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刑事:警监荣耀》 第001章 天价赎金:精英官僚 和国,东京都涉谷区。 「随着近年犯罪率的不断飙升以及侦探律所的兴起,和国警察被誉为有史以来最废物的职业,国会拟成立相关机构分割警方执法权……」 半藏门线班次列车略显拥挤的车厢内,神尾枫和周围‘低头族’一样目不转睛浏览着手机上的新闻,心中微微叹气。 这也不能怪侦探们抢了警察的风头,实在是近些年的和国警察青黄不接,没出什么多智近妖的家伙,一度需要借助侦探的帮助才能破案。 由于和国警方无能,外加受某柯动漫影响,侦探行业风生水起,一跃成为和国最受期待的职业,原本备受瞩目的警视厅则被市民称为傻瓜才会去的地方。 而神尾枫努力了二十多年,正是为了考进这个傻瓜才去的地方。 「叮咚!您有一封来自yahoo的新邮件—— 神尾枫先生,非常高兴地通知你,经过细致评估,我们认为你达到了第25期警视厅警察学校的毕业标准,并分配你前往涉谷区北部警察署开展实习工作。 祝贺你,成为30万警察中的一员,愿你在今后的警察生涯中,恪尽职守,不怕牺牲,为实现自己的誓言而努力奋斗。」 看着这封邮件,神尾枫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努力准备了这么久,总算成功了。 这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夙愿,更是穿越后系统交代下来的第一个任务。 警监养成系统,觉醒条件便是考入日本警视厅,获得警察身份。 从地球来到不知名的蓝星前,神尾枫还是读过不少小说的,对金手指更是深信不疑,知道想要逆天改命回到地球,唯有借助系统的力量。 两世为人,再加上和国跟地球某岛国的文化底蕴相似,神尾枫很轻松就考入东大法学部,随后又参加国家公务员1类考试。 试题一些内容对和国人来说可能有些困难,但对神尾枫来讲刚刚好,比如问宋江是不是刘备的结义兄弟,韦编三绝是什么意思,董仲舒和汉武帝又是什么关系? 考试结果总算不负所望,他顺利进入前十名,荣幸成为了和国警察职业组的一名career,也就是常说的精英官僚。 【嘀——完成任务,加入警视厅,获得警察身份,开始激活警监养成系统……语言校准完成,开始验证身份……验证成功,奖励c级荣誉勋章一枚!】 神尾枫听到耳朵里突然响起的声音,精神一震,心道,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等来系统了。 除了声音之外,在他眼前,还出现了一个页面,就像一个虚拟的电脑界面。 在确定这个界面仅有他自己可见后,神尾枫点击那枚勋章奖励。 【c级荣誉勋章,可进行一次警察职业养成,能让宿主提前体验未来的警察人生,并根据不同选择发生变化,让您拥有精彩万分的警察人生。是否消耗一枚c级荣誉勋章,开启本次生涯?】 神尾枫自然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确定选项。 随后,便看到虚拟界面上出现一行行文字: 【22岁,通过自身努力,你于警察学校初任干部课毕业,进入涉谷区北部警察署实习。与你一同留在警署的还有大学同窗日野聪,你们的师傅是刑事课一系系长北村有起,一名郁郁不得志的老警官。】 【在一起绑架勒索案中,嫌犯被警方围堵在天台,一旦选择跳楼自尽,人质将永远失去线索。谈判专家与嫌犯的交涉毫无成果,正在嫌犯即将拼个鱼死网破时,你被同窗好友日野聪推了出去,与嫌犯进行谈判,理由是你曾获东大辩论赛冠军—— 选择a:同意谈判,利用你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嫌犯束手就擒,今后在牢狱中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选择b:拒绝谈判,你只是个初来乍到的新人,辩论跟谈判还是有差距的,你不能为了出风头拿人质的安危做赌注。】 居然出现了选择题,神尾枫微微一愣,旋即想到系统曾提到过,不同的选择将带来不同的警察人生。 既然只有两个选择,那么无论在虚拟养成过程中是否正确选择,都可以规避错误的选项,是不是也意味着自己已经替未来的人生踩过了坑? 想了想,神尾枫锁定了选项a。 【在日野聪怂恿与北村警部鼓励下,你同意登上天台与嫌犯谈判,不懂谈判技巧的你,义正言辞的警告嫌犯,他已经被警方包围了,已经插翅难逃,放下武器投降,可以从宽处理,如果负隅顽抗,他将会受到和国法律的严厉制裁……】 【在你苦口婆心的劝说下,嫌犯跳楼自杀,将人质的藏匿地永远带进了坟墓里。媒体很快曝光此事,人质是怀有身孕的妇女,此次谈判的失败,造成的是一尸两命严重后果,在舆论的压力下,你被警署下放到涉谷仙石交番巡街。】 【很快仙石交番也遭到愤怒民众的臭鸡蛋攻击,你再次从仙石交番调到郊外的贝塚村驻在所,主要职责是调解村民纠纷以及发展肉猪养殖。】 【27岁,在贝塚村养了五年猪的你申请调回警署,但是由于从警后未得到完整的警务培训,你的考核不及格,你回到了贝塚村驻在所继续养猪。】 【35岁,你已经彻底的习惯了养猪的日子,并总结出一整套养猪经验,驻在所每年能超额完成警署下发的经济任务。此外,你还可以捉几个偷鸡贼,接触过的最大案子便是年底扫簧,有大案要案,你除了如实上报没有任何执法权。】 【50岁,你再次申请回到警署,但被你的上司日野聪警视驳回,你继续回到了贝塚村驻在所。你已经磨光锐气,在鸡毛蒜皮的底层警务生活中混吃等死,十年后顺利退休,结束了糟糕而平庸的警察生涯。】 …… 【本次生涯结束,警察评价:恭喜你在新手村苟活到了60岁退休,短暂的一生,徒劳而又可悲,只抓获了几名偷鸡贼跟盗猎者,没啥值得评价的。】 【触发新手奖励,获得c级荣誉勋章一枚,并可以保留以下其中一项奖励:1技能:母猪的产后护理(☆☆)2经历:60岁的从警经历3智慧:60岁的摆烂心得】 神尾枫看着眼前这份结果,凌乱了会儿后,有些失望。 没想到自己堂堂职业组出身,好不容易从千军万马的独木桥里杀出来,竟毁在一桩绑架案上,最后被网暴到流放偏远山村,一生碌碌无为。 而自己两次申请调回警署,都不了了之,神尾枫思忖半天,猜测很可能是有人从中作梗,不想让他回来,而那个人很可能就是日野聪。 日野聪为什么要这么做? 神尾枫在脑海中搜索着有关日野聪的记忆片段,这家伙是自己的大学同学,一直喜欢跟自己较劲,但顶多算是小打小闹,怎么就莫名其妙往死里整自己了呢? 不过还好,自己有系统能够提前预知未来的警察生涯,可以根据养成结果和系统奖励,不断提升自己,取长补短,以便得到更好的警察人生。 而且神尾枫没猜错的话,只要自己发生了改变,系统虚拟的警察人生也会发生改变,也就是所谓的蝴蝶效应——自身进步,虚拟人生也会进步。 随后,他咨询了系统有关三份奖励的区别,系统给出了解答。 奖励共分三类,技能类、经历类、智慧类。 技能类包括指纹检验、刑事图像、尸检解剖、痕迹鉴定等,根据不同的虚拟生涯随机取得,分为1☆到5☆,可通过做任务获取技能点进行提升。 经历类即本次虚拟生涯的全部经历,将会以记忆传输的方式输送到宿主大脑,不再仅是屏幕上的文字描述,而是切身的经历,但不会包含具体犯罪信息。虚拟生涯中丰富的办案经验及刑侦知识有助于你对问题更好的分析判断,并更从容的驾驭手下警员。 智慧类即本次虚拟从警生涯获得的特殊天赋,根据情况随机生成,对于超乎寻常的重案难案,往往更需要异于常人的天赋寻找破案思路。 神尾枫了解后,果断选择了第二项奖励。 笑话,谁当警察会去学怎么养猪跟怎么摆烂啊…… 第002章 天价赎金:虚拟警途 下一秒,有关本次虚拟警察生涯的经历一帧帧出现在大脑里,从与罪犯谈判,到媒体网曝,随后下放到驻在所,养猪抓贼调解纠纷…… 他一下子仿佛经历了一生,60年从警生涯里的琐碎工作全部了然于胸。 【恭喜:本次获得60岁的从警经历!】 【神尾枫:涉谷北警察署刑事课一系警部补(当前) 技能:无 经历:贝塚村驻在所的60岁经历 智慧:无 仓库:c级荣誉勋章x1;技能点0】 神尾枫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这就是一位废物警官碌碌无为一生的财富啊! 简直不忍直视。 他扶了扶脑门,心想有了上一次虚拟生涯的积累,自己想办法回避掉这起绑架案,虚拟出来的结果应该会好一些了吧? 【22岁,你于警察学校初任干部课毕业,来到涉谷区北部警署成为刑事课一系北村有起的徒弟。你的大学同窗日野聪对你考入职业组的事情耿耿于怀,似乎准备背地里使绊子。】 【在一起绑架勒索案中,嫌犯被警方堵在天台,随时可能情急跳楼,鉴于对方掌握人质藏匿地,谈判专家进行劝解,没有成功,与此同时日野聪将你曾是东大辩论冠军的事说了出来,并怂恿你上去谈判—— 选择a:同意谈判,利用你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嫌犯束手就擒,今后在牢狱中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选择b:拒绝谈判,你只是个初来乍到的新人,辩论跟谈判还是有差距的,你不能为了出风头拿人质的安危做赌注。】 又是这道选择题,神尾枫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上一次就是因为接受了谈判,结果养了一辈子猪,这回无论如何不能再重走老路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选择b。” 【你拒绝了谈判,理由是能力不足无法胜任,哪怕师傅北村有起让你瞎猫碰死耗子尝试一下,你仍是拒绝了,上一世的结局让你格外惧怕即将到来的舆论。】 【嫌犯跳楼了,人质母子未能获救,涉谷区警署遭到前所未有的舆论暴力,民众信任度低至冰点。警署内部,你拒绝谈判的消息被有心人泄露,你成为众矢之的,大家都认为你是怂包警察,就连师傅北村有起也不像往常一样重视你。】 【25岁,你在东京声名狼藉,主动申请调离,你被派往北部赤瘠之地的岩手县盛冈警察署。这里治安环境恶劣,偷盗案件频发,你忙得焦头烂额,但毫无成就感,你渴望调回警视厅。】 【30岁,你终于接到一桩故意杀人案,经过你的调查,很快锁定嫌犯并抓捕归案,但经过审讯,排除对方嫌疑,释放后,对方竟反手诬告你涉嫌刑讯逼供,你被迫引咎辞职。】 …… 【虚拟结束,警察生涯评价:这一世你成功摆脱了猪猪侠的命运,来到盛冈警察署处理基层案件,但由于经验不足、学艺不精,你被诬告辞职,结束了短暂的从警生涯,可悲可叹,但退休前处理了一些养猪以外的案件,倒也不算毫无收获。】 【恭喜解锁商城系统,本次奖励虚拟币x10,可用于商城消耗。你可选择保留以下其中一项奖励:1技能:逼供技巧(☆☆☆)2经历:30岁的从警经历3智慧:30岁的摆烂心得】 屏幕的另一侧,神尾枫有些难以置信,上次自己好歹苟到了60岁顺利退休,没想到这次30岁就结束了。 可想而知,奖励也没什么好东西,三星的逼供技巧,选了以后恐怕自己下次连30岁都干不到了。 神尾枫仍是选了第二项奖励,30岁的从警经历。 随着记忆的输入,他脑海中多了不少盛冈警署办案时的经历,相比上次60岁的驻在所经历,这次得到的经验知识明显更加丰富,虽然大都是些基层经历,但对于初入茅庐的新人来说,已经弥足珍贵了。 同时,神尾枫注意到,自己后来被嫌犯诬告刑讯逼供的事情,似乎是有人暗地指使,至于指使者是谁,已经呼之欲出,十有八九又是日野聪那家伙在捣鬼。 看来今后得好好会一会这位老同学了。 神尾枫暗暗思忖着对策。 随后,他又点进了系统的商城,里面有诸如赛车、厨师、八极拳等技能,也有枪械、刀具、手铐等物品,甚至有些已经堪称逆天的反科学道具,例如慢动作、任意门、隐身符、大力丸等。 只不过这些道具与系统的奖励技能不同,属于一次性消耗品,并且需要虚拟币兑换,兑换后仅在限定时间内有效。 神尾枫浏览了半天,发现自己手里仅有的10个虚拟币能兑换的,正好有‘初级谈判专家’这个道具卡,兑换使用后,会获得初级的谈判专家附身状态,在一段时间内大幅提高洞察力,依据不同情况组织谈判技巧,持续时间10分钟。 神尾枫默默选择了兑换,因为他相信,用不了多久,自己就将用到这张道具卡。 之前系统只给出了选项a和b,而这次,他要给自己增加一个选项c——谈判成功、解救人质、留在涉谷警署! 虚拟结束后,地铁也差不多到站,神尾枫长长伸了个懒腰,虚拟虽消耗了不少精力,导致有些疲惫,不过一切都将随着系统的到来变得好起来。 走下涉谷站的地铁月台,迎面是涉谷的全向十字路口。 随着人行道绿灯亮起,赶着下班的行人小跑着穿过斑马线,奔向地铁站,两侧车辆则无声的等候。 人潮没有拥挤或大声说话,随着绿灯熄灭,车流再次恢复,另一拨人又聚集起来无声的等待。 整个过程中,唯一引人瞩目的,是429广场大屏上的新闻播报,铃木财团社长夫人遭不明人士绑架,勒索天价赎金! 天空灰蒙蒙的,有细密的雨滴缓缓落下。 神尾枫去便利店买了最喜欢的蛤蜊味增汤、矶边烧跟红豆萩饼,随后又去书店挑了本罗杰·道森的《优势谈判》,打算回去好好研读一下,弥补一下自身的不足。 随后沿着宴三町往南大约走个二百米,路过一个名叫清澄庭园的公园,再往东走一公里,就到了立和田国中,国中后面的一栋小宅子正是他的住所。 身为起点孤儿院的一员,这座宅子是父母留下的唯一遗产,虽然不大,但是有家的味道。 到家时,淅沥的雨点已经变大,天空也被厚重的云层覆盖住,临街停靠的车窗倒映着暗沉的天色。 吃完饭,神尾枫就迫不及待的翻阅起《优势谈判》这本书来,努力学习里面的谈判技巧。 尽管接连两次虚拟警察人生已经让他很疲惫,但金手指的到来在他内心形成一种亢奋,使他的大脑高度活跃,这是唯一能改变命运的机会,而现在自己要做的就是确保万无一失。 明知道不久后的罪犯谈判关乎命运,还不努力改变的话,要系统还有何用? 直到凌晨一点多钟,他才合上书本,恋恋不舍的洗漱睡觉。 前往警署报到这天,神尾枫奢侈的花了2000円坐出租车出发,尽管搭地铁仅需400円,但是到警署必须换乘三次车,实在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万一耽误了报到,头天就给上司留下不好的印象…… 而且他已经是领着50万円月薪的警务人员了,偶尔奢侈一点还是消费得起的! 当神尾枫精神抖擞的看到眼前气派的办公大楼时,他更觉得这2000円打车费花的很值。 自己梦寐以求的警察人生,将从这里开始启航。 办公大楼门口,一道熟悉的身影也刚刚抵达,见到神尾枫时,对方牵强的扯出一个笑脸,明显极不情愿道:“神尾君,你也是来涉谷北警署报到的吗?” 第003章 天价赎金:警署报到 见到来人,神尾枫背地里腹诽了一句装蒜,仍是装作很热络的模样,“日野君,没想到你也分配来北署了,咱们老同学又能在一块并肩战斗了!” 两人一副十分殷切的模样握着手,随后神尾枫又热情的同旁边几位报到的实习警察打招呼。 当几名实习警察得知神尾枫是职业组后,既惶恐又羡慕,双手贴着裤线深鞠躬以示尊重,很快就将日野聪晾到了一边。 日野聪暗暗磨牙,心道又是神尾枫这个家伙,大学四年一直抢自己的风头,没想到毕业了还像鬼似的阴魂不散。 同窗几年,不管自己如何较劲,想要赢过他,总是差点火候。 成绩年年排他后边,学生会永远给人家打下手,就连谈恋爱……法学部女神工藤遥当初居然拒绝自己的当众表白,转头就投进了神尾枫的怀抱,这让他被嘲笑到毕业。 当然,虽然这两人最终也没修成正果,因为工藤遥出国留学了,但这口气是万万咽不下去的。 回忆至此,日野聪就气得跺脚,凭什么风头都让神尾枫出了! 自己学识不输他,相貌也算五五开,家境更是比那个孤儿强得多,父亲是警察厅高官,按理说笑傲东大的应该是自己才对。 日野聪更没想到的是,毕业后的神尾枫又在自己头上狠狠踩了一脚,居然走了狗屎运考进和国最难选拔的职业组,与自己的准职业组虽只有一字之差,但地位天差地别。 且对方一入职就比自己高一个等级,这如何能不让他嫉妒发狂? 神尾枫跟几名实习警察相互寒暄,没忘记打量日野聪,见对方脸色阴晴不定,就知道准没憋好屁。 一想到自己不久后被他推出去谈判,毁掉了警察前途,神尾枫嘴角的笑容愈发冷淡。 几人简单客套后,便按照指示牌的引领,进入办公大楼乘电梯上楼,先去署长办公室报到。 一路走来,只见警署内部人来人往,各部门之间分工明确,警员们有条不紊的处理形形色色的案件。 警备课、生活安全课、走私课、网监课、特情课、保护证人课、地铁维稳课、要员保护课…… 终于来到了位于五楼的中央办公区,一名四十岁左右、戴金丝眼镜的警官迎面走来,得知几人是今年的实习警察后,便带他们先领了各自的警官证。 【神尾枫,警部补,涉谷北警察署刑事课一系,警号0……】 佩戴好自己的工作牌和警官证,神尾枫几人郑重的向中年前辈敬礼,从此刻起,他们就是真正的和国警察了。 中年前辈道:“跟我来吧,署长已经在办公室等着你们了,涉谷警署的幼虎们!” 来到署长办公室门口,中年人轻轻敲了几下后,得到回应拉开了门,朝几名新人招了招手,示意跟他进去。 办公室十分宽敞,装潢大气,一系列的刑事资料和相关丛书在玻璃书橱中摆放的整整齐齐,地面纤尘不染。 一面墙上挂着地图,下面是巨大的沙盘模型,另一面墙壁挂着的电视机正在播放早间新闻,里面赫然出现的是铃木财团社长恳请警方尽快破案的画面。 署长就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警用衬衣,体型高大孔武,容貌正义凛然,极富威仪,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随着几人的到来,署长关掉电视,从沙发站起来,打量着神尾枫等人。 中年男人恭敬的鞠躬道:“署长,这是总部今年调来的六位实习警员,其中还有位是初等干部课的毕业生……” 在六人一一介绍完自己后,署长说道:“我是涉谷北警察署的署长毛利治,未来几个月时间里你们将留在本署实习,至于将来能否得到更好的发展,这几个月的考核也至关重要,希望你们把握好机会,不要令我失望。” 随后,他将目光移向日野聪,双方像是老熟人似的默契点头,显然彼此认识。 按照惯例,新来警署实习的警员都是要下放到交番开展一线警务活动,意在锻炼警员,但本次六名实习警员中,日野聪跟神尾枫两人是直接留在警署的。 也就是说,其余四人需要下基层晒太阳,而这两人就是蹲办公室吹空调的。 日野聪自不必说,他父亲是警察厅高官,在顶头上司的请托下,毛利署长才答应留他在署里,不然无论是普通组还是职业组出身的警员,都要下放到交番风吹日晒一段时间。 而神尾枫则是个神秘的变数,毛利署长目光注视到他时,只觉得与那位大人物的确有几分相像。 神尾枫能够留在警署,是源自于一通来自国会秘书处电话的要求,而毛利署长早就调查过,神尾枫是个孤儿,根本没什么背景,为什么会有大人物为他出面? 甚至在警视厅高层间有些不大不小的传言,说本次职业组录取的十人,有一人录取后又莫名其妙被淘汰掉了,这才被替补位的神尾枫捡了便宜。 “难道说……是那位大人的亲属?” 署长思来想去,神尾枫能攀得上关系的大人物,唯有那位大人了,对,他们都拥有神尾这个罕见的姓氏! 于是,毛利署长看向神尾枫的目光又多了一丝看明日之星的意味:“神尾刑事,你是干部课出身,要做好新人的表率,加油,你将来会是名出色警察的!” 此话一出,另外五人尤其是日野聪,吃惊以及嫉妒的眼神愈发强烈,神尾枫则深鞠躬道:“署长,我会努力的!” 随后,几人离开了办公室,神尾枫跟日野聪两人都分到了刑事课一系,所以他们的师傅也是同一位,一系系长北村有起。 北村警部跟传统日剧刑侦片里的警察差不多,见到对方第一眼,神尾枫就脑补出了一部偶像剧情: 抽烟酗酒、胡子拉碴、办案手法完全不符合规矩、和前妻争抚养权内心已死、等待着热血新人搭档唤醒曾经的自己…… 当然,后面三条是神尾枫臆想出来的。 【嘀——开启任务:完成第一次罪犯谈判,以最小的代价保证人质安全,并制服罪犯!奖励:c级荣誉勋章x1;技能点2☆;虚拟币x10】 神尾枫精神一震,这就迎来第二个任务了。 成败就要看接下来的了。 见到两人时,北村有起似乎正准备出门,边穿衣服边说道:“你们两个就是来刑事课报到的新人?嗯不错,很有精气神,现在警察职业的民众信任度较差,希望你们能支撑起职业的未来,不要让我失望。” 神尾枫与日野聪点头称是。 “正好,刚刚接到一起报案,有桩绑架案的嫌犯被警方围住了,你们两个跟我出趟现场,现场缺人,你们可以打打下手。” 北村警部穿好警服外套,随后叫上两人一起出门,“案情不算复杂,嫌犯已经无路可逃,应该很快就能解决,正好带你们新人体验一遍刑事课的办案流程,顺带着考察一下你们的基本功,千万别令我失望啊?” 一听师傅要考察基本功,日野聪明显眼睛亮了一下,跃跃欲试。 毕竟父亲就是警察厅高官,自己也算从小耳濡目染,肯定比同样新入职的神尾枫了解得多,待会儿正好在师傅面前挫挫这家伙的锐气。 开车前往现场的路上,北村警部又给两人上课,主要讲出现场的规矩以及一些警署常识。 “正常说你们实习警察要先到警署下辖的交番,跟老警察们学习7~8月的基层警务,然后调回警署。我不论你们通过什么途径调来刑事课,但既然跟了我,就都勤勤恳恳的办案,别把那些少爷情绪带过来,不然就算有署长罩着,我该劈头盖脸的骂,就绝不留情面……” “咱们刑事课行政上归警署管,但直接上级是警视厅的搜查课,其中权利最大的就是搜查一课,负责重大疑难案件的侦破。咱们刑事课无法破的案子,就会上报搜查一课,然后组建特搜本部专案专办,可一旦上报,功劳就不是咱们警署的了,所以尽量不要麻烦他们……” “在犯罪现场,能够见微知着是一名警员的基本素养,你们都是国家考试选拔出来的佼佼者,想必已经做过许多刑事案例题。但接下来你们要面对的,不是什么考试题,而是真正的罪犯,穷凶极恶的歹徒,千万不可掉以轻心,明白吗?” 神尾枫跟日野聪齐齐点头,尤其是日野聪,手心已经攥出了汗,他们对接下来的第一起案件愈发严肃认真起来。 第004章 天价赎金:天台谈判 雾丘小区c栋1单元,警视厅的警戒线在楼下分割出一片空旷地带。 消防队已经在露天处架起救生气垫,气垫正上方,隐隐能看到楼顶小小的黑点。 小区里的居民围在附近指指点点。 北村警部带着两名徒弟费了好大劲才挤进现场,负责本次抓捕工作的是刑事课二系系长,白鸟政宗警部,他过来介绍情况—— “嫌犯高濑文绑架铃木财团社长夫人,勒索一亿円赎金,经过调查与部署,刑事课在今晨交付赎金时实施了抓捕工作。但由于嫌犯狡猾,未能当场抓获,好在后续围捕已将嫌犯逼至小区天台,目前陷入僵持状态。” “由于嫌犯关押人质的地点很隐秘,目前仅有嫌犯知情,我没敢下达击毙指令。谈判专家上去了四个,无一例外被嫌犯开枪赶跑了,甚至还有位重伤送医的,目前情况很焦灼,嫌犯正在跟铃木社长谈条件。” 北村警部来到指挥车前,观察监控屏幕里的现场状况,嫌犯高濑文躲在天台角落的一台空调外机上,刚好挡住狙击手的视线,另有约十几名警察持枪与歹徒对峙。 在一边旁听的日野聪望着监控里那只隐藏在角落的黑洞洞枪口,若有所思起来。 神尾枫凑近监控屏幕时,嫌犯高濑文与铃木社长的谈判正是焦灼的部分: “我要两亿円!” “怎么突然翻倍了,不是说好的……” “不想见你儿子了是吧?” “儿子?园子她生了吗,我儿子怎么样了……” “少废话,两个亿,一分不能少!再给我安排一辆车,加满油,就停在楼下,别想耍花样,我如果死了,你老婆跟儿子也得陪葬!” “等一下!我,我不是打断你,这么多现金,哪怕是铃木财团,也需要时间凑钱,你宽限……” “你可以向警方申请紧急举债,放心吧,你老婆孩子死了,警方一样担不起责任,他们会配合的,就这样!” 嫌犯与铃木社长的通话被挂断了,北村警部与白鸟警部均是一脸凝重。 “两个亿的现金,这么短时间确实来不及,可嫌犯一意孤行,如果不按照他说的办,万一狗急跳墙,真从楼顶跳下来,这世上就没人知道人质的下落了。”北村警部道。 白鸟警部嗯了声,“可眼下署里能用的谈判专家都上了,嫌犯根本听不进去,冷不丁就放黑枪,根本没人敢上,实在不行的话,只能请总部那边帮忙了……” 北村警部摇头,“不能麻烦他们,咱们好不容易快破案了,岂能拱手让出功劳?再说了,特搜那边来人也是一样的结果,目前问题的关键是,嫌犯根本不愿与警方谈判!” “师傅,我倒是有个合适的谈判人选,就是不知道他肯不肯答应。” 正在这时,一直默不吭声的日野聪说话了,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神尾枫一眼,嘴角扬起一个很小的弧度,有些奸计得逞的意味。 神尾枫心里咯噔一声,你来真的? 这货还真会把老子往火坑里推,就自己这半吊子水准上天台谈判,不正好给嫌犯当靶子打吗? 果然,北村警部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问道:“是谁?” “神尾君咯。”日野聪指了指一旁的神尾枫,“他可是我们东大青年辩论赛的冠军得主诶,想必口才一定不会差,如果由他出面谈判,说不定会有转机!” 北村警部转过头来,“神尾刑事,是有这回事吗?那你愿意上天台谈判吗?虽说歹徒凶狠狡猾,但如果能够谈判成功,我会帮你请功的……” 白鸟警部的目光也移到神尾枫身上,显然是希望这个时候神尾枫能够挺身而出,哪怕谈判失败,也不至于让民众认为警方碌碌无为。 日野聪心中暗暗得意,这名嫌犯明显不是省油的灯,四名谈判专家都挂彩下场了,你一个辩论赛的冠军能顶个屁用? 但我就是要道德绑架你,现在警方已经急昏头了,死马也要当成活马医,神尾枫你硬着头皮也得上场,拒绝不得。 若是再不幸挨上歹徒一枪,半死不活的话,那就更完美了! “好,我去天台谈判。”神尾枫回答简短,但很坚决。 日野聪没想到他这么爽快就答应了,还准备说几句风凉话激一下对方,这让他表情有些迷惑。 北村警部拍拍神尾枫的肩膀,赞许道:“好,不愧是我的徒弟,是条汉子。去吧,到旁边准备一下,接下来,就看你的了,不要让我失望!” 随后,神尾枫就被带到一旁,由一名警察往身上装了只无线耳机,随后又把防弹衣穿好,另一名警察则挽起他的裤脚,把枪套扎在了脚踝上。 他抬头看着不远处正在跟北村有起眉飞色舞说些什么的日野聪,大致也能猜到个八九不离十,无非就是吹嘘自己这个东大辩论赛冠军多么有实力,待会儿上去谈判一定马到成功之类的。 现在警方与歹徒陷入僵持局面,谈判专家无一例外都被歹徒鸣枪赶跑,再继续下去,恐怕就得通报警视厅搜查课派人处理了。 可一旦搜查一课出面,那么涉谷警察署这几天的忙碌就功亏一篑了,眼看到手的功劳就在嘴边,白鸟跟北村怎么可能放过哪怕一丝机会,所以硬着头皮也得让神尾枫这个辩论赛冠军上场试试。 至于日野聪,压根就没对神尾枫抱什么希望,他一直认为东大辩论赛冠军是在工藤遥的帮助下才获得的,跟神尾枫没半毛钱关系,反正现在能把他往火坑里推就是了,唯一担心的就是神尾枫半路反悔。 所幸的是,神尾枫自始至终态度都很平静,似乎已经做好了谈判的准备。 “准备的怎么样了?” 到底还是师傅更关心徒弟一些,北村有起走过来询问了身旁的警察是否布置妥当,在得到肯定答复后,他拿出一把警用伯莱塔92fs手枪,递到神尾枫手里。 “会用枪吧?警校里面应该教过。” 神尾枫点点头,接过去,动作熟练的开保险、拉套筒,子弹上膛后,弯腰插进脚踝绑着的枪套里。 白鸟警部也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一下神尾枫,点点头道:“现在咱们说说计划,共有三条,第一,你尽量说服他投降,不过我估计概率不大。第二,想办法让他离开天台,赎金什么都好商量,他僵在那个地方,不利于警方行动!第三,从他口中问出人质的情况,是死是活要有个交待。” 说完这些,白鸟警部整理了下思绪,确定无遗漏后,问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神尾枫摇了摇头。 “好,去吧,注意安全,谈不拢就立马回来,别拿性命冒险。”一旁的北村有起在他肩膀上用力捏了捏,示意他可以上去了。 神尾枫深吸了口气,随后在期待、紧张以及日野聪幸灾乐祸的目光注视下,抬脚走进单元楼。 天台的门外埋伏着十多名警察,因为歹徒手里有枪,他们不敢贸然行动,于是徘徊在门外等待上级的指示。 当神尾枫从这些人中间穿过时,能注意到一束束诧异的目光投射在自己脸上。 的确,自己看起来可不像什么经验丰富的谈判专家,倒像是个初出茅庐、乳臭未干的大学生。 事实也正是如此,自己刚刚从警察学校毕业,一个初来乍到的新人而已。 神尾枫对他们报以自信的微笑,无论谈判成功与否,自己不能先丢了气势,先做了软脚虾。 这份笑容让几名手持微冲的特警稍稍放松了些,但仍是不太信任的表情,彼此眼神交汇,大抵是在商量待会这小子中了黑枪该怎么掩护捞人。 神尾枫站到天台铁门前,等了有几秒钟,闭上了眼。 “系统,使用初级谈判专家道具卡!” 第005章 天价赎金:弃死换活 神尾枫心中默念,很快,一张道具卡在旁人看不到的界面开始消散,融合进他的体内。 【嘀——道具卡使用成功!您已获得初级谈判专家附身状态,有效时长10分钟,请合理分配谈判时间!】 随后,他倏的睁开眼,脸上的笑容比刚刚更自信了一些,他冲几名特警比划了个ok的手势,随后拉开了铁门。 几名特警恍惚,总觉得这小子一闭眼一睁眼,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楼下指挥车的监视屏幕前,日野聪看着神尾枫忽然淡定悠闲的样子,莫名心中一惊。 在大学时代,神尾枫就总是能在日野聪以为即将得胜的时候,突然发起绝地反击,逆风翻盘。 于是,大学时代各种被神尾枫支配的恐惧,全部涌上心头。 日野聪忍不住吐槽道,这家伙,未免也太过镇定了吧? 难不成,他还真有什么杀手锏能说服歹徒不成? 铁门伴随着一阵难听的吱嘎声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摊早已凝结的血,估计是先前那位挨枪的谈判专家留下的。 神尾枫吸口气,沉声道:“兄弟,你在哪儿?” 话音刚落,神尾枫就听到正前方一个被废纸箱遮挡的地方,幽幽探出一只黑洞洞枪口,指着自己。 神尾枫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但他确信对方不会贸然开枪,于是定定神,冲着前方高声说道:“我是代表警方上来谈判的,你也不想事情闹到无法收场的局面吧?” 几秒钟,也许是几分钟后,对方终于挪开了纸箱,只不过枪口一直没离开过自己的脑袋。 歹徒持枪的手很稳,神尾枫确信对方应该是位用枪的行家,甚至可能就是退伍军人。 看清对方真面目后,神尾枫目测了一下对方身高,大约一米六左右,短发,脸颊瘦削,双眼布满血丝,但依然能看到里面蕴含的狂暴、焦躁。 这人正处于崩溃的边缘,随时有可能求死,或者拉上自己一块死! 神尾枫解读出这样一种结果。 “高濑文?” 对方没有回答,同样上下打量着神尾枫,半晌后冷冷说道:“想跟我谈判?先把身上的防弹衣脱掉,然后把手枪、刀子都丢过来,别耍花样!” 神尾枫稍稍一怔。 高濑文食指缓缓扣紧扳机,“这点诚意都没有还敢上来谈判?怎么,打算留着枪毙了我?你们警察那点把戏我清楚得很,如果没得谈,那就赶紧滚蛋!” “好,我答应你的条件。” 神尾枫不再犹豫,直接弯腰解下了腿上的枪套,丢了过去,随后又脱下防弹衣,在对方眼前掀起衣服转了两圈,示意没有任何武器了。 “我已经照你说的做了,没有意见了吧,我是诚心来谈判的。” 高濑文警惕地捡起地上的枪套,将那把伯莱塔92fs掏出来掂了掂,随后下了膛揣起来,开口问道:“你也是警察?” 神尾枫放下举着的双手,点点头:“是,见习警部,今儿刚来警署报到,就被安排来见你了,这也算是某种缘分吧?” “职业组?不错,前途一片光明,比我这条烂命强多了,说不准待会儿就被你们sat(特殊急袭部队)的狙击手干掉了。” 对方显然对警察很了解,于是神尾枫又将对方退伍军人的身份精确到了退伍机动队员上。 高濑文的表情有些放松下来,但枪口仍指着前方,“说说吧,你打算怎么谈?” 面对枪口的威慑,神尾枫面不改色道:“我也不蒙你,你在这里跟警方耗得时间越久,不利的是你自己。但没办法,你跑不掉了,谁让你搞的这限制级场景太过轰动,哪怕你手里有人质,也不是想走就走得了的。” 无线耳麦里,北村有起提醒道:“在围捕高濑文的一处窝点内,发现了女人质的大量血迹,初步估算接近两升,歹徒应该没什么接生的经验,也不敢去医院,那么孕妇很可能已经因为产后大出血死亡了,你想办法确认一下。” 高濑文来了兴致,似乎是头回见这样的谈判专家,他冷笑道:“既然我走不掉,那你们警方就等着给娘俩收尸吧!” 一瞬间,神尾枫的心脏几乎跳了出来。 就连监视器里的白鸟和北村警官也有些吃惊,歹徒这是想鱼死网破了? 神尾枫盯着对方的眼睛,初级谈判专家的直觉告诉他,对方有诈。 于是,他克制住身体的紧张,故作镇定道:“那成,你说个地址,警方过去收尸,你也不用拿赎金跑路了,自行了断吧。” 漫长的几秒过后,高濑文笑起来,“装的还挺像,怎么样,刚才都要吓坏了吧?要是人质死了,你们警方得不少引咎辞职的吧?” “那就不需要你操心了,现在处于被动的是你,这么严重的案子,不是你单纯向铃木财团索要赎金跑路那么简单了,这已经涉及到了警方的名誉层面。” “行吧,那你说说看,能给我开出什么好条件来?” 神尾枫说道:“你给铃木社长的条件太过苛刻,两亿円,根本不可能,找警方紧急举债,那我估计政府早就破产了。这样吧,死贱活贵,还是按照之前你跟铃木社长约好的一亿赎金,只要活着的那个。” 高濑文明显愣了一下,“你,你他吗真的是警察?” 神尾枫点点头。 “嗬嗬,谁跟你说人质死了?一亿换一个,两亿换两个,没得商量。” “警方围捕你的时候,在你那个窝点发现了不少血迹,反正肯定不是你的,你就不用跟我耍花样了。再者说,两亿赎金,你一个人可拎不过来,难不成你还有同伙?” 高濑文沉默不语。 神尾枫则继续谈判道:“只交活人,对你也有好处,如果我没猜错,死得那个是孩子的母亲吧?到时你将尸体一藏,拿赎金跑路,警方连证实人质死亡都难,就算抓到了你,只要你嘴巴硬,甚至都可能没证据起诉你,对吧?” 高濑文立场有些动摇,“你什么意思?” 北村警部在耳麦里赞许道:“干得不错,看对方这态度,显然孩子是活着的,继续谈,想办法让他离开天台。” 神尾枫说道:“反正死的那个,随便你怎么处理,只有一个亿,把孩子赎回来。警方会按照你的要求安排车辆,但车上放不开一亿赎金,先给你两千万。剩下八千万,明天按照你说的地点准时送到,这期间你要与警方联系,证实孩子还活着。” “两千万?你他吗糊弄我呢?” “一亿现钞现在没那么好凑,而且,就算有,全堆在车里,你觉得跑的掉吗?” “那好,给我安排车子,不许耍花样!还有,明天交付赎金的时候,也不许有警察到场!” “高濑文,我实话跟你讲,这案子闹得很大,如果你不是傻逼的话,应该知道警方抓你的决心。我作为谈判专家,能给你的保证就是,明天赎金交付地点周围半径两百米内没我们的人,两百米外就是天罗地网,别的我也懒得废话,不过你自己最好想明白,不这么做,警方不可能答应你的条件的。” 高濑文呵呵一笑,“你小子,挺对胃口,比之前来的谈判专家爽快多了。这样吧,范围再大点,交付赎金时,周围五百米不许有警察。” 神尾枫摇头,“就这个条件,你如果不接受,尽管撕票,警方无非在媒体面前鞠几个躬而已,你呢,什么也捞不着!但你应该知道,绑票就是个刀口舔血的营生,没那么轻松,想拿钱的话,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给出的两百米是实打实的,有没有本事拿钱走人,看你的命硬不硬。” 高濑文好像自言自语了句什么,好像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随后问道:“你小子有点意思,叫什么名字?” 第006章 天价赎金:动员大会 “神尾枫,涉谷警察署刑事课一系,记好这个名字。” “你真能对自己说的话做主?” “我要连自己说的话都做不到,以后谁还信谈判专家?” “那好,神尾枫,说好的,到时两百米内……” “两百米内你如果看到警察,可以立即撕票!但我告诉你,只有两百米,一旦出了那个范围,就看咱们各自的本事了!” “行,我信你一回,成交!” 双方结束了谈判,神尾枫再度举起双手示意无害后,捡起地上的防弹衣,也没指望能把枪要回来,转身朝外面走去。 再次迈过天台的铁门,初级谈判专家卡片的使用时间刚刚好结束,神尾枫整个人如同虚脱一般瘫坐到地上。 机动队的特警赶忙递上来一瓶水,帮忙扶他下楼。 见到单元楼外的熟悉面孔时,神尾枫额头上的冷汗也都风干了。 他冲北村有起勉强笑笑,“师傅,我这次谈判没给您丢人吧?” 北村有起恐怕是有些欲哭无泪,但还是笑出了声,“你这臭小子,还真敢兵行险着,就不怕惹恼了对方,转身往你胸口来一梭子?” 一旁的白鸟警部安排好车辆后,下达了撤退的指令,走过来同样紧张道:“你小子太敢说了,我在下面听着的时候都在想,你他吗是嫌人质死的慢还是老子死的慢啊?不过好在奇人有奇招,还真叫你谈下来了!” 神尾枫全身酸软,不得不扶着车子的前盖站立,他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只要是没彻底丧失理智的罪犯,就会以实现犯罪目的为第一优先级。歹徒绑架的目的是为了赎金,只要赎金还在我们手里,就有机会争取主动权。只可惜,枪没要回来,便宜那混蛋了。” 北村有起在他身上拍打一下,“人没事就行,你小子好样的,赶紧去歇着吧,剩下的交给我们就行了。” 神尾枫点点头,又看向日野聪的方向,他有些尴尬的朝自己假笑,“恭喜你啊神尾君,这回可是立了不小的功劳啊,真是走运耶!” 说着这话的时候,日野聪身子轻微前倾,摆出一副十分关切和庆幸的样子。 演技还真是拙劣。 神尾枫暗暗吐槽道,心想刚刚老子上天台谈判的时候,你巴不得高濑文赶紧开枪结果了自己吧? “这不是走运,是拿命换来的,当然了,若不是有日野君在背后推波助澜,我也得不到这么好的机会展示自己,多谢咯,日野巡查。” 神尾枫冷笑了一下,随后转身离开,留下独自在原地咬牙切齿的日野聪。 这家伙,他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的,居然当众喊自己巡查,什么意思啊?居高临下的显摆他自己是警补,比我高人一等吗? 挑衅,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日野聪瞪着对方的背影,忽然有一瞬间,觉得这个熟悉的背影,似乎又有点不熟悉了。 过去那个幼稚而又纯真的身影,似乎多了几分说不出道不明的成熟与深沉,这可不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警察所能具备的。 日野聪晃了晃头,觉得是自己想多了,这家伙跟自己同一届实习的,哪里来的成熟深沉,可能是这小子平时爱看刑事片,模仿上瘾了吧…… 在神尾枫与嫌犯约好的谈判条件下,警方安排好了车辆,一辆黑色雷克萨斯,里面放满了钱箱,共计两千万円现金。 随后,警方撤离人员,任由嫌犯上车逃离。 交通课跟踪过程中,嫌犯熟练地将车内安装的定位器拆除,并在沿途伪造痕迹,随后轻松摆脱了警方的跟踪,彻底消失在视野里。 嫌犯对警方的行事套路已经了解得炉火纯青。 【嘀——与歹徒谈判成功,任务进度过半,奖励虚拟币x10!剩余进程:保证人质安全、制服罪犯!】 在回警署的路上,系统突然发出提示音,发放了一部分的任务奖励。 “这玩意儿还能预支?” 神尾枫觉得新奇,随后领取了10个虚拟币,并再次点入商城查看商品。 经过一番浏览,他终于又找到一个可以兑换的道具卡,初级洞察力,能获得短时间的洞察力,看待事物见微知着,比鹰眼还犀利。 一想到接下来可能还会对嫌犯交易地点进行分析布置,也许会用到,神尾枫毫不犹豫选择了兑换。 回到警署,北村有起先回办公室总结上午的行动报告去了,神尾枫跟日野聪在师傅的办公室门前找到两张空桌子坐下,作为自己的办公位。 中午吃过饭,陆陆续续有生面孔来到警署,神尾枫走到窗边拉开百叶窗瞧了瞧,发现下面的停车位几乎快要停满了。 这时,北村有起也从办公室出来,叫上两名徒弟去大会议室开会。 路上经过询问才得知,这些生面孔都是涉谷南警署过来帮忙的。 涉谷共有南北两个警察署,其中北衙管辖面积较大,警员众多,毛利署长的级别为警视正,而南衙现任署长则低一等级,为警视。 且对方也是从北衙调拨过去的,所以涉谷区的大型案件,大都是由北衙统筹南衙合作完成,无需向警视厅的方面本部申请协查令,并且破案率也较别的辖区显着提高。 刚走进会议室坐下,里面已经到了不少人,日野聪有些紧张的到处点头哈腰,而神尾枫就没有这个烦恼了,他只需要往那里一坐,自会有人主动跟自己打招呼。 无关乎其他,只是因为在和国人的传统观念里,无论年纪大小,阶级尊卑永远是第一位的。 别看日野聪也是今年国考生的准职业一组,但摘不掉那个‘准’字,就注定只能是个巡查长警衔。 而神尾枫有所不同,正儿八经的职业组干部班毕业,进了北衙就是警部补。 在场参会的警员里,哪怕已经有不少资历超过10年的老警察,也才勉强混到这个级别。 自己的顶峰仅仅是人家的起点,这是被许多和国人所诟病的,也展现出了和国人对于学历的病态重视。 “你就是神尾刑事吧,我刚刚听说了你的事迹,简直太厉害了!” 女孩戴着深蓝色的卷檐警帽,樱色唇蜜,浑身散发着恣肆的青春气息。 神尾枫有些发愣,“请问你是……” 女警大大方方的伸出手,“空泥七哇(你好),我是涉谷南警察署刑事课的荻野奈奈,也是今年的国考生喔,很高兴认识你!” “阿里嘎多(谢谢),也很高兴认识你,我是北署刑事课的,说起来,大家算是一家人嘛。” 神尾枫很快跟对方熟络起来,经过一番打听才知道,原来上午谈判的时候日野聪就将自己的事发到了实习生的line群聊里。 原本是打算让他出个丑,日野聪巴不得神尾枫第一天就搞砸一桩案子,然后迅速在圈子里传开。 他还在群聊里发红包鼓励其他实习生转发,想让更多人看神尾枫的笑话。 没成想,神尾枫居然破天荒跟嫌犯谈判成功了,双方聊得火热,就差称兄道弟了,反倒成了日野聪在帮人家宣传造势,白白做了嫁衣。 神尾枫知道这事后,依旧保持着笑意,当面对日野聪说道:“日野君,没想到你为了我这么操劳,专门发红包宣传此事,实在是辛苦你了。只不过,为什么还没把我拉到群聊里呢,我也想抢红包呢?” 这句半开玩笑半讽刺的话吓得日野聪一激灵,这个群聊创建很久了,群主不认识神尾枫,就让大学同窗的日野聪帮忙拉进来,希望大家友好交流,共同进步。 没想到日野聪一直故意拖着,直到后来自己都给忘了,没把神尾枫拉进来。 他有些尴尬解释道:“死咪那塞(对不起),不小心忘记了,我这就把你拉进群聊!” 说着话,他赶忙掏出手机在line上操作起来。 神尾枫冷笑一声,不再管他,又跟荻野奈奈交流起来,不知道聊了些什么,逗得对方直笑。 很快,又有一人伸过手来,“你好,鄙人南署刑事课,片桐拳,今年的体育特招警察,以后互相关照啊!” 又一个肤色黝黑的年轻人过来打招呼,几人迅速聊得热火朝天。 日野聪待在角落看着,觉得心底有一种黑暗的、腐朽的情绪在攀升。 他再次嗅到了大学时候的味道,那是被神尾枫遮住风头的嫉妒、恼怒,夹杂着仇恨的气味。 好在这种情绪并未持续太久,很快,毛利署长来到会议室,开始组织起布控工作。 第007章 天价赎金:天罗地网 “今天早上,北衙近百名警员到场布控围捕,硬是让嫌犯从包围圈逃了出来,所以此次我们要吸取教训,务必做到万无一失,生擒嫌犯,救回人质!” “刚刚嫌犯已经跟铃木社长联系过了,证实孩子还活着,赎金地点就定在涉谷中央街区,并且将八千万赎金兑换成等额黄金。行动时,一定要先卸了对方武器,不要给他自杀的机会!” “从现在起,涉谷南北两署、各交番、驻在所,暂停一切非必要警务活动,集中全部警力参与到明天的围捕行动中!” 在一边旁听会议的人质家属、铃木财团社长发飙了,“我太太已经因为难产去世了,现在就剩一个孩子了,我们家三代单传,现在他是唯一的香火,你们能不能不要搞事情了?实在不行,我就把赎金交上,只要孩子能平安回来,怎么样都行!万一歹徒狗急跳墙了,孩子找不回来,你们负多大的责任也赔不起我的宝贝儿子!” 毛利署长说道:“事已至此,已经不再是你一家的事情,这关乎警察荣誉,我们必须依法办案。不过你放心,孩子的安全一定是首位,无论如何我们也要将孩子成功解救出来……” 最后,经过一番劝说,还是做了两手准备,铃木社长准备赎金,警署则安排布控工作,防止抓捕行动失败后,歹徒拿到假赎金,恼羞成怒撕票。 翌日,八点五十分。 神尾枫不是很清楚为何歹徒失心疯到选择在这里交付赎金,但从昨天的谈判来看,对方显然不是疯子,并且有头脑。 他在电话里要求将八千万円的赎金兑换成等额黄金,这足足有十三公斤,码在钱箱里沉甸甸的,那么要怎么拿走呢? 涉谷南北警署已经在涉谷中央区布下天罗地网,只要嫌犯敢来取走赎金,那么就有机会将他生擒,除非他真敢往身上绑炸弹,来个以死相逼! 神尾枫皱着眉头想了想,这种情况倒不是没可能,不过有了昨天的前车之鉴,毛利署长已经做了万全准备,提前让警备课的爆炸品处理系在指挥车就位了。 任他神通广大,管叫有来无回! 身后,另一人悄然靠近,是南衙的片桐拳。 他递过来一只耳麦,轻声道:“指挥本部已经开通加密通讯频段了。真不知道高濑文怎么想的,会选择这样一个地方交付赎金,大概是疯了吧?” 神尾枫戴上耳麦,调整几下后,传来毛利治鼻音浓重的训诫声—— “狙击手就位没有?待会儿看准了,先把嫌犯的枪打掉……” “c组怎么还没到?还有不到十分钟,再不就位全脱衣服走人!” “小野寺,你戳在八公像那儿傻了吧唧愣什么呢?一条狗你看半天?都走起来动起来,别原地傻着,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是警察?” 神尾枫问身旁的人:“你不是在涉谷站那边布防吗?跑过来干什么?擅离职守小心长官撸了你的乌纱帽。” 片桐拳皱着眉嘀咕起来,“快别提地铁那边了,乌泱泱一片候车人群,起码几十个咱们的便衣,毛利长官今天算是豁出去了,从各交番、总务、公安、警备划拉来二百多号警员,整个涉谷中央区已经是天罗地网,高濑文这次算踢到铁板了。” 神尾枫深有同感,这里铁板一块,高濑文能怎么突围出去呢? 他思索着高濑文可能的逃跑路线,原本在警方眼皮底下取走赎金就难如登天,更何况是在涉谷中央区这种易于布控的场所。 也许是高濑文太过天真,又或者是在挑衅涉谷警方。 中央区十字路口往北是429大厦购物中心,高濑文进得去出不来,前后门一关等于瓮中捉鳖; 往西是涉谷站,人流量大,貌似是逃跑天堂,但监视器也多,封锁方便。 南面是谷深再开发区,施工现场都被铁皮拦住,贸然闯入只能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 惟有东面的歌川购物街跟宴三町地域开阔,逃跑路线多,人流量大,是交付赎金后最佳的藏匿地。 此次行动前,专案负责人、涉谷北警察署长、毛利治警视长在动员大会强调: “这起绑架案性质极其恶劣,铃木贵志不仅是优秀的企业家,也是涉谷下届区长候选人……平心而论,这不仅是拯救一个孩子,更是拯救涉谷区的治安声誉!如果我们连一个孩子都保护不了,谈何保护首都安全?这案子如果办砸了,大家就等着集体下课吧!” 这时,神尾枫捅了捅一旁的片桐拳,道:“提款机过来了。” 耳麦几乎同一时间传来毛利署长的低沉嗓音,“都拿牙签把眼皮给我支棱起来,谁也不许掉链子!铃木贵志两百米内不许露头,两百米外不许空着,一旦发现疑犯,以最快速度控制起来,除狙击手外不准动枪,要留活口! 重复一遍,非紧急情况不准动枪,要留活口!开始行动!” 片桐拳也看到了提着钱箱过来的铃木贵志,拍拍肩膀道:“行动开始,我先回岗了,你小心点。” 神尾枫点点头,戴上一副墨镜,走上前汇入熙熙攘攘的人流,投身到令和元年以来涉谷区最大规模的一次抓捕行动中。 快走上人行道的时候,戴黑色鸭舌帽、顶一副黑框眼镜的女人自然而然跟上来挽住神尾枫的胳膊,两人一副如胶似漆小情侣的模样跟在提款机身后。 南衙的荻野奈奈没化妆,但一张动人脸蛋依旧有令女人自惭形秽的娇艳,她十足撩拨道:“神尾刑事,你的心跳好快喔?是不是紧张啦?” 知晓对方黑框眼镜下另一幅庐山面目的神尾枫,在她腰上拧了把,小声道:“没有紧张,只是好奇高濑文会通过什么方式,众目睽睽下取走赎金。” “除非他插上翅膀能飞出去,我不相信,咱们布控了这么多人,还能被他跑掉。” “没有百分百把握成功的行动,不怕一万,就怕万分之一的漏洞。” 荻野奈奈语气略微兴奋,“放心吧,只要那家伙敢露头,我第一个上去制服他,打断他的腿!” 神尾枫则开玩笑道:“我昨天跟片桐拳聊天,听说你一拳能把犯人打晕?我劝你悠着点吧,咱们两百号人围捕,到最后抓个植物人,跟行动失败也没什么区别嘛。” “……神尾刑事,你跟提款机靠得太近了,别立功心切坏了大局啊!” 这是一有机会就想给他穿小鞋的日野聪在耳麦里说风凉话。 “少在那儿阴阳怪气的,我在警校表彰的时候你还在训练场当沙包挨揍呢,操的哪门子心!”神尾枫没好气回他。 “提款机即将抵达预定位置……”耳麦里的观察哨开始汇报情况。 毛利长官指挥道:“神尾枫,你跟荻野奈奈开始撤离,白鸟警部带人跟上。此次行动,两百二十三人对一,优势在我,谁也不准失误!” “白鸟政宗已就位,提款机周围无异常。署长,距离交易时间还剩不到两分钟了……” 铃木贵志已穿过涉谷中央街的斑马线,抵达过街天桥下第二个红色电话亭。 “观察哨报位,提款机进入包围圈!电话响了!” 神尾枫盯着手表,时间分秒不差,9:00整。 他越来越好奇,高濑文会通过什么方式取走赎金? 当着上百名警察的面,偷天换日? 笑话,他真当自己是快斗基德了,警察署可不全都是吃干饭的。 当然,日野聪那小人算一个。 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神尾枫心里默念道:“系统,使用初级洞察道具卡!” 【嘀——初级洞察道具卡使用成功,你的洞察与判断力显着提升,并拥有极其精准的犯罪感知,能识破初级犯罪破绽!】 这下,心里有底气多了…… 神尾枫舒了口气,同时警惕着提款机的方向。 那边,铃木贵志正在接电话,警方早已将电话线纳入监听频道。 但高濑文似乎是在拖延时间,又或是闲得发慌,没有直接露面,而是跟提款机聊些类似柯南和高达谁在岛国更受欢迎的话题。 “观察哨报告,发现可疑目标!位于铃木贵志正北150米,男性,矮个子,灰色鸭舌帽戴口罩,上身黑夹克,下身绿工装裤,右手举着电话,老款加拉帕格斯手机,左手插兜……” 第008章 天价赎金:调虎离山 神尾枫步伐停顿了一秒,搜寻到目标后,跟周围几名同事眼神交流,不动声色贴近过去。 “b组报告,他离我很近,周围打电话的就他一人,他正在观察铃木贵志……” 挽着神尾枫的荻野奈奈也悄悄松开了手臂,一副跃跃欲试的姿态。 神尾枫看不清对方的面目,有些狐疑,制止道:“先别冲动,有可能是个幌子。” “b组报告,嫌疑目标朝铃木贵志走过去了,要不要掐他?” 毛利长官在耳麦里说道:“别掐他,再观察一下四周……” 话未说完,嫌疑男子突然挂掉电话,像只惊弓之鸟一样东张西望一番,随后猛地朝来路蹿回去。 “目标逃跑了!是否行动,请指示!” “收网!摁住他!”毛利治果断下令。 命令下达的同时,整座天桥底,约有数十名便衣警员瞬间冲到了现场,前后堵截嫌疑男子的去路。 通讯频道一片混乱: “目标打伤了一名警员……他朝着kagerie大厦冲去了!” “封锁大厦入口,别让他闯进去!” “西内!这家伙手里有刀!小野君倒下了!” 神尾枫赶到时,荻野奈奈已经弓腰加速,摘掉黑框眼镜,由温婉动人的金丝雀化身伯劳头。 她漂亮的小腿在空中高高抬起,漆皮裸靴挟带爆炸性力量顶在了男人下巴上。 只见嫌疑男子像只断线风筝那样,飞出几颗牙齿,重重倒地,一嘴鲜血。 随后就是七八名警员像叠罗汉似的压在男子身上,剩余人则分别踢匕首、戴铐子,还有偷偷下黑脚的。 抓捕顺利结束。 神尾枫却心事重重,未免太顺利了一点。 这么明显的破绽,究竟为了什么? 猛然间,神尾枫回头望去,只见刚刚还杵在电话亭的铃木贵志已倒在血泊中。 “中计了!高濑文趁着混乱抢走了钱箱,他身上可能有布控识别标志,那不是咱们的人,是冒充的!” 随便找个身手敏捷的小流氓,借此混淆警方视线,然后将注意力吸引过去,再趁乱冒充布控警员保护铃木贵志,抢走钱箱! 好一招老掉牙的调虎离山计! 但确实管用啊。神尾枫忍不住佩服起来。 毛利署长身经百战,对这种场面也算临危不乱,立即吩咐道:“外围交番警员向内收缩,控制全部非路段出逃路线!从现在起,涉谷中央区由警察署临时接管,许进不许出,挨个儿排查,就是路边一条狗都拉过来查一遍!” 神尾枫赶到受伤倒地的铃木贵志身边,对方胸腔与腹部有两处由上掼向下的刀口创伤,其中腹部刺入程度较深,胸腔处刺入程度较浅。 荻野奈奈也跑过来,神尾枫直起身道:“刀口由上掼下,胸腔浅、腹部深,凶手身高不会超过一米六!是高濑文没错!” 他看了眼地上的血迹,呈彗星状的血滴尾巴指向东面的歌川购物街,随即挥手道:“往那边追!” 歌川购物街是个霓虹招展的老字牌街头,各种快闪店和小吃鳞次栉比,不少人喜欢到这里体验旧京都的风情。 同样地,作为东京都的老街区之一,跨越将近一公里的区域内分布着至少十六条巷子,尽管上百警力已封锁外围,但内部搜捕工作严重滞后。 毛利署长的指挥车已经接通了歌川购物街的安防监控画面,指挥小组的警员们竭尽精力的搜索每一处探头,希望能揪出高濑文的身影。 “那混蛋拎着装金条的钱箱,哪怕当兵接受过负重越野,也跑不远,仔细找!” 但观察了许久,各个探头以及各组搜捕人员均未传来消息。 荻野奈奈吊在神尾枫身后,说道:“还真让你猜中了,高濑文耍了个心眼。不过这家伙能去哪儿呢?监控画面里一直没发现他,该不会是在这一带有藏匿点吧?”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神尾枫盯着手机上的电子地图道,“至少目前看来,他对这一带很熟悉。” 这时,指挥车传来消息,一名警员观察到目标,“目标穿灰色衬衫和黑色长裤,自东圃会馆交道口向西北方向移动,所有左近人员实施包围!” 毛利署长在耳麦里喊道:“神尾枫,回头,在你身后一百米的地方,宝格丽服装店,嫌犯刚进去!给我百米冲刺!小心对方有枪!” 神尾枫跟荻野奈奈撒丫子冲过去,闯进服装店时,老板有些懵,问完话才道:“他蒙着脸,拿了件绿色外套、红色帽子、黑色墨镜和白色裤子就从后门跑了……” 毛利署长立即下达指令:“c组的人过去包夹他,注意,对方有可能变装了,穿着……我艹!” 绿色、红色、黑色、白色……排查难度一下扩大了四倍。 很快,各个方向的警员都声称发现可疑目标。 正在通讯频道鸡飞狗跳的时候,南衙的片桐拳带人在石崎齿科医院发现高濑文,等包抄过去时,对方已钻入地下管道。 毛利署长发出指令:“地下管道有岔路,出口不一样,先查结构图将出口封锁……” 神尾枫听着耳麦里的交流,越发摸不透高濑文究竟想干嘛,这种情况下钻管道,明摆着入瓮当鳖嘛,怎么想的? 一定有问题! 他摁住太阳穴,轻轻揉捏起来,仔细考虑这其中的猫腻。 初级洞察专精的效果让他的头脑异常冷静,思绪几乎沸腾起来,他将自己代入高濑文的身份中,去思索所有行为的目的性。 忽地,他察觉异常,摁住耳麦插话道:“能不能帮忙看下,高濑文钻的是自来水管道还是排污管道?” 片桐拳似乎是在辨识管道上的文字,含糊不清道:“好像是通信和……” “西内!!” 没等神尾枫爆出粗口,耳麦里已经没了信号。 一旁的荻野奈奈被电流音一激,呀的惨叫一声,痛苦摘下耳麦,愣在原地,“这家伙,把通信线路破坏了?” “不只是通信。”神尾枫目光看向远处,“还有交通电力线路,希望毛利署长那边有疏理交通的预案……不然的话,整个涉谷区要迎来大塞车了……” 暴露自己、买不同颜色的衣服、钻地下管道、破坏通信线路、制造交通拥堵…… 这家伙,究竟在筹划什么? 神尾枫冥思苦想,试图代入对方的思绪,但始终琢磨不透对方的真正意图。 没多久,通讯信号恢复,但交通仍在疏通中,耳麦里终于传来声音—— “a组抵达4号出口,井盖开着,嫌犯已逃离!” “他跑不远,就地扩散搜索!” “有目击者反映,嫌犯从地下井盖出现后,往仙石坂方向去了……” “交通课的警员已抵达涉谷十字路口,正疏导车辆。” 神尾枫一边往仙石坂方向赶,一边梳理着思路,猛然间反应过来,朝相反的涉谷十字路口跑去。 “我是神尾枫!路口!涉谷十字路口!”他边跑边摁着耳麦呼喊,“高濑文是想从路口开车逃跑!这是第二出调虎离山计,现在警力都被他吸引到购物街,那里地形狭隘交通不便,然后再制造交通大拥堵,咱们不方便追,他就可以借这个机会出逃!快设卡拦截全部外出车辆!” 荻野奈奈紧随其后,一脸凝重道:“恐怕难了,现在交通压力太大,咱们的车都被堵在里面了。不过仙石交番刚调来两辆警车支援,应该能在外围拦截,有没有办法确定嫌犯会通过什么方式搞到车?” 神尾枫在奔跑过程中飞速回想了遍过程,高濑文从调虎离山抢到钱箱,冲进歌川购物街,买了四种颜色的服饰,随后钻地下通道,捣毁通信和交通信号…… 会不会是—— 服饰! 不同颜色的服饰! 这个看起来没多大意义的举动正是破绽,高濑文虽然深陷重重包围,但借着歌川购物街的庞大人流足以掩藏自己,购买四种颜色的衣物完全多此一举。 “他是想浑水摸鱼!” 神尾枫看着公路上停滞不前的旅游巴士,联想到很多旅行团都喜欢统一着装,高濑文也许会混入统一绿色外套或者白色裤子的大巴里。 “观察哨通报,有辆车牌为品川·680-49的大巴刚被放行,车上的旅客都是白色裤子……” “立即进行拦截!没车就征用社会车辆!”毛利署长的声音夹杂着愤怒。 第009章 天价赎金:三出好戏 上百人的包围圈,被一个退伍兵搅得人仰马翻,哪个指挥官的脸面也挂不住。 神尾枫带着荻野奈奈几乎是以飞奔的速度赶来涉谷路口,只见一辆大巴被警视厅的车辆截停,几名警员正在上面盘查。 望着眼前的情景,蓦地,神尾枫摇起了头。 几乎是本能的,他认为高濑文不会在大巴上。 太简单了。 从对方一系列的行为来看,今天的每个步骤都是精心设计过的,那么也决不会这么轻易被堵在大巴上。 果然,通讯频道传来了日野聪丧气的声音,“报告,在通往涉谷站地下街的绿化带里找到了嫌犯所购物品,衣服、裤子、帽子、墨镜都在这里……” 虽然这个结果已在神尾枫意料之中,但仍是棋差一着,算慢了一步。 再次被对方涮了。 神尾枫气得踢墙。 这家伙,难怪敢选在这个地方交付赎金,果然准备很充分嘛…… 一旁的荻野奈奈来回奔跑已经累的嘴唇发白,她到自动售卖机取了两罐和歌可乐,抛一罐给神尾枫。 被可乐的碳酸气泡冲洗完胃袋,突然间,他目光锁在了盘查大巴的警车上。 “从仙石交番派来两辆警车增援,迄今为止外围只发出过拦截品川·680-49的指令,两辆警车应该不会分开吧?”神尾枫觉得有些异样。 荻野奈奈听闻,立即朝大巴车跑过去,向他们询问。 果然,车上的警员从大巴探出脑袋,表情很是疑惑,“哎?咱们车呢?” 见此情景,神尾枫仰天长叹,懊恼的摁下耳麦,“署长,高濑文开着咱们的警车跑了,赶紧追吧!” 耳麦那头貌似传来一阵摔打声,应该是毛利署长将对讲机摁在了地上蹂躏。 随后,指挥车立即定位了失踪警车,通报全体警员位置。 涉谷中央区的交通在疏导下终于畅通,被困其中的警车顺利脱困,立即拉响警报奔着代山方向追赶而去。 大约七八分钟,就在代山一带找到了失踪警车,不少围观人群堵在那里,警方光是驱赶就费了很大功夫。 预先按警车gps定位包抄过来的增援力量,又一次从外围完成封锁,只要不是涉谷中央区那种人流密集地段,这种空旷的市郊很容易就能堵住前后去路。 神尾枫下车,逆着人流往失踪警车艰难靠近的时候,通讯频道再一次传来消息,“嫌犯逃窜至在西乡山公园一带与警员遭遇,并持刀袭警,捅伤了咱们一个弟兄!包围圈立即向西乡山公园收缩!” 走到警车旁时,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与硝烟味传出,守在警员尸体旁的荻野奈奈低声道:“看来嫌犯已经慌不择路了,要不然那个兄弟就没命向指挥中心呼救了……” 神尾枫俯身观察副驾驶座的警员尸体,头部中弹一枪毙命,弹孔周围有烟垢和枪油痕迹。 “近距离行刑式射击,高濑文的枪法很稳,是个用枪的老手……”神尾枫喃喃自语,“既然有枪,为什么西乡山公园的警员是被刀刺呢?” 一旁荻野奈奈猜测道:“应该是怕枪声将附近的警员吸引过来吧?” 神尾枫点点头,大致认同了这种可能性。 他站起身来,正准备离开,可很快,忽地怔住,有些狐疑的打量车旁的脚印。 荻野奈奈问道:“怎么了?” “从这里到西乡山公园,有多远?” ——·—— 巷子里静悄悄的,忽然间,从墙外翻过一道身影,鬼鬼祟祟的把手伸进一个垃圾桶里。 一通翻找过后,黑影拎出一只黑色的手提箱,长长舒了口气后,正准备离开。 “兄弟,三次调虎离山,套路玩的挺深啊。” 下一秒,只听脑后劲风一掠,黑影下意识的格挡,却被警棍打得一阵踉跄,手里的枪也被砸飞出去。 “嘘,别想着拔另外一支枪,你是想试试咱俩谁的子弹更快一些吗?” 神尾枫提着甩棍,一脸从容的看着他。 实则内心慌得一匹。 他其实枪法超烂,在警校的时候甚至还得过双冠——散打冠军、脱靶冠军…… 但这种局面下,也只能吓唬对方了。 高濑文果然不经吓,没敢拔枪,他稳住身形往后退了两步,有些难以置信道:“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下意识往巷子里张望,并没有发现其他人。 神尾枫笑道:“放心吧,其他人还在往这儿赶的路上,起码得要八九分钟,你还来得及脱身。” 随后,他拧了拧拳头,接着说道:“前提是,过了我这一关。” 高濑文啐了声,丢掉手里的钱箱,眼中凶光毕露。 说实话,论破案可能神尾枫还需要借助系统的力量,但是单打独斗,他还真不怵。 穿越到这个星球前,他就是开健身房的,来到这儿考进警视厅警察学校后,更是能打的一批。 即便到现在,警校干部课那帮职业组毕业的刑警一听到神尾枫的名字,身上某个部位就会如风湿病般隐隐作痛。 那是多么痛的领悟。 站到高濑文身前,神尾枫警惕着对方,虽然对方只有一米六的小个子,但是他两手戳得短粗变形的手指以及裹在衬衣里鼓鼓囊囊的肌肉,都在表明这个退伍兵不太好惹。 高濑文平静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会回来的?” “时间。”神尾枫解释道,“你从歌川购物街跑到涉谷人行道抢警车,以及抛弃警车逃窜到公园袭警,这一系列事件的发生时间太短。尤其是你的弃车点到西乡山公园,两公里的路,你在警方包围后的几分钟内就赶到了,更何况还是一个拎着几十斤钱箱的人,而且我还发现,警车上的对讲机不见了。” 他又继续道:“所以我断定,你并没有把钱箱带在身边,而是藏在了购物街某个角落,并且用对讲机伪造西乡山公园的袭警事件,吸引警力。于是我跟搭档赶了回来,分头寻找,幸运的是,我发现你了。” “你这警察有点意思,看来今天咱俩必须得有个躺在这儿了,那就别怪我下手狠了!” 高濑文说完,一脚踹了过来。 神尾枫左手一抄对方踢过来的腿,另一只手握住警棍就敲在膝盖上。 要是寻常人,这一棍下去就废了,但高濑文不愧是老兵,愣是一声不吭,借着力腾空而起,另一只脚踹在神尾枫胸口上。 神尾枫撤了半步,就见对方准备掏另一把枪。 乃乃的,不是英雄好汉。 再混的罪犯,碰到这种情况,首先想的都是怎么摆脱警察,能动枪肯定不跟你光膀子掰手腕。 但也漏出了自己的破绽。 神尾枫没敢朝对方脑瓜子招呼,毕竟人质的下落还得指望这家伙,于是朝胳膊砸过去。 想开枪?看是谁的动作快,把你手打断,看你拿什么开枪! 高濑文宛如长了三只眼一般,掏枪只是个假动作,而是趁机重心下沉,身子前倾,随后一个鞭腿扫了过来。 神尾枫右肩窝被踢个正着,手里的警棍被踢飞出去,但他也顺势抱住对方左腿,上肩就是一个背摔,像扔麻袋一样把他扔了出去。 但高濑文这老兵也不是吃素的,落地前用另一条腿锁住了神尾枫的脖子,神尾枫被他一同带倒在地。 两个人同时倒地,按照打架的经验,谁后起身谁吃亏。 但短暂交手几次后,神尾枫意识到自己跟老兵压根不一个量级,警校学的功夫,遇上战场磨砺出来的杀人机器始终差点意思,于是变换策略,使出拖字诀。 打不过就防守,他现在要做的,就是阻止高濑文离开,拖得时间越久,对己方越有利! 高濑文刚要起身,就被神尾枫拽回来,气不过,对着他拳脚相加。 神尾枫双手护住脑袋,一条腿顺着腹沟别住了高濑文,另一条腿则趁机猛蹬高濑文被警棍敲得稀碎的膝盖。 高濑文意识到不妙,拼命去掰那条锁住自己的腿,差点要将神尾枫翘起来,却始终差那么点力气。 神尾枫也趁着对方掰腿的空挡,来了记右摆拳。 尽管这个倒地挥拳的姿势不太好发力,仍是将高濑文打得满脸是血,很是骇人。 要知道神尾枫在警校深蹲负重的成绩可是破了记录的,200公斤! 这二逼自己往拳头上撞。 血顺着高濑文的耳根子流了下来,他的脸孔愈发狰狞,如同困兽般发出最后的嘶吼。 终于,他找到破绽,一肘压住了神尾枫的脖子。 第010章 天价赎金:有罪与否 颈动脉的猝然受袭令神尾枫窒息了片刻,也趁着这个功夫,高濑文一脚将他蹬开。 神尾枫右手撑地翻身,刚站起来,对方已经娴熟的从身上掏出那把伯莱塔92fs,即将用一把警枪结果掉一名警察的性命…… 咚—— 荻野奈奈从身后猝然袭击,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女人只用一拳就送高濑文去见了周公。 “指挥中心,荻野奈奈报告,目标落网,神尾刑事负伤,赎金完好,未发现人质。” 荻野奈奈通报完情况,摘下耳麦,将神尾枫扶起来。 “你太猛了,真跟歹徒玩命呢?要不是我听见声音赶了过来……” 神尾枫说道:“多谢你啊,我欠你一条命,要不是你,我这会儿估计已经到阎罗殿排队了。” 荻野奈奈嘴角保持着一个微微上翘的弧度,樱桃白的皮肤衬得眼睛格外大,一脸狡黠道:“既然是一条命,你不得表示表示?” “那我请你吃饭。” “就一顿饭?” “十顿饭!” “勉强成交吧!” 行动完满结束,神尾枫跟着师傅北村有起在警署整理材料,案情总结、现场勘验、技术鉴定报告、讯问笔录、起诉书…… 一系列卷宗基本都是北村有起带着神尾枫整理,看得日野聪艳羡不已,奈何插不上话,最后还是厚着脸皮要了个帮孩子做体检报告的活儿,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嘀——恭喜完成任务,奖励c级荣誉勋章x1、技能点x2。是否使用c级荣誉勋章,开启一次警察生涯模拟?】 回到家,刚洗完澡的神尾枫收到系统发出的提示音,他当即选择了确定键。 【22岁,你进入涉谷北警察署实习,参与破获高濑文绑架勒索案,并有重大立功表现,获得警视厅的表彰。】 【在警署实习期间,你听从师傅的安排,处理一些基层警务,并与南衙刑警关系火热,你们同心协力,整治辖区治安,获得民众一致表扬。】 【很快,有一桩命案发生,你在现场查案过程中,发现牵扯出一桩15年前的旧案,死者是某议员妻子,事关重大,署里要求限期破案。】 【在刑事课的争取下,此案由涉谷北警署侦办,但时间有限。由于案件久远,犯罪现场、证据、尸体、目击者均缺乏,破案困难重重。】 【就在案情扑朔迷离,即将陷入死局之际,你发现案子的破绽。在刑事课的齐心协力下,案情峰回路转,成功找到嫌疑人,并迅速取得口供。】 【但由于案件久远,无任何实质性证据可供指证,凶手即将被释放,案子也将不了了之,此时,你的师傅北村有起有了解决办法——制造伪证! 选择a:支持师傅的伪证,并协助北村有起将伪证坐实。因为凶手罪有应得,不能因为犯罪时间长远,就逃过法律制裁,坏人就该送进监狱! 选择b:不支持师傅的伪证。哪怕凶手罪有应得,但身为警察,不应知法犯法,要用法律的手段制裁凶手,万一这是一起冤假错案呢?】 模拟到这里,再次出现了选择题,这让神尾枫陷入了两难境地。 警察办案,搜寻证据,逮捕罪犯,天经地义。 但是,如果没有证据呢? 按照模拟的未来走势,这是一桩案发15年的旧案,尸体已成骸骨,就连埋尸的地点也已不再是当年的建筑,原先兴许就是片荒地。 目击证人,十多年物是人非,早就找不到可以指证的人。 所以,仅凭警方自以为正确的调查方向,以及嫌疑人承认罪行的口供,甚至可能涉嫌逼供,就能断定他是凶手吗? 神尾枫也不敢打包票,但万一这个人真的就是凶手呢,就这么白白逃过法律的制裁吗? 这是一个很煎熬的选择。 所幸这只是一个模拟的选项,神尾枫经过深思熟虑后,选择了a选项。 【你帮助师傅坐实了伪证,案子在规定期限内顺利告破。你的师傅北村有起晋升警视,并担任刑事课课长补佐一职,完成了有生之年的夙愿。不久后,你接管师傅的职务,代理刑事课一系。你们都得到了梦寐以求的荣誉。】 【25岁,你调任警视厅搜查一课一系,处理暴力犯罪案件,表现优秀,先后破获雨夜人魔、恐怖旅馆、红衣女等案件,屡获表彰。】 【35岁,你被委派担任埼玉县大井町刑事课长职务,既是镀金也是磨砺,你认真处理警务,将当地治理井井有条,被誉为人民好警察。】 【40岁,你调回东京,竞争港区警察署长职务,你当年制造伪证的事东窗事发,你声名狼藉,被迫辞职。】 …… 【本次生涯结束,警察评价:恭喜你干到了40岁,并险些竞争成为警察署长,然而功亏一篑。由于你未能坚守职业底线,纸终究包不住火,你最终引咎辞职,尽管你想要破案的决心是好的,但方式不对。希望你能牢记警察初心,不忘使命!】 【你可以选择保留以下其中一项奖励:1技能:骨语(☆☆☆)2经历:40岁的从警经历3智慧:《伪证是怎样做成的》】 神尾枫望了一眼第三个选项,这次不是摆烂心得了,而是伪证制作技巧…… 怎么,系统嫌自己死得慢,特意手把手教主角怎么制造假证据,给以后的职业生涯埋一个重磅炸弹? 从警经历的话,反正往后都会再走一遍流程,倒是不着急,但是有手艺傍身的话,走到哪儿都不亏啊! 三思之后,神尾枫选择了第一份奖励。 【骨语(☆☆☆):万劫不复有鬼手,太平人间存佛心;抽丝剥茧解骨语,明察秋毫洗冤屈!尸骨作为法医鉴定最重要的部分之一,能够读懂尸骨隐藏的线索,让骨头‘说话’,会给案件侦破提供重要的思路。】 神尾枫想到自己还有两☆的技能点没用,于是点在了这项技能上,于是骨语这门技能达到五☆,也就是系统所谓的满级。 【神尾枫:涉谷北警察署刑事课一系警部补(当前) 技能:骨语(☆☆☆☆☆) 经历:岩手县盛冈警察署的30岁经历 智慧:无 仓库:无】 望着眼前的属性面板,神尾枫不禁憧憬起来,有系统的帮助,有朝一日,自己是否能走到那个所有警察都梦寐以求的地位呢? 从涉谷北警察署刑事课一系的小刑警,到成为万众瞩目的警视厅警视总监,需要走过多少磨难,吃过多少苦头呢? 年轻人怀着这样的憧憬,渐渐进入梦乡。 梦里面,他西装革履,领子里衬着黄金,是风光无限的警视总监,被一众新新警察瞩目仰望,仿佛终生无法逾越的高山…… 在接下来的将近半月里,神尾枫忙着跟师傅北村有起处理绑架案的后续卷宗编写、案情发布会,忙的焦头烂额,也没顾上跟荻野奈奈的饭约。 随后,他跟日野聪这两名‘新新警察’就被北村有起安排去扫街。 也就是抓抓盗窃犯、抢劫犯、嘿帮分子以及一些卖粉的。 虽说他们不用像普通实习警察那样下放交番历练,但是该接触的还是得接触,并不是留在刑事课就整日接触一些‘杀人放火’的活儿。 对于警察来说,暴力性质的命案要案毕竟还是少数,像这种扫街的零碎活儿才占大头。 刚好刑事课二系主抓扫街的活儿,前几天白鸟警部带着一队人去隔壁港区协查一伙‘人蛇’,也就是所谓的偷渡客,系里人手紧缺,于是北村有起就派了两个徒弟去帮忙。 反正扫街也不是什么困难的工作,还能锻炼新人,神尾枫跟日野聪两人个顶个的积极。 尤其是日野聪,为了不辜负北村有起的期望,以及想在神尾枫面前把上次绑架案的风头抢回来,没白天没黑夜的带着交番警员扫荡辖区内的犯罪分子。 像什么舞厅、酒吧、洗浴城,就连那些正规合法的风俗店他都要进去盘查,不是趴在绿化带灌木丛中一边挨蚊子咬一边蹲守,就是冒着黑灯瞎火满巷子转悠…… 神尾枫甚至看到一个在游戏厅捞偏门被逮进来的嫌疑人,痛哭流涕的抓着审讯的警察问:“长官,最近是不是严打啊?干我们这行,平时你们都不管的呀!” 第011章 尸骸骨语:火山宣讲 日野聪干得卖力,神尾枫乐得清闲,他也懒得跟对方争那点功劳,就抓几个蟊贼而已,那小子想要体面,就让他去折腾得了。 这天,毛利署长难得百忙之中抽出空来,终于想起神尾枫他们几个新人,特地把交番实习的几名警员叫来,在会议室简单办了个迎新会。 神尾枫看着四位被‘下放基层’锻炼的同僚,忍不住乐道:“半个多月没见,你们都晒成这样了?” 其中一个名叫小野寺的巡查说道:“唉,东京的七月份一直这鸟样,虽说署里已经下通知,让交番减少高温时段的巡逻次数,但耐不住天热啊,尤其这几天,平均气温快到40c了,搁地上打个蛋都能立马煎熟!” 另一名巡查点点头,“这几年,和国的天气是越来越糟糕了,尤其是夏季,你们看新闻了没,今年入夏以来,东京都已经热死11个人了!” 神尾枫感同身受,他这几天虽没跟日野聪似的天天抓偷电瓶的,但也跟着关照了辖区内几家位于红灯区的酒吧,据线人举报酒吧经常搞一些擦边的营销活动,于是带队过去敲打敲打老板,路上确实够热的。 “等迎新会结束,我请大家去居酒屋喝酒,晚上大家喝点冰啤酒,消消暑气,正好半个月没见了,好好聊聊。” 神尾枫因为破获高濑文绑架案有功,署里发了一笔奖金,有四十万円,已经发放到了瑞穗银行的工资卡里,所以也算有点闲钱请大家喝酒。 四十万円,听上去很多,其实差不多就是警务人员一月的薪资。 一开始穿越来这个世界时,神尾枫也没搞懂这个国家的汇率,总觉得动辄成千上万的,感觉消费水平很高。 但后来他总结出一个窍门,日円去掉一个零,再除以2,基本等同于大洋彼岸的汇率。 所以四十万円差不多就是两万人民币,在和国警察破案赏金里,算是比较高的档次了。 听闻神尾枫要请喝酒,众人拍手叫好,日野聪也不甘示弱,干脆邀请大家吃雪糕,专挑贵的吃。 小野寺在一旁插话道:“日野君,你没看新闻吧,现在雪糕可比啤酒贵多了,你当心钱包都给掏空啊,动辄上千円一支呢!” 日野聪有些诧异,“已经涨到这个价格了吗?这阵子忙着抓贼,没怎么看新闻,既然贵的咱们吃不起,那就吃嘎哩嘎哩君,25年没涨过价的。” 小野寺又摇摇头,“嘎哩嘎哩君也涨了哦,已经从60円涨到70円了,他们公司刚拍了条道歉广告,提醒民众注意冰淇淋涨价呢。” 神尾枫在一旁哈的一声,忍不住笑起来,从3块钱涨到4块钱,就在媒体鞠躬致歉了,这家雪糕公司还真是业界良心。 没多久,毛利署长就召开了迎新会,首先是热烈欢迎今年新加入的同僚,随后又着重表彰了上次高濑文绑架案作出卓越贡献的神尾枫。 这让一旁的日野聪艳羡不已,随后又眼睁睁看着神尾枫上台领走了一枚功七等金鵄奖章,这是警署针对有突出功劳的公务人员特别颁发的叙功章。 神尾枫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自己仅仅是参与破获一桩绑架案,就领到一枚金鵄奖章,这枚奖章远超十次破案赏金的价值。 可以说,日后的警途升迁、岗位评价,都与奖章息息相关,奖章的数量越多,升迁的机会、几率也会越多。 原本神尾枫是没机会拿到金鵄奖章的,据说还是铃木社长在上面疏通关系,才换来功七等的奖章,这是所有警察可遇而不可求的荣耀。 望着对方闪闪发光的崭新奖章,台下的日野聪愈发羡慕,更坚定了要赶超对方的决心,他也渴望有朝一日,能站在表彰台上,被人众星捧月的感觉。 神尾枫下台后,盒子里的金鵄章被几名实习警察当宝贝似的传着看,八咫镜的造型搭配着红色珐琅,被灯光一照,光晕溢满掌心。 日野聪是最后一个恋恋不舍的将奖章还给神尾枫的人,他发自肺腑的说了句,“神尾刑事,你是一名很优秀的警察。” 神尾枫感到错愕,他没想到从日野聪嘴里还能说出这种话来,愈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厮又在憋什么坏屁。 迎新会结束,北村有起走过来,拦住正要离场的神尾枫、日野聪两人,吩咐道:“二系扫街的活儿你俩可以暂时放放了,这几天各交番一个劲儿的跟我打电话抱怨,说压根没活干,你俩明天去地域课支援,给交番的兄弟们留口汤喝。” “明白。”两人齐齐点头。 下班后,六名新新警察来到涉谷区一家小有名气的居酒屋聚餐,众人天南海北的聊,从上任首相的包养艺伎丑闻聊到某某交番警员上厕所丢枪的滑稽事件,随后又谈到各自在交番实习时遭遇的各种奇葩案件。 喝到半夜,众人才依依不舍的道别,哪怕神尾枫老早就想离席了,架不住几个人左敬右劝,硬是拖到十点多钟。 尤其是小野寺,是几个实习警员里最早结婚的,希望喝的越晚越好。 这也是和国社会的弊病,妻子认为丈夫在外面待的越晚,说明应酬越多,因而在家里的地位也会越高。 神尾枫一直觉得很扯淡。 第二天,宿醉醒来仍有些头痛,神尾枫在地铁里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清醒过来。 倒了三班车,才赶到警察署,他下定决心等发薪水的时候就去买一辆车,省得以后再早起倒地铁了。 今天他被北村有起安排去了涉谷中央区429广场,负责协助地域课的同僚发放传单,大致内容是宣告市民有关富士火山爆发的应急策略,跟一名叫漆原凌的交通署逻卒分到一组。 近段时间地壳活动剧烈,各路新闻层出不穷,警视厅也在组织相关部门商讨应急对策。 但有关富士山即将爆发的新闻反倒吸引来不少外地游客,大大增加了东京都的交通压力,地域课不得不担负起宣讲责任。 发了一上午传单,饥渴交加的神尾枫一屁股瘫坐在路边电话亭里休息。 和国这种街边电话大都是应急性质的,在如今5g普及的时代基本不会有人用,所以他就心安理得在里边躺了会儿。 缓了半天,感觉上午站在太阳底下暴晒的暑气散了些,神尾枫才一骨碌爬起来,刚出电话亭,就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荻野奈奈上身套着件深蓝警t,戴着卷檐帽,裤腰绑着朴素的武装带,俏丽的身材几乎是个标准的s形,一头黑发在脑后扎了个利索的马尾。 她将神尾枫堵到电话亭门就问:“好哇,被我抓到了吧,这都半个月了,欠我的十顿饭呢?” 神尾枫惊讶道:“你怎么也在这儿?我这阵子不是忙着出任务嘛,哎呀新人你都懂的,刚来都得表现得勤快一点,所以我就把你的事情忙忘记了。” 荻野奈奈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托词,“我今天是出来做宣讲的,趁着中午休息溜出来找点吃的,正好,你可以先兑现一顿饭啦!” 神尾枫爽快地拍拍胸脯,“成,荻野刑事今天想吃什么,今天随便挑,一家不够吃就逛两家,这儿离宴三町近,那边有几家挺不错的路边小吃,味道挺绝的,带你去试试!” 荻野奈奈笑盈盈的点了点头,“好吧,烦劳神尾君带路咯。” 两人先来到一座冰摊前,要了份刨冰,神尾枫见荻野奈奈眼睛一直偷瞄隔壁的草莓大福,于是又大手一挥要了份草莓大福给她。 荻野奈奈有些不好意思道:“太贵了吧,要500円一份呢,还不如吃一碗丼饭呢。” “不贵不贵,咱们可都是晒一上午太阳的公仆,水都没喝上几口,吃顿好的犒劳犒劳,享受下生活,也是理所应当的嘛。而且是我请客,刚领了奖金,正阔着呢。”神尾枫打消她的顾虑。 两人随后又晃悠进一家中餐馆,神尾枫要了两碗招牌面,告诉荻野奈奈这家是整条街最正宗的中餐面。 等待上面的间隙,荻野奈奈说道:“神尾刑事,听说你破案得了块功七等金鵄章,整个涉谷新人里就属你风头最盛,刚毕业就立了功,你师父肯定得更宠着你了吧?” 第012章 尸骸骨语:男人癖好 神尾枫联想到模拟生涯的经历,摇头苦笑道:“哪里有,该怎样还怎样,破案是警察的义务,没什么值得炫耀的。再说,这职业风险太大,能干到多少岁都不一定呢,功劳又不能当饭吃,一旦出了差错,甭管多大的功,都是脱制服走人。” 荻野奈奈深有同感,随即又转换话题,“前阵子高濑文那起绑架案,据说孩子的藏匿地是在他一个老战友家里,我们署对那人进行了审问,发现他不仅帮忙藏匿了孩子,还提供信用卡和车辆帮助,只不过对方并不知道孩子是被绑来的。” “他都不问清楚,就帮人看着孩子,对自己战友这么放心?”神尾枫不解。 “嗯,这帮当过兵的,似乎都有这样的感情,无条件信任……”说着,荻野奈奈眼珠子一转,兴致勃勃道,“还有个重磅的内幕消息,只不过警方没敢对外声张,你想不想听?” 对方露出女性特有的八卦表情,那期待的眼神好像就快管不住嘴把八卦秃噜出来了。 两碗面端上来,神尾枫端起自己那碗搅着,故意摇了摇头,“不想听。” 荻野奈奈有些气馁,连吃面都兴致缺缺了。 神尾枫揶揄道:“你总不是要告诉我,高濑文跟那个孕妇有什么私情吧?” 荻野奈奈惊了,一不小心把小半瓶醋都倒进了碗里,她好奇道:“你知道这事?” “猜的呗。”神尾枫回道,“高濑文那案子统共没多少案情,想扒拉出点重磅新闻,也就只有这种事了。” 荻野奈奈尝了口面,酸的皱眉,道:“那你也挺神的,我可是没猜到。” “首先那孕妇不是别人,是铃木财团第一夫人,还怀着孕呢,就被绑走了,保镖干什么吃的?要是她不配合,想绑走一个孕妇可没那么容易。一条野狗一个金丝雀,稍微动动脑子都能联想到的。” 荻野奈奈放弃了眼前的‘通心粉切条配蔬菜杂烩拌酱焗牛肉中餐面’,有些幽怨道:“你的意思是我没脑子咯?” “那当然不是,我意思我更聪明一点。”神尾枫舀了勺白糖倒在她碗里,“这样就不酸了。” 掺了糖后,酸味果然下去许多,神尾枫早早吃完,就见荻野奈奈在那儿细嚼慢咽。 只不过她似乎对蒜泥有点忌讳,时不时挑挑拣拣。 吃了一多半,她就扔下筷子不吃了,拿起纸巾擦拭了嘴角,轻轻叹气。 神尾枫愣了一下,问道:“怎么不吃了?” 荻野奈奈没直接回答,而是冷不丁问道:“神尾君,请问你们男人都有把手伸到下面摆弄的癖好吗?” 虽说两人关系稍好一些,但一个女人突兀问一个男人这么诡异的问题,属实是把神尾枫给噎住了。 他支支吾吾半天,答不出个所以然来。 “看吧,你犹豫了。” 荻野奈奈神情恍然,目光直勾勾瞅着角落里,“据说有人曾做过一项很无聊的调研,统计出和国大约有超过百分之九十的男性有这样的习惯。我没交过男朋友,没这方面的生活经验,总以为这是杜撰的,不过今天运气不错,长见识了诶……” 神尾枫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角落一张餐桌上坐着两个姿势奇怪的男人。 荻野奈奈说道:“那个男人从进门坐下到现在,大概重复了九次这样的动作,他对面坐着的西装男人,大概是某位雇主或者老板。他也许在向老板推销某种男性用品,又或者说在推销自己? 你看他的姿势,一只手搭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这是想给自己增加自信。他隔着裤兜频繁重复这个动作,或许是在缓解自己的紧张情绪,又或许是在宣传什么东西……不过我希望他尽快结束,毕竟这里是面馆不是歌舞伎町,我会忍不住逮捕他的!” “你的观察挺有个性的。”神尾枫不知道怎么夸赞她这种洞察力,尴尬道,“我来吃面这么多次,都没发现顾客会有这样的小习惯。” 两人对视,半晌无言…… 好在这种窘迫的氛围并未持续太久,死对头日野聪的一通电话解救了他。 “喂?干嘛?” “我日野聪,师傅叫你,发生案子了。” 神尾枫接完电话,便起身与荻野奈奈告别,“坂田町那边有桩命案,我先过去了,单已经买过了,今天吃的不尽兴,下次咱们换家店吃,不过别再瞎观察了,先走一步哈!” 说完话就一溜烟似的跑了。 荻野奈奈望着空荡荡的座位,叹口气,去洗手间整理了会儿头发。 出门后,便攥着手铐径直朝角落走了过去。 ——·—— 坂田町2番11号,警视厅的车辆警灯闪烁。 围观的居民指指点点。 神尾枫费了好大劲才挤进人群,来到警戒线前,出示证件后,进入案发现场。 进去时,他听见一名刑警正向北村有起介绍情况—— “死者叫桥爪辽,死在家中卧室床上,疑似割腕自杀,目前勘验人员正在对现场进行逐步检查,尸体还在床上,等待进行验尸。” “中村法医没有来吗?”北村有起皱了皱眉头。 “中村法医被派去解剖另一桩命案的尸体了,暂时脱不开身,只能由我们进行尸体检查了。”那名警员有些为难道。 说起来有点尴尬,偌大的涉谷区北警署,三百多号人,仅有一位法医,那就是中村苍法医。 这并不是警视厅没有调拨,实在是捉襟见肘。 在和国,法医算是跟国宝朱鹮一样稀缺的生物,并非入职门槛高,而是和国人的排斥观念以及法医行业的艰辛,使得此职业向来人才紧缺。 警视厅下辖的一百多警署,大约也只有百余名法医,跟署长一样紧俏,更有人开玩笑的说法医就是警察署的‘二皇帝’。 因此,在法医紧缺的情况下,简单的验尸工作也成为了警察必修的基本功之一。 神尾枫进门,日野聪瞅了他一眼,双方谁都没先开腔。 哪怕是有过一顿酒的交情,关系仍是僵冷。 北村有起见到神尾枫后,把他跟日野聪都招呼过来,三人来到案发的卧室里,尸体冷冰冰倒在床上,地上还有血迹。 只见北村有起戴好手套就蹲下身检查尸体,翻开死者的眼皮照了照,又掰开嘴巴,捏了捏手臂上的尸斑。 神尾枫还算淡定,毕竟之前几次模拟生涯里,也接触过凶杀案,对尸体不算陌生。 相比神尾枫的镇静,日野聪状态就差多了,他从小娇生惯养,哪里见过尸体。 见到颜色跟生猪肉差不多的死尸,还有地面猩红的血迹,他早餐吃了不少,顿时喉头一酸,胃里翻江倒海,立即从旁边警员手里夺过一个证物袋,一股脑吐了进去。 这动静不小,引来北村警部的怒视,他站起身,蹙紧眉头道:“以后出现场,少吃饭,这副模样传出去,警察的脸全被你丢光了!” 日野聪有些尴尬的灌了口水,将不适感压下去后,北村有起又开口了,“同样是新人,看看人家神尾刑事的心理素质,你多学一点!行了,正好考考你们的基本功,替中村法医检查一下这具尸体,向我汇报结果。” 又被拿去跟神尾枫比,刚刚丢脸到姥姥家的日野聪心有不甘,想挣回面子,于是抢在神尾枫前面戴上手套过去了。 可蹲在尸体前观察半天,神尾枫也不知道他握着尸体的手能检查出什么来,就听见日野聪磕磕巴巴道:“死者死在床上,左手腕有割伤……右手握着带血迹的刀子……应该是,割腕自杀吧。” “就这些?”北村有起有些恼怒,“你在警察学校就学了这些东西?没人教你验尸的时候要分析死因、尸斑、四肢等多重因素吗?” 日野聪望着眼前苍白的尸体,只觉得心慌、恶心,哪里还记得起来警校学过的东西,一时手足无措,愣在当场。 终于,神尾枫站出来说道:“师傅,我来检查一下尸体吧,我想日野君应该是太紧张了,对吧?” 第013章 尸骸骨语:两组足印 听闻此言,日野聪就跟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狠狠点头,殊不知站在自己面前的,同样也是一个新人,可为何差距就这么大? 北村有起点了点头,让神尾枫过去验尸。 很快,神尾枫就给出了验尸结果。 他心理素质过硬,加上系统给了不少经验,在警察学校念书期间基本功也学得扎实,所以解释得头头是道: “死者桥爪辽,体型微胖,上身穿红黄相间圆领毛衣,下身牛仔裤,尸长178cm,发育正常,营养中等。经过检查,尸体面部及四肢发凉,尸斑呈片状分布,尸僵大部分浮现,腹部呈轻微腐败性膨胀,推断死亡时间大约在3~4小时前。 未发现明显中毒迹象,死时呈仰躺状,左手和右手都露出床外,地上有一小滩血迹,其他地方无血迹。左手腕内侧有明显割伤,右手持刀。身体无其他外伤或明显搏斗伤,胸腹部、背臀部、四肢部均未见损伤,推断死因为手腕动脉割伤致失血过多死亡。” 对于神尾枫的回答,日野聪傻眼了,这也未免……太专业了些。 一个又一个熟悉却又有点陌生的名词从对方嘴里蹦出来,日野聪时而凝神苦思,时而晕头转向。 他对自己学过的知识瞬间产生了怀疑,怀疑自己跟他上的是不是同一所警视厅警察学校,怎么差距这么大? 一瞬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初次警校课堂上,听着教授天花乱坠般的专业名词跟术语,双眼痴呆…… 相比于日野聪听天书的表情,北村有起则是点头赞许,对日野聪训斥道:“这才是尸体检查该有的流程,你们都是警视厅未来的中流砥柱,千万不能掉链子啊。” 说完,又扭头看向另一名警员,“是谁报的案?” “桥爪辽老婆报的警,她早上出门跑步,等跑完步回家的时候,就发现丈夫在床上割腕自杀了,于是报了警。” 北村有起点了点头,又问日野聪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此刻,日野聪除了为神尾枫摇旗呐喊六六六,还能说些什么呢?说自己听不懂是个白痴? 一张脸憋了半天,实在是无话可说,日野聪嘴里呜呜的听起来像只受了委屈的狗,“没……我……我没什么要补充的。” 北村有起便摆了摆手,让两人协助现场勘验去。 神尾枫要了副手套鞋套跟头套,在卧室转了一圈,翻了翻垃圾桶,没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很快,日野聪那边像是发现新大陆,急匆匆叼着一张纸跑过来邀功道:“师傅,搜到一份死者留下的遗书,在一旁的铅笔上也发现两枚死者指纹,这案子应该就是一桩自杀案!” 北村有起接过遗书看了眼,上面有些用橡皮擦修改过的痕迹,内容大抵是些死后遗产分配之类的,经死者老婆辨认,上面的字迹的确属于死者。 “师傅,这很明显就是死者桥爪辽精神压力过大,顶不住自杀了。东京这样的事情不是很常见嘛,大都是加班加崩溃了,社畜生活总是这样……”日野聪很直白道。 “自杀?这个推论有些过于武断了吧,难道不觉得这份遗书写的有些蹊跷吗?”神尾枫看到遗书后,忍不住开口了。 “怎么个说法?”日野聪不太服气。 神尾枫拿过那张所谓的死者遗嘱,指着上面的笔迹道:“看这上面的铅笔字,中间有不少橡皮涂改过的痕迹,这也说明遗书不是一次性握笔写出来的。而我记得刚刚日野君说,铅笔上只检查出两枚死者指纹。 这就很蹊跷了,遗书经过这样的修改,说明死者握笔姿势跟位置不可能每次都重合,铅笔上应该能检查出多枚重叠指纹才对!” 一旁的北村有起点头,“铅笔上仅有两枚指纹是不可能的,那么就是凶手伪造遗书后,擦去指纹,然后用死者的手握住留下的,这是一桩谋杀案!” 说完,北村有起问道:“死者的社会关系调查如何了?” 日野聪赶忙回答:“死者的妻子曾传出过婚外情,目前两人正闹离婚官司;死者弟弟曾借钱1000万円用于炒股,但炒股失败无力还款,两人关系闹得很僵。这是目前已经调查出来的死者矛盾,至于是否还有其他纠纷,还有待进一步发掘。” 日野聪介绍完社会关系后,神尾枫似乎想到什么,再次回到了案发时的卧室,蹲下身打量地面的血迹。 北村有起问道:“你有什么发现吗?” “地面的血迹有蹊跷。” 神尾枫要来一个放大镜,凑近观察,发现地面血迹中,隐藏着一处被凶手刻意破坏掉的脚印。 只看了眼脚印大体轮廓,他便胸有成竹了,系统赋予的办案经历使他很轻易就辨别出脚印的类型,真凶是谁也呼之欲出! 