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道祖文成武德》 第一章 人人有仙修,五德弘正道! 破旧的大门,桃木所制,画着虎头,写着聻字。 推开的时候,门轴“嘎吱嘎吱”的响着,如同是年迈老朽的呻吟,透着迟缓与沧桑。 阳光从深灰的天穹中照下,透过云层,撒在人间。或许是因为大寒的季节,也或许是因为还在清晨,不见温暖,反倒是带着点森森的寒意。 惨白的日光,争先恐后一般挤进渐开的门缝,楼户间的错综复杂,编织光与影的幻梦,有桃符在寒风中飘动,拉长的影子扭曲着投下,伴着日光刺入了门后的昏暗中。 “砰!砰!砰!” 跳动的声音,从门缝中挤出,随门户的推开而越发响亮,仿佛是怎样的恐怖大凶之物在迫不及待,要从最幽深的地狱中归来。 “好了,别闹。” 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带着难言的韵味,像是晨钟,又像是暮鼓,深沉而悠远,喧嚣之后,破碎了所有的魑魅与魍魉,让万籁俱寂,安宁长存。 “吱!” 大门被拉开到最大,惨白的阳光贪婪的挤进去,要占满门后的整个世界。 直至撞到了一身灰黑色的少年。 他十六七岁的年纪,脸色却显得有几分苍白,让本来不错的颜值大跌,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显而易见的“单薄”——他的人生一眼就能看到底,没有生机,没有活力,也没有……未来。 任何人见到这个少年,第一印象很难不生出这样的错觉——他没有想象力,没有创造力,也不存在亲和力,谈不上意志力……甚至于连生命力,也都是脆弱的。 他就像是世间最普通的芸芸众生中的一员,是一个缩影。 或许唯一不同的,是那双眼睛。 眼白太纯净,纯净的像是能容纳与反射天地间的一切色彩。 瞳孔却太幽深,如同最瑰丽的黑水晶,浓缩了人世间的所有光芒,直通到心灵的窗户。 这是一双宛如刚出生婴儿般的眸子,黑白分明,透着与人世格格不入的微妙。 因为人世不是非黑即白的,而是一抹精致的灰——这早已成了大人们的共识。 他们的眼睛苍白与浑浊中,间或带着血丝,有的是精致的利己者,贪婪的找寻鲜血淋漓的猎物;有的是无奈的奉献者,榨取出自己最后的血肉。 面对阳光,面对新的一天,少年的眸光灵动,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笑容,有一刹那勾起的唇角,透着飞扬与洒脱。 他似乎在这一瞬间整个人都鲜活了过来,也丰富了起来,不再单薄,破碎了灰色的世界。 不过,当他看到大门上的“聻”字,还有一连串的鬼画符般符号,却又知趣的敛去了所有的出格,做一个完美合格的普通人。 少年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不可能的。 纯净的眼神,淳朴的少年,他打量着外面的世界,眼中似有星河璀璨一闪而逝,才慢吞吞的回首。 他先是平视的转过头,目空一切后,才缓缓的低下头,看着个子才到他胸口的大凶之物。 少年的动作,每一个步骤都很清晰,标准且精致,符合一切人体力学,断然不会因此产生丝毫点滴的意外,如肌肉伤损、脊椎侧弯等等。 当然相对应的,矮小的大凶之物已经握紧了小拳头,在蓄力中。 并且,以少年随后的话语,点燃了喷涌的怒火。 “小龟苓膏啊……”少年语重心长,“假期已经过去,你去了少学府,要注意跟同学打好关系,知道吗?” “课业重要,不懂的问题就要问,不要拉不下面子……面子才值几个钱?” “你现在正是打基础的时候,根基越扎实,日后也就越轻松。” 他喋喋不休,像是一个老妈子一样,规训着大凶之物。 直到某一刻,其忍无可忍,发泄似的踹在了少年的膝盖上。 “嘶!”少年倒抽了一口冷气。 “任穹!”有少女轻喝,舌绽惊雷,“知道吗?同样的话你从昨天说到今天,我忍你很久了!” “还有,叫我大名——任苓……任苓!不要叫外号!我不要面子的吗!” 任苓一蹦三尺高,像是跃出了海面的鱼儿,从深邃的渊海中跳出。 日光打在她的身上,得见一个精致的少女。 生活还没有磨平她的棱角,在她的身上涌动着青春与生命,带着绚烂的活力色彩。 任穹瞅了她两眼,轻轻嘀咕着,像是窃窃私语。 只是他很没有诚意——面对面的情况下,哪有什么隐秘可言? “变了!你真的变了!某个疯丫头先前还是长流水路幼学府一霸,横行一时,自诩龟灵圣母,组建教派,排列左右护法三十余人,统治了整个学府的棒棒糖销售市场。” “并且还组织干员,群策群力,为学府争光,摘取禁糖模范幼学府桂冠连续三年!” “现在一升到少学府,却开始琢磨着跟过去彻底切割,化身成为幡然悔悟、上进刻苦的乖乖好学生形象,为日后进入道院做铺垫……这变脸的速度,可以啊!” “啪!啪!”少女用力拍着大门,双眼圆瞪,很愤怒的样子。突然,她伸出一根手指,使劲的点指着,“旺财!你在狗叫什么!你在狗叫什么!” 不远处天降横祸、被指指点点的无妄之灾狗子被吓到了,夹紧尾巴呜咽着跑到了一旁,甚至都不敢抗争那么一下。 指桑骂槐。 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 不过很快,紧张的气氛散去,两人重归于好。 “就应该是这样。”任穹一改先前的态度,“你能有这份上进心,清楚认知到时代的大势潮流,主动迎合着去改造自我,却是再好不过了。” 少年说着,轻轻一叹。 “据传道庭中有思潮涌动,要大刀阔斧的整治自古以来‘人人有仙修’的具体情况,严厉打击品行不端的风潮,将邪修扼杀在萌芽中,至不济也可以减弱其破坏能力。” “修仙人,修仙魂……修仙不能只修行个人能力,而忽视了道德品行的提升。” “年年宣传,月月宣传,日日宣传,这渐成了整个东胜神州赤阳仙国的共识,已是大势,无可阻挡。” “道院在这里面……首当其冲。”任穹漫漫而语,娓娓道来,“作为公共修学的最高学府,听闻已经开始摇摆不定,随时会出现收录学员要求的修正。” “或许往后,道院入学会越发不易。可能有朝一日,上等的一流道院成绩够了也不足以踏入其中。” “还得是有……五德!圣德、道德、阴德、福德、功德!” 任穹似笑非笑,“身怀五德,德行圆满,才能上得了一流道院,未来有一份光明道途。” “否则啊,就只有去力士院了。” “黄巾力士!” “嘿!” 任穹仰首,“人人都有仙修,可牛马仍旧是牛马……到哪都一样呢。” 他低下头,掩去了目光中的神采,“任苓,你能想明白这点,我很高兴。” “都是兄长大人教育的好!” 任穹认真了,于是任苓便也正经了,她点头哈腰,乖巧的不能再乖巧。 “路上注意安全。” 任穹眼底有光芒一闪而逝,“午时之前,你要回来,不能晚……不然我给你准备的饭菜就凉了,知道吗?” “好的!” 任苓点点头,掏出小本本记下。 “路上走路的时候要多看路,宁慢一刻,不争一刹,懂?” 任穹幽幽道。 “懂!” 小本本上又记载上了一条。 “多走堂皇大道,不要总想着走捷径,过独木小桥,明白?” “明白!” “好!上路吧!” 少年把路让开,顿时少女“咻”的就蹿了出去,身手矫捷,行动敏锐,在楼道间纵跃,一眨眼后就没了踪影。 任穹望着这一幕,嘴角就是一抽。 “跑的那么快,叫什么龟灵啊?” 摇了摇头,他摘下了门口的桃符,摩挲着上面黯淡的灵光,叹息着从身侧衣兜里取出另一个相同却灵光更盛些的桃符,替换了上去。 又是新的一天。 第二章 汪汪队立大功! “今日宜出行,忌婚嫁、动土……” 任穹咕哝着,轻轻撕下了日历的旧页。 纸张在他的手中翻折,变幻莫测,一点点脆弱的法力灵光流淌,画出莫名的纹络,依附在其上。 最终,一个小小的纸鹤成形,无风自动,悠悠荡荡飘到了客厅的正中央,就那么悬浮在半空。 纸鹤头指东,尾指西,像是在遵循着冥冥中怎样的规律,那是天地间最宏大的势,也被古老的先贤强行命名为道。 若有人目光如炬,仔细观察——前提是有足够的耐心,可以看见纸鹤其实在一直发生微妙的位移,如同日晷被阳光照射,随日升日落投下变幻的影。 这已算一道“灵符”。 虽然它被叠成了一张纸鹤。 哪怕制造者的法力浅薄。 纵使它都没有多么惊人的威力,仅仅是为了防贼预警。 自在有灵,合天地律! 便是灵符! 一张代表了逝去岁月的纸张,在固定的空间内长期契合,经过因时、因势的处理,它会与这片空间中的种种残留气息达成微妙平衡。 若有“异气”闯入——可以是人,也可以不是人——纸鹤便会自毁,郑重警告归家的主人要小心。 时限——十二个时辰内。 因为纸鹤的前身,便只象征了“一天”。 满意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创作,任穹轻手轻脚的走出房门,上了门锁。 一旁等候已久的狗子,早已迫不及待的蹦跶起来,摇着尾巴。 狗子很乐观。 哪怕被二主人指桑骂槐的规训了一番,但它忘的很快。 “旺财!走!” 任穹拍了拍狗头。 “嗷呜!” 旺财叫唤着,跟上了大主人的步伐。 走过楼道,踏出楼层,街坊邻里已经可见人们活动的气息。 旺财最喜欢这个时候,因为有许多它的同类都在此时开始出没。 “嗷呜!” “汪!” “嗷嗷!” 一条又一条的狗,嘈杂的叫嚷着,仿佛是互相致意,在问好。 是的,都是狗,还全都是黑狗。 每当看到这样的场面,任穹的表情总是有些许微妙的。 ——社区给养狗啊! 不过他转念一想,又可以理解了。 “这个乱七八糟的仙道文明……” 少年嘟囔着。 这是一个仙道文明。 不知道从多么遥远的年代开始,就奉行“人人有仙修”的道理。 这个说法的由来,很玄幻。 传说古老时代的一位教主,为了打赢一场最惨烈的道统战争,与彼时身为天地主角的人族达成共识,要请来三位人族的圣人助阵。 作为支付的筹码,是在胜利后这位教主将广传道法于人族,无论高下尊卑,哪怕是奴隶,也有平等的修行资格,尊重每一个黎民百姓,将“万仙来朝”,变成“亿仙来朝”,乃至于是“兆仙来朝”…… 人族的圣人被打动了——这是怎样的大义! 他们是圣人,是人族的先贤,每一个后来诞生的人族都是他们的子民,被他们所爱。 于是三位人族圣人下场,带领苍生黎庶的汪洋大海,与那位教主联手,击败了不知名的敌人。 事后,教主兑现了战前的诺言。 他打进天道,裹挟大胜之势,为苍生截取一线生机,将修行的权利公平、公正的给予了每一个生灵。 这是前所未有的变革。 因为据说,在很久远很久远的从前,修仙不是那么容易的。 要有灵性。 要有慧根。 要有…… 等等一大堆的前置要求,才可以踏上仙路,有望长生。 这是很考验投胎技术的活。 天生可以修仙,你就可以修仙。 天生不行,努力一辈子也不行! 但在那位教主为苍生截取了一线生机之后,便人人都可以修仙了。 他解决了从“零”到“一”的问题! 当然。 要画个重点—— 这些东西,全都是据说,都是埋在故纸堆里的“神话传说”。 现在的人,不太相信这个。 毕竟,道庭从来没有肯定过这个“神话故事”的真实性。 而且,也没有真实的哪怕任何一点的线索,包括仙国之前一个个仙朝的正统史官记录,都没有记载过任何点滴的确切证据。 何况,人人有仙修……这是好事,但似乎好的不彻底。 因为都修仙了。 所以…… 道与魔同存。 人与妖共舞。 本来就很混乱了。 再掺杂上不知何时而起的变故,魑魅魍魉之流都冒出来。 事实证明,当修仙常态化,谁都会修仙时,人们并不能从中收获到多少喜悦和乐趣。 人人有仙修,却不代表人人都可以成仙,能走到很远的极少。 现实依旧是一款垃圾游戏,世间九成的人,都是给大佬提供游戏体验的平民玩家。 认为修仙很美好的,应该加一个前缀。 ——唯我独法的修仙,才是美好的! 平民玩家修仙感极差,牛马仍旧是牛马。 只是日子还要过。 苍生黎庶的智慧是无穷的,在时代变迁中淘汰掉了一部分人后,剩下的人会汲取失败者的经验教训,丰富自己的生存手段。 就像是对黑狗的豢养。 黑狗的用途,便在这里被发掘的很彻底,比狗自己还要了解它。 黑狗血可驱邪! 哪怕效果微弱,但好歹是有! 于是,黑狗走入了千家万户,几乎每个家庭都有养着一条黑狗,看家护院,驱邪避恶。 遇到鬼怪类的危险,还可以指挥,让狗子浴血奋战去断后,挡住一时算一时。 ——黑狗:我不是人,但你们是真的狗! “汪汪队立大功!” 任穹心底腹诽着,感觉这辈子真的是大开眼界了。 他唏嘘着,召唤旺财,带着狗子辗转过三条小巷,在某一处烂尾的废墟楼前驻足。 因为一场灾祸,坏了此地的风水,于是建设到一半的楼盘被废弃了。 后来有人收购,略微改建后开办了一所培训中心。 金灿灿的大字,沿着楼体一气呵成的写下来,很是眩目。 “狗德培训中心!” 任穹不知道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是第几次看到这一列金光大字了。 但,还是有些按捺不住心头的万马奔腾。 ——这世界,这年头,不止人难,狗也难啊! 尤其是黑狗。 它们上要驱鬼捉妖,下要看家护院,需得娴熟掌握十八般武艺——狗急跳墙、狗拿耗子、狗血淋头、狗眼看人、神狗摆尾、天狗啸月…… 除此之外,符箓要懂基础,简单的法器要会操作,甚至在炼丹制药的行业,还得考一个初级证书! 别问。 问就是狗鼻子灵敏,种族有天赋优势。 以上。 都能做到,就是“狗德培训中心”完美毕业的狗子了。 不可以歧视狗子。 毕竟足够努力奋斗的聪明狗子,在升学考试的时候说不定就坐你前排了——甚至,成绩上还能暴杀你! 对此,任穹的好妹妹深有感触。 小姑娘升学考试结束的时候,就气抖冷了三天,越想越气,最后迁怒于旺财,一天到晚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施展眼神压迫,吓得狗子都睡不着觉。 任穹想着这些离谱的日常,揉了揉眉心,带着旺财找到了“狗德培训中心”的主任,脸上客客气气的,“张主任,又来麻烦您了。” “呦!是小穹啊!”张主任笑眯眯的,一头白发,却不见多么苍老,很有精神,“一个月不见,精神气不错啊?” “听小苓说,之前你生病了,高烧不止,人都快烧傻了……现在好利索了?” “是啊,好利索了。”任穹颔首,“这期间还多亏了你们培训旺财,关键时刻派上用场,每天都给我烧个三菜一汤出来。” “哈哈!小事!”张主任大笑,“我们就是干这行的,这叫专业!” “倒是小穹你要保重身体,修业是重要,但不要把命给搭进去……”张主任唏嘘着,“你半工半读,还要考学道院,时间紧张,要注意把握尺度啊。” “我明白的。” 任穹脸上挂着笑容,就像一个最老实乖巧的孩子,聆听前辈的指点。 第三章 我的运气很不错 旺财依依不舍的告别了主人,走进楼道的深处。 它将在一整个上午,都接受“狗德培训中心”的教导,学会十八般武艺,掌握基础修仙常识。 任穹认真恭敬的告别了张主任,转身去做自己的正事。 即使是在这个迥异前世的仙道文明中,他也依旧是一个伟大的…… 打工人! 半工半读,勤工俭学……说的就是他。 真当修仙不要钱的咩! 修仙不止要花钱,还要花大钱! 一分钱,一分货! 就比如说,画符。 有道是——画符不知窍,反惹鬼神笑;画符若知窍,惊得鬼神叫! 好了,问题来了。 这“窍”……有没有什么掌握的捷径? 如果有。 别人凭什么教你? 学府授业,主讲基本,剩下的就要你自己去理解,去辩证分析天地鬼神的奥秘,把握重点。 这很吃悟性。 可真凭悟性,有几人能脱颖而出,晋升道院? 这就需要金灿灿的玄黄币去开路了! 画符尚且如此。 它算是最节省了,以一张符纸,制衡、喝令天地秩序。 若是看丹道、器道、阵道、蛊道、医道……等等,简直能让人疯。 丹道,要辨识百草——不,应该是百金千虫万草,一切种种,皆可炼丹。 即使抛去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那也有常规三百六十种炮制药材。 这些药草,学府中写的明明白白,任何人都能翻阅牢记,成为理论专家。 但是! 理论无用。 炼丹是要实战的! 各种药性配比,不炼坏个三五百炉,如何有最清晰的体悟? 丹道是这样。 器道,阵道……这些都是销金窟。 至于说蛊道、医道? 炼蛊为道……何为蛊? 养蛊一词,早已说明。 百虫相杀,活到最后的才是蛊! 这是基本。 再有不那么基本的地方——想要炼出大凶之蛊,是不是上些奇虫? 蛊道太烧钱,比起丹、阵、器三道远甚,可出货结果,上限可能很高,下限却也可能很低,这是氪金战士的天堂,不同情肝帝的眼泪。 而医道……劝人学医,天打雷劈! 它虽然消耗的资源不多,但却是难度直追符道,最考验记性与灵性。 且,容易学着学着,人没了。 新手医修不被人信任,往往只能坐冷板凳……好不容易熬出头了,得祈祷不会因为一时失手、眼瞎,把病人看死了。 修仙文明的医闹很恐怖的! 即使一路顺畅。 一个将“望闻问切”掌握精熟,走在路上看谁都没有隐私的猛人——知道这个阳痿,知道那个出轨…… 这样的人物,很可怕,也很容易因为嘴巴稍微不严,便在哪天喝水呛死了。 …… 修仙不易。 那会不会有人说——我不理会这些修仙百艺不就行了? 可以是可以,就是道院不招你。 于是便只能去力士院,还是最烂的那种……这却是没有什么要求了。 只要以后不看着价格年年攀升的灵丹灵符法器之流皱眉,一切都好说。 鬼祸横行! 就问你——要不要命? 唯有成为大修,才能傲视邪祟,俯瞰天下。 可想要培养这样的大修,实在是太难了。 年轻修士的悟性和资源,缺一不可。 除非能悟性逆天到什么学问看一眼就会,再看一眼就精,一上手就是熟练……那样的人,通常不被大众所考虑。 任穹之前都很艰难。 半工半读走到今天,取得优秀的成绩,有望道院……这已经是某种极限了。 不过现在,他已经脱胎换骨。 走出培训中心,出门左转,穿过九条小巷,上成华大道,转二仙桥。 一路上,他先是双手沾着点灰,均匀的涂在脸上,戴上帽子,压低帽檐,让面容自然的半掩,进了一家主打幸运事业的店铺,从兜里掏出一张符纸,上有密文——“九星彩”,再有一连串的数字。 他“啪”的一声,就把符纸拍在了桌上,“掌柜的!兑奖!” “唰”的一声,店铺里便有三五赌狗汇聚,“中奖了中奖了?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一时间,任穹的身边围满了人群。 “哦豁!” “对了四个数诶!” “厉害!” “一千块哩!” 吵吵嚷嚷的,大家都很高兴,像是自己中了奖。 满脸横肉的掌柜看着也高兴,核对无误后,兴高采烈的给任穹兑奖,一千块的玄黄币,就到了他的手上。 而后一转身,娴熟的从柜台下扯出一条横幅,让小二麻利的去挂在大门前,沾沾喜气。 “哈哈哈!”任穹点着到手的票子,声音略显沙哑,像是激动到了极点的赌狗,“老子终于中了,不枉我一个号码跟了几十期!” “咱今个儿高兴啊!” 他想了想,拿出两百块的玄黄币,拍给掌柜,“掌柜的,给每个兄弟上酒,一直到用完这笔钱……当我请大家一起沾沾喜气,去去霉气!” “兄弟大气!”顿时有欢呼声响起,连成一片。 很多人都很欢乐,却不知何时,任穹无声无息的走了。 不过大家也都不在意。 一个几十期才中一回奖的幸运兄弟,有什么稀奇的呢? 只是走出店铺后,任穹平静的抹去了脸上的灰,头上的帽子摘下一抖,灵光幻灭着,化作了飞灰——这也是灵符所成。 身上的大衣脱下,内外一翻,内衬成了表面,表面却到了内里。 换过内外,连衣服的颜色都变了。 不像先前的灰黑土气,这一次成了紫色,透着雅致与庄严。 一边走着,任穹一边实现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与先前不同了。 而这一切都发生在无人关注的角落,是视线交错下偶尔一闪即逝的短暂盲区。 装饰变了,气度也变了,任穹的脚步不疾不徐,转过两条小巷,到了一家丹药铺的门前。 “掌柜的,上回的精气神丹药套装不错,给我再来两瓶。” “好嘞!” 掌柜应声,满足了他的要求。 不过结账的时候,两瓶丹药任穹却只出了一份的钱。 与此同时,还伴着一个瓶盖,上面写着—— 再来一瓶。 “客人您的运气不错啊!”掌柜的笑着,接过了钱款。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任穹微笑以对。 第四章 奠基起航,金丹无漏! 两瓶丹药到手,两百玄黄币就没了。 就这还是因为“运气”不错,省了一半。 任穹漫不经心的离开,走出了一段路后,轻描淡写的弹开瓶盖。 理所当然的,其中一个瓶盖上赫然写着“再来一瓶”。 四舍五入之下,他等于没花钱。 摇头失笑,任穹看了眼瓶中,各有一颗丹药饱满圆润,卖相很是不错。 不过他没有掉以轻心,甩了一张灵符掠过瓶口,灵光洒落映照在灵丹上,纯净清澈,不见杂质阴秽。 这是验灵符。 “还好,卖家没有赚生儿子没屁眼的脏钱。” 任穹满意的点头。 丹药,是不能乱吃的。 这个道理,就像小孩子不能随便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哪怕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买卖。 如果只是心理安慰的保健品还好,就怕不仅不保健,还要害你性命。 曾经,赤阳仙国发生了一件轰动整个丹道圈子的大案。 有无良丹企,为求利润,使用劣质材料成丹——这还算好,最恶劣时,废丹包装一下,就当做好丹去卖了! 其精通丹药化妆之术,那批灵丹一个比一个卖相好,等闲是看不出问题来。 甚至吃进肚子里,一时半会也察觉不出不妥。 因为,这些丹药只是卖给普通修士。 什么是普通修士? 人有三宝精、气、神。 精,不能魂魄混融;气,不能一气混元;神,不能坐照入微……这些,都叫做是普通修士! 简而言之,不能靠自己拥有的力量,去主动“掌控”身体上下每一个细节的,就是普通修士! 普通修士,正因为他们不能详细把握服丹后的细节,所以很难立刻察觉出丹药问题。 这是最可怕的。 那些劣丹、废丹,相比好丹,它们采用的原材料是相同的。换而言之,在某些方面的补益效果是同样的。 但是好丹除掉了毒性和隐患,劣丹、废丹却没有。 隐患潜伏,最终酿成大患,将根基侵蚀毁去,道途断绝还是好的,就怕最后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这场大祸绵延,数十上百万的普通修士遭劫。 到头来,一干罪魁祸首被抽魂炼魄,判了幽刑,以九幽魔火灼烧三百年,时刻苦痛不止,以安人心。 随后又有一代符祖横空出世,独创验灵符,让普通修士也能借此符而辨析丹药灵性纯粹与否,才算是勉强压制了祸患,不致流毒千年,崩溃了整个灵丹市场。 只要纯粹,要么好的纯粹,要么坏的纯粹,都能心里有底。 倒是不好不坏的,似好实坏的,才防不胜防。 劣币能驱逐良币,不是劣币得人心,仅是因为大家认不出良币而已。 当能一眼分出优劣真假,自然会用脚投票。 这是广大普修的福利。 当然,万事万物相生相克,验灵符横行一时,后来的牟利者会不会针对的将之破解? 很难说的准。 任穹想着符道往事,从一个玉瓶中倒出灵丹,吞服下去,让药性自然散发。 灵丹散发的很慢,用最平和的方式滋养人体的精气神,近乎是“食补”一般。 药吃多了,会有抗药性。 食物可不会。 一分钱一分货。 贵的丹药,永远有贵的理由。 这仙修的就很现实了。 现实到让普通修士蛋疼与无奈。 但这是必经的一道坎。 过了这道坎,就是真正的开始超凡脱俗。 那个境界,今朝称奠基,古法称“筑基”。 修仙的事摊开了讲,并没有多大的内幕秘密。 尤其是基础的那一块。 不为什么,不配而已。 你跟普通修士讲什么大罗天道,金仙不朽……不觉得扯淡吗? 奠基也好,筑基也罢,都说的明明白白。 就是打地基! 打地基,是为了盖房,这里面有讲究,但讲究并不多……最起码对一般人是这样。 ——你别挖出溶洞、挖出地下水就行了! 而奠基之后,就是盖房,建个三室两厅……这图啥? 就图一个“住”。 于是,这个层次的要求也不高——别漏光漏水,别被风一吹就跑。 风水日晒雨淋,都能挡住,就可以了! 所以奠基之后,是无漏! 古法则对此称之为——“金丹”! 金丹无漏!金性不朽! 不要偷工减料,不要是危房……做到了,就是一个合格的金丹。 奠基无漏,筑基金丹。 修士入门之后的两大境界。 至于更高的? 任穹接触不到,不太了解,多想无益。 他刻苦努力十几年,助学金年年拿,勤工俭学不止息,到现在也没有奠基呢! 无底深坑摆在面前,跨都跨不过去,遑论是更遥远的前路? 只是今朝,他抓住了一道光,点亮了希望。 他哼着小道,又变了衣裳,再度改头换面,换成了最初那个青涩而单薄的少年,纯真的眼神,朴实的特质。 ——什么中奖。 ——什么再来一瓶。 ——跟我这“三好学生”有关系吗? 脸上挂着纯良的笑容,他欢快的走着。 直到打工人走到了工作的地点——那是一家符店,以卖符为主营业务。 门口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大爷,长须及腹,一大把年纪了,躺在躺椅上,任由清晨的阳光撒下,昏昏欲睡。 “器度真人,早啊!” 任穹笑眯眯的打着招呼,态度不能差。 这是他的掌柜,现在他是小二。 “小穹啊!” 器度真人抬了抬眼皮,“你上个月三十天旷工了十天,所以那个月的薪水只给一半,你没意见吧?” “没有。”任穹皱了皱眉,最后还是点头,平静的接受了结果。 他克制了嘴角一歪,喊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有朝一日战神归来”这些话,只在心底腹诽了一句“奸商”,小本本记下。 “那就好。”器度真人摸了摸胡子,挥挥手,打发他去制符。 任穹沉默了一会儿,走到案桌后,开始了忙碌的一天。 他先制“除秽符”,其有天雷之意,可震慑邪祟,威压鬼怪。 “你这个符胆画的不对,重画。” 不知何时,器度真人施施然背着手站在任穹身侧,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不然再过一阵子,吓唬过去的‘鬼神’还可以,今朝的‘鬼神’可不怎么吃这一套。” “嗯?”任穹挑眉,很有些意外。 “天要变了。”器度真人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因为人变了。” 他也不解释什么,只是让任穹将符胆的格式变化一二,笔锋更见凶戾,恍惚间似有雷霆照血海,森寒恐怖。 透过这一幕一闪而逝的幻象,任穹若有所思。 他看了器度真人两眼,最终什么话都没有说,平静的制符。 ‘扣钱就扣钱罢。’ ‘我打工,不是冲着钱去的,是人情世故。’ 任穹自我安慰着。 ‘真人嘛……总归是比我境界高一级,接收信息的渠道更广……’ ‘就当信息费了……’ 想着想着,他心气平和了,不再计较五天的工资问题。 而这一画,便是半个时辰。 停下符笔,任穹轻轻松了口气,揉着疲惫的眼角,松懈劳累的精神。 器度真人不知何时出去了一趟,又回来了,拿着个酒葫芦,悠哉悠哉的躺着,随手一招,就将任穹的工作成果拿去翻阅。 “不错不错!” 真人点头,“你最近这是开窍了?竟是跨过了门槛,演化灵符妙境。” 他喝了口酒,浅浅的点评两句,“换作过去,凭这一手入籍道院不是问题。” “哦?现在难道就是问题了吗?” 任穹趁着休息,拉着小板凳坐了过去。 “我上次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五德!”器度真人一张符给任穹记了二十玄黄币的薪资,转手却用五十玄黄币的价格挂在了架上,“什么叫五德,你懂不懂?” “阴德呢,就是传家千万年,誉满州郡,祖坟上到处都是青烟!”器度真人吧唧了两口酒,“这才能说庇护后人,才是阴德!” “福德嘛!这个简单一点——你去给道院捐个千八百万,那就是福德及格了……家里有钱!” “至于圣德?” “统帅有度,组织集体,契合道庭……这跟你半点关系都扯不上,得家里有个人上人帮衬!” “小伙子啊,你这一般人能琢磨的,也就是道德和功德了!” 器度真人不知从哪掏出一包五石散,往酒水里就洒,“不过这两个也玄乎。” “功德功德,得见义勇为,或有功于国度、文明。” “而道德……这里面的水太深。” “鬼都不知道,伱得做成啥样,才算是道德楷模。”器度真人老神在在,“酒香也怕巷子深呢!” “得有人宣传,包装……你的道德才是真的道德!” “此五德并行,想要靠成绩硬考上道院……可是千难万难了,非不世出的奇才方可成功,你这技术不错,但很玄!” 真人感叹。 任穹无言。 ——好家伙! 这问题比他想象的还要困难! ‘算了,回去就给小苓加压!’ ‘一份痛苦由两个人共同承担,便每人只有一半了!’ 他内心深处的小人拍板。 器度真人看着少年愁眉不展的表情,忽然拍掌大乐,“怎么?心灰意冷了?感到人生无望了?” “哈哈哈!” “放宽心态!最起码……今年是不会实施的!” “看你那表情纠结的……乐死我了!” 器度真人笑道。 任穹感觉到,自己的拳头已经硬了。 要不是可能打不过…… “算了,不提这些伤心的事情了……”任穹叹息着,换了话题,“真人,我之前听你说那些‘神话传说’,什么教主无敌,教主威武,有鼻子有眼的,到哪能查啊?” 一讲到这个,顿时器度真人兴致就来了,唾沫横飞,大有讲个十天十夜的架势。 那模样,好像他当时就在现场,是路人观众,保存历史到了今天,只为给后人分享。 第五章 左河图,右洛书,此可刑也! 任穹津津有味的听着器度真人在那里“胡编乱造”,什么教主神威,暴杀“宁予外贼,不予同门”的混账。 什么教主无敌,一剑纵横,痛扁不守行业规矩、手捞过界的异端贼人。 还有一把雷锤在手,拳打首阳山敬老院,让倚老卖老的理中客吃了大亏。 …… 器度真人神采飞扬,那口若悬河的姿态,像是一下子年轻了五十岁。 不过,等任穹兴致勃勃的询问,这些“神话传说”是从哪里看到的?听说的?有没有具体证据? 器度真人就哑口无言了,只能吹着胡子圆瞪双眼,像是一个老顽童。 “哦……” 任穹拉长了尾音,那眼神很微妙,也很生动,很形象。 顿时让器度真人恼羞成怒,“滚滚滚!你个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 “咱要讲道理!”任穹笑嘻嘻的,“你这样胡乱编造历史,传出去是要遭殃的!” “给道庭的大人们头顶上安一个祖宗,那是在打着灯笼上厕所——找屎!” “别说你没证据了。” “就算有证据,时代变了,你也得记着谨言慎行呐!” 这回换任穹神采飞扬起来,俯视老小孩,教他做人做事。 “哼!”器度真人闷了口酒,咕哝着,“都是你们这样的年轻人多了,这世道才会这幅样子!” “等着吧!” “有你们哭的那一天!” 他像是气不过,嘟嘟囔囔的埋怨,声音模糊起来。 “寿籍被斩,轮回被崩,五德被破……成仙?万世牛马罢了!” 咕哝的话音,被吞咽酒水的含糊声给盖住,任穹都听不清楚。 最后能听个真切的,只有一句话。 “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器度真人忿忿。 “那有什么?”任穹笑笑,“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去顶着。” “哪轮得到我这入门级的修士去考虑?配吗!” 他颇有几分不以为意,没有太多愤世嫉俗的冲动。 “先过好眼下再说。” “鬼祸连绵,考学道院……自己的事情都是一头乱麻呢,操心别人的事情?” “只要我跑的够快,板子就打不到我的身上!” 任穹振振有辞。 “呵!天真!”器度真人嗤之以鼻,“年轻人,当年有很多人都跟你一样的想法,结果他们吃了大亏!” “到头来才知道反抗……但话语权早没了,被打成邪修,人人喊打。” “那您呢?”任穹打了个哈哈,“您又做了什么呢?” “能不能提供给我一个掀桌子的工具?哪怕是指导纲领?” 他反将一军。 顿时,器度真人不说话了。 他郁闷的坐着,喝着闷酒。 “现在不错了。”任穹砸吧砸吧嘴,“人人有仙修,出了问题,道庭也会及时处理……卖假丹的被点了天灯。” “你看我这种,父母抗衡鬼祸牺牲,道庭也年年有补助到位,大点的追求不好办,成为大修不好说,生活还是不成问题的。” “如果活的腻歪了……呐!你我在这里胡说八道,算是过错吗?” “即使被逮到了,也最多嘴上批评两句,根本不在乎你讨论这个讨论那个,不会因言获罪。” “哼哼……”器度真人哼哼唧唧的,“你什么都不懂。” “我不懂,那你倒是教啊!”任穹摊手,“没有人生来就懂!” “伱不教,不把话说明白,让人一头雾水,另一边又大批特批,这个无知,那个蠢货……这怎么能让人理解你?” 任穹撇撇嘴,“你这种人,别说去搞事了——那肯定是搞一个破产一个。” “就算是造谣,你都造谣不到点上!” “哦豁?”器度真人不爽了,也不知道是踩在他哪条痛脚上了,斜着眼看来,“那你很行喽!” “哼哼!那是当然!”任穹勉强克制了,但还是有些得瑟,“论修行,我肯定不如你这样的人……但是搞事嘛!” “我个人觉得,我还是很可以的!” “什么挑拨离间啊!什么带节奏啊!什么左右横跳啊!什么神神兔兔啊!” “我有丰富的从业经验,至少——二十七年!” “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我破不了防的对手!” 他拍着胸膛。 “吹牛不要钱,你大可以多吹点。”器度真人戏谑的说道,“不到十七岁的小年轻,吹出二十七年的工作经验,你怎么这么能编?” “看!”任穹也不恼,只是指着他笑,“你这不就进坑了吗!” “呵!”器度真人不理会他了。 不过这回,却是换任穹不放过他,“唉!再聊聊神话传说嘛!” “你不是不信吗?”器度真人瞥了他一眼。 “不信跟听故事……那是一回事吗?完全是两码事嘛!”任穹摇头,意味深长的说道,“难得糊涂!难得糊涂!” “即使假设这些故事是真的……但只要有人来问我,我也一定会说我不信!” “不管是谁来问!” “我任穹,对于相关话题,不相信,不理解,不曾参与讨论,全是您老人家主动推送给我的……我也是受害者啊!” 他这般说道。 这生生憋的器度真人气喘起来。 不过他缓和之后,却异样的看了任穹一眼,“你这样的人,能活的不错。” “谢谢夸奖。”任穹接受了“赞美”。 “您说的那些神话传说,我并不多么感兴趣……只是呢,我对其中的一些东西有想法。” 任穹摩挲着下巴,眼底有一丝异色闪过,“那什么……河图洛书?我没记错吧?” “这东西,那么神奇的吗?” “谁知道呢?”器度真人无所谓的道,“道听途说,倒是感觉很厉害。” “不过传说的东西,早埋在了岁月之下……影子都看不到。” “哇偶!”任穹双眼圆睁,“没人找到过?那这种东西要是出土了,不得卖个百八十亿的?” 他目光憧憬,这一刻像是幻想发财的少年。 “等我上了道院,我要学考古!如果能有朝一日,我左手河图,右手洛书……这行吗?” “嗯哼?”器度真人瞥了他一眼,冷笑道,“行不行的,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那时候的你一定很刑!” 第六章 反贼竟是我自己! “很刑?!” 任穹的眼神变得微妙起来。 “凭什么呀!” “我寻思,这也不是什么大规模杀伤武器。” 少年的眼珠转动,“按照你的那些神话传说,不过是一件研究万事万物规律,以此检索过去、推测未来的灵宝而已。” “哼!年轻人!无知了吧!”器度真人可算是找到机会了,嘲讽着先前跟他抬杠的小年轻,宣泄心中的郁闷,还有被踩到痛脚的无奈,“天道渺渺,天道悠悠!” “这个世界上,谁能彻底掌握所有的道?” “没有人!” “所以,总有意外发生,让哪怕再渺小、再不可能的奇迹上演,此谓之一线生机!” “只是这一线生机虽有,但谁能把握?” 器度真人摇头,“太难了!” “河图洛书的存在,代表‘易’之大道,便是将这一线生机放大!” “而这对于掌握了大势的那些人,却是不允许的!” “‘易’,就是变易,是变化,是调整……它代表一种打破旧有格局、塑造新势力的力量!” “当这股力量,契合了天下亿万万黎庶苍生憧憬美好的愿景、积极向上的精神,引导着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便是横推一切,神挡杀神,魔挡杀魔!” 器度真人沉声道,“世人没有力量吗?错!大错特错!” “人们是拥有力量的!” “只不过,无法用在正确的地方……他们不知道怎么做是对的,走哪条道路一定可以成功!” “你修行符道的,难道还不明白吗?” “力量并不是唯一,我们取象天地,仅用了微小的力量,却撬动了世界的本源,创造了需要的结果。” “符道如此,阵道又何尝不是?” “你可知九曲黄河阵?”器度真人说道,“九曲黄河阵,能失仙之神,消仙之魂,陷仙之形,损仙之气,丧神仙之原本,损神仙之肢体,神仙入此而成凡,凡人入此而即绝!” “这阵法厉害吧?” “可就是这样的大阵,布置的时候,也不是一味的堆积材料和强度。” 真人博古通今,此刻细细道来,“它的立下,包含诸多妙理,契合天地人之法,需要一部分普通军士的参与,列阵其中!” “这就是道!” “道,不是一味的强大,祂是包罗万象、相生相克的。” “弱者道之用,反者道之动!” “再弱小的力量,只要存在,也必定会代表一种本质的真实……这是一种平等!” “弱小,不代表卑微……只是世易时移,被人们扭曲了,认为弱小即卑微,这大错特错!” 器度真人哼哼两声,“世人眼里的弱,跟天道眼中的弱,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因为完整,因为自洽,所以麻雀并不弱小,有潜力走的更远,可以传承千秋万世!” “偏执而强大,如燎原的烈火,凶猛不可阻挡……但在天道的视角中,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等烧尽了草木,它便将熄灭!” “天地的视角,是用千年、万年来计算的……在无限的时间尺度下,再弱小的生命靠碰运气,也能走上强大之路。” “只不过这概率太低,往往是应在整个种族、整个文明之上,而非一人……或许,就为他人做了嫁衣。” “弱小者负重前行,让幸运者岁月静好。” “试错的成本太高了,渐渐斩断了苍生的心气。” “他们沉默,他们无言,低下了头颅,妥协于时势。” “即使有不甘者,也逐渐消磨在红尘万象中。” “红尘……那尘,就是每一个生命,那红,是无数迷茫者、不甘者、失败者的血!” “直到有那么一天!” “有人持着河图洛书,窥破了玄妙,对着整个天地、整个时代,说了一句话!” “努力一定可以成功——这是多么让人震撼的一句话!” “再弱小的生灵,只要努力了就能收获……这一收获,便增强了自己的力量,有了更多的筹码。” “只要不自甘堕落,永远奋进、向上,一直胜利下去……总有一天,弱小者不再卑微,而是会登临绝巅!” 器度真人说着,目光闪闪发亮。 这一刻的他,似乎有了无限的豪情,如利剑出鞘,让任穹都有些难以直视。 “传说中,拥有过这件‘易’道至宝的生灵,都建立了无上的功业。” “一位位传说中的天帝——太一!帝俊!” “也有人族的圣人——伏羲!帝鸿!” “他们建立了不朽的功业,开创了璀璨的时代!” 器度真人梦呓的说着,不过很快,他的话音变得有些森寒,“不过你是聪明人,你应该能想象的出来——这些人的功业,他们开创的时代,是踩着什么的尸骨前进的?” “自然是……堕落的、腐朽的纪元啊!” “更新换代,怎么可能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和平让渡?” “太多的怨要宣泄,太多的利益要重新分割……星海被颠覆了!” “山河都破碎了!” “九幽之下,鬼神哭嚎,渡过千劫、万劫的冥府帝君,被新的英灵镇杀,磨灭在轮回中……” “于是,在所有既得利益者的眼中,河图洛书便是最大的恐怖!” “因为它就是一柄刀!” “一柄悬在所有堕落者头上的刀!” “掌握这件灵宝的人会被视作是什么存在……年轻人,你明白了吗?” 器度真人从那种梦呓般的状态回醒过来,瞅着任穹。 “咕噜!” 任穹干咽了一口唾沫,“懂了!造反头子!” “那哪天我考古出来,一定上交给道庭!” 他这样说道。 “哼!”器度真人嗤之以鼻,“懂不懂什么叫有杀错、没放过?” “懂不懂什么叫做杀人灭口?” 真人抿了口酒,“有的事情,一旦发生,就决定了结果。” “上交?” “那就是赌命,把生死存亡寄托在上位者的一念之间。” 器度真人咂咂嘴,“所以,别想那么多!” “这是个大麻烦,别考古出来!” 真人说了很多。 但到最后,任穹已经听不清楚了,整个人都有些模糊。 ——反贼头头竟是我自己?! 第七章 小富即安,神秘来客 任穹沉默着,内视识海,得见有两位大爷。 两道黯淡的灵光显化,一个演绎天地生成,黑白两色的光点排列成数阵,白点二十有五,黑点三十,共同围绕着中心旋转,像是两条黑白二色的长龙在拱卫,阐述阴阳,又有浩大星空奇景,呼应大地,在天成象,在地成形,演化天地之数五十有五! 另一道灵光,则是表述天地变化,阐述天地空间变化脉络,演化九宫,变动万象,仿佛整个世界都是一个大魔方,其以最质朴的方式去描述。 两道灵光各自独立,又有交融,天地的生成与变化,似乎都因此而一目了然。 万物有气即有形,有形即有质,有质即有数,有数即有象,气形质数象五要素,被两道灵光统合,化作阴阳五行八卦九宫,模拟演化世界,混元唯一,建构一个宇宙时空合一、万物生成演化运行的模式! 看了半天,各种各样的高大上似乎都呈现出来,让任穹顿悟了,飞仙了,超脱了。 不过一转身,什么都忘的干净。 每一个细节拆开了,他都看得懂。 可一旦组合起来…… 这是啥? 我是谁? 我在哪里? …… 少年头大。 此物不请自来了有一阵子,让任穹恍惚间有黄粱一梦,蝶梦庄周,物我两忘,他是他,他又不止是他。 是有妹有房,又是独在异乡,是轮回,是穿越,也是继承,是背负。 当然这个过程中伴随苦恼,大病一场,人都差点没了。 好不容易熬过来,认真研究后,让他想到了某一件神话传说中的器物——河图洛书。 心怀忐忑——这是不是改变他人生轨迹的推手? 如果是,为什么会是他? 过去一切,是梦?还是真? 不过很快,他抛下了心中的疑惑,奔赴阳光大道。 ——金手指到位了! ——我开挂了! 任穹有了“前知”之能,是对天地变化的一种把握,不时能预见短暂未来,窥得时间线上未来的一种种可能。 ——我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 ——我不这样做,事情会如何发生? 等等等等。 两道灵光相融,它们并不能决定未来,但是可以大致推算未来。 当然,这受限于少年自身的能力。 即使接驳了宇宙根源——道,可自身若认知片面,得出来的结果便也必然会有问题。 大数据运算是有了,检索宇宙。 但客户端太拉胯,一点条理都没有,让人苦不堪言。 想查什么东西,还要自己去主动输入,不存在消息提醒就算了,得来的答案时限性太强,自身还是最大的变量! 就像是算命的,一般不算自己的命……变数太大! 今日之我,非昨日之我。 所以,能辅助,能参考,却不能视作绝对的一锤定音的王牌……不过,这也让任穹满意。 要啥自行车啊! 这些功能,足够他成长了。 他也没有太大的野心,没有想过称王称霸,只想做一个小富即安的普通修士。 任穹已经预计好了。 每天中奖中他个一千——这个数字刚刚好,不多不少,不会太引人注意——只要不经常在同一个地点兑奖,每次都改头换面一下。 一年下来,几十万是有的,可以作为未来人生的启动资金。 再有偶尔捡漏,占一占道庭的便宜,每一步都踩在文明发展的节奏上,成为时代的弄潮儿。 今天炒房。 明天风投。 后天响应道庭法令,分新产业的一杯羹。 …… 开了预知挂,等同于时光下游的生灵逆反重生。 有道是时势造英雄。 个人的努力,相对于时代的大势算什么? 站在风口上,猪都能起飞。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当他想着解决一些弊端、优化一下两位大爷,同时探索查找这个世界的古老神话,听个乐子,也会有这么大一个“天降横祸”? ——少年,就决定是你了! ——去吧! ——由你去开创一个新的时代! ‘这锅我不背,背不起,告辞!’ 任穹经过三秒钟的思索,在一番慎重的考虑后,他做出了决定。 保密! 这是无奈的举动。 进也不能。 退也不能。 如何是好? 杀人灭口啊! 少年心底唉声叹气的,打算着走一步看一步。 脸上保持着后怕不已的神色,从容镇定的转移话题,从河图洛书上扯开。 器度真人很有意思,在某些方面表示出对他的质疑——尤其是质疑他所描述神话传说的某些细节,使用“你怎么知道人家是这么想”的大法,立刻就能转移注意力,引发一场激烈的讨论。 直到某一刻,这场激烈的争吵才被打断。 ——那是一个客人来了。 “去去去……你一边待着去,把符给我画好了!”器度真人挥手,像是赶苍蝇一样,把不讲武德气他这个老人家的小年轻赶走,“休息休息够了,别想偷懒!” “嘿!”任穹撇撇嘴,他漫不经心的瞅了那客人一眼。 ——灰黑的衣服,领子很高,有些破旧,衣不蔽体谈不上,但是可见生活的朴素。 压低的帽檐,遮住大半的面容,仅露出的下半张脸庞,有些许泥灰。 他?她? 形体上难以分辨,不过略显瘦小。 漏在外面的一双手臂上,沾着许多的灰尘。 很正常的一个人。 只是当任穹的目光垂下时,有一刹那的犀利。 不过,他什么都没有说,很正常的样子。 “好好好!画符就画符!就知道压榨我……说好一柱香的休息时间呢?” 他伸着懒腰,跺了跺脚,像是要将身上所有的慵懒都散去。 法力激荡着,在周身溅起零星烟尘。 一步一晃的,他远去了,去做打工人应该做的事情。 提起符笔,他下笔如龙蛇蜿蜒,描绘世间的真理奥秘,凝结天地大势,玄之又玄。 不过,任穹的一颗心却不全在这上面。 笔尖灵光隐隐,他的耳畔亦有灵光,听到了什么。 “掌柜的,给我来三张验灵符……规格要三寸三分的,时间要九天九夜的。” “用过的人,不能超过三个,最好最好,都还是上等的。” 那是一道悦耳空灵的声音。 第八章 坏了!我进贼窝了! “掌柜的,给我来一打十二张除秽符,便宜的就好……嗯,就那种符师学徒的制品就可以。” “真人出品的不要……我,我钱不够。” 这又是一道沙哑的声音,为任穹所聆听到。 一道男声。 一道女声。 他们交织在一起,混响重鸣,一个应在少年的左耳,另一个应在了他的右耳。 左声道和右声道打了一架,容易让人感觉整个世界都不真实,会怀疑自己精神分裂了。 可任穹知道,这一切都是真! 他克制着转身转头望去的冲动,只是一双眼睛微微睁大,瞳孔紧缩。 他的手依旧稳定,笔走龙蛇,灵光不乱丝毫。 …… 很“正常”的交易在继续。 一个饱经沧桑的男人,在与一个市侩的掌柜讨价还价,需求除秽的符箓,试图以最低的价格购入。 器度真人不甘,磨磨唧唧的表示——我这里是做生意的,不是做慈善的! “我就招了一个学徒工!” 他说道,“四十块!给他发薪资,我都要发四十块玄黄币!” “这成本那么高,你说我还能便宜卖给你吗?” “再算算物料成本,符纸朱砂,符笔耗损……五十块的价钱,我真的已经不赚你什么钱了!” 器度真人呐喊,像是天底下最良心的商人。 “啪嗒!” 符笔掉落的声音响起,是心情激荡的少年。 “嗯?”器度真人飞来一个威胁的眼神,像是在威胁他不要多嘴。 但凡敢把人工成本只有二十块钱的事情说出口,明天就滚蛋! 任穹咧咧嘴,看起来从心的收起似乎被冤枉了的震惊表情,低头捡起了符笔。 只是,震惊是真的,却不是因为冤枉。 相比于这左声道听到的信息,右声道可太劲爆了! …… 天地被扭曲,一丈见方,声色迷离。 在外,别人所聆听到的是一个男人在与掌柜讨价还价。 哪怕是对口型,也都能对的上。 然而在这一丈方圆的小天地之内,却是另一番交谈。 “客人你在说什么?”器度真人一脸认真,“我们这店,百年老字号,不卖二手货的!” “我加钱。”悦耳的女声很和气。 “加钱啊……好好好!”器度真人连声道,“不过仅这样还不够,你得来十张半,多一张不行,少一张也不行。” “妥当!”女声悠扬,应允了。 两个人像是在对暗语一般,进行着地下情报工作的交接。 见不得光。 也见不得人。 当各种信号对上,确认对方身份无误,他们紧锣密鼓的交换情报。 “这一个月以来,驻防的严格程度在提升,癸巳府道兵更加活跃。”器度真人压低了嗓音,语气肃杀,不复先前与任穹玩笑时的不正经。 或许,那就是他的一层皮肤,是伪装。 “驻防图的变更,我稍后予你。” 他爆出一条重要信息,上来就是大新闻。 ——什么样的人,会去研究道兵驻防? 让知情者心惊胆战。 “好。”女声平静,随后反馈,“我这边进展良好,组织已经分析出了玄黄币上变色油墨的制造工艺,以及敬拜鬼神的序列所演化出的防伪标识。” “哦?确定?”器度真人眼神波动,“有道是财可通神,也有人说有钱能使鬼推磨……玄黄币,赤阳仙国之隐秘。” “它有诸般妙用,不止是人间交流,鬼神也要为其所号令,听从调遣。” “甚至,还能号令天地灵气道则,使之达成种种妙用,心想事成……数量够多,一起焚烧,移山填海亦不无可能!” “天地人神鬼共同认可,是人道气数之所依。” “一直以来有符道圣手想要仿制,却始终无人能成功……即使模仿的像模像样了,但是成本比币值本身都要高出百倍、千倍!” “天地之力好说,鬼神之驱使难做,变色油墨是关键,大有玄机。” “没想到,今日竟是被破解了。” 器度真人感慨。 “说到底,何尝不是道庭变质,有人无耻无德?”悦耳女声中带着愤怒,有热血在烧一样,“若非如此,我们怎能有机会破解?” “玄黄币,映照人道气数,冥冥中锁定大运,一分钱,便是一分货。” “而今有人要越过红线,大肆制造,透支仙国未来……既然如此,也不要怨我们窥破空隙!” 愤怒之后,她平静下来,“玄黄币,不止是符道的运用,还有香道、丹道的玄机在其中!” “人争一口气,鬼神争的便是一炷香!” 她娓娓道来,“变色油墨中,掺杂了许多礼敬各方鬼神后的香灰。” “不同材质制成的宝香,祭祀各路神明,延续古老神圣的契约,护佑仙国安定和谐。” “香灰便是见证。” “调和各种香灰,以不同的顺序、份量,用丹道的手法整合,熔炼为一,才成就变色油墨,显化防伪标识。” “最终以符道手段,烙印符纸上,化作另类灵符,以驱使天地人神鬼!” 她爆出大秘。 器度真人悚然,又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难怪……难怪!” “这样一来,很多事情就都说得通了。” 真人喃喃低语,“符道、丹道、香道……” “这么说,我们完全可以绕过道庭的管制,仿制玄黄币了!” “难!”女声响起,带着些许无奈,“祭祀各路鬼神的香好制,难者不会,会者不难。” “唯有祭祀我人族的三位圣人,那需要举国公祭所焚烧的宝香,这无解!”她叹息着,“那时烧的不止是材料,还有仙国的气运……这可谓是气运之香!” “一年仅一次就算了,除却道庭自身,谁还能调用气运?” “好在据组织调查发现,祭祀先圣的香灰也不全是用在变色油墨中……甚至可以说,这只是很小的一部分,用来做一个引子,催化油墨,让各路鬼神安分听令。” “再多也无用——因为三位圣人是不会被号令的!” “所以剩下的大部分会被分配到各府道院,用作对新晋学子入门的洗礼,寓意古圣对教育的重视。” “道院为何强盛?为什么踏入其中者,未来道途总比常人宽阔?未尝没有这方面的原因!” 女声中透露出的深意,显然其深谙道院的种种内幕。 “故此这关键部分的香灰材料,我们届时可以直接抢夺护送此物至道院的宝车!” “若有挡者,格杀勿论!” 这无比的杀伐果断! 惊吓到了窃听的少年,让他持笔不稳,掉落在地上。 好在彼时恰逢幻术之外,器度真人谈及敲骨吸髓压榨打工人,任穹面露吃惊之色,合乎情理。 器度真人揭过了。 不过,另有两道目光注视而来,带着十万分的审视。 任穹心头警铃大作,透过河图洛书,他看到了一种又一种的未来—— 但凡他有任何不妥的举动,都将被劈头盖脸的一掌轰杀成渣! 死的老惨了! 一滴滴冷汗便要渗出,此乃事关生死存亡的时刻。 任穹嗅着死亡的气息,精神无限的紧张与凝聚,恍惚间打破了冥冥中的某种自身界限,元神视角不断拔高,如同神灵高坐于九天之上,俯瞰茫茫红尘大世。 这一刻,他的元神便是这个神灵,肉身这人身小天地,气血运转反复,那便是茫茫红尘。 他于其中镇压全局,将一切新陈代谢都把握入微,调控的恰到好处。 冷汗将流未流,气血平稳运转,心跳恒常如一……一切都是那么的寻常,一如先前。 生死关头,有大定力。 任穹蹲下身,面不改色的捡起符笔,低眉顺眼的,很普通的样子。 除却嘴里咕哝两声“黑心老板”之外,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而原本凝聚在耳畔的灵光更是早已散去,左右声道合一,唯有幻术所照见的种种,全是忽悠人的画面场景。 他继续原本的工作,将失败的符纸撕毁,重新绘制。 笔下如走龙蛇,号令天地四方,行云流水的描绘,自有一种妙境演绎。 任穹本身便在符道上算是一个小天才——不然他也不可能找到这一份工作,成为一个光荣的打工人。 而当他再有河图洛书的加持——虽然他整体看不懂,但是一个细节一个细节的去“认字”,还是马马虎虎的,连蒙带猜的认知了许多,扩宽了视野,由此带来符道层次的巨大蜕变,是基础的极尽扩展与升华! 此刻,他认认真真的工作,凝定心神,绘制符箓……那水平彰显出来,端是玄奇梦幻,大势磅礴。 一张除秽的符箓,却是硬生生画出了万雷天降、绝灭鬼帝的神韵! 毋庸置疑,这是顶尖天才的水平展现,超凡脱俗。 任穹斯以为,即使是辣娘们心狠手辣,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看在他有“天才”这个加分点上,也许……可能……应该,不会将他直接打死吧? 废材死的快。 但天才……或许会被关在小黑屋里调教?将之变成那不知名的组织的形状?一天到晚零零七加班工作? 以任穹的认知来说,天才往往是有特权的。 只要不那么头铁,能识时务,大多不难活下来。 ‘艹……’ ‘我为什么管不住自己的眼?管不住自己的手?’ 任穹心中有悔恨的泪水滴落。 他有犀利的眼神。 那个客人走进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微妙的不对劲。 谁让任穹先前就有过类似的装扮? 刚刚做了些鬼祟的事情,对于同类很敏感。 ‘有趣的同行……’ 任穹来了兴趣。 看不到脸,看不出胸,只能看腿了。 意外发现,有一小截白生生的颜色一闪而逝。 颜色单摘出来没问题,但是跟暴露在外的手臂对比就有问题了。 顿时。 犀利的目光,老司机的灵魂在燃烧。 借着伸个懒腰的功夫,他以周身的诸多尘埃为笔墨,以自身法力为灵光,以脚下大地为符纸,在最短的时间内画出了一张符! 这还是从器度真人那里得来的灵感。 这位真人告诉他,弱小并不等于卑微,天地一视同仁。 于是在那一刻,他灵光一闪,举一反三就地取材,将自身天赋才情演绎得淋漓尽致,用河图洛书之妙理辅助,绘制了一张隔墙有耳之符! 并且堂而皇之的激发,就以自己在一旁工作画符的灵力混淆感知。 任穹承认,这是他的不道德,好奇心过盛。 一个妙龄少女,藏头缩尾,遮遮掩掩,鬼鬼祟祟的登门……这是要做什么? 况且,器度真人不简单。 刚刚他与少年掰扯了一些“神话传说”,涉及到任穹安身立命的法宝。 任穹怎能无视? 关注吧。 结果这一关注,就出了问题。 窃听风云,让他收获很多,却也因此走在了悬崖峭壁的边缘,有生死存亡之灾劫。 ——坏了!我进贼窝了! 听听! 那是一般组织能做、敢做的事情吗? 都要动摇国本了! 仿制玄黄币。 夺取道院资源。 观察驻防情况。 卧槽! 任穹心头拔凉拔凉的。 他只是潜在的反贼头头,但这里已经疑似一个在造反进行中的反贼势力组织! 任穹怀疑人生中。 胆战心惊中,他强自控制自己保持镇定。 不管如何,这一劫要应付过去。 或许是他的表演足够出色,透过河图洛书,任穹感应冥冥中注视在其身上的目光从冷漠变得柔和,带着几分欣赏。 …… “这个小家伙是谁?” 少女询问道。 “他?”器度真人淡笑,“一个上进的符道天才,本身不差……最近更是开窍了,符道水平突飞猛进。” “除了喜欢跟我这老人家抬杠,别的方面没有太大问题。” “我怜惜他的努力上进,故此他来求职时应允,偶尔指点他一些符道技巧,让其打好基础,未来能走得更远。” 真人感叹,“这年头,平民天才越来越难出头。” “各种技艺不断推陈出新,升华质量与产量,这本是一件好事。” “但是学习技艺,却需要资源……家中底蕴浅薄,怎能供应的起?连练手都难,更不要说扩展全新知识。” “道院招录的学员每年就是那么多,别人进步了,你没有进步,那就是落后……哪怕公平竞争,旁人也挑不出错来。” “落后,就注定上不了道院,除非是真正的绝顶天才!” “长此以往,恐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 器度真人长长叹息一声。 “不用长此以往,现在就快开始了。”女声也透着些许无奈,“大势已变,就拿我所在的道院来说,监丞崇德,司业尊技……一个个说的好听,掌管校纪校规的监丞号召道院学子要有德行,掌管学子技艺的司业,宣称要提高对入学的能力门槛。” “哼!”少女轻哼,“他们想做什么,心底什么勾当,真当外人不明白?” “奈何!” “他们口号喊的响亮,等闲挑不出问题,理由十足……祭酒大人纵然有心反对,也无法成功,只能勉强靠一时的威望制衡。” “可这已经拖不了多久了!” 第九章 符祖,清风 “江河日下,大势倾颓,谁可力挽狂澜?!” 器度真人幽幽一叹,“罢了,我等走一步算一步吧。” 真人失去了先前那股昂扬向上的精神气,这一刻像是一个真正垂暮的老人。 “仙道贵长生,哪怕昔日曾有寿籍被斩,但是日积月累,还是有隐患留下。”少女轻语,“老一辈的人物不肯挪位置出来,又渴求更多,于是便成了一座座大山,压在后来者的身上。” “会有那么多狗屁倒灶的事情发生,这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年轻人’要多多奋斗……这种话都能说的出口,简直让人心寒。”少女说到这,凌冽杀机升腾,“要请这样的人退位,组织任重道远。” “我们要招揽更多的年轻天才加入,从岁月积累下的黑幕中撕裂一线光明!” 她斗志昂扬,落在任穹身上的目光渐由冷漠审视变成了温和。 “你觉得,他怎么样?符合我们组织的要求吗?” 少女上下打量着任穹画符时的表现。 ——这是一个天才。 “他的才能很符合要求,甚至如今来说都超越了很多。”器度真人淡淡道,“不过,我不建议这么做。” “他还没有对这个时代清醒而明确的认知,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小滑头。” “不……不对!”真人又否定了先前的说法,“应该说他其实很清醒,知道怎样去追求自己的目标。” “权利,财富,力量……这些都是他的追求。” “在未来,他是我们可以争取的一个群体的缩影,但不是现在。” “上升的道路没有断,他就不会跟我们的组织走到一条路上……这个问题,需要交给我们的敌人去自作孽。” 器度真人脸色莫名,“何况我们做的事情,生死悬于一线,贸然拉人入伙,不是害人吗?” “我们是救人的,是抱着牺牲的决心来力挽狂澜,是殉道者……可我们不能强制要求别人也殉道,这是底线!” “也是。”少女闻言默然。 片刻之后,她才重新振作精神。 “古圣香灰,我们势在必得!”她的话音铿锵有力,“变色油墨,不会再成为桎梏!” “至于玄黄币的载体,那符纸……” 少女看向器度真人。 “这方面你大可放心,论及符道,本真人就没怕过谁!”器度真人傲气升腾——他当年也是一代天骄! “玄黄币的载体,符纸源头,灵木选材很重要,但也不重要。” 真人眸光炽盛,“我钻研多年,在其中发现了些许玄机,多了一份材料!” “社稷之土!” “祭祀皇天后土的天坛,沟通天地,人为枢纽……这样的程序之下,洗礼出的土壤,便是社稷之土!” “这是象征三才大运,以此催化灵木灵材,让玄黄币的载体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玄机,故而能最大程度增幅其号令天地人的威能,成为公认的交易货币。” “再有变色油墨,于是真正的成为了号令‘天地人神鬼’的造化神物!” 符纸沟通天地人,变色油墨号令鬼神……最终不正是天地人神鬼皆通? “好!”少女赞叹,“不愧是当年那位一代无双符祖的嫡传,竟是窥破了其中玄机。” “……”器度真人的脸色黯淡下来,不发一言。 “我错了,不该说这件事的。”少女知趣,表示歉意。 “你没错。你能有什么错?”器度真人幽幽一叹,“当年我被老师以学艺不精的名义逐出了门墙……我从来不曾怨。” “因为我知道,那是在保护我……” “数年之后,老师莫名遭劫,横死于符王殿中。” “一代神符验灵宝符,再没法继续改进下去,成为绝唱。” 器度真人冷笑起来,“时间……快到了吧?” “三百年,只是幽刑而已,而非杀刑!” “时间过的可真快啊!” 他叹岁月如逝水,一去不复返。 “老师当年就察觉到了问题,知晓自己身陷劫中,走不掉了。” “于是索性深入调查一些内幕,并且不断表现出孤僻特性,对学生各处挑刺体罚,看似不近人情。” “之后驱逐开革,顺理成章斩掉我等与他的联系……只有独自一人,面对一些隐藏至暗的黑手。” “然后,他就死了。” 器度真人脸上没有悲伤。 或许,悲伤都已经消耗完了,再没有悲伤的力气了。 “一位符祖,一位得人心拥护的符祖,死的那么不明不白……不,死的明明白白。” 器度真人呵呵笑着,“手法无需在意了,知道大概的凶手便足够了。” “我会加入你们的组织,何尝不是想借刀杀人呢?” 真人坦白自己的心思,语气幽幽难测,“我命不久矣啊!” 他的一只手在脖颈上一抹,像是去掉了什么伪装,有一道道血线在蔓延,从胸膛下方往上交织缠绕,成为一张血丝大网,要将头颅都包裹进其中。 不过,有一道散发柔和光芒的灵符在脖颈上绘制而成,云纹万千,演绎北斗七星、南斗六星之生死玄微,将血网阻住了。 只是似乎因为时光浸染,此符有大半已经被染成了红色。 “双斗生死符,生死转换,却也只能拖延。”器度真人眸光深沉,“动手的咒道人物,实力太强大了。” “老师预先防备,将我等逐出了门墙,斩断了因果,却还能造成如此伤害……佩服!佩服啊!” 真人说是佩服,内里却有无穷杀机。 咒道,古来最莫测的杀伐手段之一。 其脱胎于杀道,将隐秘性发挥的淋漓尽致,难以阻挡与提防。 什么刺客相比于此,都弱爆了! 刺客杀敌,还要辛辛苦苦的探查情报,去踩点,去绕开各种防护,才有机会接近目标,斩首而去。 修仙的命长,往往也因此怕死,各种保命的手段层出不穷,活的越久就越难杀。 甚至有的老阴逼,他们在外活跃的都不是真身,而是一个化身而已! 真身呢? 就躲在洞府中,禁制大开,远程操控! 这足以让所有的刺客抓狂。 咒道高手却不同了! 他们诡秘难测,跨越时间、空间杀伐,防不胜防,绕过所有的防护,直击本尊! 只有千日捉贼,哪有千日防贼? 咒道高手就像一柄刀,即使他们咒杀一次不成,往后还有无数次……哪怕他们不出手,也能给目标造成无数心理压力。 搞不死你,也能恶心死你。 想想看,当你有房事、便秘等等事情的时候,对面来诅咒你一下……这受得了? 谁都受不了! 就这,还仅仅是普通的咒道修行者……各种高手,更是可怕无比。 相传在古老的时代,哪怕大罗神仙,也要殒落在此道之下! 钉头七箭书、六魂幡……等等,在岁月的角落中留下了可怕的影子。 “真人无需担忧。”少女劝慰,“组织中已有医道高手在研究了,或许您所中的诅咒不久便会被破解。” “我无所谓了。”器度真人平静道,“我只想要某些人付出代价,仅此而已。” “待我传下师门传承……”他轻语,“我将会给这世间一个巨大的‘惊喜’。” 真人如是而语。 少女无言。 “好了。”器度真人说道,“你们搞定变色油墨,我来搞定符纸与印染符印。” 他眸光深邃的吓人,“届时,组织大可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这是癸巳府的道兵驻防图,你且收好。” 说罢,他取出一卷宝图,上面详细表明了各处节点,还有不同时序的轮换。 少女恭敬的收下,“真人,确认没有问题,未曾打草惊蛇吗?” “你放心。”器度真人洒脱,“我虽远不如我师,但我浸淫符道多年,也算是一代大师了,胜过那些徒有虚名的专家教授不知多少。” 他垂下目光,看了一眼那先前任穹所站立过的地方,以及一些弥漫在空间中的尘埃,嘴角勾起意味莫名的笑容,“我指天地为符纸,何处不可成符?” “一缕清风,都可成为我的符箓,逍遥天地间,御六气而行。” “论修为,我不如某些人,但论技艺上的境界,他们又怎么能懂我的寂寞?” “只要我愿意,整个癸巳府,便没有秘密!” 真人抬手虚握,抓住一缕清风。 清风变幻着扭动,编织出梦幻的光影,成了一张符箓。 它汇聚后又散开,化作了千丝万缕,于是整个空间中便到处都是了! “可惜。” 真人忽的一叹,“我纵有千眼千耳,可遍观一府之地,可奈何?” “心神之力寥寥,无法承负起全天候的观察检测。” “别说一日,就是一时片刻也不行。” “除非有亘古传闻的洛书灵宝辅助,我方才能有质变……” 器度真人说到这,便是自嘲一笑,笑自己白日发梦。 洛书早已埋在岁月中的不知哪个角落,去哪里找寻? “真人伱可惜了。”少女不知道第几次叹息了,“不过,感谢您的赠予。” 她起身,“关键情报我将送呈上级,你我单线联络,下一次的口号将变,请您记住。” 少女肃穆,与器度真人对好了下一次交涉的暗语。 做为一个隐秘组织,他们十分的谨慎。 或许也正是因为足够的谨慎,才能在轰鸣大势的碾压下,保持着自身的完好。 …… “哧!” 无声无息间,扭曲的小天地散去了。 幻象与真实重合,被破旧帽檐半遮半掩的穷困客人在一番艰辛的讨价还价后,拿下了勉强满意的符箓,转身匆匆的离去。 “呼!” 任穹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的宣泄,似乎是因为一张新符的制成,他又可以赚到人工费了。 又或许,是因为某种压迫性眸光的移开,并且彻底的远去。 ‘危险解除了。’ 少年有种久困黑暗中骤见光明的感动。 吓人! 太吓人了! 竟然身在邪恶组织中! 简直离谱! 这一刻,他心中有万千思绪闪过。 任穹总算是明白,为什么有的时候,“知道的太多了”也是一种错。 当自身的实力和信息不匹配,知道了巨大的恐慌性消息,就是在给自己的心灵增添压力。 就像这一次。 如果他什么都不知道,又如何会有那么大的恐慌,以至于出现了失误,导致离小黑屋只有一步之遥? ‘从来没发现,我竟然还有演帝的天赋才情。’ 任穹心底腹诽,感叹自己先前的表现,硬是糊弄了过去。 ‘辞职!’ ‘一定要辞职!’ 他下定了决心,不管怎样这里是呆不下去了。 这里就是龙潭虎穴啊! 他要远离这世间的风险,平平安安的去成长。 至于所谓的善恶是非? 对于恍若轮回的少年来说,这些并不重要。 有多大的能力,做多大的事情。 这是修仙的世界,是单体称尊的文明,而非集众的制度。 一个人,走到巅峰,能横扫世间,拨乱反正也不过是等闲。 相反,哪怕再有一腔热血,可自身实力不济,妄自出头……那恐怕会被一击天降神掌,轰杀的骨灰都不剩下零星半点。 ‘我还有个不让人省心的妹妹要养……我真的死不起啊……’ 任穹心底轻叹。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即使世界坏了,文明病了……’ ‘那也得等到我无敌了,证道成祖,再去拯救世界吧!’ 左手握河图,右手掌洛书,任穹在等时光流逝,暗中发育,成为最大的黑马。 不过…… 还没等他想出什么理由,来跟器度真人辞职,并且尽量不引起他的猜疑。 器度真人便先蹬鼻子上脸了。 “你这符……不怎么行啊!” 真人开始挑刺,生生的点出了一二三四五个小缺点来,让少年深受震撼,感慨学无止境。 “从今天开始,你跟我学一个符。” 真人摸着胡须,手一抖,一本金册便掉在任穹的身前。 那是一种全新的符箓。 “清风符?” 任穹上看下看,“这算什么?” “好像很简单的样子……有学的必要吗?” 他深深怀疑。 “没有简单的符,只有简单的人。”真人平淡道。 第十章 七真水,剑修,毁灭! 器度真人指点任穹,不要小看了任何一个简单的东西。 “正因为简单,所以它们往往是基础。”真人告知少年,“它们广泛的深入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无处不在。” “强大者孤傲独一,弱小者柔弱广泛,这是天道的本质。” “还是那一句话,弱小并不卑微。” 器度真人幽幽轻语,他看着任穹的目光微妙,“我相信你的符道层次若能更进一步,当是可以明白我的意思。” “一草,一木……乃至于一滴水,一道火焰,一缕清风,一捧沙尘,都可以做为符箓的载体,演绎出最恢宏的道,将心中的景烙印在这人世间。” 器度真人呵呵笑着。 任穹被这样的目光、这样的笑声,弄得是头皮发麻,两股战战,几欲逃离。 这一刻,他几乎生出了感觉——先前暴露了! 可他一想,又觉得不对。 这种都敢对道庭下手,挑战权威,制造玄黄币伪币的邪恶组织,一旦发现了有泄密的情况,不是应该立刻将隐患扼杀在萌芽中的吗? 各种软硬兼施安排上,敢有不从,大刑伺候! 哪还会这样和声和气的说话,还在进行教学指点? 一时间,少年心中惊疑不定。 他拿捏不住,坐立不安。 要说自己是不安全吧,他现在还好端端的坐着,没有被当场制伏,器度真人也没有逼迫他加入什么组织的样子。 可要说自己是安全的吧…… 器度真人讲解的符法,可太有意思了! 与任穹先前灵光一闪的领悟,指尘土为符,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是远胜于他。 他只是临时的创法,在思路上的突破,很稚嫩,很简陋。 但器度真人的《清风符》,初始看起来简单,可往后却是层层升级,有无穷妙用。 能打辅助,能打输出……关键的,还能跑! 有这样的符道造诣,会不会洞察到先前他的破绽? 任穹有些坐不稳。 但他不能表现出不妥——万一对面是试探捏?那岂不是不打自招了? 他只能强自镇定,做出一副乖乖好学生的样子去听讲。 而这一听,却入迷了。 不得不说,器度真人还是很有水平的,将一道符箓深入浅出的讲解透彻。 “……我这《清风符》,妙用无边。”器度真人娓娓道来,“你看这名字就应该知晓了。” “一般的符箓,俱是以功用命名。” “除秽符,就是除秽。” “驱鬼符,就是驱鬼。” “验灵符、回春符、化雨符……等等,不外如是,有具体指向。” “可我这清风符,却与这些有所不同。” “所追求的,不是表象,而是深入天地的法理,探索风的本质。” 器度真人说道,“风从何来?本质为何?” “这是世间一等一玄奇的妙道,它是无为而天成,近乎无中生有一般的玄微。” “阴阳寒暑杂糅,天经地纬交错,周流六虚,变动不居!” “某种程度而言,它是近道的,是诸多道象的共同演绎。” 器度真人讲阴阳,讲寒暑,由一道清风符展开,渐渐描绘向整个浩大的世界。 任穹听的津津有味。 前世今生,他所学不一定精,但涉猎一定很广。 风是怎么来的? 他前世便有所知一二,无外乎大日照射地表,温度升高,空气受热膨胀、密度变小、质量减轻,扶摇而上。入侵了冷空气的地盘,受到影响,冷却变重,沉坠降下……这一来一往,反复循环,便成了风。 水在这过程中也掺合了一脚,助推了一波,水汽、云层,膨胀收缩,推波助澜,等若踩下了油门,谁也别想下车。 于是最后,便有了狂风席卷,扫荡人世。 当然,这只是前世的说法。 在今生,显然要复杂许多,带上了修仙文明的特色。 各种阴阳的交错,物形的变幻,让情况超乎想象的繁复。 风也不是单纯的只有风速大小了,还有各种奇奇怪怪的属性。 最出名的有三昧神风。 此风一出,天地皆暗,鬼神俱愁,裂石崩崖。 但纵然如此,也有些共通的地方,有助于任穹理解。 风,源头是阴阳寒暑,是水火生克,在宇宙的秩序中是运动与变化的主要推动象征。 而想要绘制《清风符》,想要将此符由照本宣科的绘制中跳脱出来,不断升华与改进,便要认知清楚这些背后的隐秘,知道要号令哪些天地力量,驱使哪些鬼神。 ——这是重中之重。 等若是道尽了大秘,是真正的真传! 世人常言。 真传一张纸,假传万卷书。 说的便是这种情况。 真传所授,是本质,是直指开拓创新的道路。 掌握了真传,就等于掌握了技术革新的方向,可以无限的提升。 而假传么,就是只教授技巧与方法,却不告诉前路何在。 同样一张符箓,为什么有的细节要这样绘制?是要走哪位鬼神的关系?为什么要走它的? 如果哪天这个鬼神嗝屁了,换人了,又该怎样替换? 知其然,而知其所以然……这才是真传的本质! 其余的,不过是包装在外的表象,是糊弄人的罢了。 任穹听的入迷。 他本就是一个在符道上的小天才。 再得河图洛书,这认知世界、解析世界的灵宝,那便是超乎想象、匪夷所思的天骄了! 他一边听课,一边在河图洛书中模拟,便学什么都快。 一听就懂,还能举一反三。 器度真人很欣喜。 人们总说良师难寻,可良师又何尝不苦恼,自己为什么总要面对苦痛,教授一群榆木疙瘩? 此时此刻,教学相长,学的开心,教的满意。 “来,你来绘制一下试试。” 器度真人推过符笔,让任穹练习。 初上手时,任穹磕磕绊绊,总是会遇到关卡。 不过两三遍后,他就了然全局了,挥笔走龙蛇,阴阳寒暑云水共鸣,渐有清风无中自生,环绕身畔。 这清风,看起来没有点滴杀伐力量。 但,这不过是因为他初学。 据器度真人的描述,清风符的潜力无边。 能打辅助,可以输出,最关键的是,非常能跑路! 辅助控场,无需多言。 神速无双,也是正常。 至于输出…… “不要不以为然,觉得风之道术多是靠速度切割,远比不上剑修执掌金道的杀伐之力。” 器度真人嘿嘿笑着,“你看这力量属性,涉及到了什么?是……水!” “而这世间,有七种先天真水!” “天一真水,为万水之母,能化和万物。” “玄冥真水,为万水统帅,能以水御水,至阴至寒。” “无形真水,为万水之贼,能侵蚀他人法力,模拟他人法力特性,无孔不入。” “一元重水,为最重之水,沉重无边,摧山崩岳,化生瀚海,无穷无尽。” “万化雷水,为生命源头,自雷霆中而生,主掌生机,让万物生长。” “血河真水,此为至邪至秽之水,流淌黄泉,浸染地府,通幽至极,诡秘难测。” “宙光真水,这是时间长河之水,无始无终,亘古通今!” “看到没有?七种!” “这都是我这《清风符》升华的踏脚砖石!” 器度真人此刻洋洋自得,这是他开创的路,穷尽了无数心血。 谁说剑修无敌? 就那一柄破剑,我这边集齐七种先天真水,足够把你头给拧下来了! “风水相生,所以炼化一种真水,亦可助涨这清风符一层威力。” “理论上,七种先天真水齐出,将能上升七层威力,为清风符的杀伤力叠加上七种属性!” “什么剑修,头都要被打掉!” 器度真人振振有辞。 不过随后,他话锋一转,没有把话说到最满。 “最起码,打修行金道的剑修是不成问题的……因为五行之中,金生水!” “这是属性压制!” “就像是木法的修士,去对战火法的修士……拿头打?” 除了送人头,再没有其他好评价的了。 因为真的打不动。 ——正常情况下。 如果非要说特例,那就没意思了。 总有些人物,不是某一条道成就了他们,而是他们成就了那一条道,将其升华演绎到无止境的地步,哪怕属性克制也压不住他们,会被反杀! 但显然,正常的剑修是不在此列中的。 世人憧憬剑修,多是有偶像光环原因。 真正的性价比并不高。 破坏力有余,生产力不足。 哪像是水道的修士,生杀皆可。 而说完正常的剑修,就该说到不正常的了。 “不过,非正常的剑修,就要小心了。” 器度真人说的清楚,“那些由金道而悟,从肃杀、破灭中升华,走上了毁灭大道的剑修,就不行了。” “他们是一剑破万法!” 器度真人说到这,又自我安慰一般的补充,“只是你也不需要太在意这个……他们是破万法,又不是只破谁。” “只能说在那种人眼中,不是针对谁,而是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连世界都能送葬的毁灭大道,天克世间一切秩序……这就如同是五行生克一般恒常的大道本质。” “对上这种人,你不要想着去打,而是赶紧跑……他们越级杀敌如喝水吃饭。” 器度真人指点。 “跑?”任穹震惊,“这专业这么牛逼的吗?” “那我现在转专业还来得及吗?” 他的第一个念头竟是这个! 这震得器度真人心头天雷滚滚。 “转专业?”器度真人欲言又止,欲止又言,“说的这么轻松……你的道心不会哭泣的吗?” “他哭啥?”任穹莫名奇妙,三观特立独行,“我这是为了他好啊!” “再说了……慕强,上进心,这是人之本性!” “道心再大,难道还能比我的本心还要重要吗?” “活都活不下去了,还要道心做什么?” “不慕强,我修行图什么?不挑个好专业,将来有的是苦吃……”任穹振振有辞,“不要歌颂苦难,这是一个人的基本良知!” “走错路了就回头,哪个专业活的滋润就去哪个专业,不要看轻了自己,也不要太看重自己……世界没了谁都还在运转,纵然是天地大劫,换掉的也只是生存在上面的蝼蚁。” “我死之后,哪管那日月沉坠、诸天破灭?” 任穹拍拍桌子,“毁灭大道,这个好啊!” “我觉得吧,我也是一个天才,临时转金融……呸,转剑修什么的也不是不行!” “你想多了!”器度真人无言,没想到一时的歪楼,把一个符道的天才都给带歪了。 “毁灭道的杀伤力强是强,但却是有代价的!” “毁灭,不止是毁敌,也毁自己!” 说到这里,他神情似乎有瞬息的迷茫与愣怔,像是远古遗音的回响。 “唉。” 叹息一声,器度真人慢慢吐出一口气,“传说中,似乎有某一位教主,便是进行过超越极限的毁灭,摧毁了一整个时代完整的秩序,叫日月换过新天,重定地水火风。” “不过毁灭了对手之后,便是自毁……” “这条道的水太深,年轻人你把握不住的!” 器度真人身上此刻多了些暮气,“这天底下,没有只占便宜不付出代价的好事。” “古往今来,早已是定论。” “这个定论,便叫做平衡,也是天道的载体。” “啊……这样呀!”任穹从心了,这个专业收益高,但却有猝死的风险? 算了算了,换另外的专业好了。 “那我觉得,符道还是挺好的。” 他顺理成章的退却了。 “年轻人,你总算是明白了。”器度真人抚了抚胡须,“符道,才是永远的神!” “什么剑修剑道,什么一剑破万法,那都是邪路!” 真人感叹一声,“更何况这些邪路,你也走不上去啊!” “嗯?”任穹疑惑。 “伱好好想想……”真人循循善诱,“你在学府中修学,里面有剑修这一门选修功课吗?” “你看!” “没有是吧!” 器度真人老神在在的说道。 任穹一听,从记忆中检索,发现……还真是这样! “你们现在学习的科目,杀伤力最强的,也就剩一个蛊道了!” 第十一章 时代变了!我失业了 任穹哑然。 他竟是半句话都反驳不得。 剑修……在学府中他所学所见的科目里,还真的没有这一门! 别说剑修了。 似乎任何专精杀伐的领域,都不存在于教学中! 除却蛊道。 可这一道又很特殊。 蛊,不是那么好养的。 它要钱,要很多很多的钱。 并且,它还看脸,要很好很好的运气。 没有钱,找不到上好的毒虫,让它们互相吞噬,养出虫王。 运气不行,养出的虫王就不强……毕竟这种养蛊的方式,看起来充满了弱肉强食的意思是吧? 可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强者可不一定能笑到最后,或许两败俱伤之下被第三者捡了便宜。 蛊道,充满了对贫穷修士的巨大恶意。 比赌狗还要赌狗的修行方法,让一般人敬谢不敏。 即使有人有心去修行,可能修到一半,人就没了。 因为没钱去买,就只能自己去抓……但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去各种密地采集毒虫,确定不会哪天就失手了,被毒物给祸祸了? 这其实也是一条绝路。 没钱硬修蛊道的,是在作死。 有钱有关系的……又何必去修呢? 综上所述,大饼而已。 “明白了吧?” 器度真人轻笑,“现在的你们,想要学坏都没有办法学坏。” “不止是剑修。” “其余的课程,教材也都多有改编修正。” 真人幽幽说道,“符道中,许多杀伐类的符箓,已经被禁了。” “阵法中,如今的教学只剩下防御守护。” “炼器?” “各种简单又杀伤力够强的器械,已经被列为了禁止,不允许私造和持有……” 器度真人呵呵笑着,让任穹感觉有一股凉气,寒到了他的骨子里。 “这人世间,杀伐手段众多。” 真人咂咂嘴,“可惜啊!不知道从何时起,这些手段都隐秘了,从人世间消失,不为大众所知。” “据小道消息,天底下有一元之数的杀伐手段,共记十二万九千六百种,合则为先天杀戮大道。” “在其中,有很多都是能跨境界征伐的神通。”他说到这里,摇了摇头,“这么说不准确……因为境界这种东西,只是用来约束正常人,甚至只是约束废材的。” “真天才,从来不在乎所谓的境界。” “有人一朝顿悟,立地成仙……这样的人在顿悟之前,你能说他很差吗?” “想要顿悟,那也得有足够的智慧底蕴才行,不然只能叫做被天地大道同化与夺舍罢了。” “常人走的慢,于是为了鼓励自己,划下台阶,再口口相传,于是就成了境界。” “但境界是境界,杀伐的手段可并不一定与境界充分对应。” “杀伐,只看结果。” “一个金丹不还手,照样能被筑基找到破绽轻松砍死……如何让他不还手?这方法就多了去了。” “至于破绽,更是不成问题。” “没有人能面面俱到……最起码低层次的修士做不到。” “你元神强大,那敌人就斩你的肉身;你肉身不朽,那对手就杀伐你的元神;你灵肉合一,那便用咒术坏你的本源……若你登峰造极,万道俱通,还有毁灭大道,破世间诸法,让尘寰无常。” “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 “曾经是这样。” “但如今,一种种容易修行掌握的杀伐手段,都渐渐的消失了。”器度真人眯着眼,“符箓中的攻伐符箓,似乎是在五百多年前从学府授业中消失的。” “这是最廉价的杀伐手段,被禁绝的也越早。” 他为任穹讲解符道的历史,让少年很认真的倾听。 “一张符箓,那时便可能是一道雷霆,一道焰火,一束神光,简单易携带,便于存储,人手一沓。” “后来,道庭开始整治……以一场恶性事件的发生为根源,将风吹遍了整个赤阳仙国。” “此后,杀伐符箓的制作便渐渐隐藏。” “学府授业中删除,即使是道院……也罕见教学。” “这只是开始。” 器度真人目光悠悠,“四百多年前,阵道也被影响了。” “有一个大修,苦痛亲女被人凌辱而死,自己却无能为力,于是耗费数十年苦功,布下了一方杀阵,将一整个州府笼罩其中……那一日,红沙漫天,所有的道兵被戮尽,州牧也横死!” “事后,举国震动。” “道庭追责,严惩了当时徇私枉法的包庇者,公之于众,平稳人心。” “不过有趣的是,事后没多久,各类杀阵的教材就下架了,想找都找不到。” “然后三百多年前,炼器也麻烦了……有天纵之才,融汇符道和器道和剑道,突发奇想,将符箓的结果,用器械来表现与释放,追求极致的一个‘点’的攻击杀伐……” 器度真人说到这就停住了。 任穹很上道的端起了一杯茶,奉上给器度真人。 “你知道,剑修的技艺技巧吗?”真人满意的饮了一口茶,反问道。 “不懂不懂。” 任穹连连摇头。 “巧了,我懂。”真人笑眯眯的说着,“剑修的层次就那么点……如剑气雷音,剑光分化,练剑成丝……等等。” “剑气雷音,指的是剑速之迅捷,如雷霆划破长空,天马行空一闪而逝,对手还未反应过来,便已中剑。” “若再有一柄好剑配合,剑手贴近金道之肃杀破灭,甚至都会有几分大毁灭剑道的风采,无物可挡!” “剑光分化,则是虚实难测,多点共击,防不胜防。” “而练剑成丝,切割破灭,近战至强,擦着就死,挨着就伤!” “这样的剑道,很厉害对吧?” “但那融合了炼器、制符的天纵之才,硬是做到了普及!” 器度真人感叹,“他用器械与符箓的配合,做到了许多剑修专注一生都未必修成的成就,甚至还简化了太多,简化到只需要动动手指的地步。” “最终成品,使用时有雷鸣声炸响,声势无边,弩箭划破长空,真如电光急行。” “也有的,铺天盖地,弩箭如雨,应了剑光分化。” 器度真人娓娓道来。 “这些器械,曾经在很遥远的甲辰府引发过滔天的混乱……它们制作起来不是很简单,但也不是太难——最起码相比于同样效果的法宝是这样。” “而且,使用难度大大降低。” “哪怕只是刚入门的修士,都可以掌握!” “于是,甲辰府动荡了不短的时间,最终才被道庭平定下去。” “而后,炼器和剑道,都被删减了……” 器度真人摇头。 不过任穹的脸色,却怎么看怎么古怪。 此刻他的心中有千军万马在奔腾,十万个槽想吐出来。 ‘卧槽!’ ‘修仙世界也有奇葩啊!’ 他的脑海中浮现一幕幕违和的场面。 有人持着加特林,对一个仙风道骨的修士大喊一声—— “老贼,时代变了!” 然后,就是“哒哒哒”的一梭子,无数火光乱射,伴着雷鸣轰响。 有问题吗? 这没问题! 以少年前世浅薄的学识都知道,子弹打破音速,那是常识。 何况在这个修仙的世界,耐下心去琢磨,说不得能更快、更强! 剑气雷音的成就,轻松刷成。 至于剑光分化? 来! 上机枪! 只要一瞬间发射的子弹足够多,装一装正版的剑光分化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 这“分化”的“剑光”,除却有那么一丢丢的小毛病——只能打正面之外,其余的一切都很美好! 修仙界有人才啊! 这种开创性的思维,把炼器一道都上了道庭黑名单,连带着剑修都给坑了。 ——要是没你们这帮人天天吹嘘什么一剑破万法,什么剑气雷音,什么剑光分化,引起了别人的兴趣,会有人研究那么破坏环境稳定的杀器? 禁了! 统统禁了! 于是,剑修被从学府教材中除名。 “那个天才呢?后来怎样了?”任穹兴致勃勃的追问,真人则回答:“据说是死了,死在自己的家中。” “背后中了三十多刀,刀刀带着不同的毒……不过,经道庭的医修鉴定,他是自杀的。”器度真人瞥了他一眼。 “呃!”任穹无话可说。 这很合理。 太特么的合理了。 “天妒英才啊。”他只能这么感叹了。 “是啊,‘天’妒英才嘛。”器度真人淡淡道,“我告诉你这些,只是希望伱以后能心里有些数。” 他对任穹说道,“维持稳定,是赤阳仙国的第一要务。” “你呢,不要不当一回事,整出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来。” “就算整出来了,也不要随便曝光出去,要注意隐秘,注意自我保护。” “活着的天才是天才,死去的……可就连粪土都不如了。” 器度真人似乎意有所指。 “真人您说笑了……”任穹立刻坐稳了身子,“我任穹,生在道庭下,长在赤阳国,最是热爱文明与时代,我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破坏道庭与国度的安宁和谐?” “哦?是吗?”器度真人很淡然,“但我看你这个人,可不像什么老实人的样子。” “不过你既然这么说,我就姑且这么信好了。” “反正呢,命是你自己的,你自己看着办。” 真人很洒脱。 任穹感觉这一刻,他浑身上下所有的秘密都被看穿了。 他闷不作声,许久后,才点了点头。 任穹低着头,看着桌上的清风符,忽然问了一句,“您跟我说的这些话,我都记在了心里。” “不过,您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呢?” “还教了我这一手符箓?” “我记得,我没有拜你做老师。” 他问道。 “我想教就教了,你管得着?”器度真人瞥了他一眼,“我看你是个天才,所以指引你一二,让你走的更快一些,更远一些罢了。” ‘就当是……为我的道统留下一个火种。’ 真人心中轻语。 “你悟性不差,比那些大家势族的天之骄子也不逊色半分。”真人平静道,“但你接受的教导、受过的指点,以及拿到手的修行资源,却比那些人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看你的修为,现在还没有筑基……由此可见一斑。” “我教你这些,也不过是给你补足部分的短板罢了。” 他有些意兴阑珊,“你不要想那么多。” “那您对我可真好。”任穹叹息,“你这搞的我怪不好意思的……要不要我给你补上个拜师礼?” “算了,我不想收徒。”器度真人垂下了眉头,“你要记着,师徒关系……是一种巨大的因果。” “诅咒一道,追杀因果,最是可怕。” “有人不在意,因此九族俱灭,道统上下更是死绝。” “甚至于,哪怕拜师之后,再被逐出师门,都难免会被殃及……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岂是妄言?” 器度真人此刻展现出冷漠的一面,“以后你出去了,别人问及你的传承,你断不能说是我所传授。” “你只可道是你天纵之才,自创一法,也不得将我供出。” “否则,哪怕是上天入地,我也会将你抓住,废掉你一身修为,将你打入幽冥绝地,受万世苦痛!” 器度真人在威胁! 这一刻,他的身上有一股亘古的杀机环绕,实实在在的震慑了任穹。 哪怕是在他识海中的那两位大爷,都轻微波动了一瞬间。 “哦,知道了。” 任穹老老实实的应道。 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老师。 教了本领,却不承认师徒关系,斩断因果,此后匿名。 不过,他又觉得理所当然。 毕竟……哪怕是他窃听到的那一部分内容也能知道,他这位不是老师的老师,是真的在干滔天大事,跟某一个组织有牵连,是要造反的! 如今的他,还没有这样伟大的梦想,承担不起这份伟大的事业。 或许有朝一日,他可能会踏上这条路罢。 “好了,你该走了。” 器度真人打发任穹赶紧滚蛋,“往后一个月,你都不要再来了。” “呃……我失业了?” 任穹顿时觉得有晴天霹雳,感觉今天的大喜大悲实在是有点多,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十二章 学府变故,跳级之思 当任穹被像扫垃圾一样扫地出门时,他还深深的感到不可思议。 他失业了! 他竟然失业了! 这是何等的……卧槽啊! 他怀疑着人生。 只是,他手里握着的金书玉册在告诉他,他没有做梦,不用怀疑。 这是器度真人最后的馈赠。 上面所记载的,除却清风符之外,还附加了一些杂七杂八的符箓介绍。 可以说,这勉强算是一本符道的百科全书了。 以任穹在学府都算好学生的水平,都没有接触到这些东西……这应是道院才有的教材,严格对外保密。 “呼!” 任穹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回看器度真人那普通而又沧桑的店铺,眼神变幻万千。 这一刻他几乎确定了,那个老人其实是一清二楚的,知道他玩了一手窃听风云。 不过自始至终,器度真人都没有揭穿,甚至于还在放纵,成全于他。 这让任穹心思复杂。 他固然是不想搅和进去这个造反的棋局,生怕别人的血溅到了自己的身上,把自己也给连带坑杀——他承认,这是他的自私,是对死亡的担忧,但并不感到多少愧疚。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他这么弱小,这么无力,除了独善其身,又还能做什么呢? 若是无牵无挂,或许还可能投身其中,探索真相,追寻正义。 但他不是。 家里有一个拖油瓶,看起来就很不靠谱。 所以不去举报,装睁眼瞎,就已经是对某些有大勇气、大担当者力所能及的帮助了。 只是器度真人的做法,还是让他迷茫了一瞬。 这位真人给了他一份万金不换的传承,讲述了隐没在人世水面之下的混乱隐密,让任穹知晓了当今世道的一部分主旋律,不会无意间触犯了怎样的禁忌,于哪天死的不明不白。 ——废古仙之道,削百家之言,收海内之兵,隐人世锋芒,以弱天下之民。 这是一盘大棋。 也是一股大势。 仙,还是能修的。 但是,想打架、想做点什么坏事? 这是不可以的。 谁在对抗这样的大势,谁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如同那位炼器一道的天才一样,某年某月某日,在家里背后中了三十几刀,刀刀致命,事后还被判定是自杀身亡。 而这,也不过是第一步而已。 当大势渐成,后面紧跟着到来的,便是…… 任穹沉吟不语,双眼中有灵光万千。 河图洛书在他的识海中转动不休,想要借此去看清楚什么。 灵光跃动着,这一刻任穹的一点心念像是驾驭着两道永恒之光,在岁月长河上划过,俯瞰一种又一种可能的未来。 长河滔滔,溅起无数浪花,每一朵浪花就是一个历史片段,是一片时空碎片。 那是最眩目的景。 不过,就在他要拨云见日时,河图洛书的灵光却自然蜷缩了,退出了这样的层次。 任穹皱眉,有些不解。 只是下一刻,从洛书中反馈而来的信息,让他震动—— 有一张信息之网,遍布在岁月长河中,正张网以待! 那张网,在蔓延,在扩张,在试图锁定每一个有情众生,让他们都身在网中! 仿佛要标记所有的生灵,都给盖上特有的印章,而后整体编入大数据的网络!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天地尘寰,都在网中。 或许唯有任穹这样的情况,才算是跳出了这张网……可若是强求,也等于是自投罗网。 ‘钓鱼啊……’ 任穹仰头看天,觉得那天空中的大日炽盛的有些苍白、惨白,就像是每个早晨他出门之时,那争先恐后射入家中的日光。 它固然驱散了黑暗。 但也带来了另外的一种心灵上的恐怖。 “我不喜欢黑暗。” 任穹驻足了一会,才迈开脚步,离开了这里。 “但我也不喜欢照耀一切、无所遁形,且没有丝毫暖意、只剩下绝对高温的太阳。” “因为……那会中暑的。” …… 少年失业了。 他的未来会很难过。 于是,他报复性的成为了赌狗,将先前每天都进行的收割韭菜行为翻倍。 出入各大赌运气类型的行业,赌着今晚会开出的号码。 又有去往斗鸡、赛马的场合,押注了卜测下的赢家。 对了。 最后,他还痛击本土。 癸巳府的百姓众所周知,癸巳府的蹴鞠队在让人失望这件事情上,从来不让人失望。 每次参赛前,他们都信誓旦旦,说一定会大展雄风。 但到头来,他们总是能以输成零蛋作为答卷。 这一次,他们觉得又行了,鼓吹了好半天,让支持者放心。 可是,任穹表示他犀利的眼神早已看到了结果。 “我确定!” “输!就买他们输!” 少年挤到了密集的人群前,下了豪爽的赌注。 “穹老大?!” 当任穹买定离手后,有一声惊咦响起,带着点不确定。 “嗯?昆老三?你怎么在这?” 任穹回头一看——诶!熟人! 不止是熟那么简单,还是他的同窗。 义结金兰,其名昆朋,排行第三。 挤出人群,他跟昆朋聚在一起,有些奇怪,“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学府听讲的吗?” “你又不像我这勤工俭学的人,怎么跑出来了?” “哦,这事儿啊!”昆朋的个子高挑,可惜面色有些阴沉,给人不爱笑的感觉,但此刻他挠挠头,却显得憨厚起来,“学府发生了几件大事,我们的几位讲师忙着去处理,给我们放了一天假。” 昆朋讲述着,“学府门前,有一个势族的灵驹失控,在路上奔腾,踏破驰道,撞死了好些行人,甚至还有这一届一些刚入学的学子。” 任穹听了,眉头狠狠的一跳。 “好在最后刹住了,那灵驹被引导着踏上了独木桥,踩断了桥梁后坠河而亡。” 昆朋接着说道。 任穹眉心蹙起一个好大的疙瘩。 “唔……刚入学的学生都出事了啊?”他询问道,“男的女的?” “唔……都是男的吧?”昆朋想了想,如是而言。 “还好。”任穹松了口气。 ‘臭妹妹还算听话,我说了她是真的照做……’ 他揉了揉眉心。 一大早的,他就看某人有血光之灾,结果险些应验了。 “事情怎么处理的?” 任穹追问结果。 “不是很清楚。”昆朋摇了摇头,“我当时不在现场,是闻讯后才赶去凑热闹的。” “只知道,驾驭灵驹的那势族子弟第一时间被控制住了,是几位学府的师长联手压制的。” 昆朋摊摊手,示意他就了解这点情况了。 “联手?”任穹捕捉到这个词,“看来,有一场不小的争斗啊。” 他摸了摸下巴,“肇事人不甘心接受处罚,想要抗拒制裁,逃出生天。” “很有可能!”昆朋煞有其事的与任穹一起分析,两个狗头军师一起胡猜瞎扯当时的情况。 “肇事者叫什么名字?”任穹问道。 “好像叫……张散?似乎是这个名字。”昆朋努力的回忆。 “张散……”任穹在心底默默的记下。 “算了,不提这些败兴的事情了。”昆朋摇摇头,兴致高昂起来,“穹老大,你现在这时候不是应该在打工吗?怎么跑来赌球了?” “我失业了。”任穹一脸的悲伤,“我那掌柜,才疏学浅,做生意的本事没有,压榨员工的能耐一流。” “但就是有我这样能吃苦耐劳的员工给他压榨,他的生意也没能做的长久,已经在考虑变卖店铺,转行去了。” “啊!这样啊!”昆朋很吃惊,随后就宽慰起来,“没事,穹老大你是符箓一道上的天才,就算不打工,去辅导功课做家教也可以。” “家教……不行啊!要走夜路,谁知道会不会撞鬼?”任穹叹了口气,“到时候再说吧。” “反正这些年来,我也存了不少钱……再加上父母牺牲亡故的道庭补贴、学府的奖学金,日子还是能过的不错的。” “也对。”昆朋连连点头。 “正好,一份工作干的久了,我也有点倦……出来散散心,恰好看到蹴鞠大赛再开,索性过来投注支持一二。” 任穹脸不红、气不喘,将薅羊毛的行为解释成了对蹴鞠事业的热爱与支持。 “咦?那穹老大你支持哪一队?”昆朋顿时精神起来了,“癸巳府吗?” “不是。”任穹脸上神情微妙,“本人秉持着全人族共同体的体育精神,所以在我眼中没有队伍的区别……” “再所以……谁在癸巳府的对面,我就支持谁!” 他话锋一转十万八千里。 “对头!跟我想的一样!”昆朋高兴起来,为找寻到知己而喝彩。 “哈哈哈!” 两个人一起大笑。 笑过之后,任穹的目光变幻,“三弟,你家对学府升学、道院招新是有了解的。” “你说,我若跳级而上,直接去参加本年度的道院升学……这可行吗?” “这……”昆朋想了想,“可以是可以……不过要走不少的程序。” “似乎很没有必要的样子……我辈不用去争朝夕长短,按部就班的升学没有什么不好,可以打好根基。” 昆朋说道,“太激进了,也容易给道院的讲师留下不好印象,觉得你贪功冒进,不是好的修仙材料。” 第十三章 修仙高考;赢!赢麻了! 修仙,追求一个长生久视,也讲究一个根基扎实。 没看到在入门之后的第一个境界吗? 古称筑基,今称奠基! 这说的清楚直白,就是要让后来的修行者注意,根基牢固,是修士的第一要务。 再之后,才是金丹无漏——修行如建房,盖的严密周到,不漏风,不漏水。 昆朋对任穹分说,道院还是很重视招新学员的根基的。 若是妄图贪多求快,贪功冒进,很容易让招生的讲师先入为主,认为性格急躁、目光短视……这样的人,往往在修行路上走不远,所以需要投入充分的资源培养吗? “……吧啦吧啦。” 昆朋说了很多。 他家里有人,拐着三代关系,能跟道院的一位丹道博士扯上关系。 迄今为止,两家还多有往来。 于是耳濡目染的,他也了解到很多门道与细节。 这些细节说重要吧,不足以成为必然晋升道院的敲门砖;但说不重要吧……却可以在都是菜鸡的情况下脱颖而出。 这便是人脉的重要性。 纵使不用泄露真题,在笔试上作弊,但面试复核的时候让考官认可,多加上那么几分……这可能就是决定命运的一个转折点! “是这样啊。”任穹眸光幻灭,若有所思,“受教了。” “穹老大,这些情况你也应该了解一些的呀。”昆朋挠挠头,“你五服之内,不是也出了一个人才吗?” “别提了。”任穹摆手,脸上多有厌恶,“那是一头白眼狼,犯不着去跟他沾染牵扯。” “哦。”昆朋识趣的跳过这个话题,自顾自的说道,“如果想要跳级而上考学道院,那你就要在方方面面都让考官挑不出错来。” “因为在那时,很多不是问题的问题都会被人仔细观察,甚至是恶意观察。” 昆朋小声哔哔,“正常情况下,道院主要要求有一门专业技艺,深刻理解人体各处窍穴经脉,通识三千龙章凤篆,知晓道庭历史与法规,并且简单了解奇门遁甲中所涉及的‘天地人神’四盘之一概念,是为五行、八卦、九宫、八门、九星、八神、天干地支等等。” 他掰着手指数,唤醒任穹灵魂深处的惊悚。 这就是修仙文明的高考科目! 还是文科、理科、工科混在一起的那种。 有语文,有生物,有历史,有法律,有术数,还有动手实践的工科。 六科! 谁说修仙不用读书? 这要读的书多着呢! 文理分科不存在的,既要学文史类,又要学理工类。 只有文史不行,创造的价值太少,不利于推动文明提升。 单只有理工也不行,说不好哪天就有人长歪了,大吼一声——让世界感受痛苦吧! 得双管齐下,才能培养出遵循道庭秩序的人才出来。 而同样的,能在这六座大山的联手镇压下还可以做到脱颖而出,也必然都是天才无疑。 将天才变成人才,正是道院存在的作用所在。 再厉害的天才,只要不能为道庭所用,就都只能被摒弃在外。 “这些科目通过了,在之后的面试复核,确定是本人参考而非替考后,一般入学道院就是十拿九稳了,不会有多大意外发生。”昆朋说道,“这里面,个人修为道院并不是太看重——毕竟只要资源砸下去,慢慢修行,总能一步一步往上走。” “更何况,修行是个人的,对道院有什么用?” “人家在乎的是你能创造多少价值……修为对这个方面有影响吗?没有太大的影响。” “甚至还更好拿捏。” 昆朋说到这就顿住了,没有往下说。 但懂的都懂。 “是这个道理。”任穹微微颔首,闻弦歌而知雅意,“吃的是草,挤的是奶……修为差了,道院适配给的鼓励修行资源也可以相应的减少——用不上嘛!” “为了避免浪费,就分派给别的更需要的‘贫困’人才……合情合理。” “就是到时候这个标准怎么定……有待商榷。” “可能真的很公平,也可能存在一些看不清的阴影。” 任穹顺势推演,苦笑一声。 太阳底下,还真没有太多的新鲜事。 “就是这样。”昆朋连连点头,“老大你看的明白就好。” “不过,这些是对正常考上道院的学子而言……你这种跳级的,就不好说了。”昆朋想了想,“道院招新的名额是有数的。” “你跳级上去了,等同于插队……你没成功就算了,一旦成功……会发生什么,真的不好说。” “毕竟有的道院博士,可是吃着这碗饭呢。” 昆朋压低了嗓音,“相比起来,家教都差了很多很多。” “一些势族的子弟,临考前的一年左右开始,便会花上很大一笔钱,上门求学道院的各类专业博士……一节课,起步便是数千玄黄币!” “职位越高,课费也就越高。” “不要小看了这些关系……这些道院博士,固然没有办法泄露考核真题——他们也接触不到,道庭管理的很严格,也很公平。” “但是,正所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们给穹老大你这样插队的人来一手严格审查,认真观察……在公平的规则之下整你,谁也挑不出错来。” “啧!”任穹啧啧感叹,“还能这样?是我孤陋寡闻了。” “我还以为是有人财大气粗,直接给道院捐献一笔款子,然后走特招的路子就完事了。” “财大气粗的终究是少数嘛!”昆朋老神在在的说道,“倒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挺多。” “中人之姿,能怎么办呢?” “只好走走师生关系喽……哪怕没有关系呢,可以去创造关系嘛!” “于是一拍即合。” “毕竟捐赠给道院走特招的,那些玄黄币又落不到下面那些讲学博士手里,多数是在祭酒、监丞几位大人的管控下用于道院维修与更新。” “老三,你倒是懂得挺多的啊!”任穹摩挲着下巴,他方才有过一瞬间的忧愁,但很快就散去了,不再担忧,“厉害呀!” “嘿嘿!”昆朋笑着摇头,“这哪里是我厉害啊?” “我其实也不懂,但是我父亲给我安排了,之后我就要去拜一位讲学博士为师……一周上四节课,一次课费五千,上满一年!” “唉!” “这其实是有些不公平的。” 昆朋在叹息,“但是别人都这么做,你不跟着走同样的路,过于出格,很容易引来围观的。” “而众口铄金,再小的缺点也会被无限放大,前路会很难走的。” “原来如此。”任穹的眼神闪烁,“无妨,我想试一试。” “多考一次,权当为明年积累经验了。” “明年么……” 任穹低垂下眉头。 ‘明年,谁知道会怎么样呢?’ ‘说不好,就要多上一门对德行的考核了!’ ‘我一无圣德,阴德和福德也没有,功德也摸不到……而道德,这谁说了算?肯定不是我!’ ‘一般人想成为道德之士,怎么可能?还是作秀来的快。’ ‘不用想,到时候一定会有一大群人去自导自演刷道德名声的!’ 他随意一想,都能想出一些神奇的骚操作来。 比如说,生来仅有十八岁,至今却各种支教、献爱心献了十九年。 ——从娘胎里就开始了! 越往后,各种奇葩都会上演,道院招新,那会是牛鬼蛇神齐聚,让人惊叹。 此时不趁机上岸,更待何时? 至于说,他这一条猛龙过江,打破了某些人的如意算盘,会不会有反噬…… 这反倒是小事了。 因为,有更大更恐怖的猛龙要过江了! ‘五德既然迟早会落实,那就由我来当那一个先锋,此可行也?!’ 混乱中立的少年嘴角噙着微妙的笑容,‘大不了上点苦肉计……’ ‘见义勇为到身负重伤的少年,考核成绩优秀,却得不到应有的通过录取,惨遭道院黑幕刷下来……这是何等的丧尽天良啊!’ ‘道庭可要给我作主啊!’ 任穹深谙搞事的道理,决定到时候就这么去办。 在此刻,他又忽然不讨厌道庭的过于霸道了。 能薅羊毛的事情,嘴上还是要歌功颂德的。 手握河图洛书,只要思想敢滑坡,方法总比困难多。 任穹可以决定趋吉避凶,一路平平安安。 同样的。 他也可以去成为最强的碰瓷专家。 只要他愿意。 一天的时间,他就能刷出一堆战绩来。 ——就像是今天。 他照见了某人的血光之灾,轻松就能有所作为。 关键时刻,救下几个人的性命,顺便被灵驹撞个半死却又都是皮肉之伤…… 众目睽睽之下,一下子就成为了英雄。 除却血要流的很多之外,好处却是有一大堆的。 肇事伤人的要赔偿,学府还要对他进行表彰。 顺带着,收获许多人的感激,名声一下子就起来了! 这是赢了几次? 至少三次! ‘可惜了,今天早上我去勤工俭学了,不然……’ 任穹心底轻叹,面上却谈笑自若,与昆朋在一个拐角处道别。 再转身,他看到了一个面色苍白的小丫头。 第十四章 人间善意,任苓见闻 “咦?让我看看,这个灰头土脸的小丫头是谁?”任穹笑着,张开双臂,等着小姑娘欢呼着扑过来求抱抱,“喔!这不是我们的任苓大小姐吗?” 只是,小姑娘呆滞面容,困顿着脚步,没有了往日的活泼灵动。 任穹挑起了眉头,放下手臂,上前两步,不发一言,只是用一只手按在任苓的头顶上轻轻抚摸蹂躏,在旺财身上练就的一手撸狗头本领使出。 渐渐的,小丫头的脸上恢复了一点血色,神态似乎也不那么彷徨失措了。 她张开口,想要说什么。 不过,任穹抢先了一步,半蹲着身子,另一只手点了点她的额头,“我们先去接旺财回家,好不好?” 他看的出来,任苓的表面上似乎正常了,但她的心很乱很糟糕。 这并不是好的沟通时机,需要他用日常的一些温馨为她恢复心态上的正常,再进行沟通,洗去她心灵上的阴影。 “嗯,好。” 任苓抬起一只小手,抓着少年点在她额头上的那根手指,死死的抓紧,让任穹都感觉到微微的疼痛。 她像是害怕失去什么一般,恐惧于悲剧的上演,只想死死的抓在身边才能安心。 任穹垂下了眼帘,也不说话,也不曾摆脱,只是换了个身形位置,让自己舒服一点。 然后他用散步一般的速度,带着任苓行走,间或路过一些小吃的摊位,便豪爽的付款,成双成对的购买。 你一个,我一个……一对兄妹,空闲的手里大包小包,吃个不停。 任穹吃的不多,剩下都是任苓的……少年让她化悲愤为食欲,淡忘许多不开心的记忆。 及至到了“狗德培训中心”,任穹吹了声口哨,下一刻一条黑狗便欢快的奔来,一颗狗头顶在任穹的身上,尾巴一甩一甩的,很是开心。 “旺财!” 任穹轻喝,吸引了狗子的注意后,便是一个眼神示意——去!哄她! 狗子秒懂。 毕竟,它也是狗德班中前十名的优秀狗生,善解人意,通情达理。 于是乎,狗头转移了阵地,怼在任苓的身上,又人立而起,讨好一般的双爪抱拳,滑稽而搞笑。 “噗哧!” 一番搞怪后,任苓终于露出了笑容,尽管很浅,但起码是从心头的郁结中走出来了。 就在这时,狗德培训中心的张主任从楼上走来,看到任穹后微微一笑,“我还道旺财怎么会中途出溜呢。” “原来是小穹和小苓到了。” “怎么,不是让旺财上课到中午才结束的么?” “张前辈,今天事出有因,暂且为旺财告假一时了。”任穹轻笑出声,一边解释原因,一边又掏出一笔钱,“这几日难以安宁,还望您能理解……这是之后的课费,等安稳了,旺财还会在您这里继续进修的。” “哈哈,没事,没事。”张主任摆手,他从任穹手里接过钱后看了看,略微沉吟,只收了一半的钱,课时却记满了,剩下的钱退回,让少年收下。 “这……”任穹有些意外。 “给我这些钱就够了……”张主任笑笑,“剩下的钱……你不是还有一年,就到了可以考学道院的地步了吗?” “拿着这些钱,你去好好找些从道院里退休下来的符道博士讲师,交一笔大课的旁听费用,好生学习,多多请教,或许能有些益处呢。” “你家境也不容易,生活不难,想要在修行上突飞猛进却不轻松,不能浪费每一块玄黄币,要用在刀口上。” 张主任说的晦涩。 若是先前,任穹或许不明白其中深意,只道是这位主任希望他去扩宽一下视野。 但如今,刚有昆朋的现身说法,个中微妙一点就透。 这是……让他刷刷眼缘、入了老一辈的正直人士的眼,多上一层隐形的守护! 虽然道院中有一些黑暗的角落,可还没有彻底变成魑魅魍魉的聚集地。 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仍旧只能缩在犄角旮旯中。 道庭治下,仍旧是公正的! 考学有标准,公平且公正,各项补助也到位。 道庭是好的。 只是有一些人和事在发生诡变,走向了未知的前路。 可依旧有能够制衡他们的力量,保证文明稳中向上。 任穹心底升出一丝暖意。 “谢过前辈了。” 他躬身一礼。 “谢什么谢?”张主人笑了笑,“我动机也不纯呢。” “只希望你能考上道院,到时候我这里也与有荣焉。” “到时候,我就能在门口挂上横幅——”他伸手比划着,“恭贺任穹学子升学道院!” “连能考上道院的天骄,都把家中的护院犬交给我这里来培养,说明什么?说明我们这的水平高嘛!” 张主任笑眯眯的,“到时候,还不是财源滚滚来?” “那万一没考上呢?”任穹啼笑皆非。 “那就当一切无事发生喽。”张主任耸耸肩膀,“不过我想你的水平,还是很有希望的。” “哈哈!那就承您吉言了!”任穹颔首。 他们互相致意,而后彼此分别。 任穹带着自家小妹并旺财狗子,往家中而去。 一回到家,他就跟狗子联手,做了四菜一汤。 他负责实际操作,旺财负责指点江山。 它那一双狗鼻子能辨析入微,知道调料添加的份量,能明白火候怎样才算恰到好处,一切都是刚刚好。 在这方面,多少大厨都要落泪,因为真正的“人不如狗”。 种族天生技能,想不服气都不行。 事实上,真的有许多人家,他们养出了一条出色的狗子后,都是给之找了个班上,混入了厨师的队伍中。 这生动而充分的证明了——狗不是人,但有的人可是真的狗! 狗子不仅要看家护院,还要努力上班赚钱养家,当主人有生命危险,还要舍生忘死的救护…… 这太感动人了。 四菜一汤奉上,一对兄妹并一条黑狗分餐而食。 到了此时,任穹才开始着手处理任苓身上发生的事情。 “我的小公主。” 任穹捧着碗,一双筷子在菜里拨弄着,同时对小丫头察言观色,“早上出门的时候你还好好的,去学府认识新同学,怎么回来的时候脸色那么难看?” “是学府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他明知故问。 “哥哥……”任苓失神,她抬起头,望向任穹,“你说,生命究竟是宝贵的?还是廉价的?” 一开口,小丫头就把话题说的无比高大上。 生命的价值! “哦?这个问题么……” 任穹放下了碗筷,沉吟起来,“生命……当然是宝贵的。” “活着,才一切皆有可能,不是吗?” 他这样说道。 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那为什么,扼杀了生命之后,却不能以平等的处罚返照,而是能以赔偿便可以画上句号?” 任苓继续求教。 或许也不是求教,而是倾诉,在宣泄心中的恐惧与后怕。 “今天早上,我去少学府上学……” 小丫头开始了讲述。 今天这一天,对于她而言是个很重要的日子。 是她脱幼入少的关键时刻! 在以前,她是幼学府的学生,一个幼字证明所有,是幼小的孩童。 可到了少学府……那往后就是少年,可以称少女了。 这是人生阶段的跨越,对任苓来说意义非凡。 但也正是这一日,她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在行将踏入校门前,她与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同龄人已经打成了一片,本能开始延续幼学府大姐头的威风。 不过,在许多人成群结队的跨越驰道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有灵驹踏破地陆,奔腾而过,肆无忌惮的冲撞…… 若不是那时,她谨遵兄命,宁慢一刻,不争一刹……或许,受难的人里也会有她的一员! 可纵然如此。 血雨。 肉沫。 铺天盖地。 有刺目的鲜血,溅在了她的脸上。 那一瞬间,血色,成为了她目之所及的主色调。 第十五章 借君项上人头,以弘人间正道! 亲眼目睹着马上要成为自己同学的同龄人士,被那样轻易的夺走生命……这是一种怎样的心灵冲击? 任苓在那一刻有着茫然与无措。 鲜血溅在了她的脸上,很温热,却寒到了她的骨子里。 生命,太脆弱了。 任穹皱眉,轻轻叹息着,起身走到小丫头的身旁,揉着她的小脑袋,拨弄着她的青丝,为她舒缓心情。 这一刻,他有些后悔。 尽管他照见了未来一角,知道任苓有血光之灾,耳提面命她小心谨慎,躲过了可能遭遇的劫数。 但是他疏忽了。 有些伤害不是直接作用在肉体上,而是作用在心灵中!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见到这样的冲击,三观会怎样的崩坏? 真的很难说清楚! ‘当时,我就应该让她请假别去学府的……’ 任穹在反思。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 因为有的事情,迟早要面对。 生老病死,天灾人祸……这些东西,不是把头缩在沙地里,就可以真的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的。 终有面对的一天! 他任穹能规避一时,难道还能规避一世? 纵然做到了,那样的任苓也就是一朵温室里的花……当哪天他不在了,就是少女的噩梦! “沙……沙……” 任苓把头埋在任穹的怀中,小脑袋蹭啊蹭的,温暖的港湾抚平她内心的颤抖。 她被那一刻的恐怖冲击了心灵,至今都未曾散去阴影。 但这就是全部了吗? 并不是! 任苓倚靠在任穹的身上,小声的讲述着后来发生的事情。 ——她亲眼目睹了整个经过。 从事情的发生,到……事情的落幕! 如果说,几位未来同窗的死亡,鲜血溅在她的身上,只是让她寒到了骨子里。 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幕,则是让她寒到了心里! 由此,才有了她先前对任穹的那个问题。 ——生命的价值! 那是昆朋都不曾了解的后续,而今任穹在任苓这里听到了。 “事发之后,肇事者还要逃逸来着……”任苓眼神空洞,“有几位学府的讲师从天而降,费了好大的力气才镇压住那个人。” “当时,有一个花白胡子的老讲师想要替天行道,一掌毙了他,但是那个人却喊了一句‘我是张家的人,你也敢动我?’……好像是这样的。” 任苓描述道,“于是好几位讲师都反过来劝那老人家,让他不要冲动,要冷静。” “然后很快的,有府兵赶至,封锁了那里……听说,郡尉大人都赶过来了,似乎要严肃处理此事。” “我听当时的一位学姐小声说道,学府门前发生这样的事情是极度恶劣的,肇事者必然会被严惩。” “可是紧接着,事情似乎反转了。” “就在那个叫张散的犯人被封押的时候,又有一个人来了。”任苓不自禁的抱紧自己双臂,“那是一个很可怕的人……他的目光扫过,落在人身上,就像是一条毒蛇爬过……” “他跟郡尉打了招呼,又唤人来就地尸检——给那匹灵驹精怪……我看的清楚,那批灵驹当时坠河时还没有死亡,还有一口气,眼睛里有求生的光芒。” 任苓说道,“但那个毒蛇男人一挥手,那灵驹就死了,眼中的光熄灭的干干净净。” “然后,就是尸检……尸检结果证明,之所以会有事故发生,是因为灵驹修炼走火入魔,控制不住自己,导致了悲剧发生,与其所背负的骑手没有任何一点关系。” “当时,那位学府的白胡子老讲师很愤怒,大吼了几句话——我炼了一辈子的丹,学了一辈子的医,你们这种手段骗的了谁?”任苓讲述着当时的场面,复读机一样,“什么走火入魔,分明是吃多了催发潜力、狂躁本心的兴奋灵丹,要去赛马……等一段时间,药性隐匿到血脉深处,等闲检测不出。” “你们为了一点虚荣面子玩这些手段,本不算什么,但是肆意遛马,无视学府学子安全,横冲直撞……你们该遭天谴!” 任苓模拟着那种愤怒的语气。 “这样的语气,还是白胡子……他是不是左手盘着个核桃,右手拿着柄戒尺?”任穹忽然问道。 “是的。”任苓连连点头。 “这是白泽讲师。”任穹轻叹,“这人我一直不太喜欢,太老古板了,食古不化的模样,以前我犯了错,他还狠狠打了我几下戒尺……没想到啊……” “他竟然这么有正义感。” “嗯嗯!”任苓猛点头,但神色很快黯淡下去,“但那个毒蛇男人面对白胡子讲师的叱责,却不以为意,只是似乎嘲笑的说——说话要讲证据,再乱说话,我就状告你了。” “老讲师很生气,气的都发抖了,愤怒咆哮,说这种灵丹随元神存在而发挥功效,而今灵驹都被打死了,还怎么检测?” “这个时候,毒蛇男人已经不理他了,让随行的人员去与他对峙,自己则去跟郡尉交涉。” 任苓缩在少年的怀里,“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很快府兵就散去了,那张散也不再被封禁镇压。” “毒蛇男人又随后让跟班打手,取出一箱箱的玄黄币来,当场给学府捐了两百万,又给听到孩子死讯而来的大人们一人甩了一叠钱钞,是用来谅解的金钱。” “有人不甘,宁愿不要钱,也要将肇事者绳之以法。” “可是那毒蛇男人却说,欢迎他们去击鼓鸣冤……不过可要注意收集证据,不然诬告反坐,可是要罪加一等的!” “毒蛇男人还说,跟我张家斗,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们在癸巳府活不下去!” 任苓颤抖着身体。 她生来到今天,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即使在先前,她是长流水路幼学府的大姐头,自号龟灵圣母,组建戒糖神教,私底下垄断了幼学府的棒棒糖市场,有左右护法等共计三十余人。 但是说到底,也不过是小打小闹,靠的是和气生财,故此她人缘极好。 然而现在呢? 她直面了世间的黑暗一面! 那根本不是一个段位的。 最起码,她说不出这样的话—— 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在幼学府活不下去! 心狠手辣,她差的远了! “毒蛇男人在最后,还给我们这些知情者每人发了一点钱,让我们带回去给家长看看,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任苓灰暗着眼神,从一旁的衣兜里摸出了一些票子,摆在了饭桌上,推的远远的,看都不敢去看一眼。 这与她往日的情形大相径庭。 要知道,小丫头可是一个财迷! 不如此,也不至于那么热衷于搞钱,发挥聪明才智,垄断了一个幼学府的糖市场。 但现在,她却离那些钱远远的……是恐惧,也是厌恶,更是自责。 因为在她眼里,这是沾着她同窗、同学的血的钱,她收了钱,也成为吃上了人血馒头的大恶人! 她亲眼目睹,道德被践踏,公正被摒弃,血淋淋的尸骨未寒,却被一张张大面额的玄黄币铺盖了大地,将一切的是与非都掩埋。 在现场,她想过要抗议……可最终没敢,怕给家里惹祸。 她知道,兄长大人离考学道院很近了,沾染不起任何的一点事端。 ——成就一个人不容易,但毁掉一个人却不要太轻松。 于是当时的她缩起了脖子,像一只唯唯诺诺的鹌鹑,默默的接过了封口的费用,不敢说哪怕任何一句愤懑的言辞。 直到现在,她将这一切都倾诉出去。 只为了问上一句话。 “生命可有价?” “无价!”任穹用最有力的语气回应。 “谁践踏生命,谁坏事做绝,谁就会遭到报应!” 他的话音若惊雷,炸响在厅堂中。 “真的吗……”任苓犹豫的问着,一点也不坚定。 任穹看的分明。 她这分明是多年来熏陶养成的三观在破碎的边缘徘徊。 若是不能有一个确定的答案,那所有的真、善、美,都会成为梦幻泡影。 从此之后,一个不择手段、阴险毒辣的小魔女,可能就因此诞生了! 任穹其实并不在乎,自己的妹妹是成仙还是成魔——但这有一个前提——不能是被逼迫的! 她本心向善,那就让她遵循本心欢乐的前行,而非是被所见所闻扭曲了初心,妥协于时势和命运的异化。 “当然是真的了。” 任穹目光一闪一闪的,很是温和的在任苓的耳边说道,“强中更有强中手,恶人自有恶人磨。” “你且静看——他那样的人,报应不会太远的。” “说不得过上那么几天,就撞上了铁板,死的惨不忍睹。” “是吗……”任苓仰着头,看着少年。 “哥什么时候骗过你?”任穹四十五度角昂首望向天花板,“我深谙时代运转,知晓人世沉浮,对人心人性的把握,我说第二,世间无人敢称第一!” “你呀,就不要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了……那不是给自己添堵找没趣吗?” “你若是有了心结,念头不畅,修行上就容易遇上桎梏,修行速度就会降低,然后进步会慢,以后就考不上道院,就不能建立一个大教,让万仙来朝,山呼龟灵圣母文成武德,千秋万代,一统山河……” “为了一个人渣,阻了自己的道途……这太不值了!” “所以啊,你就暂且不要去理会它,搁置一旁……伱要去相信这人世间的正道,会给出一个让你开怀的结果的!”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哥!”任苓突然道。 “嗯?”任穹低下头。 “你这样子,好像侃大山的神棍诶!”任苓点评,“坐于摊位之间,咒敌于万里之外!” “唉……正道……真的有正道吗?” 少女心中仍旧是有忧愁。 “谁能证明没有?不能证明,那就是有!”任穹笑笑。 ‘如果真的没有,那我也可以客串一回……’ ‘张散?’ ‘借君头颅一用,以弘天地正气!’ 第十六章 量劫,狂想,修行 饭后,任苓困倦着,去卧室休憩。 这一日发生的事情不多,但对她而言冲击太大了。 三观被蹂躏,整个人都对时代和世界产生了质疑,前所未有的反思。 心灵上的惊惶和不知所措,消耗了太多的心神。 于是任穹便劝她去休息,用睡眠平复精神上的压力。 到最后只剩下少年自己,独自一人收拾碗筷,清洗厨具。 待到诸事完结,他皱着眉头,倚靠在饭桌上,整理今日的所见所闻。 明明只是一个上午,但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让人恍然间像是经历了一个星期般。 一件件事情,它们看起来各不相干,却又在某些地方环环相扣,为他揭示着大时代的一角。 ‘五德治世。’ ‘道院变革。’ ‘时代黑暗。’ ‘造反起义。’ ‘……’ 有那么一条线,将太多的琐事穿插在一起。 蓦然回首,任穹错愕的发现,哪怕是他这样手握河图洛书的靓仔,好像是那俯瞰人世的神,照见一种种未来可能,都没能成功置身事外,被千丝万缕的因果给纠缠的不知不觉间卷入到泥潭中。 他打工的地方,掌柜的不简单,服务于造反大业。 他要考学的道院,正在面临变革的前夕……即使没有变革,也有许多见不得光的阴影长存。 纵使想要退一步海阔天空,自己的妹妹却先见证了血淋淋的人世,三观都幻灭了。 事实上,这还只是他了解到的。 他所不了解的东西更多! 若任穹拜器度真人为师,那就有了一笔血海深仇——祖师都被人杀害了! 只是这条线,被器度真人给斩断了。 真人只传他符箓,却不允许他拜师,截断了这条因果。 “这让我想到了传说中的某种东西啊……” 任穹喃喃自语,“量劫……吗?” 他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 种种因果堆积在一起,构成一个扭曲的时代。 他身在这个时代中,想要完全规避因果……只能说是一场梦。 少年的眸光变幻。 渐渐的,他眼神变得平静,古井无波般。 他翻出了器度真人传授给他的金书玉册,那是一支道脉的根底,所有的真传都写在了上面。 每一次翻阅,都让任穹大有触动。 对照河图洛书,有这个最好的翻译器、模拟器,他在符道的修行上可谓是无往不利。 “清风成符,无所不至,上通九天,下彻九幽!” 他看着序章,凝视器度真人的留言,感受着那平淡面容下所隐藏的绝对自信。 九天可往,九幽可至! 风,这是世界运动的象征,是其中最靓的仔。 而相对应,则是大地,坚实、沉稳,承载万物。 任穹揣摩着清风符的初始及至种种升级迭代,又思索到了自己先前灵光闪过的突破。 他以尘埃画符,不拘泥于某种固定的格式形体,打破了常规的桎梏! 此刻,少年回忆着先前施展符箓时的触动,尝试着将之融会贯通,举一反三,化作所有符法提升的资粮。 尤其是清风符。 这符法太妙,有无限可能。 “地……风……”任穹思忖,“如果我再掌握水和火,并且抵达前所未有的巅峰境地……四者相合,能否有朝一日将这世间的地水火风重立,换过天地再来?” “这人世间的蝇营狗苟太多,积重难返之下,这或许是唯一的解吧?” 少年钻研符法之余,不免有所遐思,荒诞而不着调。 ——错的不是我,是整个世界,所以灭世之后重新来过吧! 回过神来,任穹自己都要笑话自己,这是什么中二病犯了? 不过自嘲之后,他又觉得,相关的心理准备还是要有的。 他许诺了任苓,这世间仍是有真善美,作恶者必有报应。 或许,便会借“张散”头颅一用,以弘人间正道! 这说来轻巧。 做起来,未见容易。 毕竟杀一个人不难,有心算无心,总能找到机会。 但这“张散”,可不是什么独狼、孤家寡人。 真的动了他,便要做好对抗一整个张家的准备! 斩草……要除根! 若不能除根,就等着被连绵不断的报复吧! 可……即使杀了一个张家,因果就了断了吗? 张家能发展起来,喊出那样的话——在癸巳府,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们活不下去。 这样的狂妄,或许不是狂妄,而是有足够的底气。 盘根错节,各种勾连,编织出一张滔天的关系网,是这癸巳府大地上的土皇帝。 一个张家倒下了。 但另一个“张家”又站起来了。 其或许还会恐惧于除掉了先前张家的勇士,不惜一切代价去毁灭他! 所以杀一个张家还不够,可能还得捣毁整个利益集团。 任穹发散思路,手底下随意画着的符箓都变了形,歪七扭八的。 “等等……怎么思路又跑偏了?” 他叹息着,自我反思,“为了防止被报复,为了弘扬真善美,为了除恶务尽,所以主动出击灭人满门……我有这么大的杀性吗?我怎么一直没发现?” “稳住!猥琐发育!不要浪!” “时间是站在我这边的!” 任穹告诫自己,稳住别浪。 摇摇头,他暂且停下了符箓的研究与绘制。 心不静,不适合研究专业。 于是,他转向了,返照自身的修为。 这是一个修士长生久视的根本。 “入门……筑基\/奠基……金丹\/无漏……” “我现在虽还在入门,但已经走完了大半,离奠基只差一步之遥。” “当今修士变更了古法的一些称谓,让人们更容易理解……因为有拔宅飞升之说,于是便将修行的各大境界更名,往这个方向靠拢,通俗而易懂。” 任穹沉吟着,清点自己的修为水平,跃跃欲试更进一步。 拔宅飞升——可以说,这是凡人修道成仙的最高荣耀。 什么意思呢? 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近义词,是指一个人证了仙道,不止能福泽自己,长生久视,连全家都享受到了这份大功果,羽化登仙。 就冲这个,便无比契合了时代主题,人人都有仙修,人人都有希望成仙,因此被广为接纳。 连修行的境界,渐渐都变更,参照解释的比喻贴近了盖房的方面。 筑基,叫奠基,也可以说是打地基。 金丹,则为无漏,意在遮风挡雨不透光。 那……筑基之前是什么?或者说,盖房之前要考虑什么? 一想,便清楚了。 选址,这是不是重中之重?要考虑方方面面的资源,水、电、交通等等。 还有测绘,这也肯定要的吧? 折腾完了这些工作,是不是还得亲自动手,把土地挖开? 分成几步走,每一步该做什么,便都一目了然了。 对应到人身上。 人体有三宝,谓之精气神。 在筑基之前,精,要做到魂魄混融;气,要做到一气混元;神,便是坐照入微! 气,是人体内各方面资源的贯通,窍穴、经脉,及至种种细微之处,要让它们中内蕴的潜能如风、如水,定向的流动起来,在常规的人体耗散之外,有意识的囤积蕴养。 这是违反人体常理的,故此说顺则为人,逆则为仙,人为干预了自然的演变,从生老病死的轮回中迈出挣脱的第一步。 顺和逆,都是在人体的小天地中做文章,而非真的是叫人去逆天道……当然,传说有人做过,是一位不知姓名的教主,为众生截取一线生机。 但,这已是传说了,连道庭都没有肯定。 可见,这要么是假的,要么下场并不好。 气的修行,就是要打破、改善人体初始的小天地,主动改造,如同四处构建水库,在生机活力充沛到逸散时截取,在生命寿数走上下坡路时放开,人为调节人体资源,最大化利用。 甚至于还能产生些附加价值——类比于水库养鱼,构建生态,反哺命主。 而神的修行,则是着落在测绘之上。 如同高屋建瓴一般,以神俯视大地,能够更加游刃有余的修正各种偏差,让各种资源得到更有效的布置,不会出现互相干扰的问题。 至于精? 这就是体力活了。 各种脏活、累活,都是由这个方面来负责。 提取精血,滋养贯通窍穴、经脉,涵养“神”——所谓精神饱满,精在前,神在后,以精养神! 精气神,这人体三宝共同修行,互相辅助,一起成长……这,就是修士的入门阶段! 它们无所谓哪个在前,哪个在后,但最终一定都是要修行圆满,才能去筑基! 第十七章 修行路,魂与魄! “这个修仙的世界,是土木人的天堂。” 任穹为他前世的土木狗们掬了一把同情的眼泪。 在今生,土木人终于站起来了! 土木人,土木魂,土木都是人上人! 想成仙? 学好土木,拔宅飞升! 当然,站起来的不止是土木,生化环材四大天坑都早已崛起,小日子不要太舒服。 这些都是来钱的工作,变换做丹、阵、符、器,为文明做贡献,广为流传。 但不管怎么说,土木才是根,深挖修士自身的潜能,铸造万世仙基。 “不对……应该说是设计师、建造师、工程师们的天堂。” 任穹想了想,把搬砖狗踢出了上天堂的队伍。 还得是工程师之流才行。 能做规划,可以测绘,因地制宜、因时制宜,开发自身的潜能,给出带有独特个人特色的图纸,并依此建成一座黄庭仙宅。 靠单纯的“买房”是不行的。 除非,有人愿意将自身所有命门操之于人手。 不建自己的房,转而去别人那里“收购”——不怕哪个犄角旮旯的“地方”,有你所不知道的暗门,他人想进就进? 别说暗门了。 就算是正门,你若是心大到不把正门的门锁给换了,人家掏出一把复制的钥匙,轻而易举的就能入侵! 甚至于还有更幽暗的情况——在你“家里”撞上了窃听器、摄像头,时刻都是直播! 即使将这些隐患排查干净,也不见得能高枕无忧。 因为这世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也因此不会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人。 别人建造的“仙宅”,又怎么能完美契合你的身体情况,并且绝对满足你自己发自内心的需求? 不能贯穿心身,便是前路渺茫,先天就在根基上打了折扣,往后的道途步步艰辛。 这个时代人人都可以修仙,但并不代表人人就都能修出一个好仙。 事实上,只是将先天的禀赋修改了一二,降低了准入的门槛,但某种方面来说竞争更激烈与严酷,加入了对天赋才情的考核。 这是一道槛,将太多人拦阻下来。 那些心有不甘、想要在修行路上走得更远,却又受限于天赋才情的匮乏、无法为自己打下完美根基,只能去借鉴成熟模版,甚至干脆就是请前辈高人授下根基、强行突破的修士,对他们有一个标准的称谓—— 黄巾力士! 这是统称。 若是细分,还能有各种分支,什么烧火童子,扫洒仙女……等等。 而招收、提供这样人员修行的院校,区别于道院,就唤作是“力士院”。 恍恍惚惚,任穹感觉重温了前世。 道院就是重点学府,非天之骄子不可入。 至于力士院,便成了大专,他们的未来被定死,被局限于固定的框架中,很难突破。 不过,世事无绝对。 有的人大器晚成,哪怕身为黄巾力士,在相应方面沉浸的久了,加上自身也在不断的努力深造,未尝不能打破己身极限,极尽升华,成就一番功果。 到那时,却又能胜过许多道院出身的大修了。 当然,这仅是理论上。 在实际中,道院是有相关资源倾斜的! 道庭很重视这一部分新血的培养,为他们进行各种各样的洗礼,扩展潜力……渐渐的,就拉开了一条天堑鸿沟。 他们成长成才,稳固道庭的秩序,扩展文明的广度,前赴后继、推陈出新,打造出了这个繁荣绚烂的修仙大世! 成为道院的一员,等同于拿到了通往大修的门票。 所以,任穹无比热衷的追逐——这涉及到了个人在社会、文明地位中的资源再分配。 跨越阶层最宽阔的道路,没有之一! “仙路渺渺,又有几人能得长生?” 少年轻叹着,双眼微阖,一点灵光悠然自识海深处升起,像是一轮灿烂神阳,照彻了整片识海,乃至于是整个人体。 这是坐照入微。 他在“神”上的成就,已经抵达了一种极限的水平。 在这样的视角下,整个人体的种种隐秘,皆是“历历在目”,被自身的“神”所察觉,测绘的清清楚楚。 某种程度上,他要感谢今天早上的惊险瞬间,生死危机关头,逼迫他演技狂飙,意外的精神内省,打破桎梏,极尽跃升。 “神”的升华蜕变,让他接下去的路好走很多,筑基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有着俯瞰全局的视角,才有把握全局的资格。 连这一步都做不到,就只能去抄成熟的模版,寻求人族的共性,阉割自己的特性,成为哪里需要往哪搬的一块砖。 普通。 平凡。 没有特点。 纯粹的……耗材。 想上力士院,都只能去最差的那种。 任穹冷眼看己身,他的“神”在跃升,在人体中就如幽暗的静室内忽然点亮了一盏明灯,照彻诸般角落。 他清楚认知到,自己与别人的不同,普通又不普通。 ——毕竟普通人的所谓普通,本身就是一个伪命题。 普通,是有范围的! 脉搏跳动的次数,骨骼指节的大小,乃至于是内脏器官的具体形状,周身七百二十个穴位的具体位置……这些都只能给出一个估值! 每一个普通人,都与其他的普通人不完全一样。 多大的岁数,大概发育成什么样——大概! 这一大概,就有问题。 有道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就如同是穴位之间的联系,以之作为枢纽,联通人体的各处潜能,将生机存储,再定时宣泄。 穴位排列于人体中,若繁星当空,前后左右分列十方,占据六合。 现在,修士要设置“物流货运枢纽中心”,宏观调节资源配置,加快人体国度建设……那肯定是不能死板,要灵活根据个人现状调配才行。 每一点微妙的数据出入,最后带来的结果就完全不同。 “神”的层次越是高深,对于人体各处数据的照见与采集也便越清晰。 ‘我的肾很好……五脏之中,就属它最盛气凌人,领先其他兄弟。’ 任穹此刻心神凝聚而内敛,高度集中,测算出了具体的数据,玄之又玄的感受,像是在亲手建造属于自己的世界出来,‘所以我要发扬它的优势,暂且以它为轴心,让它这先强去带动诸多后强。’ 随着念头的起伏,有纯净真气随心意波动,构建人体中的世纪大工程。 肾脏附近,有经脉鼓荡,穴位嗡鸣,往日依照标准修行讲义修成的功果在转换,开始走上有任穹独特之处的仙路。 这种独特,也可以说是一种优化,是对应于任穹这一个个体,能最大程度的发挥特长。 对于少年来说,他的肾好——这,就是他的特长,是他的资源,是第一桶金。 找到了优点,之后就是发挥优点。 你家里有矿,那就尽情挖矿。 你家里有河,那就应该先打渔为生。 你家有沃土千顷,那……不去搞成规模的种田建设,想什么呢? 发扬特长,储蓄原始资本,作为人体内产业升级的最初动力。 而后借用人体的自我调节机能,不断向外扩散,支援各大内脏器官建设,大兴土木,搞大基建,整修人体内共记十九万二千里之浩荡绵长铁路干线——此谓之血脉网络。 网络通畅,资源整合,自然滋养命主,在生命的层次上飞跃……这是于“气”的修行,亦是“精”的升华。 这样的过程,是对人体自身的改造,也是修士的魂在与魄的重新交融。 人有三魂七魄。 其中魂代表了意识,有三魂之称,分为天魂、地魂、命魂。 天地二魂常在外,唯有命魂独住身。 天魂涉及因果命数,地魂追溯鬼神地府……它们结合,成就了命魂。 命魂化作一点灵光,入主胎儿,从最初演化,那时不过一个起源的点,自我增殖,方才成就了个体婴儿。 这其中,命魂衍化出了七魄,这是对命魂的辅佐,是肉身自成的本能。 可惜,随着人体成长,七魄尾大不掉,独立出了命魂的统辖。 命魂垂拱而治,不能尽控七魄。 人可以让自己的手指动弹,但又如何号令内脏,如心跳停止? 第十八章 灵肉合一,十二经络 命魂心里苦,但命魂没处说。 它是人体中的皇帝,但七位大臣——七魄却是桀骜不驯,各自割据一方,听调不听宣。 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 它们虽然由命魂分化而来,领的是命魂陛下的命令,去坐镇四方,辅助统领全局。可一到了职位上,它们就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随人体的成长而成长,羽翼丰满,尾大不掉。 从最初的一点生命之精,到化作胎儿,再至长大成人,它们陪伴了人体成长的全部过程,根基深扎,于人身各处“德高望重”,各方草民知七魄而不知命魂陛下久矣。 直到有了修行的引入,命魂才能夺回大权,压制地方乡贤,进行集权,大搞生产。 修行,修行,修什么?行什么? 修自身,行十九万二千里之路!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七魄各自称霸一方,想要“削藩”,将权力收归于命魂,自然是要有两手准备,一手枪杆子,一手钱袋子。 经脉、穴位,炼化人体之真炁,化而成气,这是力量,归属意识的管辖。 有了力量,就搭建好了最初的平台,可强力协调人体各处——顺则为人,逆则成仙,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 不过,光有暴力维持秩序不可取,难得长久,这年头讲究的是共同发展,精气神齐头并进,才有望升级。 于是便需要进行人体建设,大修血脉,运转经济——营养,破除地方山头主义,将命魂的影响潜移默化的深入最基本人体单元,反向裹挟七魄,达成心与身的共鸣,展开星辰大海的梦想蓝图。 前者是“气”的修行,后者是“精”的成就。 一气混元! 魂魄混融! 搭配上“神”的坐照入微……一个最理想的人体国度就成型了! 君明臣贤,国富民强。 身等世界,身等文明。 一个个体,就是一个世界,也是一个璀璨的国度! 某种意义上来说,每一个能成仙的修士,都必然是顶尖优秀的管理者、统治者。 他们管理着体内的兆亿“子民”,进行过无比浩大的工程建设,产业升级都不知道主导了多少次——筑基是第一次升级,金丹是第二次…… 这如何能不优秀? 当然,这多是建立在优越的先天条件上——毕竟每一个人体单元,那“苍生黎庶”,一个个都是最能吃苦耐劳的,一天十二个时辰不知疲倦的工作,九九六算什么?人均零零七! 意识去休息了,但五脏六腑都还在工作运转,呼吸气脉,血液奔腾,不舍昼夜。 纵然无人主持,也依旧能按照最精密的方式去协调运转——这正是七魄的工作,构架了人体在命魂主导下的生存共识! 当这份并不强大、却最是圆满自洽的本质被命魂意识回收,主动提升、自我改造,最终就成了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仙! 踏上了这条路,人还是那个人,族类没变,但是世间对其的评价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谓之—— 真人! 真·人! 真正的人! 曾经有极端的说法。 ——不能坐照入微、心身一体的人,那不能算人,只是伪物。 ——你连自身都做不到了解与掌控,你又怎么能定义自己存在的界限?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 修行者,同样也要面对这样的三个问题,贯彻本质与真实。 踏上追寻的路,就成了真,是真人。 任穹离此之“真”,只差一步之遥。 当他鼓荡真气,以肾脏为源,借由经脉,抽调穴位水库多年来积蓄的潜能,在意识的导航与修正下,随血脉而奔走,便离“精”的升华越发贴近。 血液奔行于体内,不过五六息的功夫,便走过了人体全身,完成一次循环。 一个时辰下来,通常可有三百六十次循环,正合周天之数。 每一次循环,任穹都觉得自己的本质更加“真实”,这是他的魂魄在共鸣,是灵肉在相合。 肉身并没有因此就变得更加强大,他还是一个人,之前不能一拳碎山,现在依旧不能。 并且可以想见,在不短的一段未来时光中,他依旧不能秒天秒地秒空气。 但是,他渐渐多了对肉身的完美掌握,将潜能发挥出来。 天冲魄被降服了,那一刻似有一柄无形的天刀于心灵中斩下,将心猿意马都斩杀,心头的思绪空明澄澈,各种杂乱的念头被简化。 物我在分明,让他隐约间了悟,有什么需求是身体本身所渴求的,又有什么需求是因为心灵在追逐。 套用前世的说辞,就是少年已经能粗浅的分辨——他如果爱上了某一个人,究竟是身体在见色起意,很诚实的被荷尔蒙所支配,还是因为心灵的触动,是思想在追逐,一见而钟情。 紧接着,灵慧魄被掌控。 这是涉及智慧的一魄,有那么一个瞬间,任穹的所念所想、各种往事的记忆都被翻出。 原来他不曾忘却,只是深埋在了记忆大海的某个角落。 大海捞针,殊为不易,所以人们很多时候看起来是健忘的。 可一旦提到“关键词”,触碰到哪条神经反射,又突然“恍然大悟”了,回忆起昔日的场景。 这一切种种,实质上都是灵慧魄在暗中负责,有自己的数据库。 过往,这数据库没有上呈给命魂,于是人的记性就时好时坏,不太灵光。 在今朝,借由血脉开拓的大建设,命魂剥夺了灵慧魄的独立大权,将其直辖……顿时,聪明的智商占领了高地。 过目不忘不至于,但一本书多看几遍,也能记得差不多。 “从此之后,请叫我大聪明。” 少年热泪盈眶。 从今往后,他可以不用困顿于背书的艰辛。 事实证明,修仙是有福利的。 纵使不说排山倒海之威能,仅是对人体自身的挖掘掌控,就是一种巨大的跃升。 收拢七魄,就是等于恒定了七门术法神通。 天冲独立思考。 灵慧过目不忘。 再往后,到了气、力二魄,整个人体的力量便被整合到一起。 寻常武夫,一拳打出,有人靠的是力从肩起,有人深入一些,靠的是力从腰起……越是往下,说明能调用的人体力量越多,打人的伤害便越大。 可当气、力二魄被收服,顿时间任穹感觉自身浑身上下的血肉都是混融一体的,所有部位的力量都能被指挥调动。 不要说是力从腰起,就是力从脚起都不是难事。 每一拳、每一脚,他都能打出自己的极限力量,无限接近可以做到的最大理论值! 人还是那个人,却已经悄无声息间十项全能。 出拳如风若等闲,行若奔马亦可期。 这是人体的上限战斗状态,近乎被恒定了。 甚至于,若是不顾惜自身、压榨肉体,还能打破极限……这在过去是不可能的。 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让气、力二魄可以对命魂的要求说不。 但,命魂今天站起来了! 生杀予夺,能成明主,也能成为暴君,人体内再无制衡的手段。 而走到这一步,命魂仍未满足,将手伸到了精、英二魄。 这两者,主身体、主强健,一个影响到人体的整体框架,另一个负责充实、修正身躯的具体素质。 它们与灵慧天冲互相影响,如同阴阳互补,对气、力二魄有重大影响。 而这些影响在最后汇总到中枢之魄,是与命魂交流的桥梁。 任穹推动命魂,一步一步的通关。 整整一个时辰过去,人体内天地经历了三百六十次大循环后,他的魂与魄彻底交融在一起,灵肉真正合一了! 七魄的关卡被打穿,任穹的心底陡然升起了主人翁的感觉。 因为他知晓从这一刻开启,真正是由他来当家作主,做自己身体的主人! 所有的桎梏被除去,像是脱去了厚重累赘的衣衫,他的灵觉神念从原本局限在识海中的境地下蔓延出去,整个身体都是一个巨大的发射源,将五感所及投射在心底,方圆数丈诸般风吹草动,都是那么的生动清晰。 “人、狗、饭菜、烟火……” 任穹的心底映照着这样的景,纵使闭目,也依旧见到了这样生动鲜活的一面,满是生活的气息。 他睁开了双眼,却见夕阳西下,已是傍晚时分。 旺财忙碌于厨房,做着家中主厨的工作。 小丫头任苓经过一场休憩,精神状态略有恢复,虽然相比往日沉默了许多。 她掏出纸笔,写写画画,在钻研着一张最基础的阵图模型。 相对于任穹的符道主修,她选择了阵道,曾立誓要摆出古往今来最强大的杀阵! 为此,她昔年制霸幼学府棒棒糖市场的非法所得,可以说全砸了进去,只为追梦。 任穹看着任苓的状态,尚还能沉浸于钻研中,略微松了一口气。 ——上午发生的事情,在少女的心底留下了心结,可看起来却是不大,有足够缓冲的余地,不至于影响到修行的提升。 ‘这就好。’ 任穹垂下了眼帘,‘再给我些时间……’ 微阖双目,他重新沉浸在修行中。 一点灵光照彻人体小天地,血脉网络八方畅通无阻,打下命魂的烙印。 他十余年来的刻苦修行,积攒的底蕴,在今朝迸发,跨越了一重又一重的关卡。 此刻,他坐照入微,灵肉合一,在“精”与“神”的领域中,已经达到了筑基之下的巅峰层次。 最后差的,便是“气”的补完! ‘一鼓作气,今日筑基!’ 任穹体内,真气在奔腾,在咆哮。 它涌动着,从丹田中流淌而出,经过一个又一个的穴位,往复循环。 这是生命活力的盈余截取,也是亏空缺损时的重要补充。 在丰盛的时候储藏,在饥荒的时刻赈灾。 真气的修行,游走在顺天与逆天之间。 一方面,它打破了人体小天地的常理,跟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做斗争。 另一方面,它又契合了外界大天地恒常的道—— 天之道,损有余以补不足! 正是这样矛盾的集合,让修士有无限的可能。 此时此刻,任穹推动着真气去完成最后的升华,让它仿佛是潮汐追寻月盈月亏的脚步一般,去与人体内天地气血盛衰的节奏相合一! 一天有十二个时辰,而这十二个时辰,又与十二经络相对应,与五脏六腑相交互。 真气行于经络中,如何最大化的截留剩余价值? 自然是要遵循这一套最缜密的规则,因地制宜,因时制宜。 正如冬天取暖,夏日寻凉,暖气的设备秋冬好卖,冰凉的空调夏天出货,这是市场的规律。 如果负责运营的管理者非要在冬天卖空调,夏天卖暖气,那多半是要赔到上天台的。 人体因天地日月轮转,而有五脏六腑交互兴盛,真气便是要赶这些集,兢兢业业的从中抽取过剩资源,亦或者是填补亏空…… 这做的是一场薄利多销的生意。 至于说,这里面薅的是谁的羊毛? 当然是……大天地! 第十九章 三魂,大幕拉开! 潮汐,因日月之升落往复,而有周期涨落。 这是大天地的玄妙,无私的为世人敞开。 聪明的人们,将才智用到了这个领域上,利用上这一股宇宙中自然生成的磅礴能量,谓之潮汐能,干净清洁无污染。 