的两个哥哥给盼回来,不曾想,果然让我盼到了。”说到此,他又开始抹起了泪。 高兴想起江兰骂他们的时候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都是因为你们才害得我生不出孩子。” 他伸出食指勾了勾盼儿的下巴,笑眯眯地说道:“看来,我哥俩离开家原是没有半分错呀,否则哪里会有你呢,盼儿,你说是不是啊?” 他话中有话,父亲高良自然听的懂,面上愧疚之色更盛,自责道:“孩子,是爹对不住你们啊。” “不对,不对,爹您说错啦。” 高兴笑道:“有句老话说的好‘不怕别人瞧不起,就怕自己不争气’,若非如此,儿子又怎能有今天?” 他将手中匣子打开,取出那根长命锁来戴在盼儿脖子上。 一见这金灿灿的锁片,江兰立马眼睛瞪得溜圆,面上挡不住的惊喜之色。 高兴对盼儿说道:“哥哥送给你一句话:自助者天助也!” 俊儿懵懂无知地攥着脖子上的金锁瞧着,甜甜地回道:“哥哥说的盼儿记住了‘自助者天助也’,可是这是什么意思呀?” 望着他那天真的表情,高兴手指头刮了刮他的小鼻子尖儿,道:“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叫你凡事不要依赖别人,只有自强者才能强大,懂了吗?” 盼儿半懂不懂地认真地点了点头,应着:“知道了,哥哥。” 高良一见那金锁,不由得大惊失色:“孩子,这太贵重了,怎么可以给小孩子这么贵重的礼物呢,盼儿,快摘下来还给哥哥。”说着便要上手去摘。 高兴拦道:“爹,这是我给弟弟的,您就不要跟我客气了。“ 他又从匣子里取出那锭金子塞到父亲手中,说道:“爹,这点钱您留着养老,不要给别人拿走了哦。” 高良不过是个老实巴交的铁匠,恐怕这辈子都没见过几次金子,如今这么重一锭金子就握在他手中,他惊呼: “孩子,这、这、这……” 高兴大方地道:“爹,一点钱而已,不要大惊小怪,儿子以后得了空还会再来给您送点钱,虽说不能让您大富大贵,但也绝不能让您过的比别家差。” 此刻的江兰早就红了眼,满脸的谄媚之色,她见高兴自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看她一眼,到底还是心虚,知趣地远远望着,没敢过去。 高兴将匣子盖起来,一并塞在高良手中,道:“这里的东西就麻烦爹给她吧,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言罢,他站起了身。 一听说他要走,高良一把攥住他的手,泪水又涌了出来,哭道:“孩子,刚来就要走吗?爹不要你的这些钱,爹只想能看见你和你哥啊。” 高兴又怎舍得离开,可是,一想起从前他和哥哥在这个家承受的一切,他对这个家一点都不留恋,也或许是当初自己年纪太小,没有爹的家从来没有带给他一丝安全的感觉,此番他回来也就是看看他爹。既然目的达到,他也该离开了。 他安慰道:“爹,得了空我还会回来看您的,您要好好保重身子啊。” 高良老泪纵横,无奈地点了点头:“好吧,孩子大了,事情忙,爹就不拦着你了,可是,见了你哥你要跟他说,下回,你们兄弟俩一起回来,爹不要你们带任何东西,爹只想看见你们哥俩个好好地,爹就是死了,也能闭眼了。” 听得此言,高兴心中一酸,瞬间红了眼,离别总会比相见更令人心痛,他伸出双手拥抱了父亲,轻轻拍了拍父亲抽噎着的脊背,想说点安慰的话,可素来口齿伶俐的他,这一瞬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得心里好生难过。 须臾,他对着高良深深一揖,道:“爹,儿子走了,您多保重。” 言罢他转身走了出去,将拴在门前柱子旁的马匹牵了,翻身上马,看着追出门来的父亲和盼儿,摆了摆手,笑眯眯地说道: “爹,好好将养身子,等我和哥哥回来看您。小盼儿,好好照顾爹爹,下次哥哥给你带好吃的。” 盼儿懂事地喊道:“哥哥,我知道了,我一定好好孝顺爹。” 他又捏着脖子上的金锁,举起来扬了扬,高声道:“谢谢哥哥。” 高良泪如泉涌,一只手捂着口,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哭出声来。 高兴见状心里愈发难过,咬牙强忍着,狠狠心,双腿一夹马腹,马儿缓缓向村外而去,走出很远,他回头看去,兀自能看见老父亲站在门前向自己张望的身影,不由得心中一痛,两行泪珠悄然滑落……? 第39章 妖孽求助 村外,师父乔铮骑在马上正在向自己这边张望。高兴偷偷逝去泪痕,驱马近前。 乔铮盯着他的眼睛,问道:“怎么着,哭过了啊?” 高兴抽了抽鼻子,道:“老话说的好:‘喜怒哀乐人之本性也’,我又不是木头,就不能哭一次?” 乔铮笑道:“看见你爹高兴不?” 高兴微微一笑:“还行,本来以为不记得我爹了,没想到还能认得出来。谢谢师父。” “……什么?” “您给的礼物。” 乔铮不置可否,策马前行,口中道:“借给你的,以后还我。” “啊?还要还啊?” 高兴怔然,“您不是说送给我的吗?“ “不还也行,那就要看你听不听话了,好好听话练武,我就可以考虑考虑。”乔铮马鞭高扬,喝一声:“驾!” 马儿撒开四蹄飞驰而去。 高兴驱马直追,口中唤道:“师父,我什么时候不听话了?雷震天给我的钱我不是跟你二一添作五了?” “那个不算!我还没收你学费呢。” “师父,您这样可就不友好了,徒弟我对您已经很孝顺啦,哎,师父,等等我!” …… 子时刚至,他们终于回到了宅子里。奔波了一整天,二人洗漱完毕准备就寝。 高兴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回想着与父亲见面的一幕幕,十年了,终于又感受到了这久违的亲情,心中不免唏嘘不已。 从他出生起,父亲便去了德阳,每半年回来一次,每次回来不过短短数日,见到父亲的时间少之又少,自打他四岁时母亲去世,不过一年,父亲便娶了江兰,后来,他便与哥哥在毒打谩骂中相依为命,直到今天,当他再次感受到来自父亲的那份关爱时,连他自己都说不清自己是否该庆幸,庆幸还能得到一次父亲的爱,那么真实,真实到几乎不敢相信,哪怕短暂得如过眼云烟,起码还是存在过,也足够他高兴好久。老话说的好:“知足常乐”,或许就是这个意思。 爹说高原让一个女子给家中送了银子,那个女子看来就是柳青芸,可是哥哥为什么没来?柳青芸又为什么会帮哥哥跑腿送钱? 在满脑子胡思乱想中他沉沉睡去。迷迷糊糊中,隐隐听得外面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高兴霍然睁开双眼,翻身起床,打开房门冲了出去,一应动作一气呵成,宛如一道闪电,快如一阵疾风…… 暗黑的月色下,院中隐隐绰绰站着一高一矮两个人,已是丑时三刻,这夜半三更地,是什么人会来到这里? 高兴定睛看去,不由得暗自一惊,夜色笼罩下这二人居然是师父乔铮和祖慕热蒂。 祖慕热蒂不是跟着热黑木去了昙州吗?怎么突然去而复返? “妖孽,大半夜不睡觉,跑来山上,也不怕被狼当了宵夜啊。”他径直向二人疾步走了过去。 祖慕热蒂湛蓝的眸子此刻变得赤红,身上尚有未干的血渍。一见高兴,泪水便先涌了出来。 “高兴,我爹,我爹出事了。” “……怎么回事?” 高兴见状怔然。 乔铮面色冷凝,说道:“撼天虎抓走了热黑木。” “撼天虎?” 高兴双眼瞪的宛如铜铃,不可思议地看着乔铮,错愕道:“不是说热前辈的裂天神牛无惧撼天虎吗?” “若真是一对一,热黑木断然不会敌不过白虎,可是,多了一个紫魔旋风,还有他们的几十名护卫。” 乔铮语声沉重。 高兴双眉紧锁,喃喃道:“那个旋风果然是很不好收拾的,那日我的小白蛇就险些被旋风毁了。” 他转问祖慕热蒂:“究竟发生了什么?” 祖慕热蒂哭道:“我跟我爹去昙州见了子虚叔叔,谁知,我们刚要离开时就突然出现了撼天虎,我们只有三个人,而他带着几十人将我们团团包围,我们不敌,我爹和子虚叔叔拼死为我杀出一条血路,让我逃了出来,而他们两个被围困,后来,我爹助子虚叔叔也逃脱,可是他自己却被那个紫风抓住了,呜呜……我没有办法,在这里我也不认识其他人,只得快马加鞭来找你们相助,前辈,高兴,你们一定要帮我救救我爹呀。” 高兴眼中寒光凌冽,问乔铮:“师父,咱们一定要把热前辈就出来。” 乔铮问祖慕热蒂:“他们押着你爹去了何处?” 祖慕热蒂道:“听那紫风说了一句:‘回府’。” 乔铮沉声道:“回府?那应该是回了辛州城。高兴,幸好咱们的马匹还没有归还,马上出发,天不亮可以赶到辛州。” “是,师父。”高兴转身就往房中奔去。 “高兴,你干什么去?”祖慕热蒂唤道。 “穿鞋!”高兴头也不回地道。 二人这才发现,他居然还光着脚。 …… 深夜幽黑的大路上静得出奇,便是连一丝微风都没有,三匹快马向辛州城疾驰而去,到了辛州天已经蒙蒙亮。三人没法再潜入柳府,只得在城外的小树林中隐藏。 看着进出城的人往来穿梭,祖慕热蒂急火攻心,说道:“先进城吧。” 她从袖中取出一块帕子来蒙在脸上。 高兴那双大大的眼睛盯着她打量一番,说:“你这张脸蒙与不蒙有何两样?光看那两只猫眼就知道你是谁了。” 祖慕热蒂急得直跺脚:“那怎么办嘛!” 高兴眼珠提溜一转,说道:“放心,热前辈肯定不会有事,否则他们在昙州就能寻机杀了他的,又何必抓他,还特地送回辛州来,师父,您说对不对?” 他转向乔铮,见他的脸倒是对着自己,可是看不见他的眼睛,实在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自己说话,忍不住说道: “师父,您好歹给点反应吧,起码我说话的时候能让我知道您在看着我,您听到我的话了,您赞成我的意见,也算是对我的尊重吧。” 乔铮两根食指掀起厚重的眼皮,果然,他的两只眼珠子正极为“尊重”地看着高兴。 高兴生无可恋地吧唧了一下嘴,苦笑一声:“多谢您的尊重。” 乔铮问道:“等到天黑再行动吧?” 高兴摇了摇头:“天一黑,柳府必然防守严密,我倒觉得这时间正合适。” 乔铮道:“这时候?天亮了啊,咱们怎么进去?小子,你不会想大白天跟撼天虎斗吧?” 高兴的大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泽,道:“我斗不过撼天虎,不如抓个有用的跟他交换。忙了一宿的人这会儿恐怕正睡的酣,不忙的人这会儿正好也该起床了……” 乔铮问:“你说的是谁?” 高兴:“撼天虎不是有个八九岁大的儿子嘛。” 乔铮瞠目:“小子,你也忒……” 高兴拦道:“师父您先别急着骂我,俗话说的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咱们以人换人,对撼天虎来说,怎么做都不过分,先救出热前辈再说。” “臭小子馊主意倒是不少。“ 乔铮沉吟片刻,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高兴唇边挑起一抹笑意,对祖慕热蒂说道:“你就留在这里,看好马匹,我跟师父进城,若两个时辰不出来,你就自己先回岷山师父家中等着。” “那你们千万要小心啊。” 见祖慕热蒂满眼的焦虑和担心,脸上尚有一小块不知道是谁的血迹,高兴抬手轻轻帮她擦拭了,又拍了拍她的肩膀,顺便将沾着血迹的手指擦在她衣衫上,方才低声道:“放心,先保护好你自己,我和师父不会有事的。把你的霹雳珠再给我两个。” 祖慕热蒂忙从腰带上悬挂的荷包中取出两个交给他。 高兴取了一个放在怀中,还有一个则递给了乔铮, “师父,得手后可以用这个宝贝脱身。” 言罢,他从地上抓了一把灰土抹在脸上,身上,又弄乱了头发,乔铮见状顿时心中了然,亦学他这般把自己弄的脏兮兮,直到二人将自己一顿撕扯胡抹地几乎看不出真实的模样,这才从林子里出来。 高兴又从路边捡了根棍子,一瘸一拐地向城中走去, 乔铮也顺手从路边捡了个脏兮兮的破篮子,提溜在手里,远远看去,活脱脱就是一老一少两个可怜的乞丐。 这师徒二人一路走到柳府所在的东川巷,这里每一户都是大宅院,高兴就径直走到一户人家门前敲门讨要饭食,不出意外地,他被人哄了出来。 随后便是第二家,第三家,除了一家给了两个馒头,其余的都无一例外,被人直接拒之门外,就这样,他一家家地碰钉子,直到来到柳府门前。 柳府门外站着的家丁早就看见这一老一少二人挨家挨户乞讨,当看见他们向自家门前走来,尚未靠近,便开始一脸嫌弃地驱赶他们离开。 高兴也不跟他们争,你赶我,我就走,一瘸一拐地离开了,随后径直走到府门东侧的一条窄巷子,转了进去,耳畔听得家丁的嘲笑声: “臭要饭的,居然敢到咱们这些人家来讨饭,也不怕自己没饿死就先被乱棍打死。” “就是,也不看看这是哪里,也敢来这里要饭,当真是不要命了。” 这个小巷子是两户人家围墙中间的通道,极为狭小,只能容一人通过。高兴来过两次柳府,对院内情况有个大致的了解。此刻,他大概计算了一下二进院的方位,随即停下了脚步。 对乔铮低声说道:“昨晚他们忙了一夜,又怕被人偷袭,必定在晚间防守严密,白天他们不会那么紧张,尤其这个时间应该最为松懈,他们的防守重点是三进院或者四进院。撼天虎的卧房在二进院东侧,西厢房住着他女儿,那他的儿子应该住在撼天虎的隔壁,我去探查一番,师父您跟着我,若发现一个八九岁的男孩,抓了就跑。” 乔铮道:“好,你要小心点啊。” 高兴笑道:“放心吧师父。” 二人取出帕子来蒙了脸,高兴飞身上了房顶。 他所料的确没错,谁也没想到会有人这么大的胆子敢大白天地爬上柳府的屋顶窥视,所以,当高兴和乔铮趴在屋顶上时,院中居然没有一个人警惕地向上看一眼。 高兴蹑手蹑脚地选好了东侧一间卧房的顶部趴好,憋着嗓子发出两声弱弱的猫叫声,随后他像个壁虎一样,将耳朵紧贴瓦片,细听房中动静,果然,他听到了一个孩子的声音。 “有猫咪,你们去给我抓来。” “少爷,我们不能出去,老爷说了,这两天就呆在房里,外面危险。”这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应该是伺候的丫头。 “不就是一只猫嘛,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我爹又在干什么?怎么连出门都不可以了?好,既然你们害怕,那我自己去。” “少爷,少爷您别闹,老爷知道了会打死我们的,少爷……” 其后无论高兴如何学猫叫,那孩子再没有出过声。看来是被丫头拦下了。高兴乌黑的大眼珠在眼眶中左右摇摆了一阵,随即冲着乔铮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后院,再指指乔铮,又向身下屋子指了指。 乔铮看懂了,他微微犹豫了一下,继而点了点头,握住高兴的手,用力捏了捏,高兴向他点头示意,随即缓缓移动身形,退回到屋顶最东侧,悄没声地跳出了围墙外。 须臾,他的身影出现在了四进院的屋顶上,灰黑色的衣衫与瓦片十分相近,加之他身材欣长,整个身子静静地贴在瓦片上,不仔细看,还真不太容易被发现。 这个院自里的家丁和护卫明显比前面多了很多,看来这里便是他们的居所了。 现在他也不知道热黑木究竟被关在何处,而此番,他并不是来救热黑木的,因为他知道,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凭他和师父都根本别想在撼天虎眼皮子底下救出热黑木,所以,剑走偏锋,他现在要做的便是给柳府制造一场混乱,一场大的混乱,给师父争取时间。 于是,他从屋顶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院中往来窜梭的家丁,高声喝道:“撼天虎,撼天虎出来,小爷要跟他再斗三百回合!” 他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他看来。随即一声声长剑出鞘的“仓啷“声,和呵斥声此起彼伏。 而乔铮也听见了高兴吆喝的声音,不免心头一紧,暗自惊叹这小子的胆子不是一般的大,他眼睁睁看着大量家丁和护卫都向后院涌去,忙将身子紧紧贴在屋顶,不敢有半分动静。 “何人喧哗?可是有人来救人了?”忽听得廊下有撼天虎的声音,他应该是从自己的卧房出来的,因为屋檐遮盖了门前长廊,故此乔铮看不见他,而撼天虎也看不见屋顶上静悄悄趴着的乔铮。 “老爷,不是救人的,是有人在后面屋顶上叫嚣,口口声声说要向您挑战呢。”一名家丁回话。 撼天虎怒喝道:“挑战?什么人这么大胆子,我去会会他,你们看护好夫人,小姐和少爷。” “是老爷。” “老爷,我也去看看。”这是一个中年女子的声音。 “夫人不如待在房中,外面不安全。”撼天虎的声音极尽温柔。 “不,我要去。” “好,夫人既然不放心,那咱们一同去瞧瞧,是何人如此胆大妄为,敢上门来挑衅。” 一阵脚步声向后院而去,乔铮依旧安静地趴着,一动不动,他也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 片刻后,后院喧哗声更盛,耳听得高兴极度嚣张的声音再次响起:“撼天虎,你来了啊,小爷我等你许久了。” 撼天虎:“大胆小儿,上回被你跑了,这次居然还敢来送死?是活的不耐烦了吗?” 高兴:“上回是晚上,小爷我夜盲,看不清楚,昨晚特地好好睡了一觉,趁着耳聪目明的时候向你挑战,来吧,把你的白虎放出来,让我好好摸摸老虎屁股,小爷我就不信了,我赢不了你。” 撼天虎:“嘿嘿,小子,你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敢跟我撼天虎这样讲话的世上还没几个,既然你敢向爷挑战,那爷就让你知道,什么叫‘老虎屁股摸不得’。” “嗷呜”一声震耳欲聋的兽吼声传来,看来后院那边已经开打了,乔铮掌心捏出了汗……? 第40章 高兴设计 随着后院打斗声愈发激烈,又有人不断向后院奔去,渐渐地前面的家丁越来越少。机会来了,乔铮翻身跃下,落地无声,他潜到东屋门前,突然推门而入。 房中果然有两名使唤丫头,和一个八九岁的男孩。 三人一见乔铮进来便都失声尖叫起来,乔铮手中顿现两枚乾坤圈,旋转着向两名侍女当胸击去,侍女毫无武功,一名侍女刹时被击倒,而另一名侍女倒是机灵,吓的跳到床上,乾坤圈如影随形“啪”一声轻轻打在她腹部,她“噗通”一声倒在榻上,那男孩虽说受了不小的惊吓,却毫不畏惧,抓起桌上一柄长剑便向乔铮胸口刺来,乔铮暗道: “果然龙生龙,凤生风,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啊,这么小的孩子,一出手便指向我的心脏,居然如此狠辣。” 他不再犹豫,抬手一弹,乾坤圈飞速回旋,重重撞向剑锋,不过使了三成功力,“当啷”一声脆响,那孩子手中长剑落地,他身子迅速后撤,看起来倒像是练过功夫的。 乔铮手指微动,乾坤圈冲男孩当头罩下,瞬间如一个无底的水桶,将他上半身紧紧裹住,男孩挣脱不掉,继而高声尖叫。 乔铮飞跃过来,抬手点了他哑穴,可是为时已晚,男孩的惊呼声还是惊动了外面的人,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向这里奔来,有人高呼: “不好了,少爷房中有动静啊!” “快快,去少爷房里!” 乔铮伸手攥住那男孩的衣领提了起来,闪身到了门外。 “少爷!” “你是何人?” 十余名家丁的长剑已经向他刺来,乔铮抬手一挥,四个散发着蓝光的乾坤圈飞旋着向他们攻去,家丁连连后退,便在此刻,突然,一个巨大的散发着白光的盘状物,向他迎面袭来。 “白羽!”乔铮暗道声不好,只看这护身法器他就知道,是柳青芸来了。虽然他无惧这白羽,可是毕竟此刻不利于久战。 他一手提着男孩,一手指挥乾坤圈与白羽相搏。 “放开他!”背生双翅的柳青芸冷声呵斥。 乔铮也不说话,突然提起手中男孩举在面前,言下之意就是:“你若再动手,我就让你的弟弟来挡你的白羽。” 柳青芸见状大惊,果然不敢再擅自催动白羽进攻,巨大的白羽组成的圆盘便停留在乔铮面前,散发着森冷的白光。 乔铮收了乾坤圈,随即将手中一物重重砸在地上, “嘭”一声浓烟四起,伴随着一股刺鼻的腥臭味,熏得众人连连后退。便在这空当,乔铮提着男孩的衣领腾身而起跃上屋顶,随即几个起落便跃出了院墙外。 待得烟雾散去,柳青芸等众人才发现,面前早就不见了“歹人”和弟弟的身影。 …… 后院中,白虎与小白蛇正斗得天翻地覆,撼天虎高声喝道:“小子,看来这些日子你的功力有所长进了啊,能跟我的白虎较量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啊。” 高兴扬声道:“撼天虎,别小看我的小白蛇,它就是为对付白虎而生的,你等着,它一会儿就要摸老虎屁股啦,别眨眼啊。” 撼天虎嗤笑一声:“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区区小白蛇,还妄想跟我斗,爷我马上就叫你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 高兴道:“对不起,小爷我不认字,‘后悔’两个字怎么写,你自己知道就好了。” 正说着,有人从前院飞奔而来,口中高声喊道:“老爷,老爷,不好了,有人抓了少爷!” “什么?”撼天虎怒目圆睁。 柳夫人姚琴疾声问道:“贼人在何处?” 那人道:“小姐正在跟那人打斗,老爷,夫人快去瞧瞧吧。” 姚琴转身奔向前院。 撼天虎将愤怒的目光瞪向高兴,恨声道:“好一个声东击西啊,敢动我儿子,来人,给我打死他!” “是!” 撼天虎随即也疾步向前院冲去,有轻功好的护卫跃上屋顶,被高兴毫不客气地一顿暴打坠落院中,有护卫亦有护身法器的,纷纷催动法器向他击来。 “哎哟,打算用法器围攻小爷啊?小爷我可没空跟你们这么多人玩儿。”高兴不慌不忙,催动小蛇分身无数,分别向他们的法器攻去。 突然,前院传来“嘭”一声闷响,随即一股浓烟升腾而起,弥漫在半空,他暗自高兴,看来师父已经得手,他便不能再恋战了,暗想:这下也该轮到我咯,他取了怀中霹雳珠,狠狠砸向院中,“嘭”一声炸响过后,浓烟滚滚中,他也于瞬间遁形。 或许法器功力不如撼天虎,但论逃跑的功夫,他却绝对不输于谁。而他更清楚的是,师父的神行功,更是天下无双,至少在他眼里是这样。 乔铮跑的及时,撼天虎尚未赶到,他已经带着那晕厥的男孩从围墙跳了出去,然而,尚未待他站稳脚,一个紫衣男子突然巷子口向他走来,他的身后还跟着几名护卫。 乔铮一看不妙,撒腿就跑,紫衣男子在其后穷追不舍…… 柳府外,撼天虎和家丁护卫们都疯了一般追了出来,可是,哪里还有“歹人”的半个影子,他们手持刀剑兵分几路,四处搜寻,吓得街上路人跑的跑,逃的逃,辛州城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乔铮跑出了城,紫衣男子虽然没有他神行功的速度,但是乔铮毕竟手里还提着一个百十斤重的健硕孩子,多少有些影响。 便在此时,身后传来了一阵“呼呼”的风声,他扭头一看,一股散发着紫色微光的旋风已经急速向他追来,那速度绝对不逊于他的神行功,若他还是这样自顾自地跑,旋风将他卷入其中,他的老命恐将不保,他打量四周,这是城外一片开阔地,无甚行人,正是打斗之所,于是,他停下了脚步,转身面对那旋风。 他将手中孩子提了起来,高声道:“我说紫风,你也不看看我手里有谁,你就不怕我玉石俱焚?” 紫风在他二十步开外站定,冷然道:“放下他,我不会伤你。” 乔铮“哈哈”一笑:“放下他?我凭什么放下他?我好不容易把这小子抓来的,你说放就放?再说了,我也没说我打不过你呀。” 紫风沉声道:“方才我不在府中,否则,又如何能让你轻易得手?我劝你还是放下他自保吧,一会儿白虎上阵,恐怕你自身难保。” 乔铮一想,他这话也没错,恐怕撼天虎很快就会追上来了,到时候自己还不知道能不能逃脱呢,不过好在手里有这小子在,倒也是有恃无恐,笑道: “哎哟,看来我还得谢谢你提醒我呢,不过,我也要提醒你,这小子还在我手上呢。” 紫风:“你抓一个孩子做什么?” 乔铮扬声道:“只允许你们随意杀人,抓人,就不允许我也抓个孩子玩玩?” 紫风双目凌然,双眉微微一颤,道:“原来你是为了热黑木而来,你就不怕惹祸上身?我劝你最好放下他,自己逃命去吧。” 乔铮“哈哈”笑道:“笑话,老夫既然敢做这事,就绝非胆小怕事之人,半途而废的事,老夫是做不出来的。” 紫风冷声道:“那就试试看,你能不能从我的紫魔旋风中逃脱吧。” 言罢,他张开双臂,顿时,旋风威力大增,向乔铮缓缓推进。 乔铮也毫不畏惧,将孩子轻轻放在地上,双手微合,面前顿现四个厚达两尺的巨大光环,内力催动下,光环急速向旋风逼近,从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将旋风包围其中,来自四方的强大力量宛如四堵高墙,阻止了旋风的移动,任紫风如何催动,旋风只能在原地飞旋,再无法前行半分。 紫风双眉紧蹙,他知道自己是遇到高手了,这四个桶状光环内力浑厚,绝非自己现在这等功力所能撼动的。 便在此刻,身后传来了一声冲天怒吼:“贼人,尔敢!” “嗷呜——” 随即一声兽吼,紫风不用回头看都能知道是谁来了。 撼天虎率领着一众护卫追了过来,白虎临空咆哮着向乔铮飞身扑来,面目狰狞,杀气腾腾,那气势,与它主人撼天虎简直如出一辙。 乔铮不慌不忙,面前陡然金光四射,四只散发金色光泽的光环在面前一字排开,待得白虎靠近,齐齐向其迎面撞了过去,刹时,四只白色光环死死困住了紫魔旋风,四只金色光环与白虎斗在了一处,而一众护卫则手持刀剑将乔铮团团围住,撼天虎怒目圆睁,飞身向乔铮袭来。 乔铮不紧不慢地从地上提起那男孩,举在面前,说道:“喂,你要想他死,就快点动手啊。” 一见儿子,撼天虎果然停下了前冲的脚步,暴跳如雷:“你把子瑜怎样了?” 乔铮慢条斯理地道:“啊,原来他叫子瑜啊,别怕,他好着呢,睡着了。” 撼天虎豹眼圆睁,怒啸:“你为何抓我儿?” 乔铮道:“那得问你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撼天虎抬头瞟了眼在半空酣斗着的白虎和四个金光环,白虎一掌拍出,一束光环应声而化成碎片,他冷笑一声,吼道: “就凭你四个破捅想跟我的白虎斗?” 乔铮耸了耸肩,道:“没办法啊,就因为知道打不过你,所以才出此下策。” 撼天虎强忍怒气,道:“你待如何?” 乔铮:“跟你换个人咯。” 撼天虎嗤笑:“热黑木?” 乔铮:“没错!” 撼天虎沉声道:“就凭你?” 话音刚落,乔铮骤然感到身后风声,他霍然回头,身后护卫数柄长剑已经贴近他背心,他抬手猛挥一掌,击退他们,但即刻又有数名护卫向他围攻过来,便在此刻,撼天虎飞身扑来,狠狠一掌击向他胸口,一手抓向自己儿子。? 第41章 法器混战 乔铮腹背受敌,难以应付,眼见得他已无法自保,突然间,从林中射出束道白光,其中一条宛如一根长长的白色光柱直向撼天虎的面门射去。那些背对丛林的护卫,率先被白光击中,惨叫一声,倒了一片。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撼天虎大吃一惊,他飞身后退,抬手向那光柱击出一掌,谁知光柱突然弯曲了身体,上窜两尺避开掌力,再次如离弦之箭向撼天虎面门射去…… 撼天虎脚不离地,堪堪后撤十步开外,定睛一看,这哪里是什么光柱,分明就是先前与白虎打斗过的小白蛇。 如今白虎尚自与三只金光环缠斗,无法分身,而无论撼天虎挥出多少掌力,都能被小白蛇灵活地避开,白虎陡然变为三头,其中一个脑袋转向白蛇,口中射出一条火焰,白蛇不躲不避,反而将蛇信向撼天虎脸上弹去,撼天虎大惊之下正待挥掌拍去,突然紫魔旋风挡在了小蛇面前,及时将撼天虎和小蛇隔开,同时旋风也将白虎喷出的火焰搅入了疾风之中。 小蛇骤然被阻,顿时蛇头高昂,绷直的身子挤成了波浪,疾射的速度戛然而止。但它还是晚了一步,瞬间被旋风吞没。 原来,旋风被四个桶状光环所阻,紫风催动不得,就算能攻击,他也怕伤到那孩子,便索性收了法器,便在撼天虎被小蛇攻击之时,及时催动内力发送紫魔旋风,为撼天虎解了困,同时无意中还阻断了白虎的火焰。 撼天虎疾声怒喝:“紫风,来的好,杀死它!” 他话音未落,突然从旋风中探出一个小蛇头来,仿佛在嘲笑他一般,冲他吐出了三尺长的蛇信,惊的撼天虎连连倒退。 紫风忙发力收紧旋风,紫色的旋转光影魔幻至极,根本无法看出小蛇的踪影。 撼天虎亢奋地高喝:“好好,绞死它,绞死它!” 就在他兀自兴奋地时候,旋风四周突然出现了无数个蛇头,蛇身弹出二尺,蛇信吞吐三尺长,仿佛街头货郎手中抱着的草棍子,上面满插的冰糖葫芦,只不过此刻上面“插”着的不是冰糖葫芦,而是无数的小蛇。 紫风惊呼:“分身?” 他飞身后退,避开几条小蛇长长的蛇信,心中却是诧异不已,这与月前他看见的那条险些被旋风绞死的小蛇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便在此时,撼天虎惊讶地发现,乔铮正一手提着他儿子,一手捏着他的颈部,他儿子已经醒来,正瞪大了惊恐的双眼看着自己。 “子瑜!”撼天虎疾声高呼。 “撼天虎,都停了吧,老话说的好‘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何必呢?打到最后,伤及的还是你儿子!”一个欣长的身影缓缓自林中走了出来,只是脸上兀自蒙着黑巾,只露出脏兮兮的前额和两只灵动的眸子。 紫风对撼天虎道:“师父,先别打了,少爷的安危要紧。” 撼天虎气的脑袋青筋暴突,攥紧的双拳骨节泛白,他恶狠狠吼道:“尔等敢伤我儿半根毫毛,我撼天虎必将他碾成粉末!” 言罢他心有不甘地收了白虎,紫风亦主动先收了紫魔旋风,数十条白蛇顿时合体回归一条,瞬间消失不见,乔铮的光环也迅即收回。 撼天虎冲着乔铮和高兴高声咆哮:“你们到底是谁?究竟想干什么?” 高兴懒洋洋地把玩着手中一根小树枝,说道:“不是都告诉你了嘛,拿你儿子换热黑木呀,你听不懂吗?” 撼天虎道:“热黑木不在我府上!” 高兴道:“那我们可不管,反正你儿子在我们手上,一手交热黑木,一手交你儿子,就这么简单。” 紫风开了口:“你们是热黑木的什么人?为何要帮他?” 高兴道:“我们不是他什么人,我们只认得钱,告诉你也无妨,我们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人家给钱,我们出力,谁也不会跟钱过不去,是不是?” 紫风道:“那我们也出钱,别人给你多少钱,我们三倍给你,你放了我家少爷。” 高兴道:“一万两白银,你给我,得三万两啊。” 紫风毫不犹豫地道:“那便给你三万两,你马上放人。” 高兴暗笑,这紫风还真有些头脑,知道反其道而行之,若真贪财的人,或许看在三万两的份儿上,没准就缴械投降了。不由得笑道: “我们道上也有道上的规矩,坏了规矩,以后谁还来找我办事?我拿了你这三万两银子,就等于断了我后半生的财路了,那可不行。” 紫风道:“那给你五万两!” 乔铮道:“五十万两都不行,废话少说,你们拖时间也没用。” 高兴突然对着身后密林扬声唤道:“弟兄们,告诉他们你们在哪里。” 他话音刚落,林中蔓延数丈的树枝都开始一阵摆动,发出“哗哗”声响。 高兴道:“看见没有,我们的弟兄可都在那里面,非要打一场,那我可真不能保证这孩子的安全了。” 见撼天虎满面怒容,豹眼圆睁,若眼神能撕碎敌人,自己恐怕早就尸骨无存了,高兴笑道: “撼天虎,我看事到如今,你就认命了吧,何必浪费时间做无妄之争呢?” 紫风低声对撼天虎说道:“师父,依我看,不如忍一时吧,先把少爷救了,热黑木那边咱们再想办法。” 撼天虎咬牙切齿道:“还有什么办法?好不容易抓了热黑木,若是再让他跑了,咱们怎么向太子交差?” 紫风道:“少爷的性命重要啊师父。” 听得此言,撼天虎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恨声道:“罢了罢了,只当昨夜白忙活一场。” 他抬手指着乔铮和高兴,吼道:“老子今天上了你们的当,自认倒霉,我儿性命要紧,老子就不与你们斗嘴皮子了,等着,马上带那个老家伙过来。” “好啊 ,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了。”高兴索性在树下坐了下来,背靠大树,嘴里咬着一根草杆,草杆挑起蒙面黑巾,露出一小块白皙的下巴。 乔铮亦提着撼天虎的儿子退至高兴身旁。 紫风转身疾步进了城,撼天虎带着几十名护卫虎视眈眈地盯着乔铮师徒二人。 等待的时间闲来无事,高兴盯着撼天虎的儿子打量了一番,问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紧抿着嘴,不发一言。 高兴嘻嘻一笑,道:“大人的事本来是跟小孩子无关,谁让你爹作恶多端呢,不是在杀人,就是在杀人的途中,若非如此,我们也不会抓你做人质,对不住了啊。” 那孩子突然开了口:“我叫柳子瑜,我爹做了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个好父亲。” 高兴的嘴角抽了抽,道:“小朋友,人呢,要懂得分清善恶,你爹呢,在你眼里是个好父亲,而在百姓眼里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所以,是否是好人,不在于他是否是个好父亲,而在于他本心是否良善,他行事是否端正,‘惩恶扬善’这个词听说过吗?不要被慈父的表相蒙蔽了眼睛,你若能看清事实,就好好规劝你爹,错了就要让他知错就改,悬崖嘞马,别让他一条路走到黑,最后不仅害了自己,还害了你们,你想啊,若非你爹作恶,你今天又怎会落在我们手里?” 柳子瑜看了看高兴,清澈的双眸闪过一丝焦虑,问道:“我爹究竟做了什么?” 高兴道:“看来你果然不知道啊,你爹杀人,杀了很多人。” “我爹杀的都是坏人!”柳子瑜辩驳。 “好人坏人呢,不是他说了算的。小朋友,我建议你啊,也别听任何人的一面之词,自己去判断,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有机会上街去听听百姓对你爹的评价,我就不多说了,免得你爹以为我在他面前说他的坏话。”高兴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放心吧,我们不会伤害你的,毕竟,你还是个孩子,也没做坏事,不过呢,如果你将来跟你爹一样是个大坏蛋,那不用我们出手,也会有很多人来要你的性命的,知道吗?” 柳子瑜乌黑的眸子带着一抹狐疑,看向对面他的父亲,低声道:“我娘说,我爹是给太子做事的,他究竟做了什么?” 又抬头看着高兴蒙面黑巾上的那双大眼睛,问道:“那你是善人还是恶人?” 高兴一拍胸脯,道:“我当然是好人了,因为,我一没杀过人,二没害过人。” 柳子瑜:“那你今天抓我了,是做了善事还是恶事?” 高兴突然觉得这孩子挺有意思,跟撼天虎的性子还真不一样,虽然有些胆量,但却十分地真诚,不由得心生三分好感,说道: “我抓你呢,看似不对,实则是对的,因为,没有你,我们就没法换回被你爹抓走的好人。” “是你打不过我爹,所以只能抓我吧?!”柳子瑜嗤笑一声。 “嘿,你这孩子,” 高兴哑然,半晌,回道:“也算你说的对,我们打不过你爹和那个紫风,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也就只能对不住你了啊。” 柳子瑜顿了顿,打量着高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高兴陡然发笑:“怎么?打听我的名字是想以后来找我报仇啊?” 柳子瑜轻轻摇了摇头:“我娘说过,冤冤相报何时了,你也没害我,我找你报仇做什么?我只是觉得,你那条小蛇挺不错。” 高兴眼珠一转,说道:“它叫雪山狂蟒。” 柳子瑜嗤笑一声:“那么条小蛇,还狂蟒,哄谁呢。” “嘿,你这个小毛孩,敢这样无视我的宝贝法器……” 乔铮耳听得他们二人你一句我一句,也没有出言打断,一双遮盖在眼皮下的眸子死死盯着对面的撼天虎等人…… 不过半个时辰,紫风回来了,身旁正是被捆着双手的热黑木。 乔铮和高兴霍然起身。? 第42章 交换人质 撼天虎高声喊道:“人带来了,你们把我儿子放了!” 高兴道:“一起放,免得你又动什么坏脑筋。” 撼天虎道:“好,我喊到三,咱们一起放人。” “一,二,三!” 果然,紫风一松手,热黑木快速向乔铮他们走去,高兴也放开了柳子瑜。 二人在中间相遇,四目相对,柳子瑜好奇地打量着这个被他交换来的中年男子,而那男子虽然满脸血迹,双手被绑缚,却朝他笑了笑,不是嘲笑,而是带着一份欠意的笑,他那双深蓝色的友善的眼眸,也给柳子瑜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人世间就是那么一次简单的擦肩而过,或许就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突然撼天虎飞身而起,伸手向热黑木的背心抓去,而他的动作却被儿子柳子瑜看了个满眼,他大惊,小小的身子奋力将热黑木撞到一旁,撼天虎那一爪险些抓到柳子瑜的脸上,将他自己也吓的不轻,慌不迭收了手。 乔铮与高兴原本就时刻提防着他出黑手,此刻见状,高兴毫不犹豫地放出小白蛇,小白蛇带着一束白光挡在了热黑木的身后,乔铮则飞身上前一把抓住热黑木,将他拽了过去。 就在小蛇出现的一瞬间,白虎骤然出现在半空,瞪视着白蛇,发出一声低吼。撼天虎伸手抱住柳子瑜退了回来。 柳子瑜从他怀中挣脱出来,怒道:“爹,你为什么言而无信?” “……啊?”撼天虎怔然。 柳子瑜看着半空的白虎,高声道:“爹,不要打了,快收回白虎!” 撼天虎恶狠狠地盯着热黑木,道:“我好不容易抓回来的人,怎么能说放就放!”他毫不犹豫地催动白虎向小白蛇扑去。 柳子瑜满面怒容,突然向乔铮一方倒退而去,口中高声呵斥道:“爹,你若言而无信,出尔反尔,我就回到他们那边去!” “儿子,你疯啦?!” 撼天虎对柳子瑜的举动大感意外,他瞪着铜铃般的大眼,吼道:“还不给我回来!” 柳子瑜一步步倒退,眼神异常坚定,说道:“你放他们走,我就回来。” 撼天虎此刻不知所措,突然对着高兴大发雷霆:“臭小子,方才你跟我儿子说了些什么让他如此忤逆于我?” “啊?怪我啊?” 高兴一怔,突然冲着撼天虎一抱拳,道:“啊,恭喜恭喜,你们柳家终于出了一个深明大义,浩然正气的好儿郎啊,这可是你这个做爹的功劳,我可什么都没干,你就不用感谢我了。” “你……” 撼天虎一时气结,只得转而好言哄着柳子瑜:“儿子,爹不打了,爹放他们走,啊,你快过来!” “收回白虎!”柳子瑜不依不饶。 撼天虎满面怒容,却又无计可施,只得悻悻然收了法器,咬牙道:“儿子啊,你怎么帮他们讲话啊,你还是我撼天虎的儿子嘛,唉!” 柳子瑜这才重新走回他身边,挽着他的手,拖着他就走:“爹,走吧,我们回家。” 撼天虎扭头看去,将满心的不甘化作恶狠狠的目光抛向了高兴三人。 柳子瑜也扭头向他们看去,努了努嘴,言下之意就是让他们快走。 高兴的两只大眼眯成了两道月牙,扬声道:“小兄弟,谢谢你,你是好孩子,回去好好跟你爹学做人,要做个好人啊!” 听得此言,撼天虎知他说的反话,当下恼羞成怒,转身就想向高兴冲去,却被柳子瑜一把拽住。 “爹,快走,我娘一定在家等急了,快走吧……” 被儿子死死拉着手臂,撼天虎只得将怒火强压在心里,打嗓子眼儿里“哼”了一声,这才带着众人返身回城。 紫风停下脚步,回头向他们看去,他看的不是别人,而是高兴,双眉紧锁,深邃的眼中闪过一丝奇怪的光泽,略一思忖,方跟着撼天虎快步离去。 而此刻,高兴亦看着紫风的背影出神。 乔铮将他二人的神色看在眼中,他眉心微微一颤,不动声色地道:“我们快走吧。” “爹,爹,您没事吧?”祖慕热蒂从林中奔了出来,一头扑向热黑木。 热黑木伸手将女儿抱在怀中,笑道:“我没事,你爹命大,死不了。” 高兴道:“有话一会儿再说,这里可是撼天虎的地盘,咱们快离开这里吧。” 高兴去林子里将三匹马牵了出来,四人翻身上马,热黑木与女儿祖慕热蒂共骑一匹,向北疾驰而去。 …… 回到岷山上那个深宅大院中,四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在堂屋中坐定,高兴倒了些茶水来。 热黑木冲着乔铮和高兴抱拳道:“多谢二位的相救之恩。” 乔铮拦道:“哎,咱们弟兄之间就不必这么客套了,否则,倒显得生分了。” 热黑木长叹一声:“那日我去昙州已经很小心了,没想到,还是被他们盯上了,看来撼天虎当真不容小觑啊。” 乔铮问高兴:“对了,方才你说林子里还有兄弟,是怎么回事?” 高兴尚未回答,祖慕热蒂抢先说道:“那是高兴让我用绳子绑了几棵小树,我这里一拉,那边的小树就跟着摇晃了。” 乔铮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还真以为你们从哪里又找来了救兵呢。哈哈……这馊主意,也就高兴这小子能想得出来。” “孺子可教也。”热黑木满眼笑意。 乔铮扫了一眼高兴和祖慕热蒂,说道:“你们两个去外面玩吧。” 一听此言,祖慕热蒂自然是知道他们要谈正事了,拉住高兴的手道:“高兴,咱们到外面去说话吧。” 高兴像被火烫着了似的,甩开她的手,边走边说道:“走就走,别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祖慕热蒂不屑地撇了撇嘴,“体统,体统,哪来这么多体统,哎,大魔头,等等我。”继而跟着他身后跑了出去。 热黑木看着高兴的背影,问乔铮:“你还要瞒着他吗?” 乔铮轻叹一声:“他才十七岁,我怕我说了,他接受不了,不敢说啊。” 热黑木笑道:“高兴这孩子,看起来顽皮,也很单纯,实则在是非问题上还真是毫不含糊,就看他此番设计救我,就知道这孩子很有头脑,您这是捡了个宝啊。” 对于这一点,乔铮倒是毫不否认,他“嘿嘿”一笑:“我也没想到这个孩子能用这种办法救出你,倒也让我刮目相看了。兄弟,不知道子虚此番寻你,何事啊?” 热黑木道:“他要我支持你。” 乔铮道:“就知道他还放不下,难道这个坎儿就过不去了吗?” 热黑木:“他对你的衷心,你应该清楚,但是,我也更明白乔兄的心思,所以昨日我跟他说了我的态度,乔兄想怎么做,兄弟我自当追随。” 乔铮点头道:“多谢兄弟了,只是,我倒希望你带着女儿回家去,你在这里,只怕他们不会放过你,毕竟,他们忌讳你的庞大势力啊。” 热黑木毫无畏惧地摇了摇头:“乔兄此言差矣,我虽为西域人,但是,当年娘娘对我娘的救命之恩,热黑木没齿不忘,所以,乔兄也不必多说了,我热黑木也不是个怕事的,我会令人返回西域,多带一些人过来,身边有人,他们自然不敢明目张胆地来害我。” 二人正说着话,突然,一个女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都没人告诉我一声,是当我死了吗?” 一个中年女子推开房门款款而来。 一见这女子,热黑木腾然起身,满眼喜色,抱拳拱手道:“闵凤?你怎么来了?” 闵凤唇角含笑,回礼:“若非方才在外面听两个孩子告诉我这件事,我还不知道您险些就被撼天虎给吃了呢。” 热黑木笑道:“是啊,昨日子虚约我在昙州见面,谁知却被撼天虎给盯上了。” 闵凤故作无奈地长叹一声,道:“是啊,子虚一心为扶持旧主东山再起而殚心竭虑,偏偏有的人根本没那心思啊,你说,咱们是不是皇帝不急急太监呢?” …… 长辈们在里面聊的热闹,高兴坐在院中草丛里,无聊地揪着地上的草,眼睛总时不时瞄一眼堂屋。 祖慕热蒂坐在一旁的石块上,两根手指头在胸前垂着的辫梢上绕来绕去,一双湛蓝色的大眼看着他。 “高兴,我问你,以后,你想干什么?” “我?”高兴想了想,回道:“我要除暴安良,做正义之士。” “除暴安良?”祖慕热蒂满眼崇拜之色。 “嗯,小到王老七,大到撼天虎,把他们全都铲除,那天下就太平了。”高兴毫不犹豫地道。 祖慕热蒂点了点头:“大魔头果然志向远大,可惜,世上坏人很多,你是杀不完的。“ 高兴瞟了她一眼,道:“世上惩恶扬善的好人也并非我一个呀?” 祖慕热蒂点头:“言之有理。不过我认为,他们若能悬崖嘞马,改恶向善,也是可以不杀的。” 高兴耸了耸肩:“不能一心向善的,该杀就杀,比如,撼天虎这样死不悔改的,背负的人命数都数不清,那就当杀,对敌人手软就是对百姓的不公,妄为正义之士,对像他儿子柳子瑜这样的,若他能明辨是非,做一个好人,即便他是撼天虎的儿子,咱们都不能赶尽杀绝,对不对?” “嗯,很有道理,那以后我就跟着你,咱们一起行侠仗义,仗剑走天涯。”祖慕热蒂满怀憧憬。 高兴瞟了她一眼,笑道:“你?还仗剑走天涯?扛着你的黑棍子?” 祖慕热蒂将手中草叶向他扔了过去,骂道:“高兴,你真讨厌!”? 第43章 翼王 见高兴的目光总是停留在堂屋门前,祖慕热蒂心生好奇,忍不住问道:“高兴,你在想什么?” 高兴道:“我在想,你爹究竟是什么人?” 祖慕热蒂道:“就知道你早晚会问,告诉你也无妨,我的祖母是你们梁国人,我祖父是西域人,曾在梁国生活很多年,后来不知为什么原因,他们又回到了西域,如今,达达是西域第一大富商,手下人马无数。” “‘达达’是什么?你爹又为何要帮我师父?帮我师父做什么?撼天虎为什么要杀你们?” 高兴满脸的问号。 “‘达达’就是爹,爹就是‘达达’,我们那里就是这样称呼父亲的。他们之间的事我也不很清楚……你要想知道,自己问你师父去好了。”祖慕热蒂言辞闪烁,将一双大眼转向了别处。 很显然,她一定是知道些什么,可能不便于告诉高兴罢了。 还保密?看来其中秘密不少啊,否则像祖慕热蒂这样话多的人,怎么触及这些问题就不开口了呢?高兴心中想的更多的是:师父究竟是谁?子虚究竟是什么人?子虚为何那么尊重师父,就连热黑木这样的西域大富商,都对他尊敬有加,他们在谋划什么事?是杀撼天虎?还是其他的事?为什么师父从来不肯跟我说呢?是师父信不过我吗? 高兴终于“忍无可忍”了,他起身就走。 “喂,你干嘛去?”祖慕热蒂问道。 高兴将手指放在唇边,示意他噤声,随即悄没声儿地溜到堂屋门外竖起耳朵偷听,这次他吸取了教训,不敢再躲在窗下了。 屋里传来闵凤的声音:“二皇子虽然博学多才,用贤任能,门下人才济济,但是性子相比太子来说,还是略显得清和平允了些,做皇帝总要杀伐果断,有点铁石心肠才行。” 热黑木道:“没错,要说把太子和二皇子融合一下,或许反而更合适。” 屋子里的声音突然小了下来,高兴侧着身子,将耳朵使劲儿贴在门上,还是听不见里面又说了些什么。 紧闭的大门陡然向内开启,高兴顿时失重,一个踉跄,一头扎进了一个人怀里。吓得他慌不迭地弹开,抬头一看,只见师父乔铮正寒着脸站在面前,高兴尴尬地咧嘴笑道: “对不起,对不起啊,我就是来看看,你们要不要添点水,啊,对了,我还没给凤姨倒茶呢,我来给她倒点茶啊,嘿嘿……倒茶。” 他走进去,提起桌上水壶,殷勤地挨个地给他们斟满了茶水,讨好地一口一个凤姨,一口一个热前辈地唤着。 闵凤看着高兴,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说道:“依我看,高兴也不是孩子了,与其让他鬼鬼祟祟地来偷听,不如就告诉他吧,免得他总是一肚子问题,反倒不好了。” 热黑木附和:“是啊,乔兄,依我看,不如告诉这孩子吧,我相信,他一定能帮到你。” “是啊师父,咱们都自己人,您有话总避着我,倒显得我像外人一样,这样,岂非让我伤心?”他嘴里说着伤心,脸上顿时露出一副委屈的样子。 乔铮看着高兴那满眼期待之色,略一沉吟,说道:“好吧,我与他十年了,也把这孩子当自己的孩子看待,既然你们都这样说,他自己也想知道,那我便告诉他吧,免得往后遇到什么事,孩子们都不知道该如何应付。” 说到此,他走到门前冲着乖乖坐在草地上的祖慕热蒂唤道:“你也进来吧。” 得到了允许,祖慕热蒂这才一蹦一跳地走了进来。 乔铮随即关闭了房门,又令高兴和祖慕热蒂坐下,这才回到自己的主位落了座。 他扫了一眼两个孩子,最后将目光落在高兴的脸上,说道:“十年了,你总嘲笑说看不到师父的眼睛,到了这时候,我也该让你看看为师的真容了。” 言罢,他抬手在自己眼皮上扯下两块肉乎乎的东西,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子,将一点白色粉末倒在掌心,搓了搓,在的头发和胡须上抹了一遍,当他再次抬起头来时,高兴惊呆了…… 只见,原先师父脸上两个脂肪厚重的眼皮全然不见了,暴露出的是一双最正常不过的,甚至还有些好看的丹凤眼,还有他曾经的白头和白须都变成了黑色。 换上这样一双眼睛,和乌黑的发须,他那五官就显得特别的清爽,看上去顿时减龄十岁,尤其那终日不见天日的乌黑的双眸,此刻宛如深邃无底的汪洋,神秘中隐隐透着一丝威严。 高兴霍然起身,惊呼:“师父,原来您的眼皮和白发都是假的啊?!” 闵凤嗤笑一声:“他就是要这样,把自己搞的奇奇怪怪地。” 热黑木对高兴说道:“也是难为你师父了,这么多年为了掩人耳目,把自己化妆成这么一副样子。” 掩人耳目?高兴一脸茫然地直勾勾盯着乔铮,问道:“师父,你是在躲什么吗?您快说,这究竟怎么回事啊?” 乔铮说道:“高兴啊,其实我不叫乔铮,也不是什么叫花子,我的本名叫姬洪辰,字润泽,乃是当今皇上的六弟。” 高兴之前曾想过无数个师父的身份:丐帮长老,落魄商人,败家的儿子,逃债的胆小鬼,跟他一样被父母暴打后离家出走的胆大孩子……却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是当朝六王爷,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已足够令他瞠目。 “……师父,原来您是皇族啊?” 乔铮点头道:“是。” “我的母亲乃是先皇的贵妃。二十五年前,我十七岁,被先皇封为翼王,不久先皇病重,皇子们都开始蠢蠢欲动,对皇位虎视眈眈,而父皇却透露出有让我继承皇位的意向,可是,觊觎皇位已久的三皇兄得知此事却不依不饶,他秘密命人将我除掉,子虚在得到消息后,便将皇兄的预谋告知于我,当时我在朝中拥护者众多,其中热黑木,子虚,闵凤都是我强有力的支持者,而那时的我却犹豫了。” “要知道,历朝历代皇权之争必会导致手足相残,举国动荡,经济衰退,百姓贫苦不安的严重后果,我想,无论谁做皇帝,只要能将使梁国江山稳固,百姓安居乐业,国富民强,我又何必非要跟皇兄斗这一场?为此,我执意要离开京城,于是就在子虚和热黑木他们一干弟兄们的帮助下,带着我母亲一同逃了出来。” 高兴仿佛听到了一个超越自己认知以外的惊天故事,他睁大了眼睛,问道:“热前辈是西域人,他也在梁国皇宫里吗?” 热黑木回道:“我的母亲曾是梁国皇宫中的侍女,原是宫中一名才人的侍女,因办事出错,险些被才人打杀,是王爷的母亲玉贵妃出手相救,并将她带在身边做了随身侍女,之后,我父亲来梁国送货,因为行色匆匆,不小心撞到了一位姑娘,而这位姑娘便是出宫为娘娘办差的这位侍女,从此,他们彼此倾心,得知此事后,善良的贵妃娘娘就放了侍女出宫,后来这位侍女便与我父亲完婚,才有了我。为了报答娘娘的恩情,父母要我竭尽全力保护娘娘和王爷的安全。” 高兴说道:“所以师父才会改名换姓,还把自己的相貌变成这样?我说呢,师父怎么会在这深山里建一所宅子,原来是躲避追杀啊。” 闵凤嗤笑一声:“躲避追杀是真,但建这所宅子却是另有原因了。” “闵凤!”乔铮出言阻止。 闵凤没好气地道:“你能做我就不能说了吗?我说王爷,高兴就如同你的儿子,你难道还信不过他?不过,对这小子,我信得过,你不说,我来说!” 她转而对高兴说道:“我父亲并非朝堂中人,却与热黑木的父亲是好友,我家在昙州郊外还有一所宅子,你师父和娘娘从宫中逃出后,起初就是住在我家那所宅子里。自他母子来后,我对他照顾有加,娘娘对我甚为喜爱,就有心让他娶了我,谁知,他却看上一个叫姜雨嫣的女子。” “姜雨嫣?”高兴好奇地问道。 “是,姜雨嫣!”似乎提起这个名字闵凤便心中不悦,她狠狠瞪了乔铮一眼,见乔铮垂头不语,她接着说道: “这个姜雨嫣跟我同岁,无父无母,寄住在昙州城开酒楼的叔叔家中,她原是我的闺中好友,自你师父看见她后,就跟着了迷一样,整日里茶不思饭不想,心心念念都是她,眼里心里哪儿还有我的半分位置,后来,我也曾想过,他若真喜欢她,不如就将我们姐妹一并娶了,不曾想,姜雨嫣却遇到了撼天虎。” “当时的撼天虎也不过二十多岁,武功小有所成,他一向霸道凶狠,在辛州便已是城中一霸,他来昙州时无意中看见姜雨嫣,便当街抓了她,姜雨嫣原也是会些武功的,二人打了一场,最终不敌,被撼天虎抓回了辛州。你师父知道此事后便不管不顾地带人去柳府,恰好撼天虎不在,他便将姜雨嫣抢了出来。” “后来他便命人在这岷山上偷偷建了这所宅子,就作为他和姜雨嫣的新房了。不过,他建房之事却瞒着我们,我们谁都不知道。”说到此,她又将怨愤的眸子瞪向乔铮,乔铮将眼睛转向别处,只当没看见。 她继续说道:“对于此事,娘娘也不赞成的,因为,娘娘更喜欢我,而且,那时刚刚登基的皇帝还在命人四处搜寻他们母子,势必要除之而后快,所以,他们是绝对不能暴露任何踪迹的,为了姜雨嫣,你师父已经带人私闯了柳府,这令所有人都十分担心。可是,咱们的翼王年轻气盛,一意孤行,说,谁要阻止他娶姜雨嫣,他就与谁绝交,甚至可以断绝他与娘娘的母子关系,于是,他便在这个宅子中,与她完了婚,没有亲朋好友的祝福,甚至没有第三个人在场。” 高兴心道:怪不得每次闵凤来这里都会不走院门,偏偏翻墙而入,也难怪她每每对师父说话都这样的态度,显然,几十年的醋意尚未消散啊。 闵凤继续说道:“可惜啊,天不随人愿,就在他二人甜甜蜜蜜,卿卿我我地过他们的小日子的时候,一天姜雨嫣下山想置办些家用,谁知,却再次遇到了撼天虎,他就将姜雨嫣二次抓回柳府。你师父久不见她回来,便寻了出去,这才听闻此事,于是,他再次夜闯柳府,想救出姜雨嫣,可是,他打不过撼天虎,受了重伤,因辛州城离昙州较近,他只得先回到我昙州的那所宅子里,当我们看到他的时候,他浑身鲜血淋漓,当真是命悬一线了。” “随后,我们很快就打听到,撼天虎已经与姜雨嫣成了亲,从此,姜雨嫣成为了撼天虎柳凡生的正妻。娘娘怕王爷再冒险去救人,索性将他软禁在家中,几年后,娘娘因病故去,他便独自一人回到这所宅子里,终日怀念他的爱妻,不-可-自-拔!” 说到“不可自拔”四字的时候,她几乎是用牙齿磨出来的。? 第44章 志向所指 高兴偷瞧着闵凤的脸色,显然已经明白了她与师父之间的情感纠葛,不免为她这么多年来对乔铮的一番真心而感慨不已,忍不住问道: “凤姨,所以,这么多年,您也没有成亲?” 闵凤眼神一滞,低声斥道:“小孩子家,管这么多做什么?” 高兴又问:“那姜雨嫣呢?” 闵凤道:“死了!” “死了?”高兴甚感诧异。 “没错,死了,所以,你师父的心也死了。”闵凤的语气中带着涩涩的味道。 “怎么死的?” 高兴追问。 闵凤深吸一口气,道:“二十二年前她生下了她和撼天虎的女儿,几年后,据说她在生第二个孩子的时候死了,只不过,很快,撼天虎又娶了一房。” 高兴怔然:“姜雨嫣的女儿,难道就是那个背上长出一对白翅的柳青芸?” 闵凤道:“没错,就是她。当年姜雨嫣在撼天虎的帮助下练成了金翅,她死的时候她女儿只有五六岁,应该尚未习练武功。按说,每个习武之人的护身法器是不会相同的,即便有血缘关系,也无法完全相同。如今看柳青芸练就的白翅,很可能就是当年姜雨嫣将自己的功力全部传给了她,只不过奇怪的是,若果真如此,历经十多年,柳青芸也该炼出金翅了,为何还是白翅,除非一个原因……” “她没用心练功!”祖慕热蒂插嘴道。 闵凤点了点头:“应该是这样了。” 高兴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也就是说,姜雨嫣死前曾将自己毕生的功力传给了柳青芸,所以柳青芸练出来的才会是与她娘相同的法器,而当时柳青芸年岁小,原本尚未开始修炼武学,所以她根本无法完全接受那些功力,加之后天没有好好修炼,所以至今只练出个白翅?” 闵凤点头:“这么说也对。即便炼成金翅,这类护身法器的攻击力并没有那般强势,在法器中只属于中等,只要功力一流者都可以轻松化解。” 高兴说道:“我见过柳青芸,这人看上去冰冰冷冷的,难道姜雨嫣从前也是这样?” 闵凤道:“那也不是,姜雨嫣从前是我的好姐妹,她的武功都是跟我爹学的,当时她刚练就白翅,她相貌秀丽,性格温婉,所以才讨某人的喜欢。” “闵凤,人都没了,有些话就不要说了。”乔铮语声幽幽。 闵凤瞪了他一眼,不再开口。 而高兴则对此事兴致正浓,他无法抑制自己的好奇心,话既然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他索性打破砂锅问到底…… 问道:“师父,那后来那么多年您都一直住在这里啊?” 乔铮喟然长叹,道:“我住在这里,一来是躲避追杀,二来,这里是我和雨嫣的家,三来,我一直想为雨嫣报仇,因为,我总觉得她死的蹊跷。” 高兴撇了撇嘴,“那是您打不过他,否则撼天虎早就不在人世了。师父,既然当年老皇帝原本就有将皇位给您的意思,即便您的哥哥做了皇帝,您为什么不东山再起,再夺回皇位? 闵凤插嘴道:“臭小子,你还没明白吗?他一心只想为姜雨嫣报仇,哪里还有心思夺皇位做皇帝守江山?!我们都在等他重振旗鼓,东山再起呢,可他呢?” 乔铮看了她一眼,目光柔柔地,并未反驳,看起来似乎对她特别宽容,随她怎么发泄怒火,也从不会训斥她。 转而对高兴说道:“子虚叔叔和你热前辈多年来一直支持着我,希望我能振作精神,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早就没有了斗志,要说唯一还有点斗志,那便是……“ “撼天虎!“高兴将话接了过去。 乔铮点头,道:“是,这曾是我此生最大的心愿,我要知道雨嫣的死因,我要杀撼天虎!可是,如今皇帝昏庸无能,太子心胸狭窄,手段狠辣,若让太子做了皇帝,梁国恐将不国,而二皇子心胸豁达,海纳百川,高瞻远瞩,他当皇帝若能让梁国百姓丰衣足食,带来太平盛世,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地去与侄儿他们争这皇帝的宝座呢?还有一点,你们不明白的是,我想杀撼天虎,不仅仅是为了替雨嫣报仇。” “从前的撼天虎是辛州一霸,而自从他投靠了太子,他凶狠残暴的本性就发挥得愈发淋漓尽致,在太子的指使下,他杀江湖侠士,杀朝廷大员,杀黎民百姓,所到之处怨声载道,这种恶人不除,不足以平民愤,这种恶人不除,梁国永不得安宁!” “而我若想除掉撼天虎,就要打垮太子,如此一来,我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举兵起事推翻当朝皇帝,自己做皇帝,二是支持二皇子,打败太子。高兴,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高兴蹙眉想了想,说道:“如果我是您,首先,我根本无意去做皇帝,做皇帝多无趣啊,哪里有我这般行侠仗义,除暴安良的生活自在。” 祖慕热蒂道:“你要除暴安良,那些地痞流氓不过是小菜,那个撼天虎才是个大坏蛋,大恶人!” 高兴点头:“没错,如今太子手下恶犬当道,而这头恶犬却正是撼天虎,我与师父有一点完全一致,那就是除掉撼天虎,而撼天虎嚣张跋扈正因为他背靠太子,所以,若想除掉撼天虎,就要让他无依无靠。既然我又不想做皇帝,那我就会选择支持二皇子,对抗太子。” 乔铮深邃的眸子闪烁着一抹慰籍的光泽,他将目光转向热黑木,双手一摊,道:“怎么样?这就是我的徒弟,没办法,缘分就是这么奇怪。” 热黑木道:“对付太子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太子手下除了撼天虎,还有京城部分官员,以及京城枭龙旗的支持,撼天虎替他杀人,为他解决后顾之忧,而最后,枭龙旗将会是压死二皇子的最后一根稻草。” 高兴问道:“热前辈,枭龙旗又是什么东西?” 热黑木道:“枭龙旗不是东西,而是护卫皇城的禁军之一。如今皇城禁军共有三部分组成,一是屈琰屈老将军的飞虎旗,二是莫绝尘的枭龙旗,三是欧阳南的霄云旗。屈将军是拥护二皇子的,霄云旗的兵马最多,却是常年驻守边关,而莫绝尘则与太子打成了一片,而莫绝尘又与一些州府的官员瓜葛着。所以说,在太子与二皇子之争中,他们虽然都没有军权,却可以说,各自拥有一支军队的支持。军队对帝王来说,那是非常重要的。” “朝中有元老曾提出要二皇子来管控京城防务,实则就是想压制太子对枭龙旗的控制,而皇帝始终默不作声,不为所动。” 祖慕热蒂问道:“是梁国皇帝不知道太子的所作所为吗?” 乔铮冷“哼”一声,开口道:“皇帝并非不知,而是装聋作哑。因为,他即便如今身子大不如前,也尚未动退位让贤的心思,既不想传位给太子,也不想给二皇子,也就皇子们一心巴不得他快点退位,一个个眼睛都盯着皇位呢,所以,皇帝也就索性利用了两位皇子之间的争斗,让他们自相残杀,相互压制,保持一种权利上的平衡,而他坐山观虎斗,静观其变。只可惜啊,我这位皇兄,打压自家兄弟倒是很有本事,治理国家却优柔寡断,毫无魄力,他并不是个好皇帝。太子跟他倒是一路性子,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是太子真做了皇帝,这天下不大乱才怪。” 高兴道:“原来老皇帝也很狡猾啊。他居然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打的你死我活,可见梁国的百姓在他眼里又算得什么?既然各位前辈都认为二皇子乃皇帝的不二人选,那我们就更应该支持二皇子了。” 热黑木对高兴说道:“孩子,既然有了选择,你就要义无反顾地走下去了,无论遇到多少困难,面对怎样的危险,你怕不怕?” 高兴目光凌然,昂首道:“我不怕!当年是撼天虎这条恶犬抽了我哥哥一鞭子,还抓走了我哥哥,这才令我们兄弟分离,如今哥哥生死不明,我就算找不到哥哥,也要杀了撼天虎报仇!可今天,我听了各位前辈的一番话,我终于明白了,若想梁国再没有兄弟分离,骨肉相残的悲剧发生,那就要铲除天下所有恶人,给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高兴这番话令热黑木肃然起敬,他站起身来,说道:“好啊,少年如此豪情,令老夫大为振奋,既如此,我热黑木就表个态,我愿追随翼王,支持二皇子。” 闵凤亦起身道:“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算我一份吧,虽然,我人手不多,但是我九尾狐也不是吃素的。翼王,您听听您的徒儿是怎么说的:‘个人恩怨在大是大非面前都算不得什么’,这份心胸,可是十分难得啊。” 听的二人这番话,乔铮的眼中波光粼粼,他起身冲着二人一抱拳,道:“二位的深情厚谊润泽铭感五内,润泽在此,多谢了。” 闵凤冷声道:“王爷,我闵凤这辈子,能为你做的,都去做了,不能为你做的,我也去做了,你领不领情,我也无所谓,反正,我自不留遗憾便是。” 乔铮深深地看着她,轻声道:“待此大事了结,我自会给你一个交待。” 热黑木笑道:“那就让我们为了梁国的未来,为了太平盛世尽我们力所能及的力量吧。” …… 对付太子庞大的势力,并非说说而已,需要人力物力的支持,与二皇子联手将会更为强大,而姬洪辰的身份和强大的背景,也将给二皇子带来更大的机会。 乔铮打算派子虚去找二皇子,同时,他说出了一个秘密:他与母亲从皇宫中逃出时,曾带了一批珠宝首饰出来,如今就藏在这个宅子里,若要成大事,钱是不可或缺的,届时,他自会将这些珠宝都拿出来变卖。 而他这句话,立时让高兴想起他送给自己的那些宝贝,原来,从前他所表现出的吝啬,一如他的两块肿肿的眼皮一样,全都是装出来的。 高兴睁着大眼看着意气风发的三位前辈,心中百感交集,这一刻,他融入了他们其中,真正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他突然感到自己长大了,有了目标就有了前进的动力,他是当朝翼王的徒弟,再也不是那个只知道跟朋友打打擂台,街头收拾小混混的高兴了,未来他将承担的责任,和肩头的担子重如泰山,而他现在的功力根本算不上一流,所以,他还将为不断精进而付出更多的努力……? 第45章 左膀右臂 京城一间农舍小屋内 一名身穿斗篷的男子眸色犀利地盯着紫风,沉声斥责:“你为什么要杀江天二老?” 紫风淡淡地回道:“这是太子交给我的任务。” 男子有些气恼地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紫风道:“告诉你们了,我还怎么杀人?” 男子质问:“你怎么能帮着太子杀人?怎么能杀二皇子的人?” 紫风冷冷地看着他,说道:“我不是谁的人,我就是我,我想做什么,我自己愿意就好。我记得你第一次找到我,要我跟你合作,我当时就说过,我对他们的皇位之争毫无兴趣,我也不想在太子和二皇子之间站队,我之所以答应你,那是因为我希望你可以帮我,让我足够强大,强大到能够与撼天虎相抗衡,可以给我想要的结果,可是,至今,我没有得到我想要的,我除了跟你见面,就没见过其他任何人,更别说二皇子了,我在他眼里恐怕就是个卑微到尘埃里的细作罢了。” “不过呢,我也不怪你,我先前也帮了你们很多,更没有把你们的任何事透露给太子和撼天虎,也算是对得起你当初对我的信任,不是吗?所以,既然你们帮不了我,我就只能靠自己另寻出路。” 说到此,他冲着男子抱拳,深深一揖,道:“先生曾经对紫风的信任,紫风铭感五内。” 男子问道:“紫风,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一定要跟撼天虎抗衡,但是,只要二皇子上位,你就是功臣,在朝中,你还怕没有你的一席之地吗?有了地位,你还怕斗不过撼天虎?” 紫风颔首:“我知道,你说的也没错,可是即便太子落败,按照二皇子宽仁的性格,他不会对太子怎样,那么撼天虎还是撼天虎,我依然无法动他,我不想等下去了,我需要靠自己的力量达到我的目的。” 男子瞠目,低声道:“紫风,你疯了吗?为了达到目的就可以不择手段吗?” “没错!” 紫风语声淡然地道:“ 我能为了你对我的赏识和信任而出卖太子,出卖撼天虎,我也能为了我自己想要的结果而投靠太子,但是,我紫风唯一不会做的就是出卖朋友,当然,前提是,你还把我当朋友的话。所以,你放心,你与我之间的任何事情,我不会跟第三者讲,这对我也没什么好处。” 男子担心地道:“紫风啊,你究竟想干什么?你这么年轻,一定要走正路啊,你知道嘛,太子只会利用你,他不会管你死活……” “无论我投靠哪一方,其实都是被利用,不是吗?” 紫风继续说道:“我不用太子管我死活,我只想要一个地位,要一个权力,一个足够我跟撼天虎抗衡的最基本的条件。” 男子满眼不解地道:“你只是为了与撼天虎抗衡,就要做出这么大的牺牲,你值吗?” 紫风冷笑一声:“值不值得,只有走着瞧了。从前,我只想杀了撼天虎,而现在,我改主意了,我想将他踩在脚下,让他永世不得翻身,所以,为此我将不惜代价!” “不过,作为朋友,我还是要提醒你们,看好你们的人,小心,别死在我手上,不过,我也不妨告诉你,在我奉太子之命前去规劝江天二老时,他们动摇了,已经答应与太子见面。告辞。” 言罢,他拱手施礼,继而转身离去。 “原来如此。”那男子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中现出深深地惋惜。 而对于紫风来说,他一点也不后悔离开这个男子,因为,几个月了,他在这位男子这里没有得到任何的,哪怕一丝半点的希望,所以,他果断放弃了,为了他心中那个执念,哪怕前面的路再难,面临的将是无底的深渊,他都会义无反顾地跳下去,直到达到他的最终目的。 京城东宫太子府 紫风在侍从的引导下踏入了书房,朝着坐在书桌后的太子恭恭敬敬抱拳施礼,道声: “紫风见过太子殿下。” “哟,紫风来了。” 太子笑意盎然地起身走了过来,十分亲密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紫风啊,这次交给你的几件事都办的不错啊,幽冥圣人不说话了,江天二老又死了,这算是给这些江湖人士提了个醒,少来参和皇家的事情,就连南派都做了缩头乌龟,再不敢来京城了,你的头脑可比你那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的师父强多了。” 紫风肃手而立,谦卑地道:“太子殿下过奖了。” 太子负手踱步,说道:“你跟着你师父多少年了?” 紫风道:“十年了。” 太子摇了摇头,长叹一声:“紫风啊,如你这般的人才一直屈居撼天虎手下实在是埋没了呀,你也不小了,对未来总要有个规划呀,我这里呢也要用人,这样吧,本太子助你脱离撼天虎,自立门户,如何?” 他口中这样说着,一双眼睛却牢牢盯住紫风,似乎很想看看他的反应。 听得此言,紫风面不改色地道:“太子殿下,师父对我有养育教导之恩,紫风如今只不过因为办成几件事,就另立门户,大有过河拆桥,骄狂自大之嫌,紫风万万不敢。再者,紫风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又如何自立得了门户呢?紫风并不作他想。” 对他这番回答,太子似乎十分满意,他微微一笑:“嗯,果然是个知恩图报之人,像你这样的人,本太子用了更放心。撼天虎虽然对本太子忠心耿耿,但是他悍勇至极,谋略不足,如今二皇子党羽众多,我的太子之位便岌岌可危,只有铲除他的党羽,削弱他的力量,让他无法与我匹敌,我的太子位子才能坐得稳,所以,本太子急需文武双全,才智俱佳之人来辅佐于我,而你紫风,却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紫风道:“能得太子殿下赏识,乃是紫风的荣幸。” 太子笑道:“既然你不便脱离撼天虎,我便给你个差事做做。你可听说,本太子有个‘武德堂’吗?” “武德堂?” 紫风想了想,回道:“紫风略有耳闻,听说是个习武之所。“ 太子点头:“武德堂,明为习武之所,实则是本太子拳养的一批人马,不过,也就两百人,只是,尚没有一个合适的堂主带领他们,所以,从明日起,武德堂便交给你了。” “交给我?”紫风怔然。 太子点头道:“从明天开始,你就是武德堂的堂主了,堂中人马归你调配,允许你招募人马,资金你不用担心,我会给你,我也不会放人在你身边监视你的一举一动,你带好你的人马即可,给我放开手脚好好干,这样的话,撼天虎那边他自不会说你,你呢,想去他那边走动,随意,我不干涉,只要你给我做好该做的事就行。” 紫风面露惶恐之色,谦逊地道:“紫风资历尚浅,怎有能力担此大任,太子殿下对紫风希望太高,只怕紫风会让殿下失望,殿下还是另请高明吧。” 太子见他推辞,心中愈发觉得他毫无野心,这更是他想要的人,于是笑道: “紫风还是不要再推辞了吧,本太子就是看好你,你先做起来,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呢,对不对?紫风啊,要对自己多些信心,放心吧,我在后面撑着你呢,你倒不了。将来本太子坐上皇位,自是不会亏待于你。” 听得此言,紫风故作犹豫,少顷,他勉为其难地额首道:“得殿下如此赏识,紫风再推辞便有些矫情了,太子殿下的事紫风自当尽力而为,紫风尚年轻,若做的不当之处,还望殿下多多指正。” 太子道:“好,你就放心好好干。撼天虎是本太子的左膀,你便是本太子的右臂。” …… 从太子府出来,紫风虽然面上波澜不惊,可心中却是一阵狂喜,这就是他要的结果,却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若即刻应下,反倒让他怀疑自己的动机,如此欲擒故纵地一番推辞,反而让太子愈发坚定地将武德堂交到自己手中。 有了武德堂,他等于有了自己的发展空间,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待得招兵买马,养精蓄锐,再为太子做点实事,就离他想要的结果不远了。 只是,他也清楚地知道,太子要的是什么?他要的是为他出谋划策的谋士,要的是替他铲除异己,杀人害命的工具,而谦卑恭顺,又功夫超群的紫风正是他想要的,对于太子来说,看起来,紫风或许比撼天虎更容易掌控。 当然,一切都是太子“看起来”是这样,若太子知道他一手扶持起来的右臂如此为他卖命的目的是为了对付他的左膀,不知他又会作何感想?!? 第46章 宿醉凡尘 紫风一路回到撼天虎京城的宅子,站在府门前,看着大门上方“柳府”二字,他心中便燃起一团熊熊烈火,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股火焰从没有熄过,他幻想着有朝一日,这愤怒的火焰将会把这府宅烧得干干净净,连同撼天虎一起,化为灰烬。 “公子回来了。”一名家丁上前恭敬施礼。 “嗯。” 紫风迈过高高的门槛走了进去,问那家丁:“师父可在府中?” 家丁回道:“老爷今天一早就出门办差了,说要到明日才能回来。” 紫风不再言语,他径直走向自己的院子。 经过撼天虎的院子时,他停下了脚步,远远看着那扇紧闭的院门,一时出了神。自打那夜他偷看到那女子被撼天虎欺凌的场景后,他便再也没有靠近过这里。 这一刻,他心中一动,打眼一扫,四周无人,他快速走了过去。 抬手轻推门扉,门应声而开,他走了进去,反手带上了门。 整个院子安静得仿佛没有人居住,可是,他知道,有一个女子已经在这里住了三个月。 他缓缓走到卧房门前,侧耳倾听,依旧没有半分声响。抬手拍了拍门,没有任何回音,他有些茫然,难道那女子离开了?于是,他伸手推门,“嘎吱”一声门轴轻响,门应声而开。 午后的阳光照在房中,十分地亮堂,他抬腿迈了进去,目光缓缓扫视着房中,最后,他的眼睛在床榻边,定格了。 一个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正坐在床边,发髻梳理得一丝不苟,便是连一根散乱的发丝都没有,身着墨绿色织锦衣裙,纤瘦的腰肢盈盈一握,只是,在她苍白的脸上、额上都还留有刺眼的伤痕,旧的,新的,层层累积。 她神情呆滞地看着紫风走进来,亦如泥塑木雕般一动不动,只有跟随紫风身形移动的两只毫无光泽的眼珠,才能看出,她还是个活人。 紫风冷冷地看着她,她也淡淡地看着紫风,半晌无语。 紫风问道:“你,没事吧?” 女子没有说话,就那么静静地,麻木地看着他。 紫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进来看她,此刻,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出那句话,或许只是不经思考的冲口而出。他开始为自己的莽撞而后悔,于是,他转身就走。 “你是谁?”女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沙哑和沧桑。 紫风停下脚步,向她看去,说道:“我只是来看看你。” “看我什么?看我是否还活着?”她的声音好似一阵风飘过,淡如秋水。 紫风默然。 “你见过我,对不对?” 她抬手指向南窗, “那日,在外面的,是不是你?” 紫风的嘴角抽了抽。 她平静地道:“谢谢你,能来看我。” 紫风看向她,问道:“你,想离开吗?”他又说了一句让自己都感到不可理喻的话。 女子却出乎意料地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是他买来的,便是他的人了,行尸走肉而已,离开这里,我还能去哪里?” 空气死一般的沉寂。 良久,紫风道:“你若想走,我送你出去。” 他似乎完全不受大脑地控制,终于说完了这几月来他都一直想说的一句话。 女子眸色瞬间发亮,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紫风道:“我可以放你走,离开这里,去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 女子霍然起身,停滞半晌,眼中的光泽又渐渐暗淡了下去,她又缓缓坐下,轻轻摇了摇头: “谢谢你,可是,我不能走。” “……为什么?”一切都出乎紫风的意料之外。 “因为,我怀了他的孩子。”女子抬手抚摸着自己的腹部,泪水从眼眶中一滴滴坠落而下。 紫风道:“我可以给你一些钱,离开他,你一样可以生活。” 女子沉默片刻,回道:“我是女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没有退路。” “什么叫没有退路?他不爱你,你难道不明白?” “……我知道,他的心里,是他曾经的妻子。” “那你还留在他身边?难道不该离开他,过你想要的生活吗?”紫风不解。 女子抬手抹去了泪痕,道:“虽然是别人的影子,可是,也能因此得到他的一丝怜悯。我就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女人,我只想有个男人依靠,离开他,我不知道我该怎么生活。” 紫风骤然深吸一口气,胸腔被这口气憋的十分地难受,他突然感觉到自己似乎做了一件错事,大错特错! 女子抬头看向他,轻声道:“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他你来过。” 紫风不再多言,转身就走。 “谢谢你!”身后传来她的声音。 可是紫风不再有片刻的停留,他甚至觉得在这个肮脏的地方多停留半分都会玷污了自己的灵魂,他快速地,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让他恨不得一把火烧毁的院子。 紫风完全不能理解,这样一个饱受凌辱的女子为何不懂得反抗?自己明明给了她一个脱离苦海的机会,她却因为怀孕,因为撼天虎给她的仅有的那一丝怜悯而不愿离开? 或许每个人的想法不同,命运不同,对待命运的方式亦是不同,所以,他感到沮丧,感到窝囊,感到愤怒,甚至恨自己为何要多此一举?为何要杞人忧天地替别人着想?他甘冒风险地去救她,就换来两个字“谢谢”,结果,就没有了结果,一切还在原地,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并没有因为他的出现、他的善心,而发生任何的改变。由此可见,对别人所有的同情、关心都是在白白浪费感情,浪费时间,浪费自己的心力,方才之举当真是太不值得…… 他满心懊恼地回到卧房,将房中能摔的东西都砸了个遍,连同他心中仅存的一点良善之心一同砸的粉碎。他发誓,从现在开始,他只管做好自己,只为自己,再不会为别人,为不值得的人浪费一星半点的精力。 傍晚,他离开柳府,去了一家酒楼,从不喝酒的他,今天,将自己灌得酩酊大醉。 他步履蹒跚,摇摇晃晃地走在街上,醉眼朦胧地看着往来脚步匆匆的行人,这些陌生的人,每个人都有他们自己的生活,各走各的路,各回各的家,而他自己,却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只是一味盲目地行走,心是空的,亦无方向,走到哪里算哪里吧。 结果,他不受控制得走进了一个灯红酒绿的地方——觅芳阁。与其说他是走进的,不如说是被两个穿着妖艳的女子给拉进去的。 二十一岁的他,第一次踏入这种充满着脂粉气的,姹紫嫣红,满眼美艳娇娘,莺声绕耳的地方。 老鸨立刻迎上来,满脸媚笑:“公子面生啊,是头回来吧?快快,里面请。” 她将踉踉跄跄的紫风扶坐在桌旁,殷勤倒茶,口中笑盈盈道:“公子啊,您这是喝了多少酒啊,快喝杯茶。您来咱们这就对了,觅芳阁最不缺的就是貌美如花,国色天香的姑娘了,那可是公子解酒的良方呀。” “姑娘?” 紫风微微一怔,突然朗声大笑,他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重重砸在桌上,道:“好,那就让你们的姑娘出来,小爷我瞧瞧,是怎样一个貌美如花,国色天香。” 一见这亮闪闪的银子,老鸨的眼睛都眯成了两道月牙,笑得合不拢口,连声道:“哎呀呀,公子好大手笔,您放心,我这就将姑娘们喊过来,您挑,您好好挑啊。” 随即冲着楼上扬声高喊:“小玉、双凤、阿娇、素兰,你们都下来啊,来贵客啦。” “来啦!” 随着一阵嬉笑声,不一刻,紫风身边围了七八个长衫半透,涂脂抹粉的年轻女子。 一名女子抬手抚上他肩头,娇笑道:“哎哟,公子这是喝了多少酒啊,可还看得清咱们姐妹长什么模样呀?” 紫风眯着一双泛红的醉眼,打量着面前的这些姹紫嫣红,陡然高声唱道:“青黛画眉红锦靴,道字不正娇唱歌。玳瑁筵中怀里醉,芙蓉帐底奈君何!哈哈哈……喝醉了才有意境啊!” 一名女子调笑道:“谁说公子喝醉了?这诗吟的甚好呢。” “哟,素兰,你说他诗吟的好,你可听得懂啊?哈哈哈……” 素兰手中帕子轻扬,笑道:“听不懂要什么紧,好听就行啊,小玉,你瞧这公子甚为年轻,模样也生的甚为俊俏呢。” “公子,不如,今天就让素兰来陪陪你呗。” 小玉翻了个白眼,道:“人家公子还没选呢,怎么就轮到你了?” 又一女子嚷嚷道:“哎哟,你们这有什么可争的,让人家公子选一个不就得了?若他选不出来,不如咱们姐妹就一起服侍他便是。” 她话音刚落,引起众女子一阵大笑。 紫风看着面前这些女子,突然嗤笑一声,冲老鸨道:“你们这怎么都是这些庸脂俗粉?可有会歌舞琴曲的女子啊?” 老鸨一听,故作惊讶地道:“哎呀,公子果然非等闲俗人,倒让您说着了,咱们觅芳阁新来了个女子,那是才貌俱佳啊,我这就唤她出来,不过,她愿不愿陪您可就不太好说了。” 紫风抬手一指楼上,醉醺醺地道:“给爷喊出来瞧瞧,看看她到底值不值得小爷我见这一面。” 老鸨笑道:“爷莫急,我这就给您叫啊。” 随即她冲着楼上高声唤道:“飞燕,有客人点名见你,快出来露个脸吧。” 不消片刻,一名蓝衣女子出现在二楼廊下,但见她:发髻高盘,未戴珠宝金钗,只在风髻露鬓边插一朵粉色绢花。肤如凝脂,螓首蛾眉,凤目含情,鼻挺唇薄,说不上沉鱼落雁之容,倒也有婉风流转之姿,少了一分脂粉俗气,多了一份清秀矜持。? 第47章 觅芳阁 紫风瞥了眼廊下女子,抓起手中茶盏,扬声道:“自欲放怀犹未得,不知经世竟如何。来,飞燕姑娘,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言罢,将手中茶水一饮而尽。 “夜闻猛雨判花尽,寒恋重衾觉梦多。”女子的声音宛如清泉,清脆而悠扬,声声入耳,字字入心。 紫风微微一震,仰头看向她,须臾,道:“姑娘果然与众不同。” 飞燕矜持一笑:“公子亦与常人不同,公子是否是有一意难平之事,故借酒浇愁?” “我?一意难平?” 紫风仿佛听了个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小爷从来不知愁滋味!” 突然,他眯起双眼打量着她,醉红的眸中闪过一抹困惑之色,喃喃道:“飞燕?这名字挺熟,咱们是否见过?” 飞燕摇了摇头:“抱歉,公子,飞燕并不记得认识您。” 紫风喃喃道:“是啊,我怎么会认识你,我也没来过这种地方,可还是有种熟悉的感觉。”他摇摇晃晃站起身来,转身向外走去。 老鸨见他要走,忙拉住他手臂:“哎哟,公子不是要找姑娘陪吗?这飞燕姑娘都出来了,您怎么说了这两句就要走了呢?您这钱都给了,咱们可不退的啊。” 紫风甩开了她的手,沉声道:“滚开!” 老鸨见他眸中射出两道嗜血的杀气,吓的顿时退后两步,不知所措。 一名男子正大摇大摆走进来,恰好与紫风撞了个脸对脸,那男子不知死活地骂道:“你小子眼睛瞎了啊,往人身上撞?” 抬手就向紫风衣领上抓去,紫风身形微闪,随手挥出一掌,那男子惨呼一声,摔出一丈开外,重重落在地上,唇边流出一抹血迹,吓得堂中莺歌艳舞的男男女女们连声惊呼。 紫风扭头,赤红的眸子冷冷地瞥了眼地上那男子,唇边划过一丝不屑的嗤笑,抬腿就向门外走去。 “公子,请等等!”身后传来飞燕温柔的呼唤。 当紫风缓缓转过身来时,飞燕已从楼梯上款款而来。 “凭君借取法界观,一洗人间万事非。公子若是愿意,可否上去喝杯茶,解解酒?” 紫风泛红的眼睛盯着飞燕那乌黑而清澈的眸子,仿佛不受控制一般,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好。” 飞燕嫣然一笑,转身向楼上走去,紫风紧随她身后上了楼。 楼下有个年轻男子扶起了那口鼻流血的男人,低声道:“秦爷,您也不看看他是谁,还敢对他瞎吆喝,您是活的不耐烦了?” “他,他是谁?”男子茫然地道。 “那是撼天虎的徒弟紫风,如今可是太子爷跟前的红人啊。” “啊?”男人满脸惊恐地问道:“你是说,就是那个紫魔旋风的紫风?” 男子抬头看了一眼楼上,见紫风跟着飞燕进了屋,这才低声道:“正是,您说您这一掌挨的冤不冤?” 男人抬手抹了一把口鼻上的血迹,后怕地道:“我的妈呀,是京城双魔?他们师徒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啊,我怎么惹到他了呢,是我瞎了眼了,可,可撼天虎从不来这种地方的呀。” 年轻男子悄声道:“您还能管人家来不来?先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如今京城可乱着呢,且莫再多言啦。” “我的娘哎,现在乱的何止是京城……”男人甚为后怕地抹了把额头的冷汗。 老鸨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心中亦是砰砰乱跳,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凑上前来问道: “秦爷,您今天是要找哪位姑娘啊?” 男人狠狠瞪了眼老鸨,低声骂道:“找个屁,爷都成这样了,还有什么兴致?” 他站起身来逃也似的跑了。 …… 房中,水蓝色的轻纱,水蓝色的桌布,水蓝色的床幔,还有水蓝色衣裙的女子,看起来甚为淡雅,在觅芳阁这种热情似火的地方,满眼都是火热的红,妩媚的粉,这房中的一抹淡蓝反而一枝独秀,多了三分清新脱俗的雅韵。 紫风坐在桌旁,飞燕给他斟了茶水,在他对面坐下。 紫风如炬的双眸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沉声道:“我一定见过你。” 飞燕不置可否地淡然一笑,说道:“公子年岁不过二十吧?看起来公子从未曾来过这种地方,又怎会见过飞燕呢?” 紫风冷哼一声:“那倒也是,我怎么会来这种地方。你一直在这里?” 飞燕摇了摇头:“飞燕以前是在昙州的香月楼,前些日子才来的京城。” “昙州?香月楼?” 紫风身子一个激灵,顿时酒也醒了些,他直勾勾盯着她,问道:“十年前,你在昙州?” 飞燕额首:“是。” “香月楼、香月楼……”好熟悉的名字。 紫风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画面:十年前,他跟弟弟初到昙州城,在街边乞讨,一个女子走了过来,她给了他们一小块碎银,这也是兄弟二人人生中获得的第一块银子,她还曾关心地问高乐嘴角边的伤痕,还说她自己也曾有个弟弟,只是很久没见了,那时,她的眼神中透着一丝痛苦和深深地思念,她告诉他们,她在不远处的香月楼,若是有需要她帮助,可以去找她,那一刻,她给高原的感觉,就宛如邻家姐姐,美丽、温柔、善良…… 看着他失神的眼睛,飞燕轻声问道:“公子,你怎么了?” “……啊,没什么。”紫风回了神。 飞燕说道:“公子今日情绪不佳,飞燕看得出来,您有心事,既然你我能坐下聊天,也算是缘分使然,飞燕希望能疏解公子心中的郁结。” 紫风面无表情地问道:“你家人呢?” 似乎没想到他突然会有此一问,飞燕一愣,随即摇摇头,道:“都死了。” 紫风停顿了片刻,问:“你,怎么会去香月楼的?” 飞燕说道:“没有人愿意听我们的故事,公子你,有兴趣?” 紫风道:“是,说说看。” 飞燕的眼中闪出一抹苦涩,轻启朱唇道:“我爹曾是昙州伯贤县的富商,十二年前,有歹人贪恋我家家财,夜半潜入家中偷窃,被我爹发现,他们便索性杀死了我爹娘和弟弟,那时我刚十三岁,趁着歹人不注意便逃了出来,歹人想杀人灭口,我被他们一路追赶,谁知,误打误撞闯进了香月楼的后院,是香月楼的妈妈救了我。” 紫风问道:“你没想过离开那种地方?” 飞燕淡然一笑:“公子可能以为风月场上的女子都是肮脏的,其实,每个女子踏入这个门都有其不同的原因,有人是被骗,有人是被逼,有人是被卖,有人是为了生存,而有人则是为了报恩。” “报恩?难道,你是为了报答老鸨的救命之恩?”紫风似乎有些难以理解。 飞燕点头:“是。都说老鸨妈妈坏,其实,并不尽然,香月楼的妈妈对每个姑娘都很好,她救了我以后,曾想放我走,可我家人都死了,我又能去哪里?于是,我便留在她那里打打杂。两年后,香月楼因为没有新的姑娘进来,就被别家排挤,眼看生意就要维持不下去了,那些姑娘年纪都不小了,香月楼若关了张,其他地方也不会收留她们,她们断了生计可如何活命?于是,我主动找了妈妈,从此,我就成了香月楼的头牌。” “你用你自己换来了香月楼的新生?”紫风心中更多了一丝不解:“你这样做值吗?” 飞燕微微一笑,这笑中有苦涩,有心酸,亦有一份心安,她道:“妈妈对我好,那些姐姐们也对我都很好,如果没有她们,我或许早就被那些歹人杀了,十五六岁的我,什么也不会,若能凭我一己之力换得妈妈和姐姐们生存的机会,我自是值的。” “十五岁……” 紫风心中说不出的滋味,沉默良久,开口道:“所以,为此你就永远留在风月场上了?” “是。但是,我不后悔。” “那你为什么又来京城了?” 飞燕站起身来,缓缓走到窗前,抬手推开窗户,看着遥远的昙州的方向,轻声道: “去年,妈妈病倒了,她不得已将香月楼转卖给了别人,换了钱看病。她需要钱,可是新来的妈妈把我们这些姐妹都赶走了,即便不赶我走,在昙州那种小城里,想赚足给妈妈看病的钱是很难的,所以,我来了京城。” 紫风愣然,问道:“难道,你打算用你的一生来还债吗?” 飞燕转身看着他,眼神清澈无底,道:“公子,这不是还债,这是报恩,所以,我心甘情愿。” 紫风依旧很难理解,一个人怎么可以为了另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如此耗费一生,甚至牺牲一切,只为了报当年的救命之恩?无论是在凤头村的家中,还是跟着撼天虎的那些日子里,他从来没有看见过人与人之间还能有这样一种真挚的情感。 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他还是对飞燕这女子多了一丝钦佩的感觉,一个女子,一个青楼女子,她能做到的,却非常人所能及,倒也委实难得。 紫风问道:“你为什么不问我是谁?” 飞燕唇边含笑:“公子可以问我是谁,因为,我就在这里,您来既是客, 至于公子是谁,您说了,飞燕便听着,您不说,飞燕自不会问。” “客?” 紫风自嘲地冷笑一声:“是,我是客人,不过,我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客人。” 飞燕问:“什么叫不按常理出牌?” 紫风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那锭白花花的银子,飞燕涩涩一笑,缓缓走到他面前,抬手开始解衣裳……? 第48章 救赎飞燕 丝薄的水蓝色长衫落在地上,露出蓝色抹胸,饱满酥胸呼之欲出,解下镶珍珠的腰带,褪去长裙,内着的纨裤居然也是水蓝色,她开始动作麻利地解抹胸。 “够了!” 他低沉的咆哮声令飞燕的手一滞。 酒劲退去,他的眸色开始冷若冰霜,沉声道:“我说了,我不按常理出牌,给你你就拿着,我没有要你做什么!” 听他此言,飞燕陡然面色一僵,说道:“你是在同情我?而我不是乞丐,我没有在向你乞讨……” “乞讨怎么了?” 紫风面色骤变,他腾然而起,一把攥住飞燕的手臂,怒目低吼:“你以为别人愿意乞讨吗?你以为乞讨的人自己没有羞耻心吗?你以为被人骂乞丐很痛快吗?” 飞燕又怎知道自己这句话无意中触碰到了紫风的逆鳞,见他突然变了脸色,眼中的凶狠和阴冷之色令她心中瑟瑟发抖,她吓的面色煞白,手臂被他捏的生疼,忍不住呼痛: “啊,公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说,我不想平白拿别人的钱……” 紫风恶狠狠地瞪着她那惊恐的脸,额角青筋微跳,良久,他终于松了手,沉声道: “不要看不起乞丐,也不要肆意轻贱自己,这些钱,是你用陪我说话的时间换来的,明白吗?” 飞燕怔怔地看着他,骤然眼中泪光点点,她垂下头去,颤声道:“飞燕明白,多谢公子。” “把衣服穿起来!”紫风声色俱厉,带着命令的口吻。 飞燕忙从地上捡起衣衫穿戴整齐。 紫风不再多言,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公子,你,还会来吗?” 紫风停下脚步,没有说话。 飞燕忙摇头,道:“我不是要你再花钱,我只是……您给的钱太多了,我可以,我还可以多陪您聊几回的。” 紫风没有回头,只淡淡地道:“知道了。”言罢径直离去。 飞燕骤然有种心碎的感觉,泪水潸然而下…… 片刻后,她的房门被人一把推开,妈妈急匆匆走了进来,看着她哭红的双眼惊呼: “哎哟,飞燕啊,这是怎么了?他没对你怎样吧?” 飞燕摇了摇头,拭了泪,问道:“妈妈,有事吗?” 妈妈问道:“哎哟,我的飞燕啊,方才那人,你可识得?” 见妈妈一脸惶恐之色,飞燕不免有些诧异:“妈妈,飞燕刚来京城不久,不知此人。” 妈妈神情紧张地说道:“别看此人年轻,方才有客人认得他,他可是太子手下的人,他跟他师父,人称双魔啊。” “双魔?” 妈妈满脸苦涩地道:“先前你没瞧见吗?他随手那么一挥,秦爷的命险些就断送了,可把我吓死了。不过,方才他走的时候跟我说了一句话。” 飞燕问:“什么话?” 妈妈道:“他说,不让你接客,你说这事闹地……” 飞燕怔然,“为什么?” 妈妈哭丧着脸道:“我这不正是来问你了吗?他方才都跟你说了什么呀?怎么来时还好好地,走的时候脸色那么难看?” 飞燕惶惑:“他没跟我说什么呀,就是很奇怪地问了我的家事。妈妈,他还说了什么?” 妈妈一甩手中帕子,急声道:“他说了,不准我赶你走,还不准你接客,他说他每日都会派人过来查看,若是发现你不见了,或者让你接客了,他就灭了我这觅芳阁。” “什么?”飞燕大惊失色,一时间不知所措。 妈妈急声问道:“飞燕啊,所以我问你啊,他是喜欢你了吗?他是不是把你给包了呀?” 飞燕茫然道:“没,没有啊,他,他什么都没说啊。” 妈妈一眼扫见桌上那锭银子,顿时眼睛一亮,面露喜色:“哎呀,飞燕啊,没准你时来运转了呀。” 飞燕:“妈妈此话怎讲?” 妈妈道:“哎哟,妈妈可是过来人,你瞧瞧,他这么年轻,兴许尚未娶妻,又从没有来过咱们这种地方,连咱们的规矩都一点不懂,出手又甚是阔绰,什么也没干,人家钱就放这了,只可惜,他的身份……不过呢,咱们这样的女人也没法挑三拣四啊,只要能遇到一个有心郎,总好过在这种地方被人糟践吧。” “妈妈……” “好啦好啦,飞燕,香月楼的老板娘可是我的好姐妹,咱们做这一行也是无奈之举,你放心,若得有机会从良,妈妈我不会不放手的,啊。” “妈妈,他叫什么名字?” “谁也不知道他的名字,人人都叫他紫风,可也没听说过有谁姓紫的啊。” “紫风……” “飞燕,那打现在开始你就别出来会客了,咱们先看看情况再说,啊,免得那魔头真的把我这觅芳阁给一把火烧咯,我这苦心经营也不容易啊。” 妈妈言罢转身走了出去。 飞燕满心困惑,方才那个公子看上去分明没有喜欢自己的意思啊,还对自己发了那么大一通火,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若不做生意,钱从哪里来?她答应香月楼的妈妈,会赚钱给她医病的,这可如何是好? 她颓然跌坐在椅子里,半天缓不过劲儿来。 次日,紫风没有来,第三天也没有看见他,直到十日后的一个傍晚…… 妈妈再次推开了她的房门,她满面春风,进门就笑盈盈地道:“飞燕啊,你快看看,谁来了。” 飞燕忙站起身来,只见门外走进来一位身穿紫衣的年轻男子,身如玉树,面庞白皙,如刻的五官棱角分明,一双冰眸幽深如潭,紧抿的薄唇透出难以靠近的冷漠,来者正是紫风。 “公子?!”飞燕愣然。 “你们聊,你们聊。”妈妈笑盈盈退出门外,识趣地为他们紧紧关闭了房门。 “老鸨倒是守信用。”紫风在桌旁坐下。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飞燕低声质问。 “做什么?”紫风语声淡然。 “你为什么不让我接客?我需要赚钱,难道你不知道吗?那日你问我,我都告诉你了,可你怎可对我这样?妈妈在等着钱救命啊。”飞燕红了眼。 “我知道。”紫风语声淡然,他从袖袋中拿出一个袋子来,扔到桌上,发出金属相撞的“当啷”声响,仿佛还挺重。 飞燕:“这是什么?” 紫风将袋子向她推过去:“你要的东西。” 飞燕困惑不已,伸手打开袋子一看,里面居然是几枚闪闪发光的金锭子,刹时两眼瞪的溜圆,她不可思议地看着紫风。 “公子,您这是,这是何意?” 紫风看着她的眼睛,冷声道:“我的意思,你看不懂吗?这些给你的恩人看病,应该够了吧?不够随后我再拿给你。” “不,不是,我,我……”飞燕神情慌乱,手足无措。 紫风道:“我已经问了老鸨,她说你是自己来的,不需要赎金,她愿意放你走,不过,我还是给了她一百两银子。” 飞燕脑袋嗡嗡作响,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时间瞠目结舌,呆若木鸡,什么也说不出来。 紫风站起身来,说道:“你马上收拾一下,我在楼下等你。”言罢转身就走。 “紫风!” 飞燕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臂,急声道:“你究竟想做什么?”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紫风低头看了看她的手,淡然问道:“你知道我是谁?” 飞燕道:“妈妈已经告诉我了。” 紫风冷声道:“听着,随我离开这里,过两日,我会送你去昙州,见你的恩人。” 飞燕:“然、然后呢?” 紫风:“然后?然后你想回来就跟我回来,不想回来,我会给你一笔钱。” 飞燕:“你为什么要施舍我?我说了我可以自己赚钱的,我不需要无缘无故的施舍。” “施舍?” 紫风双眉微微一颤,道:“我并没有施舍,不妨告诉你,我也是在报恩,因为,你也曾帮过我。” 说到此,他转身向外走去,边走边说道:“快点收拾,我在下面等你。”语声冷的没有半分温度。 “报、报恩?”飞燕已经完全不知所措了,看着桌上一袋金子,一切都像做梦一样,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妈妈将脑袋从门缝中挤了进来,见她还站在屋子里发呆,不由得急声道: “哎哟,我的飞燕哦,还不快些收拾啊,这么好的机会,你难道想在这里呆一辈子吗?快点啊。” 妈妈离去后,飞燕再不耽搁,将两件随身衣物打了包便下了楼。 紫风往楼下一站,目光冷森森地扫了一圈喧闹的众人,堂中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人人见了他都躲得远远地,生怕一不小心给自己添了不必要的麻烦。 待飞燕下楼后,妈妈凑上去低声道:“飞燕啊,你来了也没几日,这便要离开了,记得,若能见着老姐姐替我问声好,待她身子好了,便让她来京城走动走动,啊。” 说到此,她取出一袋银子来,说道:“这是紫风公子方才硬要塞给我的,我就借花献佛了,你一并带去给老姐姐,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吧。” 飞燕推辞了一番,最后只得收下。 妈妈又道:“飞燕啊,紫风公子能为你花这么多钱,可见是极为看重你的,从此你脱离苦海,妈妈恭喜你,希望你往后好好生活,活出点人样来,啊。” 飞燕落泪道:“多谢妈妈照拂,妈妈的话飞燕记下了。” “走吧。”紫风冷冷抛下两个字就向门外走去。 飞燕背着包袱跟在他身后。 门外停着一辆宽大的马车,车夫扶她上了车,紫风也坐进了车厢,马车缓缓而行。 车内,飞燕偷瞧着对面闭目而坐的紫风,低声道:“公子,可否告诉我,飞燕何时帮过您?能否提醒一下?” 紫风兀自闭着双眼,沉声道:“你能为了恩人牺牲自己一生,我对曾经帮助过我的人,也可以做到鼎力相助,你不用问那么多,只要知道你得到的一切都是你的善心换来的就行了。” 飞燕默然,犹记得他曾说过一句话‘我一定见过你‘,可她实在不记得她何时帮过他,但是,从他的话里来看,他也绝非胡言乱语,难道自己以前真的为他做过什么?她想不起来,他不说,她也不敢再问,只得轻叹一声,垂下了头。 马车行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停了下来。 下了车,她的眼前是深巷里的一处宅子,紫风推门而入,她提着包袱跟了进去。 宅子挺大,院子里有个花圃,有假山和池塘,地上青石铺就,十分的清爽整洁,廊下点着灯笼。 一名十四五岁的丫头迎了上来,冲着紫风施礼:“见过公子,屋子里都收拾齐整了。” 紫风点头:“一会儿带飞燕姑娘去她房中歇息,好生伺候。” 丫头诺诺道:“是,公子。” 飞燕:“公子,这是你家吗?” 紫风道:“这是我刚买下的一处宅子,往后,你就住这,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若是不愿意,我也不拦着,你随时可以走。过两日我会来接你去昙州,你先好好休息吧。” 言罢,也不待飞燕说话,他就自行转身离去。来去匆匆,期间也无甚过多的交流。 看着他的背影,飞燕宛如隔世般恍惚,直到现在,她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姑娘,请随我去卧房吧。” 丫头的呼唤令她回过神来,“啊,好,有劳妹妹了。”? 第49章 少年轻狂 紫风正式任职武德堂堂主,撼天虎得知此事也未多言,毕竟太子的安排,他也不好说什么。倒是赵德海凑到他跟前嘀咕了两句。 “柳爷,看样子,紫风公子是要另立门户了呀?” 撼天虎大咧咧一挥手:“什么另立门户,那武德堂是太子殿下的,又不是他紫风的。到什么时候,紫风也是我撼天虎柳凡生的弟子,太子这一点不是不清楚。” 赵德海道:“话是这么说,可最近太子把紫风喊去的次数可越来越多,我看恐怕是要重用他了。” 撼天虎道:“紫风是我的弟子,我的人里能出两个让太子看得上眼的,也是我撼天虎的功劳,有本事哪天你入了太子的眼,也能给老子长长脸啊,你也少说点有的没的,紫风这人眼里最容不得沙子,若让他知道你在背后嘀咕他,出了什么事,老子可不帮你。” 一句话说的赵德海立马闭了嘴。 紫风从武德堂回来告诉撼天虎他要去一趟昙州,送一个朋友回家办点事,顺便,他想回辛州探望柳青芸,撼天虎对他倒也十分信任,并未多问便应允了。 紫风骑马,飞燕坐马车,二人回了昙州。他将飞燕送到妈妈家中,便先行离开,去了辛州,并嘱咐飞燕等他回来。 香月楼的妈妈得的是肺痨,久治不愈,此次飞燕不仅为她带来了银两,还有紫风送来的一些名贵的药材,妈妈自是感动得涕泪横流。 她拉着飞燕的手,说道:“飞燕啊,若这位公子真心对你,也是你的福分,你可要珍惜啊。” 飞燕却一脸茫然地道:“妈妈,您是不知道,他不过就见了我一面,就对我这般照应,我原是不愿接受的,我看他对我也总是冷冷的,话也不多,也未必是喜欢我,我也曾问过他,可是,他却说他在报恩,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我何时有帮过他。” 妈妈瞠目:“报恩?这就奇怪了呀,你平素足不出户地,咱们除了香月楼的客人,也不曾见过其他人,即便你忘记帮过谁了,可他如此大手笔地帮你,又是为的哪般?” 飞燕摇头:“飞燕不知。” 妈妈看着飞燕,一脸疼爱地道:“飞燕啊,你也二十好几了,本来可以找个好人家嫁了,如今,我病成这样,你还得为我四处奔波,筹钱看病,叫我于心何忍啊。” 飞燕安慰道:“妈妈,您不用为我担心。” 妈妈问道:“飞燕,接下来你有何打算?还要跟他回京城吗?” 飞燕垂首半晌不语,突然就落下泪来, “妈妈,我不知道这事是对是错,我见了他的确有种熟悉的感觉,尤其那双眼睛,可是我实在记不得在哪里见过,如今他就是不说,我也不好问,让我糊里糊涂地接受他的‘报恩’,我当真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妈妈道:“一个懂得感恩的人,他必然存良善之心,孩子,你可以与他好好相处,若他真心对你,也是你的一个归宿,若他与你无缘,反正他也说了,你是自由之身,去留都由得你,你便自己看着办吧,啊。” 飞燕额首,应了声:“是。” …… 紫风一路快马加鞭回到了辛州柳府。 一下马,家丁便迎了上来,施礼道:“公子回来了。” 紫风“嗯”了一声,将马匹交给他,便走进了府门。他径直去了柳青芸的闺房,敲了敲门。片刻后,门轻轻打开,露出了柳青芸那张绝美而冰冷的脸。 这位冷若冰霜的女子,面对同样面寒如冰的紫风,眼中却瞬间闪烁出温润的光泽。 “你来了?” 紫风冲她抱拳施礼:“紫风见过小……” 柳青芸突然一把拉住他的手,将他拽了进来,随即关了门,霸道地将他推到门后,紫风的后背重重撞在门上,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仰头看着比她高出近一个头的紫风,柳青芸陡然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他的腰,脸颊贴紧他胸膛。 紫风顿时身子一僵,整个人都懵了,贴着她温暖的身体,心跳顿时加速,白皙的面颊瞬间升上两团晕红,一双手垂在两侧,不知所措。这也是十年来,他与柳青芸第一次最近距离的接触,是猝不及防的接触,令他慌乱不已。 他想推开她,可是她的手臂死死地抱着他,仿佛生怕一松手他就跑了似的。 似乎感受到了他狂热的心跳,和微微地颤抖,柳青芸的双臂越收越紧。 “紫风,我知道,你不愿意接受我是因为我爹,可是,他是他,我是我,我喜欢你你难道不知道吗?我一直在等你你不知道吗?!” 紫风的脖子根已经变成了粉色。二十一岁的年轻,正是血气方刚时,哪怕他冷漠至此,也终究是个血肉之躯。面对柳青芸如此霸道的攻势,直令他血冲头顶,他终于抬起那双无措的手臂,难以自持地紧紧拥住了她…… 仿佛房中的空气瞬间燃烧起来,紫风的额头渗出了密密的汗珠,他拥着怀中柔软的躯体,炙热的吻如暴风骤雨般倾泻而下,他浑身战栗…… 他霸道地任由体内熊熊燃烧的火焰肆意喷发,发泄着原始的欲念,这一刻,他仿佛化身成了紫魔旋风,粗暴地将一切吞噬。 燥热的空气,躁动的心,两个年轻人忘我地沉浸在情感的漩涡中难以自拔,紫风一把抱起柳青芸,走向内室,扔在了床上,柳青芸闷哼一声,。 紫风的双眼被心头的火烧成赤红色,紧攥的双拳上青筋暴突,看着、柳青芸,他在努力克制,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当年,若非她爹抽了自己一鞭,若非她把自己带走,他又怎能失去了弟弟,他对他们的恨,与日俱增,可是,这十年来,柳青芸又成为了他唯一的陪伴。他承认自己是记仇的,可是如今的他已经陷入了一个怪圈,令他时刻痛恨着的,同时又难以割舍的怪圈。 满腔的火焰终于还是无法抑制地喷涌而出,仿佛内心强压着一头野兽,十年来的怒火,仇恨,焦虑,在这一刻爆发了…… 暴风骤雨总会过去,待一切平静下来之后,房中出奇的安静,二人斜靠在床头,默然无语。 柳青芸,那个终日板着脸,冷冰冰的女子,这一刻小鸟依人般依偎在紫风健硕的怀中,抚摸着他凸起的腹肌,柔声道: “紫风,你娶了我吧。” 紫风心头一紧,闭上了双眼。 等不到答案的柳青芸渐渐变了脸色,低声道:“你讨厌我?“ “……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娶我?紫风,府里所有人都知道我在等你,你又怎会不知道?你还要我等多久?”柳青芸直起身子看着他的眼睛。 “我知道。” “既然知道你为什么不开口?我已经二十二岁了。” 紫风心中暗想:我要是杀了你爹,你还会愿意嫁给我吗?与其到时候夫妻反目,不如现在就不要在一起。可是,我刚才都做了什么?他开始后悔自己一时冲动犯了大错。 看着他的眼睛,柳青芸低声道:“紫风,我跟你在一起十年了,你想干什么,你以为瞒得了我吗?” “是吗?那你说说看,你看出什么了?” 紫风语出淡然。 “杀气!” 紫风静静地看着她,嗤笑一声,默然无语。 柳青芸脸上神色黯然,轻声道:“我说了,他是他,我是我,当初是我要我爹把你带走的,我不知道你有弟弟,我是想救你,你知道的,我没有恶意……” “我答应你,我会娶你。” 紫风冷声打断了她。 尽管这“娶你”二字从他口中说出来,带着一丝凉薄的味道,柳青芸还是露出了喜悦之色:“什么时候?” 紫风道:“如今太子刚让我接手了武德堂,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咱们的事先缓一缓。” 柳青芸点头:“好,你办大事我不拦你,但是,你别忘记你今天答应我的话。” 紫风道:“不会,到了合适的机会我自会提亲,如果那时你还愿意嫁给我的话,我自不会食言。” 柳青芸道:“你记住就行,你胆敢始乱终弃,我会杀了你!” “始乱终弃?” 紫风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他嗤笑一声,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柳青芸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眸中含情脉脉,说道:“我把你当我的男人!” 紫风心中一动,他伸出双手捧住她的脸颊,在她唇上狠狠一吻,随即翻身而起,拿了衣服就穿。 “你要去哪里?”柳青芸问。 “我今日本是去昙州办点事,顺便回来看看。” “这么说,你是专程回来看我的?”她的语气带着一丝欣喜。 “嗯。” 柳青芸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现在就要走?” 紫风回道:“是,有人在昙州等我,然后就返京。” 柳青芸道:“那,我跟你走。” 紫风一边束腰带,一边头也不回地道:“不方便,下回吧。” 柳青芸:“好,如今你跟爹都在京城,那我自己去找你便是。” 紫风:“随便。” 他穿戴整齐,扭头对她道:“我走了。“ 柳青芸坐在榻上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不舍,突然她掀开被子翻身下穿,连衣服都来不及披一件,就奔过来一把抱住了他,口中却语出冷冽: “记住,你要是敢找第二个女人,我会杀了你!” 紫风回拥着她的身子,指尖滑过她光洁的肌肤,冷冷地道:“有你已经够让我烦的了。”言罢,他伸手将她打横抱起,扔回床上,盖上了被子,继而径直打开门走了出去,返身将门轻轻关闭。 被他粗暴地“扔”来“扔”去,柳青芸丝毫没有生气,她看着紧闭的房门,唇边滑过一丝笑意,喃喃道:“居然还知道来看我……” 紫风驱马赶往昙州,返回到香月楼妈妈家宅子时却见飞燕正站在门前向路上张望,一见紫风策马而来,脸上露出了笑容。 “公子。” 紫风也不下马,俯首看着她,语声清冷地道:“考虑好了?还回京城吗?” 飞燕脸一红,点了点头:“我想回去,只是又要叨扰公子了。” 紫风面无表情,“上车。” 稍后,一匹马,一辆马车,向京城方向奔驰而去。 ……? 第50章 翼云一霸 三个月后的岷山高墙大院中 乔铮担心热黑木再次被撼天虎的眼线发现,毕竟这父女俩的相貌太过于突出,很容易被人认出来,便索性将他父女暂时留在山上。 可日子久了,祖慕热蒂终于坐不住了,她想去翼云镇走走,买办一些货物,乔铮和热黑木敌不过她一番软硬兼施,软磨硬缠,最后只得点头答应,而祖慕热蒂自是不会放过高兴,硬拖着他一同前去。 原本高兴也早就呆不住了,可是他却并不想跟祖慕热蒂一同出门,许是嫌她太唠叨,便找出要练功、要去山上抓兔子做午饭等各种理由,赖着不肯去。 祖慕热蒂只得求助父亲,结果,热黑木也道祖慕热蒂一人下山难免让人不放心,希望高兴能跟随陪同。没奈何,看在热前辈的份儿上,高兴只得勉为其难应允。 未免引起他人注意,祖慕热蒂换上了梁国女子的衣衫,把几条大辫子拆了,盘成发髻,就这样,看上去倒也与梁国女孩没什么区别,只是深凹的眼眶和两只湛蓝色的眼珠子实在惹眼,于是高兴就扯了一条宽约一尺的黑纱在一个斗笠上蒙了一圈,让她戴在头上,这样总算遮住了她的脸。 可是这黑纱织得太密,遮挡了阳光也遮挡了视线,尤其在林子里,祖慕热蒂总觉得很是不适应,忍不住拿下来提在手里,她拿一次,高兴就帮她戴一次,这般数次之后,高兴就不高兴了,他将斗笠死死扣在她脑袋上,咬牙切齿地恐吓道: “要是再拿下来,我立马回去,不管你了,你自己下山玩儿去吧。” 祖慕热蒂道:“你答应我爹要陪我去的,你若反悔,看你跟我爹怎么交代!” 高兴嘻嘻一笑:“这么久了你还不了解我吗?我这人最不怕的就是‘交代’二字,老话说的好‘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是你先不肯戴斗笠的,我反悔当然有情可原。” 祖慕热蒂道:“可是戴着这个东西,我看不清路了呀。” 她眼珠一转,撒娇道:“要不,你牵着我,我就一直戴着,好不好?高兴哥哥,我是你妹妹,你要保护我的哦。” 看着她一脸乞求的神情,高兴身子宛如被电击一般打了个冷颤,一脸嫌弃地道:“你可千万别喊我哥哥,我听着都肉麻。” 祖慕热蒂撒娇道:“那你拉着我我就不喊,否则我一天在你耳朵边喊八百遍,高兴哥哥,高兴哥哥,高兴哥哥……” 高兴直感到浑身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忙喊道:“啊,好啦好啦,我怕你还不行?” 无可奈何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嘀咕道:“真是受不了你,整天缠着我,若不是看在热前辈的份儿上,我才懒得理你。” 祖慕热蒂手腕一翻,小手便握住了他的手,高兴正待挣脱,她另一手又握了上来,一脸天真而无辜地嘟着小嘴撒娇道: “你拉着我,我才有安全感嘛,万一我要是遇到坏人,有高兴哥哥在,我也不怕。“ 高兴瞪眼道:“你还遇到坏人?还有人能有你坏啊?好端端地,硬是把我这么个英俊潇洒的少年英雄喊成了个大魔头,搞的现在翼云镇我都不敢去了。“ 祖慕热蒂笑道:“你的名号响亮才有人拥护你呀,想当年我爹在西域的时候,起初都没人知道热黑木是谁,后来我爹练成了裂天神牛,一次与人交手时,打败了对手,从此神牛就被叫响了,许多人都来投靠他,效力于他。” 高兴道:“神牛也比大魔头好听吧。” 祖慕热蒂认真地道:“你懂什么,但凡能人异士大多超凡脱俗,与众不同,这‘大魔头’多好,叫的响亮,多与众不同啊。” “好,你喜欢与众不同,那我喊你‘妖孽’,我看也挺响亮的,多符合你的气质啊。”高兴嘴不饶人。 祖慕热蒂反倒毫不介意,笑盈盈道:“可以啊,一个魔头,一个妖孽,挺般配。” “嘿,你还真不介意,看来,你果然属于那种煮不烂的。” “煮不烂?什么意思?” 高兴嘿嘿一笑,心中回道:“煮不烂就是说你皮厚呗。”口中却道:“煮不烂嘛,就是夸你性情耿直,无所畏惧的意思。” 高兴口中一味地胡编滥造,祖慕热蒂浑然不觉,还连连点头,满面春风,一双少年手拉着手,边走边说,一路下了山。 到了翼云镇,一看到好吃好玩的东西祖慕热蒂还是忍不住要掀开纱帘,每掀开一次,她的手背就被高兴狠狠打一巴掌,直到把手背打的通红。 高兴只得在店铺里重新买了一顶裹着白纱的斗笠给她戴了,这下视线好了许多,她也不再掀开纱帘了。 “买斗笠的钱记得要还我的哦。” 祖慕热蒂翻了个白眼儿:“小气鬼,放心吧,我爹最不缺的就是钱。” 她是玩的高兴,针头线脑,簪子,头绳,衣服,鞋子买了一堆,全部由高兴给她抱着,这时的高兴活脱脱就像个小伙计,手里抱着一堆东西跟在她后面,鼓着腮帮子,一脸憋屈。 走进一家酒楼,祖慕热蒂买了两坛酒给她爹带回去,高兴没奈何,一只手抱着堆得快挡住脸的各种货品,一只手还得提着两坛酒。 哭丧着脸说道:“我说祖母热的,你这是把我当傻苦力在用啊,我现在真怨我娘没多给我生两只手。” “我说大魔头,能入我祖慕热蒂眼的人可不多啊,你能为我作一次苦力也是你的福气,你呀,就任命吧。” 祖慕热蒂虽还有些意犹未尽,可是见他实在拿不了更多的东西了,这才说道:“好吧,今天就放过你,回家,满载而归!” 她背着手,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高兴抱着一堆乱七八糟东西跟在后面。 走着走着,前方传来一阵嘈杂人声,祖慕热蒂停下脚步,指着远处一群人说道: “高兴,你看,前面围了那么多人,是不是有什么杂耍卖艺的?咱们去瞧瞧吧。” 高兴苦着脸道:“我说姑奶奶,您就饶了我吧,我还拿着这么一堆东西呢,凑那个热闹做什么,咱们赶紧回家吧,我回去抓个兔子,中午做兔肉吃不香吗,干嘛还去……哎……” 祖慕热蒂这时候还能听他的?哪里人多往哪里钻就是她的性格,高兴还没说完,她早就向人群跑了过去。 无奈之下,高兴只得抱着提着一堆东西跟在后面,口中高声骂道:“喂,你跑什么呀,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啊?你这个妖孽!等等我……” 气归气,骂归骂,他还是老老实实地追了上去。 到得人群外,祖慕热蒂早就挤得没了影子,高兴抱着一堆东西没法跟别人挤,只得站在后面,睁大眼睛四处寻觅“妖孽”的踪迹。 耳畔却听得人群中传来一片叫嚣谩骂和哭泣之声,也不知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问旁边一名男子:“这位大哥,请问里面是在干什么呀?” 那男子满面怒容,恨恨地道:“还不是地痞流氓又来祸害百姓,人家挑着担子,不小心挡了他们的道儿,他们就把人家往死里打,真是没有王法了。” 原来是地痞流氓欺负百姓…… 突然,有个女子的声音高声呵斥:“喂,快住手,你为什么要打他?” 又是一个男子的声音:“老子打他要你管?你是什么东西?” 女子斥道:“你已经把他打成这样了,还想怎么样?得饶人处且饶人!” 另一个男子的声音:“哎哟,小丫头片子也敢来管爷的事,听声音倒是蛮好听的,把帘子掀开给爷瞧瞧小模样生的俊不俊啊?” 女子高声斥道:“你敢!” 一听这女子声音,高兴顿时心中一紧,便知大事不妙,他忙找了个路边摊贩,将手中物品放在他桌上,说道: “有劳小哥,东西放一下。”随即快速挤进了人群。 不出所料,那说话的女子果然便是祖慕热蒂,而她脚边地上正躺着一个满脸是血的的男人。 祖慕热蒂对面站着两名高个男子,其中一人不是别人,正是几个月前被高兴暴打一顿的王老七,另一人却不认得。 而此刻,王老七正满脸邪笑地将手向祖慕热蒂的纱帘伸去,高兴毫不犹豫,一掌拍出,王老七瞬间被掌力打得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高兴拦在祖慕热蒂面前,低声道:“任何时候都不要让他们看见你的脸,也不要用你的护身法器,退后,这里有我。” 祖慕热蒂听话地“哦”了一声,后退两步。 王老七“哎哟哎哟”哼哼着从地上爬起来,一见高兴,顿时瞪大了双眼,手指着高兴尖声叫道: “大魔头!六哥,就是他,上回打我的就是这个魔头,你快去打死他,给我报仇。” 那被称为“六哥”的男子骤然将凶狠的目光向高兴射来,他死死地盯着高兴上下打量,满脸不屑地嗤笑一声: “我以为大魔头是什么楞头汉子,原来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崽子,年纪不大,胆子倒是不小,在翼云镇上,还没人敢动我家老七,小子,你的死期到了。” 话音刚落,他便一拳攻来,高兴不慌不忙,闪身避过,一掌攻向他腋下,那人抬手格挡,二人瞬间战在了一处。 此人正是王七的哥哥王六。王六看上去三十出头,身高马大,武功倒也不错,只可惜,他今天遇到的可是高兴,斗了十余招不能得手,他便有些心急,站定身形,居然催动护身法器现身,刹时,离地三尺高出现一头如黄牛大小的白色独角兽。 围观众人发出阵阵尖叫,纷纷后退,祖慕热蒂高声道:“小心!” 高兴眸射寒光,沉声道:“妖孽,退后一丈!” 祖慕热蒂听话地疾步后退。 便在这时,独角兽发出一声低吼,低头撑角地向高兴冲来。 高兴冷冷地盯着那庞然大物,眼见得独角兽嘴上的尖角离自己不过一尺,突然,腾身跃起,随着手中一束白光闪过,独角兽前冲的脚步戛然而止,发出一声嘶吼,只见在它的颈部和腰部各缠着一条通体宛如包裹着一层水晶的细长的白蛇,白蛇蛇信吐出,牢牢黏在独角兽身上,独角兽发出阵阵宛如惨叫般的吼声。 王六大惊,忙催动独角兽摆脱小蛇,但无论独角兽如何蹦跳、抖动都无法甩脱,情急之下,他上手就向小蛇抓去,一条小蛇松了蛇信,扭头呲牙向他咬来……? 第51章 魔头威武 眼见小蛇向他咬来,王六忙缩了手,想收回法器时,却怎么都收不回来了。 王六大感惊讶,他哪里知道,只要谁的法器被小蛇黏附住,那便是在吸收法器的灵气,摧毁敌人的法器的同时强大自身。若非小蛇主动松口,任何法器都无法自行收回。 高兴的唇边划过一丝不屑的嗤笑。 王六高声骂道:“你使的什么鬼魅伎俩,快放了我的独角兽!” 高兴双手环抱胸前,懒洋洋地看着他:“我凭什么放?是你先催动法器攻击我的,我不过是自我防卫,只可惜,你的法器一招还没用就败给我的小蛇了,真是没用。不过呢,看你练出法器也不容易,这样吧,我给你个机会,你把这位大哥扶起来,再给他磕头认错,我就放了你。” 王老七怒火中烧,叫嚣道:“大魔头,你还真敢说,我就不信了,两条小蛇能管什么用?哥,你去杀了他的小蛇,连他一起杀掉!” 王六倒是挺听他弟弟话,“啊!”一声吼,突然腾身跃起,一拳向高兴面门攻去,高兴脚下微微一动,待王六拳头过来时,面前已不见了高兴的身影,尚未待他回过神来,高兴在后面重重一脚踹到了他屁股上,将他踹得一个踉跄,冲向祖慕热蒂。祖慕热蒂飞起一脚,将他又踹了回去。重重撞在王老七身上,兄弟二人一起摔倒在地。 王老七见哥哥吃了亏,突然从靴子里拔出匕首,跳起来就向高兴狠狠扎去,口中恶狠狠骂道: “大魔头,你去死吧!” 围观众人齐声高呼:“小心!” 高兴眸色凌然,身形下压,使一招扫堂腿弹出,王老七惊呼一声,脸朝下摔在地上,手中匕首也飞了出去。 王六冲着高兴一个回旋踢,谁知,这脚还未踢到高兴身上,突然,他自己就摔倒在地,众人定睛一看,只见一条长蛇宛如一根白色的绳子,将他的两条腿绑在了一起,谁也没看见这条蛇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而与此同时,王老七也在地上惨呼不止,他的身上居然也缠着一条长达丈余的白蛇,两条蛇的蛇信便在二人的眼皮前吞吐,吓的二人脸色煞白,再没了方才的凶狠气焰。 祖慕热蒂看得热血沸腾,兴奋至极,高声喊道:“大魔头威武!” 谁知人群中当真有人跟着喊起来:“大魔头威武,大魔头威武……” 高兴听在耳中,苦在心里,只道:“完了,本公子的名声算是彻底坏在这臭丫头嘴上了。” 他转而看着地上的兄弟二人,再看看半空中那只已经半透明的独角兽,嗤笑一声,对王六说道: “你要是再不道歉,小心你的法器会被吸干了哦,我的小蛇可贪吃的很呢。” 修炼之人若能练出护身法器实属不易,百人中恐怕只有一半能练出,这一半人中,大多是普通法器,攻击力并不强,极少数修炼到二三十年以上者才能将法器提升到较高境界,只有少数人是各种机缘和借力获得快速提升。 而王六的法器虽然成型,但显然攻击力极弱,也源于他自身内力不足,吓唬吓唬老百姓可以,但是,别说是跟高兴的小蛇相斗,便是遇到祖慕热蒂的凌霄黑风棍,它都必败无疑。 此刻王六见自己的独角兽已经变色,顿时大惊失色,等于他的功力瞬间倒退一年。修炼之人均十分珍惜自己的法器,此刻他满脸的心痛之色难以言表,急声高呼道: “我愿意道歉,愿意给他磕头,求你放了我的独角兽吧,大侠,我错了,我真的认错了!老七,你他娘的快认错啊,我的法器快没啦!” 王老七已经快被小白蛇缠得透不上气了,沙哑着嗓子高喊:“大魔头,不,大侠,我们错了,饶了我们吧,我愿意认错,我愿意磕头啊……” 见他二人讨饶,高兴倒也爽快:“好,既然你们认错,我就放你们一马。” 他抬手轻轻一挥,二人身上的小蛇刹时不见。 王六看着自己的独角兽,强忍心痛,走到地上那男子面前将他扶起,随即跪在地上高声道: “大哥,我王六不该乱打人,我错了,请你原谅!” 王老七也踉踉跄跄走过来,“噗通”跪倒,冲着男子连连磕头。 高兴高声喝道:“打伤了人家,掏点医药费!” 围观众人亦跟着高喊:“就是,你们打伤了人家,就该你们讨医药费,不给医药费就不给他们走。” 王六忙从怀中掏出一点散银给那男子。 高兴高声问围观群众:“你们说,这点钱够不够给人家看伤?” “不够!”众人异口同声。 王老七也忙从袖袋中掏出两块散银来一并塞给了男子,欲哭无泪地道:“这下够了吧。” 高兴点头:“嗯,这下差不多够了。你们两个给我听好了,若再敢在街上欺凌弱小,为非作歹,要是被小爷我撞上,可就没这么便宜了,我定叫你们生不如死,听见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二人慌不迭连连点头,那王六一双眼睛兀自心疼地盯着自己的独角兽。 高兴这才轻轻一挥手,独角兽身上的两条白蛇瞬间不见,王六这才着急忙慌地收了法器,抬手抹了抹额上冷汗。 兄弟二人慌忙起身,从人群中挤了出去,仓皇而逃。逃出去不远,王老七突然扭头高呼: “大魔头,你等着,会有人来要你的小命!” 人群中爆发了一阵哄笑声,有人嘲笑地回应他:“还是先保住你自己的小命吧!” “就是,快滚吧!” 高兴冷声道:“真是死性不改!” 他也懒得搭理王老七的叫嚣,转而问那受伤男子:“大哥,你还好吗?还能走去医馆看诊吗?要不,我送你去吧。” 男子苦笑着摇摇晃晃站起来,对着高兴抱拳施礼,道:“多谢少侠救命之恩。这王家兄弟本是镇上一霸,王六是辛州柳府的人,甚为凶狠,如今少侠打了他们,恐怕他们不会善罢甘休,少侠您千万要小心啊。” “撼天虎?哼哼。” 高兴冷笑一声,道:“小爷我打的就是他们的人。你不用担心我,你伤的不轻,还是尽快去看诊吧。” 男子连连谢恩。 高兴走上前去拉住祖慕热蒂的手就走,众人自发地让出一条道儿来。他又去旁边摊子上取了那一大堆货物,祖慕热蒂也不客气,照样将那些盒子袋子一股脑堆在高兴手中。 “喂喂,太高了,看不见路了。”高兴嚷嚷着。 “你把脑袋歪过来不就看见了?”祖慕热蒂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 高兴无可奈何,谁叫自己答应陪她下山的呢,自找苦吃。 二人径直向镇外走去。祖慕热蒂兀自亢奋着,边走边说道:“高兴,你真的很有侠义心肠啊,方才看你凑那两个坏蛋,当真是痛快至极。” 高兴道:“你不也挺有侠义心肠的吗?我就是听到你跟人家吵架,才挤进去的,原想着帮你吵两嘴,谁知道是这么档子事。” 祖慕热蒂愤愤然道:“你是没看见,我进去的时候那两个家伙对那大叔还拳打脚踢呢,那人一看就是个老实巴交的穷人,他们就这样当街打人,有人说他们两句,还冲人家挥拳头,瞧他们那个嚣张跋扈的样子,我恨不得好好揍他们一顿。” 高兴对她这句话倒是甚为赞同,点头道:“没错,若是见着这样的地头蛇,街头霸王,不教训他们一下,都觉得对不起那些穷苦的百姓,咱们学一身武艺,可不是用来自我欣赏的,就应该去帮助别人,匡扶正义,哎哟——啊!” 他光顾着说话了,手里抱着的一摞东西挡住了视线,一头撞上了大树,码放得山高的盒子、袋子掉了一地。 祖慕热蒂忙过来帮他重新码放整齐,最后自己手里也抱了一些,说道: “今天大魔头勇斗地痞流氓,辛苦了,这些我来拿吧。” 高兴苦笑一声:“谢谢啊,终于让我重见天日了。” …… 二人回到山上宅子,祖慕热蒂将他们在翼云镇发生的事绘声绘色地告知乔铮和热黑木,兀自亢奋地指手画脚一顿笔划,热黑木满脸堆笑,夸赞道: “做的好,我等就当行侠仗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乔铮瞪着眼睛道:“好什么好,你没听你闺女说那王六是撼天虎的人吗?” 乔铮自从上回取掉眼皮上两块“肉”之后,也就没有再贴上,如今一双深邃的眼珠黑白分明,瞪起来还真不小。 听得此言,热黑木倒吸一口冷气:“你这一说倒是不错哦,高兴多次在柳府偷袭,他的法器已经亮相,那王六若是回去一说,他们就会知道高兴经常出现在翼云镇,他们若将目光盯在翼云镇,那可就有些棘手了。” 高兴倒是不以为然:“咱们一没住在镇上,二来也难得下山,他们摸不清我的路数,想找我,那是难上加难。” 乔铮严肃地道:“高兴,万不可掉以轻心,撼天虎之所以在太子面前成了头一号人物,他的人马也不是废物,如今王家兄弟今日在你这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往后你下山都要万分地小心。” 热黑木道:“是啊,成大事者不仅仅要学会韬光养晦,更要学会步步为营,你若稍有松懈,很可能给敌人带来最佳的攻击机会,要知道,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还关系到你师父,甚至关系到我们现在正在做的事,稍有差池,恐怕都会前功尽弃,就连你自己的仇报不了,你的哥哥也找不回来了,明白吗?” 听闻此言,高兴终于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他认真地道:“是,高兴明白了。” 祖慕热蒂道:“那我们最近就不要下山了,反正我的东西都买回来了,让我再在山上玩一个月都没问题,高兴,咱们可以去山里打猎。” 高兴笑道:“好啊,回头我陪你去。”? 第52章 皇权之争 高兴在师父和热黑木的帮助下,功力大增,修炼渐入佳境,他的小蛇,可以不用催动便可感应对手的法器而自动现身保护主人,不仅能吸收其他法器的灵气,以充实自己,还能分身无数,身上冰层不仅可以保护自身,还可化为利刃攻击对手,小蛇口中可吐出冰柱,宛如长剑刺穿敌人的胸膛。 与此同时,高兴意识中的巨蛇愈发清晰,从他的描绘来看,是一条白色巨蟒,浑身遍布鳞片,在一片薄薄的云层中,若隐若现,只是,他尚无法催动意识中的巨蛇做出过多的反应,亦不能将二者合二为一。若要达到最高境界,年轻的高兴尚需勤奋苦练…… 这日,子虚突然上了山。堂屋中,乔铮将大家召集起来。 子虚告诉乔铮,说二皇子晨郡王想跟他这位皇叔见一面,可是热黑木却不同意,他担心乔铮入京会有诸多危险。 太子素来心思狠毒,只要发现有人支持晨郡王,他惯用手法便是一拉拢,二铲除,无论你权势有多大,也不管你有怎样的地位,只要他想杀的人,他会执着地追杀。这半年多来,曾经支持晨郡王的,无论是名门家族、江湖侠士,还是他的门客,有的已经被迫中立,有的被杀,只有势力足够强大的尚能躲过他一系列阴谋阳略的暗算,那些朝堂上的老臣,如今更是噤若寒蝉,生怕一不小心就掉了脑袋。 而皇帝明知太子在做什么,却放任其所为,并不加以干涉,也许,皇帝也认为支持晨郡王的人太多,令他有了些许的危机感,恐怕到时候不是太子夺他的皇位,而是晨郡王,所以他需要太子削弱其力量来达到权益的平衡。 晨郡王如今亦在隐忍,他需要更强的力量与太子抗衡,而这个人,在他最为艰难的时候终于站出来了,便是他的皇叔——翼王姬洪辰。 当年的翼王爷,虽然自己并不想坐上皇位,但亦是拥护者众多,为此而被自己的皇兄追杀了多年,若此刻翼王现身,拥护者定然崛起,那么太子也好,皇帝也罢,将甚为忌惮,所以,晨郡王才急于想见翼王。 乔铮道:“我躲了这么多年,如今也该出来了,若任由他们再这样斗下去,梁国就真的完了。” 热黑木知道他心意已决,也不再阻拦,问道:“太子的眼线遍布各地,王爷若去京城,我陪你去,另外带上子虚的人马。” 乔铮道:“也好,省的你不放心,但是这两个孩子怎么办?” 高兴举手:“师父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师父,我已经不是孩子了,我也可以保护你的。” 祖慕热蒂道:“我也跟着爹爹。” 乔铮想了想,说道:“你们两个孩子都不要跟去,此去京城,并非儿戏,闵凤曾说想带高兴去见我师父。” 热黑木问道:“你是说碧血剑?” 乔铮点头:“没错,当年我跟闵凤都跟她修炼的武学,她老人家也多年不出山了,她已知晓我收高兴为徒的事,也愿意帮帮他,这两天索性让他去一趟,没准真的会给高兴带来不一样的收获呢。” 热黑木颔首:“碧血剑汤芷欣,年轻时跟随她夫君仗剑江湖,锄强扶弱,乃侠义之士也,只可惜,她丈夫死后,她便隐居深山,再没有出来过。高兴若能得她指点,当是高兴之福。” 高兴好奇地问道:“听你们这么说,这碧血剑应该是我的师祖咯?功夫很是了得?” 乔铮看了一眼子虚,说道:“这个嘛,就要问问你的子虚叔叔了,他最清楚。” 子虚面色有些尴尬,轻咳一声,道:“啊,是,没错,我就曾经是她手下败将,她不仅功夫了得,护身法器碧血剑更是厉害非常。” 乔铮道:“我们赶去京城,行动尚需隐秘,带着你们不太方便,我会通知闵凤明日带你们二人一起走。” 子虚道:“最近太子的武德堂再次启动了。” “武德堂?”热黑木面露困惑。 乔铮倒吸一口冷气,沉声道:“这武德堂看似普通习武之所,实则乃是太子的一个秘密机构,从前由他亲自操控,但后来有了撼天虎,武德堂便暂时搁置了。” 高兴问道:“这么说,那武德堂才是太子最厉害的武器,比撼天虎还厉害?” 乔铮道:“从前武德堂所执行的就是暗杀任务,只是后来,这些事由撼天虎去帮他完成了,如今再次启动,恐怕他要双管齐下啊。” 他问子虚:“谁在掌管武德堂?” 子虚道:“紫魔旋风。” “紫风?”乔铮怔然。 “子虚,你是说那个撼天虎的徒弟紫风?”热黑木亦惊讶不已。 子虚额首道:“正是,月前上任。” 热黑木不解道:“王爷,您说这事是不是很奇怪,若武德堂与撼天虎并驾齐驱,而武德堂的堂主居然是撼天虎的徒弟,这,他徒弟岂不是脱离了撼天虎,与他平起平坐了?” 子虚道:“言之有理,我等也觉得奇怪,不知这太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如此,他就不怕撼天虎不高兴,跟他闹翻脸?” 乔铮眸色深邃,嘴角划过一丝笑意, “看来皇兄与太子果然性情相投啊。” 热黑木诧异道:“王爷此话怎讲?” 乔铮笑道:“皇子想上位,必须在皇帝面前多多表现自己的才干,他们为皇帝出谋划策,稳固江山,此乃表功,而私下里为了这皇位互相争斗,打的你死我活。皇帝却为了保住自己的皇位,放任他二人自相残杀,以达到他们相互制约的目的,而如今的太子亦是如此,他手下支持者远不及二皇子,他又善使杀着,所以才豢养了撼天虎,如今撼天虎势力日益庞大,他不可能不有所顾忌,于是,他拉出紫风,看起来是两个机构齐头并进,实则,亦是想故意引起二人的矛盾,从而相互牵制啊。” 热黑木点头:“王爷所言非虚,如此看来,皇帝和太子这父子俩还真是一路性子。” 子虚道:“紫风不过二十出头,武功不弱,护身法器紫魔旋风功力已趋一流,听说他还是撼天虎的准女婿,虽说没有撼天虎的嚣张跋扈,倒也是十分地阴狠,此人掌管武德堂,太子无异于如虎添翼了。” 热黑木问道:“此子是何来头?” 子虚回道:“听说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从小寄养在柳府中,被撼天虎收为弟子,而撼天虎的女儿与紫风年岁相当,且一同长大,想来不日便要成撼天虎的女婿了。” 一提到紫风,高兴此刻满脑子都是他两次见到紫风的情景。第一次是深夜,看不真切相貌,但那一次,紫风的行为十分奇怪,在他明显占优势的情况下却突然放走了自己,而第二次则是在辛州城外,他看清了紫风的脸,那时,他心中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似熟悉,却又十分地陌生,熟悉的是那双眼睛,陌生的是黑如点漆的眸色中,那刺骨的寒意。 兄弟二人分开时,哥哥也才十一岁,那时的哥哥面色蜡黄,清瘦矮小,而紫风却身高近八尺,面色白皙,脸上棱角分明,身形外貌看起来简直有天壤之别。 他忍不住问子虚:“紫风的本名叫什么?” 子虚摇头道:“不知,打探的人能问到的就这些了,撼天虎手下年轻杀手无数,为免牵连家人,大多都用了别名,极难知晓本名。” “哦。”高兴心里略有些失望。 …… 两日后,闵凤果然来了。 乔铮嘱咐闵凤将两个孩子带去见师父,便与热黑木、子虚一同下了山。 看着他们离去,高兴嘟着嘴问闵凤:“凤姨,师祖在哪里啊?” 闵凤道:“不远,松露山,此去不过三百里。” “凤姨,我师父既然是皇族,你们怎么会有同一个师父?”高兴好奇心不减。 闵凤道:“我师父的同门师兄曾在宫中任武将,是他将我师父推荐给当时的六皇子,也就是你师父,我本跟随父亲习武修炼,后来,润泽从宫中逃出后,他将师父请了来,随后我才拜入师父门下,所以,我才成了师父的关门弟子。” 高兴挤眉揪脸地道:“还真复杂。” 闵凤淡淡地道:“既知复杂就不要多问,快走吧。” 她带着高兴和祖慕热蒂一同下了山。 祖慕热蒂戴着白纱斗笠,一张小嘴不停地叽叽喳喳,高兴有一句没一句地敷衍着,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山下早已备好了马匹,三人翻身上马,沿着大路疾驰而去。 闵凤在前面策马带路,高兴与祖慕热蒂并驾齐驱。 行出十里,高兴喊道:“妖孽,咱俩要不要比一比。” 祖慕热蒂:“比什么?” 高兴道:“比谁跑的快啊!” 祖慕热蒂:“好啊,比就比。” 二人马鞭高扬,口中一声“驾”,马儿撒开四蹄飞也似地向前疾驰。 起初是高兴在前面,祖慕热蒂奋起直追,渐渐地,祖慕热蒂超越了高兴,她兴奋地高喊:“高兴,我赢了,你来追我呀。” “好,你小心哦,我马上就追上你了!” 二人你追我赶,谁都不让谁,片刻后,祖慕热蒂再次超越了高兴,她一路催马疾驰,好不开心,终于能赢他一回了,这下可有炫耀的资本了,她乐不可支地高声道: “哈哈,这下你不行了吧,跑不动了吧,要不要我停下来等等你呀?大魔头也有战败的时候啊?!” 久不见高兴追上来,她又高呼:“高兴,你快点啊,再跑下去就要到地方了,你就没机会赢我啦。” “高兴,你听见了吗?快点追上来!” “高兴?” 迟迟听不见高兴回答,她忍不住向后看去,身后却哪里还有高兴的身影,祖慕热蒂满眼困惑渐渐变成了焦急,忙冲着前面的闵凤高声喊道: “凤姨,凤姨,快停下,高兴不见了!” 二人急嘞马缰,掉转马头向后看去,祖慕热蒂还怕白纱挡着看不真切,索性掀开纱帘,果然,宽阔大路上,一眼可看见一里开外,可是哪里还有高兴的半个影子。 祖慕热蒂急的快哭了:“凤姨,这可怎么办啊?是我跑的太快,把高兴弄丢了。” 闵凤轻叹一声,道:“这小子不是你弄丢的,是他自己跑了。” “跑了?他去哪儿了?” “还能去哪儿?应该是去找他师父了。” “啊?那我们怎么办?” 闵凤道:“还能怎么办,我先带你去我师父那里。至于高兴吗,别担心,王爷会带他去京城的。” 祖慕热蒂抹着泪,气鼓鼓道:“大魔头,就会骗我,还说跟我赛马,原来是故意输给我,他好逃跑。” 闵凤看了她一眼,哭笑不得:“你才知道啊?那小子肚子里的肠子转了十八个圈。罢了,我们先走吧。” 她掉转马头,继续前行,祖慕热蒂跟在她后面,扭头看向空空如也的来路,嘟着小嘴骂道: “大魔头,臭高兴,要跑也不说一声,好歹带上我啊……”? 第53章 严师高徒 乔铮和热黑木赶往京城,未同意高兴跟随,高兴假意同意先去师祖处,半路哄骗祖慕热蒂赛马,故意落在后面,见其不备,掉转马头反向而行,于闵凤猜的没错,他果然是去追赶师父了。 此去京城尚有两天路程,高兴策马扬鞭一路疾驰,天色渐黑,肚子也唱了空城计,见前方有个镇子,便驱马而入。 路旁一块巨大的山石上刻着“祥云”两个大字。 祥云镇看起来似乎比翼云镇大些,街道上店铺林立,家家屋顶炊烟渺渺,已近戌时,正是用晚饭的时候,他摸了摸空空的肚子,为了追赶师父,他午饭都没吃,此刻早就饿了。 在镇上走了一大圈,最后选择了一家最好的小酒楼,让小二将马匹牵去喂些饲料,自己则进了大堂,随便点了几个小菜。 小二动作倒是快,不一刻便将饭菜端了上来,殷勤地道:“这位公子,您的菜来了,您慢用。“ 高兴问道:“小二,你们镇上有几家这样的酒楼?“ 小二回道:“公子,咱们就是一个小镇,比不得那些大的州府,在这个小镇上,我家的酒楼算是最好的,您瞧见没,上面还能住宿,而且咱们的房间都干净着呢,其他几家小酒楼,都破破烂烂,哪有我家的好呢。” 高兴问道:“那你家今日可曾有来住宿的客人?” 小二道:“有啊,我家每日都客满,生意好的不得了呢。” 高兴问:“那我问你,有没有一个身材高大,两只眼睛是蓝色的中年男子入住?” 小二不假思索地点头道:“有,有,就在公子您进来前一刻钟时间,不过他们是三个人,还有两位看上去倒跟咱一样,都是黑眼珠,不过也是相貌堂堂,威风的很呢。” 高兴骤然欣喜,看来小二口中的三人便是热黑木,师父和子虚了,他暗自高兴自己歪打正着。 “那本公子也想住你家店,可还有空房?” 