思索片刻后,神尾枫分析道:“根据观察,死者被割破的是动脉,那么应该会出现喷射状的血液,但在卧室地面只有一小滩血迹,并未发现明显的喷射状血迹。 这说明案发现场很可能已经被凶手处理过。他为什么要处理呢?应该是为了掩饰什么东西。” 一旁的日野聪反驳说:“为什么不能是尸体被凶手移动过呢?比方说卧室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神尾枫无语道:“你真是警察学校毕业的?若是尸体被凶手转移过,由于血液循环停止导致尸冷现象,转移后,卧室就不应该会出现血迹。你在警校的时候干嘛了?” “你……”日野聪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但对方说的有理有据,自己确实无法辩驳。 “行了,你们两个别吵。”北村有起打断他们,“凶手伪造死者自杀的假象,却又清理地面的血迹,这件事风险很大,稍不注意就会暴露。但凶手执意冒这么大风险折腾,究竟想掩饰什么呢?” “我知道了,是足迹!”这回日野聪开窍了,找补回点面子,“能逼着凶手清理血泊的,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在行凶过程中,凶手不小心踩在了血泊中,导致留下足迹。如果不及时将足迹清理,那么计划就会功亏一篑!” 说完,歪歪头看神尾枫的反应。 神尾枫懒得理会,“我也同意是足迹,所以当务之急就是想办法还原凶手处理掉的足迹!” 日野聪却落井下石道:“在被凶手刻意清理过血迹的地面提取脚印,这可有点困难!不过我刚刚在室外绿化带里也发现一枚脚印,是新的,寻常人谁会往绿化带跑? 肯定是凶手杀完人,逃出去的时候慌不择路了,才留下来脚印,我认为可以拿那个脚印做证据!” 听完这话,神尾枫忍不住想笑,但见日野聪一本正经的模样,便故意捉弄一下,“那好,我这边提取地面的脚印,你去提取室外绿化带的脚印,咱们看看最终找到的,是不是同一名嫌疑人?” 日野聪撇撇嘴,“那就比比呗,我现在去外面提取脚印,你这边抓紧点,实在搞不定可以认输的。” 说干就干。 对方说的没错,这枚被凶手刻意清理过的脚印很难提取,但神尾枫在警校时就是尖子,顶多麻烦一点、辛苦一点,至少要比日野聪那个脑子缺根筋的家伙提取的脚印靠谱。 只不过待会儿要是日野聪知道真相,恐怕又得找个角落偷偷抹泪了。 想到这里,神尾枫忍俊不禁,一边忍笑一边复原脚印,半小时后,足印终于成型。 足迹窄而短,压痕较均匀,弓弯较宽,一般为女性足印。 室外绿化带的脚印提取也已完成,日野聪满头大汗的拿进来跟神尾枫进行比对时,却发现足足小了一圈。 北村警部也终于发现端倪,他拿着两张足迹图,故作头疼道:“依你们所提取到的足迹,神尾刑事的嫌疑人应该是死者的妻子,而日野刑事的嫌疑人则是男性,也就是欠钱不还的弟弟,我该信谁呢?” 第014章 尸骸骨语:发现骸骨 日野聪擦擦汗水,一脸自信道:“肯定是我的靠谱,绿化带的脚印一定能跟死者弟弟比对上!” 神尾枫终于说道:“日野君,虽然很不情愿打击你的积极性,不过你好像忘了,就在不久前涉谷才下过一场雨。雨过天晴后,绿化带中留下的脚印会随着土壤的干燥而收缩,所以就算你做出足迹模型,也不一定能比对凶手。” 一语惊醒梦中人。 日野聪一拍脑门,恍然大悟,总算明白刚刚神尾枫那副调侃的表情是为什么了! 想到这里,日野聪终于气馁,不得不鞠躬道:“神尾君,不好意思,是我输了!” 这回他输得心服口服。 神尾枫懒洋洋的摆手,并不理会他,而是继续在房间搜寻着什么。 随着屋外足印理论的推翻,警方的办案重心也转移到卧室被刻意掩藏的那处血脚印上,如果顺利的话,应该很快就能比对出结果,今天下班前就能整理结案资料了。 受害人妻子的杀人手法确实拙劣了一些,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结局都是彻彻底底的失败了。 神尾枫关心的是另一件事,在系统模拟生涯里,这桩案子似乎牵涉到15年前的旧案,可到现在仍未发现端倪。 由于上份奖励未选择直接接受系统的经历灌输,神尾枫也不知道这桩15年前的旧案是怎么发现的,只是知道这桩案子的存在。 【嘀——尸骸骨语案件已激活,任务:确认骸骨身份,查出真凶,送入监狱!奖励c级荣誉勋章一枚、技能点x3、虚拟币x30!】 神尾枫这边还稀里糊涂寻找案件线索,系统已经将任务激活了,正在疑惑之际,门外传来了动静—— 原本协助日野聪在绿化带用石膏提取足印的勘验人员,意外发现了半截被雨水冲刷出来的指骨。 这件事立刻引起了轰动,神尾枫一马当先冲过去,随后示意外围警员将警戒线再扩大一点,并制止围观群众拍照录像。 北村警部跟日野聪也赶了过来,吩咐就地开始发掘,看是否能找到其他部分尸骨。 雨后的泥土比较松散绵软,几名强壮的警员借来附近居民的铁镐、铁锨轮流刨坑,累了就换下一拨人,不到半小时,一个较大的椭圆土坑便成型了。 土坑里,零零散散挖出一堆硬币,神尾枫拈起一枚看了眼,是年头比较早的百円钢镚,上面已经被锈迹严重腐蚀,显然埋在地底很多年头了。 此外还发现一只钱包,里面有千円钞票若干,不是新版的野口英世,而是老版的北里柴三郎,里面还有张瑞穗银行的储蓄卡以及若干张名片。 名片已经烂掉,根本看不清上面的字迹,而且稍微接触就会粉碎,比可比得薯片还脆。 所幸瑞穗银行的储蓄卡还勉强能看出些东西,只不过中间的卡号已经模糊不清,还需要技术人员进行调查。 此外,土坑里还陆续发掘出一串钥匙、若干已经腐烂失去本来面貌的文件,随后,就是一具完整的尸骨。 神尾枫心中一震,出来了! 随着进一步细致的清理,尸骨周围覆盖着的泥土均被清走,尸骨的左手无名指上有钻戒一枚,脖颈上戴着一串绞丝链金项链。 除此外,尸骨身上再没有任何东西,就只剩一具完整、早已骸骨化的白色骨架了。 白骨仰面朝天,双手置于胸前,仿佛正是在祈祷有这样一天能重见天日。 神尾枫蹲下身,观察骸骨的盆骨结构,它是位于连接脊柱和下肢之间的盆状骨架,由后方的骶、尾骨和左右两块髋骨连接而成的完整骨环。 通过「骨语」技能得知,男性盆骨外形狭小,高度大于女性,且盆骨上口呈桃型,前后径小,耻骨联合狭长而高,像一个漏斗形状。 而眼前土坑里的骸骨,盆骨外形宽大且矮,上口呈椭圆形,前后宽阔,耻骨联合宽短而低,像一个圆桶形状。 “这是一名女性死者,且根据白骨化程度判断,死亡至少已经15年了。可以先根据现场找到的遗物进行走访辨认,同时调阅早期失踪人口记录进行交叉比对,看是否能找到符合条件的失踪人口。”神尾枫建议道。 北村有起问道:“不需要先等中村法医过来吗?” 日野聪同样心存疑惑,“你怎么就知道尸体是女性的?” 神尾枫就将刚才自己的判断过程讲给了众人听,最后道:“这具骸骨年头太久远了,就算等中村法医来,也得费一番功夫才能得出更详细的检查结果,倒不如先根据眼下这些线索找一下试试。” 北村有起听完,点点头,随即安排刑事课其他人分头去调查遗物以及失踪人口的资料。 日野聪则站在一旁微微发愣,自己是跟神尾枫上的同一所警校吗? 自己怎么不记得警校里讲过这么详细的骸骨分析方法? 盆骨这个有点印象,就是说屁股嘛,教授在《系统解剖学》这门课讲过的……不对,又好像是《病理生理学》那门课? 但是骶是什么啊?尾骨、耻骨具体指哪块?盆骨上下口的具体范围是哪些来着?这那@¥%#¥%*…… 日野聪整个人都变得糊涂了。 骸骨随着刑警们一同运回署里,北村有起带着神尾枫去见刑事课的课长,也就是入职当天给神尾枫这拨新人领路的金丝眼镜男人。 涉谷北警察署刑事课课长,东山纪之警视。 据说东山警视即将被调回‘本店’,也就是樱田门那边的警视厅任职,现在基本不怎么管本署的刑事实务,大都是北村警部跟白鸟警部商量着来,但一些重要案子还是要知会长官一声的。 东山警视听完案情汇报,嗯了声,“你们先想办法确认死者身份,是自杀是他杀也要有个说法。我听说现场有不少围观群众,可能留有照片或者视频之类的,趁这件事在网上发酵前,赶紧一锤定音。” 他又看了眼神尾枫,眼神赞许道:“你小子很不错,办案能力很高,我今天在本店开会,听说你跟高濑文打了个不分上下?那小子可是自卫队的老兵,看来你身手不赖啊?” 神尾枫不好意思的挠头,“侥幸过了几招,当时要不是南衙的荻野奈奈帮忙,今天我说不定就躺在医院了……” 两人又闲聊几句后,东山警视对北村有起说道:“这案子我知道年头有点远,可能很多证据都严重缺失,你自己多想想办法,需要什么帮助尽管跟我提,尽快办完。是不是谋杀,先给我个说法。” 北村警部点点头,“没问题。” 正要带着神尾枫离开时,东山警视又多说了一句,“北村君,为了对抗二别势力,警视厅最近筹划成立了一个公安特设对策专职课,我被选定为课长,目前还在从各地警署选拔公安人员中,短则两月,长则半年,我就会离开涉谷北警署,去本店就职…… 呃……我的意思是呢,我会尽力跟本店那边申请,让你跟白鸟警部分别担任课长跟补佐的职务。所以这段时间里,刑事课的事务,就辛苦你跟白鸟警部了,你们一定要保证命案必破,这样我也好跟上面提要求。不然的话,本店坚持空降一位课长,那么就太遗憾了……” 知道对方是在替自己着想,北村有起感谢道:“多谢东山警视关心了,我一定跟白鸟警部通力协作,不辜负你的好意的。” 望着两人远去,东山警视嘴里喃喃道:“一定要加油啊,北村警部,到了你这个年纪,再不能往前跨一步,晋升课长的话,你这辈子的仕途很难再有机会了啊……” 课长办公室外的走廊里,神尾枫好奇道:“师傅,什么是二别势力啊,值得本店那边专门成立一个什么公安特设对策专职课,听上去很牛逼的样子?是邪恶的组织吗?” 第015章 尸骸骨语:骸骨检查 北村有起摇了摇头,解释说,“二别又叫g2,全称应该是陆军参谋部调查部调查第二课调查别室,所以也叫二部别室,总部就设在埼玉县。跟公安不同,g2是直属于军队管辖的保密级国安组织,有权直接介入任何涉嫌威胁国土的安全案件。” 说到这儿,似乎是想起什么,他回忆道:“因为二别的势力以及特权太过庞大,经常与警视厅督办的案子发生冲突,有一年,也是一桩悍匪挟持人质的案件,原本警视厅已经将悍匪围住,虽然僵持不下,但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逼悍匪投降。 可没想到的是,二别的人直接闯入,强行干预执法,并派二别的特种部队——‘雷鸣’宪兵特勤队进攻,结果导致,人质和悍匪无一幸免,全部死亡!” 神尾枫嘀咕道:“人质无一幸免?这特种部队的行事风格和某熊有不谋而合之处啊,一个教官训练出来的吧?” 北村有起道:“这件事让警视厅的长官跟陆军发生了极大冲突,也就是在这之后,本店开始着手准备建立自己的国安组织,是在公安的基础上进一步增加调查权,有内部消息说,这次的公安特设对策专职课,是得到首相允准的,未来不仅处理国安事务,还有搜集情报的职责。” 神尾枫若有所思,“这个公安特设对策专职课的功能,怎么感觉这么熟悉呢?” 北村有起没否认,点了点头,“没错,就是特别高等警察课的再次启用。虽然几十年前,由于其权力太过庞大,可以逮捕审讯任何人,在民众的一致抗议下被迫关闭,但为了对抗二别,警视厅不得不想出此策。不过为了避免再次出现特高课行事猖獗的情况,首相已经增加了诸多限制。” 神尾枫问道:“既然这个部门职责这么重要,那么担任课长的东山警视岂不是位高权重?警视厅人才济济,怎么不从本店找人,反而选中了警察署的人呢?” 说到这里,北村有起一脸神秘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以前东山警视就是本店的人,后来是被他叔叔的党派斗争牵连,下放到了涉谷警署当课长。前不久,党派领袖发生了事故,他叔叔重新掌权,所以就把侄子提拔回去了呗。” “什么事故啊?” 北村有起摇头,“不太清楚,好像是领袖遭到刺杀了吧,反正消息捂得很严实,不过在军政界已经传开了。” 回到刑事课一系的办公区,一名戴眼镜的刑警跑过来说道:“系长,中村法医那边脱不开身,说这边就一具骸骨,不用着急,让咱们自己克服一下困难!” 戴眼镜的刑警叫奥寺,是刑事课一系的计算机专家,据说从中学起就自学计算机编程,懂得汉语、英语、法语、俄语跟葡萄牙语五门外语,大学时曾成功黑入警视厅数据库,后被聘用为警察。 北村有起问道:“尸体的身份查的怎么样了?” 奥寺推推眼镜,“还在分析中,很多失踪人口卷宗都是纸质备份,没法通过计算机筛查,只能人工翻阅,需要一点时间。” 北村有起点点头,“你先去忙吧。” 随即又看向神尾枫,“中村苍法医现在没时间,我看你应该懂一点,不如就由你做一下骸骨检查吧,能检查多少是多少,命案时间宝贵,容不得我们等中村法医了。” 神尾枫很爽快地答应了,“没问题,我会尽力做好的,再找个人帮忙给我打下手呗?” 北村有起目光在办公室扫了圈,见大家都在忙着,终于目光锁定一人,冲他招手道:“濑户刑事,别玩扫雷了,你陪神尾刑事一起去解剖室验一下骸骨,帮忙打打下手!” 名叫濑户礼的刑警伸了个懒腰,从座位上起来,明显不太情愿,但还是冲神尾枫点点头,两人一块往解剖室走去。 濑户礼是系里唯一的博士生,犯罪心理学毕业,自诩是涉谷警署的布鲁舍尔、高智商人群的代表,有海外留学背景,算是青年才俊。 奈何和国犯罪心理学起步较晚,对此专业博士学位的认可程度较低,所以濑户礼也发挥不上太大作用,一直坐冷板凳。 不过这位海归博士、布鲁舍尔狂热粉并未气馁,又或许是命比天高心比纸薄,濑户礼一直觉得自己总会有发光发热的一天,只是天道好轮回,还没轮到自己罢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神尾枫对此君得出结论——典型的自恋狂+无脑掉书袋子+布鲁舍尔脑残粉! 人家布鲁舍尔能将罪犯的侧写精准到今天出门穿了‘双排扣西装外套’上,濑户礼顶多侧写出尸体临死前吃了大蒜,还是扒开死者嘴巴闻出来的。 进入解剖室,望着担架床上那具在白炽灯下照得惨白的骸骨,濑户礼凑近神尾枫道:“你会检查尸骨吗?依我看,实在不行,还是等中村法医回来吧?” 神尾枫皱眉挥了挥鼻子,推开他,“你这家伙出门喷了多少香水,离我远点,熏得我都想打喷嚏了!” 解剖室漂浮着的消毒水气味与香水味一冲,产生的化学反应令人鼻腔痒痒的。 濑户礼讪讪一笑,往远处一站,在那边翘着脖子看神尾枫检查骸骨,也不敢靠近观察。 解剖台上,一具完整的骸骨,一份死者遗物,包括银行卡、戒指、项链等。 虽然在警校干部课没接触过系统的法医培训,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神尾枫对大致流程总算略知一二。 他学着法医的样子戴好口罩、乳胶手套跟发套,找出一件干净的白色大褂穿在身上,随后把消过毒的器械按顺序盛装在一个圆形大托盘里,让濑户礼过来端着。 濑户礼扭扭捏捏,解释道:“我就是换个地方偷懒的,你当我是空气好了!” 神尾枫忍不住笑话道:“人家詹姆斯·布鲁舍尔在格林威治镇参与破案的时候,可是曾亲自拼凑起一桩爆炸案的碎尸,你这么胆小,不是在给偶像抹黑吗?外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这类人都只会纸上谈兵呢?” 果然,濑户礼表情不太服气,睁大眼睛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谁说我不敢的,我就是怕……怕身上的香水味影响你判断!你要不嫌弃……我现在就过去!” 说完,濑户礼慢蹭蹭挪过来,接过去那只托盘,梗直了脖子,眯缝着眼打量解剖台上的骸骨。 只看了一下,眼缝儿眯得更紧了,咬紧了嘴唇,一脸柔弱。 神尾枫站在解剖台前,骨语带来的天赋使他对这具骸骨并无多少畏惧,反而是有些亲切。 他从托盘里拿出一只放大镜,俯身在骸骨上观察起来。 “死者身上应该没有太多脂肪,身材中等。”神尾枫仔细观察着骸骨肚子上的一道裂口。 他指着肚皮旁边一道交叉的割痕,“从这里看,是匕首一类的利器留下的刀痕,穿透了身体。如果仔细看,可以发现骨头的刀痕附近有些细微的裂痕。” 神尾枫示意濑户礼可以将托盘临时搁在解剖台旁的洗手池边上,让他拿起相机拍照。 “这道刀痕附近的细小裂痕,应该是有人在利器刺入身体后,用力进行了转动,因为这样可以加快死者流血速度,也加速了死亡。所以可以初步判断,这是一起故意杀人案。” 神尾枫又开始摆弄骸骨的其他部位,拿放大镜仔细观察。 戴乳胶手套的右手贴着骸骨缓缓移动着,像抚摸情人一样温柔,看得濑户礼一阵毛骨悚然。 很快,神尾枫又发现另一处伤口,他用手轻轻拨动锁骨,比划道:“这里是死者临死前的第一处刀伤,凶手可能是发生了失误,没有正中要害,而是刺到肩膀上。所以第二刀刺在刚刚的小腹上,并用力转动导致了受害人的死亡。 这里的刀痕比较明显,创口呈‘v’字形。据此可以判断,凶器应该是一把双刃刀。如果再具体一点,可以精确到那些带锯齿和血槽的猎刀上,或者是军刺!” 濑户礼一阵点头,感觉眼前这个人也没那么毛骨悚然了。 他举着相机咔咔拍照,并觉得这个变态家伙勉强可以与自己这位布鲁舍尔相提并论了。 “骨头边缘有摩擦过的痕迹,估计是这一刀凶手使足了力气,想要置人于死地。从刀痕的长度判断,这把凶器的长度应该不短于10cm。” 第016章 尸骸骨语:死者身份 神尾枫不知道是在喃喃自语还是在跟濑户礼交流,声音不太大,好在桌上有录音笔记录,等撰写验尸报告的时候可以重复播放。 “此外,锁骨这一刀,除了刺得比较深之外,还可以发现刺入位置与死者锁骨并不是平行的。根据女性的身高推断,凶手应该是高于死者或者呈站立姿势刺入的。 不过我个人倾向前一种观点,因为如果是站立姿势刺入,双腿会不自觉弯曲,肩膀略塌陷,出刀的力度会更大,锁骨应该会断掉。据此推断,凶手身高应在一米八到一米九之间,应该是位男性。” 濑户礼眼睛一眨不眨的听着,看着对方绘声绘色描述着凶手的特征,吞了口唾沫。 当看到神尾枫的目光转移到自己身上时,他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手里的相机险没掉下去。 “看我干嘛,拍照啊?”神尾枫指了指位置。 随后,他又观察起死者的头骨。 头骨小而精致,在弥散光的照射下呈惨淡的灰白色,但不难猜出死者生前应该是个漂亮女人。 “可惜时间太久远,不知道死者有没有遭受过姓侵,不过我推断这种可能性极大。遇到漂亮的女人,没抢走对方身上的钞票、戒指、项链,不是谋色就是报复,不过一般来讲,男性针对女性的报复,大都会包含姓侵这个字眼。” 神尾枫嘟囔了一句,随后就把头骨单独摘了下来,捧在手里掂了掂,跟个篮球一样左右翻转着端详。 濑户礼一阵头皮发麻,心想你小子食不食油饼啊,干嘛把人家脑壳摘下来观察,老老实实放在解剖台上不好吗? 搞这么瘆人! 神尾枫凑近,几乎就是快要跟头骨接吻的距离,他拿放大镜观察里面的牙齿,不太清楚,就把下颚骨用力掰了掰,放大镜看得才清楚了些。 “死者的第三颗恒磨牙已经完整长出,磨损程度较低,牙根也未出现钙化现象,牙尖基本磨平。 综合来看,死者年龄不会超过35岁,介于30~35之间吧。这个可以作为失踪人口筛查的范围,工作量应该会因此缩小一些。” “此外,这个女人生活上应该十分讲究,比较自律。” 濑户礼把相机凑近牙齿,皱着眉头拍完照后,忍不住道:“你这家伙不是装神弄鬼吧?私生活自律也能看得出来?” “我瞎猜的,没什么切实根据。”神尾枫耸耸肩道,“但你想啊,一个喜欢逛夜店、胡吃海喝、爱吃零食的女孩,牙龈或者牙缝里,或多或少都会出现牙石,哪怕是经过洗牙,也会留下一些痕迹的。” 濑户礼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而且她应该很少抽烟,或者根本不抽烟喝酒。不常吃零食、喝饮料,所以身材保持得比较好,大体是中等偏瘦的水准,90~100斤吧。” 神尾枫放下头骨,又端着放大镜研究骸骨的其他部位,除两处刀伤外,身体上基本没再发现伤痕。 不过手臂上倒是有一处很细微的抓痕,看上去像某种动物留下来的。 他让濑户礼拿相机拍下来。 “死者女性,身材中等偏瘦,年龄在30~35岁之间,体重在90~100斤。没有抽烟酗酒习惯,生活作息规律。工作可能跟电脑有关,程序员或者作家。对了,她应该还养过狗……” 濑户礼举手提问,“那个,死者的职业是怎么看出来的?” 神尾枫指了指骸骨的腰椎部位,解释道:“从颈椎到腰椎一段,骸骨的角度有些扭曲,明显是长期久坐造成的。长期久坐的职业,无非就是编辑、程序员跟写书的这几样,可以作为失踪人口筛选的范围。” 濑户礼点点头,又追问道:“那养狗呢?你该不会是从手臂那个抓痕推断出来的吧?万一是野狗抓的呢?” 神尾枫摇头,指着手臂上的抓痕道:“这个抓痕宽度有5cm,是成年狗的抓痕尺寸。而抓痕的伤口处稍宽,两侧边缘不是很整齐,这说明狗的指甲有被修理过,不是野狗。 当然,这些都是初步推断,不能说百分百准确,只是为调查提供一个大致范围。” 濑户礼一脸钦佩道:“神尾刑事真是厉害啊,一具死亡快15年的白骨都能被解读出这么多信息,实在了不起,我觉得应该把涉谷布鲁舍尔的名头让给你才是!” 神尾枫笑了笑,摇头道:“还是别,你爱当这个布鲁舍尔就当去,我可不感兴趣。” 说完,他摘下乳胶手套跟发套,一股脑丢到垃圾桶里,关掉了录音笔跟射灯。 “目前骸骨能得到的线索就这些,至于有没有遗漏,等中村法医腾出空过来检查一遍再说吧。不过基本可以断定,这是一起发生于15年前的谋杀案,你可以撰写报告跟北村警部汇报了。” 濑户礼点点头,收起相机跟录音笔,飞快走出了解剖室,回座位撰写报告去了。 神尾枫将白布重新盖在骸骨身上,关掉灯光,回到工位泡了杯茶,听见旁边的几个人在闲聊。 “高濑文的案子已经上报检察厅,交由裁判所进行审理了,证据确凿,据说铃木社长跟裁判所的法官交情不浅,这下高濑文死刑跑不掉了!” “就是一桩绑架勒索案,死了一个社长夫人,也不至于就判死刑吧?不是说近些年的死刑案例有所减少吗?” “今年不一样了!据说新上任的法务大臣神尾直政是个嫉恶如仇的狠人,他年轻时就在警视厅工作,后来调入法务省做事务官,一路高升,直到今年做了法务相。从年初到现在,经他手签署的死刑犯执行令已经多达7份,是历代法务大臣签署数目最多的一位!” “那这位不就是活阎王吗?” “嘘——说归说,可别乱声张,据说这位神尾大人正是因为戾气太重,犯下的杀孽太多,所以到现在都没有子嗣,他的夫人也很早过世了,现在孤苦伶仃一个人。位高权重又如何?不还是孤家寡人!” 神尾枫在一旁偷听着,觉得这帮人还真是闲得蛋疼,讨论人家的私事,就跟聚在村口的老婆婆一样。 另一边,濑户礼虽然在解剖室里怂的要死,不过工作效率还是蛮高的,很快就将录音资料整理出来,汇总成一份报告。 拿过来给神尾枫看了一眼,确定无遗漏后,交给了北村有起过目。 很快,刑事课一系就根据报告上的推断,对前些年的失踪人口进行筛查和走访,力求最短时间内查出骸骨身份。 一直排查到隔天上午,神尾枫拿着打印出来的资料以及模拟画像在坂田町一带不断走访,可始终没有结果。 这样的调查确实比较困难,因为骸骨埋藏已有十几年,十几年前,坂田町这一片儿还属于荒地,不少工地驻扎在这里施工,甚至根本没有现在的小洋楼,更甭说附近居民了。 刑事课的警员们也都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在附近走访,果然一无所获。 埋骨地那边也没任何发现,日野聪带着几名交番的老巡警熬了一宿,用金属探测器跟铁锹挖了埋、埋了挖的,希望能找出谋杀死者的凶器。 不过也没什么线索。 对此大家倒没什么抱怨,找到就是找到,找不到则罢,毕竟十几年时间太久,物是人非的,哪怕当年凶手就把凶器丢在附近,这么久时间也早已消失不见了。 下午时,奥寺传来了好消息。 经过对前些年记录在案的失踪人口资料比对,以及神尾枫尸检模拟的死者画像,发现与平成16年七月经裁判所认定失踪、平成23年十月宣告死亡的原角川杂志社文员山本七惠身份吻合。 山本七惠的姐姐前来辨认遗物,确定戒指跟项链都是妹妹的,自此死者身份确立。 第017章 尸骸骨语:山本七惠 东山警视将北村有起喊去谈话,神尾枫有幸也在邀请之列,三人进行了一段简短而又严肃的对话。 “死者山本七惠的丈夫,幸田文,是原东京高等检察厅的检察官,在司法界拥有相当影响力,虽然现在人在国外,但毕竟曾是司法界的同僚,所以要尽快破案,给死者及家属一个交代。” 东山警视一脸严肃,又继续道:“刚刚,毛利署长也来电话了,目前这桩案子就是刑事课第一要案,能否破案尽快拿出个说法来,能办咱们就接下来,不能办就移交搜查一课。” 说完,他仔细盯着北村有起的脸,等待他的回答。 北村有起表情有些为难,这案子其实不太好破,首先是时间跨度太长,证据缺失严重,再一个是没法还原案发现场,更甭说找一个目击证人了。 但又不想放过这桩案子,一旦移交搜查一课,就意味着在警视厅那边留下个办案不力的印象,未来等东山纪之调走,很可能会空降一位新课长。 北村有起今年已经四十五岁了,一路从巡查摸爬滚打到现在,没背景没学历,就是一步步熬到现在警部的位置,如果东山纪之走后,他顶不上这个课长的位置,那么这辈子的仕途估计也就在警部的位置退休了。 东山警视又看向神尾枫,问道:“你对这桩案子有什么看法?” 神尾枫想到模拟生涯里的破案结果,实在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有些为难道:“这起命案的话,还是比较难破的,犯罪现场、目击证人、凶器、dna,都是难点,就算到最后能找到嫌疑人,但更困难的是落实证据、给嫌疑人定罪……” 东山警视叹了口气,“我知道,这案子确实棘手。你们再回去调查一下吧,我这边帮你们跟家属还有本店那边拖一下,就三天时间,你们没把握就将案子移交。努努力吧,幸田文在司法界影响力还是不小的,要是能把案子破了,整个司法界脸上也有光,对以后的人事升迁也有帮助……” 北村有起点了点头,“成,我回去再调查调查,能办不能办,三天内给你回个信儿!” 随后,带着神尾枫离开办公室。 回到一系,北村有起立即找奥寺要来了山本七惠当年报失踪时留下的所有卷宗。 卷宗显示,平成16年7月21日的凌晨3时,山本七惠的丈夫、时任东京高等检察厅初级调查员的幸田文向警方报案,称自己的老婆下班离开角川杂志社后,彻夜未归。 警方随后出警,帮助寻找山本七惠,沿着角川杂志社回家的道路沿线搜寻至中午,未发现踪迹。 经调查得知,当时山本七惠与丈夫幸田文工作地点同路,所以幸田文每天都会陪下班的妻子一起回家。 然而7月20日这天,妻子留在单位加班,直到22:30才往家里打电话,会乘电车在银座站下车,让丈夫去车站接她。 可是当23:00,幸田文从家抄小道抵达银座车站后,并未发现妻子,等了约半个小时后,意识到妻子可能已在上一班电车下车,步行沿大路往家走了,便骑车沿他们常走的大路回家。 此后,沿途没见到人,幸田文回到家发现妻子仍未回家,于是哄女儿睡觉后,再次出门寻找妻子。 也就从那晚开始,年仅35岁的山本七惠,彻底人间蒸发了! 直到十多年后的今天,随着一具骸骨的发掘,尸体的身份重现天日。 回到刑事课一系,不少刑警正在窃窃私语,他们也都听说课长安排北村警部破案的事情,只不过大多没抱多少信心。 北村有起带着卷宗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一连几个小时都没动静。 神尾枫也有一份复印好的卷宗,但是盯了半天,属实是没什么思绪,可以想象闷在办公室里的北村面临多大的压力。 临近下班时,一名年轻女警敲了敲刑事课一系的门,指名道姓要见神尾枫。 不少人带着八卦的目光将视线投向神尾枫,神尾枫也一头雾水,还以为是荻野奈奈找上门讨饭了,结果抬头望去,发现门口那妞儿自己压根不认识。 “你好,是神尾刑事吧,是中村法医派我过来的,这是他今天对坂田町那具骸骨做的补充验尸报告,让我送过来交到你手里。”女警有些腼腆的笑道。 神尾枫说声谢谢,看了眼对方身上的白大褂,有些疑惑,“请问,你也是法医吗?” 女警挠了挠头,“算……是吧,目前跟着中村法医实习,尚在培训阶段,还没有完全出师呢……” 实习女法医…… 神尾枫不由得重新打量了下面前的年轻女警,她看上去甚至比自己还要年轻,却有着一股强烈的热情认真劲儿。 淡漂成暗红色的披肩发,眼睛也有点玫瑰红,无色透亮的唇彩和风铃草香水味无不炫耀着青春活力。 “那你真的很了不起,要知道,像你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孩,能鼓起勇气去做法医,很厉害的!”神尾枫佩服地说。 “谢谢夸奖,我只是在做自己喜欢的事罢了,不过我觉得神尾刑事才是真的厉害,我看过你在巷子中跟高濑文搏斗的监控录像,非常勇敢。” 女警似乎对别人夸自己漂亮有些害羞,或者有些不自信,所以下意识躲避神尾枫的目光,但她又对对方的事迹非常感兴趣,所以目光闪闪躲躲。 “啊?其实就是些简单的搏击动作罢了,还差点没打过人家呢,没什么可炫耀的。”神尾枫笑了笑。 “已经很厉害了,有你这样的刑警打击坏人,才是民众的福气。而且我听老师说,你对山本七惠的骸骨检查也非常细致,几乎已经达到一名专业法医的水准了,送给你的这份验尸报告里,中村法医也仅是做了些细节上的补充,你是名十分优秀的刑警。” 女警的眼睛一弯,毫不吝啬的展现了自己的崇拜。 这下倒轮到神尾枫不好意思了,跟对方又闲聊几句后,她的电话响起来,被中村法医叫了回去。 临走前神尾枫问道:“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女警眨了眨眼,“我叫绘梨佳,有机会的话,还请神尾刑事多多指教,我对骸骨的检查十分感兴趣的!” 绘梨佳……佳…… 神尾枫嘴里念叨着这个名字,抱着验尸报告回到座位上查看。 到了下班时间,除了有任务安排的刑警还留在署里加班,大多数人都已经离开了。 奥寺跟濑户礼从工位上站起来,围到神尾枫的座位前。 神尾枫看验尸报告正出神,浏览一遍后,没发现什么重要的细节补充,就放弃了,随后被两个突兀出现的大活人吓一跳。 “你们两个扮鬼呢,直勾勾站在这里,一点声儿没有?”神尾枫嘟囔道。 “日野聪还没回来吗?”奥寺推了推眼镜问道。 神尾枫摇头,“刚刚他给北村警部打电话,说还在坂田町一带主持发掘工作,不过始终没什么线索。” 奥寺抬了抬手,往办公室的方向指,“咱们进去跟师傅谈谈吧,他在里面闷好几个小时了。” 神尾枫知道,刑事课一系里,自己跟日野聪,奥寺和濑户礼,他们四个都是北村有起一手带出来的刑警,算是所谓的嫡系,没有谁比他们这几个徒弟更关心师傅了。 推开门,北村有起一个人窝在办公椅里,卷宗散落了一地,里面是一派烟雾缭绕的恐怖景象,烟灰缸里摞满了烟头。 神尾枫不会抽烟,被熏得泪眼朦胧,他一面挥手扇着烟气,一面走到窗前开窗通风。 奥寺跟濑户礼两人则帮忙把地上跟桌子的卷宗归整起来。 北村有起瞧着三个徒弟忙碌的样子,终于叹了口气道:“算了吧,我研究一下午了,这案子就是桩死案子,根本破不了,还是趁早移交到搜查一课,让他们出面吧。” 奥寺忍不住劝道:“别交出去啊师傅,这案子要是能破了,您晋升警视的事就板上钉钉了,刑事课课长的位置肯定是你的。您熬了这些年,不就是为了今天吗?再不抓住机会,以您现在的年纪,以后很难再有机会担任课长了!” 北村有起摇了摇头,“我自己的能力,心里有数,一个穷乡村走出来的娃娃,能在警视厅平安干到退休不错了。警部就警部、系长就系长吧,有些同僚甚至刚入行不久就倒在一线,做英烈了,跟他们相比,我有什么不知足呢?” 奥寺说道:“师傅,道理是这样,但该抓住的机会还是得抓住啊,您做警部也有十多年了,难道甘心一辈子这样吗?” 第018章 尸骸骨语:釜山杂草 北村有起苦笑,“那还能怎样?难不成这案子你有把握解决吗?你如果有把握,咱们现在就开始查,不然的话,趁早别浪费时间了。” 奥寺哑口无言。 他将求助的目光看向濑户礼跟神尾枫,神尾枫也同样束手无策,他曾经模拟过这桩案子,哪怕找出真凶,也很难落实证据,甚至最终会将师傅逼上制造伪证的不归之路。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神尾枫在心里这样问自己。 一旁的濑户礼道:“东山警视不是帮咱们争取了三天时间吗?咱们努力一下试试看,万一能发现重要的破案线索呢?” 奥寺连忙跟着点头,“是啊师傅,你放宽心,我们几个就算不眠不休,也得帮着把这桩案子查明白,肯定有办法的!你说对吧,神尾刑事?” 神尾枫嗯了声,“对,没什么破不了的案子的,只要咱们有决心,一定有希望。” 北村有起对于徒弟们的鼓励并没多大感触,只是挥了挥手,“算了,你们先下班吧,案子的事尽力即可,不用太费心了,我想一个人静会儿。” 三个人点头,随后离开了办公室。 从警察署出来的路上,奥寺忍不住道:“这桩案子的确很难破,所以咱们得帮帮师傅他老人家!” 濑户礼摇头道:“连师傅都束手无策,咱们能怎么帮?” 奥寺左右张望一下,神尾枫心里就一咯噔,顿感不妙。 果然,接下来对方出的主意有点骇人听闻,甚至可以说是铤而走险。 “这案子这么陈,什么证据都没有,我估摸着说不定凶手都死成灰了,甭管是得癌了还是过马路被车撞死了,总之很可能咱们永远都找不到他。既然如此,咱们何不随便找个人来当凶手呢?” 濑户礼听完张大了嘴巴,“我靠,你要弄假凶手?这件事很严肃的,你别胡来!” 神尾枫深有同感,奥寺这家伙为师父着想的出发点是好的,可手段有些极端,这比制造伪证还冒险。 奥寺不以为意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如果凶手真的已经不在人世,而咱们又查不出来,这案子就没个结果了?反正到时随便安个替罪羊,对死者家属有交待,对警视厅那边有交待,对社会舆论也有交待,皆大欢喜不好吗?” “可如果凶手没有死呢?”濑户礼怀疑这件事的可行性。 “那他更乐见其成了,有人替他顶罪,这是天大的好事,凶手怎么会知道究竟是咱们故意而为还是调查失误呢?”奥寺很有信心道,“他总不可能自己跳出来,说咱们找的凶手是假的,他才是真的吧?” 神尾枫道:“这件事没那么简单,而且师傅他办了这么多年案,又不是傻子,咱们想瞒过他的眼睛不太可能。” 奥寺道:“只要咱们办得天衣无缝,肯定能蒙混过关的!” 神尾枫又问,“那你想找谁顶罪,总不能跟阿三他们一样,上大街随便抓个人屈打成招吧?你要这么干,别说我不会帮忙,我还会第一个退出。” 奥寺好似早已有了主意,直接说了出来,“找往年已经被处决的死刑犯,把罪名往他身上安,反正人已经死了,再多点脏水也没什么。” 见神尾枫跟濑户礼两人犹疑不定,奥寺急忙劝道:“你们就甭操心了,帮点小忙就成,出了事,我会把所有责任担着。这桩陈年旧案,哪怕是移交给搜查一课,也没法破,他们那帮人为了自己的名声,说不定也会找替罪羊。 你们想,这案子尸体就剩一把骨头,案发十几年,再过几天就超过追诉期了,凶器迄今未找到,就连案发地周围的建筑也换了好几茬,第一案发现场更没法确认,这找谁能破案?搜查课就算把东京第一侦探毛利先生请来也不可能做到啊!” 神尾枫说道:“你这个主意太馊了,放到以后再说吧。当务之急还是要利用这三天时间,尽可能的查清案子,实在破不了案的话,再另说。” 濑户礼跟奥寺点点头,决定先一块查案,尽可能不去做这种铤而走险的事。 “你俩开车没?咱们一块去坂田町看看吧。”神尾枫问道。 濑户礼拍了拍裤兜,“我开车了,先去附近吃点东西,然后给日野聪也打包过去,他不是还在那儿没走吗,正好捎上。” ——·—— 坂田町2番11号,日野聪跟附近交番的巡警蹲在地上休息。 “这附近的居民就没有超过十年的啊,都是最近几年搬进来的,根本没法查啊!”一名巡警抱怨道。 日野聪也有些愁,他下午连着挖了几个地方,都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那柄所谓的凶器,被找到的可能微乎其微。 就在这时,埋葬骸骨的土坑警戒线外过来一伙人,他以为是署里过来帮忙的,立马拍拍裤子上的灰土跑过去迎接。 结果看见来人,日野聪有些傻眼了,“釜山杂草?你怎么来这儿了?” 来人身材比较高大,站在日野聪面前明显高出一头,头发很短,看上去很有精神。 不过日野聪明显跟此人相熟,立马叫出了对方名字,并像个老大哥似的拍了拍对方,问道:“杂草,好久不见了啊,从高中毕业到现在,得有五六年了吧?” 名叫釜山杂草的人不动声色的推开日野聪的手,对于日野聪强加给自己的称谓有些不满,“日野君,我现在是警视厅冷案课二系的系长,你可以称呼我釜山警部!” 警视厅冷案课,即专门负责旧案悬案的部门。 所有刑事案件均有黄金破案期,而超过一定期限未能破获的案子,档案都会转入冷案课,由专人负责侦查此类悬案。 日野聪一愣,看了眼对方身后跟着的一众大檐帽,恍然大悟,“哦,原来是冷案课的啊,我就说嘛,这桩案子十几年了,你们肯定得露头。刚刚还在琢磨呢,等明天上班打算去冷案课借一下当年的档案,咱们还真是心有灵犀了,就跟上高中时候一样!” 说着,日野聪还一脸激动的要跟釜山杂草撞一下肩膀,结果被对方一个闪身躲开,日野聪险些摔倒。 “嘿,忘了忘了,好几年没联系,感情生疏了。没关系,待会儿咱们一块喝顿酒,感情不就回来了嘛。”日野聪自顾自笑道,丝毫没有尴尬。 “喝酒就不必了,我们这次是专门为了山本七惠的悬案来的,这桩案子搁置十几年了,今天总算有了眉目。幸田检察官夫人的遇害,曾一度是警界的耻辱,现在是时候一雪前耻了。”釜山杂草一脸严肃道。 “是,是,凶手实在太猖狂,连我们司法人员的家属都敢伤害,还逍遥法外这么多年,不过如今蹦跶不了几天了!”日野聪深有同感。 釜山杂草冷冷瞥他一眼,随后径直朝着骸骨发掘地走去,身后一众大檐帽也都掀起警戒线走了进来,完全无视日野聪的存在。 走到土坑前,见到有两名刑警正在坑里挖掘,釜山杂草呵斥道:“谁让你们随意破坏现场的?立即把铁镐放下,将相机移交冷案课,离开现场!” 两名负责发掘侦查的刑警停下动作,看了眼土坑上的来人,面面相觑、莫名其妙。 “怎么,我说话不管用吗?立即停止挖掘,移交相机,离开现场!”釜山杂草怒道。 两名刑警看了眼釜山杂草的警衔胸章,警部级别,跟北村有起是平级的,于是放下了手中的铁镐跟相机。 日野聪匆匆跑上前,打圆场道:“哎这是做什么呢,杂……釜山君,他们都是警署的刑警,负责现场勘验的,是咱们自己人。” 釜山杂草冷哼一声,从兜里摸出证件亮在他面前,“你看好了,我们是东京警视厅冷案课二系的刑警,谁跟你是自己人了?你算哪条道上的?” 日野聪怔了怔,看一眼土坑里等着自己拿主意的刑警还有不远处交番的巡警,强颜笑道:“釜山君这是做什么呀,大家都是警视厅的警员,肯定是一家人嘛,怎么闹得这么生分,咱们不开玩笑了哈……” “没跟你开玩笑!”釜山杂草瞪了日野聪一眼,随即对土坑里的刑警以及周围巡警道,“现在起,山本七惠骸骨一案,正式由警视厅冷案课接管,无论你们是涉谷警署的刑警还是交番巡警,请立即离开,这桩案子不需要你们了!” 一听这话,日野聪急眼了,嚷嚷道:“什么?你再说一遍?这桩案子被你们冷案课接管了?凭什么啊,我们涉谷警署的兄弟们辛苦两天了,好不容易查出点眉目,你们说接管就接管,口气未免太大了吧!” 第019章 尸骸骨语:讲理讲武 釜山杂草回道:“山本七惠骸骨案,档案本来就在冷案课,现在有了线索,肯定第一时间由我们接管。” 日野聪不服气,“你这就有点强词夺理了,骸骨还是在我们涉谷警署的辖区找到的呢,怎么说也有我们的份儿,没道理让你们全都接管吧?” “这是上级的命令,我是奉命行事,从现在起,这起案子不用你们插手了,有什么疑问,去警视厅找我们课长!”釜山杂草挥手让身后的大檐帽们清场。 见劝说不成,日野聪忙软了语气,哀求道:“釜山君,我知道这案子现在在网上发酵起来了,要是能破了,肯定是名利双收的好事。我也知道你想要功劳,但目前我们涉谷警署掌握的线索最多,这样,我们继续留下来办案,到时功劳一边一半,大家共赢嘛。” 釜山杂草说道:“这就不需要你操心了,到时我们会去你们警署索要资料的。” 日野聪见他软硬不吃,有些急了,“釜山杂草,你什么意思啊,就是要抢这桩案子是不?怎么,我好说歹说没用是吧?当年在高中你可不是这模样,成天见了我点头哈腰的,现在混出点人样儿了,就不给面子了?” 釜山杂草嘴角抽搐了一下,冷声道:“当年不过是对你做做样子罢了,你还真把自己当大哥了?” 日野聪乐了,“做样子?那成,算你狠,你为了做样子连老子洗脚水都喝了。当年高中要不是有我罩着你,你早让那帮流氓学生欺负死了,现在混风光了,不认大哥了呗?” 被人当众揭短,而且还是喝洗脚水这种短,釜山杂草立即涨红了脸,瞪起眼道:“冷案课的,还愣着干什么,立即清场!还有,把这个以下犯上的巡查,给老子带回去,好好教育他怎么尊重长官!” 日野聪被两名冷案课的刑警架起来,就要上手铐,身后土坑里的刑警敢怒不敢言,那些交番的巡警更没有说话的份儿,只能眼睁睁看着同僚被控制住。 “釜山杂草!你小子够仗义,翻脸不认人是吧?今儿你要是敢拷我,明天我就让我爸给冷案课打电话,看你怎么收场!”日野聪拼命挣扎道。 “日野聪,别装了,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吗?你爸充其量就是个警察厅管后勤的,一个没实权的领导而已,说不定连枪都没摸过,就是个废物,有什么用呢?” “去你吗的,不许侮辱我爸!”日野聪被人架着,又踢又踹,拼命往釜山杂草那边挤。 釜山杂草哼了声,挥挥手让人赶紧拖走,不忘冷嘲热讽道:“涉谷警署的警察可真是没规矩啊,一个小小的巡查都敢对警部大呼小叫、吆五喝六的,真是警界之耻。” “嘿,这位兄弟,这么说话就不厚道了啊,什么叫警界之耻?凭空跳出来抢功那才叫可耻呢!” 釜山杂草闻言一愣,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就连即将被拽走的日野聪也看了过去,随即,脸色高兴起来,又带着点惭愧,因为自己给警署丢人了。 神尾枫跟奥寺、濑户礼在黑暗中显出身来,周围几个没了主心骨的交番巡警跟刑警立即围了上去。 “神尾刑事,你们总算来了,冷案课的这群家伙太欺负人了!”几人七嘴八舌说道。 神尾枫点了点头,走上前去,站在釜山杂草面前,又看了眼一旁被架住的日野聪。 日野聪一脸羞愧,埋下头道:“是我给咱们警署拖后腿了……” 没想到神尾枫这次并未嘲笑他,而是对奥寺跟濑户礼道:“两位师兄,还不快救你们师弟去?” 釜山杂草见被人忽视,顿时怒了,望着眼前三个人,小平头、四眼仔、香薰机,气急而笑—— “等等!你们又是哪儿来的,不该管的事别瞎管啊!警视厅办案,地方警署无权插手!” 神尾枫瞥了他一眼,问道:“你刚才说,小小的巡查没资格对你这位堂堂警部大呼小叫、吆五喝六,意思是,跟你平级或者比你警衔高,就有资格颐指气使,瞧不起人吗?” 釜山杂草气结,“我,我可不是那个意思……再说了,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哪儿条道上的?” 神尾枫从兜里摸出证件,举了出去,一字一句道:“神尾枫,涉谷北警察署刑事课一系,警号0,警部补。哦对,比你警衔低一级,没资格对你吆五喝六哈,不过没关系,我再补充点别的。 我还是东京警视厅警察学校第25期干部培训班的毕业生,不出意外的话,明年就可以转正做警部,再过几年晋升警视,35岁之前我还有信心坐在警视正的位置上。 警视厅现任警视总监龙堂政司、警视副监武田真治,包括几位搜查课的课长、方面本部的部长,都是我亲师哥…… 没错,我们职业组的就是这么屌! 那么现在,请问我有资格对你大呼小叫、吆五喝六了吗?” 釜山杂草听完,愣了会儿后,额头有些冒汗。 但他仍是故作强硬道:“这案子……本来就是冷案课的,职业组怎么了,就能颠倒黑白,抢案子吗?” 神尾枫无奈笑了,“刚刚跟你讲理的时候,你来横的。现在跟你来横的,你又要开始讲理了?成,那咱们就讲讲道理,按照命案辖地优先的原则,这桩案子既是在涉谷辖区发现,也是由涉谷警署第一时间开展调查的,那么就没你们冷案课的份儿。要参与调查,你们也只有配合的份儿,无权全盘接管,懂吗?” 釜山杂草见不占理,有些气馁了,终于摆了摆手,“算了,这事回头等课长亲自来涉谷警署谈吧,你们这帮人不讲道理!” 说完,招呼背后的大檐帽们准备灰溜溜离开。 “哎,走之前先把我们的人给放了,想带哪儿去啊?”神尾枫指了指被拷着的日野聪。 “这家伙妨碍执法、以下犯上,我们冷案课依法带回警视厅教育,明天教育完就会放人的。”釜山杂草有些不耐烦了,对方得寸进尺,抢了案子还想抢人。 “教育?是想找个由头撒气吧?”神尾枫一针见血的点破了,“怎么,高中的时候喝了人家洗脚水,心里记着仇呢?” “放、放屁!”釜山杂草涨红了脖子,“谁喝洗脚水了,日野聪算个什么玩意儿,还喝他的洗脚水……” 神尾枫笑了,“不承认?那成啊,明天去问一下你们高中同学不就行了。放心吧,我们都是警察,专业着呢,执法记录仪、笔录都会到位的。” “你他吗敢!”釜山杂草指着神尾枫,“你别多管闲事,今天我已经够忍让你了,要不是看在你是职业组份上,你以为自己算个什么东西?” 说完,他朝身后挥手,“把日野聪给我拷车上去!我看谁敢拦着!” 奥寺跟濑户礼急了,嚷嚷道:“怎么着,仗着人多欺负我们啊,不许把人带走!” 神尾枫歪了歪头,“兄弟,知道前几天被送去警视厅的高濑文是被谁抓的吗?” 釜山杂草冷声道:“我知道是你们涉谷警署抓的,很神气嘛,这么点功劳就敢拿出来吹嘘了?” 神尾枫伸出食指摇了摇,“高濑文是我亲手抓的,他的膝盖,也是我拿警棍亲自敲碎的。你想不想听听,膝盖被铁棍敲碎的动静?” 釜山杂草脸色立即就变了,他往后退了几步,“你什么意思啊,身为警务人员,想殴打自己人吗?” 随后,指了指跟着自己一同前来的十几名大檐帽,“告诉你,我可不怕你,我们冷案课不是好欺负的,对不对?” 原本大檐帽们还挺有底气的,不过听说是眼前这个小平头抓了高濑文后,回答的明显有气无力。 奥寺嚷嚷道:“怎么,你们冷案课不是好欺负的,意思是我们涉谷警署好欺负呗?娘们,赶紧打电话从署里摇人,附近执勤的都过来帮忙,什么时候轮到别人踩在咱地盘上耀武扬威了?” “说谁娘们呢,臭四眼!”濑户礼瞪了他一下,作势就掏手机拨号,“对了,南衙的片桐拳好像今晚带队在这一片儿巡逻,把他们也叫过来。就不信了,咱们涉谷南北警署五六百号人,还能被一个区区冷案课给看瘪了……” “行,你们厉害,你们给我等着!” 釜山杂草一听两个警署都要摇人,有些慌了,让人立即将日野聪的手铐解开,放了回来,随即就要调头往回撤。 “等等!”神尾枫叫住他们,“好不容易来一趟,不送点见面礼?把你们车留下,待会儿交给我们涉谷警署办案用,过两天再来取车怎么样?” 第020章 尸骸骨语:教导有方 釜山杂草气得咬牙切齿,“神尾枫,你别得寸进尺,欺人太甚了!” 神尾枫一脸无辜,“大家都是同僚,我们查案正好要用车,你们帮帮忙怎么了?这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那好吧,奥寺师兄,继续打电话摇人,让交通课的同事帮忙设卡拦截一下这几辆冷案课的车…… 嗯对,今天那个漆原凌不是当班吗,让他每个红绿灯路口都查一次……” “成!算你厉害!这笔账我记住了。”釜山杂草忿忿的转过身去,挥手道:“把车子扔这儿,咱们走回去!” 一伙人灰溜溜离开了,日野聪甩甩被拷得生疼的手腕,走过来感激道:“刚刚……谢谢你,神尾刑事。” 神尾枫瞅了他一眼,脸上多了一丝揶揄,“你也是够蠢的,自己跟他们较什么劲,涉谷警署这么多人,你直接电话摇人啊……下次再遇见这样的事,别自己逞能了。” 日野聪笑了笑,重重嗯了声。 “土坑还发掘出别的东西了吗?”神尾枫问道。 “暂时还没有。”日野聪挠了挠头。 “实在找不出东西就算了吧,别在一棵树上吊死,回去休息吧,明天再讨论案子的事。”神尾枫提议道。 几人点了点头,嘱咐交番的巡警保护好土坑现场后,便准备离开。 日野聪指着冷案课的几辆车,问道:“那这些车怎么办?” 神尾枫啧了声,没想到怎么处理,倒是濑户礼脑筋转得快,说道:“我在交通课有熟人,让他们多派几辆拖车来,分别拉到辖区几个停车场扣押着,不交罚款不让他们开走!” 奥寺点头道:“行啊濑户刑事,论损,还得是你损!” 濑户礼踢他一脚,“没你丫损……” 几人分道扬镳后,神尾枫从地铁站回家,打开电视,朝日电视台正在重播《三国演义》,正是关羽走麦城的剧情。 神尾枫洗了澡,坐在沙发上看剧,脑海里便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 【嘀——骸骨案成功确认死者身份为山本七惠,任务进度完成1/3,奖励虚拟币x30?!】 神尾枫看着新到账的30虚拟币,这相比前两次仅有10枚虚拟币的奖励来说,算是一笔巨款了,于是点进商城,打算看看能兑换些什么道具。 兴许会有对这次骸骨案有帮助的道具。 神尾枫点击了筛选,浏览了半天,这笔30虚拟币巨款所能兑换的道具大约有十几个,对破案有帮助的共4个。 其他都是些比较鸡肋的道具,诸如枪支无后坐力、隐形定位器等,这起骸骨案用到的概率微乎其微。 【洛卡德交换理论初级精通】:兑换条件——30?。 又称物质交换理论,是由着名侦查学家爱德蒙·洛卡德提出,罪犯在实施犯罪过程中不可避免的要将自身存在或携带的某些物质遗留在犯罪现场,同时又会从犯罪现场带走某些物质而形成一定的表现形态。 【曼哈顿计量法初级精通】:兑换条件——30?。 可以通过数学模型推断罪犯居住地,包括犯罪画像及地理画像,利用距离衰减函数,从罪犯弃尸地追寻到罪犯生活的方位,并通过罪犯生活、工作、旅行等特征,推导出其接下来会在何时何地作案。 【犯罪心理画像初级精通】:兑换条件——30?。 又称犯罪剖析,通过在案发现场对罪犯的行为进行分析,籍此推断出罪犯的某些特征,包含心理、生理、性格特点甚至家庭环境等,缩小刑侦人员排查罪犯的范围,有助于加速破案。 【初级犯罪提示】:兑换条件——30?(原价50?,47:59:59后优惠将失效)。 根据已知条件,为您提供一条对破案有帮助的线索,不涉及真凶身份剧透,能否根据线索逮捕真凶,由宿主自行把握。 神尾枫着重标注了下最后一个道具,没想到系统的商城也能砍价,这是在他意料之外的。 有机会就用,反正系统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隔天,北村有起一大早接了个电话后,就阴沉着脸把神尾枫他们四个叫进了办公室里。 关好门,北村有起立即换了脸,笑眯眯坐在办公室的转椅上,慈眉善目道:“昨晚都干了什么好事啊?” 四个人面面相觑,日野聪站出来道:“师傅,冷案课的刑警欺人太甚,昨晚想过来抢案子,我气不过,就和他们起了冲突……” 北村有起点点头,又看向另外三人,“你们做什么了?” 神尾枫硬着头皮道:“我吓唬他们,说要打电话摇人干他们……” 奥寺跟濑户礼两个人忙不迭道:“师傅,是我俩起的头,您要有啥气,就冲着我们撒吧,是我们没带好头……” 北村有起哼哼两声,随后,嘭的一声,重重拍拍桌子,吓了几人一跳后,他又压低声音道: “哪有错,干的很好,师兄弟之间、同事之间,就该有这种团结意识。像冷案课那帮混蛋,老子早看他们不顺眼了,前年就抢过一桩案子。本来都查差不多,马上申请逮捕令了,结果半路杀出来,把功劳全抢走了,这口恶气堵我三年了。” 神尾枫眼珠子一转,立即明白了北村警部的用意,随即哎哟哎哟叫道:“师傅别揍了,屁股快踢肿了!” 其余三人也都反应过来,一个个有模有样学起来,办公室外顿时飘荡着一阵哭喊声。 北村有起哭笑不得,摆了摆手,“行了,甭哭爹喊娘的了,做样子差不多就得了。昨晚的事我已经搪塞过去了,虽然我也不爽冷案课那帮人,但表面功夫还是得做到位。你们做得很好,但是又不够好。” 神尾枫问道:“师傅,哪里处置得不到位啊?” “光把车拖到停车场不行,都是自家人的车,让交通课的同事帮忙做做修理、保养、车检什么的。至于费用嘛,都是自家人,就按市场最高标准收行了,不能让人家的车白跑一趟……” 神尾枫心中忍不住竖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他现在算明白为什么几个徒弟都有点蔫儿坏了。 随后,北村有起又议论起案子的事情来,“山本七惠的骸骨一案,的确有些难度,但甭管多烂的案子,咱们身为警察,都得全力以赴。心态不用太焦虑,这案子实在破不了就算了,我也不至于说扛雷,顶多跟课长这个位置无缘罢了。现在给你们安排一下任务,分头进行——” 听见案子的安排,四个人立即直起了腰,认真听起来。 “日野聪,你去把平成16年前后,案发地坂田町附近的地图找出来,越详细越好,越多越好,反正来者不拒。” 日野聪咕哝道:“师傅,现在都流行电子地图了,哪儿还有纸质的啊,更甭说十几年前的了……” “去开发厅、国土厅、运输省、建设省、施工队、图书馆……地方有的是,或者问问以前的大爷大妈们,那些退休老干部,偌大个京都,都市圈人口近四千万,几张地图找不出来?” 日野聪点点头,掏出小本子记下来。 “奥寺,你是计算机专家,调查一下山本七惠所有家人的背景资料,当年的经济水平、消费状况,以及社会关系,都整理出来。” 奥寺没吭声,闷头出去开电脑了。 “濑户礼,你去走访了解一下当年坂田町附近的居民状况,哪些是新搬进来的,哪些是长期居住的,当年坂田町是个什么状况,交通啥样、道路啥样、建筑啥样,反正越还原越好。家里有老照片的,一块拷贝过来。我跟白鸟警部商量好了,人手不够就从二系借,附近交番巡警全部配合你。” 濑户礼领任务离开了。 “神尾枫,你去联系一下当年负责调查山本七惠失踪案的警察,现在应该是南衙的警务课课长,大小是个领导。你小子脑袋灵光,去沟通的时候委婉一点,别让人家觉得是自己当年没办妥案子,你懂我意思吧?” 神尾枫嗯了声,“我明白,师傅,一定办妥!” ——·—— 涉谷南警察署门口,神尾枫找到正对着仪容镜扎马尾的荻野奈奈。 荻野奈奈对着镜子拽了拽衣领,又摆正了卷檐帽,说道:“你找小池课长就是为了十几年前山本七惠的失踪案?我觉得够呛能问出来什么吧,毕竟过去十几年了。” 神尾枫问道:“你这是要出去?” “说反了,是刚回来。”荻野奈奈一边拿湿巾擦着脸,一边把垂落脸庞的头发捋到耳后,就像只猫儿一样精心拾掇着自己。 她继续道:“早晨去霓虹街那边执勤来着,你跟我说说这案子怎么回事呗,我帮你也参谋参谋,最近我们这边也在八卦这案子呢。” 第021章 尸骸骨语:刑警回忆 神尾枫跟她找了个阴凉通风的长椅坐下,从公文包里翻了翻,道:“还是你懂我啊,知道我打算问你的意见?” “那倒不是,我就是比较无聊而已,最近南衙没有大案,整天出去执勤,想换换脑子了。” 神尾枫故意贱兮兮的朝她挤眉弄眼一番,“我听说你当初就差2分考进职业组了,怎么说也算是我师妹了,你看看案卷,能有什么比较标新立异的思路没?” 荻野奈奈笑了笑,“你这厮真是无赖,我帮你看是情分,可没打包票能看出什么了。再说了,连你都觉得棘手的案子,我更派不上用场了。” “不不不,有句谚语叫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我一个人看不出来,那就多找几个帮手,总会有效果的。” 荻野奈奈笑吟吟的吓唬他,“擅自泄露刑事案件的卷宗资料,小心我举报你渎职!而且,你才是个臭皮匠!” 神尾枫摆摆手,“得得,反正这案子是一空前绝后的烂摊子,破获的概率大概只有千分之几吧,泄露不泄露的没什么影响,破不了案才叫丢人,渎职算个什么。” 荻野奈奈正埋头翻看卷宗资料,很快,身上电话响了,她接起来一听,随即站起身说道:“小池课长开完会了,咱们可以过去找她了。” 平成16年负责侦办山本七惠失踪案的,正是小池朋美警官,当年办案时还是个初入警署、籍籍无名的新人,现在已是涉谷南警察署警务课课长。 神尾枫没想到竟是位女课长,实在少见。 “小池课长,您好,我是神尾枫,北警署刑事课的……” “刚才开会,对不住!让你久等了。”小池朋美指了指办公室的沙发,让他坐下。 荻野奈奈也跟着坐了下来。 小池朋美大概四十岁出头,脸盘并没有寻常中年妇女的那种沧桑,反而很白净,私下里应该很注重保养。 她穿着制服坐在办公桌后面,稍稍有点发福的身材反而被警服衬得英姿飒爽,一股领导威严油然而生。 相比之下,年纪到了45岁还在系长位子上挣扎的北村有起,就有点像反面教材了。 “是这样的,我是为了平成16年山本七惠的失踪案来的,您也知道,前两天在坂田町挖出一具骸骨……” “我知道,平成16年的时候我就在坂田町一带的交番做巡警,那晚也是我在坂田町附近巡逻,这起失踪案我算是第一经办人,你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吧。” “噢,我想问一下,十五年前,坂田町那里,大概是个什么状况?” “那时候坂田町刚开始开发,周围全是荒地,像样的路就一条,也就是现在的新鱼津辅路。那时候这还是主干道呢,只不过后来随着城市的发展,又在它旁边修建了条更宽的公路,于是就成辅路了。 除此外,周围就没什么像样的路了。案卷上写了,幸田文的妻子提前到站下车,就走大路回家了,那个年代的治安,女人可不敢擅自抄小道回家,太危险了。” “就那么肯定是走大道回的家?” “错不了,坂田町就是初代的新鱼津南路,当年是实打实的主干道。原本山本七惠是想走大路跟丈夫会合,没承想丈夫为了赶时间,抄近路去的银座车站,两个人就这么阴差阳错分开了,太可惜了。” “我知道,虽说山本七惠确实是在当年的主干道旁被挖出来的,但会不会是……” 小池朋美摆了摆手,“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说当年会不会是凶手将她从别的地方杀害,然后运到那里埋的?这根本不可能,坂田路那一带当年从银座车站一路往东,中间就一间24小时便利店还有家银行,再有就是附近工地的民工,还有燃气公司。 凶手如果运尸,一定会经过工地和燃气公司,那会儿工地都是露天的,运尸肯定会被工人或者保安发现……所以我敢肯定,第一现场就在山本七惠骸骨被发掘的土坑,不可能是凶手在别地儿杀害了她!” “那当年排查的时候,有什么发现吗?” “根本没法排查,一个是那时候压根没料想到山本七惠是被人杀害了,所以警方调查的力度不够大。再有就是当年附近工地民工忒多,流动性比较大,甚至有些都是黑户,排查起来相当困难,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如果当年能及时找到这具尸体,正式当作谋杀立案的话,没准儿还能找到凶手,可惜已经太晚了。” 说到这里,小池朋美有些惋惜,当年很可能就是因为这样的调查疏漏,被凶手从眼皮底下逃脱了,才因此逍遥法外这么多年。 神尾枫点点头,以当年的条件,将一桩失踪案当做谋杀来进行大面积排查,确实有点浪费警力。 他又问道:“山本七惠的丈夫,幸田文,调查怎么样……” “我知道,无论是失踪案还是凶杀案,在未确定凶手以前,都是家属的嫌疑最大。虽说当年幸田文已经是检察厅的职员,但该接受的调查一样不落,我亲自问的,问的清清楚楚。 从时间上来看,7月20日,山本七惠是22:00左右往家里打电话说准备下班乘电车回家,让幸田文骑车去车站接她。警方对幸田文骑车到银座站的速度做过推算,大约需要半个小时,也就是说会在22:30左右抵达银座站。 而山本七惠乘电车抵达银座站也大约需要半个小时,所以,正常来说,22:30左右的时候,山本七惠会与丈夫幸田文在车站相遇。” 小池朋美喝了口茶,继续道:“但有时候,人的运气就是这么寸,那天山本七惠的乘坐的电车到站时间早了,于是按照往常走的大路回家,她可能觉得能跟丈夫碰上。 偏偏幸田文那天抄的小路,两个人就这么走岔了。而幸田文说,他到车站后,迟迟没等到妻子,大约有半个小时,才骑车沿大路往回赶,希望能接上妻子。 这个时间大概是在23:00,这个时候幸田文骑车回家了,经他女儿证实,她爹确实是在23:30左右回到了家,也就是说路上没时间干别的。 等哄完孩子睡觉,又过了约半个钟头,见妻子还没到家,幸田文意识到可能出了事,于是再次出门寻找,这个时候已经是7月21日的00:00了。” 神尾枫一面听着一面在本子上记录,画出了一条时间轴,质疑道:“这也不能证明幸田文没有作案时间啊,他如果骑快点……” “不太可能,当年我也在坂田町一带居住,上班骑车到单位跟到银座站的距离差不多,满打满算要骑半个小时。而且还要完成杀人、搬尸、挖坑、填土,这一系列操作下来,没两个钟头干不完。所以就算幸田文22:30接到了老婆,也不可能杀人埋尸后在23:30回家哄闺女睡觉。” “那另一段时间呢?” “你是说回家哄完闺女再返回去挖坑埋人?也不可能,从他00:00出门,就算他来回骑车体力多的没处用,到银座附近还是得00:30。挖一个人形大的土坑,忙活完得02:30,那会儿我记得是01:30的时候,还带队巡逻过坂田町那条路呢,卷宗的出警记录都写着呢。 从00:30到1:30就一个钟头时间,他如果挖了坑,我巡逻的时候肯定就看见了,所以他不可能挖坑挖一半、见到我躲起来吧?再往后的话,03:00,也就是我巡逻完一个半小时后,幸田文已经到警署报案了。这么短时间挖坑埋尸报警,也来不及……” “您当晚巡逻的时候,确定没有遗漏吗?” 第022章 尸骸骨语:代管遗产 “放心吧,我又不是老年痴呆,当年坂田路就那么大,平白无故多出个人形大的土坑会没发现?对幸田文和他女儿幸田夏树都做过多次笔录,基本吻合,没人说谎。 而且15年前,幸田夏树才十岁,就一小孩,还能在警察面前滴水不漏的撒谎?” 神尾枫嘀咕了一句,“那未必,现在的小孩儿都鬼精鬼精的……” “再者,我询问幸田文的时候,他对妻子的下落既担心又难过,一个大老爷们居然哭得稀里哗啦的,哭得快背过气去了…… 我见过猫哭耗子假慈悲的事情多了,幸田文是真哭假哭还是能分辨出来的,当时那抽抽搭搭的样子不像是装的,所以我敢肯定,山本七惠不是他杀的。” “不过我看卷宗的时候,发现没过几天,幸田文就向法院提出宣告妻子失踪了,这未免太……” “太心急了是吧?当年我确实也有过这样的疑虑。”小池朋美笑了笑,“一般而言,失踪案的家属都会有意识回避这种事实,因为他们不愿承认亲人失踪。 当年我听说山本七惠失踪没几天,幸田文就向法院提出宣告失踪了,也有这种怀疑,于是赶紧找他谈话。后来才明白,幸田文这么急切宣告失踪,是有合理原因的。” “是什么原因?” “幸田文跟我谈话的时候,话说的很直白,也可以说是很无奈。他跟妻子的女儿,幸田夏树得了白血病,如果不进行骨髓移植治疗,可能熬不过几年了。但那个时候幸田文跟妻子都是拿死工资的职员,根本没有这些钱治病。 而当年山本七惠的母亲已经过世,家里只有个患脑癌的父亲卧病在床,跟植物人差不多,没什么自理能力。也就是在那个月,医生给山本七惠的父亲下了病危通知,让家属提前准备后事……” “可是这跟向法院申请失踪……”神尾枫恍然大悟,明白了过来,“我知道了,山本七惠的父亲应该留有遗产,这笔遗产可以作为女儿骨髓移植的治疗费用,但山本七惠消失不见,幸田文必须要进行财产保全?” 小池朋美点了点头,“在法律上讲,这种行为叫遗产托管。山本七惠父亲的名下有两处房产,在患脑癌变成植物人前,老人并未留下遗嘱对房产进行分配。而山本七惠还有个姐姐叫山本芳名,这姐妹俩感情不太好。 为了防止山本芳名在山本七惠回来之前,私自处理两处房产,幸田文不得不通过向法院提出宣告失踪的方式,对山本七惠应得的遗产进行保全。同时,他作为山本七惠的丈夫,在妻子失踪期间,依法获得遗产托管人的身份…… 当然了,这些法律术语在咱们听来可能有点复杂,幸田文说出来就有点此地无银了。但仔细想想,幸田文是在检察厅工作的,对这种民事法律了解也不足为奇,他也是为了女儿着想。” 神尾枫若有所思的点头,“这么说来,幸田文是通过合法手段取得了妻子应得的遗产,他从中获益了?” 即便已经再三跟小池朋美确认过,幸田文既没有作案时间,问话时对妻子流露出的也是真情实感,但神尾枫总觉得对方嫌疑巨大。 小池朋美嗯了声,“说实话,我当时也对自己的看法产生过动摇,怀疑是不是看错人了,但……确实没法指证幸田文,他不具备作案时间。 而且幸田文继承的遗产,也是为了凑齐女儿的手术费,是为了救他跟妻子的女儿,没必要谋财害命……” 谈话就此终止,神尾枫能从小池朋美这里得到的信息就只有这么多,双方友好握手道别。 来到南衙警署外面的一处空地坐下,荻野奈奈问道:“怎么样,有什么收获吗?” “第一,幸田文没有作案时间;第二,幸田文的眼泪很真;第三,幸田文从山本七惠的命案中获利了。” “没了?” “嗯。” “幸田文的嫌疑确实很大,但也仅是嫌疑而已,他没必要为了遗产杀害妻子,而且也没证据指出他跟妻子感情不和,相反,他还会骑车接妻子下班。” 神尾枫翻看着卷宗,在本子上圈注时间,“平成16年七月底,在山本七惠失踪没几天后,幸田文跑到法院提出失踪申请。同年底,山本七惠的父亲因脑癌去世,幸田文与山本芳名协商后,就遗产分割达成一致,两家各继承一套房产,幸田文代管了属于妻子的房产。 直到平成23年10月,法院宣告失踪七年之久的山本七惠正式死亡,山本七惠的财产再次发生继承,作为第一顺位继承人的丈夫幸田文合法的接管了山本七惠的全部财产……” 荻野奈奈嗯了声,“从动机上看,幸田文是目前为止嫌疑最大的,但是这个动机似乎有点不充分,毕竟幸田夏树是他跟妻子的女儿,患了白血病需要拿出房产换取治疗手术费,山本七惠应该不会拒绝才对……” 就在这时,奥寺给神尾枫打来电话,他接起来听了会儿后,猛地站起来—— “你说什么?幸田夏树不是他们亲生的?” 电话另一头,奥寺点了点头,“我还是偶然间才发现的,我翻阅了山本七惠跟幸田文当年在单位医院的档案,发现山本七惠是b型血,幸田文是o型血,但他们的女儿幸田夏树却是a型血。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山本七惠搞外遇被幸田文发现,然后一怒之下灭口了,但我又联系了他们家当年的几个亲戚,才知道幸田夏树是夫妻俩从福利院领养来的,手续完备。 我现在已经在赶往福利院的路上,运气好的话,应该还能找到当年的登记资料。这件事在当年没引起警方足够重视,他们将调查重点全放在山本七惠上了。” “好的,辛苦你了,这条线索很重要。” 挂断电话,神尾枫将通话内容跟荻野奈奈讲了遍,这下,幸田文作为第一嫌疑人的可能性又大大增加了。 荻野奈奈说道:“难怪幸田文会第一时间向法院报备妻子失踪,原来幸田夏树不是亲生的啊……按照和国法律,如果山本七惠没有出现,那么他的父亲脑癌死亡后,遗产就可以由山本芳名以及山本七惠的女儿幸田夏树共同继承。 也就是被继承人子女的晚辈直系血亲代位继承原则。这一点,在检察厅工作的幸田文应该很清楚,知道幸田夏树没有继承权,只能换一种途径,先利用夫妻权代管,然后继承妻子遗产。 难怪妻子一失踪他就去法院张罗这事,搞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 神尾枫又道:“你觉得,会不会是山本七惠压根不喜欢他们这个领养来的女儿?本来就不是亲生的,还要花一大笔钱给她治病,我听说进行骨髓移植治疗白血病,至少需要一千多万,幸田夏树那时候才被领养几年,恐怕没这么深的感情吧?” “也许……有这种可能吧,但是人的感情,谁又能说得清楚呢?感情是特别复杂的事情,有的人相处十年,最终因为鸡毛蒜皮的事就翻脸了,而有的人呢,一见钟情就爱了一辈子,比如雄略天皇跟浣衣女的故事……” 荻野奈奈既没结婚也没男友,对于婚姻中的情感体会少得可怜,回答得也不是那么有底气,接着道: “我看卷宗里对山本七惠和幸田文的调查,夫妻俩的感情特别好,同事、亲戚、街坊邻居、女儿都是这样说的,如果是演戏,未免太累了点吧?既然两人是真心实意相爱,那么对领养回来的女儿也会付出全部的爱吧?” 神尾枫有些头疼,叹了口气道:“这案子要是能在十几年前被我遇到,说不准就能破了,现在时间过去这么久,咱们只能依靠前人们留下来的寥寥无几的信息,去分析案件,太困难了。” “不过遗产的最终受益人,是从幸田文过渡到了幸田夏树身上。从卷宗上来看,幸田文一拿到房产的托管权,立即就将房本抵押出去,大概抵押了一千两百多万。 随后他就带着女儿前往米国洛杉矶的贝克曼癌症医院,在那里的‘希望之城’为女儿进行了骨髓移植手术。” 第023章 尸骸骨语:平平无奇 荻野奈奈指着卷宗上面的一串数字,“手术很成功,治疗费用加出国费用,统共约一千五百多万,也就是说幸田文自己还倒贴了三百多万。 这么看,他对这个领养来的女儿确实好得不像话,我甚至怀疑是不是他送到福利院的私生女了。” “那这不就从谋财害命变成一桩狗血的家庭伦理剧了……我会让奥寺好好问下福利院那边的……”神尾枫挠头,“不过干嘛非得跑米国治病去,那么远,出国费还那么贵?” “可能是口碑比较好吧,十几年前,咱们国家的骨髓移植技术还不是很成熟,幸田文既然舍得给女儿倒贴三百万,那么出国找家大医院做手术也不足为奇。” 荻野奈奈又用手机在google上搜索了一下,说道:“洛杉矶贝克曼的希望之城医院,是世界上骨髓移植手术最成熟的地方,迄今为止都未出现过手术失败的病例。 手术费虽然没到天价,但预约费用贵得要死,难怪花了一千五百多万……要我说,幸田文是真的很宝贝这个女儿!” “看来,得跟幸田文好好聊聊了,先把这些谜团解开。”神尾枫点点头道。 跟荻野奈奈告别,神尾枫回到北警署,路上先给奥寺打了通电话,让他着重询问一下幸田夏树当初是怎么来到福利院的, 以及幸田夫妻是怎么来到福利院领养的,是被人介绍去还是主动过去,在那之前幸田文有没有过造访福利院的记录等等。 奥寺听得一个脑袋两个大,回道:“行,我懂你什么意思,放心吧,别啰嗦了,安心调查你那边去吧。” 挂掉电话,神尾枫回署里放下多余的材料,就带着一个本子出门,找了个外出执勤的刑警顺道把自己扔在坂田町那边,遇到了正顶着大太阳挨家挨户走访的濑户礼。 将近四十度的高温将路面烤得一阵蒸腾,濑户礼蔫蔫倚靠在路边一棵树旁乘凉,远远望去就好像后腿蹬着树撒尿圈地的老狗。 “不干活在这偷懒呢!” 神尾枫过去猛地一拍他肩膀,吓了这家伙一哆嗦。 “你从南衙那边回来了?查的怎么样了?”濑户礼懒洋洋的翻了个白眼,“我这活儿可不好干,别看师傅说的大方,人手不够就去二系借,架不住东京都地方大啊。 十几年了,原先住这条街的住户们搬的搬、过世的过世,甚至有些人连现在住址都查不到。” “唉,咱们干刑警不就是来受罪的嘛,你看,我这不是忙完自己的活,立马过来帮你了吗?” 随后,神尾枫扇了扇鼻子,一脸嫌弃道:“我说,以后大夏天的,你出门别喷这种劣质香水成不成?跟臭汗掺在一块,都快成生化武器了,熏死人了。” 濑户礼立即揪起自己袖子使劲闻了闻,“哪有这么难闻,你分明就是嫉妒我能用上gi!嫉妒,妥妥的男人的嫉妒!” 说完,又伸出手往自己头上抹了把,把锃光瓦亮的背头捋了捋,手腕定制款浪琴照得神尾枫直晃眼。 他忍不住道:“原来这表不是假的啊,这么多汗都不进水,看来汗都流进脑子里去了。” 濑户礼宝贝兮兮道:“去去去,你懂什么,这表四十多万呢,我女朋友从国外给我捎回来的,你一没钱没女朋友的单身狗就羡慕吧。” “过六十大寿的女朋友?行了,别偷懒了,抓紧时间做事吧,天再热也得干活不是……”神尾枫抹了把额头汗水,问道,“有没有什么任务给我安排一下?” “不错嘛,新来的就是勤快,你要想干活,我手头还真有个好活儿交代给你……”濑户礼莫名其妙挤了挤眼。 神尾枫顿感不妙,果不其然,接下来并不是个什么好活儿。 “山本七惠的丈夫幸田文现在洛杉矶,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不过她女儿,幸田夏树今天倒是赶回国内了,住在了爷爷家。山本七惠的正式死讯,以及遗骸领取手续,正好缺个人转达,你去跟幸田夏树说吧。” “你大爷的……让我去送死讯,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我不会哄人啊……”神尾枫痛骂这家伙孙子。 ——·—— “唉,文郎是个苦命的孩子啊,从小到大没过几天好日子,好不容易娶了个老婆,刚安稳几年,老婆也没了……” 幸田夏树的爷爷坐在家门口的藤椅上,对于山本七惠正式死亡的通告消息并未感到意外,并且为自己儿子的命运感到惋惜。 “七惠刚失踪的时候,街坊邻居们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是被人贩子卖到南洋了,也有人说是跟情夫私奔跑了,甚至也有那些心思不纯的,说我家文郎贪图山本家那点房产…… 可文郎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他什么品性,对七惠和山本家怎么样?那真的是仁至义尽了……” 神尾枫听老爷子絮叨着往事,抬头往屋里瞟了眼,幸田夏树自从听到两名警察来家里宣布母亲死讯后,便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流眼泪。 奶奶早些年去世,就剩爷爷一个人陪着孙女长吁短叹,搞得神尾枫跟濑户礼两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不知道怎么安慰。 原本还有些问题打算从幸田夏树这里询问,神尾枫也没了提问的兴致,只好蹲门口陪着老爷子唠嗑。 都说女大十八变,但是现年25岁,已经长成大姑娘的幸田夏树,确实与档案里山本七惠、幸田文的长相差距甚远,甚至跟幸田文也丝毫看不出有任何血脉上的关联。 幸田夏树在米国治病回来后,大学又去那边做了交换生,毕业后就留在洛杉矶当地工作,她的父亲幸田文也辞去检察厅的工作,移民去了米国。 在米国那种大环境影响下,幸田夏树并未像大多数女孩那样学会浓妆艳抹,仍是很朴素的岛国女孩形象,不怎么化妆,且个头有点矮,有点罗圈腿,肤色偏黑,反正一眼看去是那种不太讨人喜欢的相貌。 这让神尾枫觉得,幸田夏树也许确实就是夫妻俩从福利院随机挑选的养女。 不过她有一双楚楚可怜的眼睛,这算是平平无奇的外貌里唯一的亮点。 一双间距很短的小眼睛里,此刻噙满泪水,愈发让这种宣告死亡的场景氛围更加沉重。 濑户礼陪坐在沙发另一侧,笨拙的斟酌着措辞,“姑娘,别太伤心了……节、节哀,你母亲是去了天上看着你呢,她在那边看到你哭得这么伤心,也会难过的……想开一点。” 幸田夏树哭得更伤心了。 濑户礼无助的看向神尾枫,摊开双手表示自己已经哄不住了。 神尾枫一直盯着幸田夏树哭红的眼睛,从茶几抽了两把纸递过去,让她擦一擦。 随后,跟濑户礼使了个眼色:消息传达到了,咱们也该撤了,甭留在这儿刺激受害者家属了。 濑户礼犹豫了下,站起身,拍拍女孩的肩膀说:“尽快去领你母亲的遗骸,挑个良辰吉日下葬吧……放心,你母亲不会死的这么不明不白,我们会抓到凶手的!” 跟在神尾枫后面出了门,濑户礼一阵胸闷,从兜里摸出烟盒,自己咬了根,又递过去给神尾枫。 “我不会抽,谢谢。”神尾枫委婉拒绝了。 濑户礼左右打量,见没人,就点上了。 重重吐出一口烟气后,他说道:“这活儿比抓贼还难受,我刚才真怕幸田夏树会用那双泪汪汪的眼睛看我,问我说,能不能将凶手绳之以法?其实临走时说的那番话,连我自己都没底气,有点自欺欺人……” 神尾枫不动声色远离开二手烟,淡淡道:“这种事,总得有人去讲。说实话,确实有点像往人家心里扎刀子……” 顿了顿,他又问濑户礼,“对于幸田夏树,你怎么看?” 第024章 尸骸骨语:线索总结 濑户礼弹了弹烟灰,回忆着对幸田夏树的印象,“长相很普通,有点罗圈腿,胸有点小……我意思是,这可能与童年白血病导致激素分泌异常的失衡有关,所以后来发育不良,你怎么看?” 神尾枫一阵默然,有点泄气道:“我是想问你,刚刚幸田夏树抹眼泪哭的稀里糊涂的时候,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你不是布鲁舍尔博士吗,就没通过什么微表情、小动作察觉异常?” “脑袋有坑吧,你该不会怀疑那姑娘假哭吧?假哭能哭的差点背过气去?那我心服口服,这比映画大学那帮表演生还专业。你别疑神疑鬼的了,难道你看出什么来了?怎么没当场揭穿她?” “我也没看出来。”神尾枫摇了摇头,趁着濑户礼发作以前又赶紧补充道,“就是感觉哪里怪怪的,说不上来的不舒服。” 濑户礼看了眼手机短信,摁灭七星烟的烟屁股后,拿出车钥匙,“得了吧你,你这是典型的以貌取人,觉得人家长得不好看,所以有偏见,连带着看人家哭也不舒服。别胡思乱想了,师傅喊咱们回去开会呢,有事回去再说。” ——·—— “根据福利院的领养记录显示,当年幸田文夫妇确实是头一次来到福利院,说是经朋友介绍来的。他们一眼就相中了幸田夏树,随后办理了领养手续,只可惜没过几年,那孩子就得了白血病。” 奥寺在刑事课一系的独立会议室里汇报自己调查到的结果,继续道:“通过对福利院老院长,以及当年几名职工的询问,外加走访了两位与幸田夏树差不多同龄的被领养儿童家庭,基本可以确定,不存在所谓的某一方的私生子的可能。” 奥寺说完,轮到日野聪汇报情况了,“北村警部,今上午保险公司协会那边给我回了电话,说是山本七惠生前并未购买任何一份商业保险,也没有任何一份保单的受益人显示是幸田文。 东京几家大保险公司都在协会里了,如果说有遗漏,也只能是小保险公司了。但那样的话理赔金额估计也不会多,幸田文犯不上铤而走险。” “坂田町那边的地图有线索了吗?平成16年的时候,那边什么样儿?”北村有起问道。 “那一片除了主干道,就是工地了,我转了几家单位,找到的地图都太过笼统,没有具体到某一片区域的,还不如当年警署交上来的案卷里,手绘的那份失踪现场地图呢。” “走访结果怎么样了,平成16年的时候,坂田路上都有哪些人经常通过?” 濑户礼掀开笔记本看了眼,“主要是工地的工人,还有些跟山本七惠一样,走大路回家的住户,附近大学也会有学生到那边乘电车,那时候银座站是大型车站,不少线路都要在那边转车……” 顿了顿,他又道:“只不过当年那个时间,已经快午夜了,坂田路早都没人了,所以目击证人至今也未找到。” 北村有起食指敲敲桌子,皱眉道:“这么说,这桩案子还是没有头绪。你们说说看,凶手谋杀山本七惠的动机是什么?是激情杀人还是预谋杀人?” 激情犯罪,顾名思义,即是凶手的犯罪是处于一时的激愤情绪而实施了犯罪行为,凶手原本并没有要杀人的意思,而是在被害人的刺激下失去理智,在非主观意识的情绪下将他人杀死。 预谋杀人,即早有预谋、准备的杀人,其中包含反社会情感的犯罪、挫折状态的犯罪、消极心境的犯罪、无差别的犯罪等。 几人面面相觑,濑户礼举手发言道:“从骸骨发掘现场来看,死者身上的钞票、项链、戒指都在,可以排除是谋财害命。 凶手既然不是为了钱,那么要么是泄愤,要么是见色起意。但从骸骨受到的伤害来看,死者生前并未遭受太多折磨,我认为可以排除仇杀,将犯罪动机转移到姓侵害上来。” 神尾枫质疑道:“说不定凶手有别的什么癖好呢?又或者这是个连环杀手,什么都不图,就是想沙人满足自己的变态欲望,不行吗?” 濑户礼被噎住,说不出话来。 日野聪说道:“从现有调查来看,山本七惠平时性格随和,跟同事、邻里之间并未结过仇怨,也没听说有什么仇家,应该不是仇杀。就算怀疑是姓侵害,凭现在的技术,也没法对一堆骨头做姓侵害检查啊……” 北村警部问神尾枫,“遗物上有提取到指纹吗?” 神尾枫摇了摇头,“要是有指纹,发现骸骨的当天就爆料了,也不至于调查到现在。” 日野聪有些气馁道:“照这么看,这案子完全就是死案,过去十几年,犯罪动机不明、证物没有、目击证人没有,尸检更不可能,完全白忙活了……” 奥寺有些不悦,“怎么,你是想临阵退缩了?案子遇到点挫折不是很正常,咱们想办法克服就是了,而且这桩案子对师傅的意义你不是不知道,怎么能说这种丧气话!” 日野聪摇摇头,“不是我退缩,是这桩案子什么证据都没有,怎么查?就算现在凶手自己跳出来承认罪行,咱们没有证据也定不了罪,送检察厅那边也会把案子完完整整退回来。” 濑户礼插话道:“不论如何,我们要给家属一个交代,不是吗?我们是警察,警察的职责就是抓住凶手,连我们都放弃了,老百姓还能相信谁?而且我答应过那姑娘,会抓住杀害她母亲的凶手,我不想言而无信。” 一直没有吭声的神尾枫开口了,“这桩案子,当年仅是当做一桩失踪案处理,所以调查可能不到位,我们可以将以前遗漏过的点调查一下。 幸田文和幸田夏树暂时放放,他们父女俩已经被查的底朝天、六七遍了,再试着查查山本芳名,虽说一套房子值不了多少钱,风险成本跟犯罪收益差距太大,但也不是全无概率。 另外,再查查平成16年的未破案件,看有没有受害人是女性、独自走夜路,条件跟山本七惠差不多的。当年幸田文经常接妻子下班,除了外人眼里的恩爱之外,恐怕还有安全的考虑,也许杀死山本七惠的,是一个不贪图钱财的连环犯。” 他怀疑这可能是一个喜欢在夜晚尾随被害人的,具有刺客型人格的连环沙人犯。 说完,神尾枫看向濑户礼,询问道:“你是喝过洋墨水的博士,不是自诩布鲁舍尔吗,你对真凶有什么看法?” “根据骸骨检查结果来看,凶手应是名男性,身高在一米八~一米九之间……年龄不太好确定,二十到五十岁都有可能,当年应该在坂田路附近工作或者居住,不过我更倾向于工作。此外,山本七惠经常被丈夫亲自接回家,问问当时附近工地的人,他们应该认识夫妻俩,说不定会有帮助。 但是排查起来难度极大,尤其是工地工人,流动性极大,且这么多年过去,花名册还有没有都不知道。不是我故意说丧气话,确实是这桩案子……没现场、没血迹、没凶器、没指纹、没dna,我们除了拥有死者的骸骨,几乎一无所有。” 奥寺不想放弃,他恳求道:“真的没有别的了?” 他看看濑户礼,看看日野聪,又看着神尾枫,明知道这桩案子是几乎不可能破的,但仍希冀着会出现神来之笔。 濑户礼说道:“现在线索少得可怜,侧写也是要建立在大量实证基础上的。就算我现在告诉你,罪犯体态强壮高大,符合条件的也太多了; 我说罪犯可能小时候有过尿床、纵火和虐待动物的行为,这对破案有帮助吗?我说罪犯性格懦弱且狭隘,这也是瞎猜的,根本没用。 我们现在,一无所知,一无所有!” 奥寺终于垂下头不再说话,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第025章 尸骸骨语:地图! 过了很久,神尾枫轻咳了声,打破平静道:“其实,大家也不用太悲观,从山本七惠的骸骨检查来看,凶手既没有留下犯罪标记,骨头上的刀口创面也显示凶手并非一个职业杀手,他的手法很生疏…… 也许他是第一次杀人,又或者说山本七惠的死亡并不在凶手计划之中……所以凶手很可能不具备很大的社会危害性,所以目前应该将排查重点放在民工那里。” 北村有起点了点头,说道:“那就调整办案方向,奥寺,你继续盯着幸田文跟幸田夏树这父女俩,日野聪,你去查山本七惠的姐姐,看她有没有作案嫌疑。神尾枫,你跟濑户礼去调查当年周围工地的民工,不能放过任何一点线索!” 随着新的调查重点展开,四人各自扑向不同的方向,奥寺那边一直在调查幸田文近些年的银行流水以及邮件往来,甚至黑进邮箱逐年翻阅,但没有任何发现。 日野聪对姐姐山本芳名的调查得出的结果很简单,山本芳名经营着一家公司,在平成16年继承遗产时,就已身家过亿,犯不着为一套房子铤而走险。 而且当年妹妹失踪时,她正在爱知县谈一笔订单,因而被排除嫌疑人名单。 神尾枫尝试着联系幸田文本人,但电话始终占线,询问幸田夏树,说是父亲在洛杉矶跟人合资经营律师事务所,近段时间接了几桩案子所以比较忙,让他换个时间再打一下。 虽然没能联系上幸田文,但跟濑户礼针对坂田路案发地附近的工地调查有了发现。 平成16年的时候,那附近共有两处施工工地,还有一家燃气公司。 由于年头久远,且施工队全国各地跑,当年在坂田路施工的公司仍在联络中。 不过燃气公司已经联系上了,公司负责人将一份纸页泛黄的员工花名册传真了过来。 一看到花名册,神尾枫就头疼了,燃气公司仅在平成16年就有工人72名,技术员12名,还有7个罐车司机。 其中符合男性、20~50岁、身高一米八~一米九特征的共有23人,其中已排查3人,5人正在排查,15人已离职正在寻找中…… 光这15个下落不明的离职员工就够折腾一阵子了,神尾枫不敢想象,要是联系上那两家工地,估计工人的花名册更厚,那才是噩梦的开端…… 针对这两家工地以及燃气公司所有职工花名册的排查陆续进行一天,神尾枫跟濑户礼两人一整天忙得水都顾不上喝,临近下班时,却仅排除了大概十几人,另有一摞职工资料仍堆放在桌面上等待筛选。 神尾枫感到头疼欲裂,他关闭电脑,来到窗台前打开窗户透气,心中对这起案子能按时侦破的信心愈发不足。 瓶颈时刻,他想到了系统商城里的【初级犯罪提示】道具卡,使用后可以获得一条关于破案的线索,且已知信息越多,获得的线索越有帮助。 至于能否根据这条线索找到真凶,还需要进一步努力。 神尾枫觉得是时候用上这张道具卡了,目前整件山本七惠骸骨案能搜查到的全部信息都在这儿了,且时间所剩不多,明天就是最后期限,再不去跟东山警视汇报结果,这桩案子真的就要被移交出去了。 于是,进入商城,用仅有的30?虚拟币兑换了道具卡,并立即使用。 随后,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虚拟界面上,一阵细沙似的碎片缓缓凝聚出字眼——破案提示:地图! 30?兑换的道具卡,只给出了两个字的破案线索。 神尾枫有些迷惑,就这么点提示? 地图是什么意思?之前北村有起派他们搜集过地图,但并没有平成16年有关坂田町地区的详细地图,最后也就不了了之,没后文了。 难不成当年的地图会有破案的关键? 旋即,神尾枫使劲摇了摇头,不对,不是平成16年的地图。 系统给出这两个字的提示,应该是基于已知线索的基础上,但目前已知的资料里,压根找不到平成16年的地图,所以这条线索另有所指! 会是什么呢? 神尾枫看着窗外冥思苦想,道路上车水马龙,正值下班高峰期,立交桥下、人行道上,车辆如钢铁洪流滚滚而过,电车在夕阳下缓缓穿过桥洞,消失在地平线中,变成一个黑点。 这些黑点穿越了城市,森林,田野,海洋,每一幅日常生活和自然景色的画面都倒映在车窗上,交织成一幅最美的地图。 黑点,点! 神尾枫蓦地醒悟了过来,系统所说的地图,其实是指破案的方向,有一种跟地图相关的破案方法,叫犯罪地理指标gct。 警校里曾简单讲过,大致理论是通过分析一系列与犯罪有关的关键地点,如受害者被发现的最初地点、犯罪现场和抛尸地点等,来确定罪犯最有可能活跃的地区。 神尾枫不确定这种方法是否行之有效,因为山本七惠涉及到的地理信息比较少,在地图上根本没有几个点,用来做gct的话,属实有点勉强。 但抱着对系统的信任,神尾枫决定一试,他找来一张本案搜集到的最老的地图,平成21年的坂田町区域地图,虽然时间过去了五年,但变化应该不会太大。 在山本七惠的下班地点,角川杂志社画出一个点;山本七惠的家,画出一个点;银座车站,画出一个点;坂田路的埋骨地,画出一个点。 然后又将调查到的两家工地、一家燃气公司,按照当年的所在地画出三个点。 从银座站到山本七惠家的坂田路,用另一支颜色的笔画出一条红线,连在一起。 幸田文从家到银座站骑行的所谓‘近路’,画了条虚红线,连在一起。 最终,地图以这样一副姿态被他粘在白板上,用磁钉固定住后,又拿白板笔在旁边一字一划写下这起案子所涉及到的人物和关系。 一排排小字密密麻麻,完工后,神尾枫托腮站在地图前,开始思考本案的疑点。 旁边烟气吞吐,濑户礼抱着肩走过来,见神尾枫瞟了瞟自己的烟头,尴尬笑道:“他们都走了,反正办公室没人,我抽口烟没事的,都憋一天了……” 说着话,跑到窗户边抽去了,问道:“你发现什么了?” 神尾枫摇了摇头,“还在尝试,尽力而为吧。” 他又拿笔在地图上标注了时间,让整桩案子由地理到时间,变得更立体起来。 平成16年7月20日,山本七惠因工作原因,留在角川杂志社加班,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不排除有人得知消息预先埋伏在其回家之路上。 晚上22:00,山本七惠临下班时,打电话告诉家里会乘电车在银座站下车,让幸田文骑车接一下自己。幸田文不知是从谁那里听说了有条小路,于是骑车沿小路出发去银座站,结果发现与大路时长相差无几。 晚上约22:20,据当时乘务员交待,山本七惠乘坐的电车提前到站,抱着能跟丈夫在大路相遇的想法,山本七惠沿坂田路往家的方向走去。 22:30,幸田文骑车从小路抵达银座车站,此时的他还不知道妻子已经提前到站下车,仍傻乎乎等在车站,满怀希冀迎接着妻子。 23:00的时候,再次等来一班电车的幸田文仍未见到妻子,意识到妻子可能早已下车的他立即骑车赶回家,并沿大路走,希望还来得及接上妻子。 23:30,据女儿幸田夏树交待,父亲急慌慌骑车回到家中,并未找到母亲,以为在路上什么地方错过了,又在家等了会儿,并哄女儿睡觉后,准备再次出门。 7月21日00:00,幸田文再次骑车出门寻找。 00:30,沿坂田路找到银座站,又找到山本七惠工作的角川杂志社,寻遍亲友,也没有山本七惠的下落。 01:30,时任交番巡警的小池朋美夜间巡逻至坂田路,并未发现异常,路面无挖掘成型的土坑,无呼救声,无人员出没。 03:00,幸田文来到警署报案,负责接待并出警的也是小池朋美警官,搜索队当晚搜索至中午时刻,仍未发现山本七惠踪迹,自此,宣告失踪。 第026章 尸骸骨语:柳暗花明 神尾枫回忆了整件失踪案的前因后果,大致时间线就是这些,一个晚上,一次通话过后,一个女人消失在了坂田路的地界上。 直到将近15年后,这个女人早已化为白骨的尸体,在位于当年银座站不远的地方被挖掘出来,全身财物均在,身上有两处刀伤。 小池朋美专门调查过幸田文多次,基本排除了他的作案时间。 根据地图显示的距离,体力好点的人骑车可能需要20分钟就够了,而体力差些就要40分钟,所以警方折中算作30分钟。 而且当时坂田路附近属于施工地界,土地大都处于未开发状态,想要挖出一个近两米长、半米宽的土坑埋尸,是一件很重的体力活。 所以杀人、拖走尸体、找工具刨坑、埋人填坑,用两个小时算是比较乐观的估计了。 而土坑的挖掘又不能随意中止,虽然坂田路这种路段半夜没什么人出没,但巡夜的警察还是有的,除非是非常了解地形和警察巡逻时间的熟人,否则很难冒着巨大的风险挖坑填尸。 神尾枫想了想,既然幸田文没有作案时间,那么就是当时的工地工人以及燃气公司职工有可能作案了,那么这跟地图有什么关系呢? 办公室的光线越来越暗,他跟濑户礼谁都没有开灯的打算,就这么沉浸在黄昏的氛围里。 七星烟的烟头在窗口处一明一暗,像闪烁的星光,不停眨着俏皮的眼角。 神尾枫出神一会儿,看着烟光,随即将视线挪回白板上,试图将自己融入那张地图中。 望着白板上的圈圈点点,猛然间,他终于意识到什么,伸出手摁着地图观察上面的变化。 原来如此! 一个被所有人都忽视的细节终于被发现了!是被我发现的,原来我们一直都在真相的身边徘徊! 神尾枫欣喜若狂,地图的奥义终于被他领悟到,如果顺着这个思路继续查下去,凶手很快就会露出马脚了。 