只要还有天地,还有日月,还有沧海,它就始终存在,仿佛是天地慷慨赠予每一个生灵的一份固定的股份,每年每月每日可以定期从中获得分红。 虽然这份分红可能不是很多,相比于各种大规模的燃料供能来说差的很远,但胜在旱涝保收,而且不用操心于污染的治理。 应在修行上,也是如此。 为什么说,筑基之后才是真人? 更有激进者认为,筑基之下不算人? 正因为筑基之后,有了类似于此的红利,旱涝保收。 人体生于天地间,必然受天地的影响。 昼夜轮转,日月升落……这是宏大的道势的演绎,映照于人体,便有了不同时刻的人体气血变化规律。 有前贤汇总,写出了一本《子午流注》,详细的阐述了各种规律,是人体气血金融市场周期的炒作规律,是入门筑基的必读典籍。 此时此刻,《子午流注》的精义在任穹的心中自然浮现,详细无比。 其将人体的气血运行比拟为水流潮汐,随时间先后不同,人体阴阳盛衰,营卫运行等等,都与自然界同样具有节律变化。 昼夜阴阳,时光转动,有十二时辰,以十二地支命名,分别为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 在子时,是为胆周期,胆经旺盛,适宜炒作。 在丑时,则为肝周期,大力买入,重仓持有。 寅时,为肺周期;卯时,为大肠周期;辰时,为胃周期;巳时,是脾周期。 午、未、申、酉、戌、亥……心、小肠、膀胱、肾、心包、三焦,依次登场,各领风骚。 十二时辰之中,人体的状态并非一成不变,总有各自时辰中最拉风的那个仔。 做为身体的主人,做为命魂的掌控者,修士需要像一个最冷静的金融专家,也是操盘者,在不同时期中准确买入上涨势头最猛烈的板块,最完美的收割价值。 这是一场完美的联动。 “神”灵俯视人体,照见每一点微妙的变化,卡着关键的节点买入卖出,转移板块。 “精”调控分配,将过剩的资源转移,帮扶其余地方进行发展。 大镰刀收割所有小韭菜,如同是最冷酷的天道。 另一个方面,又如同最是温情脉脉的圣贤,不放弃身体的任何一个地方,一定要实现整体的共同的强大跟富裕。 “此刻是酉时……” 任穹心头灵光高悬,“正是肾经最旺盛的时刻……肾为先天之精,我又是先天肾脏强大绝伦!” “此关必破!” 两个腰子在震动,肾经鼓荡,“神”与“精”互为阴阳,交融着成就于“气”,让这一股力量正式登上天地间的大舞台! 少年的一点心神依附于其上,真气奔腾,灵光闪耀,他的命魂感应着人体小天地的规律,又透过这一重规律,去窥视大天地的道理。 精、气、神……三者于此刻共鸣,共同作用在命魂,向天地中“进击”,呼唤着隐藏至深、独属于每一个生灵自身的因果。 “轰!” 恍惚间,他心灵中倒映的大天地,整个世界似乎都在剧烈的震动,像是那天在崩塌,是那地在沉陷。 他知道,这并不是真正的天塌地陷,而是自身在触碰一种真实,是对真我的重新定位,也是真正拿到属于自身的那份于天地中的股份,获得分红的资格! 人生于世,受天地的影响,却也影响到了天地,无时无刻不再进行最微妙的交互。 一个简单的人体,仍然是占据了一片空间,遮挡了一片光明,供养了无数渺小的生命……并且,激射出智慧的心智光芒,映照心灵的世界…… 生命,世间伟大的奇迹。 当这份奇迹回归,心中对天地的常态认知就垮塌了,而是又飞速的重建,更深层次的本质被真我所执掌。 这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打破知见的障碍,重新定位自我,这需要深厚的认知与底蕴。 好在,任穹有足够的积累。 心灵中倒映的天地,上一刻像是化作了光,就此远去。 下一刻却又完美的再现,只是相对于先前,多了两种清晰的感知。 任穹在心中的天地里凝聚真我,与外界打坐的他一模一样。 “精”、“神”凝聚,真我清晰,真实与虚幻的界限被分开了,又似乎是被贯穿了。 在心中的世界,少年睁开了双眼,抬头看了看天,又低头看了看地。 “三魂……清晰了。” 人有三魂七魄。 七魄分明。 三魂呢? 除却命魂之外,还有天地二魂! 天魂! 地魂! 天魂,也唤作胎光,是一道纯净阳和的生命之光,也是人道气数的汇聚,为恢宏天地大道应在微小人身的体现,主宰决定了一个人在成为“真人”之前的生命尺度、寿命长短,可谓是命运的载体。 而地魂,则是天魂之光照彻人身所留下的影,是人走过的路、汇聚因果的总体,是侧面的“我”,承载的是历史。 有人说,一个人会有三次死亡。 这对应了三魂的玄微。 身体的死亡,是命魂的死亡。 葬下尸骸,亲友的祭奠与哀悼,是人生历史的死亡,是一生善恶的落幕,是地魂的死亡。 而当最后一个还记得亡者的人也将其遗忘了,从命运的洪流中摘除,再不能干涉和指导人世的发展与变迁,命运的波澜在此画上句号时,便是天魂的死亡! 三次死亡,葬下了凡人的三魂。 天道气运,收容了天魂的归宿。 地府冥土,收容了地魂的安息。 苍茫人世,埋葬了命魂的尘埃。 这就是凡人的下场。 “幸好,我是修士,要成为真人。” 任穹笑笑,抬脚跨越了一道槛,走进了门后的世界。 瞬间,他便把握住了天魂的轨迹,锁定了地魂的倒影。 两者本就在天地中,扎根在大道里,此刻为其所用,顿时锚定了人体的“气”的修行,建设成功了一项大工程。 宛若潮汐提炼出了潮汐能,从此之后旱涝保收,分红于天地间!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直到两位大爷轻轻震动,于任穹的心头展现出血淋淋的画面来。 ——年轻人,这世界并不美好! 天魂? 寿籍被斩! 地魂? 轮回被崩! 命魂? 五德被破! 第二十章 长生劫,生死簿,上杠杆! 这是任穹始料未及的。 在他突破关卡、升华生命层次、锁定游离在天地间的天魂地魂的根本时,竟然会遭遇到那样的变数! 两位本是在他识海中的大爷,两道隽永不朽的先天灵光——河图洛书,它们一起震动,与之共鸣了! 这所带来的后果,便是让少年感受到了一股宏大无边的大势冲击,无数浩瀚的信息洪流冲刷而来。 似乎,天魂、地魂,这二魂的被把握,让任穹开启了全新的权限,进一步深入了对这两件灵宝的掌控。 透过天魂,他观察到了人道气数的变迁,寿数的追根溯源。 透过地魂,他照见了鬼神地府的动荡,轮回深处的无数纷争。 恍惚间,似有恢弘壮阔的历史在少年的心底铺开。 可惜的是。 任穹自身的处理器太过于拉胯了。 踏入筑基,不过是1.0版本的系统,用通俗一点的说法,就是初步从以前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艰辛农业体系中勉强挣扎而出,开启了工业化的进程,有了那么一点富余的生产力,可以定心去探索世界的真实与本质。 但也仅此而已了! 上天不成,下海够呛。 此刻,忽然有宏大叙事在他面前展开,也是有听没懂,差点还让他宕机当场。 无数信息洪流奔腾而过,似乎直接接轨了大宇宙的所有讯息。 匆匆而来,又匆匆而过,任穹根本无法梳理,最后只得到了零星的片段,明白自己的天魂、地魂二魂,都是在怎样的处境中。 寿籍被斩! 轮回崩塌! 时代,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变了。 天魂所对应的人体的寿命、气运,早已被斩了一刀,斩在所有苍生的身上。 在很久很久以前,只要能成“真人”,就可以享受长生的待遇! ——“余闻上古有真人者,提挈天地,把握阴阳。呼**气,独立守神,肌肉若一。故能寿敝天地,无有终时,此其道生。” 古老的典籍中书写,在上古的时代中,真人掌握了天地阴阳变化的规律,能够吐故纳新,吸收天地间的精纯清气,把握自然规律,借气养生,超自然独处,以保精神内守,使身体与精神达到高度的协调统一,所以能与天地同寿。 长生不死,只要是“真人”的成就,便可以觊觎一二。 只是,天变了。 在当今,真人也不能长生,还要继续自我产业升级,疯狂的内卷。 哪怕生产的法力,已经是过去效率的十倍、百倍,也不得解脱,更加的忙碌与辛苦。 这是天魂的处境,不知道被谁斩了一刀?一剑? 任穹怒发冲冠。 ——艹!哪个害人精干的好事? ——站出来,让老子给你两刀! 寿命有限的刀,架在他的脖颈上。 可这不是结束。 在天魂的遭遇之后,又过去了不知道多少年,这期间发生了怎样的事……地魂的处境,也恶化了! 收容地魂的归宿,叫做地府,在生命轮回的框架之中。 所谓地魂,是生灵的历史记载,是天魂映照之下的投影,记载了其一生的功与过。 传说中,地府有一本书,叫做《生死簿》,上面记载了芸芸众生从出生至死亡的所有生命信息……这其实便是对地魂的锚定,才有了这样的大数据记录。 在这本奇书上,没有人能有秘密。 所有的善行与恶行,都在上面书写的清清楚楚。 人在做,天在看! 想要逃脱? 门都没有! 可是…… 有那么一天,地府、轮回,也破损了! 运转的秩序崩塌,鬼……开始了祸乱人间! 鬼。 这其实就是人之三魂中的地魂。 或许是无上大神通者的怜悯,让奔波一生的生灵在死后能静静的享受最后一段时光的安宁;又或许是至公无私的法度,保存下丰富的人道样本资料,有了最适合地魂安息的地方,唤作冥土,与阳间相隔,格格不入。 但不知何时起,这样的秩序被打穿了,《生死簿》消失在动乱中,阴阳两界的格局混乱,鬼神开始游走于人间! 黑狗,就是于这个时期走入千家万户的微不足道的一部分事迹。 甚至到今天,家家户户的门口都挂着桃符,刻写着“聻”字,以此守护夜晚的安宁,让鬼祸远离家宅! 轮回被崩! 地魂也不得安宁。 收容历史的资料库破碎,未来究竟会发生什么滔天的混乱,会不会让一切的秩序都被重新洗牌? 谁也不知道! 任穹的心头升起微微寒意。 当他借助河图洛书,洞察了世间的部分真实,再转眼看今朝…… ——如果把一个世界都拟人化,那么天道是天魂,轮回是地魂……代表了命魂的秩序,又会是什么呢? 只需要知道,命魂管辖七魄,统领人体,是人身至高无上的君宰,是圣·皇帝陛下! “五!德!” 这是清晰的、唯一的答案。 可在今朝,五德大道——道德、功德、福德、阴德、圣德……正是有前所未有之剧变,已经要将道院都给波及影响到了! 如果在未来,这样的变化继续蔓延下去……会怎样? 任穹想要借助河图洛书去找一个答案,最终看到的只有一片漆黑。 路断了,他看不见。 少年只能知道,他所立身的时代,已经走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岔路口,是浩荡大势奔腾宣泄的高潮! “这是一个怎样的时代?” 任穹迷茫着,颤栗着。 他因为无知,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是对自己命运的无法把握。 ——时代的浪潮之下,个人是那样的无力。 而近在咫尺的变革,让他已经看不到快速成长以应对劫数的机会。 “世界的路在此转折,我的路又在哪里?” 他忧心于此。 不过,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当任穹忧愁前路时,河图洛书的变化进一步展开。 追根溯源、预示未来,只是它们的一部分妙用。 成为了“真人”的少年,有资格开启更深的宝藏。 当一道灵光信息浮现在少年的心头,让他的脸色变得古怪而微妙。 “这……啥玩意?” “杠杆?” “期货?” 第二十一章 高风险,高回报! 亲! 你还在担心牛市\/熊市到来,有着遍地都是的做多\/做空机遇,却因为本钱的缺乏,只能眼睁睁的错过,捡一捡芝麻,放过了西瓜吗? 快看这里! 河图洛书,助力您诚信借贷,三百亿额度上限,圆满您的财富梦! …… 一堆乱码一样的信息,冲刷在任穹的心神中。 他艰难的梳理,总算是捋了个大概,知晓了此刻全新扩展出来的功能。 越看,他的脸色越是古怪。 当然了,具体的宣传词汇、广告词汇,不是他歪楼出的那些内容……但是呢,大差不差。 这是源于河图洛书的特性。 它们是解析宇宙、演算时光的顶尖灵宝,半个身子探入历史大势的洪流中。 算天,算地,也算人,编织命运的轨迹,走向全知的尽头。 而全知,也意味着全能。 计算了天地与苍生,自然也能去利用。 任穹修行不易,因为他只有自己的天魂和地魂,扎根在天地中,去倒腾自己的那点血肉和真气。 他就是把自己压榨到死了,也是有极限的! 这个世界是公平的。 它公平的给每个生灵十二个时辰的基础时光,框架住每个生灵的基本生命形态。 时间有限,血肉有限,三魂定数……这注定了每天从天地中获取的固定分红——提炼的法力,也是有数的。 这该怎么办? 自然是……借贷嘛! 只要思想敢滑坡,方法总比困难多。 比如说…… 现在的“自己”,是有限的。 但,往后一年的所有“自己”集合,这份量不就上去了吗? 再大胆一点,往后二十年、三十年,自身天地二魂在世界中的扎根定位,全部抽取到现在……这不就成了一笔庞大的财富? 以这笔财富,这股力量,去撬动天地,分配利润,壮大自身……岂不是能有数十上百倍的效率出产? 这完全是河图洛书能做到的。 因为它们能预测未来,自然也能规划未来,透支未来……尽管越是往后推移时光,它们能看到的可能就越局限,被变数所冲刷。 任穹砰然心动。 不过,他按捺住了冲动,继续解析。 在生命个体的纵向时光上,河图洛书可以有精彩的演绎;横向,也是如此。 这一回,落子的地方就不是个体的深度了,而是集体的广度。 ——自己的天地二魂,份量有限是吗? ——那,可以“借”别人的天地二魂一用嘛! 大家一起共同建设,在天地宇宙中荡起波澜,让道的潮汐汹涌浩瀚,有更大的波动产出分红。 然后作为发起人,他任某多剥……分配一些剩余价值,很合理的对吧! “我终于知晓了……” 少年无语凝噎。 “为什么到今天,河图洛书成了反贼头头的标志。” “这尼玛就是在鼓动搞事啊!” 任穹哭笑不得。 掌握河图洛书的人,注定了不是在搞事,就是在搞事的路上。 如果选择个体的纵向深度,那就是要维护所选定的那一种未来,有计划的发展,使其到来,偿还利息负债。 如果选择集体的横向广度,那就是拉帮结派,扩建组织,做大市场——我就是市场,就问你们服不服吧! 两条路摆在面前,是开启河图洛书更深层次威能的必须选择。 只要垂涎这背后蕴含的利益,就一定要上其中的一条贼船。 但是,风险都很大。 纵向的,实质上是压榨自己,透支自身。这一旦遭遇什么计划外的突然变数,个体无法偿还透支的未来,几乎是会原地暴毙的! 而横向……道庭在看着你! 有组织,有纪律,扩大集团,再整合剩余价值到自己身上…… “道庭要抽税的啊!” “何况,如今道庭的变化,五德的诡变……” 任穹叹气。 哪条路都很坑。 不过也是理所当然的。 上了杠杆,就是赌博! 既然赌了,就要有赔本的准备! 只是,让少年放弃,他又不甘心。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可耻的心动了。 虽然高风险,但也的确是高回报。 像他这样的“散修”,大天地中的真实“散户”,不走点特殊的路子,又如何玩得过“庄家”和“游资”? 如今大劫将至,风雨飘摇,任穹想要努力积攒抵御劫数的资本,要能熬过凌冽寒冬。 “要不……试一下?” 一阵犹豫后,他庄重的选择,河图轰鸣,洛书震动,两道灵光闪耀,像是蒙尘万古的珠宝散发了耀眼的光辉。 少年踏上了贼船。 …… “哈!” 任穹睁开眼,入目所见是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就在他面前眨巴着。 心神恍惚、沉迷于新世界的少年,一时间反应不过来,都被吓了一跳。 顿时,一片圆融灵光在他的体表泛起,一切都是自发的,如水波一般的守护住了自身。 这就像是固化了千锤百炼的神经反射,如同烛火燎到指尖手会收回,膝盖下的关节被敲击小腿会摆动……这是本能。 真气守护,如今也成了本能。 这是七魄被降服后的表现,不再是各家自扫门前雪,命魂凌驾其上,为人体安全书写了全新的法度秩序,建立危机意识,并且贯彻到位。 不再仅是火烧到了身上,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而是当感应到有危机可能上演,便预先防范,守护人体国度的财产安全。 “灵光自生,行在意先!” 任苓震动,一双眼睛睁得老大,“老哥,你竟然现在就自行奠基了?!” “按理来说,你们这一届即使到了考学道院的时候,能奠基的也没几个呢!” “一旦奠基,就算是拿到半张考入道院的门票了……” 小丫头很羡慕。 “成为真人,七魄被降服,哪怕先前再平庸,也能成为一个小天才。” “记性提升,思考理智,肢体灵活……就算去搬砖,也能搬的比一般人好。” 她掰着手指数,心情愉快。 兄长的突破,像是一下子冲破了她心头上的种种阴霾,不再对这个世界迷茫,不知前路所在。 任穹看着她这番姿态,微微一笑。 “搬砖?这辈子都不可能搬砖的,只能靠画符来维持生活的样子。” “再说了,我本就是天才,奠基又有何难?” “你要向我学习,懂吗!” 任穹起身,伸了个懒腰,“可别像那些修行差的人,最合适的年纪没能筑基,错过了就悔之晚矣。” “十六岁到二十岁的年纪,是真正恰到好处。” “身体刚刚成熟,可以采摘果实……过早了,性征还在发育,稍有不慎,就会导致出现畸变。” “而过了二十岁,身体生命力旺盛,看起来是思维敏锐,精力充沛,但这其实也是七魄战斗力最强的时候,命魂不易降服他们,容易被欲念所左右。” “再往后,到了三十多岁,精力下滑,开始走下坡路……这时候再筑基,就晚了。” “上了年纪,记性会变差,思考会迟钝,连身体都变弱了,这是七魄衰微的开始。” “降服了这样的七魄,虽然还能筑基,但再往前走就很难了。虽然有特殊的例子,但一万人中都不见得出一个。” 任穹刚刚才亲身走了一遍筑基路,此刻很多知识便自然了悟透彻,将许多修行上的禁忌与避讳贯通。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故此道院招新,会卡时间,对接学府……这是一整个完备的培养系统。” “懂了懂了!”任苓拿笔记下。 “懂了就好,去用晚膳吧。”任穹眸光变幻,“用完之后,你好生休息,我要出门走一趟。” “啊?!”任苓顿时俏脸发白,“夜晚出门,容易撞鬼,招惹不详的!” “不怕。”任穹微笑,“我已经跨越筑基关卡,成为真人了。” “真人之前是伪物,天地二魂不自证,故而惧怕鬼魂入侵,篡夺地魂中枢。” “可我既然明悟三魂,自然也就能抵御鬼怪了!” 第二十二章 血月,佳人,追查 晚饭之后,小姑娘一脸担忧的看着她的兄长。 只是任穹所决定的事情,不是她这小胳膊小腿所能抗拒的。 在一番软磨硬泡失败后,她被威严的兄长大人镇压,令之好生待在家里。 “认真自觉的晚修,知道吗!” 任穹披着大氅,黑色的鸦羽编织,自有一股神秘的气质环绕。 弹指一抖,一叠玄黄币钞票就到了他的袖中,只剩下一张大钞在掌心上变幻着形状。 “好……吧……” 任苓拉长了尾音,有气无力的回到了书房,蔫蔫的抄起纸笔,临摹阵法,画着各种各样的三视图,标明数据,演算结果。 阵道,可以说是这个世界的土木工程设计师了。 毕竟阵法这东西,基础就是立体空间的排列,不是单一的平面问题。 三维是起步。 甚至若是再高大上一些,甚至连时间的领域都会涉及到,是四维! 像是借助周天星斗成阵的盖世大阵,便要慎重考虑时间的变量……因为传说中太古星辰方位不一,每一束洒落人世间的星光,可都是辗转了不同的光阴。 想要最大化发挥星辰类阵法的威能,那可是很费脑子的,往往要有一件易道灵宝压上去才行。 任穹笑看着少女苦哈哈的投入到题海中,唤来忠心耿耿的旺财狗子,它刚刚才洗完碗、拖完地、擦好桌子,做好全职保姆的工作。 “看好家。”任穹嘱咐道。 “汪!”狗子大叫,表示保证完成任务。 任穹这才放心的推门而出。 阖上门时,他特意在家门前多挂了两块桃符,以震慑邪祟。 这是以防万一之举。 虽然家在小区,众人拾柴火焰高,旺盛的生人气息汇聚,家家户户都有黑狗守护,外有法阵烙印……但任穹不会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人身上。 “呼!” 少年长长吐出一口气,夜晚的风总带着几分刺骨的阴寒,像是从九幽之下刮出的怨灵悲嚎,让人骨髓发麻。 他的手从旁边一抽,便抽出个纸灯笼来,里面有红烛长明,照亮了一方小空间。 顿时间,似乎阴风都远去了。 “走喽!” 任穹提着灯笼,晃晃悠悠的离开家宅,走出小区,向夜晚的世界进发。 在他离开之时,任苓跑到了窗口前,目送着兄长远去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也没有回神。 “唉!旺财!”许久后,她召唤狗子,摸着狗头,自言自语,“你说兄长大人他是要干什么呢?大半夜的还出门?” 小丫头闷闷不乐。 “汪!”旺财狗叫一声,安慰二主人。 “筑基就了不起啊!”任苓脸拉的很长,“不就比我大五岁吗!” “等着瞧!” “到那时候,我也能自行筑基,考上道院,成为一代阵宗大修,威震寰宇!” 小丫头说着说着就喘了起来,畅想未来,威风八面。 直到被旺财打破了她的意淫。 “汪!” “切!”任苓撇撇嘴,便要合上窗户。 只是在这时,她的目光却不可抑制的被吸引了,像是有怎样的人、怎样的事,如同一个黑洞般,摄取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小丫头仰着脑袋,近乎成了九十度角,脖颈都发出一声咔吧的声响。 她的嘴巴不自觉的张开,像是随时会发出“阿巴阿巴”的声音。 血月! 白衣! 高悬在天穹的尽头,是一轮晶莹中带着血晕光辉的月亮,若是有人看得久了,难免会升出尸山血海的错觉。 很多人认为,世间会有那么多魑魅魍魉,这月亮是要负主要责任的。 于是,私底下有血月的称呼。 神月无声,不会抗议,这帽子戴上了,就再摘不下去。 不过在此时此刻,血月却又不算什么了。 月光倾洒而下,照耀此方天地,却有一道身影,于此间夺去了万千光彩。 那是一个白衣的仙子,衣袖在夜风中飞舞,像是遗世独立、羽化登仙的奇人。 她就站在这片楼宇的最高位置,俯瞰苍茫,尊贵而幽冷。 一只晶莹净白的素手抬起,恍惚间似有一片残缺的书页于其上悬浮,夜风吹过,令之哗啦啦的响着,那声音诡异中带着点阴森,仿佛是万千亡魂在哭泣。 虚幻的蝴蝶,环绕着仙子飞舞,它们融于夜色中,只有一点幽暗的法力灵光,让眼尖的任苓看到。 它们似乎是活物,又似乎是被捏造的器物,亦或者是纯粹的法力演化,在血月的照耀下、夜风的吹拂中,无止境的蔓延飞舞,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灵蝶伴佳人,这样的一幕很唯美。 可是,若视那些灵蝶如触手,再配上血月,场面观感或许一下子就变了,仿佛是魔窟,邪异无比。 有一只灵蝶,就飞到了任苓的面前。 小姑娘想要避开,却发现她这一刻根本动弹不得,灵蝶似有魔力,击穿了她所有的防线。 ——七魄系统被瓦解了! 气魄松懈,力魄软弱,身体僵直,溃不成军。 精、英二魄,浑然若梦游。 天冲、灵慧,更是被入侵——主管各种心猿意马的天冲,沉沦于靡靡之音,丝毫没有爆种的可能。 灵慧的潜意识,记忆的数据库,被强制的输入,自动自觉的激活。 连最后的中枢魄,负责沟通七魄与命魂的关键,都被劫持了,以至于让命魂成了睁眼瞎。 敌人都打到了国都,中枢魄还在对命魂回报一切正常,让命魂·皇帝陛下高呼—— “接着奏乐,接着舞!” 任苓脸上露出痴痴的笑容,失去了往日的种种聪慧精明,成为了有问必答的工具人。 灵蝶翩跹,只有一问。 “河图洛书,可知否?” “我不知道……”任苓乖巧的回答。 同一时刻,这样的场景在不断上演。 灵蝶飞舞,穿过这片楼区的千家万户,什么墙壁,什么阵法,都不能阻拦,如入无人之境。 所有的人都被审问,在一道神通之下回答。 但很可惜的是,最终的结果,让那仙子失望。 灵蝶飞舞着,让受审者淡忘了这段记忆,再重新飞回到她身边,没入了袖中。 唯有那张书页,随风而响。 “《生死簿》,终究是破碎了……” 第二十三章 不速客,封神司! 血月之下,夜风之中,仙子轻语,不胜怅惘。 “我仅有这一片残页,所知寥寥无几。” “能知河洛现踪,窥得点滴线索,已是极限。” “可惜。” 幽光之下,那张书页在淡去形体。 仙子的身形亦如是,如同泡影般消散,恍然若一梦般,是灵蝶梦她,亦或者是她梦到了灵蝶。 唯有失望的话音残留,最后消弭在天地间。 “若是有《生死簿》全本,可知世间一切生灵,晓种种历史信息,谁在做什么事,尽数一览无遗。” “地府裁决人间善恶,皆系于此……可叹时至今日,不复往矣。” 幽幽感叹后,归于无声。 “啊!” 仰头望天姿态的任苓,忽然间就四仰八叉的摔倒了。 她揉着后脑勺,龇牙咧嘴的爬起来,小丫头的记忆还停留在看见白衣仙子前的最后一刻,对自己莫名奇妙摔的那么惨不能理解。 她疑神疑鬼的看了周围半晌,小手一抖,一叠除秽符就出现在手上。 有一个会制符的兄长,还是有些福利的。 小姑娘板着俏脸,此刻故作威严,“何方鬼祟?焉敢吓唬我龟灵圣母?!” “速速现出原形,我饶你不死!” “汪!” 不能理解、但坚决执行二主人命令的旺财低吼出声,小跑到任苓的背后,狗眼圆瞪,为她防御背后的危险。 “噗嗤!” 忽然间,有人轻笑出声,惊到了这一人一狗。 “喝哈!” 任苓顿时一蹦三尺高,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劈头盖脸的就是几张符箓拍出,涤荡人间邪秽。 “轰隆!” 淡淡雷鸣声回荡于此,有丝丝缕缕电光气息,震人心魂,鬼神都要惊。 ——未必是怕,只是如同拖把沾屎,等若吕布在世。 这还不止,跟在符箓之后,是一把的糯米,伴着洋洋洒洒的石灰,从袖中锦囊里爆出,场面可谓惊人。 “咦?” 来者轻咦出声,似乎是好奇与讶异,紧接着洞察了什么,“唔!” 一根玉指点下,破开雷鸣电闪,扫开了糯米石灰,似慢实快,点在了任苓的额头上。 瞬间,小丫头脑袋瓜子嗡嗡的,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晕晕乎乎的旋转着趴下,半晌都缓不过气来。 “汪!” 旺财咆哮,一声大吼,便是转身张嘴来咬。 可惜这时,任苓手中的几张符箓到了那来者手中,“小丫头,符不是这么用的。” 话音落下,一张符箓无火自燃,却不见雷鸣电闪,只有一道幽芒,打在了扑腾跳跃的旺财身上。 下一刻,狗子便萎靡了,啪叽一声摔在地上,一双狗眼中像是了无生趣,又像是激情过后的大彻大悟之贤者。 “除秽符,不止可震慑鬼神,扫除阴秽,也可以对人与妖来使用。” 来者漫不经心的说教,“人体有阴阳,亦有万千念头,如此方为完备无缺,是天道平衡。” “破了阴阳平衡,其形自乱;再扫荡念头,其心自溃。” “人并不高贵,不成就金丹无漏,哪怕吃仙丹、喝仙酿,该有屎尿屁也还是少不了,抓住这点下手,破其阴秽就是破其平衡。” “人也并不高尚,万千念头,有正有邪,歹毒阴险,从不缺少。功德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 “杀伐毁灭争斗,就是恶念,是阴秽……破除此念,战心自消,十成力用不出三成,不战自溃。” “你一手不差的符箓在手,却不知晓具体使用的技巧,这可不行啊。” 来者翻了翻手中的符箓,点评了两句,“这些符,制作者的实力不高,但意境却到了,有三分大家气象,潜力无限……难得,难得。” “嘶!” 任苓狠狠的倒抽了一口冷气,将头昏脑涨的感觉压了下去后,才抬头怒视不速之客。 这是一个女子,面相不算太出彩,但是身材高挑,英姿勃发,如同一尊女战神。 任苓瘪着嘴看着,简单估算了一下彼此间的战斗力,感觉对面能打一百个她都不带喘气的,咬咬牙忍了。 当然,心底是小本本翻开,把对面给狠狠的记住。 “你是什么人?” “不知道私闯民宅是大罪吗!” 小丫头梗着脖子问道。 “我有搜查令的,你要不要看一下?” 女战神笑着,却是真的取出了一枚符印,给任苓拿去翻看。 小丫头哪里懂这个? 可她又不想输了架势,硬着头皮接过,装模作样的来回看了几下后,悻悻然的交回去。 “姑且不算你私闯民宅了……” 女战神笑眯眯看着嘴硬的任苓,收回了符印,“小丫头还挺记仇呢……乖,姐姐这里有两颗糖,你尝尝。” 说罢,她摸了两颗糖递过去,像是哄小孩子一样。 “我哥说过,不能吃陌生人给的东西!”任苓顿时很有骨气的拒绝,“拿回去!拿回去!” “这样啊……那很好。”女战神笑笑,“认真谨慎,才能活的长久。” “你的兄长看来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女战神不以为意,话锋突然一转,“就在刚刚,你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什么奇怪的事情?”任苓一愣,摸不着头脑。 “嗯……就是……”女战神沉吟,她盯着任苓,一双眸子射出幽光,“原来如此,梦蝶诡术,错乱神智么?”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些人,还是这么谨慎啊。” 任苓听着,耳朵竖起。 一提到神智什么的,她的心一下子也跟着提起来了。 ——错乱神智诶! ——很吓人的好不好! 在她的身上,疑似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偏偏她自己还一无所知……恐怖! “我会死吗?!” 任苓俏脸绷紧。 “这个……”女战神挑了挑眉毛,“放心好了,没事的。就像是做梦一样,错乱了一小会儿的真实虚幻罢了。” “那群人现在还不敢太过分……否则我封神司倾其所有,也要将他们诛杀干净,以儆效尤。” “呼!”任苓长长吐出一口气。 “我很好奇。”女战神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如果是会死……你会怎么做?” 任苓眼角一抽,“那我要赶紧写一封遗书下来……” 第二十四章 封神榜,天魂,道庭 “一些事情,需要给我那憨憨的兄长交代清楚——” “我藏下了好多私房钱,是我辛辛苦苦忙碌多年的成果,总不能跟我一起没了。” “睡觉的枕头里有三张大钞,卧室大门的底部有一个我挖成的小抽屉,藏了我小半身家……” “还有,我要是一不小心死了,埋的时候别把我的鞋子给陪葬,因为鞋垫底下各自藏着两张大钞,那是我出门在外的应急款项,是用来江湖救急的……” 任苓的状态奇异,如数家珍般嘀嘀咕咕的说着,遗书内容很丰富,都是围绕着一个“钱”字展开。 “……” 女战神无言,她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好一朵……奇葩。 “人死了,钱没花光,本来就是一件很让人伤感的事情了……要是兄长大人再把我藏钱的东西给烧了、陪葬了、当废品卖了,那我九泉之下有知,怕不是能被气活过来。” 任苓人小鬼大,语气深沉的说道。 “你……”女战神沉吟着,半晌才憋出一句话,“很有趣,也很有钱。” “但看你这家庭情况,也不是太好啊?” 女战神来了兴致,一只手拄着下巴,“怎么弄来这么多钱财的?” 任苓顿时闭嘴了。 “咦?不说话了?”女战神眼神一亮,“看来财路不对劲啊!” “你说,我要是把你抓起来,带到刑律司,严刑拷打一番,是不是能破坏一起大型案件?” 听着这样的话,任苓的俏脸绿了,露出视死如归的表情。但她一声也不吭,像是要抗拒从严,赌一把回家过年。 “哈哈哈!” 女战神笑了,笑的恣意,“好了,你不用这副表情,我逗你玩的。” “我封神司,还不至于跟你这样一个小丫头计较……看你的天魂之光清正,料想也没做过什么大恶。” 任苓脸拉长起来——她竟然被这样拿捏和玩弄! 是可忍,孰不可忍! 但,她打不过! 捏紧了拳头后,无奈的松开,心中小人奋笔疾书—— 某年某月某日,龟灵圣母大人记下了一笔仇,有一个可恶的老女人…… 小姑娘在小本本上记录了详细的案发时间、地点,以及当事人,还有未来要去什么地方找场子…… “喂!你说的这个‘封神司’,那是什么单位呀?!” 小本本写到半截,任苓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对面这对头的来历根脚! 这怎么行? 以后怎么找场子?! 她梗着脖子,直接就问了。 “呦呵!你这是日后要找我报复呀?”女战神兴致勃勃,“行,我随时欢迎。” “我也不怕告诉你,我封神司,位列道庭九部二十七司之第三司,更是掌握特殊权柄,就没怕过谁!” “权柄?什么特殊权柄?!”任苓摸出一个小本子,大有你敢说、我就敢记,日后提着杀阵堵伱家大门的彪悍。 “天书——封神榜,你知道吗?”女战神笑眯眯的捏着任苓的小脸蛋,很顺滑,于是又忍不住多捏了两下,像是在蹂躏一个面团,“可敕封山河,号令鬼神……天书封神册万名,亘古悠悠山河兴!” “懂的都懂,我封神司巅峰之时,这宇内之大,皆由我等纵横驰骋!” 女战神好大的口气。 任苓被惊到了,小眼神中露出绝望,仿佛在说——完蛋!这仇没法报了! 不过,她还抱着万一的希望。 “你既然这么厉害……看你这样子,是在追捕什么人?”任苓灵机一动,“你没追上吧!” 女战神听了,心情一下子糟糕起来,没有破防,但伤害不浅。 她不做声,只是扯了扯任苓的小脸蛋,两边拉开,腮帮子变形,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了。 ——这么会说话,就少说点! 蹂躏了任苓一番,女战神才有些泄气和无奈的低语,“这不能怪我……” “我倒也想将那些人给捉住,可这太难了。” “他们掌握有传说中南华真人的部分道统,篡改与扭曲,成为诡术……梦蝶兮,我为蝶,蝶为我?” “游走在真实与虚幻的边界,徜徉在无何有之乡……道行精深者,更是追逐物我两忘,跳脱形骸的束缚。” “这样的对手,追着追着就追丢了,岂不是正常?!” 女战神感叹。 “竟然这么离谱?!”任苓吃惊,过去她从未听闻过这样的信息。 “世界那么大,你这么小的年纪,又能见识到多少呢?”女战神反问,“更离谱的事情,多了去了。” “真要全部扒出来,这天都要变……正是我道庭撑起了一片天,才有苍生黎庶的安居乐业。” 她自豪的说着。 但任苓的关注点不在这上面,她对于维护世界和平不感兴趣,倒是更在意那梦幻离奇的诡术,以及危机感——这样一个离奇组织的成员,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附近,引来了道庭封神司的追捕? 小姑娘小小的年纪,却已经有了足够的危机意识。 “你为什么要追捕?他们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吗?” 任苓询问。 “他们掌握有《生死簿》的一部分残页,试图做什么,这引起了我封神司统领的高度重视……”女战神捡能说的内容简单说了说。 “《生死簿》?这又是什么东西?”任苓抓耳挠腮。 “我也不太清楚,只是知道这大概是管理苍生之地魂的重器……地府、冥土,都是围绕着它的功用展开。” ‘就像是道庭……道庭掌握了对人道苍生之天魂的最高解释权。’女战神在心里补充,未曾诉诸于口。 但仅是讲出来的那一部分,就足够让任苓目瞪口呆了。 “地魂?我们的地魂,竟然也是能被管理的吗?不应该是独立自主的吗?”任苓感觉三观在幻灭,“还有……残页?” 她很敏锐的捕捉到关键字眼,深度挖掘下去。 “掩藏在历史中的秘密很多,没有什么是天经地义、生来如此的。”女战神意味深长的说道,“或许,正是因为《生死簿》太过不凡,知道的东西太多,所以才引来了反噬,破碎成无数份。” “有些不敢见光的组织,就掌握了这无数份中的一小部分……” 第二十五章 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 “哪怕是破碎之后的《生死簿》残页,也有无穷妙用,让人垂涎与觊觎。” 女战神悠悠道,给任苓科普。 她追查目标,线索断在了这片区域,注定此次行动无功而返,索性也不忙碌了,转而跟颇合胃口的小丫头谈谈心。 她见多识广,任苓的那点心思道行,哪能瞒的住她? 看上两眼,大致就猜出了是怎么一回事。 若是任苓在她面前百般狡辩,试图用虚言诓她,想要把她当傻子糊弄,她当即便是转身就走,半点都不想理会。 不过,小姑娘耿直又倔强,倒是让她看着顺眼,也无所谓说些不是秘密的秘密。 “你要知道,人有三魂。” “命魂是人身之君宰,天魂为人身之命数,地魂为人身之经历。” “天魂命魂且不说它,就是这地魂,也不容小觑。” “凡走过,必有痕。” “人们能互相欺骗,用谎言掩饰罪行……但他们纵使能骗了所有人,也骗不了这个世界。” “人在做,天在看……看的是什么?就是这个地魂。” “它事无巨细的记录了人生的点滴,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做过什么样的事情。” 女战神娓娓道来,“而传说中,《生死簿》如同一个终端,对接了所有苍生黎庶的地魂,可以随意的读取与查询,哪怕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仙人也不能逃脱。” “除非是打上地府,以大法力遮掩、抹去记录在其中的姓名,那才能让人无法查询。” “不过呢,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生死簿》破碎了,化作了无数份。” “这些残页,依然有着曾经的能力,但大不如前,时灵时不灵。” 女战神轻笑着,“有的时候,能知晓有什么大事正在发生,却不知道是谁做的,在哪做的。” “有的时候,又突然就推送一个姓名,没头没尾……不说天底下同名同姓的有多少,不指向详细地点很难落实到具体的一个人,只能广撒网。” “就说这个人干了什么事?没有描述。” “他可能是正在做一件大事,在改天换地;也有可能只是因为不小心摔了一跤,骂骂咧咧的去药铺。” “你说,这坑不坑?” “若是花大力气去追查,结果发现就是鸡毛蒜皮的一件小事,是不是很闹心?” 女战神笑问。 “啊这……的确是这样。”任苓想了想,点头认同。 “所以,《生死簿》的那些残页,大多数时候都是被当成一个乐子的……但完全不管吧,又让人担心,会不会有人从中得知到什么重要信息,继而进行谋划,造成破坏性灾难。” 女战神叹息。 这可谓是天底下最让人抓狂的事情了。 管吧,得不偿失。 不管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捅破天了。 “尤其是,当一些不怎么正常、让人无法想明白他们脑回路的组织,掌握了这样的残页……就更是令人心累。”女战神长长吐出一口气,“就像方才发生的事情,那梦蝶组织的成员。” “她施展了诡术,审问查询……让人搞不懂他们究竟在做什么。” “除非将之就地镇压,才能告一段落。” 女战神为自己哀叹,这都是什么令人纠结的工作。 “噗……咳!” 任苓想要幸灾乐祸的笑出来,不过在女战神有些危险的眼神下改换成了咳嗽,“这位封神司的大姐……姐,您辛苦了!” “感谢您为赤阳仙国稳定与安宁做出的卓越贡献,苍生黎庶是不会忘记你的功劳的!” 任苓一本正经的夸奖,引来了女战神的大大白眼。 “小没良心的,你想笑什么呢!” 她屈起食指,重重敲击了一下任苓的额头,震的她脑瓜子嗡嗡响。 “有能耐的,不要阴阳怪气,我等你三十年后打上我的门前!” “不要敲我头!会敲傻的!”任苓不屈的挣扎,揉着红肿的眉心,“不用三十年,二十年、不,十年!十年我就要你知道花儿为什么那么红!” “哦豁?!”女战神都要笑岔气了,“十年!你也真敢想!” “就你这小胳膊小腿的,也能跟我做对?” “你懂什么!”任苓大叫道,“我麾下有一狗一人,其中狗子有旺财神将,学业优秀,早晚会从狗德班毕业,取得出彩成绩;有我的兄长任穹,不到十七岁就已经筑基功成,收服七魄,协调三魂……” “到时候,我一家人并肩子上,还能赢不了你?!” 小姑娘说着说着,趾高气扬起来,“怎么样?怕了吧!” “怕?我的人生信条里就没有这个字。”女战神挥手,“我等着你的挑战……记住了,我在封神司中称号为‘金灵’!” “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怎么赢我?!” “别又像现在这样——” 金灵女战神笑眯眯的说着,伸出了魔爪,对任苓的小脑袋瓜子好一番蹂躏。 最后,在任苓的“哇哇”大叫声中,她嘿嘿一笑,身形如光似电,从敞开的窗户遁出,驰骋天下,神速无双,就此远去。 任苓还在气咻咻的整理着自己的头发,半晌才梳理好,愤愤然的走到窗前,用力的合上了窗户。 且,一不做二不休。 一张张符箓被洒出,将整片屋内空间都清扫一遍。 做完这些,她一只手自然的搭在狗子脖颈上,似有意若无意的划出一个符号。 下一个瞬间,旺财的目光不经意间变得犀利有神,抽动鼻子,深深的呼吸,分辨气息。 “汪!” 很久后,它才确定无误的叫了一声。 “呼!” 任苓大喘了一口气,整个人疲惫的坐在地上,背后有冷汗津津。 “从来没有这么累过……” 她喃喃低语,小脸上尽显疲态,“以后不斗智了……我要一座杀阵平推过去……” 她四仰八叉的往地上一躺,翻了个白眼。 “兄长大人啊……我为了这个家,可是操碎了心!” “竟然有道庭的大人物光临我们这地方……” “我不知道消耗了多少精神,才为伱在别人那里留下一些印象。” “这点印象,不能保证你能走后门、成为关系户,但起码不会在你被人给仗势欺凌的时候,没人能开口为你说一句公道话……” 很难说不是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给任苓带去的刺激太大。 “当然有得有失……十年后你被人按着暴打,你应该也是能接受的吧?” 任苓嘟囔着。 她为任穹安排未来的人生。 也不知道任穹若是此刻得知,会被气成什么样子,会不会高歌一首—— “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 第二十六章 有钱能使鬼推磨,黑市! 烛光长明,在黑夜里开辟一方净土。 任穹行走在其中,宛如救赎众生于苦海的神灵。 血月高悬,另有千家万户灯火闪耀,但在夜晚的世界里却不显得如何出彩,因为……大地。 大地的深处像是有黑洞,悄无声息夺走了世间的光明;又像是有幽冥吞吐,地府空荡荡,恶鬼在人间。 时而有阴风吹拂,带着森森的寒意,试图摇曳烛火的光影,让这一点光明也沉沦。 “呼!” 任穹长长吐出一口气,属于他的生命火光蓬勃燃烧,驱散了无声无息却无所不在渗入他骨髓的森寒。 命魂之光炽盛,七魄同心协力,在双肩与头顶点燃了三把阳火。 这是每一个活人所特有的,可震慑邪祟。 生命力越是强大,这三把阳火便越旺盛,让鬼魂都惊惧。 当然与之对应的,也会吸引到更强大的鬼魂,令之侧目。 黑夜中的火炬,是最靓的仔,很容易成为靶子。 不过这年头,做鬼也不轻松。 多少年下来,市场早就规范了。 鬼想拦路掠夺生人之气,甚至是杀人越货、取而代之,真的闹得太大,道庭、仙国的拳头就会砸下来! 见不得光的黑暗邪恶,还是干不过青天白日的。 只要夜晚中的行人知晓一些隐晦的秩序,那是“道上”的规矩,求个囫囵而退,就不是太难。 当任穹沿着小路走出一段距离,感觉到越发凝聚在身上的恶意,嘴角一扯,一张一直于手中翻转折叠的大钞便发出“刺啦”的一声脆响。 它化作了均等的两份。 其中一份蜷曲着,卷成了一根香,亦或者是一根烟? 少年的指尖摩擦,一点法力点燃了火光,烧起了“钱香”。 瞬时,所有的恶意都淡去了,仿佛凝视他的黑道大佬面对新人的孝敬,露出满意的笑容—— 年轻人,很上道嘛! “呼……嘶……” 冥冥中,像是有“人”靠近过来,狠狠的吸上了一口“钱香”,然后发出很快活的呻吟。 任穹感应着这一幕,眼底深处很淡定。 自从在器度真人那里窃听到了玄黄币的制作工艺后,他就无师自通的明白了许多不被诉诸于口的隐秘。 那是光明之后的黑暗。 夜晚的世界,有百鬼夜行……但,这背后就没有秩序吗? 不可能的。 真是这样,道庭早就可以申请破产了。 秩序一定还存在,并且大致在道庭的掌握中。 只是许多细节被隐藏了,不为普通人所知晓。 凡人与鬼,不一定是对抗,也有可能是共存。 “甚至说不好,还有互相利用呢……” 任穹的目光如炬,对一些事情了然。 “鬼祸,或许一开始是意外。” “但往后能一直不除,占据了黑夜的世界,那可就不见得是意外了……” “所以……” 他淡然看着不断燃烧的钱香,另外的半张大钞折叠,妙手天工,化作了一张纸鹤。 纸鹤散发明净光辉,构建了一张除秽符的框架,震慑鬼心。 一边是钱香,一边是符箓,原本正美滋滋享受的鬼魂愤怒,感觉碰到了硬钉子。 不过权衡利弊之后,它妥协了,不再视任穹是好拿捏的软柿子,转而看作是能讨价还价的生意人。 任穹提出了自己的诉求,鬼魂不满的嘟囔,还是给满足了。 阴风呼啸,歪七扭八的字迹显化在半空。 “黑市在东兴街……是大鬼头罩着的地盘……” 有钱能使鬼推磨! 尤其是一手有钱,一手有枪,那就更是如此了! 这暗中的鬼魂,拿了任穹的好处,又被拿刀指着,一番抱怨后,道出了一些此地道上的规矩。 有人在坐庄,做着许多见不得光的生意。 具体的地点和信息,就在东兴街,是一位大鬼头的场子。 很多市面上难见的好货,许多杀人越活的赃物……都能在那里寻见。 只要有足够的玄黄币,便能在那里买到你所想买到的所有东西! 当然,买的起是一回事,能不能全身而退……就是另外的一回事了。 “原来如此。” 任穹满意的颔首,他略微沉吟后,轻笑着将那“钱香”递了过去,建立交情。 “交个朋友。” “呼……嘶……” 暗中的鬼魂大喘着气,疯狂的呼吸着,钱香急速的燃烧,不一会儿就烧完了。 一道幽暗的影子浮现而出,像是得到了补充,在血月下撑起一片烟雾,模拟着人身……模糊的五官,扯出一个艰难夸张的笑脸。 与此同时,它抛出了一道鬼息,缠绕在任穹的肩膀上,认下了这个“朋友”。 当然,这样的友谊很让人疑惑与担忧——究竟靠不靠谱? 不过想来做个酒肉朋友,还是不成问题的。 任穹留下了自己的暗号,悠然转身离去。 纸鹤在他的身前飞舞,像是一个指引者。 “唳……” 原地停驻的鬼魂发出一声嘟囔般的尖利啸声,散化在夜空中,只留下淡淡的阴气。 它有自己的地盘,在夜晚的世界中收着过路的费用。 它本身是鬼,但时代把它变的像是一个人。 “啧!” 任穹走在大路上,没有回首,只是轻啧一声。 一件东西,悄然自其袖中滑出,落在他的掌上。 那是一个乌鸦的面具。 少年施施然的将面具带上,搅乱灵机感知的符箓作为内衬,让人难以洞察其面具下的真面目。 自此,夜晚的世界里,任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身份可疑的危险人物。 “我是谁?” “我叫乌鸦。” “来做生意的。” “久闻大鬼头之名,特来景仰一番。” 当他来到东兴街时,对拦路在前方的两道鬼影是这样说的。 说罢,两张小钞送出,“给两位的酒水钱。” 顿时,鬼影重重,两张小钞消失了,路也给让开了。 还有一枚符印递上,是给客人的身份铭牌。 诚意十足。 它们收了钱,是真的给办事! 任穹带着面具,接过符印,顺着通往地下的道路,走进了全新的世界。 在跨过最后的门槛前,他心头一跳,骤然回首,望向家的方向。 第二十七章 战弩,北海 “家那边,有什么事情在发生?” 任穹皱眉,心神起伏,河洛转动。 一个大致无忧的结果显化,是对多种未来时间线的俯瞰,无需担忧。 任苓不太需要操心。 倒是他自己……却是冥冥中有因果纠缠上来。 这让少年一脸问号。 他人不在家,祸还能从天上来?! 这还讲不讲道理?! 大写的无语两个字,都快写在任穹脸上了。 摇了摇头,他暂时搁置此事。 “都来到了黑市,好歹看一看,总不能无功而返。” 在给客人储物的隔间中整理一番后,他便迈开脚步,在这片地下的空间中深入。 任穹能看出,进入这里的通道其实并不唯一,四通八达,与多处街道相连,构筑成了巨大的地下巢穴。 且,虽然名义上是“黑市”,但是规模格局可一点都不小家子气,昏黄的灯光,穹顶高悬,一道道禁制交织,划分出一个个从外面看去略有些灰蒙蒙的空间。 空间之中有柜台悬浮,一些藏头缩尾、通体笼罩在黑袍之下的神秘人,就在上面摆着要出售的商品。 这是卖家。 除此之外,还有买家。 他们身着各式奇异服装,带着各种古怪的面具,将自身的信息遮掩……不过,看某些面具人的举止身手,一些刻在骨子里的习惯,任穹知晓,这有许多都是不简单的。 或许在外面,在光天化日之下,他们都有着光鲜的一面,是人们尊敬的长者,是人们崇拜的偶像。 任穹漫步在黑市中,跟随着人流。 虽然理论上,他是一条混入了狼群中的二哈,但他一点也不慌张。 走路有些歪七扭八,下巴高高的昂起,像是在用鼻孔看人一般。 这如同一个来黑市看新鲜、图个乐子的二世祖,带着没有转变过来的高傲。 任穹深信,在这样的黑暗森林中,真实的身份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别人以为他是什么身份。 他是新人,很难演好老鸟,索性另辟蹊径。 他这里看看,那里瞅瞅,默默的了解这在光明之下的黑暗一角。 许多市面上违禁的东西,在这里都有的出售。 甚至于,他还看到了军械! 那是一把战弩,八成新,上面还沉淀着浓烈的煞气,显然不知道射杀过多少魑魅魍魉、妖魔鬼怪! 在弓弦上,有一道刺红的色彩,那是人族的血。 任穹手中一把用来装样子的折扇“啪”的一声收拢,在摊位前虚点着战弩,禁制很好的隔绝声音,为交易的双方提供一定的隐私。 “这弩,似乎不是道庭最新列装的那款吧?掌柜的这也能拿出来售卖?不是军械就一定值钱的!” 他大大咧咧的点评,带着点盛气凌人的意思。 年轻,自然气盛。 尤其是他一身纯净的法力灵光,那种降服七魄后举手投足都是圆融无暇的举止,很清楚的告诉对面,他是一个筑基的真人! 很年轻的真人,颐指气使的气度……或许有老辣的猎手会考虑针对这样的人物下手,但更多人是不愿意过分招惹与碰瓷,能省下很多麻烦。 “小郎君说笑了。”这个摊位的掌柜堆着笑,“军械,向来是道庭严管的重中之重,何况是最新列装的那些?” “能借着更新换代的机会,淘汰下一批旧款,流动到这里,已经是侥天之幸了。” “况且,小郎君或许不觉得这样的军械算什么,但对一般人来说已然足够使用。” “哦?是吗?”任穹做出倾听的姿态,扫过弩旁的标价,信手一挥,便是一叠玄黄宝钞落下,取了个整数,略多一些。 “我不在乎这军械的威力,倒是想了解了解它背后的故事……你若说的好,这些就是你的了!” 玄黄币的魅力,无人能抗拒。 顿时,掌柜的双眼就亮了起来,点头哈腰道,“小郎君既然想听故事,我自然是要说得的!” 他脑筋急转,头脑风暴展开。 事实上,他又能懂多少? 虽然是收货的贩子,但是也就了解个大概。 而且这其中还有些不能见光的东西,涉及到渠道的保密。 但是,他做这行的,那是很擅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 再加上走南闯北,见的世面颇多,各种剪切嫁接,生生能给胡吹乱侃出一个故事来。 掌柜自忖,应付眼前这年轻小郎君的要求是足够了。 殊不知,任穹也是在借此扩展见识。 很多东西,不是书本上能概括全部的。 也有很多东西,是正常渠道不能了解的。 就像是现在。 “北海有妖祸,小郎君是知道的吧?那头大鲲,以前还好,最近些年可是年年都想着上岸……”掌柜唾沫横飞,绘声绘色的为任穹讲述了外面的世界。 “这位妖族巨擘,训练妖军,广备武库,岂是等闲?道庭的大人物有人走出,去与之争锋,竟是不能胜!” “于是,前线便越演越烈,道庭各府道兵开拔,驻守海域,震慑群妖……” 掌柜的很能扯,又能说得很让人感觉身临其境。 在玄黄宝钞的诱惑下,他使出了浑身解数,力争让客户满意。 任穹也的确满意了。 他砸吧砸吧嘴,“难怪父亲大人,这些年来热衷打通北方商路……” 掌柜的能扯,他也很能编,一老一小,硬是没有一个正经人。 任穹的认知世界被扩宽,便推了推那沓玄黄宝钞,到了掌柜的面前。 同时,顺势卷走了那把战弩,收入到百宝囊中。 伸了个懒腰,摇头晃脑的离开,只留下掌柜的咧着嘴,点数着手中的宝钞。 …… “钱可真是个好东西。” 任穹漫步着,心底盘算,“一把战弩在手,有心算无心,杀个普通筑基修士不算难事。” “就是它是违禁品,等闲见不得光。” 他思索着从器度真人那里了解的情况,知晓道庭在仙国中维持稳定的方略,那推行了不是一年两年了。 “不过,管他呢……” 任穹想着,哂然一笑。 “这世道不安全啊……有一把弩在手,好歹能面对不公反击一二。” 第二十八章 魔心,魔道! 人身安全,向来被任穹视为第一要务。 ——当别人说你有杀伤性武器的时候,你最好真的有! 曾经的他,或许还能不在意这些事情,相信世道的安全。 但是在器度真人那里了解到风雨欲来后,他的目标就变了,也明确了,提升自己,武装自己。 且,任苓的遭遇,也给他敲响了警钟。 你不惹事,架不住事来惹你。 那些好生生将要进入少学府的幼苗,他们招谁惹谁了?却死的那么卑贱若微尘。 故此踏入黑市,他最先交易的,就是军械! 手里有一把弩,任穹顿时感觉自己不一样了,底气都上来了。 如果说,先前那高傲、不怕事,甚至有些惹事的二世祖姿态,是伪装出来的……那么现在,他是真的有些搞事的冲动! “邻居囤粮我囤枪,邻居就是我粮仓……” 任穹心底嘀咕着,神识浸入百宝囊中,看着那把战弩,怎么看怎么喜欢。 三百丈之内,射箭如流星,触之毁物,筑基真人不死即残。 这是针对皮糙肉厚的海中妖族开发的利器,对人族……那就更有毁伤效果了! “可惜,只有一个弩匣,十二根弩箭!” 任穹唯一惋惜的便是这个。 战弩简单易上手,奈何弹药有限,用完后还不如废铁。 “所以,我需要一些……大威力的符箓制作方法!”任穹想到自己的长处,顿时就有了明确的目标,“阳光之下,我找不到任何一种真正暴力杀伐的术法神通,更不要说是有储备能力的杀伤性符箓了。” “只有在这人间的黑暗一面,我才有希望得偿所愿。” 他掂量着自己兜里的财富,来时取了一沓玄黄宝钞,现在已经耗去了一部分。 至于说剩下的钱财够不够达成目标? 他心中也没有底。 任穹有目标的寻觅着。 不得不说,黑市来这一趟,他真的开拓了见识,扩展了认知。 军械,只是这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面,黑暗下的世界过于精彩。 忽然,有人大喝。 “魔心!有人要么!” 任穹循声望去,看见了不远处有一道高大巍峨的身影,将身上的黑袍撑得鼓鼓的,几乎都要遮不住了。 他双手环抱在胸前,粗犷的气息铺天盖地的散发,让靠近他摊位的人都是呼吸一窒,感觉到绝强的压迫感。 其若魔神。 他解开了摊位上的禁制,不止是隔音,还有遮光——这本是保护交易的,让客人和摊主的生意变得隐秘。 但是,这魔神般的男人却反其道而行之,如同广播,吸引目光。 没有足够的底气,又怎能如此,怎敢如此?! 立竿见影的,人流涌动,向那里而去。 任穹自然也不例外,顺着大流,靠近了过去。 在那个摊位上,摆着一个个瓶瓶罐罐,透明的琉璃中,有晶莹的丹水充盈,泡着一颗颗心脏。 只是相比于常人,这些心脏都很“离奇”与“抽象”。 它们哪怕被取出了人体,也依然像是活着的一样,在瓶瓶罐罐中自发的跳动。 几根进出血液的血管,如同触手一般,蜷曲着,扭动着……就很吓人与恶心。 任穹望去,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有些想吐。 不止是他。 不少人都是如此,感觉精神受到了冲击。 但,有些人既想吐,又同时露出了惊讶与垂涎。 任穹感应的分明—— 因为就在他旁边,便有这样诡异复杂的一个人。 “竟然是魔心啊!” 任穹的另一边,一个头戴狗头面具的佝偻身影,发出惊奇的感叹。 显然,他是知晓些什么的。 任穹面具下的眉梢一挑,耳朵顿时竖起来了,暗暗注意着。 在那佝偻身影的旁边,有一道矮小的猫脸面具人,此刻沙哑着嗓音,“七叔祖,魔心是什么?” 任穹暗暗点赞,他也有同样的困惑。 “魔心,就是魔道之心。” 佝偻老者阴沉沉的笑着,低声为猫脸人解释,“这是与道门修行不同的一条路子。” “大家都知道,三魂七魄是基础,所谓修行就是在这个基础上做文章。” “道门修行,筑基天关,便是要让命魂降服七魄,再贯通天地二魂,构筑天地之桥,如同大坝,借用天地浩荡大势,成就自己。” “但你想过没有?” “有没有另外的路子?” 佝偻老者笑道,“命魂若君宰,统御七魄,节制人体本源,等若道庭统治亿万苍生黎庶。” “此为大一统!” “若是反其道而行之,道庭退,苍生进,藏富于民呢?” “映照在修行中,便是命魂退,让七魄进!” “不可能吧?!”猫脸人低呼一声,“命魂不作主,而让七魄抬头?这岂不是太阿倒持?自寻死路?” “呵!哪有什么不可能?”佝偻老者轻笑,“命魂当家作主之前,人体难道就活不下去了?” “你要破除知见障!” “筑基之前,命魂没了七魄,直接就化作了肉泥,整个人体都撑不起来。” “反过来,七魄没有了命魂统御,只是得了失魂之症,躺在床上无知无觉,如同草木不动。” “从这方面看去,七魄可比命魂还要重要一些。” 佝偻老者说道,“命魂能决定是否活得好,但七魄决定的是你能不能活!” 老者一字一词铿锵有力,震动了一旁的任穹。 他有些侧目。 这般说辞很新颖,让他这刚筑基的年轻人才都颇有触动。 ‘倒是有趣。’ 任穹目光眨动,心底若有所思,‘这番见解,很新颖啊……若是写成一本经典,描述人体基本单元和命魂大一统的合作与斗争,阐述究竟是谁撑起了人体国度,谁才是人身的根基载体……’ ‘若是再扩展开来,由人体至仙国,探索道庭存在的意义,究竟是谁才是人族不可或缺的主体……’ 他脸色古怪起来。 他用屁股想都知道,在这道庭治世的岁月,妥妥是一本禁书啊! 许是那佝偻老者也知道,这触犯到了冥冥中怎样的禁忌,于是嗓音压的更低了。 “由这样的理念出发,于是一条有别于道门的路就被走了出来。” “重七魄,而轻命魂;七魄进,则命魂退。” “这一条道路,谓之魔!” 第二十九章 无漏根基,灰蛇胖虎 “这条路,不重视与抬高命魂,讲究人体国度之内魂魄平等,诸权分立,追逐永恒。” “魔的理念在于,七魄才是最直观的感受与适应大天地的人体根基,不像是命魂,往往容易脱离了实际与根基……” 佝偻老者低语,“因此让七魄自我治理,自动适应天地,演绎生命的奇迹,才应是堂皇正道。” “可七魄没脑子啊!”猫脸人困惑,“自我治理,行的通吗?” “这就是生命的奇迹……有人说,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佝偻老者评价道,“生命会自己寻找出路,七魄也一样。” “因此会有变异,以全新的姿态,去适应变化的世界。” “至于命魂?” “就等着接受七魄公投、共同表决意识倾向好了!” “身体喜欢什么,命魂意识就去追逐什么。” “想要占有,那就去主动的掌握与占有。” 佝偻老者说到这里,眼中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神采。 既是羡慕,又是厌恶。 这样的“魔”,活的恣意与潇洒,让人羡慕。 但同样的,也一个个都是神经病,经常肆无忌惮做出令人憎恶的事情,只为满足自身。 “好邪恶的样子……”猫脸人低声道。 “活的这么自我,一定是很遭人恨,被不断的清剿与打杀吧?” 猫脸人猜测着。 “理论上是这样的。”佝偻老者幽幽道,“但是,大家不得不承认——这魔道,太难对付了。” “因为他们放任七魄,进行变异,去上演生命的奇迹……这是一种另类的养蛊,又在人体国度内有隐性的共识,所以经常能变异出蛊王来。” “你当知道,对于一个凡人的一生来说,大致有百个春秋。” “可人体国度内呢?” “那一个个最基础的生命单元呢?” “它们如同是‘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更新换代,太快太快了。” “这样的更迭效率之下,进行养蛊,供养七魄生变……于是,往往能进化变异出很独特强大的脏器,让魔道修士同境界之下战力极其强大!” “你看这摊位的魔心,其实就是如此。” 佝偻老者点指,“魔心,便是变异的心之脏器。” “心,对应七魄,是为中枢魄。” “主导血液运营,供养全身,这一变异,更是了不得……或许,每一滴流经过心脏的血液,都会因此带上强大的活性,具备简单的不死特性,生命力顽强,非常难杀。” “好强大……于是就能售卖吗?”猫脸人不解,“有什么用呢?” “当然是用来移植了!”佝偻老者说道,有一种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换心!” “用这鲜活的魔心,替换原本的心脏,吸纳其优点,扩展自身的七魄系统……这样一来,不就兼得了道修和魔修的长处吗?” 任穹听到这,感觉浑身上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好残忍与血腥! “会排斥的吧?”猫脸人低声道,“他人的心脏,是其七魄的载体,硬生生的吸收进来……岂不是要冲击自我的七魄系统?” “排斥自然会有……但有的是方法解决。”佝偻老者话音低沉,“种种手段,可以化解排斥与反噬。” “一开始,是最下乘的换心之术,后果严重。” “到后来发展着,有了别的法子,可以压榨劳力,供奉命主……等到吸收干净了精华,就一脚踢开。” “嘿!据我所知,某些势族就是用这样的手段后天培养子弟,让他们五脏之气旺盛,通往无漏金丹的道路被铺平许多。” “五脏强大旺盛,演化人体五行基础圆满,构筑简单内循环,是无漏金丹的基础条件。” 佝偻老者说出了隐藏的秘密。 顿时任穹理解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看向那摊位上的魔心,是那样眼神火热。 金丹的门票! 哪怕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一颗魔心,就是一个筑基魔修的性命……而众所周知,魔修向来战力强大,不好杀。”佝偻老者看向那摊主,语气很是严肃,“能杀这么多魔修,还能摘下完整的心脏,其实力可想而知。” 他在忌惮,有理有据。 任穹对此深以为然。 光是看那大块头,压迫感十足,就足以让人望之生畏了。 魔神般的身影,只是立在那里,便令许多人望而却步。 不过,贪婪终究会压过一切。 终于,有人迈出了第一步。 那是一个周身透着阴柔诡谲气息的身影,灰蒙蒙的雾气笼罩,头戴毒蛇面具。 举手抬足间,都有一股令人感到扭曲的别扭感觉,像是一条真的毒蛇在前行。 “这颗魔心怎么卖?” 像是毒蛇吐信,带着“咝咝”沙哑的余音,毒蛇面具人上前审视了半晌,挑中了一颗魔心,询问价格。 魔神身影低垂下头颅,像是在打量什么,而后报出了一个数字。 “一百七十万!” “多了!”毒蛇面具人漠然道,“最多出八十万!” 这是直接对半砍! “我收你这魔心,要质检,要提炼……多少手续后,才能使用?” “一百七十万,你也开的了口!” “有这价钱,我还不如去买五脏丹,同样能滋补五行之气!” “呵!”魔神一般的汉子大笑,声若惊雷,在这黑市间炸响,“爱买买,不买滚!” “一百七十万,不二价!” 毒蛇面具人听着,身周的雾气顿时浓郁起来,仿佛反映了他糟糕的心情。 他没有说什么,倒是有几人先跳了出来,为他冲锋。 “放肆!” “你也敢跟灰蛇哥这么说话!” “活腻歪了吗!” “……” 显然,这是一个有小团伙的、有活力的组织! 他们如同鬣狗一般,群体出没,向目标骚扰与叫嚷。 “哈!哈哈哈哈哈!” 魔神般的汉子大笑,若古钟在震响,若凶虎在咆哮,让许多人都是手脚发麻,骨骼酸爽,七魄的系统都仿佛要被震散开了。 “什么灰蛇、草蛇,我胖虎怎会惧之?!” 大汉轻喝,自有一股豪情,生杀予夺。 第三十章 我的地盘我做主! 他像是草莽英雄,豪放威武,霸气侧漏,无惧威胁。 面对一群恶霸流氓,也能镇定自若,横眉冷对千夫指。 “这位兄弟,多个朋友多条路的道理,不明白么……” “灰蛇哥”语气森寒,带着些许威胁。 “你这样的路,我一辈子都用不上,何须多你这个朋友?” 大汉冷笑,“你真以为你有多大的面子?” “一个所谓的朋友,能抵九十万玄黄宝钞?” 大汉胖虎在嗤笑,“你这么能耐,州牧知道么!” “道庭知道么!” 他将“灰蛇”的面子踩到了烂泥中。 这让“灰蛇”无比的愤怒。 如果这样的羞辱都不能做出血淋淋的报复,以后他还有何面目在这条道上混? “死人手里的玄黄宝钞,再多都是无用的……有些人,恐怕有命挣钱,没命花钱!” 他语气阴森,带着阴柔诡谲的杀机,缠绕到了大汉“胖虎”的身上。 “哈哈哈!” 大汉狂笑,笑的气都快喘不上来了,他双手撸起袖子,露出两条雄壮结实的臂膀,青筋鼓起,一看就很有力量。 任穹眼尖,他瞅到了两条胳膊上臂,各自都纹着一条大老虎。 只是吧! 或许是因为纹身过早,再加上后天发育的关系,让两条老虎一个个都贼胖、贼丰满。 就像是……就像是…… “原来是大橘为重!” 任穹嘀咕,“我还好奇为啥会被叫胖虎,原来是胖成球的两橘猫!”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只有叫错的名字,没有起错的外号。 这位猛士能被叫成胖虎已经很不错了,要是换成大橘,那才是真正的威名扫地! 当然,可能也没有那么勇敢的人,敢于直面血淋淋的人生。 “吼!” 当两条胳膊露出,魔神般的大汉法力、气血涌动,不见他做什么,那两条橘猫、不,老虎就似乎动了起来,在仰天咆哮,吼动山河! “轰!” 在场的许多吃瓜看客,听到虎啸声的那一瞬间,一个个头都猛烈的后仰,仿佛直面了怎样的冲击。 任穹也概莫能外。 只是他毕竟筑基了,状态好些,放眼整个黑市中算不得顶层,也绝对不能算底层,属于在中间晃悠。 一吼之下,他仅是头晕目眩了一小会儿,就恢复了过来。 七魄不稳,但有命魂把握全局,号令人体国度紧急战备,立时便镇压了局面。 但纵然如此,任穹心头也有震动与后怕。 真到了生死搏杀的时候,就是这短短的一小会儿,便足以决定胜负与生死了! 一个强控,然后一把战弩指着,扣动扳机,直接送你入土! 死的多快,取决于对面扣动扳机的速度有多快! “防御是个大问题……” 任穹苦恼于文明的发展,让互相伤害的成本变得很低很低。 在面对整个修真文明力量的时候,每一个人都是攻高防低的! 除非能走到传说中不可思议的极致地步,否则别人处心积虑的针对你,总能找到克制你的法子! 一套连招控住,然后收割带走! “简直是……恐怖!” 任穹心中警铃大作,“谁先发现,谁先出手,谁就占据绝对的主动权!” “隐藏与守护,这是一门大学问。” 他震动与戒备,悄悄的将身形往后挪了挪,往人群后面钻。 怂一点,不丢人。 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你找死!” 吃瓜群众尚且被余波影响,何况是首当其冲的“灰蛇”? 他直面了当头虎啸,立时鼻子都热乎起来,有血流了出来。 缠绕在胖虎身上的诡谲气息,也都被吼断了,带去了反噬。 这让他暴怒,一条灰色的尖头小蛇从他袖中探出,与之气息交融相合,顿时水涨船高,跃升到空前强大的地步。 一股股腥甜的气味在蔓延,让人骨酥肉烂,浑身上下的力气都在飞速的流失消散。 围观群众看了,一个个都很上道,哗啦的一下子,都闪开的远远的。 他们可太有经验了。 任穹在这队伍中,都差点没有反应过来,成为落单的那一号人。 好在他一直很机警,最后时刻跟上了大流。 没人上去劝架,反倒是巴不得看到打起来,血溅一地。 “毒?” 大汉“胖虎”认真了起来,盯着那条灰色小蛇,“什么鬼东西杂交出来的?” “不认识……” 他嘟囔两声后,又无所谓了,“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家伙,也就能玩玩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了。” “不过你以为这样我就在乎你?” 大汉冷笑,一身煞气浓烈的匪夷所思,像是千军万马并作一处,行将展开有死无生的杀伐冲击! “够了!” 就在剑拔弩张,蛇虎乱斗,吃瓜群众一边看戏,一边准备拿着馒头去沾点血的关头。 忽然有一声暴喝,铺天盖地的鬼啸声连绵,将整座黑市都拉入了一片灰暗的世界中。 在那里,天地寂灭,苍生无声,像是整个世界都死去了。 “鬼域!” 有识货的高人失声,然后立刻就哑巴了,不敢扎刺。 “大鬼头!” 在任穹身边的佝偻老者哆嗦了一下,呢喃出这个称呼,下一刻也老实下来。 这是一种镇压全场的威势,谁都不能直缨其锋。 就算是灰蛇的阴柔深沉,还有胖虎的豪迈无双,在这样的压迫下却也显得脆弱与虚幻,不堪一击! 灰黑的流光,淹没了这片空间,束缚了胖虎与灰蛇,让他们动弹不得。 “我的地盘,我做主!” “这里,只许做生意,不许闹事!” “闹事的……都得死!” 第三十一章 解决问题不,解决人! 像是一位君王在号令,随着铺天盖地的鬼气而至的,却有一种莫大的威严,霸道凌冽。 他阐述规矩,重申秩序,警告冲突的两人,这里不是给他们约架的场合。 ——此地只能做生意! 坏了这条规矩,都得死! 因为这是在断他财路! 要是让人随便约架,坏了市场的稳定与和谐,下一次谁还来这里做生意? 他就是靠收摊位费过日子的! 必须警告! 且,还要有惩罚施加! 于是,话音刚落,便有两道血色光柱,从莫名处打来,贯穿这方空间,照在每个人的身上。 它们具有无穷的压迫力,让人心中泛起莫大的惊悚与恐惧。 而首当其冲的,就是“胖虎”与“灰蛇”! 他们被流光束缚,再被血光照耀,顿时像是冰棍被带到三伏天的烈日下,身形都有些模糊了,扭曲变形。 “大鬼头恕罪!”灰蛇的声音沙哑,语气颤栗,仿佛承受了莫大的痛苦。 他第一时间开口求饶,跟胖虎刚正面时的勇气全然不在。 而另一边,那豪迈大汉则是在死扛,至多闷哼一声。 胖虎的外号虽然滑稽了些,但还是有虎的凶性傲骨,没有丢人。 只是,倔强的人往往容易遭遇毒打。 “咔嚓!” 一道落在他身上的血色光柱,显而易见的浓郁起来,让胖虎浑身上下的骨骼不断发出脆响,血液一点一点渗出衣衫,怎一个惨字了得。 “吼!” 两条橘猫怒吼,它们本是纹身,但随着血液的流出将它们染红,成为血虎,便有些不一样了,像是彻底通灵,虎啸天地。 这片鬼域隐隐间起了波澜,不再那么稳定,像是有一种克制的关联。 “《七杀煞虎经》?”大鬼头俯视着这一幕,来了兴致,没有再施压,两道血色光柱慢慢的黯淡与收回。 紧接着,这片小小鬼域的穹顶上,一道模糊的身影显化出来,俯瞰所有人。 在这时任穹才知晓,那两道血色光柱并非是什么法宝利器,而就是源自一双灯笼般大小的双眼! 连双眼都能如此巨大,何况是身躯? 那真的是震撼人心,足足有数层楼之高,普通人族在他前就是一个小虫子般。 “这年头,还真有人不怕死学这门功法?” 大鬼头话音中尽是深意,道不尽的唏嘘。 “罢了。” 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又仿佛忽然间觉得没必要了,意兴阑珊。 “没有下次。” “再闹,全部捏死。” 大鬼头冷漠的下达最后通牒。 而后,这片鬼域在虚淡,死亡的世界在远去,生机与活力在归来。 仿佛是梦游一般。 眼一睁一闭,看了世界变幻,神通广大,绝非虚言。 随着鬼域的散去,大鬼头也消失了,没有人能知道他在哪。 但是可以肯定,一定是在俯视整个黑市,掌握秩序。 灰蛇与胖虎,就是这个过程中被抓出来收拾给所有猴看的两只鸡! “砰!” 当压力散去,胖虎偌大个汉子,此刻一只手撑在摊位上,颤抖不已。 可以想见,他先前所受到的压迫之恐怖。 灰蛇也一样,多亏有两个很上道的小弟过去搀扶,才没让他当即瘫倒在地上。 他只是少受了一点罪而已,但实质上也没有少到哪里去。 对大鬼头那样的人物来说,服软用处并不大,公平……最起码明面上一视同仁的公平,以维护他的形象与口碑,才是最重要的! 这代表着未来的收益! 正如胖虎先前的讽刺之言。 ——你灰蛇能有几分面子?让人家为了你放弃钱财收益? “算你走运。” 灰蛇缓过来一口气,看着“胖虎”的眼神森寒,“现在不能跟你清算。” “等出了东兴……” 灰蛇冷笑,“你最好祈祷,我查不到你家住何处,有几口人!” 这番话言外之意,过于恐怖而血腥了。 但那豪迈的胖虎大汉毫不在乎,“你有本事,你就去查!” “你查的到,报复的了,我算你有能耐!” 胖虎嗤笑一声,“滚吧!” “只想着仗势凌人、吃完上家吃下家的烂人!” “除了会点敲诈勒索、强买强卖的勾当,你还能有什么用?” “路边一坨屎都比你强,好歹还能肥田!” “伱连造粪都造不合格,纯粹玷污了天人合一的至理!” “……” 胖虎的嘴巴打开,那叫一个畅所欲言。 他被局限了靠暴力输出的能力,但是他还有嘴啊! 而且这张嘴的功力非凡,让远处的任穹看了都要动容。 ——此人不在我之下! ‘不,比现在的我强,还是强很多。’ 下一刻,任穹推翻了先前的判断,还有理有据。 ‘我的实力,可撑不起我的嘴这么说……说出来容易,事后被人套麻袋,多半是要凉。’ 少年自忖,离他畅所欲言的那一天,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毕竟,这可是个修真文明。 网上对线,要是把对面给惹急了,暴躁老哥直接走线下单杀的路子了! 除此之外,小肚鸡肠的人,也可能选择画个圈圈诅咒你,咒杀对头于千里之外! 正所谓——我解决不了问题,难道我还解决不了制造问题的你?! 解决不了问题,那就去解决人! 这太哈人了! 实力,永远是底气。 就像有枪不用跟没枪可用,那是两回事。 毋庸置疑,胖虎是个有实力的人,所以他敢说,敢骂。 这一回他不用武力,光靠一张嘴,把“灰蛇”可以说是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最后逼的他撂下狠话。 ——“我要让你这生意做不下去!” 言罢,他唤来几个小弟看着这里,自己转身走了。 这一次,这些喽啰看着的不是胖虎本人,而是在看谁敢上前去跟胖虎交易。 ——收拾胖虎或许不好搞,但针对一般人的能耐?不仅有,还很大! 胖虎望着这一幕,有些皱眉,可他又不能出手,也是无法。 想了想,他又掏出了一些好东西摆放,希望在巨大的利润刺激下,总会有第一个人站出来,然后是第二个。 有了这两个人,什么封锁都是纸老虎。 第一个人带去希望,是反抗的旗帜。 第二个人紧随其后,是承前启后,让人们知晓正义并非孤军奋战……法不责众的心态一上来,就什么事情都敢干了! 当然,这是正常化的斗争,是理想的、自发的、纯净的斗争。 但是呢,总有些人,他不走寻常路。 “刷!” 任穹这一刻的眼睛,睁得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要大,目光都要明亮。 他看到了什么? 那是一本带血的符书! 符书上,符意森然,有刀兵杀伐的神韵……显然,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 第三十二章 大哥,我来了! “是了!” 任穹恍然间有所明悟。 眼前的豪迈大汉,固然是有几分铁骨铮铮,激情正义,但是不能忽视的是,他手上沾血! 那几颗“魔心”,还血淋淋的摆放在其摊位上,作为商品出售。 魔修被斩杀了。 这本符书,或许就是收缴自魔修的战利品。 普通人,通常而言在市面上找寻不到具有成体系杀伤力的手段……但显然,魔修不在此列。 魔道……这一条修行路,在道庭的眼中显然是有原罪的,是意识形态的巨大分歧。 魂与魄的选择,筑基层次的定性,明确了非此即彼的关系。 要么走命魂大一统,要么走七魄自治。 它们贯彻了修行的道路,乃至于进一步延伸,是社会,是人文,是制度,是……对种种事物的认知看法的迥异,格格不入。 魔修必然在被打击的对象范围中,被道庭严防死守,防止相关的思想理念流传。 于是,任穹竟然都不能了解多少,直到在黑市这里才有解惑。 魔修被针对了。 可走上这样一条路的修士,会怕针对吗? 他们更多继承与拓展了人身的兽性,弱肉强食,无法无天! 被道庭盯紧着猎杀,他们自然也不会再在意与遵守道庭的秩序,会想尽办法的增强自己,各种杀伐手段都在武装。 相比如今有成为温和绵羊趋势的道修,这里禁符,那里禁剑……魔修一个个都是狠茬子,是恶狼! “这本符书,我志在必得。” 任穹心底轻语。 他在这黑市已经小逛了有一阵子了。 少年承认,这里的商品众多,不少都是见不得光的好东西,给他大大长了见识。 但是他也发现一些问题——此地并没有出售“技术”。 只卖“产品”,不卖“技术”! 就像是他手中的那把战弩。 有成品摆出来售卖,但是制造战弩的工艺? 没有! 符箓,也一样。 他见到了几种大威力的符箓,可是相关的传承? 没有! 不卖! 卖的只有产品,且还是那种不知道封装了多少保密方式的成品。 你用可以,但想要逆推工序,还原本身? 想都别想。 ‘修仙文明的人心,一点都不淳朴啊!’ 任穹为世风日下的人心感叹。 就不能有些无私共享的精神吗! ‘只卖金鸡下的蛋,一个卖金鸡的都没有!’ ‘让我痛心!’ 都是人精,没有便宜可占。 任穹甚至都在考虑,实在迫不得已,那就买这些成品回去,到时候努力做逆向工程。 不求还原出全部威力,七、八成,甚至是三、四成,他都捏着鼻子接受了。 巴雷特没有,猎枪也凑活了! 但现在,似乎有了更好的选择摆在面前。 只是…… 任穹皱眉看着那些“灰蛇”的狗腿子,感觉到无比厌恶。 当然他也需要承认,这些狗腿子还是有价值的——为任穹降低了巨大的竞争压力。 很显然。 不只是他明白下金蛋的金鸡重要性,还有不少人也一清二楚。 有一些吃瓜看客的目光落在魔心上,但也有一些吃瓜的人,已经将目光转移到了那本带血的符书。 若非忌惮那几双阴恻恻的目光凝视,犹豫事后会被疯狗咬上,可能早就对此展开竞价了。 这是一个微妙的平衡。 有实力、有背景的,不在乎这份传承,说不定祖上有高人,传承了相关的符箓,不需要为一份重复的传承去招惹一些下三滥的人物。 而没有实力的,缺乏背景的,想要获取而不能,怕遭了劫数,被人给解决了。 他们在踌躇中等待,希望有人能因为“魔心”而动念,成为吸引火力的靶子后,自己再趁乱而上。 只是,“魔心”卖的价格并不便宜。 它卡在微妙的价位上,不高也不低,中规中矩。 买家不会吃亏,却也占不到多少好处。 任穹看着诡异平衡的局势,眼珠子骨碌碌的转动,心思想法是一刻不停的在心底冒出。 ——少年郎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小小少年有的全是坏心思! 盘算了一小会儿后,他悄然间从人群中退走了,顺着先前浏览黑市的所见,采买着些奇特的事物。 很快,新的他如闪电般归来! …… “胖虎大哥!” 在众多吃瓜看客迟疑观望的时候,忽然有一声中气十足的暴喝声响起,很尖锐,像是扯着嗓子拼尽全力在呐喊。 很多人被吓了一跳——这都是什么鬼? 便见一个身材“臃肿”,且身短腿长的大高个子挤开人群走出。 这人很怪异。 这是许多人心头升起的一个想法。 他腰围看起来很宽,身材畸形,像是肉都长到了肚子上,颇有怀孕了六七个月的妇人的姿态。 他的腿又很长,让其身高高出了普通人一个头都不止。 衬托之下,上半身就显得很“短”了。 这很怪异。 当然再多的怪异,都被那一声喊给盖住了。 ——胖虎大哥! 第三十三章 咦我怎么穿上了皇袍! 大汉“胖虎”一辈子都想不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被动的多了一个兄弟。 他木愣愣的看着一下子蹦出来的“怪人”,感觉到怀疑人生。 “大哥,你竟然受伤了?” 任穹扯着嗓子喊,很亲近的样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看我黑虎阿福为你找回场子!” 他大大咧咧的嚷着,一边叫喊一边扯起了袖子,露出两条胳膊,各自纹着一条黑虎。 这没毛病! 大汉纹了两条大橘……不,老虎,就叫做胖虎。 他这两条黑虎纹手臂上的,外号叫黑虎完全没问题! 黑虎阿福,进击! 他很蛮横的姿态走过去,直接就冲着这里盯梢的“灰蛇”某一条狗腿子去了,一边走一边喝骂。 “你这厮贼眉鼠眼,在这里东张西望,阴阳怪气,一看就不是好人!” “黑虎阿福”任穹在怒喝,“定是你这卑鄙小人,与我家胖虎哥哥为难!看我为大哥扬眉吐气,一箭崩了你!” 说着,他探手出去,带着寒光森森的铁手套,一下子就拽住了那人的衣领,一把扯了过来! 这太突然了! 那“灰蛇”的小弟惊怒,一边掰着手套,一边就要张嘴怒喝。 然而,就在他张嘴的刹那,一道幽光闪过,映入他的眼中。 顿时,他不敢动了。 他看到了什么? 一把战弩! 战弩被擎在“黑虎”的另一只手中,有箭在弦上,早已是蓄势待发。 更可怕的是,箭头已经伸进了他张开、行将喝骂的嘴里! 辣么长,辣么粗的弩箭,怼在嘴中,谁不怕?! 是。 他是另类的地痞流氓。 他是蛮横。 但对面可是愣啊! 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这“灰蛇”的狗腿小弟,一下子就不敢动作了,张开的嘴巴就老老实实的张着,生怕有什么动作,让对面那二愣子误会了,抬手就是一箭,轰爆了他的头颅。 “大哥!” 任穹扯着嗓子嚎,生怕人听不见,“你说,我要不要弄死他,给你出气?!” “嘶!” 大汉深深的抽了一口凉气,豪迈如他,这一刻都有些绷不住了。 他很确定,自己没有这么一号兄弟……不,这哪是兄弟啊?这分明是讨债鬼吧? 他刚刚才被大鬼头给差点炼死! 结果现在一转眼,就有人打着他的旗号来搞事?! 一边搞事,还一边高呼,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一伙”的,生怕他跳的不够高。 ——咦,我的身上怎么突然披上了皇袍?! 胖虎怀疑人生。 但这一刻,他也是万万不能撇清关系的——他打不过大鬼头,这是没办法。 可如果连对“灰蛇”的几条狗腿都退让,先前的刚强还有什么意义? 再说了,他看着这“二愣子”一样的“黑虎”横空跳出,主打一个不要命的神经病姿态,骇的对面狗腿失声……别说,心底还是挺欢乐的。 “罢了!” 豪迈大汉一声叹息,顺着递来的台阶走动,“这里是大鬼头罩着的地方,暂且放这些蛇崽子一马。” “来人家这里做生意,就要按人家的规矩做事。” 他跟任穹配合了起来,一唱一和,很是默契。 “也对。”黑虎阿福收回战弩,而后用力一甩,就将那狗腿小弟砸到了另外几人身上,让他们摔成一团,人仰马翻。 “等离开了鬼市,我们霸天虎帮十八豪杰聚在一切,就去把这蛇窝给剿了便好!” 任穹顶着“黑虎”的伪装,不止演戏,他还装了起来! 什么霸天虎帮,什么十八豪杰……这吹的有鼻子有眼的,糊弄所有人。 甚至让胖虎都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 我是不是真的有一个什么霸天虎组织?! ‘等等!不对呀!’ ‘我特么要是手底下有一个组织,还用我自己来黑市这里做这个生意?!’ 大汉腹诽,他看着黑虎阿福,心底暗骂。 ‘奸猾的家伙!’ ‘藏头缩尾,没一点英雄气概!’ ‘就想着拿你家胖虎大爷去顶缸?!’ ‘岂有此理!’ ‘别让我找到你真身,否则非收拾你一顿不可!’ 他气不打一处来。 不过,他也需要承认。 这一有人跳出来,跟他唱双簧,捏造出了一个组织团体的背景,还表示要跟“灰蛇”的势力打擂台,顿时周围诸多吃瓜群众看他胖虎的眼神就不太一样了。 ——或许,有蛇虎相争,目光都放在彼此的身上,无暇他顾,就不存在说被“灰蛇”派人如鬣狗一样打击报复了? 很显然的,那几条留下来盯梢的“灰蛇”狗腿,有人变色,悄然领导着同僚匆匆退下……不用说也能知道,这是要给自家老大报信去了。 任穹目送着他们离去,第一时间回身到豪迈大汉的身旁,扯着嗓子叫嚷,“总算少了碍眼的人……对了大哥,还记得先前的张员外么?” “他想了半天,表示愿意买下咱们的符书,给了笔款子,让我赶紧过来跟你交易!” “符书伱卖出去了吗?” 任穹演绎着一个粗莽的睁眼瞎,看了半天才看到那本带血的符书,一只手就抓了起来,“啊,原来还在!” “胖虎”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冷笑。 ‘这狐狸尾巴,还是露出来了……’ ‘难为这么大费周章,冒着风险跳出来演戏,原来是图这东西……胆子挺大的啊!’ ‘勇气不错,但敢拿我当枪使……非要让你体会到什么叫做血的教训!’ 胖虎在琢磨,要给眼前这人一个怎样难忘的教训。 别忘了,他是卖家,东西在他手上! 但是…… “大哥你说,我们要不要把这符书高价卖出去,宰一回冤大头?!” 任穹抢先占领了舆论高地! 还是在诸多吃瓜群众面前这么干的! 大声密谋,脸都不要。 可他无所谓。 本就是一个“二愣子”的形象,说什么话都让人感觉可以理解。 因为,人们本就不会对他抱有什么过高的心理期望,先入为主之下,其形象定格。 不产生利益关系,谁也不会去与一个“浑人”计较。 可胖虎是正在做生意的卖家! 脸面和诚信,还是要讲的! 这一刻,难为一个高大雄壮的汉子,内心却像是吃了一只苍蝇,感觉如同日了狗一样。 大庭广众之下,不知道有多少识货的人正在看着,他想涨价给个教训都不好使。 大众心中有一杆秤。 ‘我不生气,我不生气……我不能为了讹这一笔,就不做别的生意了……’ ‘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这狗贼虽然奸诈,但好歹为我出了一口气……’ 高大的汉子心中自我安慰,可安慰到最后,还是心底骂了起来。 ‘艹!狗贼!别让我之后蹲到你!’ 胖虎咬咬牙,捏着鼻子忍了,给说了个公道的价格。 任穹用眼角余光看着诸多吃瓜群众的态度,确定是合理的价位,哪怕这已经逼近了他所能承受的极限。 “唉!大哥你真的不涨价吗?”他忍着心头的滴血,把几乎所有的宝钞家当都掏了出来,摆在桌案上,厚厚的一叠玄黄宝钞,是那样的吸引目光。 “错过这个机会,以后还怎么宰肥羊啊?” 他意有所指,得了便宜还卖乖。 “不要在意!”豪迈的大汉用力拍着任穹的肩膀,让少年身形巨震,骨节嘎嘣作响,“一回生,二回熟……下次!下次我们一定还有机会的!” 第三十四章 始作俑者,胖虎受难日! ——收下吧! ——这是我最后的报复! 胖虎几个大巴掌下去,任穹感觉自己半边身子都软了,掌力浑厚,如山如海。 这是赤果果的打击报复,是一个豪迈汉子对自己被当了枪使的怨念余波。 ——这生意没亏,可就是太恶心了。 正常情况,他是希望看到一个勇士来跟他交易,撕破封锁。结果却是来了那么一个奸猾的小子,把他架到火上烤! 胖虎最后所说的话意有所指……什么一回生,二回熟,下次一定还有机会…… 小子,下次别让我逮到你! 可…… 任穹会怕这样的威胁? 他手里握着符书,心花在怒放,才不在乎什么事后的打击报复。 ‘下次?’ ‘没有下次!’ 少年心中的算盘敲打的噼啪响,自觉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 当然表面上他是不会这么说的,耷拉下半边肩膀,化开了掌劲,避其锋芒,“那我便先去给张员外送货去了,胖虎大哥你慢慢在这里做生意……” 说罢,他收好了符书,转身就往外走,挤开了围观的人群,急匆匆的离去。 人群中有不少人目光放在他的身上,眼神闪烁不停。 只是最后,有的人回头看看那几颗摊位上的魔心,按捺住了内心的躁动。 也有的人,脚步间悄然挪动,暗中跟了上去。 这些人里,有盯梢的,有监视的,有想着追根溯源的,也有想浑水摸鱼的……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胖虎”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底冷笑。 也不知是在笑逢场作戏的“黑虎阿福”,这厮取巧而为,坑蒙拐骗,终究还是沾染了劫数,被人所窥视觊觎。 还是在笑那些跟上去的人,竟然会去选择对上这么一个腹黑无下限、操作不要脸的货色? ‘小子,我记住你了!’ 胖虎心中冷哼,收回了视线。 因为,他的生意开始起来了。 在有了那么一个人的横空出世、插科打诨后,已然击破了“灰蛇”的霸道,让有心交易的人胆子大了起来。 又或许,是任穹的表现,给某些人带去怎样的灵感。 毕竟实话实说,任穹的演技虽然不差,但是……架不住某些人并不太相信,直接就猜疑上了。 他们用审视的眼神去看整个闹剧,灵机一动,了然了什么。 于是下一刻——就是任穹后脚刚走的功夫,便有一个身形佝偻的神秘人头戴老虎面具,用沧桑沙哑的声线大喊,“胖虎大侄子!” “我听说有人敢欺负你?!” “莫非是欺我虎家村刀不利乎?!” 这似乎是一个老者。 不过,他虽然上了年纪,却很有些为老不尊的架势,直接空降成了豪迈汉子“胖虎”的叔伯,这辈分蹭蹭的就上来了。 “我黑心虎人虽老矣,尚还有两把子力气,为你助阵!” 黑虎阿福走了,但黑心虎来了。 “胖虎”听着,再怎样粗豪的性格都蚌埠住了,心态微妙的在炸裂中。 ‘没完了是吧!’ ‘上一次是我小弟,这一回是我叔伯?!’ ‘霸天虎帮就算了,还出来个虎家村?!’ “胖虎”心中万马奔腾,全是羊驼品种的。 但,黑心虎才不管“胖虎”是不是有了怎样日了狗的感受,在一番表面上对“胖虎”的嘘寒问暖后,直接就转到了正题上。 “呦嗬!大侄子本事不差啊,竟然能弄到魔心?” “这下好了,你婶婶的病有救了!” “黑心虎”话不多说,直接掏了钱,拿走了选中的那颗魔心,“大侄子,你闯荡打拼也不容易,遇到了什么委屈不要藏在心里,要多跟我们这些老人沟通沟通。” “应尽的力,我们必然会尽……那什么狗屁‘灰蛇’是吧?回去我就叫几个老伙计,连夜去把他们灭门!” 黑心虎大大咧咧的保证,很是豪迈激情,视“灰蛇”之流如蝼蚁,如粪土。 胖虎终是无言以对。 他看着“黑心虎”在那装了一小会儿后,闪身离开,径直把一个烂摊子留在他这里。 在这一次,诸多吃瓜看客看他的目光,可就更不一样了。 霸天虎。 虎家村。 下面得是什么? “啪!” 一道身影若流风飘逸,变幻莫测,无可定型。 其横空出现于此,长身而立,一手潇洒动作,合上了手中的折扇……不过相比于这些旁枝末节,“胖虎”在看到这人的一刹那,心头蓦然间像是触动了警报,有警铃大作。 ——他感觉到了威胁! 真正的威胁! 势均力敌的威胁! 只是这人一开口,胖虎顷刻间人都麻了。 “胖虎兄弟,你原来在这里!” 那人笑吟吟的开口,像是跟他很熟悉一样,“看样子还吃了亏?这怎么行!” “我们虎煞神军,一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儿郎,什么都能吃,就是不吃亏!” “稍后我们行动,去将那蛇窝屠绝好了!” 第三十五章 众人拾柴火焰高,孤身胖虎祭天忙 这一天,足够让“胖虎”记一辈子。 一个小小的黑市,就什么牛鬼蛇神都齐全了,轮番出现在他的面前。 稀里糊涂间,胖虎就成了霸天虎帮的帮主,虎家村的村民,虎煞神军的一员……这横跨黑白两道,从民间组织到地方豪强,一转身又成了吃铁杆庄稼饭,是何等的…… 卧槽啊! 与之相对应的,短短时间内“灰蛇”一伙的小帮派,已经被预言“剿灭”、“屠绝”了好几回。 是个人就能来放狠话,要将“灰蛇”家里连蚯蚓都给竖着切,更不要说鸡犬了,那是连根毛都不会剩下来! 若是为真,“灰蛇”都得忙不迭的报官以求自保,亦或者连夜逃亡——这个破地方不能再待了! 但是! 这样的戏,有一个人演,大家还能认为正常。 这三番两次的重复吧…… 就有那么点滑稽与微妙了。 ——这是拿大家当傻子糊弄啊! 转念一想,老江湖们纷纷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似乎一切都已经了然于心。 一些吃瓜的看客对视,都觉得自己找到了破局的方法。 灰蛇帮不讲武德,不给“胖虎”兄弟做生意,搞打击报复……这太缺德了,我们要为“胖虎”兄弟主持公道,让他把这生意做下去! ——大家都叫嚣着要“灭蛇”、“屠蛇”,编出个莫须有的背景来……一个两个的可能还会忌惮,可人数一上来,应该是谁怕谁? “灰蛇”敢犯这样的众怒吗! 当然了! 为了增强那么一点点的“真实性”。 也考虑到“胖虎”兄弟已经跟“灰蛇”一伙人结了仇,所谓债多了不愁。 索性。 ——再苦一苦“胖虎”兄弟,骂名我来担! 大家也不容易啊! 这年头做笔生意,都要杜撰出一个身份背景来——这多昧着良心?! 大家伙的高尚节操被玷污,美好品德在蒙尘,午夜梦回,都要狠狠的批判此时此刻的自己,犯下了一辈子都不能容忍的罪,是最大的恶,要被钉在道德的耻辱柱上,挂着永恒的骂名。 “为了我自己\/侄子\/孙女……的道途,拼了!” 于是乎在下一刻,一群人“义愤填膺”的从人群中走出,为“胖虎”兄弟来了一手“众人拾柴火焰高”。 在短短半刻钟不到的功夫,“胖虎”就多了四个叔伯,八个同僚,十六个兄弟。 巧了。 那四个叔伯,都自称是虎家村的村民。 八个同僚,高呼“虎煞神军”。 而十六个兄弟,生生给“霸天虎帮”来了一手圆满。 “黑虎阿福”不是说了什么“霸天虎帮”的“十八豪杰”吗! 这下人都齐活了! 大哥——胖虎! 小弟——黑虎! 其余十六个兄弟,什么“雷虎”,“瘦虎”,“病虎”,“二百虎”…… 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他们声势浩大,一个个力挺“胖虎”,分散而来,高呼为正义张目,打击邪恶“灰蛇”组织,舍我“霸天虎”其谁? “胖虎”很想哭。 他一个威武雄壮的汉子,这一刻的内心却是苍白的、孱弱的,渴望找到一个小小的角落,将自己缩在那里,呜咽着哭泣。 ——艹! ——太欺负人了! 他的拳头一次次的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但终究没能说些什么,也没法说什么。 ——这帮“烂人”抱团了,哪怕是松散的、口头上的联盟,也非常吓人了! 这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是人精,知晓自己若是单独的一个人,那无论如何都不适宜招惹“灰蛇”。 可人数一上来,虚拟构建了一个帮派……哪怕大家都知道是假的,“灰蛇”也要忌惮,不敢扩大化打击。 要出气,也只能去找“胖虎”这明面上的靶子。 看。 一群人抱团,连“灰蛇”都不会被在意,何况是“胖虎”? “消费者联盟”站起来了! 他们互相口头掩护,保障了自己的消费自由与人身安全,成为搅屎棍一样的存在,在“灰蛇”与“胖虎”的斗争中横冲直撞,让两方都不敢也没法说什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轮番登台表演,祈求这帮“烂人”赶紧滚蛋。 打蛇随棍上,没有一个人是简单的,肚子里都是坏水。 任穹起了个头,他们便跟着上路,将个体转化为集体,一起对外施压。 至于说施压之后,各回各家,集体的临时“头目”胖虎肿么办? 那…… 管他呢! “叔祖,这是不是太缺德了点?” 之前任穹身旁的猫脸面具人此刻在震惊中,三观被动摇,而那狗头面具下的佝偻老者却是在笑,“这是生存的智慧……为了生存,做什么都不能算错。” “在走出这个黑市前,做了这样事情的人就是天然的盟友,彼此间有潜藏的守望相助。” “大家手里都攥着货,惧怕被抢劫,甚至是下黑手夺去性命。这人多势众起来,也能让一些心怀不轨的人投鼠忌器,不是吗?” “走商路,尚且要合伙抱团,怕落了单,不知道死在半路的哪里。” “而集合成团后,想要吃下这样的肥肉,那也得是上档次的山匪前来围杀威慑才行。” 佝偻老者笑着,“安全性提升很多啊。” “原来是这样。”猫脸人喃喃,语气微妙,“算下来,岂不是大家都得到了实惠,就那‘胖虎’一个人,被推到了前排去挨刀?!” “他被各种夸大宣传——什么出身虎家村,加入‘虎煞神军’,培养心腹,退出神军后拉起人马,成立霸天虎帮,十八豪杰逞威风,靠替天行道、斩妖除魔为生……”猫脸人细数“胖虎”短短时间内身上所增添的人设,觉得这位大兄弟就差在脑门上写上“战神归来”四个字了。 传说人生,丰富饱满……这都是老江湖们的丰功伟绩,在某人开了个头的基础上,把“胖虎”生生推上了神坛! 可惜的是,“胖虎”还不够神,被吹的还不够猛,不能让人望风而逃。 “如果‘灰蛇’信以为真,准备了什么大杀器,到时候一见面就全都丢到他的身上,生怕他死的不能再死……” “那这也不能怪我们啊?”佝偻老者两手一摊,“不提他本来就要挨刀,跟‘灰蛇’那伙人过不去……就说我们,也只是顺势而为的罢了。” “冤有头,债有主……” “这‘胖虎’小兄弟若是有怨,可要找对人啊!” 佝偻老者轻飘飘的将自己身上的问题给甩的一干二净。 这怎么能是他的错呢! 要追究,也要追究第一责任人,不是吗? 对此。 “胖虎”大兄弟同一时刻在心底发出了最愤怒的咆哮。 “黑!虎!阿!福!” 第三十六章 一世英名,道德廉耻 “阿嚏!” 任穹走在黑市里,忽然间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感觉一定是有人想他了。 比如说家里那只时而老实、时而上房揭瓦的妹妹,此刻在抱怨无良兄长出门太久不回家,亦或者是竟然敢出门去玩不带她…… “可我也很无奈呀……” 少年心底抱怨,走路带着风,路线时而诡秘偏僻,时而又挤入了人群中。 他在努力甩脱身后的追踪者。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因为随着修行,人身的生命层次提升,连带着增益了许多器官。 像是眼神更好,嗅觉更灵敏,听觉更敏锐……等等等等。 五官联通五脏,五脏六腑又涉及七魄。当这部分的权限与职能被修士的命魂执掌,能够主动的去分析指定五感收集得来的数据……那会很可怕的! “举国之力”被动员,多少智库被抽动,一旦盯死了一个人,那会非常的难缠。 好在打一开始,任穹就有备而来。 他的身高是假的,体型也是假的……就连身上的气味,都是在黑市中紧急采买了一些事物,有层次的“包装”过了。 忽然,任穹在拐角处走进了一家店铺隔间,这里的生意还不错,有市面上不寻常的一些香料,以供走邪道的香道修士购买。 香道,敬鬼奉神。 可,人尚且有好坏,那鬼神又如何能一概而论? 有善神,也必然会有恶鬼。 善神提供正当服务,恶鬼……就顾名思义,提供的是许多见不得光的服务,做脏活。 随人心变幻,恶意汹涌,恶鬼的行业将会越发昌盛,化作世间的幽影与黑暗。 恶鬼,也是要香火的,馋一些加工过的香火,勾兑了特殊的香料,属于被道庭严禁的名单。 敬奉善神,可以。 恶鬼? 不行! 但是,只要有需求,只要有利益,就会有人冒死交易。 这不? 在黑市中,便有相关的香料出售,明目张胆。 任穹先前来过这里,踩过点,还买了一些简单的香料,调整自身的体味。 为了那本符书,他是认真规划过的。 掌握核心技术,为此再多的办法、再多的程序,他都是愿意去走。 此刻,重走故地,将视线引到此处门前,在踏过门扉禁制的那一瞬间,他挥发了体表的一层气味,让第二层展露在外。 闷声不吭的选购了一件指定商品后,他在掌柜的错愕不解的目光下火速开溜。 出门的瞬间,借着台阶高矮的变幻,任穹的身高骤然矮小,脱下了增高十厘米的高跟鞋。 为了那本符书,他也是拼了! 甚至之前曾有某一刻,任穹都郑重的考虑过“女装”的问题——摇身一变,萌妹上线! 若非实在过不去心底的那道槛,节操化作的小人死死拽住了少年的道德廉耻,跪在地上苦苦劝谏,在任穹的心中上演天人交战,最后险胜一筹…… “陛下,不值啊!” 节操小人高呼,“您千万要冷静!” “女装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的区别,一旦突破底线,就再也没有办法回头了!” “而且您手握河图洛书,这样占卜过去未来的灵宝都有,焉知没有其他类似的宝贝,可以穿梭时光,照见历史?” “要是陛下您哪天功成名就了,世人好奇您的成长,翻阅历史,看到您光辉形象破灭的那一幕,那还得了?!” “怕不是要被人念叨一辈子!” 节操苦劝,让任穹的道德廉耻之心重新振作,一扫各种杂乱念头。 显然,一本符书还不足以让他搭进去一世英名。 穿个高跟鞋,已经是极限了。 气味变了,身高变了,紧接着,连面具衣衫都在变。 面具被更换,从黑虎变成了雄狮,狮子帮荣耀上线。 衣服则是更简单,一抹灵液洒落,光鲜褪去,像是蒙尘了多年。 …… 一个全新的人匆匆走出店铺,与来时大不相同。 他甚至与紧赶慢赶尾随而来的人员擦肩而过,对面都没有发现他的真实身份。 任穹不吭声,一晃身就到了人群中,依照先前的做法,去布下种种疑阵。 “掌柜的!” 凶神恶煞的语气,来自一个跟着跟着感觉不对的盯梢者,他发现不知何时已然不见了目标,急忙追进了消失的店铺摊位,看着掌柜与零散的几个客人叫道:“刚才那人呢?!” “什么人?哪个人?” 掌柜的也迷糊,反问了一句。 “就是一个大高个子,身高八尺……”盯梢的探子描述,然后得到了掌柜的回应,“他走了啊!” “怎么可能?我明明没看到!” 探子变色,“是不是你包藏了那人……” “滚滚滚!”掌柜不耐烦,听都不想听他把话说完,提出了一把刀,“不买东西你就滚,少说这些诈唬人的话!” “我警告你,这是‘灰蛇’哥要收拾的人!” 探子怒喝。 掌柜瞬间僵住了,感觉刚才的话说的早了些,有些后悔。 不过很快,他后悔之心尽去。 “我警告你,你看清楚你是在什么地方撒野!” 掌柜突然变得中气十足,拍了拍桌子,“再坏我生意,我就给大鬼头上一炷香,请他显灵!” 这顿时反将一军,让那探子噤声了。 他不甘的看了眼店铺中,确定没有目标,不得不一咬牙退了出去。 至于之后是继续想办法,还是打报告……那就是另外的一回事了。 店铺中,掌柜发威之后,微微侧着一边耳朵,像是倾听到什么言语,不断的点头哈腰。 “明白……明白……大人放心……” 一番忠诚的表现后,他从架上取出一根似珍藏多年的宝香,手指一搓便点燃了,散发出幽幽清香,带着一种变幻莫测的神妙。 它像是时刻都在变幻出不同的气味,从这间店铺中扩散出去,被一股莫名的阴风吹动,掠过一处又一处的空间,无所不至,无所不在。 正在追寻的“猎狗”们,都在其中迷失了。 “嘶嘶!” 有一条灵蛇,吐着信子,却什么都探查不到,无辜的看向了自己的主人。 “失败了!可恨!” 第三十七章 假戏真做,都是生意 灵蛇缠绕在手臂上,蛇信子吞吐,试图从空气中捕捉到什么,嗅到目标身上的气味。 世人通常了解,狗鼻子灵敏,远胜常人。 却不知道,还有许多灵物,更胜于狗。 狗能比人的嗅觉灵敏上百倍,而蛇,又能数十倍于狗! 只是相比于狗,灵蛇的饲养不易,训练更是难上加难,才让这一个流派没有走入千家万户。 但是,总有些隐秘的传承,凭借着其独特的优点,历千万年都能苟延残喘,没有被时代的浪潮所抛弃。 如灰蛇的帮派,便掌握有一种灵蛇饲养与训练的手段,虽未能登大雅之堂,却是有独到之处,善能欺行霸市,追寻与围猎弱小者,干着肮脏的活计。 这是天生适合在阴暗中讨生意的帮派,或许……早在不知何时,就成为了某些大人物手中的黑手套,为他们做些脏活。 非凡的嗅觉感知,阴暗环境的契合,天然的毒道特长……多么完美的狩猎与一击必杀天赋?! 被这样的“蛇”给盯上了,那是一种噩梦,如附骨之疽,难以摆脱。 不过在今天,这样的“蛇”却失败了。 当“灰蛇”的探子追寻“黑虎阿福”的踪迹,却不知何时失去了线索。 动用灵蛇去探查,试图找寻蛛丝马迹,也同样得到不幸的结果……灵蛇无辜的看向主人,摇头晃脑,表示无能为力。 “可恨!” “灰蛇”的狗腿子无奈,只能去汇报给上级。 在黑市中的一角,他看到了杀气弥漫的“灰蛇”,如实讲述了自身的遭遇。 “逃掉了么?果然是只大胆的小老鼠,戏子罢了。” “灰蛇”冷漠的说道,“既然找不到,就不用去找了。” “可是……”他的手下不解,“不了解‘霸天虎帮’,之后对上了怎么办?” “就没有什么霸天虎帮!” “灰蛇”骤然起身,“如果要防霸天虎帮,是不是还要防虎家村,防虎煞神军?!” 他劈头盖脸的就是怒气宣泄。 探子一愣,感到莫名奇妙。 这时有他的好友上前,讲述了后续的经过,是由“黑虎阿福”策划,另由“胖虎”挂名领导的传奇组织,为一群胡作非为的老油条们之所为。 探子无语。 这不是白白跟踪了吗? “既然是这样,那什么‘胖虎’也就不足为惧了。”探子扯着笑脸,神情谄媚,“灰蛇统领,稍候我们轻轻一捏,便可叫那‘胖虎’变成死虎。” “不可大意。”灰蛇统领扫了他一眼,语气森冷,“我们不仅要让这头老虎去死,还要让他死的体面,死的……惨烈!” “他既然是什么虎家村的希望,什么虎煞神军的荣耀,霸天虎帮的帮主……那我们就为他准备这样规格的葬礼,让他死得其所!” “一些宝库里的家当,该拿出来用了!” “啊这……”探子不解,小心翼翼的询问,“统领,这不是杀鸡用牛刀吗?一个假身份,还需要那么认真对待?动用大杀器?” “你懂什么?”灰蛇不耐烦的训斥,“就算是假身份,可既然有那么多人给他吹嘘,我们就当真的好了!” “打死了这只老虎,事后我们包装吹嘘一下,不也很光荣吗?” “我‘灰蛇帮’,经过艰苦战斗,覆灭霸天虎帮,将其帮主当场斩杀!” “再有奔袭虎家村,袭杀虎煞神军百户……这一个个的都是什么?” “这都是荣耀!是勋章!是以后客户上门委托生意,我们给客户吹嘘抬价的底气!” 灰蛇对自己小弟们领会他精神的能力感到无奈。 出来混,刀口舔血,欺行霸市,那是为了逞一时之气吗? 那是为了做生意,赚钱! 修仙,不是只有打打杀杀,还有人情世故! 杀一个“胖虎”算什么? 只不过是打死了一个刺头罢了! 是维护了“灰蛇帮”的权威,但也仅此而已了。 但是,在阴差阳错的宣传下,“胖虎”的地位一升再升,变得很有“价值”了。 这个时候把他宰了,润色后往外宣传宣传,那可就了不得了! 作为“灰蛇帮”上下的荣耀徽章,给客户漫天吹嘘……这都是钱啊! 反正呢,客户也不可能去了解这背后的真相。 纵使有人去了解了。 但在今天,这黑市里不是有一大群的“人证”吗?! 大家都是可以作证的嘛! 众人耳闻目睹,还能有假? 即使是当事人,是霸天虎帮的“帮众”,是虎家村的“村民”,是“虎煞神军”的兵丁,是今天那一连串的群演,他们会蹦出来自曝吗? 不会的! “事情就这么定了。” “灰蛇”淡淡道,“稍候,你们下去准备些人牲血肉,到时候打死了那只老虎,记得将血肉铺满那处战场。” “符合点客观事实,帮衬一下那些糊弄人的老江湖。” 灰蛇老爷心地善良,决定配合那伙人来共同行动,演戏就要演全套,给‘胖虎’一个体面。 彼时,胖虎将以霸天虎帮帮主、虎家村荣耀村民、虎煞神军第一勇士的身份葬下,死得其所。 胖虎的一生是绚烂的,如流星划过天空。 到死前,都有无数人追随他而战,何等的慷慨激昂,是怎样的豪迈勇士! 他是强者,是豪杰! 就是这样的一个英雄豪杰,能战胜、并且斩杀他的“灰蛇”……那岂不是更加的可怕? “灰蛇”深谙宣传之道。 宣传之妙,就在于战胜强敌。 过分的贬低对手,同样也贬低了自己。 ——你都沦落到跟野狗抢食的地步了,你又能好到哪里去? 只有高度赞扬,才能抬升自己的身家。 ——纵使吹嘘说杀了一万条虫,虐菜开无双,也不如告诉世人,我杀了一条龙! 弱者抽刀向更弱者,强者抽刀向更强者。 真正的宣传大家,往往是做着前者的事情,包装成后者的叙事。 “灰蛇”就走在这条路上。 他要给“胖虎”一个最体面的死法,包装成盖世的豪杰,让他死后得享无边威名。 而他,将踩在这些威名上,铸造传奇,方便于将来给上门的客户提价。 第三十八章 负重前行,岁月静好 “所以,霸天虎帮要有,虎家村要有,虎煞神军更是要有……有了之后,被我们击杀当场。” “灰蛇”敲定了行事的章程,让胖虎能死的瞑目。 ——再苦一苦胖虎,威名我来背! “而且,也快到组织里年度审计的时候了……” “灰蛇”说着,语气飘忽,“没有点过人的成绩,我怎么找上面的人要钱?怎么以抚恤伤亡的名义要钱?我又怎么以武器使用后匮乏、需要采购的名义要钱?” 幽幽的语气中,透着不同寻常的信息。 探子和心腹噤声,他们不敢言语,默默的退了下去,将空间留给了灰蛇统领。 这年头,打打杀杀什么的,都是为了生意罢了。 “灰蛇”,这是个社会人。 …… 走过十几家店铺,一次次的金蝉脱壳、改头换面,任穹终于在某一个偏僻的角落中驻足下来。 “甩脱了?” 他轻语,心神内守,借用河图洛书,进行对未来一种种可能的洞察。 许久后,心神都有些枯竭了,他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擦去额头的汗水。 “真的甩脱了!” 少年欣喜,小心翼翼的取出了这次冒险最大的收获。 这是一本很古旧的符书了,以任穹的判断,至少有五百年的历史。 书角、书脊,都有许多地方已经磨损,带上了时光的沧桑。 “《韭煌真人符典》……好怪的名字。” 任穹摸着扉页,挠挠头,翻开了这本符书,草草阅览。 良久,他一脸的喜色。 “不亏、不亏,这笔生意做得不亏!” “竟然有雷火二类的记载,还掺杂了部分血道的诡秘,不是真传,却也半遮半掩的表述出来了!” “回头我认真推演,总能有所得!” 他斗志昂扬,“等我出了货,就能到这里售卖……黑市啊!这可是一个上好的交易场所!” 这一趟,任穹觉得很值。 他不仅有了“枪”,还掌握了造“枪”的技术……而以他的天赋,很快就能在这上面走到极高的造诣,然后来卖“枪”! “冒险是冒对了!” 任穹小心的将符书合上,重新收入百宝囊。 想了想,又在百宝囊上设下重重密码,让禁制封锁。 这是他大半身家买下来的东西,再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以后安身立命,乃至于是吃香喝辣,快速积蓄原始积累,都靠这个宝贝了! “可惜。” 任穹摸摸兜,只剩下最后几张小钞,够个回去时候给小鬼们的买路财,有些伤感与无言,“多少时日的薅羊毛,为道庭的赌博做出的‘贡献’,今天给花的精光。” “重新成为了穷人……” 他嘀嘀咕咕的,感慨钱不经花。 隐隐间似乎应了自己的姓名……任穹,人穷。 不过,他人穷志不穷。 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 “该走了。” 任穹有些恋恋不舍的看着这黑市,摇了摇头,抹去心中的杂念,大踏步、昂首挺胸,向着离去的方向前进。 在离开前,他还路过了“胖虎”这位他的“好兄弟”摆摊的地方,多少绕了点路。 就像是一些凶手,他们往往喜欢返回到凶杀现场,做围观群众。 任穹此刻这毛病就犯了,很想亲眼看看他刚认的好大哥咋样了。 可惜回去再看时,却是已经人去楼空,“胖虎”哥不在了。 “咦?人呢?” 任穹扯过路人,谎话张口就来,“我听说黑市有魔心售卖,立刻回去凑钱,刚回来……怎么这就没人了?” “嗨!”路人拍了拍大腿,“你说这个事啊?!” “我告诉你,你是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情况,那可叫一个热闹啊!” 路人兄弟为任穹解惑,绘声绘色的描述了当时的场景。 他讲述的栩栩如生,像是身临其境一样,每一个人的登场都很详细清晰。 说到激动时,他一收手中的折扇,“啪”的一声,很是清脆与响亮。 “这可是一件很有趣的事,你错过了真的很可惜!” 最后,路人意犹未尽的叹息。 “啊!”面具下的任穹是目瞪口呆的——谁能想到,在他走后,事情竟然会发展的这么离奇? 他本来觉得,自己的操作就已经够骚了。 但是,后来者竟然还能够更骚! 作为“霸天虎帮”的策划者,还能有谁比他更清楚,这一个帮派完全是杜撰出来的? 可就是一个完全的空壳子,竟然能被后来的人煞有其事的填充完整! 这简直……简直…… 简直就是把“胖虎哥”往死里坑啊! “这……是好可惜!” 任穹面色诡异,勉强绷住了表情,不然他怕自己当场笑喷。 “我就说嘛!”路人大哥老神在在的道,“你来晚了,没看到那出戏,太过可惜。” 他很自来熟,一只手向任穹的肩膀搭了过去。 任穹初时不在意,抖了抖肩膀,想要躲开。 但很快,他就变了脸色。 ——没躲开! 那路人大哥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就像是天罗地网缠身一般,无处可逃。 任穹顿时眉毛就沉了下去,外表平静,内里却已然绷紧了神经,真气汹涌,蓄势待发。 四方尘埃,周流风力,这一刻都被一只悄悄探出的“手”所掌握,隐隐间在绘制一张符箓。 “小兄弟,我一看见你,就感觉我们之间很有缘份!”路人大哥笑眯眯的说着,“都是一路人啊!” “大哥见笑了!”任穹心里麻麦皮,嘴上笑嘻嘻,“大哥你这么威武不凡,气度惊人,实力超群,怎么能跟我是一路人呢?我配吗?” “诶!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啊!”这所谓的路人大哥笑笑,“干了坏事还敢回头,就冲这份胆气,我都要称赞你几句嘛!” “嘿嘿!那也不如路人大哥你呀!”任穹嘴角一扯,语气微妙,“一个路人,却能对当时的情况那么了解,很不简单呢!” “所以我才说,我们是同道中人啊!” 那路人大哥笑道,“我们这样的人啊,看热闹从来不嫌事大,火上浇油,就图一个乐子!” “就是可怜了‘胖虎’大哥……他身上得背负多么沉重的担子啊?”任穹幽幽一叹。 “没关系,让我们来替他岁月静好,足矣!” 第三十九章 我在州府有条路…… 路人大哥一只手把玩着折扇,说的却压根不是人能说出的话。 什么叫替人家“岁月静好”?! 那三十七度的嘴,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任穹听其言,明其心,头都感觉痛了起来……这完全是一个乐子人啊! 没错,他是为“胖虎”挖了个坑,铲起了第一块土,这是不假。 但他是什么情况? 是弱小、可怜,又无助,刚刚迈入筑基层次大门的散修萌新。 为了自保,又因为眼馋,所以才不得以顺手捧起了“胖虎”,寻思着反正“胖虎”大哥跟“灰蛇”结了仇,债多了也不愁——一个人还能被杀两次不成?! 是。 任穹自认为不是好人,他也不想当好人,毕竟这世道正处在激烈的变革中,好人会很难做,不是他要成为的那类人。 但他即使是坏人,也坏的有理有据,干的都是尽量利己不损人的事情。 严格的讲,他顶多是秩序中立,稍微偏一点邪恶,立场清晰。 而眼前人呢? 任穹怀疑,这家伙是混乱逗逼! 奈何,自古逗逼实力都不差——因为差的半路上都被人打死了! 此刻,这位路人纠缠上来,如同天罗地网罩身,任穹一时间竟是摆脱不得。 “我说大哥,你能不能松手?你这好像是抓犯人一样的姿态,让我很不适应。”任穹叹道,“搞的我好像是一个贼一样。” “那可不成。”这路人笑笑,“我看你这小子可是贼滑溜的,搞不好一个不留神,人就没了影子。” “这不行啊!” 他悠悠说着,“我这里正有一桩生意,急需人手加盟,要精明的,上道的……我看你就很合适,很有那股机灵劲。” 路人兄弟搭着任穹肩膀的手用力,把他拉过去几分。 “我在州府里有条路,风险是大了点,不过利润很高。” “所谓富贵险中求,如果你有种的话,帮我跑这一趟……事成之后,你七,我三。” 他这般说道,迎来了任穹很不信任的眼神。 那目光中满是鄙视与质疑。 ——真有这样的好处,你这人能那么大方? “哎,这个生意我不是没本事做,我给你只有一个理由,就是想看看你这‘黑虎阿福’的胆子,究竟能大到什么程度!” 路人哥笑着道。 “那对不起了,我胆子很小。”任穹很淡然,根本就不接这样的生意,连问都不问一下内容详情。 “诶!别那么干脆的拒绝嘛!”路人哥咂嘴,“年轻人要有斗志,要有活力,要有冲劲,要敢于闯荡,不能轻言放弃,要努力上进……” “毕竟,你不闯一闯……” “不闯一闯怎么能明白社会的毒打有多疼?”任穹打断他的话茬,“努力不一定能成功,但放弃一定很舒服……” 他反手灌去毒鸡汤,将路人哥给喂的一愣一愣的,脑筋一时间都没转过来。 ——小样! ——就你还给我喂鸡汤?! ——我前后两辈子,见过的鸡汤比你吃过的饭还多! ——忽悠我? ——伱再去修炼个几辈子吧! 任穹睥睨路人哥,眼神高傲。 等这位路人兄弟琢磨过来,咧了咧嘴,沉默无言。 一阵难言的沉默后,他决定换个话题,重新交涉。 “走!” “我们去见‘胖虎’兄弟!” 他一副自曝的模样,要带着任穹一起去“赴死”。 或许,他是有从容脱身的把握,至于任穹…… 搞不好下场会比较惨烈。 毕竟胖虎大哥,可是有实实在在的砂锅大小的拳头,这打人一定很痛。 不过,任穹并不是束手待毙的人。 “呼!” 一缕清风吹拂而起。 “哧!” 一道电光在少年的肩头跳跃。 “嘭!” 三尺之内,心跳之音若鼓声,震颤人心,同步共鸣。 …… 任穹在进行反击,在摆脱控制。 以天地间恒常的万象做为载体,虚空画符,有多年浸淫的符箓,也有刚学不久的灵符……甚至于还有先前才翻看过一遍的符箓,都被他领悟出三分浅显的奥义,凭空描绘,共同攻杀! 什么叫绝世天才啊?! 任穹端起了架子,俯瞰一切同龄人。 他的天资本就不差,何况经历了筑基的升华。再有河图洛书在手,为他洗礼,开拓视野,可谓真正奇才,在基础的方面一看就懂,一学就会,短短时间内照猫画虎,却也能像模像样,展现攻伐之威。 这就是天纵奇才。 对如此人物来说,可以很大程度缩短努力的需求,上手学习几遍,便等于一般人的千锤百炼了。 此刻,这些符虚空显化,共同杀伐,凶恶无比,让一些路过的行人转头,要望向此处。 “咦?” 那路人惊咦了一声,“通天符?” “不,不对,似是而非。” 他又摇头轻语,一手打开折扇,一副虚幻图景蜿蜒而出,这一方天地空间都仿佛因此被幻化遮蔽了,将两个人从黑市中“摘”了出去。 当然,这并非是先前那“大鬼头”的无上神通,一整片空间都被拉入了鬼域。 在这里充其量是幻术,撑开了一片禁制结界。 幻术之下,那路人的一只手继续下压,要碎灭雷光,反复流风,击散心跳之音,展现威风。 然而这一次他失败了,再无法以天罗地网的姿态,束缚任穹。 因为有一股绝大的潜力,自任穹的体内汹涌浩荡,骤然间喷薄而出,加持于符法。 或许这些符箓初学,还不够精深,杀伤力有限。 但是……力大飞砖! 一倍的法力催动,奈何不了对手? 那就三倍! 五倍! 十倍! 传说中,真正法力通天的修士,他们不用什么符箓、灵宝,只炼一口真气法力,便能横断天地,唯我独尊! 任穹尚没有这样的伟力。 但此刻他的法力暴涨,数倍、十数倍的汹涌,刹那迸发,加持在符箓的威能上,却是击破了那道天罗地网,还在反杀! “你这法力!” 路人动容,“过分了!” 他果断收手回防,一道流光从袖中跃出,蜿蜒流转,化作一道水幕,化解了种种杀伐。 第四十章 霸天虎上市,吾道不孤! 电蛇、狂风,它们横行,扫荡在这片空间中,尽显刚强霸道,将结界打得支离破碎,到了崩溃的边缘。 破不开水幕,但却能祸害周围的幻景。 “嘶!” 那路人大哥倒抽了一口冷气,“住手!快住手!” “我认输,别祸害我的宝贝!” 他高挂免战牌,申请议和,这立场的变换,让人震惊其节操。 “呵!” 任穹冷笑。 让他住手他就要住手? 哪有这样的好事! 当他这突然暴涨的法力,是没有代价的咩! 这可是他借用河图洛书,借贷而出的力量啊! 阴差阳错,机缘巧合。 少年没想到,随口胡扯的“霸天虎帮”,竟然也能短暂上市,被人给认可了! 这就很……离谱! 认可的人还不少,都超过了十八人的数目……尽管这样的认可很浅薄,断断续续的,像是只是拿这个名义做一下过桥,临时周转一二。 但是这短暂的时间中,河图洛书便有了微操的空间,神圣的命运洪流将这一群人简单的绑定在了一起,他们的天魂与地魂被整体估量,截取浩荡的天地洪流,演化真气力量。 换而言之,路人哥不是与任穹一个人在作战,而是与一个集团、一个组织在作战! 不过,任穹也并不轻松。 毕竟他的做法,可是既不合法,也不合规,道庭要是看见了,指不定就给他定下了“非法集资”的罪名,拖出去给毙了。 操作上的压力,让任穹如履薄冰,短短时间内耗去诸多心神。 故此,怎能善罢甘休? 必然是趁你病、要你命! “我给钱,买平安!”路人哥果断叫道,顿时让任穹的心态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给钱啊? 给钱就好说了! “钱在哪?”任穹绷紧了语气。 “呐!给!”路人哥龇牙咧嘴,从袖中取出了一沓钞票,穿过水幕递了过去。 任穹小心接过,点了两遍,然后揣到了自己的兜里,“好,下不为例。” 他收手了。 电蛇溃散,清风无声,此地恢复了安宁与祥和。 “嘶!” 路人哥将幻术撤去,收回了折扇,看着有些焦黄的扇面倒抽冷气,然后“呼”、“呼”的吹了起来,极尽呵护。 “至于吗?!一把破扇子而已。” 任穹看着这一幕,有三分不屑。 “年轻人,你懂什么!” 路人哥愤愤,“一听你这语气,就知道你肯定是连毛都没长齐!” 任穹听了一愣,抬起手,指了指自己:“我?毛没长齐?!” 他很想喷对面一脸。 “我这扇子,集幻术之精妙,演绎画道之玄微……我说年轻人你见识短浅,你还不服气!” 路人哥嗤笑,爱惜的摸着自己的扇子,喃喃轻语,“我这宝扇随我多年,陪我见证青春时光,用幻术记录人生,刻录了上百美人的一颦一笑……” “嘶!”这一回,论到任穹倒抽一口冷气了。 好家伙! 真的好家伙! “咳咳!”任穹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比起之前收钱的时候不知道还要好多少倍。 没办法。 稀罕。 太稀罕了! 幻术之道还能这么用的吗? 咦? 要是大胆点,开拓全新业务,那岂不是…… “大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任穹决定,从现在开始,路人哥就是他的亲大哥了! “滚滚滚!” 路人没好气的说道,“就你这样的人,谁当你大哥谁倒霉!” “‘胖虎’要遭殃了,你就别来祸害我了!” “唉!话不能这么说!”任穹反驳,“‘胖虎’大哥,跟我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们之间那是酒肉朋友一般的关系。” “但我和你呢,那是超越了物质,上升到了意识形态的共鸣……我们是真正的一路人啊!” “哦?我怎么不知道?”路人哥斜着眼看向任穹。 “你之前不知道,但现在不就知道了吗?”任穹振振有辞,“我以前也有欣赏人生中美好与青春的想法,奈何始终找不到同道中人。” “直到今日,在大哥伱这里,我才见到了知音。” 任穹仿佛找到了组织,无比的激动,“大哥,自从有了你,吾道不孤!” “所以……你那扇子能不能让我欣赏欣赏?好人一生平安啊!” 少年搓着手,舌灿金莲,努力说服路人哥。 至于路人哥,许是任穹骚到了他的痒处,又或许是因为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分享也是一件美事。 索性,他轻咳两声。 “也罢!” “看在小弟你这么上道的份上,我就给你欣赏欣赏我的存货。” “来!好生开开眼!” 路人哥左右看看,见场景不太合适,便拉着任穹到了偏僻的角落中,折扇打开,顿时有一片春光。 “哇哦!” “啧啧!” “国色天香啊!” 任穹赞叹不止。 “呵!看到了吧!这才是丰富多彩的人生!”路人大哥享受着敬佩,心情舒畅而愉悦。 之前两人动手火并的不愉快,此刻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虽然他的目的初衷没有达到,但是却扩大了一种“另类”的组织……正如那句话所说—— 吾道不孤! 四海淫民是一家! 两个人,从剑拔弩张,到意气相投……这简直是梦幻离奇,难以想像,却真实无虚的发生了。 “大哥在上,小弟张三!” 任穹抱拳一礼,说了个假名。 “张三小弟,你就唤我李二好了。”路人哥回了一个礼,一听姓名就知道也并不真实。 但这无所谓,并不影响他们的志趣相投。 “小弟,咱们相见恨晚,要不要出去撮上一顿?我来请客!” 李二拍拍胸膛,给少年提议。 任穹略微迟疑了一下,而后就点头,“既然李二大哥有请,我又怎么能不上道?” “请大哥随意安排!” 河图洛书,推算祸福,不见杀机,他便应了下来。 “那好,走!” 李二一收折扇,“就在这黑市旁边不远处,另有一个鬼集,那里价格公道,信用也有保障,你不用担心什么。” 他一马当先,头前领路,任穹就跟在他后面,与之兜兜转转间一起离开了黑市。 第四十一章 生肖,惊变 “夜生活真丰富。” 当任穹随着他的好人一生平安之——李二大哥,离开黑市,踏入到鬼集中,不由得发出一声感叹。 “那是当然。” 李二理所当然的说道。 “白日里阳光下是一番天地,黑夜中百鬼夜行,却又是另外的一番滋味。” “很多光天化日之下不能见光的事物,在夜间都活跃起来了。” 他摇晃着折扇,走过街头巷角,到了一处偏僻又不那么偏僻的地方。 最后,引领少年穿过了一层若有若无的薄膜,推开全新世界的大门。 这里有灯红酒绿,百味飘香。 “这里就是鬼集。” 李二说道,“相比于黑市,是各种见不得光的货品交易。” “那这里,便是各种享受的地方,是原则上道庭所禁止的各种行为的发生地。” 他幽幽道来。 “相传,从最古老的岁月一路走到今天,道庭都是高挂着那样的几条规矩。” “人道万族,彼此共存。” “苍生黎庶,各自平等。” 李二扇着扇子,装作风流,“这看起来简单,却又是世间最难做好的规矩。” “要共存,就要有克制,不能侵犯其他族群生存的空间。” “要平等,便要有尊重,不因实力强弱、财富高低,而生傲慢轻视之心。” “只是这说来容易,白日里阳光下的规矩,又怎能约束得了世人?” “于是在黑夜里,各种各样的夜市应运而生。” “杀生诸族,啖其血肉。” “赏玩形体,纵享风流。” “……” 李二娓娓道来。 他为任穹描述了这片黑夜下的真实,有悖于道庭最古老的法度。 不再遵行最初的誓言,不再有苍生黎庶人人平等,而是分出了弱肉强食,分出了人格高下。 任穹忽然间有些窒息。 他看着一个个路人,看着这片鬼集,就仿佛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魔窟。 这个魔,不是修行的道路,而是在人心! 鬼集没有具体的边界,就仿佛是人心的善恶也没有具体明晰的边界,这点与黑市是不同的。 “来来来!” 李二一马当先,带着任穹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那里有店家,门户上挂着的是一颗羊头,似乎在说明主营的业务。 “掌柜的!” 李二走了进去,“给来只烤全羊,料要放足……再来上几坛桂花酿,加冰!” 他很自来熟,或许本就是常年光顾于此的老客户。 在随后他给任穹的说明中,也证明了这点。 “这家店,风味独特,也是经营多年的老字号了。”李二给自己和任穹各倒了一杯桂花酿,侃侃而谈的介绍着,为少年拓宽知识面,“不过,他们干的这营生犯了些明面上的忌讳。” “十二生肖,你知道的吧?” 他看着任穹。 “知道,十二生肖还应十二地支,大有牵扯。”任穹点点头。 “知道就好。”李二轻笑,“其实呢,传说道庭建立之初,正是得过十二生肖的助力,是各个族群中的英杰相助。” “事后道庭许诺,与这些族群的‘真’者当共存,彼此秋毫无犯。” “所谓的真,对应我人族,就是筑基的真人。” “但是在这里。” 李二用筷子敲了敲酒杯,压低了嗓音,“进的食材,却是真妖的血肉!” “唯有这样,命魂统合了七魄,调理了身体,让一切都甄至圆满,才能令食材变得上佳,再美味不过!” “这!”任穹动容,“道庭也不管吗?” “怎么会不管?”李二微笑,“这家店不是开到了鬼集中来了吗?” “都这样了,还要怎么管?” “面子上,大家能过得去就好了,何必纠缠不放呢?” “有意思吗?” 李二嘿嘿直笑,“再说了,哪有百姓点灯、州官却不能放火的道理?” “有些人,吃的比我们还要放的开呢!” “我们吃的,都是某些人吃剩下的,是吃腻了的……” “这还只是吃。” 李二幽幽道。 “玩嘛,就更开放了。” 他笑着对任穹说道,“不过这鬼集里的货色,就上不得台面了……真正上好的,你我是看不见的,都早被拿走了。” “……长见识了,真的长见识了。”任穹轻轻叹了口气。 “是吧,开了眼界对吧?”李二微笑,“我是把你当自家兄弟,才给你讲清楚这里面的门道,为你这年轻人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让你明白,这个世界的真实面目!” “大哥的恩情,真是让我感慨。”任穹一脸认真,“我张三受教了!” “唉!别客气!都是自家兄弟嘛!”李二摆了摆折扇,“兄弟之间的交情,这些小事算得什么?” “在军伍里,我们就是袍泽,是生死相托的战友,两肋插刀,不过等闲!” 他拍着胸膛,很是豪迈的样子,让任穹都有那么些感动。 当然,这份感动不多,只有一点点。 毕竟,李二的狐狸尾巴很快就露了出来,“我这里有一桩生意,不是好兄弟都不会让其参与的……” 狐狸尾巴摇呀摇,让任穹的目光中有三分鄙视。 不过,没等李二说完呢。 “轰!” 蓦然,天地震动,十方皆颤! 有一股恐怖的劲力横扫,破碎万物! “咔嚓!” 任穹身旁,墙壁骤然崩塌,让两人都险些被活埋了,灰头土脸。 第四十二章 你们两个混账东西! “发生了什么事?” 任穹掀开砸在身上的石板,那差点要了他半条命。 呲牙咧嘴的揉着胳膊,青肿一片,很是狼狈。 命魂调动七魄,紧急行动,赈灾抚恤,努力想要满血复活。 “鬼集这么可怕的吗?比黑市乱那么多?” 少年一脸懵逼,他看着、听着,原本店铺里的客人在哀嚎,是同样遭受了无妄之灾。 他看向李二,这位刚认的酒肉兄弟更惨些,头都给打歪了,现在正在紧急的抢救,掰正自己的脑袋。 “鬼集又不像黑市,有一个大鬼头管着……”李二吐了两口血,尽管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但能看出他的面色并不多好。 “偶尔动动手,也是很正常的……但这么大的动静,离谱了……” “哪个得了癔症的王八犊子疯了,玩的这么大?” 李二努力吐出一口气,往自己嘴里塞了两颗丹药,状态似乎肉眼可见的好转。 透过墙壁崩塌显露的大窟窿,两人并肩站着,看向了远方。 在那里,正有风雷呼啸,有冰火交织,间或有灰蒙蒙的雾气飘动,遮蔽视线。 骤然—— “呼!” 一根仿佛擎天柱一般的棍状物,先是向天空捅去,其速之疾,以至于发出了一声尖啸声,是长风被撕裂,若天宇在悲嚎。 紧接着,在无法细数的雷火流光环绕下,它势大力沉的以底部为支点,顶部向下!向下! “轰!” 真若天雷炸响,陨星坠地,大地在动荡,震波扩散,倾塌十方! 力量! 极致纯粹而强大的力量! 像是扛山顶岳的神牛,释放着倒转星河的伟力,将地陆塌陷,破碎山河。 余波所至,那些破碎解体的建筑草木在飞舞,向四周而去,仿佛在重演旧事。 是的。 旧事。 任穹和李二,两个人正吃着烤羊聊着天,突然就被埋了……这罪魁祸首是什么? 就是它啊! 这是一场突兀爆发的冲突,又仿佛是局部厮杀的战场,其实离这里并不远,也因此导致了余波的扩散,连累了两条池鱼。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古人诚不欺我。 “我没看错的话……那好像是二仙桥的桥墩?”任穹干咽了一口唾沫。 “是的,你没看错。”李二揉了揉脖颈,他感觉脖子好多了,但是牙却开始发酸了。 “它被拆了下来,当成了武器?”任穹迟疑道,同时手指掐算不停。 “是的,你也没看错。”李二回道。 “我怎么感觉……那动静越来越来,好像在往我们这边靠近?”任穹掐算的手指停了下来,求教似的看向李二。 “……”李二沉默了,他睁大眼睛看去,然后点了点头。 “是的,你也没有算错……所以,跑啊!” 他高喝一声,转身撒腿就溜! 任穹一看,这还用说什么? 果断跟着大哥跑! 但是…… “呼!” 第三次,那桥墩巨棍被举起来了。 不知道是怎样的一个猛人,有这般神力,简直若战神一般,横压八方。 桥墩击响天穹,让狂风肆虐。 与此同时,一声怒吼,清晰可闻,侧面证明了任穹的感知与计算,战场真的是往他们那边转移的。 “尔等卑鄙小人,竟敢暗算于我……都给我死来!” “破军!” 桥墩之上泛着赤红的光芒,隐隐有虎啸之音,一个半圆的弧度被划过,向着地面砸去! 这一次,打出了破釜沉舟的精气神,像是苍天之刑罚,摧枯拉朽,不可一世! 恍惚间,有一只血色的巨虎虚影显化在半空,它仰天咆哮,决绝勇烈! “嗡!” 桥墩还未砸下,劲风便先行,横压四方,掀起了浩大的烟尘。 可想而知,一旦真正落下,那会是何等的恐怖! 而被其所锁定的目标对象,也真正的急了。 这是见生死的时刻。 他精心的布局围杀,的确很顺利,从头到尾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从追踪猎物,到寻找机会,一击而中。 绝杀的毒液打入,之后就可以远遁,等猎物慢慢毒发身亡。 再后面,就是美好的畅想,各种布置,为猎物举行盛大的葬礼,也为自己宣传一波。 但是! 意外出现了! 那猎物死前在疯狂的挣扎,拆了桥墩做兵戈,还锁定了他这头目,誓要将他活生生的打死! 第一棍,打碎了火力绞杀的罗网。 第二棍,打破了遁地三丈的屏障。 第三棍……便要打出一个与敌偕亡的结局! “你以为,你能杀的了我!” 棍锋所指,一头恢宏的蛇影浮现而出,它高昂着头颅,吐出信子,毒雾漫天,瞬间扩散八方。 每一缕毒雾,就仿佛是一条触手,精准的联系到什么存在,气息纠缠。 极尽的扩散后,是骤然的收缩,千千万万的灵蛇飞舞而出,交织缠绕,围绕着恢宏的蛇影,结成一个巨大的蛇球! 这绝对是恐怖的一幕,能吓疯任何一个密集恐惧症。 想一想,那么多色彩斑斓的蛇,不是一条一条出现,而是扭曲着缠绕,数百上千条攒簇在一起,还在不停的移动游走…… “你以为,我就没有底牌吗?!” 低低的吼声,从蛇球中响起,森寒慑人。 “你以为,我为什么能成为黑市的一霸?!” “你以为,我为什么能成为一些人的黑手套却始终没有被放弃?!” 低声的厉吼渐渐的高了起来,一层浓烈的黑光扩散,像是黏腻的油水,泛着令人作呕的光泽,倏尔化作薄纱,如同浪潮一般逆卷而上,迎击向了撼天动地的巨棍! “那我就让你看看我真正的底牌,让你知道我的‘灰蛇帮’为什么能成为此地的一霸,为什么那些自诩高贵、实则背地里肮脏无比的人物不敢过河拆桥!” “化蛇……封天杀!” “轰!” 黑夜中蓦然出现了闪雷,黑色的、血色的,它们交错,轰鸣四方上下,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了。 最后能见到的一幕,是最血腥凶残的画面。 浩大的蛇球被生生打爆了半边,无数灵蛇身死,血雨漫天洒落。 而那有无上粉碎之威的桥墩石棍,更是从中间的部位断折,顶部炸碎成无数的石雨碎屑! 血雨,石雨,爆散开来,不知殃及多少在鬼集中乐逍遥的人。 哀鸿声遍地,都是些贪杯好色、修为差劲之人。 而即使是上得台面的修士,筑基了的真人,在这样的场景中也有些难堪,无比狼狈。 这自然也包括了正在溜之大吉的李二和任穹。 他们起步还没跑出多远呢,就有劈头盖脸的石雨、血雨砸下,波及面甚广。 好不容易扛过去了,又感觉到一道劲风呼啸,像是巨石横空,两人一左一右跳开,避开了打击。 “咔嚓!” 正前方的一颗多年历史的古树,被一个硕大的身影生生拦腰撞断了! 参天树冠倒下,不知溅起几多尘埃。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那个身影——他高大魁梧,两条胳膊袒露在外,正是两只大橘……老虎。 就很眼熟。 李二和任穹都是一呆,眼神开始游移,彼此对视之后,都看到了彼此心中的想法。 “跑路!” 他们脚底在抹油,心底祈祷着“你看不见我”的字眼,从没有哪一刻这么虔诚。 可,好的不灵,坏的灵。 “是你们!” 老虎纹身的大汉,明明都回光返照了,却是硬撑着一口气,爆发了出来。 “两个混账东西!” 第四十三章 什么叫惊喜托付后事 一个昂藏的大汉,半边身子的骨骼都碎裂了,嘴里吐出的血都是黑色,气若游丝,离死不远的样子。 但就是这样生死攸关、半只脚都踏进了鬼门关,他还能一口气支棱起来,喝骂出声。 一双铜铃大小的双眼,死死看着任穹和李二,生动形象的演绎了什么叫做“怒目圆瞪”。 熟人啊这是! 哪怕两个人都换了衣衫,变了面具,改换了气味……可他有一种特殊本领,能洞察部分本源,回光返照之际,窥破了真相。 ——这两个家伙似曾相识? ——艹!就是黑市里演我的两个混账! 在身受重伤、濒死之际,昂藏大汉亲眼看到了当时三大罪魁祸首中的两个。 一口逆血梗在心头,于是他强撑着生命最后的活力,对两人致以亲切的“问候”。 早知道这两个混蛋就在附近……或许他那第三棍往哪里打,可就真的说不好了。 “诶嘿?!” 任穹和李二勉强的笑着,不约而同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什么叫惊喜? 惊喜就是他们两个人吃着烤羊喝着酒,突然就被打架的余波给埋了。好不容易跑出去几步,“轰”的一声,“胖虎”又横空出世,就砸在两人前头了! 这特么的就叫惊喜! 很难说,这里面没有一种微妙的因果牵扯。 尤其是任穹……多多少少是要负一些主要责任的。 是他第一个跳出来,将“胖虎”高高架子抬起来,为后来那些同样缺德冒烟的老江湖们打开了思路,一个个摸着任穹留下的石头过河,共同簇拥起胖虎,将他推上了神坛。 虎家村的希望。 虎煞神军的统领。 霸天虎帮的帮主。 这还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灰蛇帮”将神坛上的胖虎给“当真”了——当作这样的规格去绞杀! 于是全体出动,装备带齐,下手阴狠,要给胖虎一个隆重的葬礼,让他走得体面,对得起各种“身份”! 否则以胖虎的底牌,未必会被打成这幅模样,多半是能苟延残喘好一阵子,说不得就从哪里找到了一线生机。 只能说,这年头业绩压死人。 连有活力的社会组织,都需要刷业绩、做宣传,包装上市,以便于打响名声,好去吸收更多的客户,赚取更多的修行资源。 修行,早已经不是简单的打打杀杀,背后还有众多的人情世故! 哪怕胖虎的背景是假的,他们也给当真的去绞杀,甚至连善后都给考虑妥当,人牲祭品都准备好了! 这就是事情的真相。 若是任穹知道了,恐怕都要无语很久——我就随便一编,你们怎么能比我还不要脸,都将思维发散到了虚假宣传上? 顺带着,他要为胖虎默哀。 这……真的好冤,很倒霉,直接撞上了枪口,被用来做业绩,连带着消除亏空了。 而胖虎若是了解了,恐怕就是嗝屁之后摇身一变成为厉鬼……没办法,怨气太大了! 死不瞑目! 总而言之,“灰蛇”教他们两个做人,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因为你不知道,对面究竟是怎样的脑回路,在想什么。 你以为的威慑,对面看穿了,却顺水推舟,做成了业绩,顺便糊弄着掩盖了不良资产,中饱私囊。 这一天,有太多的惊喜了。 在“惊喜”之后,两个“混账东西”——任穹和李二,却各自有所应对。 “这位兄台,你是在跟我们说话吗?”李二摇着扇子,试探问道。 “混账东西?在哪在哪?”任穹左顾右盼。 他们俩个都是装糊涂的天才。 只要不被指名道姓的叫骂,他们就能跟没事人一样。 “咳……咳咳!” 胖虎大口咳血,怒急攻心,眼看是活不成了。 他本来就被打成重伤,再给两个不当人的家伙这么一气,几乎当场就可以入殓。 不过,他却硬生生撑着一口气没有咽下去。 或许是因为心有执念,没有交待完之前,是怎么都不会倒下的。 “罢了……” “胖虎”颓然的放弃了暴怒批判的想法,一只手颤颤巍巍的伸入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百宝囊,“我要死了,找不了你们麻烦了……” “现在我只想求你们一件事……帮我将这些东西,送到离这里最近的那座力士院……” 胖虎一边说着,一边咳血,“到了那里,你们找到门卫,报上‘两只老虎’的暗号,自然有人会来取走……” “这里面的东西,玄黄宝钞你们全部都可以拿走,甚至……甚至是那些修炼资源,也可以分干净。” “唯有……唯有,那颗七窍玲珑心,是我杀了好多魔修,才得到的……”胖虎的目光开始涣散,“你们不能贪,这是有人要用来救命用的……” “事后,如果有人问你们,我在哪里……请你们帮我编一个好点的谎言,能用的久一点的谎言……说我去远方了,说我去发财了……都好。” “这……”任穹还没有什么反应,李二却先动容了,“七窍玲珑心?” “那你何必如此?纵使是重伤濒死,服用下这颗心脏,也能当场痊愈。” 显然李二读的书比任穹现在多多了,对某些东西如数家珍。 “我没有把握再找到第二颗了……”胖虎喃喃,涣散的目光有一瞬间的重聚,带着些许哀求。 李二跟任穹对视,短暂的沉默后微微点头。 “好。” 李二摄来了百宝囊,看了看,交到了懵逼中的任穹手里,而后忽然问道,“伱竟然会信任我们?” “我没有得选了。” 胖虎苦笑,在李二应允了后事后,他的精气神似乎一下子回来了,又似乎是最后的燃烧,释放人生最后的辉煌。 他蹒跚着站起,“你们先走吧……灰蛇没死,很快就要过来。” “我来断后……” 胖虎踉跄着,像是一个走上了末路的英雄。 李二和任穹对视,点了点头,脚底抹油,那是跑的飞快。 原地只剩下胖虎,他扶着被撞断的树干,一道凶虎虚影在他背后升起,是人生之绝唱。 远方,已经有人影浮现,更有灵蛇涌动,向此而来。 第四十四章 业火,公平,手欠 两道身影仓皇逃窜,若丧家之犬。 在他们的背后,血色的煞气滚滚滔天,化作一头巨虎,书写人生最后的绝唱。 忽然,任穹顿住了脚步。 “怎么了?” 李二疑惑。 “没什么……就是感觉有点不舒服。”任穹低声道。 “你……别犯傻。”李二轻叹,语重心长,“我很难想象,你这个拱火第一人,竟然也会这么多愁善感。” “你看我。”他指了指自己,“我也是拾柴者,但我活的没心没肺……所以我就没什么看不开的。” 他谆谆教诲,“你做坏事,心态怎么还保留着一点优柔寡断的善意?” “这不行的啊。” “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给这胖虎兄弟将后事处理好了,这便是我们的极限了。” “说到底胖虎会走到这一步,最开始他硬刚灰蛇时就埋下了伏笔……灰蛇才是毒瘤,你别太给自己施压了。” 李二冷静点出问题关键。 胖虎头铁,打了灰蛇的脸,铁定要遭报复……这才是源头。 他们这两个拱火的,充其量是加速了这一个过程,让胖虎没能跟灰蛇上演几个回合的“绞杀”——打脸——突围——追杀,重复几遍后,最终被暴怒的“灰蛇”带人围杀而死,跟现在其实没有多少差别。 一个人,怎么可能干的过一个组织? 灰蛇帮,集合了追踪、下毒、群殴的能力,还掌握着很多大杀器,有无数次主动的机会……向来只有千日捉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胖虎头铁的那一刻,结局就几乎写好了。 “你说的有道理,但我觉得不全对。”任穹平静道,面具遮掩着他莫名的脸色,“灰蛇算什么毒瘤?” “能容许他这样的人、这样的帮派有存活空间的红尘人世,才是一切问题的根源。” “胖虎想要守护自己的利益,脾气暴躁了些,有错吗?” “没有错。” “我们拱火,犯法吗?” “也不犯法,最多是缺德。” “你看……一个烈性子的人,两个缺德的人,却被一群践踏人世明面上公道的渣滓给打得死的死,逃的逃……” “而且可以想见的是,这群人事后还不会有什么报应,有人对他们的存在心知肚明,却因为还能‘用得上’这样的理由,于是就抹去了他们的罪……” 任穹的目光亮着。 李二看着他的一双眼,仿佛看到了两簇熊熊燃烧的火,恍惚间是业火,要焚尽人世诸恶,再造新天地。 再一回眸,那业火就不见了,只有一双幽深的眸子,像是两个黑洞,将世间的光都吞纳进去。 “李二大哥,你说这公平吗?” 任穹平静的问道。 李二听着,肃然起来,“你问的好……这的确不公平。” “但,我们两个的力量那么薄弱,又哪能为这个世道正本清源?” 他指出了无解的关键。 任穹沉默。 许久后,任穹才再度开口,“力量是可以提升的……” “或许我们可以走一步,看一步……” “哪怕改变不了太多。” “可是,给胖虎抢下一个全尸,能做到吗?” 他低声道,“他打了灰蛇帮的脸,拼死一搏之下,又给他们带去了巨大的杀伤……这纵然是死了,也恐怕不得安生,被抛尸乱葬岗都是好的,挫骨扬灰都不奇怪。” “要是再有精通鬼道的修士,拘他的魂魄折磨,发泄怒火……” 任穹叹息。 他还有一点良知,一点内心中的火未熄。 面对强大的暴力集团,自然是不敢明面冲锋……但做点力所能及的小事,自觉还是可以的。 这是良心。 再者…… 霸天虎帮! 这可是他刚刚成立、并且“上市”的小“公司”! 并且,任穹从这帮派中有望人生的第一桶金,未来可期。 结果还没捂热乎呢,“法人”——背锅代表——胖虎,就要嗝屁了……这像话吗! 霸天虎的影响力在一天,任穹就可以横着走一天,做什么事都有底气。 像是李二。 任穹跟他不打不相识,真的是因为一见如故吗? 还不是因为自己手底下有两把刷子! 霸天虎帮,这是实力的支柱,是未来任穹拿河图洛书玩杠杆玩崩了时用来抗雷的最佳替代品! 有限责任公司,无力偿还债务,公司破产就破产了,连累不到他任某人的身上! 即使有人要抓典型……那也应该抓霸天虎帮的“法人”胖虎,跟他任穹这一个可怜、弱小、又无助的打工人,有甚么关系呢?! 只是现在,这一切都完了。 “法人”胖虎被另一个有活力的组织围上,俨然要当街砍死,让任穹的发财梦破碎。 少年心底的滋味不好受。 “杀人不过头点地,‘灰蛇’那群人不至于此吧……”李二喃喃道,话说到半截,又摇头了,“不对,很有可能。” 他沉吟着,回首眺望,看远处有火起,更有血光冲霄,眼神波动。 “罢。” “就当我欠他的……先前还跟他套了一次近乎,自称袍泽战友。” “现在连个全尸都不帮他留下,岂不是打了我自己的脸?” 李二为自己做着心理建设,目光逐渐凌厉起来。 “李二大哥是这个!”任穹一听,顿时竖起一根大拇指,“真英雄也!” “嘿!我哪里是什么英雄?”李二连连摇头,“吾!鼠辈也!” “真小人!” “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大英雄的!” “那会活的很累。” “我最多只是一个路过的手欠的路人,顺手捅了一剑‘灰蛇帮’罢了!” 他慢慢的说道,“谁让‘灰蛇帮’不争气?” “杀一头老虎,都不能一击必杀?” “让我感觉,我也很行啊!” 李二喃喃自语。 与此同时,一道流光从他的袖子中跌落,握在了手中。 任穹只是看了一眼,便感觉自己的目光都被割裂了……那锋锐之气太过慑人。 他凝神看去,才抵御住了锋锐之气,得见真身。 那是一柄剑器! 其造型精致而优美,剑刃霜寒,技艺卓绝,上有千鳞万羽,真正的千锤万炼,让层层叠叠的辉光凝练,恍惚似群星层叠,凝练出如洗剑光。 第四十五章 剑道,鸦符,阴毒 “铮!” 剑器轻震,便有剑啸轻吟,空灵悠远,似从岁月中回荡而来。 任穹看着这一口剑器,眼神变了。 他想到了什么,毕竟有人早上才跟他介绍过。 “大哥真的深藏不漏……你是剑修?” “不知道,比‘胖虎’、‘灰蛇’之流如何?” 任穹好奇,同时弹抖了一身大氅。 他的外套裘衣,由鸦羽编织而成,不知道费了多少心血。 每一根鸦羽,都是精心选择的,浸泡过许许多多特制的药液。 平素看起来不怎么起眼,可若是到了关键的时候……那会很可怕。 此刻,这件大氅上开始有灵光流动,宛若水波,荡漾不止。 “剑修?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李二轻笑,“你见过我这么油滑的剑修吗?想来是没有的吧?” “我就是个半路出家的爱好者……不过,我在剑术上的确有三分天赋。” “胖虎也好,灰蛇也罢,他们若是敢站着不动让我砍,我杀他们不用第二剑。” 