小二喜道:“有有有,回头小的带您去看看房间。” “有?”高兴瞪着他道:“方才你还说日日客满吗?这会儿怎么又说有空房了?” 小二“嘿嘿”笑道:“这不您来了就客满了嘛。” 高兴冲他撇了撇嘴,从怀中掏出几枚铜钱来丢给他,道:“我先吃饭。” 小二拿了钱,喜不自胜,越发殷勤:“哎哎,公子您慢用,您慢用。小的给您瞧瞧还有一个菜烧好了没。” 用罢晚餐,小二提着一个水壶,带着高兴上了楼,高兴低声问道: “那三个人住在哪里?” 小二见他低声,他也识趣地压低了声音:“他们住在三、四、五号房。” 高兴问:“六号房有人吗?” 小二:“没人,公子,您选六号房吗?” 高兴问:“那二号房呢?” 小二:“也没人,您选二号?” 高兴有种被骗的感觉,咬牙切齿道:“你不是说我来了就客满了吗?” “嘿嘿,”小二尴尬笑笑,压低声音道:“快客满了。” 高兴撇了撇嘴,也懒得跟他计较,说道:“那就二号吧。” 小二将他带到门上挂着一块“贰”字木牌的房前打开了房门。 房中虽有些陈旧,但还算清爽。小二将水壶放在桌上,满脸笑容地道:“公子,这回我可没骗您吧,这屋里绝对干净,茶水给您放这了,过会儿给您打水洗漱。” 高兴打量着房屋四壁的木板墙,随意挥了挥手,小二退了出去。 高兴关了房门,迅速奔向与三号房紧邻的那堵木板墙,眯着眼睛寻找木板间的缝隙,又将耳朵紧紧贴在木板上看看能不能听到些什么声音。可是,让他失望了,木板虽陈旧,却严丝合缝,根本找不到一丝缝隙,也没听到任何声响。 他有些沮丧地摸了摸下巴,眼珠骨碌碌乱转。 此刻天色已黑,房中点着蜡烛,高兴屁股上像长了刺,根本没法安稳坐下,他打开房门,将脑袋探出去,廊下点着几个灯笼,并无一人走动,他蹑手蹑脚地走了出来。 在三四五号房门口转悠一圈,见各房都燃着烛火,却并未看见人影,最后,他走到五号房,将眼睛凑着窗户缝隙向内看,却依旧什么都看不到,他又溜达到门前,眯起眼睛偷瞧,上边缝隙小,下半截似乎缝隙大一点,蜡烛昏黄的光从门缝中透了出来。 他蹲下身去,透过缝隙向内瞧,仿佛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晃动了一下,屋内光亮似乎被什么遮挡住了,他忙定睛细瞧…… 突然,房门打开,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件青色团纹锦缎长衫的下摆和一双穿着黑色鹿皮靴的大脚,高兴的心脏瞬间停了一拍,身子也顿时僵了。 “臭小子,你鬼鬼祟祟地在干什么?”头顶传来熟悉的呵斥声。 高兴头也不敢抬,信口胡扯道:“啊,那个,刚才我看见一只蟑螂爬进去了,我抓蟑螂来着,对,抓蟑螂。” 他居然还一本正经地的在地上找起来,伸手掸了掸那人的鞋面,讨好地道:“没爬到您脚上吧,我帮您瞧瞧,别咬着您……” 他还没胡编乱造完,右耳已经被人一把捏住,那人骂道:“还蟑螂?我看你就是个蟑螂,一只胆大包天的蟑螂大王!” 高兴疼的直叫:“哎哟,哎哟,疼,师父快放手,疼啊。” “你还知道疼?我看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居然敢跟踪我,啊?”乔铮揪着他耳朵将他拽进了房里。 高兴呲牙咧嘴地喊着:“师父,真的疼啊,快撒手,耳朵要掉了!” “现在知道喊疼了,整天就没个正形,张口是胡咧咧,哼!” 乔铮终于松了手,高兴一只手使劲揉着耳朵,哭丧着脸:“师父,您下手可真狠啊……” 一转身,看见热黑木和子虚正笑嘻嘻地看着他。 满脸通红的高兴暗自叫苦,心下道:这下可糗大了,本公子最惨不忍睹的画面都被他们看见了,转而想想,罢了罢了,反正看也看到了,大不了这脸皮不要了。 他咳嗽了两下,借以掩饰尴尬,冲着三人抱拳施礼,道声:“高兴给师父、热前辈,子虚叔叔见礼了。” “哈哈哈……”热黑木朗声笑道:“高兴啊,你怎么跟来了呀?” 热黑木的笑容立刻让高兴满心的尴尬瞬间烟消云散,他乐呵呵地道:“热前辈,我是来保护我师父的呀。” “谁要你保护,你把你自己的小命保护好就阿弥陀佛了。”乔铮一点也不领情,瞪了他一眼。 热黑木笑道:“王爷,此言差矣,我倒是觉得,有徒弟如此当真是人生一大幸事,若我的弟子能如此关心我,热黑木自当心中宽慰呀。” 乔铮质问:“我问你,闵凤呢?” 高兴:“她带着祖母热的去见师祖了。” 乔铮狐疑道:“她就能放你走?” 高兴皮厚地点点头:“……嗯,是啊,这不,放了嘛。” 乔铮完全不信:“怎么可能?闵凤的性子我最清楚,她绝不可能擅自做主放你走的。” 高兴理直气壮地道:“可她发现我不在,也没见她来把我追回去啊,那自然是她放我走了……”。 乔铮一瞪眼:“嘿,你还有理了,我就知道肯定是你偷偷跑出来的。” 高兴看着乔铮那双瞪大的眼珠子,局促地道:“师父,要不您还是把那两块肉贴眼皮上得了,瞧您这眼睛瞪的,我还真有点害怕。” 乔铮骂道:“怎么,想眼不见为净是吧?” 子虚笑道:“王爷,高兴既然来了,那便跟我们一起走吧,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他武功也不弱,自保是没问题的。” “就是,还是子虚叔叔和热前辈通情达理。” 高兴风向转的挺快,立马开始拍二人的马屁,热黑木忍不住“哈哈”大笑。 乔铮问高兴:“你怎么知道我们会在这里?” 高兴道:“方圆百十里最近的也就这么一个镇子了,而镇子上最好的酒楼就是这家。” 乔铮道:“嗯,算你小子聪明。”言罢,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 “好吧,既然来了就一起走,不过,我有言在先,京城可不比翼云镇能让你胡来,给我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别给我惹麻烦,听见没?” 高兴认真地、重重地点了点头:“师父放心,高兴一定鞍前马后伺候着,乖乖地保护您。” 乔铮道:“这还差不多,若是发现你不听话,我立马让子虚把你抓回去。” “还有,你要偷窥也要动作小些,隐蔽些,那么大个影子在窗户那鬼鬼祟祟,长个眼睛的都能看见。若这屋里是其他武功高强者,你的小命恐怕就没了。” 高兴瞠目:“师父,原来你们看得见我啊?” “多新鲜啊?看不见你,我就知道你小子在外面了?” 乔铮一脸无奈地冲高兴招招手:“你来你来,我出去,让你瞧瞧你刚才都做了些什么。” 他径直走了出去,须臾,果然在窗户上看见一个人影缓缓“飘”过,又缓缓“飘”回,随即人影越来越近,一个黑乎乎的人头越来越大,最后紧紧贴在窗户上,显然是想从缝隙中向内窥视。 这每一个动作都简直跟他方才的举动一模一样,高兴顿时感到头皮一阵发麻,一脸的惨不忍睹,五官挤到了中间,若在中间捏几下,恐怕就要变成包子褶子了。 乔铮重新走了进来,瞪眼道:“看见没?我的少爷,走廊里挂着那么些个灯笼你瞧不见啊?屋里只点了一支蜡烛,这外面比屋里还亮,你的影子自然会被照在窗户上啊。做贼都不会做,我若一刀出去,你说你还有小命在吗?” 高兴终于明白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了,满脸惭愧地低声道:“师父,我大意了。” 热黑木笑道:“孩子,别怪王爷训斥你,所谓严师出高徒,你师父对你严格点你才能得以提高,我们当年习武时还常被师父打屁股的呢。你还年轻,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往后做什么事一定要心细,多观察,明白吗?” 高兴自知犯了错误,再不敢玩闹,一脸严肃地抱拳深深一揖:“是,高兴记下了。”? 第54章 京城死党 次日天刚泛白,四人便出了酒楼继续赶路,一路除了吃饭,便马不停蹄,如此,天刚擦黑便到了京城。 子虚带他们穿街走巷,弯弯绕绕地好大一圈,终于到了一处住所。 这个宅子倒是不小,有三进院。一看就是个有钱人家的宅子,里面还有几名家丁、丫头。子虚安顿他们三人歇下,他便先行离开了。 一名十五六岁的侍女端来了一大盆清水。 高兴跟着乔铮身后进了他的卧房,看着装饰华丽的屋子,问道:“师父,这是谁家啊?” 乔铮一边取了手巾就着盆中的水洗脸,一边回道:“我的。” 高兴满眼的惊讶:“您的宅子?哇,这么大?这可比山上那宅子大多了,也漂亮多了呀。” 乔铮道:“这是年前我让子虚买下的,我们在京城总不能住酒楼吧,这处位置比较隐蔽,四周的宅子里也都是我们的人。” 高兴问:“那刚才端水进来的小姑娘呢?是不是您的人?她应该习武的,我见她年岁尚小,但是端着这么大一盆水都十分轻松,脚下也很稳。” 乔铮点头:“嗯,这下你观察的倒是仔细了,没错,这屋子里所有的人都是我的人。所以,这里还是安全的。你去你屋里洗个脸,换身衣裳,一会儿还有事。” “好嘞,我这就去。” 高兴言罢转身跑了出去,眨眼间,他又返回,推开门,却只将一个脑袋探了进来,满脸讨好的笑容,脸上泛起两个浅浅的酒窝。 “师父,跟您商量个事呗。” “何事?” “我,没衣服换。” “你的衣服呢?” “在凤姨的马背上呢。” “那你就光着吧。” “师父,别呀,您那么多钱,就帮我买套新的呗,您看啊,这里可是京城,您堂堂翼王爷的徒弟要是灰头土脸,破衣烂衫,岂不是丢您的脸?嘿嘿。” “高兴,你跟了为师十年了,为师什么时候让你穿得破衣烂衫了?说出去还以为我虐待你了呢。” “师父……” 乔铮也懒得跟他再啰嗦,说道:“你去房里等着,我这就叫人给你去买。” “那就多谢师父咯。” 高兴的脑袋从门缝中缩了回去。乔铮有些啼笑皆非。 不得不说,这些年有了高兴的相伴,他的生活才不至于枯燥无味,高兴的笑容和年轻的朝气,让他长年沉浸在追思和仇恨中的心有了一丝活力,如今的高兴宛如他的儿子一般,已经成为了他生活的一部分,这一次,若高兴不跟他来京城,他心中还是会放心不下。 “来人!”他冲门外高声唤道。 一名侍女走了进来,抱拳道:“爷您有何吩咐。” 乔铮从袖袋中拿出一锭银子丢了过去,道:“去给刚才那个小子买两套新衣服来,从里到外都要。” “是。”侍女接了钱,转身退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乔铮的房门被轻轻敲响,随后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高兴的小脑袋又探了进来,一双大眼滴溜溜乱转。 “你是光着吗,这么羞于见人?”乔铮一边擦拭着一柄长剑,一边慢条斯理地问。 高兴嘿嘿一笑:“师父,我就是来让您看看,我的新衣服,看我是不是更加英俊了?” 乔铮似笑不笑地道:“哟,穿新衣服了啊,滚进来我瞧瞧。” “嘿嘿。”高兴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乔铮瞟了他一眼,随口道:“我还不知道你?哪里是要我看你的新衣服,你分明是想看我还在不在屋里,有没有丢下你自己跑出去吧。” 高兴乐了:“师父英明,师父您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什么都瞒不过您。” 乔铮瞪了他一眼:“行了行了,经你的嘴一说,我堂堂翼王就成了你肚子里的虫子了,你若没事就在这坐着吧,等子虚回来。” “哎。”高兴求之不得,在师父身边他才感到安心。 眼睛在屋里扫了一圈,看见桌上有两本书,拿起来翻看,一本书名《修真精要》,一本《内家武学》,顿时眼光发亮。 “师父,您这里还有这宝贝,借我看看呗。” 乔铮笑道:“嗯,看吧,我这里的书你都可以看,好好学学,对你修炼有好处。” 高兴径直在桌旁坐下,捧着《修炼精要》看的聚精会神。 …… 一刻钟后,子虚回来了,他径直来到乔铮的卧房。 “王爷,晨郡王说,您身份特殊,他怕引起太子的注意,请您留在府中,他子夜会亲自前来见您。“ 乔铮一想,也没错,毕竟他是晨郡王的皇叔,理当他先来拜见自己,便点头道:“如此也好。“ 子虚突然神秘一笑,道:“不过,王爷,倒是有人等不及了,急于要见您呢,您瞧瞧,谁来了。” 乔铮向门前看去,只见一个身披斗篷的男子走了进来,巨大的黑色斗篷遮挡了他整个身形,宽大的帽檐挡住了大半个脸。 高兴腾然起身站在了师父身侧,警惕地盯着来人。 黑衣男子抬手将帽檐掀开,露出一张中年男子的脸,居然正是小黑屋中与紫风见面的那名男子。 此刻这男子眼中闪烁着点点泪光,冲着乔铮双膝下跪,施以大礼,口中唤声:“欧阳振鸣见过王爷。”身子深深磬伏下去。 看见这男子,乔铮亦是又惊又喜,眼中刹时泛红,他上前扶起欧阳振鸣,说道:“好兄弟,快起来。” “多年不见,你还好吗?”他紧紧握住欧阳振鸣的手。 欧阳振鸣泪流满面,哽咽地道:“王爷,自您和娘娘突然离开皇宫,我等也曾四处寻觅,可是怎么也找不到啊,呜呜……王爷,当年您怎么不告诉我呢,为什么不带着振鸣一起走啊,呜呜……” 四十多岁的健硕男子居然哭得像个委屈的孩子一样。 乔铮苦笑道:“一言难尽,一言难尽,当初若非子虚他们偷偷将我和母亲送出宫外,到如今,恐怕王爷我坟头的草都要一尺高了。” 欧阳哽咽道:“我知道王爷当时的处境,可我是王爷的伴读,从小咱们就在一起,您好歹也告诉我一声啊,害得我日日为王爷担心。”说到此,他的泪水更是流个不停。 子虚说道:“多年来振鸣兄无数次提起过您,我知道他也一直在找您,可是我不敢告诉他,上回我去晨郡王府上时恰好遇到振鸣兄,这才将您的事告诉了他,他就日日在等您来京呢,这不,方才我才告诉他您回京了,他就巴巴地跟着来了。” “ 好兄弟,快,坐下说话吧。” 乔铮乐呵呵拉着欧阳的手在桌旁坐下,高兴忙为欧阳振鸣倒上茶水,欧阳这才注意到高兴,问道:“这位是……” 乔铮介绍:“哦,这是小徒,名叫高兴。” 又对高兴说道:“还不快来见过振鸣叔叔。” 高兴乖巧地冲欧阳一抱拳,恭敬道声:“高兴见过振鸣叔叔。” 欧阳忙站起身来,握住高兴的手上下打量,眼中的泪水尚未干,他激动地道: “王爷,听子虚说您有徒儿了,如今终得一见……好呀,这孩子一看就是个聪明伶俐的,看到王爷一切安好,振鸣就放心了。” 突然好似想起什么,忙从腰带上解下一枚碧玉佩环来,对高兴说道:“王爷至今无儿无女,听子虚说,他把你当儿子一般,这枚玉佩还是当年娘娘赠我的,欧阳一直带在身边,如今我便将此玉佩赠予你,希望你好好跟王爷习武修炼,将来好助他一臂之力啊。” 高兴双手接过,恭恭敬敬鞠躬道:“多谢振鸣叔叔,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您放心,我会一生追随我师父,保护他,照顾他。” 欧阳感动至极,抬手轻拍他肩膀,点头道:“好孩子,王爷果然没看错人。” 乔铮道:“振鸣啊,这次热黑木也来了。” “我听子虚说了,如今他在哪里?”欧阳看起来甚为兴奋。 子虚笑道:“稍等,我这就去请。” “不用请了,我来了。”热黑木朗声笑着走了进来。 “热黑木大哥!”欧阳兴奋地高呼一声,上前与他紧紧拥抱在一起,一双手用力拍打着他宽厚的脊背,口中激动地道: “多年不见,可想死兄弟我了。” 欧阳道:“自从王爷离开后,你也跟遁形了一样,不见了踪影。” 热黑木道:“是啊,当年一别,多少老友都多年不见了,怎么,听说你投靠了晨郡王?” 欧阳颔首道:“是,当年新皇登基,他本想斩草除根,杀了我这个王爷的伴读,可因为我爹是中郎将,对那位皇帝早有防备,而我爹在朝中亦是举足轻重,他有所忌惮,这才放了我一马,时日久了,他见我甚为老实,便放松了警惕,后来我也做到了三品武侍郎,原本我派人四处寻找王爷,想助他东山再起,谁知,一直找不到,如今太子与晨郡王兄弟相争,宛如当年的历史重演,太子性子像极了如今的皇上,而晨郡王的性格又与翼王爷极为相似,只是,当年翼王爷选择了隐忍,而晨郡王却最终选择了对抗,振鸣便义无反顾地站队了晨郡王。” “如今王爷回来了,振鸣得以重新归于王爷麾下,愿誓死追随王爷。” 乔铮淡然一笑:“振鸣啊,东山再起的话题就不要再提了,我根本无心皇位。” 欧阳道:“振鸣听子虚说了,王爷已无心夺回皇位,想力保晨郡王,既如此,欧阳归于王爷麾下,咱们就劲儿往一处使。晨郡王博学多才,文韬武略绝非太子所能及,日后他若登基定然能大有所为啊。” 乔铮道:“我这次前来京城,正是想就此事与晨郡王相商,只是太子性子阴狠,手下杀手众多,我等仍需谨慎为之,所以,目前,我还是‘乔铮’。” 欧阳额首:“是,振鸣明白。太子对晨郡王的支持者下手毫不留情,我们在明处,他在暗处,防不胜防,是要小心一些才是。” 高兴突然插嘴:“既然他能在暗处预谋杀人,我们也可以在暗处摧毁他的计划,为什么非要把自己放在明处呢?岂非被动?” 欧阳叹道:“是啊,我们也曾联系到撼天虎的一名手下,与他合作,起初我们也获得了一些消息,从而可以提前预防,可是,不久前,此人因为某些原因,拒绝再与我传递消息,所以……” 子虚问:“何人?” 欧阳道:“这个就恕我不便相告了,毕竟我答应他保密,振鸣也当守信。” 乔铮点头,“没错,不管怎样,人家给咱们提供帮助,咱们也莫要害了人家,太子的党羽众多,眼线无处不在,还是小心点为好。高兴,你有何想法?” 高兴道:“师父,太子和晨郡王都有自己的人马,我看您不也是有自己的党羽吗?” 乔铮怔然,“党羽?” 高兴郑重其事地点头,道:“热前辈,子虚叔叔,凤姨,还有这位振鸣叔叔,不都是您的党羽吗?” 热黑木与欧阳面面相觑,继而忍不住“扑哧”一笑,乔铮的嘴角抽了抽。 他纠正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党羽’这个词是针对敌人的,而对咱们来说,这叫伙伴,叫支持者,叫朋友,叫……嗨,随你叫吧。” 高兴“嘿嘿”一笑:“哦,知道了师父,他们都是您的朋友。” 热黑木笑道:“王爷,想来,您还真是不易,又要教他习武,还得教他识文断字,当真是文武兼备呀。” 乔铮苦涩一笑:“还做爹做娘呢,我可是给他做了十年饭,缝了十年的衣裳呢。闲话不多说,高兴,你说说看,你有何想法?”? 第55章 晨郡王 所谓:知高兴者莫若乔铮也,他见高兴眼珠子滴溜溜转,便知他定然又有什么点子了,故而才由此一问。 高兴问欧阳:“振鸣叔叔,如今太子的杀手主要是两大机构,一是撼天虎,二是武德堂,对不对?” 欧阳回道:“正是如此。这个武德堂存在多年了,原也是教人武艺强身健体,谁知,太子私下把它改成了暗杀组织,只是,但凡武德堂的行动都被我们成功摧毁了,后来撼天虎的人马干的风生水起,风头反而盖过了武德堂,于是武德堂暂时没有发挥作用。” 高兴问:“那晨郡王可有这样的机构存在?” 欧阳摇了摇头,道:“晨郡王担心成立机构会太显眼,所以便放弃了,由我负责暗中注意太子的行动,然后组织人手与太子对抗,但是,他们行动极为隐秘,撼天虎和手下亦是武功高强着众多,即便我们跟着他们的行动轨迹去追赶,都赶不上他们杀戮的速度,就算赶上了,我们也打不过撼天虎,所以,往往会以失败告终。” 高兴心想:那是你们速度太慢,反应太慢,武功不够强大,既追不上人家的思维,也跟不上人家的脚步,恐怕到人家把你们的人都杀光,你们还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说道:“虽然晨郡王支持者众多,但是他却没有一个统一的机构,所以会被别人牵着鼻子跑。” 乔铮问道:“你的意思是整一个专门与撼天虎和武德堂相抗衡的机构?” 高兴笑道:“还是师父最懂我。既然两个皇子都已经明着干仗了,晨郡王还忍着做什么呢?他也弄个机构出来或许可以对太子产生震慑,也好警告他不要太嚣张。就算我们不杀人,也不能总是防守,该出手时也得出手呀,所以这个机构就要分为两部分,一部分为防御,一部分为进攻,主动出击。打探消息的,传送消息的,防御的,进攻的都明确到个人,不同的人做不同的事,又相互交集合作,如此也不会乱,速度也快的多。” 欧阳点头:“高兴公子的话不无道理,此事本来一直是我的人在做,却没有形成连贯性,所以有时候有点混乱。” 高兴道:“可以根据每个人的能力和特点进行分派,比如,机灵的可以打探消息,腿脚快的,可传递消息,武功高强的,可以跟踪,和截击敌人,只要人手足够,您大可将这些人张罗起来,统一管控,这样一来,即便我们处于防御的位置,亦可事半功倍了。” 欧阳道:“晨郡王担心太张扬,会引起朝廷注意。” 高兴笑道:“让对手一眼看透的那就不是本事,想法迷惑对手呀,那就是面子和里子的问题了。” 欧阳饶有兴趣地问:“何为面子?又何为里子?” 高兴道:“面子嘛,那就是对手表面上看到的,里子就是指咱们真正在做的,表面上看到的和实际上做的是不同的,比如武德堂,表面上它不就是普通习武的场所吗?可是你们现在不是都知道,它实际上就是太子的暗杀组织。” “既如此,咱们也弄一个,让他看得一头雾水,而你却在背地里有条不紊,该干什么干什么,让对手完全摸不清路数。就让他费工夫去猜吧,他越猜的玄乎,对他越起到压制作用,让他再不敢轻易动手。” 欧阳满眼钦佩之色:“哎呀呀,王爷,您这弟子聪慧过人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此事,我回去就向晨郡王禀报,尽快组建完成。” 乔铮这时候也满脸欣慰之色,道:“这孩子从小就这么古灵精怪,脑子里的鬼主意多了去了。以后你们就知道了,哈哈……” 高兴此刻倒没有因为师父的夸赞而得意洋洋,他正在动着自己的脑筋,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乔铮倒是发现了他神色的异常,问道:“高兴,你又在琢磨什么?” 高兴正色道:“各位前辈现在做的事情乃是铲除太子的邪恶势力,扶持晨郡王登上皇位,保我国泰民安,我曾经也说过,我高兴此生最想做的事就是仗剑天涯,锄强扶弱,匡扶正义,所以,高兴也不能闲着。” 他揉了揉鼻子,问道:“师父,武德堂现在的管事的不是紫风嘛,他的紫魔旋风十分厉害,您说,以我现在的功力是否能与他一教高下?” 乔铮想了想,道:“应该旗鼓相当。” 热黑木笑道:“高兴这是找到一个目标对手了?若我猜的没错,你是想请缨帮着振鸣叔叔?” 听得此言,欧阳大喜,说道:“承蒙小兄弟看得起我欧阳,王爷的弟子定然非等闲之人,若得高兴兄弟相助,欧阳自是如虎添翼,不甚欣喜啊,只是,不知王爷您舍不舍得?” 乔铮面色陡然冷凝,沉思不语,须臾,问高兴:“你,考虑好了?无论是撼天虎还是紫风,都很不好对付,况且,他们手下还有大批的人马。” 高兴道:“若师父放心我,高兴愿意一试,他们有党羽,师父您手下也有许多朋友,热前辈,振鸣叔叔,子虚叔叔手下不都有人嘛?给几个呗?” 热黑木笑道:“我知道了,方才就见这小子眼珠子一直在乱转,原来是想在我们身上薅羊毛了呀。” 高兴嘿嘿一笑:“热前辈,您若实在想给我那么十个八个人,我也不好意思不要,您说是不是?” “嘿,你还真不客气。” 乔铮故作嗔怪,却又忍不住笑道:“你这是想拉帮结派,壮大自己的队伍啊?” 高兴回道:“师父,我身边若没人,万一我要用人搭把手,帮个忙地,岂不是又要临时找你们调拨人手啊?绕了一大圈,耽误功夫。” 热黑木道:“高兴这么做也没错,他若单打独斗自然是不行的,我也带了一些人过来,如今就在京城,我便给他十个人又何妨?” 高兴倒也不客气,一躬到地,口中高呼:“多谢热前辈。” 热黑木开了口,乔铮自然也不会落后,他命子虚亦调派十人给高兴。 欧阳更是乐不可支:“这实在太好了,晨郡王有了他六皇叔的支持,何愁大事不成呢。如今又有高兴相助,还一并搜刮了王爷和热黑木兄弟的手下高手,如此这般,振鸣更能放开手脚了。” 他们谁都知道,在这场皇权之争中,并非谁的人多,谁的支持者多就能获得成功,而是斗智斗勇,智慧和战斗力的较量,二者缺一不可。 众人在房中商议大事,高兴听得心中心潮澎湃,热血沸腾。从前的他只想着打败撼天虎,找到哥哥,而如今,他却有了更明确的目标和方向,他知道,天下不太平,恶人就不会消失,恶人不消失,将会有更多兄弟分离,妻离子散的惨剧还会不断地上演…… 子时刚至,子虚带着一名身披褐色斗篷的男子走了进来。 这男子看起来不到三十,身姿挺拔,面白无须,长眉凤目,相貌堂堂,眉宇间透着与生俱来的优雅和尊贵。他,便是梁国二皇子,晨郡王姬瑄。 姬瑄并不认得自己的皇叔,当年六王爷逃出皇宫时,他不过四五岁。 子虚恭敬地向他介绍乔铮:“晨郡王,这位就是你的皇叔翼王。” 姬瑄肃然起敬,冲着乔铮倒头就拜,口中唤道:“姬瑄见过六皇叔。” “晨郡王快快请起。”乔铮忙伸手将他扶起。 这也是他在二十多年前逃离皇宫后,第一次与皇家的人见面,不由得心中感慨万千,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赞道: “好啊,瑄儿长这么大了,如今也是王爷了。” 热黑木、欧阳和高兴抱拳施礼,道声:“参见晨郡王。” 姬瑄看向热黑木,面色温和地道:“这位若我没看错,您应该是热黑木大叔吧?” 高兴心道:他那一双大蓝眼珠子,到哪里也能被人一眼认出来。 热黑木抱拳道:“晨郡王慧眼如炬,正是在下。” 姬瑄将目光转向高兴,上下打量一番,满眼的赞许之色:“这位小兄弟可是我六皇叔的弟子,人称‘大魔头‘的高兴?” 高兴心中一惊,暗呼:好嘛,当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就这么个“美名”,居然当朝王爷都知道了,不用说,打“小报告”的定然就是子虚叔叔了。 心里这般想着,脸上却丝毫不敢露出半分不敬之色,抱拳回道:“是,在下正是高兴。“ “好,好啊!” 姬瑄毫不掩饰地大赞:“我已听子虚说了少年英雄的故事,甚为钦佩啊,自古英雄出炼狱,有所为,有所不为,知其可为而为之,深明大义,很好,若梁国遍地都是像你这样的正义之士,邪将何存?欢迎‘大魔头‘来到京城。” 乔铮笑道:“莫要再夸他,否则他就要飘起来了。晨郡王,咱们坐下说话吧。” 姬瑄恭敬地道:“都是自家人,皇叔不必客气,便唤我声瑄儿吧。” “好。”乔铮眼中透着欢喜之色。 众人落了座,侍女奉上茶来。 姬瑄看着乔铮说道:“听子虚说皇叔愿意帮侄儿,侄儿感激莫名。侄儿尚顾念着手足之情,本不想与太子相斗,然而,太子行为越来越嚣张,从前也就是杀几个投靠我的门生,大多也是江湖人士,而如今已经将手伸到了朝堂之上,对支持我的老臣也敢下手,有的老臣为求自保而只得选择保持中立,不受其威胁的,有的已经被杀,我怕引起大乱,而始终隐忍不发,可是太子却毫不收敛,步步紧逼,似乎非要将我的人斩尽杀绝方才善罢甘休。” 乔铮轻叹一声,道:“瑄儿,你今日的处境与皇叔我当年何等地相似,你就该明白我当初为何要离开皇宫了吧?我不是怕他,而是,不想再因为我,而让更多的人牺牲,谁做皇帝并不重要,重要是,要让黎民百姓安居乐业,生活无忧。可是,皇兄这个皇帝并不称职,他登上皇位后,依旧没有放过我,多少年来他都在追查我的下落,意欲除之而后快,而他又为梁国带来了什么?国库空虚,百姓疾苦,如今,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在进行生死之搏却坐山观虎斗,欲坐收渔翁之利,何其残忍?!所以,瑄儿,这就是皇叔我为何要重新出山的原因。” 姬瑄感激地道:“侄儿明白,身为姬氏子孙,为了我梁国的江山,为了百姓的安康,姬瑄绝不会让历史重演,不会令皇叔的遗憾延续下去。” “说的好,姬瑄,你若想得明白,我们便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乔铮转而对高兴说道:“高兴啊,你去跟你振鸣叔叔谈谈一下你的计划。” “是,师父。”高兴应了。 三人知道他们将谈要事,便抱拳告辞,相继走了出来。 一出门,高兴就拉住子虚,问道:“子虚叔叔,你的人什么时候给我?我可要武功高强的哦,没事还能陪我练练手。” 子虚笑道:“瞧你急的,你放心,你‘大魔头’要的人,我还敢给歪瓜裂枣啊?” 高兴撇了撇嘴,道:“这‘大魔头’的‘雅称’都让二皇子知道了,我高兴这一辈子算是背上这个黑锅甩不掉了,都怪祖母热的,整天胡说八道,‘大魔头’就是从她嘴里喊出来的。” 子虚含笑道:“如今你这位翼云镇百姓眼里的‘魔头’可是能镇宅的哦。” 高兴翻了翻眼皮,嘟囔道:“还镇宅呢,干脆把我的画像贴门上得了。” 欧阳问道:“高兴啊,你脑子好使,你说说看,咱们这个新建的机构该如何操作,既能迷惑敌人,又能让它发挥最好的作用。” 高兴笑道:“行啊,我出点子,您二位觉得好就用,觉着不好再改,咱们回房慢慢说啊,不过,答应我的人可得早点给我啊。” 子虚笑道:“你性子还真急,放心吧,答应你肯定尽快给你送来。”? 第56章 往事重提 自紫风将飞燕安顿在那间宅子里居住已有两个多月,有两名丫头伺候着,倒也衣食无忧,之后,他只去过一次,坐了不过片刻便离开了。 紫风心里清楚自己为何要这样做,正如他所说,他在报恩,十倍,百倍,千倍地补偿她,别无他想,他做到了,也就无憾了。毕竟,他很忙,甚至有时几乎忘了还有飞燕这个人。 自从接手了武德堂,紫风当真忙了许多,他手下有两百人,没有任务的时候,他需要带领他们习武,训练,可是,那终究都是太子的人,于是,他忙着暗里招募人马,他必须要有值得信任的属于他自己的人。 有了太子作为强有力的后盾,畏惧他的人多了,尊敬他的人多了,甘愿为他所用的人也多了起来,这两个月来,他四处奔波,私下收了五十余名武功一流的江湖人士,这对于他来说还远远不够…… 这日晚间,他忙完太子交办的差事便返回柳府歇息,刚走到府门前,他却停下了脚步,略一犹豫,没有进去,而是径直走了过去,他打算去看看飞燕。 而就在他从府门前走过之后,府门打开了,赵德海走了出来,他看见了紫风离去的背影。 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他偷偷跟了上去。 紫风走过街道,转入一个巷子中,赵德海蹑手蹑脚地追了上去,也进入了巷子,很快,他就后悔了,因为紫风正负手而立,静静地看着他,那双犀利的眸中射出的两道阴冷的寒光,令他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你在跟踪我?”紫风的声音一如他的眸色,冷若寒冰。 赵德海心中微颤,忙换上个笑脸,抱拳道:“哟,原来是紫风公子,啊,不,如今应该称您为‘紫风堂主’了。” “我在问你是否在跟踪我?” 紫风语声森然。 赵德海咽了口口水,道:“没有,当然没有,我只不过是正好经过这里,巧合,纯属巧合。” 紫风:“经过这里?你要去哪里?” 赵德海眼珠骨碌碌一转:“我,我去惠丰楼。” “惠丰楼?”紫风知道,惠丰楼乃是一家赌场,从这个巷子过去,算是抄近路,倒也说得通。 “既如此,那赵先生先行吧。” 他闪身让到一旁,赵德海抱拳道:“多谢,多谢,那赵某就先走了啊,告辞,告辞。” 他从紫风面前而过,径直向巷子深处走去。 一抹冷笑从紫风唇边划过,他返身从巷子中走出,回到街上继续向前走去…… 他故意多绕了几条巷子,在确认身后不再有人跟踪后,这才来到那所宅子前,抬手轻轻拍了拍门。 “谁呀。”门内传来一个年轻女子脆生生的声音。 须臾,门打开,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探出头来,一见紫风,忙恭敬施礼:“是公子来了。” 紫风走了进去,问道:“飞燕姑娘歇息了吗?” 女孩回道:“此时尚早,姑娘还没有睡呢。” 紫风径直走到卧室门前站定,抬手敲了敲门,随着门扉开启,飞燕出现在了门前。 一见紫风,她露出了惊喜之色。 “公子?您来了啊。” 紫风淡然道:“我来,没打扰到你吧?” 飞燕满眼喜色,道:“没有没有,公子能来,飞燕很高兴,公子快请进来坐。” 紫风走进去,在桌旁坐下,问道:“一个人在这里还习惯吗?” 飞燕一边帮他斟茶,一边回道:“习惯,这里也没人捆住我手脚,时不时还可以出去走走,闷了还有两位妹妹陪我聊天。” 紫风从袖袋中取出两锭银子放在桌上,说道:“这个你拿着。” 飞燕忙摆手:“公子您已经给的够多了,不用了。” 紫风道:“喜欢什么就买,缺钱了告诉我。” 飞燕看着桌上的银子,眼中陡然闪过一抹伤感,沉默片刻,说道: “公子,虽然飞燕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善事,曾经怎么帮的您,但是,您如今为我所作的一切,已经令我感到难以接受了,飞燕身份卑微,实在承受不起。” 紫风道:“没什么承受不起,飞燕,我说过,你不要自轻自贱,有的人即便有权有势,家财万贯,品行也未必比你强。” “公子,我……”她欲言又止。 紫风问道:“你想说什么就说,不必躲躲闪闪。” 飞燕问道:“公子可曾成亲?” 紫风摇头:“不曾。” 飞燕:“可曾有合适的女家?” 紫风点头:“有。” 飞燕咬了咬下唇,道:“那公子您……” 紫风淡然道:“你是不是想问,既然我不打算娶你,那我费心费力地这样对你,究竟想做什么?” 他看着飞燕的眼睛,轻声道:“还记得你在觅芳阁的时候告诉过我的那些话嘛,你为了曾经救过你的人,可以付出你的一生去报答,而我,亦然。我说过,你曾帮过我,我是为了报恩,我现在为你所作的一切,在我来看,不算什么,我只是希望你过正常人的生活,希望你过的好,仅此而已。” 飞燕听闻此言,心中凄凄,眼中泪光点点,哽咽道:“公子,飞燕虽然身份卑微,但我也不愿平白受人恩惠,要么便如青楼从良的姑娘,遇到个好人家嫁了,那也算得名正言顺,而我呢?您口口声声说我曾经帮助过您,您在报恩,可这些日子以来,我百思不得其解,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帮过您,您也一直不肯明说,让我整日里胡思乱想。您给了我这么好的房子,这么多钱,就算您要报恩,好歹也要让我这个所谓的‘恩人’接受得明明白白吧?我不是个贪得无厌的人,我也不想做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人,我可以出去做事赚钱的。您再这样下去,只会让我有一种负罪感。” 说到此,她突然站起身来,开始解自己的衣裳。 紫风怔然:“你干什么?” 飞燕垂泪道:“您这样的报恩,令我无法承受,飞燕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个身子还是自己的,如今,我把身子给您,我不求做您的妻子,也不求能做妾,但是,若让我再这样继续平白接受您的帮助,我只会越来越难以承受,您明白吗?” 紫风默然,往事不堪回首,他不愿说出来,是不想回忆过去。到现在为止,在他的生活里,在他的世界里,充满了尔虞我诈,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儿,“好人”这个词,对他来说已经十分地遥远和陌生,要说,唯一让他觉得尚能感受到些许人情味儿的,或许只有飞燕了。 此刻,见飞燕落泪,他虽冷漠得宛如一具无血无肉的躯体,可是幽黑的眸子中还是有一抹痛色一闪而逝。 沉默片刻,他将目光转向桌上摇曳的烛火,缓缓开口道:“你是否还记得,十年前,昙州街上,你见过两个乞讨的孩子?” “乞讨的孩子?” 飞燕蹙眉,轻轻摇了摇头,语声幽然:“遍地都是无家可归,乞讨的孩子,漫说是昙州,京城亦是如此,梁国一派萧条,大到州府,小到村镇,何曾缺过乞丐?” 紫风道:“那是一对兄弟,哥哥羞于乞讨,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弟弟看见三个走来的女子,喊了声‘姐姐’,三个女子走过去了,而其中一个女子却走回头,并且给了弟弟一块散银。” 说到此,他从怀中取出一小块指甲盖大小的银子,轻轻放在桌上。 看着这块碎银,飞燕柳眉轻轻一颤,她冥思苦想十年前的往事,须臾,突然眼中一亮,问道: “那孩子是不是大大的眼睛,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嘴巴好像还肿着?” 见她终于想起来了,紫风心中骤然解脱似地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飞燕的瞳孔顿时放大了,她直勾勾盯着紫风,道:“莫非你,你就是那个哥哥?” 紫风颔首无语。 飞燕看着他,又看看那块小得毫不起眼的银子,不可思议地苦笑一声:“您,您就为这,为了我一时的善心,就把我赎出来?给我买房子?给妈妈看病的钱?还要供我生活?您,是疯了?” 紫风淡然道:“没错,就为这。也许,那点银子,对于你来说不过是施舍,可是对我和弟弟来说,看到的却是温暖,是良善之心。” 飞燕问道:“那您弟弟呢?” 紫风眸色晦暗,低声道:“丢了。” “丢了?” 飞燕惊呼出声,“……怎么,怎么就会丢的呢?” 有些事他不想说,也说不清,所以,紫风保持了沉默。 见他不答,懂事的她自然不会多问。 片刻的沉寂后,她再次开口,轻声问道:“那你们的家人呢?” 紫风道:“……我们不是乞丐,我和弟弟是从家里逃出来的。” 飞燕:“逃出来?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紫风再次选择了沉默。 虽然他并没有回答,但是,飞燕到此刻也算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不免感慨道: “公子,没想到飞燕一次无意的相助,却让您记了这么多年,回报如此之丰厚,如今,飞燕也知道了原因,心中也就释怀了,不过,我希望您能把我当作朋友,或者当作姐姐吧,我们说说话,您心中有郁结,姐姐可助你开解,好不好?” 紫风道:“我心中没有什么郁结。” “您过的并不开心,不是吗?”飞燕语声温柔。 “……” “家人呢?他们还好吗?你,有回去看过吗?” “……” 良久,紫风说道:“我娘死了,爹又找了个女人,我和弟弟日日被打,所以,我带他逃了出来,原想着去寻我爹,谁知,却走错了路,来到了昙州。” 飞燕道:“也因此阴差阳错,让我认识了你,人算不如天算,十年后,我们居然还有再见的一天。” 紫风苦笑一声:“倒也算有缘。” 飞燕静静地看着他,眼中盈满泪水,低声道:“从前,我以为只有我一个是苦人儿,没想到,人间处处有悲情,与弟弟失散,你一定很难过。可曾去找过?” 紫风点头:“找过,没找到,不过……” 他突然想起蒙面黑巾上的那双大眼睛来,何等的熟悉,仿佛有一种心底深处涌动而出的温暖的感觉,可是,毕竟十年过去了,弟弟长成什么样儿了,他也不知道,世上相似之人太多,他无从辨别。 飞燕问:“不过什么?” 紫风摇了摇头。 飞燕:“你可回家去看过你爹,和你继母?” 紫风淡然道:“去看过一眼就走了。” 飞燕苦笑一声,缓缓走到紫风面前,轻声道:“紫风,你比我好多了,你还有爹,可我,一个亲人都没有了。不过,你看,我不还是活下来了吗?虽然活的卑微,低贱,但是,起码我熬过来了,不是吗?所以,无论前方的路有多难走,只要我们咬紧牙关,总能走过去的,公子,你弟弟一定能找到的,不要放弃。” 听得此言,紫风突然心中一软,眸中闪出了一丝希望的光泽。 紫风坐在桌旁,飞燕立于他身侧,伸出双手,轻轻拥住他的肩膀,柔声道:“我家人没了,弟弟也没了,紫风,你若不嫌弃,就把我当作姐姐吧,在这个偌大的京城,你多了个姐姐,我有了一个弟弟,咱们也有个说体己话的人。” 她的话,一字字宛如轻柔的水滴,坠入紫风的心头,绽放开来,温暖而舒适,冰冷的心仿佛被一缕悄然流过的温泉滋润,瞬间多了一丝暖意,他情不自禁地向她身上依靠过去,头部轻轻贴在她的胸前,顿时一股暖流涌上全身,有一种儿时赖在妈妈怀里的感觉,那种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感觉,那种久违的温馨的感觉,更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飞燕的手轻拍他的手臂,仿佛母亲哄着自己的孩子入睡,轻轻地,带着幽缓的节奏。 就这样,紫风静静依靠在她身上,感受着片刻的宁静和安逸,全身都松懈了下来,一丝倦意袭来,他闭上了眼睛……? 第57章 人间惨剧 紫风做了个梦,梦见五岁的他躺在母亲怀中,母亲一边轻轻拍着他的背,一边给他唱着歌:“大三宝,小三宝,贫瘠的土地不长草,长高高,种草草,来年长出个金元宝……” 母亲的怀抱里没有杀伐争斗,没有血雨腥风,有的只是幸福和快乐。他真想从此不要长大,就在母亲的怀中享受温暖呵护,他伸出手臂,紧紧拥抱母亲,想将这份温暖永远留住…… 下雨了?一滴水滴溅落在他额头上,缓缓流下,紫风睁开眼睛,他骤然发现,自己坐在凳子上,双手拥着的不是母亲,而是飞燕,那轻轻拍打他手臂的是飞燕的小手,而那一滴溅落的水花,则是她眼中落下的一滴泪,她口中在低声哼唱着: “大三宝,小三宝,贫瘠的土地不长草……“ 她垂首看来的眼中是疼爱,是怜惜,便如他在梦中看见的母亲的眼神一模一样。 紫风忙松了手,坐直了身子,尴尬地轻咳一声,道:“对不起,我,睡着了。” 飞燕微微一笑,眼中泪光盈盈,轻声道:“你累了。” 紫风见她缓缓在凳子上坐下,身子十分僵硬,看来自己睡了许久,而她则是保持着这个姿势亦是良久。 他有些内疚地道:“辛苦了。” 飞燕轻轻摇了摇头,道:“如果我弟弟还活着,也该跟你差不多大,他也有一双大大的眼睛。”泪水一滴滴坠落,浸湿了衣襟。 紫风低声道:“那你,往后就把我当作弟弟吧。” 听得此言,飞燕刹时泪如泉涌,以手掩口,抑制着心头的激动,连连点头:“好,好,紫风弟弟,弟弟……” 心口涩涩地,紫风站起身来,取了手巾在盆里的水中浸湿,拧干了递给她,轻声说道: “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得了空我会来看你。” 言罢,转身向外走去,走到门前他又停下了脚步,扭头看向她,说道:“没事就出去走走散散心,只是,不要再去觅芳阁,不要再见她们任何人。” 飞燕微微一怔,随即心中了然,颔首道:“好,我知道了。” 紫风走了出去。 飞燕紧追两步,看着他的身影走向院中,走出门去,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侍女关闭了院门走回卧房门前,轻声问道:“姑娘,您怎么哭了?为什么难过?” 泪中带着笑意,飞燕摇了摇头:“不,我是高兴,我有弟弟了。” “弟弟?公子是您的弟弟?” 飞燕点头:“是,他是我的弟弟。” …… 紫风离开宅子,脚步比来的时候轻盈了许多。 当他回到柳府时已近子夜,柳府中一如往常灯火通明。撼天虎一生杀人无数,复仇的人也是无数,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来个为家人,朋友报仇的,所以,他连睡觉都会睁着一只眼。 太子本想让紫风就住在武德堂,但是紫风怕撼天虎多疑,索性先与往常一样住在柳府。 他穿过长廊,向自己的院子走,不远处就是撼天虎居住的那个院子,紫风一侧唇角悄然扬起,露出一个无声的嗤笑,他没有停留,径直向自己院子而去。 “啊!”一声尖叫刺入了他的耳中,令他前行的脚步戛然而止。 声音来自撼天虎的院子,是一个女子的声音,紫风双眉微蹙,继而再次迈步前行。 “啊!”又一声尖叫声响起。 紫风暗想:杨老头的女儿不是怀孕了吗?她怀着撼天虎的孩子,难道他还会折磨她? 终究好奇心占据了上风,他忍不住抬腿向那院子外走去,他想再次冒险一探究竟。 他来到墙外时,不断听见有女子的哭泣声,可是这声音却并不是杨氏的声音,而且,这声音的来源不在房中,却是在院子里,难道是在殴打侍女? 他纵身跃起,攀上了墙头,只伸出半个脑袋向院中窥视。在柳府,敢向撼天虎院中偷看的,恐怕除了紫风,还真没有第二个人了。 撼天虎和已经显出肚子的杨氏站在院中,而地上霍然躺着另一个陌生的女人。撼天虎的房门敞开着,很显然,这女子是从房中跑出来的。 只见那女子全身赤裸,手中紧紧攥着一件衣衫拼命遮挡着裸露的身躯,双腿满是鲜血,撼天虎只着一条纨裤,凶神恶煞地对着那女子腿部狠狠一脚,口中沉声骂道: “你还敢反抗,当真是找死!” 见那女子兀自抱着衣衫不放手,他恼羞成怒,上去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将她向水池旁拖去。 女子惨叫着,赤裸的身子在青石上被一路拖拽过去,留下了一地血迹。 撼天虎将她的头狠狠按入水池中,一阵水泡“咕噜噜”泛起,池中的鲤鱼惊慌跃起,水花“噼啪”作响。女子拼命挣扎,眼看快淹死了,他才将她的脑袋从水中提出来,又将她重重摔在草地上。 女子固执地抱着手里的衣衫,死也不松手,这个行为彻底激怒了撼天虎。 他从一旁树上折下一根枝条来,对着那女子身上就是一顿狠抽,直抽得女子遍体鳞伤,血色飞溅。 那大腹便便的杨氏冷漠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轻声说道: “这位妹妹,你又何必呢,你是爷买来的,便是他的女人,他要怎样就怎样,你从了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又何苦挨这顿打呢?我劝你别这么固执,爷不喜欢执拗的女人。” 女子痛哭流涕,撼天虎气急败坏地上前一把抓住女子手中紧紧攥着的衣衫,用力一扯,那衣衫便被夺了去扔在了一旁,女子原本雪白,此刻却满是斑斑血迹的肉体完全暴露出来,她将自己在地上蜷曲成一团,浑身颤栗,泣不成声。 撼天虎恶狠狠骂道:“贱婢,好好呆屋里不好,你偏要跑出来,既然你不喜欢在屋里,那爷就如了你的愿!” 他脱去纨裤扑了上去,将她仰面朝天按压在地上,女子惊恐地尖叫,撼天虎一把抓过地上方才扯下的衣衫,撕成两条,一条团起强行塞进女子的口中,用另一块布条将她的两只手腕绑在一起,女子双目血红,从嗓子里奋力嘶吼。 她的身上重重压着撼天虎魁梧的身躯,令她动弹不得,宛如铁锤下一块被压扁的肉饼,只得任人捶打蹂躏。撼天虎,狠狠揉捏着女子满是鲜血的肌肤,居然当着杨氏的面对这女子用强,女子拼命挣扎,却被撼天虎一顿耳光打的满脸是血…… 撼天虎狞笑:“我让你叫!叫有用吗?这是老子的地盘,天是老子的天,地是老子的地,你也是老子的,你是老子买来的货,就该任凭老子处置!” …… 杨氏淡淡地看着他们,默然无语,伸手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眼神麻木至极,转过身缓缓走回了房中。 谁又能想到,在这个月色缠绵的夜晚,在这个看似寂静的小院中,正在上演着怎样一场惨绝人寰的人间悲剧。 紫风的眼中怒火喷张,一口钢牙几欲咬碎,他明白杨氏为何如此了,因为她怀了撼天虎的孩子,所以撼天虎不再强迫她,于是,撼天虎另外又带来一个女子,而这个女子一如杨氏刚来的时候一样,惨遭毒打和蹂躏,如今的杨氏,为了自保,她自然希望那女子从了撼天虎,至少这样,她可以借怀孕的机会,理所当然地避开撼天虎。 一个曾经的可怜人,到今天终于变成了折磨另一个可怜人的侩子手和帮凶,何等的冷漠,何等的残忍,何等的可悲,又是何等地令人痛恨! 紫风轻轻跃下,悄然返回自己的院中,他紧闭了院门,他想将那些丑恶和愤恨都阻隔在院门之外,可是,那一幕幕血淋淋的场景却还是深深刻入了他的脑中、他的心里,那一声声惨叫,那一个个狞笑,宛如鬼魅一般在脑海中飘来荡去,挥之不去。 “撼天虎,你这个畜生!” 熊熊怒火上冲头顶,抬手一拳砸向大树,大树猛然一阵剧烈摆动,树皮碎裂,他的骨关节鲜血淋漓。 …… 次日清晨,他穿戴齐整准备去武德堂,经过长廊时,听见有人在低声交谈: “喂,埋了吗?” “埋了,惨不忍睹。” “爷真不懂怜香惜玉啊,这么个美人就这样没了。” “上回那个丫头也不成人形了。” “做爷的女人可真不容易啊。” “嘘——小点声,给爷听见咱们就死定了。” “嗯嗯,快走快走。” …… 看着两名家丁疾步而去的背影,紫风已经明白,昨晚那个女子,死了。转念一想,他反而松了一口气,与其终日被他折磨,屈辱悲惨地活着,死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 看着柳府中的一草一木,他突然有种想吐的感觉,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缕空气都令他作呕,他捂着胸口,忍不住奔到院中假山下,呕吐起来,没吃早饭,吐出的不过是些胃里的酸水。 “哟,紫风,你这是怎么了?” 身后传来令他愈发想呕吐的声音。 吐无可吐地干呕两声,紫风这才取出帕子擦了嘴,走回廊下,冲着撼天虎抱拳道:“紫风见过师父。” 撼天虎笑道:“吐了?怎么?有孕了?” 他居然还有心情调侃?紫风低垂着眼帘,回道:“昨夜宿醉。” “哦,酒喝多了?” 他抬手拍了拍紫风肩膀:“往后少喝点。” 紫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有种想将被他拍过的肩膀上的皮肤撕下来的冲动。 强忍着恶心,他回道:“师父说的是,昨夜几个朋友喝酒,失了分寸,往后不敢了。” 撼天虎笑道:“男人嘛,酒和女人不可少,不过,你可以喝酒,但不许外面有女人哦,否则别说青芸不放过你,便是我也要教训你的哦。” 紫风额首:“是,紫风谨记。” “你的手怎么了?”他的眼睛盯着紫风破了的手背。 那是昨夜紫风暴怒之下击打大树留下的。 紫风瞥了一眼自己手背上的伤,淡淡地道:“昨夜喝多了,跟朋友比划了一下。” 撼天虎不疑有他,说道:“看来你这个朋友倒是有些功夫,能把你的手伤成这样?我去一下太子府,听说晨郡王最近玩出了新花样。” 紫风心中一紧:“什么花样?” 撼天虎嗤笑一声:“新设立了一个什么‘啸风阁’,太子有些担心,急着喊我去,恐怕就是为这事。得了,时候不早了,你忙你的吧,我走了。” 紫风抱拳:“师父慢走。” 撼天虎乐呵呵,大摇大摆地从他面前而过,看气色,仿佛心情很是不错。 昨夜小院中,那一副血腥场景再次从他脑海中滑过,他紧攥的双拳青筋暴凸,心中恨声骂道:看来,折磨人,杀人才是你快乐的源泉,早晚有一天,你会知道,什么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闭上双眼,吐出了一口浊气,继而大步流星走出府外,迫不及待地向武德堂而去,匆忙的脚步比哪一天都急。? 第58章 人为蝼蚁 紫风要去一趟京城郊外,近日,一名叫周云绮的新加入的手下向他推荐了两个朋友,说好今日要见面,这二人曾经是京城黑道上的人物,因为某些原因,金盆洗手多年,经营着些许店铺,手下尚有数十名弟兄。紫风为了壮大自己的队伍,他不惜亲自登门造访,只要是有用之人,他必收入自己麾下。 午后,他从郊外回来,刚踏入武德堂的大门,便有一名侍从迎了上来,告诉紫风,太子来了。 一进大门便是练武场,本该是教习带着学员习武的地方,然而,习武不过是掩饰,里面的人其实都是太子豢养的鹰犬,所以,这个练武场常年空着,徒有虚名罢了。 紫风绕过练武场,向正堂走去。 堂中首位上,太子姬琮歪斜着身子坐着,正盯着手中端着的一杯茶水出神,紫风疾步上前,抱拳高呼: “紫风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目光转向他,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问道:“紫风啊,今天去了何处?本太子可等了你好久了。” 紫风回道:“让殿下久等了,紫风去了一趟郊外的琉璃峰。” 太子一怔:“你去见琉璃双煞了?” 紫风额首道:“是。” 太子深吸一口气,说道:“那二人可是个人物,说是黑道中人,实则不正不邪,如今在琉璃峰上倒是逍遥自在的很,本太子两年前曾派人去找过他们,想拉他们加入本太子的阵营,只可惜啊,二人说,金盆洗手多年,已经不问世事,直接给我拒绝了,我呢,也是考虑到他们在黑白两道上并无多大的影响力,所以,也就懒得动他们。你这次去,不会也是空手而回吧?” 紫风道:“倒也不算完全没有收获。” “哦?”太子颇有兴趣地直起了身子,道:“快说说看。” 紫风回道:“他们愿意听从太子的命令,但是,双煞提出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誓死不见撼天虎!” 一听此言,太子有些奇怪,他问道:“这是为何?” 紫风道:“双煞说,一山难容二虎,他们与撼天虎交恶。” 太子点头,道:“此事,我略有耳闻。“ 于是,太子说出了一件十年前的事:那时的琉璃双煞不过二十多岁,在京城黑道上也算得一号人物,二人虽是黑道中人,倒并无甚劣迹,双煞的护身法器乃是一虎一豹,可是,自打撼天虎跟随了太子,便在京城耀武扬威,欺凌他人,这双煞看不惯他,便向他发起挑战。撼天虎的护身法器乃是白虎,加之他骄纵任性,从不服人,他接受挑战的同时,出言羞辱双煞,这就惹得双煞怒从心头起,谁知,打了一场后双煞居然败了。于是,双煞一气之下便金盆洗手,回到了琉璃峰。 两年前,太子正当用人时,曾派人去拉拢这二位,想将他们收入麾下,可是,他们正是因为撼天虎的原因,故此不愿加入,太子也不可能为了他二人而放弃撼天虎。这二人本是黑道起家,定然不会投靠二皇子,而二皇子更不会接受黑道中人,所以,对于太子来说,这二人能投入自己麾下最好,不来也无足轻重。 紫风心想:原来你早就动过这二人的脑筋,可惜啊,堂堂太子的脑子实在不敢恭维,如今还不是得我紫风出手? 他说道:“虽然我师父是在太子您的手下,但是,武德堂是独立的机构,自然不用跟我师父有交集,只要太子殿下应允他们不见我师父即可。” 太子“嘿嘿”一笑,点头道:“好,那便听你的,只要二煞愿意助我,本太子自然会网开一面,不会计较这点小事。” 紫风额首:“多谢太子殿下体谅,有了殿下这句话,紫风自当将琉璃二煞收归您的麾下。” “哈哈哈……” 太子满心喜悦,道:“好啊,紫风果然不错,短短一个月,就给我弄了这么些有用的人进来,接下来就看紫风如何替本太子大展雄风了。” “不过,今日本太子前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跟你说。”太子收敛了笑意。 紫风:“太子殿下请讲,紫风洗耳恭听。” 太子道:“老二最近弄了个啸风阁,你听说了没有?” 紫风摇头:“紫风略有耳闻,已经派人去查了。” 太子微微一笑:“紫风果然懂事啊。不过老二这风向有些不对啊,探子说,最近京城陆陆续续来了一些身份不明之人,又查不出他们的确切住处,从前老二一直被我追着打,而现在,他好像突然有了底气了。这个啸风阁,跟咱们的武德堂不同,看起来好像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专门给一些文人志士,谈诗论文的场所,另一部分,居然是习武者较量的擂台,我的人曾想进去一看究竟,却被拦住,要什么腰牌,说只有得到二皇子特别发放的腰牌方可进入。” 紫风道:“二皇子的腰牌?这么说,我们想进去是不能够了。” 太子嗤笑一声:“没想到啊,老二突然骨头硬起来了,看来,背后是有高人在给他出谋划策,撑腰了。” 紫风默然。 太子想了想,道:“说明老二开始有行动了,那咱们的动作就要加快了。” 紫风问道:“太子殿下打算怎么做?” 太子道:“一是招兵买马,二嘛,我已经让撼天虎去给我处理一个人。” 紫风问:“谁?” 太子道:“飞虎旗,屈琰。” 紫风怔然,要说这个屈琰在梁国宛如战神一般地存在,他怎么会让撼天虎去对付屈琰?岂不是自寻死路? 他道:“太子殿下,这屈老将军可不是好对付的,我师父恐怕没法杀他。” 太子不以为然地微微一笑:“我知道撼天虎杀不死他,就是让他去试试,杀不死呢,恐吓一下也是不错的。起码让那老东西知道本太子的厉害。” 紫风问道:“若我师父不但杀不死他,却反而被他杀了呢?” 太子一侧唇角轻轻上挑,淡然道:“生死有命。” 紫风只感到后背一阵发凉,撼天虎好歹跟了他这么多年,为他杀人无数,无论成败,哪一次也都是将脑袋提在裤腰带上给他卖命,可是,撼天虎自己的性命,在太子眼里,也不过如草芥一般,又何况自己呢?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道:“太子殿下说的是,咱们都是为殿下办事,既然诚心投靠,便当视死如归,紫风愿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太子道:“好啊,既如此,本太子便给你个重要的差事。” 紫风道:“殿下可是要我查啸风阁?” 太子“哈哈”大笑两声,说道:“紫风果然聪慧,没错,本太子就将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你,无论你用什么办法,只要你给我打探出来,啸风阁究竟藏了些什么秘密就可以了。” 紫风额首:“是,紫风定当尽力而为。” 太子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唇边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说道:“紫风,一切都看你的了。” 紫风抱拳额首。 …… 太子离开后,紫风自去首位上坐下,这个位子,方才太子曾坐在上面,如今尚有余温,可现在,却是紫风在坐着。他面色冷凝,双眉紧锁,陷入了沉思。 要说这太子当真是够阴狠的,他为了震慑屈琰,明知撼天虎不敌他,还是派撼天虎出马,这完全视撼天虎的生死于不顾,而如今,又要自己深入虎穴,去晨郡王刚刚设立的啸风阁查探,显然,撼天虎也好,他紫风也罢,对二皇子来说,都不过是一枚棋子,一个小卒,一只蝼蚁。 可是,明知晨郡王的啸风阁不简单,他究竟该怎么查?若被对方发觉,自己必然陷入危险之中,难道当真要为太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除非自己脑袋真的被门板夹过。那么究竟该如何是好,尚需要好好动一番脑筋。 …… 深夜,京城一间宅子的小屋中,没有点灯。 紫风静静地坐在桌旁,他在等着一个人,片刻后,门开了,进来一个男子,全身蒙在青色斗篷中。 进得门来,男子掀开了帽子,露出一张四十上下男子的脸,正是欧阳振鸣。 紫风站起身来,抱拳道:“紫风见过先生。” 欧阳回礼,问道:“紫风是有什么事吗?我看见了你留下的记号,所以才赶来了。” 紫风说道:“紫风今日前来,是想告诉先生两件事,另外,也想请先生帮紫风一个忙。” 欧阳问道:“请讲。” 紫风道:“第一件事,先生提醒屈琰将军小心,撼天虎会去找他。” 欧阳一愣,随即“哼哼“一声冷笑:“太子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屈老将军他也敢动。” 紫风又道:“这第二件事,太子已经注意到你们新设立的‘啸风阁’了。” 欧阳微微一笑:“没错,不过,我们就是做给他看的。” 紫风:“他派人查了,可是却进不去。” 欧阳笑道:“也没错,只有获得晨郡王许可腰牌的人方可进入。” “紫风公子,你不是说,不帮我们了吗?今日怎么又愿意与我合作了?” 紫风道:“我说过,我的目的不是想跟太子,或者二殿下作对,我只想对付撼天虎,所以,我不认为这是合作,而是我认为该告诉您的时候,我自会告诉您。而且,我告诉您这些事,也是有条件的。” 欧阳点了点头,道:“好,我明白了。那么紫风说说你要我帮你什么?” 紫风道:“啸风阁究竟是做什么的?” 欧阳问道:“是太子要知道,还是你想知道?” 紫风道:“都想。” 欧阳微微一笑,在房中负手踱了两步,缓缓开口道:“啸风阁,它是文人的天堂,武者的乐园,只不过,都是晨郡王的人,你想进去,或者派人进去,都不可能做到,除非……” “除非什么?”紫风追问。 “除非我告诉你呀。” 欧阳微微一笑:“很简单,你武德堂能做的,啸风阁就能做,你武德堂不能做的,啸风阁也能做,所以,你可以在你武德堂的功能上,再添油加醋地告诉太子,就可以了。” 紫风道:“震慑太子?” 欧阳赞道:“果然聪明。你可以对太子这样说……” 他附在紫风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紫风的眼神瞬间变了,片刻后,额首道:“紫风明白了。” 欧阳道:“紫风啊,人各有志,我也不劝你跟我合作,毕竟各为其主嘛,有些事你我都是身不由己,只是,我只想说一句话,事不可做绝,你还是得为自己留条后路啊。” “多谢先生提醒。”紫风恭敬额首。? 第59章 机会难得 从前的二皇子姬瑄低调内敛,因为他知道,自己虽然被父皇封为晨郡王,实则不过是个虚衔,一无权力二无兵马,他也明知因为自己的支持者众多,皇帝对他早有防范之心,故此,对于太子的挑衅和明目张胆的杀伐,他尽可能采取隐忍的方式,这也导致了太子愈发张狂,为所欲为,可是,最近这晨郡王却突然强硬起来,这令太子有些摸不着头脑。 数日后,紫风面见太子,将“探查”啸风阁的结果告之。 紫风将欧阳振鸣教他的话转述给了太子一遍,这些话便是:有传言称,背后有个身份地位极高者支持了晨郡王,而此人隐蔽的非常好,至今不曾露面,也未查到究竟是何人,可是看形势,对太子甚为不利,对于啸风阁,其实际功能却与武德堂极为相似,而且,更有过之。 听得他“探查“出的这些消息,太子大为震惊。 而太子所不知道的是,啸风阁就是晨郡王特地做给太子看的,故意放出消息给太子知道,就等着太子着急呢,以此改被动为主动,太子越着急,行动就会越快,出的纰漏就会越多,而晨郡王就在静等他的纰漏的出现。这就是当初为何欧阳振鸣会对紫风说:“你武德堂能做的,啸风阁就能做,你武德堂不能做的,啸风阁也能做,所以,你可以在你武德堂的功能上,再添油加醋,然后告诉太子,就可以了。” 果然,太子得知此事的惶惑程度显而易见,他在房中来回踱步,最后对紫风下令: “尽快查出老二背后的‘大人物’是谁,密切监视老二党徒的一举一动,必要时就杀了为首者,杀得干干净净,我看老二还拿什么跟我争。” “是,殿下。”紫风心中一声冷笑,表面上却依旧一副淡如止水的清冷。 …… 数日后的一个凌晨,柳府乱了套,撼天虎柳凡生刺杀屈琰不成,反受重伤,被手下抬了回来。 虽在意料之中,却没想到飞虎旗的屈老将军如此厉害,居然将撼天虎打的剩了半条命。 据死里逃生的护卫说,撼天虎带着他们三十余人半夜溜进屈家,没想到,刚落了地就被人团团包围,也不知他们早有防备,还是屈家素来就是这样防守严密,总之,大半夜的,不仅屈琰衣衫齐整地提着他的银背大刀出现了,居然还有数名江湖侠士,和上百名飞虎旗的士兵,如此一来,撼天虎别说胜算了,能留下自己的一条性命已算是万幸。他带去的三十几名护卫最后也只剩下三人,也就是这三人,拼死将他救了出来,其余的全部死在了屈府。 撼天虎居住的院子平素是不准人进去的,而他在前院的书房边还有一间卧室,他偶尔会在这里休息,而护卫将他送回时,便径直将他送去了这间卧房。 看着他晕晕沉沉地躺在床榻上,这般状态根本无法驱动白虎进攻,眼下当真是绝佳的机会,紫风牙根咬的嘎嘣响,只恨不得一掌拍死他,可是撼天虎的护卫统领冯东派了诸多护卫守在他卧房内外,严防死守,就是防止有人趁着他重伤之际突然实施偷袭。紫风心中虽然恨的牙痒痒,但亦不敢贸然行动。 短短几日,尚未待他寻到下手的机会,柳青芸和柳夫人,以及柳子瑜,都赶来了。 紫风得知她们前来的消息,沮丧之余,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撼天虎居住的那个院子里,还住着杨氏,而杨氏就住在从前柳青芸住过的卧房中……他的唇边划过一丝冷冷的笑意。 他走到前院,恰好看见柳青芸从撼天虎养伤的那个房间出来,二人四目相对,柳青芸突然没来由得红了脸。 “你没事吧?” 紫风淡然道:“我没有参与此次行动。” 柳青芸道:“那就好。” 紫风不知道她说的“那就好”,指的是他安康,还是没有参与此次任务,还是没有故意设计害她爹。 他道:“如今我在武德堂任职,并不参与师父的行动,更不知他的行动计划。” 柳青芸说道:“我知道。其实,你不用告诉我这些,我并不关心你们的行动是什么,也不想知道你是否跟我爹一起做了什么,我只是……”她突然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紫风静静地看着她。 “没什么,你没事就好。” 柳青芸长出一口气,说道:“这次我们会在京城多住些日子。” “欢迎。”紫风的眼神深邃如幽潭,不知他究竟在想什么,更看不出半分情感。 柳青芸走到他面前,仰头看向他,“真的欢迎吗?”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泽。 柳青芸冷傲,孤僻,不善言辞,十年的相处,或许只有紫风才知道,她冷漠的外表下有着一颗惧怕孤独的脆弱的心。她母亲的死对她打击很大,她对撼天虎是带有恨意的,而撼天虎毕竟是她爹,这令她十分痛苦,她一直在这种纠缠不清的情绪中生活着,她更需要紫风的陪伴。有时候,他觉得柳青芸跟他很像,也可以说,他们根本就是一类人。 紫风凝视她良久,终究人非草木,一颗顽石般的心瞬间软了,伸出双手,将她拥入怀中,轻声道:“当然。” 可是他知道,很快,他将做一件“大事“,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上天在让你失去一个机会的同时,会给你另一个机会,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记得上回柳夫人她们前来京城还是两年前,而且是撼天虎将她们接来的,住了一个月便回去了,这次可是突发状况,那院子里的杨氏,可还没来得及藏起来呢。 在京城的柳府中,没有女主人,所以,除了撼天虎本人外,他这个柳爷的弟子便是做主的人,如今柳爷倒下了,管家理所当然地找到了紫风。 管家一见紫风与柳青芸正抱在一处,抬起衣袖遮了眼,转身就要走。 “管家,有事吗?”紫风等的就是他,此刻既已看见他,又怎么可能放他走? 他松开了柳青芸,问道:“有什么事,你说。” 管家一脸尴尬地走上前来,抱拳道:“紫风公子,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打扰你们的,只是如今夫人、小姐和公子都来了,该怎么安顿啊?” 紫风顺口说道:“从前怎么安顿的如今还怎么安顿啊,这还用问?” 管家吞吞吐吐地道:“从前,从前就是住在老爷的院子里的。” 紫风道:“那自然是师父住哪里,她们就住哪里啊,这事还用来问我吗?” 管家神色尴尬,含糊道:“紫风公子,按说,是,是这样,可是,可是,那院子……” 紫风知道他要说什么,心想:你倒是说啊,你敢说出来吗?你若不敢说出来我可就不客气了。 他说道:“怎么?我师娘不能住在师父的院子里吗?还是你打算请他们去住客栈?” 管家偷瞧了一眼柳青芸,见她目光愠怒,不由得急了,说道:“当然不是,小的怎么敢啊,可是,可是那院子没收拾过啊。” 柳青芸冷声道:“别人的屋子你们说没收拾过,我信,我爹的屋子,打死你们也不敢不收拾,莫非你是找接口不想让我们住在这里?那可以,我们立刻回辛州便是。” 听得此言,管家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口中连声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啊,小姐,你们才是这柳府的主人,再怎么着,即便小的出去蹲着,也不敢让你们走啊……” 紫风心中暗笑,管家急,是有急的道理,撼天虎不发话,院子里的那个女子,谁敢动?那女子如今又怀有身孕,管家自是不敢请她出去,此刻的管家当真是左右为难,骑虎难下。紫风也不着急,一会儿,柳青芸自然会扛下一切。 紫风犹觉得节奏太慢,他打算再加把火。 他走入卧房,将柳夫人和儿子请了出来,说她们一路辛苦了,请她们先回房休息一下。而这三人在得知撼天虎受伤的消息后马不停蹄地赶了两天的路,的确十分辛苦,便准备先去歇息。 果然,柳青芸已经在替紫风做主了,她对管家说道:“你说我爹的院子没收拾,走啊,我倒要看看,那院子能脏乱成什么样,都没法让我们入住了。” 管家如今已经毫无办法了,只得硬着头皮将她们带去后面。 离那个院子越近,紫风心头越亢奋,虽然表面上依旧是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但此刻他已经感到自己怦然悦动的心脏都快欢喜得跳出胸膛了。 管家打开了院门,众人走了进去,这个院子很大,草坪中间有一条青石铺就的小路,有假山和一片养着鲤鱼的池塘,东侧墙上有一道上了锁的小门。东头两间分别为柳子瑜和撼天虎的卧房,顺着长廊向西边便是一间会客室,往西还有两间屋子,柳青芸的卧房便是在最西边,也就是目前杨氏住着的那个屋子。这也是管家为何着急的原因。 柳子瑜径直去了他自己的屋子,柳夫人则熟门熟路地进了撼天虎的卧房,身后的丫头们提着包袱跟了进去。 柳青芸拉着紫风的手径直向西侧她的屋子走去。 管家忙走到西边第二间屋子前推开房门,说道:“小姐可以住这间屋子,每日收拾的,都干净着呢。” 柳青芸冷冷地盯着他,沉声道:“你方才还说这院子没收拾过呢,现在又说每日都收拾干净了的,你言辞闪烁,究竟是什么意思?” 管家此刻脸色当真十分难看,一会儿白,一会儿青,战战兢兢不敢抬头。 柳青芸朝那卧房扫了一眼,随即指着西首第一间,说道:“我不要在这,我要住我自己房间。” 管家满眼惊慌,说道:“小姐,这屋跟那屋都一样的呀,不是,不是都挺好嘛。” 柳青芸看了一眼撼天虎的卧房,一脸嫌弃地道:“我不想离他们太近,我还是住边上的好。”说完这话,她径直向那最西边屋子走去。 “小姐,小姐!”管家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挡在了那屋子门前。 柳青芸对他这般举动万分诧异,迅即怒容顿现,扬声斥道:“怎么?你敢拦我?” 管家面色煞白,一脸苦相地道:“小姐,不是的,这屋子里面都是杂物,不能住人,您,不能进去,会,会污了您的眼睛啊。” 紫风在一旁看着热闹,心中暗自好笑,管家太不了解这位柳大小姐的性子了,你越是不想让她做什么,她是越要做什么,连她亲爹都让她七分,你还能阻得了她?管家,你这下可算捅了马蜂窝咯,撼天虎啊撼天虎,我看你如何收拾这个局面。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要看柳青芸踏入房中的场景了。 果然如紫风所料,管家越是阻拦,柳青芸越是恼怒,她上前一把推开管家,抬腿一脚踹开了房门,径直走了进去。 紫风并未急于进去,杨氏认得他,紫风怕她说出什么来就不好了,便先在外面竖起耳朵听好戏。? 第60章 后院起火 房中传来柳青芸充满狐疑的声音:“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我是老爷的人。”杨氏的声音带着怯怯的颤抖。 柳青芸厉声质问:“什么老爷?哪位老爷?” “……柳老爷。”杨氏的声音小到宛如蚊子在耳畔飞。 柳青芸问道:“你……你怀孕了?” “……” “是,是柳老爷的?” “……” 没有杨氏的回答,应该是点头认可了,因为,随后房中便传出瓷器重重砸在地上碎裂的声音。 接下来,管家的身子便从房中飞了出来,后背着地,重重摔在紫风脚下,好在他落在草坪上,否则这一下重摔估计够管家在家躺两天的了。 火终于烧起来了,紫风心中暗自窃喜,他这才不紧不慢地走了进去。 这么大的动静终于惊动了柳夫人和柳子瑜,二人从卧房中奔了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柳夫人一路寻了过来。 当她走进房中时,眼前的一幕令她诧异不已。 只见,房中除了背对自己站着的柳青芸,和紫风,地上是一地碎瓷片,而就在他们的对面站着一位满脸恐惧之色的女子,女子衣衫整齐,相貌娇好,发髻梳理得一丝不苟,她双手抱着硕大的肚子,吓的面色煞白,身子在微微战栗。 一见这女子的相貌,柳夫人身子霍然一震,神情居然在一瞬间恍惚了。 柳子瑜拉了拉他母亲的衣袖,问:“娘,她是谁?” “……呃。” 柳夫人刹时回过神来,满脸困惑地问柳青芸:“青芸,这、这、这位姑娘是,是谁呀?” “还能是谁?你问撼天虎去!”柳青芸怒不可泄。 柳青芸霍然将头转向紫风,眸色犀利,沉声问道:“你可知道?“ 紫风冷冷瞥了眼杨氏,处变不惊地回答:“不知。“ 柳青芸冲着门外高声喝道:“管家,你给我滚进来!” 管家刚从地上爬起来,听得唤他,只得哆哆嗦嗦地又走了进去。 柳青芸手指着杨氏,怒声道:“你告诉柳夫人,她究竟是谁?” 管家低垂着头,“噗通“跪了下来,哭丧着脸道:“夫人,小姐,小的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管家,老爷要做什么,小的也不敢说什么,您二位有什么话还是问老爷吧,小的实在不清楚啊,还请放过小的吧。” 原以为柳夫人会大哭大闹,谁知道,她却异常冷静,冷静得有些超乎寻常。 她一步步向杨氏走去,杨氏吓的连连后退,柳夫人一双杏眼紧紧盯着她的脸,良久,沉声问道: “你多大了?” “十六。” “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是老爷的?” “……是。”杨氏低声回答。 “他娶了你?”柳夫人又问。 “没有。” “他抢你来的,还是买来的?” “买来的。” “多少钱?” “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 柳夫人的脸色陡然变了,她怒目圆睁,冲着杨氏高声骂道:“十两银子?!你就值十两银子?!你一个大闺女,一条性命就值十两银子?!你真的好贱啊,你贱卖啊!你把自己当什么?当狗还是当牛啊?你没有尊严的吗?十两银子就成为这个老东西的女人,受他欺负,为他怀孩子?” 她这突如其来的一通怒吼令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这位素来温文尔雅的柳夫人,仪态万方的女主人,居然暴怒了,谁也没见过她发怒的样子,此刻就连素来在柳家横着走的柳青芸,亦怔然。 杨氏更是吓的花容失色,泪如泉涌,道:“是我爹把我卖了的,我家穷,我也不愿的……” 柳夫人胸膛剧烈起伏,咬牙骂道:“柳凡生,好,很好,难怪你不肯回辛州,原来在这里金屋藏娇过自己的快活日子啊。” 她又厉声质问管家:“我问你,除了她,老爷还有其他女人吗?” “……” 见他垂首不语,身子筛糠一般地抖,柳夫人吼道:“说!” 管家匍匐在地,恳求道:“夫人,您就饶了小的吧,小的不过是在府上混口饭吃,哪里敢说爷的半个不字,求夫人看在小的殷勤服侍老爷的份儿上,就饶了小的吧。” “好,你不说是吧,”柳夫人眸色骤然阴冷,反手一个巴掌,将管家打得倒在地上,一张口,一口血带着一颗牙喷了出来,可见这一巴掌力道何等之大。 柳青芸怔然,她只知这位继母姚琴也曾修炼武学,紫风的轻功便是她教的,而她素来低调内敛,除了撼天虎,谁也没见过她究竟功力如何,更别说骂人和打人了,在家中,她就是连大声说话都是极少有的,不得不说,瑶琴的素养还是极高的。可万万没想到,此刻,柳夫人暴怒之下居然打了人,柳青芸满眼的不可思议。 柳夫人将森冷的目光缓缓转向杨氏:“他不说,那你说!柳凡生顾及你肚子里的孩子,我可不会顾及,你若不说,我连你一块打!”这句话她是咬着后槽牙说出来的。 杨氏吓的浑身筛糠一般地抖,颤声道:“死了,都,都死了……” “都死了?什么都死了?”柳夫人眉心拧成了结。 杨氏满眼惊恐之色,泪水不停地往下落,她抱着肚子,缓缓跪了下去,哭道:“夫人,她们都死了,席子卷了拖出去埋了,呜呜……” “这么说来,还不是一个两个啊?!“ 柳夫人强压怒火,问道:“我问你,那些女子又是怎么来的?” 杨氏哭道:“据说也是买来的,我也不清楚啊,我也不敢问,有的也就来了一晚上,就,就死了……呜呜……我害怕……” “一晚上就死了?他都对她们做了什么?”柳夫人满眼悲愤之色。 杨氏哭得愈发厉害了,哽咽道:“夫人,羞于启齿啊,夫人,求您别问了,求您了。” “夫人,我也不过是老爷买来的,能活下来完全是我命大,如今怀了孩子,老爷才放过我,求夫人救命啊。” 杨氏胸膛剧烈起伏,气的几乎背过气去,她咬着牙问道:“你要我救命,救谁的命?” 杨氏哭道:“夫人,老爷待我们宛如猪狗一般,我不堪凌辱,也曾反抗过,可是,可是如今我怀了孩子,却无处可去,家里穷,连我都养不起,又怎么养得起这个孩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可我真的不愿意留在这里了,我好怕,我怕我生下孩子后,还是会落得跟她们一样的下场,夫人,救救我吧,求您救救我,给我一条生路吧。” 突然,她又对着紫风连连磕头,哭喊:“公子,救救我,救救我……” 紫风淡然地看着她,心道:我早就要送你出去,是你自己要留下的。又想起那夜她面对被害女子的那一副冷漠的神情,心中骤然有股说不出的滋味,胃里一阵翻涌,一股想吐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杨氏冲着柳夫人一个劲儿地磕头,柳夫人闭上双眼,深深吸气调息,稳定心神。良久,她眼中的犀利之色渐渐收敛,面对着这个大腹便便的女子,缓缓开口道: “你要我怎么帮你?让你走?可是你怀着他的孩子,我没法决定你的去留。“ 一听此言,杨氏匍匐在地,哭得几乎断了气,只顾一味地求柳夫人救命。 柳夫人沉声道:“你怀有身孕,先起来吧。“ 柳子瑜年纪虽小,可此时已经看懂面前发生的一切了,他瞪着眼睛,怒气冲冲地对母亲说道: “娘,我们回去,回辛州去,马上就走。” 柳夫人冷哼一声,道:“为什么要回去?我就是要看他撼天虎会不会死,他若死了就算了,若是还有一口气在,那他必须给我一个交待!” 言罢,她转身走了出去,柳子瑜紧随其后。 柳青芸余怒未消,对杨氏冷声道:“换做是我,宁死都不会苟活于世!” 紫风道:“男子三妻四妾原也正常。” 听得此言,柳青芸突然扭头瞪向他。 紫风道:“若你爹把她娶来做妾呢?” 柳青芸道:“那是他的事,与我无关,你呢?你也想三妻四妾?” 紫风看着她,淡淡地回答:“没有考虑。” 柳青芸握住他的手臂将他拖了出来,一直拖到院中,突然伸手紧紧抱住他的脑袋,踮起脚尖,在他耳垂上狠狠咬了一口。 “嗯——”紫风淬不及防被咬,吃痛闷哼一声,瞪眼道:“你疯了吗?” 抬手抹了一把耳朵,看到了一手的血。 柳青芸唇边还沾着一丝血迹,她咬牙切齿地道:“我给你留个记号,往后,你若敢有第二个女人,我会杀了你!” 没来由的一股怒火在紫风心头腾然而起,紧紧盯着她的眼睛,粗暴地揽过她的脑袋,重重地吻上了她的唇,亦是沾了一嘴的血。 他眸色清冽地盯着柳青芸,沉声道:“听着,我是紫风,不是撼天虎!若你信不过我,现在就可以走,我绝不会拦你!” “紫风哥,不许欺负我姐姐!”柳子瑜在廊下怒喝。 “你给我闭嘴!”柳青芸头也不回地呵斥。 他二人的行为,被柳夫人母子看了个满眼,柳夫人心里深深一叹,对柳子瑜说道: “那是她们的事,你不要插嘴。”随即拉起儿子的手走出了院子。 房中,满嘴是血的管家扶起了呜呜咽咽的杨氏,低声劝道:“姑娘,你就忍忍吧,夫人其实是个善良的人,今天也是突然见到你,一时气极了才会大发雷霆,老爷什么都听夫人的,夫人或许能为你说两句话,我虽说是管家,也不过是个料理府中杂事的下人而已,帮不了你,快起来吧。” …… 紫风的目的达到了,他眼角余光瞥见柳夫人出了院子,也没空再跟柳青芸斗嘴,用力将柳青芸抱了抱,随即拉着她的手便向院外走去。 “你干什么去?”柳青芸急问。 “师娘去见师父了,怎么,你难道不想去听听你爹如何解释?还有,那个女子又当如何安排?说不定那女人今后就成了你的二娘了。” 紫风的冷嘲热讽柳青芸岂能听不出来,她低声骂道:“他敢!” “快走吧,别让他们闹起来。” 紫风口中催促,心中却在暗自嗤笑,他实在按捺不住想去看好戏的心情了。转念想想这样也不错,若当初是他偷偷放走了杨氏,就不存在这场戏了。撼天虎啊撼天虎,我就要让你这只恶犬的罪恶行径都让你最亲的人看见,让你从此在他们眼中就是个恶魔,令人不齿的卑鄙小人。到你死的时候,被人杀的时候,都没有人可怜你,永生永世都遭万人唾弃。? 第61章 因果报应 撼天虎躺在床上,重伤的身子尚十分虚弱,这几天来一直说不出话。 柳夫人姗姗而来,在他面前凳子上坐下,神色淡然,对身侧护卫,家丁,丫头等众人道: “你们都出去。” “是。”众人相继退了出去。 撼天虎眼光转向她,动了动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柳夫人却开了口,淡淡地说道: “老爷,要不要送你回辛州养伤啊?” 撼天虎轻轻摇了摇脑袋。 柳夫人突然低头嗤笑一声,轻声道:“难怪你不想回辛州,原来这京城果然花团锦簇,你是流连忘返了呀。” 撼天虎眨了眨浑浊的眼睛,不明所以地望着她,从嗓子里发出哑哑地声音,却不知想说什么。 柳夫人慢条斯理地道:“我方才去后院休息了一下。” 撼天虎似乎没反应过来,直勾勾看着她。 柳夫人继续说道:“你猜,我刚才看见什么了吗?” 听得此言,撼天虎困惑的目光渐渐变了,似乎终于想明白了,他陡然瞪圆了眼睛,眼神焦急地不断从嗓子里发出“吼吼”的声音。 “着急了?你想说什么?”柳夫人的口气依然淡如秋水,眼神亦是平静得宛如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我来呢,只是想问你,青芸的屋子被人占了,你说,这该如何是好呢?”她目光轻柔地看着撼天虎,神色间没有一丝波澜。 撼天虎眼中的惊慌之色更甚,只是,他如今说不出话来,也动不了,急得眼珠爆睁,额上渗出密密一层汗来。 柳夫人唇角微挑,拿出手中帕子,轻轻擦拭他额上汗水,口中道:“就是问你一句话,瞧你急的一头的汗,是体虚,还是心虚啊?!” 撼天虎满眼慌乱,努力张了张嘴,可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柳老爷,我问你,那个女人,你打算怎么办?” “……”撼天虎彻底傻了眼。 “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 “你不说话,哦,你说不出来是吧?那不如我替你做主,如何啊?” “……” “点头总会的吧?”她问。 撼天虎在慌乱无措中胡乱点了点头。 柳夫人唇边挑起一抹笑意,说道:“既然你答应了,那我可就说了啊,那女子长的很像姜雨嫣呀,我知道,你还在念着她,不如,你将她纳为妾,如何?” 撼天虎摇了摇头。 “啊?你不愿意啊,那么这女子我带回辛州去,待她腹中孩子产下,我会给她一笔钱,让她离开,你说,怎么样啊?” 撼天虎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柳夫人微微一笑:“好啊,你同意了,那便这么办了。” “既然话说到这里了,那我不妨再问你一句,我想给那些死了的女人上柱香,不知道你同不同意?” 撼天虎的表情瞬间凝滞,不知道是他累了,还是不敢再看柳夫人那双温柔的眼神了,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柳夫人又道:“对不起啊,你的管家被我打了,不过说实话,你那个管家倒是个忠心耿耿的,牙都被我打掉了,可是他一个字都不肯说,反而是我逼着那个女人说出来的,她若不说,她肚子里的孩子,不,你的孩子,恐怕就保不住了。” 柳夫人温柔地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她站起身来,为他盖好被子,口中说道:“柳老爷,跟你唠叨了这么久,恐怕你也累了,那您好好休息,我去替您赎罪。” 柳夫人自始至终语气平和,温柔至极。就在她站起身子时,她的手被撼天虎攥住。 她低头看了一眼那只粗糙而无力的大手,默然无语,在他近乎哀求的目光中,她抽出了自己的手,转身神情自若地走了出去。 门外,紫风,柳青芸,柳子瑜都已等待多时,虽然听不见她在房中说了些什么,可是人人心中都清楚,此事绝不会这么轻易就过去了。 果然,柳夫人来到门外,对管家扬声说道:“老爷心善,要我去给那些死去的女人上香,你速去找一家棺材铺,买几口棺材。” 管家愣然,不知如何是好,柳夫人刹时柳眉倒竖,瞪眼道:“怎么?我的话你敢不听?是不是非要老爷开口啊?” 管家忙回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夫人怎么安排,小的怎么做便是。”言罢撒腿就往外奔。 柳夫人故意这么大声说话,显然是想给房中之人听见的,而撼天虎此刻亦是满脸的懊悔,他紧紧闭上了眼睛……只是不知他懊悔的是自己做了这些龌蹉之事,还是懊悔没想到及时将杨氏藏起来。 管家腿脚倒是快,不过半个时辰,他便返回了府中,棺材停在府门前不吉利,他已命人先行抬去了城外,门外备好了马车和马匹,还有数名家丁拿着铁锹等工具等候在门外。 紫风暗想,难怪他能成为撼天虎的管家,原来做事倒是面面俱到。也没想到这柳夫人居然如此雷厉风行,这是打算挖坟掘墓,重新给人家安葬了,果然算得个良善之人。 柳夫人带着紫风和柳青芸前去,柳子瑜年纪尚小,便将他留在府中。 在管家的带领下,一行人直奔城东而去。 出了东城门,便看见五辆马车载着棺材在等着他们,随即马车跟着他们一行人身后继续前行。 向前不过五里便有一座无名荒山,山势平缓,但杂草重生,众人在此处下了马,徒步而行,身后众人抬着五口空棺材,跟着上了山。 越往里走,越是阴风阵阵,鬼气森森,已经隐隐看见一些遍布荒草的坟包。 “这是什么鬼地方?”柳青芸蹙眉问道。 管家气喘吁吁:“这里,这里就是埋葬一些无主尸骨的荒山。” 柳青芸问:“人埋在何处了?” 管家指着前方道:“就在前面不远,就快到了。” 突然一个白色的身影一闪不见。一名家丁吓的一哆嗦,惊呼:“有鬼!” “哪里哪里?” 待众人抬眸寻去,却什么都没看见,管家苦着脸道:“大白天的哪里有鬼,别自己吓自己了。” 而紫风也看见了,的确是一个白色的人影,看纤瘦的身材应该是名女子,似乎是发现有人来了,这才快速离开,心中暗自诧异,谁会跑到这荒山坟场来?” 而其他人都顾着低头走路,倒是不曾发觉异样。 再向前不过二十步,拨开半人高灌木,眼前出现了几个矮坟头,管家停下了脚步,道:“夫人,小姐,她们,就在这里了。” “有人来祭奠过。”紫风道。 众人这才发现,五个坟头前居然都插着三柱香,尚未燃尽,显然,祭奠之人才刚离开。紫风骤然想起方才那个白色身影。 那名家丁惊恐地道:“我就说嘛,刚才我真的看见一个白鬼飘过去了。” “啪!”他的脑袋被管家重重打了一巴掌,管家骂道:“叫你别胡说八道,或许是哪家亲戚上坟祭奠找错了坟头了,鬼怎么可能白天出来啊。” 柳夫人的脸色十分难看,她打量着这五个坟头,双手合十,道:“对不住了各位妹妹,草席裹身无遮无挡,今天我瑶琴为你们送来棺椁,重新修缮坟墓,将你们好好安葬,也好让你们有个安身之所,打扰了,请莫怪。” 念完这些,她冷声道:“挖出来,重新装殓。” 紫风问道:“夫人,您,确定要这样做?” 柳夫人恨声道:“若他为太子办事,身不由己,我也无话可说,但若是他自己心存不善,行凶作恶,那就不能原谅了,因果报应,我不希望青芸和子瑜受到连累。挖吧。” 听得此言,紫风对管家说道:“夫人说的话都听见了?” 管家忙额首道:“小的都听见了,马上就挖。” 他忙挥手令家丁们开挖。 这五个坟头都是草草填埋,并未夯实,所以铁锹铲下倒也不费劲,十几把铁锹同时开工,一时间尘土飞扬。很快,五个坟包全部挖开,露出五个卷着尸体的草席。 一阵阵刺鼻的臭味铺天盖地袭来,柳夫人抬手掩了口鼻,双眉紧蹙,眸色凄然,问道: “都是什么时候死的?” 管家面色尴尬地道:“有的半年,有的……前几日。” 柳夫人沉声道:“打开!” 家丁们面面相觑,一名胆大的家丁走了出来,用铁锹将一个尸体上的草席掀开,这一看,柳夫人和柳青芸当真惊的目瞪口呆…… 只见此女全身赤裸,浑身伤痕累累,从头到脚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尤其两条腿上有着大片的血迹,遍布全身的血迹早已变成了黑褐色,看起来惊悚至极,这具尸身显然是新近才埋葬的。 而紫风却认得,这具尸体正是那日他趴在墙头看见的,在院中被撼天虎折磨致死的女子。这一刻他有些不明白的是,撼天虎对那些女子如此暴虐成性,为何对柳夫人和柳青芸却百般顺从,甚至可以说是宠溺得过了头。 他感受到了柳青芸颤抖的身子,伸手紧紧揽住她肩头,他知道,柳青芸不是惧怕死人,而是在为她父亲的暴行而战栗。 柳夫人的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她面色煞白,吼道:“打开,都给我打开!” 当所有死去女子身上的草席都被掀开时,柳夫人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一个趔趄,险些跌倒,被紫风一把扶住。 “师娘,小心!” 也难怪她会痛心疾首,五具尸体,没有一具是穿着衣服的,也没有一具的身体肌肤是完整的,有两具已经开始腐烂,有一具看上去身形瘦小,似乎只有十三四岁年纪,尚未腐烂,看起来埋葬的时间应该不超过一个月。 而此刻,柳青芸紧紧盯着五人的相貌打量,身子抖的愈发厉害,她一把抓住柳夫人的手臂,目中惊恐地说道: “她们像谁?嗯?你看看她们长的像谁?是不是很像我娘?!” 柳夫人眼中噙泪,握住柳青芸的手,道:“对不起,青芸,对不起……” 柳青芸愤然甩开她的手,恨声道:“还有那个大了肚子的女人,长的都像我娘,是不是是?你也看到了吧?你该相信了吧?你和我娘都一样的,不是吗?只不过,你活着,她却死了!” 泪水从柳夫人眼中落下,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 紫风眼中闪过困惑之色,不知道她们二人为何这样说,他紧紧拥着柳青芸的肩膀,柳青芸依在他怀中泪如雨下。这也是紫风第一次看见柳青芸这般痛苦落泪。 两个女子哭泣良久,柳夫人终于拭去泪水,沉声道:“装殓!” “是。” …… 当五个新的坟头重新磊起,管家将准备好的香烛纸钱都取了出来。柳夫人在五个坟头前摆放好了香烛,燃起,一边烧纸钱,一边口中念念有词: “姑娘们,对不住了,冤有头债有主,谁害了你们的你们自去找他报仇便是,跟旁人无关,往后,我会常给你们烧钱,愿你们来世托身在好人家,莫要再吃苦受累,遭这份罪了……” 叩拜完毕,一行人终于返回柳府。柳夫人没有再去探望撼天虎,她径直去了后院。 她将那杨氏带了出来,收拾妥当,准备即刻启辰回辛州。 柳青芸凝视着紫风,拉起他的手,轻声道:“一切小心。” 紫风知道她的意思,道声:“我知道。” 柳青芸:“我在辛州等你。” 紫风点了点头。 柳夫人看着他二人,什么都没说,伸出手来,温柔地拍了拍柳青芸的手臂,又深深看了一眼紫风,便带着柳子瑜先行上了马车。 见柳青芸布满血丝的双眼,紫风忍不住问:“你的母亲……” 柳青芸神色一僵,回道:“以后再告诉你。” 紫风也不勉强,颔首:“快上车吧,她们在等你。” 柳青芸这才松了手,转身上车。马车缓缓而行,留下了一地心碎的痕迹。 紫风长舒一口气。 管家偷瞧着紫风的脸色,哭丧着脸问道:“紫风公子,小人,怎么向老爷交代啊?” 紫风冷声道:“该怎么交代就怎么交代。” 言罢,他没有回府,而是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而去,他要去武德堂,那里才是他该去的地方,脚下的这块土地,他一秒都不想停留。 只留下失魂落魄的管家,看着他的背影,欲哭无泪。 ……? 第62章 麒麟山 京城巷子深处一间大宅院里,高兴来到师父乔铮的卧房中,只见欧阳振鸣也在。 他恭恭敬敬抱拳道:“见过师父,见过振鸣叔叔。不知师父唤我来有什么事吗?” 欧阳笑道:“高兴啊,你来京城也有些日子了,自从啸风阁设立以来,太子果然十分紧张,小动作不断,却破绽百出,他居然命撼天虎向屈琰老将军出手,结果,你猜怎么着?撼天虎被屈老将军打成重伤。” 高兴满眼惊喜之色:“重伤?快死了?” 欧阳摇摇头,道:“应该受了内伤,不过,死还不至于,加之他内力损耗过大,估计他的白虎目前也动不起来了。” 高兴稍有些失望,不过眼珠一转,很快又乐了,试探地问道:“您是说,他半死不活了啊?那这时候若有人向他出手,岂不是手到擒来?” 乔铮立刻接口:“喂,我可告诉你,不要有任何妄想,这撼天虎在京城的府宅中有大批的高手,如今他受伤,身边更是高手云集,你若再敢贸然行事,我立即叫子虚把你送回家去,永远别想离开岷山。” 果然是知我者莫若师父也,高兴撇了撇嘴,憨笑一声,“师父,您放心,没您的允许,我再也不敢了。虽然撼天虎是我的仇人,可是我知道,我现在要做的事可不止是报私仇,梁国这样的恶霸还有很多,我不能把精力都浪费在他们身上,我得先帮着师父办大事,然后再来一个个收拾他们。” 欧阳笑道:“说的对,高兴,你如今是翼王爷的弟子,晨郡王的支持者,你的身份可非同一般,你的眼光就更应该放得长远些,只要太子废了,那撼天虎就是一个纸老虎,你随时可以取他性命。” 高兴额首:“是,高兴明白。” 乔铮说道:“你为你振鸣叔叔出的主意不错,一个啸风阁就把太子急的乱了方寸,如今振鸣叔叔可是很看重你呀,这不,又来帮你讨差事了,这些天,我看你挺闲,想不想出去活动活动筋骨啊?” “活动筋骨?那太好了。” 看他们的神情,显然自己是有活儿干了呀,高兴亢奋起来,说道:“振鸣叔叔要我做什么事,尽管说。” 欧阳振鸣笑道:“就知道你愿意接这个活儿,不过,这差事可不那么容易干啊,风险肯定也是很大的,我跟你师父商量了许久,他还是建议给你试试。” 高兴笑道:“老话说的好‘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振鸣叔叔,高兴的脑子还是有的,您尽管说。 欧阳收敛了笑意,正色道:“晨郡王有位朋友,叫臧飞翼,绰号流沙,现年五十有五,他曾属江湖北派,创立了流沙门,如今在江湖中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地位仅次于北派宗师幽冥圣人东方诀。东方诀,多年前便开始支持晨郡王,可是,最近他突然销声匿迹一般不见了踪影,后来这流沙门主却突然出来了,他的出现令太子如鲠在喉,如今,我们已经得到确切消息,太子命人去找臧飞翼,是劝还是杀,尚不得而知,前去之人是谁,也不知道。” 高兴道:“您是要我去保护这位臧飞翼前辈?” 欧阳点头道:“果然聪慧,正是此意。不过,他过于耿直,这就需要你为他出谋划策,尽量别让他激怒太子,对付太子,咱们也要耍一点手段。这位流沙前辈武功高强,就是性格有些古怪。” 高兴问道:“流沙前辈现在何处?” 欧阳:“景州城外麒麟山。你只管报我的名号,他自不会伤你。” 乔铮说道:“高兴,此次行动隐秘,你只能一个人去,怕不怕?” 高兴面色凌然,回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管他太子派谁去,邪不压正,高兴何惧之有?” 乔铮满意地道:“‘邪不压正’,说的好,果然是我乔铮的弟子,成大事者,必当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你需多加磨练才是。” 高兴略一思忖,道:“景州在西北边,距离京城不过五百里,快马加鞭最多两日。那就不能再耽搁了,我马上就走。” 乔铮含笑道:“好,去吧,记住,这位前辈好武,爱打架,你一切要小心应对哦。” 高兴抱拳道:“嘿嘿,我最不怕的就是打架,就怕打不过,师父,振鸣叔叔,高兴告辞!” 言罢,他转身走了出去。 来到门外,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想着终于能为晨郡王和师父做点事了,不免心中喜悦,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屋内,欧阳笑道:“王爷,其实这事只要我派人去通知流沙即可,紫风根本不是流沙的对手,您这是想借机锻炼一下高兴啊。” 乔铮颔首道:“没错,好钢是不断高温淬炼出来的呀,这对他来说,是个好机会,我希望他能挑起大梁来。还有一个原因……”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欧阳疑问的目光,摇了摇头,道:“也没什么,这件事,等有了结果我再跟你说吧。” …… 不消片刻,一匹快马疾驰出城,高兴,满怀豪情壮志,第一次踏上了执行任务的征途。 为了能赶在太子安排的人前面赶到麒麟山,高兴一路快马加鞭,不敢有丝毫的停滞,更不敢住店,饿了吃一块饼,渴了喝一口羊皮水袋中的清水,让马儿也吃点青草歇息一下。深夜,他找到一处林子钻了进去,抱着身子蜷曲着打个盹儿。 睡个一两个时辰,他便又起身上马疾驰。如此这般,到了次日傍晚,他便赶到了麒麟山,比预期提前了三个多时辰。 麒麟山,山势陡峭,山峦叠嶂,甚为宏伟壮观,望不到边,云雾缭绕中也看不见顶,大有直冲云霄的错觉,一条山石铺就阶梯,一路蜿蜒向上。 “哇,这么高,比岷山可高多了呀。”仰望着高耸入云的山峰,高兴咽了口口水,再高也得上啊,他提起前摆就踏上了台阶。 沿着那看不见尽头的台阶,弯弯绕绕,走到半山时,暮色渐黑,脚边深不见底的山崖云层环绕,高兴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喃喃道: “我的娘啊,这要是掉下去,恐怕就四分五裂,拼都拼不起来了呀。” 抬头向上一看,无数的台阶还在蜿蜒向上,他只得继续向上走去,心中暗想:这流沙门的人住这么高做什么?每日上上下下就不累吗?还是我们岷山好,没有台阶,穿过林子就下了山,山势也没这么陡峭。 再向上百级台阶,终于看见侧首边立着两根粗达两尺,高两丈的石柱门框,石头横梁上刻着“流沙”二字。终于到了,原来他不在山顶啊。高兴抬腿就向内走。 突然不知从何处闪出两名身穿青色长衫,腰佩大刀的年轻男子,拦住了他的去路。 “来者何人?” 高兴冲着两名男子一抱拳,扬声道:“在下高兴,奉欧阳先生之命前来拜见流沙门主臧前辈。” “欧阳?哪位欧阳?”一名男子问道。 高兴回:“欧阳振鸣。” 另一名男子好奇地打量他,“你说你叫高兴?” 高兴回道:“高兴正是在下,在下便是高兴。” 男子淡然一笑:“还有这样的名字。你稍等,我去通报一下,我们门主愿意见你你才能进去。” 高兴笑嘻嘻道:“有劳兄台。” 这回高兴倒是老实,乖乖站在门外候着。 约一盏茶功夫,那男子走了回来,对他一抱拳,道:“高兴公子,我家门主有请,请随我来。” 言罢转身在前面引路,高兴一路紧随着他,昏暗的夜色中,先前眼中的山峦叠嶂如今看上去已经失去了宏伟之姿,反而显得有些幽黑诡异,一侧台阶边也是深不见底的断崖,要是有人喝多了酒,或者睡迷糊了走在这里,粉身碎骨不过是眨眼的事,高兴有种后背发凉的感觉。 上行不过三四十级台阶,转了个弯,地势平坦开阔,眼前霍然开朗,不远处便看见一座高墙大院,两丈多宽,三丈高的大门,棕红色大门顶部横梁的黑色牌匾上,“流沙门”三个描金大字看起来甚有气势,比师父那座没名没份的深山宅院可气派的多。不过,人家这是门派,师父那不过是个住家宅院罢了。 这院子可真大,一进门便是一个青石铺地的空地,对面屋脊下悬挂着的牌匾,上书“习武堂”,四周长廊下并无房屋,原来这里竟是个大校场,四处点燃的灯笼,将偌大的校场照得通明,穿过校场,从“习武堂”牌匾下进入另一道门,眼前又是一个大院。 院中除了一些草坪和高大的树木,没有过多的点缀。男子顺着长廊一路走去,最后在一处屋前停下,高兴抬头看去,只见门上牌匾刻着“聚英堂”三字。 男子说道:“请公子稍候,容我先进去通禀。” 高兴额首:“有劳了。” 男子进去后不过眨眼功夫就走了出来,道声:“公子,我们门主请您进去。” “多谢!” 高兴礼貌地谢过,伸手一撩前摆,抬腿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宽敞的大厅,灯火明亮,东西两侧共有八张座椅,正中主位坐着一位面色红润,浓眉大眼,下颌半尺须,却是须发皆白的老者。他眸色如炬,精神烁烁,端着架子,看似威严,可总有一种极为做作的错觉。 高兴微微一怔,心想,不是说是五十有五吗?怎么这位看上去倒像六十有五?难道是振鸣叔叔说错年岁了?还是长的太着急了?不过瞧这人端端正正坐在主位,想必应该是不会错了。 见这位老者一双圆溜溜地眼睛正盯着自己上上下下打量,高兴忙上前施大礼,高声道: “晚辈高兴见过臧老前辈。”? 第63章 流沙飞翼 “你喊我什么?”老者洪亮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悦。 高兴眼珠一转,忙重新唤道:“晚辈高兴见过臧前辈。” “嗯,这还差不多。” 老者捋着白须,眯起眼睛,问道:“你叫高兴?” “是,晚辈是高兴。” “谁给你起的名字?” “……是我师父。” “你师父是谁?” 高兴心道,我师父是谁,说出来别吓到你,算了,我还是不说了。口中道:“我师父名不见经传,您乃是武林大家,令人高山仰止的堂堂流沙门门主,又怎会认得那些小人物。” 臧飞翼板着脸道:“嗯,你这话听起来倒是有些道理。听说是欧阳让你来的?” “正是。”高兴恭恭敬敬额首。 突然一阵微风袭来,一抬眼,老者已经站在面前,一双圆圆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那白须在这股劲风中几乎飘到高兴的脸上。 毫无防备的高兴心中吓了一跳,正待退后,却还是硬生生压住了自己的脚步,故作坦然自若地站在原地。 二人身量相近,相距不过半尺。 臧飞翼沉声道:“你来干什么?” 高兴心中暗想,振鸣叔叔说这流沙性格甚为古怪,看起来,的确是有点奇奇怪怪啊。 口中说道:“ 振鸣叔叔说,太子已命人前来寻你,也许是劝,也许是杀,目的尚且不明,让我赶来给前辈报个信,前辈好早些有个防备。” 臧飞翼的嘴角颤了颤,道:“劝我?杀我?太子?就凭他们?呵呵。” “还有呢?” 高兴一怔:“……哦,还有,要我来保护您。” “你?保护我?” 臧飞翼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嘿嘿”一笑,退后两步,上下打量着他,问道: “小子,你几岁了?” 高兴道:“我……我二十了。” 臧飞翼撇了撇嘴:“哄谁呢?二十?我看十五还不多。” 高兴:“十八。” 臧飞翼:“十七。” 高兴:“……好吧,我承认。” 这年龄还能讨价还价,若再争下去,他就该回炉重造了。 “就你,还保护我?” 臧飞翼一脸的不屑。 高兴不乐意了,说道:“高兴年纪虽不算大,可前辈也不要小看我,欧阳振鸣叔叔能让我来但此重任,必是相信我能做到,所以……” 他话还没说完,臧飞翼突然一拳向他面门攻来,高兴飞身后退,闪身避过,口中惊呼: “喂,前辈,不带这样的,怎么我话还没说完您就动手啊!” “哼!当我这麒麟山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臧飞翼语声沉沉,一招落空,迅即腾身跃起,五指成爪向他头顶抓来,高兴暗运神行功,便在这聚英堂里跟他打起了转转。人家的地盘,自己还是得客气点,无论臧飞翼如何进攻,他都尽量使出神行功腾挪闪避,并不正面迎击。 臧飞翼出手迅猛,带着“呼呼”风声,显然内力甚为浑厚,高兴使神行功,实则是以巧避强。高兴一边躲,一边喊道: “前辈,前辈,马上都要有人来杀您了,您还有功夫跟我打啊?我又不是太子派来的人,您不如留点精神打坏人啊。” 臧飞翼边出手边沉声道:“我力气用完了,不还有你吗?你不是来保护我的吗?” 高兴喊道:“可您也不能来耗损我的功力啊,我还得留着点劲儿保护您啊。” 臧飞翼道:“好啊,那我打赢了不就不打了吗?” 高兴屏气凝神,将神行功发挥到了极致,数招下来,臧飞翼居然连高兴的衣服边儿都没摸着,不免恼火。突然他眼珠一转,抬手看向屋顶,高喝一声:“什么人?” 高兴一怔,霍然抬头向上看去,便在此刻,臧飞翼虚晃一招,返身出手去抓高兴的肩膀,高兴一时躲闪得慢了点,被他抓个正着,臧飞翼骤然大笑: “哈哈,我抓住你了,看你还往哪里逃,哈哈……” 高兴骤然一缩脖子,双手前伸,身子向下一压,向后疾退一步,老者手里顿时一轻,握着的衣衫里霍然不见了高兴的影子,抬眼一看,高兴穿着一身黑色劲装,正站在五步开外笑盈盈地看着他。 看着手里空空如也的衣衫,臧飞翼眨了眨眼,突然朗声大笑:“好好好,不错,欧阳派来的小子果然有意思。” 高兴道:“我说臧前辈,您这是使诈啊,这可就有点不厚道了。” 臧飞翼一瞪眼,辩驳道:“这叫兵不厌诈,懂吗?小子,好好看看《孙子兵法》,那上面就是这么写来着,我这‘诈’也诈得光明正大!” 高兴撇了撇嘴,心里暗自嘀咕“耍赖,还强词夺理”,嘴里却拍起了马屁: “前辈果然厉害,不仅内力深厚,还精通兵法,令高兴大开眼界。” “哈哈哈……说的好,说的好!”臧飞翼捋须大笑,对这顿马屁倒是受用的很。 看他一会儿板着脸,一会儿又笑得脸上的肉都在抖,这人的性格当真古怪得不是一星半点啊,这下高兴开始提防了,指不定这老人家又会突然玩出什么新鲜花样。 这架打完了,臧飞翼面色和缓了许多,将衣衫随手扔给高兴,问道:“说吧,你打算怎么保护我啊?” 高兴将衣服放在一旁椅子上,走上前去,抱拳道:“臧前辈武功高强,自然是不需要晚辈保护,但是,晚辈既然来了,说是保护,实则是相助。太子此番派何人前来,我们并不知道,意欲何为,我们也不知道,只有等他来了,咱们再见招拆招吧。” 臧飞翼道:“你这个小子倒是很有些意思,如何见招拆招?说说你的想法。” 高兴道:“若他来劝您归顺太子,您定然是不愿意的,若您直说不愿,恐怕人家会立时翻脸。” 臧飞翼陡然怒道:“难道我还怕他翻脸不成?” 高兴忙好言道:“前辈莫急,我话没说完呢,我的意思是,若能用脑子解决的问题,又何必非要动武呢,您说呢?” 臧飞翼道:“可我就喜欢动武啊。” “啊?”高兴怔然。 谁知臧飞翼紧接着又说道:“不动武也行,那你说,该怎么办?” 高兴继续说道:“前辈您可以问他,若您不同意会怎样,他定然会说,那就请您保持中立,也就是两面不帮,既不帮太子,也不帮晨郡王,这样的话,你好我好大家好。” 臧飞翼怒道:“太子猖狂至极,狠毒至极,他派人抓了我大哥东方诀的关门弟子,如今我大哥只能吞声忍气,现在又来算计我,当我臧飞翼好欺负么?” 高兴心中暗自苦笑:这位流沙还真是,这是啥脾气啊,一会儿暴躁得完全毫无章法,一会儿又嘻嘻哈哈。到这时,他也算终于明白,为何师父要他来相助流沙了,因为自己比他有脑子啊。也明白师父为何说他“好武,爱打架”了。 他说道:“前辈,对付太子的人,还是需要动点脑筋的好,不到万不得已,何必动手?依我看,您就同意中立。” “不行!”臧飞翼跳了起来,“我答应晨郡王的,我说支持他,就绝对不会反悔。” 高兴微微一笑:“前辈,我不是真要您反悔,这太子不就是想让您中立,不帮他弟弟嘛,那您随口答应了便是啊,我看也不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反正,您也没跟他签订契约,口说无凭,是不是?就此打法他走,随后您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嘛。” 臧飞翼愣怔片刻,随即喃喃道:“你的意思是,糊弄他们?迷惑他们?” 高兴冲他竖起了大拇指:“前辈高明。闲着也是闲着,耍耍他们也不错啊。” 臧飞翼道:“若他根本不打算跟我谈,直接就动手呢?” 高兴道:“那就打啊,不过,若真打,他会在某个晚上,或者寻个机会,偷偷接近您,所以,您这两天得保持万分的警惕才行。” 臧飞翼眼皮一翻,道:“警惕?那可说不定,我老人家从来不知道‘警惕’两个字怎么写。要不,这么着,你给我守门。” 高兴嘴角抽了抽,“我?给您守门?” 臧飞翼理直气壮地道:“对啊,欧阳不就是让你来助我的吗?你不给我守门,谁给我守门?我那些弟子们晚上也要休息的呀。” “……我,守门?” 高兴想了想,道:“好,成交,我是既来之则安之,答应我师父和振鸣叔叔的话,我一定信守承诺。敢问前辈,晚上,我在哪里守?” 臧飞翼大拇指向隔壁一挑:“我屋里,多好,还有凳子坐。” 高兴咬了咬牙,道:“得,您躺着,我坐着,您做梦,我盯着,您这条命,我给您护着。” “哈哈,好,就这么说,这样我睡觉也更踏实了。” 臧飞翼乐呵呵地抬手拍了拍高兴的肩膀,说道:“走吧,到屋里去,你的任务开始了。” 他倒是不客气,迈着四平八稳的步伐走了出去。 他的房间也就是很普通的卧房,前后各有一个窗户,几件最简单不过的家具,收拾得倒甚为整洁。 他自去床上和衣而卧,高兴搬了个凳子放在墙边,背靠墙壁盘膝而坐。 臧飞翼抬手一挥,随着一股带着寸劲的疾风,烛火瞬间熄灭。 他问道:“那个,高兴啊,你说的这个人啥时候来呀?“ 高兴摇头:“不知道。“ “几个人啊?“ “不知道。“ “你能为我流沙门守门,高不高兴啊?” “高兴!”黑暗中,高兴撇了撇嘴,心中暗想:高兴不高兴地,我还是叫高兴,有什么区别吗? “嗯,孺子可教,那就好好给我守着,回头我向欧阳好好表扬你……”臧飞翼话未说完,已是鼾声大作。 睡的还真快。高兴打量着漆黑的屋子,极尽目力,可以清晰看见他和衣而卧的身影,耳畔听着他的鼾声,虽然很吵,但自己也是一路上奔波了这两日,此时这刺耳的鼾声反而像首极具节奏的催眠曲一样,将他的瞌睡虫给催了出来,顿时困乏之意袭来,他靠着墙壁,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做了一个梦,梦中他在凤头村的那个小院子中,他正趴在井边看哥哥打水,他爹高良笑嘻嘻地走过来,抱起自己,说道: “小孩子不要站在井边,万一掉下去可怎么办?爹带你转圈圈好不好?”随即双手捏着他腋下在院中转起了圈,高兴的身子被甩得飞起来,兴奋地“咯咯”笑个没停,突然,江兰握着一根粗木棍从堂屋冲了出来,恶狠狠地骂道:“你还笑,都是因为你我才生不出孩子的,我打死你!” 她一棍就向他当头砸下,高兴瞪大了眼睛惊呼“啊!”一声尖叫,突然,哥哥高原不知从何处冲了出来,攥起拳头向江兰脸上重重打了一拳,江兰惊呼倒地…… 身子一个激灵,高兴霍然睁开了眼睛,昏暗的卧房中,臧飞翼躺在床上睡的正酣,而自己正坐在墙边的凳子上,眼前没有父亲,也没有哥哥,更没有凶神恶煞的江岚……又是南柯一梦。 便在此时,屋外一缕细微的动静传入耳畔,高兴的两只耳朵瞬间竖了起来,他目光凌然,大眼骤然扫向床榻上酣睡的老者,却发现臧飞翼的脸正对着自己,两只圆溜溜的眼睛散发着夜鹰一般的森然光泽,原来,他也醒了。 高兴轻手轻脚地从凳子上下来,闪身立于门后。? 第64章 风沙之战 高兴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唇前,示意他噤声,从怀中取出一块帕子来,蒙住口鼻,随即伸出手去,猛然拉开门栓,打开门,闪身而出,一气呵成,快如闪电…… 门外果然站着一个人,月光笼罩着他欣长的身影,仿佛周身罩了一层淡淡的银色光晕,面庞白皙,五官如刀刻般清晰,一双俊目深沉如幽潭,紧抿的双唇透着一丝冷峻的味道,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紫风。 高兴心中“咯噔”一声。 紫风直挺挺地站在距离卧房门前十步开外,安静得仿佛一尊雕像。 他居然上了山,而且轻松地避开了守卫进了流沙门,还站在了臧飞翼的卧房门前,这等轻功当真是一流高手才能做到的了。 紫风见到高兴亦是一愣,虽然对方蒙着脸,但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或许就是一种直觉。 “是你?” 高兴双眉微扬,道:“啊,是我,怎么了?” 紫风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高兴道:“我来串门。” 紫风满脸狐疑:“串门?你在开玩笑吧?你这般模样,怕不是在守门吧?” 高兴梗着脖子道:“啊,对呀,串门,外带守门,不行啊?我还没问你呢,你来干什么?” 紫风道:“我也来串门。” “谁又要来串门啊?”臧飞翼阴沉着脸,缓缓走到门外。 “紫风见过臧先生。” 紫风冲着臧飞翼恭恭敬敬抱拳行礼,语声淡然平和。 “紫风?你是撼天虎的人,半夜三更来我流沙门做什么?” 臧飞翼一脸不悦之色。 紫风回道:“紫风奉太子之命前来面见先生,有要事相商。” 臧飞翼嘴角抽了抽,“要事?什么要事非要三更半夜地谈啊?” 紫风道:“此时不过亥时,好像还不算半夜吧?紫风不知先生这么早就歇息了,多有打扰。” “太子?老夫跟太子没有任何瓜葛,他找我做什么?”臧飞翼没好气地道。 “先生,晚辈来都来了,咱们是否可以换个地方谈谈?”紫风神情甚为淡定。 沉吟片刻,臧飞翼冷哼一声,道:“随我来。” 他径直走向了聚英堂。聚英堂中燃着烛火,这才看出紫风穿着的并非黑衣,而是一件紫色的长衫。 臧飞翼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高兴立于其身侧。 臧飞翼细细打量着紫风,问道:“说吧,太子要你来找老夫做什么?” 紫风回道:“北派第二把交椅流沙门主臧先生,武功高强,为人豪爽仗义,乃是人人尊敬的武林领袖,太子爱惜人才,想与先生结识,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臧飞翼板着脸,沉声道:“爱惜人才?与我结识?不如说是想拉拢我吧?” 紫风道:“太子求贤若渴。” 臧飞翼道:“你方才都说了,我是北派第二把交椅,那你为何不去找第一把交椅东方大哥?找我做什么?” 紫风道:“东方先生不愿出山。” 臧飞翼眸色深沉,冷哼一声:“哼哼,是我大哥不愿出山,还是你们不让他出山?他若出山也必不会投向太子,别以为你们做的事老夫不知,你们用他关门弟子来威胁他,他只得选择隐忍。只可惜啊,老夫孤独一生,父母早就故去,如今无父无母,无兄无弟,无妻无妾,无儿无女,尔等若想用我家人或者弟子来威胁老夫,那你们就打错算盘了。” 紫风道:“先生此言差矣,在太子与晨郡王之争中,太子乃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他拥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这是晨郡王所无法比拟的,所以,太子才会有恃无恐。先生需审时度势,一旦太子继位,对您来说,也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呀。” 臧飞翼冷声道:“我若是不愿意呢?” “……先生愿意自有愿意的话说,先生若不愿意嘛……”紫风停顿了一下。 “我若不愿意你是不是打算杀了我?”臧飞翼目色凌然,陡然须发飘飞,显然,他已经有些压不住火了。 紫风倒是甚为沉稳,说道:“先生莫急,晚辈只是个说客,并未打算做杀手。” “要做杀手也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既然来了,先打过再说!”臧飞翼话音刚落,突然起身,双掌齐出,一股气势汹涌的掌力瞬间向紫风攻去。 紫风挥掌迎击,但听得“嘭”一声闷响,两股掌力在堂中爆裂,紫风蹬蹬后退两步,摇晃了一下身形,而臧飞翼则稳稳站在原地。只这一掌已能看出二者的差距。 “小子,功力倒也不弱啊,不过,想杀我恐怕就难咯,再吃我一掌试试!” 言罢,迅即腾身跃起,又一道掌力向紫风袭去,瞬间,二人便在这聚英堂中战在了一处。 高兴紧张地盯着二人缠斗,心想,这位流沙还真是爱打架,先前跟他说好的,他完全听不进去,这才说了两句就动上手了,不过看起来,拳脚上紫风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自己只有先静观其变,再见机行事了。 二人不知不觉斗了二十余招,从堂内打到了堂外。 突然,臧飞翼面前出现了一股昏黄的沙尘,铺天盖地向紫风劈面而去。紫风不慌不忙,催动出紫魔旋风,迎向沙尘,上演了一场风对沙的角逐。旋风将沙尘骤然卷上了半空,飞沙走石,甚为壮观。 臧飞翼看着那股旋风满面惊喜,兴趣盎然地高喝:“好好,来的正好。” 他加大了沙尘力量,宛如沙尘暴突然来袭,一堵黄色的高墙顶住了紫魔旋风,无论旋风如何急转飞旋,都无法突破沙尘。漫天的黄色飞沙被紫魔旋风映射成了紫色。 毫无悬念,大名鼎鼎的流沙绝非徒有虚名,紫魔旋风在他面前已经败下阵来。 眼见得自己的旋风根本无法突破那来势汹汹的沙尘,紫风只得高声道:“先生,我输了,请收了流沙吧。” “输了?”臧飞翼“哈哈”大笑,道:“好好,知道认输还算识相,老夫便放过你吧。” 话音刚落,漫天的沙尘骤然不见,紫风忙收了紫魔旋风。一切都不过是瞬间的较量,而高手过招,也往往只在眨眼间便见胜负。 这时,门外涌进来数十名手持刀剑的男子,将紫风团团围住。 为首一名男子冲着臧飞翼抱拳道:“师父,我们方才看见您的流沙了,可是此人前来偷袭师父?” 臧飞翼似乎过了把瘾,心情大好,笑着挥挥手道:“跟小朋友比比武而已,没事,你们出去吧,明日再打扫院子。” 那男子扭头深深看了紫风一眼,这才冲着臧飞翼一抱拳,道:“是,师父。” 他这才转身带着众弟子撤了出去。 高兴连连咂舌,道:“前辈,您这流沙好生厉害啊,晚辈有幸见到您的护身法器,实在是三生有幸,佩服之至。” 听得高兴夸赞,臧飞翼不由得眉飞色舞起来,“哈哈”笑道:“好了,打完了,回去接着谈。” 紫风似乎被他这番操作整的有点发懵,好好说着话,突然说打就打,打完了接着说话,这位流沙门主的性子还当真是不同于常人。 回到堂中,臧飞翼朗声道:“来,坐下,咱们再接着说。” “多谢先生。“紫风抬手拍了拍满头满脸的沙土,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高兴暗自庆幸自己方才站在廊下,否则弄这一脑袋沙子还真不好受。 臧飞翼问紫风:“对了,你方才说到哪儿了?” 紫风回道:“紫风方才说道:先生若是愿意自有愿意的话说,先生若不愿意,紫风也有话说。” “都是废话!“ 臧飞翼翻了个白眼,道:”反正都要说,那干脆一起说,我便一起听,免得浪费口舌。“ 紫风摇了摇头,说道:“前面的话,紫风是代表太子说的:若先生愿意相助太子了,那太子会希望与您保持联系,事情便顺理成章了,而先生若是不愿意,那后面的话则是我紫风说的了,所以还请先生先回答您究竟愿不愿意?” 臧飞翼朗声道:“老夫喜欢简单明了,老夫欣赏晨郡王的为人,不屑与太子为伍,小子,照你那点功力,你是杀不了老夫的,接下来,我倒要听听,你还会说些什么。” 紫风恭敬额首道:“既如此,紫风便说说自己的想法。紫风为太子办事,自当尽力而为,可紫风又仰慕先生的高风亮节,故此,不希望先生因皇权之争而受到连累,那么先生可以采取折中之法,也就是两不相帮,从而保全自己。” “不行!我臧飞翼堂堂男子汉,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一口唾沫一个钉,既然已经答应支持晨郡王,又如何能出尔反尔?岂非令人不齿?!” “先生的意思,是没得商量了?”紫风问道。 臧飞翼大手一挥,果断道:“没的商量……” “咳咳咳”,高兴在身后一阵咳嗽,臧飞翼陡然想起他们之前说好的话来,这才惊觉,忙又改口道: “不过呢,也不是完全没的商量。” 紫风问:“先生此话何解?” 臧飞翼道:“让我直接跟晨郡王去说‘我不支持你了’,这个老夫可说不出口。” 紫风道:“其实,无需先生说什么,只需先生呆在这麒麟山上,忙您自家的事,皇家之事,您不插手就好。” 臧飞翼看着他:“就这么简单?” 紫风额首:“就这么简单。” 臧飞翼扭头看了一眼高兴,高兴的大眼睛用力眨了眨,他即刻回道:“啊,行,反正老夫最近也没什么事,不打算下山,那就这么说,你可以回去了。? 第65章 死缠烂打 紫风微微一怔:“……先生的意思是,答应保持中立,再不过问两位皇子之事?” 臧飞翼双手一摊,道:“啊,是啊,我说了,咱们谈完了,你可以走了。” 紫风倒是没想到,臧飞翼能这么快就答应了,可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起身抱拳道: “先生果然爽快,既如此,紫风就替太子谢过先生了,还望先生遵信守诺。” 臧飞翼扬声道:“遵信守诺?嗯,我这人最遵信守诺了,你可以走了,还得赶回去给太子复命呢,可别在我这江湖草莽身上浪费你的时间,免得耽误了你们的大事。” 听他言下之意便是在逐客呀,人家都在赶人了,紫风也不便再多说什么,只得抱拳作揖道: “多有打扰,还望先生恕罪,紫风告辞了。” “嗯嗯,去吧去吧,不送了啊!”臧飞翼嘴上说不送,屁股更似黏在椅子上,果然没有半分相送的意思。 紫风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臧飞翼问高兴:“小子,你说前辈我刚才说的好不好?” 高兴冲他一竖大拇指,道:“好,太好了。前辈您‘记性不好’,说完您就忘了,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臧飞翼笑道:“哈哈哈哈,我从来就没放心上,你没说错,我的确记性不好,说了什么,一觉睡醒就全忘了。” 高兴冲他一抱拳:“既然此间事了,高兴也告辞回去向振鸣叔叔复命了。” “喂,你也要走啊?” 臧飞翼站起身来,说道:“小子,你的法器是什么?给我瞧瞧?要不,咱俩再玩一场,如何?” 听闻此言,高兴头皮一阵发麻,想起方才看见紫风满头满脸的黄沙,不由得有些后怕,不是怕打不过,是不想带着灰头土脸的样子下山。 他忙摇首,示弱道:“前辈,我看还是算了吧,我可打不过您啊,我年纪还小,我才十七,没有什么法器。晚辈还要赶路,这就走了,告辞告辞。” “哎,哎,你别走啊,小子……” 见臧飞翼向自己走过来,高兴一边向后退,一边说道:“您别送了,您留步,留步。” 言罢转身逃也似地跑了。 只听得臧飞翼在他身后喊道:“小子,我还没过瘾呢,再打一场呗……” 高兴边跑边想:还跟你打,再跟你打,我还怎么追得上紫风呢。 突然,迎面一阵疾风呼啸而至,抬眼间,一堵沙石飘飞的高墙挡住了他的去路,高兴来不及地刹住了脚步,再慢一步,恐怕自己就一头扎入那沙土之中了,心中不由得暗自叫苦,谁知,更让他叫苦不迭的是,许是感应到了主人的危险,他的小白蛇已经自动出现了…… 高兴心中暗骂:臧飞翼啊臧飞翼,你怎么就这么喜欢打架呢,这才两个时辰,你都打了几场了还没过瘾,居然还抓住我不放,这么晚了,你打的不累吗,好好回去睡觉不好吗,打什么架嘛,何苦来? 那堵黄沙磊成的高墙如今就在眼前,飘飞的沙土已经迷了高兴的眼,他一边挥手挡住面前飞沙,一边偷偷想收回小白蛇,可是却怎么都无法做到,小白蛇根本不听他控制,没奈何,他高声喊道: “前辈,您快收了神通吧,我打不过您啊,我认输行不行啊?” 目光如炬的臧飞翼早就发现小蛇了,“哈哈哈……高兴啊,法器收不回去了吧?看来你的小白蛇很有自己的想法哦,认输可不行,你难得来我这麒麟山一趟,也不能空手而归嘛。”他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高兴苦笑道:“前辈莫不是要我装一口袋沙土回去做纪念吗?” 臧飞翼笑道:“如果你喜欢,我送些给你也无妨啊。” 高兴哭丧着脸:“晚辈,我得回去复命啊,况且,您瞧您着流沙,像排山倒海一样,我这护身法器太过渺小,怎么跟您斗啊?” 臧飞翼一脸笑意地道:“小弟弟,你别想骗我,欧阳让你来保护我,你没点真本事,他会让你来?明知道我喜欢打架,他还把你送来,说你没什么本事,你以为我信吗?他这是在 补偿我呀。“ “补偿?” 高兴茫然,心中暗自叫苦:振鸣叔叔啊,您这是给我派了个什么活儿啊。事到如今,看来这一架不打,他断然不会放过自己,不然就干脆速战速决,打完后就去追紫风。 想到此,他说道:“好,既然前辈喜欢,那晚辈我就不客气啦。“ 言罢,他飞身后退,双手微动,随着一道白色光圈瞬间闪出,数十根水晶般的棍子向那黄沙扑去,那动作快如闪电,果然是想速战速决的节奏。 臧飞翼瞪大了眼睛,惊呼:“怎么这么多棍子,什么东西?“ 尚未待他看清那些“水晶棍”究竟是什么,就霍然发现黄沙高墙突然翻腾起来,那些“棍子”在沙尘中翻滚,纠缠,宛如钻入豆腐中的泥鳅,顿时将黄沙搅合得犹如一团散沙,四散飘飞。 臧飞翼忙催动内力,将沙尘凝聚起来,再次向高兴扑面翻滚而下。高兴也不客气,催动数十条小蛇在沙尘中又一顿胡乱搅合。 沙尘越聚越多,越聚越密,似乎想将小蛇压扁,挤碎。此刻小蛇突然从沙尘中挣脱而出,在高兴面前用丈余长的身子盘成巨大的水晶蛇网,沙尘在蛇网面前,居然无法突破。 直到此时,臧飞翼才终于看清那些“水晶棍”是何物,他好奇地走上前去,仔细打量那些小蛇,惊呼: “封天蛇?” 怎么又出现一个奇怪的名字?高兴满脸困惑地道:“封天蛇?为什么说它是封天蛇?” 臧飞翼双眉紧蹙,捋着长须,盯着这些小蛇,眼中惊艳不已,说道:“我师父从前跟我说过,有一种法器,是蛇状,通体晶莹,少则一条,多则百条,威力强大,我倒是从未见过,难道这就是?” 高兴撇撇嘴,道:“我不知道。前辈,您究竟还打不打?不打我可走啦,我真的有急事。” 臧飞翼似乎完全没听见他说什么,自顾自地盯着那些小蛇摇了摇头:“恐怕这蛇的功力还不止这些呀。” 说到此,他再次发功,操控漫天黄沙宛如滔天巨浪,向蛇网席卷来。 高兴咬牙道:“前辈,我帮你好好打扫一下卫生。” 话音刚落,蛇网瞬间爆涨,扩大了一倍,蛇头全部朝向黄沙,长长的蛇信吐了出来,蛇网突然旋转,宛如一把圆形的巨大扫帚,旋转着飞速“扫”向黄沙。 顿时流沙墙中间被“扫”出了一个大洞,漫天黄沙四散开来,从天空落下,铺天盖地,洒了臧飞翼一头一身,臧飞翼大惊,忙喊道: “哎,不打了不打了,这玩意儿太邪门儿,不玩了。” 言罢他骤然收了流沙,口中高声道:“小子,你这宝贝不一般,老夫可不敢冒险,万一有所闪失,老夫一世英名便毁于你这小子手下,呸呸……” 他一边说着,一边吐着嘴里的沙子。 听得此言,高兴终于松了口气,为了尽快对付这位爱打架的老人家,他几乎尽了全力,其实,他有自知之明,面对流沙,小蛇只能搅浑水,毫无进攻之力,若他的流沙再强一些,再猛一些,自己的小蛇是断然无法挡得住的。 他忙收了法器,将满头满脸满身的沙子拍打、抖落下来,这才对臧飞翼一抱拳道: “前辈内力甚强,我已经黔驴技穷,再打下去高兴必输,我这就回家去好好习练,等练好了再来找您比试比试。” 臧飞翼“哈哈”大笑道:“好好,算你小子会说话,给老夫我留了个面子,行,那老夫就等你练好了,咱们再战一场,看看你这封天蛇有多厉害。” 高兴宛如听到大赦一般,松了口气,忙回道:“好,那咱们爷儿俩就说定了,等我练好了就来找您,您就在这麒麟山等我,可别乱跑,免得我来了找不到您啊。” “好好好,老夫一定等你,小子不许食言啊。” “前辈放心,高兴也是男子汉,说出去的话绝不会食言,晚辈告辞。” “嗯,去吧去吧,代我向欧阳问个好。“ “好嘞。” …… 当高兴一路疾奔,来到山脚下时,终于如释重负地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已是子夜,夜色阑珊,星星点点的月光洒在大路上,照出斑驳的影子,如今早没了紫风的身影,他找到自己在林中拴着的马匹,翻身上马,向京城方向疾驰而去。 他十分焦急,他想追上紫风,他心里有许多的疑问,可是,或许除了紫风本人,没有人能回答他…… 可是,追了一天一夜,也没有看见紫风,高兴甚为沮丧,眼看已经快到京城了,他索性一鼓作气,驱马狂奔。 前方不远处是一个小镇,从小镇中奔出一匹快马,当高兴的马匹从大路上疾驰而过时,那匹快马也上了大路,正好跟在他的身后。 “高兴!高兴!”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声呼唤,高兴愣然,怎么这里还能遇到熟人?他扭转头去,只见身后一匹马上坐着一名白衣男子,那男子冲着高兴扬起马鞭,高声呼唤: “高兴,等等我!” “方正?”高兴收紧马缰,急嘞马头。疾驰的马儿前蹄高抬,一声嘶鸣后,前蹄落地,口鼻呼哧喷响。 方正驱马上前,冲他一抱拳,笑道:“哎呀,多日不见高兴兄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啊。” 高兴满眼惊喜之色,拱手回礼:“方兄怎会在此?” 方正道:“我有个兄弟在这个镇上,昨日前来探望他,今日返回翼云镇,谁知居然遇到了兄弟你,许久不见,你是去了何处啊?” 高兴道:“我跟师父去了京城,昨日正好出去办了点事,现在这不正往回赶嘛。” 方正道:“太久不见了,兄弟,咱哥俩不如去镇上小酌一杯,叙叙旧啊?” 高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小镇,道:“正合我意,咱们兄弟一起吃顿饭,喝杯酒。” 二人调转马头,转向小镇而去。? 第66章 阴差阳错 就在二人进入小镇后,从大路旁的林子里走出一个人,手里牵着一匹马。 此人身材纤长,一身紫衣,面若刀刻,甚为英俊,只是眉宇间透着一丝令人难以靠近的森寒之气。 他静静地看着二人驱马进入了小镇,眼神中闪出一丝失落之意。 原来,紫风并没有走远,他虽然先行离开了麒麟山,但是路上他也曾多次停下回望,希望能等到高兴。 方才他终于看见高兴驱马从路上奔驰而过,而且这一刻,高兴没有戴面罩,虽然那双令他熟悉的眼睛下却是一张陌生的,小小的脸,但仍然不能让他放弃心中的执念,他想即刻就追上去细细问一番,问他是何处人氏,问他可有兄弟姐妹,问他父母是谁……而就当他正欲上马追赶时,谁知,却突然从小镇里奔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耳听得他高声喊着高兴的名字,显然是他的熟人,随后便见二人满面笑容并驾齐驱进了小镇。 紫风心中颇为沮丧。他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马鞭轻扬,“驾!”高喝一声,马儿撒开四蹄,向京城方向疾驰而去。 殊不知,方正的突然出现,令高兴和紫风就此错过。或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 方正兴致勃勃地领着高兴进了镇子,找了一家饭店走了进去。 二人坐定,方正笑道:“兄弟,想吃什么尽管点,今日哥哥我请你。“ 高兴肚子正饿,也不客气,点了几个小菜。小二动作倒是快,不一会儿便将菜端了上来。 方正又叫了一壶酒,一人一杯斟满,口中说道:“来来,尝尝这个镇子的米酒,酒味醇香,酒劲不大,正适合你。” 高兴鼻子凑上去闻闻,连连夸赞,“嗯,果然很香哎。” 方正笑道:“如今兄弟你不去打擂台,雷震天那帮弟兄们都很是想念你啊。” 高兴喝了口酒,问道:“想我?想我,还是想我的小蛇啊?” “哈哈”,方正笑道:“修炼之人珍惜自己的法器,但是如果没有比试和磨练,法器的攻击力是得不到提升的,所以啊,虽然你的小蛇最善于吸取别人的灵气,但是大家还是喜欢跟你在一起的,毕竟,高兴兄弟为人率真,如今又是翼云镇出了名的‘大魔头’啊。” 高兴苦笑一声:“你就别提这‘雅号’了,做不了英雄也就罢了,我的未来那可是光明灿烂的,我可不想背这‘大魔头’的黑锅一辈子,多难听。” 方正说道:“不难听,不难听,自从兄弟你把那王家两兄弟打了一顿之后,这王家可收敛多了,再也不敢在镇子上嚣张了。” 高兴问道:“那王家有兄弟七人?” 方正摇了摇头:“不,他们是兄弟三人,还有三个是女孩儿,已经嫁出去了,王老七是最小的,他大哥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倒也没有王老七那么嚣张跋扈,老六就是上回在街上跟你打斗的那个,在辛州柳府做护卫,武功算得上二流吧。” 高兴边吃菜,边说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似撼天虎这等恶人,他手下定然也没有什么好人。” 听闻此言,方正问道:“高兄弟也了解撼天虎?” 高兴咽下嘴里的菜,一脸沮丧地道:“臭名昭着,我真想把他打到连他女儿都认不出来,可惜,我打不过他。” “你跟他打过?”方正脸色微微一变。 高兴点了点头,遗憾地道:“是啊,打不过那头白虎,他手下也的确有些能人,我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你敢挑衅他?”方正甚为惊讶。 “为何不敢?” 高兴不屑地道:“老话说的好:‘为不善乎显明之中者,人人得而诛之!’” 方正的脸色再次一变,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却是目光幽幽默然无语,神色间甚为颓唐。 高兴察言观色,问道:“方兄,你,怎么了?” 方正沉吟片刻,咬了咬牙,道:“不瞒兄弟,方某心中确有一事难以释怀。” 高兴:“你我兄弟之间不必遮遮掩掩,方兄但说无妨。” 沉吟片刻后,方正低声道:“我有个表姐,曾嫁给撼天虎。” 高兴怔然,“你,你说什么?” “不过,她已经死了。”方正的眼中闪过一抹忧伤。 “死了?” 高兴眨了眨眼,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她叫姜雨嫣。” “姜雨嫣?”高兴双手撑在桌上,整个人几乎要蹦了起来。 看着他如此惊讶的神情,方正心中一动,问道:“兄弟,你难道听说过?” “……啊,我,嗯,听说过。”高兴骤然发现自己有些失态,忙坐稳了身子。 方正也不疑有他,轻叹一声:“我家原在昙州,我爹经营着一家酒楼,表姐父母双亡后,我爹就将她接来家中,那时我还小,后来,表姐去了朋友家,一去就是数年没有消息,再后来就突然听说她成了撼天虎的妻子,只不过,她是被抢去的,因为撼天虎乃是辛州一霸,我爹也不敢去见她,几年后,她却突然死了。” 这些事高兴已经都听凤姨和师父说了,口中问道:“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方正点了点头,“说是生孩子的时候死的,可是,我还听说了一些消息,我怀疑……总之,她死的甚为蹊跷。” 高兴问道:“你听说了什么?” 方正道:“听说撼天虎好色成性,常有好人家的女儿被他抢去,或者买去,最后人也没了,便是连尸骨都看不见,至于细枝末节我也不甚清楚,所以,我们也担心表姐的死与此有关,我爹是个普通商人,也没有武功,所以,我们只能忍气吞声,这些年来我也曾四处打听,却始终查不出表姐当年的真正死因。” “原来如此。” 高兴长叹一声,说道:“撼天虎作恶多端,人神共愤,兄弟我回去也找人帮你查查。不过,我问你,若你表姐真是撼天虎害死的,你欲如何?” 方正的眼中喷出怒火,咬牙切齿道:“我必要找他报仇。” “方兄打得过他?”高兴盯着他眼睛。 “我……大不了拼了!” “你打不过他,拿什么拼?” “以命相拼!” “到时候撼天虎没死,你枉送了一条性命,值吗?” “……” 高兴端起酒杯来,“方兄,恐怕这世上想杀撼天虎的人多了去了,可单打独斗咱们都不是他对手。”他一仰脖,将一杯酒倒入口中。 方正愤然道:“难道就让这个恶魔逃脱罪责,继续为祸人间?” “当然不。” 高兴道:“一人之力不够,咱们可以团结起来,人多力量大嘛。” “团结……”方正顿时眼睛一亮。 高兴道:“是啊,什么事呢都不能蛮干,咱们只要有一批志同道合的兄弟团结起来一起干,才能成就大事,你说对不对?” 方正陡然振奋地说道:“没错,我还有些兄弟,也是恨撼天虎入骨的,既如此,我便将他们都组织起来,高兴,你武功比哥哥我高,又聪明睿智,哥哥我愿意带着兄弟们跟着你干。” 高兴现在巴不得多点人手,若有方正这样的好兄弟相助,何愁大仇不报?想到此,他也不客气,如此这般,二人一拍即合…… 回到京城,高兴将此番来到麒麟山面见臧飞翼之事手舞足蹈,绘声绘色地向乔铮和欧阳振鸣、热黑木叙述了一遍,直听得三人大笑不止。 热黑木笑道:“多年不见那老家伙,没想到还是这性子啊,见人就想打架,输赢不论,打过就痛快了。” 欧阳连连点头:“半个月前他曾来京城,你们是不知道,他跟我一顿死缠烂打,我就是没陪他玩,最后他居然气呼呼地回了麒麟山。” 高兴陡然想起他临行前臧飞翼说欧阳在“补偿”他,当时他不知道此言是何意,如今方才明白,原来他以为自己是欧阳特意送上门陪他打架的呢。 他问道:“那臧前辈岂不是要生您的气了?” “不会!” 欧阳笑道:“他这人就是这样的脾气,今天生的气,睡一觉就忘了。虽说性子古怪了些,但为人坦坦荡荡,重要的一点就是:他嫉恶如仇。所以,他在北派甚有名望,如今东方诀暂时隐忍了,他臧飞翼便挑起了担子,振臂一呼群雄响应,那可不是一般江湖人士能做到的。” 热黑木道:“是啊,高兴,其实,即便你不去,臧飞翼完全可以应对紫风,只是,这次王爷让你前去会会这位流沙门前辈,就是让你长长见识,往后行走江湖,你会认识更多形形色色的朋友,你要应对自如,还需要多些机会磨练磨练。” “是,热前辈,高兴记住了。” 高兴这才明白,难怪二皇子和太子如此看重这样一位性格古怪的江湖人士,原来他有着如此高的威望,他若支持哪位皇子,半个江湖都会紧随其后。 他又问:“师父,既然幽冥圣人和流沙门主都是北派,那南派呢?” 乔铮与热黑木对视一眼,微一停顿,乔铮道:“南派宗师目前虚位以待。” “哦,原来是没有人啊。”高兴点了点头。 乔铮突然问道:“高兴啊,你下山后可曾遇见紫风?” 说起这个,高兴自己也颇为惋惜,摇头道:“我倒是想跟他好好认识一下呢,可惜追了一路都没追上,当真是无缘啊。” 乔铮的目光转向热黑木,热黑米不动声色地微微一笑。 热黑木对高兴说道:“对了,祖慕热蒂让人带话来,她说你若再不去陪她,她就要来找你了。所以,我跟王爷商量了一下,你还是去一趟松露山吧。” “啊?还是要去啊?”高兴嘟起了嘴,脸上写满了“不愿意”。 乔铮道:“傻孩子,我让你去见师祖,是有目的的,你意识里那条巨蛇一直无法成功控制,你的小蛇力量就始终无法达到顶峰,凡人修炼护身法器,都要凭借自身努力,这需要花费更长的时间,但若有高手相助,你将事半功倍,何乐而不为?如今师祖愿助你一臂之力,岂非是你的福气?你还有什么不乐意的?练好了早些回来,师父这里还等着你给我帮忙呢。” 一听此言,高兴终于明白为何师父执意要将自己送去松露山了。想起此番小蛇当时被困流沙,自己怎么都收不回来,显见是自己功力不足,如今既然有人能助他提升内力他自求之不得,回道: “好,那我明日就启辰。” …… 高兴将返京途中路遇方正之事瞒过不提,虽说他目前跟随几位前辈相助晨郡王姬瑄,但是寻找哥哥,和找撼天虎报仇的心思他一天都没抛下。从前的他是任性而为,而如今的他,在真正踏上江湖才知道,原来自己的那点功力在敌人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更别说什么报仇,救人,相助师父了。 看见师父他们是如何帮助晨郡王的,他更清楚地明白,成就大事绝非靠一己之力便能成功,他需要在不断提升自身的同时,也要拉出一支属于自己的人马来,不仅要有,而且要多,他需要让自己变得更为强大。? 第67章 赵德海 紫风返京后面见太子,太子得知流沙门主臧飞翼答应保持中立,大悦,对紫风大为赞赏,倒也不忘嘱咐紫风好好照顾受了重伤的撼天虎。随后,他给紫风布置了一个新的任务…… 回到柳府中时已是戌时,天刚擦黑,紫风径直去了撼天虎在前院的卧房。 自从撼天虎重伤,府中加强了防卫,院中、廊下,直到后院,数十名护卫和家丁轮班值守。此刻卧房外守着五名护卫,一见紫风,冲他颔首施礼,紫风微微颔首,推门走了进去。 撼天虎正坐在床榻上,侍女在给他喂饭,一见紫风回来,骤然眼睛一亮,忙问道: “紫风,这两日你出去办差,可曾回一趟辛州城啊?” 紫风知道他尚担心着上回“后院失火”的事,回道:“师父,太子急等我的消息,所以紫风就赶着回来了,不曾得空去辛州。” 撼天虎眼中露出一丝失望,他冲着侍女挥了挥手,沉声道:“出去!” 侍女吓得身子一抖,忙端着饭菜退了出去。 撼天虎叹了口气,“唉,我这一受伤,没想到家里倒捅出这么大个乱子来。紫风,这事你可得帮师父的忙啊。” 紫风心道:我还嫌这事不够大呢,你居然还想我来帮你摆平?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口中却回道:“是,师父,紫风自当尽力,只是这回师娘的确是发了很大的火。” 撼天虎满腹委屈地埋怨道:“你说说,这男人别说是玩两个女人了,就是三妻四妾也最平常不过,我也没纳妾,她还有啥不满意的?这女人啊,麻烦事真多,我撼天虎这辈子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女人,可是你看,我对你师娘和青芸不是很好吗?那是言听计从啊,对不对?可她们居然为了这点事还跟我置气。若得了空你就去一趟辛州,你师娘我不怕,我就是担心青芸,这丫头性子跟她娘一模一样,执拗的很,也就你说两句她还能听得进去。” 紫风额首:“是。师父,今日太子殿下问起您的伤势,他让我替他带句话给您,要您好好养伤。” “太子……” 撼天虎面色阴沉下来,说道:“亏他出的好主意,要老夫去杀屈琰,我……” “师父,” 紫风打断了他,低声道:“咱们都是为太子办事的,他怎么说,咱们只能服从,别无选择。