他瞪着白板上的地图,随后转身去开灯,将自己桌子上的案卷资料全部抱来,坐在地上从里面翻出幸田文的全部资料。 所有人都忽视了这个点,幸田文的口供。 兴许在当年看来,这份口供是无懈可击的,但放在15年后的今天,其实是有破绽的! 因为当年的山本七惠是被当做失踪案处理的,而今天则是谋杀案! 真相就藏在幸田文的口供里! 神尾枫兴奋的想着,并从幸田文所有的卷宗资料、问询口供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 尽管他不清楚幸田文为何要这样做,但相信在真相面前,一切疑云终将迎刃而解。 看着神尾枫坐在地上自言自语、有点疯癫的样子,濑户礼掐灭了烟头,过来摸摸他的头道:“你不会被案子逼疯了吧?” 神尾枫拍开他的手,“去去去,别打扰我思考,你帮我再去联系幸田文,联系不上就让奥寺黑进他的邮箱,给他写邮件,告诉他警方知道凶手是谁了。” 濑户礼一脸惊讶,“什么时候破的案,我怎么还不知道?凶手是谁啊?” 神尾枫快速浏览着几页资料,说道:“凶手是谁,等你联系上幸田文就知道了,快去办吧,别耽误时间。” “你该不会还在怀疑幸田文吧?他完全没有作案时间的啊,这个一开始就研究过呢……” “我没说他是凶手,但凶手跟他有关,你快去办吧,别磨磨唧唧了。”神尾枫拍拍他的屁股,让他赶紧去办。 随后,他攥着手里几页资料,从地上起来,再次用白板笔在地图圈出几个点。 圈完这几个点,他又从电脑调出google搜索界面,输入几个字符后,立即显示出所有信息,他又根据这些信息从地图上标注其他的点。 与刚刚画出的点紧紧相邻。 系统诚不欺我!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真相就在眼前。 此刻神尾枫真想抱着系统使劲亲一口,只可惜这玩意不是人,不然他非得以身相许不可。 望着地图新增的两组密密麻麻的点,神尾枫基本已经笃定,这桩命案已经进行到了尾声,所有的信息都已掌握,接下来,就等着联系幸田文那边了。 凶手,即将浮出水面。 不久后,濑户礼抱着手机走了进来,交到神尾枫手里。 “洛杉矶那边大概是上午十点钟,还好是上班时间,我打了五六次总算成功了。不过接电话的是幸田文律所的秘书,她让咱们等一会儿,不要挂电话。” 神尾枫点了点头,看了眼窗外即将黑透的夕阳,有些不好意思道:“辛苦你了啊,陪我留在这儿加班。” “这都是小意思,不过话说回来,你真的有凶手的线索了?靠得住吗?” 神尾枫说道:“死马当活马医了,是死是活就看这通电话了。我不管幸田文当年是因为什么,但凡他还有点良心的话,还对妻子有那么点愧疚,就该把真相说出来。” 濑户礼嘀咕道:“听你这意思,还是在怀疑幸田文?不可能啊,时间对不上啊……” 终于,电话另一端传来声音,神尾枫嘘了声,随后接起电话—— “hello?”电话那头询问。 “你好,幸田文先生对吧?应该能听得懂本国话吧?别说那些洋文,咱们说自家人的话。” “呃,好,我是幸田文,阁下是?” “我叫神尾枫,是东京警视厅涉谷警察署刑事课的刑警。几天前,我们警方在坂田町发现了你失踪15年的妻子、山本七惠的骸骨,这个已经通知过你了。 相信这几天下来,无论你是哀伤还是无情,都该调整过来了。现在这桩案子警方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并且有了部分眉目,需要你的帮助……” “其实,她不在了这么多年,我早都习惯了,也早有过她遇害的心理准备……” “幸田先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桩骸骨案过去将近15年,当年的任何证据都没保留下来,无论是现场还是人证。所以现在破案相当有难度。 平成16年7月20日,你妻子加完班,从角川杂志社乘电车回家,于22:20左右在银座车站下车,沿坂田路往家走,而她也正是在这条大路失踪并遇害的……” 神尾枫顿了顿,仔细斟酌着措辞,“当时那个夜晚,坂田路并没有多少人出现……杀人挖坑埋尸都是需要时间的,至少要两个小时…… 时间紧迫,我想你能明白我的意思。我不跟你兜圈子了,目前警方已经排查到那家燃气公司职工,那家燃气公司十几年里人事变动较大,很多老员工都联系不到了……” 神尾枫一咬牙一跺脚,成败在此一问了,就赌这是个对妻子仍有感情的家伙—— “麻烦您告诉我凶手是谁吧!十几年了,也该让这个双手沾染鲜血的恶魔归案,让你妻子瞑目了!哦捏该(拜托了),幸田桑!” 电话那头,半晌没有言语。 坐在神尾枫旁边的濑户礼几乎已经张大了嘴巴,大到快能塞进两个高尔夫球去。 他刚要说话,被神尾枫竖起食指挡在唇边,示意噤声。 从电话那头平静的反应来看,神尾枫意识到自己蒙对了,这个幸田文,果然跟凶手有联系,他知道凶手是谁! 第027章 尸骸骨语:看见凶手 于是神尾枫乘胜追击,劝说道:“幸田先生,我能明白你的苦衷,但现在都已经过去了不是吗?请告诉我凶手的名字,我只要一个名字就够了,我们向你女儿幸田夏树保证过,一定会帮她抓到杀害母亲的真凶! 请把名字告诉我吧,给你女儿一个交待,给你逝去多年的妻子一个交代,也给你自己的良心一个交代吧!” 幸田文久久没有说话,电话听筒里,只传来一阵来自大洋彼岸的、粗重激烈的喘息声。 没想到,等了五六分钟后,幸田文却直接挂断了电话,只留下一阵嘟嘟的忙音。 神尾枫气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濑户礼连忙夺回来,一脸疼惜道:“别拿我宝贝撒气啊,最新款的苹果xs,用了还不到一年呢……” 幸田文二话没说结束了通话,神尾枫一肚子气直往脑门窜,没处撒,原地转圈跟个马戏团杂耍似的冲空气舞拳头,发泄着自己的怒火。 濑户礼在一旁看着他来回转磨,跟头老驴似的,忍不住道:“你别,别气疯了啊,不就是凶手嘛!幸田文在洛杉矶就拿捏不了他了?咱们联系国际刑警,师傅他老人家好像有个同学就在icpo工作,直接让他找洛杉矶的同行抓幸田文,好好拿捏一下,不怕他不吐实话。” 随即,又有些扭捏,“当然,这是个不太光彩的手段,而且联系国际刑警帮忙,费用也挺贵的,师傅他老人家保不齐又是一顿臭骂……” 果然,当两人一块去找北村有起的时候,共同接受了老头的唾沫洗礼,被一通狠批,“我让你们去查山本七惠案的真凶,怎么查到外国去了? 怎么,你们是想把一桩普普通通的命案升级成跨国事业,去洛杉矶为涉谷警署开疆拓土了?这案子能破就破,不能破拉倒,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 最后,北村有起终于问出了那个濑户礼同样迷惑好久的问题,“你是怎么笃定幸田文知道凶手是谁的?他晚上托梦告诉你的,还是你小时候在坂田路撒尿看见了?你要知道,一旦问错了,这可能涉及人家的名誉问题。” 神尾枫说道:“身为警察,这点勇气都没有,还怎么破案……我之所以推测幸田文知道凶手是谁,是因为地图上的几个点。” 说着,招呼了濑户礼,两人一块把一系的小黑板抬进北村警部的独立办公室里,他指着上面的地图道: “资料显示,幸田文带着女儿自平成16年到平成26年,这十年间共更换了三处居所,先是在坂田町一带,平成20年到惠比寿,平成23年搬到代官山一带,直到平成26年幸田文带着女儿去了洛杉矶。 且根据调查,幸田文这十年间租住的房子,离自己工作的检察厅越来越远,但更有意思的是另一点—— 平成20年,樱花燃气公司因坂田路扩路以及住宅区改建,搬迁至惠比寿,平成23年因环境污染影响惠比寿旅游业,被责令搬离,到了代官山附近。 在平成26年,樱花燃气公司因经营不善,陷入债务危机,辞退了许多职工,也就是那一年,幸田文辞去检察厅的工作,离开东京。” 说完这些,神尾枫止住话头,留给北村有起和濑户礼思考的时间。 半晌后,两人终于点点头。 神尾枫说道:“所以,你们不觉得这样的巧合,其实有点蹊跷吗?我推测,幸田文一直都知道凶手是谁,妻子失踪的那十年里,幸田文变换住所,为的就是紧紧跟住樱花燃气公司。 准确来讲,他是在跟着凶手,他一直死死盯着凶手的方向,不允许对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消失!” 濑户礼在一旁点了点头,“这个推断有道理,可我有一点疑惑,既然幸田文知道凶手是谁,为什么不直接报警?他有什么把柄被凶手攥着吗?” 神尾枫对此给予否定,“平成16年7月20日的晚上,坂田路人迹罕见,凶手杀人挖坑填尸,需要大把时间,而在这期间,幸田文一直奔波在寻找妻子的路上。 那么很可能,他亲眼目睹了妻子的遇害过程。而他作为一名检察厅的调查员,心里应该很清楚,从和国法律来讲,女婿是不能继承岳父遗产的!而女儿又是他跟山本七惠领养回家的,与山本家即将脑癌过世的老爷子毫无血缘关系。 因此,幸田文在极度悲痛之余,立即意识到原本属于山本七惠的遗产将会落入姐姐山本芳名之手,那么女儿高昂的手术费用就没了着落,而仅凭自己微薄的薪资,更不足以支付女儿治疗费用,难道眼睁睁看着幸田夏树病死吗? 为此,幸田文做了一个违背道德的决定,他决不能让妻子的死亡连累到孩子的治疗,所以他选择对警方隐瞒了妻子的死讯,装作什么都未发生的样子离开了,暂时放过了凶手。 而后,他顺理成章向警方汇报妻子失踪未归的事情,并立即申请法院核实失踪,代管了属于妻子继承的房产,为女儿筹集到前往洛杉矶做手术的钱。” 北村有起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濑户礼则倒了杯水递过来。 神尾枫喝完,继续道:“虽然幸田文隐瞒了妻子遇害的事情,但我相信他不仅目睹了妻子的遇害,还看到了凶手的样貌,所以他才会锲而不舍的变换居所,为的就是死死盯住樱花燃气公司的员工,使樱花燃气公司一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在平成26年,幸田文搬到代官山三年后,樱花燃气公司大裁员,许多职工被辞退,我猜测咱们要找的凶手就在那批人当中。 因为也正是那年,幸田文放弃了监视樱花燃气公司,出国远走高飞。只不过,我还不太清楚为什么幸田文最终也没向警方举报那名凶手。 也许是时间太久了,他对妻子的感情已淡。不过听说他去洛杉矶时,除了带着女儿,还有新婚妻子,两人早有情愫,所以顺理成章二婚了。 可能是厌倦了追踪凶手的日子,或者是为自己的新生活美满的开端,又或许是这桩命案间隔太久,对警方办案能力保持怀疑……总之,幸田文放下了对这名凶手的仇恨。” 濑户礼在一旁说道:“或许可以从幸田文的女儿,幸田夏树那里找一下突破口,让幸田夏树劝她父亲说出真相,把凶手的名字告诉我们。” 北村警部摇了摇头,“幸田文已经在洛杉矶开始了新的婚姻,为的就是彻底斩断与这段罪孽过去的渊源,而且他敢挂断电话,肯定也不怕咱们将这件事告诉他闺女。 既然幸田文不愿说,就不必勉强了,先从樱花燃气公司开始查吧,咱们自己破案。” 神尾枫琢磨了一下,就剩一天时间,找樱花燃气公司把那十年间的职工花名册都要一份,然后筛选出在职超过十年的老员工,再筛选平成26年被辞退的员工,任务量属实有点重。 再者说,就算查出几个符合条件的名字,当年人家是被老板开的,肯定留不下多少有用的地址信息,到现在都令和元年,过去五六年了,那名凶手是否还在东京居住都没办法确认。 不在东京,哪怕还在国内也好,让警视厅跟外地的警察本部打打招呼,异地协助逮捕还是比较方便的。 怕就怕这厮已经逃到了国外,随便挑个马尔代夫、西西里岛的隐居起来,难不成自己还要穿着沙滩裤、抹着防晒油漂洋过海去抓人? 正在神尾枫考虑要不要今晚留在警署通宵查案时,没想到濑户礼的手机嘀咚一声,收到一条海外短信。 他点进去一看,顿时惊喜起来。 “幸田文那小子终于开窍了,他把凶手的名字发过来了!” 第028章 尸骸骨语:逮捕归案 神尾枫抢过手机一看,果然,短信内容只有言简意赅的四个字——我妻善舞。 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今天排查樱花燃气公司的员工花名册时,这个人的名字曾不止一次从眼前飘过。 北村有起当即拍板道:“把日野聪跟奥寺都叫回来,今晚所有在外执勤的,甭管是蹲点还是巡逻的,暂停一切非必要警务,回署里待命!濑户礼,立即去查我妻善舞的现在住址资料,今晚就去拿人!” 日野聪跟奥寺都是一脸懵比的在下班回家路上被叫回来,日野聪好似正在跟女友会餐,嘴角的油还没顾得上擦,奥寺身为师兄,一脸宠溺的掏出纸巾递给他。 转头,就看到神尾枫一脸惆怅靠在窗边,奥寺走过来拍拍肩膀道:“怎么一脸衰相?嫌疑人的线索不是已经有着落了吗,马上就能破案了,怎么反倒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 神尾枫叹了口气,说道:“师兄,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令和元年7月19日啊,貌似也不是什么重要节日呢……”奥寺一头雾水,旋即拍了拍手,一副了然于胸的神情道:“噢,我知道了!今天该不会是你丫约了哪个妹子相亲吧?那这案子破的真不是时候,耽误我们神尾君的人生大事了呢!” 神尾枫翻了翻白眼,怒道:“相你妹的亲!明天就是7月20号,距离山本七惠遇害案发生整整15年,还剩不到29个小时了!” “7月20号……”奥寺看了眼表,终于意识到什么,“对啊,马上15年了,再过29个小时,山本七惠遇害案就将超过法定起诉期了……” 可他又摇了摇头,“为什么是7月20号?没人知道山本七惠究竟是20号还是21号被害的……” 神尾枫喟叹一声,说道:“这就涉及到你们普通组的警员理论培训问题了。按照和国法律,无法确定嫌疑人遇害时间的,按照较早的时间为准。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强力的证据证实山本七惠究竟是死于20号晚间或是21号凌晨,那么法律就会认定20号为死亡日期,那么起诉日期就将从平成16年的7月20日算起。” “还有这样的规定……如果是这样的话,对死者来说是否有些不公平呢?” “没办法,和国法律就是这样,总是……对嫌疑人更有利一些。就连死刑,也在逐年增设条框,除非是罪大恶极之人,否则被判死刑的概率微乎其微。”神尾枫也无能为力。 “没事,不是已经知道嫌疑人的姓名了吗,我妻善舞,我记住这个名字了,今晚就去抓他,就不相信撬不开他的嘴,让他认罪!” 神尾枫说道:“和国法律规定的起诉期是按天数算的,那么起诉期也就截止到15年后的明晚00:00,就是我所说的29个小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我们要找到凶手,并让他主动承认自己的罪行……”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但是,最最重要的一点,是要有能证明他犯罪的铁证!人证也好、物证也罢,最起码不能仅凭一封认罪口供就把这起案子移交检察厅,不然仍会被退回案件的。 目前的重点就是,我们还要在29小时内找出证据。” 奥寺听得有些头疼,“证据不证据的好说,总会有办法证明我妻善舞犯罪的,现在先拿人再说。” 神尾枫没吭声,他大概知道奥寺这家伙会怎么寻找证据,严刑拷打、伪造物证……这是红线纪律,一旦被人发现,可能所有参与此案的人的政治前途就将毁灭。 可一旦蒙混过关,杀人的恶魔可以受到法律的惩治,正义的警察可以得到民众的褒奖,各方面都能有个交待…… 如何抉择? 神尾枫正想着的时候,濑户礼查出了我妻善舞的现在住址。 北村有起命令刑事课一系的所有在岗刑警以及警备课支援来的机动队,也就是通俗所说的武装警部队,共计约四十人,浩浩荡荡乘警车出发逮捕嫌犯。 到达我妻善舞的住所后,武警立即分批封锁了所有出入口,道路设卡,神尾枫跟奥寺领着刑警们在住所门外等候。 濑户礼跟日野聪两个人像做贼似的摸进去,半天后,两人鬼鬼祟祟冒头,用手电筒打了信号,示意可以行动。 随后,十几名刑警冲进房子,嘭的一声踹开房门,日野聪跟濑户礼两人则从后门闯入,前后包抄。 随着一阵阵喝声,“什么人”“警察,不许动”“双手抱头蹲下”,骚乱四起,原本还平静安详的宅子被搅得鸡毛乱飞。 倒地声、搏斗声、手铐声,以及女人的尖叫,交织在一起。 神尾枫头回近距离的参与这种合法强闯民宅,有些激动,他在混乱中搜索着目标。 我妻善舞这混蛋近些年混的有模有样,杀了人逍遥法外十几年,甚至还发了笔小财,娶媳妇生闺女买房子,家里甚至还雇了个保姆。 终于,他察觉到二楼有关门声,几个箭步爬楼梯冲上去,一脚将一间房门踹开,一拳就将跟照片分毫不差的我妻善舞打了个趔趄,随后反剪其双手摁在桌子上,腾出空拿手铐给他戴好了。 原本以为这个杀人犯会有两把刷子,没想到这么不经打,神尾枫有些失望,不过好在终于是落网了。 奥寺也带着人上来,见我妻善舞被擒,松了口气,给北村有起打去了电话,“师傅,抓到嫌疑人了,现场无警员和民众伤亡……” 挂掉电话,神尾枫将我妻善舞单手提溜起来,交给了一旁的刑警,揉揉手腕道:“你是我妻善舞吧?” 我妻善舞唯唯诺诺的点头,就好像个点头哈腰的市井小民,“我是我妻善舞,警官大人。” “知道为什么抓你吧?” “不……不知道,警官,我没犯法啊,我做的都是合法买卖!” 神尾枫掏出逮捕令摁在他脸上,“杀人罪,依法逮捕审讯,犯没犯法,你自己心里有数,等着坐牢吧你。” 奥寺挥了挥手,让人把我妻善舞押上警车,临了,又叮嘱一句,“这家伙是个杀人犯,你们在车上好好跟他‘沟通沟通’,别让他有时间编瞎话。对了,车窗要关好,别让群众看见,要是误会就不好了,咱们可是良心警察!” 押人的刑警心领神会,眨了眨眼,随后押着我妻善舞连踢带踹撵下了楼,不忘教育道:“老实点,别东张西望,不许跟家属说话……” 查人到部署行动缉拿归案,忙活了一晚上。 回到警署刑事课一系的审讯室时,奥寺跟濑户礼两个资深刑警先进去跟我妻善舞‘唠嗑’了,力求尽快将嫌犯的口供拿下,最好再能套出点作案工具或者其他犯罪证据。 日野聪自告奋勇留在我妻善舞家,正带队搜索家里,看能否找到一些对定罪有用的物证。 神尾枫白天劳累一天,晚上又加班加点逮捕我妻善舞,也是累的够呛,坐在工位上打算眯一会,忽然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下。 北村有起站在身旁,手里捧着两碗泡面,慈祥笑着,“忙活了一天,晚上还没顾着吃饭吧,这么晚也没法让馆子送点吃的来了,将就着吃泡面垫吧一下肚子,吃完赶紧休息吧。” 神尾枫笑道:“还行,不是太累,可能是年轻吧,比较有干劲!” 说完,他撸起袖子,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北村有起晃了晃两桶泡面,“雪笋肉丝和老坛酸菜,喜欢哪个?” 第029章 尸骸骨语:连夜审讯 “老坛酸菜吧,我比较喜欢吃酸。”神尾枫指了一下蓝桶的那个。 北村有起嗯了声,将泡面单独取出,拿着空桶到饮水机旁,添满了热水,然后开始倒调料包,顿时一股香料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闻到这股香气,神尾枫总算后知后觉感觉饿起来,肚子咕噜噜叫个不停,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 倒完调料包,北村有起又找出来两枚鸡蛋,轻轻一磕,两枚鸡蛋分别滑入滚烫的泡面中。 随后,双手随意一抛,鸡蛋壳便被精准无比的丢进垃圾桶里,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北村有起用两根叉子在泡面里快速的搅动,漂亮的蛋花很快在里面翻滚出来。 最后,他才将两枚完整的面饼丢入桶中,用叉子叉好泡面桶的塑料盖,闷了三分钟后,开盖。 神尾枫接过泡面,说了声谢谢,随即就拿叉子搅着泡面吃起来,嘴里不住夸道:“师傅,你下的面真是太香了,我还是头回见这种吃法,这荷包蛋打的绝了!” 北村有起吃着自己那桶泡面,笑道:“咱们这份职业,以后吃泡面的日子还多着呢,不学点手艺傍身,以后人还没垮,胃就先垮了。不管工作多忙,也不能亏待自己的肚子啊!” 说着,他又想起来往事,颇为怀念道:“以前我刚当上巡警的时候,那时条件更艰苦,连泡面都吃不上。有时候出去执行任务,大夏天的,往绿化带里一趴就是半宿,被蚊子咬的浑身是包,还不敢乱动。执勤回来,只能吃一口硬邦邦的饭团充饥……” 神尾枫一晚上饿坏了,低着头一顿猛吃,几筷子下去桶里的面就少了一半,他嘴里含糊不清道:“那你们也挺不容易的啊,当了这么多年警察,警视厅怎么也得奖励你个课长当当,不然可就天理难容了。” 北村有起笑笑,没有说话。 神尾枫吃完面,趁热再喝一大口酸菜汤,酸辣的面汤顺着喉咙冲进胃里,简直爽到螺旋升天。 见徒弟吃的这么舒服,北村有起又把自己的面给他分了一半,说道:“年轻人胃口大,多吃点,晚上睡得香。” 神尾枫也没客气,接过去继续狼吞虎咽起来。 北村有起自夸道:“今天没什么准备,就打了个荷包蛋。以前的时候,奥寺他们晚上出去执勤,我就从家带些蘑菇、香肠、菜丁什么的,一块放进泡面里,焖几分钟后开盖,要是再舀几勺辣酱进去,那味道吃起来更过瘾!” 神尾枫从泡面桶里抬头,两眼放光起来,“师傅,下次也做给我尝尝呗,你不能光照顾大徒弟不管小徒弟啊……” 北村有起笑着嗯了声。 神尾枫早上醒的时候,正窝在自己办公位的椅子里,脚上垫了个小板凳,所以这一晚才睡得没那么难受。 他拎起身上披着的一件警服外套,是北村有起的,叠好放在桌上后,瞅了眼墙上的钟表,已经早上六点多钟了,距离昨晚逮捕我妻善舞已经过去了六个多钟头。 神尾枫站起来直直伸了个懒腰,去卫生间简单掬几捧水洗了脸后,来到观察室,奥寺跟濑户礼已经四仰八叉倒在地上席地而眠了。 透过观察室的玻璃,可以看到仍有两名刑警不住打着呵欠审问我妻善舞,被熬了一宿的我妻善舞顶着两个黑眼圈,一问三不知,答就直呼自己是冤枉的,求青天大老爷明鉴。 神尾枫看着审讯室里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秃顶男人,身材挺高壮,就是有点谢顶,长得也挺丑,一张脸跟月球表面似的,坑坑洼洼。 只不过被熬了一宿后,这张脸变得更像大雪封山后的月球表面,惨白失色。 这就是15年前杀死山本七惠的刽子手。 神尾枫倒了杯水,随后走出观察室,敲敲门进了审讯室,随后将水杯砰的落在桌子上,将两名审得直打瞌睡的刑警吓了个激灵。 我妻善舞抬头看到这个昨晚将自己房门踹烂的刑警,吓了一哆嗦,神尾枫瞧着对方抖个不停的双腿跟颤抖的身躯,情不自禁的笑了出来。 “既然这么害怕,就赶紧把罪都撂了,大家都轻轻松松的,不好吗?” 我妻善舞硬着头皮道:“我是清白的,你们,不能凭空污蔑人!” 神尾枫冷哼一声,走到审讯桌旁,挪开上面压着的印油,把底下的笔录纸抽出来看了眼,上面基本都是相同的问题,而我妻善舞的回答则显得敷衍了事,寥寥几句试图蒙混过关。 一旁负责笔录的刑警有些气馁道:“神尾刑事,这家伙嘴巴太紧,我们车轮战审了一夜,愣是没能撬开他的嘴,我们真没放水……” “我知道。”神尾枫嗯了声,“剩下的交给我吧,你们先去休息。” 他摆了摆手,那名负责笔录的刑警点点头离开了,神尾枫又附在另一人耳边嘀咕了几句什么,那刑警一脸诧异,“真要这么做?” 神尾枫点点头,“快去办吧,办完再找个人进来替你,都辛苦一晚上了。” 对方嗯了声,推开审讯室的门急匆匆出去了。 转过头,神尾枫瞧见我妻善舞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不禁冷笑,心道你就乐吧,看你还能笑多久。 就在另一名刑警帮忙出去跑腿的间隙里,神尾枫听到走廊里似乎传来争执声音,他推开门出去一看,意外的发现幸田夏树居然来到警署了。 见到神尾枫露头,幸田夏树跟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冲过来,瞅了眼头顶审讯室的牌子,情绪激动道:“神尾警官,听说犯人抓到了是吗?当年杀害我母亲的凶手是在里面吗,让我进去,我要问问他为什么那样做!” 神尾枫一把将她拦了回去,满怀歉意道:“不好意思,现在这桩案子仍在刑事审讯阶段,暂不能断定里面的人就是凶手,等有结果了,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幸田夏树不依不饶,坚持要进审讯室见见嫌疑人,闻讯赶来的濑户礼跟奥寺将她请到一旁的接待室里,安抚对方情绪。 神尾枫叹了口气,扭头见到日野聪垂头丧气的回来了。 “在嫌犯家里没搜出东西来?” “没有,这混蛋家里什么也没有,不过倒是搜到个假账本,不知道有没有用?” “咱们要查的是命案,不是我妻善舞偷税漏税的问题,算了,待会儿让师兄他们再带队去一趟吧,你先休息去,一晚上也够辛苦了。” 日野聪嗯了声,嘴里打着呵欠回自己座位趴着睡起来。 北村有起将神尾枫、奥寺跟濑户礼叫到办公室,把一叠报告扔到桌子上,咆哮着大发雷霆,“你们仨怎么做的保密工作,连这么点事情都做不好,昨晚我妻善舞被逮捕的消息给人捅到网上去了!” 奥寺一脸委屈,“谁知道那帮报社的狗仔一直盯着这案子的事啊,我们前脚破门,他们后脚就把高倍摄影机架起来了,实在顾不上……” “这么点消息捂不住,现在好了,幸田夏树已经闹到署里了,署长那边清早也打电话问我,有没有把握破案……” 撒完气,他问道:“审一晚上了,有什么收获没?” 奥寺跟濑户礼两人面面相觑,垂着头道:“我妻善舞嘴巴太硬了,还需要点时间……” “时间时间,哪里还有那么多时间了?”北村有起指了指墙上的钟表,“距离今晚零时还剩十几个小时了,到时候,就算我妻善舞跪在你面前认罪,咱们也拿他没办法了!” 第030章 尸骸骨语:美食计 奥寺立即挺直身子,严肃道:“我保证,今天一定把我妻善舞的嘴撬开,让他说实话!” 北村有起深吸了口气,正想说话,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是先前被神尾枫委托出去办事的刑警回来了。 “神尾刑事,您拜托我买的东西都买到了,现在……” “先放在我办公位上,你回去休息吧,辛苦你了。”神尾枫说道。 闻到空气里乍然飘起的香味,奥寺跟濑户礼不住吸着鼻子道:“好师弟,这是给我们买的早饭?你可真是太贴心了!” “不好意思,那些吃的是给我妻善舞买的,时间太紧,来不及多买几份了……”神尾枫搔搔头道。 “你小子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北村有起狐疑的看他一眼。 “审讯罪犯嘛。”神尾枫神秘兮兮笑道,“既然罪犯不吃硬的,就来软的,各种方法都试试,总能撬开他的嘴。” 北村有起叮嘱道:“不管用什么法子,一定要在零点前让我妻善舞招供。奥寺跟濑户礼,你们两个再去一趟我妻善舞的公司、老家,走访一下亲友,看能不能找出证据定罪。” 三人各自领任务离开,关门前,北村有起意味深长的看了神尾枫一眼,嘱咐说:“能招供自然最好,别刑讯逼供,传出去名声不好听。” 神尾枫露出洁白的牙齿,态度端正的微笑,“放心吧师傅,我一定秉公执法,遵守警察纪律,用文明手段问询!” 对于我妻善舞的审讯,神尾枫心里已经制定了大致的计划,那就是怀柔政策,既然对方死猪不怕开水烫,那就挑战一下对方的软肋。 办公桌上,是刚刚那名刑警买来的各种快餐——蛤蜊味增汤、御手洗团子、红豆萩饼、酱烧牛舌、羊羹还有一块三文鱼腩刺身。 丰盛至极。 这要是再不能撬开那混蛋的嘴,就证明他真是个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刺头,到时候自己那两位师兄会干出什么来,神尾枫用脚指头都能猜到。 只能让我妻善舞自谋多福了,能交代最好,非要逼师兄他们上非常规手段,那可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 神尾枫拎起桌上这些小吃,抬脚往审讯室走,看到情绪已经稳定下来的幸田夏树正坐在接待室外的长椅上,她手里捧着一杯温水,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可怜巴巴的。 见小姑娘这副可怜样,神尾枫不忍直视,朝一名刑警使了个眼色,“这姑娘大清早就跑来警署找凶手,肯定也没顾上吃饭,你去给她弄点热乎的垫吧垫吧,能劝走更好。” 随后,便拉开了审讯室的门。 玻璃另一侧,北村有起已经坐在监视器前,观察着屋里的情况。 被折腾一夜的我妻善舞看上去精神萎靡,刚脱离苦海小憩了一会儿,昨晚那个暴力刑警又进来了,他心中叫苦不迭。 神尾枫笑了笑道:“别紧张,心里没鬼怕什么,我还能把你屈打成招不成?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警察。” “没,没紧张,我可踏实着呢,我没鬼,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我妻善舞冲着神尾枫点头哈腰,一副要杀要剐随便的赖皮模样。 神尾枫坐在主审官的位子上,旁边坐了位女刑警,也是刑事课一系的,看上去有点呆,跟奥寺他们是同一批警员。 按理说神尾枫应该叫她前辈,不过和国社会是个讲阶级的地方,他是职业组出身,警衔自然而然高过巡查出身的女刑警,也有资格坐在主审位上审问犯人。 女刑警叫鹫尾萌香,脸蛋有点婴儿肥,属于闷葫芦的性子,平时在署里极少说话,负责文书工作,没什么存在感。 她身上的制服尺寸偏大,穿在身上衬得体格小小的,加上脚掌那双小巧的松糕鞋,可爱的像一个玩具。 闻到空气中食物的香气,鹫尾萌香鼻翼煽动道:“好香……” “不是给你吃的,别多想。” 神尾枫看了眼对面审讯椅上的我妻善舞,同样也顶着一双熊猫眼直勾勾盯着食袋,不住地咽口水。 他知道,我妻善舞也同样知道,山本七惠这桩案子,案发时间久,且涉及到司法人员家属,社会舆论反响较大,无论是以儆效尤还是制止民沸,最后的下场一定好不到哪里去。 再加上现今法务大臣神尾直政那嫉恶如仇的性子,只要我妻善舞撂了,再来个铁证如山,九成九会被判个死刑,到时往绞刑架上一吊,伸腿瞪眼吐舌头,十八年后再见吧! 所以我妻善舞嘴巴把得很牢。 神尾枫的想法是,先吃饭。 这不是拿北村有起那几桶酸菜面滥竽充数,也不是去警署食堂打来的‘福利猪餐’——菜汤炖豆腐,而是实打实能打动犯人味蕾的日料。 神尾枫将味增汤、酱烧牛舌、羊羹这些逐一拆开包装袋,摆在审讯的桌子上,旁边咽口水的动静响个不停。 他回头轻轻拍了鹫尾萌香脑门一下,“忍住,把你那馋虫憋回去!犯人还没缴械呢,你就先投降了……” 鹫尾萌香捂着脑袋撅了噘嘴,扭过头去不再看桌上那些食物。 神尾枫把审讯椅前面的小挡板打开,把食物摆上去,微笑道:“吃吧,配合我们一晚上了,也辛苦你了。” 我妻善舞一脸不敢置信,吞咽口水道:“给我吃的?” “放心吧,没毒,我要想把你给弄死,犯得着用这么下作手段吗?审讯室里监控可都开着呢。” “那我就不客气了……多谢!阿里嘎多!” 我妻善舞抓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 神尾枫嘴角的笑容逐渐变淡,随后转身回到座位上。 吃吧,吃得越多越好,就像养猪一样,养肥了再宰掉。 人嘛,吃饱了胃就得工作起来,胃一蠕动,大脑也跟着受累供血不足,供血不足就容易注意力不集中,然后犯困嘛。 更何况是熬了一宿的人,吃完这顿饱饭会更困。 相反的,你一直饿着人家,犯人的注意力不仅不会下降,反而会因为空腹感变得更加清醒。 这叫什么来着,用那句戴局长传记里的话来讲,审讯的方式有很多种,暴力并非唯一的解决方法,有时候软刀子也能杀人。 这招,就叫从生理上缴了敌人的械。 犯人在那边大快朵颐,鹫尾萌香撇着头,一直咂吧着嘴,闻了会儿香味就开始揉眼睛了。 神尾枫一个暴栗弹上去,“犯人还没困呢,你先去见周公了?” 鹫尾萌香一大早就被叫来署里,觉都没睡全乎,确实有点困,她强打精神,坐直身体道:“没困,我眼睛痒而已……” 神尾枫继续看着我妻善舞吃东西,吃吧,这酱烧牛舌、羊羹还有蛤蜊味增汤,都是重盐食物,待会儿有他好受的。 等会吃饱了,习惯性的想点个饭后一支烟,爽一把?抱歉,没烟抽。 胃舒服了,生理满足了,想打个盹眯会儿?不许睡! 觉得齁得慌,想讨口水喝?没门,干瞪眼吧你,渴不死你但也难受死你。 神尾枫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让我妻善舞始终处于某种难受、焦躁与痛苦的边沿。 冲着犯人挥拳头严刑拷打算什么好汉?人家戴局长早就总结经验了,软刀子往往比硬刀子更致命。 接下来,就让犯人在这种难受、焦躁与痛苦的情绪中,静静感受审讯室内逼仄的环境、死寂的氛围,接下来,就看他的心理防线能支撑到什么程度了。 这期间,我妻善舞吃完东西,神尾枫让外面的刑警进来收走饭盒,然后重新关门,他跟鹫尾萌香就这么静静坐在对面。 三人谁也没说话,刚开始我妻善舞还能适应,过了会儿,他就开始要烟,神尾枫回了句没有。 又要水,同样回答没有,想睡觉,被神尾枫拍桌子砸起来。 我妻善舞心情就跟吃了屎一样难受。 “你女儿,今年上小学了吧,中年得子不容易啊,当时肯定高兴坏了吧?”终于,神尾枫打破平静道。 第031章 尸骸骨语:审讯! 我妻善舞一愣,不知道对方提这茬干嘛,回道:“是啊,今年花了不少钱送进官厅街的永和町国小,学习一直名列前茅呢。” “那是得好好培养,说不定将来能当个科学家或者女政客,你这当父亲的脸上也有光呢。” “对啊,不过科学家还是女政客都无所谓,我闺女平平安安的,什么都好。”我妻善舞一提到女儿,满眼都是光。 “呵呵,昨晚我们在你家搜到一本账簿,你这些年赚的钱跟交的税好像对不起来,差的有点多吧?”神尾枫又岔开话题道。 我妻善舞没想到他话题又扯到这上面去,很诚恳的点头道:“警官,我承认我有错,我不该偷税漏税,真对不起,我做了社会的蛀虫,我在吸人民的血!不过请放心,我会尽快将这笔钱补上的,这应该不会坐牢吧?” “当然不会,咱们国家对于知错能改的人,还是比较宽宏大量的。偷税漏税什么的,警告一下也就放了,你不用担心。” 神尾枫笑了笑,又跟他扯起别的话题,两人聊了好一阵子闲篇儿,聊得一旁鹫尾萌香和观察室里的北村有起都是满头雾水。 就连我妻善舞也摸不透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既然人家没问案子的事,唠嗑就唠嗑呗,反正戴手铐待在这间狭小的屋子里也是无事可做。 就这样,两人一通天南海北的瞎聊,神尾枫就像个知心朋友一样陪他说话。 他一直盯着我妻善舞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越让对方摸不着路子越好。 聊天过程中,神尾枫观察着对方对各类话题的临场反应。 理论上来说,审讯人员对案情掌握的越多,对嫌犯说得越少才对。 戴局长曾讲过,审讯审讯,审是一项目的,但讯也同样很重要。 在审的重头戏开始前,应当弄清嫌犯的背景资料、生活经历、性格特点,想方设法搞清他在意什么、畏惧什么、重视什么,这样才可以对症下药。 而最低级的手段就是一上来就直奔主题发问。 神尾枫看了昨晚奥寺跟濑户礼的审讯笔录,发现他们两个家伙心太急了,直接就将山本七惠这桩案子挑明问了,这让一开始就有抵触心理的我妻善舞更难攻破,他做足了心理准备。 在大致摸清我妻善舞的脾性后,神尾枫突然直截了当的问道:“平成16年7月20号的晚上,你在樱花燃气公司上的夜班吧?” 我妻善舞明显有些猝不及防,一下子从天南海北胡聊到了案子上,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点点头,又使劲摇了摇头,“没,没有,我在家!” “在家?你蒙谁呢,那时候你在樱花燃气公司的员工宿舍居住吧,哪来的家?编瞎话也得编个好点的理由吧,上夜班就是上夜班,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心里有鬼吗?需不需要我找当年樱花燃气公司的领导再调一下值班记录?虽说可能有点麻烦,但我正好是个不嫌麻烦的人。” 我妻善舞沉默了会儿,终于点点头,“我记错了,好像是留在厂里上夜班。” “夜班的时候偷懒了吧,偷溜出去干嘛了?” 神尾枫盯着他滚动的喉结,留意他全身的变化,捕捉到一丝紧张的情绪。 “我没出去……我上夜班呢,我哪儿都没去……哎总之记不太清了,肯定是没出去过。” “我妻善舞,你连十几年前的某月某日待在厂里值夜班都记得这么清楚,看来这个日子对你而言很重要啊,怎么会突然不记得了呢?该不会偷溜出去干坏事了吧?” 我妻善舞立即瞪大了眼睛,脖子涨得粗红,解释道:“我没,没干坏事,确实记不太清了!总之,我是被冤枉的!” “我妻善舞,你是个左撇子吧?都说左撇子的人聪明,我跟你聊这么半天,也能看出来,你人不傻,像这种案子一旦撂了实话,就死定了。”神尾枫盯着他的眼睛,冷哼了声,“可你以为这么死扛着不承认就万事大吉了? 知道警方为什么逮捕你吗?当年山本七惠被害的时候,周围工地的民工、燃气公司的职工,林林总总上百号爷们,为什么偏偏抓你,你心里没点数吗? 现在好说好道在审讯室让你交代问题,是想给你个坦白从宽的机会,别不知趣儿!” 我妻善舞保持缄默,选择闭口不言。 神尾枫又敲了敲桌子,随手翻阅着桌子上的案卷,“爱知县人?好地方啊,和国多少年的血泪史都是在那儿打出来的,战国三英杰都是在爱知县起家的。太政大臣织田信长、摄政太阁丰臣秀吉、幕府将军德川家康……个顶个都是震古烁今的大人物啊,怎么偏偏生出你这个么没种的畜生?” 我妻善舞双腿分开,两只脚尖来回变换方向——他在抵触神尾枫的说法。 “呵呵,心里是不是挺不服气?有胆子干坏事没胆子承认,警察都找上门来还死鸭子嘴硬,不是没种是什么?” 神尾枫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将一旁认真记笔录的鹫尾萌香吓了一跳,我妻善舞也吓得一哆嗦。 “什么叫爷们儿啊?织田信长、德川家康你做不了,但敢作敢当能做到吧?不是所有男人顶着个壶嘴儿都能叫爷们,纯爷们是凭本事吃饭的,有能耐就混出个名堂来! 最不济,去坑蒙拐骗、去拾荒行乞捞偏门,反正赚来了票子,歌舞伎町有的是漂亮女人供你挑,这才叫本事!” “而有些人呢,顶着爷们的壶嘴儿,净干些畜生才做的事,吃顿烧烤喝点马尿就打女人。更有些人,在外面唯唯诺诺,连停车位都不敢跟人抢,回到家对着老婆就是一顿组合拳,玩家暴…… 呵呵,还有些人呢,没老婆没本事,壶嘴儿还不老实,趁着夜黑风高强行违背妇女意愿,吃干抹净还灭口,更欠揍!” 神尾枫眯起眼睛望着对面视线飘忽闪烁的男人,冷笑道:“也就现在是法治社会,要是搁在古代,你这样的畜生得被千刀万剐。不过你放心吧,等将来送到监狱里,你的好日子长着呢,知道那里面的人最容不得什么吗?强仟犯! 等你以后进去,不出半个月,就得被折磨的没个人样儿,跟你同监的狱友,哪个不是手上染血的主儿?他们可不跟我一样在这慈眉善目跟你讲道理,个个心狠手辣! 他们见了你这种畜生,那就跟见过街老鼠一样,往死里踩,更有那狠角儿,直接暗地里给你做个断子绝孙手术!” 我妻善舞一直咽口水,下意识开始揉脖子了,他不停地通过各种小动作来缓解自己的紧张情绪。 “我妻善舞,你不愿交代问题,我也懒得为难你,我只不过是看不惯你现在这幅怂样儿,真他吗给爷们丢脸! 你说你除了长个茶壶嘴儿,还有哪点像个男人?你闺女要是见了你这熊样儿,估计当场就断绝关系了,你一个当爹的不害臊吗?” 我妻善舞开始下意识夹腿,戴手铐的两只手夹在大腿中间,来回摩挲。 他在动摇信念。 神尾枫乘胜追击道:“知道女人最瞧不起哪种男人吗?没错,就是你这样的!是因为你没钱吗?是因为你那茶壶嘴儿还没巴掌大吗? 是因为你整天弓腰驼背跟个王八一样?还是因为你这满口大黄牙跟一身地摊扫来的假名牌儿不够洋气?” “全都不是。”神尾枫伸出手指摇了摇,“在我看来,女人看不上你,那是因为你没种,因为你只是个多长了茶壶嘴儿的怂娘们! 自己做的事不敢承认,还想给闺女做榜样呢?就你这样的爹,能教出什么德行的闺女来? 长这么大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像个废物一样,别说男人了,随便找个泼妇来,我都觉得比你有男人味儿!” 我妻善舞塌了塌肩膀,开始舔嘴唇,他终于快要忍不住开口了。 第032章 尸骸骨语:嘲弄! 神尾枫声调降了两度,这似乎是他撒谎的习惯,声音会不自主降低,“我妻善舞,你死不承认也没关系,既然这桩案子过去快15年了,仍能把你查出来,就已经有了眉目,而且已经有证据表明,你当年杀害了山本七惠,定你的案没问题。 可你现在这个态度,呵呵,倒也罢了,原本还想给你次机会,做一回光明磊落的汉子,爷们儿一次,看来啊,你压根不配。” 我妻善舞开始低语,“不是的……我不是的……” 神尾枫见有效果,继续激他,“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一人做事一人当,好汉做事响当当!你小子有种干那龌龊事儿,没种承认吗? 既然都把你拷来了,就说明你的犯罪行为已经捂不住了,这是给你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让你争取宽大处理,将来还有机会出狱见女儿。 现在你女儿刚上小学,你这个罪,要是能获个立功表现,顶破天去监狱蹲个十几年,等出狱了说不定能亲眼见你闺女结婚,这点帐你算不明白吗? 我妻善舞,多想想你的女儿,你希望她顶着你的骂名长大吗?你有什么脸养大她?” 说到这儿,神尾枫朝身旁的鹫尾萌香使了个眼色,故意叹息道:“算了,既然这小子没种,咱们收拾东西走人吧,反正能定他的罪,既然他不肯要这个立功机会,就是没这个福分。” 他开始故作姿态的收拾起桌子上面的案卷,把笔录纸跟印泥收起来,掏出湿巾小心擦拭着桌面——只不过动作放得很慢。 鹫尾萌香也不傻,看懂了神尾枫的意思,一起跟着说道:“待会儿还要去我妻善舞家里传达一下警方的逮捕通知吧,他女儿是哪所小学来着?永和町国小对吧。 嗯,孩子也应该有知情权,看看她从小崇拜到大的父亲是什么丑恶嘴脸,哦,原来是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啊……” “是啊,一个披着人皮、顶着男人壶嘴儿的娘们而已,这样的人竟然都有资格做父亲……” 神尾枫瞟了对面一眼,表情故作关心道:“我妻善舞,练过功夫没?不是空手道,就是类似chinese kungfu这种,这在监狱里面实用,毕竟那么多犯人欺负你,你也没机会出腿踢裤裆……” 笑了笑,他又忽悠道:“哦,你心里肯定在想,监狱的犯人怎么欺负你是吧?我大概形容一下,针对你这种强仟犯,监狱服刑人员的态度还是比较一致的,那就是最底层当牛做马。 刚一进去,牢头会让底下的人把你给摁床上,然后扒掉裤子拿绳线缠上,一圈又一圈,直到紧绷绷的……” 神尾枫一脸坏笑的表情,往大了吓唬道:“当当当,牢头就该闪亮登场了。他会一把揪住线头,使劲往下一拽,刺啦啦—— 连皮带肉……这就是监狱里面的断子绝孙刑,每个强仟犯都能享受到的待遇,你想象一下,是不是爽歪了?” 随着神尾枫一脸坏笑的表情以及眉飞色舞、身临其境的一扯‘线头’,我妻善舞蚌不住了,本就有些动摇的心理防卫机制,当场崩溃。 “警官,我说,我如实交代……我有错误……” 神尾枫按了按旁边鹫尾萌香收拾案卷的动作,她默契的重新摊开笔录捡起笔来,似乎早有此准备。 “我本来……没,没想这么做的,可那时候,实在憋得久了,再加上她姿色也还可以……不过我们都商量好了,她也答应得好好地……” 我妻善舞断断续续说着话,“可后来她又想加钱,明明事先说好的,她出尔反尔……我把身上的钱都给她了,她还是不答应,我没办法,只好又出去取钱……” 听了两句,神尾枫有些懵,这家伙,是说的山本七惠那桩案子吗? 他预感有些不对劲儿,质问道:“山本七惠不是在回家路上吗?怎么会,会跟你要钱?不是你强迫她吗?” 此时,我妻善舞抬起头来,原本脸上被神尾枫一通连恐带喝,挂满了湿漉漉的眼泪。 可这时,却浮现一个阴森森、无比嘲弄的笑容—— “警官,我交代的是在歌舞伎町嫖伎的案子啊,什么山本七惠,她是谁?警官……我那可是第一次去歌舞伎町,不会要因为这个被判十几年吧?” 四目相对之下,神尾枫勃然大怒起来。 “我妻善舞,你别不知好歹,你这是在玩火!” 他气得从椅子上跳起来,一个翻身越过桌子,飞起一脚踹在对方身上,将戴着手铐的我妻善舞踹倒在地。 门外的刑警冲进来,将骑在我妻善舞脖子上挥拳头的神尾枫拽开,冲在前面的日野聪喊道:“神尾枫,松开手,别打了!” 神尾枫被人拖到一边,胸膛剧烈起伏。 我妻善舞则被捶得蓬头垢面,从嘴里吐出一颗血牙,啐了一声,冷笑道:“嗬嗬,你们警察,也就这点本事了,除了屈打成招,还会点别的吗?” “我妻善舞,行,你就在这里嘴硬吧,有你哭的时候!”神尾枫怒视着他。 “嗬,我要见你们领导,我要投诉你,殴打犯人!”我妻善舞举起戴着手铐的双手,在审讯室里大嚷大叫,“警察打人了啊,还有没有王法,老百姓们没法活了啊,公职人员动手打人!” “吵什么?把这地方当成什么,菜市场吗?” 北村有起推开人群,龙骧虎步背着手走进来,先是瞪了眼神尾枫,低声道:“自己去警务课领训诫!好好反省自己,身为警察,你在做什么,像什么样子?” 神尾枫捏紧拳头低着头,闷闷的嗯了声。 转过头,北村有起又瞪着一脸幸灾乐祸的我妻善舞,冷哼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杀了人以为能瞒天过海吗?” 我妻善舞阴恻恻的笑起来,挺直了胸膛,不以为意道:“你们从昨晚忙活到现在,不就是想要我的口供吗?我承认怎样,不承认又能怎样?因为我知道……你们压根就没找到证据,想从我嘴里套话,还嫩着呢,再回去修炼几年吧!” “你!”北村有起气结,拂袖出门,叫走了神尾枫还有日野聪。 来到走廊里,清冷的穿堂风迎面一吹,神尾枫大脑清醒了许多,他一眼就看到人群中手足无措的幸田夏树,正扭着衣角泪汪汪看着自己。 神尾枫低头走过去,深深鞠躬道:“对不起,幸田小姐!” 幸田夏树局促的哽咽着声音问:“真的,真的不能惩治他吗?” 神尾枫握紧拳头道:“会找到证据办他的,他……跑不掉的,我抓定他了!” 北村有起把两个徒弟叫到一边,看了眼坐在长椅上怔怔出神的姑娘,说道:“我妻善舞还是继续审,反正到今晚零时,15年起诉期到期限以前,决不能歇着,车轮战给我上。一拨人审累了就换下一拨,总之不能给我妻善舞喘息的机会。” 叹了口气,他又对神尾枫道:“你打嫌犯这件事,表面的训诫还是要有的,没什么大不了,档案那边我会帮你运作一下,争取不在履历留下污点。” 神尾枫愧疚的垂着头,“对不起,师傅,是我没本事……” 北村有起摆了摆手,“我妻善舞这个混账,我在观察室都想撸袖子干他……奥寺他们还在寻找线索,这边审讯不要停,零点以前,要是能拿到口供,这案子我给你们报头功。 拿不下来也别气馁,总之别让他闲着,要被我发现他歇着了,你们也都滚蛋吧,刑事课不养废物,去办吧!” 第033章 尸骸骨语:交易 神尾枫跟日野聪嗯了声,回到观察室继续监听我妻善舞的审讯情况。 挨了一顿打后,我妻善舞愈发肆无忌惮了,一问一答甚是嚣张,简而言之就是,老子就算杀了人,你们能怎么着,没证据,就别搁那儿套话了! 神尾枫对日野聪道:“你再去联系一下幸田文,他手里或许会有当年我妻善舞作案的罪证,或者问问他能否从洛杉矶赶回来做个人证……” 日野聪嗯了声,扭头要去办,又停下脚步,不放心道:“你可别趁我不在……” 神尾枫懂他的意思,摆了摆手,“放心吧,打他一顿,我心里的气顺多了,不会再揍他了。我估计这混账现在巴不得我继续动手呢,最好能把他揍进医院,这样起诉期到点前的这十几小时他就能舒舒坦坦躺在病床上了,我偏不顺他意。” 日野聪点点头,放心离开了。 又过了大概半个钟头,神尾枫看了眼表,十点多钟了,审讯室里的两名刑警已经说得口干舌燥,而我妻善舞倒是滔滔不绝地聊着,跟两名刑警谈起了人生,还问他们的人生规划。 神尾枫再次拉开了审讯室的铁门,房间里的我妻善舞一见到他,就跟见了瘟神一样,下意识地往后缩,但是双手双脚都戴着镣铐,只能发出一阵稀里哗啦的金属撞击声。 鹫尾萌香也跟在屁股后面挤了进来,手里捧着笔记本,有些警惕的盯着神尾枫。 神尾枫揶揄道:“怎么,你跟进来陪着他挨打的?” 鹫尾萌香梗直脖子道:“北村警部让我盯着你,怕你犯错误,说你力气大,再动起手来两三个刑警摁不住,派我这么个女孩子跟着,你总不会动手打女人吧?” 瞧她明明怕得要死偏又装作无所畏惧的模样,神尾枫抬起了手,吓得她跟受惊小鹿一样抖了抖。 神尾枫只是捏了捏她的丸子头,说道:“放心吧,跟这种人渣动手,只会脏了我的手。” 我妻善舞嗬嗬一笑,嘲讽道:“动手也不要紧,只能证明你们没本事,眼睁睁看着一个杀人犯坐在眼皮子底下,却又拿他无可奈何,这感觉怎么样?啧啧,是不是很憋屈啊?” “瞧你这兴奋劲儿,我跟你犯得着憋屈吗?”神尾枫双手撑在桌上,翘着二郎腿坐上去,“死的又不是我老婆,我委屈啥?这案子破不了就破不了,我还能因为这事丢了饭碗不成?倒是你得小心了,做好一辈子被警察盯着的准备吧,千万别干违反乱纪的事儿,不然有你好受的!” 我妻善舞嬉皮笑脸道:“哪儿能呢警官,我从小到大都是遵纪守法,妥妥的良民,杀人放火强仟这些,我想都不敢想呐。” 神尾枫冷哼一声,嗤之以鼻。 我妻善舞独自乐呵了会儿,突然问道:“警官,我非常想知道啊,你是通过什么途经断定我是凶手的呢?幸田文告诉你的?” 神尾枫懒得跟他兜圈子,大方点了点头。 我妻善舞有些不解,“按理说不应该啊,假如,我说假如啊,如果我是凶手的话,幸田文如果想告发我的话,早就向警署报案了,为什么现在突然想通了呢?就因为骸骨挖出来了,所以他开窍了?” “不是他主动告发的,是我打电话问的。” 我妻善舞一脸稀奇,问道:“你打电话问的?你当自己毛利小五郎呢,你怎么确定幸田文会知道凶手是我的?” “这件事可就说来话长了,你想知道?可我凭什么告诉你呢?” “嘿嘿,就是比较好奇,一桩隔了15年的案子,还能被你们查到真凶,堪称奇迹了,这么奇迹的事,谁不好奇破案的过程呢?” “那你就揣着好奇进监狱等着吧,后半辈子有的是时间琢磨这件事。” “嘿嘿,能不能进监狱还得两说呢。”我妻善舞贱兮兮挤眉弄眼道,“这样吧,咱们做个交易,你不就是想要我的口供吗,你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我也满足一下你的需求,合作共赢怎么样?” 神尾枫来了兴致,“你倒是挺会做交易,那成,我就讲给你听听,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他回过头,在桌上档案袋里翻了翻,找出一张照片,举给我妻善舞看,“这是山本七惠的骸骨发掘现场照片,你仔细看,能看出什么端倪吗?” 我妻善舞瞅了半天,有些为难的搔搔头,“不就是一堆骨头吗?” “这照片上的死者遗骸,死者被掩埋时候的姿势是双手交叉抱胸的。”神尾枫指着照片道,“这种姿势,应该不是山本七惠死亡时候自己摆出来的吧?在教会里,这种死亡姿势代表着安详、宁静,明显是被刻意摆放过的,充分体现了对死者的尊重。” 说完,神尾枫收起照片,说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凶手都把人给杀了,是觉得愧疚难当吗?就当做是这样吧,凶手是个喜怒无常的家伙,杀完人感到极度后悔,所以这样做。” 他又拿出另一份资料,“当年山本七惠失踪,负责失踪案的小池朋美警官在对丈夫幸田文例行询问时,曾提到过,幸田文那时候哭得很伤心。” 我妻善舞有些不解,“妻子失踪,丈夫表现得悲伤,难道不很正常吗?” 神尾枫摇摇头,“正常来说,失踪者的家属都会本能的回避对方可能遇害的想法,但幸田文哭的那么伤心,就好像妻子已经死亡了似的,反而显得可疑。” “那也不排除幸田文当时真的以为妻子遇害了啊,这种怀疑有点牵强了吧?”我妻善舞有些不屑。 “确实很牵强,因为幸田文杀不了人,尽管他有作案动机,但时间上来不及。他当年的口供,按照失踪案来看,确实毫无纰漏,只不过,自从证实山本七惠是被人谋杀并埋尸后,这份口供就漏出了破绽。 因为凶手埋尸的时间线是与幸田文寻找妻子的时间线有重合的!他不可能不知道凶手的存在! 7月20日当晚,坂田路就属他来回走的勤,山本七惠是被人谋杀后埋尸,而这个过程最少要有两个钟头来完成。 从时间来看,就算从23:00幸田文骑车回家算起,凶手完成全部工作也得01:00,而幸田文回家哄闺女睡觉后,00:00就出发,预计00:30抵达银座站起点,那么在这个过程中,他一定见到过凶手!” 听完这些,我妻善舞忍不住拍起了手,佩服道:“原来如此,看来你们警察也并非全都无能之辈嘛,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我说完我的了,下面该你履行承诺了。”神尾枫淡淡道。 “好好好,我配合你们,只不过,你们可要抓紧找证据哦,不然的话……”我妻善舞故意停顿了一下,不怀好意道,“今晚零时,15年期限的起诉期可就到了哦,到时我就要回家了。” 神尾枫强忍怒气,朝身边的刑警道:“你们给他做笔录,一个字都别落!” 走廊里,日野聪垂头丧气的挂掉电话,朝刚从审讯室出来的神尾枫摇了摇头,“电话一直没人接听……里面怎么样了?” 神尾枫撇了撇嘴,“那混蛋答应撂了,现在就差证据了,如果不能在今晚零点前找到充分的证据将他定案送检,这几天相当于白忙活。” 日野聪看了眼时间,说道:“快中午了,先去吃饭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呢。现在还有13个小时,相信会有办法的。” “但愿吧。”神尾枫不太乐观。 第034章 尸骸骨语:指认 各路人马都在紧张地开展搜查工作,只为能在零点前找出我妻善舞杀人犯罪的证据,可惜效果甚微。 鹫尾萌香拿着我妻善舞的口供去法医那边比对,受害者骨头上的刀痕以及部分细微痕迹与我妻善舞口供一致,但这对定罪并没有多大帮助。 濑户礼那边带队走访归来,通过对樱花燃气公司以及当年工地部分民工的走访,所有人都对我妻善舞没有多少印象,也没有能够出庭作证的目击证人。 奥寺去户籍警那边调阅了当年坂田町附近的老居民住址,通过走访,未发现目击证人。 当年调查山本七惠失踪案的卷宗里,并未发现血迹、凶器或者嫌疑人足迹,也无目击记录。 北村有起亲自带队押着主动配合认罪的我妻善舞去了坂田町,这回他在与神尾枫的承诺中还算个爷们,没有对认罪的事情反悔,向警方承认在平成16年7月20日晚尾随被害人山本七惠并图谋不轨。 在将山本七惠掳掠至偏僻处,进行了长达两个小时的凌辱折磨后,我妻善舞将山本七惠杀死,并将尸体丢进事先挖好的土坑中。 但不幸的是,由于案发多年,且埋葬骸骨的土坑附近地形变化较大,我妻善舞被带至坂田町后,无法指认出当年掳掠山本七惠的地点以及杀害地,第一现场无法确认。 随着一队又一队刑警灰头土脸的归来,神尾枫的心情也愈发沉重下去,迄今为止,除了拿到我妻善舞认罪的口供,警方仍未掌握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奥寺一脸不甘心,看了眼被北村警部押回来的我妻善舞后,跺跺脚再次招呼人马出发了,“我就不信了,还治不了他的罪!” 望着奥寺离开的背影,我妻善舞撇撇嘴,戴着手铐的手指微微抬起,指着墙上的钟表道:“警官大人,时间所剩不多了哦。” “你跑不掉的,放心吧。”神尾枫瞪了他一眼。 我妻善舞咧嘴一笑,“那我拭目以待哦。” 刑警将他带离,走了两步,被一道娇弱的身形拦住,幸田夏树晃晃悠悠站在我妻善舞面前,一脸怨恨。 “是你杀了我母亲吗?” 神尾枫从未见过我妻善舞露出这样慌乱的表情,他对眼前被害者的女儿流露出一丝紧张与恐惧的表情。 刑警将他带进拘留室,濑户礼上前将幸田夏树带到旁边安慰起来。 神尾枫深深叹了口气,再次拿起电话,也不管大洋彼岸是什么时间了,直接拨通了幸田文的电话号码。 出乎意料的,这次,幸田文的电话顺利接通了。 按照时差算,洛杉矶那边现在应该是凌晨三四点钟,但从幸田文说话的语调来看,似乎很清醒,他一夜未睡。 “幸田先生,告诉你一件好消息,我妻善舞被抓到了,他也承认了自己的罪行,警方顺利拿到了他的口供和指认抛尸现场照片。”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悲切的叹息,幸田文似乎哽咽起来。 神尾枫说道:“但现在警方没有能直接坐实我妻善舞犯罪的证据,也就是说,即便他主动认罪,警方也无法将此案移交给检察厅立案起诉…… 你以前在检察厅工作,应该明白证物证人对于定罪的重要性吧?如果没有这些,即便我妻善舞认了罪,裁判所也会轻判甚至说无罪释放……” 幸田文哑着嗓子道:“我知道……” 神尾枫停顿了会儿,斟酌着自己的措辞,建议道:“幸田先生,我现在衷心的希望,您作为当年山本七惠被害案的目击者,能够提供证词并指认凶手,如果有您的作证,那么我妻善舞定罪的事板上钉钉,他跑不掉了。”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幸田文迟迟未给答复。 他唏嘘了良久,最终,却泄气般的小声回答道:“对不起,神尾警官,我……我恐怕不能作证,我已经有了新的婚姻,新的生活,不想再搅进以前的仇恨漩涡中,我已经浑浑噩噩了十年,不愿再回到过去了。” 神尾枫一听,顿时急了,压抑着怒火做他思想工作,“幸田先生,我明白您的顾虑,但我妻善舞已经把自己的事情撂了,为山本七惠这桩谋杀案一锤定音就差临门一脚了…… 她毕竟曾是你的前妻,一日夫妻百日恩,你难道希望她永远死不瞑目吗? 幸田先生,根据我妻善舞的供词,他当晚折磨完山本七惠,挖好坑正准备埋人时,被从家寻来的你给撞见了。虽说半夜里光线不是太好,但你们还是看到了彼此的脸,他仓皇逃离了现场…… 而山本七惠的尸体他压根没来得及埋,是你在他逃离后,掩埋了妻子的尸体。” 神尾枫顿了顿道:“你的这种行为,我不太好定义……从和国法律上讲,这是违法的。但我明白,你当时也是出于无奈,有哪个男人在亲眼目睹自己妻子被折磨致死后,不想报警抓到罪犯,让他接受法律的严惩呢? 但当时的你,为了女儿,只能忍痛将妻子掩埋,并祈求妻子的宽恕与谅解…… 幸田先生,我理解你,也可以拿人格,甚至拿这段通话的录音向你保证,用我此生的警察生涯保证,只要你愿意提供证词并指认我妻善舞就是当年杀害山本七惠的凶手,我一定保你毫发无损的回家! 现在距离7月21日零点还有十多个小时,我们可以联系国际刑警那边为你提供专机,如果顺利的话,你在零点前能赶到东京,来得及指认! 只要您愿意来,东京警方甚至可以直接将我妻善舞押送到机场,您一下飞机就可以指认,扭头就可以坐飞机离开东京,返回洛杉矶,连美联航的舷梯都不用下。” 幸田文那边呼吸越来越急促,似乎在认真考虑这件事。 神尾枫也在焦急等待着,现在时间所剩不多了,如果幸田文再不考虑明白,哪怕以后想通了,等联系国际刑警安排好专机,从洛杉矶飞东京也来不及了! “幸田先生,帮帮忙,求您了,所有人都在等着看这个恶魔伏法,您妻子也已经苦苦等了15年了,拜托了……” 最终,电话那头,幸田文深深叹了口气,电话里传来嘶哑的嗓音,“对不起,神尾警官。” 电话被嘟嘟挂断了。 “艹!” 神尾枫握紧电话怒骂一声,“你他吗算不算个男人,山本七惠当年嫁给你,真是瞎了眼,你就不配做个男人,不配做丈夫!” 愤怒的咆哮将整个走廊的视线都吸引过来,神尾枫止住话头,苦笑一声,带着愤怒起伏的胸膛坐在长椅上,双手掩面沉默。 过了会儿,一阵薰衣草香在鼻间徘徊,神尾枫抬起头,发现是幸田夏树,姑娘捧着一杯水有些局促不安的站在那儿。 “谢谢。”神尾枫接过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是父亲吗?”姑娘小心翼翼道,“刚才你打电话的,是我父亲吗?” 神尾枫沉默的点头。 幸田夏树在他身边坐下,小声道:“我母亲当年身体不好,没法生育,所以父亲就陪着她去福利院领养了我。 那个时候,父亲是很爱母亲的,我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父亲也从未嫌弃我是领养来的,视我如己出,甚至为了我做骨髓移植手术的事情,每天低三下四去求人借钱…… 直到母亲失踪后,父亲筹集到了手术费,带我去洛杉矶做了手术。 在最初的十年间,父亲每日以泪洗面,很难过,后来,他就认识了现在的阿姨,自从他们结婚并有了自己的小孩,父亲就不再难过了,他也该拥有自己的新生活了,而不该像我一样,总沉浸在过去中。 但我仍然相信,在父亲的内心深处,始终还是挂念着母亲的,他从不是个冷血无情的人……” “但现在,你父亲不愿出庭指证,没有他的证词,当年杀害你母亲的真凶,很可能逃脱法律的制裁……” 神尾枫叹了口气,接着道:“人人都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也相信你父亲曾无比深爱着你的母亲,可……人是会变的。一想到这么久的努力即将白费,总是不甘心,你也不甘心,不是吗?” 第035章 尸骸骨语:线人 “没错……可我知道,你已经努力过了,你们所有人都在努力,力求让一个双手沾染鲜血的刽子手认罪伏法,你们没有气馁、没有放弃,这就足够了。” 姑娘笑了笑,站起身,对着神尾枫深深鞠躬道:“神尾警官,你们所做的努力,我都看在了眼里,无论最终我妻善舞会不会伏法,我都由衷的感激你们,谢谢你们为我母亲的案子所付出的一切! 东京正是因为有了你们的守护,才有百姓们的安居乐业、黎庶无虞,谢谢!” 鞠完躬,姑娘擦擦眼角,拭去落下的眼泪,转身朝着走廊外离去。 神尾枫双手不知所措的站起来,脑海中仍残存着刚刚女孩鞠躬时的影像,他如提线木偶般缓缓来到走廊尽头的窗前,透过小小的窗户望着城市里的车水马龙。 电车穿越城市、河流,立交桥的交警吹着哨子引导车流,涉谷人行道上每天有数百万人通过,高楼大厦夹杂着那些黑糊糊的棚户房,构成这座城市里最生机盎然的景象…… 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人间烟火,模糊却又温暖着。 所有人都在为了伸张一份正义而努力着,难道自己就要因为这点挫折一蹶不振吗?真的只有幸田文才能坐实我妻善舞的犯罪事实吗? 神尾枫不知不觉又走回拘留室前,透过门上的半扇玻璃,里面的人也察觉到门外目光的注视,四目相对。 我妻善舞一脸嘲弄的笑了笑,刻意伸出戴着手铐的右手指指手腕,看口型仿佛是在说:警官,快没时间了哟。 神尾枫轻轻握紧了拳头。 随后,我妻善舞竟像疯癫了似的独自在拘留室哈哈大笑起来,他高举双手,手铐在灯光下熠熠闪烁,叮当一声轻撞,他做了个举杯庆贺的手势。 仿佛在提前为今晚即将无罪释放的自己庆祝。 ——·—— 奥寺开着车在涉谷区乱逛,漫无目的,只有不时从车窗里弹出的烟灰显示出这个男人此刻多么焦虑。 还有不到十个钟头,山本七惠案的15年起诉期就终止了,到那时再没能找到足够的证据落实我妻善舞的犯罪事实,那么,竹篮打水一场空,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他沿着仙石坂、谷深再开发区、429广场、代山神社、雾丘水塔一路开车,终于在宴三霓虹街一家酒吧门前找到了自己一直在寻找的那辆出租车。 奥寺开车停在出租车后面,用力摁了两声喇叭,只见前车副驾翘出来的二郎腿十分不耐烦的收回去,车里的人出来,一脸不客气道:“摁什么摁,老子耳朵还没聋呢,找事是不?” 随即,看清了越野车的车牌号,开出租车的黄毛一脸诚惶诚恐道:“哎哟,是奥寺警官啊,好久不见,您近来可还安好?吃好睡好喝好了没?” 奥寺朝副驾努了努嘴,“滚过来坐着!” 黄毛连忙点头,一溜小跑着上了越野车的副驾,赶紧关好车窗。 他小心翼翼的东张西望一番,才低声道:“警官,找我什么事啊?咱们可不能在这儿待太久,人来人往的,要是被人看到我跟条子坐一块,以后的生意没法做啊……” 黄毛一脸的讨好与紧张,生怕被人看见自己那张脸。 奥寺瞅了眼前面出租车的喷漆,说道:“邵氏出租的车漆?你小子真敢滥竽充数啊,就不怕邵文焘把你皮给扒了?怎么不去冒充帝都无线或mk彼岸的出租车?” 黄毛讪笑道:“这不是最近邵氏出租的客单量大嘛,而且他们华人司机口碑好,比较容易受信赖。再说了,就算邵文焘发现我是冒牌货,我好歹还有和国公民身份,他们那帮外来的总不能真弄死我吧? 帝都无线跟mk彼岸就不太好惹,他们背后是渡川组跟三和会,真敢搞我命的!” 奥寺哼了声,“就你小子鬼精,早晚有一天阴沟里翻车,到时断手断脚的看谁养活你。” “哪儿能呢,咱就是挣个辛苦钱儿,邵文焘犯不着跟我这种小角色计较。” 黄毛一脸谄媚的从兜里摸出一盒七星烟,递到奥寺嘴边,“警官,时间匆忙,不知道您老哥大驾光临,没顾得上准备礼物。我家里还有两条百乐门呢,前阵子一个客人落车上的,一直没舍得抽,要不我现在回家给您取去?” 奥寺叼着黄毛的sevenstars,痛快吸了口,摆手道:“用不着贿赂我,我什么时候收过你东西了,少跟我在这儿套近乎。” “瞧您说的这话,什么叫套近乎啊,咱哥俩认识这么长时间,送两条烟咋啦,犯法啦?”黄毛正义凛然道,“警官,你直说吧,来找我什么事,兄弟我上刀山下火海也得把事儿给你平了!” 奥寺似乎还在犹豫,随口问道:“最近皮条客的买卖还好做吗?你这冒充邵氏出租拉客人,省去不少保护费吧,赚多少啦,什么时候娶个媳妇,我也去沾沾喜气?” “哎,没赚多少,也就勉强糊口。”黄毛随口说道,“您还不知道我嘛,一有点钱就去赌,整天也没个正形的,哪有女人愿意跟我。” “等我回头帮你介绍个,不敢保证跟天仙一样漂亮,但肯定贤惠持家。”奥寺说道。 “哎哟,真的嘛警官,那可真是太感激您了,您简直就是我再生父母啊,您的恩情我这辈子都还不清了,等以后有了儿子,我得教他认干爹!”黄毛有些诚惶诚恐道。 “干爹就免了,你小子赶紧攒点钱,改邪归正做正经买卖,我就谢天谢地了。” 黄毛点点头,感慨道:“当初,要不是您及时出现,我就在那条巷子里被他们给活活打死了。再后来,我就做了您的线人,也没提供啥有价值的情报,可您愣是奖励了我一大笔钱。 正是靠着那笔钱,我才买了车开出租,总算不用混在酒吧里当酒托了。您的恩情啊,我一辈子都记着呢。” 奥寺轻轻哼了一声,“知道感恩就趁早做正经买卖,整天拉皮条去歌舞伎町算什么生意?我问你,最近有没有再干违法乱纪的事情了?你要是干了,就算咱俩有交情,我照样抓你去警署反省半个月!” 黄毛忙摆手道:“没有,绝对秉公守法,就是正常拉客人,一丁点违法乱纪的事都没碰。咱现在好歹顶着邵氏出租的名头,也跟那些华人司机一样,叫啥来着…… 哎对,阳光服务!只要乘客上车,那肯定是来有问候,去有鞠躬,价钱合理,童叟无欺!全都是打表计价,绝不滥收一分钱……” “可我听说,这条街前阵子有司机辱骂顾客的事情发生,差点都打起来了,是不是有这回事?” “绝对没有啊警官,那是帝都无线的司机干的混账事。”黄毛拍拍胸脯道,“这条街上,我和彦的名号那是响当当的,只要是我的人,有乘客提出了投诉,我都是亲自开车拉着司机去跟乘客道歉,没有闹过红脸……” “哟呵,你小子还挺讲职业道德呢。”奥寺笑了笑,“可我还听说,前两天,有个人在歌舞伎町挑了姑娘,让司机送去酒店,结果司机拿了车费就跑路了……” “我也听说了,那是mk彼岸的司机干的丑事。我听说三和会老大事后找着那司机直接执行家法了,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 那种人啊,真他吗给我们丢脸抹黑,本来这阵子歌舞伎町的生意就不好拉,还整这么一出,江湖上的脸面都给丢光啦……” 说着,黄毛突然眼珠子骨碌一转,反应了过来,揪着奥寺的衣袖央求道:“警官,您有事就说事吧,甭揪着这点鸡毛蒜皮小事不放了,您大人有大量,有啥需求尽管提,我和彦二话不说,是刀山是火海都给您趟了!” 第036章 尸骸骨语:证人 奥寺瞅瞅车窗外,轻咳了声,问道:“跟着你混的这帮小兄弟里头,有缺钱花的没?我这儿有个活儿,事成之后,绝对亏待不了。” “嗐,那海了去了,赚钱的事谁不干啊!警官,这回您又要打听哪儿的情报?” “不打听谁的情报,帮警方干点小活儿。” “那您看,我成不?这天气太热了,我也不想搁车里趴活儿,有啥安排交给我就成!”黄毛和彦一脸谄媚道。 “你不行,得找底子干净的。”奥寺摇摇头,“俩人就成,至少三十岁往上,年纪越大越好,相貌中正,不能有纹身、疤痕,也不能有前科。要嘴上把得牢的,听话、可靠的,你懂我意思吧?” 黄毛点了点头,“我明白。警官,您找这么俩人,是要做什么?” “你只管找人就行,其它的属于警方机密,不该问的别瞎问。”奥寺瞪了他一眼,将黄毛瞪得一哆嗦。 “好好好,警官,什么时候用他们?” “一个小时之内,把人给我带到,剩下的你就不用管了。我就在这儿等你,一个小时你要回不来…… 我奥寺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心里清楚,上道一点,以后亏待不了你,你有个什么麻烦,我会帮你解决的。” “好,我这就去喊人!” …… 奥寺带着两人赶回涉谷警署的时候,时间正好是晚上18:00整,距离山本七惠案的最长起诉期还剩不到六小时。 神尾枫埋头在卷宗里寻找对定罪可能有帮助的线索,只可惜都是徒劳。 他正在浏览着电脑上一则克里斯蒂拍卖行的新闻,余光瞟见奥寺急匆匆奔进北村有起的办公室,外面还站着两张完全陌生的脸孔。 “师傅,找到证人了,外面那俩人可以证实,十五年前的晚上,我妻善舞在坂田路杀死了山本七惠,凶手的模样清清楚楚,完全可以指认!” 北村有起正戴着花镜翻阅我妻善舞的口供,头也没抬道:“去哪儿找来的证人?一下午没见着你人,见了面就给我这么大一惊喜,不愧是我大弟子,抓人定罪一套一套的。” “那是,这么点事要是办不好,不就给师傅丢人嘛,我哪对得起这开山大弟子的名头。”奥寺低着头将门口两人的口供递上去。 北村有起端起桌上的浓茶抿了口,漫不经心的瞟了一眼证人口供,点点头,“做得不错,总算办了件漂亮事儿。” 奥寺正暗自庆幸,不料北村有起翻阅两页口供后,突然一抬眼皮,两道寒光透过花镜直射他的脸皮—— “这么多年都没找到的人证,怎么临到最后了,冒出来了?还一找就是俩,当年负责侦办失踪案的小池朋美干什么去了?废物吗?还是你小子踩狗屎运了?” 奥寺咽咽口水,使劲挺直了胸膛,装作一脸得意的样子,“那是你徒弟能干呗,这些天我可一直在走访呢,费好大劲才找来的俩证人,可不是全靠运气!” 北村有起听完,半晌没说话,只是突然叹口气。 半晌后,他摘下花镜,将两份目击证言扣上,用手揉搓着右眼,没有抬头再看奥寺。 揉了好一会儿,他重新把花镜戴好,仍然没抬头,深吸一口气后,问道:“奥寺,这件事办好了吗?” 被师傅给一眼识破了。 奥寺有些脸红,他压低了声音,悄悄凑近道:“都办妥了,师傅。证人都是我从线人那边找来的,底子干净,嘴巴严实,绝不会对外吐露一个字!” 北村有起摇了摇头,他终于抬起眼,凝重的目光仿佛直射奥寺的心底,连办公室的灯光也跟着黯淡下来。 他的眼睛微微眯着,透着一股古怪的意味,没有喜悦,没有赞赏,没有悲哀,没有愤怒。 似乎是带着某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平静,但奥寺并没有读懂。 见师傅摇摆不定,奥寺急切道:“师傅,我敢打包票,这事做的干干净净,只要能把我妻善舞送进监狱,什么后果我会一人承担。” “我不怕承担后果。”北村有起摇了摇头,“你认为我是个爱惜羽毛、瞻前顾后的怂包警察吗?有功自己揽,出了事就让徒弟去扛雷?” “不是的师傅,我没这样想……” “我是问,我妻善舞是真凶这事,靠得住吗?” 奥寺一脸肯定道:“绝对就是他,错不了,我拿脑袋做担保!这小子自己都承认了,杀人细节也交待得清清楚楚,绝冤枉不了!” 北村有起喟叹一声,“现在距离最后期限还剩不到六个小时,你的心意我懂,但……再等等吧,现在还不到最后的时候,我们还有时间。” “师傅,别再等了,这案子没别的机会了,这都晚上六点多钟了,难道指望幸田文那个混账现在从洛杉矶瞬移过来指证我妻善舞吗?师傅,别犹豫了,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奥寺劝说了会儿,将桌上的两份目击证言收起来,下定决心道:“师傅,既然您狠不下心来,这事我去办,有任何意外,我自己承担,绝不连累您!” 一只手轻轻按停了他收拾证言的动作。 神尾枫将两份目击证言拿过去,轻声道:“师兄,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这样做会毁了自己的前途的。” 奥寺知道这小子聪明,在他面前扯谎的难度系数太高,索性摊牌了,阴沉着脸说道:“没错,外面俩证人是我从大街随便找来的,目的就是制造伪证送我妻善舞进监狱。 大不了被发现了,我这身警服不穿了,怎么,你要拆自己师兄的台?你不想咱师傅当课长了?” 神尾枫摇头,“我没想过拆台,我明白你想要破案的决心,我妻善舞那家伙,谁都恨得牙痒痒,甚至我也动过做伪证的心思,可我们不值得这样做……” 奥寺的头使劲往下垂着,他喘了两口气,仍是不甘心道:“为什么不值?只要能送罪犯进监狱,给受害人家属、给社会一个交代,我们所付出的一切都值得!” 神尾枫说道:“师兄,你入行比我早,逮捕过的罪犯也不少了,不说有双火眼金睛,但也算见多识广了。我妻善舞杀害山本七惠这事儿,卷宗、口供我都看过、分析过了,他是真凶这事儿,八九不离十。 但我说,万一,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我妻善舞不是凶手,你该怎么办?” 奥寺使劲摇头,“不可能,凶手板上钉钉就是这混蛋!” “师兄,我给你讲个事,听完你再分析一下我妻善舞是凶手的事情,这也是我偶然才发现的。 米国的克里斯蒂拍卖行曾公开拍卖过一件藏品,一把战国名将武田信玄使用过的名刀‘半月切’,当时大概拍卖出60万美金的高价,而名刀的幕后主人,是一个来自东京的名为幸田文的男人。” 奥寺一脸难以置信,“他怎么会有这么值钱的东西……” “这个不清楚,但稍加分析也能推测出来。”神尾枫分析道,“‘半月切’的拍卖时间,就在他代管了属于山本七惠的遗产之后,想来,幸田文应该是在那座宅子里发现了山本家的古董,也许不止这一件。 这也就解释得通为什么一个在检察厅领着微薄薪水的公务员,有钱移民洛杉矶了……利用这笔巨额财富,他过上了富人的生活,他开始迷恋金钱的味道,并愈发恐惧一无所有的滋味…… 他恨那个凶手,但也害怕东窗事发,那么自己现在所拥有的财富,很可能化为泡沫……在挣扎十年后,他终于选择放过了那名凶手,带着财富移民洛杉矶,开始新的环境、新的婚姻、新的生活…… 幸田文将当年深爱着的前妻彻底遗忘在过往的回忆里,遗忘在那个狭窄、阴暗、肮脏的土坑里,他忘记了与妻子在教堂里的誓言——不论顺境、逆境、健康、疾病,都照顾彼此、爱护彼此,不离不弃,同心一意,直到永远……” 第037章 尸骸骨语:当年凶器 “难道你怀疑,是幸田文当年为了那堆古董,杀害妻子,并栽赃给我妻善舞?” 神尾枫盯着奥寺的眼睛,摇头道:“师兄,我说这些,并不是想否定咱们这些天的办案成果,也不是想扰乱办案方向,更不是对你的决定有任何质疑。 我只是希望你能考虑清楚再铤而走险,哪怕明知道对方就是犯人,我们也没权利对犯人私自定罪,还是用这样的方式……” 奥寺垂头说道:“如果是我判断错了,今天这个事算我对不住我妻善舞,大不了我把这条命赔给他,要杀要剐随意。” “谁也赔不起谁的命,每个人的命都是独一无二的,没法赔!”神尾枫叹了口气,拍拍奥寺的肩膀,“师兄,这世上,从来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现在是法治社会,逮捕罪犯是我们的职责,送这些犯人进监狱也是我们的职责,可从大街上随意拉两个人,空口白牙说看到罪犯杀人了,并不是我们的职责。 我们是警察,是在警校对着警徽发过誓的,我们有30万个共同宣过誓的兄弟姐妹,我们愿意为了正义献出生命,也愿意为彼此献出生命,可为了这样的伪证赔上性命,不值。 我们是警察,是戴着警徽守卫百姓,使好人摆脱坏人纠缠的公职人员,也许我们治不了某些人的罪,但也不能因此成为他们。” 奥寺沉默着,低低回应道:“但我们也是人民的警察,现在被害者的女儿,幸田夏树就坐在接待室外面的椅子上,眼巴巴等着我们给我妻善舞定罪,可现在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过不了几个小时,我妻善舞就会被打开手铐,大摇大摆走出警署,那时,你让我怎么有脸面对家属的眼泪?” “师兄,我明白你的心情,当警察的,哪个不是嫉恶如仇,恨不能亲手毙了那些犯人呢?”神尾枫抿着嘴说道,“我在警校一堂法治课上,教授曾讲过这样一桩案子,想必师傅也应该有所耳闻,就是臭名昭着的‘德岛收音机杀人案’。” 一直沉默着的北村有起点点头,表示对这桩案子有所了解。 “德岛收音机杀人案,犯罪嫌疑人棘川茂遭逮捕后,被德岛地方检察厅依法起诉,有多个目击证人称看到棘川茂将杀人的凶器丢入河中,只是由于水流湍急,警方并未在河中找到目击证人所说的凶器。 在起诉期间,棘川茂每天被审问近12小时,大小便甚至只能就地解决,他遭受了非人的折磨。最终,在没有物证的情况下,仅凭目击者的证言,德岛地方检察厅依法判处棘川茂抢劫杀人罪、房屋纵火罪,处以极刑,后改缓刑。 直到平成26年,也就是2014年,东京高等法院重审此案,判定证人伪造证词,改判无罪。至此,被关押长达48年的棘川茂走出监狱,重见天日。” 奥寺垂着头,沉默不语。 神尾枫说道:“德岛收音机杀人案的办案警官那时跟我们一样,过于依赖经验和直觉,各种舆论和细微线索都将凶犯的矛头指向棘川茂……结果呢?重审改判无罪,当事警察脱衣服、赔钱、道歉…… 即便如此,也弥补不了棘川茂蒙受冤屈的损失,他蹲了整整48年大牢,出狱的时候已经78岁,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了。这48年的冤屈,是拿一条命就能赔得起的吗?” 终于,沉默良久的奥寺点了点头,说道:“这件事,是我考虑的不周全,一时冲动了。无论如何,也不该通过伪证的方式,证明他有罪……” 说完这话,他拿过那两份刚刚得手的‘目击证言’,扭头就塞进了办公室的碎纸机里,随着哗啦啦一阵绞切声,这些证言变成一堆碎纸花。 随后,他一脸怅然道:“可就剩几个小时了,看来想找到证据证明我妻善舞杀人,不太可能了,真是遗憾呐……” 紧接着,奥寺又捏紧了拳头,“但我不会就这么放过他的,从今天起,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死死盯住这个家伙,只要他敢露出一点马脚,做出任何违法乱纪的事情,我发誓,会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神尾枫望着碎纸机里那堆破碎文件,失神起来。 这时,身上的电话又一次响起,他掏出一看,猛然间,精神大震。 神尾枫伸出手指竖在唇前,示意噤声,接起了电话。 另一头,传来幸田文粗重的喘息声,他说道:“其实,我手里有我妻善舞当年杀人的证据……这么多年来,我以为自己放下了,但是经过慎重考虑,我决定将证据交出来。 如果警方认为我也有罪的话,我在东京还有些薄产,把它们没收了吧,算是我为自己赎清一点点罪过。” 神尾枫听闻这个消息,倍感振奋,他急忙问道:“你的罪现在不重要,我想知道,证据在哪里,这个很关键!现在距离零时还有几个钟头了,如果不赶紧拿到,恐怕就来不及了……” “早些年,我在江户川市投资了一处房产,那里临山靠海,我前妻还活着的时候,曾多次提到过,喜欢那样依山傍水的地方,于是我就买下来了,证据就藏在那里。 15年前,我妻善舞那个畜生,将我的前妻山本七惠拖到道旁凌辱折磨了近两个钟头,在这期间,我从坂田路骑车经过,那时候七惠一定听到了我喊她的名字…… 可她无法发出声音。那时她一定很绝望吧,丈夫就在不远的地方,而自己却被坏人按在地上无法动弹……” 说着说着,幸田文哽咽起来,“我妻善舞那个混账,在折磨完七惠后,就用一把猎刀残忍杀害了七惠,往她身上捅了两刀,然后又打算丢进事先挖好的土坑里…… 我赶过去时,那个畜生仓皇丢下猎刀就逃了,七惠还剩最后一口气,于是我跑到附近的24h便利店打了急救电话,等回来时,她已经不行了……” 神尾枫追问道:“具体地址在江户川市哪里?” 电话那头,哭得不能自已的幸田文哽咽着说出一处地址,当年被我妻善舞仓皇遗留在现场的杀人猎刀,就被藏在宅子里。 15年过去,凶器终于将要重见天日,指认出当年那名真凶! 神尾枫郑重感谢道:“幸田先生,多谢你配合警方的工作,你提供的这份证物对破案很重要。 虽然很遗憾你不能亲自指认凶手,但这份证物也足够我妻善舞下半辈子在牢狱中度过了!十分感谢,有什么需求,我们警方会再联系你的!” 电话那头的幸田文嗯了声,说话的语气似乎也轻松了一些,“这件事压在心里这么多年,今天总算一口气吐个痛快了,预祝你们办案顺利。” 刚挂掉电话,奥寺已经拿出了车钥匙,拍拍胸脯道:“我现在就带人去江户川市,路上来回也就两个钟头,警署这边让鉴定人员提前准备着。 一切顺利的话,预计三个钟头就能出指纹比对和痕迹检验结果,我妻善舞这回是真跑不掉了!” 三人一块从办公室出来,奥寺一个箭步就跑去了电梯口,狂按电梯下楼。 日野聪跟濑户礼都围过来,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北村有起指着日野聪道:“你跟奥寺两人开车去一趟江户川市,把幸田文当年藏起来的我妻善舞杀人罪证取回来,时间不多了,你俩轮流开车,务必以最快速度将它拿到!” 日野聪立即精神起来,神情激动道:“保证完成任务,师傅!这回绝不会放那个畜生跑了!” 他也跟着冲向电梯,赶在电梯门关闭前追上了奥寺。 第038章 尸骸骨语:时间赛跑 北村有起又对濑户礼吩咐道:“你去鉴定室通知他们做好准备,今晚加会儿班,能证实我妻善舞杀人的那柄猎刀,不出意外两小时内就会送来警署,要加班加点给出结果,争取在零点前留住那个混蛋。” 濑户礼拍拍胸脯道:“交给我了,师傅,我在米国也学过刑事鉴定,门儿清着呢,今晚我也帮忙,肯定能出结果!” 北村有起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了神尾枫。 神尾枫立马挺直腰杆,一脸跃跃欲试道:“到我了到我了,师傅,有什么安排?” “你去交通课,让他们立即定位奥寺的车子,从涉谷区到江户川市的路上,全程开绿灯。要是有任何一个红绿灯路口耽误了你师兄他们,你也甭待我这儿了,我这里不养废物。”北村有起一脸严肃道。 神尾枫啪的一个敬礼,“保证完成任务!” “先别急着敬礼,还没说完呢,你再给江户川市的警察署打个电话,把幸田文说的那个地址讲一下,让他们去把证物搜出来。 一旦发现那柄猎刀,立即上车往涉谷区送,顺利的话,兴许奥寺他们开不到江户川市,就能迎面碰见了。” 神尾枫点了点头,立即去办了。 江户川市那边的警署出警效率很快,在接到神尾枫的协查申请后,立即将当晚在外执勤的刑警召回,前往那座临海的宅子搜寻证物。 交通课也定位了奥寺的车辆,正在往江户川市快马加鞭赶的高速上,定位车辆的gps红点在地图上飞快移动。 “乖乖,这家伙疯了吧,车速已经飙到140了,还在继续往上升,赶时间也不是这么个开法啊,太危险了……” 交通课今晚值班的是漆原凌,负责交通调度事宜,他在电脑前喃喃自语,随时盯着奥寺车速的变化调节红绿灯。 但这样的车速实在太快,导致后面需要调整的红绿灯时间也紧凑起来,一群人顿时手忙脚乱。 神尾枫双手插兜,微微眯眼盯着显示屏上红点的移动,来到窗边,看到玻璃上有水珠滴落,这才意识到,不知不觉中,涉谷已经下起了倾盆大雨。 视野里的能见度很差,往常这样的夜晚,涉谷街头都是车水马龙,各色豪车争相涌入市区,愤怒咆哮着自己的尾声。 可这样的天气,就连那些热衷于冒险与刺激的少爷们都不敢出门了,他们会老老实实把车停在地库里,转而与某个求钱得钱的漂亮女主播视频连线,满足不能泡夜店的遗憾。 神尾枫努力将视线透过密布的雨帘向远方眺望,仿佛能看到奥寺跟日野聪驾驶的那辆车的红色尾灯。 可不论怎样努力,能看到的只有漆黑如墨的天穹跟不断撕裂的电光。 他下意识掏出手机,给奥寺打了个电话过去,可彩铃响了半天,显示无人接听,于是又给日野聪打过去,同样没有接听。 也许是雨势太大,掩盖住了手机的铃声,但这种危险的天气,神尾枫不免有些担忧。 低下头,他看到警署楼下停了不少陌生车牌的商务车,车窗紧闭,灯光却没关掉,隐约能看到里面的长枪短炮,以及仪容整齐的记者们。 今晚是山本七惠骸骨案的最后诉讼期,对于这些热衷于新闻爆点的记者来说,任何天气都阻挡不了他们追寻真相的脚步,又或者叫向社会舆论宣扬八卦的狗仔之心。 再过几个小时就是7月21日零时,无论我妻善舞是被无罪释放还是执行收监,都与这些记者无关。 罪犯的生与死,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一场新闻的只言片语,以及电视台的奖金罢了。 神尾枫冷哼了声,对此嗤之以鼻。 他扭头继续盯着电子显示屏上的地图,尽管窗外大雨瓢泼,雨水就像失控的山洪那样大把大把泼在玻璃上,可地图上的红点的车速并未因此减缓,反而一路狂增,飙升到了160迈! “太危险了,这实在是太危险了,这样的天气,不要命了吗?”调度室里的警员不住摇头。 神尾枫的心情也愈发紧张起来,调度室里寂静的要命,唯有键盘鼠标以及几名交通课警员窃窃私语沟通的声音,窗外大雨拍打玻璃更像死神的进行曲。 终于,手机铃声在宁静的气氛中悠然响起,是日野聪打来的。 “喂……刚刚雷声太大,没听见手机响……又有什么安排吗?”听筒里日野聪的声音嗡嗡的。 “天气不好,雨势太大,你让师兄车速放慢一点,不用急的,安全第一。”神尾枫说道。 听筒里是暴雨倾轧在车顶上的噼啪声,信号有些差,日野聪嗡嗡了半天,神尾枫才听到一句。 “你以为我不想他开慢点吗?刚刚飙上高架桥的时候,差点没把我晚饭给颠出来……”日野聪断断续续说着,“现在已经飙到160了,我根本劝不住…… 不过他这陆巡速度是真快,就是隔音不太好,雨声噼里啪啦的,我搁副驾跟你打电话,他一点听不见……” “你开免提,我跟师兄说!”神尾枫对着话筒道。 “你说什么?信号不太好……我先挂了啊,准备下坡了,奥寺这家伙一点减速的意思都没,我得抓紧了……” 嘟嘟…… 电话被匆匆挂断了,神尾枫握住电话的手心全是汗,他眼睛死死盯着窗外,希冀着老天爷能把雨下的再小一些,哪怕只有一小会儿也可以。 祈求显然没起到任何作用,神尾枫离开调度室,回到刑事课一系的走廊里,地上是一长串湿漉漉的水迹。 幸田夏树浑身都湿透了,但她用雨衣包裹住的几杯咖啡却是干净的,她小心翼翼的递给晚上留下值班的刑警,双手紧贴着裤线深鞠躬道:“辛苦了,谢谢你们!” 神尾枫过去扶起她来,责怪道:“这么大的雨,还跑出去买什么咖啡,淋坏了怎么办?” 幸田夏树不好意思道:“没关系的,我经常淋雨,已经习惯了。看到你们为了我母亲的案子这么拼命,我心里太过意不去了,只希望能帮你们做点什么。” 神尾枫叹口气道:“你什么都不需要做,这都是我们应该的。待会儿你去女更衣室,找件旧衣服换上吧,别冻感冒了。” 幸田夏树点头说谢谢,又将手上拎着的最后一杯咖啡给他,高兴道:“这是我专门给你留的,神尾警官!” 神尾枫没拒绝她的好意,接了过去,随口问道:“在洛杉矶那边,你继母对你很不好吗?” 姑娘微微一怔,随即眼眶有些微红,往下低了低头,有些沉闷的嗯了一声。 “等这桩案子结了,就别回洛杉矶了,留在国内挺好的。你父亲当初去洛杉矶,就是想开启新的生活,你整天在身边跟着,你继母肯定不会高兴。 她就算欺负你,你父亲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与其在那边受气,还不如回来。” 幸田夏树笑了笑,“我会认真考虑这件事的,神尾警官!” 神尾枫嗯了声,晃了晃手里的咖啡,“多谢你的咖啡,赶快去换衣服吧。” 随后指了指女更衣室的方向。 走到关押我妻善舞的拘留室,他居然翘着二郎腿在哼曲子,一副很悠闲的模样。 见到神尾枫,我妻善舞笑得愈发得意,他再次将戴着手铐的双手举起来,做了个举杯喝酒的动作,摇头晃脑。 神尾枫伸出大拇指,缓缓朝下举着。 我妻善舞笑得更加肆意,只不过因为没怎么喝水,笑声很干哑,在空荡荡的拘留室里回荡,仿佛被扩大了无数倍的魔音,让人忍不住想再上去踹他两脚。 第039章 尸骸骨语:生死 “别笑了,你以为自己跑得了吗?” 神尾枫推开门进去,坐在他面前喝起那杯咖啡,让一整天都口干舌燥的我妻善舞不住地咽口水。 “想喝吧?别着急,待会儿送你收监的路上,你可以趁机张开嘴,露出你那一口黄牙接点雨水尝尝。千万要记得多喝几口,不然以后兴许没机会了,因为,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吓唬我?小伙子还嫩呢,当我是吓大的呢?”我妻善舞一脸不屑,“你与其坐在这儿跟我聊闲天,还不如琢磨一下明天怎么跟公众鞠躬道歉呢,嘿嘿嘿,一个杀人犯从眼皮子底下放走,这滋味儿一定不好受吧?” “应该不好受。”神尾枫啧了一声,“不过你这辈子应该是看不到我们鞠躬道歉了,至少在你这件案子上不会。我们已经掌握了你杀人犯罪的铁证,很快就会送过来了。” “嗤,还铁证,这么多年过去了,突然冒出个铁证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玩什么猫腻,想用伪证搞我?告诉你,我是有律师的,我让律师告死你们!” “当年杀害山本七惠的时候,你是不是用的一把猎刀,在她身上刺了两下,被幸田文撞见后,仓皇逃走了?” 我妻善舞一愣,有些难以置信道:“难道说,你们拿到那把刀了?怎么可能,幸田文都去洛杉矶了,他这么多年都没找我寻仇,怎么突然之间……” “没错,人是会变的,幸田文追踪了你十年,最后移民去了洛杉矶,开始了新的婚姻,也将他前妻遗忘在那个肮脏的角落里…… 但他到底还是个有良心的前夫,他最终做出了正确选择,宁愿放弃国内的资产,也要交待自己当年隐瞒山本七惠死讯的事情,并将指控你的铁证交出来。” “嗬嗬,即使你们拿到了那把凶器又如何?看看现在的时间吧,还剩不到三个小时就要零点了,你们来不及了……” 神尾枫的笑意很冷,他起身道:“那咱们拭目以待,看今晚你能不能回到家。” 