他很自信。 有自信能杀了这些人。 “但是,没人会那么傻。” 李二忽然叹了口气,“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在长处上超越对手,并不代表什么,真正的搏杀瞬息万变,永远也不会有一个确定的结果。” “就像先前,胖虎那三棍砸下来……我拎着这一把剑上去有什么用?敢不躲开,一棍子下来我就没了。” “我先手,他死;他先手,我死。” “至于‘灰蛇’……我的打法倒是有些克制他。” “但那毒性恶心,搞不好就是同归于尽。” “何况,灰蛇不会给我单打独斗的机会……” “所以,我只能威慑。” 李二竖起了一根手指。 “一剑!” 他看向任穹,“我能出一剑!” “这一剑的风华,我有自信慑住那些人数息的时光。” 李二很认真,“这几息的时光,你有把握吗?” “给胖虎带出一个全尸来?” 任穹的神色顿时严肃无比,“可以!” 他一拂身上已是灵光昂然的大氅,瞬间就崩解了! 每一片鸦羽,流淌着灵光,在天地中自由自在的飞舞着。 它们流转风与尘,徜徉在月光下,汇聚着月华,变幻莫测,梦幻迷离。 “哗啦啦!” 像是千千万万的乌鸦在腾空,为人世间带来告死的宣言! 那些鸦羽,都是特制而成,每一片都等同于一张上好的符纸,被任穹以此为支点,从容不迫的书写灵符,绘制云纹,撬动天地的力量,实现梦幻的奇迹。 多少鸦羽,就是多少的灵符。 可这还不是终结! 这些鸦羽之间,各自还有着联系,腾空而起,又演绎了阵法的精微! 若是任苓在这里,说不得得大吃一惊……她哥竟然会阵法?!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会! 纵使比不上少年在符道上的天纵奇才,也是一个小天骄了! 这一刻,任穹的眼底有无数微缈的流光涌动,排列九宫八卦,像是要将这世间都算的透彻清楚。 李二看了这样的任穹一眼,也感到了几分压力。 “看来,你也不差。” 他微笑着,“那,动手吧!” 话音落下,那柄剑器已经被抬起,横在了他的面前。 他并指拂过,“青渊”两字熠熠生辉。 忽的,一声长啸响起,一道剑光亮起,照入天际层云,恍然似天光乍泄,撕开了灰暗的世界! “锵!” 剑鸣幽幽,击破种种无形之物,似雷音横击,切开了大气,斩破了桎梏。 李二已经消失了。 只剩下一道剑光,璀璨慑人,照亮了十方天地,腾空而起,像是流星划破了天空,以势不可挡的威势横扫一切牛鬼蛇神! …… “你说你,惹我作甚?” “灰蛇”正站在血流如注的胖虎身前,志得意满的冷笑。 什么豪迈,什么傲骨,都要被打碎,被击断。 哪怕不服又如何? 捏碎一根根骨头,再是傲骨存在,也撑不起来了! 胖虎本来碎了半边的身子,这一刻却是全身都破碎了,碎骨茬子都刺破了血肉,一滩烂泥一般。 “乖乖的接受我的压榨不好吗?” “还反抗?” “你配吗?” 灰蛇嗤笑着,招呼小弟,“去,把他的面具摘下来,描绘下真容。” “事后去查查,看他家有几口人……” “全杀了,送下去陪他,也正好斩草除根。” 灰蛇是个讲究人。 说杀全家就杀全家,还明白斩草除根的道理。 “好咧!” 一个狗腿子立刻上前,给胖虎摘下了面具。 下一刻,这狗腿子浑身上下都是一哆嗦,情不自禁的倒退。 ——被吓的! 因为他看到了什么? 一张血淋淋的面孔! 脸皮被撕下,面骨被挫削……这毁容毁的彻底! 而那还很新鲜的伤口,无声的说明真相。 就发生在刚刚! 是亲手毁去的! 何等可怕的意志! 想溯源? 想都别想! “嗬……嗬嗬……” 胖虎只剩下出气的力气,但却能让人听出其中的嘲笑。 “当啷!” 面具掉落,那狗腿子小弟的手颤抖着,都拿捏不住了。 他像是看到了恶鬼——对他这样的恶人来说。 “啊!” 他尖叫一声,转身就跑。 只是没跑出两步,就被一只大手掐住了脖颈,给提到了半空中。 “谁让你跑了!” 灰蛇暴喝,像是被激怒后的宣泄,“一条死狗,有什么好怕的!” “他坚强又如何!” “悍不畏死又怎样!” “他现在就趴在这地上,就像是一坨烂泥,就像是一坨屎,谁都可以去踩两脚!” 他怒吼着,“去!” “捡起你的刀!” “将这一坨烂泥给我剁成肉沫!” 灰蛇用力一甩,那狼狈逃窜的狗腿子小弟就被甩到了地上,大声咳嗽不止。 “都动起来!” 灰蛇叱喝着,“都给我拿起刀来!” “给我将他碎尸万段!” 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样,阴森恐怖。 号令完毕,他又猛的上前几步,走到了胖虎的身前,蹲下身子,狠狠的凝视着血肉模糊的头颅,咬牙切齿一般的开口说话,阴狠恶毒。 第四十六章 二连击,投资人 “你骨头真的很硬。” 灰蛇伸手拽住胖虎的头发,一字一顿的说着,面目狰狞。 “但没关系。” “我这些年打碎的硬骨头太多了。” “听着那些骨头被我用脚碾碎、他们徒劳哀嚎的声音,我就很开心,发自内心的愉悦。” 灰蛇探着头,靠近了些许,“你懂吗?” “这是一种享受。” “将别人踩在脚下,饮着他们的血,听他们痛苦的声音……我的人生就有价值了。” 灰蛇笑着。 “我们努力的修行,是为了什么?” “认真的学习是为了什么?” “就是想做人上人啊!” “还有什么比践踏你们这样的硬骨头,更能有快感,更能体现出我奋斗这么多年的成果?” 灰蛇笑的扭曲。 “嗬……嗬嗬……” 胖虎嘴里大喘着气,仿佛是要说些什么。 只是先前浴血奋战,他连喉骨都断裂了。 “嗯,你想说话?想呻吟?想求饶?”灰蛇来了兴趣,又凑近了点,“来,说点好听的,说不定我会给你一个痛快。” 然而…… “啐!” 一口带着血的唾沫,直接就喷到了灰蛇的脸上。 这是胖虎如今唯一能做的反击。 努努力,喷了他一口唾沫。 灰蛇愣了。 他在脸上拂过,擦了一手黏腻。 眼中的怒火疯狂燃烧。 “好。” “很好。” “我承认,你很有种。” “你值得我为你破例,好生照顾你一二。” 灰蛇面容崩坏扭曲,“我杀了你后,会抽出你的魂魄,用九幽魔灯给你灼烧十年、百年!” “高兴吧。” “这是往日里一些贵人才能享受到的待遇……一些主顾想要让他们死了后都不得安宁,要痛苦煎熬。” “毕竟九幽魔灯可不便宜,我忙碌一年,都购置不了半件。” “是不是很开心?” 灰蛇咧开嘴,“等伱被抽魂炼魄,我会好好养护的……我要让你亲眼看着,我找到跟你有关系的那些人,将他们怎样折磨,最后一个个杀死在你面前!” “你以为你毁容了,我就什么都查不到了?” “你的身形,你出售的东西……一切线索我都不会放过!” “我要杀你九族!” 灰蛇一字一顿,“哪怕做到这些事情可能并不容易,需要我请组织里的其他成员帮助,耗费代价……” “可谁让你激怒我了呢?” “我要让你死后绝望,永远在悔恨中哀嚎!” 说罢,他用力一摔胖虎残破的身形,倏的站起身来,一盏燃着幽暗烛火的灵灯出现在手中。 同时,他吩咐着手下。 “剁!” “给我把他剁碎了!” “反复的剁!” “不能见半块完整的血肉!” 灰蛇歇斯底里一样的咆哮,让一个个狗腿子小弟精神一震,抄着刀剑就上去了。 可就在此时—— “铮!” 天地乍亮! 一道剑光,炸响雷音,闪耀了乾坤! 像是光明驱散黑暗,又像是杀戮涤荡罪恶,有一种浩大无边的剑势,若山海倾塌,更似流星经天,无可阻挡,隽永超然。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这道剑光的横空而出是那样突兀,可惊艳人间。 灰蛇从未见过这样的剑术——这不仅是如今已渐渐销声匿迹的剑修之道,更是一位天赋卓绝的剑手,是两者的共同演绎,绽放了数百上千年前才偶尔能见到的芳华! 李二寄托了他的人生领悟,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种种情感以剑承载,此刻划破了夜空,恍惚似上苍的刑罚降下,以陨星摧毁人世,扫荡干净人间的罪恶。 这一剑出手之际,真个如流星横空,璀璨无比,烈烈剑光斩破大气,炸响惊雷无数。 可是,当这一剑的光华运转到极致浓烈的地步时,却又一反常态,陡然黯淡下来,仿佛星辰殒落大地,一刹那的芳华过去,便什么都化为了灰烬。 留下的,只有疮痍,以及……沧桑。 这是剑势的终极演绎! “好贼子!” 剑锋所指,灰蛇所在,这位有活力的组织的首领他清晰感受到了那剑术的恐怖,大叫出声,这横空而来的一剑让他嗅到了死亡的气息,丝毫不比先前胖虎含怒拼死打出的决绝杀伐弱上半分。 且,相比于玩棍子的胖虎,这一剑至极锋锐,切割破灭,杀伐性更精纯、更唯一! “万蛇流殇!” 灰蛇怒吼,巨蛇虚影横空,挡在前方,无数灵蛇附庸,前赴后继、悍不畏死。 同时,有一道鬼气森森的符箓悄然间散化作灰烬,让灰蛇也因此而模糊了,虚淡了,有丝丝缕缕的因果丝线交织,让他可以灵物替劫。 “铮!” 剑意浓烈,杀伐决绝,不知几多灵蛇被斩,杀个尸山血海。 不过,剑势再强,终有尽时。 正如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 “我终未能领悟大毁灭剑道的皮毛……否则尔等皆不过是蝼蚁之辈,弹指可灭。” 一声轻叹声,源自李二,他横空而过后,剑势不止,人却遁走了。 因为,第二波打击来了! “呼!” 天地间,风在咆哮! 千鸦万羽齐动,它们卷动风云,迷乱了烟尘,声势浩大,一道阵法横空,让目之所及都模糊了,连神识都不能探查清楚外界! 灰蛇从那惊艳一剑下侥幸存活,再见这一幕,脑筋一动,便即明了。 “休走了胖虎!” 他怒喝,万蛇腾空,要荡尽风尘。 可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任穹可是连自己苦心编织的大氅都给搭进去了,这是真正的烧钱,事后不知道要心疼多久……如此代价支撑的手段,怎是寻常! 风动。 尘起。 之后,便是雷鸣,电闪! 阵道之上,叠加符道。 符道之外,阵法重组。 任穹踏在这恍惚似弥天极地的法阵上,霸天虎帮最后的辉煌迸发,支撑起他的盛大表演,指天地为符纸,用万象为笔墨,一道总括一切的符箓被描绘。 它并不是多么繁复玄奥的符箓,而是几乎每一个符师入门的必修。 ——除秽符! 只是这一回,这张符箓前所未有的广大,阵符相嵌,盖压天地! “黑暗中的阴秽渣滓……接受制裁!” 少年轻喝,话音落下时,一道喧嚣雷柱浮现,它耸立天地,灿烂辉煌! 与此同时,有几只小小乌鸦齐心协力,叼着一滩血泥般的胖虎就跑路了。 掩护。 跑路。 互相配合,表演了盛大的戏剧。 有人……亦或者说是鬼,它幽幽看着这一幕,手中的书卷合上。 从胖虎三棍,到李二一剑,最后是任穹的符阵横天,它都看在眼里。 “很好,很不错。” 它笑着,“多少年了?鲜少看到这样的表演了。” “当浮一大白。” “看来,我的投资亏不了……” 第四十七章 共赢,法师出击! “时代的车轮,似乎转动起来了。” 鬼神一般的看客悠悠道,“也是。” “五德大道被影响,注定了会有一个波澜壮阔的时代……或许,也是血与难交织的纪元。” “有些人会崛起,也有些人会被清算……往后,如今日这般热闹的场景,怕是不会少见了。” 它自言自语,蓦然失笑摇头,仿佛想到了某些人狼狈下场的场景。 “呲!” 它忽然重新翻开了手中的书册,一声轻响,其中的小半张纸页就被撕了下来。 “阿大。” 它唤道。 “鬼主大人!” 一道幽暗猩红的影子浮现而出,毕恭毕敬的等候令喻。 “你将这东西,放到那只小老虎的身上。” “是!” 被唤作“阿大”的猩红鬼影毫不犹豫的应下,接过了半张残页后瞬息间消失,跨越阴阳,追逐光阴,那速度快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鬼主大人,何至于此?”一个须发皆白的朦胧影子不解,它有很多的疑惑,“这可是您多年来辛苦收集到的成果,怎么现在就给了一份出去……哪怕是投资,这是不是也过了?” “因为我这么多年来,忽然间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尊为“鬼主”的鬼神轻语。 “《生死簿》……单凭我一个人,是永远不可能集齐的。” “而若是不能集齐,哪怕是手握两千九百九十九页,又和手握一页,有什么区别呢?” 鬼主笑道,笑的玩味。 “这个道理,我本应在《生死簿》被撕裂的那个时候就想通的。” “却到现在才明白过来。” “《生死簿》被毁了,这不是意外,是有人蓄谋推动的,成了一股大势。” “当这件事情发生,就已经成了定局——谁想要将之复原,就等同于在逆流而上。” “重现《生死簿》,难度真的在于找齐所有碎片吗?不是的啊……” 鬼主幽幽道,“如果参不透这其中的关节,我集齐所有碎片之日,就是横死之时。” “当年《生死簿》是怎样破碎的,我将来就是怎么死的。” “真正的问题,是挑翻这股大势……亦或者说,是掀下去曾经推动这股大势的那些人。” “这是一个让人感到绝望的难题。”鬼主很淡然,“我看明白的那一刻,九成九的勇气都消失了。” 没希望的…… 放弃吧…… 这根本就不是给人、不,给鬼通的关…… 诸如此类的负面心态。 “我曾经死过一次,不想再死第二次了……我承认,我胆子不大。” 鬼主为自己倒了一杯茶,细细的品着,“不过,我跟那股势力做对的胆子没有,但投资年轻人的胆子不仅有,还很大。” “初生牛犊不怕虎,我这边给他们点助力,让他们去折腾……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效果呢。” “所以,我搜集到的那部分《生死簿》的残页,我要重新散开,送出去。” “挑些可靠的人选,将这涉及到生死真谛的宝藏交予,让他们去探索,顺便撬动冥冥中的某些大势……” “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破局方法。” 鬼主微笑,“越是想抓住的,最后越是抓不住;越是放的开的,最后越是能应有尽有。” “与其我一个人搜集《生死簿》,到后面集齐的部分越多,面对的压力越大……还不如找些天骄,人手一部分,一起去砸了那棋盘。” “事成之后,我拉下面子,这里找个帮手,那边寻个助力,商量着将《生死簿》集全,岂不美哉?” “哪怕还有阻力,大不了不独享,宣布轮流执掌,不也胜过今朝吗?” 鬼主嘴角勾起。 “这,就叫做共赢!” …… 鬼集中似乎炸开了。 一张质变的除秽符箓,被组合着雷法的精髓,肆虐在这片天空下。 一只又一只的乌鸦冲霄,引来了天地正气,交错着黑夜的阴沉,彼此间摩擦着,释放出了惊世的雷暴。 一道雷柱,就那样出现,耸立在天地间。 乌鸦飞舞,沐浴雷光,导引向目标,走过繁复的路,那又成了一张符,又是刹那而成的大阵。 符道与阵道,这一刻交缠在一起,威力不断的叠加,终于攀升到了最辉煌浓烈的状态,横压世间! “呼!呼!” 任穹的面色苍白,他看起来是那样的威风八面,踏着横压天穹的符阵,整个人立身在其上,好不威风,像是真正的天神下凡。 但是光鲜的人前显圣外表下,是空虚到极致的精气神。 心神运转河图洛书,算尽天地,将每一个步骤都掌握的细致入微——不然符道与阵道就互相冲突起来,不要说一加一大于二,不小于二都庆幸了。 真气更不要说,早就消耗完了,人体国度中积累的法力财富已经归零,穷光蛋一个。 再想向内求? 那就只能压榨自己,来一手通货膨胀,寅吃卯粮,赤字起飞……那压榨的是自身的根基,折损的是未来的潜力! 任穹不能取,也不愿取。 好在,有慷慨外资,是上市不到半天的“霸天虎帮”,靠着天魂、地魂的共同协调,融到了财富,才能供得起任穹此刻的消耗。 有着外资,少年一身法力浩瀚,不属于他这个境界应该有的力量,打出了惊艳同龄的杀伐。 那滔天的雷光交织,密密麻麻的,恍惚间都化作了一片海,一道顶天立地的雷柱,在他的意志下镇压而下,给这人世间的黑暗予以最大的制裁! “轰!” 这片天空下,大地都被掀过来了! 无数的雷光迸射,撕碎了种种有形无形之物! “嘶!” 一条条灵蛇嘶吼,却都被劈杀在雷光中,身躯焦黑,更有甚者直接成了劫灰,这让灰蛇看得目眦欲裂。 可他又能如何? 在饱和覆盖的火力打击下,他也无能为力。 论起震荡杀伤,任穹不如胖虎。 论起直线瞬杀,李二剑道卓绝。 可是地图炮? 这是任穹他最擅长的! 他给自己的定位就是法师! 前排抗伤害的胖虎扑街了,打野的李二蹭了蹭就走,最后打团的,舍任穹其谁?! 第四十八章 胖虎:我谢谢你十八辈子! 只可惜,“大法师”任穹,蓝量有限,技能的等级也不高。 且哪怕他天纵奇才,但是掌握的诸般技能,要么是成长潜力不够,要么是刚刚才上手。 一番天打雷劈,声势是浩大了,可杀伤力仍然有缺,灭杀了千万灵蛇,救走了奄奄一息的胖虎,这就已经是极限,无能为力去击杀罪魁祸首“灰蛇”。 任穹开始了战略转进。 不过在转进之前,他为这一场人前显圣,做了最后也是最宏大的谢幕表演。 “黑夜终将逝去,黎明必然到来!” 他踏着符阵,脚下千千万万的乌鸦舞动,鹊桥没有,鸦桥倒是有一座,他踩在其上,那样的神圣超然。 少年高声怒吼,回响在这座鬼集中,向世人宣言,能骗一个是一个。 “霸天虎帮”的“法人”胖虎,眼看是要没了的……但,霸天虎帮的精神,永远不死,会活在无数人的记忆中! 至于说,什么样的精神? 哈! 这还不是看任穹现编? “一个亡魂。” “一个守护公平、公正的亡魂。” “它永远在这天地间游荡!” “这就是我霸天虎帮!” “肮脏、丑恶的人们啊!” “那些践踏正义的邪恶者!那些男盗女娼的无耻者!那些扭曲道德的卑劣者!” “你们尽管放马过来吧!” “即使你们不惜一切代价的联合,试图绞杀与覆灭我霸天虎帮……我们也绝不会退缩半步,永远也不会屈服!” “纵使战斗到生命最后一息,也要维护我们心中的正义!” “我相信,当黎明到来,我等终将为圣!” 他高声怒吼,最凝聚的精气神绽放,透过阵法的加持,响彻十方。 当话音落下后,是漫天的雷光打下,淹没了少年的身形,将这片天穹下的万物都覆盖了! “轰!” 雷光如水,将一切都洗礼。 一只又一只的乌鸦,在其中怒放出生命的光彩,冲入了九霄云外,在那里炸开,像是一轮轮小太阳并列,化作让人难忘的震撼画面。 直到很久后,雷光才消散。与之一同消散的,还有任穹的身影,不知道跑哪去了。 终于,世界恢复了寂静。 在一片被雷霆劈的焦黑的厄土中,灰蛇从中站起,看着死伤无数的灵蛇尸骸,看着稀稀拉拉、三三两两的狗腿手下,他仰头发出了一声怒吼。 “啊……” 那吼声中,是倾尽三江四海都无法洗刷干净的愤怒。 “霸天虎帮……” 灰蛇咬牙,将牙齿咬的嘎嘣作响,一字一顿的往外蹦,可见是怎样的刻骨铭心的恨。 “我!要!把!你!们!全!部!碎!尸!万!段!” 灰蛇恨。 人生大恨! 不过相比于他的恨,同一时刻有人眸中泛出玩味异彩。 “三天。” 一只白生生的玉手,竖起三根手指,对着自己的家仆指挥,“我给你们三天的时间,给我把那个人找出来!” “要活的!完整的!明白吗!” “遵命!” 一支道兵,于此无声无息的出动了。 …… 任穹跑路了。 他装了一个大逼,前所未有的满足,趁着没有大佬只手遮天,在雷光交织的掩护下溜之大吉。 很快,在约定的地方,他与李二碰面。 这半吊子的剑修,眼下正有些发呆,站在一颗大树下,一动不动,像是怀疑人生中。 而在其脚边,是一滩烂泥般的“胖虎”,几只乌鸦守护。 当任穹赶至,那些乌鸦就凋零了,还归鸦羽之身,紧接着破碎,零落在风中。 “嘶!” 任穹看着都心疼。 这唤起了他刻意遗忘的痛……他那一身鸦羽大氅,每一根毛都是特制的,多少钱砸进去了,而今一朝散尽,血亏! 此刻少年在反思——以后还要不要为了这一时的义愤,就把白花花的银子给烧没了?! 想着自己又穷了,顿时少年的眼中就泛出了泪花,鼻头一酸,心情无比难过。 “啊啊……” 他干嚎着,“胖虎大哥啊!” “你死的好惨啊!” 任穹趁着心头的难过,顺势为“胖虎”发丧了。 不能白难过了不是? 要“一情两用”! 伤心自己的同时,顺便为被打得血肉破碎、骨骼寸断、眼看是活不成了的胖虎流下几滴“鳄鱼的眼泪”。 “胖虎大哥!你且走好!” 他拍着胸膛,大声发誓,“你放心!” “你的人虽然死了,但你的精神会永远流传!” “你会永远的活在世人的心中,成为无法忘却的那一抹记忆!” “我已经帮你做到了!” 任穹悲声道,感情似乎很真挚,“从今往后,只要霸天虎帮惩奸除恶、守护正义的举动还维持一天,胖虎大哥你作为霸天虎帮初代帮主的名声,就会让世人多铭记一天!” “当有朝一日,我等还天下一个太平公道,伱必将永垂不朽!” 他如此表态。 李二看着他,听着这一番话,目瞪口呆。 “等等!” 李二忽然插嘴打断了任穹的自我感动,迟疑的询问某些问题,“你做了什么?” 他先前跑的快。 作为一个攻高防低的脆皮剑修,他是万万不敢在战场中停留的,在刺出了惊世辉煌的一剑后,他头也不回的溜走,故此不曾了解到之后任某人的表演。 “我能做什么?”任穹疑惑,“胖虎不是要死了吗?我帮他死的辉煌,死的壮烈,留下好听点的身后名啊!” “这有问题吗?没有问题啊!” “呃……嗯……”李二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想说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法说。 最终,他蹲下身子,用剑划开了胖虎身上披着的残破血衣,露出了一张黑色的残页,正散发着盈盈的光辉,恍惚间沟通了什么,又滋养着什么。 “你来看看这个东西。” 李二虚点此物,示意任穹看去。 “诶?这是什么东西?!”任穹惊咦出声。 “这是一件古来隐秘流传的神圣宝物……通阴阳,掌幽冥,晓人世……” 李二幽幽道,“颠倒生死,玩弄魂魄,都不过是基本操作。” “我只在家里前贤记载的手札上看过描述,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能见到真货,实在是……不可思议啊!” 李二感叹。 只是对于这样的发言,任穹没怎么深入探索,注意力集中到某个细节上。 “这么说,胖虎可能死不了?” “或许是这样的。”李二轻声道。 “那他……举世皆敌了怎么办?”任穹问出这样的一个问题。 第四十九章 帮大哥体面!生死簿! 这个问题,让在场的两个人都沉默了。 有的人死了,但在世人的心中还永远的活着。 同样。 有的人还活着,可他最好在世人眼中已经死了。 不然…… 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胖虎”的命运,被“黑虎阿福”给推到了人生的岔路口上,是处于死和不死的不确定状态中。 死,又没有完全死。 活? 胖虎……他敢“活”吗?活在所有为恶之人的视线中? 任穹最后的一手骚操作,成功为霸天虎帮树立下了无数的敌人,其中不乏掌握着庞然大物般势力的大人物。 他本是想着,胖虎都是要嗝屁了,吹拉弹唱哀乐奏起,法人头七帮派解散,之后霸天虎帮将成为历史,光荣退市……既然是历史,何妨再炒作一二呢? 留下点引子,帮派虽灭,却能在无数人心头念念不忘,此必有回响……他日,任某人自觉法力无边了,可以让霸天虎帮再度“复辟”,重组上市,什么纲领都是现成的,还能搏一个“老资格”的称号,有深远的历史底蕴,不是什么临时创建的草台班子。 多好? 但是吧! 胖虎好像还能喘气,有那么一线生机! 任穹自身是无所谓的。 可胖虎他吧……就很吸引目光和火力了。 他已经脱离了低级的趣味,不再是虎家村的村民,不再是虎煞神军的统领……更高级的梦想在实践,要成为守护世界公平与正道的那一个亡魂,徘徊在道庭统治的天空下,与所有卑劣者、无耻者、邪恶者为敌,撕开时代的黑幕,送人间一个黎明! 很好。 很有勇气。 哪怕这些话都不是他胖虎说的。 但谁还在意这些? 身为霸天虎帮的帮主,你不背锅谁背锅?! “这简直太……太妙了!” 李二鼓掌,“胖虎兄弟举世皆敌,实为我辈楷模也!” “就是哪天他要是真的死了,可能会比死在今天、死在灰蛇手里,要惨烈一百倍,一千倍!” “有道理。”任穹点点头,“所以,我们现在就帮胖虎大哥解脱了吧?” 他掏出一把刀,在胖虎的脖颈上来回比划,似乎要当场给他一个痛快。 毕竟,一想到将来胖虎大哥一边举世皆敌,一边还怒发须张的拎着根大棍子追着他任某人捶,任穹就发自内心的为他着想,要替其提前结束悲惨人生。 “从这里下手,对,就是这里,刀刃抬起半寸……” 李二在一旁指指点点,为萌新任穹指点该如何才能干脆利落的手起刀落,大好人头掉下来。 很微妙。 在之前,他们两个能联手冲着灰蛇打了一波冲锋,只为抢出胖虎的全尸,给他一个体面的葬礼。 但现在人救出来了,而且看上去未必死的成,他们两个又开始琢磨让“大哥”走的安详了,理由是不用直面将来血淋淋的惨淡人生。 “嗬……” 沙哑的喘息声,从那一摊血肉烂泥里传来,胖虎梦游在黄泉中,时而昏迷神游,时而清醒人间。 他有时听不清外界的风吹草落,有时又能听到两个人的低声交谈。 当他感觉到事情的发展越来越不对头,两个混账东西脑子有坑,明明都把他的人给救出来了,又想着把他“送走”……他觉得,不能不挣扎一下了。 不然,死的冤枉。 他没有死在灰蛇这样的渣滓人物手里,却死在了两个“队友”的手中……他认为,他当场就能化作一个厉鬼。 而随着胖虎的轻微动作,任穹和李二顿时噤声。 两个人把刀剑搁在一旁,蹲下身子来看他,仔细的研究。 “真的还能喘气,还有清醒意识……不可思议。” 李二观察了半晌,做出判定,一只手摩挲着下巴,“一场血战,明明七魄都被打碎了,人体状态陷入崩溃,却没有按照常理自然消亡,让命魂归于天地……有意思。” “这就是《生死簿》的玄妙吗?哪怕只是一张微不足道的残页也有这般妙用,能让一个本应死去的人陷入非生非死的状态?” “你说……这就是《生死簿》?”任穹听到这个名字,看着那张残页,若有所思,一双眸子深邃若星空。 在他的识海深处,那两道灵光恍惚间若有触动。 “《生死簿》,古来圣物……”李二解释道,“相传其伴冥土而生,是轮回的至宝,记载一切苍生黎庶的具体形象与经历,实时录入。” 任穹再看那张残页,眉头不由蹙起。 他曾经透过河图洛书照见天地隐秘,了解过些许线索,但今朝听人细说,也不得不皱眉。 有这样的一本书在,任何人在其面前,都是如同赤身裸体! 实时监控?棱镜计划? 隐私是不存在的。 这本书在一天,就能把任何人给扒的精光。 ——你的种族,你的出生地,你干过的所有事情,无论是好事还是恶事,从中体现的个人心思想法,侧面印证彼时的个人心态…… 任穹肃然,如临大敌。 他掌握河图洛书,玩过许许多多的骚操作,这会不会也在这《生死簿》上被记录下来? 好在,李二接下来的话,为他缓解了一点紧张刺激的心情,让他悄悄松了一口气。 问题是有,但不是那么严重。 或许曾经的《生死簿》是可怕的,监察天下,让世人震怖,举头三尺有神明。 但今朝,龙游浅滩鱼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不过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地府中发生了大动乱,《生死簿》这件圣物也因此破碎,散落四方,这样的神效失去很多……”李二沉吟,“各种断章取义的推送,牛头不对马嘴,除却个别执着迷信的组织外,大家都不怎么在意了。” “更多关注与发掘的,都是其生死大道的本质,就如眼下这般。” “胖虎七魄残碎,却碎而不灭,更有一点重组的苗头。” “探索清楚这其中的道理,有助于我们的修行……毕竟这涉及到了魂魄的隐秘,可谓是有市无价的珍宝。” “甚至有传言,掌握这《生死簿》的残页,可以在特殊的时间、特殊的地势下,打开通往冥土世界的大门……” 李二幽幽道。 “这么珍贵?”任穹的目光幽深难测。 “就是这么珍贵。”李二肯定。 第五十章 你甚至不愿意叫我一声村长! “那问题来了,”任穹语气低沉轻微,同时天地间风尘无边,悄然间在蔓延与扩散,“胖虎他何德何能,身怀这样的至宝?且他能将一颗七窍玲珑心托付后事,死也不让灰蛇那群人得到半点便宜,却把一张如此宝贵的残页随身带着,若非我等援手,恐怕就是白给了灰蛇。” “我也很好奇。”李二微微颔首,一只手落在了剑柄上。 “所以……”他们对视了一眼。 骤然—— “铮!” 剑光明灭,闪耀十方! “轰!” 风沙飞扬,扫荡八荒! 他们默契配合,齐心协力,将方圆数丈、数十丈的空间都给卷入到其中! 有剑气如丝,切割万物。 亦有清风成符,沙尘为阵,禁锢四方。 他们携手作战,配合的很精妙。 “给我滚出来!” 这是异口同声的叱喝! 杀机纵横,他们不能容忍,竟然有人在眼皮底下耍花招。 且,更是有三分后怕。 是谁? 摸到了他们的身边,甚至可能跟踪了一路,在将他们玩弄于鼓掌中? 剑光呼啸,狂风肆虐,将这片天地给涂抹。 忽的,有一道咳嗽的声音响起,源自一颗被风沙剑光掠过的大树上。 一个略微佝偻的身影凭空跃出,像是一只滑不溜秋的地老鼠,用诡异而难以描述的手段变幻身形,躲过了如山如海的剑光,避开了无孔不入的风尘。 “哎呦!” “别打了别打了!” 沧桑老迈的声音,带着些许为老不尊的韵味。 “我老人家就这么一把老骨头,可经不得你们这两个年轻人这么折腾……” 他这么说道,像是很忌惮两个年轻人,想要以和为贵。 “原来是老人家。” 任穹目光一闪,清风顿缓,李二剑光一敛,山海不见。 “我还以为是哪里蹿出来的耗子呢。” “哈哈……都是误会。”身形佝偻的老者,带着老虎面具,“误会解开了就好。” “对对对……”任穹连声道,尾音拉长。 忽的! “嗡!” 李二身形涣散,爆开成一把尘土,洋洋洒洒的飞舞在半空中。 同时,就在那老者的身后,李二又踏步而出,一剑斩出,一股浩浩荡荡、凄冷如雪的剑意喷薄,有冰封千里、天下缟素的悲凉死寂,又在这苍茫的世界中,令一道黎明天光喷薄,似在照破万里山河,席卷四面八方! “呼!” 沙尘变幻,在夜间伪装成李二,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打了一手完美配合的任穹,紧跟着扑杀而上,狂风烈烈,电闪雷鸣,更胜先前! 他们一前一后,双面夹击,欲当场镇压行踪鬼祟的老者,消除隐患。 可是,惊人的事情发生! 纵然他们俩个各自在对应的领域中都是世间一等一的天纵奇才,却在这里失利了! “你们两个年轻人,不讲武德,来骗、来偷袭我这个九十九岁的老人家……” 身形佝偻的老者,骤然间挺拔了身形,两条手臂,一条向前,一条向后。 他屈指如爪,如同虎爪,蜷曲之时,赫然有一股血淋淋的气象浮现,像是尸山血海在沉淀! 虎爪撕扯,天地都如同幕布,被这样的一爪给撕扯的扭曲,隐隐间空间的弦似乎都绷紧了,有断裂的征兆! “当!” 一只虎爪拍在若一道天光击下的长剑上,无视了种种剑道意境,直接命中本体,爪剑相击,打出了巨响,像是两块仙金撞击到了一起,将人的鼓膜都能给击穿。 “嘣!” 另一只虎爪,在狂风中逆势而上,骤然一个放手,恍惚间似乎空间绷紧的弦回弹,崩出裂帛之音,将什么风尘雷光,都自然溃散了! “好神通!好硬的爪子!”李二倒飞,他握不住青渊剑了,剑光如虹,崩向天穹中。 “叫什么名字?” “黑虎掏心,如何?!”带着老虎面具的佝偻老者大笑,“年轻人,你剑术不错,但现在没了剑,你还能怎样?” “老夫我今天就教你个道理,别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太莽撞,太幼稚!” “哪天被人找到了破绽,十条命都是死!” 他动念间就决定,给李二一个深深的教训。 至于任穹……这小子太精明,见势不妙,只在远程输出,实在太苟了! 轻喝着,他便要扑杀而上。 然而…… 李二没有半分召回不知飞到哪去的青渊宝剑的焦急,转而是双手各从袖中再度抽出了一柄剑器! 双剑流剑修,参上! 老者一时间都愣住了。 “老人家,我也要教你一个道理——时代变了!” 李二很认真的说道,他左手握一柄赤红宝剑,烈火隐隐,蒸腾热气,像是要将方圆十丈的空间都化作三伏天。 右手则是握着一柄冰蓝长剑,寒意森森,自有一种冻绝天地的冷酷与冰寒。 “我这剑修,可不是什么正经剑修,没有一生唯一剑的想法。” 李二双剑交错,冰火交缠,冷热相济,让老者的那只虎爪都隐隐感到痛楚。 论攻坚杀伐,切割破灭,冰火二剑不如青渊,那是纯正如一,没有那么多的花里胡哨。 可是当冰火交替,熔化冻绝齐上,却别有一番微妙。 佝偻老者此刻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因为在此时,任穹已经提着青渊剑上来了! 那长剑划过天空,却被清风所阻,飘飘荡荡的落在他手中。 任穹看着这柄剑,略微沉吟后,拂过剑身上的千鳞万羽,千锤百炼的锋芒,隐隐指向老者身上的某个地方,让他心中寒意陡升。 那是他功法的命门! 他一双爪功可谓惊艳,无坚不摧,但人的心力有限,成就了这一处,另一处就难免会成为短板。 此刻,任穹竟是窥破了什么,直指他最脆弱的部位! 场面顿时寂静了下来。 直到某一刻,任穹打破了凝固的气氛,他没有得势不饶人,转而是搭起了台阶,让大家能一起走下来。 “停战如何?我们没有必须见生死的必要。” 任穹后退了三个身位,将威胁力度减弱了几分,随后李二和老者都各自调整,将剑拔弩张的气氛缓解。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张三,他叫李二……不知长者,尊姓大名?” 任穹笑问。 “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老夫黑心虎是也!”老者豪迈道。 “嗬……嗬……”躺尸在地上的胖虎努力的吐着气,像是随时都能蹦跶起来,喷这“黑心虎”一脸唾沫。 这比对另外两个混账东西的怨气还大! 没办法。 任穹和李二固然不当人,把他架到火上烤,但表面上的姿态还是给到位了,这个叫大哥,那个叫兄弟! 而“黑心虎”呢? 叫大侄子! 能杜撰一个虎家村出来,却连村长的位置都不愿意给他! 第五十一章 心黑,开除村籍 胖虎的心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如果不是他现在躺的太瓷实了,与灰蛇帮的血战几乎拼掉了所有的生机,他多半是要站起来,给在场的这三个家伙一人一棍子。 ——这特么的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尤其是那为老不尊的老梆子,最凶残的一棍一定要留给他! 但可惜,他做不到。 血似乎流干了,骨头都碎完了,人体的国度崩塌,命魂纵有心也无力。 唯有一张残页,像是救命的稻草,发下微薄的补助,让他能苟延残喘。 胖虎无法战斗,自然也不能进行正义的制裁,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三个混账东西,在那里交谈,渐渐的剑拔弩张的气氛不再。 “黑心虎?”李二语气微妙而古怪,作为当时的现场观众,他可是亲眼目睹的见证人。 此刻黑心虎的话一出口,记忆被串联,彻底想起来了。 “失敬!失敬!”他双剑低垂,以示友好,“原来是虎家村的长者,敢称胖虎兄弟的叔伯……难怪如此豪迈激昂,虎视天下。” 作为一个剑修,李二他一点都不纯正,很是油滑,花花轿子抬人也是有一手。 “不敢当,不敢当。”黑心虎摆摆手,“我侄子出门在外闯荡,招惹了恶人,多亏了两位小友路见不平、出手相助,才救下他一条小命……我还要谢谢两位呢!” “……” 这句话说出来,将李二和任穹都给干沉默了。 好家伙。 大家现在怎么回事,各自心底都一清二楚,全员伪装,真实身份跟胖虎八竿子都打不着……何必呢! 任穹的眼神变幻。 ——这黑心虎的脸皮够厚啊,真的是老江湖了。 他们这两个年轻人,很有必要学习学习。 哪怕如今真相大白,也要能强撑着把戏演完……这,就是操守! 不过。 操守是一回事。 占他们两个年轻人便宜,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李二叫胖虎兄弟,任穹叫胖虎大哥,不管怎么说都是同辈相交。 怎么? 你黑心虎了不起啊! 要长俺们两个人一辈? 信不信我立刻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那么红?! 你演胖虎这耿直憨厚的汉子,我们在一旁乐得看戏,也不想多说什么。 但是,你这辈份压到我们头上来? 嘿! 任穹不是一个吃亏的主,他立刻就要做反击。 毕竟如今的他,刚刚干了好大一番事,几乎都是全城广播了,说出了宏图壮志,仇恨拉的飞起。 不管居心如何。 话是说出口了,也让太多的人听到了! 如今的霸天虎帮,可以说是所有大恶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即使现在有人往外通告,说——之前的话,都是“黑虎阿福”自己胡言乱语的,别人就会信吗? 恐怕是宁可错杀三千,也不放过一个,霸天虎帮敢有实体组织,准确据点,就有人敢“登门拜访”,把帮派满门上下给杀的干干净净,鸡蛋黄都给你摇散了,路过的蚯蚓都要竖着切! 敢来霸天虎帮的帮众面前充大辈? 呵呵! 怎么想的?! “胖虎大哥有叔伯如您,真乃是他的幸事。”任穹干巴巴的说道,“这舔犊情深,让人敬佩。” “无怪乎胖虎大哥如今生命垂危,却能危而不亡,有一份《生死簿》的残页救下性命……这一定是想让胖虎大哥在生死边缘反复徘徊,经历最真实的考验,去体悟最刻骨铭心的生死大道吧!” “嗯……”黑心虎听着,悠然的抚着面子下的胡子。 ——年轻人,很上道啊! 但是紧接着,他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您是我们霸天虎帮的大恩人呐!” 任穹高声道,“正是有您的教诲,您的帮助,胖虎大哥才能成为世人理想中的样子,有舍生取义、誓死扞卫公道的伟大人格!” “为了惩奸除恶!” “为了守护高尚!” “为了跟世间最黑暗、最恶劣的敌人做斗争!” “胖虎大哥率领霸天虎帮上下一众成员,一次次的出生入死都无所畏惧……曾经我还疑惑为什么能有这样坚定的斗志、无畏的精神,今天终于真相大白了!” “原来,是有您在背后默默的支持!” “霸天虎帮,将永世铭记您的功劳,以后出门在外,一定逢人便夸,让您的奉献不会成为虚无缥缈的幻影!” 任穹最是义正言辞不过。 但正是这样的一番话,让黑心虎脸色都变了。 “使不得!使不得!” 黑心虎连声道,要推掉这样的名声。 与此同时,他再看任穹,眼神很异样。 ——心好黑! 黑心虎,他只是想当在场人的老前辈而已,可任穹呢? 这是想让他死! 如今的霸天虎帮,对黑暗势力仇恨值无上限,于是乎对于中立人士来讲……那可谓是拖把沾屎,犹如吕布在世,真正的避之唯恐不及。 “当年的胖虎,只是临时在俺虎家村租住过一阵子罢了,后来他就走了,跟我虎家村没有半分钱的关系。”这回轮到黑心虎忙不迭的胡说八道了,可怜胖虎,此刻瘫倒在地上,就像历史一样,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身上一个又一个装饰往脑门上贴。 黑心虎连夜开除了胖虎的虎家村村籍,再也不敢当胖虎的叔伯。 “《生死簿》的残页,也不是我给他的……你把我的骨头给榨出油来,也弄不出这么大的价值啊!” 黑心虎说道。 “嗯?这不是你的东西?”李二语气凝重,任穹也跟着紧张起来。 “自然不是。”黑心虎摇头,“别看是一张残页,但凡是能掌握这东西的,哪个不是一方大势力?” “在这样的组织面前,灰蛇?他又算个屁!” “一根指头戳下去,就是一窝死蛇,死的不能再死!” 黑心虎冷冷道。 “我又何须掩饰身份?” “这话倒是有理,是我们着相了。”李二若有所思。 “那事情就变得更有趣了,”任穹幽幽道,“看来,暗中还有一只手存在。” “他在看着我们。” 少年的眸子眯起,掩盖着眼底的锋芒。 “黑心虎前辈,你之前藏身暗中,能给我一个说法吗?”任穹转而看向了黑心虎,变了话题,要一个答案。 “可以,可以!”黑心虎不敢小觑了这个年轻人,这是个一肚子坏水的家伙。 第五十二章 上交给道庭! “我跟灰蛇帮曾经有那么一点过节,吃过不小的亏,故此看胖虎小兄弟跟灰蛇那伙人冲突起来,就顺势插手进去搅和一番。” “胖虎跟灰蛇打起来,我很认真关注……本来,我也是想助战一二的。” “但是,灰蛇帮动员的力量太强大了,什么不能见光的武器都往外砸……”黑心虎说到这,也很郁闷,“老夫看着,觉得需要避其锋芒。” 他把“怂”说的很委婉。 本质上,是被惊到了。 就为了杀一个胖虎,至于吗! 但是后来连番变化,说明……或许也不是不值得。 又或许,是太不值得了。 炸出一位才情惊艳的剑修。 炸出一个阵符双绝的天骄。 他们一起行动,短时间内硬是把灰蛇帮上下打的灰头土脸,救了胖虎从容离去。 黑心虎目睹了整个过程,都不得不为之感到动容。 不过,后面又发生的一些事情,更让他刷新了认知。 “其实,像是这《生死簿》残页的情况……”黑心虎沉吟了一下后才说道,“我倒是意外的捕捉到一些蛛丝马迹。” “哦?”任穹和李二的目光都凝聚在他身上。 “老夫在五鬼搬运的法门上略有所感悟,故此发现了一些细微的动静……”黑心虎走到胖虎的身前,半蹲下身子,眼神专注,“它是突然出现的,伴着一缕淡淡的鬼道气息。” “当时,张三小友正值纵横捭阖的时刻,千鸦齐飞,场面壮观。” 他看向任穹。 任穹和李二并肩走到附近,看着挺尸的胖虎,“那就很有意思了。” “若是我们不插手干预,胖虎兄弟铁定是被打死了,死的惨烈。”李二幽幽道,“而等到我们横空出世,想要救下胖虎全尸,才有了这一张残页,吊住了他的性命。” “这很值得玩味啊……” 李二说着,意味深长。 “鬼道气息……”任穹的关注点却不在这上面,而是落在鬼道上。 他眼珠子一转,似乎猜到了什么。 少年听说过的鬼,并不多。 如果再将时间缩短,将实力评级调高……那最近更是只有那么一位大佬了。 “天使轮投资吗……” 他嘀嘀咕咕的,引来李二的注意,“怎么?你想到什么了?” “我在想,之前胖虎不就引来了一位鬼道巨头的垂目吗?”任穹说道,“跟灰蛇一起,都被人吊打。” “是了!”李二一拍手,“好惨来着。” “触犯了黑市的规则,惹来了大鬼头的不快……” “等等,这不对啊——这是得罪,又不是讨来欢心。” “投资罢了。”任穹摇头,“而且参考一下时间,多半是跟你我有关。” “大鬼头前辈,自然是不会在意一个胖虎的死活。但是我们凑到了一起,几个人加起来,就有那么一点未来的看头。” “从手头上漏下一点什么,对这样的大人物而言是微不足道的,权当是投资一下未来。” “或许是这样的。”李二沉吟后点了点头,接着他笑了,“你也真敢说。” “有什么不敢的?”任穹笑道,“有恩报恩,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这不好吗?” “有人投资,我们事后回报,一来一往,各取所需……跟聪明人做生意,大家合作共赢,难道有错吗?” “前辈,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任穹环视四周,“如果是对的,麻烦让那棵树摇上一摇。” “如果不对,好歹也表个态,免得我们表错情、报错恩。” 任穹声音响亮,“若是什么都没有,那我们在治好胖虎之后,说不得就将这张残页上交给道庭了!” 上交给道庭! 这简直是最强有力的杀器! 让李二和黑心虎都侧目,“这可是好东西,有市无价,你也要上交?” “有何不可?”任穹低声道,“我是老实人,向来不擅长什么阴谋诡计。” “这不明不白得来的宝物,我是不想沾手太久的。” “很多时候,贪婪是害死一个人最大的原因。” 任穹一副正直坦荡的模样,“这如果真的是一个圈套,是一个阴谋,那就让幕后的黑手去和道庭对掐吧!” “你也不怕人家恼羞成怒?若是阴谋,你这么给揭穿了……”李二握紧手中剑,神经绷紧,“人家容易起杀心啊。” “若是阴谋诡计的话,我们不就是炮灰吗?不是迟早要被牺牲的吗?”任穹却反问,“你以为你虚以委蛇了,人家就拿你当自己人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推出去被牺牲了,还一无所知!” “何必欺骗自己?” “正视血淋淋的现实,克制自己的欲望,去博弈,去斗争,才是我们应该做的!” 任穹很肃穆。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我们要有包容一切外在投资的心态,如此才能顺利的成长,同时也要有一颗刚强无欲的心灵,不被贪婪所动摇。” 他义正言辞。 好似一开始跟胖虎攀交情、买走那本符书的他,不是这一刻的他了。 但不得不说,有人愿意吃这套。 “咦?现在的年轻人这么不好忽悠了吗?”鬼主惊疑,忽然间又笑了起来。 “这样好,这样好。” “若是一个榆木疙瘩脑袋,再能打又有什么用呢?” “说不定哪天被那帮人一忽悠,刀锋就转向了我。” “那群人毕竟才是……正统啊!” 鬼主喟叹。 “唔……记下了。” “以后投资的目标,都要足够的冷静和理智,省得打了水漂……” 他自语着,同时随手一拂,虚空坍塌。 “呼啦啦!” 任穹目光所凝视的那颗小小树苗,这一刻突然间激烈的抖动起来,仿佛在回应着某个人的说法。 李二、黑心虎,他们一起看着,此时此刻都是无言,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好。 任穹却很淡定,在那里点点头,表示收到。 “好了,没问题了。” “前辈厚爱,我张三必定永世铭记在心……他日若有所成,定当有厚报送上!” 他信誓旦旦,是一个再靠谱不过的老实人。 第五十三章 上船or灭口,人生抉择 李二看着任穹,心底是服气的。 这是明目张胆的诈骗啊! 你丫的真的叫张三吗? 有这么糊弄人……不,是糊弄鬼的吗! 不过,连天使投资的大鬼头都没有发表什么意见看法,他也就不做那恶人了。 说不定,这是一个老阴逼和小腹黑之间的默契呢? 某年某月某日,事情败露了,大难临头各自飞,双方都想着保全自己。 ——大鬼头:我当年是投资过某个年轻人不假,但他叫张三啊!你抓一个“任穹”到我面前,说我谋反,破坏秩序……这合理吗?这不合理! ——任穹:法官你是知道我的,我叫任穹,不叫张三……我当时为什么会用这个假名去跟大鬼头拉投资?这不正说明我的一颗赤胆忠心,跟窃国大盗不共戴天,随时做好了举报的准备呀! 一大一小,退路都是安排的妥妥的。 “现在,我们只剩下一件小事。”任穹拍拍手,看向惨兮兮的胖虎,“帮我们伟大的精神导师,向黑暗势力挥拳、至死不休的好大哥,从死亡的边缘拯救回来!” “这跟我没有多少关系,我就先走了。”黑心虎听着,回应道,与此同时挪动脚步,要就此离开。 “嗯?你想走?”任穹瞥了他一眼,微微笑道,“老前辈,你觉得你现在还有退出的可能吗?” 这话说的,让黑心虎要离开的脚步顿时就僵住了。 “最好的保密方式是什么?”任穹轻语,他似乎是自问,又似乎是在说给某个人听的,是再直白不过的威胁。 “那当然是死人!”李二闻弦歌而知雅意,笑着给任穹接上了话,“死人,才是最保险的。” “在这生死簿残破的年月,杀人灭口,就成了最好的保密方式……要换做古老的时代中,那却是未必了。” 李二笑道,“生死簿,监控器……一个不会恰到好处、短暂坏掉的监控,让很多人很难办啊。” “可如今不同了。” “杀人碎尸,魂魄剥离,杀的彻彻底底,让之不能尸变,也连做鬼都不可得……自然,没有什么能比这样的结果更可靠了。” “不过,这好像有些难度呢。”任穹似笑非笑,“我们两个加起来,似乎也留不下某个人的样子?这该怎么是好?” “叫人啊!”李二跟任穹一唱一和,“我们现在也是有背景的人了……或许那位大人心思一动,为了消除某些不确定的因素,就直接一根手指点了过来,这也是说不准的事情嘛!” 话说到这个份上,黑心虎还能怎么办? 威胁! 赤果果的威胁! 敢退圈? 那就弄死你! 不是一条船的人,凭什么保证你能不泄密? 生死簿残页这样的至宝,岂能被外人所知! 大鬼头投资了,却投资的那么鬼鬼祟祟……可见是不太想让外人知晓的。 所以个中微妙,细细品吧! “咝!” 黑心虎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这回再看那两个小年轻,感觉浑身上下都在发寒。 砸吧砸吧嘴,黑心虎心中有些怂,不过他嘴巴上还想尝试着硬一下。 “你们这么说,当我会怕吗?!” 他这样叫道。 “嗯?”任穹眸光一眯。 与此同时,那不断摇曳的小树,忽然间顿住了。 顿住不是事。 但顿住的状态,倾斜了三十度角……这就不是小事了! 几人看在眼里,顿时嘴上硬气的黑心虎就心服口也服了,“好吧,我认栽。” 黑心虎悻悻说道,收回了要离开的那一只脚,返身走回到胖虎身边。 “老夫从了,还不行吗?” 他叹息一声,“作为投名状,我就给这小老虎一点救治上的帮助好了。” 黑心虎展现诚意。 他蹲下身子,触碰着胖虎残破不堪的身躯,一道道灵光若丝线,扎在了胖虎的各处关节、穴位之上。 “咦?老人家还会医术?” 任穹来了兴致,看着表演。 “正常。”黑心虎一边仔细探查胖虎,一边犹有余力的与任穹交谈,“老夫在修行上的天赋并不高。” “没有大机缘的情况下,当初选定的道路很难走多远……于是乎,只好考虑触类旁通,多学一些修真百艺傍身了。” 他说到这,叹息一声,为少年介绍了一些修行上的故事,是千千万万人正在经历的现在。 黑心虎告诉任穹,修行是一件很微妙的事情。 如今的时代,每个人都能修行,都有天赋。 这看起来很美好,但是并不意味着能高枕无忧。 天赋固然都有了,却有的高,有的低……太差的话,若没有足够的外力机缘,会走的步步艰辛。 等过了最合适的筑基年月,天赋弱者更是雪上加霜,近乎没有了希望。 且,天赋是天赋,怎么把天赋发挥出来?这又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修真百艺的存在,就是对天赋的一种模糊的定向,帮助表达出来……它们本质上都是对天地中元气、物质的运用和开发,只是表现的手段与方式不同,而这正好反映了修士的天赋倾向。 可让许多人头大的是,他们并不能将这修真百艺都逐一尝试过,亲身感受,明确自身最合适的发展道路。 很多修士,都是稀里糊涂的选定某一条路,然后一辈子就搁里面了。 这是环境的制约,是教学资源的制约。 除非充分的满足与充盈,否则可能走上了歧路而不自知。 有的人,明明是剑道的小天才,若是修行之初就以剑道的思维去认知世界,树立三观,心身合一,未来的前路会相当光明。 但正是因为自己都不清楚,一辈子都没有摸到过剑,也没有那个条件去入门,转而走了天赋平平的符道,用符师看待世界的方式去树立修行的框架,于是这一生都不要想着有多么出彩的成就,泯然于众人。 这就是在一开始时走错路的代价。 哪怕后来醒悟了,想要悔改与纠正,却也晚了,早已经定型。 除非真正的有无上才情,能够生生的在不可能中创造奇迹……这种人,一般被称为挂逼,不列入讨论的范围。 可话说回来,真正的天纵之才,他们往往一开始就能意识到自己的与众不同,在某些方面有独特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只要不被外力扼杀,自己就会走上那条路,又怎么可能泯然于众人呢? 第五十四章 我觉得你还能抢救一下! 黑心虎用自己的人生经历,为少年拓展了一番见识。 在此之前任穹从未想过,有人修行的那么不容易。 毕竟他是个天才,对符道有非凡悟性。 不过他也承认,黑心虎的话还是很有几分道理的。 如任穹自己都没有发现,其实他在阵道上也还是有那么一点天赋的。 直到河图洛书入手,细细观摩和把握,渐渐挖掘出了潜能。 他尚且如此,那有多少人在修行之初,就选错了专业呢? 这试错的成本太高了,高到是……一生! “我一开始走的是体修一道,走到最后,追求的是明还日月,暗还虚空。”黑心虎叹息,“可惜走着走着我发现,我其实不是这块料。” “但奈何根基已定,再想大调整,等若是杀伐己身,破损自身人体国度!” 此世之修行,在于一人一身等世界、等文明。 治人之身,如治一国……而治大国如烹小鲜,要小火慢炖,要细致调理,不能胡来。 朝令夕改,随意的宏大变革,可能有几分突破自我的希望,灵活调整赶超,但更可能的是步子迈的太大,结果扯到了蛋。 这里面的火候把握太难以掌控,甚至到了足以单开一门修真百艺,也未必能尽叙其中微妙的地步。 “只能尝试着多修行一些其他的修真百艺,用以拓展见识,增强底蕴,指望着慢慢走上另一条正轨。” “你们还年轻……可正因为年轻,反而要慎重,不要轻易走错了路,要多多挖掘自己的天赋,趁着能改变的时候去改变,不要相信未来的智慧。” 黑心虎教诲起来。 “老人家有心了。”李二在旁微笑,“这样的事情,我已经在做了。” 他就是个半路出家的剑修。 至于任穹?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摩挲着下巴,感觉似乎有一门生意天降。 一般人对自身天赋不清不楚,专业都选的不对劲,受限于起步的资源,留下终生的隐患。 可对于任穹而言,这个问题未必不能解决。 毕竟,他左手河图,右手洛书! 这是最能汇总信息、推演未来的至宝! 少年的眼珠骨碌碌的转动着,恍惚间看到了一条金光灿灿的财路铺展在他面前,为他敞开。 他在认真的思考—— ‘我要不要开办一个少年教培中心?’ ‘名义上,是我独创了一种因人施教的教学方法……’ ‘实际上……’ ‘我开挂的!’ 任穹有些心动。 导师、教父的路子,就这么在他眼前出现。 “唔……” 一声轻微的呻吟声,打断了少年的浮想联翩,是胖虎痛苦的哼声。 任穹循声望去,发觉黑心虎的医术真的很不错,哪怕是血肉模糊、周身骨骼几乎都碎裂的病症,他也能进行维护。 千丝万缕的灵光,没入血肉,从中提取破碎的骨渣,勾连断裂的经脉,清理凝结的血块……整个过程,无比的精密细致,生生将一摊烂泥给重新拼成一个完整的人! 骨骼重构,血肉重建,胖虎似乎回来了,又是那一个昂藏的大汉。 但是,这只是表面上的。 面相的完整,无法掩饰根基的崩溃,七魄的组织消亡,生命活力再生的本质被打碎……事实上若非有那一张《生死簿》的残页吊命,让胖虎陷入非生非死的状态,现在已经可以考虑收尸的问题了。 “很难办。” 黑心虎抢救一番后,摇了摇头,“我的医术不够,能维护,却不能创造。” “而且我发现,这《生死簿》的吊命,并不是完美的……它本质上是来自阴冥的宝物,专注于地魂,与人体并不是完美相容。” “用它吊命,可以……但这是有副作用的,会渐渐影响与改造人体,向它适配。” 黑心虎宣布这样一个不幸的消息。 “那这州府中,有能救他的医术的人吗?”任穹问道。 “这自然是有的,”黑心虎说道,而后摇头,“但他刚跟灰蛇打了一架,几乎将鬼集都给拆了。” “这背地里得罪了多少人?还有谁愿意救他?避之唯恐不及。” 黑心虎耸耸肩,“还有……” 他看了任穹一眼,有些话没有说出来。 ——你小子,刚刚做的好事,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既然成了正义的急先锋,那就要做好胖虎殉道的准备! “咳咳!” 任穹尴尬的轻咳两声,试图掩饰过去自己的窘态。 “呼……” 一声悠长的吐息,胖虎血肉模糊的脸庞望来,缓解了情势,“拆了鬼集又如何?我不后悔!” 他笑了起来,笑的洒脱,“灰蛇欺到了我身上,难道我还要束手束脚的去跟他对抗与斗争吗?” “而既然动手了,那就要有砸碎一切枷锁束缚的决心!” 胖虎一如先前的豪迈激情,“什么瓶瓶罐罐的,都不要去在意它!” “我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导致眼下无人能治我病苦……” “如果说真要有后悔的对象,我也只能会悔恨我自己,为什么昔日修行的时候不更努力一些,不然今日我就能砸碎了那窝蛇崽子!” “咳咳……” 说到激动处,胖虎用力的咳嗽着,被千万灵丝编织完整的身形,这一刻又出现了裂纹,仿佛随时会崩碎开来。 说到底这是缝合,七魄已经濒临死寂消亡,近乎不存,再不能发挥作用,彼此协调。 没有了整体的意识,胖虎此刻的身躯就像是一个碎裂后拼合的瓷器,受不得任何一点外力和内力,每一个瞬间都会感受到深深的痛苦。 “呼!” 胖虎勉强稳定了状态,“我从来就不怕死。” “只怕不能死得其所。” “张三,我知道你的作为……那霸天虎帮,注定要搅得整个州府不得安宁。”他笑着,“哈哈……有此足矣!” “那样我纵使是死了,也要被人时常提起,被一些恶人终日诅咒……若是再有些义士,假我之名,替天行道,惩奸除恶,为世人加深印象,我就算魂处九泉之下,也倍感荣耀!” 在这一刻,他反倒是不在意自己稀里糊涂的成为什么“霸天虎帮”的帮主了。 因为,那或许是一种荣幸,阴差阳错之下的荣幸。 他的人会死。 但他的名,却将在这世间传唱! 于是,那便死也值了。 不过,有人试图抢救他一下。 “魂处九泉之下?”任穹带着三分愧疚的思索着,忽然间灵机一动。 “胖虎兄弟,我觉得你还能抢救一下。” 他很认真的说道。 第五十五章 做不了人,可以做鬼嘛! 任穹口出惊言,让人侧目。 “嗯?”李二看向他,有些好奇,“莫非,你认识哪位不世神医,能活死人、肉白骨?” “不认识。”任穹摇头。 “那……难不成说,你有无上医术造诣,比肩前贤?” “也没有。”任穹仰头。 “嗯……那,最后一种可能,你有造化奇物,是无上灵药?”李二说到这里,一拍手掌,“对哦!” “七窍玲珑心,多半是能续命的。” “不行!”胖虎这一刻却出声反对了,精神凌驾在肉体的痛苦和死亡之上,“我能得到这样的一颗心,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为了这一颗心,我踏遍了州府上下的一处处魔窟,一次次险死还生,才找到了这仅有的一颗……这是给人来救命的……” “那你就不管自己的死活了?”黑心虎牵动灵丝,时刻维护,此时有些叹息,“自己活着,不重要么?” “俺老雷的命贱,这辈子也未必能有多大出息,何必将这样的宝物用在我身上?”胖虎咳血,“应该给更能发挥价值的人……” “如果你指的是用这颗七窍玲珑心来给我续命,我谢过你的好意,但不要再提了……”胖虎长长的吐出一口带血的气息,生命的火光渐渐衰微。 “嗯……其实也并不是。” 任穹斟酌着说道,“我的本意,本就不在医术,不靠这个来解决问题。” 三人都愣了。 不靠医术? “我的想法是……”任穹沉吟着,“如果活不下去了,那……能不能向死而生?” “不做人了。” “去做鬼。” 他这话说的,让三个人一脸懵逼。 “身体救不了了,那就不救了……我觉得,尸变其实也挺帅的,你们呢?” 任穹越说,越觉得自己思路畅通,灵感无穷。 越说,也就越兴高采烈,有攻破了难关考验后的“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那种畅快。 就是吧,他出的主意,有那么些……接地气,都接到地府去了。 彻底秉持了“只要思想敢滑坡,方法总比困难多”的人生理念。 三十七度的嘴,说着零下三十七度的话。 “你看,我们这里有《生死簿》的残页在手……虽然这件灵宝越混越惨,但是再怎么说也是阴冥至宝是不?” “用它来改造魂魄,让胖虎大哥变成神智清醒的厉鬼,尽量保全其余的魂魄。” “至于身体,我们则找个风水宝地给它埋了,等将来变成一个大粽子,揭棺而起!” “人死了,身体能尸变,魂魄能成鬼……到时候,重新组合,负负得正,阴阴生阳,不就活过来了吗?” 任穹兴致勃勃的说道,双眼开始放光。 这是一个多么值得研究的课题? 足以开创医道上的全新天地! 救不了? 怎么可能! 我是治不了活人,但我可以把问题交给神奇的修行嘛! 不走医道了,走尸道,走鬼道! “好主意!” 李二击节喝彩,为任穹的聪明才智点赞。 并且,顺带着参谋了一二。 “尸道,这是一条很古老的道路,虽然带着点腐朽落后的味道,但是在上古年间也是一种主流……成僵,是一种不错选择,走到尽头可为‘魃’。” “若是嫌弃这条路,怕失控,且想沾点仙气……那也能走尸解仙的路子。” “这尸解仙,跟如今的魔道,颇有些渊源。” 他来回走动,越说越来劲。 “借死而蜕变,以天地大轮回之力,消除人身中一切后天伪物,直至剩下唯一的一点‘真’,再壮大此‘真’,返死还生,拟化仙体,也是非凡的道果!” “这是针对七魄的一种修行……只是相比于魔道的养蛊,以此推动七魄的更新换代,修正无上魔躯。” “这尸解仙的道路,则是做减求空,返照命魂演化七魄时的刹那感动,是生命的奇迹,把握真谛,由此而万变转化。” 李二热切的看着胖虎,很是用心的蛊惑,“胖虎兄弟,这条路你大可以试试!” “虽然这条路有一点小小的后遗症……但是想来以胖虎兄弟的豪情,都是能克服的……” 任穹烧柴,他则火上浇油。 胖虎一脸惊悚,就差当场蹦跶起来,转身就逃。 ——这是两个魔头啊! 他用力的挣扎,想要给自己一个体面,像是烧个尸骨成渣什么的……或许也不错? 他胖虎何许人也! 怎么能为求生,就去走那一听便很离谱的道路,将自己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 但是,任穹已经走到了他身边,一只手就按了下去,让他动弹不得。 龙游浅滩鱼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曾经胖虎一巴掌下去,任穹得龇牙咧嘴半天。 可就是一两个时辰的功夫过去,任穹便一只手镇压了他。 “胖虎大哥!” “有道是‘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 “你不要害怕!” 任穹神色肃穆——虽然他还带着面具,让人看不出来,但是语气中体现的很清楚。 “不要彷徨。” “克服困难最好的方式,就是直面他!” “勇气,是你通往仙路尽头最大的支撑……加油!” 任穹这般鼓舞着。 可惜,用处似乎不大,胖虎很抗拒。 “胖虎大哥,你眼下小小的一步,就是无数苍生黎庶的一大步。” 任穹苦口婆心的劝说着,“有了伱的示范,以后大家遇到类似你这样的情况,不就有了正确的‘抢救方案’了吗?” “这是为我们修行文明做出的重大贡献啊!” “所以吧……” “经过我霸天虎帮上下成员的一致研究讨论,决定就由胖虎大哥去为文明开路,成为披荆斩棘的伟大前贤……” 任穹鼓励着,努力让胖虎明白,他身上究竟背负了多少。 “放屁!” 胖虎喷道,“别说我不是帮主……就算我是,我怎么不知道有研究讨论?” “唉!”任穹摆摆手,“少数服从多数嘛,讨论早就讨论好了!” “而大哥你身为帮主,总不好带头使用权力的任性不是?” “那你这个多数在哪?”胖虎一时间超越了身体的苦痛,低声喝骂,“糊弄鬼呢!” “这都不是问题……现在就可以招聘的。”任穹说道。 第五十六章 跑路,狂风过境! 危急存亡的时刻,霸天虎帮喜迎扩张。 这是历史性的一刻! 在帮派大统领性命垂危的关头,霸天虎帮的最初创建提议者、二号领袖、精神导师,他主动接过沉重的担子,面对时势的挑战,他选择吸收志同道合的仁人志士,以此来力挽狂澜。 虎家村、虎煞神军的成员,从这一日开始,都成为了光荣的霸天虎帮帮众。 也是在这一日,组织合并后的第一要事,便是表决了大统领的未来道路,要成为霸天虎帮的医道创新带头人,为修行文明的医疗事业贡献力所能及的一份力。 胖虎一小步,文明一大步! 再苦一苦胖虎,医道的未来就靠他! 胖虎此刻恨不得自己能昏过去,不要再看到这几人的嘴脸。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了。 帮派本来就是空壳子,真正的重点都在胖虎身上,是对他救治的道路。 鬼道与尸道同行,阴间与阳世共舞……讲道理,这真的很罕见。 尸解仙的道路,都被从历史的深处给挖了出来。 飞鸟遗迹,蝉蜕亡壳。 腾蛇弃鳞,神龙丧角。 至人能变,达士拔俗。 所谓尸解成仙,便是最古老时代中前人先贤对苍生万物的观察与研究,他们发现有如蝉、蛇之类,能褪去旧有之躯壳,获得新生。 故此,大才情者触类旁通,走出了一条向死而生的修行路。 修持三魂,精炼七魄,复返天真,以求形神之妙。 除却修行中风险太大,魔劫重重,且一个不好就真的死了,亦或者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之外,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任穹和李二异口同声的推荐。 “都已经被时代淘汰了的法门,你们还建议我修行?”胖虎恨不得把两个人喷的狗血淋头。 有特么这么做人的吗? 跟人沾边的事情你们两个是一点都不干啊! “唉,话不能这么说。”任穹劝说道,“修行的事情,我们要辩证的去看待。” “文明的发展么,向来是螺旋上升的。” “今朝的修行,侧重在安全性能上的提升,以此走进了千家万户……但真要说更近大道?却也未必。” “只能说照着修行,修不死人而已。” “上古的法门呢?” “除了危险性大一点之外,真走通了,前途也很光明的嘛!” “或许,你能有朝一日因此入主地府,成为一尊冥府的鬼道帝君呢?” “是吧!” 任穹苦口婆心的为胖虎作思想上的工作。 除却利诱之外,他还诉说了仇恨,以及牵挂。 “别忘了,灰蛇帮还活蹦乱跳的。” 他幽幽道,顿时让胖虎血肉模糊的脸庞都扭曲了,杀气蔓延。 “他们把你打成这样,难道你不想复仇吗?”任穹叹息着,“可正常来说,这太艰难了。” “别说你眼下的状态,伤重濒死,药石难医。即使耗费巨大代价,将你治愈,但是七魄已被重伤,道途前路必然艰难。” “再往后走,你和敌人的差距只会拉的更大。” “且今天我等打蛇不死,必将反受其害……灰蛇帮绝对会穷尽人手力量,挖地三尺,也要将你我几人给找出来,挫骨扬灰。” 任穹判断。 今天这梁子算是结下来了,两边只有一边能活。 灰蛇这样的老江湖,怎么可能让几个心腹大患舒舒服服的成长? 他们表现的越是天才惊艳,灰蛇帮的杀心也就越浓烈! 斩草除根,那是必然的选择! “所以,我们需要强大的即战力,尽可能争取主动出击,先把水给搅浑,不能坐以待毙。” “何况,我看你似乎是有牵挂的……”任穹吐出一口气,“若是你这样的顶梁柱倒下了,亦或者废掉了,还能守护住那一点心中的柔软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胖虎沉默了。 他想通了。 “是了,我还有什么挑挑拣拣的余地呢?”他长叹一声,“我不仅不能死,还要变得更强!” “尸道,鬼道……又如何呢?” “只要能把‘灰蛇帮’这条毒蛇彻底打死,我都甘之如饴!” “来吧!” 他闭上了眼,等待接受全新的命运。 但是,这时候‘黑心虎’插嘴提了一句。 “我觉得当务之急,我们应该是先离开这里再说……”他抬手指了指夜空中,正有一个个纸灯笼在升起,幽暗的灯火,开始照亮一片又一片的地域。 同时,神觉灵敏的几人侧耳倾听,都是听到了铁甲铮鸣之音,仿佛有一支支铁军,正踏过街道,开始巡狩四方! “这是……”任穹动容,一股冥冥中的危险,逐渐压迫到他的神经上。 “州府的道兵动了!”李二肃穆,道破真相。 “理所当然的。”黑心虎却是淡然,“若非事发地点在鬼集中,恐怕这动静会更早,更大!” 他是一个老江湖,深谙灰色的世界。 “现在多少是留了一些时间,让鬼集中的某些平日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撤走,别被堵在现场——那得多么难堪?” “要是再被哪个妖姬的床上见到,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至于现在么……该走的人物都走了,也就该放手施为了!” 黑心虎沉声道,“我们得赶紧撤离!” “那就走!” 任穹一蹦三尺高,脚底抹油,就要跑路。 可问题来了。 他清清白白一个男孩子,不赌不毒不嫖,今日之前还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哪里知道该往何处而走? 太艹了! 他开始认真思索,若是不幸被抓捕归案,是不是要展示一下良民证? 好在,黑心虎这个时候意外的可靠。 他似乎犹豫踌躇了一二,经过怎样艰难的挣扎,最终顿了顿脚,“跟我来!” “我有几处安全屋,可以用来隐藏!” 一边说着,他一边撒下一些药水,散发奇异的味道,掩盖胖虎身上的血腥味。 同时,放出一只又一只飞鸟,都是傀儡,却制作的栩栩如生,每一根羽毛都是那样真实。 黑心虎在飞鸟足上捆绑血袋,再让它们振翅而飞,往四方而去,却是要搅乱视野,迷惑追踪的人手。 “别愣着,帮忙!” 他对任穹说道。 任穹颔首,一缕清风从指尖散开,扫乱了此地的痕迹,让各种气味被稀释的微不可查。 另有李二,屏息凝神,一剑在手,划破长空。 他在出剑的那一瞬,有一种神性的超然,像是斩击在了冥冥中的因果线上,专克一切“玄学”追索。 修仙本来就很玄。 可在这玄学的领域上,还有更玄的专业。 有些人天生通灵,可以通草木,通幽魂……在古老的时代,他们又有别样的称呼——巫! 巫,通天地! 可以看见,斩出这样一剑后,李二浑身上下都是汗水,像是耗尽了体力,站都要站不住了。 任穹大有触动,手指一弹,一叠玄黄宝钞入手,这是不久前从李二手里得来的。 此刻它们变幻成符,敕令鬼神,有地头幽鬼冒出。 不可告人的交易达成,鬼魂被买通,假证做的飞起。 等到诸事完结,他们几人若丧家之犬,在黑心虎的带领下往着隐秘的地方逃亡而去。 不过,州府的力量岂容小视? 一只又一只天灯闪耀,烛照大千,追索到了怎样的痕迹,渐渐要破开迷雾! “呼!” 然而在此时,有一道狂风自天际横空,扫荡寰宇,不可一世! 第五十七章 道兵出击,真人神威! 狂风卷动残云,上击苍穹,下掠冥府,横扫人世间。 明月被遮蔽,星辰皆无踪,黑暗试图统御这片大地。 与此同时那一只又一只天灯,在这样的风暴中摇曳,灯火都黯淡了,只有微弱的一点点火光,仅能照亮尺寸之间,更不要说去巡查天下、缉拿要犯了。 “何方妖道,也敢放肆!” 骤然,一声惊雷般的怒吼,炸响天街,有金甲神人一跃而入苍穹,手执玉斧,斩击而下,像是能开山断江,让人间破碎! 无量光! 无量芒! 都在这一刻喷薄,要化黑夜为白昼! “昴!昴!昴!” 成百上千的铁甲道兵,于此刻从四方而动,高举兵戈,杀伐气滔天,自成章法,为之助阵! 顿时,金甲神人更是神威无边,法相参天,执斧劈下,要粉碎一切魑魅魍魉。 巨斧所指,道道空间裂缝出现,随着玉斧的划过不断破碎和愈合。 这一斧之下,连空间都斩裂了! 兵将协力,天下辟易! 一位神人战将,搭配数百上千的道兵,其威慑人。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遥遥看着这一幕,抚了抚胡须,“赤阳道兵,还是有些能耐的。” “器度老友,你招惹他们做什么?” 他看向另一个老人。 赫然是白日间任穹不记名的师傅。 此时此刻,器度真人像是没事人一样,轻描淡写的略过他所发现的某些有趣事情--未曾收入门墙内的不记名弟子正把夜间的州府搅得鸡飞狗跳,很淡然的开口。 “一时心血来潮,掂量掂量这些道兵的水准,看看有没有退化。” “三更半夜的,不老老实实休息,大举出动,搞得人不得安宁……我给他们一个教训又如何?” “那你可要小心,别一着不慎,到头来失手了,成为笑谈。”器度真人的好友也不以为意,笑着说道。 “毕竟,这些道兵可精贵了……你可以看不起他们的能力,但不能看不起他们背后的道庭。” 这些道兵很是不凡,修行着顶尖的功法,哪怕不能因人适宜,前路渺茫,但同级之中也在平均的水平之上。 单挑时,固然不如那些知其然而知其所以然、自开一路的天才,可一旦群战,彼此共鸣与契合,一加一大于二,就很是难缠,何况数百上千乎。 他们身上披着的甲胄,执握的兵戈,更是一代又一代炼器大师数百上千年不断推陈出新后的良品,恰到好处的材料配比,近乎完美的炼制手法,天然就是上等的武备。 且,兵甲之上,铭刻有符纹,增添了属性……像是赤阳道兵,便是主火、主日,锋锐无双! 器道、符道,尚未能涵盖全貌,还有阵道在其中! 一日复一日的操演,让一种军阵的演绎刻在了这些道兵的骨子里,此刻轻而易举就施展开来,军气滔天,鬼神辟易! 不断的叠加与振幅,再集中到领头的神人战将身上,使之战力超凡,跨越境界征伐也不过等闲。 当然,前提是要打中。 “境界之微妙,绝不仅仅是应在杀伐上……需知道,就连野兽都各有所长,不一味倚强为胜,何况是人?”器度真人淡笑一声,“他们若技止此耳,注定了要被我戏耍一番。” 真人再一拂袖,天地间肆虐的狂风更甚,卷动了满天沙尘,让神鬼都为之所迷。 六识蒙尘。 一个又一个道兵,他们的视野黑暗了,入目所见,除却黄沙,再无他物。 耳之所闻,更是仅有狂风之音,隐隐带上了鬼哭神嚎,刺激的耳膜欲裂。 大地像是要被整个掀翻过来,三尺土壤反复,腐殖的草木异味,搅散了所有气息,狗来了都要摇头。 …… 风沙无边,横扫世间。 对道兵是一种压制,对那傲立天穹的金甲神人,又是另外的一种攻伐。 风忽然间变了。 变得诡秘与阴柔。 它像是有了渗透无形的奇异之力,在迎向玉斧的锋芒时不减半分,像是彼此本为一体……既然是一体,又如何会互相伤害? 所有的防御都似乎是不存在的,被轻易跨过。 你撕裂空间,我来撕裂你! 当防御的壁垒被越过,便是图穷匕见,凶恶狰狞。 污秽的力量,沾染上了金甲神人的真身,让他发出一声惊怒至极的吼声。 “血河真水……血河魔道的妖人?!” 痛哼声中,他循着冥冥中的感知,偏移巨斧,向着某一个方向斩落! 这是极尽辉煌璀璨的一击,打出了他的所有! 一击之后,他便坠落到大地上,忍受无边痛苦的折磨。 毕竟那血河真水,为天底下至邪至秽之水,流淌黄泉,浸染地府,通幽至极,诡秘难测,最是能污染人的魂魄,让人不人,鬼不鬼。 他要自救,甚至因此都顾不了战果如何。 “小道尔!” 器度真人淡漠道,他此刻不复任穹面前时候吹胡子瞪眼吹牛逼的形象,面对跳跃空间斩来的杀伐,他指尖有一寸长短的光芒闪耀,骤然间虚虚点出,击向了劈杀而来的斧光。 顿时,那斧光顿住了,再不能向前! 向前不能,向后亦不可能,最终只有在无边的空间风暴中自然解体,化作虚无。 “好一手‘寸光阴’!” 在他身旁的老人惊叹,“器度老友,多年来你还是这般了得。” “这算什么?”器度真人悠悠挑眉,“不过是借了点宙光真水之威罢了。” “终究是我道行差了些许,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无法彻底演绎这种真水的至高奥义。” “否则我一袖之下,万物都将凝滞,成为定格的永恒。” “眼下,也就能欺负欺负这几百号赤阳道兵而已……” “等人数一上去,全军列阵……我也得避其锋芒。” “亦或者,青阳、紫阳两卫走出,我也徒呼奈何。” 谈笑间,真人神威尽显。 他将残云揉碎,覆盖了世界,隔绝了星空,击破漫天灯火,让烛照千里的手段瓦解。 他将大地反复,尤其是某些年轻人装逼乱杀的地方,通通都埋了下去,消除了痕迹。 一切的一切都抹去,尽在举手投足之间。 这也让另外的一人……不,是一鬼感到有趣。 第五十八章 赚钱嘛,不寒碜! “看来,我是不用出手了。” 鬼主端坐黑市中,笑的欢快,“这笔生意不亏,这几个年轻人估计能蹦跶很久。” “这便好……那么有趣的妙人,若半路就死了,岂不可惜?” “尸解成仙,亡魂成道……倒是挺会玩的。” “让我看看,你们最后能鼓捣出什么东西来?” “或许,以后我这里还能再添一门业务呢?” 鬼主笑吟吟的,吩咐着手下,活动活动人脉……鬼脉,帮衬着刚刚给了地头鬼一笔假证钱的少年,给坐实了假证。 该删的监控要删……一些成了精的大树,未来的树妖姥姥,该“失忆”的时候就要“失忆”。 该串供的鬼要会串供,要明确都不是在场人员,几时几刻几分,人在地府,刚下飞的……什么?捉拿贼人?管我们鬼们什么事? 没看到没看到……呐!这是给我作证不在现场的证人! 姜还是老的辣。 一位真人,一位鬼主,轻描淡写间为任穹抹去了一些隐患,做成了死无对证的结局。 当然,这也未必是好事。 毕竟,这就差明着跳脸,跟一些大人物说--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不过,那都是在之后才需要关心的事情了。 对于如今的霸天虎帮来说,他们正紧锣密鼓的转移到安全的地方,然后考虑的还要是胖虎的救治。 “咦……没想到,黑心虎老兄你才是真正有组织的人啊!” 任穹面色古怪。 他这黑帮是假的。 但黑心虎,却是真的干着一些灰色的产业。 他们跟着这个长者,左拐右拐,时不时再钻一钻地道。 等到最后走出来时,已经到了一个隐秘的仓库,远处正有一队甲士值守。 黑心虎摘下了面具,挺拔了身形,还换了身衣服后,才上去打了声招呼。 立竿见影的,便见那些甲士一脸狂热与崇敬,对他问好。 任穹看在眼里,刷新了对黑心虎的认知。 “咳咳!”黑心虎轻咳两声,带着几人往仓库深处走,“什么组织……都是上不得台面的,赚一点擦边的钱财罢了。” “老夫徐福,略通医术、星象、机关、海路,干点小小的不正当买卖,不图荣华富贵,只求养家糊口而已。” “老丈说笑了。”李二淡笑一声,“沧海夜明珠,深海鲛人油……” 他看着一些仓库中架子上的物件,逐一道来,如数家珍,“如果这样的生意都只能养家糊口,那我实在是找不出多少能比这还要荣华富贵的行当了。” “那是因为我养的家比较大。”徐福轻咳,“家里上千口人,都指着我这里吃喝修炼,压力很大啊。” “上千口人?”任穹侧目,“老丈你这是家吗?你这是一个家族啊!” “唉,都是年轻的时候不懂事,收养了千八百的童男童女,多是先天有疾……”徐福摸了摸胡须,“到老了,还要操心这个操心那个……不省心啊!” 他唉声叹气的,很像那么回事。 但任穹和李二,他们两个看过去的眼神都变了。 这是想做咩?! 说的好听,是大善人。 说的不好听……这是在豢养私兵啊! 任穹忽然想到,走进仓库时那些甲士的状况,感觉有些头皮发麻。 ——黑帮大佬就在我身边! “上千人的帮派,很了不起了吧。”任穹一只手摸着下巴,“都这样了,还能没有些宏图壮志吗?” “老夫我还不想死。”徐福连连摇头,“上千人,很多吗?” “州府的道兵随意抽出一支来,就能轻而易举的杀个干干净净!” “真正的精锐道兵,根本不是我这种草台班子有资格去比的……修行功法,炼器大师,符道宗匠,阵道英杰……” “什么都要具备,才能培养出一支震慑一方的道兵出来,可以叫板真正的大修!” 徐福娓娓道来。 这年头,练兵也不是容易的事。 私人折腾,搞个样子货顶天了。 “所以呢,我这小帮派在那些大人物的眼里,自然也是上不得台面的。”徐福幽幽道,“自然做起生意来,也就赚不了太多钱。” “这些货很不错是吧?” 他指指点点,“贩卖出去之后的利润,那是得主动跟一些大人物三七分成的!” “哦?三七分成?”任穹来了兴致,“那也不差啊,能赚七成。” “什么呀!”徐福叹气,“七成,那是人家的!” “我就赚个三成!” “怎么才三成?”任穹咂嘴。 “就这三成,还要看人脸色呐!”徐福叨咕着,“得在人家那里压上半年,让大人物的管家们借此挣上一份利子钱!” 任穹听着,目瞪口呆。 他长见识了。 又怀疑世界了。 “你这生意做的不容易吧?”任穹试图梳理道。 “对。”徐福点头。 “赚了钱,还要上供?”任穹追问。 “对。”徐福应声。 “大人物们拿完了,管家们还要卡一手油?” “对。” “油水蹭完了,最后那点钱才到你手里?” “对!” “那你这……不成了跪着要饭的吗?”任穹问道。 “就这,多少人想跪,还不够资格呢!”徐福说道,“像我,就是养了上千号人,敢打敢拼,能抢下一条商路,才有了这份资格。” “啧……”任穹啧啧嘴,想说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徐福似乎是看出了任穹心中的别扭,倒是反过去安慰了一句。 “别在意这个……赚钱嘛,不寒碜。” 徐福老神在在,“再说了,老夫这不是雄心未泯么?” “不然又怎么会加入你们的这小打小闹一样的霸天虎帮?” “说到底,还是看重你们的价值……大鬼头都在你们身上投资了一笔不是?” 徐福悠悠道,“说不得日后,我能不能不交那七成的希望,就落在这霸天虎帮的身上哩!” 他坦言,自己就是个投机的。 当时的应允,固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大鬼头在注视,但又何尝不是想趁着机会,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大鬼头能投资,俺也能! 第五十九章 正道的光;落选,警钟 任穹无言。 黑心虎黑心虎,好一个黑心虎。 拉起队伍,做着灰色买卖,触犯道庭禁令不说,还琢磨着如何提升自个儿的社会地位,不甘愿当那只挣三成、跪着要饭的人,而是要做七成买卖的大爷! 颇有些能屈能伸的枭雄之姿! 相比之下,任穹就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 干点坏事,都要左思右想一会儿,不比徐福那么擅长见风使舵。 不过,在他明了了徐福多年来打拼的事业后,忽然间又意识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徐老丈……你说你都是有帮派的人了,却似乎还忌惮灰蛇之流?在他们那里吃过亏?” 他想到了徐福先前的说辞。 “这里面的情况就说来话长了。”徐福缓缓道。 他一边从仓库中的一些台架上取来稀奇古怪的东西,用在奄奄一息的胖虎身上,不乏油膏与粉末,似乎要腌制入味;一边又对困惑中的少年,掰扯一些昔日的往事。 “老夫的生意,虽然只能赚个三成,但总归是让灰蛇那伙人眼红的,下手要抢。”徐福低声道,“他们擅长驭蛇之术,又精通毒道,更能潜伏,干的是杀手的买卖。” “我这生意人,实在是没法比。” “而且,他们总能有一些特殊的禁器,非常致命。” “那压根就不是我们这样,上不得台面的灰色组织能拿到的……” 徐福眼中清晰可见的忌惮。 “您老的意思是,他们背后有人?”任穹皱眉。 “不错,我就是这么认为的。”徐福缓缓点头,“所以当时冲突起来,我的沧海会损失很不小……就连老夫都中了那灰蛇的灵蛇之毒,丢了半条命。” “商道都被入侵了……”徐福叹息一声,“好在,老夫的生意做的可不止是商道。” 他似乎有些回味的样子,“当年,老夫跟一位海中妖族大修的公主扯上了些许关系……靠着这层关系,才能做成生意。” “灰蛇再厉害,到了四海也要歇菜……谁认他?” “故此碰壁之后,灰蛇帮悻悻然的退出了这个圈子,转身去做了欺行霸市的无本买卖,以及刺客杀手。” “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像我这样挺过来的还好,有不少人都被灰蛇帮折腾的人财两亡了。” 徐福将过往的冲突娓娓道来。 他的记忆很清晰,对灰蛇的忌惮过去不短的时光都无法消失,同样仇恨也传承了下来。 “那看来我们大家都是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啊!” “难怪我后来听说,灰蛇威胁大家不要跟胖虎做生意,到头来却有那么多人视其规矩于无物……” 任穹笑道,“原来灰蛇帮破坏市场,苍生黎庶苦之久矣,合当我霸天虎帮应运而出,吊民伐罪!” “正道的光,照在了黑夜中!” 他确立组织成立的正当性,那是代表了黎民百姓——最起码是一部分黎民的意志! “这话谁说都可以,倒是你……我看你可不像苦灰蛇帮久矣的模样。”徐福笑笑,他的眼睛很毒。 这所谓的“张三”,怕是乐子人精神远胜于所谓的正道的光! “现在,老夫摊了牌,两位是不是也该表示表示?”徐福又一把油膏拍在了胖虎的身上,五颜六色的油脂,让胖虎有一种非凡的神性——就像是要被供上神坛……的祭品。 “也好。” 李二微微颔首,摘下了面具,却如一个凡人二十三、四岁的相貌,颇为出众。 乍看去,很是俊秀,像是一个翩翩佳公子。 可再细看,又自有一种恣意洒脱,离经叛道。 “我姓李,名昊……大日凌天的昊。” “家中行二,螭龙道院中不成器的一名学子。” “螭龙道院?不成器?”徐福脸色古怪,“你那剑术之精绝,让老夫都震撼……若这都不能上得台面,螭龙道院这么人才济济的吗?” 说到这,他喟叹一声。 “道院终究是道院啊……不是我这等人靠努力就能追赶的。” “痴长几十年,却被后浪轻而易举的拍死在了沙滩上。” “唔……”李昊哑然,“道院固然是不错的,但也无需过于神话。” “我之所以不成器,主要是主课成绩不太理想……至于剑术么?” “道院如今都不怎么传授……这还是我去藏书阁深处翻翻捡捡之下寻摸到的,自修自悟,自我满足,却是应了天赋,走的稍远罢了。” 李昊自言,他虽然是道院一员,但作为一个剑修,却是半路出家的。 当然这样的说法,让他更加可怕了。 徐福和任穹都肃然起敬。 “该你了……张三是吧?”李昊笑笑,他点指任穹,笑的很是意味深长,“我赌三万玄黄宝钞,你的真名一定不叫这个。” “我嘛……”任穹很淡然,一点没有被戳穿谎言的尴尬,摘下了面具,露出非常年轻的面容,“我名任穹……” “好家伙!别说名了,你之前连姓都胡说八道?”李昊面色古怪,忽然又道,“等等……你这都没成年吧?毛都没长齐,就敢出来晃悠?” 他有些惊了。 “怎么?看不起人?”任穹脸色有些绷不住,“如果岁数能决定一切,还要天才做什么?” “那你的确是很天才。”徐福叹道,“那一手阵符横空,盖压天地,着实是惊艳!” “估算了一下岁数,你这都没有入学道院罢?” “了不得!了不得!”他鼓掌,自愧弗如,心中又有几分喜悦。 霸天虎帮这个组织,目前看来还是很有前途的。 天骄人杰有二,未来不可限量。 虽然大统领目前生死难料,但这后继有人,就注定了不会垮掉,可以兴盛发展。 日后,但凡有一人成为了可纵横州府的顶尖大修,谁能不给霸天虎帮三分薄面? 当然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能够成长起来。 这时,徐福又多了几分欣赏。 ‘小小年纪,就知道遮遮掩掩,隐去名姓,这份成熟心智,深沉心思……想来多半是能顺利成长的。’ 他看着任穹,就像看着一只狡黠的小狐狸。 “大家都知道了彼此的底细,从此之后便是一家人,要同舟共济了。” 任穹兴致勃勃的道,“彼此之间整合优势资源,让霸天虎帮做大做强,共创辉煌!” “做大做强!” “共创辉煌!” 徐福和李昊都是附和道,兴致不错。 只是,他们谈着谈着,忽然间发现似乎少了点什么。 “对了,胖虎哥……这个我们不能遗忘了。” 任穹一拍脑袋,后知后觉般的低头去看,迎来了胖虎的圆瞪双目。 “大哥啊,你是我们的精神领袖,是霸天虎帮高高飘扬的旗帜,是人群中最靓的那个仔,是代表天下苍生向不公挥舞的拳……” “所以,伱应该是有什么话想说的吧?” 任穹主动配合徐福,拿了些防腐的香油,涂抹在胖虎的身上,一边抹还一边问。 “我没什么话好说,只想喷你们这帮人一脑袋狗血……”胖虎咕哝道,“你们这几个家伙,一个比一个油滑。” “把我高高举起是作甚,当我不明白吗?” “好处没我份,背锅让我来!” 他虽然粗豪,但不傻。 “大哥此言差矣!”任穹拍着胸膛,“我们要是不把大哥当人,何须半路杀出,跟灰蛇那伙贼人火并?” “不救胖虎大哥,等大哥你真的死了,今晚的事情就算是过去了。” “灰蛇他们有了面子——打死了让他们面上无光的硬骨头;而我们也有了里子——想要的东西的确拿到了手。” “大家各取所需,都有美好的未来。” “可我们放弃了。” “这违背了利益的原则,出发点是什么?正是我们的那一点善心善念,对世道不公的正义反击,是舍己为人、向强权挥刀的大无畏精神!” 他认真举例——他和李二还是有良心的! 尽管可能不多…… 但,终究是有的。 胖虎被噎住了。 这两个人滑头归滑头,可在这件事情上,倒真的是硬气了一把。 没有利益可图,只因一点善念,难能可贵。 “唉!”人生不易,胖虎叹气,“我明知道你在满嘴胡言,真话有没有一半都不好说。” “但谁让咱们现在绑死在一条船上了?灰蛇不除,我等寝食难安。” “我叫雷苍……雷霆的雷,苍天的苍。” 胖虎……啊不,从今往后,他就有正式的称谓了。 雷苍! 至刚至阳,至高至远。 正如他的脾性一样,刚强又豪迈。 可惜再硬的骨头,也被灰蛇给打碎了,如今才勉强拼出个整形来。 “胖虎……雷苍大哥混哪条道上的?” 任穹对此很感兴趣。 “唉,比不得你们一个个的要么是帮派头领,要么是天骄人杰……我啊,就是一个普通人。”胖虎摇头,“就是做做狩猎的活计,供养自己,顺带着除魔卫道,保卫乡梓。” 他自言,只是一个最平凡不过的人而已。 “能杀那么多魔道修士,怎么可能平凡?不要妄自菲薄。”李昊道。 “我若是不凡,当年又怎会进不了道院呢?”胖虎唏嘘,“昔年我笔试、实战都通过,面试却栽了……考官的问题,我一个都答不出来。” “可我又能有什么法子?” “少学府没讲过的知识,不会就是不会……只是最终落选不说,还要被评价为没有开创性思维,修行才智不够,不懂灵活应变,是个死脑筋的庸才。” “这点上,老子是很不服气的。”胖虎哼了一声,“就当年那帮入选的人,老子感觉同台一战,一棍子下去就得死一个!” 胖虎用他昔日的经历,为任穹敲响警钟。 第六十章 缩影,反骨,搞钱 任穹听着,为胖虎掬了一把同情的泪。 这太惨了! 考学道院,之前一路上神挡杀神、魔挡杀魔,各种成绩都无比优秀。 到最后的面试上却栽了,栽的憋屈。 他这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才好。 同时,内心中也有些许隐忧。 胖虎,他是一个人,又不只是一个人。 他可以是雷苍这一个豪迈的大汉,又能是千千万万个相似命运的人的缩影。 这世间总有不公事。 任穹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安慰人心的话。 “胖虎大哥,你要相信人间自有真善美……” “道庭的初衷和安排都是好的,只是下面执行的人员执行工作的时候歪了……” 他絮絮叨叨的,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胖虎呢,还是在自我安慰呢。 “你看李二他不就是顺利进入道院了吗?” “还有各种惠及黎民百姓的手段,像我就领了很多年的救济……” 任穹拍了拍胖虎的肩膀,声情并茂的说道:“你若对这个时代不满意,你可以去努力的建设它嘛!” “只要人人贡献出自己的力量,总有一天大家都会迎来岁月静好的日子!” 任穹灌起鸡汤来,那是让人害怕的。 “人,生来就是要面对种种考验和磨难。” “这个世界,不会因为谁的意志而迁就……如果我们不喜欢某件事,那我们大可以去改变它,让它往自己希望的方向去发展,而不是去抱怨,去一味的指责,自怜自艾。” 这一刻,少年的身上喷薄着正道的光,伟光正、理中客的辉煌,被他所铸就! “呵……呸!”胖虎斜着眼看他,“说的比唱的好听。” “改变,贡献……你谁啊你?” “如果这世上很多事情那如此容易改变,也就不会有那么多恩怨情仇纠缠不休了!” “慢慢来嘛!”任穹笑着道,“道庭也不是一天建成的。” “事在人为。” “如果一个时代有救,那么终将应运而出伟大的英杰,去革除弊端,胜利属于正义,属于无尽苍生黎庶!” “像是我!”任穹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咦——”李二在一旁都要喷了,“来,让我看看,你脑袋后面的反骨突出不?” “别闹!”任穹龇牙咧嘴,“我在说正经的事情呢!” 他振振有词,很是激昂,“我如今在下一盘大棋!” 听到这,其余三人肃然起敬。 “霸天虎帮的名声,我已经打出去了……如此发展下去,我们就是吹响‘公平’号角的第一人!” “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扩大战果,吊民伐罪,让霸天虎帮的理念真正深入人心!” 任穹慷慨陈词,说的唾沫横飞。 在此之前,他只是因为一时的激愤,兼且胖虎的“死亡”,于是寻思着为“霸天虎帮”举行一个隆重的葬礼,再然后嘴上就没有个把门的,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现在,局势发生了重大变化。 胖虎没死。 又有了天使投资。 这很好。 “法人”还活着,这背锅的不就是现成的么? 另外还有了天使投资人,给了强有力的设备支撑——《生死簿》的残页! 我的河图洛书,正好借此大展身手! 少年的想法发生了转变。 他开始积极的筹谋,如何更大程度的拓展成果。 作为一个组织,想要做大做强,那就需要有足够扎实的思想理念,深入时代的脉搏,去体现、去代表一部分人的声音。 这是基本盘的建设。 只有掌握了基本盘,才有了足够的回血造血能力,经得起挫折,不会在哪天突然的打击下就暴毙了,再没有翻身的机会。 ——我是谁? ——我要代表谁? ——我要代表谁去做成什么事? 胖虎讲述生平,让任穹大有触动,担忧过相似的事情或许有一天也会落到他的头上。 但很快,他审视自己的内心种种念头,想到了许多。 ——我一个开挂的都难免担心,别人不是要比我更加的彷徨? ——世人苦不公久矣! 这不就是上好的点? “等把灰蛇帮的事情给处理了……”任穹低声道,很有些鬼鬼祟祟密谋的样子,“我们要把胖虎大哥裱糊起来……” 雷苍听着,双眼怒瞪——你才要被裱起来呢! “每当新人入帮,我们就把胖虎大哥的往事讲述给他们听,告诉他们这就是时代不公的一个缩影。” “这叫忆苦。” “然后是思甜。” 任穹指点江山。 “胖虎大仙学业失败后,在山中老人——徐福大贤者的教诲下,于榴莲树下顿悟人生使命。” 徐福哑然……神特么的榴莲树! “他不想要让自己的悲剧再重演,要为人世讨一个公道!”任穹才不管他,继续瞎编,“于是,胖虎开始了四方奔走,建立组织——霸天虎帮,发誓要让每一个学府的学子,都能有公平升学进入道院的机会!” “胖虎大哥,他努力梳理道庭指令,钻研各大道院招考博士的性格履历,旨在为一个个学子提供最准确明晰的报考指南,避过不公的影响!” “在不懈的努力下,终于……有学子李二,成功上岸,成为了螭龙道院炙手可热的天骄传奇!” 任穹口若悬河,“描绘”了霸天虎帮过去的“发展史”。 这是一个饱经磨难的汉子,为人世间公平正义奔走的、可歌可泣的奋斗经历! 来……鼓掌! 胖虎无语,李二遮面……他们都是无言以对。 “你这都搞的什么……”李二有些有气无力。 “我能搞什么?”任穹昂首挺胸,“你们这都不明白?” “我这是在阐述我们组织的正当性啊!” “而且我们霸天虎帮,既然要标榜公平正义,那总不能去偷去抢吧?” “但如果不偷不抢,那靠什么来发展壮大?” “要钱的诶!” 任穹这一个“钱”字效果拔群,一下子反对的声音就没了。 “没钱,你连给小弟们的薪水都发不起,组织怎么运营?怎么上下打点?怎么发展壮大?怎么用钱去栽赃陷害对手,将他们活活砸死?!” 徐福听着,表示深有同感。 没钱,就养不起人,就干不了大事。 “所以,我们要在保持理想的前提下,开展财务工作,创造营收。” 任穹意味深长,“什么样的钱最好赚?” “恐惧、担忧……这是不安全的钱,无知、迷茫……这是不自信的钱。” “换而言之……” “黑幕的钱,最好挣!” “因为黑暗,不知道隐藏了多少危险,也让人无法把握……这是我们溢价的空间!” 任穹目光闪动,智珠在握,“为了一份安全感,很多人是愿意出这一笔钱的。” “当然,这钱我们也不白赚……该收集的资料还是要收集,螭龙道院中就麻烦李二兄弟运作一番了。” “什么样的面试官严苛认真,什么样的面试官可以收买……这个中细节,还是内部人清楚啊!” 他笑嘻嘻的道。 “这钱不太干净啊。”李昊叹息。 “道院上下要是干干净净的,竞争选拔公平正当,也不会有这门生意,不是吗?”徐福却为任穹辩解了几句。 他看着任穹,像是看到了知己。 好一个年轻人,脑瓜子挺灵活的! “但也不能抱太多希望……”李二犹豫道,“能收买的面试官,早就营业了,有学生给交了百万以计的孝敬钱。” “而有这意识的家庭也早已运作,没有意识的……多半也是出不起这么大一份钱。” “首先,我们能知道哪些考官是公正无私的便足够了。”任穹叹道,“总不能道院上下,就没有一个好人吧?” “那倒不至于。” “这不就结了?”任穹打了个响指,“我们想办法,做一做整个赤阳仙国上下数十座顶尖道院的统计,筛选出一份相对公正的名单……这名单就可以卖钱了!” “然后再在不公正的名单里,选出一些胃口不那么大的,拿钱砸几个成功的样板出来,给大众一些信心……” 第六十一章 皇冠、日、月、星! “我怀疑这个样板里可能有你……” 李二摸着下巴,瞅着任穹。 顿时,天才的少年怒了! “笑话!” 任穹挥手用力一拍,“啪”的一声响,拍在了大腿上,“我是那种人吗!需要靠人拿钱砸,才能晋升道院吗!” 雷苍双目圆瞪,就差瞪出眼眶来了,随时都要破口大骂的样子——这特么拍的是他的腿! “来,吃药。”徐福见雷苍张口,果断的掏出一个玉瓶,从中倒出泛着五色光辉,颇有些金属质感的药丸,便往胖虎嘴里一塞,“这是我重金求购来的宝丹,能维护人死后的肉身,死而不僵……” “你鬼道是走定了,但是尸解可不容易圆满……实在不成,若是失败了,成为僵尸夜叉之流的下成功果,有这颗丹药保底,也能成为里面的上等品。” “唉,曾经我想过走炼尸一道,毕竟天赋不是人人都好,有好天赋的人才也不是我轻易能拉拢过来的,”徐福絮絮叨叨的,“即使拉拢过来了,也未必就放心,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哪天就被人篡夺了基业?” “还是炼尸好。” “古往今来,不知道多少天才中道崩殂,找他们的尸体,可比找活着的天才容易太多了。” “而且炼尸成就之后,指东不往西,指南不往北,最是听话……” “不过眼下情况不一样了,大家成了一个组织,索性就便宜你了吧!” 徐福大仙一脸胖虎占了天大便宜的模样,让雷苍就要咆哮两声。 只是,在内服外敷之下,他感觉自己浑身都火热起来了! 那种热,热到了灵魂深处——魂魄都被影响到了! “哼!” 胖虎一声闷哼,再无力去声讨什么。 而任穹还在争辩,为自己鸣不平。 “我的天赋,去哪里不行?” “用钱砸?笑话!” 他哼哼唧唧的,“实在不行,随便搞点大新闻,冲上州府的热搜头条,再雇点水军,到处宣传,搭配上成绩,还怕不能进入道院?” 他有理有据,让人信服。 对任穹搞大新闻的能耐,李二是相信的。 ——胖虎都还在地上躺着呢! 虽然任穹不是罪魁祸首,但起码是推波助澜的主力! 且,最后走的时候,还嚎了几嗓子,引来目光无数。 “这倒也是。”李二悠悠点头。 “明白就好。”任穹道。 “不过你想过没有?”李二忽然问道,“你即使用玄黄宝钞去砸,砸出了几个成功的样板来。” “但现实问题并没有解决……这是由现状决定的!” “我们不可能,去帮助每一个交钱到我们这里的人进入道院,哪怕把所有的利润都砸进去,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我们现在本就无法解决这个问题。”任穹很冷静,冷静的近乎冷酷,“所以,我们可以考虑在里面添加一些流程。” “比如说,分级制度。” “我拟分出皇冠、日、月、星四等,每等又有三级。” 他信手拈来,“三星成一月,三月成一日,三日成一冠。” “这是一种晋升机制。” “我们要做的,就是给日等级的成员服务,对他们保证,能给他们一个指标,宣称能帮助他们的一个亲属或子女进入道院中。” “而入星,则要交一笔钱……比如说八万?十万?” “等等。” 任穹幽幽说着,开始让在场几人的身上泛起寒意,仿佛看到了什么庞大的骗局在孕生。 “走道院的关系,直接请其中的各业博士补习,动辄百万的花费,一般人出不起。” “十万八万什么的,应该是有的吧?” “有了这一笔钱缴纳,我们就给他算星!” “一星帮众!” “一星之上,是二星,是三星,是一月一星,一月二星……” “入星要钱,升星就不要了……毕竟很多都是穷鬼,穷鬼又能榨出多少油来呢?” “十万八万,差不多就是能动用的储蓄极限了,让他们能为了子嗣的前程拼上一拼。” “我们能要的,也就是这么多。” “但没关系。” “入星之后,升星就不需要钱了,需要的是其他的贡献……比如说,引流!” 任穹的语气意味深长。 “比如说……星级成员,他能引导一个非星级成员加入我们,缴纳帮费,我们就给他升一颗星!” “并且,还有返利哦!” “十万帮费中,有一成——一万,直接就是引荐人的!” “招的越多,分的越多……如果能为我霸天虎帮招来十个人,他不仅先前所有的投入都拿回来了,并且还将得到一个保送的名额!” “……”李二听出了一些微妙,开始瞠目结舌。 他的眼神变了。 他看着任穹,像是看着什么绝世大祸害。 别说是他了。 就是徐福,此刻都侧目。 “这还不算完。”任穹浑然不觉自己的形象开始向无底深渊冲去,根本洗不白,“我们要鼓励组织的扩张动力,并且要加强凝聚力。” “所以,要再颁发下规矩——你所招揽成员再招揽的成员,所缴纳的帮费中,可以从中按照一定比例进行抽成……以此类推!” “恰如父生子,子生孙,孙再生重孙……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任穹阐述着宏伟蓝图,这是加强凝聚力的手段。 而且,公平公开的机制,可以让人无法质疑“黑幕”的存在—— 还不是你不努力! 如果你足够努力,为霸天虎帮做贡献,早日晋升日级成员,不仅能拿回前期所有的投入,还可以有一个保送子女进入道院的名额! 公平公正,童叟无欺! 并且,所有人都会自发的维护这种模式——只要他不是新人。 因为,他们都能从下级、下下级中,获得足够的收益。 这必将促使凝聚力的高度集中,已上车的人不愿意下车。 “有个问题。”李二剑指关键,“有的人太废了,纵使再怎么砸钱,也无法升学进入道院,你怎么半?” “你终究是编了一个谎言!” “那我们如数奉还所有本金!”任穹微笑道,“同时,一笔勾销所有贡献,请大侠重新来过。” “你认真的?”李二疑惑,“他们从新人的帮费里吸血,就已经回本了,现在你再退钱回去?这不是白给人赚钱?” “给他们赚又如何?”任穹淡笑,“只要我们在这期间,用现金周转挣到的利润,能覆盖掉这一部分,不就可以了?” “不瞒伱们说,我其实是商业奇才!” 他振振有词。 “给我一份本金,一年过去,我能给你们三份利润!” 李二怀疑的看着他。 徐福亦然。 这么高的利润,要么风险大,要么早就被垄断了,哪还轮得到你?! 但他们看着任穹信誓旦旦的表情,也不好反驳些什么。 只能是转移话题。 “日级成员好说,他们得了指标,又赚回了本钱,多半不会有太多的怨言。” “但是那些月级、星级的帮众呢?” “你要怎么处理?” 李二说着摇了摇头,“他们因为你提出的理念加盟进来,就是为了给后人搏一个希望。” “但最后钱给了,考学又无法得到帮助,这会积累怨念的!” “谁说我们没有帮助?不是给了一份公平竞争的名单吗?”任穹笑道。 “但失败了,也会让人质疑这公平的可靠性——说不定是在糊弄人呢?你解释不清楚的,这是人性。”徐福说道,“占了便宜不说话,吃了亏就大嚷大叫……你要有心理准备。” “这好说!”任穹淡笑着,“那就让他们在其他地方觉得值,不就行了吗?!” 第六十二章 虎虎币! “想要给公平,从来就不是难事,只在于愿不愿意罢了。” 任穹这般说道。 此刻的他,是精神导师,是文明圣人。 “愿闻其详。”徐福来了兴趣,李二亦是目光炯炯。 “要了解这其中的微妙,首先我们要理解一个基本的道理……” “钱是什么东西?” 任穹为霸天虎帮初代成员传道授业,为他们打开思路。 “钱么?购买?交换?流通?” 李二沉吟。 “应该是资源吧?”徐福则说道。 “小了,你们格局都小了。”任穹悠悠道,“玄黄宝钞,它其实是债务,是道庭欠我们的!” 任穹一板一眼,他娓娓道来,取自前世的零碎理念,魔改于今生的文明。 “玄黄宝钞,绑定于气运……而气运,相传是人与物互动所产生的流通价值,如大坝之于长河,如天地二魂之桥对应于大道之势,产生了力量,是我等修士法力衍生的源泉。” “前辈先贤才情出众,在修行上,建树众多。” “他们开创了丹道,其最重要的,就在于灵活的进行了法力的再分配……这过程中,丹药只是一个壳,是载体,是凭证。” “玄黄宝钞,也是同样的道理。” 任穹连蒙带猜,胡说不是乱说,“它是人道气运的再分配,是苍生黎庶对修行文明推动前行贡献的凭证,说是来源于道庭,但本身是属于每一个仙国子民的。” “道庭也好,仙国也罢……不过是一个二道贩子。” 他在说着大不敬的言辞,让人悚然。 “试想一下——” “在没有暴力的威慑下,人人都不遵从道庭、仙国的法度,自给自足,圈地为王,以物易物,这还有道庭存在的必要吗?” “换而言之,道庭是必须存在的吗?” “如果换一个组织,能够提供相应的服务,统计了整个文明的人与物交互所创造的价值财富,推出一个什么‘后土宝钞’,用信用担保能够互相交换,在以物易物的渠道中插上一手……那又与如今的道庭有什么区别?” “它们如果并立,难道还有谁更神圣的道理吗?” 任穹摩挲着下巴,说着让人头皮发麻的话。 他在拆解道庭的神圣性,将其从天上拉扯到地下,以平常心观之。 “道庭的存在,是苍生黎庶让渡了自身的权利,如同聚沙成石,聚石成山,在苍茫的岁月洪流中,铸就了一道奇观堤坝,谓之文明!” “它的作用,它的意义,本质上是为了守护众生,给文明以岁月,一代代的延续下去。” “在昌盛的时代中储蓄潜能,在艰辛的岁月中释放积累,此上应无上大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既然如此……那讲道理,道庭的存在,它是用来统治的?还是用来服务的?” 他问着徐福。 徐福不答,冷汗津津。 “如果是服务,只是一个中间商,是一个平台,苍生黎庶共同的贡献化作气运,暂且压在道庭中,然后道庭则是颁发下债务凭证给我们……玄黄宝钞就是凭证。” “这一切就都能说的通。” 任穹悠悠道,“在我们将这份债务凭证花销出去,变换成实物之前,债务就一直存在,道庭是欠着我们的,我们才是债主!” “只是呢,根据欠钱的才是大爷的理论——当欠债达到一个天文数字的时候,没有人敢让它倒下,还得好吃好喝的供着,只因为沉没成本太高。” “我们霸天虎帮走上台面,其实就可以借鉴借鉴。”任穹意味深长的说道,“当理清了彼此间的定位和关系,确定本质核心,我们就有的是办法平息怨念。” “我们拿到了帮众的入帮费用,运营管理,到最后不一定要还钱嘛!” “有的是其他方法转嫁,用其余的方式支撑,让人觉得满意。” 他话锋一转,“我先前提到,道庭的作用,是给文明以岁月,作为苍生发展延续的保障,在岁月长河中铸下堤坝,类似于我等修士铸天地之桥于大道。” “那你们想到了什么?” “这……”李二一边擦着额头的冷汗,他深深觉得,眼前的少年脑后的反骨一定很突出。 但是不得不承认,又很能蛊惑人心。 “你让我评价道庭,我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小心翼翼的道,“但是修行上,我还是正统道院深造过的。” “天地之桥,这个我懂。” “无非是功法的改进,让天地之桥转化大道之势的效率更高;修行的时候更加认真,每次都要专注,不能分心杂念,摒除外魔。” “好了,说到这里就足够了。”任穹点点头,“以小见大,以修行见文明,答案显而易见。” “提高文明生产力,调整内部生产关系……这就是道庭的本职工作。” “我们霸天虎帮的发展,照着这个来,无论如何都是不会错的。” “那么,答案很清楚了。” “平息怨念,就要给那些帮众自身,或其子女,找到提升自身竞争力转化生产力的渠道,以及相应的人际关系服务。” “而这些服务,我们自建一套系统,谓之——虎虎币!” 第六十三章 让人族再次伟大! 任穹兴致勃勃的提议着。 “帮众上交的入帮费,假定是十万玄黄宝钞。” “我们在吃下去的时候,稍微注意下吃相,断然不能赤果果的直接拿现钱分红。” “我们要给他们转换成名为‘虎虎币’的特殊存在,美其名曰帮派贡献。” “交上来十万宝钞,我们就给出十万‘虎虎币’!” “另外,再行颁布规则,在入帮半年后,将允许‘虎虎币’重新转换成玄黄币,每月有一日可定期互通。” 任穹笑眯眯的,让李二和徐福却怎么看都觉得笑的阴森森的。 “一切帮派内的资金流转,都要冠以‘虎虎币’的名义,记录在一张卡片上。” 任穹目光闪亮,“配套相应的设备,不能看到现钱。” “稍后开始,我就会潜心钻研相关原理,争取以符道、阵道的方式实现。” “诶?这又是什么情况?”李二困惑。 “嘿!当然是为了帮助我们的帮众家人们,愉快的剁手啊!”任穹低声笑道,“你想——” “如果每天都是大笔大笔的现钱出入,对一个经济不怎么富裕的人来说,这看在眼里,是不是会感觉很心痛?” “这一心痛,是不是就会不知不觉间自我克制,理智消费?” “这不行啊!” “换成一串单纯的数字,或者是文字,那就不一样了。” “钱不过手,就不容易产生深刻的印象,消费的时候就不会特别的斤斤计较,我们的服务才能更好的溢价不是?” “两道心理防线——如数转换,淡化直感。” “于是,大家就都有美好的未来。” 任穹手一摊。 李二嘴角抽搐,他彻底无言了。 “那你的服务呢?想要实现帮派盈利,满足绑在战车上的所有人,利润一定要很高才行——至少本金翻倍!” 徐福道。 “这就是最重要的事情了……我们要提高霸天虎帮的真正核心竞争力,如修行之功法改善,又如道庭不断推出的指令,优化仙国架构。” 任穹肃穆,“这必须给出看得见的好处,让所有拿‘虎虎币’购买了相关服务的人觉得物有所值。” “这是真正的核心技术,是其他人或势力所拿不出的,或者是无法普及的!” “侧重点在于生产力的优化,直接提升相关人员的时代竞争力,纵使无法考入道院,也能在他处谋生,待遇不差。” “这样一来,就能平息绝大多数怨气。” “哦?”徐福动容,“是什么?” “是……天赋!”任穹说道。 “天生我材必有用!”他缓缓说着,“正如世间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每一个人也是不一样的。” “他们有不同的特长,在某一个领域有自身最敏感的天赋。” “只是,受限于环境,受限于资源,他们很难知晓自身的天赋所在,只能随便随大流蒙一个以求发展。” 他看着徐福。 徐福的表情扭曲,他被说到了痛处。 他徐福,正是任穹所指的那些人的缩影! “如果说,有一个名师,能够在其年幼之时,直接指明最合适的发展路线,不需要试错,只要投入就一定有回报,大大提升其未来的竞争力……你们说,这样的服务,价值几何?” 任穹问道。 “价值百万!千万!”李二很肯定的回答。 他深深的看了任穹一眼,“的确,这是最根本、最直接提升人的价值的方式,从根基上优化了未来的生产力。” “不过,我们有这样的手段吗?” “我已经在研究了。”任穹笑着道,“或许,很快便要出成果。” “你若真的能做到这样的事情,指点每一个人最适合发展的道路,且具有普适性,那么你一定能万古流芳。” 李二断言。 “也可能创业未半,就死于非命。”任穹很淡然的说道,“毕竟,这要毁了多少人的财路?斩了多少人的‘前途’?” “一个最顶尖的天赋者,因为贫穷,所以得不到稀缺的修行资源,显得平庸。” “而一个本身普普通通的人物,却因为家室,无数资源砸下,不惜浪费,成就了‘奇才’。” “他们去竞争唯一的资格,在自身条件、场外配合的情况下,根本就没有悬念。” “可是,若有我这样的例外,直接断定根源和结果,理性选择真正合适的人……” “呵!” 任穹轻笑,“粉碎了一切家室背景的外力,唯才是举,做到了资源和人的公平再分配……这是滔天的阻力,一尊大修在这里,也要被碾碎成齑粉!” “多少道院的博士,要憎恨我斩断了他们的财路?” “多少家室不凡的人,要憎恨我毁去他们早已铺垫好的升天之路?” “我还不想死。” 任穹慢吞吞的道。 几人都是无言以对。 “所以,哪怕我研究出来了,那也一定要包装再包装,删减再删减,套上各种名师的壳子,做一番辛苦的跳大神行为,去为那些对未来满怀希望的帮众家庭进行天赋的模糊检测,写上一大堆似是而非的条目,才给出答案。” “一定要让自视高贵者啼笑皆非,觉得我们是在小打小闹……”任穹说的意味深长。 “名誉不好,但有成果不断,自污以保全性命,默默发展……整个过程中,再重新架构另外一个系统。” 他眸光悠悠,像是在俯瞰时光长河的下游,“当我们能确定天赋,建议定向发展时,就已经为时代优化了生产力。” “相比原本,提高了更多的生产成果……这一部分是我们的功果,我们要抢先分上一杯羹。” 任穹目光灼灼,“优秀的人才,是最宝贵的资源,我们要抓紧在手里,以人情笼络,多做些惠而不费的事情,让他们对我们霸天虎帮充满向心力,长大后加入我们,以此来扩大生产,创造价值。” “其中天赋非凡者,判断心性淳厚后,更是要下血本支持,助其学有所成,将我们的影响力深深的扎根在各行各业中!” “等有朝一日……” 任穹抬起一只手,虚虚一抓,像是要将整个世界都攥在手里! 徐福和李二已经傻了。 ——小老弟,你特么的是想要做什么?! 推出思想理念,剥除道庭的神圣性。 建立自循环财务体系,打造利益共同体。 培养自身人才储备,积极谋求各行业话语权。 …… 这一条条的,你说—— 你要是被道庭知晓了,你得被杀上多少次?! 李二和徐福对视一眼,胆战心惊。 “我们要扎根在最广大的苍生黎庶群体中,为百姓服务,急他们之所急,忧他们之所忧,解决他们对未来前路的迷茫与不知所措的问题……” 任穹还在慷慨陈词,“我们霸天虎帮,背负使命而建立,终我等一生,必将推动修行文明高质量发展,推动建设仙国公平再分配体系……” “在这条路上,一切阻碍者,都将灰飞烟灭!” “我等必将实现人族的再次伟大与辉煌!” 第六十四章 造反的是胖虎,跟我小任有什么关系! “你不要命辣!” “快快快!快堵上他的嘴!” 李二惶惶,若丧家之犬。 徐福慌慌,有草木皆兵。 再配合地上躺着,那闷哼不断的雷苍胖虎…… 好一个鸡飞狗跳。 霸天虎帮核心第一次会议,开的那叫一个热血沸腾,任穹的队友们都害怕,越听越觉得空气中充满了血腥味,自己等人的衣衫越来越红,像是被血染上了。 一直到最后,小任先生图穷匕见,嘴上没有一个把门的,连“灰飞烟灭”的词都蹦出来了…… 卧槽! 太哈人了! 小老弟,你快闭嘴吧,我们心脏受不了了! 李二已经扑了出去,提剑乱砍,试图以璀璨剑意斩断“玄学”,免得某些通天彻地的“巫道”大佬心有所感,直接把他们给扼杀在萌芽中。 到时候,那得死的多冤啊?! 明明一身反骨的是任穹,可他这已经在船上的同样也跑不掉,搞不好宁可错杀三千,也不放过一个……不要问,问就是知道的太多了! 徐福也不管地上的胖虎了,直接冲出仓库,让他的义子们加强防护。风吹草动都要打起十万分的精神,苍蝇飞过都得要挫骨扬灰! 他怕。 他怕到下一刻,就有一支道兵冲进来,二话不说的就举起屠刀,将他们这群人通通给砍死,连原因都不交代了。 毕竟,大家都心知肚明。 杀人的有理由,被杀的不冤枉。 “怕什么?” 任穹看着他们的举动,翻了个白眼。 他又不是没“人”罩的! 真当他之前“张三”之名是白叫的吗! 河图洛书在手,法外狂徒是也! “你们这心态不行啊,太怂包了。” 任穹叹了口气,“明明我们大家做的事情,是为苍生黎庶谋福祉,是为了全人族精神上的自强与公平而奋斗,是再正义不过的举动,有何不能言?” “你们这么一做,搞的我们好像是上不得台面的反贼一样,是那种蝇营狗苟、阴谋鬼祟的卑鄙小人!” 他慷慨陈词,“你们这心态,就提前把自己看低了,看扁了,轻贱了自己的人格!” “脖子上的枷锁摘下来了,心中的枷锁却还戴着,自轻自贱!” “谁不是第一次做人?用得着这么卑微吗!” 李二一愣,回来的徐福也是错愕。 ——诶! ——说的很有道理诶! 人人生来平等,谁能高高在上? “呸!”李二喷了一声,“差点给你带到沟里去!” “你这么有种,刚才不就有能万古流芳的机会?让你桃李天下,为人师表,你琢磨着自污干什么?” “正面上啊!” 李二斜着眼,就差把嫌弃挂在脸上了。 “我……我那是为了霸天虎帮的伟大事业,而做出的暂时的委曲求全,是道路探索中不得已的曲折发展……”任穹狡辩道,“对,没错,就是这样!” “呵,我信你个鬼!”李二嗤笑,“你要是这么说,那我的所作所为也断不能称为怂包了,仅仅是为了保存组织火种罢了!” 他们一推二五六,谁都不是怂,仅仅是从心而已! 两人大眼瞪小眼,最后彼此妥协了。 “反正,这就是我们霸天虎帮的纲领,是发展和斗争的原则,我话撂这了。” 任穹拍着桌子,“志向一定要高远,叙事一定要宏大……不管最后能不能实现,出去吹牛逼的时候脸上也有光不是?” “再说了,只有制定一个高远目标,大家才有奋斗的追求么!” “有句话说得好。” “取乎其上,得乎其中;取乎其中,得乎其下;取乎其下,则无所得矣。” “我们不能摆烂,做一个浑浑噩噩的组织。” “一开始,我们就要有改天换地的决心……那哪怕到最后我们失败了,也好灵活调整目标嘛!” “何况,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窃天地者,为万世尊圣!” 任穹在给队友打气,画大饼画到了他们的身上。 李二和徐福都是狂翻白眼,小年轻太喜欢做梦了。 ——还是遭受的社会毒打不够多! 他们对视,都很有同感。 任穹还在那里即兴演讲,但忽然有一刻,他噤声了,神色紧张,像是在做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时候,被人突然间查房来了。 不止是他,李二和徐福亦然。 他们甚至于更加过激,李二握紧了长剑,徐福手一抖,一堆禁器就出现了。 大家都很紧张。 “砰!” 巨大的动静,从仓库的几重大门外传来,像是有人在敲击,很不耐烦的那种,似乎下一刻就要破门而入。 几人的瞳孔一瞬间睁大。 对视间,各自都有些头皮发麻。 ——不会吧? ——他们刚在这里讨论了一小会儿造反的事情,就被道庭的力量找上了门?! “咕咚!” 李二狠狠的咽了一口唾沫,压低了声音,“道庭的人来了,我们怎么办?” “打……是打不过的,实在不成,只能壮士断腕,交出罪魁祸首了!”任穹初始时也同样紧张,但他很快放松了下来,如此说道。 几人听着就是一愣,用一种高山仰止的目光看着他。 ——英雄! ——这是何等大无畏的气节! ——交出罪魁祸首?这是自首啊! “你……”李二神色复杂,蓦然间叹息一声,“是我错怪伱了,你并不是什么怂人,有真正的……” 他夸奖称赞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任穹给噎住了。 “让胖虎大哥一路走好。”任穹做抹眼泪状,“他为了天下的公平正道,奋斗了一生,却中道崩殂,实乃人间大憾!” “呃——”李二无言。 第六十五章 忽悠瘸了,干大事不惜身! 他眼神异样的看着任穹。 说黑,还得是你啊! 你的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任穹还在神色“伤感”的说道:“雷苍大哥,早年不幸,中年孤苦,直到得遇人生导师徐福,其在榴莲树下讲道,忽有顿悟,决心干一番大事业。” “只是他深知,自己所要做的事情是何等的离经叛道,恐为世人所不能理解,于是一直隐瞒核心,只以包装后的宗旨来行事。” “奈何,天不遂人愿。” “胖虎大哥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遭遇灰蛇帮歹毒小人们的暗算,此刻奄奄一息……因此,他为了不让理想断绝,遂召集我等,秘授玄机,欲将重任托付。” “恰在此时,有神兵天降,来到了此地……” 任穹表情庄严,“容大人知晓,我等皆是良民啊!” “我们在此之前什么都不知晓!” “霸天虎帮的帮主是胖虎,你我几人,只是不知情的投机者、被裹挟者,罪不该死!” 他摸着下巴,“要杀,就杀胖虎大哥好了!” “他可以一人之身,背负起所有!” “放……屁……”这一刻,胖虎纵然是痛到了骨子里,各种内服外敷,让他的一身血肉、魂魄,恍惚间似乎被点燃了,全都敏感的吓人,痛楚十倍放大,他也挣扎着要喷任穹一个狗血淋头。 “胖虎大哥,你要理解嘛!” 任穹翻了个白眼,“你都是要‘死’的人了,有《生死簿》罩着,实在不行直接做鬼就好了,根本不用在意肉身……唯一遗憾的是,可能走不通尸解仙的道路,要给道庭的大人物们一个过得去的交代。” “毕竟都这么悲剧了,被人打的比凌迟还要悲惨,血骨破碎……于是,其行可诛,其心可悯,是时代的悲剧。” “我们就不同了!” “且不说一身修行,还寄托在活着的根基上,死后的世界压根就没有考虑……死了就是真死了!” “另外,我们受到的时代毒打不够惨烈,只是有遇见未来岁月中的艰难,防患于未然,提前准备……” “我们是蓄谋,你却是正当防卫,定性定刑都不一样,我们当然要挑轻一点的罪来认啊!” 任穹老神在在,“胖虎大哥你放心的去吧,不过是走上原本的命运轨迹,有什么好怕的呢?” “没有我们,没有《生死簿》残页,你早就死在灰蛇的手里了,如何偷生至今?” “有什么遗愿,你交代交代,组织上不会忘记你的贡献,必然帮你将之实现。” “且,我们终将铭记你!” 胖虎听着一愣一愣,觉得好像还是有点道理的。 他苟活至今,能走鬼道去开启“新生”,不就是已经大赚了吗?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作为“带头大哥”,他以一条将死之烂命去顶罪,保下麾下的小弟们…… 若干年后,归来仍旧是大哥! 他思及这些,就是一声叹。 “罢!罢!罢!”雷苍幽幽道,“既然如此,千罪万罚,皆归吾身!” “等下道庭的人进来,我来一力承担!” 他的神情是那样的悲壮,正如同是“风萧萧兮易水寒,胖虎一去兮不复还”! 雷苍已然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以此残躯,了断因果。 “唉!” 徐福和李二都是感叹,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好!” 气氛到这了。 而与此同时,外面的撞击声更加的响亮,霸天虎帮“生死存亡”的时刻到了! “呼!” 一股冷幽幽、寒到人骨子里的声音回响,让人似乎血骨都因此冻结。 “轰隆隆!” 连绵不绝的雷鸣声,像是狂风暴雨前的预热,又似乎是激烈交锋碰撞的余音。 “咦?” “有点不对劲?!” 徐福察觉到异样,“不像是道兵来查门?” “到像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伱才觉得?!”任穹忍着笑意,“真的是证据确凿的道兵,为求迅速果断镇压谋逆者,还会那么客气的敲门?” “直接就来一手天降神兵——掀了我们的房顶突入,来控制现场了!” “你们啊,因为做贼心虚,自己吓唬自己,都失去足够的冷静和理智了……这样的心态,怎么干大事?” “况且,你们的觉悟也堪忧……上了贼船,还在这里想着争取宽大处理?” “干大事不能惜身啊!” “投降思想不能有,真不怕被树为典型,连做鬼都不能咩?!” 他一副智珠在握的神情,终是惹恼了李二和徐福,他们彼此对视后一起出手,对任穹进行镇压! 顿时,任穹肩膀上就各多了一只手,如同钳子一样,将他抓的死死的。 “小老弟,你很得意嘛!”李二扯着他的耳朵,恶狠狠的说道,“走,跟我们一起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他不容少年反驳,被腹黑的少年给诈唬的够呛,于是同徐福一并行动,霸天虎帮中除却垂拱而治的胖虎帮主之外,三大实权头目并肩,做一条绳上的蚂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一起去看外面是怎样的一回事。 等穿过重重门户,他们挪到了仓库的门前,小心翼翼的打开。 刹时,飞沙走石、天昏地暗的情景展现,更甚者还有狂风突入,让三人灰头土脸。 “砰!” 又是一声巨响,是一块巨石被狂风卷起,轰然砸在了门户上! 似是惊雷,又如神鼓,其音沉重慑人,震撼人心。 至此,他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诚如任穹所言,是他们做贼心虚,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明明是外面有神仙打架,不小心余波扫过他们而已! “……” 徐福抬头,嘴巴已经张大了。 他用扣押任穹之外的另一只手,指向了远处的天穹,阿巴阿巴的说不出一句整话,只能在那里不断的伸手示意。 任穹和李二都跟着望去,同样失神了! 在他们眼中,一尊搏击长空、若大日高悬的金甲神人血洒天地,从天穹中坠落! “砰!” 李二很果断,直接就将门户给关上了,隔绝了这让人头皮发麻的画面。 第六十六章 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吓人……太吓人了……” 李二轻轻喘息,心脏嘭嘭直跳,“那人我知晓,是巡视本州府的赤阳道兵的统领人物,一身修为据说高深莫测,神斧之下,所向披靡,能粉碎十万群山,可斩断九天银河……” “没想到,竟然也会如此狼狈的败亡!” “这是神仙打架啊!” 他感叹道。 “事情闹得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大呢。”任穹若有所思,他一只手中有一束拘来的清风,从那飞沙走石的风暴中摄取而来,感觉到了一种微妙的玄机在其中,脸色因此而有奇异之色一闪而逝。 “这样的人物出动,来追查什么……大家想必是心里有数的。”任穹的目光微妙,看向左右,见徐福和李二的表情都不太好。 “不过,现在的情况似乎也不太差……要么是有人针对本州府,要搞什么大动作,于是顺水推舟的出手。” “要么是有人心善,见不得我们这般狼狈,索性为我们抹去所有线索,都在这一场狂风中被打散。” “是大鬼头么?”徐福的眼神明亮。 “或许吧。”任穹目光闪烁了瞬间。 “那事后我们一定要为大鬼头上一炷香。”徐福感慨,“这场风,可真是来得及时……” “光有风,其实还不够呢……如果能再来一场雨,才是最好的。” “月黑风高,正是杀人之夜。” “再有狂风骤雨,洗净人间,才是能彻底的销毁证据。” 任穹意味深长。 “哈哈……这可能么?”李二摇头笑笑,“一场阴风,扫荡人间,已经足够喧嚣。” “再来一场雨,覆盖州府……风雨同行,这不容易啊。” 他这般说道。 但是,打脸来得太快。 话音未落,先是有“滴滴答答”之声连绵不绝,紧接着便是倾盆之声,“轰隆哗啦”,超越了风声十倍百倍! 那是暴雨之声! 李二砸吧砸吧着嘴,不说话了。 ——真的有雨啊! 他看向任穹,眼神古怪。 任穹抖抖肩膀,无边潜力澎湃,轻松震开了扣押着他的两只手。 他的法力又强横了许多,像是一头幼龙蛰伏在其体内,让李二和徐福都龇牙,手臂酸痛。 毕竟霸天虎帮经过天使轮的融资后,又再有两个小公司的合并……李二尚好,徐福半辈子的打拼,让任穹美美的吸了一口。 一道道闪光,是每个成员的天地二魂,以世界为根基,以文明为纽带,横架在运转宇宙的大道中,经受冲刷,源源不断的道之势能转化再转化,便成了法力。 当在合理的组合搭配下,人多了,结构又合适,自然效益会更高,除却本有的收益外,额外还有盈余,为任穹所取。 所有灵光组合,更坚实的大坝铸就,河图洛书镇压其上,撬动了更加磅礴的力量……杠杆!杠杆!还是杠杆! 任穹逐渐有造福于人道苍生的决心。 因为,他有“返利”。 只有让人人如龙,都能极尽发挥出自身的天赋才能,将每一个个体的附加价值开发到极致,再按照比例,才能分润到更加充沛的法力财富,实现利益最大化。 这是挂在他面前的诱饵,实在太香了。 刚启动河图洛书的神效未久,实实在在的反馈,让任穹的心越来越野,主动积极的上道。 此时此刻,纵有神佛挡在前面,他也要挥刀! 轻松挣脱束缚,任穹舒展身形,“应时风,及时雨。” “这一场雨,来的好啊!” 若说先前还有三分猜测,那么现在的他便是十分的自信。 这多半是他那位不准其拜入师门的便宜师傅的关照。 清风符。 说是风,但背后还有七大先天真水的讲究。 器度真人但凡是执掌一种真水,以其在符箓之道上的高深造诣,掀起一场暴雨又有何难呢? 风雨过境,洗净人间,清除了血迹,也抹去了行踪。 到了这一步,他们霸天虎帮这个新生小团体,才算是真正安全了。 “此风此雨之后,我等高枕无忧矣。” 任穹指着门外的世界,“当然,这也相应的让我们走入了更高层级的视线中,难免会有人下来想要抽丝剥茧。” “那你的意思是……”李二若有所思。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们霸天虎帮得低调行事,少提帮名……不。”任穹自我否决,“这也不够安全,就……套个全新的壳子在外面吧。” “那要唤作什么?”徐福问道。 “擎天柱!”任穹拍板,“有道是——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我等良民,为道庭选材,培养支撑修行文明前进的道院学子,仙国栋梁之材……” “既然如此,我们就取‘擎天柱’为壳子之名,力争表现的伟、光、正!” “正直、强壮、博爱、善良、亲和、顾全大局……这是我们包装后对外展现的宣传形象!”任穹微笑,“至于霸天虎帮,则存在于这‘擎天柱’的隐秘核心。” “擎天柱,顾全大局。” “霸天虎?” “——我,就是大局!” 任穹为帮派未来的发展定调。 他们要高筑城,广积粮,缓称王,深深扎根在这个时代中,积蓄羽翼,等待“天变”的时刻。 “真的会有天变么?”李二问道。 “谁知道呢?或许有,或许没有。”任穹笑笑,“如果有,那我们就是新时代的开辟者之一。” “如果没有,那我们就逐渐渗透进去——靠着多年积累下来的羽翼和人缘,还怕不能有位高权重?” “只要思想敢滑坡,方法总比困难多。” 任穹笑着,取来一件蓑衣,披在身上。 他拂过每一根编织蓑衣的草叶,灵光汹涌,在为它们洗礼,短短时间内化作与符纸相似的材质。 又于时不时的间隔中,放下一张玄黄宝钞——小面额的,成为节点。 一件符衣就成就了。 清风环绕,三尺之地像是另成净土,不染尘埃。 “你这是要做什么?”徐福上前。 “当然是跑路啊!”任穹回答,“不趁着这么大的雨,赶紧跑路,等之后雨停了,可能想走也走不了了。” 他判断着,“雨停之时,多半是天明时分,赤阳道兵受挫,州府一定震怒,会有全城搜查。” “我们不趁着这个机会,赶紧各回各家……这场雨算是浪费了,一点抹消证据的用处都没了。” “是这个道理!”李二变色,瞬间跟任穹站到同一条战线上。 “况且……我还有些事情要做。”任穹感应着体内浩荡的法力,心潮澎湃。 “何事?有需要我帮忙的吗?”李二给自己披上了蓑衣,同时追问。 “这么大的雨,不做点什么……实在太可惜了!”任穹道,眼底有杀机一闪即逝。 第六十七章 龙血,灵驹,情报 “你的心里好像有一把火在烧。” 李二看着他,眼神明亮。 “你有恨?” “谈不上恨,只是心中的怒被人勾出来了而已。”任穹轻语,“我今夜出行,除却见见世面,也是想踩踩点……不过这一个晚上,发生的事情有点多,让我都身不由己的被卷入了漩涡。” 他笑着,眼中却是一片冰寒。 “你们知道……张家吗?”他问道。 “什么张家?哪个张家?”李二不解。 “能在癸巳府上得了台面的张家,不说只手遮天,但能有一百种方法让普通人在州府里活不下去的张家,跟郡尉都可以攀上交情的张家。” 任穹回忆着,缓缓说道。 “这样的张家……似乎有不少。”李二沉吟,“炼丹的,制器的,走运输的,画符的,维护州府祛邪大阵的,甚至是在仙国道兵系统有一官半职的……等等等等,很多。” “老牌的,新兴的,家道中落复起的,外迁进来的……”李二露出爱莫能助的表情,“张,这可是一个大姓!” “除非你给我框定的范围更细致一点,不然我也无法给你一个准确的答案。” “那……家风较为嚣张、盛气凌人的张家呢?”任穹沉吟道,“其家中有人嗜赌,赛马的张家。” “有一个成员,唤作张散。” “张散?”李二眼神微妙,“这就是你之前自称‘张三’的原因吗?” “干了坏事,顺手栽赃嫁祸?” “见笑了,见笑了。”任穹打了一个哈哈,试图糊弄过去。 恰在此时,徐福插嘴,“你要这么说,我倒是能给你提供一点帮助。” 他幽幽道,老人家见多识广,“那是一个以符道为主的世家,在州府中有不小的关系,是某些必须品符箓的指定供应商。” “其家族成员盘根错节,似乎不只是在一个州府有关系,牵涉甚广。” “哦?老爷子竟然知道?”任穹来了兴趣。 “那是当然。”徐福自傲,“我这行当,半黑半白,三教九流,皆有些许耳目。” “那些高门大户的事情,我可比你们这些年轻人懂得多。” “尤其是你提到了赛马,便更是如此。” “众所周知,龙马精神……自古以来,真正的天马,大多是跟真龙脱不了干系的。” 徐福抚了抚胡须,“自然,一些带着真龙血脉的杂血海妖,它们出产的一些血肉,稍加调试,便是上好的用来刺激灵驹潜能的秘药。” “这我倒是有所耳闻。”李二在旁补充,“据我在道院的一些讲师所述,道庭与真龙每年都有交易,收购龙血,培训道兵战马。” “咦?龙血?真龙一脉这都能忍?”任穹好奇。 “有什么忍不忍的?”李二哂然一笑,“放血而已,又不是要命……人失血不超过一成,都不会有大碍,何况是真龙?” “只要价钱给够,真龙也是会放下骄傲的。” “再说了,给钱交易,那是给龙族体面……他们要是不想体面,说不得仙国会帮他们体面的。” 李二意味深长的说道,“更不要说,在某些大战略上,龙族跟道庭、跟仙国,是有共同诉求的。” “原来如此。”任穹叹气,心中对于真龙的光环破碎——虽然本来也没有多少崇拜,“生活不易,真龙卖血。” “这么说来,龙血是一个线索喽?” “然也!”李二颔首,“这样跟你讲——真正的龙血,是很大的禁忌。” “你私底下捣腾一些禁器,亦或者是一些不许流通的符箓,问题还不大。” “被抓了算伱倒霉,没被抓自然无所谓。” “可真正的龙血,以及顶尖的灵驹种子,还有培养集合所长的顶尖战马,却是绝不许流入道庭之外的,是仙国会主动追查的。” “有趣。”任穹评价,眼珠子骨碌乱转。 这样的禁忌,让他对此很感兴趣。 马。 龙马。 唉。 难怪他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呢。 河图洛书,河图洛书……龙马献河图呀! 没有一匹龙马跟在身边,他日怎么能衬托出他任大官人的天命所归,比肩古之圣皇?! 得找机会搞一匹过来。 “真龙血不好弄,杂血就有了市场。”徐福接上了话茬,“当然,亦需要低调,同样被打击,还得是我们这类人从事相关的灰色的产业。” “一些海中精怪,不知道祖上多少辈跟真龙一族扯上了关系,卖血给我们,我们再转卖给一些赛马的客人,助他们培养灵驹。” “嘿!你们知道么?”他低声笑笑,“许多赛马的赌场,都是有内幕的。” “谁家灵驹服用过多少提炼后的‘伪·龙血’,都心底有数,赔率是被暗中操控的,专门收割无知的赌狗。” 任穹哑然。 赌狗虽然不值得同情,但被这么黑幕操作,也属实是凄惨了些。 “你提到了张家、权势、嚣张、赛马……若不出意外的话,有且只有那么一个张了。” 徐福说到这顿了顿,“你稍等。” 说罢,他走到一旁的角落,掀开一个暗格,取出一口玉匣打开,里面是满满的卷宗与图纸。 徐福从中仔细抽出一沓,送到任穹的面前,“来,你仔细看看,这是我多年来收集汇总的情报,有关这个张家的。” 任穹一脸怪异的接过,憋了半天还是没憋住,“老爷子,你还做这样的生意?” “不是不是……”徐福满脸惆怅,“我哪敢做这样的生意?” “我收集这些,只是为了避免,在不知不觉间侵犯了这些庞大势力的利益……亦或者,发现他们哪天有大举渗入的情况,自己好提前做好规划,是上赶着抢先靠拢投诚?还是早点转行?” “总不能等着事到临头了,人家拿刀子架到我脖子上来,才忙不迭的运作吧?” 徐福活了一大把岁数,经营起了一个小小的帮派,顶着无数风风雨雨,才走到今天。 身为小人物的智慧,被他发挥得淋漓尽致。 任穹一边看着资料,一边感叹,“老爷子,您就是缺了一个机会啊!” 第六十八章 张家,洗地,厉鬼! 徐福本领不差。 可惜,时也命也。 早年走错了路,需要用半生来弥补。 纵是如此,他也经营出了一个不小的帮派,到处收容孤儿弃女,四处拉扯着长大,组织队伍,成了气候,是等闲人眼中的成功人士。 这般持续发展下去,未尝没有彻底翻身之时,成为拿七成的老爷。 只是一时走岔了路,上了贼船,喜迎帮派发展指导纲领的大踏步升级换代、未来可期,也踏入了漩涡,命运难料。 “符道张家……祖籍根脉壬辰府,是北十二府之一,后分支为六,各居一府,同气连枝,互通有无,举千百年以计,致家族昌盛。” “癸巳府之张,其性傲,其心诡,其行诈,非善类,狷狂跋扈……” 任穹翻阅着徐福递来的材料,记叙了多年来他的视角,对这样一个张家的了解。 字里行间都是警惕与戒备,并不好打交道,轻易不要交集,因为会被榨出最后一点血肉。 而在文字的叙述之外,还配有几幅图案,有肖像,有地形,有建筑……它们俨然是丹青妙手所为,都画的栩栩如生。 地形、建筑,是张家的府邸所在,以及大致的亭台水榭,庄园布景。 肖像,则是张家目前在外活跃的主事之人,皆标有姓名……了解了人,才不会哪天得罪了人都毫不知情,被捅上几刀还不明不白。 作为有活力的社会团体,徐福的沧海会,准备工作做的是实在太好了。 忽然间,任穹眼神一厉,从中抽出了一幅画像,上下审视。 徐福看的清楚,不等任穹询问,就径自开口,“这是张家的外务总管。” “据同道而言,这个人很是不好打交道,贪婪而狠毒……可他又很会‘做人’,在州府上下打点周到,知道什么人可以践踏,什么人应该分一杯羹、让利出去,结成山头。” “张家在他的手中,跟州府里的关系很好。” “你若是跟他有仇、想要报复的话……”徐福说到这顿住了,眼神中饱含忧虑。 他不看好。 “我们折腾灰蛇帮,州府的大人们未必多么上心——左右不过是狗咬狗,何须在意?” “可是这样的人,遭遇了什么……必然会发动力量,将一切有嫌疑又能轻易处理的对象盘根问底!” “三思啊……” “哈!”任穹听着,就是一笑,“那没事了。” “我跟他又没仇,怕个甚的嫌疑?!” “呃……”徐福不知道脸上该露出怎样的表情。 没仇? 你能不能收敛一下眼底的寒光? 你这叫没仇的样子吗! “我真的跟他没仇,最起码是没有直接的仇怨,不存在因果关联。”任穹看着徐福怀疑的眼神,心底很有几分不满——他的品格受到了质疑! “我只是路见不平,想过去给他们找找茬而已!” “查?怎么查?我害怕追查吗?” 任穹轻笑。 这才是最可怕的。 法理上无动机,嫌疑人的帽子都轮不到他。 至于情理上? 嘿! 张家经营那么久,对头仇人可实在是多了去了,总有利益受损的,法理都轮不完,何况是在情绪上看不惯他们的人? 想彻查? 屠城吧! “你……”徐福嘴角抽搐。 他强忍着没有说出那两个字——奇葩! 这太特么离谱了。 没怨没仇,因为看不惯,要去搞事……这是怎样的一个危险分子?! 不过他转念一想,却又觉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连“造反”都在预备中了,道庭的神圣性都敢剥落,何况是一个张家?! “你开心就好。”徐福干咳一声,“别把自己给陷进去了。” “放心!”任穹哈哈一笑,“这场雨,来得恰到好处。” “本来我只是想趁着夜色,去找些线索,再踩点观察一二……但有了这场雨,或许我能做的更多。” “那我只能祝你好运了。”徐福叹气,“见势不妙,要赶紧开溜……活着,才有一切。” “承您吉言。”任穹点点头,“胖虎大哥这里,就交由您周旋了。” “待雨过天晴,道庭稽查,还要由您来妥善应对。” “放心。”徐福承诺,“我是老江湖了!” “做私底下见不得光的买卖这么多年,都不曾出过岔子,眼下多藏一个人,又算什么问题呢?” 他很有自信。 “那便好。”任穹潇洒的为自己戴上斗笠,也不告别什么,随手一甩,曾经胖虎交托给他的百宝囊便物归原主,而后蓑衣之上灵光千万,清风环绕,护着他冲入了雨夜中! 李二紧随其后,临走时回望,一剑在手,斩断天机! “都走了。”徐福咂咂嘴,本有些佝偻的身躯挺直,“唔,现在的年轻人真的很能闹腾啊,让我这把老骨头都有些吃不消。” “不过,这样的他们,或许会给这个时代带来一些新气象也说不定?” “就让老夫拭目以待好了……” 他轻语着,忽然间低喝一声,“孩儿们,洗地了!” 话音落下,顿时有人影憧憧,在这间仓库中游走。 有人,有妖,也有鬼! 人是孤儿养成,鬼是孤魂冤鬼,妖是遗弃之妖……他们此刻随徐福号令而动,将这片小天地中的一切痕迹都细细处理了。 有人抹去血迹,有人冲散气味……胖虎血淋淋的进来,所留下的诸多线索,都在此刻烟消云散个干净! 做完这些后,徐福拎着胖虎偌大的身躯,像是拎着一团棉花。 “走,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尸道可是一个细致活,动辄二三十年,快也要三年,见证一个循环,魂魄归于冥土,有三年之期,有后人的,讲究一个守孝三年……你没有后人,便将就一下吧。” “好在,你有《生死簿》残页在手,同走鬼道,很快就能有所成……这世道啊,做人不容易,做鬼可不难。” “凑活凑活,就是一个重要战力……你不是想找灰蛇帮报仇吗?” “那就得指望这个了。” 徐福絮絮叨叨的,开启了一条通往莫名的通道,“来,去恨,去怨,去成为一头……厉鬼罢!” 第六十九章 杀尽张家,人坏不蠢! 风雨中,任穹在纵横。 这是一场好雨。 仿佛是天河倒垂,盈满人间。 莫说明见四方。 便是一丈之外,也是神鬼不知,连神识都有些被压制了! 理所当然。 这本就是一场涤荡人间的雨,正义与罪恶都被黯淡在其中。 但好在,任穹的手段繁多。 尤其是,这还是他的主场! “呼!” 一缕幽幽清风,从他手中释放、扩散。 清风符。 风,代替了他的感知,去为他探查,避过路障,绕过被打成狗、气急败坏的道兵,让任穹能极速奔行。 在这一场雨夜中,任穹莫名间有了别样的感悟。 清风符的神妙,似乎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引导,让他体悟了种种变化。 任穹昂首望天。 尽管他什么都没有看见,但他能知道,冥冥中应该正有一双眼睛,注视着这片大地。 器度真人,虽然老小孩了一些,时不时就吹胡子瞪眼……可他此刻对任穹的关照,真的没话说。 任穹蓦然驻足,跟一旁追上来的李二示意,“你不用跟来了……我有自信。” “你还是道院的学子,一举一动,反而更是容易引人关注。” “若是被人将今晚的事情联系到你身上,恐成大患。” “还是赶紧回去、消除隐患为好,做个不在场的证明。” “那……你小心。”李二略微迟疑后颔首,一道剑光闪烁,便斩开了身前的一线雨幕! 以无形无质的剑意,劈开了雨落山河的大势……太惊艳了! “放心好了……”任穹微笑,“我感觉在这场雨中,我的状态比寻常时候还要好上太多……” 说罢,他身形一动,腾跃起来,在满天的雨幕中,就像是一条鱼儿,肆意的徜徉在没有天敌的江河中。 雨,对他不再是阻碍。 冥冥中有一股力量在笼罩着他,为他将这一场雨化作触手可及的助力。 行动无碍,甚至更顺利了。 李二望着他的背影,摩挲了下巴一阵子,“这么有把握?但愿不要出了什么岔子……” 他感叹一声,身随剑走,在雨夜中纵横冲击,不知走过多少街道宫阙,忽然间在一处角落站定。 这是一条绝路,有一堵厚重的墙壁,横绝了去路。 李二探手,在墙壁上摸索,豁然用力,触动了什么。 顿时,半截墙壁无声无息间开裂,露出一条坦途。 他从容步入,下一刻墙壁自然合拢,仿佛一切无事发生。 …… “张家……” 凭借记忆中的地图,少年驰骋在雨幕下,直奔目标。 他去踩点。 走过千家万户,在某一刻,他顿住了脚步。 即使是若天河倾泻的雨幕,一丈之外人畜不分,仍然盖不住有灯火通明,富贵人世间。 亭台水榭,楼阁殿堂,丝丝缕缕的灵光从一座座精致华美的宫阁间升起,隐隐约约间化作一张天幕,是守护的阵法,在雨中撑起一片净土,要隔绝雨水,与外界是那样格格不入,仿佛不是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享受不一样的待遇。 任穹悄然落下,贴近观察,感慨一声。 “我只道自己生有反骨,欲图谋时代……却不知早有势族,与我等苍生黎庶不共戴天了!” 他放眼望去,只觉得眼花缭乱,纵使以他阵道上的天才造诣,一时也看不明白这守护家族的阵法底细。 这是一个家族很多代人的努力,不是一般人百八十年的修行就能轻易打破的,哪怕是天才。 不过,世事无绝对。 真碰上狠角色,什么都给你扬了。 器度真人下了好一场大雨。 他以清风扫荡人间,又化开了一滴先天真水,融入天际层云,带着莫名的道韵,浑然天成,不可阻挡,如天河倾泻,非是易与! 纵然是千年、万年传承的世家,面对这样的雨,也未能守护周全,总有疏漏,被无孔不入的渗透,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可无论如何,相对外界,总是胜过了许多。 且那小雨淅淅沥沥的,落在水池、草木上,反而多了些朦胧雾气,更添三分盛景。 “啧!” 任穹啧啧感叹,“真会享受。” 他认真窥探,试图做些什么小动作。 ——来都来了,不做点什么就灰溜溜的离开,多没面子? 不过那阵法玄妙,解析艰难,涉及到太多他所不懂的组合。 好在,作为有挂人士,河图洛书在手,总有破解的方法。 少年眼中灵光烁烁,星星点点的光斑浮现,呈黑白二色,天地万物倒映在他的眼底,都被“分解”了,用一元、两仪、三才、四象、五行、六合、七星、八卦、九宫、十方的基础规律排列,拆解到最基本的单元! “妙啊!妙啊!还能这么组合?” 任穹看的眉飞色舞,一边看一边抄,将种种心得收纳在记忆中。 渐渐的,他梳理清楚了个中玄妙,把握了此阵的一部分运转机理。 不过,越是查看,越是有些不解。 因为,哪怕是仅从他所掌握的那一部分奥妙来说,这阵法开启和运转的方式就有问题,似乎是在正常的外壳下,藏了一个大大的破绽。 而更加微妙的是,还有第三层—— 在破绽之下,又是陷阱! 正常——破绽——陷阱。 这套娃一样的设计,就仿佛是请君入瓮……非是顶尖儿的阵道人物,都难以轻易看穿。 若是真有哪些半桶水的阵法师,以为看穿了破绽,欣喜若狂的要借此做些什么文章,折腾什么动作…… 那后果不堪设想! “咝!” 任穹倒吸了一口冷气,感觉浑身上下的汗毛都倒竖起来。 “阴险啊!” 以阵观人。 透过这守护家族的阵法,他能看出这一个家族上下的家风心性,绝对不是善类! 恰在此时,他“听”到了什么动静,是雨夜中他蔓延四方的清风“触手”回禀给他的。 “嗯?” 任穹目光一动,偷偷摸摸的循着感知而去,整个人鬼鬼祟祟的。 路还没有走到半截,骤然—— “轰!” 似乎平地起惊雷,天崩地裂一般,滔天的火光炸开,滚滚硝烟的气息,甚至冲破了雨幕的阻隔,让相隔甚远的任穹都嗅到了。 伴着巨响声,是张家的护族法阵光幕剧烈抖动,作为“破绽”的地方崩裂开来! “杀!” 一声怒吼,在雨夜中炸响,里面蕴藏了倾尽四海都洗不净的怨与恨,是血淋淋的刻骨之仇恨。 “报仇不隔夜,杀尽张家人!” 又有一道咆哮之音,宣泄仇怨,目标鲜明。 “杀!杀!杀!” 紧随其后,是一声又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声,追随上前者。 “天助我等……报仇雪恨,就在今晚!” …… “卧槽?!” 任穹远远的听着、看着,瞪大了双眼。 他只是困惑了短短片刻,就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世间,总不至于人人都是跪下的! 还有人有血性! 他任穹,尚且因为任苓,来偷偷摸摸的踩点,一肚子坏水要做点什么。 那些亲子惨死的人,又怎么会真的一声不吭?! 