师父谨防隔墙有耳啊。” 撼天虎一怔,“嗯”了一声,道:“不错,小心使得万年船嘛。你这次事情办妥了?” 紫风道:“是,都妥了。” 撼天虎点了点头, “你给太子把事情办好,也是我撼天虎脸上有光,太子也就不会过多苛责我了呀。” 紫风额首:“是。只是,今日太子又给紫风安排了一件差事。” 撼天虎问道:“哦?又有何事?” 紫风低声向他禀报。 …… 当紫风从撼天虎卧房走出时迎面遇见了赵德海,他满脸堆笑地拱手施礼: “哎呀,多日不见紫风公子了,您这是才回来吗?” 紫风淡然道:“是,来看看师父。” 赵德海道:“柳爷身子好多了,过两日应该就能下床了,德海日日前来伺候着呢。” 紫风道:“有劳赵先生了。” 赵德海突然看着紫风身上的衣衫,大惊小怪地道:“哎呀,公子,如今虽然看着天气渐渐热了,可是早晚还是有些寒意的,公子您这身衣裳过于单薄,可千万仔细着,别受了风寒啊。” 对于赵德海的嘘寒问暖,紫风直感到身上莫名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微微颔首道:“多谢先生记挂,我不冷,赵先生您忙您的,我还有事,先告辞。”言罢从他身侧走过,径直向后院而去。 赵德海回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中显出一丝算计之色…… 赵德海没什么能耐,最大的本事就是耍嘴皮,这个京城的地痞流氓自从投靠了撼天虎,就是想通过他出人头地混出点样子来,所以一直极尽讨好之能事,哄得撼天虎高兴,对他倒也十分信任。 “后院起火”后,紫风曾问管家,那些女子的来历,管家偷偷告诉他,说是撼天虎手里一直有一张前妻姜雨嫣的画像,不知怎么被赵德海看见了。 得知撼天虎一直念着前妻,赵德海为了巴结撼天虎,就出主意,说是可以找相貌相似的女子回来以解他的相思之苦,于是,赵德海就自告奋勇当了马前卒,撼天虎倒也大方,给了他一笔钱,他就负责寻人,待找到合适的人再弄回来。 谁知天下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树叶,人亦如此。前后弄来几个姑娘,结果没有一个让撼天虎满意,反而惹得他大动肝火,狠下杀手,虐死了这些女子。如今更是让柳夫人发现了怀孕的杨氏,惹出了大麻烦,赵德海怕撼天虎将气撒在他身上,便在撼天虎受伤期间日日近身伺候着,甚至端屎端尿都亲力亲为,也许他对他爹都没有这般殷勤服侍过。 好在撼天虎也就是骂了他几句出出气,倒也不曾过多斥责。 紫风因为是撼天虎的徒弟,又是他未来的准女婿,如今又得太子看重,成了武德堂的管事之人,所以赵德海对紫风亦是极尽巴结之能事。偏偏紫风最看不起他,每每见他像个哈巴狗一样在撼天虎和自己面前摇尾,就极为不屑,尤其是得知他为了讨好撼天虎,而为他四处张罗女人回来的行为,更令他感到恶心,仿佛看见一只专往肉上盯的苍蝇,避之唯恐不及。 因为赵德海年岁比自己大十余岁,也是撼天虎麾下所谓的谋士,所以撼天虎便让紫风喊他“先生”,可是从赵德海做的这些事,和平素的行事做派,当真是辱没了“先生”这个称呼。 …… 半个时辰后,紫风走出了府门,在夜色下,他穿街过巷,来到了一个宅子前,扭头看了一眼身后,随即推门而入。 不得不说,飞燕是个善良而真诚的女子,她善解人意,又温柔似水。她将紫风当作了自己的亲弟弟一般疼爱,给他讲诙谐的故事,讲人间百态。紫风与别人相处时都时刻保持七分警觉,三分怀疑,每说一句话都十分谨慎,而与飞燕在一起时,却截然不同,飞燕对他来说便是如母如姐般的存在着,在她面前,紫风可以卸去所有伪装和戒心,尽情地享受那份带着浓浓温情的关怀和体贴,心情十分舒畅,积压在心头的烦恼和焦虑都能得以排解。 时日久了,每次执行任务前后,他都习惯性地会来到这个宅子看望飞燕,听她为自己讲讲故事,弹琴静心。 “飞燕姐,手足相残是什么感觉?”他的眼中带着难以理解的困惑。 “兄弟之间原是亲情,不过,只要两个人感情好,非手足亦如手足,而导致手足相残的原因,无非是名和利。”飞燕的眼中渗出看透世间冷暖的凄凉。 “名和利当真有那么重要?”紫风茫然。 “要一个人看淡名利是很难的,尤其是原就身在名利场上的人,为了那些虚名和权力,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而手足对于他们来说,不是棋子就是障碍,是棋子就会加以利用,是障碍就得除去,很现实,是不是?所以,我很庆幸。” “庆幸什么?” “庆幸紫风弟弟你不看重名利,否则,我这个青楼出来的姐姐恐怕也会成为你飞黄腾达的绊脚石了。”飞燕的唇边挑起一抹自嘲的苦笑。 紫风静静地看着她,淡然道:“飞燕姐,你想多了。” 他从袖袋掏出一袋钱来放在桌上,说道:“这些钱你拿着,可以做点小买卖,一身无忧。” 飞燕怔然,察言观色一番,问道:“怎么又给我钱?你,莫非要出远门?” 紫风轻声道:“是,恐怕这次出去会很久。” “很久?是多久?”飞燕陡然神情紧张起来。 “也许十天半个月,也许……”紫风话音一滞,将目光缓缓转向摇曳的烛火。 “若我回不来,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寻找我的弟弟,高乐,你见过他。” 飞燕双眼紧紧地盯着他,须臾,眼中腾起泪光,轻声道:“我知道了。紫风弟弟,你一定要平安回来,我会等你,咱们一起去找高乐弟弟,好不好?” 紫风只感到心脏一阵紧缩,扯痛了全身的神经,他默然点头。 …… 这一日,紫风很晚才从武德堂返回柳府,刚回房中,赵德海便找上门来。 他恬着脸,笑容满面地道:“紫风公子,您回来啦?!“ 紫风扭头一看是他,眉间不自觉地微微一蹙,冷冷地问道:“赵先生,有事吗?“ 赵德海满脸献媚地笑意:“紫风公子辛苦,如今已入夏,天气炎热,我给您做了些绿豆汤给您解解暑气。” 紫风这才看见他手中还端着一个小碗。 “谢谢你,我不喝这些东西,你还是给我师父送去吧。” 赵德海面色一僵,随即快速恢复了笑容,说道:“刚才已经给柳爷送去了一碗,这一碗特地留给您尝尝的。虽然我手艺一般,不过全是赵某的一番心意,还望公子莫要推辞才好。” 说到此,他将汤碗放在桌上,躬身施礼,口中道: “那公子您歇着,赵某就不打扰了,告辞,告辞。” 言罢,他退了出去。走到门外,他的脸瞬间拉了下来,满脸不悦地挥袖而去。 紫风看着那碗绿豆汤,眸色幽沉,随即端起汤来仔细瞧了瞧,又闻了闻,似乎也没发现什么异样,心想:这赵德海抽的什么疯,从前在师父面前总说我的不是,好像自己有多大能耐似的,我不过懒得跟他计较罢了,最近却总是对我特别地客气,嘘寒问暖,前一阵子他还偷偷跟踪过我一回,不知道他究竟动什么坏脑筋,现在又巴巴地给我送什么绿豆汤,虽然没发现任何下毒或者下药的迹象,但是,我又怎么会吃他送来的东西?谁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想到此,他走到南窗前,推开窗扇,将汤倒了出去……? 第68章 包藏祸心 紫风开始收拾行装。 太子今日来了武德堂,说探子发现东方诀突然去了昙州,与晨郡王的死党昙州知州徐梓丞在一起,太子恼怒,特给他下了指令,要他率人前去杀了东方诀。 几个月前,紫风曾主动请缨找到东方诀,对他晓以利弊,让他暂时保持中立,以避免引来杀身之祸,并对外宣称太子以东方诀关门弟子的安危相要挟,东方诀知道,这是给太子下了个套啊,给这劣迹斑斑的太子更增加了一条罪状,东方诀同意了,并信守诺言,暂时隐忍,几个月来倒也相安无事。而当太子知道东方诀私见昙徐梓丞,这使得素来心胸狭隘,生性多疑的太子火冒三丈,如鲠在喉,急于除之而后快,如今撼天虎重伤未愈,他便将这艰巨的任务扔给了紫风。 紫风静静地坐在桌前,他面色凝重,闭目沉思。 杀一个毫无武功的徐梓丞极为容易,但太子并不想对徐梓丞动手,因为他根本没把徐梓丞这个三品小官放在眼里,而对于东方诀就不同了。 东方诀绝非普通武林中人或者朝廷官员,是一个比流沙门臧飞翼声望更高的北派的领袖,也可以说是一个合南北两派的武林至尊,武功高强自不必说,光是他的门人就有上千之众,岂是武功刚刚达到一流水准的紫风所能对付的?即便撼天虎亲自前去,恐怕都很难讨到便宜,而太子正是在得知东方诀只身到了昙州,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这才迫不及待地下令刺杀东方诀。 对付东方诀,紫风不是完全没有把握,而是一点机会都没有。或许,就像撼天虎刺杀屈琰将军一样,对于太子来说,就算败了,死了,少的不过是手下的几只蝼蚁,他又怎会在乎?可是,尽管紫风心里明镜儿似的,他也不能违背太子的命令,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这也是为什么他要留给飞燕一笔钱的原因。 当夜,紫风带着武德堂的两名武功高强的弟兄骑马向昙州进发。 紫风出发后,赵德海来到了撼天虎的卧房。 撼天虎伤势未愈,但已经好了大半,他坐在榻上运气调息。 赵德海小心翼翼在一旁垂手肃立。 “你有什么事?”撼天虎虽没有睁眼,却已知来者何人。 “柳爷,我今天瞧见紫风公子带了武德堂的人出门了。”赵德海回道。 “嗯,我知道。”撼天虎依旧没有睁眼,边调息边说。 “啊,原来柳爷已经知道了。” 撼天虎终于睁开眼向他看去,闷声道:“德海啊,你想说什么?” “柳爷,德海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虽说这紫风公子是柳爷您的弟子,可是柳爷您还得多个心眼儿才是。” 撼天虎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赵德海极尽恭顺之态,躬身回道:“柳爷,德海有一事不明,想请教柳爷,从前这紫风公子一直跟着您,如今他也算是学有所成,都去武德堂了,怎么还住在府中?” 撼天虎深吸一口气,淡然道:“哦,你是问这个。紫风也跟我说过,太子倒是想让他住在武德堂,省的来回跑动,不过,他跟我在一起这么多年,也习惯了,不愿离开我,所以,他还是住在这里,怎么,你是有什么意见吗?” 赵德海忙回道:“德海不敢,德海只是觉得,紫风公子舍近求远,每日还得往返武德堂,十分辛苦,故有此一问。” 撼天虎嗡声道:“恐怕你不是觉得他辛苦,而是另有想法吧?这就是你多虑了,他进了武德堂后,大小事都会回来告诉我,倒也从未瞒过我。” “啊,原来紫风公子都告诉您了呀,他有心了,说明他心中有您这位师父呀。” 见他说话躲躲闪闪,显然是有什么话想说,撼天虎不悦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别给我藏着掖着,老子喜欢开门见山。” 听得此言,赵德海神态卑微地道:“德海敬重柳爷,这才心甘情愿追随您,为了柳爷,德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为了柳爷,德海凡事自然都要多为柳爷想着点儿,若说错了,您也别怪罪德海啊。” 撼天虎“嗯”了一声:“有话就说吧,我不怪你便是。“ 赵德海轻咳一声,说道:“自从紫风公子去了武德堂任职之后,德海发现紫风公子似乎跟从前不太一样了。” 撼天虎沉声道:“哦?如何不一样?” 赵德海:“他早出晚归,甚为忙碌,前一阵子,我就发现他从武德堂回来后,总是往外跑。” 撼天虎道:“往外跑?他去做什么了?” 赵德海道:“德海曾听一个朋友说起,数月前他曾在觅芳阁见过紫风公子。” “觅芳阁?” 撼天虎双眉微微一颤,道:“他去那里做什么?” 赵德海:“听说他喝的大醉,去叫了姑娘。” 撼天虎蹙眉:“他玩女人了?” 赵德海回道:“那倒也没有,听说老鸨给他叫了几个姑娘,都被他赶走了,他,还当堂打了人。” “打人?打了谁?”撼天虎问道。 “听说是个姓秦的商人,只因他二人不小心撞在了一处,姓秦的骂了几句,紫风公子便出手教训了他。” “商人?死了?” “那倒也没有,就是紫风公子出手重了些,见了血。” 撼天虎陡然发笑:“哈哈,没想到啊,这小子如此豪横,倒是大有我撼天虎的风范,嗯,好!打个人而已,不用大惊小怪。然后呢?” 赵德海道:“我那朋友见险些出了人命,他害怕,便离开了。” 撼天虎不以为然地道:“嗯,紫风估计是喝多了,年轻人嘛,偶尔去瞧瞧新鲜也能理解,除了为太子办差,他晚间也都回来的,这些我都知道。你也不必跟我说这些,他打小就跟着我,我了解他,相信那小子绝对不会做出什么对不起青芸的事来。” 赵德海忙恭顺地道:“啊,是,是,紫风公子素来正派,不苟言笑,更不屑于与那种女子有什么不清不楚,还是德海过虑了,德海多嘴,柳爷见谅。” 撼天虎从床上下来,赵德海忙端了茶给他,他伸手接过喝了一口,说道: “紫风与青芸一同长大,我了解我的女儿,也相信她的眼光不会错,只要紫风不辜负青芸,能让青芸高兴就好。” 他将杯子递还给赵德海,道:“今天我精神不错,该出去活动活动筋骨了。” 言罢,他向门外走去。 赵德海忙伸手搀扶, “柳爷,您身子才好些,可得仔细了,小心门槛……” …… 两日后,紫风带着两名武德堂的人赶到了昙州,找了一家不起眼的酒楼要了几个房间。 他派人先行去打探消息,而自己则来到了昙州热闹的大街上。他缓缓而行,将十年前和弟弟走过的、停留的每一处地点都重游了一遍,清冷的眸中渗出一抹浓浓的忧伤。 “高乐,你在哪里?” 他重复着十年来重复了无数遍的问题,心中惴惴,终究难以释怀。 晚间,打探的人回来了,说徐梓丞的府宅看守甚严,又是青天白日,根本无法靠近,等了半天,也没看见有人进出,无法判断东方诀是否在内。 紫风沉吟片刻,最终决定夜里再探,必须要确认东方诀在知州府中方才能行动。 入夜,紫风身着夜行衣带着两名武德堂弟兄悄无声息地溜到了知州徐梓丞的府外。 他命同伴留在府外等候,自己则飞身上了院墙,三两个起落,便上了耳房的屋顶。 徐府不大,只有二进院,院中有三两家丁巡夜,前院正房和东西厢房都亮着烛火,这里应该是主人的卧房,若有客人,应该在后院的南房,而后院中所有的屋子也都透着烛火的昏黄光亮。 他如一只狸猫一般小心翼翼踏着屋顶瓦片,来到了正堂的屋顶,正堂晚间不会有人,他静静地蹲在屋顶,屏气凝神,不敢弄出半点声响,因为他知道,尽管知州徐梓丞是文官,并无半分武功,但如果东方诀当真在此,凭他的功力,一丝声响都不可能逃过东方诀的耳朵。 紫风双眼扫视着每一间屋子,最终将目光紧紧盯着一间南屋的窗户,窗前若隐若现映出一个模糊人影,似乎正在房中来回踱步,身影十分清瘦,下颌隐隐现出一缕胡须。 略等了片刻,房门突然开启,一个身着家常服的中年男子从房中走出,此人便是知州徐梓丞,随即有人在内关闭了房门,显然,房中还有人。 徐梓丞穿过门廊,径直回到前院,在正房推门而入。 紫风兀自盯着那间亮着烛火的客房,须臾,烛火熄灭,房中一片漆黑。只有廊下悬挂的灯笼,发出朦胧而昏暗的烛光。 又等了片刻,那房中毫无动静,看来房中之人已经歇息,紫风不敢贸然行动,他小心翼翼弓着身子返身越过高高的屋脊,蹑手蹑脚地向屋檐走去。 突然,一丝微不可察的气息从身后传来,顿时心中一紧,骤然转身,紫风大惊失色,不知何时,屋脊上,十步开外直挺挺站着一个人,一个身材清瘦,须发皆白,年逾古稀却精神烁烁的老者,一袭白衣下摆随风微飘,宛如天界下凡的太白金星,仙风道骨中带着与生俱来的凛然正气,炯炯的目光正盯着自己这个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第69章 幽冥圣人 “东方前辈。”紫风恭恭敬敬抱拳施礼。 “是你?!”东方诀语声从容,仿佛他面对的不是前来窥视的敌人,而是一个老熟人。 “你是来杀我的?” 紫风心中暗自苦笑,口中道:“东方前辈以为紫风能杀得了您吗?” 东方诀问道:“是太子要你来的?” 紫风恭敬地道:“紫风与前辈素无仇怨。” 东方诀问:“紫风啊,你年轻有为,从你前次与我交谈,我便知你心中是非明辨,那又为何不弃暗投明?难道你甘心为虎作伥?” 紫风:“紫风没有退路。” 东方诀的目光停留在他神色冷凝的脸上,点头:“我明白了。” 月光笼罩在屋顶上站着的这一黑一白,一老一少的身上,仿佛为二人披上了一层淡淡的白光。 北边正房的窗户悄悄打开了半尺宽,徐梓丞静静站在窗前遥望着屋顶对峙的二人。 原来,东方诀早就发现了屋顶上有人“光临”,所以让徐梓丞先行离开。 东方诀淡然道:“既如此,孩子,那就来吧,我东方诀不会欺负小辈。” 这就是北派宗师的气度。 事到如今,紫风别无选择,他缓缓催动内力,顿时面前紫光爆闪,紫魔旋风在二人中间徐徐旋转,带起风声阵阵,足下瓦片“劈啪”作响,风声潇潇,东方诀的白须和白衫迎风飞舞。 旋风缓缓向东方诀面前移去,在强大的风力面前,东方诀双足宛如钉在屋顶,纹丝不动,眼看着旋风便要将他吞噬,突然,在他的面前出现一片银光,宛如一堵光墙,挡住了紫魔旋风的攻势。 紫风催动内力,顿时紫魔旋风暴涨一倍,风力和旋转速度迅即增强,然而,想突破东方诀面前的那堵光墙却是难上加难。 “果然功力不弱。” 东方诀口中毫不吝啬地夸赞一句,陡然目光如炬,缓缓抬起双手,空中顿现两柄板斧,各发出一红一白两束光泽,这就是东方诀的护身法器——阴阳斧。左手为阳,乃是红色,右边为阴,为白色。 他双手微动,阴阳斧不攻紫风,霍然反向他身后急速倒飞出去,耳听得“啊,啊”两声惨呼,和一阵噼里啪啦声响,刚刚跃上屋顶的武德堂两名高手瞬间被击飞出去,坠入院墙之外。两名一流高手在他的攻势下完全不堪一击,可见东方诀功力非同小可。 而自始至终东方诀都没有向身后看一眼,阴阳两斧陡然暴增数倍,宛如两柄劈天神斧向紫魔旋风劈砍而去,二斧一上一下横插旋风之中,与旋风反向运作,紫色旋风夹杂了红白两色,甚为壮观,只是,旋风被阴阳斧的反向之力搅得刹时风向大乱,威力骤减。 在二人的内力催动下,法器斗在了一处。 很快,紫风便发现,无论自己如何催动内力,都无法控制紫魔旋风顺着一个方向旋转,那两柄巨型阴阳斧就像两个与旋风反向运作的风火轮,硬生生将旋风斩断成了三截。旋风增大,阴阳斧就会随之暴涨。 紫风推出十成内力,旋风断开的三截变成三股巨大的旋风向东方诀劈头盖脸攻去。 阴阳斧顿时化为六柄,以同样的方式便轻易斩断了三股旋风。 高手过招,根本无需多久便能分出胜负。紫风不但见识了东方诀极佳的轻功,也终于见识了阴阳斧的威力。更可怕的是,一般人法器中的光体跟法器是合体的,比如紫魔旋风,它的紫光是伴随着旋风的,就是撼天虎的白虎的白光亦是合体的,而东方诀先前使用的那堵光墙,和阴阳斧居然是可以分离的,犹如两个护身法器一般可以各自进攻和防守。 眼见得旋风风力已经变得杂乱无章,毫无攻击力可言,就连东方诀的衣衫和胡须都好似“懒”得飘动了,紫风自知已是落败。 突然,就在阴阳斧幻化成无数,将旋风搅得七零八落之际,东方诀向他推出一掌,紫风挥掌迎上,“嘭”一声爆响,他倒退两步,只感到胸口一阵剧痛,尚未待他站稳,随之一红一白两柄斧头凌空向他面门劈来,紫风大惊失色,慌忙闪身避让,然而双斧袭来的寒气已经让他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只觉得左肩一阵冰凉的感觉划过,迅即又是两股冰寒的风力已到了面前,待要后退已是来不及了,紫风暗道一声“我命休矣”,霍然闭上了双眼…… 可是过了几秒,斧头还是没有劈上他的脑袋,当他缓缓睁开眼时,却发现阴阳斧正一左一右地临空对着他的脸,他清晰地看见了两道森冷的锋芒,仿佛随时可以劈开他的头颅,令他有种不寒而栗之感。 胸口血气翻涌,一股腥味涌上喉头,他想强行压制,可是失败了,嘴一张,一口鲜血喷射而出,肩头传来的阵阵剧痛令他几乎站立不稳。低头看去,左臂自肩膀到手臂一条深深的刀伤,血流如注,额头上汗如雨下。 紫风有些站立不稳,他咬牙道:“东方前辈,我输了。”他率先收了紫魔旋风。 东方诀微微一笑,抬手一挥,方才与旋风缠斗的数柄阴阳斧顿时不见了踪影,还有一对阴阳斧兀自鬼气森森地正对着紫风的脑袋,紫风后退一步,阴阳斧如影随形,始终与他的脑袋保持着五寸的距离,仿佛随时便会将他的脑袋劈成三瓣。 东方诀说道:“紫风,你的功力的确不弱,只可惜啊,顶多算是一流,要杀我,那就要让你失望了,毕竟老夫比你多吃几十年饭呢。”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从容淡定。 紫风道:“幽冥圣人东方前辈果然名不虚传,晚辈见识了。” 东方诀道:“紫风,你知道我这对阴阳斧为何不愿被我收回吗?” 紫风怔然:“不愿收回?何解?” 东方诀道:“这些年来,你跟随太子和撼天虎杀了不少人,外界有流传‘京城双魔‘的名头,这双魔,其一是撼天虎,其二便是你了,我这阴阳斧乃是斩妖除魔的利器,他能主动感应到你身上的戾气,这就是它们不愿被我收回的原因,明白了吧?” “……”紫风心中暗自一惊,“京城双魔”这个词他从未曾听说过,怎么这里面还有自己的事?自己什么时候也成了“魔”了?这让他感到很不舒服。 东方诀说道:“不过,自从上回你来找我,要我躲避太子的追杀,并且设计帮我开脱,我便知你并非大奸大恶之人,所以,今日我不会杀你。” “……多谢前辈不杀之恩。” 东方诀又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偏要跟着太子,与撼天虎之流为伍,但是,我还是想劝你一句:收手吧,弃暗投明才是明智之举,否则,我不杀你,早晚你会被人所杀,因为天下正义之士太多了,你们杀不完的,只要有一个人活着,他都会反抗。” 他的这番话紫风又怎能不知?可是,紫风想做的事还没有完成,至少现在,他不会撤手,也无法撤手。 他想抬手抱拳,可是手臂微微一动便痛入骨髓,只得额首道:“多谢前辈指点,紫风记下了。” 东方诀淡然点头,道:“今日我伤你一条手臂,便是让你回去交差的,还请告诉太子,我幽冥圣人东方诀,绝不会惧怕太子的势力,他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我接着便是。” 紫风恭敬额首:“是。晚辈告辞。” 紫风用右手紧紧捏住受伤的左臂,沿着屋顶向围墙走去,在经过东方诀身侧时,他低声道: “太子一直派人跟踪您,还望前辈多加小心。” 东方诀微微颔首算是致谢。紫风再不停留,快步而行,上了围墙纵身跃下…… 见紫风离开,东方诀这才腾身跃入院中,徐梓丞从房内疾步而出,问道: “东方先生,您没事吧?” 东方诀摇了摇头,说道:“紫风虽然是太子的帮凶,杀人无数,但是我看得出来,这孩子秉性还是良善的,只可惜啊,跟错了人,站错了队,今日我算是给他一个教训,只希望他能早日回头是岸了。“ 徐梓丞额首道:“东方先生心存仁慈,但愿他能明白您的苦心。不过,显然太子已经知道您来我这了,只怕您每行一步都将危险重重啊。” 东方诀微微一笑:“我东方诀认准的事自是一条路走到黑,太子势力再大,我又何惧之有?不过,倒是徐知州你要小心了,太子素来对二皇子的人极为忌惮,下手更是不留余地,你又不会武功,他们今天能轻易上了你的房顶,明日没准就能轻松拿了你的人头,不得不防啊。” 徐梓丞冷笑一声,盎然道:“东方先生乃是武林中人,尚且敢于直面太子的邪恶势力,我徐梓丞好歹是个朝廷官员,为了我梁国的未来,为了百姓众生,又怎能置身事外,只要晨郡王能做上皇帝,从此振兴梁国,强我国民,便是让我徐梓丞死十次百次,梓丞也断然无惧!” 东方诀赞道:“说的好,所谓英雄不问出处,民心之所向,大义长存,只要咱们团结一心,任他魔高一尺,咱们亦是道高一丈,太子敢对我们下手,咱们都用拳头回击过去。” …… 紫风从墙上跃下,先前摔下墙头的两名武德堂兄弟忙上前搀扶。 “堂主,您受伤了?” 紫风捂着手臂,道:“我没事。” 他看着两名手下,问道:“你们被阴阳斧劈中了,可曾伤着?” 手下道:“没有,只是阴阳斧的劲力将我等撞下围墙,并未劈伤我们。” 紫风即知,东方诀果然仁心仁德,手下留情了。 “堂主,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紫风冷声道:“走,回京。” “可是咱们没完成任务,太子那边您怎么交代啊?” 紫风深吸一口气,“这是我的事,与你们无干,走。” 手下额首道:“是。” ……? 第70章 青芸探伤 紫风刚到京城并未回家,而是驱马直奔太子府。 原以为紫风未能杀了太子,太子会恼羞成怒,从而严厉责罚,谁知太子在听完紫风的汇报后却突然笑了。 “紫风啊,我只不过是想以此来警告东方诀,希望他们行事不要如此张扬,别太把我这个太子不当回事了,真要杀他,我就不会派你去了。” 听得此言,紫风一点也不奇怪,原本自己不过就是太子的一块垫脚石,他又怎会在意自己的生死。 紫风保持着极度的冷静。 太子紧紧盯着紫风煞白的脸,说道:“在幽冥圣人手下能全身而退的人可不多啊。” 他缓缓走到紫风面前,故作关切地道:“你说受伤了,我看看伤势如何啊。” 尽管他掩饰的很好,但他眼中一闪而逝的那一丝狐疑之色,还是被紫风捕捉到了。 紫风暗想,你是想辨别真伪吗?心中冷笑一声,不动声色地撩起宽大的衣袖,露出渗血的纱布,他解下纱布,一条半尺多长深达两寸的触目惊心的刀伤暴露在太子眼中,太子双眉微微一颤,似乎闻到了血腥味儿,他下意识地抬手,食指顶在鼻孔下,口中“啧啧”道: “哎呀,传说中的这阴阳斧果然厉害,紫风,看来你功夫不错,居然能在他阴阳斧下逃脱,你刚回来就赶来向本太子汇报,想必尚未看过医师吧?” 说到此,他冲着门外扬声道:“来呀,请沈御医过来。” 门外有家丁应着:“是,太子殿下。” 太子抬手抚额,道:“昨日我有些伤风,甚感头痛,恰好请了沈御医在此照顾,现下他还没有离开,正好帮你也看看伤。” 紫风道:“有劳太子殿下了,一点小伤,怎敢劳动御医。” 太子道:“哎,你是为本太子办事的,那就是本太子的亲信之人,看个诊而已,无需顾虑其他。” 紫风心中暗道,你哪里是什么好心,请御医为我查看伤势,无非是想印证我是否真的被幽冥圣人重伤,还是我从中做了什么手脚,太子啊太子,在你心中,除了你自己,就恐怕根本没有可信任的人了吧? 不消片刻,沈御医到了,他的搭脉看诊,查看伤势,十分地仔细,经他一番细查方知紫风根本不仅仅有肩伤,更有被人掌力重击导致的内伤,同时他果断地说出,紫风已经因内伤而引发了呕血,这伤恐怕不是十天半月就能养好的。 太子双眉微微一颤,语声温和地道:“哎呀,看来这伤势可不轻啊。紫风,你又刚赶回来,赶紧回去休息,待你伤势好些再去武德堂吧,届时本太子还有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去办。啊,对了,回头我会命人送些补药给你,你就好好安心养伤吧。” 紫风应道:“多谢殿下体恤,紫风先告退了。” 太子挥了挥手:“嗯嗯,去吧去吧。” 紫风从太子府出来,驱马向柳府而去。 赶了两天的路,他只简单地给伤口上了点止血药,而被东方诀击了一掌,他已受了不轻的内伤,强撑到现在,他早已透支,到了府门前,他两眼发花,头晕目眩,尚来不及下马,眼前骤然一片漆黑,身子一歪,便从马上一头栽了下去…… 迷迷瞪瞪中,他仿佛看见弟弟高乐的小脸正看着自己,那双大大的灵动的眼睛,扑闪扑闪的长长的睫毛,口中甜甜地唤着:“哥哥,太阳晒屁股了,快起床啦……” “高乐?!”他喜不自胜,而弟弟的脸却越来越模糊,他奋力想睁大双眼,可是眼皮却越来越沉……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没有弟弟的身影,他发现自己正躺在房中的床榻上。 府中的大夫正在给他把脉,而撼天虎在房中来回踱步,烦躁地挠着脑袋。 “紫风公子,你醒啦?”大夫唤道。 撼天虎忙走了过来,一脸的焦急之色,看着紫风道:“醒了,醒了就好,小子,我早就说过,你打不过东方诀的,你早就该想着怎么暗算嘛,暗算不了也要想着怎么躲呀,这面对面地斗,你不是找死嘛,瞧瞧你,给伤成这样!” 紫风想强撑着坐起来,可是微微一动,胸口和肩膀传来的剧痛令他双眉紧锁,忍不住闷哼一声。 喘了口气,他说道:“师父,我是深夜去的,可是还是被他发现了。” 撼天虎大手一挥,道:“不奇怪!就算让我去杀东方诀,我都没有把握,更别说你了,那老东西可是北派宗师,武功高深莫测,不过好在你小子活着回来了,否则青芸还不知道怎么跟我拼命呢。这样吧,等你伤好了,我做主,赶紧给你们完婚,免得夜长梦多,回头那丫头给我耍起性子来,我可受不了。” 紫风心中一震,回道:“师父,此事不可操之过急。” “什么?难道你不愿意娶青芸?” 撼天虎顿时怒容满面,吼道:“青芸等了你这么多年,都等成老姑娘了,你居然说不可操之过急?!” 紫风道:“师父您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如今太子和晨郡王之争已到了焦灼之态,紫风为太子卖命,有今天没明天的,我怕万一我出什么事,反倒累及青芸。” 听得此言,撼天虎这才面色和缓,道:“话是这么说,可是我都跟着太子那么多年了,你看我不是还好好活着吗?别那么死心眼儿,这给太子办事啊,能杀则杀,不能杀咱们就逃,总不能真给人家卖了命去吧,太子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就算咱们完不成任务,他还能杀了咱不成?” 紫风默然无语。 撼天虎想了想,道:“好吧,你说的也没错,如今正是关键时候,太子的动作越来越快,咱们也暂时无暇分心,那便依你,先看看再说吧。这皇家二虎相争,最迟不过年底,必见分晓,待这事安稳了就早些给你们完婚,也算了了我的心事,再者,青芸那丫头年纪大了,再不出嫁也不合适。” 紫风应 “是。” 撼天虎又道:“你受伤这事,我已经派人去通知青芸了,她应该明天就能到了。” “明天?这么快?” “快什么快,小子,你都睡了三天了!” “三天?” 紫风愣然:“师父,我就一点小伤,何必告诉青芸让她担心?” 撼天虎瞪眼道:“你以为我想让我闺女担心啊?可我若不告诉她,她以后要是知道了岂不是又要跟我吵个没完?我算是怕了她了,若不是她娘……罢了罢了,反正我已经派人去了,你就好好歇着吧。” 言罢他转身离去。 紫风问大夫:“我这伤多久能好?” 大夫回道:“紫风公子,您这伤的可不轻啊,也亏得您年轻,身体强健,武功又高,若换了旁人,恐怕五脏六腑都要被掌力震碎了,手臂这伤也得有半个月才能好些,这一刀伤了肩膀的骨头,您呀还是好好养伤吧。” “少则半个月,多则一月……” 紫风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了双眼。 …… 当夜,紫风的房门突然被人轻轻推开,一阵轻而急的脚步声匆匆向他床榻而来。 紫风扭头看去,在房中飘摇的烛光中,他看到了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正是撼天虎的女儿,柳青芸。 柳青芸风尘仆仆,发丝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她满脸焦急之色。 “青芸?” 紫风诧异不已,原以为她明天会到,没想到她半夜就到了。 柳青芸弯下腰来仔细打量他,明明眼中含泪,偏偏口中冷声道: “紫风,我是不是该恭喜你还活着?!”她的声音略有些沙哑。 “青芸,我……” 他刚开了口,嘴巴却突然被柳青芸冰凉的双唇堵住,紫风瞪大了双眼,满脸通红,额上冒出丝丝冷汗。 她的身子匐在他胸前,恰好压到了他受伤的左肩,疼得他牙关紧咬,双唇被堵,却硬是发不出声音来。 她的泪水坠落到他的脸上,温热地,带着她的体温。 似乎感受到了身下那具躯体正在抽搐和颤抖,柳青芸终于回过神来,忙直起身子。 紫风猛然一阵剧烈的咳嗽,更加剧了肉体的疼痛,宛如又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眉心成结,汗如雨下。 柳青芸脸色骤变,懊悔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是见你还活着,所以,一时高兴……我弄疼你了,你没事吧?” 她忙从怀中取出帕子来小心翼翼为他拭去额上汗珠。 紫风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这突如其来的,暴风骤雨般的一吻,委实令他难以消受,险些送了他半条命。 待得终于缓过这口气,他才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没事,我没事。” 柳青芸抹了泪,道:“报信的人只说你身受重伤快不行了,我还怕来迟了就看不见你了,所以一路上快马加鞭,既然你没死我也就放心了。” “我命大,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你究竟伤在何处了?” 紫风苦笑一声:“挨了一掌而已,没事。” “是谁这么厉害,能一掌把你伤成这样?”柳青芸面上嗔怒。 “幽冥圣人。” “东方诀?” 柳青芸怔然, 面带一丝狐疑, “与东方诀对战,你能全身而退?” 想了想,突然又道:“不对!” 她陡然伸手掀开紫风身上的被子,一眼就看见了他从肩膀直至手臂臂弯处缠绕的纱布,纱布上还有一丝刺眼的血迹。 她的脸上怒色又起,愤然道:“又是太子要你杀人的吧?你难道不知道太子就是个阎王?他叫你杀人你就杀,他叫你送死你就送死吗?东方诀是什么人?即便是十个武林高手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太子难道不知道吗?他派你去杀东方诀,究竟他是想杀了东方诀,还是想借东方诀的手来杀你?姬琮,当真是狠毒至极!” 紫风急声道:“青芸,慎言!” 柳青芸怒道:“慎言?慎什么言?我在自己家里说话还要慎言?既然做得出还怕人说吗?我看你就是个傻子,明知是送死的差事还要为他去办?!” “我看看哪里还有伤。” 紫风回道:“没了。” 待在他周身细细察看一番后,确认的确没有第二处伤口,柳青芸这才松了一口气,将被子轻轻给他盖好。 “到此为止吧,不要再跟着太子干了。我知道,你做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爹。这么多年来,你一直没有放弃,为了你弟弟,你恨他,想杀他,可是,也不必这样将自己陷入险境啊。”她神色忧伤,语声怨忧。 紫风的心瞬间收紧。 柳青芸在床前坐下,眸色凄凄,沉默了片刻,轻声说道:“其实我也恨他。” “你不是奇怪,他是我爹,而为何我又那么恨他吗?我现在告诉你,那是因为我娘。” “小时候,在我眼里,我爹很疼爱我娘,事事都顺从她,可我娘却总是闷闷不乐,对我爹也是爱理不理。记得那时候我娘怀着身孕,已经六个多月了,有一天,我去找我娘,却正听见他们在争吵……” 她的思绪飞回十五年前……? 第71章 雨嫣之死 那时的柳青芸只有七岁,她在私塾念书回来,将书本丢在房中桌上,蹦蹦跳跳地去东屋找母亲,谁知,刚走到门外就听见里面传来母亲的哭泣声和凄厉的怒斥声。 吓得她忙停下脚步,躲在门外偷听。 “……柳凡生,你别忘了,当初你是怎么把我抢来的?后来有了青芸,我便也不作他想了,若你对我真心也便罢了,可是你又是怎么做的?你抢了我来还不够,还要在外面花天酒地玩女人,别以为这些事我不知道。”房中传来母亲声嘶力竭的怒吼。 “夫人,你都是从哪里道听途说的?莫要轻信人言啊,我柳凡生不过是逢场作戏,只有你才是我的宝贝,这么多年了,你该知道我对你的心啊。”撼天虎好声好气地辩驳。 “你对我的心?是,你表面上是对我很好,可是,你在外面的所作所为对得起我吗?都是虚情假意!你以为你不承认我就不知道了吗?我问你,东街吴家的女儿是怎么死的?”姜雨嫣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恨意。 “她怎么死的,我怎么知道?” “你怎么知道?好,那我告诉你,你在城郊还有一处住所对不对?你在街上见那女孩相貌俊秀,便命人将那女儿抓了送到城郊那座房子里,你不仅强迫了她,还凌辱她,女孩不堪受辱,自己撞墙而死,还要说的更详细一些吗?” “夫人啊,那都是别人瞎说的,哪有的事。” “你不承认?好,那我再问你,孙家那个十六岁待嫁的新娘子又是怎么回事?” “新娘子?哦,那是她自己找我的,说没钱办嫁妆,我不是刚开了个钱庄嘛,她来找我借钱。” “借钱?她爹她娘都没了吗,要她一个小姑娘亲自去问你借钱?就算是这样,她借钱你借给她便是,她又怎会死了呢?” “这我可不知道了,她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撼天虎!你还狡辩!” 姜雨嫣泣不成声,斥道:“她爹娘找你借钱,你说非要他家女儿亲自来借你才会借给他们,那女孩来找你借钱,你却要她用身子去换,那女孩虽然借到了钱,可是回家后便死了,我问你,你究竟对她做了些什么?” “我什么也没做,哎哟,夫人啊,那些穷鬼家的丫头原本也不值钱的,卖到青楼都卖不出钱来,你跟她们计较什么,没的还伤了自家的身子,何必呢。” “撼天虎啊撼天虎,你说的好轻松啊,一个女子,一条人命,怎么到你嘴里就像蝼蚁一般,难道她们的命不是命吗?就该受你的凌辱和践踏吗?”姜雨嫣越说情绪越激动。 “夫人,你如今身怀有孕,还是不要这么急躁的好。” “死了这么多人,你叫我不要急躁?柳凡生,我问你,你是怎么欺骗姚琴的?” “……姚琴?你怎么知道她的?”撼天虎的语气明显有些心虚的味道。 “我告诉你,你若想纳妾,我不拦你,你若想让她做妻,那便一纸休书休了我,我自然会腾出位子,一切都如你的愿,我求之不得。” “夫人,你想哪里去了,我都说了,都是逢场作戏而已,你想多了。”撼天虎语气开始变得有些生硬。 “究竟是我想多了,还是你撼天虎坏事做得太多了?要知道,人在做,天在看,你日日往姚琴那里跑,哄得她对你情根深种,你当我不知道吗?要不要叫她前来对质啊?” “姜雨嫣!我警告你,你敢对姚琴做什么,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很好,柳凡生,你终于把你的心里话说出来了,终于把你对姚琴的心思暴露出来了,其实你完全不用躲躲藏藏,大可大大方方把人带来府里就是了,我原本就是你抢来的,这个柳夫人的位子我根本不稀罕,既如此,我现在就走,你想娶谁与我无干,你杀人放火令全天下的人都与你为敌我也不管,我带走青芸,免得日后受你的连累。” “你要去哪里?” “你管我去哪里?从今天开始,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咱们再无关系。” “我不许你走!” 屋子里传出一阵纠缠之声,随即又是凳子和重物倒地的声音,以及姜雨嫣的一声凄惨的惊呼。 柳青芸猛然推开房门冲了进去。 只见母亲姜雨嫣倒在地上,父亲柳凡生跪在她身旁,面现惊惧之色,待要伸手去扶她,却被她愤然推开。 柳青芸扑到母亲面前,声声唤着:“娘,您怎么啦……娘……” “青芸……”姜雨嫣伸手欲触摸柳青芸的小脸,可是手刚伸出便又无力地坠下,她晕了过去。 “娘!” 柳青芸惊呼。突然,她发现,母亲的身下缓缓流出一滩鲜血,柳青芸吓的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唤着:“娘,娘,您醒醒啊,娘……” 柳凡生此刻也吓坏了,抱起姜雨嫣轻轻放在床上,转身冲出去寻大夫。 待大夫赶来时,姜雨嫣已经清醒过来,正捂着肚子疼的死去活来,大夫说她即将生产,柳凡生又命人速去请产婆。 产婆到来后,姜雨嫣因为是早产,又情绪激动,导致孩子生下来不一会儿便没了气息,一个已经成型的男孩就这样,刚出生就死了。 当晚,姜雨嫣命人将柳青芸叫到房中,屏退了所有人,她对女儿说道:“孩子,记住,等你长大了,一定要嫁给自己喜欢的男人,只有这样,你的一生才能幸福,否则,宁愿孤单一生。” 之后,她让柳青芸坐在床上,双手抵住她背心,金翅姜雨嫣,将自身的功力传给了她,然而,由于姜雨嫣产后虚弱,体力不支,加之柳青芸年岁太小,又未曾习练武学,无法接受她更多的内力,最终只在五年后促成了柳青芸的白翅,而在传功完毕后,她对柳青芸说: “告诉你爹,务必两日内为我下葬,否则我将魂魄不宁,再也不能转世为人。”说完这些话,精疲力竭的她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柳府,一个时辰内母子具亡,撼天虎欲哭无泪,痛心疾首。 而柳青芸却没有再落泪,她走到撼天虎面前,冷冷地看着他,恨声道:“我娘死了,我弟弟也死了,爹,你可知,这一切都是你的错?我恨你!” 柳凡生怔然:“青芸……我……” 最后,柳凡生遵照姜雨嫣生前意愿,在一日后为她们母子落了葬,一段时间里,柳凡生郁郁寡欢,深思倦怠,魂不守舍,之后不过半年,柳凡生迎娶了姚琴,也就是现在的柳夫人。 姜雨嫣是被柳凡生抢回来的,所以姜雨嫣心里并不喜欢柳凡生,而姚琴则不同,她是真心喜欢柳凡生。 姚琴的性格更为委婉温柔,哪怕对奴仆都颇为友善,柳凡生对她十分地尊重和爱惜,此后也从未纳妾。只不过,在柳凡生的心中还是有着姜雨嫣的一席之地的,否则,他也不会如此疼爱柳青芸,更不会将姜雨嫣的画像一直带在身边。 撼天虎柳凡生,这个奇怪的男人,杀人无数,残害女子无数,说他无情无可厚非,可是他对姜雨嫣和姚琴的好,却倒是发自真心。 姚琴对柳青芸视如己出,而柳青芸却整日闷闷不乐,板着一张冷冰冰的脸,不愿意搭理她,即便对弟弟柳子瑜,亦是如此。 …… 从往事中回到现实,泪水从柳青芸面上滴滴滑落,她轻声道:“可我再恨他,他还是我爹,纵然知道他行事不端,纵然知道他心狠手辣,他还是我爹,自从我娘和弟弟死后,他对我百依百顺,无论我如何使性子,发脾气,他都会无限容忍,所以,我明知你恨他入骨,却不想看到你亲手杀了他。我爹这辈子嗜杀成性,双手沾满了鲜血,即便你不杀他,总有人会杀他,你又何必亲自动手呢?” “我已经不打算杀他了。” 紫风的声音轻得宛如一阵微风吹过,却犹如狂风骤起,震撼了柳青芸的心。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紫风:“你,你说什么?你,并不打算杀他?” 紫风停顿片刻,说道:“你说的没错,十年前,若非他突如其来抽我的那一鞭,我也不会因此而失去我的弟弟,所以我恨他,也恨你,可是,十年了,我已经不再恨你了,因为我知道,这些过错终究不是你造成的。” “那对我爹呢?” “……他是我的师父,我的武功都是他亲自传授,即便如此,我心中仍然恨他,不过,我已经不打算杀他了,不是说我没有下手的机会,而是因为,你!” 柳青芸闭上了双眼,泪如雨下。 紫风继续说道:“也许一切都是天注定吧,有得必有失,有失也必有得,我失去了弟弟,却有了你,所以,我不会杀你爹。” 柳青芸哽咽:“谢谢你。” 紫风:“但是,我要用另外一种方式去报复他。” “报复?”柳青芸再度紧张起来:“你要做什么?” 紫风咬牙道:“你爹之所以如此嚣张跋扈,完全因为他的身份和地位,他有强大的靠山,才会如此肆无忌惮,所以,我也需要一个靠山,我要有比他更高更强的地位和权势,我要比他强,让他对我高山仰止,俯首称臣。” 柳青芸道:“紫风,只要你不杀他,做什么都不为过,我都会当作没看见,更不会站在我爹一边,只是,我担心……太子为人阴狠狡猾,他也不过是利用你和我爹为他做事,你依靠他提升你的地位,只怕会丢了自己的性命啊。紫风,我娘没了,弟弟也没了,如今,我不能没有你,我只希望你能放下仇怨,没有什么比自己的性命更为珍贵的,不是吗?” 紫风看向她,低声道:“我知道,我会小心。” 柳青芸轻轻握住他的手,泪水一滴滴坠落在他手背上。 “自从我娘故去后,我再没有笑过。我心里对我爹的恨意不比你少,对我来说,失去了母亲的那个家,没有亲情,没有温度,更没有安全可言,我只想,等我们长大了,你娶了我,带我走,走得越远越好,过我们自己的日子,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了。你知道嘛,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等你,等你开口说娶我的那一天,可是为什么你就是不说呢……” 紫风的手指紧了紧,“我会娶你。” “什么时候?” “待我心结解开之时。” 柳青芸:“心结?” 紫风颔首:“是,我要超越你爹。” 柳青芸难以理解,她问道:“为什么你一定要超越他?一定要这么执着吗?” 紫风静静地看着她,沉声道:“青芸,为了你,我可以不杀他,但是,超越他,是我的底线!我要让他尝到被他那个强大靠山抛弃的滋味,让他尝到被我紫风碾压的滋味,就算是对他的惩罚吧,请你,再给我点时间。” 柳青芸眼含热泪,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点头:“好,你一定会做到的,我等着你,等你来娶我。” 十年的相伴,直到今天,他二人才终于敞开了彼此的心扉,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第72章 祸起萧墙 柳青芸当晚就住在了紫风独自居住的小院中。 在她的陪伴和照顾下,紫风恢复的很快,不过五天就能下床走动,半个月后便去了武德堂。 对于柳青芸住在紫风小院中,撼天虎并无异议,也从不过问他二人发展到什么程度,尤其在上次的“后院失火”之事后,母子三人都不愿意理睬他,而只有柳青芸,因为近期日日能与紫风耳鬓厮磨,心情甚佳,对撼天虎的态度也好转了些,撼天虎满心愉悦,顺带着对紫风的态度都比平时更为亲切,俨然已经将他当作了自家女婿。 月余后,太子派撼天虎出门公干,撼天虎想趁此机会回一趟辛州,他便去了紫风独居的小院,告诉柳青芸,说姚琴已经来了书信,寻问青芸何时回家,他要柳青芸随他一同回去。而柳青芸原本就对辛州那个家就有着难解的心结,如今更是只想跟着紫风,寸步不离,她也只有在与紫风在一起的时候才能获得一丝安全感,所以,她果然拒绝了撼天虎。 撼天虎怕柳青芸久不回家会让夫人姚琴心中不安,有心带柳青芸一起走,可是柳青芸却怎么都不愿,对这个倔强的女儿他实在没奈何,只得找到紫风,让他去规劝柳青芸。 而紫风又怎能不知柳青芸的心思?但是既然柳夫人来了信,也不能说不回去就不回去,便建议她此番还是跟随父亲回家一趟,即便想留在京城,出于礼数也应当面告知柳夫人一声,毕竟如今她才是当家主母,尊重一下也是应当的,顺便收拾一下自己的行礼,待父亲返京时,再一同回来便是。 听他这般说辞,柳青芸也就不再坚持,当日下午便随父亲撼天虎踏上了回家的路。 当晚,紫风从武德堂回来,甚为疲惫,身子刚刚康复,太子便交给他一个详细的晨郡王支持者的清单,给他下达的任务,不是跟踪晨郡王的门生,就是警告官员、要挟名士,均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自从紫风成为武德堂堂主,人马日渐增加,如今的武德堂风生水起,太子大事小情都来找紫风去办,相比之下,撼天虎反而轻松了许多,太子找撼天虎的次数越来越少,撼天虎也一日比一日清闲起来。 回到房中,紫风坐在桌前,单手扶额,闭目沉思。 “笃笃”,房门被轻轻叩响。 “进来。”紫风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显得有气无力。 随着房门开启,赵德海走了进来,满面谄媚的笑容。 “紫风公子,您回来啦。” “赵先生,有事吗?”紫风语声冰冷。 赵德海将手中一个红褐色的匣子轻轻放在桌上,说道:“也没什么事,就是给您送两根山参来补补身子。” 瞥了眼那匣子,紫风双眉微微一颤, “赵先生,自我受伤后你已经送了不少补品,就不要再破费了。” 赵德海笑道:“哪有破费呀,您可是柳爷的准女婿,德海不过是在柳爷手下混口饭吃的,照顾您也是照顾我不是?!” 紫风淡淡地看着他,问:“赵先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有什么事大可以说出来,不用三天两头给我送东西。” 听得此言,赵德海有些局促地搓着双手,说道:“紫风公子果然快人快语,德海的确有一事相求。如今公子您是武德堂的堂主,德海日日见公子操劳实在辛苦,心下颇为担心公子的身子,如今又正是太子用人之际,想必公子更加忙碌了,德海虽不才,却也想为紫风公子,为太子分忧。” 紫风心中刹时明白了,他开门见山地道:“莫非,你是想加入武德堂?” 赵德海卑微地躬身回道:“是是是,之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嘛。” 紫风嗤笑一声,道:“我师父就是为太子做事的,你跟着他不就是为太子出力吗?我见你对我师父倒是颇有孝心,我师父对你也颇为信任,你如何想到易主了呢?若是让师父知道,还以为我挖了他的墙角,这恐怕不大好吧?” 赵德海脸上有些挂不住,尴尬地道:“其实,这也不算易主啊,毕竟柳爷与紫风公子您乃是师徒,往后您就是他的女婿,这不就是一家人嘛,既然是一家人,德海伺候谁不是一样伺候啊?只不过,对德海来说,我更向往去武德堂,若能得紫风公子允许,德海一定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紫风扯了扯嘴角,道:“说的好啊,赵先生果然忠心耿耿,不仅关心我师父,还很关心我,对我的行踪亦是了如指掌,连我去过觅芳阁,说了什么话,找了什么姑娘,打了什么人,你都一清二楚,若谁说你不‘关心’我,我都不信,赵先生,您说是也不是?” 紫风眸色冰冷,赵德海的心也骤然凉了,他尴尬至极,颔首道:“公子取笑了,德海不过是认识些朋友,偶然间说起此事,德海担心公子的名誉受损啊。” “名誉受损?” 紫风冷笑一声:“我紫风如今和师父并称‘京城双魔’,你不会不知道吧?一个魔头会怕什么名誉受损?我紫风做过的事我自会承担,还怕什么人的闲言碎语不成?” 赵德海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口中连连道:“是是,公子武功高强,绝顶聪慧,又有太子的赏识,岂是寻常之人可比,倒是德海杞人忧天了。” “公子,那武德堂的事……” 紫风打断了他:“你是师父的谋士,他还指着你给他出谋划策呢,你就跟着师父好好干吧,武德堂,不适合你。” 听得此言,赵德海的心算是彻底凉透了,躬身道:“是,还是德海想多了,您休息,德海就不打扰了,告辞,告辞。” 紫风的每一句话都暗含讥讽,毫不客气,更是不留一丝余地,看着他退出屋外,眼中闪过一抹厌恶和鄙夷之色。 赵德海退出门外,双眼恨恨地瞪着紧闭的房门,若是眼神能杀人,此刻他眼中射出的刀子恐怕早就洞穿门板,将紫风的胸膛扎出两个窟窿了。他冷笑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紫风垂下眼帘,看着他送来的那只红褐色匣子,随手从桌上拿起一只毛笔,用笔杆随手一挑,盖子掀开,里面露出两根淡黄色的人参来。紫风想了想,又将盖子盖起,随手将那毛笔扔在了桌上,仿佛这匣子上有毒粉似的,不愿让自己的肌肤沾染分毫。 紫风想着自己重伤后也有许久没去探望飞燕,当晚闲来无事,便走出柳府,径直向街上走去。 弯弯绕绕几个街巷,他走到那个熟悉的院子前,推门而入。 而就在他进门后,远处巷子拐角处走出了一个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在紫风那里碰了一鼻子灰的赵德海。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院门前,满眼狐疑地打量着那所不起眼的宅子,继而转身快步离去。 …… 十日后,撼天虎和柳青芸回来了,身后的丫头们提着包袱,家丁们抬着一个个的箱子,柳青芸当真是把她的所有家当都搬了来,看来是打算常住京城了。 柳青芸将所有的行礼都搬进了紫风院中的一个屋子。这意思也是明摆着了,与成亲唯一的差别便是,柳青芸有自己独居的屋子。 平日里,紫风去武德堂,她便留在家中,紫风回来了,二人便会出门走走散散心,日日出双入对,柳青芸原本冰冷的脸上也有了些许笑容。 可是安稳日子没过几日,柳家又变了天…… 这一日,紫风从武德堂返回柳府,刚到门前便看见门外墙根下蹲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正抱着膝盖嘤嘤哭泣。那丫头一见紫风走来便急急起身迎上前去。 “公子,公子……” 紫风双眉微蹙:“你怎么来了?” 那丫头哭道:“公子,不好了,今天下午家里突然来了十几号人,凶神恶煞地,他们冲进来二话不说就抓走了飞燕姐姐。” “你说什么?飞燕被人抓走了?” 紫风大惊失色,问道:“是何人这么大胆?” 丫头哭道:“我不知道,不认识,只听一个人说,抓回去让柳爷处置。我一路跟着他们,他们抓着飞燕姑娘就进了这所宅子,您说过您就住在这里,有事就叫我来这里找您的,所以我只能在这里等您回来,可是,可是他们为什么把飞燕姐抓来您家里啊?” 听得此言,紫风知道不妙了,他疾步向府中奔去。 果然,一进门他就发觉府中气氛有些不对,往日那些丫头、家丁见着自己都是笑容满面地施礼,而今日,他们一个个都是低垂着脑袋,匆匆施礼便慌不迭地跑开了,仿佛谁跟他多说一句话便会沾上一身腥似的。 只有一名家丁悄悄迎了上来,神经紧张地道:“紫风公子,您回来了。” 紫风问他:“陈元,柳爷呢?” 陈元垂头低声道:“老爷在您院子里呢。” 紫风又问:“小姐呢?” 陈元道:“也在那里。” 紫风问:“抓来的女子在何处?” 陈元道:“都在您院子里呢。” 他抬眼偷偷瞟了一眼四周,低声道:“他们很生气,公子,您可要小心点。”言罢再不敢多言。 紫风面色冷沉,疾步向自己的院子奔去。 赵德海从廊柱后闪了出来,他看着紫风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唇角微微一挑,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意。 而他这个诡异的笑容却被家丁陈元看了个满眼。? 第73章 命悬一线 紫风踏入院门,便一眼看见了飞燕,而只是这么一眼,紫风的脑袋便是“嗡”地一声,只见飞燕的双手被绑,双臂高举,整个人被悬挂在大树的树枝上,脑袋无力地耷拉着,身上血迹斑斑。 撼天虎柳凡生坐在一张椅子上,豹目圆睁,须发倒竖,脖颈上青筋暴突,宛如一头暴怒的狮子。 柳青芸站在他身侧,面色铁青。 紫风强行压制着心口窜上来的怒火,上前一步,冲着撼天虎施礼:“紫风见过师父。” 撼天虎“哼”了一声,一双怒目向他瞪视过去。 紫风神色冷静地问道:“不知师父为何要抓她?” 听得此言,撼天虎勃然大怒,腾身而起,手中马鞭指着紫风的鼻子尖儿,咆哮道: “你还敢问我为何抓她?紫风,你好大的胆子啊,我养了你十年,居然养出你这么个没心没肺的狗东西来,青芸对你一片真心,你居然在外面偷偷养着个女人,居然还是青楼的娼妓,我抓她来怎么了?老子还要杀了她呢,你就等着为她收尸吧!” 说到此,他挥起马鞭就向飞燕身上抽去,情急之下,紫风伸手一把抓住了鞭子。 撼天虎见状暴怒:“紫风!你敢阻我?你好大的胆子啊!” 说到此,他抬手一掌向紫风拍去,紫风挺胸迎上,硬生生用胸膛接了他一掌,一股大力重重击打在胸口,他“噔噔噔”倒退五步,勉强站稳,嘴一张,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紫风!”柳青芸惊呼。 撼天虎冲着柳青芸吼道:“你唤他做什么?似这等负心汉,要他何用?打死算了!” 紫风捂着疼痛的胸口,缓缓站直身子,说道:“师父,我没有对不起青芸,飞燕她也不是娼妓。” “不是娼妓?你居然还敢狡辩?” 撼天虎咆哮:“老子已经派人查过了,飞燕,从前在昙州香月楼,几个月前来的觅芳阁,她不是娼妓是什么?老子再爱玩女人起码也找的良家女子,你这个混账东西居然找娼妓,真是丢尽了我撼天虎的脸!” 他越说越气,举起手中鞭子又向飞燕身上抽去,紫风飞身跃起挡在飞燕身前,那一鞭子便扎扎实实抽在了他的身上,胸前立时现出一道血痕。 “紫风,你疯啦?!在我面前,你还敢护着她!”柳青芸怒火中烧,一双大眼泛出血红色。 紫风淡然看向柳青芸,神色坚定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我说了,我没有对不起你,信不信由你!” 撼天虎高举马鞭,怒斥道:“紫风,你给我滚开!我先打死这个娼妓再来收拾你!” 紫风张开双臂拦在飞燕面前,冷声道:“师父,您要打她,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紫风弟弟……” 身后传来飞燕虚弱的声音:“我没事,你走开吧。” 紫风没有回头,他双眼紧紧盯着撼天虎,口中说道:“飞燕姐,我说过,只要有我在,就没有人能伤害到你。” 撼天虎气的几乎说不出话来,马鞭直指紫风,骂道:“好好好,还姐姐弟弟地,这是有多亲密了呀,紫风,你要是想死,老子我今天就成全了你们这对狗男女!” 言罢又是一鞭狠狠向紫风身上抽去,紫风毫无躲避的意思,依然用自己的胸膛硬生生挨下了这重重的一鞭。 看着他身上一条条的血印,柳青芸的泪终于落了下来,她痛声道:“紫风,十年来,我的心都在你身上,可你今天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我万万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当着我的面,你还在护着这个娼妓……” 紫风陡然瞠目怒啸:“不许你说她是娼妓!在我心里,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干净的女人!比世上所有女人都干净百倍千倍!” 柳青芸怔然,他们相处十年,尽管紫风性子冷漠,却从来没有跟她大声说过话,更从来没有发过火,可今天,他却为了这个青楼女子,对自己如此咆哮,她震惊了! 飞燕气息奄奄,努力抬起头来,说道:“这位小姐,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的……” 柳青芸泪如泉涌,质问:“不是那样?那是怎样?紫风,你告诉我,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把她藏在那里?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撼天虎吼道:“这还有什么不清楚的?青芸,你看错人了,这小子吃里爬外,老子今天就把他们两个一起打死,替你出这口恶气……” 话音未落,柳青芸陡然转身,冲着她爹吼道:“爹你闭嘴!这是我的事,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你别忘记了,姚琴的气还没消呢,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替她出了这口恶气吧!我和紫风的事由我们自己来处理,你出去!” 她这劈头盖脸一通火发的令撼天虎一愣,“青芸,你爹我是在帮你啊,你怎么扯到我身上来了?” 柳青芸哭道:“你出去,这事我们自己解决,你除了打人,杀人,还能干什么?” 撼天虎见状心疼不已,只得好言说道:“我撼天虎对背叛者从来都不留情,青芸,你是我的女儿,你可不能对这小子手软,否则你以后是要吃苦头的啊。” “我吃不吃苦头都跟你没关系,你快出去!” 柳青芸二话不说,上前连推带搡地将撼天虎推出了院子,随手紧闭了院门。 她走回紫风面前,一双哭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冷声道:“紫风,我再问你一遍,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紫风目光坚定,斩钉截铁地回道:“她是我姐姐!谁都不能动她,包括你!” 柳青芸死死盯着他的眼睛,良久,她缓缓抬起头向飞燕看去,陡然一道白光疾射而出,距离太近,白光速度太快,紫风尚来不及反应,更来不及阻拦,口中惊呼: “青芸!你敢!” 耳听得“呲”一声响,飞燕“噗通”一声坠落了下来,紫风忙转身伸手搀扶,口中连声唤着: “飞燕姐,飞燕姐……” 那道白光是柳青芸的白翅羽毛所化,宛如匕首,锋利无比,切断了悬挂着飞燕的那根绳索。 飞燕瘫坐在地上,有气无力地说道:“紫风弟弟,这位姑娘对你是真心的,你莫要错怪她。” 紫风没有回答,默默为她解开了手腕上的绳索。 飞燕又道:“她赶走她爹,是怕她爹震怒之下真杀了你呀。” “不用你替我说话,我放下你是不愿意你死在这个院子里。” 柳青芸语声冷沉,毫不领情。 紫风扶起飞燕,让她坐在方才撼天虎坐过的椅子上。 这才转身走到柳青芸面前,沉声道:“你信不信我?” 柳青芸:“……” 紫风神色凝重:“我问你信不信我?” 柳青芸道:“……我很想相信你,可是,你要给我一个让我相信你的理由。你问我是不是相信你,可你呢?你有没有真心相信我?有什么事你不能跟我说?有什么事需要瞒着我呢?” 柳青芸之所以赶走撼天虎,不用飞燕说,紫风也知道为什么,柳青芸对他的爱,远比自己对她的感情要深的多,骤然得知心爱的男子在外面藏了一个女人,任谁也是难以接受的。原本,他并不想告诉她真相,可是,事到如今,若说身边还有一个能让他信任的人,那便是一心一意等了他十年的女子,柳青芸。 所以说,柳青芸说的没错,他凭什么要她相信自己呢?而自己对柳青芸又相信几分? 紫风静静地看着她,说道:“如果我说,飞燕姐是我的恩人,你信不信?” 柳青芸盯着他的眼睛,毫不犹豫地回道:“我信!” 紫风双眉微扬:“你信我?” 柳青芸点了点头:“十年了,我太了解你,你不想说的可以不开口,说出来的就不会有假,起码对我来说,是这样。” 紫风:“……” 两颗泪珠从柳青芸眼中滚落,她哽咽道: “紫风,我是你什么人?我在你心里是什么位置?你有没有想过要跟我分享你的所有快乐和痛苦,还有你的过去,你的心事?” 紫风:“……” 柳青芸道:“我愿意跟你一起分担一切,紫风,你难道还不明白我吗?若你早些告诉我,今天又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我……” 她话未说完,人已经被紫风紧紧拥入了怀中。 十年来,他从没有对柳青芸有过半分的感激之心,更多的却是让他失去弟弟的恨意,对柳青芸,他自己都说不出来究竟是一种怎样复杂的情感。从前的他,对柳青芸的拥抱和亲吻都是粗暴的,蛮横的,霸道的,充斥着心底深处难以宣泄的怨愤,是强烈的攻击欲,占有欲,而这时的紫风,心中对她充满了感激,更是一种欣慰,这也是柳青芸首次向他说出这样一番话,这让他对柳青芸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所以,这一刻的拥抱是温柔的,平等的,没有杂念的,带着一丝心疼和怜惜,还有深深的内疚。 飞燕看着这对相拥的年轻人,流着血迹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宽慰的笑容,轻声道: “弟弟,好好待她吧,她才是你这辈子最值得珍惜的人。勇敢点,告诉她一切,没有人会取笑你的过去。” 听闻此言,紫风轻轻松开了双臂,双手捧着柳青芸巴掌大的小脸,看着她红肿的双眼和满面泪痕,第一次有了一种心痛的感觉。 指尖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痕,说道:“飞燕姐说的对,是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我告诉你,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紫风将十年前与弟弟乞讨时,飞燕给了他们一小块银子,十年后,当他发现飞燕在觅芳阁之后,便将她赎了出来,认她为姐姐,以及飞燕的家人如何被歹人所杀,她又如何进了香月楼一事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柳青芸,这时,他没有半分的保留。 柳青芸听罢神情忧伤,默然无语,转身走到飞燕面前,躬身施以大礼,口中道: “青芸不知飞燕姐乃是紫风的恩人,反将恩人当仇人,险些害了姐姐,青芸向您致歉,还请姐姐原谅。” 飞燕想起身回礼,怎奈双腿虚软,无力支撑,青芸忙扶她坐下,飞燕落泪道: “飞燕受不起柳小姐这大礼,这事,不知者不怪,再者说了,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得知自己心爱的男子如此帮助一个陌生女子,便是将你换做是我,也是难以接受的,所以,这次是紫风弟弟错了,这么好的姑娘,就该多加珍惜才是,凡事莫再瞒她,以免引起误会呀。” “飞燕此生无有亲人,更是见多了人情冷暖,如今能得紫风弟弟倾力相助,已是感激不尽,自是当他亲弟弟一般,如今见你二人用情至深,只希望你们早日喜结良缘,也算当年我这位‘恩人’没有白白行善积德了。” 柳青芸瞪了紫风一眼,道:“飞燕姐当初就不该给他钱,丢人的不是乞讨,而是连乞讨都不会做,还得他弟弟开口讨要的这个人。” 紫风冷声道:“你会乞讨?” 柳青芸道:“这有何难?改日我乔装打扮一下,上街乞讨给你看看,人要活命的时候,还要什么面子?” 飞燕破涕而笑,轻声道:“这话不错,在性命攸关之时,这面子要来又有何用?柳小姐该当好好说说他。” 听她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居然都冲了自己来,紫风有种头大的感觉,他摸了摸疼痛的胸口,心想,幸亏撼天虎没下死手,自己又暗提了内力,否则这一掌下去,哪里还有命在。 他微微一蹙眉,口中道:“别磨嘴皮子了,先拿点伤药来吧。” 柳青芸瞥了眼他身上的伤口,说道:“你还知道疼啊?我看你在我爹面前嚣张的很,这点伤对你来说算什么?我先给飞燕姐上点药。” 她转身进屋取药,紫风将飞燕扶进了卧房。 家丁陈元见四下无人,偷偷进了小院,他唤出紫风,附在他耳边一阵低语,紫风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森可怖。 …… 事后,柳青芸将此事原委都告知了撼天虎,撼天虎得知其真相也就不再追究。 紫风正式认了飞燕为姐姐,仍将她送回那处院子里住着,加派了两名家丁在院中打理,柳青芸也送去了不少礼物,此事就此揭过。 两日后的一个深夜,有人发现,赵德海死在了东街的一个巷子口,死状奇惨,挖眼,拔舌,内脏齐碎,血流满地。 有人猜,定是他看了不该看的东西,说了不该说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良心坏透了,才受到了这等惩罚……? 第74章 松露山 刚刚入夏,夜晚就已经十分闷热,刚刚沐浴过的紫风,身着紫色长衫,披散着尚未干透的长发,坐在敞开的窗前看书,柳青芸帮他整理着橱柜里的衣裳。 紫风的卧房从来不许丫头家丁进来,他所有的物件都是自己亲自打理。衣柜中打开都是紫色和黑色的衣衫,柳青芸自是知道他穿衣的习惯,一件件仔细展开,又重新叠起,又一件件重新摆放在衣柜中,分春夏秋冬四个区域,码放得整整齐齐。 “紫风,你的衣服都是紫色的,有的也旧了,这件还破了,夏天的衣服也没几件,天气这么热,回头我陪你去做两件新的吧。” 紫风扭头看向她,面上虽无任何表情,心中却有一丝暖暖的感觉,是家的感觉,想起从前母亲也是这样一边给他叠着小衣服,一边说:“儿子,好久没给你买新衣服了,待过些日子你爹回来了,有了钱,咱们一家一起去镇上走走,顺便给你做两件新衣服,啊。” 高原看着母亲高高隆起的腹部,伸出小手摸了摸,天真的问道:“娘,您肚子里的是弟弟还是妹妹呀?” 母亲笑道:“那要看我们的小高原喜欢弟弟还是妹妹呢?” 高原不假思索所地道:“那我要个弟弟吧,弟弟可以陪我玩。” 母亲伸手轻轻点了点他小小的鼻尖儿,笑了,两腮现出两个好看的酒窝,她伸手将高原揽在怀里,柔声道:“好,那娘就给你生个弟弟陪你玩,不过,长兄为父,你可要好好带着弟弟呀,教他写字,教他好好做人,知道吗?” 母亲爱笑,无论生活多么艰难,她的脸上永远洋溢着快乐的笑容,母亲曾说,任何时候,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是最快乐的。高原在母亲的怀中享受着爱的温暖。他将嘴巴轻轻贴在母亲的肚子上,低声唤道:“弟弟,你要乖乖地哦,以后哥哥走到哪里都带着你,咱们永远都不要分开。” 简陋的房中传出母子两愉快的笑声。 …… 未得到回答,柳青芸向他走来,问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我说话你听见了吗?” 突然发现紫风的眼眶微红,不由得怔然:“你,怎么了?” 紫风回过神来,眨了眨眼,回道:“哦,没什么。” 柳青芸:“你在想什么?” 紫风的目光盯着手中的书籍,轻声道:“想到了我的母亲,小时候,她也是这样帮我叠衣服。” 柳青芸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忧伤,将手轻轻搭在他肩上,安慰道:“我也时常会想到我娘,娘没了,一切都要靠我们自己了。紫风,明天我们上街去,给你做两件新衣,好不好?” 紫风轻声道:“好。” 柳青芸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那白皙的皮肤,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和如山峰般高挺的鼻梁,他的一切看上去是那么地完美,却又那么地清冷,总觉得他就像曾经的自己,将所有的心事都积压在心底深处,那么地孤单,那么地无助。心中一动,禁不住伸出手去,轻轻抱住他的头,揽入自己怀中,将下颚贴着他的头顶,一只小手轻轻抚摸他如丝绸般光滑的长发。宛如母亲抱着心爱的孩子一般,有着无限的温柔。 紫风偎依在她温热而柔软的胸口,聆听她怦然悦动的心跳,心底深处一股暖意袭来,他伸出双手拥住她的腰身,稍稍一用力,柳青芸发出一声嘤咛,紫风刹时心潮涌动,将她抱坐到腿上,吻上了她柔软而温润的唇,爱火交融,情意绵绵,外面暑气汹涌,房中热浪滚滚,柳青芸还没忘抽空反手关上了窗,无声地将一缕爱的丝线,紧紧绑缚在他的心头…… “笃笃笃……”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不合时宜地破坏了屋内的和谐。 柳青芸满面红晕地从紫风怀中挣脱出来。 “笃笃笃笃”敲门声一声紧似一阵。 “什么人?”紫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悦。 “紫风公子,外面有位叫周云绮的人说有要事要见您。”是家丁的声音。 紫风低声道:“周云绮?他这么晚来找我做什么?” 随即对门外家丁扬声道:“你将他带过来吧,我这就出来。” “是。”家丁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柳青芸问道:“是有什么事吗?” 紫风摇头:“不知道。”他边说边束起长衫腰带。 柳青芸取了根紫色抹额来,道:“头发还没干呢,就别挽了,束个抹额吧。” “好。”紫风顺从地坐下,任凭柳青芸为自己束好抹额。 收拾好之后,他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周云绮行了礼,道:“见过堂主。” 紫风问道:“什么事?” 周云绮低声道:“太子在武德堂等您呢,您还是快去吧,好像有什么急事。” 紫风心想,这么大半夜地太子居然亲自去了武德堂,看来的确是有重要的事了,口中说道: “你稍等,我换件衣服就来。” “是。” 回到房中,他将抹额撤下,柳青芸忙从柜子里翻出一件衣裳来给他穿上。 “你都听见了?”紫风一边更衣一边问。 “嗯。” 柳青芸道:“这么晚了太子还找你,想必是有急事,我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他又要让你出去冒险。” 紫风心中嗤笑一声,太子要他们做的从来都是容易掉脑袋的事,有什么奇怪的?口中却淡淡地说了两个字:“没事。” 柳青芸取了梳子,帮他将发髻束起,说道:“反正不管你在外面做什么,请你记住,你不是一个人。” 紫风没作声,待发髻盘好,他转过身来,看着柳青芸,说道:“我知道,放心。我走了。” 言罢转身就走。 “紫风!”柳青芸唤道。 紫风转身:“何事?” 柳青芸:“我在家等你回来。” 紫风冰冷的唇角微微上挑,轻声道:“好。” …… 柳青芸这一夜就没有再等到紫风,直到清晨,才有人带了紫风的口信来,说紫风连夜赶去办差了,恐要几日后才能回来。 …… 紫风突然接到的任务则是截杀西域客热黑木。 太子告诉他,今日探子来报,终于在昙州城外松露山附近发现了热黑木的踪迹,热黑木虽是西域人,但是由于他母亲曾是六皇叔母亲的侍女,所以热黑木家族与朝中之人往来密切,如今更是坚定的晨郡王的支持者。 他之所以怕热黑木,是因为热黑木的家族威望甚高,手下有上万人马,堪比兵营,若他将兵马调来支持晨郡王,那晨郡王自是如虎添翼,他怀疑对方口中的“大人物”或许指的就是热黑木。 早前太子曾命撼天虎去抓热黑木,那时撼天虎是带着紫风一同前去的,以三十人之众对付三人,才抓住了热黑木,而这一次,太子却指定让他带着琉璃双煞,而非撼天虎。于是,他带着周云绮、琉璃双煞等二十人,连夜向松露山进发 。 当两日后他们来到松露山脚下时顿时发现了异样,早年间人迹罕至的松露山脚下的那条三丈多宽的路上,如今多了些往来行人和车马过客,尤其是山脚下每隔五十步开外便有一个小棚子令人觉出了一丝蹊跷。那些小棚子,不是卖茶,便是卖面食,倒是方便了路上行人,只是,到了晚上,路上没了行人,小棚子都收了摊,那些店家居然就住在棚子中,若有人靠近,他们便会从棚子中出来探看,警惕性十分地高,显然,这些所谓的店主都是一些练家子乔装改扮的。 紫风知道,山脚下防守这么严,此刻热黑木必在松露山上。 来时他已经打探过了,这山上除了一座香火不盛的尼姑庵,便是碧血剑汤芷欣常年隐居在此,可是汤芷欣隐居多年不问世事,热黑木若真在这松露山上,不是来找她,难道还会去尼姑庵?无论如何,他是绝对不会贸然上山的。既然不上山,那只有等热黑木下山了。 若从这条大路向南二十里便是昙州,向北,则可通向德阳县,紫风略一思忖,便命琉璃双煞等十人倒退十里,埋伏在一处山坡上,若是热黑木赶往京城,这处山坡下的大路是必经之地。而他则带着周云绮等十人在距离松露山脚下两里的一个村子里租了一户农家小院,随即,他们化装成农人和商人,时而拉着马车经过,时而挑着担子穿行,往来于山脚下,一边严密监视松露山的动静,一边伺机而动。 紫风,则和周云绮化妆成瓜农,在松露山对面百步开外摆起了瓜摊。 一连两日一切如常,没有发现任何异样,直到第三天的傍晚,从松露山小道上下来了几个人…… 走在头里的是一名女子,虽已到中年,却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此人正是于闵凤。其后则是身材高大魁梧,有着一双深蓝色眼睛的热黑木,在他二人身后是一名年轻女子,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年纪,也是一双湛蓝色的眼睛,这女子他见过,正是热黑木的女儿祖慕热蒂,而最后走下来的则是一名十七岁左右的年轻男子,身材欣长,小巧的瓜子脸,皮肤白皙,一双大大的眼睛,眸色灵动,正是高兴。 他怎么也在这里?紫风心中一动,双眉微微一蹙。 祖慕热蒂一边走,一边扭头对身后的高兴说着什么,高兴笑了,面颊现出两个小小的酒窝。紫风刹时身子一震,他瞪大了双眼,心脏剧烈跳动。那张脸已经跟弟弟小时候胖乎乎的小圆脸完全不同,但是那双灵动的大眼却令他一直耿耿于怀,还有他那活泼顽皮的性格,而如今他脸颊上那两个酒窝的位置,居然也和弟弟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难道世上当真有这么巧合的事?年龄,性格,眼睛,酒窝…… “堂主,他们出来了,咱们要不要动手?”周云绮警惕地伸手握住了箩筐下的剑柄。 紫风深吸一口气,收敛了心神,低声道:“别慌,先看看。” 但见热黑木一行人走到山脚下,那些面食铺、茶水摊的店主果然都聚拢了过来。有人从林中牵来了几匹马。 热黑木四人似乎并不急于离开,而是在说着什么。片刻后,四人翻身上马沿着山脚下的大路缓缓向南而去。而那些“店家”并没有跟随他们一同前行。如此一来,迎接热黑木他们的则是以四敌二十的战局。 紫风起身道:“走!”? 第75章 巨蟒乍现 热黑木四人在前面走,紫风带着人马悄悄尾随其后。 顺着这条大路一路往南便可抵达昙州,再上一条更宽的大路一直向西,便可直达京城。大路一侧均是绵延山脉,另一侧时而有农田,时而有低矮的山坡。 天色幽暗,夏日在夜晚出行甚为凉爽,看来热黑木他们准备连夜赶路了,但是,所谓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他们似乎并未发现身后紧随的紫风…… 前行十里,热黑木等人已到达了一处两面都是山坡的夹道,突然,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声,随即一束白光窜上天宇,在漆黑的夜空“啪”一声,爆出一朵蓝色的火花。 热黑木霍然嘞住疾奔的马匹,马儿抬起前蹄发出一阵嘶鸣,身后众人齐齐嘞马站定,所有人都发现了这突如其来的烟花。 高兴眸色凌然,高呼:“热前辈,这里有埋伏!” 热黑木驱马转了一圈,打量着四周,面色凝重地道:“看来我们的行踪早在他们的掌握中了,大家小心,快离开这里!” 言罢他双腿一夹马腹,驱马向前疾驰,可是众人没跑两步,就发现前行之路已经被人切断…… 十匹战马分为两排拦在前方路上,马上之人均是清一色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手持长剑,仿佛早就等他们多时了。 打量着面前之人,闵凤低声道:“琉璃双煞?他们居然也投靠了太子?” 热黑木道:“物以类聚,本就是黑道中人,不奇怪。” 闵凤掉转马头喝一声:“回去!” 可是,她话音刚落,便知已无退路,只见身后疾驰而来十一匹高头大马,马上为首一人众人再熟悉不过,那便是撼天虎的徒弟,太子如今的左膀右臂——紫风。 “紫风?”高兴大眼中闪出复杂的神色。 如今紫风这边二十一人,对热黑木四人已成包围之势。 热黑木冲着紫风高声道:“原来是紫风公子啊,怎么,今天撼天虎没有亲自前来?” 紫风冷声道:“有我还不够吗?” 热黑木朗声道:“紫风公子的紫魔旋风纵然威力不弱,可是你确保能打得过我们这四个人吗?” 紫风寒着脸,沉声道:“打不打得过,一会儿自然见分晓。” 说到此,他一挥手,高喝一声:“上!” 马蹄嘚嘚,喊杀阵阵,双方顿时杀作了一团。紫风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这场夜半厮杀,他的眼睛却久久地停留在高兴身上…… 高手相斗,杀人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不过片刻后,武德堂已死伤数人,战场已经从马背换到了地面。 双煞的虎豹对战热黑木的裂天神牛,勉强打个平手;周云绮的双头犬对战祖慕热蒂的凌霄黑棍居然占不到半点便宜,被黑棍打的近身不得;闵凤的九尾蓝狐对阵三名武德堂侍从的三件法器尚游刃有余;而高兴那条身披玄冰铠甲的小蛇幻化成百条,对战五名武德堂侍从,小蛇蛇信长吐,直接把那些侍从的护身法器吸的几欲烟消云散。 紫风眼见不妙,翻身下马,催动紫魔旋风急速攻去。 高兴一见紫风出手了,忙催动内力,众蛇突然张口,向那些侍从喷出一条条火焰,火焰点燃了侍从的衣服,他们嚎叫着在地上翻滚,互相拍打灭口,而他们的护身法器也早没了战斗力,若小蛇不松口,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法器被吸得一干二净。 紫魔旋风飞旋着向高兴席卷而来,高兴的发丝,和衣衫下摆均飘飞起来,似乎他这个一百多斤的人都随时会被这旋风吸入,卷走。 而高兴丝毫无惧,他转向紫风,面上显出一丝浅浅的笑意,双臂微微张开,仿佛在迎接一个久违的朋友。就在紫魔旋风离他的身体不过两尺之时,突然,百余小蛇飞速迎向紫魔旋风,它们拉长了身体,头尾相连,从上到下,化成数道金箍将紫魔旋风包裹其中。 紫风腾然发现,他再无法催动旋风前行半寸,不由得心下暗惊,这与数月前他与高兴交手时,他所展现的功力简直不可同日而语,这几个月他是吃了什么神丹妙药增强了功力,还是得到了哪位高人的指点助力,进步居然如此之快,委实令他刮目相看。 而此刻的高兴还真的是很高兴,他在旋风那头哈哈笑道:“紫风,你这风可真凉快啊,我刚出的一身汗都被吹干了。” 听得这番带有羞辱之意的调侃之语,紫风心中恼怒,他暗自发力,旋风骤然暴涨,高兴飞身后跃,眼前已经不见了小蛇的踪影。 急转的旋风中突然闪出一束白光,直达云霄,随即自下而上腾起一条大腿粗的巨蟒,血盆巨口张开,宛如井口大小,只见它临空盘旋一周,冲着旋风吐出了它那手臂粗细的蛇信。 紫风一见不妙,立时将旋风平移三丈,避开点来的蛇信,口中斥道: “高兴,你当真是可耻,小蛇吸人法器灵气也就罢了,如今更弄个大蛇来吸,你不觉得太贪得无厌了吗?” 高兴耸了耸肩,无奈地道:“没办法啊,我的小蛇会长大,长大了胃口大,吃的就更多了。” 话音刚落,巨蟒再次冲向旋风,紫风见状,腾身跃起,一掌拍了过去,高兴忙推掌反击,便在此刻,巨蟒突然抛下旋风,反而向紫风攻去,粗壮的长尾带着风声重重击打在紫风的肩头,紫风吃痛,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紫风因受伤而导致内力凌乱,紫魔旋风不再飞旋,反而如紫风此刻体内汹涌的气血,瞬间翻滚起来。一时间,昏天黑地,落叶枯枝漫天乱飞,裹挟着厚厚的尘土铺天盖地,不分敌我,宛如一只巨大的无头苍蝇,四处乱撞。 紫风越是急于控制旋风,但机体受损,越难以控制。他的嘴边渗出了一丝鲜血,仰头望着半空中的白色巨蛇,咬了咬牙,看着眼前局势,自己带来的人如今就剩下已经落于下风的琉璃双煞、周云绮,和三名侍从,再打下去,恐将全军覆没。 紫风不再犹豫,高声喝道:“撤,都给我撤!” “堂主,要走一起走!”周云绮高声喊道。 “想跑,没那么容易!”祖慕热蒂黑风棍毫不留情地向双头犬兜头砸下。 失去控制的紫魔旋风,宛如滔天巨浪向高兴劈头盖脸翻涌而来。 巨蟒突然抛开旋风,飞窜到紫风头顶,碗口粗的蛇信向他背心点下,若要给它那粗壮的蛇信点到,非死即伤。高兴大惊失色,情急之下,他拼尽全力催动内力,可为时已晚,巨蛇在消失前,蛇信还是点到了背心,只不过,不是紫风的背心,而是飞扑而来的周云绮的背心,好在巨蟒力量减弱不少,即便如此,周云绮亦是痛苦地惨呼一声,口吐鲜血飞了出去,而紫风亦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大力撞飞。 “紫风!”高兴惊呼,不自觉地飞身向他奔去。 “高兴!”热黑木疾呼。 “高兴小心!”祖慕热蒂满面焦急。 紫风受伤,已无法控制自己的护身法器,眼看着高兴就要被旋风吞噬,紫风瞠目,嘶声高呼:“别过来!” 紫风无法控制旋风,情急之下,他一掌向高兴击出,高兴躲避不及,这一掌扎扎实实拍在他的腹部,高兴倒飞了出去,飞出了旋风席卷的范围,重重落在地上。 “高兴!” 见他受伤倒地,热黑木等人已无心恋战,纷纷逼退对手,向高兴奔去。 “哇,出手这么重。”高兴捂着肚子,一脸痛苦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紫风凝神聚力,终于收回了旋风,将受伤的周云绮扶起来,逼着他上了马,周云绮不愿离开,却被他一巴掌拍在马屁股上,那马吃惊,撒开四蹄便跑了起来。 “堂主!堂主……” 周云绮的惊呼声夹杂在马蹄声中渐行渐远。 紫风冲着琉璃双煞等人高喝:“快撤!” 他自己则摇摇晃晃,翻身上马。琉璃双煞等人这才上马疾驰而去。 紫风刚要驱马逃跑,谁知,已经被高兴收回的巨蟒却突然自行出现,尾部再次重重击打在他后背上。 紫风背部陡然遭受重击,身子骤然向前扑倒在了马背上,马匹受惊,嘶鸣一声狂奔而去。 高兴惊呼:“紫风!” 仰头冲着那条突然出现的巨蟒怒吼一声:“谁准你出来的?!” 他催动内力想收回巨蛇,可是巨蛇似乎迟迟不愿被收,兀自在空中盘旋,高兴急了,他闭目凝神,向意识中的那条大蛇发号指令,终于,巨蟒消失了。但由于内力催动的太急太猛,胸口一阵血气翻涌,喉头一阵恶心,张嘴吐出了一口鲜血。 “高兴,你吐血啦,你没事吧?!”祖慕热蒂神情紧张地一边问,一边从怀中掏出帕子来要帮他擦拭血迹,谁知高兴突然不管不顾地翻身上马,策马向紫风追去。 “高兴,你去哪儿啊?” “高兴,穷寇莫追!” “高兴,你给我滚回来!” 在祖慕热蒂三人的呼喊声中,高兴驱马早就跑的没了影子。 眨眼间,敌人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大路上弥漫着一片血腥之气,和焦灼味儿。 看着高兴前去追紫风,祖慕热蒂上马便想追赶,被热黑木拦住。 “爹,高兴独自去追紫风,会有危险的!我要去帮她” 热黑木沉声道:“紫风斗不过他的,别担心。” 祖慕热蒂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闵凤道:“先回松露山。” 祖慕热蒂急道:“回山?那要是高兴回来找不到我们可怎么办?” 闵凤道:“这小子鬼灵精怪,聪明的很,他找不到我们,必然知道我们不可能丢下他自己去京城,放心吧,他会回山的。” 热黑木附和道:“是,你凤姨说的不错,况且,这夜黑风高的,我们站在这里也不合适,先回山吧。” 祖慕热蒂望着高兴马匹奔行的方向,满眼担忧之色,可是父亲和闵凤已经做出决定,她也不便再多言,只得说道: “那好吧,希望这大魔头脑子好用,知道回山。” 突然她眼珠一转,将地上三具死尸拖了过来,摆成了一个箭头的形状,指向便是松露山。这才拍了拍手,嘟囔道: “大魔头,我给你留下记号了哦。” 祖慕热蒂驱马缓行,且行且向后张望,口中问道: “爹,这些是什么人?” 热黑木回道:“还能是什么人,没看见紫风吗?自然是太子的人。” 闵凤道:“这次虽然撼天虎没来,但是这琉璃双煞,还有那个双头犬,都十分的厉害啊,更别说紫魔旋风了,威力之大,叹为观止。” 祖慕热蒂连连点头:“是啊,幸亏我和高兴得到了碧血剑前辈的指点,否则还真难对付他们呢。” 闵凤道:“今日这一战倒也能验证出高兴的小蛇,绝非一般法器,小蛇可以随时变成巨蛇,但是他意识中的那条巨蛇似乎仍然不好控制,蛇体灵气大盛,预感到主人有难会自行出现,只是,目前高兴难以做到收放自如。” 热黑木道:“是啊,方才高兴明明已经收了法器的,可是紫风击了他一掌后,法器便自行出现攻敌了,可见,经过他师祖的相助,效果显而易见,不过,高兴毕竟修炼时间尚短,内力有些跟不上,要增强内力还是需要些时间啊,他年纪尚小,能有这般造诣已经是超乎常人了,他又甚为聪慧,懂得以小博大,以弱博强,巧妙应对,而不是蛮打蛮干,实在难得,日后再多加以淬炼,必成大器。” 闵凤道:“没错,这孩子,我喜欢。快走吧。” “驾!” 三匹快马在漆黑的深夜里向松露山疾驰。? 第76章 兄弟相认 紫风始终一动不动地趴在马背上,任由马匹狂奔,高兴在后驱马急追,已经跑出去十余里了,那匹马好像还没有停下的意思,如今尚不知紫风死活,高兴情急之下,催动内力,掌心小蛇顿现,他一手握住蛇尾, 小蛇爆长五丈,宛如一根长绳,甩出去,蛇头绕马脖子一圈。 用力往回一拽,那马匹一声嘶鸣,骤然停下疾驰的脚步,前蹄高高扬起,将紫风从背上掀了下来。 “紫风!” 高兴惊呼,马屁尚未停稳,他就翻身而下,冲上前去,单膝落地,将紫风的上半身扶起伸手试了试鼻息,见尚有气息,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紫风,紫风!” 此刻的紫风陷入昏迷,面色惨白,发髻凌乱,无论高兴怎么呼唤都唤不醒。 “喂,紫风,你可别死啊。” 他口中说着,便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从中倒出一颗药丸来塞入他嘴里,口中嘟囔道:“这是师祖送给我的补气丹,我自己还没享用呢,先便宜你吧,谁让你是我打伤的呢。” 一阵微风吹过,将紫风额前凌乱的发丝吹飞了起来,露出了他光洁白皙的额头,高兴无意中一瞥眼,顿时瞳孔放大,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只见他的额头上有一条两寸长的疤痕,虽然已经淡化不少,却仍依稀可见,高兴下意识地伸手过去,轻轻抚摸那记忆中的疤痕,凝视着紫风那英俊的脸庞,尤其那双跟自己一样有着长长睫毛的大眼睛,他震惊了…… 每每与他对视的时候,自己心中总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似乎他的眼中有根无形的绳子总是牵扯着自己,让自己情不自禁地想向他靠近,没来由地对他产生一丝好感,对他来说,紫风不像对手,更像一个久违的朋友,而方才,当自己看到他受伤时,心里更是不自觉地就着急起来,奋不顾身地向他冲了过去,直到现在,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了。 难道紫风就是他想念了十年的哥哥高原?他的心开始狂跳,白皙的小脸顿时因激动而涨得通红。 “哥?你是哥哥吗?你是高原吗……紫风,你快醒醒,快醒过来呀!你告诉我呀!” 他拼命呼唤着紫风,可是紫风依旧晕厥不醒,高兴将他的身子坐正,自己则盘膝端坐在他身后,双掌顶住他的背心,内力源源不断地向他体内输送过去。 片刻后,紫风的脸色开始有了一丝润红,而高兴的脸上满是汗水,衣衫尽湿,头顶升起一团白色的气雾…… 良久,高兴收了功,筋疲力尽地坐在地上,又将紫风的上半身轻轻抱在怀里,无精打采地唤着: “紫风,你也该醒了吧,我都快累死了,我没力气了,你就快醒醒啊,这会儿睡多了晚上会说不着的……” …… 不知是听见了高兴的胡言乱语,还是吃了补气丹,又有高兴运用内力为他疗伤的缘故,紫风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一见他醒了,高兴喜不自胜,迫不及待地问道:“哎呀,你终于醒了?你再不醒来,我就打算直接把你背回京城了。” “是你?”紫风双眉微微一颤。 高兴两眼放光,抬手一指自己的鼻子尖儿,问道:“你快看看,我是谁?“ 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他怀里,紫风忙坐直了身子,有气无力地道:“是你救了我?多谢。“ 高兴似乎完全没听见他说什么,一脸兴奋地盯着他,自顾自地问道:“你告诉我,你是谁?你是不是高原,啊?是不是高原?” “……高原?已经很久没人这样叫过我了,呵呵,连我自己都快忘记自己叫什么了。”刚刚苏醒的紫风似乎神情还有些恍惚,背心传来的疼痛令他双眉紧锁。 突然,他骤然清醒过来,一扭头,双眼死死盯着高兴,急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高兴的大眼中噙满泪光,伸手一把扯起自己左臂的衣袖,伸到紫风眼皮子底下,就在他的左手腕上,也有一道两寸长,已经淡化不少的疤痕。 “你看看,快看看,可认得它?” “这是……” 宛如晴天一声霹雳,震撼了紫风的心,他陡然翻身跪在地上,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仔细盯着那道疤痕打量,恍若做梦一般,看着这个在梦中出现了无数次的疤痕,喃喃自语: “是幻觉吗?这到底是真还是假?” 突然,他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记耳光,明明很疼啊,绝非梦境,他霍然抬头向高兴看去,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 高兴瞪着一双大眼,激动地道:“你认得这道伤疤的对不对?你额头上也有一个,是江兰打的,嗯?你应该记得的,对不对?” 紫风紧紧盯着他,嘴唇一阵颤抖,不久前,他也曾怀疑过高兴是否就是高乐,可是虽有诸多的相似,却又有诸多的不同,令他不敢妄加猜测,到了这时,他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试探地问道: “你、你、你真的是,高乐?” 听他喊出自己的本名,高兴泪如雨下,拼命地点着头,哽咽道:“是,我是高乐,哥,我是高乐啊……哥……” “你是高乐,没错,你就是高乐!” 紫风再难抑制心中的激动,伸出手去,一把抱住他,泪流满面:“小乐,你去哪里了啊,我找了你多久你知道吗?十年了啊,我都不知道你是生还是死,老天有眼啊,我终于见到你了,我终于找到弟弟了……” 矜持冷漠的紫风高原,在这一刻嚎啕大哭,将十年来压抑在内心的痛苦,担忧和焦虑彻底释放了出来。 高兴亦是涕泪横流,泣不成声:“我说我怎么一见你就挺喜欢的呢,没想到,你就是我想念了十年的哥哥啊,哥,呜呜……” 兄弟二人抱在一起,哭的天昏地暗…… 两道疤痕,是十年前继母江兰的杰作,没想到,如今却鬼使神差地成了他们兄弟相认的凭证。 …… 良久,直待这双失散十年的亲兄弟哭够了,哭累了,这才肩并肩坐在山脚下聊了起来,十年了,他们之间有太多的话想说。 紫风问道:“小乐,你为什么改名叫高兴?” 高兴道:“是我师父给我起的名字,他喜欢呗,我无所谓咯。你还不是,好好地高原不叫,叫什么紫风,害得咱俩打了几场,都不知道对方是谁。” 紫风问道:“当年我被撼天虎抽了一鞭,爬起来后,突然又被你推到,然后看见一辆突然冲出来的板车撞上了你,你趴在板车上,喊着‘哥哥’,我就拼命地追赶,然后就看不见你了,你跑去哪里了?” 高兴道:“还说呢,一不小心搭了这趟顺风车,险些把我送出城去,幸好被师父所救。” “师父?” “嗯,就是咱俩一起进昙州城时,你找他问路的那位伯伯。” “是他救了你?后来又成了你师父?” “是。”高兴点了点头。 “我被师父救了后回头去找你,可是找不到,后来师父也曾帮我去打听,说你被撼天虎给抓走了。我就拼命习武,想练好功夫去救你,可是我打不过他。哥,你怎么就成了撼天虎的弟子了呢?” 紫风叹了口气,苦笑一声,道:“当初我去追你,却突然被人抓住,抓我的人就是撼天虎,可是,却是他女儿柳青芸让他抓我的。” 高兴好奇地问道:“柳青芸?就是那个背上有一对儿白翅的女子?” 紫风点头:“是,原以为他们是想继续折磨我,没想到,柳青芸是见我被打,让她爹带我回去治伤,谁知,阴差阳错,反而让我们兄弟分离了。” 高兴苦着脸道:“是啊,我被板车送出去了,你却被撼天虎带走了,哥,十年了,你过的好不好?” 紫风苦笑一声:“有什么好不好,跟你分开后,我恨透了撼天虎,本想离开,可是我也无处可去,就想着干脆留下跟他们习武修炼,学会了好杀了撼天虎。” 高兴撇了撇嘴,道:“哥,我觉得,你杀不了他哎。” 他是实话实说,紫风也不否认,点头道:“是,我杀不了他,如今,我……” 见紫风欲言又止,高兴问道:“怎么了哥?” 紫风面色阴郁,道:“如今,我也不打算杀他了。” 高兴诧异:“为什么?难道,因为撼天虎是你师父,所以你无法下手?” 紫风摇头:“不,不是,是因为,柳青芸。” “柳青芸?” 高兴一怔,眼珠滴溜溜一转,陡然反应过来,猛提一口气,指着紫风的鼻子:“哦——你跟柳青芸,你、你们、你们……” 紫风苦笑不语,显然已经默认。 高兴沉默片刻,正色道:“哥,我知道,如今你跟着撼天虎,撼天虎是你的师父,或许未来也是你的岳丈,于私而言,你放弃仇怨也无可厚非,可是,撼天虎背靠太子,为虎作伥,杀人如麻,害人无数,于公来说,似这等恶人,人人得儿诛之,我高兴第一个不能容他。哥,我听说过‘京城双魔‘的名头,你跟着撼天虎,跟着太子,是没有好结果的,不如,撤手吧,跟我走。” 紫风问:“跟你走?背弃太子,投奔晨郡王?” 高兴神色严肃地道:“太子和晨郡王完全不是一类人,太子阴险狡诈,心狠手辣,不是害人就是杀人,他若做了皇帝,第一件事必然是铲除异己,到时候定然又是一番血腥屠杀,而晨郡王为人良善,高瞻远瞩,运筹帷幄,他才是今后梁国皇帝的不二人选,也只有他才能给梁国百姓带来太平盛世,哥,认清形势才行啊,再说了,就算咱们不投靠谁,咱们兄弟二人也可以仗剑走天涯,锄强扶弱,匡扶正义,做一介江湖侠士也不错啊,总之,绝不能与太子,撼天虎之流为伍。” 听得此言,紫风沉默良久。 高兴道:“哥,你还有什么抛不下吗?是柳青芸吗?” 紫风默默摇了摇头,道:“小乐,你不明白,我跟着撼天虎十年了,看见他所作的一切恶事,坏事,我也恨不得杀了他,可是,从武功造诣上来讲,我还远不如他,想杀他,谈何容易?!若真一刀杀了他,反倒便宜了他。所以,我一直有个心愿……我想要超越他,碾压他。” 高兴:“超越?碾压?你想做什么?” 紫风眼中闪出两道寒光,咬牙道:“我要踩到他头上,让他对我俯首称臣,我要报当年一鞭之仇,我要让他为这十年付出代价。” 高兴有些急了:“哥,你想背靠太子,让太子给你这个机会?你要超越撼天虎,难道你要做京城最大的魔头?你疯了?你知道跟着太子,你就要不停地作恶,你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吗?你会被万人唾骂,会成为人人喊打的恶魔!” 紫风道:“我知道,可我无所谓,只要我的目的能达到,做什么,我都不在乎。” 高兴急道:“可我在乎!哥,你若再这样下去就当真没有回头路了。” 紫风冷声道:“我找到弟弟了,见你过的很好,我就放心了,接下来,我将专心去做我的事,只是,小乐,你不要跟我作对,我不想再跟你兵戎相见。” 高兴面色凝重地道:“哥,黑白有定论,从来善恶不同行,正邪不两立,你若执迷不悟,我们兄弟早晚有一天还是会兵戎相见的,到时候,我不会让步的,你信不信?” 紫风看着他,伸手轻轻抚摸他的脸,微微一笑道:“小乐,你长大了,跟小时候长的不一样了,眼界也不同了,我为你能如此通晓大义而骄傲,只要你好,我便安心了,至于我嘛,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今后的路再难我都要走下去,你不必劝我。” 高兴道:“哥,为了我,你也不愿意放手吗?” 紫风轻叹一声:“快了,最多半年,必见分晓,小乐,给我半年时间。” 他站起身来,说道:“今天的任务失败了,我还得回去复命。” 高兴问:“太子会对你怎样?” 紫风嗤笑一声:“还能怎样?没事,太子手上能用的人不多,热黑木原本就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他心里清楚的很,我嘛,对他来说不过是用来警告热黑木的一枚棋子罢了,放心吧,我能应付。” 高兴一脸认真地道:“哥,我跟你说的话,希望你多加考虑,任何时候你想抽身,无论别人怎么看待你,弟弟我都会高举双手欢迎你回来,哥,悬崖嘞马吧。” 紫风深深地凝视着弟弟,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明白。” 言罢,他翻身上马。高兴也牵过自己的马匹,踩蹬上马。 兄弟二人四目相对,紫风眼中透出一丝不舍,轻声道:“小乐,你多保重,我走了。” 高兴冲着他拱手施礼,道:“哥,你也多小心,后会有期。” 紫风额首,随即双腿一夹马腹,马鞭高扬,驱马向西疾驰而去。 高兴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轻声道:“哥,我不会让你在泥沼中越陷越深的。如果你的目标达到了,你是不是就可以回来了?” 这时,高兴已经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他的眼中闪出一抹坚定之色,继而掉转马头, “驾”一声高喝,马儿撒开四蹄,向东飞奔。 月光稀稀落落洒在幽黑的地面,宛如珍珠铺满大地,泛出点点亮银色的光,大路上,两匹快马,一个向西,一个向东,背道而驰。? 第77章 魔头回归 热黑木没有猜错,高兴的确返回了松露山。 他将发现紫风是他哥哥,兄弟相认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他们,几位前辈亦是大感意外,万万没想到,京城双魔中的紫风居然就是高兴心心念念十年的亲哥哥。 热黑木道:“难怪呢,我当初见着紫风,总觉得他的眼睛跟你长的十分相似,只是,你们两个的性格也相差太远了。” 高兴道:“我爹就是个不爱说话的,或许他更像爹,而且我哥被我继母打的次数也比我多,他心里不好受,我知道,而我呢,也许更像我娘,我娘死的时候我还小,但是我记得我娘就特别爱笑,每天都对我们笑,虽然我们家很穷,但是她却过的很满足,很快乐。” 祖慕热蒂笑道:“那你一定随你娘,什么困难在你眼里都不是个事儿。不过,你哥是京城双魔之一,而你是翼云镇的大魔头,如今你们哥俩可都是魔头了,加上撼天虎,岂不是三魔鼎立?” “祖慕热蒂,别瞎说!”热黑木出言打断了她。 “据说这‘京城双魔’这个名号是太子故意散播出去的,要说把紫风和撼天虎放在一起并称双魔,紫风还差得远呢,撼天虎臭名昭着,而紫风,认识他的人也并不多,依我看,太子意在逼着紫风走上一条不归路,若紫风能看透这一点,他定然知道该怎么做才能与他们划清界限。” 高兴突然脑中一道亮光闪过,“撼天虎才是真正的恶魔,紫风不是想踩死撼天虎嘛,那我为何不助他一臂之力呢?只要撼天虎这头恶虎被除掉,那我哥岂不是就可以脱身了?” 一个计划已经在脑中应运而生,随口对祖慕热蒂说道:“妖孽,你刚才是不是在恭喜我呀?如果你喜欢这个名头,我让给你便是。” 祖慕热蒂嘟着嘴:“我才不要呢。” 闵凤问道:“高兴,你哥哥若不愿回头,日后我们恐怕就是敌人了。” 热黑木道:“是啊,所谓正邪不两立,高兴,你要有心理准备才是。“ 高兴毅然道:“各位前辈放心,该怎么做,我心里清楚,邪不压正,高兴不会忘了初心心。” 热黑木赞许地点了点头:“我们信你,那我们一会儿就出发去京城,王爷还在等我们呢。” 高兴站起身来,说道:“热前辈,那你们就先行一步吧。” “什么?高兴,你不会不跟我们一起走吧?”祖慕热蒂急道。 “我还有些事要去办,办完了我就去京城跟你们会合。” “你要去哪里?” “我打算去一下翼云镇。” “翼云镇?” 热黑木问道:“你去翼云镇做什么?” 高兴回道:“我要去一趟雷震天。” 祖慕热蒂睁大了双眼,道:“难道你还要去雷震天打擂?” 高兴对热黑木和闵凤道:“不瞒二位前辈,在翼云镇我认识了一位好兄弟,他与我志向相投,他愿意带着一帮兄弟跟着我干,所以,我想去见见他。” 闵凤颇有些惊讶地道:“小子,你是打算拉队伍了呀。” 热黑木“哈哈”大笑:“好啊,行走江湖必然要有志同道合的好兄弟扶持,这是好事,高兴啊,你已经长大了,不是孩子了,我相信你一定能处理好自己的事情,放心去干吧,我们在京城等你。” 闵凤笑道:“没想到啊,润泽居然教出这么一个有主意的弟子,既如此,你就早去早回吧,万事小心。” 高兴恭敬抱拳:“多谢二位前辈。” “我也要去。”祖慕热蒂跳了起来,一把攥住他衣袖。 “高兴是去办正事,你跟着他做什么?你跟我一起去京城。”热黑木斥道。 “我不要,大魔头去哪里我就去哪里。”祖慕热蒂固执地攥住高兴的衣袖不放手。 闵凤微微一笑,对热黑木低声说道:“你就让她去吧,这孩子认准了高兴,你看不出来吗?” 听得此言,热黑木骤然醒悟,犹豫了片刻,道:“那就看高兴愿不愿意带着你了。” 祖慕热蒂大喜,将一双湛蓝色的眼睛盯着高兴,口中哀求道:“高兴,带着我吧,求你了,啊?!” 高兴眼珠一转,开口道:“好啊,你想去就去吧。” 没想到高兴居然难得地这么爽快就同意了,祖慕热蒂满脸喜悦。殊不知,高兴心里自有他的打算…… 得到前辈们的认可,高兴就和祖慕热蒂一同下了山,二人骑马直奔翼云镇。 到了翼云镇才刚酉时,尚未到用晚饭的时候,高兴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带着祖慕热蒂去了四方酒楼,也就是当初祖慕热蒂和她父亲住过的那家翼云镇上最好的酒楼。 二人刚进了大堂,就有小二迎了出来,一见祖慕热蒂,小二的眼睛就笑眯了起来:“呀,许久不见姑娘了,您今日前来是用餐呢还是住宿啊?” 也是祖慕热蒂这双眼睛辨识度实在太高,加之她美艳的相貌,很难令人过目就忘。 祖慕热蒂道:“住宿,也吃饭。” “好嘞!敢问姑娘,是一位还是两位啊,要几间房?”小二笑盈盈问道。 祖慕热蒂道:“两位,两间房。” “好好好,小的这就带您二位上楼看房……”说到此,他打量着高兴,陡然瞪大了双眼,惊呼: “哎呀,这位公子,您不是那位‘大魔头‘吗?” 高兴尴尬了,瞪眼道:“什么大魔头,你会不会说话啊?” 小二反倒是满眼敬佩之色,说道:“公子,我认得您呀,上回我亲眼见您打败了翼云一霸王家兄弟,了不得啊。” 高兴一脸尴尬地抬手挠了挠头,道:“哎,这事就别提了,肚子饿了,先给我们弄点吃的吧。” “哎哎,好嘞,这堂中杂人多,既然二位要住店,不如二位先去看房,然后小的将酒菜给您送房里去,二位看如何?” 高兴尚未发话,祖慕热蒂抢先道:“好啊,那我们就先去看房吧。” …… 二人选了相邻的两间房,又点了几个小菜,小二手脚倒是快,不一会儿,便端着酒菜送了进来。 摆定酒菜,高兴问道:“小二,我问你,最近翼云镇可太平啊?“ 小二回道:“说到这个啊,小的还真有话要说,自打大魔头……哦,不,公子您打了王家兄弟,便是他们手下那帮杂碎都不敢露面了,翼云镇的确安稳了一段时间,可是最近一个月,有出了幺蛾子,镇上又多了些陌生面孔。” “陌生面孔?可知是何人?“高兴问道。 小二道:“要说是何人呢,我也不知道啊,只是,他们也不是日日在此,每隔两日便会有七八个人在咱这镇上晃悠,好像是在找什么人,手里都有家伙,看起来倒是些练家子,而且每次王家兄弟都会跟他们在一起。” “王家兄弟……找人?”祖慕热蒂满眼诧异之色。 小二道:“可不是嘛,要说吧,你找人就找呗,可每回前来还总是抢人店铺东西,吃饭还不给钱,弄的鸡飞狗跳,看他们凶神恶煞的样子,谁也不敢惹他们啊,唉,镇上百姓背地里都念叨呢,要是‘大魔头’在此,就肯定没人敢欺负咱镇上百姓了,这下您回来了,可真是太好了。” 祖慕热蒂略一思忖,转而对高兴说道:“你说这些人不会是在找你吧?” 听得此言,小二一个激灵,忙说道:“哎哟,您这一提醒我倒是想起来了,他们曾向路人打听‘大魔头’来着,莫非是王家兄弟带人来找您复仇?公子,若真是这样那您可千万要小心了啊,那王六可是撼天虎的人啊。” 高兴神情自若地问道:“可知他们今日是否在镇上?” 小二道:“这两日倒是没见,不过,撼天虎就住在辛州城,离这里很近的,他们随时可能过来。” 高兴又问:“王家兄弟呢?” 小二道:“要说这王家兄弟啊,起初怕遇上公子您,他们倒也不敢嚣张,可是这么久了,迟迟不见您出现,他们又开始祸害百姓了,这不,半月前,老徐家的二丫头就被王老七给糟蹋了,那二丫头最后跳河自尽了,唉!” “王老七!” 高兴眼中闪过一丝怒火,他握着筷子的手指轻轻一拧,筷子瞬间被捻成粉碎。 小二见状吓了一跳,“公子您……” 祖慕热蒂对小二说道:“好了,我们知道了,你再去拿双筷子来吧。” “是。”小二躬身退下。 看着高兴满面怒容,祖慕热蒂义愤填膺地道:“似这等恶霸就不能留着祸害百姓。若再被我看到王老七,姑奶奶我非要废了他不可。” 高兴沉吟片刻,心道:看来他们一直在找我啊,倒省的我去找他们了。哥,既然你跟撼天虎是“京城双魔”,那我高乐索性就把翼云镇这个“魔头”的名号也打出去,咱们就索性拉开架势好好斗斗法。 他伸手抓起碟子里的牛肉塞进嘴里。 “喂!你用手抓啊?你是野人吗?”祖慕热蒂瞠目。 “我是大魔头,你不知道吗?快吃,吃完我们去办件大事。”高兴自顾自咀嚼着牛肉。 “什么大事?是去收拾王老七吗?”祖慕热蒂顿时兴奋起来。 “跟我去了就知道了,告诉你啊,我吃完就走,你要是没吃完就别跟我去了。” 又一大块牛肉塞进了嘴里,他边咀嚼边动着脑筋。 “哦哦,我吃饭很快的。”祖慕热蒂忙端起碗来,夹了菜,狼吞虎咽,生怕吃的比他慢了。 …… 吃罢晚饭刚到戌时,夏日的太阳久久不愿落下,余晖照耀着天际,月亮却已经升空,可谓日月同辉。小镇各处烟囱飘着淡淡的青烟,高兴带着祖慕热蒂来到了大街上。 小镇的大街不算宽敞,却人来车往,店家也尚未关门打烊,高兴东瞅瞅西瞧瞧,俨然一副逛街的样子。 见他大摇大摆地在街上溜达,祖慕热蒂悄声问道:“喂,你这是在干什么?还怕人家看不见你吗?你不知道王老七是在找你吗?” 高兴道:“是啊,正因为我知道他们在找我,所以我得让他们找到我呀。” 听闻此言,祖慕热蒂眼珠一转,刹时明白了,“哦,你是拿自己做诱饵啊?” 高兴从嗓子眼里“嗯”了一声,心倒:我不光是要让王老七看见我,还得让全镇上的人都看见我,否则我这一趟不是白来了嘛。 “哎哟,公子,是您呀?!” 一个挑着担子的中年男子站在他面前,布满汗水的脸上满是喜色,他匆匆放下手中的挑子,冲着高兴抱拳深深一揖,口中道:“多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你是……”高兴打量着他,一时没想起来。 那男人笑道:“我就是几个月前被王家兄弟打伤的那个人啊,您和一位带着面纱的姑娘救的我,还让他们给我掏了医药费,您想起来了吗?” 高兴终于认了出来,笑道:“原来是这位大哥啊,身子都好了?” “好了,早就好了,还得多谢您二位啊,否则我的小命早就没了……” 这人嗓音洪亮,果然招来了不少好奇的人,有人瞬间认出了高兴,激动地高声唤道:“是大魔头回来了,大家快来看啊,是大魔头回来了。” 不过眨眼间,高兴的身边便呼啦啦围了几十号人。 人人都喜笑颜开,都说“大魔头来了,太好了。” 这次高兴可没有再因为喊他“大魔头”而感到尴尬,反而笑盈盈冲着众人连连拱手。 有人说道:“大魔头,你知道嘛,王家兄弟安稳了没多久,见您不在镇上,他们又出来祸害人了,不但砸了这位大哥家里的家当,还抢走了他所有的钱,好在他们还顾忌着您,没敢再动手打他。” 那男人忙摆手,道:“没事没事,不管怎么说,当初都是公子救的我,我那些家当都是破烂货,砸了就砸了,钱也是王家给的医药费剩下的,也没几个铜板了。” 听得此言高兴顿时怒火中烧,恨声道:“居然还有这等事?!” 一名年轻女子突然嘤嘤哭了起来:“可不是嘛,王老六前些日子带人回来,在我姨父家的酒铺里喝酒不给钱,最后还把我姨父的腿都打断了,我姨父到现在还躺在家里起不来呢,公子,您可得给我们做主啊。” 众人纷纷向他告状,高兴听在耳中,怒在心头,没想到王老七兄弟如此歹毒,更没想到自己这个“大魔头”随手的仗义之举,在翼云镇这些普通百姓的眼中居然如此重要,这也让他深深地明白了,在这乱世之中,贫苦的百姓们是多么渴望有个人能勇敢地站出来为他们伸张正义,看着他们一个个悲愤的面容,和期盼的眼神,更加坚定了自己行侠仗义的信心。 高兴挺直了背脊,冲大家一抱拳,盎然道:“各位放心,有我在此,看谁还敢欺负你们!” 祖慕热蒂附和道:“没错,我们在这些歹人眼中就是魔头,就是他们的噩梦!” …… 不过一盏茶功夫,“大魔头”回到镇上的消息就传遍了小镇。? 第78章 仗剑除恶 亥时,高兴带着祖慕热蒂去了雷震天。 雷震天门外站着的小厮一见高兴,眼珠子都发了光,忙迎上前来道:“公子,您可是许久没来了,大伙儿都念叨您呢,快请进,快请进。” 他一如往常,没有收高兴和祖慕热蒂的进门费。高兴也不客气,迈着四方步,笑盈盈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雷震天的后院擂台上有两个人已经开打,围观之人众多。 高兴扫视着众人一圈,最后,他走到了一人身后站定,说道:“今天天气可真热呀,方兄挤在这里看热闹,‘暖和’吗?“ “热的快冒火了……“ 那人豁然回头,一见高兴顿时大喜过望,一拳砸在高兴的肩窝,笑道:“哎呀,大魔头,你终于回来了呀,可想死哥哥我了!” 此人正是高兴此次要找的人——方正。 方正与祖慕热蒂互相见了礼,随即将二人带到院子一角,说道:“兄弟,人都给你准备好了。” 高兴眼睛一亮:“在哪里?” 方正扭头,下巴朝着擂台方向努了努嘴,低声道:“一半都是。” 高兴扫了一眼,这擂台下少说也有五六十号人,一半都是,说明其中至少有二三十个是方正的人。 高兴喜道:“方兄果然朋友遍天下啊。” 方正笑道:“都是一帮侠义之士,不过,兄弟别嫌咱们功力低下就好。” 高兴笑道:“怎么会,武功不好可以修炼啊,人心不好可就难救了。” 方正道:“说的好。你等着,我把弟兄们叫来认识一下。” 高兴:“好,有劳方兄了。” 不一会儿,方正带着二十多号人走了过来。 全是清一色的年轻小伙儿,一个个神清气爽,精神烁烁。 两下见了礼,方正说道:“我跟弟兄们一说这事,他们无有不从的,都巴巴地跟着来了,都想跟着‘大魔头’干,我们已经在这里等了你一个月了。” 小伙子们连连点头称“是”。 高兴冲着众人一抱拳,道:“多谢各位看得起我高兴,往后,咱们便是兄弟了,一起行侠仗义,匡扶正义,锄强扶弱,铲除妖魔。” 众人抱拳低声道:“行侠仗义,匡扶正义,锄强扶弱,铲除妖魔!” 方正道:“我在翼云镇有个宅子,虽不大,但是也有得几间房,往后咱们可以去那边,这里人多口杂……” 正说着话,突然,从院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 “啊!”一声惨呼,随即一个人“飞”了进来,重重摔在院中草地上,捂着胸口半晌爬不起来,此人正是门外收进门费的小厮。 这突如其来的一出,令在场众人皆惊,纷纷转身向门前看去,便是台上比武的两个人都停下了厮杀。 只见院门处趾高气扬地走进来六七个手持刀剑的男子,为首一个身高马大的三十左右男子,下巴高昂,一副目中无人的张狂相,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王六,紧随他身后进来的一个泼皮相的男人便是他的弟弟王七。 高兴唇边划过一丝嗤笑,暗道:难为我在小镇上跑了一个多时辰,就是想让你们知道小爷我来了,你们果然出现了。 他低声对方正说道:“方兄,他们是来找我的,我来对付就好,你们不要插手。“ 方正神色紧张地道:“兄弟……” 祖慕热蒂沉声道:“听他的。” 方正点了点头。 …… 果然,王六气势汹汹地扫视了众人一圈,扬声喝道:“大魔头呢?大魔头在哪里?给我滚出来! 王老七下巴快翘到了天上,跟着高声嚷嚷道:“我们知道大魔头来雷震天了,还不快自己滚出来,要是害怕了就出来跟我们哥俩磕几个响头,我们或许可以考虑让你死的痛快些!” 方正低声道:“瞧他们一副颐指气使的德性,兄弟,你可要小心了。” 高兴微微一笑道:“放心吧兄弟。” “王六王七,你们是在找小爷我吗?是不是上次挨打还没挨够啊?!”高兴分开面前众人,缓缓走了出来,一脸的不屑之色。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见高兴,王六的两只眼珠子顿时变得赤红,手中大刀直直指向他,恨声道: “当时爷是一不小心着了你的道儿,成了翼云镇的笑柄,这口气不咽下去,爷睡觉都睡不踏实。” 高兴慢条斯理地道:“这么说,你今天来,是想请我帮忙,让你咽气的咯?那我倒是很乐意帮你。” “哈哈哈……”众人发出一阵哄笑声。 王六脸都变绿了,恨声道:“牙尖嘴利,爷早就想将你碎尸万断了,可是这两个月,你跑的影子都没有了,今天,你既然来了,便是你的死期到了。” 王老七躲在王六身后,探出头来,恶狠狠地道:“就是,今天你就休想活着出去!” 高兴道:“哟,这是要动手啊?” 王六狞笑着道:“何止动手,老子今天要杀人!” 高兴忙对院中众人说道:“哎,大家听见了吧,这人要在雷震天大开杀戒了,麻烦大伙儿退到墙边啊,给他让点地方,到时候别溅你们一身血。” 众人呼啦啦潮水般向后退去,顿时,让出来大片空场地。方正也带着他的弟兄悄然退到墙边,祖慕热蒂死死盯着王六,双拳攥紧,蓄势待发。 高兴笑道:“场子给你空出来了,你是打算怎么打啊?” 王六突然抬手高喝一声:“给我上!” 他身后六名男子顿时飞身而上,手持刀剑将高兴团团包围。 “打不过我就群殴啊?王六,你就这点出息?”高兴毫不吝啬讥讽之词。 王六恶狠狠地道:“老子要杀人从来不管什么单打还是群殴,打死就好。给我杀了他!” 他一声令下,六名男子手中刀剑齐齐向高兴身上要害攻去,高兴不慌不忙,腾身跃起,足尖轻点刀背,突然跃过王六,飞身扑向王老七,好一个剑走偏锋。 王老七吓的尖声大叫,王六忙挥刀向高兴劈去,双方刹时战成了一团,高兴使出了神行功,宛如一个人形幻影,在刀光剑影中穿梭,游刃有余,刀剑始终连他的衣角都无法触碰得到,引得围观之人惊呼阵阵,叫好声不断。 一见王六这些人的身手,祖慕热蒂已经胸有成足,她悄悄对方正说:“找人去把院门守了,狗要关门打才有意思。” 方正诧异:“关门打狗?” 祖慕热蒂唇边划出一丝笑意:“没错,守住了,一个都别放出去。” 见她如此笃定,方正点头:“好,我这就去办。” 王六眼见他们根本无法靠近高兴身侧,不由得恼羞成怒,他收起大刀,催动内力唤出了护身法器独角兽,与此同时,那六名随从亦催动出各自的护身法器来。 独角兽体壮如牛,唇上犄角粗壮而锋利,另外六人的法器乃是三尾狼、巨头蟒、长臂猿、凤头鸡,三足龟,火鼠。 高兴仰头看着临空出现的这么些个护身法器,不是色泽暗淡,就是气韵不足,显然不过是些二三流的角色,内行一看就知道,这些法器的攻击力远远不够,难怪要群殴呢。 高兴乐呵呵扬声道:“王六,小爷我刚练出一个宝贝,正好拿你们练练手,你要不要欣赏欣赏啊?” 言罢,手中霍然出现一条小白蛇。 王六“哈哈”大笑,道:“大魔头,看来这两个月,你没有丝毫进步嘛,你还打算用你的小蛇跟我们七个人的法器相斗?当真是不自量力!” 高兴笑道:“嫌小啊?喜欢大的是吗?那我就如你所愿!” 他话音刚落,手中小蛇刹时不见,突然半空中现出一条白色宛如大腿粗的巨蟒来,蛇身长达三丈,比面前那条巨头蟒更粗壮一倍。 在众人惊呼声中,高兴道:“还嫌不嫌小?要不,再大点儿?” 巨蛇骤然暴增一圈,蛇身宛如他的腰身粗细,身长更是长达四丈,弯曲的身体在空中游动,口中蛇信吞吐,宛如腿粗。 王老七吓的哆哆嗦嗦道:“哥,咱们行不行啊?” 王六道:“他这么年轻能炼出什么狠玩意儿?没准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银样蜡枪头,咱们七个人还怕打不过他一个?” 他恶狠狠高喝一声:“杀!” 顿时,独角兽和七头怪兽向巨蟒扑去,火鼠喷出一道火焰,巨蟒张开血盆大口,将火焰尽数吞入,随即粗壮的尾部横扫而至,随着一阵巨大的“劈啪”声中,怪兽纷纷被击碎,半空中充斥着兽类的咆哮声。 随即碎片再次合体,巨蟒陡然大嘴一张,一道火焰向这七头怪兽喷射而去,吓的六名随从慌不迭地唤回法器,只守不攻。 修炼之人极为爱惜自己的法器,稍有不慎,法器受损,等于损失了若干年的功力,如今巨蟒在此,他们眼见不敌,自然不敢贸然进攻。况且,他们只是来助阵的,对面的这个被王六称为“大魔头”的小伙子,他们既不认得,也无冤无仇,谁又愿意平白为别人拼命? 王六见状气不打一处来,他催动内力,独角兽飞跃而上,长而锋利的犄角向巨蛇顶去,巨蛇张开大口,一条冰柱宛如利剑戳进独角兽的身体,独角兽发出一声嘶吼。 王六脸色发青,突然手持大刀向高兴劈去,高兴原本专注于空中两兽之战,没成想王六会突然出手进攻,待要闪避已是不及。 “高兴!” 祖慕热蒂大惊失色,正要冲上前去,突然间高兴的面前一道白光闪起,宛如一道屏障,挡在了他和刀锋之间,王六只感到刀尖撞上了墙壁,顿时虎口发麻,尚未待他反应过来,临空而下一个巨大的爪子,一把抓住了他的头颅,将他整个身子提到了空中。 王老七惊呼:“哥!”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包括高兴。 只见那个爪子居然就是巨蟒身上伸出来的,它提着王六狠狠甩了甩,随即从半空扔了下来,在众人的一片惊呼声中,“扑通”一声,坠落地面,口中鲜血和白沫狂吐,抽搐了两下,便蹬了腿,他永远不会醒来了。 王老七吓的目瞪口呆,扑到王六身上嚎啕大哭,突然,他跳起来拔腿就向外跑,刚跑到门口,就被方正安排的两个守门的弟兄给扔了回来。 “回去吧你!” 王老七眼见逃跑不成,他一把抓起王六的那柄大刀向高兴劈去,“我杀了你!” 高兴冷冷地看着他,纹丝不动。 尚未待他靠近,空中发出一声尖锐的啸声,一条粗壮蛇尾“啪”一声,重重击打在他前胸,王老七倒飞了出去,栽倒在地,后脑勺重重砸在地上,随即鲜血拌着脑浆流淌了出来…… 高兴缓缓将目光转到那六人身上,六名男子惊慌失措,忙不迭收了自己的护身法器,齐齐跪下,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啊!” 高兴走到他们面前,沉声道:“你们是谁的人马?” 一名男子颤声道:“我们,我们是撼天虎柳府的人。” 高兴冷声道:“撼天虎,杀人如麻,十恶不赦,既然你们甘心做他的走狗,今天来了,就别想出去了。” 人群中有人愤然高喝:“撼天虎的走狗,都是吃人的野兽,打死他们!” 一人高喝带动众人喊声震天:“杀了他们这帮助纣为虐的狗东西!”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群情激昂,声震云霄。 高兴厉声道:“你们听到了吧?什么叫民意,这就是民意!你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那些随从们仰头看着半空中向他们张开血盆大口的巨蟒,一双如灯笼大小的发着绿光的眸子瞪视着他们,仿佛随时都会出手杀人。到此刻,性命自然比一切都重要,他们战战兢兢地道: “小爷饶命,我们只是府中护卫,不曾杀人啊!” “不曾杀人?” 高兴又向前踏出一步,眸色凛然,冷声道:“你们今天跟王六一起来,不就是想杀我的吗?有句老话说的好: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们究竟有没有杀过人,我不知道,只有你们自己心里最清楚。” 一听这话,六人吓的连声道:“我们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公子饶命啊。” 高兴沉声道:“饶命?好,那我就饶了你们性命。” 六人连连磕头:“多谢公子饶命,多谢公子饶命。” 高兴道:“别忙着谢啊,这么多人都要我杀了你们,可见你们多遭人恨,你们追随撼天虎,为虎作伥,害人无数,所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不给你们一点惩戒,对不起我翼云‘大魔头’的‘雅号’。” 他转而对祖慕热蒂道:“我说妖孽,接下来的就交给你了。” 祖慕热蒂走上前来,盯着这六人,湛蓝色的眼球中闪过一抹狡黠之色,她张开双臂,顿时手中现出冒着一股淡淡黑烟的凌霄黑风棍。 此刻的祖慕热蒂宛如一位天上下凡来惩戒人间恶魔的仙女,目光凌然,威风凛凛地道: “功力太高会让你们有太多的欲望,那本姑娘就让你们彻底死了心,从此好好做人吧。” 黑风棍缓缓移动到他们面前,突然,棍尖飞速点向六人丹田,六人接连惨呼,倒地翻滚。 高兴冷冷地看着他们,说道:“我今天不杀你们,但是已经废了你们的功力,从今天开始,你们离开撼天虎,悬崖勒马还来得及,否则,早晚有一天,我一样会灭了你们!” 六人痛苦地捂着腹部,面面相觑,随即纷纷跪在高兴面前,抱拳道:“多谢公子不杀之恩。” 高兴从怀中取出三锭银子,丢给他们,“拿去分了,回家好好生活,赡养父母。” 捡起银子,一名男子磕头道:“多谢公子,我等这就回家,再也不去柳府了。” 高兴道:“去吧!” 六人在众人的哄笑声中,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第79章 暗中筹划 方正看着地上两具尸体,恨声道:“这两个畜生手里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血,如今死了就干净了,翼云镇的恶霸终于除掉了,多谢兄弟行侠仗义,为民除害!” “行侠仗义,为民除害!” “行侠仗义,为民除害!” “大魔头!大魔头!” 在众人激昂的呐喊和欢呼声中,高兴带着祖慕热蒂和方正等人离开了雷震天。 方正将高兴和祖慕热蒂带到自己的宅子里,问道:“弟兄们既然愿意跟着高公子,那我们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呢?” 高兴说道:“接下来,咱们的主要任务就是对付撼天虎。” 方正喜不自胜:“如何对付?” 高兴道:“见机行事,伺机而动咯。” “那紫风呢?”祖慕热蒂问道,眼神中带着一抹深意。 高兴自然知道她问这话的意思,微微一笑,说道:“紫风是武德堂堂主,武德堂归太子管,这紫风自然要服从太子的安排,太子让他干什么,他就得干什么,如果他是太子的左膀,那么撼天虎就是太子的右臂,咱们只要阻挠紫风,就宛如断了太子的左膀,只要给撼天虎捣乱,就是毁了他的右臂。” 听得此言,方正骤然惊觉:“哦,你的意思是,咱们打不过他们,就给他们搞破坏。” 高兴点了点头,“方兄果然一点即透,有些话咱们自己知道就行了,不必外传,你知道其中利害,至于撼天虎的行动,我们有人盯着,待到合适的机会,该出手时自然会出手。” 方正道:“我明白。” 高兴道:“这些弟兄都住在翼云镇周边,集合起来也比较容易,既如此,就请方兄守在翼云镇,一来,可以保护镇上百姓,二来嘛,等待我的消息,还有,我需要几只鸽子。” “要信鸽?没问题啊,我这后院中就养着十几只呢,高兄弟何时离开,便过来带几只走。” “太好了,如此你就可以及时收到我的指令。” “那我呢?我该做点什么?”祖慕热蒂问道。 高兴看着她,笑道:“你嘛,帮我养鸽子咯。” 祖慕热蒂嘟着嘴:“养鸽子?我可不会养鸽子。” 高兴道:“我带你来这里,你以为会让你干什么?就是让你学学怎么养鸽子的。” 方正笑道:“姑娘你可千万别小看养鸽子啊,尤其是信鸽,往来消息传递可就都靠它了,必须要有可靠的人掌管才行,万一消息落在敌人手里,那咱们的损失可就大了,而且,往后传递的消息都是姑娘你第一个看见,所以你说这个任务重不重要?” 听他这么一说,祖慕热蒂这才嘟着嘴,勉强应了:“那好吧,我先接了这个活儿,不过我可说好了,如果我不想干,你就换人啊。” 高兴道:“我相信你能做好,因为祖母热的是最聪明的姑娘,往后我们的消息传递可就全仰仗你了哦。” 被高兴这一通夸赞,祖慕热蒂终于笑了:“那是,所以你要对我好一点,否则我就不给你放鸽子送信。” 高兴就知道祖慕热蒂是极好哄的,她那点性子早就被高兴拿捏的死死的,他道:“好好,我肯定对你好,免得你不高兴了耽误了我的大事可就糟了。” 方正笑道:“既如此,那就走吧,去后院看看我的鸽子去。” …… 祖慕热蒂嘴上说不愿养鸽子,可是待她见到方正家后院里那一笼鸽子时,喜欢得跟什么似的,那些鸽子也甚为乖巧,抓一只出来,便站在她手臂上,咕咕叫着,半步都不愿挪动,方正说,这是她跟这些鸽子有缘,将祖慕热蒂哄的好生开心。 到此时都不用高兴再说什么,她自己就上赶着要方正教她怎么养鸽子,放鸽子。 高兴在园中石墩上坐下,默默地看着他们,心中暗想:撼天虎见过我的蛇,若他得知我杀了他的人估计得气疯了,除非他并不在意手下的生死,否则必然会想方设法找到我,虽说自己杀了王六,可看起来王六武功甚是一般,估计他在撼天虎心中的分量并不重。 说起蛇,他突然想到今天巨蛇腹部突然伸出的那个爪子,当时情况紧急,他也没深究,如今想来的确十分诧异,明明是条蛇,怎么会有个爪子?莫非真的异化了? 想到此,他催动内力将小蛇放出,细细打量,看来看去,就是一条蛇,彻头彻尾就是蛇,哪里有爪子呢?难道是我看错了? “你在看什么呢?”祖慕热蒂和方正一起走了过来。 高兴问道:“王六攻击我的时候,你们有没有看见我的蛇有什么不同?” 祖慕热蒂想了想,说道:“你的蛇身上冰体没有出现,而且……对了,它有个爪子。” 方正点头附和道:“是的,我看见了,突然伸出一个爪子,抓住了王六的脑袋提到空中了。” “你们都看见了是不是?”高兴将小蛇举到他们面前,“没有啊。” 二人俯下身子仔细打量一番,的确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祖慕热蒂嘟囔道:“难道它会凭空化物,情急之下突然变出个爪子来?” 方正摇头:“不会,没听说过有这样的法器,不过如今高兄弟的法器比起几个月前可是精进了不少,小蛇能变成巨蟒,还能喷火,可是赤火蟒么?曾经也听说过有人炼出赤火蟒。” 祖慕热蒂道:“不是,我爹说它绝非赤火蟒,因为它身上覆冰,口中喷火,还能喷冰,威力惊人,至少我爹就没见过,应该它的潜能还没完全发挥出来,高兴,你得继续加油哦,我对你的法器很感兴趣,我也很想知道它究竟是什么。” 高兴收起小蛇,起身道:“走吧。” “去哪儿?” “该去酒楼歇息了。” 二人随即向方正告辞,约好次日来取鸽子,便回了酒楼。 走在路上,高兴一言不发,祖慕热蒂偷瞧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问道:“你怎么了?” 高兴回道:“跟你说,你信吗?这是我第一次杀人。” 祖慕热蒂问:“是不是觉得心里很沉重?” 高兴“嗯”了一声。 祖慕热蒂道:“我看得出来,你从雷震天出来后就不高兴,可他们都是坏人,是咎由自取,你说过,要匡扶正义,锄强扶弱,可是似这等恶人不杀,他就会一直为害人间,高兴,你是英雄。” “英雄?”高兴还从未想过自己能与这个词离的这样近。 “那你还是喊我大魔头吧,我听着还习惯些。” 祖慕热蒂将身子绕到他眼前,一边倒着走,一边说道:“高兴,说实话,我认识你虽然短短几个月,却觉得你变化很大。” 高兴放缓了脚步,生怕走快些就要撞到她身上,口中问道:“变化很大?怎么大了?” 祖慕热蒂道:“你的功力增强速度太快,而且你成熟的也很快?” “成熟?” “是啊,从前你一心想找哥哥,想杀撼天虎,偷摸着去找撼天虎打架,可是你现在不一样了,你变得冷静了,会思考了,有长远的打算了。” 高兴微微一笑:“那你倒是说说看,我有什么长远打算?” 祖慕热蒂道:“你要方正他们阻挠紫风,破坏他的计划,是想帮他,对不对?你要给撼天虎捣乱,也是想给你哥助力,更是给你自己一个机会,若撼天虎死了,你哥不但解脱了,亦可削弱太子的力量。” 高兴没有说话,不得不说,祖慕热蒂真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把他的心事分析了个透彻。 祖慕热蒂又道:“从前你无论如何都不会杀人,可今天你开了杀戒,杀的是撼天虎的人,你故意激怒撼天虎,想让他来找你?可你明知道自己打不过他,让他来找你无非是想给他添堵分心罢了。” 高兴依旧没有说话,说什么呢?祖慕热蒂把他心里的话都说完了。 祖慕热蒂停下了脚步,仰头看着他,低声道:“高兴,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我会助你一臂之力。” 高兴静静地看着她,抬手在她的手臂上拍了拍,轻声道:“谢谢啊。” 他绕过祖慕热蒂,继续向前走,口中说道:“不过,你还是先好好给我把鸽子养好吧。” 祖慕热蒂跟在他身后紧追几步,说道:“喂,高兴,我跟你说真的。” “我也跟你说真的。”高兴头也不回地说道。 “我们京城有人马可以给你用。” 高兴陡然停下了脚步,霍然转身,祖慕热蒂来不及止步,一头撞在了他结实坚硬的胸口,小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不满地嘀咕道: “怎么总是这样,说停就停。” 高兴满眼诧异地问道:“你说你京城有人马?你们的人马不是在西域吗?对了,上回你爹说他有人马在京城,还说要分给我十人的,到现在还没兑现呢。” 祖慕热蒂道:“你知道太子为什么执意要杀我爹?就因为他们惧怕我爹那些在他眼皮子底下的人马啊,不妨告诉你,我爹有几千人都在京城郊外呢。” “几千?若几千人想逃过太子的眼睛那还真是困难了。“ 高兴继续说道:“可那是你爹的人啊,他还没把答应给我的人马给我呢,我都不好意思问他要,怎么,你敢动他的人马?” 祖慕热蒂道:“我爹最近太忙,也许把答应你的事给忘记了,如果你要用人,我可以调人给你的。如此一来,你京城有人马,翼云镇也有人,两边都有人可用,你行动起来岂非更加方便?” 高兴笑道:“那可太好了!先前子虚叔叔给了我十人,若能加上你的人,我就有二十人了。” 祖慕热蒂:“先别高兴的太早,我还有个条件。” 高兴:“什么条件?” 祖慕热蒂:“行动必须带上我,你这个领导者身边总得有个帮手吧,我可以帮你养鸽子,也可以帮你出谋划策,。” 高兴想了想,当即拍板:“行,成交,不过我有言在先,你跟着可以,不许轻举妄动,一切都要听我的安排。” 祖慕热蒂笑盈盈向他伸出手去:“我也成交!” 高兴握住了她的手,二人达成了一致。对于高兴来说,祖慕热蒂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只知道跟在他屁股后面吵吵闹闹的小丫头了,这几个月来,他和祖慕热蒂都在迅速成长,如今,以她的聪慧和对自己的了解,有她在身边相助,当然比给他五十个陌生的手下更为得心应手。? 第80章 鬼面偷袭 次日,高兴让方正派人去辛州城柳府探听情况,不过半日,打探消息的弟兄便赶了回来。 他们带来了新鲜出炉的消息,目前柳府除了柳夫人和柳子瑜,便没有第三位主人在家了,去除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使唤丫头,剩余家丁二十人,护卫二十六人。 高兴咂舌,道:“光家丁和护卫就四十多人,若加上被打死的王六,和离开柳府的六人,一共就是五十多人,这撼天虎家底果然殷实啊。” 方正露出一脸别有用意的笑容:“高公子让人打听这些事,不知想做什么?撼天虎可不在家哦。” 高兴咂咂嘴,故作淡然地道:“我怎么感觉方兄与我的想法一致啊?!” 祖慕热蒂忙说道:“别忘了,还有我呢,你们若是想干什么,别忘了,还有我祖慕热蒂一份儿。” 高兴看着这两人,心中暗自高兴,祖慕热蒂与自己相处久了,已经懂得揣摩他的心思了,他只要说前半句,她就能帮他说出后半句来,而万万没想到,这回方正居然也跟他想到了一处。 他们想的没错,高兴明确地告诉他们,自己打算夜袭柳府。 得到了明确的答案,祖慕热蒂和方正顿时亢奋起来,二人摩拳擦掌,激动不已。这也算是他们跟着高兴后的第一次行动。 高兴说出了自己的详尽行动计划,三人开始着手准备,方正放出信号,召集人马,方家世代经商,家底也够殷实,自掏腰包买了四匹马,因为没有自家马场,马厩也只能放三四匹马。 慕热蒂则戴着白纱斗笠去街上溜达了一圈,买了形形色色一堆面具回来。 高兴这个大魔头也没闲着,找了几名苦力,在方正这所宅子后面不远,寻了一处无人的荒地,让他们建一个小型的马场,免得往后人多了,马匹无处安置。 两个时辰后,二十二名弟兄纷纷驱马赶到,高兴将晚上的行动计划告之,这帮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无不振奋,一个个脱了长衫,露出了里面早就穿好了的黑色夜行衣,高兴咂舌,果然是有备而来啊。 自翼云镇往辛州城骑马需要两个时辰,他们按照计划,在戌时之前分头进入了辛州城。 半夜子时,乌云遮月,起风了,带来阵阵凉爽,路边树枝摇摆,树叶如浪起伏波动,发出哗哗声响,没有月光的街道上暗影绰绰,似要下雨的样子,路上早没了行人。 柳府外,二十多名身穿黑色夜行服的人迅速隐入东南侧墙脚下,这里便是柳府的后院,是大多数家丁和护卫居住的地方。 只见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戴着一个面具,有猫,有狗,有狐狸头,有猴脸,有弥勒佛,绿色的鬼脸,还有一个可爱的娃娃头,这些面具都是布做的,十分透气,只露出两只眼睛,用根长绳绑在脑后,倒是甚为服帖。 戴鬼脸面具的男子冲着众人一顿比划,继而有十人贴着墙根儿弓着腰蹑手蹑脚向北侧而去,鬼脸男子飞身跃上墙头,轻如狸猫一般。 他蹲下身来扫视着院中,随即朝墙外众人挥了挥手,率先跃入院内,带着娃娃头面具和狐狸头面具的人也飞身而上,如此这般,余下之人均相继上墙跃入院中。 这进入院中的十五人落下之处正是后院一处假山草坪,他们蹲在角落中,刚要起身,突然两名手持火把巡夜的护卫走到近前。 “哎?兄弟,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一名护卫似乎听见了什么动静,眼睛向墙角处扫来。 “没有啊,应该是风声吧,看样子要下雨了。”另一名护卫回道。 “没有吗?”护卫挠了挠头,谨慎地盯着墙角暗影处。 “嗨,你也太紧张了吧,柳爷在家才会有人来找他晦气,他不在家的时候咱们怕什么?” “嗯,那倒也是,咱们跟着柳爷杀人也不曾这样怕过,在自家地盘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不过,还是小心点的好,万一出了什么纰漏,咱们兄弟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好吧好吧,不看看你也不放心,那就去瞧一眼吧。” 手持火把的护卫率先踏过草坪向假山处走来。 墙脚下众人压低身形,恨不得将身子遁入墙体中才好,戴着鬼脸面具的看了一眼娃娃脸,二人微微点头,所有人都从靴子中悄然拔出了匕首。 两名护卫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伸出火把向假山后探视。火把的亮光照到了一张恐怖的鬼脸,那护卫顿时大惊失色,待要张嘴大喊,面前鬼脸突然不见了踪影,而一只手已经捂住了他的嘴,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从他颈部迅速划过,带出飞溅的鲜血,与此同时,他手中的火把已经落入娃娃脸的手中,这拨操作可谓心有灵犀,配合得天衣无缝。 而狐狸头此时也正一手扶着后面那名护卫的身子,手持的匕首上滴着鲜血。二人将两名护卫的尸体轻轻放在假山后。 此时,后院各房已经熄灯,鬼脸指着那些屋子,对他们又是一阵比划,随即众人猫着腰开始向各卧房悄然潜去。两人一组,十五个人,分成七组,只有鬼脸单独一人站在一个屋子前,鬼脸手中匕首轻轻一挥,他们同时开始用匕首撬开房门的门闩,迅速闪了进去。 鬼脸鬼魅一般闪身而入,黑漆漆的屋内伸手不见五指,鼾声此起彼伏。 鬼脸极尽目力,发现屋子里一字排开有六张床,而他只有一个人,鬼脸露在面具外的两只乌黑的眼珠滴溜溜一转,脚尖轻轻一点地,暗运神行功,手中匕首迅速划过第一个人的脖子,随着脚下迅速移动,他口中默念:一、二,三,四,五,六,不对,他骤然发现第六个人没有脑袋,再定睛细瞧,他划过的部位居然是一个人的脚踝,而他的头却睡在另一边,此人已然被脚部的疼痛惊醒,陡然睁眼张嘴,鬼脸飞扑而上,未待他喊出声来,这快如闪电的一刀已经切断了那人的喉管。 起初还是悄无声息,可是后来还是隐隐听见惨叫声传来,继而打斗之声从东侧一个屋子传出,随即西侧也有人开始嘶吼。 鬼脸迅速奔了出去,他冲进了西侧屋子,只见狐狸头正与戴着狗脸面具的弟兄一起和两名护卫杀在了一处,鬼脸毫不犹豫飞身而上,三打二,不过眨眼间便杀了那两名护卫,其余四名护卫已经在睡梦中见了阎王。 三人奔出屋子时,他们的人已经都从各房出来了,西侧门前,娃娃头等人正与四名护卫斗在一处。 就在此时,通往前院的长廊传来呼声:“有刺客,抓刺客呀!” 狐狸头带着几名弟兄向娃娃头奔去,迅速加入了战斗,此时敌寡我众,胜负已经十分明显,几名护卫支撑不了片刻便纷纷倒在了地上,非死既伤。 火把亮光闪烁,脚步阵阵,从前院呼啦啦冲进来数十名家丁护卫,手持长剑,口中高喊:“抓刺客,别让刺客跑啦……” 狐狸头低声问鬼脸:“要不要动用法器?” 鬼脸冷声道:“杀鸡焉用宰牛刀。” 继而冲着众人高喝一声:“弟兄们,别客气,大餐来啦。” 听得此言,众人手持滴血的匕首飞身向家丁护卫们扑去,瞬间便展开了一场肉搏战。 大多数护卫都在梦中被杀,家丁大多武功不济,只剩下少数的护卫与鬼脸他们周旋。 娃娃脸击退一名护卫,飞身退回鬼脸身边,低声问道:“速战速决吧,不能拖久了。” 鬼脸冷冷地看着战局,说道:“妖孽,你不是最喜欢关门打狗吗?现在的场子就交给你啦。” 听得此言,娃娃脸一双湛蓝色的眼睛闪动着激动的光泽,口中道:“好啊,多谢赏识。” 