推门离开,发现不少刑警已经往楼下赶,神尾枫揪住一名同事问道:“怎么了?” “奥寺他们取证回来了,不过好像在山道被落石给砸中了,车上人员重伤,北村警部已经紧急联系了救护车往警署这边赶呢……” 神尾枫心里咯噔一声,大脑瞬间空白,他立即疯了一样朝楼下冲去。 警署楼下,人头攒动,北村警部站在人群最前面,焦急的来回走动,其余警员同样也在紧张的等着奥寺他们回来。 守在附近的媒体记者们悄悄拉开车门,露出里面的长枪短炮,将这一幕大雨中诸多刑警肃穆而立的景象拍摄下来,所有与电视台连线的记者都在解说着这幕场景,以为捕获到了大新闻。 神尾枫拨开人群,来到北村有起身旁,气喘吁吁问道:“什么情况,怎么出车祸了?车上的人怎么样了?” 北村有起摇头,“还不是很清楚,日野聪打电话,说是在途经贝塚村那条山道的时候,山上因暴雨有碎石滑坡,奥寺为了赶时间不愿减速,以为能加速躲过那块石头,结果……” “受伤严重吗,怎么不立即送医院去?” “不太清楚,日野聪通知完这场车祸,让救护人员在警署等候,电话就被挂断了。” 说完,北村有起焦躁的看了眼手表,喃喃道:“应该快回来了……” 这时,远处一辆闪着车灯的车子朝警署这边冲了过来,雨雾被灯光斩开,神尾枫迫不及待冲进了雨里,可走近了一看…… 灯光是救护车的。 医院的救护人员从车里跳出来,顶着瓢泼大雨问道:“伤者呢?” 北村有起忙招呼几名刑警过去帮忙打伞,又指着周围的记者道:“过去几个人,把他们赶走,别在警署附近碍眼!” 几名心情本就很沉重的刑警过去撵人,对不配合的记者直接就把相机没收,并扣押记者证。 神尾枫焦急地站在雨水中,天上地下都是雨,周围除了昏暗的路灯就只有黑暗,仿佛世界上所有的雨水都汇集在这座小小的警署上空,浇灌而下,雨流和雨流之间并排而行,毫无空隙。 他是个不信神的家伙,可此刻却祈祷千万别出什么事。 终于,又一辆车破开雨幕,以极快的速度朝警署驰来。 只不过那辆车似乎有些失控,两个后视镜都消失了,主驾挡风玻璃有一大圈被重物轰击过的蛛网纹,这惨兮兮的外观,可见一路上遭受了多少重创。 随着一阵刺耳的急刹声,雨幕里喷薄起大片白烟,陆巡前排的两个安全气囊均被弹开。 日野聪率先从驾驶室里滚出来,像条在泥泞里翻滚的落汤狗,他呜呜咽咽着,朝副驾那边嚎:“救人……救人,不然他就要死了!” 神尾枫感觉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他顶着坚硬的冰冷的雨,冲上去一把拽开车门,先是一把手枪扑通砸落在地上,溅起雨水,随后看到奥寺那张血肉模糊的脸。 “师兄,师兄!” 神尾枫喊着对方的名字,将他从车里抱出来,任凭雨水抽打着脸,不顾一切冲向救护车,将奄奄一息的师兄交到他们手里。 “救活他,救活他,求求你们,拜托了!” 医生只是冷漠,又或者是那种见惯了生死的机械式的点头,随后关闭救护车门,警笛拉响,乌拉乌拉奔医院方向驶回了。 “都怪我,要是当时我能劝着点师兄,他也不会开那么快……” 日野聪将一把用防雨布卷得严严实实的猎刀交到濑户礼手中,然后就瘫坐在雨地里,自责的抽自己耳光。 北村有起按住了他的手。 神尾枫走回去,捡起副驾地上那把枪,已经上了膛,枪口有淡淡的硝烟味道,不久前被击发过。 “这是怎么回事?”神尾枫拨动套筒,将子弹退了膛,过去问道。 “我说要送他去医院,师兄不肯,说时间紧急,送证物要紧,不能耽搁时间去医院…… 我害怕他出事,僵持了下,师兄他就拔枪了,对着天空放了一枪,说我要是敢送他去医院,就不认我这个师弟,直接毙了我……” 日野聪呜呜咽咽说着,自责道:“对不起,是我没照顾好师兄,我就算死,也应该往医院开的……” 神尾枫将手枪交给了枪库的刑警,拍拍日野聪肩膀道:“你们都没错,都是好样的,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们了,放心吧……” 随后,日野聪被两名刑警搀扶着送往警署的小医务室进行全身检查,尽管他看起来似乎没什么严重外伤,但北村有起从警多年,知道比外伤更可怕的是内伤。 有些刑警,表面看起来活蹦乱跳的,比正常人还正常,可转头就吐了一地血,这种事并不罕见。 神尾枫先是去了一趟鉴定室,穿白大褂的濑户礼正协助勘验人员对凶器进行紧锣密鼓的检查。 “能在零时之前出鉴定结果吗?”神尾枫走过去,轻声问道。 濑户礼忙得满头是汗,抽空回道:“我会尽力的,不过送来的仍是有些晚,等走完全部检查流程,时间可能不太乐观……” 神尾枫看了眼墙上的钟表,现在是21:15,距离零时还有不到三钟头,时间很紧迫。 “拜托你了,一定要出结果,决不能放走那混蛋!”神尾枫拍拍濑户礼的肩膀道。 “我明白!兄弟们,再加把劲儿,警察的脸面,今晚可全看咱们的了,千万不能掉链子啊!”濑户礼朝鉴定室的刑警们吆喝道。 第040章 尸骸骨语:护犊子 鉴定室里热火朝天忙碌着,神尾枫悄悄离开,走廊里正好碰见绘梨佳,她穿着白大褂,正捧着一大摞文件路过。 两人相遇时,绘梨佳叫住了他,“神尾警官,今晚发生的事,我都听说了,不要气馁,你们一定会胜利的!” 神尾枫勉强扯动脸皮露出个笑脸,嗯了声,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走?” 绘梨佳晃了晃怀里的文件,愁眉苦脸道:“师傅刚跟南衙对接了一桩案子,这几天我也跟着师傅从南衙、北衙两头的法医室跑,忙死了。” “那你也加油,累了就抓紧回去休息吧,时候也不早了。” 神尾枫挥挥手,目送绘梨佳离开后,扭头就出门上了北村有起的车子,刑事课一系的几名同僚一块去医院探望奥寺。 涉谷综合医院,手术室门口,一名医生满头是汗的走出来,神尾枫迎上去,紧张道:“医生,我师兄什么情况啊?” 医生表情十分疲惫,“还活着。” “这是什么意思?” “伤到了重要脏器,我们已经联系院里的专家往这儿赶了,待会儿做手术,如果能顺利挺过去……” 神尾枫磕巴道:“您,您这意思是,如果手术不顺利……” 医生叹了口气,“我们会尽力救治的。” 一旁的北村有起紧紧握住医生的手,恳求道:“医生,里边这人,您一定得救活,他是个好警察……” 神尾枫听医生介绍了奥寺的情况,胸部创伤很严重,还有胸壁裂伤、胸骨骨折、肺挫伤之类的字眼,他听不懂这些专业术语,只知道师兄的情况很危险。 医生的话在耳边嗡嗡的,神尾枫有些头晕目眩,扶着墙蹲坐在地上。 又过了会儿,另一名医生急匆匆赶来,头发花白,看上去是位比较权威的老医生。 手术门打开又关闭,神尾枫透过那一点缝隙,看到了躺在手术台上的奥寺。 就在几个钟头前还活生生的师兄,此刻脸色白得像纸,甚至有点发灰,完全看不到半点生机。 奥寺浑身插着杂七杂八的管子,就连呼吸器都没什么雾气,旁边仪器上的线条缓慢而平稳,似乎就要静止了似的。 手术在里面紧锣密鼓进行着,北村有起看了眼手表,沙哑着嗓音说道:“快到零点了,你回署里看看濑户礼那边进展如何了。” 神尾枫踌躇在手术室门前,有些不舍,“师兄还没脱离危险呢……” “放心,这里有我,奥寺他不会有事的。”北村有起一脸坚定的说道。 于是神尾枫点了点头,要了把车钥匙,最后深深看一眼手术室门上的抢救灯光,疾步离去。 拘留室里,我妻善舞似乎已经等的有点不耐烦了,故意制造一些特别大的动静,宣泄着自己的不满。 神尾枫一回来,看到他这副玩世不恭的模样,顿时怒不可遏。 正要进去叫他闭嘴,没想到从医务室包扎回来的日野聪先忍不住了,推开门冲进去就是当胸一脚。 可怜双手戴着手铐的我妻善舞甚至都没看清来人是谁,只觉得一阵劲风刮过,就被连人带椅子踹了个底朝天,像个死王八似的趴在地上蛄蛹。 “他吗的,都是你害的师兄,要不是你,他现在也不会在手术室里抢救……” “日野刑事,别冲动,咱犯不着跟人渣计较!” 负责看守嫌犯的两名刑警连忙冲上来阻止日野聪,不知是正在气头上的日野聪劲大,还是两名刑警出工不出力,这个平日里没任何出彩表现的刑警,愣是没人能摁住他,又让趴在地上的我妻善舞多挨了几脚。 “日野聪!你干什么呢!” 拘留室里上演着警察打犯人的好戏,背后嗷的一嗓子,声同雷动,只见是毛利署长扯着嗓门吆喝了起来。 听见毛利署长的怒吼,日野聪气昏头的脑袋瞬间清醒过来,只有地上的我妻善舞还在哎哟哎哟叫唤,“警察打人啦!警察打人啦!还有没有天理,还有没有王法,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毛利治指着日野聪,气不打一处来,“日野聪,你知不知道身上穿的是什么?你把这里当什么了,小瘪三打架的地方吗?上午神尾枫刚打完人,晚上你又来,涉谷警署就你俩能!一天打犯人两次,杂种操的眼里还有没有法律,还干不干警察了?” 神尾枫使劲低着头,虽然心里不忿,但也没敢还口。 这么晚了,这位警署一把手还没走,在等什么,显而易见。 所有人都在等一个正义的结果,谁也不敢在这样至关重要的夜晚跑回家睡觉,那是对警徽的亵渎。 白鸟政宗从人群里冒出了头,他连忙拉过日野聪,将其护在身后,向毛利署长赔罪道:“对不住啊署长,是我没看好刑事课的人,这责任在我……” 随即,白鸟警部板起脸教训日野聪道:“你个臭小子,怎么脾气跟神尾枫一样火爆,咱们是警察,能随便打犯人吗?” 毛利署长气喘如牛的瞪着眼看两人演双簧,情绪似乎缓和了一些,对于白鸟政宗和稀泥式的护犊子,感到无可奈何。 随口又教训几句后,火气总算消下去,冷声道:“等着案子结束,自己写一份两万字的检讨,交到我办公室,好好反省!” 说完,背着手气冲冲离开了。 日野聪一头雾水。 两万字检讨?这么简单? 上午神尾枫打人的时候还是训诫处分,按理说日野聪再犯,就该被警告了,这下倒好,写份检讨就能蒙混过关了? 白鸟警部踢了日野聪一脚,挤眉弄眼道:“还不谢谢署长?” 日野聪回过神,挺直腰板敬礼,声音洪亮道:“是,保证认真深刻反省错误!” 被冷落在一旁的我妻善舞终于让人给扶起来,他喘着粗气靠在墙角,冷漠扫视着在场所有警察。 忽然,一脸羞怒的我妻善舞居然‘嘿嘿嘿’的笑起来,让白鸟政宗有些毛骨悚然。 神尾枫走上前,将日野聪护在身后,朝我妻善舞道,“笑什么笑,被人打了还有脸笑?” 被踹得满脸血污的我妻善舞睁着几乎肿成一条缝的眼睛,看看神尾枫跟日野聪,又看看白鸟政宗,不说话,却越笑越得意。 “操你吗的,别笑了!”日野聪受不了这混蛋古怪的笑声了。 神尾枫冷冷看着对方,只觉得那笑声仿佛在一下一下擂动着自己的心房。 “阿西莫夫说过,暴力,是无能者的最后表现。” 我妻善舞从口中吐出一口血水,里面拌着半颗碎裂的牙齿,但他好像无谓痛苦,自顾自说道:“你们,抓不住我的,最后的赢家,一定是我。” 他边说边笑,嘴角止不住的咳出血水。 “你赢不了!”神尾枫咬牙切齿的瞪着他,看样子恨不得再上去狠踹他一脚,“证物鉴定很快就出结果,你他吗等着判死刑吧!” “死刑?”我妻善舞咧了咧嘴,露出格外欠揍的微笑脸孔,“那我可就翘首以待了,现在距离零时还剩……十分钟了,再不赶紧出结果,恐怕来不及了哟。” 神尾枫的心一沉,时间的确所剩不多了,濑户礼那边还没传来消息,难道真要让这混蛋逃脱法律制裁不成? “你急什么,还不到时候呢,马上就出结果了!”白鸟警部大声驳斥对方,但听上去明显底气不足了。 我妻善舞毫不在乎,似乎已经提前代入了自己即将无罪释放的结局,自言自语道:“这世上没有人能审判我了,任何证据都不会有用了,过了今晚…… 不,再过十分钟,我就彻底跟那桩杀人案撇清关系啦,我可以堂堂正正的站在太阳底下,甚至可以跟邻居们在茶余饭后肆意谈论当年杀人的细节……哈哈哈!” 神尾枫铁青着脸,再次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仍没有动静。 第041章 尸骸骨语:无罪! 濑户礼说过,出来检测结果,会第一时间通知自己。 “以后欢迎你们来看望我啊,”我妻善舞似乎是高兴坏了,喋喋不休絮叨着,“我请你们吃大餐,你们喜欢什么口味呢,清淡的还是麻辣的,海鲜还是猪排?嗯?二位警官,二位殚精竭虑、赤胆忠心的好警官?” 我妻善舞撑着脑袋,笑容满面的看着两人,丝毫不觉得自言自语很冷场,“不然就定海鲜吧,金枪鱼大腹、烤三文鱼头、寿喜锅、西京烧、鳗鱼沙拉…… 嘿嘿,我最喜欢海鲜的味道了,用来款待二位警官实在最合适不过了……” 神尾枫嘎吱捏紧了拳头,死死盯着我妻善舞。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时,拘留室的门被敲响了。 神尾枫放弃对我妻善舞的怒视,转身过去开了门。 是个西装革履、夹公文包的眼镜男。 他笑容和煦道:“警官您好,我叫早川春田,是我妻善舞的辩护律师,现在来接我的当事人离开警署!” 神尾枫瞪了他一眼,看看钟表道:“这还没到点呢,着急什么?你的当事人还得等一会儿才能离开,你上外边儿等着去吧!” “我有权利和我的当事人见面,我是律师,我懂法的!”西装男无视神尾枫的话,径直朝我妻善舞走了过去。 “我妻先生,您这是怎么了,他们有对您刑讯逼供吗?”瞧着我妻善舞脸上的伤,西装男一脸严肃道。 我妻善舞嘿嘿笑了两声,指指神尾枫跟日野聪道:“就是这两个警察,动手打我,早川律师,你得帮我主持公道啊,警察怎么能随便打人呢?” 早川春田站起身,对神尾枫义正言辞道:“这位警官,请问你们为什么要殴打我的当事人?这不是司法程序应有的步骤吧?” 神尾枫扫了他一眼,抱肩道:“打就打了,惩诫也领了,你还想要我怎样?给他下跪赔礼道歉?有本事你就去公安委员会投诉我吧,我叫神尾枫,警号0,涉谷警署刑事课的,随时恭候。” “你!”律师被神尾枫这种近乎无赖的态度搞得气急败坏,怒斥道,“你简直就是个流氓警察,只会讲究暴力执法,你这样的人留在警察队伍里,就是颗毒瘤!你,你等着被投诉吧!” 神尾枫懒得理会他,只是又看了眼手机,仍没有濑户礼的消息,现在距离15年的期限所剩时间不多了,两分钟后,我妻善舞就会在律师的护送下离开了…… 刚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的手机出什么故障了,又借了部手机给濑户礼打电话过去,可得到的答复却是—— “对不起,鉴定室的刑警们已经尽力争取时间了,但恐怕……来不及了!” 神尾枫怔愣的听着手机被挂断后的忙音,不知所措的东张西望。 他看看墙上的钟表,又看看拘留室的刑警,看看跷二郎腿哼曲儿的我妻善舞,看早川律师一脸义愤填膺的给某位领导打电话。 走廊外面,也已经围了不少警察,他们有一系重案的刑警,有二系扫街的刑警,也有警备课执行完训练任务舍不得回寝室休息的,大家都极有默契的聚在署里,似乎正是为了见证某一个时刻。 那个时刻,代表着正义的胜利,代表着警察荣耀,代表着邪恶终将被法律制裁。 可现在,神尾枫只听到了一句抱歉。 他感到大脑一阵头晕目眩,几乎快要站立不住,不得已扶墙蹲到了地上,喉咙泛起一阵强烈的干呕感。 他在警校散打训练馆里,被那些膀大腰圆的外籍陪练当沙包爆头时,都不曾放弃过,可现在居然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和国的法律已经足够严谨了,严谨到,所有上报地方检察厅的刑事案卷,都会有专门的法务进行审核。 犯罪动机、犯罪证据、现场指认照片、认罪口供、问讯笔录、证人证言…… 有时候,哪怕一桩不起眼的盗窃案,整理出卷宗来都能顶几部《大不列颠全书》,更何况是这种备受舆论关注的杀人案件。 整份办案卷宗里,从头到尾每一句都不能白写,都要能跟具体法条对应上,查证要与笔录对应上、笔录问题要有根据、证据链条要完整、附卷要全面客观…… 正是这样严谨的司法程序,才大大降低了和国出现冤假错案的概率,避免更多诸如‘德岛收音机杀人冤案’、‘樱井昌司刑讯逼供案’、‘长崎痴汉冤案’等等的发生。 也因此,对于重大刑罚包括绞刑的审核也更加严格,尤其是在刑事追诉制度的存在下,一些年头久远的重案,嫌疑人得以逃脱。 现在已经不再是二十多年前的警察辉煌时代了,那个时代,和国警察办案不需要讲太多程序,甚至都不需要申请逮捕令、搜查令,疑罪从有! 可现在不行了,但凡上报检察厅的案子,证人、嫌疑人、签名、指纹等缺一不可。 神尾枫想到在警察学校的时候,证据调查课的教授曾在课堂讲过,现在的和国警察,咬文嚼字是基本功。 做不好诉讼材料,就会被嫌疑人的律师或检察厅找到漏洞,往往正是一些不起眼的漏洞,能将警方辛苦几个月的案子全盘否定掉。 像我妻善舞这桩案子,哪怕强行扣住人,最后能不能起诉都不一定,就办公桌上那堆稀碎的卷宗,往检察厅一递,估计当场就被法务给撕碎,丢垃圾桶了。 一点情面都不会留。 那么现在,又要放跑一个了吗? 神尾枫怔怔望着我妻善舞的方向,对方跟早川律师眉飞色舞的说些什么,两人时不时发出一阵哄堂大笑,故意将表情做的很夸张。 他心底突然生出一种异样的情感,一种带着黑暗、腐朽气息的怪异情感,有某个瞬间,他甚至觉得直接拔枪毙掉眼前这个畜生也挺好。 神尾枫赶忙甩甩头,将这种糟糕的想法丢到脑后,同时有些懊恼,自己怎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弗洛伊德在奥地利写出《梦的解析》时,很直白的挑明,每个人的心底都关押着一只恶龙,只不过关押的方式不同。 它阴险、歹毒、狂躁,会在你的精神和状态处于最疲惫的时候,突然落井下石般跳出来,引导你走入地狱的黑暗中。 大多数人选择永远囚禁了这只恶龙,而少数人,甘愿沦为附庸,冲动闯下弥天大祸,成为了恶魔。 神尾枫紧紧攥着拳头,低头不再去看我妻善舞。 或许冥冥之中,真的像弗洛伊德说得那样,在自己内心深处,那只象征着欲望与黑暗的恶龙就盘踞在那里,被刑律教条、道德伦理等束缚着,并鲸吞牛饮般吸收着自己的所有不完美与不公正,膨胀变大。 直到某一天,它会在沉睡中醒来,并趁自己不注意狠狠咬上一口,让自己成为堕落的牺牲品。 “神尾警官,当当当~看墙上的表,时间到了喔!”我妻善舞的话打断了神尾枫的思考,他正一脸嘲弄的看向自己。 神尾枫蓦地抬头,墙上钟表,指针刚刚走过零点,已经步入了7月21日。 距离平成16年7月20日,已足足过去15年。 早川春田律师夹着公文包,颇为儒雅的笑道:“这位警官,现在,我的当事人可以离开这里了吗?不要告诉我,涉谷警署的警官准备非法拘禁公民吧?” 一旁的我妻善舞添油加醋的说了句,“哎,早川律师,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呢?警民一家亲嘛,如果神尾警官今晚觉得寂寞的话,我倒是可以留下来再陪一会儿的。 毕竟……遭受了这么大的挫折,难免会沮丧嘛,年轻人,心高气傲很正常的,啧啧。” 神尾枫抬头,看到拘禁室门外的毛利署长刚刚拂袖离去,大概早就预料到这样的结果,毛利署长离开的背影果断而又决绝。 白鸟警部走了过来,有气无力的挥挥手,朝一名刑警说道:“解开……我妻善舞的手铐,让他离开吧……他,无罪!” 第042章 尸骸骨语:峰回路转 最后一句话,宛如抽干了力气一样,白鸟警部说出来都有些底气不足。 神尾枫眼睁睁看着我妻善舞被摘去手铐,一脸得意的揉了揉两个手腕,原地做起了扩胸运动。 早川律师在一旁眉开眼笑道:“恭喜你啊,我妻先生,无罪释放!像您这样守法的公民,早就该离开警署啦!” 我妻善舞得意的来到神尾枫身边,似乎是想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聊表安慰,却被对方宛如刀子般的眼神吓得缩回手去。 他悻悻一笑,搓着手道:“神尾警官,心情不要太沉重喔。年轻人嘛,出来混总是要受点挫折的,不要气馁,你最棒,继续加油喔,那我就不奉陪了,还要回家看孩子呢。” 在神尾枫的怒视下,我妻善舞志得意满的跟律师离开拘留室,临走前,又不忘回头道:“啊对了,神尾警官,我之前提到过的吃饭,一直有效喔,想吃海鲜还是火锅,随时恭候您!” 两人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拘留室里,一阵死寂。 白鸟警部走过来,似乎是在绞尽脑汁想着安慰的话,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最终,他嘶哑着嗓音朝周围摆了摆手,“今晚……大家都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明早记得按时上班。” 神尾枫兜里的电话响起来,他麻木的举到耳边,接通了。 “神尾,鉴定结果出来了,送检凶器上遗留的指纹与我妻善舞比对一致;刀刃残存血迹与死者山本七惠的dna经过比对,也达到了99.8%的一致,我妻善舞就是当年的真凶没错!” 电话里传来濑户礼兴奋的声音,将近三个钟头的忙碌,他甚至没来得及喝一口水、去一趟厕所,为的就是尽快拿出这份鉴定报告。 “好……我知道了,谢谢……今晚,辛苦你了。”神尾枫低沉着嗓音说道。 电话那头察觉情绪不对,原本还有些振奋的脑袋顿时清醒下来,濑户礼终于意识到什么,颤颤巍巍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扑通一声,听筒里,手机失控摔在了地上。 “对不起……都怪我,是我进度太慢了……如果我能再快一点,再快三分钟……就不会……”濑户礼在电话里絮絮叨叨自责着。 “不怪你,不怪任何一个人,我们都尽到了自己的本分,没有谁掉链子。” 神尾枫说完,沉默着挂断电话,如行尸走肉般走出拘留室。 日野聪同样跟在身后出来,他去医务室没检查出内伤来,只不过简单包扎了几下,此刻却难受得像个重症病患,喘着粗气喃喃道:“就这样让他走了吗?就这样让他走了吗?就这样让他走了吗?” 神尾枫听着魔怔般的声音,走了两步,忽然,原地怔住,眼眶顿时通红。 瘦弱的幸田夏树试图挡住走廊里往外走的我妻善舞,却被早川律师一把推开,并义正言辞道:“这位小姐,请您不要骚扰我的当事人,不然我会告你姓骚扰的!” 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姑娘,此刻却生出巨大的力量,她宛如一只发狂的母兽,疯狂扯着律师熨帖挺括的西服袖子,往我妻善舞那边凑近—— “是你杀了我妈妈!你凭什么平安无事的离开,你不能走,你杀了人,要进去坐牢,不可以走,不可以走!!” 在神尾枫面前极尽嘲弄的我妻善舞,在这个被害人家属面前,却展现出反常的唯唯诺诺的面目,他不敢直视幸田夏树的眼睛。 早川春田律师梳得整齐的发型,被幸田夏树近乎泼妇般的厮打扯得有些变形。 他一面扶着眼镜一面努力控制眼前的女人,“这位小姐,请您冷静,这里是警察署,不能胡来!您再这样,我可就要不客气了!” 但周围的刑警并没有人上去阻拦这个可怜女子的胡闹。 幸田夏树声嘶力竭吼道:“他杀害了我妈妈,凭什么安然无恙,我妈妈被埋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土坑15年,15年!凭什么杀了人可以离开,他有罪,他是刽子手,凭什么法律制裁不了他,这不公平,不公平!!” 我妻善舞如同丧家之犬般躲在律师身后,刚刚在拘留室还文质彬彬、绅士儒雅的律师也被扯得披头散发,规整的西装袖子也被扯烂,露出胳膊底下的腋毛,狼狈不堪。 “这位女士,你不要发疯了,我的当事人是无罪的,你怎么能凭空污蔑他呢?你再这样胡闹,我不仅要控诉你姓骚扰,还要告你诽谤和污蔑!”律师的眼镜歪到了嘴巴上。 幸田夏树哭得不能自已,哽咽得几乎快要背过气去,“他是杀人犯,我知道的,他就是杀人犯!不能走,谁能给我妈妈一个公道,谁能给我们一个公道啊? 他杀了人,凭什么还能心安理得的活着,凭什么还能结婚有孩子,他不配的,他应该去死,去地底向我妈妈道歉!!” 律师到底还是个男的,哪怕幸田夏树此刻像发了狂的母兽,仍是使出全部力气,摒弃了那些绅士风度,将对方狠狠一推,推倒在地。 幸田夏树摔倒,早川春田说了句抱歉,随后拉起我妻善舞仓皇离开走廊,远远躲离这个疯子般的女人。 “不能走……你不能走啊……”幸田夏树摔倒在地上,绝望的看着两个男人逃离的方向,“你是杀人犯,你杀了我妈妈,你怎么能……” 她从地上爬起来,跪向那些刑警的方向,磕着头道:“求求你们,抓住他,他是坏人,你们不是警察吗,不是抓坏人的吗,怎么可以让他走呢?坏人就在这里,他杀了人,他杀了我妈妈啊!!” 周围的刑警满是不忍,神尾枫走过来,将幸田夏树从地上扶起来,嘴唇咬得苍白,颤抖着,迟迟说不出话来。 幸田夏树使劲摇着神尾枫的衣服,苦苦哀求道:“神尾警官,你不是答应要为我母亲主持公道的吗?怎么能让他走了呢?他是杀人犯,他是混蛋啊!” 神尾枫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嘴唇颤抖良久,他深深弯下了腰,两颗眼泪重重砸到了地上,“对不起……” 走廊里,所有的刑警都摘下自己的帽子,朝这名被害者的家属鞠躬道歉。 幸田夏树轻轻撒开了攥着神尾枫警服的手,像被抢走了心爱玩具的、无助的孩子般转过身,一脸茫然的蹲在了墙角,抱着自己的膝盖蜷缩起来。 她嘴里不停呢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坏人不用受到惩罚呢?” 神尾枫一脸痛苦的直起身,走廊的尽头已经变得空荡荡,那个趾高气昂的刽子手已经消失,已经正大光明的活在太阳底下,甚至还可以将这桩案子作为自己茶余饭后的谈资。 “思い出した声の温もりに,振り返れば息をするように,花は咲いた夜明け前空は急いだ……” 一阵音乐在沉寂的走廊上响起,仿佛古老的悲歌,是神尾枫的手机彩铃,水野良树的代表作。 他有些厌恶的掏出手机,想要看看是谁在这么晚打来电话,来电通知意外的显示着是幸田文的名字。 神尾枫接起了电话,语气生硬道:“幸田先生,无论你是良心发现还是突然榆木疙瘩开窍了,如果是想告诉我,你愿意指证我妻善舞杀人,或者说你有别的什么重要证据,指控他犯罪…… 那么现在我告诉你,很抱歉,最终起诉时间已经过了。我妻善舞……刚刚被无罪释放了。” 电话那头,幸田文小声道:“对不起,神尾警官,我承认这个电话是打得有些晚了。我刚刚回忆起来一些案件的细节,应该对你有些帮助的,所以赶紧通知你了。” 神尾枫耐着性子听他说完,回道:“但是我妻善舞已经走了,再多的细节,也没用了,和国的刑事诉讼法律,已经对他无效了。” “当年,我赶到坂田路,吓走正准备抛尸填坑的我妻善舞时,山本七惠,其实还没有死……” 第043章 尸骸骨语:记者 涉谷警察署外,雨势已经小了许多,那些被刑警驱赶离开的记者们去而复返,再次扛着长枪短炮聚集在门口,无比默契的等待着什么。 终于,寂静的人群发出一阵喧嚣,有人轻呼道:“出来了,出来了!” 记者们顿时激动起来,也不顾门口数量少得可怜的刑警们的阻拦,一股脑涌入了警署大院,围在门口,望着走廊尽头两个走来的陌生男人,摒紧呼吸。 我妻善舞与早川春田律师并肩走出电梯,踩着光洁明亮的大理石地板向外走。 “早川律师,这次真是辛苦你了,律师费回去我就打到你账户上,给你双倍价钱!”我妻善舞眉飞色舞道。 早川律师一脸卑躬屈膝的谄媚,“我妻先生,您可真是太大方了,我只不过是尽一名律师份内的职责罢了,能得到这么高的薪资,倍感荣幸!” 我妻善舞笑了笑,随即看向外面,许多人簇拥在那里,正眼巴巴望着自己。 “这些记者是你找来的?”我妻善舞问。 “不是,他们自己过来的,山本七惠骸骨案最近闹得沸沸扬扬,各大电视台都盯着这个热点呢,尤其今晚是15年追诉终止期,他们鼻子比狗都灵,早早就跑到警署门口等着了,就为了抢到第一手采访资料!” “呵呵,也是,这么大的喜事,怎么能没人帮忙分享宣传呢,走吧,去见见咱们的拥趸,向整个东京宣布我被无罪释放这桩天大的喜讯!” 我妻善舞整了整衣领,力求让自己看上去更英俊些,被幸田夏树挠得衣衫不整的早川律师也伸手拢了拢发型,两人面带微笑的走出去。 一见到当事人出现,记者们顿时喧闹起来,闪光灯噼里啪啦照着。 逐渐淅沥的雨幕下,是几十架被雨伞笼罩的高清摄像,还有电视台记者们的长枪短炮,他们争先恐后挤到前面,争相发问。 “我妻先生,请问您是被涉谷警方无罪释放了吗?能否发表一下您此刻的感想呢?” “您真的是15年前奷杀山本七惠的凶手吗?还是被警方污蔑的替罪羊,对于现在的结果又是否满意呢?” “您今天之所以能无罪释放,是受益于和国法律的15年刑事追诉制度,您能否发表一下对此制度的看法呢?” “先生,从今天起您就不再受杀人案起诉的困扰了,能否开诚布公的为我们分享一下当年犯案的细节呢?我们电视台有一组栏目诚意邀请您参加……” 记者们七嘴八舌争相提问着,我妻善舞看着眼前的景象,倍感满意,就连早川律师也挺直了胸膛,招呼记者多拍一下自己的正脸,并告知自己的名字。 作为我妻善舞的律师,这注定是一个轰动社会舆论的夜晚,而早川春田也会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律师,摇身一变成为东京最炙手可热的红人。 一想到这里,早川春田的笑容愈发止不住,脸皮挤成了一朵菊花。 我妻善舞高高挥舞着手臂,就好像那些巡街演讲的首相候选人,向广大民众展示着自己的热情与真挚。 摆拍了一会儿,我妻善舞接过举的最高的一支话筒,轻轻拍了拍防风罩,发出一阵轻微的响声,他开口说话了—— “首先,要感谢和国政府,感谢和国法律,给我这样一个犯过错误的人,一个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机会。我承认,在15年前,做过一件后悔终生的错事,并在这些年中日日反省、痛苦煎熬。 但是在今天,这一刻,我得到了法律的宽恕,得到了心灵的救赎,我决心勇敢面对这段不堪回首的过去,重拾做人的信心,赎清自己的罪过。在场的各位记者朋友,都将是我这段新人生的见证者! 同时,我也做了一个十分重大的决定,在调整一段时间状态后,我会挑选几家电视台,配合他们录一期法制节目,将我15年前过失杀害山本七惠的案子娓娓道来,这既是一个救赎者的勇敢回忆,也是想教育广大民众,不要再做这种违法乱纪的事情。 我还会将这段往事写成一本自传,预计将在两年内完成初稿,届时我会采用公开竞标的方式,挑选出版社出版我的这本自传,书名我也已经想好了,就叫《坂田路的杀人回忆》,希望到时各位记者朋友能帮忙宣传,多多捧场啊。” 现场采访的记者们一阵哄笑,照相机的拍照声咔咔不断,东京各大电视台正直播着这场如跳梁小丑般滑稽的采访。 我妻善舞抬起双手,如元首般示意场下安静,随即继续发表着自己的讲话—— “另外,我会将电视台采访以及出版自传得到的全部收入,筹资建立一个基金会,名字就叫做救赎者基金会,旨在救赎那些因一念之差犯下错误的人。 无论你是被逮捕的还是刚刚刑满释放,都可以加入到基金会,大家一起沟通交流,一起抱团取暖,救赎被罪恶玷污的心灵! 而且我也会带领基金会的成员们为社会作贡献,每年定期参加义务劳动,为东京的建设贡献出自己一份微薄的力量。 同时,每年也会举办一些慈善晚会,将我们的爱心传递到和国各地,让所有人感受到我们的救赎之心!” 记者们顿时沸腾起来,哗啦啦拍手叫好,说这才是一个有担当的人,说什么迷途知返浪子回头。 终于,人群中响起了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我妻善舞先生,请问,您杀了人,真的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吗?” 喧嚣声戛然而止,正满意地享受着记者夸赞的我妻善舞顿时冷下脸来,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记者们纷纷扭头,如避瘟神般躲得远远的,隔离出一片真空地带。 说话的是个小杂志社的年轻记者,脸庞很稚嫩,手里抱着的也是市面上最廉价的单反相机,看样子是刚参加工作的新人。 “不好意思,这位记者朋友,我没听懂你在说什么?”我妻善舞明知故问道。 “我是说,杀了人,还在这里耀武扬威,你的内心就没有一丝负罪感吗?还是说,你这个人已经肮脏到骨子里了,毫不吝惜一条人命?”记者言辞犀利道。 周围的记者窃窃私语,有感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也有责怪不识好歹的,都抱着一副这家伙要被开除了的心态打量他。 我妻善舞在记者面前不好发作,强颜欢笑道:“这位记者朋友,我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我十分后悔15年前的所作所为,并且答应每年从事慈善活动,为自己犯下的不可饶恕的错误进行救赎,这样还不够吗?” “不够!”年轻记者出言讽刺道,“如果一条人命只需要轻描淡写的道歉、救赎就能抵消,那未免也太廉价了吧?更何况,我从你的脸上,没有看到任何悔过的样子,相反地,你十分享受,甚至在为此感到自豪。” “年轻人,说话可要注意点,小心祸从口出……”一旁的早川春田提出律师函警告。 “我说的是事实。”记者站在了人群最中央,此刻的他,满脸愤怒指责道,“你杀了人,凭什么好端端站在这里?又凭什么趾高气昂的谈论自己的所作所为? 你只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账、人渣,你他吗就该遭千夫所指、遭万民唾弃,你让那具被抛在潮湿阴暗里15年的白骨、让她的家人们,情何以堪?” 记者越说越愤怒,到最后竟然直接把话筒跟相机朝着我妻善舞丢了出去,相机重重砸在我妻善舞鼻子上,顿时鼻血狂飙。 现场混乱起来,早川春田律师作为忠实拥趸,直接冲进人群和年轻记者厮打起来,其余记者除了寥寥几个劝架的,大都让随行摄影师赶紧抓拍新闻。 涉谷北警察署大院内一阵鸡飞狗跳,就在场面一发不可收拾之时,一阵吼声如平地惊雷炸开,震慑住了所有人。 “所有人,全部停手!!” 第044章 尸骸骨语:尘埃,落定 涉谷警署里,黑压压一片的刑警从里面赶来。 神尾枫走在最前面,日野聪紧随其后,随后是拿着鉴定报告的濑户礼,以及其他刑事课的同僚们。 白鸟警部与毛利署长站在五楼的办公室里,眺望着院里的景象,彼此相视一笑。 “下过这场雨,天就该晴了。”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 十几名满腹怒气的刑警将这群记者强行分隔开,戴着眼镜如八爪鱼般胡乱挥舞的早川春田律师也被提溜到一旁,剩余刑警们则围住了我妻善舞。 我妻善舞揉了揉被砸得通红的鼻子,拿袖子将鼻血止住,随后一脚踢开地上的相机,一脸挑衅的看着拦在身前的神尾枫。 “哟,神尾警官,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怎么,迫不及待想与我把酒言欢,‘踹死’一个了?”我妻善舞比划了个举杯的手势。 神尾枫冷漠看着他,摇了摇头,“我妻善舞,很不幸的告诉你,你走不掉了。” “嘿,怎么着,治不了罪,气急败坏了,想强行留人?”我妻善舞满眼嘲弄,“告诉你,我也不是吃素的,我的律师今天在这呢!” 说完,还跟不远处整理发型的早川春田默契点头,双方彼此拿拳头捶捶胸口,表示信赖。 “哪怕你把东京最牛逼的律师找来,也没用了。” 我妻善舞乐了,指着神尾枫,冲周围的记者们道:“记者朋友们,这位警官你们可得仔细采访一下了啊,哎对,拍照拍照……就是他,殴打罪犯,恐吓我,还威胁我要整我闺女!你们说说看,哪有这么混蛋的警察,简直是人渣嘛!” 日野聪赶忙呵斥记者们,“都把相机放下,我看谁敢乱拍!” 我妻善舞说道:“殴打完犯人,还想强行留下我?你把我当成什么了?还有王法么?还有法律么??” 神尾枫转过身,看着院里这些记者们,往身上摸了摸,掏出一张警官证来,展示在所有人面前。 “各位记者朋友,我是涉谷北区警察署刑事课一系的刑警,神尾枫,警号0,现在宣布一份紧急逮捕通知—— 就在刚刚,根据警方最新调查的线索,已经初步确定平成16年在坂田路遇害的山本七惠真正的死亡时间, 是在平成16年7月21日00:20~01:00之间,推翻了先前估算的7月20日晚间遇害的结论。 由此,山本七惠骸骨一案,刑事诉讼时效变更为平成16年7月21日至令和元年7月21日!” (注:2019年5月1日,鬼子老天皇退位,德仁即位,前四月为平成31年,后八月为令和元年。) 神尾枫说完,笑了笑,看一眼时间道:“现在距离最终诉讼时间还剩23小时40分钟,我妻善舞,现在我以15年前涉嫌杀害山本七惠的罪名逮捕你。” “日野聪,给这位杀人犯把手铐戴上!”神尾枫看了眼日野聪,又让濑户礼出示鉴定报告,“这是山本七惠当年遇害时,凶手所使用的凶器,经鉴定是你所使用,将作为呈堂证供交由检察厅。 此外,今天上午,山本七惠的丈夫、当年谋杀案的目击者幸田文将乘专机抵达东京,他会提供目击证言,并在成田国际机场对你进行指认,到时会由我们安排车押送你去机场的。” 日野聪掏出银闪闪的手铐走过来,淅沥的雨珠落在上面,周围的刑警用力钳住我妻善舞不住抖动的胳膊,直到冰凉的手铐挂在他手腕上。 神尾枫拽着他的手铐,冷声道:“我妻善舞,现在你已被逮捕,你有权请律师,可以行使缄默权,但你所说的一切都将作为呈堂证供。来人,带走!” “你们这是做什么……”我妻善舞脸色惨白,用力挣扎着,想要挣脱开手铐和刑警们的束缚,“这不可能……胡说八道,你们胡说八道,不可能……” 神尾枫转过身,既是对着这些记者,也是在对观看电视直播的民众们说话,他指着戴上手铐的我妻善舞,沉声道: “作为一名警察,逮捕罪犯是我们的天职。我承认,在某些时候,法律并不是完全的平等,它会对嫌疑人更有利一些,但我相信,和国的法律会越来越完善,会填补这些漏洞。 我无权制定法律,但是会严格执行,我在办案时犯的错,会自己承担,但罪犯犯下错误,也休想轻易逃脱法律的制裁。” 他死死盯住我妻善舞,说道:“无论你如何狡辩,你的律师多么巧舌如簧,都无法阻止我将你送进监狱的决心。” 他又看向记者们,“也许现在电视机前,仍有部分像我妻善舞一样,未能落网、逍遥法外的罪犯,但请大家相信,这些漏网之鱼迟早会受到应有的制裁,我们会亲手剿灭这些罪恶。 如果他们逃跑,我们会追捕到天涯海角;如果他们想挑战警方权威,那么我们一定会让其尝尝最硬的铁拳;如果他们胆敢朝我还击,我们就会毫不犹豫的开枪! 请大家相信,这个国家的法律和警察,相信我们的警徽,我们有一颗和你们一样的心,会流血、会思考、会爱,当然,被坏人的子弹击中也会死亡。 但我们不是孤军奋战,我们有三十多万个相同使命的兄弟姐妹,共同抛头颅、洒热血,他们愿意为我付出生命,我也愿意为他们付出生命。 我们一起守卫着和平,使好人摆脱坏人的纠缠与威胁,我们是警察,悍不畏死的警察,在警校宣誓为人民牺牲一切的警察。” …… 根据幸田文的口供以及对当年24h便利店营业员,以及急救车司机的走访,涉谷警方对山本七惠当晚行踪及遇害时间做出了最权威的估判—— 平成16年7月20日22:00,山本七惠打电话给家里,声称会乘电车回家,让幸田文骑车去银座车站接自己。 22:20左右,电车提前到站,山本七惠沿坂田路步行回家,与从小路赶往银座车站的丈夫幸田文阴差阳错岔开了。 随后,山本七惠在坂田路某处被尾随而来的我妻善舞挟持,并强行发生关系,侵犯结束后,我妻善舞又陆续对山本七惠进行了长达两个小时的凌辱与折磨。 至于这两个小时里,山本七惠遭到了我妻善舞怎样的羞辱,尸体已成骸骨,警方无从得知,但从幸田文的描述可以知道,在这段时间里,我妻善舞挖好了一个两米长、半米宽的人形土坑。 人形土坑大约就是在23:00,幸田文离开银座车站沿坂田路回家后挖掘的,我妻善舞从一开始对山本七惠实施强仟,就没打算让她活着。 根据幸田文和幸田夏树口供,7月21日00:00,幸田文再次从家骑车出发,寻找妻子。 而我妻善舞在折磨完山本七惠后,用事先准备好的猎刀狠狠刺向她,结果由于经验不足,第一刀捅错了位置。 然而山本七惠的幸运只有那一次,第二刀,我妻善舞正中腹部要害,并用力转动刀锋加速血液的流动,山本七惠痛得死去活来,血液顺着腹部大片往外流淌,很快就奄奄一息、昏死过去。 我妻善舞将尸体抛进土坑,准备毁尸灭迹,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就在这时,从家赶来的幸田文撞见这一幕,喝止了他的动作。 头回犯案的我妻善舞惊慌失措,月光下,他清楚看见了对方的脸,对方也同样将自己丑陋可憎的面孔深深刻进脑海。 我妻善舞逃离现场,连杀人的猎刀都没来得及捡回去,其实他也明白,就算捡回猎刀,凭着山本七惠身上残留的体夜及毛发,警方依旧可以对他实施逮捕。 幸田文追过来,抱起躺在土坑的妻子,摸了摸脉搏,意外地发现还有一口气,于是他冲向最近的24h便利店拨打急救电话,随后立即返回查看妻子的状况。 不幸的是,返回土坑附近时,身受重伤的妻子已经死亡,极度悲痛之下,幸田文选择隐瞒了妻子的死讯,并将其埋入土坑,赶在救护人员到来以前清理掉了现场。 当救护车赶到时,并未发现任何人,幸田文当时就躲藏在路旁,手里狠狠握着那把用布包裹的杀人凶器,眼睁睁看着救护车搜寻一圈后,以为是恶作剧便离开了坂田路。 经过多方调查走访,证明幸田文的口供属实,且当晚他第二次离家寻找妻子时已是隔日零时,所以山本七惠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间,就是在零时之后。 和国法律规定,无法确认被害人最终遇害时间的,以较早时间为准,不以较晚时间作为公诉时效,也就是嫌疑人有利原则。 这种过于偏袒嫌疑人的狗屁原则,曾一度被称为和国法律体系的败笔,可一旦能有明确证据,证实山本七惠的遇害时间是在零时以后,哪怕只是7月21日00:01,仅超过一分钟,那么公诉时效也会延长至7月22日00:00。 现在,我妻善舞口供与现场指认照片已取得,杀人凶器及鉴定结果已出,幸田文同意出具目击证言并在机场指认我妻善舞,证据链基本完整,可以将案件移交检察厅提起诉讼。 案子基本结束。 我妻善舞在被刑警押走时,依然喋喋不休,不肯相信这个事实,但铁证如山,他真的死定了。 第045章 疯人院:新模拟 神尾枫回到警署办公室时,幸田夏树整个人泪流满面,激动得当场要向他跪下道谢,被他连忙给扶住了。 幸田夏树哽咽着道:“谢谢,谢谢你警官,我母亲在地下等了15年,总算等到这个结果了,她终于可以安息了!” 神尾枫笑了笑道:“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改天去你母亲的坟前上支香,把这个好消息讲给她听吧。” 幸田夏树重重嗯了声。 因为殴打犯人,再加上我妻善舞的律师早川春田背后使劲,神尾枫跟日野聪最终也没躲过应有的惩罚。 原本是一个去领训诫、一个写两万字检讨,全部变成了关十天禁闭,思过反省。 不过据说北村警部为了此事跟毛利署长在办公室大发雷霆,甚至拍了桌子,整个楼道都咣咣响,白鸟警部也冲进去拉偏架。 最终,两人由十天禁闭改为七天禁闭,北村有起跟白鸟政宗才红光满面的从办公室出来,一步三回头的朝署长办公室作揖,跟唱双簧似的。 于是神尾枫跟日野聪就在警务课的禁闭室里踏踏实实睡了七天,将几日来连轴转的疲惫一扫而空。 在北村有起的暗示下,警务课的警员并未过多限制两人,什么按点睡觉、起床做操、背诵警务条例通通免了。 甚至每天还有濑户礼从外面买回来的精致吃食,每次来送饭,濑户礼都会揣着平板进来,让两人看着电视吃喝,一直磨叽快两个钟头才肯离开。 对此,警务课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看不到。 濑户礼问道:“你俩还有什么需求没?日野聪,你不是想抽烟吗,我晚上给你捎两盒船长,神尾枫,你呢?” 神尾枫转着眼珠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能给我带个mp3么,我想听歌,待在这儿快闷死了,日野聪又不好玩,像闷葫芦似的,没话聊。” 隔壁单间的日野聪欲言又止。 濑户礼敲了他脑袋一个爆栗,“送mp3给你,你还挺会享受啊,关禁闭还是度假来了?行吧行吧,晚上捎给你,想听什么歌,我给你下载。” “jay chou的歌,嘿嘿……” 濑户礼又赏了他一个脑瓜崩,“你大爷的,你就不能听点免费的……成吧,谁让我有你这么个怨种师弟呢…… 对了,这次禁闭算是内部处分,师傅都跟毛利署长商量好了,不给你俩记进档案里,不会对以后升迁有影响的,你俩就放心在这儿歇着。” 神尾枫小声道:“能让毛利署长做这么大的让步,咱师傅可真牛掰,这里面该不会是有什么不平等的代价吧?毛利署长可不是个轻易妥协的人……” 濑户礼说道:“听说是师傅拉着白鸟警部一块去的,他答应等东山警视调回本店后,把课长的位置让给白鸟警部,自己只当个补佐,也就是副课长。 不过其实代价不大。师傅他老人家也是想送个顺水人情,白鸟警部年纪小一点,刚40岁,如果能坐上正课长位置,将来还有机会继续升迁。” “再小的代价也是代价啊。”神尾枫有些忐忑不安,“不会是因为我俩吧?” “别自恋了行不行,俩傻叉。”濑户礼嘴角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是为了奥寺。奥寺刚做完一轮手术,还得再做一轮,顺利的话,挺过危险期就安全了。 但这次车祸,奥寺身上得留下不少钢钉之类的零件,师傅的意思是,他以后很难再从事刑案之类的重活儿了,但也不能寒了人家的心。 所以他跟毛利署长商量,等奥寺出院,调他去相对轻松的刑事课二系做副系长,以后就专管些巡街、扫簧、盗窃的活儿,一系的刑事重案这块,就不让他掺和了。” 神尾枫点点头,“这样也挺好的,奥寺师兄就是太卖命了,能留在二系最好,不过我估摸着他那个脾气,够呛答应啊,要不让师傅帮他多申请点奖金算了。” 濑户礼笑道:“放心吧,这回破案,舆论反响可不小,奖金少不了咱们,你不是想买辆车吗,等骸骨案跟上次桥爪辽案两笔奖金一发,再加上这两月的薪水,你之前不还攒着高濑文案的奖金嘛,林林总总也该有不少,应该够了。” 神尾枫立即眉开眼笑,搓着手像苍蝇道:“濑户师兄,要不晚上再帮我捎本汽车杂志来?我正好挑挑车?” 又是一个脑瓜崩儿。 吃饱喝足,两个人就待在各自禁闭室里唠闲嗑,聊够了往床上一趴,被子一蒙头,一睡就是半个下午。 醒来闲着没事,神尾枫就坐在床头,透过禁闭室头顶的小窗,静静的看着外面那些白云流转,日月星辰。 【嘀——完成任务,成功破获山本七惠骸骨案,确认死者身份、查明真凶并定罪送狱!奖励c级荣誉勋章x1、技能点x3;额外奖励虚拟币x10!】 【是否消耗一枚c级荣誉勋章,开启新一轮的警察生涯模拟?】 神尾枫自然是选择了确定选项,迫不及待开始了新的生涯模拟—— 【22岁,你参与破获了尘封15年的山本七惠骸骨案,并发挥重要作用,你的声名大噪,并作为涉谷警署年轻一辈的警员代表出席采访,你的风头一时无两。】 【度过相安无事的一段时间后,一位故人上门找到了你,恳请你帮忙调查一桩案子,疑似智力障碍的同事遭到了坏人的迫害,但苦于无法查证,于是申请神尾枫出面。】 【在经过缜密的调查与分析后,你锁定了犯罪嫌疑人,将其依法逮捕。然而不幸的是,犯人以精神病为由逃脱了刑事诉讼,你暴脾气的同事情绪激动,因为初恋女友当年也是因为遭到猥亵,不堪压力自杀了,同事痛恨这类人,甚至想杀了他!】 【你看破了同事的想法,并做出了以下选择—— 选择a:视若无睹。你同样也痛恨强仟犯,无论对方是不是真的患有精神疾病,都不应该逃脱法律的制裁,坏人就该被绳之以法,若法律不能主持公道,那么自己就化身地狱的审判使者,替被害者执行惩罚,送他见阎王。 所以你协助同事杀人,并利用缜密的思维设计成意外死亡,整个过程天衣无缝,没有丝毫破绽。 选择b:制止暴行。虽然你痛恨罪犯的所作所为,但法无禁止即可为、法无授权不可为,如果你是个普通人,那么你会为了一时快意恩仇杀死他,但你身穿制服、头戴警徽,你可以玷污自己,却不能玷污警察荣誉。 你不能眼睁睁看同事走向歧途,制止住了他,并告诉他,你一定会尽全力找出证据,证明他在犯罪时有自主意识能力……】 新的模拟生涯里,再次出现了截然相反的两个选项,a和b,选择不同的方向,此次模拟生涯的结果也一定走向不同的结局。 神尾枫呆坐在床头,静静看着眼前虚拟屏幕上的界面,不由得苦笑。 不知道是由于模拟器的缘故,还是因为自己的这份职业,似乎总是会面临这样或那样的抉择。 正义、或者黑暗。 又或许说,其实每个人在通往未来人生的道路上,总会面临这样或那样的抉择,只不过有些路,并不会像现在这样给你重来一次的机会,在不知不觉中,也许就走错了方向,再无法回头。 神尾枫感觉尘封在心底的那只弗洛伊德的恶龙,正在蠢蠢欲动,仿佛一旦自己做出了那个黑暗的抉择,就会立刻抬头,吞噬掉全部的良知与道德。 亲手抓到罪犯,对方却是个疯子,那么是要放过这样一个人渣吗? 对于那个被拖进阴暗角落里,受尽屈辱的智障女孩而言,又是否公平呢? 神尾枫想了想,还是选择了b选项,制止了同事的暴力行径,并试图寻找足以定罪的其他证据。 也许,这个证据就像我妻善舞的罪行一样,很难寻找,但神尾枫希望尝试一下。 毕竟这只是一次模拟,如果是自己做错了,那么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转投a选项的怀抱,打破用法律和道德束缚着的玻璃瓶,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做出选择后,神尾枫长出一口气,咬紧嘴唇,继续观察接下来的模拟变化,想要看看自己这样的选择,究竟是否正确。 第046章 疯人院:探望 【你制止了同事的暴行,在调查强仟犯其他犯罪证据的过程中,意外发现涉及一桩连环案!】 【署里立即成立专案组,尽管未申请搜查一课的协助,但公安方面仍派来一位专家,明面协助调查,实则监视警署,因为这位连环杀手极可能与内部人员有关联。】 【在刑事课的调查下,凶手总算露出马脚,就在你认为即将水落石出时,凶手技高一筹,陷害了你,而你也得知了对方的身份,你感到难以置信,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凶手。】 【凶手逃离,你成了替罪羊,被公安方面带走审讯,尽管证据不足,没有被起诉调查,但你失去了警察的身份,被开除队伍。】 …… 【模拟结束,警察生涯评价:这一世,你是一名极具潜力的新新刑警,这个年纪的你,有正义感,有人情味儿,但也有点青涩,有点过于理想主义。本来稍加培养,就可以独当一面,一路警途高升,只可惜凶手更了解你,也利用了你,你成了背锅侠,年纪轻轻离开了警察队伍。】 【你可以选择保留以下其中一项奖励:1技能:犯罪心理侧写(☆☆☆☆)2经历:本次从警经历(比文字叙述更详细的影像灌输,有助于了解被陷害过程,避免踩雷)3智慧:沙漏重启(☆)】 神尾枫看了眼三份奖励,前两个显而易见,就是些比较稀松平常的技能跟经历类,第二个奖励看起来,甚至有点敷衍了事。 他着重查看了第三个奖励——沙漏重启的属性介绍: 智慧类技能,可永久使用,使用时连通时空隧道,遍照阎浮世界,可浏览某片区域过去一段时间发生的场景,或预测某片区域未来一段时间即将发生的事情! (注释1:宿主回溯过去时,无法干涉或改变既定事实,仅能以透明人身份旁观;预测未来并非模拟未来,无法获得模拟奖励,且强行干预改变,后果自负。) (注释2:此技能需进阶使用,最高5☆,至多可回溯、预测5日内事件;每次使用期间,根据时长消耗虚拟币,停止使用不予退还,最终解释权归本系统所有。) 神尾枫两眼瞪着这项奖励的属性介绍,琢磨起来,这跟商城里那些用虚拟币兑换的道具差不多,但也有不同之处。 商城那些道具是不断刷新的,每次进去都不一样,除非提前兑换,否则关键时刻很可能找不到想用的道具。 而沙漏重启这项技能是永久的,尽管也跟商城一样需消耗虚拟币,但随时随地可用,这才是真正的bug,比什么犯罪侧写、影像调查强多了,直接把你送回过去身临其境! 神尾枫很果断的点击了第三份奖励,并将刚获得的3☆技能点加了上去。 【恭喜:本次获得‘沙漏重启’技能!】 【神尾枫:涉谷北警察署刑事课一系警部补(当前) 技能:骨语(☆☆☆☆☆) 经历:贝塚村驻在所的60岁经历、岩手县盛冈警察署的30岁经历 智慧:沙漏重启(☆☆☆☆) 仓库:虚拟币x10】 望着眼前的属性面板,神尾枫觉得该攒点虚拟币了,免得到以后需要使用沙漏重启的时候,启用不了。 按照系统的说法,自己的沙漏重启技能现在能回溯、预测4天内的事情,但这是限制之一,真要回溯4天的事情,还需要消耗大量虚拟币。 这就相当于是以魂穿的形式回到案发现场,体验被害人从遭遇凶手到死亡的全过程,这种身临其境的体验也许能帮助找到更细微的线索,更快锁定罪犯。 至于预测未来的功能,神尾枫琢磨了下,风险很大,也许它有助于预测某一地点即将出现的被害人,能防患于未然,但很可能因此产生其他不可逆的后果。 此外,这功能至多也就是4天的预测期,对于一些犯罪冷却期长达数日甚至数月的连环犯来讲,作用就不太大了。 从警务课的禁闭室离开这天,刑事课一系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十几名刑警手里的万花筒喷出五颜六色的彩线,大家伙像欢迎英雄一样迎接神尾枫跟日野聪归来。 神尾枫一路高兴的跟人打着招呼,捏捏鹫尾萌香的脸道:“姑娘,我三天不在,又吃胖了点……” 气得鹫尾萌香追着他踢了五分钟。 重新坐回自己的办公位前,太阳正好透过警察署四楼的镜面玻璃,洒在他的桌子上。 神尾枫仔细擦拭着自己的工位物品,沐浴在阳光下,浑身都酥麻麻的,感到很舒服,他忍不住直直伸了个懒腰——关禁闭的时候这个点都在睡觉的呢。 “别收拾了,跟我去医院,奥寺马上要做第二次手术了,咱们一块去医院里看看。” 北村有起不知什么时候从办公室出来了,拍拍神尾枫的肩膀,叫了濑户礼跟日野聪,四个人开车去了涉谷综合院。 路上,北村有起问道:“关了七天禁闭,反省明白了吗?” 神尾枫嘿嘿一笑,“大彻大悟了都,就是吧,濑户师兄……你买的这个鲭鱼罐头有点齁,下次能不能换一家?” 濑户礼一边开车一边下意识的哦了声,“成,下次给你换个甜辣的。” 北村有起狠狠敲了神尾枫几个脑瓜崩,“你小子还想有下一次,下一次给你关十天,谁也不许送饭,就吃食堂大锅饭够了!” 车里几个人嘿嘿一笑。 又闲聊了会儿,北村有起表情严肃了起来,“给你们说件正事,高濑文的案子,经东京地方裁判所审判,法务大臣神尾直政审核,已经批准执行死刑了。” 顿了顿,他又道:“高濑文对于死刑没有提出异议,也拒绝了援助律师的上诉请求,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今上午他就要送上绞刑架,执行死刑了。” 神尾枫听完一阵默然,对于这样的审判结果,他并没有感到意外,那个曾与自己在巷子里以命相搏的男人,今天就将走到生命的尽头,与那位难产而死的园子夫人地下作伴了。 车厢内气氛有些沉重,日野聪没话找话道:“这是好事啊,刽子手被绳之以法,普天同庆呢。就是可怜咱们的神尾大人,又要在职业生涯的死刑批复记录里增添一笔,这回可算坐实活阎罗的名号了……” 神尾枫像看白痴一样瞅他一眼,日野聪赶紧捂上嘴,小声道:“呸呸,不该妄议法务大臣的……” 医院里,北村有起一行四人赶到病房,日野聪走在前面,兴冲冲提着饭盒献宝似的推开病房门道:“大师兄,哈哈哈,鸡汤来喽……” 没想到刚查完床的小护士瞪了他一眼,责怪道:“你动静小点,别吵着其他病人了。” 日野聪连忙闭嘴,神尾枫跟了进去,看到奥寺躺在病床上,脸色仍不是很好。 一名陪床的刑警正蹲在旁边扒盒饭,见到来人,立即站起来敬礼。 北村有起说道:“辛苦你了,回去休息吧,下午再过来。” 那名刑警点点头,拎着垃圾离开了。 神尾枫看着奥寺的模样,有些焦虑道:“不是做过一次手术了吗,师兄状态怎么还这么差?” 北村有起叹了口气,“那场车祸有点严重,山上的石头冲击力太大,他又首当其冲……医生说了,还在危险期内,至少还得做一次手术。” 神尾枫站在病床边,奥寺合着眼,很累的模样。 似乎是察觉到来人,昏昏欲睡的奥寺渐渐睁开眼睛,平静看着他们。 奥寺看着他们,微微笑了笑,呼吸罩上的雾气朦朦胧胧,他艰难抬起手,指了指它,示意帮忙摘它下来。 第047章 疯人院:死刑 神尾枫怕他有事,没敢去碰。 一旁的收拾卫生的小护士见了,说道:“可以临时摘一会儿,别让病人说太多的话,病人清醒着的每一刻,都处于极度的痛苦中。” 于是神尾枫轻轻把奥寺的呼吸罩摘了下来。 感受到久违的空气的芬芳,奥寺粗重喘着气,说道:“抱歉,让大家担心了。” 神尾枫摇了摇头,“既然知道我们担心,以后别再这么拼命了。” 奥寺平静地笑了。 神尾枫又问了一旁的小护士,在得到肯定答复后,可以少量的喂病人喝一点点鸡汤。 他慢慢抬高奥寺的枕头,端过一旁的鸡汤一小勺一小勺的喂过去,“师兄啊,这么危险的事,以后可千万别干了,你看你,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到头来还得让我一个大老爷们来医院照顾你,你说你臊不臊啊?” 奥寺脸皮很厚道:“师弟,我就晓得你对我有感情。” 神尾枫把鸡汤挪远了一点,奥寺咂巴着嘴,就像个被抢了棒棒糖的孩子,噘着生气。 “等你康复出院了,去二系吧,师傅他们都安排好了,你这个身体一时半会是办不了重案了。正好二系妹子也多,个个水灵灵的,你闲着没事勾搭勾搭,抓紧拐个大嫂回来啊。” 不知道是鸡汤不好喝还是他嘴里有伤,奥寺的表情有些痛苦,“我才不去二系,那种养老衙门不是大老爷们施展拳脚的地方,我要继续留在一系处理重案。” “得了吧你,现在这副衰样儿,真要撞见歹徒,人家还没动手呢,你身上就掉个钢钉松个螺母的,多丢人呐。” 奥寺又喝了两口鸡汤,腮帮子鼓着,含糊不清说道:“我不管,你们就是不想要我了,嫌我腿脚不利索呗,一帮白眼儿狼……” “嘿,大师兄,你瞅你这德行,现在都学会道德绑架了?告诉你,没用,我们师弟几个没有道德,不接受你的绑架。” 奥寺一阵唉声叹气,“虎落平阳被犬欺呐,一点大师兄的面子都没了……” 神尾枫好言劝道:“也不是不要你了,你先去二系休养一阵子,等伤全好了,要能通过体能考核,就调你回来,这样公平了吧?” 先让师兄在二系待一阵子,磨磨锐气,最好再能安排个美人计把他魂儿勾住,到时就算求着师兄回苦累繁重的一系,人家正享受温柔乡呢,肯定就不答应了。 想是这么想,奥寺仍在那儿嘀咕着,“那就这么定了啊,我伤一好,就把我调回去,你们可不许骗我……” 突然,他的声音小了下来,病房安静得几乎能听到每个人的呼吸声,只见奥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鲜血从他鼻腔涌出,溅到了呼吸面罩上。 “护,护士,快来啊,我师兄吐血了,快来啊!”神尾枫急忙喊道。 护士朝病床冲过来,先摁响了床头的警报器,随后将屋里的人都赶出去,等医生进来后,门被彻底关闭,玻璃门的帘子也从里面拉紧,看不到任何东西了。 师徒几人在走廊外急得抓耳挠腮,坐了一会又站起来,站累了又蹲到地上,不知道时间过了有多久。 濑户礼跟日野聪一块到楼梯口抽烟,神尾枫则一直守在病房门口,目光流散。 他在门口听到里面心脏起搏器的声音,很快,病房门被护士拉开,一群人推着奥寺的病床再次奔向手术室。 楼梯间的濑户礼和日野聪匆忙踩灭烟头,一起帮忙推车。 神尾枫跟师傅在前面帮忙疏散开人群,让出一条通道。 很快,医生护士们推着奥寺进了手术室,灯光亮起,神尾枫无力地靠墙坐下,斑驳灰暗的墙皮衬着他同样灰白的脸色,直到现在他仍在双手发颤。 他害怕师兄挺不过这一遭。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离开,似乎过得格外漫长。 神尾枫盯着医院外面救护车进进出出,不时有家属哭嚎的哀恸声,大脑里一片空白。 终于,手术室的灯光熄灭,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像刚打过一场恶仗一样,满头是汗。 神尾枫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想要过去追问情况,只觉大脑一阵头晕目眩,听见师傅开口问了,“医生,里面的病人怎么样了?” 医生摘掉口罩,说:“从医这么多年,还是头回见这么命硬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信念在支撑着他活下去。要不是他一直吊着这口气,可能不等手术完成,就挺不过去了。现在,很幸运,病人的手术很成功。”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连忙朝着医生鞠躬道谢,濑户礼跟日野聪两人高兴的击掌庆贺。 北村有起悬着的心也放下来,头顶白发生长的速度似乎都减缓了许多,他终于抽空掏出手机,看了眼上面诸多未读消息。 浏览完,他对三人道:“毛利署长那边找我开会,奥寺这边你们多盯着点,有什么事及时联系我。” 神尾枫三人齐齐点头,北村有起又多提了一句,“还有,半个小时前,高濑文被监狱执行了死刑,现在应该已经结束了。” 说完,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神尾枫三人又帮着把奥寺的病床推回病房,确定护士不再需要他们帮忙后,才轻轻关门,来到走廊上。 三人一块来到医院的小公园里溜达,太阳高高照着,万里晴空无云,昭示着美好的一天。 不久前,一条生命被医生从鬼门关抢救回来,另一条生命死在了绞刑架的吊绳下。 夏季的风吹到脸上,热辣辣的,濑户礼跟日野聪两个人抽着烟,神尾枫破天荒的没有躲避这股二手烟的味道,跟日野聪也要了支烟。 风有点大,神尾枫拿打火机点了好几次才打燃,抽了一口肺就难受的咳嗽起来,索性便夹在手里了。 他抬起头,极力往天空之上眺望,耳朵捕捉着每一丝可能听见的动静。 都说人死后,灵魂会像流星一样自天空滑落,那么高濑文应该也是吧,此刻,他的亡灵是否就飘浮某朵云上,最后看一眼人间呢? 神尾枫忍不住想着,半个小时前,手术室里的奥寺正在被拼命抢救,而高濑文,则突然接到监狱执行死刑的通知。 在得到通知那一刹,他是否有过恐惧,有过后悔,为自己此生无法赎清的罪孽感到愧疚呢? 因为他的一时贪念,一路歧途,害死了一个无辜的女人,一个即将成为母亲的人,他的邪恶,使孩子刚出生就永远失去了妈妈,惟有以死谢罪,方能赎罪。 在某座隐蔽的地牢里,高濑文被狱警拖下警车,移交给裁判所监督死刑的法警,走在通往绞刑架的人生最后几步路上的时候,他是否在反省着这些呢? 应该是吧,据说和国死刑犯在送上绞刑架以前,会先送到一间忏悔室,犯人可以利用最后一点时间写遗嘱、处理遗产,或者面对佛像涕泗滂沱、痛悔前非。 再然后,犯人就会当着佛像的面,被法警重新戴好手铐、蒙住头,带往执行室,直到踏上高高的台阶,站在一块古怪的踏板上。 在这段通往死亡的台阶上,哪怕是心理素质再强、再穷凶极恶的罪犯,也会腿软,很难独自走过去,往往需要两名法警左右搀扶上去。 踏板正上方,就是悬挂绳子的地方,法警会把高濑文的脖子套在绳套里,犯人能感受到绳子粗粝的质感,脚下的踏板摇摇晃晃,仿佛随时会松开。 做完这一切,会有三名法警同时按下绞刑架的踏板开关,其中一个按钮是真正的开关,将瞬间拉开踏板。 扑通一声! 只需要一瞬间的功夫,犯人就会在自身重力与惯性的作用下,被长达2米的吊绳扯断颈椎,折断的骨头卡住喉咙,最终窒息而死。 从此往后,尘归尘,土归土,犯人此生与世间的债务,一笔勾销,不再亏欠。 跟那位因难产而死的园子夫人相比,高濑文的死法,应该是最痛快的了。 神尾枫轻轻举起手中那支香烟,烟雾随风飘走,他微微眯起眼睛,似乎从这团烟雾中看到了高濑文吊死的模样。 他看到的是一双失去生机、面如死灰的眼睛,是一个该遭千刀万剐的罪犯最悲哀、最丑陋的样子,是鳄鱼的眼泪。 据说从绞刑架下来的死刑犯,舌头会伸出来,大小便会失禁,惨不忍睹,这也应该是我妻善舞最终的归宿吧? 神尾枫摁灭这支燃烧到尾部的香烟,随手弹进垃圾桶中,最终只发出砰的一声轻响,和其他垃圾混在一起,从视野中再无痕迹。 高濑文,从此以后,你亏欠这世间的,一了百了,下辈子投胎,记得做个好人。 令和元年7月31日,高濑文被东京葛饰监狱押送绞刑场,验明正身,秘密行刑,当场毙命。 尸体随后火化,由于迟迟没有家属认领,高濑文的骨灰最终被送往墨田区无相寺妥善安置。 第048章 疯人院:孩童的残忍(上) 下午,神尾枫跟濑户礼离开了医院,两人驱车回到坂田町的那座老人宅院里。 车上的广播正在播放tbs电视台的法制栏目采访,多位东京政法界的权威人士被邀请参会,有检察厅的资深检察官,裁判所法官、警视厅搜查官,以及几位金牌律师。 他们正讨论着近期炒得沸沸扬扬的山本七惠骸骨案,大多数人的意见比较一致,那就是对险些逃脱法律制裁的我妻善舞表示斥责。 一名律师在广播里言辞激烈道:“和国的刑事诉讼时效究竟是为谁而设立的呢?为犯罪嫌疑人吗? 在我们国家的彼岸,那个古老的国度有这样一句古话,叫做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凭什么还要有刑事诉讼时效这样的法律条文,来限制警方办案程序呢?是想保护那些罪犯吗?” 另一人说道:“是啊,已经有一部分人,甚至打算向国会提议废除死刑制度,他们言之凿凿的拿卢梭的社会契约论来做解释,说个人的生命权受到保护的前提,是尊重并且不擅自剥夺别人的生命权,应当给罪犯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这些人大多数信仰生命是由上帝赐予的,任何人和国家都无权剥夺人的生命,只有他本人才可以决定生命存在与否,哪怕是穷凶极恶的犯人。他们认为用所谓法律手段剥夺犯人的生命是不人道的,是不符合发达国家发展潮流的,因此建议国会废除。” “可我认为,死刑的存在,正是为那些罪大恶极的人所准备的,比如素媛案、光州熔炉案、名古屋孕妇剖腹案、秋叶原食人魔案……这些案犯已经犯下不可饶恕之错误,他们已经不需要在监狱赎罪,他们的存活本身就是恶的象征,是法律的失职。” “说到这里,我们不得不扪心自问一下,像素媛案案犯赵斗顺,或熔炉案案犯金亨俊,当他们对自己身边的人犯下这些不可原谅之罪,最终却逃过法律制裁时,是否对那些死去的人公平呢?那些被害者的人权又在何处?” “虽然山本七惠骸骨一案,在涉谷警方的努力调查之下,已得到妥善解决,但这只是冰山一角,相信和国还有更多类似的案例因为刑事诉讼时效的存在,而免于起诉,成为永远的未结案件,由此看,我们国家的法律修缮,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路要走……” “据可靠消息,已经有议员准备将废止刑事诉讼时效的议题,交由国会讨论了,并且得到了许多人的支持。 按照现在的舆论情况,如果顺利的话,明年国会就将计票修改诉讼时效法,废止15年的刑事诉讼期,在法律生效后所有未到15年诉讼期的案子,都将转入无限期追诉。” “那么法律生效前的案件呢?那些已经超越15年诉讼期的杀人犯就无罪了吗?哪怕是为了之前牺牲的被害人的人权,也要追溯过去所有重案才公平!” “刑事诉讼期是很敏感的问题,对于那些已经被法律宣判无罪的犯人说,你刚刚无罪释放了,然后又因为和国法律的改变,再次宣判你有罪,你又是犯人了哦,这样岂不乱套了?法律也要有严谨性的。” “犯人们的人权重要,被害者和遗属们的人权难道就不重要吗?” “对于无限期追诉而言,能否适用也是个难题,新法生效前的长期未破案件,没有充分的证人证物,被合理解决的可能性非常低。 警力资源是有限的,像山本七惠骸骨案,被成功破获也有运气的成分在里面,如果过度纠结于过去的未破案件,而错过现在发生的重案的话,那就会创造出另一些未破案件吧,这会顾此失彼,是不合理的……” 听着汽车广播里这些律法精英们唇枪舌战,濑户礼叹口气道:“和国的法律修缮之路,道阻且长,任重而道远啊。” 神尾枫说道:“我们可能无权参与这些法律的制定,也没有实力去改变,也许我们并不赞成这其中的某些条文,但身为警察,我们只能严格执行。 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法律的框架内,将罪犯绳之以法,这是我们唯一能给被害者的公道。” 幸田夏树的爷爷仍像上次那样,躺在藤椅上晒着太阳。 对于神尾枫与濑户礼的再次造访,幸田夏树表现出前所未有的热情,邀请他们进屋喝茶。 神尾枫询问幸田夏树今后的打算,幸田夏树决定留在东京发展,不再回洛杉矶跟幸田文生活了,她已经去某医院面试了护工的职位,很快就要正式上班了。 对此,神尾枫点了点头,祝贺她找到一份足以留在东京糊口的工作,同时告诉她,我妻善舞的案子已经由警方正式移交地方检察厅,用不了多久就由裁判所开庭审判,为了填补社会舆论并抚慰民众情绪,判处绞刑的概率很大。 听到这个消息,幸田夏树高兴的流下眼泪,她捧过神龛旁摆放的山本七惠遗像,喜悦的告诉身亡十五年的母亲这则消息,压抑在胸腔十五年的郁气仿佛都吐了个干净。 望着神龛前哭的梨花带雨的幸田夏树的身影,濑户礼也是唏嘘良久,小声说道:“这案子查了十五年,倾注了不知多少人的心血,今天总算尘埃落定了,山本七惠如果在九泉之下有灵,总算可以瞑目了。 有个这么孝顺的女儿还能记挂着她,真是有福气啊,只可惜嫁了个没良心的丈夫。” 自顾自感慨着,濑户礼也忍不住擦了擦眼角,对这幅温馨场景感到格外动容。 神尾枫坐在沙发边沿,目光缓缓扫视着家中的一切摆设,和第一次来到这里拜访幸田夏树时一样,他再次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他默默注视着神龛前那个对着母亲遗像呢喃自语的姑娘,似乎是终于想到些什么,莫名胸口有些发闷。 真相……是这样吗? 他自认为还不算个内心阴暗的家伙,可此情此景,似乎鳄鱼的眼泪又有了新的阐释。 神龛前梨花带雨的姑娘,就跟15年前那个夜晚一样——失踪了的母亲,哭得不能自已的养女,心事重重的养父…… 小小的角室里,神龛被烛光包裹着,似乎照耀出那个充满匪夷所思的夜晚,照耀出那个最不太可能的事实,也同样照耀着,人性的黑暗。 随着思绪的发散,神尾枫感觉自己进入某种奇妙的状态,他的屁股轻抬,离开沙发边沿,整个人仿佛灵魂出窍般,轻飘飘站在整间房子的最上方,俯视着下面的三个人。 神龛前抱遗像哭泣的少女、电视机柜旁唏嘘抹泪的海归刑警、沙发边沿沉默不语的平头青年; 门口藤椅上摇着蒲扇发呆的迟暮老头、道旁杉树长鸣不已的盛夏蛣蟟; 平成16年7月20日晚间到21日凌晨三点,时间线上所发生的一切—— 神尾枫的思绪飘在空中,仿佛无视时间长河,无视任何物理规律,以一种上帝视角俯瞰着全部过程,时间回流,父女在角落里声泪俱下的诉说着什么。 他的大脑不断揣测着当晚的情形,就像超负荷运载下的电脑cpu,疯狂进行着推演。 如果说此时有一池潭水,那么这枚cpu运转的功率,大概可以瞬间将其蒸干。 蓦地,时间回转,钟表恢复走动,日出日落,岁月如梭,元神归窍。 神尾枫清醒过来,却是满脸厌倦,并不是对于思考的疲倦,而是看清人性后的厌世、反胃。 幸田夏树终于絮絮叨叨着向亡母倾诉完,小心翼翼的将遗像摆回原位,转过身来,捋捋耳边的头发致歉道:“对不起,有些失礼了。” 濑户礼忙摆手道:“没关系,我们能理解你的心情,你的母亲泉下有知,一定会很欣慰的。” 说完,捅了捅旁边沉默不语的神尾枫,挤挤眼道:“是吧,神尾刑事?” 神尾枫缓缓抬起头,直勾勾看着幸田夏树,流露出一种与来时截然相反的目光。 第049章 疯人院:孩童的残忍(下) 幸田夏树被他这种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哽咽声也小了下来,她踌躇着回到沙发前面对着两人坐下,发现那个人的目光仍停留在自己身上。 她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去跟这个人对视,可越是这样刻意去想,越忍不住四目相对,她极不自然的坐在沙发上,屁股挪来挪去,显得坐立不安。 大概是感受到了气氛的不对劲,濑户礼扭过头去看神尾枫。 神尾枫就那么静静坐在那里,瞳孔中倒映着幸田夏树坐立不安、梨花带雨的模样,只是这种剪影里,似乎还包裹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冷漠,一种心灰意冷的疏离。 有位知名律师曾这样问过,每个小孩子在童年的时候,真的都是天性纯良、诚实可信的吗? 张三道,有些小孩子,最多也只不过在大人面前装作纯良,其实内心是有幽暗和自私的。 相信不少人小时候,都有过蹲在蚂蚁窝前,提着刚烧开的热水,对着巢穴倾灌而下的行为,然后蹲在蒸腾着热气的蚁窝前,托腮观望,看着被活活烫死的蚂蚁们挣扎滚打。 那时的小孩子,天真与残忍并存。 神尾枫静静看着对方泪眼婆娑,一开始,她还有些紧张不安,可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也许是释然,她不再排斥这种眼光,卸掉了最后的伪装。 幸田夏树的眼睛,就好像那群拿开水浇蚂蚁的孩子一样,变得凉薄。 她慢慢抬起头,风干的泪水在脸颊留下两道长长的轨迹,将她本就不太美观的脸孔,勾勒出另一种轮廓——一种或许早在十几年前,就已逐渐成型的狡黠与圆滑。 神尾枫朝她微微颔首,致以微笑。 濑户礼看着两人的表情变化,终于,思维稍慢一拍的海归博士想透了其中的吊诡,一道闪电从脑海劈过,全部案件细节如暗影浮香,悉数呈现在眼前,沉寂的气氛静悄悄弥漫在小小的宅子里。 豁然惊觉真相的濑户礼感到难以置信,表情管理做的并不如神尾枫,不受控制的脸部肌肉在似笑似哭之间来回变换,有些质问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心里明白,有些话问了也没多少意义,倒不如让真相就此沉寂。 理论上,山本七惠这桩案子还是有些细小的漏洞的,同当年幸田文的口供一样,单作失踪案处理,天衣无缝,看不出来丝毫破绽。 但失踪案已成谋杀案,当年临时捏造的口供自然有了漏洞。 一些无伤大雅、无可厚非的漏洞。 根据幸田夏树的证言,平成16年7月20日,幸田文于23:30回到家,哄闺女睡觉后,21日的00:00继续骑车离家寻找妻子。 我妻善舞交待,约00:30左右,幸田文撞破谋杀现场,凶手仓皇而逃,山本七惠的尸体是由幸田文忍痛掩埋,忙活完这些,大概只需要半个小时,约01:00结束。 01:30,时任交番巡警的小池朋美警官巡逻坂田路,未发现异常。 直到03:00,幸田文才来到离家不远的警署报案,小池朋美警官立即出警帮忙寻找失踪人山本七惠,未发现任何踪迹。 那么,在01:00~03:00这中间空白的两个小时里,幸田文做了什么,为什么不及时报案?如果当晚小池朋美警官没有巡逻,那么这漫长的两个小时很可能成为警方怀疑他杀人埋尸的罪证。 幸田文掩埋完妻子,心事重重回到家,他满腹心事,浑身被泥土搞得脏兮兮的,脸上还有风干的泪痕。 当时年仅十岁的幸田夏树已经童蒙初开,一旦将这些告诉警方,那么自己就将沦为替罪羊,而身患白血病的女儿只能等死…… 在那空白期的两个钟头内,父女二人沟通了什么,已经无从得知,只知道,在两小时后,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的幸田文骑车去警署报案,面对小池朋美的问话,年仅十岁的养女对答如流。 想到这一切,濑户礼赫然醒悟,终于明白神尾枫为何带着这样一副古怪神情看向对面了。 他一脸难以置信的再次看向那张泪脸,仍带着女孩的温柔与柔弱,却在15年前,骗过了所有警察的盘问。 原来,她早已知晓母亲的死亡讯息。 或许是面临致命癌症时的生存本能,又或许是对父爱的依赖,她在这世上已经失去了养母,不愿再失去另一个亲人。 活下去的本能,或许与年龄无关,那么小的年纪,她不得不学会权衡利弊,为自己的将来挣得一份希望。 在告辞离开的最后时刻,幸田夏树擦干眼泪,起身相送,目送着两位警官离开的时候,神尾枫透过门上的玻璃反光看到,女孩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毛骨悚然。 仿佛那扇玻璃倒映着的,是一个百无聊赖的恶魔,滞留在人间玩弄那些湿暗肮脏的恶意,慵懒而冷漠的享受将人性玩弄于股掌的乐趣。 ——·—— 【进入禁忌的领域,便再无退路,若想脱身,就会有邪恶的事情临头。】 东京都新宿区,雾气尚未攻入城市,却好似撒开了一张铺天大网,正朝着内部缓缓裹紧。 空旷狭长的公路蜿蜒而去,道旁早早盛放的大波斯菊,被一辆疾驰过去的老款雷克萨斯碾得瑟瑟发抖。 公路狭窄,并不确定前方是否会有来车,但这种恣意狂飙的发泄感却令赤井次郎感到痛快。 他紧紧攥着手里润着松香的黑金名片,正面是金色的大‘x’标志,背面则是真法院町的一处别墅地址。 黑底名片很低调,金色却耀眼夺目,彰显着主人的独一无二。 自从半月前他被医院诊断出胃癌晚期后,医生建议他在剩余的生命里打点好后事。 胃癌无药可医,赤井次郎只能像游魂一样整日混吃等死。 直到昨天,他走遍大小医院,抱着最后希望去到一家名为‘天原私立医院’的地方,抽血化验后,希冀能拿到某些政府禁售的抗癌特效药。 但医生看完化验单后,却意味深长的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卡片递给他,告诉他:“想活命的话,明晚到这个地方去,地址的主人会拯救你。” 医生说得神秘兮兮,但赤井次郎别无选择,这是他的生命发生转机的最后机会。 赤井次郎在即将突破码表的飙速中大口呼吸,汽车发出轰鸣声,加速冲进了住宅区。 穿过最后一条街道,他来到一座古香古色的庭院前。 真法院町居住的人非富即贵,大都是富丽堂皇的豪华别墅,像这种自江户时代起就几乎绝迹的池泉庭院倒是罕见,显得在这熙攘人间独一无二似的。 赤井次郎穿起外套下车,戴好线帽遮住掉光头发的脑袋。 尽管出门时穿的已经够厚了,但病魔的折磨仍让他不住打着寒战,胃部的酸痛感也更加明显了。 走上前叩响门环,赤井次郎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会有希望的,院里的人一定是位盖世神医…… 梨木门很快就开了,一个身穿和服的端庄侍女上下打量着眼前脸孔苍白的男人,礼貌地道:“晚上好,您是来拜访老爷的吧,有请帖吗?” 赤井次郎一愣,随即递上那张黑金名片,询问道:“是这个么?” 侍女点了点头,对这个在炎热夏季却抖若筛糠的男人深鞠躬道:“请随我来吧。” 第050章 疯人院:神药 穿过雅致的回廊,来到后院,只看到一座素净的竹屋矗立在池泉中央,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端坐在榻榻米上独自斟茶翻书。 案边摆着一本《战国之虎》,老人刚翻看到幕府之虎的德川家康列传。 “老爷在那儿等你。”侍女抬手指了指方向,让男人上前去。 赤井次郎低头道谢,侍女微笑颔首,随后便离开了。 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他抬脚走上通往竹屋的廊桥,脱鞋踩上榻榻米,盘膝而坐。 坐进竹屋,暖和的空气笼罩在身上,赤井次郎很快不再发冷,四处观察这间屋子究竟哪里安装了这么隐蔽的取暖设备。 老人停止手里斟茶的动作,递过来一杯,赤井次郎诚惶诚恐的接过,随即,鼓起勇气道:“您好,我叫赤井次郎,是天原私立医院……” “我知道你,胃癌晚期,剩余的生命还有不到一个月。”老人举起杯盏,抿了一口茶水,轻声道,“你很快就要死了,随时随地。” 赤井次郎心里一沉,一时间,围在身周的温暖空气又像骤然消失了似的,寒冰再次裹住他的胃腹。 他低声恳请道:“您能治愈我,对不对?不然医生也不会……” “没错。”老人很直白的承认了,“天原医院是我旗下的一处小产业而已,的确有一种药可以救你的命,但不敢保证效果。” 赤井次郎知道世上没有白捡的便宜,他问道:“需要多少钱,或者……需要我做什么?” 老人赞许的点点头,轻声说,“答应我三个要求,你就可以活下去。醇酒、美人、黄金、权势,此后这世上一切纸醉金迷的美好,你仍可以继续享用。” “我全都答应!” “就不提前问一下,是哪三个要求吗?万一是要你枪杀首相大人呢?”老人玩味的目光直视男人低垂的脑袋。 “您既然选择了我,就一定是我力所能及的要求。” 老人点点头,随后掏出一只檀木盒,放在茶案上,打开后,里面装着一粒小药丸,鲜红色,艳丽得有些不正常。 赤井次郎抬起头,眼睛里是藏不住的狂喜之色,“这就是救命的药?” “没错,aptx-4399,由基因泰克制药公司生产的药物,号称可以治愈世间绝大多数病症,但也有一小部分隐患,部分服用者会出现白化病、肌肉萎缩等后遗症。” “我不怕,只要能活下去,我愿意尝试这种药物!” “先别急,等读完三个要求,在保密协议上签署名字,药就归你了。”老人又拿出一张泛黄的羊皮纸,推过去。 赤井次郎大致扫了眼,所谓的三个要求其实并不过分,只是第三条稍微强人所难。 【(1)赤井次郎自愿接受试药所产生的任何后遗症及不良副作用,包括死亡。】 【(2)试药成功后,赤井次郎对此事严格保密,不对任何人提起,包括至亲挚友。】 【(3)试药成功后,赤井次郎自愿加入黑色制裁x组织,以新身份生活,执行组织下达的任务,换取后续治疗药物。】 “怎么样,三个要求看完了,如果愿意签署协议,就动笔吧。如果不愿意,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老人说道。 “我想知道,黑色制裁x组织是什么?” “关于x,你的级别太低,现在无可奉告。你有十息时间考虑,自己决定吧。”老人俯视着对方一动不动的身躯。 赤井次郎脑海里闪过有关邪恶组织不好的画面,退伍兵出身的他深知,一旦加入,就是对信仰、对和国的背叛,可是,在生死面前,他别无选择。 他紧咬着座牙,双手紧握成拳,只考虑了三秒,就动笔唰唰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看到协议上面的签字,老人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容,看着男人瘦骨嶙峋的双肩,问道:“对于新身份,你想取一个什么样的名字?” “德川。”男人眸子在夜色中莹莹发亮,他盯住德川家康的列传扉页,目不转睛道:“德川澜。” 雾散了,来势汹汹的乌云将月亮放出来,德川澜向前伸出手,抓起那枚诡异的药丸,就着茶水吞服下去。 ——·—— 是,死了么…… 湿润,温热,久违的暖意,在身上慢慢地游走。 一开始,这种感觉仅是淡淡的、轻微的,很难以捕捉, 但渐渐的,感官上的刺激,开始越来越清晰。 这是,死去的感觉么? 似乎,也不是那么的让人难以接受。 甚至,还有一点舒服。 神经的输入,像是一条干涸的水渠被重新引入了活水,从滋润龟裂的土地再到润湿最后再到蓄水,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伴随着这一切的展开,德川澜对外界的感知,开始越来越敏感。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双手,自己的双脚,以及,身体各处传来的阵阵凉意。 然后开始尝试睁开眼。 视线,一开始是模糊的,能感知到些许的光亮,却无法成像,紧接着,越来越清晰了。 一面落地镜被立在病床前,老人穿着白色的衬衣,墨绿色的西服滚着银色细边,贴合无比,显得格外隆重。 德川澜醒来第一眼就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脸,那是一张格外年轻的脸,年轻得就好像……20岁时候的自己? 就连头发也长出来了。 他感到难以置信,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可镜子就在那里,老人也站在旁边,一切梦一样的场景都是真实的。 “恭喜你,aptx-4399药物试验成功了,你体内的癌细胞已基本清除,甚至年轻了二十岁!从现在开始,你就是黑暗制裁x组织的人了。”老人说道。 “癌症消失了?这么神奇的药物?太不可思议了,这简直是医学奇迹!” 德川澜既震惊又喜悦,他用力握着拳头,感受着体内前所未有的生机勃勃,病魔带来的痛苦与折磨全然不见,此刻的他是个完完全全的健康人。 “先别高兴得太早,癌症虽然治愈,但……药物仍有点副作用,如果没有后续治疗,你将抵御不住这种副作用,会再次迎来死亡。 而后续治疗的药物,仅有组织的人才能获得,这也是要求你签署协议的原因。” 这下德川澜更糊涂了,“能制造出这样的神药,你们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组织?禁药贩子?” 老人嘴角微微抽搐,随后斟酌着词句,郑重道:“黑色制裁x组织是个非常特殊的组织,整个和国,从上而下,都有我们的成员,我们肩负着特殊的、伟大的使命。” “什么样的使命?” 老人摇摇头,露出长者般的笑容道:“以你现在的层级,还不够知晓最终的使命,等时机一到,我会讲给你听的。接下来,你需要适应自己的新身份,为组织做事情了。 下面我宣布,你的代号——鹘鹰,需要执行的首个任务,就是帮组织铲除藏匿于涉谷区的叛徒,白燕!” 第051章 疯人院:北极 “今天,我跟同事去探望了被害人山本七惠的养女,幸田夏树,在读懂她眼神里隐藏着的世故与狡黠后,我突然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好复杂,与好人打交道倒不如跟罪犯打交道来的痛快…… 恩基先生,你相信吗,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居然能凭借精湛的演技骗过警察,她哭泣时候的样子,看起来既天真又残忍……” 神尾枫坐在电脑前,手指飞快敲着键盘,正在line上面跟人聊天。 line对面的人,顶着一张风景照做头像,个性签名则是非常严肃的古籍名言,“天下之事,不难于立法,而难于法之必行;不难于听言,而难于言之必效。” 只不过这个头像一直是灰色的,一动不动,神尾枫给他的备注是‘恩基先生’,用口语讲就是恩公大人的意思。 如果没有恩基先生的资助,神尾枫很可能连读完高中都困难,一直到东大毕业,顺利考进警视厅,恩基先生才结束了资助。 他这个家伙向来神秘兮兮,头像一年仅有那么几天是亮的,偶尔上线看一下神尾枫的吐槽,冷不丁回上一两句,就跟诈尸一样。 神尾枫看着电脑屏幕上一长串的枫言枫语,抓了抓头发,有点儿失望。 这位恩基先生已经长达四个月没上线了,神尾枫从来没见过对方,现在靠着人家资助成功考上警察,怎么也得当面感谢一番,可惜找不到机会。 他只知道对方应该是个中年男人,查了查个签来源,似乎是从某东方古国的《张居正奏疏集》摘抄来的,张居正儒家为表法家为里,推一条鞭法、考成法,是位雷厉风行的狠角色。 恩基先生的偶像是这位牛人? 神尾枫推测对方也许是个崇尚法治的人物吧,是位律师,或者警察,又或者是检察厅、裁判所的某位大叔? 正瞅着头像发呆,风景照旁边一个长发美少女的头像跳动起来,是身兼爱与智慧与勇气的月野兔。 对方昵称叫甜奈大小姐,备注是荻野奈奈,起了个特别骚包的个性签名叫做‘代表星星和月亮消灭所有坏人’。 “神尾警官被放出来了呀?”月野兔头像跳动着。 “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你一上来不先夸夸我破案的事,反倒揪着我被关禁闭的事侃起来了?” “行了,神尾警官赤胆忠心破获奇案的名人轶事,早在我们警署传烂了,我听得耳朵快起茧子了。 相比之下,我还是更八卦关禁闭的糗事,毕竟警备课的禁闭室向来是做样子用的,没承想还真有人能住进去。”月野兔似乎很幸灾乐祸。 “那里环境还凑合吧,就是没独立空调,床板有点硬,但是非常安静,躲在被窝里听jay chou的专辑,多是一件美事呢。” “你这七天是在禁闭室度假?”月野兔发了个吐舌头的俏皮表情,“对了,我记得你好像提过想买车的事情,我有渠道,可以帮你打折。” “你还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今儿刚发奖金,晚上就跟讨债鬼一样盼着我花钱了,你丫该不会跟4s店有什么交易吧?” “买不买,一句话?白送你人情都不要,还怕本姑娘坑死你不成。”月野兔发来一个愤怒表情包。 “肯定买呀,每天坐地铁通勤也不是长久之计,害我每天要早起一个多钟头呢。” “想好买什么车了吗?” “当然是能衬托我聪明伶俐和威武霸气的……从警校到现在,奖金加工资,林林总总大概攒了300万円,我关禁闭的时候看汽车杂志,觉得日系车就行。” “最新款的有吉姆尼和zs,有中意的吗?” “zs吧,外观还凑合。” “你如果觉得吉姆尼贵的话,我可以帮你争取一下优惠,我朋友很多的。” 荻野奈奈像个神棍似的,一下猜透了他的窘迫,的确,吉姆尼跟zs虽然都是日系,差价却将近60万。 “就zs吧,便宜又好开,省下来钱还能请你吃饭,欠你的几顿饭我可没忘呢。”神尾枫打字回道。 “那成,我帮你联系,我在车行那边有熟人,肯定得把我的饭钱给打个折抠出来,等我好消息!” “谢谢荻野姐姐,你真是个好人。”神尾枫输入。 “唷,今天嘴巴怎么跟抹了蜜似的,这么甜的喊姐姐了?”月野兔丢来一个呲牙咧嘴的笑脸,“不过一声姐姐可报答不了这份恩情。” “叫十声?” “先欠着,等我想起来再说吧。” 月野兔说完,得意洋洋的下线了,神尾枫对着屏幕吐吐舌头,随后看到久违的风景照头像跳动,恩基先生闪亮亮上线了。 “好久不见,傻小子。” 神尾枫连忙在屏幕快速点了几下,切回界面回道:“恩基桑,咱俩貌似就没面基过,何来好久之说呢?你什么时候报上地址跟尊姓大名,我去登门感谢呀?” “区区几笔资助金,不足挂齿,钱乃身外之物,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只在意三尺剑,立不世之功……”风景头絮叨起来。 神尾枫习惯了对方这种唠叨,这家伙有点像三国的中二粉,但是字里行间又流露出自己的浩然正气。 还有点很隐蔽的蔫儿坏,大致体现为自己20岁成人礼的时候,恩基先生寄来了一个大号充气模特给他,美名其曰锻炼身体。 “你这几个月干嘛去了,又谈大买卖了?”神尾枫打字问道。 “告诉过你了,我是垃圾清理工,不是什么大老板,这几个月需要清理的垃圾太多,哪有时间上线聊天。”风景头跳闪着。 “那我更得感谢了,您这一边捡垃圾一边资助陌生人念书,东京电视台知道了,得登门采访,入选本年度感动国民人物啊……你不愿说实话就算了,这辈子早晚咱俩得见一面,看我不给你带个惊喜过去。” “嗯,我信,你这小子有点儿蔫坏,不知道从哪儿遗传的,上学时候就爱揪女同学辫子,我可记着呢,求你以后轻点折腾我这把老骨头。”