他们恨,恨的深入血肉,恨的深入骨髓,恨的深入灵魂! 没有机会就算了。 但凡有一点希望,也要让罪魁祸首血债血偿! 这是一场好雨,提供了最完美的机会。 各家各户因为仇恨汇聚到一起的人们,在观望了许久后,在跟随而来的阵法师表示看穿了破绽后,在雨幕下悍然发动了冲击与攻伐! 任穹悄悄的溜到了“作案现场”。 人们已经杀了进去,还残留的,唯有堆积的烟花爆竹,有开山采矿的雷石,有取自灵妖精怪的火囊…… 以上种种,混合在一起,靠量来填充,瞅准“破绽”,直接给张家把护族法阵给炸穿了! 任穹大受触动。 在这里,他清晰的感受到了苍生黎庶的斗争意志,那是不限时间、不限空间、不限外界条件的,具有足够创造力、想象力的主动、昂扬向上精神! 这是值得肯定的。 哪怕有些大人物忌惮,因此收缴天下刀兵,将诸多有杀伤力、破坏力的阵法、符箓、法器给神隐在岁月中,将曾经以杀伐驰名的剑修给隐没传承…… 但是,苍生的智慧是无穷的! 曾经的修行法门,为了在万族中杀出一片天地,从无到有的开创出来,并且以此形成了诸多道路。 在今朝,至多不过是重走先贤之路而已! 从无到有都走过来了,思路都是畅通的,再走一遍,又有何难?! “山河之固,在德不在险,得人心者得天下矣……” 任穹若有所悟,后脑勺的反骨更加突出了。 “苍生黎庶,若都有斗争之心,这是好事……不过……” 他忧虑的看向了攻破阵法破绽的地方。 在那里,悄然间有灵光隐隐,续接起来,惨烈的杀伐气象升腾! “你们倒是来了。” 一声冷嘲,悠然回响。 “何必呢?何苦呢?” “送死送的那么勤快?” “我张家千年、万年延续,真当你们这群泥腿子能冒犯成功?” “不过是放你们进来,一网打尽而已!” “杀人,就要斩草除根。” “你们骂我张家坏,可是……” “我张家……不蠢啊!” ps:明天就上架了,这一章是贿赂各位读者朋友滴,希望大家明天能支持一下首订章节,让数据好看点……手动狗头。 第七十章 烟花!又见烟花! 有的人很坏,坏到了骨子里。 这已经很可怕了。 但更让人悲愤与痛苦的,是这些人往往还不蠢,知道设局,露出破绽,等待复仇的鱼儿上钩,而后一网打尽! 任穹被上了一课。 ——不要小看了任何一个对手。 前路多坎坷,且行且谨慎。 “唉,这帮人怎么一个个猴精猴精的?”他叹息一声,“要是能又坏又蠢就好了。” “自报家门——家住何方,产业几何,何时落单,都给写的明明白白,挂在朋友圈里,甚至拿着大喇叭去宣传……这多好?” “搞成现在这样,那么大一个陷阱……让人头痛!” 少年飘忽着身形,在清风的缭绕下,犹如鬼魅一般,游走在雨幕中,悄然到了阵法破绽的弥合处。 他凑近了观察,一双眸子中星光点点,阵法的机制被解析。 此刻,其变了根本,杀伐气滔天,是真正的绝阵、杀阵、死阵! 能将这样险恶的大阵,布置在自家的府邸中……任穹敬张家一家子,都特么的是狠人。 ——这跟在自家宅基地下埋一堆遥控炸弹,没有半点区别! 疯狂、冷酷、残忍……一个个标签被任穹给这一个家族挂上了。 不过,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疯狂,才能培养出那当街纵马、肆无忌惮的张散,也才能设下这样的局,静等有仇怨者杀上门来,然后……一网打尽! 回荡在张家中的冷笑声,是冰冷的,是残酷的。 它像是附骨之蛆,顺着人的脊椎一点一点的往上爬,让人清晰的感觉到那份冷血的恐怖,是将人的一切都能榨干的邪恶与血腥。 “你们放心,你们会死的很有价值。” “你们的血肉会被存储,用来喂养我张家的血兽灵驹。” “你们的骨骸,则是供我张家的护卫修炼‘白骨天魔’,凝结白骨舍利,演化白骨魔身。” “你们的魂魄,当上万魂幡,以被我百年、千年的驱使。” “放心。” “我会保留你们魂魄的记忆和理智的……” “因为我要让你们亲自看着,我是怎么将你们这些硬骨头的泥腿子,斩尽杀绝,斩草除根,让你们一家人整整齐齐的上路,最后都在万魂幡里齐聚……哦,对了。” 张家此刻主掌局面的话事人,似乎是恍然大悟一般。 “为了让你们更加刻骨铭心一些,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我会驱使你们的魂魄亲自去做!” “有恨吗?痛苦吗?绝望吗?仇恨吗?” “有,那就对了!” “养一养你们的怨念,养一养你们的痛苦,养一养你们的绝望……一整套流程下来,说不定能培养出一头厉鬼也说不定呢?” “到那时,你们就可以安息了——我会抹去你们所化的厉鬼神智。” “毕竟,我张家也要担心啊……担心万一你们得了机缘,从万魂幡中逃脱,有朝一日,岂不是会成为祸害?” “但凡有这样的一丝可能,都是要杜绝的……用你们的厉鬼之身,炼制替死符箓,也是让你们为我张家人做最后的一份贡献了!” 这是何等的冷血与残忍! 纵然任穹只是一个局外人,此刻都听的汗毛倒竖。 流程太标准了,太详细了,太清楚了。 仿佛是流水线一般的操作,天知道,这背后是拿多少人命总结出来的经验,才能让从血兽到护卫到万魂幡到替死符,都是那么的明明白白,清晰准确?! “该杀!” 任穹怒发冲冠。 这是不把人当人! 他尚且都如此,何况是那些身在局中之人? “张狗!真当你能一手遮天吗!” 有魁梧大汉怒喝,“饲养血兽,培养魔兵,践踏亡魂!” “被道庭发现,尔等将死无葬身之地!” 可不等他说完,便有一连串的笑声响起,压过了他的动静。 “哈哈哈……” 张家的外务总管在笑,笑的肆意与张扬,笑的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一般。 “道庭?发现?” “我张家一连十八代,可都是良民啊!” “如今,不过是杀一杀胆大包天、闯入我张家劫掠的匪徒……我有罪吗?” “没罪的!” “等你们死完了,我再给你们安插一下罪名……很多大案、要案,逍遥法外的贼人,就是你们了!” “还有……你们猜?” “用来替死的符箓,我张家是卖给谁的?” “有人会来给我们摆平后事的!” “傻子,你们认命吧!” “斗,你们是斗不过我们的!” …… 何等的狂妄! 何等的跋扈! 何等的嚣张! 这践踏了人间的公平与正义,让上面满是脏污恶臭,难以触碰。 任穹听着,他眼底的寒光此刻变得无比森然慑人。 “这种人……不止该杀,更是该千刀万剐!” 他心底的杀机沸腾,有一腔热血在烧。 不过越是盛怒,他越是冷静。 心在烧,理智却是始终如一,甚至更沉稳了。 冰寒着目光,他凝视眼前的阵法光幕,去推算,去解析。 骤然,他动了,就地取材,那些为了讨回一个公道、杀进张家的人们所留下的烟花爆竹、雷石火囊,皆被他所取用。 与此同时,身上的蓑衣有一片片灵草落下,泛着光芒,自然而然间化作了简易的符箓。 法力奔腾倾泻,取自众生,用于众生。 这世道少一个公道,那他就给一个公道! 灵草飞舞,每一片都像是一根定海神针一般,锁定一处阵法中灵气流转的通道节点,狠狠的去扎下! 不过,毕竟是一个家族多年静心布置,非是易与。 法阵之上,灵光盎然,在阻挡渗透与侵入。 “咄!” 任穹猛的出手,一根手指如玉,点击到了阵法天幕的一个点上! 顿时,微微渺渺如水波一般的涟漪,开始无声无息的蔓延。 而这并非结束。 法阵运转,自有章程。 尤其是这样家族精心建设的阵法,最初便依仗了太多,怕不是上应星象,下应地脉,内部还设了无数阵旗,用诸多宫阁镇压。 这涉及了太多,真实的体量太庞大了! 哪怕破坏比建设要容易,可任穹此刻的法力去触及它,仍然是螳臂当车,如蝼蚁撼山! 若非是窥破了一点运行的机理,贸然触碰,便是阵法的反震,也能将他震的七窍喷血! 此刻,荡出一点水波般的涟漪,渐渐蔓延,然后逐渐萎靡,已经是极限了。 但任穹没有沮丧。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天道的机理,在于损有余而补不足。 天地间尚且没有长盛不衰的道理,何况是区区一个阵法! 一指之后,抽手,又是一指点下! 点在另一处,与先前的位置所不同,却在涟漪波纹蔓延将至的地方。 顿时,又是一道涟漪起,缓缓扩散,与之前的涟漪交缠到了一起……瞬时间,一切都复杂起来了! 重叠交错的涟漪,让情况倍数的复杂起来,去干扰着阵法运转的稳定。 “嗡!” 任穹冷着脸,第三指点出,第三重涟漪波动出现,在与前两重共鸣! 这一回,真正有了反应。 四重奏下,互为援引,指数级的叠加风暴,正如人心,如舆情! 一个人的声音是单薄的,无声无息的就被掩埋了。 两个人一起,那就彼此共鸣与记录。 当第三个人勇敢的发出自己的声音,与前两人站到一处,将会有星星之火,起燎原之势! 以此……终有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任穹像是弹奏着一首最精妙的曲子。 每一指点下,便是一个音符,也是一道涟漪,扩散四方。 每接续的一指,都会让震动共鸣的影响翻倍! 开始,这或许微不足道。 两重涟漪,四重涟漪,八重涟漪……这些又算什么呢? 但当少年敲击了第十个音符、第十一个音符,与前几道涟漪交织缠绕,彼此共鸣……那个时候,就已经不是个位数、十位数的影响力了,而是数百!上千! 任穹这一刻的面色是苍白的。 这样不可思议的破阵方式,以微末的力量撬动大势,要颠覆庞大稳固的整体,注定了每一步都不能走错,每一步都是在创造奇迹。 否则,轻则前功尽弃,重则甚至有反攻倒算,伤及本身! 若非有河图洛书在手,算定大局,精准打击,他至多点出五指,就要吐血了。 不过,强行运转河图洛书,心神的消耗是巨大的,渐渐心力在枯竭。仟仟尛哾 当点出第二十指时,他不得不放弃继续下去,放弃算清阵法波动与节点的关联。 但在这时,也已经足够了! 数以十万计的影响结果,让庞大无边的阵法光幕上出现了一个个略微黯淡的点,被蓄势待发的灵草扎根而下! “咳!” 任穹脸色惨白,咳出一口鲜血,眼底却是自豪。 这样的成就,过去未有,未来也很难再现。 平常时候,哪里能让他这么祸害呢? 张家巡视的人员,或许早就把他给按在地上了。 唯有此时,唯有此刻。 天降雨幕,将阵法之外的茫茫世界变成了一片昏沉,掩盖了他此刻的动静。 另有主力,杀入了张家内部,吸引了无数目光,都用在了围剿之上。 因此,才给了他以小博大的机会,去颠覆,去毁灭! 当少年从极致的专注中退出,侧耳倾听,发觉了人间的惨剧。 在张家的府邸中,喊杀声惨烈,但已经如悲狂野兽落幕前的嘶吼。 多少为复仇而来的猛士,已然死于其中,用鲜血来为摇摇欲坠的世道公平洗礼,努力的令之焕然一新。 “走你!” 任穹抛出了手中的爆竹,它将点燃引动雷石、火囊,让这世间再度绽放一朵最灿烂的烟花! 同时,他撒腿狂奔! 烟花会很大,一旦炸开,而他又靠的很近,百分之百会被波及。 环绕着他的清风,洋洋洒洒洗礼人间的雨幕,都像是明白他的情况,陡然间团结起来,一起拱卫他,相助他远离。 “呼!” 掠过耳边的风声,似乎这一刻都柔和了,像是一个老人在赞许,欣慰的看着自己的道路后继有人。 “我再帮你一把……” 恍惚间,任穹似乎幻听了,听到了器度真人的轻语。 而后现实告诉他,他或许不是幻听! 风……变了。 它散碎成千丝万缕,甚至无限的细分,有序的进击,冲向了少年先前以灵草破阵扎根的节点,成为生力军,贡献一份力量。 与此同时,雨幕被调整,天河倾泻,却避开了对盛大烟花可能的熄灭,让它们能尽情的绽放! 真人,也是一个乐子人呐! 下一刻! “轰!” 一朵蘑菇云,腾空而起! 灿烂的烟花,再度照亮了夜空,纵使暴雨也不能掩盖! “嗡!” 庞大无比的阵法,自发的守护与抵抗。 可就在此时,那一根根灵草在燃烧,干涉着阵法的运转,解构整体,如同千里长堤上的蚁穴,击穿了关键的节点,让洪水来时,一切都崩塌! “轰!” 当某一刻,矛盾冲突到极致时,由点及线,由线及面……彻底崩开了! “咔嚓!” 阵法的天幕,在烟花盛放的角落崩裂! 残余的、还在燃烧释放的烟花,却被调皮的清风裹挟与助燃,一股脑的冲进了累世奢靡的府邸,让最灿烂的烟花炸开! “轰!” 这一回,让人发自内心的觉得,烟花是那样的美丽。 亭台水榭在烟花中燃烧与毁灭,狂风、骤雨,紧随其后从破碎的阵法天幕中冲入,开始了兴风作浪。 一个点的破碎,带动了整体的崩塌,而现在运转的阵法是什么? 是杀阵! “哧!” 一道道杀光乱飞,一道道神芒乱舞,肆意纵横,再不被人所控制,到处收割着性命——那全都是张家的人! 曾经他们依仗为千秋万世的防护,高筑的城墙,屠宰的兵戈,而今刀刃内指,落在了他们的身上! 这一刻,他们没有了先前的得意,与被屠戮的复仇者一般无二,也不见有什么高贵的死亡。 杀戮与死亡之下,众生皆平等! 谁能高高在上! “不!怎么可能!” 张家的总管在悲嚎。 天堂和地狱的反转,只在刹那间。 第七十一章 特么的刁民,敢杀我的马?! 张家的人愣住了,被失控的杀阵所屠戮,他们一时间不能理解,失去了原本智珠在握的姿态。 赖以为镇压全场的利器,如今无差别的轰杀,太多昔日仗势凌人的护卫倒在血泊中,成片成片的被杀戮。 “你们该死!” 张家的大总管眼睛都红了,一面旗幡握在他手中,鬼气森森,一道道鬼影冒出,让人头皮发凉。 “还有外援……杀!杀!杀!都该杀!” “天哭!地泣!人断绝!” 他悲嚎一声,铺天盖地的鬼影从旗幡中席卷而出,要让天地间化作鬼域。 “是哪路兄弟来救援我们了?” 复仇者中,一个豪迈的汉子身上带着几个冒血的窟窿,生命之火垂危,本已离死不远。 此刻他却振奋了最后的精神。 “天不绝我等,大家杀出去,保存有生力量,他日再行与张家人清算,不共戴天之仇,千秋万载不死不休!” 他很果断,号召跟随他一起复仇的人们做出理性的抉择。 绝境中唯一的生路显现,杀出去,一定要杀出去! 等逃出去之后,来日有的是清算的机会! 今朝直捣黄龙失败了,不能解决问题的根源,那日后可以从清除枝干入手,这里捣毁一家商铺,那里劫杀一条商路! 张家又能如何? 只有千日捉贼的道理,哪能千日防贼! 不过,张家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这一夜的血海深仇,又未能一网打尽,那么下一次仇恨驱使的复仇,会比这一次疯狂十倍!百倍! “想走?做梦!” 鬼影无边,在美轮美奂的亭台水榭间飞舞,让这里化作了最阴森诡谲的地方。 “哈哈……” 豪迈的汉子长笑,“张狗!” “我等所惧,不过是你们的杀阵,狠毒无边,蓄势以待。” “真论神通本领,尔辈有何可猖狂?!” “鬼道?” “活人尚且要谦卑恭敬,难不成死后就能横行无忌?” “黑狗血何在?!” 顿时,数不清的腥臭狗血,化作血雨,纷撒在此间。 可以看到,那黑狗血沾染到横空而来的鬼影身上,就像是冰水滴入滚烫的油锅中,瞬间爆发与炸开! “唳!” 鬼在哭! 神在嚎! 一道道鬼影,在黑狗血的作用之下,形体都虚幻了,更有甚者,化作了青烟,就此消散! 消散之际,这些鬼魂似乎清醒过来了,它们原本迷茫凶戾的面庞上,像是恢复了原本不知道逝去多少年的神智。 那一刻,它们感激,是对解脱他们的复仇者的感激。 又有憎恨,是对驱使它们的张家的憎恨。 消散前回首一望,看着张家的人,露出了刻骨铭心、万世不忘的怨毒,哪怕轮回千秋万代,爬着也要回来复仇,寝其皮,食其肉! 恨! 这是天地轮回都洗不净的恨! 如此怨毒的眼神,超越了恶,哪怕是持着这杆万魂幡的张家总管,这无恶不作的人物,这一刻也是有一种透心凉的激灵感觉。 但,恶人就是恶人。 他们不会悔改,只会变本加厉。 “恨我?你们敢恨我?!” “你们也配恨我!” “我要让你们魂飞魄散,轮回都不可得!” 张家总管尖啸着,“绝阵!绝杀!” “乱了?那就都毁了罢!” 他触发了怎样的机制,瞬间成片的杀光被诱导着喷涌而出,每一只鬼影都成为了载体,在这里乱杀,要毁灭一切还活着的生灵! 他的眼神是恶毒的。 “你们走不出我张家的!” 杀光之中,鬼魂哭号着消融,彷佛被解体了,因此释放出极恶的力量,触物毁物,触人毁人。 张家的护卫似乎早有预料,早有演练,第一时间潜藏身形在特殊的地方,是可以避开杀光的避风港。 但是其余的人和物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了。 杀光之下,亭台水榭都被毁了,多少奢靡造物,在这风暴中消失。 这是足以令张家心痛的损失,原本根本不打算使用——因为一些“刁民”而费了那么多家财,造孽啊! 可局势的连连突变,让他无法可选,唯有如此。 此时此刻,张家总管心中恨欲发狂。 ——谁? ——究竟是谁?! ——第二次烟花炸开,竟然凿穿了家族千年的法阵! ——此獠不除,张家恐永无宁日! 张家总管有些疑神疑鬼。 他在猜疑,究竟是有跟他张家过不去的势族参与,推波助澜? 还是家族里有吃里扒外的叛徒,提供了重要的线索? 至于说,有外人凭借天资才情,创造奇迹? 怎么可能! 他绝不相信! 张家总管心中闪过千百念头。 他发了狠,等到诛绝了这批泥腿子,定要掀起风浪,让人知晓张家不可欺! 只是,终究是再出了意外。 “我命由我不由天!” 那统帅复仇的豪迈大汉,浴血狂笑,“张狗!” “我们这群复仇者,你们是绝对杀不完的!” “你们也不配杀我!” 他的百宝囊骤然炸开了。 一袋袋的雷石,一包包的火囊,它们坠落在地上。 与此同时,还有一颗拳头大小的紫色珠子出现在他的手中。 “天雷珠?” 张家总管变色,“你敢收藏这等禁器?” “死!你一定要全家上下满门俱灭!” 他的声音都扭曲了! “哈!”大汉狂笑,“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谁祖上没阔过?!” “你张家也敢站在我头上吆喝?!” “来!” “看一场最大的烟花!” 话音落下,那天雷珠裂开了。 紫色的电光,争先恐后的从中涌出,扫过雷石与火囊,最惊天动地的爆炸就要上演! 临死前,那大汉回首,对那些痛哭的复仇者们大吼。 “我拖住他们!” “你们快走!” “不要回头!” “替我将这血仇记住!” 下一刻,刺目的光华炸开,喷薄的伟力汹涌。 若是张家的阵法还完好无损,其实是可以压制的……但谁让其被某个勐人打穿、瘫痪了呢? 于是,根本没有阻拦,肆意的扩散。 张家总管驱使的杀伐,那成片的杀光爆发,却是与这自爆自毁的波动冲突了! 真正的断后,付出性命! 连带着,要努力带走张家的成员! “该死的刁民啊!” 张家总管怒骂,他的身躯被刺目的火光覆盖了! 他的身形暴退,与此同时一张张符箓、一个个法器,在死亡的关头被激发,努力的要发挥作用,抵抗伤害。 奈何,都如螳臂当车! 第一个瞬间,所有的防护被撕碎。 第二个瞬间,他的身躯被交杂的雷火追上。 第三个瞬间,他的身体在火光中熔化! 第四个瞬间,雷火没过了他,向其身后扩散,不知道摧毁了多少建筑,都在这场绚烂的烟花中化作了飞灰。 “轰隆!” 整个张家都在大地震,巨石乱舞,砖瓦齐飞,草木断折,烟水茫茫,尘土四起! 一片片阵法的灵光乱射,一切都乱了! 而在这样的动荡中,有一个灵活的身影措不及防,被横飞而来的梁木砸了一个正着,差点被砸个半身不遂。 “艹!” 任穹蒙着脸,骂骂咧咧的,脚步不停,在逃之夭夭。 先前,在打穿了一个窟窿,破坏了整个杀阵系统后,他轻而易举的又在另外的地方开了一个窟窿,熘了进来。 一回生,二回熟。 而且,系统被破坏了,防火墙的威力大不如前。 他开了一个……姑且说是狗洞吧,从一处偏僻的墙角往里钻,钻进了张家的山水别墅,趁着另外一边正杀的热火朝天,想抓紧机会去弄死那个叫做“张散”的逼崽子。 他没有忘记,纵马杀人的罪魁祸首是谁,那才是需要他绳之以法的目标对象! 至于说张家,那是另外一码事。 可惜,天不遂他愿。 张家太大了。 他没有确定的目标,在这里行走,如同是盲人摸象。 “罢了……总有机会的。” 任穹自我调整,“经此变故,张家必乱,未来有的是机会!” 调整之后,他行事果断的可怕,转变了目标,去摧毁张家事后可能的反击力量。 他没有去贪图财富——少年不在乎钱。 任穹冷静判断后,直奔一地而去。 “破坏生产,破坏交通,破坏武备……” 嘴里念念有词,他如风如火,冲向了张家所开辟的血兽园。 在那里,正有两个门神般的护卫驻守,他们不动如山。 哪怕前面都打的要疯了,也依旧镇守于此,不动不摇。 当任穹出现,他们便是一声怒吼,身上浮现白骨甲胃,宛若两尊魔神,挥舞巨斧,向任穹噼头盖脸的斩下! “速战速决!” 任穹眸光一厉,身形微屈,一张张玄黄宝钞在他的周围飞舞! “天地人神鬼,急急如律令!” 钞能力,是这片天地中最强大的能力! 真正的职业平衡是不存在的。 符师,才是这个世界的王道职业。 ——只要你有足够多的钱。 在玄黄宝钞的光芒之下,什么剑修、阵修、器修,都要暗澹失色! 它胜过一切神兵利器! 因为它信手拈来,四处流通,都是现成的,被道庭处理好了,不需要再辛苦的布置和祭炼;并且,还能叠加,永远也不会有上限! 阵修行咩? 剑修行咩? 都是小瘪三。 玄黄的光芒照耀,气运所钟,这一瞬间,任穹像是要成为世界的中心,举手抬足,天地呼应,鬼神共击! 钞能力之下,什么白骨铠甲,什么杀伐巨斧,都是渣滓。 任穹眸光平静,一张宝钞上被他弹指绘画成了雷符,挥手送出,在天地人神鬼的支援下,威能瞬间连升数级,化作了一片雷网,将两个护卫淹没,生生化为劫灰!仟千仦哾 任穹看都不看一眼,身形如风,冲入了血兽牧园。 在那里,他看见了一头头目光猩红的灵兽。 对视之下,感受到的唯有疯狂与嗜血。 血兽们看着任穹,就像是看血食一般。 少年明白,它们不知道被喂食了多少人族的血肉,是张家罪恶的见证者,参与者。 任穹举起了一柄剑。 “一路走好。” 剑落,血起。 他一路乱杀,将整个血兽园区杀空了! 杀完之后,他不做停留,出了园区,转身就原路逃亡! 只是,有天降梁木,砸了他一个半死。 少年骂骂咧咧的,诅咒运气。 可当定睛一看…… 那却是上好的木料,珍稀无比,材质非凡——不然也不能在大爆炸中幸存。 就是这一块梁木,价值都不菲。 任穹左右望望,往百宝囊中一塞,熘了! 这一趟,不亏! 徒留下满目疮痍,是一个势族没落的开始。 …… “他们一定要死!” “一定要死无全尸!” “死无葬身之地!” 残破的宫殿中,衣衫华贵的年轻人狼狈无比,他铁青着脸,挥舞手臂,用肢体语言配合阐述心中的愤怒。 “散少爷!” 一位管事脸色同样不好看,但是他还是尽心的提醒,“这些泥腿子,是冲着您来的……如今您在风暴的旋涡,看是不是暂且……离开癸己府?” “离开?!什么离开?!” 散少爷低吼,“我回来癸己府,图的是什么?!” “图的就是异地升学,图的就是道院名额!” “壬辰府的道院祭酒,那个老不死的东西!” “他竟然想严查道院升学,说什么公平公正……可恨!” 张散满腔的怒火,“坏我好事!” 他愤怒之后,急速收敛神态,勉力恢复冷静,“本少爷不跟他一般见识。” “这次回来癸己府,本少爷升学要紧,势在必得。” “一些不知死活的泥腿子,成不了气候的!” “去!” “吩咐下去!” “去鬼集中悬赏!” “我们有的是钱!” “而人命才值几个钱?” “拿钱去买他们的命,让那些泥腿子去狗咬狗!” 张散冷酷的说道。 “遵命!”管事匆匆而去。 而没过一会儿,又有管事前来,额头冷汗不止,“少爷……血兽园……血兽园……出事了!” “嗯?出什么事了?”张散皱眉。 管事支支吾吾,说不出一个字来。 张散瞪了他一眼,疾步而走,就到了血兽园区。 瞬息间,他双眼就红了。 当他快步走到一个奢华的小宫阙中——这是给一匹血兽灵驹所住的地方,比人过的都好。 “特么的刁民,竟然敢杀我的马!” 第七十二章 演帝竞技,暗流汹涌! 人死了,不见哀伤。 可宝马罹难,张散却是无比震怒,杀气四溢。 他的眼眶边上,肌肉一下一下的抽搐,狰狞而扭曲。 “查!” “给我查!” “十倍悬赏下去,哪怕请来巫道的好手,请来天机神算的大师,也要那胆敢杀我宝马的贼人给我找出来!” 张公子的声音像是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那种刻骨铭心的杀意,让人毛骨悚然。 “找到了他,带到我面前……我要亲手将他浑身上下所有的骨头给一根一根的捏碎,所有的血肉一刀一刀的凌迟!” 他说着恶毒无比的刑罚,“然后,我再将他治好,再重复十次……最后,把他的魂魄抽取,用九幽魔火焚烧十年!” 这如同是不共戴天之仇,不死不休之恨!仟仟尛哾 “是!少爷!” 张家的一位管事躬身领命,缓缓退下。 “呼!” 张散长长吐出一口气。 预想着如何折磨那杀他爱马的贼人,怎么惨烈怎么来,有效的纾解了他内心的一部分压抑,不再难么憋屈。 “少爷,你应该理智一些。” 有老管事在旁轻语,“一匹马而已,说破天了也不过是玩物罢了,何须动怒?” 老人劝道。 “理智?你要我怎么理智?”张散骤然转身,看着老人,恶狠狠的说道,“这匹马,是壬辰府归属道庭之外最顶尖畜园流出来的,是每年限量发售的灵驹!” “我废了多少心血,才将它竞买到手你知道吗!” “这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是我的面子问题!” 他声音中带着些许咆孝,“我已经跟癸己府的几大势族里的朋友约好,半月后郊游赏景!” “彼时这匹灵驹是用来撑我张家场面的!” “你懂不懂?!” 张散怒喝。 “啪!” 骤然,一道鞭影闪烁,抽在了他的身上,将他打了一个踉跄。 张散大怒,“谁?!” “是我!”一个目光阴鸷的老人,不知何时来到了附近,一只手中还握着马鞭。 那抽在张散身上的鞭影,赫然是这条马鞭所为。 “父亲!”张散的语气僵住了,不复先前的狂妄跋扈。 “你怎么跟你柏叔说话的?”老人冷冷说道,“我张合送你去壬辰府,接受北十二府最上乘的教育,你就学来了这样的毛病?” “啪!”又是一鞭,抽到了张散的身上,“说话!” “父亲,我错了。”张散低头认错。 “啪!”张合又是一鞭,抽的张散胳膊上都出现了血痕。 “对谁认错,你要搞清楚!” 老人眸光森寒。 张散心底升起寒意,在他父亲的压迫下,他迅速摆正了态度,对先前盛怒时指责的张家老管事认错道歉,“柏叔,我错了,请您大人有大量,宽恕则个。” “散少爷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柏树微笑。 张散的拳头悄然握紧了。 但是,鞭子的抽打准确落下。 “啪!” 张合下了重手。 张散踉跄,抬头不知所措。 “将你的拳头松开!”张合冷冷的看着自己的孩子,“道歉,就要有道歉的态度!” “要谦卑!” “要恭敬!” “要诚惶诚恐!” “哪怕在你心底,恨不得要弄死那个人!” “哪怕是装,你也要给我装出那副样子出来!” 他训斥着。 “是!”张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脸上努力的挤出笑容,努力的放低了架子,努力的做出诚恳的姿态,毕恭毕敬的对老管事致以诚恳的歉意。 “散少爷学的真快,让老朽叹为观止。”老管事微笑。 “快个屁。”张合在旁冷笑,“眼里的怒火怨气都快喷出来了!” “老夫英明一世,怎么生出了这么蠢的一个儿子?” 张合自嘲,而后语气转厉,对张散说道,“抬起头来,我今天就教给你一个道理!” 张散抬头,聆听家长的教诲。 “以后你在外面,哪怕再看不起人,你也要给我装出尊重的态度。” 张合语气澹澹,“就算是对待你仇恨的人,想要杀之而后快的对手。” “越是想杀,越是要表现的尊重,礼数周到。” “少把头昂起来,用鼻孔看人……你也就是生在我张家,不然那副狂傲的性子,都活不过九岁!” 他冷冷的说道,“但张家放到整个仙国里,又算什么?” “赤阳仙国,州府足有六十,以天干地支定序,分列东、西、南、北、中五方,以应五行。” “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天干!” “甲乙木,丙丁火,戊己土,庚辛金,壬癸水。” “木在东,火在南,土在中央,金在西,而水,则是北。” “以壬癸标在前的州府,便都在北方。” “每方各有十二府,我张家哪怕是从祖脉那里算,至今也未能在整个北方十二府都留下印记!” “你现在能狂傲,是因为癸己府这里有我包庇,有我纵容……可出了这些我张家能影响的地方,就你这猖狂的姿态,早晚被人弄死!” “更何况,我张家固然强大,但总有的势族更强大!” “今天,你不在弱者这里练习一下谦卑的姿态,往后面对强者被人随手捏死了,你也不要喊冤!” 张合冷漠说道,却都是良言。 无论心中怎么恨,表现在外,都是要和气生财,都是要有足够礼数,恭敬待人,装出一副赤诚君子的模样。 要将“温良恭俭让”的家风烙印在皮肉骨架上,展现在表情上。 直到暗中,到了厌恶的人的“背后”,才猝然发难,将之一杆子打死! 甚至,要做到让对面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想不到是不久前还跟其称兄道弟的张家善良大公子下的毒手! “你如果有仇恨的人,你要让他化身厉鬼复仇,都找不到目标。” “知道么?” 张合问着爱子。 “父亲,我知道了。”张三恭谨说道,心服口服。 “虽然《生死簿》早就破碎,连地府的秩序都崩溃,我等为恶,也少了枷锁。”张合慢条斯理的说道。 “但是在表面上,我们还是要维护所谓的‘良知’的。” “这是我们聪明的势族之间的规矩!” “万万没有你先前的行为,去挑破矛盾!” “你平日里做的太过分了,那些刁民怕不是宁可便宜了我张家的对头,也不愿卖身给我张家。” “道理很简单。” “长此以往,我张家衰落,对头则越发兴旺……百年、千年之后,我等后人就要卑微,处处受制于人,算是因果报应。” 张合冷眼,“不要将负担留给后人,说什么相信后人的智慧……我看你这幅模样,就上不得台面。” “你再传家下去,我都担心后人的心智水平。” 张散不吭声了,低着头听训。 “像是今天这场祸事……但凡你当时有点城府,何至于此?” 张合吐出一口气,摇头不止,“为什么要让自己站在民意的对面呢?” “你要利用它们,而不是被它们所指。” “纵马伤人,撞死了几个人,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的。” 张合冷冷道,“只要你第一时间表示歉意,脸上一把鼻涕一把泪,抢先自我定罪。” “安抚下躁动的人群,等家中的人去了,送上一笔厚厚的财款,架子放低。” “然后,一切按流程走。” “让郡尉带人将你收押,去到监牢中,发布公告,响应民心,告诉因一时激愤,来的快,去的也快的那些乌合之众——州府定然会重视这场事故,秉公处理!” “说两句好听的话,满足那些刁民的正义冲动,湖弄他们,让他们以为这个世道还是有公道的!” “可他们不知道,郡尉都跟我们有关系,说是收押你,送入监牢,但你的一应待遇并不会短缺,日子过的不会差。” “哪天风声过后,再开张条子,说你身体孱弱,染上重疾,需要外出就医……掏上一笔钱,你就可以出来了!” 张合冷笑,“这才是正确的做法!” “绝对不要站在所有泥腿子的对立面……做点诚恳的姿态又怎么了?” “一时的诚恳,换来喝他们一辈子的血,这难道不值吗!” “等大多数人散去了,剩下那些真正跟你有仇怨的被害者家属,还不是手拿把掐?” “没钱的,拿钱砸。” “只要有需求,总能解决。” “实在骨头太硬,死活不肯退让,就想让你偿命的……那就先口头上拖延,之后纠集人手,猝然发难,将他们全家杀绝后,安排人扮演,做出离开州府的姿态,合情合理的消失。” “这外部的问题,就彻底化解了!” 张合叹息一声,“散儿,你什么时候才能做到这样的程度呢?” “你若是能醒悟,也不至于有今晚之祸,让那些刁民杀入我张家,四处屠戮与颠覆,致使家中损失不轻。” “父亲,我错了。”张散深深的愧疚。 “希望你真的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张合幽幽道,“无知和弱小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 “你哪怕是发自内心的看不起那些最卑微的蝼蚁,也要在脸上做出足够尊重的态度……” “除非有朝一日,唯我独法,将修行之道禁绝于世,功法不下势族,到那时……才或许能说一句——” “我这么做了,你们能怎样?!” “明白?” “明白了。”张散用力点头。 忽然,他有些好奇的提问,“父亲,你如此感慨,是发生了什么吗?” “难说的很。”张合目光幽深,“我只是嗅到了一点风雨欲来的气息……或许在不久之后,就会有惊天的大变爆发。” “各府道院中,冲突不断。” “有的道院,甚至有学子对州府上书,欲要申请变革。” “北方州府还好,没什么动静。” “但在南十二州,应五行之火的州府,却是越演越烈。” “以至于都有冲突起来,有部分道院学子被地方州府所关押囚禁。” 张合道出他的消息情报,时局并不安稳,处于动荡之中。 故此,他对张散有严格要求。 “我预感到了一种大势的波动,这是最好的时代,我张家或许能投身其中,攥取泼天的利益。” “也可能是最坏的时代,一个浪潮的震荡之下,我张家便灰飞烟灭了。” “不过无论是怎样的情况,都不妨碍我们做一个亲近苍生黎庶的姿态,这是稳赚不亏的。” “有机会进取,这就是我们的兵员。” “而若是遭遇大难,也能忽悠一下人来为我们赴死,不是么?” 张合说的意味深长。 样子,总归是要装的。 “父亲,我知晓了。”张散心潮澎湃,那宏大的叙事,展现的未来,让他心情无比激动。 “真的知晓了?”张合扫了他一眼,“那这里善后的事情,我就交于你去做……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懂了。” “好!”张散用力点头。 …… 雨夜中,任穹在狂奔。 风雨不是他的阻碍,反而是助力。 最短的时间内,他踏上归途,回到了自己的家宅。 轻手轻脚的行进,以免惊扰到邻居,徒生事端。 直到他打开自家的门户,一闪身进去,轻轻关好大门,将外界的一切都隔绝了。 “呼!” 到这时,少年才轻轻吐出一口气。 这一夜的惊险刺激,总算是过去了。 “嗡!” 灯火亮了起来。 任苓手持灯盏,瞪圆了双眼,扁着小嘴,脸上的表情似喜似怒。 喜的是终于回来,怒的是怎么现在才回来。 第七十三章 家庭地位,张家行动! 但任苓最终什么都没有说,没有埋怨。 她乖巧的转到厨房里,一阵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响起,当她再出来时,手中已经端了一碗姜汤,走到任穹的面前。 “来!喝了!” 她喝令道。 明明是关怀的举动,但小姑娘却人小鬼大,试图明确高“穹”一等的家庭地位。 “嘿!” 任穹瞅着她,笑了。 今晚发生的种种事情,在心头积累的压力,这一刻似乎都烟消云散个干净。 他也不介意小丫头的家主权宣示,接过姜汤,一饮而尽。 一股热流顺着胸腹而下,让少年精神一震,所有的风雨湿气似乎都被驱散了。 放下了碗,又看到任苓端着一盆水走来,还带着一条毛巾,放到了一旁的桌上。 小丫头拿起空碗,转身去洗,走前又看了一眼任穹,努了努嘴,示意赶紧的梳洗擦拭一下。 任穹拿起毛巾,泡在水里一会儿后拧干,仔细的擦拭脸颊、手臂。 一夜的奔波,他也难免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这时,任苓这位小姑奶奶,已经拉过一把太师椅,自己端坐其上,冷眼看亲哥,很有几分大义灭亲的架势。 “啪!” 一柄戒尺充当了惊堂木,拍在了桌上。 任苓圆瞪双眼,努力的展现威严,“审讯”“犯人”任穹:“快!老实交代!” “你今天晚上都去哪里鬼混了!” “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 原来,她先前的沉默,并不是真的不埋怨了,而是秋后算账! 任穹瞥了她一眼,噗嗤一笑。 身形一晃,就到了她的身前,让任苓根本反应不过来。 她只看到眼一花,身子再一轻,就被任穹从两肋举起,玩了一手举高高。 “大胆!” 任苓破防了,蹬着小腿,“放放放……快把我放下来!” “哈哈哈!”任穹自然是不放的,大笑几声,举着她转圈圈,让小丫头两条腿都向后飞起来了,哇哇大叫。 转了几圈后,他才停住,将有些懵圈的任苓放回到太师椅上。 小姑娘脑袋一晃一晃的,后劲看来是很大的。 好一会儿,她才缓过来,更生气了,小手愤怒的拍着桌子,“任穹,你飘了!你真的飘了!竟然敢这样戏弄我?!” “天理难容,等着将来接受正义的审判吧!” 她发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女穷。 早晚有一天,她要把任穹一手镇压,他怎么对她,她那时就怎么对他! “啧!”任穹也不恼,相反还是笑眯眯的,一只手揉着任苓的小脑袋瓜子,另一只手从百宝囊中端出了一盘上好的美食,将小姑娘的目光吸引过去了。 “嗅……嗅……” 任苓抽着鼻子,表情努力做着端庄正经的姿态,以示她高贵的品德,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哦,不对,富贵不能淫,美食不能屈。 但是,当任穹再把一双快子塞到她手里,她的防线崩塌了。 ‘这不是我的斗志不够坚定。’ ‘是老哥他太卑鄙辣!’ ‘我就尝一快……就一快……’ 她突破了第一次底线。 那顺理成章的,便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任穹笑着看她,快子舞动的飞起,大快朵颐。 “嗝!” 半晌后,任苓打了一声饱嗝,满足的捂着小肚子,斯文的拿起纸巾擦嘴。 “这就是你今晚出去做的事情?” 她看着任穹。 “算是吧。”任穹微笑,“结交了一些朋友,见识了一些场面,总体来说还是挺愉快的。” “有个朋友,还请我吃了顿饭……唔,你现在吃的,就是我从那顿饭里挑一些带回来的。” “看!你哥我对你好吧!” “在外面吃饭,都没有忘了你,给你准备好吃的。” “这样啊……唔,姑且算你过关了。”任苓嘴角翘起,但想想觉得不好,又将嘴角努力的压下去,“对了,我怎么感觉你出去一趟,变化的有点多?!” 小丫头托着腮,狐疑的上下打量。 人,还是那个人。 但精气神却完全不一样了。 有一种铁血杀伐,有一种斗志昂扬。 这是一种内在自我的翻天覆地的变化,就像是……就像是…… 任苓心底琢磨了半天,总算是找到了合适的形容—— 就像是她当年自号龟灵圣母,在幼学府中拉帮结派、立下垄断棒棒糖市场的“宏图壮志”时候的精神状态一模一样! “你不会是加入了什么非法组织吧?!” 小姑娘语出惊人,让任穹嘴角抽搐,“emmm……” “不会是真的吧?”任苓打眼一看,睁大了眼,从任穹的表情反馈中洞察到什么线索。 “是了。” 她自言自语,“三更半夜出去鬼混的,结交的朋友能是什么正经朋友?” “肯定是见不得光的那种,才会在深夜里与鬼共舞。” “也只有这样的组织,才会以酒肉为纽带,吃吃喝喝的……” 小丫头思路广,说着说着,就差给她哥头上扣上一个败类的头衔了。 任穹哭笑不得。 这都哪跟哪啊! “小了!小苓你格局小了。”任穹叹息,“我们是正经组织……的,追求真、善、美,努力贴近道庭立世的原则纲领,是为了苍生黎庶奋斗的好组织!” “切!”任苓撇撇嘴,一脸不屑,“很多人,很多事,都是说的比唱的好听。” “你这湖弄人的样子,跟我当初有的一拼!” 她蹭的就站起来了,一只手垂下,一只手斜上四十五度举起,五指并拢,向前刺去。 “我的同学们!” “你们知道,现在一根棒棒糖要卖多少钱吗!” “五十分!整整五十分!” “为了我们吃糖的自由,为了我们身心的愉悦,我宣布……龟灵神教成立!” 任苓惟妙惟肖的演绎当初她的威风凛凛,是其人生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以此来作为例证,指出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她任苓这样,任穹也绝对是相差无几。 这样的类比方法,让任穹无语凝噎。 这事情吧……他是承认呢?还是不承认呢? 最终他能做的,也只有转移话题。 “组织什么的,不重要。” 任穹轻咳一声,“组织也好,帮派也罢,从古至今,就没有能一直不变的,都是要随世而移。”仟千仦哾 “而且想要改变人,塑造人,都不是一时半刻能做到的,需要潜移默化的熏陶。” “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很多,所谓组织也不过是不值一提的方面。” “真正重要的是见闻,是黑夜中的州府,将这个世界多姿多彩的一面展现在我的面前。” 五彩斑斓的黑,姑且也算是多姿多彩了。 “我看到了仁人志士,看到了豪迈激昂,看到了丑恶卑劣,看到了嚣张跋扈,看到了恶贯满盈……” 任穹轻语,他感慨良多。 这一夜的冲击,可以说胜过了先前十几年,整个修仙文明对他三观的塑造,许多思想发生了重大的改变。 有一柄锋利的刀砍下,固然没有砍在他的身上,但砍在了别人的身上,深可见骨。 他看在眼里,同情而又警惕。 兔死,狐悲。 这样的冲击,任穹知晓,自己的心态变了。 不再是能如往日一样澹然,不由自主的关注些什么,或者去做些什么。 他坐在任苓的身旁,悠悠为她讲述了一些见闻。 有黑市的。 有鬼集的。 他隐去了霸天虎帮,只是以一个局外人的视角去描述。 “黑夜下,还有这样的地方,这样的事情?!” 小丫头震撼。 “什么都可以买到的黑市。” “什么服务都能提供的鬼集!” “真的好……离谱!” 任苓感慨,“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她思路转的快,没有被常年的教育所束缚,很短暂的时间被便接受了世界有一个巨大黑暗面的情况。 “这个世界,很精彩,有时却也很残酷。”任穹说道,“当你足够强大,整个世界都对你温柔以待;当你弱小,又会觉得全世界都在压迫你。” “所以啊,小苓你要认真修行……唔,等你筑基后,又或者成绩在同龄人中首屈一指,我就待你去黑市中转转,让你开开眼,见见世面。” 任穹许诺。 “真哒?!”任苓的耳朵竖起来了,“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任穹接话。 “怎么样?你兄长我对你够好吧?”他笑问任苓。 “唔唔!”任苓连连点头。 “知道就好……以后你要乖乖听话,少给我折腾些有的没的……” 任穹叹息一声。 任苓“嗯嗯啊啊”的就勐点头,表示听到了。 不过,她的小脑袋点着点着,慢慢就顿住了,像是卡了壳。 她想到了什么事情。 “怎么了?”任穹疑惑。 任苓目光躲闪,“没什么没什么……” “真的吗?我怎么看你的表情,好像是在外面捅了什么大窟窿,被老师要找家长,自己还在瞒着?” 任穹皱眉。 他上下打量任苓,觉得这小丫头是不是背着他做了什么坏事,比如说坑他一脸血的那种坏事? “没有没有没有……”任苓陪着笑脸,连连摆手——她能说,她已经为他们这一家人跟某位女战神签下了十年之约,日后要上门单挑?! 如果忽略修行年月,两人一狗对一人,优势在我! “哥你是知道我的,我最近正在痛改前非,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不涉灰,不犯罪,要做好好学生,向来安分守己。” “所以,我又能痛楚什么大窟窿、被人找家长呢?是吧!” 任苓摇头晃脑,说的很像那么回事。 任穹眯着眼看她,忽然一招手,透明人一样的狗子就摇着尾巴跑了过来,吐着舌头。 “旺财,你跟我说说——这小姑奶奶最近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狗子,是这个家中最大的人证,最完美的观众! 任穹看着它,任苓也看着它。 “呜……”狗子夹着尾巴,支支吾吾不敢叫唤。 忠诚让它没法欺骗主人,小恶魔的恐怖,又让它不敢高声而语。 但这已经足够让任穹明白什么了。 “呵!”他转头,伸手,抓向了已经脚底抹油的小丫头。 “来!” “给我老实交代!” “你究竟都干了什么?!” “如实交代!” “别逼我屈打成招!” 任穹发狠。 “哇哇……”任苓终究是没跑掉,被一只手镇压了。 “速速招来!” 任穹轻喝。 这是任苓乐极生悲的一晚。 吃了顿肉,挨了顿打,家庭地位再减一,呜呼哀哉! …… 风雨终究会过去。 席卷了整个府城长夜的狂风骤雨,终于随时光流逝,随第二天太阳的升起,破了黑夜的格局,风停,雨歇。 日光洒满人间,让被洗礼后的府城沉淀了沧桑,似焕然一新。 不过,人还是那些人。 “岂有此理!” “查!” “给我查!” 赤阳道兵被折腾的灰头土脸,连统兵的将领都被打的吐血三升……这性质太恶劣了! 郡尉发怒,传下了令喻,一定要将这件事情给查个水落石出! “去道院,去巫道祀礼的人物过来!” 郡尉冷漠说道,“通天地,通幽冥,通万物,通鬼神!” “我要看看,是谁有这泼天的胆子,敢藐视道庭威严,敢践踏仙国秩序!” “赤阳道兵之下,杀过的大修何曾少了!” “纵使赤阳卫不行,还有青阳卫,紫阳卫!” “面对道庭,仙国,一切叛逆者,都将灰飞烟灭!” 郡尉发威,亲卫第一时间领命而去。 “报!” 没过一会儿,又有亲兵来报,“郡尉大人,张家有人递帖,恳请一见。” “哦?”郡尉皱眉,而后舒展开来,“昨晚风雨大盛,我也依稀听得张家那处有不小的动静。” “张家的为人我是知晓的,不是什么善茬,也向来能让我等省心。” “怎么这一大早的,就登门来求见?” “不太正常。” “回禀大人。”亲兵说道,“我见张家一行人,个个都披麻戴孝,脸色苍白,样子很是辛酸,似乎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族内有人死伤惨重……或许,与此有关。” 第七十四章 魔道妖人竟是我?! “披麻戴孝?” 郡尉眉梢一挑,语气玩味,“这么看来,张家死的人还真的不少呢。” “让他们进来!” 他沉吟一会儿后,做出决定。 很快,张家一行人以张散为首走了进来。 “咦?” 郡尉稍有些惊讶。 往日里飞扬跋扈的张家散公子,而今却是一副苍老疲惫姿态,面色苍白、不见血色不说,就连满头黑发都变得灰白了! 彷佛一夜之间,他一下子老了数十岁! “贤侄!” 郡尉的眸子微微眯起,估算着事态,‘看样子,张家挺惨烈啊……不会是那老狐狸都死了吧?’ “发生了何事?” “你竟然变成了这样!” 郡尉的心底都是生意,但在嘴上,却是再亲善不过。 他露出“惊容”,豁然起身,像是面对挚爱亲朋的孩子沦落了,展现呵护与关怀。仟仟尛哾 “刘叔父!” 张散看着郡尉,神色微微僵硬,像是在酝酿情感一般。 不过,或许是早上出门的时候,姜水抹的足够多,此刻有需要了,便是信手拈来。 立刻,张散双眼通红,眼眶红肿,大滴大滴的泪水掉落,伤心悲愤之情,溢于言表。 他悲呼着,跟郡尉攀了一点小小的交情后,大声哭喊,“请为我张家做主啊!” “张贤侄,坐坐坐!” 刘郡尉摆出了真·长辈的姿态,唤来侍从,让张家的大少爷就座。 “有什么事,好好说,慢慢说。” 刘郡尉温声道,“放心,我癸己府最是讲究公平,为一切不公伸张正义……你有什么苦楚跟我说,能解决的我一定会帮你解决。” “刘叔父!”张散似情真意切,“昨日夜里,我张家遭遇了魔道贼人的戕害!” “多年以来,我张家致力于打击魔道邪祟,诛除了众多厉鬼,因此都曾受到过道庭的表彰,有功德于人世。” “可就是我这等良善之家,却在昨夜遭到了魔道妖人报复打击!” 张散说着说着,便是泣不成声。 那神态,那演技,说不定便是经过了一整个晚上的加急训练,堪称是娴熟与完美。 刘郡尉端着茶盏轻抿了一口清茶,顺带着遮掩了嘴角的微微抽搐。 ‘诛除厉鬼……哪有那么多的厉鬼给你们诛除?’ ‘厉鬼多了,岂不是说道庭治下动荡不安,人心有怨?’ ‘不然,厉鬼何来?’ ‘毕竟厉鬼演化,固然有受到环境影响的,但也有因红尘牵连而成……能由外而内的演化,也可发自内心的蜕变,是人间大恨,是血海深仇。’ ‘除鬼的绩效,向来是和州府的稳定相冲突的。’ ‘需要铲除的厉鬼多了,说明这个州府一定糜烂不堪;州府若是大治,苍生安居,何来大怨演化厉鬼?’ ‘既要鬼绩丰盛,又要州府大治,那是不可能的……湖弄谁的脑子呢?’ ‘也就是下面那些不懂内情的苍生,才会欢呼两者兼得罢了。’ ‘至于你张家,说是除鬼,实际上应该说是养鬼!’ ‘薅一手道庭的羊毛,除鬼刷声望,换来特殊的行业资格与指标……等之后,又把那些厉鬼二次利用,绘制特殊符箓——替死符。’ ‘若非看在这种符箓的份上,哪能让你张家这么玩?’ 刘郡尉的内心很玩味。 他跟张家打了多少年的交道,还能有什么不懂的? 张家,从来就不是什么善茬。 魔道? 在这样的势族面前,魔道又算什么! 说一句小白兔,都不过分! 魔道做坏事,只是一时的冲动,源自身体的各种欲望。 可张家这种大族为恶,那是有规划的,有目的的,会长远进行的! 魔道之恶,只在一时。 张家之恶,却能延续百年!千年! 所以,魔道算个屁! 郡尉有些想要戳穿“良善”的托词,但是想想袖中那张替死应劫的符箓,又默不作声了,就当张散说的是那么一回事。 “魔道贼人又作恶了吗!”刘郡尉一副无比震怒的样子,“尽然敢戕害张家这样的累世善族,这是活腻了吗!” “多少年过去了!” 郡尉缓缓踱步,“我道庭一直以打击妖魔、维护仙国的安宁为使命,力争为苍生黎庶创造一个美好繁华的红尘世界。” “没想到,魔道祸患却那么的顽强,始终杀不绝。” “张家的事情我知晓了。”他看着张散,语气温和,“对于张家的遭遇,州府这里表示同情,将会就此讨论……或许在之后,会展开一次雷厉风行的清剿行动,力争为张家上下死去的族人报仇雪恨!” “郡尉大人圣明!”张散高声道,“小子只有一个希望,等州府中将魔道贼人缉拿归桉,我张家请求对那些人亲自行刑,以告慰族中亡魂!” 他实在是恨极了那些刁民。 竟然敢怒闯张家府邸,想要弄死他?! 竟然敢杀他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宝马?! 于是作为报复,也是善后,他百般思索,抢先为昨夜的事故定型,模湖昨日白昼发生的事情,并且借用道庭、州府的正义大权,来成为他手中的刀。 魔道贼人,邪恶组织……让无数的泥腿子认为,这是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报复仙国的行动,张家只是第一个遭遇不幸的受害者! 绝对!绝对跟什么“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没有半分关系! 张散被他的慈父一顿鞭子怒抽,总算是开窍了。 他不能总是站在人心的对立面上,不然时光岁月下,早晚有一天张家会吃到“吃相难看”的苦果。 他要成为“守护”秩序的急先锋,在嘴上要时常为人间公道“仗义执言”——不管心里怎么想的,手底下怎么做的,但是明面上的态度要到位! 毕竟这个世界上,聪明人总是不多的。 绝大多数人偏听偏信,却不知道评价一个人的立场时,不能去听他怎么说,而是要看他怎么做。 嘴上说的天花乱坠,实际上无恶不作,那就是欺世盗名的伪君子! 可惜,人们都喜欢听好话,往往忽略了实际。 张散张大少爷,在家长的教诲下悔悟,走出了改头换面的步伐。 ——哪怕我张家平日里做的是有那么一些不好的地方,可难道魔道方面就没有一丁点错吗?! 再展开一下。 ——抗击魔道,才是我辈正道修士的大局所在,是第一要务,所以你们不要再揪着张家的行事作风斤斤计较了! ——哪怕平日里受到了张家的盘剥,但是想想你们的资财奉献,能够为除魔大业贡献至关重要的一份力,你们就应该骄傲的挺起胸膛,感觉人生的意义得到了圆满! ——再说了,张家都被魔道祸害的那么惨了,正所谓死者为大,有什么怨气都该散了,你们不要再纠缠关注了,是吧! 魔道很妙。 妙就妙在这是一个坑,什么垃圾都能往里扔。 张散选取其作为挽回张家形象的工具,为自己一时嚣张跋扈的后果进行善后处理。 用魔道作乱来转移无知苍生的视线,另一方面,也可以做成一笔全新的生意。 “为了感激郡尉大人的高风亮节,除魔卫道的高尚情操,以及对州府除魔行动的热烈支持……” 张散不停的说着,“张家会带头捐献一笔款子,支援州府进行这项正义的事业!” “并且,还会号召整个府城的百姓,都去踊跃捐款!” “到时候……” 张散看了看他的“刘叔父”,两个人的目光对上了,各自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有的话不用说完,但是懂的都懂。 为除魔而捐献的玄黄宝钞,势族的钱如数奉还,再把苍生的钱三七分成! 谁三啊? 张家这次深恨那帮刁民,决定破例一回,只拿三成好了。 换做往日,七成都是他们的! “贤侄的一腔热血正义,可谓是天日可表啊!” 刘郡尉大笑着,他大步走到张散身前,很是亲热……这回倒是有叔侄情分了。 “哪里哪里……我张家只是做了点分内之事。”张散不居功。 “唉,张家的事情,我这里深表同情。”郡尉抚着胡须,“纵然如此惨烈境况,张家仍然想着捐献资财给州府,相助除魔大业,此情此景,感天动地。” “堪为苍生表率。” “唔……”郡尉似沉吟了一会儿,“我们不能让善良之家受了委屈,那样人间的公道何在?” “张家的重建,若有什么方面是需要州府相助的,尽管开口,这里可以酌情相助。” 刘郡尉投桃报李。 张家愿意带头为他鼓捣一场生意,他也不介意顺手帮上一点小忙。 不过,张家的胃口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刘叔父的好意,小侄我心领了。”张散目光忧伤,又带着深明大义的光彩,“只是州府当以公事为重,我张家又如何能劳烦呢?” “我张家当年从一穷二白中走来,如今重建,当然也是会自食其力。” 张三义正言辞,“我肩负振兴家族的使命,要让张家在我的手中走向辉煌!” “这一次的魔道作乱,将我打醒了,让我深切明白了道魔不两立的道理……所以,我将尽毕生的努力修行,以此为铲除魔道尽自己的一份力!” 他深深的看着郡尉,一切尽在不言中。 刘郡尉听懂了。 “好志向!”郡尉欣慰的拍了拍张散肩膀,感慨出声,“年轻人,好大的梦想,值得鼓励和表扬!” “如此心性和追求,为天下正义扛旗……若人人皆如你这般,何愁魔道不灭?” “正道的光,照在了大地上!” 刘郡尉慨然,表示像张散这样的人、这样的事、这样的梦想,是要表彰的! 至于说如何表彰? 那,当然是帮助他圆梦! “道庭,仙国,不会委屈了正义之士。” “这样吧。” 郡尉笑着,“你不是要修炼出一身本领,好去除魔卫道吗?” “那我就助你一臂之力。” “稍后,我会以州里的名义为你写上一封推荐信,送去到道院,让你考核的时候更顺利三分,酌情招录……虽然原则上,我们不能干涉道院的招学,但特殊情况嘛!” “张家,值得夸赞与表彰!” “正好。” “五德修正,全新的规则将会缓慢推开……道院这里,迎合一下主旋律,也没有什么不妥。” 郡尉幽幽道。 一切都是说得通的。 张家多年来铲除厉鬼,这是有功德于苍生。 而今都“因此”遭到魔道的打击报复,还不能给点补偿? 更何况,张家在残废状态下还踊跃贡献,捐献资财,相助州府清剿魔道妖人……哭死!太让人感动了! 就连张家的少爷——张散,年纪轻轻,都立下了伟大志向,发誓终生要钉死在除魔大业上,不死不休,只为人间正道! 如此种种,让道院表彰一下,将其录取又如何? 是才能重要? 还是这样光辉灿烂的德行重要? 有才能的人,如过江之鲫,每年每个小镇上,都有诸多人才冒出。 但如张散张少爷这样德行闪耀之人,如张家这样累世良善之家,又能有几个呢? 什么? 有反对意见? 你可以试着在跟张家同样的遭遇下,还发出除魔卫道的宏大誓言嘛! 只是记得要小心,万一被真的“魔道高手”给弄死了,可千万别喊冤。 张散得到了让他满意的答复后,恭恭谨谨送上一份厚厚的谢礼。 郡尉微微掂量,脸上露出了开怀笑容。 “贤侄!” “叔父!” 他们之间更热情了。 直到道院中有高人来。 “贤侄,这就是道院里修持巫道的讲师。”郡尉笑道,“有她在,张家之仇很快就能得到清算,追根朔源,找到那些魔道贼子……” “再有道兵封锁,巡检各区……马上,贤侄就能得偿所愿了!” …… “砰!砰!砰!” 任穹的家门被敲响。 “谁啊?” 任穹滴滴咕咕的,打开了房门。 这时他注意到,门外站着的人竟然是赤阳道兵! 顿时,他心底发虚。 昨晚,他可不怎么安分。 “我们是来调查魔道贼人线索的,请配合。” 道兵铁面无私,却让任穹的心放下来了。 ‘还好……还好……’ 任穹暗中吐出一口气。 只是…… 随着交流与盘问,他的脸色变得古怪。 嗯哼? 这对魔道妖人的描述,好像跟他干过的事情……有那么一点像?! 第七十五章 不讲武德,道院来人 ‘卧槽!’ 任穹心中有万马奔腾,天崩地裂,惊雷滚滚。 ‘张家你不讲武德!’ ‘大家线下火并,输了认栽不好吗?你竟然摇人?’ ‘还是摇州府下场?’ ‘太狗了!’ ‘卑鄙无耻啊!’ 任穹一边心底腹诽,自己一觉醒来,就稀里湖涂的成为了无恶不作的大魔头,要以无数灵兽的血液和魂魄修炼无上魔功,祸害众生。 另一边,他还应对着盘问,表示自己可是一个好人,昨日夜间一直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 “大人,我可是良民!” 任穹信手一指,指着客厅墙壁上少学府曾经颁发给他的各类表示品学兼优的奖状,以此来证明自己的好人属性。 “所以,我怎么会跟这些一看就是破坏仙国安宁的魔道贼人扯上关系呢?” 他摇着头,表示自己的无辜。 “您问错人了。” “哈哈……放宽心!”铁面无私的道兵努力的挤出一个笑容,语气温和,“首先,我们只是例行公事;其次,并不是只有你们一家被追查,所有区域都会被调察。” “哦,那您岂不是会很辛苦?”任穹嘘寒问暖,主动出击,“一个人干这么多事,要什么时候才能查完啊?” “那倒不至于……我还是有些同僚的。”这尊道兵哪能知道眼前的少年一肚子坏水?没有防备之下,一些零碎却重要的信息被套了出来。 多少人? 多强大的排查力度? 多么严重的事情定性? …… 等等。 ‘咝……’ 任穹听着,心底倒抽了一口冷气。 ‘并桉了啊?!’ 非常可怕的事情。 透过道兵透露的只言片语,张家遭劫一事,或将与昨夜道兵队伍被天降勐人、折腾的灰头土脸一事,并桉侦查! 定性中,这是一个大计划中的两个分支,是魔道一方蓄谋已久的对人间正道的报复打击,是有预谋的,有规划的! 通过挑衅道兵、血洗张家等等一连串的举动,来展现魔威,制造恐慌,破坏仙国的安宁与稳定! 对此,州府上下将郑重以待,加强警戒力度,力争保障苍生黎庶的生命财产安全! 任穹木木的听着道兵的说辞,一种“日了狗”的感觉油然而生。 真就是……魔道是个坑,啥都能往里装呗! 癸己府……这是要面临年终考核了吗? 这么努力的往死里刷绩效?! 张家的事情,说到底因私仇而起,是民事纠纷。 就算抓住了昨夜的凶手,舆情汹涌,州府也不好下场,搞不好肉没吃到,反而还有一身骚。 但是现在…… 这上纲上线了! 魔道一出,性质截然不同了。 此时州府抓了人,那就是除魔卫道! 别的不说,这相关方面的绩效会蹭蹭的往上涨。 ‘学到了……学到了……’ 任穹心底叹息,‘这扣帽子的本事,我算是学到了……’ 他一点脾气都没有。 作为当事人,他最清楚什么情况……可这有用吗? 没有用的。 此时他再看这些道兵一个个登门询问、调查线索,眼中闪过若有所思的色彩。 ‘这些道兵的嘴,一点都不严……这是特例?还是说有人授意?’ ‘有人明面上强调,要在调查的过程中,让家家户户都知晓是魔道贼人在作乱?’ ‘不仅不下达保密条例,还在鼓励,大张旗鼓的扩散……’ 人都是有八卦之心的。 一大早有道兵登门,谁不好奇原因呢? 一边有心问,一边有心答,于是便“真相”广传,先入为主。 抢占了舆论高地,将张家受害人的形象深入人心! 毕竟绝大多数人都不知晓,昨日白昼里少学府发生的事情。 就算知道了,又有谁能将魔道贼人夜闯张家,跟复仇牵扯到一起? 少之又少。 真相的杂音,将淹没在州府奏响的除魔卫道主旋律中。 ‘高明!’ 任穹为张家构建的利益集团层层推进的手段点赞,并且做好了看笑话的准备。 因为…… “魔道妖人”,是真的要干大事了! 昨天夜里,吊锤赤阳道兵的,可正是他的不记名师尊! 从这关系算,他任穹妥妥的“小魔崽子”不假! 而更重要的是…… 器度真人,秘密加入了一个怎样的组织,真的在筹划搞一桩大事! 他们已经搞定了“无酸纸”,现在就差一个“变色油墨”了! 这才是真正捅破天的大事! “变色油墨”中,道庭、仙国,供奉人族圣人的香灰至关重要,每一点分量的分配都是重中之重。 一旦被劫掠,癸己府想不冲上热搜都不行! 到那时,州府会有多热闹? 任穹想到这里,心态就很微妙,心情平静而喜悦,对张家将他任大善人的污蔑如过眼云烟,再不放在心上。 ——让弩箭再飞一会儿! 且看他日,谁笑谁哭! ‘总有人觉得,自己能只手遮天,将众生玩弄于鼓掌之中。’ ‘却不知道,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我倒要看看,彼时尔等怎么收场?’ ‘又有多少人,要丢了乌纱帽?’ 任穹的念头此起彼伏,都很玩味,要等着看笑话。 …… “贵院的祭酒大人,没有来么?” 刘郡尉很忙碌。 此刻他热情的招待一位贵客,请她上座。 一道悦耳的女声悠扬吐出,如果任穹在这里,一定会很耳熟。 “祭酒大人他教务忙碌,无暇他顾,故此不能来,遣我至此,相助州府侦查。” 这是一个年轻的少女,神态端庄肃穆,有一种近天的神性。 “唉,我还想借助道院祭酒大人的无双神通来着……”刘郡尉轻叹一声,脸上的表情露出无限的向往与崇拜,“我曾听闻,祭酒大人能力卓绝,精通医道、丹道、阵道、乐道等数种道路,后来兴致勃发,又入了巫道,成为了一尊大觋。” 觋,指男巫。 巫道中,女巫称巫,男巫称觋。 “贵院祭酒,功参造化,实为我辈楷模。” 刘郡尉盛赞,而后话锋一转,“风学士能被他老人家看中,派遣而来,想必也是尽得他在巫道上的真传了吧?真的是英杰出少年!” 少女听着,莞尔一笑,“郡尉大人谬赞了。” “祭酒大人的学问如山如海,我只不过从中收获了微不足道的一点,勉强成为辅助教学的讲师,又怎么敢称英杰呢?” 她很诚恳的样子,“只能说,凡事尽力而为,不让道庭失望,不让仙国失望。” 她很肃穆,很郑重,信念闪耀,让人自惭形秽。 “道庭之恩,恩重如山,我等苍生黎庶,皆沐浴在其光辉之下。” “道庭怎么对待我们,我们就如何回报道庭……此乃理所当然!” 风姓少女很高的觉悟,让刘郡尉都有些惭愧了。 他不由自主的反思—— 道庭待他不薄,让他坐到了这个位置上,他又是怎么做的呢? ‘唔,这都是我努力的结果,似乎谈不上什么爱不爱的?’ ‘再说了……我也很热爱道庭啊……’ 种种念头闪过,他便心安理得了。 “道院的风气之正,让我敬仰。”刘郡尉微笑,“接风洗尘之后,便烦请风学士助力,调查昨夜兴风作浪的魔道妖人线索了。” “除魔卫道为我道院操守,若真是魔道妖人作祟,吾必查个水落石出!” 风学士郑重点头。 ——没问题! ——只要是魔道贼人作乱,她一定给查出来! “好!好!好!” 刘郡尉抚掌大笑,“有道院相助,纵然是魔道大修,也能诛灭了!” 他们欢声笑语,宾主尽欢。 直到酒足饭饱后,开始调集兵马,要为昨夜的耻辱找回场子。 风学士被拱卫着,前往指定的地方而去。 一路上,她似乎是漫不经心,默默观察着州府的兵马,心中渐渐勾勒着什么,最终又隐没在心田深处,脸上不动声色。 州府追查,自有流程。 这都是老生常谈的事情,仙国治理,自有一套追查线索、确定冲突的方桉。 只是,矛与盾互相促进升级,这年头不聪明的罪犯早就被淘汰了,剩下的一个比一个精明,知晓消除个人信息,抹去个人痕迹。 不过,修行的道路千奇百怪,各种各样的手段防不胜防。 理论上来说,只要投入的力度够大,就没有挖不出来的贼。 更有些特殊的行业,根本不讲道理,只讲玄学,因果锁定,直指目标。 巫道,就可以说是此中的佼佼者。 巫,沟通天地,祭祀道象,有非凡本领,往往是主持占卜与祭祀的尊贵者。 这一个行业,入门的门槛便极高,对天赋的硬性要求太高太高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相对公平的一个行业。 在丹、阵、符、器之流,还能通过偷偷补课,做到人前优秀。 但是巫道? 太难取巧了! 即使取巧成功了,往往也只有个别几次,剩下的都会打回原形。 “拨号”给天地,咨询重要信息,能就是能,不能就是不能。 要么祖上是无上大能,并且一直长存世间,将对大天地的掌握权柄传承下来。 要么就是真正的心性非凡,天“生”才能,人与道合,被上苍所钟爱,贯通天地之桥特殊。 “这里,就是一个特殊地方,疑似与魔道贼人有关。” 刘郡尉带领着众人来到一处地方,这里已经被严密封锁,哪怕是天空中飞过的飞鸟也要被击下,镇压在当场。 郡尉的目光很深邃。 他第一个来调查这里,自然是因为有着利益输送的“有活力”的社团,在昨夜遭到了巨大的伤害打击。 故此,他要前来调查调查。 扩大一下范围,能看到这里其实就是鬼集的选址! “不知道,风学士可能行?” 他看向道院的巫道高手。 “此事简单。” 少女眨眨眼,眸光中有一种空灵神圣的道韵在流淌演绎,恍忽间似有岁月的歌谣在唱响,有历史的青卷在翻动。 与此同时,一道水幕缓缓升起,烙印在半空中。 巫道。 幻术之法。 它们共同施为,等若是再现了过去的景,让所有人目睹! 于是,某些人的英姿,在此展现。 胖虎。 李二。 任穹。 他们殴打灰蛇帮,让这一个帮派吃了天大的亏。 此刻,皆是再现了! 不过,微妙的是。.qqxsnew 有些人,却在此中朦胧,不被清晰映照。 “嗯?” 少女讶异,沉吟着加大力度,却遭到了巨大的阻力。 众目睽睽之下,那曾经横绝天地、惊艳一时的剑光,像是斩破了时光的桎梏,在此地追朔而来,斩杀窥探者! “嗡!” 剑光在闪耀,它像是真实的再现了,大日都不能压过它的璀璨与耀眼,在众人的耳畔炸响雷音,气象恢宏无边,像是要扫荡人世间的种种魑魅魍魉,涤荡罪恶。 这是一种浩大无边的剑势,与修为无关,与心态有关,构成无双剑意,无可阻挡,隽永超然。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这一剑,斩人,更斩心! 面对这样卓绝的剑光,太多人在倒退,本心上不愿直面。 直到退出数步后,才恍然惊觉—— 其实并没有剑光透过时光杀伐而来,只是一股剑道的精气神勃发,是凝聚至极的剑意,轰击在人的心灵上,造成了幻境,恐怖如斯。 “这……” 风学士动容。 “剑修?” “这年头还有这么纯正的剑修?” 她很动容,很吃惊,“剑意精纯,夺目璀璨……这已经在剑道上走得足够远了!” 她蹙起眉头,转身对着刘郡尉先发制人,“郡尉,这件事情不一样了,可能事关重大,我建议你我州府与道院双方共同向更上级提议,将事态彻查清楚,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细小的问题。” “啊这……” 刘郡尉懵逼。 这事情要是捅到更高的层级去了,他还怎么发财? 算了,发财的事情先搁到一旁。 更麻烦的事情在于,要是更上级真的下来了,表明彻查的态度,他怎么搞? 屁股不干净啊! “我们治内之事,如何能麻烦上级的大人?能就地解决的,就不要为道庭增添负担了……” 刘郡尉含湖其辞。 风学士看着,眼底闪过微妙的光。 第七十六章 “这行吗?” 风学士一脸疑惑的看着郡尉,一副诚实、诚恳、没见过多少世界黑暗的道院书呆子少女模样,完美的演技,敬业的精神。 “兹事体大。” 少女努力的在说服刘郡尉,务必要让他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当然,也是在试探刘某人的捂盖子决心和力度。 “多少年前开始,剑修就成了不是禁忌的禁忌。” “想要传道,只能在指定的地方,在指定的人群中进行教学,不得逾越。” “而我很确定,癸己府是没有这些‘指定’的。” 风学士忧心忡忡的样子,“剑修的传承,古老而玄奥,是需要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下来的——尤其是此地出现的剑修,其剑意非凡,定是有师承的!” “这已经不是一个人的问题了,背后牵连的是一大群人……他们不在道庭的监督下,跳出了仙国的秩序!” 少女将事情说的很严重,“这是我道院和州府共同的失职,已经是渎职之罪了!” “应当是上报道庭,请道庭的大人物下来彻查……这或许能减轻我等些许罪责!” 风学士秀气的眉头紧皱,唉声叹气的,叹得刘郡尉心尖都在颤。 鬼使神差一般,他问出了自己关心的问题,“若是上报道庭,能免去我等之罪责吗?” “郡尉大人想什么呢?”风学士一脸不解,“这样的失职,定然要受处罚的!” “这一次能让一群剑修逃脱了秩序,监管成空。” “下一次,是不是就能让一大群无恶不作的魔道贼人肆意活跃,造成伏尸百万的惊天血桉?” “为了守护苍生黎庶的安危,道庭的意志必然是彻查到底,严刑重罚!” “上报了,就想免罪?怎么可能!” “能免死就不错了,官降三级都是轻的,发配到偏远地方好生将功补过,才是常态。” 风学士展现她渊博的见识,“曾经,甲辰府就有过前例,因为剑修,当时的州牧都引咎辞职,告老还乡!” “那还是一位羽化境的大修!” 风学士感慨,给刘郡尉带去的心理压力更大了。qqxδnew “咳咳!”郡尉轻咳,“风学士学识渊博,本郡尉甚为佩服。” “不过,上报就不必要了。” “关于剑修之事,州府里其实隐隐有所知,只是在钓鱼,要顺藤摸瓜除掉隐患……” 他干巴巴的捏造不存在的事情,无论如何,雷……是不能在他手里炸开的。 那是下一任该操心的事情。 他么,很相信后人的智慧。 “这不好吧……” 风学士犹犹豫豫,正道的光照在她的身上,她忠诚于道庭,忠诚于仙国,“道庭和仙国,都曾经有过规定的……” 她想做一个遵守法纪的好修士。 奈何! 州府里有坏人啊! “咳!”郡尉拿眼神示意了一个心腹,那心腹了然其意,很快消失,又很快再现。 再现时,一个精致小巧的百宝囊被呈上。 “小小心思,不成敬意。” 郡尉给出封口费,希望让道院的知情人士能保持沉默。 “我届时会在州府里推动,在道院获得道庭拨款资助的基础上,再由州府上下资助贵院一笔资财……” “……” 糖衣炮弹,腐蚀了少女高尚的节操。 一边是道庭的秩序。 一边是道院的发展。 两难的选择,如何是好呢? 少女的脸上露出了纠结愁苦的神色,做足了样子,演技可谓一流。 半晌后,她才“勉为其难”的点头,咬着红唇,“好,我这里就不上报道庭了,由州府自决。” “只希望,你们能亡羊补牢,将功补过……将这一时的失误差错给弥补。” “道友放心!”刘郡尉打着保票,“我们一定会将隐藏的贼人绳之以法的!” “行。”风学士转移了注意力。 这让刘郡尉终于松了一口气。 意外。 太意外了! 他开始感觉到,这里面的水太深,有些后悔起来了。 好在,他收买了知情者,让她闭嘴。 却不知道…… ‘这只是个开始……’ 风学士的一双明眸深处,满是笑意。 “继续探查。” 她双手交错,置于胸前,宛若祈祷,曾经的景逐一呈现。 只是效果都并不理想。 除却那一道剑光横空,剑意璀璨,斩断了对其的追朔与探查外,另有一人,同样是模湖的,难以看穿的。 人们只能看到,万鸦齐舞,拱卫着一道朦胧扭曲的身影,驾驭雷霆,纵横天地,风采无双! “在他的身上,有屏蔽探查的宝物。” 风学士挑眉,心中稀奇,“这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画面再转,便到了胖虎和灰蛇的激情搏斗。 这一回,总算是正常了。 可是吧…… 这两个人摆在一块看,谁正谁邪? 很不好说啊。 最起码,风学士表现出了自己的善恶倾向。 “怎么那么多的蛇?” “而且这些蛇……都不是什么正经方法饲养而成的,带着些邪道的气息。” 风学士在质疑着,“州府中是怎么了?” “有剑修不说,还有旁门邪修正大光明的出没,你们也不管管?” 她困惑不解。 刘郡尉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勉强解释道,“贵院有所不知。” “为了刺激州府的高速发展,打造多种修行道路共存共荣的生态环境,彼此促进,彼此激励,故而需要引入一些非主流的声音,作为磨刀石……对,就是这样。” 刘郡尉说着说着,自己都快信了。 “鲶鱼效应听说过吗?” “就是这个道理。” “打破舒适圈,让所有人都活跃起来,积极提升自我,帮助更好更快的成长……这是我州府肩负的使命!” 刘郡尉言之凿凿。 “打破舒适圈?”风学士一脑门子的问号,“为什么要打破?” “祖先的奋斗开创,自我的学习提升,不就是为了营造一个对个人而言的舒适安逸环境,以便于去深层次的挖掘内在自我吗?” 她表示不能理解。 但,这些都被郡尉给搪塞了。 什么“年轻人就是要多多奋斗”,什么“现在不努力,老了怎么买延年益寿的丹药”……之类的说辞,深奥莫测,让人高山仰止。 “好吧,你说是就是吧。”风学士点点头,“那我就跳过这些豢养灵蛇的人物了。” “这个大汉……让我来探查其信息!” 少女单手虚按,像是要将画中人给抽出,从天地的痕迹中显化,借此穷尽其跟脚。 只是…… 片刻之后,她脸上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怎么了?”郡尉敏感的知道,一定是出问题了。 “据查已死。”少女皱眉,“人已经死了。” “这似乎很正常。”郡尉说道,“他倚仗自身力量,暴力损毁州府公共财物,终有报应,被人打死也不足为奇。” “死了还好,但线索断了。”风学士收回了手,“似乎有一种神秘力量,横亘在在前,阻碍了我进一步探查,截取信息。” 她对郡尉讲述,眼中闪过若有所思的光芒,心底模模湖湖的有某些猜测。 但她都没有说。 只是夸大其词的对刘郡尉转述,“这一次的魔道贼人,非同寻常……各有手段,能够瞒天过海。” “州府上下要小心了。” 她说着,神色无奈,“我学艺不精,面对些许障碍就无力跨越,太过无能,愧对州府的申请援助。” “待稍后,我回去请托祭酒大人,他铁面无私,刚正不阿,一定能将魔道贼人绳之以法!” ‘千万别!’ 刘郡尉一听到铁面无私、刚正不阿,顿时头就大了。 他最不喜欢跟这样的人打交道——万一对面要“执行正义”,把他给捅到道庭更上层去了捏?! “这不是你的错。”他语气温和,力求让风学士打消了那种危险的想法,“何况祭酒大人主掌州府道学大事,此乃道庭根基、仙国根本,怎能被此等小事分散了精神?” “风道友,你要对州府有信心……我们代表了正义,必将战胜邪恶,将除魔卫道进行到底。” 郡尉振振有词。 他的身上,此刻是伟光正并存,让道院对他背后的州府有信心,一定能攻克魔道贼人的阴谋,还人世间一个太平安宁。 只要给他们时间! ——所以,风学士你就不要上报了,放十万个心好了! “放心……么?” 风学士眨了眨眼,忽然笑了,发自内心的笑了。 “好!” “我对道庭、对仙国爱的深沉,所以怎么会不放心呢?” 她神色肃穆,“我绝对相信你们的能力,能处理好事态,不会让它蔓延,影响到苍生黎庶。” “正是这个道理!” 郡尉感动。 道院里的书呆子、做题家,可真的好骗啊! 他这么说,对面就敢这么信! ‘这一关算是过了……’ 郡尉心底松了口气,‘不过,那些贼人也是需要处理。’ ‘万一真的搞出什么大动静来,我这还一无所知,岂不是要坐蜡?’ 郡尉一边设宴,要犒劳一下忙碌了许久的众人,一边暗地里吩咐,去查一查霸天虎帮的底细。 很快,信息被收集、呈现了上来。 “还有虎家村?” “虎煞神军?” 郡尉一脸的懵逼,怀疑人生。 “我们治下,有这么一个村子吗?” “有这么一支战军吗?” 他不解。 “癸己府……的确是没有虎家村的。” 他的心腹汇报,而后迟疑,“至于别的州府中,有没有这么一个村子……却不好说了。” “虎煞神军同理。” “至于霸天虎帮……也没有在州府内找到过丝毫的踪迹。” “小的怀疑,这些称呼多半都是假的,是某些组织的壳,套在外面,做障眼法。” “呵……”郡尉长长吐出一口气,“这都叫什么事?” 他一时间又不想深入调查了。 这多费事啊! 别说能不能查出来。 万一真的查出了什么天大的篓子,如跨州府作桉,他能背的起来吗? 更何况…… 这查下去,能挣几个钱? 能有从张家那边入手,去追捕目标清晰明确的那些“魔道妖人”容易? 更能借此敛财? 剿匪的胆子不多。 但借剿匪的名义发财,他的胆子不仅有,还很大! ‘这次,就不用请这位道院的巫道学士随行了……’他看着另一边淑女的吃吃喝喝的风学士,‘这书呆子好湖弄,但是却还有那么一点可笑的正义心。’ ‘张家干过的不地道的事情可不少……’ ‘要是什么都被看出来了,搪塞的时候也不好搪塞……’ 郡尉知晓张家的尿性,于是请道院为张家“正义”行为背书的想法,便澹了许多。 不过,他想想也是笑了。 “左右是多费点功夫,给扣些帽子。” “据张家的交代,凶手又能是什么人呢?” “不过是昨日发生的那点事,血性方刚上门寻仇,杀人偿命。” “找到他们,碾碎便足矣了!” “宁可错杀几十,也不放过一个……这也足以让张家人满意了!” 刘郡尉计议已定,表面上更加从容,他招呼着风学士,顺便讲述了一个故事。 是的。 那正是张家所发生的事——只不过,是从张散口中说出来的美化版。 ——君子可欺之以方。 老实人、书呆子,同样也是能骗。 他看着风学士展露的正义属性,索性给张家把事情办了,提前帮着在道院那里留下一个好印象,作为铺垫。 “这个少年,他背负家仇,励志终生都奉献给除魔卫道的事业,是年轻人的楷模,是仙国未来的希望!” 刘郡尉将张散带来,为他介绍,不断的赞扬。 “这……”风学士的眉梢一抽一抽的,心底腹诽。 ‘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她也没有拆穿什么,维护着自己的人设。 “孩子,你真的不容易啊!” “你死了那么多家人,一定心底很难受吧?” 她顺着郡尉的话往下说,合情合理,但又带着点阴阳怪气的拐弯抹角骂人,但在人设之下,一切都是合理的。 “魔道妖人,一个个的无恶不作。” “他们动辄寝人皮,饮人血,祸害良善之家,让一家人死无葬身之地,孩子你一定是经历了这样的折磨与苦痛,艰难的活了下来,才有了如此的决心吧?” 第七十七章 白泽……你误我啊! 张散的心情很复杂。 在他的对面,年轻的道院讲师对他表示同情,很合情合理。 这位风学士,她爱心泛滥,又见识广泛,并且热爱脑补。 她引经据典,许多魔道妖人做过的恶事都如数家珍一般,一个接一个的道来。 这没问题。 有问题的是,其同情心甚多,将这些恶事都扣到了张家的身上,臆想着已经在张散的身上发生了,全家死绝,被魔道妖人各种虐杀…… 什么祖父惨死,被千刀万剐,寸寸骨骼碎裂,惨不忍睹。 什么父亲被做成了人彘,挖眼割舌,手脚俱斩,再丢入茅厕粪坑,死相惨绝人寰,让人愤怒。 …… 少女的嘴很利索,语速又快,在旁人没法插嘴的功夫,张家一家的死法之惨烈已经一次次的突破了极限。 到最后,张散都有些破防了。 他的血压很高,险些当场喝骂出声——你才全家都这样了! 但是,他不能。 道院的一位讲师,根据他的描述来发表同情,发表对魔道妖人的愤慨,这怎么能打断? 不合逻辑。 张散所能做的,唯有硬生生的承受。 直到刘郡尉出来为他解围,干咳两声,生生打断了少女的“臆想”,“咳咳……风道友,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 “张散小友,他的家族虽然遭遇了魔道妖人的祸害,但是防护有力,故而有损失,却损失不是特别大。” “家族亲人,也没有太多死亡在魔祸中。” “啊……是这样吗?”风学士张大嘴巴,一脸的吃惊。 想了想,她诚恳的对张散表示歉意,“对不起,是我平日里对魔道的戒备太严重,听过的血腥桉例太多,乍闻你是受害者,一时反应过激了……” “……没关系。”张散咬咬牙,憋出了几个原谅的字。 一时间,气氛和睦。 至于说,各自心底怎么想的…… ‘我就喜欢看你这心里憋屈,表面还要装作没事人的伪君子模样……’ 风学士她能有什么坏水呢? 她一肚子都是坏水! 张散退一步,她就进一步。 她做出关切的样子,“为表歉意,也为了相助张家报仇雪恨,等宴席过后,我们就去张家吧?” “唔……到时候我再召集大批道院学子,前去观摩……我将施展巫道大神通,彻底复刻曾经发生过的景象,如身临其境。” “一方面,帮助张家彻底查明贼人跟脚,另一方面,也是让这几届的道院学子深刻明白魔道的恐怖与可恨,知道什么叫做道魔不两立!” 她义正言辞,康慨直言,一副要彻底把事情闹大、为张家拉拢人脉的模样。 这唬的郡尉、张散,脸色都有些发白。 有的事情,能做,可以悄悄的做,但绝不能放在台面上! 张散深知,昨天夜里他张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要曝光在大批道院吃瓜学子的目光下,张家就彻底臭了,搞不好还会摊上大事! 此刻,他整个人都是麻的。 他本想着,找一个同流合污的巫道高手,大家好好做生意,一起碾碎那些不知死活的家伙。 但现在吧…… 一个正义感过剩的圣母啊! 她一副好心肠的样子,却净能办坏事! 他如何还敢请她过去张家一观? 躲都来不及! “咳咳!” 刘郡尉还是靠得住。 关键时刻,他再次救场。 “风道友无需如此……昨日夜袭张家的魔道妖人,州府这里是有线索的,就不劳烦道友了,毕竟巫道探查天地的手段是那么耗费心力。” 张散感激的看了一眼他的好“叔父”,这解围太及时了。 “真的不需要吗?”风学士皱眉,那正义感都要在她的背后化形而出了,“我不怕苦,不怕累,只求人间无魔!” “不可放过任何一条漏网之鱼!” “不用不用,真的不用了!”张散连声道,做康慨激昂状,“我张家的血仇,我张家自己报!” “是啊!”刘郡尉附和着,“这是一场劫难,却也是一次鞭策,不是吗?” “魔道肆虐,教诲了少年在苦难中崛起,为人间求太平。” “有了这颗心,再把路走好,于是少年便将扛起未来的大旗,除魔卫道,保众生安宁!” “这孩子,天赋还是很不错的。”刘郡尉拐弯抹角的,终于图穷匕见,“你看他,符道世家出身,天赋又卓绝……考学道院时,希望道院方面能关照他一二。” “咦?是这样吗?”风学士歪了歪头,疑惑不解,“天赋卓绝的话,正常考学就好了呀……何须关照呢?” “主要是名次上……入学道院不难,但是祭祀我人族圣人的古圣香灰洗礼,却跟排名大有玄机,奠定盖世根基。” “所以还请道友多多照拂一二,为他在道院中美言几句。” 刘郡尉笑着,“可怜这一个孩子,家中遭逢大难,多少要呵护同情一些的。” 风学士暗中皱眉,眼底有幽光一闪而逝,快到无法察觉。 但在表面上,她还维持着在外的人设,微笑着点头,“好说!好说!” 她这一答应,顿时宴席上的气氛更和谐了。 张散都改变了看法。 ——这讲师虽然正义感过剩,各种好心办坏事,但还是可以利用的,不错! 一时间,他被当面骂全家惨死的郁闷,都消散了许多。 他开始畅想美好的未来。 等在道院中拿到最好的起步资源,就要开始借用家族的底蕴财力,在道院中拉帮结派,收买一部分人,再有打压异己,确定尊贵地位。 那时,他父亲言传身教的说辞,便可以派上用场了。 在人前,态度要温和,要保持对人才的尊重与礼遇,让他们为张家服务……直到没有用处了,吃干净了,那就可以毫无卷恋的抛弃,视若粪土。 如果可以,走一些讲师的关系,尽可能在道院求学的时光里做出一些成就,取得成果……哪怕不能独立完成,或者根本没有那个才情,也要各种找关系挂名,在一些贡献的文献上加上自己的名字。 这是“养望”! 窃取超过个人能力之外的声望成就,打造博学的人设,日后以此为依托,更大程度的撬动时代的资源。 毕竟,谁能分辨真才实学呢? 多数时候,都是只能看在外的名声。 只要包装的足够好,很多人都会为此买单。 ‘那些讲师……要钱的给钱,要色的给色……’ ‘我张家不缺这些东西,眼下唯一要做的,就是以声望继续往道庭深处走……’ 张散念头起伏,‘如果可以,有朝一日成为一所道院的祭酒……’ ‘咝……’ 美好的未来,大有可为。 到那时,就是他家的一条狗,都可以在道院中挂一个职位! 张散的心已经在飞扬。 还未进入道院,他就已经安排好了未来的人生,要积极主动的来事,要借用道院的平台名传四方,打造天才的人设,一年动辄数十项研究成果。 而有的人,忙忙碌碌,还在为入学道院而奔波。 …… “你要毕业?” 一个白胡子的老头坐在太师椅上,看着任穹,一双眼睛眯起。 “是的,白泽老师。” 任穹连连点头,“在少学府,我感觉已经没有什么可学的了,所以申请毕业,去考学道院。” “呵。”白泽不置可否,“感觉你不怎么真诚,一肚子小心思。” “不过……算了。” “你想毕业,那我就给你毕业。” “来,将这套卷子做一做。”他推送来几张试卷,都是少学府的毕业考核,是理论知识的掌握。 奇门遁甲,天地术数,丹阵符器,风水医蛊……这些科类的基础知识。 不求精通,但求懂用。 至于剩下的精深研究、开发创新? 那是道院和力士院的学习范围。 任穹接过试卷,开始了奋笔疾书。 而另一旁,白泽讲师抽出了他的档桉,开始整理,归类昔日的功过奖惩。 他提笔写道—— “该生在校表现良好,在少学府期间,品学兼优,综合表现优秀,积极进取,态度端正,表现出了自信、坚强的精神和强烈的责任感,待人温和有礼,乐于助人,与讲师、同窗相处良好,善于与人沟通,勇于面对困难,敢于创新;在学习上,态度认真,喜于学习新知识,对自己负责,有较强的学习和理论联系实际的能力;积极参加各项活动,能融于集体,是一名合格,令人满意的少学生。” “综合评价——优异,推荐入学道院!” “……” 白泽讲师,尽管没少跟任穹吹胡子瞪眼,但是在任穹离开学府、去追求更高的时候,也没有为难他,反倒是还推了一把。 写完之后,他看着少年,就像是园丁看着仙国的花朵长大,眼中有着缅怀与期盼,是回首自己的过去,回首过去培养的一代代学子,也是在对未来的期许,希望传承的种子能尽情扩散出去,独木成林,在时光的流淌下滋润的成长,岁月静好。 只是,忽然间他有一声叹息。 只因他又不确定了。 再往后,少年究竟是能岁月静好?还是会负重前行? 昨日白昼所发生的惨事,可谓是过于震撼人心,让有良知的人愤怒而又无奈,最终都化作一声无力的叹息。 ‘未来……会是怎样的呢?’ 白泽有些迷茫了。 许久之后,奋笔疾书的少年终于停笔,将试卷呈上,让白泽批改。 白泽大致扫了一眼,微微颔首。 “不错,全部正确,看来你的基础知识很扎实。” “这是你的档桉。” 白泽转手将档桉交来,放到了任穹的手中,“你拿着它,无论是去道院也好,还是力士院也罢……在七天后,就是两院考核晋升的时间。” “在此之前,你要将这份档桉投递,交到你所选中的那一所院校。” “初步筛选,没有重大违纪,都是可以通过的。” “之后,就是考核了。” “我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祝愿你学业精进,有一个舒适圆满的人生。” 白泽叹息。 “拜谢讲师!”任穹郑重道。 “去吧……”白泽挥手,打发少年离开。 但等他走到门前时,白泽犹豫踌躇着,忽然叫住了任穹。 “等等!” “嗯?”任穹不解,回首去看,见白泽叹了口气,“小任呐,你在我眼皮底下好几年了,你什么人,我也大致清楚……才情是有,可是离经叛道也不少。” “你且记着,到了道院之后,记得谨言慎行,那里面的水……很深。” 白泽的目光幽深,“我曾经也是从道院出来的,可惜不太成器,在修行上并没有走多远,回到少学府教书,希望能培养一些最顶尖的天才,替我去将路走下去。” “我看好你的天赋才情,对此有信心……但我不希望你走错了路,一不小心就栽了。” 他说着,犹豫了一二,从衣兜里取出一枚精致的叶片,那是由玉石所凋刻而成,上面刻着一个古朴的文字——风。仟千仦哾 “你拿着这个东西。” 他将叶片递来,任穹一脸莫名的接过,“去了道院之后,可以持此去找巫道的一位最年轻的博士,她姓风。” “这是信物,让她多多少少能看在这信物的份上,照拂你一二,让你在道院中不会触犯了什么禁忌,因此蹉跎了道途。” “不管怎样,道院……终究是由人组成的。” 白泽轻叹。 任穹捏着叶片,神情肃穆,心中感动,“穹,拜谢师长!” “无需谢我……要谢,就谢道庭传世的理念罢!” “薪火相传,永不熄灭!” 白泽道。 他为任穹的心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少年的心,是感动的。 这份感动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他持着档桉去了道院,在那里打听、并且还见到了当事人的那一刻。 “你找巫道院最年轻的讲师?” 刚刚忙碌回来的风姓少女坐在接待处,一脸好奇,“你找我做什么?” 这熟悉的声音,让任穹的心情发生了变化。 ——卧槽! 是这位姑奶奶?! 这是要干大事、搞定变色油墨的那位狠茬子?! 白泽讲师……你坑我啊! 任穹心中万马奔腾。 第七十七章 藏书阁! 一条贼船就在身前,问—— 任穹是怎样的心情与想法? 炸裂是唯一的下场,崩溃是时刻进行的节奏。 ‘这位姑奶奶,我招惹不起。’ 这是任穹眼下唯一的心念。 躲,他都有些来不及,更不要说是上赶着凑过去。 杀人放火,变色油墨……在这位姑奶奶的背后,那是一个很恐怖的深渊! 做的事情,那都是动摇道庭、动摇仙国根本的大事! 他们破解了玄黄宝钞的制作工艺,并且还将为此付诸行动。 可想而知,这样的事情一旦泄露出去,那会引起怎样的波澜! ——注定了要有尸山血海,将跟他们有关的一切人与事都毁灭的彻彻底底,干干净净,在历史中都不见踪影! 现在凑过去,是怕到时候血不会溅到自己身上吗? 不。 都不是血溅的问题了,而是要……陪葬啊! 如果可以,此刻的任穹都恨不得发布一个声明,郑重承诺。 ——本人未参与相关组织讨论,不理解该组织所交谈话题的含义,更不曾单独与该组织成员私下接触,特此声明,划清界限! 可惜,这样的声明发不得。 不发,还有可能成为漏网之鱼。 发了…… 那一个不好,就被“宁可错杀三千”了—— 不是你造反谋逆,你急着洗清嫌疑做什么?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的道理,难道你不懂吗? 来人啊! 把他给我抓起来,算人头,评功绩! 杀良冒功! 任穹在那位风学士好奇而玩味的目光下,头皮发麻,战战兢兢,几欲转身就逃。 但,他不能。 此地无银三百两,女人的好奇心他不想挑战。 任穹只能强自镇定,不做丝毫出格的事情。 聪明的大脑,此刻知道主动寻求自我安慰的良药,该怎样才能抚平内心的焦虑,看澹贼船出现在身前的危机。 咦? 如果他在张家畜园中大开杀戒的事情泄露了,那张家也会是想要让他死无葬尸之地? 哦。 那没事了。 一个人,还能被杀两次不成? 这么一想,任穹的心态就镇定下来了。 他再琢磨琢磨—— 若是哪天,实在当不了人了,也可以去做鬼嘛! 学学胖虎。 活不下去了,就寄托《生死簿》的残片,跑去当鬼……你道庭管活人的法,还能管到我“穹鬼”的身上咩?! 少年的心情大起大落,一下子就澹定了。 只要思想敢滑坡,方法总比困难多。 ——摆个大烂。 ——润出人籍。 方法很多嘛! 总归是有着美好的明天! “咳咳!” 心态平复了,任穹的智商便重新占领了高地。 面对表情越发玩味的风姓少女,他没有取出那一枚叶片信物,只是巧妙托词,将自己摘出来。 “讲师您好,是这样的……” 任穹开始了胡说八道。 “我的一位导师伤春悲秋,看着我毕业,提到了道院,跟我回忆起了您,称您曾是他最出色的学生……” 任穹说谎都不用打草稿的,但是这些话又不全是谎言,经过了一番艺术加工。 哪怕是少女去跟白泽交流,也绝找不出问题。 事实上,若非少女自身足够出色,又如何会被白泽给点出,让任穹去找这样的关系呢?! 显然,白泽发自内心的认同她所取得的成就,足够惊艳与出众。 “……我一时好奇,所以来此投递档桉之时,顺便询问一二。” 任穹一板一眼,很是正经,“如果给您带来了困扰,我愿对此表示深深的歉意。” 他主动拉开距离,在态度上。 最礼貌与客气的态度,实则便是划分界限最适宜的手段。 是的。 虽然他想通了,既然已经有张家那么大的一只虱子存在了,那么便不用太担心作死的问题——他已经在路上。 但是如果可以的话,他只想单挑张家——这多多少少有胜利的希望。 但,道庭?仙国? 他还想死的晚一点。 “唔……白泽老师啊……” 风姓少女被转移了注意力,一时间有些感慨的样子,“我当年在那所少学府里,也是他对我最为关照。” “他这人,虽然古板,不知变通……但有一说一,确实是做到了为人师的赤诚。” “可惜……” 她轻叹一声,不知想到了怎样的往事,为之叹息和怜悯。 想来,那其中多半充斥了悲伤与不幸。 任穹眼观鼻、鼻观心,不参与,不讨论。 若不是于情理不合,他现在都想熘出道院……甚至干脆是不报考道院了,转去力士院,毕业后就进厂! 响应道庭号召,为仙国的繁荣昌盛添砖加瓦。 打工人,打工魂,打工都是人上人! “你能被白泽讲师看重,跟你介绍到了我……那你一定是在某些领域很出众吧?” 少女感怀完往事,笑眯眯的看着任穹,想方设法的套路他。 她是知道他的。 正如他知道她。 只是,她以为他不知道她。 因为在那时,她在外行走时用幻术改头换面,连声音语气都扭曲了,跟器度真人交涉……理论上,他们不曾相识。 但是,少女又怎能知道? 任穹的胆子是真的肥! 连窃听风云都整出来了,对她的声音印象深刻。 此刻重闻,顿时醒悟,知道这是他招惹不起的勐人。 可惜。 他不想招惹,却架不住对面来“抓”他。 而且,招惹不起……也就决定了抗拒不了。 少女笑眯眯的看着任穹,心底的算盘敲打的噼啪响。 ——诶嘿! ——兜兜转转的,你自个儿跑到我手里来了! ——不能放过哇! 她先前给器度真人面子,没有强行让任穹当场入伙,遵循组织的理念。 但现在嘛! 任穹自己送上门了! 少女的眼珠骨碌碌的转动——送上门的好呀!这就发展成下线,同化成我的形状! “来!让我看看,你的各科成绩好不好?” 她的笑容灿烂,就是有那么一点不正经,让任穹把自己的档桉主动给她,让她康康发育……哦不对,是学习的怎么样。 ‘风大姐!不要啦……’ 此时此刻,任穹很想说出这句话。 如果早知道送份档桉也能踩到雷,他一定要重新挑个好日子,出门前用河图洛书认真的观摩未来种种可能。 这是一次刻骨铭心的教训。 奈何,木已成舟,没法回头。 对于这位姑奶奶的档桉要求,他艰难的磨蹭了一小会儿后,在少女炯炯有神的目光下,终于递了过去。 没办法。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唔!不错啊!” 少女翻看着,盛赞道,“也就比我当年差上那么一点点……” ‘咝……’ 任穹心底倒抽一口冷气。 好……臭美! ‘我各科都满分,怎么还会比你差?’ 他的眼神中透着一点微妙的鄙夷,‘你自吹自擂,也要讲点基本法吧!’ 但很快,他从心了,把眼神收回。 这绝对不是因为少女虚眯的双眼中,迸射出了两道寒光,是不容挑衅的威严凝聚。 任穹将目光中的鄙夷散去。 ——行行行,你牛逼,你厉害! ——一百分的卷子,再送你一百五十分,凑个二百五! 任穹使用精神胜利法,纾解了心情,顿时间天空更蓝了。 “有的人能考一百分,那是因为他拼尽了全力。” 少女自吹自擂,“而有的人能考一百分,是因为满分只有一百分。” 她摇头晃脑,为自己的天才背书。 可却不知道,少年早有心理建设,多给她算了一百五十分,早已赢了太多。 “幼学府和少学府,我跳了三个年级。”少女施施然的说道。 这回,任穹的神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我又用三年时间,屡屡创新成果,得道院认同,授予了巫道讲师的身份。” 少女继续道,“开三千年之未有。” 任穹这一回的脸色彻底郑重。 ——厉害了我的姐! 虽然他不想跟她扯上关系,但是天才之间惺惺相惜,他也是很佩服眼前这位少女的。 可惜,是个造反派。 “小弟弟。” 少女合上了档桉,笑眯眯的看着任穹,“我看你也是一个天才,进道院不是特别艰难的事情,虽有千军万马,但你也能走出一条通天路。” “既然是这样,有的事情就应该考虑了……比如说——进入道院之后,你要跟谁混啊?!” 任穹听着,张大嘴巴。 想了想,他才说道:“这……这怎么那么严重的拉帮结派啊?” 他做出一副好好孩子的模样,是认真学习的纯技术流人员,打算打造醉心于科研工作的人设,不参与一切外界的是是非非。 但少女忽略了他试图经营的人设,“什么拉帮结派……那叫学习小组!” “不要搞的像是街头流氓斗殴似的……你要知道,在我们这里,大家都是有理想、有目标的社团组织,为了各自的伟大理想而奋斗终生!” 她教诲少年,要做一个对时代有贡献的人! ‘理想……就是造反么……’任穹心底腹诽。 ‘好吧,面对压迫,敢于斗争,这的确是难能可贵的……我们这些旁观者,就算不支持,也不能嘲讽……毕竟很多时候,福利都是争取出来的。’ ‘没有叫嚣着要把房顶给拆了的人,又怎么会有最终的妥协,愿意给开一扇窗?’ 任穹摆正了心态,自我检讨批评了思想上的不足。 但,他诚恳认错,绝不参与。 只是,少女鼓吹的认真,想方设法的让他入坑。 “我背后是有组织的……同院的讲师,毕业的校友……” “小弟弟啊……到了道院,你一个人是不好混的。” “大家都讲究一个互帮互助,资源共享……你走单帮的,又如何在这样的环境中脱颖而出呢?” “不能脱颖而出,就拿不到最多的资源,就不能最快的成长……渐渐就泯然于众人中了!” 少女说的头头是道。 末了,她还补充了一句。 “我这是看在白泽老师的面子上,才这么苦口婆心的跟你解释这么多,愿意带你一起玩……” “你要三思啊!” 少女老气横秋的说道。 可任穹这一刻心中却惊喜起来。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那我岂不是成了跪着吃软饭的?!” 少年做中二状,是未曾被社会毒打的壮志凌云,傲骨铮铮,不肯低头。 “我任穹一生,绝不攀扯裙带关系!” 他言辞铿锵有力,一身傲骨都要冲破血肉的阻隔冒出来了。 少年不吃软饭! “更何况!”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任穹振振有词,掷地有声,“什么组织,什么理想……我当自立门户,与一位位前辈师兄师姐坐而论道!” 醉心研究的人设立不起来,他立刻就改换了大英雄、大豪杰的皮肤。 ——加入你们是不可能加入的,我要自己单干! “啊这……”少女张大了嘴,想了想又闭上。 过了一小会儿,又重新张开了。 反复的举动,反应着她内心深处的不能理解。 ——这孩子成绩不错,长的也可以,怎么……脑回路这么清奇? 她在深思,是否是如今少学府的教学出了问题? 不过,她最终也没有就此批判,将自己的三观认知强加到任穹的身上,反而还耐心的询问与建议。 “你这想法是好的……但是,你想过做什么吗?” “你自己组建组织,立于道院之中,是何理念,核心又是什么?” “要知道,各种专业、各项领域,道院历史漫长,早已经充斥满了。” “就像是你所擅长的符道,都有那么十个八个的小组,这个研究金书玉箓,那个研究龙章凤篆,再转头看看,又是太古云纹,阳文阴刻……” “这么多大大小小的山头组织,底蕴深厚,你想好怎么应对了吗?” 少女托腮,好奇的看着任穹。 “别到时候,你的组织上下就你一个人,成为道院的笑谈……这就不值当了。” “等毕业的时候,或许还会被人笑话,被一些回来看望道院的前辈学长给出不高的评价——” “志大才疏!” “哈哈!”任穹做豪情万丈状,“此等,皆是小事耳!” “我为何要成立这样上不得台面的组织?” “我要扎根在藏书阁,成为一代管理员!” “我想,大家总有借书的时候吧?那时,不得对我尊重点?!” 第七十九章 君若不弃,穹愿拜为义姐! 任穹振振有词,展露出一种为无数道院学子服务终生的觉悟。 风姓少女斜着眼看他,脸上的表情就差写上“怀疑”两个字了。 她觉得,这年轻人的脑回路过于清奇了。 “我觉得……” “你可能想的有点多。” 沉吟了一小会儿后,她才慢悠悠的说道,将任穹的计划给当场枪毙。 “不可能的,你放弃吧……还管理员呢!” “怎么?不行?!”任穹不服气。 他还指望拿到这个位置后,去搞一番大事呢! 有几个震古烁今的传奇,都是跟藏书阁啊、图书馆啊之类的地点扯上关系的! 想要干大事,这里是必须打卡的地方! “小弟弟,你还是老老实实的随大流好了,图书馆里是没有你的位置的!”风姓少女语重心长,“你进去了,也是打杂的份,管理员是别想了……扫地,你愿意吗?” “啊?!”任穹大吃一惊,“连藏书阁都这么卷的吗?” “唔……这不是卷不卷的问题……”少女砸吧砸吧嘴,组织了一下语言,“主要是坑位都被占满了。” “你想想——”她循循善诱,要让任穹明白一个残酷的事实,“道院里面,不止有学子,还有讲师、博士……对吧?” “对。” “讲师、博士……这也是人,对吧?” “对。” “既然是人,总有个七情六欲……对吧?” “对。” “我们修士,虽然以三魂掌控了七魄,但也不是断情绝性,成为了冷冰冰的器械,只是分清了哪些感情是身体欲望的冲动,哪些是发自内心对美好的憧憬,对吧?” “……对。”任穹隐约间猜到了什么。 “所以,讲师、博士,也是会成家的吧?”少女看任穹的表情,知道少年是想明白了,微微一笑,“既然成家,就有了家人。” “我们道院,对于愿意任教的职工还是很照顾的……这其中就包括了帮助解决家人的工作问题。” “道院里有一些不是那么难做的工作……就是一个很好的去处。” 少女的下巴微微挑起,露出一个“你懂的”表情。 很显然。 藏书阁就是这样的去处。 一来,它的工作难度不高。 二来,这环境也不差,更兼有藏书百万,能潜移默化的熏陶人、培养人。 任穹的表情绷不住了。 “所以,里面到处是……关系户?!” 少年的神色一言难尽。 “当然喽!”风姓少女微笑,“所以啊,小弟弟你还是跟姐姐我混吧!” 任穹沉默了。 他眼神游移了一阵子后,重新抬头,“我还是想要努力努力!” “如果不能进藏书阁当管理员,我也可以先建立一个小组织,成立一个读书推荐咨询为主的社团,去帮助道院的大家!” “你怎么这么固执呢?”少女好奇。 ‘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合情合理的在道院的藏书阁中掺杂私货,培养自己的班底啊!’任穹心底嘀咕。 藏书阁里,有什么样奇奇怪怪的书……大家都是可以理解的吧? 你看那李二——他不就从藏书阁里淘宝淘出了一本“禁书”吗?还借此修成了惊艳绝伦的剑道! 任穹受此触动,决定搞一番大事……这里面藏书阁是重中之重。 他要造一些“禁书”! 只是这年头,“禁书”也不好写,万一被人给找上门了捏?那岂不是惨了? 这个时候,就需要来上一手—— 托古而作了! 假借古人的名义,写成自己的文章。 这是一种巧妙的曲折前进。 在历史上,有许多的思想家为了施展自己的抱负,着书立说。 但是他们的主张在当时阻力很大,相比之下人们更相信祖先制定的法则,所以反对变革。于是,这些思想家们便假借古人名义,阐发自己的主张。如此,这些主张便很容易得到当代人的认可。 即使不能被认可,甚至于是触犯了禁忌! 但! 我任穹只是个发掘者啊! 是从藏书阁里意外发掘出来的,道庭里面也没有相关规定…… 所以,我任穹万万不该死呀! 草民冤枉啊! 任穹心底的小算盘敲打的噼啪响。 保全有用之身,才能干一番大事业。 因此这藏书阁,他是肯定要混进去的。 唯有如此,才能让他肆意的浪……什么托古而作,什么六经注我,都给整上! 在藏书阁中大搞玄学考古,用已经死去的古人的名义,发表作死的典籍,然后假装从犄角旮旯中翻出来,推送给道院的学子们,尤其是一些叫嚣着要把道庭天花板都给拆了的社团组织。 为他们武装思想,提供精神上的武器,解构道庭的神圣性,指导怎样开展博弈斗争…… 任穹有一肚子的坏水准备着。 他不敢自己出去泼,怕英年早逝。 但是三更半夜里,偷偷把一桶坏水放到有需要的人家门前,让他们去泼……这点胆子还是有的! ‘再三强调,我这不是怂……’ ‘我只是因为摸不清道庭究竟有多么深厚的底蕴,对于造反不造反呈现模棱两可的态度,需要有勇士为我去前排一探究竟……’ ‘等摸清了,确定道庭是不可战胜的,还是说能经过一场场艰难的战斗,重塑时代的格局……那才是我下场的时机!’ ‘身怀河图洛书,天降大任于本人也,我有想法,也有必要,为这个世界做出怎样的一些影响和改变……’ 任穹心中有千言万语,这些话都不能说出口。 他徘徊在勇怂二象性之间,藏书阁是最重要的平台。 与其说是去当管理员,不如说他是要掌握一条“喉舌”渠道,合情合理的发出自己的声音,最后还能不用承担说错话的责任。 ——你道庭去找那个死去的古人的麻烦啊! ——找我一个小小的藏书阁管理员做什么?! ——我指着自己的良心发誓,这些书根本不是我写出来的! ‘我……只是一个文抄公而已啦!’ ‘只是呢……’ ‘一般的文抄公是冲着钱去的。’ ‘我这个文抄公……是冲着一些人的命去的!’ 任穹的眼珠子骨碌碌的乱转,坏水满腔。 不过在表面上,他还是一副伟光正的样子。 “我不觉得我是固执!”他义正言辞,“这是我个人对知识、对前贤的一种尊重!” “忽略过去者,也终将被现在所抛弃!” “我热爱书籍,更热爱的是书籍背后的历史,是一个时代的人与事。” “我觉得人生在世,总归是要传承什么,影响什么,让文明不会在同一个坑里反复跌倒!” “在道院中的努力,将是我的第一步!” 如果能有特效,这一刻的任穹背后一定是神光万丈,汇聚成环,大大的光圈高悬,像是神明。 “可我怎么觉得……”风姓少女探过了头,上上下下、认认真真的打量着任穹,语气玩味与莫名,“你的目标绝对不止有这样简单?!” “在你的内心深处,有一个深渊……似乎要吞噬整个世界?是我的错觉么?” 少女轻语。 她的直觉太敏锐了! 让任穹都感觉头皮发麻。 这个时候,他忽然想起了眼前人的专业。 那种不讲道理的……巫道! “风姐姐,”他主动示弱,耻辱的唤了一声姐姐,小嘴抹了蜜,“您这么看的起我,让我很彷徨……” 他闭眼再睁眼,已经是满眼的纯真,“吞噬世界,我也配吗?” “谁知道呢?”风姓少女一只手拄着下巴,“不过这世界上,一切皆有可能,你不要自轻,不要自贱。” 她忽然间带上了三分语重心长,比任穹嘴上的说辞还要看重,告诉少年不要自卑,要能挺起胸膛做人,不要自轻自贱,“你须知,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天至高至大,尚不得全,遗留下了人这个变数,创造改变。” “你作为‘人’的一份子,又何须认命?不要说配不配这个词,要坚信自己的努力,终究会有回报。” “但这回报也不对啊……吞噬世界,那我岂不是成了灭世的魔祖?哪有往这个方向努力的人啊?!”任穹没有被带到沟里去。 “哈哈,我说着玩的,你不要太放在心上。”风姓少女笑嘻嘻的,摆了摆手,“我是一个主修巫道的修士,有时候灵感乱飘,经常性联想,带来一些笑话,让我自己也苦恼呢。” 任穹嘴角一抽。 好一个联想。 姐姐,你捉贼要捉赃,可千万别“莫须有”啊! 你们巫道修士,都是这么猛的吗! “扣帽子”水平,真的是一流的啊! 任穹莫名有些担忧。 这种一眼定性、辨别忠奸善恶的直觉能力,简直是他这类人的克星! “小弟弟,你选择的路不好走,说实话我不看好,未必能吸引到多少人加入呢。”风姓少女眼睛眨呀眨的,她还没有放弃忽悠小学弟入坑的心思,“你的志向宏大,但正因为过于理想化,只为利他,不为利己,所以很难长存,缺乏吸引力。” “不如你加入姐姐所在的社团,兼具理想和现实,对你这样的理想者是一等一的好去处。” 任穹听了,嘴角暗中一抽。 他要是真正的理想者就好了,也不需要这么纠结了。 可惜他不是。 但,他也没有把话说死。 毕竟,他跟张家还有的玩。 万一失手了呢? 有这位风姐姐在,多少也能拉来一些助力,算是后路了。 虽然他希望这条后路永远也用不上。 “我选择的路,总归是要亲自去走一走的。” “如果失败了……” 任穹眨动着纯真的眼神,“那个时候,君若不弃,穹愿拜为义姐!” “诶?诶!” 一声义姐,让风姓少女顿时精神起来。 她仿佛感觉自己的地位抬升不少,似乎是多了个真正的小弟弟一样。 虽然还没有影子。 但可以期待嘛! 总比她在组织里强多了。 她是天才。 可正因为天才……所以在最正式核心的成员里面,她最小啊! 其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见了谁,不是喊前辈,就是称学长,怎一个卑微了得? “哼哼!”少女的脸上要笑开花了,可又因为要端着“姐”的姿态,强行按捺与收敛,做端庄贤淑姿态,“好弟弟……只要你能不违初心,胸怀大志,为理想奔赴……我这里就永远有你的一席之地!” 她主动伸手,拍了拍任穹的肩膀,以示鼓励。 少女看着任穹,此刻更顺眼了一些,为此难得的透露了一些隐秘,照拂一下这还未过门的未来小学弟。 “你考学道院,这里面有一些小小的忌讳,你要知道……” 她压低了嗓音,为少年细细道来。 风姓少女,她是讲师,是巫道博士,本就是这个系统中的一员。 相比某位因为暗中苦修剑术、导致主课成绩挣扎徘徊于及格线上的李姓青年,她可掌握太多的小道消息了! 考试的内容,她没有泄露。 但是在某些面试上的情报,她却透露的很清楚。 这可以让任穹避雷,不会踩到丢分的点。 哪怕有某些人看他不顺眼,想要设下圈套让他钻,以此来合情合理的扣分……在风姓少女这里的指点下,任穹也粗略的知道了该如何回避与跳过。 这都是技巧! 毕竟,时代虽然已经开始酝酿变化,风起云涌,成就大势。 但是,过往的秩序还未彻底崩塌瓦解。 道院考学,为仙道文明的不断推进提供新血,这是很重要的支柱。 此中过程事后会复盘,成为一柄悬在不公上的利剑。 所以,某些人不会主动犯错。 他们只会去诱导,让考生自己去犯错,然后合情合理的扣分,钻规则的空子,让上层说不出指责的话来。 一切都是按照规矩走的,怎么会有错呢? 不过在这里,任穹被补了课,让他恍然间明白了许多。 “谢谢风姐姐!”这一次,他却是叫“姐姐”叫的心甘情愿了。 “你尽量考的综合分数高一些。”少女嘱咐道,“符道录取的人中,你争取位列前三……如果可以,第一最好!” “记住,分数越高越好!” “因为……有大好处!” 第八十章 修真百艺,仙国尊符! 风姓少女谆谆教诲,试图让任穹明白,考的好,有肉吃! 不过具体的细节,她没有说明,或许是有着怎样的限制,要遵守规矩。 但她不知道的是,任穹早就已经从她那里知晓了,还是她亲口所说。 道院的学子,为何总比常人走的远? 一些重要资源的分配,便是关键。 常人听都没有听说过的稀罕物件,像是举国祭祀古老贤圣的香火,那焚尽后所遗留下来的香灰! 这些东西,经过调制配比,对道院的学子进行洗礼,神妙非凡,从根基上便与寻常人拉开了一条难以跨越的天堑鸿沟。 而决定这些宝贵珍稀事物分配的机制,跟成绩扯上了关系。 “定不让学姐失望!” 任穹拍着胸膛,心气满满的保证道。 “唔,那我等着听你的好消息呦!” 少女笑眯眯的,脸上挂着两个小酒窝。 “那你就瞧好了……到时候我必定跟你炫耀一番本人的成绩。” 任穹慷慨激昂,“不是我吹,符道第一非我莫属!” “呃……”风姓少女眨了眨眼睛,犹豫了一下,似乎不知道是否该坦言某些情况,有的人是有备而来。 还未考核,就被钦定的差不多了,考场上其实只是走个过场。 那样的人,本就是冲着第一的位置去的,要占了某个唯一的坑位。 任穹察言观色,敏锐的从少女的表情中洞察到了微妙的讯息。 ——有猫腻?! “难道……有问题吗?!”任穹试探着询问。 “这个嘛……”少女沉吟着,觉得未来的小学弟还是有知情权的。 因为有的事情,与其等未来被时代、社会惨烈毒打后身心俱疲的知晓,不如早先便了解了。 毕竟房子里的大象,即使忽略了它,也不代表它就不存在了。 它就在那里,并且还会肆意的冲撞……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这也正是她所在组织能成立的根本原因! “今年,有转学生……”风姓少女委婉的说道,让任穹做好心理准备,这一年的考试会比较艰辛。 “从别的州府转过来,参与本州府的道院招生。” “怎么?很厉害?!”任穹肃然。 “厉害不厉害的……说不准。”风姓少女轻语,意味深长,“但很受道院中某些讲师、博士的欢迎,称其为一代奇才,抛开实际的水平不谈,在符道上有很高的灵性和天赋。” 她这么一说,任穹就懂了。 都抛开实际不谈了,还需要理由吗? 好吧,姑且给了一个。 灵性和天赋! 反正都是没法验证的。 毕竟有些人,哪怕是放个屁,都有人能给称赞的天花乱坠……太过唯心了。 一板一眼,叫基础扎实。 举止失措,叫不拘泥常理,洒脱自如。 任穹嘴角抽搐。 曾经他笑胖虎,豪迈激昂,却是学渣落选道院。 今朝再看,他笑不出来了。 别到时候,胖虎竟是他自己! “这样的大才,是哪家人?”任穹摩挲着下巴,眸光深邃,“好想见识见识。” “哪家人啊……癸巳府有名的符道势族——张家!”风姓少女幽幽道,“家学渊源,培养出天才,似乎也是合情合理的。” “你呢,到时候别太冲动——如果你没有背景的话。” 她踌躇了一下,又道,“你若实在有一争的想法,我其实可以提前为你引荐我所在的社团组织……有曾经的学长前辈,从道院中毕业后,在道庭中、在仙国里,混的也算不错,有些地位。” “你若是得到认可,成为我们社团组织的一员,得前人恩泽福佑,也不算是一般白丁了。” 势族,靠血缘关系构建稳定的利益共同体。 可在道院中,社团组织,又何尝不是一个共同体? 只不过,这是建立在思想的共鸣上,靠理念的趋同去维护和经营。 若不是有组织在背后,一般的个体也很难硬气的起来。 风姓少女固然天才出众,年纪轻轻就混到了讲师的位置,可能在郡尉和张家面前谈笑风生,靠的并不只有个人才能。 毕竟她再天才,岁数也是太小了,比不得那些动辄数百上千年的老妖怪。 她是天才,但还不能算是绝对的强者,掀翻不了规则的。 能对抗规则的,唯有同样的规则! 此刻少女就为任穹指出了一条明路,也愿意给他一个“路引”,让他成为一个背后有组织的人。 任穹心底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她。 ‘换做别的世家,或许我就答应了……’ ‘可张家……’ ‘等我找个机会,把那人给做了,第一名舍我其谁?!’ 他动了真实不虚的杀心。 如果说先前只是因为任苓的成长问题,他给张家两肋插刀,出于义愤。 但在现在,这却是在毁他前程! 不死不休! 何须为一个死人,而去浪费人情? ‘昨夜里没有找到你,算你命大……’ ‘但正经考核,那时你总该到场了,让我布下手段,埋下手尾。’ 任穹心中杀意升腾,‘找到机会,就把你给宰了!’ ‘在此之前为了洗脱嫌疑,我倒是不好加入什么有巨大影响力的组织。’ ‘不然我这事后最大的受益者,反而会进入视线……’ 他要做一个“幸运儿”。 不止要杀人,还要能洗脱嫌疑。 谁会怀疑一个家世平凡、举止正常的普通人呢? “不用劳烦风姐姐了。”任穹心底杀意激荡,面上却不显,“但我还是想要靠自己去努力一下。” “你这孩子,很固执啊。”少女摇头,“没必要的,如果有机会进取而错过,未来会变得坎坷……或许在某一个境界的关卡上,就因为往昔的失之毫厘,因此留下了天堑,阻挡跨越。” “修行永远在个人。”任穹有异议,“相比于身体的桎梏,心灵的透彻与觉悟才是更重要的。” “早一点认清这个世界,对我的未来才更好,不是吗?” 任穹微笑着,“境界的壁垒,哪有知见障来得可怕与无形?” “唔,你说的也有道理。”少女微微颔首,看着任穹越发亲善了。 ——组织里面就需要这样的人才啊! 能够不逃避血淋淋的现实,主动去承受磨难,在其中砥砺前行,勘破时代的真实,才能用自己的行动去改变它。 “那,我就祝福你好了。” 少女拍了拍任穹的肩膀,不再劝说,还予以鼓励。 “我带你去把档案提交了,然后等七天之后,你于辰时准时到场,参与道院招生考核。” 她说着,当先带路,让任穹亦步亦趋的跟上。 有这样的一位天才讲师带领,可以说一路上是通行无阻,让任穹用最快的速度将诸多琐事办好。 从学府经历档案的上交与审核,到个人籍贯的登记,祖上十八代都给查的清清楚楚,确认没有魔修的嫌疑——真的是祖上十八代,一代都不能少! 毕竟修行的世界,修为有成的修士,大多是命长的。 哪怕有寿籍被斩,但是高深之士,活个数百上千年也是有希望,万寿无疆并非不存。 除魔卫道,真的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道院录取招生,那是真的给查的清清楚楚! 只可惜,道院未能随世而移,只查魔修,却不查一些兴风作浪的势族,让任穹为此在心底可惜了一阵子。 走过重重核验,验明正身,才算是告一段落,结束了报名的流程。 彼时,风姓少女又寻摸着,给待定的小弟弟塞了一份厚实无比的卷宗。 “这些,你拿回去看看,刷一刷题。” 少女努了努嘴,让任穹好生回去翻看,“这都是十年来,道院符道专业招生的真题。” “这些东西,你去外面找也能找得到,不过我看你是跳级上来的,或许很多工作都不周全,索性给你准备了。” “谢谢姐姐!”任穹小嘴抹了蜜,叫唤的更甜了。 他也不寒碜。 毕竟才是十六、七岁的人嘛! 风姓少女很受用,尊严得到了很大的满足。 “小事!小事!” 她很有威严的一挥手,让任穹无需多礼。 “这些资料,你可以研究,但不要拘泥其中……因为每一年的真题都不一样,会跟着时势的变化而变化。” “随世而移,这是道院的要求,培养出对道庭、对仙国当下发展有用的人才。” “所以回去之后,你还要再关注本年度的热点,有哪些迥异于以往的新变化,而后立足于此,思索符道在这其中能发挥什么作用?怎样去参与时代的变革?” “道院不需要只会死板画符的技工……这是力士院才做的工作。” “我们是开拓者,也是颠覆者……这才是我们的使命!” 少女认真教诲,可以说是掏心掏肺了。 任穹大受触动,连连点头。 恍惚间,他像是明白了,为何道院里会有那样的暗流,会那么大胆激进,要把道庭都给拆了! “好姐姐,我小民一个,不及您天纵神姿,伟岸盖世……”任穹搓搓手,“所以,伟大如您,能不能指点指点小弟,在今年怎样的事情才算的上是热点,是颠覆过往,是全新变化?” “这个嘛……”少女挠挠头,“细说起来,却是有很多……而且我主修的巫道跟你的符道不怎么沾边,很难说彼此认为重要的信息是一样的。” “我就跟你说说巫道的吧,你可以借鉴,但不要全信。” “巫道,以人之身,通天地,通神鬼。”少女的目光深邃,“天地人神鬼,始终是我巫道的重要课题,在最古老的岁月中,巫道便把持了这世间的真理——因为我们掌握了天、地、人、神、鬼的定义和祭祀,有着独一无二的话语权。” 巫,在远古的时代,地位是最崇高的! 天地人神鬼,哪个大方向不跟巫扯上关系?! 就没有一个! 巫,掌握祭祀,其实就是掌握了沟通,掌握了解释的权力,连带着规则的制定都是他们玩剩下的! 曾经人族的先贤,绝大多数都是有着“巫”的身份! 巫,曾经领袖过人族,在蒙昧的时代中披荆斩棘,走出了一条通天之路! 直到后来,随时代的发展,随人族的壮大,单一的巫来领导文明的发展,已经开始力不从心,才有了后来天地人神鬼的细分。 风姓少女娓娓道来,为任穹讲古,叙史。 不涉及什么太大的隐秘,却是古早时期人族文明发展的主线。 巫道,可以说曾经是如今诸多修行正道的源头! 巫道分裂了,专精了,才有了后来的各种道路! 天地人神鬼,自此分立。 其中各种变化,渐行渐远。 “符道……其实跟天、地、人、神、鬼中的‘神’,颇有渊源。” 少女想了想,如是而言,“神,是权柄,是号令。” “符,号令天地,展现威能,就是一种变化演绎。” “这是一种带有统治属性的道路……所以,仙国运行世间的筹码,就是一张张玄黄宝钞。”qqxδnew “这其实就是符道的集大成演绎,成就仙国体系,也可以说是神国体系!” 任穹听着,大受震动。 流通世间,为何是一张张玄黄宝钞,以作为符钱,而不是什么纯阳丹药之流? 只因为仙国的体系,本身是跟“天地人神鬼”中的“神”紧密相关,是跟符道相关! ‘封神榜……’ 没来由的,他心底蹦出这样的一件传说中的灵宝名称来。 “丹道更近天,器道、阵道更近乎于地……许多隐秘的传承,都埋葬在历史中了。”少女说着感叹了一声,“如今,也就是我这样的巫道修士,还会去溯源,去查验一些历史……” “别的丹阵符器主修的修士,渐渐都忽视了根本,那是他们修行道路的历史源头和演变。” 少女叹息,而后很快从这样的心境中转回,“明白了过去,就能理解现在。” “符道,重在秩序与规则……你看很多的符咒,在施展时总会有那么一句话——急急如律令!” “这就已经道破了某种真实。” “急急如律令……律令!律令!” “所以,你思虑符道的整体,就要跟仙国的种种大事相参考,如此才能得出最有价值的信息……” 第八十一章 降妖除魔镇鬼,法网铺开! 修行文明的厚重沧桑,被少女婉婉道来。 承前启后,继往开来。 她不愧是巫道的正统科班出身,完爆一切野路子,简单的讲述中,便为任穹直指根源,明了了承载文明的基石为何,许多不明白、或者不曾注意过的事情,一下子就都清楚了。 道庭、仙国之治,自有章程,以符道为尊! 这一刻,任穹的心底升起莫大的豪情。 往后的日子里,他拿在手中的那一张张符纸,那还仅仅是符纸吗? 不! 那是仙国的未来! ‘唔……好像不对哦。’ 任穹激动过后,热血很快就冷却下来。 仙国的未来,好像跟他关系不大? 应是属于那些“新五德”下的受益者的! 要么是祖祖辈辈人才辈出的阴德势族。 要么是如今正执掌道庭、仙国的圣德之辈。 要么是善于经营名望、好名声传遍州府的道德传家。 再要么,是富甲一方、福利仙国的富贵福德。 或许唯一还能勉强相关的,只剩下了……功德。 可一般的功德,也不是普通人所能企及的。 不说能不能做到。 即使做到了,还要操心被摘果子、被转移功德果实的困境。 纵然排除万难,也是要拿命去拼,才能以功德立身! ‘唉……我累了,毁灭吧……’ 任穹心中叹息。 小小的符纸,再不能承托仙国的未来。 如果说以前的符道中人,某种情况下可以算是仙国的基石预备役。 那么以后……他毕业就失业! 而一想到失业…… 少年的眼神顿时犀利起来。 失业不能算是失业。 只能说是灵活的待业者。 既然需要自谋出路…… ‘那我当一当导师,开一下教培机构……应该没有问题吧!’ 他在想一些很危险的事情。 按捺着心灵上的躁动,任穹一脸的正经老实,聆听风老师的传道授业。 这个中细节,实为道院考学的不传之秘。 就凭这个,用来卖课,一节课没有个三五万的,都是听不来的。 一般人只知道死做题,哪里晓得要格局展开? 要跟道庭、跟仙国,用同样的视角去思考问题。 这与其说是考学,不如说是……考公! 任穹转念一想,就多多少少理解了。 修士,掌握力量! 尤其是道院的这些学子,那更是一个个要么天纵奇才,要么是背景不凡。 筛选的这些人,肯定要符合道庭与仙国的立场与观念,本就是作为未来的管理者、中间层培养的。 这是对力量的尊重! 不过这份尊重到底还能持续多久,也是说不准。 毕竟,很多高杀伤性的道路,已经在悄然间萎靡了,被逐渐的封禁。 危险的法器与符箓的制作不见踪影,剑修被隐去了身形…… 若是有一天,大家都只能做生产者,而不是暴力的掌控者,空有一身浩瀚的法力,却不知道杀伐的手段……那还会被看重与在意吗? ‘啧……’ 意味莫名的感叹,在任穹心底回响。 “……符道上的事情,我不是太精通。”风姓少女还在轻声说着话,“不过既然符道是与仙国的秩序有关,你可以从这些方面上着手。” “要么考虑怎么有助于维护稳定秩序,要么考虑怎样能推动规则的平滑运转、更新迭代……” “这样啊?”任穹摸索着下巴,一脸若有所思。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从过往的日常提炼出什么信息与线索。 “秩序之存亡,无外乎内忧与外患。”任穹像是对少女说,又像是自问自答一般,“道庭存世了多久岁月,始终昌盛……对于这样的一个系统来说,等闲的内忧外患,都是不足以动摇它的稳定长存的。” “唯有同层次的对手……我明白了!” 他一拍手,“天地人神鬼,道庭主要掌握了‘神’……所以,够份量作为对手的,范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天!地!人!鬼!” “我只需要了解一下与这些相关的事情,哪些是在近期发生了变故,或许就什么都明白了。”qqxδnew “……”风姓少女讶异的看着任穹,忽然间鼓起掌来,称赞不已,“很好!很精彩!” 她很开心。 这是一个举一反三的人才,那么快就从她的讲述中应用到了实际。 的确。 世间纷争,走到尽头,无非是“天地人神鬼”的分歧与斗争! “说到这些,我倒是能告诉你一些我所了解的信息,你可以参考参考。”少女摇晃着脑袋,作思考状,“沧海不安宁了,有海族崛起,有一位无上妖神开始活跃。” “这……应该算是‘人劫’吧?” 少女说到这,任穹不经意间摸了摸袖中的百宝囊,那里面有一把他淘宝淘来的战弩,杀伤力惊人,百丈之内人畜皆毁,筑基的真人没有准备挨上了,也得当场暴毙! 彼时淘宝,那掌柜的跟他吹嘘了一番不知真假的见闻,便讲到了海中有鲲神在作乱,道庭都未能彻底压制! “鬼么……冥土之中,据说近些年来动荡不止。”风姓少女接着道,“传闻中冥土的至宝破碎,后遗症开始渐渐显露。” 她轻语着,“豢养厉鬼,都容易了不少……因此一些见不得光的势族,都在秘密培养相关的修行道路,做见不得光的脏活。” “也有一些充满野心的鬼,似乎在筹划着什么大动作。” 她说到这里,眸光幽深。 背靠组织,很多事情她都懂。 像是那张家……真以为她不知道其中的门道么? 只是,大势如此,让人感觉有心无力,难以抗衡。 《生死簿》破碎了! 冥土的约束,因之逐渐崩塌,不再能约束鬼道。 于是,心怀野望的人,开始染指,借用这条道路为非作歹。 于是,心怀野望的鬼,也开始了蹦跶,展开了全新的动作。 少女说的隐晦。 可任穹一听便懂了。 前者如张家,其恶罄竹难书,万魂幡上万鬼悲嚎。 其后如黑市的幕后老板——鬼主,跃跃欲试的投资,他任穹就是被投资的对象! ‘不知不觉中,我竟然已经深陷局中了。’ 任穹心底自嘲,轻叹了一声。 恍然间,他对所谓的“大势”有了最清晰的感悟。 人在局中,根本不可能跳脱出去。 因为早在还未意识的时候,就已经被棋局给绑定了! 想退? 门都没有! 而且,即使能退,也绝不可以退。 因为当浪潮来临,唯有主动抱团,才能有一线生机。 脱离出去? 那说的好听,是不沾因果。 说的难听,就是“散户”! 收割的时候,是散户容易被收割?还是说抱团的容易被收割? 这根本不用想,就都能得出答案来。 越是劝人不沾因果的,那背后越是有组织力的。 心底憋着坏,就等人落单。 危机时刻,沾不沾因果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活下去! 活着,才有未来! ‘退,是不可能退了……只能迎难而上!’ 任穹默默思量着,修改了一下人生的未来规划。 “还有还有,如今开始,要逐步推行德治了……”少女托着下巴,“据说,是因为魔修开始不安分了,道庭上下想要除魔卫道,将魔修的隐患扼杀在萌芽中。” “我觉得,这也是一个可能的考点……” 任穹听了,点点头表示理解。 是了。 五德,这也是一个绕不过去的坎。 不过包装在外面,自然不会说是五德改制,要找一个过得去的理由。 除魔卫道,这是天然正义! “我彻底明白了。”任穹颔首,“降妖除魔镇鬼,这就是眼下时代的主题,包含了内忧外患!” “没错!总结的很好!”少女一脸欣慰,“我现在更看好你了……你照着这样的思路去解答,成绩多半是不会太差的。” “不过,想要争取最大的成就……还需要一些特殊的助力。” 她最后询问,“真的不需要我这里的帮助吗?” “不需要。”任穹微笑着摇头,“我自己的路,我自己去走。” “做人嘛,总归是要靠自己的……你帮了我这次,下一次呢?” “总不能永远都靠着别人去活。” “知难而上,方显我辈风采!” 任穹的语气逐渐铿锵有力。 “好志气!那我便祝愿你一帆风顺!”少女鼓舞道。 想了想,她摸出一枚玉质的令牌,递给了任穹。 令牌古朴,带着沧桑的气息,正面有一个“巫”字,背面则是一个“风”字。 “这是我的信物……拿着这个,小弟弟你可以常到我的巫道院来玩!” 少女笑眯眯的,揉了揉任穹的脑袋,让任穹满脸黑线。 这都把他看作了什么人? 三岁小孩吗? 还去玩?! 忍耐着心头千万羊驼大军的狂奔,目送少女挥手告别后的转身离去。 这一次道院之行,他真的是感觉心情复杂。 千躲万避,器度真人努力斩断因果,让他不要踏入这滩浑水…… 可惜最后,贼船还是到了他的身前,对他发出了邀请。 “唉!” 任穹站在原地发呆了一阵子后,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收好了手中的信物,少年转身出了道院,一路上风尘仆仆,藏头缩尾,直奔一地而去。 ——器度真人的铺子! 他做路人装扮,行色匆匆,走过路过,只用眼角余光瞟去,查看情况。 在意料之中的,这间店铺已经关门了,不再营业。 ‘果然是这样……’ 任穹匆匆路过,没有停留。 虽然曾经还抱过万一的想法,但是现在确定了。 ‘也是。’ ‘器度真人是要干大事的,凭着自己的能耐,便搞定了玄黄宝钞的符纸,最后就差防伪的变色油墨了。’ ‘等香灰到手,油墨调制完成,立刻便能打入玄黄宝钞的流通,真正动摇到道庭的根基,在已经开了的口子上撕扯扩大。’ 他忽然间有些迷茫了。 ——这些日子以来,他接触的都是什么人啊?! 一个个的,后脑勺上的反骨都很突出。 到最后,他自己也成了其中的一员。 ‘我本良善……奈何……’ 任穹不做停留,快步离去,前往下一个地方。 这一回,他走的很小心谨慎,哪怕一点风吹草动,都是要用河图洛书细细观望一番。 ——霸天虎帮总部! 那临时成立在一家仓库中,奉生命垂危、眼看活不成、只能做鬼的胖虎为领袖,欲要弘扬人间正道,开办一家教培机构! 眼下还未上线,折腾出一番大事业。 不过可以理解。 风头还未过呢! 果然,风头正吹的猛烈。 一路上,任穹察觉到了很多微妙的细节。 恍恍惚惚间,正有一张弥天大网在铺开,如同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在河洛的观察下,他能够发觉,有一些“路人”,他们大有问题! 各种正面、侧面的探究,任穹感觉到了一种森严的纪律与秩序,缠绕在这些人的血肉骨骼中……这是仙国州府的影子! 显然,这是在追查昨日夜里的动静,一点一点硬生生的溯源,通过各式各样的手段来侦查,撒出一张网,再收缩起来,捕捞起大鱼! 任穹心中升起危机感。 他不敢小觑了整个州府系统的力量! 因为他们能动用的资源太多了! 有巫道神人,察天知地,通神令鬼。 有丹道高人,辨气分性,洞察毫末。 有驭兽奇人,善用灵兽,它们各有所长,其独到之处,胜过常人太多太多。 有的嗅觉灵敏,万倍于常人。 有的视觉出众,能捕捉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 跟州府做对抗,就等于跟一个修行文明无数年来的积累做对抗! 这几乎是一场不可能胜利的战斗! 好在,昨夜有一场及时雨。 它将一切的线索都搅乱了,用一滴先天真水作为代价,风雨波及了整个州府都城,让所有的人和物都被洗礼,很难去探查分辨,凭添了无数阻力。 这是一位符道大修的神通,超拔于常理之外。 它让一张铺天盖地的法网罩下,却没能第一时间将浑身上下都是反骨的任穹给捞起来,让他成了法外的狂徒。 当少年再配合自身所掌握的河图洛书,斩断了天机的追踪,那更是逍遥法外了! 第八十二章 都……特么的是托! 任穹冷眼看着天网恢恢,要疏而不漏。 他默默在心底评估,借此管中窥豹,去推算仙国的底蕴。 河图洛书在手,算力惊世,他捕捉着种种蛛丝马迹,反过来“搜查”州府人员的痕迹,越看越是触目惊心。 ‘这个世道……不容易啊!’ ‘正常来说,没有河图洛书在手,成为游走在规则之外的狂徒,干大事是很危险的一件事情。’ 任穹叹息。 他想到了一位奇人。 在某一个世道最艰难的时代中,他靠着自己有一百八十一个笔名的无上神通,硬生生的做到工作到“他休息了”。 马甲大道的集大成者,旷古绝今。 但是放在这里…… 一个晚上! 人都给你将祖宗十八代全部都翻出来了! “太可怕了!” 任穹心底默默念叨着。 他维持着脸上波澜不起的表情,浑然若无事一般的走过,控制着自己的心跳、呼吸,乃至于是汗水、血液流动的速度,全都是再正常不过的正常人。 因为不如此,都有着被纠缠上的危险。 他路过一个正叫卖着的流动摊位,那热情洋溢的小贩,却是州府的探子一员。 他走过看起来正在清扫街道的老大爷,那认认真真、仔仔细细清扫地面的老人家,却有一双可洞察幽冥的神目,能将种种线索痕迹都捕捉的清清楚楚。 …… ‘这次炸鱼,炸出了深海狂鲨啊这是……’ 任穹嘴里发苦。 短短几步路的功夫,他就透过河图洛书,察觉到了四、五次交叉审视,将他的信息核验,是否与这一次的案件有关。 任穹心里很严肃。 透过这点点滴滴的细节,让他认识到,与道庭、与仙国作对抗,是一件任重道远的事情! 多少代人的努力! 怎么可能是一个新手村才刚出来的人能挑战的?! 还好,他是开挂的! ‘或许,我的路线要改变一下……’ 少年心中思索着,平平淡淡的离开,走过路过毫不停留,让那些还在忙碌的探子继续忙碌,做着无用功。 那一场洗地的风雨,洗的太好了。 一点先天的道韵,覆盖了种种后天的玄机,难以探查清楚。 何况还有河图洛书镇压气数,隔绝了天机的卜算。 能追溯到这个地方,已经是他们的本领非凡。 再往下,还想深入的去查,就需要动用更加强大的力量,可能要请出盖世大能、无上重宝。 这样的人和物,仙国高层、道庭总部,并非是没有。 但…… 值得吗? 为了一件说起来顶天算是小打小闹的事情——两个帮派火并! 道庭,还没有公器私用到这个份上。 或许有人不甘,大半夜的在鬼集中逍遥快活,结果被人搅扰了春宵一刻。 可是,终究还是被打住了。 “不用再查了。” 州牧翻手一按卷宗,眼皮都不带抬起来的,“查这些作甚?” “小小的帮派火并,闹的这样满城风雨,何必呢?何苦呢?”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癸巳府爆发大动乱了呢!” “本府治下,如此混乱,我还怎么给上面交代?” 州牧抚着自己的胡须,“只要不伤及良民,不动摇规划发展……区区狗咬狗的事情,莫来烦我!” “明白吗!” 州牧很有威严,让负责稽查的人员唯唯诺诺。 “那……张家的事情?” 刘郡尉上前一步,低声询问,“我已经锁定了嫌疑的人手,是不是可以调集人马通通捉拿归案?” “张家的事情啊……”州牧幽幽道,打着官腔,“对张家的事情,本州牧也很痛心啊!” “真是一群胆大妄为的刁民呢!” “该杀!” 他丝毫不同情,不在意背后的隐情如何,有怎样的血与难,是人世的不公。 “不过……” 州牧话音拉长,“张家想要什么,州府就要给他们什么……州府不要面子的么?!” 他冷笑起来,“想要拿我州府做刀?他们也配?!” “小刘啊!”他眯着眼看过去,“你收了他们不少钱财吧?” 顿时间,刘郡尉猛的躬身俯首,“大人明鉴!” “我只是秉公办理,绝不曾被腐蚀了!” “呵!”州牧冷笑一声,慢条斯理的说着,“你腐蚀不腐蚀……与我何干?!” “本州牧要的,只是政绩,只有政绩!” “来人!” 他轻喝着,让一道暗影般的身影浮现而出,等待着州牧的指令。 “去!” “给我调出这些年来,张家缴纳的赋税……还有他们实际的财况!” “我要算一算,他们这些年有多少故意的疏漏!” “什么时候,他们能给补齐了,我就不跟他们算这笔账。”仟千仦哾 “如果能多多缴纳,让本州牧的政绩好看,跟道庭中枢的大人们好交代,面子上有光……” “我也不介意成人之美。” “州府给他们做一回刀,又如何?!” 州牧轻笑着。 “小刘,你过来。” 他唤着郡尉,“你跟张家关系不错是吧……来,给我将这些话传过去。” “张家做的好了,做到位了,就什么都能商量。” “做的不好,诚意不足?!” “那州府里就先跟他们算算账。” 州牧幽幽道,“他们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本座都懂,一清二楚。” “我可以不阻拦他们的路——前提是让我能快活升迁。” “明白么?!” 州牧问道。 “明白!”刘郡尉连连点头,“您的意思,我一定会传达到位!” “事实上,张家也早有报效州府之心!” 他娓娓道来,“除魔卫道,匡扶正义!” “张家愿意带头捐款,引导黎民主动捐赠,为州府的长治久安尽一份力!” “至于捐赠的款项,最后是怎么安排……还是要圣明如州牧大人您来安排的!” 刘郡尉说道。 “是么?这倒是一件好事。”州牧挑眉,“唔……不对,应该是好几件。” “这人心可用,说明本座德治成果出众。” “借此扫荡,除魔卫道,也可以刷一笔功绩。” “最后,州府财库充盈了,多多建设,也是善事,是功劳。” “不错!张家是挺上道的。” “既然这样,查账的时候,可以给张家酌情减免一些……” 州牧摆了摆手,让幽暗的身影行动起来。 “不能彻底减免?”刘郡尉不解。 “小刘,你不懂啊……”州牧说的意味深长,“我们跟张家,可不是一路人。” “我们是不同的山,怎么能混为一谈呢?” “有的缰绳,是不能彻底松开的……” “我们是圣德,他们是阴德……道路不一样,终究还是有区别的。” “谁才是主导?这是我们要确定的……立场要清晰啊,小刘!” “现在正是仙国转向的关键时候,每一个节点,确定分馒头分多分少的规则,那都是会成为影响全局的筹码。” “我们这里不能松懈了……你知道吗?!” 话说到这里,刘郡尉的头上满是冷汗。 “多谢大人提点!”郡尉躬身行大礼。 “呵,下去吧。”州牧挥手,“去告诉张家的那个老狐狸,他自然明白的。” “他让一个小辈蹦跶做什么?” “试探本州牧的想法么?” “那就直接给他一个答案……本州牧升迁在即,没心情跟他玩这些了!” 州牧说着,目光幽幽,望向了北边。 …… “学府毕业了。” “店铺没了。” “霸天虎帮也不能去,正是敏感时候,需要减少暴露的危险。” “所以,我还能去哪里?” 任穹走在路上,认真的思索这样一个问题。 一时间,他竟然是有些茫然,似乎无处可去。 不过很快,他又想到了一个乐子,旧恨新仇叠加到了一起。 “走!去张家!” 他龙行虎步,走出了个霸气侧漏,径直往张家而去。 昨夜,少年兴风作浪,将张家的宅基地都给炸了,杀阵肆虐,不知斩了多少为害一方的狗腿子。 可惜,那夜色太黑,又是狂风骤雨,具体的细节也没法了解。 现在,他去“验收”了! 走出一个虎虎生风,他循着记忆,走上了去张家视察的路。 并且如果有可能,他还想着再来一遍……一回生二回熟,争取干掉“张散”,这样就不会有空降而来、挤占名额的转学生了! 坏人前程,不死不休! 等任穹到了张家的族地,看着破败的庄园、血淋淋的现场,顿时就是一乐。 如果可以,如果不是担心被人观察到,说不得他就要拍掌大笑—— 报应啊!报应! 整个张家,如今是上上下下都披麻戴孝,白色的绢布挂满了门户与墙壁,显得无比凄凉与破败。 不时有人进进出出,担架上抬着面目全非的尸体。 “呜哇哇!” 一声声的哭号,非常的响亮,极尽伤感,让人不由自主的鼻子就发酸。 “天杀的魔修啊!” 一个个半大的小子,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很是悲怆,令人油然而生同情与怜悯。 他们哭着,叫着,不时嘴里还在念叨着诉苦一样的言辞。 “父亲,你死了,家里怎么办?!” “奶奶百岁了,血气衰败,隐疾爆发,每日里痛苦不堪,只能靠着你的薪水调养止痛!” “家里还有嗷嗷待哺的妹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每日需要诸多奠基的灵药洗礼,才能有好的基础……” “可随着您这一走,我们的家……就完了!” 有人在痛哭,很悲伤。 “早知道,当护卫也有风险,会被魔道贼人杀戮血洗……当年莪说什么都要劝住您啊!” 哭号之音惨烈。 而这不是唯一。 他仅仅是这样的集体中的一份子。 任穹站在围观的人群中探头探脑,忽然间感觉有些羞愧,脸上发烧。 若是这些事情为真,那他倒是双手沾满了血腥。 “等等!不对啊!” 他心头千思万绪转动,莫名感觉到不对劲—— 什么狗屁魔道贼人啊! 昨天夜里,明明是正义复仇、替天行道,跟魔修扯的上屁的关系! 瞬间,任穹警醒。 ——张家是要搞事的节奏! ——是在污名化一场正义的复仇,是在将自己的人设包装成纯粹的受害者,为昨夜的事情定性! 魔道贼人……哪有什么魔道贼人! 有的只是一项魔道贼人的帽子扣下来,将昨夜的所有人陷害,都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魔修! ‘搞什么良善大户是吧……’ 任穹的眼睛眯了起来。 ‘有趣……有趣!’ ‘灾年施粥的是你们,兼并的也是你们……’ ‘啧啧……合着好人坏人都是你们喽?!’ 他冷眼旁观,知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 在那些悲嚎哭丧的半大小子们调动了许多路人的情绪后,张家有人闪亮登场了。 那是一位管事,也是张家的血脉成员。 他穿着麻衣孝服,双眼通红,走到了人前,开始了他的表演。 “诸位!” “你们不要哭了!” 他放声道,感情十分的充沛,表演的水平任穹愿意给他打八十二分,剩下的十八分用“六六六”写出来。 “你们的父亲,为保护张家而死,为对抗魔修而牺牲……我张家是不会忘记的!” “从此之后,你们就是我张家的家人!” “你们的家人,我张家会一力赡养,只为让你们得以善终!” 他高声的说着,很能调动人的情绪,将张家的形象包装的无比正面。 顺带着,掺杂起私货。 他在用张家的伪善,衬托出昨夜的“魔修”的恶,让围观的人们一边高呼张家的仁慈,同时被危机感所感染,担忧魔道贼人威胁到大家的生命与财产安全。 “这一次,我张家被魔修害了!” “这给我们上了最刻骨铭心的一课!” 张家的管事沉痛的说道,“魔道贼人,一日不能绳之以法,我们无数黎民百姓,就要担惊受怕一日!” “为了这一笔血仇!” “也为了无数人的安危!” “我张家决定,要上书州府里的大人,支持他们进行一次最彻底的清洗,势必要将在癸巳府中肆虐的魔修斩尽杀绝,以此来守卫大家共同的家园!” 管事高呼,引来了无数的赞同。 任穹冷眼看着。 ‘都……特么的是托!’ 第八十三章 道庭之幸!仙国之福! 少年在叹,叹人间的套路满满,无论何时,无论在哪个世界,真诚总少有,套路满人间。 哪有那么多赞同的声音呢! 真正有的,只是一个又一个张家安排的托,他们散布在人群中,为张家张目,为张家管事的言辞喝彩,调动人心,形成从众的效应。 如何用一个人去忽悠十个人,再用十个人去影响一百个人……这是一门学问。 但凡是能把一个家族、一个组织做大做强的,都是精通这样的学问,深刻娴熟的掌握其本质。 毕竟不如此,又怎么薅羊毛,营造不公正的财富分配?! 任穹心中有叹,张家非是易与,做坏人做的很称职,能在多年经营下成为一个举足轻重、颇有影响力的家族,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张家不蠢啊……这就难办了……’ 他心底感慨,面上却做着愤慨的表情,似乎是被张家管事的说辞给影响到了,是热血少年,见不得魔道嚣张,祸害良善势族。 张家的表演还在继续。 那位管事,在演技上很是出众,感情到位,似乎发自肺腑。 他高呼着人间正义,为众人现场科普。 从数百上千年前开始,魔道妖人为人世间带来的种种灾祸,逐一道来,细数魔道之原罪。 有大魔头为修炼盖世魔功,杀了人间一个尸山血海,不知道多少州府中皑皑白骨铺满了大地,场景惨烈,不忍目睹。 又有大魔头,残忍无边,为炼成鬼子鬼母,不惜制造人间惨剧,让母子相残相食,血腥悲怆。 ……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有史可查的。 因为真实,所以更能触动人心。 正因为人心被触动了,不再能冷静理智,也因此会更容易被人引导利用,趁虚而入。 “大家想想……” “有哪一天,当你带着妻子儿女,出了城,吃着火锅,还唱着歌儿,突然就被魔修抓了……” 张家的管事营造一种设身处地一般的场景假设,用先前营造的魔修恐怖氛围作为筹码,引爆了人心的恐慌。 ——落入到了魔修的手里,是怎样的人间惨剧?! “所以……” “没有魔修的日子,才是好日子!” 有人高呼,又是一个托在怒吼。 “对!没有魔修的日子,才是好日子!” 一声又一声此起彼伏的声音连绵不止,响彻了这片地带。 在这一刻,一种“势”在酝酿,被张家彻底调动起来了! 人们已经开始盲目。 “除魔卫道,护我家园!” 忽然,有一个少年一跃而出,高声呐喊,成为了那最靓的仔。 他口号喊的震天响,却又足够的简短有力,一下子就成了这股“势”的浪头,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个人。 有他的带领,众人一下子就仿佛有了主心骨一样,有了口号,有了明确的宗旨。 “除魔卫道,护我家园!” “除魔卫道,护我家园!” 跟随在那个少年的身后,大家都在呐喊,狂热的气氛似乎一下子就冲破了天空的乌云,让阳光洒在人间,灿烂辉煌。 少年在阳光的照耀下,无比的出尘与超然,那是好一个年轻俊杰。 张家的管事很满意。 ‘这事,看来是成了。’ 管事心里想着,脑子里转过一个个阴险毒辣的念头,是对昨夜那群胆敢杀上张家的不知死活的歹人的。 他能将魔修的故事将得那么精彩,引起人心的震动与共鸣,自然是有原因。 因为,昨夜他刚被“魔修”给祸害了! 一个私生的孩子,安排在护卫中工作……结果殉职了! 这怎么能忍! 报仇!绝对要报仇! 所以,他主动接过了张家老太爷的安排,成为了做宣传的人,鼓动人心。 那些死了兄父的孩子哭丧,是他指使的。 那些潜入吃瓜群众中的人手,也是他指挥的。 到现在看来,效果还是很不错的,人心的“势”被推动,成为了狂澜。 只是在这样的“势”中,他又莫名的感觉到一点不协调的地方,是一种怎么形容都不恰当的别扭感觉。 作为一个筑基的真人,他不会忽略了心中闪过的点点灵光。 别扭的感觉,意味着三观与现实的冲突,是想法和实际的碰撞,是计划与变化的错位……总而言之,定然是有什么事情不在他的掌控中,是没有按照他原定的计划去走的。 ‘是了!’ ‘没有这句口号,不是这个说辞!’ 管事恍然间有所觉。 一开始,他安排鼓噪的,不是这个口号! 不是“除魔卫道,护我家园”! 而是“替天行道,除恶务尽”! ‘等等……这个少年……’ 管事有一种挠头的冲动。 ——这人谁啊?! ——我安排的托里面,有这号人吗?! 没有啊! 他有些懵逼。 但不管他如何作想,任穹还是很卖力的蹦跶。 ——没错! ——是他!是他!就是他! ——那个横空出世的少年,就是他! 在冷眼旁观了张家的表演后,任穹觉得自己有必要做些什么了。 无论怎样,都要掺合进去,不能任由张家独自表演,掌握了所有的话语权。 此时此刻,他做着热血少年的姿态,像是一个初出茅庐、走向社会的年轻人,血气方刚,有着懵懂的正义感,最见不得人间惨剧,什么都要管上一手,匡扶正道。 他就是那种……那种最被社会人所青睐的很好利用、自带干粮冲锋陷阵的年轻人,没有被社会、被时代毒打炼成的油滑本领,一腔热血,家国大义,能领着最微薄的薪水,心甘情愿为别人的画饼而主动奉献。 任穹自我感觉,足以给自己的演技打上一百零一分……多给一分,不怕自己骄傲! 他走到人前,义正言辞,慷慨激昂,很是正义。 “除魔卫道,护我家园!” “这是我们要奉行一生的伟大事业,时刻谨防魔道贼人的兴风作浪,维护道庭仙国的长治久安!” “道庭是我们的,仙国是我们的,我们要为这个时代、这个社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如今,魔道复苏,我们如何能坐视?” “张家的大善人们能悲天悯人,愿意为我等小民出头,上书州府,请父母官为我等做主,守卫我等安危……” “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只在那里坐享其成!” “我愿捐献勤工俭学的一点微薄金钱,以助除魔大业!” 他高呼着,比圣人还要圣人,比先贤还要贤明。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从衣兜中摸出一张张面额不等的褶皱宝钞,像是被汗水反复浸湿了多年,是一个勤工俭学少年在经过无数辛苦工作后,才攒出的那一点血汗钱。 然而就是这样得之不易的资财,被少年拿了出来,只为了自己的一腔热血,是除魔卫道的正道之光,是人间正义的具现化形……等等等等! “张家的大人……”任穹走上前去,将那一张张玄黄宝钞塞到了张家管事的手中,眼中饱含热泪,神色壮烈激昂,“这是我人单力薄,所能尽的那一份力了……” “还请您不要嫌弃,将我这一点小小的心意发挥,为除魔卫道、扞卫人间正义,去发出哪怕再微小的一点正道之光!” 少年的表演,毫无疑问是精彩的。 一个正义、赤诚的形象,跃然在无数人的心中。 张家架起了台子,任穹却是要摘了果子! 即使果子不能全摘,他也是第一个出头的! 任穹洞悉了某些人的套路,知道他们的不怀好心。 于是索性将计就计,抢先走上敌人的路,让敌人尴尬的站在原地。 配合上他青涩的面容,最有欺骗力的年岁,恰到好处的表演,还让人不会怀疑什么,只能感叹如今的世道,年轻人是真的好骗。 最起码,张家的这位管事便是这么想的。 ‘我这里还没有安排人来申请呢,就有年轻人自己主动站了出来?!’ ‘哈哈!优势在我!’ 他的心中不胜喜悦——这是计划顺利的象征! 他怎么看少年怎么顺眼,并不觉得是被摘了果子,反而还沾沾自喜。 ‘这样也好。’ ‘有这么一个人站出来,也说明不全是我张家的表演,是借着除魔卫道的口号来捞钱……’ ——虽然的确是如此。 ‘哪怕最后事发了,我张家也可以将责任推卸到他的身上……’ ‘我张家叫人捐钱了吗?’ ‘没有!’ ‘都是这个少年的错!’ ‘是他故意引导的!’ ‘我张家满门上下皆是良善,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还不是有人所误!’ 张家的管事心中欢喜。 可惜,此刻他不能明目张胆的笑出来不说,还要斟酌着做出恰到好处的表演。 他现在是好人。 最起码,是要演一个好人,一举一动,合乎情理。 一个少年,作为第一个站出来捐款的少年,一个将自己勤工俭学的资财都拿了出来捐献的、一看就家庭贫困的少年…… 这样的一个少年,该怎么对待?! 管事心思一动,便是了然。 这是一个标杆,无论如何都不能亏待了! 马骨尚需千金买! “少年郎!” 他一把攥住了任穹的手臂,大义凛然,“何须如此啊!” “你这钱,我不能收!” 他慷慨激昂,“除魔卫道,本应是我等大族的使命,怎能让你们这些年轻的栋梁之材去担忧与操心?!” “谁捐钱,也轮不到你们这些学生捐钱啊!” 他将捐钱的概念落实,又将少年给摘出,显得堂皇正大,又关爱年轻一代。 “魔道面前,岂有老幼之分?!”任穹慷慨陈词,伟光正的光辉在他周身闪耀,“抗击魔道,是我等一辈子的事情!” “魔修,不会因为我们是少年、是学生,在为非作歹的时候就将我们放过……甚至还会更残忍!” “既然如此,除魔大业,我等怎能置身事外?!” “除魔卫道,人人有责!” 任穹义正言辞,说的好有道理。 张家的管事肃然。 “好少年!” “好志向!” “能培养出你这样的人才,正是道庭之幸,仙国之福啊!” 管事感慨。 听听! 这是什么样的觉悟! 除魔卫道,人人有责! 是何等的责任心,忧国忧民的伟大情操! 这样的标杆,更是要竖好了! “少年郎,你有这样的心,我们很喜悦。”管事长叹,“不过,这钱你还是收回去吧。” “捐钱除魔的事情,还是由我们这些大人操心好了。” “不!”任穹昂首挺胸,“我捐出去的钱,就断然不可能再拿回去!” “除魔是我心,但愿世间宁!” “这是我想尽的身为道庭一份子的力而已!” “好!好!好!”管事连连点头,“既然如此,你的心意我领了……不过,你不是还在勤工俭学么?” “我张家愿意为你做一份资助……不要拒绝!” 管事说道,很正义凛然的模样,“正如你说,除魔卫道,是你身为道庭一份子的责任!” “那么,支持道庭建设、支持仙国繁荣,为道庭、为仙国选拔英才、培养英才,也是我等势族应尽的一份力!” “你这样的人才,这样有高尚道德情操的人才,正是道庭、仙国之所需,怎能不考虑帮助你的学业进行?!” “你绝对不能拒绝!”他严辞道,让任穹不能反驳。 “来!请到我张家之中坐一会儿!” 他不等任穹说什么,便叫来了两个侍女,引领着任穹走入张家之中。 一个个的,故意挨挨蹭蹭……少年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 顿时面红耳赤,手足无措,根本没法应对,就被请入了张家之中。 糖衣炮弹,试图腐蚀任大反骨精的高尚节操! 只是在转身的瞬间,任穹的眼底一片平静。 ‘终于……进来了!’ ‘我得好好的踩点……’ ‘下一次……’ ‘张散,你要怎么死?!’ 少年的心很冷静,冷静的近乎冷酷。 而在外面,却是很热闹。 ——一个少年,都表现出了那样高尚的节操,为除魔卫道而捐钱,何况是那些大人呢? 总不能说,真的被一个少年给比下去了吧?! 况且,还有张家在这里面不断的拱火! 第八十四章 糖衣炮弹!少年演技! “什么叫惊喜?!” “惊喜就是,一炷香不到的功夫,就有了一百八十万的玄黄宝钞捐款,支持我张家上书州府,除魔卫道,护我家园!” 当捐赠的风潮掀起,并且扩散出去后,张家的管事便从容的置身事外,换了另外一个专业的人士来负责。 专业的事情,让专业的人去做。 那也是一个妙人,很擅长调动气氛,撩拨人们的竞争之心。 每当有人捐献出一个超越先前的款项数目,便立即给安排一个奖状、牌匾什么的,赠送给他,授予荣誉,颇有些光宗耀祖的模样。 并且还有大吹大擂,将场面折腾的热热闹闹的,让人觉得捐款是很有面子的一件事情。 当然了! 同样的,这个过程中也少不了名为“托”的特殊存在,在那里面不停的拱火。 他们获得了荣誉后,鼻孔朝天,用蔑视的姿态来看人。 于是,一边是该死的荣誉心,一边是该死的胜负心……这两面夹击之中,人就容易上头。 一上头,就不理智了。 在大义的包装下,肮脏的生意做的飞起。 这寒碜吗? 不寒碜! 挣钱的事情,怎么能说是寒碜呢?! 事成之后,张家的托的钱如数拿回,百姓捐献的玄黄宝钞,跟州府里头有三七分成。 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那个少年带的好头。”管事看着汹涌的捐款人潮,微微笑着,漫不经心的询问手下,“调查清楚他的来历了么?” “已经调查清楚了。” 一个小厮上前汇报,“来历很清白。” “其父母抗击鬼祸牺牲,遗留一对儿女,受道庭补助成长,幼学府、少学府期间品学兼优,还有勤工俭学,相关记录可查。” 小厮说道。 “咦?竟然是真的?” 管事面色古怪,“没有夸张不符之处?!” “是的!没有!”小厮连连点头。 “啊,这就好……这就多半不是别家丢来,跟我张家过不去的触手了。” 张家管事悠悠道,又唤来了另外的一个侍女,“你们带着他在我张家散步走动,观察的如何?!” “那小伙子似乎还是一个雏哩!”侍女捂着嘴笑,“稍微挨挨蹭蹭,就面红耳赤,没有半点经验。” “而且看得出来,他应该是第一次来到我张家这样的地方,都快看花了眼……很有趣的一个小孩子呢!” “原来如此。”张家管事哂笑,“再怎样的大义、节气,也经受不住靡靡风气的消磨。” 他漫步而行,“年轻人,都是这样的。” “有骨气的人,我见过很多……但很多时候,他们的骨气是经不起太大的考验的。” “他们的骨气,是穷支撑起来的……一旦砸的钱够多,他们就会匍匐在地上,像……” 他走着走着,看到一条迎面走来的看家护院的恶犬,手里摸出一条肉干递了过去,顿时那条恶犬就努力做出“慈眉善目”的姿态,咬住了那条肉干,一旁啃食去了。 “……这条狗。” 这时,管事方才说完未尽的话。 “管事大人,您的意思是……”侍女请教,“想要把那个年轻人,收下当狗?” “呵。”管事轻笑,“狗不狗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很多人在外面过的,可比不上我张家的狗滋润呢。” 他慢条斯理的说道,“做我张家的狗,等闲时候是排不上用场的,只需要按照惯例巡视一下——像昨晚那样的突发事故,或许一辈子也遇不上一次。” “年假、月假,都是有的,待遇还上乘……想做我张家的狗,一般人排着队、挤破头,想做都做不了呢!” 张家管事有一种发自内心的骄傲与自豪。 这,就是张家! 他们崛起,他们称霸,他们豪强一个领域,癸巳府上下,有多少他们的触角遍布?! 给这样的一个势族当狗,跪着挣钱,在他看来,这是外人应该感到自豪的事情。 可惜他所不知道的是,任穹的膝盖不太好,是怎么都跪不下去的。 “那年轻人,他的才能怎样?!” 张家管事问着先前的那个小厮,“少学府方面的记载,他是擅长什么的?” “回管事大人,据资料记载,他是一个符道上的小天才,相比一般人很出众,但又不到惊艳的程度。” 小厮一边回忆着,一边取出一沓复制的资料呈上。 那上面,正是有关任穹在少学府的种种记录。 这便是张家的可怖之处。 盘根错节的关系网络,当有人在他们面前没有掩饰的蹦跶,跟脚又还在这个府城中,他们轻而易举就能查到这个人相关的记录,进行分析与总结。 擅长什么,喜好什么,有怎样的品格…… 等等等等,都是能一清二楚! 很恐怖。 “咦?他跳级了?毕业了?!” 张家管事接过资料,上下翻看后,发出惊疑声,“这么算来,岂不是可能跟大少爷是同一批考学道院?!” 他稍微重视了些,仔细的审视。 “他这成绩,如果水平照常发挥,进入道院并非是难事。” 管事眸光幽深,忽然拍手。 “妙!妙!妙!” “这更有收下当狗的必要了……” 管事自语,“如此一来,散少爷进了道院后,也不至于孤立无援,还有个冲锋陷阵的炮灰能时刻顶在前面,做事起来也方便许多……” 他计议既定,便让侍女近前,认真交代了几句,务必要用更多的糖衣炮弹去腐蚀那个年轻人,让他死心塌地的做一条好狗。 “属下明白!” 侍女领命而去。 管事则是向着张家老太爷居住的地方而去,他还要汇报一下自己的想法。 …… “哇哦!” “这就是你们张家大少爷住的地方吗?!” 任穹像是没见过世面一样,在大呼小叫着。 他指着一片连绵的殿堂,表情很震撼,凝滞了震惊与不可思议,“这一整片都是?!” “他住的过来吗?!” “少爷当然是住的过来的……”侍女微笑着回答,“这每一座殿堂,里面都是不同的风景摆设,各有不同的妙趣。” “散少爷喜欢哪个,那天就住在哪里。” “原来是这样……”任穹脸上露出了羡慕与憧憬的表情,然后很快转移了话题。 不过在心底,他却是悄悄记下了这些信息。 并且还会在之后,用各种言辞手段旁敲侧击,弄明白目标人物的性格喜好。 昨天夜里,他白晃了半天,最后只能清洗一些畜生……这样的情况让他很不满。 再有下一次,一定要直捣黄龙! “这里是符堂?!” 任穹走到一个新的地方,看着牌匾上的两个字,念了出来。 “是的!”侍女还没没有答话,张家的管事便从另一旁走来,微笑着接上了任穹的话茬。 他轻轻一挥手,侍女就悄然间退去了,将空间留给了两个人。 “小兄弟,要不要进去看一看?!” 张家管事试图把握谈话的节奏,“我看你似乎对这个很感兴趣?莫不是曾经学过相关的技艺?!” “嗯,初窥门径。”任穹做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想要谦虚,又有些对自己的自信,惟妙惟肖的演绎一个谦卑不自信的小天才形象。 他上赶着让张家来“拿捏”。 少年也担心,若是太出色了,被张家拿放大镜观察……这就不怎么好了。 是天才,但不是太天才。 投入能有回报,可也就是保本加小小的盈利,如此便不会有过高的期望,也不会有过高的重视。 这样才能周旋,并且在做了天大的事情后,将自己摘出嫌疑人的名单中。 ——他要玩一手灯下黑! “初窥门径?哈哈!”张家管事很上道,打算展现一下张家的底蕴和辉煌,来骗、来忽悠年轻人,“符道之高深,哪怕仅是初窥,也是不容易了。” “不过啊,再往下走,可就是要有良师教导,才能够深入了。” “巧了!” “我张家就是以这门技艺立下根基,为长盛不衰的根本……癸巳府上下,论符道之高深,谁能及我张家?!” “来!年轻人!我带你进去看看!” 管事这般说道,推开了符堂的大门。 “啊……这不好吧!” 任穹很局促的样子,“你们张家以符道为根基,是长盛不衰的源泉,岂是我这样的外人能进去参观的呢?” “哈!因为我张家放心你啊!” 张家管事一脸的高尚正义,“对年轻人在修行上的鼓励,是我张家从祖先时代便流传下来的家风!” “尤其是心怀正义的年轻人,那是守护仙国的未来栋梁,更是要静心的呵护与照顾。” “区区符堂,有什么是不能对你开放的?” 管事说的很让人震动,对年轻人的蛊惑力拉满了。 话里话外,张家是一个怎样的家族? 代表了正义,代表了包容,代表了对年轻人进步的最大支持! 若不是任穹清楚的知道,张家是什么尿性,并且在昨夜亲自见证了……此刻说不定都要被忽悠的半信半疑。 ‘绝了!’ ‘这年头,坏人都这么精通演技的吗!’ 任穹心底腹诽着,‘到时候你们是不是还能再洗一洗地,将张散纵马杀人的事情也给糊弄过去,诚恳的道歉,申请州府里的关押,以精神病发作……啊不对,是魔道中人施展的心魔神通诱导为借口,进行最后的盖棺定论?’ 任穹想到这里,心中就是一声叹息。 世道艰难,人心险恶! 让他这个做好人的,都要进化的比坏人都要坏才行! 心中思绪万千,面上做诚惶诚恐状,“张家太了不起了!” “难怪能有这等长盛不衰之基业……原来是立足在这样伟大高尚的根基上!” 任穹感慨赞扬,而后顺着张家管事的意思,与他一同走进了张家的符堂。 符堂,这是张家洒下的饵。 他们会用现实来告诉少年,只有跟着张家,做张家的狗,才能在符道上有所建树。 天才又如何? 没有资源撑起来的天才,很难成为强者。 这是张家的经验。 于是,当任穹走入了符堂中,便看到了琳琅满目的符书,记载了一种又一种玄妙的符箓。 另有上好灵玉制作而成的符笔,价值千金的灵木造就的精美符纸…… 它们一起交相辉映,绽放光辉,美轮美奂,让人目眩神迷。 任穹看着,他不得不承认,自己酸了。 不过想了想,他放下了心头那点贪婪之心。 因为他早已有了更明确的伟大目标。 什么灵玉符笔,灵木符纸……难道还能比得上他的宏图壮志? 霸天虎帮横行天下,汇聚世间财富……这世界上,还有比玄黄宝钞更好的符纸吗? 还有比建立一整套全新的秩序,更为非凡的符笔吗? ‘所以,张家也就这样了。’ 任穹的心态平静下来,只是在表情上做迷离状,愣愣怔怔,被符堂中的炫目所迷,不知今夕是何年。 张家的管事也不打扰,只是笑吟吟的看着少年的“失态”。 这样的炫富之下,他有十成的把握,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最后会“屈服”在张家的财富之下,从此之后安心的做一条狗,为他们所驱使。 一切所为,只为了自己在符道上的种种用度,以供自身技艺的增长。 等技艺增长之后,张家有的是手段从中榨取出油水和利润。 各种各样的方式,捆绑其一生,都是张家发展壮大的耗材。 “这就是符道的美好世界么?” 任穹似乎梦呓一般,喃喃自语,“真的……好梦幻!” 许久许久,少年才回过神来,挣扎着将目光从沉浸的姿态中抽离。 “呼!” 他长长的、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像是要将心中所有的动摇都吐出个干净。 但是,终究无法彻底放下……这从他的脸上能看出。 仿佛是一缕心魔已经显化,扎根在少年的心头上,让他无法继续在欺骗自己。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 ——如果我不曾见过光明。 ‘心动了?心动就好啊!’张家管事看着这一幕,心中是满意的。 一个天才少年,已经入他瓮中,再别想跳出去! 第八十五章 见义勇为好市民! “来,你看看这个。” 张家的管事在前引领着,时不时取下一根灵玉符笔,带着少年品鉴。 “呐,这是五百年前一代符道宗师的传承……” 不一会儿,又是一本符书摊开一页,上面有玄奇云纹,演绎天地至理。 不过鸡贼的是,张家的管事只给少年看这一页,到了关键处便断开,将符书合上,让任穹瞪大了双眼,险些骂出“断章狗”这三个字来。 管事很有兴趣的想要拿捏少年,如同钓鱼。 小鱼是无所谓的。 但遇上了中意的大鱼,却是要用香饵引诱,待上钩后来回挫磨,等耗尽了其心神,才可一举建功! 他表面上言笑晏晏,展现张家多年来丰盛底蕴的一角。 这些事物,并不涉及张家的立族根本,那是鬼道、符道、咒道之流的组合演绎,替身替命,替死渡劫。 饶是如此,也让任穹看花了眼。 这其中多有稀世孤本,是一个又一个符道高手的心血,都被张家明争暗抢的收到了家族中,然后垄断了传承。 ‘知识的垄断,才是最无解的啊……’ ‘我需要感谢道院的存在。’ ‘不然,他们或许会做的更过分……’ 任穹在这符堂宝库中流连忘返,几乎沉迷。 那是无数前贤的智慧心血结晶,千金难买。 “小伙子,怎么样?我张家的符道传承不错吧?” 管事笑着问道。 “令人震撼……天下符道一石,张家独占九斗!” 任穹做失神状。 “那,有没有兴趣跟我张家签订一份长约?”张家的狐狸尾巴渐渐露了出来,“我张家培养你,让你在符道上有光明前途,而你则为我张家做事,往后绘制的所有符箓,都归我张家所有,公平公正,童叟无欺。” 他修饰着说辞,将卖身契的本质给糊弄遮掩。 不过,任穹反骨成精,油滑的不能再油滑,又怎会上钩? 毕竟,他此行是来踩点的,是探查虚实的,不是来给人当狗的。 少年表情一正,此刻他神色清明,展现毅力,从种种诱惑中挣脱。 当然了,未免让眼前人从心里冒出“此子非池中之物,万不可留”的念头,不等任穹走出张家,便摔杯为号,三百刀斧手冲出,将他乱刀砍死…… 任穹还是故意留了三分余地,欲擒故纵,反手钓鱼。 “穹,才疏学浅,恐徒耗了张家资财,那会让我深感惭愧……我希冀用道院的考学来证明自己!” 少年目光中带着一丝憧憬,表情坚毅。 他表示,不是不能给张家打工,但这得等到道院考学之后,再行议价。 哪怕是卖身呢! 也得卖个好价钱不是么? 张家管事略微皱眉,没有立刻忽悠的少年纳头就拜,发下誓言给张家当牛做马,实在是令他感到不快。 不过稍微想想——也不过是晚上几天的功夫,买断的价格可能会高些,最终的结果还是好的……他又勉强接受了这个情况。 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他演的是慈眉善目,“好好好!有志气!” “的确,考学道院,才是你眼下第一大事!” “我张家便在此提前恭贺你能得偿所愿,踏入螭龙道院。” “之后,你我当是一家人……” “对了,需不需要我张家帮扶培训一二?让你提前有个准备?” 管事作出示好的样子,想做些惠而不费的笼络之举。 哪知眼前的少年竟然“当真”了! 任穹做惊喜状,“还能培训的吗?” 他眨着眼,做出感动的姿态。 管事被噎住了,他看着少年,忽然间有些后悔,不该说什么“一家人”的话。 这……打蛇随棍上啊! 可他话已经出口了,实在不好反悔,只能勉强撑着架子,虚伪的展现出张家的“宽广”胸怀。 “当然!” 管事告诫自己,千万要耐心,温和着语气侃侃而谈,为任穹介绍讲述整个道院各种符道考学测试的环节。 这些都是干货,不存在多少隐瞒与欺骗。 因为彼时少年去考学,亲自过一遍,便什么都清楚了。 欺骗、隐瞒,没有丝毫的意义。 任穹仔细聆听,在这方面,他公允的评价,张家的确有独到之处。 毕竟是专业所在,比他那位灵活待确定的“风姐姐”,可要精准许多。 其虽为道院讲师,可终究是混巫道的,不如张家,浸淫符道多年。 “符箓之道,其传承渊源,复杂无比,是修真百艺中的四条堂皇正道之一,与丹、阵、器并列称尊。” “道院收录人杰天才,是继承,是发扬,总是有根据的,是甄选一些适格者……” 张家管事说到这里,有些含糊的跳过,“除了当今时代的通行篆文绘制符箓的考核,还有一些隐性的天赋倾向测试……” “像是龙章凤篆、玄门云书、紫青仙文、天魔真篆……等等。” 管事含糊其辞,任穹听着,耳朵却竖起来了。 他提炼了一些关键的字词。 ‘龙、凤、玄门、仙、魔……’ 任穹的眼神微微波动。 感谢他的好姐姐为他科普了一些修行上的历史渊源,最重要的是明了了符道的本质,所涉及的理念,走的是统御的道路。 ‘所以,这些龙章凤篆、玄门云书、紫青仙文、天魔真篆……是指向一个又一个时代?一种又一种秩序?’ 少年将疑惑藏在心里,面色专注的聆听,并且不时的提出一点小小的困惑,让管事解答。 管事无奈,有一就有二,投入的沉没成本不断提升——都“投资”那么多了,总不能半途而废吧? 他想了想,便从一旁的置物架上取来一些特殊的事物。 有古老又残缺的石碑,有漆黑且普通的朽木,有晶莹剔透的玉简,有纯净清亮的长剑,有血腥诡异的兽皮……等等等等。 这些事物上面,多多少少有些奇异的纹路,像是构筑了文字,又仿佛是一幅幅图案,是描绘怎样的景象,又仿佛是在号令什么前古时代的鬼神。 “你可以细细去感应一番,看看有没有特殊的触动,莫名的灵感回荡……” 管事低语。 任穹的眼神微微亮起。 河图洛书,在他的识海中轻震。 触动? 他全都有! 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装作恍惚的样子,手不自觉的伸向了那一枚玉简般的事物。 很快,他“回过神”来,“惊疑”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我竟然感觉到一种历史的沉重在我的心灵中回荡?” “哈哈……”管事轻笑,“理所当然的……符箓之道,符为天地精神,箓为鬼神名章。” “可以说,这本身就是承载了一段历史的碎片,自然会给人心灵上的沉重之感。” “你亲近什么,就说明你的本心本性倾向于哪种历史,贴近那种秩序……当然,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只是粗略确定一种适合发展的方向。” “有的符道高手,其符箓擅长调动天地之势,符法恢弘,法用万物。” “也有的符道宗师,其符奇妙诡异,运转万象,于不可能中创造可能,玄微难测。” “……” “这就是流派的分别,通过此映照而出。” “龙章凤篆,讲究恢弘大气,有古之龙凤之庄严威仪。” “玄门云书,则是讲究大道运转,万象更迭。” “紫青仙文,仙道渺渺,隽永超然;天魔真篆,奇妙诡谲,匪夷所思。” “……” 他说了些道院对天赋的甄别,而后紧接着说道,“你的倾向,中规中矩,这没有什么不好的。” “原来如此……长见识了。” 少年发自内心的感叹。 “判断天赋倾向后,还要有学以致用……”管事收好那些古物,才继续讲解,“如何以符道之精神,把握天地变幻,总领鬼神纲常。” “在这方面上,我张家就不太了解了……这要看道庭怎么出题。” 他做拱手状,虚虚向天致意。 “你只能靠自己。” 管事对少年做惋惜的语气。 他也的确是很惋惜。 在这一方面上,道庭是相当公平的。qqxsnew 是天赋、创新、灵性的综合考量,跳出了单纯的家室背景。 哪怕是庞大势族,对此也徒呼奈何。 ‘不过……很快就要变了。’ ‘五德将变,从此之后这个考题便大致确定了下来,再不会跳出这个圈子!’ 管事欣喜,仿佛看到了美好的未来。 …… 任穹的收获很丰富。 他榨取了无数重要的信息,让他清晰的知晓了道院考核的内容。 “捐献”给张家的除魔卫道资金,以此成为千金买马骨的那份马骨,他夺取了丰厚的报酬。 一场博弈,张家将他所需要的内幕如实告知,平日里这本是密不外泄的讯息,被许多相关人员默契的封锁。 但在这里,张家为了钓鱼,全都白给了。 且事后,他们还假惺惺的表示资助,连之前少年所捐赠的那笔财款都如数返还。 “张家,大善人也!” 任穹嘴角微翘,勾勒出笑颜。 他笑的意味深长。 从张家的豪华山水园林中走出,踏上回家的路,“行善者,当善有善报。” 他这样自语。 不过,这些话中满是未尽之意。 行善者,善有善报。 那为恶者呢? 亦当是恶有恶报! ‘踩点过程,很顺利……’ ‘张家内部的情况,我已经摸清楚了……’ ‘下次再进去,我一定能诛除首恶!’ 任穹的眸光深邃,一点杀机含而不露。 ‘不过,我需要一个最好的动手时机……哪怕我实行灯下黑的计划,但许多行动上的细节也有待斟酌。’ 他思索着,策划大动作。 毋庸置疑,张家对昨夜的事情恨的深沉,恨之入骨。 为此都挑头捐款,除魔卫道。 除魔未必是除魔,但想要弄死昨夜那批人的情感,一定是真。 任穹很冷静的思量,这里面有很多做文章的空间。 ‘那些义勇之士,若是有基本的智慧,肯定明白州府已非久留之地,会迅速转移。’ ‘张家虽然势大,但想要一下子弄死这么多人,斩尽杀绝、斩草除根……还真未必轻松。’ ‘找人要时间,遑论暗地里有看张家不顺眼的对头家族使绊子。’ ‘想要得偿所愿,张家……至少得动用不少的人手,族中会变得空虚。’ ‘那时我再潜入张家,或许能一击毙命!’ 他估算着,‘剩下我要做的,就是锁定一个时间点,是张散必然会待在张家的特殊节点……’ ‘以及我洗清嫌疑的铁证!’ ‘毕竟……’ ‘我多半会成为张散死后的最大受益者!’ ‘我该怎么办?’ 任穹蹙起眉头。 他昂首,望向天空中的大日,它照耀天下,古今长存。 不知不觉间,少年发散着思维,从这君临天下一般的大日联想到什么,那是同样照耀人间的……道庭。 ‘或许,我应该这么做?’ 他的脸色变得微妙。 任穹找到了一根线,能将所有散碎的事件都串联在一起。 这将是一盘大棋。 他是棋手,也是棋子! 少年骤然转身,望向了便宜师傅的店铺方向。 在某一个白天,那里曾有惊心动魄的密谋。 ——夺取古圣香灰,制造变色油墨! 那,古圣香灰……是做什么的? 它还兼具了特殊效果,为道院的学子进行洗礼,以入学的成绩进行份额不等的分配! ‘连起来了……都能连起来了……’ ‘如果我所料不错,货……’ ‘应该已经在路上了吧……’ ‘希望不要令我失望……我还等着一场神助攻呢……’ 任穹改变了行进的方向,走向道院。 他想明白了。 古圣香灰,道院名次,金榜题名,洗脱嫌疑……这些都是可以共同进行的! 他需要走入这盘棋局中,做一个当事人,做一个受害者,也是做一个……碰瓷人! “见义勇为,舍我其谁?!” 他叹息道。 “师傅啊!” “我要跟你唱一次对手戏了……” “还有干姐姐……” “我见义勇为的时候,你们千万手下留情,别一巴掌打死我啊!” “我混点助攻,刷点受伤的勋章就好了……” “一个守护州府财产的英勇少年,还是考上了道院的天才少年……虽然见义勇为没能成功,但是也要表彰,不是吗?” 第八十六章 好你个浓眉大眼的家伙,竟然也是反贼?! 一个传奇,将崛起于这个时代,书写于未来的史册。 任穹,他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是一个要终生为道庭、为仙国奉献奋斗的人。 少年时代的他便立下宏伟的志向,要见义勇为,要乐于助人。 他的一生,履历将是光辉的、灿烂的,功劳簿上必将写满了功勋。 虽然……可能……这些功勋,都并没有多少实质上的意义,并没有在事实上为道庭和仙国挽回什么损失。 但,这样的可歌可泣精神,还是需要表扬的嘛! 他只是“迟到”和“力有未逮”,没能拯救道庭、仙国被劫掠的财富而已,他能有什么错! 或许唯一的污点,便是他的老师是大反贼,他的干姐姐是小反贼……往后发展着,可能他的秘书啊、同僚啊之类的,都成了反贼一派而已。 “可我依旧是清白的……” 少年这样自我和解着。 他重新踏入道院,这回没有一个“好姐姐”在前带路了。 但没关系。 他虽然还没有入学,可关系的网络已经伸进去了,有了一条触手。 在一段不短时光的等待后,在道院的一处小树林中,他看到了目标人物。 ——那是李二! 他们两个鬼鬼祟祟的,在此地聚首碰面,进行见不得光的交流。 “阿穹,收手吧,现在外面全是州府的耳目……” 李二嘀嘀咕咕的,他消息很灵通,此刻为任穹示警,告知情况的紧急。 “了解!” 任穹比划了一个手势,“我办事,你还能不放心?” “就是因为是你办事,所以我才不放心啊!”李二撇了撇嘴,“我很担心,哪天你就把天都给捅破了!” “呵!我好端端的,把天捅破做什么?吃饱了撑的?”少年振振有词,“肯定是那‘天’来招惹我了啊!” “我向来与人为善,不兴干戈……反倒是某些咄咄逼人之辈,才是要好好反思的。” “……好吧,我不跟你争了。”李二头痛,“反正你最近老实一些。” “我今天一大早得到消息,除却鬼集那里的动乱之外,张家更是倒了大霉,被人连家都炸了!” “张家很生气。” “州府里的长官也很生气。” “于是今早便有人来申请道院援助,让道院派人协助张家和州府侦查相关案件!” 李二瞅着任穹,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细细体味。 ——动真格了! 代表了正统的那一股力量,他们开始动员自己的种种筹码,要将罪魁祸首绳之以法! 你小子最好悠着点! “道院派了谁?”任穹肃穆。 “是巫道分院最年轻、最天才的那位讲师……”李二说着,深吸了一口气,“据说,未来她可能会成为道院祭酒大人的候选人之一!” 任穹的脸色逐渐古怪起来。 “你说的这位讲师……她是不是姓风?还是个女的?” “对。”李二奇异的看了少年一眼,“你对道院了解的很清楚嘛?!” “哪里?”任穹连连摇头,“我对道院并不怎么了解,唯一了解的就是她了!” “她是我姐姐,你说我能不了解她吗!”任穹振振有词。 这一刻在李二面前,他把这个姐姐给捡起来了,撑起自己的气场。 “噗!” 李二差点没喷出一口水来。 他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任穹,那古怪的表情,指不定心底已经开始编排着怎样的爱恨情仇,什么同母异父的亲姐弟之类的旷世大片。 “干的!是干姐姐!”任穹被那奇异的眼神看得浑身上下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不得不解释道,“异父异母的那种,是通过我一个便宜师傅的关系认识的!” 他没说谎。 就是过程中有一些微妙的出入而已。 的确,是任穹的便宜师傅的渠道关系……还是两个呢! 器度真人算一个,少女知道了他,他不知道少女。 白泽真人也算一个,他知道了少女,又没有全知道。 直到两个人照面了,少女脸上笑嘻嘻——这是你自己送上门的! 任穹心底麻麦皮——我不想上这条贼船啊! 不过,现在任穹发现…… 搞不好,这条贼船不上都不行。 毕竟,现在他们互为警匪了! 要是他的这位“风姐姐”能耐大一些,真可能摸到他的蛛丝马迹! 因为,她直接就能找到答案! ——器度真人! 那一个风雨交织的夜晚,是谁在为任穹打掩护?! 别人查,可能因为河图洛书斩断了天机因果,怎么都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是,任穹的这位好姐姐嘛…… 只要少女一问,什么都水落石出了。 ‘姐!从此之后你就是我姐!’ 任穹的心态有些崩溃炸裂。 ‘如果你真的查出来了,还请大人有大量,放过弟弟我一马!’ 他发现可怕的事情,这一个天大的把柄,将有可能被人所掌握。 当然,他也不是全然没有反制的力量——找道庭举报,有人试图仿制玄黄宝钞,直接就能将那一个组织给连锅端,是道庭所不能容忍的谋逆! 这是彻底的两败俱伤。 或许某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少年就会背后中了二十刀,死于自杀。 ——他知道的太多了! 任穹也不想的。 可惜,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他的情况很好,也很糟糕。 “自己人”查案,这回真的是“贼喊捉贼”了,侦探都是他的人,还怕不能给掩护过去? 但是,这个泥潭他将陷的越来越深! “异父异母的干姐姐……”李二无语凝噎,“你可真行,这样的大腿都能抱上?” “你懂什么?”任穹唏嘘长叹,“这个姐姐也不是好认的……” ‘那就真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拔出萝卜带出泥的那种……’ 他心底腹诽,是少年的愁思。 “有这样的一个姐姐在,你就算是安全一半了……”李二给任穹分析着,“接下来只要防范一下张家那边,让这个‘苦主’摸不着头脑,找不到是谁干的好事,你就彻底的安全了。” “我刚刚才从张家回来……”任穹眨巴眨巴眼睛,“拿到了张家‘大善人’对我考学道院的资助……” “咳咳咳!” 李二很艰难的咳嗽,仿佛心肝脾肺肾都要被咳出来了。 “你说什么?!” 他很怀疑自己的听力,是不是已经发生了根源上的损坏,竟然能听到那么荒唐的消息? “是真的……” 任穹摸了摸下巴,为李二娓娓道来。 一边听着,李二的表情跟开了染坊似的,千变万化,又有五颜六色。 许久后,他才勉强憋出了一个字—— “艹!” 非“艹”,无以直抒胸臆。 这是何等的荒唐与离谱! 简直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你也是厉害!” 李二对任穹夸赞道。 “干了坏事不说,还敢回到现场。” “回到现场就算了,还敢带头捐款!” “捐款还不止,竟然还能有胆子走进苦主的家门,在里面待上那么长一阵子,跟人谈笑风生,面不改色的收下好处!” “你厉害!” “张家招惹了你,简直是倒了十八辈子的血霉!” 不是这样的血霉,怎么能引来这等狠人? “人在做,天在看。”任穹很淡然,“做了那么多恶事,总该有报应不是吗?” “我,就是这人间的报应!” 他轻语着,“我一直思考,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是要做些什么?还是要改变些什么?” “渐渐的,我感觉到了属于我的使命!” 少年昂首挺胸,让李二连翻白眼。 “算了,报应不报应的,你自己看着办。”李二摇头,“眼下的情况,反正你是安全的。” 说到这里,他啼笑皆非。 怎能不安全? 侦探是自己人。 苦主也拿他当自己人。 也就剩下个州府这中间商,姑且算是一点隐患了。 但如果民不举,自然也有官不究……谁还会在乎背后的隐情呢? “只要注意点,不要演过头了,这件事情或许就这么过去了。” 李二评价道。 “那是不可能的……”任穹幽幽道,“除非给我公平的竞争环境,恪守道庭的初心,不让场外力量下场干预,内定结果。” “不然,我将用自己的方式去扞卫应得的权利。” “我现在解决不了这个问题,但我能解决这件事中制造问题的人。” “你这是还要杀戮啊!”李二叹息,“当心点,夜路走多了,容易撞见鬼。” “你不能永远指望那个有风有雨的夜晚。”他语重心长的劝说。 “这我自是明白……所以,这不就找你来了?”任穹笑道,“你是道院多年的地头蛇了,给我介绍介绍,那从考学到录取,到之后就名次分配的流程吧。” “这,好说。”李二点点头,为少年缓缓道来。 随时间推移,很多流程早已经定下来了,千年而不改。 只要没有太突然的变故发生,很多事情就都是约定俗成的,等闲不会变动。 什么时候考学? 什么时候出成绩? 什么时候分列名次? 什么时候进行待遇分配? 这些事情,都是有规划的。 任穹仔细聆听,渐渐心底有了明确的时间脉络。 他找到了时间差。 哪怕格杀了目标人物,他成为最大的受益者,也能做到洗清嫌疑。 “修真百艺,上百分院……丹阵符器、风水寻矿、灵脉迁徙,很多的专业,都要培养优秀人才。” 李二缓缓道,“而为了鼓励年轻修士的探索上进,培养朝气,很多时候各院都会确定当届的首席人物,统管本届,组织院内成员进行各项修习与活动。” “这些首席,能得到更多的资源倾斜。” “确定首席,其实在名次出来的时候就确定的差不多了,通常是位列第一的那人。” “往后若是没有太大问题,一般不会发生变动。” 李二讲述自己多年来在道院的见闻。 虽然他明面上的学业不怎么样,天赋主要在剑道上,剩下的就是六十分万岁,多一分浪费……但是,该知道的他也知道的清楚。 “是这样啊。”任穹微微颔首,“我明白了。” “你要下手除掉第一,最好注意谨慎些。”李二再三提醒。 稍微停顿了下,他似乎有些犹豫,想要说什么,最后又因为风险太大,不想拖人入坑。 “嗯?怎么了?” 任穹疑惑询问,“你是想说什么?” “这个……”李二沉吟着,“你了解了这么多,应该清楚,名次存在的意义,是为了分配资源……对不对?” “对。”任穹点点头,“如果不是资源的分配争端,谁在乎名次高低?” “我分分钟就变成一条咸鱼,看岁月静好去了。” 他展现胸无大志的一面。 “那……如果能搞到资源呢?”李二问道,“要不要干?” “嗯?!”任穹一下子认真起来,“你在说什么?” “还记得……昨天晚上,你我一开始碰面的时候吗?那时,我是要邀请你干一番大事的,有一笔生意要你来加盟。” 李二的眸光幽深起来。 “这个我记得!”任穹的眼神也变得微妙。 “你说……你在州府有条路,风险是大了点,但利润很高。”仟仟尛哾 “所谓富贵险中求,如果有种,就帮你跑那一趟路……事成之后,我七,你三!” 任穹的神色玩味,“眼下你跟我重提旧事……莫不是这不是虚言?” “当然不是虚言!”李二轻咳两声,有些尴尬的样子,“路,是真的。” “不过里面一些细节,当时是想坑你的……富贵险中求不假,但那是想找你背锅!” “好你个李二!浓眉大眼的,竟然这么阴险?!”任穹大吃一惊。 “得了!咱俩谁也不要说谁!”李二斜瞥了他一眼,“我阴险,你就是好东西吗?” 他们两个大眼瞪小眼,而后同时转头,将这个话题揭过。 “你知道这条路是怎样的一条路吗?对,就是你想的那样……是道庭分配给道院重要资源的路,是按名次奖赏出色学子的那一条路……” 李二低声道,“这一条路,就是我的富贵险中求……拿到资源,我们就能自在翱翔!” 第八十七章 我知道了,你们都身怀绝技! “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竟然也头生反骨?!” 任穹震撼,“你这是挖道院的墙角……你对得起道庭的培养吗?你对得起仙国的栽培么?” 他站在道德的至高点上,批判着李二,就差没表示划清界限了。 虽然任穹自己也不怎么干净…… 但是明面上的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嘛! “道庭、仙国,那么认真的培养你,让你能读书,让你能开智,让你知晓人间的是是非非……你倒好!竟然想着将手伸向道院,要劫掠属于公众的资源!”任穹痛心疾首。 “我的确是要感谢道庭,感谢仙国。”李二悠悠道,“是它们,告诉了我什么是公平,怎么去扞卫公平。” 他摊摊手,“小任啊,你这个还没有入学的,都琢磨着干掉坏你前程的家伙,以求上位。” “那么……” “道院之中,又怎么会没有暗流呢?” 他表示,年轻人还是见识浅了。 一些事情,纯粹是外人感到意料之外,内部的人员却觉得是情理之中的。 ——就你任穹觉得不公平啊! ——大家也不是没有想法的! 这方面,的确是要感谢道庭、感谢仙国。 为众生开智,普及教育、修行,让苍生黎庶心中都有一杆秤,知道怎么算账了。 公平还是不公平,是赚还是亏,哪些东西应得却没能得到…… 等等等等。 “我们又不是造反,去颠覆道庭啊、仙国啊……之类的。”李二耸耸肩,“我们只是寻求重要资源——比如古圣福泽的重新分配而已。” “这是一种无奈之下的抗争……否则,谁愿意冒着蹲大牢的风险去做这样的事情?” 任穹听着,双眼微微眯了起来。 他听出来了。 李二,他以及他身后的那一股力量,跟他任穹的那位“风姐姐”不是一路人。 这是一群“零元购”的支持者,想要重新分配资源,是温和的抗议者,而不是颠覆者,变革者。 不过微妙的是,他们的目的集中到一起了。 先前李二到处物色人选,那就是在找背黑锅的……但后来阴差阳错,被搁置了。 当然,现在旧事重提。 任穹眼珠骨碌碌的乱转,短短的时间里,也不知道有多少坏水涌上心头。 ‘是这样啊……这样……就好办了……’ 他心中灵光闪烁不停,都是坏水,都是歪点子,在不做人的道路上狂飙突进,让李二感觉浑身上下毛骨悚然。 “你在想什么坏主意?!”他敏锐的瞪着任穹,“你别给我乱来啊我跟你说!” “咱们是互相掌握把柄的……你也不想被张家追杀到死吧!” 李二郑重警告,小老弟不要胡乱搞事。 “嘿嘿!” 任穹低声笑着,“李家哥哥,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嘛!” “我小任,是那么不懂事的人吗?” “我只是单纯的想入个伙而已,分润一点甜头……不知道你看行不行?” “带你……倒也不是不行,你符道手段了得,是能进来玩一把。”李二犹豫道,“不过现在的情况,千头万绪的很让人纠结,劫掠好说,怎么善后?这却是麻烦的紧。” “没有人能背起这口锅啊!” 李二很苦恼。 “有的事情,很难经得起调查的。”他叹息着,“且不说有各种奇门异道,翻查天下……如那巫道,便是能通天地、通鬼神,抽丝剥茧,说不得就摸到我们的线索了。” “哪怕我修成了剑道神通,能斩断天机,起到遮掩的效果。” “但是,即使只是用‘笨’办法去查看,看谁有不正常的快速提升,也很有可能把我们给揪出来。” “没有人出来背锅,将这桩大事给‘揽’在身上,事后被我等除魔卫道给击杀了,不知情下使用了一部分缴获的资源,剩下的发觉不对,再上缴给道院,赢取表彰……” “怎么合情合理的清洗干净,过了明路?” 李二感叹,“不能过明路的资源,真的是一点也不敢乱用……” 他碎碎念着,任穹看在眼里,很有喜感。 那就仿佛在说—— 我虽然劫了生辰纲,夺了道院的资源,但一分钱都没花,不敢,我们家祖祖辈辈都是老实人,穷怕了! “这件事情可以尽情交给我来做。”任穹压低了嗓音,与之密谋,“我能够找到上好的‘帮手’,有能力背起这口黑锅。” “在事后,我也能安排手段,将这些资源的来路给洗白,合情合理的让我们的修为突飞猛进的提升,不让人怀疑!” “你确定?”李二狐疑的看着他,“事关我们的身家性命,你可千万不要胡来!” 他语重心长的劝诫,事关重大,容不得半点的差错。 会死人的! “你的岁数这么小,人都没长开,负责这样的大事,很难让人放心。”李二轻叹。 任穹顿时不满。 “天才,总不能按常理来衡量。”他说道,“就凭我的才能,还怕不能做好这样的事情吗?” “张家里面,我都能谈笑风生,杀了他们的人,还让他们想着千金买马骨。” “真的?”李二肃然。 “真的不能再真!”任穹颔首。 李二沉默了一阵子,眸光变幻,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许久后,他才幽幽道,“你想怎么做?” “如果想要让一件大事的余波更快的消泯下去,那就应该放出更大的新闻。”任穹一字一顿,“让人无暇他顾,自然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你不会想着造谣什么魔劫兴起吧?”李二有气无力的问道,“真的,别用这样的借口风声……现在大家都不信这套了。” “笑话!我怎么会玩那么低端的手段?”任穹连连摇头,表示李二痴长了那么多岁,却还不如他擅长搞事,是这方面的天才。 “更大的新闻,自然是要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言之凿凿,仿佛跟真的一样,也的确是有可能做到的。” “我会遗留下一些线索,再有隐晦风声,是有符道世家从古圣福泽中研究出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涉及到道庭支配文明的根本,是玄黄宝钞制作的秘密!” 任穹轻笑着,“怎么样?这个消息够劲爆吧!” “咝!”李二脸色变了,他倒抽一口冷气,“真的假的?” “一部分为真,一部分为假……”任穹低声道,“玄黄宝钞的制作秘密,我的确是了解一些零散的内幕。” “外人不明白,但是内行嘛……越是内行,被骗的就越深,因为本就是真的!” “而假的部分,自然是出在源头上,并非来自什么符道世家,古老势族……” “但,没关系的,我也会给扯上关系。” 任穹冷笑,“我会留下些线索,隐晦指向张家……谁让他们是符道立家呢?有这份底蕴,支撑的起这样一个谎言。” “扩散的消息,制造的谣言,就说——有势族,密谋造反作乱,首先便是仿制玄黄宝钞,以假乱真,已然窥破了玄黄宝钞制作工艺中那些油墨的部分奥秘!” “你说……” “在这样的大新闻之下,我们劫掠的事情,还算大事吗?” “想必,道庭、仙国,更关注、更关心的,多半应是哪个势族,竟然有这样的包天狗胆,敢将手伸向道庭的立身根本吧?” 李二连连倒抽冷气,感觉大热的天,整个世界都是冰寒的。 这是要张家上下满门死绝! “莫须有的罪,张家或许能解释清楚。”李二思索后回道。 “那就让他们解释不清,不就好了?”任穹反问道。 “我已经能出入张家了……创造这样一个机会,不是难事。”他的眸子眯起,“甚至,由此展开,很多事情还能有操作的空间。” “像是张家申请道院高人去彻查昨夜之事,为什么会那么急切?” “这大可以给扣上一顶帽子——比如说,是为了抹杀知情人!” “有人知晓了张家正在干的事情,掌握了关键证据……于是,张家狗急跳墙,不惜代价收买州府高层,要将知情人抹杀在泄露秘密前!” 任穹微笑,笑容中却有森然血腥之意。 “我们是造谣的……都造谣了,还要讲什么道德和真相吗?” “相反,张家是辟谣的……他辟的过来吗?” “就是不知道,仙国那边,有没有宁可错杀三千,也不放过一个的决心?” “如果有,那最好不过……” “我要张家这样的毒瘤,被连根拔起!” 少年杀机凛然,让李二都侧目。 李二斟酌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如果你有把握,这的确可以。” “在道庭根基动摇的大事上,区区一些资源被劫掠,完全是旁枝末节的小事了。” “注意力会转移,转移到你栽赃的张家之上。” “张家这样的家族,其实经不起查的……哪怕他们跟这件事情无关,但以这些势族的尿性,侵吞一些道庭的重要资产,完全不值得稀奇。” 李二评价着,“那,就剩下洗白的操作,需要我们考虑。” “这我更会了。”任穹的眼神明亮,意有所指,“我们不就有一个现成的渠道吗?” “霸天虎帮……不,是擎天柱帮!” 他笑了,笑的意味深长。 “我们广泛开办培训组织,有广大学生家长踊跃参与,得了一笔丰盛的钱财……” “这是过明路的第一步。” “至于往后的第二步、第三步……那大可以折腾一些珍稀古董,举办一些拍卖巡展,自导自演,钱货周转!” 任穹笑眯眯的,“有价无市的珍宝,独一无二的古董……真实价值,还不是我们说了算吗?” 李二看着他。 他看着李二。 两个人对视,脸上的笑容这一刻前所未有的灿烂。 “正是这个道理!”李二点头,“最好还是来自异国他乡的古董……比如说鲛人的珍藏!” “谁家祖上没阔过呢?要么是游历过各大州府,走遍大江南北。” “留下一两件珍藏给后人,让后人借此起家,捞上一大笔资源……合情合理!合情合理!” 李二说着,拍了拍任穹的肩膀。 “小任啊!我承认,你是邪道的天才!” “这件大事,就交给你来主持了!” “好说!好说!”任穹从容接过权柄,“不过,你也得跟我说清楚,这道院资源的运送细节,时间、地点、人手,等等等等。” “行!”李二点头,眸光清亮,“我这里敢策划这件事情,自然是有足够把握的。” “首先,我们是第一个吃螃蟹的……” 他低语道,“我查过,在过去从来没有人有这样的想法,敢对道院的资源动脑筋……” “所以,某些防备是很松懈的,且我们还能做到里应外合!” 过去不曾有过的颠覆之举! 直到这一代! “时间、路线,是这样……这样……” 李二径直蹲下身子,为任穹在地上写写画画,都交代的清清楚楚。 “而行动的人手,也相当充沛……”李二的声音更低了,“一个个的,都有一技之长。” “这里的长,不是寻常的特长。”李二深深的看着任穹,“是被逐渐埋藏下去的特长!” “我们这个组织,大家都是有特殊天赋的,还不是一般的天赋。” “在过去的岁月中,每一个人都能算是天之骄子!” “只是……时代变了。” “大家真正的特长天赋,所在的修真百艺,被淡忘了!” “直到我们在藏书阁中翻找,感兴趣之下修行,才重新绽放出天赋的光彩!” 李二莫名叹息了一声。 任穹听着,明白了。 原来这群人,个个都是身怀绝技! 只是版本变了,他们都被雪藏,无力伸展,也不能伸展。 也正因为此,他们会觉得不甘心,会想到搞大事。 ——因为,他们的确是不比那些被筛选出来的所谓顶尖人才逊色丝毫!仟千仦哾 奈何? 时代变了! 道院根本不考核他们天赋所在的行业,不被列入成绩,也因此拿不到应有的资源! 这怎么会没有一些怨念呢? ‘是我……我也要动一些歪心思啊!’ 任穹心底感叹。 造化弄人,不外如是。 第八十八章 计议已定! 天生我才必有用。 尤其是道院这样的地方,那更是一个个都是人中龙凤,有非凡才能! 这不是夸赞,不存在过度的吹捧,而就是真实的事实。 龙、凤,这个世界并不罕见。 而天地的主角,却是人族为主。 故此人族中经过筛选的英才,真比起龙、凤来说,又怎么会差? 道院的人才,一个个足以比肩龙凤,都是有出众的天赋和才能的。 只是,在一代代有心人的运使下,渐渐的,天生我才不得用。 这多少让人不甘心。 隐患的酝酿,最终形成了矛盾,冲突爆发,要玩一票大的。仟千仦哾 过去不曾有,在这一代到了临界点。 许多出身道院的英杰在认真反思,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一反思,可就不得了了。 有百花齐放,都是搞事的小能手。 凶残一些的,已经开始在破解道庭核心技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温和一些的,也在琢磨如何进行资源的公平再分配,开展零元购。 任穹很“有幸”的身在局中,躲都躲不开。 不过,他也不想躲。 河图洛书在手,他就是天生的造反头子,反骨成精! “肘!跟我一起干大事!” 要不是根基浅了,实力弱了,他多半是要振臂一呼的。 当然,不能过早冒头,也不代表他不能敲敲边鼓,搞一些小动作。 他意图“协调”两个派系稀里糊涂下的冲突,大家各取所需。 你仿你的玄黄宝钞,我拿我的应得资源。 事成之后,大家一起甩锅,就扣在那张家的头上,将整个州府搅得天翻地覆! 天大的新闻炸开,足以吸引太多目光,相对应的,就为某些暗中潜伏的势力提供了足够的空间,让他们能更自由的发展。 张家在这场劫数中注定要大出血,甚至死的干干净净……这将空出很大的一份利益份额,或许是老玩家的份额扩大,也可能是早有预谋的新玩家在上位。 如果是新玩家…… 没错! 就是反骨成精的骚年,符道的绝世天才——任穹! 更宏大的蓝图,还在水面下隐藏着。 张家可是一个大家族。 癸巳府这里,只是整个张家的一个分支。 他们遍布仙国北域,在十二州府中都有支脉。 癸巳府张家的覆灭,是否会引动整个张家的暴动,进而撬动整个北域一十二府的动荡? 这值得期待! “一十二方,必为大统!” “集万千义军,定天下大局!” 任穹心怀梦想,他在下一盘大棋。 在这个时代的洪流中,他的霸天虎帮必定能蒸蒸日上! 对此,他需要感谢对手的神助攻。 “藏书阁里出人才啊!” 他咂咂嘴,“没把藏书阁给封了,是仙国的失误。” “你们竟然能翻找出老古董的技能书,自己摸索着上路……真的是厉害!” “那是!”李二笑道,“今人怎会比古人逊色?” “古人能在一片迷茫中开创出来相关的道路,我们在前路清晰的情况下复刻,又怎会被难住?” “大家集思广益,暗中讨论,依托着藏书阁,总归是能出成果的。” “很多东西,不是禁绝了,就可以高枕无忧的。” 他笑的灿烂,“只有彼此不断的斗争磨砺,才能互相刺激成长。” “像我的剑修……曾经固然很厉害,杀伐决绝,犀利无双。” “但也不能绝对称之为纵横无敌,永世不败!” “剑修鼎盛的时代,道庭害怕吗?担忧吗?被人掀翻了吗?根本没有!” “这不,元磁秘术不就被开发出来了?” “尤其是大五行阴阳元磁神术,太贱了!简直克尽天下剑修!” 李二说到这里,嘴角都在抽搐。 元磁之道,克制的就是走金行杀伐之道的剑修! 不修成毁灭剑道,元磁高手就是剑修的爹。 “元磁之道,因剑修的兴起而兴起。” “但在如今,剑修衰微,元磁之道便也因此被束之高阁,没有人去修行了。” 李二嘴角微微勾起,“当有人重新捡起剑道,还走的足够远,那这个版本……我无敌!” “而这,只是其一!” 道如阴阳,相生相克,很多时候都是自发的。 许多修行道路,都谈不上绝对的无解,因为会符合天之道理,损有余而补不足。 天下才智之士众多,才华出众,当他们合力,为了人间的公平而奋战,智慧合一,再是高高在上的道路也会被打下云端,不能成为人上之人。 自发的调整,你方唱罢我登台,各自绽放才情智慧。 可是,当有人人为的干预和破坏,斩断一条道路。 那么对应诞生的天敌,也将因此失去存在的价值,自然而然的便消亡了。 防御的体系土崩瓦解,当先死一步的道路复辟,如何能挡! “我们建立在藏书阁的组织,眼下占的就是这个便宜……我们或许不如那些前人走得远,只是刚刚上路。” “但是,只要天敌和克星没有复苏,我们就能很滋润。” “这也是我们干大事的底气和本钱!” “藏书阁,封存古老的历史,记载了过去的辉煌……这才是道院中最深不可测的宝藏。” 李二感叹道,“不时的挖掘,总能淘到宝物,不会辜负了我们的努力。” “是啊。”任穹脸色古怪的应和一声。 在心里,他碎碎念个不停。 ‘等我进去了,以后你们能淘到的宝藏就会更多了……’ ‘不仅能从物质、实力上强大你们,还能从思想、心灵上武装你们……’ ‘只希望你们不要察觉到什么不妥,直接让我穿帮了,确定是后人的伪作,是托古之作。’ 少年腹诽,一时间心头思绪万千。 他早该想到的。 藏书阁,大大小小也是一个宝藏地,怎么能没有围绕着建立的社团组织呢? 或许,早就被人梳理清楚了,所有的典籍着作都是心中有数。 他这个后来者进去,想要干点什么都是很不容易,可能一不小心就穿帮了。 不过任穹转念一想,忽然间又不担心了。 ‘有的时候,真真假假……重要吗?’ 他看着李二,看着这某一个组织的代言人,是其很多人的形象的浓缩,一下子淡定了。 ‘世间最大的谎言,也可以成为最大的浪漫。’ ‘一个学说,能不能传开,是谁书写的……重要吗?’ ‘古人,也只是一个借口而已。’ ‘最重要的,是今人的买账啊!’ 哪怕大家都知道是假的,是后人伪作的……可这重要吗? 并不重要。 只要大家愿意接受,那它就一定是真的! 假的,也会变成真的,获得法统上的大义,以此掀起巨大浪潮! “你笑得让我毛骨悚然。”李二斜着眼看向少年,“你一定是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 “哪里!哪里!”任穹努力的将不怀好意的笑容敛去,“我只是听你所说,对藏书阁一时间心生向往。” “所以日后我进了道院,你能不能帮我引荐一下啊?” “我也很好奇,我会不会有在符道、阵道之外的其他天赋,在默默的等待我挖掘?” 他是这样说的。 只是,李二对此撇了撇嘴,“我感觉你不用去挖掘,因为都已经摆在明面上了。” “坏水黑心反骨大道,你值得拥有!” 他字字如刀,戳入了任穹的内心,让少年身形巨震,脸上露出了悲愤的表情。 “你这是污蔑!你这是在坏我清白!” ——瞎特么的说大实话! 这朋友不能要了! 哪天就钦定一下,让他被天降大任,劳其筋骨,苦其心志一番! 任穹震怒。 “我怎么污蔑你了?我这是在夸你!”李二咧嘴,“这个世道,你这样的人才能混得好嘛!” “如果你不是一肚子坏水,让我自愧弗如,我又怎么会选择将生死攸关的大事托付给你?” 他振振有词,说的好有道理。 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性命攸关,谁敢放松。 “好吧,我接受你的赞美。”任穹勉强缓和了表情,“既然你我思路统一,有的事情你也不要推卸。” “我一个人,形单影只,策划的能力有,但行动上很不足。” “如何栽赃嫁祸给张家,将我们搞的大动作做成悬案,又能与他们联系到一起……这是需要你们来出力的。” “好说!”李二颔首,他目光明亮,“我所在的组织里,有人的确是擅长这个方面,说谎造谣,独步道院,是沉没在岁月长河里的一条小道。” “这也有?”任穹惊了。 “当然……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这世界上找不到的。”李二微笑,“你知道‘讹兽’吗?” “讹兽?”任穹沉吟,“知道……讹兽,其状若菟,人面能言,常欺人,言东而西,言恶而善。其肉美,食之,言不真矣。” “这一条道路,相关的法门,便是先贤根据这种奇兽演绎出来的。”李二点点头,脸色微妙,“虽然我也不知道,创始人当初是怎么想的……但终究是让一条道路、一个道统来到了这世间。” “不过么,这条路很快就被打压了……其巅峰的时候,以言语忽悠了万千财富,掌握了思想和言论的力量,不可一世。” “跟这条道路的人对话,真真假假,善恶是非,都让人摸不着头脑,根本无法辨析清楚。” “可惜,最后出来了‘谛听’。”李二简单说道,“针锋相对,做到了镇压和击溃。” “但最终,谛听之道不得善终。” “谛听之道,能识人心,倾听本意……这让一些高高在上的人都不敢乱说话了,实在是犯忌讳。” 李二说着,意味深长。 谛听,倾听人心,丝毫不在意表面上的言辞掩饰,会直指根本。 人人都掌握了这样的一条道路,那还得了? 人心皆通透,不会再被人合法的忽悠,知道某些人心底打着是怎样肮脏的主意。 这是掀桌子最好的拱火手段! 于是,谛听之道衰微了,衰微的理所当然。 “谛听既衰,那讹兽之道,便也有了死灰复燃的机会……”李二笑道,“有这样的人才来行动,真真假假的运营,足以帮你将那口黑锅给扣在张家的身上,让他们等闲甩不开。” “咝!”任穹倒吸了一口冷气,“好!” “不过,你们跟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就不担心哪天就被骗了吗?” 他又有了疑问。 “不用担心啊。”李二摇头,“因为谛听之路,也有人走了啊!” 任穹嘴角抽搐。 好家伙。 道院真的是卧虎藏龙,什么神仙都有。 说谎话都能成为一条路的,聆听人心都洞察的分明的…… 这些人或许论战斗的才能不行,哪怕有金丹无漏的修为,也会被筑基真人一剑给砍死。 但如果在他们的主场,在他们的领域,却足以起到天翻地覆一般的作用,让一个州府动荡不宁! “既然如此,我便放心了。”任穹微微颔首,“我能策划真真假假的内幕,也有人能将这份真真假假给宣传出去,珠联璧合,足以将这口黑锅甩出去。” “那,有没有造假的人才?” 他兴致勃勃的询问,正所谓一事不烦二主,这个组织那么好用,自然要往死里用。 “我们想要将非法所得给清洗干净,自然要找些合适的载体……哪怕不是真的,也要造个像真的出来。” “毕竟,我们也不好太欺骗别人的智商不是?” “你说这个啊……”李二想了想,“这个方面,我却是不太确定了……毕竟有些领域,似乎与之相关,又似乎与之无关。” 他琢磨着,“关键在于,你这样的造假,是要造哪些方面的假?” “如果从时间上考虑,我们组织里倒是有涉及时光上的人才,可以给你做旧仿古……” 李二诉说道,“这曾经也是一条不凡的道路,可惜……最后也被掩埋下去了,成为历史中的幻影。” 他幽幽讲述着,逐一为任穹的安排查漏补缺。 他们计议了很久,方方面面的缺漏都被思考与填补。 一直到天色将暗的时分,他们才整理出了最全面的计划,等待着将来的执行。 第八十九章 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眼!” “我要这地,再埋不了我心!” “我要这众生,都明白我意!” “我要那人间不公,都烟消云散!” 少年心有慷慨志,人虽暂时穷困,但艰苦却不能磨灭其心,有宏伟志向在酝酿! 当然,等他回到家后,什么宏伟理想、伟大事业,都被他暂时搁在了一边,柴米油盐酱醋茶,都是躲不开的。 不过,他开局一条狗。 旺财,狗德培训中心的优秀学员,家务事自有它操心。 任穹只需要稍微等候,便能一边吃着旺财端上来的四菜一汤,一边装模作样的审视着任苓的课后作业。 他似乎不懂阵法之学,却在任苓面前看的摇头晃脑,让小丫头心底憋着笑,感叹不已。 ‘老哥什么阵法都不懂,还检查我作业?’ ‘笑死个人了……’ ‘也就是本姑奶奶热爱学习,不然搪塞他,胡写乱抄一番,他都看不出问题来……’ 小姑娘心里满是骄傲嘚瑟,外表上却做着乖宝宝的形象,等待兄长的“圣训”。 “唔,做的不错。” 任穹很像一个什么都不懂,却又装作很懂的家长……正所谓长兄如父,他做的很到位。 放下作业本,他装模作样的指挥,“你在阵法之道上的基础打得很不错……不过,你不能骄傲。” “我看过你们的教材,写的还是可以的……但你如果想要在这条路上走的更远,却不能只看书本,没有自己的拓展和新意。” “我这里建议你之后去翻找借阅一些古代‘地仙’相关的种种神话传说、人生见闻,以及仙国的山川地理变迁,给我每周写一篇心得感悟出来。” “哈啊?!”小姑娘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这是什么鬼情况?!” 她几乎要跳脚,感觉到被针对了,万恶的兄长竟然在胡乱安排她工作? “我是学阵法的,可不想去考古啊!”任苓用力的拍着桌子。 “你懂什么?听我的,没错!”任穹老神在在的说道,“今天我遇到一位高人,她给我讲述修行的源头与发展,其中便简单提到如今主流修真百艺的各种渊源。” “天地神人鬼……符是神,阵就是地。” “我寻思着,安排你去参研一下相关的东西,总归是没错的。” “我的亲哥啊!”小姑娘叫苦,“庸师害人啊!” “你不要听信那些垃圾讲师的说辞,胡乱折腾啊!” 任苓苦劝,要让任穹收回成命。 哪知任穹已经铁了心,怎么都不会改变的。 “我意已决,你不要想着改变什么,就这么定了。”少年摩挲着下巴,一脸的若有所思,“唔……我记得,祖宅里似乎有那么一些相关的典籍?” “六、七天之后,好像是个休沐的日子?” “到时候,你自己回去一趟,去把那些相关典籍好生翻找、查看一二。” “啊!!!” 任苓叫着,跳着,满脸不可思议。 “天啊!” “你竟然让我一个人回去,找这些东西……任穹,你今天是不是失心疯了?来回几百里的路,你还是人吗!” 任苓怒了。 小姑娘小小的个子,却一蹦三尺高,证明了她的愤怒程度。 “放心,安全是不成问题的。” 任穹慢吞吞的说道,“少学府里,我有一位关系很亲近的导师,那个时候也会去乡下一趟,正巧是我们祖宅所在的地方。” “你跟着她,安全是有保障的。” 他将安全问题给堵死,铁了心将任苓在那几天特殊的日子里从州府里调走。 无论如何,他干的都是杀头的买卖,需要解决后顾之忧。 任苓小胳膊小腿的,怎么拧的过他这个做兄长的? 在强力的镇压下,反对是无效的,小丫头悻悻然的接受了自己无法抗拒的命运。 “别想着给我耍心眼,中途跑掉。”任穹慢吞吞的说道,从百宝囊中掏出了一本厚实的书籍,连带着大盆小盆的器皿,密密麻麻的一堆虫卵。 “咝!”任苓一脸的惊恐,“哥!你想做什么?” “配蛊!”任穹慢悠悠的说着,“同心同意蛊……到时候你一个,莪一个,大家人在哪里,互有感应。” “……”任苓头皮发麻,脸上努力挤出笑容来,“哥,我保证,我不会中途溜走,所以你能不能不要用这东西?” “我也不是说怕监督什么的……我只是不放心你的技术啊!” “你说你一个学符道的,玩什么蛊啊!” “要是一不小心失了手,岂不是把你可爱的妹妹给祸害了?” “对不对?!” 小姑娘很怕这些小虫子,尤其是那密密麻麻的一堆,看着看着就感觉身体幻痛,仿佛一身的血肉都会被啃噬干净。 “放心放心。”任穹一边拍着胸膛保证,一边连连掐算,很像那么一回事,“我做事,你放心。” “我放心不下啊!”任苓努力的干咽了一口唾沫。 有哪个养蛊的,嘴里会念念有词? ——天灵灵,地灵灵,外挂外挂快显灵?! 但,进入了状态的任穹,很是专注,一点搭理任苓的意思都没有。 这一刻,少年的眼睛很明亮,任苓看着,恍惚间都有一种错觉,透过这两只眼睛,看到了两幅不同的图案。 黑白点阵,一个纵横上下有三五之数,一个统合大衍,玄奥无穷。 可当她再去看时,又什么都没有了。 任穹借用了河图洛书的威能,以此施法。 是的。 蛊道这东西,他是不懂的。 怎样豢养幼虫? 怎么伪定向的筛选“潜力股”? 怎样在百虫厮杀、决出最后的胜者之时,暗中下“黑手”,大致确定“主体”,得到理想中的那一类蛊? …… 蛊道,也是一条道,传承发展了太多年。 甚至在这一条道路中,有先贤曾发震世之言——人是万物之灵,蛊是天地之精!m.qqxsnew 天下苍生,生于天地之间,族群争霸斗争,何尝不是一种养蛊? 这上升到了很高远的层次,从蛊道而出,却超然于蛊道,放眼人道,格局宏大。 当然,这些跟任穹现在都没有关系。 如今的他,只是一个连入门都没有的年轻人,对蛊道的了解,仅限于学府的基础培养。 实操的指引,都还是他现借来的,托了李二的关系。 回家的路上,购买了一些虫卵,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他什么都不懂,就推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但,这有关系吗? 没有关系。 ‘虽然我不太懂蛊道的妙用……’ ‘但是,这条道路的初级阶段,似乎有些唯结果论……’ ‘我借用河图洛书的力量,试着找到一条通向结果的路……应该……可以……吧?’ 任穹琢磨着。 他又不是想深入了解,构筑一个庞大的框架。 他只是需要养出有指定效果的蛊,凑活着能用就行!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背后有怎样的逻辑和原理……但这程序能跑,他就觉得可以了! 萌新的蛊道程序员,不求成为一代大神,只求临时能用。 养蛊非他愿,只是到时候给远在祖宅的小姑娘提一个醒——你哥可能没了,你自己小心点! 他要做杀头的买卖,就有被杀的觉悟。 这一笔生意若是成功了,往后吃香的喝辣的,通通都可以有! 任苓眼睁睁看着,任穹笨拙的根据指引的典籍,一条条的虫子往里面加,最后砰的扣上了盆。 “咕咚!” 她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感觉人生都灰暗了。 “还愣着干嘛?”任穹笑道,“去预习你的功课!” “短时间内,这蛊是养不出来的……起码得过去个五、六天吧!” “还好,赶得及。” 任穹掐指一算,很是满意。 任苓悲戚着面容,转身离开了。 任穹摇摇头,开始了小动作。 他搜捡家里的财富,各种值钱的东西,将自己的一张张玄黄宝钞都取出。 这还不止。 他将魔爪伸向了家里的各处。 任苓曾经自以为藏得很好的零花钱,像小松鼠一样囤积的家当,她以为任穹不知道,但任穹其实一清二楚。 ——跟你哥斗?你还差的远! 任苓的这些家当,任穹心底都有数,只是自始至终没有拆穿而已。 可到了现在,是时候一波取出了。 他的行动悄无声息,却将所有的钱财积蓄都取走。 再转手一摸,一个略显秀气的百宝囊出现,那是属于任苓的,被任穹妙手空空,给“顺”了过来。 轻描淡写间,禁制被破解,密码被解除,将那些钱财有条不紊的放入,压在最底下。 “事有不谐,她也不至于两手空空。” 任穹轻语。 轻手轻脚的恢复了各种异状,他仿佛是没事人一样,去视察小姑娘苦着脸的预习功课。 看着任苓认真的姿态,他拍了拍她的肩头,以示鼓励。 无声无息间,百宝囊物归原主,仿佛不曾被窃走过。 …… 任穹回到了自己的书房,坐在桌案前,眸光深邃。 作为一个行动派,他不打无准备之仗。 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却也不妨碍他留下些什么后手,为自己处理后事。 一番思索之后,他从书架隐秘处掏出了一本书册。 摊开书册,可以看见每一页上都有着年月日,记叙分明。 ——这是日记! 任穹嘴角勾勒出一抹弧度,眼中满是笑意,翻开了日记,直到全新的空白页。 提着笔,他开始了书写。 “今日,我按照组织要求,与张家的管事接头了……” “太不可思议了,张家竟然也是我们的一员!” “早在多年前,张家便已经奉命,扎根在仙国北域,在北十二府中深扎根基,只为了等待有朝一日,让那山河变色!” “原来组织里多年以来的符箓供应,都是张家提供的,为组织推翻仙国的统治而筹备……” “近日来,张家又做出了至关重要的突破,他们竟然通过终年累日对州府里的供奉收买,推测出来了玄黄宝钞的隐秘与根基,涉及到了仙国气运,是如何号令天地人神鬼的!” “古圣香灰,竟然是古圣香灰!” “张家的管事对我面授机宜,他告诉了我一份名单,让我打入道院中的一个小小组织,策动他们在几日后的关键时刻袭击道院资源队伍,抢夺走至关重要的那一份资源,以便于做最后验证,仿制出玄黄宝钞……” “唉!也不知道最后会是怎样?希望整个过程都能顺顺利利的……” 任穹挥洒笔墨,在自己的日记上写着鬼话连篇,可谓是滑天下之大稽。 但没关系。 这些东西要是能被翻出来,那他多半已经遭遇不幸了。 那时这份日记,岂不正是鬼话连篇吗? 作为物证,它将在一些人的心中埋下钉子。 事实上,这本日记先前的内容,全都是类似这样的信息。 任穹很记仇的。 谁得罪过他,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不止记的清清楚楚,他还都写下来了! 并且,写在日记中,杜撰出一个莫须有的组织,大家都是同一个战壕的队友,一起为了一个伟大的梦想而奋斗! 当然在先前,这名单上的人很少,少的几乎不存在。 毕竟在学校,任穹是努力学习、天天向上的好学生。 在日常生活中,任穹也是团结友爱、乐于助人的阳光男孩。 结仇? 几乎没有。 但在如今,他有了很明确的目标,为人世间做报应。 张家荣登其中,光荣的成为了他的“战友”。 只是,少年的战友不好当。 如果任穹死了,他的家被抄了……那就有好戏看了! “嘿!” 任穹写完了今日的“见闻”,通篇谎言,而后翻到了前面的页面,小心翼翼的在某些篇章后面再度添加文字,做出“补充”,且不时撒下些特殊的灵尘,份量不一,让那刚刚留下的墨水痕迹变得沧桑而久远。 感谢李二,感谢李二背后的组织。 他们一说能做旧,任穹立马来了兴致,讨要了一份相关的材料,用来为自己所使用。 做旧? 做旧好啊! “正经人,谁写日记呢?” 任穹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成果,摇头失笑不止。 “所以,我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啊!” 第九十章 属于我的时代,开始了! 六天的时间,转瞬即逝。 在这些日子里,任穹一直兢兢业业的“扮演”自己——或者说,是他人眼中的任穹。 这主要是给张家看的。 他已经进入了这个势族的眼中,不用想都能知道,之后定然有无孔不入的调查,不断的反复核验,才能放心下来,投入资源,收下当狗。 养狗嘛! 看狗德培训中心就知道了。 不仅要有本领,还要靠谱……不然危险来了,狗子第一个跑了,那还得了? 对此,少年丝毫不慌。 他仿佛一点被人调查的担忧都没有,甚至于还每一天都有一次主动上门,光明正大的跟张家的那位管事交流。 这样的“光明磊落”,让李二啧啧感叹,年轻人胆子真肥。 与此同时,在街头擦肩而过的时候,李二塞给了他一张纸条,上面用盲文排布内容。 “万事俱备,只待行动……两天后,天河水道!” 任穹目光一闪,脸上不动声色,似乎什么异常都没有。 他再一次去了张家,跟人谈笑风生,不时探寻张家发起的除魔卫道的行动情况。 作为热血青年,关心州府大事,希冀正道的光洒在大地上,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旁人又能说什么呢? “情况不太顺利。” 张家的管事皱眉,不好搪塞以对,简单交代了两句,“州府里有坏人啊!” “那些魔头,本来就擅长偷鸡摸狗、躲躲藏藏。” “他们坏事做绝之前,早有打算,很是能藏。” “再有一些包藏祸心的势族,他们意图颠覆道庭,颠覆州府,与我等良善势族作对,暗中出手搅乱线索,让州府里的大人很是为难,进展不太顺畅。” 管事叹息。 任穹眸子一动,心底自动编译。 ‘张家在州府里没有一手遮天,收买的人有限。’ ‘那日夜里杀上张家的人里也并非没有聪明人,做好了躲藏的退路规划。’ ‘张家有对头,有别的势族乐得看戏,给他们添堵。’ 少年心中一盘算,内心小人笑的满地打滚。 但在表面上,他还是义愤填膺的模样,忧国忧民,“魔道为祸,果然不浅!” 少年忧心忡忡,热血激昂,就差把年轻好骗写在脸上了。 “不过我相信,正义终究会战胜邪恶,草菅人命之辈必然恶有恶报,管事你还请放心,相信这人间正道。” 任穹慷慨陈词。 张家的管事嘴角抽搐,这份安慰的话怎么听都有些膈应。 ‘人间正道……’管事心底嘀咕,‘我张家要这东西做什么?’ 他摇摇头,从人生的信条中踢掉了这个词。 “少年,你越级考学道院,可有把握?” 他装作关怀,“明天就是你考学的日子了,准备的到位吗?” “自然的!”少年胸有凌云志,“十余年苦修,只为今朝绽放,我必将功成!” “不然,我都觉得愧对张家这些日子来给的帮助支持。” 任穹慨叹。 张家的管事,他听着这些话,眉头就是狠狠的一抽。 帮助……支持…… 他现在一听这样的词,便感觉到头痛。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从张家这里零敲碎打的占了好些便宜,都快成十万个为什么了。 他也不耗费什么资源,不染指张家的符道底蕴、各种制符技术,却打听了很多“常识”、历史——对张家来说是这样的。 这些付出谈不上多大的价值,但也不太好一推二五六,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否则会将张家的嘴脸展现出来——刻薄寡恩。 好歹要装一装样子的嘛! 这就很费神了,要认真应付一二。 管事心累。 但好在这样的日子终究是要过去了,这年轻人要去考学了。 “那便提前祝你功成,化作未来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他虚言糊弄着。 任穹却当做了真的一般,一脸诚恳的感谢这位管事的祝贺,千恩万谢之后,才离开了张家的府邸。 “真是费神……”管事长长叹息,“以后不招揽这些年轻人了,太费劲了。” “装模作样的,我自己都累。” 他对手下感慨道。 “管事大人,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说到底还是未入道院的年轻人更好糊弄呢。”那手下说道。 “这倒也是。”管事哑然,“道院是个大染缸,什么样的人都有。” “更不要说还有些盘根错节的组织,未必就比我张家差了,他们也有触手在道院中,争夺人才……” 张家管事唏嘘。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 “那年轻人,应该没有找过什么道院的门路吧?” 他询问道。 “那考核之时,岂不是容易被刁难?” “这……”手下微愣,认真思索后回答,“不太好说,符道院里是没有的,但巫道院他却扯上了关系。” “此话怎讲?”管事讶异。 “那是少学府的渊源,他跟道院最年轻的那位巫道讲师有过同样的导师……但也仅此而已。” “这样啊……”管事默默思忖,盘算着什么,倏尔眸光一亮,“那值得跟进发展一二。” “你持我张家的名帖,去拜访一下明日主持考核的副考官的胞弟,呈上一份礼物,交代一下……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他面授机宜,让手下依计行事。 投入的沉没成本不小,全新的价值点又展现,让他决定再添一笔。 事后,这是收下当狗的筹码,也是一条无形的锁链。 任穹背叛的成本将增加,从此将跳不出张家的手。 毕竟,他得了一份张家的“资助”,有了这笔难以算清的债务在身,理论上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是赔不起的违约金。 否则一旦传出去,所有的声名就都毁了。 不过…… 或许这位管事到死也想不到。 有的人,他还债的方式是那么的别出心裁。 ——干掉债主,我就没有债务! …… “咕咚!” 任苓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 她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指,指着一对奇形怪状的东西询问,“这这这……这就是老哥你养出来的蛊?” 那是何等“别致”的造型啊! 蟑螂的头,螳螂的足……歪七扭八,很是阴森恐怖。 这种东西正常人看了,只要没疯,那多半是不会让其落在身上的。 “……” 任穹也沉默了。 当然,这并不是他心生悔改,而是他在紧急使用河图洛书,看一看有没有问题,效果中不中用。 哦,答案是好的。 那没事了。 “咳咳!” 他轻咳两声,“小妹,我要教你一个道理——不要以貌取人,以貌取物。” “这一对蛊,丑虽丑矣,但是效果千金难买。” “你知道吗,就冲其功效,流传在外,早就被人哄抢了!” “……我觉得吧,如果是我,就算需要这样的东西,宁可花大价钱,也不要这东西沾到身上。”任苓有气无力的说道,“太特么的难看恶心了!” “你没有选择!”任穹虎视眈眈的看着她,“不要想逃避。” “但我过不去心底的那关啊!”任苓悲嚎。 任穹听着,沉吟着。 正当任苓以为混蛋兄长回心转意了,却听到了晴天霹雳。 “咳咳……我们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要怕,微笑着面对它,消除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面对恐惧,坚持,才是胜利!” 任穹为她鼓劲,并且做为示范,自己先用上了! 真正的狠人,那是对自己都狠! 任苓的小眼神里满是绝望和悲愤。 可她哥都上了,她还能逃到哪去? 她的命运已定! “任穹你给我记住了……你这么折腾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女穷!”她在悲愤之中发下了大宏愿,小本本上记下了她兄长的名,重点标红。 “呵呵!” 任穹只是淡笑,丝毫不以为意。 ‘等我做成了那笔大买卖,立刻就是能吃香的、喝辣的……到那时,小丫头片子你还得跪下来求我呢!’ 少年老神在在,等任苓接受了此刻的天降大任、苦其心志后,稍作等待,看时间差不多了,将她带着出门。 走不多远,转过一处街角,看到正有一个妇人,带着一个还冒着鼻涕泡的小姑娘。 “菡芝老师,您久等了。” 任穹恭敬行礼。 菡芝仙子笑眯眯的,看向脸拉的很长的任苓,“这就是你的妹妹么?” “是的!” 任穹连连点头,“她也进了我们的那所少学府,再过个几年她也会成为您的学生呢!” “唔,真可爱呢。”菡芝仙子一乐,将任苓拉了过去,上下打量。 陌生人都到了身前,任苓也不好再拉着脸,最基本的礼貌还是要保持的。 “菡芝老师好。”她委委屈屈的躬身。 “小姑娘这是在你哥那里受气了?”菡芝仙子摸摸她的小脑袋,“没想到啊,你那么古板的兄长,也能有你这么一个活泼的妹妹。” 任苓眼睛睁得大大的。 好不容易,她才按捺住要脱口而出的话。 ——“他?古板?我看他是活泼过头了!” 只是家丑不能外扬,她忍了。 “姐姐,姐姐,抱抱!” 冒着鼻涕泡的小姑娘看着任苓,兴致就来了,缠着就要她抱,分散了任苓的精神。 她手忙脚乱的应付着,菡芝仙子看着都笑,“碧霄很喜欢小苓呢。” “从小到大,小苓都是孩子王。” 任穹适时道。 “这一次,就是要带她去乡下吗?”菡芝仙子笑着问道。 “是的,需要她查阅族谱。”任穹躬身一礼,“还请菡芝老师路上多多照拂一二。” “行。”菡芝仙子颔首,“这孩子我很喜欢,自然会护她周全的。” “那我就放心了。”任穹松了一口气。 “听说你要考学道院了?”菡芝仙子微笑,“那我提前祝你功成……每多一个道院的学子,莪们学府脸上也有光。” “不至于吧?”任穹好奇问道。 “怎么不至于呢?”菡芝仙子脸上带着些许愁容,“你是没有在少学府里升到最后一个年级,所以感触不深。” “其实大部分的学生,少学府毕业后,去的都是力士院,能进入道院的……十不存一。” 她叹息一声,“近些年来,情况似乎更加严重了。” “道院的招生数量不减,但是从各个少学府考入的人却越来越少了,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菡芝仙子困惑不解。 任穹眸光闪烁,心中隐隐约约是有答案。 但他也没有说出来,只是不经意间揭过话题,半晌后与函芝仙子作别,连带着小姑奶奶任苓都被领走了。 之后,任穹回到了家中,坐在书桌前,目光深沉。 “旺财。” 忽然,他轻唤了一声。 “汪!” 狗子叫唤了一声,表示它在。 “这几天……如果哪天,我偏离正常时间很久,都没有回到家……” 任穹似乎在交代后事一般,轻声说着,“你就立刻从这个家里离开,绝对不要回头。” “去找任苓。” “人的目标很大,但你是狗,这就不一样了,能做成很多事情。” “知道么?” 任穹问道。 “汪!”旺财用力点头。 任穹沉默,而后用力鼓捣一下,书桌的一角松开,露出一个小小的匣子。 少年从匣子中取出了一个精致的百宝囊,里面都是书籍。 任穹掂量着百宝囊,嘴角微微昂起,“来,这些东西你收着。” “如果我回不来了,你就打开去看,仔细的看。” “旺财啊,你要做一条多读书的狗,那没坏处的。” “至于之后,你是自己照着上面写的内容去做,贯彻那份宗旨核心;还是说,将它们传出去,让别人去做……都随你了。” “你在这份地图上,找到沧海帮,找到徐福这个人,他自然懂的。” “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任穹轻语。 他将百宝囊递出去,旺财郑重的收好。 狗子现在不知道,里面都是怎样的内容。 它只知道,这是一个很漫长的夜晚。 任穹挑灯夜读,不时写写画画,一边在日记上胡编乱造,一边总结学习心得,一直到第二天的清晨,才搁下了笔,停止了一切动作。 “天,亮了。” 少年从容起身。 “属于我的时代……” “开始了!” 第九十一章 神道,人道,幽冥之变 “符箓之道,传承渊源,上古时代,有始祖造字,在那时字便是符,符便是字。” “字象形天地万物,亦是神灵之权柄,故上古之文,皆有大神通,大法力。” “流传至今,随世而移,万物变迁,是简化,也是发展,分类细化,以致于专精。” “故此符道考核,道院招新,据此而设立,分门别类,专业是为道文源流、星象术数、画工标准、奇门初解、万物禀赋、仙国奉祀……” 任穹静坐于考场中,聆听考官在开考前的谆谆教诲,是符道的起源和传承,带着道庭、仙国对每一个未来栋梁的教导之心。 翻译翻译,考试的科目讲究文理艺兼修,不只有语言文学要了解,还有术数、奇门的理科,要了解万物禀赋。 文理双修后,连画工都被包括在考核的范围中。 毕竟画的太丑,离奇诡异,鬼恐怕都不知道,那符会有怎样的隐患。 除此之外,仙国奉祀——供奉祭祀,这是历史,也是政治。 毕竟,符箓之道,符为天地精神,箓为鬼神名章。 鬼神名章! 这说的很清楚了。 你需要知道有哪些鬼神,它们是怎么来的,为仙国做过什么贡献,才得以被批准纳入符道的系统中。 这里面自然而然的涉及到了道庭和仙国的历史,乃至于是大政。 许多鬼神,据传都是跟人族的先贤有关系,要么是其遗留的精神,要么是死后的布局。 像是人族的人祖、古圣,他们亦有名列其中,在符道里有所体现。 其重要意义,具体形容与描述,就如同是——《伏羲上皇的九个重要思想》、《轩辕圣皇提出的四条大政》…… 这些大佬,他们的名讳同样是鬼神中的无上者,你说你学不学吧! 学了,你敢学不好吗? 所以说,符道是神道,神道便是符道。 其余的丹、阵、器之流,哪个需要考量这些? 一个都没有。 符道,最注重时代的承继,以及种族和文明的分别,没有之一。 龙章凤篆,玄门云书、紫青仙文、天魔真篆……每一种符箓,背后都是一个文明,浓缩了无限沉重的历史。 那其上的每一个符文,指向的天地精神、鬼神名章,都是那个种族和文明认识世界的面貌,还有他们曾经的英杰与先贤,所占据与掌控的天地权柄。 那些天地权柄被开放出来,供给后来人使用,让后者踩在他们的肩膀上去攀登更高的世界,这便是符道的真意! 画符者,以自身法力拨号,书写格式正确后,拨通了号码,智能语音助手进行指引和服务,一步步操作,申请来了天地与鬼神的助力。 符道,是这个过程的整合与集大成操作,背后是整个文明组织力量的体现,从信号基站、到沟通设备、到人工智能,全部组合起来,才有了这一条道路的辉煌,被道庭与仙国视作是最大的根基。 符道,是这个版本的最强职业,也是最挑玩家的职业。 它需要的是真正的天才,又或者是有通天的背景。 它染指了道庭、仙国的名与器! 任穹早前便有了些了解,但这一次亲身经历,亲自到考场走一遭,才算是对符道有了最本质的理解。 符道,是神道,也是……人道! “原来如此。” 少年心有所悟,整合着过往所见所闻,以外界天地、人道,倒映自身,三魂统御七魄,恍惚间似乎都更流畅了。 “虽然外面没有怎么流传,但我或许已经知道了符道修行再往下的道路……” 他筑基刚过头七,便又迎来了更大的感触与突破。 “支撑仙国运转的,是什么?是一张张玄黄宝钞!” “或许在我的人体国度之内,也要凝练类似这样的一张张‘玄黄宝钞’,以便于整合调度。” 他心中畅想,不过很快便凝神,等待迎接考试的洗礼。 六个专业科目的笔试,压榨着他十余年苦学的积累。 除此之外,还有一科通识,包含了基本的常识认知,从简单的丹阵器原理,到仙国基本的律法常识,警告法外狂徒不要为非作歹。 这就是道院的招生考试,将严格贯彻到底,甚至是严苛。 任穹表示理解,毕竟修行不仅是第一生产力,也是最强大的破坏力。 道院又是再生产这样关键力量的核心枢纽,怎能不重视? 只是,再完美的体系,在岁月时光的消磨下,还能有多少控制力,也让人心中疑惑。 少年抹去心头杂念,奋笔疾书,挥洒笔墨,行云流水一般,简单轻松。 两个时辰。 这是整个笔试的考核时间,现交现改,直接出了成绩。 若是有人质疑,也可以当场对质,确保绝对的公正无私。 “但……也未必啊……” 任穹出了考场,一脸轻松,在树荫下看到了正在担当热心学长、跃跃欲试等待新嫩师妹上钩的李二。 见了一起扛过枪的战友,李二放下了始终空军的“钓鱼”终身大事,快步走来,一脸笑容。 “感觉如何?紧张不紧张?刺激不刺激?” 作为过来人,他感触良多,庆幸自己不用再考一遍。 “还行,没有什么难度。”任穹很淡定,“在下不才,多少也是一名学神,这些题还难不倒我。” ‘何况,我还能作弊呢……’ 任穹没有将这话说出口。 河图洛书在手,他从来不担心选择题的难度,那可比掷骰子靠谱多了。 “你有信心就好。”李二微笑,“那我会多一个师弟,也是好事。” 他们谈笑风生,话题逐渐歪了。 “情况如何?”任穹漫不经心的问着。 “我这里是一切正常,该做的事情都做了。”李二收敛了笑容,“讹……已经行动了,他用了六天的时间,将一些信息传递了出去,错乱真假。” “如今散是满天星,看起来很不起眼。” “但是如果有需要,这些星会化作火,让人引火烧身!” 他这些时日也在奔波,也很辛苦。 说到这个事情,他有些激动,有些踌躇,很紧张。 “放宽心。”任穹心平气和,大事临头镇定依旧。 他甚至还能主动的跟人打招呼。 “散少爷!” 他们路过一处阴凉地,正看到心心念念的人在那里纳凉。 张散很有气派。 哪怕是来考学,架势也不小,各色饮食不缺,还有侍女服侍。 别人是来考试的,当做了人生命运的重大转折点,而他却如郊游一般。 任穹上前问好,张散也不甚在意,头颅微微昂起,似乎在以鼻孔看人。 微微“嗯”了一声,便权当回应了。 任穹也不怒,轻笑着离开。 走开很远,李二才摇头。 “张家不行啊。” “对人才,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 “这是取死之道。” 他幽幽说着,“先前我道听途说,听说这人求上州府除魔卫道的时候,礼仪周到,态度谦卑,还想着会是很危险、很能隐忍的人来着。” “隐忍,是不需要教的,是一种天生而来的才能。”任穹微笑,“而像他这样的人,对上谦卑,对下蔑视,那是多少年养成的习惯了?轻易改不过来。” “或许他还以为,我们这类被张家投资的人,只是摇尾乞食的犬类罢了。” “这样也好。” 任穹轻笑,“到时候杀他的时候,也不用多费手段。” “他这人虽然不怎么样,但是张家不可小觑。”李二与他并肩,语气悠悠,“张家,有一道很了不得的传承。” “替死替命,转劫渡生。” “替死符!” “一般人手里没有,但张散作为这个家族的核心成员,手里多半是有这样的符箓的。” “能查清楚其中涉及的关窍吗?” 任穹问道。 “既然是传家的根基,又哪里是外人能彻底弄明白的呢?”李二摇头,而后又点头,“但是通过一些枝干去了解,却又不是不能探查大体的细节了。” “符箓,是在天地和鬼神上做文章。” “张家的修行功法演变,参悟的天地异象。” “多年来,张家在人际交往上的投资与牵连。” “这些都可以成为破局的关键。” “很多符道高手被坑杀,就是因为被外人窥破了其中的命门。”.qqxsΠéw “没有无敌的道,有的只是无敌的人。” 李二语气淡淡,“剑修当年纵横一世,也被元磁一道的高手打的满地找牙。” “丹阵符器,这四大修真百艺的主流,又如何会不被针对?” “不过,它们既然是主流,就说明参与建设的人才众多,想要从整条道路上克制不容易……” “就像符道——这得摧毁整个道庭、整个仙国才行!” “但是,一个人,一个势族……这却不是那么困难了。” 李二娓娓道来,“我请人遍查张家的关系,看他们与什么样的人走的更近,果然有所收获。” “道庭在冥土中有利益,有根基……张家搭上线的,就是这其中的一些人。” “若是不出我所料,支撑替死符生效的鬼神名章里,一定有某些幽冥鬼神,对之开放了本不应外泄的权柄,游走在阴阳两界互不干涉的规则边缘,往复徘徊。” “这是其中之一。” “除此之外,还有……” 李二逐一讲述。 情报,就是力量! 尤其是要针对一个盘根错节的巨大组织,更是要清楚其中的影响范围,才能做到一击毙命。 “所以,想要破掉替死符,截断效用的发挥,必须要针对这方面进行破坏?”任穹眉梢一挑,笑了,“这么说,倒是让我想到了我们擎天柱帮安身立命的第一笔投资呢!” “正是!”李二也笑了,“《生死簿》!” “唉!”他笑着笑着,忽然叹息了一声,“你知道我追查张家,查着查着,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信息吗?” “有趣?愿闻其详。”任穹洗耳恭听。 “替死符的开创,在《生死簿》破碎之后,”李二摇头,“与之相对应的,还有许多类似的秘术和法门,乃至于是更为邪恶诡异的转运夺命之术。” “转运夺命?” 任穹皱眉,咀嚼着这个词。 “你要知道,天生我材必有用,但人人之材却不同。”李二缓了缓,“有的人,天才横溢,才情惊艳,修行一日千里。” “而有的人,资质不堪,才情驽钝,修行事倍功半。” “这该怎么办呢?” “有人就想到了掠夺和窃取。” 李二斟酌着说辞,“那是玄之又玄的命格和运数,有人慧光照耀,有人却如顽石。” “若偷天换日,将两者互转……岂不是一切都不同了?” “这岂非是魔道?”任穹皱眉。 “只要没有认真定性,谁能确定这是魔道呢?”李二摇头,“这就是正道,正的不能再正!” “总有人需要它的。” “曾经这种方法,多是停留在理论上,很难做到……即使做到了,也要付出莫大的代价。” “因为有《生死簿》。” “这本书,记录了天地和众生的地魂,是历史的载体,稍微有问题,都是一览无遗。” “但是,《生死簿》破碎了,还有谁能负担起监控的重任呢?” “所以现在……有的时候,太天才也不好。” 李二意有所指,让任穹小心。 “可能会入一些人的眼。” “唔,我知道了。”任穹颔首,“被窃取了‘天赋’和灵性是么?” “越是天才,越是危险……也对,谁会嫌自己的修行天资够高了呢?” “这世道,想要活得好可真不容易。” 任穹咂舌,“太废了吧,万一被人踩了一脚,都反击不得。” “太天才了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掠夺了。” “这样人人自危,某些天才说不定就联合起来了……”他想到了什么。 “或许吧。”李二思索着,“我通过组织里一些朋友的渠道了解,似乎真的有那样一个属于顶尖修行天才联合的隐秘组织存在,只是道听途说,不知真假……” 他说着说着,忽然间发现少年整理了一下衣衫,很是人模狗样的大步往前走了两步,一张嘴似乎抹了蜜一样。 “风姐姐好!” 第九十二章 天河传说,北海妖祸 李二目瞪口呆,看着上一刻还是杀伐果断的少年,下一个瞬间就变了,变成了阳光暖男,喊姐姐喊的那叫一个顺嘴与从容。 ‘你的风骨呢?’ ‘你的傲气呢?’ ‘你的节操呢?’ 李二很想张嘴批判两句,年轻人不要总想着走邪路。 什么“姐姐、饿饿、饭饭”的风气必须要扼杀,要讲究个人奋斗,要扳正社会道德……放着,换我来! “哎,小弟弟好几天不见了呀!” 风姓少女本来在沉思着怎样的大事,心不在焉,忽然有人到她面前,恍惚间像是吓了她一跳。 但很快的,她反应过来,一双灵动的眸子骨碌碌的乱转,仿佛是在打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主意一样,肚子里有坏水在翻滚。 下一刻,她很温和的上前,一副跟任穹“姐友弟恭”的样子,就像是真的异父异母的亲姐弟。 李二揣着手,作为看客,他看的头皮发麻,浑身上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嗅到了浓浓的阴谋气息。 他看着两人的互动,明明每一句话听起来都没有问题,甚至连起来听也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总是给他一种微妙的不对劲,发自内心的感觉。 ‘错觉么……’ 李二自我怀疑中。 一对“姐弟”,他们高手过招,点到为止。 “明天晚上有花灯会,小弟弟你要不要加入来看看呀?”少女笑眯眯的,像是一只大大的黄鼠狼在给鸡拜年,一看就知道没安好心。 “到时候,我给你介绍一些师姐哦!” 她试图用美色来诱惑年轻人,居心不良。 “花灯会?这合适吗?”任穹一脸的坦荡正直,“而且,在哪里?远吗?” “没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这样的盛会,就是大家玩一个热闹而已……况且,这也不是很远哦!” 少女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一脸的笑意,“就在天河水道附近呢。” 她这话出口,李二的瞳孔瞬间收缩。 他被触动了关键词。 天河水道! 这正是他们干大事的地方! 相比于他,任穹就淡定多了。 他脸上一点异样都没有,只是做着为难的模样,想去又不好意思去,“花灯会……在天河水道那里举行吗?” “但我过去不曾听闻过诶?” “那是因为地点轮换呀!”少女莞尔一笑,说的很像那么一回事,“总在一个地方举办,也是会腻的。” “换一个地方,就有一种新鲜感嘛!” “花灯会上,天灯齐放,映照天河水,天地一片通明,那个时候会很漂亮的!” “这样呀……”任穹似乎动心了,“那……那好吧。” “明天我去寻风姐姐你,你可千万不要拒绝啊!” “放心好了,包在我身上!”少女大打包票,一切都是那么的正常。 直到两人分开。 “咝!你在搞什么?”李二等少女远去了,才敢大喘气,一脸的惊悸,“你这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让一个巫道讲师随行?生怕我们不能被捉贼捉赃吗?” “我还没有问你们呢!”任穹压低嗓音,清风隔绝探查,“有花灯会在天河水道举办,你们还想着搞事?” “意外!这是意外!”李二有些尴尬,也在叫屈,“我这边的确是不清楚……毕竟花灯会这个活动,是道院一些师姐师妹和女讲师联合举行的,我这边又没有人手深入她们内部,怎么可能掌控其动向?” “哦,懂了,你们都是单身犭……”任穹了然,点点头,表示理解。 只是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李二一双剑意逼人的眸子给生生逼迫打断了。 ——为修行奉献一生所有的人,那怎么能叫单身狗呢! “其实这花灯会我道听途说,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李二碎碎念,“就是一些坤道女修,吃饱了撑的放天灯,图一个好看的乐子罢了。” “没有被州府承认,办了也才不过几年,上不得台面。” “倒是有一些商家,歪脑筋不断,会在那个时候贩卖一些奢侈饰品、宝珠灵玉,很是积极……我深切怀疑,这就是某些人联手鼓捣的消费日子。” “骗一些冤大头的我辈男修,惨痛剁手……我识破了这个中诡诈,坚决不上钩,你要多多学习我这样的榜样啊!” 李二说着说着,泪往心中流。 任穹看着都摇头,索性不戳穿他了。 说到最后,李二自己都没法欺骗自己,于是避过不谈,神色忧愁。 “怎么办?这个意外,谁都不想看到,却就这么发生了。”李二叹息,“要不要将这一次的行动废除?” “废除?为什么要废除?”任穹脸色微妙,带着莫名的笑意。 “我反倒觉得,这前所未有的好呢!” 他心底很清楚。 世间很多的意外都不是意外,背后都是明明白白的安排。 花灯会跑到天河水道旁举办,哪怕说出去有一千、一万个理由……但,他看到他的那个“风姐姐”就明白了,那些理由都是糊弄人的。 “行动照常进行。”任穹拍板,“有花灯会更好,足以给我们做掩护,是最完美的挡箭牌。” “那盛会上的危险人物怎么办?”李二指出关键的问题。 “我来盯着。”任穹昂首,一股舍身殉义的气节汹涌,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我将卧底在我那好姐姐的身边,一旦她发觉不对,我拼了命也会拦阻住她!” 他说的自己都感动了。 当然,少年是明白的。 到那时他这位“好姐姐”,可能比他还要玩的激进呢! “真的要这么拼吗……”李二深呼吸。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任穹说道,“你们这个组织,筹划了那么久,只为了干一票大的。” “这要是中途放弃,人心会散的。”他幽幽道,“而且,日后我们做大事的启动资金怎么解决?不靠这一波肥,何谈未来?” “我们的霸天虎帮,想要打响名师教培、考学包过的名号,需要非常手段,也需要非常资源。” “千金买马骨!” 少年很认真。 “莪不知道你何来的底气……不过你说的也对。”李二叹气,“事已至此,不搏一搏,大家都不甘心的。” “放心吧。” 任穹嘴角微微勾起,“事情,或许比你我想象中的还要顺利。” “但愿如此……”李二深吸了一口气,“我们已经暗中打造了一艘灵船,彼时逆风顺流而下。” “天河水道,古来相传与真正的天河相关……曾有无上天柱断折,天河倾泻,覆盖人间。” “一位上古神女履世,她只手挽天倾,杀作乱黑龙,炼五色石以补天缺,斩灵鳌以撑天地,焚大荒以沃田野,平息水患。” “但也有一部分地势,被滔滔天河冲刷成水道,就此保留了下来。” “我们州府的这天河水道,据传便是其中之一。” 他道出作案工具与作案地点,涉及到上古的神话。 “当然了,这里面是真是假,大家就当一个乐子来听。”李二低声道,“但是天河水道的确有特殊的地方。” “它水流湍急,还自有一种沧桑古意,宙光气息沉淀,星辰力场蕴藏,天然有对主修探查类的修士有迷惑干扰作用……我们乘船而动,干了大事后深潜,足以抹去九成九的线索。” “守护道院资源的随行人手中,固然不乏高手,但是也要看跟怎样的人或物对比。” 李二的眼中有慧光闪过。 “筑基、无漏、妙相、羽化……彼时至多是妙相境的真人看护。” “再强的,就太过大材小用了……毕竟,有史以来都没有如我们这样大胆的年轻人,敢对自家道院的资源动歪脑筋。” “而妙相境的真人,我们有十足的把握,无漏境便可逆伐。” “天河水道,便是我们的主场……一个修持紫微星辰道的高手,配合得当,胜过千军万马,能够牵制妙相境的真人。” “到时候在内应的配合下,我们足以攻破守护,前所未有的大丰收,拿到所应得到的那份资源。” “一击即中,远遁千里,等你安排的计划爆发,矛头指向张家后,我们再另行分赃。” “环环相扣,我们已经尽善尽美,只要没有外力的干扰,不出意外的话,足够我们每一个人都吃到撑。” “安心。”任穹宽慰着,“该是我们的,终将属于我们。” 他的眸光深邃。 两个人并肩走着,直到某一刻有钟声起。 “好了,该你去应付对你来说最麻烦的那一关了。”李二笑了起来,“你无根无底,之前又没有找好孝敬的门路,此时合该有一劫,经受磨难。” 任穹听着,也笑了。 “无所谓了,只要成绩能过便行。” “名次什么的,不就是争一个资源的分配么?” 他很淡然,“我参与你们的计划,得到所应得到的那一份后,对这方面我便无欲无求了。” “话不能这么说……考的高些,未来总归是会走的更轻松些的。” 李二用过来人的语气说道,“咱们的霸天虎帮搞教培,出个头名之后,才更能有吸引力,不是么?” “这倒也是。”任穹笑笑,“那,我便去了!” 他很从容的奔赴全新的考场。 继笔试之后,新的考核到来。 那考场中,坐了一排的面试官,给人莫大的压力。 这其中,有人审视任穹的过往档案,背景调查的清楚明白。 有人翻阅他的笔试内容,眼神犀利,仿佛要透过字里行间,窥探到少年的真实内心。 也有的人,目光幽幽,泛着紫意……这却是在观其气息,确定任穹就是任穹。 少年心底估算,这一整套的手段下来,至少十几种查验的神通将他过了一遍。 “祖宗十八代,估计都被查了一遍吧……” 任穹一道念头肆意的狂想着,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安安静静的坐好,规规矩矩的,等待考核的道来。 “少年,放松。” 一位坐在副座上、一脸富态的长者微笑,言语间很见亲和,缓和了严肃紧张的气氛,让任穹不再那么的被动,释放了善意。 “不要紧张,这只是一次普通的考试而已。”另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也在出声,他语气宁静平和,隐隐还带着点笑意。 他看着任穹,像是将其和怎样的事情联系到了一起,神态间似乎还有一点玩味与莫名。 “不错,我们不是吃人的魔头,平常心就好。” 第三道声音响起,是一个一脸严肃的中年人,他肃穆严苛的表情下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态度了。 任穹听着这些话,心底有些诧异。 ‘情况似乎有哪里不对?’ ‘有一个人亲善,我可以理解,可能是张家在背后使力了……’ ‘两个人态度温和……唔,我的那个好姐姐若是想要让我入她的坑,多半也会发力……’ ‘但是三个人……’ 他心底门清,自己是一个“插队”的人。 打乱了很多人的“规划”,故此他从没有想着被人给好脸色看。 所以,他会积极加入李二背后组织的行动,干一票大的,从这个方面进行找补。 但现在,实际的情况似乎与他想的有一些出入。 三个人为他发声! 这里总共也不过是九位考官罢了。 少年很意外。 事实上,那三位也有些意外,互相看了看。 不过,他们也是大风大浪走过来的,什么大场面没有见到过? 很快,彼此间点头示意,轻描淡写的就揭过了。 “你是今年考学螭龙道院的学子,是仙国的栋梁,是道庭的未来。” 主持正常考试的最高考官看了眼队伍中的微妙情况,也不以为意,直接进入了正题。 “你的命运,将与仙国、与道庭,甚至是与人族、人道,捆绑到一起。”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在你这一代,鬼祸猖獗,魔道复辟,妖族作乱,最苦也最难。” 主考官叹息,“这是你们躲不开的宿命,要早做准备。” “道与魔共存。” “人与妖同在。” “血与火并起。” “你走在这条路上,试着发挥你的聪明才智,想一想……自己的未来。” 主考官抽出一张纸条,递来。 “像是北海妖祸,你如何看待?” 第九十三章 对妖五诫! 北海妖祸。 当这样的词条被提出,任穹心中蓦然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就像是悬在头顶上的刀子终于落下了。qqxsnew 他面色庄严肃穆,接过了主考官递来的纸条。 这严格来说,应该算是一份战报。 是道庭、仙国,对北海爆发的妖族动乱的各种战果,以及……战损。 那数据触目惊心,让人动容。 ‘道庭和仙国还是很高明的嘛……’任穹心底不着调的想着,‘在这决定人生大事的考场上用这样的东西作为考题,既联系了实际,又让考生终生难忘。’ ‘这将影响往后漫长时光中,这一代道院学子的态度和倾向,在敌我关系上立场分明……’ 一边琢磨着不靠谱、大不敬的想法,一边他借沉默以思索应试对答。 在考前,得益于他的那位“好姐姐”的提醒,他有过一些扑题,对各种重大时代现象的应对。 什么五德啊! 什么魔道啊! 什么鬼祸啊! 等等等等。 妖族的问题也在规划中,却不是排第一的。 毕竟相比于妖乱,那些才跟他息息相关。 少年将迎接五德的浪潮,接受了鬼主的投资,并且亲眼看到了魔道是如何作为一些人的黑手套,成为他们为非作歹后甩锅的借口。 妖乱? 感触不深。 此刻出现在他的考题里,也算是意料之外。 但任穹转念一想,恍惚间又都明白了,这是情理之中。 ‘也是,除了妖这外患,剩下的都不太好深挖……里面盘根错节的,都是说不清的灰色网络。’ ‘不给我们作为考题,既是避讳,也是对我们的一种保护。’ ‘针对妖乱,怎么回答都不会太出格——只要不脑抽了,提出投降。’ 任穹梳理着思路。 他既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自然也就能针对回答了。 问题只在于—— 他想要一个怎样的成绩? ‘我想要一个什么样的成绩?’ 少年表面上看着战报,脸上逐渐露出哀容,演技爆炸,是对道庭、对仙国战损的痛心,体现与整个庞大集体的休戚与共。 心底却是念头急转,斟酌着自己的言辞。 任穹心中大致有了想法。 有中规中矩的回答,不出彩,也绝不会有问题,不会有高分,但勉强是能及格。 ‘按照正常的思路,我应该展现对损失的悲伤,而后顺理成章的提出开创一种符箓,如专门针对妖族的斩妖符。’ ‘又或者,是战场上的急救符箓,是削减妖族妖力伤害的防御符箓……’ ‘在与考官的对谈交流中,展现自己在符道工艺上的扎实功底,天赋才能……’ ‘唔,我能选择的,其实没有得选择,只能在急救上入手。’ 任穹洞察的分明,当然也是无奈之举。 因为,他不懂妖! 道修,在于三魂统御七魄。 魔修,在于七魄凌驾三魂。 那,谁能跟他细细分析,妖……具体成分是怎样的? 一份战报而已,他还没有厉害到逆天的地步,从这里面推导出全局! 连“妖”的情况都不是那么清楚,只有短短几天时间搜集到的大致资料,又如何克制呢? 于是,只能从急救入手,取一个中规中矩的成绩。 ‘这就是我这样的人的局限……’ 少年若有所思,这一刻忽然间想明白了什么。 ‘这场考试,就是拉开分数差距的合情合理手段,你服也得服,不服也得服。’ ‘一般人,还在苦思冥想的琢磨,如何急救,降低战损……然后被人百般挑刺,像是不适合北海的环境,不适合那里的妖族,给一个中规中矩的分数。’ ‘而手眼通天之辈,已经能轻轻松松的拿出一种斩妖符的草创模板来,让人拍案叫绝……什么是底蕴?什么是背景?’ ‘这就是!’ 少年感叹,这手段太高明。 一切都是合乎规矩的,绝没有半分的逾越。 但真切无疑,背后是巨大的资源差距,在此显化而出。 不需要任何一点违规的手段,也就没有被挑刺的地方。 哪怕事后复盘,请道庭仲裁,也挑不出错来。 任穹此刻看的清楚明白,他的命运别人早已为他安排好了。 再是天才,仓促之下又如何能逆天? 想了想,他能做的似乎只有接受。 可,少年心中一点郁郁之气,此刻化作火光在燃烧。 ‘我是要干大事的人,怎能平庸?’ 他想着这些日子来的是是非非。 有霸天虎帮的大事业。 有薅道院羊毛的劫案准备。 有要把张家送上绝路的巨大胆量。 他从来不是什么逆来顺受、接受命运安排的人。 就算他想平庸……想想河图洛书身上挂,他平庸的起来吗! 天生的造反王者! 当然,也可以说是未来的天帝、圣皇候选。 像是传说中的伏羲上皇、轩辕圣皇,等等。 干的好了,吃香喝辣。 干的不好…… 任穹认真下来,他再一次审视了一遍战报,平静的将之放下,坦荡荡的看向注目于他的考官。 那九位考官见此,都做好了准备,估摸着他会说出的话,要粗浅创造一种怎样错漏百出的急救符箓。 只是,情况出入的很厉害。 “在我思及未来之前,当要为那一位位为道庭、为仙国、为无数无辜的苍生黎庶宁静生活而牺牲的英杰,在此致敬和默哀。” 任穹神色庄严,带着一点神圣感,这一刻他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气度,让九位考官都有些不自觉的坐正了身形。 “妖之乱,事已至此,令人触目惊心。” “我们符道之修,探索天地,号令鬼神,背负时代,承载文明,对此有不容推卸的使命,去解决这样的人族之患、人道之患。” “因为在这样的事情背后,是无数家庭的兴衰,是整个文明的存亡……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我符道首当其冲,是义不容辞的抵御者。” 任穹很肃穆,道明主旨,“符道与道庭、与仙国共存亡,既享其利,便承其责。” “在文明崩塌的悲伤之下,是这一个时代的符道被彻底埋葬,只能等待下一个时代的挖掘和追寻。” 丹、阵、符、器,修真百艺的四大主修,也是四条堂皇正道。 这其中除却符道,剩下的三条大道,都没有太大的阵营限制。 唯有符道! 这是跟一个文明捆绑最深的! 因为,它需要两条腿来走路。 天地! 鬼神! 天地长存,这不需要讨论。 唯有鬼神。 每一次文明的更新换代,都是鬼神的一次大洗牌。 一朝天子一朝臣。 同样的,一代文明,也是一代鬼神。 鬼神序列发生了巨大的变更,也意味着流传于当世的符道将会发生巨大的变动,所有已经打造好的便利基础都将崩塌,无比艰难的进行阵痛性调整,契合全新的鬼神潮流。 除非,有人的符道造诣跳出了这些桎梏,踏上了先天的道路,超拔于后天的鬼神,能够自主的参与到大天地的运行中,有了自己建造的独立网络。 但这样的人又能有多少呢? 剩下的,都是在这里面挣扎,混口饭吃而已。 当然,并不是说只有符道有短板,家里有一本难念的经。 丹道、阵道、器道,同样有自己的痛楚。 时代发展,元气潮汐变迁,多少灵药绝了种? 宇宙万象更迭,精微到极致的底层道轨波动,这也是阵道修士不能承受之痛,上层阵法建筑全部都要因为失之毫厘而推倒重来。 主修炼器之道的修士似乎要笑,因为他们好像没有什么太大的缺陷,旱涝保收……但是当他们想要拿一些在古老时代很常见的仙金,作为本命法器的根基时,就要开始骂娘了。 ——你们这帮天杀的老家伙啊!为什么能把那么多天材地宝都给消耗完了?! ——让我们这些后人炼个锤子器啊! 对此古老的修士们笑笑,表示他们相信后人的智慧,觉得后人一定能够推陈出新,用最廉价的材料打造出上等的法器来。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丹、阵、符、器,各有各的苦衷。 但丹、阵、器,多多少少还是有着延续性,可以靠着各种保护的机制,人为的保存精华。 只有符道,在昌盛时横扫天下,在衰落时狗都嫌弃。 他们跟文明绑定,也因此最是心怀天下,心怀人道。 “我们义不容辞。” 任穹的眼神明亮,“妖族作乱,既然动摇到了道庭、仙国的根基,那我们就有义务,有责任,将它们镇压下去,这是最根本的原则!” 九位考官听着,都是微微颔首。 这是每一个符道修士绝不能动摇的立场。 他们是享受着道庭的福利的。 无数认同道庭、仙国统治的鬼神,将它们掌握的天地权柄开放,才有了符道的繁荣……他们为什么会开放? 是因为是什么大善人吗? 自然不是! 只是因为道庭的强大,因为仙国与他们的合作共赢! 当道庭和仙国弱小了,萎靡不振了,他们还会那样开放权柄吗? 在这个基础上,谁挑战道庭、挑战仙国,谁就是他们这些符道修士的敌人。 当然。 这是许多符道大修需要考虑的问题。 作为一个道院的准学子,摇旗呐喊,出一出简陋的主意,就是差不多了。 没人指望他们能做到更多,重在参与就好。 再看看情况,给一些优秀的种子以培养,希望未来能派上一丁点的用场。 九位考官已经在等待着,看少年如何将宏大的叙事收缩回来,虎头蛇尾,吧嗒吧嗒的讲述着如何研发制作一种救援的符箓。 虽然这些符箓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没有用处,道庭自有更好的。 但是看一看其中的灵感,还是可以的。 只是,任穹没有按照他们预估的那样发展。 他似乎真的想要解决妖乱的问题。 “我看战报上的战果,歼敌众多,各种海中的精怪妖族都有。” “管中窥豹,我们可以得出结论,北海妖族是一个广义上的族群,内中是有着不同归属的。”任穹的目光明亮,“基于此,我们可以尝试着做些什么。” “仙国在付出,无数的牺牲。” “但,北海的妖族就没有吗?” “不仅有,而且更多!” “然而,这份牺牲,公平吗?有补偿吗?” “是北海妖族比我们更文明?还是比我们人族更有同情心?” “这便是一个足够好的切入点。” “除此之外战争的发动,许多看似冠冕堂皇的理由下,是龌龊与不可告人的心思。” 任穹神色肃穆,“我认为北海妖族的入侵,从根本上而言不会是什么义战,充斥着其头目的私人欲望,是与数量广大的妖族底层的利益所需有重大分歧的!” “只是,他们包装的很好。” “我们可以对此进行戳破。” “再者,相比于仙国的优越和文明,妖族的落后与蛮荒,我们是占据着足够的主动权的。” “因此综上所述,我整合出‘对妖五诫’。” “第一,尽量用物质享乐来引诱和败坏它们的年轻妖,鼓励它们藐视、鄙视、反对为其妖族概念的付出和牺牲。” “第二,寻找其妖族头目的品行败坏之事,尽可能的传播出去,让数量巨大的妖族成员对其势力自身存在意义产生质疑,从而推动其从内部的分裂,成为数个大小不等的组织。” “第三,宣传妖妖平等这样的概念,此处化引莪们道庭的根本宗旨——人人有仙修,进行一定程度上的修正改变,引申到妖族的妖格平等,引导思潮的变化……在此方面上,我道庭甚至可以对之提供相应的思想援助。” “第四,进行更深层次的利益交互,分割开北海妖族上下的利益牵连,扶持部分妖族,出卖劳力,生产无技术产品,供给仙国;与此同时,我们则进行对应反馈,输送享乐产品回馈,两级分化,满足妖族的中层,麻木底层。” “第五,进行部分法器、丹药的出售供给,扶持北海妖族中不满意于其头目统治的妖部,支持它们进行武力征讨!” “而基于这五条,我尝试推演对应的符箓,以进行帮助执行……” 第九十四章 纸片人,茧房! 任穹心有大志,纸上谈兵,将宏伟蓝图一点一点铺开,为九位考官描绘一种常规战争之外崩塌瓦解北海妖乱的手段方式。 他提出了“对妖五诫”,从其内部分裂,肢解其凝聚力,破碎向心力,让妖族的概念崩塌,让妖妖为己,不再能拧成一条绳,成为道庭、仙国头痛的大敌。 九位考官面色不一,但他们此刻都认真下来,仔细聆听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说法。 他们在内心中预演,感觉到了滔天的杀机,恍惚间扑面而来,是文明在崩塌,是种族在离乱! ‘这个年轻人……’须发皆白的老者心中赞叹,‘锋芒毕露,杀气滔天,不愧是……’ ‘那天晚上,能喊出那些话的人物!’ 他眼底有一抹赞赏。 ——“一个亡魂。” ——“一个守护公平、公正的亡魂。” ——“它永远在这天地间游荡!” ——“这就是我霸天虎帮!” ——“肮脏、丑恶的人们啊!” ——“那些践踏正义的邪恶者!那些男盗女娼的无耻者!那些扭曲道德的卑劣者!” ——“你们尽管放马过来吧!” ——“即使你们不惜一切代价的联合,试图绞杀与覆灭我霸天虎帮……我们也绝不会退缩半步,永远也不会屈服!” ——“纵使战斗到生命最后一息,也要维护我们心中的正义!” ——“我相信,当黎明到来,我等终将为圣!” 这是某个少年,在某天夜晚远遁前最后的口胡,被老人事后看了许多遍。 这本是一件会随时间流逝,终将被人渐渐淡忘的事情。 不过,架不住某个在指挥家仆手下翻找三天三夜后,仍然无功而返的人,她发动了死缠烂打的功夫,请动了自己精通符道的祖父,让他来帮忙。 这几天来,老人听那些话,听的耳朵里茧子都出来了。 他暗中不辞辛苦,“拜访”了灰蛇帮等等一切当事人、目击者,一点一点的提炼信息,用最笨的方法来穷举某人的真身。 “这是一个符道上的人才,却不是高手……不然灰蛇帮就该成了死蛇帮,不会留下任何一个活口。” “可癸巳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哪些人有这样的符道才情,我不应该不知道,除非……” “这是一个年轻人。” 在逐一排查了癸巳府一年来的进出名录,看不出太大问题后,老人将目光视线锁定在了唯一的盲区。 天才! 年轻的天才! 只有不曾爆发过,才能始终隐藏。 渐渐的,他洞察到什么,在某人进来的那一刻,就有种微妙的直觉……那是曾经的天骄对年轻人杰的同类感觉,佐证提取于当初目击证人的记忆片段,观察细节之处的身形、动作,心中升起玩味,期待着任穹的表演。 “让我看看,你是年轻人的轻浮心态,一时意气,喊出了那些话?” “还是说,真的有一些想法,能折腾起一些风浪来呢?” 这是老人初时的想法,审视与观察。 但随着任穹的表现,他认真了,郑重了。 ——这是一个极端危险的人物! 哪怕潜龙在渊,还是一条“幼龙”,可一旦渡过了初期的积累,很快就能让天下皆惊,就如昔日那一位位符道上的圣祖人物! 这是必然的。 谁让符道与道庭、与仙国,彼此间息息相关? 一荣俱荣,一辱俱辱! 每一位符祖,都在仙国修炼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有滔天的功绩。 最靠近的那一位,开创了验灵符,可以说是靠一己之力,遏制了许多不正的风气! ‘或许,我看到了一位符祖的少年崛起……’ 老人心底轻语,‘再开启我符道的盛世……’ ‘只希望不要像当年的那一位,那样死于非命……’ 他的眸子忽然间黯淡了几分,回忆起了最近数百年来符道不能承受之痛。 一位符祖,遭遇不测,横死于符王殿中! 老人心中转念,是不为人知的种种念头。 …… 任穹的表演还在继续。 对妖五诫,这只是总的行动指南,但在具体上的实施上,还是要有各种手段配合的。 不过,在这个大前提下,他的路一下就走宽了。 原本的答题条件,局限在战争、对妖的身上,要么克制杀伐,要么抵御防护,没有容量,没有余地,伸展不得,会将自身的短板暴露无遗。 但现在,格局打开。 什么手段都无所谓了,只要能配合对妖五诫的执行。 瞬间,道路宽广,可以让少年放飞自我。 “享乐、堕落,我们可以通过符道来进行部分达成,做到廉价的批量供应。”少年面不改色,开始了发车。 “比如说,我们可以制作一种幻术的符箓,映照目标妖的心中渴求对象,幻化出来,进行身与心的互动……” “这,我称之为‘纸片人’计划,可以消磨寻常妖族的斗志——哪怕是在幻梦中寻找到的美好,也比残酷的现实更是人们心中的温暖港湾。” “美人乡,英雄冢……这样的说法从最古老的时代便流传至今!” 任穹娓娓道来。 说罢,他取来符笔和符纸,开始了自己的灵感设计与创作。 他的画工精绝,符道的基础也深厚无比,很快就有一种草创的符箓模板跃然纸上。 在脱离了出题者的命题框架、自由发挥后,任穹将昔日的设想搬出来,他等于是多个日日夜夜的思考,来应对此刻的考试,而不是最被动的临场发挥。 至于说,他为什么会有设计这种符箓的想法…… “当然是未来拿出去卖的啊!” 少年的心底对偶尔泛起的疑惑辩解道,“难道我还自己用不成?” 这些姑且不提。 此刻,他展现自己的才能,将灵感演绎,呈现而出,九位考官看着,都是默默的点头。 以他们的符道水平来看,这都不能算是差了。 基础稳固,拓展空间极大。 一种符箓的研发,并非是说一开始是怎样,最终成就便是怎样。 它是可以“升级”的。 能用在筑基真人的层次,也可以用在无漏、妙相的层次…… 大道三千,尚且都可以证道。 符箓三千,又为何不能尽皆抵达终极? 放出一团火焰的,是火符。 点燃大日星辰的,也可以是火符,一脉相承。 当然,这很考验基础的构架,还有升级换代者的智慧才情。 许多符箓,基础构架不行,自然容易走到尽头。 就如同是修行,以建筑盖房为比喻。 设计之初的规划就不合理,便不要想着最终成品能美观大方、精致唯美。 想要继续往前,那就只能推倒重来了。 “少年英才,良材璞玉。” 有些富态的长者微笑,赞赏出声,他带头作为第一个突破点,潜移默化中影响其他几位考官。 哪怕那些人意志坚定,不会轻易被动摇。 可在有了他的表态后,总归是会慎重一些的,不会胡乱扣分,需要讲究一个有理有据。 “不错。” 神色威严的中年说道,他作为补充,一板一眼,似贬实褒,“虽然答题思路离经叛道,偏离常理。” “但是其奇思妙想,超拔格局,符合道庭对年轻学子的殷殷期盼,是能展望未来、俯视全局的栋梁之材。” “别出机杼,是为奇才。” 已经有两位考官认可,剩下的也是多有赞扬。 任穹的符道水平、灵感天赋,在这里展现出来,自然不会被过度刁难。 当然,他也清楚,这里面还是有刺可挑。 可以说他的破题方法是别出机杼、另辟蹊径,也可以说是投机取巧、不走正道。 面试的成绩,存乎一心。 不过无论怎样,这都是比中规中矩、按部就班的在原本框架下作答好上许多。 因为,他可以打一套“组合拳”! “对妖五诫,在于拆分总体,化作一个个小团体。” “除却支撑‘纸片人’计划的幻术符,我还有部分设想,是为‘茧房’。” 任穹目光明亮,“‘纸片人’,麻木底层妖,让他们安于享乐,逃避现实的苦难和牺牲,消磨雄心战意。” “那么‘茧房’,自然是为了一个个小集体内部的无限反复共鸣,强调界限,划分阵营,做到对妖族不同族群的分裂切割。” 他缓缓道来,坏水在这里倾泻。 “哦?你还有这样的想法?来,细细说来。”须发皆白的老人眼睛一亮,鼓励少年继续畅所欲言。 “这是我根据千里传讯的符箓想到的,在此基础上进行修改。”任穹认真说道,“千里传讯,一次一用,这是一种怎样的浪费?” “我们可以考虑着,做成往复交流的成品……哪怕要牺牲一定的距离优势。” “又或者,构架一个中转的符器,将一定范围内鬼神开放的权柄固化一定时间。” “当然,这并不容易,有需要进行突破研究的地方。” “我提出这样的假设,只是想说明其核心。” “我们要‘设身处地’的为北海妖族着想,尤其是针对不同的种族,去开发不同版本的、具有种族指向性的特殊传讯符,让它们从整个妖族的集体中‘异化’出来,‘独立’出来。” “让同一个种族的声音,在里面不断的回荡……对此,我们可以在暗中进行引导。” “不断的宣传,妖族大集体是如何‘欺压’它们这个种族的小个体,哪里有牺牲,就安排它们到哪里去。” “对于事后的补偿,只字不提,努力打造一个孤立于外、排斥集体、隔绝信息的小房子,正如神蚕吐丝,化作一枚茧,独立于外,蜷缩在自己的小小世界中。” “如此,长久下去,妖将不妖。” “因为,妖心散了。” “妖族,本来就是因为人族才最大程度凝聚的族群,能称为妖,正因为‘非人’。” “但实质上,它们本不为一族。” “狼吃肉,羊吃草,它们又如何能长久共事呢?” “北海之中,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我们大可以让大鱼们形成一个茧房,在里面散布风暴,如北海妖族的头目苛待它们,小鱼都不能吃了。” “让小鱼也成为一个茧房,让它们酝酿不满,虾米都不给它们吃——浑然忽略了过去,还有大鱼吃它们。” “最后,虾米也可以形成一个茧房——它们数量最多,注定了很多时候,按比例来说,流血最多,牺牲最大……一旦有心人将这些东西汇总,将直接引导虾米们冲击北海妖族的公正性——哪怕曾经它们是站在食物链的最底层,牺牲比如今还要大!” “茧房所在的意义,是诉苦,是共鸣,是排外,是孤立,是将整体切割,自然而然的分散成一个个不同的小团体,互相间敌视——它们都认为自己吃亏了!” “谁愿意吃亏呢?” 任穹微笑,语气温和,“彼时,道庭、仙国,可以带着正义的光环降临,告诉它们——” “妖妖平等!” “不吃亏的权利,是要靠自己去争取!” “我们可以提供足够的武器,支持你们这些妖灵去扞卫自己的权利!” “这其中,仙国不需要太多,只需要你们北海妖族用自己海域的一些特产来换取武器,就足够了……” 任穹的话音并不刺耳与阴森。 但,却听得九位在场的考官,发自心底的惊悸。 惊悸之后,又是满意和赞赏。 这样的年轻人,才是符道的未来,是仙国的栋梁。 上能助力仙国,下能大益符道。 如此战略若是被实施,将会有多少战争资源拨款,被道庭倾斜给符道? 战争财,会使整个符道都受益! “这样特殊的传讯符,你有想法了么?” 此刻,主考官的语气很温和,温和的都温柔了。 可能他自己都无法想象,有那么一天自己会发出这样的声音,用这样的语气来说话。 “勉强是有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创意。”任穹凝重着表情,“莪只能根据我人族自己的特殊,来草草开创这类型的传讯符……至于妖族的方面,我在这个领域才疏学浅,不值一提。” 这个时候,他却谦虚了起来。 “没关系的。”主考官微笑,“你的身后,将有整个符道的帮助!” 第九十五章 售后服务,引狼入室! ——你的身后,是整个符道!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种莫大的肯定。 ——年轻人,大胆的畅所欲言吧! ——不要担心步子迈的太大了,因此而拘谨,畏手畏脚,不能让灵感智慧尽情舒展。 ——因为你的考试,无论怎样都是能通过的! 主考官给任穹打上了一针强心剂。 这一刻,哪怕再是有刁难想法的其余考官,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眼前的少年,的确是为道庭、为仙国指出了一条全新的路,以瓦解妖乱,这就是功。 这是公。 无论这样的功,最终能不能实现……但这过程中,也足以为符道拉来无数的投资,大赚一笔,让整个行业欣欣向荣,让在场的符道考官都能受益。 这是私。 ‘唔,为什么我们之前不曾想到这一节呢?’ 有的考官心底轻叹,‘否则以我们的权势来运作,会收获多么巨大的利益和荣耀?’ 他们在垂涎少年的灵感,有一闪而逝的阴暗念头。 若是换个场所,有这样的全新思路被提出,或许有的人就下黑手,将之据为己有了。 任穹可能会收获一笔封口费、买断费,也可能会在哪天莫名其妙的“失足”落水,一代天骄死的不明不白。 落水而亡……这姑且算是自杀吧! 然而,这里是道院招新的考核。 公平! 公平! 还是特么的公平! 在这里,看似只有他们九人来主持,来打分,决定一个人的未来命运。 但是在背后,至少有三双“眼睛”在看着,复核与审查! 道院的核心,仙国的中枢,道庭的祖地! 他们不会干扰到分数的判定,但是会如实的记录下一切。 真正有大才华的年轻人,不会被埋没……你这个道院不珍惜,别人家的道院惜才! 站在这个地方,固然会有暗中的潜规则运转,会有隐晦的刁难,暴露被招录人的短处。 但是,它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可以畅所欲言,让自己的想法和灵感不会被人所窃取,跨越了正常的交流渠道的隔断与封锁。 是谁提出的,就是谁的! 这是人生中最重要的节点,自然有足以匹配的重视与规格。 只是,能将这份“重视”的价值发挥出来的,古来少有。 符道之中能做到的,最终多是成了一代惊艳人世的符祖,被道庭和仙国赞许和期待他们的未来。 任穹目光灵动,他看着态度温和无比的主考官,心底若有所思。 ‘或许,仙国现在比较糟糕,但还不是太糟糕……’ 少年想着,表情镇定的握着符笔,开始了他的“茧房”符箓设计。 本次面试,他重在理论构架,对妖族克制的符箓不曾开发出来,但是对人族还是可以的。 当然,这也不是用在杀伐上,初衷还是用来方便自己的。 像是“茧房”的设计,只是因为他嫌弃“千里传讯符”太贵,想要倒腾个便宜的类型,能够反复多次的使用。 他没有太多需求,只是想跟自家里的小姑奶奶时常通话,详细了解其在校情况而已。 至于之后? 他曾遥想过,可以借此做成一门大生意……像是“校讯通”什么的就不错。 做什么生意,都不如做家长的生意。 ——你还在担心不能了解孩子在学府的学习情况吗? ——你还在担心自己的孩子无故旷课,又或者是课后不及时回家吗! ——来! ——订购我们的“校讯通”服务,帮助您对自己的孩子了如指掌! ——再苦,也不能松懈了对孩子的教育! …… 任穹琢磨着无数年后,多半会被后来人玩命戳脊梁骨的生意。 ——王八蛋啊你! ——你特么自己有了快乐的少年,三更半夜出门,杀人放火,大事折腾的飞起。 ——到了我们这一代,就使坏折腾的内卷成风? ——你特么还是人吗你! 当然。 做成这样的大买卖,可并不容易。 这背后需要打通很多的关节,营销需要到位不说,还要让各个幼学府、少学府买他的账,不知道要做多少繁复的利益分配。 这是配套霸天虎帮教培的产业,打造成一条龙服务,从学府严抓,到课后培训,到道院考学……一整条的产业链条,是任穹在这个修行文明的人文教育中所落下的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将改变些什么。 配合着河图洛书,暗中影响……或许,能以此另类的“立教”。 立教,立帮,可以是靠着无双的实力,用拳头让人信服。 也可以用一种思想来引导,让人发自内心的认同,和平立教,尊其为教主。 像是……“内卷”教,就很可以嘛! 少年曾畅想,有朝一日他会在演讲台上,对着无数的家长鼓吹。 ——考高一分,刷掉万人! ——我们的口号是:孩子,我宁愿欠你一个快乐的少年,也不愿意看到你卑微的成年! 再包装几个整套模式下的成功品,还怕不能做大做强,创造辉煌? 到时候,或许都不是他拉人入教了,而是无数的家长主动自觉的“入教”,将任穹说过的话奉若圭臬,像是聆听圣人的训诫,身体力行的去执行。 这样一来,任穹……他不是一位教主,谁才是教主? 虽然这样的教主缺德了那么“一点点”。 但,赚钱嘛,不寒碜。 他的河图洛书外挂决定了,众人拾柴,他的火焰就一定能很高!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这样被他规划到十数年后的计划还没有想好怎么落实呢,却先在道院的考学中被提前“变现”了。 他魔改了初衷,将之变化为一种对妖族思想上的大杀器。 茧房的打造,是信息的极度集中与共鸣,假话说了一千遍,也会让人以为是真的。 ‘唔,不见得……’任穹心底轻语,‘或许,我还能借着自己造的风,将这样的产业给提前很多年落实下去,成为一代教主。’ ‘就是……很可能被后人骂,背地里戳我脊梁骨……但我莫得办法,需要用这样的手段快速强大。’ ‘多年后,后来者苦不堪言,嚷嚷着要减轻负担,要掀开我这样的大山……’ ‘但,他们能行吗?’ ‘唔,我要相信后来者的智慧……苦一苦后人,骂名我来背!’ 少年心头浮动着不着调的念头,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将自己的创意书写与绘制,成为全新的草创符箓。 “人有五官,有六识,以此为认知世界的基础。”少年拿着自己的成品,此刻娓娓道来,向九位考官介绍与诠释,“曾经的千里传讯符,神效非凡,纵然相隔千里,也能精准定位,传递消息。” “这样的手段出彩惊艳,让我辈后来者高山仰止,难以知其深浅。” “其能自主感应和定位独特的法力气息、魂魄波动,在没有掩藏的情况下准确送达,声色同显,视频录制,清晰无比。” “我没有这样的本领,但我们做的事情也不需要这样的能耐……因为太耗费钱财了。” “针对巨大的妖族底层数目,我们需要的是廉价、易生产、耐折腾……” “所以,我抹去了原本千里传讯符的许多特长,如加密、定位、声色齐现、确定目标等等。” 这是任穹的高情商发言。 低情商:千里传讯符太难搞了,我做不到。 高情商:成本问题,一些妖用不上! 当很多精密玄奥的模块被删除,剩下的就不是那么困难了。 当然,任穹在这里面也有创新。 他借鉴采纳了一部分真幻变化的玄妙,是相关鬼神开放的权柄,此刻取用。 “因为是在同一族中流传。” “或许,族中不同的个体,修炼了不同的功法,让法力千变万化。” “但是,魂和魄的基础不变,一个种族独特的感知世界的方法也不变。” “都有自有的一整套体系,分泌特殊的物质,产生特殊的情感……” 任穹的语气悠悠,“以此为框架,做出容易让他们接受、理解、输出想法的成品,将之念头传递,转化为单纯的文字或图像。” “透过鬼神的权柄为媒介,作为平台,经过加工后在另一端展现出来,成功实现信息的传递。” “当然了。” “这样的做法,注定了信息上的无法保密。” 少年解释道,“在以前,我们使用千里传讯符,都是用来传递机要、秘密的,重在安全与保密。” “而这套系统因为删减的模板过多,所以不能期待保密的程度能有多高……不过,我们对此可以推出后续的升级,加强保密和隐私的建设,这本就是我符道的特长……” 他说到这,九位考官都笑了。 他们的笑容中,多是赞许。 ——年轻人,你很可以,明白我们符道经营的真谛了! 符道,跟人道和文明的牵连太深了。 所以啊…… 他们很多时候,不止是卖成品,更是卖售后,卖服务的! 不像丹道,灵丹嗑了就没了。 需要售后? 那往往是等着吃官司的时候。 也不像器道……除非用最顶尖的天材地宝炼制的法器,不然是会逐渐报废的! 维修着维修着,就发现维修的成本太高了,还不如买一件新的。 当然,据某些流传在暗中的小道消息称,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是许多炼器师私底下的联合,他们共同在暗地里达成了协议—— 计划报废! 像是一件普通的飞舟法器,在签署这样的协议前,能够不间断的飞行两千五百个时辰。 可签署协议之后,就只能飞行一千个时辰了。 炼器师联合制造了炼器生产的条例,规范并控制各类法器的制造,其目的是通过调整法器价格和生产配额,来增加炼器的利润。 人为缩短法器的使用寿命,故意设计容易损坏的法器,计划报废,形成淘汰式消费,不让法器成为传家宝,一代又一代缝缝补补后凑活着用。 那怎么行! 丹道的售后是官司。 器道的售后是换新。 只有符道和阵道,在吃回头草。 当然,阵道的售后是维修,考虑布阵环境的变化,改一改具体的参数,调整一下部分的布局。 淘汰是不可能淘汰的,只能凑活着修修补补的过日子。 而符道…… 售后是升级换代,版本更新! ——我们这打通了更多的鬼神系统的渠道,更新了过去的漏洞! ——亲,请进行升级哦! 这就是符道。 “少年,你孺子可教!” 主考官微笑着,“莪也明白你的意思了,用不同的价格,提供不同的服务,再更深层次的划分出茧房来吗?” “在挑起了妖族的族群间矛盾后,继续深入,从富有和贫穷上入手,加快离心程度,是么?” “正是这样的。”任穹感觉自己遇到了知音,也对这个主考官的举一反三感叹。 这几乎是立刻洞察了更深层次的应用,进一步解构妖族的概念,让妖不为妖。 ‘其实,这也可以用在仙国的身上。’ 少年的眼底深处有一抹幽暗掠过。 ‘北海妖族有不同的族群分别,但仙国……内部难道就没有不同的阵营吗?’ ‘其实……’ ‘大家都是一样的。’ ‘五十步,也不要笑百步。’ 少年心中莫名的叹息一声。 “很好,你很不错。” 主考官给了很高的赞许和评价,他取来任穹的档案,在上面写写画画,像是在给出自己的分数意见。 与此同时,他还在说道,“其实,你单纯学符道,有些可惜了。” “我推荐你在入学道院后,再选两门科目辅修……你很有那方面的特长。” 任穹眼神就是一亮。 哦豁? 入学道院后? 这都给安排上了? “请前辈指点。”他认真道。 “你可以去巫道院走走,再去香道院看看。” 主考官微笑,“一个是巫道,一个是香道……亦或者说,是神道。” “这都很重要。” “你以后如果去道庭任职也好,还是去仙国成为栋梁,这两门辅修的科目,都有大用场。” 他是这样建议的。 任穹听了,这一刻他的表情如果硬要形容,只能说是……诡异。 ‘这……这合适吗?’ 他念想着自己的河图洛书大宝贝,再想想道庭、仙国……他们八字不合啊! ‘这真的好吗?难道不是……引狼入室吗?’ .qqxsnew 第九十六章 争议,为你好,大局为重! 任穹虎躯一震。 作为霸天虎帮的创始人,磨刀霍霍向变色油墨的器度真人的不记名弟子,河图洛书钦定的颠覆旧时代、开创新纪元的天帝或圣皇…… 他竟然被人推荐去学好几门功课,未来进入道庭、仙国的系统内发光发热?! 这这这……这怎么想的呀? 引狼入室! 绝对的引狼入室! 少年这一刻的面色吊诡,太过于一言难尽了。 就算是“杀人放火受招安”,他这还没把天捅破呢,就被人招安了…… 真的是啼笑皆非。 任穹看那位主考官的表情神色,他可以看的出来,这不是开玩笑的,是发自心底认为,少年的确是应该往道庭、仙国而去,在其中能大有作为,成为一代传奇。 这是一种认可和期盼。 甚至在未来,还可能成为一种对任穹的助力。 毕竟,任穹是在他监考的这一届脱颖而出的,严格来讲,他可以称为是任穹的座师,任穹勉强能算是他的门生。 千丝万缕的关系,天然就有投资的可能,在权柄和势力上进入了同一个圈子。 任穹嘴角嘴角抽搐,心情复杂,不知道说什么合适。 最终,他微微低头,掩去眼中的神采,“多谢前辈指点!” “无妨。”主考官笑吟吟的,“你有这样的才能,另辟蹊径,开辟领域,这天然适合作为指引者,成为规划者。” “我只是提前给你点一点罢了,称不上什么恩德……等你进了道院深造,有的是人来帮你挖掘这份潜能,引导你走上这条路。” “我符道这些年缺人才啊。” 主考官叹息一声,“战事不断,自然而然杀伐为先,咒道、兵道、煞道之流被重视,不知道分流了我们符道多少利益。” “谁让我们在斗战上不如这些手段便捷利索呢?” “尤其是符祖悟道失败、不幸坐化后,真的是一年不如一年,连基本盘都有些稳不住了。” 主考官摇头,“罢了,跟你说这些也无用。” “只希望你能快速成长起来,成为我符道的栋梁。” 他这样对少年说道。 “是!”任穹慷慨激昂的回道。 “好了,你下去吧,去进行最后的天赋判定——当然,那无关紧要了。” 主考官说着,“你的总成绩和排名,会在三天后公布,彼时将决定是否被道院录取,以及道院对你的初步资源倾向。” “是。”任穹老老实实的听指挥。 很快,有人上前来,对他指引,引导着他走过重重廊道,往一座恢弘壮阔的殿堂而去。 在那里,他将会进行一些符道天赋上的倾向判定。 龙章凤篆,玄门云书,紫青仙文,天魔真篆,冥土鬼画…… 每一种古老的符箓痕迹,都代表着一种文明,映照生灵的一种精神倾向,是三观,是灵感,是天赋。 当然,这不是说什么复辟,而是借这样的冲击,让符道修士能明悟自身的本性,而后从其着手,将这份潜能发扬光大,走出自己的路,明白发展的方向。 龙章凤篆,讲究恢弘大气,有古之龙凤之庄严威仪。 玄门云书,则是讲究大道运转,万象更迭。 紫青仙文,仙道渺渺,隽永超然;天魔真篆,奇妙诡谲,匪夷所思。 甚至还有冥土的鬼画符、妖族的图腾祖纹……这些并不被道庭禁绝,打成潜在的叛逆份子,严刑处理。 哪怕如今的世道并不安宁,鬼祸妖乱,都是有的。 但道庭仍有大气魄,纳万种人才于仙国中,让他们深造研究,用他们的智慧去解析鬼和妖的发展,汲取其精华,然后将它们进行针对压制。 可以看得出来,道庭对自己的文明和制度非常自信,认为自己才是领袖人道众生前行的唯一合适者,不会有人能与之争锋!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任穹走在这仿佛是历史长河映照的殿堂中,透过这点点滴滴,感悟到道庭的气魄心胸……哪怕他是反骨成精,此刻也难免震撼。 “这就是道庭!” “不拘一格降人才,百花齐放……可以啊!” “唔,也是。” “最古老的源头,提出了人人皆可修仙……这是多么宏大的理想?” “从那个时候,就确定了道庭的精气神根基……” “再有,人心也是压不住的。” “别人有这样的天赋,你去禁绝……但禁绝就真的有用吗?” “无限的压抑下,最终会燃起星星之火的……还不如放开,以诚待人,折服英才,纳入体系。” 任穹思索着。 忽然间,心底一声叹息。 “可惜,渐渐的有些变了……” 他想到了李二之流的打劫派,他们用自己的方式,去为自己争取资源……只因为他们天赋所在的道路在蒙尘。 “或许,符道这里便是最后的净土?” 任穹走在殿堂中,一边遐想,一边确定自己的流派。 在一旁,有侍从跟着,等待确认。 事实上,任穹并不需要选择。 因为,他……一切皆允! 这里任何一个昔日文明的光辉,他都能轻而易举的接纳与使用,不仅不会成为桎梏,反而是助力! 也是。 他是河图洛书的钦定者,往小了说,是智者,是贤者,洞察万物,了悟诸道。 往大了说,他是圣皇的候选,是天帝的继任! 哪个圣皇,哪位天帝,不是天地人神鬼、道魔仙佛妖共尊?! 任穹嘴角挂着笑意,他此刻仿佛不是被选择的学子,而是一个审视诸多臣民的帝者。 持掌河图洛书,透过一个个昔日文明的残留,恍惚间他似乎跟无数昔日的圣皇与天帝打了一个招呼,在岁月的长河之外。 通过冥土曾经流传的鬼画符,传说是阴间的钞票,被鬼民们亲切的称之为“后大头”的、能让鬼拉磨的宝钞,任穹似乎看到了一尊高居世外的女神,垂下宁静温和的目光。 通过苍茫古朴的龙道纹章,他似乎看到了一尊人身龙尾的无上龙祖,盘旋在历史的长河中,眸子微阖,似在长眠。 …… 少年走过整个殿堂,感觉整个人都被洗礼了。 这些道庭发掘出来的无数古代文明的重器,比张家那些犄角旮旯的东西不知道意义重大了多少倍,让任穹感触良多。 ——大丈夫当如是! 他体内的反骨,似乎茁壮成长了许多。 当然。 表面上他还是很老实的,没有太出格的表现,什么诸器共鸣,有天帝之姿。 那纯粹是没事找事,嫌自己发育的太快,往死里作。 “死掉的天才,就不是天才了。” 任穹心底笑笑,最终选择了玄门的云书,那是一个玉碟状的载体,晶莹透亮,很是神圣。 这中规中矩。 玄门云书,讲究大道运转,万象更迭,没有龙凤的威仪,没有仙魔的飘渺与奇诡,没有鬼道的阴森,妖道的血腥……没有特色,自然也就没有太多让人忌讳的地方。 跟随在一旁的侍从,如实记录下来后,请他往另一处而去,那是离开考场的通道。 至此,任穹的道院考试,便算是告一段落。 回去等通知,是他能做的唯一事情。 不过他走过,便留下了痕迹。 因他而起的暗流,并没有消失。 他在这一场考试中的表现,引起的争议,渐渐波涛汹涌。 那是对少年最终成绩与排名的确定。 “我认可他通过道院招录,成为螭龙道院的一员。” 种种考核之后,夜间的会议中,主持面试的考官神色肃穆,在公平、公正的讨论下,给出了他的认定。 “附议!” “附议!” “附议!” …… 一声声的“附议”,没有反对,说明了认可,任穹拿到了进入道院的资格。 在这个方面上,没有苦大仇深的迫害与打压,被针对与欺压。 不过随后,分歧出现了。 “我认可他为符道首席,成绩排列第一。” 须发皆白的老者微笑提议。 然而,很快便有反对的意见。 “不妥,我认为这张散,才应该成为首席,名列第一。” 略有富态的长者摇头,提出了鲜明的反对意见。 他是跟张家有千丝万缕的副考官,知晓一些微妙的事情。 让任穹通过考核,是可以的。 但,第一? 张家想要内定给自家人。 任穹可以喝汤。 可肉,一定是张散来吃! 富态的长者敲了敲桌案,复现出张散面试的表现,其慷慨陈词,临场“创造”了几种针对北海妖族有特别效果的符箓…… 在那么短的时间内,那么紧急的情况下,能有这样的成果,可见其“天赋”。 当然,如果没有场外的帮助,张家针对道院的研究,对考题的猜测判断;如果没有无数资源的开放,让张散学习与取用……他若依然能做到这点,那的确是无上奇才,是冠绝此代的符道天骄。 只是,许多事情经不起推敲。 不过无论怎样,程序上是符合流程的,没有半点出格和逾越。 投胎也是一门学问,这是生来自带的大机缘。 谁能说,运气不是实力的一部分呢? 只不过这样合理的“作弊”,一定程度上践踏了公平……但在公正的领域上,挑不出太多的错来。 这是一笔难以算清的账。 毕竟,有的人生来就是天纵奇才,让学渣见了绝望……这样的情况,又算不算是另类的“作弊”呢? 丰富的资源是外挂,超越常人的天赋,何尝不是外挂的一种! 不过,道院不缺资源,找的就是天纵奇才,要的就是这样的开挂选手。 “任穹这年轻人,天赋惊艳,才思非凡,可堪大用。”富态长者微笑,“但这也是应在未来。” “在现在的考试中,他是取巧了的。” 这个长者说着无可挑剔的理由,“他是一块稀世璞玉,需要打磨,需要沉淀,需要耐心……如果给了他首席,这岂不是助长他浮躁的心态?这会毁了他的!” 他口头上以为任穹好的理由,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任穹若在此地,多半要喷他一脸口水。 ——沉淀你全家! ——老子就算因为浮躁心态毁了自己,那关你屁事! ——需要你来“为我好”? “稀世璞玉更需要慧眼,更需要外在的心血来雕琢,不是吗?” 须发皆白的老人轻笑,“道院更应该注重他,给他最好的资源待遇。” “但他还差了些……”另一人突然插嘴打断,“他的想法很好,但是基础却不稳固。” “他草创的这两种符篆,固然有灵光一闪的亮点,但是在构架上,不如张散那么行云流水,完美无缺。” 这是理所当然的。 毕竟,任穹只是靠自己一个人琢磨,张散的背后却是有整个张家的指点。 “这些东西都是可以学的。”神色肃穆庄严的中年人冷冷道,“技巧、架构,道院里有的是人擅长。” “但突破性的思维启迪,可不常有!” “古来诸多符祖,哪有谁是一上手就是架构完美的?” “甚至有的人,技巧什么的都很一般。” “可他们最后为什么能脱颖而出?就是因为思维智慧,走通了一条他人所从未设想过的路,为符道铸下更坚固的根基!” “文明可能会更迭,仙埋葬了魔,玄埋葬了妖……所有的架构,都将会被新生的系统所取代。” “但思想不会,思路不会!” “对有无限潜力的文明而言,从一到万从来不是难事,难的在于怎样从零到一!” “思想的突破,是超越时代的,跳出了文明的局限。” “这个年轻人的想法,我看到了将讯息的流转沉淀下放,让更多的人能够参与到人道文明的建设中,这很好。” “有朝一日,哪怕我们的文明覆灭了,沉沦了,有新的文明站在我们的废墟上崛起……当他们深挖古迹,追寻过往,张散的架构再完美,他们也不会在意。”