言罢,娃娃脸双臂张开,刹时,一根冒着淡淡黑烟的黑色长棍现了出来,她催动黑风棍向柳府中人凌空飞去,只一棒便打得一名家丁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一见这黑风棍便知,戴着娃娃脸面具,有着一双蓝眼珠子的正是祖慕热蒂,而戴着鬼脸面具的则是高兴,狐狸头乃是方正。 护卫们见状,但凡修炼过的,纷纷放出护身法器,这黑风棍果然厉害,见风搅风,见狗打狗,见人戳人,空中不知何人放出的一条带着翅膀的飞鱼,直接被飞速旋转的黑风棍搅成了一滩烂泥,散碎的灵气化为漫天碎光,聚都聚不起来。黑风棍打完那些护卫的护身法器,又去打护卫家丁,打的那叫一个痛快,一时间后院中一片鬼哭狼嚎,哀声四起。 柳府之人死的死,伤的伤,有怕死的开始向外逃,逃出大门,却被早已埋伏在门外的十名头戴面具的人围住,又是一顿暴揍。 就在祖慕热蒂玩的开心的时候,突然从天而降一个银色大网将黑风棍罩在其中,祖慕热蒂催动黑风棍飞速转动想突破大网,可是那大网不知是何材质,还是主人灵力甚强的原因,居然怎么都无法撼动。 大网渐渐收缩,越收越紧,黑风棍被牢牢缠住,祖慕热蒂大惊失色,待她发觉不妙想收法器之时,为时已晚,黑风棍被那大网困住,受对方灵气压制,以她自己目前的内力,根本无法突破这银丝网,更无法与对方的内力抗衡。 “尔等何人,夜袭柳府,杀我家丁,好大的胆子!”? 第81章 伏虎会 随着一声怒斥,从廊下走来一名美丽的中年女子,正是撼天虎的妻子柳夫人姚琴。 只见她面色冷凝,看着后院地上的死尸,和疼的满地乱滚的伤者,怒容满面。 “你们是来杀撼天虎的吧?我告诉你们,撼天虎如今就在京城,你们想杀他,去京城找他便是,杀这些家丁护卫算什么本事?” 高兴缓缓上前一步,目光冷冷地看着姚琴,扬声道:“那就先找他的狗腿子们算算帐了,不急,早晚会轮到他。” 姚琴嗤笑一声:“撼天虎的仇人遍天下,谁害的你你杀谁去,你杀这些人做什么?” 高兴厉声驳斥道:“我们杀了这些为虎作伥的护卫有什么不对吗?他们不都是撼天虎的爪牙吗?撼天虎以太子为靠山坏事做绝,而他们则以撼天虎为靠山,祸害百姓,逼良为娼,烧杀抢掠,是你这位当家主母看不见,还是你也在纵容他们行凶作恶呢?我们今天就是要让全天下人都看一看,跟着撼天虎为非作歹的人是什么样的下场,看谁还敢再来做他的护卫家丁,来一个我们杀一个,来两个我们杀一双,不信你就试试看,有一个算一个,都能上小爷的清单,小爷我会慢慢收拾,一个都不会放过!” 姚琴一时无语,她紧紧盯着鬼脸,沉声道:“你是何人?” 高兴盎然道:“我乃梁国百姓,替天行道,匡扶正义的侠士,似撼天虎这等嚣张跋扈,欺压百姓的恶人,人人得儿诛之!” 姚琴扬声怒斥:“如今,你们杀了我们这么多护卫和家丁,接下来是不是要杀了我啊?” 鬼脸呵呵冷笑道:“虽然我们不杀女人和孩子,但是,如果让我们知道,你也祸害百姓,我们同样不会放过,你好自为之吧!” 姚琴勃然大怒:“叫我好自为之?你好大的口气!听声音,你年岁并不大,怎么说我都是你的长辈,你居然这样跟我说话!不管你们是正还是邪,是对还是错,今日你们擅闯柳府,杀我奴仆,我便容不得你们!” 言罢,她双手一挥,那银色大网陡然腾空而起,瞬间爆涨,遮天蔽日,祖慕热蒂见状,忙收回了凌霄黑风棍。 鬼脸眸色凛然,低呼:“快撤!” 可是他的话还是晚了一步,那大网已经从天而降,将他们十五人牢牢罩在其中,他们纷纷用匕首切割银丝,却完全切不断,大网迅速收缩,将他们紧紧锁住,他们的手臂和背部已经被锋利的银丝割伤。 高兴怒道:“姚琴,我们是来教训撼天虎的,并无伤害你们妇孺之意,我劝你最好自己收回法器,别逼我动手!” 姚琴走到他近前,双目紧紧地盯着高兴,确切地说,是盯着他脸上这张鬼脸,冷声道:“听着,他是他,我是我,我从未杀过人,也从不想杀人,但是,今天你们杀了我院中几十号人,我不能不给他们一个交代,你们既然来了,便走不了了。” 高兴“嘿嘿”一笑:“我们来了,就肯定能回去,你信不信?” 姚琴沉声道:“小朋友,那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能冲出我的浑天银丝罩。” 高兴笑道:“天生万物,必有相克之物,我就有专克你这浑天银丝罩的宝贝,想不想见识见识?” 话音刚落,突然,半空中出现一条白色巨蟒,脑袋宛如井口大小。 望着这巨蟒,姚琴嗤笑一声:“一条蛇而已,想破我的银丝罩,开玩笑吧?” 高兴冷声道:“好,那你千万别眨眼哦,否则就看不到好戏了。” 说话间,巨蟒在空中蜿蜒游动,带起了阵阵萧风,突然,一物从它口中弹出,又瞬间不见,快如闪电,便在此刻,巨网上一根银丝断裂,灵气顿散,收紧的网顿时松懈下来,众人纷纷拨开银丝罩走了出来。 姚琴大惊,她忙催动内力补齐了断裂的银丝罩,反向空中巨蛇兜头裹去,巨蛇悠哉游哉缓缓扭动身躯,并未做任何的闪避,任由银丝罩将其包裹住,宛如一个巨大的网兜捕获的猎物。 姚琴脸上刚露出一丝不屑的嗤笑,笑容便瞬间凝滞,只见巨蛇口中手臂粗的蛇信正吸在一根银线上,这根银丝的颜色开始迅速变淡,随即这些银丝便如烈日下突然融化的冰凌似的,在一根根神秘的消失。 姚琴催动内力再补灵气,想将缺失部位补齐,却发现,她刚补上的银丝瞬间便又消失不见,她终于发现不对劲儿了,只要那巨蟒的舌头点在哪里,哪里的银丝便会变淡,继而消失不见。 姚琴大惊,但此时待要收回法器时已是无能为力。 无论她如何拼尽全力,那银丝罩宛如与蛇身连了体,根本收不回来,而且破损处的洞口越来越大。她急火攻心,加之耗损太多内力,喉头一甜,一丝血迹已从唇角流出。 她手指鬼脸男子,疾声喝道:“你用的什么鬼蜮伎俩毁我浑天银丝罩?” 鬼脸男子用手指了指她的法器,道:“网破鱼没死,让你失望了,不过呢,我做人从来都是得饶人处且扰人,只要你不跟撼天虎一起为非作歹,戕害百姓,我们自然不会与你为敌,罢了,小爷今日便不与你计较了。” 他话音刚落,空中巨蟒瞬间不见,只剩下破了一个大洞的银色巨网悬浮在空中。 姚琴忙收回法器。面对着眼前这些戴着各色面具的黑衣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连这个鬼脸男子的法器都斗不过,更别说面前的十五个对手了。既然人家没打算伤自己,自己又何必与他们作对?想到此,她沉声道: “各位还想怎样?” 高兴道:“当来则来,当走则走,现在,我们的事情办完了,就不叨扰了,这就告辞。” 说到此,他故作一本正经地向姚琴抱拳作揖,道声:“柳夫人请留步!” 言罢,大摇大摆地带着一群人从她面前走过,穿过长廊,居然大大方方地从正门走了出去,所过之处,家丁和丫头们都躲得远远地,不敢靠近半步。 刺客肆无忌惮地从大门走出去,对姚琴来说,当真是莫大的羞辱,可是她亦无可奈何。一口银牙几乎咬碎,愤愤然一跺脚,恨声道: “撼天虎你这个混蛋,都是你造的孽!” 突然她想起了什么,紧张地道:“子瑜……”忙向前院奔去。 …… 一帮年轻人,骑在奔驰的骏马上,首战告捷,意气风发,他们戴着面罩,一手拉着马缰绳,一手高举马鞭,策马疾驰。 两个时辰后,天尚未亮,他们已回到了翼云镇那所宅子里。 众人纷纷扯去头上的面罩,笑意盎然。 方正握着狐狸头面罩,高声道:“可把我热死了。” 高兴苦笑一声:“方兄,你的狐狸头倒是挺好看的,不像我这个,奇丑无比,最不堪入目的就属我了!” 方正笑道:“那你得感谢祖慕热蒂,是她特地帮你挑选的。” 祖慕热蒂道:“他是大魔头嘛,戴这个与他的身份最为匹配。” “身份?我哪里来什么身份,我那些名号不都是你喊出来的啊,尽败坏我名声。”高兴故作埋怨地瞪了她一眼。 方正笑着对众人说道:“弟兄们,今晚跟着‘大魔头’感觉怎么样啊?” 一名小伙子高声道:“痛快!我长这么大都没轰轰烈烈干一场仗,今晚还冲进了撼天虎的府里,实在是太痛快了!” 又一名十七八岁小子恨声道:“没错,撼天虎两年前抢了我大姨家的茶铺,打伤了他们全家,我对他恨之入骨,如今终于出了一口气!” 众人七嘴八舌说开了: “是啊,我邻居家的姑娘就是被撼天虎手下抓走的,那天哭的好惨,我爹出去帮忙,他们险些把我爹给打死,今天我们在他家门外把那些逃出来的家丁打的满地找牙,痛快至极。” “我家也是,我娘好好在路边卖菜,没招谁惹谁,却被撼天虎的人一鞭子抽得瞎了一只眼。” 一名少年怒目圆睁:“丧尽天良的撼天虎,两个月前把我师父给杀了,说我师父曾去见过幽冥圣人,今天我把他们抹脖子的时候感觉就像抹了撼天虎的脖子,我只恨没能亲手杀了撼天虎。” ……. 众人七嘴八舌,义愤填膺,情绪高涨。 高兴站起身来,挺直背脊,朗声道:“弟兄们!太子为了得到皇位,不惜大开杀戒,拳养鹰犬,只为扫平自己登基之路,根本不顾百姓死活,如今,梁国动荡不安,恶犬当道,我们这些百姓还有活路嘛?” 众人愤然道:“没有!” 高兴扬声:“今日我们冲入柳府,杀了撼天虎的那些恶犬,弟兄们痛不痛快?” “痛快!” 高兴道:“可是,那些只是小喽啰,撼天虎还在京城,他还在祸害百姓,我们该怎么办?” “杀!杀!杀!” “所谓善恶不同行,正邪不两立,好男儿顶天立地,弟兄们愿不愿意跟着我锄强扶弱,为民除害,匡扶正义?” “愿意!愿意!愿意!” 高兴昂然道:“好,既如此,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一个团体了,方兄这所宅子便是咱们的大本营,后面有我们的马场,一切行动我都会提前通知方兄,咱们要做的事,就是暗中破坏太子杀人的计划,在合适的机会杀掉撼天虎。” “好,我们都听公子的。” 有人问:“公子,既然我们一起行动,那咱们这支队伍也得有个自己喊得响的名号吧?” 高兴想了想,道:“咱们打的就是那些祸害百姓的恶魔鹰犬,还有凶煞恶虎,撼天虎……那干脆就叫伏虎会,如何?” “伏虎会?” 方正朗声道:“好啊,伏虎会,好名字!” 祖慕热蒂点头赞许道:“目标明确,名头也够响,那就叫伏虎会吧!” 众弟兄精神振奋,连声叫好。 自此,翼云镇便悄然多了一个民间秘密组织——伏虎会。? 第82章 明争暗斗 紫风在赶回京城的路上迎面遇见了一个人,正是周云绮。 当时他的马被紫风一掌拍在屁股上,马匹受惊后一路疾驰,待周云绮终于勒住马缰绳,回头来找紫风时,萧杀的战场遍地尸体和血迹,却早已不见人影,他便根据马蹄方向,又寻了出去,来来回回,往往返返,直到此时才终于见到了紫风。 二人回到京城,紫风按照惯例先去拜见了太子,太子得知他失手,虽然面色极为难看,但是也无可奈何,毕竟热黑木不是寻常人,况且,要紫风在热黑木,闵凤,祖慕热蒂和高兴四人手中讨便宜,那更是难上加难。 不过,太子又交给他一个更为艰巨的任务,擒贼先擒王,既然“王”擒不住,那就退而求其次,杀了热黑木在京城的手下人马,让他无人可用,至于这些人究竟藏身在何处,就需要紫风派人出去寻找了。 之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热黑木再强大,没有了手下,凭一己之力想助力晨郡王,岂非痴人说梦,白忙一场?太子自是打的好算盘,紫风更是心知肚明。 回到府中,他依旧先去撼天虎那里汇报了战况,只是隐瞒了他与弟弟相认的事情。 撼天虎对他此番失败倒是不以为然,明摆着打不过人家,再不跑,那不是傻瓜就是疯子。这也一贯就是撼天虎保命的秘诀,如今的紫风倒是将他这招学了个通透。 小院中,柳青芸一见紫风活着回来了,清冷的面容上顿时显出一丝笑颜,她这辈子的笑容恐怕也只有紫风能看得到。 她将紫风上下打量一番,见他衣襟上尚留有一丝血迹,神色间一滞,急声问道:“你又受伤了?” 紫风不以为然:“动用护身法器,耗损了些内力而已,没事。” 听得此言,柳青芸这才松了口气,一边帮他解下腰带,脱下衣衫,一边说道:“莫太拼命了,不值得,你前后去了六天外带五个半时辰,我就担心了六天五个半时辰,若你下次再去冒险,把我带上吧,我的白翅也不是吃素的。” 紫风瞥了她一眼,淡然道:“让你跟着我去厮杀,那我还是男人吗?” 柳青芸看着他,柔声道:“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只要跟你在一起就好。” 紫风凝视着她,一缕温暖涌上心头,加之此番见到了弟弟,十年的心事终于放下,心情也舒畅了许多,此刻又见柳青芸这般柔情,忍不住伸出手去,将她轻轻拥在怀中,低头吻上了她的唇,感受着那份温润的甜蜜,心中舒适得宛如清泉流淌…… 十年了,他终于感到心中那块沉甸甸的石头放下了,放下的更是十年来对柳青芸的怨恨,现如今,他终于可以认真地,全心全意去享受她给自己带来的温暖和舒心。 心潮澎湃,热血沸腾,他伸手打横抱起柳青芸,走向床榻,轻轻将她放在床上。 柳青芸却陡然怔住了,或许,这是他第一次没有把她“扔”在床上,她愣愣地盯着他,仿佛在看一个陌生的人,可是,当她清晰地看见紫风眼中的一丝温柔和暖意时,她愈发震惊了,一种心醉的感觉萦绕在心头,她刹时热泪盈眶。 “你哭了,为什么?”紫风俯下身来,口中温润的呼吸吹在她唇上,暖暖地,令她的心阵阵战栗。 “我,我高兴。” “高兴什么?” “我觉得,我觉得你终于心里有我了。” “一直有你。” “不,从前没有,可是今天,有了,我好高兴。” 紫风心中一颤,突然觉得面前这个女子很是可怜,从前的紫风,源于内心中的恨难以宣泄,对等了他十年的她是粗暴的,霸道的,蛮横的,再后来便是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复杂情感,或许,是爱恨交织,而今天,当他细细打量柳青芸,看着她如花的娇颜,看着她泪流满面,他心疼了,心碎了。 探下头去,轻轻吻去她的泪,薄唇在她滚烫而光滑的肌肤上游移,感觉到她轻轻地战栗,他情不自禁地紧紧拥住了她。尽管他什么都没说,但是天知道他有多想将心中所有的快乐与她分享,想告诉她自己找到了弟弟,想告诉她,他的心里真的有她…… …… 接连几日来,紫风紧锣密鼓地寻找热黑木人马的确切位置,犹豫再三,他还是将此消息传递给了欧阳振鸣。从前他与欧阳合作是因为想给自己找一个靠山,而现在,他却为了弟弟,在他心里,与自己的快意恩仇相比,弟弟的安危高于一切。 欧阳振鸣匆匆来到乔铮的住处,找了几间屋子都没见到人,最后居然在高兴的房中找到了他。 “见过王爷。” “哎?振鸣叔叔,你来了呀。”高兴跳了起来,抱拳施礼:“见过振鸣叔叔。” “高兴,你回来了?”对于高兴的出现,欧阳振鸣显然十分开心。 乔铮笑道:“我先前出门不在家,这不,刚回来就听说他回来了,所以就先赶着过来‘拜见’大魔头。” 欧阳笑道:“王爷说笑了,您‘拜见’他?您这月余不见他,可是想他了呀。” 乔铮撇了撇嘴,道:“我想他有什么用,恐怕他早就在外面玩疯了,哪里还记得我这个师父呢。” 高兴道:“师父,您这话可就不对了,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您在我高兴心里,那何止是爹啊,那是神一般的人物,我就是忘了我亲爹,也不敢忘了您啊。” 乔铮笑道:“振鸣,你瞧瞧,这小子的嘴,抹了蜜了不是?对了振鸣,你找我何事?” 欧阳回道:“刚才获得消息,最近紫风在寻找热黑木手下的那些弟兄呢。” 乔铮蹙眉:“热黑木的弟兄?难道太子抓不住热黑木,就想向他们动手?” 高兴插嘴道:“这不奇怪,老话说‘退而求其次’,恐怕就是这个意思。他们打不过热前辈,就想断了他的手足,让他无人可用,太子不是怕热前辈,怕的是他背后强大的势力。” 心中暗想:我也是因为打不过撼天虎,所以才把撼天虎的家搞的一团糟,不也是为了让他无人可用嘛,拔了他的羽毛,断了他的羽翼,让他扑腾不起来,顺便给他闹点烦心事,省得他闲着没事就去祸害人。 欧阳说道:“没错,应该就是这个用意。所以我来问问王爷,咱们该怎么办?” 高兴笑道:“这有何难?振鸣叔叔既然问我师父,那我高兴不出手就对不起我师父多年的养育之恩了。” 欧阳问:“高兴,你有什么好主意?” 高兴道:“好主意没有,馊主意倒是有一个。” 乔铮道:“嗯,我就喜欢听你的馊主意,说出来,我看看到底有多馊。” 高兴回道:“既然太子让紫风去找,那我们就索性配合一下,就让他们‘找’到。” “找到?什么意思?”欧阳不解。 高兴笑道:“找到了,这事才能消停,若找不到,他们就会一直找下去,那岂不是很堵心?” 乔铮道:“高兴,你到底想怎么做,尽管说出来,莫要藏掖。” 高兴道:“师父莫急嘛,好饭不怕晚,咱们这样做,您看行不行……” 他在乔铮和欧阳面前一阵低语,听得二人连连点头。 待他说完,欧阳大赞:“好主意,好主意,那这事谁去办合适?” 高兴一拍胸脯:“当然是我呀,我出的主意,肯定我得身先士卒,否则出了纰漏可就不完美了。” 听得此言,欧阳向乔铮看去,“王爷,您说,合适吗?” 乔铮笑道:“合适,怎么不合适?这种事可是他最擅长的,你就瞧好吧。” 欧阳乐了,“好,我听王爷的,那属下就先走了,回头有什么消息,再来向您禀报。” 乔铮含笑点头。 欧阳走后,乔铮问高兴:“你之所以做这一切,是因为紫风吧?” 高兴点头道:“热前辈都告诉您了?” 乔铮停顿了片刻,道:“嗯,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师父我不妨告诉你,其实,几年前我就已经查到你哥哥了。” “啊?那您怎么不告诉我?”高兴怔然。 乔铮道:“那时候知道你哥哥成为了撼天虎的弟子,所以,我没法告诉你这一切,我一直派人跟着紫风,想寻找机会带他出来,可是,他进出都跟着撼天虎,我根本没有机会。后来发现,他开始跟着撼天虎杀人,已经走到了我们的对立面,我更没有办法把这件事告诉你了,所以,就希望这事还是由你自己发现的好,凡事顺其自然嘛。” 高兴点了点头:“师父,我懂了,也能理解您,您是怕我伤心。” 乔铮长叹一声:“还记得我为什么让你去通知和保护臧飞翼吗?” 高兴抬头看向他,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师父,原来您早就知道去找臧前辈的正是紫风?” 乔铮淡然颔首:“没错,我是希望给你提供一个机会,让你自己去发现他,接受他,改变他,甚至,去解救他。” 高兴的眼眶红了,轻声道:“多谢师父,高兴明白了。” 乔铮抬手轻轻抚摸着他乌黑的头发,温言道:“不管怎样,哥哥找到了是好事,只是,你得多费点心了,若不能将他拉回来,他往后就真的成了第二个撼天虎了。” 高兴郑重地点了点头:“师父放心,我一定会把哥哥从悬崖边拉回来的。师父,还有一件事,我……” 他偷瞧了乔铮一眼,欲言又止。 乔铮道:“瞧你这吞吞吐吐的样子,定然没做好事,说吧,你又有什么坏消息要告诉我?” 高兴支支吾吾道:“本来呢,我不想告诉您的,可是,不告诉您吧,那就是我这个弟子不孝,告诉您了呢,我又怕您着急上火,所以呢,您得给我个承诺,我告诉您了,您可不许骂我,那我才会说。” 乔铮打量着他的神情,心里咯噔一下,低声道:“呵呵,看来,这事定然不小啊。好吧,我不骂你,你说吧。” 高兴一边偷瞧他的脸色,一边慢吞吞地道:“两天前的晚上,我带着几个弟兄偷袭了撼天虎的家。” “什么?”乔铮霍然站起身来。 高兴慌忙起身讨好地道:“师父,您别着急,您听我说完。” “说!” 高兴继续说道:“撼天虎在京城,我们就去了他辛州的家里,杀了他的护院家丁和护卫,不过我们没有动他的夫人和孩子。就这些。” 乔铮脑袋有点懵,他抬手挠了挠头,问道:“杀了他的家丁和护卫?” 高兴点头:“是,大概三十多个,死了。” 乔铮缓缓坐下,深吸一口气,喃喃道:“你这办法不是跟太子想杀热黑木的手下一样吗?你别说,这倒是个好主意,不但能杀了他的有生力量,还能给他心里添堵,打乱他的节奏,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啊。” “不过,高兴啊,你刚才说你的弟兄……等一下,你还有弟兄?” 高兴“嘻嘻”一笑,揉了揉鼻子,道:“那个,雷震天玩久了,认识几个朋友,都是江湖侠士,愿意跟我一起除暴安良,我们就一起干了这一仗。师父,我们还有个名字呢,叫‘伏虎会’。” 乔铮蹙眉点头:“伏虎会……嗯,我看行,不过,往后你行事要更为谨慎些才是,切莫要伤了自己。” 高兴见师父不但没骂他,反而夸奖他,不由得咧嘴笑了:“知道啦师父。” 乔铮陡然发笑:“你们去给撼天虎的家搅了局,看来撼天虎这回得暴跳如雷了。” 高兴道:“他不跳脚我岂不是白忙活了呀?!” “哈哈哈……“师徒二人相视而笑。? 第83章 设计反杀 京城柳府正堂,撼天虎高坐主位,紫风坐于下首,两名家丁满身血迹地跪在地上,哭诉着被一群黑衣人夜袭之事。 撼天虎面色铁青,须发倒竖,攥紧的双拳骨节泛白,他问道:“夫人和少爷怎样了?“ 家丁回答:“夫人和少爷安好,只是夫人曾与贼人一战,却被一名贼人打败了,护身法器都险些毁了。” 撼天虎咬牙切齿问道:“是何人打败了夫人?” 家丁道:“不知道啊,他们脸上都戴着奇奇怪怪的各色面具,就看见一条巨大的蟒蛇咬碎了夫人的银丝罩。” “蟒蛇?” 撼天虎问紫风:“你可知道何人的法器能咬碎银丝罩?” 紫风回道:“目前就我所知,能炼出蟒蛇来的人并不多,尚不知何人的法器能有这等功力。” 嘴上这么说,心里早就明白这等好事是谁干的了,家丁口中的蟒蛇,定然就是高兴的那条巨蟒了。不得不说,弟弟的胆子可真够大的,早先两次独自夜袭柳府,这次说不是他干的,连紫风自己都不会相信。高乐这是想干什么?难道是打算杀光撼天虎的人马? 撼天虎此刻怒不可泄,抬手狠狠一拍扶手,腾然起身,道:“老子的人他们也敢动,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老子要是查出是谁干的,定然抽了他的筋,扒了他的皮,血洗他们全家!” 紫风问道:“师父,您要不要回家去看看,安抚安抚师娘?” 撼天虎道:“自是要回去的,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她母子俩恐怕要吓坏了。我这就去找太子,告几日假。紫风,这里就交给你了,若贼人胆敢来家里作乱,你给我来一个杀一个。” “是,师父。”紫风应了。 撼天虎道:“你去,问问青芸跟不跟我回去。” 紫风道:“师父,我觉得,她不会去。” 撼天虎不耐烦地挥挥手:“罢了罢了,就知道她是这么个臭脾气!” 既然急匆匆向外走去,口中疾声唤道:“来人,备马!” 见撼天虎独自走了,丢下他们不管不问,两名家丁疲惫不堪地看着紫风,问道:“公子,我们,我们怎么办?” 紫风道:“你们就先留在此处吧。“ “多谢公子。” 紫风又问那两名家丁:“他们一共有多少人?” 家丁回:“进来的有十几个,我们逃出去的时候,门外还有十几人,我等并非护卫,武功平平,又没有法器护身,实在打不过他们,就躺在地上装死,这才逃过一劫,夫人就叫我二人速来报信。” 紫风不再多言,他走到门外,对家丁陈元说道:“把府中的大夫请来,给他二人疗伤,另外安排个房间让他们休息。” “是。” 陈元应了,带着两名家丁去了后院。 紫风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中暗自嘀咕:高乐啊高乐,你究竟在玩什么? 回到房中,紫风将此事告知柳青芸,不出所料,柳青芸一副淡然的表情,只丢下了三个字:“不奇怪。”便不再多言。 …… 次日,紫风来到武德堂,一名下属来报,说发现热黑木人马的踪迹,就在京城西郊的雪燕山上。 为了确认消息准确,紫风特命人再探,一日后,探子回来报,果然在雪燕山上发现了大批人马,他们手中所持,大多是弯刀,而且亲眼看见热黑木带着几十号人上了山。 紫风将此消息报给太子,太子命他尽快带人灭了这批人马,免得他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紫风一面令人盯住雪燕山,一面筹备攻山计划。 两日后的一个深夜,紫风带着琉璃双煞等武德堂数百名武士悄无声息地潜入雪燕山。 上山之路十分顺畅,并未遇到任何阻拦。在半山处发现一个石门,石门外四名手持弯刀,护卫装扮的人正肃然而立,一条石块铺就的山路蜿蜒而上。 探子低声说:“他们的人就在上面。” 要想上山,就必须先杀了这守山门的四个人。紫风刚抬起了手准备命人上前刺杀,突然从山上下来一名男子,紫风忙放下了手,隐蔽身形。 只见那男子对四名护卫说道:“你们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快跟我过来,统领喊你们呢。” 四人听闻,忙应了声“是”,随即手持弯刀跟着男子上了山。 紫风等了约半盏茶时间,未见人下来,这才一挥手,带着武士们悄悄穿过山门,向山上走去。 这条山路弯弯曲曲,直走了一百多级台阶,才终于又看见了一个石门,门前无人把守,穿过石门,便是一片平整的地面,四周木桩上绑着点燃的火把,在这块平地上坐落着一个高墙大院,紫风率领武士们蹑手蹑脚地奔到墙角下,猫在暗影里。 他轻轻一推院门,门从里面拴住了,紫风飞身上墙,扫视院内,只见一片房屋错落有致,却都熄了灯,隐隐有走动的人影,黑夜中也看不真切。 月光照在山间,洒在地面,黯影绰绰,十分地寂静。紫风腾身跃入院中,未发出任何声响,他悄然奔至门前,打开了院门,随即抬手一挥,武士们手持刀剑冲了进去。 他们进了院子,分头冲向各房,看来这就打算见人杀人,见狗杀狗了。 刹那间,惨呼声、打斗声从各房响起,紫风则率人从中间一个大门向后院冲去,突然间,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大门内齐刷刷站着几十名身穿铠甲的士兵装束的人,手中弯刀和长剑齐齐指向他们的脸,似乎早就在这里等着他们似的。 一切反转都在瞬间发生。 大门内的士兵每向前走一步,紫风等人便向后退一步。而那些冲入房中的武士,亦被一柄柄弯刀驾在了脖子上,缓缓退了出来,有士兵从房中抬出一具具尸体,居然无一不是武德堂的人。紫风倒吸一口冷气,显然,这是中了埋伏。 一直到所有武德堂的数百名武士全部退至院中,那些士兵呼啦啦将他们全数包围,看起来至少有五百名之多。 随即,四周火把亮起,将大院照得亮如白昼。 此时,从通往后院的大门内,缓缓走出来一个人,一个蒙着面,身高七尺有五的欣长男子,长眉入鬓,一双晶亮的大眼闪烁着灵动的气息。 他缓缓走到院中,扬声道:“紫风,许久不见啊。” 无需听他声音,只看那双眼睛,紫风已经知道来者何人了,他心中轻叹一声,开口道:“你是来跟我作对的吗?” 他猜的没错,蒙面之人便是他的亲弟弟高乐,也就是如今的高兴。 高兴说道:“你不跟我作对,我怎会跟你作对?紫风,你带了这么多人,可我这却有上千人,你是打算带他们来送死的吗?” 紫风沉声道:“今日算我紫风看走了眼,虽然已经落入你们手中,我也绝不会束手待毙。” 高兴道:“我知道你紫风是什么人,骨头硬的很,不过呢,你们今天辛苦来这一趟,恐怕是白费功夫了。” 紫风一怔:“什么意思?” 高兴道:“实话告诉你,我家老爷,哦,就是热黑木,他正准备回家呢。” “回家?”紫风不知他此言何意。 “是啊,回家,本来我们准备明天一早就启辰,谁知,你们却赶来杀我们,既然你们不仁,也就别怪我们不义了,临行之前,杀几个人玩玩也不错。要不,跟你做笔交易吧,咱们打一场,你们赢了便放你们走。” 紫风道:“敌众我寡,明知打不过,何必又多伤人命?” “嗯,你很有自知之明,不过,既然你都闯进来了,这不杀一场,我也不好向老爷交代啊。” 话音刚落,他突然一掌向紫风攻来,紫风抬手回了一掌,掌风在中间相撞,一声闷响过后,二人同时后退两步。 高兴道:“紫风,看来咱俩旗鼓相当啊,那就再来比过!” 言罢飞身而上,一条长腿便向紫风攻去,二人瞬间便战在了一处。 便在此刻,那些士兵也手持弯刀杀向了武德堂的武士们,刹那间,喊杀声震天,一场杀戮开始了。 兄弟二人缠斗十余招,高兴飞身跃上屋顶,紫风腾身紧追,二人在屋顶开始了打斗角逐,再斗了几个回合,高兴停下手来,嚷嚷道: “哎哎,哥,差不多比划比划就行了。” 紫风有些恼火地道:“小乐,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要插手这件事?” 高兴一双大眼凝视着他,说道:“哥,我是在帮你。” 紫风手指着院子里已经死伤一半的武士,气道:“你帮我什么?帮我杀了他们吗?我回去怎么向太子交代?!” 高兴不急不燥,慢条斯理地道:“哥,你别急,你想啊,你是来杀人的,自己的人不死几个,可能吗?所以呢,恶人我来做。再者说了,明知我们这有上千人,你怎么杀的完?” 紫风怔然:“这一切,难道都是你计划好的?” 高兴一拍胸脯:“没错,就是你弟弟我干的,哥,只要你手里不沾染鲜血,其他的事,我都能给你安排妥当。” 紫风双眉紧蹙,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小乐,你是疯了吗?你知道你这样做有多危险?” 高兴道:“我不管有多危险,我要做的就是不让你成为真正的京城双魔,给你留条后路。太子不就是想让热黑木无人可用嘛,那无需他动手啊,我让他眼皮子底下看不见热黑木的人马,不就行了?” 紫风扫视着院中的混战,直感到脑袋瓜生疼,重重一叹,道:“从小我就说不过你,我实在不知道你脑子是怎么长的,你是文曲星下凡吗?还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派来解救我的?罢了罢了,事到如今,你说吧,该怎么做?” 高兴笑了:“哥,你只要听我的,我保你没事。我只杀你一半的人,然后,我的人就全部撤走,你回去就好交差了。” 紫风问:“撤走?怎么撤?” 高兴笑道:“这简单啊,一会儿您就瞧好吧。” 说到此,他将自己的蒙面黑巾扯下,从袖袋中摸出一个小纸袋,打开,用手抓起里面的红色粉末,胡乱抹在自己的脸上,黑夜中,俨然像个满脸是血的恶鬼一般,紫风观之,露出一脸惨不忍睹,问道: “你这又是在干什么?” 高兴将 “血糊拉几”的手伸向紫风,笑嘻嘻道:“女人用的,哥,你要不要闻闻,还挺香。” 院中还在厮杀,惨呼声声,尸横遍地,而高兴还有心思在这里调侃嬉笑,紫风也当真是无语了。 陡然间,高兴从屋顶跃了下去,落地后,“狼狈”地翻滚了几圈,爬起来后高声喊道: “弟兄们,这家伙太厉害了,不打了不打了,再打小爷我的命就没了,你们谁想把命丢在梁国啊?都撤吧,快撤!” 一名护卫上前问道:“那他们怎么办?干脆杀光得了。” 高兴故作焦急地道:“还杀什么杀?你看看小爷我都成什么样了,都说了撤退的时间到了,你们再耽误时间,老爷要怪罪下来,你担着啊?!” 那护卫听罢,忙回道:“是,是,不打了。” 言罢,冲着院中高声唤道:“弟兄们,不打了不打了,回家了!” 他话音刚落,突然一阵“噼啪”声响起,院中四处爆出浓烟,一股令人作呕的刺鼻的腥臭味儿弥漫开来,众人纷纷挥手驱散浓烟,咳嗽不止。 紫风站在屋顶,看着院中这一幕,宛如在看一场戏一般,他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当浓烟渐渐散尽,院中只剩下了琉璃双煞等七八十名武士,还有满地的尸体。 紫风从屋顶飞跃而下,稳稳落在院中。 琉璃双煞上前问道:“堂主,他们居然溜了,我们怎么办?” 紫风冷声道:“不是我们把他们打跑的吗?放的这些臭烘烘的东西,跑的这么狼狈。” 听得此言,琉璃双煞一愣,继而突然反应过来,说:“没错,他们定然是害怕我们了,除了被我们杀掉的,剩下的全跑了。” 余下众武士纷纷举起手中刀剑,高声道:“对,我们把他们打跑了,跑回老家去了!” 紫风暗道:果然都是一帮黑道的流氓,这些人在这种黑白颠倒的事情上还真是聪明的很呢,一点即透,毕竟性命攸关的事,他们这点数还是有的。 “你们都去各房找找,还有没有活口,或者他们仓皇逃窜时遗留了什么物品。” “是。“ 片刻后,众人回到院中,均说并未有任何发现。紫风命他们将死伤的弟兄抬着,一众人等这才下了山。? 第84章 心头大患 当高兴回到府中时,热黑木、乔铮和祖慕热蒂正等着他。 “高兴回来了啊,可还顺利啊?”热黑木满眼笑意。 高兴拍了拍胸脯,笑道:“有我在呢,一切按照计划进行,放心吧,您的人马一个不少,全都转移了。” 祖慕热蒂瞧着他满脸的红粉,笑道:“怎么样,这东西还管用吧?” 高兴抹了把脸,嗅了嗅鼻子,道:“反正是蒙过去了,不过,香味刺鼻,有点上头。” 乔铮笑着取了手巾来扔给他:“快洗洗你的脸吧,把自己搞成这样。” 高兴一边擦脸,一边说道:“可惜了,那雪燕山多好的地方,景色好,还有那么大一个院子,那么多屋子,如今没人了。” 突然,他眼珠一转:“热前辈,干脆你们把雪燕山让给我得了。” 乔铮问:“怎么者?你想占山为王啊?” 高兴道:“那可不敢,这雪燕山紧邻京城,天子脚下啊,我还是老实点比较好,我就是觉得那里风景不错,又现成有那么大一个宅院,以后我就住在那里,然后呢,把师父您接去,跟我一起住。” 乔铮笑道:“我才不去,我自己有宅子。” 热黑木道:“到那时候,晨郡王若当了皇帝,你师父这位王爷就是最大的功臣,怎么还可能住山上啊。高兴若看中这块风水宝地,我让给你便是。” 高兴笑道:“那就多谢热前辈了。“ “我也去我也去。”祖慕热蒂一脸兴奋。 “你去做什么?”高兴问道。 “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怎么哪儿都有你啊,以后我就打算带着我媳妇儿住在那儿了,你去凑什么热闹?” “你媳妇儿?你哪来的媳妇儿啊,要不,我就做你的媳妇儿吧?不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吗?” “妖孽,你究竟是不是女孩子啊?你害不害臊啊?!怎么巴巴儿地就要给别人做媳妇儿呢?” 高兴言罢起身便跑,却在不经意间红了脸。 祖慕热蒂紧跟在他身后,高声唤道:“喂,大魔头,我跟你说的可是真的,不管你怎么说,反正我跟定你了,你甩不掉我的……喂,你听见没有啊……” “热黑木的闺女,果然女中豪杰啊!”乔铮乐不可支。 热黑木笑道:“这就是咱西域姑娘的本色。这是在梁国,要是在咱西域,我早就将这小子抢回去做女婿了,哈哈哈……” 乔铮道:“你就不怕他给你搅得家无宁日啊?你是不知道,从前我吃了这小子多少苦头。” 热黑木哈哈大笑:“我可不知道,我就知道这孩子不错,我喜欢,哈哈哈……” …… 太子得知紫风“大获全胜”,赶走了雪燕山热黑木的上千人马,不由得喜出望外,免不得又对紫风一番夸赞,对参与此战役活下来的武士大为褒奖,那些武士们尝到了甜头,一个个都乐得在外四处拍胸脯炫耀,自然不会将雪燕山上真实的情况说于人知。 一时间武德堂风头大盛,远盖过了撼天虎当年的风光。 可风平浪静的日子过了没几天,太子又一脸阴霾地再次来到了武德堂。 “紫风啊,恐怕要出大事了。” 见他脸色不对,紫风问道:“殿下这话是何意?” 太子道:“我已经查出,老二背后的大人物是谁了。” 紫风:“是谁?” 太子:“六皇叔。” 这个紫风倒是完全没有想到,微微一怔,他问:“……您是说姬洪辰?翼王爷?” 太子缓缓坐到凳子上,点头:“正是他啊,难怪老二最近有恃无恐,又是联系各名士,又是搞什么啸风阁,在朝中有大员助他,在外还有六皇叔顶着他,这可有些不妙了呀。” 紫风虽然对这位翼王略有耳闻,却知晓并不多,不明白为何太子居然慌成这样。 太子满面愁容,道:“六皇叔虽然早就离开了皇宫,但是他的党羽众多,便是直到今天,朝中元老也有许多都是他的拥护者,文官,武将比比皆是啊,我怎能不担心?只怕他一出现,即便是我拉拢过来的官员都要倒向他那边去了呀。” 紫风问道:“殿下就确定这位翼王爷回来是相助晨郡王的吗?” 太子一愣,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紫风道:“自古皇上传位,顺位继承,可以是太子,也可以是兄弟啊。” 太子怔然:“你的意思,皇叔回来是想当皇帝?” 紫风淡然道:“紫风不知,但紫风知道,这翼王爷应该是‘皇上‘的心头大患吧?”他特地加重了皇上二字。 “皇上?” 太子身子一震,站起身来,双眉紧锁,眼珠滴溜溜一转,顿时恍然大悟: “没错啊,本太子一着急,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呢,这里有我什么事?这不是父皇的事嘛。昨夜听说御医们又忙了一晚上,若父皇真有个三长两短,这翼王又回来了……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他的脸上渐渐升起一丝诡异的笑容:“我得去见见父皇,我倒要看看,他在听说他的亲弟弟回来后是什么表情。” 说到此,大步流星走出了武德堂,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冷冷地看着他的背影,紫风唇边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嗤笑。看来,这位翼王的出现,对皇帝和太子的威胁还不小啊。 当今皇帝就是因为赶走了他的弟弟六王爷,才坐上皇帝的宝座,其后他一直在追杀这个亲弟弟,可是,这翼王就好像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不见了踪影,时日久了,皇帝并没有看到翼王反攻,也就撤回了追踪的人马,如今,皇帝虽然重病缠身,但还是眼睁睁看着太子和二皇子重蹈他们当初兄弟间的覆辙而始终不愿退位,显然,他对自己的皇位还是不愿放下的,太子对此耿耿于怀,恐怕背地里日日祷告他的父皇快些驾崩,他这个太子就可顺理成章地即位了,偏偏皇帝身子弱成这样,还死死握着皇权不放手。若这时候如果告诉皇帝,翼王爷回来了,不知这位梁国皇帝会作何反应?是又气又急地立马就晕厥了呢,还是突然采取什么行动? 若如此,太子反倒可以作壁上观,坐山观虎斗了,倒是省了太子不少力。无论皇帝和翼王谁胜谁败,无疑,太子都是那个最终的得利者。 皇室内斗,只为了那个宝座,只是为了权势,耗费全国的人力物力,斗的都是宗室皇亲,斗的都是血脉相连的兄弟姐妹。 紫风现在还真是希望他们斗,只有他们斗得越凶,自己才有事情可做,才有机会达到自己的目标,若当真天下都太平了,他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了。 傍晚,从武德堂出来,紫风缓缓向柳府走去,心中暗想:看来高乐也在京城,他究竟在哪里?为何自己的一举一动他都了如指掌?他既然跟热黑木在一起,必然也是晨郡王的人,如此看来,他兄弟二人果然站在了对立面,而以弟弟高乐的聪慧,没准自己每走一步,他都会提前给自己下个套,若自己一不小心真进了他的套里,还真拿他无可奈何,只能祈祷他别再给自己添乱了。 想到此,他仰天长叹,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当他回到柳府时,家丁陈元便迎了上来:“紫风公子,老爷回来了,他说,等您一回来就请您去书房见他。” 紫风点了点头,转身直奔书房。 撼天虎兀自一脸晦气地坐在椅子里,失神地想着什么。 紫风见了礼,问道:“师父,不知师娘和少爷可好?” 撼天虎满脸不悦地道:“人没事,就是她一肚子气没处撒,全撒我身上了,去了四天,我就睡了四天书房。唉,如今府中只剩下几个家丁和丫头了。” 他瞥了一眼紫风,问道:“你那边可有人?派些人去府中保护师娘吧。” 紫风回道:“并非紫风不愿意保护师娘,而是紫风并没有自己的人马,师父您知道,武德堂里的那些人都是太子殿下的。” 撼天虎半信半疑地道:“你在武德堂干了这么久,不是一直在招兵买马吗?难道,就没有给自己留些人?”他嘴里这样说的,一双豹眼眯成了缝儿,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紫风神情淡然地道:“师父您有自己的人马即可,若紫风有难,师父您也不会见死不救,至于我嘛,武德堂里都是太子殿下的眼线,紫风不会甘冒风险。若是紫风私募人马,太子还以为我跟师父您瞒着他做了什么,反而让他起疑。我不希望给师父您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听得此言,撼天虎心中豁然,他挺直的背脊稍稍松懈下来,说道:“既如此,你便跟冯统领说一声,在我的人里拨五十名武功好的去辛州府中吧,那边没人护着,我还是不放心。 ” 紫风额首:“是。” 紫风领命退出书房,心中暗想:你想试探我有没有私下招募人马?我还能让你抓住把柄不成?? 第85章 晴天霹雳 紫风把撼天虎的人马派去辛州柳府没几天,祖慕热蒂便乐呵呵地捏着个小字条闯入了高兴的卧房。 “大魔头,快看,鸽子带信来了。” 高兴正在床上运气调息,听得此言,即刻收了功,伸手接过字条来扫了一眼,眼中顿时闪过一丝狡黠的光泽。 口中喃喃自语:“撼天虎,无论你有多少狗腿子,小爷我都不会怕麻烦,必然给你处理得干干净净,否则,我这个翼云大魔头岂不是让百姓大失所望啊。” “高兴,这次你打算怎么做?”祖慕热蒂一脸兴奋的样子。 高兴咬了咬下唇,道:“这次嘛,他们定然有所防范,得换个花样收拾他们了。” 祖慕热蒂道:“看你这眼珠子亮的,就知道肯定又有什么好点子了,快说快说,你想怎么干,反正,你得带上我。” 高兴想了想,问道:“妖孽,你那个霹雳珠还有吗?“ “有啊。”她从腰带上的荷包里取出一粒来交给了高兴。 高兴细细打量,问:“这是怎么制作的,能不能教教我?” “霹雳珠啊?可以啊,我会啊,你要做什么?” “我要做点宝贝送给撼天虎。” “你要做什么宝贝,告诉我,我帮你啊。” 高兴凑到祖慕热蒂耳边一阵嘀咕,祖慕热蒂听得满脸红光,兴奋不已。 两人跑上街买了一堆东西回来,又在院子的假山处,用锄头敲了不少的碎石,在屋子里一阵忙活…… 两天后,看着地上整齐摆放的二三十个拳头大的小黑球,祖慕热蒂道: “高兴,这么大的东西,这已经不能叫霹雳珠了,应该叫……霹雳球,不过,咱们做的是不是大了点儿?” 高兴看着自己的战果,笑道:“不大不大,原先你那个霹雳珠只能吓唬人,咱这个可是能要他们性命的,不大点儿能行嘛。” 祖慕热蒂双手抱起一个来,道:“还这么重,不太好拿啊。” 高兴道:“不重就不起作用了,效果如何,拭目以待咯。” 他取了纸笔来,撕下一小条,在上面写了几个字,随即放在嘴边吹了吹,待墨迹干了,递给了祖慕热蒂,道: “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了。” 祖慕热蒂接过字条一看,立马笑了,只见上面写着四个小字:“三日后见”。 她将字条搓成一个小条,握在掌心,道:“等着啊,我马上去传令。” 看着她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高兴脸上露出一个坏坏的笑。 这回他学乖了,提前将自己的计划老老实实地告知了师父乔铮。 乔铮双眉紧锁,道:“你给撼天虎搅局,原也是个很好的办法,可是,你们已经攻击过一次,今后他定然有所防范了,再去柳府,恐怕危险重重。” 高兴道:“师父,这个问题我早想到了,所以,这次我不打算硬拼。” 乔铮饶有兴趣地问:“哦?那你想怎么做,不如说来听听?” 高兴从怀中小心翼翼掏出一个黑乎乎拳头大的小球来。 “师父您瞧,这是什么?” 乔铮放眼打量这个黑乎乎的小圆球,左看右看也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纳闷道:“这是什么玩意儿?搞的跟巨型羊粪蛋一样。” “羊粪蛋?师父,真难为您想得起来说它像羊粪蛋,哪只羊能拉出这么大一个,怕不是肠子都炸了吧?哈哈……” 高兴笑的前仰后合,乔铮含笑道:“那你倒是说说看,这是何物啊?” 高兴回道:“您看不出来就对了,这个宝贝是我依照祖母热的那个霹雳珠改制的,多加了火药和碎石,威力一定比霹雳珠大很多,我们叫它‘霹雳球‘。” “霹雳球?” 乔铮满眼好奇之色,问道:“这有多大威力?” 高兴攥着这个霹雳球,高高举起,再骤然下落,口中发出“嘭”一声,双臂打开做爆炸状,舌头从嘴角挂出来,一歪脑袋,眼球霍然上翻。 看他这一副作死的样子,乔铮一脸惨不忍睹,问道:“这个,能行吗?” “肯定能行的。” 高兴使劲儿一晃脑袋,终于恢复了正常,满脸亢奋地说道:“我做了二三十个这样的霹雳球,这回我就想用这个试试。” 乔铮伸手接过,颠了颠,狐疑道:“我表示怀疑。” 高兴笑道:“不用怀疑,我有信心,效果如何,试试不就知道了?” 乔铮道:“你打算怎么试?” 高兴道:“去我家啊。” 乔铮瞠目:“你不会想在这试吧?要是弄出点大的动静来,那我们可就都暴露了。” 高兴手指点着自己的鼻子,提醒他:“我说是‘我-家’,雪燕山啊。” 乔铮诧异道:“嘿,你还真把那里当你家了啊?” 高兴一本正经地道:“当然,热前辈答应了的,他绝不会反悔,师父,我就跟您这么说吧,我马上跟祖母热的去一趟我家,试试这东西,若是成功了,我明日就出发,若是不成功,我就后天走,如何?” “你家,你家,说的还挺顺口,是急于想跟你师父我分家了吧?” “师父,瞧您说的,我哪儿敢啊。” “哪儿敢?我看这世上好像还没你不敢的事呢。罢了,你想去就去吧,记得回来告诉我结果啊。” “好嘞师父。” 对于这个素爱玩闹的徒弟,乔铮起初很不放心,但如今看来,他的担心完全没有必要,这十年来,他看着他一天天长大,看着他一天天成熟,看着他从小聪明渐渐变成了大智慧,看着他从一个整天就知道调皮玩闹的孩子,成了嫉恶如仇,通晓大义的江湖侠士,心中亦是无限慰籍。 但愿他能一步步更稳健地走下去。 …… 两个时辰后,高兴和祖慕热蒂回来了,乔铮一看这二人,刹时哭笑不得,只见两人脸上,身上,手上,都是黑灰,不仔细看,还以为屋子里突然闯进两只黑瞎子。 乔铮道:“你们两个这是被人抓去挖煤了吗?怎么弄成这副模样了?” 祖慕热蒂满眼兴奋地咧开嘴,露出一嘴的小白牙,她笑道:“王爷,您是没瞧见,我们的霹雳球可厉害了,把地上炸出一个那-么-大的坑。”她双手使劲儿打开绷直,努力想告诉乔铮这霹雳球的威力有多大。 乔铮笑道:“好啊,既然成功了,你们打算何时出发?” 高兴道:“明天一早就走。” 乔铮“哼”了一声:“我知道,就算不成功,你们明天也会走。” 高兴怔然:“师父,您真绝了啊,这您也知道?我就说您是我肚子里的……” “咳咳!”祖慕热蒂非常及时地重重咳嗽两声,高兴立马闭了嘴。 若非祖慕热蒂提醒,高兴这嘴里还不知道又嘟噜出些什么花鸟鱼虫来。他自知说错了话,嬉皮笑脸地冲着乔铮讨好地眨了眨眼。 乔铮唇边憋着笑意,故作嗔怪地道:“知子莫若父嘛,你那些个鬼主意,我要是再不知道,岂不是白养了你十年?白做了你十年的师父?” 高兴道:“师父,我就是要让撼天虎知道什么叫‘恶有恶报‘,我要叫他家无宁日。” 乔铮道:“一切都要小心,记住,早去早回,免我担心啊。” 高兴点头道:“好,我办完这事即刻回来。” …… 次日清晨,高兴与祖慕热蒂骑马赶往翼云镇,两匹马的马背上各悬挂着两个沉重的布袋,里面装着一颗颗圆溜溜的霹雳球。 现在的柳府,无论白天还是黑夜,巡查的人增加了三倍不止,尤其是夜晚,前后院均灯火通明,四周火把将整个宅子照得亮如白昼,院中往来巡视的家丁,护卫不断,若再有人敢踏入府中,无异于自寻死路。 撼天虎千算万算,却没算到,他遇到的是高兴这个鬼点子比好点子更多的“大魔头”,高兴又怎会傻到在他们的严密控制之下自投罗网?但是,不给撼天虎搅局,就绝对不是他高兴一贯的做派,所以,高兴还是戴着鬼脸面具大摇大摆的来了。 这次,他们分为四批,十人守大门,剩余的十五人来到了护卫专门居住的后院外。五人一组,分别在西南东三个方位,依旧是高兴、祖慕热蒂、方正三个轻功最好的人上了围墙,他们三人手握霹雳球分于三处站定,随即,高兴抬起手臂轻轻一挥,三人同时灌注内力,将霹雳球奋力砸向屋顶,随着屋顶瓦片一阵“劈啪”碎裂声响起,紧跟着便是“嘭”“嘭”地炸裂声,伴着一阵火光闪耀,房屋中发出阵阵惨呼声,围墙外的伙伴儿将霹雳球分别扔给高兴三人,他们再次将霹雳球向别处屋顶抛下。 如此这般,各房都燃起大火,同时刺鼻的气味和滚滚的浓烟破窗而出,在空中蔓延,房内的人冲了出来,有人身上衣物烧灼起来,有人将同伴抬了出来。 “有刺客!”有人手持刀剑冲入院中嘶声呐喊。 巡视的护卫家丁径直奔向后院。后院四处均是浓烟滚滚,腥臭刺鼻。 有人手指着站在西侧高墙上的祖慕热蒂高喊:“刺客在这里!” 有护卫开始向她所立之处奔去。 南侧墙上的高兴高喝一声:“不对,小爷我在这里!” 但见他手臂一挥,三人手中的霹雳球砸向院中,顿时在人群中开了花,火光四射,碎石横飞,浓烟滚滚,星味扑鼻,从高高的围墙上俯瞰,院子笼罩在一片火海和浓烟中,那些护卫家丁们惨叫声声,四散奔逃,而从院中往上看,上升的浓烟根本无法让他们看见高兴三人的身影。 于是,一颗颗霹雳球从天而降,在后院中开了花,直到带来的霹雳球全部用完,高兴这才意犹未尽地将两根手指塞在口中,吹响了一声口哨,听见哨声的祖慕热蒂和方正飞身跃下高墙。 就在高兴转身之际,一瞥眼间,他从飘散的浓烟中看见了柳夫人姚琴,她站在走廊下静静看着院中混乱的一切,神情悲伤而忧郁,却丝毫没有想动手的样子。 高兴继而转身跃下,与众弟兄一同向前院方向奔去。 到了前门,看见十名弟兄们已跟柳府的家丁和护卫战在了一处,有兄弟受了伤,高兴等人见状飞身上前,祖慕热蒂催动凌霄黑风棍,对着那些护卫一顿暴打。 新来的护卫们武功明显高于先前那一批,高兴见不断有人从柳府涌出,怕方正他们吃亏,高声喝道: “狐狸,退后!” 巨蟒临空而出,向柳府护卫和家丁喷出一团火焰,立时有人被火焰烧灼,满地打滚,趁此机会,高兴吹响口哨,所有人开始后撤,巨蟒不断将火焰喷射而出,阻断敌人的去路,有人开始向巨蟒发射弓箭,巨蟒周身冰体顿现,箭头触碰下,宛如撞上坚硬的山石,纷纷坠地。 “再赏给你们两个!”祖慕热蒂向敌人抛出两颗小霹雳珠。 待得浓烟散去,柳府护卫和家丁面前只剩下了一条黑漆漆的空巷,哪里还有半个人影,便是天上那条巨蟒都不见了踪影…… 对于高兴他们来说,这无疑又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虽然有五个弟兄受了伤,但均未伤到筋骨要害,只需好好休养几日便能痊愈。 这两次柳府夜袭可谓大快人心,高兴本想连夜返回京城,但弟兄们高涨的情绪尚未平息,非要叫高兴将做霹雳球的方法告诉他们,由他们负责做,以后定能派到大用场,高兴也不藏着掖着,便将自己琢磨出来的霹雳球的制作方法尽数告知了他们。 于是,直至次日午后,他才带着祖慕热蒂踏上了返回京城的路。? 第86章 狡兔三窟 当高兴和祖慕热蒂回到京城已是亥时,二人穿街过巷,一路说说笑笑,在即将到走到宅院门前时,突然发现了一丝异样。 这处宅子是子虚购买的,虽在城中,却是在一个极为隐蔽的巷子里,门上没有任何府宅的标记和匾额,看上去亦是半新不旧,不过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富裕人家的宅院而已。 以往这里除了住户,很少有人进来,可是今天,当他和祖慕热蒂走进巷子的时候,却分别在拐角和幽暗的树荫下发现了陌生的男子,正鬼鬼祟祟地向师父所居的那个所宅子探看,若非武功高强,眼力极佳,且警觉之人,根本无法发现他们的存在。 高兴冲祖慕热蒂一使眼色,他二人经过宅院时并没有停留,而是径直走了过去,随即敲响了隔壁一户人家的大门。因为他知道,这里附近几户人家都是自己人,是负责暗中保护王爷的。 “谁呀?” 门吱呀一声打开,露出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的脸。 “奶奶,是我呀。”高兴故意大声唤道。 老太太一见高兴瞬间板下脸来,不由分说开口就骂:“臭小子,你还知道回来呀?你把妹妹带哪里去了,啊?我都找了你一天了,还不给我滚进来!” 口中说着,伸手一把攥住高兴的手臂,便将他拽了进去。 “哎哟,奶奶轻点儿啊,疼!”高兴呲牙咧嘴地呼痛。 待祖慕热蒂也进了院子,老太太“嘭”一声紧紧关闭了大门。 院中站着不少男子,都手持刀剑,严阵以待,显然,他们都早已经发现了门外那些不怀好意之人。 看来来者不善啊,高兴知道必然有大事要发生了,神情凝重地问道: “凤姨,我师父呢?” 老太太一愣,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都整成这副模样了,你还认得出来?” 高兴道:“凤姨美如仙子,艳若桃李,再怎么整也盖不住您的美貌啊。” 闵凤一巴掌拍在高兴头上,低声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给我油腔滑调。” 高兴委屈地揉着脑袋,道:“我师父呢?” 闵凤道:“他和热黑木都在那边宅子里呢。怎么,你跑到这来,是不是也发现不对劲儿了?” 高兴“嗯”了一声,道:“一进来就看见了,树下,拐角处,就连树上还有。是我师父的行踪被发现了吗?是太子的人?还是紫风的人?” 闵凤摇了摇头,低声道:“是飞沙无影。” 高兴怔然:“什么?您是说,是皇帝的人?” 祖慕热蒂好奇地问道:“飞沙无影是什么?” 闵凤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说道:“飞沙无影是皇帝最贴身的组织,是密探,也专门执行暗杀任务。定然是老皇帝已经发现王爷了。也真难为他,居然能找到这里来。” 祖慕热蒂道:“看来这个飞沙无影很厉害啊,这处住所如此隐秘,他们都能找到。” 闵凤道:“是,昨天我们就发现异样了。这飞沙无影的人不但武功高强,而且都是亡命之徒,对老皇帝忠心耿耿,虽然我们现在各处都已经严阵以待,但是,能否从他们手中保住王爷,当真是不好说,毕竟我们现在都出不去,人马也过不来。” 祖慕热蒂急了:“那可怎么办?” 闵凤眸色森然,沉声道:“若他们敢动润泽一根手指,我就跟他们拼了!” 高兴直勾勾地盯着闵凤,满眼的感动之色,口中不禁感慨地道:“凤姨,您对我师父当真是一往情深啊……” “啪!” 他话音未落,脑袋上又重重挨了一下,闵凤咬牙道:“臭小子,还真敢说,当我是你师父舍不得打你啊?” 高兴揉着脑袋,哭丧着脸,满眼委屈,心想,我哪句话说错了,这一会儿功夫都挨两下了。 祖慕热蒂问道:“凤姨,外面那些人是发现王爷的住处了,可曾注意咱们这个院子?” 闵凤道:“目前他们就盯着王爷的宅子,我这边倒是没有,但是,若我这里进出的人多,就不好说了。” 高兴看了一眼祖慕热蒂,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口中道:“你打算让我师父到这边院子里来,让那些人扑个空?” 祖慕热蒂认真地点点头:“我是这么想的。” 闵凤问道:“那怎么让他们过来呢?” 祖慕热蒂伸手一指高兴:“您问他,他一定有办法。” 二人都将目光转向了高兴,高兴也不做声,自顾自打量了一圈这院子,又抬头看了看围墙。 要说这两户院子虽然相邻,但是并未共用一道围墙,中间尚有一条丈余宽的巷子,可以过一辆人力板车,这么宽一个巷子,又在飞沙无影的严密监视下,若是从墙上翻过去,很容易被他们发现。如何将那边院子的人转移到这里来,确实是要好好动动脑子。 高兴走到墙脚下,看着草坪,想起前些日子跟祖慕热蒂在师父院中敲假山取碎石的场景,假山周围是草坪,假山后面距离墙角有个三尺宽距离,突然脑中灵光一现,说道: “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闵凤问。 “老话说的好:‘狡兔三窟‘,既然不能上天,那就入地咯。” 看着高兴晶亮的目光,众人面面相觑,祖慕热蒂着急忙慌地问道:“何解?” “挖地洞。” “地洞?” 闵凤蹙眉道:“你是说,让王爷钻地洞?这成何体统?不行!” 高兴却不以为然,说道:“凤姨,这都什么时候了,我师父当初为了躲开这个皇帝,他都把自己整成乞丐了,破衣烂衫都常穿,钻个地洞又算什么?命重要,还是面子重要?依我看,只要挖三丈就够了。” 祖慕热蒂额首道:“是啊凤姨,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是咱们挖的洞,又不是狗洞,有什么可忌讳的呢?不过,这洞得挖大些,我爹个头大,挖小了他可钻过不来。” 听着两个孩子一唱一和,闵凤犹豫半晌,事到如今,她也别无他法了,只要能救王爷,别说是挖洞,就算让她拼了性命,也断然不会皱一下眉头。 见她她终于点了头,于是,几名男子找来铁锹,镐头,高兴又计算了一下假山的位置,大伙儿便在墙根下开挖了。 三把铁锹,一杆镐头,地上又都是泥土,没有砖石,不过一个时辰,便已挖出一个一人钻行的洞来。 高兴乐呵呵道:“哈哈,这就叫‘狡兔三窟’,要是多挖几个地洞,那就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了。” 祖慕热蒂低声唤道:“再挖大些,我爹钻不过来。” 闵凤暗自苦笑着摇了摇头,心道:一位是西域富可敌国的商人,一位是当朝翼王爷,将要从这个洞里爬出来,简直是不敢想象。 又半个时辰,地道已经足够大到可以容纳热黑木那魁梧的身躯了,护卫从洞中爬了出来,说道: “挖通了,那边出来果然是一座假山。” 高兴击掌道:“太好了。” 他冲那护卫招招手:“来来来,你快出来休息休息,我要过去接师父了。” 待护卫钻出来,高兴一头钻了进去。 “你小心点啊。”身后传来祖慕热蒂的声音。 高兴纤瘦又甚为灵活,四肢并用,不过三丈距离,眨眼功夫也就到了,地洞的另一端,他将脑袋探出洞口,入眼正是那座巨大的假山,地上还有一块前些天自己下手太重,被敲下来的井口大小的碎石。 他钻了出来,拍了拍身上泥土,大摇大摆地向前院走去。 此刻各房中都亮着灯,他在书房找到了师父乔铮和热黑木。 “师父!” 一见他进来,二人顿时一愣,乔铮忙问道:“你回来了,你有没看见门外有鬼鬼祟祟的人?” 高兴回答:“当然看见了呀,他们怎么能逃过我高兴的眼睛呢。” 乔铮上下打量他,问道:“你怎么灰头土脸的,这是下地挖土豆去了吗?” 高兴随手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嘻嘻笑道:“我没从大门进来,我去了隔壁凤姨住的宅子,然后,挖了个地洞过来的,现在我就是要来带你们过去。” “地洞?”二人异口同声,四只眼睛瞪的溜圆。 “嗯,地洞,你们跟我来。”高兴径直向院中走去。 当二人在假山后看见那个洞口时,当真是喜忧参半,喜的是,能逃出去了,忧的是,的确有些不成体统。 高兴低声道:“我说师父,热前辈,咱们命重要,其他的,都先放一边,啊,命若没有了,要这面子和身份有什么用?” 热黑木苦笑一声,道:“王爷,您这徒弟还真不是一般人啊,能屈能伸。” 乔铮道:“我要离开就必须把这里所有人都带走。” 高兴道:“时间充裕,我看他们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动手,我们都各自回房收拾细软,师父,尤其是您,若您有什么宝贝可以交给我,我帮您搬,啊。” 听得此言,乔铮瞪眼道:“你这个财迷,有宝贝我也不给你拿,给你看到了,我就拿不回来了,我自己藏着不好嘛,哼!” 心思被看透,高兴皮厚地嘻嘻一笑。 三人忙回各自房中收拾东西,又将府中所有丫头,侍从全部叫齐,随即挨个从地道中钻了出去,高兴最后一个离开,他钻入地洞后,又将那块大石搬了过来,小心翼翼拖到洞口,正好将洞口堵得严严实实,这才倒着退了出去。 随即高兴让人将地道挖出的泥土全部填回洞中,压实,踩平,恢复如初,待一切做完,便好似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直到此时,所有人才松了一口气。 乔铮吃了一嘴的土,吐了半天,又接过闵凤端来的水漱了好一会儿的口,这才消停。 祖慕热蒂一边帮父亲热黑木拍着身上的灰土,一边还没忘记夸赞高兴:“你这个大魔头,还真是高明啊,馊主意真多,这下就让那边那些家伙盯着空宅子去吧。” 高兴撇了撇嘴,对乔铮说道:“师父,您想出城吗?我也能挖个地道送您出去,只要您给我们足够的时间。” 乔铮哭笑不得,冲着高兴一拱手,道:“多谢了啊,我哪儿也不去了,我这辈子也不想钻地洞了,到现在还一嘴的土腥味呢。” 闵凤想到方才乔铮从洞中钻出来时那副灰头土脸的狼狈样子,忍不住“扑哧”一笑……? 第87章 翼王回归 乔铮等人都悄然转移到了隔壁院子,飞沙无影全然不知,兀自盯紧了他们那所宅子。 闵凤院子这里的所有人也在严密戒备,防止意外发生。 子夜刚至,突然那边院子传来一阵异响,高兴偷偷爬上墙头,探出脑袋向那边张望,但见,十多名身着劲装的男子,从那宅子里走了出来,其中两人似乎在低头交谈着什么,显然,他们这次是空手而回了,直至看见他们转入了一处巷子离开了,高兴才从墙头跳了下来,拍了拍手。 闵凤问道:“怎么样?” 高兴笑道:“走了,灰溜溜地。” 闵凤看着乔铮道:“你被他们盯上了,如今得想想办法,换个地方安置你了。” 乔铮突然笑了,说道:“闵凤,你觉得,我这个翼王爷,躲了二十多年了,是否活该我躲一辈子呢?” 闵凤道:“你,什么意思?” 乔铮转而问高兴:“你说,师父我是该继续躲下去,还是该光明正大地活一回?” 高兴想也不想地回道:“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自然应该堂堂正正地活着,从前师父是为了黎民百姓免遭涂炭这才避世于荒野,如今,师父也该为了黎民百姓重新回归,您不用再躲着了,老话说的好:‘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正因为您总躲着,人家以为您害怕他,所以,他才会不断地欺负您,打压您,甚至杀您,您索性把自己放在明面儿上,大可以告诉全天下:我翼王就在这,谁能奈我何?” “说的好!” 乔铮满眼欣慰地抬手拍了拍高兴的肩膀, “今天若非你让我钻一次这个地洞,我恐怕还会继续躲着不想见人,三丈长的地洞却让我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我姬洪辰,该换一种活法了。” 高兴笑道:“没错,师父,您躲了他二十多年,如今,也该换换了,您说过,邪不压正。” 热黑木赞道:“高兴说的好啊,王爷,我热黑木支持你!” 闵凤似乎还有些担心,犹豫再三,最后终于咬了咬牙,说道:“既然王爷心意已决,我也不勉强了,但是,我们还需好好计划一下,要光明正大地走出来,那就要用气势压他们一头,让他们恐惧,让他们胆战心惊。” 高兴说道:“凤姨说的对,师父,您是谁?梁国的翼王爷,当朝太子的六皇叔哎,怎么也要早点声势出来,才能对他们起一个震慑作用,咱们就索性摆个大阵仗,前呼后拥,弄个大宅子住着,里面都是兵马,管他什么飞沙无影,飞沙无命地,来一个杀一个,看谁还敢算计您。” 乔铮盎然道:“好!该来的还是要来,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接下来,也该我这个翼王隆重登场了。” 于是,乔铮便将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他唯一的亲传弟子高兴。高兴离开了宅子,直奔啸风阁见了子虚和欧阳振鸣,将此事原原本本告之。 二人听闻皆振奋不已,子虚告诉高兴,自从王爷逃出京城后,王府就一直空着,也没人敢进去住,子虚便一直派人打扫照顾,就希望有朝一日王爷能回来,事到如今,他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于是欧阳便带着高兴出了一趟城,见了他们布置在城外的队伍,这一见,高兴大为震惊,他万万没想到,光欧阳的兵马居然有万人之众,他现在见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随着如今形势越来越紧迫,各路英雄豪杰都做好了准备,人马正在陆续赶来。 欧阳告诉高兴,有传言,先皇在世时虽未立太子,但是,在他过世前曾留下一份传位诏书,据说,先皇有意将皇位传给老六姬洪辰,可是,在先皇死后那份诏书就不见了。当年支持王爷的人远远超过如今晨郡王的支持者,若王爷再度出山,那些支持者也将会再度回归,其所拥有的力量将令人瞩目,这也是为何子虚一直在请王爷东山再起的原因。 三人经过一番商议,为防皇帝再派飞沙无影的人来暗害翼王,必须立刻行动起来,尽快让王爷光明正大出现在世人面前,如此一来,看飞沙无影还如何在众目睽睽下对王爷下手,到时候,到时候,飞沙无影若稍有动作,王爷的人马便可动手反制,化被动为主动,同时,让老皇帝的所作所为公之于众,看老皇帝还能对王爷怎样。 三人用了整整两夜一天时间,紧锣密鼓地布置,于是,在一日的清晨,京城大街上便突然出现了一个声势浩荡的马队…… 只见,最前面的两匹战马上,端坐两名中年男子,分别是子虚和欧阳振鸣,其后一匹黑色高头大马上,端坐一名四十多岁男子,此人身着绛红色锦缎蟒袍,高束发髻,颌下五寸黑须,面色红润,相貌堂堂,眸色深邃,不怒自威,身后几匹马上分别是闵凤,热黑木,高兴,祖慕热蒂,其后则为上千名身着蓝色劲装,手持刀剑的年轻人,他们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 一行人浩浩荡荡在大街上缓行,如此庞大的气势,引来路人围观跟行。百姓们一边咂舌,一边好奇地议论纷纷起来。 “这是什么人啊?阵仗这么大?可是王公贵族?” “哎呀,您瞧,前面那位爷身穿的可是蟒袍,一身贵气,应该是位王爷。” “王爷?当今王爷只有晨郡王,先皇也有四位皇子,这是哪位啊?好像没见过嘛。” “哎呀,难道是六王爷?” “六王爷?你说是翼王?” “听说六王爷当年跑了呀,难道他回来了?” 有人低声道:“当真是翼王回来了吗?那可是好事啊,据说翼王宅心仁厚,关心百姓疾苦,若真是他回来了,那岂非好事?” 一位年长者道:“可不是嘛,听说当初先皇在世时就特别欣赏这位翼王,还以为会传位给他,可是不知道怎么二皇子突然就登了基,从此翼王就不见了。” 有人捅了捅他,低声道:“慎言啊老伯,你不知道当年翼王为何逃走的吗?当今皇上的手段可是厉害的很呢,你这话小心被人听了去,你这全家的命还要不要了?” 老伯慌不迭捂了口,“对对对,莫谈国事,莫谈国事。” …… 在百姓嘈杂的议论之下,这上千人的队伍终于停在了从前的翼王府门前,众人翻身下马。 仰头看着门楣上高高悬挂的“翼王府”三字,乔铮顿时热泪盈眶,这是他十五六岁刚刚被封为福王时,先皇赏赐给他的府邸,他才住了几年,就与母亲逃了出去,如今一晃已是二十多年了,如今他终于敢堂堂正正地回到自己的家里了,只可惜,母亲已经不能再回来了。 见他动容,闵凤在身后轻唤:“王爷!王爷?” 乔铮惊觉,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面上露出一抹欣然笑意。 子虚上前扬声高喝:“王爷回府!” 顿时,双开大门缓缓打开,从里面出来六名家丁,身后紧跟着六名府内侍卫,他们分列大门两侧,冲着乔铮倒头就拜,口中高呼: “拜见翼王,恭迎王爷回府!” 乔铮昂首,一撩衣衫前摆,抬腿迈过高高的门槛,时过二十多年,他终于再次踏入了自己的王府。 高兴长这么大,何时见过这等阵仗,满心满肺都在惊叹,一颗小心脏欢然悦动。 从府门,到院中,从亭台楼阁,到小桥流水,府中一切如旧,与他刚刚离开时没有半分差别,乔铮感激地对子虚说道: “子虚啊,二十多年了,原来你一直在照顾着我的家。” 子虚恭敬额首:“这是属下应该做的,就盼着王爷能回来呢,如今,您终于回来了,子虚也不枉等了王爷这么多年。”说到此,他的眼眶刹时红了。 乔铮拍了拍他的肩膀,温言道:“最困难的日子,我们也熬过来,还能再难到哪里去?与其躲躲藏藏过日子,不如堂堂正正活一回。” 他转身对高兴说道:“高兴啊,从今天开始,我就不叫乔铮了,你师父我恢复本名——姬洪辰,当朝的翼王。” 高兴恭恭敬敬抱拳高呼:“高兴见过翼王师父!” 闵凤“扑哧”一笑,“翼王就翼王,师父就师父,哪有喊‘翼王师父’的。” 翼王笑道:“他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闵凤道:“你就惯着他吧,仔细着别给惯坏了。” “哈哈……”很显然,翼王心情甚佳。 高兴打量着王府内的恢弘建筑,亭台楼阁,啧啧赞道:“师父,您这宅子也太大了吧,您一个人住不孤单吗?” 热黑木笑道:“那不还有你吗?若非你让我们钻一回地洞,你怕是这辈子都不知道你师父还有这么一套大房子呢。” 高兴一拍胸脯,一脸骄傲地道:“我的功劳!” 众人在正厅坐定,丫头们上了茶水来。 欧阳说道:“王爷,打今日起,热黑木兄弟、闵凤,高兴,祖慕热蒂,就都住在王府中了,府中家丁共二十人,侍女二十人,巡逻侍卫轮班值守,日夜守护,每班不少于百人。另有百名侍卫随时待命。” 说到此,子虚接口道:“这些侍卫都是训练有素的,他们每人手中都有一根信号棒,一旦遇到紧急事情,他们会发出信号,届时,咱们的人马便可在最快时间赶到。咱们现在的第一要事就是谨防飞沙无影,若我没有料错,此刻飞沙无影和武德堂的人不知道正躲在哪个角落窥视着咱们的一举一动呢。” 翼王笑道:“想我姬洪辰,一生行事光明磊落,做人也当堂堂正正,咱们今日如此大张旗鼓,声势浩大地招摇过市,原本就是做给他们看的,就等着他们上门呢。想必现在皇兄和太子他们都应该知道了,既然我回来了,那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高兴乐呵呵道:“没错,老话说的好:‘明人不做暗事’。师父放心,有我们在,必不会伤到您一根汗毛。我高兴此生最想做的事就是与天斗,与地搏,一身豪气闯四方,身为男子,不轰轰烈烈干一场,枉来世上走一遭。” 翼王大笑:“好,好啊!胸怀坦荡,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这才是我的亲传弟子该有的风骨。” 祖慕热蒂立马接了口:“翼王叔叔,我祖慕热蒂也绝不比他逊色。” 翼王笑道:“没错,都是江湖儿女,英雄豪杰,此番你们攻打柳府,干的十分漂亮,改日你们也教教子虚叔叔,如何做霹雳球,让他也长长见识。” 祖慕热蒂笑道:“好,这任务就交给我了。咱们多做点有用的武器,以后肯定用得到。” 子虚道:“没错,如今边关战事吃紧,要能提供更好的武器,将士们作战时岂非如虎添翼?!” …… 一时间,空置了二十多年的翼王府,终于人气爆棚,热闹非凡。 果然不出所料,翼王回归之事,不过一个时辰便已经在京城人尽皆知。百姓沸腾了,百官之间奔走相告。 皇宫之中更是乱了套,得知此事之后的皇帝惶恐不安,一时焦虑之下,病情加重,御医纷纷赶往寝宫,而太子则如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 只有晨郡王,他稳稳当当地坐在一顶轿子里,正在赶往翼王府的路上……? 第88章 报复抓人 而此刻,京城的柳府中亦是乱成了一锅粥。 家丁陈元着急忙慌地奔到武德堂,请紫风速速回府,说撼天虎在家闹了起来。 而当紫风匆匆赶回柳府的时候,离府门三丈远就能听见撼天虎在院中咆哮的声音。 紫风一脚刚踏入府中,耳听得“啪”一声脆响,随即一个物件便向他疾射二至,紫风闪身避过,伸手一握,此物便被他攥在手中,而他的掌心里顿时传来一阵剧痛。他张开手掌一看,不由得双眉紧锁,只见手中居然攥着半个碎裂的茶盏,经他这一握,将掌心的皮肤划得鲜血淋漓。 “紫风!”柳青芸奔了过来。 抓住他的手一看,似乎鲜红的血迹刺激了她的某根神经,柳青芸顿时火冒三丈,扭头冲着撼天虎吼道: “爹,都快一个时辰了,从屋里摔到屋外,从后院骂到前院,你脾气发够了没有?” 紫风这才发现,院中满地都是碎瓷片,丫头们端着空空如也的托盘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 撼天虎双目血红,暴跳如雷:“柳青芸,你跟我发什么火?有本事你跟那些贼子去发火啊,去杀了他们啊!” 柳青芸气冲冲道:“跟我有什么关系?人家杀的是你的人,自然是该你去收拾烂摊子了,你在家跟瓷器,跟这些家丁丫头们置什么气?” 紫风一脸茫然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柳青芸冲着撼天虎一挑下巴,怒气难消地道:“你问他啊,还不都是他惹出来的事。” 撼天虎吼道:“怎么就是我惹的事了?” 柳青芸怼过去:“要不是你甘愿做太子的走狗,肆意滥杀,怎么会招来这么多人对你的仇恨?” 撼天虎勃然大怒:“柳青芸,是我对你太客气了吧,你敢这样对你老子说话,我打死你!” 话音刚落,他一巴掌就向柳青芸打去,柳青芸毫不畏惧地梗起脖子迎了上去,他这巴掌却霍然停在了半空。 柳青芸恨声道:“你打啊,你打死我算了,我死了正好去找我娘,我死了,你耳根子就清静了!我也眼不见为净了!” 撼天虎高举着手臂,怒视着这个任性的女儿,一双豹眼中喷出火来,肺都要气炸了,这手打下去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就那么悬在空中。 见他父女剑拔弩张之势,紫风忙上前一把将柳青芸扯到自己身后,冲着撼天虎一抱拳,说道: “师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您且跟我说,莫再生气。” 撼天虎冲他瞪眼吼道:“你回来干什么?我跟我女儿说话,要你插什么嘴?!” 紫风也不生气,淡然地道:“师父,有话慢慢说,气大伤身。” 也算紫风给了他一个台阶,撼天虎这才怒冲冲地放下了手,咬牙切齿恨声道: “辛州家里又出事了,那帮歹人趁着老子不在家,再次夜袭,不知道用了什么武器,砸了我的屋顶,烧了我的房,伤了二十,死了十几个,如今当真是搞的我撼天虎家无宁日了,娘的,老子非要把这帮混账东西抓来凌迟处死不可!” 说到此,他高喝一声:“来人,快去把冯东给我叫来!” “是,柳爷。” 一名护卫抱拳应下,忙跑了出去。 撼天虎共有人马一千余人,冯东则是撼天虎的护卫统领,亦是撼天虎忠心耿耿的走狗。 紫风问道:“师父,您打算怎么找他们?” 撼天虎怒气难消地喘着粗气,道:“挖地三尺也得找到他们!你,回你的武德堂去!” 紫风知道他在气头上,嘴里定然没有好话,他太了解撼天虎的性子,这十年来,虽说自己跟着他习武,可他素来狂傲自大,性子暴躁,自己没少挨他的打,若非柳青芸护着,别说十年,没准不消三年,自己就被他打死了。 紫风好言说道:“师父,您累了,回房歇息一下吧,冯统领很快就到了。” 言罢,他冲着两名侍女一使眼色,侍女忙走上前去,蹲身施礼道:“老爷,请您回书房喝点茶休息一下吧。” 冷冷地扫了紫风和柳青芸一眼,撼天虎这才重重“哼”了一声,大袖一挥,转身去了书房。 柳青芸兀自气鼓鼓地瞪着她爹的背影,紫风怕她又说出什么话来刺激了撼天虎,忙拉起她的手,低声道:“走吧。” 一路将她拽回了房中,柳青芸一声不响地取了手巾来帮他擦拭手中血迹,又用止血粉抹了,纱布里三层外三层将他的伤处裹了个严严实实。 见她脸色铁青,紫风问道:“还在生气?” 柳青芸恨声道:“你回来做什么?又拦着他做什么?我就是要看看他今天能怎么闹下去。如今这般不都是他自己造成的吗?他若不嚣张跋扈,不仗势欺人,不……” “青芸!”紫风打断了她。 “有些话心里清楚就行了,又何必非要跟他争出个对错来?有些事,原本就是分不清是非对错的,各人立场不同罢了。” 柳青芸道:“一个人,如果是非都不分,那还算是个人吗?起码我知道什么叫‘因果报应’,他这辈子坏事做的太多,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报应不爽,却害了姚琴和柳子瑜。” 紫风淡然道:“青芸,你也累了,休息一下吧。” 说到此,他站起身来。 “你要去哪里?” “我去看看师父。” “你看他做什么?他根本不在乎你,你难道不知道吗?” 紫风扭头向她看去,唇边一个奇怪的笑意一闪而逝,轻声道:“这不是很好吗?” 他不再多言,自顾自走了出去。 来到前院,紫风在廊下放缓了脚步,于书房窗外站定。书房内传出冯东的声音: “柳爷可知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啊?“ “听说有个为首的,护身法器是一条会喷火的巨蟒。” “柳爷,这修炼出蟒蛇的人可不少啊,又如何判定谁才是夜袭的那个歹人呢?” “那就都给我抓过来,让府中的护卫家丁去辨认,我就不信了,他能躲一天,还能躲一辈子?”撼天虎的声音充满了怒火。 “是,柳爷怎么说,属下就怎么做,定然要将这歹人抓住为止。” “听说,还有一个使黑风棍的,我虽然没见到,但是猜测,很可能是热黑木的女儿,我曾亲手抓过热黑木一次,当时他女儿跑了,抓捕热黑木的时候紫风和你都在场,应该见过他女儿的护身法器,难道是他女儿在替热黑木报仇?” 冯东:“柳爷,热黑木的女儿的确是使的凌霄黑风棍,但是,相似的法器也不少啊,我手下一名兄弟的法器便是个极为相似的黑棍。” 撼天虎停了片刻,道:“那丫头倒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使巨蟒的,听说,那些家伙都很听他的话,那他一定就是领头的,而且,破了夫人银丝罩的也是他,你先给我把人找出来,老子不抓住这小子誓不罢休!” 冯东道:“是,属下即刻去办。” 紫风听得心中大震,撼天虎居然如此穷凶极恶,他居然要将所有修炼出蛇蟒之人都抓来,按照撼天虎的性子,即便抓来的人不是真正夜袭柳府之人,也定然难以活着离开了,高乐啊高乐,这下你可捅了大篓子了…… “紫风公子,您是来找老爷的吗?” 身后突然传来管家的声音。紫风想的太出神,居然没发现管家走到了身后。 他忙轻轻“嗯”了一声,道:“师父有事,我先在外面等一等。” “紫风,进来!”房中传来撼天虎的声音。 紫风只得转身走了进去。 撼天虎看向他,眼神阴狠,沉声道:“你在外面做什么?” 紫风回道:“青芸不放心您,让我来看看您气消了没。” 撼天虎冷哼一声,道:“她会不放心我?你就别替她说好话了,那丫头就从来没把她爹当回事过。你还有其他的事吗?” 紫风道:“紫风的确有要事要与师父商议,不知师父是否听说,今天,翼王回来了。” 撼天虎一愣:“……翼王?你是说曾经的六王爷?” 紫风额首。 撼天虎瞠目:“什么时候?“ 紫风:“今天一早,前呼后拥,排场甚大。“ 撼天虎倒吸一口冷气:“他怎么突然冒出来了?” 紫风道:“太子曾怀疑晨郡王背后的大人物是热黑木,所以才处心积虑想除掉他,谁知,却是翼王,前几日他还为此事焦虑,却更没想到,翼王居然敢大张旗鼓地回了府邸。” 撼天虎道:“哎呀,他是何时出现的?怎么没人跟我说呢,他、他怎么就突然回来了?这可是京城的大事啊。” 想了想,脸色阴沉了下来,又道:“最近太子也没有找过我,有些事,我还真不知道,是不是前两次事情没给他办好,太子对我有什么看法啊?” 紫风道:“师父多虑了,许是上回您重伤之后,太子不忍再安排您去办事,怕累着您了,再者说,您不是才从辛州回来嘛。” 撼天虎冷哼一声,道:“太子这人我比你清楚,好在,你是我的徒弟,他用你办事,不就是在用我的人嘛。紫风,你现下赶紧去武德堂,恐怕很快太子就要找你了,有什么事速速回来告知于我。” 紫风额首,抱拳道:“是,师父,那紫风先告辞了。” “嗯嗯,去吧去吧!”撼天虎挥了挥手。 紫风离开书房,心中暗自嗤笑:太子不找你,这就对了,否则我紫风辛苦忙了这么久,岂非百忙? 他现在还真不急着回武德堂,而是很想找到弟弟高乐,他想告诉他,让他马上躲起来,躲得越远越好,可是,又去哪里找他呢?不免后悔当初离开时居然忘记问他住在哪里了。他心绪烦乱,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紫风又哪里知道,他一心寻找的亲弟弟就在京城里,而且此刻正舒舒服服地躺在翼王府卧房的床榻上,翘着二郎腿,手中捧着晨郡王送给他的一本《内功精要》,看的津津有味。? 第89章 唇枪舌战 翼王的出现,不止是京城,便是整个梁国都沸腾了。 两日来,翼王府中往来官宦名士络绎不绝,从前与翼王交好的官员,乃至江湖朋友皆纷纷上门拜望,而今日,太子也终于登门拜访他这位皇叔了。 “姬琮见过六皇叔。”太子恭恭敬敬施礼。 “太子殿下不必多礼,快快请坐。”翼王姬洪辰笑容满面。 “多年不见六皇叔了,姬琮十分想念。” 听得太子那虚伪的问候,翼王笑道:“本王离开时,太子只有五六岁吧,还能记得我这位六皇叔,实属不易啊。” 太子道:“那时姬琮虽小,但是却清楚记得六皇叔的,说起来,几位皇叔里,也只有您才喜欢带我们这些小辈在一起玩耍,您离开皇宫后,姬琮自是会想念皇叔的呀,只可惜,父皇找了您许久,都不曾找到,不知皇叔这二十多年都去了何处啊?” 翼王“哈哈”一笑,心道:应该说是你父皇“追杀”了我很久吧?口中道:“本王嘛,厌倦了这宫中的生活,喜欢游山玩水啊,自是哪里风景好,便去了哪里。” 太子问道:“那如今皇叔怎又回来了呢?” 翼王含笑道:“梁国乃是个宽容的国度,我梁国的皇帝自然也是心胸豁达,对我这个弟弟放任自流,本王又无意于江山社稷,只醉心山川美景,去哪里,何时回来,自是我心我主,自由的很,难道不是吗?” 太子笑道:“那是那是,皇叔本是性情中人,不管江山社稷,只管逍遥自在,倒不似侄儿,整日里不是监管前朝,便是忙于公务,倒少了许多闲情逸致了。皇叔此番回来,不知有何打算?是长驻京城,还是山川美景游览的辛苦,回来歇息一阵,修养修养?” 翼王心中暗笑,回道:“这再美的山川美景也有看累,玩倦的时候,如今跑不动啦,这次嘛,本王回来就不打算走了,年纪大了,总要落叶归根嘛,本王这是回来养老来了呀。” 听得此言,太子脸上肌肉颤了颤,挤出一丝笑意,道:“是啊是啊,二十多年了,皇叔您再贪玩儿也有玩倦的时候,回来也挺好啊。只是,皇叔既然回来了,不知可曾去见过父皇啊?二十多年了,父皇一直很惦记您呢,毕竟是手足兄弟嘛。” “太子所言甚是。” 翼王道:“本来我刚回来的那天就打算即刻去拜见皇兄的,可是当真是不巧,听说皇兄突然就病重了,御医们都在忙着给他医治,你皇叔我从小胆子就小啊,在皇兄发病的时候我这二十多年没见的兄弟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只怕会惊着他了,再吓出个好歹来,那岂非是我这做弟弟的罪过?所以呢,我便索性忍住对皇兄的思念之情,只待他身子好些,我再进宫拜见吧。” “啊,原来如此,” 太子笑道:“六皇叔所言不无道理,父皇如今身体虚弱,三天两头就生病,便是连我们这些皇子也都忧心忡忡,小心翼翼呢,不能让他老人家动了气。” “方才我见皇叔这府中护卫不少啊,不知皇叔是在害怕什么吗?” 翼王轻轻一笑,低声道:“太子,你看的可真准,不过,你想必也听说过,皇叔我啊,胆子特别小,从前,皇兄吼我一声,都能把我吓的多日不出门,如今呢,年岁大了,可这胆小的性子还是改不了,这偌大的府宅啊,虽无甚宝物,但老话说的好:‘不怕贼偷只怕贼惦记’,这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有备无患嘛,你说是也不是?” 太子神色恭谨地额首道:“皇叔您说的太对了,所谓‘ 姜还是老的辣’,皇叔乃是经验之谈,侄儿受教了。” 他站起身来抱拳道:“那侄儿就不打扰皇叔您休息了,改日待皇叔得了空,侄儿请您去我府上坐坐,届时还望皇叔莫要推辞啊。” 翼王朗声道:“太子府?好好好,只要太子愿意,反正本王也不会离开京城,今后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来,不急,啊。” 太子躬身施礼:“姬琮告辞。” 翼王回礼:“送太子。” …… 高兴突然从门外闪了出来,伸出一只脚迈进了正厅,而一双大眼却紧紧盯着太子离去的背影,身子僵硬了一般一动不动,不知道又在凝神想些什么。 “哎哎,我说,你这是要进来还是想出去啊?”翼王慢条斯理地问着,在主位坐下,喝了一口茶水。 高兴满脸不屑之色,嗤笑一声,终于将脸转向了师父翼王,另一条腿也挪了进来,口中说道: “师父,太子这次前来明摆着是探听口风来了呀,老奸巨猾,笑里藏刀!不过,你们这一番唇枪舌战,显然太子落了下风。” 翼王诧异:“嘿,你小子又躲在哪里偷听呢?” 高兴大拇指向身后一挑:“我可是光明正大地站在门外听的,您也没关门啊。不过,师父,您有一句话说的真好。” 翼王问:“哦?哪一句?” 高兴摇头晃脑地道:“ 老话说的好:‘不怕贼偷只怕贼惦记’,这话太子听了肯定心虚的很,您说呢?” 翼王手捋胡须,点了点头:“不敲打他一下,他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我既然回来了,就绝不是二十年前的那个姬洪辰了,走着瞧吧。” 他转念一想,不由得怔然:“嘿,我什么时候也会说‘老话说的好‘了,那不是你的口头禅嘛。” 高兴一本正经地道:“要不怎么说咱们是师徒呢?您教我武功,我没交学费,您偷我口头禅了,没事,我不计较。” 他倒是慷慨的很,翼王哭笑不得:“你还不计较?你不计较,那我倒要跟你好好计较一下了,我问你,昨天晚上你跟祖慕热蒂跑哪里去了?” 高兴揉了揉鼻子,道:“没跑哪里,就是去街上溜达了一圈。” “溜达一圈?” 翼王正色道:“你们两个鬼鬼祟祟地盯着武德堂干什么?你那个脑袋瓜里琢磨什么,以为我不知道?我告诉你啊,任你对撼天虎做什么,我都不管,但是武德堂,你们暂时动不得。武德堂毕竟是太子的机构,不是什么人的府邸,里面高手云集,而且,紫风也在里面,若你顾及紫风,就绝对不能动武德堂,明白吗?” 心思被看穿,高兴尴尬地憨笑两声,说道:“不瞒您说,我本来的确是想给武德堂闹点动静出来,可是这一看,想想也就算了,毕竟我哥是堂主,若武德堂出点事,太子必不会放过他,想想也就算了,等机会再说吧。” “等什么机会?” “等武德堂里面的人出来的机会啊。” 翼王道:“机会有的是,你急什么,老话说的好……” 他突然停住了,随即看见高兴嘴角边憋着的坏坏的笑,忙改口:“这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今后,小仗大仗将会不断,有你忙的呢。” 高兴笑嘻嘻道:“是,师父。” 翼王又道:“不过我还是有必要提醒你一下,虽然我这府里护卫不少,可是门外依然危机重重,你和祖慕热蒂进出还是要小心一些才好,还有,少去武德堂附近溜达,别以为姬琮的那些人都是吃干饭的。“ 高兴笑道:“师父放心,我有数的。” 他眼珠提溜一转,唇边露出一丝讨好的笑意,径直走到翼王身后,伸手为他揉捏肩膀。 “师父,舒服吧?” 翼王闭上双眼,一脸享受地道:“嗯,舒坦,浑身舒坦。今天怎么这么好啊,知道孝顺师父了,说吧,又有什么事要师父帮忙了?” 高兴道:“我哪里有事敢劳烦师父啊,我就是想问啊,那日从地洞出来的时候,我只见您让家丁帮您提了两个包袱,怎么没见拿什么箱子之类的东西啊?” “拿箱子做什么?” “师父,您那些宝贝细软没有从宅子里带出来吗?” “没有,我穷的很,没什么宝贝细软。” “师父……” “臭小子,你还是免开尊口吧,一张嘴就没一句好话,又在算计我那点家当了是吧?” 高兴讨好地笑道:“师父,瞧您说的哪里话来?那不叫‘算计’,那是‘关心’,徒儿就是怕您的宝贝落在飞沙无影的手里,岂不是便宜了他们?” 翼王“嗯”了一声,云淡风轻地道:“那你就放一百个心吧,你师父我的宝贝细软啊,只要我不主动给,无论是谁都休想找到,包括你!你小子呀,就少惦记了,啊。” 说到此,他从袖袋中取出一些散碎银两反手向后递了过去,“呐,拿去花吧。” 高兴看着他递来的银子,撇了撇嘴,一脸嫌弃地道:“师父,您这是打法叫花子呢,就这么点啊?” 一听此言,翼王道:“你嫌少啊?不要啊?不要我还不给了呢。”说着就要将手收回,可手中骤然一空,银子已经被高兴收了去。 “要,当然要,虽然少了点,麻雀虽小也是块肉不是?师父您是不知道,那个妖孽一出门就要买东西,她自己身上从不带钱,我就像个会移动的银库一样,她要花钱都从我这里拿,我这不也是没辙嘛,再者说了,我要做什么霹雳球之类的东西,不也要花钱买火药嘛。”高兴一脸地无奈。 翼王笑道:“罢了,知道你长大了,也有不少用钱的地方,往后别再打我那些宝贝细软的主意了,需要钱的时候就去账房找徐先生支取吧,只要别把我这点家当都搜刮干净就行了,我还得养着这一大家子人呢。” 听得此言,高兴乐不可支,喜滋滋地道一声:“哎!多谢师父。” 手下更是卖力地揉捏,又是一顿轻敲慢推,把他这位翼王师父伺候得好生受用。 …… 太子从翼王府出来,满心不悦,他径直去了武德堂。 而对于太子去翼王府之事,早已有人前来报给紫风,此刻又见太子一脸晦气之色,就知道定然他是在翼王那里落了个无趣。 太子沉声道:“我刚去了一趟翼王府。话里话外地,我怎么总觉得翼王这次回来似乎并不想抢夺皇位啊。“ 紫风问道:“殿下,紫风以为,无论翼王是否想要这皇位,有一点不会错,那就是对太子您肯定是不利的。“ 太子点头:“没错,据我所知,父皇已经派出飞沙无影去杀他了,而他突然这样大张旗鼓地出现,还明目张胆地回了他自己的府邸,可见,根本没有将父皇放在眼里啊,这起码说明他有恃无恐,也是对于父皇派出飞沙无影的一个挑衅,翼王啊翼王,从前以为他性子懦弱,如今看来,他好生厉害啊,难怪父皇得知消息后又病倒了。” “他若不想当皇帝,那必然是打算支持老二无疑了。难怪他一回来,老二便上赶着去见他,我这个太子可是半点便宜都讨不到啊。” 紫风问道:“太子殿下如今有何打算?” 太子心事重重地道:“我还能有何打算?现在翼王府院子前后都是侍卫,严防死守,他这次显然是有备而来啊,这是打算明着跟我干了。” 紫风知道他来武德堂,绝非只是来说这些话的,必然是又有何差事要交代了,与其等他开口安排,不如自己主动开口。 “太子殿下,接下来需要紫风做些什么,还请明示。” 太子道:“你派人去打探一下,热黑木是不是跟他在一起,雪燕山上那千把号人对于热黑木来说不算什么,虽然被你们打跑了,但是他必然还有人在京城附近。给我盯住翼王府,他们的每一步行动都要报给我,看看还有什么人与翼王往来密切的,都要给我牢牢盯紧了。” 紫风道:“武德堂的弟兄已经在翼王府周边探查了,殿下交代的事,紫风也即刻便派人去查。” 太子问:“最近啸风阁可有何异动?” 紫风道:“有,最近不知为何,啸风阁进出的人突然少了许多。” 太子“哼哼”两声:“那就对了,人都忙着去翼王那套近乎了,我今天去的时候还在翼王府附近看见了屈琰的轿子,看来那老家伙也去会过翼王了。” 紫风问:“屈老将军可是晨郡王的支持者。” 太子咬牙切齿地道:“你可知屈琰曾经也是翼王的好友?哼,上回撼天虎没杀得了屈琰,原想也能警告他一下,谁知这老家伙软硬不吃,反倒变本加厉,在朝堂之上,处处与我作对,待本太子有朝一日登了基,第一个要除掉的便是他!” …… 翼王的回归,按说对紫风这个为太子办事的人来说自然是不利的,因为那会多出更多的 麻烦,但是紫风对于太子是否成功获得皇位丝毫不感兴趣,他要的只不过是比撼天虎更高的权力,以此来打压撼天虎,甚至让他在太子眼中变得一文不值,只要撼天虎让不痛快,他就痛快了。 周云绮跟随紫风去杀热黑木的时候,他曾见过高兴,自是认得,虽然周云绮是紫风的人,但素来警惕的紫风依旧并未告诉他高兴和自己的关系,只是命他在京城暗中寻找高兴。? 第90章 虎爪救人 而周云绮也不负紫风所望,不过三五日,便查出了线索。怪只怪高兴在翼王府根本坐不住,时不时便要出去溜达一圈。 当周云绮将查探的情况告诉紫风时,紫风大吃一惊,他万万没想到,弟弟居然住在翼王府,那么他跟翼王又是什么关系? 回想高兴曾告诉他,救他的那个老人,后来成了他的师父,而这位老人便是他们刚到昙州城时,在城门前见到的那个其貌不扬,须发皆白的老者。这与翼王的外形天差地别,他实在不知道他们之间又有何关联。 心中有无数个问号,加之撼天虎那边已经在四处搜寻护身法器为巨蟒的人,这更令他心急如焚,坐立难安,于是,他便来到了去翼王府必经的一条巷子口,他在等,等他的弟弟。 可是三天过去了,他等了个寂寞。 傍晚,他闷闷不乐地往柳府走,却在距离府门二十步开外听到了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叫声正是柳府内传出来的,看来又出事了,他心中一震,忙加快了脚步。 当他进入院中时,眼前出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只见院中一排边站着五名五花大绑的男子,一色的二十多岁年轻人,地上还躺着两名男子,浑身是血,一个一动不动,不知是晕厥了,还是断了气,还有一个则浑身抽搐地缩成一团。细细看来,都是陌生面孔,紫风在紧张之余又悄然松了口气。 撼天虎和冯东虎视眈眈地站在他们面前,身旁是先前从辛州家中赶来报信的那两名家丁。 柳青芸则远远站在廊下,冷冷地看着这一切。众家丁护卫手持刀剑,将院子围得水泄不通。 紫风扫了一眼这些人,冲撼天虎抱拳见礼:“师父,您这是……” 撼天虎恶狠狠道:“都是一帮炼出蛇蟒法器的小子,老子倒要看看,他们哪个是那个胆大妄为的小子,敢偷袭我辛州柳府。” 说到此,他手中鞭子指向一名男子,高喝一声:“轮到你了。” 两名护卫上前,将男子身上的绳子解下。 那男子满眼怒色地道:“我与你们素昧平生,我练我的功,与尔等何干,我练出蛇蟒来是我的本事,我错在何处?要被你们如此抓来,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老子就是王法!” 撼天虎爆喝一声,手中长鞭呼啸而过,男子身形一闪,避开一鞭,身法甚为轻巧,谁知撼天虎回手一鞭更是快如闪电,“啪”一声扎扎实实抽在男子背上,顿时皮开肉绽,鲜血飞溅。 男子惨叫一声,踉跄后退了两步险些跌倒在地。 撼天虎道:“要我放了你,可以,把你的法器放出来我瞧瞧,看看是否是我要找的人。” 男子恨声道:“若不是呢?” 撼天虎道:“若不是你,老子自会放你走。” 听得此言,男子冷哼一声,手指着地上那两个血肉模糊的人,怒目圆睁,质问:“他们不是你要找的人,可你为何还要打他们?” 冯东吼道:“我奉劝你一句,爷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若不是你,起码你能活着走出去,你若拖延时间,莫怪柳爷手下鞭子无情!” 男子胸口剧烈起伏,恨得几乎咬碎钢牙,眼睛扫了一圈四周将他们围得严严实实的一众凶神恶煞一般的护卫,在这种情势下,他亦无可奈何,只得收敛心神,暗自催动内力,顿时,他的面前出现了一条手臂粗的黄色蟒蛇,蛇信吞吐,在空中游动身躯。 撼天虎问那家丁:“看看,这个是不是?” 家丁眯起眼睛,看了半天,摇了摇头:“不是,那条蟒蛇是白色的,而且身上好像还有鳞片,这条,光溜溜的,又小了些,应该不是。” 撼天虎陡然挥起一鞭狠狠抽向蟒蛇,“啪”一声响,蟒蛇顿时化成碎片。 那男子大惊,忙不迭地收了功。谁知撼天虎气急败坏下仍是不依不饶,一鞭子又重重向男子身上抽了过去,那男子倒也是个胆大的,伸手一把握住了鞭梢,恨声道: “既然确认不是我,为何还要打我?” 撼天虎“嘿嘿”一笑,道:“你不认识老子?告诉你,老子就是撼天虎,撼天虎从来就是想打就打,想杀就杀。” 话音刚落,他手腕轻轻一抖,那鞭梢瞬间从男子手中硬生生抽离,男子手中鲜血横流,随着“嗖”一记破空之声,鞭子“啪”一下重重抽在他腿上,男子惨叫一声,栽倒在地,腿骨已然折断…… 紫风的手指抽搐了一下,渐渐攥紧。 冯东高声道:“下一个!” …… 柳青芸突然从廊下向紫风走去,她一把拉住他的手,拽了就走。 二人来到后院,紫风甩开了她,问道:“你干什么?” 柳青芸阴沉着脸,问道:“他在杀人,你看不见吗?你奈他何?” 紫风默然无语。 柳青芸气冲冲道:“你要眼睁睁看他这样杀人吗?既然毫无办法阻止他杀人,那你还不知道什么叫眼不见为净吗?” 见她满面愤慨之情,身子却在不自觉的颤抖,紫风突然心中没来由得一痛。 须臾,他说道:“我终于明白了你为什么从小就一副冰冷的脸,也终于明白了十年前你为什么要带我回来,还执意不让我走。” 柳青芸气鼓鼓道:“那你倒是说说看,为什么?” 紫风道:“因为,你见多了这样的场景,所以你害怕,你孤独,你需要一个人来陪你,你需要一个人站在你身后,撑起你的身体。” 他向她伸出了双臂,柔声道:“紫风在此。” 听得此言,看着他伸过来的双臂,柳青芸再难抑制内心的悲愤之情,一头扑进了他的怀中,将脸深深埋在他肩窝里放声大哭…… 这一刻,紫风心里也不好受,柳青芸说的没错,所有人都在眼睁睁看着那些人无辜者被撼天虎百般折磨凌辱,没有一个人敢出来制止他的暴行。反观柳青芸,撼天虎的女儿,日日将其父的恶行看在眼里,耳濡目染之下,不仅没有被其影响而同化,反而明辨是非,心存善念,又是何等难得呢?既然无力阻止其父的恶行,她就只能用自己的热泪,来发泄满腔的愤怒,来恨自己的无力和无能。 良久,嚎啕大哭变成了嘤嘤抽泣,紫风肩窝处的衣衫早已湿透,捏住她的双肩,将她轻轻推开,看着她那一双红肿的眼睛,和纵横交错的泪,沉声道: “哭够了没?” 柳青芸抬手抹了把脸,点了点头,一场发泄过后,她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些。 紫风握住她一只手,道:“走。” “干什么去?” “去救人。” 他拽着柳青芸向院中走去,健步如飞。 此时的院中,地上躺了六个还在翻滚呼痛的男子,只剩下一人尚站在原地,他刚刚亮出了自己的蟒蛇,可是这蟒蛇色淡如水,显然是刚刚练就而成的,毫无攻击力可言。 撼天虎都不用问家丁,便知此人绝非自己要找的人。如此一来,这七个人中没有一个是那位夜袭柳府的正主,撼天虎不由得恼羞成怒,手中长鞭恶狠狠向那男子抽去。 “啊!”惨呼声起,男子重重摔在地上,抱着胸口呼痛不止,没有内力加持,那蟒蛇瞬间消失不见。 撼天虎余怒未消,没抓住真正的“凶手”,他似乎想将一肚子火都撒在这些无辜的人身上,当他长鞭再次抡起来的时候,突然,身后传来了一声疾呼: “师父,等一下!” 撼天虎的鞭子停滞了,他转向紫风,吼道:“怎么?你敢阻我?” 紫风额首:“紫风不敢,不过,师父,只怕您越这样打越抓不住您要的那个人!” 撼天虎道:“……你什么意思?” 紫风语声淡然地回道:“师父,既然他们是无辜的,放了便是,您若杀了他们岂非打草惊蛇?到时候必然引起更多人的恐慌,事情闹大了,真正的‘凶手’要是听到风声早就吓得躲起来了,谁还会留下等您来抓?若是如此,您即便费尽心力抓来全天下拥有蟒蛇法器的人,恐怕都抓不住那位正主了。” 撼天虎咆哮:“难道老子这口气就不出了?” 紫风道:“您想抓就继续抓啊,但是,无需要他们的性命,您杀的再多,抓不住正主,也是枉然。” 撼天虎恼道:“老子宁愿错杀三千也不放过一个!”说着,手中的鞭子再次扬起。 紫风高声道:“师父,太子如今正因翼王的事焦头烂额,他若知道您一心扑在自家的事情上,您认为他会怎么想?紫风以为,您此刻正该多为太子分忧才是,其他的事,您交给冯统领去办,又何劳您的大驾呢?七个人您已经审了两个时辰,他若抓来百人,您一个一个审下来,得耗费多少时间?您别忘了,太子的眼线可是无处不在的啊。” 听他这么一说,冯东忙说道:“是啊柳爷,您可是太子的左膀右臂,是办大事的,似这些抓人、审人这点小事属下愿为您代劳,一旦发现可疑的,便立即带来府中交给您审,您看如何?” 见他二人都这般说,撼天虎这才恶狠狠扫了一眼那几个疼得满地打滚的人,强压怒火,收了鞭子,问紫风: “太子那边什么情况?” 紫风道:“太子这两天脾气不大好,紫风以为,师父您还是去看看吧,免得他心中不痛快又将气撒在您身上。” 听闻此言,撼天虎重重吐了口气,说道:“好吧,那我这就去一趟太子府,这里就交给你了。” 言罢他顺手将鞭子丢给了紫风,径直向府外走去。 待撼天虎出了门,冯东冲紫风抱拳道:“紫风公子,这些人该怎么处理?” 紫风冷冷地说道:“把人都打成这样了,还能怎么处理?即便他们知道些什么,也被你们打的不知道了,审人,不是靠武力就能完成的。你也辛苦了,先回去歇息吧,这里交给我便是,我再问问他们。” 冯东见撼天虎离开了,他也巴不得快点走,忙抱拳道:“那这里就拜托紫风公子了,在下告退。” “冯统领。”紫风唤道。 “紫风公子还有何交代,您请说。”对于这位撼天虎的弟子,和未来的准女婿,冯东一点也不敢怠慢。 紫风沉声道:“再抓了人,在不确定是否是你们要的那个人的时候,请你先不要伤人,打了草,惊了蛇,你就永远也别想抓到正主了。就像方才那位,一看就知道是才修炼出来的毫无攻击力的法器,你抓他做什么呢?如果每回你带回来的都是些不着调的角色,师父费力审问后,始终没有一个是正主,你猜我师父会不会怪你无能呢?” 冯东额首道:“公子放心,在下一定遵命,就如您方才所说,有重点怀疑的人了再交给柳爷审。” 紫风颔首:“辛苦冯统领。” 冯东拱手:“在下告辞。” 言罢,他带着手下护卫匆匆离开了柳府。 待他们都走了,院中只剩下了柳青芸和几名家丁。 紫风走上前去,查看了一下七人的伤势。 他们身上无一例外都是鞭伤,撼天虎功力浑厚,暴怒之下每一鞭都打的他们皮开肉绽,有人手臂打断,有人腿骨打折,好在尚无性命之忧,若撼天虎继续打下去,恐怕这七人就无一人能活着出去了。 柳青芸神色担忧地问道:“怎么样?” 紫风回:“死不了。” 他故意高声道:“这些人既然都不是师父要找的人,那就放了吧。” 家丁陈元走近前来问道:“紫风公子,怎么放?他们一个个都成这样了,好像都没法走路了。” 紫风道:“拖两个板车来,都给我送到街上医馆去。” 他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来,想了想,又揣了回去,说道:“我跟你们一起去,免得多生事端。” 陈元道:“好,我这就去。” 柳青芸走到他身侧,轻轻握住他的手,在他耳边轻声道:“谢谢你,让我心里少些愧疚。” 紫风的手紧了紧,却什么都没说。 在这个柳府中,紫风除了柳青芸,谁都不信。原本他吩咐陈元送伤者去医馆疗伤,可他又怕家丁将他们都扔在路上,所以,干脆跟着一同前去。 直待大夫将这七人都医治了,他再另外派武德堂的人将这七人分头送回家去。 说到底,他这样做,不仅仅是为了安抚柳青芸,更源于自己心中对撼天虎这种持强凌弱、横行霸道之恶行的彻骨痛恨。? 第91章 萧杀长街 就在紫风派人将这七名伤者送走后,西下夕阳的最后一抹霞光亦从天际消失了。 长街店外点燃的一盏盏灯笼照亮了夜晚的街道,路上行人也少了许多,紫风长舒了一口气,沿着大街缓缓而行。 突然从巷子里伸出一只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拽了进去,紫风手疾眼快,反手扣住了此人手腕脉门。 “哥,是我!” 听得这熟悉的声音,紫风忙松了手,定睛看去,面前站着的果然便是他等了多日的弟弟,高乐,不免又惊又喜。 “小乐,你在这做什么?” 高兴笑道:“哥,你盯了翼王府三天了,是在找我吗?” 紫风抬手拍了拍被他扯皱的衣领,责备道:“知道我在等你,你还不露面?巴巴地叫我等了三天。” 高兴道:“不是我不露面,谁让你是给太子办事的呢?这王府附近全是太子的眼线,你不怕被太子发现,我可替你担心着呢。” 紫风故作冷声地道:“那我还得谢谢你了?” 高兴嘻嘻一笑:“谢谢就算了,亲兄弟不必客气。不过,哥,你找我何事?先前我看到你在医馆,那些受伤的又是何人?” 紫风低声道:“我找你就是要跟你说这件事,你两次夜袭辛州柳府,又现出了你的护身法器,如今撼天虎暴跳如雷,他命人四处捉拿修炼出蟒蛇的人,我担心你会被抓,所以一直想告诉你,让你避一避。” 高兴双眉紧锁,问道:“那方才在医馆的那几个人……” 紫风:“没错,这是他们抓到的第一批人,七个,险些就被撼天虎打死了。” 高兴道:“是你救了他们?” 紫风点了点头。 高兴双眼充斥着怒火,愤然怒斥:“撼天虎,横行霸道,滥杀无辜,小爷我跟你不共戴天!” 紫风眼含焦虑地轻声道:“小乐,你千万小心,撼天虎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杀的那些人不过是个零头,他手下还有上千人马,你是杀不完的。” 高兴道:“我知道,我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想给他捣乱,让他惶惶不可终日。” 紫风静静地看着他:“小乐,你师父是否就是翼王?” 高兴撇了撇嘴,“从前,我也不知道他是翼王,一不小心我居然成了王爷的徒弟,现在日日被人盯着,门都出不去,真不好玩。” 陡然眼神警惕地盯着紫风,道:“喂,你可别想从我嘴里打听到什么,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 紫风嗤笑一声,道:“我何曾向你打听过什么?想打探消息,各凭本事罢了。总之,你千万要小心,你那条蛇,不要随便放出来,以免给自己惹上麻烦。” 高兴满脸愤慨地道:“我会怕麻烦?那些无辜的人都平白因为我而受伤,甚至随时都会有性命之忧,难道我会坐视不理吗?是我惹的事,我来承担便是!撼天虎,我又何惧之有?” 紫风急声道:“小乐!你傻啊?怎能意气用事?你跟撼天虎打是根本打不过他的,除非再有十年功力,你才可以向他挑战。总之,你不要露面,他们若再抓了人来,只要有我在,我会全力护他们活着离开。” 高兴怒道:“活着离开?是缺一条胳膊,还是少一条腿啊?哥,刚才那些人,我眼睁睁看到了,七个人,有四个可是被抬着走的,你别告诉我,他们是累了,睡着了吧?” 紫风沉声道:“小乐,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想办法保护他们的。” 对于紫风的承诺,高兴却不以为然,他一双大眼瞪的溜圆,质问:“你保护他们?你拿什么保护他们?你护得他们一时,能护他们一世?我就怕到最后,你连你自己都保护不了!” 紫风警惕地扫了眼巷子前后,口中道:“放心,我自有办法。我走了,京城人多眼杂,你自己小心。” 他拍了拍高兴的肩膀,道:“往后出门戴个面罩吧。” 言罢从高兴面前走过,打巷子另一头上了一条大街。 高兴顺着他离去的方向缓缓跟了过去,心中惴惴,暗自思量如何帮助那些修炼出蟒蛇的人逃过这一劫。 突然,耳畔传来一阵打斗声,街头灯笼暗黄的光泽照出一个纤长的身影从巷子尽头那丈余宽的缝隙中一闪而过,随即又一个身影跃过,手中银光一闪。 “哥!”高兴心中一惊,忙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来蒙住了脸,随即飞速向巷子尽头奔去。 巷子外的大街上,一个三十左右的黑衣男子,手持长剑,与紫风正斗在一处。 这男子十分勇猛,手中长剑更是犀利无比,招招都刺向紫风的要害。 吓得街上行人纷纷惊呼躲避。 男子高喝一声:“紫风,还我叔叔命来!” 一剑刺向紫风面门,就在紫风向左侧避开之际,他另一只手却突然射出一道寒光,直向他胸口袭来。 高兴大惊,手中一枚霹雳珠正待疾射而出,便在此刻,紫魔旋风骤现,瞬间将那匕首卷了进去,强大的吸力,将那男子手中的长剑一并吸入其中,男子见空空如也的双手,不禁怒火中烧,他扎稳马步,双手合十,怒目圆睁,高喝一声,顿时,在他的头顶出现了一头丈余长的灰狼。 紫风沉声道:“肖瑞,我早说过,你的苍狼不是紫魔旋风的对手,我也不想杀你,你又何必如此执着?” 肖瑞什么都不说,催动苍狼仰天发出一声嚎叫,翻唇呲牙,向紫风扑去,紫风驱动旋风,高涨三丈,缓缓推向苍狼,苍狼腾挪跳跃,瞬间被旋风吞没,顿时在飞卷的昏黄尘土中不见了踪影,可肖瑞似乎不急不躁,他暗自发力,渐渐地,苍狼的头部从旋风中露了出来,它居然突破旋风向紫风飞扑而去。 眼看着苍狼的血盆大口便要咬住紫风的脑袋,紫风不慌不忙,淡然抬手一挥,刹时,旋风风力暴增,瞬间将苍狼重新卷入风中,旋风开始脱离地面,缓缓向空中旋转而上,肖瑞见事不妙,急忙催动内力想收回法器,可是苍狼此刻正被卷入旋风中,无论如何他都无法收回。 情急之下,他眼睛瞥到一旁店铺门前的木棍,伸手抄过,当作长枪,奋力向紫风面部点去,紫风双脚不离地,身子硬生生向后滑出三尺,便在他略微停滞,分神的时候,紫魔旋风风力微微放缓,立时看见了裹挟在风中的苍狼,肖瑞趁此机会慌忙收功,苍狼瞬间消失了踪影。 紫风迅即将旋风收到井口粗细,在他二人中间飞旋,带起满地的枯叶。 高兴观战一会儿,便不打算插手了,因为他发现,这黑衣男子根本不是紫风的对手。 那肖瑞败相已现,咬牙切齿恨恨地道:“我昨日打不过你,今日来打,今日打不过你,明日还来找你,早晚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紫风语声森冷:“你还真是固执!” 肖瑞怒喝:“爷我活的就是一口气!” 他话音刚落,左手又一枚飞镖向紫风疾射而至。 紫风一记掌风拍去,将那飞镖打入旋风之中,看着肖瑞不甘的脸,他淡然道:“你叔叔不是我杀的。” 肖瑞怒目咆哮:“不是你还能是谁?” 紫风:“你自己去想。” 他的目光瞟向在巷子口观战的高兴,四目相对,一触即分,他冲着肖瑞扬声道: “肖瑞,让你换个地方冷静冷静,想清楚了再来跟我打。” 他这话看似对肖瑞说,可高兴却深知哥哥这一眼的含义,余下来的事,便交给他高兴来处理了。 紫风突然对着肖瑞拍出一掌,肖瑞躲避不及,胸口扎扎实实挨了一下,喷出一口鲜血,随即身子直挺挺向后,“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紫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收了紫魔旋风,“当啷啷”两声响,原本卷在旋风中的长剑和匕首都落在了地上。 四周刹时风平浪静。 紫风拍了拍落满灰尘的衣裳,转身自顾自离去。 方才躲起来的百姓们见紫风走了,这才向肖瑞奔了过去,一个个心惊胆战,议论纷纷。 “刚才那人好厉害,那股旋风能把人都卷上天去。” “你不知道啊,没看见那人使的是紫魔旋风吗?那就是被称为‘京城双魔’的紫风啊。” “是他啊?难怪这么厉害,看着倒是挺俊俏的公子,谁知道居然出手如此凶狠,恶魔当道,恶魔当道啊。” “哎,看看他死了吗?” 有人探了探肖瑞的鼻息,“没死,还活着,怎么办,要不要给他送医?” “要是京城双魔看见我们救人,会对我们怎样?” “那究竟要不要救人啊?” 众人在“救与不救”中举棋不定的时候,蒙着脸的高兴,从巷子口走了出来,一边抬手分开众人,一边吆喝道: “来来来,各位,借过借过。” 他走到肖瑞面前,看也不看,弯下身去,伸手抄起他的腰,一把将他扛到了肩上,对围观众人说道: “他是我朋友,还是我来救吧。”言罢扛着就走。 高兴扛着肖瑞,一路照样健步如飞,他穿街走巷,不走大门,专门飞檐走壁,最后飞身跃入了翼王府。 “什么人?”院中巡查的侍卫高喝一声,持剑将他围了起来。 “是我是我。”高兴扯下了蒙面帕子。 “哟,是小公子啊,您这是……”侍卫看着他肩上的人,好奇地问。 高兴满头大汗地说道:“我朋友。对了,劳烦将府里大夫请来。” “是,我就去请大夫。”一名侍卫应了,向后院奔去。 高兴扛着肖瑞径直去了自己卧房。将他在软榻上轻轻放倒,手指搭在他颈部,稍后收回手,嘟囔道: “应该死不了。这是每天吃了什么山珍海味啊,看着不胖,没想到这么重,累死我了。” 他揉了揉酸疼的肩膀,又抹了把汗,出门去寻翼王。 片刻后,他带着翼王和热黑木返回卧室,此时,大夫也来了。 大夫查看后,说所幸对手手下留情,只是以掌风点了他的昏穴,加之他耗损了内力,休息片刻即可。 他在肖瑞身上扎了两针,果然,不一会儿,肖瑞便睁开了双眼,大夫起了针,退了出去。 肖瑞一个翻身坐起,抬手在自己身上一阵乱摸,见身上并没有任何刀痕剑伤,不免有些困惑。 “我没死吗?我怎么在这里?”肖瑞眼中一片茫然。 “是啊,你还活得好好地呢,是我救你回来的。”高兴笑盈盈回道。 “是你,救了我?”肖瑞打量着高兴,显然这个年轻人他从来没见过。 “嗯。”高兴应了一声,面颊两侧显出两个小小的酒窝。 肖瑞忙下了榻,恭敬施礼:“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目光扫处,见屋里还坐着两位中年男子,均为陌生面孔,他一脸困惑地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又是谁?” 高兴介绍道:“你现在在翼王府,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翼王,这位是西域的热黑木先生。” 肖瑞双眉紧锁,喃喃道:“翼王?热黑木?” 他的目光在翼王和热黑木之间游移,突然,好似终于回过神来,眼睛霍然一亮,冲着翼王疾走两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一个头磕在地上,高声道: “肖瑞见过翼王。” “肖瑞,起来吧。” 翼王微微一笑,问道:“你在何处任职?” 肖瑞起身恭敬回道:“回翼王话,肖瑞在飞虎旗任职。” “飞虎旗?你姓肖……”翼王神色一变,问道:“肖成宇你可认得?” 肖瑞的眼眶顿时红了,回答:“他正是我叔叔。” 翼王看了热黑木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伤感,说道:“肖成宇乃是飞虎旗屈琰将军的部下,虽然比我年长几岁,但也曾是我的好友,肖将军半年前被杀,我已经听说了。” 肖瑞落泪道:“太子是看见我叔叔去了晨郡王府中,认为叔叔定然投靠了晨郡王,所以才痛下杀手。” 高兴问道:“你是因为这个才杀紫风的?” 肖瑞恨声道:“没错,就是撼天虎和紫风前去杀的我叔叔。” 高兴问道:“那你怎么就确定是紫风杀的你叔叔,而不是撼天虎?” 肖瑞眼神中闪出深深的痛苦,说道:“我赶去叔叔家里的时候,看见撼天虎正率领几十号人走出院外,叔叔和一众护院倒在血泊之中,紫风就蹲在他边上查看,还偷偷往我叔叔嘴里塞了什么东西,然后他也离开了。他们人多势众,我一个人身单力薄,无力与他们抗衡,只能暂时隐忍,待他们都走了我才现身,那时候我叔叔尚有一口气,可我无论问他什么他都说不出话来,不一会儿就死了。” 他欲哭无泪,深深垂下了头。 高兴道:“要说这报仇,谁杀的你叔叔你找谁啊,不能想当然地就去杀人。” 肖瑞一愣,“小兄弟此言何意?” 高兴道:“如果所料不错,定然是撼天虎杀的你叔叔,而非紫风。” 肖瑞问:“……你怎么知道?” 高兴道:“其一,以撼天虎残暴嗜杀的性子,他定然以为你叔叔必死,所以才会离开,而紫风往你叔叔嘴里塞的定然不会是毒药,若我所料不错,他应该是想救你叔叔一命;其二,你两次截杀紫风,他明明可以杀了你,可是,他两次都选择放了你,你难道都不觉得奇怪吗?其三,他方才说了,你叔叔不是他杀的,虽然他没有明说是谁杀的,可当时杀你叔叔时,除了他,便是撼天虎,既然不是他杀的,那自然便是撼天虎了。” 肖瑞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他的话?” 高兴道:“因为我相信他!” 肖瑞愣然。 翼王和热黑木对视一眼,翼王唤了声:“肖瑞。” 肖瑞忙额首:“王爷。” 翼王微微一笑:“高兴说的很清楚,本王也大体听明白了,所以,本王想说,紫风很可能不是杀你叔叔的凶手。” 肖瑞问:“王爷也这样以为?” 翼王道:“京城双魔,名头虽响,可紫风和撼天虎完全不是同类人,我相信他不会滥杀,更相信高兴的判断。” 肖瑞听闻此言,垂首沉思片刻后,抬起头来,说道:“好,既然你们都这样说,我便相信你们。” 高兴道:“肖兄,凭你现在的功力,打败紫风都是极为困难的,更别说找撼天虎报仇了,如此蛮干,岂非枉送性命?幸好紫风未起杀心,否则你现在都已经去找你叔叔了,还报什么仇呢?” 见肖瑞沮丧不语,高兴眼珠一转,赶紧趁热打铁,说道:“要想报仇,靠你一个人肯定不行,不如,你跟我一起啊,咱们交个朋友呗,人多力量大嘛。” 他这话一说出口,翼王忍不住露出一丝会心浅笑,心道:这小子,又在拉帮结派,飞虎旗的人也敢往自己身边拉,当真是不客气的很,看来,他又收获了一员虎将啊。 而肖寒听得高兴此言,不由得一愣,“我,跟你一起?可是……敢问,您是……” 高兴这才想起,自己尚未做自我介绍呢,就贸然叫人家跟他联手,岂非无稽之谈?忙自我介绍道: “认识一下吧,我叫高兴,是翼王的亲传弟子。” “王爷的弟子?” 肖瑞肃然起敬,忙冲着高兴抱拳行礼:“原来是高公子,肖瑞失礼了。” 高兴回礼,道:“怎么样,肖兄,我这个兄弟交不交得?” 肖瑞忙不迭点头:“交得交得,倒是肖瑞高攀了。可是,咱们该干些什么呢?” 高兴笑道:“那当然是找撼天虎的晦气,杀撼天虎啊!” 听闻此言,肖瑞顿时意气风发,盎然道:“好,只要能杀撼天虎,为我叔叔报仇,我肖瑞便跟着高公子了。” 高兴笑了:“太好了,往后我便喊你肖大哥了,肖大哥只管喊我高兴即可,也显得咱们兄弟间亲热一些。” 肖瑞憨憨地笑道:“好好,高兴兄弟,往后咱们就是自己人了,只是不知兄弟准备怎么对付撼天虎啊?” 肖瑞报仇心切,不免有些急躁,成大事者最忌讳的便是心浮气躁,高兴要想让他听自己的话,得先压压他的性子才行。 想到此,他说道:“咱们的目标和方向都是一致的,不过这饭呢,要一口一口吃,路呢要一步步走才行啊,急不得。撼天虎就是一头恶虎,一头吃人的禽兽,撼天虎不仅仅杀了你叔叔,他还杀了许多的江湖侠士,当朝臣子,他祸害百姓,草菅人命,无恶不作,可谓恶贯满盈,放眼天下,想杀撼天虎的人可多了去了,并不是只有你一个。可归根结底,他为何能如此有恃无恐?因为他是太子的手下,他有太子作为靠山,所以才会如此嚣张狂妄到人神共愤的程度,要除掉他,就要让他无依无靠,拆了他的靠山,拔了他的羽翼,到时候咱们再好好收拾他。” “说的好啊!“ 翼王赞道:“高兴这话说的没错,肖瑞呀,撼天虎之所以杀你叔叔,完全是受了太子的指使,否则,他又有几个胆子敢杀朝廷命官?追根溯源,太子才是始作俑者,至于撼天虎嘛,他不过是太子手里的一把杀人的刀而已,对付这样一把刀,你的刀不够锋利的话又怎么能伤他分毫?只怕没伤着人家,反被人家所伤,岂非得不偿失?似这等恶魔,人人得儿诛之,也并非一定要你亲手杀了他才算报仇,不是吗?肖瑞,你可是飞虎旗的将军,你肩负的可是保家卫国的重任啊。” 听得翼王师徒这番话,肖瑞终于如梦初醒,想起自己从前莽撞行事,还险些丢了自家性命,不由得面露愧疚之色,额首道: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从前肖瑞鲁莽了,只顾着报私仇,惭愧,从今日起,肖瑞一定约束自省,听从翼王和高兴兄弟的命令,再不敢莽撞了。” 高兴与翼王相视一笑……? 第92章 高兴重伤 翼王的回归,令朝中风向顿时变了,原先是太子和晨郡王各一派,还有一群始终保持中立的臣子,现如今却妥妥地变成了三派,一派支持太子,一派支持晨郡王,一派支持翼王,即便从前保持中立的臣子也义无反顾地投向了翼王,因为翼王是晨郡王坚强的后盾,故,支持翼王的等同于支持了晨郡王。而令太子始料未及的是,在他的支持者中,居然也有人转而加入了翼王一派,如此一来,便形成了一个奇怪而错综复杂的局面。 翼王和晨郡王的支持者牢牢绑在了一起,一对二的局势之下,太子半分便宜也讨不到,这令他大为恼火。想动手杀人,可是面对翼王的虎视眈眈,他还真不敢轻举妄动,可是不动手他又不甘心。 这两日皇帝的病体略有好转,太子频频进出皇宫,明为探视父皇,实则不断将翼王的动静添油加醋,甚至无中生有地编排了告之皇帝,将翼王的回归定向为妄图谋权篡位,太子的目的就是刺激皇帝出手,他好借刀杀人,坐收渔翁之利,于是,皇帝又在一阵心惊肉跳的紧张过后,再次派出了飞沙无影。 太子在前朝忙着,翼王府里也忙的热火朝天。 高兴根据弹弓的原理,制出了一个有普通弹弓十倍大的弹弓架,将霹雳球放上去,拉扯皮带,霹雳球弹射出去,可达二十步开外,远比用手抱着砸的威力要大的多,而且十分轻便,背在背上就能到处跑,只是,这种弹弓必须两人配合才能完成,一个人稳住弹弓架,一个人负责拉皮带。 他听紫风的话,每每出门不是戴面具就是用斗笠,总之,让人难以辨别真貌,即便这样,他也总是会清楚地感觉得到,身后有无数双眼睛正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日戌时,夕阳尚未落山,他又跟祖慕热蒂双双出了门。 二人都戴着白纱斗笠,高兴手中提着一个大布袋,里面便是新制的一柄巨型弹弓,肩上还扛着一个布袋,里面是两颗霹雳球,他们准备去雪燕山试试这弹弓的威力如何。 他二人一会儿专找人多的地方挤,一会儿穿街走巷,最后钻入一家店铺,就再也没出来。原来,高兴给了店铺伙计几枚铜板,借他家的后门溜了出去,便从那无数盯梢的人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甩掉了眼线,二人直奔雪燕山,直忙到子夜才回来。 高兴将装着弹弓架的布袋甩在肩上扛着,跟祖慕热蒂大摇大摆地往翼王府走。 “喂,妖孽,难道我就是个苦力吗?这些东西都是我背过去的,好歹你也干点活啊。” “好啊,试炼成功,本姑娘高兴,就放你一马咯。“祖慕热蒂倒也爽快,笑嘻嘻接过他手中布袋,背在自己背上。 高兴笑道:“怎么样,你那个小小的霹雳珠,在草原上只能驱赶狼群,在我这可是派了大用场了吧?” 祖慕热蒂骄傲地一昂下巴:“那你还得感谢我呀,若非我将这宝贝带来,你又如何能将它发扬光大呢。” “嘿,你还真不客气。” …… 二人一路说说笑笑,进了王府前的那条巷子,再有百步就到王府了。 黑夜中戴着面纱极为影响视线,不利于观察,二人索性将白纱斗笠取下提在手中。 通往王府的这条宽敞而幽黑的巷子里出奇的安静,高兴心中陡然隐隐有些不安,低声道: “妖孽,你有没有发现今天有点不对劲啊。” 祖慕热蒂回头看了一眼,什么也没看见,说道:“没有啊,怎么了?” 高兴边走边警惕地打量四周,低声道:“有点反常。” 祖慕热蒂见他神色不对,刹时也警惕起来,问道:“难道是有人想夜袭翼王府?” 高兴道:“不知道,反正小心点吧。” 二人放缓了脚步,离王府还有五十步了,四十步了,依旧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突然,脑后隐隐一丝风起,高兴暗道声“不好”,高喝一声:“有人,小心!” 他骤然返身,手中白纱斗笠“嗖”一声向后飞去,“嘭”一声闷响,一股掌风击在斗笠上,斗笠飞了出去,只见一名黑衣人距离他仅仅只有一丈距离,高兴顿时头皮一阵发麻,离这么近了他才发现,可见来人轻功好的令他吃惊。 那人似乎也没想到会被对方发现,被突如起来的斗笠影响,他脚下一滞,迅即手持匕首飞身向他扑来。 便在此时,旁边的祖慕热蒂发出一声闷在嗓子眼里的惊呼,一个黑衣人正站在他身后,一手捂住他的口,手中匕首向她颈部抹去。 高兴大惊失色,再顾不得其他了,急运内力,一条小蛇飞射而去宛如电光闪过,瞬间咬住了那人握着匕首的手腕,黑衣人吃痛,虽然匕首已经在祖慕热蒂脖子上刺出了鲜血,但已无力继续切下,匕首“当啷”一声落地。 而此刻,扑向高兴的那名黑衣人已到眼前,高兴飞身后退已是来不及,抬手挥掌之时,只感到自己左胸一痛,一柄匕首已经深深刺入他胸口,一口鲜血随之从口中喷出。 高兴怒极,顿时眼前一道白光闪起,数十条小蛇向那行凶的黑衣人狠狠咬去,黑衣人疾步后退…… 祖慕热蒂眼睁睁看着高兴为了救自己而挨了一刀,而身后敌人兀自手臂紧紧勒着自己,情急之下,猛然抬腿高踢,足尖从耳旁掠过,正中身后黑衣人的右眼,黑衣人闷哼一声,撒手后退。 “你怎么了?!”她飞身向高兴扑去。 高兴此刻已经摇摇晃晃站立不稳。若在正常状况下,无需他催动内力,主人遭遇危机时小蛇都会及时出现,可是如今他骤然重伤,无法催动内力,小蛇无强大的内力加持,瞬间消失不见。 两名黑衣人见状手持匕首向二人扑来,高兴陡然双目爆睁,将祖慕热蒂扯到自己身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双臂推出一掌,黑衣人亦非等闲之人,二人避开掌力,飞身上前,一脚重重踹在高兴腹部,高兴本就重伤,如今再挨一脚,已无还手之力,被踹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昏迷不醒。 如电光火石一般地快,快得让人还没反应过来,一切就已经发生了。 祖慕热蒂怒火中烧,她高喝一声:“鼠辈尔敢!”飞身跃上,一套连环腿便向敌人攻去。 她的腿功已是相当厉害了,可是她面对的是两名武功高手,一时间无法击退敌人,距离太近,只能近身肉搏,她更无暇催动凌霄黑风棍,只几招后,便被一名黑衣人重重一掌击飞,“噗通”一声落在高兴身侧。 两名黑衣人对视一眼,手持匕首,迅速向她和高兴扑来,祖慕热蒂想也不想,将身子扑在高兴身上,以自己的后背硬生生挨了一刀…… “什么人?” 突然一声高喝,两名黑衣人一怔,正要再次刺下去的匕首瞬间停滞。 祖慕热蒂抬头看去,只见王府大门敞开,从里面飞奔出十数名侍卫,火把的光亮在她那湛蓝色的眸中一跳一跳,随即眼前便是一黑…… 当祖慕热蒂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脸朝下趴在床上,父亲热黑木坐在床边,眼中布满担忧之色。 “达达。”她轻唤一声。 身在梁国,为了融入他们,也是为了不引人注目,她一直跟随梁国人的习俗唤热黑木为“爹”,只有在没有其他人的时候才会以西域习惯称呼她的父亲为“达达”。 “祖慕热蒂,你醒啦?”热黑木面上露出喜色。 她刚动了动身子,后背便传来一阵刺骨的痛,忍不住“啊”了一声。 “哎哟,别动别动,你后背有伤。这一刀还真不轻,好在你背着弹弓,那一刀扎穿了牛筋,只刺进你皮肤两寸,脖颈处刀伤亦未伤中要害,女儿啊,你命大呀。” 热黑木说着,端来茶水,“喝点水吧。” 祖慕热蒂神色急切地问道:“高兴,高兴呢?” 热黑木的手停了停,又说道:“你先喝点水。” 见他神色不对,祖慕热蒂急了:“我不喝,达达,高兴怎么样了?他是为了救我才挨了那一刀的,他到底怎么样了?” 热黑木神色黯然,抿了抿嘴,说道:“他,还昏迷着,大夫说,伤势很重,不知道能不能……熬过今晚。” “什么?” 祖慕热蒂瞪圆的双眼中刹时涌上泪水,她双手撑着床,便要起身,口中说道:“达达,您帮帮我,我要起来,我要去见他……” 热黑木急道:“孩子,你怎么能起来呢,哎呀,又出血了,孩子,孩子……” 见她执意要去探视高兴,热黑木也没办法阻拦了,最后只得妥协:“好好好,达达带你去,你别再用力了,你看你看,刚止住的血又渗出来了。” 他小心翼翼将祖慕热蒂抱起来,放在地上,扶着她去了高兴的卧房。 高兴的卧房中安静至极,翼王、子虚、欧阳振鸣,还有大夫,都静静地守候在一旁,一个个面色凝重,脸上写满了焦虑和担忧。 见热黑木扶着祖慕热蒂进来,大夫忙上前一并帮忙扶住她,口中道:“哎呀,小姐,你怎么起来了呀。” 翼王走上前来打量着面色惨白,一头汗水的祖慕热蒂,问热黑木:“你怎么把她给带来了?” 热黑木一筹莫展:“王爷,这孩子非要来看高兴,您说,我怎么拦得住呢。” “王爷,我来看看他,就看一眼,你们别赶我走啊,我看完就走。”祖慕热蒂咬着牙,坚持着一步步向高兴挪去,热黑木知道她素来固执,只得扶着她走到床榻边。 此刻,高兴面色煞白,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双唇泛白,了无生机。袒露的胸部包扎着层层纱布,左胸伤口处尚有干了的血渍,他的脸上,和胸部插着几枚银针,呼吸微弱,不仔细瞧,都几乎看不见胸膛的起伏。 祖慕热蒂刹时泪如泉涌,轻声唤道:“高兴,高兴,你醒醒啊,我是祖慕热蒂,我来看你了,你快醒醒啊,你别吓我啊,呜呜……达达,他怎么样啊?为什么还没醒来呢?” 大夫接口回道:“他伤势极重,除了刀伤,内脏还被大力震伤,如今甚是脉象虚弱,老夫已经尽力,一切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祖慕热蒂情绪陡然激动起来,哭道:“什么叫看他的造化?大夫伯伯,你一定要救他,他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你一定要救他啊,大夫伯伯,求你了……” 大夫忙不迭回道:“小姐您放心,老夫必然倾尽全力救他,您身上还有伤,万不可激动啊。” 翼王劝道:“祖慕热蒂,你别担心了,钱大夫曾是宫中御医,医术高绝,他定然会全力救治的,啊,你快回去歇着,让钱大夫再帮你上药,这里已经躺着一个了,你可千万别再有事了呀。” 祖慕热蒂哭道:“高兴他福大命大,一定不会有事的,王爷,我想留下来陪着他,求你了王爷,别赶我走。” 翼王陡然拉下脸来,沉声道:“祖慕热蒂,王爷的话你都不听了吗?你要是再不听话,待你伤好后,我立刻就让热黑木把你送西域去。” 见翼王当真生了气,祖慕热蒂吓得立马闭上了嘴,眼中的泪却不听使唤地直往外涌,委屈地撇撇嘴,哽咽道: “我不要回家,别送我走,达达,你送我回房,我就在自己屋里等消息好了。” “这就对了嘛,你何必在这里添乱呢,我扶你回去。”热黑木扶着她走了出去。 见她离开,翼王又将目光投向床榻上昏睡不醒的高兴,轻轻叹了口气……? 第93章 紫风心痛 “这孩子,从来没见他这么安静过……“话音未落,翼王已红了眼眶。 见翼王伤心,钱大夫说道:“王爷,您别难过,公子这伤虽然很重,但是从他并未大出血来看,没有伤到心脏,只是失血过多,才导致的昏迷不醒,我已经给他服了补气丹,但关键还是要看他是否能熬过今晚了,如果熬过去了,修养些日子便无碍了,若熬不过去……” 子虚沉声道:“祖慕热蒂说过,高兴福大命大,他断然不会有事的。” …… 热黑木直待祖慕热蒂终于哭累了睡着了,也赶来了高兴的卧房。 整整一夜下来,没有一个人离开,都静静地守着高兴。大夫两次为他施针,脉象也没有明显的变化。 直到天光大亮,高兴仍然没有醒来,依然气若游丝,这下翼王真急了。 “他怎么还不醒来啊?钱大夫,现在脉象还有,那是不是说明他已经熬过来了?既然熬过来了,也该醒了啊?” 钱大夫双眉紧锁,回道:“不能这样说啊王爷,如今他脉象虚弱,咱们还需要再等等。” “等等,等等,等到什么时候去?” 翼王心急火燎,布满血丝的眼睛腾起了一层水雾,矜持了一晚上,如今的他再难抑制那份难言的慌乱和心痛,疾步走到床榻边坐下,低声唤道: “高兴,师父喊你起来练功了,你怎么又睡懒觉了,啊?还不快起来!再不起来,师父可要掀被子了啊!” 可高兴完全没有听见师父的呼唤,兀自紧闭双眼沉睡不醒。 “高兴,你醒来啊,对了,你不是说要看师父我有什么宝贝吗?只要你醒来,师父就把我藏着的宝贝都拿给你看,要不,我跟你一人一半,好不好?臭小子,你快起来啊!别再赖床了……” “小子,你饿不饿,我马上让人给你拿你最喜欢吃的肉包子来,还有松糕,银耳汤,你起来吃呀……” 说到此,他憋了一晚上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垂下头去,一任泪水流淌,口中哽咽道:“臭小子,大魔头,我那些宝贝都给你还不行嘛,只要你醒来,你要什么师父都给你,你快睁开眼吧……” 他这一哭,惹的房中众人皆红了眼眶,子虚抹了一把泪,走上前来说道:“王爷,高兴不会有事的,他是整日里忙活做那些霹雳球太累了,让他好好休息吧,他一定会醒来的。” 翼王扶额哭泣,良久,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抬起头来,对欧阳振鸣说道:“你速去把紫风找来。” “紫风?” 欧阳怔然:“您是说,武德堂的紫风?找他做什么?” 翼王道:“你别多问,悄悄地,一定要把紫风找到,然后告诉他,小乐要见他,他定会跟你过来。” “小乐?小乐又是谁?”欧阳一脸茫然。 翼王重重叹了口气,道:“你们速速去办就是了,记住,不要让任何人发现,也不要从大门进府。一切都等他来了再说吧,要快!” 欧阳虽是满心疑惑,也不敢多问,冲翼王行礼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当他离开后,热黑木轻叹一声,道:“王爷,您这是怕高兴有个意外……” 翼王道:“是,十年来,他心心念念的都是他这个失散的哥哥,若他真有什么意外,起码,到最后,总要让他哥哥陪在他身边……” 他再也说不下去了,将脑袋深深埋在掌心中,泪如雨下。 “哥哥?”子虚心中亦是暗自一惊。 …… 一个时辰后,欧阳振鸣回来了,他从屋顶飞跃而下,紧随其身后而来之人,一袭黑色披风,压低的帽檐和蒙面黑巾,将他的脸和整个人都遮挡得严严实实,此人摘下帽檐,扯去蒙面黑巾,露出了一张俊美非常却清冷如冰的脸,来者正是紫风。 紫风见到翼王和热黑木,从容施礼,道:“紫风见过翼王,见过热黑木先生,不知王爷以小乐的名义急着唤紫风前来是何用意?” 翼王对房中其他人道:“你们都先出去吧。” 待房中只剩下他们二个人,翼王轻声道:“没错,是本王喊你来的,不过,也是你弟弟想你来。” 紫风剑眉轻颤,问道:“他在哪里?” 翼王扭头看向床榻,道:“他就在这,他在等你。” 顺着他的目光向床上看去,紫风顿时大惊失色,他疾步上前,俯首看着昏迷不醒的高兴,身子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 “他怎么了?”他的声音亦在轻颤。 “昨夜他和祖慕热蒂回来时被飞沙无影刺杀,两个孩子都受了伤,祖慕热蒂已经醒了,而你弟弟,失血过多,到现在还没有醒来。” “飞-沙-无-影!”紫风眸色凛然,森冷的语声中带着浓浓的杀气。 “是,就在离我府门前不过二十步的距离,是府内侍卫听见了动静出门查看,这才发现飞沙无影正在攻击他们,所幸救的及时,可是高兴他……” 翼王的泪险些又要夺眶而出,他仰起了头,想将泪水倒流,可是漫溢的泪水还是不争气地从眼角流淌了下来。 “飞沙无影呢?”紫风原本俊美的脸,此刻因愤怒而变得扭曲。 “跑了。” 翼王喟然长叹:“大夫已经用尽一切办法了,可是到现在他还没有醒来,我担心……” “他不会死的!”紫风的声音毅然坚定。 翼王神色忧伤,轻声道:“你好好陪他说说话吧。“ 言罢,他缓缓走了出去,将这屋子让给了他们兄弟俩。 空气安静得令人心慌。 紫风坐在床边,俯身看着高兴,伸手轻轻抚摸他苍白而憔悴的脸庞,心中凄凄,柔声轻唤: “小乐,我是高原,哥哥来了,哥哥来看你了。你长大了,娘要是能看见,一定会说你长的真俊。” 轻轻握住他的手,温柔地抚摸着他冰冷而光洁的手背。 “还记得吗?咱家附近有一个池塘,小时候哥哥带你一起去抓泥鳅,咱俩抓回来做给江兰吃,结果还是被打了一顿,她说我做的不好吃;你让我找一只蛤蟆来,我还以为你要玩,就给你抓了来,谁知道你偷偷塞到江兰的被子里,结果,你被江兰扔进柴房关了整整两天,还是我偷偷给你送了点米粥充饥;还有,我们离开家的时候,你让我去抓蛇来扔在江兰屋子里,她一定会掏钱让我们去找捕蛇人,这样,我们就可以拿着钱去找爹了。” “我们去找爹,却走错了路,到了昙州城,你说,你来讨钱,我来收账,虽然我们那时候很艰难,可是我们在一起很开心,不是吗? ” 泪水缓缓滑过脸颊,坠落在高兴的手背上。 “小乐,我们分别了十年,哥哥我想了你十年,你在哪里?你吃得饱吗?是否又出去乞讨?你回家了吗?有没有见过爹爹?这十年来,我没有亲人,没有快乐,有的只是恨,满心满肺都是恨,直到我终于又见到了你,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那几天,接连几个晚上我都睡的很沉,很香,十年了,我还从来没有哪一天睡的这么踏实过。小乐,你一定要坚强,一定要好起来,你总不能让我们刚刚相聚又要离别吧?” 他将弟弟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面颊上,感受到的是冰冷的温度,他的心撕裂般地痛,哽咽道: “小乐,你醒醒啊,哥哥在跟你说话,你有没有听见啊……” “小乐,你说过,要我离开撼天虎,我没听你的,其实你哪里知道,撼天虎的所作所为令我恶心到想吐,每一次我跟撼天虎一起出去杀人,每一次看见那些倒在血泊中的人,我真想即刻杀了这头魔头,这头恶虎。你可知道我有多不愿意去杀人吗?所以我想尽一切办法尽量不让自己的手沾上血,后来,太子派我单独去执行任务,我也是尽量说服对方,只要他们能退一步,我都不会痛下杀手,然而,如今的我已经骑虎难下了……这样的日子我也不愿意过,可是,为了击垮撼天虎,我只能逼着自己去做不愿意做的事。你也曾叫我放弃心中的那份执念,今天我答应你,只要你醒来,我一定会认真考虑,你说好不好?” “弟弟,你不能死啊,咱们还没有一起去看望爹爹呢,你知道吗,咱们有了一个小弟弟了,你做哥哥了,小乐……” 突然,握在掌心的手指弹动了一下, 紫风身子霍然一震,顿时心中一阵欣喜。 “小乐,小乐,你醒了吗?你听见我在跟你说话吗……小乐……” 高兴双眼依旧紧闭,眉心却微微一蹙,口中喃喃道:“哥,你好吵……” 紫风激动惊呼:“小乐,小乐,你睁开眼看看我啊,小乐,我是哥哥啊……” 焦躁不安等在门外的翼王陡然听得房中紫风的急呼之声,心中大惊,立时冲了进来,钱大夫亦紧随其后。 “高兴,高兴他怎么了?!”翼王的语声中带着一丝莫名的恐慌。 紫风满眼喜色,道:“小乐,小乐醒了,他刚才说话了。” “什么?” 翼王顿时转忧为喜,冲到床前,俯身看向高兴,轻声唤道:“高兴,臭小子,我是师父啊,你醒来没?醒来就说句话,别吓师父啊。” 高兴眉心再次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目光直勾勾盯着紫风,有气无力地问道:“哥,你刚才说,以后,都听我的?” 紫风泪水未干,却已是满脸笑意,连连点头:“是,小乐,哥哥都听你的,都听你的。” 高兴道:“那你可得守信。” 紫风点头:“一定。” 高兴又将目光转向翼王。 “师父。” 翼王红着眼眶道:“是,我是师父,好孩子,你终于醒了,醒了就好,可把师父我吓坏了,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呢。” 钱大夫亦满心欢喜,“王爷,公子醒了,当真是个奇迹啊,这实在是太好了。” 翼王一把捏住钱大夫的手臂,激动地道:“钱大夫医术高明,多亏你了,多亏你了呀。” 钱大夫笑道:“我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都是公子身子底子好,终于熬过来了。” “哈哈哈……”着急担忧了一晚上的翼王,终于痛快淋漓地笑了起来。 “师父,我刚才做了一个梦,好长的梦。”高兴的声音缓慢而无力。 “好孩子,做了什么梦呀?”翼王满眼的宠溺之色。 “师父,我梦见,你把你藏着的宝贝都拿出来了,而且,都送给我了。” “……啊?” 翼王脸上泛滥的笑意瞬间凝滞了,含糊道: “那个,你不知道吗,梦里的事,都是反的,做不得数的。” 高兴眨了眨眼,道:“师父,我好像听你亲口说,把那些宝贝送给我的。” 翼王满脸尴尬地苦笑一声:“那个,都跟你说了梦是反的了,你说‘好像’,可见是你想多了。” 高兴:“一半也行。” 翼王突然十分后悔自己情急之下怎么会说出这些话来,此刻他可是进退两难了。 “王爷,不就一点家当吗,您就给他吧。”不知何时子虚也跟了进来,看他一脸憋着的笑意就知道,他已经将方才的对话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此刻的翼王骑虎难下,咬着后槽牙,一脸不情愿地说道:“我说你是个小财迷可一点都不冤你,我就那点家当,就被你整天惦记着,做梦都不放过我,也罢,看在你努力活着的份儿上,一半就一半。” 高兴的嘴角艰难地挑了挑,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多谢师父。” 翼王忽而又笑了,说道:“我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祖慕热蒂去,她都哭闹一晚上了,非要在这里陪着你,若非她爹看着,她恐怕就赖在你这不走了。” 高兴问道:“她,还好吧?” 翼王道:“侍卫看见你们的时候,她趴在你身上,后背挨了一刀,这一刀她是替你挨的,不过呢,这孩子运气也当真是好,背上的那个弹弓可算帮了她大忙,匕首穿透了牛筋,她伤的不重,不过,到底是女孩子,飞沙无影下手又重,她也得好好修养半月才能下床了。我这就去告诉她,她要知道你醒了肯定会很高兴的,我去去就来,去去就来,啊。” 言罢,他满心欢喜,转身健步如飞而去,似乎全然把刚刚将自己的半份家当拱手送给高兴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第94章 谜之梦境 看着翼王愉悦而行的身影,紫风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钱大夫上前为高兴把了脉,随即乐呵呵地道:“公子啊,脉搏有力多了,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煎药,吃了药啊,老夫再帮你把伤口的药重新换一下。” “有劳钱大夫了。”高兴轻声道。 