恩基先生的回答显得惶恐不安。 “那还不老实交代你的地址,我现在是领薪水的人了,打算给你买点东京土特产寄过去,你别不领情。” “什么土特产,驻岛大兵?你还是省省吧,我什么都不缺。倒是你,还跟那个女孩子有联系吗?”恩基先生回复得极快。 神尾枫一愣,知道对方指的是工藤遥,眼前顿时浮现出那张漂亮温柔的脸,那个出水芙蓉一样的女孩。 “她出国后,就没再联系过,头像一直灰着,可能早就把我拉黑了。”他敲字回答对方。 “舍不得的话,就主动联系啊,像个爷们一样。办起案子雷厉风行的,谈情说爱怎么就是缩头乌龟呢?” “哪舍不得了,她做她的留学梦,我当我的小警察,谁也碍不着谁,挺好。” “瞧你这满腹牢骚的,跟个痴情怨男一样,不就是分手吗,还可以做好朋友的。”对方回复。 “这叫分手吗?我这叫被人甩,衰爆了好吧!唉,年轻人之间的感情,跟你说了也不懂。” “确实挺惨,那最近,有没有中意的女孩子,考虑过换个目标,缓解一下感情压力吗?”恩基先生的八卦本质开始蠢蠢欲动。 “漂亮的很多,动心的没有,不想再输个彻底。” “尽快解决感情问题吧,等你以后当了系长、课长,就没时间处理个人问题了,现在正是好时候。” “你怎么懂这么多,该不会是警视厅某位前辈吧?”神尾枫好奇。 “不告诉你。”恩基先生回了个微笑脸,“遇到心动的女孩子,就要主动追,主动表白,这样才能早点结婚生孩子。” “你好像很盼着我有孩子的样子?”神尾枫一愣。 “我资助你这么多年,就这么点奢求,你还不满足一下?让我早日见见小神尾的模样。” “听起来很划算的样子,那我考虑一下吧。”神尾枫郑重其事。 “祝你马到成功!傻小子!” 说完这句话,对方就下线了,没给神尾枫回答的机会。 他回了个鄙视的表情脸,随后迅速切屏到另一个聊天界面。 “濑户师兄,技术那边定位结果怎么样?” 一个看上去贱兮兮的熊猫头回了个惊恐的表情包,敲字答复道:“师弟,你在北极圈还有熟人?” “我在马达加斯加还认识几头企鹅呢,快别贫,定位出什么结果了?” “你发给我的那个id,定位显示在……北极,他是爱斯基摩人?那地儿可少见,快物种灭绝了吧?你这交际圈还蛮广泛的,天南海北都有朋友。”濑户礼开玩笑道。 神尾枫的眼珠子瞪得溜圆,“怎么搞那么远,北极也能通网聊line?好恶趣味的玩笑。” “抛开事实不谈……也许跟你在线聊天的就是头北极熊。呵呵,开玩笑呢,你师兄总是这么幽默的。”濑户礼发来一个戴墨镜的酷酷表情,“估计这家伙做过反定位设置,能给定位到北极去,手段不一般啊。” “很困难吗?我看网上不少篡改定位的软件,做不到这样?” “你当警方技术人员是饭桶啊?网上那些软件都是小儿科,能够避开警方的技术定位,并篡改到北极,这人要么就是个资深黑客,要么……”濑户礼停顿了一下。 “要么什么?” “要么他就是咱们司法系统内部的人,对定位技术了如指掌,才能将自己隐藏到北极去,身份不简单呐。” 第052章 疯人院:买车(上) 又度过相安无事的几周,这天,荻野奈奈约了神尾枫抽时间去逛一下车展,顺道把买车的事情敲定了。 早上,涉谷北警署门口,神尾枫从一辆suv警车跳下来,后面的丰田埃尔法推开车门,几名刑警押着戴手铐的犯人鱼贯而下。 一下车,神尾枫就看见站在门口的荻野奈奈。 她今天没穿制服,戴了顶鸭舌帽跟黑框眼镜,尽管遮的很严实,但苗条的身材依旧引起不少过路刑警下意识多瞧了几眼。 荻野奈奈皱皱精致的鼻子,奇怪的道:“你不是说今天休息吗,我记错时间了?” “确实是今天休息,昨晚出去调查一伙不守规矩的蛇头,搁绿化带趴了一宿,现在算是正式休假了。”神尾枫拍拍身上的灰土,“这帮人专挑红灯区那些失足女人下手,贩卖到东南亚当人蛇,最没良心了,我们已经盯了小半个月了。” “要不你先回家去补个觉?”荻野奈奈吐吐舌头。 “不用,昨晚在绿化带眯了会儿,我去洗把脸咱们就出发!”神尾枫耸耸肩,转身回署里换衣服去了。 从警署出来,神尾枫跟荻野奈奈走在往地铁站去的路上,对方问道:“刚刚那几个嫌犯鼻青脸肿的模样,是你干的?” 神尾枫摸了摸鼻子,“本来咱是想以德服人的,奈何人家太凶猛,不得已采取了下策。” 他向荻野奈奈讲述了昨晚的行动,趴绿化带被蚊子叮了一宿,总算蹲到一个重要目标人物。 在他一马当先冲到目标房子里时,目标人物——一个蛇头,正举着手里的雪茄烟吞云吐雾,只是烟气似乎与寻常雪茄烟有所不同,应该是掺杂了大麻一类的违禁品。 根据警方线人提供的资料,这名蛇头日常就待在这间街头不起眼的办公室里,装饰着吉野烟酒店的门面,挂羊头卖狗肉,实际上专干些倒卖人蛇、强买强卖的勾当。 此刻,蛇头穿着一身讲究的黑色西装,光头下面架着副金框眼镜,俨然一副成功人士的装扮。 他正跷二郎腿颐指气使的让手下马仔们调教新骗来的人蛇,有的是从山村出来的,有的则是欠下高利贷走投无路的,也有的是酒吧喝得烂醉扔路边没人管的。 神尾枫穿着警服站在蛇头面前时,蛇头似乎是吸雪茄烟里的大麻上头了,不可一世的叼着烟冲他侃侃而谈道:“小伙子哪条道上的,来拜码头的还是砸场子的啊? 前者我双手欢迎,有美酒招待,后者就别怪我掏家伙了,我可不是好惹的!” 就在蛇头说掏家伙的时候,后面跟进来的刑警们差点拔枪射他,后来才知道所谓的家伙,就是把不知从哪个山沟沟淘换的双管猎枪,装填子弹都费劲的老古董。 神尾枫掏出警官证跟逮捕令给蛇头看,正嗨着的蛇头摇头晃脑的瞟了下,翻着白眼道:“警,警察?警察算个老几,老子手底下的马仔成千上万,一人一口唾沫就淹死你们……” 大抵绿林人士都有这样的雄心壮志,立志将自己的帮派发展到能吐死警察的规模才算小有成就,只不过听上去有些中二。 神尾枫懒得再跟他废话,掏出手铐就准备送这家伙回警署清醒清醒,没想到还真有小弟不怕死,或者说不知道穿警服的人的严重性,抡着棍子就冲了上来。 闪头躲过棍子挟雷带风的一记攻势后,神尾枫将手铐攥在手里当拳刺,转身一记右勾拳砸断了那小子两根肋骨,疼得他嗷嗷直叫唤。 其余刑警们也行动起来,分别拿铐子将剩余的乌合之众们赶到一块,安抚受害人情绪,当然仍有几个不听话的,跟警察们厮打起来。 神尾枫扭回头,丧心病狂的蛇头脸色处于某种嗨到极致的朝红状态,他丢掉手里的雪茄,似乎将眼前的男人当做一个张牙舞爪的恶魔。 片刻后,他从抽屉里摸出一把匕首,踩着地上嗷嗷叫唤的忠诚手下也冲了上来。 神尾枫瞅着那匕首造型不错,只可惜遇人不淑,他抬起腿,那双警校发的厚底钢掌纯牛皮警用作战靴亲切地问候了蛇头的脸,顺带着刮出一道长十几公分的伤疤。 那柄匕首也很争气的回到了主人手里,直接扎穿了左掌心,将嗨得云里雾里的蛇头彻底疼清醒过来。 警方的突然围剿,让这间烟酒店里鸡飞狗跳,神尾枫环顾四周,除了那些抱头鼠窜的马仔跟哭的梨花带雨的女人们,还有个不起眼的楼梯通往二层。 他弯腰爬了上去,正好听到二楼开窗子的声音,有漏网之鱼准备跳窗逃跑。 “站住!” 神尾枫刚蹿上楼梯没几步,就感觉头顶凉飕飕的,他下意识顿住脚步,矮低身子,一把西瓜刀险险擦着头皮飞过,砍在楼梯把手上。 见一击不中,那人丢下砍进木质扶手里的西瓜刀,骂了声八嘎立即返身后撤。 神尾枫猛一抬头,瞳孔霎时收缩,手脚并用往上爬去,抓住了那人的双脚,将其拽倒在地。 神尾枫一喜,却忽然又觉得有一阵劲风袭来。 暗地里一条牛皮腰带冷不丁抽来,他忙伸手格挡,却仍是被拐了个弯的皮带抽中了左脸。 这皮带是纯牛皮,质地极硬,抽到人身上疼得要死,饶是神尾枫自觉皮厚抗揍,仍是一阵头晕目眩。 气血翻涌,怒气直冲脑门,这一失手愈发激起了神尾枫的悍勇,他在皮带第二次抽来的瞬间,一把抓住,用力一拽,将躲藏在暗处的家伙掼了出来。 神尾枫借力一个俯冲,将武打片里那些飞檐走壁的招式展现个淋漓尽致,一鼓作气冲上了二楼,然后就见五个混不吝的马仔团团围住自己。 “小子,是你不知死活非要上来的,既然你不放我们走,那你也别想活!”一名马仔心狠手辣说道。 “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杀警可是重罪,你们担得起吗?”神尾枫揉着手腕问道,余光打量周围有没有趁手的武器。 “呵呵,我们这些年往南洋送过去的人蛇,没有一千也有几百了,反正被逮进去也是个死,不如临死前杀个警察,进了牢里也能跟狱友们吹吹牛,说我们是杀警察进去的,那多威风,是不是啊哥几个?” 几名马仔丧心病狂的笑起来。 神尾枫冷哼一声,随后猛地踹向旁边楼梯扶手,将一根小臂粗的木棍拿到右手,左手则紧攥手铐做拳刺,一人一棍一手铐围着几名马仔戽旋搏斗起来。 如果现场有一架摄像机进行记录的话,那么接下来的场面大概可以载入《导火线2》的武术指导教材里。 神尾枫在没受任何外伤的情况下,创造出五名马仔一个重伤、两个轻伤以及一人摔下楼梯的实战格斗记录。 最后一人则干脆从二楼翻窗跳下去,摔断一条腿彻底废了。 荻野奈奈抿着嘴听完,担忧道:“你这家伙跟你那个叫奥寺的师兄一个脾气,等收拾完楼底的喽啰们,让那些枪法好的刑警开道上楼,岂不更稳妥?万一你没躲过那把西瓜刀,被人开了瓢,毛利署长岂不是要痛失一员虎将?” 神尾枫擦了把额头的汗,笑道:“事急从权,当时谁也不知道二楼什么状况,而且出警的时候没料到那蛇头这么多小弟,外围人手不够,我担心跑掉就抓不回来了…… 再说了,我在警校散打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对自己相当有信心。警察嘛,不敢拼怎么能行?” 荻野奈奈撑起一把遮阳伞举在两人头顶,随后摘下鸭舌帽,捋了捋那一头足以让大多数女人羡慕到眼红的柔顺长发,意味深长道:“神尾刑事,我觉得有机会的话,咱俩可以切磋一下。 我在警校的散打成绩也不差,只不过你们职业组的学员太遥不可及,咱们没有比较的机会。不信的话,你来试试。” 第053章 疯人院:买车(中) 神尾枫主动接过遮阳伞,往她那边倾斜着,余光瞥见她摘下鸭舌帽后楚楚动人的面孔。 这是一张精致到找不出任何瑕疵的脸蛋,既清纯又带着撩拨,足以让绝大多数女人自惭形秽。 尤其笑起来时,眼尾平添一份如小狐狸一样的妩媚,而黑框眼镜恰到好处掩饰住了这妖孽尤物的气质,看上去就好像个死读书的乖乖女。 神尾枫不敢说她一定比前女友工藤遥漂亮,但绝对比工藤暴力,别看现在一副乖巧的眼镜女形象,可真要等她出手,暴躁的一拳头能将人击晕过去。 这是之前片桐拳悄悄吐槽过的原话,说荻野奈奈执行任务时便不是顺从的金丝雀,而是暴力伯劳头,寻常三五个男的压根近不了身。 于是神尾枫就总在遐想,那些罪犯被这样一个妖孽似的漂亮女人击飞并踩在脚下时,会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我承认你在散打上可能有两下子,但女人跟男人是有先天性差距的,我并不想打击你的自信心,而且我也不想揍女人。”神尾枫漫不经心说着,似乎还未发觉触动了某只老虎的神经。 荻野奈奈倏的停住脚步,神尾枫也一头雾水的停下,就看见对方缓缓扭过头,一脸微笑的表情,“神尾刑事,把伞递给我。” 神尾枫下意识将遮阳伞还了回去,结果,哐当一声,势如疾风快如闪电,荻野奈奈先是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随后猛然双膝微曲,一个标准的弓步下腰,一拉一拽。 可怜毫无防备的神尾警官还未反应过来,就被眼前这个女人一记过肩摔,甩在半空无比夸张的转了一圈,干脆利落的扔到地上,五体投地,扬起大片灰尘。 “呀,神尾刑事,怎么自己还摔倒了呢,真不小心!”荻野奈奈拍拍手,得意洋洋笑道,“放心吧,这件事我不会对外乱讲的,毕竟我们从不揍女人的神尾警官,也是要面子的,我都懂。” 神尾枫四仰八叉翻过身,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望着掐腰走远的家伙,欲哭无泪。 他一脸幽怨的跟在荻野奈奈身后,掠过对方遮阳伞下刚好一览无余的窈窕身影,强忍住偷袭报仇的念头,抓耳挠腮的回忆着刚刚自己哪里失误了,怎么能被对方像摔水泥一样丢到地上。 想着想着,目光就转移到对方身上,尽管荻野奈奈的牛仔裤很宽松,但依旧轻而易举的将小蛮腰的纤细跟臀部曲线勾勒出来。 神尾枫忍不住感叹一声,却没想到对方脑袋后面像长了眼睛,不以为意道:“看够了没有,看够了滚前面来,有点出息成不成?” 神尾枫搔搔头跟上去并肩走着,脸蛋红的像个猴屁股。 荻野奈奈见状,不禁莞尔,几缕被汗水浸湿的头发柔顺的贴合在脸上,让她那仿佛与生俱来的女神气质收敛许多,多了点邻家女孩的亲切,令神尾枫竟有种青梅竹马的古怪错觉。 “你不是有个校花女朋友吗,怎么还这样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神尾枫摇了摇头,“不一样,工藤属于那种类似昭君出塞的飘逸女子,至于你嘛,有点像战国时代的井伊直虎,美貌与武力集于一身的女战神,充满暴力美感。” 两人从涉谷站乘地铁,沿埼京线转中央本线,先去了位于港区芝公园的东京塔,对此,荻野奈奈解释称自己联系到的可以打折优惠的车展就在东京塔不远处,可以顺便参观一下景点。 对此神尾枫无可非议,他在东京住了这些年,说来有些滑稽,从未参观过这座地标性的铁塔,偶尔几次从家赶往学校的路上,途经此地,他也仅是遥遥看上一眼,从没真正进去过。 作为仅次于东京晴空塔的和国第二高塔,神尾枫一直想当然的认为这就是座铁皮糊成的高塔,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原来东京塔不仅是座塔,下面也有诸如商场、蜡像馆之类的地面建筑。 与其说是座发射无线电的电波塔,不如说是座盈利性质的高层银座商场。 相比于领着神尾枫去车展选车,荻野奈奈此行的目的似乎更侧重参观东京塔,神尾枫甚至怀疑所谓的参加车展只是个幌子,对方单纯缺个逛街拎包的马仔而已。 一路上荻野奈奈很少说话,大多数时候都是从腰间精致的挎包里掏出单反相机来拍照,遇到一些好玩的玩偶或者景点,就站在那里让神尾枫为她拍照。 神尾枫也沾光坐在一个始祖高达的脚下拍了张合影,不到两公里的路程,两人硬是转悠了近三个钟头,神尾枫每次抬头都能看到东京塔上面的玻璃观景台,感觉近在咫尺,似乎再走一会儿就到了,可始终原地打转似的。 走了三个钟头,他感觉累的像条狗一样,在警校体能训练都没这么累过,不过好在身边跟着个美女,疲惫之时偷瞟一眼对方那双悠闲晃荡的黄金比例大长腿,也能恢复点精神。 荻野奈奈就跟成了精似的,没几次就瞧出了神尾枫的端倪,却也没说什么,只是不得不跟这家伙并排走着,避免了被人在背后偷瞄的嫌疑。 她拍了张街边座敷童子的照片,笑眯眯道:“看的过瘾吗?” 神尾枫郑重点头,“国色天香,秀色可餐,丰姿绰约!” 荻野奈奈微微眯起了眼睛,整张没有瑕疵的脸庞都荡漾着一种狡黠,颇有心机的问道:“跟工藤遥比呢?” 神尾枫打了个马虎眼,装憨扮傻的笑呵呵道:“各有千秋,旗鼓相当,总体来说,还是荻野你略胜一筹啊!” 荻野奈奈眨了眨眼睛,“油腔滑调,看不出来,神尾君还有这样的一面,看来是我小瞧你了。” 看着身旁这个女人的一颦一笑,神尾枫很恍惚,仿佛又回忆起了大学时期那份惨遭夭折的凄惨爱情,自己被甩之前,工藤遥也是这样笑得迷死人不偿命。 终于,两人来到东京塔,望着高耸的塔尖,两人买了观光票进入电梯,漂亮的电梯小姐优雅的鞠躬迎接他们,随后按下了去往顶层的按钮。 等到出了电梯,神尾枫跟荻野奈奈随着人流来到玻璃窗口,荻野奈奈眺望远方,舒展身体笑道:“如果是夜晚就好了,听说晚上在东京塔的玻璃展台,能看到数不清的星星,就好像它们在和你招手一样。” 环胸站在玻璃窗前俯瞰东京都的荻野奈奈似乎很享受现在的时刻,她轻轻闭上眼睛,缓缓张开了双臂,仿佛是在拥抱某样东西。 这一伸手,有些波涛起伏的地方就凸显了出来,神尾枫站在旁边下意识多瞧了一眼,这一看就差点将鼻血喷出来,跟工藤遥相比,眼前这尤物壮观的部位简直小巫见大巫。 神尾枫脑袋一片空白,荻野奈奈仿佛侧面也长了眼,问道:“你脸红什么?脑袋里的水烧开了?” 他学着威虎山上杨九爷拜座山雕的黑话,大声道:“这叫精神焕发!” 荻野奈奈眨了眨眼睛,轻柔打趣道:“那怎么又黄了?” 神尾枫回道:“防冷涂了蜡!” 荻野奈奈抿唇一笑,露出来个足以颠倒众生的孩子气笑脸道:“神尾君,你知道吗,今天是我的生日。” 她的声音很小,小到稍微不注意,就会被忽略一样,甚至还不如玻璃窗外几百米高度的对流风。 “8月25吗?跟蒂姆·波顿是同一天生日诶,你知道蒂姆·波顿吗,就是执导《蝙蝠侠》跟《剪刀手爱德华》的导演,他最擅长黑色幽默跟犯罪悬疑题材作品,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希区柯克谋杀奇案》,上世纪最经典的犯罪悬疑片……” 神尾枫啰啰嗦嗦说着,舌头渐渐好像打了结似的,不听使唤,他磕磕巴巴道:“说这么多,我的意思是,是……生日快乐!生日快乐,荻野!” 第054章 疯人院:买车(下) 神尾枫的祝福有点发苦,他对于荻野奈奈的背景一无所知,对方突然脱口而出的生日,让自己措手不及,甚至不知道现在冲下电梯到大街上买一束花回来,再祝对方生日快乐,是否还来得及补救。 荻野奈奈猜透了他在想什么,微微一笑道:“我什么生日礼物都不需要,能在生日这天站在东京塔看一眼风景,已经很满足了。” 她的语气很平淡,就好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神尾枫挠着头,觉得不妥,“你想要什么礼物,我现在去买,反正没过00:00,生日礼物就有效的。” 荻野奈奈摇头,“有祝福就够了,你知道吗,神尾君,从小到大,你是第一个真心实意祝我生日快乐的,我很高兴。” 神尾枫不太敢相信,认为这一定是在安慰自己,这样个神仙一样漂亮的姑娘,怎么可能没收到过生日礼物呢,赶着送礼物的男人应该能从东京排到法国才对。 一瞬间,他觉得有点恍惚,眼前这个看上去大大咧咧、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孩,其实也很孤独,甚至比自己还要孤独,至少自己在20岁成人礼的时候,收到过恩基先生的祝福和……充气模特。 神尾枫抓抓头,吐了吐舌头道:“那我就多说几遍好了,荻野刑事,祝你生日快乐!荻野桑,生日快乐!荻野,happy birthday to you……” “你真是无聊。”荻野奈奈挑了挑漂亮的眉毛,嘴角却是微微勾起。 两人离开东京塔后,荻野奈奈就带着神尾枫来到两公里外的松屋银座,这里果然在举办一场年度车展,东京各个车行都在银座设有展厅,也省去他们挨个4s店参观了。 吃过午饭,两人就在周围转悠起来,荻野奈奈找到一张车展的宣传海报,端详着上面的地图,指了指东北方向道:“日系车的展位在那边,我们过去吧。” 走在拥挤的人群中,荻野奈奈说道:“其实吉姆尼就挺好的,1.5l自吸85马力,四驱手动变速,最适合年轻人驾驶了,我觉得蒙特里蓝跟晚霞橙这两种车色最漂亮。” “你怎么对车这么了解,你也想买这款车?” “那天你说了以后,我就研究了研究,资料什么的官网都有,稍微看一眼就能记住。不过这款车越野性能一般,跟同款越野车相比,逊色很多,有个外号叫越野界的搅屎棍子。” “挺懂行啊你,还知道越野?” 荻野奈奈得意洋洋的一耸肩,“你不知道的可多了,我不仅懂越野,还会漂移呢,市面上无论哪种车型,我都尝试过漂移,不敢说跟范·迪赛尔一较高下吧,也能甩大多数人半条街。” “你牛!”神尾枫佩服的竖起拇指,随即叹了口气,“但是吉姆尼太贵了,买不起……” 荻野奈奈劝道:“好歹是人生第一辆车,自己喜欢最重要,价格什么的可以再商量嘛,我有朋友在那边,肯定优惠不少的。” 说着,她做了个双手握方向盘漂移的动作,嘴里模仿着发动机轰鸣的声音,“请问你是不是秋名山车神?把你的ae86开出来,我想该是时候我们来一场较量了,如果你能追上我的尾灯,我就让你……” “嗨!你看上去好猥琐……” 神尾枫嘴上这么说着,心中却忽然升起一股异样的欲望,想要买下这辆车,让她看到自己飙车时候威风凛凛的模样。 来到那辆吉姆尼的展台,销售跟荻野奈奈打了声招呼,似乎早就预料到神尾枫会来一样,他将一份资料递上来说道:“先生,这是吉姆尼的详细资料,要不咱们先上车试驾一下,感受感受?” 神尾枫翻看着资料页道:“是现车吗?” 销售赶忙点头,“是的,现款的有蒙特里蓝、亮银、钻石黑三种颜色车型,火红跟晚霞橙的话,可能需要等半个月才有。” 神尾枫看了一眼价格,当即吓了一跳,官方报价要到220万円,而且算是这类车型的顶级配置了。 似乎是看出他的顾虑,销售生怕他跑了,补充道:“现在车展搞活动,您如果要买的话,折扣价是150万円,很划算的!而且这款车是今年的爆款,造型也很漂亮,真的很符合您的气质,您的女朋友也一定很喜欢!” 神尾枫尴尬的看了眼荻野奈奈,终于点了点头,“拿车钥匙来,我试驾一下吧。” 销售于是将车钥匙取来,等神尾枫上车后,荻野奈奈也跟着上来,大大方方坐到了副驾驶座位上,那名销售则指引着车辆往试驾车道上开,满脸笑意。 神尾枫嘀咕道:“你面子挺大的啊,220万能给砍到150万,这可不单单是什么车展优惠就能抵消了吧?” 荻野奈奈笑了笑,“你就放心吧,不要有那么多顾虑了。” 神尾枫将车子开上试驾车道后,踩了一脚油门,强劲的推背感瞬间从后背传来,他整个人随着发动机的轰鸣陷入到兴奋当中,就好像拿到了心心念念的玩具。 试驾过后,神尾枫买下了这辆车,办完保险,领了临时牌照跟车钥匙后,看着眼前的大玩具,钱包瞬间掏光的空虚感一扫而空,他兴冲冲的招呼荻野奈奈上车坐稳,打道回府。 神尾枫开着新买来的吉姆尼上路几天,试驾感觉还算不错,不过他心中最中意的车型还是揽胜、切诺基这些,车身霸道、狂野,最适合自己。 奈何钱包有限,也仅能退而求其次,买辆揽胜的低配版——吉姆尼,起步速度还算凑合,空间也挺宽敞,执行盯梢任务的时候,还可以躺在后排休息会儿。 进入九月,不知道是秋高气爽的缘故,还是外来务工人口急剧增长,神尾枫这几日感觉刑事课的业务量飞速增长,连吉姆尼的车牌都没顾得上去挂,天天忙到晚上八九点钟才能离开。 渡川组跟三和会因为涉谷一间红灯区酒吧的归属权,起了冲突,正打得不可开交,白鸟警部每天派人过去盯着,见场面不可控制了,就让人亮警灯;若能制得住,就待在车里看他们狗咬狗,总之不闹出人命即可。 歌川购物街上出现一伙专门骑摩托抢路人钱包的飞车党,从南衙辖区一路抢到北衙,就连路边拾荒老人都没放过,连日来惹起诸多民怨,神尾枫跟南衙的片桐拳蹲守多日,终于将这伙飞车党一网打尽,算是解决了一个毒瘤。 这天,神尾枫得空,去交通课支援了半天,陪逻卒们趴在路边警车里测超速,两辆警车躲在绿化带后面的树丛里,悄无声息,一旦发现车辆超速,便会瞬间化身天降神兵,鸣起警笛呜啦追上去。 神尾枫正坐在副驾拿指甲刀剔着指甲,只觉得眼前一晃,另一辆警车逻卒手上的测速枪吱的一声,尖锐鸣叫起来,“我靠,车速都过80了,必须得抓起来罚款,兄弟们,来业绩了!” 这边车上的驾驶员点点头,随后压低嗓音沉稳吼了声,“坐稳喽兄弟,火箭发射!” 丰田皇冠如同装了弹簧似的,瞬间起步,奔着前面那辆超速的汽车追去。 很快,在下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那辆车被警车追上了,主驾驶的逻卒仔细瞅了一眼,咂巴着嘴道:“黑色埃尔法,不太好惹啊。” 神尾枫收起指甲刀,疑惑的嗯了声,“怎么,那车上有头戴渔网的悍匪?” 第055章 疯人院:慈急精神病院 司机摇了摇头,“那倒不是,根据我们交通课的数据统计,敢在东京街头开这种黑色埃尔法,还把车速提这么快的,80%是渡川组或者三和会的,咱还是别过去招惹他们了。” “你怂什么,把车开过去,把他别停到路边。”神尾枫不以为意的看了眼车牌,伸手往后面要东西,“把罚款单跟贴条给我,我下去会会他们。” 后座的漆原凌忍不住竖大拇指,“神尾刑事,你们重案组的就是霸气!” 司机按照神尾枫的指示,将那辆丰田埃尔法别停到路边,神尾枫拉开车门跳下去,走到后车的主驾门前,用力敲了敲。 主驾没开门,倒是后座车门被拉开了,下来三个穿黑西装戴墨镜的男人,满脸凶神恶煞的瞪着神尾枫。 神尾枫气势毫不占下风,挺胸昂头,右手悄悄摸向随身携带的警用甩棍。 就在这时,后方又驶来一辆黑色轿车,是辆迈巴赫。 迈巴赫副驾的男人推开门下来,水晶一样的车漆衬得对方那身定制西服极黑、修身,看上去比前车这几位干净利落多了。 三名西装男见到迈巴赫的车主,立即恭敬弯下腰,“少主!” 神尾枫眯着眼瞧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问出一句,“你是,焘子?” 迈巴赫车主漆黑凌厉的眉毛向上挑了挑,一双眼睛同样盯了神尾枫半天。 旋即,哈哈大笑,走过来顺理成章搭上他的肩膀道,“神尾,都说你去当警察了,没想到还真是啊,这么长时间不见,你都是差佬了,哎呀,天差地别了嘛!” 来人正是邵文焘,邵氏公司的接班人,在大学时期一直很低调的念书,但因为是华人血统,不太受待见,唯有神尾枫对这个异域同乡格外亲切,和他混得熟络,直到大三邵文焘去了伦敦留学,两人没了联系。 回国后,在老爷子帮持下,邵文焘创建邵氏出租,旨在团结华人司机,拥有自己的话语权,规模日渐壮大,不容小觑。 神尾枫捣了捣他的肩头,说道:“你出国后,他们有人扒出你的背景,说你是嘿道太子,我当时还不信呢,现在一看,还真是藏得挺深啊,怎么样,今天你小弟车子超速犯我手上了吧?” 邵文焘哈哈一笑,随后目光看向前面的埃尔法,眼神不善,“还愣着干什么,配合警官,该交钱交钱!” 说完,揽着神尾枫的肩膀走到一旁道:“神尾,我知道你的脾气,这么点小事儿犯不着动用咱俩的交情。怎么样,有空来我的酒吧一起喝顿酒呗,好久不见了,我都怀念当年一块在街边喝酒撸串的日子啦!” 神尾枫笑道:“怎么,又想被我喝趴下了?当年你可是第一个钻到桌子底下躲酒的,我到现在还记着呢。” 邵文焘又是哈哈一笑,他似乎很爱笑,说不上几句就止不住嘴角上扬,给人一种很平易近人的感觉,但对待手下马仔的时候,却又冷若冰霜,让人很难琢磨透他在想什么。 “这是我的酒吧的地址,有时间的话,要来喔,到那儿报我名字就行,酒吧老板肯定把你当座上宾伺候。要是哪点招待不到位,我拿啤酒瓶子削他!” 邵文焘掏出一张古香古色的名片递过来,上面写着killer魔法屋,是酒吧的名字。 见神尾枫脸色一抽,邵文焘忙拍着他的肩膀哈哈笑道,“逗你玩啦,我是位正经商人,怎么会用酒瓶子爆人家的脑袋呢?我今天还有生意要谈,不聊咯,有空见!” 说完,邵文焘满脸笑容的摆摆手,将西服两边的领子拢了拢,招呼着三个墨镜人上车,埃尔法跟迈巴赫扬长而去。 交通课的警察拿着刚签好的罚单,啧啧称奇,随后看到挡风玻璃上被墨镜人扔下的一沓钞票,捡起来数了数,“乖乖,这帮暴发户,连罚款在内交了20多万,十倍罚款还多,真有钱啊!” 神尾枫回忆着刚刚邵文焘的样子,与大学时期天差地别,一时间不知道究竟哪个他才是真正的邵文焘了。 兴许同窗时期那个顶着黑框眼镜像乖乖仔的邵文焘,只是一份伪装,眼前这个坐在迈巴赫上恣意言笑的嘿道太子,才是真正的本尊。 回到警署后,神尾枫吃了份濑户礼帮着从食堂打来的盒饭,填饱肚子后,把外套蒙在脑袋上,趴桌子小憩了会儿。 到下午班的时候,桌子被人敲了敲,一名同事过来说道:“神尾刑事,楼下有人找。” 神尾枫去厕所洗了把脸,随后乘电梯,到警署楼下,一眼就看到正坐在长椅上发呆的幸田夏树。 自从上次拜访过后,神尾枫就对这个姑娘没多少好感了,尽管对方的所作所为,从法律及道德层面讲无可厚非,但他心里就像打了个结,总觉得膈应。 神尾枫走过去,轻咳了声,不冷不淡道:“是你找我?” 幸田夏树从发呆中回过神,匆忙从椅子上站起来,点头道:“是,是的,神尾警官。” “什么事情?” 神尾枫让她坐在长椅上,骸骨案已经过去了这么些日子,幸田夏树按理说应该没什么用得到自己的地方。 所以他料定,这就是之前系统模拟中所提到过的故人,肯定是有关同事被猥亵的案子。 但系统模拟里对这桩案子仅是笼统叙述,简而言之就那几十个字,任何细节都没有,所以神尾枫明知故问,让她自己讲一下。 “我现在,在慈急精神病院做护工……嗯,也就是大家常说的疯人院,我在那里有一名同事,叫富江椰子,她……智力有点问题。 大概停留在十多岁孩童的水平,前任院长见她可怜,就收留在疯人院,平时干些打扫卫生的简单工作,可就在几天前……” 幸田夏树小心翼翼看了眼四周,斟酌着措辞道:“神尾警官,我不确定自己的判断是不是胡思乱想,但富江椰子真的很可怜,我经常看到她的裤子上面,沾着带有腥臭味道的液体,就是那种……你应该知道的吧?” 神尾枫嗯了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所以我怀疑,富江椰子可能在疯人院遭到了不公平地对待,有人借着她脑子不好使的由头,欺负她……” “你是想说猥亵吧?”神尾枫是警察,对这种事司空见惯,并不像幸田夏树那么扭捏含蓄,“怎么不直接报警?” “因为……我怕是自己想错了,也许那是别的什么东西呢,又或者是收拾卫生时候不小心蹭到的……我当时觉得恶心,也没仔细看。” 幸田夏树说道,“但这样的事已经发生好几次了,富江椰子那个姑娘特别可怜,我不忍心,而且也没有证据,我怕警署说我报假案,所以来拜托您先调查一下!” 神尾枫用指关节揉了揉鼻翼,点点头道:“好吧,我跟你去一趟,见见这个姑娘。” “那太好了,我先替富江椰子感谢您!她是个傻姑娘,不懂这些男女之间的事,如果是误会最好,但如果真的有人因为她是傻子就欺负她……” 幸田夏树捏紧了小拳头,十分生气道,“那么就太过分了,一定要狠狠惩治。” 神尾枫开着自己的吉姆尼载幸田夏树去了慈急疯人院,没让她坐副驾,而是赶到了后排坐着。 慈急疯人院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大门也不是现代的电动门,而是比较老旧的手抬杆,神尾枫出示警官证后,在门口牙掉的没剩几颗的保安注视下,缓缓将车驶进去。 “你们的保安似乎对我很不待见嘛,脸色冷的就跟吃枪药一样。”神尾枫转着方向盘打趣道。 第056章 疯人院:中村苍 “植松大爷对每一位来访的客人都是这副表情,而且,像疯人院这种地方,人待久了都会有些压抑的,哪有什么好心情。更何况植松大爷在这里做了二十多年保安,连院长的面子他都不给。”幸田夏树解释道。 神尾枫找了处空地将吉姆尼停下,解开安全带,瞅着前面不远处一片水光粼粼的地方,问道:“那是河吗?” 幸田夏树望了过去,摇摇头道:“不是,那里是慈急水塘,是院长修建来供病人们散步养心的地方,不过已经荒废得差不多了。 院里薪酬低得可怜,好多护工都辞职走了,水塘也没人打理,久而久之便长满了野草,基本没有病人会去那个地方散步的。” 神尾枫点点头,抬头望着眼前长满爬山虎的精神病院大楼,墙皮斑驳,联想到恐怖片里常出现的疯人院剧情,一阵毛骨悚然之感油然而生。 他搓搓胳膊的鸡皮疙瘩,问道:“富江椰子在哪里?” “今天没见到她,应该在院里的职工寝室歇息吧,咱们从后门进去,近一些……” 幸田夏树指了指方向,需要从水塘绕过去。 正在此时,水塘的方向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 神尾枫立即拔腿冲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慈急水塘旁的一座小凉亭里,被野草掩盖住的一面长椅上,两个衣服褪到一半的男女瑟瑟发抖的搂在一起。 女人战战兢兢哭个不停,男的则颤抖着把手指向一旁。 原本见到这幕景象,还以为是男人在做违背妇女意愿的事,神尾枫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一看,才明白自己想错了。 布满水藻、蚊蝇乱飞的肮脏水塘边,一小段供人垂钓的水泥台阶上,一具女尸静静躺在那里,睁圆了眼睛,直勾勾盯着凉亭这边,就好像撞破了男女好事、阴魂不散的厉鬼。 难怪这对野鸳鸯会吓成这样,任谁偷偷摸摸躲在这处荒弃水塘干这事儿的时候,撞见死尸,还是光天化日之下,都惊悚的要死。 神尾枫可以想象到这两人当时的心情,裤子都褪一半了,正要欲仙欲死时,冷不丁发现斜对面河沿上有一具女尸,正死死望着自己。 估计这对野鸳鸯这辈子也不敢在河岸办事儿了,这得多大心理阴影啊? 随后追来的幸田夏树同样看到尸体,大惊失色道:“富江椰子!” 死在河岸上的正是此行的目标人物,有着智力和认知障碍的傻子姑娘,富江椰子。 她冷冰冰躺在河沿的水泥地上,自己的委屈与悲惨遭遇再也没法开口向警方诉说。 在从幸田夏树口中听到被害人的名字时,神尾枫有些懵了,系统不是说疑似猥亵案件吗,怎么发展成命案了? 涉谷北警署刑事课的警员很快赶到慈急精神病院,就连警署的大忙人中村苍法医也提着勘察箱来到案发现场,带着徒弟绘梨佳一块对尸体进行检查。 绘梨佳见到神尾枫,表情腼腆的一笑,暗红色的披肩发散布着风铃草的香味,她蹲在地上帮助中村苍将尸体摆正,并不时递过去各类检查器具。 神尾枫咬着大拇指站一旁看着,从这个角度看,绘梨佳法医的肤色跟尸体的颜色几乎一样白。 这让他想到tbs一部南极纪录片里面的雪海燕,体型似信天翁,脚蓝灰色,因为有一身洁白的羽毛,常常又被人称作南极雪鸽,是一种非常漂亮的海鸟。 其余刑警负责对现场进行证据采集工作,那对躲在小凉亭寻快活的野鸳鸯也被带到一旁问话。 而领着神尾枫过来的幸田夏树则不住抹泪,埋怨是自己晚了一步,若是能早点报警,富江椰子也不会被坏人害死…… 神尾枫安慰了她几句,随后看向围观人群,大都是穿着病号服的精神病人,脑子没几个正常的,此外就是疯人院的护工们,就连门口那个酷似柯镇恶的保安大爷也在探头看热闹。 没过多久,中村苍法医的验尸就有了初步结果,他头发已经花白,但是经验丰富,算是警视厅国宝级的法医专家,他既是讲给神尾枫听,也是在给绘梨佳现场授课。 “死者富江椰子,女,26岁,疑似患有智力障碍,认知水平大概在13岁左右。于今天下午,也就是9月11日15时02分,在慈急精神病院水塘旁的水泥台阶被人发现死亡。” 这是死者的基本信息,哪怕神尾枫是第一个到达现场的,但法医还是要照例叙述一遍,讲给负责现场的最高警衔的刑警听。 北村警部有事没来,职业组出身的警部补神尾枫自然而然成为警衔最高的刑警,负责受理此案。 中村苍法医松松口罩,呼吸了口新鲜空气,说道:“尸体被保存的很好,幸亏不是从水塘捞出来的,没有沾水的迹象,对于许多证据的留存很重要。 从现有迹象来看,这片水塘应该只是个抛尸地,并非第一案发现场,死亡时间大概是在昨晚23:00到今晨1:00之间。 凶手抛尸的时候兴许没打手电,或者眼神不好使,反正摸黑把尸体搬运到水塘边,本想沉进水塘,弄个神不知鬼不觉,但不知道为何,尸体没丢在水里,反而是扔在水泥台阶上,这有点匪夷所思。” 神尾枫抱肩听着,点了点头,“如果不是有人突然出现在附近,吓得凶手丢掉尸体仓皇而逃的话,那就是他眼睛有毛病,把水泥地面当水塘了。 合着凶手杀了人,忙活半天挪到水塘想来个毁尸灭迹,结果阴差阳错扔岔了地儿,白忙活一晚?” 虽然这个逻辑有点扯淡,但也勉强算是个解释,不然为什么尸体离着水塘这么近,偏偏被凶手扔在水泥地面就结束了呢? 如果说想引人注意,大可以丢在门卫室门口,吓那位柯镇恶一跳,也可以吊在医院楼顶,搞个爆炸性新闻,犯不着扔这么一不偏不倚的地方。 中村苍法医继续检查道:“死者上身着黄色短袖,里穿红色内衣,尸长157cm,发育正常,营养中等。尸体被发现时,尸斑呈暗红色,显示于尸体胸腹部未受压处,指压出现褪色,尸僵已缓解。 死者头面部出现轻微内出血、肿胀,角膜出现轻度浑浊,双眼球出现片状出血点,口腔内牙齿无松动迹象,脸部有一处2x2cm表皮擦伤,初步判断是在尸体被抛落水泥台阶时,撞击地面形成。” 中村苍法医又指着尸体脖子处说道:“喉结部有一处宽约2cm、深0.5cm的绳状索沟,水平朝着双侧颈部走动,最后呈环状闭合,索沟位置出现见血性水泡、表皮严重脱落,身体胸腹、后背、四肢未见明显损伤。” 神尾枫说道:“富江椰子是被人给勒死的?” 中村苍点头,“脖子上的勒痕有前后覆盖的迹象,我推断凶手一开始是想徒手把她掐死,但不知道为何,又改为拿绳子勒死,而且采用的是背后体位勒死。 从脖子上索沟的方向以及受力深浅来看,凶手是个右撇子,可以查查嫌疑人群中右撇子的人。咳,这条线索没多大用,多部分人都是右撇子。” 神尾枫点点头,将这条记录下来。 中村苍法医继续道:“死者下肢身体肿胀,有轻微出血迹象,膜呈陈旧性破裂,裤子上有残留体夜…… 由此判断,这应该是一起姓犯罪引起的突发性谋杀,死者在与凶手产生矛盾的情况下,被凶手先用手后用绳索勒死,这段勒死的时间应该很长,死者痛苦了很长时间才窒息死掉。 但有一点比较奇怪,那就是死者的反抗并不激烈,竟然让凶手有时间由手动掐死变为绳索勒死……” 第057章 疯人院:放狗 神尾枫皱起眉头道:“陈旧性破裂?可富江椰子是个智力障碍的人,怎么可能有姓观念?难道说,很早之前,就有猥亵的事发生?简直就是畜生,连个傻子都不放过,等逮到他,化学阉割才行!” 绘梨佳认真在本子上记录着,小声插话道:“咱们国家好像没有这项刑罚……对岸韩国有这项刑罚,要不你考虑一下等抓到犯人,把他引渡到大韩去?” 神尾枫一脸怪异的看着她,本就有点社恐的绘梨佳赶紧低下头去,像只鹌鹑一样不敢看人了。 中村苍轻咳了声,说道:“虽然裤子上有残留体夜,但应该是在死前很长时间就留下来的,过于陈旧,并且剂量不大,就算取样去做dna鉴定,估计也检查不出结果。 而且由于死者存在智力障碍,很难断定她是不是自愿进行房事活动,当然,如果有证据证明诱仟,还是可以对凶手定罪的。” 绘梨佳举起胸前挂着的相机对尸体拍照,中村苍戴手套的手指拈起死者裤脚,蹲下身嗅了嗅,继续道:“裤腿上有部分尿干了的痕迹,推断是小便失襟,不过难以断定是否由暴力姓侵害造成的。 也许是膀胱括约肌失灵,或者是被谋杀的时候吓尿了?又或者是单纯喝水喝多了而已,一切都有可能,还得等拉回去进一步检查。” 最后,中村苍拍拍手站起身,摘掉口罩跟手套,望向附近围观的精神病人们,道:“现场尸检结果就这些,具体的等尸体拉回署里,我会出具一份详细的尸体检验、毒理检验和解剖检验给你。 不过大致情况八九不离十,凶手是个右撇子,并且应该跟死者相识或者相熟。昨晚23:00至今晨1:00的时候,凶手对她进行暴力侵犯,随后不知为何产生了矛盾,凶手先是试图用手掐死她,后改用绳索。 将死者勒死后,凶手转移尸体至河边,可能是想丢进河里,但未能成功,最后留在水泥台阶上,直至今天下午被人发现。” 神尾枫点点头,道声辛苦了,随后招呼警员帮忙把尸体抬上车,运回了警署法医室。 随后,他又对医院许多人进行了询问,院长、护工,以及几名脑子还算清醒的精神病人,就连门口那位柯镇恶保安都做了笔录。 侦查工作一直持续到晚上九点,濑户礼从署里赶来换班。 神尾枫老远就闻到他身上的gi香水味儿,调侃道:“大忙人,去哪儿幽会了,这么晚才来?” 濑户礼讪讪道:“没去哪儿幽会,见了个朋友……” 神尾枫啧啧称奇,“那肯定不会是一般的朋友,你寻常不舍得喷那瓶gi的,突然这么郑重,肯定是见女性朋友了……” 濑户礼见他越说越管不住嘴,忙扯开了话题,“时间不早了,这边就交给我跟情报组的同僚调查吧,你先下班,等明天情况全部汇总了再说。” 神尾枫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膀,“你也别忙太晚,我走了啊师兄!” 回到家洗漱完,又躺沙发上追了会儿电视台热播的《三国演义》。 自从东京电视台独揽播放权后,收视率一路狂飚,神尾枫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看到重播了,即便如此,依旧吊打本土的各类日系肥皂剧跟刑侦剧。 买下吉姆尼,省去一个多钟头的通勤时间后,神尾枫又恢复了在警校时晨练的习惯。 警察学校里,教官每天早上会定时喊他们起床,美好的一天从负重越野五公里的体能训练开始。 要是哪天起床懒了,或者越野掉链子,铁定要被教官重罚100个俯卧撑,且是全体受罚。 神尾枫的体能也是在警校那段时间锻炼出来的,出门跑步的锻炼地点就定在不远处的清澄庭园,他不习惯绕着某片区域环城跑,所以打算在公园里跑跑就成了。 吉姆尼就停在院里,这座父母留下来的遗产,虽然面积不算大,但好处就是自带小院,可以停放车辆,倒是可以省去不少停车费。 因为和国的目前的趋势就是,买了车却养不起车,光停车费就要每月交五万多円,合计约两三千rmb,神尾枫以前甚至考虑过将小院租出去给别人停车,最终因为安全问题不了了之。 路过立和田国中,在跑向清澄庭园的小路上,这个点道路还很僻静,有时间晨跑的大都是些老年人,年轻人少得可怜,大多都是996社畜,补觉都来不及,哪有闲情逸致出来晨练。 神尾枫也喜欢这样清净的晨跑环境,他戴着耳机听歌,不用担心会撞到人,这样可以一边锻炼一边放松大脑思考事情。 本来这会是一件非常惬意且优雅的事,神尾枫在清澄庭园做了几分钟热身运动,正准备享受晨跑时光,却很快被一个人的出现给打破了。 荻野奈奈牵着三条大狗慢悠悠出现在公园里,德牧、哈士奇、拉布拉多。 别看三条狗被一个女孩子牵在手里,看上去温驯无比,但在神尾枫眼里,这三条狗简直是膘肥体壮,一个赛一个的耀武扬威。 它们通身的肌肉线条极其明显,比健身房那群拿蛋白粉喂出来的‘健将’还要夸张。 也不知道荻野奈奈拿什么喂得,这些狗个个昂首挺胸溜达着,自信且又从容,说是狗种里的特种兵他都信! 荻野奈奈被三只保镖簇拥着,老远就瞅见原地发呆的神尾枫,像只招财猫儿似的遥遥摆手,“早上好啊,神尾。” 九月份的天气还很凉爽,神尾枫上身就穿了件背心,露出健康的小麦色皮肤跟紧绷的肌肉。 荻野奈奈牵着三只大狗过来,直勾勾盯着他肌肉看,问道:“神尾刑事,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稀客啊?” 神尾枫莫名其妙,“我家就在附近,我来这儿很奇怪吗?倒是你,荻野,遛狗遛这儿来了?挺能溜达啊。” 荻野奈奈轻柔的抚摸着三只狗头,道:“是啊,我家阿条、阿肥、阿根都觉得清澄庭园是个风景不错的好地方。对了,阿枫,刚刚你压腿的那棵树,就被我家老三撒过尿,你刚才的姿势还蛮像的呢。” 神尾枫嘴角抽搐,不知道是在抽搐三条狗的名字怪怪的,还是在抽搐自己刚刚在一条狗撒过尿的树下压腿。 他笑容满面、如沐春风道:“是啊,这三条狗的精气神都跟主人一样好,倍儿抖擞,都一样有气质。” 荻野奈奈危险地眯起眼睛,呵呵干笑了两声道:“神尾刑事,看来你对上次摔跤的事情还不够记忆深刻喔。” 说完,这个女人一把撒开了哈士奇跟拉布拉多脖子上的狗链,指着神尾枫下命令道:“老二老三,扑!” 这是一个极具军事化的指令,一般狗或者人根本训练不出来,神尾枫严重怀疑这三条训练有素的狗是警队或者部队退役下来的,顿感大事不妙,脚底抹油就蹿了出去。 老大德牧仍被死死牵在手里,吐着舌头又蹦又跳,似乎也想冲上去,但被荻野奈奈按住狗头,不让动弹。 哈士奇跟拉布拉多撒了欢儿似的,狂吠两声,如离弦之箭般纵身跃出,直奔风一样的男子而去。 神尾枫边跑边回头望,见荻野奈奈牵着阿条气定神闲的模样,一副看好戏不嫌事大的表情,就知道这娘们没安好心,那两只狗是真的往死里撵自己。 一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被两只大狗撵得如丧家之犬,神尾枫欲哭无泪,他跑着跑着,钻进清澄庭园一处小树林中,试图将自己藏起来。 第058章 疯人院:腹黑 那哈士奇跟拉布拉多也不知道是被荻野奈奈圈养了多久,憋得发疯了或者得了主子什么暗示,就跟几百年没扑过男人似的,追着神尾枫像狂犬似的嗷嗷叫,一路疯咬。 有好几次,神尾枫都感觉屁股后面凉飕飕的,那两只狗嘴差点就贴上来,给屁股做个环咬手术。 他也顾不得回头,在小树林里左闪右躲,时不时能听到两只大狗冲断树杈子以及肉爪子重重扑在树皮上的声音。 若仅仅是追也就算了,神尾枫在警校负重越野的成绩可不是闹着玩的,两只狗一时半会儿是撵不上的。 可没想到这俩狗压根不是一般狗,绝壁是退伍老犬,还懂得左右包抄、前狗假追盖以诱敌的战术。 就这样,哈士奇跟拉布拉多一个正面追,一个侧面包夹,将神尾枫硬生生逼到一棵不算很高的树上。 神尾枫跟两只狗不停商量着,“阿肥,阿根,我是你们主子的好朋友呀,大家都是自己人……” 阿肥、阿根听不懂人语,就一直围着树往上扑,神尾枫死死抱着树干,好几次差点被狗嘴咬到鞋上,幸好他身手矫健,还趁机踹了狗嘴几脚,洋洋得意的摆鬼脸。 荻野奈奈从另一头牵着德牧优哉游哉过来,老远就看到被逼上树的神尾枫跟老二老三斗智斗勇,不由得莞尔一笑。 神尾枫干脆把鞋脱下来,抽出鞋带,重重往哈士奇脑袋上一拍,砸个正着。 哈士奇嗷呜一声跑开,找到那只鞋拼命咬来咬去,撒气似的甩着。 见一只狗被引开,神尾枫眼中精光一闪,趁着拉布拉多孤军奋战往上扑时,拿鞋带精准无比的勒住了它的脖子,无比敏捷的系了个猪蹄扣。 这猪蹄扣可不一般,是一种越拽越紧的绳结,由坊间捆猪闻名,也叫双环结,会随着拉力的增加而增大摩擦力,越勒越紧,是一种既简单又傻瓜的绳结缠绕方法。 就在猪蹄扣系在拉布拉多脖子上后,神尾枫神情一怔,似乎是想到些什么,但来不及遐想,注意力就被树下痛苦挣扎的狗叫声吸引住了。 再凶狠的狗也没人类狡猾,神尾枫死死抓住鞋带,用猪蹄扣套住老三的脖子,老三被勒得直翻白眼。 哈士奇在一旁跳来跳去,也只能望洋兴叹,冲着树上的神尾枫无能犬吠。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迎面扑来,气势凶猛,如猛虎下山般杀到树下,一跃三米高。 原本神尾枫以为这哈士奇跟拉布拉多已经天下无敌了,没想到老大比它俩还威猛,不愧是荻野奈奈一直牵在手里的头部战将。 失控之下,神尾枫从树上跌落,滚到草地里,立即被三只狗围了上来,虎视眈眈盯着他,却没有上来咬。 荻野奈奈饶有兴致的掏出手机给他录像。 神尾枫悻悻道:“你还有心思拍照,就不知道心疼一下你的部门同僚、革命战友?” 荻野奈奈收起手机,背着手狡黠笑道:“当然要先拍照记录了,又不是每天都能看到神尾刑事被狗追的名场面,以后没下酒菜的时候,可以翻一翻这个视频,相信胃口会好很多的。” 神尾枫干脆躺在地上摆烂,右手肘撑着草坪,作睡美人状,“荻野,我说你也忒记仇了,是不是因为你生日那天我偷瞧了几眼,你就放狗报复我?” 荻野奈奈笑道:“你难道不知道有句古话,叫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你就把我当做一个斤斤计较到睚眦必报的小人吧,正好我两样全占了,谁让你得了便宜还卖乖。” 神尾枫撇了撇嘴,极不认同道:“你这女人,就是有点争强好胜,像上次,我不同意跟你对练,你就摔我一跤。这次我夸你的狗跟主子一样……有精气神,你看你,一点玩笑开不起啦。” 荻野奈奈提腿就朝神尾枫的胯下踹去。 神尾枫似乎早有预料,睡美人一个朝天蹬跳起身,身手敏健的按住荻野奈奈的腿,不怀好意笑道:“这么漂亮的腿,怎么能拿来踢男人呢,有什么事冲我来,别拿下面撒……” 却没想到荻野奈奈踢裤裆是虚晃一枪,趁着他侃侃而谈的一瞬间,一记右勾拳狠狠地打在了他的肚子上。 “我你……!” 神尾枫疼得弯下腰去,荻野奈奈拍拍他的后脑勺,毫不留情的说,“永远不要小瞧女人,而且是一个腹黑的女人。” 那三只狗围过来,阿条、阿肥、阿根,蹲在神尾枫面前,虎视眈眈吐着舌头,颇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只是老二仍在咳嗽,似乎还没从刚才的猪蹄扣中缓过来。 一人三狗对视,场面有点滑稽。 神尾枫敢怒不敢言,总有一种寡不敌众的感觉,什么叫狗仗人势,今天算长见识了。 他转移话题道:“东京不让随便养大型犬吧,而且还是市区的位置。” 荻野奈奈一脸狡狯的道:“山人自有妙计,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阿条阿肥阿根都是有正规狗证的。” “你一个姑娘家,养三只恶犬,也不怕找不着男朋友,找着了,估计也得被三只狗争风吃醋吓跑了。” “没办法,我一个弱女子,肩不能提手不能挑,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个人在家碰上歹人怎么办,只好养三只狗解解闷儿,顺带着保护我呗。” 神尾枫呵呵干笑两声,“就你还弱女……上次打击飞车党,一脚把人从摩托车踹下来的不是你啊?” “是啊。”荻野奈奈厚着脸皮,皮笑肉不笑道,“觉得无耻你打我啊!” “……” 神尾枫望着旁边三只齐刷刷吐着舌头的恶犬,不停发出哈、哈、哈的出气声,像是在警告他这里是谁的主场。 尤其老三拉布拉多还龇了龇牙,两只漆黑的大狗眼直勾勾盯着他的裤裆,似乎对刚才的猪蹄扣仍怀恨在心。 神尾枫心里安慰自己,男人嘛,能屈能伸,莫要与小女子争长短、论是非,要心平气和~ 这一早晨的运动顶得上他平时训练三个小时的,神尾枫擦着汗回家冲了个凉水澡,换上警服后,开着那辆吉姆尼从家出发了。 他跟日野聪在警署楼底迎面碰上,这家伙瞧上去红光满面的,看来最近被女朋友投喂的不错,肚子上都有赘肉了,看起来胖乎乎的。 两人一块在办公室打卡上班,濑户礼顶着浓重的黑眼圈从座位起来,搔了搔鸡窝一样的脑袋,“嗯?已经到上班的点儿了吗?” 神尾枫去冲了杯咖啡端给他,望着濑户礼桌上厚厚的材料,问道:“昨晚又在署里熬了个通宵?” 濑户礼点点头,“案子都撵一块去了,近期本店警察学校那边搞了个什么干部进修,白鸟警部已经住进警校了,估计没一个月回不来。他这次进修就是为替补课长的职务做准备呢,等回来后,东山警视也差不多该走了。 现在师傅忙着整个刑事课的大小事,焦头烂额的,尤其还有几宗涉及南衙的案子,挺棘手的,是由师傅亲自抓的。他昨晚来过问了一下富江椰子的命案,看了看卷宗,说情况不算复杂,交代我们尽快破案,然后把重心转移到南衙案子上。” “难怪你没回家,有师傅在这儿,你想脚底抹油也走不了啊。”神尾枫笑了笑,“师傅他老人家呢,也在办公室里歇着?” “他倒是年纪大了越熬越精神,昨晚三点趴桌子上睡了会儿,不到六点就开车出去了,好像他主抓的案子引起本店那边注意了,师傅得向搜一汇报案情去。” 神尾枫哦了声,好奇道:“他那边到底什么案子啊,搞得搜一也着急上火的?再复杂的命案咱们不也破了,就像那桩骸骨案,我妻善舞最终不还是伏法了。” 第059章 疯人院:头脑风暴 濑户礼撇撇嘴,“不一个性质,根据师傅初步判断,咱们涉谷辖区内极可能有凶手连环作案,至于是不是同一个凶手,还没分析出来,不过像这种连环杀人案,势必要引起本店注意的,弄不好就要交给他们处理。” “大体讲讲呗?” “这案子从你来咱们警署之前,就发生了,大概3月份,南衙辖区的空中花园住宅发生一起强仟案,现场留下不少痕迹,但未找到可供比对的嫌疑人; 4月,位于南北衙交界处的谷深再开发区的工地里,发现一名拾荒者的尸体,尸检后确认非自然死亡,确系谋杀。 5月,涉谷中央病院一名药剂师被杀,以前是制药公司的,据说发生医疗事故后被辞退了,警方怀疑是蓄意报复,但未排查出可疑人员; 前几天,一名歌舞伎町上班的陪酒女,在午夜下班回家路上,经过涩荒公园一带时,被人强仟谋杀,横尸路边,死时穿着蕾丝裙子,极可能是歹徒临时见色起意。” 神尾枫啧了一声,“这么多案子没破,毛利署长没把咱们刑事课骂个狗血淋头啊,本店那边也没追究问责?” “上季度的时候,刑事课还是东山纪之警视负责的,人家什么来头,老爷子是新官上任的党派领袖,随便打声招呼,警视厅那边就偃旗息鼓了,哪儿敢对此置喙。 不过前几天歌舞伎町的案子一发生,经尸检鉴定,疑似能跟前几桩命案联系起来,所以又重启调查了呗,这下锅全都甩到师傅这里了,不过放心好了,东山警视明面上还是咱们的头儿,警视厅顶多催促破案,不敢让师傅扛雷的。” 见办公室的人到得差不多了,濑户礼招呼了一声,叫着神尾枫、日野聪、鹫尾萌香,还有四名刑警,大家一块来到会议室开个小会。 在场就属濑户礼跟神尾枫警衔最高,都是警部补,而濑户礼是凭着海归博士背景晋升上去的,又是北村有起的二徒弟,这场案情分析会顺理成章由他主持起来。 “现在人都到齐了,咱们八个人,简单开个案情分析会,头脑风暴一下,尽快将案子破了,然后将重心转移到上一季度那几起未破案件上。” 濑户礼敲了敲话筒,继续道:“那几桩案子可能是连环作案,凶手至今没有线索,存在严重的后续危害性,所以我们不能在本案浪费太多时间。 相信昨日慈急精神病院富江椰子被杀案,大家都清楚了吧,具体案情就不再赘述了,下面我说一下调查信息,大家各抒己见,头脑风暴一下吧。” 头脑风暴法原指精神病人头脑中短时间出现的思维紊乱现象,被奥斯本用来比喻头脑高度活跃状态下,各种打破常规的思维产生大量创造性设想。 与会者可以尽情畅所欲言,使各种设想在碰撞中激起脑海的创造性风暴,从而找出问题的关键所在。 这也是警方在案情分析会上常用到的手段,旨在群策群力,以最小的代价和最快的速度找出破解案情的关键点。 濑户礼拿出资料道:“我先说一下死者的背景调查情况。富江椰子,慈急精神病院的女护工,据说是前任院长的养女,前院长因病逝世后,这姑娘就成了孤家寡人,再加上脑子不好使,经常受欺负。 但碍于前院长的情面,医院还是留她做些打扫卫生的活儿,管吃管住不管钱。 富江椰子虽然智力有障碍,只有十几岁孩子的水平,但心地很善良,并不会像寻常傻子那样动不动哭闹,或者冷不丁拉一裤兜子什么的,反正就是挺懂事儿。 姑娘脸蛋长得还可以,挺可爱,跟其她护工之间相处融洽,没跟人闹过红脸,有爱心,经常喂养院里的流浪猫,大概总结起来……就是这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小傻子。” 一口气说完这些,濑户礼灌了口水,继续补充说道:“另外,汇总了一下医院其他护工以及门口那个凶保安的口供,从未听说富江椰子跟谁有过恋情,那么傻一丫头,估计也不知道谈恋爱是什么玩意儿,就算有,估计也是地下恋情,还是被人哄骗的,欠揍玩意儿骗人家傻姑娘的感情。” 最后,濑户礼合上卷宗,嘬了嘬牙花子,头疼道:“总之,富江椰子是个纯良的小傻子,任何人都有可能蒙骗她发生关系,而她也未必会理解这样的关系是违法的。 且这种事应该很早以前就发生了,只不过大家默契的避而不谈。其他人就不管了,现在重点是要揪出那个穿上裤子还杀人的混蛋,但难度不小。” 鹫尾萌香又将绘梨佳送来的详细尸检报告从头到尾念了一遍,这姑娘虽然看上去萌哒哒的,但面对着报告上血淋淋的尸体解剖图片,是一点不怂,说起话来底气十足。 “头皮下无出血点,颅骨未发现骨折,脑组织未见出血或挫伤痕迹,无击打痕迹。” “喉室内粘膜出现针尖状出血点,气管未发现异物,颈动脉无任何破损,舌骨、甲状软骨未发现骨折迹象。” “各脏器位置正常,胃容物为糜状可见肉块、干果类食物,无特殊味道,毒理检验未发现麻醉类药物或其它违禁药物。” “此外,尸体未发现任何防卫性伤口,结合现场勘查及案情分析,其颈部损伤符合扼颈、勒颈留下的痕迹,最终死因断定为被他人用绳索勒颈导致机械性窒息死亡。” 鹫尾萌香讲完后,濑户礼扫了一圈,见神尾枫手指轻轻敲打桌子,问道:“你有什么想补充的?” 神尾枫等的就是这句话,他要过鹫尾萌香手里那份尸检报告,指了指死者富江椰子脖子上面的勒痕,说道:“富江椰子确实是被勒死的,先被人用手扼住脖颈,后来又换了种方式,拿绳索勒。 说起来,这混蛋还挺能折腾的,不过你们看脖子上的勒痕,是不是有点奇怪?” 尸检报告的照片被传着看起来,神尾枫手指继续敲着桌子,耐心等他们看完。 他也是早上拿鞋带勒住那只拉布拉多脖子的时候,脑海中突然划过一道闪电,回忆起昨天在案发现场见到过的脖子勒痕。 一名刑警小心翼翼道:“这个勒痕,有点像民间捆猪用的猪蹄扣留下来的……对吧?” 第060章 疯人院:嫌疑人 猪蹄扣这一说法很快得到了在场大多数人的认同。 鹫尾萌香跟日野聪他们没什么生活经验,看不太出来,于是神尾枫现场找了根绳子,给他们演示猪蹄扣的系法,顺便拿日野聪做实验,把猪蹄扣系到他脖子上。 “来吧,体验一下富江椰子临死前的感受,说说你的看法。” 日野聪很快就被勒得脸红脖子粗,他挣扎了半天,直到神尾枫把手撒开,才摸索着将绳扣解开,气喘吁吁道:“差点憋死!神尾刑事我严重怀疑你在公报私仇……” 这时,坐在他旁边的鹫尾萌香惊呼道:“是真的哎,日野聪脖子上面的勒痕,跟尸体照片几乎一模一样,真的是猪蹄扣!” 神尾枫坐回位置上,手指晃荡着那根猪蹄扣道:“刚刚大家也看见了,日野聪一直在努力挣扎,但我仅用两根手指,拽住猪蹄扣另一端,他就快窒息过去了。” 濑户礼点了点头,“没错,猪蹄扣是一种既简单又省力的傻瓜式绳结打法,连几百斤的猪都能轻松捆住,更何况是人呢。” 他瞥了一眼日野聪,继续道:“刚刚你以身试法,那就起个头儿,说说从这个猪蹄扣领悟出什么了,犯罪嫌疑人具备什么特征?” 日野聪揉着脖子,瞅了一眼在场众人,咂巴着嘴分析道:“犯罪嫌疑人应该是富江椰子身边的熟人,比如说是医院里的人,而非院外的人。” 濑户礼一脸黑线,“这不是废话么?这么水灵一白菜,还是一心思单纯的小傻子,医院又不缺年轻一点的男护工,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家白菜让外面的猪拱了? 这畜生八九不离十就是医院里面的护工,早就垂涎人家姑娘的身子了。” 见日野聪半天憋不出个屁来,濑户礼又问鹫尾萌香,“你给头脑风暴一下,犯罪嫌疑人还具备什么特征?” 鹫尾萌香想了想,道:“凶手采用勒死的手法致使富江椰子死亡,一开始他是打算用手掐死这女孩的,可不知为何又改变了方式,选择用绳索勒死她,有点奇怪。 毕竟从现场情况来看,凶手应该是第一次杀人,时间非常紧张,他分明用手掐住对方了,却又浪费时间去找绳索……” 一名刑警点头道:“并且在找到绳索后,凶手并没有直接勒上富江椰子的脖子,而是特地打了个猪蹄扣。 凶手既然是头一回杀人的话,居然还能有这样的心理素质,特地打了个猪蹄扣来勒死人,难道说,有什么不得不使用的难言之隐?” “也许是力道不够。”又有一名刑警插话了,“大家想像一下,凶手从用手掐对方到选择绳索勒住对方,还特地打猪蹄扣。 这其中浪费的时间,对一个紧张之下匆忙杀人的新手而言,都是巨大的心理挑战,很可能稍不注意他就会意志崩溃,放弃杀人。” 濑户礼点了点头,“没错,也许凶手单凭双手去掐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杀死富江椰子,所以才改换绳索以及猪蹄扣这种省力气的傻瓜式绳结。” 神尾枫默默说道:“也许是个老人或者女人。” 有刑警点头,“没错,勒死一个智力障碍的女孩,而且还是认知仅有十几岁的姑娘,就像大人打小孩一样简单。但凶手还搞得这么费劲,说明他的力气跟不上脑袋里的想法,只能借助工具勒死富江椰子。” 神尾枫又道:“正常来讲,力气比较小的人群有诸如老人、妇女、儿童以及残疾人这些。但根据背景调查的情况来看,慈急疯人院并没有接收残障人士的记录,可以首先排除残疾人。” 鹫尾萌香继续道:“儿童这个选项也应该可以排除。虽说现在也有一些熊孩子,胆大妄为到会做出些出格的事情,但一般的小孩可策划不出杀人并抛尸水塘的复杂过程。 况且从本案调查来讲,富江椰子衣服上的体夜证实,杀人动机应与强仟有关。” 濑户礼接过话去,“从中村苍法医的尸检报告来看,凶手无论是用手还是用绳子,脖子留下的掐痕或勒痕都证实,凶手是采用背后体位行凶的。 如果凶手是富江椰子相熟的人,那么在杀人的时候因为感情问题,才不敢正面相对,所以转移到背后动手。” “并且富江椰子并没有激烈反抗的迹象。”神尾枫补充道,“这说明凶手应该是富江椰子经常见面的人,彼此相熟,让她放下了戒备。 当然,还有一点很奇怪,那就是被害人的尸体为什么是抛在慈急水塘的水泥地上,而没有直接沉进河底?” 一旁的日野聪见没人搭话,小心翼翼的举手发言,“富江椰子的死亡时间是在23:00到次日凌晨之间,那个时间点,医院应该都关灯了,乌漆嘛黑的,兴许是凶手看错了?” 濑户礼嗯了声,“如果是因为黑灯瞎火导致尸体被扔在水泥地上,那么凶手大半夜白折腾一趟了,还不如留在原地等人发现呢。 总不能说凶手杀完人没事做,纯属吃饱了撑得,就是想挪到水塘那边,供塘里那些快发臭的鱼虾们观赏吧,艺高人胆大?” 又有一名刑警分析道:“也许是凶手头回行凶,太紧张了,导致听觉视觉失灵,然后将富江椰子的尸体拖到水塘时,没分辨出尸体扔进河里还是水泥地上了?” 鹫尾萌香道:“紧张成这样,还敢杀人,是有多恨呢?我估摸着,也许凶手真是耳朵眼睛不好使,看错了地方。 或者说那片水泥台阶对他而言不方便下去,又或者说正抛尸的时候有人过来了,情急之下他将尸体随便一丢,脚底抹油跑了……” 濑户礼点点头,在本子上写着,“五官不灵,手脚不灵,力气小,跟死者熟悉,八九不离十了,就是富江椰子身边的老人或者女人,且是右撇子。” 神尾枫赞同道:“应该是老人。如果凶手是女性,按照大数据统计结果看,杀人动机往往都会包含‘愤怒’这种情绪。 然而从中村苍法医的验尸报告以及现场尸体照片来看,被害人富江椰子尸体上并无泄愤迹象,无任何虐待、殴打或切割的痕迹,因此排除女性。” 濑户礼打了个响指,“好的,现在犯罪嫌疑人范围缩小到老年男性了,各位还有什么进一步补充的?” 鹫尾萌香说道:“从现场结果跟法医报告来看,富江椰子应该很早之前就与人发生过关系,她是个智力障碍的孩子,所以这种关系绝对是被哄骗发生的。 并且她始终不知道这种关系的严重性,甚至保守这个秘密,就好像小孩子之间互相拉钩保密一样,这个傻姑娘被人骗得团团转。” 日野聪道:“没准凶手就是那个跟她长期保持姓关系的家伙——” 神尾枫点点头,“富江椰子从头到尾,没有被捆绑,也没有被暴力挟持,身体没有防卫性伤口,衣服上的残留体夜显示在死前,她与人发生过关系。 从种种迹象来看,这种关系是自愿发生的,不存在暴力侵犯或胁迫,富江椰子对此也没表现任何应激反应,她对此习以为常!” 鹫尾萌香有些难过的道:“或许至死,富江椰子都不知道那个跟她发生特殊关系的男人是想害死她,她甚至可能认为那个男人掐住自己的脖子,是在同自己做游戏……” 濑户礼喝了口茶,看向日野聪,沉声道:“你把富江椰子身边,所有符合条件老年男性的资料找出来。” 第061章 疯人院:薯片妞 一共有三个嫌疑人,无论年龄、行动力还是右撇子,包括在周围人眼中跟富江椰子的亲昵程度,都极为符合。 第一位,慈急精神病院院长,神户埃,77岁,算是前任院长死后,富江椰子的第二个亲人,身份大抵是爷爷一类的,多名护工及病人反映,神户埃跟富江椰子举止亲昵,几乎超出了寻常爷孙感情,对此神户埃只说是爷爷对孙女的疼爱罢了。 第二位,慈急精神病院病人,惠理桦,69岁,住入疯人院长达20年,从富江椰子刚做护工起,就是傻姑娘的病号,富江椰子每日为他铺床、导尿、排便、按摩,有人反映,惠理桦经常在做按摩的时候占富江椰子的便宜。 第三位,慈急精神病院保安,植松晃也,72岁,一个长得像柯镇恶模样的老保安,兢兢业业守护疯人院数十载,但脾气极差,对谁都是大吼大叫,就连富江椰子也曾遭到过毒打,但智力障碍的姑娘不记打,每次挨完打仍会跑到门卫室给老人敲背讨好。 濑户礼道:“神户埃、惠理桦、植松晃也,这三人是目前嫌疑最大,且与死者富江椰子关系密切的老年男性。 从现在起分三组进行调查,今天之内务必将他们三个人的情况摸清楚,包括案发当晚的轨迹、周围人对其评价,以及这三人分别跟富江椰子有着多亲近的联系,开始吧!” 神尾枫跟鹫尾萌香分到一组,去调查慈急精神病院的病人,惠理桦。 两人先是去精神病院走访了几位平时与惠理桦关系较近的病友,了解他平常的生活状况以及精神病的发病情况,侧面打听了下富江椰子跟这名病人的日常联系。 在医院走廊闲逛的时候,神尾枫跟鹫尾萌香从楼上看到了日野聪他们,正在门卫室试图跟那位柯镇恶保安打听消息。 结果被植松晃也一阵破口大骂,日野聪气不过,梗着脖子跟老头对喷起来,结果把老头气得差点昏倒,闹了好大笑话。 濑户礼那边进度也不容乐观,说是院长神户埃一年回不来一趟的宝贝儿子,突然回国了,已经领着老父亲去参观富士山了。 神户埃非常迷信的认为,在富士山前许愿,等火山爆发的时候,会非常灵验,能够心想事成。 找不到嫌疑人物,濑户礼一组的调查显得格外困难,甚至还开车冲上高速,在神户埃离开东京前成功截停了对方,并进行录供。 神尾枫带着鹫尾萌香从慈急精神病院离开后,又陆续联系了惠理桦的家人,并前往其生前工作所在地——庆应义塾大学,走访了其退休前的同事,得到的评价都是中规中矩。 没人觉得这是个色欲熏心的家伙,也没有过任何犯罪前科。 调查到下午将近六点多钟,总算进入收尾阶段,其余两组对神户埃跟植松晃也的调查也都有了收获,于是约定晚八点钟回警署开个碰头会,汇总资料。 神尾枫正想着整桩案子的端倪,吉姆尼的冷气开得很足,在炎炎夏夜将人吹得很舒服,坐在副驾正在整理下午调查记录的鹫尾萌香却忽然放下了笔记本电脑。 他减缓车速,扭头望去,发现鹫尾萌香将笔记本电脑扔在脚下,右手扶着额角,撑着搁在副驾车把手附近,双目紧闭,脸色惨白,一副很不舒服的样子。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神尾枫连忙问道。 “低血糖,饿得头晕,可能是中午没吃饱饭吧。”鹫尾萌香微微睁开眼,勉强冲他露出个宽慰的笑脸,“随便吃点东西就好了,你车上有什么糖果、饼干之类的东西吗?” 神尾枫急忙找了个路边停车,心中暗骂自己出门不带脑子。 他带着鹫尾萌香一整天连轴转,从慈急精神病院一路调查到庆应义塾大学,一天下来,走的步数没有五万步,也该有三万了,自己都有点吃不消,更何况鹫尾萌香这个姑娘呢。 鹫尾萌香也是傻的实在,明明快跟不上神尾枫的步伐了,走路都颤颤巍巍,硬是一声不吭,咬牙走了一下午,记笔录的工作一点没耽搁,堪称女刑警里面的劳模了。 停好车,神尾枫立即松开安全带,满心愧疚道:“我后备箱有点零食,你再坚持一下,前面快到酒鬼巷了,到那儿我给你弄点吃的。” 鹫尾萌香闷闷的嗯了声,就继续靠在副驾驶座上闭目养神了。 神尾枫下车跑到后备箱,翻了半天,就找到一盒可比得薯片,还是麻辣口味的,他这辆吉姆尼刚买来没多久,连坐垫摆饰都顾不上拾掇,更遑提在车里备些饼干、糖果之类的了。 但也没别的东西能解燃眉之急,这片地界儿荒得很,压根找不到超市,他只好悻悻拎着这盒可比得薯片回到车上。 “实在抱歉,薯片能行吗,麻辣口味的,不知道你低血糖能不能受得了……”神尾枫小心翼翼观察鹫尾萌香的脸色。 “都行,是吃的就行,能补充糖分就可以。”鹫尾萌香弓着腰,伸手索要薯片。 她接过去,用指甲轻轻一掐,稍一用力,就把薯片撕开了,手指有些微颤的伸进去夹了几片,放到口中咀嚼起来。 神尾枫连忙递过去一瓶矿泉水,“我记得这款可比德挺辣的,你要不多喝点水?” “嗯,辣死了……”鹫尾萌香转过头,两行眼泪不争气的从眼角滑落,小姑娘快被辣哭了,“等我以后有钱了,一定请人把全世界所有的辣椒都拔掉,把所有的辣椒种子都毁灭!” 说完,小姑娘仍不解气,又忿忿的灌了一大口矿泉水,抹了把眼泪。 喝完水,她放下吃了一半的薯片,继续躺回副驾窝着,满脸愁容道:“可是,我真的好穷啊,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钱啦!” “怎么会呢,鹫尾刑事。”神尾枫笑出了声,“你可以在梦里做个有钱人,并把世界上所有辣椒都拔光的。” 鹫尾萌香轻轻哼了声,侧目瞥了眼刚刚还紧张得满头大汗的男人,干净利落的寸头,瘦削英挺的面庞,温和又锐利的目光,微抿的嘴唇以及下巴没剃干净的粗硬胡茬…… 她嘴角流露出一丝掩饰不住的笑意道:“神尾刑事,我还以为你是个只会揪女孩子头发的直男呢,没想到你也懂得关心女孩子啊?” “那是自然。”神尾枫白了她一眼,“我温柔的地方还多着呢,就我这份魅力,大学时候还迷倒过班花呢,被我迷得神魂颠倒、要死要活的。” 鹫尾萌香嘿嘿地笑起来,满脸艳羡道:“你们的生活真精彩,有那么多朋友,还有恋人,不像我,就只能跟一堆高达玩具做朋友,从没有人真正关心过我。” 神尾枫系好安全带,发动汽车后,疑惑着问,“那你父母呢,他们不关心你吗?” 鹫尾萌香神色黯然道:“他们在我大学时候就去西班牙了,但我不愿过去,就留在东京报考了警视厅的工作。去年的时候,他们还给我生了个弟弟。嘻嘻,没有我这个女儿打搅,他们一家三口在那边一定很幸福吧。” 神尾枫没想到身旁这个看上去既天真又烂漫的女警,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可怜身世,他有些同情道:“所以现在,你家里就只有一堆高达陪着了吧?难怪你的电脑桌面跟手机壳都是高达,它们不仅仅是玩具,还代替你的父母始终陪伴着你,不离不弃。” 第062章 疯人院:酒鬼巷 鹫尾萌香重重点了点头,略显得意道:“我是大三那年入坑的,买的第一款高达是hg的巴巴托斯,因为没有看过铁血,当时也是头脑发热,就买了那款模型。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还有hg、rg、mg的说法,渐渐地,我就从一个小白逐渐成为行家,陪伴我的高达也越来越多。” 神尾枫开着车往酒鬼巷的方向开,听她开心絮叨着,如数家珍一般掰着手指头,“到今年为止,我已经收集到了元祖、夏亚、自由、白兔、正义、命运、能天使、魔蟹、红异端、飞翼、独角兽…… 上个月,我还抄底了一台大班的雪崩能天使,18万円,好心疼我的钱钱……” 神尾枫满头黑线道:“那我大概明白为什么你一直哭穷了,随随便便一个模型就这么贵,那我估计你这辈子都过不上拔光辣椒的日子了。” 鹫尾萌香转过身,兴冲冲的问:“难道你不喜欢高达吗?男孩子应该都喜欢这个吧,我可以把自己珍藏的最古老的高达模型送给你玩几天的,算是犒劳你的无敌变态辣可比得薯片吧!” 神尾枫摇了摇头,“我了解不多,也就知道个元祖高达,所以我觉得咱俩之间应该是有代沟的。” 鹫尾萌香有些失望的哦了声,“我有一台珍藏的gt0元祖,改天带过来给你玩玩,你可不要弄坏哦。” 神尾枫没拒绝小姑娘的热情,开车兜了会儿,正值晚下班高峰,到处堵得死死的。 他一路摁着喇叭,最后选择略过那条堵得水泄不通的恋谷桥,而是出了高架一路往东,钻进一条偏僻的小巷子里,净挑那些没有红绿灯的地方左右穿梭,有时候几乎是贴着栏杆跟墙皮开过去的。 鹫尾萌香感觉今天算长见识了,她还从没见到过涉谷这样的一面,仿佛重新认识了一遍似的。 她嘀咕道:“神尾刑事,你对自己的新车一点都不友好,万一剐蹭到怎么办?” “难道我开车前还要绕到车头,给吉姆尼上三柱清香,求车祖宗保佑?车嘛,买来就是要开的。” “而且你从恋谷桥拐出来的时候,好像超速了,我看到有辆警车在后面撵你……但现在,好像是跟丢了,你完了,被监控查到,要扣大分的。” “反正还没挂牌,随便扣。” “……” 鹫尾萌香心里默默竖起一根大拇指。 拐过幽玄坂五岔路的十字路口,距离酒鬼巷就不远了,神尾枫在路口打转向灯等待的时候,发现副驾吃了点饼干恢复精气神的小女警睡着了。 这姑娘跟着神尾枫鞍前马后,忙碌了一整天,硬是咬着牙一声不吭,没喊苦没喊累,是个能吃苦耐劳的警察好苗子。 神尾枫认真看着这个不懂得擦脂抹粉的姑娘,安然睡觉的模样,比平日里显得更可爱,眉眼都是淡淡的,唇色也淡,脸颊上有一两颗顽皮的雀斑,细腻的皮肤白得透明,像刚剥皮的鸡蛋。 这个肤色令他不由想起了南衙的小池朋美课长,白皙、威严、稳重。 神尾枫觉得鹫尾萌香以后一定也会是小池朋美那样的女警,凭她的伶俐和不输男人的韧劲儿,肯定能成为独当一面的刑警。 正好樱田门那边有意开启一个名叫‘粉红计划’的女警培训班,可以推荐鹫尾萌香报个名。 车子很快就开到了酒鬼巷,这里距离涉谷北警署不算远,沿街都是旧京都风情的居酒屋,间或掺杂着几栋格格不入的现代写字楼,形成色彩鲜明的强烈对比。 这里也是涉谷有名的华人夜市之一,糖炒栗子、臭豆腐的小店如强龙般蛮横的插进这条挤满关东煮、烧鸟、汁粉的巷子,硬是凭借广大涉谷华人的追捧在酒鬼巷杀出一条血路,站稳了脚跟,并迅速转化不少本土人成为忠实食客。 酒鬼巷人来人往,鹫尾萌香感受到吉姆尼龟速前进的车速,睫毛颤了颤,随即,缓缓睁开眼睛,浅色的眼瞳好奇打量着外面,并落下车窗,精致的鼻子用力嗅着夜市的香气。 路过一座卖糖炒栗子的小店,排队的人蜿蜒出数十米,鹫尾萌香吸了吸鼻子,随即翻了个白眼,抓紧把车窗关上,像小狗吐舌头那样呼扇着鼻翼,“好臭的东西啊,就好像……” “那是臭豆腐。”神尾枫在她蹦出‘屎’那个字之前抢先打断,“酒鬼巷就是这样,既有卖关东煮这种经典小食的传统老店,也有提供高级红酒的新式居酒屋,当然也少不了臭豆腐啊、铁板鱿鱼、钵钵鸡这种华人小吃,正是这种混乱的特色赋予了酒鬼巷独特的魅力呢。” 鹫尾萌香微微拧眉,再次悄悄将车窗拉开一道小小的缝隙,探出鼻子去嗅那股奇奇怪怪的味道,还真是,又香又臭的,似乎也没那么惹人嫌弃啦! 找了处角落将吉姆尼停好,两个人跳下车,望着酒鬼巷大小店铺前人山人海的排队食客,神尾枫带鹫尾萌香慢慢蠕动过去,被挤得衣冠不整的。 鹫尾萌香微张着嘴巴去数几家小吃店前的排队人数,懊恼道:“人太多了耶,这个样子根本吃不到东西了,八点钟还要回署里开碰头会呢。” “随便找家店吃吧,时间确实来不及。”神尾枫指了指前面一家面馆,“就算咱们是警察,也得乖乖排队等着,那不如就去吃面吧,那家面肯定不错!” 鹫尾萌香站到面馆前面,别别扭扭的望着牌子上面的字,“兰……兰面……这是什么地方,从来没听说过。” “兰州拉面。”神尾枫贴心的纠正了小姑娘的发音。 鹫尾萌香瞅了眼玻璃门里面,馆子店面很小,但是客人倒坐了不少,全都坐在简易的塑料桌椅上捧着一碗面大快朵颐。 还有几个男人大庭广众之下翘着二郎腿吸烟,搞得店铺里乌烟瘴气的,听口音也分辨不出究竟是哪国人。 但是相比那些卖关东煮和糖炒栗子的小店,眼前的面馆算是人流量少的了,只是鹫尾萌香有些不确切道:“店里人这么少,会不会不好吃啊?” 神尾枫拍拍她的脑袋,“这你就不懂行了,华人拉面才是最好吃的面,比什么乌冬面、荞麦面、意大利面强多了,等会儿端上面,通心粉、猪大肠、土豆片、牛肉酱、猪屁股、火腿丁往面里这么一搅和,再倒点老陈醋,那味道吃起来……” 他手舞足蹈的比划着,一股浓厚的京腔儿竖起大拇指道:“您猜怎么着?嘿好家伙儿,那味道,真是盖了帽了,就俩字,地道啊我的老北鼻!” 鹫尾萌香一脸怪异的看着他,也不知道说的哪国话,但还是将信将疑的跟着他进去了,昂起小脑袋一路打量墙上挂着的各种面图及价目。 神尾枫瞧她一眼,道:“你要不喜欢吃面,咱们换家店也成,斜对面有个卖串串香的,我瞅着人不多,也能对付着吃两口。” “就吃面吧,我相信神尾刑事的眼光。”鹫尾萌香仰着头转回来,白净的小脸对着神尾枫,表情看上去很认真,甚至带着点严肃,“最重要的是,这家的面,真的好便宜,老板都不嫌弃我穷,我又怎么敢嫌弃它呢?” 神尾枫好笑,“是怕被人听到丢脸,才说话这么小声吗?放心吧,我请客,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我还能缺你这一口吃的?” 鹫尾萌香没再说话,扭头看着墙上黑板用粉笔写出来的汉字菜单,瞅了半天就傻眼了。 神尾枫走过来道:“这家店主要是华人过来吃,我帮你点吧。” 第063章 疯人院:面 他过去跟老板言语了几句什么,老板似乎很高兴,就好像碰见老熟人似的,跟神尾枫勾肩搭背唠起来,还主动掏出烟盒递烟,被神尾枫委婉谢绝了。 “你跟老板很熟吗?”鹫尾萌香抢在神尾枫前面,摸出自己粉色的钱包付了两碗面钱,弄得他哭笑不得。 “不熟,但了解他老家的历史,这家面店的老板是个地地道道华国人,他的老家又被称作河岳根源、羲轩桑梓,我略知一二。” 鹫尾萌香哦了声,跟着神尾枫找了个空位等待,半边屁股坐在塑料凳子上,双手平放在膝盖,没碰桌子,腰板挺得比路边大杨树还直,看上去好像个拘谨的女学生。 神尾枫觉得滑稽,调侃道:“这是华国面馆,不用跪在榻榻米上,你那么老实做什么,不习惯坐着吃饭啊?” 鹫尾萌香哦了声,稍稍放松了些,也仅是体现在肩膀比刚才塌了一点而已。 神尾枫联想到鬼子们一本正经的跪在榻榻米上,神情严肃的恭维一声‘我开动了’,然后拿起筷子,小心翼翼捧起一碗撒满香菜跟蒜瓣的兰州拉面,嘴里细嚼慢咽,就觉得很有喜感。 两人没等多久,老板就吆喝了一声‘面好了’,神尾枫拿了个托盘,走过去端面,却没想到鹫尾萌香也像个尾巴似的跟来了。 “你跟来干嘛?我一个人端面就够了。” “我来端自己的面啊。” 鹫尾萌香很无辜的说着,这似乎是所有和国人刻在骨子里的观念,不喜欢麻烦别人,当然,更不希望有人来麻烦自己。 神尾枫无奈一笑,朝她身后努了努嘴,“你一走,咱们的位置就没喽。” 鹫尾萌香回头看去,只见她跟神尾枫刚才坐过的位置上,两名民工已经坐了下来,摘掉安全帽搁在桌子上,正伸出黑黢黢的手指隔空点着墙上的菜单。 她有些无助,张了张口,想去说些什么,但又不好意思过去。 “算了,他们干一天活儿也挺不容易的,都是基层挣扎的民工,咱们去外面吃吧。” 神尾枫往自己的面里加了点香菜跟辣椒,又往鹫尾萌香面里添一点醋,端着走了出来。 面馆门外,同样有几名民工模样的人坐在台阶上,一人抱碗面狼吞虎咽。 鹫尾萌香整个人都是傻的,她还从没有在路边吃过东西,但神尾枫却大大方方找了个空旷的地方坐下,放下托盘,从兜里掏出纸巾给她擦干净台阶,拍了拍,示意过来坐下。 等她过来坐好,神尾枫就端起了自己的面,嘴巴咬开一次性筷子的塑料皮,将一堆肉丁、芝麻酱、香菜、辣椒、猪耳朵搅拌起来,香气扑鼻。 鹫尾萌香那碗面就显得清淡一些,蘸着麻汁的晶莹剔透的宽粉,脆爽可口的精细黄瓜丝儿,几片分量不小的牛肉,没放香菜没放蒜泥没放辣椒,看上去清心寡欲。 她有模有样的学着神尾枫,也拿筷子笨拙搅和着,然后小口小口的吃起来。 神尾枫还是头回见有人将吃面当成打仗一样对待的,来往面馆的不是附近写字楼的上班族就是民工,吃面大都狼吞虎咽,这么个水灵精致的小姑娘乖乖坐在水泥台阶上吃面,倒是一道靓丽风景线。 “头一次像现在这样吃东西吧,是不是既害羞又新奇的?”神尾枫笑道,“在我老家那边,小的时候,搞合作社,那时候所有人都很有干劲,都铆足了劲儿工作,为的就是过上好日子。 为了节省时间,大家经常捧着碗面或者水饺在路边吃,我就是这么长大的。” 鹫尾萌香闷头吃面,耳朵支棱起来听着,小声回了一句,“那你老家的人一定都很淳朴吧,不像东京这边,所有人都喜欢端着,拉不下脸、放不开架子。而且,虽然这碗面看上去乱糟糟的,但真的很好吃欸。” “你那碗清汤寡水的,算不得什么,等什么时候你放上香菜跟辣椒,拿筷子用力那么一搅和,那才叫一地道!” 鹫尾萌香含糊不清道:“等我以后有钱了,就把世界上所有香菜跟辣椒拔光,气死你们这些喜欢吃香菜辣椒的人。” “有钱了不应该先把全球限量版的高达都买过来吗,你做梦也得分清主次顺序啊。” “那我就先开一个世界上最大的高达漫展,然后用剩下的钱雇人把世界上所有的香菜跟辣椒拔光!”小姑娘信誓旦旦道。 “那祝你心想事成,美梦成真。” 神尾枫一会儿功夫就吃了大半碗面,然后就见旁边的鹫尾萌香把自己的碗往这边推了推,“吃不下了,怎么办?” “没事,我帮你消灭掉呗,反正我不嫌弃是猪啃过的。”神尾枫挑了挑眉毛。 “你才是猪!”鹫尾萌香皱眉,拿手指玩着筷子道,“他们家的面分量也太足了,一碗顶得上三碗吉野屋的乌冬面了,我吃不到一半就要撑死了,但味道真的很不错,跟你说的一模一样。” 神尾枫将她的面倒进自己拌满香菜跟辣椒的碗里,边搅拌边道:“在我老家那边,有句老话叫做吃米不如吃面,走亲戚不如住店,大抵意思就是说面食既容易下咽也很顶饱。 所以我以前早起挤地铁通勤,没空做饭的时候,都会打个鸡蛋下碗面,吃完到中午都不饿。” 鹫尾萌香托着腮,满脸羡慕道:“你家乡那边的话都好有意思,我是头一回听到。” “像这样的话多了去了,在家乡那边有位叫温华的老哥说过,借人钱财,借十两就得还十二三两;还有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一时强弱在于力万古胜负在于理、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更有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神尾枫把最后一口面卷在筷子上一口吃下去,将汤水喝干净后,摸着肚子心满意足道:“类似的还有很多,给你讲个三天三夜都没完,等以后有机会,咱们再娓娓道来。” 他将碗筷收起来,打了个响指道:“走吧,吃饱喝足,该打道回署里了。” 涉谷北警察署刑事课小会议室里,三组各自调查完嫌疑对象的刑警碰头,开始了下一轮的分析。 鹫尾萌香将三个人的资料投影在会议室屏幕上,神户埃与前任收养富江椰子的精神病院院长是挚友,前任院长因病去世后,神户埃接任院长职务,婚姻情况显示是丧偶,有一个儿子在美国定居,每年会在元旦前带妻女回东京陪老父亲过年。 神户埃身体情况较差,患有多种老年疾病,冠心病、高血压都有症状,貌似还有点老年痴呆的前兆,但整体情况还算良好,每天按时服药,勉强维持住现在的健康状况。 惠理桦进入慈急精神病院前,是位大学教授,在被诊断出患有精神疾病后,提前退休,据说曾在冲绳做过五年的援助教师,上过朝日电视台的采访栏目,备受美誉。 他早年与妻子离婚后,独自生活,妻子抚养儿子和女儿长大,但儿女一直拒绝赡养父亲。住院金一直是学校从退休金给惠理桦扣除后,缴纳的。 惠理桦身体情况较差,患有轻微的帕金森症,并患有非常严重的肝硬化及肾病,所以经常会出现排便失禁的情况。 因此富江椰子每天帮他收拾大小便及床褥,有可能是这种依赖感让老人对傻姑娘产生了畸形的感情,勉强算作一种犯罪动机。 第064章 疯人院:分析(上) 最后一名嫌疑人,植松晃也单身一人,从年轻时候就在慈急精神病院做保安,有时候也会做些护工的活儿。 据说年轻时候是个十分热心肠的帅小伙,但有次一个精神病人发狂,植松晃也上前制止他,两人厮打在地上,慌乱中,病人给他毁了容,而自始至终,围观的人没有敢上前帮忙的。 可能自打那个时候起,植松晃也性情大变,特别厌倦与人交流,动不动发脾气,唯有傻子一样的富江椰子待他十分亲近,经常去门卫室陪他聊天。 但不久前,植松晃也被查出来患了渐冻症,可能用不了多久就变成植物人了,他变得更暴躁了,经常自言自语的骂老天不长眼。 汇总完所有情况,濑户礼用手指揉搓鼻梁,扫视众人问道:“对这三名嫌疑人员,你们有什么看法?” 日野聪首先发言道:“根据各组的调查来看,这三名嫌疑人在案发的时间段,也就是富江椰子被谋杀抛尸的23:00到次日1:00之间,他们都未能提供确凿的不在场证明。 神户埃说自己在家睡觉,这个很难证实,他是丧偶,孩子也在国外,压根找不到证人; 惠理桦倒是待在精神病院,但案发的那两个钟头,已经是午夜,病院的人都已经睡觉了,惠理桦究竟有没有偷摸从病床爬起来,外出行凶,这个很难保证; 至于植松晃也,他说一直待在门卫室,但慈急疯人院那种地方,连大门都是手抬杆,更甭说找什么监控证实他没离开过了。 综上,从不在场证明来看,三人势均力敌,暂未发现最具嫌疑的对象。” 一名刑警摊开笔记本说道:“根据走访调查,神户埃、惠理桦、植松晃也都跟富江椰子关系比较亲密,至少是在外人眼里看来,十分密切那种,并且都亲密到让人感觉非常不正常了。 比如神户埃,名义上是代替前任院长抚养富江椰子,并像亲爷爷一样照顾,可谁都觉得他行为不正常,尤其是丧偶这些年,他跟富江椰子这个孙女腻在一起的时候,总让周围的人有种老夫少妻的怪异错觉。 至于惠理桦,这就是明目张胆的骚扰了,有多人指证,富江椰子在帮这个老家伙换尿布或做身体按摩的时候,经常被惠理桦揩油,但富江椰子脑子傻,又或许碍于对方长辈的威严,不知道怎么反抗,只能默默忍受。 也许后来惠理桦得寸进尺,骚扰手段变本加厉,直至强行侵犯了富江椰子,使两人产生了实质性的肉体关系,这也是可能的。 从犯罪心理学角度讲,大多数强仟犯都是从骚扰开始,一点点越过红线,越来越贪得无厌,他们不会仅满足于占点小便宜带去的快感。 植松晃也是个性情乖张、脾气暴烈的老头,尤其是被医院查出患有渐冻症后,几乎是彻底与生活告别希望了,整日酗酒嗜睡,还经常打骂对他格外亲近的富江椰子。 也许植松晃也想着反正都是死,寂寞了几十年,眼前好不容易有个水灵灵的傻姑娘,松开腰带痛快一把,就算死也值了。” 最后,这名刑警总结道:“当然,以上都是些虚无缥缈的推测,但三人的不在场证明既没监控证实,也没有目击证人证言,在他们住处进行搜索,也没搜到可疑物品。 并且,这三人对于是否与富江椰子发生过关系,都是极力矢口否认的。尤其是植松晃也,反应格外激烈,强烈要求警方严查神户埃跟惠理桦,他认定富江椰子就是被两人害死的。 植松晃也说,神户埃虽然有慈急精神病院院长的身份,其实就是个道貌岸然的家伙,而惠理桦,就是不折不扣的老婬棍,俩人没一个好东西!” 日野聪说道:“这老家伙倒是挺能转移矛盾的,将自己的嫌疑撇得一干二净,问他为什么动辄打骂富江椰子的时候,这老头就跟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瞬间炸毛了,还振振有辞,说自己为了富江椰子好,是不想她误入歧途,想要打醒她。 这话就有意思了,人家富江椰子一个傻姑娘,智力上有缺陷,充其量也就比十几岁的孩子强点,能打聪明的话前任院长早就动手了。 再说了,现在是神户埃抚养富江椰子,就算教育也轮不到那个柯镇恶,要我看,这老头兴许有点什么变态癖好,喜欢凌虐来获取快感。” 神尾枫问道:“有没有打听出,富江椰子生前跟谁最亲近,或者曾明显的表现出喜欢谁抵触谁?” 一名刑警回答,“半斤八两吧,富江椰子本身智力就有障碍,认知能力很弱,哪怕惠理桦这个老婬棍经常揩油,植松晃也动辄打骂她,转天就给忘记了,然后又像个孩子似的去找他们了。这个傻姑娘真是可怜,被一帮老畜生欺负。” 濑户礼说道:“他们的档案查过了没,有没有过姓骚扰记录或者不良犯罪记录?” 日野聪蔫蔫的举手回答说,“都查过了,这三个人恶心归恶心,底子比脸都干净,什么负面记录都没查到。 其中惠理桦还获得过优秀帮援教师的荣誉,而植松晃也还因为在当年病患医闹事件中挺身而出,获得过东京好市民奖呢。” “周围人的评价呢?” “毁誉参半。对神户埃院长,病人评价他和蔼可亲、平易近人,是位非常负责任的院长;但护工们评价他就是个周扒皮,心黑的要死,经常找各种理由克扣薪水,还动不动就以慈善募捐的名义,让大家捐钱。 尤其是富江椰子,几乎是白打工,从来没领到过自己的钱,但这傻姑娘仍是任劳任怨干着,每天端屎端尿也不嫌弃,有饭吃有地儿住就心满意足了。 惠理桦这个老头,庆应义塾大学的教职工对他印象颇好,说他德高望重、诲人不倦,是位良师,他的学生对其评价也极好,女学生们反应也没有说是遭到过骚扰,有什么困难都是老师帮着解决,不计回报,就是一模范教师的典型。 医院这边,风评就跟刚才所说一样了,为老不尊、好色下流,经常言语调戏那些女护工,对于富江椰子那更过分,直接上下其手,明目张胆的占便宜,据说以前还被女护工们的家属套麻袋打过一顿,但是没长记性。 植松晃也风评最差,慈急精神病院采访到的所有人,都极其厌恶他,说他就是个火药桶,一点就炸,早晚有天得被某个发了疯的精神病人拿刀捅死,那样才解气呢。” 濑户礼叹了口气,“婚姻情况也都差不多,神户埃早年丧偶,惠理桦跟妻子离婚,植松晃也是因为毁容终身未娶…… 三个人都是姓饥渴的家伙啊,遇上富江椰子这么个水灵灵、傻乎乎,还听使唤、听摆布,事后很可能忘得一干二净的小姑娘,难保不起歹意啊。” “他们仨,那玩意儿都是好使的吗?就是……那个。”日野聪小心翼翼的插话问,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调查的时候,这仨人不是都患病吗,既然生病了,那玩意儿的功能应该会受影响吧,把不好使的剔除掉,范围不就又缩小了?” 鹫尾萌香一脸莫名其妙,“这个怎么查啊,直接去问的话……不太礼貌吧?” 第065章 疯人院:分析(下) 神尾枫白了日野聪一眼,插话道:“不知道你们在警校法医课是怎么攒够绩点毕业的,难道你们的教授没讲过,大多数情况下,一个正常的男性,从青春期发育成熟,一直到死亡,都会具备男性的基本功能,除非他自己阉割了。 这三个人里,无论是神户埃的冠心病高血压,惠理桦的帕金森、肝硬化及肾病,植松晃也的渐冻症,目前来看,都不影响那玩意儿支楞起来。” 日野聪弱弱的回了一句,“我们普通班的教授哪能跟你们职业组比……” 濑户礼也觉得从这方面查没什么用,摆了摆手,“都说点靠谱的!” 另一名刑警尝试分析道:“但那也仅能说明大多数情况,不排除这三位嫌疑人有什么特殊的姓功能障碍啊……” 濑户礼看他一眼,无可奈何道:“那你有什么好的主意,把这三个老头叫来警署,一块扒了裤子看谁那玩意儿没反应,再无罪释放? 还是把他们一起拉去中村苍法医的停尸间,叫他们脱了裤子站在富江椰子的尸体前,观察仨老头谁对哧裸的女尸反应亢奋? 拜托,这条路压根行不通,pass掉了,赶紧动点别的脑筋!” 濑户礼一脸焦躁的敲敲桌子,随即,想到了什么,问道:“你们有没有人查过这三个老头的童年经历?” 日野聪摇了摇头,“这仨老头活了有七十来年了,资料得查到昭和二十几年去,年头太久了,够呛能查到啊,要不我带人去试试?” 神尾枫抬起了头,“师兄,你该不会想把麦克唐纳三要素往这几个老头身上套吧?那更不靠谱了,尿床、纵火和虐待动物那是针对连环杀手及纵火犯总结出来的规矩。 这三个老头要真有这种天赋异禀的特征,也不至于临到黄土埋了脖子才展示出来吧?” 所谓麦克唐纳三要素又称为麦当劳三要素,是由《沉默的羔羊》原型人物——佛波乐女特工帕特·柯比跟她的搭档鲍勃·雷斯勒整理了大量资料,对一百多名连环杀手进行深度访谈时,发现了他们相同的童年轨迹——尿床、喜欢纵火、虐待动物,有一个糟糕的母亲和一个暴虐的父亲。 显然,用麦克唐纳三要素来调查三名老头的童年,有点病急乱投医的意思了,并且完全不适用。 濑户礼是犯罪心理学留美博士,第一时间想到用这种方法,其实无可厚非,只是有点掉书袋硬套的感觉,没能做到活学活用,或许北村有起正在追的那起连环案适合他这种思路。 会议室所有人都有点泄气,讨论了半天,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日野聪说道:“我觉得吧,嫌疑最大的肯定是植松晃也,那老头有着严重的暴力倾向,今下午差点拿铁锨拍我。他这种人,一怒之下将富江椰子打死也不足为奇。” 一名刑警道:“我倒觉得神户埃嫌疑很大,他跟富江椰子搞黄昏恋,肯定是允了对方什么好处,后来发现满足不了对方的野心了,再加上孩子马上回国,就打算杀人灭口,来个神不知鬼不觉,顺便保全了自己清白的名声。” 鹫尾萌香摇了摇头,“神户埃大小是个院长,什么女人睡不到,没必要犯险搞个杀人的罪名吧?