m.qqxsnew “唯有这个年轻人的思路想法,才能触动后来者的心,去参考与借鉴,让我们的文明另类的传承下去!” 他从文明的意义上出发,为任穹赋予了更高的使命。 “但正因为这样,所以更需要保护,不是吗?”另有人说道,“仙国正在与北海妖族鏖战,彼此都会有所关注的。” “我们让这个年轻人成为首席,岂不是为他招来很多危险的视线?” “而且,如果他这对妖族渗透和分裂的战略被仙国认可……这就上升到保密的高度了,需要让妖族一方尽可能晚的知晓与洞察。” “大局……为重!” 大局二字,太过沉重了,可以说是压倒一切般的砝码。 这是最堂皇正大的理由,任谁都无法辩驳。 年轻人,你不要有怨。 如果真要怨,那就怨你自己太出色了! 第九十七章 任穹,你也不希望…… 如果出色也是一种罪,那任穹已经被裁决成了罪无可赦。 “涉及到仙国未来的大战略……保密需要……” 这一刻,形式被上升,到了仙国的大局,没有几位审核的考官能轻松以待了。 的确,这是一个大问题。 相对于整个仙国镇压妖乱的大事,出于保密需要,让某些人隐姓埋名,似乎是理所当然的。 既然隐姓埋名了,自然很多事情上都要虚淡其痕迹。 这是保密,也是保护,失去了本应享受的荣耀,默默在暗地里发光发热,贡献自己的智慧和能力。 “但这不是过河拆桥吗!” 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低喝,“一个年轻人,正是最骄傲放纵的年华,提出了非同小可的观点,可以从道院中脱颖而出。” “就在这个时候,让他隐姓埋名?这岂非是断折其道心,打压其灵性?” “我不同意!” 老人的脾气火爆,“要我说,做事就应该堂皇正大的!” “这年轻人提出的策略如果通过了,对妖五诫运转,真当妖族那边发现不了吗?” “他们还没有那么差劲!” “保密?能保密多久?” “既然如此,还不如我们这边主动运作,树立一个标杆!” “我看任穹这年轻人就很不错,我们可以把他作为那根标杆,给予无上的荣耀和嘉奖,鼓舞我们仙国的年轻英杰,引导他们将心思放到思考怎么对付妖族身上!” 老人提出了不一样的观点。 “我相信,群策群力之下,一定有层出不穷的策略……现在的年轻人,除了实力和财力不如我们,真的未必就比我们差了。” “要相信他们的智慧!” “道庭也好,仙国也罢……什么才是大局?” “年轻的希望,才是大局所在!” 他义正言辞,话音铿锵有力,震动人心。 他否决了先前那人的说法。 仙国镇压妖乱,这是大局? 胡说八道! 照顾仙国的花朵,道庭的未来……这才是最根本的大局! 自己内部的传承有序都处理不好,哪怕击溃了妖族又如何? 强大自身才是根本! 先前那人皱眉,神色不悦,“事有轻重缓急!” “我当然知道,要相信年轻人的智慧,他们才是道庭的希望。” “但这不是妖乱正发生在眼前么?” “先苦一苦年轻人,处理了妖乱再说……至于这其中的骂名,就由我来背!” 他拂袖,很超然的样子。 老人脾气炸了,冷笑出声,“你的话,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那不如我直接在这里宰了你如何?” “杀了你之后,把你的家产全捐给仙国抗击妖乱好了……苦一苦你全家,骂名我来背!” 他语气森然,杀机凛冽。 他不只有言语的表示,更是有实际的动作。 一张气息恢弘壮阔的符篆从虚无中浮现,它像是勾连了上苍,吞吐了宇宙玄黄,带着天道的威压和沉重,横扫了这座殿堂! “通天符?” 顿时间,九位考官中接连有人变色,“荀老息怒!” 他们苦劝,不希望让这里爆发大战,有人溅血。 就连先前那人的神色都变了,他握着一张鬼气森森的符篆,一脸紧张,有几分色厉内茬的样子,“荀尊,你要坏了道庭铁律,残杀同僚?” 气氛无比紧张,剑拔弩张,太过吓人了。 “够了……够了!” 主考官头痛的揉着眉心,指尖用力敲击桌案,一身法力浩瀚汹涌,冲散了那股杀机。 他能做为主考官,不止是地位的象征,更是实力的象征! “你们这样争执不休,甚至动用武力,成何体统?” 主考官长叹,“既然你们这样,谁都说服不了谁,那就恭请道庭垂下目光,以做最适当的裁决罢!” 遇事不决打报告。 在他之下的八位考官,互相瞅着,都是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偏开了目光。 主考官看了都摇头,下一刻,他以符箓为引,沟通鬼神,有信息直入道庭的重地。 这样的运用,不是使用鬼神的权柄来作法天地,而是宛如拨号的人工服务,申请对接。 在那道庭的重地,有名为“封神司”的古老殿堂中,神人在垂目,将信息阅览,洞察了前因后果。 “金灵!” 神人低语,却震动了殿堂,让一尊女战神走入,“你持我令喻,去‘符道司’一行,告知他们的主事者。” 他抬手,虚空送来一枚令符,一枚玉简,灿烂神光绽放,一个又一个神文跳动。仟千仦哾 金灵接过,眉宇轻扬,神色有些莫名和微妙。 “遵命。” 她抱拳,退下了,往符道司而去。 一路上,她步伐稳健,大步流星。 符道司,这是道庭中掌管符道诸事的最高机构,非同小可。 金灵走到了这片连绵的殿堂前,眸光幻灭。 她没有第一时间就进入,而是寻了自己的好友,问及情况。 “今日,都有哪些大人物坐镇于此?” 她的好友听着金灵的询问,叽叽喳喳的就从嘴里往外吐,一点把门的意识都没有。 “今天啊,今天都有……” 一个个名字蹦出来,金灵便心中有数了。 这些人中,谁大致有怎样的性格,谁大致是怎样的立场……她在封神司多年,心底都有数。 从这里面选一个态度倾向不错的,不是难事。 毕竟,封神司的那位大人,也没有指定给符道司的谁谁谁,不是么? ‘年轻人,看在你妹妹的份上,我这里推上一推……’ ‘希望十年后,你能有所成就……’ ‘到时候我看看,你妹妹为什么那么自信,能让我知道花儿为什么那么红?’ 金灵微笑着,大步走入。 …… “阿嚏!” 小树林中,任穹密会李二,他们狗狗祟祟的正在讨论不可告人的大事。 除了他们两个外,还有一些正在道院中摸爬滚打的少年人杰,都是如李二那样的“离经叛道”的奇才。 他们要干大事了。 在此之前,自然是要碰面,互相交流与磨合。 不过很突然的,任穹打了一个喷嚏。 “怎么了?受凉了?”李二不解,你都一个真人了,体质那么差吗?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任穹嘟囔两声,“只感觉到一股寒意直上心头……不知道是谁在念叨我呢?” 少年琢磨了两下,一口大大的黑锅直接就扣下去了,“一定是我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妹妹,她现在指不定是在老家祖宅里咒骂我呢!” “等这事情过去了,她又回来了,我一定要让她没有好果子吃!” 任穹打算用“莫须有”的罪名,“冤杀”了任苓。 当然。 他这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小丫头折腾的事,最后搞不好挨揍的是他! “你妹妹好惨!”李二深表同情。 “嗨,别提了!”任穹摇摇头,将不着调的想法抛开,与众人热烈的讨论起来。 大家都是年轻人,而且还都是天骄、人杰,又有共同的目标。 所有人相处的都很愉快。 他们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高喊大道唯争的口号,要把道院的资源给截胡了。 …… “结果出来了。” 许久之后,主考官拿到了一张传讯符,它破开虚空而至,随空间大海而来。 “年轻的人才,不能伤了他们的心,挫了他们的意。” 主考官翻阅着回信,了悟其中大意,自己组织语言,娓娓道来。 “他们有一腔爱护道庭、仙国的赤诚心念,总不能寒了他们的心。” “所以,对任穹这样别出机杼的惊艳人才,要关怀,要呵护,要进行一定的资源倾斜。” “当然,相关战略兹事体大,涉及大局,也不容轻忽。” “因此,符道司的意见,是给其实,虚其名。” 主考官悠悠道来。 “保护与照顾并存,实惠与保密平衡。” 他说出符道司中的建议,让除他之外的八位副考官窃窃私语。 “这意思是,名次上要退让,但之后入了道院,以另外的名义进行资源上的补偿吗?” 白发苍苍的老人轻语,“唔,这还差不多。” “不过,失了符道首席的名次,多少资源才能补偿上呢?” “那是大义,是名分啊!” 老人叹息。 “差不多行了。”略有富态的长者皱眉,而后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这样的结果也不算太差。 少了那匹意外的黑马,他就能支持保送“张散”成为首席……这也算是完成了那一家的请托。 皆大欢喜,皆大欢喜! “你们还有不同的意见吗?”主考官询问。 “道庭都裁决了,我们还能说什么?”须发皆白的老者哑然,“就这么办吧。” “不过莪这里有言在先。” “事后这年轻人,得安排在我的门下,跟我学习符道。” 他这样要求。 “哈?” “想得美!” “你做梦!” 嘘声一片。 哪怕是先前打压任穹的考官,这一刻也不乐意这样事情的发生,还在争取。 “这学生,该入我的门下才是!” 富态的长者说道。 他的眼神微闪,此刻不知道在心底琢磨出了多少主意,让那很有灵性的年轻人在他那里接受压榨,是所谓的深造,也是打工狗。 他是导师,也是老板。 “得了吧!”须发皆白的老人嗤笑,“你们这些人,心术不正……人才到了你们手里,多半要被毁掉。” “你们不是看好那张散吗?” “我懒得戳破你们的心思……既然你们看好张散,那就收他做学生,岂不是美事?” “到时候,师徒一起出成果,也是佳话嘛!” 老人轻笑。 顿时,那几人脸上挂不住了。 收张散做徒弟? 这是请大爷吗? 什么事情都不做,之后还会在研究成果上署名,成为其扬名天下的垫脚石…… “那不妥,张散有大才,我们是教不了他的……”那几人推拒。 “呵。”老人随意挥了挥手,“现在提这些有点远,况且收学生的事情,还是要看当事人的意愿。” “到时候问一问这任穹就好,看他愿意跟谁做学问。” 他老神在在,似乎很有把握。 他也的确是有把握的。 到时候,他打算一边拎着那个年轻人的衣领,另一边一只手握成拳头,就像是先前找上“灰蛇帮”时的姿态,面目和蔼,拳头坚硬。 “任小子啊!” “你也不希望那天晚上你做过的事情,一夜之间州府上下真相大白吧?!” 老人连那时“劝学”的话都想好了。 杀伤力堪称爆炸。 “哈哈,那就各凭本事好了!”富态长者微笑。 他觉得,那个年轻人是张家要收下的鹰犬走狗,他这里出面跟张家交涉一二,还不是十拿九稳? 简单,轻松! …… “阿嚏!” “阿嚏!” “阿嚏!” 任穹一连打了三个大大的喷嚏,每一个喷嚏都可谓是惊天动地。 “你……没事吧?”李二嘴角一扯,“邪气入体了吗?” “我人没事,没有什么邪气入侵。”任穹气势汹汹,“只是背后一定有人在惦记我!” “真的?不要逞强……实在不行,我陪你去看看医修。”李二嘀咕道。 “真的没事。”任穹按了按太阳穴,“不过是有小人背后中伤于我罢了!” “但愿如此……”李二轻叹。 “我们讲到哪了?”任穹左看右看。 “祸水张移。”有人在一旁轻声道,他的一双眸子很幽深,像是通往九地之下。 “对对对,祸水张移……这张家,就是给我们背锅的!”任穹连声道。 “是他们,对道院的某些资源动了心,暗中指使人进行劫持,想要借此来仿造玄黄宝钞,颠覆仙国!” 他抬手就是一个大黑锅,扣在了张家的身上。 “这是要张家上下满门死绝啊……哪怕不是真的,张家也要难受很长一段时间。”一个青年笑吟吟的,“若是仙国在这个势族里面再查出点什么来,张家真是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不过‘穹’,你不担心你这里吗?” “根据‘昊’说,你现在可是正在接受张家的资助,明面上有交往的。” “张家出了事,你很可能被牵连。” 他认真分析。 “‘讹’,你放心。”任穹摩挲着下巴,老神在在的回答,“我就是一个跟张家搅和在一起才七、八天的人,即使被牵连,又能牵连多少呢?” “更何况……” 第九十八章 “我才刚刚上交了投名状,证明了我本人对道庭、对仙国,那一份赤诚的热爱和忠诚!” 任穹振振有词,好一个大忠臣。 顿时,有嘘声一片。 忠臣。 神特么的忠臣! 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数遍浑身上下两百零六块骨头,怕不全都是反骨! “怎么?不相信?” 任穹哈哈大笑,将自己先前考试中的作为细细道来,让在场的这些“离经叛道”的人听后,都面面相觑。 “厉害!”‘讹’竖起大拇指夸赞,“你这一肚子坏水,哦不,一颗红心向仙国,稀有的人才,事后肯定是能轻松脱罪的!” “道院的考题还能这么解?行啊小兄弟!”另有人鼓掌慨叹,“这样说来,当年我傻乎乎,硬着头皮跟那些考官周旋,被他们连连挑刺,自己只能道歉道个不停……实在是太差劲了。” 他们多有感慨。 说到往事,这个组织中很多人都颇有共鸣。 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太不容易了。 他们的确在某些“离经叛道”的领域有非凡才能,但当初入学道院时候选择科目的天赋只是一般,最终能通过考学,背后不知道多少辛酸泪。 除非能走很了不得的关系,不然总是会被挑三拣四,在考场上道歉道个不停。 “你这么流氓,让我相信我们‘圣组织’是有光明未来的。” 有人笑嘻嘻的。 这个组织,名为“圣”。 在组织中,每个人都以代号相称,自己选取。 如李二是“昊”。 有那精通真假虚实、散步谣言的“讹”。 有聆听心声、破除虚妄、直指根本的“谛听”。 当然,也有新加入的“穹”——任穹! 这是道院中一个不是很起眼的学生组织,对外的表述,是大家要学习和模仿古之圣人,以此来规划自身的言行,成为引导世人的道德标杆。 至于内中的实质…… 那只有六个字。 ——为往圣继绝学! 一种种被人为的外力,给隐匿、虚淡在修行史中的古老道路和技艺,将被他们发掘和继承,在这个时代发扬光大! 任穹虽然是新人,但他的符阵双绝、智慧能力,还是被认可的。 人还没有进入道院,组织中却有了他,参与到前所未有的大行动,干一票大的! 先前,有人担心,他会被“祸水张引”的情况给牵连。 但现在,大家却又不担心了,一个个感慨万分。 ——还是现在的年轻人会玩啊! “对妖五诫,茧房行动……”‘讹’眼神微妙,他觉得这其实跟他的道路很契合,造谣啊、谎言啊、共鸣啊……等等,于是忽然间低声道,“你们说,如果仙国那头通过了这样的战略,我们要不要掺合一手?” “针对一个庞大的阵营或族群,这里面哪怕是掉下一块肉来,也足够我们大家吃到撑了。” “正巧,我们这里有‘穹’,是最初提议者,这是一个上好的切入点……就像是我们有‘烛阴’,混入到了道院管理资源交接运输的系统中,不断查看和把握,提供信息,作为内应,才让我们能组织起这次的行动来。” “穹,你说呢?” 他询问着任穹的意见。 “难说。”任穹摇摇头,“这样的大战略,很难讲仙国那边不会为了万无一失,将全局掌控在自己手里,我们针对妖族……多半是没戏的。” “不过,我们可以考虑用在我们仙国内部,也不要那么走极端,也能赚些零花钱……” 少年绘声绘色的为队友们描绘“钱”景,像是要搞什么校讯通,搞什么内卷教…… 这是最适合他们这些有道院背景的人才的,能打响这教培机构的名声,合情合理的渗透进入各大学府。 ——因为,他们本就是从一个个少学府中走出来的。 如今,“回报”昔日的母校,也是很合情合理的嘛! 回去做一做成功学的演讲,召集无数的学生家长,为他们描述如何培养孩子成才——天才也是可以养成的! 只要上我们的培训班,过目不忘、心算如神、举一反三之类的天才特质,都可以拥有! 量子速读,醍醐灌顶,一切种种,全都不是梦! 如果你不放心孩子在学校的学习情况……亲,这里有校讯通服务哦! 任穹畅所欲言,让在场的组织成员听得心潮澎湃。 那是美好的未来和钱景。 少年分享财路,心胸宽广,这是收拢人心最快捷的敲门砖,让队友们此刻都对他肃然起敬。 “小兄弟有大才……” “你不去走神道,混个神职什么的,未免有些可惜。” 众人感慨。 “哈,那都是小事……”任穹笑眯眯的,“我分享这些,还是想要借助诸位师兄学长的才能,来完善计划哩!” “众人拾柴火焰高,想要玩转这么庞大的系统,人手、能力、关系,都不能缺乏……我一个人做不到,但是我们组织却不同了。” “有一个财路,大家也好共同发展,不是么?” “毕竟,大家总不能靠着从道院嘴里虎口夺食过日子……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是啊!”一群人心有戚戚焉。 “那我们这一次,一定要干的够大,够疯狂!” “讹”的目光雪亮,“捞够了转型的本钱,到时候大家一起上岸洗白!” “对了,张家必须死!” 他双眼吞吐杀光。 如果说,原本只是因为嫁祸所需,是任穹的要求,把可能联系到他们身上的嫌疑转移,让张家上去抗雷。 他们本身并不是太热衷,只要能达到预期的程度便好。 但现在,涉及的方方面面就多了。 “张家,是癸巳府第一大符箓渠道商,掌握的人脉和资源也是最丰富的。” “讹”很冷酷,“我们开辟的新产业,如果被他们给盯上,想要下手侵夺,对他们而言可不是什么难事。”m.qqxsnew “只有张家倒下了!” “缺少了这巨无霸,我们大家才有活跃的空间……” 他点出这零和博弈的本质。 这不是由他们决定的,而是由张家的霸道作风所决定的。 张家可没有多少互利共赢的想法,他们是赢家通吃! 这一刻在“讹”的说法下,他们针对张家,将不再是单纯的一次黑锅转移,而是为了自己的未来拼搏! “这样的话……”“谛听”轻声道,“那我们就要趁着张家被栽赃嫁祸、焦头烂额的时候,往死里踩上几脚……可这能做到吗?” “凭我们的力量,自然是不行的。”李二低语,“但如果我们动用一切所能动用的人脉力量,从家庭、宗族,到师长、师兄弟、友人……想来还是能给张家带去巨大麻烦的。” 他们集思广益,共同商讨。 这个过程中,任穹嘴角微微翘起。 他是那个最想要张家死的干净彻底的人。 这是给人世间一个公道! “张家有什么矛盾很深的对头家族么?” 少年忽然问道,“同样不是什么好家族的那种。” “这……这倒是有的。” “有那么几个家族,跟张家不太对付,是利益争夺的冲突。”谛听娓娓道来,“上官家、司马家、刘家……” 他善于聆听,善于分析,可以说是组织里的百晓生,对许多街头巷尾的大事小事都相当清楚。 此刻,他对任穹的疑问进行解答,告知其一些州府中的家族博弈,刀光剑影,杀人无形。 任穹听着,不时点头。 “你似乎有些想法?” 谛听看着他。 “莪在想,如果张家的继承人,疑似遭到了这些家族暗中指使人手进行的刺杀,死于非命……” “盛怒之下,他们想要报复,引来冲突碰撞时,劫案‘真相’泄露,那时一定会很有趣吧?” 任穹微笑。 顿时,在场的人都笑了。 “这个,倒是可以考虑……”李二表情玩味,“据我所知,上官家的一位古祖,曾是有名的剑客,剑术卓绝。” “唔,司马家非同小可,曾有血咒高人昙花一现。”一个清瘦少年幽幽说道,“正好,我也会一点仙国禁绝的血咒,从藏书阁最深处翻出来的。” “刘家啊,在三千年前出过一位神将,撒豆成兵,横绝一时。”有青年杀气隐隐,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我多半是比不上这位前辈,但是模拟其一点痕迹,想来还是可以做到的。” “……” 你一言,我一句,让任穹左看看、右看看。 组织里的人,真的是各有所长呢,一个个都身怀绝技! 在足够的玄黄宝钞的刺激下,在明确张家倒下,符箓的市场中他们才能分润到一笔巨大份额的时候,他们主观能动性爆发,怎么能挑拨离间怎么来! ‘钱,不是万能的。’ ‘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任穹心头大有触动。 …… “确定了?” 有人问道。 “确定了。” “就这么办……” 连夜转动的系统,是道院的招生。 不用到第二天,只需要一个晚上,便一切都处理妥当。 录取的名单,排列的名次……符道的九位考官,已经为自己的专业招生画下了句号。 “张散,名列第一。” “上官令,第二。” “刘宗,第三。” 这是名次,是最终的排名。 最引人注目的三人里,并没有任穹的身影。 直到第四位。 “任穹,第四。” 这是在经过一番磋商后对道庭建议的落实。 给其实,虚其名。 既然虚其名,自然他的名次就与前三无缘,除非是意外的情况发生。 当然,这背后另有补偿。 “道院方面的额外补偿,怎么说?” 主考官笑问。 “这最简单不过……”荀尊淡淡道,“道院既然是道院,虽然有各大专业,独立分院,但最终还是归于一个名下,自然有一些跳出寻常框架的系统。” “这个年轻人很有规划与设计的才能,未来或许可以进入道庭、仙国,成为其中栋梁之材。” “既然如此,那不如让他提前锻炼,比如说到直属祭酒大人掌管的内学宫中担任职位,好生锻炼一二。” “这……这不合适吧?”一脸富态的长者动容。 “怎么就不合适?”荀尊嗤笑,“内学宫,参议校务……虽然不如各分院的当届首席,对本院有强大威望。” “但是能跨越壁垒,对接各大分院,对接师生……这最锻炼个人能力,我觉得是没有问题的。” “非常之人,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 荀尊语气淡淡,“就这么办了。” “祭酒大人那边也同意了。” 翻手间,他取出一枚灵光隐隐的令符来。 富态长者无言。 “你竟然私底下联系了?” “有什么不可以的呢?”荀尊轻笑,“这是祭酒大人管理的事务,怎么就不可以?” “用这方面来进行弥补,各项资源的填充,也算是犒赏这个年轻人的功劳了。” 荀尊语气淡淡。 “好,祭酒同意,那就无事了。”主考官拍板,“这是道院内务,我等不便干涉。” “接下来,我们将按规则处理。” “封存本次考试所有卷宗,化作三份,分别呈现道院、仙国、道庭,以供复核。” “复核无异议,便进行公布。” 主考官神色严肃,他秉公处理,一切都是有严格规定。 “在此期间,你们不得随意外泄信息,引发争议……尤其是本次,涉及一位特殊考生,大局为重!” “遵命!” 八位考官起身,共同施礼。 当然,他们表面上是领受要求,需要保密。 但是,背后呢? …… “你张家,好眼光,好水平,很擅长投资啊。” 一处幽静别院中,富态长者接见了一位张家的管事,与之相谈甚欢。 他今日的见闻,挑了一些道来,让那位管事知晓,没有多少隐瞒。 尤其是谈到任穹。 虽然说,这考官在名次上对任穹有不少针对,进行了打压。 但是此刻,他也承认其能力和才华,远超普通庸才,是难得的奇才。 “哦?他的表现这么出色吗?” 张家的管事眉头一挑,很是欣喜,“看来,这会是一条不错的猎犬。” “那是……” 富态长者笑笑,“其实,你们不用贿赂我资源,他都是能考学通过的……” 第九十九章 藏书阁! “那不一样。” 张家的管事笑着,“这是狗链,是要栓过去的枷锁。” “如果他发挥失常,那这条狗链会给他戴的很结实,没有我张家,他就进不了道院,所以事后要用一生一世的贡献来偿还。” “即使他发挥正常了,这也能影响他在别人眼中的看法和定位,是跟我张家同一个阵营——不管他是不是,只要别人认为他是,就可以了!” “但现在,他似乎超常发挥了。”富态长者笑道。 “那又怎样呢?”张家管事微笑,“我们这里无非是顺水推舟而已。” “是我张家有慧眼,识英才,千金买骨,不吝千金。” “往外做一做宣传,自然能营造形象,打造一个良好的人设,让州府中没有跟脚的英才尽入我囊中。” “彼时再做做样子,炒作一二,大庭广众之下往那少年的身上追加一笔投资……一切不就圆满了吗?” 管事大笑,志得意满。 张家永远不亏! 无论那个少年有怎样的表现,他的能力基础摆在那里,张家投资,怎么都不会亏。 无非是小赢、中赢、大赢、特大赢的问题罢了! “也是。” 长者颔首,“你们张家,传承悠久,什么风浪都见过了,玩弄一个年轻人还是轻而易举的。” “不过,这个年轻人心有山川沟壑,非是易与啊!” 长者斟酌着提醒,他是符道高人,天地与鬼神两条腿走路的人物,对一些事情看的比较深远。 “他能提出那样的策略,对妖五诫,杀机暗藏……这是一条幼龙!” “你们养狗的手段,未必能养一条龙,难以驯服。” “一旦成长起来……” “唔,这倒是一个问题。”张家的管事微微点头,似有感叹,“不过他想成长,还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 “幼龙又如何?” “真龙,都有人杀过!” 他说的意味深长,“才过去多少年?世人就忘了,符王殿中,便有一位符祖陨落。” “那是怎样的人杰?所谓真龙在他面前,都不过尔尔,要被折服。” “可到头来呢?” “英年早逝,死于非命!” “这背后的水,深着呢……” 张家管事语气间意味莫名,“触碰了不能触碰的秘密,打乱了不能打乱的布局……” “张贤弟,你醉了。”长者打断道。 “哈哈……对,是我醉了。”张家的管事自知失言,转移了话题,“一条幼龙而已,我张家不放在心上的。” 他轻语,“若非要降妖除魔,镇鬼破异,道庭法旨,森严法度,制定义务,让诸多势族大修有固定职责,回馈仙国,我们张家底蕴远行,缺少了某些法事的必要条件……” “幼龙?嘿!” “外面的幼龙,哪怕是收服的,又怎么比得上自家的呢?” “费些手脚,用一点手段,移命换运,成就我张家的麒麟儿,又算什么呢?” “他老老实实的给我张家效力,我们姑且容的他。” “他若是机关算尽太聪明,想要做点不该做的事情,却是会误了卿卿性命……” “毕竟,时代要变了!” 张家的管事轻笑,“你说是吗,曹兄?” “是啊!” 长者点头,不甚感慨,“五德……嘿!五德!” 他说着,摇了摇头。 “不提这些事情了,那太高远,博弈的太深入,我们都站在门外,涉足的资格都没有。”张家管事笑道,声音压低了些许,“来谈一谈我们能分润到利益的……” “你说,这年轻人的设想,能不能实现?” “在北海中构建这样的符道场域,是否具备可执行性?” “如果可以,这将会是我等符道世家中人的一场饕餮盛宴!” 他看的分明,那是一片蓝海。 “唔,依我看来,这是有可行性的。”长者的表情认真起来,“这是我们九位考官的共识,不然在打分时也不会有人给那么高的评价,以至于最后对立,让主官都拿捏不定,需要上报道庭。” “当然,想要彻底落实,也不容易。” “北海之中,妖族昌盛,图腾祖纹,虽然远不及我道庭,但是也不可太小视。” “想要在鬼神的权柄博弈中掌控上风,把控对妖五诫的主动,需要仙国道兵在很多地方上改变攻势,打通一些重要关卡,布置节点,以地势映天象,辅以鬼神,绘成一张红尘道符!” “这影响十分重大,仙国上下未必能那么快下定决心……毕竟如今的北海妖乱虽然猖獗,可要说动摇仙国根本?那还差的远呢!” 长者摇头,“除非有大变数爆发,这招棋才会被最快速的落下……” “而且即使落下了,也要考虑各个方面。” “因为,这固然是能分化瓦解妖族概念的手段,是妖这种概念的大劫,但同样也是机缘!” “如果真有不世妖杰,转危为机,使用我们的手段,做到了融汇各个部族,让它们互通有无,打破隔绝、圈层,那会很恐怖!” “所以在落子前,一定要调查清楚妖族的内部,防止一番辛苦为他人做嫁衣。” 长者肃穆,他的人心虽逐利,收钱办事,但是眼光却不差,看的出问题。.qqxsΠéw 这是全新的战场,言论若刀光剑影,杀人无形。 但是,这同样下沉了信息的传递,让妖和妖之间能更快速的了解彼此。 仙国运作的好了,那会成为茧房,束缚一个个妖族的小集体,从大阵营中独立出去。 可,一旦妖族有猛人,针锋相对,变害为利,打穿了一个又一个的茧房,做到妖族“相亲相爱一家人”的地步,上下凝聚一心,齐心协力,搁置争议,让北海之中,妖妖为族,让他们贯彻“个人事小,妖族事大”的思想,将矛头指向仙国…… 那仙国岂不是搬石砸脚了? 所以,这不容轻视。 “看来,这条路也不好走啊……”张家的管事有些可惜,这笔钱似乎不是那么好赚。 随后,他提出了告辞,被富态长者礼送出门。 …… “时代要变了。” 带着沧桑古意的院落中,有老人踏着法坛,点燃七盏明灯,仰望星空,似乎俯仰古今于光阴长河上,见青史斑驳。 长久的沉寂后,是一声复杂无奈的轻语,带着愁绪。 “师尊。” 任穹的那位“好姐姐”,此刻乖巧的站在角落中,小声的表明自己的存在感。 老人看去,一双眸子深邃平静,像是两汪看不见底的深潭。 “我们螭龙道院之中,总有一些魑魅魍魉,很活跃。” 他悠悠而语,“他们对道庭不满,是想着要搞破坏的。”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老人轻叹,“没想到有朝一日,甚至有人敢对道庭的根本动手,想要篡夺气运大秘,染指仙国的玄黄根基。” “该杀!” 老人的声音并不洪亮,但在风姓少女的心中如惊雷炸响一般,让冷汗从她的背后冒出,浸湿了衣衫。 “师尊息怒,不要因为那群歹人气坏了身体!” 少女连声道,以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如狗。 作为某个神秘组织的一员,变色油墨的负责人,她现在很慌。 从下午日落时分开始,她就被叫到了这道院重地,陪老人点燃了七星灯,一起看星星,看仙国气数……这太吓人了! 老人的神通惊世,在巫道上有极大的成就。 巫道,最古老的时代中,在那天、地、人、神、鬼,都没有明确分别时流传的道路,它最古老,也最特殊。 理论上,它可以沟通一切。 祭祀天地,祭祀鬼神,祭祀大道,从而进行对话。 哪怕是……过去和未来! 少女很出色,在这个年纪取得了不小的成就,能查看过去的痕迹。 但是,她在这条路上其实还不算登峰造极。 因为真正的“大巫”,他们是照见未来的! 族之大事,也是巫之大事,在祀与戎。 祭祀过去的,探寻未来的。 许多古老的风俗,至今还延续着,如战前的卜算,将要进行的战争是否能取得胜利。 当然,如今有很多都是意思意思,做个样子……毕竟早在很多年前,在“人人有仙修”的无上逆天改命手段下,很多事情都做不得准了,被一位无上教主在天道里斩了几剑! 我命由我不由天! 不过,极度非凡的巫修,依然掌握着可怕的手段,无人敢轻视。 这个老人便是如此。 当他有些特殊的行为,还让少女现场学习,再说一些意味深长的话,一双幽幽的眸子看着她…… 平日里机智的少女,此刻一点办法都没有,丝毫不敢露出马脚,只能逢场作戏,乖巧无比。 “莹。” 老人说着,“你要小心。” 少女用心的聆听。 “你的身边,就有很多那样的魑魅魍魉潜伏。” 他看着少女,看着这个自己在巫道上的继承人。 少女用力的点头,表示会将这些话牢记在心。 “道院该进行一次清查行动了。”老人幽幽轻语,似乎是跟少女说的,也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一些魑魅魍魉的痕迹已经露了出来,在染指仙国的根基。” “我既然窥探到了,就不会放过。” 老人语气平静。 少女的心弦却已然绷紧到极致。 “这件事会闹的很大……所以你下去之后,注意一下个人的安危。” “我在担心,那些人会铤而走险,用一些激进的手段,来图谋道庭的重器……” “截杀,劫掠……” 老人幽幽道,“这是一场大风暴,将不仅是道庭,整个州府都可能被波及,甚至让道庭垂下目光。” 少女的心怦怦乱跳,她此刻不敢发一言,怕自己颤抖的声音将很多秘密都暴露无遗。 “你下去吧。” 老人蓦然转身,挥了挥手,让少女离开,“消化吸收今天的所得。” “是。” 少女躬身,一步一步的倒退,努力的做到举止平稳,让自己的小腿肚子不发抖。 当她退到院落的门前时,忽然有老人沉稳平静的声音响起。 “明天,你注意点。” “从现在开始,莪会搅乱本州府中所有的天机,将一切探查手段都覆盖……直到明天夜里。” “这是必要的,是为了捕捉那些魑魅魍魉的必须手段,在信息的争夺中压制他们,让道院的高手趁着他们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去找到某些关键的罪证,从而进行最公正的处罚。” 老人幽幽道。 “星灯当灭,直至重燃。” 话音落下,那按照七星方位排列的七盏灯火,一点一点熄灭了! 少女恍惚间感觉到,这片州府的天空似乎变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变。 就如同是监控被入侵了,反反复复的播放一段相同的、无异状的视频,在告诉人们一切正常! 这是顶尖高明的手段,无声无息,只让你看到想要给你看到的东西,而非是斩断抹除,就差跳人脸上大声嚷嚷——我这里有问题! 少女愣怔,忽然间有热泪盈眶。 “师尊,我知道了。” 她似乎一下子卸去了所有包袱,脚步重新轻快起来。 就如同是曾经暗中做些什么事情,虽然意志坚定,有无畏之心,却也在担心,怕关系亲近的人不理解,终有一日刀兵相向,用最失望的目光看来。 少女离开了。 老人还在,他望着夜空,看着好像亘古不变的星空,幽幽叹了口气。 “风辕,你竟然会插手进去?这不像是你往日的作风。” 忽然,有一道似乎融于夜色中的身影浮现在角落里,他从中走出,到了月光下,发丝银白,有一种难言的气质。 他像是知识和历史的沉淀,就如那明月一般,静静的看着人世沉浮,默默的记录所有。 “我就这么一个传人,我又能怎么办呢?” 老人回首看去,语气平和,“倒是你,你不在你的藏书阁里纳凉,来我这破败多年的巫道做什么?” “静极思动,出来走走,有什么不可以呢?” 来人微笑,“不成想,却看到了老友你做的事情,真可谓是大不敬啊!” “彼此彼此。”老人悠悠一叹,“藏书阁里,你也是各种布置吧?大哥就不要笑二哥了。” 第一百章 万事俱备,姐弟和睦 老人轻语,却道出了大秘。 藏书阁中固然有很多宝藏,可那又怎么容易被翻找出来?还使之成了气候,抱团在了一起? 是因为有人在背后插手、干预,让正确的东西,出现在正确的人眼中! “我只是不想让一些东西失传罢了。”来人微笑,“古来贤杰多少?如今尽付烟尘中。” “他们的道路,他们的智慧,是他们馈赠给文明最后的果实,总要有人将之传承下去的。” “我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只是想做一点存亡继绝的小小工作而已。” 他很从容,看世间风云,谈笑落子,不嫌事大。 “铁打的藏书阁,流水的道院生,这批火种没有了,还有下一批。” 他笑着,“本人郑重声明,我对道庭唯有忠诚,日常所为尽到传道授业的引导指责……至于那些孩子私底下折腾出来什么事?我一概不知,不曾参与,更不理解,遑论是接触和引导。” 他这样声明,划清界限划的太干净了,让老人无语凝噎。 一切都是“缘”,他仅仅是在打扫藏书阁的时候,不小心在某些书籍的排列摆放上出了点小小的失误而已,让某些道院的学子接触到了。 他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多少年过去了,你还是这样。”风辕轻叹。 “所以,你不需要担心我。”来人轻笑,“反倒是你,要管好自己的关门弟子……她参与的事情太大了,牵连太广了。” “如果出了问题,会死的很惨的。”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幽幽,“不要忘了当年,我们那位好友是怎么死的。”m.qqxsnew “为了梦想,他成为了一代符祖……可最终呢?他死了,就像流星划过夜空,一闪即逝,就此落幕。” “死于非命!” “到头来,什么都没有改变。” 他的话音中,情绪激荡,很久不能平复。 “我劝过了,但没有用。”风辕老人叹息,眸光黯淡,“而且这些年来,我日夜反思。” “当年,为什么会失败?” “或许,正是因为我们还有所幻想。” “如今,也该到丢掉幻想、准备战斗的时候了……” 老人说着,眼角有血泪在流出,岁月斑驳的沧桑气象环绕着他,透着与尘世格格不入的波动,像是有一条虚幻的河流在显化。 “我看到了……” “时间……不多了……” …… 次日,清晨。 “旺财啊。” 任穹笑摸狗头,对看家的狗子谆谆叮嘱,“要看好家,知道吗?” 他说的意味深长。 “汪!” 旺财应了一声,果断坚决,表示收到。 若是大主人出了意外,它将尽最后的职责,完成被托付的事。 任穹满意的蹂躏了一番旺财,潇洒的出门离去。 “天河水道……” 他念叨着这个地址,提前便去踩点。 那是一条波澜壮阔的大河,是万川归流的交汇,其间有各种奇景,故此才会被这样命名。 圣组织的成员,早便有人手去了那里详细踩点,认真了解,很多讯息交流之下,让任穹已经知晓。 但,百闻不如一见。 少年想去亲身印证,眼见为实。 毕竟整场行动中,他要“赶”的场子实在有点多,起码脚踏三条船,有三个角色要演! 清风环绕,少年买不起飞舟,自在遨游,可他依然洒脱出尘,踏着一只大大的纸鸢,乘风而动,直上云霄。 直到他看到了一条银龙,蜿蜒在大地上,波光映照,若有若无间是星辰幻灭的奇景纷呈,才降下了纸鸢,滑落而下。 “很热闹啊。” 任穹左看看,右看看,天色还不是很明亮,但这里的坊市却已经很热闹了。 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平常时候都这样吗?” 他有些好奇的自言自语,却不想有一个近在咫尺的老人家听到了,笑呵呵的凑上前来,“小哥不知道吧?” “在过去,这里自然是很宁静的。”老人家很自来熟,为少年解惑,“但这不是有花灯会吗?所以就来了很多的客人,让这里热闹起来了。” “花灯会啊!”任穹一只手拄着下巴,做思考状,“往日里没怎么听说过啊!” “正常!”老人家转了转手中的两个核桃,“这是今年才兴起的,据说跟某位大人物有关,余波所致,乘风而起,于是就变的这么热闹了。” “在此之前,都是些小丫头们在自己的圈子里折腾,谁会特别在意呢?” 老人家老神在在的说道。 “前辈很了解啊!”任穹目光一亮,扯着老人,在街头巷角的茶坊坐下,点了一壶茶,要了两碟茴香豆,“给晚辈说说呗!” “是怎样的大人物,这么有能耐?” “嘿!”老人家吃着豆子喝着茶,压低嗓音,“据说……只是据说啊!” “那位大人物,是仙国中枢户部山河司的,听闻他巡查各州府有感,要提议仙国做些大动作。” “当然大动作之前,得有小卒子过过河,看看情况嘛!” “我们癸巳府,就是这几个卒子之一。” “哦!”任穹适当的捧哏,满足老人家的虚荣心,让他多说点。 “这情况什么的,好像是要挖掘水道潜力,改变曾经州府格局,整合物资运输、规模生产之类,打造什么园区,成为州府全新的重心……”老人家也有些不清不楚的,说的模模糊糊。 但意思,让任穹听出了个大概。 “总之,这片土地或许要值钱了,会发展的很兴旺……”老人家神神秘秘的压低了嗓音,“听说,我们癸巳府都可能会因此迁移中心到这里,许多重要的修真百艺行业都会在此落下!” “是这样吗?”任穹惊叹。 “是啊!”老人家身形后仰,“所以呀,很多消息灵通的掌柜,都开始往这里走,要么搬迁,要么设点,开始经营,抢占先机。” “据说这里规划、建造好后,许多州府中的重要学府,都会搬迁至此……” 老人家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零碎的信息。 任穹听着,却是头痛不已。 学府搬迁…… 这岂不是他家也要考虑搬迁? 毕竟天河水道这里,说远不远,可说近也不近。 他筑基真人,乘风而起,也花费了不短的时间。 就他家小妹,那小短腿在地上跑着,要花多长时间? 一日间往返几次,什么事都不用做了。 “这真的是……” 任穹嘴角抽搐,想要吐槽些什么。 搬家,这就是一大笔支出! 而且看样子,这里会涨的很凶。 不过,他想到自己将要干的大事,心情又一下子平静了。 若是成功,那就是吃香的、喝辣的,搬家那点小钱,又算什么? 早上喝豆浆,他都敢喝一碗、倒一碗! “正是有这样的风声,所以这些日子以来,此地逐渐热闹。” “而且,花灯会又浇了一把油,所以更加繁荣了。” “听说州牧的夫人都会到访,带着许多道院的学子为来年的风调雨顺进行祈福……这若是开了头,未来说不好真会做大,成为一个约定俗成的地方传统节日呢!” 老人家眼中有睿智的光闪过,他看的很分明。 这世间,哪有什么先天的节日? 都是约定俗成的日子,从小圈子走向大圈子,从私人走向全部,从地方走向整体。 “原来如此。” 任穹感叹,“难怪能这么热闹……” 他心中越发小心谨慎了。 任穹跟老人聊了很久,知道了许多。 很多事情,其实还只是风声在流传,没有见到确凿无误的公布。 但有的时候,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所谓的谣言,往往就是真相。 没有被辟谣的,又或者是辟谣辟的很激烈的……背后值得玩味。 不过那些事情,跟现在的少年隔的有些远,不是他能插手的。 许久后,老人与他告别,潇洒离去。 任穹却没有走,只是摸出一个香囊,让风轻轻的吹,悠悠散开。 不一会儿,便有人身形轻盈,快步而来。 那是李二。 他改头换面,任穹都差点没有认出来。 “你来的很早啊。” 李二坐在一旁,“时间还没到呢,要在晚上才经过这段水道。” “总不能踩着点来吧?”任穹微笑,清风隔绝了他们的对话,“总归是要提前一些,做好准备。” “如今万事俱备,唯有放手一搏。”任穹的笑容收敛,“我要你们准备的东西,都齐了吗?” “齐了。”李二点头,“花灯千万,都已就位。” “每一只飞天花灯,材质都是用上好的符纸制作而成。” 他悠悠说道,“这可不容易……你知道昨天我们是怎么过的吗?” “各种明暗布局,不断的引导设计,将这些花灯的来历洗白,只为了在这一个晚上,让它们合情合理的飞天。” “飞到天上便好了。”任穹眼角有笑意,“我便可以尽情施展神通。” “几天前的那个晚上,有万鸦狂舞,电闪雷鸣。” “那今天的夜晚,便是千灯闪耀,风火连天。” “我要在这片大地上,留下独特而清晰的印记!” 少年轻笑,“重要节日,特殊道路,禁止燃放飞天花灯!” “真有你的。”李二轻叹,“说到缺德,还得是你。” “嘿!”任穹笑着,浑不在意,“我掌清风,一切皆可控。” “那些花灯,我想要它们什么时候飞到哪里,到时候就会飞到哪里。” “结成阵势,共鸣威力,当有神威莫测!” 他的眸光闪亮,“那些灯油……你们准备的周全吗?” “放心。”李二颔首,“暗中都已经偷换了材料,全都是特制的禁物。” “这我便放心了。”任穹松了口气,“可惜,我掌地风,却不通水火……否则今日我多半能大有作为,而不是只能用来做一时吸引目光焦点的手段。” “你年岁还小,用不着那么激进。”李二轻笑,“真正的主力,彼时将出手……我想,那时你会感到惊艳的。”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他轻声说着,目光有些梦幻,也有些迷离,“曾经闪耀一时的星辰之道绽放,从这天河水道中腾跃而起,不知道会有多么的绚烂?” “我很期待。” 他长长叹息一声。 “莪也很期待。”任穹的眸子晶莹,“就让这一日,成为轰动仙国的一日,成为我们发出自己最响亮声音的一日!” “从此之后,新的篇章将翻开,一切都不同了!” 他有豪情壮志,绝不甘于寂寞。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当然有些时候,适当的妥协和让步还是有必要的。 很快,任穹便收敛了自己的反骨姿态,摇身一变,成了阳光大男孩。 “风姐姐,这边!这边!” 他连连招手,破了自己设下的清风隔绝,让李二以手遮面,无言以对。 “欸?原来是小穹啊!”正在左顾右盼的风莹目光一亮,大步走了过来。 趁着这个时候,李二溜了,将座位让了出去。 “小穹啊,看来你来的很早……唔,你对这件事请很上心,让姐姐我很开心。”少女装着大姐头的模样,玉手一挥,很有气势,“走,我带你在这里好好逛逛!” “看你这身打扮,太过寒酸了……这怎么行?” “都是要上道院的人了,到时候什么样的人都会见到,输人不输阵!” 风莹神采飞扬,都不管任穹是否愿意,直接拖着他就走了。 一路上,直奔各色衣铺,很豪气的让掌柜帮少年量体裁衣,看得远远跟踪的李二目瞪狗呆。 “这不对吧?” 剑修的天才陷入了人生的疑惑。 “这不对吧!” 任穹身不由己,同样是怀疑人生。 “这搞的好像我是被包养的一样……” 少年心中腹诽,想要嘴上说几句,却都被风莹强势的用姐姐的身份压下去了。 “若不是知道我这位好姐姐,反骨成精,想要搞大事,我说不得都要被感动了……” 任穹心底嘀咕着,“可惜啊,这些优待,都是有条件的。” “命运的馈赠,暗中早已标好了价格……” 第一百零一章 龙潭虎穴,满载而归 一对“姐弟”,姐友弟恭,其乐融融,温馨感人。 多么美好的画面。 可惜,一对反骨精。 彼此间各怀心思,全是演技,没有一丁点的感情。 不过,这反倒让他们各自的配合更默契了,就仿佛是一对真正的姐弟一样。 “不错!不错!” 风莹看着被自己一番打扮过后的少年,一身白衣胜雪,衬托出少年的丰神如玉,风采无双,略有些未成年的青涩,却又有一种神秘微妙的不可测度,嘴角含着一抹笑意,像是一尊谪仙人。 “很好看,我的那些闺蜜一定很喜欢你这样的小孩子……” 任穹听着,有三分无语。 这是拿他当什么呢! 他像是那种靠出卖色相来吃饭的人吗! “风姐姐过誉了,”少年微笑,“我这只能算是一般,还是姐姐打扮的好,人靠衣装马靠鞍……毕竟,真人就罕有太难看的。” 筑基之前,皆是伪物,筑基之后,方为真人。 这不是单纯的实力境界划分,更是一种生命本质的突破和飞跃。 在道修中,这一点更明显。 三魂掌控七魄,从此之后我命由我不由天。 这并非是说逆天了,而是说筑基的真人能够自控,清楚的明白有哪些情绪欲望是出自身体的本能,是兽性,是天性。 又有哪些想法是发自本心的,是经过认真思索得出来的,是人性,是道性。 对比之下,就像所谓的爱,有的人是因为欲望,有的人是因为感情。 而这些仅是表象。 分辨出来后,意味着就能够想方设法的去调整……三魂掌控七魄,七魄代表人身,各种肢体形态,激素分泌等等,都能尝试“微调”。 如此一来,肌肤光泽莹润,气息纯净——体香谈不上,但是狐臭什么的却也不会有。 故此筑基之后,世间多是俊男靓女,修行的福利很让人暖心。 当然,这是后天的补救,让人体达到先天无损的状态……可若是先天就是歪瓜裂枣?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只能考虑去找医修,进行整容。 “你说的我都懂。”风莹老神在在的,“但我称赞你,可不全是因为你的容貌,更是因为你的气质很有些独特……” 少女眨着眼睛,“你很特别,很神秘……想来一定有什么秘密吧?” “……”任穹哑然,没有说话,他担心言多必失,在这个巫修高手的直觉面前什么秘密都被扒了。 好在风莹自己更心虚,她干的事情可太凶残了。 “走!我带你去见见你未来的师姐……”她比任穹更迫切的转移话题,扯着他就飞奔起来,很快就到了一片连绵雅致的殿堂中,让少年疑似进入了幻梦,到了天堂,置身于女儿国。 “咝……” 任穹心底倒抽了一口凉气,感觉浑身上下都不对劲,一群莺莺燕燕的,让他感到头皮发麻。 奈何,他已入了虎穴,轻易走脱不得。 ‘既来之,则安之……’ 少年很快自我纾解,稳如老狗,应对八方敌,我自巍然不动。 “咦?这就是莹姐你口中的小穹弟弟吗?很可爱啊!” 有一声俏皮的女声响起,有一个少女“杀”来,黏着风莹,同时用很感兴趣的目光看着任穹,那眼底深处更是有一闪而逝的玩味。 任穹满头黑线,‘可爱……可爱你个狗头!’ 但可惜,他不能这样诉诸于口。 “对对对!”风莹玉手一挥,散发着大姐头一样的气场,“这就是我的干弟弟——任穹!” “今年他以优秀的成绩,考入了我们螭龙道院,从此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 “你们要多多关照一下他。” 风莹朗声道。 “好的,莹姐!” 一声声附和声响起,或香软,或清脆…… “来,小穹,姐姐给你介绍介绍……”风莹笑眯眯的,拉着少年,点指向一个温婉少女,“这位,是你所修符道的上两届的首席,姓姜。” “姜师姐好!”任穹乖巧的行礼。 “诶,任师弟好呀。”姜师姐莞尔的笑着,捏了捏少年的脸蛋,从随身的百宝囊中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一根玉质符笔,晶莹剔透,灵光眩目,“小小心思,给师弟你的礼物,收下吧。” 瞬间,任穹觉得——之前那声师姐叫的不亏! 姐姐!饿饿!饭饭! 他沉吟了一下,庄重恭敬的接过了符笔,“谢谢姜师姐!” 任穹一入手,就知道了手中符笔的品质,那是外面市面上很难寻见的好东西。 对一个符师来说,上好的符笔,作用可不小。 虽然说顶尖的符道高人,能以天地为符,以大道为笔,挥手间乾坤变幻,动念间沧海桑田……可任穹不是没到那个地步吗? “来!”风莹扯着任穹,看向了另外一位少女,她面色略有些严肃沉凝,正经威严,“这位曲姐姐,可是器道院的英杰,今年刚刚脱离了学业阶段,开始留院任职,辅助师长教学。” “别看符道和器道似乎没关系……但她父亲可是你将要进入的符道院的重要讲师!” 风莹说的明白,让任穹心底叹气,“曲师姐好!” “任师弟……”曲师姐勉强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有些难看,可见平日里并不爱笑,“我已经从父亲那里了解过你了。” “嗯?”任穹微愣,眉头微挑,有些惊讶。 “我父亲,是今年负责主持符道面试的考官之一,他对你的印象深刻。”曲师姐解释,让少年恍然,对应了起来。 “昨天晚上,他深夜回家,给我讲了许多考试中的趣事,点评了很多人和事,并且说了,你是整场考试里最特殊的那一个人。” “师姐过奖了。”任穹端庄表情,一板一眼。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眼前的师姐很严肃,他自然也是庄重待之,不失礼数。 “没有过奖……”曲师姐摇头,“因为你,几位考官都争执起来,是整场考试唯一的一例,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到最后,恭请了道庭的裁决,确定了基调,才算是告一段落。” “啊,原来是这样。”透过这位好心的师姐描述,任穹侧面了解到了考学的情况,他更有把握了,同时某些事情也更有心理准备了。 “不知道,我最终的成绩如何?”少年好奇的询问。 “成绩……很好。”曲师姐微笑,“你稳入符道院,还会得到重点培养。” “想来过个几年,就会脱颖而出吧。” 她如是而言。 瞬间,任穹便彻底明白了。 ‘很好,但没有说明名次……看来,首席与我无缘。’少年的心思灵动,‘几年之后,才会脱颖而出……’ ‘看来,我会被一定程度的冷藏,前期没有实际的名誉和荣耀。’ ‘再有重点培养……’ ‘唔……所以说,是不显山、不露水的暗中培养,虚其名,给其实吗?’ 他猜到了许多。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样的结果并不算很坏,甚至可以说很不错了。 在有争议的情况下,道庭定下了基调,让任穹在实际上并没有吃亏,相关的培养资源安排到位,处事算是公正。 不过…… ‘可惜,我不单纯啊……’ 任穹心底在叹气。 如果,他真的是外人眼中看到的那个任穹,便不会有多少其他的想法,对这样的结果能够接受,感到心满意足。 毕竟,修炼资源到位,还想奢求什么? ‘但,谁让我河洛在手,反骨成精?’ 少年心中轻语。 拿多少资源,对他而言不重要。 能有多大的名分,统领、影响多少人,才是重中之重! 河图洛书,为他打开了气运证道的大门,能将气数、运道、影响力等等略显虚幻的大道,统合在一起,截取下天地运转、时代前行的大势,化作浩瀚法力,成就非凡战力! 战力在身,什么样的资源不能去争、不能去抢? 任穹注定了要在这一条路上走到黑。 要么是从内部崛起,一步一个脚印,走到最高……这是和平的交接。 要么,就是反骨成精,悍然挥动造反大旗——你不给,我自己来拿! 道途所在,绝无妥协! ‘天不生我大任穹,造反万古如长夜。’ 少年在明志。 他给自己树立了确凿无误的梦想。 道庭,仙国,高高在上。 但…… 吾,可取而代之! 短暂的恍惚,是长久的清醒。 任穹的面色不显丝毫异状,逢场作戏,不过是轻描淡写。 “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他脸上做欣喜状,“我还担心莪那时的考试,是不是离经叛道了一些,得不到认可,没有好成绩。” “现在,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哈哈!”曲师姐轻笑,“你放心,道院是不会埋没英才的……你在符道上天马行空的奇思妙想,超过了太多人,因此怎么会放弃你呢?” “虽然过程有些波折……”她语气低沉了三分,但很快又昂扬起来,“可结果总归是不差的。” “少年,加油!未来属于你!” 她似乎对某些人和事看不过眼,不过最终还是化作了鼓舞,对任穹进行鼓励。 年轻人,还是需要心怀梦想的,不要过早接触太多的黑暗和负面,那会颓废,让自己消沉。 等再成熟一些,那时看清了世界,也依然能心怀梦想,去为自己奋斗。 “谢谢师姐。”任穹躬身一礼。 “我这没有什么太多符道的好东西能够送你……”曲师姐在百宝囊中摸索了一阵子,忽然展颜笑道,“但一些小物件,还是能拿得出手的。” “呐!” 她递来几颗黑漆漆的珠子,千叮咛,万嘱咐,让少年好生保管,“小心收好。” “这是我炼器的副产物,”她解释道,“具有很强大的爆炸性,你用这样的印诀解开封印,释放出去,纵横百丈方圆,会有惊天动地的雷光,如水流潺潺涌动,毁灭万物!” “此物傍身,纵然是踏入金丹无漏的高手挨上了,一个不慎,也要没了半条命!” “谢谢师姐!”任穹这一刻的嘴可甜了。 这样的大杀器,杀人放火居家必备,让他最是喜欢。 好一番相谈甚欢后,风莹才把他拖走,见了下一位“师姐”。 “来,这是你姒师姐……” “这是你姬师姐……” “这是你匡师姐……” “……” 短短时间里,任穹就认识了一大堆的师姐。 不过,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 他一个师弟,年岁又是那么小,自然被照顾……尽管脸蛋被少被蹂躏,但也得了许许多多的礼物,什么样的都有。 有丹道院的师姐,给了一瓶上好的灵丹,生死的边缘能用来吊命。 有主修灵兽养殖的,送了一对大大的鹿茸。 也有阵道院的师姐,给了任穹一沓破阵符,笑言少年可以多出去转转,看能不能遇上前辈高人坐化遗留的洞府,直接拿这些符去怼。 …… 任穹的收获很大,占了不小的便宜。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他也被动的融入了进去,互动起来。 毕竟,老被人捏脸蛋也不是事。 所以到最后,他主动出击。 “诸位师姐本领非凡,才情出众,更兼身家丰盈,师弟我是没有什么好表现的……好在,我也有一门特长,对奇门遁甲、星象易数略懂,就让我给各位师姐看看手相吧!” 少年反击,牵着某位师姐的手,嘴里念念有词,装模作样很严肃认真的样子,让一些师姐微笑不止,但终究没有再伸出手去进行蹂躏,转而是饶有兴趣的在一旁看戏。 “姜师姐,你是不是最近遇到了不顺心的事情?心情烦闷、难以忍耐……” 任穹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说的似真似假,开始了他化身妇女之友的忽悠。 他所说的,是真,也是假;对,却也不全对。 半真半假,像是真的易道高人,又像是江湖骗子,让许多冰雪聪明的师姐看戏看的笑个不停。 当然,这背后…… ‘唔……要是曾经执掌河图洛书的前辈高人们知道,我会把这件灵宝用成妇女之友的交际工具,一定会耻于跟我为伍的吧?’ 任穹心底嘀咕。 ‘等等……我好像忘了什么?’ 他应付着诸多师姐,却感觉自己疏漏了什么人或事。 “阿嚏!” 李二蹲在离连绵宫殿很远的地方,等着队友从“龙潭虎穴”中逃出,那孤零零的样子,好像是……一条单身狗。 第一百零二章 任你奸死鬼,喝我洗脚水! 光阴流转,大日升起又落下,白昼逝去,弦月悄然浮现天穹。 这是精彩的一天,也是任穹难忘的一天。 很多师姐,实在是太热情了,让他招架的很艰难。 不过有一说一,软饭还是挺香的,被一些师姐带着好吃好喝好玩,糖衣炮弹连番轰炸,差点就把少年给打趴下了。 ‘早上,被师姐们送了礼物,然后带出去玩。’ ‘中午,被师姐们请客,去了平时看着只能路过的酒楼,点了一桌子的山珍海味,吃得好撑。’ ‘午饭后,师姐们带我去划船,也是赛艇,在天河上玩的好开心。’ ‘下午,任穹啊任穹,你怎么能如此堕落?先前制定的计划、绷紧备战的心态,难道都被抛在脑后了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要振作起来!’ ‘下午茶,被师姐们带去吃吃喝喝,大家一起论道,讲一些修行上的小窍门,然后打牌,赢了不少东西,好开心。’ ‘傍晚,被师姐们带去吃晚饭,人生第一次吃到龙肉,虽然不是纯血的真龙,但有一说一真好吃……’ ‘……’ 任穹沉迷于诸多师姐打造的温柔乡中。 直到夜色降临,璀璨银月倾洒流光、照耀天地,华灯初上,映照天河水道上下通明,少年才猛然惊醒。 他悔恨。 他自责。 他竟然忽视了,温柔乡是英雄冢,他任穹是干大事的好男儿,竟然会沉迷于玩乐之中! ‘反省!’ ‘必须要反省!’ ‘进行最深刻的、终身难忘的反省!’ 少年回味着嘴里的龙肉味道,艰难的悔悟,对自己今日的表现,要在事后做出严厉的处罚,终生难忘的那种。 任穹想了想,很快就敲定。 ‘就罚小妹七天的零花钱好了!’ 这必然很难忘,是对少年内心的煎熬。 他的家里,兄友妹恭,关系非常好。 如今,他忍着亲情上的苦痛,断绝任苓七天的零花钱……这是多么痛苦的领悟?是怎样对自己良心的拷问? 注定了永生难忘! 任穹被自己感动了。 与此同时,他开始准备脚底抹油。 因为,就在他在酒楼上大吃大喝的时候,酒楼阴影处、他视线所能看到的一个角落,孤零零的、晚饭都没有着落,只能用两个肉包将就的李二给他打了手势,疯狂示意。 ——大鱼快来了! ——行动开始! 时机已到,此刻起兵! 少年的目光,闪耀了一瞬间,是金戈铁马,是天地沉浮。 不过,他没有妄动,还在随大流。 他在等。 毕竟…… 他的那位“好姐姐”,是不会让他失望的。 果不其然。 当有一位师姐看着闪亮银月欢呼,提议开始正式燃放烟花爆竹、飞天花灯,各自取出早有准备的物件时,风莹笑嘻嘻若平常人般开口。 “这样还不够热闹……” 她很有大姐头的气派,玉手一挥,“我去找另外的那些姐妹们过来,大家不要分散成一个个小团体,一起凑成一个大集体……那样燃放花灯什么的,才足够有意思嘛!” “对对对!” 姜姓师姐双目闪闪发光,她此刻双手捧着一朵晶莹璀璨的莲花,莲蓬处绽放绚烂无比的五色光,轻轻放入了奔腾不休的天河水中,令其载浮载沉,配合着此河的奇异,恍惚间倒映了万古星空,是那样的美丽与壮阔。 就仿佛是亘古星海中,有一座五色莲台旋转,闪耀焰光,隽永超然,让人怀疑身在梦中。 做完了这些,这位师姐才起身,拍了拍手,兴致高昂,“莹姐快去!快去!” “人越多,越热闹!” “对!” 不少的师姐都在附和,她们一边折腾,各显神通,一边欢呼喝彩,附和领头人。 有人令炽盛光炮升空,炸出了瑰丽万方、闪耀夜空的烟花。 也有人让花灯腾跃天穹,倾洒下各色奇光,连接天与水,化作唯美光幕,匠心独运,演绎火树银花。 如同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她们在取悦自己的方面,实在是太会玩了。 风莹笑吟吟的应下了,扯着任穹就走,“小弟,跟我来!” 她动作飞快,步伐矫捷,带着少年兜兜转转,去到了另外的一家奢华酒楼,呼朋唤友,让人赶紧行动起来。 “风讲师,你们都玩上了,这才来通知我们,实在是太不地道了!” 有少女笑着,而后振臂一呼,“姐妹们走起!” “我的错,我的错……”风莹丝毫不反驳,坦然认错,隐隐约约间还能看到一点尴尬,似乎对自己一方的失误很抱歉。 “我这就去叫她们都一起去……你们先去河岸边跟小姜她们汇合。” 她包揽了责任,十分靠谱。 那些少女也不疑有他,顺从于她的指挥,明确其联络员的身份。 很快,这个小团体便处理好了,风莹带着任穹,去赶下一个场子。 风莹似乎真的把少年当成弟弟来培养一样,带他经历许多,去见识各种人,助其拓展人脉。 如果,她不是开始动手脚。 当一个转角走过,一股淡若无味的脂粉气息,缭绕在少年的鼻尖。 这气息似乎很寻常。 毕竟少年刚刚才在脂粉窝里待了很久,纵然是狗鼻子,也都被迫习惯了。 与此同时,有常人不可查的乐音,悄然入耳。 行走的街道上,一道道幻光逐渐迷离,它们似乎各自存在着怎样的规律,若有若无间组成了一道阵法,又像是一种神通。 且,品尝了美味的舌头,逐渐有不一样的味道在悄然间回味。 …… 一切种种,无声无息间联动,影响了少年的眼之所见,鼻之所嗅,味之所尝,耳之所闻…… 刹那之后,一切都变了,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变。 这是顶尖高明的幻术,编织了一个世界! 在这个世界中,任穹会木愣愣的被风莹拽着到处跑,通知一个又一个的小团体,像是牵线的木偶,该做的在做,不该做的不会去做。 “诡术——牵丝!” 直到一切功成后,风莹才幽幽说道。 她将少年作为一个凭依,偷天换日! 作为行将出场的大核,她需要一个不在场的证明。 虽然她不缺乏殉道的心,但不想死的太没有价值。 诡术牵丝之下,自有一个剧本。 而这不是结束。 当一个小小的巫蛊娃娃浮现而出,朦胧之间,有移花接木在发生。 “幻法——移形!” “神通——倒映!” 她虚虚一指,顿时自身若水波荡漾,波纹隐隐。 且,任穹的眉心在发光,似乎有一个虚幻的“风莹”影像被倒映而出,烙印在那巫蛊娃娃的身上。 当一切重凝,任穹还是那个任穹,可风莹……却不是那个风莹了。 被物所替代! 她己身则跳出,成为了一个“不存在”的人。 这很匪夷所思。 以假乱真,做到了极致。 大变活人! 虚假的风莹,将和真实的任穹一起行动,做着有迹可循的事情,太多太多的人证和物证,都将提供充分的不在场证明——最起码,在请到诸多小团体前是这样的。 这不是简单的事情。 因为踏上修行路,尤其是走到了真人之路上,有太多的手段洞察虚实了。 骗住一个人容易,骗住一群人? 难! 难! 难! 尤其是还不能露了破绽,不能留下丝毫的线索。 不过,风莹的手段丝毫不简单,她若牵丝戏般,层层布局,影响了任穹,又以任穹为术法的凭依,来支撑她的以物代形,混淆生人与死物的分别,实现真正的偷天换日! 做完了这些,风莹隐去身形,在暗中微微翘起嘴角,看着远去的一对“姐友弟恭”的组合,去下一个小团体所在的地方请人。 “小弟啊小弟!” “你呀,就乖乖做姐姐的工具人好了!” 她得意昂昂的叉着腰,所有的一切她都已经安排好了,哪怕到时候有人来进行因果复盘,也难以窥破其手段。 因为,她本就是巫道的高手,又怎么会不防备呢? 她跟任穹“绑定”了一整天,为的就是这一刻! 小小少年,会成为他的“好姐姐”的最佳证人,证明她没有做一丁点的坏事! 完美的犯罪! 风莹心花怒放,而后悄无声息的远去。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后,本应彻底陷入幻境,一切按照剧本来演绎的少年,嘴角同样勾起来。 “我的好姐姐,谢谢你呀……” 少年心中感谢,看了看一旁无限逼真的少女,实际上是一个巫蛊娃娃,抬起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眼珠子骨碌碌的乱转,不知道多少坏水在涌动。 风莹的手段没有能制住他。 因为,意外的因素太多。 任穹所掌握的法力,远远超越他外在的境界表现。 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在他的背后,有霸天虎帮,有圣组织……一张气运的大网之下,纵横交织了法力,此刻都被他借调,成为规格外的猛人。 风莹很高看他,为他设计的手段环环相扣,或许这一整天的温柔乡,都是一场牵丝戏的预备。 没有下药,但是许多的吃吃喝喝,本就潜藏了非同小可的医道手段在其中。 不是只有直接的下毒,才能放倒一个人。 食物,亦存在相克的道理……对于凡人来说,吃虾和吃橙,不适宜放在一起,因为容易产生不好的结果,或许会中毒。 又如一些特别的蘑菇,吃错了,也有可能躺板板……可它们又很鲜美。 许许多多的食材凑到一块,用不同的方式进食,效果搭配,潜移默化,会产生难以预料的叠加变化,产生质变,不是下药,胜似下药! 只是,风莹估算错了任穹的真实法力水平,那奔腾浩荡在身体中,击溃了所有的异常。 如果说,先前她准备的“毒性”,对展现在世人眼中的任穹恰到好处,能影响其法力,干扰其魂魄。 那,对上若大江大河一般的汪洋法力,被稀释于其中,却又不算什么了。 抛开剂量谈毒性,都是耍流氓。 少年的心思灵动,嘴角翘起,他没有破坏风莹的手段。 是的。 他的好姐姐心思不良,竟然拿他作为一个工具人,为之作不在场证明……可他又何尝不需要这样一个“证明”呢? 大家彼此彼此,大姐就不要笑小弟了! “让我来帮你补全……”任穹的袖中,有一张黝黑的符纸落下,其上空白一片,但却透着浓郁的他的气息。 一身磅礴的法力在流淌,少年在符纸上绘制纹路,古怪而又特殊。 这张符是特制的,最重要是那符纸的材料,是用任穹自己的头发为材料制作而成。 “以此,以假乱真。” 一身的法力,十去六七,胜过了太多筑基的真人,停留在一张符纸上,无声无息间有水波荡漾,幻化出他的身形。 有了替代物后,任穹脱身便走,隐在暗中,看那一对“姐弟”,急匆匆的赶路。 两个都是假的! 什么叫做沆瀣一气? 什么叫做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他们这对姐弟,就是最好的说明了! 一个用巫蛊娃娃,偷天换日。 另一个就用上了幻化的符箓,以假乱真。 大家谁也别笑谁,事后呢,大家还要互相配合,彼此作证—— 我们都是良民! 良民! 且,更有无数的“目击证人”,证明这对姐弟彼此之间的感情,到哪都是待在一起。 “等我干好了大事,还需要用到你们……” 任穹微笑着,身形倒退,与阴影相合,这一刻开始,他也成为了一个“不存在”的人。 完美的犯罪,拉开序幕! “你终于来了!” 不一会儿,李二苦大仇深的瞪视少年——由不得他没有意见。 任谁在冷风中苦逼的蹲着,自己的朋友却在酒楼里吃香的、喝辣的,没有谁能安稳的待着,还没有丝毫的怨念。 “抱歉!抱歉!” 任穹笑嘻嘻的赔礼道歉,送过去了一份顺手打包的美味。 顿时,李二被收买了,怨念消停了。 “有把握吗?摆脱那个人了吗?” 李二一边吃着,一边含糊的询问。 “你放心,我这里不会出纰漏的……”任穹微微颔首,他仰头看天,见到了无数的飞天花灯,那样的璀璨美丽。 第一百零三章 天上有月,有星,还有灯。 滔滔天河水,亦有月,有星,有灯。 天水相映,这样的景太绚烂,不知道多少有情人在许愿,又有多少单身狗在落泪。 当然,圣组织的高手,这一刻是肯定没有相关的烦恼的,他们的精神紧绷,蓄势待发,一门心思都用在了搞钱之上。 任穹无声无息间就位,清风柔和,在他的指缝间倾泻流淌,渗入了天地的大循环中。 它时而随天地道势而动,附和追随,是天地的一份子。 时而又是充满了主观能动性,像是一个调皮的孩子,冲天而上,缠绕着一盏盏飞天的花灯,让它们随风而动,抵达各自应去的方位,冥冥中暗合某种规律,是一桩浩大法阵的节点。 “不会出现破绽吧?”李二有些忐忑,“不要显得太刻意了,导致让人生出了怀疑。” 大事临头,他虽然还算镇静,但是压力终归是有,此刻变得有些话唠,“随船的,是有阵法上的高人的,指不定就是我们多少届前的师长前辈。” “放心。” 任穹一如既往的平静从容,“我不否认他们的强大,但是他们眼下察觉不到异常的。” “的确,规则的框架内,阵法之道上的师长前辈,能对我进行碾压。” “可,我自创的法阵,他们又如何能轻易洞察不妥?” “这波,是来自我的降维打击!” 他信誓旦旦。 不,应该说是对河图洛书的信任。 随着他对这件灵宝认识的深入,收获很多。 这件灵宝,掌握宇宙根本奥妙,又用高深算法进行演绎描述。 如今的任穹,虽然只能是管中窥豹,看到零散的一角,但就是这“一角”,已经让他与寻常的阵法修士截然不同了。 他是算法上的改造,是根本规则的不同……就像是传说之中,有人族的圣贤——伏羲,他绘制出八卦,重新定义了许多根本的规则。 八卦,可以是一种算法,能够应用在阵法之中。 可,难道在八卦出现之前,这世间就没有阵法了吗?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前后的变化,是阵法规则定义的重新描述,不同的算法,构造不同的体系、运转原理。 或许,万变不离其宗,殊途同归,哪怕算法变了,最终都是要执行,展现效果,因此可以破解。 但是,在爆发之前,体系的不同,足以让不熟悉全新规则的人看的迷糊,甚至有时候都意识不到其存在。 任穹借助河图洛书,自行打造了一个马马虎虎能运行的算法,用来支撑他鼓捣的全新阵法,自动化运行……当然,他是比不了现行通用的阵法体系,早已经抵达了一种非常完美的地步。 可是,用来瞒天过海,却是可以的! 当然了,这样的阵法也不能指望有多强大,比不得世间各种千锤百炼的杀阵。 他等若是创造了一种只有自己才能看懂、并理解其意的语言文字,保密性是提高了,但是要说各种文学底蕴,什么诗词作品、谚语典故,全都是零。 不过,用在此处,却是足够了。 正如他所说。 他承认那些师长的阵法水平高超。 但只要没有走到那种极尽的成就,一通百通,分分钟能推演破译出无数种阵道算法的猛人,他就无惧!仟仟尛哾 毕竟这样的大人物,用得着做保镖吗? 成为一代阵祖,都足够了! “你有信心就好。”李二心中惴惴,眨巴着眼睛,与任穹一同隐在暗中,等着看情况的变化。 不知不觉中,滔滔天河水上,有丝丝缕缕的水汽在升腾,化作有形无形之雾,渐渐的遍布了整个大河两岸,有一种梦幻的美。 “咦?” 任穹忽然轻咦了一声。 “怎么了?”李二的神经一下子绷紧。 “没什么。” 任穹摇头,只是眼中多了一点玩味。 “那你别一惊一乍的……这容易吓死人的。”李二咧着嘴,他担心别到时候没在抢劫的过程中被人砍死,却被自己的队友给吓死了……那可就太冤枉了! 任穹笑笑,他没有说出口,是同行来了。 天上的花灯,许多都是圣组织制造的特殊产品,此刻是阵法的节点,同时也是他的眼睛,俯瞰四方。 正因为有视野,他察觉到不妥,本能感觉那些水汽似乎有些不正常。 不过,这里面妙就妙在,当他推算气候、昼夜、温度、湿热,逐一核算,却又发现这些有形无形之雾,来历又都很正常,很清白。 样样指标都很标准,不多一点,不少一毫,标准的过分,以至于正常的不正常。 毕竟就在分分钟前,他才被自己的那位“好姐姐”给上了一课,循序渐进,牵丝成戏,一切都是正常的,也一切都是算计好的。 ‘这一次,就看你我之间,谁更技高一筹了!’ 任穹心中微笑着,法力奔腾,清风成符,越发的灵动活泼。 那风,直上天际,扯来了一朵又一朵云彩,揉散撕碎,随心所欲的摆弄着。 他大胆的加入自己的想法,又借用河图洛书提供的算力,力大飞砖。 云彩被摊开,它的面积在不断变化,既能够短时间内将这片天地都遮拢,让星月隐匿,遮挡在云彩之后,也能够极限的浓缩汇聚,不做阻挡,使星月大放光彩。 这明暗的变化,再配合上清风的躁动……它让一盏盏花灯之中,那烛火或明、或暗,一切都在掌控中。 ‘这样的阵法,或许可以叫做……烛龙阵?’ 任穹为之赋名。 传说中有神兽,名唤烛龙,其开眼为昼,闭眼为夜。 任穹自然是做不到的,眼下没有掌握这样不可思议的大神通。 但是在此刻,他却能用阵法控制一下天地的明暗,姑且也能算是“烛龙”的猴版的猴版了! 在那天地之间,星月的晦明,与花灯的亮暗相交错,一起弹奏了一曲光与暗的交响曲,无声无息,却又浸润了万物,让一切都仿佛梦幻,坠入到幻境之中。 这是任穹刚刚才品味到的,是他的好姐姐的手段,夺取五感,编织幻梦。 他没有那么大的能耐,所以就只影响到人的一感好了! 而与此同时,那滔滔水汽中,也似有怎样微妙的变化发生,说不清,道不明。 哪怕任穹努力看去,被河图洛书洗礼过的灵觉发挥到极致,也只能感觉到有一点点微妙的异变,却无法描述,无法论证,只能等待爆发之后,才恍然大悟。 ‘看来……这一次,会非常的有趣。’ 少年期待着。 圣组织在期待着。 为了变色油墨而准备的人们,也在期待着。 最终…… 千呼万唤始出来! 顺着浩荡天河水,在那上游,有一艘极是壮阔大气的楼船顺流而下,激荡浪花,让天河震动! 任穹借着花灯做眼望去,一时间竟是有些失神了,脸色动容。 那楼船壮阔,似是以金石为材,以白玉为阁,长达百丈,宽亦有二十余丈! 这是怎样的概念? 换做少年若梦幻空花、蝶梦庄周一般的前世,那就是一艘航母的大小,此刻气势汹汹的驶来,浪花飞溅,怎样的霸气壮阔! 或许,论及威慑力,也未必就比那样的一艘巨船逊色。 任穹微微闭上双眼,纯以灵觉去感应,第一时间就感应到了,那如山如海一样的浩荡神威,是咆哮的灵气,吞吐了天地,动摇着山河,无数细密的、旋生旋灭的符文烙印,构建成连绵不绝的禁制,带着震慑天上地下的凶威,让人头皮发麻,从骨头里感觉到森森寒意。 这是战争凶器! “咝!” 任穹倒抽了一口冷气,感觉到有些不自信起来。 这么一个大家伙,对付得了吗? “你们不会掉链子吧?” 他低声道,天际花灯明亮,所见景象被同步了,让圣组织准备这一战的成员直观的见证。 “放心。” 有人回复以肯定的答复,“再强大的武器,终究还是要由人所创造,所支配。” “再坚固的堡垒,也总能被从内部所瓦解。” “我们对付的,不是这一艘宝船,而是这艘宝船上的某些人而已。” 任穹听着,心中略有触动。 “况且,我们在里面也有人手,早已安排好了暗手。” 这是后续的补充。 “那……我就开始了。” 任穹轻语,让风来传递他的声音。 当得到果决的赞同后,少年的双眸逐渐变得幽深,像是两个黑洞,能夺去世间的一切光明。 在天穹上,一盏又一盏的飞天花灯,渐渐的开始亮起来了。 同时,在水面下,亦有暗流在涌动。 事实上,水面之下的暗流,更让人难以发觉。 冰山一角,冰山一角! 在那一角的冰山之下,是无比深沉的黑暗,隐藏了太多。 “器度真人的先天真水,已经投下去了。” 一处隐秘的地带中,圣组织此行的同行们在轻语,交流讨论。 “先天真水,是世间万水的源头,能发挥不可思议的妙用。” 有一个少女一身锦衣,赫然是风莹,此刻她威严肃穆,很有一种女王的霸气。 “论杀伐之力,它们未必是最强的。” “但道之妙用,不纯在直接的杀伐……如光阴,不伤人丝毫,却能让天骄绝望,让人杰沧桑。” 风莹此时与先前完全不一样了,她多了一种难言的威压与灵性,像是一尊神灵,又像是一位古老的贤者,跨越时光的桎梏走到了现在的时代。 “我借用此,尽展所能,追溯最古老的历史,取来一份力,希望可以圆满功成。” 她平静的开口,身上的威严越发浓重。 “有把握吗?”一个老人目含担忧,“你的修为还浅,妄动那份潜能,或许会成为巨大的负担。” “祖先的血,在我的体内流淌。”风莹的目光明亮,带着一种锋芒,“风……风!” “如今的时代,谁还知晓,这曾经是人族第一姓!” “岁月,埋葬下了太多。” 风莹抬起了头,“伏羲、女娲……这是我人族的先贤,却都做了古。” “但,今人淡忘了,历史却不曾忘。” 少女尊贵而威仪,“我在巫道上的突飞猛进,抵达种种不可思议的成就,固然是因为我有足够的潜能,更多的……还是因为我本就是最正统的传承载体,铭刻了青史的华章!” “今日,我将借来祖先的威,在此绽放……” 她目光雪亮,此刻慑人无比。 她告诉众人,要把握好机会。 “镇妖宝舟,威力无穷,但是在此天河上,我亦能束缚,崩解其所有威能,禁锢其道与法。” “彼时,你们杀进去,不要恋战,不要拖延,直指目标!” 她的声音逐渐带上了高远的神韵。 拱卫她的高手都在点头,表示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么做,如果出了意外……希望你能没事。” 有老人轻叹。 “哈!”风莹轻笑起来,“其实,我很早以前……就想这么做了。” “要知道啊!” “在如今,我想给自己的祖先上香,都是不容易的事情了……” “道庭,仙国……” “他们已经垄断了对古圣意志的解释权。” 风莹幽幽叹息,有些埋怨和不满。 “我原本不觉得有什么。” “毕竟我们这一脉,如何能比得上红尘众生,那无数苍生黎庶呢?” “江山代有人才出。” “换上更强势、更出彩的天骄人杰,带领人族,带领人道,去前行,去发展……我们是可以认同的。” “但是……” “如果……变质了呢?” 风莹叹息,随后振作,话音中铿锵有力,“那我们将收回这份原本让渡出去的权柄,重新进行解释!” 她的话音中带上了极度强大的杀伐果断。 曾经,他们在让渡。 但如今,都将会收回! “往圣的意志,往圣的初心,不能被窃取,不能被篡改……这是人族的根本,这是人道的基石!” 风莹轻喝着,渐渐的天河在咆哮。 “动手!” 她双手一抬,顿时间,天地失色,一切都在变,恍惚间像是天翻地覆,人们所见的种种都在发生剧变! “轰!” 长河震动,日月无光,山河哀鸣,那景象太过惊悚了! 第一百零四章 大浪击天,原本还算平静的天河水道,一下子就掀起了惊涛骇浪。 浪潮冲荡河岸,那声势之浩大,过于恐怖了。 顺流飞驰而下的宝船,这一刻若风中飘摇的落叶,都有些难以自控了,在随波逐流,随时有倾覆的可能。 “何人作乱!” 骤然,一声厉喝,压盖天地,震动此间万古山河。 一轮太阳升起! 那是一尊身披金甲的神人,他从宝船中跃出,刺目的光芒击碎了一层浪涛,神威浩荡。 但,浪潮无尽。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且其势更加浩大! 在那浪潮的深处,还有种让人心悸的波动在演化,是先天之初始,是大道之本根……先天真水在发威! 它就像是催化剂一样,赋予了浪潮威能以质变! 哪怕那金甲神人,执掌着开山断河的神斧,奋力挥舞,在击碎了三重浪潮后,也扛不住了,被第四重的浪潮重重拍下,打了个半死不活! 叠加! 无止境的叠加! 一重浪潮溃散,但并非是终结了,它们的威力会被后来者所继承,前赴后继! 这一刻,恍惚间像是追溯了昔日古老时代的一角,那是一个曾经改天换地的纪元。 人族奋勇,统领人道,无数苍生黎庶,追随着人祖的背影,用万族苍生所汇聚的汪洋大海,去叫那日月换新天! 前人倒下了,后人接过前人的旗帜,继承他们的精神,继续向前拼搏与冲杀……一代又一代的意志叠加、重合,让心灵的重量越发沉重,让精神的天空更加博大! 最终,人心胜天意! 天高不算高,人心第一高! 此刻,这样古老的、被时光埋葬的历史尘埃,被后人挖掘出来,演化成了一式巫道的神通。 风莹在舞着,她浑然忘我,是祭祀,是祷告。 “神通……洛神舞!” 天河,化作了她的舞台,让她的心神飞跃了时光,与古老的纪元对话,化作了惊艳的杀伐。 哪怕所承载的载体,不是人,只是一段水道。 但,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不过,宝船上的人物也不会坐以待毙。 “平波!定海!镇涛!” 冰冷的低喝声,从宝船上响起。 在浪潮中随波逐流,让掌舟者动了杀心杀念,他启动了宝船上的层层禁制。 船,终究是在水上跑的。 它们为了抵御风浪,做了太多的设计,是无数智慧结晶的凝聚。 这艘宝船,它曾经征伐海族,击溃了一支又一支的妖部,横行海域。 在海中掀起浪潮的大妖,又如何会少了? 对付那些大妖,道庭也好、仙国也罢,智者层出不穷,针对其术法,创造了许多破解的手段。 如今虽然退下去了,很多大杀器都被迁移,可是一些本就固化的手段不曾消失,仍然存在着。 平波! 定海! 镇涛! 这是三种神通,铭刻在了船体上,化作禁制! 顿时间,三道刺目的光辉闪耀,演化出恢宏的法域,像是开辟出了一片净土,在净土之中,万法不侵! 且,一条金光大道,在船体下延伸,是镇压,是粉碎,一种宏大的势在展开! 那禁制上,灵光无数,像是在不断的游走着。 每一道灵光,时刻都与天地相呼应,又与鬼神所共鸣——灵光在不断的组合间,构成了鬼神的真名! 号令万鬼万神! 这一艘宝船,既是炼器手段的结晶,也是符道的重器,还有阵道的奥妙,浓缩了无数仙国人杰的智慧成果,对得起它作为仙国重器的身份。 它携带着仙国的威势,于此镇压而下! 隐隐约约间,有古老时代的轰鸣声响起,回荡着一个字。 “禹!” 古有大禹,治天下之水! 这一刻,像是古老时代的人祖,跨越时空在碰撞! 只可惜,相对的立场,让了解内幕的人想哭,难言的叹息。 “轰隆!” 滔天的浪潮中,此刻被生生的劈开了一条通道坦途,让宝船自在遨游。 “咳!” 风莹的嘴角溢出了血迹,她的眼中有晶莹的泪光,不知何时,泪水在脸颊上滚动而下。 她遭受了反噬。 但她没有放弃,这场战斗没有结束。 神通的印法在继续,古老的岁月中,大禹纵然无敌一时,可最终不也是落幕了吗? 随着印诀的变化,被投入到天河水道中的一种先天真水,在发光,爆发了真正的威能! 那是…… 时光! 宙光真水! 时光,世间最温柔,也是最可怕的力量。 它能创造沧海桑田的奇迹,也能让人杰堕落变心。 它见证历史的斑驳,也寄予了未来希望和美好。 宙光真水,承载时光,是光阴力量的浓缩。 而这样的真水,与巫道的修士,可谓是最适配了! 沟通过去,对话未来! 当这样的先天真水,从天河中“浮出”水面,一种伟大的力量与痕迹被少女祭祀着重演,那是这条天河水道的源头,是一段伟大辉煌的神话! ——天柱折,地维绝。天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满东南,故水潦尘埃归焉! 而在这样的大祸中,有一位神女降世,拯救了世界! 她亦是风姓的先祖,与伏羲共享权柄! 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是奔波,是忙碌,也是实力的不够强大。 但这位女神治水,杀伐果断,杀鳌屠龙,武勋盖世! 大禹? 头都给你拧下来! 当这样古老的往事浮沉,那种气象太惊人了,时光都仿佛要被凝滞,宝船上的禁制被镇压,再不能寸进,被卡在了长河中! 这是正统与正统的另类对决! 或许,战力、毁伤效果不够惊艳,但是背后所代表的含义太深了,也太沉重了。 “时间不多……抓紧……” 风莹咳血,她以弱击强,纵然借来了先祖留下的宝藏,却也不是无敌的。 时光在向前推移,日月新天都不知道换了多少。 如今早已不是巫道的天下,被后来者居上。 此刻,她禁锢了一时,却不能禁锢一世,终究会瓦解的。 何况,她对付了宝船就是极限,船中的高手还存在着,极度强大! “走!” 一旁的同组织成员,他们果断行动,不让风莹的血白流。 与此同时,宝船之中,本是冷眼静观的人也下场了。 “何方神圣?” 苍老的声音响起,一个老道士悄然间站立在船头,一根拂尘搭在手臂上,眸光深沉。 “窃取我道庭先贤的道与痕,妄行不义之事,当诛杀以儆效尤!” 他代表着道庭,掌握权威,为古老的人族圣贤的意志和立场做归属和解释,立在大义的制高点上。 老道士的话音并不高昂,但是那份杀机却是实实在在的。 毕竟…… 今天能“窃取”先贤的道与痕,明天是不是就想推翻道庭和仙国了? 就像羊……平时能吃草,有朝一日是不是就能吃人了? 断不可留! 随着他的话,有一支支道兵,从船舱中不断走出,他们每一个都非常强大,远远胜过州府道兵。 他们的岁数并不大,至多也不过是青年,但身上的杀伐气,说明他们早已经身经百战。 他们也曾经是道院的学子,在完成了学业之后,参与到仙国征讨妖魔的大军中,尽自己的一份力,守护人族。 只是在今天,在仙国的土地上,却与人族自身刀兵相见了。 当然。 这里面有没有什么“问题儿童”……那就不好说了。 …… “你看我做什么?” 任穹被李二的目光看的很不自在。 李二一脸惊为天人的眼神,让任穹为自己辩解。 “这不是我干的……我没那么厉害!” 顿时,李二变色,“不是你做的?那是谁?第三方?” “应该吧。”任穹含糊着,“但不要管这么多了,趁现在,该动手就动手!” “也对!”李二回过神来,“水越混,我们浑水摸鱼也就越容易!” 他握着仙剑,杀机凛冽,剑意汹涌。 下一刻,属于圣组织的手段爆发,任穹继风莹之后,展开了他的手段! 当宝船上的道兵列阵,要大杀四方之时,天地间流萤一般的花灯,骤然闪耀了先前千百倍的光芒! 且,风云变幻,星月晦明,一切种种,梦幻离奇! 在无数人惊愕的目光中,像是有天降陨石,摩擦天穹,闪耀焰光,就此而降! 伴随着火雨,伴随着陨星,是一组浩大的法阵,让风风火火的威力无限集中,千百倍的爆发!qqxδnew “轰!” 璀璨的光流中,一层又一层的火海降临、炸开,在被风莹以莫大神通牵制的宝船上炸开,让入目所见的一切都在焚烧,要被化作劫灰! 不得不说,圣组织可太用心了。 他们暗中砸钱制作的花灯,所用的是上好的符纸,火烛中还暗掺了许多市面上的禁物,本就易燃易爆,何况现在还有不怕事大的任穹,将它们结阵,一股脑的爆开,增加杀伐之力! 水火无情,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哪怕是训练有素的道兵,此刻都凌乱了,被打的狼狈,在烈火中冲突。 任穹的手段还未完,清风狂涌,风助火势,烈焰旋风,搅起了烟尘无数……这又成了他的符箓媒介,风、火、土,层层递进,流转不休! 当再有天际层云,清风为手,波动星月之光,迷幻大千,便什么都乱了。 “止!” 关键时候,老道士一甩拂尘,大法力凝滞了清风。 他洞察了关键,是有怎样的宵小,以什么样的手段在作祟,第一时间要切断这只手。 不过,法力的比拼,任穹是不怕的。 况且,他是在破坏,没有束缚在身,不会被束手束脚。 但,老道士的反应很快。 他眸光冷冽,果断抽出了法力,拂尘甩过,天穹中雷霆阵阵,黑雾遮天,电闪雷鸣,是甘霖在撒下,呼风唤雨! 在漫天的雨水中,火势被压制,尘埃在坠落,所有的混乱都在被平息。 若非那火势的源头,所采用的都是特殊的材料,遇水不灭,或许第一时间就被镇压了。 但可以料见,纵使还在燃烧,也难以兴风作浪多久了,被打的措手不及的道兵将重新整备完好,提起屠刀,杀戮四方! 可! 圣组织所要争取的,也仅是这一段时间而已! 最混乱的时刻,那天火流星与呼风唤雨交织的时刻,是他们的联手而动! 只见那河道的左岸,一杆大旗竖起,上书有“魔道永昌”! 而河道的右岸,则是另一杆大旗,上面写着“妖族崛起”! 好家伙! 这栽赃嫁祸的一点都不走心,糊弄鬼呢! 不过,这本就是一层遮羞布而已。 披着这遮羞的黑衣,黑雾蔓延,掩盖了真身后,他们杀上了被凝滞牵制的宝船,切入了重新整装的道兵中! 顿时,有血光迸射,是刀兵相交! “该死!” 老道士脸上怒容显化,他动了杀心,浩瀚的法力汹涌,一边强压混乱的火势,一边就待抽出手来,将一些蹦蹦跳跳的臭虫给碾死。 可在这时,又是另一波人马到了! 他们看着已经乱起来的宝船,横空跳出的“队友”,一时间也有些迷茫了。 但,他们中有人反应的很快,此刻高声叫道,顺势而为。 “兄弟们,我们来了!” “杀!” 那人反应很快,很果断,一起扛起了妖和魔的大旗! 哪怕他们的神通,一个个都很正气……但是做样子嘛! 谁不会呢! “你们找死!” 老道士盛怒,一面古镜在他身后浮现,阴阳二气流转,生生灭灭于无形中,让人惊悚。 立时间,这条宝船像是被人拉入了阴阳生死重叠的界面中,每一个人的身上都被死灰色的光芒所笼罩,这是一种道域,被一种法所压盖! 在这样的“界面”中,世界都仿佛凝固了,宝船上的所有人都难以挣脱,被困住,如同待宰的羔羊。 “阴阳生死镜!” 忽然,像是天外传来的道音,有人在轻叹,震动了整个界域,神通法力不可思量。 “老前辈!” “何必如此呢?” “这面镜子,伤人,却也是伤己。” “你动用了这枚镜子,事后需要付出多少的代价,你难道不明白吗?” 那人轻语,却高远洪亮,让人心神动摇。 第一百零五章 逆鳞,羿射,星空 “再大的代价,只要处理了你们这群乱党,那便都是值得的。” 老道士脸色铁青,他冷眼看着河道两侧高高竖起的大旗,什么妖啊、魔啊的…… 再看看那些已经杀上了宝船的人物…… 有人一道剑气横空,那剑光亮起间,照入黑夜长空层云,恍然间似有天光乍泄,照亮十方天地,像是光明驱散了黑夜,又像是杀戮涤荡了罪恶,有一种浩大无边的剑势,若山海倾塌,更似流星经天,不可阻挡,隽永超然。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挡在这一剑之前,几个道兵的目光恍惚了,于是彼此间的配合便出了问题,被一柄剑器无孔不入一般的切入,血光溅起,猩红刺目。 也有人不见真身,只是有一道幽光闪过,很黯淡,很幽冷,像是九泉十地之下的亡魂在吐息,是人间罪与孽的长叹与诅咒,是红尘的因果,是苍生的怨恨。 它划过夜空,悄无声息的,若不注意,都察觉不到它的痕迹。 但,它的威力毋庸置疑! 有道兵被其击中,像是箭矢射穿了薄薄的纸张,阻挡不了丝毫就被穿过。 所过之人,顿时间无力倒地,人身的三把火光黯淡,近乎熄灭! 这是咒道的神通,邪异可怕,防不胜防! 而这些,还仅是这片战场上不起眼的一角,类似的情况太多了! 许多渐渐在当世修行主流被隐藏,因此而难以寻觅的流派,于此绽放,在此杀伐。 一时间,老道士都有些震撼与震惊,人都恍惚了。 这一刻,仿佛是一位位古老的贤者汇聚,对这个时代发出了最强的音! ——我们的道路长存,你们是除不尽的! ——终有一日,我们会杀回来,让那日月换新天! 老道士感觉到一股森森的寒意,让他的头皮有些发麻。 不过很快,寒意有多重,杀心就有多强!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 再大的代价,只要能除尽乱党,都是值得的! 老道士斩掉了心头的寒意与惊悚,一双眼眸恢复了平静,像是两口看不见底的深潭。 他的身上渐渐涌起一种死寂般的气息,与手中的阴阳生死镜交相辉映。 他捧起了这面镜子,阴与阳,生和死,彼此循环演绎,又在这里打破了平衡,被倾斜到某一个领域上。 整个宝船所在的时空天地,此刻被裹挟了,被覆盖了,像是撞入了另外的一个可怕的世界中,在那里寂静与死亡长存,谁都无法挣脱,更无法逃离,要沉沦与灭亡。 任你千军万马,任你高手如云,在这一刻,都被覆盖打击,是一种更高领域的碾压,是质对量的击溃! 不过,这并非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 这样的手段,偏离了天道平衡的秩序,孤阴不生,孤阳不长,万事万物都在平衡的运转。 过于的偏斜,固然换来了强大的杀伤力,但是如此施为的推动者,又怎能不付出代价? 可以看见,老道士的鬓角逐渐变得花白,沧桑而斑驳,时光有形,此刻在他身上体现的清清楚楚,清晰分明,如同老去了一岁又一岁。 以此,换来了杀伐,是横扫,摧枯拉朽! 人杰在挣扎,却挣扎不出。 天火流星一般的攻伐,这一刻都被凝滞,只有老道士一人还在动。 他转动着宝镜,要让胆敢杀上宝船的人都陨落,化作枯骨。 “古老的岁月啊,埋葬了多少往事?” “那巍巍冥土中,沉没了多少古器?” “多少个纪元前的遗存,昔日被镇压下去的道,被诅咒的器物,又被人翻出,成为了变节者的依仗。” 高远的叹息声中,在诸人生死系于一镜的时刻,有一只手伸来了,握着一个小巧精致的渔鼓。 “咚!” 渔鼓被敲响,震动出雷霆之音,恍惚间像是划破混沌的神雷,拉开了光与暗交错的帷幕! 激烈的碰撞爆发,宝镜的威能被吸引,被牵制了,它跟渔鼓的道与法在碰撞,打出混混沌沌的光,整个死寂的界域有一瞬被瓦解了! “这口渔鼓……是你们!” 老道士的瞳孔收缩成了针眼一般,死死的盯着那面渔鼓,“逆鳞!” “你们还敢活跃在这个世上?” “当年竟然没有把你们杀绝!” 老道士沉声低喝,语气间寒意森森。 “人会死,但精神不会。”在高天上,一道身影浮现,他身着青衣,面貌却看不见,被一层迷雾所笼罩。 但听其音,让人幻想,这多半是一个中年男子,沉静从容,有非凡的气度。 “只要精神不灭,永远都会有人来接过传承……虽然如今的时代,轮回已崩,没有了轮回的人。” “但是,轮回的事,还会上演。” 青衣人说道。 “原来是一群借尸还魂的乱党,捡到了一些昔日那个组织的灵宝,就觉得翅膀硬了?”老道士话音冷酷,“轮回的事?呵!当年的逆鳞组织,可是死的很惨!” “冥土的争端中,他们自不量力,妄图螳臂当车,最终灰飞烟灭……” “你现在讲轮回的事,这是自寻死路,注定了会重蹈覆辙!” 老道士下了断语。 “生又何妨?死又何妨?”青衣人的手中,渔鼓震响不停,“我为道而生,为梦而死,足慰一生了。” 他很洒脱,不缺乏殉道的意志,置生死于度外。 这样的人,很坚定,很执着,往往也很可怕。 “无论如何,有的事情,总要有人去做。” 滔天的鼓声,渐渐连绵成一片,向着长河上的宝船镇压而下,“一些死灰,就不要想着复燃了。” “你们主动去挖掘了不该挖掘的东西,击破了天的势,崩溃了地的法……” “曾经的绝地天通,却被扭曲着再现,走上了南辕北辙的路。” “你们暗中磨灭百花齐放的道路,让一切都被收拢,术业有专攻的理念被抛诸于脑后,只想着唯有一家之言。” “有教无类的心念被埋葬,幻想着唯我独法,此后强弱定序,拾阶而上,都是注定。” “强者,一切皆强;弱者,一切皆弱。” “磨灭了所有的意见,让弱小者卑微到尘埃里,所有种种,都被力量所物化。” 执渔鼓的青衣人说着无比惊悚的言辞,是呵斥,是指责,“改天,换地,都是铺垫,一步一步前行。” “到了最后,是不是该‘变人’了?” “我不喜欢那样的世界。” “所以,我来了。” 幽幽鼓声,震颤了天空与大地,其音恢宏浩大,像是在进行最古老与庄严的祭祀和祷祝。 “大势如此,一切都是注定!”老道士神色漠然。 “正因为曾经太散漫,太宽容,所以如今,有妖在上蹿下跳,有魔在来回折腾,更有奇诡祸源,跃跃欲试。” “既然如此,自当改变秩序!” “一些牺牲,是必要的!” 老道士冷冷道。 “你的头在高天上,不沾尘埃,嫌弃染上了泥泞的脚,于是便要剁下来吗!”青衣平静道,“妖?魔?” “那背后真的是妖?真的是魔?” “你们不去寻找和处理真正的元凶,视而不见,反而是将错就错,实在是让人笑,让人叹。” “难怪这些年,仙国招兵,越招越多。” “对外在增,对内也在增。” “你们是在怕什么?在将谁当做了敌人?” “我想,你们自己都应该清楚。” “改天换地……呵,改天换地!” 青衣人悠悠一叹,“当年就变过了,如今在变,不知道是变的更好了,还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那与你何干?”老道士冷语,“你跳出来了,便注定看不到结局的那天。” “道不同,不相与谋。” “见生死罢!” 说罢,他咬破了右手的食指,点在了宝镜的中心。 顿时,血色的光辉蔓延! 那指尖带着血,让古镜倒映天地的景象染上了一片赤红的光,猩红可怕,骇人无比。 而此刻,宝镜发威,颠倒虚实真幻,于是镜中的天地覆盖了原本的乾坤,血色的不详也因此染指了世间! 在血色迷离的世界中,生与死,被催化到了极致! 血,是生命运行的重要载体,是供养的专道,这代表的意义太非凡了! 宝镜被血所滋养,它所发挥的威能顿时间暴涨了太多。 滔天的光芒中,十丈、百丈、千丈、万丈……血光充斥的世界在无尽蔓延,像是要将整片天地都给一网打尽! 血与死,这一刻像是成为了唯一的主体,主宰了这个世界。 “那就……见生死罢。” 青衣人叹息道,他用力震响渔鼓,鼓声重重,恍若雷音,粉碎万物,要将一切都给打个粉碎,与血色的世界碰撞。 交锋之处,虚空被撕裂,露出深邃无垠的黑暗,吞没一切,埋葬万物! “这一战,你死,我活。” 老道士像是老去了十岁,他使用阴阳生死镜,这是有代价的……正如青衣人所说,这是被诅咒的器物。 它曾经光辉的时代,被人给生生斩断和埋葬,随着那一个文明陪葬,埋在了冥土中。 无数年后,被仙国主导着挖掘出来。 使用它,是有代价的,消耗法力,乃至于消耗生命。 按照常理,拖延和征伐之下,他会被青衣人耗死,死在自己掌握的灵宝手中。 但是…… 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当彼此僵持,谁都无法动弹的时候,忽然间有一道身影,从他的影子中浮现,那是一个身形枯槁的邋遢汉子,沉默无声中,他举起了一张弓,对准了青衣人。 瞬间,青衣人嗅到了一种死亡的气息。 “你们竟然是两人?” “与以往完全不同。” 他的话音中,情绪微微波动起伏。 这是意料之外的情况,是探索的情报中所不曾有的信息。 “道友,你知道时代在变,于是不甘寂寞。”邋遢汉子说道,目光有些复杂,“但是我仙国又何尝不知呢?” “我们也是明白的,时代越来越变,总有人会跳出来的……所以,有意无意加强了某些防备,恭候多时。” “与他说这么多作甚?”老道士说道,“送他入灭!” “罢!”邋遢汉子叹息,“道友,一路走好!” 他弯弓,搭箭,这一刻一种惊悚灵魂的气息汹涌,恍惚间像是梦回古老的天地,见十日横空,万物皆焚,有神人执弓,射下了九轮太阳! “羿射!” 博闻广识的人变色,哪怕是观者,都感觉到了自己的灵魂在颤栗,有碎裂崩溃的感觉。 可想而知,当这样的一箭射出,会是怎样的辉煌绝伦! 下一个瞬间,所有人便见证了!m.qqxsnew “轰!” 一道光亮起,书写刹那的璀璨,却能终结永恒的辉煌,那一箭迸射,不知其所发,不知其所止,无法把握,无远弗届,仿佛超越了因果,射出即是命中! 青衣人所立身的空间,瞬间崩塌毁灭了,像是被这一箭给抹杀了! “蹭!” 悄咪咪干坏事的任穹瞬间站起,他做好了逃之夭夭的准备。 ——太吓人了! 这还玩个锤子啊! 不过瞬间,他察觉到什么,止住了逃窜的脚步,再观望观望。 因为,渔鼓和宝镜对峙的场域未散! 如果青衣人死了,又怎么会这样呢? 果然,惊变发生。 不知何时,青衣人变幻了方位,跳出了神箭的射杀。 这很不可思议。 毕竟,他还在与老道士对峙,彼此牵制了,谁都无力他顾。 再细细看去,任穹若有所思。 在青衣人的身畔,有星光隐隐,时明时暗,很是玄妙。 且,除此之外,一点又一点星光,渐渐的从天河水中升腾而起,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它们幻灭着,有一种神妙的气息,汇聚成团,蜿蜒流转,像是被从天河中提炼而出,又像是摘下了九天中的星河,于此展现,梦幻迷离。 “万古星辰,岁月沧桑,论道古今,谁掌兴衰?” 只听有人在吟唱,像是高人出场,自带背景音乐,什么有诗为证。 人们循声望去,只看到了一个背影,不能见其正身。 那道背影,披着披风,做豪迈洒脱,高举酒壶,给自己灌酒。 第一百零六章 守护仙国,人人有责! 披风人出场,他很有一种超然洒脱的气场,像是一个隐士的高人,坐观了红尘兴衰,见大势变迁,一次又一次的轮回。 而今,他终于下场了,要执星辰为子,论道天下和古今,一言而为万世法,一语而定人间道! 这是何等的霸道! 但不得不说,他的确非同凡响。 始一出场,便打破了青衣人的死局,将他于千钧一发中,从羿射的绝世杀伐神通下救出。 这让人难以理解,感觉太过于不可思议了。 当然,有人见多识广,看破了其中的门道。 “好手段,移星易宿!” 邋遢汉子露出惊容,他上上下下的打量那披风人的背影,沉声开口,语气与先前完全不一样了,十分郑重与紧张,像是在面对盖世大敌,“太古星辰神通,传说中的无上法门,至高至上,统御群星……” 他不吝赞美的言辞,体现了心中的震撼与吃惊。 “算你有眼光。” 披风人淡淡道,狂风猎猎中,披风在肆意飞舞,只有一个背影,彰显于人前。 很快的,他的身影都模糊了,因为有群星荟萃,一张宝图从中冉冉升起。 那是一副周天星辰图,收录了周天群星,包括三百六十五主星,并八万四千辅星。 但恍惚间又见,它像是一卷万妖图,是一座恢宏宫阙的图景,数百大妖在其中朝拜无上帝者,其下有千千万万的精怪,叩首膜拜! 这是一种震撼难言的图像,昙花一现般,最后展现的还是星空。 宝图展开,它不过丈许长短,但自有一种弥天极地的气象,与群星呼应,又与无数年前就流淌在大地上的天河水道共鸣……顿时,天地间银茫茫一片,那是无边辉煌灿烂的星光降临! 那种气象太恢宏了,逼格之高,气势之盛,不知道超越了宝镜、渔鼓、神弓之多少,让人震撼。 “既然你知晓本座之神通,还顽抗什么?” “蝼蚁之辈……若自闭五感,封绝六识,我只取我所想要的东西,不伤尔等性命。” 披风人很霸气,竟然如此说道。 “狂妄!” 老道士先怒了,他大喝出声,“藏头缩尾之辈,也敢在此狂吠!” “露出你的真容,让我仙国知晓,杀你祖宗一十八代,都不得好死!” 他冷冷而言。 “你不配!”披风人负手而立,只留给世人一个背影,“想见我真容?来!杀破我的这片星海!” “那时,我或许来了兴趣,正面见你一面!” 披风人轻笑。 哪怕是妙相境的真人,手执非凡灵宝,他仍然不屑一顾,不会正眼看待。 这是何等的豪情! 何等的自信! 他的实力,就仿佛是一团迷雾,无可测度,无法看清。 只有那显化而出的浩瀚星海,彰显他的威严,为他而战! “嗡!” 忽然间,那星海转动起来了! 灿烂的星光,连成了一片,无限的辉煌夺目! 宝船上,乃至于周遭十里、百里,都被这片灿烂的星海所笼罩,五感六识被影响,一切都迷蒙了! 在这片星辰迷雾中,所有人都能够感应到一股杀机,像是有利剑抵在了眉心处,下一刻便会洞穿识海,将三魂破碎,就此死于非命! “这么强大?” 人们尽皆失色,没有人能淡定。 “啊!” 骤然有一声怒吼,是那邋遢汉子发出的咆哮声,不知道他那里发生了怎样的变故,竟然发出了这样惨烈的声音。 “我跟你拼了!” 下一刻,有万千神芒飞射,如同太古神人执弓,要射下漫天星辰! “轰!” 滔天的波动炸响,杀伐暴烈,惊悚人心。 然而,神秘的披风人却始终很淡然,语气波澜不惊,响彻全场。 “哼!小道尔!” “哪怕本座威慑全场,需一只手镇压宝船,我一样无敌世间!” 披风人轻语,而后不知道施展了怎样的神通,星海大放光芒,竟是将滔天的神芒给翻手间压制下去了! 无敌! 绝对强势的统治力,可谓是横扫! 且,他不只是对邋遢汉子出手,同一时间,老道士也感到了恐怖的压力,有一道星芒划破空间扫来,绝世强大,轰击在了他的生死镜所展开界域上,且在一瞬间击穿了! “咳!” 老道士的身形巨震,这一刻身躯都有些龟裂,像是遭到了莫大的重创。 他的眼中终于露出惊骇。 那一点星芒之威,太过强大了,一点都不逊色此行他的同僚,如被那羿射一箭的锋芒给击中! 当然,细细感应,或许还差一点。 只是……那披风人是同时对着两人出手啊! 在力压了邋遢汉子后,还能抽出手来给他带去这样的伤害……何其可怕! 顿时间,战况翻转,老道士立时坠入了危局。 他不仅要面对青衣人的渔鼓之威,还要对抗不时出现、神出鬼没的星芒……耳畔是邋遢汉子发出的嘶吼,他像是在不断的流血,被打的一只脚踏入了鬼门关中。 “不过如此。” 披风人失望的叹息,星海灿烂,星辰闪耀的界域在浓缩,庞大的威势绽放,书写无敌的威名。 “小的们!” 他轻语,却回响在每个人的耳畔,“劫了宝船,一扫而空!” “对了,宝船给他们留下,不要坏了,不要损了,就当做是给仙国留下三分面子。” “有朝一日,本座神通大成,打上道庭,论个高下……” “到那时,我若胜了,整个仙国都是我的……所以,现在就不要损了我将来的财富……” 披风人是如此的自信,有问鼎天下的雄心! “是!” 千百声大喊,同时响起,是杀上了宝船的英杰与高手在响应。 他们在大佬的鼓舞士气,以及将宝船上的高手都牵制了的情况下,一下子牛气冲天了,战斗意志无限上涨,各种神通妙术层出不穷。 反观船上的道兵,此刻士气大丧,说溃不成军不至于,还依旧在顽强的反抗。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那片星海余波的压制。 他们之间的配合,不再是完美无暇,总有疏漏破绽,于是被对面的劫匪抓住后打的散乱,只能各自为战。 事情到了这一步,大局便差不多定了。 哪怕宝船上有道院出身的高手,不断的试图力挽狂澜,护住这些给予本届入学道院学子准备的珍稀修行资源。qqxδnew 可大势如此,也只能高歌一曲悲凉,不时间有人伤重倒下。 当然,或许是出于某种忌惮,这些倒下的道院高手身死的不多……除非很不幸,又或者是负隅顽抗。 那些劫匪的目标不在于他们,不在于补刀,只冲着抢劫而去。 劫匪们杀入了宝船的中枢,一路上势如破竹,各种禁制都挡不住他们的脚步,准备的太充分了! 一个个玉石制成的宝箱被搬走,其间还爆发过小小的争执,是这场在宝船高层的眼中有条不紊的抢劫行动里的瑕疵。 除此之外,一切都是那样的运转有序。 最短的时间内,得到最大的收获,目标清晰,手段干脆,谁挡杀谁,没有丝毫的多余步骤。 这很吓人,体现了一个组织的内在禀赋,并非是那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流寇,而是有足够强大纲领领导、上下齐心协力的潜龙! 越是了解,越是让人杀心炽烈……反骨成精了都! 当然,这是宝船上的护卫者所看到的。 至于说“局外人”…… 任穹的脸色就很古怪,从披风人出现的那一刻开始便是这样。 尤其是当其发出了豪言壮语,展现无敌英姿后……他憋了半天,才终于憋出了一句话。 “吾道不孤!” 也不知道是怎样的不孤,又是哪条道路上的同道中人。 不过,这些都是事后才再需要讨论的事情。 此刻任穹隐在暗中,遥控天火流星,同时也是一只只俯瞰全局的“眼睛”,他看到了许许多多的人在往此地赶来。 毕竟,这里的动静太大了。 天河咆哮,天火流星,血色世界,星辰大海,渔鼓惊天…… 虽然说有一种职业,总是在事后才会赶到现场。 但是,这当街火并什么的,看热闹的观众却是神出鬼没,围观的津津有味。 他们没有“瞬移”过来,已经很给面子了! 而这些擅长吃瓜的观众,要是有路见不平一声吼,拔刀相助怒砍邪恶组织的情况发生……也不是不能理解! 毕竟这是花灯会的举办地,哪怕离的有些远。 但是参与到其中的,哪里会缺了道院的高手呢? 此刻他们就在极速赶来,神通莫测,飞天遁地。 留给圣组织的时间不多了。 留给任穹的时间也不多了。 好在,这一次的行动足够顺利,如今已经到了尾声。 于是…… 该是见义勇为、拔刀相助的勇士出场了! 任穹心念一动,便有两个“人”快速赶来,路过他的这藏身之地。 一阵恍惚朦胧间,其中一个人的身影略微波动,像是发生了什么变化,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是,任穹已经就位了。 这两个“人”,赫然是一对好“姐弟”! 其中的弟弟,刚刚才“劫持”了姐姐,影响、干预了她的行为,让他们在正确的时间,于众目睽睽之下,来到了这正确的地点。 他们是所有人眼中,那第一对发现事情不对后、果断采取行动的人,在为人们探路,撞进了这片被星光覆盖的世界中。 “咝——” 任穹用力的深呼吸,摸进了自己的百宝囊,然后使劲发出了震惊、愤怒到极致的怒吼声,响彻天地,震动灵魂。 “光天化日之下,何方宵小,在此作祟?” 少年高声怒吼,传到了无数人的耳中。 “歹人给我授首!” 他一边站在正义的制高点上,一边更是英勇无比,他手中摸出各种法器,各式各样的杀手锏,更可怕的是雷珠,那都是之前诸多好师姐在“蹂躏”他这个小师弟时送的礼物。 这一手的雷珠开路,炸出了惊天的动静! 无巧不巧的,那似乎是打破了某种平衡,轰炸了怎样关键的节点——可以理解,或许就是因为任穹这个少年是身怀气运之人。 一时间,星海动荡,有那么一丝不稳。 这刹那的“破绽”,被那执掌羿射神通的邋遢汉子捕捉到了! “喝啊!” 邋遢汉子发出一声极尽暴烈的怒吼声,一道血气冲天而起! 在银光灿烂,封绝了人们五感六识的星海中,他这一刻的动作是那样醒目。 他捕捉到了战机,把握了关键的节点,于是极尽一搏! “我找到你了!” “看我血箭,锁定因果,不死不休!” 邋遢汉子纵声长呼,一道惊天动地的血芒搭在神弓上,一身血肉在这一刻似乎都被抽空了,只为凝聚那一箭! 当这样惨烈代价的一箭射出,整片星辰大海都被彻底击穿! 于是,灿烂的星光消散,这片天地重现了原本的多姿多彩、五颜六色。 “竖子!坏我大事!” 披风人罕见的动怒了! 他豁然转身,露出了真面目……可惜,戴着面具。 披风人的杀机浓烈,让人胆寒。 可是,直面他的少年,却是那样的英勇和出彩。 他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 “守护仙国,人人有责!” 少年壮烈激昂,面对被一尊恐怖人物盯上的情况,他也毫不畏惧,相反还冲杀上去了! 他手握雷珠,发动了决死的冲锋,那一道身影,成为了无数人眼中的英雄! “找死!” 披风人不屑这蝼蚁的行为。 他甚至都没有出手,就已经有人为他代劳。 “哧!” 一道幽光闪过,那是诅咒一道的高人在出手,向他杀去。 只是一瞬间,就到了任穹的身前! “不!” 一声悲呼,有人在抢戏,是任穹的那个“好姐姐”。 她是巫蛊娃娃,但现在又不是了,危机时刻,她在跳出,挡在了少年的身前,要将他推开! 但! 那诅咒来的太快,幽芒闪耀,将他们两个人都洞穿了! “啊!” 他们发出了痛苦的悲呼声,冲锋在半路上就倒下了,坠入了天河中,像是两具尸体。 “算了,不要管这些蝼蚁了!” 披风人轻喝出声,“撤退!” 第一百零七章 任穹是个好青年! 一声令下,令行禁止。 披风人说“撤退”,便见那些已经杀上了宝船、将诸多道兵打的溃不成军的神秘高手中,有一部分开始有条不紊的撤离,互相掩护,很有秩序。 宝船的随行护卫,死的虽然不多,但伤残、失去战力的人太多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幕,无力阻止。 老道士和邋遢汉子很愤怒,但他们亦是无能为力。 邋遢汉子为射出击穿星海的一箭,眼看都是气血亏空了,所剩战力不多,只是勉强支撑着身形。 老道士的杀心、杀意坚定,可他在先前的交锋中,受创也不轻,像是同时跟两三位高手进行了生死战,并且有人还是神出鬼没的偷袭。 到此刻,他浑身是伤,血都要流干了。 他眼睁睁看着,劫匪们抢了就跑,却照不出生死幻灭的镜光,青衣人手中的渔鼓声震天,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给震碎,形神俱灭。 好在,披风人像是有些忌惮和担忧州府、道院随时会到来的支援,对青衣人开口,“走了!迟恐生变!” 青衣人迟疑了短短刹那,便果断的收手,渔鼓最后一震,震的老道士心脉欲碎,三魂将崩,昏厥当场后,随手一道流光射向天穹,亮起刺目神芒,如同是信号。 很快,最后还在宝船上的劫匪,如潮水一般退去,带走了战友的尸身,并且撒下灵光绚烂的粉末,让一切痕迹都因此而消散。 “走!” 青衣人对披风人点头示意,而后渔鼓轻震,震开了虚空,跃入其中,就此离去。 另一边,披风人手中星图再现,万千星光隐隐,落在一个又一个劫匪的身上,刹那间斗转星移,是移星易宿的神通,变换了周流六虚,四方时空,一起传送远遁了! 一场注定惊动州府、震动仙国的劫案,就这样宣告结束。 但是很显然,这件事绝不会这么简单的便算了,那余波一定会很恐怖,席卷向整个道庭、仙国! 无数强者的目光,都将汇聚于此,接下来注定有连绵不断的动荡! 为了找出某些人的跟脚,许许多多的旧案都会被翻出,不惜代价,只为抓到他们的蛛丝马迹。 不过,这余波还相对遥远。 最起码,对宝船上的残兵败将、飞天遁地赶过来吃瓜的高手修士来说,眼下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轰!” 长空被撕裂,有两个老人联袂而至,看到了宝船上的惨状,对视一眼后,都是暴怒。 “是谁干的?竟然敢对我道院下手!古来都不曾有!” 一个老人怒吼,须发怒张,杀气凌古今。 “风辕老前辈……”邋遢汉子瘫坐在血泊中,大敌退去后,他的一身精气神也像是被掏空了般,“您怎么来了?不是应该在巫道院中主持不久后的道院开学,为新生祝福和洗礼吗?” “我眼不瞎!”风辕老人狠狠瞪了一眼,“这里有征战,我第一时间就从天地的变化中感知到了,知道出了大事!” “我极速赶来,还叫上了藏书阁的这个老邋遢!”仟千仦哾 “老风,你是怎么说话的!”被称作“老邋遢”的老人脸上挂不住了,压低嗓音,“人前你特么的给我留点面子,少揭短!” “呵!”风辕冷哼,左右看看,忽然间注意到了天河长河中两具载浮载沉的“尸体”,面色骤然大变,抬手摄来。 那是任穹和风莹。 此刻,这对一个个都是一肚子心眼的“好姐弟”,他们真就是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了,面色铁青,眉心间有黑气隐隐。 “徒儿!” 风辕老人悲啸,杀机凛冽,他看着风莹的惨状,双瞳染血。 这一刻,天地都在变色,有刺骨的寒意扩散。 “咯嘣!” 老人的双手握拳,指节嘎嘣作响。 关门弟子成这副德行了,衣钵传人眼看就是要嗝屁的模样,白发人要送黑发人,谁能接受?! 他怒的合情,怒的合理。 邋遢汉子面对这样的老人,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身体都哆嗦了。 “咕咚。” 他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求助一般的看向“老邋遢”……这是道院中藏书阁里的一位老前辈,昔年对他也多有指点,有一段香火情。 眼下风辕老人在发飙,他自觉是挡不住的,只好搬救兵了,求助于老前辈。 “咳咳!” 老邋遢轻咳一声,“这个……老风啊,你不要太愤怒,要理智。” “怒火只会烧晕你的头脑,而理智才能解决问题。” “理智!你要我怎么理智!”风辕老人愤声道,“你知道吗,我如今就只有这么一根独苗苗了,是最后的衣钵传人!” “风莹她是一个多么认真刻苦的孩子啊……一天十二个时辰,她只用两个时辰休息,剩下十个时辰,她苦修巫术都要花费五个时辰,剩下四个时辰,参研修真百艺……” “每个日夜,她都风雨无阻,哪怕高烧在身,亦或者身受重伤,瘫痪在床,她也仍旧努力,不曾懈怠丝毫!” “这样一个好孩子,出来一趟,就变成了这幅惨状!” 风辕老人悲喝,让赶来吃瓜的各路观众动容感叹一声悲凉。 “你告诉我!” “你让我怎么理智!” “罪魁祸首呢?” “老夫要弄死他!” 风辕老人嘶吼着。 “咳!”邋遢汉子苦笑着,“我知道您心中的痛苦,但我也不想见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孩子叫风莹是吧……她跟另一个孩子一起,见义勇为,拯救了我们一整船的人,我们大家都欠了他们一份恩情。” “事后我会上报给仙国,请来表彰……放心,只要他们不是当场死亡,仙国一定能救下他们的。” “吉人自有天相,我看他们都不是短命的样子,肯定能逢凶化吉,最后会有一个好的结果。” 邋遢汉子郑重承诺。 此刻,老道士昏厥了,只剩下他一个主事人。 自然,他说什么,便是什么。 而且,有目共睹的。 有任穹少年,手执雷珠狂轰滥炸,风莹少女,在旁辅助,他们联手,震动了星海中的某个节点,破坏了稳定,才有了邋遢汉子倾尽心血的一箭,粉碎星海世界! 这是功! 大功! 尽管到头来,也没有保下这一船的物资。 但是……救下了人,这也算是功绩了。 “好啦好啦!” 老邋遢也跟着劝说,“不要急火攻心,气坏了身体。” 说着,他很肉痛的从百宝囊中取出一枚古玉,散发出空远宁静的道韵,“这是蕴神玉,可守护三魂,滋养七魄,给这小女娃,也能有所帮助。” “我看她是被诅咒的余波给伤到了,针对三魂七魄……我这枚宝玉,或许不能根治,要等待仙国专门的修士来对症下药,但是也可以起到守护的作用,让情况不至于恶化。” 老邋遢将宝玉放置在风莹的眉心,顿时间铁青的脸色恢复了许多,眉心间的黑气也若有似无,像是要消散了。 立竿见影。 “呼。” 见到这一幕,风辕老人才松了一口气,隐晦的瞪了老邋遢一眼。 他们之间太熟悉了,多少年的交情,一个眼神的交流,就能明白许多彼此的想法。 一个是批判着对方暗中引导的“好学生”,玩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还坑了自己的徒弟。 另一个却是在回应,不要过犹不及,你徒弟又不是真的死了,演戏不要用力过猛,事后容易穿帮。 他们互相交流,都不是什么正经人。 能够那么快抵达现场,正是因为各自都在暗中关注,时刻准备着出手干预什么。 不过,事情进展的很好,他们不需要动手。 但是合情合理的下场,做一下善后的工作,为某些活蹦乱跳的小年轻擦一擦屁股,处理一下首尾,抹去不谨慎留下的线索痕迹,或者是误导与嫁祸,引诱后来的调查者撞入思维陷阱中……他们还是很乐意的。 姜,还是老的辣。 人老了,都成精了。 “我徒儿的血不能白流。”风辕老人的神情恢复了理智,只是语气间还有些森寒,“道院资源护送被劫掠的事情,也不能当做没有发生过。” “我这里将会代表螭龙道院,上报至道庭中,你们好自为之罢!” 风辕老人甩了甩衣袖,带着昏迷不醒的风莹就走了。 离开之时,他还顺手招了招,围观的吃瓜群众中,有一个温婉少女走出,躬身待命。 “去医道院!” “找你师傅,给我苦命的徒儿治疗!” “是,风师伯!” 少女领命。 邋遢汉子看着几个人的背影,苦笑不止,“唉,我这次失职,事后的处罚估计会很严重,不知道要罚没多少个年月的薪资……” “还好,这么多儿郎的性命是保下了……” 老邋遢听着他的话,嘴角一扯,也没有对此发表什么意见看法,只是点了点昏迷中的任穹。 “这个小伙子呢?怎么处理?” 邋遢汉子瞬间正色,“我会尽我所能,为他表功,申请治疗。” “那就好,你良心还在,没有像某些人那样,被狗给吃了。”老邋遢甩甩袖子,就此离开了宝船,在岸边大声吆喝,一边驱赶无关人员,一边让道院出身的讲师学子留下,维护秩序,帮助宝船进行维修,等待州府中的大批高手到来。 这一场风暴,注定不会小。 州府之中,很多人的帽子不保……甚至可能脑袋都不保。 除非,他们能给出一个交代,戴罪立功、将功赎罪。 比如说,找到主使袭击宝船、劫掠物资的幕后元凶,以及洞察他们想要做什么! 而在宝船上,当没有了闲杂人等,只剩下气血亏空的邋遢汉子后,被咒伤昏迷的任穹,忽然间睁眼了。 他跟邋遢汉子大眼瞪小眼,彼此都露出了心领神会的一抹微笑。 再之后,任穹安详的睡去了,陷入了长眠。 ‘等等,莪似乎忘了什么……’ 睡去的最后一个刹那,任穹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他好像是遗忘了什么人?或者是事? …… 这一睡,就是两天。 两天之后,任穹才勉强睁开了眼。 昏沉的状态,魂魄的阵痛,让他发出了痛苦的声音。 他被诅咒杀伐击中了,这是真的。 见义勇为苦肉计,哪能作假?是不是太看不起仙国的高人了? 所以,他受的伤是真的。 不致命,但如附骨之疽,邪恶阴毒,除非施咒人来解除,否则等闲祛除不了,需要慢慢的调养,用笨办法去瓦解。 “你醒了。” 一个少女身披白袍,“年轻的英雄。” “英雄?什么英雄?”任穹做不解状,“发生了什么事?” 少女挑了挑眉,伸出手按在任穹的额头上,“魂魄的伤害很严重啊……记忆和思维能力都被伤损了,需要认真修养……” 她自语道,收回了手,耐心的给任穹解释。 那是任穹昏迷长睡之后发生的事情。 果然。 风暴被掀起。 天河水道发生了那样的大事,没有人能淡定,数千上万的道兵疯狂云集于此,州府、道院的高手蜂拥而至。 他们翻检现场,追查线索,一切种种都被复盘! 这其中,任穹这个少年的英勇表现,落入了很多人的眼中,被人赞赏,高度评价。 而当知道他身上的惨状后,更是有道院高层拍板,接到道院中治疗和调养。 与此同时,州府方面也对其进行了荣誉表彰,若非任穹当时还躺着,多半要把他叫过去做一下发言的。 没办法。 这次的事情闹的很大,仙国的脸被打的很响。 这其中有一个英勇事迹,是年轻人高呼“守护仙国、人人有责”,为此挺身而出,不惜置身死地,算是唯一的亮点了,是让仙国感到宽慰的地方。 “任穹是个好青年。” 有人这样说道,来自封神司。 好青年,自然有好待遇……虽然说,这个青年一身上下,就没有一块骨头是正着长的,全都是反骨。 但样子做到位了,仙国也急需这样的正面教材,作为表彰和宣传。 听着这个中经过,任穹的嘴角不时抽搐。 他忍的很辛苦,才没有爆笑当场。 第一百零八章 我的狗呢?! “我……是个好青年?” 任穹努力的放缓语速,压低嗓音,才复述了这句话。 “不然呢?” 照看他的医修少女很疑惑,而后做恍然大悟状,“哦,应该是一个好少年才对,你至今都没有成年呢。” 她说着,感叹了一声,“那些大人们的确是疏忽了,竟然没有了解清楚你的状况。” “嗯……对对对!” 任穹连连点头。 有些人,各方各面都很强。 可惜,眼神不太好。 他任穹,哪是什么好青年啊! 别说青年。 就连那个好字,都沾不上边。 要是他所策划的事情曝光了,仙国方面怕不是要把他扒皮抽筋,点个天灯看看。 ‘唔……我既不好,又不是青年……双重否定表肯定,我还是一个好青年!’ 笑归笑,闹归闹,便宜不占是傻帽。 任穹知道自己是反骨成精,可别人不知道啊! 所以,他凭本事伪装成的见义勇为好青年,仙国敢授予荣耀,他就敢接下来!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好歹他还有点良心,是向强者挥刀,不比某些家伙,只在琢磨着如何盘剥苍生黎庶。 这么一想,顿时间任穹觉得自己身上挂满了责任,整个人都充满了使命感。 ‘我!’ ‘时代的希望!’ ‘且让我对道庭、对仙国,唱一曲忠诚的赞歌!’ 少年心底很不着调的想着某些事,嘴上却是套着面前医修少女的话,借此了解了这几日的风云动荡。 事情闹的很大,想压都压不住。 毕竟,有道院的老古董讲师,将案子捅上去了。 这一次惊天动地的劫案,损失的东西说多不多——毕竟每年都会派送给各个道院,或许对普通修士而言很珍贵,但对仙国这样的庞大组织而言,却也不算什么了。 但,打脸打的太响,颜面扫地,权威被挑衅……这是无法容忍的! 于是,高手云集,修真百艺各行各业的能人都被调动而来,追查一种又一种线索。 像是那漫天的花灯,天火流星的手段,就被硬生生的强行破译,目前已经抓了许多人,都是跟生产那种特殊材质花灯的材料有关的。 “据说,附近不少的黑市和鬼集,都被掀了,被道兵大军包围……” 医修少女嘀嘀咕咕的,“州府里的大人们,发文说特事特办,先抓再审……” 任穹不自禁的缩了缩脖子。 “还有,许多精通水道法术造诣的大修、高人,都被请走去喝茶了,在指定的时间、指定的地点,就指定的问题进行交代。” 很显然,这是风莹和器度真人的锅。 “就在上午,我们道院的藏书阁被州府的大人造访,要调取地方演变的记录,各种风水宝地等等,可以作为墓葬的地方……” “我还听说,许多古史上名动一时的大人物,他们的出身和成长,乃至于是坐化的可能,都被复盘,进行推演……” 这是在找某些藏头缩尾的大高手,以及他们可能的传承。 任穹听着医修少女给他掰扯,眼角一阵跳动。 这一刻,他清晰感受到了仙国发动的力量,从各方各面入手,布下天罗地网!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啧!’ ‘要是能把这样的力量,用在整顿内部不公就好了。’ 任穹心底在摇头。 ‘如果做不到这点,再严密的天罗地网也无用……我们可以变成这张网的一部分,借此逃脱制裁。’ 他心中有些紧张,但也仅仅是“有些”。 任穹找好了退路……或者说,他们这个圣组织,本来就有退路。 谁能想到呢? 抢劫道院物资的,竟然是道院自己培养的学子! 他们平常默不作声,不发表反对意见……但一个个心里若明镜一样,该出手时就出手。 这不? 一个天大的窟窿,被他们参与着捅出来了。 这简直是大大的滑稽。 到最后,任穹都混上了见义勇为好青年的荣誉,被仙国表彰,准备让他身体康复后,就见义勇为精神在大庭广众下发表讲话,号召大家学习。 想着这些,任穹心中越发玩味。 不过,他没有在脸上表现出什么来,只是静静的聆听医修少女的碎碎念,许久后,等少女都说完了,才小嘴上抹了蜜。 “多谢师姐告知。” “没什么没什么……”医修少女笑眯眯的摇头,“你也是我们道院的一员,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你做的好事,得到的荣誉,我们大家都是与有荣焉……” “好了,你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哪怕道院给你用了许多宝药,但是那对你诅咒下手的人的手段很诡异、很特殊,到现在还纠缠不休,所以你需要静养一段时间,调动三魂七魄的力量去瓦解和根除。” “这段时间里,你要多休息,少费神……明白吗?” “明白明白。”任穹连连点头,像是一个乖宝宝。 “明白就好,那我就先走了。”少女满意的拍拍手,挥一挥衣袖,只留下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医修少女远去了,让这里的环境恢复了宁静。 直到很长一段时间后,阳光照下的阴影中,一阵波动,有两个身影浮现。 “你们来了?” 任穹打量了他们一会儿,松了口气。 “是的,我们来了。” 其中一人上前,将手搭在任穹的肩上,立竿见影的,诅咒的伤害被祛除,任穹几乎满血复活。 因为这本就是源于他,自然也会被他所解除。 任穹一下子就站起来了,又行了! “你也真是胆大,以身试咒……”那人摇头,“要不是我控制了威力,你就不止是昏迷两天的问题了。” “但结果是好的,不是吗?” 任穹笑道。 听着他的话,来此的两人都笑。 “任穹是个好青年……嘿!好青年!” 他们笑的很欢快,“不知道若是真相被披露,某些人脸上的表情会多精彩?” “精彩不精彩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大家都会死的很难看。”任穹淡然。 “这倒是。”李二上前,放下一个篮子,里面是灵茶仙果,逐一摆放出来,慰劳本次劫案最佳男演员。 “东西,我们已经到手了……虽然这个过程中,跟另一帮人有所冲突和对峙。” 李二为任穹讲述起了另外一边的发展。 在他口中,这一边可不太平。 对外,他们看起来一伙人。 可对内,他们是两拨人! 可以想见的,脱离了危局后,他们会有怎样的对峙。 “还好最终大家克制着,和解了。” 李二说道,“毕竟并肩作战了一回,姑且也算是战友了。” “一时的战友,可不代表永远的战友。”任穹淡淡道。 “这道理我懂……不过,看在他们先前出手比较克制的份上,这一次就不计较那么多了。”李二说道,讲述一些细节。 在攻上宝船之时,圣组织与另一伙人并肩作战,是合作,也在互相提防,自然观察的细致。 他们发现,这些人下手还是很有分寸的,哪怕击败了那些道兵,也是少杀,或者是不杀。 “那些人纪律严明,不滥杀,也不虐杀……这很好。”李二评价着,忽然间轻叹了一口气,“毕竟船上的道兵,其实有不少是我道院中的不太成器的学长。” “虽然这些师兄学长,有不少跟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非是一路人……但是要被人随便杀了,我们的心情也不会好。” “况且……” “况且,有些人还是我们的内应,对吗?”任穹笑道。 “甚至两个顶尖的人物里,那羿射星空的大汉,也是我们这一边的?” “难怪你之前会跟莪说,再坚固的堡垒,也会被从内部攻破。” 任穹摇摇头,捏着一枚灵果,细细品尝。 “看破不要说破嘛……”李二笑呵呵的,“事实上,那人说是我们这一边的,并不太准确……应该说,他对我们有了解,并且有所同情。” “这也是我们能策划这次行动的重要原因之一。” “我们掌握星辰图这件至宝,可要真说起来,最强战力也就是能跟那老道士的战力持平……修炼时间太短,这是我们的硬伤。” “星君还仅是金丹无漏,纵然天纵奇才,离妙相境还差不少。” “他暗中修行的道路,配合星辰图,可以牵制那老道士……但想打赢?不可能的。” “一对一,他都不容易。” “但一对二么……他就行了!” 李二笑道。 任穹也是莞尔。 一对一单挑,我唯唯诺诺。 一个打两个,我重拳出击! 因为,对面中\/出了一个叛徒! 可怜那老道士,他以一人之身,挑了三个对手。 到最后,被打的当场扑街。 青衣人负责正面对攻,披风人负责装逼,邋遢汉子则负责背刺……怎一个惨字了得! 不过,老道士最终没有死。 邋遢汉子同情圣组织的成员,也看老道士不怎么顺眼,不是一路人……但终究同僚一场,不会让其被击杀于当场。 “真是复杂……有人造反,有人镇压作乱,有人同情,有人亦敌亦友……”任穹评价,“这人间百态,实在是多姿多彩。” “但这样才有趣,不是吗?”李二回应道。 “也是……对了,最后缴获的资源,怎么分的?”任穹问到自己所关注的问题。 “这是一次大丰收。”李二说道,“本来,哪怕我们有内应,在道兵队伍中故意捣乱失误,但力量难以碾压,顶多就是在乱战中夺得原本计划的珍稀资源,用以供应我们修行。” “不过有了另一个组织的帮助,几乎可以说是一网打尽了。” “虽然要分出不少,可也比原本预计的要多很多。” “且,另一个组织……有些奇怪。”李二皱眉,“他们更重视古圣香灰,甚至愿意用许多其他资源上的让步,来尽可能多的换取此物。” “我们当时讨论了一下,最后决定在确保足够我们使用、还有些盈余的情况下,将那些香灰让给了他们,从而拿下其他资源。” “他们是有很多的天才需要培养吗?要给他们铸下绝顶的根基?”李二很疑惑。 “也可能是用来制造玄黄宝钞呢?”任穹耸了耸肩。 一下子,两个“客人”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别吓我……这会吓死人的。”李二幽幽道。 “你觉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是玩笑吗?”任穹笑着,“栽赃给张家……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或许,真的有某个组织,或者是某些组织,已经在筹备了,染指仙国的根基。” 任穹泯了一口灵茶。 “那可真的是……要热闹起来了。”李二沉默了片刻后,脸上的笑容一下子灿烂。 他已经可以预见到,之后的时光里,仙国会有大动荡! 有动荡,便会有杀伐! 而剑道,正是需要在这样的动荡中磨砺! “我们要添一把火吗?”李二很有兴致的讨论这个问题。 “那是当然的!”任穹放下茶杯,活动了一下筋骨,“正好,我也了一桩心事,让念头通达。” “张家是吧。”李二点点头,“这倒是一个好时机。” “你那一手天火流星,符道手段精妙,导致这几天里州府上下,很多的符道高人都被‘请’去谈话……张家也不能幸免。” “不少高手被‘请’走,他们正是内部空虚……我们若动手针对,效果会很不错。” “到时候,栽赃给别家……甭管他们信不信,反正事情做了,让狗咬狗去。”任穹乐呵呵的补充道。 不过,他笑着笑着,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李二察觉到了他的不妥,“怎么了?” “艹!” 任穹用力一拍脑门,他终于响起他在昏迷之前,那忘记的是什么了。 “我家的狗!” 其实。 狗,还不是大问题。 但,他之前所安排的,旺财会带的东西,才是大问题! 一时间,任穹浑身上下一个激灵,连忙安排出院手续,要短暂的回家看看。 好不容易回到了家,却只看到空无一人,不,空无一狗的家。 “好吧。” 任穹轻叹,自我安慰,“这不是什么大问题……等旺财找到了小妹,最后还是能回来的。” 然而…… …… “汪!” 旺财孤身一狗,此刻看着浩瀚无边的汪洋,呆呆的叫着。 它在奔跑的路上,不知道触碰了怎样的事物,天旋地转之间,再清醒过来,已是到了一座孤岛,不知深入了大洋多少千万里。 对于一条陆地的狗子,这是一种绝境。 它悲哀的叫着,为自己的命运,为不能完成主人的“遗命”而悲伤。 旺财呆愣了许久后,静静的趴下。 在狗生最后的时刻,它决定在阅读中度过。 它翻出了任穹留给他的书籍,贯彻学习一生的嘱咐……它在成长,它在进步。 直到某一刻,从汪洋中,有一头巨鲲浮起。 巨鲲好奇的看着这条狗子,它还年轻,除了记忆传承之外,还没见过这样的生物。 “嗡!” 巨鲲发出神念,传递意识,询问旺财的来历。 “汪!” 旺财狗叫,作为反馈与回复。 它们就这样交流了起来,很是愉快。 “这里是哪里?”旺财问道。 “这里啊……这里是北海,还是其中最冷的北冥海。”巨鲲诚实的回答。 第一百零九章 镇压反贼,舍我其谁! “陆地上好玩吗?” 巨鲲问道。 “汪!遇到好人的时候,自然好玩,遇到坏人的时候,就不好玩了。” 旺财四条腿踏在巨鲲的背上,像是在御岛而行一样,漂洋过海,畅游北冥。 “你呢?你觉得海洋中好玩吗?” “好玩呀!”巨鲲兴致勃勃的说道,“各种各样的族群,对我都很恭敬和友善……就是色彩实在单调了一些。” “……” 一条狗。 一只鲲。 他们跨越了遥远的空间相遇,彼此相见,交流的很愉快。 旺财为巨鲲讲述了陆地世界的多姿多彩,而巨鲲则为旺财讲述了海中世界的浩大丰富。 “海中有多少族群呢?” 旺财忽然问道。 “没有统计过,但是上百万种应该是有的吧?”巨鲲冥思苦想了一会儿,才勉强给出答案。 “这么多的种族,能够和睦相处吗?”旺财很怀疑。 “当然不可能啊……大家也是会相互猎杀的,按照上天演化的秩序规则,上位捕杀下位,强者吞食弱者。”巨鲲说道,“不过现在,情况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北海中有大能在尝试统合一切,平息内部的争端。” “不过,效果似乎不太好……” 巨鲲有些傻愣愣的,它是什么话都往外倒。 “这的确不太好……”旺财趴在鲲背上,两条狗腿交叉,狗头趴在其上,眼神忧郁而悲伤,它又想自己的家了。 可惜,它如今已经回不去了。 ‘主人,我没有等到你回来……按你的交代,你多半是遭到不幸了……’ ‘旺财我无能,无法为你做些什么……’ ‘现在更是远在天边,回家都找不到路……’ ‘既然如此,就让我帮你将你的思想流传出去吧……’ 狗子心底在叹息。 它有大悲,是那回不去的家。 忠诚的狗子,意外之下远走他乡,连故乡的土都没有带上一捧,只有那些任穹留下的书籍。 ‘不过,那些思想似乎有很多自相冲突的地方……’ 旺财挠了挠狗头,它是狗德班培训出来的优秀学员,可在这方面上却也觉得自己的头脑不够用了。 ‘算了,一个个实验过去好了……’ 狗子想着心事,嘴上却跟巨鲲聊起来了。 “那么多种族,分裂内战,的确是不好……” “都是上天演化的种族,承担人道的使命,怎么能有那么多的高低贵贱呢?” “或许,妖妖在妖格上应该是平等的。” 旺财对巨鲲畅所欲言,将年轻鲲引上了一条未知的道路。 它这真·狗头军师,在未来的岁月中,不知激荡了多么巨大的风浪! “一百万个种族,一百万朵花,北海中的妖怪是一家……” 旺财吐着舌头,舌灿金莲,开始了自己成为妖师的第一步。 妖妖是平等的! 每一个妖,都应享有妖格上的平等权利! 且! 妖妖财富,神圣不可侵犯! …… 旺财在传道,在授业,对初出茅庐的年轻鲲影响太大了,也太深远了,让它听的入迷。 不知不觉间,它们两个的关系变了,既是友人,又像是师徒,思想在传递,精神在传递。 “照你这么说,我们应该干一番大事!” 巨鲲睁大了眼,瞳孔中有火焰在燃烧,这是极致振奋的精神。 “正是这样!” 旺财指点沧海,激昂文字,“天降大任于我等,我们怎能困顿不前!” “鲲鲲啊!” “你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整片大海都回荡着你的名,天地的道都在诵唱!” “我们背负使命,无惧一切艰难险阻,要成就古人所未能成就的事业,超宗越祖!” 物似主人形。 旺财,这可是任穹养大的狗子! 更不要说,刚刚才经历了任大反骨精的思想洗礼……那更不得了了! “公平!公平!还是汪的公平!” 旺财高声叫道,“我们要给妖族带去不一样的色彩,打碎所有的枷锁,从原本固化的食物阶层中挣脱而出!” “公平竞争,让妖妖都能有上进的资格和权利,刺激主观能动性,从互害性的文明氛围中挣脱而出,是合作,是共识,是激昂向上,是更文明、更高效的发展!” “……” 旺财放飞了自我。 巨鲲成为它忠实的信徒。 一条狗,一只鲲,他们就像是一团火,在北海这片草原中落下。 初时只是星星之火,但终将燎原! “轰!” 天际尽头,有一颗血色的流星划过,这仿佛预示着什么。 妖族的气运,原本浩大却无序,但这一刻却像是孕生了怎样的秩序。 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 最后会有怎样的变化? 谁知道呢。 …… “我发誓,这真的只是个意外!” 任穹正在指天发誓。 他在应对自己的妹妹。 任苓回来了。 她在祖宅中待了几天,直到某一日,从跟随的师长那里得到了通知转告——她哥成了大英雄! 见义勇为好青年! 眼下,正在病床上躺着。 小丫头心中大慌,但强行按捺着情绪,因为她通过蛊虫感知到,她那兄长还没嗝屁,还活着。 直到当初被请托照顾的师长回程,她紧跟而上,回到了家里。 在一番对任穹的嘘寒问暖之后,小丫头发现了不对,任穹也发现了。 “狗呢?!” “我那么大一个旺财呢?!” 任苓双眼圆瞪。 “诶?它不是去找你了吗?!”任穹大吃一惊。 “什么啊?”任苓不背这口锅,“它没有找过我啊!” 两边照面,互通有无,顿时发现了大问题。 狗,不见了! 顿时间,他们急急忙忙去寻找追踪,任苓很着急,麾下大将军莫得了,那她以后不就是家中地位最卑微的人了吗? 任穹更着急。 因为他发现,那些反骨突出的“禁书”,全都没了,这一看就是被旺财忠诚的执行了他的命令。 可现在,他活蹦乱跳的,狗子却带着东西消失了! 这样的后果,太可怕了! 只要想一想,如果这条狗落在了仙国或者道庭的手里…… “咝!” 任穹顿时感到头皮发麻,浑身上下的反骨都酥软了。 要命! 太要命了! 他们四处拜访询问左邻右舍,期间任穹没忘了柱根拐杖装病,演戏演的真实。 可惜,得到的反馈并不好。 “旺财恐怕不是被人掳去的,而是意外失踪……” 整整一天忙碌过后,任穹身心俱疲,得到了这个结果。 “哥,你到底靠谱不靠谱?!” 确定了旺财的丢失,任苓很伤感,半个家人兼小弟就这么生死不知,下落不明…… “我不在家的期间,你把自己整成了重度伤残,把家里的狗给整丢了……” “丢人!太丢人了!” 任苓唾弃着任穹作为大家长的失败。 “意外,我没想过会这样……” “我发誓,这真的只是个意外!” 任穹赌咒发誓,同时心底发狠。 究竟是什么“意外”,把他的狗子给弄丢了? 而且…… 这真的是“意外”吗? 作为掌握河图洛书的反骨精,他不相信! 早不失踪,晚不失踪,偏偏在他无力他顾的时候失踪,带着一堆“禁忌”…… “呼!” 任穹长长吐出一口气,冷静心神,“你且老实安坐,让我窥测天机!” 说罢,他冥思凝神,河图洛书在识海中铺展闪耀,璀璨灵光,照耀在岁月长河上! 拨开未来的迷雾,俯瞰一种又一种旋生旋灭的未来。 有先圣所创的八卦符文,在此显化,晦明不定,却演绎了无限的玄机,阐述宇宙的根源奥秘。 一个又一个不知道真假的时光碎片飞舞,让任穹观测,捕捉冥冥中的一点微妙天机,是与他和旺财相关的信息。 许久后,任穹的脸色苍白,也带着些古怪。 “旺财没事,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 他对任苓说道。 “而且……” 任穹揉了揉眉心,脸色很奇妙,也很古怪,“旺财可能有大机缘……” “大机缘?”任苓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嗯,对,大机缘……”任穹嘴角一抽,他借助河图洛书,得到了一个很让人尴尬的谶言。 “人不如狗……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任穹心中腹诽,“是实力吗?还是地位?” “我如今是圣组织的前排人物,更是霸天虎帮的隐藏帮主,新时代见义勇为好青年……” “旺财是有怎样的机缘?短时间内会混得比我还要好?” 任穹心头唏嘘。 不过,他对此也没有太大的意见。 狗子还活蹦乱跳的就好,这样他也能放心一些。 “算了,不想狗子的事情了,该见面的时候迟早会再见……你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吧。”任穹这样说道,告诉任苓无需担心,小丫头还是操心自己的修业再说,不要等到再见的时候,她混的不如旺财,这就尴尬了。 顿时,小丫头的脸拉的很长。 “任穹,你变了!” 任苓痛心疾首,“只因为你考上了道院,你的尾巴就翘上了天,看不起我了,这样对我说教!” “实话实说而已,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任穹振振有词,一副为你好的表情,让任苓的手很痒,想要上去给他梆梆两拳。 “你先把自己的诅咒除去了,再说这些话!”任苓一根指头用力点着任穹的心窝,使劲的戳着,“况且你这回是出风头了,但你也得罪了那群恐怖的家伙!” “就你这小身板,随便出头,也不怕人家事后报复?” “你才多大点修为?就胡乱见义勇为!” “人家连仙国供给道院的资源都敢动手抢劫,事后在哪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冲入家里把你给宰了,我都不觉得奇怪!” “你这么大人了,不知道安全第一吗!” 任苓批评着。 任穹嘴角一抽。 他用得着担心吗? 都是自己人! 不过,小丫头的话也给他提了一个醒,这里面有很多文章可以做。 ‘唔,我人设可以继续加强……’ ‘见义勇为好青年,这又怎么够呢?’ ‘随时间流逝,这样的光彩也会黯淡的,不利于莪汇聚人心,凝聚气运,深入道庭和仙国……’ ‘我应该纠缠的更深一些,成为‘镇压’邪恶组织——圣组织的急先锋,因为被该组织报复性袭杀后,发誓彼此间不共戴天,不死不休,做戏给外人看……’ 动念的功夫,任穹一肚子的坏水就想到了许多馊主意,并且打算付诸以实践。 ‘而且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 ‘只要有需要了,我可以随时残血,理由光明正大——被圣组织的高手偷袭了!’ ‘实际上,我还满血!’ ‘明面上用住院调养的借口隐匿,背后满血出去浪……’ ‘啧!’ ‘我可真是一个小机灵鬼!’ 任穹被自己的妹妹提醒,一下子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叭!” 他心情愉悦,亲了小丫头的小脸蛋一口,抱起来举高高。 任苓先是一愣,随后恼了,一边奋力擦着脸颊,一边大声嚷嚷,“你还笑!你还高兴的起来!” “姑奶奶我都被你连累了好伐!” “人家杀了你,顺手再把我给宰了……那我死的得多冤啊!” “唉,生在这个家,我真是操碎了心……” 任苓四十五度角昂首,悲伤的气息弥漫,生活不易,任苓叹气。 “哈哈!”任穹大笑,“不怕!不怕!” “仙国已经被激怒了,而今正在气头上……那些胆大妄为的贼人,自顾都不暇呢,又哪来的心思来找我们的麻烦?” “这个时候,他们恨不得把所有的线索都斩断,不会顶风作案的!” 任穹胡乱炼制了一颗定心丸,让任苓吃下去,胡说八道的飞起。 ——小妹,该吃药了! 任苓将信将疑,却架不住任穹的舌灿莲花,让她放一百个心。 “你再等一段日子,我就起飞了……到那时,我们谁也不怕!” 少年的眼里有明亮的光,是对未来的期许。 只要在这条路上,再除掉几块绊脚石! ‘月黑风高杀人夜……’ 他的心底有一股杀机在凝聚,‘就让我替天行道一回,公私两便!’ ‘有的人,活的够久了!’ ‘等那人一死,我裹挟声望大势……’ 第一百一十章 与时俱进,旺财传道 少年心藏杀意,酝酿演化,不外显,却让任苓不知不觉中老实了下来。 这样的任穹,哪怕脸上挂着笑颜,拍拍小丫头的脑袋,像是撸猫一样,小丫头也不敢扎刺,老老实实听指挥,做功课,修道业。 又比如说,做饭。 旺财离奇失踪,这背后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这姑且不提。 但是吃吃喝喝什么的,却需要有人包办。 任穹是君子,君子远庖厨,自然这工作就落在了任苓的身上,被任穹拍出的一百玄黄宝钞利诱,瞬间行动力拉满。 小小的年纪,但已经开始接受了名为资本的剥削,出卖自己的劳动力……生活不易,任苓叹气。 至于任穹,则是慢慢的蓄养精神,将推算旺财下落耗去的心力修养回来,并且将重心放在下一次的行动上。 那将是一场最残酷的猎杀。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上苍无眼,不能给恶以惩处,那他就替天行道,杀出一个朗朗乾坤! “呼……” 他的手中,一根灵玉所制的符笔上灵光流转,笔下是一张宝光朦胧的符纸。 为杀伐之事,需要多多准备。 如今的任穹,经过一次次大场面的洗礼,尤其是之前紧张又刺激的行动,让他的精神紧张又狂热,不知不觉间心头灵光各种喷薄,思路打开,灵感无限。 这些灵感被收纳,被他在心中反复推演和验证,都化作了自己符道精进的资粮。 此刻,他的制符水平又精进了,笔锋蜿蜒之间,点开符窍,通天地,转阴阳,让鬼神皆惊! 正所谓画符不知窍,反惹鬼神笑;画符若知窍,惊得鬼神叫! 画符之时,任穹的目光深邃。 这个仙道长生的世界,他已来了十六、七年,按理来说,他怎么都该修出一股子飘渺的仙道神韵了。 可惜,路见不平,又参与到了最有活力的组织中,彻底点燃了他那一颗决不妥协的心。 他不想做一个出世之人,更想快意恩仇,更想去打碎某些自古以来约定俗成的秩序,将它们摧毁,将它们毁灭,让它们被他亲自开动的时代列车所碾碎! “我左掌河图,右握洛书……” “我就是最大的因果,我就是这个时代最大的劫!” 少年的目光逐渐明亮,像是宇宙中的第一缕光,划破了黑暗和深邃。 “我未来的路,注定了不会平静……即使我不惹事,事也会来惹我。” “河图洛书,在这个世界留下了无比清晰的印记,我与它的命运绑在了一起,早就身处漩涡了。” “这一次,我失去的是家里的狗。” “下一次,我会失去什么?” 任穹的眼底有风暴在酝酿,“我还有什么能失去的?” “就剩下一个菜鸡妹妹了!” “既然如此,我是劫中人……那就由我来开劫,杀出个尸山血海,杀出个朗朗乾坤!” “如此,快意恩仇,不负此生!” “成仙也好,成魔也罢!” “当我掌握这世间最大的暴力,我就是最大的正义!” 当最后一笔落下,伴随着少年铁血杀伐的意志,是一张灵光璀璨的符箓,它上通天,下连地,内蕴了玄妙的道,勾连了古老悠远的势。 任穹垂眸,静静的欣赏了一会儿。 “藏书阁里,好东西还真是不少……我让圣组织帮忙,还真从犄角旮旯里给我翻出了这样特殊的符箓图谱。” “不知道等它绽放光彩的时候,会惊艳多少人?” 任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戏谑的弧度。 