钱大夫出去后,紫风低声问道:“小乐,你说翼王就是当初我们见到的那个老人,怎么一点都不像呢?” 高兴道:“易容。“ 紫风恍然大悟。 高兴问:“哥,你怎么来了?“ 紫风面颊抽了抽,“今天早晨,我还没到武德堂,就看见前面有人在打架,我一时好奇,凑上去多看了两眼,便有人在我身后说了一句:‘小乐要见你’,他给了我一件披风,我便跟着来了。” “你胆子还真大,就不怕有人诓骗你。”高兴说完这句话又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这世上又有几人知道我喊你‘小乐’的?除了爹娘,也就是你了,我自是有数。” 他想了想又问:“小乐,你刚才是不是早就醒了?” 高兴无力地摇了摇头。 “那你怎么听见翼王跟你说了什么,还有我说的那些话?” 高兴皱了皱眉,一脸茫然:“我不知道,我是梦里听见的,好长的梦,我想睁眼,可是怎么也睁不开。” 看他那神情倒也并非是装出来的,紫风微微一笑,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柔声道:“迷之晕厥,迷之梦境。” 静静地看着弟弟,紫风的眼神柔和得宛如一位父亲在看自己的孩子,充满了疼爱之色。 十年来,紫风无数次地梦见过高乐,无数次地用这种眼神看过他,可是那都是在梦里,而今天,却是无比地真实,弟弟高乐就在自己面前,而他的手也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手中,这让他瞬间有了一种幸福感,一种从未有过的快乐的感觉。或许,人在有的时候真的很容易满足,当这种感觉充斥内心的时候,其他一切都忘记了,也都变得不重要了…… 窗外廊下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响起,随即门被轻轻推开。 “大魔头,我来了!” 伴随着莺啼般清脆的声音,祖慕热蒂在热黑木的搀扶下,疾步而来。 “慢点啊丫头,别让伤口再裂开了。”翼王紧紧跟在她身后。 紫风即刻起身闪在一旁。 此刻,祖慕热蒂苍白的脸上因激动而荡漾着喜悦的波纹,当她走到近前,一见高兴兀自闭着眼睛,顿时又急了: “哎?不是说醒了吗?怎么还睡着呀,爹,你们是不是在骗我啊?” 听得她的声音,高兴终于再次睁开了眼,说道:“妖孽,放心,我死不了。” “呀,你真的醒了呀。” 祖慕热蒂这下可真乐了:“大魔头,就知道你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的。” 高兴轻声道:“谢谢你。” “谢我什么?” “为我挡了一刀。” “这还要谢我?那你这一刀还不是因为我,险些把自己的命都送了……”说到此,她眼圈一红,眼看着泪水又要涌出来。 高兴眉心轻轻一颤,道:“别哭,你一哭,没准我又要睡着了。” 听得此言,祖慕热蒂忙抬手抹了泪,连声道:“好好好,我不哭。” 当她的目光骤然触及站在一旁的紫风时,顿时愣住了:“紫、紫风?” 紫风礼貌地微微颔首:“许久不见。” 祖慕热蒂已经知道紫风便是高兴的亲哥哥,只是,她倒是不知紫风已经来了王府。 “啊,是,许久不见,我说等了一夜大魔头都没醒,看来是你把他叫醒的?” 紫风愣然:“姑娘,你怎么叫他……大魔头?” 祖慕热蒂撇了撇嘴,道:“人家那可是锄强扶弱,行侠仗义,令恶人心焦胆寒的魔头,跟你那个京城双魔的名号可不一样……” “祖慕热蒂!莫要胡言乱语。”热黑木低声斥喝。 紫风面现一丝羞愧之色,颔首道:“原来如此,紫风受教了。既然小乐醒了,紫风便告辞了。” “哥,你要走?”高兴攥住他的手。 紫风拍了拍他的手,说道:“我不能在此久留,四处都是他们的眼睛。” “哥,你方才答应我的事情可作数?”高兴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泽。 紫风停顿了片刻,道:“作数,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给我点时间。” “哥,你说的,等我好了,一起回家看看的。” “嗯,我说的,不会忘记,等你养好伤,我们就一起回去。” 言罢,他轻轻将高兴的手放下,嘱咐道:“记住,好好养身子,过两日我再来看你。” 高兴的眸子紧紧跟随着紫风,轻声道:“哥,我等你。” “好。” 紫风言罢再不停留,冲着翼王、热黑木等人一抱拳,道:“紫风告辞了,还请王爷让欧阳先生送我出去。” 翼王点头:“好,你随我来。” 紫风又回头深深看了一眼高兴,冲他挑起一个淡淡的笑容,这才转身跟随翼王离去。 祖慕热蒂嘟着小嘴:“一口一声‘哥’,有了哥哥就不要我了,魂都跟你哥哥走了。” 高兴有气无力地道:“哪有?!我倒是想把魂魄跟着你呢,只要你不害怕。” 热黑木笑道:“你们俩个啊,一见面就吵个没完,高兴醒了就好,女儿,他伤势重,刚醒来就让他好好歇息,莫再跟他斗嘴了,你也回去歇着,早些养好伤,爹还想好好见识见识你们做的那个巨型弹弓的威力呢。” 祖慕热蒂苦着脸道:“爹,我不想走,我就留在这里好不好?” “留在这里?你怎么歇息啊,你的伤在背上,得趴着才行。” “那边不是可以趴着嘛。” 顺着她目光,热黑木扫了一眼房中那张软榻,原来她早就惦记这张榻子了,不免有些哭笑不得,“这是高兴的屋子,你一个女孩儿家睡在这里,成何体统?” 祖慕热蒂辩驳道:“那有什么?又不在一张床上,跟体统又有何关系?江湖儿女,何必拘泥这等小节?” 一句话将热黑木说的哑口无言,对于这个倔强任性的女儿,他还真没有办法。 “好好好,你爱趴这就趴这吧,不过咱们可说好了,你都担心了一晚上了,一会儿乖乖趴着睡一觉,让高兴也好好休息,别打扰他,他的伤势要是好不了,我拿你是问。” “知道啦,爹。”祖慕热蒂顿时喜笑颜开。 “哎哟,爹,慢点,疼。” “嗯,爹还以为你是金刚打造的呢,原来你也知道疼啊。” 高兴歪着脑袋看着热黑木将祖慕热蒂扶在软榻上趴下,祖慕热蒂的脑袋转过来,直勾勾盯着高兴,四目相对之下,高兴露出一个笑容。 这个笑,是发自内心的,对她的感激。日日跟她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练功,一起研究霹雳珠,一起杀进柳府,一起斗嘴,一切都于不知不觉间早已成了一种习惯,很自然,很温暖,毫不违和,此刻看见她,心中更是踏实得有种彻底松懈下来的感觉。 一股浓浓的睡意袭来,他疲惫至极地闭上了眼睛,口中喃喃道:“妖孽,我好困,我再睡会儿,你别吵我……” “好,我看着你睡,睡醒了咱们再说话。”祖慕热蒂笑盈盈望着他,直到他昏昏睡去。 不过几秒,她自己也打了一个哈欠,缓缓闭上了眼…… 正堂里,翼王端坐主位,下首坐着热黑木,欧阳振鸣,子虚等人。 翼王面色凝重,沉声道:“从昨晚飞沙无影的行动来看,他们是打算直接对我的人下死手了,也许,只要是进出我王府的人,他们都会有所行动。子虚,你可确认那两人就是飞沙无影的人?今日你可曾打听到什么消息了?” 子虚道:“王爷,飞沙无影一共有二十人,均为皇帝豢养的鹰犬,专门干着刺杀的勾当,如今咱们王府中有一名手下原是宫中侍卫,他曾认得飞沙无影中的少数几个人,昨晚他已认出其中一人,毋庸置疑,必是飞沙无影。方才宫里探子也传出消息,太子是昨日傍晚去见的皇上,而皇上则随后就秘密召见了飞沙无影的统领旦子阳。而高兴他们是子时回来的,侍卫们发现的时候,只看见两名飞沙无影的杀手,需知,飞沙无影行动,很少只派两三个人,所以,其他地方一定还埋伏着人。” 热黑木道:“王爷这一回归,最紧张的莫过于两个人,那就是皇帝和太子,而皇帝与王爷二十年前的帝位之争,整个梁国家喻户晓,王爷您只要在一天,皇帝便如坐针毡,如鲠在喉,王爷复出,皇帝动手原也是在意料之中,太子正是利用了皇帝的这个心理,想借刀杀人,他们动作还真快,这才几天啊,他们就等不及了。” 欧阳振鸣问道:“王爷,您打算进宫见皇上吗?” 翼王黑着脸,斩钉截铁地道:“不见,他能奈我何?” 热黑木大手一拍椅子扶手,朗声道:“说的好!王爷,当今皇帝所作所为,有失德行,不值得人敬重,这位皇帝登基后,除了会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就没有做过一件像个帝王该做的事情。” 子虚道:“据内线来报,太子曾向皇上谏言,要皇上废除翼王您的王爵封号,只不过皇上并未表态。” 翼王冷笑一声:“我这个翼王,乃是当年先皇所封,我看他能动我一下试试?即便他夺了我爵位,没有翼王这个头衔,他照样不能动我姬洪辰一根毫毛。” 子虚道:“不过,最近咱们还是要小心一点,飞沙无影无处不在,手段狠辣,昨日若非两个孩子武功高强,且胆识过人,又恰好离王府极近,侍卫要是再晚出来一步,恐怕就真要出大事了。” 欧阳说道:“原来紫风居然是高兴的亲哥哥,如此一来,高兴若能将紫风拉到我们的阵营里来,岂非等同于断了太子一臂啊。” 翼王颔首道:“高兴也正有此意,只是,此事其中牵扯甚多,他兄弟二人尚有一些未了之事需待解决,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你等知道便可,不得外传,另外,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伤了紫风。” 子虚、欧阳额首称“是”。 翼王轻叹一声,道:“这一对儿亲兄弟,一个是云中燕,一个是笼中鸟,相比而言,紫风更为艰辛啊。” …… 紫风回到武德堂之后不久,太子便来了。 他春风满面,笑意盎然地告诉紫风,他在宫中时父皇告诉他,已经派飞沙无影对翼王动手了,昨夜成功刺杀了两名翼王府的人,算是给翼王来了个下马威。皇帝要太子协助他联手对付翼王,说,只要翼王一死,他便即刻让位给太子。 原来是得到了皇帝的承诺,难怪太子今日心情如此愉悦。 紫风一面恭贺太子,一面暗自嗤笑,他们要是知道,被他们“成功刺杀”的两个人过两天又能活蹦乱跳,他们会作何感想? 太子原想把翼王这个难啃的骨头丢给老皇帝去处理,谁知皇帝老奸巨猾,嘴上给太子画了一个饼,就要太子与他联手,为他干掉势力强大的翼王。任他太子多阴险,老皇帝只轻轻一反手,就把太子牢牢拿捏在手里当枪使,而日日沉浸在皇帝梦中的太子此刻却被一句空口无凭的承诺冲昏了头,看来只会甘做皇帝手中的枪了。 不出所料,太子给紫风下了任务,说是已经发现幽冥圣人东方诀,和流沙门臧飞翼正在赶来京城的路上,看来,定是前来拜访翼王的,他要紫风和撼天虎一起前去拦截,能杀则杀,杀不了也要尽可能拖住他,为飞沙无影刺杀翼王争取时间,他将幽冥圣人来京的路线告诉了紫风。 紫风说道:“太子殿下,您若是要我师父与我一同前往,还望殿下亲自给他下令,紫风转告多有不便。” 太子笑道:“你是怕你师父多心吧?呵呵,撼天虎嘛,根本无需本太子亲自下令, 紫风,如今你可是本太子最为信任的人,你自去告诉他便是,难道他还会为难你不成?就这样吧,你们务必早些出发,莫要耽搁了哦。” 紫风恭敬地道:“是,太子殿下。” 太子走后,弟弟高乐的声音又在紫风耳边想起:“哥,你方才答应的事情可作数?” “作数,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给我点时间。” …… 紫风在经过一番激烈的内心挣扎后,最终在出发前,将这个消息通知了欧阳振鸣……? 第95章 行踪诡异 紫风回到柳府,径直去了撼天虎的书房。 刚走到门外,就听见从书房内传出说话声,他停下了脚步,凝神细听。 “你从何处得来的消息?”撼天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悦。 “属下有个朋友在武德堂,是他告诉属下的。”是冯东的声音。 “你朋友是谁?” “柳爷,我那个朋友叫刘明宇,是武德堂刚刚创立时就在期间担任总执事,您应该听说过他的,可是紫风公子来了之后,让一个叫周云绮的做了总执事,只让他任了副执事。” “嗯,原来是他。这么说,既然刘明宇都知道这事了,那紫风也定然知道了。”撼天虎嗡声道。 “柳爷您说的对。” “哼,如今太子倒是十分信任紫风啊,最近他是为太子办了不少事,还赶走了热黑木在雪燕山的上千人马,甚得太子欣赏。” “柳爷,紫风公子也是您的人呀,他为太子办事,不也是您的功劳嘛。” “你懂什么,只怕太子不是这样想的,看起来紫风是我的人,可是,太子什么事都告诉紫风,而不告诉我,太子这样做,分明是在打我的脸啊,若长此下去,紫风岂不是要骑到我头上来了?” 撼天虎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满。 “紫风公子似乎也没有对柳爷您不敬之意,柳爷,这事也是昨晚才发生的,紫风公子尚未回来,或许回来了自然会跟您说的。或许因为柳爷您刚刚重伤初愈,太子不便派您出去办事吧。” “哼,太子是什么人,我太清楚了,老子为他杀了多少人?那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玩命的,如今就因为我被屈琰打伤,他就这般待我,岂非令人心寒?太子这么做是想架空我还是羞辱我?”撼天虎越说心中怒火越盛。 “太子行事乖张,柳爷您是知道的呀,您是他的功臣,他心里定然是有数的,柳爷你可千万别多想了,还是好好将养身子要紧。” “是啊,但愿是我想错了。太子啊太子,有朝一日他做了皇帝,老子能跟着飞黄腾达,如今受点委屈又有何妨?” …… 听到此处,紫风心中暗想:你终于看出一点端倪了呀,我还真怕你看不出来呢,不让你有点压迫感,你又怎么会在乎我的存在?不过,不知道他们口中说的“此事”是否就是昨晚高兴他们被飞沙无影袭击之事。我若此时进去,他必怀疑我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既如此,还不如晚些再来找他。 想到此,他转身就走,先回了自己的院子。他告知柳青芸将跟撼天虎一同出去为太子办差,柳青芸的面色顿时又沉了下来,一言不发,转身默默为他收拾行装。 每每在她得知紫风要出门办差的时候,她都会是这样的表情,紫风心中明白,此刻,她又要开始担心他了,直到他平安回来,她心中那根紧绷的神经才会松懈下来。 如今偌大的柳府,能真正为紫风担心的人,也唯有她一个。 看着她为自己整理行装的身影,紫风心中掠过一丝感激,有她在,他就有种家的感觉,很简单,却很踏实。 半个时辰后,当紫风再次返回书房时,冯东已经离开,撼天虎深陷在桌后的椅子里,闭目沉思。 紫风站在门外,抱拳施礼,唤声:“师父。” 撼天虎翻开眼皮瞥了他一眼,闷声道:“紫风啊,你回来了。” 紫风走了进去,垂手肃立,道:“是,回来时本想先来见师父,但是家丁说您正跟冯东有要事商谈,我便先回了房去看看青芸。” 撼天虎“嗯”了一声,道:“坐下说话吧。” “多谢师父。”紫风在下首椅子上坐下。 “师父,昨晚翼王府出了事。” “哦?出了什么事?” 见撼天虎果然装傻,紫风也不揭穿,继续说道:“飞沙无影杀了翼王府的两个人。” “是嘛,你怎么知道是飞沙无影干的?” 他继续装,紫风自是打算奉陪到底,说道:“是今日太子自己来告诉我的,他说皇上为了对付翼王,已经派出了飞沙无影。” 撼天虎冷冷地道:“太子有什么打算?” 紫风回:“太子说,他与皇上联手对付翼王,飞沙无影寻机刺杀翼王的人,而要我们暗中配合。” “如何配合?” “他说,东方诀和臧飞翼已经在赶往京城的路上,想必就是来见翼王的,所以,他要我们师徒一同前去拦截东方诀和臧飞翼。” 撼天虎双眉紧锁,问:“杀了他们?” 紫风道:“太子说,能杀则杀,不能杀也要拖延他们进京的时间。” 撼天虎的嘴角抽了抽,道:“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紫风额首:“是。” 撼天虎眸中充斥着寒气,冷声道:“他倒是什么都告诉你,这么大的事,他为何自己不跟我说?” 紫风淡然回道:“太子说,因为,你我师徒本是一家人。” “一家人?” 撼天虎冷笑一声,一双豹眼眸色锐利地盯着紫风看了良久,问道:“你对此事怎么看?” 紫风道:“紫风以为,咱们师徒联手也杀不了这两位北派顶尖的宗师,而就算杀得了他们,那你我师徒二人日后必会成为北派武林的众矢之的,永无宁日,这一点,想必太子不会不知,就像他明知师父您刺杀屈琰的胜算只有五成,他还是命您前去冒险……师父您说过,咱们不过是太子手中的一枚棋子,既然是棋子,又何必非要把自家,甚至全家的性命都搭进去?既然杀不得,那就尽可能拦截。太子告诉了我东方诀他们行进的线路,他要我们今日就出发。” 听得他这一番话,撼天虎犀利的眼神微微和缓,绷紧的身子也略松懈下来,说道: “你说的很有道理,既如此,我便收拾一下,跟你一同前去。冯东在府里,你去让他带着一百人跟我们一起走吧,拦截,只有人多势众,网铺大一点才能拦得住。” 紫风额首:“是,师父。” 他返身走了出去,后脑勺兀自感受到来自一双豹眼中射出的丝丝寒意,心中暗自冷笑:你终于发现太子对你的无视了?这就是我要的感觉,早晚还会让你尝到被太子嫌弃,直至抛弃的滋味,相信很快,我紫风就能免费看你这位不可一世的撼天虎如何暴跳如雷的好戏了。 他的唇边不自觉地露出一丝不屑的嗤笑。 …… 紫风和撼天虎根据太子提供的东方诀一行的行进路径,将上百人马横向铺开,一路寻去。 可是足足行了一日,却丝毫不见幽冥圣人的影子,他们的人马四处询问,都没有问到一丝有用的消息,这令撼天虎大为诧异,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 这时,大路上迎面而来十几名身穿青色斗篷,面蒙黑巾的骑士,不知是谁家的护卫或者隐士,那些人目不斜视,策马扬鞭,疾驰而去。 撼天虎扭头看着他们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狐疑的光泽,随即驱马继续前行。 又一日过去,他们还是一无所获,撼天虎纳闷:“紫风,我怎么总觉得有些不对啊,若是按照太子提供的路线,我们没有走错,可是为何不见他二人呢?难道他们打道回府了?” 紫风道:“不会吧,难道太子搞错了,他们根本不是去京城,而是转道其他地方去了?” 撼天虎恼火:“这让我们怎么找?他们若去探亲访友,我们总不能就这样一家家,一户户地去搜吧?” 紫风说道:“太子告诉我,他二人是分头从各自的住处出发的,期间在昙州附近汇合,然后沿着这条大路一路向西,应该两日到京城,可咱们就是沿着这条路向他们迎了过去,按说一日便可相遇,可这一路上都没有任何人发现他们的踪迹,这就奇怪了。” 二人正说着话,冯东却然赶来,他带来了一个更为古怪的消息。 经过多方打听,得知东方诀和臧飞翼二人的确是沿着往京城的大道一路向西,可是,两日后,也就是紫风和撼天虎即将与他们相遇之时,他们却突然失去了踪迹,而方才查到,有人看见一胖一瘦,须发皆白的两位老者进了昙州城。 撼天虎倒吸一口冷气:“这么说,他们在昙州附近回合,向京城出发,不过一日,却突然回头返回了昙州?难道他们暂时不打算去京城了?” 冯东道:“他们若是在大路上行进,我们的人马都遍布四周各条道路,怎么都能遇见,可他们若真在昙州城中,咱们进昙州搜索,可就不容易了。” 紫风道:“不必进城,既然太子的意思只要拖住他们二人,不让他们进京即可,那咱们就守住昙州两个城门,若他们一直不出去,那反倒省了咱们的事。” 撼天虎点头:“嗯,既如此,便按照你说的,我带着冯东守东门,你去守西门,咱们分头堵住两个城门,亮他二人插翅难飞。” 紫风口中应:“是。” 心中却暗自冷笑:人家早就到京城了,你还是自己去昙州守城门吧。 …… 而就在两日后,飞沙无影旦子阳突然来到太子府。 他问道:“太子殿下,您说派人前去拦截东方诀和臧飞翼的人马可曾出去?” 太子回道:“已经出去四天了,尚未回来,怎么,出什么事了?” 旦子阳道:“有点不对劲啊,今日午后王府来了十名侍卫,只有四个人进了王府,其余人等均守在府外,大概一炷香时间,进去的四个侍卫出来了两个,然后,跟府外的所有侍卫一同离开。也就是说,王府内留下了两个人。” 太子惊讶不已,问道:“可曾看出相貌?” 旦子阳摇头道:“看不出,这些侍卫十分古怪,全部都是身披青色斗篷,面蒙黑巾。您不觉得奇怪吗?” 太子瞠目,半晌,说道:“你的意思,是怀疑东方诀和臧飞翼化妆成侍卫已经进了翼王府?” 旦子阳默然额首:“子阳只是猜测。” 太子抬手猛然一拍额头,叹道:“没想到他们行踪如此诡异……坏了,那先前他们明目张胆地向京城行进,就是故意做给我们看的,借以吸引我们的注意,只待我们上了当,他们突然乔装改扮,从其他路径来了京城,那紫风和撼天虎,岂不是白忙一场?” 旦子阳道:“只怕不仅如此,他们借太子爷的手,将您的左膀右臂调出,难道是故意为之?” “你以为他们要有什么行动?”太子顿时紧张起来,他最担心的就是翼王此次回来就是跟他抢皇位的。 旦子阳摇头:“不知,但是,只要有能干掉他们的机会,我们是绝不会放过的。” 太子眼球一阵无措地左右摇摆,须臾,说道:“那我即刻派人去寻紫风,让他们火速赶回。” 旦子阳点头道:“翼王令皇上如坐针毡,飞沙无影会尽快采取行动。若无其它事,子阳便告辞了。” 太子挥了挥手:“嗯,去吧。” 旦子阳走后,太子面色暗沉,缓缓在椅子上坐下,迅即又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负手踱步,如今的太子,与他的父皇一样,亦是如坐针毡。? 第96章 馊主意 旦子阳猜测的没有错,那两名进入翼王府的正是乔装改扮的幽冥圣人东方诀和流沙门主臧飞翼。 四日前,欧阳振鸣在得到紫风的消息后,立即向翼王汇报了此事,翼王命欧阳亲自率领十名侍卫赶在紫风他们之前火速出城。一天后,在半路他们果然遇到了东方诀和臧飞翼,于是,让他们与两名侍卫互换了衣服,两名侍卫戴上白发,白须,一番化妆后,转道向昙州城进发,而欧阳则带着东方诀等人径直向京城而去。 前行不多久,欧阳便看见了撼天虎和紫风一行,马匹交汇之际,他与紫风交换了一下眼神,便马不停蹄地扬长而去。 撼天虎只是好奇地看了他们一眼,便转回了头。毕竟,这个年头,稍微家境殷实的人家,有些自己的护卫和隐士都是平常事。于是,东方诀和臧飞翼便从撼天虎眼皮子底下从容而过。 …… 流沙门主臧飞翼一听高兴也在府中,顿时乐了,又得知高兴居然是翼王的亲传弟子,震惊之余,他又嚷嚷着要找高兴“打架”,当得知高兴身负重伤正在修养时,更是迫不及待地要见他,翼王便令子虚带他前去高兴的卧室。 高兴正半坐在床上看着《内功精要》,耳听得窗外有人走过,脚步声径直进了自己的卧房,抬头向门前看去。 子虚率先走了进来,朗声道:“高兴,你猜谁来了?” “子虚叔叔!”高兴嘴甜地唤了一声。 子虚满面笑意,尚未开口,他身后一人先喊了起来: “高兴,我来看你啦!”一个微胖身材,须发皆白面色红润的老者从他身后闪了出来。 一见此人,高兴顿时瞪大了双眼,惊喜地道:“臧前辈?怎么是您呀?” “哈哈哈……” 臧飞翼捋着胡须笑道:“小子,翼王说你受伤了,我来瞧瞧你呀,嗯,看起来倒是好多了嘛。” 高兴笑道:“好多了,好多了,刀伤而已,高兴我命大。” 臧飞翼有些惋惜地道:“本想找你打一架,可是你受伤了,那就不好玩儿了,这么着吧……” 他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来,打开盖子,从中倒出一颗红色丹丸,送到他嘴边。 “张嘴。“ 高兴听话地张开嘴巴,他将丹丸丢进他嘴里,高兴伸长脖子一口吞下。 臧飞翼笑道:“小子还挺听话,你就不怕我给你吃的是断肠散啊?” 高兴道:“您臧前辈给的,别说是断肠散,就是断头散,高兴也毫不犹豫地吃下。” “哈哈哈……” 臧飞翼心花怒放,朗声笑道:“我臧飞翼果然没看错人,嗯,小子,你不错,实话告诉你吧,这可是老夫花了十多年研制的丹药,不但能活血化瘀,还有提升内力的功效嘞。“ 高兴道:“这么好的药,您怎么舍得给我吃?” 臧飞翼道:“你不是受伤了嘛,给你吃了,你快点好啊,好了就可以跟我打架了。你那条小蛇我可十分喜欢,我告诉你啊,我发现,你那小蛇绝非凡物。” 高兴一竖大拇指:“前辈果然有眼光,既如此,还劳烦前辈好好替晚辈我喂喂小蛇,喂大些,咱们这个‘架’打起来那才有意思。” “哈哈,说的好,说的好,所以啊,老夫这颗丹丸给的可不冤。”臧飞翼笑的胡须都抖了起来,可见他的心中对高兴甚为喜爱。 “飞翼兄,你就别吹捧他了,小心这小子会把你带沟里去。”翼王笑意盎然地走了进来。 翼王身后跟着一位与臧飞翼一样须发皆白的老者,只是,他身量纤瘦,看上去颇有些仙风道骨。 翼王向高兴介绍了幽冥圣人东方诀,高兴肃然起敬,忙双手撑着床便要起身,稍一动弹,胸口便是一阵剧痛,令他双眉紧锁,抬手捂住了胸口。 翼王拦道:“你就不用下床了,心意到了即可。” 高兴只得坐在床上,冲着东方诀恭敬抱拳道:“高兴见过东方前辈,高兴失礼了,还望前辈莫怪。” “不怪不怪!” 东方诀满面笑意,他打量着高兴,笑道:“这一路上就听飞翼絮絮叨叨跟老夫夸赞高兴这好,高兴那也好,老夫本以为他只不过又找到了一个和他一样爱打架的小友,谁知,方才又听你师父跟我们说了一些你给撼天虎制造麻烦的事,倒激起了我的好奇心,如今这一见,好啊,果然是个少年英雄。” 高兴被他夸赞,顿时脸上一红,谦卑地道:“前辈谬赞了,都是师父指点的好。” 高兴从小就爱说笑,无论骂他还是赞他,他既不生气,也从未害羞过,用祖慕热蒂的话来说就是: “这个大魔头完全没心没肺”,说来也怪,此刻被东方诀,这样一位德高望重,江湖中人人传颂的北派宗师一夸赞,他突然就有了一丝羞怯的感觉。 东方诀笑道:“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听说你是被飞沙无影所伤,最近你师父这可热闹了,老夫来的时候就看见飞沙无影了。” 高兴颇感诧异,问道:“前辈,他们都躲在隐秘的地方,您怎么能看见他们?” 东方诀道:“二十步开外老槐树上有一个,对面人家屋顶有两个,巷子口的茶楼上,正对着巷子的窗口坐着两个,在巷子口边摆摊的至少有三个摊主都是,当然,这只是白天,或许不止是飞沙无影,还有太子的人,晚上恐怕会更多。” 高兴顿时怔然,半晌说不出话来。 翼王笑道:“高兴,看见了吧,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高兴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盯着东方诀:“我的天,前辈,您这还是人吗?您简直是神啊,我知道了,一切可以藏人的地方,可以看见翼王府的地方都可能是他们的藏身之地。” 东方诀笑容可掬地捋着半尺长胡须,点头赞道:“嗯,孺子可教也,果然一点即透,只要用心,他们藏在哪里都能被你发现的。” 高兴的眼睛滴溜溜一转,说道:“前辈,这里四处都是眼睛,那我们岂不是很不安全?每天就被他们那么多眼睛监控了,出不去,也进不来,每行一步都可能有危险,如果这样的话……挖了他们的眼睛,他们岂不是就看不见了……” “挖眼睛啊?我喜欢,”臧飞翼乐呵呵说道:“你倒说说看,怎么挖啊?” 高兴神秘兮兮地说道:“臧前辈,我说的‘挖眼睛’不是您想的挖眼睛。” “哦,那你是想老皇帝和太子的那些眼睛吧?怎么挖?快说快说。”臧飞翼倒是个急性子,一双眼睛巴巴地望着他。 高兴蹙眉沉思,半晌不语。 见他不语,臧飞翼急了:“喂,小子,你倒是说话啊,怎么说半句话,吊着老夫的胃口啊?” 翼王问道:“高兴,你是不是又有什么好主意了?有主意不妨说出来看看可不可行。” 高兴嘿嘿一笑:“师父,我呢,主意倒是有一个,只不过,还不够‘馊’,所以,我再琢磨琢磨。” 臧飞翼道:“嗨,你还琢磨啥呀,你说出来,大伙儿一起帮你琢磨啊,那样不是更快一些嘛。” 翼王附和道:“是啊,有主意就说出来,让我们一起听听,或可商榷。” 高兴咬了咬下唇,说道:“师父,各位前辈,我在想,皇帝和太子之所以惧怕我师父的回归,是因为怕我师父跟他们抢皇位,或者成为二皇子的最强支持者,为此,他们着急,急着想破坏我师父的行动,急着杀死所有师父的门人和朋友,急着杀了我师父。而一个人在着急的时候他会怎样?” 臧飞翼道:“着急……着急上火。” 高兴点头:“没错,着急上火,然后做事会冲动,冲动的人往往考虑问题就不仔细,甚至不计后果,就像我当初听说撼天虎回来了,头脑一热就冲上门去,只想找他拼命,根本没考虑自己是否还能活着回来。所以呢,如今的皇帝和太子也是一样。既然他们着急,每天看不见我们进出,他们杀不了人,岂不是更急?那我们何不如他们的心愿,将我们送到他们眼皮子底下去,让他们杀。” “送到他们眼皮子底下?让他们杀?” 几位前辈面面相觑。 “高兴,你的意思是有架可打了吗?”臧飞翼眼中闪烁着亢奋的光泽。 高兴乐呵呵地瞧着他,也不作答。 翼王问道:“高兴,你的意思是……引蛇出洞?说说看,你的具体想法。“ 高兴说道:“师父,您好不容易光明正大地回来了,可是如今,咱们还是日日在人家监视下,小心翼翼地活着,这不是很被动嘛。老皇帝派飞沙无影前来,最终目的就是想杀您,因为他不想看见您活在世上,那师父您就干脆除掉他的飞沙无影,这就叫‘你越不想看见我,我越要让你看见我,让你天天气的发病,气死你才好’,这才是真正的化被动为主动。“ 翼王点头道:“言之有理。” 高兴继续说道:“东方前辈,臧前辈都是太子的心腹大患,都是他想除掉的人,而与您接触的所有人也都是皇帝想除掉的,包括热前辈。” “光您府里就有三位前辈都是皇帝和太子急于除掉之人,既如此,咱们就给他们这个让他们激动到颤抖的机会,高兴有个馊点子,若说的不对,还望几位前辈指正,我想这样,今晚……“ 他压低了声音,几个脑袋凑到了一处。 待他说完,众人面面相觑,少顷,均露出了笑意。 东方诀捋着胡须感叹道:“翼王啊,你这个弟子实在是聪慧过人啊。” 臧飞翼哈哈乐道:“小子,谁说这主意不馊了啊?实在没有比这个主意更馊的主意啦,哈哈,我喜欢……” 翼王笑道:“本王也觉得,可以一试。”? 第97章 各个击破 当晚亥时,夜色朦胧,连一丝微风都没有,只有树上时不时传来刺耳的蝉鸣。 翼王府的大门徐徐打开,热黑木和一名提着灯笼的侍卫打府中走了出来,随后大门缓缓关闭。 热黑木二人匆匆向巷子东侧走去。门前这条巷子东西两侧走到尽头各有一条街,东侧的叫东盛街,西侧的那条则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中街。 热黑木带着侍从穿过巷子后进入了东盛街,沿着大街一直往南走,拐个弯儿,又走进了一条巷子,穿出这条巷子,有条小河,河上一座石拱桥,走过石拱桥再向北走,便是成片的果园,这里住户极少,一片片用篱笆或者木栅栏围起来的果园宛如一片矮小的森林,安静至极。 热黑木走到这里,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缓缓转过身去,扬声道:“几位,跟了这一路了累不累啊,要不要休息一下喝口水啊?” 话音刚落,从他的身后约二十步开外,走出了五名男子,他们身穿黑衣,一字排开,在这漆黑如墨的夜晚,宛如五只鬼魅,目光森然地紧紧盯着热黑木。 热黑木冷声道:“你们是想杀我吗?来吧,等你们很久了。” 五名黑衣人始终默不作声,只见中间一人一挥手,五个人同时飞身向他扑来,热黑木低喝一声,振臂一挥,裂天神牛临空乍现,“哞”一声兽吼,瞪目垂首,撒开四蹄,一双牛角向五人迎面顶去。 那五人也非等闲之辈,见神牛顶来,即刻停下前冲的脚步,纷纷催动内力,幻化出各自的护身法器,鹿蜀,巴蛇,三足巨雕,九河神剑,赤火轮。刹时,六件法器斗在了一处,吼声阵阵,撼天动地。 神牛力大无比,喷烟吐雾,飞沙走石,以一敌五,不落下风,神勇异常。 法器酣斗,五名黑衣男子突然手腕微颤,同时射出五道寒光,自上而下,分别射向热黑木的脸,胸,腹,腿,热黑木冷笑一声,喝道:“来的好。” 他身形不动,正待催动真气,向那飞射而来的匕首推去,便在此时,耳畔一阵“啪啪”声连连响起,随即五枚匕首纷纷落地。这些匕首并非热黑木的掌力击落,而是一根九尺长鞭。 呼啦啦,四周突然出现四五十名身着玄青色劲装,手持长剑的男子,将那五人团团包围,为首一人手持的正是一根九尺长鞭,他缓缓走到热黑木身侧站定,来者正是郑子虚。 空中法器犹自在拼杀,热黑木可不想跟他们费神费力费时间,催动神牛爆长一倍,牛角横扫过去,顿时,锋利的牛角插入巴蛇体内,将蛇体挑了起来,口中吐出的浓雾,灭了赤火轮,鹿蜀体型较小,被神牛一个冲撞,向后翻了两个跟头,三足巨雕在一口啄上它的屁股,神牛臀部后庭突然冲出一团浓烟,强大的冲击力将巨雕顶上了半空,九河神剑,已经不知道将神牛扎了多少窟窿,可是均宛如刺入棉花,毫无杀伤力。 法器落败,五人慌了神,此时子虚可不愿意再等法器作战的结果了,直接下令:“杀!” 五人忙催动法器抛下神牛转而攻向围攻之人,侍卫们腾身跃起,长剑齐出,热黑木更是以内力加持,催动神牛继续攻击他们的法器…… 热黑木这里玩的热闹,而此时的王府大门再次打开,只见门内又相继走出四个人,其中两人一胖一瘦,白发白须,正是幽冥圣人东方诀和流沙门主臧飞翼,另外两人则是他们身侧的侍从。 来时遮遮掩掩,此时他二人倒是大大方方将自己暴露在敌人眼皮子底下了。 臧飞翼冲着东方诀一抱拳,说道:“大哥,刚来京城,咱俩还得各自去拜访老友,就此别过了。” 东方诀道:“时候不早了,早去早回吧,切莫贪玩,回头找不到回王府的路,又得王爷费心四处去寻你。” 臧飞翼哈哈一笑,道:“大哥放心,飞翼又不是路盲,找的回来。飞翼先行一步啦,回见。” 言罢,他带着侍从健步如飞向西而去,东方诀看着他的背影,微微一笑,继而转身向东而行。 而就在他们离开王府不久,各自的身后都悄然出现了五个黑衣人的身影…… 果园附近一场混战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前后不过两柱香的功夫,喧嚣的空气便陡然安静了下来。随着漫天的黄土浓烟渐渐散去,裂天神牛缓缓地晃动着巨大的脑袋,热黑木面前十步开外的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五个浑身是血的黑衣男子。 热黑木捡起落在脚边的一柄匕首看了看,“飞沙无影的武器就是匕首,这可是专门抹人脖子的凶器,上回祖慕热蒂的脖子就险些被抹了。”言罢,一脸嫌弃地将匕首随手扔在了尸体上。 子虚卷起鞭子,意犹未尽地道:“这就结束了,真不过瘾。” 热黑木微微一笑,手臂微微一抬,收回了神牛,转而对子虚说道:“咱们这收工了,不知道他们那边如何了。” 子虚笑道:“哈哈,那还用说?只可惜啊,咱们是瞧不见热闹咯。” 热黑木道:“兄弟还嫌打的不过瘾?这飞沙无影的确武功高强,裂天神牛虽强,但是若以一敌五,不出一刻钟我的内力恐怕就会消耗大半,幸亏咱们人多啊。飞沙无影……可惜了呀,跟错了主子,最终落得如此下场。” 子虚冷哼一声:“可惜什么,这些年来,死在他们手下的人还少了?咱们先回去,静候东方先生和臧飞翼的佳音吧,按照计划,您走您的,我从侧门走,看看您还有没有意外的收获。” 热黑木“哈哈”一笑:“走。” …… 当热黑木带着先前侍卫改扮的随从,若无其事地走回通往王府的巷子里时,很快,他就发现了异常,静寂的巷子里,突然传出树叶轻微的摆动声,也只有内功精绝,耳力极佳之人方可听出这般细微的响动,如此一个风平浪静的夜晚,树叶怎么会突然动起来? 热黑木的唇角划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他的脚步没有丝毫的停滞,继续向前走。 前行不过十步,突然间,树上飞身而下一名男子,手中匕首劈头向他二人刺来,热黑木飞身后退,突然,身后传来“嗖嗖”两声破空之声,热黑木毫不犹豫,一掌向身后击去,随即转身一看,只见身后亦有两名黑衣男子,方才他们攻向自己的也是两柄寒气森森的匕首。 热黑木和侍卫背对背而立,他们的面前各站着两名黑衣男子,热黑木微微一笑,低声对身后的侍卫说道: “兄弟,果然被高兴说中了,看来咱们运气不错,要加餐了。” 侍卫从靴筒中拔出匕首,说道:“热黑木先生,多加小心。” 话音刚落,那四名男子手持匕首向他们刺来,匕首划空,带出一阵尖锐萧风,可见他们杀人的心是多么的急切,一如高兴所言,急火攻心必会不计后果,不计后果是要付出代价的。 热黑木毫无惧色,高喝一声:“起!” 二人腾身而起,于空中同时向脚下刺来的匕首猛拍一掌,掌风刹时击偏了锋刃,二人落地后,飞身向面前敌人杀去。 他们刚刚厮杀起来,子虚便带着人马杀了出来。 三对二,刹时变成了三对五十几人的局面,虽然飞沙无影的武功高强,但是,这可是一场人数悬殊的混战。 此番根据高兴的计划,快刀斩乱麻,出手就必须要迅速解决飞沙无影的性命,所以,每一场“大戏”都有几十名侍卫参战,以确保万无一失,速战速决。 毫无悬念,一炷香之后,巷子中又只剩下了三具尸体。 他们这里刚刚消停,东方诀和臧飞翼也同时从东西两侧的巷子口走了过来。 两位当今武林顶尖的人物,对付区区几名飞沙无影,自是万无一失,一看他二人红润的面庞和笑意盎然的表情,不用问便知,一切尽在意料之中。 正在此时,王府大门徐徐打开,数十名护卫蜂拥而出,火把立时将王府门前照得宛如白昼,热黑木等人迎了上去。 一位身高七尺,身着棕红色蟒袍,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从府门内盎然行来,立于门前台阶上,来者正是当朝翼王——姬洪辰。 但见他扫视着面前漆黑的高墙,幽暗的树木,隐隐绰绰的飞檐屋顶,眸色犀利,不怒自威,扬声高喝: “飞沙无影!本王知道你们在这里,本王来了月余,你们就给本王守了月余的大门,委实是辛苦啊,不过,本王自己有侍卫,就不劳你们来替我看门了。” 突然间,一束炫目白光如一道闪电,向一株大树飞射而去,但听得“哗啦” “啊” “噗通”几声响起,从十步外的大树上坠下了一条黑影。 众护卫飞身而上,将他团团围住。只见地上一名黑衣男子胸口一道血痕,尚在“咕嘟咕嘟”冒着鲜血,其人已经毙命。一柄闪着白光的斧头兀自悬在半空,而刀锋霍然转向,所对准的方向居然是正前方一间宅院的屋顶,仿佛一把随时准备砍头的板斧,令人望之心生丝丝寒意,这乍现的杀“鬼”利器,正是东方诀的护身法器阴阳斧中的阴斧。 翼王目中寒星随之直射屋顶,厉声道:“旦子阳,你给我听着!本王并非滥杀之人,但是,你们监视本王,刺杀来往我府中之人,令本王很不痛快,所以,本王今日便除了你这飞沙无影,无论你飞沙无影是二十人,还是两百人,最终都是一个下场。若再敢擅自踏入我王府附近半步,再敢碰本王的门客朋友,定斩不饶!” 众护卫长剑指天,口中齐声高喝:“定斩不饶!定斩不饶!定斩不饶!” 当真是喊声震天,气势非凡。 他扫了一眼树下的尸体,抬手一指二十步开外地上那三具尸首,喝道:“旦子阳!你好好看看,这就是你们为虎作伥的下场!本王不妨给你指条明路,放下屠刀,离开京城,走得越远越好,若再让本王看见你,他们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要是不信,你大可以试试!快给他们收尸去吧!” 言罢,他大袖一挥,转身回府,众人亦相继跟了进去。 当那扇厚重的大门徐徐关闭后,露在对面屋脊上的一个脑袋悄无声息地向后退去,继而,远处屋顶上一个黑衣人急速飞奔,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第98章 杀鸡儆猴 王府正堂中一片笑声,胜利的喜悦洋溢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子虚笑道:“没想到,东方先生最后还来了这么一手,对面屋顶上那一位恐怕都要吓傻了吧,二十名飞沙无影,只今日一夜间咱们就给他们杀得只剩下了旦子阳,看他们还怎么跟咱们干!” “哈哈哈……” 热黑木道:“这就是高兴说的化被动为主动,杀鸡儆猴,就要让他们知道厉害,否则还以为咱们都是笼中鸟,任他们摆布呢。” 翼王道:“不是让‘他们’知道,而是让‘他’知道,想必此刻旦子阳该回去向他的主子报告去了。” 臧飞翼问:“飞沙无影就剩旦子阳一个人了,他会不会真的逃走啊?” 子虚摇了摇头,果断地道:“他绝不会逃跑,臧先生有所不知,旦子阳对他的皇帝主子忠心耿耿,否则皇上也不可能用了他二十多年,这会儿必然回宫报信去了。” 东方诀道:“皇帝以为王爷您回来是跟他抢皇帝宝座来了,所以才如此急躁地要除掉您,今夜过后,要么,·他再气得病倒一回,要么只能咽下这口气。自从皇帝身子病重,朝廷早就分为了两派,太子一派居少,二皇子一派居多,他这位皇帝几乎已经被架空,多少人都在等他驾崩呢,除了飞沙无影,他还能用谁?” 子虚说道:“东方先生所言不错,太子尚未行动,并非他不想动,而是他想借刀杀人,借他父皇的刀,他则坐收渔翁之利,如今可是要让他大失所望咯。” “哈哈……” 臧飞翼朗声笑道:“今天老夫这一仗打的痛快,都是高兴那小子出的好主意,让老夫过了一把瘾,你们聊,老夫先去瞧瞧那小子去。”言罢他起身就走。 欧阳笑道:“各位是不知道,我跟着这位流沙门主,可是轻松的很,他只需我们围住敌人不让跑了就行,其余的活儿全是他一人包揽了,那漫天的黄沙劈头盖脸,简直是飞沙走石啊,打的飞沙无影完全找不到北,还‘飞沙无影’,恐怕该叫‘见到飞沙,他们的魂魄就无影无踪’了吧。” 一名侍卫统领笑道:“东方前辈也不让咱们插手,咱们就是跟着去瞧了个热闹。” “哈哈哈……” 众人说说笑笑,乐不可支。臧飞翼独自离开正厅,径直向高兴的卧房走去。 在高兴卧房门外,恰好与闻讯而来的祖慕热蒂撞了个正着,二人一同推门而入。 虽已子时,高兴尚未歇息,早已有人将今晚大获全胜之事报给了他,又听得前院人声鼎沸,自是心痒难耐,更是毫无睡意,若非钱大夫一再嘱咐自己不能起身,他早就跑去正堂听热闹去了。 臧飞翼站在高兴床前,兴致勃勃地将自己对战五名飞沙无影的战况连说带比划,挥胳膊踢腿,手舞足蹈地演示了一遍,犹嫌不过瘾,又将看见热黑木在巷子里激战五名黑衣人,东方诀如何用阴斧将黑衣人斩下大树的场景也说给他听,还挺直背脊,学着翼王的腔调将翼王在门前的那番言辞犀利的话语活灵活现地演绎了一遍,这才口干舌燥地端起茶盏来一顿牛饮。 高兴和祖慕热蒂二人听得热血沸腾,满眼的羡慕,只恨自己受伤不能参战,错失了一次大显身手的好机会。 臧飞翼喝够了水,抬手以衣袖抹了一把嘴角的水渍,笑道:“别羡慕我们啊,要说这个好主意还是你小子出的呢,若非如此,我臧飞翼怎么能这么痛快地干这一仗,你别说,飞沙无影那帮小子功夫还真是不错。” 祖慕热蒂难掩脸上的兴奋,问道:“这么说,只今晚一战飞沙无影就几乎被全灭了?那老皇帝岂不是无人可派?翼王叔叔这次挑明了要跟老皇帝对着干,只怕老皇帝再不敢派人来了吧?” 高兴门牙咬了咬下唇,说道:“会来的,只不过,不是飞沙无影了,别忘了,还有太子这一出呢,太子虽然不会帮老皇帝,可是他会帮自己呀。说不定,接下来就轮到武德堂的人出手了。” 祖慕热蒂道:“你是说,紫风?” 高兴摇了摇头:“不知道,反正,只要翼王在京城一天,王府门外就不可能断了他们的眼线,他的一举一动,还是会被人监视,谁让他是翼王呢。” 臧飞翼“哈哈”大笑,道:“任他们谁来,只要敢来,咱们就来一个杀一个,绝不留情,老夫这辈子别的爱好没有,就喜欢打架。” 此时高兴心中却在暗自担忧:哥,你答应我要离开撼天虎的,千万别食言啊,无论是武德堂,还是撼天虎的柳府,都是龙潭虎穴,你可万万不敢深陷下去了呀。 …… 与翼王府的热闹相比,太子府书房的空气阴冷至极。武德堂副执事刘明宇垂手肃立,太子的脸上充满了慌乱之色。 当夜翼王府外发生的事,对太子来说,无疑便是一场重挫。他处心积虑让他的父皇亲自向翼王下手,由飞沙无影冲在前面,而他则派人在后面紧盯,想坐收渔翁之利,多日来,飞沙无影刺杀翼王的数名门人,此乃皇帝对翼王的震慑和恐吓,而翼王开始变得小心翼翼,便是府门都不敢迈出,起初频频登门拜访的门客,朋友,亦不敢前来,翼王府从门庭若市变得清冷如斯。 若翼王顾忌皇帝,害怕飞沙无影,那么他就算身在京城,对太子也不能形成威胁。原以为翼王已然心生胆怯,却万万没想到,他又突然来了这么一出,不但在一夜之间几乎杀光了皇帝的飞沙无影,而且还亲自在府门前现身了,当真是意外中的意外。 “此番飞沙无影损兵折将啊,统共就二十人,短短两个时辰内便死得剩下了旦子阳一个,翼王实在是厉害呀,真没想到,在父皇眼皮子底下他就敢出手,这不是摆明了无畏皇上嘛,他这样一出手,本太子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太子语声焦虑。 刘明宇躬身问道:“太子殿下,您看,我们的人还需不需要再盯在那里?我怕……” “你怕什么?怕落得飞沙无影的下场?”太子的眼中闪过一丝凶狠之色。 “紫风很快就回来了,到时候让他去办。对了,最近你有没有发现紫风有何异样?” 刘明宇回道:“紫风除了去武德堂,便是回柳府,平日里话不多,倒也不曾见他有过什么异动,只是,他让周云绮做了执事后,周云绮、琉璃双煞他们倒是经常跟他在一起,不知他们是不是已经成了紫风的亲信?” “亲信?“ 太子微微眯起双眼,“还有什么人与他往来亲近的?” 刘明宇道:“有,都是周云绮介绍给他的,大约百人,应该原先也都是周云绮和琉璃双煞的兄弟。尤其是周云绮,我看紫风对他极为信任,否则也不会让他做总执事了,莫不是想把武德堂变成他自己的么?” “量他紫风也没这个胆子!” 太子扭头看向他,沉声道:“刘明宇,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重用紫风吗?” 刘明宇额首:“明宇不知。” 太子道:“从前,撼天虎对我来说,便如父皇的飞沙无影,而撼天虎与飞沙无影最大的不同,就是一个张狂,一个内敛,撼天虎过分的嚣张跋扈,一来败坏了本太子的声誉,二来,他的势力渐强,对本太子也是一种威胁啊,本太子岂非养虎为患?可又没法除了他,若我杀了他,让人知道了必然要说本太子过河拆桥,是为不仁。” “而紫风极有才干,亦无野心,若为我所用,当成大事,我重用紫风,将武德堂交到他手里,另外,也就是想以此压制一下撼天虎的霸气,况且,紫风是撼天虎的弟子,本太子既要用他们师徒,又要他们相互斗上一斗,互相制衡,否则,本太子就不能心安啊。” 刘明宇恍然大悟:“太子殿下聪慧过人,深谋远虑,属下望尘莫及,那上回殿下您明知撼天虎斗不过屈琰,却命他前去刺杀,便是想借屈琰的手杀了撼天虎?” 太子冷笑一声,道:“刘明宇啊,你跟了我二十年,整个武德堂里,我也只相信你,告诉你也无妨,你说的没错,若撼天虎运气好,杀了屈琰,便去了我心头之患,若他运气不好,被屈琰杀了,人是屈琰杀的,与本太子无关,只可惜啊,结果两个都没死。” “如今翼王手下高手云集,他偏偏站队老二,父皇又失了手,刘明宇,咱们的日子可不太好过啊。过两日紫风和撼天虎就要回来了,杀翼王这个艰巨的任务我还得交给他们。” 刘明宇说道:“太子殿下,如今明宇不过是个副执事,很多事都是紫风和其他执事和统领在商议,明宇并不参与,长此下去,明宇获得的消息怕不多呀。” 太子瞥了他一眼,听话听音,他怎能不明白刘明宇的言外之意,他这是对自己如今这个副执事的位置很不满意呀。想来也是,刘明宇原本是总执事,武德堂没有堂主的时候,他地位等同于堂主,可是却硬生生被一个初来乍到的堂主紫风压了一头,还给降了级,上面还有个曾经在黑道上混得不咋样的周云绮,他心里怎能不憋屈着呢? 可是从能力上来讲,刘明宇任总执事多年,武德堂都毫无起色,而紫风做了堂主不过短短数月就能将武德堂的人马增加了一倍,而且多次出色地完成了自己交给他的任务,两下相较,高下立现。 太子微微一笑,说道:“刘明宇,紫风降你做副执事,本太子没有反对,你也不要怪我,其实我正是在保护你呀,这冲锋陷阵的活儿,紫风自是不会让你这个副执事去干的,你只需要给我好好盯着紫风,盯着周云绮他们,你明白吗?待得本太子登基,你便是最大的功臣,本太子不会亏待你的。” 听得此言,刘明宇面露感激之色,抱拳道:“多谢太子殿下厚爱,明宇谨遵殿下之命,为殿下粉身碎骨,万死不辞。” …… 刘明宇从太子府出来后精气神都与从前不一样了,想着方才太子说的话,满脸都是忍不住的笑意,脚步也轻松了许多。 刘明宇沉浸在“功臣”的美梦中,完全不知他身后十步开外跟着一个人,此人若隐若现,若即若离,直到刘明宇进了武德堂的大门,那人才隐入暗中。? 第99章 太子恐慌 紫风赶回京城后,先送撼天虎回府,随即便赶去了太子府。 这是他每次执行完任务后的惯例,原本应该跟撼天虎一同前去的,可是撼天虎对太子最近对他的态度颇有微词,他只说既然此事是太子命紫风去办的,那么紫风去回话即可。口气中暗藏不满之意。 于是,紫风独自前去,不过,这也正是他要的结果。 果然,当太子只看见紫风一人的时候,眉心微微一动,问道:“撼天虎呢?”语声带着一丝不悦。 紫风回道:“他先回府歇息了。” 太子的脸色骤然变了,脑门儿上仿佛都刻着“烦火”二字。其实不用说,紫风已经知道他急于唤自己回来,必然京城有大事发生了。 他说道:“太子殿下,我们一路并未看见东方诀和臧飞翼,后来打听到,他二人进了昙州城,所以,我和师父就守住了昙州的城门,不过,始终未见他二人的行踪,殿下您就这样放弃了吗?” 太子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仿佛要将郁结于心的一口恶气尽皆吐个干净似的,自嘲地苦笑一声,说道: “紫风啊,这次我们是上了他们的当了,他二人不知怎么就突然出现在了翼王府,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怎么来的,你们打听到他二人进了昙州城,或许正是他们的障眼法啊,所以,我才派人去急召你们回来,否则,你们就是在昙州等到明年,也不可能见到他二人的。” 紫风自责道:“是紫风失查,紫风无能。” 太子摇了摇手:“这不怪你,是他们的狡猾远超出本太子的意料之外,况且,他们行进的路线也是本太子告知你的,罢了,这事就不提了。” “紫风啊,你有所不知,这几日可是发生了大事啊。” 紫风问道:“何事?” 太子道:“飞沙无影几乎全灭。” 紫风惊讶:“什么?” 虽然早知道他们没有什么好结局,但是,好消息来的这么快,倒的确有些出乎预料。 太子将这几日发生的事一一告知他,随即命他继续监视翼王府,但需加倍小心。很显然,翼王的突然主动出击,令这位惯于先下手为强,以阴险着称的太子也有了些许的胆寒。 太子告诉紫风,皇帝得知他的飞沙无影被全灭之后,气的又病倒了,如今在床上躺了几日,尚未缓过神来。从前的翼王被飞沙无影追得东躲西藏,而对于现在的翼王,他们突然有了一种束手无策的感觉。太子虽强自镇定,但神色间还是不经意地流露出了一丝恐慌。 …… 紫风回到武德堂,周云绮也提及了飞沙无影被杀一事,他告诉紫风: “堂主,刘明宇前两日的晚间去了趟太子府。” “刘明宇?”紫风语声清冷。 周云绮低声道:“刘明宇原本就是太子的人。” 紫风自是明白周云绮的言下之意,当初自己刚刚担任武德堂堂主之职后,也正是因为刘明宇是太子的人,所以他才故意将他降为了副执事,并让这位副执事掌管内务,一般不让他参与任何行动。事实上,刘明宇也曾多次明里暗里表示了自己的不满情绪,但是紫风只当不知,不予理睬,这也导致了刘明宇对他的怨恨之心。 周云绮见他不语,试探地问道:“堂主,要不要把周云绮……”他的手掌展开,做了一个“杀”的手势。 紫风一抬手:“先别动他,他要是无缘无故突然死了必然会引起太子的注意,太子可不傻。” 他看向周云绮,眸色犀利,问道:“周执事,有一句话,我一直想问你,松露山一战,你为什么要救我?” 周云绮或许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微微一愣,继而想了想,说道:“堂主,说实话,我周云绮除了会点武功,也别无所长,不但没有显赫的家事做背景,而且,因为我爹,使我变成了被人唾骂的不良少年,白道不屑收容我,我只能在黑道讨得一条生路。” “你爹?”紫风不解地看着他。 紫风只知道他是黑道中人,当初武德堂招人,是他自己找到了紫风,要求加入,说要做出一番事业来,而他自从加入武德堂之后,对紫风言听计从,忠心耿耿,而且颇有头脑,尤其是松露山之战,他奋不顾身地救了自己,这令紫风对他另眼相看,将他提拔为了总执事。现在他说起家事来,倒是令紫风有些意外。 他问道:“怎么回事?” 周云绮面色暗沉,回道:“我爹曾是京城的富商,说不好听一点,他就是百姓口中的‘奸商’,为了那点黄白之物,他勤于算计他人,做了伤天害理的事,导致别人家破人亡,官府抓了我爹,抄了我的家,判了终身监禁,我娘一气之下离开了家,丢下我一个人跟着我爷爷奶奶生活,那时候我不过十岁,爹娘没了,家产也没了,人人骂我是奸商之子,看不起我。” 说到此,他垂下了头,低声道:“为了爷爷奶奶有口饭吃,我只能靠帮人讨债,收租过活,也时常被人欺负,可是我不甘心就这样活着,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我也想投靠正派人士,创一番事业,可是,正道中人都看不起我,我只能投身黑道。我以为我这辈子恐怕就这样成了废人了,可是自从我遇到了堂主,您对云绮的赏识,对我的信任,把我当兄弟,令我终于感到自己还是个有用的人,所以,我愿意跟着堂主,无怨无悔。” 紫风静静地看着他,从他坚定的眼神中知道他并没有说谎,他的感激也是发自内心的。 他道:“云绮,要知道,武德堂乃是太子的机构,也是要出去杀人的,或许杀的都是好人,也或许出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你也愿意跟着我干?” 周云绮挺直了背脊,抱拳道:“堂主,我周云绮没有其他的本事,只想投靠一位好的主子,一个看得起我,把我当人的主子,您还让我做了武德堂的执事,您对我云绮的知遇之恩,云绮没齿不忘,粉身碎骨难以报答。不管您做的是什么事,只要跟着您,您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您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若要下地狱,便让云绮先下地狱。云绮此生只对堂主您一人尽忠!” 紫风心头升腾起一丝感动,芸芸众生之中,能遇到一个对自己真心的朋友,或许也算得是人生一大幸事吧。 “好,就冲你今天说的这些话,我紫风就当你是我的兄弟了,咱们以后携手共进,一起闯天下。”他向他伸出一只手去。 看着他的手,周云绮居然感动得红了眼眶,他伸出手,与紫风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紫风的唇边挑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兄弟!既然咱们是自己人了,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我想托你去办件事。” 周云绮道:“堂主,要云绮办什么事,您尽管说。” 紫风将嘴凑到他耳畔一阵低语,周云绮连连点头。 ……? 第100章 别有用心 一切都没有令太子失望,翼王果然大开杀戒,其后接连数日,武德堂派在王府附近盯梢的人就死了七八个。 有的是装作商贩在巷子口摆摊,有的则装作普通百姓,在巷子里缓缓而行。可惜,这些人都一一被人发现,于是,他们很快就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而这一次出主意的,不是别人,还是那位躺在床上养伤的高兴。 高兴让子虚买通了武德堂一名不起眼的武士,让他指认了混在百姓中的一些武德堂的探子,子虚派人乔装成普通路人,走到探子身边便将其一刀毙命,一切就这么简单。 而连日来,翼王府附近出现的这些死尸也吸引了大量百姓来瞧热闹,有认得尸体的人,知道他们都是武德堂的人,而武德堂里都是地痞流氓和黑道中人,干的原本都是杀人的买卖,他们仗着背靠太子,一个个更是欺行霸市,惹得怨声载道,在京城早就臭名昭着,如今飞沙无影和武德堂的人都死在了翼王府附近,于是,坊间开始流传一个说法:翼王有神灵庇佑,贼人不能靠近,否则必死无疑。 翼王府四周也开始有了大批巡逻的侍卫,哪里还有贼人敢靠近?于是,翼王府的往来宾客又开始络绎不绝。 太子从起初的紧张恐慌变得恼羞成怒,他命紫风继续派人前去翼王府搅局,无论白天黑夜,只要看见翼王府有人进出,无论是谁,抓一个杀一个,绝不留情,哪怕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他也在所不惜,这就打算明着跟翼王斗上了。 紫风认为,在此剑拔弩张的紧要关头前去应对翼王的就应该是最有经验和实力者,为此,他召集了武德堂众执事和统领在正厅商议此事,期间,他一反常态地询问刘明宇的意见,刘明宇自然是推崇太子的主张,力主顶风而行继续监视翼王府,派杀手伺机而动,并且故作老练地大谈暗杀的经验和手段,却万万没想到,这位素来不苟言笑的冷面堂主居然在众执事面前,前所未有地大大夸赞了他的勇气,对他所提出的建议尤为“欣赏”,并果断采用了他的建议。 刘明宇大有受宠若惊之感,可是,尚未待他高兴太久,这位堂主所作的一个决定就让他彻底慌了神,紫风果断地命令刘明宇亲自带人去办这件差事,而且,立即行动。 刘明宇这下可傻了眼,进退两难,主意都是他自己出的,又不能说自己怕死不愿意去,任他心里再后悔也于事无补了,自己挖的坑只有自己往里跳,最终只得硬着头皮领命。就在武德堂乔装改扮一番后,便带着十余名弟兄向翼王府出发。 …… 晚间,乌云遮月,狂风大作,不一会儿,瓢泼大雨倾泻而下,闷热了一天的空气也凉爽了起来。 高兴在侍从的搀扶下,走到门廊下,听着哗哗的雨声,看着瓢泼大雨,贪婪地呼吸着带着一丝泥土气息的清新的空气,顿时神清气爽。 “哟,高兴,你起来了?”翼王笑容满面地向他走来。 “师父,您怎么来了?”高兴笑了,脸上两个小小的酒窝荡漾着快乐的波纹。 “我来看看我的亲传弟子啊,怎么,你在欣赏雨景啊?” 高兴一双大眼望着浓密的雨雾,说道:“师父,我想家了?” 翼王笑道:“哦,原来我们的高兴是想爹了呀?那等你伤好了随时可以回去看看他。” 高兴微微一笑:“不是,我是想岷山上那个家了,那里的空气可真好啊。” 翼王扭头看了他一眼,唇边抿出一丝欣慰的笑意,道:“那可是我家。” 高兴道:“也是我家啊,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父,您就是我爹,我是您儿子,您家就是我家……” 说到此,他微微一顿,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没错,您家就是我家,您的就是我的,您答应我的那些宝贝呢?” 翼王一愣:“宝贝?什么宝贝?” 高兴道:“您说的呀,只要我醒来,您分一半宝贝给我的呀,您不会忘记了吧?” 翼王眨了眨眼,含糊道:“啊,你说的那些东西啊,嗯,我知道,我不会忘,你放心吧,忘不了,呵呵。” 高兴恬着笑嘻嘻的脸说道:“那好啊,麻烦师父拿来我见识见识,看看都有些什么宝贝?” 翼王眉心抽了抽,抬手挠了挠脑袋:“这个嘛,这个嘛……” 见他一副为难的样子,高兴刹时瞪大了双眼:“师父,你别又想耍赖吧?” 翼王一本正经地道:“哎,那不会,我堂堂梁国翼王,怎会跟你耍赖,岂非有失身份?” 高兴道:“那您去拿来给我瞧瞧呗?” “这个……”翼王刚开了口,突然看见欧阳向这边走了过来。 “王爷,您在这啊,我有事找您。” 一见欧阳,翼王宛如看到救兵,顿时心中一喜,忙对高兴说道:“那个,欧阳找我啊,我先去忙了,你歇着,早点睡觉啊,早点回房去,外面凉……” 话音未落,他转身就向欧阳疾步迎去。 “振鸣叔叔。”高兴亲热地打着招呼。 “哟,高兴,你好些了,都能起来了啊,你等着啊,我一会儿还有事找你……哎……” 欧阳刚冲着高兴喊了一声,肩膀就陡然被翼王一把揽住,翼王笑逐颜开地拖着他就走,边走边说道: “哎哟欧阳大人,本王我第一次发现,你长的实在是太英俊了。” 欧阳骤然被他揽住肩膀,又冷不丁被他这般夸赞,不由得一愣,抬手摸了摸脸,茫然道:“英、英俊?王爷,您这是怎么了?什么事这么高兴,居然夸我英俊?” 翼王笑道:“你原本就很养眼嘛,现在看你就更英俊了,哎,你找我有什么事啊?” 欧阳道:“有个人要见您……” 翼王似乎有些迫不及待:“嗯,有人找我那就快走吧,可别让人家等急了。” …… 高兴看着他两人渐行渐远,继而转过长廊去了前院,嘟了嘟嘴,口中低声道:“逃的倒挺快,还说我财迷,自己答应人家的事,说反悔就反悔,反悔也就罢了,居然还把口袋捂得严严实实,让我过过眼瘾都不行,我若是小财迷,你就是个大财迷……” …… 当翼王随着欧阳振鸣踏入正堂时,只见堂中站着一位身高八尺的男子,头上戴着的湿漉漉的宽大斗笠几乎遮住了整个脸,蓑衣上滚落的雨水,坠落在地,在他的脚边形成了一道水环。 此人抬手摘下了斗笠,露出一张白皙而棱角分明的脸,一见此人真容,翼王陡然笑了。 “紫风,是你啊,怎么,冒雨前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还是来看人的?” 紫风抱拳额首道:“紫风见过翼王。” “紫风此次前来,确是想来看看小乐身子好些没?” 翼王笑道:“放心吧,那小子身子好着呢,本王刚从他那边过来,他能起床了,刚才还在廊下欣赏雨景呢。” 紫风额首:“那就好,多谢王爷照料。” 翼王道:“紫风啊,这你就见外了,说什么谢?高兴可是本王的亲传弟子,本王视其如子,照顾他自是情理之中的,你既然想去看他,自行前去便是,不用征得本王允许。” 翼王的爽朗和率直令紫风大感意外,如今的紫风可是站在他的对立面,难道他真的能做到对敌人宽容至此?还是仅仅因为自己是他徒弟的亲哥哥,他就能网开一面? 在紫风所接触的那些人里,太子工于心计,撼天虎凶狠残暴,没有一个能像翼王这般,明明高高在上,却如此平易近人,也难怪翼王的拥护者如此之多。这一刻,紫风心中对翼王产生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他说道:“紫风乃是武德堂的人,贸然来您王府中,只怕侍卫将我当歹人杀了,所以,只得求了欧阳先生,带我一同前来,又哪里敢在未得您允许的情况下随意在府中乱行。” “原来如此。” 翼王笑道:“紫风,最近你那边死的人多了点,你不好交差了吧?” 紫风回道:“小乐说过一句话,‘邪不压正’,紫风懂这四个字的意思。” “邪不压正,说的好!” 翼王道:“自古正邪不两立,太子阴狠狡诈,为了皇帝宝座,他无所不用其极,他的手段你应该最清楚,似这等人,一旦坐上了皇位,必先铲除异己,到时候,从文武百官,到黎民百姓,都将面临血光之灾,举国上下人人自危,届时,梁国将不国矣。太子已经失去了民心,你跟着他,你自认为还有前途可言吗?紫风啊,你武功高强,聪明睿智,年轻有为,唯一缺少的就是一个集侠义、正义,仁义为一体的引路人把你带到正路上来,而你弟弟,便是最好的引路人。紫风,本王从不会勉强别人做什么事,一切还需要你自己权衡利弊,多多考虑,人间正道是沧桑,看似艰难,实则却是唯一一条通往光明的正途啊。” 紫风额首道:“王爷肺腑之言,紫风明白。” 翼王含笑道:“对了,尚未谢你,前些日子多亏你报信,否则幽冥圣人和流沙门主也不会如此平安抵达我王府。” 紫风道:“王爷,紫风是来探望小乐的,您说的什么意思,紫风不明白,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有做。” 他自始至终保持着惯有的清冷之色,有些事只能意会,不能言传,小心驶得万年船,这个道理翼王自是明白。 翼王微微一笑,道:“兄弟情深,去看看你弟弟吧。” 紫风道:“多谢王爷。” 欧阳道:“紫风公子,我带你去吧。” 紫风客气道:“有劳先生。” …… 当高兴见到紫风时,更是喜不自胜。 “小乐,你的伤好些了吗?” “好多啦,要不要看看我的战绩?”高兴解开衣带,敞开了褥衣。 只见他左胸部位一道三寸长的伤口,刚刚结了疤。 紫风双眉紧锁:“……我的弟弟运气可有点不太好哦。” 高兴笑道:“哥,这你就不懂了吧,老话说的好:‘祸兮福兮,福兮祸兮’,就在我倒霉的时候,殊不知这个霉运也能救我的性命呢?” 紫风困惑:“救你性命?” 高兴道:“哥,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这刀明明对准了我心脏,偏偏我没死?” 他指着自己胸口的刀疤笑了:“刀是斜着插入的,不但正好从肋骨中间穿过,还恰好没碰到心脏,你说我命大不大?” 紫风微微一笑,宠溺地顺着他的话道:“大!小乐的命可真大。”伸手帮他整理好了衣衫。 “哈哈哈……” 高兴乐道:“也或许,这个‘祸’为我带来的‘福’还在后面呢,你就瞧好吧。” 对于这个弟弟,紫风当真是感慨万千,小乐素来心宽,从小就没见他发过愁,真不知道他发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对了,哥,最近太子没有难为你吧?” 紫风双眉轻轻一扬:“你担心我?” 高兴正色道:“当然啦,我怕一不小心连累了你。” 紫风问:“杀飞沙无影和武德堂那些眼线的主意,都是你出的吧?” 高兴惊喜:“你怎么知道?” 紫风轻声一叹:“除了你,还有谁能想出来这些阴招。” 高兴笑眯眯地道:“那要看对谁,对付那些阴险小人,使阳谋可不行。” “哥,你是怎么进来的?不怕我师父的人把你当坏人杀了?” “是欧阳先生带我来的。” “你跟振鸣叔叔有联系?” “嗯。” “哥,你答应我的事不会忘记吧?” “……小乐,我说了,给我点时间。” 高兴嘻嘻一笑:“哥,我这有一出好戏的剧本儿,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听听啊?” 紫风道:“好戏?你说说看。” 高兴凑到紫风耳边低声嘀咕。? 第101章 环环相扣 夜深了,雨也停了,当紫风回到武德堂后不久,周云绮就来了。 紫风问:“怎么样?” 周云绮低声道:“打您从柳府出来,他就一路跟着您了,直到见您进了翼王府,他转头就赶去了太子府,他哪里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还没走到太子府,我就在半道上把他给宰了,然后扔到了翼王府附近的那个巷子里。” “做的好。” 周云绮果然不负所望,紫风赞道:“明天太子就会知道了,翼王周身都是刺,不是他想碰就能碰的。”他的嘴角划过一丝嗤笑。 周云绮颇有些担心地道:“只是堂主,云绮还是觉得您这样做有些太过冒险了,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钓鱼,万一我失了手,您就危险了呀,就算我没失手,您要是被翼王发现……总之,我不希望您再做这样冒险的事,否则,一旦出了什么意外,我……” “云绮不用多虑,我心中有数,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歇着,明天的事明天再说。”紫风神情淡然。 “堂主……是,云绮明白。”周云绮退了出去。 …… 紫风返回柳府,刚进屋却见柳青芸正直挺挺站在他房中。 “这么晚了,你不睡觉怎么站在我房里,有事吗?” 柳青芸面色冷沉,问道:“是啊,这么晚了,还下着雨,你干什么去了?” 紫风道:“武德堂事情很多。” 柳青芸:“什么事这么晚还在忙?” 紫风:“武德堂从来都没有闲着的时候。” 他眼角的余光无意中瞥见地上的一滩滩水渍,目光扫过柳青芸的长裙,才发现,长裙下摆一大半都是湿漉漉的,显然,那些水渍就是从她裙摆上滴落下来的。 紫风陡然心中一紧,陡然目射寒星,闷声道:“柳青芸,你敢跟踪我?!” 柳青芸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半晌,说道:“没错,当你雨夜出去时我就跟着了,我看见你一个人上了翼王府的屋顶,看见你身后有一个人一直在二十步开外跟着你,而我知道,凭你的功夫,不可能不知道后面有跟踪的人,可是你却故作不知道,我原想着,那人若是向你出手我便会出手,谁知,后来他却掉头走了,我看见他行走的方向应该是去太子府,我猜测,他是不是要去向太子报告你的行踪?我本想杀了他,可是我还没有动手,就有人先我一步出来杀了他,杀人者,就是周云绮!” 紫风默然无语。 柳青芸问:“周云绮杀的人是谁?” 紫风冷冷地向她看去,口中只淡淡地回了四个字:“当杀之人。” 柳青芸追问:“当杀之人是谁?” 紫风蹙眉道:“反正不是你爹。” 柳青芸:“你究竟在冒什么险?” “够了,柳青芸!你不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吗?!”紫风低吼,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 柳青芸向他靠近一步,低声道:“紫风,我知道,最近翼王府附近出了很多事,皇上的人死了,武德堂每天也都在死人,而你这么晚还在往外跑,你什么都不跟我说,什么都不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紫风深吸了一口气,很多话他没法跟她说,更不知道该怎么说,不是因为她听不懂,是因为,她是撼天虎的女儿。无论她心中怎么恨她爹,毕竟她身体里流淌着的是撼天虎的血,就冲这一点,撼天虎一天不死,他便不会告诉她任何自己的计划和行动。 柳青芸面色煞白,问道:“紫风,你究竟在做什么呀?你已经让我糊涂了,你去翼王府干什么?还是你今天就是为了杀那个人而作的一场戏?不要编故事,你告诉我实话!” 沉吟片刻,紫风说道:“你说的没错,我今天就是作了一场戏,就是做给那个跟踪我的人看的。他叫刘明宇,原是武德堂的执事,他是太子的亲信,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太子一直在命他监视我的行动,我的一言一行他都汇报给了太子,所以,我今天才故意设计让他跟着我来到了翼王府……” 柳青芸接口道:“就因为翼王府附近杀了太多的武德堂的人,所以他的死也就顺理成章变成翼王杀的了,太子丝毫不会察觉是你干的,对不对?” 紫风点头默认。 柳青芸道:“从周云绮将那人的尸体扛回来扔到那个巷子口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的用意了。你太冒险了,太子的阴险绝非你所见到的那么简单,一旦被他发现端倪,你就性命堪忧了呀。” 紫风道:“我知道怎么保护自己,你就不要担心了,还有,以后不要再跟踪我,永远不要站在我的背后,明白吗?” 二人四目相对,默然无语。 缄默良久,紫风伸手捏住她手臂,尽量让自己的口气平静一些,“青芸,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也知道该怎么做,你还是不要参合的好,免得引火烧身。” 柳青芸痛苦地道:“你每天忙忙碌碌,我知道,你都是在为太子做事,为他卖命,可是你不会不知道你的性命对于我来说有多重要,在这个家里,我只有你了。” “你还有你爹!”紫风脱口而出。 “紫风!你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你不用总这样嘲讽我。”柳青芸有些急了。 紫风静静地看着她:“我没有嘲讽你的意思,我只是提醒你,你还有爹!他是撼天虎, 我说过,我不会杀他,那也正因为他是你爹,明白吗?你爹好端端地活着呢,不要错以为自己是孤儿。” 柳青芸眼中闪过一丝忧伤:“还是因为我爹,我知道,只要他还是我爹,只要他还活着,你就不可能跟我敞开心扉。紫风,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希望你不要再跟他斗了,为了那个心结平白搭上了性命,不值!紫风,你知道嘛,我好怕,每天你一出门我都会感到心慌!” 人非草木,无论紫风心有多冷,柳青芸对他的那份真挚的情感,还是会触动他心中最软弱的地方,他温言道: “我知道了,最近武德堂真的很忙,别担心,我会小心的。” 说到底,终究还是“撼天虎的女儿”这个身份,宛如一层厚厚的屏障挡在他们中间,两人亦是心知肚明,可偏偏这层屏障坚硬如铁,至少在撼天虎活着的时候,难以撼动。 …… 而一切也正如紫风所料,次日,当太子得知刘明宇被杀的消息,果然怒气冲冲地赶到武德堂,大发雷霆,质问紫风为何要让刘明宇去监视翼王府,为何要他参与行动。 紫风不慌不忙,淡然回道:“启禀太子殿下,紫风并未派刘明宇去做任何冒险的行动。” 太子怒火中烧,吼道:“那刘明宇为何在翼王府附近出现,而且被杀了呢?定然是你安排不当,还是你另有私心?” 紫风不急不燥地回道:“紫风并无私心。” 太子双目喷着火,沉声道:“那你倒是说说看,他为什么会死?他是副执事,你一向不让他参与行动的呀,这次为何派他前去?他好歹是曾经的武德堂总执事,如今说死就死了,你需要给我一个交代!” “太子殿下……“紫风刚一开口便被太子拦下。 “你不用狡辩,我要听听他们是怎么说的。” 太子狠狠瞪了紫风一眼,转向一名统领问道:”逄泽,你来武德堂已经六年了,本太子信得过你,你来说,你们这位堂主为何要派刘明宇去送死?!“ 统领躬身抱拳,回道:“太子殿下,此事绝非堂主的主意,也没有任何人让他去送死,这是刘明宇自己出的点子。” “他自己的点子?怎么可能?”太子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统领回道:“太子殿下您有所不知,近日来,飞沙无影损失惨重,武德堂兄弟又接连被杀,弟兄们人人自危,士气低落,堂主召集众执事和统领商议今后如何对付翼王,以提高弟兄们的士气。刘明宇就提议,武德堂堂主应该亲自上阵参与对翼王府的监视和对其门人的截杀,以作表率方能重振武德堂的雄风,而且,所有执事和统领都应身先士卒,于是,堂主便采纳了他的建议,由堂主亲自出马,夜探翼王府,我们几位统领和执事也全部出动。” “为了防止弟兄们被翼王的人发现,堂主还命令大家一定要与王府保持足够的距离,可是不知为何,我们都看见了刘明宇擅自跑进了巷子里,结果才导致被杀,我们这些严格遵照堂主的吩咐远离翼王府的弟兄,皆安然无恙啊。” “啪”,太子怒气冲冲地将手中一个白玉茶盏摔了个粉碎,骂道:“定然是刘明宇贪功冒进导致了杀身之祸,这个蠢材!” 统领回道:“殿下,昨夜堂主冒雨夜探翼王府,也险些遭遇不测,若非周云绮快速接应,恐怕堂主这会儿就不能好好地站在这里了。” “哦?” 听到此处,太子看向紫风,眼神中的戾气略收敛了一些,但面色依旧阴沉着,问道:“你可曾探得什么?” 紫风道:“回殿下,昨夜紫风趁着风雨交加偷偷潜入王府,看见了几个人。” 太子问:“谁?” 紫风:“热黑木,东方诀,臧飞翼,还有热黑木的女儿,和百余名侍卫。” 太子蹙眉:“有日子不见他们,还以为他们早就走了,原来他们还没离开?这几个家伙是打算常住翼王府了?莫非他们想动手了?王府里的侍卫居然有百余之多?这可棘手了……杀也杀不着,赶也赶不走,这可如何是好?” 他看了一眼面色清冷的紫风,嘴角挑起一丝淡淡笑意,温言道:“紫风啊,方才是本太子不查,倒冤枉你了,你可莫要放在心上啊。” 紫风颔首:“紫风不敢。” 太子问:“那你倒是说说看,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紫风道:“只有伺机而动了。目前他们要么在府里不露面,要么就是前呼后拥,我等根本找不到机会,紫风以为,暗杀不成,不如引蛇出洞,来个各个击破。” 太子眉头微扬,问:“如何引蛇出洞?” 紫风道:“目前我们不能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王府中侍卫众多,我们讨不了便宜,紫风以为,他们既然不出来,咱们可以设置一个诱饵,将他们引出城去,逐一杀之。” 听得此言,太子闭目沉思片刻,道:“好,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要看到的就是结果,明白吗?” 紫风额首:“是,殿下。” 太子又哪里知道,紫风这个所谓“引蛇出洞”的方法正是弟弟高乐给他出的主意,几天前他便是用这个方法杀了飞沙无影的,当真是缕试不爽,随后他又大大方方将这个主意“送”给了紫风。 太子又问:“撼天虎最近在忙什么?总看不见他的人。“ 紫风回道:“我师父他,比较忙,也许在忙着您给他派的差事吧。“ “本太子给他派的差事?我何时给他派过什么差事?!”太子冷哼一声,一脸阴霾。 ……? 第102章 填火加柴 数日后的一个傍晚,撼天虎从太子府回来,一脸的晦气,一进院门就冲一名险些挡了他道儿的家丁陈元破口大骂,抬手一巴掌就抽了上去,显然是窝了一肚子火。 陈元被他打骂的大气都不敢出,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不敢言语,此刻的撼天虎就好似疯狗一样,只要这一口咬下去就控制不住地非要将对手咬死方才善罢甘休,于是,一顿巴掌抽了不够,又一脚踢了上去,撼天虎内力浑厚,加之此刻正暴怒之时,这一脚上去力量之大可想而知,陈元被踢的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撼天虎追上去,又提起了脚,而这时,从廊下冲出一人,扑上去抱住了他的腿…… “柳爷,柳爷,您就饶了他吧,他不过是个家丁啊柳爷,都是自家人,您再这样打下去,他会死的呀,爷有什么气就撒我的头上吧……” 跪在地上紧紧抱着撼天虎腿的正是柳府的管家,管家口中连声骂陈元:“狗奴才,做事如此不小心,惹爷生气了,还不快向爷磕头请罪,更待何时?!” 陈元艰难地从地上爬过来跪下,冲着撼天虎连连磕头:“爷,是小的错了,小的没长眼睛挡了爷的道儿,下次再也不敢了,求爷看在小的殷勤服侍多年的份儿上饶了小的吧。”言罢磕头如捣蒜一般。 管家亦苦苦哀求道:“爷啊,咱们这些家丁都跟着爷多年了,忠心耿耿,任劳任怨,出点差错亦是无心之失误啊,求爷网开一面,饶了他吧……” 撼天虎恶狠狠扫了他们一眼,继而吼了声:“都给我滚开!” 只这一声,宛如晴天霹雳,吓的二人身子一哆嗦,忙跪着向两侧挪挪,让出一条道儿来,撼天虎气冲冲从他们中间走过,径直去了书房, “嘭”一声关上了大门。 管家这才悄声对陈元低斥:“你也是,没事少在前院晃悠,平白挨顿打,何必呢?” 陈元抱拳道:“多谢管家救命。” “唉,往后小心点。”管家将他扶起来,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匆匆离去。 陈元扭头看向书房紧闭的大门,眼中射出两道怨恨的光泽,他捂着肚子,踉踉跄跄地去了后院。 紫风也刚回来不久,正在房中水盆里拧手巾洗脸,忽听得几声敲门声传来,随口唤了声: “进来。” 门被轻轻推开,陈元走了进来。 他恭敬抱拳施礼:“紫风公子。” “陈元?有事吗?” “公子,柳爷从太子府回来了。“ “你怎知他去了太子府?“ “柳爷临出门前对管家说的。“ 紫风放下手巾向他走来,骤然见他脸上血红的巴掌印,不免诧异,问道: “你的脸怎么了?” 陈元抬手摸了摸脸,垂头丧气地道:“柳爷一进门就发了很大的火,结果小的一不小心就成了他的出气筒。” 撼天虎去了太子府,回来就大发雷霆?难道有好戏看了?紫风冷声道:“陈元,你是特地来告诉我柳爷回来了,他心情不好?” 陈元道:“是,也不是,今天小的听一位侍卫兄弟说,他们又抓到了一些护身法器是蟒蛇的人,冯统领已经赶过去了。” 紫风刹时眉头紧蹙,沉声道:“人在哪里?” 陈元低声道:“听说都在辛州那边家里关着呢。柳爷可不像公子您心善,他下手狠,只怕这些人到他手里可落不下好,陈元虽是个下人,但也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公子,这事儿我就是告知您一声,您心中有数即可,今天柳爷心情不好,公子您千万小心。” 紫风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陈元躬身道:“是,小的告退。” 当陈元转身欲离去时,紫风见他身子稍稍一动便不自觉地露出一脸的痛苦之色,一只手还捂着肚子,便知他这次挨的揍可不轻,也不奇怪,撼天虎下手之重,紫风亲身领教过没有十年也有九年了,迅即唤了声: “等等。” 陈元停下脚步,转身问:“公子,您还有何吩咐?” 紫风从袖袋中取出一锭银子递过去,陈元忙摇手,向后退了一步,道:“公子,小的来告诉您这些事不是为了钱。” 紫风道:“我知道,我只是拿给你买药的,柳府的家丁带着伤干活,不合适。” 他将银子塞进陈元手中,道:“去吧,好好做你分内的事。” 陈元看着手中银子,眸色微红,额首道:“多谢公子,那小的就先退下了。” 在府中,紫风素来不苟言笑,对这些家丁侍从虽说不上好,但从不会跟他们计较什么,也不会恶语相向,更不会责打他们,相较于撼天虎的凶狠,紫风已算得最为和善的了。府中家丁、丫头,包括侍卫等所有人对紫风倒是恭敬有加,这陈元也在府中多年了,对紫风更是十分尊敬,时不时也会将留意听来的消息悄悄告诉紫风。 陈元前脚刚走,柳青芸便寒着脸走了进来。 “怎么,我爹又在发脾气?陈元的脸上都肿成包子了。” “嗯,你看见了?” “能看不见嘛,那么大的巴掌印,走路都走不利索了。” 柳青芸冷声道:“他一回来,这个家就没有安稳的日子过了,搞的人人见到他都要退避三舍。” 紫风道:“一会儿我去看看他。” 柳青芸道:“你去看他做什么?他发脾气的时候人人躲,你还要硬凑过去?难道把脸送给他打?这十年来,你挨他的打还少吗?” 紫风自嘲地道:“他好像有一年多没打过我了吧?” 柳青芸突然抬手一拳砸在他肩窝上,低声骂道:“你要想找打就来找我啊,我赏给你,你何苦去他那里自讨苦吃?” 紫风一把握住她的小拳头:“你舍得?” 柳青芸道:“当然不舍得。” 紫风道:“既舍不得,你怎的还要打我?” 柳青芸兀自嘴硬:“我、我只是舍不得别人打你而已。” 紫风轻轻将她拉到怀中,光滑的下颌轻轻顶在她额头,她的发髻边插了一朵院中摘的兰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闻之沁人心脾。 “青芸,许久没跟你上街了,明日我陪你出去走走。” “真的吗?” “真的。” 柳青芸环着他腰肢的手臂紧了紧,“先去一趟八宝斋,他家的粥最好喝,然后我们去看看飞燕姐吧,好久没去了,听说她在教一些穷人家的孩子读书,分文不取,我也想去瞧瞧。” “好,都依你。” …… 一名家丁匆匆奔进了小院,他告诉紫风,说撼天虎叫他即刻去一趟书房。 柳青芸满脸不悦地道:“你去跟我爹说,紫风累了,不去。” 紫风拦住了她,“青芸,我原本就要去看看师父的,你别担心,我去去就来。”‘ 作为撼天虎的弟子,既然师父派人来叫,紫风也不好不去。虽然柳青芸百般不愿,却也无可奈何,只得作罢,目送他一身紫衣的欣长身影走出院门,心中惴惴不安。 而她却不知道,此刻紫风巴不得快点去书房,他很乐意欣赏撼天虎这副歇斯底里的样子,那可比炎炎夏日里光着膀子被井水从头淋到脚还要痛快。 他的嘴角勾起一个无声的嗤笑。 他脚步十分轻快,甚至还带着一丝迫不及待…… 撼天虎的性格便是如此急躁,高兴了便会开怀大笑,甚至拿出钱财大赏家仆,而不高兴了,轻则摔东西骂娘,重则哪个倒霉蛋儿正好撞在枪尖儿上,那恐怕连性命都未必能保住,极少有见他安稳坐下思考的时候。 此刻书房内,撼天虎正背负双手,跟个无头苍蝇似的在屋子里转来转去,脸色晦暗,一副烦躁不安的样子。 紫风轻撩下摆迈过门槛走了进去,冲他抱拳施礼:“见过师父。” 一见紫风,撼天虎面上怒火更甚,手指点着他鼻子尖儿,嗡声道:“紫风啊紫风,你是给太子灌了什么迷魂汤了,啊?你倒是跟老子说说,你是怎么做到让他如此器重你的,啊?来来来,你也教教我呀。” 紫风故作不解,淡然回道:“师父,您曾说过,背靠大树好乘凉,如今紫风在太子殿下手下办差,不都是听从您的训示,小心做事,尽心尽力,不是吗?” 撼天虎吼道:“没错!你小子那点本事都是老子教的,可是老子跟了他多少年了,为他办差又何曾马虎过?老子的脑袋都是别在裤腰带上的,可是你看看他如今是怎么对老子的?老子今天刚进太子府,他劈头盖脸就把我骂了一通,叫我回来好好跟你学学,老子是你师父啊,他居然叫我跟你这个徒弟学,他是明着打我的老脸啊?!老子学个屁!我撼天虎为他冲锋陷阵,为他杀人放火,为他险些丢了自家性命,现在倒好,他教训起我来,半分颜面都不留啊,他娘的,他这不是过河拆桥是什么?” 紫风道:“师父,您也别怪太子,他最近日子可不好过,武德堂没有一日不死人的,他正焦头烂额呢,自然心情不好。” 撼天虎脸红脖子粗地骂道:“他焦头烂额心情不好,就把气撒老子头上?老子师徒二人可是他的左膀右臂,他就这样对老子的?” 紫风道:“师父慎言,小心隔墙有耳。” “隔墙有耳?我看谁敢偷听,谁敢把老子的话传到太子耳朵去!” 他道:“你还是这么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老子这都快火烧屁股了,你说太子他究竟想要干什么?老子究竟哪里做的不对了让他这么看不顺眼?” 紫风道:“师父您莫急,太子跟您说的这些话,难道您没仔细听出来他的话外之音吗?” 撼天虎怒气冲冲:“话外之音?什么话外之音?” 紫风道:“师父,您以为太子信任您吗?您以为太子信任我吗?” “信任?” 撼天虎问道:“此话怎讲?” 紫风道:“紫风在武德堂的一举一动太子都了如指掌,那么师父您呢?” 撼天虎身子一僵,问道:“你的意思是,太子根本不信任咱们?他派人监视你?那我这里,他也派人监视了?” 紫风垂首不语。 撼天虎方恍然大悟:“我说他今天说的话怎么阴阳怪气地,说什么:你忙的很啊,你都在忙什么?需不需要我帮忙啊……还说我整天躲在后面不露面什么地,娘的,我还想不通呢,明明是他不待见我,怎么反倒怪我了,看来,他是派人监视我了,知道我最近在找那条大蟒蛇啊。” 他恨声道:“老子为他出生入死,他居然不信任我,还派人监视老子的一言一行,口口声声说什么老子是他左膀右臂,看起来,他对老子根本不放心啊。” 紫风道:“师父,您别多想了,无论他做什么也没错,毕竟咱们身后这棵大树是太子爷啊,您就忍了吧。” 撼天虎冲到紫风面前,咬牙切齿地道:“忍了?你居然叫老子忍了?” “忍了……忍了……好,老子忍了,谁让他是太子爷呢。”他的胸膛因怒极又无法发泄而剧烈起伏。 站在原地,闭上眼,努力调整着狂躁的气息,好半晌,待气息渐平,他才缓缓睁开眼,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斜斜瞥了一眼紫风,说道: “紫风,今天说的这些话,你不会告诉太子吧?“ 紫风问:“师父,您不相信紫风?” 撼天虎死死盯着紫风,停了两秒,说道:“太子说,要我配合你的行动,不知,你有何行动啊?“ 紫风道:“太子命我伺机杀翼王的朋友,而翼王府现在防守极严,根本无法攻入,所以,我们在等待时机,等他们出来的时候,再想办法击杀。太子之所以心情不好,完全在翼王面前受挫,他有气无处去撒,自然会将气一股脑宣泄在我等的身上,只要我们成功杀了翼王的人,哪怕只有一位,太子都必然心情大悦。” 撼天虎冷笑一声:“好,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想怎么杀,既然太子要我配合你,那老子就坐在这等你这位武德堂堂主下令了。” 紫风谦卑地躬身施礼:“紫风怎敢给师父下令,武德堂尚有几百人马,不敢动用师父的人,没想到太子却对师父您这样说,倒让师父您心中不快了,此乃紫风的罪过。” 撼天虎冷哼一声:“你倒是个懂事的,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过,太子嘛……哼哼……看来最近我的事要先放一放了,免得被他知道了又要多出许多话来……罢了,没事了,你下去吧。” 紫风额首:“是,紫风回屋了,师父若有事便命人来唤我,紫风告退。” 紫风对他表面恭敬有加,实则心中暗笑:你们自己狗咬狗去吧。? 第103章 引蛇出洞 数日后,京城流传出一件异事,有人深夜在雪燕山上发现两道红色的光柱,直冲天宇,宛如一个通天的梯子,有人说,是神仙下凡后要返回天界;有人说是什么高人躲在那山上修炼奇门功夫,那红色光柱便是其护身法器发出的气芒。 这个消息对习武修炼之人来说具有强烈的吸引力,于是,已经有胆大的习武者开始向雪燕山进发,都想亲眼一睹这位高人护身法器的风采。 于是,在一个清晨,翼王府大门徐徐打开,一队二十名侍卫率先走了出来,最后出来的,则是流沙门主臧飞翼和热黑木。 但见臧飞翼容光焕发,趾高气扬地对热黑木朗声道:“你就别送了,我不过就是去一趟雪燕山,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去去就回了。” 热黑木笑道:“我可没什么不放心的,你呀,就是好奇心重,我是嘱咐你满足了好奇心就早些回来,莫再心痒又要打架,早去早回,咱们那盘棋还没下完呢。” 臧飞翼不耐烦地道:“知道啦,知道啦,你哪里不知道我啊,我最怕下棋了,让我下棋,还不如跟我打一架来的痛快呢,哈哈,老夫多日不出门,也闷的慌,若是那山上真有什么高手,老夫便会会他。” 热黑木道:“骑马去吧,可以快一些。” 臧飞翼大手一挥,道:“骑什么马啊,又不远,许久没出来走动,我还想顺道看看风景呢。回去吧回去吧,我走了。” 他二人大着嗓门说话,当真是艺高人胆大,丝毫不怕被人听见。臧飞翼话说到此,转身就走,二十名侍卫十人一组分列两侧护着他,一行人顺着巷子向西走向大街。 果然,他这大嗓门一嚷嚷,一名挑着一担子瓜果的农人“恰好”从府门前经过,便将这番话都听了去…… 农人从东边走出,径直去了五十步开外一个卖杂货的摊贩处停下,一边假意翻看摊位上的货品,一边低声道: “臧飞翼,二十名侍从,去了雪燕山。” 摊主“嗯”了一声,随即瞪眼道:“喂,你买不买东西?不买你就走,别在我这乱翻!” 农人不悦地道:“走就走,凶什么凶?”言罢冲摊主翻了个白眼,挑起担子便走。 摊主见农人走远,扫了眼四周,随即快速向对面的茶楼走去,片刻后,他下了楼,又回到了他的摊位前站定,冲着一名过路人笑盈盈唤道: “小哥来看看啊,我这有上好的胭脂水粉,回家送给娘子正合适……” 须臾,从对面茶楼上下来一名男子,他脚步匆匆,直奔武德堂…… 紫风正在书房中与周云绮说着话,这男子疾步而来,气喘吁吁地道:“启禀堂主,臧飞翼、臧飞翼出来了。” 紫风问道:“哦?他去何处了?” “他带着二十名侍卫,去了雪燕山。” 紫风道:“知道了,你先去吧,若有消息及时来报。” “遵命。”男子返身走了出去。 紫风对周云绮道:“咱们的活儿来了,你去一趟柳府,去告诉柳青芸,我晚些回去,就说我发现臧飞翼往西郊方向去了,我将前去追击,记住,不必直接告诉柳青芸,就在门口让家丁带话给她即可,然后你火速赶来城门与我汇合。” “是。”周云绮抱拳领命退下。 紫风走到门外,对统领说道:“你速带百名武士赶赴雪燕山,埋伏在山脚下,待臧飞翼和侍卫一到,与我一起将他们包围起来,必要一举歼灭。” “属下遵命。”统领即刻下去安排人马。 紫风唇角轻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泽…… 半个时辰后,臧飞翼带着侍卫,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城门。 臧飞翼扫了一圈侍卫们,哈哈笑道:“你们这些人围着我,那些百姓还以为我就是翼王呢,怎么样,老夫我这精神头,这相貌,这气质,看着是不是很像王爷啊?” 一名侍卫回道:“臧前辈,您相貌堂堂,气质高雅,而且您跟翼王一样,都是平易近人,百姓将您错当成翼王也是情理之中的。“ 听得这番夸赞之词,臧飞翼满面红光,愈发地高兴,挺直了脊背,背负双手,乐呵呵阔步而行。 前方百步远便是一条岔路口,一条去往雪燕山,另一条则是通往兖州,臧飞翼眼珠滴溜溜一转,突然对侍卫说道: “哎,各位弟兄,这里景致不错啊,老夫在翼王府闷了这么多日不曾出门,如今看到这大好的美景可就走不动路了,说起来,还是我那麒麟山景色最佳呀,这么一说,我都有点想家了。” 侍卫回道:“臧前辈原来是想家了呀,那不如向翼王告假几日回去看看?” 臧飞翼笑道:“那还是算了,这一来一去好几日呢,再回去休息几天,没有半个月我还回不来呢……” 正说着话,突然从身后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 一名侍卫低声道:“前辈,后面有一批人马向我们这里追过来了。” 臧飞翼乐了:“哈哈,终于有人可以陪老夫打一架了,快瞧瞧,来的是谁?份量要是不够可就不好玩了呀。” 众人伸长了脖子,向身后的大路上看去。只见数十匹马匹裹挟着漫天的尘土向他们迎面飞驰而来,一色的黑色劲装,手持长剑,气势汹汹。 侍卫沉声道:“是撼天虎。“ “撼天虎?好啊,果然来了,哈哈,这下可有的玩儿了。“臧飞翼果然是艺高人胆大,听得撼天虎的名号他居然如此高兴。 众侍卫见状自知来者不善,迅速长剑出鞘,将臧飞翼围在其中,严阵以待。 那飞奔而来的快马到得近前,马上一人高喝一声:“把他们给我包围起来。” 他一声令下,众人飞身下马,长剑出鞘,呼啦啦将臧飞翼和众护卫包围起来,看上去居然有百人之多。 那发号施令之人端坐马上,但见他,浓眉豹眼,眸射凶光,额下五寸络腮黑须,身材魁梧,手握马鞭,杀气腾腾,此人果然正是撼天虎柳凡生。 一见撼天虎,这臧飞翼笑呵呵道:“哟,原来是撼天虎啊,你这么大阵仗前来,是想干什么呀?” 撼天虎满眼的不屑之色:“臧飞翼,你不好好地呆在麒麟山上做你的流沙门主,跑到京城来投靠翼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吧?” 臧飞翼捋着雪白的胡须摇头晃脑地道:“撼天虎啊撼天虎,你管的闲事还不老少啊,管天管地,还管我臧飞翼上天入地,腿在老夫身上,老夫爱去哪里就去哪里,你管得着嘛你?!” 撼天虎冷哼一声:“老子管的就是你,谁让你投靠翼王跟太子作对呢?来呀,给我上!” 话音刚落,护卫们高喝一声“杀!”手中长剑齐齐向侍卫们刺去。 侍卫们虽然只有二十人,但这些人却绝非等闲之辈,他们是子虚和欧阳在上千名护卫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佼佼者,都是以一当十的勇士,面对数倍于自己的敌人,侍卫们毫无畏惧地飞身而起,刹时与他们战在了一处,,一时间,刀光剑影,喊杀阵阵,血色漫天。 见他们杀成了一团,臧飞翼心痒难耐,他冲着撼天虎喊道:“喂,撼天虎,你也别闲着啊,老夫还空着呢,陪我过两招啊。” 话音刚落,他腾身而起,向马上的撼天虎飞扑而去。 “来的好!” 撼天虎手中马鞭脱手向臧飞翼面门袭来,臧飞翼向后翻身,脚尖顺势自下而上踢向那根疾射而来的马鞭,顿时,马鞭被他踢得不知道飞去了哪里,他乐呵呵冲着撼天虎喊道: “撼天虎,听说你的白虎不错,老夫还没领教过,亮出来让老夫也见识见识啊。” 尚未待撼天虎回应,他暗发内力催动一道丈余宽的昏黄沙尘,铺天盖地向撼天虎席卷而去。 “吼!”半空一声兽吼,一头体型巨大的白虎临空而现。 撼天虎从马上跃下,催动白虎攻向飞沙,白虎张开血盆大口,冲着翻涌的沙尘发出一声咆哮,宛如响雷在众人头顶炸裂,白虎口中喷出的强大气流将飞卷而来的沙尘吹的乱了方向,向后翻滚,尽管臧飞翼一时发力强行聚拢沙尘,还是被倒飞散落的黄沙喷了一头一脸。 臧飞翼抬手胡乱拍了拍脸,一脸嫌弃地吐出一口沙土,道:“白虎威力不小啊,看来还是老夫小看了它,来来来,跟老夫大战三百回合。” 他内力上顶七成,沙尘顿时暴增一倍,宛如沙尘暴突然来袭,发出“呜呜”呼啸之声,漫天的黄色飞沙如汹涌的潮水翻滚着向白虎扑面而去。 流沙臧飞翼名不虚传,光看这沙尘滚滚而来的气势,这场面已足够震撼,而白虎亦是凶猛至极,巨大的身体冲入沙尘中,长而粗壮的尾部宛如一跟粗棒,搅乱沙尘翻滚的来势。这一刻,宛如一团乌云骤然遮住了太阳的光芒,漫天飞沙走石,虎啸声声,令人不寒而栗。 双方打斗正酣时,身后又来了一批人马,他们快马加鞭疾驰而来,骑在最前面的正是紫风高原。 紫风行到近前飞身而下,武德堂众人手持武器加入战场。 他默不作声,在撼天虎身侧站定,即刻催动紫魔旋风向流沙推去。 眼见得紫魔旋风将被白虎打散的流沙卷起,卷上半空,臧飞翼笑道:“紫风,你也来凑热闹了啊,好啊,二打一,虽然有点不要脸,不过这架打的可更有意思了。喂,你们师徒二人是不是商量好的呀?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他不慌不忙,嘴里一边胡言乱语,一边暗自将内力加到九成,流沙滚滚,宛如海浪滔天。 空中流沙漫天,天昏地暗,地下,喊杀阵阵,血色四溢,兵刃撞击声,负痛惨呼声,一片萧杀战场,血雨腥风…… 突然,远处岔路口,从兖州方向的大路上疾驰而至一批人马,他们径直向这片混乱的战场冲了过来,而为首一人,正是欧阳振鸣。 他率领队伍到得近前,欧阳振鸣兴致勃勃地仰头望着流沙对战白虎和紫魔旋风,高声道: “没想到我回家路上还能看见这出好戏啊,飞翼兄,你的人可有点少了啊,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你这个架打的是不是有点吃亏啊?” 臧飞翼一边忙于迎战,一边嚷嚷道:“我说欧阳,来得早不如来的巧啊,既然知道我要吃亏,你也别光看着呀,一起上手招呼啊!” 欧阳笑道:“飞翼兄,你说的没错,我们既然赶上了,自然是要来凑个热闹的,您就瞧好吧。” 他冲着身后侍卫,高喝一声:“弟兄们,都去给飞翼兄帮个忙!” “是!”百名侍卫翻身下马,纷纷持剑呐喊着加入了阵中。 欧阳振鸣也不含糊,从马上飞身跃下,站稳身形,双臂一抬,顿时面前出现一个奇怪的动物,色泽深棕,脑袋三角形,与蛇头有些许相似,粗身长尾,身上有鳞,诡异的是,它的脖子上有一片巨大的褶皱,此刻面对白虎,那褶皱霍然张开,宛如一张巨大的雨伞,张开的口中獠牙森然,令人望而生畏。 “鬼龙!” 臧飞翼大笑:“好好,鬼龙来了,咱们一起玩。” 鬼龙体型虽然没有白虎大,但是身上鳞片宛如铠甲,即便白虎的尖牙亦无法咬穿,攻击性虽然远不及白虎,但其身形灵巧至极,此刻不但能起到给白虎捣乱的作用,还能抽空对着紫魔旋风大吹气浪,原来,鬼龙也叫“风龙”,它最厉害的不是尖牙,也不是它坚硬的鳞片,而是它口中吹出的风。 若是平常人,被它轻轻一吹,便能飞出三丈远,而此刻,它对着飞速旋转的紫魔旋风,张口猛然吐出一股几乎看得见的白色气浪,将旋风吹得乱成一团,几乎无法聚拢在一起。 鬼龙陡然调头,用獠牙猛咬白虎的尾巴,令白虎不胜其烦,无法全力对抗流沙,导致流沙倾泻而下,将白虎染成了“黄虎”。 紫风见势不妙,对着撼天虎高声道:“师父,他们人多,咱们不能硬拼,快撤吧!” 撼天虎不甘心地看着自己的白虎,虽然尚未分出胜负,但是他清楚地知道一点,但凡这种刺杀必须速战速决,否则拖延时间的结果,必将带来后患无穷。 他愤愤然咬了咬牙,二话不说,收了白虎,飞身上马,高喝一声:“弟兄们,撤!” 师徒二人催马疾驰,扭头一看,跟在身后的,哪里还有多少弟兄?只剩下二十来个血淋淋的人跟在他们身后狂奔,显然也是拼死才逃了出来。 看着他们狼狈逃窜的身影,臧飞翼仰天大笑,道:“痛快啊痛快,撼天虎果然厉害,老夫今天算是过了一把瘾,只可惜尚未分出胜负,待以后有机会,老夫再好好跟他斗上三百回合,非要分出个胜负来不可。” 欧阳笑道:“飞翼兄你可真会玩,好啦,这下既然过瘾了,咱们就回府吧?” 臧飞翼笑道:“好好好,回府,回府。”? 第104章 一箭双雕 太子府书房 姬琮端坐书桌后,紫风于下首垂手而立。 “怎么又失败了?你把事情始末好好跟本太子说个清楚。”太子语声清冽,晦暗的脸上带着一丝怒火。 紫风回道:“雪燕山乃是热黑木的人马聚集之地,他们离开后,上面也就没有几个人留守了,于是,前些日子紫风派人在外面放出风声去,说雪燕山上有红色光泽的通天光柱出现,就是想吸引热黑木他们前去雪燕山查看,谁知,最后却是流沙门主臧飞翼带着人马赶去了雪燕山。” “紫风于是命统领先行带着大批人马赶去雪燕山埋伏,由我带着一批人马紧紧跟在他们身后,只待他们到了雪燕山脚下便形成合围,将他们一举歼灭,谁知,半路杀出了……杀出了……”紫风欲言又止。 “杀出了什么?” “我师父。” “撼天虎?他去做什么?”太子的脸色应恼怒而变得有些苍白。 紫风回道:“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到消息的,统领带的人马已经去了雪燕山,我赶到的时候,看见师父跟他们已经杀了起来,我见师父似有不敌之相,只能加入阵中,助他脱困,可是却恰好遇到欧阳振鸣带着一路人马正往京城赶来,他的加入令我们损失惨重,所以,我们只得先撤,再另寻机会了。” 太子双眉紧锁:“欧阳振鸣怎么会出现?难道他是来跟臧飞翼汇合的?” 紫风摇了摇头:“不会,紫风看的清清楚楚,欧阳振鸣是从兖州方向的大路上而来,从时间上看,若非师父突然出现与臧飞翼纠缠打斗,臧飞翼早就离开这条大路,上了去雪燕山的那条道儿了,二人根本无法相遇。” 太子冷声道:“这么说来,便是撼天虎的突然出现阻止了臧飞翼继续往雪燕山行进,所以恰好赶上欧阳振鸣?” 紫风额首。 “啪!” 太子拍案而起,骂道:“撼天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又来坏本太子的好事,此事并没有要他加入,他为何要贸然行动?他又是如何得到这个消息的?紫风,你有没有把这次行动告诉他?” 紫风躬身回话:“紫风不敢,紫风得到消息后,便忙于在武德堂中布置人手,去围堵臧飞翼。” 太子怒道:“那就是武德堂内有撼天虎的眼线!这个撼天虎,简直是无法无天,居然敢在我武德堂里安插人手,他当本太子是傻子吗?当真是不知死活!看来还是我对他太过客气了!” 紫风道:“太子殿下,紫风以为,我师父不过是心中有些委屈,从而立功心切,想做些大事以表明他对殿下的衷心吧,情有可原,还望殿下莫要怪罪我师父了吧。” “表明衷心?心中委屈?” 太子缓缓走到紫风面前,面色冷森,眸色犀利,沉声道:“他是在怨怼本太子吗?” 紫风回道:“殿下,师父绝无半分怨怼之心,只是,最近太子殿下很少召见他,又时常训斥,他心中难过罢了,还望殿下体谅。” “哼哼!” 太子冷笑一声:“他给本太子办的几件事都失了手,本太子就训斥不得他了吗?莽夫无用,如今还敢出来砸本太子的场子,看来是故意跟我作对来了呀。很好,撼天虎,如今他居然没有本太子的命令就敢擅自出手了,可见他对本太子心生怨怼,今日就敢不服从安排擅自行动了,往后还不杀进我太子府来啊?!” 紫风道:“殿下多虑了,师父他不敢。” “不敢?你怎知他不敢了?我看他胆子大的很!” 太子怒容满面,咬牙切齿道:“放这样一个人在本太子身边,本太子还如何安然入睡?紫风,你也不必替他说好话,谁是谁非,本太子清楚的很,此番因他而导致我武德堂损失了几十名武士,这笔帐,本太子给他记下了。你回去什么都别说,只当不知道,免得他又做出点什么给我添堵的事来,本太子如今没空对付他,待我先料理了翼王手下那几个人,再来收拾他。” 他和缓了口气,对紫风说道:“紫风啊,你年轻有为,聪慧过人,若你能助我一臂之力,待本太子坐上皇位,你便是本太子的功臣,本太子必然不会亏待你的,明白吗?” 紫风恭敬额首:“紫风愿为太子殿下肝脑涂地。” 太子点点头:“好,你回去好好筹划下一步行动计划,想好了,回头来告知本太子。” “是,紫风告退。” 紫风从书房出来,想着他口中的“功臣”二字,心中不由得冷笑:这个词太子不知道对多少人说过,也不知道他说出来的话会不会转头就抛到了九霄云外,至少,我是这个耳朵听见了,那个耳朵就出去了,也根本不打算做什么功臣,我就是我,我只想为自己活着,为我自己的那份执念活着而已。 他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呼吸着院中夹杂着青草香味的空气,顿时神清气爽,他迈开大步,走出太子府,他没有回武德堂,而是直奔柳府而去。 他和高兴一起花了几天时间,辛辛苦苦布局了这么一出戏,太子又怎知,他的“引蛇出洞”,“引”的并非是翼王的人马,而是撼天虎,那这出戏又怎能少了撼天虎呢? 他虽然没有把自己前去拦截臧飞翼的事告诉撼天虎,但是他却故意让周云绮去府中将此事告诉柳青芸,又让周云绮装作十分焦急要离开的样子,将这话随口告诉了一名家丁,让他代为转达,而这话就不仅传给了柳青芸,自然而然也传到了撼天虎的耳朵里。 紫风最清楚撼天虎的为人,而撼天虎也不负众望,果然就顺利上了“戏台”,如今一切都在高兴的计划之中,而且十分的完美,不但借此杀了武德堂和撼天虎的人马,而且令太子和撼天虎反目,当真是一箭双雕之计。 如今太子府中的戏也唱完了,此刻柳府中必然还有一出好戏在等着自己欣赏,那可绝不能错过了啊。 他回到柳府,径直去了书房,奇怪的是,撼天虎并不在书房中,紫风问了家丁陈元,陈元告诉他,撼天虎回来后脸色十分难看,闷闷不乐地进了书房,在房中待了许久,刚才他却去了后院,如今应该就在紫风的院中。 紫风眉心一颤,他去自己的院子做什么去了?于是他穿过长廊,径直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院门大开着,里面传出撼天虎的大嗓门来,听声音,似乎就站在院子里,紫风站在院外凝神细听…… “青芸,这事不怪我啊,我这不就是想给他帮忙嘛,我也不知道他已经布了局呀,回来的路上他才告诉我,唉,你瞧这事闹的,这下太子定然要迁怒于我,你一定要跟紫风说说,帮爹在太子面前说说好话啊。” “你自己找他说去呀,跟我说做什么?”柳青芸的声音带着一丝怒意。 “哎哟,女儿啊,你爹我闯下了大祸,破坏了太子的计划,我如今怎么好意思向紫风开口啊,你帮爹跟他说一句便是,他最听你的话了,啊。”撼天虎向柳青芸说着软话。 半晌无语,少顷,传来柳青芸气鼓鼓的声音:“你要我怎么说?” “你就说,你爹都是为了太子的大业着想啊,只想多多出力,不是故意要破坏他们计划的呀,再说了,今天你爹我的人马也几乎折损殆尽,可见我也不是故意去捣乱啊,青芸,总之,你只管帮你爹说点好话就行。” “爹,原本我从不管你们两人的事,如今你让我夹在中间,知道我有多为难吗?” “哎哟,女儿,我知道,我知道,难为你了,这不是不得已嘛,爹我也是第一次这样求你啊,你总不会眼睁睁看着太子大发雷霆这下一刀砍了你爹的脑袋吧……” 听到此处,紫风没有进院子,而是转身悄然离开了。 他不想让柳青芸参合在其中,于是,他去了撼天虎的书房,在下首位子上坐下,侍女奉上茶来,他一边喝茶,一边等待撼天虎回来。 不过一刻钟时间,撼天虎蔫头耷脑地走进了书房。 紫风起身抱拳施礼:“师父。” 撼天虎没想到他会在书房里,不由得一愣,随即脸上肌肉尴尬地抖了抖,“紫风啊,你来了。” 紫风回道:“是,我回来一会儿了,不知您去了何处,便在此等您。” “啊,回来一会儿了啊,那个,你去见过太子了?”撼天虎口气带着明显的心虚。 “是,去过了。” “那个,太子说什么了没有?” “说了,他……很生气。” 撼天虎的嘴角一抖,问道:“他,又骂我了?” 紫风垂首不语。 不语便是默认,撼天虎这一点还是看得懂的,他努力保持着一丝平静,问道:“他,怎么说?” 紫风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地道:“他说……他也没说什么,就是……师父,他没说什么。” 见他吞吞吐吐,撼天虎心中揪的死紧,双眉紧蹙,说道:“紫风,你可从来都不是含糊的人,是不是太子说什么了?你尽管说,毕竟此事的确是我擅自行动,是我的错,你说吧。” 紫风犹豫了片刻,说道:“他说,说您是‘莽夫无用’……师父,您还是别问了,紫风知道您对太子忠心耿耿,有些事,或许也是他对您的误解,有些话,您还是不要听的好。” “莽夫无用?” 方才一脸的愧疚之色刹时灰飞烟灭,撼天虎双目中喷出两道怒火来,咬牙道:“姬琮居然骂我是‘莽夫无用’?娘的,老子为他出生入死,几次险些丢了性命,就三两次失手,他居然如此辱骂于我!在他眼里,老子就是他的一条狗,想怎么骂怎么骂,有用就留着,无用就一脚踢开,老子一直以为他对我不同于对别人,还是十分器重的,没想到,他却这样评价我!那在他眼里,我与别人又有何不同?” 紫风道:“师父,您别生气,太子也是一时情急,毕竟这次围堵臧飞翼是太子的计划,失败了他自然会气恼,待过些日子,他气消了也就一切如旧了,气头上的话,您又何必当真呢?!” 撼天虎吼道:“你不用安慰我,跟了他十多年了,老子知道姬琮是个什么东西,还有你!你也要给老子小心点,给他当狗,早晚会落得老子这样的下场,不用给他玩命,他不配!” 他恨恨地道:“姬琮啊姬琮,你若敬酒不吃吃罚酒,也别怪老子不客气。” 紫风忙提醒道:“师父,小心隔墙有耳啊。” 撼天虎怒目斜扫门窗,刚才还骂的凶,这会儿还是乖乖闭上了嘴。 紫风心中暗自好笑,正因为有了太子这座靠山,撼天虎才能这般嚣张跋扈,若失去太子,撼天虎自己都不能保证自己还能不能活着看见明天的太阳,或者被太子所杀,或者被仇家所杀,一切都有可能。撼天虎也并非愚蠢,这个道理他又何曾不知? 紫风又道:“师父,您若不想太子殿下生您的气,徒儿建议您,就在家好好歇着,别闹出任何动静来,待他气消了,此事自然就过去了。” 撼天虎轻叹一声,道:“也罢,老子就躲着不见他,他也眼不见为净,等过些时候再说了。”? 第105章 方正来府 翼王府中,子虚和欧阳正在堂中说话,两名侍卫押着一个人进了正堂。 “启禀二位大人,此人在府门外偷偷窥视,被我等拿获,他说他是来找高兴公子的。 “找高兴?” 二人向他看去,只见此人面容白净,长眉俊目,看上去不过二十上下的一个年轻人。 “你说你找高兴?你是何人?”欧阳振鸣问道。 “我叫方正,是高兴的兄弟。” “方正?”这名字倒果然方方正正,欧阳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你可是家住翼云镇?“ 子虚也隐隐觉得这名字好似在哪里听到过。 方正回道:“没错,在下的确家住翼云镇,高兴告诉过我,他就在翼王府,如今我许久没有他消息,心中着急,便上京寻他,还望二位先生通融,能让我见见他。” 欧阳问:“你既然在翼云镇,那你可知雷震天?” 方正道:“在下与高兴兄弟正是在雷震天相识。” 听得此言,子虚霍然想起高兴的确说过自己在翼云镇有一帮兄弟,于是他又试探地询问:“那你可知辛州城柳府被袭一事?” “正是兄弟们所为,不止一次,而是两次!”方正骄傲地昂起了脑袋。 “果然是你们,后生可畏啊!”子虚乐了,这下他便确认来人果然便是高兴的朋友。 忙对侍卫道:“都是自己人,你们先出去吧。” 侍卫撒开手,退出正堂,方正皱着眉头活动了一下被侍卫捏疼的双臂。 欧阳道:“没想到你居然还寻到京城来了,怎么,这是许久不见高兴了,想他了?” 方正额首道:“多日没有高兴兄弟的消息,弟兄们都十分惦念,故此委托我来京探望。” 欧阳赞许:“嗯,果然是有情有义的。” 子虚笑道:“我说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呢,的确是听高兴提过,既然你是高兴的兄弟,那我就带你去见他吧。” 方正喜不自胜,忙抱拳道:“有劳先生了。” 子虚带着方正穿过长廊,来到后院的一间卧房前站定,抬手敲了敲门。 “高兴,你在里面吗?” 话音刚落,门便打开了,露出一个娇俏女孩充满青春朝气的笑脸,那双如刻般的眼眶中一双湛蓝色的眸子,别有一番异域风情的美。 “子虚叔叔您来啦,大夫正在给高兴针灸呢,您快请进。” 子虚走了进去,而当祖慕热蒂看见他身后紧跟着的那个年轻男子时,骤然张大了嘴,惊呼: “方正?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 方正冲她一抱拳:“姑娘也在这里啊。” “方正,方正,是你来了吗?”屋内幔帐后传来高兴有些激动的声音。 子虚道:“人给你们带来了,我前面还有事,就先过去了啊。” 祖慕热蒂道:“子虚叔叔,您忙您的,这里都是老朋友,您放心。” 子虚笑道:“既是老朋友就好好聊,我走了。” 待他离开后,祖慕热蒂笑着拽住方正的衣袖,道:“方正,你快来。” 她上前挑起幔帐,带着方正走了进去。 只见高兴躺在床上,看过来的双眼中充满了喜悦,床前一位中年男子正在一一拔去扎在高兴胸口的针,他那裸露的胸前尚留有一块尚未掉痂的三寸长伤疤。 方正惊呼:“兄弟,你这是怎么了?受伤了吗?”他疾步上前查看。 高兴笑道:“这点伤算什么,本来我都好了,不用扎针了,可我师父非要钱大夫再扎我两天针,没办法,我只能听师父的话呀。对了,祖母热的也受伤了,不过她已经痊愈了。” 方正愈发诧异,问道: “姑娘,原来你也受伤了?” 祖慕热蒂笑盈盈道:“我好啦,伤口靠近肩胛,创面不大,也没那么深,好的快,就是左臂尚不太好用力。” 方正满眼惊讶地问道:“是谁伤的你们?为何两个人都受伤了?在翼王府也这么不安全?还有人敢杀进王府不成?” 听着他的一大堆问题,高兴笑道:“我说是皇帝派人来刺杀我们的,你信不信?” 方正满脸惊讶之色,“皇、皇帝要杀你们?” 见他大张着嘴半天合不拢,祖慕热蒂笑的花枝乱颤,说道:“哎哟,方正,快闭上嘴,口水快滴下来了。一会儿我们慢慢告诉你。” 钱大夫为高兴起了针,嘱咐他多加休息,便退了出去。 高兴一骨碌从床上翻身而起,手脚麻利地将衣服束好,上前一把抱住方正。 “好兄弟,终于看见你了,可想死我了。” 方正笑道:“我也想你啊,这么久都不听不见你的动静了,也不见你再飞鸽传书,不知道你情况如何,弟兄们不放心,就让我来京城找你,如今见你还好好地,也就放心了。” “还有我呢,别把我忘记了呀方正哥哥。”祖慕热蒂也笑盈盈张开了双臂,大有也想与方正拥抱之意。 高兴一把拍开她的手,骂道:“说你是妖孽吧你还不承认,一个女孩子,难不成也要学我跟方正抱在一起?” 方正笑道:“兄弟我不介意。” 高兴瞪眼:“我介意!” 一听此言,祖慕热蒂笑的两只眼睛弯成了月牙,“你介意啊?那我偏要跟方正哥哥抱一下,这是礼节。” 说着话,便张开双臂向方正抱了过去,高兴抬手一把推开方正,将自己的身子迎了上去,于是,她的双手便恰好抱住了高兴。 方正在一旁哈哈大笑,而祖慕热蒂这下可不放手了,她牢牢抱紧了高兴,仰头看着他,嘴角憋着坏坏的笑:“你自己钻进来的啊,我可不撒手了。” 高兴尴尬至极,扭动了几下身子,果然被她缠得死紧,最后不得已,只得伸手在她腋下轻轻一点,祖慕热蒂“哎哟”一声,手臂一软,高兴这才从她怀中挣脱出来。 早就知道他二人惯于笑闹,方正也不奇怪,笑道:“高兴啊高兴,你还真不懂风情,要是哪个女子愿意投怀送抱,那我宁愿天天给她抱着才好。” 高兴笑道:“那就祝方兄好运啦,我可不想被一个妖孽缠着,受不了。方兄快请坐。” 祖慕热蒂撅着小嘴,冲着高兴“哼”了一声,转而又对方正说道:“自打我和高兴受伤后,就没有发出信鸽,也没有收到你们的来信,这次你前来找我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 方正点头道:“是,一来是我们不放心你们,二来,是咱们的一位弟兄出了事,我们实在没办法了,所以想来问问高兴兄弟有什么办法解救。” 高兴神色一惊,问道:“弟兄们出什么事了?” 方正道:“前些日子,撼天虎突然派人在全国各地大肆搜寻习武之人,但凡知道有谁练出护身法器为蟒蛇的,就将人带走,曾听说,有个练家子,被撼天虎抓走后不久,人倒是放回来了,可是,却断了一条腿,功力亦是大减。” 高兴面色阴沉,道:“此事我也略有耳闻。” 方正继续说道:“三日前,我们的一个弟兄,他叫孙敏焘,他的护身法器也是一条蟒蛇,只是,色泽泛白,练出不过一年多,攻击力尚弱,居然也被撼天虎的人抓走了,如今他身在何处尚不得而知,我们都很担心,若非实在没办法,兄弟我也不会来这里打扰你们。” 听得此言高兴大为震惊,此事他曾听紫风说过,那几位被抓来的人,也是在紫风的保护下,才得以保全性命,如今看起来,撼天虎果然复仇心切,还在不遗余力地四处寻找自己。 高兴双眉紧锁,忧心忡忡道:“他找的就是我,当初在柳府,我亮出过我的大蛇,所以,他处心积虑想找到我,好一雪前耻,没想到因此牵连了太多的人。” 方正问道:“兄弟,不知你有何打算?” 祖慕热蒂道:“撼天虎不死,他定然还会继续追查下去,可是,我们也打不过撼天虎。就连流沙门主臧飞翼前辈都说那白虎十分凶狠,他们久战却僵持不下,如今就算我们几个联手也未必能对付他,更何况,他手下还有那么多武功高强的护卫。” 高兴神情凝重,眸射星光,沉声道:“夜袭柳府是我干的,杀柳府护卫也是我干的,绝不能让无辜的人替我背了这个黑锅,甚至丢了他们的性命,我会想办法救出他们。” 方正说道:“不,这事不是你一个人干的,还有我,咱们一起想办法,把孙敏焘救出来,把那些无辜的人救出来。” 祖慕热蒂担心地问道:“你们有什么办法?” 高兴双眉紧锁,道:“我们必须要先知道,他们被抓去了哪里。” “如何知道?”方正问。 “有一个人肯定会有办法。” “谁?” “紫风。” 方正瞠目:“你是说撼天虎的弟子紫魔旋风?你,不会是开玩笑吧?” 高兴心道,都火烧眉毛了,我哪里还有闲工夫跟你开玩笑呢,看来这事也只有麻烦哥哥想法打听了。 想到此,他说道:“我有个朋友跟紫风是好友,或许可以打听到一些消息,方兄,你别担心,先在府中住下,我即刻去安排,一有消息就会告诉你。” “好!” 对于高兴,方正几乎是无条件相信,他问道:“那你现在可否告诉我,你二人又是如何遭的暗算?当真是皇上派人刺杀你们的?” 祖慕热蒂便将二人出去试练巨型弹弓,回来后在府门外遭遇飞沙无影袭击之事告诉了方正,直将个方正听得惊心动魄,唏嘘不已。 “巨型弹弓?你们又造出新武器了?能给我看看吗?” 高兴道:“这个东西啊,你就是不问,我也要告诉你的,原先那个霹雳球,需要我们用力往院子里砸,而有了这个巨型弹弓,咱们就完全不用再爬柳府的墙头,我估计,如今的柳府必然防守更加严密,他家墙头,咱们也根本上不去了,有了这个弹弓,只需从外面把霹雳球射进他院子里就可以了。” 祖慕热蒂从墙角处取来一个布袋,打开,里面便是一个半人高,粗壮的弹弓架,乃是竹子制成,内衬牛角以加强硬度,外面则用牛筋捆绑固定,弓弦乃是两根鹿脊筋制成。 高兴说道:“这弹弓需要两人合力,一人握杆,一人将霹雳球放在鹿筋上,拉到极致,再撒手,弹射的距离约有十丈,你们回去后可以加紧赶制几个出来,然后用跟霹雳球相同重量的石块进行试练。” 方正上下打量着巨型弹弓,惊艳不已,口中连声道:“这可是好宝贝啊,我们早就做了上百个霹雳球,只是,没有得到你的指令,我们也不敢擅自行动,这下可好了,撼天虎的柳府又有热闹瞧了。你是不知道,自从柳府两次被我们夜袭,老百姓一个个振奋不已,奔走相告,都说是江湖中来了一帮锄强扶弱的豪杰,替大伙儿出了这一口恶气呢。” 高兴笑道:“方兄放心,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我定然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好,都听你的,既如此,我明日就返回翼云镇,让兄弟们根据这个弹弓再做几个出来。”方正握着弹弓,满眼的欣喜之色。 …… 三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聊到很晚,高兴方才命人将方正带去休息,随后他去见了欧阳,在他耳畔一阵低语,欧阳连连点头……? 第106章 高兴求助 次日,紫风看见了欧阳给他留下的暗记,来到了那个他与欧阳见面的小屋中。 二人商谈了片刻后,紫风离开了,他没有去武德堂,而是返回了柳府。 撼天虎不在府中,紫风命人唤了冯东来。 他告诉冯东,说武德堂有位下属今日说起,他知道有个年轻男子的护身法器就是一条巨蟒,而这个年轻男子也极为好认,他下巴上有一颗黑痣,目前此人就住在辛州城郊外左湖乡的巨石堡中。 巨石堡,顾名思义,就是一座用巨石垒成的大房子,原是一位世外高人的住所,后来高人云游后就再没有回来,这屋子也就一直就空关着,无人居住,据说,这位年轻男子则是这位高人仆从的儿子,高人离开后,仆从和他儿子就一直住在这个巨石堡中。 撼天虎的柳府就在辛州,柳府两次被夜袭,可巧的是,此人又正好住在辛州附近,足见其十分可疑。 听得这则消息,冯东大喜,忙派人前去辛州捉拿此人。 就在冯东离开柳府后,不远处的墙角边走出两个人,他们紧紧地跟在他身后。 …… 十日后,欧阳急匆匆赶来翼王府,他告诉高兴,被撼天虎抓住的那些人已经找到了,就关押在辛州城柳府。 “柳府?”高兴亦怔然,撼天虎会把人关在自己家里,这倒令他有些意外。 原来,就在欧阳将高兴的计划告诉紫风之后,他便派出一名护身法器为蟒蛇的近身侍卫乔装前往辛城郊外的那座巨石堡,紫风只负责将此消息告知冯东即可。 巨石堡的确存在,那位世外高人和仆从的故事也是真的,只是,所谓的仆从的“儿子”却是欧阳派去的那名侍卫。 冯东自是不知有假,只要听说谁练出的法器是巨蟒,直接去抓来就好,于是,他命人前去辛州抓捕此人,而且,抓捕过程十分地顺利,对方几乎没有做过多的反抗。成功捕获后,便直接抓进了柳府之中。这些情况便被一路跟踪冯东的两个人看了个清清楚楚。 高兴暗想,他把这些人关在柳府是何用意?难道是因为他恨自己两次夜袭柳府,所以好在抓住高兴后,让他故地重游,以作惩戒? 无论如何,人在哪里已经知道了,就看怎么救人了。 高兴打算与紫风见一面,毕竟,对于柳府,紫风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欧阳有些担心紫风不便插手此事,而高兴只微微一笑,说道:“他会帮忙的,我自有说服他的办法。” 欧阳见他胸有成足,知他既然说出口,自然会有自己的道理,救人要紧,更何况欧阳的弟兄如今也在里面,能尽快救出那自是再好不过,他不再多言,转而出府去给紫风留联络暗记。 傍晚,当紫风再次来到那个偏僻的小屋时,虽然屋子里很黑,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高兴。 “你怎么出来了?” 高兴笑道:“我怎么就不能来?就你放在翼王府周围的那些探子,怎么可能挡得住我的去路?” 紫风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高兴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好多了,要不,哥,你也来拍一下,看看我会不会疼的哭下来?” 紫风冷声道:“又没个正形。说吧,你让欧阳先生叫我前来什么事。” 高兴面现正色道:“欧阳先生的人已经回来了,说那些被抓的人目前就被关在辛州城柳家,哥,你说他为什么把人关在辛州,而不是带来京城?” 紫风道:“不奇怪,柳府后院有一个地牢。” “地牢?”这一点高兴倒是没有想到,不免有些惊讶。 紫风点头:“是,京城目标太大,最近太子对撼天虎很是不满,撼天虎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在太子眼皮子底下再做出什么事来,不过,人都关在辛州,想必他很快就会赶去辛州了。小乐,你又在动什么脑筋?我可提醒你,现在辛州柳府有上百护卫了,你若再想夜闯柳府可就是难上加难,想动他,也要伺机而动,不能莽撞,万万不可再去冒险。” 高兴正色道:“我要救他们出来。” 紫风心中一紧,面色冷峻地道:“你疯了吗?你救他们?在撼天虎掌握之中的人你能救得出来?” 高兴说道:“哥,那里有我的兄弟,有欧阳先生的兄弟,还有许多无辜的人,我不能让他们因为我而受到任何伤害,我若不出来,还会有更多的人被撼天虎肆意抓捕、杀害,你明白吗?” 紫风摇了摇头:“小乐,这事我很难帮你,我也不想你去冒险,撼天虎最多将他们暴打一顿,倒也未必真会要了他们的性命,你又何必去冒这个风险?!” 高兴疾声道:“哥,那天你带去医馆疗伤的人,我都看见了,他们有的只剩下了半条命,我知道,你定然也是不想看到他们死在撼天虎手里,所以你才将他们救了下来,不是吗?可是,若没有人对撼天虎的恶行做出制止,他就会更加肆无忌弹的一次又一次地去伤害那些无辜的人。凭什么?他撼天虎是代表谁?是衙门?是律法?究竟是谁给他的权力,让他如此嚣张跋扈地为所欲为?是太子?还是他身边所有纵容他,容忍他,甚至支持他的人?包括你。” 紫风面色冷然,须臾,说道: “你要知道,以撼天虎的功力,对付你我二人都绰绰有余,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而不是凭你的一时之气,匹夫之勇。” 高兴神色郑重地说道:“哥,我不会莽撞行事,但是要我眼睁睁看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为了我而被抓,看着那些无辜的人因为我而受到牵连,这是我不能容忍的,就算里面没有我的兄弟,我也断不能看着撼天虎为非作歹,草菅人命!哥,如今恶犬当道,若没有人敢于出手打狗,这些恶犬还会四处呲牙咬人,天下又谈何太平?百姓又如何安生?” 看着高兴坚定的眼神,紫风知道,他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再劝他也是无用的,沉默良久,终于点头道: “好吧,你既心意已决,我尽力配合你便是,你要我怎么做?” 高兴问道:“把地牢的位置告诉我。” 紫风回答:“后院东头第四间屋子里有个衣柜,移开这个柜子便能看见一个门,里面就是了。” 高兴点头:“好。” 紫风又道:“你不能去闯地牢,里面几道门都上着锁,而且布有机关,若没有钥匙,谁都别想打开那几道门。” 高兴:“放心,我不会去抢人。冯东会把人从地牢带出来吗?” 紫风:“不会。除非撼天虎去。” “撼天虎何时会去?” “不知道,但是似他这等睚眦必报的人,怎么会轻易放过仇人呢。” 高兴略一沉吟,道:“有劳哥哥找个机会,跟撼天虎一起去辛州。” “我去?”紫风蹙眉。 “是,只有哥哥在,才能阻止撼天虎对他们的伤害,哪怕将伤害降到最低,当他发现抓的人里面并没有他要找的人,起码能将他们放了。” 紫风苦笑一声,摇头:“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做不到,撼天虎根本不会听我的。” 高兴道:“那就让他的女儿,或者他的夫人,还有他的儿子,让他们出面说服他,总会有一个人的话他听得进去,只要他不伤人,不害人,把人放了,我绝对不会对他做什么。” 紫风再次沉默,片刻后,说道:“好吧,我尽力便是,回去我就找撼天虎,他若回辛州,我会及时通知欧阳先生。” “多谢哥。”高兴展开双臂,跟他的兄长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哥,你日日跟撼天虎在一起,一切小心。” 紫风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苦涩一笑,道:“放心吧,京城双魔都住在一个院子里呢,谁也伤害不了谁。” 高兴陡然后退一步,一双大眼直勾勾盯着紫风,说道:“哥,你知道‘京城双魔’这个‘雅号’是谁送给你的吗?” 紫风一怔:“谁?” 高兴道:“太子!” “太子?” 紫风愣然,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道:“你在胡说什么?” 而高兴严肃至极的脸上却分明没有半分“胡说”的意思,他一本正经地道:“你认为我在胡说吗?这事还是子虚叔叔告诉我的,他们查出来,是太子让身边的人故意将这个‘雅号’散播出去的,你为他杀人的事,也是他泄露出去的,他的目的只有两个,一是为了震慑他的对手,二是,让你无法回头。因为你已成魔,即便你想回头,也无人再敢接纳你,所以,你只能背靠太子这棵大树,永远依附于他。” 紫风面如死灰,眼中闪出两道嗜血的寒光。 高兴问:“哥,你信不信我?“ “……” “我没有理由骗你,子虚叔叔的眼线遍布京城,这消息正是从太子身边传出来的。“ “……” “哥,你生气了?” 高兴瞪大了双眼在黑暗中仔细打量紫风的脸色,轻声道:“我本不想告诉你,可是,你是我哥,我不希望你被人骗,还要替人卖命。“ “……我知道。” “那你倒是说句话呀,我还以为我说错了什么。” 高兴低声道:“不过,我师父说了,只要你愿意悬崖嘞马,他会接纳你。” 紫风身子霍然一震,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是惊讶,是感激,还是狐疑,静静地盯着高兴的眼睛看了良久,他冷冷地道:“不必了。” 转身走到门前,头也不回地道:“等我的消息。” “哥,一切小心!” 听着高兴关切的声音,他脚步略一凝滞,淡淡地回了三个字“知道了”,随即抬手开门走了出去。 看着哥哥纤瘦高挑,却又孤独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高兴的眼中闪过浓浓的担忧。 “哥,我一定会带你走!”语声虽轻,却异常坚定。? 第107章 子瑜的心事 紫风刚进自己的小院,就见柳青芸正站在院中看着面前的大树发呆,一见紫风回来,她眼中的焦虑瞬间消逝。 紫风抬头看了看天际的那一轮满月,说道:“你,在赏月?” 柳青芸轻声道:“我在等你。” 紫风走上前去,轻轻揽住她的肩膀, “你担心我?” 柳青芸直率地道:“是,只要你不在我身边,我无时无刻不担心,你回来就好。” 紫风的手紧了紧,说道:“青芸,你来京城也不少日子了,要不要回去看看?” 柳青芸仰头看着他:“回去?去哪里?” 紫风道:“辛州。” “不去。” 柳青芸的回答早在紫风的意料之中,他也早就想好了该怎么说才能让她同意。 “太子要我去辛州办点事,你不是担心我吗?那这次你就跟我一起走,顺便回家看看你弟弟子瑜。” 柳青芸不假思索地道:“可以,只要跟你在一起,去哪里无所谓。” 他二人在一起,从来都是这么简单而直接。柳青芸对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素来冷冷淡淡,只因为,他是姚琴的儿子。 轻松地将柳青芸说服了,接下来还有一个人,一个关键的人物——撼天虎。 而让撼天虎去辛州绝非难事,撼天虎一听紫风和柳青芸要回家看看,他自是乐得一起回去,毕竟那里有他的妻子和儿子,还有那些被冯东关着的可疑之人,正在等他前去盘问。 次日,欧阳就得到了一个消息:一日后,撼天虎、柳青芸、紫风三人回辛州,命冯东留守京城柳府。 确认他们出行的准确时间后,高兴写了个字条交给祖慕热蒂,自从来到翼王府后,那些鸽子还没执行过任务,这一次,它所承载的是传递救人和攻击指令的双重使命。 …… 辛州柳府 撼天虎一进府门就急不可耐地扯开嗓门高声唤道:“夫人!子瑜!” 东侧一间卧房门徐徐打开,露出柳子瑜那张圆溜溜的小脸,面上的喜色一闪而逝,继而走了出来,冲着撼天虎恭敬施礼: “子瑜见过爹。” 他一脸稚气,却神色淡然,眼神中隐藏着一份与年龄不相宜的忧虑,看起来不像个年仅九岁的孩子。 撼天虎乐呵呵地走上前去,“子瑜啊,好孩子,想不想爹啊?” 他伸出手欲摸他的头,子瑜却陡然向后退了一步,转而冲着柳青芸和紫风恭敬行礼:“子瑜见过姐姐,见过紫风哥哥。” 撼天虎的手僵在了半空,讪讪地放了下来。 柳青芸面无表情,只微微向他颔首,紫风则抱拳回礼:“少爷。” 撼天虎问:“你娘呢?” 柳子瑜回道:“娘在后面苗圃,我这就去叫她。” “不必了,我自己去后面寻她吧。”撼天虎大步流星向后院走去。 待撼天虎离开前院,柳子瑜走向紫风,说道:“紫风哥哥,我有些话想问你,不知哥哥是否方便?” “你有话问我?” 紫风倒是没想到,微微一愣,转向柳青芸:“青芸,你先回房歇息,我一会儿就来。” 柳青芸瞥了一眼柳子瑜,打嗓子眼淡淡“嗯”了一声,眼中却闪过一抹诧异之色,她自行先回了房。 柳子瑜对紫风道:“紫风哥哥,请随我来。”言罢率先向自己的卧房走去。 紫风紧随其后,跟着他进了房。 他心中也甚是奇怪,紫风初来柳府时子瑜尚未出生,而子瑜也是撼天虎唯一的儿子,撼天虎自然视他为宝,子瑜渐渐长大,相貌随了他娘,更为清秀一些,虽然有些小脾气,但丝毫没有撼天虎娇纵任性,狂妄之态,平素又与撼天虎极少交流,若将他与撼天虎放在一起,谁都想不到,这样一个谦卑有礼的小公子居然是他撼天虎的儿子。 而正因为他是撼天虎的儿子,他几乎没有朋友,就连他的亲姐姐也不愿意搭理他,唯独紫风偶尔与他说几句话。 此刻,他关闭了房门,眼中焦虑更甚,问紫风:“紫风哥哥,地牢中关着的是什么人?” 紫风故作怔然,回道:“少爷,我刚回来,还不知地牢中关了人?你可知是什么人?” “原来你也不知道。” 柳子瑜的脸上显出担忧之色,低声道:“前些日子,冯东和他手下的护卫来过几次,每次都押着三两个人,如今地牢中有二十几人了,都快关不下了,我见那些人都很年轻,实在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也不知道我爹又在干什么。” 紫风暗想:本想得了机会再跟他谈谈,既然他先开了口,那我就选日不如撞日,先探探他的口风再说。 他说道:“少爷,上个月府里遭遇两次夜袭,此事你应该知道吧?” 柳子瑜眉心紧锁,道:“这事我自然是知道的,可是若非我爹做了太多不该做的事,又怎么会招惹那么多仇人前来报复呢?” 紫风问:“你认为师父他什么事是不该做的?” 柳子瑜反问:“我爹为什么要打人,杀人?他为什么不能像别人家的爹一样,每天呆在家里,陪我娘,陪我,经商做买卖也挺好啊?他不害人就不会有仇人,不是吗?” 紫风紧紧盯着他那双充满困惑而又有些忧虑的双眼,说道:“每个人的活法不一样。” 柳子瑜道:“我娘说的对,冤冤相报何时了?!他们抓来的那些人可是曾经前来夜袭的人吗?” 紫风摇了摇头:“我不知。” 柳子瑜面色阴郁,问道:“我爹他究竟想怎样?” 紫风道:“师父可能想从他们中间找出为首者。” 柳子瑜:“谁是为首者?” 紫风:“听说是一个护身法器为巨蟒的人。” 柳子瑜道:“如何找?” 紫风:“……我虽然不参与此事,但是,我听说过,他将寻遍天下修炼之人,但凡练出法器为巨蟒的,一个不放过。” “不放过?” 柳子瑜眼神迷茫,紧张地问道:“什么叫不放过?用什么方法?” 紫风:“用他自己的方法。” 柳子瑜急了:“难道他又要杀人?” 紫风默然,少顷,问他:“我不知,但是他若如此,谁又能阻止?” 柳子瑜咬牙:“我!” 紫风静静地看着他,心中说不出的滋味,他曾想过是否可以让他来劝说撼天虎,但是却没有把握,毕竟柳子瑜还是个孩子,却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会跟自己说出这番话来,可见,这孩子不但有主见,而且心中还是有是非之分的,对此,他在震惊之余,却多了一份欣慰。 他说道:“少爷,你若不想看见杀人,可以用你自己的方式去劝阻,紫风不便多言,还请体谅。” 柳子瑜点了点头:“我明白,他是你师父,你自是不便多言的,可我知道,你跟他不一样。” 他挺直了背脊,眸色坚定地道:“既然你们都不便说,那就让我来。” 紫风道:“师父的脾气你应该清楚,少爷,你自己多加小心。” 柳子瑜道:“紫风哥哥,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其实,他们两次夜袭都只攻击后院的护卫和家丁,没有一次攻击过我和我娘,而且,那个催动巨蟒的人,明明可以击败我娘,甚至伤害我娘,可他并没有这么做,可见,他们都是善良的人,若非我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事,他们又怎么会冒险夜袭柳府?” 紫风默然。 柳子瑜苦笑一声:“紫风哥哥,我觉得,我生在这个家里,真的是太可悲了,邻居躲着我,教习我的先生也不敢跟我多说一句话,姐姐也不理我,爹又成天在外面打打杀杀,我活着一点乐趣都没有。” 听得此言,紫风心中一紧,说道:“少爷,此言差矣,虽说每个人的活法不同,可是,一个人若失去了信念,失去了希望,才真的会失去一切,你现在还小,人生的路还没开始走,你就厌倦了可不行,今后的路还很长,很多事,要靠自己去辨别是非,要走一条属于你自己的路,而不是跟着别人后面走,明白吗?” “走自己的路?我可以吗?”柳子瑜凝视着紫风,忧郁的眸色骤然晶亮起来,仿佛在晦暗的内心找到了一条出路。 紫风道:“当然可以,就看你怎么走了,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学会明辨是非才是最重要的。” 柳子瑜一脸认真地重重点了点头:“紫风哥哥,我明白了,是非对错自在人心,无论如今我身在何处,心之所向才是最终的归宿。” 紫风心中暗赞,这孩子果然不一般,只要有人将他引上正途,他日必成大器。 额首道:“少爷绝顶聪慧,紫风自愧不如。” 柳子瑜沉重的心情似乎得以舒缓,脸上渐渐也有了些许笑意。 紫风道:“咱们出去吧,免得师父看到误会。” 听得此言,柳子瑜即刻反应过来,忙上前打开门,口中高声道:“紫风哥哥,你指点我的功夫我都记下了,你先回去歇息一下,晚上子瑜再向你讨教啊。” 紫风接过话头道:“是,只要少爷需要可随时唤紫风前来。” 二人走到门外,撼天虎和姚琴正从廊下走来。 “子瑜啊,你让紫风教你什么呢?”撼天虎乐呵呵地问道。 子瑜回道:“当然是武功了,我要他指点了我一下。” 撼天虎笑道:“紫风的功夫都是你爹我教的,轻功嘛倒是你娘教的,你若想学什么就来找爹啊,爹能帮你。” 柳子瑜道:“爹这么忙,子瑜不敢叨扰,所以就麻烦紫风哥哥了。” 一家人虽说不算其乐融融,但是毕竟相聚在一起,即便有什么不快,面子上也总要过得去。 两个时辰后,撼天虎和柳夫人来到柳青芸闺房,见紫风也在她屋里,就说道:“青芸啊,夫人想给你买两套衣裙,你和弟弟一起跟夫人上街走走。” 柳青芸淡淡地回道:“我累了,不想出去。” 柳夫人好脾气地走上前去,轻轻拉着柳青芸的手,说道:“青芸啊,你去京城那么久了,我也没去看看你,你爹方才说让咱们娘儿俩出去走走,你若没事呢,咱们就去街上逛逛,顺便买两套衣服,啊。” 见柳青芸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撼天虎一个劲儿冲紫风使眼色,紫风心中了然,他这是想打发她们出去,自己好干正事,而柳青芸从来不愿与姚琴一起出门,也只有紫风说话或许她才会听。 果不其然,紫风刚开了口,她便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别别扭扭地跟着姚琴一同上了街,而柳子瑜却并没有随同前往。? 第108章 无法无天 待她们离开后,刚才还是笑容可掬的好丈夫,好父亲的撼天虎,立时就变了脸,他直奔后院,令护卫将他们抓获的人从地牢中带了出来。 带出来的人均用铁链捆住了双手,脚镣拖在地上发出“当啷当啷”的声响。他们清一色都是二十上下的年轻人,一字排开,居然有二十六人之多,紫风大为震惊,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里,冯东竟然找到这么多练出蟒蛇的武林中人。 撼天虎双眼凶光乍现,从那些待宰的羔羊脸上一一扫过,脸上浮现出恶毒的狞笑,从腰中抽出鞭子,缓缓走到东首第一个男子面前站定。 “把你的护身法器亮出来给爷瞧瞧。” 那男子气冲冲地瞪着他,扬声道:“你是谁?我为什么要把法器给你看?” 他话音刚落,“啪”一声脆响,那男子的脸上顿现一道血痕。 男子痛极,又惊又怒,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抓我又打我?” “啪!”又是一鞭狠狠抽在他的胸口。 “啊!”男子惨呼一声,刹时胸口衣衫破裂,鲜血喷涌,强大的力道令他站立不稳,“噗通”一声跌倒在地。 撼天虎“嘿嘿”一声冷笑:“告诉你也无妨,你们都给爷听好咯,爷就是撼天虎,抓你们前来,就是因为你们中间有一个爷要找的人,我奉劝你们老老实实把法器亮出来,若不是爷要的人,自会放你们回家,若有不从者,他就是榜样!” 听得此言,男子们面面相觑,有人认得撼天虎,而多数人并没见过,从被抓来关进地牢到现在,他们都不明白自己为何被抓,而直到此时方明白,原来他就是臭名昭着的撼天虎,而他抓这么多人关押起来,却只是为了找一个人。 两名护卫冲上前去,将那倒在地上的男子拽了起来,将他押到撼天虎面前站定。 撼天虎恶狠狠瞪着他,手中鞭子几乎点上了他的鼻子,咬牙切齿道:“把你的法器亮出来,否则我就让你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男子兀自倔强地回瞪着撼天虎。 这时,紫风走上前来,说道:“兄弟,就是让你把法器催动出来让柳爷看一眼罢了,若非他寻找的人,自不会为难你,你又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听得此言,男子咬了咬牙,只得强忍怒火,暗自发力,眨眼间,他的面前出现了一条黄色蟒蛇,蛇身略细,通体泛黄,蛇头高昂,蛇信如火,吞吐自如。 