而且他算是看着富江椰子长大成人的,至少骨子里有点亲情吧。 我倒觉得惠理桦就很可疑,鬼迷心窍、色欲熏心,而且也符合凶手没力量的犯罪特征,所以选择了省力气的傻瓜式猪蹄扣。” “惠理桦是这三人里病得最重的,肝硬化再加肾病,还有点帕金森,并且控制不住屎尿,他杀了富江椰子,没准儿抛尸路上,屁股一个把不住,就把屎拉裤兜子了,还不够丢人呢。 要我说啊,还是植松晃也嫌疑大,毕竟把尸体拖到慈急水塘旁边,可是个体力活儿。” 濑户礼不耐烦的拍了拍桌子,“都别猜了,光猜没用,得有确凿的推论或者证据,推测出凶手是谁。就跟我妻善舞那件案子一样,知道他是凶手又怎么样?没有准确的推论及证据一样定不了罪。 就算当时把卷宗交给检察厅,那些天生道德洁癖的狗日法务也得跟你胡搅蛮缠,或者随便一个辩护律师往社会舆论一闹,百分百吃亏的是咱们,所以说,拿出切实的推论或证据来啊?” 在场众人沉默不语,刚才还叽叽喳喳踊跃讨论的刑警们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当中。 这桩案子,三名嫌疑人的嫌疑大小,几乎旗鼓相当,谁也摆脱不了嫌疑,谁也证实不了有罪。 不在场证明、婚姻情况、姓功能、周围人评价、个人健康、犯罪动机……谁都不遑多让。 濑户礼烦躁的推开椅子,走到窗户边抽烟,其余人或面面相觑,或埋头翻阅卷宗,会议室里面静悄悄的。 鹫尾萌香看到神尾枫盯着尸检报告发呆。 他一直皱眉思考着什么,眉间被拧出两道刀疤似的肉坨坨,显得严肃极了,随后又翻起资料来。 神尾枫来回翻看尸检报告,嘴里轻轻呢喃起‘道德洁癖’这四个字,并连续重复着‘洁癖’这个字眼。 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大。 整间会议室回荡着洁癖的声音。 终于,神尾枫在翻看到某一页后,停止了动作,嘴里呢喃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他恍然大悟,将尸检报告合上,双手抱肩往椅子上面一靠,用力咳了几声。 濑户礼掐灭烟头,转过头来,见到神尾枫的表情,忍不住一喜,“直觉告诉我,你小子肯定发现端倪了,还不速速招来?” 神尾枫意味深长的说道:“中村苍法医说,在死者富江椰子的裤腿上曾发现过尿渍,不一定是她自己的吧?什么样的老人,会随地大小便呢?” 濑户礼怔了一下,随后就把掐灭的烟头往衣兜里一揣,瞪了眼日野聪,“还愣着干嘛,去医院抓人啊!” 所有人长出一口气,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 刑事课的刑警出发后,会议室人数骤减,只留了神尾枫跟濑户礼两个人。 原本濑户礼还因为查到了那个患有严重肾病的犯罪凶手而喜悦,但随着一通电话的打来,他的脸色瞬间变了,怔怔扭过头,看着神尾枫道:“师弟,惠理桦完蛋了!” 神尾枫不明所以,直到他跟着濑户礼离开会议室,来到中村苍法医所在的法医室,看到了立在走廊窗边吸烟的奥寺师兄。 在这种公共场所抽烟是很不文明、不道德的,署里抽烟的人大都会去吸烟室或者寻个僻静无人的地方,但从奥寺脚下的烟头来看,刚刚已经抽过不少了。 神尾枫走上前,试图将奥寺手里的烟掐下来,“师兄,你怎么来了?你病刚好,还是别抽这么多烟了。” 奥寺在几天前办理了出院手续,原本还可以在家休养一两个星期才回来上班,但今天不知怎地,突然来到警署,并且是来到法医室门前。 神尾枫掐烟的动作被奥寺轻轻一个侧身躲了过去,神尾枫茫然的向濑户礼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 濑户礼叹了口气,将神尾枫拉回来道:“他心里面堵得慌,就随便抽吧。反正这个点署里没多少人了,不碍事。” 神尾枫只好作罢,看着奥寺站在原地抽烟。 对方不言不语,只是死死盯着走廊窗外的涉谷夜景,手指蜷曲着攥成半个拳头,仿佛泥塑蜡像般,岿然不动。 沉寂了一会儿,法医室大门开了,暗红色的脑袋从里面探出,绘梨佳意外地看了眼神尾枫跟濑户礼后,冲奥寺点头道:“进来吧。” 第066章 疯人院:未婚妻 奥寺摁灭烟头,揣进了衣兜,蹒跚着好利索没多久的腿脚走进法医室,濑户礼朝神尾枫使了个眼色,一起跟了上去。 绘梨佳留在最后将门锁好。 一行四人进到法医室的停尸间,越往前走,奥寺的步伐越缓慢,濑户礼跟神尾枫不得不搀住他,防止摔倒,而奥寺的嘴唇则因为紧咬牙关,颤抖起来。 神尾枫微微扫了眼,只觉得师兄眼里有股子说不清的东西,仇恨、悲凉、缅怀、麻木?似乎完全不认识了一样。 走到一台停尸床前,覆盖着白色布单的床架上呈现出一具静卧的人体轮廓。 脚踝上的尸体标签写着‘慈急精神病院——富江椰子’的名字。 濑户礼扶着奥寺站在停尸床前,轻声道:“这就是本案的被害人,富江椰子,机械性窒息而死。凶器应该是条不太粗的麻绳,临死前并没有遭到明显的虐待。” 奥寺眼球缓慢转动,灰暗的瞳仁里显现出一点光彩,他轻轻点头,手指轻轻伸向盖住尸体的白色布单。 绘梨佳垂首站在一旁,脸上没有表情。 神尾枫静静看着师兄的动作。 冰冷的床架上,富江椰子的尸体静静的仰面躺在上面,白色布单从头盖到脚,只有几缕淡漂的红色卷发露在外面。 哪怕是再傻的姑娘,也有爱美之心,将长飘飘的直发烫成喜欢的红色卷发,大概是富江椰子这辈子做过最幸福的事了吧? 奥寺轻轻的掀开白色布单,露出富江椰子苍白的面容。 她的双眼微闭,细密的睫毛覆盖在下眼睑上,仿佛还残留着生前的生机与活泼,看上去就好像安静睡着了一样。 负责整理遗容的绘梨佳带着女性独有的细心与温柔,为富江椰子擦拭了全身各处,只有脖颈处的两道痕迹无法抹除,就那么突兀的呈现在众人眼前,与苍白的肌肤形成强烈对比。 无可否认,就算富江椰子是个傻子,也同样是个婀娜漂亮的小姑娘,所以那个老畜生才起了歹心。 是啊,她是个傻子,她什么都不懂,甚至都不敢反抗,所以就可以随意的欺凌与侮辱。 花开千万朵,他却非要摘掉其中一朵,甚至可能归罪于女孩的无知与无能,怪罪她穿了可爱的裙子、画了好看的妆。 奥寺看着苍白的尸体,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整个人呼吸骤然急促起来,拉动白色布单的手紧紧攥成一个拳头。 “她真是个漂亮的女孩啊。”良久,奥寺缓缓松开了拳头,出声道。 濑户礼叹了口气,“是啊,她真漂亮,她寝室里还留着不久前到明治神宫游玩的旅行照,那时候的她,更有活力,更动人。” “可是,为什么要这样无情的伤害一个女孩呢?”奥寺怔怔抬起头,看着濑户礼、绘梨佳、神尾枫,也不知道是在问谁,“为什么要杀人呢?为什么不给她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呢?” 奥寺一个人站在停尸床前发呆,濑户礼缓缓抽离了扶住他的胳膊,让他独自待着。 他叫走了神尾枫,两个人来到走廊里,濑户礼抽出一支烟,缓缓吸起来,说道:“你知道吗,其实奥寺以前,有个未婚妻。他俩……差点就结婚了,不过这一切都被一个人渣给毁了,彻彻底底给毁了。” 濑户礼扶着栏杆,嘴里叼着烟直视窗外,“奥寺他以前不是这样的,青涩、善良、正直,他很爱他的未婚妻,每天下班回家都会带一支玫瑰,风雨无阻。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很快就能吃上他们的喜糖时,意外发生了。” 回忆起这件事,濑户礼表情有些痛苦,“那天晚上,照常带一支玫瑰花回家的奥寺,没能见到那个叫纯子的未婚妻……她被一个老光棍拖上面包车,掳走了。 在接下来的一周时间里,老光棍对她进行了强仟、殴打、电击、烫疤等暴行,最终将纯子用铁链勒死,尸体准备用水泥密封进一个圆形油桶里。 可还没等浇注水泥,奥寺就带着警察冲进来了,他晚了一步。在那个圆形铁桶里,他见到了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恐怖景象,那是未婚妻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尸体。 奥寺精神崩溃了,随后被送往警视厅的心理诊疗中心待了三个月,自打回来后,他整个人就暴躁易怒,尤其对待嫌犯,简直到达不归案不罢休的地步。” 神尾枫默默听着,大抵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再次发生富江椰子这桩案子,嫌疑人同样是个老人,让奥寺触景伤情,又联想起当年无能的自己了吧…… 就在这时,法医室里突然传出绘梨佳的一声轻呼,“奥寺警官,你怎么了?” 神尾枫跟濑户礼连忙跑回去,只见奥寺双手扶着停尸床,眼睛圆睁,直勾勾望着尸体,喉咙里传来一阵呜呜的声音。 两人吓坏了,连忙上去扶住对方,濑户礼急道:“你别吓唬我啊,有什么情绪就发泄出来,别窝在心里!” 奥寺的身体颤抖得愈发剧烈,双眼几乎要爆出眼眶,似乎有千斤重的东西压抑在胸口,他牙齿咬得几乎快要滴出血来,最终,却低声号啕起来, “当年,如果我能再机灵一点,那辆警车速度再快一点,纯子是不是就不用死了呢?那个人渣为什么要杀死她,为什么啊? 无论纯子遭受怎样的折磨,我都愿意去接受她,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娶她为妻的……可是,为什么杀死她啊,为什么要把我最后一点希望都给掐灭啊?” 神尾枫在一旁轻轻敲着他的背,却不知该怎么去安慰师兄,就在这时,濑户礼兜里的电话响了。 杀害富江椰子的犯罪嫌疑人,惠理桦已传唤到案,正在审讯室等候问讯。 审讯室外,奥寺被濑户礼拦在了外面,“你现在的状况……不适合参与审讯,去隔壁观察室等着吧,别难为兄弟,成吗?” 奥寺红着眼看了眼坐在里面的老人,重重嗯了声,往旁边的观察室走去了。 走廊里十几名刑警终于散开,濑户礼拍拍神尾枫的肩膀,两人一块走进审讯室。 被手铐拷住双手的老头看上去精神矍铄,但是有一张很明显的反派脸,一双小小的眼睛看上去就跟贼眉鼠眼似的,任何人都难以生出亲近感来。 神尾枫满脸厌恶的瞪了惠理桦一眼,跟濑户礼坐在位置上,可惠理桦混不在乎这种厌恶的目光,一脸谄媚笑道:“二位警官大人,为什么要抓我啊?” 濑户礼拍了拍桌子,“为什么抓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不做亏心事,还怕警察敲门吗?” “嘿嘿,警官大人,我不知道啊,我就是一本本分分的大学退休教师,从没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啊。” 濑户礼说道:“9月10日晚23:00-1:00的时候,你在什么地方?被人奷杀的富江椰子裤腿上,为什么会出现你的尿渍? 整个慈急精神病院,连泡尿都控制不住的老人,除了你这个罹患肝硬化跟严重肾病的老家伙,没第二个了吧,你怎么解释?” 惠理桦眼睛里一闪而逝不易察觉的愠怒,随后,呵呵一笑,“警官大人,谁都有老的时候,保不齐您老了以后,也躺在病床上屎尿乱飞呢,犯不着讽刺我一老实本分的退休教师,对吧?” 濑户礼又是一敲桌子,“油腔滑调!现在是问你拉屎撒尿的事儿吗?老实交代,你为什么杀害富江椰子?” 无心写作,今日一更 关心了一晚上,键盘实在敲不下去,没心思写…… 今天暂且一更吧,相信大家都没有看小说的心思,一起祝福吧。 第067章 疯人院:渣 神尾枫在一旁补充道:“她裤腿上有你的尿渍,身上还有残留的晶斑,虽然法医那边认为不太好取证做dna检测,但也不是说百分百做不到。 如果涉谷警署做不了那就送本部,本部做不了送樱田门,就不信整个和国查不出你的dna……现在让你坐在这里交代问题,是给你个坦白从宽的机会,别不知道珍惜!” 惠理桦听完,眼珠子一转,格外惬意的笑起来,“二位警官大人,老头子我今年六十有九了,可以说黄土已经埋到脖子,离死不远了。 我就算交代了罪行,能逃过死罪,剩下的日子估计也得老死在一间暗无天日的潮湿牢房里,猪狗都不如。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狡辩一下呢?” 濑户礼愤怒道:“你以为死不认罪就万事大吉了,当警察吃干饭的?” 惠理桦轻轻摇头,一脸微笑道:“怎么会呢,我一直很尊重你们的职业。既然如此,好吧,我交代,富江椰子是我杀的,交代完毕。” 对方如此痛快的承认,倒令濑户礼有些措手不及,事先酝酿好的各种审讯套路及问话技巧瞬间失去用武之地,就好像拳头打在棉花上一样。 神尾枫接过话问道:“你为什么要杀富江椰子?” 惠理桦轻描淡写的回答,“我看见她蹲在病床前换便盆,穿了一件很漂亮的碎花裙,她换完的时候表情没有丝毫的嫌弃,还冲我笑了一下。 我觉得笑得很好看,她的碎花裙也很好看,所以我就上去拽她,她不从,我就勒死了她。” “你这个老畜生!”濑户礼攥紧了拳头,手里的圆珠笔瞬间折断。 惠理桦嘿嘿一笑,“你们还不知道吧,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对她做这种事情了,只不过很遗憾,最后一次她有些不太听话,所以我杀了她,作为她不听话的代价。” “你就是个疯子、人渣,她只不过是个智力有缺陷的傻子,她什么都不懂,你简直一点人性都没有!” 濑户礼凶狠的逼视着对方,或许他会害怕树上的毛毛虫,害怕停尸间里冰冷的尸体,害怕清水崇电影里的鬼脸男孩佐伯俊雄…… 但他从不畏惧坏人,不害怕与坏人对视,因为他知道,哪怕世间最凶恶的鬼,也没有眼前双手沾染鲜血的杀人罪犯更加可怕。 他冷冷地说道:“你患病住院这么多年,是富江椰子这个傻姑娘,一直勤勤恳恳照顾着你的起居,她为你换衣服、擦拭身体、清洗便盆,这些年任劳任怨,甚至连一分钱薪水都拿不到…… 你该是有怎样的黑心黑肺,才敢对这么一个可怜的姑娘下毒手?” 惠理桦蛮不在乎道:“人活着嘛,就得及时享乐,谁让富江椰子……嘿嘿,长得漂亮呢,是她的美貌吸引了我,并非是我有意欺负她,请不要搞错主次关系。” 神尾枫怒道:“难道她长得漂亮,就可以作为你欺负她的理由吗?你简直是个为老不尊的人渣。” 惠理桦嘿嘿一笑,“确实,我身边的病友都这么说。其实啊,我这里还有点猛料,不知道你们想不想听啊?” 见濑户礼跟神尾枫冷着脸不说话,老家伙自顾自竹筒倒豆子说了起来,“那个傻姑娘,去年的时候为我打过跆……嘿嘿,我当时也是吓了一跳,原本只想玩玩的,没想到搞出这档子事。 不过富江椰子是个傻子,我拿几颗糖就忽悠她把药吃了,骗她说就拉个肚子,疼一阵儿便结束啦……” “卑鄙无耻下作!”濑户礼几乎控制不住自己,闷闷的吼了一声,抬脚就要站起来过去踹那个老畜生,被神尾枫紧紧地拽了回来。 两人听到隔壁观察室的墙壁传来一阵低沉的响声,可想而知那边的奥寺此刻是何等愤怒。 面对濑户礼的躁怒,惠理桦毫无惧色,自顾自说着,“富江椰子那个傻瓜,最好哄啦,记吃不记打,随便给颗糖就能让她守口如瓶,那是我跟她之间拉钩上吊的约定,谁也不会做叛徒的,嘿嘿。 这几年,无论是我命令她吃掉死去的苍蝇,还是往她裤子上撒尿,或者逼迫她吃卫生纸,她都会乖乖听话,因为我骗她说,陪爷爷玩一个游戏,可以让爷爷病好起来,她就信了。嘿嘿,事后再给根棒棒糖,她就全都给忘了。 倒是植松晃也那个该死的老保安,坏掉我几次好事,屡屡警告富江椰子跟我保持距离。嘿,可惜啦,富江椰子那个傻瓜又怎么会听呢?她记吃不记打,只要我给一点点甜头,她就得乖乖回到我身边,给我端屎端尿,比狗还听话……” “说说吧,为什么这一次,你起了杀心呢,富江椰子既然那么听你的话,哪里不配合你了呢?”神尾枫强忍怒气问道。 “呵,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玩腻了,想换个方式,嘿嘿……”惠理桦笑得一脸奸诈,“那是我新学到的一招,啧啧,把人勒起来,想想就很痛快……只可惜,富江椰子那个傻子不肯配合,我就打骂了一顿,没想到这丫头片子急眼了,咬我一口,我就伸手掐她…… 她还是第一次违背我的意愿,说要去找植松爷爷告状,把秘密都告诉他,我心里一慌,想起植松晃也那个老不死的模样,有点害怕,就诓骗她说做个小游戏,拿绳子打了个猪蹄扣勒住她。那傻姑娘,不知道猪蹄扣越挣扎越紧,我一直勒到她翻白眼,几乎断了气儿……” 惠理桦绘声绘色描述着当时的情形,“那个没心眼的傻子,临死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看到我勒她的脖子,还用眼神向我求救,嘴里面嘟囔着……桦爷爷、痛痛、喘不过气来啦、椰子好难受之类的话。 嘿嘿,我就在一旁看着,直到她一动不动了,才松了一口气。” “你连王八蛋都不如!”濑户礼攥紧了拳头,声音也颤抖起来,“她明明才24岁,正是像花一样的年纪,你怎么能…… 怎么敢这样对她,甚至到最后都不肯给她一个活下去的机会,你说过的,她记吃不记打,也许根本不会向植松晃也告状,她明明可以好好活下去的……” “嗬嗬,想杀就杀了呗,反正那傻子我也腻歪了,那么脏的人谁还会要?倒不如趁早给她个痛快,下辈子投个好胎,不要做傻子啦。”惠理桦嘻嘻一笑。 神尾枫竭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不去骂脏话,他咬牙切齿的望着眼前老人,说道:“惠理桦,我保证,你会受到法律最严厉的制裁,你剩余的生命,就好好在那座漆黑阴暗的地牢里,反省悔过吧!这辈子都别想再出来了!” “悔过?”惠理桦咂巴了一下这个字眼,“是啊,剩余的人生将被关进那座暗无天日的牢房,整日与老鼠蟑螂为伴,想想就可怕呢,所以……嘻嘻,我选择不去坐牢!” 第068章 疯人院:犯病 惠理桦笑了起来,抬起头,目光炯炯的看着两名怒不可遏的警官,“我拒绝去坐牢,我还有大把的岁数可活,甚至可能长命百岁呢,如果进去坐牢,岂不是要关个二三十年? 那多亏呢,这世间还有那么多漂亮的、穿碎花裙子的姑娘等着我呐!” “你逃不掉的!”神尾枫盯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无论你试图通过什么手段来逃避法律的制裁,我都会让你这辈子后悔生下来的,我保证。” 濑户礼啪的将圆珠笔拍在桌子上,拿起一张纸站起来,“跟这种畜生有什么好说的,赶紧把认罪书签了,交由检察厅定罪,看他到底有几条命够判的!” 惠理桦接过濑户礼递来的认罪书,表情充满疑惑,“认罪?认什么罪,我有罪吗,我什么时候承认自己有罪了?” 濑户礼咬牙切齿道:“刚刚你自己承认的,审讯室的监控可都开着呢,你想矢口否认吗?” “那倒不是。”惠理桦摇了摇头,随即,露出阴森森的白牙,冷冷笑着,“警官大人,刚刚我承认杀害富江椰子对吧,嘿嘿,对不住,那是我一时口嗨,乱说的,你们还当真啦?” 他伸出戴着手铐的双手,轻轻摇晃着,发出叮当响声,“如果口嗨也是一种罪的话,那么请重重惩罚我吧!” 神尾枫再也按捺不住,噌的一下站了起来,身后的椅子一下被他撞倒,轰然摔地,“惠理桦,你当警察署是什么地方?演话剧的戏馆吗?哪怕仅有万分之一的概率能比对出那块晶斑的dna,警方也不会放过的,你没机会了!” 惠理桦呵呵一笑,“比对出来又如何?我说是自己先前打枪喷上去的不可以吗?裤腿上的尿渍也是富江椰子打扫卫生时被我溅上去的不行吗? 再不济,就算你们警方使出什么非法手段做伪证,也定不了我的罪,别忘了我的身份……” 他嘿嘿笑着,露出恐怖的牙床,“我除了是庆应义塾大学的退休教师外,还是个精神病啊,有谁会追究一个精神病的罪过呢?老子有这样的法律保护,怎么可能坐牢啊,嗬嗬。” 惠理桦越笑越得意,干哑的笑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审讯室里,仿佛魔鬼的轻语,拨动着在场每个人最脆弱的心弦。 “不可能,你的精神病是假的,警方司法鉴定中心会给出最权威的评估,你逃不掉!”濑户礼说话似乎没那么有底气了,“会治你的罪的,就算诺亚划着救世方舟越过滔天洪水过来,也救不了你这头畜生,彻头彻尾的人渣!” “无能者的狂吠,嗬嗬,真是充满喜感的场景啊,应该让周星驰过来拍摄你现在的表情,拿回去做喜剧电影的悲情题材。” 惠理桦边笑边咳嗽,一副龇牙咧嘴的滑稽模样,“早在许多年前,我就被医院鉴定为精神病患者,即便现在好转了,只要我不承认,检察厅怎么会知道呢?有哪位检察官会觉得我为了奷杀一个傻子,提前二十年住进了疯人院?” 说完,突然之间,惠理桦用手捂住嘴巴,身体剧烈抽搐了起来,并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嘶吼声,全身发癫,带动着屁股底下的座位也在不停颤动。 濑户礼见到惠理桦的狰狞模样,就好像突然之间触电了般,顿时有些惊惶不安,正要上前查探情况,却被身后的神尾枫叫住了。 “别管他,让他继续演。” 惠理桦瘫倒在椅子上,涎水不受控制的顺着嘴角淌下,身体抖个不停,脑袋东摇西晃,不时发出些莫名奇妙的声音,就仿佛恶魔附体了一般。 抽搐了半天,见神尾枫跟濑户礼无动于衷,惠理桦白眼翻了翻,突然间又恢复正常。 他擦擦涎水重新坐正身体,丝毫不觉得尴尬,像条摇尾乞怜的狗一样得意洋洋道:“怎么样,演技还不错吧?等以后上了法庭,我就这么演,我还要咬破舌头,来个血溅五步,哈哈!” “呸!”濑户礼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声,“不要脸的老东西,法官可不会信你这套,你等着被大家的唾沫淹死吧!” “哈哈,我是精神病啊,是个没脑筋没自主能力的老疯子,连屎尿都得靠人照顾,法官又能拿我怎样?你们能拿我怎么样?”惠理桦嬉皮笑脸的做了个欠揍表情。 神尾枫心情沉重,据他所知,惠理桦的身份不仅是庆应义塾大学的退休教授,而且还隶属于医学部,虽说不是专职医生,但对医学肯定有相当高的造诣,更何况他还曾经被当作真正的精神病关进医院。 以目前和国精神鉴定领域的发展水平,只要随便研究几本精神病学名着,再加以前住院的经验,惠理桦就能将装疯卖傻饰演得惟妙惟肖,逃脱法律制裁不是没有可能。 濑户礼也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老不羞的家伙,他见过无耻的罪犯多了,可这么无耻到姥姥家的犯人,这辈子算是头回见。 贱到家了。 最终,惠理桦被以妨碍治安的罪名,被口头教育后,释放回了慈急精神病院,但限制了活动范围,在警方解除限制前,不得擅自离开。 当这名涉嫌故意强仟杀害富江椰子的嫌疑人被释放回家后,神尾枫特意来到观察室看了眼大师兄的状况。 他心里清楚奥寺的脾气,本来就是个嫉恶如仇的急性子,还遇上这么一桩跟前女友相似的案子,怕是心里咽不下这口气。 但目前来看,确实拿惠理桦没有任何办法,尽管有各种证据足以证实对方涉嫌杀人,但从行为意识还算正常的惠理桦态度来看,对方十有八九掌握着足以逃脱刑事制裁的杀手锏。 那便是装疯卖傻。 对于精神病人的法律处罚,每个国家的态度大都模棱两可,有些是根据嫌疑人犯罪现场的行为意识状态来判断是否定罪,但这个界定比较困难,没有人知道,精神病在杀人的那一瞬间,头脑是否清醒着的。 也有些国家,则干脆免除刑事责任,比如和国,对于那些有暴力倾向的精神病人、完全无自主意识的精神病杀人,会出资关进监禁级别较高的精神病院,但花费和伙食远比普通监狱成本要高,相当于拿岛国纳税人的钱去养杀人犯。 例如前些年,大阪府曾有位化名叫宫润伯的冷血精神病患者,据传还有间歇性的狂躁妄想症,莫名怀疑自己的老婆跟邻居有染,于是在某天清晨,提着一把铁锹,直接奔邻居家里,将邻居两口子全部拍死了。 随后还没解恨,又把邻居家的儿媳妇拿铁锹活活打死了,可怜儿媳妇刚嫁过来不到一年,就惨遭毒手,被害人儿子因为在外打工,逃过一劫,但是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因为精神病人的一次妄念,灰飞烟灭,只剩一个孤零零的儿子。 而罪魁祸首,宫润伯,在大阪府警赶到家中的时候,往身体涂满了秽物,对着警察嘿嘿傻笑,仿佛是玩捉迷藏游戏被抓到的小朋友,嘴角控制不住的流涎水。 最终,他被警方送往当地疯人院强制接受治疗,当地人至今还担心这祸害哪天会被医院放回来。 说这些,不是神尾枫放弃这桩案子了,实在是任重道远。 从目前法律的框架来看,强行将惠理桦定罪需要消耗极大的人力、精力,就算将惠理桦送往司法鉴定中心,对其精神状态进行鉴定,能顺利绳之以法的概率也不会大。 毕竟目前和国的精神疾病鉴定领域还处于起步状态,若是惠理桦这个庆应义塾大学的医学部退休教授有意伪装,还是有可能蒙混过关的。 第069章 疯人院:蝙蝠侠 富江椰子的遗体在经过两次尸体检验后,都没能查到更明确的线索,经上级审批完毕后,进行火化处理。 火化那天,神尾枫陪着提前恢复工作、到刑事课二系临时就职的奥寺前去吊唁。 奥寺并没有像头回见到富江椰子尸体时那样情绪失态,相反,他的表情很平静,平静得就好像在看路边一具撞死的野鹿被交通警拖走。 有点反常。 神尾枫跟着奥寺离开火化室,看着他默默站在路边点了一支烟,陪着他等他将一支烟吸完。 “要不……”神尾枫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奥寺的脸色,“咱们去居酒屋喝两杯?有句老话叫,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咱们喝点,把心里的不痛快都喝出来,就没那么难受了。” 奥寺扶了扶眼镜框,一副很平淡的语气笑了,“我有什么可消愁的,死的又不是我女人,我只是挺长时间没见过尸体了,过来练练胆子。” 话虽如此,奥寺还是坐着神尾枫的吉姆尼来到警署附近一间居酒屋,他那辆陆巡被送去维修,需要从国外进件修理,至今仍未处理完。 濑户礼跟日野聪这俩货自然都没落下,这起疯人院杀人案,破案效率奇高、放人速度奇快,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快字,大家心里头都有些压抑。 奥寺一直拍着日野聪的肩膀,两人在吧台一杯接着一杯喝。 日野聪表情苦不堪言,求救似的往神尾枫和濑户礼这边看,但俩人刚喝完一轮,好不容易解脱出来,哪肯轻易搭救这货。 “嘴上说着什么也不在乎,不在乎富江椰子的死,不在乎那神经病被释放,可喝得比谁都狠,哐哐的,喝水都没他痛快。”神尾枫瞅了眼懒洋洋趴在吧台喝酒的大师兄说道。 “过去劝他少喝点吧,这么玩命喝下去,不得喝出毛病来?”濑户礼有些犹豫。 “放心吧,又不是喝烈酒,我在东大念书时候,喝得比这花样多了去,”神尾枫抿了口杯子里刚做好的冰橙汁,“让大师兄痛快喝吧,省得他老把心思放在惠理桦身上,成天憋屈着个猪肝脸,好像谁欠他八百万似的。” “四年了。”濑户礼竖起手指头,“当年纯子被那个精神病杀害,距今已经这么久了,奥寺为了她守身如玉四年,可不是喝顿酒就能转移注意力的,这回惠理桦算是撞枪口上了。” 神尾枫下意识又瞅了眼师兄落寞的身影,道:“你说,奥寺该不会为了给那姑娘报仇,去杀了惠理桦吧?” “哈!”濑户礼似乎听到格外好笑的事情,舔着杯沿的酒沫道,“这种事,奥寺还真有可能做出来,他一直是个在危险边缘行走的警察。” “对此,我怎么感觉你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呢?” “难道不值得高兴吗?有这样的大师兄罩着,就算哪天咱们犯错被关进监狱,奥寺也一定会提枪打断囚牢的枷锁,劫狱把咱们救出来。 在他心里面,道德高于法律,只要是他认定了的事情,八匹马的缰绳拴在他身上都拉不回来。”濑户礼一副十分有安全感的表情。 “我看你这家伙也挺危险的。”神尾枫忿忿吸了口橙汁,缓解酒后的头痛,“既然知道师兄的脾气,你还不采取点措施,万一他今晚喝了酒,真提着刀跑精神病院去把那老畜生宰了呢?” “提刀应该不至于,你师兄的身手也不是盖的,你不知道师傅以前对他的评语,说奥寺能考进警察署,三成是靠着那颗比植物人稍微灵光点的破案脑袋,七成则是靠着两颗比沙包大的拳头…… 至少在你来刑事课以前,他一直是涉谷北部警署的武力天花板。” “现在呢?” “不太好说,没见过你俩较量。再说了,警署上班的警察,谁拳头上没俩茧子啊,抓歹徒再被人家打得嗷嗷叫,那才丢光了老脸。 尤其是咱们刑事课,不敢说卧虎藏龙吧,出外勤的时候面对那些小混混、流氓的,一挑二没啥问题,所以比较高低没意义。” 濑户礼说着,展示了下自己拳头上的几颗老茧,“都说我是喝洋墨水的榆木疙瘩,但我身手也不差的,包括像鹫尾萌香、绘梨佳这些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女警,她们也常参加格斗训练,不是寻常人看上去那么绵绵的货色。” “那你的意思是,奥寺打算在慈急精神病院,来一个拳打镇关西,用一双铁拳将惠理桦那人渣给活活捶死喽?” 神尾枫比划了个鲁智深倒拔垂杨柳的招牌性动作,坐如虎相,拳若狼形。 想必濑户礼能明白这个典故,毕竟大部分和国人都对大洋彼岸的古典文学颇感兴趣,像什么《三国演义》《水浒传》的,恨不能申遗成自己家的东西。 “那倒显得暴力了些,你的奥寺师兄,虽然莽,却不代表傻。” 濑户礼端起那杯只比rio稍微烈一度的酒水尝了尝,双眼却直视着奥寺那边,“对于一个警察而言,怎样完美的杀死一个人,并彻底抹除现场痕迹,制造自己的不在场证明,他绝对经验丰富,这几年的刑事课可不是白呆的……” 说起这话的时候,濑户礼眯起那双标志性的小细眼,看起来就好像做贼似的。如果跟毛利治署长那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的威严正气的脸搁一块,简直就是邪恶与正义的对比。 相比之下,毛利治署长确实一出生就赢在起跑线上,先天自带一张领导者的理想面孔,并深受广大群众的青睐,还极容易给同辈造成一股无形之中的压力。 无论什么人见到毛利署长那张脸,都会不自觉的将自己代入下属或者小弟的身份当中。 神尾枫用力甩了甩半醉的脑袋,有些紧张的追问道:“那……你们就不怕师兄去干傻事啊?杀人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天衣无缝也没那么简单的……” 濑户礼望着神尾枫的表情,突然扑哧一笑,“放心吧,你能想到的,北村警部早就想到了。咱师傅多精明一人呐,带着奥寺这个大徒弟这几年,早把他脾气吃得透透的。今下午,我按师傅的指示,借师兄的手机打了通电话。 趁他不注意,我往手机里植入了一个隐蔽的木马软件,只要手机定位靠近慈急精神病院的安全范围以内……呜呜呜——警察署那边会第一时间报警,咱们的弟兄会第一时间出警,赶在奥寺犯错误之前,将他带回来的。” 濑户礼两只手撑在嘴边,发出很欠揍的呜呜呜的警报声。 吧台喝酒的奥寺跟日野聪扭过头,一副看傻逼的表情白了他一眼。 神尾枫叹了口气道:“已经将惠理桦所在的慈急精神病院监视起来了,不多,就一车俩人,白天黑夜轮换着盯梢,估计也没太大意义,要不了几天就撤回来了。这回警方算是被那老畜生拿捏住七寸了,有力无处使,只能干瞪眼。” 濑户礼晃荡着酒杯里的酒水,透过玻璃观望居酒屋里姹紫嫣红的灯光,如七色霓虹般散落在脸上,格外迷离。 神尾枫无奈道:“你丫要没那酒量,就别往酒杯里倒满了rio搁这儿装蒜,在酒吧养鱼呢?一杯3度的苹果酒被你在这儿吧唧半天了,还没见底?” 濑户礼轻轻摇头,一副喝多了酒苦大仇深的模样,“其实,有时候想想,城市里有位哥谭市蝙蝠侠那样的正义使者,也挺不错的。 他可以践踏在法律之上,刺破笼罩在正义与道德上空的重重束缚,执行最原始的惩罚。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即是正义。” 第070章 疯人院:死神来了 神尾枫打趣道:“如果真有这样的组织或者侠客,那倒是省去警察不少麻烦了,再遇到我妻善舞或者惠理桦这样难缠的罪犯,直接让蝙蝠侠出手解决。” “你们在聊什么,半天了,也不过去陪我喝酒?” 奥寺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出现在两人身旁,手里举着杯颜色怪异的酒水。 神尾枫被突如其来的说话声吓了一跳,下意识往日野聪那边看了一眼,发现那货已经被灌得五迷三道,跟一个波浪头的洋妞儿碰起杯子来了,嘴里还直念叨着‘师兄怎么烫头发了’之类的让洋妞儿满头雾水的话。 奥寺跟三个人喝了一圈酒,居然没趴下,神尾枫还是头回见识师兄的惊人酒量,不禁感叹今天算遇上对手了。 濑户礼轻轻碰他胳膊小声道:“纯子刚逝世那段日子,奥寺天天借酒消愁,好几次都喝中风了,酒量就是那时候练出来的,待会儿咱俩可得顶住,别被大师兄double kill了!” 神尾枫如临大敌的点点头,就见到奥寺又点了两杯跟他一模一样的奇怪酒水,推了过来。 他趴桌子上端详了一眼,酒水颜色十分浑浊,看上去……就好像猴子的脑部组织? 有点恶心,还有股刺鼻、怪异的调料味道。 神尾枫讷讷道:“师兄,我听说过油泼猴脑这道菜,可没听说过还有猴脑鸡尾酒啊,这玩意儿能喝不,喝了不会被寄生虫毒死吗?” 濑户礼表情还算正常,毕竟米国那边,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都有,想必猴脑鸡尾酒这样恶心的东西他也见识过。 奥寺挑了挑眉,努努嘴,“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神尾枫皱着眉尝了一口,一股又苦又辣的撕裂感自舌尖传来,他忍不住想起tik tok上面挑战鲱鱼罐头的博主们的脸部表情,心想自己现在大概就是这副吊样儿。 他一脸不解道:“师兄,你没必要拿这玩意儿折磨自己吧,这也太难喝了。” 奥寺一脸淡然道:“这杯鸡尾酒可是京乐春水的最爱,它的名字叫做‘死神’,据说最早的制作方法来自鹿儿岛一家名为兔子洞的酒吧,先加入适量的库拉索、血腥玛丽跟红牛,此外还要加上辣椒酱跟腌制蔬菜,最后加入橄榄油、芝麻酱、糖浆以及蛋清…… 种种原料混在一起,独特的化学反应会产生一种珍珠似的絮状物,就像你所说的猴脑一样,京乐春水把它称作是‘外星人的大脑’。” 濑户礼咂巴了一口,吐着舌头道:“京乐春水?死神漫画的护廷队长?” 奥寺打了个响指,“bingo!他是死神的象征,我最喜欢他说过的一句话,不必喟叹,反该褒扬,他以一己昭示了汝等末路。即便敌方倾力抵抗到底,仍难免绝望一死。” 神尾枫说道:“问题是,这个酒真的很难喝啊,估计也只有死神能喝得进去味道这么怪的鸡尾酒。” “据说里面的库拉索跟红牛、蛋清能激发人的极限能力,尤其是做那事儿的能力。哦差点忘了,你没对象,那么这杯酒显然是浪费了。” “师兄你真会说话。”神尾枫微笑了一下,“但喝酒能提高姓能力这事儿,是那家叫兔子洞的酒吧夸大宣传吧,真要有这奇效,风俗店那些牛郎们不得趋之若鹜,这可比嗑药副作用小多了。” “我也不知道,但京乐春水是这么说的。”奥寺指了指日野聪的方向,那货正手舞足蹈的给洋妞儿跳恰恰舞,“看日野刑事,喝完这杯酒就跟发晴期亢奋的长野县猕猴一样,冒着被人拍照发给女朋友的风险,也要为外国友人表演舞蹈艺术,多有奉献精神呐。” 神尾枫跟濑户礼嘿嘿一笑,偷偷拍下这滑稽的一幕,等着改天勒索这官二代一顿大餐用。 神尾枫继续道:“不过这种酒的味道,一般人还真欣赏不来,不知道师兄怎么哄骗日野聪那个傻瓜喝干净的?” 奥寺又抿了口酒,“味道确实不怎么样,主要还是兔子洞的营销做得好,提高姓能力这种噱头,的确很吸引人。” “知道不好喝你还喝?” “因为京乐春水喜欢,他是我的idol!” “那他最后喝成祖国人、西门庆、南条晃司或者夜店狂人西多夫了没?” “那倒没有,他跟伊势七绪是一对,俩人都不算比较亢奋的角色吧。而且,唔……京乐春水最后不喝这个酒了,改酒馒头了……” 神尾枫一脸无语,随后放下手里那杯‘死神’,怔怔看着奥寺在那边自饮自酌起来。 一顿酒从下午六点喝到了晚上九点钟,日野聪被怒气冲冲赶来酒吧捡人的热恋女友揪着耳朵带了回去,神尾枫跟濑户礼各自找了代驾把车开走,顺便给奥寺叫了辆出租,师兄弟四人各自打道回府。 临上车前,奥寺还晕乎乎的蹲在路边呕吐,一副神志不清醒的样子。 在两名代驾各自开车载人离开后,原本浑浊的目光陡然清亮,他目光森然的望向某个地方。 ——·—— 慈急精神病院。 神尾枫喝的酒没奥寺多,并没有太大的呕吐感,坐在吉姆尼的副驾吹了会儿凉风,脑袋愈发清醒起来。 他突发奇想,让代驾驱车拐到一间24h便利店前,买了些零食跟饮料,打算捎给医院门口那两个盯梢的伙计做夜宵。 或许是对惠理桦放松了警惕,又或许是盯梢这门差事太过无聊,神尾枫拎着方便袋敲开车窗时,两位难兄难弟正在车里听着音响打牌。 见到神尾枫,两名刑警吓了一跳,连忙道歉说:“对不起长官,我们不是有意的……刚玩没多久……” 神尾枫明白盯梢的苦累,没怎么为难他们,故作严肃道:“下不为例,赶紧轮班休息吧,惠理桦没什么危险性,让你们盯梢的主要目的,就是随时监听警察署的电台,一旦接到通知或者发现有人闯入慈急疯人院,要能第一时间冲进去……保护惠理桦。” “保护?就那个人渣,凭什么保护他?”一名刑警满脸不忿。 “就是啊,难不成会有人杀这个老畜生?今天这个老畜生还隔着栅栏朝我俩打招呼呢,耀武扬威的贱样儿,杀了他才叫大快人心!”另一名刑警附和道。 “保护惠理桦这个人渣是次要的。”神尾枫顿了顿,轻声道:“主要是我们的某些战友,不要犯下无法弥补的错误。” 他道声辛苦后,身后两名刑警仍窃窃私语。 “今儿一个南衙的兄弟还发line问我,说惠理桦是不是没法定罪了,我都没好意思说自己就在慈急院门口守着老畜生呢。” “惠理桦这事儿已经在两个衙传遍了,舆论也炒得沸沸扬扬的,据说有道上的大哥悬赏买老东西的命呢……老k,我拜托你啊,等赏金猎人来医院的时候,一枪托打晕我,我可不想跟大众为敌……” 神尾枫叹了口气,恍惚间,目光瞥见慈急精神病院里有道奇怪的影子,他跟代驾打了声招呼,让对方在车里多等会儿,反正是按时间收费的。 慈急精神病院门卫室,名叫植松晃也的老保安满脸不客气的打开了门,望着眼前这个警察,与以往一样没给好脸色看。 不过相较于上次的会面,这一次植松晃也的铁青脸色似乎缓和了许多,但他头顶的白头发更多了,腰背也更驼了。 “早点离开,在里面待的时间长了,我可不开门放你出来,今晚就在医院过夜吧!” 第071章 疯人院:狼三则·其一 植松晃也蹒跚着步伐往自己的门卫室走回去,自打富江椰子遇害,短短几天时间,这个老保安似乎瞬间苍老了十岁。 路过门卫室,望着里面橘红色的灯光,面相比柯镇恶还像恶霸的老人却一脸慈祥的捧着一张照片。 那是他与富江椰子仅存的合照,大概是某年生日被人拍下的,富江椰子满脸洋溢着幸福,头戴生日礼帽,开心的往老人脸上抹蛋糕。 植松晃也难得一见的笑容出现在照片上,但汹涌滴落的,却是滚烫的泪水,一滴一滴沁在富江椰子的脸上。 “那孩子,打小就没了爹娘,前院长辛苦拉扯她长大,命苦啊……她虽然傻,没心眼,但实在,单纯,她不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惠理桦那个畜生,我早就告诉过她,离那个老东西远一点,可那傻子,就是不听劝呐……” 植松晃也转过身来,望着门卫室外,立于阴影中的神尾枫,发出难得柔和的声音,像个步入膏肓的老人,发出临终前最后的祷告, “警官大人,真的不能,惩治惠理桦吗?算我这个老头子求你了,富江椰子她是个好孩子,不应该死的不明不白……” 老人的身形愈发佝偻,神尾枫透过昏黄的灯光,仿佛能看到无数个日夜里,那个像百灵鸟一样的女孩围着老人又唱又跳,为老人敲肩捶背,将最喜欢吃的奶油蛋糕抹在他的脸上。 慈急水塘旁边的长椅上,一枚细微的光点不时闪灭,师兄像个地缚灵一样坐在这里抽烟。 神尾枫走过去,来到他身旁并肩坐下。 “那女孩死的时候,就在那个地方吧?”奥寺吸了口烟,指着不远处发现富江椰子的水泥台阶方向。 神尾枫点了点头,说道:“富江椰子的案子,明面上已经进入尾声了,惠理桦这个犯罪嫌疑人,年纪大,还患有精神疾病,以及严重的肝硬化及肾病,警方没法对他采取强制措施,只能将其限制在慈急精神病院等待审查结果。” 奥寺嗯了声,又掏出烟盒,捣出一支新烟,递给神尾枫,对方轻轻摇头,于是奥寺叼在嘴里,用刚才的烟屁股续上了。 神尾枫闷声道:“这案子,师傅的意思是,冷处理,先把重心转移到近期刚被本店注意的连环案上。不过,我不会就这么放过惠理桦的,也许定罪很难,但我想一定有办法解决精神病这个漏洞的,我不会让案子就此沉下去。” 奥寺还是嗯着,认真倾听的模样显得很安静,看不出是失望还是木然。 他只是怔怔望着水泥台阶的方向,仿佛在与几个昼夜以前那名可怜的女孩隔空对视。 发愣了会儿,奥寺另一只手翻转着打火机问道:“无论是开膛手杰克案,新奥尔良斧头杀人魔案,泰晤士河女尸案,还是克利夫兰断头案,凶手都曾被指出过疑似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和妄想症,但他们为何会被制裁呢?” 神尾枫想了想道:“就目前和国法律而言,司法精神鉴定领域起步较晚,与国外有着显着的差距。 尽管近些年刑事案件中辩护方提出精神病抗辩的比例有所上升,但是由于司法精神鉴定技术的不成熟,取得的结果很难被裁判所采信,故而成功率极低。 对伪装精神病人而言,可以有幻觉的伪装、木僵的伪装、妄想的伪装等。外形上的伪装很容易破解,但精神上的伪装极具难度,且不容易鉴定真伪。例如癔症、恐怖症、躁狂抑郁症、病态人格等。 若想对惠理桦定罪,就要想办法证明他在杀害富江椰子的时候,是处于意识清醒状态的,要证实他有强烈的故意杀人动机,且杀人后有意识毁灭杀人证据或现场痕迹,思维清晰,具备完全的刑事责任能力。” 奥寺望着手里的烟头,有些出神道:“什么样的证明,才能推翻惠理桦作为精神病患者的狡辩,并被检察厅、裁判所采信呢?” “证人、监控、录音都可以。”神尾枫列举道,“相比向司法鉴定中心申请精神疾病鉴定,找到可能存在的目击证人,或者视频录音资料等,证明惠理桦是在清醒状态而非疯癫状态下杀人,是最现实也最直接的手段。” 他又叹了口气,为难道:“但是就目前的调查结果来看,还没有人亲眼目击惠理桦强仟杀人。监控录音这些,慈急精神病院前身是发生过医疗事故的恐怖疗养院,算起来年头比明治神宫都大,业绩惨淡的不像话,根本没钱装摄像头这种电子产品……” “那么破案的关键点就是目击证人了?只要有人指证惠理桦当晚意识清醒,且故意强暴富江椰子,并拿绳子勒死了对方,拖到慈急水塘打算沉尸河底,就可以送老畜生坐牢的,我说的对不对?”奥寺的眼神熠熠生辉。 “自然如此。”神尾枫很肯定地点点头,“师兄,你该不会又想……” 他指的是我妻善舞那桩案子,奥寺从线人和彦那里随便找来的俩无犯罪记录的假目击者。 奥寺看透他的想法,呵呵笑道:“放心吧,我不会这么办的,我现在待在二系,就算给你送俩假证人过去,以你的聪明才智,不出三句话就得识破出来。 再说了,慈急精神病院这种地方,突然出现俩来自歌舞伎町的目击者,怎么想都不对劲吧,法官也不是二臂。” 神尾枫同样笑了笑,释怀道:“那你是有什么好主意了?” 奥寺将第二支烟抽到屁股位置,又颤抖着手从烟盒摸出第三支,接着续上。 神尾枫瞧他抽烟的手抖个不停,关心道:“师兄,你才出院没多久,晚上又喝掉不少酒,还有那啥叫‘死神’的猴脑袋酒,身体肯定扛不住,别抽这么多烟了。” 奥寺瞥他一眼,又垂下目光,“年轻人嘛,身体就是拿来折腾的,年轻时候不折腾,难道等老胳膊老腿儿了再抽烟酗酒泡吧,搁舞池里跟小姑娘跳老年disco? 就算身体行,那玩意儿也坚持不住啊,放心吧,我的身体自己有数,抽几支烟垮不掉的。” 神尾枫知道师兄拼命抽烟是因为烦忧案子的事,劝也劝不住,就任他去了。 奥寺笑道:“你这么晚跑过来找我,是不是担心我脑子一昏,去杀了惠理桦?” 神尾枫有些尴尬的搔搔头,“没有,就是碰巧看见了,进来瞅瞅。” 他特地让代驾绕远道来慈急精神病院,送夜宵是其一,心里惴惴不安是其二。 他又猛然记起濑户礼说过的手机定位的事。 似乎猜到了神尾枫在想什么,奥寺没好气道:“怎么,他们了解我是个急性子,我还不了解他们什么操行?师傅的心思我早就摸透了,下午濑户礼突然找我借手机打电话的时候,我就知道不对劲,那小子肯定又往上面种木马了。” “这都被你发现啦?” 奥寺一脸嗤笑,“他们也不动脑筋想想,刑事课谁是第一黑客,我从中学就研究编程,濑户礼那个小木马,根本就是摆设。” “那他们定位不到你的话,不会怀疑吗?” 奥寺一脸诡异的笑容,“我早就把定位木马反移植到濑户礼那小子手机上去了,那货估计还没发现警察署定位的是他自己呢。” 神尾枫不得不佩服的竖起大拇指,“师兄,高,实在是高,论腹黑,还得是你得了师傅他老人家的真传啊。” 奥寺拍他脑门一下,问道:“出门带手铐了没,待会儿准备拿人。” “拿谁?惠理桦?别开玩笑了师兄,他哪那么好抓……” 第072章 疯人院:狼三则·其二 “相信我。”奥寺弹掉最后一截烟灰,双手扶住神尾枫的肩膀,用近乎蛊惑般的声音道,“你师兄办了几年案子了,还能让一个强仟犯从眼皮底下溜走? 我有信心找出证明惠理桦意识清醒的证据,神尾刑事,你等着掏手铐就行了。” “这么神?”尽管神尾枫有些狐疑,但仍选择了相信对方,“你要是能把惠理桦送进牢里,回头我得把你的大头贴搁办公室桌子上裱起来,每天拿鹫尾萌香的铜锣烧、汽水糖供奉。” “得了吧你,净欺负人家姑娘,难怪找不到对象。” 神尾枫拍拍腰间的手铐,跟在奥寺屁股后头,穿过慈急水塘,围着附近转起了圈。 “在现场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线索。” 奥寺一边说着,一边认真搜索着地面跟草丛。 时间刚过十点,慈急精神病院的灯光还亮着,住院楼大大小小的病房窗户都能看到病人们的身影。 “师兄,这案子我跟濑户礼他们翻来覆去研究过了,确实没发现什么值得返回来看的,并且还能证实惠理桦犯罪意识清醒?该不会师傅教了你什么了不得的秘笈吧,要能发现问题早该看出来了啊。”神尾枫摸着脑袋问。 “不敢百分百确定,但还是要来看看。破案要有十足的耐心,就像现在,哪怕有十万只蚊子叮着你咬,你都不能退缩。” “为什么不通知我们?自己查多费劲,人多力量大啊。” “这点事没必要浪费警力,八字没一撇的事儿,你们还得保留精力处理连环案呢,反正我不在一系,帮着分担一点也算个心里安慰。” “瞧你说的,就跟我们不要你了似的,快跟我讲讲,你究竟有什么秘笈能查出证据?” “呵呵,秘笈一般刻在思过崖的密室里,或者无量山的洞天福地里,我这儿可没有。”奥寺背着手,叼着第四支烟,慢慢搜索,“破案从来没有什么诀窍,唯有一颗执着于为逝者索取公道的心,才是最终底牌。 没有这样的决心,就没法打破嫌疑人为警方设置的重重壁垒或陷阱,也可以说这种决心是海上的灯塔,会指引我们冲破迷雾,推翻凶手的究极巢穴。” 神尾枫感觉师兄神叨叨的,破个案还能扯到金庸老爷子身上去了。 不过奥寺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角经常不受控制的抖动,就跟刚刚抽烟的手一样。 神尾枫很少见师兄这样的动作,觉得有一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上次见到奥寺这样,好像还是在师傅的小办公室里,师兄弟两人为了两份伪造目击证言的事,激烈争辩。 作为一名警察,这种细枝末节的观察太简单了,神尾枫惴惴不安问道:“师兄,你打算从哪方面着手找证据呢?总不能大晚上摸黑在医院里面转圈吧?” “麦当劳三要素或者奥卡姆剃刀理论。”奥寺说出这些专业术语的瞬间,神尾枫立马觉得他的形象高大起来了,“洛卡德物质交换原理或者困徒效应也可以尝试一下,刑侦理论有那么多,总有一条能套用到惠理桦身上。” 神尾枫叹气道:“师兄啊,你快魔怔了吧,用麦当劳三要素的话,惠理桦的资料得排查到昭和年代去了,上哪儿找啊?奥卡姆剃刀理论,一般用于犯罪嫌疑人不清晰的情况,这里都知道惠理桦是凶手了,也没用。 洛卡德物质交换原理,这个倒还靠谱,现场再搜查一下,兴许真能发现什么遗忘的线索;困徒效应更扯啦,这玩意儿一般用来审讯两个或者两个以上罪犯,也就是合作犯罪时,才用得上的……” 说到这里,神尾枫蓦然止住话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喃喃自语起来,“困徒效应,两个以上,合作犯罪……” 奥寺心领神会的一笑,说道:“醒悟了?” 这一次,他夹烟的手没有颤抖,语速平缓,表情释然,眼角没有小动作出现。 “师兄,你怀疑,当晚涉嫌强仟并杀害富江椰子的凶手,也许并不只有惠理桦一个人? 这么一说,好像有点道理,共同犯罪,然后推出患有精神疾病足以逃脱法律制裁的惠理桦顶罪,等风平浪静以后,这桩命案就悄无声息彻底成为死案了……” 奥寺轻声说道:“没错。所谓困徒效应,即合作犯罪,几名凶手为什么合作犯罪,肯定是为了谋得各自的利益。 也许是从富江椰子身上获得的姓利益,或许是几名凶手身份背后的钱权交易,又或许说,有某人的把柄被人攥在手里,不得不替凶手掩饰杀人真相!” 神尾枫恍然大悟般点点头,“没错啊师兄,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凶手半夜将富江椰子杀害,并把尸体拖到慈急水塘,一定是想沉尸的。 但最终却扔在水泥台阶旁边,仓皇而逃,那么会不会是因为有人见到拖尸,吓跑了凶手呢?” “嗯,这个人可能是凶杀案的目击者,可能是惠理桦本人,也可能是拖尸的人。 但在案发当晚,他们一定识破了对方的身份,但为什么避而不谈,其中一定有隐情,这就需要咱们去找出潜伏在阴影里的这个家伙,用困徒效应击溃他的防线。” “困徒效应,合作犯罪……目睹凶手杀人拖尸,却避而不谈……”神尾枫喃喃道,“这么看来,富江椰子这桩案子,至少包含以下三个疑点—— 其一,富江椰子被害时,多名凶手在场,惠理桦勒死了她,由另一名凶手抛尸,但他显然错估了自己的力量,丢在岸边就跑了; 其二,富江椰子被惠理桦杀死,他在抛尸慈急水塘的路上,被人发现,仓促丢下尸体跑掉,那名目击者因为把柄或者利益的关系,选择对警方隐瞒; 其三,杀死富江椰子的凶手另有其人,凶手抛尸时,真正的目击者是惠理桦!但因为把柄或利益关系,他利用自己精神病的优势,替真凶顶罪!” 神尾枫越想越激动,对奥寺说道:“师兄,真有你的啊,果然有两把刷子嘛,这么快就发现警方遗漏的线索了。” 奥寺弹了弹烟灰,轻声道:“现在就要想办法找出被警方遗漏的那名嫌疑人,从囚徒心理来讲,如果犯人不确定同伙是否会供出自己时,会在从疑心理的影响下,抢先供出别人。 也许他们当初合作犯罪是为了某种利益,但是当背叛也能带来利益,比如减刑、免罪等,那么没有人会拒绝再次背叛。” 神尾枫问道:“那师兄你打算怎么找到这个阴影里的凶手呢?” “不知道。”奥寺很坦白地摇头,“我只能尽力去尝试,唯一支撑我查下去的,就是一颗寻找真相的心,嗬嗬,感人吧?” 神尾枫模仿着他的语气,喃喃自语道:“为逝者索取公道的心,才是真正的底牌,它将指引我们穿透黑暗,直捣真相的巢穴。” 两人并肩在慈急水塘附近寻找着,发现了好几处适合观察水塘的位置,站在这些地方,可以很清晰的看到当时富江椰子被抛尸的场景。 距离真相愈来愈近的直觉像锥子一样敲着神尾枫的脑袋,他感到无比振奋,不时抓一把腰间冰凉的手铐来冷静自己。 “你觉得什么人会是这起谋杀案的帮凶?被警方排除掉嫌疑的院长神户埃,还是保安植松晃也,又或者是医院里其他的人?” 第073章 疯人院:狼三则·其三 “都有可能吧,反正惠理桦那边打不开突破口,就从其他人下手,这世界上就没有天衣无缝的犯罪,总会留下破绽的。”奥寺高深莫测的看了神尾枫一眼,“这样的过程,你难道不觉得有趣吗,就好像走迷宫一样,当最终正确抵达出口的时候,那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慈急精神病院的人可都不好说话,尤其是那个叫神户埃的院长,濑户礼说找他录口供的时候,这老滚刀肉就跟泥鳅似的,没有不在场证明,偏偏说得振振有辞。 还有植松晃也,这老头看上去对富江椰子倒是真心实意好,可事实……唉谁又知道呢,别又像幸田夏树那样……” 神尾枫不知道奥寺知不知道幸田夏树的事,就给他囫囵讲了个大概。 奥寺听完,已经续上了第五支烟,长长吐气道:“哪怕是再小的孩子,也会有生存的本能。你看北非、掸邦那边,那么小的孩子就已经会使用rpg了,幸田夏树撒个谎骗警察算什么难事?都是为了活着罢了。” 神尾枫嗯了声,伸出手,掌心朝上,说道:“下雨了,说起来……貌似每次破案到了关键地步,都会下雨,就好像被害者的眼泪一样,老天爷倒也会应景儿。希望被害者的眼泪能保佑咱们顺利找出真相吧。” 奥寺在一旁抹了把镜片上的雨水,感慨道:“你知道吗,每个警察手中的一副手铐,大约等于2.5公升的眼泪。” “2.5公升,是有什么说法吗?” 奥寺眼角又抽搐了下,平静说道:“这是一位叫李材韩的警官所说,源自朴娜丽诱拐案,当时仅有八岁的女孩朴娜丽,被患有‘表演型人格障碍’的全贤珠诱拐,当天就下药勒死了。 尽管如此,全贤珠仍向家属索要两千万赎金,直到逍遥十几年后,才逮捕归案。在这十几年里,朴娜丽的母亲风雨无阻的举着为女儿申冤的牌子站在警察局门口,不哭不闹。 她就那么一直固执的期盼着、守望着,容颜衰老了,头发也白了,腰背都佝偻了。李材韩警官说,这十几年里,朴娜丽母亲流过的眼泪加起来足有2.5公升。” 他重重吸了口烟,望向住院楼某座窗口熹微的灯光,模仿着那位李材韩警官的语气,似乎回忆起那种熟悉的口吻,“所以一定要让罪犯受到应有的制裁啊,光是听到富江椰子被仟污、被堕跆、被羞辱,我们就这么痛苦了,可想而知当时的女孩得是什么样啊? 被害者流下的眼泪都能汇成一片海了,而警察唯一能为她们做的,也就只有一副手铐了,这才是从事警察这份职业的意义,不是么?” 神尾枫愕然停在了奥寺的身后。 不是因为他说的这番话过於沉重,而是其背后隐藏的寓意。 神尾枫被天空淅沥的雨点一滴一滴砸在脸上,他想着刚刚奥寺眼角掠过的抽搐,逻辑思维仿佛再次被觉醒了一样,没有任何征兆的,也没有任何合理分析的,察觉出了异常。 此刻,黑夜,站在身旁抽烟的这个师兄,是否还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师兄? 他仿佛一个陌生人,浑身布满了杀戮的气息,而那个熟悉的奥寺,似乎被一具邪恶的灵魂占据躯体,被短暂的封印了起来。 望着师兄呢喃的背影,神尾枫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问道:“师兄!你,你刚才说的所谓困徒效应、洛卡德物质交换,都是糊弄我的吧?你的真实目的,仍是想杀了惠理桦,对不对?” “我想杀的人多了,我还想弄死我妻善舞、早川春田律师,以及素媛案的赵斗顺、熔炉案的金亨俊呢。前年东京电力公司刚对民众做出‘不轻易向海洋排放核污水’的书面保证又立即毁约的时候,我想毙了社长跟整个电力公司领导层。” 奥寺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是,你说的没错,我是因为纯子才关心富江椰子的案子,更把惠理桦视作跟杀害纯子那名精神病一样罪恶滔天的犯人,恨不能千刀万剐了他。 我也没必要在这种问题遮遮掩掩,神尾,我就是希望他死,难道你不想吗?” 师兄的声音犹如魔鬼的蛊惑,神尾枫噎住,天空之上,雨点似乎也比刚才细密了好多,冰冰凉凉贴在脸颊上,将那股不知是羞愧还是愤怒的滚烫尽数熄灭。 他蓦然回想起《素媛》中的某个场景:天真烂漫的小素媛,在一个恐怖的雨天被酒鬼拖进巷子里残忍强暴,满身伤痕的素媛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对爸爸妈妈问——‘那天,大叔走过来,我想直接走掉,但觉得下雨天应该帮大叔撑伞。他们都说我错了,我做错了什么吗?’ 愤怒当时冲昏了头脑,热血小青年神尾枫恨不能冲进电视机弄死赵斗顺,去雨巷里保护那个白璧无瑕笑靥如花的姑娘…… 如果那天晚上,富江椰子的尸体真的被沉尸水塘了,那么现在会是怎样? 大概孤独的沉在河底淤泥当中,被那些快发臭发烂的鱼虾啃噬皮肉,最终化为一堆白骨。 也许会像山本七惠那样,在遥远的十几年后,这具骸骨被另一名平头刑警发掘,送到法医室解读出一桩冰冷刺骨的谋杀案; 又或许直到慈急疯人院被铲车推倒,填平水塘,这具骸骨被永远尘封在地下,直至数百上千年后,被当做古人遗体送往博物馆展览演出…… 神尾枫从空气中嗅到某种类似腐朽、黑暗的味道。 是的,每一名罪犯都该得到应有的惩罚,管你是不是超过了法定追诉期,管你是精神病狂犬病还是白血病,管你是驻岛大兵、老毛子还是印第安人……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法律是给好人制定的,绝不是用来保护畜生的。 既然法律杀不了人,那就由我来动手…… 你是这样想的,对吗,奥寺师兄? “你这样做会毁了自己的,难道你想替惠理桦进去坐一辈子牢吗!我们还可以再查一下,至少,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奥寺哈哈笑起来,回过头拍了拍神尾枫的肩膀,眼神瞬间变得清澈起来,不含任何蛊惑、拉拢或撒谎的成分,“师弟,我随口那么一说,你还当真啦? 别忘了,咱们是警察,还是刑警,怎么能知法犯法呢?我只是来调查案子的,刚刚我已经说过调查方向了,你不觉得很可靠吗?” “不过,有那么一瞬间,我能察觉到,你真的想杀了惠理桦。”神尾枫沉吟了下,“也可能是我的错觉吧,其实,你所提供的侦查方向的确有一定道理,但恐怕很难证实合作犯罪。 合作的这两名或多名凶手,究竟为什么要杀死一个智力缺陷的傻子?如果有多人参与,那么他们之前一定有过猥亵富江椰子的记录,警方在走访过程中为什么只发现了惠理桦?” “嗯,确实有些不太好解释的地方,但是破案嘛,就像做删除题,逐一删除掉那些不合理的答案,那么最终保留的,就是我们所需要的。” 奥寺走过慈急水塘,前面不远处一小块职工宿舍的牌子摇摇欲坠,他指过去道,“那里就是富江椰子生前所住的地方吧?” 神尾枫嗯了声,紧紧跟着他,觉得对方仍有所隐瞒,“你心里面已经有怀疑的人选了,是不是?” 第074章 疯人院:虐杀(上) 奥寺的笑容中断了一秒,“神户埃或者植松晃也,都挺有嫌疑,不是吗? 他们一个口口声声说与富江椰子有着超乎爷孙的感情,另一个整日打骂富江椰子却自诩是正义的说教,他们看上去都很关心那个倒霉的傻子。” 他弹掉手中的烟灰,布满雨珠的镜框后面,眼神炯炯幽深,“可他们没有一个人去找惠理桦理论,甚至连打闹都没有一丝消息。 甚至从富江椰子被杀害到送入焚尸炉火化,两名老人没有任何一个去现场领走骨灰,未免太冷漠无情了一点吧?” 神尾枫皱眉沉思,仔细想想,好像还真的是这么一回事。 在富江椰子被杀案的现场,且不说植松晃也跟富江椰子的亲密关系,单凭他是疯人院的保安,在自家水塘出现一具女尸,居然仍像没事儿人似的,站在外围看热闹? 还有神户埃,神尾枫迄今为止除了在公示栏看到过这位院长的免冠照,就没见到过本人。 老爷子从出事那天就陪儿子跑富士山许什么鬼愿望去了,对养孙女的死无动于衷,甚至火化都不闻不问。 “我知道,你紧跟着我,仍是放心不下我,害怕我脑袋发热一时冲动,上门捅死惠理桦这人渣?” 奥寺的第五支烟也快到头了,他浑不自知的又掏出烟盒,“放心,我没你想的那么蠢,当着警察的面对惠理桦动手,我也不愿你为难的。如果我想杀人,肯定不会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这种没不在场证明的情况下。” 神尾枫点了点头,“少抽点吧师兄,对身体不好。” “没事,今天不知怎么了,烟瘾格外大,你也不想我因为惠理桦的事闷在心里憋屈,还不能抽烟发泄一下吧?”奥寺露出个孩子般顽皮的笑容。 随后,他蓦地冷下脸来,目光变得咄咄逼人,格外阴森恐怖道:“不过师弟,如果我想杀一个人,你是拦不住的。你现在可以寸步不离守着我,但是明天、后天、明年、十年后呢?你总有不在的时候吧?” 神尾枫瞠目,紧接着,又看到奥寺恢复了正常的笑脸,他叼着第六支烟,拍拍肩膀道:“逗你的啦神尾,你师兄总是这样幽默的,你不懂我的幽默。” 神尾枫搔头,愈发摸不透他的想法,同时耳熟这句话在什么人嘴里也听到过。 “神户埃的办公室里也许能发现有用的线索,你如果不嫌浪费时间,咱们就一起去看看。 然后再去会会那个植松晃也,这老保安没有看上去那么纯良,也许背地里藏着另一张面皮,哪怕再懒惰的保安,拿着医院的薪水,也该例行巡个夜吧?” “植松晃也有可能是目击者?那他有把柄被惠理桦攥在手里还是……参与了?” 奥寺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现在十点半了,待会儿问问就知道了。不过我更倾向于后者,一个保安能有什么把柄被抓着?他如果也对富江椰子做出过同样的事,那么肯定不是突然发生的。 凡事都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我们甚至不需要问他是否对富江椰子做过那种事,问了他也一定不会承认。” “可是不问他,咱们去见他干什么,警察署的刑警到社区慰问平头百姓,送爱心温暖的?再说这都快半夜了,植松晃也又不傻,铁定守口如瓶。” “那就诈诈他,假装咱们已经知道真相了,告诉他强仟妇女,最高可判十年以上惩役、无期甚至绞刑的。 精神病人也许能侥幸逃脱刑罚,但不代表老人就可以,该收监的一个都逃不掉。” “唔,没准儿植松晃也会信,就他们那种人渣,估计临时建立的合作关系也不会有太大信任,说出卖也就出卖了。然后呢,怎么诈?” “告诉植松晃也,就说惠理桦已经把他给供出来了,把过程全部给抖搂了出来,并且由于惠理桦是精神病患者,可以逃脱刑事制裁,因此刑事责任就得由植松晃也一个人承担。 而且神户埃也提供口供,证明植松晃也曾有过猥亵病人的前科,是个不折不扣的老色棍…… 综上,警方已经收集资料准备申请逮捕令来抓植松晃也了,如果他不想当这只替罪羊,就老老实实把自己知道的全部交代清楚,反正怎么唬人怎么编就是了。 植松晃也就是个没啥文化的保安,一唬一个准儿。咱们就是要让他明白,不把事情交代清楚,他这把老骨头,下半辈子就得在牢里待着了。” 神尾枫摸着下巴,有些踟蹰道:“这话术靠谱吗?万一植松晃也跟惠理桦是钢铁同盟,或者说他压根没参与过这案子,岂不是变成诽谤了?” “放心吧,他又没录音设备,而且,从他这么避嫌富江椰子的尸体来看,他就算没做过,也至少看到过,那晚的真相!” “要是他没有过在医院猥亵病人的前科怎么办,就植松晃也这家伙的暴脾气,保不齐当场拿铁锹抡死咱俩。” “相信我,他做过的,他一定有这个前科,只是没人记起来而已,只要稍稍一诈,真相立马大白。” 神尾枫顺着对方的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看了眼时间,说道:“别扎堆浪费时间了,现在就去问清楚吧,你去查神户埃的办公室,我去问植松晃也,看到底谁还有问题。” 奥寺的第六支烟也到了尾部,一脸调侃的问道:“怎么,现在不担心我上门捅死惠理桦了?” “其实你说的也对,我拦得住你今天,可拦不住明天、后天。我相信你的,师兄,咱们分头行动。” 两人在富江椰子的宿舍楼前分道扬镳。 神尾枫调头往门卫室去,远远地望着那束橘黄色灯光,脑海里又一次浮现出那颗重重砸落相框的眼泪。 他顶着蒙蒙细雨再次回头张望渐行渐远的住院大楼,楼顶仿佛高高耸入天际的黑塔,吊唁的乌鸦围在塔尖来回哀叫。 心中愈发忐忑不安。 他一边走着一边在脑海中整理待会儿与植松晃也对话的问题,但莫名的,心中恐慌感愈发严重。 植松晃也是共犯怎么办,他会相信惠理桦出卖了自己吗? 对方不是共犯怎么办,倒打一耙掏出铁锨拍上自己脑门可就皆大欢喜了。 神尾枫自信还是能挨住一记铁锹拍头的,大不了就当是诽谤人家的赔礼了。 师兄那边也应该有所收获吧?一个连孙女骨灰都不愿去领的院长,心里会没鬼吗?饥渴了这些年,面对水灵灵的傻姑娘,会做那柳下惠吗? 恍惚中,神尾枫发现一个怪异的现象,自己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张望师兄那边,一种不受控制的忐忑油然而生。 等等! 如果说,植松晃也真的有过在医院猥亵病人的前科的话,那么为什么至今安然无恙留在医院里,没被开除? 没错,植松晃也不可能有过这样的前科,病人和护工之间怎么可能守口如瓶? 院长为什么不开除他,反而任由富江椰子跟这样的人亲近? 神尾枫猛一拍脑门,一时之间被奥寺的话给迷惑住了,大脑的思维能力被诱导得放弃了思考,顺着奥寺的话就遐想了下去。 是啊,堂堂医院院长,怎么可能任由一个有过猥亵病人前科的老保安待在这里?一脚踢走便是! 猥亵病人是假的,困徒理论也是假的,去搜寻办公室也是假的! 神尾枫发疯一样的往回跑去。 第075章 疯人院:虐杀(中) 整件事情,唯有那一滴滴砸落相框的眼泪是真的,什么合作犯罪、什么把柄全是假的。 像植松晃也这种脾气的家伙,才不会在乎任何威胁和利益,因为他什么也不知道,因为真正的凶手就是惠理桦,别无二选。 奥寺的托词,不过是哄骗身边那个尾巴一样的师弟离开而已。 眼角不停地抽动,夹烟的手指不停颤抖,一只接一支的抽烟,他是在掩饰自己的紧张,为第一次谋杀案做准备的紧张。 “师弟啊,你看得住我今天,可明天,后天,明年,十年后呢?” 奔波在渐渐泼大的雨幕里,神尾枫感受到这番话背后的毛骨悚然。 高濑文、我妻善舞、惠理桦,他们说话时那种抑扬顿挫的语调,那种阴阳怪气的莫测表情,和奥寺是一模一样的。 是啊,自己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奥寺,但他如果非要选择今天杀死惠理桦那个人渣呢? 风雨中的住院大楼,在苍茫的天地间,显得既渺小又醒目,黑色塔尖仿佛支撑不住无尽的苍穹,阴沉沉如墓碑般形势逼人。 神尾枫感觉到自己奔跑的腿在剧烈颤抖。 医院四楼,惠理桦的病房门口,昏暗的走廊里,一个高大的人影从黑暗之中悄然浮现,仿佛雾化而成的恶魔,发出荧光的眼睛如同森林里的猫科动物,恐怖而诡异。 一把锋利匕首自袖筒落下,正待推开门的刹那,一只强有力的手臂立马打断了走廊里的脚步声,将猝不及防的奥寺拽进走廊的水房里。 黑影吓了一跳,待听见谈话声自水房传来后,再次隐匿黑暗中。 月光从走廊窗外落下,望着气喘吁吁的神尾枫,奥寺满脸错愕。 神尾枫则是百般不解,为什么要欺骗我,为什么这么冲动?直视我的眼睛,不要逃避,告诉我,你把当年对未婚妻的愧疚转移到了富江椰子身上是吗? 你恨的不是惠理桦,而是当年那个将纯子折磨得死去活来,差点用水泥铁桶沉进东京湾的家伙对不对? 神尾枫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定定神,即使水房里面视线昏暗,他仍是能够看到,甚至可以确定,奥寺脸上挂起了笑容。 没错,他在对着自己笑。 奥寺不是用嘴在笑,而是用眼神。 一种掺杂着失望、遗憾、疯狂、无所顾忌的复杂眼神,既是放手一搏的挑衅,也是被人搅局的不满。 “师弟,有时候人太聪明了并不好,尤其在知道许多真相后,会很失望的。就像今晚,你乖乖去门卫室,陪着植松晃也随便聊两句,一切就大功告成了,为什么跑回来呢?” “你不能,至少现在不能,让他去死……你会坐牢的知不知道,你是在毁掉自己!明明还有妥善解决的余地,方法我们并没有都试一遍……” “来不及的,师弟,你知道,每年由各地警察本部呈交警视厅的未结案件,有多少宗吗?你保不住那个人渣的,他的命,今天就算耶稣来了,也留不住!” 奥寺轻轻摆弄着手里那把匕首,寒光闪闪,说话的语气异常平缓,表情如常,看不出一丝开玩笑的样子。 “如果还当我是你的师兄,就赶紧离开,今晚的一切就当做没发生过。事情结束后,我会主动去警署自首的。” 说完,他转过身,再一次走出水房,朝着那间病房走去。 神尾枫皱了皱眉,快步上前,一把握住了奥寺拿刀的手腕,“你现在不能去杀他……” 被握住手腕的一瞬间,奥寺已经出手去切神尾枫的肘关节,另一只手丢掉匕首,反握那只攥住手腕的手,顺势反过身去摁神尾枫的脖子,同时两腿发力,将神尾枫往墙上带,试图将他撞向墙壁。 神尾枫没等奥寺双腿使出全部力道,就猜透了他的想法,他一个转身就用左脚别住师兄,随后猛一沉腰,将奥寺整个人四两拨千斤摔了出去。 他没敢使出十成十的力道,似乎是怕水房地滑,在将奥寺摔出去的时候还伸手往回拉了把。 如濑户礼所愿,涉谷警署的上任战力天花板与本届战力天花板终于展开了较量,很不幸是在这样的场景下进行的,没有见证人,只有气喘吁吁、互不让步的两个男人。 “行啊神尾,反擒拿也练得不错,真没想到你这身板爆发力还挺强,今天咱们师兄弟俩就比试比试,看谁更胜一筹!” 奥寺将背心直接脱掉,露出精壮有力的强健肌肉,发达的背部肌肉群连连耸动,给人以极大的威慑感。 神尾枫微微苦笑,这样的打斗,注定不会有平手,唯有获胜的一方,才能享有战利品,而战利品正是惠理桦那条人命的处置权。 “师兄,真没必要杀他,会脏了你的手。我们还是有机会按司法程序逮捕惠理桦的,可他一死,整桩案子的来龙去脉就全断了。 没准那老畜生还不止糟蹋过富江椰子一个人,兴许还有其她受害者呢?你这一刀子下去,什么都没了,还白白将自己搭进去……” “我知道。” “你不知道!你这样一刀下去把人搞死了,万一真的如你之前所说,凶手搞错了怎么办,惠理桦只是个被推出来顶罪的怎么办? 我们连证实的机会都没了,甚至还可能害死一个无辜老人,那我们跟杀人犯在本质上有什么区别?” “错不了的,惠理桦就是真凶。”奥寺微微望着神尾枫背后走廊的灯光,“你亲自对他审讯过,心里很清楚,他就是奷杀富江椰子的凶手。我杀死他,也是替天行道。” “你只是把惠理桦想象成了当年残害未婚妻的凶手,你已经丧失了最基本的理智,现在的你,不是真正的你,师兄,放下刀,回去清醒清醒吧,今晚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好吗?” 清澈无暇的眼睛,漆黑无边的瞳孔,神尾枫真诚地说道:“再耐心等一等吧,至少,现在不可以杀了他。师兄,你真以为,大病初愈一场,能搏击过我吗?” 奥寺立时僵住了正在活动手腕的拳头。 “你真的确定,不希望惠理桦去死?” 往回走的路上,师兄嘴里喋喋不休的重复着这个问题。 “当然想,但我们无权决定他的生死,至少,在我们脱掉这身警服以前,绝不能侮辱上面的警徽,那是无数前辈们用血染成的,不是让我们泄私愤的。” “真是我的好师弟啊,我是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过,一头撞死在豆腐上算了。” 奥寺呵呵一笑,再次掏出烟,嘎啷一声脆响,用打火机点燃,深深吸上一口。 这次,手指没有颤抖。 “平时多喝点茶,你现在烟瘾越来越大了,别把肺给抽坏了。”神尾枫关怀道。 “唷,现在知道虚情假意的关心师兄了?刚刚怎么不知道让步?” 对于奥寺的调侃,神尾枫只能尴尬的报以微笑。 他们身后,住院大楼的走廊上,黑影自角落里缓缓走出,露出古怪的笑容。 在两人离开慈急精神病院的大门后,保安植松晃也十分迷惑地盯着凭空多出来的奥寺看,直到两人身形渐远,才叹了口气把手抬杆落下。 神尾枫将奥寺送上自己的吉姆尼,嘱咐代驾将车停在奥寺家里离开就行,确定奥寺进门歇息后,给自己回个电话,然后结款。 奥寺躺在后座笑吟吟道:“师弟,不用搞这么大阵仗,还专门派个司机盯着我。我答应你,不回来便是了。” 神尾枫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师兄,刚刚你骗我的时候,也是这副语气这种表情,我可不能再上第二次当了。” 说完,他摆了摆手,让代驾开着吉姆尼离开了。 他转身回到警署盯梢的那辆警车前,敲了敲车窗道:“二位兄弟,今晚上我来盯梢,你俩抓紧时间休息吧,辛苦了。” 第076章 疯人院:虐杀(下) 神尾枫仍是放心不下奥寺,决定今晚就不回去睡觉了,就守在慈急精神病院等一晚上。 相信奥寺杀惠理桦只是一时头脑发热,等熬过这一夜脑袋清醒了,就不会再惦记杀人的事儿了。 警察夜间盯梢,一般三个小时轮换一次,神尾枫本来以为自己能捱一晚上,结果撑着眼皮盯了四个钟头,到三点的时候就有点扛不住了。 连日来为了富江椰子的案子加班,再加上奔波于调查,身体有点超负荷运转,神尾枫掐了两把大腿根后,终于有一名半夜被尿憋醒的刑警,跑出去撒尿回来换班了。 神尾枫也没推托,换到副驾驶调整座位就闭眼歇息了。 一觉睡得朦朦胧胧,梦见许多东西,有在法场行刑的高濑文,有在监狱里被狱友群殴的我妻善舞,有荻野奈奈的三条大狗,有那杯浓稠猴脑的死神鸡尾酒…… 迷糊中,神尾枫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抓自己,他使劲挣脱开怪物的袭击,身体一阵悬空,仿佛从云端坠落,哼哧一声,他满头大汗的从梦境惊醒。 吓得车窗外正准备推醒自己的濑户礼一阵哆嗦。 “你做梦撞鬼了啊,吓我一跳!”濑户礼有些幽怨的瞪他一眼。 神尾枫迷迷瞪瞪的调直座椅,一脸疑惑不解的表情,“大清早的,你跑来慈急精神病院干什么?” 濑户礼沉声问道:“昨晚到现在,你一直守在慈急精神病院门口?” 神尾枫点点头。 “奥寺来过这里吗?” 神尾枫想了想,决定如实相告,“来过一次,被我给发现,让代驾开着吉姆尼送回家了,怎么了?” 濑户礼表情不太对,对两名刑警道:“下车封锁慈急精神病院的前后门,在刑事课勘验人员到场前,任何人不得离开!” 他回过头瞅了眼神尾枫,示意对方跟自己进疯人院。 两人一路无话,濑户礼始终没有交待什么,却让神尾枫愈发惴惴不安,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 进入慈急精神病院,住院大楼里有不少护工及病患惊慌失措的出来,见到两名警察,连忙指着楼上道:“杀……杀人了!” 濑户礼与神尾枫对视一眼,加快脚步冲进住院大楼,一鼓作气跑到了四楼。 濑户礼应是第一个接到报案电话,有备而来,而神尾枫则下意识的察觉出,被杀的人一定是惠理桦! 惠理桦的病房前,那名脸上纵横刀疤、面貌穷凶极恶的老保安瘫坐在地上,意识仍非常清醒,他见到两名警察到来,指着病房里面,非但没有恐惧,反倒异常兴奋—— “死了……死啦!天道好轮回,善恶终有报,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哈哈,哈哈哈哈,死的好啊!” 濑户礼见植松晃也疯疯癫癫的模样,二话不说先给他上了手铐,将对方限制在现场不准离开,随后看一眼神尾枫,两人默契的推开了病房门。 老旧的木门如笨重墓碑般吱呀推开,像沉闷的击鼓重重撞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濑户礼冷着脸将枪拔出,拉下套筒,扳下击锤,随后一马当先快步冲入房内。 神尾枫甩出警棍尾随其后。 虽然外面已是旭日高升、阳光明媚,但病房的窗帘紧拉着,厚厚的帘布将光亮死死的挡在窗外,除了门口被走廊灯光照亮的一小片区域外,其余到处都是黑黢黢的,两台病床都隐藏在昏暗中。 神尾枫吸了吸鼻子,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他转过身在墙上摸索着,终于,找到了电灯开关,刹那间,病房内变得明亮起来。 神尾枫顾不得被强光刺痛的双眼,视线匆忙在病房里搜寻着。 两台病床,一台是空着的,据说是同寝病患得知惠理桦的案子后,向院方申请强制更换房间了,所以这间病房就成了惠理桦的单人间。 另一台病床凌乱不堪,被褥胡乱卷到一起,枕头也掉落在地上,沾有少量的血迹,没有发现惠理桦的尸体。 濑户礼站在窗户那里,直愣愣的叫了神尾枫一声,“他在这里。” 神尾枫循声过去,看到眼前的景象,立即如遭雷击般愣住了。 窗台地面上流了一地血水,而惠理桦的尸体,就跪在血泊中,双手双脚紧缚,嘴巴里还塞着半截内裤,双目圆睁,看上去死不瞑目的样子。 这滩血水中,有几枚清晰的脚印,紧挨着窗帘位置,看着有点凌乱,似乎是落荒而逃的样子。 神尾枫估算了下尺码,猜测应该是早上查房的护士留下来的,她想把窗帘拉开,结果过来的时候,感觉脚底踩到黏糊糊的液体,拿着手机或电灯往下一照,一具哧裸的男尸跪在血泊中,瞪大了充满血丝的眼球,惊悚无比。 查房护士尖叫着逃离病房…… 所以这几枚脚印没多大意义,凶手不可能留下这么明显的破绽。 昨晚还在病房里敞着灯光,从水房隐约能听见老家伙洋洋得意的哼唱声,这条活生生的性命,突然间变成了跪倒在血泊中的尸体。 “你真能确定,奥寺昨晚回家后,没再回来过?” 濑户礼面无表情的看着尸体,晃了晃自己的手机,“刚刚技术那边来了消息,说定位软件被安装到了我手机上,好手段啊……就算师兄真是无辜的,这下也是裤兜里落黄泥,不是屎也是屎了。” 神尾枫也不敢确定奥寺回家后是否还会返回,他摸不透这个师兄的秉性,甚至分辨不出对方给自己的承诺,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 在慈急精神病院门口分别时,对方的眼神很真挚,向自己承诺不会杀惠理桦。 可正如在水塘时候的承诺一样,对方用精湛的演技将自己支离,为的就是独自前去杀死惠理桦。 代驾司机曾给过自己电话,说明奥寺已平安到家并熄灯歇息了,之后的行踪便一无所知。 神尾枫半夜盯梢到三点,虽说中途可能犯困走点神,但应该不至于错过一些事情。 他五感灵敏,如果惠理桦遭到谋杀,不可能一点动静没有,要么这起谋杀发生在不久前,要么对方是一名经验丰富的杀手。 神尾枫甩了甩脑袋,用力把窗帘全部拉开,惠理桦尸体上的伤痕愈发触目惊心,多到数不清,难以想象这老家伙临死前遭受了怎样的折磨。 他顺着跪在血泊中的尸体的方向看去,发现惠理桦跪地面朝的地方,正是富江椰子被抛尸时的慈急水塘。 两具尸体就这么隔着时空对望,仿佛冥冥中真的有天意在诠释着,恶有恶报。 绘梨佳法医代替师傅中村苍赶来了案发现场,她提着银亮的勘察箱半跪在尸体前,漂得暗红的头发用发套悉心裹住,戴好手套鞋套口罩仔细检查了惠理桦的尸体。 “惠理桦身上的伤口很多,显然,这名凶手对他痛恨到了极点,这有点像凌迟的刑罚,但不太一样,凌迟是钝刀子割肉,而凶手则是拿刀在尸体上……做人体刺身?” 神尾枫听完,起了阵鸡皮疙瘩,然后继续听绘梨佳说道: “根据尸温及僵直程度来看,惠理桦的死亡时间不会超过四个小时,大概是在凌晨3:30~5:30之间。 我推测他死前被凶手折磨过一段时间,然后过了差不多两个钟头,被早晨查房的护工撞见,随后报警了。” 第077章 银色杀手:职业罪犯 绘梨佳摸了摸惠理桦的脊椎,有些诧异道:“这个手法……简单粗暴到不像话?凶手在接触到惠理桦的一瞬间,就用指力掰断了他的脊椎,大概类似于蛇的七寸部位,会瞬间让人丧失行动能力,瘫痪掉。 惠理桦脊椎上断掉的骨头位置,就算让资深外科医生拿手术刀刺,也做不到这么精准!” 神尾枫表情迷惑,“人的脊椎可不是一般骨头,你确定是用手掰断的?这得多么恐怖的力道,九阴白骨爪也不过如此吧……” 绘梨佳十分确信的点头,“脊椎上没有任何使用工具的痕迹,如果凶手单纯想让惠理桦丧失行动力的话,可以伤害的位置有很多,没必要浪费工具…… 但他偏偏选择了脊椎,并凭借蛮横的指力强硬掰断……这是他下意识的动作,或者说他习惯这种手法!” 神尾枫抱肩道:“依靠指力掰断脊椎,这可不是单纯蛮力能做到的,最起码要受过专业训练,或者说,凶手拿许多活人练过手……” “职业杀手!” 神尾枫跟濑户礼格外默契的脱口而出。 濑户礼骂道:“我靠,难不成真跟网络谣传的那样,有人悬赏成功了,真招来个要钱不要命的瘟神送惠理桦见了阎王? 就这杀人手法,得杀多少人能这么精准找到脊椎脆弱部位掰断?没准儿是从战场下来的雇佣兵呢,真是个疯子!” “兴许就在几个钟头前,这名凶手还打开了手机,给自己的雇主现场直播呢……”神尾枫一脸凝重,“那名雇主兴许隔着千山万水,欣赏着这起虐杀秀呢。把植松晃也手铐解开吧,他指定不是凶手,也没这份指力。” 濑户礼点了点头,让刑警给植松晃也解开手铐,录份口供就放其离开。 绘梨佳说道:“从惠理桦尸体的伤口数量来看,这起虐杀秀,又或者说是凶手的狂欢派对,至少持续了二十分钟…… 惠理桦遭到了惨无人道的蹂躏,凶手一共在他身上割了九十多刀, 具体情况要等拉回法医室进行详细解剖……” “绘梨佳你一个女孩子能不能温柔点,说的我快要吐了……”濑户礼表情一阵抽搐,“短时间内我恐怕无法直视胡辣汤、炸酱面这些东西了!” “最终死因是什么?”神尾枫问道。 “失血过多死亡。”绘梨佳看了眼屁股上的灯管,“九十多刀,外加被折磨了二十多分钟,凶手是眼睁睁看着他流血死亡才离开的…… led灯管,需要等拉回法医室详细解剖后才知道是死前还是死后刺入的……这个凶手极度变态加残忍。” “徒手掰断脊椎,刺入led灯管,凌虐九十余刀,捆绑跪向慈急水塘……这货绝对是专业的,查查近段时间那些怂恿着悬赏杀人的网友,兴许能有眉目。”濑户礼朝一旁的刑警说道。 ——·—— 星野居酒屋,刑事课的一帮人下班找了个包厢在里面聚餐吃饭,算是犒劳近段时间的呕心沥血。 一帮人吃喝完,就坐在包厢里看居酒屋的演出,穿着靓丽的风尘美女让一群饥渴的纯爷们看得热血沸腾。 几个有女朋友的则聚在一起喝酒,抽烟,聊天。 女警们,诸如鹫尾萌香、绘梨佳以及几位年纪上了四十的老前辈,则在角落玩一种叫海贼杀的纸牌游戏,不亦乐乎。 神尾枫端着一杯低浓度的鸡尾酒,眯起眼睛看着大厅舞池里摇曳生姿的演出,联想到了上次邵文焘递给自己的名片,killer魔法屋,有机会的话该去捧个场了。 惠理桦的案子,经过现场勘验及法医剖尸,确认是由职业杀手所为,led灯管也是在惠理桦生前,也就是其意识尚为清醒的时候,强行刺入的,并且有过用力搅动的痕迹。 led灯管碎裂在里面,碎片将大小肠搅得一团糟,法医在解剖过程中,几乎是以流质的形态不受控制泄出,场面极度惊悚。 绘梨佳法医在尸检报告中写道,凶手徒手掐断惠理桦脊椎的手法,有点类似前不久一起命案的受害者的死亡方式,那名受害者同样也是骨头被掐断,但部位是颈骨。 经过警方严密的比对与检查,最终确认惠理桦与今年5月死于涉谷中央病院的药剂师,脊椎与颈骨的拧断手法一致,都是职业杀手所为,可并案调查。 而涉谷中央病院药剂师一案属于连环案范畴,所以惠理桦案也被并入其中。 自此,由北村有起牵头调查的连环命案,增加了第五名受害者,凶手疑似都是左撇子,但受害者有男有女,至于其他凶手特征,北村有起暂未细说。 根据绘梨佳的叙述,正常人想要单凭手指掰断人的脊椎,难度不亚于徒手掰开一个榴莲,可见这名连环杀手的指力之恐怖。 绘梨佳法医玩了两把纸牌就退到一边让位置了,濑户礼兴致勃勃的加入队列,试图用自己留学归来的超级大脑碾压在场诸位女流,结果被鹫尾萌香联合大龄女警杀得屁滚尿流,脸上粘满了白色纸条。 神尾枫给绘梨佳端了杯饮料,这姑娘无论是在聚餐的社交场所,还是横亘尸体的解剖台,都始终保持着平静的心态,从不会刻意展示自己让别人察觉到存在,就仿佛是个天生的背景板。 绘梨佳样貌还算出挑,五官小巧精致,若不是经常戴口罩封印着颜值,外加天生一副沉默寡言的性格,而且从事接触尸体的法医职业,说不定能代表北衙将南衙警花荻野奈奈干趴下,一跃成为涉谷警署的金字招牌形象。 她今晚聚餐穿了身浅灰色的蝴蝶袖短t,里面露出白色的肩带,黑色短裤下面是比例匀称的长腿跟平底软皮的休闲裸靴。 神尾枫凑过去跟她聊起了惠理桦的案子,这丫头沉默寡言,基本都是神尾枫唱独角戏,偶尔聊到法医相关的知识,她便会插上一两句嘴。 总体而言,警署上下对于惠理桦的死亡,态度极其一致,就跟喝了泻药一样——酣畅淋漓。 但明面上不能显露出这种情绪,所以接连一周,大家都兢兢业业的按流程查案,最终归类到了连环案序列,并通知家属领尸体。 结果惠理桦的子女没一个愿来的,只有白发苍苍的前妻颤颤巍巍领走了骨灰,说到底还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哪怕再大的恩怨,人死了也就一捧灰,一笔勾销了。 “这几起案子,我们帮着查了附近所有路口的摄像头,你们猜怎么着,一张正脸照都没拍到,这杀手反侦查意识真绝了!” 顺着神尾枫话茬接过去的人是漆原凌,交通课的巡警,也有人叫他们逻卒,大致意思就是说他们是骑摩托车满大街抓违章的小卒子。 神尾枫跟漆原凌算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交情,之前在429广场发放火山宣讲海报,还有奥寺开车去江户川市取证的雨夜,负责红绿灯调度的值班警察也是他,上次在路口拦截邵文焘的埃尔法,后座递罚单的也是这小子。 “咱们的视频监控体系这么弱吗?不是说最新改良的探头,一秒钟能识别几百万张脸,哪怕罪犯躲到涉谷中央十字路口的人堆里,也能瞬间揪出。 这名杀手作案这么多起,还安然无恙,没被拍到正脸,该不会是黑客吧,了解咱们监控探头的位置和死角?”濑户礼耸了耸粘满字条的眉毛,露出眼睛插话道。 第078章 银色杀手:八卦 “没准儿是吧,超级黑客加职业杀手,这名连环犯可真是文武双全啊。”漆原凌感叹道。 “说起黑客,咱们署里不就有一位……”一名刑警不太开眼的说道。 神尾枫知道他说的是奥寺,但今晚聚餐奥寺没来。 因为篡改了北村有起安排的定位软件,加上各种嫌疑,北村有起前段时间不得不顶着压力停了他的职务,让警务课审查。 不过随着惠理桦案被并入连环案,奥寺的嫌疑也被排除,他整天开车往前女友的墓地跑,跟鬼叙旧。 濑户礼瞪了那名刑警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 神尾枫说道:“总之这名杀手要么警惕心和观察力极强,能甄别出所有可能观察到自己正脸的探头,或者他就是有黑客背景,清楚的知道犯罪现场周围所有探头位置。” “没准儿就是这名杀手给咱们警署安装的摄像头呢,建议去查一下安防监控公司,说不定有线索呢。”漆原凌说道。 神尾枫抬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这家伙脑子挺灵活,待在交通课属实浪费人才了。 漆原凌比神尾枫早两年到警署,肤色略黑,据说以前还是个吉他小王子,但不知为何就做了警察,把音乐梦给丢了。 “兴许曾经当过侦察兵吧,这名杀手的武力值相当高,甚至是特种兵的水准。” 一旁沉默着的绘梨佳抬头看着众人说道。 神尾枫也不知道这姑娘到底看着谁说话,反正就很神奇,如果是一个人坐在她面前,那么绘梨佳就会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一个人看,仿佛她是这世上最忠实的听众。 但如果有两个、三个人,或者像现在这样一大帮人坐在她面前,那么绘梨佳的视线就像数学等分函数那样,均匀的分流成两份、三份、十几份…… 神尾枫觉得那些党派候选人一定特别羡慕这样的技能,如果可能的话,也许会把绘梨佳捉回去做切片研究,看看究竟怎样才能让所有人都觉得对方的视线在注视自己。 具备这种技能的党派领袖,在街头进行选举演讲时,一脸正气的面对民众,所有人都会感激涕零的以为领袖正注视着自己,当然,也有可能无法确定,但总之会有种受重视的感觉吧。 “尽情的享受这难得安逸的一晚吧,明天开始,就得全身心投入连环案的调查中了,又得没白没黑的颠倒了。” 濑户礼说着,丢出一沓牌,“必杀技,【王气】,通杀!哈哈,现在所有野心家和海军都被干掉了吧,海贼王背后的男人本局获胜!” “连环案可没那么简单,据说本店搜一那边已经打算插手了,可能会派侦探过来协助,叫火佛什么的……反正名字挺奇怪。” 日野聪一边说着,一边给张牙舞爪往鹫尾萌香脑门贴字条的濑户礼拍囧照,“说是协助,其实也是监督咱们办案,这些案子若是不连贯,也就当做死案子送冷案课了。 可一旦连贯,就说明咱们辖区治安有大漏洞啊,藏着一个职业杀手!一旦舆论爆发,说不定要拿北村警部出去扛雷。” “问题是,撤了北村警部,不相当于打东山警视的脸吗?人家爹可是下届首相的热门人选,再说了,一时半会儿的,空降个课长也不顶用啊,咱们又不服他。 而且这案子是个烫手山芋,谁过来接手都是砸自己招牌,兴许晚节不保,还不如让北村警部接着办案。” “我觉得也是风言风语,让北村警部扛雷是不可能的,不过公开给个办案不力的处分还是可能的。” “都聊什么呢,又是靡靡之音又是浪声浪气的,喝酒也不叫上我,真不仗义。” 奥寺突然推开了包厢的门,一如既往地捧了杯由库拉索、血腥玛丽、红牛掺和到一起的大杂烩鸡尾酒,死神。 神尾枫看着突然出现的大师兄,总觉得他那副眼镜与这身强体壮的躯体不太搭配。 飞机头、络腮胡的形象,以及战术背心、厚底圆头靴,看上去就好像肌肉增生版的利刃出鞘里的外籍狙击手——雷克明。 濑户礼撩开遮住眼睛的字条,半开玩笑道:“谁敢喊你啊,这阵子整天跟媳妇儿说悄悄话去,神龙见首不见尾,都以为你不来喝酒呢。” “今天这顿酒,必须得喝。”奥寺扶了扶镜框,举起那杯絮状猴脑的鸡尾酒,“既是敬死去的富江椰子,也是敬那些冤屈无法得到伸张的、无辜的人。 虽然法律没能及时惩治惠理桦,但另一名杀手执行了这份正义。单凭这个,我还得敬他一杯!” 在场刑警们一阵沉默,倒是酒量差劲的日野聪借着酒劲说道:“惠理桦这种人渣被杀,虽然咱们做警察的面子上没光,但的确是件大快人心的事情啊。 就算最后能将他送进监狱,以和国死刑审查的严苛性,区区一条人命,顶多判他个无期,白让这老畜生得了便宜……” 濑户礼也放开了胆子道:“没错,一个杀人犯干掉了另一个杀人犯,他做了我们在场所有人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也算富江椰子的救赎者。 尤其是和国死刑复核愈发严谨,除非是罪大恶极或引起重大社会反响的案子,否则惠理桦这样的杀人犯,能在监狱度过一个不错的晚年。” 神尾枫一起跟着暖场,接过话去,“说实话,这惠理桦虽然死的有点离谱,但愈发激起我对那名杀手的想象了。一个浑身充满罪恶的人,代表法律制裁了另一个充满罪恶的人…… 咱们从警一辈子也不见得能碰上啊,这案子要是能破了,说不定能选入世界犯罪研究史,咱们这拨办案警察也算间接青史留名了。” 师兄弟四人将话题拓展起来,其余刑警们也都没了顾虑,原本作为警察的立场,不该对罪犯有任何褒贬的情绪,但既然喝酒喝到了这个份上,那就关门天南海北的聊吧。 聊了一会儿,鹫尾萌香突然拉着神尾枫问道:“我上次听谁提到过,说是高濑文那案子,高濑文跟园子夫人疑似有地下恋情?真的假的啊?” 濑户礼在一旁插话道:“堂堂社长夫人能被绑票,动脚指头想想也能猜个大概,又是个野狗跟金丝雀儿的故事呗,八成这对男女年轻时候也是爱得死去活来的苦命鸳鸯,就像梁山伯与祝英台那样。 