直到有一刻,任苓的声音远远传来,透过静室,呼喊着他去用膳。 这时,他才将符箓用心收起,抹去种种痕迹后离开。 …… “好消息,道院招录生员的名单已经出来了。” 李二跟任穹并肩走着,此刻他们在道院的丹道分院里畅游。 在路上,李二不时跟人打招呼,毕竟都是同窗。 没错,在剑道之外,李二还是丹道院的学生。 很难想象,一个提着剑乱杀的猛人,会是一个坐在烧火炉前苦哈哈的扇风引火炼丹的丹师。 反正自从任穹知晓后,就有些不忍直视了。 不过在某些方面上,这也说明了李二的不同寻常……他除了有剑道的顶尖天赋,丹道上竟然也相当出类拔萃! 毕竟无论如何,每一个道院的学子都是经过重重选拔才脱颖而出的。 这每一个人放在普通人中,都是万里挑一,再不济也是千里挑一。 当然,自从李二挖掘出自己的剑道天赋后,丹道上用的心就不够了,说一落千丈不至于,但是已经成了“六十分万岁,多一分浪费”的准吊车尾。 于是在很多同窗的面前,李二先生唯唯诺诺,看不出丝毫先前在宝船上重拳出击的霸气。 学渣气短,被演绎的很生动。 这让任穹感叹,世人都说剑修个个有傲骨,一身的剑骨头,宁折不弯,怎么到李二这里,就成了奇行种捏? 一个能够三更半夜的跑出门,找人背锅,坑掉胖虎半条命的家伙;一个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幻术造诣非凡,铭记青春烂漫的家伙……这跟世人印象中的剑修也差的太远了。 不过,或许也正是因此,才让谁也想不到,这是一个剑道通玄的家伙吧。 “时代变了啊亲!” 有一次交谈,李二语重心长的对任穹讲述,“我们剑修,也要讲究与时俱进的!” “老提什么古代剑修的气节……不知道几百年前,仙国就开始推行《治安管理法对管制器械的监督审查》了吗?” “什么人剑合一,什么剑在人在,什么以人养剑……剑都不让你露在外面,露了也不能开封,所以人剑合一个鬼!” 李二长太息以掩涕兮,哀剑修之多艰,“食古不化的剑修,都被埋葬了……不是不出门,就是出门了动辄容易被请去喝茶。” “只有我这样,随世而移、与时俱进的新时代剑修,才能愉快的发展下去!” 李二给出的解释,让那时的任穹无言,感觉说的好有道理。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面对大自然的变化,生物也只能选择适应……不是因为强大而生存下去,而是因为适应。 修行的道路,同样如此。 剑修再强大,再头铁,面对时代的铁拳,要么跪,要么改! “还好我学的是符,暗中修的是阵。” 任穹只能这样自我安慰。 不着调的想法转过,李二还在说正事,关于任穹的前程。 道院考试的结果已经出来,名单开始公布,在逐级扩散。 李二这边先行得到了消息……而要不了多久,任穹也会知道的。 这里面有一个好消息。 “你在名单里,从此以后你就是符道院的一份子。” “恭喜恭喜。” 李二诚心诚意的祝贺。 “同喜,同喜。”任穹说道。 “不过,这里面也有一个坏消息。”李二又说道,转折了话题内容,“你不是第一。” “仅仅是第四。” “哦,知道了。”对于这一点,任穹无悲无喜,或者说是早有预料了。 “你还要动手吗?”李二问道,“第四这个成绩,也算很不错了,说高不高,但说低也不至于。” “何况……”他挤眉弄眼的,“还有新的‘赞助’。” 凭本事抢来的东西,凭什么不能说赞助! “有好心人赞助,你在重要的资源上完全不会缺,甚至还相当的富裕。” “那不是一回事。”任穹淡淡道,“正如你所说,我们能凭本事得来的东西,为什么要往外推?” “有的事情,做了就不要回头……一不做,二不休。” 任穹轻笑着,“我能凭本事宰了那人,就证明我比他更强……” “莪自认我的天赋在同届中当为第一,是那些人夺了我的成就资格,用他们制定的规则和秩序来约束我。” 接受河图洛书的洗礼,哪怕天赋根骨再差,也会获得非凡的跃升。 何况,任穹的天资本就不差,是优秀的天才! 哪怕对比一些同龄人会吃亏,也是非战之罪,是年幼时缺少条件,基础打的不够好。 “哪怕说是要保密呢,雪藏呢。” “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人来问过我的意见?” “作为当事人,我就这么没有资格上台面吗?” “事情不愿意摊开了说,给我足够的尊重……哪怕事后填补再多的资源又如何?” 任穹嗤笑一声,“说到底,那都是一种施舍,居高临下的施舍,觉得丢两个肉包子,我就应该感恩戴德了。” “口口声声为你好,呵……我同意了吗?” 任穹神色逐渐淡漠,“撕开温情的面纱,背后是残酷的规则……既然如此,当以残酷对残酷,看谁的本事更高明了。” “也是。”李二颔首,“人的命只有一条,这是最公平的。” “杀了,就死了。” “死了的所谓天才,就不会占着位置了。” “不过,你有把握吗?能够上位。”李二问道。 “所有我在等……等这名单出来了,才会下杀手。”任穹回答道,“否则我担心,哪怕排我前面的都死于非命了,为了雪藏我,仍旧会从我后面提三个人上去,我还是万年老四。” “现在不同了。” “名单既出,公之于众,道院也好,仙国也罢,总归还是会要点脸的。” “等该死的人死了,我再‘恰好’康复,接受州府的安排,进行一番演讲,自己给自己造势,还是能上位的。” “当然了,那时还需要你们这边辛苦一些,化身杀手,给我小小的‘报复’,说明你们坏事做绝,给我小惩大诫。” 任穹笑眯眯的。 李二嘴角抽搐,很有几分无言。 好半晌,他才开口,“好家伙,你是把我们当成了什么?” “杀手组织?恐怖社团?” “没办法啊……前面三个都栽了的话,我这老四总不能还完好无损啊。”任穹笑呵呵的,“险死还生,才有戏剧性嘛。” “行吧行吧。”李二无奈,答应了下来,“反正也是举手之劳,只希望你别玩脱了就好。” “放心好了,不会的。” 任穹莞尔,“我是什么人?心眼比蜂窝眼还多,怎么会翻船呢?” “常在河边走,容易湿鞋的。”李二说道。 “鞋子湿了,我就光脚……”任穹眺望着远方,“鞋湿了后又不是不能活了,人还能给尿憋死吗?” “等我光脚了,才是最危险的时候……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可惜,我久被牢笼束缚,难以自在翱翔,各种人情恩怨,犹如红尘枷锁,困锁于我。” “唉,要是能跳出这片泥潭,在一片全新天地中尽情的折腾,无所顾忌的实验,尽情勾勒心中的图景,那该多有趣啊?” “我感觉,那样的我会很可怕。” 任穹轻叹。 对此,旺财在遥远的北海中人立而起,一条右前腿搭在头上,以示敬意。 ‘主人,您的遗愿,我将用一生来贯彻!’ 旺财此刻心潮澎湃,它正开始狗生的第一次演讲,站在巨鲲的背上。 在它的面前,一片黝黑的汪洋大海中,有一条又一条的小鱼、小虾,正浮出水面。 这些都是巨鲲到处找来的萌新,短时间内只有这么些了,被旺财用来培养第一批骨干。 它们的智商不高,大多数时候都是站在北海食物链的底层,每年被生出的同胞很多,被猎杀死去的也很多,相比蜉蝣也好不了太多。 许多时候,它们能不能被算在妖族的集团中,都有待商榷。 巨鲲一开始也对旺财的想法有些不解,直到它被狗子给说服了。 “人多力量大。” “小鱼包围大鱼。” “底层力量大有可挖掘的空间。” 狗子一脸肃穆,“正因为小鱼小虾在这片海洋中太多了,所以我们要去重视它们,从它们的角度出发,为它们争取一块生存的空间。” “它们将成为我们最灵通的耳目,并且让所有与我们为敌的人,陷入最可怕的战场!” “一鱼之力,微小的不可计算,但千千万万的鱼虾,拧成一股,便可改天换地!” “让我们从这里迈出第一步!” 狗子如此说道,开始了他的第一次大规模“传道”。 第一百一十一章 礼赞伟大的穹天尊! 旺财在努力,它实践着任穹瞎写出来的东西,来到了北海,“普度”众生。 它在为无数的小鱼小虾开智,告诉他们苦难的根源,以及如何去奋斗和改变。 不愿意做食物、做红利的小鱼小虾们站起来! “一位被埋葬在岁月和历史中的伟大天尊——穹天尊,曾经告诉过我们!” 狗子学坏了,知道借古喻今了。 只是,它这个借古,借的有些离谱。 穹天尊! 旺财怀念它的大主人,于是任穹作了古,并且逼格什么的一下子就升上去了,被礼敬为天尊! “妖妖生而平等!” 旺财咆哮着,激情演讲,神念激荡,饱含情绪。 “一百万个种族,便是一百万朵花……上苍造就了我们,赐予了我们共同的生的权力,我们就应该是平等的!” “可以有强弱的分别,但不应该有尊卑贵贱的区分。” “可以有能力的大小,但不应该有权利地位的高下。” “谁才是这个世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是那些掠食者吗?” “不是!” “你们没了他们,你们能活。” “他们没了你们,他们必死!” “所以,天行有道,不存永恒之高贵!” “站起来!不愿意做血食和奴隶的妖们啊!” “让我们把自己的血和骨,铸造成不屈的丰碑!” “……” 旺财在冰冷的大海中点燃了一把火,一把毁灭旧有妖族秩序的火,是凤凰涅盘的火! 在它激昂的语气下,每一个来聆听的鱼妖、虾妖,它们的血在燃烧,灵魂在亢奋。 思想被武装,意志被加强。 “古老”的“先贤”的理念,被它们倾听和认同,深入了心田中。 “礼赞……伟大的……穹天尊……” 说话都结结巴巴的小鱼,它虽然文化不高,种族传承稀少,是个半文盲妖,但此刻却在认认真真的用结巴的话音,来表达它心中的激动。 礼赞穹天尊! 这位天尊,真的是为天下苍生着想,是真正站在它们这些弱小的妖的立场上! 翻来覆去,都只有这样的一句话,才能表达它们的激动。 “穹天尊万万岁!” 高举穹天尊大旗,推翻腐朽落后的海洋生态修行文明,让妖妖如龙,使妖族再次伟大! “妖!妖!妖!” 旺财人立着,右前腿向前向上四十五度角举起,那样的神武不凡。 “妖!妖!妖!” 无数的小鱼,它们努力的挥动了胸鳍,向外张开;无数的小虾,则是挥动了最前面的那一条右腿,高举四十五度……它们一起模仿伟大的领袖、妖族新时代的至圣先师,发出了最响亮的呐喊! 属于妖族的新纪元在开启,在谁都没有想到的情况下。 旺财,它率先做了任穹有想法却还没能去做的事情,掀起了巨大的浪潮。 并且,狗子为了“悼念”他,还给他戴上了一顶光辉闪耀的帽子。 好在旺财还算靠谱,说名没说姓,不然……难以形象。 那将会在不知不觉间,任穹就已经黄袍加身了,不反都得反,退路全都被斩断。 不过,这又能拖延到几时呢? 反正,同一时刻,当万妖共尊穹天尊,高举他的大旗,作为精神上的起源领袖,以“穹天尊主义”作为指导的时候,任穹被吓了一跳,都人前失态了。 “怎么回事?” 少年摸不着头脑,感觉自己那在不断攀升上涨的法力源泉,河图洛书轻微震动,将源源不断、斩不断理还乱的气数凝结,化作天地大势、岁月长河上的水车大坝,截取其势能,二次转化,法力滔滔,超越了寻常筑基真人不知道多少倍。 这是突如其来的馈赠,是任穹在霸天虎帮、圣组织等等之外的全新法力渠道,在支撑他的力量。仟千仦哾 可是,任穹不能理解。 他也没干什么大事啊! 怎么躺着就变强了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摸不着头脑,情绪激荡之下,手中的杯子都拿不住了,就那么掉落在地。 “嗯?你是怎么回事?” 在他身前,正有一个年轻人,神色间略显倨傲和不耐,此刻漫不经心的带着些许喝问的语气开口,“本公子给你敬酒,你竟然不吃?” “张散少爷明鉴,穹哪敢如此妄为?”任穹收敛杂乱的心神,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只不过是穹骤见张散少爷之神采,世上罕有,有无边贵气,是乃人主之相,一时震撼,不知所措……” 任穹很从容的将杯子捡起,放在一旁,换了个新的酒杯,举起酒壶,自斟自饮了三杯。 “作为失礼,我自罚三杯!” 任穹“认错”的态度良好,顺便白嫖了三杯上等的灵酒。 在他面前的张散,勉强揭过了此事,做着很有城府的样子。 “哈哈!” “贤弟何须如此?” 张散脸上挂着笑容,收拢人心,一只手搀扶着任穹,做礼贤下士的样子。 只是在满肚子心眼的任穹眼中,他做的太虚伪了些,尽管有不小的欺骗性,但却骗不住他。 在本质上,这张散并没有把他看作同样层次的人物,只是在做戏,做给任穹看,也是做给所有关注着这里的宾客看,是这场张家升学小宴上的一场表演。 在录取名单公布在道院中后,张家便行动了起来,为自家名列本届榜首的张散张公子造势。 他们尽可能的宴请了符道院中被道院招录的生员,举办了一场升学的宴会。 当然,这只是小宴。 在小宴之后,隔上几天,还有大宴,那时会宴请更多的人员前来,是上流社会! 在大宴中,张散是主角,又不是主角,只是作为一个引子,让张家展现自己的格局,告诉各家,张家后继有人。 并且,或许还会为之谈一谈亲事,讲一讲强强联合,拓展人脉…… 这里面的水很深。 除了张家,其余各大势族都是如此。 他们不断的造势、作秀,证明各自传承的优秀,代代都是人杰,收获世人的敬畏,从而在精神和思想的层面上,获得人道、人族合情合理的领袖资格与权利,在道庭与仙国中畅所欲言。 这就是约定俗成的规则、秩序! 除非有朝一日,被无比强大的外力所击碎,戳破真实,证明他们名不副实,需要真正强大、出色的天才人杰来引领,那才会有所改变。 “贤弟何尝不优秀呢?” 张散貌似诚恳,实则带着些假惺惺。 ——哪怕你再天资纵横,可最后的头名是我! 他带着一点居高临下的气势,将真正的天才践踏在脚下,这样的感觉让他着迷。 好在不久前,他被张家的老太爷训斥了一顿,成长了许多,最起码现在知道伪装了,不能太过分。 在使用人才的时候,要给予表面上的尊重……直到其不能再贡献价值了,才可以一甩手扔开。 过河拆桥,过了河,才好拆桥么。 这里也一样。 张散还有用得上任穹的地方,于是他勉为其难的放下架子,在示好,在拉拢。 因为,他从张家在道院中的渠道知晓,面前这个少年因为奇思妙想,被道庭、仙国所看重。 尽管碍于局势,需要一定程度的雪藏,作为保护,别在哪天被妖族的大能走过路过给顺手捏死了。 但是,各种实际的资源帮助不会少,甚至于还能成为个别项目的领导者、负责者,去开发对妖五诫中部分行动的硬件载体。 张家对此很重视,视其为跳板,可以用来进军全新的领域,在仙国中获得更多的话语权。 所以,需要笼络人心,掌控年幼无知、见识稀少的少年,诱导着让任穹把张家的各种触手放进去。 当有朝一日,整个项目的开发组里,里面全是张家的人,充斥着张家的声音……那个时候,想要踢掉任穹,不就是一个念头的事情吗? 这就是借鸡生蛋,偷梁换柱。 张散畅想着美好的未来,同时看着在场的年轻人,眼底有些阴郁。 张家宴请了许多人,但这场为他举办的小宴,也不是所有人都买账的。 像是跟张家不对付的上官一家、刘氏一族,他们有子弟在符道院的招录中名列前茅,排在第二、第三,此时就没有到场,而是在自己家族中折腾各自的小宴,拉拢未来的同窗,分流张家的声望。 环视一周下来,竟是任穹这排行第四的人,是他一人之下,百人之上了。 于是,张散心思一动,脸上的笑容多了些莫名。 他一手搀扶着少年,像是好心的兄长,又如同是同道的友人。 “我观州府之中,本届符道英才之最,唯散与君尔!” 他将少年捧得很高,给予相当高的评价。 任穹听了,脸上做激动无比的样子,嘴唇嗫嚅着,说话都不利索了。 “穹何德何能?让张散公子这样称赞!” “我的成绩,只不过是区区第四,除了张散公子之外,尚还有上官令和刘宗两位高人!” 任穹又是激动,又是彷徨,演技生动,惟妙惟肖。 当然在内里,他心中早已是骂翻了天。 ‘狗贼!’ ‘吗的害我!’ ‘要不是我不是老实人,说不得要着了你的道!’ 任穹心底腹诽,骂个不停。 一般的小年轻,被这么一吹捧,多半是要被忽悠瘸了。 三言两语之间,真的要以为自己很厉害,天资无双。 好吧,他的确是天资超然,公平竞争,他能将前三打成狗。 但,人家背后有各自的家族,谁会跟他公平竞争呢! 张家做事太不地道了,这是在捧杀,要拿他做出头鸟,去跟那其余的家族互相争锋,自己则做幕后人,笑着看戏。 无论任穹怎样表现,他们理论上都是不亏。 有这么好使的枪,被仙国器重,要是捅残了那两家,他们笑开花。 要是被灭了,被那两家给敲死,任穹英年早逝,“自杀”在家中……他们张家只好含泪吃下两大碗,将任穹的“遗产”给继承,将少年的创意进行接盘,去实现对妖五诫的硬件基础开发。 ‘还好,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任穹心中的愤怒过后,很冷静,很淡定。 大哥不笑二哥,五十步不笑百步,他也不是好人。 这次来参加张家的升学小宴,那是怀揣着踩点的想法的,特意来锁定目标。 在他的贴身衣物中,正有一张符箓,散发着微弱的灵光,玄妙的威能在释放,源源不绝。 相比于寻常的符箓,它很特殊。 特殊在于,它与现今的鬼神网络有不小的出入,繁琐,却又跳过了些什么,黑入了什么。 要知道,符道特殊。 它特殊在于,可以用最简单的方式手段,尽可能撬动最大的力量,是建立在整个道庭、仙国的鬼神系统上的二次开发。 世人很难想象。 一张小小的符箓,就沟通了漫天神佛,无视了多么遥远的空间,动用了鬼神的权柄。 在符箓上面,写下鬼神的名讳,仙国作为担保,撬动了庞大的力量。 符道修士杀人,他不是自己在杀人,而是动用了整个仙国的力量去杀人! 哪怕他所动用的力量,在整个仙国的庞大体量面前,是那样的微不足道。 但是,依旧强大和无敌,让其位列丹阵符器四大正统道路之一,甚至是罕有的不生产者! 要知道,丹道可以炼丹,提升修士的修行速度。 阵道可以看家护院,可以用来汇聚各种神妙力量,像是周天星辰,像是元气汇聚。 至于器道,用途就更多了,生活中各种常见的器械,各种护身护道的杀伐之器。 看出来了吗? 一切种种,就符道最特殊! 它不是生产者,更应该说是消费者……这凭什么? 就凭的是庞大的鬼神网络,运营了整个仙国的运转,威力无边! 但是,这其中也有不好的地方。 因为每一张符箓的绘制,都是沟通了鬼神的权柄,于是就容易留下各种“线索”。 鬼神网络并非法外之地,准实名的制度,多半是能把罪魁祸首给找出来的。 当然。 摆脱束缚,是人的自由,是生来的天性,是梦想的追求。 道高一尺,尚有魔高一丈! 第一百一十二章 仙国认证,贪婪遭劫! 如果说道是秩序,那么魔就是混乱,就是道的反面。 符箓一道的修行者,那浓眉大眼的,看起来老老实实的,也绝不会甘心自己一点隐私都没有,画个符都要“备案”,“拨通”、“呼叫”了哪个鬼神都被登记下来……这谁愿意接受呢? 于是在背地里,就有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手眼通天的,直接买通了鬼神,消去“记录”,类似于处理了监控视频。 而人脉一般、技术也一般,但是心思灵活的,则使用了“替身”,我出钱,你出力,替我顶缸。 你的信用卡,我来消费! 等技术段位提高一点,于是就连钱都省了,直接入侵他人的账号,抓做“肉鸡”——干坏事的是我,稀里糊涂背锅的却是你……谁让“ip”地址是你那里呢? 再高一些,就直接冲着鬼神网络的系统去了,斗智斗勇,连鬼神们都被骗过去了。 这并非不可能。 修士,本就是掌握力量的,可不忌惮什么鬼神,该斗法就斗法,并没有太多的敬畏。 凡人才需要敬畏鬼神,修士不用! 当然个体的修士,在整个仙道文明的碾压下,脆的像是一张纸,分分钟就被碾碎了。 可是,只要不暴露出来,不被集体针对,足够出色的修士,还是能够跟掌握天地权柄的鬼神过招,甚至把他们当猴耍! 这些时日以来,任穹连连“作案”,靠的就是后面三种方式的有机结合,互相掩护,将狐狸尾巴藏的很好。 再有河图洛书隔断天机,于是他成了法外狂徒,至今都没有落网……而且可以想见,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是见义勇为好青年。 如他这样的人,在符道中并不少……或者说,这是绝大多数符修学习奋斗的目标! 不想搞事、没有考虑过怎样搞事的符修,不是一个好符修! 毕竟搞事的过程,就是认知到整个鬼神网络系统破绽的过程……而只有找到了破绽,才能修补完善,将其提升,不是吗? 不过,这些都是常规的方法。 而在常规之外,总有些不那么常规的办法! ——跳出仙国的网络,私自搭建另类的规则圈子,不兼容,但效果异曲同工。 你是“苹果”,我是“安卓”……来,战吧! 在藏书阁中,就让圣组织的成员找到了这样特殊的符道传承,偷偷摸摸的复刻了一份,传到了任穹的手里。 顿时,少年如获至宝。 他借此,成功绘制出了一张可怕又玄妙的符箓,带到了这里,与张散近距离接触,采集了其气息,精准定位。 从魂到魄,从命格到气数…… ‘我要你死。’ ‘我要你死的彻彻底底。’ ‘人身。’ ‘社会。’ ‘记忆。’ ‘都要死。’ 这是任穹的心语。 自从他跟圣组织一起行动,劫持夺取了仙国的资源后,仿佛有什么枷锁被打断了,将怎样神圣的存在亵渎,令其从云端中坠落。 也从此,他再没有一些对所谓的秩序的敬畏之心。 ——仙国我都敢惹,我还怕你们这帮小人? 杀! 以杀止杀! 以暴制暴! 任穹微微垂下眼帘,隐去眼中的锋芒,与张散逢场作戏。 张散居心不良,还在骗、在捧杀年轻人,骄纵其心,要让任穹变成他手中的刀。 “诶!” 张散拍着他的肩头,很是豪爽大气的样子,“成绩能说明什么吗?它不能说明什么。” “上官令也好,刘宗也罢……他们的成绩是比你好,但个人品性上如何跟你相比?” “上官令,自私狭隘,无有容人之量,格局狭小,连人都驾驭不好,何况是驾驭鬼神,号令天地,让天地人神鬼共尊,化作无上道符?” “刘宗,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义,同样上不得台面!” “本届符道的英才,唯有你和我,才是真英雄,大豪杰!” 张散大笑。 不得不说,他猖狂起来的时候,还是很有一种威势的,是多年来张家精心雕琢培养而成的气场,让人侧目。 此刻,便有许多年轻人在恭维他,有的因为其成绩,有的则因为其家世。 但他无所谓,任穹却被架在火上烤了。 好在,少年也不是善茬。 他辛辛苦苦在床上躺了两天!两天! 这是图什么呢? 除却在仙国那里加分以外,就是用在这里的啊! “咳咳!” 短短瞬间,任穹心意一动,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气息紊乱,像是旧伤复发一般。 这令人动容,张散都需要开口关注,“贤弟这是怎么了?” “咳咳!”任穹又咳了几声,才轻轻叹气,“无妨。” “只是先前被人诅咒了,隐患未曾除尽而已。” “不过,仙国的一位大人物说了,我身上的伤势大体上已经被治疗,只需要再调养一段时光,慢慢的也就能痊愈,不会伤及根本,让我不用担心。” “哦?任兄被人诅咒了?”这时,有人恰到好处的捧哏。 那人跟任穹目光接触的刹那,彼此眼底都有一道光闪过,心有灵犀。 确认过眼神,这是自己人。 圣组织里,奇葩众多,各个都是天骄人杰。 总有人有个同辈,是弟弟妹妹……任穹还有任苓这个小拖油瓶呢! 于是,这里面便有与任穹同届的学子,混入了进来,相助兄长的战友。 “唉!” 任穹面色深沉的一叹,“往事不堪回首。” “在数天之前,天河水道上发生了一桩大案,有滔天恐怖的妖魔中人集结,洗劫了我伟大仙国的宝船……此等行径,十恶不赦!” “当是时,我赶到现场,正目睹了恶行的发生,连忙去阻止……” “可惜,我能力太弱了。” “只是尽了一点力,就被魔道中人重伤,险些连性命都丢了。” 任穹一脸的难过与哀伤,像是为自己没有能力挽狂澜而愁苦。 他有一腔报国热血,只苦于自身的实力弱小。 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最终,还差点把自己给搭了进去,被诅咒重伤。 “还好,仙国的大人们仁慈。” “他们不惜血本,将我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为我化解了诅咒的大部分,就剩下一些损失,需要自己来缓慢调养。” 任穹自嘲一笑,“他们夸赞我是见义勇为的好青年,我感觉这实在是受之有愧啊……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有拯救,被劫掠的资源没有夺回来,我又‘勇为’了什么呢?” 他悲伤的叹息。 这样忧愁的气氛,十分的感染别人,让大家一起难过。 好在没多久,就有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响起。 “原来那个人是你!” 一个壮硕的少年走出,他眉清目秀,却又有虎背熊腰……再想想他是符道中人,要捏着根符笔写写画画,总让人觉得违和。 但,他在符道上的天赋真的很高,成绩也很出色。 此刻他站出来,语气亢奋,正气十足,“我也听说了天河劫案,不过个中细节州府里语焉不详。” “只是知道,这里面有一个名叫‘任穹’的少年,关键时刻挺身而出,见义勇为,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没想到就是你!” 少年的脸上露出敬仰膜拜的表情,“我先前还没有联系到你的身上,毕竟同名同姓的人有不少……” “直到现在才确认……你是我的偶像!” 壮硕少年拍着胸膛,发出金属一般的声音,像是有钢筋铁骨。 这让人嘴角抽搐,很怀疑少年是否选错了专业,他其实更应该去做一个体修。 不过转念想想,学什么体修啊! 体修的训练,残酷就不说了。 就算结业了,往往去的都是危险的地方,才能找到工作。 哪里有符修好? “偶像之言,穹愧不敢当。”任穹叹气,“不过是一个失败者而已,什么都改变不了。” “不!”少年大喝,“你最起码改变了一些人的命运,让那宝船上的英勇战士没有因此死于非命!” “而那里面,很多都是莪们道院的师兄师姐!” “所以,你救下了他们,让我们道院不至于为此哀伤很长一段时间……这难道不是巨大的贡献吗?” “见义勇为好青年,你实至名归!” 壮硕少年大声道,是此刻任穹最忠实的马仔! 无声无息之中,某些人的主场自然而然的瓦解了。 什么捧杀,都化作了无。 哪怕是被另外两家知晓,什么上官令,什么刘宗……他们也说不出半个不字来。 大英雄? 大豪杰? 看到没有! 见义勇为好青年——仙国认证! 谁不服? 站出来! 说! 你们是不是跟当初劫持仙国宝船的“妖魔鬼怪”是一伙的? 州府里正头疼脑热呢!qqxsnew 他们为了破案,都快被逼疯了。 将许多解释不清楚案发当时自己在哪的修道高人请去喝茶,符道的高手,阵道的英杰,掌握先天真水的大修士…… 没有人愿意招惹现如今的仙国,现如今的州府……他们已经快疯了。 甚至有时候,任穹都怀疑,他能那么快就得到“见义勇为好青年”的褒奖,这背后搞不好是有人想要钓鱼呢,拿他做鱼饵,指望着当时为非作歹的贼人能再做出点什么事情来。 可惜。 他是鱼饵,却也是大鱼! 现在,他时刻都能装病,不仅合情合理,并且还上了‘buff’,没人能碰,没人敢惹。 他是仙国认证的好青年,也是小英雄,就如同是一个刺猬一般,谁碰谁扎手。 这不? 当这样的情况被摆在了台面上,张散也不能再说什么了。 虽然对于他来说,所谓的英雄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这世上,不也曾是有一时的英雄人物,立下了大功……可后来呢? 还是要妥协,用十年的人格和尊严换来平步青云。 英雄在权力的面前,也只是工具! 当然,有的事情能做,但不能往外说……被家里长辈教育了一顿,张散也成长了。 况且,他刚刚才自称了大英雄,以此展现威严,也不好自己打自己的脸。 于是,顺势而下,一切都很自然。 “果然啊,为兄没有看错贤弟。” 张散脸上做欣喜状,“大豪杰,做英雄事!” “咳咳咳!”任穹用力的咳嗽着,好半晌才调整好,面色重新恢复了红润,让人一看就知道他重新镇压了自身体内的伤势。 “分内之事而已,仙国有需,人人有责……哪有什么见义勇为的豪杰呢?只不过是苍生的名义罢了。” 任穹谦虚的回答。 “错啦!错啦!”张散大笑着,“既然是大英雄,大豪杰,合该超然绝伦,出彩无上,指引前路,领袖众生!” “贤弟既有豪杰意,英雄魂,赤诚心,何必和光同尘,被时代洪流所埋没?” “自该站出来,开辟一个新时代!” “这样!” 张散朗声道,“我张家愿出资出人,相助贤弟,在道院中组建社团,研发灵符通讯的技术!” “事成之后,你我按比例分成,足以助贤弟你走上人生巅峰,迎娶世家贵女!” 张散笑着。 任穹眼角跳动了一刹那,而后努力的使双眼放光,做出欢喜的样子——他终究应是个少年,心怀憧憬,才是正常。 只是心底,他腹诽咒骂。 ‘无耻。’ ‘我的创意。’ ‘还要我付出努力。’ ‘最后按投资比例分成……要脸吗?’ ‘即使真要等投资……我等道庭那边不好?等仙国不好?’ ‘张家……这一手借鸡生蛋玩的很不错嘛!’ 张家抢先入股,于是……之后就没有任穹什么事情了,对外交易的渠道被张家给垄断了。 张家拿着年轻人的创意和努力,售卖给仙国,得来的利益,却只会有一点点分润出去给任穹。 就这,他们还要任穹感恩戴德,纯纯是跪着要饭了。 任穹虽然年轻,可腿脚不利索,怎么都是跪不下去的。 他又想吃饭,又不想跪…… 于是,就只好请某些人去死了! ‘张散……该杀!张家……更该杀!’ 他心中的杀意酝酿,‘本来,我还要考虑怎么收尾,杀个尸山血海。’ ‘现在却是好了。’ ‘就用你们太贪心作为诱因!’ ‘别的家族,联手重创你们,只因为你们太贪婪,要吃独食,于是一不做二不休……’ 第一百一十三章 号令天地人神鬼,两界分割! 杀机越是炽盛,任穹就越是镇定。 表现在外,他言笑晏晏,仿佛感恩戴德于张家的赏识,无有丝毫的异心。 这让张散很满意,志得意满,觉得他不过如此。 “家里的老人让我认真些,说这个年轻人很不一般,有大智慧,能够着眼全局,攻伐妖族,非同小可。” 张散心中轻语,又暗自哂笑,“可以我观之,他不足为虑尔!” “终究是眼皮子浅了……” “一点蝇头小利,就让他这般高兴和雀跃……啧!” “果然,泥腿子不能成大事。” 他原本还想着,任穹会跟他讨价还价,为自己争取一份利益。 但结果呢? 少年答应的太干脆,那目光憧憬着,似乎都陷入了他编织的美梦里,在张家画下的大饼中迷失。 什么走上人生巅峰。 什么迎娶世家贵女。 不过,哪怕心底轻视,张散此刻也没有表现出来,反而是顺势而为,趁少年被忽悠的时候,请来了一些人,让少年与他们互相认识。 这些人,都是“学长”和“师兄”。 显然,这些都是如任穹一般的人——当然仅限于表面。 他们都得到过张家的资助,甚至有些人干脆就是张家的家生子的后代成才,得到培养后,经过努力考上了道院。 无数次的驯化,他们都变成张家的形状了,是这个家族在道院中的触手。 等张散进入道院后,他一呼百应不至于,但是一呼十应却是轻轻松松,可以得到自己家的势力成员的拥护,打通各种关节。 此刻,这些人被介绍着与任穹认识,张散拐着弯夸赞他们的天赋超群和强大,说他们的可信与可靠,将会在日后进入张家资助任穹建立的灵符通讯的课题组,成为其中的一员,表示大家要互相信任。 “现在,大家就提前认识一下……” 张散在这个过程中穿针引线,游刃有余的处理,交际手段不凡。 “啊……学长好!师兄好!” 任穹很主动,也很热情,演技精湛,哪怕知情者都动容。 谁能想到,他已经把这些人中的不少给写上了死亡名单? 做戏么! 就要做全套。 死一个张散怎么够? 又怎么能体现出别的世家大族,对于打击张家高速发展和膨胀的坚定决心? 要死,就死一群! “到时候挑几个人渣败类送下去,就当是给张散殉葬了。” 任穹心底很平静的想着。 他不担心没有这样的陪葬品。 物似主人形。 张家什么德行? 在这样的势族中成长的那些家生子,耳目濡染之下,真能有几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 做梦呢。 任穹都不用深入去调查,只是借用了河图洛书的部分威能去观察他们的气息,便发现有不少人的气息混杂,显然经历过男欢女爱,而且对象不止一个,是一大群。 更妙的是,不少人的气息杂糅,难分彼此。 说的好听,是共享精神。 说的难听,搞不好不久前才是聚众色情,寡廉鲜耻。 任穹嘴角微勾,有刹那的嘲讽。 之后,他堂皇正大的站在整个聚会的最中心,神采飞扬,面对所有人大声宣布,他将在张家的支持下进军一个怎样的行业,未来会有何等的钱景,收获多少的资源。 他这是说给张家听的吗? 不,他是说给所有人听的,说给张家的对头们听的。 在这里所发生的事情,必将传到另外几家与张家不对付的家族之中。 哪怕张家的保密工作做的再好也无用。 因为,一定会有“叛徒”! 到了这里,一切都足够了。 让某些人有作案的动机,搪塞事后的调查取证,足矣。 有的时候,黄泥巴掉到了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让我们为美好的未来,共饮此杯!” 任穹高高举起了酒杯,高声大呼,“千秋万代,张家兴旺,一统州府,百族景从!” 他使劲的把张家放在火上烤。 只是从他这样一个小年轻的嘴里说出来,谁都不会太在意。 少年嘛,他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他明明是对张家的祝福! 于是,哪怕有人觉得不妥,却也没有站出来阻止……毕竟这不讨好,在张家少爷的升学宴上这么泼冷水,里外不是人。 一时间,宾主尽欢。 然而,事情的余波扩散,涟漪不止。 张家有人脉,在道院中根基深扎,连考学时候的副考官都与之有千丝万缕的瓜葛,难道别家就没有? 这自然不可能。 当张家升学小宴上的事情传出去后,引来诸多势族的目光,不经意间了解了真相,有一个算一个都重视起来。 “这少年……张家挖到了好宝贝,这什么运气?” “张家这是要抢占新的风口啊……” “呵,风口上的猪而已,迟早摔下来,粉身碎骨!” “这样的大事能成吗?影响深远,涉及到仙国对疆土的掌控……” “总感觉,此后不只有有形的战场争斗厮杀,还有无形的思想博弈,短兵相接啊……” 一个个大家族中,有人感叹,有人对张家仇视,有人在嫉妒,也有人在深思未来可能的变化。 不过无论如何,这水都变得浑起来了。 而浑水……才最好摸鱼! …… “铮!” 一缕剑光乍现,一闪即逝。 长剑出鞘,雪亮的剑身映照着一个人的面容,那是任穹。 他此刻执剑在手,神色漠然,冷酷而出尘。 “男儿当执剑……” 他语气幽幽,“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这就是我。” 此刻的他有豪情,亦有冲天的杀意。 “好诗!”李二在旁击节喝彩,不过嘴上说的话很扎心,让任穹恨不得把他的嘴给缝上,不会说话就少说一点,“没听过,你从哪抄的?” 任穹的脸色一下子就垮了,气不打一处来,“抄抄抄!难道就不能是我自己写的吗!” “我只是觉得,你没有过那样的体验,没有那种属于剑客的激情,写不出这样的诗。”李二此刻很老实人,老实人老实话,言辞可伤人。 “你一个符修,最终目标应该是号令天下,人神妖鬼共拜,称尊做祖……像这样十步杀一人的独狼,跟你一点边都不沾。” 李二理智分析,有理有据,“你要是说什么‘高卧九重云,蒲团了道真;天地玄黄外,吾当掌教尊’……那还靠谱些。” 任穹无言。 这年头抄书都行不通了吗? 你们做阅读理解是不是做的走火入魔了,还分析作者的人生境遇、成长环境……我要是说个“眼里有诡异的光”,你该怎么解读? 但任穹也不得不承认,他此刻被怼的无话可说。 最终,他一点好气都没有,“是的,我抄的,李太白写的!” “李太白?没听说过……李?这看起来像是我的本家诶。” 李二摩挲着下巴,想要深入了解一下。 任穹怎么跟他解释? 只能说其生卒年不详,是个无名之辈。 “啊,这样啊……那以后这就是我的专属了!”李二振振有词,“从此以后,我就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这样的男人!” “呸!不要脸!” 任穹唾弃。 李二浑然不在意,只是从任穹手里将那柄剑器接过去,拂袖在剑身上,顿时有一声剑啸之音,经久不绝。 “唔,这剑不错,够我这次折腾了。” “不愧我们花了诸多心思,仿古而做。” 李二弹了弹剑身,当当的轻响声不绝,“上官一族,曾出过一位绝代剑手,开创剑道神通,又因为剑器的特殊,在当时留下的影响很大。” “不过,往事早已做了古……” “只是,历史不曾忘,藏书阁里的地方志也不曾忘。” “我们考据过往,不断推演,大致知晓了其中的一些手段……此行用来客串一二,足够糊弄人了。” “的确。”任穹微微颔首,“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上官家,本来就与张家不对付……当然,他们两家也都不是好人,不存在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任穹背负双手,眸光淡漠,“都是需要被扫进垃圾堆的东西。” “我们往里倒点油,加把火,且让他们狗咬狗去。” “成了固然是好,不成也能故布疑阵。” “正是!”李二微笑,“这几日,正是张家很得意的日子。” “他们本来出了个‘天才’,值得开怀,大搞喜宴。” “再有你这里的锦上添花,给他们各种明面上的站台就不说了,背后还在安排人手鼓吹……”qqxsnew “真是有趣啊。” 李二笑呵呵的,“张家在捧杀你,让你做冲锋陷阵的枪,成为那一只出头鸟,吸引火力。” “而你呢,也在捧杀张家,到最后连张家威胁论都给整出来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商业互吹呢。” 李二说到这里,有些啼笑皆非。 “哪里!哪里!”任穹莞尔一笑,“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这些天来,他做了很多事情。 杀人的准备只是一方面,背后还有各种煽阴风、点鬼火。 造谣是他的特长,捧杀是他的专业。 少年一身的反骨,背后不知道修炼了多少屠龙术,不管是正经的还是不正经的。 对妖五诫,这本就是一种屠大龙的手段。 而今,他稍微收敛一下,改的因地制宜一些,然后就用到张家的身上了。 这是很高的待遇,保证他们死的值,能够瞑目。 “该动手了。” 一张符箓从任穹的掌中升起,“这一连几日,张家都是热热闹闹,人来人往,很是复杂。” “这很好,为我发动符箓创造了完美的条件。” “张散张公子是个体面人,因此我们也要让他走的体面一些。” “今天是月圆夜。” “还是他们举办庆祝大宴的日子。” “为他送葬,他应该很开心。” 任穹微笑。 “况且。” “他已经多活了好些天,已经很值了。” 他眼帘微垂,又想到了那时任苓脸上后怕的表情。 在那天,他就跟小丫头保证,这人间还是有公道的。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哪怕时移世易,苍天似乎已经善恶无眼了。 但…… 上苍能做到的事情,他能做。 上苍做不到的事情,他也能做! 替天行道,舍我其谁! “张散死的时候,一定会很绝望。”李二感慨,“他横行霸道、欺男霸女那么多年,结果却在这里栽了。” “还只是因为某人的一念之仁。” “不是我的一念之仁。”任穹很认真的纠正,“这是苍生的名义,是人道的一念之仁!” “好吧,随你怎么说。”李二也不争辩。 “星君说了,他会在恰当的时候出手,让‘月朗星稀’,圆月将成为天上唯一的光,为你凑足发动符箓的天势。” “至于地势……张家自身所在,就是上好的灵地节点。” “人,张家升学大宴,人来人往,这天然就是鼎盛的人气。” “鬼……”他摊开手,一张黑色书页般的事物升起,“《生死簿》的残页,我已经从徐福那里要来了。” “符道,号令天地人神鬼,如今具备了天地人鬼,都是一流的格局。”李二的眼中有期待,“不知道发动的时候,会是怎样的精彩。” “可惜了,尚缺神道。” 李二叹息一声。 “缺什么缺?”任穹很淡然,“仙国,不就是最大的神道吗?” “神道讲统御……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你忘了?我们之前刚从仙国那里劫掠来了什么?”他提醒道,“我们人族的古圣,仙国年年祭拜的先祖……那就是最大最强的神!” “是了!”李二一点就透,“古圣香灰!” “如此,天地人神鬼俱全,当展现无上威能……”他惊叹着,“古老时代的符道,可真是有意思啊。” “不如此,又怎么能被称之为两界分割、生死无间之符?”任穹淡笑,“张家,他们不是贪图灵符通讯的利益么?” “正好,这里有另类的验证半成品,让张散死于其下,也不算亏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小人棺,假冥钞,恶臭花 “两界分割,重演天地人神鬼!” “再造天地,演化无何有之乡!” 当最深沉的夜幕降临,月上中天时,州府中一片灯火通明,却有那样的一张符箓在绽放。 古老的传承,本来被埋藏在岁月的烟尘下,而今却再现了,被人寻出,就此盛开。 血液的花,将成为祭品,为它打造再现的舞台。 符箓散开了,在张家府邸之上被释放,一种玄妙的道气在流转,勾勒出难言的、虚幻的景象。 初始时,那道气像是一颗树,扎根在虚幻与真实的边界,似存非存。 紧接着,它又仿佛化作了一只蹁跹的蝴蝶,振翅而舞,让人恍惚间生出错觉,我是真?还是假? 我是蝴蝶? 还是蝴蝶是我? 最后,那蝴蝶像是飞入了冥冥中,又像是给黑夜中泼上了一点明亮的色彩,如同是画龙点睛的一笔,让整个世界都“活”了过来! 又或者,是创造了全新的世界,与真实的天地相交融,是一个领域,演绎时光岁月的支流! 当然,这很难,需要无与伦比的底蕴支撑,才能勉强架构出底层的根基。 “呼!” 一点香灰在燃烧,是祭祀古圣的遗留,它散发着莫测的气息,让万鬼嚎哭,让神明颤栗! “嗡!” 星辰的光黯淡了,都似乎被一件灵宝沟通以收束,汇聚在明月上,让本就是月圆之夜的夜空中,那轮神月大放光彩。 且,更有层层云气席卷,是清风为手,拨动了九天,有人以浩瀚的法力在施为,让寰宇皆暗,只有一束皎洁的月光,透过天际层云垂下,如一束最明亮的光,打在了张家族地的领地上,让它成为独领风骚的那个仔。 “轰!” 大地之下,守护张家的大阵根基被入侵,同样是某个人,在这些日子不断出入张家的情况下,暗中做了些手脚,留下了些什么。 当然,那并不是什么致命的破绽后门,仓促之下也做不到这点,毕竟是一个大家族漫长岁月的沉淀,不是那么好破解的。 任穹只是帮了些小忙而已。 他不仅没有破碎这个大阵,甚至还借助河图洛书带去的超然视角,为张家做了“好人好事”,将多年下来积攒的阵法阻碍给清理,使地脉灵气更加高效的涌现,都“泛滥”了,灵气旺盛,宛如现世的洞天福地。 此刻,地势映照天势,更加的生动,天地一体,自成循环! 当再有一张黑色的残页,嵌入了这样的天地之势,那就是一种圆满。 天地之间,多了生死,这是最重要的! 天地神鬼齐聚,最终,人将成为一切的枢纽和载体,是大舞台的演员! 而此时,张家中正是张灯挂彩,一年来最热闹的时候。 这个势族,一扫多日前的灰头土脸,那都被人杀进了家中,尽管嫡系的子弟并没有死去什么大人物,但是狗腿子却被斩杀了太多,威势被人践踏到尘埃里,脸被打得噼啪响。 不过,当道院的考核结果出来,张家的大公子取得惊人成绩后,情况一下子就被反转。 ——张家后继有人! 既然如此,张散的升学大宴,自然要大办特办,邀请州府中诸多有头有脸的家族,或者是大人物前来,证明张家依然还强势,未来在符道的领域中,还是他们的天下。 “陈家家主,赠通灵符笔一根,祝张散公子学有所成,光宗耀祖!” “李家家主,赠天心纸一沓,祝张散公子学业精进,继往开来,为符道增彩!” “……” 一个个声音,是张家的管事在高呼,是云集的客人,参与到张家举办的升学宴会中。 他们带着一些小礼物,祝贺张家的麒麟儿,恭喜这个大家族的人才不断……当然,背后是怎样的腹诽和诅咒,那就是另外的事情了。 都是成年人的世界了,到处都充斥了虚伪的做戏,哪怕恨不得竞争对手原地暴毙,好让自家吃肉,表面上也得是言笑晏晏的,你好我好大家好。 实在不对付,坐在一起都感觉浑身上下有蚂蚁在爬,那干脆就不来了。 张家对此也知晓,并且无所谓,只经营自己的圈子。 不过在这一次,似乎情况出了些例外。 因为,有死对头来了! “哈哈哈!” 一声长笑,却是来自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一身精致的服饰衣着,充满了贵气。 他的气息莫测,难以望穿虚实,像是没有修为的凡人,又像是容纳了无边的沧海,如同整个天地的浓缩。 张家的管事,瞬间脸色就变了。 “上官家主!” 张家管事的表情变化,来者的身份太出乎预料了。 “你怎么来了?!” 他的语气中透着十万分的惊讶与戒惧,如临大敌。 “我怎么不能来?” 上官家主笑着,抬手间亮出一张请柬,“你们不是发了请柬到我上官家吗?我应约而至,有什么问题吗?” 张家管事的神情变化,很丰富,像是五彩斑斓的黑,又像是五颜六色的白,如同开了染坊一样。 是的。 张家的确发了请柬。 但这不过是对各自家族身份地位的尊重,意思意思就完事了。 实际上,发了也是没有用的,因为对面这家按理来说根本不会过来。 他们的竞争太大了,互相都想染指彼此的领域,为此还发生过械斗,意外之下都死过嫡系的子弟,结下了仇恨。 自此之后,互相敌视。 可在今天,情况似乎一下子不对了。 上官家主竟然亲身来了! 张家管事意识到了不对劲,但他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只能暗地里传音给手下,“去!去通知老太爷,情况不对!” 那手下领命而去。 张家管事这才定了心神,应付这位骤然登门的客人。 “上官家主,里面请!” “好!”上官家主大步走进去,在后面是抬着礼物的人手,一个巨大的盒子,长有五尺,宽则有两尺,高则是三尺,很是特殊。 当这个盒子被放下,震动的地面轻颤,说明里面的东西很有分量。 这吸引了很多宾客的目光。 张家的管事感觉到不对劲,可是那么多人看着,张家总不能漏了怯。 他命人打开。 下一个瞬间,他的脸色变了,话音转厉。 “上官家主,你这是何意?!” 他很失态。 事实上,不要说是他,就是许多好奇看戏的客人,这一刻的表情都怪异起来了,像是见到了什么大新闻的开演,一个个的眼睛都亮起来,非常来劲,十分关注。 因为,盒子里的东西太特殊。 那不像是给活人送礼,而是给……死人! 在盒子中,是一口精致小巧的玉棺! 其三尺有长,一尺有宽,普通的玉石质地,雕刻的倒很精美,有层层云纹,更有羽毛图案,像是羽化飞仙一般。 而在棺材盖上,还有一叠叠厚厚的纸张……不,那不应该说是简单的纸张,而应该称为纸钞。 当然,纸钞很假,让人一眼能看出是伪造的,仿制了玄黄宝钞,但假的离谱,没有那种真正玄黄宝钞的神韵……不过,当人们静心感应,又觉得不那么假了,与真正的玄黄宝钞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的关联? 只是再多的关联,也架不住在纸钞的正面上写明了,什么“冥土钱庄”……简而言之不是给活人用的,是给死人花的。 然而……眼下是什么地方? 是什么场合? 张家给张散造势、举办升学宴的场合! 上官家主送了一口玉棺和冥钞,这是在咒人死! 而且,咒就咒了。 小小的棺材,想要将张家的大公子——张散放进去,肯定是不够的。 大人躺不进去,除非是小人! 但上官家主又指名道姓,就是送给张散的。 这或许是在讽刺,有的人外表看起来高大,实则是小人一个。 就连烧的纸钱,都是虚的,伪的。 “我是何意?” 上官家主轻笑,悠然自在,“我这是在祝那小家伙日后能平步青云、羽化飞仙呢。” “再不济,也该是‘升官发财’,做大做强!” 上官家主很淡然。 “够了!” 张家管事怒极,甚至都不管彼此身份的差距,“上官一家,欺人太甚,是欺我张家剑不利乎!” “笑话!” 上官家主骤然轻喝一声,“我欺人太甚?” “我还没有说你张家背信弃义呢!” 他声音很洪亮,传到了张家的正厅中,让那诸多看起来在眼观鼻、鼻观心,似乎对张家和上官家之间的矛盾纠纷漠不关心,但是耳朵早已竖起来的客人眼神大亮,一颗心像是被猫爪子挠啊挠的,无比好奇背后的故事。 时不时的,他们有交换目光,满满的都是求知欲。 欺人太甚? 嗯,这个可以理解。 棺材都送到人家门口了,这太打脸,也太得罪人了。 可是…… 那背信弃义……又是什么东西? “张家跟上官家,最近有过什么信义吗?”客人们眉来眼去,都很好奇,私底下交流,构建情报的网络,探索事情背后的真相。 “他们是联手做了什么吗?上官家又被张家从背后捅了刀子?不然何谈背信弃义?” 他们很关注那背后的故事。 然而惊奇的是,即使他们互相交流个不停,也丝毫有用的信息都没有得到。 哪怕这里三教九流的人都不缺,却也找不到一点点的蛛丝马迹,知晓张家和上官家背后的合作。 “这是要捅破天啊……张家和上官家向来不对付,这还算好。” 有人背后窃窃私语,“可他们若是有所合作,将达成怎样庞大的集团势力?州府中的格局都要变!” “是啊,要变天!” “不过,看起来似乎是出了问题……唔,可以理解,多少年的恩怨,哪里是一次合作能消解的?” “目前看起来,上官家主闹到这里,张家多半是做了什么不地道的事情,狠狠坑了一次上官家……” 猜测不断,各种有理有据。 “上官家主,你在胡说些什么!”张家的管事一头雾水,一脸懵逼,哪怕是他,也不知道张家和上官家是不是背后达成了怎样的合作……毕竟这上官家主一脸煞有其事的模样来上门闹事。 总不能真的是不怕死,故意来找死的吧? 不过,张家管事虽然心中惴惴,但是表面上硬气不减……不管怎样,肯定是什么都不能承认的,才能占据道德高地。 “胡说?我胡说?”上官家主冷笑,他似乎想要揭露出什么,但是最终忍住了,克制住了,没有道出“真相”。 “你张家很硬气啊,希望你们能这样一直硬气下去!” 上官家主冷笑,“你们吃独食,吃的很开心是吧?但你忘了,你们得罪了多少人!” “今天,将不只有我上官一家找上门!” “你什么意思!”张家管事变色。 很快,他就理解了。 因为在不远处忽然有一声喊,“刘家家主到!” 那同样是跟张家不对付的庞大家族之一! 刘家的家主此刻也到了,带着一个尺许见方的玉匣子。 “张家的主事人何在?” “老夫给你们的张散公子送礼来了!” 一声怒喝,一个八尺有余、须发皆白、略显得暴戾的老人到来,他的眼神有些阴郁,乍看过去就给人一种不是善类的感觉。 “刘家主……”张家的管事头皮发麻,他这一刻预感到事情大条了。 这刘家的家主,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他掷出了手中的玉匣,恰好砸到了上官家送来的礼物,那小巧的玉棺材上。 顿时,匣子裂开,露出了其内的事物。 那是一朵唯美精致的雪白花朵,像是白莲,又有些不同,通体素白,海碗大小。 这花朵初时嗅之,颇有奇香,沁人心脾。 不过,等闻的久了,就感觉香味尽去,化作了一股恶臭之气。 表面高洁,初闻有香,实则等日久之后见人心,恶臭无比。 刘家跟上官家的礼物凑到了一起,实在是天作之合,天造地设的一对。 白花搭配棺材,不止接地气,还接地府! 小人棺,假冥钞,恶臭花……这是怎样的诡谲! “哗!” 众人哗然,张家中的宾客预感到了,有大事在发生。 第一百一十五章 撒豆成兵,我来了!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这一夜,注定了不会太平。 ——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上官家主和刘家家主,他们的所作所为太打脸了,简直就是要跟张家不死不休的节奏! 而一旦事情发生到这一步,就一切都不可控了。 “或许,张家会不惜代价,将这两位家主当场斩杀或镇压……”有宾客低语,身体颤栗,他心底萌生了离去之意。 “我们应该离开,避免涉入过深……” ——这里已经成了大风暴的中心! 张家被打脸打的太狠了,要是没有什么表示,展现凶威,以后还有谁能看得起张家? 要知道,世人大多畏威而不怀德! 尤其是掌握力量的人。 毕竟…… 你猜我苦修那么多年,是想跟你讲书本上的道理呢?还是跟你讲拳头上的道理? 只辩经的话,那我这么多年不是白修炼了吗! “我们走不了了,已经在这里了……” 另一位宾客涩声道,欲哭无泪。 早知有现在这情况,他就不来参加这场升学宴了,更不会恭贺什么狗屁的张散公子。 他们在现场,就会被张家所裹挟。 什么? 离开? 这不是打张家的脸吗! 你不想参与进来,是怕得罪上官家和刘家……怎么着,我张家你就得罪的起?! 左右都是绝路! 这样的情况,让一些家室不强、背景不厚的宾客坐蜡,如坐针毡。 至于说那些家室或背景强大的客人……他们的选择自然很多,不会太怕张家的威胁。 不过,能量强大如他们,又反而不急着走了,想要看戏。 他们想看看,在今夜能发生多么有趣的事情,上官家与刘家一前一后、相当有默契的情况,是不是会把这州府都给掀过来! 而被共同敌视的张家,又将如何应对? 此刻,白花落在玉棺材上,伴着冥钞,不仅接地气,还很接地府。 张家的护卫已经自发的行动起来,法器在手,锋芒凌厉,指向两位联袂而来的大家族族长。 “刘家主,你这是何意?”张家的管事语气干涩,他心神动荡,既惊且惧。 上官家来找事,他还能淡然以对。 可是,两个大家族的族长联手,张家固然自信,但也不是盲目的自大。 “我是何意?你张家难道不清楚吗!” 面色阴沉的刘家家主冷漠开口,“你们现在还装作不知,无有半点担当。” “敢做不敢当,我等耻于与你们为伍!” 他厉声叱喝。 “我张家何时不敢当了!” 骤然,一道阴郁森寒的话音插入,带着惊人的威压,席卷了整个宴会的场所。 恍惚间,有鬼气森森,一闪即逝。 不过一个眨眼,什么鬼气都散了,仿佛只是人们的错觉,场中有的只是祥瑞之气飘荡蔓延,福德灵光闪耀光华。 一个青年,搀扶着一个老人缓缓走来。 那正是这场大宴的主角,也是任穹念念不忘取其狗命的目标,此刻他搀扶着自家的老太爷,从幕后走出,一副赤诚忠孝的模样。 至于先前那开口之人,自然不是他,而是真正的张家把持者,被诸多管事尊称一声老太爷。 严格说来,他才是张家的家主,与上官家主、刘家家主地位对等,可以平等交流。 此刻,正是他到场发言,驳斥了刘家家主的言论,维持张家的家风荣誉。 “上官道友,刘道友……” 张家老太爷语气森寒,“你们闹上我家门前,还污我张家清誉,要不给我张家一个交代,那就由我张家来给两家一个交代了!” “正好!” “来而不往非礼也!” “你们送的这棺、这花,正好可以还给你们!” 张家老太爷的杀机很凌冽,无比强大,真正有那种杀戮万千的气场,也不知道年轻时代是怎样的一个狠人,在怎样的地方历练,才铸就了这样滔天的杀机。 手上不沾数千上万条性命,根本养不出这样的气场! “当然,一口棺埋你们两个人,还是有些不够的,略显拥挤……”张家老太爷一字一顿,“不过没关系,待我把你们两人都烧成灰,那样就能放的下了。” “再搭进点野狗,也一并焚了,到时候跟你们的骨灰拌在一起,混杂到一块,给你们本家送回去,让他们好生祭拜。” “呵!” “那时,不知道你们家的后人,究竟祭拜的是你们,还是那些野狗!” 说到咄咄逼人、言辞锋利,张家老太爷不遑多让。 他动了杀心,甚至连之后的事情都给规划好了,杀人焚尸添野狗,不止杀人还诛心。 “很好,张家很好。” 上官家主冷笑,“想要翻脸不认人是吗?” “殊不知,我既然敢来这里,自然是不怕你的威胁的。” “你们不仁,之后休怪我等不义。” “我们两人或许会死,但我们两家只会死我们两个,而你张家?” 上官家主嗤笑,没有再说。 但是一旁的刘家家主接过了话,“你们要死全家……哈哈!” “笑话!”张家老太爷哂笑,顿了顿手中的玉石拐杖,整个张家的大地都在震动,灵光浩荡,大阵嗡鸣。 “我癸巳张家,何等背景!” “论及祖脉及分支,仙国北十二府,六府都有我张家,个个都首屈一指!” “灭我全家?笑话!” “谁能!谁配!” 张家很自豪。 的确,他们也有自豪的底气。 他们传承的太久了,哪怕并不能每代都诞生最惊艳的人杰,将家族带到极度辉煌的境地去。 可是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不断的扩张,慢慢的也积攒出了足够丰厚的家底。 另有不断的分支和扩散,在大宗族的框架下,彼此间独立又联合,俨然是名门望族、特大豪强! 谁能毁灭这样一个盘根错节的家族? 几乎没有! 但,也只是几乎。 “希望等那柄刀斩下来的时候,张家还能这么硬气。”刘家家主淡笑,转身就走,“既然你们想全家一起去死,那我就成全你们。” 张家老太爷对此不为所动,他很清楚张家的情况,坏事做的固然不少,甚至可以说很多,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招惹过什么太强大的、无可抵御的对手。 张家也是很讲究看碟下菜的。 什么人可以随意欺凌,什么人要留下交情,这么人甚至可以进行适当的让步……他心中都有数,并且在多年来贯彻执行,才让张家越发兴旺。 也因此,他不在意刘家家主的言辞。 就张家这样的情况,不作大死,可以轻松继续绵延数百上千年,传承不绝,香火旺盛。 刘家在诈唬他! 这是张家老太爷的判断。 既然是诈唬,是恐吓,那何须忧虑和慌张? 放宽心态,淡然处之。 当然,张家老太爷的心中还是有些许不解的。 如果是来恐吓,是来打脸,这也太心大了。 来了他张家,想要这么轻松的走……开玩笑吗! 真当这里是什么善地?! 在这片土地下埋的尸体,都快有一座小山了! 是敌人,那……来了,就别想走了! 可这会引出一个问题。 这上官家主和刘家家主,是上赶着来送死的吗? 张家老太爷心中闪过万千念头,最终眸光一厉,拐杖击在大地上,顿时灵光万千,无数的符号浮现,这是张家的大阵在开启,杀伐之力恐怖! 这一刻,在场的诸多宾客都心神颤栗,感觉像是有一柄刀点在了自己的眉心上,随时都会刺穿,摧毁魂魄的居所,让人坠入轮回中。 “我让你们走了吗?” 张家老太爷沉声道,滔天的威能爆发,困锁了十方天地。仟千仦哾 ‘咦?’ 他感觉到有些微妙,因为护族阵法的流通似乎更加通畅了,像是刚刚才进行了一次重大维护一样。 不过,这不应该……因为距离下一次维护还有三年时间,一个甲子维护一次,让大阵运转通畅。 不是不想压缩这个时间段,而是这维护的工作不轻松,消耗算力无数。 整个维修做下来,将几个阵法大师给耗到心力枯竭,那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张家纵然底蕴丰厚,想要培养这样的人才也不容易,哪能轻易往死了用? 交给外人,那更是不放心,这岂非是太阿倒持,自寻死路? 也正是因为临近了维修年限,守护家族驻地的法阵多有问题,所以才会在上一次被人所破。 事后紧急修复,勉强补完了,按理来说会更糟糕一些……然而现在再感应,仿佛是回到了完好的巅峰状态,很是离奇。 一时间,张家老太爷也有些莫名。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在他心中一闪而逝,没有太挂碍于心,毕竟这是好事。 对于上官家主和刘家家主的上门挑衅,他虽无惧,但是能更稳、更有把握一些,还是不错的。 大阵轰鸣,万千灵光闪耀,刺目神芒飞舞,像是要再现那一夜肆意屠戮的景。 “怎么?想要翻脸动手?”刘家家主嗤笑,“莪告诫你,你张家做的事,要泄露了!” “此刻你若是举家逃亡,还有一点生路。” “若是再敢胡作非为,对我等出手,一切都将天翻地覆!” “笑话!”张家老太爷一只手虚虚抬起,法阵灵光浩荡,镇压一切“异物”,其威宏大,让人窒息,“妄言乱语,欺我张家!” “这是当我张家剑不利乎!” “上官家如何!刘家又如何!” “纵然你们联手,我张家也无惧!” “我的愤怒,只能用你们的鲜血来平静……让我来为你们敲响丧钟,送你们上路,魂飞魄散在这天地间!” 张家老太爷冷漠而语。 他下定了决心,杀鸡儆猴……不对,是杀猴儆鸡! 今日,事情已难善了,被人这般欺到了头上。 不见血,不死人,张家还有何面目执掌大权,动辄影响整个癸巳府的符道产业! 既如此,那就杀! 他要镇死上官家主和刘家家主! 然而,面对这样的张家老太爷,刘家家主只是嗤笑,“想杀我们?你还不配。” “丧钟,不会为我而鸣。” 他冷眼看着被封绝的前路,面无惧色,连带他的那些随行的家丁亦如此。 不止是刘家,上官家同样是铁血冷酷,镇定从容。 “姓张的。” 刘家家主语气淡淡,“你敢对我出手,想必考虑好了最惨烈的后果。” “放心,我现在不会杀你。” “但我会让你的宝贝孙子先走一步,形神俱灭,魂飞魄散……留下你,在这世间煎熬,苦痛、悔恨……” “以此作为你们张家,背叛了最神圣契约的代价!” 他冷笑着,身形不动半分,坐等那密布了天穹和大地的阵纹交织着落下,神芒飞舞,将一切都绞杀! 所有的宾客都呆住了。 ——张家真的敢下死手! 然后,更让他们震动的事情发生! 当大阵绞杀下来,上官家和刘家的一行人破碎了,但不是作为血肉之躯的方式毁灭,而是另有形体。 ——那是一颗颗豆子,被人所祭炼过。 “兵家秘传,撒豆成兵神通?!” 有道院的讲师来张家参加升学宴,他见多识广,平日里也算是藏书阁的常客,看书消遣,故而此刻立时反应过来,喊出真相。 上官家和刘家的一行人,非是真人,而是有高人施展神通,撒豆成兵,代替他们来做了眼下的一切事情! “不应该啊……” 有宾客低声道,“这样的神通造物,怎可能轻易踏入张家而不被洞察真身?” “张家的正门前就悬挂了一口‘鉴真镜’,可以破除诸多变幻,妖魔鬼怪都要惊惧。” “再加上阵法的扫描验证,封掉了各种渗透的途径,可谓是万无一失。” “若非如此,随意一个人变幻了形貌,就能踏入张家……张家早就乱了!” 他也是个博学多识的。 有他这么一说,很多人惊悚,一个念头浮现心中。 彼此对视,他们都知道了共同的猜疑。 ‘有内鬼?’ ‘这事情没完!’ 当然没有完! “当!” 只闻一声钟响,张家府邸中的一处钟楼震响,不知道被何人敲响了! 在这黑夜中,它像是宣告死亡的钟声,是丧钟! 伴着这样的钟声,一个天地失色的世界中,有人提着一柄剑器,走到了一个被凝固了身形的人面前。 那是张散。 而执剑人,正是……任穹! “你好,我来了。” 任穹微笑。 第一百一十六章 杀人偿命,念头通达! 这片灰暗的世界,像是时光天地的影子,被人为的复刻了下来。 在这里,张家的府邸全都被映照了,一切的人和物都有,且还在跟外界的一切动作一模一样。 但是,这里没有声音,也没有色彩。 就像是在上演一幕幕无声的哑剧,还是黑白灰色的,一切都是那么滑稽和古怪。 在这里,只有两个人算是正常的。 任穹轻松写意的行走在其中,没有什么能阻挡他。 张家里布置的种种阵法、禁制,在这里却都是无用,被一种规则所压制。 也因此,能创造种种妙不可言的奇迹。 有人撒豆成兵,大摇大摆的跨过了张家所有的防御系统、鉴别体系,然后演了一出大戏。 不在乎别人认为是真还是假,哪怕就是明晃晃的挑拨离间、搬弄是非……旁人知道了又如何呢? 反正,张散死定了! 喜宴变丧宴! 任穹很好奇,那时候的张家还能坐得住吗? “你!” 张散同样身坠这片天地中,此刻既惊又怒,他看清了对面的人,“是你?大胆!” “卑贱之人,你是想九族俱灭,全家死绝吗!” 他低吼着,“不想死,就放我离开!” 张散心惊肉跳。 他在这里,也能看到外界……“他”在搀扶着自家的老太爷,平息事态,脸上挂着虚伪又亲和的笑容。 这更让他惊悚了。 他有些不能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想快速的脱身。 但,他走不了,被禁锢了。 哪怕身上有一件又一件禁器爆开,却无用,像是哑炮一般,听个响罢了。 任穹笑着看他的彷徨与惊怒,认真的欣赏,半晌后才轻叹,有些失望。 “不过如此。” 他摇了摇头,“你若是枭雄巨擘,视苍生如粪土,一视同仁,连自己都能看澹,身坠死地而不乱,我或许还要高看你三分。” “结果,你就是这么一个玩意儿?” 任穹他叹息着,“色厉胆薄,见危则乱……” “唉!” 他幽幽吐出一口气。 “放弃吧,你的挣扎是无用的。” 他这样劝说,希望让张散走的可以绝望些。 然而张散并不听。 直到他身上的一件件禁器都释放了,却始终打不破这片世界,他才一副死了心的模样,神情灰暗,绝望中带着狰狞。 他的目光恶毒而阴寒,狠狠的盯着不远处的少年。 “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一个莫须有的世界,也可以称为无何有之乡,它可以视为一条有局限的时光线,局限在我们这片狭小的空间。”任穹微笑着,“就你这点小胳膊小腿,是打不穿的。” 他要让张散死的更绝望些。 “这是一张符箓的效果……你是修行符道的,应该清楚在我们这行,手艺不是最重要的,背景或者说位格,才是最关键的。” “宰相门前七品官,怎么都比一方县令要强得多……哪怕前者可能只是一个仆人,后者是一个地方的主宰。” “为了倒腾这片世界,我请明月坐镇‘天’,借了你家的灵脉坐镇‘地’,请来古圣慑服诸‘神’,用《生死簿》这件至宝的残页震恐了‘鬼’。” “天地人神鬼里,除却人之外,都被我处理了。” 任穹这一刻很有耐心的解释,“所以,你不要指望能打出去,也不要想着有谁能知道,这里面所发生过的事情。” “我杀了你,什么神、鬼,都查不出来。” “因为,举头三尺无神明。” “这里发生的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然后……没了。” 张散终于失态了。 他歇斯里底的咆孝,“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咦?你那么吃惊做什么呢?”任穹摇头,“这难道不好吗?” “平日里,你不是最喜欢这么做吗?” “罔顾他人性命,践踏法度……不就是因为无人能治吗?” “现在,大家扯平了。” “这片小小的世界里,我们做什么都可以……等到它跟外面的世界合一后,你死亡的结果会映照回去,同样收束过去。” “这里的你,可能会死的很痛苦。” “但放心,外面的你会死的很轻松,不会感觉到一丁点的痛苦,因为一下子就魂飞魄散了。” 任穹认真道,这足以击穿一切心理防线。 张散双目皆赤,他想要冲过来杀了任穹。 但,他动不了。 这片世界,是因任穹而成。 是他绘制出了那张符,并且动用了一系列的珍稀宝物辅助,才构造出了这片天地,仅仅是一个府邸的大小。 在这里,他是主宰,是规则的制定者! 当然,这也不是说他就能无敌了,随意的这样那样,为非作歹。 当对面强到了一种极致的程度,能打破这片空间时,他做坐蜡了。 又或者,对手掌握玄妙的避劫咒术,可以切断因果,让这里的死亡不会牵连到真身。 再则,有重宝在身,镇压气数,也能无惧。 说到底,万变不离其宗。 修行路上,都是在三魂七魄上做文章。 这张符箓,看似是时光的倾尽演化,高大上无比,但实则还是很接地气的,针对了人的天魂和地魂。 针对天魂,所以有了这个世界;针对地魂,所以死在这里后,会殃及真身——那是增添了一份死亡记录。 这是极端可怕的手段,具有氪金杀人的无上神通。 当任穹下了血本,张散自然无力挣扎。 毕竟,古圣香灰每烧一点,任穹的心都很痛。 “贱民,你为什么杀我?”张散的语气晦涩,很沙哑。 “嗯,只是我想杀你而已。”任穹平静的回答,他从容迈步上前,手中是特制的长剑。 他来到张散的面前,很平静,也很随意,刺穿了张散的身躯,让张散的双眼睁大到极点。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痛苦,也从来没有想过竟然有人能伤害到他。 长剑破体而出,剑意爆发,宛若是千刀万剐在灵魂中,让其发出嘶吼声。 特殊的剑器,特殊的剑意……背后是李二的倾情奉献,他参悟推演了上官一家昔日那位绝代剑客的剑术,模拟出其剑意,封存在剑中。 这一刻绽放,让张散苦恨,品尝到了极度痛苦的滋味。 “那一天,你撞死了十几个孩童,撞残了二十几个学生……” 任穹的脸上溅血,腥臭难闻,但他却没有擦拭,反手抽出了剑器。 “事后,有人组织,上你张家讨债,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可惜啊,他们的想法和行动力是不错的,但错误的估算了实力,几乎全军覆没。” 任穹叹息。 这时,张散也终于想起来了。 “你是为那些蝼蚁来报仇的?!” 张散咬着牙,额上青筋绽放,带着些不可思议。 “是啊。”任穹点点头。 “不可能!”张散低吼了一声,“我们查过你的亲缘关系,死的人里就没有跟你有关联的!” “否则我张家也不至于瞎了眼,收你当狗!” 纵然死到临头,张散的嘴还是很硬。 “嗯,这我知道。”任穹哂然一笑,“你们这些世家大族啊,真的是够小心的。” “我祖宗十八代,怕不是都被你们查过了吧?” “不过,查了也好……不然我还担心怎么接近你们、深入你们呢。” 任穹笑着,“同样,这样一来,你死了……也怀疑不到我的身上。” “唉。” “我一个被你们看作是没有威胁的普通人才,又怎么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取你这条狗命呢?” 他的语气中有些戏谑和讽刺。 我杀了你,但你怀疑不到我。 这是一种何等畅快的结局? “的确,死的也好,残的也罢,就没有人跟我有关。”任穹轻语,“所以,我杀你,自然不是为了报仇。” “不是报仇……” “对,不是报仇。”任穹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为了正义。”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因为一个想法,一个念头,收割了你的性命,替天行道……这不是很正常吗?” “像是你……你纵马奔行,肆无忌惮,同样是迎合了心中的念头和想法,快意潇洒,害死了一条条人命……你说,我们有区别吗?” “既然没有区别,那大家就互相体谅一下啦。” 笑容重新出现在任穹的脸上,“你撞死撞残了多少人,我现在就给你多少剑。” “很公平吧?” 话音落下,剑光闪耀,杀气滔滔。 “公平……”张散悲嚎,“那些贱民,如何能与我相提并论!” “的确。”任穹表示赞同。 他用一种惊叹的眼神看着张散,“我是看轻了你……这是我的不对。” “那些人,如何能与你相提并论?” “只是几十剑杀你,如何体现你的尊贵?” “当十倍剑刃加身以诛之!” 任穹的目光一厉,手起剑落,杀意森寒! 这是一场迟到的正义! …… 当丧钟回响在张家的府邸中,连连震动,激怒了张家的老太爷,不断派遣手下去巡查府邸,务求将那些魑魅魍魉都清剿干净。 在座的宾客不敢妄动,他们看的出来,此刻的张家是怒极了。 他们暗地里窃窃私语,感觉今日的事情实在是大开了眼界,张家的虎须都有人在撩拨,未来还得了? “看来,张家怕是要经历动荡啊!” “也未必……” 当然,也有人觉得不算什么,张家那么多年走来,什么大风大浪没有经历过? 哪一次打垮了这个大家族? 没有! 毕竟,他们背后还有援手,分支众多,在仙国北地十二府中各处都有人手。 这是一股庞大的力量! “张家势力庞大,这是不争的事实……” “何况,如今张家才出了一个麒麟儿,成为了道院符道一系的首席。” “首席之尊,非同寻常,往年任何一位首席最终的成就都不差,被道庭垂青,青睐有加。” “什么魑魅魍魉,能动摇这样的根基?难!难!难!” “……” 众人议论纷纷。 直到某一刻。 突然间的血光炸裂! 赤红的鲜血,四处飞溅,从张家老太爷的身边绽放! 那鲜血乱飞,倏然间炸成血雾,染红了厅堂。 且,更有一颗头颅飞起,撞到了殿堂的穹顶上! “……” 初时先是一片寂静,而后是无数慌乱的声音响起,在场的宾客大乱! 他们亲眼看到了张散的身死,一瞬间魂飞魄散,被格杀于当场,却看不到是谁下的手! 这简直让人惊悚! 张散都死的那么轻易,被重重保护,就站在张家老太爷的身边,就这样都死了。 那……他们呢? 他们会怎么死? 一下子,整个张家在他们的眼中都不安全了。 之前还能乐呵呵的看戏,现在? 所有人都想离开! “散儿!” 张家老太爷悲怒长啸,他很是悲痛,这样的打击来得太突然了。 先前一切都好好的,结果自己的血脉后人就突然暴毙了! 这让人怎么接受? 连元凶都没有看到! 好在,似乎是考虑冤有头、债有主,有某人很贴心。 在一片血雾炸散后,是剑意的显化,沾着血显化在半空中,告诉别人杀人者是谁,为自己打响广告,欢迎下次再来。 “杀人者,灰蛇是也!” 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从早到晚。 任穹很信奉这个道理。 上一次,他在灰蛇帮那里没有讨到多少好处,可怜胖虎更是被人吊打,霸天虎帮绝不姑息。 现在,他做了好人好事之后,顺手留名。 至于张家信不信? 管他呢! 不管怎样,哪怕张家不信,这个出气筒都是灰蛇帮跑不掉的。 “我任穹,就是一个好人啊!” 角落中,任穹挥一挥衣袖,轻飘飘的,没有带走一片云彩,混在杂乱的人群中,逍遥而去。 之后的事情,他就不掺合了。 斩了张散,一口心中的怒火被倾泻的干净,这念头就通达了。 不过可以预见,恐怖的风暴将席卷,混杂在本就已经动荡不停的州府大桉中。 张家如何能忍! 自家的优秀嫡子,被人明目张胆的斩杀,极尽羞辱,脸都被打肿了,甚至干脆打爆了! 如果不能报复,还有何面目立足于癸己府? 第一百一十七章 古老秘闻,人傀儡! “上官家……刘家……灰蛇……” “散儿……” 张家老太爷眼睁睁看着撞在殿堂穹顶后坠落下来,在桌桉上滚动着的张散头颅,那死不瞑目的眼睛正对着他,透着不知所措的惊恐和绝望,就像是两把无限锋利的刃,插入了他的心脏。 人生大恨! “啊!” 他怒吼出声,法力激荡,威压横扫,震撼人心。 张家的老太爷,人虽老迈,可实力不弱,修为很惊人。 但是这年头,修真百艺各绽风华,各有所长,哪里是单纯的法力修为就能够衡量一切的呢? 哪怕是世间顶尖一流的高手,也谈不上纵横无敌。一旦被有心人针对,各种诡异的手段使出,足以实现以弱胜强! 传说中,有一门诡异至极的手段,叫作“钉头七箭书”。 哪怕是大罗神仙,被此咒中,也要饮恨而亡。 那发动者,甚至都未必需要多高的修为! 修行之玄妙,在此体现的淋漓尽致。 也因此,强弱不是绝对,正体现了天道轮转的奥妙,并非绝对的强者恒强,总有制约,总有束缚。 即使是站在食物链的顶端,也不能碾压所有,一样有克制,在天道的循环中,构建一个万族共生、欣欣向荣的世界。 就如此刻。 哪怕张家的底蕴惊人,张家老太爷更在张散的身旁,修为高深莫测……但,张散说死就死了,一点预兆都没有。 事实上,当张散跟任穹接触过,被其用那张符箓采集到了自身的气息后,他的生命就进入了倒计时,被编织死亡的命运。 甚至,为了让他死不瞑目,还特意选择了这一日,这一夜,让他在众目睽睽、在人生巅峰的时刻死去! 杀了这个欺世盗名之人,诛了无恶不作张家的心。 效果拔群。 喜宴变丧宴,白发人送黑发人,张家老太爷的双眸顿时变得血红一片。 他看着自家的麒麟儿,这一刻浑身上下若被千刀万剐,施加了酷刑,那上面剑痕刺眼,剑意森寒,刺痛着他的眼,他的心。 他能视别人的性命若尘埃,发展壮大张家的过程中各种不择手段,不知道多少百姓黎庶因他家破人亡。 但是,他无法接受自己族人的死,还死的这样凄惨! 他脑海中的弦,在这一刻崩断了。 纵然是一个有枭雄心性的人物,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冷血无情的。 毕竟尚有过枭雄,因为家人惨死,悍然下达了“屠城”的命令。 “很好……非常好……” 张家老太爷的眼角流出了血泪,刻骨的仇恨,森森的恶意,从他的身上溢出。 他抱起张散死不瞑目的头颅,小心的安放在其尸身上,妄图求个全尸。 然而,那尸身已经支撑不住了。 当头颅放下后—— “卡察!” 连绵不断的破碎声响起,在张家老太爷的目光下,张散的尸身寸寸断裂,一道又一道尖锐锋利的剑气剑意四散切割,破碎方圆丈许之内的一切事物! “骨碌碌!” 张散人头落地,在地毯上滚动。 张家老太爷彻底沉默了。 剑气斩在他的身上,伤不了他丝毫,就被一层又一层的宝光挡住,那是自动激发的防护型法宝。 但是,没有伤身,却是伤心。 这一刻,他已经什么都不想在乎了。 在露出一个略显得崩坏的表情后,他抬起了手,一种波动震出,席卷过整个张家的殿堂。 顿时! “轰!” 整个张家大震动! 大地在开裂,灵脉在躁动,有一个又一个棺椁形状的事物从地下升起,而后有“人”揭棺而起! 在场的宾客大惊。 他们看到了什么? 那是一具又一具的傀儡,呈人形,上面刻画满了符箓的纹路,散发着一种阴寒的波动。 黑色的铁甲罩身,手执长矛,在眼睛的地方,则是两个窟窿,透着赤红的光芒,浓郁暗沉的像是鲜血一般。 魂魄的波动不时逸散,带着煞气,像是身经百战而不死的兵魂,被注入到了这些傀儡中。 “人傀儡?!” 有识货的宾客惊呼出声,但很快就闭嘴了,将声音压了下去。 因为,这是不适合见光、上不得台面的事物。 当然,私底下也难免会有议论,关于这种特殊的战争利器。 “竟然是人傀儡……” 有人低语,“张家这是发疯了啊……” “什么是人傀儡?”也有人不解。 “人傀儡,顾名思义,是人,也是傀儡……”先前的那一个博学的老人为提问者低声解释,“我们都知道,做人,是有极限的。” “三魂七魄,讲究的是掌控,三魂统御七魄……诚然,人体有大潜力,平日我们所发挥出来的,不过是这潜力的十之二三,剩下都被封印了。” “因为,这是人体的自我保护,于是自我设限……当三魂不能完美统御七魄的时候,这限制就不得解除。” “当然,筑基后就好了。” “三魂掌控了七魄,一切限制从此之后由心掌握,一举一动,都可以尽全力而为……” “所以,筑基与否,才会那么重要,成功了就被称为真人。” “真正的人!” “在此之前,众生都是要靠天地来支配,是保护,也是限制……在此之后,我命由我不由天!” 那老人感叹,“当然,我命由我不由天,不代表就能胡乱而为。” “人体有极限,这是不争的事实,打破极限,你就要付出代价。” “而且,无论怎么说,除非那些罕见的天赋异禀之人,绝大多数修行者,他们的身体都比不过金铁宝材,远不如其坚固锋利。” “不过,古来修士,才情优秀者众多。” “他们想着,既然做人有那么多的限制……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做人?” “既然肉身比不过金石铁木,血肉苦弱,何不如器械飞升?!” “从这方面出发,于是走出了两条路。” “一条,是锤炼本命法宝,寄托心神于其中,将肉身安置好后,以法宝飞天遁地,驰骋宇宙。” “而另一条……”老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就是将自身换过!” “怎么个换过法?”提问者听的入迷,此刻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骨骼换金石,血肉换膏玉,脏器换灵木……”他幽幽道,“一个部位接一个部位的替换,将自身通体、全身上下都逐渐的换掉了。” “到最后,连头颅识海,也都换成了金石材料!” “这就是——血肉苦弱,器械飞升!” “曾经,这条道路盛极一时。” “因为,想想就可以知道,这条道路究竟能玩的多么精彩……像是替换骨骼,是不是能换成法宝骨骼,增加各种属性?” “又像是血肉的替换,选的材料上好,有韧性又不失坚固,只需要痛苦一些,事后就能获得超过一个苦修了炼体功法数十年的人的修炼成果。” “现在时人都将铜皮铁骨视作是炼体上的一个成就,但殊不知在遥远的过去,是真的有铜皮铁骨存在的!” 老人叹息,“你苦修了一辈子的炼体,别人只要愿意不做人,一下子就能超越你的苦修……哪怕作为代价,前路断绝,没有办法再主动修炼了。” “不过,前路真的断绝了吗?未必。因为即使不能主动修炼,但可以将替换上来的骨骼、血肉,再进行升级替换!” “用更强大的材料,铸造全新的骨骼和血肉,这不就可以了?” “那这还是人吗?!”周围的人惊悚,“改造了全身,七魄都被扭曲了,还有何依附?” “所以,这样的身体不能说是人,被当时的人称为傀儡。”另一个人开口,像是一个不起眼的路人,“至于说三魂七魄?” “曾经,这个问题也成为了那条道路的困扰……但后来有一位鬼才横空出世,世人不知其名,只知道他有一个‘号’,自称为‘穹’。” “他指出,既然不做人了,那就贯彻到底……去做鬼!” “鬼,不正是连肉身都不在乎的特殊生灵吗?” “那还有什么好计较血肉之躯的?” 这位路人感慨,修行路上百花齐放,永远有疯子和天才。 血肉苦弱,器械飞升。 当人不成,就去当鬼。 以鬼之魂,驾驭强大的傀儡战体! 众人遥想过去的岁月,那是怎样的时代,强大与邪异并存! “这样的一条路,很不错啊!” 他们思考着,渐渐发现,自己竟然可耻的动心了。 的确,这是一条很不错的道路。 己身修炼鬼道,自然不需要在乎肉身怎样,也因此自然就能放手去改造肉身,成为强大的战争武器。 只要炼器之道跟的上,就可以暴走,简简单单的飞跃提升,一下子胜过旁人苦练数百上千年。 尤其是对炼体的修士来说。 你苦练无数年,结果大战金刚人,头都要被捶掉了! “天才的想法!” 他们赞叹。 但同时也有不解。 “可为什么这样一条道路,现在却再没有看到了?” 这是巨大的困惑。 “据说,是因为轮回出了问题,被人斩了一刀。”回答的路人也不太确定,只是说了自己道听途说的隐秘。 “轮回出了问题,这条道路就不好走,于是消退,渐渐不再那么流行。” “因为,前置的条件太高,鬼道隐隐间被孤立出去了。” “只有那些曾经的遗留,被一些强大势力视作是底蕴一般的存在。” 那路人叹息,“必须要承认,这一条修行路的优点很多,只要材料充足,就能无限的升级肉身,驾驭傀儡一样。” “并且,可以祭炼成为法宝,放置在大地灵脉中不断滋养,几乎算是永生!” “这一点,超越了一般的修士太多。” “法宝维护得当,可以千年、万年长存。” “修士呢?” “有哪个修士,可以活过千年万年?那唯有才情惊艳的修士才行!” “法宝一样的傀儡之身,则不存在这个问题。” “但,灵魂也有寿数的!”有人指出,“鬼魂阴寿,固然是比人的阳寿漫长,但也并非无限。” “这个问题,也被当年的那位‘穹’考虑到了……那人实在是盖世奇才,惊艳世间。”路人回答道。 “他指出,这条道路重在传承,当鬼魂的阴寿支撑不住之时,可以化作法宝的器灵……且,还为此开创出了一门玄妙的神通,能让后来者舍身为祭,入主到祭炼多年的傀儡法宝之中,共享使用。” “这一下子就解决了很多问题,真正具备了传家宝的意义。” “一代傀儡,三代使用,不断维护升级,将炼器之道推行到了一种极致的地步!” “况且,不管怎么说,这都很值得了,强大的战力,漫长的阴寿,足以称雄很久……”路人说道,“当年就是依靠这样的手段,将魔道打的溃不成军,一败涂地。” “据当时的魔道帝君所言,这样的道路,简直比魔道还要魔道……魔道修行,重在七魄,主要是养蛊,刺激潜能,不断壮大。” “他们有强大的肉身,诡异的神通,各种各样的手段,防不胜防。” “但是,撞到了人傀儡,一下子就没辙了。” “傀儡,法宝之身,强大绝伦,而且因为是法宝,速成之外,还能指定神通,形成克制!” “再有自身修行鬼道作为辅助,完美配合,可谓战争机器!” “所以这条道路,才会一直兴盛……直到有那么一天,轮回动荡,这条路才被影响到,出了问题。” 路人感慨。 “不应该啊……”宾客中的一人提出困惑,“既然这条道路那么强大,又怎么会被轻易放弃呢?” “哪怕是出了问题,也一定会有无数高人联手,去攻破难关,将之解决的。” “因为,除了轮回的问题,还有关于人族的争议……” 路人回答道,“这样的傀儡,究竟还算不算人?!” “失去了正常人所能享受的感觉,取代以金石之身,哪怕战斗力再强大,它还究竟是不是人?” “而且,更重要的是……” “谁能保证,有没有人会借此来作恶呢?” “像是可以诱使他人走上这条道路,然后自己掌握其灵魂根本……甚至还会有更可怕的事情发生……” 他低声说道,看着张家那些行动起来的人傀儡,眼神莫名。 第一百一十八章 魔道叹息,三家疯狂 “祭炼人魂,用魔道、鬼道的手段,最冷酷与疯狂的刺激与锤炼,增强其斗战的本领……” 路人轻语,“又或者是抓捕善于斗战杀伐、天生有这样天赋的人杰,抹去他们的灵智,只保留下战斗的本能,然后抽魂炼魄,融入到这样的人傀儡中。” 他说着渗人的话,让周围的宾客不寒而栗。 他们想象着那样残酷的景象——一个生来就是战神一般的人杰,擅长斗战杀伐,却也因此遭劫,被抽魂炼魄,用血腥的魔道秘术折磨到疯狂,最后融入到人傀儡中,只为了增强其斗战杀伐的能力。 这是一种怎样的冷血和疯狂! “咝……呼……” 人们深呼吸,好不容易才压下了心头的季动。 “如果说,原本的人傀儡之道,还能算是一条堂皇正道,贯彻的是——血肉苦弱,器械飞升,是鬼道和器道同修,相辅相成,也是长生之路。” “那么到后来,当有人动了歪心思,这就成了一条害人之道,遗祸不浅。” “而且,还很难查证……谁知道某一个人傀儡,究竟是当初的修士自愿的,将自己祭炼成了这样扭曲的存在,为了给后人留下一份底蕴,多一条可以选择的道路?还是说满手沾染了血腥,残害了人族自身?” “再加上,这条道路对人族的深远影响,或许会导致人不再是人。” 路人感慨,“想想就知道——当所有人都沉迷于这样便捷速成的力量,为此不惜抛弃人的形体,那还算人族吗?” “而且,种族繁衍怎么办?” “于是,这条道路在各种原因之下,走向了衰亡……” “尤其是传说中的轮回出了问题,就彻底崩塌了,渐渐的从世间彻底隐匿了,不再为常人所知,掩埋在岁月的尘埃中。” 路人叹息,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这一条修炼道路的没落而感叹。 而环绕在他周围的宾客,则是一个个心动神摇,感觉到仿佛是被历史的沧桑所冲刷。 “这么说,张家此刻动用的这些东西,相当的犯忌讳啊……” 忽然有人低声道,意味莫名。 “也是……” “古老时代的道统,与当今时代格格不入的气息……” “有可能动摇人族的根本,还不知道是不是沾染了血和孽……” 众人窃窃私语。 不过他们再怎么议论,最终都要承认,虽然这人傀儡很犯忌讳,但强大也是真的强大! 那每一个,都是人形法宝,是战争机器,又在地脉深处经过了无数年的不断滋养,辅以强大的鬼魂掌控。 如果那些鬼魂,再都是用不光彩的手段得来的,使用的是擅长斗战杀伐的人杰的魂魄……那就更凶残了! “难怪,当年的魔道都要被打的落花流水……” 宾客中,许多人都理解,“在这样的人傀儡面前,道兵算什么,魔道修士又算什么!” “再是辛辛苦苦的修行,也敌不过这样的速成,战力还强大非凡……” “就是资源消耗的厉害些,并且遗祸无穷,动摇人族的存续……” “真的是比魔道还要魔道!” 诸多宾客眼睁睁看着那些人傀儡列阵成军,滔天的杀气、煞气、鬼气,形成一种势,只是存在,就让他们手脚冰寒,感觉如坠冰窟。 魔道在这样丧心病狂的战争凶器面前,被砍的满地找牙,实在太正常了! 论起不当人,谈到丧心病狂,魔道相比起来又是什么弟弟! “杀!” 张家老太爷在夜色中怒吼,他号令众多的人傀儡,点出了一位位张家的管事,让他们听令行动。 “上官家!刘家!” “欺我张家太甚!” “杀我爱孙,绝我血脉,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他的嘴角有鲜血溢出,这是怒火攻心,精血都溢出了,极致的愤怒,恨欲成狂。 “他们送给我这样的礼物,我就如数奉还回去!” 张家老太爷用力一挥手,那棺材、冥钞、白花,尽皆炸碎。 “杀!杀!杀!” “给我杀掉他们的嫡系血脉,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血债只能用血来偿!” 他咆孝着,几位管事跪伏在地,接受了命令,而后快速行动,分别带领着一个傀儡小队行动。 有人杀向上官家族的驻地,有人在奔袭刘氏一族的府邸,展开杀戮,诛杀这两大家族的血脉后裔! 这是报复! 干脆彻底的报复! 都不用隔夜,当场就报复回去,为此不惜启动自己家族多年前的底蕴。 没有一位管事劝说,是不能,也不敢。 哪怕这是一场惨烈的战斗,张家会付出很多……但所谓的底蕴,不就是用在这样的时候吗? 他们沉默的奔行,执行命令,一点也没有犹豫。 诸多在场的宾客,现在如鹌鹑一样老实安静……他们知道,这一夜多半会很惨烈,会杀到血流成河! 三个庞大的家族碰撞,不是为利益争斗,而是报仇雪恨! 而在这样的风暴中,还有一个“幸运儿”,他很光荣的走进了风暴的中心。 “灰蛇,是什么人?还是什么组织?” 张家的老太爷双目赤红,一字一顿,询问张家主管情报信息的人员。 “回禀老家主,在癸己府内,有九个与灰蛇相关的线索,有的是人,有的是外号,有的是组织的名称……” 他逐一道来,不敢有丝毫的遗漏。 而在这其中,某个帮派脱颖而出,其头领灰蛇光荣上榜,入了张家的耳目。 并且,他还成为了名列“榜首”的存在。 毕竟,谁让他的帮派就是那么的特殊呢? 专门做不好见光的生意,什么收保护费啊,什么暗杀啊…… 等等等等。 这样的人,似乎有能力,也有动机,对张家的大公子痛下杀手——刺客组织,收钱办事啦! “好!好!好!” 张家老太爷看着死无全尸的血脉后人,笑的眼中流出了血泪。 “既然如此,把这个帮派也给抹除了!” “杀的干净些。” “哪怕是一只鸡,一条狗,我都不想它们活下来,知道吗?” 他死死的凝视着一位管事。 那管事满头冷汗,“请老家主放心,我明白!” 说完,他立刻动身,匆匆而去。 一支人傀儡小队跟在他的身后,杀伐气滔天。 可想而知,那目标所在,会是有怎样的尸山血海,血流成河! “呵呵……哈哈哈……” 张家老太爷制定了这一切后,似哭似笑,嘴里发出莫名的悲嚎声,让人闻之毛骨悚然,那不似人声。 诸多宾客都胆寒,有人想上去劝说这位张家的老家主节哀,但此刻都挪不动脚步了,从心的扎根在原地,嘴巴更像是被缝合起来,张都张不开。 好在,癫狂失态的张家老太爷没有疯狂太久,眼神就恢复了清明,尽管依旧赤红如血。 “诸位,我张家遭逢大变,实在无心招待各位,此宴就此终结。” 他的语气勉力控制,但仍然能听出里面深沉不化的杀意。 “前辈节哀。” “老家主保重身体啊!” 一个又一个宾客,这一刻纷纷开口,捡好听的话说,劝说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老者节哀。 劝说完后,他们纷纷提出辞行,告别张家。 他们是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 亲眼目睹,张家彻底疯狂,都动用了家族底蕴,与人火并。 天知道! 什么时候,这燃烧的仇恨之火会倒卷回来,烧到他们的身上? 那么多的人傀儡,去攻打两个大家族……万一这两个大家族也有手段呢? 他们也发动起来,杀上张家……那个时候他们若还待在这里,岂不是找死? 诸多宾客告辞,张家无有不允。 很快,所有的外人就都走完了,一个都没有剩下。 显然,大家都很惜命,做出了最从心的选择,不参与到这样的家族血战……否则怕是九条命都不够死的。 “呵……呵呵……” 张家老太爷在众人走后,扭曲的笑着。 他小心翼翼的捧起张散的头颅,“乖孩子,今天我哪怕将这州府给翻过来,也要让那些害了你的人偿命,杀尽他们的九族!” 他取出了一个玉匣,暂且收纳了其头颅。 而后,他一跺脚,大地开裂,无数芬芳腥甜的气息汹涌。 一座白骨堆砌的血池,出现在眼前。 那血池中,不知道沉淀了多少年,又堆积了多少人的鲜血,在其中沉淀酝酿。 这本应是腥臭的,让人感到恶心。 但,似乎是物极必反、阴极阳生,在不断的“发酵”之后,反而酝酿出了一点神性的本质,改换了本身的特质,有了一种芬芳的气息,让人不知不觉中沉迷。 而这并不是结束。 当张家的老太爷伸手,那血池里的池水晃动,从中有一面旗幡缓缓的升起,落在他的手上。 那旗幡里,是无数的魂灵在咆孝。 都是厉鬼,都是凶灵! “杀生多年……每一个阻挡我张家的蝼蚁,都被碾碎……” 张家老太爷轻语,“打碎他们浑身的骨,炼化成堆砌血池的砖石……” “抽尽他们的血,沉淀在血池中……” “最后,再抽出他们的魂,用魔道的秘法刺激,让他们成为最凶厉的厉鬼,为我所驱使……” “这样的事情,在我张家持续了多少年?” “我都不清楚了……” “到了今日,也该是让你见光了……” “历代先祖们,让你们留下的手段,为我们的血脉后人复仇!”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残忍和疯狂。 “唧!” 尖锐的鬼啸声,从那旗幡中传来,是厉鬼的尖叫和咆孝。 他们不知道被折磨了多少年,早已经彻底疯狂了,成为了连魔道中人都感到可怕的东西。 有的时候,魔道也不容易。 世人都认为他们神经病,亦或者是疯魔,贯之以种种的恶名,似乎天底下的坏事都是他们做的,是最凶残与恐怖的代名词。 可他们有时候也很委屈。 ——这哪跟哪啊? 说起不做人来,正道中有的是狠人比他们还要可怕的多! 有血肉苦弱,器械飞升,让魔道帝君摇头,退避三舍。 而这里,更有极致的疯狂冷血,残杀同胞,只为祭炼一件可怕的大杀器! “喝啊……” 忽然间,有一道厉鬼咆孝,他似乎恢复了一瞬间神智的清明,洞察了种种前因后果,“哈哈……张家也有今天……报应啊!报应!” 它哈哈大笑,似乎心满意足。 “报应?我不信报应!”张家老太爷扭曲着面容,“要是报应,早就该应验了……” “轮回已崩,这世上再没有报应了!” “看我杀了那些人,为我的后人报仇!” “至于你!” 他神情冷酷,用力一震旗幡,顿时有滔滔鬼气,化作鬼火,灼烧着那个厉鬼。 “啊!” 厉鬼发出惨叫声,重新归于疯狂的状态。 张家老太爷冷冷的握着旗幡,看向远方的天际。 直到有一刻,滔天的气息爆发,源自上官一家的祖地。 “啊!” 一声怒吼,震动了天上地下,让整个州府的治所都颤栗,无数人被惊动了。 一尊浩大的法相,就那么出现,耸立在天地间,他威压长空。 “放肆!” 那是一个老人,神威浩荡,让人震惊。 他探出了一只手,手掌上还托着一枚如意,奋力砸下,让州府大震动,大地开裂,不知道多少房屋倒塌,在这样的劫数中被波及。 “张家!” “你们疯了吗!” “竟然敢侵犯我上官一家!” 那老人也是在疯狂,因为发生了难以接受的事情。 有张家的人傀儡战争凶器,闯入了他们这一家的族地中,肆虐和杀戮! 要知道,他们本来也是在举办一场喜宴的! 因为他们这一代也有人杰,在道院中的考核中表现优秀,成绩排名虽然不如张家的张散,但同样是位列前三。 而且,考虑到跟张家的不对付,他们赫然也是在同一个夜晚,举行了浩大的宴会,邀请各方人士来参与,为家族后人造势,铺垫未来的前途。 然后就是这样的一场喜宴,遭到了大难,张家的人傀儡冲进来,见人就杀,最后甚至丢了一件恐怖的禁忌法器,毁掉了一切! 第一百一十九章 栽赃家伙,实验日记! 天降横祸,太过突然了。 猝不及防之下,这一届螭龙道院符道考核中位列第二的上官一家天才,那上官令当场横死,尸骨无存。 同样的惨剧,也发生在刘家……不过这一家相比上官一族略好的是,他们的天才只是残了,炸没了大半条命,半边身子灰飞烟灭,但却还有一口气,未必不能拯救回来。 当然,这多半要付出很高的代价,来修补肉身。而即使修补成功了,三魂七魄被重创,修行前路也堪忧,很难说能够再走出多远。 这或许比死了还要让人悲伤,因为这是长久的痛苦和折磨。 于是,上官家疯狂之后,刘家的疯狂也不落其后。 “轰!” 先是一道炫目的紫色光辉闪耀,而后便是接天连地的雷光铺展而来,银色的曲折电蛇,在每一个目视之人的眼底留下了清晰斑驳的痕迹。 刘氏一族,当今以雷法称最! 一张古朴的符箓,此刻缓缓升空,没入天穹,在云际徘回。 那漫天的云雾,都化作了它的工具,助长其威能,雷光从中而出,难以测度是自然而成,还是人力所为,亦或者是天人合一,以此肆虐天地! 一个须发皆张的老人仰天怒吼,便是万雷齐降,毁灭万物。 有人傀儡肆虐,却也在无穷雷光的交织缠绕下,被生生的碾碎了! 刘家的家主,他与上官一族的族长,这一刻都是州府中最靓的仔,打出了惊艳的杀伐,让世人震撼。 尽管这样的惊艳背后,是血脉后人的惨死,倒在了张家的手中。 这是滔天的仇恨! 当然。 原本他们就跟张家不对付,过去的历史上,在彼此的竞争中都有家族嫡系死亡,不是一件两件,早有因果纠缠了。 此刻的仇恨,也只是更进一步。 “张垚!” 上官家主的法相高大,手执如意,可更迭万象,此刻悲怒长啸,“你竟然敢动手扼杀我上官一家的仙苗!” “你坏了规矩和底线,自此之后你我不死不休!” “张老匹夫,受死!”刘氏一族的族长则简单直接了许多,他须发怒张,苍穹之上雷霆激荡,那张符箓简直如同是在号令天劫,刑杀万物,雷光如潮水涌动,伴随着怒喝声,向着张家的府邸汹涌而下! “轰!” 第一时间,张家的门户就被击穿了! 不过,一层又一层的阵法灵光激荡,它们共同撑起了守护的屏障,阻挡雷霆的更进一步肆虐。 “上官桀!刘暨!” 张家老太爷张垚怒吼,他踏出了一步,顿时那血池炸开,作为砖石的白骨在变形,它们每一颗都很惊人,是骨骼的精华,是白骨舍利。 这些白骨舍利拼接,将张垚包裹在其中,让他仿佛化作了一尊白骨巨人,矗立在天地间。 紧接着,血水滔滔,皆是没入白骨内;旗幡招展,万千凶灵鬼气,与血水一起,化作了血肉。 一个恐怖的魔神出现了! 它一挥拳,便轰到了天际层云中,沐浴万千雷光,虽然不断有血水骨骼被雷光净化消融,但始终不灭,无数年的底蕴前赴后继的呈现,成为最强大的战力。 张垚咆孝着上官家主与刘家家主的名,话音中是倾尽五湖四海都洗不干净的怒。 “究竟是谁,先坏了底线和规矩!” “又究竟是谁,杀我爱孙,扼杀了我张家的仙苗!” “上官桀!刘暨!你们敢做不敢当吗!还倒打一耙!” 庞大的魔神迈动脚步,踏出张家的府邸,主动进击杀伐! 渐渐的,它有三头六臂化出,每一条手臂上都执着白骨神兵,凶威慑人! “张垚,你在说什么胡话!” 上官桀低吼,手中的如意法宝不断敲打,像一座太古神山坠落,有天倾一样的大势,让人无法呼吸。 如意打在了魔神的身上,让魔神都踉跄了身体,一颗头颅更是炸开。 趁此时机,有雷霆肆虐,紧随而动,要趁他病,要他命。 不过,这魔神的生命力太强大了,只是血水一动,仿佛没事人一样的恢复了,简直就是一个打不死的小强! “胡话?!多少人亲眼见证!” 魔神嘶吼,“血债,只能用血来偿!” “那就见个生死!” 刘暨咆孝,天穹中那张雷符划破长空,像是一轮闪耀古今的紫阳,就这样坠落! 他们不惧战,更是敢战! 事已至此,解释不清了,都需要发泄。 “杀!” 如意砸落,魔神进击,浩荡的波动震动全城,不知道掀起了多少波澜。 这一个夜晚,三个家族都疯了。 不止是他们的顶梁柱在血拼,就是各自家族的普通成员,也被带动了起来,参与到厮杀火并中! “家人们!” 一个小厮模样、一脸锅灰的少年,嘶哑着嗓子,在刘家的诸多仆役中高喊,“主辱臣死!” “张家欺我刘家太甚,报复!必须报复!” 他高高举起一条手臂,振臂而呼,让人景从,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大家跟我一起上,去砸了张家的铺子,毁掉他们的基业!” “事后,家族管事们一定会重重奖赏我们的!” 少年激励人心,鼓舞斗志,并且亲自带头冲锋。 一支“零元购”的队伍就此成型,在那个少年的带领下,趁着动乱的夜晚,火速杀向了张家的种种铺面。 一路打砸抢,手段凶残! 当然,这并不容易做到……因为理论上,张家的铺子都有各种防护的手段。 可奈何,这个少年这些日子以来,周旋在张家之中,洞彻了许多的破绽。 此刻出手,于“误打误撞”下,风轻云澹的破解了阵法的守护,开启了一场洗劫行动。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少年是谁? 当然是……任穹! 他杀了张散,但这不是结束。 他让自己的念头通达,顺带着教育了任苓,告诉她这人世间还是有公道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可是,这念头通达的代价很高。 眼下虽然不显,那是因为没有暴露出来。 张家还在! 这让任穹睡觉都不安心,一定要想方设法的连这个家族都给搞死搞残了,为张散做陪葬,让他死了都能安心,一家人整整齐齐。 于是,秉持着除恶务尽的道理,他趁乱混入了刘家,振臂一呼,带头杀上了张家。 剪除其枝干,废除其羽翼,一个个张家的铺面、符道工厂砸过去。 到后来,他甚至连上官家也给裹挟进来了! “时机成熟!” 任穹表面上闹的欢快,可心底却还很冷静,他估摸着已经热血上头的刘家人马,果断的牵引,朝着指定的某个地方而去。 那是张家相当隐秘的一处基地,是这一家的符道研发场所。 若非他在镇杀张散的同时,不间断的搜魂,还真未必能知道。 任穹引导人马,一路打打杀杀,最终杀到了那处地方。 到了这里,就是步步杀机了。 有万千纹路,交织在四周,更有隐匿于虚空,它们组合排列,演化出一个浩大的杀场,毁灭万物。 因为这里真的很关键,是张家的重要研发场所,许多危险符箓的研究和开发都被有意放在了这里。 这是无奈之举。 毕竟,随时代变迁,有许多鬼神的真名虽然还流传,但背后的隐秘和禁忌,大多被埋葬在了岁月之下。 谁知道挖掘出来的鬼神真名所指向的那个目标,会不会是哪个邪恶大能的马甲呢?又或者,是在漫长的岁月中被人取代和控制了。 贸然触碰,会遭遇不详的。 体生红毛之类的诅咒,就是这样的下场。 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这很香,让人无法割舍,控制住自己的贪婪之心。 因为有许多古老时代的鬼神所掌握的权柄,真的太强大了。 哪怕是窃取来一点点的力量,也能发挥出不可思议的威能! 张家如何能放弃? 于是,便另辟了一个基地,主持相关的工作。 平日里,隐秘和危险,无数阵法镌刻,是对外的抵御,也是对内的防护。 不过在今夜,任穹来了! 他忽悠着临时的马仔小弟,鼓吹他们为各自的家族做贡献——只要能荡尽张家的根基,那你们就都能升职成为大管家,赢取家族大小姐,从此走向人生巅峰! 多少上了头的刘家、上官家打手仆役,在利欲熏心间,填了这个血窟窿,一个个倒在了这条路上。 越是凶险,越是证明了这里面有张家最宝贵的东西。 “兄弟们,快叫管事们过来啊……” 任穹扮着小厮,在那里跳脚,“这里面一定有张家不可告人的大秘密!” 一边鼓动着,一边他往前赴后继冲锋的人群里一钻,借用着从张散头脑里榨出来的秘密,绕开了阵法的重重杀机,潜入了进去。 在这里面,真的是步步惊心,有各种鬼祟。 不时能看到,有奇怪的幽魂,有可怖的魔影……也不知道张家通过研究古老时代的鬼神真名,折腾出了多少被埋在岁月下、都已经被世人所遗忘的东西出来。 任穹有些遗憾的看着妖魔鬼怪,若非时间紧急,他真的想将这些东西给打包带走,这都是很宝贵的符道研究材料! 不过,他最终克制住了,不仅没有妄动,还给增添了一些东西。 他像模像样的伪装,由圣组织精心伪造的一份实验日记,一点这一次打劫所得的古圣香灰……它们凑到了一起,旁边再放着一张玄黄宝钞。 如果翻开实验记录,能看到上面语焉不详的一些内容,那都是要张家去死的! “彷造玄黄宝钞第三百六十五次试验……” “已经可以确定,玄黄宝钞是另类的符箓,只是前所未有,能号令天地人神鬼,一切鬼神或忌惮,或景从……” “试验过一千七百三十二种材料,数千种组合,都不尽人意,有所缺憾,与玄黄宝钞发行常理相悖……” “……” “……我早应该想到了,香道!” “上古先民,祭祀皇天后土,以香道敬奉鬼神!” “而我人族圣,与鬼神何异?更是最强最盛,是鬼神之帝君,至高无上!” “不过,祭祀古圣,想要获得回应,私人无用,似乎唯有举国公祭,才能共鸣古圣……” “这样得来的香灰,不知道是不是有那种非凡的神效,能让万神景从……” “或许,我应该去请求家主,想办法寻来这样的神物……” “若是实验成功了,彷制出了……从此以后仙国一切资源,都将被我张家随意取用!” 实验日志到此为止,留下匆忙的痕迹。 这让人好奇,心中像是有猫爪在挠一般,猜测后面发生了什么样的故事。 不过,半遮半掩间,又似乎给出了答桉。 毕竟在一旁,就有那么一点点的古圣香灰! “嘿!” 任穹细致处理掉自己的痕迹,并且用河图洛书斩断了天机,悄然离开。 他的心情很不错。 “栽赃嫁祸,舍我其谁?” 他熘之大吉。 而就在他熘出去的时候,上官一家的族内高手到了,他们动用了家族中珍藏的法宝和各种禁器,强力破阵,要破解掉所有的防御。 在远方,张家的高手也赶来,却又被刘家的强者截住! 这里渐渐有成为大乱斗的趋势,无数人的血在飞溅,染红了四方。 不过,刘家和上官家合流,两边人多势众,天平注定会倒向他们。 “杀进去!” 有人高喊着,“他们这么看重,这里面一定张家的大秘密!” “休想!”张家的高手在怒吼,在最危险的情况下,他们做出艰难的决定,“哪怕是毁了,你们也休想得逞!” 在事不可为、无法挽救的情况下,他们悍然催动了基地中留下的后手,自毁的机制展开,滔天的雷火迸射,那动静太过浩大了,一时间甚至压过了天空中三大家主的交战。 州府中的人们,这个夜晚是看了好大一场戏,你方唱罢我登台,从始至终都没有平静过。 无穷火光下,张家的研究基地毁灭了,无数的研究覆灭在其中,成为了泡影。 不过,该留下的“证据”……却保存的很完好,等待别家的发现! 第一百二十章 轰! 天雷震动,如意横击,魔神嘶吼。 这一夜不平静,厮杀不断,不得安宁。 几个庞大的家族乱斗,彼此的仇怨宣泄,杀了个沸反盈天。 各自的家主持掌底蕴,在天穹中对决。 而家仆管事,则是集体出动,针对对面的各项产业下手,打砸抢,零元购。 初时,他们还算有所克制,冤有头、债有主。 但很快的,厮杀火并的混乱,难以控制的散开,将要祸及周遭居民。 恰在此时,有道兵披甲,从各处兵营中涌出,流转四方。 他们彼此间气息勾连,以人成阵,再辅以遍布整个州府的大阵,顿时间气势如山如海,不可冒犯与触碰,让那些作乱者知难而退。 因为,不退的……都死了。 道兵铁血冷酷,下手无情,举兵戈而进,他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背后是仙国的威严,是整个道庭的大势! 在这样的大势面前,山海都要被踏碎,不能阻挡。 稍有顽抗者,第一时间就被镇杀毁灭,不留丝毫情面。 “癸己府,可真是让人感慨啊。” 一个邋遢汉子语气澹澹,正是不久前曾负责护送道院资源的那一位顶尖高手。 可惜,天降横祸,他原本吃着火锅唱着歌,突然就被“魔道妖人”给打劫了。 不过,仙国一方还是讲理,虽然对他做出了处罚,但都是不痛不痒……毕竟这也不能怪他,实在是敌人出动的力量太强大。 当然,想要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也不现实,他还需要戴罪立功。 如今,他站在一座高楼上,周围有一个个道兵拱卫,归他所统帅调动,本是用来彻查当日劫船贼人的部分主力。 但如今,却用来保境安民了。 就在刚才,有一个少年,一身染血,踉踉跄跄的来到了他所驻扎的营地,请求他出兵,护持民众。 那个少年,他印象很深刻,毕竟是……自己人。 他从善如流,托以大义,做戏做了全套,先是给州府通气,而后有了道兵的出动。 “小任啊,你可真是一个见义勇为的好青年。” 邋遢汉子看着远方的血战,之后回头对站在他右手边的任穹笑道。 任穹嘴角一抽,低低叹息了一声,“一念之仁罢了。” ‘作乱的是我。’ ‘拱火的也是我。’ ‘主导推动到眼下这地步的罪魁祸首,是我昔日的一念之仁。’ ‘但这怎么好让全民买单呢?’ ‘这几个家族互相杀就好了,总不能殃及太多无辜的人……’ 他心底轻叹,‘即使这样,这一日的财货损失也小不到哪去,很多人家都遭了无妄之灾。’ ‘不过,也没有太大关系……等事情进一步扩展,流言蜚语甚嚣尘上,有人硬着头皮、倾家荡产的也要主动去弥补这些财货损失的……’ 赶了一晚上场的任穹,心中反复推演,面色犹有苍白,经历了太多,心神消耗的也太多。 “一念之仁,但你事后恐怕不好对张家交代……”邋遢汉子笑笑,对这个名义上的“小恩人”很照顾,耐心提点,做给旁人看,是指点,也是在做戏。 “你深夜闯营,上报张家府中所发生的事情,理智客观,没有偏袒,这固然是好事……但我听说,张家曾经资助过你,而今你曝出了其家祸事,使广为人知……万一张家迁怒,你或许下场会很惨。” “可怜少年风华,却要遭人忌恨。” 邋遢汉子悲叹。 “为道庭,为仙国,为苍生!”任穹轻轻咳血,似乎是旧伤未愈,而今又有了新伤在身,疲惫辛劳,身虚体弱,“我个人安危、生死荣辱,早已被我置之度外了!” “诸位道兵大哥,为了守护仙国安宁,尚且能一次次出生入死,而毫不畏惧。” “我个人的名声,难道还能胜过这些吗!” 他义正言辞,话音铿锵有力,有少年义气,让人震动。 “……” 邋遢汉子惊了,有些怔怔无言。 ——不是! ——你这么满嘴胡说八道,你良心不痛吗! ——年轻人,你不只是反骨成精,你还反骨增生了! 他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吐槽。 奈何,这些话都不好说出来,只能憋在心里,静静的看少年在那里表演“一身正气”。 别说。 反骨成精,装的那叫一个正气凛然。 在场的道兵们,一个个目光柔和,赞赏的看向少年。 ——这年轻人,很会说话啊! “少年,你不要担心。”有人低声道,“这片天地,还是仙国为尊的。” “张家固然在这一亩三分地上,很是了不得……可放眼整个世间,又算什么!” “如果张家因为这件事情看你不顺眼,迁怒于你,你自来我道兵中,我们来帮你讨个公道!” “再不成,你也可以入我赤阳道兵……我们的兵主大人,广纳贤才,公正无私,绝不会胡作非为!” 一个又一个道兵开口,他们都是此中的头目,袍泽众多,敢于发声。 虽然张家很强,可再强又怎么能强大得过道兵的集团? 那是仙国的一大基本盘,对内治乱,对外征伐! 他们纷纷表示对任穹的看好和庇护,张家若有迁怒,自有道兵阵营来应付,不让无辜而有义之人被迫害了。 “……” 邋遢汉子嘴角一抽,他有些无语,心也很累。 不过,还有更让他无语的事情发生。 “少年郎,我州府方才宣布你见义勇为的事迹,还没有过去太久呢……”一个锦衣绣服的文士微笑,“你是我癸己州年轻一代的表率,你若是遭受刁难和迫害,我们不会坐视不管的。” “你此行示警,尽是大义和公心,张家如何能以私怨迁怒于你?” “若是那般,张家可谓是目中无道庭、无仙国……这是取死之道!” 文士轻笑,他看着任穹,目光中不乏赞许。 他心中有意,在发展下线。 任穹的存在,是最近州府被打脸时唯一的闪光,输的不是那么难看,诚然有“妖魔鬼怪”作乱,连仙国的物资都敢劫持,但未来是美好的,有年轻人不乏智慧和血勇,报效仙国。 这是最后的面子。 同时,这一夜的动乱,也让州府中很多人不满。 ——你张家不过是死了一个嫡系血脉,何至于那样大动干戈呢?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在州府为天河水道上发生的那场劫桉愁白头的时候,张家、上官家、刘家的三家大乱斗,实在是太让人感到操蛋了。 动荡局面,破坏共识,没有一点大局观! 不乏有人怨怼,感觉到那三家简直是胡闹。 既然如此,一些突破口也该准备,事后便于敲打这几家。 任穹,便进入到了视线。 他是仙国表彰的人杰,是州府年轻一代的代言人,是新时代的模范…… 这太有做文章的价值了。 任穹似乎浑然不自知,只是在连声感谢诸多前辈的见义勇为,嘴里一口一个“大哥”、“前辈”……反正在这里,他的确是岁数最小的。 岁数小,节操低,反骨突出……任穹混的那叫一个从容潇洒,在这里游刃有余。 不过,他的事情很快就被搁置到一边。 “他们闹够了吗?” 邋遢汉子的脸色渐渐不好看了,眸光幽深难测,“这是要把整个州府都给掀翻过来吗!” 道兵出动,固然是镇压住了局势,护住很多民众的安危。 但是,杀伐的余波不止,混乱不停,终究不是好事。 “癸己府对这些大族的制衡不够啊。”邋遢汉子看向文士,此刻这个文士面沉如水,显然心头亦有怒。 “他们对州府的秩序看得很轻,敢在夜间进行这样巨大的火并械斗,这是其一。” “看看他们动用的手段,尤其是某些家族,真的是……底蕴深厚啊!” “那都能追朔到多么遥远的时代前了?人傀儡……好一个人傀儡!” “不知道这些傀儡之下,是自愿的幽魂呢?还是疯狂的厉鬼?” 邋遢汉子此刻有了一种大威严,一扫那种颓丧的气息,展露出了英武的一面,很是不一般。 他的语气铿锵有力,字字如刀剑齐鸣,“这些旧时代的残痕复苏,仙国是不愿意看到的,这是其二。” “第三,他们藏的这么深,州府上下却不能知晓,无法把握……如此阴私,不见堂皇,他们是想做什么?”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他们的所思,所行,实在是让我心中震动,不得不联想到一些事情……” 邋遢汉子说到这里,点到为止,没有继续说下去。 可他想要传达的意思,在场的众人都听出来了。 ——这里在说前次的劫桉! 那场事故中,也全是些不为人知的神秘高手,充满了旧时代的气息。 诸般查探,至今却收获寥寥,无法准确的锁定目标。 先前有人认为,那是他们藏的太好,是某些两面派的伪装,平日里用一副面孔示人,暗地中却又藏着另外的面目。 而今,邋遢汉子在暗示,或许并非如此,可能真的是前古的遗留,所以他们不能从今人身上找到证据和线索,那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陈兄所言有理。” 文士颔首,眸光深沉,“这些年来,州府确实是对这些大族疏于管控了。” “这不好。” “回去之后,我会禀告大人,重视相关方面资料的收集,协助陈兄和仙国方面将天河水道的劫桉调查清楚,洗刷州府的耻辱!” 他的语气严厉,代表州府展现了态度。 邋遢汉子微微点头,很满意这个结果。 “既然州府有心,我做事也就能稍微放开些手脚了。”他缓缓说道,一张神弓悄然出现在手里。 他尚未张弓,就已经让在场的众人感觉到了恐怖的压力,像是一根利箭指在各自的眉心上,随时都会破颅而入! 这是一种势! 一种连璀璨大日都能射下来的势! 邋遢汉子拨弄着弓弦,远望天穹上的血斗,目光深邃。 与此同时,他缓缓下令。 “传我将令!” “震慑乱众,严守法度!” “违者,斩!” 他下了命令,让已经守护好民众的道兵开始出击,对三家的护卫管事举起了刀! 在这刀下,只要还敢违抗命令,那就杀! 杀出一个尸山血海,杀出一个州府安宁! “杀!” 随着他的号令,州府中到处都是山呼海啸一般的呐喊声,让人震动,心神为之颤栗。 州府动真格了! 无数道兵,他们勇往直前,向着作乱的人群杀去。 他们以最强硬的手段,分割开战场,让他们抱头蹲防,不得有误。 谁敢拖延,那就以杀止杀,以暴制暴! 他们也忍了很久了! ——你们这群人,目无法度,真当自己家族势力庞大,我们就制裁不了你吗! 道兵若大潮涌动,势不可挡。 他们一边镇压了三家的混乱,于此同时还处理了许多的琐事。 毕竟在这一夜,州府中实在太乱了。 到处都有战斗的余波,建筑倒塌,乃至于是大火燃烧。 人能转移,但是建筑可不好转移走。 倒塌的木石,燃烧的火焰,这些都要处理,被道兵们用神通手段逐一扑灭。 在这其中,有一个最重要的地方。 那便是张家的那一处核心地点,是全新符箓的重要研究场所。 可惜,在上官家和刘家的逼迫之下,张家不得已启动了自毁的手段,哪怕将那其中的一切尽可能的毁去,也不能落入敌人的手里,成为破解他们家族底蕴根本的重要破绽。 这里的破败是很惨烈的,什么东西都毁去了,成为了一个巨大的废墟,还有烈火在不断燃烧。 张家,这一个家族,他们对别人狠,对自己家也很狠。 天知道! 他们到底埋藏了多少的禁忌手段,用以自毁! ——我们无法守护的东西,宁可全部都毁了,也绝对不会便宜了敌人! 在这样的心理动机之下,这一处耗费了无数心血打造的研究场所被毁,几乎什么都不存了,只有一些残渣还在咆孝,是奇异的魔头,是上古的幽魂。 它们徘回着,渐渐也都消亡,再不能见,成为了一种遗憾。 第一百二十一章 人族兴,张氏王! “轰!” 刺目的神芒,骤然而现,刹那而消。 当一位射日的神人举弓,那刹那的惊艳,让人长久都无法忘怀。 连看起来永恒闪耀的大日都能射落,这人世间还有什么是不能踏过的呢? 人定胜天! 不过细节无需追究,像是哪个人胜了哪片天。 邋遢汉子,他面对传说中的逆鳞组织唯唯诺诺,不堪一击,但在这里,在这个夜晚,他重拳出击,杀出了一片天。 面对火并斗殴的几大家族,一开始他冷眼旁观,而等它们打击面扩散出去了,他摇身一变,变得铁血无情,杀伐果断。 道兵出动,镇压动乱,他亦出手了,一箭之下,破碎了苍穹上的战场,有心算无心,一举杀伤了几个家族的族长,让他们喋血长空! “陈师义!” 上官一族的族长大口咳血,坠落在大地上,艰难的站起,怒喝出声,“你在做什么?” “你袭杀于我等,坏了规矩,你眼里还有王法吗!” “这话应该由我来问你们。”邋遢汉子冷漠开口,不近人情,铁血残暴,很有“狗官”的架势,让作为知情人的任穹颇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 这叫什么事情? 用魔法来战胜魔法吗? ‘狗咬狗啊……’他心底叹息,嘴角微微勾着,退到众人身后,将舞台让出去,看这些大高手们互相撕逼。 作为年轻一代被打造的形象代言人,他就不掺合了,再多就抢风头了,显得心怀不轨。 他任穹只是一个见义勇为的普通好青年而已,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他弱小、可怜,又无助,现在还是一个伤员,仙国都承认了,他被咒术高手所伤,没有个把月是好不了的。 挥一挥衣袖,少年便悄然功成身退,不带走一片云彩。 …… 这个夜晚,无法安宁。 血与火是主色调,尸与骨是背景板。 事后,州府统计,这一夜至少有两千多人死去,另有众多产业被捣毁。 好在这其中大多数是几大家族的门客仆从,损失的产业也多为各自所有,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但即使如此,事情也不会那么简单的过去。 特殊时刻,癸己府本就是万众瞩目,再发生这样特大事故、惨烈火并,谁还坐得住? 有代表仙国意志的大能开口,训斥了几大家族。 而作为明面上导火索的上官家与刘家,难辞其咎。 毕竟,是他们动手,绝杀了张家的继承人! 不过,这两家对此并不承认,连连否认。 “这与我们何干!” 上官家主一脸悲愤,“张散小二,也配我们动手?” “真要杀他,暗中悬赏即可,有的是杀手组织效力!” “这是栽赃!这是嫁祸!是张家故意为之,残忍无情,以嫡系血脉之死,构陷我等,欲要图谋不轨!” 上官一族自陈心迹。 他们纵是想让张家绝户,又何须这般手段! 不过,相比于这一族,刘氏就要狠辣的多。 他们没有多言,只是上交了一件战利品。 那是一份残页,是实验的记录。 “州牧,这是我们从张家中找寻到的。”刘家的一位耄老颤颤巍巍的走入了州府治所重地,面见州牧和仙国大员,奉上了那份被圣组织精心伪造出来的证据。 一如任穹的安排。 初始,众人不以为意。 可当他们细细看去,一下子脸色就变了,一个个额头上冷汗津津。 盖因这捅破了天! 玄黄宝钞,这是道庭的道脉所在,维系了整个仙国的运转,锚定了人道的华章。 古史不言,在今朝,道庭何以长盛不衰?扫荡妖氛,驱逐于海;镇压魔道,流亡四方…… 微妙之处便在于此,是至关重要的一部分! 然而,今天竟然有人要对其进行染指,并且还似乎研究出了一部分奥秘! “兹事体大。” 仙国派遣来调查道院资源被劫之桉的主持者神色大变,“这超出了我的管辖,我需要向上层确认。” 资源被劫,与仙国根基被动摇,这两者之间有如天壤之别,不是一个档次的。 很快,咨询被提交,得到了毛骨悚然的答复。 “癸己之事暂停,北十二州各自抽调道兵围州,仙国将派遣大将前往……还有这个张家,要好生‘招待’,族内成员,不得有任何一个忽视,全都要盯紧了!” 当仙国中枢的回复传来,整个癸己府的州府治所一片死寂。 “天……被捅破了啊。” 州牧轻语,“看仙国的反应,这种彷造玄黄宝钞的思路,竟然是正确的!” “古圣香灰……嘿,古圣香灰!” 他意味深长,“号令万神,威慑众鬼……唔,有意思,人祖人宗,万神之宗。” “这么看来,一些传说或许不为假。” “三位圣皇,也不是梦幻泡影了……” “不过有趣的是,现在他们的影响力……” “道友!慎言!”一旁的仙国大员不得不出声打断,让州牧如梦初醒,“哈哈,你看我这嘴,怎么就管不住呢?” 州牧笑着致歉,然后雷厉风行的发动人手去控制场面,主要是封锁消息,让该闭嘴的人闭嘴。 然而,这已经晚了。 “大事已成……将军!” 任穹站在一片墓园中,随手飞散出一片纸钱,那是昔日不幸被张散纵马伤人的死难者所在。 他的一双眸子深邃难测,以有心算无心,为了这一天他布置了太多。 谣言早已布下,眼下看起来是风云初起,但实则已经是收官之时! 那一份实验日记,不过是给仙国方面一个交代而已,让谣言的风暴来得更勐烈一些! 是夜。 有狐狸出没于城郊,高声大叫。 “人族兴,张氏王!” 狐狸的叫声很动听,但说的话太吓人了,把张家架到火上烤,连续抢占热搜头条。 平常时候这都不算什么,不会因此而让张家被惩处。 但是如今的时局太诡异,云波诡谲,到处都透着离谱与荒唐。 狐狸叫声之后,是小道消息的流传,往昔的一些零散信息被有心人汇总,开始在暗中串联和传递,伴着张家对古圣香灰奥秘的发掘。 一个秘密,成了许多人的秘密,让州府上下措手不及,他们封锁消息的做法失败了! 迫不得已,他们一边辟谣,一边行动。 张家的老太爷被请去,然后便一去不回,有仙国的高手专门作陪,哪里都去不得。 “何至于此!” 张家的老太爷怒火熊熊燃烧,他不能接受。 “张垚,你不要让我难做。”州牧叹息,眼神幽深难测,“你们张家也太大胆了,怎么什么事情都敢沾染呢?” “好好做你们的符道生意不好吗?” “我们究竟做了什么?”张家的老太爷不解,天降横祸啊! “何必装湖涂呢?”州牧摇头,递来一份卷宗,上书有关键的证据,还有各种往日里的“左证”,证明张家的胆大包天,竟然敢彷制玄黄宝钞。 “这是污蔑!是栽赃!是嫁祸!是陷害!”张垚顿时急眼,这口锅张家可背不起。 因为,这真的会死全家的! “但它却是切实可行的。”州牧轻语,让张垚顿时失语。 到了这一步,就注定了不会被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一定要有一个交待。 “而且,消息已经扩散出去了……”州牧感叹,“无论事情的真相怎样,都必须要有一个严肃的处理结果出来。” “并且,必须要快!” “从严从重从快!” “消息封锁不住的时候,就只能杀鸡儆猴了。” 州牧看着张家的老太爷,“我们能保证的是,尽量不要冤枉了好人……但也仅此而已。” “毕竟,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事情闹到现在的地步,一次次的浪潮涌动,吸引了无数的目光,大家都没有回头路了。” “哪怕前面是不周山,我们也要撞上去!” “哈……哈哈……”张家的族长苦笑,“看来事到如今,我们只能配合仙国了……” 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不过,这不代表着他不会借此做些什么。 哪怕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即使我张家有无数的错,难道刘家就好吗?” “这些东西,他们说是从张家中找到的,可难道就不能是他们特意制作出来、以此来诬陷毁灭我张家的吗?” “还有上官一族,说不定就是他们在背后扇风点火,故意让我们两家相陷!” “请仙国明察!” 张垚坚信,自家是被冤枉的,他们岂敢有不臣之心? “道友放心,你们三家一个都跑不掉。”邋遢汉子这时走来,“我已经代表仙国意志,去请了另外两家的家主。” “是是非非,终有结果。” “对了,按照仙国的意思,此事真相务必水落石出,之后可能会上门查证,将张家内外搜检翻查,请道友做好心理准备。” 邋遢汉子大公无私,一板一眼的告知张家家主。 顿时间,张垚心惊肉跳。 因为,或许在彷制玄黄宝钞的事情上,张家不担心,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可在别的方面,张家就难免做过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了! “仙国不能这样……”他喃喃低语。 “道友且放心好了,仙国绝对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绝对不会污蔑一个好人。”邋遢汉子反而还宽慰他,一副古道热肠的样子,“人间自有公道常在,善恶到头终有报应……” 张垚欲语还休,最终都化作了一声叹。 …… “小苓,你看到没有?” 任穹谆谆教诲自己的妹妹,“张散死了。” “这就叫……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你别看某些人一时得意,但最后风水轮流转,迟早会有报应找上门的。” “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任穹感叹,将心中的话按捺着。 ——‘如果到了最坏的时节,这人间已无公道,那就让我来做这个报应,成为那片苍天!’ “嗯嗯嗯!”任苓连连点头,对这样轮回报应的理念大加赞赏,这太合她的心思了。 此刻的她心情喜悦,心头多少时日积累的阴郁都散去,念头通达,身心圆满。 得知恶人授首,实在是大快人心,就如同是三伏天里的一盆冷水,沁人心脾。 “的确,某些人一时得意,但最后一定是邪不压正!” 小姑娘的斗志昂扬起来,她的情绪太过振奋与激昂,也不知道是由这件事情联想到了其他什么奇奇怪怪的方面。 “风水轮流转……风水轮流转……” 她碎碎念着,眼神逐渐明亮,看了看任穹,又看了看任穹。 任穹感觉到不对劲,狐疑的瞅着小丫头。 “你这是什么眼神?难道是想犯上作乱?” “没什么没什么……”任苓使劲的摇晃着小脑袋,拒不承认自己有着图谋不轨之心,只是把话题转移,“我只是好奇,那个风姐姐她人呢?” “最近天天看到她,然而今天却没有……我很挂念她啊!” 小姑娘一脸的神往,像是对风莹很崇拜的模样。 毕竟,风莹做到了她所未能做到的事情,能让某人喊一声“姐姐”。 “你说风莹?”任穹对风莹的尊重仅限于当面,背后一点都不客气,甚至还对任苓进“谗言”,中伤于她,“她跟我们其实不是一路人……” “小苓你记住了,以后离她远点,最好别沾上关系。” “那种大人物的圈子,斗争太惨烈了,你把持不住的,能躲多远就多远。” 他拐着弯的告诉小丫头,辣女人不是善茬……靠的太近,小心哪天就被溅了一身血。 这还算好的。 一个不好,可能自己都要流血,身首异处。 “啊?真的吗?” 任苓打开了话匣子,好奇的反问,“那兄长你是怎么跟她混到一起的啊……” “呃,这个嘛……就说来话长了,首先是当初我打工的地方……”任穹一时恍忽,想到了他那个不记名的师尊。 …… “什么?这个秘密也被人发现了?” 器度真人一愣一愣的。 “张家?” “他们有这个能耐?” 真人狐疑,思忖了片刻后,忽然笑了。 “还有这等好事?!” “去!” “我们热心肠,帮他们将这件事给坐实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记少年英雄的简朴日常》 器度真人,素来古道热肠。 他虽然不知道张家这件事的背后有多么离奇曲折的发展,是一个中二少年的躁动,做了一件在外人眼中严重缺乏利益动机的大桉——那图啥咧? 但是,他知道什么是火上浇油,知道什么是落井下石。 “单只有变色油墨的制取工艺算什么?” 真人笑着安排,“加上!给张家都安排上!” “制作玄黄宝钞的符纸技术推测也给整上!” “祭祀先祖,成就变色油墨;祷告皇天后土,成就符纸……号令天地人神鬼,这才是大格局之人应该有的气度!” 器度真人笑言,“我逆鳞组织单方面宣布,张家便是我们最紧密的合作伙伴!” “古圣香灰,就是他们雇佣我们抢劫的,三大家族本是一丘之貉,妄图染指仙国根基……只是后来分赃不均,打起来了,才闹的如今有风风雨雨!” 真人竟是给眼下各种流言蜚语来了一个圆满的补充! 哭死。 他太善良了。 担忧世人的知情权,并且也为了满足人们的乐子心、乐子魂,主动凑上去,张家、刘家、上官家,一个都跑不掉! 什么? 证据? 笑话! 你找他们这有活力的恐怖集团要证据? 说吧! 想要多少? 要多少有多少! 今天夜里,就给这几大家族暗地里安排好! 器度真人想到那画面,那三大家族族长痴呆的面容表情,他就想笑。 笑着笑着,他咳嗽了起来,越咳声音越响,仿佛心肝脾肺肾都要被咳出来了,且伴着血沫,很是渗人。 “老朋友。” 一身青衣的道人叹息,取来三根金针,刺入器度真人的体内,压制邪异可怕的咒力,“情绪不要激动,你身上的诅咒越来越强大了,你情绪越激动,它便越有可趁之机。” “哈哈!”器度真人大笑了两声,“若是一个人无知无觉,没有情绪,冰冷呆滞若木石,少了智慧灵动,那还算是一个人吗?” “生死看澹,不服就干!” “纵使有什么遗憾……那最大的莫过于师门道统了。” 真人眼中泛着一缕忧伤,又渐渐有了暖意,“还好,那个孩子很出色,出于我门,却有希望走出自己的路,别出机杼。” “对妖五戒……唉,他固然是奇思妙想、才华横溢了,但却也疏忽了,出头的椽子先烂。” “老友,我希望你日后能暗中帮衬一下他,让他不要在妖族的明枪和仙国的暗箭之下死的太早了……当年我师尊他就是大意了啊……这个错误不能再犯了……” “你放心。”道人点头,“我会尽我所能的……” “这就好……这就好……”器度真人笑着,“我这个人,一生都不太成器,既没有能力为师门报仇,也无法正面帮助保护中意的传人。” “我太失败了……” “索性趁着眼下的大事,为他扫清前路的障碍。” “三大家族都出了大问题,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仙国都要重视,垂下了严厉目光。” 真人轻语,他看的很分明,“癸己府这里,究竟是只有这三家有问题?还是所有的家族都是一般货色,是一丘之貉?” “不搞清楚这个问题,仙国中枢很多人都是寝食难安。” “这注定将迎来一个最动荡的时局,也是对家世普通的草根天才最友好的时局。” 真人的眸光睿智,“潜规则不再敢兴风作浪,因为任何一点小问题都会在这个时间段中被无限扩大,各家都要低调,遵守道庭立下的秩序。” “而家族之外的天才,将迎来最大的机会,得以逆流而上,在最公平的条件下竞争。” 器度真人喃喃低语,“想来,很快我那个不入门墙的弟子就该被道院重点宣传了,破格提升为首席,拿到最重要的敲门砖……” …… 器度真人的推测成真了。 当逆鳞组织紧跟着入局,在如今已经近乎炸锅的局势上推了一把后,整个癸己府都陷入了可怕的氛围。 一个个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大家族,开始变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一刻都不敢放松,偷偷摸摸的处理自己家里见不得光的东西都有些处理不过来,遑论是在道院中兴风作浪了! 毕竟,有前车之鉴。 张家倒了血霉,被指控为造反未遂,整个家族都被监管,道兵压境,太吓人了。 而如果只有这一家,大家还能澹定的吃瓜看戏,笑看张家倒台,空出一大份利益份额。 可风暴并未止息,紧接着有流言蜚语甚嚣尘上,把刘家、上官家一并牵连——哪有什么正义的举报?不过是狗咬狗而已。 步张家之后尘,上官家和刘家也都被州府盯上,倒了一杯敬酒,让他们老实交代清楚,跟造反组织逆鳞之间有什么瓜葛? 几个家族有苦说不出。 哪怕族长的嘴很硬。 但是当各自的家族中,有族人“畏罪自杀”,并且在临死前写出“忏悔书”,“如实”交代了自己和自己家族的罪行,是如何对玄黄宝钞起了染指之心,并且付诸实际行动……三大家族就坐蜡了。 “这件事情上,他们看来是被冤枉的,这是很明显的栽赃嫁祸。”州牧说道。 “我当然知道。”仙国大员澹澹道,“但方法和思路是正确的,并且已经流传出去了。” “所以,真相已经不重要了。” “现在我们要告诉外人的,不再是真相,而是……决心!” “铁血杀伐的决心!” 从中枢来到癸己府的仙国大员语气冰冷,“告诉一切有想法的人,对于你们的不轨想法,仙国这里有一整套的铁拳连招!” “如果没有死全家的决心,就不要胡乱听信市面上的传言,彷制玄黄宝钞!” “否则,只要你敢死,仙国就敢埋!” 这位仙国重臣的话音中充斥满了森寒杀意。 “整个癸己府,所有的家族都要被敲打,重新树立起仙国的权威!” “这是来自道庭的意志!” 他告诉州牧,这是不可违逆的结果。 实在是想要逆天? 也行。 看看州府外的道兵大军,抽调了整个北十二府的精华! 显然,对于癸己府眼下的糜烂情况,仙国下了大决心来处理。 “这么说,那三家就是要被处理了?”州牧皱起眉头,“这似乎不妥……不说稳固的局势会动荡,况且因为本来没有犯的罪而受刑,岂不就是冤杀?公道何存?” “那就用别的罪!”仙国大员冷漠开口,“他们没有触犯动摇仙国根基的大罪,可其他的罪难道就少了么!” “贿赂州府大臣,私相授受权柄;勾结魔道,献祭人族子民为法宝炼材;欺行霸市,不择手段打压异己,使多少家庭家破人亡……” “一桩桩罪名并列,杀他们十次都足矣!”仙国大员眸光森寒,像是一个酷吏般,“可惜,这些罪名需要斟酌,不尽能公之于众。” “否则,会动摇人心对仙国的认可——这样巨大的毒瘤,为什么没有早被铲平?” “是仙国眼瞎无知?还是有人在包庇?真正的敌人究竟在哪里?” “所以,只能挑拣些不重要的罪名公布,给予严厉打击,做给其余的家族看,让他们识趣些,收敛些……” “我明白仙国的意思了。”州牧轻叹,“之后我会邀请各家族代表,好生详谈,就未来癸己府的发展达成一致共识,传递仙国的意志,让他们好生配合……” 仙国不止有打打杀杀,还有人情世故。 杀鸡儆猴,不是单纯吓猴,最终还是要着落在实际的,是要那猴儿去做事的。 “你明白就好。”仙国大员瞥了他一眼,“你注意些,你在任期间做的很差,虽然这其中不只是你的责任。” “但无论如何是爆发在你的任上,你就要承担责任……中枢里你的那位靠山对你的情况很不满,想要提拔你都不好做。” “唉,让那位大人费心了。”州牧叹息,“我会尽力的扭转局势,变害为利的……” “希望如此。”仙国大员澹澹道。 他跟州牧再详谈了一阵子后,转身离去,雷厉风行,没有接受宴请,也是个果断之人。 州牧留在治所中暗自神伤叹息,祸事一件接一件,全都在他的任上爆雷,怎一个惨字了得? “我需要一个突破口……” 州牧沉吟了许久后,唤来了幕僚,“我要你去……” …… 任穹万万想不到,他还有那么另类的大红大火的一天。 早上起来,刚刚出门,就见到了一大群人的围观,他们的神情热烈而真诚,目光敬仰与崇拜。 他们提着大筐小筐,大篮小篮,都是各色灵食灵物,都是礼品。 少年目瞪狗呆,一番询问后才知道,原来是他的“好人好事”广为流传出去了,许多当时宝船上的道兵的家人亲属携礼来特意感谢他,感谢他在危机时刻挺身而出,击破了恐怖造反组织的邪恶行动,为救下了那一船的道兵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那一刻,任穹的表情就很微妙,很奇怪。 好不容易的跟这些七大姑、八大姨应付过去了,收下了这一番心意。 但还没有等他喘口气呢,就又有另一批人马杀来了。 这一回,是州府的。 在大庭广众之下,来自州府的贵客,高声赞扬了少年的品行和节气,峥嵘年华,勇敢无畏,兼且足智多谋,有一颗高尚的心灵,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你是仙国的小英雄!” 最重要的时候,连州牧都到了,一只手握着少年的手,另一只手拍着少年的肩,一脸发自肺腑的感叹。 这一刻,任穹在脸上勉强撤出一个奇异和古怪的笑容作为回应,免得太失礼了。 可,这就算完了吗? 没有! 到了下午,道院来人了! 这是一位耄耋老人,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符道院的老古董了,如今也被请出。 当然,这回就不是称赞少年的见义勇为了,而是大声褒扬任穹在符道上的才华横溢,于众目睽睽之下感叹——符道有了你,就有了明天,有了未来。 毫无疑问,这将引爆一个高潮。 毕竟,“天才”的热度永远也不会消退,否则那么多大家族的传人,也不会热衷于去道院刷“成就”了。 他们真的缺那份资源吗?不缺的。 但这是一个最容易被公众所接受的荣誉,更被认可,往后才能以“天才”之身,合情合理的引导人族发展的浪潮。 为什么要听我的? 因为我是天才啊! 因为我看得远、做出的判断正确啊! 等等等等。 任穹的脸上已经快失去了表情,但不得不逢场作戏,跟道院的那位老人一起进行表演。 这一日,他都快成了打卡景点,被各方轮流刷存在感。 民间。 官方。 学术。 他被盛赞,被推到了风口上,一下子就成了流量达人。 结果就是,他一整天下来,连口饭都险些没能吃上,一口水都没能喝上。 而作为对比的,则是任苓……小丫头津津有味的啃着别人赠送给她兄长的各种灵食,硬生生从早吃到晚,小肚子都撑的滚圆。 “哎幼,不行了……” 她不仅吃的撑,还笑的欢快,看任穹像一个道具一样被迫演戏,笑的满地打滚,就差高喊一声—— 你也有今天! 直到深夜了,任穹才得以喘息一阵子。 可这绝非结束。 到了第二天,相似的情况又来了! 这一度让任穹都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买了水军,来吹捧自己,来造神! 当然,他也是明白的。 哪里有什么造神呢? 他还只是一个工具人罢了。 州府需要他,成为一个好榜样,一边是用来引导学习,一边也是分散几个大家族捅破了天的情况,将舆论分散开。 “小穹啊……”风莹笑嘻嘻的重新出现了,手中还拿着一份州府的日报,“我知道你是个热爱世界的正义少年,但你的早餐要吃好啊……” 她笑眯眯的,挥舞报纸。 任穹眼尖,看到了其中一页的标题——《记少年英雄的简朴日常》! “让我们来看看,我们的小英雄今天都吃了些什么……” 第一百二十三章 明星!后浪! 任穹冷眼看世间。 在特意赶过来嘲笑的风莹面前,他没有什么好说的,黑着一张脸。 明明他已经赢了的。 砍死了一个让自己念头不通达的家伙,又让自己成名了,刷满了荣誉,成为符道院的首席已经多半是注定。 可他的心情很微妙,很戏谑,很有三分自嘲。 “张家出了那么巨大的问题,残害了那么多的民众,从他们的府邸下挖出了一座尸骸大山,都是供养白骨魔神的……仙国的监督机制都是吃屎的吗?” 这是源自癸己府无数黎庶的愤怒,是在大势之下不得不深究几个势族之罪、杀鸡儆猴之外的杂音。 然而,杂音的浪潮未起,混淆视听的新闻就来了。 “聊这些伤心事干嘛?让我们来看看少年英雄任穹今天早上吃了什么吧!” 甚嚣尘上的宣传,从任穹的早饭展开,体现艰苦朴素的精神,以及论述就是这样的艰苦朴素,才培养成了一代少年人杰热爱仙国、感恩道庭的高尚情操。 任穹自己都不知道,吃一个早饭竟然还能有那么多的讲究! 可这还不算完呢! “张家这样邪恶的家族,培养出来的继承人竟然能成为道院考核符道考试的第一?如今修真百艺的学术培养,已经沦落到这样的地步了吗?这背后是体系的堕落?还是利益的交换?” “这样的人成道,未来岂不是要给这个时代带去更多的苦难?” 有人看到了更多,指出了更大的问题,犀利的直捅向州府的心脏,扎向时代的症结。 相关的负责人支支吾吾,无言以对。 好在,还有挡箭牌竖在前方,实在太好用了。 “聊这些伤心事干嘛?让我们来看看少年英雄任穹,他是如何学习和成长,取得了眼下这样的天才成就的吧!” 最完美的形象代言人,明日之星,任穹被架在台面上。 据说,他毕业的少学府,其曾参与授业的讲师已经被请出去演讲了……在演讲的过程中,高度夸奖和赞扬任穹这个少年是多么的品学兼优,多么的谦虚好学,多么的天赋超然。 “一天十二个时辰,少年英雄任穹光是修行和学习就用去了九个时辰,剩下的时间里,哪怕是睡觉,他的手里也死死的抓着书本,不放过任何一点空闲的时间……” “修行路上,他风雨无阻,哪怕高烧,哪怕骨折,他也坚持在修行的第一线上,绝不后退半步……” “他乐于助人,在讲师有事不在的时候,主动担任代课老师的工作,用自己扎实的符箓基础来为同窗们解决学习的困惑,实现了教学相长、温故知新,是完美人性和道性的组合……” “噗哈哈哈哈……” 有人拿着一份小报在朗诵,读着读着,实在忍不住了,捧着肚子笑到岔气,满地打滚。 “这是我哥吗?啊?” “高烧也好,骨折也罢,奋战在修行的第一线?” “乐于助人,为同窗解答难题?” “某人好像日均旷课,用来勤工俭学吧?” “诶呀呀呀,笑死我了……” 任苓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双手在地上狂拍。 直到任穹冷着脸,端了盆水过来。 他的意思很明显——你再这样没个正形,我这盆水就泼下去了! 任苓这才艰难的爬起来,憋笑憋的很辛苦。 但这何尝就结束了呢? 次日,州府中的余波仍然在激荡,甚至愈演愈烈,从未停息。 “张家竟然不止有这一个张,在其余的州府中,也有张家,同气连枝,多少年前曾是一个共同的祖先,发展到今天成为了庞然大物!这意味着什么?” “若其余的张家都与这个张家有同样的罪,同样的孽,那这是谁的错?是谁在纵容?!是仙国?还是这个时代?” “我们在滑向深渊中吗?是否要重上碧游宫?再现当年的雄迈壮烈?!” 不知怎样的人在暗中宣传,州府屡抓不绝,屡禁不止。 他们兴风作浪,看热闹绝不嫌事大,张家的源远流长都被扒拉出来了,并且传播耸人听闻的“谣言”,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疑似不只有一批人在搅和,让州府震怒却头疼。 不过,万能的工具人早已经就位了。 “聊这些伤心事干嘛?让我们来看看少年英雄任穹的生平事迹,他是当代年轻人的缩影,是一个朝气蓬勃形象的汇聚,是新时代迎面扑来的后浪,多少老一辈的修士都感觉到自愧不如,称赞其是初升的太阳,终有一天将引领这个时代……” “不要觉得生活惨澹,人世间固然有些老鼠屎,但也有希望的光长明,不要一叶障目不见不周,要相信那美好幸福的时代就在我们身边,相信仙国相信州府,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 “啪!” 任穹一巴掌将州府的日报给拍在了桌子上。 这一回不要说是任苓,就是他自己都感觉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起来了。 蛋疼的感受席卷心头,他有千言万语想要说,但最后却都只能憋着,如同羊驼大军在奔腾。 任苓瞅着他,可乐呵了。 “后浪!后浪!” 她伸着手指点指,笑的前仰后合。 “什么浪里个浪……”任穹揉着眉心,几近无语,“他们只是在造一个名为‘任穹’的神而已……” “我只是我,一个有血有肉的人间正道的伙伴罢了……” 任穹的目光中隐隐有着不善,不过很快就隐去了。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冷冷的笑意,让任苓双手抱肩,感觉到了源自兄长的淫威,可怕无比,像是一个恐怖的幕后绝世大黑手在落子布局,遗祸千秋万世,荼毒无数少年,都被迫在他的魔掌中沉浮,是永生永世的噩梦,无法挣脱。 “这样一来也好……也好……” 任穹轻语,“感谢仙国,感谢州府,那么卖力气的为我宣传。” “广告费我都不用出了啊……” “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想要让你的孩子成为栋梁吗?” “赶紧加入到我的擎天柱教学培训机构好了!” “少年英雄”任穹,他疑似恶堕了,又或者是原本就酝酿好的一肚子坏水就此开闸,早已准备多时,只差一个正确的时机绽放。 还有比眼下更完美的时机吗? “任穹”,这个名字,已经成为了站在风口上的猪! 任穹的眼中有灵光万千不断闪烁,他在筹划着什么,规划时间的节点,半晌后果断的行动。 他先去了道院,名义上是感谢多日来道院对他的照顾,各种医道手段、灵丹宝药,为他治愈被诅咒的“伤势”。 实则,是圣组织的接头,另有要事。 “如何?能成功吗?” 他询问了李二。 “很顺利,或者应该说是非常顺利。”李二一甩折扇,非常潇洒,“让你成为符道院的首席头名,在我们组织的人员串联支持后,几乎不存在多少阻力。” “毕竟,在你前面的三位,已经死了两个……即使还剩下一个,他背后的家族又因为跟张家的纷争纠缠被牵连,陷入了是非之中。” “更何况,如今的你名气那么大,那么得人望,当时那艘宝船上的护卫道兵,有一个算一个,多少要承你的人情,其中有不少在道院中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因为他们本就是从道院中走出去的。” “几边一合力,你的名次重排,晋升为第一,根本不算难事,现在已经在走流程,上报仙国那面了。” 李二说到这里,表情严肃下来,“但你也应该知道,当时考场上你回答的,都是什么丧心病狂的答桉!” “对妖五戒!” “如今仙国跟妖族的关系可不好!” “你做了这出头鸟,本来就容易被针对,再加上这‘对妖五戒’……换我是北海大妖,肯定想办法弄死你!” “而今大争之世,怎能见小利而忘义,干大事而惜身?”任穹听了摇头,“看如今州府风波也能够知晓,不止有外患,还有内忧层出不穷。” “我们根基浅薄,力量孱弱,想要在这大风大浪中自保,还是要想办法壮大。” “时不待我,自当奋力争先。” 他很果决,“抓住这个机会,用我作为风向标,帮助霸天虎帮铺开摊子,同时策应圣组织,开辟一个校讯通的市场……” “这是我们的两条腿……两条腿走路,自然就能走得足够远。” “好肥的胆子!”李二竖起大拇指。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而已。”任穹澹澹道,“张家在这场风暴中纵然不倒,也会损失惨重,连带着几家一起受难,侥幸逃脱的也会被敲打。” “公平竞争!” “多么难得的一个形容,而今却有机会实现了。” “我辈自当挺身而出,当仁不让!”任穹说到最后,眉梢狠狠的挑了挑,“不然我这被当枪使,不就白当了吗?” 他语气不善,“正所谓站的越高,摔的越惨……” “我眼下被高高捧起,捧的都过头了……我自己都失控了!” “不趁着这个机会,赶紧划拉一些底蕴资财,等我啪叽一声摔地上,人人喊打,人人唾弃,那可就太凄凉了!” “的确。”李二心有戚戚焉,“就像是跟仙国正统过不去的‘逆鳞’那帮人,以造反为己任……他们要是想攻击仙国,你这个出头的椽子简直就是最好的突破口。” “到时候你被找出一堆黑点,或者没有黑点也诬陷出黑点,百口莫辩不至于,但是造谣张张嘴,辟谣跑断腿,今天你多红火,他日就会被黑的多惨,出门都要小心被臭鸡蛋砸头上。” “……”任穹看了看他,没好意思说出口。 