撼天虎手中鞭子轻轻一挥,问身后家丁和护卫:“你们瞧瞧,可是他?” 一名家丁摇了摇头:“爷,不是他。” 撼天虎将凶狠的目光转到第二个人身上:“你!” 那人倒是老实,直接亮出了自己的法器,这是一条双头蟒蛇,经辨认,也不是他,第三人,乃是一条通体有黑色斑纹的蟒蛇,自然也不是…… 一个一个盘查下来,有的是黑色蟒蛇,有的是花斑纹,有的太小,有的是刚刚练出的毫无攻击力可言,直到最后,二十多条蟒蛇,居然没有一条是他要找的,撼天虎恼羞成怒,扬声咆哮: “这么多人,怎么可能一个都不是?还是你们故弄玄虚,故意变幻隐藏了?” 一名男子忍无可忍地高喝一声:“撼天虎,你把我们抓也抓了,查也查了,既然我们不是你们要找的人,就该放我们回家了,为什么还锁着我们?” 又一名男子亦斥道:“是啊,你说了,若我们不是你要找的人,你就放我们走的。” “没错,把我们关押在这好几天了,如今既然知道抓错了人,那就该放了我们。” “快放了我们!” “撼天虎,我们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这样对我们?” “我们要回家!” …… 撼天虎没找到要找的人,沮丧之下已是心头火起,此刻见众人齐声斥责,心里那团火不由得直冲头顶,他嗜血的目光扫过众人,咬牙切齿道: “想回家是吧?” 突然扬手一鞭,狠狠抽到一名男子身上,顿时将那男子打的皮开肉绽,长鞭在空中洒出一道红色的血线,又重重抽到另一名男子身上。 他高声骂道:“老子想抓人就抓人,想杀人就杀人,谁敢管我?” 他每骂一句,长鞭就在一个人身上抽下。众人皆怒,一名下巴上有一颗黑痣的男子恨声斥道: “撼天虎,你擅自抓人关押,又打人行凶,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呵呵呵……” 撼天虎怒极反笑,陡然咆哮:“告诉你们,记好咯,老子就是王法!” 话音未落,他手中长鞭再次挥舞而起,发出锐利的啸声,“啪啪啪”连声而响,瞬间倒下一片,再一鞭抽去,伴随一道电光,和刺耳的呼啸,一阵“噼啪”声过后,剩下的人也尽皆倒在了地上,惨呼不断。 紫风抱拳道:“师父,他们既然不是那个人,索性便放他们走吧,莫要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 撼天虎正没处撒火,如今打得兴起,怎会收手?他双目赤红,嘶吼道:“谁说不是他们?定然是他们将法器变幻了模样来蒙骗于我,我撼天虎宁愿错杀一千,决不放走一个!” 长鞭挥动,啸声如雷,鞭不落空,众人疼的满地翻滚,惨呼声不绝于耳,脸上、身上血迹斑斑,地上原本绿色的草坪已经染成了红色。 那名下巴上有痣的男子强撑着身子站起来,咬牙怒斥:“撼天虎,你欺人太甚!你说了要放我们走的,可如今自食其言,妄为男人!” “骂的好!” 撼天虎提着鞭子大步向他走去,抬起腿来一脚将他踢得飞了出去,那男子重重落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整个身子蜷成一团,疼痛之下,再骂不出声来。 撼天虎对着这二十多名捆着铁链脚镣,身负重伤的年轻人,一边痛骂,一边拳打脚踢,一时间,后院中惨呼阵阵,哀嚎一片,血流成河。 他犹觉得不解气,又从护卫手中夺过一柄宝剑,剑尖朝下,狠狠刺入了一名男子的大腿,男子一声痛呼,撼天虎发出一声狞笑,又将长剑拔出,刹时一股血流喷射出来,宛如一道血色喷泉,溅了撼天虎一身,他倒提长剑又向另一名男子腹部刺去…… “爹,住手,快住手!” 不知何时,柳子瑜突然跑了过来,他双手紧紧抱住撼天虎握剑的手。 撼天虎豹眼一瞪:“子瑜,你来做什么,快回你屋里去!” 柳子瑜泪流满面,哭道:“爹,您不能这样,他们是人,不是畜生,您怎么能这样做啊!” 撼天虎道:“你小孩子懂什么?他们都是恶人,就是他们杀了咱们近百名护卫,你爹今天不过是找他们报仇,既然是报仇,就没什么不能做的!” 柳子瑜拼命抱着撼天虎的手不放,喊道:“爹,他们不是坏人,杀护卫的不是他们!” 撼天虎怒道:“你爹的事不要你管,你给我回去!” 扭头对紫风喊道:“还不快把少爷带回房去!” 紫风忙走上前来,抱住子瑜,说道:“少爷,你快离开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柳子瑜太阳穴青筋暴突,哭喊道:“爹,你要再敢杀人,我就不认你这个爹了!” “什么?” 撼天虎身子一震,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待他反应过来,扭头看向儿子柳子瑜,怒道:“你说什么?” 柳子瑜毫无畏惧地怒视着他,待要再开口怼他,却被紫风一把捂住了嘴巴,“少爷,你别再闹了,快回去吧。” 而柳子瑜倔强的小手却始终死死抱着撼天虎的右手。 撼天虎又不敢用力去掰他的手,气急之下,陡然左手举起长鞭,狠狠向地上之人抽去,似乎想将满腔的怒火都撒在他们身上。 突然间,鞭子横在了半空,没有落下去,他霍然抬头看去,只见,眼前陡然出现一条粗如大腿的白色身带鳞片的巨蛇,蛇身上仿佛附着了一层厚厚的水晶般冰甲,长长的蛇尾紧紧缠住鞭梢,而蛇头正对着他,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发着瘆人的森森绿光,一条手臂粗的蛇信时不时从嘴里吐出,似乎随时会弹到他的脸上。 一见此蛇,有护卫和家丁满脸恐惧地高喊起来:“就是它,就是这条蛇!” “柳爷,找到了,就是它!” “没错,柳爷,找到了,就是它咬碎了夫人的银丝罩!” 紫风顿时觉得脑子“嗡”地一声,他知道,这是谁来了。 撼天虎嗜血的眸子紧紧盯着这条头大如牛的蟒蛇,冷笑一声:“好啊,终于找到了。” 他暗自发力抽回长鞭,可任他如何发力根本无法抽动半分。不由得恼羞成怒,冲着地上那些遍体鳞伤的男子爆喝一声: “说,这是谁的法器?不说就把你们统统杀光!” “是我!” 一个带着磁性的年轻男子的声音,穿透了众人的耳膜。 循着声音,撼天虎抬头看去,只见不知何时,围墙上站着一名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 第109章 龙爪 这年轻男子身材欣长,面容清秀宛若女子,站在围墙上,微风吹拂,一袭水蓝长衫下摆随风飘飞,恍惚之间,宛若天界突然下凡的仙子,令人惊艳得移不开眼睛。只是此刻这位“仙子”冷面霜眉,一双大眼眸色犀利,他居高临下,怒视着撼天虎。 紫风心脏骤然紧缩,双眉紧蹙,眸中一抹担忧之色一闪而逝。 而这位相貌俊美,却怒容满面的年轻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一路尾随紫风他们来到辛州柳府的——高兴。 因为撼天虎的到来,柳府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丝毫不觉高兴是何时跃上了围墙。 高兴将院中发生的一切看了个满眼,直气得面色发青,紧攥的双拳恨不能一拳将撼天虎的脑袋打得稀烂。终于,在撼天虎再次向那些无辜的男子行凶的时候,他忍无可忍地挺身而出,亦如他自己所说,他做的事必须自己亲自去面对,绝不能让无辜的人做自己的替罪羊。 这时,撼天虎恶向胆边生,手指着高兴怒目而斥道:“大胆小儿,你居然还敢自投罗网?!” 高兴冷声道:“撼天虎,漫说你柳府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便是龙潭虎穴,小爷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又奈我何?” 被一个年轻人如此藐视,撼天虎气的面色发白,须发倒竖,咆哮道:“谁给你的胆子敢跟老子这样讲话?” 高兴扬声道:“撼天虎,你以为你是何人?你也太高看自己了吧?告诉你也无妨,我的胆子可大的很,我说,是被你欺压的百姓,被你杀害的江湖侠士给我的胆子,你信不信?!” “哈哈哈……” 撼天虎怒极反笑,“黄口小儿,逞口舌之利,夜袭我柳府,杀我家丁护卫,就是向我宣战,今日你既送上门来,就伸长了脖子等着受死吧!” 高兴怒极,恨声道:“你有本事就来杀我呀,看小爷我怕是不怕!” 被他如此挑衅,素来狂妄自傲的撼天虎怒火中烧,他奋力想抽回长鞭,却与这巨蛇僵持不下。陡然间,一股大力自蛇身上传了过来,仿佛遭到电击,撼天虎只感到手臂一震,虎口发麻,刹时,长鞭便脱了手,被蛇尾卷着甩了出去,只看见一道黑色弧线飞了出去,也不知道扔去了何方。 武器被夺,颜面尽失,撼天虎恼羞成怒,空中一声震耳欲聋的兽吼,白虎临空乍现。 紫风将柳子瑜拉到自己身后,他面色冷峻,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双拳紧握,蓄势待发。 白虎咆哮一声,呲着半尺长利齿向巨蟒腾空扑来,巨蟒回头迎向白虎,绿眸森然,张开的血盆大口中四颗尖锐的獠牙狠狠向白虎颈部咬去,白虎突然扭头,粗壮的虎尾扫向蛇头…… 二兽激战,吼声震天,风起云涌。 虎口向巨蛇喷出一团烈火,巨蟒顿时被火焰吞没,眼看着水流从空中如下雨般坠下,可见巨蟒身上冰层融化了,尚未待撼天虎高兴,巨蟒陡然冲破火焰游上半空,身上化去的冰层瞬间再次附着了一层,居然自行修复了。 巨蟒蛇信长吐,点向空中燃烧的火焰,那蛇信仿佛就是一个吸附的管道,火焰居然由大到小,渐渐化为乌有,随即蛇口大张,刚刚吸附进去的火焰变成火柱从它口中疾射而出,反喷向白虎,白虎被自家火焰反噬,顿时发出一声嘶吼,继而在空中霍然一抖,火焰尽灭。 “哈哈哈……”撼天虎发出一声嘲弄的笑声:“小子,我看你还有什么本事对付我的白虎。” 高兴不慌不忙,双掌打开,宛如抱球,缓缓向巨蟒推出,顿时天空中出现四条巨蟒,蜿蜒游动,将白虎围在其中,好不壮观。 撼天虎嘴角划出一声嗤笑,随着他手臂一挥,顿时白虎一声咆哮,化身三头,三尾,一口喷火,一口喷水,一口喷烟,三条尾巴长如虎身,分击三蛇,刹时,蛇虎之战陷入了胶着状态。 高兴正紧紧盯着空中激战,操控巨蛇攻击,突然间,一阵疾风扑面而来,高兴眼角余光扫到一束森然银光正向自己疾射而至,顿时大惊,此刻他正站在墙上,待要闪躲已是来不及,眼见一柄长剑的锋芒离胸口不过一尺,又是一道极光飞速射来,一柄匕首“当”一声撞上长剑,但长剑力道极大,只是被匕首稍稍击偏,就在此刻,突然临空探出一只巨爪,将那长剑牢牢握在掌中,可是一切都发生的太快,高兴的肩膀还是被锋芒划伤,血流如注。 催动法器之人必须全神贯注,全力以赴,不能分心攻击对方,否则内力损耗,法器灵气不够,一心二用必将导致失败,而就在方才,撼天虎趁着高兴凝神聚力之际,突然夺过护卫手中长剑向墙上的高兴射去,紫风见状亦是想也不想地射出了匕首,只可惜内力与撼天虎无法想比,只能将长剑击偏,高兴还是受了伤。 与此同时,众人一阵惊呼,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突然出现的那只巨爪上。 那是一只有着四根碗口粗细长指的爪子,深褐色,覆有鳞片,尖端是长而尖锐的指甲,看上去宛如巨大的鸡爪,而这爪子的“主人”,居然就是一条盘旋在上空的巨蟒。 撼天虎惊呼:“爪子?蛇怎么会有爪?而且,只有一个爪子?难道变异了?” 高兴瞥了一眼肩头的伤,冷冷地嗤笑一声,高声道:“撼天虎,小爷我这练就的就是‘独抓蛇’,今天便宜你了,让你长长见识!” 他盯着那只奇怪的爪中握着的那柄长剑,心中自是比谁都清楚,因为,自碧血剑汤芷欣为自己提升内力后,他的意识形体已经清晰地幻化成了龙形,只是,任凭他如何努力,那意识中的龙始终无法与小蛇合体,最终小蛇只幻化成了巨蟒,那突如其来的巨爪也曾在雷震天时出现过一次,只那么一次就杀死了王六,只是,这龙爪的出现却完全不受他控制。 而就在方才命悬一线之际,他脑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想有一只手去抓住这柄飞射而来的剑,也就在他意念闪烁之间,那只巨爪便再次出现了。 高兴收敛心神,再次将注意力放在与白虎相斗的巨蟒身上。然而,不得不说,撼天虎的内力实在深厚,白虎以一敌四兀自游刃有余,一时间,巨蟒虽未落下风,但久战之下内力损耗巨大,与撼天虎浑厚的内力相较,拖的时间越长,他最终还是会落败。 一阵气血翻滚,嗓子一甜,吐出了一口鲜血,内力明显不足之下,分身的四条巨蟒顿时恢复成了一条。 撼天虎见状不由得大喜,高喝道:“小子,不行了吧,不行了就下来投降,老子或许看在你还算有些胆量的份儿上让你死的好看些。” “呸!“ 高兴向他吐出一口鲜血,恨声道:”老贼,小爷我死也不会向你这等恶犬投降!” “恶犬?好,老子今天就让你看看,你是怎么被恶犬撕成碎片的!” 撼天虎暗运内力,催动白虎撕咬巨蟒,巨蟒口中喷出一条冰柱,将白虎紧紧包裹,白虎身子一抖,冰层尽碎,白虎抛下巨蟒,向高兴飞扑过去,血盆大口中长达一尺的獠牙咬向高兴的头颅,巨蟒反转而至,一口咬住白虎颈部,长长的身子紧紧缠绕其身,白虎三头分咬蛇身,两下具不松口…… 而高兴的内力损耗巨大,巨蟒的身子比先前小了一倍,力量显然不支,而高兴亦在墙头摇摇欲坠。 紫风见事不妙,陡然催出紫魔旋风向白虎攻去,白虎骤然受到飓风冲击,刹时松了口。 “紫风,你在干什么?!”撼天虎扭头瞠目怒吼。 紫风面色冷峻,一边催动紫魔旋风拦在白虎和高兴之间,一边说道:“师父,适可而止,您不可杀他!” 撼天虎吼道:“你居然敢胳膊肘向外拐?老子为何杀不得他?!” 紫风道:“我知道他是谁,您动不得他,否则性命难保。” “性命难保?老子怕过谁?” “师父,他是翼王的儿子,您若伤了他,翼王绝不会善罢甘休,到那时,夫人,子瑜和青芸都将有性命之忧啊!” 撼天虎怔然:“什么?他是翼王的儿子?我怎么没听说翼王还有个儿子?” 紫风道:“他是翼王的义子,翼王将他视如己出,他之所以小小年纪便能有如此修为,必然是有能人异士相助于他,而那些能人异士也定然是受翼王所托,可见他在翼王心中的分量。师父,毕竟两次夜袭,他们也并未攻击夫人和少爷,咱们还是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啊!师父三思啊!” 听得此言,撼天虎面色略一滞,狰狞之色又重新回到脸上,恶狠狠地道:“老子是为太子办事的,杀的就是翼王的人,怕什么?” 忽然间,柳子瑜从紫风身后闪出,跑向了墙根处,仰头望着高兴,高声道:“这位大侠,我认得你,你快下来,有话好说啊!” 撼天虎大惊失色,惊呼:“子瑜,你干什么?不要命了吗?!” 柳子瑜没有搭理他,兀自对着高兴喊道:“大侠,咱们即便不能成朋友,也不要做敌人啊,咱们有话好商量啊!” 而高兴在墙上已经清晰地看见柳子瑜在不停地向他使眼色。他微微一愣,数月前,为了解救热黑木,他曾抓柳子瑜为人质,当时就觉得这孩子的性情倒与撼天虎大相径庭,而先前,他在屋顶上,也曾看见柳子瑜阻止父亲杀人的场景,更是对这孩子生出了三分好感,此刻见他突然靠近自己,又对自己连使眼色,高兴已经明白他是何用意了。 高兴凝视着他,轻轻一笑,说道:“看来这位小朋友胆子也并不比我小啊,你要跟我商量什么?” 柳子瑜道:“大侠,你和我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你两次攻打我家也并没有伤及我和我娘,所以我想,你一定也不是什么坏人,咱们可以好好谈谈,与其互相伤害,不如化干戈为玉帛啊。” 高兴扬声道:“既然你要跟我谈谈,那好啊,我倒要听听,你会跟我说什么。” 他脚尖轻点,飞身跃下墙头……? 第110章 成功营救 撼天虎惊呼:“子瑜快回来!” 护卫们齐声呼喊:“少爷,快回来呀!” 众人待要向柳子瑜冲过去,子瑜霍然转身喝道:“都别过来,我只是想跟他谈谈。” 撼天虎疾声吼道:“子瑜,你疯啦?!” 而高兴果然没让撼天虎失望,他一手揽住柳子瑜的腰身,转身跃回墙头,居高临下高声道: “撼天虎,你儿子要跟我谈谈,可我怎么可能跟一个小孩子谈什么行侠仗义,匡扶正义?就算谈了,他也未必听得懂,是不是?更何况是你的儿子,我真的怀疑他跟你沆瀣一气骗我下来好行刺我,如今我又受了伤,为求自保,我也只能如此了。” 撼天虎咬牙切齿吼道:“你若敢动我儿子一根汗毛,老子必把你碎尸万断!” 高兴仰天大笑,“哈哈哈哈……撼天虎,你若想杀人,根本无需理由。不过,说实话,我对你儿子一点兴趣都没有,只要把你抓来的这些无辜之人都放了,我必还你一个完完整整的儿子,你说如何?” 撼天虎气的脸都绿了,骂道:“不就是这几个废物嘛,我给你便是,你放了我儿子!” 紫风上前两步,喊道:“公子,请你手下留情,我知道你是翼王的义子,还请你宽宏大量,子瑜不过是个孩子,公子莫要伤了他,我们放人便是,公子得饶人处且扰人吧!” 高兴暗想,哥哥说我是翼王的义子,显然是为了震慑撼天虎,不过他说的也没错,翼王没有孩子,一直把我当儿子一样,义子和亲生儿子又有何不同?既然柳子瑜都在我手上了,我自是有恃无恐,不如索性给他个台阶下,速战速决。 于是,他顺水推舟地说道:“原来你认得我,既如此,我便卖你个面子,只要你说话算话,我也言而有信,现在,请你把他们都给我抬出去,放在门外的五辆马车上,我的人都在盯着你们,若敢再伤他们半分,我就让撼天虎从此断子绝孙!” 柳子瑜极合时宜地哭喊道:“爹,那些人都快死了,你就放了他们吧,他们都是无辜之人啊。爹,你快收了白虎吧,我害怕。” 紫风低声对撼天虎道:“师父,如今您要找的人已经出现,您要那些人也没什么用了,不如放了,先救回少爷要紧。” 撼天虎爱子心切,事到如今,已经没得选择,再不愿意放人,他也只得放人。随即先行收了白虎,恶狠狠瞪着高兴,恨声道: “小子,算你狠,原来早就跟我布了局呀,还门外的马车,呵呵……好,好,好,老子终于知道老皇帝为什么二十多年都杀不了翼王了。” 转而对紫风下令:“把这些废物都抬出去送给他,他若敢耍什么花样,我必将他们挫骨扬灰!” 高兴冷笑一声:“你放心,我可不是你,我素来都是言出必行,行之必果的守信之人。门外都是我义父的人马,你也休想给我玩什么偷梁换柱的把戏。” 他这声“义父”倒是说的甚为自然,连高兴自己都觉得自己脸皮够厚,吹牛的功夫见长,一不小心就把自己“吹”进了皇族。 紫风领命,即刻令护卫们将二十多个受伤的男子陆续抬了出去。 果如高兴所言,门外二十步开外停着五辆马车,车上没有一个人,显然,他口中的人马均隐蔽在四周,自己在明,他们在暗,看似没有一个人,可是越是这般云里雾里,越危险重重,护卫们小心翼翼,生怕刀剑无眼伤了自己,哪里还有人敢妄动?都老老实实地将那些伤者扶上了马车。 紫风暗赞,弟弟小乐当真是聪慧过人,居然将一切都做的如此这般天衣无缝。 片刻后,前院方向突然“嗖”一声升起一道红光直冲云霄,在天空爆开一朵妖艳之花,宛如昙花一现。 院中所有人都看见了,尤其高高在上的高兴,于是,他笑了。 “子瑜,你又帮了我一次,谢谢你。”高兴的声音很轻,若一缕清风自柳子瑜耳畔吹过。 “不必谢我,我不是在帮你,我只是,不想我爹再害人了,仅此而已。”柳子瑜神色忧伤。 “那也要谢谢你,因为你是一个明辨是非的正直的人,我很愿意跟你交个朋友。” 听闻此言,柳子瑜身子一僵,他完全没想到还会有人愿意跟他做朋友,尤其是这个相貌英俊,武功高强,侠义心肠,而且,还是翼王的“义子”,他居然愿意跟自己交朋友?!柳子瑜激动得心脏怦怦直跳,惊喜地问道: “你,真的愿意当我是朋友?” 高兴认真地点头:“当然。” 他又问:“你不介意我爹是撼天虎?” 高兴摇头:“他是他,你是你,只要你一心向善,匡扶正义,我们就是朋友。” “我一定会做个好人的,那我以后怎么找你?” “我在翼王府啊。” “好,那以后我去找你。” “欢迎之至!” 二人自顾自在墙头说着话,却见柳夫人和柳青芸奔了进来。 她们恰好回府,便在门前看见紫风正命人往马车上抬伤者,询问之下,方之得知府内发生之事,二人疾步向后院而去。 此刻,姚琴满面怒容,冲着撼天虎骂道:“难怪要把我们娘俩打发出去,原来是要做这等恶事,如今更是害了子瑜,若子瑜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便跟你势不两立!” 撼天虎突然见她母女二人回来了,不免心虚地看了她一眼,嘴角抽了抽。 “夫人!” 姚琴面色清冷,看着满地的血迹和墙头上被高兴抓着的儿子,对高兴唤道:“这位公子,子瑜还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懂,我们母子从未伤过一条人命,还望你手下留情,人都给你送出去了,请你放了子瑜吧。” 高兴嘿嘿一笑,道:“好啊,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便将儿子还给你,只不过,我要提醒你们一句,天道有轮回,多行不义必自毙!还是做个良善之人,才能恩及子孙!” 言罢,他双手捏住柳子瑜的腰,轻轻向前一送,随着姚琴的一声惊呼,柳子瑜被他直直“扔”向了撼天虎怀里,被撼天虎一把稳稳抱住。 高兴倒退一步,跃下墙去。 撼天虎疾声高喝:“来人,给我追!” 姚琴怒斥:“都给我停下!一个都不许出去!” 撼天虎怔然:“夫人……” 姚琴沉声道:“你要做什么我不管你,但是,请你离我们母子远一点,要么,带着你的人离开,要么我们母子离开,我不想因为你的所作所为,害了两个无辜的孩子!柳凡生,你造的孽还不够多吗?!” 她伸手握住子瑜的手,“子瑜,我们走!” “夫人,夫人,你听我说……” 撼天虎的呼唤姚琴充耳不闻,带着子瑜向前院走去。柳青芸虽是自始至终什么都没说,但是面色阴冷,她狠狠瞪了撼天虎一眼,跟随姚琴而去。 撼天虎望着母子三人离开,满心憋屈,问紫风:“她们都看见了?” 紫风点了点头,道:“是,我们把人送上马车的时候她们回来的,都看见了。” 撼天虎抬手抹了抹凌乱的发髻,懊恼地道:“谁知道她们回来的这么快,还是辛州城太小了呀,娘的,早知道就让子瑜跟她们一起出去了,瞧这事闹的。” 转而问紫风:“那小子真是翼王的义子?” 紫风额首:“是。” 撼天虎:“你怎么知道?” 紫风道:“紫风日日帮太子盯着翼王府,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撼天虎无奈地道:“罢了罢了,老子算是栽在他手上了,那小子好生厉害啊,若假以时日提升内力,老子的白虎还真未必干得过他。” 紫风道:“师父,您别沮丧,翼王是什么人?连皇上都奈何他不得,飞沙无影都给灭得只剩下了一个旦子阳,翼王的义子,咱们还是别动的好,免得给自己惹上麻烦,您不是说过嘛,尽管咱们要为太子办事,但,还是咱们自己的性命要紧。” 撼天虎骂道:“那翼王的义子跟我有何仇?为何要杀我的人马?“ 紫风道:“师父,不怪您,他们要对付的是太子,谁让咱们是太子的人呢。“ 撼天虎重重叹了口气,“这话倒也不错,都是太子害的压,娘的,这下老子的后院又起火了。” 紫风道:“师父,您若觉得夫人那边不好说话,紫风愿意代为劝说。” 撼天虎烦躁地一挥手:“还劝什么劝,她那个脾气我哪里不知道?老子又捅了马蜂窝了,罢了,咱们还是即刻返京,我怎么总觉得心神不宁,只怕京城又有什么事了,还是快回去吧。” 紫风嘴角不易察觉地撇出了一个嗤笑。 于是,在紫风稍稍劝慰柳夫人之后,撼天虎连夜带着紫风和柳青芸踏上了返京之路。 …… 自打紫风将伤者送上马车后,从四面八方奔来数十名弟兄,他们迅速将伤者偷偷送去了翼云镇,高兴则火速赶回京城,因为京城还有一场好戏就要开演了。? 第111章 翼王认子 就在两日后的午时,当撼天虎带着女儿和紫风返回京城,踏入柳府的一瞬间,他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只见柳府四处都是残瓦断壁,一片狼藉,空气中尚有烧焦的气味,府中护卫和家丁受伤者众多。很显然,是被人攻击所致,与辛州柳府遭遇夜袭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前院各处亦未幸免。 在撼天虎的错愕和怒火中,管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告诉他们,昨夜府中突然遭到夜袭,奇怪的是并未看见任何人出现,只是一个个大黑球从天而降,砸在各处院子里,屋顶上,落地就炸开,有些护卫都是在睡梦中被炸死,还有人被活活烧死,整个院子里五十几号人,如今就剩下十几个活着的了。 撼天虎怒不可泄,吼道:“看这手段定然就是那小子干的!” 紫风道:“未必,就算他们与我们一同出发返京,也该今日才到啊,他总不能‘飞’到京城来干这事吧?” 撼天虎怒极咆哮:“这事绝不是他一个人干的,必然有同伙,他去辛州跟我作对,他的同伙就在京城偷袭了我的家,娘的,他既然要跟老子作对,老子就好好跟他干一场,管他是翼王的义子还是皇帝的儿子,老子必要将他抓来碎尸万断,然后挫骨扬灰!” 根本不用想,紫风也知道,干这事的除了他弟弟高乐,不会再有第二人,也正如撼天虎所说,那小子“必然有同伙”。 而事实就是:高兴在计划前去辛州救人的时候,袭击京城柳府也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 高兴返回京城只比紫风他们早了一个时辰,他一回来就直奔翼王府。 如今的翼王府门前巷子里十步一岗,五步一哨,武德堂的探子根本不敢靠近半步。 高兴回来了,翼王府内热闹非凡。他在正堂中绘声绘色地将此番在辛州柳府救人的故事讲述了一遍,听得众人精神振奋,尤其是流沙门主臧飞翼,口水都快流下来了,连连后悔自己没跟着去,平白失去了一次打架的好机会。 翼王问道:“昨晚京城撼天虎家里传来阵阵雷鸣般炸裂之声,经查,是有人夜袭了柳家,死伤无数,高兴啊,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 高兴刚开了口,祖慕热蒂就抢过了话头,她满眼激动地道:“这是高兴离开之前就安排好的,他兵分两路,一路由他亲自赶往辛州城,救出那些被撼天虎抓走的人,那边有方正的弟兄们配合接应;一路由苍狼肖瑞带着一帮兄弟埋伏在京城柳家外,用巨型弹弓射出霹雳球,把柳家砸了个稀巴烂。肖瑞最恨撼天虎了,这会儿还不知道躲在哪里乐呢。” 众人恍然大悟。 热黑木对祖慕热蒂说道:“原来如此,你们早就计划好了,却不见你提起,居然连你爹都瞒着啊?” 祖慕热蒂一脸认真地道:“不是我要瞒着爹,兹事体大,万一泄露出去,那一切都前功尽弃了,没准,高兴的小命都不保。” 翼王赞道:“好啊,一个个都是少年英雄,做的好!” 高兴道:“这下撼天虎回来估计得气的鼻孔冒烟了。这才哪到哪儿啊,往后撼天虎恐怕都找不到一个安稳睡觉的地方了,谁叫他不好好做人,非要做太子的恶犬呢,我就是要打得这条恶犬成过街老鼠,无处安生!” 祖慕热蒂笑问高兴:“方才你说紫风哄骗撼天虎,说你是王爷的义子,那只是想吓唬撼天虎,没想到你还真敢承认啊?” 高兴理直气壮地道:“我为什么不敢承认,老话说的好:‘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父他总不能光想做我爹,却不认我这个儿子吧?!” “哈哈……”众人哄堂大笑。 热黑木对翼王说道:“王爷啊,看到没,您这‘儿子’可是昭告天下了,要不,您干脆就认他做义子得了。” 翼王笑道:“我认不认他,他也都跟我的儿子一样了,想当年我刚带走他的时候他才六七岁,你是不知道他得有多顽皮,不过,也够聪明,我给他改名叫高兴,是希望他每天高高兴兴,而他,倒是整天想着怎么让我‘不高兴’,十年来我可没少吃他的苦,不是用辣椒水洗脸,就是被窝里突然拱出一条蚯蚓,还有鞋子里的铁篱笆树的刺儿,疼了我足足五天,如今想来都有些后怕,害得我每天回屋都要仔细检查一遍,否则根本不敢睡觉,做他的师父,这是意志得有多坚强才能坚持得下来啊,我有多不容易你们知道嘛?!” 东方诀哈哈大笑,道:“老夫的儿女也是常常给我使绊儿,一句话说的你哭,一句话说的你笑,可是当我真的不高兴了,他们又来哄老夫高兴,翼王啊,这可就是人生的乐趣了呀。” 翼王抿口一笑,转而对高兴说道:“高兴,你本名叫高乐,是为师我给你改名叫高兴的,如今你也长大成人了,是个有着一腔浩然正气的,善良,勇敢的好孩子,为师以你为荣,师父我无妻无子,今日,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也不含糊,索性认你做义子,从今天开始,你就叫姬兴吧。” 听得此言,众人皆沸腾了,翼王认儿子,那可是大事。 高兴使劲眨眨眼,原本自己也是带说带笑地说的这番话,却没想到翼王却认真了,这就要认自己为义子,他似乎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问道: “师、师父,您说的究竟是真是假啊?” 热黑木笑道:“傻小子,王爷一诺千金,何时骗过你来?” 高兴眼珠滴溜溜一转,问翼王:“师父,您真的一诺千金吗?说出来的话都算数?” 翼王捋着胡须,郑重点头:“当然,本王说话从来都是算数的。” 高兴问道:“那您说把宝贝分我一半的事,您还没忘吧?” 听得此言,翼王双目一瞪,弯腰伸手,作势就要脱靴打人的样子,高兴忙“噗通”一声倒头就拜,口中高呼: “父亲大人在上,请受儿子姬兴一拜!” 言罢,“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哈哈哈哈……”众人皆开怀。 霎那间,翼王府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 高兴回到卧房,偷偷命人请来钱大夫。 此番他对战白虎,内力损耗极大,他的肩伤还是自己路上随意包扎了一下,加之连日赶路,加重了伤情,他表面上坚强,可回到房中已经有些支撑不住。 钱大夫细细检查后,责怪他一回来没有先行疗伤,硬是在正堂与大伙儿热火朝天地聊了半日,高兴只说无他,不过是不想让师父他们为自己担心而已,他再三叮嘱钱大夫切莫要将自己受伤之事告诉师父。 钱大夫不经意地随口应了,为他疗伤后,嘱咐要他好生歇息,自己要去给他熬些药来,便走了出去。不过片刻,翼王和祖慕热蒂就匆匆赶来了。 一看到这二人担忧的眼神,高兴就知道,钱大夫哪里会听他的,还是把自己受伤的事告知了翼王。 尽管此刻高兴的嘴唇已经开始有些发白,他还装作没事人一样,说道:“师父,我没事,其实你们真的不用担心我的。” 祖慕热蒂疾步走到榻边,看着他的脸,湛蓝的眸中骤然莹满了泪水,问道:“你还好吗?” 高兴一看她要哭,立马昂首挺胸道:“我好的很,放心吧,就是肩膀被划伤了,上点药就会好的。” 翼王不悦地道:“你这孩子,是经不起夸啊,才说你好,你就学会骗人了,明明伤成这样,还硬撑着,何苦呢。“ 突然,子虚大踏步走了进来,说道:“王爷,就把您的义子交给我了。” 但见他径直来到榻边,二话不说脱掉靴子就上了床,端坐在高兴身后。 “子虚叔叔,你,干什么啊?” 子虚全然不理睬他,命令道:“调息,我给你疗伤。” 高兴推辞道:“子虚叔叔,真的不用,我休息两日就好了。” 子虚板着脸低斥道:“别以为你如今是王爷的义子我就不敢说你了,这次出门也不告诉我一声,若我跟着去,暗地里也能助你一臂之力,这么大胆子,一个人就跑出去了,王爷也是,就这么放心他一个人出门。你,给我转过去,凝神调息!” 翼王唇边露出了一丝笑意,他轻轻扯了扯祖慕热蒂的衣袖,道:“让他好好疗伤,我们先出去吧。” 祖慕热蒂一边跟着翼王往外走,一边扭头对高兴说道:“你要听子虚叔叔的话,快点好起来,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哦。” 看着他二人相继走了出去,高兴只得听话地盘膝坐好,凝神静气,眼观鼻鼻观心,子虚端坐他身后,双掌抵在他背心…… 这次高兴出门,子虚确实不知,高兴对翼王也只说去打探那几位被抓的兄弟被关在何处了,再想解救之法,带的人多确实是不方便,只有欧阳振鸣参与了行动。 子虚自从在岷山上见到高兴就十分地喜爱,如今翼王府内更是没有一个人不喜欢这个顽皮可爱,有着一腔热血的大男孩。 子虚在得知高兴这番行动后,十分的不悦,在他心里,翼王就是他的主子,高兴在翼王心中的位置他更是心知肚明,心中亦是早将他当作了小主人,见他受伤,他的心里自然是不好受。 一连三天,子虚都会来帮高兴疗伤,加上大夫一日三顿送来的中药,一天两次针灸,三日后,他已经恢复了八成。? 第112章 负荆请罪 如今的撼天虎已经不是一头恶犬,而是一头暴虐成性的恶虎。 这些日子因家中正在修缮,他跟紫风和柳青芸都只能住在酒楼里。 满心的憋屈和怒火无从发泄,气急败坏的撼天虎精神突然变得异常脆弱,只要看见有人看他一眼,他都会认为别人的眼里暗含讥讽,似乎在讥讽他的无能,连自己的家都看不住,于是上前冲着人家就是一顿拳头,将人家打的面目全非;只要发现有人在笑,无论人家的眼睛有没有看他,他都会认为人家是在偷偷嘲笑他,嘲笑他被一个十七八岁的孩子整得家无宁日,只能住在客栈里,他就会冲过去抓住人家的发髻打的他去了半条命,这一刻,他将他的暴躁和凶狠的本性发挥到了极致,即便在皇城,天子脚下,他亦无所顾忌,毫不避讳地想骂就骂,想打就打,将一个凶狠残暴,泼皮无赖的本性发挥得淋漓尽致。 紫风和柳青芸根本拦不住他,最后只得由得他去,不跟他在一起,眼不见为净。 三两天闹腾下来,撼天虎不但打了普通百姓,还揍了一位当朝三品大员的孙子,只因为人家迎面而来时瞟了他一眼,而事实上人家根本不认得撼天虎。还有一位京城富商的儿子,因为在大街上走路时无意中碰了撼天虎一下,就被打得断了一条腿。 百姓都变成了惊弓之鸟,只要看见撼天虎或者紫风都避之唯恐不及,生怕一不小心自己就惹上大麻烦。 对于“京城双魔”的臭名,紫风虽然觉得很冤,但也无可奈何,谁让他日日跟撼天虎在一起呢,所谓物以类聚,即便他到处去喊冤枉,恐怕也没人相信,既然无法证实自己的清白,也只能做到自己问心无愧了,如此一想,他反倒定了心,巴不得撼天虎闹的满城风雨,越凶越好,谁才是真恶魔,百姓的眼睛雪亮,自有公断。 柳府没日没夜地重修了大半个月,今天终于完成,撼天虎带着柳青芸和紫风返回了家。 柳府修缮一新,空气中却似乎还是有一种散不去的焦灼味儿,这股气味催化了撼天虎的烦躁情绪,令他愈发暴躁,对府中家丁动辄打骂不休,吓的管家日日提心吊胆,战战兢兢。 这日,紫风刚去武德堂,太子便来了。最近诸事不顺,他的脸上似乎也很难看见笑容了。 “今日早朝时,御史中丞桑云昊提起,他的孙子被撼天虎打的起不了床,你可知此事?” 紫风额首:“回殿下,紫风不知。” 太子的眼中射出两道阴冷的光泽,斥道:“你日日跟撼天虎在一起,你怎会不知?” 紫风道:“回殿下话,师父出门时,紫风未必随行,紫风并不知师父打的究竟是何人,或许其中有桑大人的孙子,也未可知。” 太子一脸阴霾,沉声道:“谁都知道撼天虎是本太子的人,桑云昊殿上告本太子纵使手下行凶伤人,我问你,撼天虎究竟怎么回事?” 紫风回道:“师父辛州家中两次遭遇夜袭,他抓了些练家子回来……” 他将此事因由原原本本告知太子,太子听后脸色愈发难看,抬手重重一拍桌子,吼道: “撼天虎就是个蠢材!要找夜袭柳家的歹人可以私下暗查,他却如此明目张胆地四处抓人,伤人,还杀人,官府都不敢做的事,他撼天虎就敢做?!他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人人都知道撼天虎是本太子的人,他做的恶事都算在本太子身上,那本太子岂非要替他背黑锅?” 紫风道:“桑大人还不至于将此事怪罪太子殿下吧?” “你知道什么?” 太子满脸怒气地道:“桑云昊原先是本太子的人,如今他孙儿被我的人打了,你说他会怎样?” 紫风道:“难道他敢倒戈?” 太子恨声道:“就算他不倒向老二,也对本太子心生嫌隙了。他在朝上说了,要本太子交出撼天虎,由官衙按律法重责。” 紫风一愣:“那,殿下您怎么想?” 太子印堂发黑,道:“我还能怎么办?如今父皇也开了口,如今我也是骑虎难下了,若交出撼天虎,岂非本太子向他们示弱了?若不交出撼天虎,那帮老东西合起伙儿来跟我过不去不说,这事我又怎么向父皇交代?” “你现在派人给我把撼天虎叫过来,本太子就在这里等他,快去!”言罢,他怒气冲冲往椅子上一坐。 “是。”紫风应了,忙命人去柳府请撼天虎前来武德堂。 半个时辰后,撼天虎急匆匆赶了来。 太子一见到撼天虎那张脸就气不打一处来,骂道:“好你个撼天虎,如今你是不把本太子放在眼里了吧?在京城你也敢嚣张跋扈到如此地步!” 撼天虎劈头盖脸被他一顿臭骂,弄的一头雾水,问道:“太子殿下,是小人哪里做错了吗?” “哪里做错了?你当真是泯顽不灵啊!“ 太子道:“你最近在大街上横着走了是吧?见人打人,见狗踢狗,天子脚下,朗朗乾坤,你把自己当谁了?居然敢如此横行霸道?” 听得此言,撼天虎吓的“噗通”跪下,兀自一脸茫然:“太子殿下,小人的确打过几个人,可是,那些人都是该打啊,他们骂我,还、还先动了手……” 紫风心中暗骂这撼天虎当真是不要脸,明明是他欺负人家,转头就把自己说成受害者。可是师父跪下了,他这个做徒弟的只能跟着也跪了下来。 “撼天虎,你还敢欺骗我!” 太子暴怒,拍案而起,扬声斥道:“你以为别人是傻子吗?你以为京城的百姓是瞎子吗?你以为受害者自己没长嘴吗?还是以为本太子就是个好糊弄的,啊?” 撼天虎神情慌乱地道:“不,不是,小人不敢。” 太子道:“你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你打了京城富商薛宝年的儿子,人家直接把你告进了府衙,你打断了御史中丞桑大人孙儿的腿,至今人家还躺在家里疼得直叫唤呢,桑大人在朝堂之上要求将你交由府衙法办,他已向皇上告假在家照顾孙子了,你自己说,该怎么办?!” 撼天虎怔然,眼珠一阵乱转,须臾,说道:“殿下,我不是故意的,我不认得他,不知道他是桑大人的孙子啊,殿下,小人可是您的人啊,怎么能由他们说了算呢?如何处理此事,不就是您一句话的事嘛。” 太子怒极反笑:“好,既然是本太子一句话的事,那我就告诉你,人家把你告到府衙的,不理会也就罢了,可桑大人那边本太子却不能不给他一个交代,你给本太子听清楚了,若你不想去衙门受审,那你就自己去桑大人家负荆请罪!” “什、什么?负荆请罪?” 撼天虎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古铜色的脸变成了灰色,“太、太子殿下,我去负荆请罪,岂非丢您的脸啊?!” 腾地一下,一股怒火冲上了头顶,太子吼道:“你丢我的脸还不够多啊?皇上如今病着,本太子监国,那帮老臣根本没把本太子放在眼里,现在大臣们在朝堂之上已经议论纷纷,我这里若出了什么岔子,岂不是更顺了他们的心,如了他们的意?若此事被老二抓住了把柄,你应该知道后果是什么,我告诉你,这次,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否则,你就给我滚出京城,永远不要再让本太子看见你!” 撼天虎愣怔半晌,看着太子因生气而涨得通红的脸,又看看陪着自己跪在一旁垂首不语的紫风,觉得在紫风面前挨骂,老脸上有些挂不住,心中不免又羞又怒,可又无从发作,犹豫片刻,一狠心,道: “罢了,小人都听太子殿下的,您让我去负荆请罪我就去。” 太子道:“好,若是桑云昊消了火,这事本太子就一笔揭过,若是他怒气不消,你就日日去请罪,直到他气消了为止!“ 撼天虎灰溜溜地站起身来,抱拳施礼:“遵命,小人告退。” 看着撼天虎匆匆离去的魁梧背影,太子嘴角斜斜挑起一抹冰冷的嗤笑,低声骂道:“蠢货!“ …… 次日,京城大街小巷都传遍了撼天虎光着膀子,背负荆棘,跪在御史中丞桑云昊府门前负荆请罪的消息。许多百姓都争相跑去看热闹,也算以此解解心头之恨,只是,他们生怕瞧热闹被他认了脸,日后又来找自己麻烦,所以只敢远远地站着,并不敢靠近。 而事实上,他们根本无法靠近,因为撼天虎并非一个人来,他的一帮手下在桑府门前列队而立,但凡府中有人出来,他们便强行将人拦回去,有人要进去,也被拦下不准进入,美其名曰在“保护”桑家,于是,这桑家人仿佛被软禁了一般,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紫风曾要陪撼天虎跪着,却被撼天虎赶走,只得站在一旁陪着,而撼天虎说是跪着谢罪,那样子做的倒是不错,实则膝盖下还垫着一个软垫。 桑大人也曾出来过几次,请他离开,但是因为他并没有原谅撼天虎,所以,撼天虎拒绝离开,于是,接连三日,撼天虎都“老老实实”跪在他府门前,而他的护卫们也跟着他,日日为 “保护”当朝老臣而“鞠躬尽瘁”。 结果三日后,桑大人终于憋不住了,从府里走了出来,他哭丧着脸对撼天虎一抱拳,说道: “撼天虎,柳爷,请您快起来回府去吧。” 撼天虎挺直脊背,梗着脖子,阴阳怪气地道:“桑大人可否原谅柳某了啊?若还不能原谅柳某,柳某便继续跪在此处,直到您原谅为止。” 桑大人忍无可忍了,暗自咬牙道:“撼天虎啊撼天虎,你说是请我原谅,可是日日派人把守我这大门,连买菜都不让出去,你叫我们府里几十口人吃什么?” 撼天虎慢条斯理地道:“桑大人,我都说了,我可不认得您孙儿啊,错手打了令孙也是我柳某之失,我可是诚心实意地来道歉,您原谅了柳某不就万事大吉了吗?您若不愿原谅柳某,柳某只能继续跪到您原谅,这份诚意还不够坚定吗?” 紫风看在眼里,听在耳里,明知撼天虎是个不讲道理的匪类,桑大人还跟他讲道理,无异于对牛弹琴,就连他这所谓的“负荆请罪”都搞成这般阵仗,反而害的桑家寸步难行,桑家跟他硬杠,根本做不到赢家。 紫风走上前去,对桑云昊一抱拳,道:“桑大人,我师父伤了桑家小公子,实属意外,您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师父可是太子身边的左膀右臂,如今他已经在您门前跪了三天了,足可见我师父的诚意,亦是太子殿下的诚意啊,所谓‘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您不妨给太子殿下一个台阶,往后咱们在这京城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怎么也得给大家都留条后路啊,您说是不是啊,桑大人?” 听得此言,桑云昊扫视了一眼门前直挺挺站着的那些手持刀剑的柳家护卫们,万般无奈之下,只得长叹一声,道: “罢了,算我桑家倒霉,撼天虎,你起来吧,我原谅你了。” “哈哈哈……” 撼天虎朗声大笑,继而站起身来,紫风忙上前将他身上的荆棘尽数起去。 撼天虎说道:“原谅了啊?好啊,桑大人,柳某这次在您门前跪了三天,长这么大还从没这么丢过脸,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吧。” 桑云昊冷冷“哼”了一声,大袖一挥,转身进了府,大门在他身后徐徐关闭。 看着他紧闭的大门,撼天虎的笑容瞬间凝滞,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狰狞,恨声道:“老匹夫,老子这次面子里子全丢光了,这个帐老子先给你记上,日后叫你加倍偿还!” 撼天虎自以为这一关算是过去了,谁知,更让他气的头顶冒烟的还在后面呢……? 第113章 拱火 这次撼天虎成了京城的笑话,心中那股火正没处去撒,结果他去太子处交差,太子却说出一句愈发令他瞠目结舌的话:从今往后,撼天虎柳凡生的一切行动均需听从紫风的安排。 若说紫风负责太子的武德堂,和自己并驾齐驱成为太子的左膀右臂,起码他跟紫风还是平起平坐,可现如今他混的便是连自己的徒弟都不如了,撼天虎这张老脸更是没地方搁了,可是在太子面前他还是得唯唯诺诺地无条件服从,而离开太子府后,他铁青的脸色却诚实地袒露了他此刻的心情,他的气愤和怒火已经到达了极限。 回到家里,他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气急败坏地砸起了东西。 柳青芸回到紫风卧房,冷声道:“别人刚把家里砸完,如今轮到他自己砸了。不是打人就是砸东西,这家还像个家么?!” 紫风放下书,淡然道:“他心里有火呢,由得他去吧。” 柳青芸道:“真是家无宁日了,弄的鸡飞狗跳。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事?” 紫风沉默片刻,道:“太子让他今后所有行动都听从我的命令。” “什么?” 柳青芸微微一怔,继而突然嗤笑一声:“紫风,你的目的好像达到了?” 紫风抬眸,静静地看着她,默然无语,神情间看不出半分的情绪。 也许对于紫风自己来说,他期待的那个结果,正在离自己越来越近,而他却丝毫没有感到一丝快乐,不知道是火候不到,还是自己尤嫌不足?或者结果已经并不重要了,他更享受这样看着撼天虎一天天被击垮,看着他崩溃,看着他疯狂,看着他掉在他自己亲手挖的坑里爬不上来,好像更有意思。 柳青芸道:“紫风,咱们离开这里吧。” 紫风问:“去哪里?” 柳青芸道:“随便去哪里,也总比呆在这里好,只要有他在的地方,我就感到心乱。” 紫风嘴角轻轻一挑,道:“你怎么还没习惯?” 他将手中书放下,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柳青芸唤道:“你去哪里?” “去收拾烂摊子。”紫风径直走了出去。 柳青芸知道,他是去找撼天虎了,心中不由得一声叹息。 每每在撼天虎发火,将家里闹的一团糟的时候,出来收拾烂摊子的都是紫风。可柳青芸又哪里知道,紫风看起来是去安慰撼天虎,实则恨不得多给他和太子之间拱点火才好,这火烧的越大越好,直到烧得他灰飞烟灭。 前院里已经看不见家丁奴仆的影子了,即便有人从书房门前走过,都是逃也似的,恨不得飞过去才好,生怕被他瞧见又要莫名挨一顿打骂。 书房中满地的碎瓷片,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架子上,桌子上已经没有可砸之物了,可见撼天虎是有多歇斯底里。 紫风道:“师父,您消消气。” 撼天虎面色发青,吼道:“消消气?老子这气是消不了了,如今我撼天虎已经成了京城人眼里的笑柄了,叫老子以后出去还怎么抬的起来头?!” 紫风道:“师父,其实这事也不怪您,主要是那位桑大人,您应该知道,他可是太子的人啊。” 撼天虎咆哮:“太子!太子!太子!我哪里对不起太子了?为了那么个不中用的死老头子,他居然让我给他下跪请罪?!叫老子颜面何存?姓桑的,走着瞧,老子给他跪了三天,总有一天,老子要他给我撼天虎跪三年,然后再灭了他满门!” 一股寒气从后背升起,紫风咬了咬牙。 撼天虎突然走到他面前,一双豹眼恨恨地盯着他,咬牙切齿道:“紫风,太子要我从今天开始听从你这位武德堂堂主的安排,堂主大人,不知你打算怎么安排我啊?” 紫风恭敬抱拳:“师父,您应该最了解紫风,不,您应该最了解太子,他为什么这样说,您还不明白吗?” 撼天虎强压怒火,呵呵一声冷笑:“好啊,那你倒是说说看,太子想干什么?” 紫风道:“为了让我们师徒自相残杀。” 撼天虎一怔,陡然哈哈大笑,迅即又怒道:“紫风啊紫风,你错了吧,恐怕他是想杀了我撼天虎吧?!如今紫风你才是太子眼中的红人,未来的功臣,我撼天虎已经不入他的眼了,已经被他一脚踢开了!” 紫风不慌不忙,说道:“非也,师父您跟随太子多年,为他鞠躬尽瘁,太子不是不知,只是,他生性多疑,又甚有心计,明知您是我的师父,他还让您来听从我的安排,您不觉得他是故意为之吗?依我看,他之所以这样做,一来是因为您有自己的人马,这对他来说,这些人马既是他的棋子,也是他心头大患,而紫风没有人马,武德堂所有的人马都是他太子殿下的,所以,他对我没有任何顾虑;其二,正因为您是紫风的师父,所以,当他命令您听从弟子的安排时,您心中定然会对我这个做弟子的产生隔阂,甚至怨愤,如此,您为了摆脱这种尴尬的境况,就会极力讨好他,更加努力地为他卖命,也正因为您为此恼怒,必然导致我的恐慌,从而对我又起到一个压制作用,而我也会因此而更加小心翼翼地为太子办事,更不敢有丝毫的把柄被您这位师父抓住,如此,咱们师徒二人便成了一个相互制约的局面,而刻意制造这个局面的人是谁?从中有利可图的又会是谁?无需紫风多言,师父您心中也定然清楚吧?” 紫风这番话说完,静静地看着撼天虎,而撼天虎愣怔半晌,颓然跌坐在椅子里,默然无语,一张铁青的脸渐渐变成了猪肝色。 良久,他道:“一语惊醒梦中人啊,姬琮,他就是在利用我们爷儿俩啊,现在是我,下回,也许就是你,咱们为他提着脑袋卖命,没想到他却是如此算计我们。” 紫风额首道:“师父直率之人,这些隔着肚皮的事,师父自然不容易看透。紫风揣摩太子的心思,处处小心,如履薄冰。” 撼天虎重重叹息一声,道:“紫风啊,你跟了我十年,不管我撼天虎混的怎样,你倒是对我不离不弃,老子心里不是没数。罢了,罢了,事到如今,也无从选择了。我问你,翼王的义子可曾回京?” 紫风道:“已经回来了。师父,您还想对付他?” 撼天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知道你怕招惹翼王,这事你就不用管了,我心里有数,没其他的事,你就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紫风额首:“是,紫风告退。” 其实不用他说,紫风也知道,按照撼天虎牙呲必报的性格,他必然不会放过这位“翼王的义子”,可是,紫风亦不可能不管弟弟死活,所以,当晚他就与欧阳振鸣取得了联系,让他嘱咐高兴,千万小心。 果不出所料,随后撼天虎便私下派人盯紧了翼王府,一心想抓到高兴,而翼王为了保护高兴,严控他行动,不准他擅自外出,又怕他的这位顽皮的义子不知何时突然溜出去,便索性趁着东方诀和臧飞翼在府中,请他们指点高兴修练内功,提升功力。 与此同时,子虚命一批侍卫们根据高兴设计的巨型弹弓,做出了一大批弹弓出来,又做了大量的霹雳球。 …… 夏去秋来,树上的落叶开始变枯泛黄,随着阵阵萧瑟秋风,枯叶飘满了大街小巷,满眼的苍凉气息。 翼王府的院中亦是扫不尽的落叶,祖慕热蒂从地上捡起一片枯叶,轻叹一声:“高兴啊,秋天到了,我不喜欢秋天。” 高兴问道:“为什么?我觉得挺好,秋天不是很凉爽吗?” 祖慕热蒂道:“一年四季在你眼里或许没有什么两样,可是我就不同了,我喜欢春天和夏天的草原,到了秋季,草木开始枯黄,花朵凋零,到了冬季,马匹,牛羊就没有青草吃了。” 高兴扭头看向她,笑道:“哦,看来我们的妖孽这是想家了呀,天天在府里呆着,闷的慌了吧?” 祖慕热蒂嘟起了小嘴:“东方前辈和臧前辈如今都不在府中,没人陪我玩。” 高兴偷瞧着她闷闷不乐的小脸,说道:“要不,我去跟师父说,带你去雪燕山玩玩,如何?” 祖慕热蒂摇了摇头:“不行,他们说了,如今撼天虎就等着你出去呢,他算是跟你耗上了,你若当真落在他手里,就是咱们两个人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我们还是不要出去了。” “那怎么办呢?这一个多月没活动了,估计弟兄们都望眼欲穿了。” 高兴为难地看着她,突然,眼睛一亮,道:“祖母热的,要不,咱们干脆再来一次引蛇出洞如何?” 听得此言,祖慕热蒂的眼睛也泛起了亮光,“引蛇出洞?你的意思是再给撼天虎下个套?” 高兴点了点头,说道:“他不是一直想抓我吗?既然如此,我总躲着不见他,我不成了缩头乌龟了嘛,这可不是我高兴的一贯做派,既然他着急抓我,我何不顺了他的心?” 祖慕热蒂道:“可是翼王不准你出去呀。” “咱们可以偷着出去。” “偷溜啊?撼天虎和太子他们那么多人就在等着我们,就靠我们俩?去送死吗?” 高兴眼珠滴溜溜一转,冲着祖慕热蒂勾了勾手指,低声道:“咱们翼云镇不是还有兄弟吗?京城还有师父和子虚叔叔给我的二十多人,别忘了,还有肖瑞呢。” 祖慕热蒂道:“你打算偷偷自己干?” 高兴认真地点了点头:“不过我得好好琢磨琢磨才行。” “好!你好好想,想好了就告诉我啊。太好了,终于有事可做了,这些天可闷死我了。”祖慕热蒂喜笑颜开。? 第114章 请君入瓮 五日后,高兴对翼王说,他要带着祖慕热蒂一起出去走走,不出所料,翼王自是担心他们的安危而不允,高兴便每隔一刻钟便在翼王耳边念叨一次,祖慕热蒂又缠着热黑木哭的稀里哗啦,非要跟着高兴一起出去走走。热黑木心疼女儿,只得向翼王建议,让四十名侍卫护送他们前去雪燕山观景,也好让两个闷久了的孩子出去散散心。 一面是高兴变着花样地絮絮叨叨,一面是热黑木的求情,翼王尽管万般不愿,最终还是勉强答应了。 听得翼王应允了,两个年轻人喜不自胜。翼王要求他们蒙面出行,清晨出去,午后就必须回来,小心谨慎,低调而行,速去速回,避免遇到撼天虎,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高兴和祖慕热蒂自然是点头如捣蒜,此刻无论翼王说什么,二人都是无条件地接受。 次日清晨,二人便迈出了翼王府的大门。谁知高兴出了大门就立马将翼王的嘱咐抛于脑后,他扯下面巾,带着二十多名侍卫,与祖慕热蒂一路又蹦又跳,欢声笑语,生怕别人看不见,听不到似的,说他们是大摇大摆,招摇过市都一点不为过。其实,不是他不听从翼王的吩咐,而是他此行的目的恰恰是要吸引撼天虎的出现…… 他们穿行在熙熙攘攘,人流涌动的大街上,有说有笑,似乎毫无防范之心。祖慕热蒂看见路边有摆摊卖胭脂水粉的,笑盈盈奔上前去。 摊主笑眯了眼,唤道:“姑娘,上好的胭脂,爽滑细腻,清香扑鼻,正适合您用,您打眼瞧瞧,绝对让您满意。” 祖慕热蒂拿起胭脂盒打开,将鼻子凑上去闻了闻,高兴道:“你不是不擦这些东西嘛,看这个做什么?” 祖慕热蒂笑道:“谁说我不用这个就不能买了呀?我瞧瞧还不行吗?” 她又抓起桌上摆放的一个铜镜,举起来对着自己左照右照,时而捋捋发丝,时而用指甲尖儿挠挠脸上的一个小红点。 “喂,妖孽,你不走啦,怎么照镜子还上瘾了啊?”高兴催促道。 祖慕热蒂举起镜子,笑道:“高兴,你快瞧瞧,这镜子打磨的还真是十分光洁,连我刚长的小痘痘都照得清清楚楚呢。” 高兴凑上前去:“我瞧瞧,哪里有小痘痘啦。” 当二人的脸都挤进镜子的时候,高兴发现祖慕热蒂一个劲儿冲他使眼色,顺着她湛蓝的眼珠翻起的方向,镜子里,就在他二人身后,街对面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那男子看似背对着他们,实则暗自将脑袋转过来偷瞧他们,眼神中暗藏警惕之色,突然又有一名男子走到他身侧,二人低头交谈了两句,那名男子便快速离去。 镜子里的高兴笑了,面颊上两个小小的酒窝都荡出了涟漪,“这镜子不错,咱们买下吧。” “好啊。”祖慕热蒂从荷包中取出一块散银丢给摊主,在摊主一连声的致谢中,她将镜子递给了高兴。 高兴嘿嘿一笑,将镜子揣进自己怀里,挥了挥手,道声:“出发。” 一行人走过长街,穿过城门,径直踏上了去往雪燕山的大路。 秋风瑟瑟,脚踩在遍地的落叶上,发出“沙沙”轻响。 “高兴,我真的不喜欢秋天。”祖慕热蒂嘟起了小嘴。 高兴扭头看了她一眼,笑道:“怎么了?在府里你想家,出来了你还想家,要不,你就别回府了,直接把你送回家去得了。” 祖慕热蒂突然红了眼眶,说道:“我出来半年了,不知道阿帕和阿卡好不好。” “阿帕……阿卡?”高兴一脸的茫然。 “就是我的妈妈和哥哥。” “你也有哥哥啊?” “怎么,只准你有,就不许我有啊?我有两个哥哥呢,可惜我爹不让他们来,两个哥哥也都成家了,还得照应家里的产业,还有上万头牛羊。” 高兴满眼艳羡之色:“这么多牛羊,你哥哥还要去放羊吗?” 祖慕热蒂道:“不用的,我们有仆人去做。可是妈妈身体不大好,我出来的时候她刚刚康复,妈妈也一定很想我……” 见她又一副要哭的样子,高兴突然惊呼:“哎呀,妖孽,我终于知道我练出来的护身法器为什么是小蛇了。” 他忽然一惊一乍,倒把祖慕热蒂吓了一跳:“你知道什么了?” 高兴故作神秘地道:“我记得我六七岁的时候,跟哥哥逃离家的那一天,哥哥说我们没有盘缠,没法去找爹,我就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去田里抓了一条蛇回来,偷偷扔进了江兰的屋里……” “啊?”祖慕热蒂瞪大了一双好看的大眼,问道:“然后呢?她被咬了?“ 高兴道:“然后,就听到她房中一阵‘劈里啪啦’,什么灯啊,碗啊,杯子啊,全碎了,然后江兰就逃到我和哥哥的房里,惨叫着:‘要死啦,我房里有蛇啊,你们快去给我找抓蛇人来呀!’,然后她就拿出钱给我哥,让他去找抓蛇人,结果你猜怎么着?” 他一番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地描绘,引起了祖慕热蒂的好奇心。 “怎么着了?“ “然后我哥就带着钱跟我一起跑啦,如果我们不跑,如今恐怕还在凤头村挨她的打,又怎么能在十年后遇到你这个妖孽呢?“ “哈哈,这个骗钱的馊主意也就你这个大魔头能想得到了。”祖慕热蒂终于笑了。 高兴又道:“所以说啊,是这条蛇帮了我大忙,刚才我就想到,我后来练出了小白蛇,这蛇或许就是我的护身符啊,你说是不是啊?” 祖慕热蒂点了点头:“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呢,所以,你要勤加练习,别辜负了它,把它练成天下无敌的法器。” 高兴笑嘻嘻道:“好啊,那就让这我的小白蛇勤加磨练,成为无敌法器,把全天下的恶人都杀得片甲不留,我高兴说到做到,言出必行,祖慕热蒂,你别眨眼啊……” 说到此,陡然空中惊现巨蟒,蟒蛇眼泛绿光,巨口暴张,祖慕热蒂“咯咯”笑道:“你要干什么?” 高兴眸色犀利,沉声道:“降魔除妖!” 话音刚落蟒蛇突然如离弦之箭向祖慕热蒂身后飞窜而去,众侍卫与祖慕热蒂皆回头看去,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空中,巨蟒与一头体大如牛的白虎已经斗在了一处,而就在他们身后不足三十步,不知何时站了百十号手持刀剑之人,而为首一人正是一脸络腮胡,面相凶狠的撼天虎柳凡生。 “终于来了!”祖慕热蒂高喝一声:“弟兄们小心!” 众护卫刹时长剑出鞘,呼啦啦在高兴和祖慕热蒂左右身后,成半包围状,严阵以待。 撼天虎一边催动白虎作战,一边缓缓向高兴走来,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脸狰狞的笑,扬声道: “小子,别以为你是翼王的义子我就怕了你,老子就是专门跟翼王作对的。我还以为你永远躲在翼王府做缩头乌龟了呢,没想到你还敢出来。” 高兴沉声道:“撼天虎,你不怕小爷,可小爷我还真是怕你,怕你等的不耐烦打道回府了,怕你不来找小爷,今天小爷我出来了,就是要好好跟你打一场,杀了京城头号魔头撼天虎,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何谓替天行道,何谓除暴安良,何谓匡扶正义!” 撼天虎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恨声道:“替天行道,除暴安良,匡扶正义,黄口小儿好大的口气啊,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何谓‘京城头号大魔头’!给我杀!” 他催动白虎咆哮着扑向巨蟒,一时间,空中火光冲天,云飞雾漫,地上喊杀阵阵,刀剑铮铮,杀作了一团,不一刻血光飞溅,尸横遍野。 高兴一边催动白蟒大战白虎,一边冲祖慕热蒂喊道:“放信号!” 祖慕热蒂从怀中取出信号棒点燃,随着一束蓝光升空,“啪”一声爆裂出无数蓝色光电碎片。 不消片刻,随着更大的喊杀声起,从雪燕山脚下和密林中分别冲下来两支队伍,一队由方正率领的翼云镇众兄弟,一队则是肖瑞率领的高兴“蹭”来的队伍。 他们的加入令高兴这边士气大增,刀光剑影,伴着法器互殴,尽现一派血雨腥风的萧杀景象。 祖慕热蒂一根凌霄黑风棍散着黑气,舞得虎虎生风,肖瑞的苍狼呲着獠牙扑向敌人,一口咬下死不松口,方正的血眼狐勇斗敌人飞鹰,亦是不落下风…… 这时,白虎幻化出三头三尾,三条白蟒亦是各居一方,斗的风起云涌,乌云滚滚,尘土飞扬。 看起来虎蟒之斗势均力敌,可是法器若无浑厚的内力加持,即便一时勇猛也无法坚持到最后,因此,双方拼的就是内力修为。撼天虎的内力修为自是比高兴强的多,在这种情况下白蟒若不能速战速决,在短时间内打败白虎,必然导致高兴损耗内力过大,最终还是会落败。 祖慕热蒂催动黑风棍攻向白虎,重重一棍击打在白虎背上,白虎“嗷呜”一声低吼,一尾巴横扫而来,居然将飞旋的黑风棍打得飞上了半空,祖慕热蒂凝神聚力,令黑风棍飞旋着再次攻向白虎,白虎三个脑袋在扑咬白蟒之余,突然向黑风棍喷出一股火焰。 高声一看不对,忙喊道:“妖孽,小心!” “哦!” 祖慕热蒂忙催动黑风棍飞出三丈,避开袭来的烈火。 烈火从空中星星点点落了下来,烧灼了数人衣衫,顿时众人惨叫着满地打滚,有人为同伴扑火,有人兀自在奋力厮杀,场面混乱而血腥。? 第115章 号令三军 血眼狐、苍狼均齐齐向白虎扑去,加上黑风棍,众法器齐斗白虎。 撼天虎毫不畏惧,狞笑道:“好啊,群殴了,来,都来呀,老子今天就把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都一口吞了!” 白虎在撼天虎浑厚内力的加持下,当真是刀枪不入,火烧不灭,水淹不死,高兴暗自震惊,难怪师父曾说撼天虎的护身法器是当今世上屈指可数修为最高的人之一,即便在众法器围攻之下,亦能游刃有余。 祖慕热蒂和肖瑞的唇边已经流出一丝血迹,方正的腿部也已被敌人的长剑刺伤,高兴亦是胸口一阵血气翻涌,眼见得双方死伤均惨重,再这样下去,高兴等人的内力损耗将无法支撑再与白虎缠斗,他忙将三条白蟒化为一条,避免内力消耗过快。 撼天虎似乎已经看出众法器的威力正在逐渐减弱,仿佛已经看到胜利在望,不由得仰天“哈哈”大笑: “小子,今天你的死期就要到了!” 他腾然暴喝一声,猛然增强内力,白虎胀起一倍,“嗷呜——”一声兽吼,冲着四周喷出一圈火焰,击退众法器,迅即自上而下向高兴飞扑而来,众人失声惊呼:“小心!” 高兴没想到白虎在空中斗的好好地,会突然向他扑来,不免心惊,他双脚不离地,平平向后飞撤数丈,眼见得那白虎张开的血盆大口中两根一尺长的獠牙已经快咬上他的脑袋,他眸色陡然血红,突然伸出双手便向虎牙抓去…… 便在此时,两只巨爪突然从天而降,死死抓住两个白虎头,白虎的双眼中凶光四射,即便两个脑袋被抓,兀自毫不退缩,它那第三个脑袋的脖子骤然伸长数尺,向高兴探来,高兴似乎已经闻到了白虎口中一股刺鼻的腥臭味。 撼天虎一边发功,一边咆哮:“给我杀了他!去死吧!”他腾身向高兴踢去…… 高兴怎么都没想到,就在自己力搏白虎之时,撼天虎会突然向自己出手,尚未待躲避,已经被他一脚重重踢在胸口。 “高兴!”祖慕热蒂冲了过来。 高兴受到重击,向后连退数步,“噗通”一声跌坐在地,抬手摸了摸疼痛的胸口,从怀中掏出一枚铜镜来。 “妖孽,幸好有你这个铜镜,否则我的肋骨就要被他打断了。”言罢他将镜子随手扔在身旁。 “你没事吧?” “无事。” 祖慕热蒂见他身上的确无甚受伤这才放了心。 肖瑞和方正催动自己的法器攻向撼天虎,逼得他连连后退,与高兴拉开了距离。 “嗷呜——”又是一声突如其来的兽吼,那虎头伸长脖子,张开血口再次向高兴咬下,祖慕热蒂情急之下抓起那铜镜就向白虎掷去,突然镜面反射出一道刺眼的白光,白光正好照到白虎一只眼睛,白虎发出一声嘶吼,猛然闭上了眼。 便在白虎一滞之时,虎头陡然被一物重重一击,居然瞬间消失不见,三头虎刹时之剩下了两个脑袋。 只见一个斗大的铜铃正悬浮在半空,方才击打虎头的正是这件法器。 “孩子,你没事吧?” 耳畔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高兴强自压抑着心头翻涌的血腥气,扭头寻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名六十多岁年纪,须发洁白,却十分健硕的老者正含笑望着自己,一见那老者,高兴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村长?!” 老者冲他微微一笑:“孩子,好久不见。” 来者正是凤头村村长赵羽,不光是村长来了,战场上也突然加入了上百位中年男子,他们面色凛然,手中刀剑无情地向撼天虎的人马砍杀过去,喊杀声声,惨呼不断。 “是你!” 撼天虎恼羞成怒,手指着赵羽吼道:“玲珑宝,你躲了二十多年,今天居然敢出来了,你也是来找死的吗?” 赵羽冷声道:“撼天虎,二十多年不见,你果然还是如此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当真是死性不改!” 撼天虎嘴角抽了抽,道:“老匹夫,今天老子是来杀这个小子的,与你无关,你最好躲远些,莫要挡道,否则老子连你一块杀!” 赵羽面色冷凝,不急不燥地道:“好,老夫今天不跟你打,就让这孩子跟你玩吧。” 言罢,他一闪身立于高兴身后,一掌抵在他后心上,高兴顿觉一股暖瞬间流涌入体内,渗入丹田,他顿时精神一振,催动巨蟒爆长一倍,长长的蛇身死死缠住白虎,蛇信向白虎头部点去…… 巨蟒力量陡增,又有黑风棍和苍狼趁势而攻,撼天虎见势不妙,忙撤内力,收了白虎,高声喝道: “你们仗着人多,老子双拳难敌四手,今天不跟你们打了,小子,老子下次再来弄死你!” 言罢他转身就跑,也不管他带来的那些尚在厮杀的手下死活,飞身上马自顾自地逃命去了。 这就是他常教导紫风的,任何时候不能玩命,打不过就跑,他是这么教的,也是这么做的。 肖瑞扬声怒骂:“撼天虎,你别跑,还我叔叔命来!”他撒腿就去追赶。 “肖瑞,回来,穷寇莫追!”高兴喊道。 “回来回来!”祖慕热蒂也尖着嗓子高声大喊。 高兴见他仿佛没听见似的犹自一路狂追,对自己的命令充耳不闻,疾声喝道:“肖瑞,你敢擅自行动,以后就别想再跟着我了!” 肖瑞终于停下了疾追的脚步,心有不甘地狠狠瞪着撼天虎飞奔的背影,重重一跺脚,转身走了回来。 “唉!多好的机会居然让他给跑了。”肖瑞兀自惋惜。 高兴厉声道:“我们这么多人都无法与他抗衡,你追上去就能杀了他吗?没的平白丢了自家性命,值吗?还学会临阵抗命了。” 肖瑞自觉理亏,讪讪地道:“我错了。” 高兴道:“自知错了就好好反省,下回再自作主张,别怪我以后行动再不带着你。” 赵羽道:“是啊,高兴说的没错,你们这么多人都奈何不得撼天虎,可见他功力何等之高。” 肖瑞愤愤不平地道:“难道我们当真杀不死他了吗?” 赵羽微微一笑,他看了看高兴,道:“一定能有机会的。” 众人转向战场看去,战事已息,地上死尸横七竖八,双方各有伤亡。撼天虎带来的百名手下,如今剩余的二十多人一见撼天虎抛下他们自己跑了,此刻全部缴械投降,不打了。 高兴问赵羽:“村长,您怎么来了呀?” 赵羽笑道:“我是来见你师父翼王的。” 高兴瞠目:“村长,原来,您已经知道……” 赵羽含笑点头,抬手一拍高兴的肩膀,朗声道:“先打扫战场,然后进城,一会儿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 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到王府,一见翼王,赵羽双手一抱拳,高呼:“赵羽见过翼王!” “赵先生!”翼王恭敬回礼,突然热泪盈眶。 热黑木、欧阳,子虚等人与赵羽相互见过礼,相继落座,听得他们一番交谈后,高兴才终于明白,原来,赵羽原是禁军副统领,是屈琰将军的老部下,也是当年翼王忘年之交的好友,当年翼王逃离皇宫时,就是子虚,热黑木和赵羽护送他离开的,谁知,翼王最后将他们全部赶走了,就是不想他们因为自己而再受到皇帝的追杀。 离开翼王后,赵羽并没有返回京城,他所率领的士兵,少部分回了家,大部分则跟着他一起回到了他的老家凤头村,赵羽在凤头村做起了村长,而他的这部分不离不弃的老部下,则在凤头村不远处的一个山崖下建了个村子,在此成了家,种了田,而平日里,赵羽也常私下跟他们一起习武操练,若赵羽有需要,这些老部下则是他随时可以拉出来作战的兵马。 几个月前,翼王派人帮高兴寻找他口中常念叨的凤头村,原本只是想帮他找到他的家,谁知,无意中却发现了隐遁在村中做村长的赵羽,因此,翼王才亲自陪高兴去了一趟凤头村,借此机会与他相见。 当时赵羽就曾许诺,若翼王愿意东山再起,他赵羽还会带着人马追随他,近期他果然听说翼王重新出山的消息,激动之余,他将这帮已经不再年轻的部下们重新带了出来,亲赴京城归入翼王麾下。 翼王亲自来到后院接见那些已经跟他一样步入中年的,曾经的禁军将士们,看到他们有的已经鬓染霜华却犹自精神烁烁,翼王感慨不已,不由得湿了眼眶。 他扬声道:“弟兄们,当年的你们各个都是禁军将帅,人中蛟龙,是本王害得你们放弃了理想抱负,背井离乡,住在那偏僻的村子里,忍辱负重二十余年,是本王对不住各位,在此,请各位将士受本王一拜!” 说到此,他冲着众人恭恭敬敬抱拳,深深一揖,引得众士兵泪流满面,纷纷抱拳回礼。 翼王道:“当年在皇兄的威胁下本王离开了皇宫,人人都说我姬洪辰胆小懦弱,其实并非如此,历代皇权之争都会导致朝廷动荡,百姓恐慌,天下大乱,本王以为,若我皇兄做了皇帝能令梁国江山稳固,百姓安居乐业,我姬洪辰宁愿离开皇族,做一个市井草民又有何不可?所以,我才选择离开,无怨无悔。” “可是,弟兄们,你们应该都看到了,这二十多年来,皇帝昏庸无能,梁国一片混乱,恶霸横行,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大街小巷遍布了乞丐,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难道这就是我曾经期望的江山稳固?这就是我所期待的百姓安康吗?不,不是!” “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如今的梁国皇室,再次陷入了二十年前的场景,皇子们为了争夺皇位而手足相残,杀臣子,害义士,阴毒手段层出不穷,而当今皇帝为了守住自己的皇位,不惜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身骨肉杀的你死我活,长此下去,国将不国矣,所以,本王回来了,本王复出,不是为了想坐上那皇帝的宝座,而是为了让我梁国江山稳固,让百姓安居乐业,让梁国成为太平盛世!” “劳心者制人,劳力者制服人,如今的皇帝和太子,其驭人之术除了抓人就是杀人,这样的人能做皇帝吗?这样的皇帝何以治国?将士们,弟兄们,谁做皇帝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给咱们梁国带来万世太平。维护梁国的稳定,国富民安,这不仅仅是身为帝王的荣耀,更是使命!而今,晨郡王远见卓识不输轩辕,文韬武略堪比诸葛,他待人亲和,高瞻远瞩,本王以为,只有晨郡王姬瑄才能堪当未来梁国皇帝的大任,也只有他才能令梁国江山稳固,国泰民安,故此,本王将为支持晨郡王登上皇位而全力以赴,若各位将士愿意追随本王的,可以留下与本王共同见证梁国走向新的开始,若不愿的,本王可以为其发放银钱,便可自行回家,本王绝不勉强!” 听得翼王发自肺腑、慷慨激昂的这番话,在场众人群情激昂,高呼:“我们不走,我们愿意全力支持翼王!支持晨郡王!” 赵羽激动地道:“翼王啊,当初我们支持您,就是认为您能带给我们一个太平盛世,为了我们的子孙后代,为了梁国的未来,我们苦苦等了二十多年了,虽然如今您力主晨郡王上位,可是我也知道,晨郡王的秉性与当年的您一般无二,我也相信翼王,您的眼光一定不会错。我们在这有生之年,终于还能为梁国的未来出一份力,我等无憾矣!您放心,我赵羽虽然年纪大了,可是战斗力绝对不会输给那些年轻人,这些将士们正当壮年,功力比起二十年前只有更加强盛。今日回归,我等誓死追随翼王!” 众人齐声高喝:“誓死追随翼王!” 翼王感动得热泪盈眶,连连点头,抱拳拱手:“多谢赵先生,多谢各位将士,多谢你们!? 第116章 南派宗师 若说赵羽的出现令高兴感慨和感动,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将更颠覆他的三观。 原来,赵羽的身份并不仅仅是曾经的禁军副统领,他居然是南派宗师的掌门大弟子,也就是说,翼王的师祖,高兴的祖师爷乃是南派宗师,而祖师爷已故去多年,赵羽又回了老家当了村长,故此南派暂时无人领袖,如今赵羽出山,已接任南派宗师之位,就意味着南北两派都支持了晨郡王,如今晨郡王的支持者实力雄厚,大有势不可挡之势。 高兴此刻已经是傻了眼,回到正堂后,他傻呆呆地看着赵羽,嘴唇哆嗦了一下,问道: “村、村长,您,您居然是,是我师父的师伯啊?那,那您岂不是,岂不是……” 翼王笑了:“高兴,还从没见过你说话会这么不利索呢,我就直说了吧,我小的时候就特别欣赏这位禁军副统领,之后也就成了忘年之交,后来他将他的师妹举荐给我做了师父,从此,他就成了我的师伯啦,所以呢,私下本王还得唤他一声师伯,你要唤他师祖了。” 听得此言,高兴“扑通”一声就给赵羽跪下了,口中高呼:“师祖在上,高兴给您磕头啦。”迅即“咚咚咚”三个响头就磕了下去。 这三个头可算是磕在了赵羽的心坎儿上,他朗声大笑,忙上前将他扶起,拉到面前细细打量,满眼的欣慰之色,连声道: “好,好啊,当年的小高乐,如今的高兴,现在的姬兴,王爷算是一步步看见证了你的成长,高兴,你也该庆幸遇到了翼王这样一位师父啊!” 高兴笑眯眯道:“正是如此,他是师父也是我的父亲,教会我明辨是非,通晓大义,是我高兴人生路上的引路人,师父,徒弟儿子给您也磕一个。” 他话音刚落就已经“扑通”跪了下去,“咚”一声磕了个响头,翼王哈哈笑着将他拉了起来,道: “好啦好啦,什么徒弟儿子的又要乱喊一气了,咱父子之间就别整得这么客气了,免得我又以为你一个头磕下去心里又憋着什么坏呢。” “哪儿能呢师父,我高兴素来快人快语。”高兴喜滋滋地夸赞着自己。 突然想起今日高兴与撼天虎大战一事,翼王又拉下脸来,说道:“还快人快语呢?!今日你绕着弯地说想出门陪祖慕热蒂出去散心,原来是想故意引诱撼天虎出来,居然不跟我说实话,胆子还真不小,若非师伯及时赶到,就你那些人,恐怕早就被撼天虎都灭干净了,擅自行动,这笔帐我回头再跟你算。” 热黑木此刻也不帮高兴说话了,他也板下脸来说道:“正是,这两个孩子这次当真是胆大包天了,凭他们这几十个人,想跟撼天虎斗,撼天虎人马上千,万幸的是他今天只带了百人,若是他全军出动,还有你们的活路?” 赵羽笑道:“年轻人嘛,血气方刚,无所畏惧也是有的,二位就不要再责备他们了。” 高兴见有人替他讲话了,立马说道:“就是,师祖都发话了,师父您就别骂我了,啊。对了师祖,您今天使的那个法器是什么呀,我看着好像是个大铃铛。” 赵羽“哈哈”一笑,说道:“没错,就是个铃铛,它缩小的时候就像个儿童玩的小铃铛,可以放在掌心,十分玲珑小巧,所以被成为‘玲珑宝’,大的时候可以装下一座房子,你信不信?” 高兴笑道:“我信我信,今天我见它只一击就打散了虎头,当真是厉害啊,回头让徒孙我见识见识它究竟有多大的威力。” 赵羽爽快地道:“好啊,得了空我给你演示演示。” 他又转向热黑木问:“对了,我倒是想问问,热黑木兄弟的人马可进了梁国?” 热黑木道:“已经进来五千人马,但目前未在京城。” …… 长辈们在商谈战略,祖慕热蒂偷偷走过来,拽了拽高兴的衣袖,冲他使了个眼色,高兴跟着她走到门外。 祖慕热蒂低声道:“高兴,你还记不记得今天那个铜镜?” 高兴点头:“记得啊,不是给你扔出去了吗?” 祖慕热蒂将背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只见她手中握着的正是那柄铜镜。 “哎?你怎么把它又捡回来了?难道屋里真的没镜子用啊?” “什么呀,我镜子多呢,只不过,今天发生了一个奇怪的事情。” “什么事情?” 祖慕热蒂双眼紧紧盯着铜镜,说道:“我今天把这个铜镜向那只白虎扔过去的时候,铜镜里面突然有一道白光,你有没有看见?” 闻言,高兴想了想,突然回忆起来,忙点头道:“正是,那白光照到白虎眼睛里,白虎身子顿时僵硬了,然后师祖的大铃铛就打中了它的脑袋,我以为是你在镜子上使了什么法器,难道不是吗?” 祖慕热蒂摇了摇头:“不是。” 高兴怔然:“不是?那是什么?” 祖慕热蒂说道:“当时已近正午,太阳正直射,镜子被你扔在地上,然后才被我捡起来扔向白虎的,当时我抓镜子的时候就觉得有点烫手,难道镜子里聚集了太阳的热量?” 高兴蹙眉沉思,半晌,说道:“难道白虎怕热?” 祖慕热蒂道:“怕光?” 高兴道:“是他的眼睛怕,这么说,在它眼睛受到阳光照射时,它的攻击力会瞬间减弱。” 祖慕热蒂兴奋起来,笑道:“那我们明天正午的时候就用它来试试?” 高兴道:“好啊,一试就知道了,等我们抓住白虎的弱点,嘿嘿……就有它好瞧的了。” 祖慕热蒂问:“你说,撼天虎还会再盯着我们吗?” 高兴嘿嘿一笑:“应该会,照他的性格,不会放过我的,但是,他也知道,我根本不会怕他,只不过,最近我可没功夫搭理他,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一听他又有事要做,祖慕热蒂顿时眼睛亮了:“你又有什么想法了?” 高兴低声道:“你今天有没有看见白蛇的两个爪子?两个哦。” 祖慕热蒂连连点头:“没错,今天它伸出两个爪子了。” 高兴心里有一丝小得意,说道:“那就对了,上次是一个,现在两个了,是不是说明我的功力在不断精进?妖孽,我觉得师祖这次来的正好啊……” 见他眼睛咕噜噜乱转,祖慕热蒂就知道他又在打什么主意了,忙问:“你又想做什么?” 谁知,高兴却摇了摇头,“咱们今日内力损耗不少,需好好休息两日,往后恐怕还有硬仗要打呢,你今天也很辛苦,也要好好休养,可别伤了身子。” 祖慕热蒂笑嘻嘻看着他:“高兴,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高兴使劲儿眨了眨眼,梗着脖子道:“我,我关心什么?你不知道我高兴从来就会关心人的吗?”言罢转身就回了正堂,可是脸上却不自觉地泛起了两团红晕。 他坐在下首,静静地听着长辈们商议着大事,原来热黑木和子虚他们看上去每日坐在翼王府,实则他们一会儿也没闲着,他们各自的人马已经开始调入京城周边州府和郊外驻扎,不得不佩服翼王的运筹帷幄,长辈们办事亦是如此迅速,有条不紊地各司其职,不知不觉间就已经把一切都准备得妥妥当当。 他的目光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师父,那个曾经须发皆白,连眼珠子都找不见的老者,如今身姿雅正,眸色晶亮,意气风发,浑身上下散发着与生俱来的皇族贵气,不由得令他肃然起敬,尤其是方才他对着那些将士们慷慨激昂的一番话语,犹如一位将军在号令三军,气势逼人,这就是他最亲的师父,义父,当朝梁国的翼王…… “姬兴,姬兴?” 高兴正想得入神,突然听得师父的声音,他身子一震,忙起身回道:“在!” 翼王满面笑意地冲他招了招手,“过来。” 高兴忙走上前去,懵懵地道:“师父,您叫我?” 热黑木笑道:“听惯了叫他高兴,如今冷不丁喊他一声‘姬兴’,他还不适应呢。” 高兴道:“适应,适应的很。” 翼王笑道:“我问你,如果你是太子,你现在最急于要做的事是什么?” 高兴想也不想地回道:“杀您。” 翼王看了赵羽一眼,赵羽不语,捋须点头,倒是热黑木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见他突然发笑,高兴反倒有些蒙圈,问道:“热前辈,我说错了吗?为何发笑?按照太子的性子,他的确最想做的就是先杀了翼王啊,谁让翼王势力这么强大呢。” 翼王接口道:“他不是笑你说错了,他笑的是,太子那点心思人人都知道。那我问你,你认为他会怎样杀我呢?” 高兴道:“不是紫风就是撼天虎,不过,依我看,他让紫风出手的机会更大一些。” 赵羽问道:“京城双魔,臭名昭着,我即便在那个偏远的小村子都有所耳闻了,可见紫风其人定然是个十分狠辣的角色。” 听得此言,高兴走到赵羽面前,一脸认真地说道:“师祖,您是村长,您应该认得我哥吧?” 陡然被他这一问,赵羽一愣,点头道:“当然,你兄弟俩可是我看着长大的,高原那时经常被江兰打得半死,哪次不是你王婶儿拖着我去你家救人啊……对了,我还没问你呢,你哥呢?” 高兴道:“京城双魔您见过吗?” 赵羽摇了摇头:“没有,我这不才上京城吗?!” 高兴道:“京城双魔,您口里那个臭名昭着,十分狠辣的角色——紫风,就是我哥。” “什么?”赵羽腾然起身,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高兴,嘴唇哆嗦着,问道:“你,你,你跟我开玩笑吧?” 高兴眨了眨眼,问道:“师祖,您觉得我现在这样子像开玩笑吗?如假包换的高原,只不过,也没您说的那么臭名昭着。” 赵羽懵了:“这、这、这……” 他将目光看向翼王,翼王点了点头。 赵羽一把抓住高兴的手臂,问道:“孩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高兴将他扶到椅子上坐下,继而将高原变成紫风,以及紫风与自己相认,时而给欧阳传递消息等事都一一告知了赵羽,赵羽这才终于听明白了。最后高兴说了一句: “我倒是希望太子能把杀我师父的任务交给紫风。” 翼王不解:“为何?” 高兴道:“因为紫风定然不会来杀您,而他也一定会将这个消息偷偷传递给撼天虎,以现在撼天虎在太子心中的地位,他必然急于要将功折罪,这个功从何处来,那定然是在紫风手中抢了。” 听得此言,再看高兴那狡黠的目光,众人恍然大悟……? 第117章 紫风设计 随着时光的一天天流逝,老皇帝病体愈发沉重,时至今日,他犹自没有退位的意思,太子急不可耐,而有翼王的支持,晨郡王的地位稳如泰山,如今的太子已经是如坐针毡,一刻都等不及了。 这日太子又命人将紫风唤来府中。 书房内,紫风一见太子姬琮那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又黑又紫的脸色,便知他唤自己前来必定没有什么好事,事实上,给太子办事,又哪里会有什么好事? “最近撼天虎有什么动静?”太子有气无力地问道。 紫风回:“自从前些日子师父暗杀翼王的义子失败,便终于将自己关在书房,也许正在自我反省吧。” “反省?呵呵,” 太子冷哼一声:“早说过了,莽夫无用,如此蛮打胜算又能有几分?倒是没想到啊,翼王居然还有个义子。无论如何,经撼天虎这一闹算是打草惊蛇了。各路探子来报,今日京城周边突然发现有队伍集结,少则数百,多则上千,也看不出究竟是什么人的队伍,不过,看起来老二是做好了准备了,如果我所料不错,应当都是翼王的旧部。现下父皇病体沉重,又迟迟不肯下诏退位,若老二突然起兵,那我们可就挡不住了,所以,我们不能再等了。” 紫风道:“翼王目前应该还不敢动手吧,紫风以为,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想震慑太子殿下,让您不敢轻举妄动而已。“ 太子冷笑一声:“翼王自复出至今不曾去宫中拜见父皇,可见他有多嚣张,而父皇也拿他毫无办法,若长此下去,这天下岂非是他翼王说了算了?为今之计,咱们只有先下手为强了。” 紫风道:“太子殿下的意思是,把这些队伍都除掉?这可有难度啊,我们没有这么多人,而且一旦打起来恐怕惊动朝廷,那就不好收拾了。” 太子站起身来,缓缓踱到紫风面前,说道:“要除掉这些人马,恐怕不那么容易,父皇兵权不给我,朝中一半以上的武将都是一帮老家伙,而且他们跟翼王都有交情,至今我也不知道翼王究竟是在支持老二,还是他自己在觊觎皇位,如今那些城外的兵马还不知道都是什么人的队伍,我们要是盲目去作战,恐怕……” 见他欲言又止,紫风问:“殿下的意思是……” 太子沉声道:“擒贼先擒王!” 紫风心中一紧,虽然知道太子一直想除掉翼王,但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想动手,显然,他是对翼王惧怕了,心里虽是这样想,可太子面前他还真不能让自己看起来太聪明了,便故作惊讶地问道: “殿下是打算直接刺杀翼王?” 太子点了点头,轻叹一声:“刺杀翼王谈何容易,可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兵行险着了,撼天虎只为报私仇,杀他的义子有什么用,又不是亲儿子,只要翼王一死,朝中必然大乱,若翼王真的只是为了给老二助力,翼王一死等同于抽掉了老二的筋,到时候,本太子就把老二的皮也一起扒了,快刀斩乱麻。” 紫风问道:“太子打算如何对付晨郡王?” “杀!”太子语声清冽,一个字说的毫不犹豫。 这一个字直听得紫风后背一阵发凉, 这一会儿功夫,他已经说出两个“杀”字,一个是对他的亲皇叔,一个是自己的手足兄弟,语气是那么地冷漠和迫切,或许,皇权之争便是如此直接,直接到无视亲情。 紫风面无表情地应了声“是”。 太子走到他面前,眸色森寒,唇边含着一丝阴冷的气息,说道:“我给你半个月时间,无论你用什么办法,必须完成对翼王的刺杀,我只想看到结果,明白吗?” 紫风额首:“紫风遵命。” …… 离开书房,紫风脚步匆匆,他恨不能脚不沾地“飞”离太子府,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让他感到有种邪恶的死神的气息,令他几乎窒息。 他一路急行,回到武德堂后,他将自己关在书房中,抚额沉思,心情久久不能平复。脑中时刻跳出太子那张充满着森寒气息的冷酷的脸,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充斥着凉薄的味道,这一刻,他深深地感到,姬琮,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这个皇位的继承人,这个未来梁国的统治者,远比撼天虎更为可怕,可怖,甚至可恨,若是让如此冷血之人来统治一个国家,他难以想象,梁国的未来会是怎样。 紫风面色冷峻,眼中闪过一丝奇怪的光泽,就在这一刻,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命人将周云绮唤了来,附耳对他说了一番话…… 当晚,亥时刚至,紫风正在房中看书,柳青芸走了进来。 紫风抬眸向她看去,问道:“你怎么还不休息?” 柳青芸闷闷不乐地站在他身旁,背靠着桌子,说道:“我爹自上回与翼王的那位义子打了一仗,回来后就整日发脾气,才几天时间,一名护卫被他打的吐了血,三名家丁受伤,两个使唤丫头的脸都被他打的不成人样了。如今府里每个人都神经紧张,生怕哪一天他那拳头就擂到自己身上,今天府里跑了两个家丁,三个丫头,管家不敢告诉我爹,这不,刚才私下告诉了我。” “跑了?”紫风一怔。 “跑了,也可以说是逃了。”柳青芸重重叹了一口气。 “跑了也好,免得哪天自己莫名其妙就死在这里了。”说完这话,她伸手将紫风手中的书轻轻取下,合起来放在桌上。 紫风见她忧心忡忡,原也没心思看书了,见她拿走了书,自是知道她想自己陪她说说话。 他拉起她的手,轻声道:“青芸,最近师父心情不好你可知为什么?” 柳青芸道:“不就是没能杀了翼王的义子嘛。” 紫风摇了摇头:“是因为,太子要他从现在开始什么都得听我的安排。” 柳青芸攥在他手中的手指微微一紧,须臾,淡然道:“你的目的达到了。” 紫风已经感受到了来自她心中的波动,但是他却面色淡然,淡的没有一丝涟漪。 “不,已经不重要了。” 柳青芸直勾勾盯着他 ,“你不是说过……” “是,我是说过,但是那都是从前了。”紫风打断了她。 他道:“不要奇怪,此一时彼一时而已,人的想法会变的,若是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 他的欲言又止令柳青芸的心顿时提了起来,急声问道:“性命保不住?紫风,发生什么了?是不是太子又要你去做什么?” 紫风看着她,嘴角颤了颤,伸手揽住她的肩膀,轻声道:“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太子爷没有要我做什么,我只是,经历多了,看开了而已。“ 柳青芸却不以为然,她推开了他,一双大眼死死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不对,一定是有什么事了,对不对?你告诉我!紫风,我最近总觉得心里慌慌地,我很担心。“ 紫风道:“没有,你想多了……“ 二人正说着话,突然传来一阵叩门声。 紫风放开柳青芸,前去开了门,门外是家丁陈元,他的身后站着周云绮。 一见紫风,周云绮急声道:“堂主,太子他……” 紫风忙抬手制止他继续往下说,命陈元先行离开,继而扭头对柳青芸说道:“你先回房歇着吧,周执事找我有要事商议。” 柳青芸看着周云绮焦急的神情,眼中顿时显出忧色,问道:“什么事不能明天说,非要大晚上的赶过来?要不就在这里说,我也不是外人啊。” 紫风沉下脸来,道:“青芸,回去!” 尽管柳青芸并不愿离开,但是紫风的公务她还是不便插手打听,又见他催促自己离开,没奈何,只得讪讪地走了出去。 紫风紧紧盯着她的背影,直到见她回了自己的屋子,这才对周云绮使了个眼色,说道:“进来。” 柳青芸回到自己屋里,又哪里坐的住,她心神不宁地来回转了两个圈,迅即又出了门,蹑手蹑脚地来到紫风窗外,凝神细听。 屋内二人说话声音很低,但柳青芸亦是习武修炼之人,耳聪目明,自是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了个清清楚楚。 只听得周云绮说:“堂主,太子要您在十日内杀了翼王,这可是千难万难啊,翼王身边侍卫无数,您的武功虽说是一流,可又怎能与那些高手相抗衡?您去刺杀翼王,无异于以卵击石,就是去送死啊,属下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此事堂主还需慎重啊。” 紫风道:“我又何尝不知其中危险,可是太子的命令不能不从。” 周云绮道:“堂主,此事您万万不可让撼天虎知道,他若知道必然会阻止您。” “为什么?” “堂主您想啊,您为太子办的事越大,就越会得到太子的赏识,那您受到的提拔就会越高,权力也会越大, 这可是撼天虎不想看到的呀,如今撼天虎正不得志,他在外面对人说,太子面前都让您出尽了风头,而他却是落得个‘日夕凉风至’的结局。若您此事给太子办成了,他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功劳又被您给占了吗?若他故意出来给你搅混水,只怕对您愈加不利啊。” 房中沉默了片刻,又传来紫风的声音:“是啊,好不容易熬到今天这个武德堂堂主的位置,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前面的路就算再难,我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周执事,此事你莫要声张,尤其是对青芸……” 空气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片刻后,他继续说道:“若我成功,那太子就成功了,咱们往后的路就好走了,若我不成功,便成仁,我无所谓了,只是,我担心青芸她……” 突然,他发出了一声自嘲的轻笑:“不过,她还有爹,还有柳夫人和子瑜,也不差我一个。你先回去,容我好好想想,事关我武德堂众兄弟的性命,这事还当仔细谋划,绝不能草率行事,明日去了武德堂再召集各统领商议吧。” “堂主……” “周执事你勿再多言,此事我自当谨慎,你先回去吧。” “……是,堂主您早些歇息。”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响起,房门轻轻打开,周云绮走了出来,转身关好房门,径直向院外走去。 柳青芸再次从自己房中走出,站在紫风卧房微敞的窗户缝隙间向内看去,只见紫风正坐在房中桌旁,抚额沉思,紧锁的眉宇间透着一丝焦虑,昏暗的烛光照在他脸上,令他如刀刻般俊美的面庞笼罩上一层昏黄的光晕,看起来是如此地憔悴……? 第118章 爱之私心 柳青芸悄然从小院出来,来到前院,见书房犹自亮着灯火,她径自推门而入。 撼天虎正在书房软榻上盘膝打坐运功调息,听得有人进来,他眼睛也不睁,开口就骂: “谁让你进来的?!给我滚出去!” 柳青芸没有理睬他,径直走了进去,往一旁凳子上一坐。 “不是叫你滚出去的吗?你……”撼天虎一边骂着一边霍然睁开了眼,待一看见面前坐着的是女儿柳青芸,不由得一怔,和缓了口气,问道: “青芸,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柳青芸没好气地道:“来看看我这个爹气消了没?” 撼天虎道:“哟,我家青芸什么时候转性了,知道关心你爹了?” 柳青芸阴阳怪气地道:“是,我是该关心一下了,辛州家里闹的一团糟,如今京城的家里也是乌烟瘴气,我真不知道哪里才是一片净土,能让我好好活下去。” 听得她这番别有用意的冷嘲热讽,撼天虎打嗓子眼儿里重重“哼”了一声,“先要你爹我活得下去,你才能活得安逸,懂吗?如今你爹的活路都快断了,青芸,你这么晚过来就是为了给你爹添堵的吧?” 柳青芸道:“我哪儿敢啊,我就是想问问你,如今你究竟有何打算?还打算继续跟着太子干吗?” “不然呢?我还有退路吗?” 撼天虎咬牙切齿地嘟囔了一句,又道:“我也算想明白了,也是我从前太过张扬了,太子素来多疑,觉得我风头过盛,估计心里对我早生不满,如今让我听从紫风的安排,就摆明了要冷着我,寒碜我,让我知道,离开了他,我撼天虎就什么都不是!” 柳青芸道:“那你就离开他,我们回辛州去,咱们在那边也有产业,过个富足的生活是没有问题的。” 撼天虎嗤笑一声:“丫头啊,你想的也太简单了呀,我撼天虎是谁?太子的左膀右臂!他即便现在故意在整我,打压我,实则他是离不开我的,就像皇上离不开飞沙无影是一样的。” “飞沙无影都死绝了!可太子没有了你,还有紫风。”柳青芸淡淡地道。 一听此言,撼天虎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道:“紫风如今的确是得太子器重,但是他才干了几天啊?你以为太子信任他?我也好,他也罢,说到底还不都是太子手中的棋子!紫风没有自己的人马,没有队伍,太子现在用的放心,只要紫风有一件事不顺太子的心,太子想踢开他就像踢一只破鞋,想杀了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他还没有任何力量反抗,而我就不同了,太子为何压制我?那是因为老子我有人,有自己的人马,他难道没有丝毫顾虑吗?” 柳青芸道:“就如你所言,紫风在太子眼里的确不算什么,可是他在我眼里有多重要,爹你不是不知道。” 撼天虎道:“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才没对他怎样啊,要是换了别人,老子早就捏死他了,看谁还敢骑在老子头上作威作福,还敢来命令老子做这做那。” 柳青芸质问:“紫风命令你做什么了?” 撼天虎撇了撇嘴:“那倒没有。” 柳青芸:“紫风敬你为师父,而就目前他跟我的关系,他早晚也是你的女婿,一个女婿半个儿,我未来幸福与否都在于他,不是吗?你若为了我好,总不会眼睁睁看着他送死吧?” 撼天虎直直看着柳青芸,眼中闪过一丝茫然,问道:“你这大晚上的,又是女婿,又是儿地,还说什么‘送死’,谁要送死?你究竟想跟我说什么?我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了?” 柳青芸双眉紧蹙,说道:“我听到一个消息,太子对紫风下令,要他杀了翼王。” “什么?” 撼天虎一下站了起来,眼中带着一丝震惊,“太子终于要对翼王下手了?你从哪里知道的?消息是否可靠?” 柳青芸道:“刚才武德堂的周云绮来过了,他跟紫风在屋里说话,我偷听到的。” 撼天虎抬手摸了摸下巴上哪漆黑的胡须,两只豹眼滴溜溜打转,口中喃喃道:“憋了这么久,终于要动手了啊,这动静可就大了呀……” 柳青芸问道:“爹,你在嘀嘀咕咕什么?” 撼天虎忙收敛心神,回道:“啊,没什么,你要说什么?” 柳青芸道:“我想要你劝他不要杀翼王。” “劝、劝他?” 撼天虎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一句话,甚为诧异,“你要我劝他?别杀翼王?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那可是太子的命令。” 柳青芸站起身来急声道:“我像是在跟你开玩笑吗?杀翼王,谈何容易,漫说翼王的武功已是一流,就是他身边的东方诀,热黑木那些人,哪一个不是江湖鼎鼎大名的宗师?凭紫风的武功,凭武德堂那些废物,他们杀得了翼王吗?到头来,完不成任务也就罢了,倘若丢了自家性命该如何是好?太子急于得到皇位就该让咱们为他舍弃性命吗?值吗?紫风是我未来的夫君,我绝对不能让他去冒这个风险!” 撼天虎双手一摊,道:“那我能有什么办法?这是太子的命令,紫风也不敢拒绝,我又怎么劝?不过,没准紫风运气好,还真让他成功了呢?他若成功了,那等于大半个梁国就已经在太子手中了呀,那紫风就是功臣,功臣……”撼天虎背负双手在屋子里缓缓踱步,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柳青芸急了:“爹,无论如何,你都要劝劝他,我不要紫风做什么功臣,我不想他去冒险,他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听得此言,撼天虎终于停下了脚步,说道:“别没事尽说些死啊活的,不吉利。行吧,我答应你,我来劝劝他,不过我可不能保证他能不能听我的,毕竟他现今是武德堂的堂主,可不是我的手下,这事,我只能尽力而为,他若执意不听我的,你可别怨我啊。” “那就多谢爹了。”柳青芸言罢微微额首,转身就走,忽而又停下了脚步。 “还有什么事?”撼天虎问。 柳青芸转过身来,说道:“我想成亲。” “成亲?”撼天虎一愣,“哈哈”一笑:“那是好事啊,打算什么时候,爹马上就给你操持起来,紫风那个小院不错,往后就做你的新房。” “不,我想去辛州。” “怎么想回辛州了?”撼天虎似乎有些诧异。 “是,我想在那边成亲,然后,把他关起来。”柳青芸幽然的语声中带着深深的焦虑。 撼天虎愣怔片刻,忽而笑道:“好,关起来,过你们自己的小日子,我看挺好。” 当柳青芸离开书房时,撼天虎的目光紧紧盯着她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亮,口中喃喃自语: “太子终于要对翼王动手了,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翻身的机会啊,紫风杀翼王的成功率只有三成,而我就不同了……太子啊太子,你还是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吧,谁才是你最需要的人,谁才是你最离不开的人,谁才是为你打下江山的功臣,呵呵呵……” 柳青芸回到小院,一抬眼,却见紫风正站在门前。 “这么晚,你去哪里了?”紫风的眼中闪出一抹狐疑之色。 “我,我去看看爹。”柳青芸心虚地将眼睛转向别处。 “他气消了吗?” “是,好多了。你若无事,那我去休息了。” 柳青芸说完就要向自己房中走,被紫风一把捏住手臂,道:“你有什么心事?” “没有,我只是,有点累了。”柳青芸自己说的话连自己都不相信,整天待房里无事可做,也不知她的累从何而来。 紫风轻声道:“今晚,就别回房了吧。”说着,轻轻牵起了她的小手。 柳青芸仰头向他看去,见他眸色轻柔,不由得心脏开始怦怦乱跳,一双脚不听使唤地跟着他,进了他的卧房…… 次日,当晨曦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小屋,洒落在床榻上时,柳青芸睁开了眼睛,扭头一看,床的另一边空空如也,她拥着被子坐起身来,见紫风已经穿戴整齐,正在墙角边的水盆中洗脸。 “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嗯。” 紫风淡淡应了一声,取了手巾将脸上的水拭净,口中说道:“今天武德堂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商议,我要早些去。” 柳青芸眼中的升上了浓浓的焦虑之色,说道:“紫风,我们把婚事办了吧。” 紫风的手一滞,将手巾搭在架子上,扭头看向她,唇边挑起一抹淡然笑意:“怎么,着急了?” 柳青芸眼神闪烁,抿了抿唇,道:“按说,我这岁数都该是几个孩子的娘了……再说,你难道不想娶我?” 紫风走过来,在床榻边坐下,轻声道:“我说了,等我的事办完一定娶你,你不是答应我的吗?” 柳青芸一把抱住他纤瘦的腰肢,抱的很紧,仿佛一不小心他便会从自己的怀中消失,眼中腾起两团水雾,哽咽道: “可我不想等了,我想尽快跟你成亲,咱们去辛州,好不好?” “辛州?” 紫风看着她湿润的眼睛,停顿了片刻,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京城不好吗?为何要去辛州?你不是最不喜欢辛州那个家吗?” 柳青芸垂下头去,半晌,抬眸向他望去,语气坚定地道:“不管怎样,那是我的故土,我们也是在那里相识的不是吗?所以我想,咱们就在那边成亲。” 紫风静静地看着她,揽着她光滑的肩头,轻声道:“好,我会考虑。” “要考虑多久?我想你马上跟我成亲,我想要一个属于我们俩的孩子,你明白吗?”柳青芸眼神已经藏不住心中的焦急,泪水潸然而下。 紫风突然心头一痛,揽着她肩膀的那只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拭去了她面颊上不断滑落的泪。 “想跟我成亲都想得哭了?好吧,我答应你。” “何时?”柳青芸追问。 “等我办完最后一件大事。” “要是办不成呢?” 紫风站起身来,手指轻轻滑过她乌黑的长发,柔声道:“不管是否能成功,只要我不死,定然与你成亲。我要去武德堂了,你再睡一会儿吧。” 言罢他再不敢直视柳青芸那期待的眼神,转身向屋外走去。 “紫风,我等你回来!” 听着柳青芸的呼唤,紫风的脚步微微停滞,突然有种揪心的感觉,清眸微转,一个充满歉意的声音在他心头响起“对不起,青芸” ,口中淡淡回了声:“好。”继而他再不停留,大步离去。? 第119章 王府之战 翼王复出后,周边四处都是皇帝和太子的探子,府内往来之人屡遭威胁,为确保安全,翼王极少出府,而府中又有数位高手相护,这对于想刺杀他的人来说,等同于火中取栗,难上加难。 这日子夜,月亮隐在乌云中,没有了月色的夜,漆黑如墨,一丝风都没有,翼王府各条长廊下点燃烛火的灯笼安静地悬挂着,烛火散发出淡而昏黄的光。 翼王卧房还亮着油灯,他还没休息,而其他各房早就灭了灯,一刻钟后,他卧房的灯也终于熄了,整个王府安静至极,除了手持火把四处巡视的侍卫踏出轻微而细碎的脚步声,便不再听见任何声响。 廊下一盏灯笼突然无风自动地摇摆了一下,灯笼里的烛火也是微不可察地一阵摇曳,瞬间,翼王卧房的墙根下便多了一团黑影,静止不动,远远看去,就像墙上被谁浇了一大团墨迹。 又一对举着火把的侍卫从院子里走了过去,当一切恢复宁静,那团黑影终于动了起来,先是有一只手缓缓抬起,伸向窗户,继而,一个圆溜溜的脑袋升了起来,手中一根竹管轻轻戳破窗户纸,伸了进去,那脑袋凑上前去,几秒后,手和脑袋迅速缩了回来,又缩成了墙根下的一团“墨迹”。 一切都是那么安静,安静地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巡逻的侍卫往来三四拨,均未发现任何异样。 片刻后,那黑影再次动了起来,一束银光骤然出现,黑影手持一柄匕首轻轻插入门缝,须臾,他轻轻推开门,闪身而入。 正所谓:世上从来不缺胆大的亡命之徒,总还是会有人为了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愿意来试上一试的。而此人看来也的确是得逞了,他顺利地潜入了翼王的卧室。 突然,卧房中传出一阵打斗声,于此同时,院中不知从何处呼啦啦涌出几十名手持刀剑的侍卫,将翼王的卧房包围得水泄不通,各房的灯火也相继亮了起来,从各房中出来的除了热黑木、祖慕热蒂、子虚和欧阳,还有一批批着装齐整,手持刀剑的侍卫。 翼王房中有人点燃了灯火,顿时,一个个黑影不时从窗前跃过,热黑木与子虚对视一眼,热黑木迅即走上前去,对着房门推出一掌,房门立刻撞开,他率先冲了进去。 只见宽敞的卧房中,一个身材魁梧的黑衣蒙面人正跟赵羽和高兴打在一处,翼王则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他们打斗,手中握着一根火折子,看来,方才的灯火正是他点燃的。 而此刻,黑衣人在赵羽和高兴的凌厉攻势下虽尚不至于处于下风,但已屡现破绽,再打二十回合,估计就该撑不住了,在这卧房中,护身法器根本无法施展,全凭拳脚功夫,何况,那位武功同样一流的翼王尚悠哉游哉地看着好戏,还没打算动手呢。 热黑木二话不说,进了屋子便跃入阵中,与黑衣人战在了一处。 黑衣人以一敌三,显然难以自保,窗口又始终被高兴挡住,他无法脱逃,情急之下,他在与赵羽交手之际,突然挥出手中匕首,转而向高兴的胸前猛刺下去,翼王大惊,他一把将高兴拉了过去,一掌拍向黑衣人胸口,黑衣人躲避不及,被结结实实击中,一声闷哼,黑衣人捂住胸口,此时窗口的位置空了,他不敢耽搁,瞅准空隙,飞身撞破窗户冲了出去…… 黑衣人翻出窗外,就地一滚站起身来,当他看见眼前的场景,不由得大吃一惊,只见四周十几支火把将院子照得亮如白昼,无数侍卫和他们手中寒光闪闪的长剑正指着自己的脑袋。 等在屋外的子虚和欧阳飞身而上,向他攻去,黑衣人双目爆睁,一声怒吼,突然在他的面前出现一头体型庞大的白虎,通体散发着惨白的光泽,头大如斗,张开血盆大口,冲着面前众人发出“嗷呜”一声咆哮,一股强风乍起,万兽之王威力乍现,逼得众侍卫连退两步。 白虎出现,刺客是谁自是不言而喻了。 便在此刻,空中出现一条巨大的白蟒,蟒眼发着森然绿光,对着白虎喷出一股烈焰,白虎虎口大张,一条带着萧风的气流迎向火焰,撞击在一处,火焰顿时反向巨蟒倒飞而去,眼看巨蟒要被自己的火焰烧着,一个磨盘大小的铃铛疾射而至,撞击气流发出怦然声响,顿时这股强劲的气流被生生撞断。 欧阳振鸣乘此间隙,高喝一声:“杀了撼天虎!” 众侍卫持剑向他刺去,撼天虎当真是艺高人胆大,在自己被众多高手围困之下,白虎犹在半空对战白蟒和玲珑宝,他尚能腾出手来挥舞匕首对着侍卫们一顿猛砍,带起呼呼风声。 白虎突然转头向下俯冲,探出比脑袋还大的爪子一巴掌向欧阳拍下,欧阳挥剑砍去,却被虎爪拍中了长剑,欧阳虎口发麻,长剑瞬间脱了手。 撼天虎飞身后退,白虎临空而下挡在他面前,顿化成三头三尾,冲着众人呲牙咆哮。 突然一个散发着黑色烟雾的棍子宛如黑色风火轮向白虎击来,玲珑宝亦临空飞旋,撞向虎头,撼天虎催动内力,一虎头巨口陡然爆张,一团火焰喷向玲珑宝和黑风棍,便在此刻,巨蟒突然向火焰喷出一股冰柱,玲珑宝从火焰中飞出,飞旋着带起一股强大的气流,气流吹得众人的衣衫飘飞起来,可见赵羽的内力之浑厚不容小觑。 他催动玲珑宝飞速向白虎砸去,若被它砸中,估计这白虎不废也得砸出一个大洞来。 撼天虎大惊,忙催动白虎闪身躲避,第三只虎头则俯身向面前众人喷出一团白色浓雾…… 浓雾弥漫在院中,伴着刺鼻的血腥味儿,与祖慕热蒂的霹雳珠散发的腥臭气味堪有一比,而且经久不散。 浓雾遮挡了视线,彼此间互相都不得见,高兴催动巨蟒向浓雾喷出一股水流,水流瞬间将浓雾冲淡,众人此刻惊讶地发现,白虎犹在,身后却不见了撼天虎的身影。 翼王高喝一声:“追!” 热黑木,子虚等几十人四散开来,上房的上房,翻墙的翻墙,其余人等则从府门奔了出去。 便在此刻,巨蟒突然从天而降,长长的蛇信弹射而出,耳边清晰地听见“叭”一声脆响,蛇信居然点中了正中一个虎头,并牢牢地吸附在上面。 高兴顿时大喜过望,只见三个虎头同时发出阵阵咆哮,一个脑袋探过来咬巨蟒,巨蟒长而粗大的尾巴甩过来“啪”一声重重打在虎头上,另一个虎头脖子暴长数尺,锋利的獠牙眼看就要咬上巨蟒的蛇身 “小心!” 祖慕热蒂因紧张而变得甚为尖锐的声音传来,高兴忙命巨蟒松口升空,这才险险避开,暗自惊叹着三头虎的强悍,同时,赵羽的玲珑宝发出一声轰鸣般的啸声向虎头击去,眼看虎头就要被砸扁,突然,白虎从众人眼前消失了,玲珑宝砸了个空,惯性作用下,它飞出去三丈,重重撞上一处墙壁,砖石垮塌,居然将墙体砸出了一个大洞,这般的浑厚力道当真令人瞋目结舌…… 高兴眼珠提溜一转,高喊一声:“我去追他!”迅即飞身跃上了房顶。 “还有我!”祖慕热蒂不甘落后,也追了上去。 …… 众人都去追赶撼天虎了,院中只留下赵羽和翼王,还有十几名侍卫。 赵羽收了玲珑宝,惋惜地道:“唉,可惜啊,还是让他给跑了。” 翼王冷笑一声:“早晚会抓住他。” 赵羽看着墙上被玲珑宝砸出的一个大洞,一脸歉意地道:“不好意思啊,打坏了你的墙,你得修补一下了。” 翼王扫了一眼墙体那个洞,笑道:“师伯您的内力可不是一般人能匹敌的,小小玲珑宝居然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难怪撼天虎会吓得马上收了法器。” 赵羽道:“没想到撼天虎胆子还真大,居然敢一人独闯王府,也不怕有来无回。殊不知咱们为了对付太子,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 翼王感慨:“没想到这撼天虎这功力高到如此的境界,我们这么多人都没有能拿下他。” 赵羽嗤笑一声:“他那头白虎经不起我的玲珑宝一锤,可惜,他躲地倒是快呢。“ 翼王笑道:“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他那点伎俩你还不知道?也不知道热黑木他们能不能抓住他……“ 突然赵羽耳廓微动,一束银光从对面屋顶射来,赵羽目射寒星,高喝一声:“翼王小心!”霍然闪身挡在翼王面前,但听得“哧”一声轻响,赵羽的手臂上插上了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 “怎么回事?”翼王大惊。 便在此时,屋顶上飞身而下黑衣人,又一柄匕首向翼王刺来,赵羽怒斥:“撼天虎,尔敢!” 他上前迎敌,撼天虎虚晃一招,一掌狠狠拍在匕首上,匕首直末入柄,赵羽疼得闷哼一声。 撼天虎挥舞手中匕首向翼王刺去,翼王毫无惧色,腾身而起一掌向他拍下,众护卫挺剑迎上。 “撼天虎,看这里,小爷来了!” 撼天虎一震,条件反射地抬头向声音来源处看去。 “嗖”“啪”两声响,撼天虎“啊!”一声惨叫,只见他捂着自己的左眼,指缝中流出丝丝血迹,连连倒退。 “啪“又是一声脆响,撼天虎的额头上血流如注。 撼天虎怎么都没想到,高兴和祖慕热蒂会藏在屋顶用弹弓给了他一个“意外”。 恰在此时,翼王一记重拳砸在他的胸口,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应该是肋骨断了。 撼天虎剧痛之下,恼羞成怒,他恨恨地骂了一句:“老子早晚会宰了你们!” 言罢不再纠缠,飞身而起,窜上前院屋檐飞奔而去。 “别跑!”高兴拔腿就追。 祖慕热蒂待要一起追赶,被高兴拦下:“你留在这里保护翼王。” “好!”祖慕热蒂听话地飞身跃下,退回翼王身边。 赵羽已经被侍卫扶进了卧房,翼王返身奔了进去:“师伯,你怎么样?” 赵羽嘴唇发紫,沉声道:“这匕首,有毒。” “什么?”翼王大惊,疾声高唤:“钱大夫,钱大夫!” “我在我在!”钱大夫奔了过来 钱大夫查过赵羽伤势,松了口气,说道:“是蛇毒,我那里正好有专解蛇毒的药粉,稍等,我这就去取来。”? ...... 第120章 共商大计 天色未亮,热黑木,高兴等人陆续返回了王府,皆空手而回。 听说赵羽受伤,众人先赶去探视,好在钱大夫用药及时,又用银针放血,翼王以内力助其将体内毒血排出,如今已无大碍,起初发紫的嘴唇也开始泛白,众人尽皆松了一口气。 要说此次布局者正是高兴,他猜测太子在得知撼天虎刺杀“翼王义子”不成,必然会惊动翼王,甚至引起翼王大怒,其后果也定然会导致翼王有所行动,所以,太子恐怕会赶在翼王行动之前动手,而他最想做的事也必然是刺杀翼王,若他想刺杀翼王,如今能用的杀手只有两个,一是撼天虎,二是紫风,不过,撼天虎如今不受他待见,办事又甚为粗糙,所以,他十有八九会让紫风去办这件事, 事实证明,高兴猜测是正确的,因为很快,紫风便将太子要他刺杀翼王之事通知了欧阳振鸣,而紫风又怎么可能来刺杀翼王?他之所以为太子做事,目的只有一个,踩死撼天虎,所以,他就会想方设法地利用这个机会让撼天虎替他动手。 于是高兴策划了一个方案,由热黑木,赵羽,子虚,和他,四人分为两人一组,每晚轮流守护翼王,所有人均整装而眠,同时,侍卫亦是轮流隐藏在院中暗影和角落里。而今夜恰好便是赵羽和高兴当值。 当晚撼天虎曾向翼王房中喷迷魂散,只是被高兴顺手拿起桌上的一个空花瓶给接了进去。 在房中的激斗中,撼天虎已经受伤,即便如此,他后来催动白虎时依然内力强劲。 热黑木他们一路追寻撼天虎均未发现他的踪影,却没想到撼天虎居然并没有离开王府。 子虚问高兴:“你怎么知道他没有离开?” 高兴道:“因为白虎还在啊,他不可能离护身法器太远,否则无法操控,玲珑宝向虎头砸去时,白虎突然不见,显然并非是玲珑宝砸没的,而是他收回了法器,所以,他定然还在附近。他这使的可是一招障眼法啊,看见大家都去追他了,此时王府兵力空虚,正是他进攻的好机会,他又怎么会轻易放弃呢?所以,他只是隐于暗处,伺机而动,待我们都去追他了,他就会突然出现刺杀翼王,幸亏我师祖功力浑厚感觉到锋芒,还替师父挨了一刀,而我和祖慕热蒂就躲在屋梁上等他出现呢,我大喊一声他的名字,他就向我看来,我就不客气地用小弹弓打瞎了他的眼睛。” 翼王笑道:“这两个古灵精怪的孩子,这下撼天虎可成了独眼虎了。” 高兴道:“您还打断了他的肋骨呢,我听见那动静,脆的很。不过,他这家伙身子像铁打的一样,都那样了还逃的飞快,地上都是血,跑到街上,接应他的人就来了,居然有上百人之多,正赶上热前辈他们回来,结果又打了一场,最后还是让他给逃了。” 热黑木道:“嗯,看来撼天虎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打不赢会逃跑,所以早早就安排了手下埋伏在街上接应。” 子虚甚为沮丧:“这么好的一个杀掉撼天虎的机会白白浪费了,我们这么多人居然还是没杀得了他。” 高兴笑道:“子虚叔叔,撼天虎要是那么好杀,他也不会成为太子的亲信,更不会嚣张这么多年了,撼天虎刺杀屈琰将军时,屈将军和他三个儿子联手,还有几十名护卫围攻才将他打成重伤,这回他瞎了眼,断了骨头,也没讨到好去呀。” 欧阳道:“屈琰将军与撼天虎一战可不仅仅只有这些人,还有屈将军的几位江湖好友呢,否则,即便屈琰将军武功高强,撼天虎也根本不会被打成重伤。” 看来要杀死撼天虎还真的不容易,高兴想起自己曾胆大地单挑撼天虎,不免有些后怕,若非哥哥及时出手帮助,还有以柳子瑜作为人质,自己还不知道是什么后果,他撇了撇嘴,问道: “若一对一的话,普天之下,谁的功力能与撼天虎抗衡?” 热黑木道:“你师祖赵先生算一个,还有一位就是幽冥圣人。恰好前两日东方先生和臧飞翼有事离开了,否则今天撼天虎能不能有命在都两说呢。” 高兴道:“难怪撼天虎看见玲珑宝攻来吓得把白虎撤出去了,如今他重伤,暂时不会再来了,我们也可以稍稍休整一下。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说到此,他突然想起那枚铜镜来,将手放在胸前,如今铜镜就在他怀里…… 面对太子的挑衅,翼王心中虽然不惧,但是事情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他也不可能再任太子嚣张下去,他神色冷凝,沉吟片刻,说道: “太子起初对我府中之人下手,本王念及他是太子,又是本王的亲侄儿,故此一再隐忍,不忍下手,现如今他已经直接想杀了本王,既然他不仁,那就别怪本王不客气了。所谓‘心急吃不到热豆腐’,看来太子这块热豆腐是真吃不上了。” 他对子虚说道:“午后你去请张成啸大人来一趟。” 子虚应声:“是。” 大学士张成啸是当朝老臣,为人刚正不阿,虽未明确站队二皇子晨郡王,但他屡次向皇帝提议由晨郡王接管京城防务,从而引起太子不满,赵德海曾乔装前去做他门生,被其赶了出来,随后太子想杀张成啸,是紫风主动请缨要亲自上门做说客,也不知道紫风是怎么说的,结果张成啸果然闭上了嘴,从此低调内敛,渐渐淡出了大家的视线,太子也几乎忘记了他的存在,从而也算暂时保住了他的一条性命。 在翼王复出后,张成啸曾与一众大臣前来府中拜望,众人相谈甚欢,自飞沙无影袭击往来翼王府之人后,翼王私下也命人报之各位大人,暂时不要走动,以免遭遇不测。而就在飞沙无影被翼王除掉,太子武德堂的眼线也相继被杀后,翼王在府门前加强了守卫,尽管如此,这些大臣、友人们也只能在侍卫的护送下才能往来王府。 午后,张成啸在子虚的护送下来到了翼王府。 六十岁的张成啸,身长七尺,双目炯炯有神,颌下一缕半尺长白须看起来颇有些仙风道骨,一眼看上去就让人没来由得生出三分好感。 两下见了礼,分宾主入座。 翼王道:“张大人德高望重,本该是本王前去府上拜访大人,只是鉴于您知道的原因,本王不便四处走动,以免给您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只有请您亲自跑一趟了。” 张成啸恭顺地道:“王爷您过谦了,成啸不过是臣子,您是王爷,怎敢劳动王爷亲赴寒舍。” 两下寒暄了一番,方才切入主题。 翼王道:“听说张大人曾在朝堂之上向皇上谏言,由晨郡王接管京城防务,可是,不但皇上未予理睬,更引得太子的不满,以至于一度令张大人陷入危险之境。” 张成啸捋着胡须,眼中闪过一抹痛色,沉声道:“我张成啸为官四十载,先皇在时曾骂过老臣是‘倔驴子’,但是先皇对老臣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认真思考,细细揣摩,而如今的皇帝,他刚愎自用,凭自己的臆想决策,听不进臣言,看不见世间沧桑,老臣惭愧,只能看着梁国一天天陷入混乱,看着百姓流离失所,却无能为力。太子与二皇子之争由来已久,不仅未引起皇上的重视,他更有纵容之心,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骨肉互相残杀,眼睁睁看着太子杀臣子,害名士,却视而不见。老臣老矣,实在不明白帝王之心,张成啸枉有一颗报国心,却无的放矢,心有所想却又无所向,想来实在是痛心疾首。” 这就是梁国老臣说的一番最为简朴,却又最为痛心之语,翼王闻之亦是感慨莫名。 他道:“这也是本王回到京城后,一直未去拜见皇上的原因之一啊。” 张成啸道:“如今皇上病体沉重,周边小国对我梁国虎视眈眈,边关战事不断,国库入不敷出,太子与晨郡王之争又日趋激烈,长此下去国将不国矣。值此国难当头之际,翼王回归,乃是众望所归,老臣们都看到了一线希望,都指望翼王您能带着大伙儿找到一条出路,给梁国一丝希望啊!当初若非当今皇上的陷害,如今坐在皇位上的人就是您呀,若您是皇上,梁国定然不会是今日这样宛如混沌世界一般了。” 翼王道:“皇上和太子的所作所为本王心知肚明,梁国若无明主,国将亡矣。张大人乃国之老臣,一腔热血,浩然正气,乃百官之楷模也,张大人隐忍数月,如今也该出来活动活动筋骨了,今日本王请您前来,正是有一要事要与您相商。” 张成啸肃然起敬,额首道:“王爷有何吩咐您尽管说来,成啸洗耳恭听。” 翼王含笑道:“不知张大人认为晨郡王姬瑄如何?” 张成啸道:“晨郡王为人谦逊自敛,心胸豁达,宅心仁厚,胸有雄才大略,目光长远,倒是与翼王您的性子十分相像。” 翼王笑道:“张大人谬赞了,洪辰惭愧,不过,张大人既然觉得晨郡王不错,他可当得梁国未来的皇帝?” 张成啸一怔,眨了眨眼,问道:“翼王,您回来,难道,难道不是想,想……” 翼王道:“张大人,既然您认为晨郡王与本王秉性气度十分相似,那是本王做皇帝和姬瑄做皇帝又有何不同呢?只要能稳固江山,国泰民安,那就是好皇帝,咱们需要的只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好皇帝,而不是这皇帝是不是我姬洪辰,不是吗?” 听得此言,张成啸站起身来,一脸肃穆之容,冲着翼王恭敬施礼,道声:“还是成啸目光短浅了,成啸原以为翼王您回来是想夺回应该属于您的一切,没想到,您考虑的并非自己,而是梁国和百姓的未来,成啸汗颜。翼王您既如此一说,成啸就明白了,无论翼王您想亲自坐江山,还是拥护晨郡王,成啸都将追随翼王,一切听您的安排便是,哪怕拼了成啸这条老命也在所不惜。” 翼王“哈哈”笑着起身,温言道:“张大人,您这条老命可宝贵的很咧,可不能随便去拼的,您就是不在乎,本王可舍不得哦。” 他将张成啸扶到椅子上坐下,随即自己也在他身侧椅子上坐定,说道:“不瞒张大人说,如今太子已经对本王下手了,昨夜他的人偷入王府刺杀本王。” “什么?”张成啸大惊。 翼王微笑道:“您看,本王不还是好好地吗?不过,这就提醒本王了,绝不能再拖延下去,既然太子敢对本王下杀手,那就离对你们这些不跟他站队的朝中老臣下手就不远了,所以本王决定,咱们要反击了。” 张成啸精神为之一振,问道:“如何反击?” 翼王道:“朝中老臣众多,其中不乏张大人这样的正义之士,所以,本王想请您这样做……”? 第121章 心头石落 撼天虎重伤回府,柳府再一次忙碌了起来。柳青芸和紫风闻讯也赶到了他的卧房。 这次撼天虎可是吃了大苦头,一颗小小的石子贯穿左眼,打爆了眼球,这只眼睛算是彻底瞎了,肋骨断裂两根,伤了内脏,回来后血吐了小半盆,整个人昏昏沉沉发着高烧,昏迷中还时不时一惊一乍地喊着:“臭小子,老子杀了你!”“老匹夫,敢偷袭老子!”“来啊,老子还怕你那个小铃铛了啊?” 柳青芸看着他浑身血迹斑斑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痛色,问送他回来的护卫,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人所伤? 护卫告诉她,撼天虎独自夜袭王府,前去刺杀翼王,而当他们看见撼天虎的时候,他已经重伤,身后尚有几十人在追赶,若非撼天虎提前命百名护卫隐于暗处接应,还不知他还有没有命回来呢。 柳青芸闻言大惊失色,问道:“他为何要去刺杀翼王?” 护卫苦着脸道:“柳爷说,说……” “说什么?你快说呀!”柳青芸急了。 护卫吞吞吐吐道:“柳爷说,他只有成功刺杀了翼王,太子才会对他另眼相看,他说,他要成为太子的……功臣。” 听得此言,紫风深吸一口气,霍然闭上了双眼。 柳青芸转向紫风问道:“他去刺杀翼王,你可知道?” 紫风摇了摇头。 柳青芸问:“他可劝你不要去刺杀翼王?” 紫风缓缓睁开了眼,点头:“说过一嘴。” 柳青芸:“他可告诉你他要亲自去刺杀翼王?” “没有。”紫风扭头向她看去,见她一脸不知道是悲痛还是愤怒的表情,心中不由暗叹一声:青芸啊青芸,我早就说过,你心中再恨他,你嘴上再硬,他终究是你爹,在你心里,你也终究不会不在乎他的生死。 大夫忙着给撼天虎疗伤,柳青芸神色疲惫地返回了屋子,紫风静静地跟在她身后。 “你说,他就这么在乎那点虚名?太子对他的认可对于他来说高于一切,甚至自己的性命?” 紫风默然。 柳青芸颓然坐下,沉默良久,说道:“虽然我恨他,可他毕竟是我爹,见到他这般模样,我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至少他还活着。”紫风语声清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柳青芸闭上了双眼,两滴泪珠滑过面颊,低声道:“是,他还没死,可我情愿他就这样死了。他这一生,杀人无数,害人无数,那么多的人想寻他报仇,恨不得将他一刀毙命,可他居然还把自己送上门去让人家杀,你说,他是不是真的很愚蠢?只为了能入太子的眼,只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名利,他可以将妻子,将儿女抛在脑后,他可以无视自己的性命,这就是他撼天虎的本色!身为他的女儿,我觉得实在是太可悲了。他武功高强,放眼天下又有几人的护身法器能与他相敌?可是,他让我没有丝毫的安全感,只有无尽的恐慌、恐慌。” 紫风看着她脸上一颗颗坠落的泪,不明白她的泪水究竟是为她爹流,而是为她自己流的,或许她说的没错,在柳家,除了撼天虎,他的妻子瑶琴,他的一双儿女,没有一个双手沾染过他人的鲜血,却偏偏因为他,而要承受无尽的烦恼,仇人无止尽的复仇,世人无休止的谩骂,看起来高高在上,实则早已卑微如尘埃,身为他的家人,受到他这个京城恶魔的无辜连累,的确是极为可悲的。 而自己这个京城双魔之一的紫风呢?不也是如此?看似武德堂堂主,太子的左膀右臂,背地里早已被他人的吐沫喷的体无完肤,这就是踏入邪魔外道的报应,这就是成为魔头的惩罚,撼天虎也好,紫风也罢,最终或许一个都逃不脱。 如今想来,同样被人称为“大魔头”,弟弟小乐那个翼云镇的“魔头”在翼云百姓心中却宛如神一般的存在着,他兄弟二人的“魔“,是完全相反的境界,一个高尚,一个邪恶,一个人人称颂,一个万人唾弃。到如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里,怎么就成了”魔“的呢?若说非要找出一个错处,追根溯源,那就是十年前撼天虎那一鞭子,将他抽成了“魔”。 不存在后悔,因为,那时的他没有退路,他心中的恨积累了十年,他心中的怨正在以复仇的形式在一点点地宣泄。 可是现在,当他看见撼天虎伤重如斯的时候,为什么自己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或许还未达到他要的结果?也或许,当真只有撼天虎死了,他心中的怨恨才会彻底消散。 “紫风,你在想什么?“柳青芸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在耳畔。 “嗯,没什么,在想,师父的眼睛。“紫风收敛了心神,随口应了一句。 “瞎了。”柳青芸淡淡地道。 她站起身来,拭去了泪水,说道:“我去看看他,你先歇着吧。” …… 当她离开后不久,周云绮来了。 “云绮,有事吗?” “太子方才派人来武德堂找您,他已经知道撼天虎私自前去刺杀翼王的事了。” 紫风一怔:“他这么快就知道了?” 周云绮低声道:“太子是谁?他能在武德堂派人盯着您,就不会在撼天虎手下安排眼线了?有什么事情他不知道的呢?” 紫风点头:“此言不差。” 周云绮道:“方才我问了家丁,家丁说这次撼天虎伤的可很重啊。” 紫风唇边划过一丝冷笑:“估计得躺两个月了。太子派来的人说了什么?” 周云绮道:“来人是太子的贴身侍从孙培,他脸色很不好,见您不在,知道您是在府里照看撼天虎,便让属下给您捎句话。” “什么话?” “他说,太子得知撼天虎擅自行动打乱了计划,已然震怒,要您暂停一切行动,密切监视翼王。” 紫风嘿嘿一笑:“擅自行动……” 周云绮笑道:“就知道撼天虎立功心切,听说太子要您向翼王动手,他又怎么会失去这么好的机会,必然会赶在您之前去刺杀翼王,如此一来,不但把太子吓的不敢动了,就连撼天虎也趴下动不了了。堂主,您这个办法可真好。” 紫风眉心微微一颤,道:“你尽快回去,令人全部撤离,免得给自己添麻烦,撤得干干净净。” 周云绮额首:“属下明白!” 言罢,他转身离开。紫风长长吐了一口气。 两秒后,他的门被人重重推开,紫风扭头看去,却见柳青芸一脸怒容地走了进来。 “青芸,这么快就回来了?” 柳青芸直勾勾盯着他,一双泛红的眸子充盈着血丝,沉声道:“你跟周云绮在说什么?” 紫风道:“他说太子去了武德堂,他已经知道师父刺杀翼王之事了,正在大发雷霆。” “太子又发火了是吗?又骂撼天虎莽夫无用了是吗?撼天虎倒下了,紫风,你这点子可真不错啊!是不是很可惜,他没有被翼王杀死啊?” 见她怒容满面,语气不善,又想到方才周云绮才走,她就进来了,紫风顿时明白了。 他回望着她,眸色幽沉,冷声道:“你在外面偷听?” 柳青芸: “我听见了,怎么?这里也是我家,不是吗?” 紫风道:“你想说什么?” 柳青芸突然对他怒目而视,“我想说什么,紫风,你应该最清楚吧!” 紫风道:“我清楚什么?”语气一尘不变地淡而无味。 柳青芸上前一步,仰头死死盯着他的眼睛,沉声道:“从前你出去办什么事都从不告诉我,因为那是太子的机密,你不能透露半分,可是,这几个月来,你却总是有意无意地让我知道你的行动,实际上是想通过我的嘴让我爹知道吧?你明知道他会去跟你抢功劳,所以故意让他知道,然后让他去自投罗网,让他去死,不是吗?拦截流沙宗主,拦截翼王的义子,包括这次刺杀翼王,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你提前布局好了的吧?每一次都是周云绮来传的话,每一次都是我爹甘冒风险去跟你抢功而造成伤亡,紫风,我终于明白了,当真是难为你了,为了整垮我爹,你可是费尽了心机啊!你何止是想将他击垮,你是想送了他的性命吧?!” 面对她的指责,紫风不禁一点都不心虚,而且表现得十分淡定,这一天他早就预料到了,只不过是早晚而已。 他冷漠地回答:“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你打算怎样办?告诉撼天虎?离开我?还是赶我走?” 他耸了耸肩,道:“你做任何决定我都会满足你。” 面对他这般冷漠绝决的话语,柳青芸泪水潸然而下,她突然抬起拳头,对着他的胸口一顿猛砸,口中哭喊着: “你答应我不杀了他的,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要欺骗我?你为什么要利用我?你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紫风一把攥住她的手,双目充血,冲着她低吼:“为什么?你说为什么?我说过我恨他!十年了,我心里的恨一天都没减少过!我答应过你我不会杀他,我也没打算杀他!我也知道他们根本杀不死他,臧飞翼能杀得了他?翼王的义子能杀得了他?翼王那些手下能杀得了他?若这么容易杀得了他,他就不是撼天虎!我只想让他感受到被人打,被人恨,被人欺的滋味,你懂不懂?我欺骗你什么了?我可以不告诉你,可我自始至终没有欺骗过你!我承认,我是故意让你听到这些消息的,可是,若非为了那些虚名和利益控制不住自己的贪欲,他会偷偷带着人马抢在我前面去刺杀别人吗?是我拿刀逼着他去的吗? 还有你!即便你是为了我好,可是我告诉你的事,你就能轻易告诉你爹?若你爹并没有自己去杀翼王,而是把这个消息泄露给其他人,甚至传到翼王耳朵里呢?你看看死的是谁?到时候我究竟是该恨你,还是该感谢你?!” 听得这番话,柳青芸整个人都僵住了,她呆呆地望着紫风,嘴唇颤了颤,却再说不出话来,只得一任泪水狂流,或许到了这时候,她已经不知道该怪谁了。 紫风松开了手,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激动的情绪平静下来,缓缓地道:“我说过,我不会杀你爹,如今的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知道什么是贪欲吗?现在你该明白了吧,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的结果。随你怎么想,去你爹那告我的状也好,离开我也罢,我都没有任何意见,你若不想见到我,我现在就可以走,你说的对,这是柳府,柳家人才是这里的主子,我这个外姓人又算得什么?我不过是寄人篱下而已,在这里的每一天,对我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言罢,他转身就走,走得十分干脆,甚至没有对她说一句告别的话。 “紫风!” 柳青芸一把攥住了他的衣袖,泪水横流,哽咽道:“难道,这里没有一丝让你留恋的吗?” 紫风的眼中闪过一抹痛色,而当他回头看向她时,一双黑眸又变得深邃如幽潭,抬手轻轻推开她的手,不发一言,拂袖而去,任凭柳青芸在他身后撕心裂肺地呼唤着他的名字,他亦没有回头。 紫风没有片刻的停留,他离开了柳府,离开了这个令他恨之入骨,闻之欲呕的地方,迈出府门的那一刻,紫风只觉得外面的空气好得令人疯狂,压在心里十年的那个石头到这一刻终于落了下来,彻彻底底地放下了……? 第122章 尔虞我诈 太子府书房 “紫风,听说你昨天搬到武德堂住了?”太子的口气不温不火,目光扫视着紫风的脸,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 “是。”紫风的神情淡然得没有一丝情绪。 “从前本太子叫你住在武德堂,你不愿意,说怕师父多心,如今倒肯搬过来了?“ 太子话里有话,紫风又怎能听不出来?心中不由得暗自冷笑一声,面上却不露声色地回道: “从前紫风以为师父将紫风当作儿子,可现在我明白了,紫风毕竟不是柳家的人,我还是在武德堂住着更踏实些。“ “唉——”太子重重叹了一声,抬手挠了挠后脑勺。 “你说这个撼天虎啊,身为师父,这些事办的也太荒唐了,居然想着跟自己的弟子抢功,还多次破坏我们的计划,抢就抢吧,结果屡次三番把事情办砸了,尤其这次,刺杀翼王不成,本太子恐被反噬,害得本太子如今是骑虎难下,寝食难安,现在估计翼王已经在琢磨怎么对付本太子了。” 紫风问道:“太子殿下,现下您如何打算?” “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 太子“哼哼“一声:“都知道撼天虎是本太子的人,如今翼王必然准备对付我了,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本太子亲自出手杀了撼天虎,才能消翼王的气,给本太子再争取一点时间。“ 紫风怔然,他万万没想到太子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无论如何,撼天虎跟着他数十年,对他忠心耿耿,若撼天虎刺杀成功,他自然是太子的功臣,而此番刺杀不成功,他怕翼王反攻,居然想以撼天虎的性命来换取自己转圜的时间,可见太子的狠毒还真非常人能比,反之,若这次行刺翼王的是他紫风,那他将除掉的岂非是自己? 紫风垂首缄默不语。 太子似乎觉察出紫风的心头的恐慌,他故作伤感地轻叹一声,抬手拍了拍他手臂,说道: “紫风啊,并非本太子心狠,如今此事的确是令本太子十分为难啊。我知道,撼天虎是你师父,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嘛,每每本太子训斥撼天虎的时候,你都会出来帮他说话开脱,事事为他考虑,可见你是有孝心的,只是,这撼天虎实在不争气啊,辜负了你这个弟子对他的尊重,更辜负了本太子对他的信任。因为他的贸然出手几次将你陷入危险境地,而毫无反省之心,一而再再而三,长此下去,早晚有一天他会害你丢了性命,可见在他眼里,你这个弟子又算得什么?也难怪你这次气的离开柳家搬到武德堂去,本太子理解你的心情。” “而翼王可不是普通王爷,他深得大臣们敬重,麾下人马众多,杀不死他,他必会反扑,那么本太子将陷入困境,而谁都知道,紫风你是本太子的人,本太子若有不测,紫风你也同样逃不掉,所以,为今之计,要么本太子杀了撼天虎这个罪魁祸首,或者直接将他绑了交给翼王,翼王消了气,本太子也算是过了这一关,紫风,你可明白本太子的良苦用心?” 紫风额首:“是,殿下,紫风明白。” 太子双眉轻轻一挑,道:“既然你听明白了,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吧?是杀了撼天虎,还是绑了撼天虎交给翼王,你决定。” “我?” 紫风身子一僵,须臾,回道:“两个办法,都是一个结果。” 太子唇边划过一丝轻笑:“也可以这么说,紫风,本太子这是给你一个大义灭亲的机会呀。” 对于紫风来说,这的确是个绝佳的好机会,借太子的手杀了撼天虎,不过,他同样也知道,太子之阴险绝非常人能揣摩得了的。 垂首思忖良久,紫风突然“噗通”一声跪下。 太子愣然:“紫风,你这是干什么?” 紫风道:“撼天虎是我师父,更是我未来的岳丈,紫风不会杀他,也不会绑他,太子殿下若是要紫风做这件事,请太子殿下杀了紫风,紫风绝无怨言。” 太子半晌无语,沉下脸来说道:“紫风,撼天虎不死,他也早晚会害死你。” 紫风道:“那是紫风的命数,无论结果如何,紫风无怨。” 心中却暗自冷笑,如今为你办事的除了紫风我就是撼天虎了,撼天虎再愚蠢,他高强的武功也具有利用价值,你姬瑄怎么可能舍得杀撼天虎?或许,你在怀疑我已经站队翼王,所以才迟迟不动手,而故意将消息泄露给撼天虎,让他前去送死,如今你白送一个杀撼天虎的机会,我若答应了,岂非证实了你的想法?想用这等伎俩来测试我,我又怎能上了你的套? 听紫风语气坚决,太子沉默了,他在椅子上坐下,手指滑过光溜溜的下颌,双眼紧紧盯着紫风,似乎想从他的眼睛看到他的心里去。 好半晌,他开口道:“我问你,你究竟为何要搬去武德堂?“ 紫风道:“既然太子殿下问,紫风只得实话实说,其实,并非因为师父的原因,而是,因为柳青芸。” “柳青芸?撼天虎的女儿?” “是。师父重伤,柳青芸心中焦急,便将火撒在我头上,紫风一时没有按捺得住,这才与她争吵起来,一气之下,我搬了出来。” “这么说,你是因为跟柳青芸斗嘴,这才赌气搬出来住的?” “正是。她说了些过头话,紫风一时情急。” “她说了什么?” “她说,因为我不姓柳,所以无法体会她的心情,又迟迟不娶她,根本没有将她和她爹当作一家人。” “是啊紫风,若本太子没记错,柳青芸应该已经二十出头了吧?女子大多十五六岁就定亲了,你既倾心于她,那又为何迟迟不娶她呢?” “太子殿下,紫风如今过的都是刀头舔血的日子,过了今天未必有明天,我怕我有个闪失,反倒累及了她。故此,紫风期待太子殿下登基的那一天早些到来,到那时,天下太平,紫风定然八抬大轿迎娶她。” 听得“太子殿下登基”这几个字,太子心中大悦,唇角不由自主地挑起了一丝笑意。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方才说你‘毕竟不是柳家的人,你还是在武德堂住着更踏实些’,居然都是些跟那丫头赌气的话。”太子心中释然,语气亦不自觉地轻松了起来。 “是。”紫风额首。 太子说道:“紫风啊紫风,你杀伐果断,没想到对待儿女私情居然如此不知所措,女孩子嘛,要哄着点儿,又何必跟她较真呢。既如此,你起来吧。” 紫风兀自跪着不起,回道:“殿下,紫风不敢起来,紫风断然不能杀师父。” 太子陡然轻笑一声,站起身来说道:“既然你不想杀,那就先不杀吧,你起来吧。” 紫风心中暗自嗤笑,看来他所料不错,太子果然是在试探他。 他肃然叩首道:“多谢太子殿下不杀之恩。” 太子又道:“紫风,你也别怪本太子,我也是情急之下的无奈之举。不过,撼天虎若不想本太子追究他的责任,那么他必须答应本太子一件事。” 紫风心想,这舵转的还真快,说了这半天,其目的究竟是为何,很快就要揭晓了。 他道:“太子殿下请讲。” 太子道:“你回去跟他说,如今他重伤,就让他好好在家养伤吧,暂时就不要操心其他的事了,不过,现下本太子正当用人之际,他不能动了,可他手下不是还有人嘛,那就暂时将他手下的人马统统编入武德堂吧。” 太子的目的终于暴露了,他就是要将撼天虎的人马全部收为己用,撼天虎只有成了光杆一个,才不会成为他的心头大患,所以,撼天虎啊撼天虎,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揣摩了大半辈子,还是没能揣摩透他的心思,在太子手下,你还敢拥有自己的队伍,岂非找死?!如今好了,瞎了一只眼不说,自己的队伍还归人家了,你的老命也算保住了。 紫风额首:“太子殿下放心,师父对您忠心不二,无论殿下是否饶他性命,殿下的命令他都无有不从。” 太子微微一笑:“很好,本太子要的就是这句话!