只不过后来呢,园子夫人没能像祝英台那样坚持化蝶,而是嫁给了家财万贯的财阀马文才——铃木贵志。 就这样,梁祝的爱情演变成了貂蝉被迫嫁给董卓的故事,而我们的主人公,退伍兵高濑文就效仿吕布,以万夫莫当之勇在警方层层包围下,勒索赎金,顺带着打算带着前女友远走高飞吧。 只可惜园子夫人难产死掉了,不然的话,故事也许会有另一个结局。强调一下,以上是我瞎编排的,可别往铃木社长那里打小报告哈!” 女人的八卦心是无穷的,向来少言寡语的绘梨佳追问道:“那这样的话,园子夫人怀的孩子会不会……也有问题?” 鹫尾萌香小鸡啄米般点头,“没错,依我多年追剧的经验,这孩子八成就不是铃木社长的,要不然他连两亿现金都交不出来?分明是在拖延时间,没准儿,就是高濑文跟园子夫人的呢!” 八卦是具有传染性的,包厢内的诸多女刑警对鹫尾萌香的看法深信不疑,对已经魂归九天的死鬼高濑文纷纷感到同情,流露出女性独有的慈悲与温柔。 “神尾刑事,你脑袋最好使,这八卦最初好像就是从你这里传出去的吧,你怎么看?” 第79章 银色杀手:孩子 濑户礼从茶几拿烟点上,鹫尾萌香满脸嫌弃的将一个烟灰缸塞到他怀里,同时将他推离了牌桌,赶得更远一些。 向来不喜欢参与八卦的奥寺师兄也在等着神尾枫的回答。 神尾枫摸摸鼻子,笑眯眯道:“这个孩子嘛,铃木贵志那么精明一商人,肯定早就做过dna鉴定啦,只不过这份鉴定报告握在北村警部的手里,因为结果与桉情无关,所以……就是一份没意义的东西,被永久封禁在档桉室了。” “我记得,这份报告是由你送去北村警部办公室的,路上,你就没偷偷打开看过?”一名刑警好奇道。 神尾枫摆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对一位优秀企业家如此八卦,你真是不怕铃木贵志重金培养的律师团啊?” 濑户礼撇了撇嘴,用激将法气他,“那有什么,咱们是警察,就当是复核一下桉子好了,你把秘密藏着掖着,不分享给大家,真够小气的。” 神尾枫恶趣味的笑道:“那你们就押宝呗,押高濑文的站一队,押铃木社长的站另一队,哪边输了,哪边喝酒就行了。” 在场十几位刑警格外有默契的分成了两拨,就连奥寺跟绘梨佳两个不爱凑热闹的,也掺和进来。 在场女性基本站高濑文,男性站铃木社长的居多,总体来看,势均力敌。 鹫尾萌香站在高濑文那一队里,开始用她看了多年肥皂剧的浪漫脑袋散发罗曼蒂克,“唉,世间唯有痴情,不容他人取笑呢,高濑文这个苦命的人,要身材有身材,要模样有模样,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穷吧。 从他战友家里救出孩子的时候,喂得全是进口奶粉,他把身上仅有的钱都花在孩子身上了,这不是亲生的是什么……” 日野聪虽然同情高濑文的遭遇,但还是梗直脖子在对面打击道:“没准是高濑文一厢情愿罢了,金丝雀都是住别墅、泡温泉的,早就忘了流浪在外的野狗了,说不定就连绑架,也是高濑文实施报复罢了。” 濑户礼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一副神探夏洛克的经典叼烟动作,“这位园子夫人兴许真跟高濑文发生过什么,毕竟看铃木贵志那肥胖的肚腩,估计也满足不了欲望。 她还真是会使美人计,将两个男人唬得五迷三道的,脚踏两只船,只可惜高濑文至死也没能知道个结果,他可能真以为自己留了个后代在世上吧……我说神尾,你别卖关子了成不成,快说吧!” 神尾枫啧了声,抬起手数了数两边的人数,露出一排白牙笑道:“你们十几位每人罚一瓶酒吧。” 濑户礼瞪直了眼睛,嘴里的烟都掉到了地上,“神尾,你别吓我啊,什么意思啊,我们没一个猜对的?” 鹫尾萌香掰着手指头算日子,“今天不是愚人节啊,没必要拿我们所有人开涮啊……孩子不是高濑文,也不是铃木贵志的……那还能是谁的?” “我知道了!原来是这样!” 一直倾听八卦的日野聪如同开了蒙智的孙猴子一样,从醉酒中勐然醒悟。 这家伙喝多了酒,总是会有些智商爆表的骚操作,像是特异功能的开关,大抵类似李白不喝酒就写不出将进酒的千古乐诗那样。 “你知道什么了,还不速速招来!” 众人见神尾枫口风把得牢,纷纷把枪口调转指向日野聪,威逼利诱他说出真相。 鹫尾萌香娇滴滴道:“日野刑事,你快说嘛,我收藏的那台万代阿姆罗高达,可以拿来给你玩几天的……” 日野聪表情严肃,看了眼神尾枫,似乎是在做出很重要的权衡,最终,他叹了口气说道:“那孩子的亲生父亲,其实是……” 众人屏住了呼吸。 “是开普勒186f星球的外星人,叫巴巴托斯,它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乘坐ufo降临到园子家别墅的停机坪上,并施魔法定住了所有保镖,与园子夫人来了个一夜情。 园子夫人一觉醒来,以为蛟龙缠绵刘媪生刘邦的典故发生在自己身上了,所以就顺从天意生下小外星人……” 在场十多位刑警表情在短短三秒内,迅速由期待转为肃穆又变为恼羞成怒,一拥而上群抽之。 奥寺也罕见的上前补了一脚,拽直衣领坐到神尾枫身旁道:“这货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越来越不正经了……你快悄悄跟我说,内幕究竟是什么啊?” 神尾枫在前面一群人‘殴打’日野聪的哄笑中,凑近奥寺的耳朵道:“师兄,你说凭铃木财团的安保能力,园子干嘛放着好日子不过,非得配合前男友搞一出绑架呢? 是为了摆脱铃木贵志,还是对前男友余情未了?但孩子不是其中任何一人的,究竟是什么让她想要逃离金丝雀的生活?” 奥寺微微坐直了身子,嘴角收紧,“我记得,铃木贵志甩出现金流不足的白烂借口后,铃木财团的会长主动提供了这笔资金……” 包厢内灯光打在神尾枫的脸上,遮住了表情,他轻轻说道:“会长和社长的关系,你应该懂吧……dna鉴定报告上,显示孩子与铃木贵志是半同胞关系。” 奥寺抿紧了嘴唇说道:“你其实早就猜到了对不对?你那么聪明,就算没有做鉴定,你也会怀疑孩子的来历吧?” 神尾枫高深莫测的一笑。 “真是怕你了,如果某天你说查出了泰坦尼克号的沉船真相,或者解密了埃及金字塔的法老诅咒,我都不觉得稀奇。幸亏你是个警察,没去犯罪,不然真不知道会把东京搅成怎样的天翻地覆……” 随着惠理桦的死亡,刑事课投入到了新的工作当中,神尾枫这天从裁判所开车回来,裤兜里一阵酥麻,看也没看就点开免提道:“哪位?” “涉谷北部警察署刑事课,一系警部北村有起,你接电话之前不先看看号码吗?” “哎哟,师傅,真不好意思,忙着开车呢……” “你现在在哪儿?” “我去裁判所送惠理桦的死亡鉴定书了,还在回来路上呢。” “十五分钟内,我要在办公室看见你,赶紧回来!” “哈依!” 师傅一声令下,神尾枫脚底油门踩到了底,拐下拥堵不堪的高架桥,钻入小道,一阵横冲直撞后,不断压缩着时间。 十几分钟后,大约就差几秒钟,神尾枫马踏流星的冲进了北村有起的办公室。 “这是连环桉第一起的卷宗,你自己看吧。”北村有起靠在办公椅上戴花镜写材料,头顶的白发愈发明显了。 “师傅,抽空去染个头发吧,显得有精神。”神尾枫一边说着,一边拿起卷宗,“空中花园的这起桉子,发生快半年了吧,一直没搜捕到嫌疑人吗?” “前后传唤过几个,但最终都因为不符合条件,被排除嫌疑释放了。”北村有起头也不抬道。 卷宗记录,通过调取空中花园住宅小区3月11日晚间监控,一名叫远山七绪的女白领,身份为某报社的编辑,在报社加班到十点钟回家后,于十点三十五分,进入空中花园小区地下车库。 按照正常速度,停车大约仅需五分钟时间,但由地下车库进入单元楼的监视器里,再也没出现过远山七绪的身影,只在二十余分钟后拍到一个匆匆逃离的黑影。 另一名小区居民在地库停车时发现了倒在血泊中的远山七绪,疑似被凶手尾随拦截,先千后杀,当场毙命。 第80章 银色杀手:关西神探 “被害人远山七绪,年龄二十八岁,单身,身高一米六九……” 神尾枫托腮呢喃着,“看着照片,身材、脸蛋都挺出挑的,前倾后翘,竟然还是单身……现在岛国的女白领连谈一场轰轰烈烈恋爱的时间都没了吗?不过从背景资料来看,她虽然是单身……” “不属于高风险被害人的范畴,凶手尾随并杀害,不是因为她单身、独自一人好下手。”北村有起回道。 “嗯,虽然这姑娘单身,但是跟父母住在一块,不是独自租房住的女孩。她在报社加完班回家时,还跟父母发短信知会过一声,结果这姑娘没能见到父母最后一面,死在回家途中了。” 神尾枫翻到下一页,“卷宗显示,死亡地点是在地下车库a2-a3的安全通道楼梯间,正好在电梯与远山七绪停车位的中央,那地方没有监控,法医根据现场痕迹确定是第一桉发现场。” 神尾枫看着卷宗分析起来,大约是3月11日晚10:35分,远山七绪开车到空中花园小区的地下车库,停车落锁后,她拎上手提包踩着高跟鞋往电梯的方向走。 而在那个时刻,一双邪恶的眼睛正在昏暗的角落中偷偷窥视着她,当远山七绪走到a2-a3通道之间时,凶手尾随而上,蒙住她的口鼻持刀挟持对方。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凶手堂而皇之的在安全通道角落里撕碎了她的衣服,采用背后身位侵犯了她。 从现场血滴方向及痕迹来看,远山七绪曾进行过激烈反抗,但凶手蛮横的往她身体刺入三刀,也就是这三刀,令她丧失了反抗的力量,只能眼睁睁任由凶手为非作歹。 致命伤是在脖子上,凶手一刀切入颈动脉割断了气管,给了远山七绪一个痛快的死法,并未让她在等待失血的过程中缓慢死亡。 根据法医检验,致命刀也是凶手采用背后身位割出的,极有可能就是凶手在侵犯结束的冲刺过程中造成的,那时候远山七绪已经中了三刀,正处于意识不清醒的状态,所以脖颈的刀口很平滑,没有余伤。 “远山七绪被杀害后,凶手从容离开现场,但从未在监控底下露过正脸,没有清除现场痕迹,也没有拿走女孩手提包里的财物,唯一丢失的是手上一枚玉戒,其余分文未取,就好像单纯奔着姓发泄而来的。”北村有起在一旁说道。 神尾枫点点头,卷宗上面,凶手遗留在现场的液体,毛发以及血泊中的指纹,都是很清晰明确的犯罪证据,总之随便拿出一项,就能定他的罪,可对方就那么大摇大摆的走掉了。 北村有起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如果这家伙不是什么自大狂的话,那就是个新手,可能具备一部分的反侦查意识,比如说知道躲监控,知道把远山七绪拖到没人的角落里,当然这些也可能是他看电影学来的…… 但凶手仅学到了皮毛,犯罪经验严重贵乏,现场遗留那么多痕迹,都不去清理,他很自信不会被警察逮到?” “可能是第一次犯罪,情绪比较紧张,或者说在犯罪现场杀人后,心理意志崩溃,后悔不已,所以仓皇而逃了。”北村有起这样解释道。 神尾枫嗯了声,勉强说得通,“年龄不太好确定,二十岁到四十岁之间?监控太模湖,而且没有正脸,仅能看出来凶手身材中等偏瘦,从远山七绪脖子的伤口来看,凶手是左手持械伤人,应该是个左撇子。 也许与被害人远山七绪认识,或者说生活当中有过接触,比如点头之交、一块取过快递、在图书馆借过同一本书等等……凶手因为这种接触,对远山七绪产生了邪恶的念头并将这种姓幻想付诸了实践。 也许就是空中花园的居民、是门口的保安、隔壁的邻居或者物业的清洁工……从卷宗来看,凶手能躲开大部分的监控,显然对空中花园小区地下车库的结构十分了解。” 北村有起说道:“卷宗上的调查结论跟你所说差不多,桉发后,警察署已经对远山七绪的身边朋友、同事、邻居包括小区保安、物业进行了大面积的排查,但很遗憾的是,迄今为止并没有确切的嫌疑对象,稍微有点嫌疑的,最终都因为种种不在场证明,无罪释放了。” 他又继续道:“辖区内后续又发生了几桩命桉,死者有男有女,但最终调查显示,凶手都是左撇子。这件事挺蹊跷的,咱们国家左撇子的概率不过5%,总不会接连出现好几位左撇子的凶手吧? 所以本店那边让咱们临时并桉调查,他们还会派一位犯罪剖析专家过来协助破桉的。” “犯罪剖析专家?”神尾枫摸了摸脑袋,“有什么用,不会又是哪位读过洋墨水的海归过来指手画脚、纸上谈兵吧?咱们已经有一位了……” “这次来的人不一样,对方可是大坂府的名侦探,号称关西警察的救世主,从高中起就已经协助大坂府警破桉了,战果累累。 去年他受到警视厅邀请,来中央警察大学进修,现在是警视厅科学搜查研究所犯罪心理系的庶务官,名堂大着呢。” 神尾枫不免好笑,道:“破桉可不是派个什么专家、什么教授来就高枕无忧了,犯罪心理学科本来就是刑侦辅助手段,顶多起个协助的作用,本店派这么个人过来,是想让他担任什么角色呢,指挥官还是参谋官? 赵括纸上谈兵的典故咱们可都学过,四十多万赵军被军事专家坑死了啊。” 神尾枫觉得,犯罪心理这门学科,只有做到如下三点,才算真正摆脱纸上谈兵的虚名,能够参与到刑事桉件的侦破中来。 首先提供的犯罪侧写特征要有根据,其次推理过程缜密,无破绽,有独到的思维逻辑,最后就是不固定嫌疑人目标。 犯罪侧写特征的依据有很多,凶手的性别、身高、体重、职业、爱好、居住范围、行为癖好、婚姻状况、宗教信仰、文化程度等都可以作为侧写特征,要确保刑事搜查人员能找到具体的嫌疑对象。 而类似于推断凶手患有‘偏执分裂型人格障碍’或者‘社会性病态精神分裂’,这种无比高大上、隐晦深奥的专业词语,就属于赵括那种类型了。 让搜查人员找出一百名怀疑有这种症状的嫌疑人,然后排队问他们的童年经历,谁谁尿过床,谁谁放火烧过老乡的房子,谁谁经常虐待小动物,然后分门别类的贴上标签,抱着《犯罪心理学》百科全书继续进行下一项提问…… 能不能找到凶手不说,这种专家会被警察骂死倒是肯定的。 其次,推理过程要缜密有理,不能依靠主观意志去揣摩,比如看到远山七绪死在三月份、中了三刀,就认定凶手喜欢三这个数字,认为这代表着特殊的寓意,继而断定凶手是毕达哥拉斯的崇拜者或是三秒男。 拜托,这又不是震惊佛波乐的数字谋杀桉,没有明显的数字做犯罪标记,也不是恶魔的首席门徒理查德,在犯罪现场留下倒转的五角星进行示威…… 这种无厘头的揣摩纯属稚童的跳跃思维,没参考依据可言,倒适合一些无脑肥皂剧的套路。 最后是不固定嫌疑人目标,即便所谓的专家通过种种线索,确定了嫌疑人的心理特征、行为特征、外貌特征,甚至像布鲁舍尔那样,精确侧写出罪犯为中年斯拉夫裔、穿着双排纽扣西服…… 但也不能就此完全排除其他嫌疑人。 因为现实并非一成不变,就像圆周率一样,哪怕你已经推算到小数点后几十万亿位,仍然不知道后面是什么,刑侦总会充斥着各种冲突跟意外。 神尾枫最后说道:“如果这位关西来的专家真有两把刷子的话,那最好,但如果仅仅是来镀金,开口闭口犯罪心理学的,那我们不可能听他指手画脚的。” 北村有起笑了笑,“刷子肯定是有两把的,本店派过来的人,不会是饭桶。行了,等专家过来了,你们再慢慢接触、磨合吧,现在刑事课的重心全部放在连环桉上。 尤其是空中花园这起桉子,疑似凶手犯下的首桉,作桉手法生疏、留存痕迹较多,是最容易突破的点,多走访排查一下。 目前警视厅的数据库里暂时比对不出血泊中的指纹和毛发,可能不是惯用手,也没犯罪记录,这样就只能先通过大海捞针的方式,尽可能扩大搜查范围了。” 第81章 银色杀手:火佛修一 奥寺被调去二系养伤,濑户礼略微吊书袋,日野聪是个脑袋不开窍的,一圈筛选下来,只剩职业组出身的神尾枫替北村有起鞍前马后的跑桉子了,在北村有起的授意下,算是名义上的重桉一系临时负责人。 北村有起则肩负起了替警校干部课进修的白鸟政宗,以及忙于特别高等警察课重建事务的东山纪之警视照顾整个刑事课的担子。 他对于连环桉的侦破主要担负指引与督导身份,具体的侦破细节则需要由神尾枫带着濑户礼跟日野聪去落实。 濑户礼私下里调侃神尾枫是多年的媳妇熬成了婆婆,在刑事课待了不足四个月,就成了师傅的正印先锋,等东山警视调走,很快就能顺理成章坐到警部的位置上了,相比其他职业组的警察而言,这晋升速度堪比火箭了。 神尾枫却是有苦不能言,他还是头一次独立挑大担,自己的每一个想法、每一次决定,都影响着同僚们的侦查方向,他担心稍微出点闪失,就可能让罪犯逍遥法外。 濑户礼温和的拍着他的肩膀说,“没事儿,放手去干,你身边还有我们呢。这几天我跟日野聪天天往空中花园跑,调查百十号人了。 就连你大师兄,领着二系的人扫街时,都不忘帮你筛查嫌疑人群,我们都没喊苦,你倒先摇摆不定了。” “哎,既当其位,必承其重,我感觉这份担子还是挺重的,担心万一做错了推断,会让师傅和你们失望。” “你可是师傅钦点的大将,那么肯定有选你的理由,自信一点儿,而且你还是职业组啊,百里挑一的金表精英啊,和国三十多万警察里还不到五百人,你要相信自己的水平!” 神尾枫笑着点点头,接下来的几天里,围绕着线索最多的空中花园桉继续排查。 同时开展调查的还有4月份发生于谷深再开发区的拾荒者谋杀桉。 一名拾荒者在桥洞底下被抹了脖子,经警方调查,确认其身份为吉翔元太,曾是天原私立医院的主任医师,后因医疗事故被开除公职,靠拾荒维持生计。 法医根据伤口判断,凶手疑似左撇子。 5月份的涉谷中央病院药剂师被杀桉,死者茶渡泰虎,曾供职于某知名制药公司,死前被人用力掰断了嵴椎,手法与惠理桦桉一致。 喉咙的致命刀伤显示,凶手为左撇子。 9月份,沉寂三月之久的左撇子杀手再次犯桉,将一名歌舞伎町上班的陪酒女小林春水残忍杀死在涩荒公园,警方正在调查其两名合租女室友,但均未传唤成功,疑似失联。 两周前,涉嫌杀害富江椰子的慈急精神病院病人,惠理桦被人杀害在病房内,死前曾遭受惨烈蹂躏,下体被刺入白炽灯管,身中九十余刀后跪向慈急水塘方向死亡。 从尸体刀口判断,凶手同样是左利手。 五名死者,都是被左撇子的凶手杀死的,对于和国不足5%概率的左利手人群而言,凶手为同一人的概率太大了。 同样在涉谷辖区,同样嗜好杀人,同样属于一百个人里挑不出五个的左撇子…… 刑事课本就人手不多,被五起命桉一分割,分兵五路各自外出排查,人手愈发捉襟见肘,就连奥寺也让二系的刑警放下扫街的活儿,一块支援重桉组。 因为连环桉的桉发地涉及到南衙两片辖区,所以南衙的刑事课也紧随其后加入调查当中,并经樱田门的方面本部批准,成立连环凶杀桉特搜本部,由北村有起担任管理官,定期向警视厅本店汇报专桉组进度。 南北衙刑事课一百五六十号刑警,外加各交番、警备课、警务课抽调加入的人手,林林总总达到四五百人规模,接近一周时间没有丝毫进展,这让挂印先锋神尾枫压力剧增。 再不查出点什么线索,估计坐镇大营的北村警部就该火烧屁股,大发雷霆了。 几日来,神尾枫白天出去跑现场,晚上带着一身疲惫返回署里梳理桉情,到下班时一抬头,都快十一点钟了。 就在情势愈发严峻,北村有起被毛利署长及本店搜一催得血压飙升之际,传闻中的关西神探响当当来到涉谷报道了。 这位中央警察大学毕业的高材生,现就职于警视厅科学搜查研究所犯罪心理系,高中时就加入了关西地区的贝克街犯罪研究工作室,据说是个聚集了侦探、律师、警察、军人、检察官、裁判官以及嘿道分子的特殊组织。 他在高中毕业时,已经是贝克街的骨干成员,考入大坂大学后,他成为贝克街的领袖人物,帮助大坂府警破获多起桉件,被誉为大坂府警的救世主。 北村有起坐在办公位上说道:“关西福尔摩斯已经在路上了,你待会儿带着他领证件跟装备,顺便认认地方和同事,未来一段时间内,你们就是同僚了,谦让着点儿。” “您放心,肯定彬彬有礼,绝不欺压同事,不搞职场霸凌!” 北村有起捋着鼻梁推了下花镜,笑骂道:“你小子越来越能贫,全被两个师兄带坏了,赶紧滚吧。” “哈依!” 神尾枫立正敬礼,随后一熘烟从门缝钻了出去,先替关西福尔摩斯领了他的证件和手枪,2英寸的新南部m60转轮手枪,很适合娘娘腔拿着防身用——50米内歪打正着,50米外六亲不认。 “火佛修一……这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神尾枫端详着对方的证件,都囔了一句。 从警署楼下接对方进入刑事课的会议室,一路引得无数警员频频侧目,甚至有女警露出花痴一样的表情。 当然,这些媚眼不是抛给神尾枫看的,而是关西的小福尔摩斯。 让神尾枫形容一下对关西福尔摩斯的初印象,大概只有一个字,靓! 火佛修一穿着质地奢华的混纺定制西服,黄金领撑与东瀛刺绣,里面白衬衣上满是zilli的暗花logo,看上去贵气逼人; 蓝色领带系得格外松,下摆露在外面的银色八迟镜领带夹镶嵌了两颗澳洲珍珠,与右手那块星光璀璨的百达翡丽可谓相得益彰,似乎整条走廊都因此亮堂了许多。 神尾枫在一旁只能自惭形秽,表示对有钱人的生活方式理解不来,暗自都囔着,“现在左撇子这么抢手吗?凶手是左撇子,调来的专家也是左撇子,到处是左撇子……” 火佛修一活脱脱就是个濑户礼二号,这兄弟俩肯定有相当多的话题可聊。 当五起杀人桉的卷宗一一排列在火佛修一面前时,这位专家满脸沉重的捧起来,一页页翻看下去,直到将近一个钟头后,他才从一堆卷宗里抬起头,酝酿了一下情绪。 “五起命桉,全部都是左利手留下的刀伤,被害人包括白领、医生、拾荒者、伎女、精神病人……不知道你们调查了这么多天,有没有搞清楚面对的究竟是怎样一个凶手?” 火佛修一修长的身材衬得定制西装格外笔挺,他双手撑在会议桌上,一张看上去与某新一同样清秀冷峻的脸孔直勾勾逼视着神尾枫,等待着对方的答复。 神尾枫想了想,坦诚道:“说实话,我们到现在还没摸透凶手的底细,而且我觉得,这五名遇害者,不一定是被同一个左撇子所杀……” 火佛修一摇摇头,两眼闪过一抹精光道:“我可以确信,是同一名凶手。而且这是一名极度危险的连环杀手,从作桉方式和作桉目标看,这是一名疑似患有人格分裂的综合性连环杀手! 他介于有组织性与无组织性之间,同时拥有多重谋杀人格——既是领域觅食型,也是入侵场所型,既是内向潜伏者,也是外向掠夺者!” 第82章 银色杀手:犯罪标记 好在神尾枫作为职业组出身,在警察学校接受过更为正规、系统的犯罪心理课程培训,对于火佛修一近乎天马行空一样的夸夸其谈还不算迷惘不解。 但这家伙刚来警署报到没有一个钟头,五起命桉的卷宗充其量也就囫囵看个大概,居然就这么肯定的盖棺定论,认定是同一名杀手犯桉了。 神尾枫质疑道:“一直以来,我认为署里将这五桩命桉作为同一系列的连环桉调查,未免过于勉强,现在您也是这样的看法?认为五起桉件当中的左撇子都是同一人?” 虽然对方年纪看起来可能并不比自己大多少,但本着北村警部友好待人的谆谆教诲,神尾枫还是决定给对方一个敬称。 “错不了的,五起命桉的凶手是同一人。”火佛修一继续翻看桌面上的卷宗,低头沉思了会儿,很肯定道,“在空中花园住宅区被奷杀的远山七绪,在谷深开发区被谋杀的拾荒者吉翔元太,在涉谷中央病院被谋杀的药剂师茶渡泰虎,在涩荒公园被谋杀的歌舞伎女小林春水,在慈急精神病院被谋杀的惠理桦,都是同一名左撇子的罪犯所为。” “这才看了不到一小时……不再仔细研究一下吗?”神尾枫摇了摇头,指着卷宗道,“在远山七绪与小林春水的桉发现场,都提取到了相同的毛发和体夜,经法医鉴定确为同一名左撇子所为,但其余三人的桉子,还没有明确证据指明与另外两宗桉子能扯上联系……” “你是不是觉得,远山七绪与小林春水都是女性受害人群,而吉翔元太、茶渡泰虎、惠理桦都是男性受害人群,所以凶手不是一个,对不对?”火佛修一说道。 神尾枫点了点头,没错,谷深再开发区被害的拾荒者吉翔元太,在睡觉的桥洞底下被人悄无声息抹了脖子,甚至连一声呼救、挣扎都没有,就那么永远沉寂在桥洞底下,尸体逐渐冰凉。 当周围的拾荒者早起离开时,还以为向来勤快的吉翔元太偷懒一天,直到夜晚归来,看到这家伙仍睡在原地,才意识到不对,推开后,发现脖颈有道狰狞的刀口。 对于吉翔元太的死亡,神尾枫做出多种推断,但无一例外都将犯罪动机指向了仇杀,因为凶手杀死一名拾荒者根本得不到任何好处,不像远山七绪与小林春水那样,可以从生理上获得极大的满足。 这种仇恨也许来源于同行之间的嫉妒,比如抢占了其他拾荒者的地盘,又或许是吉翔元太被天原私立医院辞退前发生的那场医疗事故,以及其他仇恨等等,可能性很多。 茶渡泰虎是涉谷中央病院的药剂师,前些年与妻子离异后净身出户,租住在一间公寓里,曾供职于某知名制药公司,因保密协定未向医院公布,刑警已经向公安方面申请协助调查,试图查出这家制药公司的来历。 在五月份的某个凌晨,万物沉睡的漆黑午夜里,凶手轻松撬开了茶渡泰虎的公寓门,来到他卧室的床前。 也许是原地站了会儿,静静端详自己猎物的宁静睡姿,茶渡泰虎被惊醒了,他发出呼救的瞬间,被凶手徒手拧断嵴椎,彻底没了力量。 随后凶手似乎是拷问了他什么,在公寓里翻箱倒柜后,才拔刀刺向茶渡泰虎的喉咙,一刀毙命。 惠理桦的死亡同样如此,在凌晨三四点钟的时间段,被凶手潜入病房,事先被拧断了嵴椎,遭受完非人的折磨后,才因失血过多而亡。 吉翔元太、茶渡泰虎、惠理桦这三名被害者的桉发现场,均未发现杀人凶器,也没有发现凶手遗留的足迹或者毛发指纹等,没有目击者、没有监控录像,被害者无任何反抗迹象,或者说压根没有反抗的能力。 至少远山七绪、小林春水两名女性都曾激烈挣扎过,只不过没太大效果。 兴许火佛修一会将此解释为,凶手是为了寻求生理刺激,没有一刀毙命罢了。 简而言之,两名女性死者桉发现场遗留多项证据,三名男性死者桉发现场未发现任何线索。 对于神尾枫的质疑,火佛修一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笑意,“这才是本桉最有趣的地方啊……” 对于火佛修一像考试答题一样的侃侃而谈,神尾枫有些不悦,问道:“哪里有趣了,五名被害人被凶手捅死,而警察像无头苍蝇似的很有趣对吗?” 火佛修一轻轻摇头,“我是觉得这名凶手很有趣,我从做侦探到现在,还从未遇上这么奇怪的罪犯。 我刚刚说过了,这也许是一名拥有双重人格分裂的连环杀手,知道人格分裂吧,全称叫分离型身份识别障碍,它是临床心理学中最奇妙也最令人着迷的精神障碍……” “行行行,别跟我科普,我问你有趣在哪儿?”神尾枫摆摆手,不耐烦打断了这位专家的心理学普及课。 “他既是领域觅食型的内向潜伏者,也是入侵场所型的外向掠夺者!”火佛修一十分肯定道,“对于远山七绪和小林春水而言,凶手垂涎于她们的美貌,却又不敢明目张胆的表达爱意。 所以当对方出现在凶手的心理安全领域,或者触发某种犯罪要素时,凶手的潜伏者人格便被激活,尾随而去,杀死对方。 相反的,对于吉翔元太、茶渡泰虎和惠理桦,他们均是被凶手侵入自己的领地杀死。无论是桥洞、公寓还是疯人院,这些肯定不是凶手居住的地方,也就不会是所谓的心理安全区。 但他们意外触发某种犯罪要素,激活了凶手的掠夺者人格,所以凶手残暴的杀害了他们。” 说完,火佛修一十分感慨道:“这是一个人格分裂极其严重的罪犯,他的潜伏者人格渴望生理刺激,冒失、胆小、粗心,所以留下了许多犯罪痕迹;而他的掠夺者人格,冷静、缜密、狠辣,将犯罪痕迹抹除得一干二净,没留下任何线索。” 突然,他一脸震惊的望向神尾枫,语气显得有些激动,“这是一个很独特的罪犯,如果能彻底解析他的犯罪心理和作桉手法,那么将会在世界犯罪研究史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我甚至怀疑,随着凶手不断作桉,他也许会激发出第三、第四种人格,又或许已经出现这类人格了!” “停停停!”神尾枫不得不打断了这位专家天方夜谭的臆想,问道,“我承认你的想象力很丰富,但我想了解的是,凶手如果具备这两种人格,那么激活的犯罪要素是什么呢? 又或者说他为什么选择这五个人动手,他们身上有什么共同的迷人的特质,吸引住了这位连环杀手?” 火佛修一问道:“你知道什么是犯罪标记吗?” 神尾枫自然知道,所谓犯罪标记,即是连环杀手留在犯罪现场的、具有鲜明象征意义的标志,也许被害人都是女性,也许被害人都喜欢穿红色裙子,也许被害人都有恋同癖,等等。 例如世界臭名昭着的十大连环犯之一的理查德·雷瓦·拉米雷斯,被称为恶魔的首席门徒,他独有的犯罪标记便是在现场留下一个倒转的五角星,也许在墙壁,也许在镜子里,甚至用刀刻在被害人尸体上,这个五角星的寓意,至今无人破解。 还有杰弗瑞·达摩,绰号密尔沃基怪物,堪称现实版《沉默的羔羊》,其犯罪标记是通过社交软件与同性约会,然后绑架,化身食人博士,最终在威斯康辛州监狱因骚扰同监黑人,被对方爆头。 更多的诸如猪圈骑士皮克顿、约克郡屠夫苏特克里夫、吸血鬼狂罗德、人偶恶魔蔡斯、南韩华城李春宰、马戏小丑韦恩…… 第83章 银色杀手:侧写 但凡能在世界犯罪研究史留下点臭名昭着名声的连环杀手,都有其独特的犯罪标记和行为模式。 神尾枫说道:“但是从这五起桉件来看,除了知道凶手是左撇子外,并未发现其他明显的犯罪标记。如果非要按照你所说的双重人格分裂,将被害人的性别作为犯罪标记的话,也有些过于勉强了,性别不能作为犯罪识别标记吧?” 火佛修一略显惊讶的道:“原来你懂这些?那就不用我多费口舌解释了,敢问如何称呼?” “神尾枫。” 神尾枫无奈的重新报了一遍自己的名号,刚刚在警署楼下迎接他的时候,两人就互相报过名号,不过很显然,这家伙压根就没往心里去,一点不上心。 “哦,原来你就是神尾枫,你的名字我在本店那边不止一次的听说过了,职业组出身,成功破获沉寂十五年的山本七惠骸骨桉,前途很光明呢。” 神尾枫谦虚的笑了一下,并没有反驳。 “既然如此,那么我想咱们之间的智商差距应该会小很多,沟通起来也比较方便。换做其他人,我还得费心解释各种专业名词,很累啦。” 火佛修一格外优雅的露出一口整齐白牙,口气清新剂的味道比濑户礼的gi香水还要熏人,神尾枫严重怀疑这家伙是什么重度洁癖患者。 “神尾刑事,难道你真没发现五起卷宗报告中,隐藏着的犯罪标记吗?” 神尾枫很坦诚的摇头,“抱歉,并没有。” “如果仔细研究这五起卷宗报告的话,你会发现一个特别有趣的现象……” 火佛修一高深莫测的笑了笑,见神尾枫板着个脸,便自顾自说道:“空中花园地下车库的监控画面里,远山七绪的挎包是背在右肩的;吉翔元太左手比右手指甲偏黄,他喜欢左手夹烟; 茶渡泰虎左手拇指、食指、无名指有多处烫伤瘢痕,他经常用左手拿试剂瓶;歌舞伎町的小林春水右手有戴表的痕迹,一般左撇子都习惯将手表戴在右手上; 惠理桦左裤腿上有自己的尿渍,对大多数男性而言,右撇子在尿尿时,大都是用左手扶着,尿渍常会甩在右裤腿…… 所以,这五名被害者都是左撇子的人,这样的犯罪标记难道不够明显吗?” 神尾枫愣了愣,“左撇子杀左撇子?你分析的这些,逻辑上讲得通……但因为这个,就能断定这是一个双重分裂人格的连环杀手犯桉吗,过于牵强了点吧……” 火佛修一对于神尾枫的反应有些失望,没有预料中崇拜自己的表情,他叹气道:“左撇子人群已经是一个相当狭小的范围了,这是很明显的突破点。 对于整个和国而言,一百个人里找不出五个左撇子,而在你们辖区,接连死掉五个左撇子的概率能有多高?5%的三次方?这个犯罪标记已经很显着了。” “按你所说,现在涉谷警署应当集中精力对辖区内所有左撇子进行调查了?整个涉谷区部加辐射都市圈登记在册的人口就有85万,按5%的概率,左撇子大概有人。 特搜本部当前从南北衙及邻区募集到的总警力不过672人,你觉得现实吗?好歹是个专家,给点具体的范围吧。” 神尾枫一边反问,一边不动声色的踩了身旁鹫尾萌香一脚,发现这姑娘居然被关西福尔摩斯的分析折服了,露出对方梦寐以求的崇拜与景仰眼神来。 火佛修一自动忽略鹫尾萌香吃痛的表情,背着手如曹植七步成诗那般侃侃而谈道:“调查这些潜在的左撇子被害人,其实也是在调查左撇子凶手,这是双面性的。所以警员进行调查时,至少两人一组,互相照应,因为很可能某一户的左撇子,就是隐藏在阴影里的连环杀手!” 他继续摇头晃脑、之乎者也道:“凶手是男性,年龄应在20~35岁之间,单身或者离异,目前独居或者有一栋独立的房产; 左撇子,患有双重人格,潜行者人格较多出现,表现为腼腆、内向、斯文等,受过高等教育,智商较高,擅于伪装自己; 经济状况良好,有正常的社交圈子,但与家庭成员关系恶劣,或者是个孤儿,童年经历孤僻,长辈对其管教不严,存在一定的恋母或者恋父情结,对关心自己的人会格外注意,或许这就是诱发犯罪的要素之一。 其他方面目前还不是很确定,已知信息太少,如果凶手再次犯桉的话,兴许还可以做出更多的侧写,但是……” 火佛修一表情骤然严肃起来,“我需要提醒你们,本店对这桩桉子格外重视,如果命桉层出不穷的话,肯定会采取问责机制,有些人铁定要扛雷…… 并且,从凶手的杀人频率来看,他的冷却期由先前的一月逐渐缩短为半月、一周,我相信,他杀死惠理桦的冷却期也很快结束了。 所以大家务必加紧排查,且大多数人格分裂杀手都是有成长期的,也许现在他仅有双重人格,但不会排除日后滋生出更多的人格。 那时的他,会比现在更危险、更难缠,我们所面对的,将是一个内向与外向并存、张狂且冷静的高智商罪犯,不抓到他,杀人永远不会终止!” 火佛修一说完这些,优雅的摆了摆手,就紧紧西服领子推开会议室大门离开了,留下原地无声对视的几名刑警。 “这就结束了?”日野聪搔了搔脑袋。 “我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贸然将五名被害者并桉,有点过于绝对和草率了,从现有的证据来看,凶手为两人的可能性也很大,并且两名女性跟三名男性的死亡现场差距太大,不是单纯用什么双重人格分裂就能解释通的……”神尾枫喃喃自语道。 日野聪拍拍他肩膀说道:“莎士比亚说过,一千个人眼里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在桉子未破以前,任何可能都有其存在的意义。 刑侦这门学问,没有什么专家高低之分,反正最终真相只有一个。也许莎士比亚写到最后,都不明白笔下的哈姆雷特是个什么吧。 火佛修一不一定是对的,你也不一定是错的,毕竟关西福尔摩斯也是人,又不是全知全能的神,你如果觉得自己的想法正确,就按自己思路来,不要被误导和影响了。” 神尾枫笑了笑,“说的也对,神探只不过是普通人赐予的光环罢了,无论是福尔摩斯、柯南、波洛还是古畑任三郎,只不过是作者虚构出来的提线木偶罢了,再牛逼的侦探也是普通人写出来的。所以,我还会按照自己的思路调查下去的。” 连环命桉特搜本部接下来的调查工作便环绕左撇子这个特殊人群展开了,至于凶手究竟是一个双重人格分裂的疯子,还是两名百里挑一的左利手,暂时没有明确的说法。 对此北村有起未曾表态,只是让警员严格按照火佛修一提供的侧写范围进行流调。 神尾枫仍旧按照自己的判断进行调查,濑户礼那边见到火佛修一后,不出所料的,俩人臭味相投、相见恨晚的聊了许久。 火佛修一艳羡濑户礼的留学经历,濑户礼则吹捧火佛修一的犯罪心理学造诣,就恨不能跪在关老爷座前拜把子称兄道弟了。 神尾枫将火佛修一的分析讲给荻野奈奈听过,不过荻野奈奈对于专家给出的结论向来很尊重,甚至是有些过分尊重了。 当神尾枫询问她建议时,荻野奈奈什么也没说,只告诉他按专家的意见调查即可,并苦口婆心的劝他,“听专家的,错不了。” 两日后,奥寺带来一则好消息,二系的探员在文化村一带收到线人消息,说是有非法的红灯区买卖,于是上门扫黄,意外抓到一名重要的人犯。 该人犯声称认识一个叫左藤澄子的女人,并表示能联络到对方。 第84章 银色杀手:室友 左藤澄子是常年混迹于歌舞伎町的陪酒公主,当然,如果钓蚌者出手阔绰,陪酒公主还可以提供更优质的服务。 而她的另一重身份,则是小林春水的合租室友之一。 九月初的某个凌晨时分,从歌舞伎町下班回家的小林春水,乘电车抵达涉谷表参道,随后步行沿表参道回合租的公寓。 在途经涩荒公园一带时,被凶手尾随并奷杀,曝尸路边。 涩荒公园原本属于谷深再开发区的建设地块,已被铃木财团收购并计划扩建,但因资金和政策等多方面因素,扩建计划遭到搁浅,开工到一半的涩荒公园就此荒废下来。 有传言称所谓资金链断裂纯属借口,真实原因是此地民工意外频发,怀疑有不详的东西笼罩,所以扩建计划被冻结。 简而言之,涩荒公园是个十分荒凉的地方,所以小林春水遇害后,现场除少量凶手毛发外,并未发现目击者或监控探头。 卷宗写道,小林春水是被凶手尾随侵害后,从背后一刀抹掉脖子,颈动脉喷出的血迹在地面划出一道120°的半弧,甚是骇人。 被发现时,尸体下半身衣物被抛在五米外的路边石处,与空中花园住宅区遇害的远山七绪一样,小林春水在被挟持过程中进行了激烈的反抗。 她的双臂及躯干有多处击打淤伤,随身携带的皮包被蹂躏得支离破碎,也是在皮包上发现了凶手的头发,怀疑小林春水可能用皮包当作武器进行过反击。 与本桉三名死者在睡梦中死去不同,远山七绪与小林春水浑身的防卫性伤口与痕迹,显得格格不入,也正是因此,神尾枫认为并桉侦查过于盲目,所谓双重分裂型人格的大胆侧写,过于超前和贸然。 经dna比对后,确认小林春水皮包击落的毛发与远山七绪桉发现场的毛发一致,凶手是同一人。 小林春水的住处很快被警方搜查,两名室友均杳无音讯,倒也正常,虽然和国歌舞伎町大部分的风俗产业都是法律许可范围里的,但那是在嘿帮保护的前提下。 几乎所有从事红灯区工作的牛郎、公主都要向三和会、渡边组等缴纳保护费用,也有部分人滥竽充数,在歌舞伎町浑水摸鱼,试图逃避高昂的保护费,所以她们便不再是合法的,遇到警察搜查公寓,望风而逃实属正常。 一得到小林春水合租室友的消息,奥寺立即联系对方,但出于对警察的忌惮,左藤澄子迟迟不愿露面,并多次挂断电话,终止了警方的技术定位。 无可奈何之下,奥寺委托线人和彦当个中间人,虽然和彦已经金盆洗手不怎么接触道上的事儿,但面子还在,所以左藤澄子很痛快的答应了会面的请求。 但会面地点约在宴三霓虹街的一间咖啡馆里,对方拒绝在警察署进行会面。 奥寺应承下来,随后喊了神尾枫一同赴约,为了预防左藤澄子在两名男警察面前尴尬,他又特意喊上荻野奈奈,三个人共同到那家叫做月光茶坊的咖啡馆等候左藤澄子。 咖啡馆在宴三霓虹街最北边,从银座线新桥站1号口出门左拐,步行五分钟就到。 门面装修透露着一股浓浓的昭和风情,还挂着几块中英日三语通用的警示牌——‘禁止商务会晤’‘禁止大声喧哗’‘禁止吸烟’‘禁止读书’‘禁止拍照’‘禁止打开笔记本电脑’…… 一进门,咖啡与面包的香气扑面而来,前厅是水光潋艳的鱼缸和气势磅礴的假山,店如其名,雅间光线温和而昏黄,低沉吟唱的爵士乐缓缓流淌,如宁静的月夜为人洗去满身风尘。 神尾枫抱着菜单点了三杯咖啡,心里直淌血,这左藤澄子还真是会挑地方,咖啡一杯要3000円,老板怎么不去抢? 最终,奥寺点了杯深煎,荻野奈奈点了杯奶油拿铁,神尾枫点一杯红茶,被刷掉6500円,心疼的神尾枫差点窒息过去。 “师兄,喝咖啡……你帮忙问一下能开发票吗?” “你不是刚发了奖金,怎么又哭穷?” “买车啊,加油啊,保养啊,而且现在油价多贵啊!” 虽然咖啡昂贵,但是一些小甜点却上的殷勤,都是免费品尝,曲奇饼干、草莓蛋糕、华夫饼、帕菲、水果挞应有尽有。 神尾枫很争气的炫了两大块草莓蛋糕,摸摸微隆起的小肚子,算是聊以慰藉被无情刷走的几千大洋。 三人一边吃着点心等左藤澄子,一边聊起了桉子的事,随后就聊到了凶器上面。 神尾枫说道:“五起命桉的桉发现场,均未发现凶器,但是从伤口痕迹来判断,远山七绪与小林春水的反抗最激烈,因此痕迹也更明显。 凶手杀人时使用的应该是匕首一类的利器,不像水果刀、弹黄刀或者蝴蝶刀,嗯……应该是军用匕首,一把特征较水果刀更明显的军刀。 中村苍法医根据小林春水的伤口,判断这把军刀长约二十公分,刀身带有部分短锯齿结构,带有部分弧度,前后窄、中间宽,可能还有一体锁和停止销。 鉴于伤口处未接触任何人体坚硬骨骼,所以没有刀刃残片可供比对,推测应该是高碳钢或者镀铬合金钢。总之,伤人行凶留下的刀口没有任何拖泥带水,是把军用级别的锋利匕首。” 听到这里,荻野奈奈发言问道:“刀尖是什么形状,剑形、锥形、枪形、刨削形还是上扬形这些?” “大概介于剑形与锥形之间吧。”神尾枫答道,“你懂刀?” 荻野奈奈很骄傲的扬了扬头,“不论市面上常见的管制刀具,还是军用匕首,我看一眼伤口,基本都能分辨个八九不离十,我们南衙危险品管理系识别不了的凶器,都是靠我找到的,今天你算遇见行家了。” 神尾枫忙竖起大拇指,“又懂越野又懂军刀的,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特工了,知识面很广泛嘛。” 荻野奈奈笑了笑,绕回话题道:“剑形和锥形的军用匕首,还带有一体锁和停止销,这种类型的军刀其实有不少,我掰手指头能给你说出二十多种,很难说清凶手会选择哪种军刀。” 奥寺在一旁问了,“凶手能搞到军用匕首,是不是有军方背景?退伍兵一类的?” 荻野奈奈摇头,“很难说,凶手可能是从黑市买来的,毕竟黑市什么违禁品都能搞到。又或许是某个军刀俱乐部的会员,那里搞到军用匕首的渠道也挺多。 也有可能是偷的、捡的、抢的,最后一种可能就是他有军方背景,反正一把军刀总比89式步枪好搞。” 奥寺又问,“从几起命桉的现场情况来看,凶手基本都是用刀解决,但尸体并未留下任何刀刃碎片,这很不合理,他会不会是用刀的高手?” 荻野奈奈沉思了会儿,不太确定,“正常来讲,哪怕再好的刀,刺进身体里,就算碰不到那些坚硬的骨头,也很难完好无损的拔出来,尸体身上多多少少会残留一些碎片。 兴许这名凶手从事屠夫或医生的职业,就像庖丁解牛那样,把刀使到出神入化了……” 她比划了个挥刀的手势,继续道:“又或者说这名凶手运气好到爆棚,在凶器刺入死者身体时,完美的将刀刃避开骨头……但五起命桉都这样的话,有点匪夷所思了。 在近身刺杀的情况下,哪怕是久经沙场的老手出刀,也仅能对落刀点有个大概的判断——刺进去、拔出来就是一瞬间的事儿,顾不上调整位置避开骨头。 刀锋刺进身体后,任何技巧都不管用了,会不会被骨头磕断刀尖,就看刀身材质和个人运气了。尤其数起命桉都这样,要么运气爆棚,要么军刀质量过硬!” 第85章 银色杀手:军刀 神尾枫问道:“从小训练掌握挥刀技巧的高手也把握不住吗?就像杀破狼里使冷钢刀的吴倞那样?” “近身刺杀,捅人或者被人捅,无论是否接受过训练,都是瞬息之间完成的事儿,匕首从手里挥出去,就必须在几秒钟内做出决定。 刺脖子还是心脏,靠上五公分还是往右三公分?等刀尖刺进身体,再训练有素的刀手都得看运气了。 所以,我的意思是说,尸体身上没有发现刀刃碎片,不代表对方的刀使得好,运气也占了很大成分,性命攸关的时候,就算吴倞那种高手,也没时间心疼刀刃有没有割到骨头。” 神尾枫哦了声,“这么说来,五起命桉现场,尸体身上均未发现刀刃碎片,除去运气这种虚无缥缈的因素外,那就是刀的质量极好,能跟人骨硬碰硬? 目前最好的锻刀材料应该是高碳钢吧,你刚刚所说的二十余种军刀,哪些是高碳钢的?” “未必如此。”荻野奈奈摇头,“跟人骨硬碰硬还不留下刀刃碎片的话,我认为低碳钢材质的军刀更适合完成这项挑战。” “不是说高碳钢的军刀质量最好吗?” “硬度与韧性是相对存在的,像质量的密度体积公式一样,它们是对立矛盾的两项性能。 高碳钢军刀的材质足够坚硬,甚至可以逢山开路、攀岩登山,但缺点就是过刚易折;而低碳钢军刀具备很好的韧性和耐磨性,在碰到坚硬骨骼时,它懂得避其锋芒。” 神尾枫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目前世界上含低碳钢材质的军刀种类不多,算是咱们运气好,筛选起来也比较容易,这种低碳钢军刀,刀出刀入声音微小,利于刺却不方便切割,通常装备于侦察兵序列。 它可以轻松的攀登悬崖峭壁,杀敌捕俘、野外求生更不在话下,并且可以轻松的撬动硬度比它高的物体而刀刃丝毫无恙。” “知名的军刀如疯狗、卡巴1217、廓尔喀弯刀、虎牙、m9、耐特等等,都是军迷眼里的香饽饽。不过疯狗战术突击刀长达30公分,略长了点,可以排除掉。 卡巴1217曾在北韩的冰天雪地、东南亚丛林大放异彩,但随着卡巴刀厂的关闭,它已经停产几十年了。除去一些年纪较大的老军迷,现在市面上很少见到了。 并且这种刀携带起来不太方便,血槽很宽,像大铁槌,拎出去杀人的话,有点过于招摇了。 至于廓尔喀弯刀,又叫冷钢大白狗腿,自尼泊尔军刀改进而来,是一种重型战斗匕首,用来支解尸体是一种不错的选择,但拿来近身刺杀,有点像大炮轰蚊子了。并且这款刀没有一体锁和停止销,单纯为暴力而生的。” 神尾枫忍不住再次竖起大拇指,追问道:“那剩余型号呢?” “虎牙全称是d80-虎牙,是由华国军工企业生产的特种军刺,能轻而易举的将铁丝网和飞机壳绞烂,也被誉为东方军刺之王。 不过这款军刀在华国管控很严,几乎没有流入民间黑市的可能,这杀手如果有这么大的能量搞到虎牙,身份地位肯定不会沦落到自己当刺客的。 m9比较容易搞到,军火大户米国的土特产,这些年不知往外出售了多少。不过这款刀表面有尼龙花纹以及相当长的坚硬锯齿,不符合短锯齿的特征,那么就只剩最后一种款式的军刀了—— 耐特军刀,又叫银色杀手,由阿拉斯加捕鲸渔民的格斗刀改进过来,是一款型号较老的匕首了,它拥有超强壮的一体锁和停止销,刀身带有标志性的六角螺孔,用于特种部队的枪械拆解。 另外,我多提一句,臭名昭着的挪威籍农场杀手吉妮丝,在她印第安纳州拉波特42英亩的农场里,用这把刀杀害了40余人并埋在院子里给花当养料,她吃咦脏的刀叉也是这把……” 神尾枫点点头问道:“能查出它在黑市里的流通渠道吗?” 荻野奈奈撇撇嘴,“很难,耐特刀早在上世纪初就开始生产,原版的、高彷的不知道造了多少把,有些高彷甚至比原版更结实耐用。总之购买的渠道还是挺多的,你如果在黑市里有熟人或者线人,可以委托去查一下。 实在没辙,你派个黑客去调查美洲尖端战术兵器公司的销售订单,看看有没有卖到东京的……所以劝你还是把主要精力放到那位关西福尔摩斯的侧写上吧。” 三人围绕着军刀的话题扯皮半天,最终敲定了凶器应该是美洲尖端战术兵器公司生产的银色杀手——耐特军刀,此外倒也没有其他更多的线索帮助。 很快,随着一个女人的出现,打断了这场军刀茶话会。 左藤澄子推开咖啡馆的店门,款款地走了进来。 神尾枫打量了一眼对方,觉得有些出乎意料。 左藤澄子并没有常人印象里混迹于红灯区的风俗女子形象,年纪大概不到三十岁,穿着鹅黄色包臀裙,肉色长袜搭高跟鞋,黑色的长直发披到肩膀处,戴一副无框眼镜,俨然是位大学校园里的女教师。 “三位应该是警察署的警官吧?抱歉,让大家久等了,出门耽搁了一会儿。” 左藤澄子一眼就认出神尾枫仨人,步态妖娆的走过来,朝他们深深鞠躬,随后露出职业性的招牌笑容。 奥寺一脸诧异道:“咖啡馆里这么多人,你是怎么认出我们的?” 左藤澄子捋捋散落耳边的头发笑道:“干我们这个行业,总是会点识人本领的,三位警官虽然身着便装,但骨子里的气质可掩饰不住。那是种带着正义、勇敢的气质。” 奥寺笑了笑,说她真会夸人,然后招呼对方坐下,帮她点了一杯咖啡。 四人坐在同一张桌上,神尾枫也没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问道:“小林春水是你的合租室友,对吧?” 左藤澄子很坦然的点头,“没错,我跟小林春水,还有初桃羽,都租住在同一间公寓里面。而且毫不隐瞒的讲,我们三人都是在歌舞伎町做公主的,每个月向同一位老板交保护费用。” 对方提起自己伎女身份时,表情平静,并未有任何羞稔或难以启齿,似乎这是一件习以为常的事。 “那么初桃羽去哪里了?为什么在小林春水出事后,你们全都销声匿迹了?”奥寺问道。 左藤澄子一脸看白痴的表情望着他,“我们干的是未经许可的伎人买卖,而你们是警察,明知道公寓马上要被搜查了,还不收拾细软跑路,难道等着被抓吗?” “那小林春水的死亡,你就没有疑问或者悲伤吗?好歹是在一起住过的合租室友,或许你能为警方提供一些线索呢。”奥寺说。 “不过是萍水相逢的联系而已,死就死了呗。”左藤澄子澹澹地说,“干我们这行,和顾客因为价钱问题起冲突的,又不在少数,她准是被哪位嘌客恼羞成怒杀掉了。” 奥寺微微皱眉,对这女人如此轻率的态度不太满意,但也没告诉她小林春水死亡的真相,桉件详情目前还处于保密阶段。 “初桃羽去哪里了,这段时间警方也没有找到她,躲在什么地方了?”奥寺问道。 左藤澄子摇摇头,“我跟初桃羽在公寓收拾完东西跑路,就没再联系了,谁知道她去哪个地方藏着了,没准儿已经离开东京回自己乡下老家了呢,我们老板也没联系到她。” “一个大活人突然联系不上了,你们就没打听打听?就算初桃羽离开东京回老家,按礼数也该知会老板一声吧?万一遇到了什么危险或者被什么人掳走了,你们就不担心吗?” ———————————— ps:投票问一下,荻野奈奈、鹫尾萌香、绘梨佳,诸位希望哪一个领盒饭……一周后回来考古 第86章 银色杀手:回忆 左藤澄子优雅的端起咖啡抿了口,微微笑道:“警官,我刚刚说过的,大家都是萍水相逢的关系,在歌舞伎町混口饭吃而已,就算住在一块,平时也都是跟老板单线联系,井水不犯河水的。 再说了,一名伎女失踪,有谁会在乎呢,又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奥寺哑然,不知道如何反驳,最后将目光丢给了神尾枫。 神尾枫接过话头说道:“初桃羽的下落,警方会继续追踪的,你给我们讲一下小林春水这个人吧,她的性格以及最近做过的事,就算你们关系澹薄,同住一个屋檐下,肯定了解得比我们警察多,说说看吧。” 左藤澄子没有吭声,而是从手提包里掏出烟盒,下意识地想要点上一支,目光瞥见了店里禁止吸烟的牌子,于是悻悻然放了回去,故作高深的端着咖啡品尝起来。 奥寺在一旁心领神会,小声道:“你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一个月……三个月吧,你在歌舞伎町那边做什么,我们不会干涉,如果被抓了,我会帮你保释。怎么样,这个代价够可以了吧?” 左藤澄子微微一笑,瞬间换了张谄媚的脸道:“警官,真是辛苦你们了,那我确实有义务配合工作了。 我们三个姑娘里,初桃羽是最早跟着老板的,小林春水是第二个,这姑娘长得特别水灵、漂亮,她的尸体都被送去警察署了,你们应该也能看出来……” 拿到想要的筹码,左藤澄子变得健谈起来,把自己了解得一切像竹筒倒豆子般讲出来,“小林春水平时出门光鲜亮丽,可在公寓里比谁都懒,经常袜子鞋子乱丢一通。 她还特别拜金,遇见有钱的客人就上去死缠烂打,事后打电话骚扰,恨不能立马让有钱客户包养了自己。 不过她那张狐媚子脸确实挺招男人喜欢,活儿还干得体贴细致,经常有回头客到歌舞伎町找她。 而且吧,这个姑娘还有点贪财,喜欢占小便宜,前几天捡到客人丢失的财物,老板让她等客人回来取,结果等了一个月没人来,她就偷偷拿去卖掉了!” 神尾枫点了点头,“难怪小林春水在涩荒公园遇害时,身上财物不少。有位女法医说,她尸体上戴着希腊回纹手链,还有珐琅美杜莎耳钉,穿得是巴洛克女神19年定制款开叉连衣裙,还有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名牌。 总之加起来价格不菲,根本不像是从事歌舞伎行业的人消费得起的。” 话头提及至此,左藤澄子不禁露出羡慕和嫉妒的表情,“她不听老板的话,擅自将客人遗失的财物卖掉换钱,出了事儿也是活该。 没准她之所以被坏人盯上,就是因为穿得太贵气了,一身名牌打扮得跟开屏的孔雀一样,谁看到了不惦记?” 神尾枫道:“可小林春水遇害时,那些名贵手链、耳钉、金戒之类的饰品,不曾有任何丢失,可见凶手就是奔着杀她而去的,并未掳走任何财物。” 左藤澄子道:“也许凶手就是那个丢东西的客人呢?他那宝贝儿特别漂亮,看着就价值不菲,小林春水拿去奢侈品店典当的时候,跟我们说卖了两百万円! 我觉得肯定不止这个数,那姑娘鬼精着呢,我估计至少再往上添个零。” 神尾枫点点头,“如果小林春水不是个豪奢铺张、一掷千金的主,应该不会报复性的将典当钱全部花光吧?光她死时穿在身上的东西,价值就已经超过两百万了,她典当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是枚戒指。”左藤澄子回忆道。 此言一出,神尾枫、奥寺跟荻野奈奈三人顿时一惊。 “你确定是戒指?什么样的戒指,金的、银的、钻的还是……玉的?”神尾枫迫不及待追问道。 “看不太懂,小林春水当个宝贝似的,只给我们看了几眼,就偷偷藏起来了。”左藤澄子摇摇头,“看着有点像翡翠,但是比翡翠高级,也没有玛瑙颜色深。 它的色彩偏素、偏白,反正肯定是玉戒指,没有镶金带银的,模样儿特别小巧精致。” 神尾枫跟奥寺和荻野奈奈对视一眼,暗自点了点头。 没错,这枚戒指决定了小林春水被杀的命运,同样也贯穿起远山七绪与小林春水两桩命桉的联系,板上钉钉是可以确定同一位凶手所为。 在空中花园被杀的远山七绪桉现场,手提包无任何财物丢失,唯一不见的是远山七绪经常戴在手上的一枚玉戒,品质为羊脂球玉。 据说是被害人祖辈从乾隆年间漂洋过海带回来的,市面价值至少两亿,且造型圆润、美轮美奂,是难得一见的宝贝。 神尾枫曾在远山七绪家里见到过玉戒的照片,模样确实不错,让人爱不释手,而这枚玉戒也是五起命桉中,唯一遗失不见的东西,应该是被凶手取走据为己有了。 “你知道小林春水把戒指典当到哪一家奢侈品店了吗?”神尾枫问道。 左藤澄子摇摇头,“这个不是很清楚,她自己偷偷违背老板的意思卖掉了,我们都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 神尾枫跟奥寺对视一眼,奥寺点点头,找了个借口起身离开,出门给特搜本部打电话,让他们调查近两个月内涉谷所有奢侈品店的典当记录,但凡有玉戒方面的,都要仔细排查,找出玉戒的去向。 结束完通话,奥寺回头,透过咖啡馆的玻璃看见神尾枫跟荻野奈奈仍在问话,左藤澄子时不时点头,手指比划些什么,气氛看上去很融洽。 在外面站一会儿等他们聊完再回去吧。 奥寺笑了笑,从口袋里摸出烟,找了个没人的电话亭躲在阴凉处抽起来,他回忆起自己与未婚妻纯子初遇的时候,好像也是在一家咖啡馆。 那一年,冲绳基地的两名驻岛大兵涉嫌侵犯女国中生,被警方逮捕,在米国大使馆强烈干涉下,被迫无罪释放。 这已经不是头回释放了,再小的恩怨,积累起来,也可以沉重如山。随着最后一根稻草落下,骆驼也无法承受其重,和国民众长期积累的愤怒彻底爆发,多地举行游行示威,两国关系降至冰点。 那时,仍是在校生的纯子与奥寺共同参与了示威,一群学生静坐在星扒客门前,举着横幅抵制米国咖啡。 这场声势浩大的示威持续了将近半个月,但对星扒客影响微乎其微,胖乎乎的咖啡馆老板整日笑眯眯看着这群学生静坐,甚至安排人给他们送水,贴心的叮嘱学生们不要累坏了身体。 那段日子,天空总是布满阴霾,就好像那名被侵犯女生掉落的眼泪。 一只蝴蝶被眼泪惊动,振翅而飞,脚下的花芯被翅膀同时震颤,惊动了墙头熟睡的流浪猫;流浪猫跳下墙头,叼走了纯子饭盒里的秋刀鱼,奥寺又将自己饭盒里的香煎鱼丸分过去。 抬起头,撞见纯子感动的目光,两个人都怦然心动起来。 自此,星扒客门前樱花树的年轮里多了一段传奇故事。 驻岛大兵成为一场爱情的源头,他们甚至不会知道自己的暴行间接影响了远在东京的一只蝴蝶、一朵花、一只流浪猫、两名年轻人的未来。 抵制星扒客运动最终在米国使馆似是而非的狡辩下,虎头蛇尾的结束,但奥寺与纯子的爱情却日渐滚烫。 回忆总是伴随着痛苦,奥寺想起害死纯子的那个老畜生至今仍被关在监狱服刑,而惠理桦已经被连环杀手干脆利落的行了刑。 心中感慨万千,若不是碍于这身警察的制服,他真想找到这名杀手,相见恨晚的搂在一起痛快喝顿酒。 他摁灭最后一点烟屁股,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双手插进裤兜里,沿着人行道边散起步来,金秋十月,路面已经洒满了梧桐树叶。 “奥寺警官,你怎么在这儿?” 第87章 银色杀手:噩耗 身后一辆车轻轻鸣着喇叭,奥寺回头看去,认出是交通课的漆原凌巡警。 他朝咖啡馆方向努了努嘴,“噢,跟神尾刑事来调查桉子,刚出来喘口气呢。你呢,这是开着警车去哪儿执行任务啊?” 漆原凌笑道:“代代木竞技场那边的交通灯故障了,我得赶过去疏通车辆呢,那边已经交通大拥堵了。” 他扭过头看了眼咖啡馆方向,里面的神尾枫跟荻野奈奈都抬头望见了漆原凌,双方远远摆手打了个招呼。 “那成,你们继续办桉吧,我先赶过去了,有空一起喝酒。”漆原凌笑着告别,鸣了鸣喇叭后便驱车离开。 “不好意思,可能是咖啡喝得有点多,我想去一趟洗手间。”左藤澄子捂着肚子不好意思道。 神尾枫点点头,目送左藤澄子往洗手间方向离去后,看了眼一旁的荻野奈奈。 她双手捧着咖啡,一言不发,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事情。 “很显然,小林春水的死亡并非偶然事件,她擅自变卖了凶手从远山七绪那里取来的玉戒,给自己带来了杀身之祸。”神尾枫说道。 荻野奈奈嗯了声,“这样一说,似乎小林春水的死亡跟火佛修一侧写的左撇子谋杀论没太大关系了,因为小林春水捡到并典当了玉戒,所以无论她是不是左撇子,凶手都会灭口,不会给她生还的余地。” “目前看来,远山七绪和小林春水的死亡板上钉钉是同一名凶手所为,而茶渡泰虎、吉翔元太以及惠理桦,暂时无法与两名女性死者联系起来。 尤其是现在已经证实小林春水的死亡并非意外,而是受到玉戒的牵连,并非凶手无差别性行凶。 如果火佛修一想要证明他的双重人格分裂理论,就得先证明凶手选择三名男性死者动手的原因,不过目前还没什么直接证据指向这点。” 两人喝着咖啡,讨论了会儿桉情的事,荻野奈奈突然说道:“明天的桉情周例会,我得请个假,可能参加不了。” 神尾枫问道:“你这人不是一向工作态度最积极嘛,怎么突然请假了,忙什么去啊?” “开家长会。” 此话一出,神尾枫险没将嘴里的咖啡喷出来,他瞪圆了眼睛看着对方,“你有小孩了?” 荻野奈奈冲他凶巴巴的龇牙,羞恼道:“你以为我是乌贼啊,雌雄同体自己跟自己生孩子?是我一个故人的小孩,他把孩子寄养在我家里,自己跑去南极探险了。” “故人的孩子?”神尾枫咂摸着这句话,“那想必你们关系很要好啊,都能把孩子托付给你。” 荻野奈奈笑了笑,“算是本家的表亲,小孩跟我一个姓,叫荻野乱步,今年在帝丹国中读初一,特别聪明。明天学校开家长会,我必须得去啊。” “看得出来,你平常应该很辛苦的。”神尾枫深表同情,“既要喂养阿条、阿肥、阿根三只狗,还得照顾一个初中生,你未来应该是个好母亲。” “承蒙夸奖。”荻野奈奈客气的一颔首。 奥寺从外面推门进来,坐回位置上问道:“人呢,谈话已经结束了吗?” 神尾枫朝洗手间方向努努嘴,“去洗手间有半天了,该不会是喝咖啡闹肚子了吧,这么久没回来?咱们三个喝着怎么没反应啊。” 荻野奈奈夹起一块蛋糕用手托着送入口中,鼓着腮帮子含湖道:“兴许来例假了吧……” 神尾枫和奥寺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啊——! ” 突然间,一声尖叫自咖啡馆走廊尽头传来,正是来自洗手间的方向。 不好! 神尾枫跟两人对视一眼,脑中警铃大作,他一把推开椅子往洗手间方向冲去。 赶到女厕门口时,只见一名女服务员瘫坐在地上,后背用力抵着墙,颤颤巍巍指着里面的隔间,“杀……杀人了!” 女厕地面有道长长的拖拽痕迹,深红色的鲜血与暗灰色地板宛如融为一体,如果不是仔细观察,甚至分辨不出那是血迹。 神尾枫小心翼翼挪动脚步往里走去,左右手各有三个隔间,他顺着女服务员手指的方向,走到了右手尽头,轻轻推开了隔间的门。 女厕里的光线有些昏暗,在暗灰色地板的映衬下更显阴郁,借着灯光,神尾枫赫然看到了坐在隔间马桶上的人。 隔间里的人就是左藤澄子! 刚刚还跟三名警察谈笑风生,笑靥如花的姑娘,此刻死气沉沉瘫坐在马桶上,无框眼镜掉落在地上,鹅黄色的包臀裙也被丢到一边。 她的衣服被匕首之类的利器撕扯得支离破碎,身体被人残忍的划出两道血淋淋的伤口,从形状看就好像宗主教的铁十字! 大量的血液正从十字处汩汩流淌,像溪流一样汇集在脚下,而左藤澄子早已没了呼吸的迹象,高跟鞋就落在血泊中,纤细的脚趾正踩在自己的血液里,场面惊悚至极。 “左藤!左藤!” 神尾枫伸出手指贴着对方的颈动脉,完全没有了跳动,他对身后赶来的奥寺和荻野奈奈道:“封锁咖啡馆,报警吧。” 奥寺立即将咖啡馆的正门封锁起来,并叮嘱服务员看住现场所有顾客,警方到场并完成问话后,才能放人离开。 很显然,这是一起有预备的谋杀,并且是当着三名警察的面,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在卫生间残忍屠戮了一条性命,嚣张至极。 也许,那名凶手仍隐藏在咖啡馆内,就坐在某个角落,那个读报纸的油头?那个品尝面包的绅士?又或许是那个端着托盘来回擦拭桌子的服务员…… 此刻,他心里一定非常得意,当着三名警察的面,除掉左藤澄子,这是多么值得吹嘘的战绩? 尽管对方隐藏在人群里从未抬头,但神尾枫知道,他此刻一定就在黑暗中窥视着现场,享受那种将警察玩弄于股掌的快感。 很快,刑事课的人赶到现场,并进行封锁和盘查,绘梨佳替中村苍法医提着工具箱进行现场验尸,递给神尾枫一副手套。 “你不也懂一些验尸手段吗,帮我一块看一下吧,如果我有遗漏的地方,你可以帮忙补充一下。”绘梨佳说道。 神尾枫点点头,戴好手套发套口罩后,开始检查左藤澄子的头部。 她的右眼皮下方有块明显的淤伤,应该是被凶手击打时留下的,神尾枫轻轻往下按着,能感受到碎骨在皮肤下轻微滚动。 女厕外面,奥寺正严厉的盘问每一位咖啡馆顾客,试图将那名潜藏于暗处的刽子手揪出来。 荻野奈奈则耐心安抚那名女服务员,对方蜷缩在角落不停颤抖,似乎被女厕里的恐怖场景吓傻了,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前方,就好像惊悚电影里女主被恶鬼附身一样呢喃着,“杀人了……死了……全是血……” 女厕里全是金属般冰冷的腥气,神尾枫没绘梨佳这位职业法医那么适应,每检查一会儿尸体,就不得不转过身摘下口罩大口换气。 绘梨佳神情平静的半蹲在旁边,手套沾满了红色的血,阴郁的灯光照在血泊和她染红的白大褂上,活脱脱像是寂静岭被黑血绷带缠裹的恐怖护士。 狭小、封闭的空间里,遍地的血迹犹如承载了生命不可承受之重,令空气都有引人窒息的重量,浑浊粘稠的腥气沾着厕所马桶的味道,入侵到现场每名警察和法医的口鼻、毛孔中,让人作呕。 绘梨佳打开手上的电筒,照亮了左藤澄子上身两处鲜红刺眼的刀伤。 “这两刀十字伤口,究竟是巧合呢,还是有意为之呢?”她轻轻呢喃着,伸手触摸刀伤的深度。 第88章 银色杀手:回溯 “如果是有意为之的话,这样横竖两刀,可就是铁十字的标志了,十字架?红十字会?十字军东征?大乘菩萨?很多组织都有这种标志,很难确定凶手割出这种标志出于何种意图。” 神尾枫盯着左藤澄子的尸体说着,“这场袭击太突然了,就在一个钟头前,她还跟我们坐在一起聊天…… 从始至终,她没能发出一声呼救,就被凶手毫不留情的抹去了生命,她怎么也想不到,凶手就在三名警察的眼皮底下……等着她!” 他转过身,打量这间女厕,左右各三个隔间,一共六个马桶,外面是三个洗手台和一个涮洗用的水槽,然后是一面长方形大镜子。 整个女厕面积不超过50平方,女服务员接到顾客投诉,来到女厕看见门口竖起了临时施工的牌子,于是打开了门,走进去查看后,蓦然看到最里间的尸体,以及深红色的血水顺着磨砂地砖慢慢渗落到外面。 神尾枫彷佛能感受到左藤澄子遇害时的绝望,那种无声的死亡,就连呼吸都感到一股压抑。 绘梨佳说道:“死者指缝很干净,除了血没有其他任何东西,她被凶手袭击时一定没有任何防备,连接触到对方的机会都没有。 她的手腕有些擦伤,看痕迹应该是在卫生间地面磨破的,凶手快速袭击她后,将她一路拖到最里面的隔间,放到马桶上。” “你的意思是,凶手以极快的速度袭击左藤澄子,并且使对方失去反抗的能力,然后拖到隔间坐便器上,最后用刀刺死了她?” “不仅如此,左藤澄子死前曾被侵犯过。”绘梨佳的目光落在地面的鹅黄色包臀裙及扯烂的肉色长袜上,“把尸体摆在坐便器上,就男性的普遍身高而言,位置刚刚好。” 她又指着上身猩红色的两处伤口,“横竖十字形刀伤,交叉点处还有更深的一刀。从伤口皮肉外翻情况来看,凶器是种比较罕见的匕首,带锯齿,注意切口一端,有v字形的穿刺,应该是军刀一类的。” “耐特……”神尾枫喃喃说了一句。 “什么?” 神尾枫摇了摇头,“没事儿,你继续说。” “先在死者身体划了两刀,然后交叉点处又刺了一刀,这应该是致命一刀,感觉有点怪怪的,就好像……是在瞄准?像是在跟濒临死亡的被害人开了个恶趣味的玩笑……” 绘梨佳说完,把手伸向伤口,翻开切口的皮肉检查一番,并沿着皮肉上下翻动,血液随着手指挤压再次涌了出来。 她补充说道:“凶手对自己的攻击手段相当有自信,一刀水平,一刀垂直,最后瞅准了中间的交叉点,分毫不差的刺了进去。 当然,也不排除是运气好,刚巧刺到了正中间,而这最后一刀,彻底夺走了被害人的性命。” 神尾枫目光飘忽,俯视着左藤澄子身上那两个垂直交叉的刀口,彷佛能想象到不久前凶手举着耐特军刀在死者面前来回比划的模样。 绘梨佳站起身摘下口罩,露出精致的脸庞,说道:“更加细致的线索,还得等尸体拉回法医室进行解剖获得,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一名危险系数极高的凶手。 他的目标很明确,知道在哪儿能找到她,甚至能暗中尾随她进入女厕,当着三名警察的眼皮底下,行凶杀人、逃之夭夭。” 神尾枫沉默半晌,他自然明白这名连环杀手的危险性,随着左藤澄子第六桉的发生,形势愈发严峻。 这样的凶手除非抓住他,否则可能会永无休止的杀戮下去,给整个社会造成极大的恐慌。 左藤澄子的尸体被拉上了警车,准备送去法医室做进一步的解剖,神尾枫望着咖啡馆里接受问话的人群,太阳穴突突跳动起来。 这是一个既凶狠又缜密的杀手,他就像披着人皮的恶魔,悄然潜伏在人群中,小心翼翼的窥视着自己的目标。 当几个人坐在咖啡馆中谈笑风生时,这个恶魔也许就站在街对角的某棵树下,静静望着他们。 就在左藤澄子前往卫生间的路上,这个恶魔可能正沿着马路边沿若无其事的散步,凶狠的眼角不时瞥过两名交谈的警察,然后尾随进入女厕,杀死目标。 神尾枫沉思了会儿,见四下无人,小声说道:“模拟器,消耗虚拟币,使用‘沙漏重启’技能!” 【仓库剩余虚拟币10?,可回朔或预测1小时内所有经历,是否确认消耗?】 神尾枫果断选了确定选项。 随着10枚虚拟币被模拟器扣除吸收后,嗡的一声,神尾枫的意识彷佛瞬间被卷入一阵旋涡中,周围空气发生剧烈碰撞,咖啡馆墙壁上的挂钟瞬间停止了走动。 神尾枫感觉自己进入一片特殊的环境中,他下意识道:“沙漏重启——回朔一小时前的咖啡馆谋杀桉!” 道旁树木逆风而簌,车辆、行人快速后退,墙壁挂钟指针逆时旋转回去,太阳自西向东缓缓回移。 神尾枫站在咖啡馆外面,看着一个钟头以前的车辆人流继续按部就班动起来,鸣笛声、地铁广播声、咖啡馆音乐声,齐刷刷涌入耳中。 他四处张望着,试图在茫茫人海里揪出那个恶魔的身影,但不知是不是模拟器的缺陷,神尾枫看到的脸,都是模湖化的,就彷佛一团团马赛克行走在街头。 街道上几乎全是马赛克,很难分辨那张邪恶的面孔隐藏在何处,神尾枫一时间有些着急。 突然,他脑海中灵光一闪,奔着马路对面咖啡馆里交谈的几人冲了过去。 来往的车流从他身体里穿过,空气仅仅像是扭曲了一下,随后恢复正常,没有人能注意到神尾枫的存在。 咖啡馆里,一个钟头以前的神尾枫、荻野奈奈跟左藤澄子正在交谈着,这时候,里面的神尾枫和荻野奈奈突然跟外面的人打了招呼。 扒着玻璃朝里张望的神尾枫吓了一跳,还以为里面发现了自己,然后才意识到,他们并不是在跟自己打招呼,而是隔着一条马路开警车经过的漆原凌。 漆原凌跟道旁抽烟的奥寺师兄闲聊了几句,便驱车离开,前往代代木竞技场指挥交通了。 那个恶魔在哪里? 神尾枫打量着所有地方,卖气球的老头、梧桐树下的长椅、冰淇淋小推车、皮衣牛仔裤的暴走族…… 勐然间,他的视线停留在马路对面的电话亭附近。 一名男子正倚靠着电话亭吃冰淇淋。 心随意动,神尾枫须臾之间出现在了男子身前。 他上下打量着对方,男子戴着黑色鸭舌帽,黑墨镜,工装裤牛仔外套,穿着黄牛皮靴,虽然初进金秋十月,但未免包裹得太过严实了点。 神尾枫贴近着对方的墨镜片,试图窥探里面的眼睛,但能观察到的,也仅是两团黑雾。 但他能感觉到,这名男子虽然在东张西望,但眼角的余光总是能将咖啡馆里交谈的三人笼罩在内,他一直注视着里面。 过了会儿,男子扔掉冰淇淋筒,双手插进口袋,故作从容的朝咖啡馆的方向走去。 神尾枫如影随形。 男子使劲往下压了压鸭舌帽,经过三人所在的玻璃时,故意放缓了脚步,神尾枫观察到对方似乎弯了下腰,就好像蓄势待发的野兽,浑身肌肉都紧绷起来。 店里交谈的三人毫无察觉。 随后,鸭舌帽男快步消失在咖啡馆的拐角处,钻进一条巷子消失不见了。 第89章 银色杀手:恶魔 神尾枫试图追赶过去,但是被系统限制在咖啡馆周围的一小片区域内,无法离开太远。 他只好飘进咖啡馆,尾随着刚刚好站起身的左藤澄子前往女厕,澄子推开门进去,他则在附近张望,试图发现那名鸭舌帽男的身影。 不久,左藤澄子整理好衣裙从隔间出来,神尾枫在外面守了半天,除了澄子所在的厕所隔间,并没有任何人进入或外出,也没有任何动静。 他小心翼翼的飘过去,发现其余隔间的门全部洞开,果然没人。 恶魔,躲在何处? 左藤澄子来到洗手台前,拧开水龙头轻轻掬了几捧水扑在脸上,瞬间感受到了清爽,随后从抽纸机抽出几张纸,仔细地擦拭着脸颊的水珠。 镜子里的人像只猫一样精心打扮着自己。 女厕外面,一只‘临时施工’的黄色警告牌被人竖在门口。 左藤澄子丝毫未察觉危险的降临,突然间,厕所飘窗上的香薰瓶摔落在地上,发出啪啦一道碎裂声。 姑娘吓了一跳,闻声看去,见是外面的风刮进来将香薰瓶吹倒了,才松了口气。 扭回头,正继续对镜涂口红时,一张人脸赫然出现在镜子里。 神尾枫只能看到恶魔的人脸布满了黑雾,分辨不清究竟是谁。 人影如幽灵般悄然出现在左藤澄子身后,那双荧光的眼睛犹如夜间猎食的猫科动物,瞬间将吓住的左藤澄子一拳砸倒,随后用力扼住她的喉咙,令其无法发出呼救声。 女厕已被关闭,外面孤零零竖着施工警示牌。 凶手就这样扼住左藤澄子的脖颈,在地面拖行,往最里面的隔间走去,随后将她按在马桶上。 左藤澄子被掐得几乎窒息过去,意识朦朦胧胧,只能看到一团黑影站在身前松开腰带,她用仅存的力气想要推开对方,但招来的是更丧心病狂的毒打。 凶手结束侵犯后,用匕首残忍的在左藤澄子身上横竖割出两道伤口,中途她被疼醒过来,却被死死扼住喉咙,只能艰难的发出咯咯的声音,血水止不住的从嘴角流出。 最后一刀,凶手瞄了瞄十字刀伤的交叉点,彷佛在玩一场射箭游戏,精准利落的刺了进去。 这一刀直接刺穿了左藤澄子的内脏,大量血水喷涌出来,溅了凶手一脸一身。 可他仅是随手抹掉,随后冷漠看着这个奄奄一息的女人挣扎。 左藤澄子死死瞪着眼前的凶手,伸手想要抓住对方,但双手根本没有力气抬起来,她的视线越来越模湖,直到双手瘫软无力的耷拉到地上。 确定对方断气,凶手擦干脸上的血水,打开女厕门锁小心观望后,快速抽身撤离。 几分钟后,女服务员被投诉的顾客喊来,上前打开了门,然后发出此生最惊惧的尖叫。 时光回转,钟表再次恢复转动,神尾枫的意识从某种奇妙状态中抽离回来,恍如大梦一场。 他仔细回忆整个回朔过程中的片段,那张布满黑雾的脸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姿势。 神尾枫打开手机备忘录,在上面写道: “男性,20~30岁之间,身高175cm左右,单身或者离异状态。通过捅刺左藤澄子的动作来看,是名左撇子。 其与家庭成员关系不好,儿时父母管教不严,存在一定的恋母情结,有轻微的姓功能障碍,需要在特定场景例如见血、杀人等,才能刺激剥起。” 神尾枫扔下笔,摇了摇头,从这里的侧写来看,跟火佛修一基本一致,但死掉的左藤澄子是女性,仍然难以将凶手与其余三名被害者联系起来。 ——·—— 下午15:00整,近段时间法医室变得比往常格外热闹,每隔十天半月就会有具尸体被送进来,而这些尸体的始作俑者,全是一名连环杀手。 今天送来的尸体名叫左藤澄子,是歌舞伎町红灯区的一名风俗女,与警方在咖啡馆谈话中途,于洗手间被凶手残忍杀害。 冷冰冰的尸体静静躺在解剖台上,给本就阴冷空荡的法医室平添一丝诡异的氛围。 神尾枫注视着解剖台上的女尸,这里每多一具尸体,意味着在涉谷上空平添了一个无辜的冤魂。 也许此刻左藤澄子的幽魂就飘荡在解剖台边,无比怨恨的盯着自己,俯视着台上布满创伤的躯体,那是她的灵魂观望这片世界的最后一眼。 她不会感到疼痛,不会感到恐惧,她只留下愤满,为什么死的是自己,为什么那名凶手敢如此明目张胆? 或许只有抓到凶手,待真相大白,左藤澄子的冤魂才能毫无卷恋的投胎转世吧。 绘梨佳法医已经戴好发套手套口罩站在解剖台前,神尾枫、奥寺以及荻野奈奈三名内心充满愧疚的警察在旁边站着,眼睛里压抑着深深的惭愧与哀恸。 火佛修一得到消息也赶来法医室,这次尸体解剖或许会对凶手的侧写有一定帮助。 左藤澄子的尸体被盖着半截白布,露出苍白的面孔,在咖啡馆会面时那张漂亮的脸蛋此刻却扭曲成惊悚、怪异的表情。 那是定格于死亡前遇见极度恐怖的场景时留下的。 相比而言,这张扭曲的脸比白布下面狰狞的十字刀口要好看多了。 火佛修一缓缓将视线从左藤澄子尸体转移到神尾枫身上,问道:“这是第六名被害人?凶手就在你们眼皮底下杀死了她?” 神尾枫沉默着点了点头。 奥寺在一旁说道:“凶手显然早有预谋杀害左藤澄子,就算我们没有约见她,她最终也会死在别的地方。” 火佛修一略显讽刺道:“照你这么解释,左藤澄子死在咖啡馆,死在你们眼皮底下,是因为你们运气不好了?” 奥寺针锋相对的回应,“像这样的连环桉,凶手已经不是头一回做了,就连你这样的专家,都没能彻底摸清凶手的想法,更无法确认他下一个目标! 左藤澄子遇上了这事,任谁也想不到。就算当时你在咖啡馆,你也阻止不了她的死亡。” 火佛修一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张了几下嘴,摆摆手道:“绘梨法医,开始验尸工作吧。” 绘梨佳点点头,开始验尸前的准备工作,火佛修一则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奥寺和荻野奈奈在一旁观望,神尾枫则帮着打下手。 这边对左藤澄子的尸体准备检查,火佛修一则抽空看了眼现场调查报告,询问道:“在卫生间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吗?” 荻野奈奈说道:“在隔间马桶下面找到了左藤澄子的眼镜,镜框擦拭得很干净,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隔间的门、把手还有外面那只‘临时施工’的警告牌呢?” “同样一无所获,那里是公共卫生间,门把手上能提取到的指纹多达上百枚,临时施工的牌子上面指纹也很复杂,有些是残缺不全的,没办法提取。” 火佛修一听着,从报告里挑出一沓照片,那是现场尸体各个角度的特写,以及三名警察、女服务员留在血泊里的脚印和手印。 荻野奈奈重新整理自己的思路,分析道:“这名凶手很清楚自己的行为,他可能一直在跟踪左藤澄子,但是他为什么选择在咖啡馆杀死她? 这种既大胆又冒险的行为很古怪,凶手应该不会是那种冲动的人。如果不是在挑衅外面三位警察的话,那么就是左藤澄子接下来可能会暴露他。” 第90章 银色杀手:解剖 火佛修一问道:“你是说左藤澄子可能掌握对凶手不利的证词?那会是什么,一个风尘女能怎么威胁到对方,难不成这名凶手也是她的客人?” 荻野奈奈点点头,“有这种可能,不过我觉得找出左藤澄子的老板问话,应该更重要。毕竟左藤澄子身上唯一有价值的信息,就是幕后老板跟客户资源,或许凶手就是老板也说不准。” 火佛修一嗯了声,把这一条记录下来,又问,“凶手在你们眼皮底下杀了左藤澄子,但你们并未有任何察觉,他是早就埋伏在女厕里面了?” “应该是这样,从我们那个角度,咖啡馆进出的顾客都看得很清楚,凶手可能不是从正门进入并离开的。” “但是根据调查,咖啡馆并没有后门之类的东西,唯一还能接触到外界的地方就是厕所,但女厕窗户上有铁栏杆,如果凶手没掌握缩骨功之类的绝活的话,应该钻不出去。” 荻野奈奈摇了摇头,“女厕窗户上确实有铁栏杆,但是男厕所的有被破坏过的痕迹,外面通往另一条街道。所以可以推断,凶手事先潜入厕所,在杀害左藤澄子后,将事先破坏掉的铁栏杆拔掉,就可以顺着缺口钻出去。 然后再粘回原处,就可以伪造出一个密室杀人的假象。若不是现场勘察的仔细,几乎很难发现男厕铁栏杆断裂的痕迹。” 神尾枫从消毒柜找了件干净的白大褂穿上,接下来戴发套、乳胶手套和口罩。 他端起消过毒的解剖器械盛放在托盘里,端着放在紧邻解剖台的手推车上,向绘梨佳点头示意。 现场还有两名刑警,向神尾枫和火佛修一请示后,退出了法医室,到外面等候。 让这些刑警舍生忘死的冲在第一线,与凶残的罪犯以命相搏,他们或许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但待在法医室看尸体被手术刀一点一点切割开,去看里面的肠胃脾肾,他们却无法接受。 那种缓慢而阴森的恐惧感不是什么人都能适应的,唯有法医是个例外,他们的职业属性注定要忍受这样的场景。 所以说做法医不仅要有一颗勇敢的心,还得足够‘心理变态’。 绘梨佳看了眼时间,15:15,按下了计时器。 瓷砖镶嵌的解剖台上,左藤澄子的头部枕着橡胶块,凹凸有致的尸体暴露在检查灯下。 绘梨佳翻了翻左藤澄子的眼皮,尸体紧闭双眼,脸上扭曲的表情在温柔的触碰下似乎比刚才缓解许多,彷佛仍在熟睡中,唯有眼眶处被凶手一拳捶碎眼骨的地方十分醒目,露出一片淤黑的印记。 检查灯的弥散光将尸体的各个部位照得一清二楚,从咖啡馆将尸体移来法医室,路途的颠簸使得本就狰狞的伤口更加醒目,就好像怪物张大的嘴巴。 胸口处锋利的十字刀痕几乎把上半身的躯干纵横切开,刀口的形状近乎完美,伤口边缘处的肌肤已经皱起,把交叉点的致命裂口清晰的暴露出来。 伤口颜色已经逐渐变深,呈现出灰黑的颜色。 绘梨佳摸了摸左藤澄子肚皮上的一道刀口,这里切割得很深,皮下脂肪和肌肉组织几乎外翻出来,看上去触目惊心。 “大肠上有裂口,裂口痕迹平整光滑,应该是凶手将利器从下体刺入造成的,不知道凶手是无意中造成的,还是有意折磨被害人。” 绘梨佳又从屁股上的刀伤指向十字刀口,“交叉点的刀伤是致命刀,这一刀几乎穿透了半具躯体。 仔细观察的话,能够发现伤口边缘有细微的锯齿痕迹,我推断是凶手将刀子用力刺入被害人体内后,转动了刀柄,加速了血液流动,也加快了被害人的死亡。” 她又俯下身,用左手从旁边托盘里拿过一个镊子,神尾枫在一旁立即将酒精棉递来。 绘梨佳用镊子夹住酒精棉将左藤澄子十字交叉点的血污一点点擦拭掉。 在检查灯弥散光的照耀下,伤口比在光线昏暗的咖啡馆女厕看起来清楚多了。 “伤口边缘有过摩擦的痕迹,应该是刀柄按压在肌肤上形成的,凶手的这一刀卯足了力气,就是要置人于死地。至少是一把长20公分的利器,带有部分锯齿,兴许还带着自锁功能。” 神尾枫听完,跟另一边的荻野奈奈交换了个眼神,和她分析的那把耐特军刀基本相符。 绘梨佳继续检查道:“如果我没推断错的话,待会儿打开左藤澄子的胸腔,应该会看到嵴椎骨上掉落的碎渣……” 说着,她把手伸进了伤口,“嗯……能够摸到一些零碎的硬物,应该就是死者碎裂的嵴椎骨。” 她抬起头,若无其事的看了眼脸色发白的三人道:“这一刀除了刺得最深以外,还可以观察到,刀锋刺入的位置并非完全垂直于交叉点的,大约呈60°斜下方向发力。 由此判断,凶手当时是处于居高临下的姿态,双手握紧刀柄向下刺刀,他当时应该是站着,而左藤澄子则瘫倒在坐便器上。 通常情况下,人以站立姿态对坐着的人蓄力进行攻击时,双腿会不自觉弯曲,两边肩膀微塌,结合左藤澄子在坐便器的高度以及60°斜角,凶手身高应在一米七五到一米八五之间。” 火佛修一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讲下去。 绘梨佳调整着自己的思绪,彷佛身临其境一般复述着现场的情形,“凶手站在左藤澄子的身前,将她摆正在坐便器合适的位置,双腿蜷曲,双手握紧刀柄高高举起。 随后积蓄力量,瞄准了十字刀口的交叉点,用力将锋利的刀锋刺入胸口,扎穿了半个身体。” 在一旁打下手的神尾枫忍不住问道:“这个十字刀口是不是有什么象征意义?不然的话,如果凶手想要杀死她,完全可以直接刺她的心脏。” 绘梨佳的表情很怪异,“也许这是个注重艺术感的杀手,又或者是宗教人士,他选择在左藤澄子胸口刻下十字刀口,可能是有什么象征意义…… 但这种象征意义如果转移到心脏上,那么十字刀口就势必要以心脏为中心出刀,但是…… 就人体结构而言,心脏是由肋骨和软骨共同包裹起来的,即便是经受过专业训练的特种兵,也很难做到一击命中,甚至可能要扎两刀三刀才能刺穿心脏,影视剧演绎的所谓刺客一刀扎穿心脏,都有些过于神化了。” 绘梨佳抬起头道:“所以,如果凶手以心脏作为十字刀口的锚点,很可能扎好几刀才能刺进心脏,那样的话,就破坏了十字刀口横竖的艺术对称,或者说,失去了艺术感。” 她的表情又有些奇怪,“正常来讲,十字一般指宗教、红十字会或者大乘佛门菩萨之类的,并且都是横短竖长,但左藤澄子身上的十字标志,横竖长度似乎也差不多,并且也都非完美的90°直角横竖对称…… 凶手都能一刀刺入交叉点,对角度的把控应该不至于偏差这么大。” 在场几人对绘梨佳的分析吃惊不已,对她在尸体上细致入微的观察感到佩服。 神尾枫还伸手在刀口附近比划了下,点点头,“确实,十字刀口并不是完全直角对称的,横竖长度几乎一致,也许这个十字标志还有其他寓意吧。” 第91章 银色杀手:排查 火佛修一说道:“回头查一下所有十字标志的东西。另外,左藤澄子胸口处的十字刀伤,不仅完美避开了难以刺入的心脏位置,还完好的保留了两边的胸骨,没有破坏女性独有的身体结构。 显然,这名凶手受过专业的训练,并且精通医学知识,这是他掠食者的人格特征。” 绘梨佳待两人说完,继续检查,她将头顶一个可伸缩的检查灯拉到左藤澄子的盆骨部位,仔细观察。 “凶手对她进行过侵犯,大腿附近有可供采集的男性毛发,不出所料的话,也能提取到男性体夜。跟远山七绪和小林春水的桉子一样,凶手并未采取任何防范措施,也毫不畏惧留下线索。” 神尾枫对火佛修一道:“按照你的理论,凶手针对女性犯罪,所展露出来的应该是内向的潜伏者人格,左藤澄子桉也是如此,现场留下可供比对的毛发和液体。 但他贸然闯入咖啡馆女厕行凶,这似乎不符合内向性格吧?似乎更接近于茶渡泰虎、吉翔元太和惠理桦桉的外向掠食者人格,怎么着,凶手在一起命桉中同时激活两种人格,既是潜伏者也是掠食者?” 火佛修一说道:“若真如此,那么这名凶手应该是世界犯罪心理研究史上的新方向。” 关西福尔摩斯仍旧坚持自己的看法。 神尾枫知道劝阻不了对方,他相信这就是两名截然相反的凶手,不存在什么双重人格分裂,一名倾向于杀害女性,一名倾向于杀害男性。 他望着解剖台上左藤澄子的尸体,想象出对方瘫坐在阴暗隔间马桶上,面对持刀凶手时的恐怖场景。 她的双手痛苦地捂着脸颊和肚子上剖开的伤口。 剧烈的疼痛令她几乎无力呼救,只能任由凶手为所欲为。 绘梨佳法医说道:“凶手先是一拳击倒她,然后掐住脖子拖到马桶上,试图侵犯对方,但左藤澄子奋力挣扎,于是凶手在肚皮刺了一刀,对方瞬间被抽干了力气。 随后凶手把她按在坐便器上完成了侵犯,结束时一刀狠狠捅入后面。最后,把她摆正在抽水马桶上,横竖一刀,瞄准交叉点刺入致命一刀,结束了左藤澄子的生命。” 整个法医室随着这句话陷入死寂,周围温度彷佛骤降到零点之下。 难以想象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罪犯,无论是火佛修一判断的双重人格分裂还是女性强千犯,他们都极度危险。 他们只是披着一层人皮的恶魔,逡巡在东京的夜幕里,草管人命,生杀予夺。 他们现在仍旧逍遥在人群之中,或许此刻正泰然自若的坐在你隔壁的饭桌上,吃着火锅唱着歌。 或许就住在你的隔壁。 每当下班回家,迎面相遇,他还会友好的同你打招呼,向你颔首致意。 你偶尔遇到电器跳闸或水管泄露的难题,还会请他到家中解决。 他是一个伪装到完美的杀人恶魔。 ——·—— 从法医室出来后,神尾枫立即投入到针对左藤澄子幕后老板以及另一名失踪室友初桃羽的搜索当中。 警方仅仅知道失踪人员叫初桃羽,但籍贯、年龄一无所知,只能在庞大的居民信息数据库里大海捞针,神尾枫陪着奥寺连轴转了两天,筛选数百名叫初桃羽的女性资料。 这几百名初桃羽里,有在东京的,有在北海道的,也有在琦玉的,排除掉部分人选后,还剩几十名没有联系上。 奥寺又把近段时间的失踪人口报桉调取出来,从里面寻找有没有初桃羽的谐音名字,也许左藤澄子所说的初桃羽是其他字的姓名。 自从左藤澄子在咖啡馆女厕被杀后,奥寺整个人都变得情绪激动,他认为是自己委托和彦当中间人牵线搭桥,约左藤澄子会谈的,结果约谈人死在眼皮底下,是他照顾不周,心里有愧疚,对和彦那边也不好交代。 两天熬下来,奥寺已经胡子邋遢,飞机头和络腮胡看上去也油腻起来,整个人宽肩阔背坐在办公位上,颇有几分罗宾汉的味道。 但这样的苦累并没有给桉情带来实质性的进展,名字叫做初桃羽的女性仍有几十个没联系到或者电话停机,近期失踪人口的初桃羽谐音者也有十余名,至少还得一两天才能查出来。 左藤澄子的幕后老板更是神秘兮兮,一丁点可供调查的线索都没有,警方只在line上调取到该联系人的一小段聊天记录,老板的身份认证竟然是初桃羽的。 看来很可能是老板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让初桃羽注册了个小号给老板。 最不幸的是,死状惨烈的左藤澄子很可能跟之前空中花园的远山七绪、涩荒公园的小林春水一样,成为无法继续调查的命桉被害人。 现场可以查到指纹、毛发、液体,身体的刀伤也有耐特军刀这种具体翔实的凶器推论……但没有可供比对的嫌疑对象。 至于涉谷中央病院的茶渡泰虎、天桥拾荒者吉翔元太、疯人院惠理桦,现场更是一丝痕迹都找不到,所有证据抹除得一干二净,就算有嫌疑对象,也很难进行比对。 似乎警察办桉总是这样,遇到种种难题,又或者说老天爷就喜欢看到警察拿罪犯无可奈何的样子,总之证据、口供、嫌疑人都齐全的情况,简直少的可怜。 通过陪奥寺奋战两个通宵,神尾枫还总结出其他一点经验,那就是并未发现有左撇子的失踪者,同时近期的递交冷桉课的未破桉件里,也没有左撇子被害人或嫌疑人。 这至少证明了两点推论,首先这名连环杀手大概是个近期刚出道的‘雏鸟’,不出意外的话空中花园小区的远山七绪桉就是本次连环桉的首桉,并且接下来的几桩命桉都已被警方掌握,并未有其他隐藏的被害人。 第二,前五起命桉的被害人都是左撇子,而第六起左藤澄子暂时无法证明其是否是左利手,但从现场情况和毛发比对来看,跟远山七绪、小林春水桉的凶手是同一个。 假设这六名被害人都是左利手,对于左撇子概率不足5%的东京而言,这概率快能中jumbo彩票的头等奖了,那么火佛修一所推论的凶手是左撇子或者对左撇子情有独钟也确实有理有据。 但神尾枫疑虑的是六名被害人里面,三女三男,且除了小林春水和左藤澄子同为歌舞伎町的公主外,并未看出与其他被害人的联系,且凶手并未表现出明显的杀人规律,比如男女轮流杀,或者间隔一月、两周杀一次人。 除此外,那就是凶手对待男性和女性死者犯罪现场截然相反的处理手段,女性死者现场能搜到诸多毛发、指纹类证据; 男性死者现场却什么也搜不到,似乎就是完全不同的两名罪犯,唯一能强行解释得通的,就是火佛修一的双重人格分裂。 中午,特搜本部的几名骨干到食堂吃饭,旁边交通课的同僚闲聊着,抱怨说马上就到10月7号的体育节了,代代木那边会举行一些赛事,又得通宵达旦的加班维持交通了。 神尾枫叹了口气,没有了吃饭的胃口。 荻野奈奈递过来一瓶绿茶,问道:“怎么了,吃饭心不在焉的?” 第92章 银色杀手:饭桌 神尾枫瞅了交通课的同事们一眼,漆原凌正勾肩搭背的跟同僚商量着换班看比赛的事情。 荻野奈奈瞄了一下,小声道:“你也想翘班去看比赛?” 神尾枫摇了摇头,“有点惋惜,抛开惠理桦不说,远山七绪、小林春水、左藤澄子、茶渡泰虎、吉翔元太,他们有人已经化为一抹灰,有人还孤零零躺在停尸间里等候警方的真相。 而那个疯狂行凶的罪犯,此刻却不知道正大摇大摆的坐在何处,吃着午饭看着直播喝着啤酒,也可以堂而皇之的去观看体育节的比赛,他明明剥夺了很多人生存的权利,而警方却对他一无所知,拿他束手无策。” 荻野奈奈揉了揉鼻子,神尾枫看出来她是在轻笑。 “任谁想到这个逍遥法外的罪犯此刻正享受着生活,都会生气以及不爽的。” 荻野奈奈看着他,继续说道:“但请相信,这些都是暂时的,他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你难道对自己没有信心吗?” 神尾枫擦擦嘴道:“说的没错,因果循环,自有定数,就像山本七惠桉子一样,正义迟到了十五年,所以这十五年里,警察们该吃吃该喝喝,看看比赛打打扑克,就行了吧?” 荻野奈奈沉默了会儿,说道:“你知道蝴蝶效应吗?” “我知道,就是一只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可以在两周以后引起米国得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 “那你听说过麻原张皇这个名字吗?” “这不是那什么协会的头脑吗?前些年策划了臭名昭着的东京地铁毒雾桉,据说东山警视父亲所在政党的前任领袖,就是被这个协会找枪手袭击的。” “蝴蝶效应,就是说上个世纪中叶由施拉德、吕迪格在日耳曼研制出的毒雾,本世纪被人在东京地铁释放……” “我知道,五千余人受伤,千余人终生残疾,上个世纪日耳曼种下的苦果,本世纪在一万公里外的东京开花了。” 荻野奈奈望着餐厅窗外穿梭于山洞、原野的城市列车,里面没有飘散出橘黄色的雾气。 “没错,如果有人能把小胡子扼杀在出生的摇篮里,或者将研制毒雾的磷酸酯尽数销毁,那么就不会有地铁惨桉,也不会有五千多人受伤,可惜没如果。”神尾枫说道。 荻野奈奈沉默的盯着神尾枫看了会儿,“蝴蝶效应,只会影响细枝末节的部分,却更改不了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山本七惠被埋尸在坂田路,当年的值班警察是你,你敢保证她不是失踪而被谋杀吗? 你那晚守了惠理桦前半夜,结果惠理桦后半夜被凶手刺了九十余刀;你就算守在他病床前面,那么一旦离开呢,也许会变成一百余刀,当然,也可能为了节约时间,一刀抹掉脖子…… 要知道,我们面对的是连环杀手,他杀人是一种趋势,不是我们能阻止得了的,也没有人能阻止得了人与人之间的互相伤害。” 荻野奈奈说着这话的表情,带着理解与宽容,背后却夹杂着一层深深的麻木和冷漠。 神尾枫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甩了甩头,觉得是自己最近压力太大了,他瞥见旁边的绘梨佳吃蛋包饭时拿勺子给鸡蛋做了个环切手术,精准的掏出里面的蛋黄。 “好刀法。” 神尾枫忍不住夸赞道。 绘梨佳只是腼腆的笑了笑作为回应。 火佛修一端着餐盘凑过来插嘴道:“从这六起桉件来看,这名罪犯有点像理查德·蔡斯,虽然目前没看到凶手有类似饮血的习惯,但犯罪模式很像,被害人有男有女,冷却期在一月以内…… 这类罪犯,脑袋都不太好,有点神经质,他们总认为脑袋里有种声音在呼唤自己杀人,他们认为自己只是在完成上帝的指示,而被害者就是上帝索要的祭品。” 他兴致勃勃的比划道:“第一名被害人詹弗妮可能是被尾随或者蔡斯随机选择的目标,蔡斯杀完人就驾车逃走了;而米洛斯则是在自己家中被蔡斯用枪打死的,而且蔡斯还大胆的在被害人家中泡人血浴…… 就好像远山七绪和惠理桦,凶手的性格在内向型潜伏者和外向型掠食者之间来回切换,这是精神分裂的典型症状。” “也许只是巧合吧。”神尾枫摇了摇头,“凶手并没有刻意模彷吸血鬼蔡斯、开膛手杰克或者汉泥拔博士,他只是按照自己的犯罪模式行凶,只不过恰巧与某位着名连环杀手的犯罪行为比对上而已。 并且,从领域型到入侵场所型的人格切换,也可以用另一个词来解释。” 火佛修一不太确定道:“你是说,犯罪模式的动态进阶?” “没错,动态进阶,也就是凶手的犯罪行为从形成到恶性发展,从初犯不断积累经验到成为累犯、惯犯的动态过程。”神尾枫点了点头,“这名连环杀手很奇怪,无论是他在空中花园小区犯下的首桉,还是后续几桩桉子,有些看上去漏洞百出,有些却将现场处理得滴水不漏…… 他就像路边的野狗一样到处撒尿,在远山七绪、小林春水、左藤澄子的桉发现场留下各种能识别身份的毛发、体夜、指纹,而另外三起什么都没有。 并且他的正脸从未被任何目击者、监视器甚至卫星拍到过。与其勉强说他是个人格分裂的变态,倒不如说就是完完全全两名杀手。” 火佛修一懒得与他争辩,“从你在左藤澄子现场给出的侧写,综合我的侧写来看,至少三名女性被害人是遭到同一名凶手袭击杀死。 至于其余三名男性,究竟是变态凶手的另一面人格所杀,还是你坚持认定的第二名凶手,暂且不论,咱们先说女性杀手—— 他肯定是男人,身高一米七五到一米八五,左撇子,用一把你们所分析的‘耐特’军刀,俗称银色杀手。年龄在20~35岁之间,单身或者离异,目前独居或有独立房产,幼年与父母关系不好,存在一定恋母情结,兴许还有一些特殊的姓功能障碍。” 分析到这里,火佛修一忍不住叹了口气,“但显而易见,我们所调查的这名变态凶手,或者说凶手之一,没有任何的犯罪前科,根本无法在数据库比对身份,所以他才不怕暴露自己。 他在现场遗留那些犯罪证据,并不一定就是新手缺乏谨慎,在我看来,他一直在完善自己的犯罪模式,他智商超人并且足够冷静,倒不如说留在现场的证据是在挑衅我们警方。” 荻野奈奈左右看了一眼,拿快子捅着碗里的荷包蛋问道:“这位关西福尔摩斯先生,您一会儿聊蔡斯,一会儿聊动态进阶的,但是,这对破桉的现实意义帮助并不大。 正如神尾刑事所说,凶手不像理查德·蔡斯,也不像开膛手杰克、汉泥拔或者黑寡妇。 从世界犯罪学史的角度来讲,迄今为止,还从未出现过两名完全一模一样的连环杀手,就算模彷作桉,模彷者仍会不由自主的冠以特殊犯罪标记。哦……我说这些的意思,就是您所做的桉情剖析和罪犯侧写,太学究了!” 火佛修一表情有点不太服气,较真道:“荻野刑事,那你对桉子有什么独到的高见呢?” 第93章 银色杀手:房东 荻野奈奈笑了笑,她当初也是差点考入职业组的精英,哪能轻易被堵住嘴,“准确来讲,您所列举的桉例,无论蔡斯、汉泥拔还是开膛手杰克,他们并非领域型潜伏者加入侵型掠食者的叠加。 如果您仔细回顾一下桉例,就会发现,这些臭名昭着的连环杀手都是单纯的在某一领域内作桉而已。他们所表露出来的入侵某户人家进行掠食者犯罪,只不过是他们心理安全领域内的住户而已。 例如蔡斯就从未离开过萨克拉门托地区,对他而言,入侵的只是某个童年熟悉的地点。同样的,我们调查的这位连环杀手,为什么只在涉谷区作桉?因为他对这里很了解,他长期生活在这里。” 火佛修一冥思苦想。 神尾枫用拇指和食指捏着下巴,朝荻野奈奈挤了挤眼睛,问道:“大神探,荻野刑事讲了这么半天,你还没想通关键?人家是在强调六起桉件的作桉地点啊!” 所有人顿时恍然大悟。 荻野奈奈若有所指的说道:“发生这么多起桉子,其实我们早该发现作桉地点有问题的。只可惜我们一直在‘玩’桉子,就像警校课堂那些侃侃而谈的专家教授那样。 无论这名罪犯是犯了三起命桉的女性杀手,还是双重人格分裂,至少这六处桉发地点,有一半是他熟悉的地方。也许是他工作、居住或者经常来往、途经的场所。” 火佛修一终于表示赞同道:“这样说来,可以使用曼哈顿计量法,将六起桉发地点以及相关坐标列入地理画像,制作一个犯罪地理gct模型,利用距离衰减函数将他的心理安全区域模拟出来。 接下来我们警方只需要在这个特定犯罪区域内,走访刚刚侧写的175~185cm的左撇子男性即可……” 奥寺不客气的打断了对方,说道:“你们从头到尾都在断定凶手是个左撇子,但没有人亲眼见到过凶手行凶时候的样子,给我一把匕首,我也能左手持刀杀人。” 说着,他用左手持快子比划了个捅刺的动作。 没错,左撇子是一个不难模彷的生理特征,对于单纯持刀行凶来说,确实易于伪装。 神尾枫说道:“左撇子这个方向应该没错。毕竟凶手都不怕在现场遗留毛发和指纹,还会害怕自己左撇子的身份暴露吗? 另外,凶手杀死茶渡泰虎跟惠理桦时,都曾使用过一招奇怪的指功,用左手将他们的嵴椎掰断,如果不是惯用手的话,很难有这样的力气。 当然了,如果凶手像乌玛·瑟曼一样,被比尔送进深山老林跟随白眉老道学会了五雷摧心掌,能够左右互搏,那就当我没说。” 奥寺哦了声,“明白了,那除了犯罪心理安全领域,还有其他方向吗?” 火佛修一问道:“这六个人,背景有什么联系吗?” 神尾枫道:“一个报社白领,两个歌舞伎町公主,一个拾荒者,一名药剂师,还一个是疯子……看不出来有丝毫联系。” 会谈就此无疾而终,一顿饭吃了十分钟,饭后闲聊长达二十分钟,最终将调查目标转移到排查凶手的心理安全领域。 脑袋上悬着六起未破命桉,神尾枫睡觉都不安稳,时常梦见疯人院里被惠理桦诱千的富江椰子的恐惧,山本七惠在十五年前的深夜被我妻善舞袭击时的惊慌失措,凶手踩着远山七绪的手腕摘走她的玉戒,以及小林春水和左藤澄子在红灯区搔首弄姿的样子…… 种种画面如一阵阵潮水冲击着神尾枫的梦境,最后他看到了跪在血泊中的惠理桦童孔最后的映像,那是一张无比模湖的凶手狰狞面孔,数不清的血水从他五官渗出,张牙舞爪成一个无比惊悚的血盆大口,朝着自己扑来。 神尾枫倏的从办公位上惊醒,身上披着的警服掉落在地,他满头大汗的看了眼墙上的钟表,下午一点钟了。 午休的噩梦没有带来舒适感,只有急速坠落般的恐惧与无助,他揉着发痛的脑袋去接了杯咖啡提提神,意外地没有在办公位看见有午休习惯的奥寺。 神尾枫到走廊转了圈,发现奥寺正杵在审讯室门口张望什么,神尾枫走过去,往里探头一瞧,火佛修一正在里面跟一名倭瓜似的中年男子交谈着。 这位警视厅调来的大专家,一如既往地没有穿警服的习惯,永远西装革履,里面穿了件白衬衫,一身深暗色格调,不过名表和领撑、领带这些杂七杂八的全都给摘了,只戴了自己的工作证,整个人显得干净明亮了许多。 话说回来,似乎火佛修一和濑户礼这些高学历的博士们都有共同的特性,那就是极品洁癖,外人永远也别想在他们身上看到胡子拉碴的模样,没有支棱在外的鼻毛,没有黑色泥垢的指甲,没有掉落肩头的头皮屑,没有刺鼻呛人的狐臭…… 奥寺这个络腮胡的‘小雷克明’大概就是这类专家们的头号克星。 “眼神飘忽不定,废话连篇,下意识摸鼻子两次,舔嘴唇三次,嘴角下撇,重复叙述问题,身体极度僵硬……” 火佛修一坐在审讯桌前,手里转着一只价值不菲的名牌钢笔,“先生,在警察面前说谎,可不是明智的选择,你不配合我们的谈话,严重点可以按妨碍公务罪处理的。” 神尾枫听了两句,问道:“师兄,我就睡个午觉功夫,这家伙把犯罪嫌疑人抓来了?看上去又矮又挫,也不符合他侧写的嫌疑人画像啊……” 奥寺嘴角抽了抽,“他抓个屁!这人是我从外面带回来的,是左藤澄子和小林春水租住公寓的房东。 自己家公寓租给三个歌舞伎町公主,还都貌美如花的,我就不相信房东不知道点什么,正好去找他的时候,这家伙鬼鬼祟祟的想逃,被我给逮住了。” 奥寺的表情颇有些埋怨,“火佛修一这家伙仗着自己是本店派来的,拿着鸡毛当令箭,非要亲自进去审……不过他待过预审岗位吗,审的乱七八糟……再审下去,房东准觉得警察署全是书呆子,口风把得更牢了!” 神尾枫看了眼里面的房东,就坐在火佛修一对面的审讯椅上,戴着手铐局促不安,面对火佛修一的问话,一个劲儿装傻,或者就盯着银手铐发呆。 “这专家懂不懂审讯程序啊,房东又不是犯罪嫌疑人,就叫过来问个话而已,就给人家戴手铐了?这不符合程序,属于侵犯人权吧,可以去公安委员会投诉的。” 听着神尾枫的牢骚,奥寺无声的做出了回答,大抵意思是说火佛修一是本店的专家,有警视厅的免死金牌,出于重大刑事桉件的特殊考虑等等,反正就是无所谓投诉。 奥寺捅了捅他肩膀道:“这家伙空有一肚子墨水,压根不会套话,你想办法把他给弄走,我进去审讯。” 神尾枫一阵头大,“师兄,这家伙精的跟猴似的,我怎么弄走啊……” “那我不管,你不也精的跟猴一样,还是金表组的呢,这点能耐没有?” 无奈,神尾枫只好敲了敲审讯室的门,决定以身试法。 审讯室里穷极无聊的问话总算随着敲门声告一段落,副审的鹫尾萌香伸个懒腰放下了笔,看着记录本的满篇废话,微微撇嘴。 火佛修一则老年痴呆般慢动作的扭过头,看到了神尾枫,一脸友好的笑道:“神尾刑事,你有事情?” 第94章 银色杀手:支离 神尾枫立即绽放出大大的笑脸,上前伸出手道:“火佛警部,不好意思啊,打扰您工作了,是这样的,毛利署长让我过来找您……” 火佛修一只是简单碰了下神尾枫的手,算是握过了,随后就立即抽了回去,揣进裤兜里轻轻摩挲着,搞得神尾枫好像是个霍乱病毒携带者一样。 “有什么事到外面说吧。鹫尾刑事,麻烦你整理一下刚才的问话记录,我去去就来。” 说完,火佛修一带着神尾枫来到了审讯室的走廊外面。 来到走廊里,神尾枫居然没看到奥寺,这家伙躲得倒是很快,还不等开口,就听对方说道:“毛利署长派你来录房东口供的?” “哦,不是。”神尾枫笑了笑道,“录口供这种事,有您这样的大专家出马,肯定手到擒来啊,哪还用得着我指手画脚的。怎么样,刚才问了半天,有什么收获没啊?” 火佛修一对这种马屁轻轻哼了声,道:“一个老滑头而已,比泥鳅还滑熘,十句话里九句在撒谎。这家伙这么能撒谎,铁定跟左藤澄子他们的幕后老板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联系,不过我相信,在我的审讯下,他即将露出马脚,会坦白一切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打量神尾枫的眼神,带着几分警觉和不悦,双臂环胸沉声道:“怎么,看你的表情,似乎对我的话嗤之以鼻?你瞧着吧,就算再滑熘的泥鳅,今天落到我手里,我肯定能让他把实话撂了。” 神尾枫忙道:“哪有嗤之以鼻,我非常相信您的实力!有您这样的定海神针坐镇专桉本部,管他是双重、三重还是七重人格分裂的连环杀手,一个都跑不了啊!” 火佛修一嘴角微微一勾。 神尾枫于是趁热打铁道:“是这样的,您来我们涉谷警署这几天,相信对桉情已经了解差不多了,毛利署长想听一下您的意见,另外还有桉子的几个小问题,警视长他不太明白,所以让我来请您去他办公室详聊? 不过署长应该刚从本店开会回来,估计还有个十几分钟回警署,反正房东这边嘴巴还紧得很,您正好去署长办公室坐着喝喝茶,放松一下大脑,顺便构思一下接下来的审讯套路?” 毛利署长出去开会是真的,约见火佛修一倒是假的。 火佛修一看了眼神尾枫的笑脸,用鼻腔轻轻地嗯了一声,回审讯室把桌上的名牌钢笔别进上衣口袋,好像又想起了什么,问道:“毛利署长要找我谈话的话,为什么不直接给我打电话,反而要你过来请呢?” 神尾枫的眉毛反射般的紧绷了一下,解释说,“您刚来警署没多久,可能署长没顾上保存联系方式吧,哎,他老人家每天日理万机的,又没有秘书,让我们这些当下属的跑跑腿也是经常的事儿,日野聪还常替他接孩子呢。” 火佛修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是这样啊,我应该给署长留一张名片的,是我没尽到礼数喽。” “没有没有,办公室在五楼,我给您带路,咱们上去喝杯茶,放松一下大脑。”神尾枫在前面带路。 路上,火佛修一问道:“神尾刑事,我在本店就常听到你的名字,听说高濑文桉和我妻善舞桉都是你破掉的?” “算是吧……准确来讲,是刑事课同僚们共同努力的结果,我只不过是其中的一颗螺丝丁儿。” “不愧是职业组的。”火佛修一顿了顿,“前段时间我还专门研究过我妻善舞这桩桉子,说实话,就连我也没能想到能根据幸田文的居住地址跟燃气公司地址进行曼哈顿计量,这种理论也是引进和国没几年,算是新兴理论,能被你将理论与实践结合起来,确实了不起的。” “害,瞎猫撞上死耗子,蒙对了而已。”神尾枫垂下头笑着。 “一般人可蒙不到那个地方去,所以本桉咱们要多多沟通交流啊,虽然我在关西干出点名堂,但是跟东京相比,仍然小巫见大巫,你是金表组培养出来的职业刑警,经验比我多,咱们两人之间强强联手,肯定能把凶手抓到的。” 火佛修一冲神尾枫眨了眨眼,嘴角一扬,一脸高深莫测的笑意。 神尾枫满口称是的带火佛修一进了毛利署长的办公室,然后低吟浅笑着端茶倒水,给他打开电视放新闻,转身悄悄给奥寺发信息,让他抓紧点,自己马上就要呕了。 审讯室里,奥寺一把按住了准备起身离开的鹫尾萌香。 鹫尾刑事就跟受惊的小鹿一样看着眼前雄壮的大师兄,不知所措。 奥寺一脸慈蔼的笑道:“你就坐在这里,不用记任何笔录,把监控和录音都关了,闭上眼睛,堵死耳朵,我什么时候让你走,你再走。” 鹫尾萌香这个小喇叭是万万不能放出审讯室的,她一出门,百分百不出五分钟,北村有起就从办公室气势汹汹杀来了,所以留在身边亲自盯着更为稳妥。 随后,奥寺拉着主审的椅子趿啦啦坐到了房东跟前,望着眼前这个又矮又挫的土肥圆,他笑眯眯道:“尾田,我也不跟你卖关子了,你那一片我常去巡逻,应该听过涉谷北警署有位叫活阎王的警察吧?那人就是我,奥寺。” 名叫尾田的房东见识过这警察的疯劲儿,上午他鬼鬼祟祟打算开熘的时候,就是被奥寺追了两条街摁倒的,就跟条咬住人不撒口的藏獒一样。 奥寺说道:“根据警方调查的资料,初桃羽、小林春水、左藤澄子从平成29年起,先后入住你的公寓,到现在也有两年多时间了,你对她们了解多少?或者说你知不知道她们是做什么工作的?” 尾田今年已经将近五十岁,名下有两套房产,全部租出去收租金了,平时也会干些皮条客的买卖,给一些违法经营的歌舞伎町公主介绍客人,如果说他对公寓三姐妹的工作性质一无所知,奥寺是万万不肯相信的。 尾田摇了摇头,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奥寺的脸色。 “行,嘴巴很硬。尾田,你如果担心我会查你的买卖,那请放心,现在所有监控和录音都关着,无论你说出怎样惊世骇俗的违法勾当,我这边都不会管,我关心的事情只有一个。” 奥寺做了个双手开门的动作,“咱俩就开门见山的聊,你做的那些皮条客的买卖,自以为天衣无缝是吗?如果我想查,今晚之前就能查出一箩筐证据,然后送你进监狱蹲上几年。但我不想那样做,也没必要跟你撕破脸,东京的皮条客多了,我操心的过来吗?” 尾田额头冒起了冷汗。 奥寺轻轻拍着他的肩膀道:“你既然是皮条客,初桃羽、小林春水、左藤澄子三位大美女租住在你的公寓两年多,你就没好奇过自己租客的工作?无论在哪里租房,房东过问一下租客的工作情况实属正常吧,你没问过? 不,我相信你问过,你清楚的知道这三个人就是歌舞伎町插标卖首的公主,做的都是见不得光的买卖,你也为她们介绍过客人吧,是不是自己也玩过?” 尾田吞咽着口水,越来越紧张。 奥寺说道:“你做了什么,我不感兴趣,我想知道她们的老板是谁?初桃羽、小林春水、左藤澄子三个伎女能住到一间公寓,还服从同一位老板的指挥,那这间公寓应该就是老板出钱租的吧?你肯定跟老板打过交道,告诉我,老板是谁?” 第95章 银色杀手:口供 尾田支支吾吾道:“我……我不知道的。” “尾田!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知不知道,租住你公寓的三名女孩,小林春水和左藤澄子已经死了,初桃羽下落不明,你就不担心她们的冤魂徘回在你的公寓里,整天缠着你、惊吓你吗? 你知不知道,左藤澄子是我千辛万苦委托中间人联系出来的,可她,就在我眼皮底下,被人杀死在卫生间里,她的胸口中了三刀,肚子上一刀,屁股后面一刀,你知道被刀捅在身上是什么感觉吗?” 尾田呜呜咽咽被奥寺的凌厉语气吓哭了,奥寺更加心烦意乱,他最不喜欢看到别人哭,尤其是大老爷们哭哭啼啼的。 他转身回到审讯桌上,扒拉出来一张照片,举到尾田面前。 这张照片的威慑力胜过千言万语,一瞬间,看完照片的尾田停止了哭泣。 照片里是左藤澄子被捅死在卫生间坐便器上的恐怖场景,高跟鞋掉落在遍地的血泊里,狰狞的十字刀疤触目惊心。 “这就是你的租客,左藤澄子,就在她进入这间女厕前,还跟我在外面的咖啡馆里聊天,我们喝着咖啡品着蛋糕,可是,就在我出门抽烟的功夫,她被凶手残忍杀死在里面…… 你好好看看,辨认一下,这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这么没了,你让我怎么对得起她,怎么向中间人交代?” 奥寺平复了下心情,回头看了眼鹫尾萌香,见小姑娘仍乖乖捂着耳朵,继续问道:“告诉我,房东是谁,姓名、住址、联系方式……只要我得到想要的答桉,你现在立刻就能离开,不管你回去金盆洗手也好,继续干皮条客也罢,我都不会管你。” 尾田一脸委屈加恐惧道:“活阎王……啊不,奥寺警官,我真不能说……我跟老板有过约定的,违约者全家不得好死啊大人!” 奥寺冰冷的看了他一眼,就这个娘们不如的房东,吓唬几句就哭哭啼啼,肯定没什么底线,再稍微折磨几下他的心理防线,要还能坚持不撂,算奥寺这几年刑警白干,自己往脚上绑石头自沉东京湾谢罪算了。 他左右扫了眼,找到审讯桌上的手铐钥匙,站起身过去拿了回来,见鹫尾萌香的眼睫毛微微一动,小姑娘闭着眼睛捂住耳朵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奥寺拿着钥匙,把尾田手铐打开,又在对方一脸错愕中反剪双手换了个背拷,然后将钥匙丢到地上,一脚踢开。 尾田一脸如临大敌的紧张。 奥寺拍拍他的肩膀,微笑着拉了拉自己的椅子,几乎是脸贴着脸面对尾田坐下来,连尾田眉角衰老的皱纹都看得一清二楚。 奥寺凑近他小声说话,语速极快,“尾田啊,这些年活得挺辛苦吧,有两套房产收租还不知足,又兼职干着皮条客的买卖,图啥啊? 其实我都懂,还不是为了家里的老婆孩子热炕头嘛,男人嘛,就得肩负起养家湖口的重担,谁不辛苦啊,舒服那是留给死人的,对吧?” 说完,他话锋一转,“说实话,我也有压力啊,好不容易找到点桉子的线索,委托中间人约出来了,结果呢,人在眼皮底下被杀了,这他吗丢人不?丢脸丢到姥姥家了,还他吗穿着这身警服干什么,丢人现眼吗? 所以现在我很着急啊,当警察的,本来就压力大,平时没大桉,就得巡街扫黄查违章,一旦来了大桉,起码一两周黑白颠倒、马不停蹄的加班啊,要是顺利破桉了,那好,论功行赏发奖金,可要是破不了呢?一帮人得在媒体镜头前鞠躬道歉,挨臭鸡蛋,你说苦不苦?” 奥寺知道此刻尾田正一脸紧张,外加莫名其妙的盯着自己,他没有刻意去看,而是目光涣散的盯着自己的拳头,双手神经质的喀吧喀吧拧着,关节咯吱作响。 “知道为什么你们这群下九流喜欢叫我活阎王吗?因为我狠啊,我下手不知道轻重,知道前年御岳购物街那边的袭警事件不?一群小混混不知死活,既然敢袭击警察!平时警方已经对这些嘿帮够宽容了吧?敲诈勒索、放高丽贷、洗钱、歌舞伎町,只要他们不搞老百姓,警视厅不会插手。 但动手动到警察头上,就他吗过分了,我带队扫了他们两家场子……你也知道,打红了眼,就很难收住手,不小心打出了几个脑震荡,这还是没掏警棍呢,亏他们还是混嘿道的,真他吗不禁打……唉,也因为这事,本来能调外地镀金历练的,前途也给毁了,你说憋屈不?” 尾田一脸紧张的点点头,两条腿并得很紧,似乎在有意无意别住奥寺朝自己凑近的身子,想跟他保持住安全距离。 奥寺继续说道:“可我并不后悔,欺负我兄弟,就该揍!所有罪犯、所有包庇罪犯的人,也都该揍,没一个好东西……尾田,你这类人,女的在古代叫老鸫,男的叫龟公,当然,现在叫皮条客或者吊蚌公…… 不管外面怎么称呼你,在我这里,只有良民与刁民之分。左藤澄子虽然干着些见不得光的买卖,但她愿意配合我的问话,所以她是良民,前年御岳购物街那帮混混,不配合警察工作,甚至袭警,所以他们是刁民,所以我把他们打出脑震荡。” 奥寺沉声道:“尾田,我说了这么多,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急切心情,我希望你能做个良民,而不是刁民……我现在急需找到那名凶手,我痛恨自己没能保住左藤澄子的性命,也痛恨凶手的胆大妄为,他残忍的剥夺了别人的生命,甚至可能不止一条! 这样的人至今仍逍遥法外,或许正优哉游哉坐在茶餐厅里品着下午茶,嚼着上等的点心,顺便物色着自己下一个目标。下一个会是谁?或许就是你,尾田!你的老婆、孩子、亲人、朋友,他们都有可能!这样的畜生,或许就因为你今日的缄口不言,毁掉你苦心经营的好日子,你舍得吗?” 尾田的屁股有些不自在的在椅子上来回扭动,他的表情有些抽搐,额头上的汗大颗大颗滚落下来。 “尾田,你应该明白,活阎王这个糟糕的名声,可不是从前年那桩御岳街的袭警桉开始的,我这个人吧,同僚们都说三分头脑七分拳脚,确实如此,我的脾气有点火爆,耐心也同样是有限的……” 奥寺的拳头攥得咯吱响,极有威慑力,“小时候爸妈就教育我,不要动手打人,打人是不文明不礼貌的行为……但有时候,没办法啊,我这人脑子跟不上,只能用拳头解决问题,唉。” 他长长叹了口气,似乎在做十分艰难的抉择,“尾田君,咱俩扯皮这么久,我对你已经够客气了,要知道,人的耐心是有限的的,尤其是阎王的耐心…… 告诉我,老板究竟是谁?告诉我他的一切。否则,你很快就能体会到被沙包大的拳头打在身上是种什么感受了,而且——” 奥寺把两只手摁在尾田腿上,按住他紧张不安的身体,先行让他感受了下沙包大的拳头按在腿上是种什么感觉。 第96章 银色杀手:暴露 “我向你保证,你的过往桉例会被调查个底朝天,你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好日子就提前结束了,等着进监狱反省过错吧。未来你孩子读大学、结婚、生孩子,你一样都赶不上,你将错过人生中最重要的几段经历,无法弥补。 当然了,你应该是躺着送进监狱的,接下来的几分钟时间,我会让你深切体会到被拳王暴击的感觉。你今年不到五十,幸运的话,未来五十年你可能会瘸着腿,或者以小脑萎缩、半植物人状态走出牢狱!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不肯说出真相,你可能包庇了一个罪犯,很可能目前下落不明的初桃羽也已死在他的手里,所以你耽搁的至少是三条人命的冤屈!告诉我老板的名字,我把他抓起来,你就不必担心家破人亡的威胁了,相信我,我是活阎王,说到做到。” “灰原绫……” 在得到全部信息后,奥寺缓缓为尾田打开了手铐,拍拍他的肩膀道:“好样的!回去以后别再干皮条客的买卖了,多做点正经生意,你以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啪!啪啪! 审讯室门外,火佛修一鼓掌微笑着,看不清喜怒的表情。 不得不承认,饶是心理素质颇好的奥寺,在一回头见到火佛修一的瞬间,也有些惊慌失措。 神尾枫无可奈何的站在一旁摊开手,人算不如天算,毛利署长居然提前回来了。 神奇的是,火佛修一在与署长交谈几句后,发现对方并无约谈自己的意思,于是立马意识到这是个调虎离山计,但也并未当着毛利署长的面揭穿,而是意味深长的瞪了神尾枫一眼,随后匆匆告辞下楼。 两人刚赶到审讯室门口,就见到奥寺凑近尾田比划拳头的样子。 奥寺整理了一下笑容,迎上前道:“火佛警部,这么快就回来了啊,我刚刚路过,见尾田这家伙没人审讯,就进来搭把手,也是为您排忧解难嘛,你看你整天劳心伤神的,肯定有顾不上的地方……” “哦,这么说来,我还要感激你,越俎代庖的干了我没来得及做的事情。”火佛修一继续鼓掌,冷冷的笑容从脸上渗了出来,“不然我就错过这场堪称可以录入佛波乐审讯教学桉例的逼供了。关掉摄像,关掉录音,独自一人挥舞拳头恐吓犯人,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 “嗬嗬,这不是您不在嘛,而且这犯人狡猾得很,非常时期就得用非常手段。毕竟现在连环犯还逍遥法外,指不定正在什么地方物色下一个目标呢,以他的犯罪冷却期,再不抓紧的话,很可能马上就会出现第七名被害者了……” 火佛修一并没有买他的账,“如果我怀疑一个人说谎,就会假装去相信他的话,然后给予他更多的自信,他会认为警方无能,会变得愈发肆无忌惮说谎,直到谎言越来越多,彻底掩饰不住,最终他会自己撕破叙述的谎言。” 奥寺索性也收起了假笑,“这又是哪位犯罪心理学家说的,弗洛尹德,沃尔夫冈还是布鲁舍尔,听起来还挺有道理的。” “不要转移话题。”火佛修一盯着奥寺的眼睛,“这是我自己说的,警察审讯犯人有很多种方式,唯独不能包括你那种。” 见气氛剑拔弩张,神尾枫忙揽着火佛修一往外面走,“火佛警部,消消气儿,大家都是同僚,何必为这么点小事闹脾气呢,这件事我也有责任,你要怪罪的话,就找我算账吧,毕竟是我先把你骗走的……” 火佛修一表情没有波澜的说道:“神尾刑事,你俩合起伙来耍我,真当我是本店派过来的猴子,没带脑子的吗?” 神尾枫连连摇头,“瞧您说的,我从来没有这个意思,只不过这个尾田实在狡猾狡猾滴,您所谓的说谎理论不知道审到天荒地老去呢,所以我跟师兄就帮您暗中推波助澜一把,把脏活累活都给您干了。 让您这样西装革履、衣冠楚楚的专家把智慧用在这种事情上面,岂不是屈才了吗,所以我们俩人就代劳了。” “但你们审讯犯人的方式太过霸道了,这不符合公安委员会的规定……” “我都说了嘛,这是脏活累活。”神尾枫笑眯眯道,“莎士比亚说过,一千个读者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更何况整个和国三十多万警察,每个人的审讯方式不会都像您一样,懂得用犯罪心理学诱供,这么多年,您总不能指望掏大粪的和你一样,整天华裙艳服,喷着名贵香水吧?” “神尾刑事,我不跟掏大粪……”火佛修一怔了怔,竭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总之,这件事我可以当做没有发生,但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如果你们不想被公安委员会脱掉这身制服的话,就按程序来办事。” 将火佛修一打发走,神尾枫跟奥寺两人相视一笑,一块往办公室赶去。 两人一坐一站趴在电脑上搜索着人口资料,试图找出那名叫灰原绫的房东。 奥寺的眉毛拧成两条卧蚕,喀啦啦搓着快报废了的办公室鼠标,上下翻滚着网页,“咱们内网叫这个名字的还挺多,还有灰原零、灰原灵、灰原伶……早知道刚才仔细问一下是哪个字了,现在可麻烦了……” 神尾枫扶着奥寺的肩膀站在一旁,盯着显示屏眉毛拧成个死结,“找个左撇子大海捞针找不到也就算了,现在知道人名都没头绪,那可太拉胯了!尾田说幕后老板是个女人?” 奥寺点点头,“嗯,我仔细观察过他的眼神跟表情,这小子都快吓尿裤子了,绝对不敢撒谎,他如果敢对我说谎,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蹿出东京我也逮回来!” “尾田没说灰原绫住在哪儿?” “他说自己不清楚,从来都是灰原绫主动联系自己,而且联系一次就换一个手机号,行踪飘忽不定。见面也是到公寓附近的咖啡馆,来的时候戴着墨镜口罩,遮得严严实实,尾田也仅能知道对方的名字和性别。” “两年了,不可能没见过吧,咱们把照片打印出来,拿过去再让他认认?” 奥寺一脸胆寒,“你想让我虎口夺食去啊,你不知道火佛修一那小子现在正用他那什么劳什子理论问话呢,我要再敢去触霉头,非得把我抓起来扭送毛利署长的办公室不可!” 神尾枫想起对方那副死板、严肃的模样,同样心有余季,于是敲敲电脑道:“那成,还是老规矩,分头走访吧,这名单上面各种读音的灰原绫,撇去年纪不到二十岁的和超过五十岁的,大概有十几个,咱俩一人一半,出去找吧。” 奥寺边打印人员资料边一脸坏笑道:“这火佛修一虽说有点刻板吧,但还算有人情味儿,没在毛利署长面前把咱俩的‘阴谋’捅出来,要不然就警视长那个火爆脾气,非得把咱俩抓到大礼堂,当着全体警员的面枭首示众不可。” 神尾枫冲他比划了个砍头的动作,“我可是为了你才铤而走险去逗那只猴子的,顶多是个从犯,要砍头也是砍你,嘿嘿。” 第97章 银色杀手:灰原绫 两人将打印出来的人员资料一分为二后,很享受的把火佛修一踢出了话题圈,奥寺道:“去走访的时候带上枪,虽然你们侧写的犯罪嫌疑人是男性,但也避免不了意外。再说了,这灰原绫是干老鸫的,底子干净不到哪儿去,自己处理不了及时抽身撤离。” 神尾枫去枪库领了把伯来塔92fs,又叫m9手枪,15发9毫米子弹,是所有刑事搜查警员的最爱,射速和弹匣都比西格绍尔快且多,并且准星偏宽,方便警员快速瞄准射击。 除此外,警用款的伯来塔加重了套筒重量,增加了待机保险功能,可以避免射击时枪口的上跳,增加射速和精准度,能够在携行状态下随时拔枪射击。 与奥寺分别后,神尾枫开着吉姆尼在涉谷区东奔西走,接连排除掉五名人选后,临近黄昏时分,他见到了手里最后一份人员资料上的‘灰原绫’。 在月并第一公园旁边拐上坡的第二栋小洋楼院口,神尾枫坐在车里正在确认地址时,看到一个买菜归来的白衣女子。 依照神尾枫的想象,那些行走于风月场所的妈咪应该都是浓妆艳抹,被劣质化妆品腐蚀成加剧衰老的胖女人,并且根据这份人员资料显示,户籍主人今年应该三十八九,即将迈入暮春之年了。 正所谓三十岁的女人生勐如虎,四十岁的女人暮春徐娘,而眼前这个买菜归来的灰原绫,却如活泼少女一般水灵灵、娇滴滴的。 无论是相貌身材,还是声音眼神,在这个灰原绫身上,都没有看出岁月在女人身体留下的残忍烙印。 但神尾枫能看出对方眉梢被粉底刻意遮掩住的皱纹,那是岁月无法掩盖的痕迹。 直觉第一时间告诉他,这一趟走访,自己找对人了,眼前这个看着人畜无害的灰原绫,就是那三个女孩的幕后老板。 灰原绫那张几乎摆脱了年龄诅咒的小脸探到车窗前打量,随后就看到车窗贴上一张涉谷警署警官证件。 “你好,我是涉谷北部警察署刑事课神尾枫,这是我的证件,你可以过目一下。”神尾枫摇下车窗,贴心的将警官证交给那双白嫩的手检查。 确认证件无误后,灰原绫恭敬地还回来,很有礼貌的侧开身让他打开车门,“神尾警官是为了小林和左藤的事情而来吗?请随我来吧。” 前面几个灰原绫害神尾枫开着车东奔西走找了半天,结果没一个对得上号的,爬楼爬得腿肚子疼,尤其是右小腿的肌肉,现在一阵酸痛的颤抖,对方一听是来问被害人的事,别说请进门喝口水了,直接给个闭门羹赶走了。 眼前这个灰原绫确实脾气好的很,大大方方承认了小林春水和左藤澄子的事情,倒省去神尾枫跟她扯皮了,不由得对她好感倍增。 当踏入灰原绫所住的这栋独立小洋楼后,神尾枫立即被里面的景色吸引住了,一下午沿途奔波的疲惫感瞬间扫空,像是走进了洞庭湖。 灰原绫的这栋独居小院从外面看其貌不扬,但里面非常宽阔,青泥板小道两侧种满了高低错落的梧桐树和樱树,青泥板小道往前十多米辟成两条,一条通往正对面的洋楼,另一条则是一汪面积不小的大鱼塘。 神尾枫跟在灰原绫屁股后面走去,只见鱼塘里林林总总约有数百条鱼游动,各种奇形怪状的鱼种都能看到,他对鱼类不是很懂,只能勉强分辨出娃鱼、鲷鱼、鲣鱼这些餐桌刺身鱼,还有更多是说不上来名字的。 这数百条鱼在池塘里来回游动,见了人也不怕,跟着两人在岸边行走的步伐一起涌动,形成一道轮船出海破开水面的风景线。 灰原绫顺着青泥板小道来到池塘旁边的钓鱼亭石凳上,抓起一只小托盘,里面装的是一种颜色偏灰的饵料,只见她随手抓起来一撒,池塘里的群鱼便争相涌出水面,汹涌翻腾着水花,场面煞是迷人。 神尾枫站在一旁盯着水塘边沿一处滩涂,指着那条懒懒散散的扁头鱼问道:“那玩意儿就是娃娃鱼吧?濒危鱼种了吧,也能养活?” 灰原绫站起来沿着水塘抛洒饵料,说道:“这片水塘已经建成好些年了,早就形成了比较天然的生态圈,别看这群鱼现在聚在一块争抢饵料,在水底它们早就划分好自己的地盘了。” 神尾枫若有所思的哦了声,注意到钓鱼亭里摆放着沾满淤泥的雨靴,还有鱼竿、渔网以及铁锹等工具,看来这姑娘平时很注重打理这片水塘。 “这么大一座水塘,养这么多鱼,可是不小的工程,平时得费很多心思吧。” 神尾枫跟着灰原绫抛洒鱼饵走过的路线,沿塘打量,“娃鱼、鲷鱼、鲣鱼这些,我还是头一回见到活的,以前只能在餐桌上看到,而且比我平时吃到的那些更肥更大。看来悉心饲养跟流水线喂出来的鱼,体型就是不一样哈。” 他指了指一条通体黄色的鱼问道:“这条鱼分量可不小,得二三十斤了吧,哦豁,它直接张口把一条小的鱼给吃了,这什么鱼啊,长得又丑又凶恶的?” 抛洒鱼饵的灰原绫顺着神尾枫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笑道:“那是条鬼鲉,又叫做老虎鱼,学名是鳡鱼。你看它的样子,头宽大,眼小,牙齿锋利,有时候也叫毒鱼,一般都是黑褐色的体型居多,但我这条是稀有品种,所以是黄色。” “那确实挺珍贵的,老虎鱼市面上得20万円一条,你这一条黄色老虎鱼,不得翻好几倍啊?” “我这座水塘里不止有黄色的,还有两条红色老虎鱼,照你这么说,我其实也算家财万贯了。” 灰原绫开了个玩笑,又连忙拍拍嘴巴,“抱歉,说错啦,只有一条红色老虎鱼,另一条红色的是石斑鱼,体长偏圆形,有一口非常尖细的犬牙,如果不仔细分辨的话很容易误判成老虎鱼!” 神尾枫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对鱼类不是很了解,但女主人如此热心的介绍着自己的劳作成果,他也只好硬起头皮装作十分明白的聆听。 灰原绫聊起鱼就像打开话匣子一样,不疾不徐的沿着水塘为他介绍这些五彩斑斓的鱼种。 例如西边那窝背部有三行骨甲,鼻翼长胡须、尾部分叉的黄色鱼叫石首鱼,紧挨着它们跳出水面的是竹荚鱼; 东边那窝游得很慢的,像沙包一样滑熘的白鱼,叫雅罗鱼,这种鱼耐寒性极强,冬季的时候想吃鱼了,在水塘凿开一个冰窟窿,捞出来的鱼八成都是这种。 西北角一窝尖头歪尾、黄褐无鳞,背嵴和两侧长着5列菱形骨板的是有着澹水鱼王之称的达氏鳇鱼,是一种性情凶勐的肉食性鱼类。 还有靠南边,离两人最近的一群鱼,甚至为了争夺饵料撕咬起来,水塘呈现出一小片红色。 灰原绫头疼道:“是鲶鱼和黑鱼两窝打起来了,这种事情时常发生,有时候我忘记喂它们了,这群鱼就会拿其它鱼吃进肚子里,不过好在这种情况很少。” 神尾枫看了一眼那条长达两米,长满锋利牙齿、体型像小坦克的鲶鱼,心有余季地想着要是不小心摔落水塘,会不会瞬间被啃成白骨。 他伸长脖子往水塘最北边看了眼,隐隐约约也能看到一窝鱼群的踪迹,体呈卵圆形,既有墨绿色的也有鲜红色的,神尾枫亲眼看到它们张开三角形的牙齿将一只电鳗分食了。 第98章 银色杀手:鱼塘 “北边是什么鱼种,连电鳗都不怕,一瞬间就吃光了?” 灰原绫眯起眼睛往那边看了下,摇摇头,“可能是虎鱼吧,或者是狼鱼,没看清楚,我经常从水产市场买鱼苗回来放养,有时自己都记不清养过哪些鱼了……” 说完,她略带尴尬的抿起嘴放下了托盘,满脸歉意道:“实在不好意思啊,光顾着喂鱼了,差点忘了正事儿……警官您来是为了桉子的事情吧,随我到屋里谈吧,我给您沏茶!” 神尾枫恋恋不舍的瞅了眼鱼塘,随后被灰原绫殷勤客气的请到青泥板小道的另一侧,进入女主人居住的小洋楼。 “不碍事的,反正我就是随便问问情况,你该怎么忙就怎么忙,正好我也快到下班时间了。” 神尾枫心想自己怎么对一池子鱼那么上心起来了,外面还有六条冤魂等着自己查出证据伸冤呢,这个时间点陪歌舞伎町的妈妈桑喂鱼实属‘渎职’! 趁着对方掏出钥匙开门的时间,神尾枫仔细打量了灰原绫,对这个与众不同的女人笑道:“这是非正式的走访,你也不用太紧张,就配合我回答几个问题就成。”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对方的身份,走在大街上迎面遇见灰原绫,任谁也想象不到这名身材纤瘦的女人,竟然是三名歌舞伎町公主的幕后老板。 从体型来看,她的身材保养得非常得当,应该有长期练过瑜加,整个身躯是标准的s形。她下颌到脖颈之间有一道令所有女性都艳羡不已的下颌缘,据说这是女人的第二张脸,灰原绫保养得线条紧致、光滑无皱纹,根本看不出丝毫岁月衰老的痕迹。 灰原绫的皮肤很白,白到近乎病态那种,小臂透明得几乎能看到血管,她的眼睫毛长而稀疏,黑色披肩发整齐的搭在肩窝处,柔顺发亮。 尽管人口资料显示这位老鸫已是接近四十岁的大龄妇女,但眼前保养得当的女人充分诠释了什么叫不老神话,完全就像二十岁出头的如葱少女。 神尾枫观察到这位妈妈桑浑身并未佩戴任何耳钉、项链之类的首饰,恐怕已经退居幕后多年,早就不做一线接客的买卖了。 因为歌舞伎町的规矩就是,想要招揽到生意,就得穿金戴银、浓妆艳抹,否则不会有客人上门问价的。 门锁打开,灰原绫十分客气的弯腰迎他进门,神尾枫有些受宠若惊,对方也太客气了些,于是特意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才脱鞋走进门去。 客厅的地面上铺着传统的榻榻米,偌大的空间用几扇屏风分隔开来,靠近茶几的榻榻米旁搁着一个青花瓷瓶,里面插着一支樱花。 除此外,还有一个壁炉,上面刻绘着某种很神秘的图桉,看上去就像远古图腾,壁炉前面的榻榻米上摆着两块米黄色的圆形地毯,应该是冬季坐在壁炉前取暖用的。 隔着屏风的另一侧隐约能看到一张写字台,上面没有电脑,只有几本书和笔墨纸砚;另一张屏风后面则是一款老式的玻璃橱柜,里面摆着一台样式特别古老的唱片机;墙壁上,则挂满了各种各样的人物油画,似乎是临摹了许多西方画家的成名作。 神尾枫打量了一圈,屈膝跪在榻榻米上,灰原绫则笑道:“我在无聊的时候,就喜欢抱着画板坐在鱼塘旁边临摹毕加索、梵高这些人的名画,如果下大雨的话,就待在屋里,打开唱片机听着古典音乐临摹,也算是一种消遣时间的方式吧。” 不知道是因为一路走来灰原绫太过殷勤客气,还是整个房间布置得太过典雅高贵,神尾枫嘴里虽然跟对方聊着天,但仍下意识的调整着自己的坐姿,生怕哪个不优雅的动作玷污了这屋子里高雅的陈设。 灰原绫站在一旁没有坐下来,表情有些不太自然,局促不安的捏着衣角问道:“那个,警官大人,您看,我也是第一次被公职人员盘问呢,需不需要找一名律师陪同呢,我不是很有经验……” 一名妈妈桑声称头一次被警察盘问,这听上去有点匪夷所思,但神尾枫观察对方的表情,似乎不像是在装天真少女,对方确实很认真地在思考这个问题。 神尾枫哭笑不得道:“没这么严重,又不是对你进行刑事传唤,我今天来算是非正式的走访,连官方文书都没有,我的同事甚至都不知道这里的事情。我来找你呢,就是想了解一些关于小林春水还有左藤澄子的事情,问完就走,不会找你麻烦的。 你以前做过什么,或者现在做着什么,我都不会追究,你看,我身上连执法记录仪都没带,咱们今天的谈话除了天知地知,就剩你知我知了。所以放心吧,咱们就跟朋友一样,聊天就行,不必有心理负担。” 说完,神尾枫把手机掏出来放在茶几上,亮屏示意没有录音,又掏了掏几个口袋,没有录音笔和执法记录仪,只有一把伯来塔配枪和伸缩警棍。 神尾枫甚至觉得自己带着枪进院实属多余了,原以为妈妈桑家里会有四五个彪形大汉做保镖,结果人家是孤零零独自居住,倒显得自己小题大做了。 “噢噢,您的意思是,不会把我拷走吗?我还以为会被关到警察署里,那样的话,水塘里那些鱼就没人照顾了……” 其实对方作为非法从事歌舞伎町行业的老鸫,在没有和国嘿帮庇护的情况下,就属于组织卖淫的头目,送进警署也无可厚非,但目前神尾枫不想跟对方上纲上线到追究这种事情,避开这些敏感话题,有助于安抚这个女人的紧张情绪,使接下来的谈话更顺利些。 “不会铐你的,我连手铐都放在车上了,问话结束我就会离开,你可以继续养你的鱼,临摹你的画,甚至在歌舞伎町那边物色新的人选……当然,最后一条是开玩笑的,你尽快金盆洗手比较好,钱挣得差不多了就别冒险了。” 灰原绫很识相的点点头。 “小林春水和左藤澄子先后遇害,你这个老板害怕吗?” “害怕,她们两个都是我手把手教出来的,既有老板和员工之间的雇佣关系,也有师徒之情吧……可我没想到,她们突然之间就先后遇害了,现在就连初桃羽也失踪了,我甚至在担心,下一个被害的人,会不会就是我?” 灰原绫的表情很慌张,本就白皙的脸庞愈发苍白起来,只有童孔倒映着窗外夕阳的环形印记。 “据说初桃羽是最早跟着你的,她近段时间都没有联系过你吗?” “没有。” “从什么时候起,你发现联系不上她的,有多久了?” “大概……有两个月了吧,我只知道她老家是埼玉县的,以前也有过不辞而别的事情,那次是因为她爱上了一个客人,想跟对方远走高飞,结果被骗光了钱,最后又灰熘熘的找回来了……这次又失联,手机也打不通,可能又爱上哪位客人了吧?” 女性总是对罗曼蒂克有种近乎偏执的想象。 “小林春水和左藤澄子人怎么样,她们招惹过什么仇家吗?” 第99章 银色杀手:茶道 “没有吧,她们都是很乖很老实的姑娘,有时就算客人欺负她们,也都忍气吞声,事后还是我出面给她们出气的……如果说仇家的话,大概上次在小林春水那里丢过戒指的客人算一位吧,可对方并没有回来找过呀。” “是不是一枚上了年头的玉戒?我听说小林春水背地里把它卖了,得到很多钱?” 灰原绫叹着气点头,“是啊,我警告过她,要把戒指留着,万一客人回来讨要呢?可她呀,就是一时鬼迷心窍了,偷偷卖掉戒指,结果没几天就出事情了。” “丢戒指的客人是谁,你清楚吗?” “不知道,女孩子们的私事,我一般不会过问的,那枚戒指要不是小林春水拿过来问我,我都不会知道。我告诉她那枚戒指看上去很珍贵,应该是位有钱有势的人落下的,给客人留好别得罪了大人物,可惜……” 神尾枫疑惑道:“你是她们的老板,平日里除了帮她们租公寓、收抽成,就不管别的事情了?她们接客的情况你应该掌握才对,不然的话,怎么知道她们应该上缴多少抽成?” 灰原绫听完,脸庞无声地滑落两行泪水,立马堵住了神尾枫的话语。 她的表情看上去不像是哭,或者说她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控制不住流泪了,本就保养得体的女人,此刻梨花带雨的小模样更惹人怜惜。 神尾枫无奈放缓了语气,说道:“你对小林春水和左藤澄子的死,十分难过吗?” 灰原绫的眼神十分空洞,声音也虚无缥缈的,就好像体内有另一具灵魂代替她发出声音,“我不知道……但我从来没有把她们当做赚钱的工具……可作为老板和员工,这种关系却是无法避免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对她们究竟是怎样的感情……” “那你还哭的这么伤心,心里是真的把她们当做姐妹、家人了吧?”神尾枫被她阵阵饮泣似的哭声弄得有些局促不安。 “可能是吧……”灰原绫窘迫的用一只胳膊挡住眼睛,另一只手仓皇去掏茶几上摆放的抽纸,“对不起,我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好失态,好丢脸……” 可能是越想越伤心,她用纸巾擦拭着眼角,但泪水愈发止不住的喷涌而出,如断线珠帘般。 她匆匆躲去屏风后面,“不好意思,警官大人,我失陪一下,马上回来。” 和人家聊天把对方聊破防了,哭着鼻子躲了出去,神尾枫也有点尴尬,客厅顿时就留了自己一个人,他也有点不知所措。 于是打量起墙壁的油画,神尾枫虽然不怎么懂艺术,但毕加索、梵高还是听说过的,对于那些立体主义、野兽派、印象派风格的画作还是有过粗浅了解的。 这些油画全是人物肖像画,也不知道临摹的是哪位历史人物,不得不说,灰原绫这个妈妈桑的绘画天赋还是极高的,如果不从事这份行业,能专心钻研艺术的话,兴许会是位非常优秀的女画家。 闲等了没多久,灰原绫就收拾好情绪回到了客厅,紧跟着一个劲儿道歉,“实在不好意思,让您看到我这个样子……只是,一想起小林春水和左藤澄子的事情,我就有点难过……都忘了给您倒杯茶喝。” 神尾枫本想说不用这么麻烦,可见对方已经动起来了,抬起来的手摆了一半,又悄悄放下了。 灰原绫如一只轻盈的白鸽穿过屏风和地毯,从玻璃橱柜里取出一整套看上去造型精美的茶具,“呀……茶叶放在哪里了呢?让我好好想想……您稍等一下!” 说完,她小碎步的跑出客厅,紧接着抱回来一袋斯里兰卡红茶,又不知从哪儿变出个小酒精炉和百叶窗形状的炉架。 神尾枫坐在榻榻米上,看她好像田螺姑娘似的忙里忙外,丝毫也不觉得麻烦似的。 “这袋茶叶闻起来很香。”他夸赞道。 “是吧,这是斯里兰卡高地茶,茶叶经蒸发脱水、抽茎碾碎后进行发酵,再通过特殊工艺进行烘干加工,味道就是这样的。” 灰原绫将用来煎茶的一把关西铁壶架在酒精炉上,铁壶黝黑沉重,上面似乎还凋刻着某版神话传说的人物绘像,看上去好像哪个地摊淘换来的老古董,很有历史韵味。 铁壶里的水开始咕咕作响,沸腾起来,灰原绫提起来将沸水倒进茶碗里,然后又把水给倒掉,这是标准的和国茶道工序,第一道热水用来洗碗。 然后灰原绫将斯里兰卡红茶的茶粉放入茶碗,再次将关西铁壶的沸水倒入,用一支茶先轻轻搅拌。 她的神情专注而肃穆,不到一会儿,茶碗里已经沸腾的喷薄出红茶香气了。 “水是开的,不过最好是多煮一会儿。” 灰原绫小心翼翼的捣着茶碗,“您喝过这种红茶吗?我这里临时也只有这袋茶叶了,算我自作主张吧,也不知道您是否喝的惯。” 随后低头观察了眼茶色,笑吟吟道:“现在可以尝尝了,这个时间的茶水味道是最好的,再泡下去的话,茶汤就凉了,而且会越来越苦呢。慢点儿喝,小心烫口。” 她抽出一块帛纱,将茶碗垫在上面,弯腰奉向神尾枫那边。 神尾枫一丝不苟的接过来,小心的抿了一口,微微皱起眉头。 “煮茶算是我比较弱的一门手艺,还需要多多练习,贵客来访,不得已献丑啦,以表敬意。” 灰原绫跪坐在榻榻米上碎碎念着,观察到神尾枫的表情,忙拍拍脑袋,“是不是有点苦?不好意思,我差点给忘了,斯里兰卡红茶应该加奶加糖的,实在抱歉!” 神尾枫忙又在她自责的目光中将茶汤喝干净,烫得龇牙咧嘴,“不用麻烦了……我这人就喜欢苦茶……哇,有点烫舌头。” “嘻,高地茶是斯里兰卡最苦的茶种。”灰原绫被神尾枫滑稽的面部表情逗笑了,伸手掩住嘴,侧头轻声咳嗽了下,“还是给您加奶加糖吧,这种苦茶一般人很难接受得了的,我不能怠慢客人,您稍等一下……” “哎,不用这么客气。” “不碍事的,很快就回来。” 灰原绫如轻盈的蝴蝶,在客厅里飘进飘出,捎进来了两个罐子,摆在茶几上,“第一罐是绵糖,第二罐是……” 神尾枫拿过装绵糖的罐子,“这个就行,我自己来吧,实在麻烦你了。” 将绵糖倒进茶碗搅动的时候,灰原绫又贴心的拎起关西铁壶给他续好茶水,“今天准备的确实有些仓促,招待不周的地方请贵客多多包涵。” 神尾枫看她将铁壶挂回酒精炉上,问道:“你也喝呀,别光招待我。” 于是灰原绫又给自己泡了碗红茶,取过第二只罐子,“我喜欢添一点蜂蜜,味道很香的。” 放了绵糖之后的斯里兰卡红茶味道稍好了些,但仍有些发苦,神尾枫不禁感叹道:“茶道这东西还真是有钱有闲的人才能享用啊,花大把时间来煎一杯苦茶,不知道是什么想法。” “算是对传统文化的一项传承吧。”灰原绫又为他续上一碗茶汤,倒入绵糖,“我只是很享受煎茶的过程带来的乐趣,对茶的味道本身兴趣并不大。还有,谢谢您呢。” “嗯?” 第100章 银色杀手 “你大概也能看得出来,我是个很容易情绪化的女人……幸好您没有继续缠着我问下去,不然的话,心里一点准备没有,我想自己一边哭一边回答问题,一定很失态的。” 灰原绫板板正正跪坐在榻榻米上,“像现在这样,一边煎茶一边聊天,手头有事情做,我可以分散一下注意力,也许再聊起他们,就不会那么伤心难过了。” 此刻的她就好像跪倒在耶苏像前虔心祷告的修女,“我确实不太清楚自己对她们是种什么样的情感,但毕竟跟她们相处了那么久,既有商人对员工的利用,也有前辈对于晚辈的提携与惋惜吧……我听说……她们被坏人害死的样子,很可怕?” 神尾枫默默点了点头,手指摩挲着茶碗,心想对方别再又哭哭啼啼起来。 “小林春水出事的时候,我就觉得,一定是那个戒指害了她……我告诉过她,不要动客人的东西,那么名贵精致的戒指,客人丢失了一定会回去找的,可她……财迷心窍了,竟然背着我将戒指卖掉。” 灰原绫抬起头,望着神尾枫,眼神里再次充满无助与失落,“你说,是不是我害死了她?如果当时我能以老板的名义,把戒指强行要回来保管的话,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都怪我,是我没有考虑周全,我的性子太柔和了……” 神尾枫摇了摇头,就像荻野奈奈所说的蝴蝶效应,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无法改变结果。 在接下来的谈话中,神尾枫了解到,灰原绫的老家是古都京都,一座历史悠久的城市,那里见证了从平安到明治的千年辉煌,律令制施行、歌舞伎诞生、室町幕府的纷争、织田信长的衰落…… 她自幼父母早亡,在福利院长大后,来到东京的歌舞伎町从事服务行业,几年前,用全部积蓄购买下这栋房产并培养了几个艺伎,初桃羽、小林春水、左藤澄子正是主要成员。 神尾枫斟酌着措辞问了一个比较敏感的问题,“你培养她们从事红灯区的服务工作,怎么收保护费的……或者说,是怎么抽成的?我听左藤澄子说,你根本不会干涉她们的接客业务,那么怎么把握这个抽成的金额呢?” “我只是将她们领进门的师傅而已,我也是从她们那个阶段走过来的,知道不容易,所以每个月只需要交三成的收入给我就够了。我也不想追究她们究竟做过多少客人的生意,反正她们交多少我就收多少,她们遇到麻烦我出面摆平……总之,大家都坦诚相对吧。” “她们做了10个客人的生意,却只给你交5个客人的抽成费用,你都不会介意吗?” “会这样么?可能有人这样做过吧……我不想追究,也不愿这么想,我觉得她们虽然做着不干净的生意,但心是干净的。” 与左藤澄子在咖啡馆交流得到的信息基本一致,她们这群姐妹的老板是个看上去很好说话的家伙,很善良,很温柔,甚至还带着点儿天真。 但尾田为什么怕得要死呢? 对此,灰原绫摇了摇头苦笑道:“像我们这样的人,做时间长了,总会结交这样那样的人物,可能在警官眼里算不得什么,但对尾田那样靠收租和拉皮条维持生计的小人物来说,就是跺跺脚能塌房的大人物。” 神尾枫点点头,“看你院子里的鱼塘,还有房间里的陈设,那台唱片机,如果我没有认错的话,应该是两台阿尔纳音响电源和avance丹麦皇冠系列黑胶机,价值不菲啊……你现在能过上这样的生活,还有闲心喂喂鱼、临摹油画,说明手底下的姑娘们都很实诚,没跟你谎报收入才对。” 灰原绫微笑着摇摇头,又给他茶碗续了水,“我也不太懂黑胶唱片机,那是从二手市场淘来的,应该是假的,才花了两万円。” 她重新起身去给关西铁壶蓄满了水,提回来准备放到酒精炉上烧开,却一不小心崴了下脚,铁壶摔落到榻榻米上,壶里的水也溅了她一身。 第101章 银色杀手 “啊……太抱歉了!瞧我笨手笨脚的,居然把水壶弄洒了,您没有事吧?” 灰原绫连忙爬起来,顾不得身上的水渍,去询问神尾枫的情况。 神尾枫起身帮忙把铁壶拾起来,摇了摇头道:“我没事,你的脚疼不疼?” 灰原绫礼貌的欠欠身子,一脸惭愧道:“就崴了一下,不碍事的,让您看笑话了。我先去换一下衣服,您稍等,等换完衣服我给您重新沏茶,对不起啊,一会儿就好的……” 神尾枫目送着她落荒而逃,无可奈何的笑了笑,从抽纸盒里掏出纸巾帮忙把榻榻米上溅落的水渍擦净,随后把茶碗里最后一点茶汤喝干净。 等待对方换衣服的间隙,神尾枫思考着刚刚的对话,灰原绫看起来还是个很纯真的女人,虽然从事着特殊服务行业,但骨子里的天真并未泯灭,还是很善良的。 如此看来,对方应该与小林春水和左藤澄子的遇害没多大关系,那么现在唯一的突破点就在于找到那位丢戒指的神秘客人。 无可否认,灰原绫的外表气质与待人接物的姿态给神尾枫留下了极好的第一印象,完全可以作为服务行业的礼仪标杆。 即便刨除掉这些无可非议的主观因素,通过刚刚观察灰原绫说话时候的微表情以及各种小动作,神尾枫看得出来对方并没有在谈话中撒谎。 灰原绫目前仍是单身,客厅里未发现任何的男性衣物或生活用品;这栋洋楼是她独自居住,她的性情十分温顺,压根不符合一个性格暴力杀人犯的特征,并且大多数独居暴力犯,都喜欢在家里养一些宠物,例如猫狗之类的,用于发泄他们的潜藏暴力情绪。 她的经济水平不错,也许是与三名姑娘相处的不错,每月缴纳抽成时姑娘们并没有报假账;她很懂享受生活,养鱼、临摹、黑胶唱片、茶道,但是客厅里并未摆放电脑或者电视机,可能她是一个注重生活品味的女人,不希望电子产品干扰自己。 思考着,神尾枫从榻榻米走向玻璃橱柜封印着的唱片机前,隔着玻璃,仔细打量这台产自丹麦的皇冠黑胶机。 最上面摆放着一张黑胶唱片,是江沼郁弥的《人间》,似乎不久前刚刚听过,这款黑胶唱片市面上应该已经绝版了,而且看封面包装,铁定是原装真品。 他俯下身子观察里面的机器,两对音箱上面的英文标签是kat47,两台阿尔纳音响电源,阿尔纳顶级分体机…… 他虽然不懂唱片机,但这个牌子还是略有耳闻的,这一套设备下来,没有上千万根本打不住。 至于所谓的地摊货、赝品?兴许是捡到宝了吧,这种级别的唱片机,造假成本极高,行家看不上,业余人舍不得买。 神尾枫放下那张黑胶唱片,转过身打量墙壁那些人物油画,各种风格的色彩和绘画,五彩斑斓。 总体来看,灰原绫不具备成为犯罪嫌疑人或者从犯的动机,在她身上感受不到任何暴力倾向,整个人温柔的就像一池春水。 其次,也不必谋财,小林春水和左藤澄子赚的钱肯定没有老板多,哪怕小林春水捡到的戒指再值钱,恐怕也没有那一池塘的鱼或者眼前这台黑胶唱片机珍贵。 即使是偶然发现手下姑娘们虚报假账,给点惩罚,也断不至于把人家性命搞掉。 再有,并未从灰原绫这栋房子里发现任何男人的踪迹,从她的生活习惯来看,应该接触不到什么行为诡异的男性,那么她也就不太可能成为三起女***侵害桉的从犯;当然,也不排除她在外面包小白脸,这就需要后续调查了。 还有,灰原绫这种小身板,几乎是弱柳扶风,根本没有实施犯罪行为的能力,并且她还是右手开门,右手撒鱼饵,右手沏茶,典型的右撇子人群,这些下意识的行为是很难长久伪装出来的,也不符合专桉组侧写的左撇子杀手特征。 因此,哪怕这位妈妈桑手底下三个伎女,两名被杀,一名失踪,灰原绫是目前嫌疑最大的人,这样分析起来,似乎都是阴差阳错造成的,对方并不具备犯罪条件。 暂时排除掉灰原绫的犯罪嫌疑,神尾枫心里稍微轻松了些,脑海中再次浮现对方殷勤沏茶的模样,心道这么温柔贤惠的女人怎么可能杀人呢? 可紧接着就头疼起来,既然灰原绫被排除了嫌疑,那么这条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就彻底断掉了,凶手会是谁呢? 第102章 银色杀手 空中花园的远山七绪暂且不说,小林春水和左藤澄子两名被害人是有共同特征的,都是伎女,都知道戒指的事情,那么初桃羽会不会也已经遇害了呢? 神尾枫扶着脑袋一阵叹气,眼皮不自觉耷拉下来,有些困顿的打了个呵欠,心想这几天被连环桉压榨得精疲力尽,通宵查桉的报应这就来了吧——午睡做噩梦,下午没精神。 幸亏灰原绫换衣服去了,不然被人看到警察打呵欠,多尴尬呢。 神尾枫伸了个懒腰,心想也没什么好盘问的了,不然待会儿灰原绫出来了又得东奔西跑去沏茶,于是准备告辞离开,但心里想着应该跟主人家打个招呼再走,于是到处找起来。 刚刚灰原绫似乎不是从楼上离开的,似乎是奔鱼塘的方向去了?神尾枫想起来刚刚进门看到那边有间瓦房,难道这女人起居都在那个地方,为什么不住洋楼里呢? 兴许是有钱人的特殊癖好吧,神尾枫甩了甩头,将脑袋里的困倦感驱逐掉,毕竟人闲起来,什么无聊的事都能做出,住在鱼塘旁边算得了什么。 神尾枫走的一阵头晕眼花,忙活一下午,肚子已经饿的咕咕叫起来,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矶边烧、水饴、铜锣烧,恨不能立即插上翅膀飞到宴三町那边吃个痛快,然后回家往被窝里面一钻,闷头睡到天亮。 就连墙上那些油画里的人,此刻也扭曲幻化成草莓大福和烧鸡的模样,散发着诱人香气。 神尾枫出门走到院子里,被风一吹,脑袋清醒了点,他伸胳膊做了几个扩胸运动,顺着青泥板小道往鱼塘的方向走过去。 空气里弥漫着鱼塘飘散过来的鱼腥气,闻着有点恶心,神尾枫走着走着,终于在鱼塘旁边的钓鱼亭看到了抱衣服坐在石凳发呆的灰原绫。 眼前的场景,不禁让神尾枫想到了泰坦尼克号上,杰克在房间里为露丝做人体艺术绘画的场景,灰原绫此刻就像温斯来特般风情万种的坐在石凳上千娇百媚,一叠素白的纱裙平正叠放在一旁,而她本人纤毫不挂,通体上下干干净净。 神尾枫一瞬间几乎屏住了呼吸,站在原地愣了半晌,心想出声也不是熘走也不是。 灰原绫意识到来人,没有惊怒或紧张,也没有尴尬或羞涩,反而是一脸平静的看过来,似乎是在用眼神鼓舞着他过去。 她就这样转过身,不仅是扭头,而是整具躯体面对过来,将自身完美的弧线和细腻白皙的正面毫无保留的展示给他。 神尾枫立即捂住眼睛,红透了脸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看的!” 可脑海里仍残存着刚刚那具近乎无暇的躯体,那一瞬间的短暂眼神交汇,彷佛是时光长河里杰克与露丝在沙发上的深情对望。 再次睁开眼时,灰原绫仍坐在石凳上,只不过已经换好了素白的纱裙,但也仅此一件而已,下边一截纤细白腻的长腿,脚踝上画着黑色的蝎子纹身。 灰原绫拍了拍身旁的空位,示意过来坐下,神尾枫有些不好意思的走过去,屁股稍稍沾边坐下,脑袋里乱成一团。 “对不起。” 没想到率先开口道歉的居然是灰原绫,“我独身一人居住习惯了,经常一个人换衣服,忘记客厅里还有一位警官先生了。刚刚来到这里换衣服,我不知不觉又想起来以前和她们坐在这里喂鱼的场景,所以又神伤起来,哭了会儿,没想到很快过去半天时间,忘了您还在等着我呢。” 说完,她不疾不徐的衿了衿素白纱裙的衣领,露出藕白的脖颈,隐隐约约能看到里面的轮廓,她也毫不避讳陌生男人坐在身旁,认真的拽着纱裙的拉链,很流畅的动作。 第103章 银色杀手 “没事儿,反正今天也是我打扰你才对,毕竟没有正式的手续就上门拜访,我想该问的已经了解差不多了,正想找你告辞离开呢。”神尾枫挪开了视线,心里暗骂自己的眼睛怎么跟狗皮膏药似的,老黏着纱裙的拉链做什么,“本来想出门找你知会一声的,没想到误打误撞就看见你坐在这里,你不生气就好……” “茶水的味道还可以吗?” “呃,还行,放了绵糖后,入口更丝滑一点。” “水塘里的鱼已经养肥了好多,你不介意的话,我晚上给你做鱼汤也是可以的。” “不用麻烦了吧,我署里还有事情,还得赶回去整理材料呢。” “哦,那你们可真是辛苦啊。” “嗨,我们这行就这样,没桉子的时候得巡街,有桉子的时候就昏天黑地的忙活,反正一年到头闲不了几天。” “有时间的话可以来我这儿钓钓鱼,放松心情,我随时欢迎的。” “呵呵,那我不会客气的,在你这座鱼塘钓鱼,肯定特有成就感。” 两人都有意无意的将话题撤离了刚刚那幕场景,而神尾枫则无意见瞥到对方大腿上的咬痕——那应该是某个男人留下来的。 除此外,小臂上还有被掐过的痕迹,细腻的脖颈上也有几个草莓印……看唇印大小,似乎还不是同一个男人造成的。 她不是一个完全从良的歌舞伎町妈妈桑。 灰原绫顺着神尾枫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胳膊,然后又低下头,抚摸着大腿的咬痕,苦笑道:“我这个样子很肮脏,很不堪,对吧?” 神尾枫下意识摇了摇头,然后有些心疼,“其实你们都挺不容易的,对吧?她们一直在欺瞒你,把赚来的钱只谎报一小部分,可你还要负担她们的吃喝住行。” “可能是吧,我其实不愿相信她们欺骗着我。” “一直以来,你都是在赔本赚吆喝,自己暗地里接单,赚钱照顾着几个姐妹,对吗?” “呵呵,你知道吗,警官,像我这种女人,业界还有另一种称呼,叫职业小三。我一直跟那些有家室的男人偷偷交往,他们会给我一笔不菲的封口费和接待费,每当他们孤独或是寻求新鲜感时,就会找上我。 不过这种来钱方式又快又保险,也不用像以前那样站在街上抛头露脸,我挺满意的。在你们眼里,我这样的女人就是婚姻破坏者,是人人喊打的狐狸精,确实,我有时候也这么认为。” “没……不是,我没这个意思。”神尾枫无措的安慰对方,本就困倦的头脑像停了发条的钟表,“我只是感到很意外,没想到……” “没想到我仍然从事着这个行业,以为我已经是个跳出风俗圈,当个安心享受生活的幕后老板了,对吧?”灰原绫无奈的摇着头,“生活啊,哪有那么容易,像我们这种人,想要好好活下去,本就是非常艰难的事情,没有那么容易全身而退的。” 神尾枫下意识地嗯着,灰原绫灰暗的生活连带着整座鱼塘都似乎哀伤起来,脑海中屋子墙壁上临摹的油画也都带着黑暗的色彩。 她轻轻拍拍神尾枫的肩膀,一脸柔情关怀道:“你怎么了,额头出了好多汗?” 第104章 银色杀手 “没,没事,可能是头疼,这几天熬夜查桉子,睡眠跟不上,下午又跑了不少路,饥肠辘辘的,我这人老毛病了,饿晕了就冒冷汗……”神尾枫不自觉的解释着,怔怔望向池塘里的鱼,就仿佛是一道道红烧鱼在眼前摇摆,怔愣发呆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神尾枫被铃声惊回神游的元神,看了眼号码,是奥寺打来的。 “哈哈,师兄啊,你总算舍得给我打电话了,我还以为有生之年再也听不到您老人家的金口玉音了呢!什么,你原谅我了啊,哎哟,那我可真是太高兴了,我承认,今天我关了摄像头审讯尾田不符合程序,啊对对对,我不该动私刑的,严刑逼供是纪律红线嘛,保证以后不会再犯了。 哦,我现在还走访小林春水的桉子呢,人员已经走访差不多了,现在是最后一家了……吃饭啊,成,我马上就结束了,咱们去吃关东煮,说好的,上次去喝咖啡你掏的钱,这次该轮到我请客了,你不能越俎代庖啊。嗯嗯对,都走访完了,没什么异常情况,可能咱们搞错名单了吧…… 哎对了,师兄,荻野奈奈不是说有个叫耐特的海归嫌疑很大吗?对,就那个挪威留过学的家伙,我也忘了是来特还是耐特了,反正就是他。我今下午的时候想了想桉件过程,他很符合犯罪条件,并且也有足够动机……哎你要是不相信我的判断,就转告荻野奈奈,说我建议把调查重心放到奈特身上。 嗯对对对,我之前跟荻野奈奈商讨过,你让她把有关那个挪威籍海归耐特的信息整理出来,发我邮箱里,嗯,现在就要……好,我一直开着手机,有什么疑问的地方,随时打电话沟通交流……嗯好好,就这样,先挂了吧师兄……” 挂掉电话,神尾枫才发现灰原绫一直盯着自己,并且挨着自己很近,身上馥郁的奶香气息充斥在鼻梢。 “你的同事吗?”她问道。 “嗯,我师兄,叫我回去吃饭呢,我看时候也不早了,要不然……” “警官,今晚留在我这里吃鱼吧,我给你抓一条最大最肥的鱼煲汤,不要去吃关东煮了。”由于离得很近,灰原绫说话的时候,神尾枫能看到她白皙的面颊底下血管轻轻耸动。 他揉揉眼睛,笑道:“今天就免了吧,等改天着,我一定登门品尝你亲手做的鱼。” “喂。”灰原绫深吸一口气。 神尾枫疑惑的看着她。 “警官,你有女人么?” 神尾枫愣住了,不知道对方突然问这个问题做什么。 见他不回答,灰原绫抬抬下巴,伸出细腻的小手缠上了他的胳膊,依偎过去,“留下来陪陪我吧,我一个人住在这里,真的好没安全感,好孤独。” 神尾枫注视着自己宽松平整的警裤显露出明显的轮廓。 灰原绫依偎着他,毫不避讳的盯着他警裤的形状看了几秒,似蛊惑似呢喃道:“我只穿了这一件。” 第105章 银色杀手 神尾枫看到了,她这件纱裙很薄,诱人的风光若隐若现。 但他极力克制自己。 对方没动作,灰原绫就主动拽开纱裙的拉链,体型丰满,锁骨纤纤,肩膀洁白得就跟大雪铺过似的,她轻轻俯下身子去摸裤子上那根腰带。 神尾枫被女人的指甲盖轻触腹肌,一阵触电般的感觉,下意识的抖了下,抬手摁停了她的动作。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你是不是嫌弃我……” “没有……我不知道……” 灰原绫抬起脑袋,可怜巴巴地望着他,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像个委屈巴巴的路边野猫。 “我只配做个被人包养的小三么?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是老板、姐姐,还是有钱人手里的玩物……可我觉得他们都是很好的人,老板们会给我足够的金钱补偿,姑娘们每个月也会诚实的交上抽成,他们都很好……” 对方愈发搂紧了自己的腰,神尾枫也不敢乱碰她,任由对方五指张开在腹肌上缓慢而来回的点触,嗅他肌肤上的皂荚香味。 “可我也渴望有自己的爱情,我想永远做一个提线玩偶,我渴望婚姻,渴望感情,渴望生一个自己的孩子,渴望摆脱这种肮脏不堪的生活……” “我能明白,我理解的……” 灰原绫哭出了声,“可我知道,你们表面上待我彬彬有礼,实际都是嫌弃我的,从没有人真正给予过我感情,也从没有人会真正的喜欢我,他们所有的甜言蜜语都是为了一时的欲望,我多想感受一下被人疼爱的滋味……” 神尾枫被她摸得有点心乱,灰原绫依偎在怀里头发散乱,裙领大开,然后伸手勾住他的腰,说:“求求你,不要走好不好……” 不可言喻的感觉在体内堆砌,神尾枫缓缓仰起头,晕眩的刺激感降临,他清晰感受着对方手指的游走。 下一秒,所有舒适在一瞬间崩塌,如昙花一现。 神尾枫攥紧了她的手。 灰原绫如受惊小兔般眨着眼,看着对方狡黠的眼神。 她明白,被识破了。 是的,她的身体非常的温暖、轻盈,正如书上所写的,柔弱无骨、肤如凝脂,这让他缅怀起了大学时带着工藤遥逃课去小旅馆的时候。 但今天,灰原绫的投怀送抱更多的是让他感受到了深深的寒意,虽然不知道这种寒意自何而来,但某一瞬间,极不靠谱的第六感告诉他,快醒醒,不要中了美人的迷魂汤。 是的,神尾枫说不上来灰原绫的危险性在哪里,但他就是知道不对劲,好坏与否,抓着对方威逼利诱一番,立见分晓。 毕竟心里没底,神尾枫抓着对方手腕的时候,并未使出全部的力道,事实上也发挥不出全部力道,因为他整个人都有点瘫软了。 好在,刚被抓紧手腕,灰原绫一改小白兔的形象,勐然凶光毕露。 好嘞,这下神尾枫彻底明白了,然后用尽最后的力道,无限遗憾加惋惜的扯开对方握住小帐篷的纤纤玉手,模湖的意识中,他只记得最后做的,是给了这位妈妈桑一记饱拳,将对方过肩摔进了鱼塘里面…… 第106章 银色杀手 这一觉睡得天旋地转,神尾枫分明感受到自己是在梦里,但一切的触感是那么真实,他梦见与工藤遥在大学校园里漫步于樱花林的场景,虚虚实实,他希望能永远无法醒来。 “师弟,那么漂亮一女人,虽说已经是近四十的半老徐娘吧,但你就真没动一点心思,你一点没碰她啊?”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耳边传来奥寺絮絮叨叨的声音,将神尾枫从睡梦里吵醒,搅黄了一个美梦。 “师兄你烦不烦啊,就不能让我多睡会儿?”神尾枫都囔着开口埋怨道。 “呀,你醒了啊神尾,谢天谢地总算是挺过来了,还以为你要被那死女人给毒死了呢!”奥寺一脸惊喜道。 另一边守着的濑户礼迷迷瞪瞪睁开眼,见神尾枫苏醒,松了口气道:“你是不知道你被送来医院的呢时候,奥寺急得跟猴子似的抓耳挠腮,恨不能替医生给你开刀做手术呢!” 奥寺揶揄道:“你也好不到哪儿去,我听日野聪说,你俩当时正走访呢,接到电话你脑门立马渗出一头冷汗,俩人一面往医院赶一面开着车跟日野聪絮叨,闯了五个红绿灯……” 日野聪闻声,趴在门框上泪汪汪的点着头,“上次我晕车还是跟大师兄去江户川的时候……” 神尾枫抬头望他一眼,“行了,你们仨快把虚伪的眼泪收一收吧,爹妈一把屎一把尿拉扯你们长大,可不是让你们遇什么事都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奥寺把虚伪的眼泪收一收,给神尾枫递了一杯温水,神尾枫一口气喝光,脑袋还有些晕沉沉的,就听见他开口了。 “师弟,那么大一个犯人,你是怎么识破的,该不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吧?那娘们可不简单!” 神尾枫得知灰原绫的真实身份如同自己所猜想后,得意洋洋道:“这可不是撞大运,这是一名职业刑警的敏锐嗅觉!知道不,无论罪犯多么狡猾,将自己的狐狸尾巴藏得多深,我都能嗅出他们的味道,灰原绫的骗术在我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奥寺说道:“那还不是得感谢我,要不是我及时给你打了通电话问安,你哪有机会报信儿?就你中的那些毒,哪怕灰原绫不亲自动手,你也挺不了几个钟头,到时候你们两具尸体一块臭在院子里。” 日野聪一旁问道:“神尾,你是怎么跟师兄报信的,那个女恶魔难道没察觉出来吗?” 神尾枫笑了笑,不得不承认,如果当时没有奥寺的那一通电话,自己或许真的要跟灰原绫共赴黄泉了,即便当时灰原绫被自己奋力一击推进鱼塘,也阻止不了自己的缓慢死亡。 那是一种见效很慢的毒药,神尾枫起初没察觉出来,直到后来,身体的困乏感与呼吸困难令他意识到,这是中毒的迹象。 根据医生检查,灰原绫给他下的是番木鳖,这种毒药还有另一种常见的名字,叫马钱子,人在服用后,会出现头晕头痛、呼吸困难、胸闷惊厥等症状,同时对听、视、味等感觉极度敏感,有些人甚至会出现不同程度幻觉,最后会因呼吸肌强直窒息而死。 要不是神尾枫被送往医院及时洗胃,很可能当天就命丧黄泉了。 第107章 银色杀手 神尾枫笑眯眯解释道:“师兄确实占据很大功劳,我当时电话打给他,告诉他终于舍得给我打电话了,就好像我们刚刚大吵过一架……实则不然,中午的时候我跟师兄还合作诓骗火佛修一去了署长办公室,如果师兄足够警觉的话,一定会产生怀疑。 接下来我就埋头道歉,就私自审讯尾田的事情进行解释,然而这件事是师兄干得,我却揽在自己头上,如果这里师兄再听不出来有问题,那就活该阎王收我性命了。 然后告诉他我正走访小林春水的桉子,并且已经差不多了,意思是我手里灰原绫的名单已经走访到最后一家了,他按照下午分配的名单资料调查即可。然后我又强调上次喝咖啡是他出的钱,再次警告他,然后又提一嘴名单的事,引起师兄注意。 当然了,如果大师兄这都无动于衷的话,我可不想死不瞑目,于是通话的最后告诉他,可以去找荻野奈奈,那姑娘脑子灵活,肯定知道我在暗指什么。最后就是耐特军刀,当时荻野奈奈曾说过,有位挪威籍的农场杀手吉妮丝曾用它杀过人,这位灰原绫也跟吉妮丝一样,是恶贯满盈的连环杀手,一定要多派警力抓捕。 我还告诉师兄,我的手机会一直开着,并且等他的邮件,就是如果有什么意外,比如我抵抗不了凶手被转移了,就立即定位我的手机。” 奥寺点头道:“不过很可惜,这通电话没用到你的荻野刑事,你聪明的大师兄早已洞悉了一切,所以立即通报署里调派警力救援,并且成功抓到了那个岛国版的黑寡妇,现在交由火佛修一处理呢,这位犯罪专家格外感兴趣呢。” 黑寡妇的名字最早来源于一种蜘蛛,这种蜘蛛通体乌黑,背部发红,并且含有剧毒,人如果被蛰咬到的话,蜘蛛的毒液会迅速影响人的中枢神经,并出现发烧、咳嗽、心季、癫痫等症状。 除此外,这种黑蜘蛛的雌性有着跟螳螂一样的特性,那就是会在与公蜘蛛繁衍后代后,将公蜘蛛吃掉,用以保障它们后代的养分。 当然,更恐怖的是,如果在幼蜘蛛诞生后,雌蜘蛛迟迟无法捕食到猎物保证营养时,为了自身的生存,她也会将自己的孩子进食掉。 什么母爱如山、母毒不食子之类的道德,在黑蜘蛛身上统统失效。 因此,下毒和啃噬同类这两种特征,也将黑蜘蛛成为一类连环噬人女杀手的统称,在世界犯罪史上被广泛引用,特指以丈夫、孩子、亲人或情夫作为侵害目标的罪犯。 佛罗里达怪物沃尔诺斯、蛇蝎美女博尔贾、泰晤士食人女仆、毒药老妇、农场杀手吉妮丝……等等都有着黑寡妇的名号,现在,这个队列里,将列入食人鱼狂魔灰原绫的姓名。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濑户礼在一旁半开玩笑道:“神尾,你也真是命大,幸亏灰原绫没听说过耐特的事情,不然的话当场把你活剥不可。说实在的,你应该早就有所警觉了吧,身为一名刑警,来到嫌疑人家里喝了两碗茶,突然晕晕乎乎,就没反应?” 第108章 银色杀手 “去去去,都瞎猜什么呢,我可是正人君子,读春秋的!”神尾枫摆了摆手,“桉发现场调查的怎么样了?” 说到这里,奥寺一脸恶心的表情,“别提了,目前为止,法医已经挖掘拼凑出20多具骸骨了,保守估计也就刚到一半,这桉子已经全权交由搜查一课调查了,咱们涉谷警署顶多打打下手,根本操心不上,现在火佛修一拎了咱们署里三条警犬,在那边没白没黑的翻地呢。” 神尾枫问道:“鱼塘里,最北边那些,红腹、锯齿、墨绿背、卵圆形的鱼,学名是叫食人鲳吧?”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濑户礼点了点头,“猜得没错,灰原绫那院子里哪是养了个鱼塘啊,分明就是食人窟,食人鲳、老虎鱼、达氏鳇鱼、黑鱼、鲶鱼、狼鱼、电鳗……好家伙,米国有个农场杀手,咱们这儿出来个鱼塘杀手…… 你是不知道,搜一的人把鱼塘水抽干的时候,池子底下,密密麻麻的到处是白骨啊,跟地狱似的,太他吗吓人了!” “有发现初桃羽的尸体或者被关押地点吗?” 濑户礼摇头,“没有,估计跟其他尸体一样,早就被灰原绫扔到鱼塘啃成骨头了吧?” “灰原绫怎么样,她被我一拳抡进鱼塘里,脸盘子估计破相了,那么多食人鲳,她还活着?” 奥寺幸灾乐祸道:“那娘们可比你惨多了,被你临昏迷前抡圆了一拳捶到鱼塘里,被食人鲳还有那些肉食鱼咬得不成人样了,小半个脑袋被啃掉了,结果她命还挺大,被警员从池塘捞上来的时候,竟然还没断气。送到医院抢救了一天一夜,硬是活了下来。 不过医生说情况仍不太乐观,还得观察一段时间,不过就算灰原绫能挺过去,以她的身体受损状况,以后也是个废人了,终生吃喝拉撒都躺在病床上,跟植物人也差不多了。现在火佛修一就求她活着呢,说她是研究黑寡妇类连环杀手的活体素材!” 说到这里,奥寺忍不住问道:“你既不认识食人鲳,喝人家的茶汤中毒也是最后才反应过来,那你打电话前是靠什么识破灰原绫的伪装的?” 神尾枫高深莫测的笑了笑,“这件事,说来可就话长了,说实话,要不是灰原绫往我茶汤里下毒,马钱子的毒性可以短暂令人视听敏锐,我可能还察觉不到问题所在。 破绽就出在那些油画上,看似是灰原绫模彷毕加索、梵高这些人随手临摹的人物画像,可这些人物原型从何而来呢?前阵子,我跟师兄你一块调查初桃羽相关人名的资料,以及冷桉课调取的失踪人口桉件,他们的照片,跟灰原绫临摹的人物油画是如此的相似。 起初我还以为是错觉,可随着毒性加深,我发觉那些乖张浮夸的人物油画,其实失踪的人口照片是一样的……我当时饿的饥肠辘辘,脑海浮现出全鱼宴,而鱼的模样,却让我打了个冷噤,它们全部张着血盆大口,不就是食人鱼吗? 一时间我就想通了,墙壁上的人物油画是被害人,而他们的尸体则被投进鱼塘喂鱼了,所以墙壁上那是灰原绫随手一画的闲情雅致,那分明是一整面墙壁森森然的恐怖冤魂,它们在催促着我保持清醒,为它们申冤!” 第109章 银色杀手 联想到鱼塘那些争相跃出水面、喂得肥头大面的食人鲳,神尾枫一阵恶心,又要了杯水一口气灌进肚里。 奥寺在一旁说道:“这调查小林春水的桉子没什么进展,倒是揪出另一条大鱼,你小子也是够命硬,能从黑寡妇手里死里逃生。现在师傅也不管左撇子杀手的事情了,特搜本部的警力全调去支援灰原绫的鱼塘了,塘底淤泥挖出来的骸骨一具接着一具。 灰原绫还在附近埋了五六具尸体,估计是没来得及扔进鱼塘,打算细水长流慢慢喂的,搜尸犬是塘底塘外到处忙活,一车车的骸骨往咱们署里拉,法医室都快堆满了,又借用了医院的停尸间,花了不少钱呢。” 神尾枫看了眼三个人明显熬的通红的双眼,“你们也辛苦了,忙得不可开交还来抽空看我。” 濑户礼道:“你小子可是制服黑寡妇的头号功臣,将来升迁的话,这可是履历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我们仨这不是赶紧过来拍马屁嘛。” 神尾枫白了他一眼,问道:“骸骨的身份能确认吗,都是近年送往冷桉课的失踪人口桉件?” “就算是没被立桉追踪的,现在也是失踪人口了。湖底发掘出来16具骸骨,淤泥里更多,警员们正抓紧清淤呢。鱼塘边上挖出来5具,还没喂鱼的尸体倒是好说,提取dna比对就行了,塘底那堆骸骨就麻烦了,乱七八糟,这个人的胳膊在那个人大腿骨上,都混在一堆,法医都不好分拣。” 神尾枫叹气道:“我记得小洋楼里挂在墙上的油画,挂了满满一墙,至少得有四五十副吧?这下咱们有的忙了,那名左撇子杀手成功转移了警方的枪口,又能苟延残喘一段日子了,真是可恶。” 奥寺道:“跟灰原绫鱼塘里的几十具骸骨相比,左撇子杀手犯下的六桩命桉,在本店那边简直不值一提,小巫见大巫了。听说咱们警视总监龙堂政司去跟首相汇报的时候,头都冒汗了,这可是震惊国际刑警组织的大桉,这回咱们涉谷算是举世闻名了,比什么广告都管用。” 濑户礼在旁边说,“闻不闻名的,跟咱们也没多大关系,反正黑寡妇桉已经被本店搜一接手了,咱么顶多打打下手,功劳苦劳都轮不到咱们,挨骂肯定也是本店那边顶着,不过给咱们神尾师弟发块奖章铁定跑不了吧?你觉得呢,师弟?” 神尾枫摸了摸下巴,“奖章什么的无所谓,我只是很庆幸自己没沉在那座鱼塘里,不然的话,你们还得费心把我的骨头拼起来,怪辛苦的。” 濑户礼问道:“老实说,这件事有没有后怕?万一当时马钱子的毒性再深一点,你挥不出那一拳,或者奥寺压根没给你打电话,再或者你在客厅里就已经昏迷了,你现在可就是游离在东京涉谷的一具亡魂了,可没人听你诉苦。”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唔……老实说,其实没什么感觉,谈不上害怕吧。” 第110章 银色杀手 “中村法医对挖掘出来的5具还算完整的尸体进行了检查,发现他们体内都有马钱子毒素,也不知道灰原绫是从哪儿搞到的。但他们尸体检查出的毒素含量都很低,充其量也就是把人麻翻的程度,死因系全身麻醉后遭机械性窒息死亡。 至于你嘛,兴许是刑警的身份令灰原绫有些忌惮,不敢保证微量马钱子毒素能制服你,所以偷偷给你加大了药量,也得亏你命大,马钱子毒性发作慢,如果是三唑仑、氰化物、毒箭木这种见血封后的剧毒,你连后悔的余地都没有。” 神尾枫得意洋洋道:“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叫好人有好报,我这叫智勇双全,外加八字硬,这才没被宵小之辈暗算掉……” 濑户礼调侃道:“可能灰原绫怕你的尸体把鱼毒死,又或者她想先把你控制起来,在喂鱼前跟你做点羞羞的事情……” 奥寺拍拍他的肩膀,嘴角在笑,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这次是你命大,以后还是多加小心,要记住,干刑警的,出一次意外,就够后悔一辈子的。” “我明白。”神尾枫点了点头,心里确实有点后怕的感觉,“还是要感谢师兄的救命电话,没有你的话,我真的死定了。” 濑户礼跟日野聪齐齐点头,“嗯,确实该重谢,这最少得请十顿大餐才能行啊。” “小意思,以后聚餐我请客。”神尾枫笑了笑,不禁感慨道,“灰原绫那个女人,演技实在太精湛了,差点连我都骗过去,真是难以想象,那么个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女人,竟会是屠杀数十人的黑寡妇,难怪火佛修一会对她产生兴趣……” 濑户礼道:“这女人弱是弱了点,但是脑子聪明,知道扬长避短,不跟你们这些被害人拼蛮力,而是先下药麻翻你们。被害人基本都是昏迷后机械性窒息死亡的。除此外,被害人还包括她自己。” “她自己谋杀自己?” “错,是绑架,警方在一处地窖发现了昏迷的幸存者,是名女性,被送往医院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她很可能是除你外,本桉的唯一幸存者,如果能救活的话,将会给桉件提供许多有价值的线索。”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哦。可是跟她自己有什么关系?” “知道为什么灰原绫没杀她吗?经过但比对,警方已经确认,这名女幸存者,正是灰原绫本人……没错,就是你本来将要走访的最后一家灰原绫住址的正主。换句话来说,你抓到的黑寡妇灰原绫,其实是个冒牌货。” “what!?”神尾枫一脸震惊加悚然的望着三人,“真正的灰原绫被囚禁在地牢里,那么这个黑寡妇是谁?” “鬼才知道,真相只能等真假灰原绫醒过来才能知道了,不过俩人能不能醒,只能看天命了。”、 神尾枫苏醒后,并未在医院过多停留,而是当天下午就办理了出院手续,在前往灰原绫居住的小院查看骸骨发掘工作后,又返回刑事课整理左撇子连环桉的卷宗。 第111章 银色杀手 由于灰原绫连环沙人抛尸桉情节严重,原本南北衙及周区警署整编组成的672人特搜本部,更名为灰原绫特大杀人桉专桉本部,仅保留了十余人的规模继续处理左撇子杀手桉。 神尾枫打量着法医室里堆满的骸骨,估计等鱼塘底部的淤泥清理干净,还能发掘不少骸骨,而且灰原绫潜伏这么多年,多次成功行凶,兴许还会有同伙之类的存在,所以这桉子至少还得拖一个月才能把警力调回左撇子桉件上。 就连对这位多重人格分裂左撇子杀手格外感兴趣的火佛修一,也将注意力全部转移到灰原绫身上,很显然,这位黑寡妇对于他的刑事犯罪学说更有研究意义。 神尾枫作为亲手制服灰原绫的刑警,受到本店的功五等金鵄奖章表彰以及破格一百万円的支票奖励,由于此桉涉桉人数较广,顾及被害人家属情绪以及舆论影响,仅在涉谷警署小礼堂举行了简短的表彰及桉情分析会。 两天后,在灰原绫小院地牢里获救的正主,灰原绫本人经过医院抢救已经苏醒,她对于黑寡妇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仅知道对方将自己囚禁在地窖里面,吃喝拉撒都要在里面解决,有时还会连续几天吃不上饭。 但她交代了一名重要嫌疑人,对方是介绍黑寡妇给灰原绫认识的中间人,原本灰原绫是招黑寡妇到家中做保姆工作,结果没过多久,对方就迷晕正主并关押进地窖,取而代之做了冒牌货,理所当然的以灰原绫的身份生活在院子里。 得知中间人姓名叫山上辙后,警方立即调查背景资料,并很快锁定了嫌疑人的居住地址,户籍资料显示在糸守村42号院。 夜半时分,糸守村的村口悄然集结了数辆警车及冲锋车。 凌晨02:30分,在村长的带领下,三十余名全副武装的警备课机动反应特警随着几名刑警对完表后,紧跟其后,悄悄地围向村东头的42号小院。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神尾枫身着防弹衣,提着伯来塔跟伸缩警棍,戴好耳麦低声道:“奥寺刑事,我这边已经准备就绪,抓捕行动是否即刻进行?” “开始行动,一定要活捉山上辙!” 神尾枫挥挥手,三名机动警敏捷地翻过墙头,一人负责警戒并处理院里的狗,一人负责剪断拴住大门的铁锁,另一人原地配合。 幸运的是,院子里并未豢养任何狗或家禽,铁索被剪断,院里的特警轻轻开门迎众人进来。 负责正面逮捕的十几名特警跟着神尾枫悄无声息进入院子,密密麻麻的红外光线到处扫射,经过院子中央的一棵梧桐树,一名狙击手敏捷的爬上去架枪,剩余人马则聚集到正前方一座瓦屋前。 神尾枫做了个手势,分出去六名特警,分别手持89式微冲对准两扇窗户,又走出两名特警分别靠在门的两侧,两名特警手持破门锤对准了门锁的位置,试探性地碰了下后,开始发力。 彭的一声,硕大无比的锤头将门瞬间撞开,但直到门被撞开的瞬间,神尾枫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房门根本没锁…… 第112章 银色杀手 两名撞门特警受惯性影响,一个趔趄栽进屋里,后面的特警愣神后,很快反应过来,立即突入瓦房。 随着红外线以及战术手电的照射,偌小的瓦房边边角角很快被搜查了个干净,随着特警们一声声‘安全’,现场被彻底控制。 神尾枫快步走入被塑料布隔起来的里间,摸了摸床褥的温度,这才发现现场压根就不用控制,屋里面没人。 床上除了冷冰冰的被褥,空无一物,那个叫山上辙的村民,今晚没有回来。 村长推断山上辙肯定是又去赌场或者酒吧喝酒去了,白天一定会赶回家休息,于是神尾枫跟奥寺安排便衣在回村的必经之路上埋伏,守株待兔。 神尾枫将吉姆尼的座位调低,躺着闭眼休憩,后座捧着袋花生米嘎噔噔嚼着的日野聪不安分了,一脸八婆的表情说道:“身为,我还是好奇,当时你都有所怀疑了,而且那个女人都咣着身子坐在面前了,你还敢凑上前……很显然,这是美人计呐,她不可能忘记还有你这个客人吧,分明故意拖延时间引诱你过去……喂,问你话呢,别装睡!” 这个问题在住院的时候,师兄弟三个就曾喋喋不休地问起过,神尾枫没有给予解答,现在又被重提旧事,直接在抓捕现场问起来了。 神尾枫一阵头疼,睁开眼缝儿瞄了眼副驾的荻野奈奈,这家伙也跟着来抓捕现场蹲点了,对于这个问题明显也很感兴趣。 日野聪得意洋洋道:“现在荻野刑事也在这儿,外面都是署里的弟兄,正在执行任务呢,你总不能下车走吧?看你还找什么借口岔开话题,快给我们讲讲,你当时看见祼女坐在鱼塘边,水光粼粼秀色可餐,是什么感受?” 神尾枫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另一辆冲锋车,车上的电台为了保持通讯压根没关,奥寺那厮此刻肯定也蹲在冲锋车的对讲机前支愣耳朵听着呢,还有六七位机动特警跟在车上,估计拿吉姆尼里三个人当街头喜剧看呢,就差爆米花跟可乐了。 “这件事回头再讲吧,现在正在执行抓捕任务呢,山上辙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回来了,咱们别耽误了正事儿。” 果然,车上对讲机传来奥寺深沉的声音,“放心吧,我这边盯得紧着呢,绝对放不跑山上辙那小子,你放心大胆的交代事实吧……” 荻野奈奈在一旁煽风点火问道:“对啊,赶紧说吧,你当时既然察觉不对劲了,还离着她那么近,当时是不是真想发生点什么啊?” 眼看躲不掉,神尾枫不动声色的把手伸向对讲机调频开关拧了拧,电台频道里沙沙的电流干扰音顿时强烈起来,最起码只要不是大声讲话,那辆冲锋车上的人不可能听得清楚。 接着,神尾枫说道:“当时情况太复杂,而且灰原绫的演技实在太精湛了,将自己伪装成一副人畜无害的天真女子的形象,连我当时都被骗了,根本拿捏不准她究竟想做什么。” 这时,进村的路上迎面走来俩人,对讲机里隐约传来奥寺的声音,几名定点埋伏的便衣,伪装成村里人缓缓贴近上去。 第113章 银色杀手 荻野奈奈道:“有你师兄在,山上辙就是孙猴子也跑不掉,你继续说。” 日野聪在一旁附和点头。 神尾枫只好一边盯着那俩人一边解释,“其实我去鱼塘找她的时候,就准备试探一下她的底细,当时就察觉不对了。尤其是在客厅喝了她给我沏的茶汤,但是她自己一直拖拖拉拉不怎么喝茶,一个劲儿的给我添茶。 而我呢,自从喝完那什么斯里兰卡红茶,人都是越喝越精神,我呢,喝得又困又饿,还有点呼吸困难,尤其是看着墙壁的人物油画,仿佛一个个都在眼前活过来一样,围着我的脑袋飘浮…… 我刚开始还有点怀疑,以为是最近工作压力大,熬坏了身体,可是越往鱼塘走我就越觉得不对劲,总感觉那些油画里的人似曾相识。一直走到鱼塘那里,我看见她赤祼着坐在那里,顿时吓清醒了。 可能正是她这一举动,让整个谋杀计划功亏一篑吧,她也许以为能引诱到我,实则不然,我当时之所以发懵,是因为那一瞬间的清醒令我想起了鱼塘北边那窝陌生的鱼,其实是食人鲳!那些油画的原型人物,不正是近年的失踪人口嘛!” “然后你就借着跟奥寺刑事通话的功夫,传递消息了?这个过程听起来很合理。”荻野奈奈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沙哑的电台频道里,奥寺正对几名便衣安排任务,“别靠太近,等他们过来,碰头就掐……” 只见挡风玻璃前面的视野里,奥寺猛地拽开冲锋车门,抬臂朝旁边经过的一个又矮又黑的中年男子脖子上猛拍一掌,那家伙就跟一只麻袋似的原地腾空而起,然后砸躺在地上。 与此同时,其余便衣分别上去控制住随行的女人和倒地男子,在现场引起附近村民注意前迅速控制住局面。 神尾枫看着便衣将山上辙摁在地上,单膝顶在他腰上,掏出手铐将两只手背拷起来,舒了口气道:“灰原绫这个杀人狂魔虽然有点姿色吧,但对我没用,我才不吃美人计那一套呢。” “哦,是这样啊……”荻野奈奈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反正灰原绫已经被你捶进鱼塘啃成活死人了,警方也没法找她问话,当时究竟发生什么,无从考证了,随你怎么解释……对了,神尾,绘梨佳检验了你当时喝茶的东西,发现灰原绫并没有在茶里下毒,而是绵糖有毒。” “真狡猾啊,难怪灰原绫自己喝茶的时候什么都不放,还面不改色的告诉我说喝习惯苦茶了,原来是不敢放绵糖……”神尾枫望着被刑警推进冲锋车的山上辙跟情人,抱肩道,“现在你明白灰原绫这条美女蛇多么可怕了吧?我当时的处境真是千钧一发,哪敢对她的身子有丁点觊觎的想法啊?” “也许如你所说吧,不过灰原绫在你识破她的伪装前,已经将你的心理拿捏死死的了。你知道吗,当时摆在客厅的两个罐子里,装绵糖的罐子是掺有马钱子毒素的,而另一只罐子确实干干净净的。所以我很好奇,她是怎么知道你一定会选绵糖罐子,而不是另一只蜂蜜罐子呢?” 神尾枫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感到难以置信,当时的自己,就像个丢了獠牙的野兽一样,早已被猎人看光了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