紫风,最近你要给我盯好了翼王府,一有动静立即来报,还有,经此一事,翼王绝不会坐以待毙,必然有所行动,本太子得提前做好准备,你让琉璃双煞和你手下那几个人,但凡他们在江湖上有人马的,都全部给我带入武德堂来,听从本太子的号令。” “紫风遵命。” 太子双眸微合,深吸了一口气,“快了,快了,我们都要做好准备了呀。” 一名家丁走到门前,报:“启禀太子殿下,枭龙旗的莫绝尘将军来了。” 太子睁开双眼,道:“让他去议和堂等我。” “是。”家丁退了下去。 紫风识趣地抱拳道:“殿下若无其他事吩咐紫风,紫风就先退下了。” “嗯,要尽快把撼天虎的人带进来,本太子要用人。” “是,紫风定然尽力而为。” “去吧。” “紫风告退。” …… 这场尔虞我诈的较量,紫风丝毫未落下风,然,太子的用心昭然若揭,紫风自然知道该怎么应对,他没有回柳府,而是命周云绮去柳府传太子令,命撼天虎交出麾下所有人马,编入武德堂……? 第123章 私兵充公 自从派周云绮将太子的意思传达给撼天虎后,接连几日,柳府内都没有丝毫的消息传出来,紫风派周云绮又去催了一次。 对于紫风来说,撼天虎愿不愿意,都跟他没有关系,撼天虎的态度决定了太子对他是否会真的起杀心,他的命要不要,完全在他自己。 几日后,紫风正在正厅与周云绮和众统领议事,有人进来报,撼天虎的女儿柳青芸来了,指名道姓要见他。 虽然紫风知道柳府必然会派人来找他,却没想到柳青芸会亲自前来,他命人将柳青芸带到书房等候,他与众统领交代完事情,这才回到书房。 几天不见,柳青芸瘦了一圈,面容憔悴,眼窝深陷,紫风心中隐隐作痛,却又故作矜持,语声淡然地问她: “你怎么来了?” 柳青芸瞥了一眼书房墙边摆放的一张软榻,冷然道:“你就睡这?” 紫风“嗯”了一声,道:“也有卧房,我不想去而已,在这里不是也挺好?有个睡觉的地方总好过露宿街头。” “你今天亲自来武德堂,不会是特地来看我睡在哪里吧?” 柳青芸亦是冷冷地说道:“你前几日派人来说太子下令,命我爹的全部人马纳入武德堂,他想找你商谈,得知你已离开家里,他十分心焦,他以为你是因为他瞒着你擅自前夜闯翼王府,所以怨怼于他,他本想命人前来请你回去商议此事,我知你定然不愿回去,所以,就请缨由我柳青芸亲自来请紫风堂主。” 紫风额首道:“有劳小姐亲自前来,紫风实不敢当。” “小姐……紫风,你非要对我这样吗?” 柳青芸终于绷不住了,她一把攥住他的手臂,泪水从眼中坠落,哽咽道:“你知道我这些天是怎么过来的吗?你头也不回,说走就走,当我是空气吗?十年的感情你能说忘就忘?紫风,你说过,我爹是我爹,我是我,可是你怎么忍心在现在这个状况下离开我?你就打算任我自生自灭了吗?你知不知道,除了你,我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可以信任的人了!因为我爹,你就可以对我这样残忍吗?” 紫风听闻此言心中一阵绞痛,撼天虎以为紫风离家是因为自己擅自闯翼王府而生了气,柳青芸以为紫风离家,是对她那一顿无情斥责的回应,而只有紫风自己明白,他离家是因为他要撼天虎得到的惩罚已经做到了,撼天虎如今的惨状已经令他心中释怀,或许是他自己心中仅存的那份仁慈,也或许是因为弟弟已经找到了,所以,心中那份恨意已经没有从前那么强烈。离开那个不属于自己的家原本就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所以,他借此机会义无反顾地离开了,只身离开,甚至连自己一件衣衫都没有带走。 总之,这次事件不过是他离开柳家的一个契机,一个最合适的理由而已。 此刻见柳青芸痛苦如斯,他突然有种无言以对的感觉,甚至有了一丝愧疚。他默然,不是因为不想跟她说话,而是他不知如何回答她。 柳青芸扑入他怀中,痛哭流涕,“紫风,我不敢说让你放下心中的仇怨,可是我爹已经这样了,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暂忍一时之怒,求你了,跟我回去吧,好不好?没有你的日子,我不敢想还能不能坚持下去,我活的好累你知不知道……” 柳青芸,这个柳府大小姐,冷面美人,在他的面前却脆弱得如此不堪一击,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一声声哭求宛如利刃割在紫风心头,终究他的心并非顽石,被“刀”割也会疼,也会支离破碎,他悬在身子两侧的手臂缓缓抬了起来,轻轻回拥住她因哭泣而不断颤抖的脊背,良久,道: “太子有命,不得不服从,拖延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师父屡次三番擅自行动导致任务每每失败,太子已然震怒,这事我也需要让师父知晓其中厉害,免得他因一时冲动又横生枝节,罢了,我便随你回去一趟吧。” 听得此言,柳青芸从他怀中退出,一双泪光盈盈的眸子望着他,问道:“真的?” 紫风默然点头,柳青芸刹时破涕为笑,忙取了帕子来擦去泪痕,一把攥住他的手,说道:“那我们现在就走。” 于是紫风被她一路拽着出了武德堂。 …… 几日不见,柳府中一切都一如既往,没有任何改变,只是,府里多了一个人——柳夫人,虽是意料之中,却没想到,这次柳子瑜没有来。 撼天虎半坐在那张床上,纱布缠绕着左眼,他真该感谢高兴手下留情,还给他留下一只眼睛,只不过,对于撼天虎来说,两只眼睛尚看不明世事,何况只剩一只眼呢? 见到紫风和柳青芸进来,撼天虎那只独眼闪出一丝尴尬之色,口中唤道:“紫风,你回来啦。” “紫风见过师父、师娘。”紫风冲着他二人见了礼。 姚琴微微一笑,道:“紫风啊,许久不见,倒是见你清瘦了不少。” 紫风道:“最近武德堂事务繁忙了些。不知师娘前来京城,紫风未能及早拜见,还望师娘勿怪。” 姚琴道:“知道你忙,我又怎会怪你呢,只是,不管怎样忙碌,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才好啊。” 紫风额首:“是,师娘。” 撼天虎道:“夫人啊,我还有些事要与紫风商议,你和青芸先出去一下吧。” 姚琴什么都没说,上前拉住柳青芸的手便走了出去。 待房中只剩下撼天虎师徒二人,紫风走到近前,恭敬地问声:“师父可好些了?” 撼天虎尴尬地笑笑,回道:“好多了,呵呵,你回来就好,师父我啊,这几日养着身子,闲下来了,倒是想了许多事,那个,上回那件事呢,是师父不对,师父不该贸然出手,不该……” “师父,这事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紫风打断了他。 “呵呵,是,是,不提了,不提了。” 撼天虎支支吾吾道:“太子他说要我的人马纳入武德堂,这是不是有点釜底抽薪了啊?我不过就是做错了一件事而已,况且我也是为了他嘛,对不对?紫风啊,你觉得,此事可还有转圜的余地?” 紫风道:“此事,太子殿下大为震怒,他说,他这样做是对您的惩罚,况且,如今正当用人之际,他要以您的队伍来换您的性命。” “什、什么?莫非他想杀了我不成?”撼天虎大惊失色。 紫风回道:“他说,要么杀了您,要么将您绑去翼王府任由他处置,以平息翼王的怒气。” 撼天虎心头怒起,牙齿咬的嘎嘎响,恨声道:“他可要你向我动手?” 紫风额首:“是,但是紫风不愿。” 撼天虎:“所以你索性搬去武德堂了?” 紫风垂首不语。 撼天虎的独眼中具是痛色,半晌,感慨道:“我为了太子几次险些丢了性命,到头来就落得这样一个下场,他居然对我下次狠手。紫风啊,师父没有白教你,你果然是个有情有义的。” “……这么说,我保命的代价便是交出我所有的人马了?” 紫风道:“正是如此。太子说了,是生是死,师父您说了算。” 撼天虎冷哼一声:“我说了算?事到如今还有我说了算的事吗?没有了兵的军队还成什么气候?如今的我,就是一枚弃子而已。紫风啊,换做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紫风干脆地道:“保命。” “保命——” 撼天虎一个拳头抚上了额头,闭上那只独眼,沉吟良久不语。看他一脸颓靡之态,显然已经沮丧至极。 紫风问道:“师父可知太子为何让您听从我的指令行事?” 撼天虎并没有睁开眼睛,语声幽幽地道:“都因为我手下那一千多人马啊。” 紫风道:“您的人马只有您能指挥,而我却没有自己的队伍,这就好比兵权在谁手中谁就更胜一筹一样的道理,在太子眼里并没有可信任之人,除了他自己。如今他既然下了令,您多拖一天,对您没有半分好处。” 撼天虎长叹一声:“紫风啊,还是你看得透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须臾,他睁开眼,高声喊道:“来人,叫冯东进来。” 不消片刻,冯东匆匆而至。 “柳爷,有何吩咐?” 撼天虎有气无力地道:“点齐人马,去武德堂报到吧。” 冯东怔然:“柳爷,您,您就这么答应了?” “不然呢?”撼天虎的独眼向他看去。 冯东道:“我们全部的人马,都收编武德堂了?” 撼天虎嗡声道:“连老子都是太子的人,更别说你们了,事到如今没的选了,你去办吧。” 冯东沉默了片刻,道:“是,属下遵命。” 言罢他转身就走,在经过紫风面前时,额首抱拳作揖,迅即走了出去。 撼天虎苦笑一声:“私兵终于充公了,太子这下也该满意了吧,呵呵,兜兜转转一大圈,老子如今又是孤家寡人一个了。” “紫风,你还打算住在武德堂吗?” 紫风应道:“是。” 撼天虎看向他:“你不知道青芸希望你回来吗?” 紫风道:“我知道,可是紫风暂时不能回来,最近翼王府动静很大,只怕他和晨郡王会有大动作,太子随时会找我,我也不想给您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待风头过去再说吧。” “翼王在做什么?” “最近探到,文臣武将,江湖侠士去王府愈发频繁起来。” 听得此言,撼天虎点了点头:“也罢,太子如今不待见我,指不定什么时候又要你杀了我呢,你离他近些也好帮师父我说两句好话,起码得保住师父我这条性命。” “你既不愿回来住,也不要冷落了青芸,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又如此倾心于你,无论如何,你要善待她啊。” 紫风额首称“是”,继而告退。 姚琴和柳青芸均在院中站着,似乎都在等他。一见紫风出来,姚琴忙将紫风拉到一旁,低声问道: “老爷怎么说?” 紫风道:“冯东已经带着人马赶往武德堂了。” 姚琴陡然松了口气:“我看挺好,他的人马都给了太子,最好他也彻底离开太子,那便都安逸了,回家老老实实做个商人操持几间铺子,远比在外打打杀杀的好。” 紫风道:“那要看师父怎么想了。” 姚琴又问:“太子如今是什么态度?会杀了老爷吗?” 紫风道:“太子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应该不会杀师父,可是,翼王那边可就不好说了,如今师父伤重,他们若想向师父动手,那可谓不费吹灰之力,所以,还请师娘多加留意。” 姚琴叹息一声,低声道:“自作孽啊!五日前,辛州家中又被攻击,老样子,只攻后院,刚修好的房子又炸毁了,护卫死了二十多个,子瑜生他爹的气,执意不肯前来,这些事我都没告诉老爷,你也只当不知,我指望他这次吃了这个教训能反省已过,再莫做那伤天害理的事便罢了,若还执意追随太子,只怕他性命是怎么丢的都不知道,最后还要连累两个无辜的孩子。” 紫风道:“一切都看师父的决定了,紫风左右不了,师娘保重,紫风告辞。” 姚琴又问:“紫风,你不回来住了吗?” 紫风道:“武德堂事务繁忙,就不回来了,若府中有事可以命人去武德堂寻我。” 言罢,他冲着姚琴抱拳施礼,又看了柳青芸一眼,便不再停留,转身离去。 呆呆看着他匆匆而去的背影,柳青芸的眼眶再次湿润。姚琴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温言道: “紫风是个懂事的孩子,你也别急,待他忙过这一阵子就好了。” 而柳青芸心中想的是:他还会回这个家吗?? 第124章 苦口婆心 夜深人静之时,紫风悄然前往那个熟悉的,隐藏在农舍中的小屋子,这里是他跟欧阳见面的地方,因为他看见了欧阳在茶楼外给他留的记号。 茶楼旁有个一人宽的巷子,转进去五步的距离,墙面大约三尺高的地方有块砖是可以活动的,这整面墙砖都是灰色,而将那块砖反转过来,这面却有两道深深的划痕,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发现。 今日这间小黑屋却一点也不黑,里面点着一支蜡烛。 紫风进了院子,径直走上前去,敲响了房门。 随着房门开启, 跃入了他的眼帘的却并非欧阳振鸣,而是另一个人。 “小乐?你怎么在这?”紫风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高兴笑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我在等你呀,快进来。” 他拉着紫风的手将他拽了进去。 “欧阳先生呢?”紫风问。 “是我找你,他不过是替我约了你罢了,我都等了你半个时辰了。”高兴为他倒了一杯水。 紫风问道:“你找我有何事?” 高兴笑道:“没事就不能看看我的亲哥哥啦?咱们不在一个阵营,见面多有不便,也只能用这种办法把你‘请’出来咯。不过今天,我还真有事要找你。” 紫风冲他翻了个白眼,嘟囔道:“就知道你找我有事,平日里估计早将我这个哥哥忘到九霄云外了吧。” “哪儿能呢,”高兴傻傻地笑了,说道:“怎么样,撼天虎这会儿还在家哼哼呢吧?” 紫风“嗯”了一声,“你们这次把他打的也够惨了,一只眼睛没了,肋骨断了两根,内脏受损,到现在还下不了床。” “哥,听说你离开柳府,住在武德堂了?” “你消息可真灵通。” “撼天虎的人马都归了你了?” 紫风道:“不是归我,是归武德堂,归太子。你都知道了还来问我?” 高兴道:“撼天虎都这样了,身边也没人了,哥,你为何不趁此机会了结了他?” 听闻此言紫风微微一顿,少顷,说道:“他虽多行不义,可他毕竟是我师父,况且,柳青芸跟我的关系你也是知道的,我也不能不顾及她,我答应过她,不会亲手杀了她爹,我,不想欺骗她。如今撼天虎人不人鬼不鬼地,手下队伍也没了,他已经一无所有了,我也不想赶尽杀绝。” 可高兴却不以为然,他道:“你觉得撼天虎已经受到应有的惩罚了吗?哥,撼天虎就是太子的一条狗,就是一头恶虎,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如今看他可怜,可是当他身子好了,他照样还会去杀人,去害人,你跟着他十年了,他做了些什么,你比谁都清楚。这些年来,他背靠太子,为虎作伥,害死了多少条人命?用你的手指加脚趾一起数都数不过来,他现在所遭受的痛苦,对于那些被他折磨得妻离子散的百姓和被他杀死,甚至灭门的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紫风道:“我知道,我也十分清楚。从前我对他的恨,来源于他对我的那一鞭子,他害得我们兄弟失散了整整十年,十年的殚心竭虑,十年的忍辱负重,可现在,我们团聚了。我说过,我要将他踩在脚下,而如今的他,兵马全无,得不到太子的信任,只能卑微至极地求我来保全他的性命,这一点我做到了,不是吗?” 高兴道:“然后呢?然后你打算干什么?” “然后?”紫风身子僵硬了,是的,他从未考虑过接下来他该做什么,似乎已经失去了目标和方向,此刻骤然被高兴问及,他倒不知如何作答了。 高兴说道:“大丈夫在世理应为国灭贼以取功名,只为一己私心而活岂非狭隘? 紫风道:“普天之下贼人诸多,你灭的过来吗?” 高兴含笑道:“靠我一人之力自然是不行,但是天下还有众多锄奸扶弱,匡扶正义的侠士,集众人之力,何愁贼人不除?” 紫风道:“大丈夫应有四方之志,你我志向不同罢了,各行其道亦无可厚非。” 高兴:“话是不错,但是,哥,你的志向又是什么?” 一句话问得紫风哑口无言。 高兴拉着凳子靠近他身侧坐下,抬手揽住他的肩膀,说道:“我高兴行事,素来是只论是非,不论利害,只论顺逆,不论成败,剑锋所指,只为铲除奸邪、匡扶正义,这也是我毕生的信念,而哥哥你,心里除了想报复撼天虎,或许就没别的了。” 听他这番话,紫风陷入了沉思。 高兴一脸严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哥,你真得好好想想了。” 这时候的高兴不像弟弟,更像一位正在教导孩子的严师。 紫风歪着脑袋看向他,问道:“你今天不会是来劝我归降的吧?” 高兴陡然发笑:“归什么降啊,你又不是我的敌人。” 紫风:“我是太子阵营的,你是翼王阵营的,都打了这么多场仗了,难道还不是敌人?” “哥,在两个阵营的也未必就是对手啊,你打我了吗?你打翼王了吗?你打振鸣叔叔了吗?啊,对,你打过,不过,你放了我,不是吗?你也放了热黑木,你从没有真正向我们哪一个人下过手,你还告诉了振鸣叔叔很多太子那边的消息,使许多无辜之人因此避开了太子的黑手,这就说明,你本就是个心怀大义之士,你是不愿意看到打打杀杀的,你是不愿意我们任何人受到伤害的,只是你一时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这才跟着撼天虎走上了一条本不该走的路,是你所处的环境让你变得茫然了,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做什么,只是一味地跟着走,走一步算一步,所以,你也从不会去想你未来该做什么,我说的对也不对?” 紫风垂首不语,不得不说,高兴的每一句话都仿佛一记重锤,重重击打在他心坎上,在他内心激起万丈狂澜。 高兴继续说道:“老话说的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什么的环境造就什么样的人,哥哥跟着撼天虎十年,虽然也杀了不少人,但是在大是大非上,我相信哥哥心里还是清楚的,只不过你身不由己,无法抽身而已。哥,我希望你来我们这里看看,只要你走入他们中间,你会发现,原来同在一片天空下生活的我们,看到的天空,闻到的气息都是不同的。” “如何不同?”紫风发问。 “我这里蓝天白云,充盈着希望之光,连空气都是甘甜的,而你那边却是阴霾漫布,乌云蔽日,空气也是臭烘烘的。”高兴夸张地蹙眉拧鼻,抬手扇了扇鼻子。 紫风哭笑不得:“我这怎么就臭烘烘了?” 高兴道:“永远洗不掉的血腥味儿!” 听得此言紫风的笑凝固了,他陡然想起柳青芸曾凑在他身上闻了闻,说他身上有血腥味儿…… 高兴自顾自说道:“哥,你那里的空气得有多令人压抑啊,就算想一想都觉得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更何况你日日身在其中呢?既然空气不好,何妨换个地方呼吸呢?老话说的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良禽择木而栖嘛。” 沉默良久,紫风问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见他终于松了口,高兴顿时乐了,说道:“我不会要你做什么,你不想杀撼天虎,那你不杀便是,我不会强迫任何人做他不想做的事,我只想你好好活着。” “如今太子必然已经知道翼王在积极准备,很快,最艰难的日子就要过去了,我不妨告诉你,梁国皇帝这个位置,也只有晨郡王这样德才兼备之人才能胜任。太子情急之下恐怕会狗急跳墙,他会做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希望哥哥保护好自己,不要为他出谋划策,更不要去做危险的事,为他做任何事都是不值的。” “当然,若你能离开太子,跟我在一起,咱们兄弟二人肩并肩共进退,那自然再好不过,也是我期待已久的,亦是众望所归。” “众望所归?” 紫风苦笑一声:“我还有这个机会吗?谁会愿意收留京城双魔?如今的我早就没有退路了。” 高兴道:“我不也是被翼云镇的人称为‘大魔头’吗?从前有人喊我大魔头,我是满心不愿,多难听啊,可是后来我相通了,其实,‘魔’不是别人嘴里喊喊,你就真成魔了,而是‘魔’在心中,你若非‘魔’,任谁喊你是魔头,你也非魔,若你有心魔作怪,那你不是魔,也早晚成魔。是不是有些高深?嘿嘿,你弟弟我现在学问可大着咧。” 望着高兴一副老学究摇头晃脑的模样,紫风哭笑不得,不过不得不说,他说的那些话还是很有道理。 他道:“这么说,咱兄弟俩一不小心都成‘魔’了?此‘魔’非彼‘魔’,你与我不同,哥哥我心里清楚,我这个魔头才是人人痛恨,世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真‘魔’。” 高兴转身与他四目相对,一脸认真地道:“哥,放下心魔,你还是你,咱们就做一对令那些妖魔鬼怪听到就心惊,想到就惧怕的魔头,如何?我在等你,振鸣叔叔在等你,翼王也在等你!” 紫风怔然,半晌缓不过劲儿来,愣愣地问道:“等我?等我做什么?” 高兴迫不及待地道:“等你加入啊等你做什么?撼天虎的眼睛瞎了,难不成你的脑子也出问题了?” 紫风沉默片刻,站起身来, “小乐,我不能在此久留,我先走了。” 高兴起身道:“哥,你要去哪里?还要住武德堂吗?要不,你跟我走吧,我的床好大的,可以睡……三个人,嘿嘿。”他伸出三根手指,恬着脸冲紫风嘻嘻一笑。 紫风握住他那三根纤细的手指头,淡然而笑:“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了,武德堂我暂时不能离开,不过,有什么事我会及时通知欧阳先生。我走了,姬兴,保重。” 他拍了拍高兴的肩膀,转身开门走了出去。 高兴故作夸张地惊呼:“姬兴?我的新名字你都知道了啊?!原来武德堂的探子也不是废物嘛,嘻嘻……” 紫风没有回头,冲他摆了摆手。 高兴目送着哥哥走到院中,走出院门,消失在视线中,口中喃喃道: “哥,我会一直等你的。” ……? 第125章 弹劾 梁国皇宫,早朝 梁国皇帝面色蜡黄,有气无力地坐于龙椅之上,太子姬琮于东侧首位而立,二皇子晨郡王姬瑄立于西侧,大学士张成啸手持奏章站了出来。 “启禀万岁,臣有本奏。” 皇帝抬了抬沉重的眼皮,问道:“张大人,你所奏何事?” 张成啸高声道:“臣要参当今太子!” “什么?” 皇帝脸上变了色,太子变了脸色,众大臣变了脸色,私下面面相觑,暗自心惊。 皇帝问道:“你上奏参太子?你告他什么?说来听听。” 太子向张成啸怒视过去,张成啸眸色凌然,毫无惧色,口中朗声道:“臣要告太子:一、欺上瞒下,私设武德堂,明为教习学武,实则私自豢养兵马;二、招揽江湖黑道收为己用,执行秘密行动;三、急功近利,命手下之人暗杀副统领飞虎旗肖陈宇,中丞书高冉等五名朝中大臣,三、刺杀飞虎旗将领屈琰未遂;四、杀害晨郡王门人韩兆磬、薛亮等五人,手段阴毒,完全丧失仁义之德;五、残害江湖人士,太子指使撼天虎将薛家枪全族两百多口灭门;六、太子利用监国之机,滥用职权,令枭龙旗去东郊圈占百姓土地;七、权臣牟利,互相勾结,私结党羽……十、派人刺杀翼王,实乃目无法度,罔顾人伦。以上十宗罪桩桩件件均有人证物证,请万岁圣裁!” 张成啸每念一宗罪,太子便一阵心惊肉跳,直到他念完,他已是惊慌失措,忙辩解道:“父皇,根本没有的事啊,张大人这是恶意造谣中伤,请父皇明察!” 他这里刚开了口,屈琰便站了出来,道:“皇上,臣也有本要奏。” 此时皇帝脸色已经发青了,蹙眉发问:“屈将军,你又要奏什么?” 屈琰道:“万岁,张大人所奏之事,绝无虚言,老臣就曾被太子手下撼天虎所伤,而肖陈宇乃是老臣的手下将领,他被撼天虎所杀,肖陈宇的侄儿肖瑞,亦是当场亲眼所见啊。” 他话音刚落,立刻又有大臣出来附和,不一会儿,朝上大半的大臣均站在了张成啸一边,弹劾太子,力求皇帝对太子做出裁决。 也不知是受到了惊吓还是内心烦乱,皇帝一阵剧烈的咳嗽,直憋的脸红脖子粗,吓的太监手忙脚乱又是敲背又是喂茶,皇帝喘了好一阵这才终于渐渐消停,他翻起眼皮看着众大臣,问道: “你们都想朕如何处罚太子?” 张成啸道:“太子失德,臣斗胆恳请皇上废除太子,另立储君。” 众大臣纷纷附议。 此刻的太子,既恨又急,早已面如土色。 皇帝直听得头昏脑胀,看着手里一本本大臣参奏太子的奏章,身子一阵摇晃,这个龙椅是再坐不住了,他有气无力地道: “兹事体大,容朕好好想想,想想,朕有些不适,先散了吧。” 太监忙高喝:“退朝。” 见皇帝遇到这等大事又逃了,大臣们也毫无办法。 太子狠狠地瞪着张成啸,咬牙切齿道:“好你个张成啸,十宗罪,你这是要将本太子置于死地么?” 张成啸不卑不亢,昂然道:“老臣此生别无所长,只有一颗赤胆忠心献给梁国,老臣最不屑于做的事便是撒谎,所以,老臣所奏之言字字为真,句句属实,无愧于心!” 晨郡王上前一步,说道:“太子殿下,今日各位大臣可是上本弹劾了您,在父皇做出裁决之前,这些大臣中,若有任何一人发生意外,您猜,父皇会不会误会是您下的手呢?所以呢,请太子殿下也要倍加小心,谨防有人趁机向臣子们下黑手,以此来嫁祸于您,那太子您可就百口莫辩了呀。” 晨郡王这一句话便彻底断了太子杀人灭口的心思。他恶狠狠地扫视着晨郡王等众人,气的牙齿咬的嘎嘣作响,重重“哼”了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屈琰故作姿态地高呼一声:“太子殿下您慢走。“ …… 翼王府正堂内传出一阵爽朗的笑声,翼王,热黑木,还有屈琰和张成啸都坐在其中,高兴躲在门外,探出半个脑袋,好奇地向内张望。 翼王冲他招招手,笑道:“姬兴,来来来,过来见过各位大人。” “哎,来了。” 高兴也不客气,一撩前摆迈步而入,冲着在座各位恭敬抱拳施了大礼。 屈琰和张成啸忙起身回礼。 屈琰上下打量着高兴,朗声道:“好啊,所谓虎父无犬子,果然是个英雄少年啊。” 翼王笑道:“将军可千万别夸他,他这人最经不起夸了,回头又要乐得飘起来了。” 转而对高兴说道:“既然来了你也坐下听听,今日二人大人可是带了好消息来了哦。” “是。” 高兴回了礼,老老实实在下首坐下。 屈琰和张成啸将今日朝堂之上,众大臣弹劾太子十宗罪之事原原本本详述了一遍,说起二皇子晨郡王在最后对太子说的那句话,尤为解气,众人忍不住哄堂大笑。 翼王道:“如此一来,太子还真没法向你们下手了,大人们自当高枕无忧了。不过,说归说,笑归笑,对于太子这等阴毒之人,咱们还是要严加防范的好,屈将军府中自有兵马,倒也无惧,张大人这边嘛,本王会调拨二十人跟着您回去,贴身保护,您管饭管住就好。” 张成啸一挥手道:“大可不必,老臣既然敢说,就不怕太子他来杀我,我若死了,太子必将多一项罪状,引火自焚而已,老臣老矣,早死晚死都是死,死得其所也是值了。” 听闻此言,翼王肃然起敬,起身抱拳道:“张大人,果然是老臣啊,一腔热血,忠心赤胆,本王佩服之至。” 张成啸忙起身回礼:“成啸汗颜,成啸虽是一介文臣,却也有报国之心啊,只要梁国,江山稳固,国泰民安,即便让成啸牺牲自家性命,又何足惜?” 两下礼毕,相继落座。 屈琰道:“今日太子回去要睡不着觉了,王爷,您说太子接下来会做什么?” 翼王道:“只怕他狗急跳墙。” 高兴接口道:“他一定会去找他爹。” 翼王笑道:“没错,太子接下来定然会去见皇帝打探口风,现下就看皇帝究竟什么态度了,好戏还在后面呢。” 屈琰道:“事到如今,咱们就索性一鼓作气,我的人马早就蓄势待发,咱们可以这样……” 众人在正堂中商议要事,一切都在紧锣密鼓地秘密部署之中。 …… 傍晚,王府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也是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柳青芸。 当护卫将她带进正堂时,翼王的心脏顿时漏了一拍,眼中不自觉地闪过一丝痛色,或许在她的脸上尚有着姜雨嫣的影子,这也是他第一次直面柳青芸,姜雨嫣唯一的女儿。 柳青芸面色凝重,恭敬施礼:“民女柳青芸见过王爷。” 翼王收敛了心神,问道:“柳青芸,你是柳凡生的女儿,你来找本王,所为何事?” 柳青芸突然跪了下来。 翼王怔然,问道:“姑娘,你这是何意?” “王爷,我是替我爹来向您请罪来了。” “请罪?” 翼王微微一笑:“姑娘,你爹做的事与你何干,你又为何要为他来向我请罪?” “我爹他不辨是非,跟随太子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此番他重伤,只剩下了半条性命,青芸前来,不求您的原谅,只求您饶了他的性命吧。”言罢,柳青芸的身子深深磬折下去。 翼王淡然一笑,道:“他来杀本王,本王要自保,自然会反击,而你爹因此而受伤,原就是他罪有应得,至于你说的本王要杀他又是何意?” 柳青芸道:“不瞒王爷,是太子说要将我爹绑来交与您处置,不知王爷会如何处置我爹?会杀了他吗?” 翼王冷笑一声:“太子倒是聪明,想舍卒保帅,可惜,本王现在对撼天虎一点兴趣都没有。” 柳青芸陡然抬首:“王爷,您的意思是不打算杀我爹?” 翼王凝视着她,说道:“撼天虎刺杀本王,本就是大罪,按说,他即便逃走了,本王派兵全力抓捕,任他逃到天涯海角,本王还怕抓不到他吗?还用得着谁将他送来给我?你爹如今不就在京城吗?而且就在家里,他胆子倒是不小,居然还敢回家,本王若是真想杀他,如今他还有命在吗?” 柳青芸红了眼眶,俯身道:“多谢王爷不杀之恩。” 翼王道:“不过,本王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你爹杀人无数,坏事做绝,今日我不杀他,他日他还是会被人杀,不过早晚而已。” 柳青芸默然垂首,低声道:“青芸知道,青芸也恨他,可是,我还有弟弟,我不能让弟弟这么小就没有爹,青芸,别无选择。” “你这性子可真像你娘。”翼王冲口而出。 柳青芸怔然:“王爷,您认得我娘?” 翼王盯着她的脸,打量了许久,突然轻声一叹,喃喃道:“往事不堪回首,都过去了,或许都是命吧……” 柳青芸茫然:“王爷,您说什么?” 翼王顿了顿,淡然道:“你娘,是我曾经的朋友。放心,本王不会杀他,至少不会现在杀他,他已重伤,本王没有趁人之危的习惯,回去吧姑娘。” “多谢王爷。”柳青芸再次叩首,继而起身告辞离去。 看着她的背影,翼王失了神,眼中闪过淡淡的忧伤,喃喃道:“二十多年了,我也该放下了……”? 第126章 新武器 数日后的正午,子虚来到后院,院子里,高兴正跟祖慕热蒂抱着个铜镜对着天空照,也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 看着二人聚精会神的样子,子虚悄没声地走到二人身后站定。 “有点烫手啊。” 高兴嘟囔着。 祖慕热蒂伸出手指摸了摸,“还真是,这么热。” 她从怀中取出帕子来递给他,道:“呐,你用帕子包着就不会那么烫了。” 高兴道:“你说,咱们不会是想用这个铜镜烫死它吧?它自己都能喷火,怎么没把自己烫死呢?” 祖慕热蒂道:“肯定不是烫着的,我明明看见一个白色的光照到它眼睛了,它的眼睛都闭起来了,而且当时情急之下我扔这个铜镜的时候根本不烫手啊。” 高兴挠了挠脑袋:“那究竟它是怕什么呢?” “应该就是那道白光。” “可我只看见镜子里有个白色的亮点,怎么就没瞧见什么白光呢?”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呢?”子虚突然发问。 “啊!”高兴和祖慕热蒂异口同声地惊呼起来。 二人猛然转身,一束白光从镜子里直射子虚的眼睛,子虚慌不迭抬手遮挡,惊呼:“什么暗器?” “哎呀,高兴,我看见了,的确有一道白光哎。”祖慕热蒂欢欣雀跃,手指着那铜镜,道:“没错,就是它就是它。” “我也瞧见了!”高兴喜不自胜。 子虚使劲揉了揉眼睛,茫然道:“喂,你们究竟在干什么?刚才那道光是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 祖慕热蒂兴奋地说道:“高兴,咱们把刚才那个动作再来一遍。” “好啊好啊。”高兴倒是十分配合,二人忙转回身子,恢复到先前全神贯注的模样。 祖慕热蒂一动不动地喊道:“子虚叔叔,你再喊我们一遍。 “你们究竟在干什么呀?“子虚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配合地在他们身后重新喊了一遍:”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啊!”二人立即惊呼转身,铜镜也同时转向他,场景重现,宛如演戏,半分不差。 这次子虚可是早做了防备,提前抬手遮住了眼睛,这下三人全都瞧见了,果然,一束白光从镜子里射到子虚遮挡在脸上的掌心里,高兴轻轻动了动铜镜,那刺眼的光线便在子虚脸上四处游走。 高兴惊呼:“没错没错,就是它了。” 子虚缩起脖子走到一旁,满眼警惕地问道:“这是什么?” 祖慕热蒂跳到子虚面前欣喜地问道:“子虚叔叔,方才你的眼睛感觉怎么样?“ 子虚苦着脸道:“太刺眼了,若是盯着它看,没准眼睛会瞎的。“ 高兴一双大眼充盈着喜悦之色,手搭凉棚看看烈日,再瞧瞧手中铜镜,口中喜不自胜地说道: “午时的太阳光最耀眼,而铜镜吸收了阳光,再射出去,只要我转动这个铜镜,它就能把太阳光照到其他地方,那日与白虎打斗的时候正近午时呀。如果我们将这束光突然照向白虎,白虎就算眼睛不瞎,也定然睁不开眼,就在它睁不开眼的时候,咱们的法器就可以趁机发挥作用了,子虚叔叔,你说是不是?” 子虚这才终于明白了,原来这二位抱着个镜子在琢磨怎么对付那头凶悍的白虎呢。 他也备感好奇,从高兴手中接过有些烫手的铜镜,说道:“听起来有些道理呀,给我瞧瞧。” 他轻轻转动那铜镜,果然看见镜子里有白色的光点随着自己的晃动在不断改变位置,当他将镜子转向高兴,一道强烈的白光照射到他的脸上,高兴忙抬手挡脸,惊呼: “哎呀,刺眼刺眼。” 子虚看了半天,自言自语道:“铜镜里的定然是太阳光,可是若都是这么烫手,可怎么拿?遇到敌人时,总不能一手御敌,一手抓个铜镜晒太阳吧?高兴,再去拿个铜镜来。” “哎!”高兴倒是痛快,撒腿就向自己屋里奔去,眨眼间提了个更大的铜镜来。 子虚道:“对着太阳,然后慢慢转向我。” 高兴听话照做,微微转动镜面,刹时一束白光照得子虚几乎睁不开眼,他忙紧张地高呼:“好了好了,快拿开,我可不想变成独眼龙。” 高兴满眼的惊喜之色,“原来,不用晒太阳也能有光束出现啊!这么说,是铜镜将太阳光转到别处了?” 子虚颔首:“应该是这样了。不过,如果天上没太阳,或者午后太阳减弱,不知这个光束还有没有这么强烈。” 祖慕热蒂一脸兴奋地道:“试试不就知道啦。这可是上天送给我们的一个好武器啊。” 高兴道:“机会难得,条件有限,应该只有这样的太阳它才起作用,不过,起码我们知道,完全不用把铜镜烤熟了,只要是个镜子就可以用,但是,这么大的镜子带在身上实在不方便,对了妖孽,你有没有更小些的镜子?” 祖慕热蒂笑道:“没有可以买啊,回头请子虚叔叔出门的时候帮我们带两个回来不就好了?” 子虚一拍胸口,笑道:“好,这任务就交给我了。不过,这也只能算你们的一个小暗器,要说对付白虎,首先要对付的就是操控白虎的人,要知道,任何法器都离不开主人浑厚内力的加持。” 高兴道:“明白,不过,一人之力不足以击败撼天虎,集众人之力必然能成功。” 祖慕热蒂问:“如今撼天虎重伤,趁着这个机会杀他岂非轻而易举?你们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啊,难道还能任由撼天虎为非作歹不成?” 子虚笑道:“撼天虎算什么?他再厉害也不过是太子手下的一条狗罢了,王爷根本不屑于跟一条走狗动手,他的目标可是当今太子,先收拾了太子,再来满满清理这些走狗。” 祖慕热蒂又问高兴:“你呢?你难道不想杀了撼天虎?” 高兴心中暗想:哥哥顾及柳青芸,我也得顾及哥哥,而撼天虎毕竟是柳青芸的父亲,如今柳青芸跟撼天虎住在一所宅子里,若直接攻入柳府,柳青芸定然会出手保护撼天虎,到时候刀剑无眼,万一伤了柳青芸,岂非对不起哥哥,而只要有柳青芸在,哥哥也必然不能袖手旁观,这是他的为难之处,如今也成了他高兴的为难之处。而这些话他也无法告诉祖慕热蒂。 他回道:“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堂堂正正,撼天虎如今重伤,我杀他岂非有些趁人之危?我倒是很想有个机会能与白虎好好较量一番,我就不信了,我永远打不过他?!” 子虚抬手一拍他手臂,冲他竖起一根大拇指,赞道:“果然有豪气,没事,姬兴,有子虚叔叔和王爷给你殿后呢,你想做什么就放心大胆的去做,就算别人不相信你,我郑义郑子虚对你充满信心,未来的武学大师就是你了!” 高兴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反话,尴尬地苦笑一声,抱拳道:“听闻此言,我高兴,不,我姬兴情绪有些激动,多谢郑大人冷嘲热讽,这‘豪气’呢,我还有一点,要说这‘武学大师’嘛,我还是不做梦了。” 子虚“哈哈”笑道:“少侠莫要过谦嘛,我说的可都是发自肺腑之言,并非冷嘲热讽,你就将自己的目标设定为‘武学大师’,努力向这个目标进发,那你会发现,你离这个目标会越来越近,原来‘武学大师‘也并非遥不可及,撼天虎当得,你也可当得,不是吗?” 高兴连连点头:“子虚叔叔言之有理,我还年轻,有足够的时间,早晚有一天我能达到这个目标。” 祖慕热蒂笑了:“我说高兴,我爹常说一句话:‘前方的挫折会很多,千万不要气馁‘,所以,我把这句话送给你,为你早日实现大师梦,加油哦!” 高兴撇了撇嘴,一脸无所谓地道:“这个你就放心,我高兴,不,我姬兴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脸皮足够厚,至今尚不知‘气馁’为何物,一次不成功两次,两次不成功三次,十次不成功可以十一次,总之,我可以认输,但是绝不认命!” “说的好啊!”翼王满面笑意的走了进来。 高兴顿时眼睛亮了。 “师父,您来找我吗?” “嗯,我本来让子虚喊你去正堂谈点事,可是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就只能亲自来请了啊,一进来就听到你这番慷慨激昂的话,这才发现,原来脸皮厚还有这么大的作用,能成就未来的武学大师啊。师父我等你的好消息,到时候一定给你大摆庆功宴,祝贺我姬洪辰的儿子成为新一代武学大师。” 高兴“嘿嘿”傻笑着道:“师父,您也来取笑我啊,对了,您找我何事?” 翼王道:“怎么,你子虚叔叔没告诉你吗?” 子虚笑道:“一来就看见这两个孩子又在研究新武器,一时好奇多说了两句,就耽搁了,还请王爷恕罪。” 翼王道:“那就走吧,咱们回正堂说话,一会儿还有几位客人要来呢。” 高兴道:“是,师父。” 转而又将手中铜镜塞到祖慕热蒂手中,道:”你自个儿再研究研究这个铜镜啊,等我回来咱们再试试。“ 见翼王转身向前院走,他忙一路小跑上前去殷勤地搀扶翼王的手臂,口中兀自碎碎念:“师父,您慢走,哎,师父,小心台阶,师父,您离子虚叔叔远点,当心别撞着您……” 翼王抬手将他甩开,故作嗔怪地道:“去去去,又来瞎闹,整得我像七老八十了一样,我警告你啊,一会儿大人们都来谈正事,你可不许没个正形,否则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 “师父,您就放心吧,我高兴,不,我姬兴何时给您丢过脸呢。” ……? 第127章 王府议事 今日的正堂中坐满了人,主位是翼王,他身侧则站着义子兼弟子高兴,而下首分别坐着二皇子晨郡王姬瑄,飞虎旗主帅屈琰将军,士大夫张成啸,西域商人热黑木,北派宗师幽冥圣人东方诀,北派宗师第二把交椅流沙门主臧飞翼,南派宗师赵羽,还有武士郎欧阳振鸣,和翼王亲信郑子虚,屈琰身后则站着肖瑞,而赵羽身后站着的则是于闵凤。 难得的文臣武将,江湖宗师齐聚一堂。 翼王端坐主位,神情庄重,不怒自威,他扫视了一圈下首众人,朗声道: “自从各位大人在朝堂之上弹劾太子,力主废黜太子之后,皇上至今不曾表态,而太子已是惶惶不可终日,据探子来报,太子多次面见皇上,而皇上始终闭口不言,并未给他任何答复,看来咱们这个皇上,是打算将这个糊涂皇帝做到底了。而得不到任何承诺的太子如今已经如热锅上的蚂蚁,私下更是调兵遣将蠢蠢欲动,这几日枭龙旗的莫绝尘可成了太子府的常客了呢。” 屈琰冷笑一声:“枭龙旗区区两万兵马,我飞虎旗亦有两万,何惧之有?!只可惜大哥啸云旗的十万兵马去了边关作战,否则我哥俩联手,看太子还怎么嚣张。” 翼王道:“太子又将撼天虎的人马纳入武德堂,将琉璃双煞等江湖黑道的人马统统带入武德堂,现下武德堂共有三千人,同时,他命其死党风吉城守备将五千兵马火速调回了京城,如今就驻扎在城外,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热黑木道:“太子打算在皇上做出裁决之前做最后的挣扎了,如今已到了紧要关头,要做最后一搏了。” 翼王点头道:“没错,既然太子的兵马已经到了,说明他准备在近日下手,而我们的人马,也早就包围了京城,包括吉城守备的五千兵马,早就被热黑木的人马盯上了,不过都是瓮中之鳖而已。” 东方诀道:“正是,枭龙旗由屈琰将军盯着呢,而咱们南北两派的江湖侠士也早就蓄势待发了,任他太子跳的再高,咱们也随时能将他拉下来。” 臧飞翼摩拳擦掌地道:“大哥说的好啊,太子阴谋阳谋一起上,咱们就给他来个一锅端,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 此时,晨郡王站起身来,微微一笑,说道:“六皇叔,各位大人,各位宗师,首先,姬瑄感谢各位的信任和支持,更仰仗各位鼎立相助,姬瑄铭感五内,若非太子欺人太甚,步步紧逼,搅得梁国一派乱象,姬瑄也不屑与他争什么皇位,事到如今,姬瑄亦是没有回头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为了梁国的江山稳固,为了黎民百姓,姬瑄必将竭尽所能,全力以赴,方不负各位对我所寄予的厚望,姬瑄在此谢过各位了。” 言罢冲着众人一抱拳,恭敬施礼。 下首众人尽皆起身还礼。 待众人相继落座,翼王说道:“今日请大家前来,便是共商此事,务必制定一个缜密的计划,如何对付太子的这些招数。” 屈琰问道:“那咱们怎知太子的动向?又如何对症下药?“ 高兴突然插嘴:“不能让太子牵着我们的鼻子走,那样去猜太子会做什么,什么时候做,岂非太麻烦。” 屈琰听闻连连点头,问道:“敢问小公子有何高见?” 高兴道:“高见没有,低见倒是有一个。太子目的毋庸赘述,咱们自是心知肚明,至于他后面要怎么做,我们不知道,就要费心去猜,那就会很被动,与其咱们费尽心力地去猜测,去打探,不如索性设个套让他自己往里钻,他若聪明不肯钻,那咱们再见招拆招,可只要他钻进去了,那可就是咱们说了算了。” “设圈套?” 晨郡王颇感兴趣地道:“姬兴弟弟,那你说说看,如何设这个圈套?” 在他得知高兴乃自己皇叔的义子后,便自然而然称呼他为弟弟,足见二皇子晨郡王极具亲和力,很难不让人对其产生好感,也难怪他的支持者如此之多。 高兴道:“王爷哥哥,这就要先揣摩太子的心思,再去布局了,他不就是想坐上皇位吗?若他先向您动手,那就坐实了那十宗罪,所以,他暂时是不会明着跟您动手的,就算他战胜了您,只要皇上不让位,或者直接废了他这个太子,他一样当不了这皇帝,所以现在的太子应该是最为恐慌的时候,皇上越不表明态度,他越害怕,他怕他费尽心机,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赶在皇上废太子之前,先逼皇上让位给他,如此,您这位晨郡王若想要跟他争这皇位便是您强取豪夺,谋权篡位了。” 晨郡王点头道:“没错,本王亦认为,依太子的性子,他真的会逼宫。” 高兴道:“若让他得逞,那咱们后面做的就都是没理了,所以,咱们绝不能让他顺心如意,既如此,那咱们就逼着他、推着他去做我们想让他做的事。” 翼王问:“你倒是说说看,如何逼他,又如何推他?” 高兴笑道:“主意有点馊,不过,或许挺管用。” 臧飞翼朗声笑道:“哈哈,老夫就喜欢听你的‘馊’主意,对于太子这样的阴险之徒,用什么都不为过,你快说出来听听,老夫都等不及了。” 高兴道:“我是这样想的,咱们可以透露点消息给太子……对了,肖瑞,我打算给你一个出口恶气的机会,你要不要啊?” 肖瑞眼睛一亮,忙问道:“什么机会?” 高兴笑道:“你呀,今晚给我做一场戏……” 正堂中,翼王等人听着高兴的“馊”主意,一边面面相觑,一边连连点头,总之,馊主意也好,恶主意也罢,能粉碎太子阴谋的就是好主意。 …… 众人商议了两个多时辰,诸事安排妥当,便各自散去,做相应的准备。 翼王见高兴站在身边迟迟不愿离开,似有话想说,问道: “你馊主意不是说完了吗?还想跟我说什么?“ 高兴道:“师父,我想去见我哥。” “见紫风?”翼王顿了顿,说道:“你是担心他受到牵连?” 高兴问道:“听说柳青芸来过了?” “嗯。“ “她在替撼天虎求情?“ “嗯。“ “估计我哥不知道她来王府。“ 翼王点了点头,叹一声:“是啊,如今紫风被夹在其中的确很难办啊。” 高兴道:“不难办,大是大非面前,我相信我哥绝不会含糊的,只是,若按照我的计划,作为太子的左膀右臂,我哥肯定会受到牵连,毕竟,屈琰将军他们并不知紫风的真正身份,所以,我想还是提前告诉他一下,好让他有所准备,另外,关键时刻,我哥没准真能帮咱们一个大忙。” 翼王深深凝视着他,须臾,道:“好吧,你信得过你哥,而我信得过你,姬兴,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知道,你的眼光不会错,你的哥哥也定然不会让我失望。” 高兴眼含感激之色,冲着这位亦师亦父的翼王恭恭敬敬施了大礼:“多谢师父的信任,我定不负所望。” “不过,师父,您今天看柳青芸的眼神可有些不对劲啊,是不是她长的很像她娘?” 翼王怔然,随即抬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低声骂道:“正经不过一秒,又来胡咧咧,你小子又躲在哪里看好戏呢?” 高兴一脸认真地回道:“我哪有‘躲’在哪里?我就站在外面,看见您目送她离开,那眼神,啧啧,伤心的很。” 翼王沉默良久,喟然长叹,道:“是啊,她真的很像她娘,尤其她的眼睛,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按说我也该放下了,可是,至今我都不知道姜雨嫣究竟是怎么死的,这也成了我心里的一道坎儿,好像总也过不去似的。” 高兴道:“所以,这就是您心里明明喜欢着凤姨,却迟迟不愿意接纳她的原因,也只有您从心里彻底将姜雨嫣的事放下,您才能全心全意对凤姨,您觉得只有这样,对凤姨才是最公平的。” 往事不堪回事,翼王感慨万千,点头道:“臭小子,你还真是本王肚子里的虫子,什么都让你猜透了,不过你说的也不错,说到底,我对闵凤是有愧的……好啦,我的事你就少操心了,还是把你该干的事干好吧,你想去找你哥你就去,小心点。” 高兴笑道:“放心吧师父,我自有数。不过,我今天是想给师父认一门亲戚。” 翼王怔然:“什么亲戚?” 高兴道:“师父,您还记得方正吗?” 翼王想了想,点头道:“嗯,翼云镇的方正,护身法器是血眼狐的那个,记得,怎么了?他是你家亲戚?” 高兴道:“他是姜雨嫣的表弟。” “什么?” 翼王瞪大了双眼,一脸的不可思议,嘴唇抖了抖,问道:“他,他居然是……” 高兴道:“师父,您跟姜雨嫣是成过亲的,那方正自然应该是您表亲小舅子了,我只是无意中听他说起他与撼天虎的仇怨,这才得知,只是,他家人亦不知他表姐的死因,我也不曾告诉他,您与他表姐曾经的关系。” 翼王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说你怎么突然在翼云镇拉出一个队伍出来,没想到啊,还有这些缘由,难怪你这么信任方正。” 高兴说道:“方正带的那些弟兄,都是一帮愿意跟我行侠仗义的好兄弟,各个都是好样的。” 翼王点了点头,感概道:“江山代有能人出,我们都渐渐老了,往后,行侠仗义都靠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高兴道:“师父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让您失望,我也一定能查出姜雨嫣的真正死因,解开您的心结,到时候我就等着喝师父您的喜酒了。” 翼王故作嗔怪地骂道:“臭小子,说什么呢。” 转而突然又乐了,说道:“你别说,有时候我还真想过这个问题呢,我会尽快给闵凤一个交代,辜负了她半辈子,人生何其短,不能再让她等太久了呀。” …… 他师徒二人在堂内说着话,不曾想,门外廊下却站着于闵凤,她冰冷如霜的唇边渐渐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自从翼王回了王府,于闵凤介于自己是女流之辈,且名不正言不顺,不便于王府居住,便返回了松露山,前些日子也是在得知撼天虎夜袭翼王府,赵羽受伤之事后火速赶了来。 几十年默默守候,她心中的苦又有谁知?原以为就要像这般孤独终老了,可是此刻,她终于看到了一线希望,这时的她,心情格外舒畅,仰望着湛蓝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觉得空气中似乎散发着一股幽然清香,沁人心脾,扭头看了一眼正堂敞开的大门,眼中闪过一抹少女般的娇羞之色……? 第128章 皇宫刺客 当夜,皇宫中一片大乱,禁军侍卫们高喊“抓刺客”,闹了整整一夜。 次日清晨,肖瑞带着一队飞虎旗士兵冲进了武德堂。 若肖瑞与紫风单打独斗那是私人恩怨,而当他以飞虎旗的名义出现的时候,他代表的就不是他个人了,而是禁军。 紫风扫视着眼前这些身穿铠甲,手持刀剑的上百名飞虎旗士兵,冲着肖瑞一抱拳,问道: “敢问消将军,今日您气势汹汹来我这武德堂有何公干?” 肖瑞手按剑柄,目光炯炯,朗声道:“昨日宫中发现了两名刺客,刺客逃离皇宫后一路狂奔,据追踪的人说,这二人逃进了你们武德堂,所以肖某带着弟兄们前来搜寻刺客。” 紫风冷声道:“武德堂乃太子殿下所设,你们说刺客躲进了武德堂,岂不是想说这刺客乃是太子所指使?” 肖瑞扬声道:“弟兄们,这话可是武德堂堂主说的,你们都听见了吧?” “听见了,听见了,听见了!”士兵齐声高喝。 紫风冷笑一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自懒得与你争辩,不过,想搜查我这武德堂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他话音刚落,呼啦啦两侧廊下奔出来约两百名手持刀剑的武士,将肖瑞等人团团包围,立时满耳都是刀剑出鞘,厉声斥喝声,双方怒目相对,剑拔弩张。 肖瑞沉声道:“紫风,你要搞清楚,你在跟谁说话,我等乃是飞虎旗,负责保护皇上和京城的安全,既然宫中进了刺客,别说你这武德堂了,便是全京城的大臣、官宦之家我飞虎旗都搜得。你这武德堂虽为太子所设,但并非合法的军队,一帮江湖草寇居然敢干扰我飞虎旗的行动,这是要反了吗?!” “肖瑞,你好大的口气啊!”太子姬琮缓缓从书房中走出,面色铁青。 一见太子,肖瑞忙抱拳道:“末将飞虎旗副统领肖瑞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双目扫视着满场刀剑相向的众人,扬声道:“肖瑞,你这是来砸本太子的场子来了呀?” 肖瑞躬身道:“肖瑞不敢,只是末将身为飞虎旗副统领,必要恪尽职守,捉拿宫中刺客乃是末将的职责所在,还望殿下体谅。” 太子眸色犀利,语声森寒道:“我问你,昨夜便发现刺客,为何今日清晨才来武德堂搜查?” 肖瑞不卑不亢,沉着应答:“回太子殿下,因跟踪的弟兄发现两名歹人隐入了武德堂,正是考虑到武德堂乃是太子殿下您的地盘,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原以为歹人不过临时躲藏于此,定然还会逃离,弟兄们便在堂外埋伏,可是,直等到天亮都没有出来,只得将此事报给了屈琰将军,将军担心刺客如此行径有故意损害太子殿下名誉之嫌,故此才命末将即刻抓住刺客,也好还太子殿下您一个清白啊。” 太子冷笑一声:“这么说,你们搜查我武德堂还是在为本太子着想了?本太子是不是还要感谢你们啊?” 肖瑞颔首道:“感谢就不必了,飞虎旗职责所在,即便肝脑涂地,也要誓死保护皇上,维护太子殿下名誉。” 又道:“如今刺客尚未从武德堂出来,太子殿下,如今您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有飞虎旗在,末将保证,绝没有歹人能伤到您。” 说到此,他对身后将士们高喝一声:“飞虎旗弟兄们,保护好太子殿下,随本将军一同抓住刺客,交于皇上,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断!” 顿时有十余名士兵奔到太子面前,将他团团围住,背对背形成一个圆圈,剑峰向外,看起来宛如已经面对了千军万马一般,一个个忠心耿耿地在保护着当朝太子,而此刻太子的脸青了紫,紫了白,早已不知道是什么颜色了。 肖瑞带着一众人马大步流星走向后院通道,紫风上前一步,拦在他面前。 肖瑞冷笑一声:“紫风,你要阻我?难道刺客果然是你们武德堂的人?” “不是!”紫风语声冷然。 “既然不是,你又怕的什么?连搜都不敢让我们搜?你究竟居心何在?”肖瑞亦是步步紧逼,寸步不让。 “让他去搜!”太子语声中带着一丝强压的怒火。 肖瑞大拇指向太子的方向一挑,而嘴角却是斜斜向上一划,道:“紫风,听见了吧?太子殿下都说让我们去搜,你却来挡道?还是打算跟我飞虎旗将士大战一场啊?” 紫风双眼冷冷地盯着面前这位脸上充满了挑衅意味的肖瑞,停顿了片刻,这才缓缓向一旁退开一步,肖瑞嗤笑一声,高声道: “弟兄们给我搜,一寸角落都不要放过!” “是!”众将士径直向各堂,各屋奔去。 肖瑞经过紫风身侧时,故意用肩膀重重撞了他的手臂,挑衅意味不言而喻。他走到廊下站定,眼睛斜斜瞟着紫风,冷声道: “紫风堂主,你就与本将军在这里等吧,看看他们能搜出些什么来,咱们一起,拭目以待!” 紫风清冷的眸子扫到太子的脸上,见他此刻双拳紧握,额头青筋随时都有爆裂的危险,心下不由得冷笑一声,脑中闪过昨夜发生的一幕…… 昨晚已至深夜,紫风正坐在书房内看书,耳听得门外微不可察的异响,他面色一变,霍然起身,足下快如闪电,悄无声息地闪身至门后,猛然打开了房门,一应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只见门外站着一个人,正笑盈盈望着自己,一见此人,紫风一怔,忙一把将其拉了进去,继而迅速关闭了大门。 高兴居然偷偷潜入了武德堂。 紫风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来这里?武德堂十二个时辰都有武士巡逻值守,你是怎么进来的?你伤了他们?” 高兴低声嘲讽道:“你那些武士实在不咋样啊,我若想杀他们,恐怕你这里也剩不下几个了,放心吧,我不会打草惊蛇的。” 紫风问道:“你这么急着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高兴伸出两个手指头,道:“两件事,第一件乃是私事,柳青芸来找翼王了,她求翼王不要杀撼天虎。” “你说什么?” 紫风完全不敢相信,似乎在他的印象中,柳青芸从不会向任何人低头,更别说求翼王别杀了她爹,他更没想到的是,柳青芸居然会如此维护撼天虎。 高兴道:“你别急,人家为了自家老爹的性命,这样做也无可厚非,只是,我想问你,姜雨嫣是怎么死的,你可知道?” 紫风眉心微微一颤,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高兴道:“你只管将你知道的告诉我,其他的不要多问。” 见他一脸严肃的表情,紫风停顿片刻,回道:“撼天虎虽然抢了姜雨嫣,却对她十分疼爱,但是他沾花惹草的本性不改,被姜雨嫣发现,一怒之下争吵起来,导致早产,生下孩子便不行了,弥留之即,她拼尽全力将自己毕生功力传给了年少的柳青芸,便故去了。” 高兴又问:“听说姜雨嫣护身法器乃是金翅,既然她将内力都传给了柳青芸,为何柳青芸修炼多年还是白翅?” 紫风道:“柳青芸那时只有六七岁,且并未习武,根本无法完全吸收姜雨嫣的功力,加之柳青芸素来不爱习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所以,直至今日,也不过练成了白翅。” 高兴点了点头,又说道:“那第二件事,便是正事了,我现在跟你说的每一个字你都要牢牢记住,事关你的生死安危,不能有丝毫马虎,今晚皇宫将有刺客夜袭,明日你的武德堂会有人前来搜查,你不必为难他们,尽管放他们去查,然后将这里发生的事立即上报太子,你就这样说……” 高兴交代了这些事后便迅速离开了。 却不曾想,计划没有变化快,根本不用紫风去向太子汇报,夜里皇宫潜入刺客的事早已传到太子耳朵里,他一大清早就赶来了武德堂,所以,这场戏便扎扎实实落在了太子的眼里。 …… 后院传来闹哄哄的嘈杂声,吼叫声,良久,一阵脚步声从后院飞奔而出,一名士兵在肖瑞面前站定,报道: “肖将军,两个家伙都抓到了,他们都躲在后院的柴房里呢。” 肖瑞冷笑一声,眼睛又瞥向了紫风,道:“好啊,果然在这里。” 话音刚落,众士兵果然押着两名满脸脏兮兮的黑衣男子走了出来。 太子顿时大惊失色。 肖瑞道:“太子殿下,还得麻烦您来瞧瞧,可认得这二人啊?他们可是您武德堂的人?” 太子咬牙切齿地道:“武德堂有上千人,本太子哪里认得那么多人?” 肖瑞故作震惊地道:“哎呀,太子殿下,末将原以为武德堂不过是普通习武之所,没想到原来有上千人马啊,那末将这百十来号人岂非小巫见大巫了?终还是末将有眼无珠了呀。” 太子一愣,脸色瞬间又白了。 紫风走上前细细打量一番两名刺客,摇头道:“这二人并非武德堂的弟兄。” 肖瑞突然“哈哈”一笑,冲着太子一抱拳,道:“太子殿下,我说什么来着,这二人要么就是逃命途中误入武德堂藏匿,要么就是用心险恶,想将刺杀之名嫁祸太子,这下人找到了,自然会还太子您的清白的,末将这就将人带走了,还得尽快回去向屈琰将军复命呢,打扰太子殿下,末将告退。” 言罢他冲着众将士一挥手:“我们走!” …… 待肖瑞他们尽数退出武德堂,太子的怒火也终于难以抑制地发泄了,他将一旁桌上茶盏尽数扫到地上,“噼噼啪啪”地碎了一地,双目赤红,胸膛剧烈起伏…… “紫风!”他大吼一声。 紫风走到近前,道:“太子殿下。” 太子的眼睛转向他,颤抖的面容几乎有些狰狞,沉声道:“那两个人的确不是咱们的人?” 紫风额首:“不是。” “那究竟是什么人要暗害本太子?!”太子咆哮。 “紫风会去查。“ “查,查什么查?大臣们正在弹劾本太子,经此一闹,满京城的人都会以为这事是我干的,磨破嘴皮子也不会有人相信了!” 太子眼神惶惑闪烁,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握住扶手的双手在微微颤抖,喃喃道:“不行,不行,若这样下去,父皇早晚会废了我的。” 他抬手指着紫风:“快,快,立刻派人给我把莫绝尘叫来,快!” 紫风额首:“是,紫风亲自去请。”言罢退了出去。 太子的眼珠在眼眶中来回撞,口中慌乱地自言自语:“来不及了,待父皇真的废了我就一切都晚了……”? 第129章 先皇遗诏 翼王从高兴口中得知姜雨嫣真正死因之后,悲从心头起,不免落下泪来,沉默良久,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仿佛压抑在心口二十年的那个大石头终于放下了,他擦了泪水,说道: “逝者已逝,但愿她在天堂能过的幸福吧,姬兴,好孩子,谢谢你帮师父我了了一桩心事。” 他微微一笑,伸出双臂,将高兴紧紧拥入怀中,用力拍了拍他结实的后背,满心感激地道: “谢谢你啊,儿子。” 这一声“儿子”,饱含了翼王对高兴这十年来的情感,这虽非亲生,犹胜亲生的浓浓的父子之情,令高兴感动不已,他回拥着他的身子,说道: “师父,您要是跟凤姨成婚,会不会生孩子?如果您生了孩子,你那些宝贝还会不会分给我一半了?” 话音刚落,突然觉得耳朵根一疼:“哎哟,师父,疼!” 翼王揪着他耳朵骂道:“你还知道疼?整日里就惦记我那点宝贝,你师父我就那点家当,你居然还在算计啊。” 高兴歪着脑袋,苦着脸道:“师父,明明是您说话不算话啊,您答应给我一半的,可至今我连个影子都没看见呢。” 翼王撒了手,说道:“你想要是吧,行,等大事办完,本王立刻拿出来给你看。” 高兴揉着耳朵,嘟囔道:“别只给看,不给我啊,出尔反尔,还是个王爷吗?” “是不是王爷,跟给不给你宝贝可没关系啊。我前面还有事,我先走了。”言罢他转身就走。 “一说宝贝,您不是打人就是逃跑,哪还像个王爷啊,刚才不还喊我‘儿子’嘛,您这个‘爹’怎么就这么吝啬啊,哎,师父,您等等我……” 两个时辰后,肖瑞来了,瞧他满脸笑意,意气风发的样子,便知他此番必是出了一口恶气。 他将搜查武德堂内的事都告知了翼王,听得太子气的脸色发青,翼王和高兴“哈哈”大笑,果然一切都在已方的掌握中了。 两名侍卫走进正堂,抱拳道:“王爷,我们回来了。” 翼王笑道:“辛苦二位弟兄了,忙了一夜,先去后面歇息吧。” 二人应声“是”,继而退了出去。 而这两名侍卫俨然正是肖瑞在武德堂“抓”住的那两名“刺客”,昨晚到今日发生的一切,不过就是一出戏而已。 高兴道:“如果我猜的没错,如今的太子已经坐不住了,接下来他就该向皇帝出手了。” 肖瑞道:“没错,我们前脚刚走,太子就从武德堂出来,径直去了皇宫,看起来他可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翼王与高兴相视一笑。 …… 皇宫内 太子站在皇帝寝宫,看着躺在床榻上面色惨白的老皇帝,轻声问道:“父皇,听说昨夜有刺客夜袭皇宫,儿臣忙着就赶过来了,不知父皇可安康?” 皇帝有气无力地道:“嗯,听说了,外面吵吵闹闹了一宿,吵死了。夜里来了刺客,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太子莫不是来看刺客得手没有啊?!” 太子忙说道:“父皇,儿臣忙着四处抓刺客呢,先前协助飞虎旗肖瑞已经把刺客抓到了,父皇就放心吧。” “哦?抓住了?是什么人啊?” “父皇,听说只是江湖草寇,不满当下生活,而冒险前来行刺,他们被抓后兀自狂妄至极,方才听说,两名贼人已经咬舌自尽。” “草寇?咬舌自尽?呵呵……” 皇帝冷笑一声,“看来是查不出背后指使之人了。” 太子额首:“目前来讲,是。儿臣已经命令枭龙旗加强皇宫防卫,定然护得父皇周全。” 皇帝翻了翻眼皮,问道:“皇宫内的防务历来不是飞虎旗在做吗?枭龙旗是负责城内防务,怎的让他们进宫了?” 太子道:“刺客能顺利进入皇宫,可见飞虎旗防守不利,父皇安危要紧,故,儿臣做主,将枭龙旗调派进来共同参与宫内防务。” 皇帝冷哼一声,道:“太子啊,这么多年来,委屈你了,你是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吧?” “等?等什么?”太子故作困惑。 皇帝道:“枭龙旗的莫绝尘是你的人吧?” 太子道:“父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飞虎旗也好,枭龙旗也罢,包括儿臣,都是父皇您的臣子。” 皇帝瞥眼向他看去,眼神冷如寒冰。 “太子,如今大臣们都在弹劾你,你这个太子的头衔岌岌可危啊,朕还在考虑这个问题,你是否当得太子,能否继承帝位,一切还当你自己做出点实事来,表明你的态度,莫再想些有的没的。退下吧,朕昨晚一夜吵的没睡好,现下要歇息了。”皇帝言罢,闭上了眼睛。 太子愣怔片刻,额首道:“父皇放心,儿臣定然会恪尽太子的本份,您好生歇息,儿臣告退。” 从皇帝寝宫出来,太子的脸色十分难看,眼中暗藏一抹戾气。 回到太子府,他径直来到书房,坐在桌后沉吟良久,继而起身在身后书架上的一个隔断中取下一摞摞书籍,就在暴露出的墙面上现出一个小铜环,他握住铜环,轻轻向左侧移动,竟然露出一个暗格来,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黑色长盒。 他小心翼翼将这盒子取出,放在书桌上,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明黄色卷轴,取出卷轴,缓缓展开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之色,口中喃喃道: “父皇,我这太子的确做的太久了,做的不耐烦了,您既然不顾父子之情,那就别怪我出手无情了……”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迈过门槛走了进来。 “什么人?”太子紧张地低斥,忙以宽大的衣袖遮住了卷轴。 “太子殿下,是奴婢。”一名十五六岁的清秀女孩端着茶水走了进来。 一见这女孩,太子脸色稍稍和缓,只是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看着她进来为他换了杯茶水,脚步轻盈地走了出去,他才撤了手,重新拿起那份卷轴细细看了起来,脸上露出一丝阴森森的冷笑。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当晚子夜,这女仆来到了太子府后院墙根处,一个蒙面男子正在等她,她在男子耳边一阵低语,男子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塞在她手中,女子以眼神表达谢意,继而匆匆离开,而那蒙面男子则躲过巡夜的侍卫,悄然潜入了太子的书房。 …… 次日午后,太子又去了宫里。这次,他并非一个人去的,而是带着紫风和枭龙旗统领莫绝尘。 到了御书房外,有宫人进去禀报,稍后,宫人出来请他进去,他命紫风二人留下,自己一个人走了进去。 皇帝端坐书桌后,正在批阅奏章,头也不抬地道:“太子来了。” 一旁的公公忙向太子施礼。 太子施礼道:“父皇,今日早朝时张成啸重提废黜之事,儿臣想听听父皇的意见。” “朕的意见?” 皇帝放下手中毛笔,抬起头来,冷冷地看着太子,说道:“从众大臣弹劾你,至今也快一个月了吧?你屡次三番打探消息,是想知道朕究竟会不会废了你这个太子,是吗?” 太子道:“父皇圣明,儿臣面对这些大臣的弹劾,自然不能做到无动于衷,他们日日早朝重提此事,儿臣如坐针毡,还望父皇给儿臣一个答复。” 皇帝嗤笑一声:“大臣们急着废你这个太子,你这个太子又急着要朕给你一个答复,太子啊太子,你究竟是担心什么?担心你的太子之位不保,你将无缘帝位?姬琮,怕是你觊觎皇位太久,等不及了吧?” 面对皇帝的咄咄逼人,太子倒是不急不燥,说道:“父皇您身子一直不大好,又要为国事操劳,终日辛苦,儿臣实在是心疼,既然您身子不好,何不让儿臣来替您分忧呢,儿臣如今三十了,为您监国十数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父皇不知还有何不放心的,还是父皇根本就没考虑过将皇位让出呢?” “姬琮,你好大的胆子!” 皇帝怒了,他拍案而起,手指着太子怒声斥道:“你居然说出此等大逆不道之言,朕早就知道你在觊觎皇位,这些年来,你结党营私,滥杀无辜,与晨郡王之间的争斗朕一清二楚……” “父皇既然一清二楚,又为何听之纵之呢?”太子打断了皇帝的话。 “您也不过是想保住您的皇位,所以,宁愿看着您的两个亲生儿子自相残杀罢了,既然父皇并不想让位,那当年又为何设立储君?让我做了快二十年的太子,难道父皇打算让我做一辈子太子?” 皇帝气的浑身发抖,怒斥:“就算朕让你做一辈子太子你又能怎样?难不成你还想篡位不成?什么储君?若非看在皇后的面子上,朕怎么可能那么早就立储君?如今满朝大臣都在弹劾你,只要朕朱笔一挥,你这个太子就没有了,你居然还敢跟朕叫嚣?” 太子微微一笑,道:“父皇不愿让位,儿臣早就有所料,毕竟,当年父皇千辛万苦,费尽心机才从翼王手中抢到了这个皇位,自然是视若珍宝,爱惜有加,又怎舍得让位给我们呢?您说是也不是?” 皇帝的脸色变得惨白,他手指着太子低吼道:“你,你,你在说什么?” 太子慢条斯理地道:“儿臣在说什么,父皇难道不清楚吗?当年,先皇曾立下遗诏,将皇位传给我的六皇叔翼王,可是,父皇您却提前派人偷了遗诏,并意图杀翼王,却不曾想,翼王根本不想跟您争皇位,于是,他逃出了皇宫,即便如此,您登基后仍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派出飞沙无影四处搜寻翼王,意图杀之,只可惜啊,翼王行踪隐秘,最终还是没有被您发现,儿臣说的,可对啊?” “遗诏,什么遗诏?你好歹也是太子,居然满口胡言!”皇帝气的浑身颤抖。 太子道:“您不承认没关系,您收着的遗诏不是丢失了嘛,不瞒您说,如今正在儿臣手中,若此遗诏现世,父皇,您说天下人该如何评价您这位皇帝呢?” “哧”一声,一口鲜血从皇帝口中吐了出来,一旁公公吓的忙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惊呼:“皇上皇上……” 皇帝喘息半晌,咬牙道:“遗诏……遗诏怎的会在你手里?怎么可能?” 太子冷声道:“父皇您千万别动气,身子要紧,这遗诏是真是假,你或许一看便知,儿臣在父皇面前,可不敢诳语。” 说到此,他从袖中取出一个明黄色的卷轴,举在手中,将有字的方向转向了皇帝,缓缓展开,说道: “父皇,您仔细瞧瞧,这可是那份遗诏啊?” 皇帝伸长了脖子,眯起眼睛凝神细瞧,身子却抖的越来越厉害,口中喃喃道:“这,这,这怎么,怎么会在你,你手里?”他伸手便想去夺,却被太子瞬间收了回去。 他一边将卷轴收起,一边说道:“父皇,您在儿臣身边布了眼线,殊不知,儿臣在宫中也有眼线,拿您点东西也不算什么难事,您说,是不是?这东西嘛,也难怪您找了十多年都没找打,您是怎么也没想到它就在儿臣的手中吧?!” 皇帝“噗通”一声跌坐在椅子里,浑身抖得宛如筛糠,双眼上翻,口中不断吐出鲜血。公公吓的便向外跑,喊着要宣太医,却被太子一把拦住。? 第130章 逼宫 太子冷笑一声,道:“请什么太医啊,依我看,父皇这病都是心病,翼王回来了,您害怕了,杀不死翼王,还损失了飞沙无影,您更害怕,如今,这先皇遗诏又再次现世,父皇,瞧您这模样,是担心翼王夺回本该属于他的皇位,还是担心这遗诏一不小心被别人瞧见,让您成了世人眼中谋权篡位的皇帝呢?” “父皇,我可是您的亲儿子,您与皇后娘娘所生,您的长子,名正言顺的太子,皇位继承人,此刻您若选择急流勇退,便能保住您的晚节,好好颐养天年,何乐而不为呢?儿臣做了皇帝,那朝堂之上所有的麻烦事就都变得简单了呀,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皇帝满嘴满身的血迹,气的浑身打颤,手指着太子,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哧”,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皇帝倒在椅子里,浑身抽搐,公公在一旁哭喊着。 太子冷漠地看着他的父皇,冷声道:“父皇只需下一道让位诏书,一切事情便都结束了,父皇,您考虑考虑,儿臣的人马可都等在外面呢,只要一道诏书,儿臣就将这先皇的遗诏交给您,您销毁也好,收起来做纪念也罢,就都跟儿臣没有关系了,您说,如何啊?” 皇帝此刻只剩下一口气了,他翻着赤红的眼球,恨声道:“姬琮,太子,你,你,你敢逼宫?!” 太子摇了摇头:“儿臣不敢,儿臣只是实话实说了一次罢了,父皇,瞧您都这般模样了,何不想开点,做个太上皇好好颐养天年多好,如此辛苦地霸着这皇位岂非跟自己过不去呀?总之,儿臣只需您一道诏书,一切都是您一句话的事啊,不难。” “给我,给我!”皇帝双目血红,布满血迹的脸上异常狰狞,他奋力向太子伸出手,似乎想抓住那封先皇遗诏,可是身子却突然一阵抽搐,在椅子里绷得笔直,嗓子眼里“咯咯”地抽着气,眼球上翻,眼白充血,那只手臂固执而僵硬地伸着。 “皇上,皇上……”公公吓的哭喊起来。 太子静静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眼中充满了冷漠,在皇位面前,他早已不知亲情为何物了,而在他眼里,他的父皇又何尝不是如此?为了皇位,偷窃了先皇的诏书,追杀自己的亲弟弟翼王二十多年,手段可谓卑鄙至极。父子俩既然彼此彼此,那也算得对等了,所以,他丝毫不觉得心中有愧。 眼睁睁看着皇帝抽搐着死去,耳听着公公歇斯底里的哭喊,他完全不为所动,最后,他淡漠地转过身去,缓缓走出御书房。 御书房外,枭龙旗的士兵手持武器指着墙根处蹲着的几名不知所措的宫女和太监。 太子冷冷地扫了一眼,对紫风和莫绝尘说道:“父皇薨逝了。” 紫风的心一紧,虽然他知道今日太子就是来逼宫的,可是没曾想,会这么快逼死皇帝。 太子道:“很快老二就会得到消息,你们速速行动起来。” “是。” 紫风从怀中掏出一根半尺长的管子,点燃引线,“嗖”一声响,一道白光冲天而起,“啪”,在高空绽放出一朵蓝色的碎花。 莫绝尘长剑出鞘,迅速吹响一声口哨,顿时“呼啦啦”,从四面八方冲出来数百名身着黑色铠甲的枭龙旗士兵。 莫绝尘高喝一声:“弟兄们,杀光飞虎旗,拥立新君登基!” “是!” 紫风、莫绝尘和数名太子的贴身随从,紧随太子一路疾行,步入了金銮殿。 皇宫大殿内四处都是精美彩绘,几根红色盘金龙的柱子,更将这殿宇趁得金碧辉煌,正中铺设着红色羊毛地毯的台阶上去,便是一把象征着皇权和威严的纯金龙椅,无数人为了它打的头破血流,无数皇族为了它兄弟反目,历朝历代不断上演着的是皇位争夺之战,成帝之路,血流成河…… 太子走上台阶,望着那个他每天都能看见,却连触碰一下都不敢的龙椅,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着椅上冰冷的龙纹,手有些颤抖。 此时,莫绝尘陡然下跪,高呼:“枭龙旗统领莫绝尘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他的高呼,身后众人皆跪了下来,紫风见状,也跟着跪倒。 太子先是一怔,随即突然反应过来,他的脸上陡然荡起笑意,走到龙椅前,坐了上去,看着足下跪倒了一片的将士,“哈哈”大笑,抬起双手道: “爱卿平身!” 莫绝尘高呼:“谢万岁!” 众人纷纷站起身来。 紫风看着太子那洋洋自得,意气风发的神情,心中却是说不出的厌恶,他的父皇刚在御书房暴毙,他就在这里满面春风地坐上了龙椅,只是不知,他这龙椅究竟能坐多久了。 突然,从大殿外跑进来数名士兵,满脸是血,口中连声喊道:“莫,莫将军,不好了,出事了。” 一见他们狼狈的样子,莫绝尘惊问:“怎么回事?” 那士兵道:“飞虎旗的屈琰将军带着兵马杀进来了。” 太子霍然起身,问道:“武德堂的人马呢?” 士兵回道:“武德堂的人马尚在宫门外,便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队伍杀的杀,抓的抓,逃的逃,溃不成军了呀。” “什么队伍?” “不,不知道,看起来不是士兵,好衣着打扮都是些江湖侠士。” “江湖侠士?难道是热黑木的人马?” “报——” 又一名士兵飞奔而至,亦是遍身血迹,冲着莫绝尘一抱拳,急声道:“将军,大事不好,城外吉城守备的人马全部被抓,无一人逃脱啊,如今宫门外也是血流成河,咱们该怎么办啊?” 听得此言,太子大惊失色,莫绝尘神情紧张地问道:“宫内飞虎旗的人呢?” 那士兵道:“原先飞虎旗的人马只有五百,可今日突然多了许多,咱们不敌啊,您快看,弟兄们已经在往这里撤了。” 众人看向殿外,果然,兵器相撞声,惨呼声,呵斥声越来越近,太子起身走下来,沉声道: “无论他们怎么挣扎,如今本太子还是太子,还是皇位的第一继承人,莫绝尘,叫你的士兵立刻退到殿前,只要我姬琮还是太子,亮老二也拿本太子没有办法,他若想夺权便是谋逆之罪!紫风,莫将军,待本太子登基,你二人便是朕的肱骨之臣!” “是,皇上。”莫绝尘恭敬抱拳。 不消片刻,随着大殿外传来的阵阵杀伐声愈发激烈,几千名枭龙旗士兵被大批身着亮银铠甲的飞虎旗士兵杀得节节败退,直退至殿外,莫绝尘立于殿前,长剑高举,扬声高喝: “皇上在此,谁敢在宫内杀戮,是想弑君篡位吗?!” 屈琰率领着望不到边际的飞虎旗士兵杀了进来。 “只怕弑君篡位的正是太子吧!” 一声宏亮的嗓音传来,贯穿了在场众人的耳膜,翼王昂首阔步而来,紧随其后的便是二皇子晨郡王姬瑄。其后跟着高兴,肖瑞,欧阳,子虚,闵凤等数人。 莫绝尘呵斥道:“翼王,皇上在此,你率兵闯入皇宫意欲何为?” 翼王一声冷笑:“莫绝尘,这么快你就认了新皇了?我问你,皇上在何处?” 莫绝尘道:“先皇刚刚薨逝,继位者自然是太子殿下,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继位无可厚非,如今新皇便在眼前,你怎敢藐视君王?莫非,你想篡位不成,来呀,给我将翼王拿下!” “谁敢?!” 晨郡王走了出来,他目光凌厉,威风凛凛,一双炯目扫视着面前那些手持长剑的枭龙旗士兵,扬声道: “各位将士,我乃晨郡王姬瑄,就在一个时辰前,太子在御书房见驾,他言行无状,对皇上恶语相向,将皇上气的吐血而亡,如今,他就已经站在金銮大殿内,就等着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宝座呢,他,太子姬琮才是真正的弑君篡位之人!” “姬瑄,你简直是胡言乱语,有何证据证明是本太子弑君?” 太子从殿内走出,面色阴冷。 晨郡王冷哼一声,“你要人证是吗?好,那我就给你人证。殷公公,你来说!” 从翼王身后哆哆嗦嗦地走出一人,正是皇帝的贴身太监殷公公。 他双目红肿,泪眼婆娑地哽咽道:“起初皇上还好好地在御书房批阅奏章,可是,可是太子殿下进来后,逼着皇上写让位诏书,皇上一气之下便,便吐血而亡了,呜呜……” 众枭龙旗士兵听闻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翼王高声道:“枭龙旗弟兄们都听清楚了吧,殷公公乃是皇上身边的老人儿了,他能撒谎吗?你们有谁知道自己现在究竟在干什么?” 他目光凌厉地扫视着一众枭龙旗士兵,见他们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沉声道:“都不知道是吧?都是盲目地听从莫绝尘的命令而来的是吗?那好,就让我来告诉你们,让你们知道你们现在都在做些什么!让你们死也要死得明明白白!他!太子!意欲篡权夺位,他逼迫皇上写下让位诏书,而皇上致死都没有写一个字,太子逼宫不成便带兵闯入皇宫夺取皇位,而你们,就是他的帮凶!是叛军!你们在助纣为虐,保护这位弑君的乱臣贼子!皇权之争历经数年,祸及百姓,你们都是有父母,有家,有孩子的,你们难道都看不见吧,这样的君王,和这样的太子,都为你们都带来了什么?为了这个皇帝宝座,他们杀了多少无辜之人,毁了多少幸福的家庭,残害了多少朝廷大员?拥立太子这样的人登上皇位,究竟是梁国的悲哀,还是百姓的悲哀?这样的人值得你们用身家性命去保护吗?” 翼王这番慷慨激昂之语,可谓震撼人心,上千枭龙旗士兵鸦雀无声。 屈琰上前一步,朗声高喝:“枭龙旗众弟兄,念你们不知实情,本将军便给你们一次机会,都给我放下武器投降,否则,本将军定斩不饶!” 话音刚落,千余名飞虎旗士兵高举武器齐声怒喝:“放下武器!放下武器!放下武器……” 一声声呐喊,声震云霄。 枭龙旗士兵们有的惊慌失措,有的暗生悔意,眼神闪烁,垂头不语,片刻后,一名士兵从人丛中走了出来,他冲着翼王等众人一抱拳,说道: “各位王爷,将军,我等不过小小的兵卒,一切行动只管服从长官的指令,其余之事一概不知啊!但是,我等虽为兵卒,却也是禁军的士兵,亦有一颗报国之心,即便是死也要死在对敌作战的战场上,也算死得其所,我们誓死不做叛军。” 说到此,他将自己的武器“当啷”一声扔在地上,继而单膝跪地。 屈琰问这名士兵:“你,叫什么名字?” 士兵答:“回禀将军,小人詹浪。” 屈琰朗声道:“好一个詹浪,有胆量,身为我梁国的儿郎,就该明辨是非,通晓大义,悬崖嘞马善莫大焉。肖瑞!” “末将在。”肖瑞上前应声。 “这小子不错,做个普通兵卒可惜了,从今日起,我把他交给你了,好好带!” “末将遵命。” 大感意外的詹浪愣怔片刻,陡然眼圈一红,抱拳道:“小人多谢屈将军赏识。” 屈琰双目炯炯,面向众士兵朗声道:“枭龙旗各位弟兄,我屈琰向你们担保,只要你们真心归降,今后便都是我飞虎旗的弟兄,若负隅顽抗,非要做叛军,那本将军就让你们知道,什么叫罪有应得,万劫不复!” 他话音刚落,耳畔 “当啷”声便不绝于耳,不消片刻,枭龙旗士兵的兵器便都丢在了地上,千名士兵均单膝跪地宣告投降。 莫绝尘惊呼:“将士们,别听他们胡言乱语,太子才是咱们梁国皇位的唯一继承人!他们是想趁着先皇薨逝之际来抢夺皇位的呀!” 翼王怒喝:“莫绝尘!你一口一个‘先皇’,如今皇上龙体尚在御书房,你就急着想拥立新主,还是急于做功臣呢?你们今日跟随太子前来宫中拜见皇上,却暗自埋伏了上千人马,显然是早有预谋,究竟大逆不道的是谁?” 屈琰命人将投降的枭龙旗士兵统统带走,翼王和晨郡王则率领着众人一步一步向太子逼近。? 第131章 梁国异主 太子惊慌失措,疾步向后退入殿中,口中惶恐地喊道:“护驾!护驾!” 翼王率众冲进了大殿,抬手指着面如土色的太子,怒声喝道:“姬琮,你害死你父皇,你可认罪!” 太子硬着头皮梗着脖子道:“本太子没有害父皇,我认的什么罪,翼王,你休想给本太子冠上莫须有的罪名!” 翼王冷哼一声:“莫须有的罪名?!姬琮,你当真打的好算盘啊,殊不知,人在做天在看,本王就要让你心服口服!紫风!” 他话音刚落,紫风身形一动,闪至太子身侧,一手探入他袖中,将黄色卷轴取出,向高兴扔了过去,这动作快如闪电,太子尚未反应过来,卷轴已经飞在了半空。 “紫风!”莫绝尘大惊,飞身去抢那卷轴。 陡然一道白光乍现,一条小蛇如离弦之箭飞蛇而出,向莫绝尘吐出一柱火焰,蛇尾瞬间缠住卷轴,莫绝尘腾身飞跃倒退避开。 屈琰冲了进来,高喝一声:“姓莫的,你敢举兵逼宫,乱臣贼子,实乃罪大恶极,本将军今日就要取你的狗命!” 言罢,手中长剑向他飞刺过去,莫绝尘腾身跃起,两个纵落跃出大殿,屈琰紧追不舍…… 高兴将那明黄色的卷轴递给了翼王。翼王冷冷地扫了太子一眼,展开卷轴看了看,唇边挑起一个不屑的嗤笑,他将卷轴重新卷起,冲着太子扬了扬,说道: “太子啊太子,这宝贝可比刀子还锋利啊,你就是用它来‘杀’的你父皇的吧?!当真是好手段,连我都不知道先皇还有这样一份遗诏呢。” “翼王,你要做什么?你想用它跟我抢皇位吗?” 太子惊慌失措。 翼王冷声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稀罕皇帝的宝座吗?” 太子转而对紫风破口大骂:“紫风,你是反了吗?” 紫风冷冷地瞥了太子一眼,继而转身向高兴和翼王走去。 看着紫风渐行渐近,高兴的眼中闪出一丝喜悦的光亮。 紫风深深凝视着高兴,继而走到翼王面前,冲他抱拳施礼,道声:“王爷,紫风来了。” 翼王微微一笑:“好孩子,等你许久了。” 紫风额首:“多谢王爷。” 太子不可思议地盯着紫风,他压根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一出反转,他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紫风,你们,你们是一起的?紫风,你不是,不对啊,你不是,撼天虎的弟子吗?对,撼天虎,撼天虎呢?撼天虎!” 紫风冷声道:“太子,你别喊了,撼天虎如今在家躺着呢,只剩下半条命了。” “半条命,半条命……” 太子眼珠一阵无措地狂转,似乎终于反应过来了,陡然抬头怒视着紫风,咬牙切齿道: “紫风,我说我这些日子以来辛苦谋划的这些事怎么都会被他们知道,原来是你,是你出卖了我,是你!” 翼王沉声道:“姬琮,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你现在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吧?这些年来,你残害臣子,杀戮豪杰,坏事做绝,殊不知,正义之士你是杀不尽的!你贪心不足,做太子不够,还妄想做皇帝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到头来,终落得今日这般的下场,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此刻的太子双眼赤红如血,他突然高喝一声:“紫风,我杀了你!” 霍然从靴筒中拔出一柄匕首,向紫风扑去,紫风冷冷地看着他,身形尚未动,高兴的小蛇已经自行弹了出来,一口咬上了太子的鼻子,太子半分武功不会,此刻他嚎叫着连连后退,挥动着手中匕首向小蛇身上一阵乱刺,小蛇毫无畏惧,匕首刺上冰层,宛如遇到钢铁,根本无法扎入,一张小嘴咬住他鼻子死不松口,身子爆长数倍,缠绕在他身上,越缠越紧,太子鼻子被咬,鼻息不通,他一边尖声惊叫,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翼王道:“姬兴,莫要杀他。” 高兴笑嘻嘻道:“知道啦。” 太子恐慌加惊吓,已经乱了方寸,他手中一柄匕首拼命向小蛇身上刺下,可是每一次刀尖都会顺着蛇身滑落下去,反而扎入了他自己的身体,而此刻的他几近疯狂,刀尖无数次地刺在小蛇身上,又无数次地扎上自己身体,鲜血一滴滴地溅落下来,他却浑然不觉…… 高兴催动内力收了小蛇,这时再看太子,鼻子冒着血,身上亦遍布血洞,鲜血咕噜咕噜往外冒,他跌跌撞撞形同鬼魅,神志不清地嘶吼: “别跟我抢,都别跟我抢,皇位是我的,是我的,只有本太子才配得上这个皇位……” 鲜血淋漓的匕首“当啷”坠地,他转身跌跌冲冲地爬上台阶奔向宝座,一双满是血迹的手握住金灿灿的盘龙扶手,口中狂笑道: “是我的,都是我的,朕是至高无上的皇帝,朕终于如愿以偿了,朕要杀了你们,杀了所有的人!” 他转身居高临下地扫视着殿中众人,鲜红的手指指向晨郡王,得意洋洋地哈哈笑道:“老二,你终于臣服在朕的脚下了,你也有今天……” 晨郡王冷笑一声:“姬琮,你的梦做够了吧,该醒醒了。” “醒?朕清醒的很呢,朕等了多少年你知道吗?跟你斗了这么多年,就等着这一天呢,就等着你们都臣服在朕脚下的这一天,你们所有人,无一列外,都得跪在朕的脚下!今天,朕终于做到了,俯视尔等的感觉实在是痛快啊!梁国是朕的,天下也是朕的,朕就是天,是你们的天,哈哈哈哈……”太子仰天狂笑不止。 “噗”一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他摇晃了一下身子,突然双腿一软,从台阶上咕噜噜地滚了下来,脸朝下趴在地上,抽搐了两下,随后便一动不动了。 高兴走上前去,弯腰伸手,在他颈部摸了摸,随即直起身子,转身对翼王耸了耸肩,道: “太子殿下追随先皇去也。” 望着地上血淋淋的尸体,那个本是自己亲哥哥的人,晨郡王陡然闭上了双眼,面色沉重而痛苦。 殿外,莫绝尘的尸体静静地躺在血泊中,屈琰手持滴血的长剑高举过顶,昂然高喝:“我们胜利了!” 一众将帅高声齐呼:“胜利了!胜利了!胜利了!”盛事震撼。 至此,梁国旷日持久的皇权之争终于在这一刻落下了帷幕。 翼王笑着对紫风说道:“紫风,你的堂主看来做不成了哦。” 紫风额首道:“王爷取笑了,紫风根本无意于做什么堂主。” “谁说做不成了?”晨郡王走了过来。 紫风忙施礼。 晨郡王笑道:“紫风啊,这次平乱你也助力不少,本王心中有数,本王素来求贤若渴,有些本事能人义士均不会放过,哈哈,既如此,武德堂自今日起便更名为“宣武堂”吧,由紫风你继续任堂主,从此广招天下侠士,弘扬武德精神,旨在:‘止戈为武,尚武崇德’。” 紫风怔然,继而忙作揖道:“紫风遵命。” …… 紫风和高兴站在大殿前,看着地上遍布的尸体和血迹,呼吸着满是血腥味的空气,想着方才经历的一场萧杀之战,是何等的惨烈,又是何等的不值。 高兴说道:“哥,谢谢你。” 紫风问:“什么?” 高兴:“谢谢你能回来。” 紫风沉默良久,道:“还好不算太晚。” 高兴笑了:“不晚不晚,哥,刚才你没看见外面的一场好戏,你的武德堂的人马已经烟消云散了,东方诀和臧前辈当真是神功盖世,以一挡百,他们手下的那些江湖侠士各个武功高强,勇猛善战,简直是横扫千军啊,可惜你没瞧见。” 紫风陡然想起来,问道:“周云绮呢?” 高兴道:“他说他在那间茶楼等你,你知道?” 紫风点头:“我知道。” 高兴问:“哥接下来有何打算?” 紫风摇了摇头:“不知道。” 高兴:“武德堂成了空壳,你总不会一个人住在里面吧?不如,来翼王府吧,咱们兄弟俩在一起。” 紫风抬头看着头顶的太阳,长长吐了一口气,道:“我先去柳家看看青芸吧,很久没回去了。” 高兴道:“那我等你来找我。” 紫风道:“好。” …… 梁国,一日之内,皇帝薨逝,太子暴毙,举世震惊。 平定内乱后,张成啸与众大臣赶到大殿。看着遍地尚未及清洗的血迹,大臣们满眼惊恐之色,想来实在后怕,但内乱已除,想来天下也该太平了,大臣们又长舒了一口气。 翼王与众大臣商议,国不可一日无君,继位的新君便是二皇子——晨郡王姬瑄。随定于五日后举行登基大典。众望所归,百姓奔走相告,梁国欢声雷动,哪里还有半分皇帝薨逝的悲痛…… 从皇宫出来,紫风没有片刻的停留,径直向那间茶楼而去,这一刻,他的脚步异常地轻松,周云绮正在那里等着他。 太子说的没错,他所有的谋划都被紫风及时传递给了欧阳,而先皇遗诏之事,亦是他命周云绮买通了太子府侍女而得知的,并及时通知了翼王。 紫风令周云绮即刻赶往武德堂更换门匾,一切重新开始,又任命周云绮为副堂主,周云绮自是感恩戴德喜不自胜。 这边料理停当,紫风回了柳府。 这时,当他再次踏入柳府时,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个令他痛恨了十年,恶心了十年的宅子,如今有些陌生,陌生到,似乎有走错人家的错觉。 院子里很静,没有护卫,没有家丁,也没有奴仆,更没有人出来跟他打招呼,唤他一声:紫风公子。清静得有些诡异,苍凉的有些无措。 他踏着脚下的青石板,走上木制长廊,踏入撼天虎休息的那个房屋。 撼天虎宽厚的背影映入眼帘,他站在后窗前,不知在愣神还是在发呆,丝毫没有发现紫风的到来,直到紫风走到他身后,他才缓缓转过身来。 一根黑色的布条跨过他的头部,遮挡住他的左眼,在脑后打了个结,剩下的一只右眼中布满血丝,看起来有些狰狞,原本古铜色的脸上泛着白,毫无血色,下颚一抹如钢刷一样的络腮胡,密密匝匝,似乎许久没修剪了,有些杂乱。 “你回来了。”他的声音沉重而沙哑。 “是。师娘她们可在府中?” “前日回辛州了。紫风,你去皇宫了?” “是。” “你看到了一切?” “是。” “发生了什么?” “太子气死了皇帝,枭龙旗诛杀飞虎旗不成,被反杀,翼王和晨郡王率军攻入皇宫,太子被自己刺死了。” “自己杀了自己?” “是。” “武德堂呢?” “没了。” “我的人马呢?” “也没了。” 紫风的回答虽然简单明了,但是句句属实。 “就这样,结束了?都死了?全完了?”撼天虎双手抱着脑袋缓缓蹲下身去,半晌不语。 突然,他站起身来,说道:“紫风,你快去找青芸,我们马上就走。” 紫风问:“走?去哪里?” 撼天虎急声到:“回辛州,快,你快去找青芸。” 紫风问:“为何要回去?太子已经死了。” 撼天虎瞪着那只充血的右眼,道:“是,太子是不会杀我了,可是,想杀我的人更多了,不是吗?快,快走!” 他冲到门外高声唤道:“来人,牵马来,来人!” “您别喊了,府里已经没有人了。”紫风语声淡然。 “没人?什么叫没人?” 撼天虎独眼爆出怒火,愤然道:“这帮狗仗人势的东西,这帮混蛋,平日吃老子的,喝老子的,在外面打着老子的旗号耀武扬威,现如今,一见老子落难却作鸟兽散了,好好好,既如此,老子自己去牵马。紫风,你速去找青芸,咱们马上走。” 紫风额首,继而转身去了后院。 半个时辰后,城外的大路上,三匹快马向着东方飞驰而去,带起一片尘土飞扬……? 第132章 半路截杀 三人一路疾驰,刚走出去十多里,突然,撼天虎勒住了马头,马儿抬起前腿一阵嘶鸣,继而双足落地,打了两个鼻喷,这才站稳。 只见前方不足三十步,一匹白马上端坐一名身着白色织锦长衫的年轻男子,完美的瓜子脸,面白如玉,一双大眼中深棕色眼眸泛出凌凌波光,仿佛两颗晶莹的琥珀,透着些许魅惑的味道,微扬的唇角挑起一抹不羁的浅笑。 拦路者不是别人,正是高兴,本名高乐,翼王赐名姬兴。 “撼天虎,你这急急忙忙的是要去哪里啊?你主子太子殿下尸骨未寒,你就打算自己跑路了吗?” 紫风心里“咯噔”一声,他跟着撼天虎和柳青芸回辛州,并没有派人告知高兴,没想到高兴居然先他们一步在此处等他们了,不免心中暗叹一声,看来弟弟早就看出他的心思了。 撼天虎一见高兴,心中的怒火顿时喷然而出,他一只独眼恶狠狠瞪视着他,恨声道: “原来是你这个小兔崽子,老子这只眼睛就是你的杰作,老子还没找你报仇,你倒送上门来了,果然是翼王的义子,颇有些胆量啊。” 高兴慢条斯理地道:“哎,过奖过奖,撼天虎,你这是打算逃去哪里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以为你逃得出去吗?” 柳青芸驱马上前,冲着高兴一抱拳:“姬公子,那日翼王亲口允诺我,不会杀我爹的,您难道不知道吗?” 高兴道:“不好意思,他允诺是‘他’不杀你爹,跟‘我’杀不杀毫无关系,你那个头是给翼王磕的,又不是给我磕的,不是吗?” 柳青芸面色惨白,道:“姬公子,青芸有一事不明,你既是翼王的儿子,跟我爹究竟有何仇怨?毁我府邸,杀我侍从,此事我爹并未再追究下去,如今你又为何要如此赶尽杀绝?” 高兴冷冷一笑,沉声道:“仇怨?!撼天虎,仗势欺人,横行霸道,残害百姓,杀人无数,如此恶人,人人得儿诛之,你说跟我有何仇怨?小爷我替天行道,匡扶正义,为那些枉死的人报仇,为那些无辜受害的百姓报仇,且问天下侠义之士,谁能容他?! 撼天虎咆哮道:“黄口小儿,口吐狂言,我本顾及你是翼王义子,便一时隐忍了,谁知你步步紧逼,如今又想杀我,口气不小,杀我,也要看你几斤几两,有没有那个本事了,既然你有种前来拦我,那就让我们在此决一死战吧。” 说到此,他翻身下马,向高兴迎了上去。 高兴亦不含糊,从马背上飞跃而下。 柳青芸和紫风弃马追来,柳青芸急声道:“爹,爹,咱们还是别打了,赶路要紧啊。” 紫风眼中闪过焦虑,可是却并未开口。 撼天虎此刻眼里、心里充斥着怒火,哪里还能听得进去半句话,径直走到高兴面前十步开外站定。 他咬牙切齿地道:“小子,把你的小蛇亮出来吧,看老子今天怎么收拾你!” 高兴目光犀利,面色凛然,他双掌微开,随着一束白光乍现,巨蟒临空而现,一双绿色的眸色射出两道森冷的寒光,便在此刻,白虎亦在空中发出一声撼动天地的兽吼…… 一蛇一虎在历经一月后再次开战,一时间杀的飞沙走石,遮云蔽日。紫风和柳青芸在一旁紧张地观战。 撼天虎双掌缓缓前推,催动内力,白虎幻化出三头三尾,高兴催出三蛇,分别攻击白虎的三个脑袋,只要一条蛇的蛇信能黏附虎头,吸附它的灵气,便能消耗撼天虎的功力,可是撼天虎似是已经发现白蟒吸食灵气的优势,白虎一边口喷火焰和强大的气流,一边尽力躲避蛇信。 二人功力原本就不对等,高兴尤其不能拖延时间,否则内力无法支撑他长时间与撼天虎对峙,而撼天虎此刻似乎就在故意消耗高兴的内力,白虎攻守兼备,根本不打算冒险猛攻。 久战不下,高兴开始有些急了,他凝神聚力,催动意识中的巨蟒向白虎发出进攻,而巨蟒却不受控制地向白虎一顿狂冲猛咬,完全失了章法,反而屡屡被白虎的三尾击中,越着急,那意识中的法器愈发狂躁,高兴只感到一阵血气在丹田翻滚,继而向嗓子眼涌去,他一张口,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内力衰退,三条白蟒瞬间消失了两条,撼天虎见状大喜,冷哼一声道: “小子,不行了吧,早说了让你再修炼十年再来找我,你非不听啊,如今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就让老子来替你免了这十年的苦修吧。” 他催动一只虎头探出如蛇长颈,向高兴咬去,高兴驱动蛇尾击向白虎,却被白虎一口咬住,虎头奋力一甩,硬生生击上蛇身,白蟒被大力击飞出去,白虎再次呲牙向高兴咬来…… 在高兴的瞳孔中,白虎那血红的巨口已经近在咫尺,他便是向后退已经来不及,便在此时,突然一股紫色飓风乍起,将虎头吞入其中,白虎一声咆哮,长颈顿缩,虎头从旋风中逃离。 “紫风!“柳青芸疾呼。 眼见得白虎就要得逞,却被突然出现的紫魔旋风坏了好事,撼天虎怒吼:“紫风,你要干什么?” 紫风默然无语,飞身上前,将高兴挡在身后,驱动紫魔旋风向白虎攻去。撼天虎见状大惊,催动白虎其中一个脑袋向旋风吐出一团强劲气流,搅乱旋风飞旋走向,而旋风爆长,宽达三丈,卷起漫天尘土直入云霄。 撼天虎驱白虎大战紫魔旋风和白蟒,他恼羞成怒,狞笑着瞪视着他二人,吼道:“好啊,紫风,你背叛了我,你也想杀我是不是?来呀,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们!” 撼天虎重伤未愈,此刻以一敌二虽不落下风,但看他唇角渗出的一丝鲜血已现不支之相,柳青芸情急之下,白翅展开,万千白羽向白蟒射去,白蟒瞬间通体裹上晶莹的冰层,白羽撞击下纷纷化为碎片。 突然,撼天虎手中一束白光向紫风胸口疾射而去,谁也没想到撼天虎会突然出手,柳青芸大惊失色,高兴伸手抓住紫风后背衣衫向后猛拽,却还是晚了一步,但听得 “哧”一声,白光射入紫风的肩膀,竟然是一柄匕首。 “紫风!” 柳青芸的喊声撕心裂肺:“爹,不要杀他!” 此刻的撼天虎早杀红了眼,眼见紫风受伤,紫魔旋风瞬间消逝,他催动白虎向紫风咬去,高兴一掌击出,虎头被打的扭转过去,继而转向高兴咬去,另一只虎头再次咬向紫风。 便在此刻,柳青芸向白虎射出千万白羽,白虎低吼一声,羽毛扎了满头,虎头猛然摇摆,抖落的羽毛化为星星点点散落不见,柳青芸向紫风飞身扑来,而探出的虎头已然扑到眼前。 “青芸!”撼天虎惊呼,待要收回白虎已经来不及了,白虎长长的獠牙咬上了柳青芸的肩膀,将她提离了地面。 撼天虎惊恐莫名,拼命催动内力,收回白虎,却行至无效,就在此时,突然一道寒光向白虎疾射而至,深深刺入虎头,白虎张口痛吼,柳青芸从半空坠落,重重摔在地上。 紫风不顾自己的伤势,一把抱住了柳青芸的身子,柳青芸肩头的血洞冒着鲜血,她疼的面色惨白,身子不停地抽搐。 撼天虎终于收了白虎,“当啷“一声响,地上坠落一柄十寸长的匕首,便是在危急时刻突然出现攻击白虎的暗器。 “青芸!”撼天虎惊呼:“紫风,你别碰她,别碰我的女儿!” 紫风紧紧抱着柳青芸,怒吼:“是你,是你害了她!她要是死了,我绝不会放过你!” 高兴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丹丸塞入柳青芸口中,又取了药粉洒在她伤口上,从自己下摆撕下布条,帮她绑扎伤口,口中说道: “放心,她死不了。“ 撼天虎独眼充血,恶狠狠盯着紫风,问道:“我不知道你是疯了,还是你早就背叛我了?” 紫风低头看了看自己肩头插着的匕首,抬手擦去了口中流出的鲜血,露出一丝冷声,说道: “师父,承蒙你教我多年,我还会喊您一声师父,可是,你还记得十年前你是怎么把我带到柳府的吗?撼天虎,你好生威风啊,骑行过街,横冲直撞,见人打人,见狗杀狗,也正是你当街那一鞭子,让我和弟弟从此失散了整整十年,十年!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我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断!” 撼天虎瞠目:“原来如此,怪不得你起初对老子总是恶声恶气的,可是,你为何又要认老子为师父?” 紫风冷声道:“那是我要用你教我的功夫去杀死你,岂不是更痛快?可惜啊……” 他扭头看向怀中的柳青芸,轻声道:“因为你的女儿,化解了我心中的仇怨,所以,即便我日日有机会杀你,我都没有向你下手。” 撼天虎吼道:“那你为何今天与我作对?为何帮这个小子?” “为什么?” 紫风微微一笑,道:“因为他是我的亲人,他,就是我失散十年的亲弟弟。” 撼天虎怔然:“什么?他,他不是翼王的义子吗?” 紫风道:“没错,他是翼王的义子,也是翼王唯一的亲传弟子。” “所以,所以因为他,你投靠了翼王?”撼天虎的牙齿咬得咯吱吱作响。 紫风看了一眼高兴,从容地道:“非也,我没有投靠任何一个人,我只是为了心里仅存的一点良知,为了世间的正义。” “正义?正义就是个屁!” 撼天虎咆哮:“老子只知道,有权有势才是人间大道!紫风,你今天不会就是跟这小子算计好了要来杀我的吧?” 紫风摇了摇头,道:“我并不知道他会来。我若想杀你,在你几次重伤昏迷之际我就可以杀你了,不是吗?” 紫风没有撒谎,他的确不知高兴会如此聪明,居然算准了撼天虎会逃往辛州,所以提前等在此处,而现在的撼天虎已经对他没有了半分信任,自然是不会相信他。 撼天虎冷哼一声,“如今青芸在你手里,老子今天就放过你,不过,你最好好好照顾她,否则,青芸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子会将你们挫骨扬灰!” 言罢,他脚步踉跄地翻身上马,高喝一声“驾”,从他们面前疾驰而去,丢下了紫风和高兴,也丢下了他的女儿柳青芸。? 第133章 匕首 “哪里跑!” 高兴待要前去追赶,却被柳青芸死死攥住了衣摆。 柳青芸有气无力地乞求道:“别,别,别追了……” 高兴眼睁睁看着撼天虎就这样跑了,可是如今自己内力耗损,也无法再战,只得懊恼地骂一句: “又错失了一次机会。罢了,你就是让我追,我追上也未必杀得了他。” 紫风道:“早说了你打不过他的。” 高兴跪在紫风面前,看着他肩头的匕首,想拔又下不了手,一时为了难。 “我自己来。”紫风自己伸手握住刀柄,咬了咬牙,将匕首拔了出来,顿时一股血流喷射而出,疼的他一声闷哼,暗自咬牙硬挺着。 高兴被鲜血溅了一脸,他顾不上擦拭,手脚麻利地点了他几处穴道,又给他上了止血粉,又再将自己衣衫下摆撕下一条,为他包扎起来,动作娴熟至极,口中还絮絮叨叨:“我这好好的衣衫,如今都拿来给你二人包扎伤口了,回头哥你得赔我一件。” 紫风说道:“赔十件都行。你动作还挺熟练啊,看来这些年你倒也没少受伤。” 高兴苦笑一声,抬手胡乱抹了一把脸,口中道:“是啊,病生多了自己也成了大夫嘛,你们两个都伤在肩头,倒是很有缘啊。” “这个缘让给你要不要?”柳青芸突然插嘴道。 高兴忙摇了摇头:“免了,我可不打算凑这个热闹,我哥扎了一个洞,你有四个窟窿,嫂嫂,没想到你还挺坚强嘛。” 一声突如其来的“嫂嫂”,叫得柳青芸和紫风全愣住了,若非二人此刻重伤在身,面色均是惨白,恐怕脸就该红如染霞了。 紫风尴尬地轻咳了两声,说道:“先离开这里。” 高兴道:“好,天快黑了,前面有个镇子,我来背嫂嫂,找个客栈先休息一下。” 他一口一个“嫂嫂”叫的倒是十分顺口,背着柳青芸,搀着紫风,走进不远处的一个镇子里。 他们三人血糊拉几的样子,吓坏了镇子里的百姓,一位好心的中年男子不仅为他们指引了客栈的方向,还好心地将他们带了过去。 客栈掌柜倒十分热情,见他们受伤,忙命伙计帮忙,将他们送入客房,又请了个大夫前来帮他们疗伤。 紫风丢给掌柜一锭银子,掌柜连声感激:“多谢公子,唉,时下这世道乱啊,恶人横行,几位出门可千万要小心啊。” 紫风问道:“此地紧邻京城,天子脚下,总比其他地方要好些吧。” 掌柜道:“好些?好些你们几位还受了这么重的伤?这是谁伤的你们啊,下手这么狠?” 高兴道:“撼天虎,听说过没有?” 掌柜面现惊色,道:“哎呀,你们居然是被撼天虎所伤啊,那就不奇怪了呀。几位听口音并非京城之人,定然是有所不知呀,这京城里有双魔,那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尤其是撼天虎,那可是京城一霸,为非作歹,恶贯满盈,你们是不知道,我们这个小镇里有个姓孙的人家,半年前,他家十三岁的姑娘被撼天虎的人抢走了,还打伤了孙家老夫妇,结果不出两个月,孙家夫妇就都死了,如今那姑娘也踪影全无,还有我家账房先生的表兄在京城开了家药铺,也不知怎么就得罪了撼天虎的人,结果撼天虎带人将他铺子砸得粉碎,人也打伤了,至今他表哥还瘫在家里呢,唉,造孽哟。你们三位能活着已经算运气好了。真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各位先歇着,那边盆里有水,先洗把脸,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送来。” 高兴道:“有劳掌柜了。” 掌柜的走了出去,高兴关上房门,口中不经意地道:“瞧瞧,这撼天虎还真是……” “小乐!”紫风疾声打断了他。 高兴见他冲自己使了个眼色,忙扫了眼躺在榻上的柳青芸,见她闭着双眼,但眼角却悄然落下泪来,知她听得掌柜的这番话心里不好受,自己本想跟着骂撼天虎两句的,这时也就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高兴撇了撇嘴,低声对紫风说道:“哥,幸好你及时向那白虎射了一枚暗器,否则,白虎那一口下去,她可就不是皮肉伤这么简单了。” 紫风怔然:“不是你射的吗?” 高兴摇了摇头:“我从来不带匕首的,我还以为是你干的。” 紫风诧异道:“不是你也不是我,那是谁及时出手救了青芸?” 高兴哈哈一笑:“那就是嫂嫂运气好,得高手相助了,哎,不管了,反正大家都没事就好。哥,你还会去辛州吗?” 紫风看了看柳青芸,点了点头:“是。” “不,我不回去!”柳青芸开了口。 “你得回家疗伤。”紫风温言道。 “我们一起回京城。”柳青芸语声虚弱,却干脆得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高兴拍手道:“好啊,既然如此,反正这里离京城不过十几里,先在这里修养三两日,然后咱们回京城再做打算。” 听得此言,紫风略想了想,道:“好吧。你去买些衣裳来,将咱们身上的血衣都换了,免得吓到别人。” “好,我这就去。”高兴口中应着,转身走了出去。 …… 三日后,高兴在镇上雇了一辆马车给柳青芸坐着,兄弟二人骑马,三人返回了京城。 如今的柳府中已经人去楼空,无人照料,紫风便去将飞燕和几名丫头家丁接来,让他们负责照看柳青芸,顺便打理府中诸事。 这几日翼王与众大臣都在为新皇登基做准备,十分忙碌,高兴返回府中时,翼王和热黑木等人都不在。祖慕热蒂一见高兴回来,便板着脸喋喋不休地质问他去了何处,为何出门不带着她,高兴只说跟着紫风去追杀太子余党。 祖慕热蒂道:“你知不知道,前两日我爹去抓撼天虎,可撼天虎已经逃跑了。” 高兴点头:“嗯,听说了。” 祖慕热蒂道:“难道就这样让这个罪大恶极的坏家伙逃了?” 高兴道:“当然不会,他是太子的帮凶,咱们铲除的就是这等恶人,早晚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他,不过,撼天虎武功高强,又极为狡猾,不是那么好抓的,况且,最近大家都很忙,过些日子再商谈如何抓捕撼天虎吧。“ 祖慕热蒂不疑有他,也就未再细究。 …… 十日后,梁国新皇登基,举国欢腾,京城顿时宛如换了天日,百姓们的脸上露出了笑颜,都在等着新皇能一改梁国乱相,给百姓们带来一个太平盛世。 高兴大摇大摆地走在大街上,呼吸着新鲜空气,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祖慕热蒂跟着他几乎寸步不离。二人来京半年,还是第一次痛痛快快地上街逛了一回。 二人走着走着,突然见前面人潮涌动,众人挤在一处,不知道在做什么,高兴扫了一眼,道: “是宣武堂,他们在做什么?打架了么?“ 素来喜欢瞧热闹的祖慕热蒂一把拉住高兴的手,“快快,过去瞧瞧。” 高兴道:“别去了,那么多人,我累了,挤不动。” “哎哟,走吧走吧。”祖慕热蒂硬是将他拽了过去。 走到近前,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摩肩接踵,踮起脚看见的还是百十个高高低低的人头,祖慕热蒂问一名中年男子: “这位大哥,请问,你们挤在这里是在做什么呀?” 那男子道:“宣武堂在招生啊。” “招生?招生做什么?” “当然是习武啊。“ 祖慕热蒂满眼诧异,她上下打量着这位年过半百的男子,道:“您这把年纪了还学武?” 男子道:“小姑娘,你有所不知,这宣武堂从前是太子的武德堂,那可不是学武的,里面的人都是太子的狗腿子,这些年来,咱们这些老实百姓活的多辛苦你知道嘛,不是被恶人打,就是被坏人欺,苦不堪言,如今新皇登基,武德堂也改为了宣武堂,堂主叫什么来着,对,叫紫风的,他方才还出来讲话来着,说要崇尚武德,让大伙儿学点武艺,既能保命又能强身健体,现下可是免费教学,当然是个好机会啦,哎,不跟你闲扯了,我还得报名呢。” “啊,免费入学?当真是个好主意啊。”祖慕热蒂笑道。 “梁国若是全民习武,不仅能强身,亦能护国,的确不错,堂主,堂主在哪里……”高兴一边念叨,一边四处打量,继而绕过人群,径直向宣武堂走去。 宣武堂门前,一身紫色的锦缎长衫的紫风巍然独立,虽然依旧冷面霜眉,但是一双大眼中,少了一份清冽,多了一份清澈。 “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好一位翩翩公子在眼前。紫风堂主,别来无恙啊?!” 高兴笑盈盈装腔作势地冲着紫风拱手施礼。 紫风看向他,淡然的面容上,眸色微亮,回礼道:“公子温雅着白衣,恰似霜华凝雪披。姬公子风采依旧啊。” 祖慕热蒂看看紫风,又看看高兴,似乎没人搭理她,她撇了撇嘴,不满地道: “你们兄弟两个只管互相吹捧啊,喂,看没看见,本姑娘还在这呢。” 紫风转而向她施礼:“紫风见过姑娘。” 祖慕热蒂终于笑了,回礼道:“堂主如此豪爽,居然打算免费教学?” 紫风颔首道:“是,略尽绵薄之力而已。” “伤好些没?”高兴问道。 “尚可。” 紫风抬了抬手臂,短短几日,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好,能这样动弹两下已经算他恢复的快了。 “嫂嫂可好?”高兴又问。 “嗯,挺好。”紫风的面颊微微一红。 高兴笑了:“得了,紫风堂主可是大忙人,我这闲人可就不打扰你了,回头等您闲了再来找我,我等你哦。”他话里有话地冲他挤了挤眼睛。 紫风唇角含笑,颔首道:“好。” 紫风自是明白他的意思,对于高兴来说,撼天虎就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也是他十年来最执着的要铲除的恶人,紫风可以因为柳青芸而放了撼天虎,而高兴,他绝不会轻言放弃。? 第134章 窗外有人 紫风回到家中,飞燕正端着药从伙房出来,抬头一见他,顿时笑意盎然,唤了声:“弟弟你回来了。” 紫风微微一笑:“飞燕姐,做了什么好吃的?” 飞燕笑道:“哪是什么好吃的呀,这是给柳姑娘吃的药,你既然回来了,我去把你的那份一并取来吧,瞧你,伤还没好就跑出去,也不怕把自己累着。你先回房,我去去就来,啊。” 言罢,她转身又返回了伙房。 看着她忙碌的身影,紫风心头暖暖地,突然有种家的感觉,这个令他恶心了十年的宅子,直到现在,才终于有了一丝人情味儿。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受伤的肩头,唇边划过一丝笑意,大步流星向后院走去。 走过撼天虎曾经居住的那个小院时,他又下意识地向那边看去,那扇一如往常紧紧关闭着的院门,此时看起来,突然有种苍凉的感觉,很快那个院子会更加荒凉,索性就让它永远这样关着吧。他径直向前走,走进了自己的院子。 柳青芸坐在桌边看书,受伤的右侧肩膀裹着厚厚的纱布,所以,显得右肩比左肩厚了不少。而紫风伤的是左肩,也是飞燕帮忙上药包扎的。 “怎么起来了?”紫风走了进去。 “你回来了。你的伤不轻,怎么出去了?”柳青芸站起身来迎了上去。 紫风看了一眼她的肩膀,问道:“今日可好些?” 柳青芸道:“养了这些日子,已经不疼了,想必也快好了。” 紫风见她手臂僵硬着,似乎不怎么好动,说道:“不疼了吗?怎么看着这么别扭呢?” 柳青芸苦笑一声:“飞燕姐把我这肩膀里三层外三层裹的严严实实,如今我的手臂抬都抬不起来。” “抬不起来就对了。”飞燕笑盈盈走了进来,将托盘轻轻放在桌上。 “你们俩个啊,都是闲不住的人,不给你们包扎得结实些,还不知道这伤什么时候能好。药来了,一人一碗,赶紧喝了吧,一会儿我去帮丫头做饭,今晚我烧个红烧肘子,油而不腻,一定让你们吃一顿想两顿。” 柳青芸笑道:“飞燕姐的手艺果然好,这两日我都吃胖了不少呢。飞燕姐,有时候我觉得您不像姐姐。” “不像姐姐?像什么?”飞燕问道。 “像娘。”紫风面无表情地替她回答。 飞燕“扑哧”一笑,数落道:“我有这么老吗?不过,娘就娘吧,反正我也无儿无女,凭空多出来两个这么大的孩子也不错,所以,请你们好好活着,以后还得给我养老送终呢。快过来吃药吧,一会儿冷了可就苦了。” 紫风见茶盘中放了个小碟子,碟子里有几个果子,伸手去取,手背却被飞燕拍了一巴掌。 “不许偷嘴,先喝药,喝完药嘴里含个梅子,这梅子啊可是我今天一早去满江轩买的,他家的梅子最可口了。” 紫风的脸颊抽了抽,继而乖乖拿起一碗药喝了下去。 柳青芸瞥眼看着他,口中道:“你别说,飞燕姐来了以后你倒听话多了,反正我的话你是从来不会听的。” 飞燕笑道:“我倒是觉得紫风弟弟会笑了呢。” “咳咳咳……”紫风呛的一阵猛咳,直咳得脸红脖子粗。 柳青芸忍着笑意道:“飞燕姐,您瞧,他这个人可是夸不得呢。” 飞燕掩口而笑。 待他二人吃了药,飞燕将空碗端走,屋子里也安静了下来,柳青芸问紫风:“这些日子我也没好好问你,你是何时跟翼王走到一起的?” “没有,我从来没跟他们走到一起过。”紫风语声淡然。 “那你又怎么找到你弟弟的?” “机缘巧合正好遇到而已,那时我还不知道他是翼王的人。” “你帮了他们?” “不,我只是帮了我自己。” 沉默良久,柳青芸问:“你会杀我爹吗?” “不会。”紫风不加思考地道。 柳青芸垂下了头,轻声道:“我知道,我也相信你,可是,我也知道,你弟弟不会放过我爹。” 见紫风不语,便是默认,柳青芸语声幽然地道:“说实话,我爹为人暴虐无道,若我并非撼天虎的女儿,我也会杀了他,可是,他毕竟是我爹,我……” “很抱歉,都是因为我和我爹,才害得你和你弟弟分别十年,我,并不乞求你的原谅,也没有脸去乞求你们的原谅。” 紫风向她看去,却望见了她眼中的两汪泪水,轻声道:“这些事都过去了,青芸,我说过,你爹是你爹,你是你,我相信我弟弟也是这样认为的,小乐看似爱玩闹,可是他生性率真,在大是大非面前从不含糊,对于他来说,杀撼天虎并非是私仇,而是为民除害,你明白吗?” 泪水从脸颊滑落,柳青芸点了点头,语声清幽:“我明白,我爹杀人无数,罪不容恕,没有你弟弟,也会有其他义士去杀他,作为太子的爪牙,官家也会去缉拿他,所以,我不敢求你们的原谅,只是希望你不要亲手杀我爹。” 紫风道:“我自会信守诺言。” 柳青芸道:“我想,请你弟弟回家来吃个饭,你兄弟俩好好聚聚,你说,好不好?” 紫风微微一怔:“你明知他要杀你爹,你……” “他是你弟弟!” 柳青芸打断了他,泪水却不停地往下流,轻声道:“不要把我当作心胸狭隘之人,正如你所说,我爹是我爹,我是我,若高乐不介意我是撼天虎的女儿,我相信,他会来的,不是吗?” 紫风静静地看着她,抬手轻轻拭去她脸上泪痕,道:“好,明日我去请他。” 柳青芸唇边划过一丝笑意。 突然,紫风眸色凛然,冲着窗户高喝一声:“什么人?!” 他霍然打开窗户,窗外一个影子一晃就不见了,紫风飞身跃出,柳青芸忙跟了出去,只看见紫风已经腾身上了屋顶,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半个时辰后,紫风欣长的身影从院门而入。 柳青芸忙迎上去:“紫风,是什么人?” 紫风双眉紧锁,摇了摇头,道:“从身形上看,应该是名女子,只是,她蒙着脸,看不见长相,轻功说不上很好,但是我还是跟丢了。” “女子?” 柳青芸甚为诧异,道:“这女子来咱们家做什么?难道,也是我爹的仇人前来寻仇的?” 紫风淡然摇首,道:“不知道。” …… 次日,翼王府中 祖慕热蒂刚走到前院就看见周云绮正跟高兴说着话,继而告辞离开。她奔上前去,问道: “周云绮来做什么?” 高兴道:“他说我哥让他给我带个话,柳青芸喊我去他家吃晚饭呢。” “什么?柳青芸要请你吃饭?” 看着祖慕热蒂一惊一乍的样子,高兴诧异地道:“你咋咋呼呼的做什么,不就吃顿饭嘛。” 祖慕热蒂神情紧张地提醒道:“喂,她可是撼天虎的女儿,她明知你会杀她爹,还请你去吃饭?不会是鸿门宴吧?你答应了?” 高兴道:“当然答应啦,你想多了,哪里来那么多鸿门宴啊,况且,不还有我哥在嘛。” 祖慕热蒂道:“那万一你哥不知情呢?还以为柳青芸是好心,到时候柳青芸弄个什么有机关的酒壶给你倒毒酒,或者在你的筷子上抹砒霜,或者在给你的饭里放了鹤顶红……” 高兴听着一脸的惨不忍睹,道:“哎哎哎,我说妖孽,你都是从哪里看来的这些阴招呀,又是毒酒,又是鹤顶红的,善良点嘛,干嘛把人都想的那么龌蹉。” 祖慕热蒂一脸严肃地凑到他面前,“我说兄弟,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她从头上拔下一根银簪子送到他面前,悄声道:“呐,送给你。“ “簪子?干什么?定情物啊?”高兴满眼困惑。 “验毒呀。”祖慕热蒂神情中有着十分认真,万分警惕。 “嗨!验什么毒啊。”高兴不屑地一挥手,拔腿就走。 “喂,你干什么去啊?”祖慕热蒂跟在后面喊。 “吃饭去!”高兴头也不回地向大门走去。 “你去吃饭好歹告诉翼王一声啊,要不,你带上我呗。”祖慕热蒂紧追不舍。 走出大门外,高兴戛然止步,转身看着祖慕热蒂说道:“你真要跟我一起去赴‘鸿门宴’?” 祖慕热蒂道:“没错,我怕你一时会被亲情冲昏了头脑,殊不知,危险无处不在啊,有我在,没人能害你。” 高兴点了点头,说:“好,那你就跟我一起去蹭饭吧。” 言罢他掉头返回王府。 “喂,你怎么又回去了?” “你傻呀,我若不见了师父都懒得找我,你要是不见了,热前辈还以为你被人拐跑了呢,你跟我一起出去,还不得跟他们交代一声啊。” 祖慕热蒂口中一叠声念着:“是是是,万一我跟你去吃饭,不小心喝了毒酒,吃了鹤顶红,他们也知道去哪里找我们。” 高兴的五官快挤成包子褶子了,一脸苦相地道:“我说祖母热的,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话,别总这么咒我啊,不是毒酒就是鹤顶红,我就算今天不吃上这些,也早晚有一天会吃上了,你可真是的!” 祖慕热蒂一脸委屈地道:“我没有诅咒你啊,我只是在提醒你罢了。那你说,该说什么好听的呢?” 高兴道:“罢了罢了,你闭上嘴比什么都好,你再唠叨下去,我耳朵根都要起茧子了。” 这话说完,他一路逃也似地向正堂奔去,正堂没见着师父,也没看见热黑木,他又奔向后院卧房,祖慕热蒂就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跑,几个屋子跑下来,终于在后院侍卫们的院子里找到了他们。 原来,虽然太子已死,仍有太子的一些党羽在逃窜中,子虚和欧阳的兵马已去追赶剿灭,而府中也已无需上百侍卫保护,故此,翼王在安排部分侍卫返回营地。 高兴上前说道:“师父,子虚叔叔和振鸣叔叔都去捉拿太子党羽了,我也有一事相求。” 翼王问道:“哟,你居然有事要求我?这可难得,你说说看。” 高兴道:“把撼天虎留给我。” 翼王与热黑木面面相觑,问道:“为什么?” 高兴道:“十年前,师父留下我,又教我习武,为的是什么?若说是为私,他害了师父一生的幸福,若说是公,他祸国殃民,罪大恶极,我要做的事就是行侠仗义,铲除邪恶之徒,所以,撼天虎,我非杀不可!” 翼王听闻,眼中闪过一丝慰籍之色,感慨道:“口号喊的再响,不如听你说一句实话,好孩子,你想做就去做,撼天虎给你留着便是。” 高兴施礼:“多谢师父!” 当翼王得知高兴要与祖慕热蒂去柳家赴宴,虽说起初犹豫了一下,最后倒也应允了,热黑木再三嘱咐女儿多加防范,其言下之意不言而喻,看来他父女二人的担心倒是极为一致。 于是,高兴便带着祖慕热蒂这贴狗皮膏药一同去了柳家。? 第135章 兄弟同行 当然,柳青芸并没有在饭食中下什么砒霜,鹤顶红,也并没有开口恳求高兴不要杀了她爹,因为她知道,这都是毫无意义的,她只是为自己十年前无意中带走了高原,导致他们兄弟失散而向他致歉。 同时,她希望高兴能放过柳家无辜的人,包括柳夫人和柳子瑜,事实上高兴就是这样做的,多次袭击柳府,他都刻意避开了前院的柳夫人母子。 最后,她唯一为撼天虎求的情,便是请他留下撼天虎的全尸。虽然说这话的时候,她很痛苦,可是她还是坚强地忍住了泪。 这顿饭吃的高兴百感交集,他第一次和柳青芸相处,也是第一次跟她说这么多话,可是他却觉得,与自己和哥哥相比,柳青芸才是个真正的可怜人。 在这样一个家庭中成长起来的,在撼天虎带来的二十多年的血腥生活中,虽是耳濡目染,但她的身上,却丝毫没有她爹的狂躁和戾气,能出淤泥而不染,甚至仍怀有一份仁慈悲悯之心,倒也实属难得,尤其她能知晓是非大义,更是令高兴对其刮目相看。 离开柳家,行走在街头,高兴久久不语。 “高兴,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不打算杀撼天虎了?”祖慕热蒂问道。 “你为什么这样想?” “因为,我都有些不忍心了,你看柳青芸多难过。” “被撼天虎杀死的那些人,他们也有家,也有爹娘,也有儿女,那可是无数个家庭,撼天虎,罪无可恕。” “哦,我明白了,高兴,我知道,你的心意是不会变的。” 高兴停下了脚步,扭头看向祖慕热蒂,说道:“妖孽,你听着,若作恶的是我的亲身父亲,我也同样不会手软。” 祖慕热蒂怔然,看着他眼中的坚定之色,心中震撼了,她用力点了点头,道:“哦,我明白了。” …… 当晚,翼王与高兴秉烛夜谈,他告诉高兴,如今撼天虎就躲在辛州。他知道高兴此时的功力修为根本打不过撼天虎,同时也最清楚,高兴誓杀撼天虎并非说说而已的虚言,十年的师徒,十年的父子一般的感情,他对高兴甚为了解,他知道自己这个徒儿,这个义子言出必行,而他如今唯一能助他一臂之力的便是提升他的功力,所以,他告诉高兴,从明日起,将由师祖赵羽教他修炼,助他提升功力,时间为二十天,二十天后,他允许高兴去追踪撼天虎。 在这二十天内,高兴夜以继日地勤学苦练,只为了他心中的那份执念。 二十天后,赵羽离开了京城,他要回凤头村处理一些事务,然后将带着家眷返回京城,届时他将出任枭龙旗统领,负责京城的防务。 就在他离开后,高兴也向翼王辞行,祖慕热蒂执意要跟随他一同前去,却被他“无情”拒绝,只得红着眼睛,又是一番令他脑袋“嗡嗡”作响的千叮咛万嘱咐,最后目送他独自踏上了讨伐撼天虎的道路。 高兴一人一骑径直出了城门,却在城门外,看见了一个人——一个身着紫衣,身材欣长的英俊男子,他端坐一匹黑马之上,似乎已经在此等了许久。 “哥?” 高兴满眼的惊喜,驱马行至近前,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等了你一个时辰。” “你知道我今天要出发?” “嗯,没有我紫风不知道的事。这二十日练的怎样了?” “这你都知道?看来是我师父,不,是我义父告诉你的。” 高兴“嘿嘿”一笑,顽皮地冲他挤了挤眼睛。 “哥,你等在这里做什么?是来送我?啊,不会是柳青芸反悔了,派你来阻拦我吧?” “……她,不知道,我想跟你一起去。” “你又离家出走?你跟着我究竟是想阻我,还是想助我?哥,我可话说在前面,你若想阻我,请你现在就回去,若想助我,你回去可不好向嫂嫂交代哦。” 紫风仰头看着湛蓝的天际,说道:“小乐啊,我记得你问过我,我的志向是什么,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可不愿做人人喊打的魔头,我想跟你一样行侠仗义,若能救万千百姓于水火,也算为我曾经犯下的错赎罪吧。” 听得此言,高兴满心喜悦,激动地道:“哥,你这话正合我意,待此事了结,你我兄弟一同仗剑天涯,从此行侠仗义,岂不快哉?!” 紫风眸色凌然,道:“不过,我不会杀撼天虎,你懂的。” 高兴笑道:“还用你说,哥,放心,撼天虎的命如今可是我的。不过,你想好回来后怎么向嫂嫂解释你的离家出走?” “她不会责怪我的。”紫风唇角微微上挑,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哇,哥,你笑起来还挺好看的嘛。”高兴故作一惊一乍地道。 紫风的唇角立刻沉了下去,说道:“出发!”继而双腿一夹马腹,扬鞭疾驰而去。 “还真经不起夸啊,哥,等等我!你还没问我要去哪里呀!”高兴策马急追…… …… 两日后,二人并未来到辛州,而是到了翼云镇。 高兴径直将紫风带到了方正家的那个宅子里。 “大魔头,你终于来了,我们……” 方正和一干兄弟早就等在此处,一见他身后站着的那位面色冷然的年轻男子,原本神采飞扬的众人皆怔然,刹时神情紧张起来,高呼: “紫风,是紫风!” 随即“仓啷啷”一阵长剑出鞘声响起,所有人都警惕地盯着紫风,眼中尽显敌意,看架势,俨然一副马上就要开仗的意思。 高兴一边冲着众人抱拳拱手,一边笑道:“别紧张别紧张,是自己人。” “自己人?”方正紧紧盯着紫风。 高兴道:“来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亲哥哥,高原。” “什么?” 方正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二人,口中道:“高原?他,他,他就是你说的,那个,那个失散了十年的哥哥?” 高兴点了点头,认真地道:“如假包换。” 转而对紫风说道:“哥,他就是方正,这些恨不得马上杀了你的,也都是我的好兄弟。“ 紫风冲着方正一抱拳, “在下高原,从前若有何对不住的地方,还望各位多多原谅。” “……紫,紫风兄弟,客气,客气……” 方正似乎还没缓过神来,他上下打量着紫风,喃喃道:“你别说,现在细看,你兄弟俩还真有些像啊。” 又是一阵“仓啷啷”刀剑回鞘的声音,众人纷纷冲着紫风拱了拱手,但脸上的敌意和困惑尚未褪去。 高兴“嘿嘿”一笑,冲着众人说道:“各位兄弟有所不知,我哥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当初撼天虎大肆捉拿炼出蟒蛇法器的兄弟,并施虐暴打,若非我哥出手相救,他们恐怕早就没了性命。他虽跟随撼天虎,但是却在暗自协助翼王,若非他暗中传递消息,翼王又如何能顺利铲除太子党羽?如今,他是晨郡王,不,是当今皇上的宣武堂堂主,此番随我一同前来,正是来协助我们诛杀撼天虎的。” 听得高兴这番话,众人方恍然大悟,提着的一颗心纷纷落了下来。 方正忙说道:“既然都是自己人,那就别站着了,快,屋里请。” “紫风兄弟快请。” 众人进了堂屋,纷纷落坐。 方正说道:“昨日收到飞鸽传书,知道你要回来,弟兄们都兴奋得睡不着觉了,估摸着兄弟你今日也该到了,所以他们全都来我这候着呢。既然来了,也别藏着掖着,兄弟有何计划尽管说出来,别让大伙儿等着着急。” 高兴笑道:“别急别急,心急可吃不到热豆腐。” 一位弟兄说道:“能不急嘛,我们是怕撼天虎跑了呀。” 高兴道:“他能跑到哪里去?如今新皇登基,四处都在捉拿太子党羽,作为太子的左膀右臂,撼天虎可是抓捕名单上的第一人,撼天虎如今就在辛州城他的家里。” 又一位弟兄说道:“撼天虎胆子可真大,明知道新皇必然要捉拿他,他居然还敢呆在家里?难道就等着咱们去抓他吗?” 高兴道:“在整个梁国都在抓捕他的时候,你以为他能跑得了?之所以他还好好地呆在辛州,那是因为,翼王已经将撼天虎留给我了,所以,如今的撼天虎就是瓮中之鳖,就是等着我亲自来抓他呢。” “啊,原来如此。”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方正道:“可是,就算集我们所有人之力,都未必打的过他,兄弟你打算怎么做?” 高兴道:“关门打狗可就无趣了,况且,咱们也不必去伤害无辜之人,他夫人姚琴,儿子柳子瑜,双手没有沾过任何人的鲜血,若在他府中与他打斗,刀剑无眼难免殃及无辜,所以,最好将撼天虎引出来。” 一名兄弟说道:“谁能保证他的妻子儿女没有伤害过他人?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撼天虎凶狠残暴,我就不信,他的妻女都是无辜的?” “我可以作证。” 紫风开了口:“我在柳家十年,柳夫人姚琴,女儿柳青芸,儿子柳子瑜,均以撼天虎为非作歹,暴虐行径而不耻,常为此事与撼天虎发生争执,所以,撼天虎索性常住京城,其妻子儿女与其极少相聚。为了救出被撼天虎所抓之人,其子柳子瑜故意将自己作为人质,逼其父放人,你们多次夜袭柳府,柳夫人自始至终未伤你们半分,故此,并非与撼天虎在一起的都是恶人。” 一名年轻男子道:“紫风哥此言非虚,我孙敏焘便是当初被撼天虎抓去的二十多人中的一个,若非紫风哥出言阻止,我险些就被撼天虎杀了,我还亲眼看见撼天虎的儿子自己跑到高公子面前,将自己作为人质,高公子这才得以要挟撼天虎放了我们。” 这番话令那些力主杀了撼天虎全家的众人哑口无言。? 第136章 地牢 方正问高兴:“兄弟,你方才说要将撼天虎引出来?你打算如何引?” 高兴说道:“先派人去打探一下,看他府中还有多少护卫,撼天虎狡猾至极,绝不可能束手待毙,虽然他仍在家里,可是他府中房屋众多,看看他究竟住在哪里,无论我们做什么,尽量不伤及无辜吧。” 方正道:“好,我早就安排了两名弟兄在撼天虎的家门口,我这就飞鸽传书让他们去查,晚些时候必会有消息传来。” 高兴说道:“霹雳球和弹弓有多少?” 方正道:“弹弓十把,两人用一个,霹雳球两百多个,不知够不够?若是不够,弟兄们可以加紧赶制。” 高兴笑道:“足够了。” 方正站起身来,说道:“走,兄弟,我带你们去看看我做的那些武器,我们已经试炼过了,往霹雳球里又增加了些火药,远比过往做的那些还要威力惊人。” 高兴对紫风笑道:“走啊哥,有没有兴趣瞧瞧咱们的武器,看看数次偷袭了柳家的宝贝长什么样?” 紫风颔首道:“那我倒要好好见识见识了。” …… 亥时,方正匆匆赶到高兴和紫风的卧房,将手中飞鸽传书的字条交给了他。 “居然没有发现撼天虎的踪影,你说奇不奇怪?” 高兴愣然,问道:“你们亲眼看见他回府了?” 方正道:“没错,从他一个月前回了府就没见他出来过,两名弟兄虽然武功不济,却轻功极佳,而且甚为机灵,他们日日守在他家附近,柳家的一举一动都不会逃过他们的眼睛。” 高兴看向紫风:“他回了家却突然不见了踪影,哥,难道他遁形了?” 紫风沉默片刻,道:“他明知自己会被追杀,又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呆在家里等人来抓?况且他还重伤未愈,既然没出门……莫非,他躲在’那里’?” “哪里?”高兴问。 紫风提醒:“小乐,你忘了,他家后院还有个地牢。” 一语惊醒梦中人,高兴这才想起,当初那些被冯东抓来的人正是关在他家地牢之中。 “对啊,他家有个地牢,难不成他把自己也关在地牢里面壁思过去了?可是像他这种穷凶极恶之人又怎么可能思过呢?!”高兴为自己天真的想法感到好笑,唇边斜斜划过一丝嗤笑。 紫风道:“如果他当真躲在里面,咱们就算把他家炸成平地,他也不会出来,那里面深入地下,可大得很呢。” 孙敏焘道:“要说这地牢,我可有发言权了,我进去过,里面用铁栏杆隔开八间,这牢房阴暗潮湿,上回我们一起关押了二十多人,吃喝拉撒全在里面,空气简直难以描述,就像猪圈一样,令人作呕,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撼天虎又怎么可能躲在这里呢?” 方正道:“既然紫风公子和孙兄弟对地牢都熟悉,那咱们就冲进去!” 紫风摇了摇头,“冲得进去他的院子,却冲不进去他的地牢,那里面有数道铁门,配有数道暗锁,若无钥匙,你们又怎么进得去?” 孙敏焘道:“没错,里面的确是好几道大铁门呢。” 听他们这般一说,大伙儿可有些发愁了,要是当真撼天虎躲在里面不出来,又如何将他引出来? …… 紫风没有猜错,撼天虎果然躲在自家地牢中,只是,他可不会住在孙敏焘呆过的牢狱里。 柳夫人姚琴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几碟小菜,两碗饭来到了后院。她面无血色,眼眶发黑,宛如大病一场似地,显得异常憔悴。 走到东边第四间屋子前,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这间屋子里虽然桌椅床铺俱全,但不过是个迷惑人的摆设,平日里并无人居住。 她径直走到墙边柜子前,将柜子推开,墙上露出一个大铁门,她从袖袋中掏出一串钥匙,选了一把拧开铁门旋钮, 推门而入,里面是一个阴暗的通道,三十级台阶一路向下,便又是一道铁门,墙壁上的几个小洞内点着一盏盏油灯。 她再次掏出钥匙打开门锁,走进去不过三丈,便到了第三道铁门,待进了这道门,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闻之欲呕。 里面是一整排装着铁栅栏的牢房,中间以铁栏杆隔断,看起来有八间,至少能容纳百人,如今空空如也。 牢房外通道的墙壁上,每隔十步有一盏点燃的油灯,将晦暗的人影映射在地上,拖得幽黑纤长,走过时带起微风,火苗一阵诡异地摆动,愈发显得这里鬼气森森。 顺着这排牢房向东走到底,便再次看见一道铁门,铁门上也有个旋钮,她左旋两下,右转三下,门锁发出“咔嚓“一声响,那门缓缓向内开启,她径直而入。 这里居然是一间屋子,相较于外面阴暗潮湿的牢房,此处却是别有洞天。 里面桌椅板凳,床铺,一应生活用品齐全,床上挂着浅蓝色幔帐,俨然是一间卧房,奇怪的是,屋内虽然没有窗户,却并没有牢房中那股阴暗潮湿的气味,反而空气十分清新。 床上躺着一个人,听见门锁声,他翻身而起,此人正是撼天虎柳凡生。 “夫人来了。”他迎上前去,将她手中托盘接过,轻轻放在桌上。 “劳烦夫人了,一日三次给我送饭。夫人,你今日气色愈发地差了,要不你就歇着吧,让丫头们给我送饭即可。” 姚琴道:“让她们送,万一她们手脚粗笨,惹你不悦了又得挨打,还不如我自己来了。” 撼天虎陪着笑脸,说道:“夫人,我就是这么个臭脾气,一急了就控制不住自己,你别生气,我改,我改还不行嘛。” “你打算在这里呆一辈子吗?”姚琴的语气带着一丝怨忧。 撼天虎苦着脸道:“我哪里想这样啊?可我有什么办法,你也不是不知道,翼王他们正在抓我呢,我不躲起来总不能把脑袋伸出来给他们杀吧?” 姚琴道:“大丈夫,站着生,坐着死,你日日躲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早晚也要把自己憋屈死。” 撼天虎见她不悦,忙哄道:“哎哟,夫人啊,当初我跟着太子,还不是想着哪天他做了皇帝,我能跟着飞黄腾达,也好让你们衣食无忧嘛,谁知道太子这么不争气,怎么说死就死了呢。害的老子如今东躲西藏,跟着遭罪。夫人莫担心,待过个一年半载地,他们找不到我,这事就翻篇了。” 姚琴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摇了摇头,道:“凡生,时至今日你还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何处吗?你口口声声说跟着太子是为了给我们富足的生活,你帮太子杀人,也是为了我们?姑且就算你是为了我们,而如今,太子死了,你怕了,就把一切责任都推到太子身上,那我们呢?我和子瑜怎么办?若当真落个满门抄斩,我和两个孩子都要为你的恶行陪葬!当初你若是听我一句,不要去杀人,不要去干那些缺德事,现在太子死了又与你何干?你又何至于藏身在这见不得人的地方?” “姚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撼天虎双眉紧锁,显然已经在强压怒火。 姚琴毫无畏惧地迎着他的眼睛,似乎已经看见他双眸中正在炸裂的火星了,可是,这火星却瞬间点燃了姚琴心头压抑的怒气。 她质问道:“我说错了吗?当初你刚认识我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你说姜雨嫣是被你从歹人手中解救后她才对你以身相许的,却不曾想,她居然是别人家的娘子,是硬生生被你抢来的!” 撼天虎道:“……是啊,我,我也没骗你啊,她当初跟错了人,被人欺负,是我让她脱离了苦海,你看她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我柳凡生哪里对不起她了?” “撼天虎!你至今还在跟我撒谎!” 姚琴终于怒了,她厉声喝道:“你知道姜雨嫣死前对我说了什么吗?她说:你两次抢她,一次是她的丈夫将她救出,可第二次你却将人家丈夫打成重伤。她对你的恨意你可知道?什么感恩戴德,什么以身相许,这些话都是你自欺欺人,和用来欺骗我的!我念及与你多年的夫妻之情,将这些话都深埋在了心底,只望你哪一天能幡然醒悟,可是,这么多年了,我等来了什么?时至今日,你居然还在骗我?!” 撼天虎默然。 姚琴难抑愤怒之情,继续骂道:“那时候你告诉我说,你帮太子处理朝中大事,我只以为你行侠仗义,心性良善,又是个有担当的男子汉,我才对你情根深种,那时候,你对我说,只要给太子办完了事,咱们就做点买卖,从此安生度日,谁知,这些年来你又让我看见了些什么?” 撼天虎反问:“夫人,这些年来,我对你们母子难道不够好吗?” 姚琴怒道:“是,你的确对我们好,好的让我将这些心事都深埋心底,好的让我不忍开口骂你,好的让我心甘情愿为你生儿育女!曾经的你对姜雨嫣的好,让我觉得你是个有情有义的男子,绝非外人眼中的恶人,即便姜雨嫣死了,你身上还时刻揣着她的画像,还在四处寻觅与她相像的女子,可是,你却又将她们一个个残害致死,我是该说你有情,多情,还是该说你是无情呢?若我姚琴死了呢?你会不会怀里多一张我的画像,然后你再去寻找相似的女子?撼天虎,你真的太可怕了,我真的恨自己,恨自己当初瞎了眼睛才会喜欢上你这样的恶魔!” 泪水从她眼中夺眶而出,或许是隐忍太久,此刻的姚琴显然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她痛心疾首地道: “原以为你是年轻气盛做错了事,等年岁大些自然知晓是非好歹,可是,我苦苦等待着你能反省,你能醒悟,可是我等了十多年了,十多年!撼天虎, 我苦口婆心劝你多少回,你回回都承诺的很好,谁知一转头你就将我的话扔到了九霄云外,你都是在敷衍我,在欺骗我!如今的这个家就因为你而家不成家,无休止的杀戮,复仇者此起彼伏。你别忘了,家里还有一个即将为你生孩子的女人!你知道不知道,我们所有人都胆战心惊地活着,所有人都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撼天虎,别再做出你那些伪善的嘴脸了,你就是太子的一条狗,为他咬人,甚至杀人的恶魔!” “姚琴!你疯了吗?你是想找死吗?”撼天虎勃然大怒,他豹眼圆睁,胡须根根倒立。 二人四目相对,剑拔弩张,气氛降至了冰点。 姚琴愤怒地道:“撼天虎!你是终于要跟我动手了是吗?那就来呀!你不是男人吗?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你撼天虎此生无所畏惧嘛?好啊,我告诉你撼天虎,你今天不打死我,我走出这个门去就立刻将这里所有的钥匙都交给他们,让你躲无处躲,藏无处藏,你信不信?” “你以为我不敢吗?你以为我会舍不得下手吗?在老子的眼里,你们都是蝼蚁,都是蝼蚁!” 撼天虎怒极,突然一掌向姚琴拍去,姚琴回掌反击,却被他浑厚的内力击到墙根,撼天虎身形一闪逼至面前,一手死死掐住她的颈部,歇斯底里咆哮: “混账,都是混账,老子掏心挖肺地对你们,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这样对我?为什么?姜雨嫣死了,你也想死是不是?如果你想去找她,那老子就送你去见她!” 姚琴颈部受制,面色涨红,双目暴突,艰难地道:“撼天虎,你想知道,姜雨嫣曾经的丈夫是谁吗?”? 第137章 子瑜做主 “不!我不想知道!老子管他是谁,他敢来,老子就杀了他!”撼天虎狂吼。 姚琴的唇角突然划过一丝冷笑。 撼天虎怒啸:“你笑什么?!” 姚琴道:“撼天虎,你实在是愚蠢的有些令人可怜啊。反正大家都要死了,我不妨让你做个明白鬼,我告诉你,姜雨嫣曾经的丈夫,就是当今的翼王——姬-洪-辰。” 撼天虎身子霍然一震,愣了片刻,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笑:“怎么可能?你胡说八道,不要以为拿翼王吓唬我,我就会害怕!” 姚琴突然笑了,眼中泪如雨下,艰难地道:“怕?你当然不会怕,因为你怕已经没有用了。姜雨嫣早就警告过我,要远离你,可惜,我没有听,我没有听,直到现在,我终于明白了。” 撼天虎的手开始微微颤抖,他歇斯底里地狂吼:“你明白什么?你说啊!你究竟明白什么?这是谁告诉你的,你说呀!” 姚琴被他掐得面色发紫,舌头几乎要吐了出来,双手用力掰着他如爪的五指,含糊地道:“是姜雨嫣,她临死前告诉我的。” “姜雨嫣?她告诉你的?” 撼天虎怔然,半晌,突然吼道:“她说什么?你说呀,你说呀!” 激动中他几乎无法控制手部的力量,姚琴双目上翻,伸手拼命捶打撼天虎钢铁般坚硬的手臂。 看着她已经快被掐死的痛苦神情,撼天虎终于反应过来,霍然松开了手,姚琴缓过一口气来,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撼天虎情急地捏住她双肩,急声道: “告诉我,告诉我她跟你说了什么?啊?” 良久,姚琴喘着粗气,愤然推开他,一双杏眼怒视着他,恨声道:“她说,她的丈夫名叫姬洪辰,乃是当朝翼王爷,为躲避皇帝的追杀所以隐于山野,与她两情相悦后成婚,可是却被你抓来,强行拜堂成亲,翼王前来救她,却被你打成重伤,她怕因为自己而导致翼王的行踪暴露,从而危害到翼王的安全,所以,在翼王第三次来救她时,她告诉翼王,她喜欢上你了,她已经移情别恋了,让他永远忘记她,别再来打扰她的生活了,事后,她明知翼王派人在柳府外关注她,她还故意拉着你上街,在人前做出与你的亲密之态,撼天虎,也是我被你的种种多情的假象所骗,不知你竟心恶如此,枉我曾对你一片痴心,事到如今,也是我姚琴活该承担这一切苦果,谁让我是你撼天虎的妻子呢,我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了。” 听得这番话,撼天虎宛如五雷轰顶一般彻底懵了,一双眼珠在眼眶中慌乱地左右乱撞,口中喃喃道: “她的丈夫居然是翼王?难怪他翼王的那个义子一直锲而不舍地追杀我……” 突然,他一把抓住姚琴的手臂,疾声道:“翼王,姬兴,他们来了吗?来过了没有?” 姚琴苦笑一声:“你急吗?不过早晚的事而已。” 撼天虎忙柔声道:“夫人,我的琴儿,对不起,对不起,方才是为夫一时情急,伤了你了,都是我的错,我悔过,我打自己,我替你出气,好不好?” “啪“一声脆响,他果然干脆利落地给了自己一个响亮至极的耳光。 “琴儿,十多年了,无论如何,我对你怎样,你该最清楚不过的呀,你总不会为了一个姜雨嫣,为了一个死了十多年的人对你的丈夫附注仇恨吧?就算从前都是我的错,如今咱们有儿有女了,一家人在一起就是幸福的,不是吗?你不能死,我也不能死,你明白吗?” 姚琴苦笑:“不能死?这样活着还有意义吗?整个柳府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已经家不成家了,不是坟墓胜似坟墓,在这个活死人墓里,跟死了又有什么两样?” 撼天虎咬牙切齿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躲过这些日子,咱们就一起逃出去,去西域,去羌国,去哪里都好,只要不在梁国我们就都是安全的。” 姚琴一脸痛苦地摇了摇头:“撼天虎,直到现在,你对你先前所作的一切都没有丝毫的忏悔之意,罢了,你终将为你所作的一切付出代价的。” 说到此,她转身就要走,却被撼天虎从背后拦腰抱住。 “琴儿,我是你的丈夫,是子瑜和青芸的父亲,求你看在孩子们的份儿上帮帮我吧,待我度过了这次难关,咱们就远走高飞,我向你保证,我再不杀人了,我还有不少钱,咱们去做点买卖,从此安生度日,啊。” 姚琴听着他略有些颤抖的声音,见他明明心中惶恐不安,却硬装出一副盎然无惧的样子,泪水不由得潸然而下,转过身来,抬手轻轻抚摸他胡子拉碴的脸,凝视着这个自己曾经深爱过的男子,心中剧痛难忍,这么多年来,他对自己,对孩子们的疼爱却是那么地真实,真实得令她深深地依赖和享受,可是,同样是他,为这个家庭,为她和孩子们所带来的苦恼和灾难,又是如此地刻骨铭心,她隐忍了太久太久,到此时,她终于还是难以忍受了。 “做点买卖,安生度日……” 她重复着撼天虎说的八个字,为了这八个字她期待了十多年,到现在,当再次从他口中说出的时候,已恍若隔世,泪水难以抑制地涌出,她喃喃地道: “知道了,我去命人给你送点洗澡水来。” 撼天虎温言道:“有劳夫人了。” 看着姚琴踉踉跄跄地走出门去,看着铁门轰然关闭,撼天虎双腿一软,跌坐在椅子里,神色惊慌喃喃自语: “是翼王,是翼王……为什么会是翼王?是不是骗我的?不可能啊……不行,我绝对不能死,绝对不能!“ …… 姚琴魂不守舍地从地牢出来,径直回到了卧房,柳子瑜走了进来。 “娘,您怎么了?哭过了?哎呀,娘,您脖子怎么了?是不是他欺负你了?“子瑜一眼就看见了她满脸泪痕和颈脖上的红色印记,语声焦急。 一见儿子,姚琴满心满肺的痛都刹时爆发了出来,她单膝落地,一把抱住子瑜嚎啕大哭。 “娘,您怎么了?娘……” 子瑜眼中充满了怒火,一双小拳头攥的死紧,愤然道:“一定是他,娘,您把地牢钥匙给我,我去找他问问,他究竟想干什么?!” 说着他挣脱母亲的怀抱便要去寻撼天虎,却被姚琴死死抱住,哭道:“子瑜,他是你爹,你不可以啊。” “可是他欺负了您!他要干什么?想掐死您吗?他敢掐死您,我就杀了他!”子瑜眼中燃烧着两团怒火。 听闻此言,姚琴满心伤痛,哭道:“子瑜,他是这一个月来在那里憋坏了,一时情急,无论如何,你绝不能弑父啊!” 子瑜急得直跺脚,怒道:“那我该怎么做?娘,您瞧瞧这个家都成什么样了?终日惶恐度日,这还像个家吗?爹在外坏事做尽,如今对您也下手了,他还是人吗?他就是个魔鬼……” 姚琴陡然厉声斥道:“子瑜!无论如何他都是你父亲,你怎可如此诋毁他?” 子瑜怒极,吼道:“他还需要我来‘诋毁’吗?现在若是把他扔在大街上,根本无需翼王来抓他,估计百姓们都能将他乱棒打死了!这样的爹不要也罢!” “啪!”一声响…… 子瑜捂住半边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母亲,瞠目道:“娘,您第一次打我,居然是为了他?!” 姚琴泪流满面, “孩子,他终究是你的父亲,无论如何,你身上都留着他的血,你不该这样诅咒他啊!” 子瑜恼道:“娘,都是您的错!您是他的妻子,但凡您多多规劝他,他又何至于此?我柳子瑜有这样的一个爹真是悲哀!” 言罢他怒冲冲转身拂袖而去。 看着儿子愤然离去的背影,姚琴痛苦地攥紧了心口,“我何曾没有规劝过?可是,有用吗?”泪水疯狂地冲刷着她憔悴的面颊…… 柳子瑜从母亲房中出来,他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直奔了后院一处卧房,那里住着他们从京城柳府中带回来的,身怀有孕的杨氏。 自从她来到辛州便住在了这个屋子里,平日丫头伺候着,吃穿倒也不愁,只是她不能出府,姚琴承诺她,只待她生下孩子,便会给她一笔钱,让她远走高飞。那杨氏也十分老实,每日静静地待在自己屋里,从不提任何要求,很长一段时间里,大家似乎都忘记了这个女子的存在。 柳子瑜来到她卧房,敲门而入,见杨氏挺着大肚子,气色尚佳,只是神色略有些迟钝。 “小公子。“杨氏冲他恭敬施礼。 柳子瑜从怀中掏出一个袋子递了过去。 “什么?“杨氏傻傻地问道,并没有接。 “离开这里。“柳子瑜将袋子塞到她手里。 杨氏满眼困惑,打开袋子一看,里面是两锭金子,不免怔然:“这、这……“ “这些钱足够你和孩子好好生活了。”柳子瑜语声淡然。 “你们,要赶我走?不是说,要我诞下孩子再离开吗?”杨氏一片茫然。 柳子瑜瞥了眼她高挺的腹部,冷声道:“我们改主意了,你尽快离开这里,不过,不要离开辛州,也不要告诉任何人这孩子的生父是谁,否则我不能保证你们是否会被人打死。” 杨氏的脸色变得煞白,问道:“老,老爷呢?” 柳子瑜厉声道:“不该你问的不要问。” 杨氏看着手中两锭金子,无措地道:“可是,可是我该怎么生活啊?” 听得此言柳子瑜顿时瞪大了双眼,咬牙低吼道:“难怪你会被人卖给我爹,难怪你活的这么卑微,原来你连怎么活着都不知道,拿着钱,在辛州城里买一所房子,剩下的钱买菜,做饭,或者做个买卖养活自己,听懂了吗?” 杨氏被眼前这个九岁大的孩子一顿疾声训斥,居然吓的身子一抖,战战兢兢地道:“是,是。” 柳子瑜道:“生下孩子好生养育,教他做个善良的好人,我会派人死死盯着你,你若让他做了恶人,本公子必然会杀了你!” 杨氏诺诺道:“是,知道了,小公子。” 柳子瑜道:“知道了就马上收拾好你的东西,立刻,马上就离开我家!若有人问你,你只说是被柳府辞退出来的女仆,明白吗?” “是,是。”杨氏口中应了,再不敢耽误,即刻去收拾行李。 柳子瑜回到自己卧房,对多年来一直照顾自己的一名十八九岁的丫头说道:“月月姐,我知道,你家就在辛州,今日你就回家去吧。” 那名唤月月的丫头刹时愣了,神情紧张地问道:“公子,是月月做错什么了吗?你为何赶我走?” 柳子瑜道:“月月姐,不是我赶你走,如今家中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你本无辜,无需再留在这里冒险,况且,我还有一桩重要的事想拜托你。” 月月眼中噙泪,道:“公子,月月来府中已有五年,夫人和公子对月月宛如亲人,无论家中发生什么事,月月都不怕,也不会走,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便是。” 柳子瑜道:“月月姐照顾我多年,体贴周到,子瑜感激不尽,只是,现下我确有一件重要的事想托付给你,也只有你去办,我才能放心。方才我已经让杨氏收拾东西尽快离开家了,你要做的事就是替我盯好了杨氏,看她在何处安家,我娘教过你一些拳脚功夫,遇事能保护她就尽量保护,若我和我娘因为我爹而收到株连,起码还能为柳家留下一点血脉。” 他从袖袋中取出几锭银子交给月月, “我知道你家只有一个母亲,这点钱你先拿着,够你做个小本生意度日了,若我和我娘没事,往后你也可以常来家里,若我和娘有不测,还望你能照顾杨氏和孩子,好歹要让那孩子将来走一条正道。” 月月接过银子,担忧地道:“公子,您放心,只要我还活着,一定会照看好她和孩子。只是,您放杨氏离开,这事夫人可知道?” 柳子瑜道:“不必了,你去办就是了。” 月月额首:“公子也不必过于担心,我觉得他们要找的不过是柳爷,并无伤害你和夫人的意思,否则他们早就不管不顾地冲进来抓人了。” 柳子瑜轻叹一声,道:“但愿如此吧。你快准备一下离开吧,记住,跟紧了杨氏。” 月月额首,两颗泪珠滚落面颊,哽咽道:“公子,那月月就走了,你要多保重。” 柳子瑜道:“月月姐也保重,快走吧。” 月月依依不舍地看了眼柳子瑜,这才转身疾步而去。 柳子瑜私自放了杨氏,并没有告诉姚琴,而姚琴根本无需他告诉,因为自他去了杨氏的房中,她就一直尾随其后,早将他和杨氏,以及他和月月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泪如雨下,伤心不是因为放走了杨氏,而是因为这个成熟得令她有些心疼的儿子,本该是个尚在无忧无虑玩闹的年纪,却过早地经历了人间悲凉,看到了人世间最丑陋的画面……? 第138章 门前骂声 翼云镇,方正的宅子里 高兴眼珠一转又想出了一个馊主意,他要方正带着弟兄们去辛州,将柳家团团包围,在门前开骂,看柳家是何反应。 紫风嗤笑一声:“你这是小孩子玩的游戏吗?撼天虎若不愿意出来,那任凭你怎么骂,他都不可能自行走出那扇大门的。” 高兴毫不介意地“嘿嘿”一笑:“我知道啊,我就是想用这个办法看看他家里的反应嘛。” “他家里人的反应?”紫风满眼困惑。 高兴笑嘻嘻地道:“是啊,如今他们定然已经知晓翼王的人马正在捉拿他,否则他干嘛躲起来,不是吗?他是否真的还在家里,或者就在那个地牢里,还是早就逃匿出去了,咱们都不得而知,与其坐在这里苦思冥想,还不如主动出击,想办法确认他究竟藏在哪里,” 方正道:“没错,不管有没有用,先做了再说,来个敲山震虎,就吓吓他这头恶虎,就是不能让他快快活活地坐在家里享福。” 高兴笑道:“老话说的好‘行百里者半九十’,事情越接近成功会越困难嘛,不过我高兴从来不怕什么困难,只要咱们步调一致,再接再厉,必能成功!” 紫风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或许对他来说,高兴这个主意实在不咋样。可高兴倒是不以为然,这一刻,他一双深棕色的眸子散发着狡黠的光泽。 方正从怀中取出自己的狐狸头面具,说道:“撼天虎已经倒了,咱们也不用怕他了,这个宝贝也用不上了。” 高兴道:“还是先戴着吧。”说到此,他扭头看了一眼紫风。 方正的眼睛扫视着他兄弟二人,顿时心里明白了。 这帮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办事果然十分的干练,说干就干,三十多名弟兄按照老规矩,戴上了各自的面具,骑马直奔辛州而去。 两个时辰后,他们便来到了柳家门外。这次前来,他们与从前来柳家夜袭可就大不相同了,从前是夜半偷偷摸摸,此次他们可是大白天,光明正大,甚至是大摇大摆而来。 撼天虎的护卫当初全部充入了武德堂,如今是生是死尚不知晓,如今的柳府中就只剩下了十几名护卫。家丁也好,护卫也罢,也没有一个再敢再像从前那般嚣张了,一个个躲在府中连大门都不敢出,整日里如霜打的茄子一般,战战兢兢,生怕哪一天翼王的兵马攻进来,自己的小命便不保了。故此,现下的柳家大门紧闭,冷冷清清。 戴着鬼脸面具的高兴一挥手,众人自两侧围着院墙散开,形成了包围圈,他嘱咐方正: “这里就交给你了啊。” 戴着狐狸头面具的方正说道:“放心吧,家仇国恨如今都正堵在弟兄们心口呢,既然一时杀不了撼天虎,骂一通也能解解气,一会儿保准骂得撼天虎体无完肤,你就瞧好吧。” 高兴点了点头,随即和戴着白无常面具的紫风顺着东侧院墙绕向了后院,攀上墙头。 少顷,耳边就传来前院阵阵拳头擂门的声音,继而一声声叫骂声震撼着耳膜: “撼天虎,你给我出来,有胆子杀人就别做缩头乌龟,躲在里面算什么本事!” “撼天虎,翼王的人在抓你呢,你不是素来豪横嘛,如今怎么躲起来了?你要是在家里就赶紧出来受死!” “撼天虎,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畜生,你还我叔叔的性命,你的主子死了,翼王的人马就在这里盯着你呢,你的党羽已经快被抓光了,这就轮到你了,你们一身血债,恶贯满盈,一个都逃不了!”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撼天虎,你躲起来也没用,早晚会找到你的!” “血债血偿!” …… 门外骂的热闹,倒吸引来不少路过的百姓。 原本辛州百姓惧怕撼天虎,素日里都离他府门远远地,如今见有人大张旗鼓地叫骂,而柳府大门紧闭,什么动静都没有,大伙儿的胆子便都渐渐大了起来,越来越多人向柳家门前涌来。 方正扬声高声道:“各位相邻,撼天虎仗着是太子的门人,多年来横行霸道,害人无数,杀人无数,如今,太子死了,他的后台倒了,翼王正率领大军追杀太子党羽,他们早就盯住撼天虎了,任他撼天虎躲的多深,藏的多隐秘,翼王便是挖地三尺也定能将这个恶霸抓起来绳之以法!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听闻此言,百姓们见终于有人为他们撑了腰,壮了胆,一个个的脊梁骨都挺直了。顿时,那些多年来被撼天虎欺负和霸凌的人们,压抑在心底深处的怒火纷纷被激发出来,冲上前去,将那扇紧闭的大门擂的“咚咚”山响,一个个愤然高声怒骂: “撼天虎,还我婶娘的命来!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五马分尸!” “撼天虎,滚出来,把抢我家铺子的地契还给我们,给我们一个交代!” “我妹妹就是被撼天虎活活打死的,我跟撼天虎有不共戴天之仇,撼天虎,你给我出来,我跟你拼了!” …… 喊声越来越响,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将这个平日里人不敢走鸟不敢飞的巷子挤得满满当当,叫骂的队伍愈发壮大,直骂得酣畅淋漓,吼声震天。就连在后院墙头上趴着的高兴亦听得心中振奋不已,恨不能也跟着他们喊上两嗓子,好好撒撒心中的怒气。 高兴的两只大眼在面具上显得尤为明亮,他冲着紫风眨了眨眼睛:“哥,怎么样,听着过瘾吧?痛快吧?人做到了这个份儿上还真挺‘成功’的呀,成功地成为了令人恨之入骨的恶魔!老话说的好‘此恨绵绵无绝期’,撼天虎这下可算是留下千古骂名了。” 紫风没有作声,双眼紧紧盯着院子里,这是他十一岁开始就住着的地方,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他都实在太过熟悉,熟悉到闭着眼睛也能走到自己想去的地方,而现在自己却是以这样一种形式俯瞰着这个院子,心里当真是说不出的滋味,若非及时遇到弟弟小乐,若非他逼着自己,拽着自己渐渐走向翼王,说不定到此刻,躲在这个院子里的,被愤怒的群众骂得体无完肤的还有他紫风吧。 柳家前院早就乱成一锅粥,往日那象征着权势的宽大厚重的木门,如今似乎是那么地不堪一击,家丁们生怕百姓砸了门闯进来,慌不迭地搬了桌子、梯子来顶住。 柳夫人姚琴和柳子瑜站在廊下,看着家丁们慌乱地奔跑忙碌,二人脸色亦是十分地难看。 “娘,恐怕还没等到翼王的人上门,我们就要被辛州百姓冲进来给撕碎了。”柳子瑜神情忧伤。 “该来的总要来,一切都是因果报应。子瑜啊,你是男子汉,遇事不可慌乱。” “娘,您说,他们会冲进来吗?” “不知道,也许会,也许不会。” “这门快支撑不住了。” “……实在支撑不住就让它垮了吧。”姚琴语声甚为平静,似乎早就有思想准备了。 “娘,您不怕?” “怕有用吗?” 姚琴扭头看向子瑜,柔声道:“回你的屋里去吧。” 柳子瑜问道:“娘,您会出去吗?” 姚琴苦笑着摇了摇头:“虽然你娘从来没有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但是……谁让我是柳夫人呢,所以,我不会出去,我还不想被人撕碎,那会死得很难看,我去告诉你爹,他种的果,如今报应不爽,总该让他知道的,否则他还以为天下太平了呢。子瑜,去吧,回屋去。” 想起上回姚琴从地牢回来,脖子上被掐出鲜红的印子,柳子瑜还有些后怕,他眼中现出深深的担忧,说道: “娘,他在里面那么久了,心情不会好,您可得仔细说话,若又激怒了他,平白让他伤着您了,岂非得不偿失?要不,我陪娘去吧。” 姚琴道:“别担心,娘知道怎么说,那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就不要去了,免得沾染晦气,娘去去就来,啊。” 略一犹豫,柳子瑜点了点头:“娘,您千万小心。” 姚琴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回房去。” 看着柳子瑜回了房,她才转过身,缓缓向后院走去。 不知从何时起,子瑜就再也不称呼撼天虎为“爹”了,只是用“他”这个字来替代,姚琴心里清楚,却不曾点破。子瑜虽然是撼天虎的儿子,可是与撼天虎完全不是一路性子,他虽然年纪小,但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知晓是非,深明大义,对于撼天虎的所作所为,甚为不耻,可是,撼天虎毕竟是他爹,他自知并无能力改变他的父亲,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力求让自己静心养德,至少不会步他爹的后尘。 而素来骄狂自傲的撼天虎,那个口口声声说要给他们母子荣华富贵的丈夫,当他自己真正陷入绝境时,他不是勇敢地站出来直面自己的行为带来的恶果,而是选择将他自己深藏了起来,丢下一个烂摊子,让他们娘儿俩来独自应对一切,这足以让她失望到痛恨自己,恨自己年轻时的盲目和冲动,恨自己没有听姜雨嫣的警告,时至今日还殃及了年幼而无辜的子瑜。 一阵揪心的疼,姚琴紧紧捂住了胸口,面色煞白,这一刻,她的眼中充斥着难言的痛色。略整理了一下衣衫,迈开脚步,不紧不慢款款而行,穿过长廊,她走到后院,来到东头第四间屋子门前,推门而入,门轴发出“吱嘎”声响。 墙头上的紫风低声道:“就是这里了,看来撼天虎果然躲在里面。” 高兴悄声道:“再等等,看她何时出来。” 一刻钟后,门前的叫骂声和“咚咚”的擂门声依旧震耳欲聋,没有丝毫止歇的迹象,还有人不断地向大门前聚拢来,大有砸破大门长驱直入,揪出撼天虎,将他碎尸万断之势,可见这些百姓沉积在心底深处的对撼天虎的痛恨达到了怎样的程度。 当后院第四间的房门再次发出“吱嘎”声,紫风和高兴忙探头看去,只见,姚琴走了出来,此刻的她面色悲伤,双目红肿,脸上尚有泪痕,看来是哭了一场。 她站在门前,似乎并不急于离开,而是从袖中取出帕子仔细擦了把脸,右手轻轻将左手衣袖推了上去,手腕上霍然出现两道刺目的淤青,显然是刚刚留下的。 紫风的心顿时一紧。 姚琴为人温良恭俭,宽和致仁,即便对待奴仆都是和颜悦色,与人为善大家均有目共睹。犹记得,这十年间,每当她看见撼天虎在教习紫风武功的时候,动辄打骂,她便心生不忍,借口自己在家闲来无事,主动提出教紫风习武,撼天虎自然并无异议,于是,有两年时间,紫风都是跟随姚琴修炼和学习轻功,姚琴不仅从没有骂过他,便是连大声说话都不会有,在紫风心中,对这个师娘甚有好感。 而此刻,当他见到姚琴手腕上的伤痕,便知是撼天虎的杰作,撼天虎对姚琴素来疼爱,如今居然对她都动手了,可见他在那个地牢中生活得并不怎么痛快啊。不过也是,任谁在那个密不透风的环境中生活一个月,恐怕都要被逼疯了。? 第139章 寻找契机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百姓们在撼天虎家门前骂了足足两个时辰,既没有人开门,也没有人出来,那扇对开的厚重木门也足够结实,并没有被人撞开,直骂的众人口干舌燥,肚子都骂饿了,最后才在方正等人的驱赶下心有不甘地散去。 天色将晚,伏虎会的众弟兄迅速撤离辛州城,在郊外,他们取下脸上面罩,一个个笑意盎然,直呼骂的痛快。 方正问高兴:“兄弟,可曾查出撼天虎的藏身之处?他真的在家里吗?” 高兴道:“我哥所料不错,撼天虎果然藏在地牢里。” 方正好奇地问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高兴道:“你们在前面开骂,闹出这么大一个阵仗,姚琴必然会将此事告知撼天虎,她去了哪里,那撼天虎就必然在哪里,我们只需要盯紧了姚琴就好。” 方正恍然大悟:“啊,我说你怎么会让我们去开骂呢,原来是想打草惊蛇,引蛇出洞啊。” 高兴道:“可惜蛇没出洞,看来他也怕死啊。” 紫风道:“还是得把他引出来,否则他若一直躲在里面,咱们根本拿他没办法。” “引出来,引出来……”高兴眼珠滴溜溜直转。 “兄弟,你可有什么好主意?若有什么想法,咱们如今就在城外,可以随时杀回去。”方正兀自亢奋着,似乎随时都准备与撼天虎一战。 “冷静,冷静。” 高兴沉吟片刻,问紫风:“这个地牢可有其他出入口?” 紫风摇头:“只此一处,别无出入口,里面尚有几道铁门,看起来钥匙都在姚琴手中。” 高兴:“可否偷出钥匙?” 紫风:“偷出又能如何?你想在地牢里面与他开战?我劝你不要异想天开,那里空间狭小,法器根本发挥不出攻击性,凭咱们的内力与他硬斗,不过是自寻死路罢了。” 高兴问:“你应该进去过吧?里面是什么样子?” 紫风摇头:“我只进入了通道,并没有瞧见里面是什么样子。” “既如此……“高兴想了想,高声道:“弟兄们,打道回府。” “啊?就这么回去了?”一名弟兄心有不甘地道:“难道,就这样放过他了?” “谁有办法把他引出来?”高兴问。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众人摇头的摇头,低头的低头,倒也无人能想出一个更为有效的办法来。高兴见状,说道: “既然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办法,那就先回去,反正他也不敢出来,我们不妨沉下心来想一个更好的办法来对付他,贸然出手,恐怕反倒白忙活一场,咱们伏虎会,第一个要降伏的就是这头恶虎,但是绝不能盲目行事,咱们的性命可比他撼天虎宝贵的多。” 说到此,他不再多言,翻身上马。 听得此言,众人只得上马随他一同返回翼云镇再做商议。 当众人回到方正家中,他家一名洒扫家丁便迎了上来,手中握着一柄匕首,匕首上插着一张字条,说是就在半个时辰前不知是谁射在他家窗栏上的。 方正顺着家丁手指的位置一看,果然,就在窗户框上尚有一个匕首刺入的两寸长缝隙。 他将字条打开,只见里面画着一张奇怪的图,整张图上一共只有三个字“通风口”。 “什么东西啊这是?高兴,你来瞧瞧。”方正看着甚为不解,将字条递了过去。 高兴接过细看,抬手挠了挠头:“这是什么意思?” 这时孙敏焘也将脑袋凑了上去,一见上面画的图,惊呼:“这是地牢的图纸!” “什么?”众人纷纷挤了过来。 孙敏焘指着图上一处说道:“看,这就是通道了,这是铁门,这也是,这里就是牢房,当时我就是被关在最西边一间里,呐,就是这里……” 他打量着东边一个屋子,只见上面画了三个方形的小孔,小孔上方写着“通风口”三个字。 “通风口……”这是何意? 紫风陡然眼睛一亮,喃喃道:“难道此人这是在告诉我们,东边还有一个屋子,而撼天虎正是躲在这个屋子里?而且,屋子上面还有通风口?” 高兴乐了:“没错,看起来果然是这样,除了八间牢房,也只有东边有一个屋子。” 孙敏焘道:“当时我们被关着,我倒的确看见那边也有一道铁门,原以为不过是又一道进出的门,却没想到那边居然是一个屋子。” 紫风问:“此人所画通风口又是何意呢?” 高兴盯着“通风口”三个字,若有所思地道:“此人既然告诉我们这里有通风口,这意思……难道是让我们利用通风口去做文章?” “如何利用通风口?”紫风问。 “那要看这通风口有多大了,长什么样。” 高兴眼珠滴溜一转,问紫风:“哥,你对那院子最为熟悉,你可知道这通风口的大概方位?” 紫风凝视着那张图,蹙眉沉思,口中道:“从第四间屋子的后墙下去有台阶,和通道,一路下去才是地牢,而柳家的院子后面则是一片果园,按照地牢的位置,通风口岂非正好在果园内了?” 高兴问:“可知果园的主人是谁?” 紫风道:“果园是柳家的。” 高兴又问孙敏焘:“你可还记得那地牢的尺寸纵宽?” 孙敏焘回忆道:“每个牢房深约纵宽差不多均在两丈左右,一字排开八间。” 高兴点了点头,道:“没错,若按照这个尺寸,这个通风口应该就在果园内。” 他霍然起身,对紫风道:“哥,今晚咱俩返回辛州,去他家果园里瞧瞧。” 方正道:“我也去。” “我也去。” “还有我。” 众弟兄纷纷请缨。高兴笑道:“弟兄们稍安勿躁,这次我可不是去打架,就我和紫风去探查一下通风口的位置即可,人多反而会引起他人注意,等我们回来后再商议如何对付撼天虎。” 方正颇有些担忧地道:“送信之人尚不知是谁,不会是他们使的什么阴谋吧?你们要是贸然前去,会不会进了他们的圈套呢?” 紫风道:“我刚进柳府的时候这个地牢就已经存在了,除了撼天虎极为亲近和信任之人,其他人都不可能知道里面还有这么一个屋子,地牢的构造中的细节那就更无人知晓了,而这送信之人极为了解这地牢的构造,应该就是柳府的老人了,他之所以以飞镖传书的方式把信送到你家,显然也十分为了解你们这个伏虎会,此人也必然知道你们曾经对撼天虎干过什么,而你们多次袭击柳府,这人却并未出手阻挠,现在他也知道撼天虎就躲在地牢里,看来,多半儿也是个对撼天虎心怀怨恨之人,希望借咱们的手来对付撼天虎,这才提供地牢图纸助我们一臂之力。” 高兴道:“没错,既然目标一致就非敌人,我们就去探查一下也未为不可。” 方正沉吟片刻,点头道:“好吧,那你们千万要小心,我们等便在此等二位回来。” 两下告辞,高兴和紫风趁着夜色骑马向辛州城飞驰而去。 …… 方正打发众弟兄去后院各房歇息,自己则坐卧不宁,索性起身去了院中练武,到得天光大亮,高兴和紫风终于回来了。 一见这二人平安回来,方正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看着他的黑眼圈,高兴便知他定然一宿未眠,笑道:“方兄不会是等了我们一夜吧?” 方正道:“可不是嘛,我不放心啊,平安回来就好,怎么样,可曾探得什么?” 高兴笑道:“我兄弟二人出马,若是无功而返岂非成了废物点心?放心吧,我们已经发现通风口的位置了。” 方正喜道:“在何处?” 高兴道:“果然就在果园中。” 方正打量着高兴忙碌一夜却依旧神采奕奕的脸,问道:“看来咱们的大魔头已经心中有主意了呀?” 高兴“嘿嘿”一笑:“知我者方兄也,兄弟我的确想到了一个办法,走吧,咱们进屋说。” 他转身拉起紫风的手, “哥辛苦了,进去喝点茶再说吧。” 紫风却顺手拿起窗台上摆放的那柄匕首打量,若有所思地道:“小乐,你看看这匕首,是不是很眼熟?” “匕首?” 高兴凑过来细细打量,陡然瞪圆了双眼,惊呼:“就是那日射向白虎的那柄匕首?” 紫风颔首道:“正是。” 高兴道:“看来,当日危急关头救下柳青芸的,和昨日送信者是同一人?” 紫风双眉紧锁,默然无语。 方正不解地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高兴将月前与撼天虎法器相斗,白虎伤了柳青芸,却被不知从何处射向白虎的一柄匕首所救之事简单告知了方正,方正听闻唏嘘不已。 他道:“救下柳青芸的人对柳府内的布局也甚为熟悉啊,这么说,他很可能就是柳家的人?是家丁,或者某个护卫?” 紫风摇了摇头:“不知。” 高兴问紫风:“会不会是柳子瑜?” 紫风再次摇头:“不可能,依子瑜那点内力,就算匕首能射向白虎,却根本无法刺进白虎体内。” 方正插嘴道:“难道是柳夫人?” 紫风道:“不知。” 高兴道:“那就怪了,柳府内居然有人愿意帮助我们,看来,在柳家能做到出淤泥而不染的可不止是柳青芸和柳子瑜啊。” 听得此言,紫风森冷的眼中闪过一丝柔和的光泽。 高兴又拉起他的手,“不管啦,反正此人不是敌人就好。走吧,进去喝杯热茶,这一晚上整的口干舌燥地。” 紫风任由他拉着手进了堂屋。方正又命人送来早餐茶水,高兴大口牛饮,抓起包子就吃,也顾不得什么斯文形象,可见当真是又饥又渴了。 方正忙唤道:“兄弟,你还没洗手呢。” 高兴嘴里塞的满满当当,含糊地道:“洗什么手啊,老话说的好‘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紫风看他那狼吞虎咽的样子,陡然想起十年前他被关在柴房中的情景,那时候江兰将小乐一关就是一两天,自己总是偷偷背着江兰给柴房中的弟弟送吃的,小乐满手脏兮兮地,抓起来就吃,那时候,能吃饱肚子都已经成了奢侈的事情,哪里还想得到去洗手。或许真的便如这老话所言,小乐倒从未因此而生过病。 想到此,一丝暖暖的感觉如泉水一般流淌在心底深处,嘴角不经意地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和方正一起去洗了手,紫风又提着湿漉漉的手巾回来,强行拽着高兴的手为他擦拭,高兴的嘴巴塞得鼓鼓囊囊地,憨憨地看着哥哥傻笑。 紫风面上那抹难得的笑意和眼中流露出的宠溺之色被方正看了个清清楚楚,他也不知不觉地笑了,为这份浓浓的兄弟情而高兴,更为高兴终于了哥哥而感到欣慰。 高兴一连吃了五个包子,两个鸡蛋,这才打着饱嗝拍了拍肚子,心满意足地道: “吃饱饭的感觉真好啊,哈哈,好了,茶足饭饱该说正事了。根据图纸所示,那房中共有三个通风口,而那三个通风口也都被我们找到了。” 方正道:“堵死通风口会怎样?” “通风口被堵,他可以打开房门,虽然地牢中气味难闻,但是毫无疑问,他还能继续活下去,至少外间的地牢处也有两个通风口。”紫风语声淡然地回道。 高兴点了点头:“没错,所以,我琢磨着,要逼他出地牢,就绝不能让他有在地牢中生存下去的可能,人家送来这地牢的图纸是为什么?就是为了让我们知道这个通风口便是我们的契机,找到通风口从而加以利用。” 方正问道:“你有何主意不妨直说。” “嘿嘿。”高兴的唇边划过一抹邪性的笑意……? 第140章 巧布机关 高兴道:“若是从通风口向内灌入烟雾,当这烟雾弥漫在整个屋子,甚至整个牢房,你们说,撼天虎会怎么做?” “烟雾?你说的是类似迷魂散之类的吗?”方正问道。 高兴摇头,“迷魂散可不行,真把他迷得倒在里面不出来,反倒与我的原意背道而驰了,再说了,他内力浑厚,一般的迷魂散恐怕根本对他不起作用。” 方正道:“那你说用什么?” 高兴:“烧柴,把烟雾吹进去,这样的话,他死不了,可又呛得不行,到时候他若不想被呛死,就只能往外跑,只要他从里面跑出来咱们的机会就来了。” “可钥匙都在柳夫人手中,若没有钥匙开门,撼天虎同样出不来。还有,姚琴和柳子瑜都在柳府,打起来后刀剑无眼,难免会伤及他们。”方正似乎一脑袋都是问题。 “放心,我自有办法。” 高兴似乎胸有成足,他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递给紫风, “哥,拿着,这是翼王的令牌,有劳你去一趟三四里外的岷山,子虚叔叔的人马就在那里,你跟他一起赶往辛州,务必在午时前后,将柳府所有人都抓走,记住,包括果园里的人。” “抓他们做什么?”紫风愕然。 高兴知道紫风并不愿意伤害姚琴和柳子瑜,忙说道:“放心吧,我不会伤害他们,只是暂时羁押而已。此事必须速战速决,动作要快,既能迅速将柳府抽空,又不能让姚琴有向撼天虎报信的机会,待柳府都空了,搜出钥匙来,咱们打开铁门上的锁,然后再把撼天虎逼出来,到时候咱们就来个瓮中捉鳖。” 紫风:“你又怎知他们在岷山?” 高兴向他抛去一个狡猾的笑容,道:“我师父又怎么可能真的放心让我一个人去追杀撼天虎呢?他秘密安排子虚叔叔暗中保护我,他们的谈话被祖慕热蒂听见了,我呢,也不拒绝他老人家的好意,你看,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听得这番话,紫风略一沉吟,将令牌揣入怀中,起身道:“好,我这就去。那你呢?” 高兴含笑道:“我哪能闲着啊?我得跟兄弟们一起劈柴准备烧火啊。” “这些阴谋阳略也只有你能想得到。”紫风言罢转身就走。 高兴唤道:“哥,我们会在辛州城外小树林里等你消息!” 紫风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 方正道:“兄弟,那咱们该干些什么?” 高兴“嘿嘿”一笑,道:“有劳方兄帮我找五个生火的小炉子来,还要做几个铁皮罩子,务必在一个时辰内给我做好。” 说到此,他去条案上取了笔墨纸砚来,画了张图递给他。方正打眼一瞧可乐坏了,只见上面画了个无底方盒子,盒子侧面开了一个巴掌大小口,做个小门,这里应该是放柴火用的,顶部有一个方形小烟囱,直起半尺便拐了弯,横起一尺又转向下,顶部再向外弯曲出去三寸,宛如一头大象正扬起宽大的鼻孔向人讨要食物。 方正笑道:“也就兄弟你能设计出这等稀奇古怪的物件,好,这事交给我就对了。”言罢他再不停留,拔腿就走…… 方正动作极为麻利,带着几名弟兄左邻右舍跑了一趟便陆续搬回来五六个普通百姓人家使用的铁皮火炉,别看这些炉子个头不大,每一个都不过只有一尺多高,但是一旦柴火升起来,那烟还是不小的。 高兴又令大伙儿去抱了些干草回来,这干草要是烧起来烟更大。 一个时辰后,五个简易的铁皮罩子抬了回来。 方正和弟兄们围在一个炉子前,将铁皮罩子套好,开始升火,扇子蒲扇两下,火苗窜了起来,顿时浓烟滚滚,方正忙盖上了风门,眨眼功夫,“象鼻子”尖儿上便冒出了滚滚浓烟。 “哈哈……”方正见状乐不可支。 高兴笑道:“这就对啦,一会儿咱们得套量马车将这些东西全部运往辛州,只待我哥和子虚叔叔将柳府的人全部带走,咱们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啦。” 一名弟兄乐呵呵地道:“这下可够撼天虎喝一壶的了,到时候他逃都来不及了。” 方正笑道:“正是,这法子也就高兴兄弟能想得起来,真不知道你这个脑袋瓜里都装了些啥。” 高兴道:“把咱们的弹弓和霹雳球都带着,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时候差不多了,咱们立刻搬东西,准备出发。” 又一名弟兄自告奋勇:“我去赶马车。” 伏虎会众兄弟一个个容光焕发,精神烁烁,摩拳擦掌,这群意气风发的年轻人都在迫不及待地等着跟撼天虎大干一场,将这个杀人如麻,为祸人间的恶魔打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 众人匆匆赶到了辛州城时已是午时过半,在城外小树林子里暂时休整,一边吃着干粮,一边等待城内传来消息。 等待总是漫长的,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众人坐在林子里等的心急火燎,却迟迟不见紫风的身影,高兴也时不时向城门口张望。 未时刚过,城门前终于出现了一匹高头大马,马上一人身着紫衣,白皙光洁的脸上,透出棱角分明的冷俊,深邃的眼底透着一丝冰寒之色,他驱马而行,不急不缓地向门外林子处而来。 “来了来了。”众人振奋了,纷纷站起身来。 “哥!哥!在这里!”高兴冲他招了招手。 紫风到了近前,翻身下马,走入了林中,高兴忙迎上去问道:“哥,事情办的怎样?” 相比表情丰富的高兴,紫风的神色看起来永远是一尘不变的淡然清冷,回道:“郑大人办事果然与众不同,他到了柳府,直接翻墙进去打开了大门,五十名士兵直接冲了进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柳家所有人都控制了,无论是府里的人还是果农,一股脑全部带去了府衙,前后只用了一刻钟时间。” 他从怀中掏出一串钥匙,道:“这是在柳夫人的房中找到的。” 高兴喜上眉梢,赞道: “太好了哥,就知道你一定能将此事办的顺风顺水,如今柳家便成了空城了。” 他转而对众人说道:“弟兄们,机会来了,咱们这就进城。” “是!” 这些年轻人,骑马的骑马,拉车的拉车,有序地向城内驶去。 柳家的果园就在柳府后院围墙外,约有二十亩的样子,四周亦是低矮的围墙。 高兴等人来到此处,将炉灶,柴火,以及做好的铁皮套等都一一搬了进去。高兴找到了那几处通风口,将炉灶放在一旁。 只见这些通风口均为方形,从地表伸出来五寸又拐了个弯,横向伸出三寸,大约一个巴掌大的口上蒙着一层细铁丝网,这样一来,老鼠和大些的虫子都无法钻入,而且下雨也不会流入通风口内。 有三个通风口的位置比较近,很显然,都是为一个屋子提供的,而另外两个都相距较远,应该就是给大牢房通风用的。 紫风看着地上稀奇古怪的一堆铁皮盒子,问道:“这都是什么?” 高兴忙伸出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大家噤声,低声道:“小点声,这个东西可以把空气吹进去,也能把咱们说话的声音传进去。” 转而对众人悄声道:“哥儿几个,过来,都跟我学,看我怎么整这个‘吹烟器’。” 他先小心翼翼地将东侧一个通风口处的铁丝网罩拆了下来,又搬了个火炉放在一旁,将铁皮罩子取来,一头盖住火炉,一侧翘起的象鼻子一样的管口则对准了通风口插入,直到他完成这一切,众人终于明白了他的用意,立马屏住呼吸,拆铁丝网,搬炉子,装套子,一气呵成,不一会儿五个通风口就全部被套上了铁皮套。 高兴乐呵呵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对紫风和方正压低声音说道:“一会儿我就和方正带着十名弟兄去院子里,把地牢的锁都打开,然后就在院子里等他出来。哥,你不便前去,索性就留在此处,只管烧火。” “小乐,你不要我去?”紫风对高兴的安排有些诧异,虽然他知道高兴顾及柳青芸,所以不会让他参与对撼天虎的对战,但是,他却没想到高兴甚至都不让他进院子。 高兴笑道:“你答应嫂嫂的话我都替你记着呢,大男人为人处世最重的便是信守承诺,既然已经答应了她,就不要骗她,别担心,有我们在就可以了。” 紫风想起先前郑子虚告诉他的一句话,他说他会在暗处保护高兴,至于他们究竟躲在哪个暗处,紫风自己也不知道。他下意识地仰头扫视着柳府高大的围墙。 高兴道:“哥,允许你看,但是,最好不要被他发现。” 紫风嘴角颤了颤,道声:“好。” 高兴:“还有,当撼天虎从地牢出来后,必有一场恶战,若有受伤的弟兄,你知道怎么做。” 紫风颔首:“明白。” 高兴微微一笑,随即走回炉子旁,打开风口,向内塞入碎木和稻草,低声嘱咐道:“半盏茶后开始点燃啊,别忘了多用扇子扇扇。” 众人冲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待一切安排妥当,高兴带着方正,孙敏焘等人走到围墙外,腾身跃上了墙头,站在墙上俯瞰着空空如也的柳府,想着很快,这里便会成为他们诛杀恶霸撼天虎的战场,不由得内心有一丝激动。 这一刻,一众年轻人仰视着高高站在墙头上的高兴,但见他白衣飘飘,长身玉立,身姿挺拔,犹如一位少年将军,设计,布阵,战斗,智勇双全,运筹帷幄,令人肃然起敬。 高兴赫然扭头深深看了一眼紫风,四目交集,一切尽在不言中,他微微一笑,继而率先跃入了院中……? 第141章 逼虎出山 方正带领着十位弟兄在东首第四间屋子前形成了包围圈,高兴径直推开门走了进去。 根据紫风先前对地牢入口的描述,他站在了南侧墙壁前,拉开柜子,果然露出一个铁门,开锁进门,蹑手蹑脚下台阶,再开锁进门,根据手中不同的钥匙,他接连打开了三道铁门锁,第三道门打开就是地牢了,他没有推开这道门,因为他知道,撼天虎的耳力绝非常人能比,他不能发出任何声响,于是,他返身而回,将所有的门恢复了原位。 当他返回院中时,笑嘻嘻道:“弟兄们,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咱们就静等这位柳老爷出来吧。” 所有人都长剑出鞘,紧张而又有些激动地紧紧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 果园中五个火炉开始“噼噼啪啪”地燃烧起来,烟雾顺着管口接缝的空隙漏了出来,而更多的烟则源源不断地灌入了通风口,逐渐在地牢各处弥漫开来。 撼天虎在房中满眼诧异地盯着屋顶渗出的浓烟,不明所以。 “怎么了?果园着火了?”他不知所措地紧紧盯着那越来越浓的烟雾。 渐渐地,满屋子浓烟滚滚,他感到自己似乎在云里雾里一般,只是随着烟雾越来越浓烈,浓烟吸进口中,呛入肺部,他开始剧烈的咳嗽,眼睛也不断地开始流泪,他用手掩住口鼻,可是只要呼吸就挡不住刺鼻的浓烟,当浓烟布满房屋的每一处角落时,终于,他忍无可忍地打开门冲了出去,谁知,整个地牢中亦是浓烟滚滚,宛若云缭雾绕一般,他慌了神,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若再在地牢呆下去,他恐怕就要死在里面了,他不顾一切地伸手去拉铁门,谁知,门应手而开,居然外面没有上锁,他一面诧异姚琴怎么没锁门,一面庆幸幸好没锁门,否则自己又如何逃脱? 三道铁门一一被他打开,他终于冲入房中,一阵猛烈咳嗽后,他贪婪地呼吸着屋里的新鲜空气,地牢中的烟雾跟着他一起飘了出来,他忙反手将铁门关闭,口中骂骂咧咧道: “娘的,这是搞什么?是想呛死老子还是想把老子烤熟了啊?!” 他上前打开房门走了出去。未时过半,太阳也是最烈的时候,在地牢昏暗的环境中待了一个月的撼天虎,此刻在强光照射下,眼睛顿时一花,忙抬手遮挡。 “外面居然这么热。”他嘀咕了一句。 “热吗?要不要小爷帮你扇扇风啊?!” “谁?谁敢在老子面前自称小爷?活的不耐烦了吗?”撼天虎骂了一句,使劲眨了眨眼,待他看清面前之人,顿时大惊失色地向后跳了一步。 “你,你们,你们怎么进来的?”他目光扫向院中,居然看不见一个家丁护卫。 扬声骂道:“来人啊!人呢?都死了吗?” 高兴笑嘻嘻地道:“撼天虎,你就别喊了,如今这院子里除了我们也就是你了。” 撼天虎怔然,突然豹眼圆睁,吼道:“是你!是你杀了他们?我夫人呢?我儿子呢?你把他们怎样了?” 高兴慢条斯理地道:“不必惊慌,他们如今都活的好好地呢。” 撼天虎叱问:“她们母子现在何处?” 高兴道:“都在府衙里。” “府衙……府衙……”撼天虎神色慌乱起来。 他紧紧盯着高兴等人,终于反应过来,咬牙切齿地低吼道:“原来这一切都是你们玩的把戏,把我从地牢里逼出来,就是想对付老子啊?!” “哎哟,撼天虎,你终于明白过来了,若非如此,你还打算在地牢里颐养天年了呀?” 高兴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眸色深邃如潭,唇角边噙着一丝冷笑。 “小子,这几个通风口除了我没有人知道,你又是怎么知道它们的位置的?” “小爷我会算啊,撼天虎,任你逃到哪里我都能把你找出来,你信不信?” 看着高兴满脸不屑的冷笑,撼天虎恼羞成怒,他暴喝一声:“竖子,嚣张!” 高兴眸射寒光,厉声道:“撼天虎,你仗势欺人,为非作歹,草菅人命,小爷我今天便送你下十八层地狱去赎罪吧!” 话音刚落,十几柄长剑齐齐向撼天虎身上刺去,撼天虎豹眼怒睁,双手一合一开,一道掌力向众人攻去,他内力浑厚,众人瞬间被其掌力击退,他从后腰抽出长鞭,临空发出“啪”一声脆响,鞭子带着啸声向众人击去,一时间剑光鞭影杀做了一团。 撼天虎武功高强,非常人所能及,加之鞭长占了优势,他在长鞭上注入了十成内力,每一鞭挥出都带着浓浓的杀气,几十个回合下来,已经有数名弟兄被鞭子抽得伤重倒地,就连方正的腿部都挨了一鞭子,血肉模糊。 撼天虎双目喷射着两道嗜血的杀气,恶狠狠道:“小子,你几次三番跟我作对,今日若再让你站着出我柳府大门,老子就不叫撼天虎!” 高兴“哼哼”一生冷笑,“就看走不出去的是谁!” 言罢,空中巨蟒乍现,与此同时,随着“嗷呜——”一声震耳欲聋的嚎叫,白虎呲着獠牙向巨蟒飞扑而去,刹时柳府上空再现蛇虎之战…… 紫风趴在墙头,紧张观战,发现方正等人受伤,忙唤其他弟兄前去接应。 高兴正驱动三条巨蟒大战三头三尾的白虎,突然一头血眼狐向白虎扑去,白虎一个脑袋转来,脖子陡然伸出三尺长,向血眼狐喷出一条烈焰,血眼狐临空一个翻滚,险险避开。 高兴高声喝道:“方正,你快退下。” 方正毅然道:“不,咱们兄弟联手一起杀撼天虎!” 高兴瞥了他一眼,不再言语,集中精力对付白虎,蛇虎之斗正呈胶着状态,撼天虎看似一头白虎,而三头三尾皆可灵活伸展,宛如三头猛虎,极难对付,他根本无暇分心。 而方正腿部受伤,内力受损,血眼狐无内力加持越战越弱,最后还是被白虎一巴掌拍得粉碎,方正吐出一口鲜血栽倒下去。 “方兄!”高兴情急之下高声唤道:“弟兄们,把方兄带走!” 即刻有人进来将方正抬了出去。 高兴见受伤的弟兄们都撤了出去,如今后院只剩下他和撼天虎,也没有了后顾之忧,他陡然一声断喝,催动内力,顿时三蟒变成一条,体型更加庞大,身长三丈,蛇尾在白虎四周环绕一圈,宛如将白虎包围了起来,蛇身通体裹着晶莹的冰层,蛇头宽大如斗。 撼天虎吃了一惊,咬牙切齿道:“小子,看来这些日子你倒是没闲着,功力大增呀,是吃了什么神丹还是有神人相助啊?” 高兴发出一声冷笑:“撼天虎,小爷我勤学苦练,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将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送到地狱里去。” “口气不小啊,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撼天虎一声暴喝,白虎咆哮着向高兴袭来。 此时,巨蟒腹部陡然伸出一只巨爪抓向虎头,虎头长长的颈部陡然缩回,避开了这一爪。 “臭小子,你这法器究竟是个什么怪物,明明是蛇,为何有爪子?” 撼天虎大感诧异。 “嘿嘿,你管它是什么,只要能打败你就是好法器,撼天虎,你接招吧!” 高兴催动巨蟒探出三个爪子,巨大的爪子从天而降分别抓向三只虎头,长长的指甲如刀锋一般锋利,撼天虎大惊失色,忙催动白虎缩颈躲避,继而两条虎尾挑起,重重砸向蛇身,白蟒一时躲避不及,但听得“噼啪”声响,蛇身冰层爆裂,露出蛇体,便在冰体未补的这一瞬间,第三条尾巴冲着爆裂部位击打而去,这一击撼天虎可谓关注了十成内力,力大无比,随着“嘭”一声爆响,蟒身居然裂开,身体几乎被生生打断。 “哈哈哈……小子,你不行了吧。” ”撼天虎大笑,话音刚落,唇边已有鲜血流了出来。 高兴催动内力弥补,可是仓促间根本无济于事,内力催动太猛,一口鲜血喷射而出,眼看着白虎再次向巨蟒扑去,受伤的巨蟒虽然勉强能躲避,但周身冰层开始纷纷碎裂。 高兴见事不妙,索性闭上双眼,凝神聚力将内力注入意识中那条正因受伤而骚动不安的法器,就在此刻,撼天虎发现机会来了,白虎的一个脑袋自上而下向高兴俯冲过来,张开的血盆大口狠狠向高兴的脑袋咬下。 突然,一束强光向白虎眼中射去,白虎被强光刺中,霍然吼叫一声,闭眼扭头。不知何时,高兴的手中正握着一枚小小铜镜。 眼见得第二只虎头闪电般探了过来,高兴忙调整光线,谁知,这虎头吃了一次亏,居然有预知似地微眯起双眼避开强光,继而快速袭来,高兴的镜子根本追不上它俯冲的速度。 在此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一股旋风骤然出现,拦在虎头前,与此同时,一个巨大的狼牙棒向虎头兜头砸下,发出“嘭”一声巨响……? 第142章 冰天萧龙 白虎嚎叫着缩回脖颈, 但为时已晚,头顶已被砸出一个大洞,一个虎头瞬间化为碎片消散。 这时,两个身影分别从东南两个墙头飞身跃入院中,撼天虎突然向南侧一人挥出一掌,随着一声闷哼,一个人影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唇边流出了一丝鲜血。 高兴定睛一看,刹时惊呼:“哥!” 此人正是为救高兴而贸然出手的紫风,不曾想却被撼天虎突然拍出的一掌击中。 “我没事,不要管我!”紫风唤道。 而东侧墙头进来的那人则催动狼牙棒向白虎攻去,高兴抬眼看去,又一声惊呼: “子虚叔叔!“ 郑子虚高声道:“快,补好你的法器!” 紫魔旋风宛如一道巨型屏障挡在高兴面前,而子虚催动狼牙棒与白虎斗在一处,趁此机会,高兴忙盘膝而坐,收敛心神,凝心修补法器。 撼天虎一边与子虚相搏,一边冲着紫风扬声怒斥:“兔崽子,老子一手教了你武功,你却用来为他助阵解围,你是想跟他一起与我作对吗?” 紫风缓缓站起身来,擦去唇边血迹,说道:“我答应过青芸,我绝不会杀你。” “哼哼!” 撼天虎一声冷笑:“你杀不杀我已经不重要了,老子一会儿就来杀了你!” 子虚高喝一声:“撼天虎,今天先让你的白虎好好尝尝我的囚天狼牙!” 这狼牙棒粗壮如廊柱,且遍体都是尖锐的倒刺,漫说被它击中,便是碰一下也要变得千疮百孔,加之子虚浑厚的内力加持,狼牙棒砸击之力更是不容小觑。 撼天虎见事不妙,且战且退,突然,他转身冲入东边第四间屋子,紧紧关闭了房门,继而白虎也骤然不见。 撼天虎居然躲起来了,正应了他自己常说的那句话: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 郑子虚守在门前,高声叫骂,但撼天虎躲在里面就是不出来,他若躲进地牢通道,便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双方就只能这般僵持了。 高兴意识中的法器虽然渐趋平静,但他自身内力损耗过大,并非一朝一夕能将法器修补完成的。 紫风见状二话不说,端坐在高兴身后,双手抵在他背心,将自己的内力缓缓输送入高兴体内。 随着内力源源不断地输送进来,高兴顿时感到精神为之一振,内力大增,意识中的法器腾然活跃起来,仰天咆哮,翻滚游移,仿佛有着无限的灵气在不断地充盈、膨胀,令他瞬间亢奋不已。 过往,无论哪位前辈相助,他总觉得就差一步就能成功了,可是无论怎么做,却总是无法突破那一步,可就在这一刻,他霍然感觉自己突然身轻如燕,脚下一虚,居然缓缓升上了半空,周身云雾环绕,俯瞰脚下,一条条走过的路,一个个熟悉的人,一座座高墙大院,一切都是那么真实,扭头看去,他看见了自己的身体,身长数丈,遍体鳞片,蜿蜒扭动,好似奔腾在云雾波涛之中…… 如今的他似乎已经与自己的法器融为了一体,他兴奋地在云中翻滚,宛如鱼在水中游弋,鸟在天空飞翔,他欣喜地想哈哈大笑,一张口,却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仿佛有什么力量积聚在胸口发泄不出去,一直在往上顶,往上冲,他感到非常难受,身躯几乎要膨胀炸裂开来,陡然睁开双眼,仰天一声嘶吼:“啊——” “高兴,高兴你怎么了?” 见他面色潮红汗湿衣襟,子虚大惊失色,忙奔了过来,他神色焦急地一把握住高兴的手腕,手指一搭脉搏,强劲有力的脉象令他无比震惊,满眼的不可置信。 在一阵剧烈喘息后,高兴意识骤然清醒,他扭头看去,却见紫风面色惨白地端坐身后,眼帘低垂,看起来十分地虚弱,唇边流下了一丝丝的鲜血,这一刻,他什么都明白了,方才是哥哥用自己毕生修炼的内力相助于他,终于助突破了修炼的最后一步,他的心顿时一痛,一把抱住紫风,疾声唤道: “哥,哥!” 紫风虚弱抬眸,打量着他,勉强露出一个微笑,惨白的薄唇动了动,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子虚忙探出手去为他把脉,片刻后,对高兴轻声说道:“别担心,他没事。“ 二人一同将紫风扶到西侧墙角边坐下。 高兴对子虚说道: “有劳子虚叔叔照看我哥,离远些,不要过来。”言罢站起身来。 子虚问:“高兴,你要干什么?撼天虎在屋里呢。” 高兴瞥了一眼那间紧闭着房门的屋子,眸色犀利,沉声道:“我要他的狗命!” 他径直走到南墙边,腾身跃上南侧墙头,冲着巴巴等在果园前的弟兄们凛然高喝:“弟兄们,分成两组,一组继续点火放烟,一组用霹雳球,把东边这几间屋子都给我炸平了!” “是!” 不消片刻,一颗黑乎乎的霹雳球从天而降,重重砸在屋顶上,瓦片碎裂,落入房中,随着“嘭”一声爆响,碎片夹杂着火焰四散飞扬,继而,一颗又一颗霹雳球落了下来,耳畔”嘭嘭”声不绝于耳,刹时,房顶坍塌,火焰冲天…… 这是双管齐下,一边让撼天虎无法躲在地牢中,一边炸毁房屋,将他唯一的屏障也拆除得干干净净。 几十个霹雳球砸下,果然,撼天虎满脸黑灰,狼狈地从房中冲了出来,拔腿就向前院奔去。 “想跑?!”高兴唇边扯出一抹冷笑,他从墙头跃下,足踏神行步,快如闪电,瞬间拦住了他的去路。 撼天虎顿时凶相毕露,独眼赤红,杀气腾腾地骂道:“臭小子,没想到你鬼心眼这么多,居然逼得老子没了退路,老子今天不杀了你誓不为人!” 高兴冷声道:“撼天虎,大可不必发这等毒誓,因为你早就不是人了!” 撼天虎怒吼一声,白虎再现,三个虎头齐齐向他咬来,高兴不慌不忙,双目微合,眼看着白虎张开血盆大口,半尺长的獠牙就要咬到他的头颅,子虚和紫风皆齐声惊呼:“小心!” 便在此刻,高兴霍然睁眼,空中伴着一声闷吼声,临空而下三只巨抓,各抓一个虎头,将白虎提了起来。当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到半空之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只见一条通体浅黄的巨龙正临空盘旋,鳄首,蛇身,鹿角,蛇尾,鹰爪,长须三尺,身覆冰甲,刚健有力。此刻它三爪各抓着一只虎头,白虎发出凄惨兽吼。 “冰天萧龙?”子虚发出惊喜的呼声。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么小的年纪怎么可能炼出冰天萧龙?“撼天虎又惊又怒,眼见得苦心修炼几十年的法器即将不保,他拼尽全力想收回白虎,却已无能为力,急火攻心之下,一口鲜血从口中喷了出来。 高兴冷冷地看着他,沉声道:“撼天虎,你也有今天!” 撼天虎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歇斯底里地嚎叫:“不可能,绝不可能,你怎么可以炼出这等神物?” 高兴道:“你运气好,临死之前能让你看见,你也该瞑目了。” 话音刚落,巨龙一声咆哮,三爪齐齐发力,白虎顿时被撕裂成三段,巨龙张口喷出一条火舌,瞬间将白虎烧灼殆尽,化为点点碎片消失不见。 撼天虎面色煞白,一张嘴,又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踉踉跄跄倒退几步颓然跌坐在地,满眼惊恐之色,口中喃喃道: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白虎从此化为灰烬,撼天虎的法器彻底废了,数十年的修为在这一刻亦化为乌有。 高兴怒目圆睁,厉声道:“撼天虎,你为虎作伥,助纣为虐,逞性妄为,坏事做绝,恶贯满盈,你就是个跳梁小丑,是梁国的恶魔,今日,高兴我便要伸张正义,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 不知何时,墙头上,院子里都是弟兄们和士兵们的身影。 撼天虎喘着粗气扫视着四周,独眼中血红的眸子在暴突的眼眶中左右一撞,突然翻身跪了下来,冲着高兴连连磕头: “公子,公子,是我错了,我柳凡生知错了,我改,我悬崖嘞马,我弃暗投明……” 高兴高喝一声:“你现在才认错岂不是太晚了?” 撼天虎恬着脸似笑不笑地道:“不晚,不晚……” 突然,他手腕一抖,一束寒光向高兴当胸射去…… 谁都没有料到,他在磕头求饶的时候居然还暗下黑手,众人皆惊呼一声,眼看着暗器就要击中高兴胸膛,便在此千钧一发之际,但听得“当”一声脆响,一柄匕首疾飞而至,击落了暗器。 撼天虎偷袭不成,恼羞成怒,腾身跃起,暴吼道:“谁?是谁坏了老子好事?” “撼天虎,你还认识我吗?”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什么人,给老子出来,老子杀了你!”撼天虎霍然转头循声看去。 一名身披水清色斗篷的女子从屋顶飞身跃下,缓缓走了过来,斗篷帽檐很低,遮挡了半个脸。 女子缓缓走到撼天虎面前十步的距离停下,她伸手掀开了帽子…… 肤如凝脂,柳眉凤目,鼻翼挺拔,薄唇微抿,虽是徐娘半老,却仍能看出年轻时的绝美容颜。 一见此人,撼天虎顿时怔然,身子僵硬,手指着她,瞠目结舌:“你,你,你……” 女子凤目中透着森森寒气, “撼天虎,怎么,十多年不见,不认得我了吗?”她的声音亦是透着丝丝寒气。 “雨……雨……”撼天虎满脸错愕之色,舌头似乎打了结,而眼神却渐渐变得柔和起来,甚至多了一份痛色。 “我不是做梦吧?你,你回来了?雨嫣,你回来了?!” 他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向她伸出手,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女子退后一步,冷声道:“多谢你还记得,没错,是我——姜雨嫣。” 听得这三个字,高兴、子虚和紫风皆怔然。姜雨嫣不是死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她究竟是人还是鬼?恐怕此时他们三人心中的疑问都与撼天虎一模一样…… 第143章 恶魔殒命 撼天虎双眉紧锁,那只独眼紧紧盯着姜雨嫣,神情复杂,问道:“雨嫣,你,究竟是人还是鬼?” 姜雨嫣冷笑一声:“自从跟你在一起,我就已经不是人了。不过,我见你现在这个样子,倒是与鬼没什么区别了。” 撼天虎满眼狐疑之色,“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鬼是不会白天出来的,那你应该不是鬼呀……” 姜雨嫣道:“是,我就是鬼,我今天就是要带你一起下地狱的,难道你不害怕吗?” 撼天虎道:“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无论如何,我对你的感情你是知道的呀,你怎能说出如此绝情的话?” “我绝情?” 姜雨嫣冷“哼”一声,道:“当年我已为人妻,是你,不问青红皂白将我抢来拜堂成亲,你逼良为娼,残害良家女子,欺骗姚琴,这些都是你对我感情深厚的表现?撼天虎,收起的你的假面具吧,没人再会相信你的任何一句话,一个字!” 撼天虎痛苦地道:“雨嫣,告诉我,你是怎么复活的?” “复活?”姜雨嫣仿佛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她发出一阵凄厉的笑声。 “呵呵……复活?你见过世上有复活的人吗?告诉你撼天虎,我原本就没有死!” “没死?”撼天虎大为震惊,“不对啊,我明明……” 姜雨嫣突然发出一串凄凉的笑声:“呵呵呵呵……你明明给我搭了脉,发现我已经没有一丝脉象和呼吸了对吗?” 一双冰眸看向一脸茫然的撼天虎,冷声道:“还记得你给我找来的那个产婆吗?青芸就是她接生的,后来我跟她熟悉了,便知道她手里有一种神奇的丹药,若是服下这颗丹药,便会气息全无,但是三天后又能醒转过来,于是,我以重金买下了这颗丹药。那日,我把功力传给青芸后,让她告诉你,我的遗愿便是三日内下葬,随后我就服下了丹药,拼此一试,然后只能听天由命了,谁知,你倒是很听话,果然在三日内将我下葬,当晚产婆就将我从坟墓里挖了出来。” “产婆?丹药?” 撼天虎眼珠飞快旋转,半晌,终于反应过来,他激动地道:“原来你真的没死,那你又去了哪里?” 姜雨嫣恨声道:“我离开了梁国,远赴东宇国,就是想离你远远地,越远越好!”她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说的充斥着难言的痛苦。 撼天虎喜道:“雨嫣,你知道这么多年来我有多想你吗?既然你回来了,就不要再离开我了,我真心悔过,我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我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 他从怀中掏出一页纸来,展开给姜雨嫣看, “你看,我日日都将你放在我的心口,十多年来,你没有一天离开过我呀,可见我对你的一片真心啊。” 那页纸上是一名年轻女子的画像,眉眼妩媚,温婉轻笑栩栩如生,真是个绝美的女子,而这画像上的女子却正是二十多岁时的姜雨嫣。 姜雨嫣冷冷地瞥了一眼,说道:“撼天虎,谢谢你还记得我,你当真是好一份真心啊,满京城寻找容貌与我相似的女子,然后残害致死,我真不知道你是在想念我,还是想杀死我,我劝你还是收起你那套吧,这些对我来说已经没用了。” 撼天虎满眼乞求之色:“雨嫣,都是我的错,当年我不知道你是翼王的妻子啊,事到如今,请你念在咱们的夫妻情分上,让他们饶了我吧,啊?” 姜雨嫣道:“饶了你?呵呵,你知道当年我痛不欲生的时候几次寻死,可是后来,我为什么又不想死了吗?因为我想明白了,你都没死呢,我为什么要死?我又怎么甘心死呢?我留着这条命,就是要看你怎么死的。你毁了我一生的幸福,我巴不得看到你被碎尸万断!” “……”撼天虎的脸渐渐阴沉了下来。 “雨嫣,你难道一点机会都不给我吗?” 姜雨嫣道:“机会在十多年前就给过你了,可是你不珍惜,如今,晚了。” “晚了……晚了……” 撼天虎垂首低语,眼中隐隐射出两道嗜血的戾气,沉声道:“既然晚了,那你就跟我一起去阴曹地府做夫妻吧!” 话音刚落,他突然探出手去,抓向姜雨嫣前襟,姜雨嫣猝不及防,被他一手攥住。 尚未待众人惊呼,突然一个人身形一闪,随着一束寒光滑过…… “啊!”一声惨呼,却发自于撼天虎之口。 只见他手腕之处只剩下了一个血洞,血流如注,他的一只手尚留在姜雨嫣衣襟上,兀自死死攥着她的衣领。高兴手中握着的一柄十寸长匕首上鲜血一滴滴地坠入草地。 原来,就在撼天虎和姜雨嫣说话分神之际,高兴偷偷将地上那柄匕首捡起来收在手中,他牢牢盯着撼天虎,见他独眼中杀气渐盛,便知他随时会翻脸,当撼天虎向姜雨嫣出手时,他也闪电般地行动了,出其不意地以匕首切断了他的手腕。 这时,撼天虎断腕处血流如注,独眼泛出赤红,面色狰狞,宛如恶鬼,嘶声怒啸: “老子宰了你们!”他飞身跃起,挥起拳头就向高兴袭来。 便在此刻,头顶传来巨龙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一条火焰自龙口内喷射而出,眼看就要烧灼撼天虎的头顶,撼天虎惊呼一声,拧身便逃,也是他逃的快,火焰烧灼了他方才站着的草地,燃起一片火光硝烟,巨龙自上而下俯冲下来,一只龙爪探出,将撼天虎拦腰抓握起,一如他的白虎一样,被提到了半空,任他如何挣扎和嘶吼都是徒劳,手腕断口处的鲜血从空中飞溅而下,宛如下起了血雨。 “摔死他!” “摔死他!” 众人群情激愤,齐声高呼。 高兴仰头望着巨龙,和他爪下那个曾经嚣张得不可一世的撼天虎,想起他抽在哥哥高原身上的一鞭子,害得他兄弟二人分离了整整十年;想起就在这个院子里,他用长鞭抽打二十几名无辜之人,他一刀刺在一名男子的大腿上;想起他抓热黑木,刺杀翼王,伤了师祖赵羽,将薛家枪灭门……这一条条人命,一桩桩血案,再难抑满腔怒火,他目光凌然,攥紧的五指微张,刹时,龙爪打开,伴着一声凄厉的惨叫,撼天虎从天而降,最后重重地砸在残砖断瓦上,压倒了一面墙体,又坠落到青石地上,砰然声响,扬起一片灰尘。 撼天虎静静地躺在地上,身下血迹缓缓流出,越流越多,最后汇成了一片血色汪洋。 高兴走上前去,探了探他鼻息,说道:“死了。” “撼天虎死了!” “撼天虎终于死了!” 众人振臂齐呼,一派欢欣雀跃的场景。 姜雨嫣霍然闭上了双眼,喷涌的泪水滑过面颊,将她绝美而清冷的脸冲出一道道泪沟。她将撼天虎那只断手从衣襟上扯下,丢弃在脚边,取出袖袋中的白色帕子,用力擦拭着双手,继而优雅地用两根手指捏着帕子一角,随手一扔,眼中透着一丝嫌弃。 少顷,她走进了废墟,她并没有去看撼天虎的尸身,而是在不远处的瓦砾堆中,捡起那张画着自己图像的纸,看了看,撕得粉碎,随手一扬,纸张如雪花般飘散飞扬…… 高兴仰头看着盘旋在天空的巨龙,微微一笑,一探手,巨龙临空盘旋一周,缓缓下降,身体开始不断收缩,直到像从前那条小白蛇一般大小,在他掌心上方停留一秒,继而消失不见。 好一个冰天萧龙,当真是缩小如白蛇,伸展能遮天。 姜雨嫣长长吐了一口气,转身径直向院外走去。 “前辈请留步!”紫风在子虚的搀扶下追了上去。 姜雨嫣的脚步戛然而止。 紫风抱拳施礼:“前辈,在下紫风高原,青芸十分想念您。” 姜雨嫣打量着他,唇边浮起淡淡的笑意,道:“我知道。” 高兴也走了过来,举起手中那柄带血的匕首扬了扬,问道:“前辈,那日在白虎口中救下柳青芸的是您吧?” 姜雨嫣点了点头。 “那给我们传递纸条的也是您?” 姜雨嫣点了点头。 高兴抱拳作揖,道:“多谢前辈,若非那张通风口的图纸,我们还不知道如何逼撼天虎出来呢。” 姜雨嫣道:“当年他挖这个地牢的时候我在,所以我知道通风口在何处。” 高兴道:“原来如此。” 紫风问道:“前辈方才提到撼天虎在京城四处搜寻与您相貌相似的女子,敢问那日柳夫人带着我们去无名山时我曾见到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可是您?那些受害女孩坟前的香烛可是您摆放的?” 姜雨嫣深深凝视着他,轻声道:“是。” 紫风好似想起了什么,忙又问:“在青芸窗外的人也是您?” 姜雨嫣默然点头。 紫风问:“前辈回到梁国是想找撼天虎报仇吗?” 姜雨嫣又摇了摇头,苦笑一声,道:“惭愧,我虽然很想报仇,可是,我做不到了,当年,我只知道那颗丹药能助我逃离撼天虎,却不曾想,它居然损害了我的机体,令我终生无法修炼功力,我费尽心力,历经十多年,除了轻功,也只练成了暗器,一旦与人交手,根本无法支撑太久,所以,我即便想保护你们,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也只能在暗中默默关注你们。” 紫风说道:“前辈,如今撼天虎已死,不如您随我们回京吧,自从您‘故去’,青芸一直很伤心,她若得知您尚在人世,还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高兴连连点头:“是啊是啊,翼王也在京城,他也很想念您呢。” 姜雨嫣冲二人淡然一笑,道:“我对不起青芸,为了远离撼天虎,我不得已用了假死的方式,事后想来,的确是我自私了,那年她还那么小,我却不管不顾地抛下了她……不过,一切都过去了,又何必重提,我已经死过一次,早就看淡了这一切,没有我,你们也过的挺好,不是吗?既如此,就不要改变现状了,你们该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今日若非迫不得已,我也不打算现身的。” 听得此言,紫风有一丝失望。 高兴问道:“那前辈您将去向何处呢?” 姜雨嫣深吸一口气,道:“我回来不过半年,原也是实在思念青芸,如今看你们安好我就放心了,既然此间大事已了,我会回到东宇国,在那里生活了十多年,已经习惯了。” 她转向紫风,轻轻拉起他的手,说道:“孩子,谢谢你十年来与青芸作伴,我知道你和青芸是真心相爱的,希望你们早日成婚,永远幸福。还有……”她欲言又止。 她又拉起高兴的手,道:“高兴,不,应该叫你姬兴,翼王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他既视你为亲生骨肉,你当多孝顺他,好好照顾他。还有,原本他的妻子就应该是于闵凤,是我横刀夺爱了,我知道,闵凤至今仍深爱着翼王,是我愧对闵凤,所以,若他二人还有机会在一起,还望你多多撮合,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也是我唯一的心愿。” 她将兄弟二人的手合在一处,柔声道:“你们都是好孩子,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今日见到我的事情,我希望你们都忘记吧,对谁都不要提起,只当我没有来过,回归你们的生活中去,好好活着!” 她轻轻拍了拍兄弟二人的手背,微微一笑,继而转身姗姗离去。 当时姜雨嫣对紫风欲言又止,她原本是想让他转告柳青芸,当年她生下来就没了气息的那个男婴并非撼天虎导致,而是她自己在与撼天虎的拉扯中故意将肚子撞上了桌角,因为她不想再有一个和撼天虎生的孩子,所以,她借机亲手杀了自己腹中之子,却没想到,因此让青芸恨了撼天虎这么多年…… 心事已了,她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走出门外,看着门楣上悬挂的“柳府”二字的牌匾,再看看湛蓝的天宇,她长长吐出了一口浊气,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宛如二十年前,依旧笑魇如花…… 姜雨嫣离开了,兄弟二人面面相觑,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抱拳施以大礼,扬声道:“前辈保重!” “啊,原来他就是曾经的王妃啊……” 子虚的嘴巴大张着,看着姜雨嫣的背影发呆。 高兴转向子虚,突然轻轻握住子虚的一只手,学着姜雨嫣的神情,语重心长地说道: “子虚啊,你是好孩子,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今日见到我的事情,还是都忘记吧,对谁都不要提起,只当我没有来过,回归你们的生活中去,好好活着!” 他一言一行,乃至一个眼神都模仿得惟妙惟肖,令子虚一脸茫然,他眨了眨眼,问道: “你,什么意思?” 紫风轻叹一声,道:“他的意思就是说,我们所有人都没见过姜雨嫣,更没见过曾经的王妃。” “没见过?哦……”子虚盯着高兴那一脸“慈祥”的神情,愣怔片刻,突然反应过来,抬手一巴掌拍开他的手,低声骂道: “臭小子,别以为你是翼王的义子我就不敢骂你,没大没小。” 高兴“哈哈”一笑:“好啦子虚叔叔,现在都回归现实吧,撼天虎死了,他的尸身该怎么处理?” 子虚道:“我会让府衙来人处理的。对了,还没有祝贺你,你的法器终于成功了。” 紫风问他:“郑大人,他的法器居然变成了一条龙,我从未见过此等变幻莫测的法器,这究竟是何物?” 子虚笑道:“是冰天萧龙!” 第144章 回归岷山 高兴笑着冲子虚拱手道:“还要多谢各位前辈的鼎立相助呀。” 紫风问道:“郑大人可曾见过有人炼出冰天萧龙?” 子虚道:“我曾听师父说起,百年前曾有人炼出过冰天萧龙,只是甚少有人见到,据说其体型如龙,通体结冰,能吞云吐雾,喷火降水,威力极大,可大可小,伸缩自如,被命名为冰天萧龙。而方才我看见其法器的威势,故此才猜测它就是冰天萧龙。” “先前高兴刚炼出法器来的时候曾说,他不但面前会出现一条小蛇,而且意识中居然还有一条,当时我们都很惊讶。而事实上,有一种护身法器是形态和意识脱离的。当时我们曾怀疑他练成后是蟒蛇,但是他习练时日尚短,内力不足,始终无法将意识中的形体与表相合二为一,于是,碧血剑,热黑木,和我都曾帮他提升内力,前些日子,南派宗师赵先生用了二十天时间为他助长功力,直到这时,他意识中的形体才终于成型,据他自己所说,居然发现是一条龙,可是,他虽然可以用意识形体来催动表相的行为,却依旧不能合二为一,所以,我们只看到他的小蛇变为大蛇,功力大增,却始终还是一个表相而已,万万没想到,今天,他亲哥哥的倾力相助却让他成功了。” “是我促成的?” 紫风怔然。 “谢谢哥!”高兴一把抱住了紫风,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紫风唇边挑起一抹笑意,眼眶却不自觉地红了,拍了拍高兴的脊背,说道:“十年了,哥哥终于有机会能为你做一件事了,我真的很高兴,祝贺你,小乐。” “哥,有我在,我一定会让你尽快康复,恢复如初,到时候,我们一起仗剑天涯,锄强扶弱,行侠仗义,除尽天下恶人,你说好不好?” “好!”紫风口中应着,眼中却藏不住浓浓的宠溺之色。 子虚笑道:“好好,你们两个都一起仗剑天涯了,就丢下翼王一个人孤独终老吧。” 高兴忙说道:“子虚叔叔,我不会丢下我师父的,只是,如今我哥身上有伤,又内力耗损过度,我打算先带他去岷山上修养一段时间,还望子虚叔叔告知师父一声,待我哥身子好些我们便回京城看望他。“ 子虚看了一眼面色惨白的紫风,说道:“也是,紫风是该好好修养了。” 紫风冲着子虚一抱拳,说道:“紫风还想拜托郑大人一件事。” 子虚笑道:“紫风有事但说无妨。” 紫风道:“我想请郑大人将柳夫人和柳子瑜放了。” 子虚深深凝视着他,轻声道:“紫风你虽然跟随撼天虎十年,但如今看来你果然与他不是同路人,有情有义,是非分明,我们不会放过一个乱臣贼子,同时,也不会伤害一个无辜之人,你放心,我一会儿就去府衙放他们回来。” 紫风抱拳:“多谢郑大人。” 子虚抬手拍了拍紫风的肩膀,笑道:“紫风,咱们都是自己人,不必跟我客气。那我就先去府衙了,就不送你们去岷山了。” 高兴道:“我这里几十位兄弟在呢,我会跟他们一路走,郑大人如今乃是朝廷肱骨之臣,高兴我哪里敢劳郑大人大驾啊,还有,千万别告诉那个妖孽我在哪里,否则我就别想安静度日了。” 子虚笑着指了指高兴的鼻子尖儿,道:“你这个小鬼头,知道啦,早些回去看你师父啊,否则他指不定哪天等不及了就亲自上岷山去抓你回京了。我走啦。” 二人施礼,目送他离去。 “都是自己人……”这句话久久在紫风心中徘徊,令他心中腾然升起一阵暖意,想起高兴曾对他说过的一句话:“知道什么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什么的环境造就什么样的人,哥哥跟着撼天虎十年,虽然也杀了不少人,但是在大是大非上,我相信哥哥心里还是清楚的,只不过你无法抽身。哥,来我们这里看看,只要你走入他们中间,你会发现,原来同在一片天空下生活的我们,看到的天空,闻到的空气都是不一样的。” 见紫风看着子虚离去的方向出神,高兴忍不住问道:“哥,你在想什么?” “哦……” 紫风收敛了心神,仰头深吸了一口气,微微一笑,道:“小乐,你说的对,同在一片天空下,我现在看到的天空,和闻到的空气都是不一样的。” “……啊?” 高兴怔然,眼珠微转,陡然反应过来,笑道:“没错,只要跟我们在一起,你头顶的天都是最美的,你闻到的空气都是最清新的。” “哥,你,要不要见见柳夫人和柳子瑜?” 紫风沉默片刻,摇了摇头,“不见了,以后再说吧。” 高兴道:“嗯,等你成亲的时候再见也不迟。不过,说起来,我之所以能杀了撼天虎,还多亏哥哥你啊,若非你的助力哪里能成就我的冰天萧龙呢?你也功不可没。” “没有,我只是在救你,撼天虎是你杀的,跟我没有半分关系,我自始至终没有跟他交过手,也没有拉过偏架。” 紫风语气斩钉截铁,甚为果断。 高兴微微一愣,陡然明白了,原来他还是记挂着对柳青芸的承诺,忙点头道:“是是是,是我杀的,是我这个‘大魔头’干的。” 他扭头高喝一声:“伏虎会弟兄们,大功告成,回家咯!” …… 撼天虎伏诛,当真是大快人心,辛州百姓欢欣雀跃,路人奔走相告,人人都说江湖间出了一个伏虎会,而正是伏虎会里一位专门降妖伏魔的“大魔头”斩杀了撼天虎这个恶魔。 听起来很绕口,也很奇怪,可是,一时间却成了百姓津津乐道的一段佳话。 当高兴扶着紫风走到街上时,已经有人在门前放起了鞭炮,百姓们脸上洋溢着久违的,发自心底的笑颜,辛州城内欢声笑语,宛如过年一般地热闹起来。 伏虎会众弟兄一路策马同行,到了岷山脚下方停了下来。 高兴走到马车前,看着躺在上面的受了重伤的方正,说道:“方兄,你回去好好修养,待我安顿好了哥哥便去看你。” 方正咧开嘴笑道:“放心吧兄弟,我这点伤过个三五日又能活蹦乱跳了,到时候你不来看我,我就带着弟兄们上山拜见大魔头。兄弟啊,你不光是咱们翼云镇的‘魔头’,也是弟兄们的头儿,往后你和紫风行侠仗义可别忘记带上我们啊。” 听闻此言,高兴向他伸出一只手去,道:“放心,咱们永远会在一起!” 方正伸手与他紧紧相握。 “还有我呢。“紫风的手也伸了过来。 “还有我们呢!” “是啊,别忘了咱们可是伏虎会兄弟啊!” “行侠仗义少了我可不行!” 无数只手握在一起,同时,心也系在了一处。 两下告了别,看着弟兄们向翼云镇而去,高兴长长松了一口气,扶着紫风向山上走去。 第145章 感恩魔头 一个月后 翼云镇大街上走来两位英姿飒爽的青年,一位身着一袭锦缎紫衣,八尺的身量傲然独立,面庞白皙,如刻的五官棱角分明,深邃如海的冰眸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峻;另一位稍矮两寸,同样的欣长身姿,白衣飘飘,完美的瓜子脸,面白如玉,长长的睫毛下,深棕色眼眸泛出凌凌波光,仿佛两颗晶莹的琥珀,透着些许魅惑的味道,唇角微扬,挑起一抹不羁的浅笑。 这两位相貌堂堂,风神俊朗的青年缓行在身着粗布衣衫的人丛中显得尤为惹眼,频频引来路人艳羡的目光。 “快看啊,大魔头回来了!” 突然有人喊了一嗓子,匆忙而行的路人顿时停下了脚步,纷纷向他二人围了过来。 一名中年男子奔上前来打量着高兴,激动地高呼:“哎呀,果然是他,是大魔头回来了呀!” 他这一喊,各铺子店家全出来了,一时间小镇街上沸腾起来,高兴和紫风被人围观了。 紫风大感诧异:“小乐,居然还真有人喊你大魔头啊?“ 高兴一脸尴尬地苦笑:“……啊,这个嘛,这是翼云镇百姓对你弟弟我独有的……爱称,啊,对,爱称,呵呵……” 那名中年男子神情激动地道:“大魔头,啊,不,高公子,许久不见你了,可想死我们了,听说是你亲手诛杀的撼天虎,你可算是为我们出了一口气啊。” 高兴笑道:“非也非也,诛杀撼天虎这功劳可不是我一个人的,是我们伏虎会三十多名弟兄合力杀死的撼天虎。” 又一名男子道:“大魔头,真要多谢你了呀,前些日子柳家夫人派人把我家在辛州的房产地契都还回来了。” “啊,那恭喜恭喜了。”高兴冲那人含笑拱手。 有人指着紫风问高兴:“这位少侠也是跟你一起杀撼天虎的英雄吧?” “我……”紫风一怔。 “这是我哥。”高兴忙回道。 “哎呀,既然是大魔头的哥哥,那定然也是个好人啊。”众人转而又向紫风连连拱手施礼。 紫风忙回礼,脸上露出微不可察的尴尬。 “大魔头,这个是我请你吃的。”一位大叔说将几个红彤彤的苹果塞进高兴手中。 又一位年长老者乐呵呵地拨开人群挤了进来,将手中提着的一壶酒举起来,口中道: “大魔头,这是我自己酿的酒,好喝着呢,送给你尝尝。” 高兴忙摇手:“老伯,多谢好意了,可惜我不喝酒的呀。” 那老者笑道:“男子汉大丈夫哪里能不喝酒啊,老夫的心意,你好歹收下啊。” 他不由分说,将酒壶直接塞进了紫风的手里。 “高公子,从前你总在我手里买包子,这些包子送给你。” “我家穷,没啥好东西,这些红苕你收下。” …… 不一会儿,他二人手中就被强行塞满了各色水果、点心,还有一壶酒。由此可见翼云镇的百姓有多喜欢这位他们心目中的大魔头。 “大魔头在哪里啊?” 一位中年妇女搀着一位老妪挤进了人群。二人一见高兴倒头就拜,那老妪哭道: “多谢大魔头替我那孙女儿报了仇,我的孙女儿泉下有知也当瞑目了呀,呜呜……” 吓的高兴忙单膝跪地,连声道:“老人家快请起,您给我这晚辈下跪,岂非折煞晚辈了呀。” 那中年女子抹着泪说道:“少侠有所不知,数月前,我女儿随他新婚的丈夫去辛州城做生意,却突然被一群恶人强行带走,还打残了我女婿,得到消息后,我和他爹就赶去辛州柳家要人,可是,还没走到他们家,就听说附近客栈中死了人,恰好衙役正把人从酒楼抬出来,我们这一看,心都碎了,那正是我的女儿啊,呜呜……她满身是血,被活活折磨致死,后来听说,就是撼天虎的手下干的,撼天虎,谁惹得起啊,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敢怒不敢言,他爹气急之下就病倒了,不出三个月就撒手人寰了,月前得知大魔头亲手杀了撼天虎,大仇得报,我和婆婆就日日等在这里,就是指望有一天能看见你跟你说声谢谢。” 看着泪眼婆娑的婆媳俩,高兴心里说不出的难过,温言道:“好好好,你们说了谢谢,我也听见了,你们快起来,快起来。” 紫风上前帮忙将女子和老妪扶了起来。 只这一会儿时间,这条不过两三丈宽的街道上便被堵了个严严实实,感激声,问候声不绝于耳。 “让一让,都让一让!” 突然,一名男子满脸焦急之色,扒开人群挤了进来。 “大魔头,少侠,求您救命,救命啊!”那男子一边喊着救命,见着高兴便“噗通”一声跪下连连磕头。 高兴定睛一看,居然是老熟人,此人正是数月前,他和祖慕热蒂在王六王七兄弟两手下救下的那名男子。 “原来是您啊,大哥,您这是怎么了?快起来说话。” 他将男子扶起,男子哭丧着脸,将脑袋凑到近前低声道:“前些日子,我们村里突然来了一群人,他们来了之后就强行住进了各家,还不准我们出门,一天三顿还得好吃好喝地供着他们,他们手里有刀剑,我们害怕啊,村里人都是敢怒不敢言。” 高兴面色一变,问道:“朗朗乾坤,是何人如此胆大妄为?” 男子道:“不知道啊,听口音也不是我们这边的人。看起来好像是在躲避什么人似的,谨慎的很。” 听到此处,二人已经知道事情并不简单了,这些人绝非一般的草寇之流。 高兴忙冲着众乡亲抱拳拱手道:“各位大叔大娘,大爷大妈,大哥大姐,在下尚有些正事要办,今日就不与大伙儿闲聊了啊,改日再叙,改日再叙!” 众百姓见状纷纷抱拳回礼,乐呵呵各自散去。 紫风在高兴耳边低声道:“没想到啊,你这个魔头在这里居然有如此强大的号召力,他们居然都听你的,你比一镇之长还威风啊。” 高兴道:“这就叫得道者多助,懂吧。” 紫风“嗯”了一声:“我今天可算是长了见识了。” 待众人都散了,高兴低声问男子:“你方才说,他们不让你们出门,那你又是怎么出来的? 男子苦着脸道:“是这样的,他们每天要吃要喝,吃完了家里的鸡鸭,他们就要我们出来采买,可是,他们又怕我们出去告密,就每天只准一个人出去采买,买的菜就分别送到各家去,他们将家里其他人作为人质,出去的那个人也就不敢去告官,更不敢在外面乱言了。每户轮流,我们村子小,只有三十户人家,今日正好轮到我了,我家中还有个老娘,方才我在买菜,听人说大魔头回来了,我赶紧就跑来找您了,我知道,您是专门杀恶人的,所以,还请公子帮帮我们吧!” 紫风问:“他们有多少人?如今可在村里?” 男子回道:“他们大约有百人的样子,如今就在村里,他们都躲在各家院子里,从不出门。” 紫风:“每户大约住多少人?” 男子回:“有多有少,我家房子少,就我和我娘,他们也就住了两个,占了我们的床,我和我娘只能睡在院子里,有的人家屋子多的,他们就多住几个,村民们也只能在院子里睡,就连村长家都住了人了。” 高兴与紫风对视一眼,神色甚为凝重。 紫风又问他:“你们村离此多远?” 男子道:“往东三里,庆元村。” 高兴问:“尚不知大哥贵姓。” 男子道:“免贵姓胡,公子唤我老胡就行。” “原来是胡大哥。” 高兴转而问紫风:“他们居然有百人,哥,你觉得他们是何人?” 紫风道:“恐怕是太子的残余势力,被人一路追到此处了。” 高兴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眼珠滴溜溜一转,说道:“哥,既来之则安之,咱哥俩可是一个月没活动筋骨了,要不要一起?” 紫风面无表情地道:“打虎亲兄弟。” 高兴给了他一个会心的笑意,随即对老胡说道:“好,这事我知道了,有劳胡大哥将村子的布局,和每户人家的情况都告知于我。” “好!”老胡压低了声音,简单而快速地将村子的情况一一描述了一遍。 高兴点了点头,道:“我已经记住了,胡大哥回去后不是要去各家送菜吗?记住,一定要偷偷告诉村里百姓,今晚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莫要惊慌,你先去办事,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莫要走漏风声,以免打草惊蛇,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哥俩了。” 老胡连连致谢,这才匆忙而去。 高兴略一思忖,道:“百余人,还分散在三十多户人家……走。” “去哪里?”紫风问。 “当然是去找我那些好兄弟呀,这么好的事我若不带着他们,回头没得又要被方正唠叨个没完。”高兴边走边说。 “谁还敢跟你絮絮叨叨?我看放眼整个翼云镇都没有一个嘴皮子像你这么利索的。” “哥,你是不知道,半个月前我去看望方正,他是怎么数落我的,他说:我天天等你,天天都看不见你,这都半个月了,你才想起我来呀,要是你再不来,我就打算带弟兄们上山抓你这个……” “大魔头!”二人异口同声,四目相对之下,陡然失笑。 …… 二人一路前行,将手中抱着的那些水果和点心一一分给了路边乞丐,只提了那壶酒去了方正家中。 正如二人所料,高兴将今日路遇老胡一事跟方正一说,立马一拍即合,方正做事素来麻利,朝天发出一枚信号,然后静等弟兄们前来。 三人在堂屋坐定,商议应对之策,策划下一步的行动。 方正突然发问:“那日我重伤后被弟兄们抬去了柳家后面的果园中,前两日我听一位弟兄说,柳家来了一名女子,她自称自己是姜雨嫣,可有此事?” 姜雨嫣是方正的表姐,方家一直想知道姜雨嫣的真正“死”因,高兴既然已经应允姜雨嫣不会向任何人提及,自然是不便再透露分毫的,做人总要信守承诺。 “没有。”高兴的回答十分果断。 “没有?可是兄弟们明明听见……” “他们听错了。” “听错了?听错了……”方正一脸茫然。 高兴一脸认真地说道:“方兄,这世上名字相像的人很多,相貌相似的人也很多,很多事都是巧合,不小心搞错了也不奇怪。姜雨嫣已经故去多年,我哥可以作证。” 一听这话,紫风便知其意,姜雨嫣说的没错,既然大家都已经认可了的事情,又何必再去改变?与其平白惹出不必要的事端,不如就让一切恢复平静吧。 他极为配合地颔首道:“正是。” 方正的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之色,问紫风:“兄弟有一事一直耿耿于怀,想请教紫风公子。” 紫风道:“方兄有什么事尽管说来。” 方正道:“不知紫风公子可知姜雨嫣的死因?” 紫风问:“方兄认得她?” 方正道:“她,是我的表姐。” 紫风深深地看着他,淡然道:“她是生孩子的时候死的,孩子早产,产下就没了气息。” “果真如此?”方正尚有一丝狐疑。 “正是如此!”紫风的回答没有半分犹豫。 方正轻叹一声,道:“罢了,反正撼天虎也已经死了,就算有什么深仇大恨,如今也都是尘归尘土归土了。” 高兴别有深意地看了紫风一眼,紫风神色镇定地将眼睛转向了别处。 高兴突然想起了什么,手指着方正,一双俊目瞪的溜圆,说道:“哎呀,方兄,姜雨嫣是你表姐,姜雨嫣的女儿柳青芸就是你的外甥女,柳青芸就当喊你声表舅,而我哥可是早晚要娶柳青芸的呀,那你岂不是比我哥长了一辈啊?” 方正笑嘻嘻看着他,道:“没错啊,你就是我外甥女的小叔,你也该喊我声表舅,要不要喊一声来听听啊?” 高兴用力眨了眨大眼,突然起身就走。 “喂,你去哪里啊?”方正唤道。 “去茅厕!” “嘿,你还真是……喊一声表舅有这么难吗?” 方正笑嘻嘻地将眼睛转向紫风,紫风脸上的肌肉颤了颤,也站起身来,拔腿就走。 “你也去茅厕吗?” 紫风头也不回地道:“你家茅坑不结实,我去看他有没有掉下去。“ “哈哈哈……“方正笑得前仰后合。 …… 不消片刻,伏虎会三十名弟兄便全部到齐了。高兴也“安全“地和紫风一起回到了堂屋,他根据老胡告诉他的各家各户的情况,将人员进行了一个组合。 第146章 巧擒叛军 当晚子时,一群身穿黑色夜行衣的年轻人便趁着夜色悄悄潜入了距离翼云镇三里外的庆元村。 此刻各家各户都熄了灯,高兴按照先前的部署,有的两人一组,有的三人一组,他、紫风,和方正,都一个人负责一户。 方正去村口的老胡家,紫风去家中有五口人的地主家,而高兴进入的则是村长家,他家共有八口人,算是村中人口最多的一户了。 每家的院墙也都只有一人多高,众人纷纷上了墙头,纵身一跃进了院子。 当高兴跃入院中时,他清晰地看见院角处站着几个人,老老少少都抱成了一堆,战战兢兢地看着他,在月色的映照下,他们的眼睛都散发着惊恐的光泽。高兴怕吓着他们,忙冲他们微微一笑。 一位年长的老者颤颤巍巍走上前两步,冲他抱了抱拳,又将手指了指东头两间屋和西头两间屋,双手合起放在耳边,言下之意是告诉他哪几个房间有人,而且,他们都在睡觉。 高兴点了点头,示意他们蹲在墙角不要出声,随即一抬手,从靴筒中拔出了匕首,身形微动,瞬间来到了东边屋前,他用匕首插入门缝,轻轻拨动门闩,闪身而入。 屋内漆黑一片,他极尽目力,凝神打量,顺着鼾声走到床榻边,这床榻上睡了两个人,一个睡床头,一个睡床尾,此刻睡的正香,他毫不犹豫地抬手点穴,快如闪电,顿时,二人的鼾声戛然而止,这人一时半会儿是醒不来了。 高兴掏出绳索,将他二人捆了个结结实实。 他从屋内走出,以同样的办法进入了东首第二间,此间也是睡着两人,高兴照样毫不客气地点穴,捆绑…… 当四个屋子都跑了一圈,八个贼人都已被捆得严严实实。 对于高兴来说,简直是轻轻松松大功告成,高兴返回院中时,村里依然十分安静,说明弟兄们的事办的都十分顺利。 高兴径直走到院中老者面前,低声道:“你们都留在此处,先不要进屋。“ 老者连连点头。 打开院门,高兴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紫风和方正纷纷向他走来,接下来就是孙敏焘,随后其他兄弟也都相继赶来,高兴问道: “怎么样?” “都办妥了,一个个都捆成了粽子。” “他们肯定想不到我们会半夜偷袭,都睡的跟死猪一样。” 紫风道:“我那边有个起来上茅厕的,正好撞见,我没点穴,直接给他打晕了。” 高兴笑了,冲着他一挑大拇指:“干的好!庆元村的百姓受了他们多日的欺负,估计早就恨不得宰了他们了,接下来,就该让这些百姓泄泄火了。” 紫风道:“你打算怎么做?” 高兴笑道:“既然是泻火嘛,那当然要他们自己动手了。你们去让各家的百姓一起动手把那些家伙都给我带到这里来。” 方正问道:“怎么带?他们可都点了穴了,这会儿都昏睡着呢。” 紫风冷声道:“拖过来。” “拖……”方正一愣,转而笑了起来,“好,把这些死猪都拖出来。” 弟兄们一个个笑容满面,纷纷奔向各户人家。 不一会儿,各家院门都打开了,人影绰绰,村民们这会儿可算是有机会撒气了,一个个咬牙发着狠,将“死猪”们都在地上拖拽了过来,密密麻麻丢了一地,数了数,共有96人。 有人点燃了几支火把,四周顿时亮堂了起来。 高兴看着地上的这些犹在昏睡的死猪,问围在四周的百姓:“各位,你们每家每户的贼人都带来了吗?可还有漏网之鱼?” 有人回道:“没了,都带过来了。” “是啊,我家的也都在这里了。” “这些该死的恶人,吃光了我家的鸡和粮食,还抢了我的祖传玉镯。” 有个年轻小伙儿远远指着高兴道:“哎?你不是……不是那个‘大魔头’吗?” 高兴一愣,没想到这个小村子里也有人认识自己,忍不住问道:“你认得我?” 那小伙儿紧走进步上前来,凑到高兴面前乐呵呵道:“大魔头,你不记得我了呀,我就是雷震天门口收费的伙计啊。” 听得此言,高兴借着火把的亮光打眼细瞧,顿时乐了:“原来是你呀,老熟人啊。” 那伙计道:“许久不见公子了,没想到啊,您这一回来就救了我们全村人的性命啊。” 老胡更是激动地热泪盈眶,“是啊,高公子就是那些歹人眼里的魔头,想当初我被王六王七当街暴打,就是他把王六兄弟给打跑的,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今天更是咱们全村的恩人啊。” 那位老者在家人的搀扶下,拄着拐杖走到高兴面前,说道:“少侠,老朽乃庆元村的村长,几日前,这伙歹人突然冲进我村中,霸占房屋,欺我村民,所幸今日得少侠出手相助,老朽感激不尽,老朽代我庆元村村民多谢少侠救命之恩。” 言罢,他颤颤巍巍地跪了下来,瞬间,村民们呼啦啦跪倒一片。 高兴忙冲上前去,将他扶起, “老人家,我等本是锄强扶弱,行侠仗义之人,路见不平理当拔刀相助,这些原是我等应该做的呀,又怎受得起您老这大礼。” 有村民狠狠踢了地上“死猪“一脚,恨恨地骂道:“少侠为何不一刀将他们杀了?还留着他们的性命做什么?” “是啊,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高兴道:“杀他们容易,可是,你们知道他们都是什么人吗?躲在庆元村又意欲何为?” 众人面面相觑,显然谁也不能给他一个答案,高兴又道:“你们想让庆元村这片干净的土地血流成河吗?若是不想,那就应该将他们送到官府去,有官府去审,该抓的抓,该杀的杀,咱们的手上就别沾染这些脏血了吧。” 老胡心有不甘地道:“那难道就便宜了这帮混蛋?” 高兴道:“哪能便宜了他们?你们不是要撒气嘛,那就动手啊,只要别打死了,留他们一口气在就行。” 听得此言,老胡顿时精神大振,“好,那老胡我就不客气了!” 他一边撸起袖子,一边走到一名躺在地上五花大绑着的歹人身侧,咬牙切齿地道:“就是你把我老娘推倒在地的,我打死你!” “咚”一脚就踹了上去,他这有了第一脚,村民们便瞬间蜂拥而上,所有人的怒气在一瞬间如火山一般爆发出来,对着地上那些恶人一顿拳打脚踢。 高兴也不说话,双手环抱胸前,笑嘻嘻地看着村民们发泄着怒火。 紫风有些担心地问道:“这样,行吗?” 高兴笑道:“没事,那些家伙皮糙肉厚地,只要不打死就行。” 紫风也就不再言语。 这顿暴打直持续了一刻钟,见有些村民们似乎仍意犹未尽,高兴这才走上前去,拦道: “各位,都打累了吧?差不多就行了,可别真给打死了。大家歇一下,请听我说一句话吧。” 听得他发了话,众人这才纷纷停了手,聚拢到村长身边。 高兴扬声道:“各位乡亲,我不会放走一个恶人,也不会滥杀无辜,不过,我刚才也说了,我之所以不杀他们,并非我对歹人仁慈,也并非他们罪不至死,而是因为这些人,我并不知道他们的来历,所以,我会将他们全部交给官府关押严审。不过现在嘛,我倒是很好奇,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他冲方正说道:“点醒一个,带过来。” “好嘞!”方正蹲下身去,在一个鼻青脸肿的歹人身上点了几处穴位。 那男子闷哼一声,缓缓睁开了那双被打得肿胀的眼睛。似乎感觉到了身上的疼痛,他嘴里“嘶嘶“倒吸两口冷气,继而五官疼得几乎拧在了一起,当他的眼睛终于看清楚眼前之人,已经清楚地明白自己的处境之后,他的眼中充满了惊恐和慌张。 方正一把抓住他身上捆绑着的绳子,将他从地上提溜了过来,扔在高兴面前。 高兴对紫风说道:“哥,这人就交给你了。” 紫风缓缓走上前去,原本他的面色就异常清冷,尤其在此刻,他那双冰眸,冷的令人有种后背发凉的感觉,吓的那男子的身子瑟瑟发抖。 “你是谁?”他的声音亦冷的令人汗毛倒竖。 “我,我们是,是武德堂的人马。” 男子话音刚落,紫风的脸色瞬间变了。 高兴突然发笑:“哥,看来是‘自己人’啊。” 紫风仔细打量过这批人,并没有看见任何一个熟悉的面孔,怎么就变成武德堂的人了? 他问道:“你说你是武德堂的人,我为何没有见过你?” 那人含糊地道:“武德堂,武德堂是在京城的,你们,你们自然不知道。” 高兴笑着一指紫风,问道:“你可认得他?” 男子战战兢兢偷瞥了紫风一眼,慌不迭摇了摇头。 高兴哈哈一笑:“哈哈,你连武德堂的堂主都不认得,还敢说自己是武德堂的人马?” 听他这样一说,那人半信半疑地偷瞥了眼紫风,继而将脑袋深深低垂了下去,仿佛连抬起眼皮的勇气都丧失了。 紫风厉声喝道:“抬起头来!” 那人吓的一个激灵,果然抬起了了头。 紫风道:“我问你,你给我好好回答,否则……” 他话音未落,那男子的面前陡然出现一股井口粗的散发着紫色光泽的旋风,那带有魔幻色彩的紫风,将男子惊恐万状红紫相间的脸映照得宛如一个小丑。 “紫魔旋风!”男子吓得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紫风沉声道:“算你有点眼力,说,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男子恐惧的双眼紧紧盯着这个随时可能将自己吞噬的旋风,口中慌乱地道:“别杀我,别杀我,我说,我说,我们是的风吉城守备的人马。” 紫风眉头微蹙,“风吉城裘倡的人马?” 男子回答:“是,就是太子逼宫那一日,守备裘倡大人带了我们五千人来到京城外,可是我们还没有行动,便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上万人马给包围了,五千名士兵,到最后就我们这些人逃了出来,我们无论躲在山上,还是农庄,却总有追兵追上来,我们逃了两个月,实在是跑不动了,找到这处村庄,看起来位置还算隐蔽,所以就先打算躲一阵子,养养精神再做打算,可没想到,还是被你们给抓住了。” 说到此,情况也就很清楚了,高兴说道:“攻打你们的是热黑木的西域兵马,能从他们手里逃出,也算你们运气好了。不过,裘倡协助太子逼宫,已经被就地正法了,尔等乃是叛军,其罪可大的很呐。” 男子吓的魂飞九霄,磕头道:“各位英雄,我等都不过是些穷人家的男子,当兵不过是为了那点军饷养家糊口,并没有杀过人啊。长官说干什么,咱们就要干什么,其他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紫风道:“若你们逃到荒郊野外也就罢了,抓不到你们,你们就各自散了回家岂非更好?胆敢来扰民,害人,就是尔等的大罪,还敢说什么无辜?” 紫风如此声色俱厉,吓得男子连连磕头:“我们错了,大侠饶命啊,我们的确扰民了,可是我没有伤害他们任何一人啊,只是吃了他们的东西,仅此而已啊。” 紫风厉声道:“还敢狡辩?说什么没伤害百姓?你们一个个睡着床,让这些百姓睡在院子里,如果是你们自己的爹娘,你们也将他们赶到院子里吗?如今已是秋天,夜晚已有寒意,你们若是在此一直躲到冬天,难道也要他们在外过夜?即便你们没杀人,可你们这样做,与杀人又有何分别?” 男子磕头如捣蒜,“紫风大侠,是我们错了,我们错了,求大侠放过我们吧。“ 高兴沉声道:“我们可以不杀你们,但是,你们身为叛军,还为非作歹,欺凌百姓,即便死罪可免,活罪也难逃,哥儿几个,不早了,把地上那些都叫醒,全部押去府衙候审。” “是!” 弟兄们对着那些兀自在昏睡的“死猪”身上一阵猛戳,片刻后“哎哟”声此起彼伏,继而一个个被提了起来。 高兴与紫风等人,在百姓一片感激和感恩声中押解着这批叛军前往府衙。 第147章 循循善诱 料理完叛军之事,高兴和紫风回到了岷山之时已是天光大亮。 折腾了一夜,二人却似乎毫无睡意,在院中草地上席地而坐,运功调息。 “小乐,曾听郑大人提起,为了助你提升功力,碧血剑和南派宗师都出了手?”紫风问。 “是啊,多亏了他们,否则以我这个年纪和修为,怎么可能精进这么快呢。”高兴乐了,笑起来两个小酒窝微波荡漾,美的令人移不开眼睛。 “对了哥,你可认得碧血剑?” 紫风摇了摇头:“听说过,但并未见过,只知道她在松露山上隐居,对了,数月前我带着人马去松露山截杀热黑木,你们去松露山做什么?难道就是去见她的?” 高兴笑道:“哥哥有所不知,碧血剑乃是我的师祖,就是我师父请师祖助我提升内力的,当时祖慕热蒂和凤姨也在山上,热黑木前辈就是去接我们回京的。” 紫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那些日子我没见到你。” “哈哈,哥是久不见我,想我啦?” 看着高兴乐呵呵的样子,紫风嘴角荡起了一丝笑意,道:“是啊,不过那时候我们可是敌对关系。” 高兴将身子挪到紫风身边坐定,一脸神秘地问道:“哥,你可认得南派宗师啊?” 紫风道:“北派宗师是幽冥圣人东方诀,听说南派宗师一直虚位以待,故此,东方诀暂时统领南北两派。不过,杀撼天虎的那天,我似乎听郑大人唤南派宗师为赵先生。” 高兴道:“其实,南派宗师,你见过,而且他还救过咱们呢。” “你说什么?救过……咱们?”紫风满眼诧异之色。 高兴认真地点了点头:“南派宗师的名字叫赵羽,你想想,可还有印象?” 紫风双眉紧蹙,将这名字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却毫无收获,茫然地摇了摇头。 “赵羽啊,他媳妇是王婶儿,嗯?”高兴提醒道。 “赵羽,王婶儿……” 紫风思忖片刻,陡然眼睛一亮,惊呼:“村长?” “哈哈……”高兴乐不可支。 “南派宗师居然,居然会跑去凤头村做二十多年村长?” “是啊,谁都没想到,赵村长从前曾是翼王的旧部啊……” 高兴将所闻所见跟紫风讲述了一遍,紫风惊讶之余亦大为感慨,喃喃道:“照你这么说,若翼王自己想做皇帝,那晨郡王岂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呀。” 高兴道:“这就叫,人各有志,有人为了皇权六亲不认,手足相残,斗的你死我活,而翼王却只希望梁国江山稳固,只要百姓能安居乐业,他便心满意足了。” 紫风问:“那你呢?你如今可是翼王的义子,前途无量啊。” “我?” 高兴站起身来,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朗声道:“哥,赶走乌云就是蓝天,我没有什么野心,也无所谓什么前途,我唯一的心愿就是能仗剑天涯,斩尽天下妖邪,成为令所有妖魔鬼怪都闻之胆颤的‘大魔头’!” 紫风深深凝视着他,眼中闪出一丝愧色, “小乐,哥哥我不如你。十年来,我一心只沉浸在对撼天虎的复仇中,如今看来,我目光狭隘到连自己都感到不耻,你是百姓心中的英雄,而我却是京城人人痛恨的魔头。” 高兴道:“嗨,说到底,我这个‘魔头’是祖慕热蒂那个妖孽乱喊出来的,你那个‘魔头’也是太子故意散播出去害你的,你要真的是十恶不赦的魔头,别说是翼王,就是我都不会放过你。” 高兴凑到紫风身边坐下,问道:“哥,咱们收服了叛军,庆元村百姓对我们感恩戴德,你看着作何感想?有没有一丝感动,或者激动?” 紫风刹时想起老村长感激的话语,想起百姓们视他们为救命的大侠,仿佛那一刻,他就是那些无辜百姓的靠山,是守护他们的英雄,那一刻,他只感到自己的脊梁骨从来没有这么挺直过。 紫风感慨万千,点头道:“这是我从未有过的感觉。” 高兴追问:“什么感觉?” 紫风道:“有自信,有满足,还有一丝激动。” 高兴认可:“没错,就是这样的感觉,百姓的快乐能让我感到快乐,这就是我仗剑天涯,匡扶正义的宗旨。” 高兴又问:“这样的感觉好不好?” 紫风颔首:“好。” 高兴:“哥哥既然觉得好,那以后咱们就永远在一起,再不要分开了。” 紫风含笑:“好,可是,你打算今后做什么?” 高兴笑道:“哥,等过一个月,你的伤也该彻底好了,等你身子完全康复了,咱们先一起回家看看爹,然后回京城看望我师父,然后呢,咱们就一起出发,好好看看咱们梁国的江山美景,顺道再替百姓抓草寇,除奸邪,你说如何呀?” 紫风笑了:“听起来是不错。” 高兴陡然想起了什么,一拍大腿,“哎呀,我差点忘记了,这次我们是出来抓撼天虎的,身上没带多少钱,回家总要给爹带点钱吧?我还说给盼儿买新衣服呢。” “我也没有带多少钱。”紫风从袖袋中只掏出两块碎银。 高兴眼珠一转,突然起身向师父的卧房奔去,不消片刻,他抱着一个小匣子乐呵呵地走了出来。将匣子往紫风怀里一塞,说道: “快看,这是什么?” 紫风打开匣子,这一看,顿时瞠目,只见里面有一锭金子,一串珍珠项链,一柄小巧的玉如意,还有一堆散碎银两。 “你这是……哪儿来的?”紫风问道。 “我师父的,不瞒你说,我出门的时候师父将他藏宝的地方告诉我了,刚才一看,果然里面宝贝可多了呢。”高兴笑嘻嘻地随手把玩着玉如意。 紫风:“哦,对,你重伤时我去看你,我还记得你师父曾说分你一半宝贝呢,他倒是挺守信啊。” 高兴哈哈一笑,道:“你是不知道,我师父看起来小气,其实挺大方的。” 紫风:“……没想到,你倒是不贪心啊。” 高兴道:“老话说的好‘贪心不足蛇吞象’啊,钱呢,没有不行,可太多也没意思,够用就好。” 想起自己从前总是缠着师父讨要这些宝贝,其实也都是故意跟师父玩闹的,他又怎会当真在乎这些黄白之物呢。 “对了,还得留一些咱们吃饭用,再给盼儿买两身小衣服。”他将散碎银两取出,一半丢给紫风,一半揣入自己怀中。 “哥,这次回去,咱们既可以看到爹,还能去拜访一下我师祖,赵村长,哈哈……赵村长。”他自己把自己都说乐了,笑道:“你说,我见了我师祖究竟是该喊师祖呢,还是喊村长,哈哈哈……” 他清朗欢快的笑声仿佛感染力十足,就连素日里不苟言笑的紫风都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说归说,笑归笑,乐完了还得干正事。 “来吧哥,该为你疗伤了。” “我已经好很多了,不要你再耗费内力为我疗伤了。” “不行,你还没有好彻底呢,万一咱们再遇到一个撼天虎这样的恶霸,你总不能让我一个人冲在前面吧,你忍心吗?” “好,不忍心不忍心,你是翼王的义子,身份何等高贵,我敢不听你的吗?” “听我的就好,好好坐着,别乱动啊,否则我姬兴可要打你的屁股了。” “我紫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惨了,还得听弟弟的管教。” 紫风苦笑一声。 “因为你是高原,我是高乐,你不听我的听谁的?给我老实坐好。” 高兴端坐紫风身后,将双手抵向他背心,眼观鼻,鼻观心,闭目凝神,缓缓将内力输入紫风体内。 …… 第148章 心知肚明 京城翼王府 翼王姬洪辰刚走进府门,祖慕热蒂就眉开眼笑地迎了上去,伸出小手殷勤地搀扶着他的手臂,口中甜甜地唤着: “王爷,您回来啦。” “嗯,我回来啦。”翼王满面春风。 “王爷,您今天累不累?” “上个早朝而已,不累不累。” “王爷,凤姨的喜服都送来了,凤姨穿着可好看了。” “昨天本王不是看到了吗?的确不错。”他边说边走。 “王爷,您的大喜日子定在下月十八,对不对呀?” “是啊。” “那您都邀请了哪些人啊?” “这个嘛,还没考虑。” “王爷大婚,至少亲朋好友都应该回来的,是不是啊?” “应该是吧。” “王爷……”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翼王停下了脚步,扭头看向她,满眼慈祥的笑意。 “祖慕热蒂,从我进门,你就一口一个‘王爷’地甚为殷勤啊,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儿,你是不是想问高兴什么时候回来呀?” 祖慕热蒂嘟起了小嘴,说道:“撼天虎都死透了,高兴怎么还不回来?” 翼王道:“子虚不是说了嘛,他带紫风去疗伤了。啊,对了,我忘记告诉你了,前些日子有消息传来,高兴和紫风,带着他的伏虎会的弟兄们一起拿住了裘倡的叛军残部,已经送去府衙了,这兄弟俩可算是立了大功。” 祖慕热蒂瞠目道:“他抓了叛军?他还有功夫抓叛军?这么说,紫风的伤都好了呀?那他为何还不回来呢?” 翼王道:“许是还有其他事情要办吧。” 祖慕热蒂又问:“那他现在何处啊?“ “这小子鬼灵精怪的,谁知道这会儿跑去哪里游山玩水了呢,唉,儿大不由爹了呀,管不住,管不住啊,你别问我啊,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翼王摇了摇手,转身向书房走去。 “王爷,还有一个多月您就大婚了,他可是您的义子,您难道不想他回来吗?”祖慕热蒂追在身后跟着进了书房。 “那就要看他心里有没有我这个义父了,如今的他就是放出去的鸽子,谁知道这会儿飞到哪里野去了呀。” “王爷手下那么多人,派出去查啊,肯定能找到他,找到他,把他抓回来。” “哈哈哈……” 翼王乐了,“我说祖慕热蒂,问了这么多,看来不是我想他,是你想他了呀,依我看啊,你就乖乖等他回来便是。” “那他何时回来?” “嗯,或许明天,或许下月,也或许,明年。” 祖慕热蒂急了:“王爷,您是在跟我开玩笑吗?他这都出去两个月了,若非你们不让我出门,我早就自己去找他了,平日我上街逛逛,您还弄一队人马跟着盯梢,我觉得自己就像被软禁了一样。” 翼王笑眯眯地看着她,说道:“那你可不能怪我了,是你爹再三嘱咐不让你出去的,万一把你这位千金小姐弄丢了,我可不好向他交代啊。” 祖慕热蒂伸手拽着翼王的袖子,撒娇地摇了摇,苦苦求道:“王爷,王爷叔叔,咱们打个商量呗,您放我去找高兴,我找到他,就把他带回来,您要是不放心,可以派一队人马跟着我,我保证不会走丢的,无论是否能找到他,我都会在您大婚前赶回来,您看行不行嘛。” 翼王笑道:“你爹回来要是看不见你,那他还不把我这翼王府给拆了呀。” “王爷叔叔……” 祖慕热蒂还在撒娇说好话,一名家丁走到门前,抱拳道:“启禀王爷,门外有个叫柳青芸的姑娘想要见您。” “青芸姐姐?”祖慕热蒂刹时眼中一亮。 “柳青芸?她怎么来了?”翼王刚说出口,转念一想顿时了然,不用说,祖慕热蒂在找高兴,而这位柳姑娘定然是来寻紫风的了。 他道:“带她来书房吧。” “是。”家丁退下。 少顷,柳青芸走了进来,冲翼王施了大礼。 翼王微微一笑,温言道:“柳姑娘今日找我,不知何事?” 柳青芸说道:“两多个月前,紫风留下书信,说要出门一趟,可是至今未归,我不知他去做什么了,更不知道他现在何处,到如今一点消息都没有,青芸无奈,只得前来叨扰王爷,不知王爷可知他去向?” 翼王点了点头:“你问对人了,我自然是知道的。” 柳青芸忙说道:“还望王爷告知。” 翼王笑道:“他跟高兴在一起。” 一丝悲凉之色从柳青芸眼中一闪而逝,她低声道:“我听说是高兴亲手杀了我爹,若紫风与他在一起,难道……” “柳姑娘,且听我说。”她话未说完便被翼王打断。 “杀你爹的的确是高兴,紫风信守对你的诺言,并没有对你爹动手,只是,你爹看见了紫风,误以为他是高兴的帮手,所以将他打成重伤,如今,他正在养伤。” 听得紫风受伤,柳青芸脸色顿时变了,急声问道:“他受了伤?严重吗?“ 翼王道:“柳姑娘,你应该知道,挨了撼天虎的一掌会受怎样的伤,不过,伤势虽重,倒也并不致命,况且还有高兴陪在身边,如今修养这么些日子想必应该好了。“ 柳青芸问:“王爷可知道他们在何处?” 翼王含笑点头。 祖慕热蒂急了:“啊?王爷叔叔,原来您知道他们在哪里啊,那您怎么不告诉我?” 翼王道:“傻孩子,高兴在助紫风疗伤,我正是怕你贸然去打扰他们,所以才不告诉你的。” 柳青芸道:“他们究竟在何处,还望王爷告知。“ 翼王摇了摇头,道:“并非我不告诉你们,而是,高兴曾传话过来,再三嘱咐,不要去打扰他们,该回来的时候他们自会回来。” “什么叫‘该回来的时候’?”柳青芸不淡定了,她语声开始有些急躁。 翼王静静地看着她,道:“孩子,如今天下太平,不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更何况他们可是两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你们大可不必担心。” “可是,王爷……” “青芸姐姐!“柳青芸正待说什么,突然祖慕热蒂一把挽住了她的手臂。 “青芸姐姐,王爷说的对,他们男人有男人的事情,咱们女子就不要瞎参合了,他们该回来的时候就回来了。姐姐难得过来,要不去我房里坐坐?我刚学会下棋,姐姐陪我下两局如何?” 柳青芸苦着脸道:“我,我哪里有心思下棋啊。” “哎哟,姐姐,你来都来了,就陪我玩儿会儿嘛,高兴不在家,我都无聊死了。”祖慕热蒂拽着她的手臂,一个劲儿地给她使眼色, 柳青芸使劲眨了眨眼,看出她似乎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想了想,勉强地点了点头,道:“那,好吧。” 祖慕热蒂笑了,高声道:“王爷,那我带姐姐去我屋里玩儿了啊。” 翼王笑道:“去吧去吧。” “青芸告辞……” 柳青芸话音未落,已经被祖慕热蒂拽出了门。 翼王含笑摇头,喃喃道:“这个小鬼头,跟高兴一个样儿……” 突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忙走出书房,对一名家丁说道:“去把郑大人请来。” “是。”家丁领命退下。 …… 深夜,祖慕热蒂从自己房中探出个脑袋,见四下无人,她闪身出门,背上背着一个小包袱,蹑手蹑脚走到墙边,飞身上墙,继而跳了出去。 院中亭子里,翼王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波澜不惊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一旁的子虚笑道: “王爷,您算的还真准,就知道这丫头今晚一准会溜。” 翼王苦笑一声:“拦不住啊,孩子大了,主意也多了。护卫都安排好了?” 子虚道:“估计这会儿早就跟在她们后面了。对了,王爷,祖慕热蒂并不知道小公子在哪里,她这又是去哪里找他?” 翼王道:“不用问我都知道,她肯定是去岷山了。” 子虚诧异:“王爷怎知?” 翼王道:“我告诉了她,前一阵子高兴带着他的伏虎会弟兄抓了叛军。” 子虚略一思忖,即刻明了,“哈哈,王爷的心思果然缜密啊,就这一句话,既没有明说高兴之所在,又将他的所在方位指给了祖慕热蒂,若祖慕热蒂足够聪明,应该能想到该去哪里寻他。” 翼王点了点头,轻叹一声,道:“高兴的心思我最清楚,他哥哥紫风跟着撼天虎十年,虽然他并没有成为第二个撼天虎,但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撼天虎行事做派和凶残的个性多多少少对紫风会有些许影响,要想彻底改变他的思维观念,把他引到正轨上来还是需要时间的,高兴就是想利用现在这个机会,用自己的一言一行去影响他,用侠义之道去影响他,直到他彻底成为一个正义之士,高兴,当初我没看错他,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啊。” 子虚笑道:“王爷可是想小公子了?” 翼王苦笑一声:“能不想嘛,在我最寂寞,最沮丧的日子里,正是这个孩子,用他的快乐陪伴我熬过了漫长的十年时光,你别说,每每一看到他那张笑嘻嘻的脸,我就好像什么烦恼都没有了,如今他骤然离开我这么些日子,我还真有些不习惯呢。” 子虚道:“王爷放心吧,祖慕热蒂这一去,不出几日他们就该一起回来了。” 第149章 信任无价 高兴正在厨房忙着炒菜,紫风走了进来。 “哟,紫风大侠今天是打算来给我打下手,还是亲自掌勺啊?” 紫风道:“你想的美,咱们说好的,一人做一天菜,今天轮到你,我才不会动手呢,我来是告诉你,方正来了。” 高兴道:“啊?方兄?他怎么来了?还赶在饭点儿上?莫非来蹭饭的吗?” “怎么,蹭大魔头一顿饭还不行吗?”方正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使劲儿嗅了嗅鼻子,凑到锅灶前探着脖子看了一眼,道: “嘿,你别说,小鸡炖蘑菇,还真香啊。” “嗯,既来之则安之,蹭一顿算一顿,你今天运气好,赶上本魔头亲自烧菜,起锅!”高兴一边嘴里唠唠叨叨,一边将菜装入盘中。 紫风上手帮他熄火,刷锅。 方正也不客气,大咧咧往凳子上一坐,看着桌上三个菜,眼睛放着光,连连赞道:“没想到啊,大魔头居然好手艺啊,看着我肚子越发饿了。“ “喂,有劳你离菜远些,我好不容易烧好的,你可别把口水滴进去了,糟践了一锅好菜。”高兴嘴里说着,将一双筷子和饭碗递了过去。 方正也不客气,夹块鸡肉扔到嘴里咀嚼,翻了翻眼皮,一脸享受地道:“当真是美味啊。” 高兴笑道:“你今天不会真是特地来蹭饭的吧?可不能让你吃的太好,否则你还不天天来蹭饭啊,我穷呢,可养不起你。” 方正翻了翻眼皮,道:“翼王的义子哭穷,谁信?” 紫风微微一笑,道:“饭都堵不住你们两个的嘴。” 方正边吃边说道:“吃饭谈事情,才能谈的透彻。” 紫风:“那你倒是说说看,你今天想谈什么?” 方正道:“兄弟们在昙州郊外发现琉璃双煞了。” “琉璃双煞?”紫风一惊。要说这琉璃双煞可是他的人,当初也是他带进武德堂的,原本他想把他们二人收入自己麾下,然而,琉璃双煞终究与周云绮不同,当他发现他们二人并非那么容易把控之后,就果断放弃了。 方正道:“他们带着二十多人,如今就躲在松露山附近的一座小山上呢。我刚得到消息,就上赶着来告诉你们。” 高兴双眉一挑,说道:“这倒是个下饭的好消息啊,太子逼宫那日,琉璃双煞带着武德堂的人守在宫门外,后来听说,被东方诀和臧前辈带的人马杀的四处逃窜,没想到,琉璃双煞居然跑到昙州城外了。 他转向紫风:“哥,那两位可是你的人马,你怎么想?” 紫风道:“你错了,他们不是我的人马,武德堂是太子的,不是我的。” 高兴点头:“言之有理。” 紫风道:“不用考虑,咱们直接杀过去就行,琉璃双煞不是咱们的对手。” 高兴思忖片刻,道:“如今太子已死,其党徒四散而逃,分崩离析,溃不成军,该杀的都是顽固死党,将帅首领,而这琉璃双煞嘛,据我所知,他们虽为黑道中人,倒也并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其后,虽然去了武德堂,在我们的敌对阵营中,但是,即便在敌对阵营中的人,也未必都是十恶不赦的该杀之人, 若能教化也就不必非要杀之,若死性不改,那就是自寻死路了。” 紫风道:“此言不差,琉璃双煞是我到武德堂之后,周云绮推荐来的,为人倒也爽快,虽有些劣迹,但并无大恶,与撼天虎的凶残狠毒相比,他们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了。” 高兴道:“恶人也得分门别类,有可教化的,有泯顽不灵的,咱们是替天行道,匡扶正义之士,可不是见到是个坏人就直接杀死,那岂不是不分青红皂白,走了一个极端嘛。 ” 方正咬着一嘴的菜,含糊道:“我赞成。” 紫风道:“既如此,吃了饭我便亲自去会会他们吧,生与死,便在他们一念之间了。” 高兴笑道:“哥,我就等你这句话呢。” 他对方正说道:“抓琉璃双煞这事我就不参与了,你带上弟兄们,跟随我哥一同前去,你们知道该怎么做,听我哥的命令行事即可。” 方正毫不犹豫地道:“明白。” 紫风怔然:“你不去?” 高兴道:“哥,你可是大杀四方的紫风啊,琉璃双煞曾是你的人,这事你跟方兄他们去就可以了,我嘛,在家烧好菜,等你们回来好好犒劳犒劳你们呀。” 听得此言,紫风心中一动,他知道,这是高兴和方正对自己的信任,虽然他们兄弟二人曾在敌对的阵营中,但是此刻,他们似乎已在一个阵营里,心也早已经连在了一起。对此,紫风心生感激,冲着方正一抱拳。 “有劳方兄了。” 方正“哈哈”一笑,一挥手道:“都是自家兄弟,什么有劳不有劳的,咱们往后就跟着你们兄弟了,用得到的地方只要二位一句话,方某无有不从。” 紫风转而对高兴说道:“小乐,谢谢你。” 高兴慢条斯理地夹了一块肉塞到他嘴里,说道:“谢我什么?谢我的菜烧的好吃吗?好吃就多吃些,你我亲兄弟,说多了‘谢’字可就显得生疏了。” “哈哈,”方正笑道:“我就喜欢大魔头这劲儿,够爽快。” 紫风咀嚼着嘴里的肉,酥酥脆脆地,当真是好吃,小时候都是自己烧菜给他吃,如今,却没想到,弟弟烧的菜也会这么好吃,好吃到,令他有种想哭的感觉…… …… 当晚戌时,高兴做好了一桌菜,静等紫风他们凯旋而归,又半个时辰,仍未见紫风回来,他走到屋外等,走出了院子等,最后走到了山坡上,坐在地上静静地等待。 亥时, 月色阑珊,上山的路依然静悄悄,已经大半日了,若是顺利,按说他们也该回来了,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他说不上是心焦还是担忧,亦或只是惦念,他起身下了山,在山脚下一棵大树旁,席地而坐。 子夜,一层厚厚的乌云飘过,遮住了月色,渐渐地起风了,深秋的夜刺骨的寒意,风越来越大,云层越来越厚,大地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之中。 下雨了,由起初的如雾如丝,渐渐变成瓢泼大雨,雨把苍穹和萧煞的世界连成一片,分不清天与地,雨水冲刷了干燥的大地,也淋湿了树旁站着的高兴。高兴宛如一塑石雕,任由雨水荡涤着身上的尘埃,洗净铅华,静等月朗风清。 这雨来的快,去的也快,随着乌云渐渐飘远,月光重新笼罩大地,湿漉漉的地面反射出粼粼波光,只有那个湿透衣衫的人,狼狈却又执着地站在树下向远处张望。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着溅起的水花从远方飞驰而来。 终于,他们在山脚下停了下来,亦是一群湿透了衣衫的男子,为首之人正是紫风。 高兴心中一喜,顿时眼眶微润,嗓子眼都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样,迎上去,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哥,你回来了,菜都凉了。” 紫风翻身下马,看着落汤鸡一般的高兴,问道:“你担心我不回来?” “从不曾怀疑。” 高兴愉快地笑了,笑出一对儿炫目的酒窝,可是泪水却情不自禁地落了下来。他不是怕哥哥不回来,是怕哥哥出事回不来,一想到曾经十年的分离,他曾一度后悔自己没有陪他一同前去,这种分离的感觉,他一刻都不想再有了。 “哥,往后我还是跟你一起同行吧。“ 听得此言,紫风瞬间红了眼眶,伸出手去紧紧抱住了他,口中喃喃道:“好,以后咱们兄弟永远在一起。” 其实,无需多言,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说,你们兄弟俩是不是也跟我们拥抱一下啊,我们也很冷啊。”方正乐呵呵道。 “哈哈哈……”一众弟兄都笑了起来。 高兴走上前去,张开双臂,道:“来来来,别客气,我一个一个抱一下。” 方正说道:“你也不问问,我们这事办的如何了?” 高兴道:“看你们这样子,还用问嘛,定然马到成功啊。” 紫风道:“小乐,你说的对,敌对阵营里也并非都是该杀之人,他二人已经答应从此隐居山林,不问世事,他所带的人马也都是琉璃山上的弟兄,我便放他们一马,让他们回琉璃山隐居,若今后发现他们有危害百姓的行为,我当亲自取他们的人头。我把你写的书信交给他们了,若是有追兵抓捕他们,可以凭此书信让他们逃过一劫,也算是给他们留一条生路了。” 高兴道:“老话说的好‘悬崖嘞马,回头是岸’。我就知道,哥一出手肯定没问题。” 他转而对众人说道:“弟兄们,辛苦了,跟我上山去,我早就做好了饭菜,等你们回来吃宵夜呢。” 方正问:“我们可是二十多人,你做的那点菜够不够吃啊?” 高兴笑道:“只要你不吃,我们就够吃了。哈哈,走啊,我准备了十坛酒,今晚大伙儿不醉不归!” 第150章 大结局 归去来兮 大雨过后的岷山散发着一股泥土的芬芳,高兴踏出房门,深深呼吸着山野间最为纯净的空气,顿觉神清气爽。抬头看去,已是日上三杆。 扫视了一圈院子,未见哥哥的身影,昨夜他喝了不少酒,想必尚睡着。他来到紫风的卧室,径直推开门走了进去。 床上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房中收拾得更是干干净净,却不见他的身影。 “他去哪儿了?” 高兴来到院中,依然未见紫风,挠了挠头。这时一抬眼,见厨房烟囱冒着淡淡的青烟,一股肉香味儿扑鼻而来,顿时咽了咽口水。这才想起,今天轮到哥哥做饭了。 炊烟,肉香味儿,还有亲人相伴,久违的家的感觉,他笑了,发自内心的喜悦。 他径直来到厨房,果然,紫风正扎着围裙在灶台前忙活,桌上已经摆了两道做好的菜,一盘清蒸鲤鱼,一盘素炒萝卜丝,他蹑手蹑脚走到紫风身后,探头向锅里看去,锅里正是他最喜欢吃的红烧肉。 “我说,你偷偷摸摸地瞧什么?”紫风一边炒着菜,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 “红烧肉哎,好香啊。” “嗯,晨起见厨房还有一块肉,想着你喜欢吃便烧了,幸好天气凉,否则多放一日这肉怕要坏了。” “谢谢哥。” 紫风回头向他看去,眼中带着一丝诧异,而嘴角却不受控制得微微上扬,道:“今天怎么这么客气,我还有些不习惯呢。” “哈哈,哥,我从来都是很懂礼貌的哦。”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呢。” 紫风将菜端到桌上,高兴懂事地跟着封火,刷锅。他兄弟俩虽说是讲好的一人做一天饭,可是无论谁做饭,另一个都会主动去封火,刷锅,然后才坐下一起吃饭。 高兴一口一块红烧肉吃的满嘴冒油,含糊地道:“哥,真好吃,嗯,你手艺不错啊。” 紫风取了帕子来,将他嘴角边流下的油水擦净,说道:“慢慢吃,小时候咱们想吃却吃不起,如今吃得起了,也别这么急火火的,油汁滴衣服上可不好洗。” 高兴直勾勾地盯着紫风,“哥,你现在可真像娘。如今你身子好了,不如,咱们回家看看爹吧?” “回凤头村?” “是啊。” 紫风想了想,点了点头:“好,咱们吃了饭就出发,你不是还要给盼儿买衣裳嘛,那索性给爹也买两身,咱们就去翼云镇买,上回我倒是见那街上有两家像样的成衣铺。” 高兴乐了,“太好了,那吃完就走。” 他大口大口地吃着菜,都快将嘴塞满了,紫风跟着后面喊:“哎,你慢点吃,瞧你这个吃香,要是给哪个姑娘家看见还不把人家吓跑啊,往后看谁还敢嫁给你。” “没人嫁吗?那我嫁啊!” 突然,一声莺啼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一听这声音,高兴一个激灵,刚咬到嘴里的一块肉掉了下来,心知大事不妙。 紫风刚站起身来,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孩子就走了进来,那白皙的脸蛋,深凹的眼眶,湛蓝色的眼球,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每一处都洋溢着充满魅惑的异域风情。 “妖、妖孽?你怎么来了?”高兴惊讶得合不拢嘴。 “紫风哥好。” 祖慕热蒂向紫风行了礼,就径直走向高兴,笑盈盈地道:“高兴,你还真行啊,我一猜就知道你躲在这里,果然让我猜中了,你这一躲就是三个月啊,怎么,不打算回家了?” 高兴道:“家?这里是我师父家,翼王府还是我师父家,我自己哪里有家?” 祖慕热蒂歪着脑袋看向他:“那就自己成一个家呗。” 高兴瞠目:“跟谁?跟你啊?” 祖慕热蒂故作认真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道:“怎么,不行吗?“ 高兴一脸嫌弃地撇了撇嘴,“那还是算了,我情愿跟我哥就在这里混着过过得了,哥,你说呢?” 紫风笑道:“我没意见。” “我有意见!”又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 这下轮到紫风变了脸色了,他身子一僵,仿佛心脏都漏了一拍,霍然扭头向门前看去,只见柳青芸缓缓走了进来。 “青芸,你怎么来了?” 相较于祖慕热蒂的热情洋溢,柳青芸的脸却是冷寒如冰,她没好气地道:“你们果然是亲兄弟,问的问题都一字不差。我怎么来了?你们一个个都不回家,我们只能来寻你们呀。” 对于这二人突然前来,高兴和紫风完全措手不及,尤其紫风,更是有些手足无措。 高兴问祖慕热蒂:“我说妖孽,我敢说你这次出来我师父肯定不知道。” 祖慕热蒂一挑大拇指:“没错,知我者高兴也。” 高兴半信半疑道:“你胆子可真大,一个女孩家家地就敢这样从王府溜出来?我师父居然还没发现?” 祖慕热蒂一昂脖子,骄傲地道:“那是自然,我祖慕热蒂这轻功也不是吃素的。” 高兴突然笑了,凑到她面前道:“我说,是我师父放你出来的,你信不信?” 祖慕热蒂:“我才不信呢,他根本不知道我要溜出去。” 高兴问:“那你们两个是怎么串通一气一起出来的?” 祖慕热蒂道:“是青芸姐姐来王府问翼王你们去了何处,然后我就偷偷跟她商量,约好一起溜出来呀。” 高兴手指头点着她的鼻子尖儿,道:“我就说嘛,肯定是师父放你出来的,没准你逃跑的时候他就躲在哪个角落盯着你呢,不信咱们下回去问问师父。” “问就问,我行踪隐秘的很咧,他定然没有发现。” …… 他们两个在这边斗嘴,柳青芸板着脸将紫风拉到一旁,问道:“你不打算给我一个交代吗?” “交代?什么交代?你爹不是我杀的。” “你少给我打马虎眼儿,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你为什么都不托人带个消息给我?” 紫风静静地看着她,轻声道:“我说什么呢?我说我没杀你爹,让你放心?我说我受伤了需要养伤,让你不放心?” 柳青芸眼中闪过一丝泪光,说道:“你知道我一直在等你吗?如今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却丢开了我,一走就是三个月,你知道我的每一天都是怎么过来的吗?” 一见她要哭,紫风顿时有些无措,忙说道:“我知道,可我,可我不是不太方便说嘛,我怕你担心。” 柳青芸低声斥道:“怕我担心所以才回避我?你这个道理说的通吗?” “我……”紫风满眼愧疚之色。 “说不通,说不通,肯定说不通!” 高兴及时赶来帮哥哥打圆场了,他将手中一根擀面棍塞进柳青芸手里,故作嗔怪地骂紫风: “我说紫风啊紫风,你也太不像话啦,男子汉大丈夫,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什么事要瞒着嫂嫂嘛,既然是你错了就该好好反省,诚心接受惩罚,嫂嫂,你用这家法好好收拾他,看他下回还敢不敢不回家。” “嘿,小乐,你这不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嘛。”紫风哭笑不得。 “你们都别闹了,你们不饿我还饿呢。”祖慕热蒂看着桌上的菜,垂涎欲滴: “哎呀,看着这菜就有食欲,我们尽忙着赶路了,都还没吃午饭呢。” 高兴忙搬了个凳子放在桌边,口中甜甜唤道:“嫂嫂快过来坐,今天的菜可是我哥烧的,可好吃了。” 他顺手将擀面棍又拿了回来,恬着脸道:“嘿嘿,家法我先替您收着,您吃饭要紧。” 看着桌上的美味佳肴,柳青芸怔然,“你说,这些菜,都是他烧的?他,居然会烧菜?” 紫风在柳家的十年,的确从未烧过一顿饭,故此柳青芸并不知道紫风在十岁时就已经成了家里种地,挖菜,做饭,洗衣,打扫的一把好手。 兴许真是饿坏了,柳青芸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地坐下,祖慕热蒂曾经跟着父亲热黑木在此处住过一段时间,对这里十分熟悉,她自己去搬了个凳子过来坐下,高兴又忙着拿了筷子,装了饭来。 紫风夹了块红烧肉放在柳青芸碗里,说道:“小乐最喜欢吃我烧的红烧肉,他说好吃,你也尝尝。” 柳青芸咬了一块在口中尝了尝,望着紫风,说道:“的确……”话未说完,突然捂住了口,跑了出去。 紫风忙不迭跟了出去。 “怎么了这是?不好吃吗?”高兴怔然,为了验证的确好吃,他又夹起一块塞进祖慕热蒂嘴里,问道:“好不好吃?” 祖慕热蒂的眼睛不安地看向门外,口中仔细咀嚼了两下,用心品尝,继而瞪大了惊讶的双眼,一挑大拇指:“好吃啊,比翼王府大厨烧的红烧肉更胜一筹。” 高兴道:“你说是吧,我不会骗你呀。可是嫂嫂这是怎么了?” 祖慕热蒂忙用胳膊肘捅了捅高兴,道:“还不快去瞧瞧?”言罢径直向外走去。 高兴:“哎,妖孽,我也去。” …… 只见墙边,柳青芸正站在一株大树旁呕吐不止,紫风则陪在身旁,一只手轻轻拍打她的背脊,委屈地道:“再不好吃,也不至于恶心到吐吧?” “我没事,我没事。”柳青芸用帕子擦了嘴,站直了身子。 “要不,我送你去山下医馆看看吧?”紫风满眼担忧之色。 没想到,柳青芸却突然红了眼,说道:“你还知道关心我,早干什么去了?” “我,我……”紫风陡然又被骂,满眼困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这时,高兴又出来解围了,他道:“是啊嫂嫂,没准日夜赶路受了风寒,不舒服就去看大夫,翼云镇有家医馆,大夫医术不错的,药材也全。若真生病了可别耽误了,要不,咱们这就下山吧。” “我没病,我只是,只是……”柳青芸脸上一红,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呀?要不,我,我抱你去。”紫风倒是雷厉风行,话音刚落地,一伸手就将柳青芸抱了起来。 “哎呀,快放我下来。”柳青芸满面羞臊。 高兴嘻嘻一笑,道:“嫂嫂,别害羞嘛,都是自家人,生病了就该去看病,嫂嫂的身子可是第一位的。” 柳青芸急了,“我,我没病,快把我放下来。” 高兴道:“嫂嫂,到了这里你就得听我哥的话,放心吧,有我哥在,不会让你有事的,啊。” 柳青芸被他一口一声“嫂嫂”地叫得耳根子都红了,又见紫风不管三七二十一,抱着自己就向外走,无奈之下,便在紫风耳边低声说了几个字,紫风顿时惊呼出声: “什么?你有孕了?” 柳青芸刹时面红耳赤,咬牙切齿道:“你喊什么呀?” 紫风脑袋有点发懵,问道:“谁、谁的?” 一听这话,柳青芸脸色顿时变了,她从紫风怀中跳下地,恨恨地瞪着他,转而突然向伙房跑去。 眨眼间又跑了出来,只不过手上多了样东西——擀面棍。她扬起棍子就向紫风打去,口中斥道: “紫风!你还问谁的,我现在就让你知道是谁的!” 紫风一见不妙,刚要逃,却被高兴一把拽住,他笑嘻嘻地对柳青芸说道:“嫂嫂,这种人就该狠狠打,打他屁股就行了,别打脸啊,破相了就不好看了。” 柳青芸抡起棍子就打,可是棍子扬起在半空,就再落不下去了,她气的胸口剧烈起伏。 这时,紫风终于回过神来,轻声问道:“你,你真的,有孕了?” 柳青芸又气又羞地道:“不然我这么急着出来找你啊,早知道你根本不在乎,我还不如不来了。” 紫风问:“多,多久了?” 柳青芸满眼羞涩地道:“五个月了。” 祖慕热蒂惊呼:“阿姨,怪不得你腰变粗了,我还以为姐姐是长胖了呢。” 此刻紫风只感到心脏一阵狂跳,白皙的脸上泛起一阵激动的红潮,他一把将柳青芸拥在怀里,柔声道: “跟我回家见我爹,然后咱们马上成婚。” 依偎在温暖的怀抱中,柳青芸陡然将脑袋深深埋在他肩窝里,嚎啕大哭:“你还知道娶我呀,再找不见你,我都不知道我生下这个孩子该怎么办了,呜呜……” 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什么,紫风的眼中亦是泪光盈盈。 高兴冲他哥一抱拳,笑道:“恭喜紫风公子,双喜临门,买一送一啊,你弟弟我也跟着沾点喜气,长长辈分啦。” 祖慕热蒂道:“家有喜事精神爽,你们要是不饿就先哭着,我可要先去吃饭啦。” 说完转身就走,顺手还一把拉住了高兴的手臂,“你陪我吃饭去。” 高兴被她拽着走,心中不满,道:“哎哎,吃饭就吃饭,你快放手,男女授受不亲!“ …… 一个时辰后 紫风,高兴,柳青芸,祖慕热蒂,四人站在岷山的山坡上,极目远眺,山川美景尽收眼底。 祖慕热蒂问道:“高兴,回家过后,你要去做什么?“ 高兴道:“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四方,路漫漫其修远兮,回来后我先回京看望师父,然后,我就行走江湖,浪迹天涯,锄强扶弱,匡扶正义。” 祖慕热蒂道:“说你是大魔头一点都不错,整天念叨着匡扶正义,你还真固执啊。” 高兴道:“大魔头怎么了?就算是魔头,我也要做一个令世上所有恶人胆战心惊的魔头。” 祖慕热蒂一把挽住他的手臂, “好啊,反正我跟着你,你走到哪里我就去哪里。” 高兴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口中道:“喂,你快放手,这样很不雅啊。“ 他不说还好,越说祖慕热蒂的双手抱的更紧,似乎生怕一松手他就逃了似的,反正无论高兴怎么说,她终是不肯放手了。 看着他们两个打打闹闹,柳青芸问紫风:“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紫风深吸一口气,说道:“我答应过小乐,从此做一个侠义之士,不过呢,侠义之士也得生儿育女,也得养家糊口啊,所以,我打算,就在翼云镇上安个家,有所房子,有块地,或者经营几家店铺,你说好不好?” “好。“柳青芸浅笑嫣然,她学着祖慕热蒂的样子,轻轻挽住了紫风的手臂,紫风唇边轻轻挑出一抹温柔的笑意,一切都是那么地自然,和谐。二人四目相对,柔情缱绻,未来之路,路长情更长。 那边高兴兀自一边用力想甩开狗皮膏药一样的祖慕热蒂,一边走到紫风身边,说道: “哥,你这主意不错啊,嫂嫂经营过店铺,她最会打理呢。方正他们也都在翼云镇,往后我若有什么事需要弟兄们帮忙,就直接来找你们。” 紫风笑道:“好啊,我买个大房子,留一间屋子给你,没事你们可以过来小住几日也不错啊。” “我们?我们是谁?”高兴瞥了眼粘着自己不放手的祖慕热蒂,一脸嫌弃地道:“没有‘我们’啊,就是我!哎哟,妖孽,你倒是放手啊,再不放手我就不客气了啊……” 紫风笑着对祖慕热蒂道:“姑娘,你就放心吧,有我在呢,他跑不了。” 听得此言,祖慕热蒂终于松了手,说道:“好吧,今天就看在大哥的份儿上放过你,如果你敢跑,我就用一把铁链栓住你,让你永远也别想逃。” 此刻的紫风精神烁烁,神清气爽。他振臂一挥,高声道:“现在,向凤头村,出发!” “出发咯!”祖慕热蒂蹦蹦跳跳地跑在前面,紫风小心翼翼揽着柳青芸,高兴紧随其后。 …… 临近初冬,岷山的景致真的非常美,在这片静穆的世界里,苍松翠柏焕发着蓬勃的生机,漫山遍野的枫叶火红一片,宛如燃烧的火焰,映红了他们的脸,点燃了他们心中的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