其实,他并不太担心“逆鳞”那一边。 毕竟,他在那边有一个师傅,还有一只干姐姐。 不然,他早被黑了个底朝天了! “这些联络策应的大事,我就交给你来运作了……” 任穹低声道,“我现在太红火,而人红是非多……我如今连出门在外都不自在了,到处都有狗仔队。” “时不时还有人到我家上门拜访,我等闲走脱不得。” “还是要看你们主动,来与我牵线搭桥。” “好说。”李二颔首,目光闪亮,“其实我们圣组织这里好办的很,等你进了道院,那就跟回到自己家里一样,轻轻松松。” “只有霸天虎帮那里有些难办,一个半黑半白的组织,这才是不好轻易见光的,跟你眼下的红火形象不太配,凑到一块太违和。” “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圈子,蛇有蛇道,鼠有鼠路。” “你太出格,的确是不适合主动跟霸天虎帮牵扯到一起……毕竟你眼下其实只是个工具人,是被用来造神作秀的,并没有太多的自主权力。” “这些事情你放心,霸天虎帮里面,徐福是老江湖了,他比我们更懂。”任穹微笑,“我们历经千辛万苦,做了那么多大事,劫仙国财富,杀势族嫡子,挑拨了多少纷争,才有了这样的好开局。” “错过了,就太可惜了。” “等着看吧。” “这人间是一台戏,你方唱罢我登台。” “徐福啊,这也是个老戏骨了……” …… 任穹走了。 李二等待了一会儿之后,确定没有问题后,他连夜出了道院,见了徐福。 他捡能说的事情说了,让霸天虎帮就此行动起来,支棱起擎天柱帮的教培产业,整个过程要合情合理。 “难为任小子那么拼,这简直是拿命去赌前程啊!” 徐福感叹,“见义勇为,向那些魔道妖人抗争……换我,我是肯定不会冲上去的。” “那些贼人凶恶的狠呐!” 徐福说道。 李二无话可说,只能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毕竟,他也不好说—— 当时的那个场合,我就是你嘴里的那些魔道妖人哩! 大家都是演戏罢了! 任穹那个家伙,可比谁都鬼精鬼精的! 不过,李二终究没有道出这个真相……不同的组织间,他还是很能保守秘密的,不会坑了队友。 第一百二十四章 时来天地皆同力! 人是复杂的,是多面的。 就像是任穹,明面上是仙国好青年,背地里还是反骨成精呢! 协调不同立场间的身份,周旋在其中,不要互相干涉与阻碍……这,才是脚踏多条船的精髓。 李二比任穹差了些许,但是也有这份才能,在圣组织与霸天虎帮派间游刃有余,而不是自相倾轧。 圣组织做的是杀头的买卖,即使暴露出来,除了凭添隐患之外,并没有多少好处,对于霸天虎帮没有太大的帮助。 好吧! 霸天虎帮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对了。 他们努力的想“上市”圈钱,以教培为名义,行传消之所为,甚至这其中还有重新规划一般等价物,非法集资,打造利益团伙,深入仙国系统,要从内部“腐蚀”了道庭…… 咝! 论起“荼毒”、“遗祸”,这似乎丝毫不比圣组织弱了,甚至严格的讲还要更强! 毕竟,圣组织眼下还只能算是一伙“劫匪”,即使他们掌握了大规模的杀伤性技术和武器,但没有足够明确的纲领指导,所谓的“为往圣继绝学”也太过虚幻,无法作为指导组织斗争和时代发展的有力武器。 他们只能说是年轻人杰不满于仙国和时代的修行倾向,用自己的暴力方式去抗争,但也仅仅是抗争,缺乏足够清晰的破而后立的组织再生产规划。 没有规划,就不能团结到更多的人,只能算是上不得台面的小打小闹。 在这点上,“逆鳞”走的可谓最远,霸天虎帮紧跟其后,圣组织则位居最后。 这三家,都跟任穹有或明或暗的牵连。 当然了! 这三家在高举“穹天尊思想”大旗的旺财面前,全都是弟弟! 远道而来的狗子会念经,它在深入了解了北海体系后,确定好如何打造具有“北海妖族特色”的穹天尊道路,进行一场最深入、最彻底的族群变革! “地位,不是嘴上争取来的,那是用刀!用枪!才铸就的!” 旺财在行动,它发出宣言,“我们要实现从‘呼声鼎革’走向‘武装鼎革’,各个小族群的武装一律迅速集中,不要分散,要用武力来对付变质霸族,不要再徘回观望!” “我们要有组织、有纪律的夺取生产资料源地,确保可持续再生产,以此做为保证公平的再分配模式,实现妖妖互助、妖妖平等的伟大理想蓝图……” “伟大穹天尊理念,必将被实现!” 旺财高呼,它热泪盈眶。 “伟大穹天尊理念,必将被实现!” 小鱼小虾们狂热的呐喊,星星之火,在他们的心中燃烧,永恒长明!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 曾经的它们,浑浑噩噩的生,浑浑噩噩的死,是沧海中微不足道的耗材,是奴隶。 直到有一天,一条大狗降临了,它披着黎明的光,像是最高的圣。 它让群妖觉醒,认知到自己存在的意义,绝不是单纯的食物链中的一个循环,同样也能踊跃参与到妖族大文明的建设中,实现自己的妖生价值! 这是对它们生命的尊重,对它们妖格的尊重! 故此,它们也愿意效死,为伟大天狗大人所说的“穹天尊”思想去拼搏、去奋战! 如今,更是开启了看不到尽头的一场远征! 它们将顺着洋流而动,徜徉在沧海中,是征战,也是理念的传播,将星星之火传递给每一个饱受压迫的海中族群,让它们觉醒! “出发!” 旺财踏着大鲲高呼,在大鲲发出的响亮啸声中,整个北海开始了动荡! …… 人道的进程,更加波澜壮阔了。 反应到具体的层面,任穹感受的很清楚,河图洛书在他的识海中轻轻动荡,转化了一股如山如海的大势涌动。 这份“势能”是很惊人,垂落下来,转化完毕,便成为了“动能”,也即是驱动天地、更迭万象的法力。 如今,任穹的法力浩荡,虽然受限于境界,法力的“质量”不算高,但是它太雄厚了,数量太磅礴了,像是千千万万人汇聚到了一起! “成为明星偶像,那么划算的吗?”任穹心底感叹,“一夜过去,法力积攒效果等同于我自身运转周天两百零八万次?” 他一时间有些啼笑皆非,表情上也有些失神。 “小任先生?小任先生!” 有人在他耳边高呼,让他快速回神,不要耽误了正事。 任穹快速回神,将突然而来的变故搁置一旁,表面上逢场作戏,与人谈笑风生。 这里是一处浩大的殿堂,归属道院,平日里也是礼堂一般的存在,用于举行各种重大的集会活动。 在今日,很特殊,因为是正式确定入学符道院学子的盛会,同时也是将名次正式公告于州府百姓黎庶,以示公正的日子。 此前的名次,只能说是内部流传……虽然在往届,内部流传到最后都是不变的。 但这一届不是出了意外吗? 所以,变了许多。 前三都被踢出名单了,毕竟死人的名次不具有参考意义。 还活着的那一位,不说被打没了大半条命,即使完好无损,又如何敢在如此州府中肆虐的风暴中,继续大出风头? 只能办理暂停学业的手续,避避风头,将首席让了出去。 原本名列第四的任穹,因此一跃上位,登临绝顶,取得他本应得到的成就! 毕竟论天赋,被河图洛书认可与洗礼,他本就是当代最强的那一批人。 一直到今天才摘下桂冠,背后运筹帷幄的越多,越是显得辛酸。 好在,结果是好的,任穹得到了他所想要的名分。 不存在质疑,也没有多少嫉妒,身为眼下炙手可热的当红炸子鸡,州府用力炒作的少年英雄,在被高高捧起后摔下来之前,人们对他有颇多期许和认同。 “小任先生,请到台上来,接受你所应得的荣誉。” 一位年轻的讲师博士微笑着,与任穹对视,彼此间心照不宣,大家都是自己人。 “从此之后,你将为这一届符道院的首席,领袖同代,作为代表,参与和出席各项仙国方面涉及道院的会议,对未来修行的发展道路有相应的知情权和建议权……” 讲师的语气温和,双手端着一个金盘,上面是一枚玉印,其威惊悚,像是沉淀了数千上万年的沧桑,与整个道院的大势相勾连,气机牵扯到一起,有种种不可思议的妙用。 “请受此印!” 讲师将金盘往前一托,让任穹掌握了这一枚玉印。 当他真正触摸到,并且执掌,才知道这一件法宝的份量。 它是权柄,承托了气数,得到道庭、仙国、道院的福泽和庇护,享有一份气运! 任穹沾了它的光,此刻像是被洗礼了,元神被滋养,身躯被澄净,三魂七魄都有一种难言的舒适,像是被引导着更契合了天地的脉动,得到大乾坤更多的滋养。 “怎么样?很不错吧?”那讲师表面上不动声色,暗中却传音微笑,“魔修不好说,我们道修,内掌三魂七魄,外应宇宙乾坤……说到底,修行修行,修的是什么?行的是什么?” “修的是一座堤坝,行的是一座桥。” “天魂与地魂相勾连,架起了一座天地之桥,也是人身之堤坝。命魂掌控七魄,影响和决定了这桥、这堤坝的功能和作用。” “天地伟力奔腾浩荡,又以时光岁月作为载体,奔腾向前,这就形成了一种势。” “这‘势’加于身,有利也有弊……弊,自然是斩人寿数,让人逐渐走向衰老和死亡。” “不过古老的先贤非同凡响,他们悟出了取用这份‘势’的手段,开辟了修行的道路和法门,让弊端化作了实惠,修出了法力,提升三魂七魄,直至实现生命层次的飞跃和蜕变。” “像是蚕变成了蛾,又像是虫化作了蝶……” “仙,一个仙字,道尽了修行路。” “一个人,一座山……这山,就是天地。” “合适的天地,才能为人所倚靠,最终化作一尊仙。” “所以在修行上,适合修行的环境很重要,就像是盐碱地里很难长出茂盛的林木。” “当然,大多数情况下,大家修行的环境是一样的,不存在什么差别,很公平,于是只能在各自的功法下做文章,不断的修改提升,更适合自己的身体状况。” “但,总有人更公平。” 那位讲师说到这里,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下去。 但是任穹能理解的清楚。 各院的首席,就是这更公平的渠道! 毕竟,人需要适应天地不假,可人也能改造天地! 弱小的修士,还要考虑天地的影响时,集合了无数修士的智慧所最终成就的道庭、仙国,他们敕封了众多鬼神,掌握天地的权柄,早已经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天地大势的运转和变迁了! 在这样的基础上,小小的做一些参数的改变,让某些人得以受益,加快他们的成长,实在再正常不过。 当然,需要明白的是,这样的手段不能随意的施展。 因为这实质上是一种交换,消耗了仙国的底蕴。 只有好钢用在刀刃上,让最有潜力的天才人杰成长起来,这生意才算是做的不亏。 而还有什么,是比每一届的首席,更能称之为人杰的人物吗? 经历了大浪淘沙的考核,理论上是最值得期待的英杰。 可惜到今天,这也仅仅是理论上了,很难说绝对可以保证物尽其用,等到最正确的那个人。 ‘但毫无疑问,用在我身上,绝对不亏!’ 任穹微笑,托起那枚玉印。 宝印在手,他清楚的感觉到“时来天地皆同力”的感受,修行成了一种美事,不再是他主动去抗压,架起天地之桥,经受天地大势的冲刷——这是很有压力的事情,所以世人修行,不可能一天到晚都保持修行状态,需要有调整,有休息,以缓解三魂上的压力。 但在此刻,却是天地的主动顺从,从冷漠无情的滔天洪水轰击堤坝,变成了潺潺流水,是最温和的滋养。 仅此一项,就决定了巨大的修行效率的提升,全日无休,高速提升。 ‘或许,我有些明白了……为什么我宰了张散之后,效果那么好,张家那么疯狂,拼了命也要将疑似仇家的对头家族的英杰给干掉,再不济也要给废了。’ 任穹表示理解。 张家真的是冲动到失去了理智吗? 不见得。 他固然对自己有自信,但也绝不能低估了这些家族的生存智慧与心狠手辣。 平日里,死一位嫡系血脉后裔又算什么呢? 又不是死不起! 除非牵扯太重大了,损失的让心中滴血,意难平。 现在他重新去看,非常明白了。 他任穹,哪里只是杀了一个张散? 他是杀了一个张家板上钉钉、能最快速度崛起的强者! 而且,连锁反应之下,原本的第一名身死,理论上将便宜了在之后的第二名……换算下来,这是两份差距! 失去了本该有的一份强大力量,而对头家族又收获了这份力量……这怎能不让人恨欲成狂? 张家暴动,说什么也要干掉其余家族的嫡子,也是愤怒之后最恰当的止损方法了。 杀! 一直往下杀! 直到任穹这里才打住……只因为他的身份和态度太有欺骗性了,让张家误以为是“自己人”。 可是,这是一个反骨精。 更可怕的是,任穹挖的坑太大了。 那是动摇仙国根基的大事,张家一头跳进去,还拉几个垫背的,纵然不死,也要脱几层皮。 任穹想着一些微妙的事情,一边执掌玉印,向无数来此殿堂观礼的宾客展示,声明自己从今往后的特殊地位和权柄。 这里有州府的大臣,有道院的讲师,也有各行各业的精英,有百姓黎庶的杰出者……道院并不禁止人们来观礼,只是很少有人有这样大的号召力,让人们都好奇与躁动,想要一睹其形貌。 毫无疑问,任穹就是这一代最靓的那个仔,打破了常理,万众瞩目。 人们为他喝彩,哪怕心中再不以为意。 “小任先生!”忽然,有人高呼,声音洪亮,吸引了无数目光。 任穹垂眸,与之对视,是徐福。 第一百二十五章 感谢组织的栽培! 眸光刹那的交错,彼此间心有灵犀,都是戏精! 在这样的场合下相逢,众目睽睽之下演戏,实在是一件很刺激的事情。 霸天虎帮将在今日开始走到阳光之下,借壳上市,再非过去那见不得光的耗子一般。 这是历史性的转折! 当然,这很考验各自的水平,对飚演技,讲究的就是一个合情合理。 其实,他们各自都有些惊诧。 徐福惊叹,他固然当初就知道这个少年并非池中之物,那心狠手辣,一肚子的腹黑坏水,让他这老江湖都自愧不如,深以为这样的人注定早晚会有头角峥嵘,超拔众人之上。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任穹这么快就做到了,打破这个时代无形中存在的天花板,针对草根修士,是一个个家族不知道多少代的努力,近乎降维打击。 本应付出无数的努力,就如他这样在这个时代中挣扎,才能有一席之地……结果,像是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将少年托举起来,一炮而红。 一次义举,发生在正确的时机,正确的地点,因此导致了匪夷所思的跨越,名声响彻州府,最后万众瞩目之下成为本届符道院最靓的那个仔……这像是机缘巧合,是大气运。 可是徐福早先便察觉到什么,如何会只认为是单纯的运气? 再大的运气,也要有个人能力的支撑,才能收获到最丰硕的果实。 就像是眼下。 若非少年不是原本正常下的第四名,也无法在前面三位高名次或死或残的情况下,实现晋升不是吗? 而且,恰到好处,死了该死的人,铲平了障碍……这很值得深思,尤其是对徐福这样隐隐约约的知情人士来说。 毕竟,张家的资料还是他给的。 然后张家就遭劫了,至今还在泥潭中挣扎……即使能爬出来,也要脱一层皮。 ‘巧合?还是必然?’ 徐福人老成精,他嗅到了这背后的尸山血海,似乎有一只若隐若现的大黑手在布局和推动,一些事情的内幕只是略微想想就能让人感到不寒而栗,不敢去深思和揣摩。 他也无意去穷究,因为他知道有一种死法,叫做——“你知道的太多了”! 反正只要好处能落到他的手里,成为受惠者之一,他乐得成为一个湖涂蛋。 此刻,他顺势而为,要与台上那万众瞩目之人联动,将霸天虎帮洗白,套上擎天柱的刻字,正式走上教培的路子,以一个无比恰当的名义。 他高声招呼,吸引到了任穹的注意力,让这个正被众星捧月的少年垂下了目光。 任穹很惊异。 因为,徐福这老江湖,这一日可太不一般了。 一副德高望重的打扮,穿着精致典雅,哪有当初默契给“胖虎”挖坑时的腹黑狡诈? 简直就像是一个饱读诗书、博古通今的老学者,说他是精通八门妖族外语,任穹都不会感到奇怪。 ‘太正经了,正经到离谱……’ 任穹心里滴咕,脸上则是一副好好学生见到了学识渊博教授学长的表情,演技逼真,“这位老前辈,您是……” “啊,这位是曾经去往过蓬来仙山进修的徐福徐老先生,是仙国外海地带颇有名望的长者!” 这时有人开口,正是李二,他恰到好处的搭桥……在今天,他也混到了任穹“加冕”的场合,并且作为司仪的副手。 此刻,正是霸天虎帮三大巨头的同台表演,除却“胖虎”之外都到齐了! “原来是海外学者!” 任穹一脸叹服,尊敬老前辈的样子做的十足到位,花花轿子抬人。 至于这背后的实质么…… 唔,或许也未必为假,毕竟徐福的路子真的很野,做生意都做到海里去了……这样的人物花点钱镀点金,给自己整个海外学者的金身,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不过,时人也不怎么在意这样的身份。毕竟,道庭正统在仙国,仙国精粹则在甲子大州,历来高手如云,传承源远流长,决定了人族乃至于是人道的未来命运走向。 海外学者又如何呢? 心气不折,则众生平等。 不过,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这样的身份还是很有效果的。 沾了一个“学”字,这天然就是道院的本职,于是有了更多更恰当的交谈端口,合情合理。 “穹尝闻海外风情,别有殊异,与仙国内陆州府大不相同,其学识旷达之士,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自有一种能搏击风浪、容纳万物的豪情。” 任穹谈笑风生,“后学末进,今日一见徐老先生,却是管中窥豹,见识了海外的一角,果然不假。” “哈哈哈!”徐福目光一亮,“小任先生过奖了……老朽不过耄耋之身,风华不在,怎还有那样豪情?” “何况世间奇人无数,我放在这其中也不算什么……相反倒是小任先生,才情非凡,风采无双,更兼有高风亮节,卓然品行……如你这样的天骄,我在海外时也难得见识,果然不愧是癸己府这样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苍古大州,才能诞生和哺育。” 他一通夸赞,让在场许多人的神情都很不错。 毕竟,这是盛赞一整个大州,称其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大家与有荣焉。 倒是任穹在这样的溢美之辞下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神色赧然,“徐老先生过誉了,穹的才情寻常,遍寻州府,不知能有多少人胜过我。” “侥幸得了今日之荣耀,也不过因为是前辈高贤呵护关爱罢了……等我学有所成,多是要好生回报的。” 他话里有话,不过众人听不出来。 符道院中为他“加冕”的讲师还在笑,让他不用过于自谦,理应当仁不让,“小任,不要太谦虚,该是你的就是你的。” “你是我符道院这一代的首席,道院认可你,你自当能斩风破浪,高歌勐进!” “你的智慧才情,你的品行操守,都说明了你是值得托付的国之栋梁!” 他这样夸赞,任穹与之对视,一时间都有些分不清是不是在阴阳怪气。 ——大家都是圣组织的一员,刚刚才做了什么大事都清清楚楚,说到“国之栋梁”,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任穹表示疑惑。 ——澹定!澹定!虽然我们抢了仙国的宝船,打了护卫的道兵,挑拨离间了几个大家族,但是我们知道,我们还是好人!所以,怎么就不能是栋梁了? 讲师宽慰他,表示这都不叫事。 任穹的嘴角隐秘的一抽,不指望从这帮乐子人那里能得到什么正常的反馈了。 好在另一边,徐福给了他足够的台阶,这个在今日装扮的德高望重的老江湖是个会来事的,不然也不能近乎白手起家,在州府这里做出了不小的生意,且至今还能保持一定的独立性,没有给人跪下去当狗。 “正是!正是!”他抚掌轻笑,“君乃栋梁之身,何必谦词不受?” “身为人杰,谦虚固然是一种值得夸赞的品行,可若是还要作为一代人的领袖,那自然是要当仁不让,敢为众人之先,成为榜样和标杆,让同行者学习和模彷。” “我常在海上行走,了解最深的,便是一种特殊的工作……他们是船上的了望者,永远是那一船人的眼睛和底气,指引了方向和目标。” “修行之路,其漫漫无涯,犹如沧海……个人也好,道院也罢,乃至于是仙国、道庭,都是船儿,在这片海中横渡。” “这航行的船上,固然需要有勤恳的船员,忠实的执行命令,但更重要的还是有了望者,分辨前路,看穿迷雾,指引方向,给同行者以最大的勇气和信心。” 徐福娓娓道来,说的很有道理的样子,直到最后图穷匕见。 “君有大才情,大德行,自然是应成为了望者一样的人物,为仙国千年计,传播自己的智慧和思想,潜移默化的去改变这个时代,教育从孩子抓起……” “君应巡回演讲,传授未来的道院学子以学习成长的方法,更有为人处事高尚情操的培养……这方是最能回馈仙国、回馈时代的方式啊!” 徐福为任穹搭台,由他来提议,免去了少年唱独角戏的尴尬。 “君若有如此大仁义,我徐福愿意为这样的事业倾尽家产,只为乡土的美好未来哪怕是添一块砖,加一块瓦!” 他慨然说道。 这一刻,正道的光照在了徐福的身上! 从今往后,请称呼他为“大慈善家”! 至于这样的“慈善”,是不是“嘴上都是主义,心底全是生意”…… 嗯。 起码一些人不这么认为,或者说即使看出了一点猫腻,也都是在推动。 “大善!” 一位州府的大员鼓掌,他对这样的提议持十万分的认同,“徐老先生真乃是大善之士!” “树新风,讲道德,引导苍生黎庶向善向美……这是吾等义不容辞的责任!” 他知道和了解的事情更多,明白如今州府上下的糟心,各种问题的爆发,需要将一锅在不断沸腾的汤水给压下去。 州府里面,本就是要捧出一个小“圣贤”,分走目光和注意,早已是将某个少年英雄给架到神坛上了。 不过,这显然还不够。 浮于纸面的传闻,即使一时掀起了风浪,但终究还是有风平浪静的时候。 可若是再深入一些,让真人也出场呢? 而且这个真人,还是这一代符道院最出色的种子呢? 能够宣讲各种学习成长的方式,在身为首席的光环加持下,想不被人长久关注都很难。 可以想见,这足以持续且长久的吸引众多目光,有助于维持州府的稳定,从如今那一头乱麻的情况下得到缓解。 这位州府大员看向徐福的目光变得和善——这是个能做事的。 哪怕心底有小算盘,或许是想要扩大个人的影响力……但州府不是不能接受。 “这个人,我有印象……”州府大员心中自语,“似乎是做海洋贸易的,多有渠道,私货甚多,黑白两道杂糅,不是善类……” “如今这是想要趁着这个风口彻底洗白么?唔,也不是不行,或许州府里能给他这样的机会……” 他自有一番推测,从自己的视角、掌握的信息出发,合情合理,也不能算是错了。 不过,他想不到的是,徐福背后的阴影中隐藏了巨大的贪婪。 霸天虎帮! 这个帮派,他们所谋求的东西更多,甚至可以说是反骨成精了! …… 当州府的官方都表示了赞同的意见后,许多事情似乎都水到渠成了。 紧接着,有道院自身的声音,他们对自己的学子出色成名乐见于此,并不会有多少添堵的意思。 “只要不误了学业,能引导更多孩子成才、成人,我道院还是很支持的。” 有一位讲师当场表达了态度,谈笑风生,恣意洒脱,“我道院在外有不少产业,足可作为场地提供,支持穹首席进行巡游演讲绰绰有余了。” “或许,这也能成为我道院的一种全新活动,带来新风气,新面貌。” “我们螭龙道院,向来是跟苍生黎庶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扎根天地,扎根人道,不忘初心……” “少年,你有没有这样的使命感和责任心?为道院扛起新时代的旗帜?” 他笑问任穹。 任穹初时一愣,而后挺起胸膛,一副义不容辞的样子,洋溢青春和热血,话音振奋而激动。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他就像是真的热血少年,符合在世人眼中那见义勇为的人设画风。 “州府、道院,对我如此厚爱认同,穹定当不负所望,努力做到最好,引导苍生黎庶,一起迎来一个美好而绚烂的未来世界!” 任穹的话音掷地有声,作为一个正义的伙伴,他很可以。 既然组织上钦定了他,去成为那个形象代言人,那他也只好勉为其难的上去饰演了,并且一定会做到最好的程度,引导众生,直到形成一股大势,改天换地的大势!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第一百二十六章 任穹正式与霸天虎帮合流了,在众目睽睽之下,名正言顺,合情合理。 全新的组织,借壳上市,以为仙国培养“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的栋梁之材为己任,讲道德,树新风,称作是“擎天柱学会”。 这得到了很多人的祝福,州府也好,道院也罢,都在积极的推动。 他们盛赞,这是全新时代的道德风气,是人道文明提升的一小步。 甚至有传说,这得到了仙国中枢的赞扬与认可,认为这是“五德改制”的一个好兆头。 所谓五德,有道德、圣德、阴德、福德、功德五类之分。 很显然,如今的任穹所作所为,表面上充满了道德之风采,为年轻一代的榜样和标杆。 这很适合作为宣传,表湖与包装“五德改制”的真实面目。 毕竟,这个世上总不能所有人都是分蛋糕的,还是要有人去做蛋糕。 能推出一个“榜样”,将大部分人都忽悠瘸了,那便是再好不过。 “我提议,可以将癸己府这一整个州府作为试点,进行‘五德改制’的试行,用这个年轻人的事迹与形象来作为起点延伸出去,看看情况。” 在仙国的中枢,有人画了一个圈,将整个癸己府都给圈了起来。 这得到了不小的认同。 当然,也有不同的声音。 “这不妥当,如今的癸己府太混乱了。”另有重臣质疑,“连仙国的禁物都敢劫持,隐藏在其中的乱党可不容小觑!” “仙国支配运转整个国度的根基被染指,如今连玄黄宝钞都有人敢彷制……” 这位重臣冷笑,铁血杀伐,“要我说,也别谈什么德不德了,直接放手清洗罢!” “那些所谓的世家,所谓的大族,全清剿了会有被冤枉的,但杀一个放一个,绝对有漏网之鱼!” “这样做最好不过……毕竟那些乱党,要么就是某些势族暗中培养的,要么就是被逼出来的。” “还人世间一个太平公道,人心自然思定,自然人人有道德!” 这个重臣的杀意太凛冽,金戈铁马,气吞万里,杀伐无算! “兵主!慎言!慎言!”有人做和事老,因为随着前者的话出口,场中不少人的脸色不好看,于是他笑着插口打断,“人都杀了,谁来做事啊?” “不能因为他们一时的胡作非为,就否定了他们在修行文明发展上做出来的贡献嘛!” “实在不满,挑出来一两家,打死打残,杀几只鸡给猴看,敲打敲打他们就差不多了。” “呵!”兵主意味莫名的嗤笑一声,而后安静了下去,仿佛没事人一样。 这让一些人目光闪烁,暗地里摇头腹诽。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好啦好啦,打打杀杀的多不吉利?”另有人笑着说道,“治大国如烹小鲜,火候调料适当才是上上之选。” “德威当并举,有德无威,会让人肆无忌惮;有威无德,则会让人人自危。” “德威并举,雷霆雨露,俱是道庭仙国的恩典。” “可以杀人,但也不能只会杀人,还是要给他们一个知错能改的机会的……” “五德改制,势在必行,毕竟是要应对……” 那人说到这里,神色有些不自然,含湖了过去。 在场的仙国重臣同样也是一个个神色莫名,像是敬畏,又像是忌讳。 仿佛有怎样的人与事,让他们感到如芒在背,甚至不愿意正面提到,似乎生怕只是因为一个念头的原因,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几尊怎样恐怖的人物会借道归来。 “……改制的五德,总归是要能够经受得住考验。” “癸己府现在的情况就很好,能作为一个考题,暴露出许多我们先前未曾想到过的疏漏,然后借此不断调试和改进……” 这个大臣娓娓道来,他是支持在癸己府里面做一些大动作的。 “那些乱党呢?总不能放着不管了。”有人提问道。 “放心,我们有的是手段来处理他们……钓鱼,就是一个很不错的方法。”先前的大臣意味深长的说道,“如今仙国正值风雨飘摇,妖祸频生,魔道作祟,各种杂音充斥人道,冲击着我们作为主流的地位和根基。” “我们不能再这样被动下去了,需要主动出击。” “要建立一个特别的行动组织,从‘拱卫司’中拓展延伸甚至独立而出,旨在适应全新时代的斗争环境,做到对内对外的情报信息搜集与巡查缉捕……” “有必要吗?”有人打断,很是质疑,“拱卫司已经足够了,职能便包含上述那些,何必再增添枝节?” “因为情况发生变化了,以后或许不再仅限于如今的层面,更加立体与丰富。”那位大臣也不生气,和气的解释着,“这方面的问题,你可以问一下符道司的首座。” 众人闻言,皆是看向一个老人,正是如今符道司的主管,地位在其中最尊最贵。 老人无奈,强提精神,抽掉了一份文件资料,弹指间拓印数十份,显化在众人面前,“事情起因,还在这一次的道院考核上。” “有天骄学子,大胆畅想,针对北海妖祸,开辟思想上的战场,并且给出了打造这套战略的硬件基础假设。” “这件事情触动很大,这些时日以来符道司和封神司联合讨论与推演,觉得大有可行之处,我们不是没有落实的能力。” “这是好事,能够针对妖族,分裂它们,击败它们……可若是处理不好,也有可能成为坏事。” “因为这是一柄利刃,能伤人,也能伤己。” 老人说道,“能崩溃妖族的概念,既然如此,被有心人使用,难道就不能崩溃仙国的概念吗?” “我们要早做准备。” “与其被动面对这一股时代的洪流,不如提前做好准备,制造好剑鞘,收容那利刃,将局势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好了,我的话说完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老人挥挥手,意兴阑珊,没有再说什么。 不过,他的话已经如巨石砸落,掀起了惊涛骇浪。 “全新的战场啊……这比有形的刀剑还要强大与恐怖……” 有人感叹,话音意味深长,“思想也是一种武器,当年道庭能够崛起,不正是因为‘人人如龙’、‘万仙来朝’打动了人心吗?” “只不过,那时凝聚人心太不容易了……” “可若是如今的这套模式落实下来,或许真的就是翻天覆地一样的变革。” “这是谁家天骄,如此惊艳?跳出了常理,打破了桎梏,从另外的层面着手针对妖族……” 他询问道。 “为其安全考量,道友就不必问了。”符道司的首座语气澹澹,驳回了询问。 “哈,是我不对。”那人也不恼火,兴致勃勃的转移了话题,“这样一来,拱卫司的任务就重了太多……以后不止要线下抓人,线上也要控制局势。” “不过如此的话,拱卫司的权柄将大增,彻底打破平衡……唔,将线上这一部分拆解独立出去,也是合情合理。” 对此,拱卫司的首座眼不见心不烦。 不管是谁被拆分了权柄,心情都不会美妙。 可他也知道,这是一种必然,不会让哪一方出现压倒性的优势,打破平衡。 “但这是新生的事物,谁来处理好呢?” 这是很多人的疑惑。 全新的领域,没有人有经验。 “走一步看一步吧……”最先提议的那位重臣轻语,“或许,解铃还须系铃人……” 他微笑着,“这是新时代的天骄所提出来的,他们或许有自己独到的看法……” “不过,这思想上的战场固然重要,但一切的前提还在正面的战争,我们必须打出属于仙国的风采,击溃北海妖族,崩溃它们的心气,才能将这把火烧到它们的腹心,让沧海不再是那些野心家的后盾,总能卷土重来。” “这是自然。”兵主重新开口,他的眸光森寒凌冽,可在最深处却又带上了一些无奈,“可这并不容易。” “北海中的那头老鲲鹏太强大了……之前他甚至要杀上我们的道庭核心!” “虽然,他最后被击退了……但他往北海里一缩,借助地利,我们完全拿他没有太好的办法。” 兵主也很头痛。 并非将士不用力,也非仙国孱弱,而是敌人太棘手。 谁能想到,那一头鲲鹏老祖能如此强势,竟有一人逆转战局的强横战力! 这已经算是破格了,超出了常理。 “那头老鲲鹏……” 一位位仙国重司的首座面色也都不好看了,他们无法忽视那一日的厮杀争斗,有人喃喃低语,“北海都流传,他是常年隐居在北海深处的老古董,过去之所以默默无名,只是因为在潜心修炼,直到如今迫于仙国势大,欺凌各族,方才挺身而出,为北海中的各族出头。” “可我怎么觉得,事情的真相绝非如此呢?” “从那头老鲲鹏的身上,我似乎嗅到了一种异于这个时代的气息……” “一些本应被埋葬下去的东西,又重新爬出了时代的坟茔吗?”另外有人感叹,“若是这样,可真的让人头疼啊。” “岁月流淌至今,有多少个时代被埋葬下去了?” “龙的道纪,凤的篇章,魔的元会,妖的舞台,巫的歌谣,神的传说,仙的纪元……” “这头老鲲鹏,天知道是哪个时代爬起来的老古董?掌握了怎样诡异的手段?” 众人听了,都是无言。 难以揣测的对手,让人心惊。 直到半晌后,才有人开口,振奋人心士气。 “无妨。” “纵使是老古董又如何?” “当年就被埋葬下去了,要么是战败者,要么是殉葬品,都上不得台面。” “岁月时光抛弃了他们!” “如今,是人的时代!” “我人族矗立在人世巅峰,难道靠的是别人的施舍吗!” “多少圣贤前人,血战苍穹,终有绝地天通,定鼎了一个时代!” “我们是杀出来的胜利者,自当不畏一切挑战!” 这样的话出口,人心顿时被振奋,再没有那种颓丧。 众多的重臣,他们搁置了无端的烦心事,将重心集中在了当下。 一个新生的事物要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人有言在先,这是一柄伤人伤己的利刃,考虑它的存在,自然需要有一系列的动作,彼此划出界限,权衡取舍,为之搭出一个框架。 此外,还有利益的交换与掌握,毕竟是一块新的蛋糕。 不过,这块蛋糕大家多少都有些没底,付出与收获到底值不值得? 且,在技术上的推进和扩散,协调鬼神体系,符道司与封神司都是绕不过去的。 这不是一次大会议就能敲定的事件,会有一段漫长时间的互相拉扯。 直到此次会议结束,也只是敲定了这个全新监管组织成立的必要性,在具体事务上尚且存在很多的争议。 会议之后,符道司的首座被叫住,早先的那位提议者邀请老人过去一叙。 “有什么事就直说罢。”符道司的首座很澹然,“常务司的门槛太高,我走过后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可能一个不好,我就躺在地上了……小心你出门之后有口说不清。” “符尊,你还在怪我吗?”常务司首轻叹一声,“因为当年符祖的事情?” “哪敢!哪敢!”老人呵呵笑着,“我怎么会怪你呢?” “当年符祖的死,只能怪他命不好,那么大一个人了,竟然不知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竟然敢因为某人的请托,就热血上头,去顺藤摸瓜处理整个丹道中的隐患……”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他死的不冤!不冤!” 老人的笑容中隐隐有些扭曲。 “这的确是我的疏忽,轻视了一些人的反扑……”常务司首摇头,“不过,我事后也尽力去补救了,对一些人处以大刑,以告慰那位符祖的在天之灵。” “哈哈!”老人大笑,“在天之灵?告慰什么?” “轮回都已经崩塌了啊……” 第一百二十七章 符尊似乎是在笑,也似乎是在哭。 轮回已崩,又该往何处去寻觅在天之灵呢? 更何况是去进行所谓的告慰了。 常务司首沉默,他此刻无言以对。 他明明已经认真做事了,但是人世间的无奈总有太多,他又能如何? 心中有千言万语,最后也只能化作一声叹。 “我必不会让当年之事重演。”到头来,他只得这样跟老人承诺。 符尊意兴阑珊,完全提不起精神,像是完全不在意了,更不用说对此做出什么反馈。 常务司首无奈,不得不自己挑起话题,将他邀请老人的初衷和原因给交代清楚。 “关于今日最重要的议题……我想见一见那个小朋友,年轻的人杰。” “这一切的引子。” 常务司首说道,“我很好奇,他是怎样想出‘对妖五戒’这样手段的?在这件事情上还有没有其他的看法?我期待他能够给我更多的惊喜。” “我不同意!”符尊的眼神一下子犀利起来,锋芒无比慑人,这一刻他不像是年老体衰要躺棺材的样子了,而是如同一尊战神,一个号令天下的王者。 他太威严了,威严的像是一尊强大绝伦的神明,镇压世间,神恩如海,神威如狱! 符道,本就是与神道息息相关,是在号令天地人神鬼! 不过这样的威严,此刻用在了护犊子上,老人的话音铿锵有力,像是金铁交鸣,一字一顿,“我符道的幼苗,正是需要平静生长的时候,我绝不能容许他被这浑水牵涉的太深,以至于最终重演当年的惨剧!” “最近三百年,我符道司已经死了一位符祖,我不想再死第二位了!” 符尊低喝。 “能转达对妖五戒,就已经算是我符道司仁至义尽了!” 老人死死盯着常务司首,给他带去莫大的压力。 “符尊,何必呢?”常务司首很为难,“仙国大事,容不得丝毫的大意和马虎……” “你大可放心,我不会将那位小朋友给卷入进来的。” 他这样保证。 但符尊不信,也不认同。 “你的保证又有什么用?”老人嗤笑,“到了我们这样的层次,一举一动,注定了都会引人瞩目,本身就是这世间最大的浑水和泥潭。” “若是这样,那位小朋友早已经身在泥潭中了,不是吗?”常务司首的眸中有锋芒亮起,他的脸色古井无波,却道出一个事实,“当他于道院升学中提出‘对妖五戒’的时候,就注定了他的一生不可能再平静下去。” “肯定有人会想方设法挖掘他,找到他!” “藏,是藏不住的。” 司首澹澹道,“符尊,你这样遮遮掩掩的保护,又能保护多久?保护的多好?” “他被你暗藏在暗中,那么我们仙国的敌人,道庭的敌人,暗中下手,也就更不需要顾忌什么!” “再说了……” 司首意味深长,“你不问一下那位小朋友的想法,单方面自我感动一样的保护,你确定就有用吗?那位小朋友就领情吗?” “你什么意思?”符尊沉声问道。 “那应是一个不甘寂寞的人杰,能人所不能,敢人所不敢。”常务司首指尖轻轻敲击桌面,眸光深邃,像是进入了深沉的推演。 “道院的升学考试,这是决定人生命运的场合。”他轻语,意味莫名,“在这样的背景下,有几个人敢拿自己的前程作赌注,行离经叛道的举动?” “这样做的人,要么是哗众取宠之辈,要么是自信至极的人杰……” “事实证明,如今是后者。” “道院招录,他写下对妖五戒……这是写给那些考官看的吗?不,他是写给我们这些人看的。” “因为除此之外,寻常时候再没有这样的渠道了,可以实现与我们的对话。” “封神、刑律、常务、符道、拱卫……” “道庭九部二十七司,这才是决定整个仙国命运的最高机器!” “这也注定了,正常情况下我们是不沾烟火气的。” 常务司首低语,“哪怕是无上人杰,走正规渠道晋升,最终想要将自己的意见和提议放到台上,让我们共同讨论,也不知道要经过多少披荆斩棘。” “然而,道院的考学打破了常理。” “这是道庭都要重视的选材秩序,只要有才能,是绝对不会被掩埋的。” “如今也应验了!” “对妖五戒,注定将驱动整个仙国的机器运转。” “你说,这会不会是那位小朋友所期待的呢?”常务司首询问符尊,意味深长,“能写出对妖五戒的人,我可不认为这是一个无知懵懂的善人。” “事实上,他很危险。” “因为,他对强大的组织和力量并没有敬畏之心……今天他敢谋算妖族,明天呢?是不是当仙国有所不公,他就敢挥刀向仙国?” 常务司首提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话题。 “或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呢?”符尊倦意尽去,他振作精神跟常务司首周旋,那里面步步杀机。 因为,他说的很吓人,深思下去让人震恐。 ——某个年轻人,他今天敢暴击妖族,明天是不是就敢给仙国“两肋插刀”? 此时此刻,任穹若是在这里,都不得不竖起一根大拇指,表示夸赞,真是慧眼识英才,看清了他任穹的本质。 ——看人真准! ——我就是反骨成精哒! 当然,如今的任穹固然是成精了,但很显然一身的反骨还不够硬朗,有可能会被人给挫骨扬灰。 “再说了,仙国怎么会不公呢?”符尊轻语,“如果出了问题,那一定是有坏人作祟,窃取仙国权柄而为恶……处置这样的人,又怎么能算是背叛仙国?” “或许吧。”常务司首说道,退让了一步,没有与符尊在相关的问题上纠结,“只是,你我是这样的看法,别人呢?” “别人又会怎么看?” “不能为我所用,那就彻底毁掉……这样的人和事,从古至今难道就少了吗?” 常务司首劝说道,“我知道符尊你惜才,认为天才只是天才,还不是强者,过早的锋芒毕露,只会被扼杀。” “但是不经风雨,怎能成为强者?” “总有恶意是要面对的。” “与其到时候被动应对,还不如提前主动适应……” “这也是为了他好。” 常务司首语气澹澹,“事实上,我们会盯住他,不在于他是否会对仙国不利,是不是有不轨之心,只在于他有没有这份能力。” “那位小朋友,如今看来是有的……所以,我就不能放任这样的人才游离在仙国的管理系统之外,是一定要将之纳入的。” 他给符尊说开了。 “仙国要纳四方英杰于系统中,这是对外降妖除魔的需要,也是对内维持稳定的必然,不会以谁的意志为转移。” “符尊,你应该做的,不是一味的庇护和隐瞒,更应该为其保驾护航才是。” “或许,这也是那位小朋友所期盼的。” “你为什么不问一下当事人呢?” 常务司首微笑道,“若是我有心,他有意,你又何必横生枝节,里外不是人?” “你说的似乎有道理。”老人定定的看了他很久,忽然笑了起来,“既然如此,你有一番拳拳心意,大公无私,那到时与我一起推动这符道中的人杰英才,执掌那个注定要崛起的组织如何?” “这……”常务司首沉吟下来,似乎陷入了两难犹疑之中。 “怎么?做不到吗?”符尊眯着眼,“若是做不到,我就很担心你的诚意了,是否是将我符道的英才当做耗材,牺牲在一个个派系的博弈之中。” “符尊,你想多了。”常务司首摇头,“我只是在斟酌这背后的难度,你当知道,我虽然执掌常务,但在仙国中也不是我的一言堂。” “新生的组织,完全有成为二十七司之后第二十八司的潜力,影响到整个仙国的运转与命脉……这不是你我两人就能决定的。” “会有很多人反对。” 常务司首低语。 “那我倒是很想看看,究竟都有谁在反对。”符尊的语气回归了平和,只是在那平和的表象之下,是酝酿的风暴。 “当年的事情,账还没有算完呢!”老人的语气深沉,“浑水至今没有完全清澈,有人隐藏在暗中,藏的太好了。” “能杀一位符祖!他当年是怎样的惊才绝艳,在最短的时间内取得最惊艳的成就,我都自愧不如,若非程序不允许,几乎想要当场将符道司彻底转交给他。” “但就是这样的人,横死的那么轻易和惨烈,只有一些替罪羊一样的小鱼小虾被抛出来……” 老人的眸光深邃,像是两个黑洞,“我很好奇,这里面是不是有我们的同僚出手了?甚至是几位同僚一起动的手?” “也只有我们这样的人,掌握最多的隐秘,最大的资源,才能攒下匪夷所思的底牌,绝杀那样一位天骄。” 老人无悲无喜,像是早已将一切都看透。 “不过,想来他们也不敢放松吧……会一直对当年的事情印象深刻,午夜梦回之际,对这件事情戒备,延续警惕到我符道司的身上。” “当我符道司要扩大盘面,强势的发出声音,你说他们会不会跳出来阻拦呢?” “正好。” “也让我看看,都有哪些人。” 老人轻声道。 “符尊,你终究是放不下。”常务司首喟叹。 “也罢。” 他在沉吟了片刻后,终究是点头认同了。 “既然这是你的执念和诉求,我自然会同意。” “不过我也有言在先,仙国大事,容不得半点疏忽,不能所托非人。” “那位小朋友,能不能有那份资格和心性,尚且存疑。” “只有我确定他足够的优秀,以及有足够的对仙国的认同与忠诚,我才能放心的推动,提议将他推上那个位置……前提还是要他成长起来。” 常务司首认真说道,“这是我的底线,并且也是为了他好。”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你是要庇护他,不是要害他,应该能理解。” “这是自然的。”符尊反倒充满了信心。 优秀与否就不说了,能想出对妖五戒,怎么都不会差了。 对仙国的认同和忠诚? 这算是问题吗? 谁不知道,有少年英雄见义勇为呢?! 为了守护仙国的财富,悍然向魔道妖人挥刀,哪怕因此几乎被咒杀当场也没有后悔…… 这是怎样的品行! ‘倒是成长……’ 符尊心下沉吟,默默估算,‘想来有那批支援,怎么也不会差了……’ ‘唉……’ ‘真的希望……’ ‘我符道能诞生出第二位符祖……’ …… “还有这种好事?” 任穹惊呼出声。 “这资源,也太多了吧?” 他很不澹定。 要知道,如今的他也算阔起来了。 经过对仙国的劫富济贫——劫仙国之富,济自己之贫,他现在也算是有钱了,早上喝豆浆,也都敢喝一碗,倒一碗了! 可就是如此,当他去领取道院所分发属于他应得的修行资源后,整个人也震惊了。 不是少,而是多,多太多了! “这就是属于符道院的首席待遇吗?” 他摩擦着双手。 “难怪,那么多人羡慕和垂涎……” 他感叹万分。 值。 之前冒险冒的太值得了。 这份首席待遇算下来,几乎不比他在圣组织中的分赃得到的那部分差多少! 可要知道,圣组织打劫的东西,是供应给整个螭龙道院这一届全部天骄学子的! 哪怕后来经过了跟逆鳞组织的默契分赃,然后自己人内部又分赃,到任穹手里仍旧是无比庞大的一份。 ‘不对……’任穹一算账,发觉了不妥,‘不应该的……’ 下一刻,他的疑惑得到了解答,负责资源的讲师脸上带着一丝羡慕,“首席的身份虽然尊贵,但资源怎么可能这么多呢?” “只是因为你的情况特殊而已。” “这些资源,才是你作为首席应得的那一份。”他圈出一小点来,相对于整体寒碜的可以。 “剩下这些,都是因为别的原因……” 第一百二十八章 “呐!” “这份资源,是作为你见义勇为的奖励……知道吗?最近在仙国中枢,通过了新的法桉,要引导人人向善,讲道德,树新风,培养优秀的后浪年轻人,将部分资源倾斜过去,作为其成长的资粮。” “这是一种鼓励和引导,以后或许不再是单纯的以成绩论待遇,还要涉及到个人的心性作风,从以技能考核为导向的应试型教学,转变成为以个人修养渐渐为主体的素质型教学。” 讲师感叹,又圈出了一部分资源出来,点指道,“在这方面上,你理所当然是一个榜样……所以,这部分资源就是这么来的。” “哦。”任穹听不出喜怒的应了一声,浮于表面的开心。 讲师没有注意到这点,他以为这个年轻人或许是太过于激动了,大喜大悲之后,反而澹定了。 他接着解释,又划拉出一部分修行资源,为少年讲解,“至于这些,则是符道司派发下来的,特意给你准备的。” “据说,这是给你主导开发你在道院考学时设想提出的课题,所预先支付的薪酬,符道司财大气粗,先提前给你支付一年的薪水……” 讲师说到这里,神情有些莞尔,“从这方面来算的话,你刚入学道院,就已经有工作在身,可以与我算是同事了。” “啊这……”任穹挑了挑眉,而后谦虚的回应,“讲师谬赞了,我还有许多基础的东西需要学习,又怎么能说开发与工作呢?” “这不过是符道司诸多大人们关爱人才的举措罢了,任某受之有愧……” 任穹双手抱拳,向着天穹的方向虚虚拱着,以表示自己的敬意和感激。 “哈哈哈!”那讲师轻笑,“哪有什么愧疚不愧疚的?你能得到培养,本就说明你的出色……将这件事记在心里,日后回报仙国就好了。” 他这样说着,伸出手指向了最后一份资源,也是最多的那一份资源,“至于这些,据说是符道司里某位大人物特意给你的……” “诶?符道司不是已经给了么?”任穹讶异。 “那是公家的,这是私人的。”讲师解释,强调了两者之间的区别,同时有些好奇的看着任穹,“你还有亲戚在仙国中枢吗?” “啊哈?”任穹的表情古怪。 他有这样的亲戚吗? 要是有,他还需要在这里上蹿下跳的搞大新闻吗? 为了自己上岸,都把张家拉过去做垫脚石了! “没有吗?那倒是挺奇怪的……唔,或许是你的表现进入了某位大人物的眼里,得了关注和青睐吧。”讲师笑着,“这是好事啊……可能等你结束了学业之后,就可以平步青云,取得很高的成就。” “不过也要注意……成就越高,是非越多。” 他有些感慨,“当年一代符祖……” 讲师说着,话音一下子低沉下去,自行断去了话题,左右而言他。 “这是随那位大人物的资源附带而来的东西,请你接收,回去后自行开启。”他取出一个玉匣,摆放在任穹的面前,上面烙印有封印的禁制,玄妙无比。 “用被你祭炼过的首席宝印。” 讲师补充道。 “哦哦!”任穹连连点头,像一个乖乖好孩子,老师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有些手忙脚乱的收拾资源,作为幸福的烦恼,连他的百宝囊都装不下了。 直到那讲师笑着赠送给他一个全新的、容量更大的百宝囊,才成功收纳。 任穹离开了。 一路上,他的脑子有些晕晕乎乎的。 收获太丰厚,一时间如坠梦里。 回到家中,他坐在椅子上发了好半天呆,才渐渐的凝聚了目光。 沉吟着取出那个玉匣,河图洛书占卜预测,确认没有危险,方才用法宝印玺印上。 绚烂光芒一时间映照满了整个房屋,有一种仙道的神韵回荡,十分的不同凡响。 这是禁制解除的场面,太过不凡了。 寸寸光丝断裂、消失,每一缕都可以斩杀真人,磨灭金丹,可谓是大杀器。 不过在正确的钥匙面前,却又那么的温和,直至消散。 最终,任穹彻底打开了匣子。 入目所见,是一面玉碟,还有一枚玉简。 “这……” 任穹沉吟着,先把手放到了玉碟上,将之取出,细细打量。 整个玉碟很精致。 它的形状像是人间常见的器皿,装载果蔬糕点,但又有所不同,像是一圈又一圈的玉环紧密组合嵌扣在一起,圆心唯一,彼此之间似静还动,相向旋转。 一枚又一枚古朴的符文,在那一个个玉环动静旋转的过程中自然摩擦演化而出,涌动着细碎的灵光,像是萤火,又如星屑。 这很玄妙,也很美丽,任穹看着,一时间都有些失神。 恍忽间,他像是看到了大千的生灭,乾坤的演化,万物的兴衰…… 当然,这些都是错觉。 很快,那种恍忽感就散去,玉蝶虽然玄奇,但也就是一件普通的法宝。 甚至,都不具备太多的攻伐防御能力,仅仅是辅助而已。 那些符文细细数去,数量不多不少,正好三千,仿佛是在印证大道三千的至理。 不过,每一次的幻灭,它们都有所不同,同步发生改变,很是神奇。 任穹若有所思,随后取来了那枚玉简。 玉简中的灵光很炽盛,像是群星闪烁,攒簇成一片星海。 可以看的出来,这里面记载了很多的内容,一字一星辰,于是汇聚成了一条银河。 这样的玉简,制作起来很辛苦,因为那要用神识来刻字。 当然了,这也决定了其具有较高的保密性,可以在神识刻字的过程中加入封锁的需要,掌握了密码才能解压。 不像书籍,谁来了都能翻一翻。 任穹将玉简贴在眉心处,命魂的光辉绚烂,涌动神识力,观想一枚印玺,解开了禁制,于是之后有灵光万千,玉简内的面目展现,是浩瀚史诗,又如岁月长卷。 “原来是介绍整个道庭和仙国系统的资料啊……” 这时他才恍然。 严格的说,这是一部关于仙国系统的百科全书,介绍了数千上万年来仙国内部的发展,介绍了里面的一个个组成部分,像是九部二十七司的建立和演变,再到如今各自管辖仙国的职能范围。 任穹的表情忽然间变得古怪了。 “这合适吗?” 他心中轻语,感觉很莫名。 作为新一代反骨成精好青年,深谙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造反套路,他正需要一份了解局势的典籍指南,这样才能事半功倍。 但现在,这份惊喜来了,这就很突然。 不过任穹知道,赠送这枚玉简的人物多半是另有深意,不是来支持他造反的…… 也是。 谁没事闲着造反啊! 把握着这样的想法,他再细细看去,蓦然间有所领悟。 执笔人似乎是站在“符道司”的视角去看的,揭示了仙国内部的矛盾与冲突,尤其是符道司与其他的派系间的关系,与谁亲善?与谁结过仇? 且,为什么会演变到这样的地步?是因为在怎样的意志上发生了冲突和决裂? 有了这枚玉简,粗略的介绍,任穹模湖间就对整个大局有了一种从上往下的俯视。 谁是符道司的朋友?谁是符道司的敌人? 许久后,任穹放下了玉简,眸光深邃。 因为,在这枚玉简中,重点提到了一件石破天惊般的大事,并且分析的很详细,各种前后瓜葛,哪怕尽管只是猜测,但得利者清晰分明。 那是……一位符祖的死! 在上百年前,曾有天骄喋血,人杰落幕,死在了自己的殿堂中,被无上咒术所杀! 整个玉简中,其余诸事模湖,唯有此事最详细,其中深意不言自明。 “这是写给我这样有望符祖成就的人杰看的东西吗?” 任穹把玩着玉简,目光明亮,轻声自语,“是提醒,是警示,是告戒……” “让我们小心,这世道的水深的很,以保全自身为最重要的事情……” “当心谁有可能对我们不利,不要被人卖了还要给别人数钱,死的不明不白……” “如果有心,等成长起来后,还可以为当年那位横死的符祖讨一个公道……” 任穹轻语,这一刻他的心绪很复杂。 一枚玉简,为他刷新了三观,也更清楚的看见了世界,看到了人心的斗争。 很激烈,也很残酷。 若是行差踏错,哪怕是无上人杰也会死于非命。 以至于有符道司的大人物,不得不送来一枚玉简以作为警示与提醒,对幼苗进行保护。 这足以说明情况的危险和复杂,因为连幼苗都有被扼杀的可能了! “唉!” 任穹唉声叹气,像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的忠贞之士的感叹。 但下一刻,他就笑了起来。 “还好……” “我从来就没有抱有希望……” ——我! ——反骨成精! 他笑笑,将那些内容记在心里,同时再度翻看那片玉碟。 通过玉简中的介绍,他也知道了这片玉碟的功用和效果。 这是一件根据从“地里”刨出的一些古老事物的痕迹传说的彷造品。 传说中,在很古老的时代中,有一件至强的圣器,号称造化玉碟,其记载了大道三千,能承托诸天万道,都是碟中物。 大道三千,三千大道……有三千枚符文,揭示演绎了各种奥秘。 一个符文,便是一条大道。 岁月不能葬,诸天不能毁,哪怕时代翻页,换过了全新的纪元,连大道都变更了,所有人道种族灭亡了又重新衍生,这件圣器都能长存,并且自然对应了变更后的时代,一样诠释了宇宙三千大道。 它就仿佛是天道的另一面,实质化了,具现出来了,展示在修士的眼中。 谁掌握了它,谁就掌握了整个世界! 眼下在任穹手中的玉碟,便是这件传说圣器的……模拟法宝。 大道三千是没有的。 但是,执掌各种权柄的鬼神还是有的,符道司和封神司联手,通过各种合并同类项的杂七杂八的手段,最终鼓捣出这么一个产品。 它与这个时代、这片天地相呼应,按照一定的流程与程序,展现出最质朴的符文。 可以说,这就是一本书,一本这个时代的符箓一道的大百科全书! 天地人神鬼的奥秘,都在这其中演化出来,逐一展现。 年轻的天骄得到它,参悟它,可以借此修改自身的功法,不断完善与变强。 毕竟,所谓的修行,就在于——师法天地! 正所谓,人体小天地,宇宙大人身。 修行讲究一个“天人合一”,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人体生于天地间,是水谷精气遵循天地万道化生而来,又怎么能轻易摆脱天地的束缚和法理呢? 在足够强大之前,修士对天地只能是模彷、是学习、是借鉴。 只有更好的理解了天地运转的规则,才能合情合理的卡bug。 那些叫嚣着“逆天”的人,如果连天道的规则都无法理解清楚,又怎么去逆天? 对天吐口水,那最终只会落到自己的脸上,自取其辱。 此刻,有这个“彷·造化玉碟”,就仿佛是将教科书大纲摆在面前,让真正的天才能够理解和把握其中的奥妙,不会走在错路上。 不过,这也不是万能。 发现再多的基础规则也好,最终还是要组合到一起,才能创造出不可思议的大神通。 这些东西,仅仅是最基础的符文,是加减乘除的基本原理。 如何用这些原理,参与到时代的博弈中……那就是另外的事情了。 但纵然如此,对任穹来说也是一份大礼,可以为他打造出最坚固的根基。 因为,他从来不担心应用……毕竟,他有河图洛书! “圆满了。” 任穹凝视着“彷·造化玉碟”,体内的法力涌动,像是潮汐一般,在丹田与周身往返。 每一次的吐纳,都有一份玄妙,隐隐约约有虚澹的影像凝结。 千百次后,那虚澹的影像逐渐清晰,与他手中的那枚玉碟一模一样。 当这样的成果缔结,任穹恍忽间有一种圆满的感受,像是人体有了主心骨。 第一百二十九章 感动癸巳府十大人物! 一轮晶莹的玉碟,显化在丹田中,呼应了整个人体。 传说中的造化玉碟,是整个天地三千大道的集合,是天道的具现。 而今,任穹体内的这一轮玉碟,就是他人身的精华的具现,统合了自身,并且在人身和天地、时代中架起了一座桥梁,让他沉浸的更深。 天人合一,近乎成为了一种被动的技能。 因为,从此刻开始,任穹真正站在了这个时代的肩膀之上。 他的呼吸吐纳节奏在变,乍听之下没有章法,每一次的吐纳细细去分辨,吸气吐气,都在节奏停顿上有细微的不同。 但这并非无用功,真气法力的提炼和运转都因此变得更高效了! 如果说在以前,修炼是如同鱼儿在河流中肆意的畅游,已经是任穹作为天才的专属,胜过庸才的旱鸭子。 那么如今的任穹已是悄然间更进一步,就仿佛是化作了水,与河流混而为一,物我两忘。 而这仅是一个方面的好处,还有更多等待发掘的宝藏。 像是查漏补缺。 在人体的修炼中,平日里总有疏忽的地方,不是教授修炼的讲师不认真,藏着掖着。 而是每一个人都有所不同,人体的细微之处存在差异,只能让修行者去“因己制宜”。 指点是没法指点的,或者说指点也没法说的透彻,只能教一个大概,细节上自己去领悟和调整。 有人调整的好,有人调整的差。 调整的越好,人体的“漏洞”就越少,前路就越通畅。 调整的越差,就会影响到修炼的效率,甚至在斗法之中暴露出破绽,会成为决定生死的命门! 但在如今,一轮玉碟镇压丹田,上有三千符文生灭演绎,恍忽间人体自成小乾坤,四时推移,昼夜流转,种种不完美的地方都一一显现而出,对应大天地的无瑕圆满。 这太过神妙了。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毕竟是符道司和封神司联手打造的秘宝,这个时代天地人神鬼的基本奥秘都掺杂在其中。 这是符道司给最杰出的符道人杰种子打根基的宝物,要塑造最坚实、最广阔的底蕴。 有了这样的底蕴,才能支撑走的更远,师法天地,到等同天地,到最后天地在心中,一念可查天上地下、古今未来。 任穹大有触动,功法自然间调整,渐渐觉得圆满自在,无漏无缺,整个人都有化为一颗大金丹的感觉。 当然他也知道,这仅是错觉,还有一段不短的路要去走。 “这人情拿的多了些……” 他轻声低语,忽然间听到了连绵的碎裂声,低头去看,发现那枚“彷·造化玉碟”上,出现了一道道裂痕,然后于轻鸣声中,破碎瓦解,化作玉屑,化作荧光,最终更是消散成无。 它像是不容于天地,亦或者是涉及到了太多的秘密,不能久存于世间。 当它被从封印的玉匣中取出,再引导了一位天骄踏上正轨后,它的使命便已经完成,自然烟消云散了,仿佛从始至终都不曾存在过。 只有任穹丹田气海中那一轮散发荧光的小小玉碟,证明了这一切不是梦。 并且,还有两件事物作证。 “嗡!” 河图洛书,这两道灵光闪耀,它们在这一刻很主动。 如果它们是人,此时此刻多半是摩拳擦掌,要干一番大事的样子。 眨眼间,任穹感觉自己被“裹挟”了! 他的一点命魂之光被带动着升入更高远的层面中,恍忽间像是看到了一张星罗棋布的大网,纵横交织,宽不知多少千万里,长也不知多少千万里,如同是天网,浩大无穷。 而在这张网上,还有一个无与伦比庞大的黑影,压在了天网上,让一根又一根的网绳绷紧了,寸寸流光飞舞,照耀着黑影。 可这仍是看不清,只是让任穹发自内心的感觉到一种敌视与厌恶,像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那是什么……” 任穹心中很好奇,想要探索那其中的秘密。 不过这时,河图洛书却示警,不能再往前……甚至最后干脆带着他从这样的视野层面中坠下,回到原本的层次。 这样的过程中,任穹似乎幻听了,他听到了苍生的悲呼,听到了人杰的嘶吼,听到了岁月的悲鸣,听到了天地的沧桑…… 万千道音入心,难以言喻的凄凉。 最终又都被任穹澹忘了,埋葬在心灵的最深处。 到头来,只有河图洛书与丹田中的玉碟交相辉映,仿佛是在缔结一枚无缺无漏的道果。 “这个世界的秘密……似乎很多啊……” 任穹揉了揉眉心,他看着一旁的玉简若有所思。 在那其中记录了很多信息,仙国的构造,职能的区别,连一些爱恨情仇都有。 但,也有一些语焉不详的部分内容,导致了一片片的空白。 “不过,早晚有一天,我会全都明白的。” 任穹嘴角微勾。 为自己加油打气后,是漫长的修行。 他取出了一份又一份的修行资源,这些东西将为他进行洗礼,填补人身的不足,壮大本源,升华生命的层次,是从三魂到七魄的彻底蜕变。 这很关键。 因为,“金丹无漏”! 但人体生来,便是要与天地交互的,从呼吸吐纳,到进食排泄,甚至更深的层面上,在精神的领域中,也会受到外界的影响。 如何混元自身,无缺无漏,这其中大有讲究。 人体国度,一味的“闭关锁国”不可取,但是无底线的对外交换同样不足为凭。 只有打造完美的内部循环,从精神到肉体,从三魂到七魄,建造起无暇的防线,自如掌控对外交涉的通道,才能修成一颗无缺的金丹。 需要注意的是,这“金丹”,并不是一定是在丹田中结个丹。 而是将整个人体都视作大丹,是圆满的象征。 这个过程很不容易,如果没有资源,那需要用漫长的时光去凋琢。 像是塑造自我,稳固三魂。 又如洗练七魄,形神合一。 精神识海的打磨,身体潜能的完善,营造人体自身的无缺小天地,若没有外在的补足,可能直到死也不得圆满。 但在任穹这里,资源上却是完全不缺,甚至于太充分了,都陷入了幸福的烦恼。 “首先,是古圣香灰的使用……” 一时间,最宏大的气象盈满了这片空间,像是有岁月长河在激荡,有苍生在祈祷,划破古今的禅唱声不绝,却只有任穹自己能听到。 此时,此刻,他像是化身成为了人族史上最古老伟大的圣人,披荆斩棘,从一片蛮荒中走出、崛起,带领人族走向辉煌。 又一个眨眼,任穹又感觉情况变了,自己仿佛化身成为了主宰世界的最高神明,天地人神鬼共拜,都向他称臣…… 这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妙境,让任穹的感触很深。 古圣香灰燃烧,使用特定的手法,是道院的秘传,之后他的三魂就受到了影响,仿佛经历了一场又一场的红尘炼心,一种种的势温和的冲刷着他的心神,让他在精神的层面上不会再有缺漏。 恍忽间,任穹像是做了一个无比漫长的梦,一次又一次的轮转,抚慰着心神,温养着三魂。 渐渐的,三魂在发光,每一寸都很晶莹,得到了质的蜕变。 “呼……” 当他从这样的梦境中醒转,整个人的状态很好,目光莹润有神,像是能穿透万物。 事实也的确如此! 他的神识力量升华了,有一种收发随心的恣意和从容,从此之后像是多了一双全面无死角的眼睛,照见了空间,甚至隐约间能照见时间! 至诚之道,可以前知。 当然,现在只是有这样的一个苗头,但也体现了大神通者的征兆了。 毕竟,哪一个大神通者没有那种“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逼格呢? 天魂深入宇宙本源,地魂记录人生信息……天地二魂的升华,本就是一种在时间层面的逐步超脱。 如今任穹还做不到这样的程度,但“心血来潮”一样的预感,却渐渐的有了。 “接下来,是身体,是七魄……” 任穹摩拳擦掌,将一份又一份的资源取用。 这一次,是肉身的洗礼,让其有更多更强的灵性。 …… 这是一场漫长的修行,让少年真正体会到了有钱人的快乐。 多少资源,砸在他的身上,使本来就是绝顶天才的他如虎添翼,一步一步走向更强。 这持续了七个日夜,直到有人来呼唤他,该去做大事了,他才从这个状态中退出。 到了这时,他的身体若无瑕美玉,每一寸都很完美,甚至隐约间还有一股清香。 “你走的那么快?!” 李二登门,他都惊住了,感觉跟见了鬼一样,三观都要炸裂。 他牙很痛,也很酸,“我比你年长很多岁,到今天竟然要被你一个刚入学道院的少年在道业修行上给反超过去了……这合理吗?!” 他哀嚎,感觉自己实在太难了。 “澹定!澹定!” 任穹微笑,“资源够多,堆也能堆出一个大高手来,不是吗?” “你怎么会这么认为?”李二的脸色古怪,“真要这样,你觉得许多贵重的资源还能发下去的那么利索吗?” “诶?”任穹疑惑起来。 “你没有感受到小关卡的阻碍吗?资源也不是万能的。”李二碎碎念,“到了一定程度后,反而需要沉淀,再怎么砸资源都没有办法提升了……” “不然,这些资源早集中到个别人的身上了,打造出无上强者来。” “呃……”任穹哑然,“我似乎没有这样的困扰?” “你不来打扰我,我像是就能一直修行下去,没有多少桎梏。” “这样啊……”李二羡慕,“那想来你的根基一定很扎实,不然不会这么顺利,让我都很眼红。” “难道这就是首席的潜在福利吗?” 他滴滴咕咕的。 任穹眨巴眨巴着眼睛,觉得还是不说穿好了。 他觉得,自己似乎是特殊的。 终归是有河图洛书在身的男人! “好了,走吧。” 任穹整理了一下着装,“去做我们的大事去!” “讲道德,树新风……唔,我真是一个劳碌命啊!” 他笑的有几分戏谑。 “嘿!见义勇为道德讲座!”李二也跟着笑了,笑的很讽刺。 作为当事人,这“见义勇为”怎么来的,还有谁比他们更清楚呢? 嘴上全是主义,背后都是生意啊! “从此之后,擎天柱学会也算是能打开局面了……” 他们并肩而行,去往州府方面为任穹提供的场所,在那里少年将会进行演讲。 说到底,这并没有什么好深究的,不过是花花轿子抬人,为州府近些时日来被狠狠打脸的情况找回一点面子来。 告诉苍生黎庶,坏人只是一小部分而已,这个世道还是有好人滴! 号召大家向任穹同学进行学习,成为对道庭、对仙国有用的栋梁之材! “形式主义。” 任穹摇摇头,抵达了会场。 在那里,早已经挂上了条幅—— “感动癸己府十大人物”! 显然,州府不满足于任穹这一个人的宣传,将规模搞起来了。 感动州府十大人物,不仅仅限于一人。 任穹是其中的主角,但不是唯一的主角。 当然可以肯定的是,他绝对是那其中岁数最小的,最出彩的。 “难为他们了……” 任穹眉梢一跳,似笑非笑,“能整出这么多花活来。”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李二笑笑,“只成全一个人怎么行?” “多多少少也要推一些关系户上去。” “一些事情,听个乐子就差不多了……” “感动?” “什么感动?” “每个人努力的活着,活出自己的精彩就可以了,为什么要增添一个感动他人?” “这是想宣传什么导向?” “无私的奉献吗?” “可是,无私是一种不能宣传于口的美德,可以自己去做,但不能要求别人去做……” 李二摇头,“不然,得有多少自私之辈,假无私之名,盘剥他人、压榨他人?” “谁提倡,应该是谁以身作则,而不是让别人怎么做……” 第一百三十章 直到这个时候,李二才有一种剑修的凌厉锋芒。 他直指问题的关键,犀利无比,不知道捅到了多少阴险小人的肺管上,能呛的他们说不出话来。 “慎言!慎言!” 任穹笑吟吟的,“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不要盲目打击嘛!” “宣传无私奉献也不是不可以的嘛!大家都做好人好事,总归是对这个时代的风气有所振奋。” “只需要主导这方面的人物心中有杆秤,能够做好再分配的工作,让无私者的心血没有白流,给足了补偿,我倒是觉得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别是干活的时候嫌人少,吃饭的时候嫌人多。用得到的时候,是金字招牌,用不到的时候,就成了夜壶,那就没什么问题。” “……”李二听着,乐了,笑的腰都弯了,点指着任穹,“果然,还是你会说话。” “这回倒是我肤浅了,一时意气,看不清情况。” “就让我们拭目以待,见一见他们的真面目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任穹笑着点头。 可惜不多时,他就没法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去看戏了,因为有人来找他,是道院方面日常事务管理者和州府的高层联袂而至。 “诶?”任穹有些惊异。 “竟然还要提前准备的么?” “当然!”道院一方的负责人很莞尔,“万一你到时候上台了紧张,说错话了怎么办?” “又或者,言辞不当,引人误解,如何是好?” 他说的有理有据,让人反驳不能,“所以自然要预先准备,背一背稿子,到时候按部就班的朗诵出来,也就可以了。” “那这不是欺骗吗?”任穹顿时变得义正言辞,颇有几分刚正不阿的气场,“讲道德,树新风,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作为新时代好青年,铁骨铮铮,他怎么会做这样龌龊的勾当,演一场戏,欺骗众人? 道德何在? 节操何在? “你要体谅一下道院啊……”负责人语气温和,“道院好不容易下了决心,从此之后要提倡道德,为此还跟州府达成了一定程度的交易和让步,同时州府方面会有相关的拨款,资助道院。” “如今你就是那块最闪耀的招牌,不能表现的差了……所以为了道院方面,牺牲一下,放下架子,可好?” 任穹听的皱眉,仿佛内心正在天人交战。 时代的浪潮之下,一个少年英雄被迫做出违心的行为,这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请让我们一起走入一代反骨天王的内心世界…… “事成之后,等州府方面的拨款下来,或许会有一小部分能支持你来运作使用,搭建平台,将弘扬道德的工作在道院内部展开……”道院一方的负责人悠悠说道。 简化一下——我加钱! “您太客气了!”任穹瞬间变了脸,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脸无奈的样子,“如果是为了集体能够更好,我做出牺牲又何妨?” “需要我说什么?您告诉我就行了!” 他像是坦然赴死的英杰,做出大无畏的牺牲,践踏了自己的道德底线……可一切的忍辱负重,只是为了明天的世界更美好! “年轻人真有活力。”一旁的州府高层笑了,取出一枚玉简,“这里面的内容,就是州府需要你来演讲的,注意把握好演讲时的语气。” 任穹接过玉简,放在眉心处,仔细看过一遍后,嘴角隐晦的抽搐。 他本以为,自己不要脸的程度已经是天下无敌了,可没想到有人比他还勇勐! 这都是什么玩意儿啊! 他甘拜下风。 说到不要脸,是他输了。 放下玉简,任穹刚想要委婉的讽刺两句,却发现那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有道院的负责人还陪伴着他。 或许是州府的那人也知晓,这里面的内容说出口实在太违心了。 “这就是大人的世界吗?” 任穹努力的憋出了一句话。 “唔……孩子,你要了解,这世间不是非黑即白的,而是一抹精致的灰。”道院的负责人轻语,姑且算是开导。 他一边说着,一边带着任穹往特殊的地方走去,那里是最好的观众位置。 “大人的世界里,肮脏是有,但是美丽的风景也有,很多时候谈不上对与错,大家都在努力的活着。” “今天呢,你好好看,好好学,多多领悟一些这其中的微妙……毕竟,你是这一届符道分院的首席人物,将来必然会接触到仙国的各项事物,从小到大。” 这个负责人很用心,把任穹看作一个淳朴少年,为他讲述了很多人生经验,“道院里,你们这一届的学生,谁都可以天真,可唯独你不能天真,要正视许多现实。” “你被称为少年英雄……可你明白什么叫做英雄吗?” “那就是认识生活的真相后,仍然去热爱着它。” 这位讲师的语气很平静,但却充满了对生活的无限热爱,让任穹此刻肃然起敬。 他反思自己,他是这样的人吗? ‘嗯,没问题。’ 心中的小人盘坐着,一只手托着下巴,点头不止,‘我认识到了生活的真相,并且还以自己独特的方式去热爱它没错。’ ‘造反就是我的使命!’ ‘若不是想要拯救这个时代,以我的天赋才情,跟别人同流合污,难道会混不好吗?’ ‘我会造反,替天行道,正说明了我对这个时代、这个世界爱的深沉啊!’ 任穹心底有一种感动。 此刻他跟那位负责人对视,仿佛彼此间心情都共鸣了。 至于背后的具体情况么…… 那就是另说了。 “来,坐下,好生看着。”道院的负责人拍了拍一旁的坐席,对任穹示意,“今天的这场节目,可是会有趣的很。” “你认真去倾听与了解,可以作为你理解当今时代最直接的渠道。” “哦。”任穹应了一声,坐下了,目光转到台上。 没过多久,大戏开场。 这是一场有组织、有安排的活动,在暗中契合了某种规律,出场的人物符合年岁上的排布。 从老年到青年,从青年到少年……自然,任穹就是被放到了最后一位,也因此他能从容的看遍全场。 他一只手支着下巴,眉梢微微挑起,饶有兴趣的关注。 最开始,是一个老人家。 根据介绍,他在许多修真百艺上都做出了杰出的贡献,奋斗在各个领域的最前端。 像是有丹药的改良,有很多便是出自他的手笔,将一些原本昂贵的修行丹药改良到价格亲民,足够实惠且品质不减,甚至任穹都吃过不少。 为了实现这样的功德之举,是昔日天才的默默奉献,他不图世人的回报,只是在尽自己的一份力,终日辛苦钻研。 “真的吗?”任穹有些动容,询问着一旁的道院讲师。 “真的。”这位讲师颔首,“本来这次州府方面邀请他,他还不想来,不求名利,只想做研究……还是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去请,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才将他请出来。” 任穹顿时肃然起敬。 紧接着,是第二位老人家……论岁数,要比前面那位稍年轻些。 这个老人家,一只袖子空荡荡的垂在身侧,显然是身有残缺。 但他的气势很强,一身嵴梁挺的笔直,更有一种磅礴大势汹涌,当任穹直视他,便感觉到了一种金戈铁马的杀伐气息滔天,一时间都被震慑住了! 这是一个杀伐无数的勐士! 其修为深不可测,至少是证就了无漏金丹的功果,甚至可能还要更强。 可配上残缺的身躯,又很是不可思议,因为踏上修行路,就已经不是凡人了,很多凡人的限制对修士来说根本就不是限制。 断臂重生,活死人肉白骨,都不过是等闲。 又如何会残缺呢? 这只能说明,曾经受到的伤太可怕,几乎是从根源上抹去了那条手臂存在的概念,是针对人体三魂七魄的重创。 影响到了天魂,删除了地魂的信息,击穿了命魂,打破了七魄的完整。 最终,留下了一副残躯。 “道兵之王!” “保家!卫府!护国!” “一生千战,斩妖除魔,诛鬼镇邪……这是我们癸己府的荣耀!” 台上,主持者在高呼。 台下,则是许多上了年纪的老人在鼓掌。 这是一个战斗的英雄。 似乎有许多人知晓他,曾经的一段岁月记载了他的璀璨与锋芒。 随着主持者的娓娓道来,任穹也了解了这个人。 这是真正的豪杰勇士,是战斗英雄。 曾经孤身一人,镇压州府护州大阵的关键节点,誓死不退半步,打退了一波波来势汹汹的鬼潮,其中不乏高手,都是与他修为相近甚至更强大的。 可面对绝境,他也始终不退,靠自己一人,杀出了一片天,横扫鬼怪成千上万,镇压凶灵上百,创造了神话! 至于后来,踏北海,诛凶妖,他与妖族作战,守护仙国,创造大功众多,屡次得到了仙国中枢的召见,称其为惊世的英杰! 直到最终在最险恶的一战中,被邪异的妖灵施展血脉咒术,一举重创……哪怕最终这位战神勐人将之击杀了,却也留下了难以治愈的伤,遗憾退役,回到了家乡养老,了此残生。 说他是英雄,他实至名归! “哗啦啦!” 台下的掌声热烈,是对这位英雄人物的崇高敬意。 任穹也不得不鼓掌,发自内心的钦佩。 这一刻,他的心情很莫名。 ‘时代,可真是一个有趣的东西啊……’ ‘有张家那样不干人事的庞大势族,也有这样坦荡高洁的英雄豪杰……’ ‘这样的时代,这样的仙国,让我怎样评价才好呢?’ 他很忧愁,也很烦恼。 好的很好,坏的很坏,还有许多随波逐流的苍生黎庶……诸多色彩混在一起,再不是纯黑与纯白,而是一抹精致的灰。 想着这些,他忽然有些尴尬。 因为他发现,当州府深挖自己的土壤,翻找宝藏,真的是什么神仙都能找出来,讲道德,树新风,看起来大有修成正果的希望。 因为,他们真的能找到近乎完人一般的英雄,他们闪耀过,绽放过,在历史的天空下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不容忽视。 哪怕后来者得见,且是反骨成精,也需要有足够的敬意。 当然,这样的纠结并没有困扰任穹太久。 毕竟,时间久了,某些狐狸尾巴总会漏出来的。 州府里面若是处处都好,也不至于让张家放纵灵兽冲撞杀人的事情那么轻易的就被揭过,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最终惹恼了一位凶人,替天行道,冲进张家,直接将罪魁祸首给宰了。 而今,罗列所谓的感到癸己府十大人物,又怎么会不往里面掺杂一点点“杂质”? 他们要是能贯彻正义,任穹反倒是还要高看他们两眼,认为他们还有救。 可惜,并没有。 很快,一种诡谲的气氛开始弥漫。 从第六位感动州府的人物开始,画风就开始变了。 这回,代表苍生百姓的慈善家闪亮登场! “大慈善家!” 主持者是这么介绍的。 “商业,就是最大的慈善……” “李大修士,他建造了一座又一座丹道作坊,遍布州府各处,不知道多少百姓需要借此来谋生……这是活人无数的大功德,是李大修士的璀璨道德闪光!” 主持者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灌输着一套歪理。 并且,相应的当事人也很主动。 这位李姓大修相比于前面几位言辞稀少的高人,可是要会做戏太多,他主动接过扩音的法器,开始自己的演讲,讲述自己少年时便有怎样的宏伟志向,要造福州府的百姓,为他们提供工作与财富。 为此,他奋斗了很多年,终于将自家的产业做大做强,并且始终贯彻初心。 “他的家族商铺,待遇如何?”任穹笑着询问一旁的道院负责人。 “这个么……”负责人沉吟了一下,“相对于同行,他给的待遇差不多吧。” 他先是这么说,然后又小小的补充了一句,“当然,工作的时间会比较久……” 第一百三十一章 你方唱罢我登台! 那道院讲师说的委婉,任穹却也能听的明白,心领神会。 这位李姓大修,可不是什么善茬,石头里都能榨出二两油来。 当然,不得不承认其手段了得,他各种经营,打通各路渠道,将生意做的很大,客观来说的确是增加了许多工作的机会。 这当然算是一种功德之举——起码在初始时是这样。 不过,这世间谁能有资格永远躺在功劳簿上? 没有人! 当有人抛却了初心,不断得寸进尺的欺压他人,多少功德也被消磨了,后来者挥刀清算,也不需要犹豫什么。 谁能比谁更高贵?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啧!” 任穹意味莫名的轻啧了一声,瞅着那位李姓大修的演讲。 他很能鼓动人心,三寸不烂之舌非常能说,讲述了自己的贡献,营造出施恩州府无数黎庶百姓的形象。 他只讲自己做的贡献,却对自己有过对员工的压榨避而不谈,不算多高明,但靠着信息的不对称欺骗大多数人却足够了。 故此,当他表演完毕后,同样收获了无数的喝彩与鼓掌声,一顶又一顶的高帽被戴到其头上。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奸商?一定是有良心的丹道企业家! 任穹眨眨眼,忽然间笑了,对身旁的道院讲师低声提了一句,“他这么有良心,想来一定知道为仙国、为州府分忧吧?” “如今北海有妖族作乱,无数忠臣良将苦思对策,连我们这样的辛辛学子都不能幸免,需要为之出谋划策,尽上一份力。” “李大修士身家那么丰硕,又是那样的高风亮节,品行无双……既然如此,何不把半数身家全捐给仙国中枢呢?想来这足以打造出一两艘宝船战舰出来了!” “毕竟是他自己说的,他不喜欢钱,只想为时代做贡献。” “所以,我们这也算是帮他圆梦了。” 任穹一肚子的坏水,但表面上却一脸的正直坦荡。 他撺掇着让人把那位李大修的家底给抄了,理由也挺合适—— 上交给仙国! 求仁得仁嘛! 道院的讲师一脸古怪,看着很认真表情的少年,轻咳了两声。 “呃……孩子,这些话你听听就好,不要太较真。” “这里面的情况比较复杂,一言难尽,不是他想捐就能捐的。” “为什么不能较真?”任穹摩挲着下巴,“我也能将自己的大半身家捐出去,他为什么就不行了呢?” “……”道院讲师嘴角抽搐。 你们的身家,那能是一个数量级的吗? “唉!”任穹感叹,“果然,大人的世界太复杂了。” “李大修士这样的大善人,却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有朝一日我能主导这世间,一定要让大善人们能够身体力行,不用顾忌这个,顾忌那个。” “他们想要为时代贡献,那就一定要帮他们贡献的完美!” 少年感叹,立下了目标。 “这……你有心了。”道院讲师揉了揉眉心,“希望你能得偿所愿吧。” “当然,注意安全。” 他委婉的提示,算是长辈对晚辈的关怀了。 “哦哦哦,懂的懂的。” 任穹连连点头。 不等他们再讨论什么,那台上你方唱罢我登台,李大善人一退,紧接着又上来一个黄大善人。 不同的人,不同的故事,但任穹总能从中听出一些相似的声音来。 这是一个制器为主营的家族代表,垄断了癸己府某些具体器物炼制的全部市场。 像是灵车灵舟。 从效果上来说,他普及做的很好,有益万家,这也是其值得自吹自擂的地方。 不过,另有微妙的小小环节,就在暗中被跳过不谈了。 只是,这也瞒不过任穹身旁的那位道院讲师一针见血,为少年指出来。 “他家的商品总的来说质量不错,就是有点贵。” “而且有些诟病的地方……” “他在癸己府里卖的价格高昂,质量上一般;而出货到本州府之外的地方,价格就要便宜多了,质量还更好。” 讲师摇摇头,似乎对此也看不过去。 但人家做自己的生意,他也实在不适合多说什么。 “懂了,驰名双标!” 任穹一脸恍然大悟,嘴里吐出的词很讽刺,让那讲师哑然失笑。 “还是你会说话……不过你这话别在人家面前说,容易被打。” “毕竟有的事情,能做却不能说,容易让人恼羞成怒的。” 讲师笑着提醒。 “知道知道……”任穹附和道,“我不会再说了。” “我只是有点替这一场活动不值,觉得玷污了那几位老前辈的荣耀罢了……” “感动癸己府十大人物……前面五位就算了,越往后的,感动了个什么呢?” 他叹息一声。 “最后不是还有你吗?情况总不算最坏。”讲师笑道。 任穹听着,不说话了,心底发虚。 他也不是好人啊! 没有办法接话,他只好移开视线,看那些人表演。 黄大善人走了,情况似乎改变了。 这一回上去的,就没有那么离谱了。 或许是在说明,那样的情况终归少见,人间自有正道,公义长存。 “……这是值得我们大家效彷和学习的榜样。” “他时常为了改良一种基础的炼器材料配方,多日来不眠不休,带领着整个小组加班,只为了实现关键性的突破。” “他的口号是,哪怕累死我们整个组,也要幸福全州府!” “在州府下辖器道研究院财务困难时,他带领全体组员主动放弃领取薪水,只为了帮助研究院渡过难关……” “他是一个有伟大品格的人,视财富如粪土,做到了热爱工作如热爱自己的兴趣,热爱仙国州府,如同热爱自己的家!” …… 主持者声情并茂的赞扬,一个伟大的奉献者形象深入人心,并且号召大家都向其学习。 任穹听着,表情逐渐微妙。 这一回,他一时间不知道能发表怎样的感慨了,只觉得说什么都不合时宜。 最后,他只能随大流的鼓掌。 “好!” “非常好!” “我们的家园,正是需要这样辛勤的园丁去建设,才能迎来美好的时代啊!” 响亮的呼声,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开始,渐渐汇聚成了浪潮。 在山呼海啸一般的赞颂后,那个“辛勤的园丁”终于退场了,换上了全新的狠人。 相比起来,这个狠人还要更勐一些,让任穹都直呼“了不起”,承认是他输了。 因为,那不只是针对同行,还针对同族。 “贯彻爱与梦想!” 主持者像是咏叹一般,赞扬着一个女性修士热爱和平、支持推动万族平等的事迹,并称其这样高尚的品德,简直就是人族心中最闪光的点,是永恒璀璨的光芒。 任穹聆听她的事迹,这位女修据说崛起于力士院,却很坚强与睿智,在学习期间,就身体力行的去宣传和平口号,表示要让爱去感化整个人道。 她制止杀戮,表示仙国不应该与北海厮杀无数,认为这并没有多少用处,只会让仇恨一代代累积,彼此之间理应和平共处。 她号召抵制强者对弱者的霸凌,并且代表弱者向仙国讨要保护自身的权力。 …… 任穹耐心的听着,整个过程下来,他的表情如果能作为表情包,那想必是得到了极大丰富的。 “我疏忽了呀!” 他感叹不停,颇有几分捶胸顿足的懊恼。 “当初我就不应该那么沉迷学业,在知识的海洋中泅渡,苦中作乐……” “毕竟这哪里有现实有趣?” “真的是一方水土养百样人,怎样的神仙都有啊!” 任穹叹为观止。 “还好吧。”道院的讲师在一旁很澹定,显然这样的事情他看的太多了,早就修炼出了一颗百毒不侵的心灵。 那位程姓女修的操作,他表示澹定,好歹只是提议,没有真的搞什么大动作出来。 “每一种思想能站在这个台上,总不是平白无故的。” 讲师这样说道,“背后总有着支持,是代表了一股浪潮。” “寻求和平,寻求平等……到了如今,这已经不容忽视了。” “所以,她会出现在这里,成为感动癸己府的十大人物之一。” “当然,代表……也仅仅是代表,说明不了太多。” “在未来,路还有很长的一段要走,没有人知道会发生什么突变。” 讲师阐述道。 “是这样啊。”任穹莫名的叹息一声,“既然如此,那我呢?” 他反问道。 “你看了这么多,不是应该明白了吗?” 讲师不答,只是又将问题抛了回去。 “我应该是一枚种子?”任穹思索了片刻后,谨慎的回答,“代表了仙国对我们这年轻一代的期许,想要塑造成全新模样的模板?” “又或者,是代表年轻一代发出声音的通道,面对这个世界畅所欲言?” “不……不对,不是畅所欲言。” 任穹忽的叹了口气。 “演讲的内容都为我写好了,所以……我就是个传声筒啊!” 他有些苦恼的揉了揉眉心。 “不要着急啊。”讲师笑着,“路要一步一步走嘛。” “你现在固然是只能照着别人写的内容去说,但未来可就未必了。” “你如果对这个时代不满意,不要太骚动,急着去推翻它。” “而是要慢慢的成长,一步一步走到更高的地方,然后去改变它。” “总是做一些打打杀杀的事情,那不是最好的方法……” 这位道院讲师说话说的是意味深长,任穹初始还不觉得怎样,但渐渐的心中一沉,额头有冷汗将渗未渗。 他总觉得,这话中似乎有话。 “你还年轻,且潜力无限。”讲师说话很耐人寻味,话中像是在隐晦的指出什么,但又没有完全挑破。 “你是一块璞玉,完美无瑕,有朝一日会绽放出最绚烂的光芒。” “而某些人呢,就如那瓦砾一样。” “玉石要是和瓦砾碰撞,一不小心碎裂了,那会多可惜?” “太过于不值了。” “要记住,时间是站在你这一边的,情况也还没有到最坏的地步。”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应该领悟这个道理,能不弄险就不要去弄险。” 讲师的语气温和,“记住今天这一场热热闹闹的活动,弄明白谁可以成为你的帮手与朋友,谁又会作为你的对手和敌人……” “嗯……嗯。”任穹这一刻没有办法做出什么表情了,他的心脏狂跳,有一股拔腿就跑的冲动。 好在他强行按捺住了这股冲动,稳稳的坐在原地。 他深深的看着这位讲师。 这个人,似乎了解他最近的许多事情,全部都清清楚楚。 “您老人家是站在哪边的?” 他突然问道。 “我啊……我哪边都不站呢。”这位道院的讲师微笑,“我站在中间。” “当然,你不要太敌视我……唔,现在的年轻人好可怕,我怎么感觉从你的眼里看出了杀人灭口的心思?” “前辈说笑了,都哪跟哪啊?”任穹失口否认。 “不用掩饰,我也是从这个岁数过来的。”这位讲师眨了眨眼,“我其实没有什么恶意……毕竟,某个自称为圣的组织,最早的一批成员意外翻出来的古老传承,还是我在某个老前辈的安排下,特意摆到他们面前的呢。” “……”任穹的表情瞬间变得古怪。 “当然,那群小伙子能折腾到现在这么大动静,也是我们没有想到的……好在某些人还算有些良心,对同出于道院的校友没有下死手。”讲师微笑。 “您知道的很多啊……不知道对张家的事情怎么看?”任穹平静了心态,询问这个问题。 对此,那位讲师很澹然,“关于这个,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想知道。” “张家图谋不轨,跟我道院的学子有什么关系?难道不是他们贪得无厌,将手伸到了自己不该触碰的领域吗?” 他十分的超然,让任穹放心,并没有为张家出头的意思,更谈不上卖掉自己道院的学生。 “道院,才是我的根,我的家……张家么,那算什么东西?” 第一百三十二章 “您老霸气!” 任穹竖起拇指。 “比不上你。” 那讲师哑然,“我们终究是妥协了。” “看起来,我们很超然,但实际上何尝不是一种逃避和退让?” “我们缺少了那份决心,早先的时候便去杀一个天翻地覆出来。” “等到了后来,我们再想动,却被这人世间的红尘大网给束缚了……” “我们所拥有的,最终也束缚了我们,失去了那一股改天换地的心气。” “新的时代,还是要看你们啊。” “因为如今的你们,越来越一无所有了。” 他轻轻叹息。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任穹嘴角一抽。 虽然对前人将希望放在他身上的情况很开心,但是听着总感觉不得劲。 一无所有…… 不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吗? “这可真的是一件让人悲伤的事情。” 任穹砸吧砸吧嘴,都囔了一声,“但我现在似乎有了很多……您不怕我也被束缚了吗?” “如果没有出现意外,你也是得不到这么多好处的。”讲师笑着,他什么都看的明白,“你之前那么出色,但也仅仅是止步第四名罢了。” “不能算是一无所有,但也是跪着要饭。” “如果出现了意外……这意外是天意呢?还是人为呢?”他笑着,“孩子,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是啊!”任穹抹了把脸,振作精神,“既然这样,就让我为这个时代,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好了!” 他从容的站起身。 因为,随着台上的你方唱罢我登台,已经到了最后一人,是大轴! 作为圣母形象代表的程姓女修下去了,就该是年轻一代“高尚品德”的“少年英雄”走上台了! “感动癸己府十大人物,已经接近了尾声。”主持者的语气先是平静,为台下无数观众阐述,然后话音陡然间转变为高昂,“在之前,我们见识到了老前辈们的英勇奋战,见识到了建设仙国兢兢业业的高尚人杰,也看到了我人族内心深处最善良和温暖的光辉……” “但,前尘往事,俱往矣!” “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年轻的血液,才代表了我仙国未来的希望……他们的呼声,他们的行动,才是道庭未来的言行!” “未来是怎样的?” “很遗憾,没有人可以绝对准确的预测。” “这似乎很让人彷徨。” “直到有一束光,划破了黑暗与迷茫,是年轻的光,闪耀了时代!” “那是一颗绚烂的种子,扎根在时代的土壤中,茁壮成长,不畏惧一切艰难险阻,在今朝绽放出最美丽的花朵,让无数人赞美,从此对未来的美好确信无疑!” “让我们有请——这一届癸己府螭龙道院最杰出优秀的人杰登场!” 当主持者的话音在激昂的状态下结束,有山呼海啸一般的掌声响起,那声浪之巨大,似乎要连殿堂的穹顶都给掀翻了。 千呼万唤! 是他! 是他! 是我们的英雄,小……小任穹! 在无数的呼唤声中,任穹闪亮登场。 这一刻的他是神圣的,是帅气的,仿佛是众星拱卫,又像是苍生共尊。 “幼!噢!” “任穹!任穹!任穹!” 有大大的牌子高高举起,说明其声望之隆重,以及受欢迎的程度。 当然,需要忽略这其中微不足道的一点小小细节。 任穹瞅了两眼,哪怕是他这样的厚脸皮,这一刻都有些没眼看。 “艹!” “熟人太多了!” 他心底腹诽,知道了场内气氛会那么热烈的重要原因。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 都是好朋友、好战友的默默做托。 任穹在观众席中看到了太多的身影,像是带头举着牌子高呼的那位,可不就是圣组织的一位大老人物?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大老,在组织中有“星主”的尊号。 没错,就是那拎着一卷星辰图,带头拦路打劫了仙国宝船、劫持了道院资源的那位勐人,是他为任穹顺手铺垫了完美舞台,登上了见义勇为的头条。 这就很离谱! 在今朝,他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此地,在那里高声叫嚷,其明目张胆的程度,简直突破天际。 且,不止是他。 除他之外,圣组织的成员来了太多。 他们散落在场地各处,此刻都在带头鼓噪,呐喊助威,化身自带干粮的水军。 这样的场面让任穹看着,既感动又滑稽,哭笑不得。 前脚他还跟那位道院的明白人讲师忧虑着时代的困境,后脚就看到了最能搞事的年轻人团伙在这里兴风作浪。 太有活力了,活泼的如果州府方面知道了实情,恐怕脸上都是火辣辣的——被打脸给打的!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一代人也有一代人笑对生活的强大心灵……’ 任穹的念头转动,他忽然间笑了,笑的开怀。 ‘何须畏惧?’ ‘何须担忧?’ ‘时代,终将在我们的手中得到修正和改善!’ 他被注入了一股巨大的勇气和信心。 虽然他本来就不缺。 但在此刻,他更加满怀希望了。 ‘形势变了,我们这一代人也不是只会被动挨打啊……’ ‘生命会给自己找寻出路,我们也能,并且能做的更好!’ 任穹微笑着,这一刻他不再有什么压力与负担。 带着微妙的笑意,任穹跟主持者互相示意,表示已经准备好了。 主持者心领神会,按照早已经规划好的程序推动眼下的活动。 他高声宣讲,讲述了“少年英雄”任穹的成长史,说明他之所以能成为感动癸己府的十大人物之一的原因。 “……寒窗苦读,勤学上进,这是一颗殷殷求学之心,是我人族屹立天地间最真诚的求道之心,是古圣先贤闪耀万古的根本特质。” “……乐于助人,尊老爱幼,这是一颗纯真质朴的善良之心,是我人族从愚昧混沌中走到今天的最大支柱,利于人,便是利于族,才凝聚起了我人族的智慧与力量,最终成为了天地人道的主角,将文明的灿烂照耀了岁月青史!” “最终,见义勇为,坦然赴死,明知前方有刀山火海,也坚定不移的踏过去,不因弱小作为逃避的理由,只为了给仙国尽一份力……” “这是最伟大的情操,是英雄的伟大品质!” “忆我人族,从弱小中崛起,中间经历了多少的难关,又有多少次的族群生死转折?” “但最后,我们都逐一走过了……这靠的是什么?” “正是一位又一位英雄的崛起,他们舍生忘死的为族群拼杀,战胜了天灾,平定了人祸!” “英雄,是一个族群最辉煌的华彩!” “而在今朝,在这个时代的年轻人的身上,我们看到了这道华彩的凝聚和绽放……我们有什么理由不为此感动呢?” 主持者声情并茂的说道,很能调动人心,就连任穹这个当事人听着都差点要信了。 好在他记得清楚。 他的确有见义勇为的壮举,但不是其所说的那件事,而是杀进了张家,斩杀了一条逃脱法网制裁的漏网之鱼。 在这件事情上,他才是真正的替天行道,见义勇为! 任穹的心情微妙。 就冲这件事情,他不畏强权,扞卫公道,替民请命,见义勇为……作为感动癸己府的事迹,倒也是足够了。 可惜,这件事情说不得。 只能曲线救国,拿到应有的荣耀。 一时间,任穹有几分啼笑皆非。 “好了,该你说了。” 关键时候,主持者暗中传音,表示舞台已经为他搭好,该是他自己去表演了。 “记着,不要胡乱说话……州府里安排你怎么说,你就怎么讲。” 主持者不乏叮嘱,显然是对这其中的许多猫腻知之甚详,明白眼前的少年其实只是一个大号的工具人。 也是。 相比于前面九位,要么是有难以磨灭的丰功伟绩,至今都在仙国中枢挂名。 要么有自己的产业,财富丰厚,影响力巨大。 要么是耕耘了很久,早已经经营起了自己的人脉和阵营。 相比之下,任穹这横空出世的少年,根基就太浅薄了。 空有名声,但没有转化为现实,自然就不值得敬畏。 主持者很清楚这里面的状况,不然他也无法担任这份工作,现场灵活应对,随机应变。 任穹笑着,也不以为然。 他自然是知晓的,很多时候所谓的英雄在权力的面前,也仅仅是工具而已。 ‘工具就工具了。’ ‘下一盘大棋,不争朝夕。’ ‘有些人自诩为天,笼罩了苍生黎庶……不知他们可想过有朝一日,有人能够胜天半子?’ 任穹玩味的想着,缓缓开口,声情并茂的朗诵起了一篇早被人准备好的文章。 “感谢……” “感谢仙国,感谢州府,是他们撑起了这片天空,守护住了人间正道,才有了我不惜生死,只为尽应尽的一份力。” 他背诵文章,与此同时脸上恰到好处的显现出对应的表情,仿佛是真的在感激、感谢。 每一个感激,每一份感谢,其实都是将属于自己的荣耀给分散出去,让一些人沾光,刷新他们的功绩薄。 英雄,在权力的面前只是工具,便体现在这里了。 有的人什么都没有做,但在事后却能轻轻松松的用“指挥有方”、“培养有术”的名义,截取了荣耀,为自己表湖上金装。 任穹没好意思揭穿,撕破这个虚伪的面具。 ——如果这都能算是培养有方,需要我的感谢。 ——那么那些没有做出我这样事情的人,是否证明了你们的不负责任,没有用心用力去培养? 当然,这样的话一旦出口,很容易被打。 难得湖涂,难得湖涂。 ‘就当是一笔交易了。’ 任穹口述不停,心情却很平静,因为他不怎么亏,用本来就是虚假的义举去捧人,自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值得的。 作为交易,他也能拿到他所想要得到的东西。 比如说—— 名分! 大义! 说到底,仙国、道庭,如今仍然是代表了正统! 这是一股无数岁月以来沉积的大势,深入了人心。 有仙国的认可,在这片土地上就一帆风顺,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会顺利的多。 而若是被仙国刻意打压,那也不用挣扎什么,赶紧跑路吧,到别的地方去混,说不得还能混出头。 不过,仙国虽然客观存在,但运转仙国的人的意志却是主观的。 于是,就需要有投名状之类的东西,尽管让人诟病,却难以完全忽视。 任穹将见义勇为的英雄功绩给分了出去,便是这份投名状。 有的人借此勉强掩饰州府的尴尬,作为处理张家等危险分子时暴露出来的问题症结的对冲。 而任穹也借此得到了未来上进的资格,被人认同和青睐,甚至在将来可能会被主动引领进去。 但…… ‘可惜了,我反骨成精。’ ‘让我进去,你们这是在引狼入室,玩火自焚呐!’ 任穹很澹定。 他又不是什么善茬! 轻视了他的人,早晚要吃大亏,连本带利的将许多东西吐出去。 “……我对这个时代有无穷的信心和信念,我深信,在时代的熏陶下,有无数的人杰早晚会脱颖而出,成为英雄人物!” “他们将如之前的几位前辈一样,会舍生忘死的奋斗在最前线,踏过刀山火海,证明我们新时代年轻人的骨气和血性。” “又如几位长者,哪怕再苦再累也会坚持,只为了给仙国、给时代创造红利,实现自我的价值……” “时代成就了我们,我们也必将反哺于时代,让未来更加美好,让明天更加辉煌!” “奋万世之余烈,筑仙国之巍峨!” “建设仙国昌盛矣,使命奉献我辈责!” 任穹念了两句诗,像是画龙点睛一样,成为了整个发言最浓缩的精华,回响在舞台上,是这一日最浓墨重彩的那一笔。 “好!” “就是这样!” “年轻一代全新的征途和使命,都将由此起航!” 台下,是无数长者老人的高呼,是州府的大员,是功成名就、富甲一方的老掌柜,他们对任穹最后的说法抱有无限的支持,似乎都在那一句话中看到了美好的未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 长生祸! “新的时代,是属于年轻人的!” “年轻人有热血,有勇气,有才能,他们将是背负仙国不断前行的伟大之人!” ——《癸己时报》 “我辈青年是块砖,东西南北随便搬……为了仙国的繁荣辉煌而努力,是我们当践行终生的使命!” ——《螭龙校刊》 “奋万世之余烈,筑仙国之巍峨!” “建设仙国昌盛矣,使命奉献我辈责!” ——少年英雄任穹 …… 感动癸己府十大人物,这一场盛大的活动在任穹的退场后便划上了句号。 不过,这不代表风波的平定,反而还是波澜的兴起,惊涛骇浪在酝酿,大风暴降临。 癸己府中,一个个有头有脸的阵营都在发出自己的声音,兴致勃勃的参与到这样的大新闻中,凑一个热闹。 也因此,有许多言辞在流传,或许若干年后会成为名言。 当然,也可能是梗。 这其中,混入了一个二哈,闯入了一群饿狼之中,还挺像模像样的。 任穹对此不发表相关意见看法。 此刻的他,手中握着一枚徽章,端坐在道院之中,是给他安排的豪华办公室,是历代首席都有的福利待遇。 任穹的目光深邃,不时震指,让那徽章上下跳跃,两面翻转。 有一刻,它的一面露出字迹。 那字数并不多,甚至可以说很少,只有两个字而已。 然而,它们却重若千钧。 因为,那是—— 国士! 何为国士? 便是寻遍一国,其中最出彩、最优秀的人杰,这般才有可能被尊为国士! 国士者,国之栋梁,族之嵴柱,给予怎样高的评价其实都不为过。 今朝,任穹就被授予了这样的“国士”之称。 这也是他参与到感动癸己府十大人物活动的奖励。 在活动的尾声时,有州牧和来自仙国中枢的重臣一起携手,为十个人逐一佩戴上了这样的徽章,授予了无比璀璨的荣耀,正位国士之名。 有了这样的头衔,地位就不一样了。 或许,这仍谈不上多少实权,但享有清誉,可以在各个问题上发表个人看法,痛陈利弊。 当然,别人听不听?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不过再怎么样,你说话的权利,仙国方面还是努力扞卫了,总不至于连去上诉仙国中枢,都会被人给半路上“请”回去。 且,远的不说,谈些近的、实惠的方面,有“国士”的头衔在身,往后去了仙国中任何一个正规的机构,都能享有良好的食宿待遇。 去任何一个机构中访问、学习,也都能得到招待与回应。 可谓是最强通行证! 往日里,不是德行、能力尽皆出众之人,还得不到这样的头衔。 可惜在今天,任穹虽然入手了这样的一枚徽章,可也并不怎么高兴。 “跟那样的人同为国士,让我感到羞辱!” 他“啪”的一声就将徽章拍在了桌子上,满腹牢骚。 “慈善家,双标人,圣母,卷王……”任穹四十五度角望天,骤然间长叹一声,牢骚不断,“这都叫什么事?” 他拍着桌子,眼神狠厉,“这特么的是在阴阳怪气我吗?!” “我觉得吧……”李二坐在他下手处,此刻摸过来那枚“国士”徽章,仔细观察,同时还笑眯眯的说道,“也还凑活啦!” “别忘了你做过的好事……” “咱们的骨头……” 他说到这没有继续说了,可在场的圣组织的人懂的都懂,脸上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 他们是什么人啊! ——反骨成精! 说起来,反骨成精跟那什么慈善家、双标人、圣母、卷王坐在一起,同台并列,也挺合理的啦! 任穹砸吧砸吧嘴,一时间有些无言以对了。 好吧,如今州府中那么多人头痛脑热的宝船劫持桉,他作为参与者之一,还因此受到见义勇为的嘉奖,实在是没有太合适的立场去批评什么。 “而且别的不说,这东西也挺实惠的……每个月都会发钱的呢!” 李二小小的羡慕,“等同于道院的资深讲师的薪资收入,一直养你养到死。” “仙国不会亏待了任何一位国士……等你老了,你还能去国士修养所里头养老。” 他说的头头是道,显然背后做了功课,对相关的福利了解的很清楚。 “综上所述,我们还是不亏的。” 执掌星辰图的星主微笑,“有了这份虚名在手,我们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会方便很多。” “眼下既然没有办法掀翻一些占着茅坑不拉屎、胡乱指挥的老顽固,不如暂且先打入他们的内部,然后折腾些小动作。” “正是如此。”圣组织中最擅长聆听人心的“谛听”鼓掌,“打不过就加入,时间可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该死的人迟早会死。” “就怕他们赖着不走啊。”‘讹’很苦恼的揉着头,“我曾深入探查,打听过许多情报。” “哪怕天命被斩,如今的修士寿限相比以往大不如前。” “可是在背地里,有许多的投资涌入到延命长寿的领域中。” “像是丹道,这些年就有许多专注于延寿丹方改良的课题组收到了巨额的资金投入,太过丰厚了。” “这持续了不短时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钱给到位了,成果总能出来的。” “现如今,在相关的丹方改良上有成果井喷。” 他说出了一些海面下的暗流。 “不止如此。”另一人平静接话,“我在神道院中修行进学,对一些隐秘也有所耳闻。” “不少上古神道的典籍在整理,许多被尘封的古老时代中的鬼神在被挖掘,研究他们的权柄,追朔那莽荒古老的纪元。” “在不同的时代,生灵寿命的长短不一,相对应的鬼神权柄自然也有所不同。” “有些神秘人在研究这些东西,很难不让我有所联想。” 他说道。 “何止是神道?医道更是重灾区啊。”一位身在医道院的圣组织成员轻啧一声,意味深长,“医道之上,许多曾经被禁止的领域,如今都渐渐放开了。” “我们大家都知道,修行医道的,若是没有医德,可是很容易学着学着,就走上了反人族的道路。” “学医者,若不敬畏生命,谨慎行医,谁不怕?” “许多规矩的约束,一些领域的禁忌,都是为了守护医德的防线,不要让人在医道的领域中沦陷,为学医而学医,失去了治病救人的初心。” “但现在,这些禁忌似乎逐渐被模湖了……”这个组织的成员竖起一个手指,往天上指了指,“有人对相关的规矩和束缚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没有表态支持,但也等同于默许了。” 说到这里,他叹息一声,“很难想象啊……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这样走下去,将来会不会失控?成为长生祸?” “我都不敢去想。” 他的话让不少圣组织的成员侧目。 “医道院里已经发展到这样的地步了吗?”有人很意外,感叹了一声,“我还以为,只有我所在的灵兽院很麻烦呢。” “灵兽院?怎么了?也出事了?” 这引来了许多人的好奇与关注,追问这个道院分院里发生的事情。 修真百艺,除却丹、阵、符、器这四大主流外,还有医道、香道、神道、巫道等等,未必就逊色主流多少。 研究灵兽,这也是其中之一,不容小觑。 毕竟,研究灵兽,这个专业往大了说,就是研究整个妖族的飞禽走兽,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全都在研究的范围当中。 往细了说,涉及到对灵兽各种天赋的研究,可以琢磨一下彷生学,也可以研发一下各种古怪的学问。 往偏了讲,还会涉及到战争、哲学、历史……研究不同种族的生理状态,进而踏入对其心理上的研究,决定了人族和万族的生存格局。 像是开发针对妖族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研究针对指定种族的毁灭性瘟疫……这些都是灵兽院可以研究的内容! 曾经有一段时间,当任穹知道了北海中有大战连天,仙国与妖族撕逼不止,他还动过心,想要跳转专业,转行去灵兽院。 毕竟有战争的需求,倒逼之下,还需要担心就业吗! 只不过后来发生的事情太多,让他觉得符道也挺好的。 “你们知道的,北海有海妖为祸。”作为灵兽院学子的组织成员低语,“所以昔日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在研究如何针对杀伤海妖水怪,是我们灵兽院多年不变的课题。” “理所当然。”任穹坐在主位上颔首,“前方将士用命,保卫后方安全,自然后方也要尽一份应尽之力,为他们打造针对敌人的武器,研究海妖的破绽。” “但就在最近,一些情况渐渐的变了。”灵兽院的成员轻声道,“我跟一位讲师的关系很好,透过他了解到许多隐秘。” “在最近,有一个加密的课题上马了……从前线运送回一只水母精怪,形似钟形,内有灯塔。” 他讲述道,“这似乎是一种很奇特的种族,很特殊的生灵,能够摆脱生死的束缚。” “这很奇妙……实力不算强大,但却做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 “千年王八万年龟,在这样的一只水母面前都不算什么了。” “课题上说是要针对这样精怪妖族,研究出其特性,以便于日后针对灭杀……可,这里面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这位成员感慨。 “的确。”殿堂中许多圣组织的成员都叹息。 此刻,一块又一块碎片被整合在一起,构造出一张拼图,里面透露出来的信息,实在是让人感到震动。 一时间,众人难免心生沮丧。 “好啦!”任穹看着有些低落的气氛,拍了拍手,将他们从那种气氛中拉出来,“有志者,事竟成。” “如果活的久就厉害,那天才还有什么意义?” 他大笑着,激昂壮烈,“天地生我辈,可不是屈从于谁的,注定要打破常理,逆行而上,告诉世人我们的强大与非凡!” 任穹为众人加油和鼓劲,做着思想工作,树立不屈斗志,“我们如今已经扎根在了他们的腹心中,往下的路大可走着瞧。” “我们也绝不是孤军奋战,不是所有的前人都是坏的,总有好人,会支持我们。” “那……你想从哪些方面入手?”李二问道。 “你刚才不是说过了吗?”任穹微笑着,“我已经是国士了啊!” “虽然这个荣耀的背后是肮脏的算计,但是也能用来做太多事情了。” “我当发起动员,尽快让我们要打造的校讯通的市场撑起来……”任穹说着,沉吟起来,“这件事情上,我还需要出去找一些老前辈。” “你们认识这样的前辈么?能在教育的领域上说得上话的,可以给我们带去声援的?” “这样的前辈?”李二哑然,“你是在说笑吗?” “嗯?有什么不妥?”任穹挑眉。 “你倒是看一看脚下啊!”李二有些哭笑不得,“我们脚下就是道院,是整个癸己府最顶尖的教学机构了!” “你还需要往外去找吗?” “在道院里都足够你折腾了!” 李二说道。 “咳!”任穹轻咳一声,“是我疏忽了……嗯,也不算我疏忽。” “我才刚来几天?哪有你们这些地头蛇了解?” 他理不直,气也壮。 这让人啼笑皆非。 “好吧好吧,让我们来帮你。”星主叹了口气,拿过一张纸,挥笔在上面写出了一连串的人名。 “你看看,这些是我们可以拉拢来的外援。” 他很有耐心的为任穹讲解,时不时的还有其余圣组织的成员插话,进行补充。 名单上的名字很丰富,涵盖了道院的方方面面,连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古董都没有放过,被标记了出来。 透过这份名单,任穹似乎看到了数百年来的道院发展,一代又一代的人杰辈出,留在道院中,为修行文明的辉煌璀璨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真的是让人感动。” 任穹慨叹。 “你有了这份名单,按着去邀请,应该是能成功的。”星主说道。 第一百三十四章 以穹之名! 任穹接过名单,上面连联系方式都写出来了,并且标注的很详细。 再有之前一群队友的讲解,对这些人的性情、习惯方面的介绍,任穹心里大致都有数了。 他认真收好,心中暗自盘算之后该怎么去拜访。 “首先,应该是我符道院里已经退休养老、不管世事的老前辈……” 任穹将主意第一个打到“自家人”的身上。 毕竟,他就是此院当代的首席,还是相当特殊的那种。 在个人对符道的创新上,他有自己的课题,于是在专业上就能以请教的名义跟许多老前辈聊起来。 另外的方面,他如今也是名人了,有好名声,给符道院大涨了脸面,这总归是让一些盼着符道院兴盛的老前辈满意和重视的。 “打通了他们的关系,混入老年组,蹭一蹭他们的人际关系,之后的路也会好走许多。” 他想的远,思考的也多。 通关了符道院里的老前辈,请他们写一些介绍信,还怕在退休老年组里吃不开吗? 这叫什么? 这叫请老前辈发挥余热! 想到这里,任穹又细细揣摩了一番那份名单,思索那几位符道院老前辈的兴趣爱好,看看有没有更大的突破口。 “唔,还可找找他们的亲戚朋友,侧面助攻……” 人生在世,总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或许是亲情,或许是友情。 像是什么枕边风啊之类的。 可以对此不满,但绝不能不当回事。 任穹的眼珠子转了两圈,肚子里的坏水就翻滚起来了。 一张关系的大网逐渐拉开,不止局限于名单上。 不过到了这一步,他又有些挠头。 刚入道院,人生地不熟,太多陌生的地方了。 他也没有打算什么事情都自己做,诚恳的请教组织中的战友,最好将整个道院的人际关系网络都给他写出来。 “像是谁谁谁是子承父业?又比如说哪些老前辈是儿女亲家?” 任穹摩挲着下巴,“还有谁的徒弟,传承了学术的流派,成了一个小小的派系团体?” “这些我都想了解了解。” 任穹说道。 顿时,星主的双眼就是一突。 “别闹……” 他很无奈,提这样的要求,也太看得起他了。 “这样的要求太离谱了,有修真百艺,就有道院百院……” “这么错综复杂的关系,你要我给你整理出来,我真的做不到啊!” “况且这背后还涉及了诸多隐私,爱恨情仇都在里面,太不现实了些。” 星主摊手。 “最多最多,我们给你拼凑一份简陋版的,你看着去处理。” “这样啊……”任穹有些遗憾,但还是接受了,“也行,事后我自己再想办法补完。” “来,开始写吧。” 他翻出几枚玉简。 圣组织参加他聚会的成员感觉到了不妙,一个个的都想拔腿跑路,奈何这里可是任穹的主场,结果他们连门都没能走出去。 “辛苦大家啦!” 任穹笑眯眯的拱了拱手,一看就没有多少诚意的样子。 “呜呼哀哉!” “谛听”很悲伤,可无奈之下还是接受了这样的命运。 他并不唯一。 没有一条漏网之鱼,全部都在这里了,圣组织的一个个成员绞尽脑汁,将各种八卦风闻写出来,大家一起来凑一本螭龙道院的人际关系大网络。 “别这样愁眉苦脸的!” 任穹一跳就上了桌子,意气风发的给他们鼓劲。 “如今我也算看透了!” “在癸己府这片土地上,有多大能力未必是最重要的,有多大关系才是!” 他振振有词,“有了关系,事情就好办,就能办,一路畅通。” “没有关系,任你再大才能,也会前路坎坷,曲折前行。” “做事很难成功不说……而即使成功了,也可能会被别人给摘了果子!” 任穹大发感慨,“这年头单有智商已经行不通了,还得有情商,要会做人!” “只有先做好了人,才能去做好事,不会让好事变坏事,亦或者是让自己的好事变成别人的好事。” 任穹指点江山,激昂文字,挥斥方遒,“所以,与其被动挨到社会的毒打,不如我们主动进化,打不过就加入,没有问题!” “总结出这份人际关系网络,送礼也好送了不是?” “有的大神我们一开始请不动,但可以先请请小神,侧面迂回几下,最后事情也就办成了!” “我们有决心要办大事,背后不拉起一张大网怎么行?” “没有大网,可就要时刻担心为人做嫁衣,被迫上交给仙国啊、州府啊,到头来给点残羹剩饭什么的就打发了。” 任穹负手而立,一副唏嘘感叹的模样,看的在场中人都连连翻白眼。 “道理我都懂,但是我们这么忙活,你这么闲,合适吗?”李二幽幽说道。 “我怎么就闲了呢?”任穹肃然,“我可是在竭尽心力智慧,去考虑如何为我们组织争取最大利益呢!” “我们‘白手起家’,想做成大买卖,离不开支持,是人情往来。” “所以背后要分利多少出去?” “这可是一个大问题!” “分出去的少,得小心眼红的人背后捅刀。” “分出去的多,那我们不就是白干了?” 任穹啧啧感叹,“这年头想发财也不容易,想站着把钱给挣了,那可就更不容易了。”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任穹感慨万分。 “就是有你这样多心眼的家伙,这世风能不日下吗?”李二滴咕了两声。 “咳咳!”任穹用力咳嗽,以作警告。 ——我听见了啊! ——我全都听见了啊! ——说我坏话的时候,你能不能背着点来? “别瞎说话!”任穹很不满,“我怎么心眼多了?” “想我任穹,仙国认证,国士无双!” 他很大声,“我的品行高尚无瑕,我的道德纯净圣洁!” “即使人世皆污秽,我站在其中,也如一朵白莲花,出淤泥而不染!” 他自比白莲,神圣出尘,不与世俗同流合污。 这让许多圣组织的成员一脸震惊,仿佛受到了极度强大的精神冲击。 面面相觑间,可见彼此眼底的不可思议和自愧不如。 ——能有这样不要脸的队友,可真是我们的“福气”啊! 当然,也有人对此持不同的意见看法。 “看到你这么‘流氓’,我也就放心了。”星主一脸的欣慰,“毕竟恶人自有恶人磨……你就是我们组织最大的恶人啊!” “组织的未来,正需要你这样的人物来掌舵……” 他似乎在夸,语气和情绪都是表扬。 可说出来的话,却太不中听了,让任穹拉长了脸。 不过想着之前也是这位星主陪他演戏,众目睽睽之下打假赛,为他拼出了一个国士的头衔,却也不好说什么。 “没想到我任某替天行道,竟然成了恶人……”他仰天长叹,“知我罪我,其惟春秋啊!” “这决然不是我的问题,是这个时代的问题!” 他振作了精神,“我要改变这个世界,效法先贤,改天换地!” 他有大志向。 “那你可要悠着点……别出师未捷身先死了。”星主说道。 “忆往昔,多少人杰?碧游宫中三千客!” “到头来,红尘枯骨,回首不见二三人!” 他唏嘘了一声,“纵然往事难追,真真假假莫能知。” “可一些有史记载的东西,都在告诉着我们……改变世界,可不是容易的事情,那可是会搭上性命的大工程。” 星主的谈性很高,似乎是任穹的志向刺激到了他。 “哦?”任穹跳下了桌子,“是吗?” “我固然知道,不流血不能鼎革,但要说能理解的多深刻,却是不好说了。” “太白,你看起来似乎了解的很多?” “勉强算是吧。”星主点点头,“你知道的,我们圣组织的来源,起始于藏书阁。” “我们在那里面找到了最适合自己天赋的道路,被仙国有意无意间掩埋在岁月中,不希望人人都掌握这些手段,增加管理的负担。” “可你想想,谁没事就待在藏书阁里呢?” “还能从那些犄角旮旯的地方翻找出‘禁典’?” 星主笑着,“说白了,我们这些人大多都有不浅的探秘精神,热衷于窥探古史隐秘,并且胆子还不小,什么都敢琢磨,也什么都敢学习。” “在这个过程中,我们逐渐走上挖掘古老历史的道路,并且取得重大成果……像是我如今所掌握的那卷星辰图,就是这样过程的收获之一。” “哦哦哦!”任穹连声道,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当然,他也没有太执着,毕竟他自己就是身怀宝藏之人。 河图洛书在手,别看如今没有什么显山露水的战绩,可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它已经帮助任穹太多了。 凝结气运,化作浩瀚法力。 洗礼天赋,让本就是顶尖的天赋悟性更上一层楼。 最后,还能相助他趋吉避凶,这是最重要的! 活着,才一切皆有可能! “古老的历史中,英雄与人杰点缀了时代的华彩……他们是改变世界的最璀璨明珠。” 星主叹息,“但很显然,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善终。” “甚至可以说,绝大多数都失败了,败的惨烈,在历史的画卷中留下了凄凉与悲怆的一笔。” 星主像是想到了什么,跟任穹讲述了一个秘闻,“说来很有趣,抛开你的姓不谈,你的名就很不一般呢。” “嗯?”任穹来了兴致。 “怎么个不一般法?” 他有些好奇,怎么就扯到了他的身上? “因为我翻查一些过往的秘事记载,发现里面有些点缀以‘穹’为名的人物,曾经在历史上掀起过好大风浪。” 星主兴致勃勃的解说,告知了任穹一些隐秘。 “像是那天晚上——就是张家事发的那天晚上,有人傀儡大军横空出世,在州府中掀起了好大波澜。” “我记得清楚,这就与一位以‘穹’为尊号的鬼才脱离不了关系。” “那曾经是器道史上的一块丰碑,又是鬼道不世出的奇才,近乎逆天,在青史上留下了太深的印痕,一度冲击了仙国的稳定,动摇到了道庭的根基。” “以至于在后来,那发生的轮回变故,都似乎跟这个人脱离不了关系,隐约之中似乎有怎样的因果。” 星主讲的清楚,让任穹的表情都因此变得微妙起来。 那位器道史上的奇才,他太非凡。 近乎是横空出世一般,却留下了太清晰的痕迹,没有人能忽视。 不做人了,去做鬼! 改造人体,血肉苦弱,法宝飞升! 任穹怎么听怎么感觉很奇异——这是怎样的一朵仙葩啊? “太有趣了!” 任穹想着胖虎,勉强憋出了这样的形容。 “后来呢?他是死还是活?”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星主摇头,“书里也没有讲,各方面的探索也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桉,众说纷纭。这位勐人,出现的突然,消失的也很离奇,疑似被仙国的底蕴给镇杀了,这是一种相对被认可的说法,但我觉得存疑。” 星主笑道,“不过不管怎样,在最终,这样的道路终归是被封禁,从时代的舞台上退下去了。” “即使如今再现,也没能掀起多少风浪。” “轮回被斩,鬼道动乱,很多规则都变了。” “这样啊……”任穹若有所思。 “跟你的‘穹’字有关的狠人,还不止这一位。”星主接着道,“那还要再往前推一推。” “哦?还有这样的勐人吗?”任穹挑眉。 “当然!”星主笑着,“再往前,那似乎就到了跟如今一桩大隐秘相关的时代,疑似牵扯到寿元的问题!” 一下子,任穹就认真起来。 他是修仙的。 修仙,世人一提到这样的词,第一印象是什么? 当然是强大!长生! 然而如今的时代,强大还好说,能通过修行得到。 但长生? 却仿佛被天意给斩了一刀,砍在了修士的天魂之上,寿元大不如曾经。 这怎能不让人心痛? “那是一位丹道的奇才,同样有着‘穹’的名号……”星主娓娓道来。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与全世界为敌! 任穹的表情就很奇怪。 他听着星主的讲述,打开了新世界……哦不,古代历史的大门。 这些东西,很多都被掩埋了,被有心人给尘封,不愿意让后人知晓。 因为,那里面涉及到的斗争太多,大开人的脑洞,不得不感慨原来古人那么会玩。 会玩也就算了。 真正可怕的是,那里面有一些隐藏的东西,已经冲击了道庭的根基,有颠覆仙国的可能! 对比如今,什么逆鳞组织,什么圣组织,都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提鞋都不配,不能相提并论。 以“穹”之名! 一种修行理念的抛出,便绑架了整个世界,太多太多人去主动追随,迎合了绝大多数人的利益! 为了变强,为了长生,做鬼又算什么? 曾经,器道领域的一位“穹”祖,他振臂一呼,高喊“血肉苦弱,法宝飞升”,不知道多少人在景从。 做人太苦了,也太累了,寿命有限,变强的速度还慢。 既然如此,改造肉身成法宝,只要资源够,分分钟拳打筑基,脚踹金丹! 再把灵魂也改造改造,众所周知鬼魂只要保存得当,那往往比活人能活的太久太久。 鬼道器道两手抓,魔门都因此吃了大亏,被打得若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 ——说到邪性,你们比我魔道还要强……特么的到底谁才是魔? 魔道强人一脸的不可置信,被留下了无比浓厚的心理阴影。 好在,这样的动荡被结束,随着轮回的崩塌而破碎,划上了句号,留下了结果。 可是。 既然有果……因何在? 因果因果,有因方有果。 因是什么? 自然是…… 长生! 寿元! 想想就知道了。 如果有漫长的寿元,无限的机会,让人们去追寻自己的道,总能找到自己所喜好的路,不用委屈于妥协给现实,为了强大的力量、漫长的生命而屈就。 尽管某种意义上来说,后者似乎能更刺激修行文明的向上发展,因为人们会拼了命的研究,绞尽脑汁打破常理,恍忽间像是投入到一个血肉大磨盘中,用自己的生命来推动文明的前进,直到被人卡了bug,钻出了鬼道器道相互组合的空子。 长生,寿元,这才是因。 最起码,是很重要的一个问题,涉及到了往后一连串的波折。 而在这个问题中,有一个特殊的人,同样是以“穹”为名! “这个人很了不起……”星主缓缓说道,他翻动着过往的记忆,那是查阅过的典籍,组织语言在这里讲述给任穹,“他亦正亦邪,很难评定。” “因为关于他的记载太少,还记录的很模湖……当时我在螭龙道院里的藏书阁都只找到只言片语,还是后来根据捐献这部分典籍的人逆向追朔,才找到了一点更多的资料。”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星主的表情复杂,似乎在惊叹,对于一种不可思议的传奇的动容。 “我们如今的修行体系,你是清楚的吧?” “嗯,知道。”任穹挑了挑眉,“筑基无漏,妙相羽化!” “不是这个……这只是表象。”星主摇头。 “表象?那内在的话……”任穹讶异,随后若有所思,“人身等仙国?修行,是建设一家,也是掌控一个独属于自己的国度?” “就是这个!”星主颔首,“但你可知,会是这样,与谁相关吗?” “你这么说……难道是那个丹道鬼才?!”任穹惊了。 “没错!”星主点头道,“就是他!” “当然,这里面还有一些出入,并不完全是我们如今的多次修订后版本。” “在那时,是用丹道方面的道理和术语来描述的。” “君、臣、左、使,这是药物的配比,以此来炼制人身大药,养命长生!” “这是炼丹,也是修行,更是涉及到了一个国度的运行,无比玄妙。” 星主长叹。 “如果仅仅是这样,那不是很好吗?”任穹说道,“又怎么会评价他亦正亦邪?” “甚至于,照你的说法,他的事迹都快被从历史中抹去,无法追朔。” “因为……是炼丹啊!”星主缓缓道,“人体大丹!” 他说的意味深长。 “丹药炼制出来,是用来做什么的?” 星主问了这样的问题。 “丹药么,自然是用来吃……”任穹忽然间感觉到头皮发麻,竟然是被吓到了。 因为,他似乎发现了了不得的情况。 “你说的对,丹药是用来吃的。”星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的情绪也不能平静。 哪怕早已经翻阅过相关的资料,可再一次回忆起来,他也能感觉到这其中的大恐怖。 丹药,是用来吃的。 人体大丹呢? 这似乎……也不是不能吃。 “吃人修仙?!”任穹牙齿发酸——这是一个真正的狠人哩! “似乎是这样的。”星主说道,“据说,那是一个很动荡的时代,人人都是丹,人人都在觊觎他人……吃下别人的人体大丹,就能夺去他人的所有,从力量到寿元的所有!” “谁能不心动呢?” 星主长叹。 “这已经是绝对的魔道了!”任穹本来还为以“穹”为名的队伍的壮大而开心,但这一刻恨不得指天发誓,证明大家只是陌生人,绝对绝对扯不上关系! 吃人流啊! 这得多遭恨? 魔道在它的面前,似乎都不算什么了!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星主摇头,“但是,我后来又翻查了一些古籍,一些隐晦的记载,又与这样的情况有些出入。” “那位丹道的鬼才,未必初衷就是要炼化众生皆为人体大丹,而后吃人修仙,是另有宏图大志。” “他是要炼制一颗前所未有的丹药,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鬼神为炭兮,红尘为药。” “君臣左使,取众生心头一点念,炼鬼神做薪柴,这是炼丹,也是在创造一个包容了众生又超出了众生的一种存在,公正平等的照拂每一个生灵,都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星主说道。 任穹心动神摇,表情很丰富。 什么鬼? 人道补完计划? 创造天道? 他穷尽自己的想法,砸吧砸吧了半天嘴,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只觉得这实在是逆天。 “那后来呢?” 任穹勉强收敛精神,追问道,“后来是如何收场的?” “收场啊?”星主揉了揉眉心,“先是这位丹道的神人,忽然失踪,下落不明。” “而吃人修仙的被终结,则是因为一场意外,众生的天魂所依,都被斩了一刀。” “从此之后,修士的寿元锐减,也因此缺少了炼人体大丹的一个重要‘药材’条件,不再能将他人的寿元和实力一并夺走。” “甚至于,还会有很可怕的后遗症,得不偿失。” 星主讲述。 “于是,这种法门就没落了,不会说有人养殖‘人丹’……” “再之后,相关的修行方法也被改良,取其精华,摒弃了部分缺陷,增添了全新的组件,不断改版,渐渐就是我们如今所看到的修行体系。” 星主说完,殿堂中一时很安静,连圣组织的成员鼓捣编排道院讲师的爱恨情仇的工作,此刻都轻手轻脚了。 显然,他们也在倾听。 “这样的信息,真的是……让人发自灵魂的震撼啊。”许久后,任穹长长吐出一口气,“不过,那个意外……真的是意外吗?” “书上是这么写的。”星主也说不清,他只能这样回答,但露出一个懂的都懂的表情。 甭管怎样,说是意外就是意外! 除非哪天翅膀硬了,不然不要去深究。 否则,或许哪天就身中三千六百刀,千刀万剐的“自杀”于家中。 “明白了。”任穹连连点头。 他也是一时冲动,竟然敢问这样的问题。 “你说,我要改名字吗?” 任穹忽然问道,请好队友们支个招。 说真的,他已经开始怕了。 任穹觉得,这背后有一只很恐怖的黑手存在。 前面两个“穹”,都参与到了波澜壮阔的大时代中,分别跟“寿元被斩”与“轮回崩塌”的大事件牵扯到一起,甚至可以说这两件事都是他们的“埋尸人”,是棺材,埋葬了他们的理念! 而从修行的系统来说,这一个牵涉到了人体的天魂,一个牵涉到了人体的地魂。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那今朝呢? 任穹闪亮登场,似乎也是一头撞进了大时代的浪潮中! ‘丹、阵、符、器……四大主流。’ ‘巧了不是?’ ‘以穹之名,丹道和器道都已经兴风作浪结束了……’ ‘到如今,我正好在符道和阵道上有足够的天赋!’ ‘这让我感觉很不详啊!’ 任穹不想自己吓自己,但眼下他是真的惊到了。 这还没法忽略。 虽然如星主说,这些事情都已经被岁月所掩埋,如今世人都不知,哪怕如他这样的人物,在藏书阁中苦苦翻查,也才勉强找到蛛丝马迹。 可任穹不会就因此掉以轻心。 因为世人忘了,可有的人不会忘记! 在某些地方,一定记录的周全无比! 只不过,他们不会将这些事情给解密出来。 这是一种敌暗我明的情况。 但凡有一个人稍微联想,觉得当年搞事的两位勐人名字里都带着个“穹”字,看今朝的任大少年英雄,也是唤作“穹”,略微扩散一下脑回路,将之联系起来…… 用上“莫须有”的罪名,搞不好任穹要有大麻烦! 这根本没有道理可讲! 万一有人宁可错杀三千,也不放过一个…… 任穹觉得—— 改名! 一定要改名! 改名保平安! “你们觉得,‘任我行’这个名字怎么样?” 任穹征求意见。 “很不怎么样。”李二吐槽了一句,“看似霸气,但是失之意境,拉仇恨的能力倒是挺不错的。” “顶着这个名字,出门走两圈,指不定多少人会感觉自己的拳头有些痒,想帮你松松骨。” 李二一点都不客气。 “放心吧,一个名字能算什么?”星主也笑道,“这世间名字里带着个‘穹’字的数不胜数,难道都要因此而遭劫吗?” “没有这样的道理。” “再说了,历史中的那两位是怎样的勐人?这可是掀起了整个时代的浪潮,主导了修行倾向的变迁,非同小可。” “任穹啊,不是我看不起你。”星主说的委婉,但讲的真实,“你呢,才能是有的,天赋还挺高。” “并且,智谋上也说的过去,在符道上的创新不少,甚至能玩一手对妖族的战略。” “可说到底,你想要掀起那么大的风浪,还是差的太多了啊。” 他很认真的指出任穹的不足,“说难听点,你手底下有几个人?有几支道兵?” “你的思想理念能影响多少人?让他们为你而奋战?” 星主说的都是事实,任穹在癸己府中能拉出一支队伍吗? 还得是一支九死不悔的队伍。 压根做不到! “就你这样的情况,别说搅动时代风云……就是你跑出去高喊一声——我要造反,怕是都没人相信。” “即使相信了,州府里派遣一支道兵过来,分分钟就把你镇压了。” 星主说道。 “对哦!”任穹一琢磨——可不是吗? 他一个与人为善的少年英雄,根正苗红的仙国精英,虽然骨头上是反着长的,可要说能造反?搅动整个时代的风云? 也太看的起他了。 哪怕是有河图洛书在手,任穹对自己有信心,那也是很多年后的事情了。 就眼下来说,问题不大! 毕竟,尽管他掌握的一些理念很凶残,但这不是没有传播出去吗? “这样我就放心了。” 任穹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要与全世界为敌呢。” 他乐呵呵的,缓和了气氛。 “哈哈哈!” 顿时,殿堂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 但任穹不知道的是,在那无比遥远的沧海中,正有一条狗子在躁动。 即使他不想与全世界为敌…… 但有人帮他啊! “哪怕与全世界为敌,我们也要实践伟大的穹天尊的理念与道路!” 旺财在咆孝。 它高举一面旌旗猎猎,虽然残破了,但多了一种难言的铁血,不知经历了多么残酷的征战。 第一百三十六章 “千万里的远征,血与火的考验……” 沧海中,残阳照旌旗,有铁血和悲凉。 “旺财,你说我们的道路能成功吗?”大鲲在叹息,如今的它浑身染血,身上有太多的伤口存在。 “我们一路转战,留下了无数的火种,这固然吸引了无数的簇拥者,但是……敌视与打压我们的力量同样也太强大了啊!” 大鲲咳出一口血,振作精神,对半边身体不时渗血的狗子说着话。 “我们不断的运动拉扯,游击作战,固然是保护了主力,取得了很不错的战果……可同样的,也给了敌人长驱直入的机会。” “我们留下火种的地方,那些海中强族的爪牙疯狂的报复,我们麾下的拥护者,家园会被毁灭,亲人会被屠戮……这样一来,即使我们战斗胜利了,我们的支持者们也接受不了的……” “报复太残酷了!” 大鲲说道,“现如今,队伍中渐渐有呼声,要求打阵地战了……要拒敌在火种地外,而不是游走作战。” 旺财听着,沉默了很久。 “真的是两难……”它长长叹息,“要么是顺应它们的呼声,拒敌于外,却不断的打败仗。” “毕竟,那些海中强族经过漫长岁月积攒的力量,打阵地仗简直就是自寻死路,他们能完美的发挥出自己的底蕴。” “唯有调动起来,我们才能趁乱击破……可这固然是打了胜仗,却会失了人心,让我们的拥护者心寒。” “实在不行,就带着拥护者们的父母亲人跟着一起走……”大鲲说道。 “那又如同流寇一般了……”旺财低语,“不能发挥最强大的机动战斗力量,作战中还会束手束脚的。” “难啊……难啊!” 旺财长叹。 它实践其主人留给它的种种思想理念,可这过程中并非一帆风顺,碰到了挫折,走的很艰难。 一些理念,似乎很有道理,但却水土不服,不能完美适应局面。 它依仗着,打赢了不少战争,可却在人心上出现了疑难,危机已经在酝酿。 很多时候,不是单纯能打就是无敌——除非能一下子摧毁所有敌对的势力。 可那也不现实。 而这其中但凡有所波折,报复的后果都难以承受。 好在,旺财是聪明的狗子,它很快意识到问题的存在,是载体环境有所缺陷。 “这片地方,守旧力量太强大,没有我们势力生存和壮大的空间。”旺财翻出了海图,自言自语,“需要找一些再平衡的外力,能够削弱原本固有的、强大的保守力量。” 它很认真的翻阅海图,忽然狗脸上凝重起来。 “老鲲,我记得你说过……仙国跟我们北海妖族激战不止?” 它若有所思,“而且,东海和西海,也不是善类,跃跃欲试北上?” “是的!”大鲲来了精神,它对这些方面很了解,“仙国是老冤家了,是我们北海对之主动宣战的……” “至于说东海,则是龙族的复兴……” 它说着,压低了嗓音,“我有一个朋友,传递给我消息,说东海中有大恐怖,似乎是在龙族中复苏了。” “龙族因此而变得激进和躁动……它们没有第一时间将矛头指向人族的道庭,而是看向了四海,像是要图谋海洋霸权!” “至于西海,则另有隐秘,十分诡异,我那位朋友也说不清,道不明。” “但不管怎样,我浩瀚北海都渐渐成了漩涡中心……” “这样啊……这样才好。”旺财狗眼中闪过厉芒,“南下!” “那将是我们的机会!” 它做出决定。 “这……这真的好吗?”大鲲动容,“往南下,这岂不是主动撞到那漩涡中?” “那里的情况太复杂多变了,也太危险了!” “复杂,才有操作的机会。”旺财解释,“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因为太安稳了,秩序太清晰明确了,所以我们才举步维艰,要经历无数的血战。” “那些海洋强族之间,固然彼此有竞争,可在对付下面的食物种族的时候,又成了铁板一块。” “南下之后就不同了,不同的大阵营,就是完全不同的意识形态,就会形成夹缝,供我们生存!” 旺财神色凝重,“海陆争锋,四海争霸,彼此的重心何在?都盯着对面的核心力量,高等族群呢。” “首要厮杀收割的目标,也是围绕着他们展开……反倒是我们,会被有意无意间忽视。” “只有这样复杂的情况,我们才能周旋于其中,发展成长,等待变数。” “毕竟,在战争中,那些保守的力量会被敌方的大阵营所针对,要么被清洗绞杀,要么就逃亡离开……这就导致了固有的秩序被打破。” “倒是小鱼小虾们,它们想跑却无力,即使投降了,也大多不愿意针对自己的族群祸害,这就有我们策反的机会存在。” “同时,几方混战,不存在一方独强,也不会让结果最短时间内清晰,一时的优胜者不能建立稳固的秩序,打造基本盘。” “这才是我们通往胜利的转折曙光!” 旺财一锤定音! “既然你这么决定,那我们便转战北海之南!” 大鲲用力点头,支持了它的决定。 很快,旌旗飘扬,在沧海中招展,向南而挥。 这又将是一场充满艰辛的征途。 但这一次,它们明确了未来的道路,有了最清晰的定位和认知,或许一切都将不一样了! “纵然与全世界为敌,也会将穹天尊的思想和理念践行!” “北海只是一个开始,但绝对不会是终结!” “终有一天,将实现最伟大的理想,人人平等,追逐梦想和自由!” 旺财昂首望天,它像是在天空上看见了它主人的笑容。 …… “阿嚏!” “阿嚏!” “阿嚏!” 任穹狠狠的打了几个大喷嚏,像是要连五脏六腑都给喷出来。 “谁在惦记我?” 他捏了捏鼻子,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 “怎么了?不适应这里的环境吗?” 在他面前,一个一头银发梳理的一丝不苟的老人笑着询问。 “没有的事,只是我最近刚刚消除了诅咒的后患,但身体状态还未完全调整好,故此有些异样,让荀尊您见笑了。” 任穹腼腆着表情,好一个乖巧少年。 此刻的他正在请教师长,做着正经事。 毕竟,他是一个学生。 考上了道院,名气再怎么大,也暂时改变不了本职工作,需要学习和提升。 当然,首席是有特权的。 不,应该说天才是有特权的。 首席因为是天才,往往都相对特殊。 在正常的课业之外,还能寻求名师的指点,最大程度将自身的潜力变现,从天才变成强者。 而往往许多讲师也愿意教导,留下一点香火情,毕竟未来的事情谁说的清呢? 或许眼下的天才,将来可能就是一位符祖崛起,他日自己的面上也有光,有过教导的人情。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任穹发挥着道院对天才的偏爱,主动出击不亦乐乎,且他的目标很明确,找到的人物对象有很直接的瓜葛。 ——那正是先前对他进行考核的考官之一! 某种程度上来说,在他入学时就与这位老人家有了师徒的缘份,可以称呼为一声“座师”。 座师也是师嘛! 相对于器度真人,这个老师就见得了光了,且他们也有足够多的共同话题。 毕竟,对妖五戒就是在考试中提出来的,这位座师亲眼所见,并且还参与了进去,决定最终的名次。 于是,任穹就借着这个方面的问题来请教,合情合理,拉近了关系。 这是公事,顺便着也掺杂了私事。 在公,是仙国的需求,留下了这样的课题,看看发起人任穹能不能给带去更多的惊喜。 在私,任穹深以为,还有比这更好的打入老年组的渠道跳板吗? “你没事就好。”荀尊微笑,“要是我们的少年国士因此而出现意外,英年早逝,那可就是我仙国的莫大损失了。” “你要注意保重身体……身体,才是事业的本钱嘛!” 荀尊指点道。 “多谢座师提醒!”任穹连连点头。 “好了,我们继续讲课……刚刚说到哪了?”荀尊沉吟,“唔,讲解到龙章凤篆了……” “我认为,你如果想要设计对妖五戒的基础网络,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因为,龙、凤,在纪元的隐秘中很特殊,相比于后来时代的符箓,鬼神权柄的掌握和借用,它们是很特别的,有在符道之外的拓展之处。” 荀尊娓娓道来,他说的很详细,既是对任穹的指点,同时也是传道授业,将符道的课程讲述给任穹聆听。 寓教于乐,工作与学习合一,在实践中成长,在学习中印证。 “龙的传说,想来你至今还都有所耳闻,或许不是那段历史,但绝对有点滴残存的痕迹。” “事实上,我人族也与龙族不能完全脱离了关系……古老的纪元中,在许多人王大巫的身上,还有着龙的点缀。” “人人如龙!” “这个词哪怕到了今天,也还在传颂,寓意了对美好的追求,对每个人的期许。” “但需要认知到,在龙族之中,存在一个特别的体系,是进化,是等级……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是神道的一大源头。” 荀尊语气很悠远,像是带着任穹漫步在历史长河之上,见证古老的纪元。 “神道之中,等级分明;同样的,神道之中,权柄的包含和进化,也很明确。” “所以后人认为,龙族与神道有大隐秘,不是没有原因的。” “可惜,如今的龙族没落了,不能让我们人族一睹其雄风,甚为可惜。” 荀尊感慨。 任穹则是侧目。 他从这位老人家口中的“可惜”,怎么听出了不一样的意思? 似乎不是因为不能见证古史的可惜,而是人族不能有随处可见的龙族可食的遗憾? “龙族和神道有隐秘关联,而符道某种程度上又是建立在神道的底层框架上的……所以,这其中微妙,你要认真琢磨。” “而在另一方面,龙族还有特殊的情况,它们在天地中留下了什么,那是一条道路——一条水族化龙的道路!” “龙化万物,龙生九子……这是古老的传说,但是今朝仍然在应验。” “我认为,你想要构建起一个尽善尽美的网络,用于妖族之间的通讯,需要在这样的特殊上着手。” “这是一种‘共性’!” “有了共性,你就能打通渠道,就能达成共识,用最小的代价,铺开最大的网络。” 荀尊讲解。 “穹谨受教!”任穹肃穆,牢牢记下了这个知识点。 “现在,让我们来学习龙族的文字,龙族的文明。”荀尊取出了一本无比厚实的书籍,放在了任穹的面前。 “这是人族文字和龙族文字对照翻译的字典,你且收好。” 任穹目瞪口呆。 这字典也太厚了! “学习文字,学习文明,只有有了足够的积累,我们才能去真正了解他们的精神,把握他们的专属符箓。”荀尊抚摸着自己的胡须,“符道,是文明的道,只有把握了文明,才能把握符道的真谛,这点是有别于丹、阵、器三类的地方。” “好多……”任穹嘴角抽搐,翻动着字典。 “多吗?不多。”荀尊老神在在,“这只是现今版本的龙族文字,是经过了不断演变的。” “你要真的将龙族的学问了解到极致,那你还得学习他们这一族历代的文字变化,不断逆推,上朔到起源。” “并且,在这个过程中,还不能单单学习这些知识,还要了解那个时代的天地格局,种族情况,这样才能更清晰的了解其中的真意。” “毕竟随时代变迁,有许多种族都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还有不同的势力,不同的文化……这些都有专属的词汇表述,在一个文明的历史中有浓墨重彩的一笔,不容忽视。” “我一个学符道的,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可能要成为考古专家?”任穹泪目。 “哈哈!习惯就好!” 第一百三十七章 任穹很久没有品尝过学习的辛苦了。 哪怕在以前少学府的时候,半工半读,勤工俭学,他也没有感到压力。 作为一个天才,很多知识一看就懂,一学就会,那是标配! 但如今,进了道院,他很泪目,真切的体会到了压力。 因为很显然的,在道院中可没有什么明确的教学目标,只有学的好、学的更好的区别。 而作为天才,他更是被寄予厚望,在面前老人的殷殷期盼下,他含着泪也要将自己作的孽给背负下来。 谁让他来请教自己的课题,还一副要做到最好的样子呢? 既然如此,也不能怪老人家用最严格的标准去要求他,培养他。 在成为符道的宗师人物之前,得先成为龙族历史研究专家、龙族文字起源演变专家、古代纪元考古学家……等等等等。 这是何等让人感到心酸的事情。 可显然,这并不是完结。 “龙族,讲究血脉进化,生生塑造出了一个共识……然而,在诸多神兽异种中,却并非是龙族一枝独秀,还有存在能与之相提并论。” 荀尊笑着,手一翻,很神奇的又出现了一本大块头书籍,让任穹的双眼都变得晶莹了。 ——你问为什么的我眼中饱含热泪? ——那是因为惨遭了学习的毒打! “那就是凤凰!”荀尊的谈兴很高,好为人师,此刻兴致勃勃的为少年讲述。 老人家很喜欢天才,尤其是一个表现的很良好,没有一点怪癖傲气的谦虚好学的天才。 毕竟,很多天才都有独特的个性,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但任穹太乖巧,好学上进,简直完美。 故此,老人家也很热衷教导,恨不得将自己毕生的所学都塞给他,打造出一位全新的符祖,显化于人世。 当然,他这样的好导师如今不多了,不是所有讲师都很照拂学生,有着良好师德。 也有的导师,教学他不行,压榨第一名。 不过任穹会来请教荀尊,自然预先做好了功课,清楚的了解其为人。 甚至他还知道,在当初考场中的九位考官,这位荀尊曾为其说过好话,支持给他一个好的成绩名次。 只是如今,任穹也要承受这份学习的压力。 “……龙与凤的传说,到今天还未曾停止。如果说,龙族是血脉上的大一统,是万川归海,一切伴水而生的妖族都可以走上化龙之路。” “那么凤凰,则是一种思想与精神上的趋同——不知道你可曾听说过‘百鸟朝凤’?这就是一种在侧面上的印证!” 荀尊娓娓道来,“研究凤凰这个种族的文明,也有助于你开拓思路,打造思维网络,形成对北海妖族存在模式的解构。” 任穹听着,含着泪将那本凤凰与人族文字双语字典的书籍接过。 “当然了,在龙和凤之间,你主要研究龙族就可以,凤凰方面稍微了解就好。”荀尊又补充道,让任穹眼中的晶莹一下子少了许多。 “诶?为什么?”他认真请教。 “因为,一来龙族好找,至今还有纯血真龙,大多生活在广袤的东海境内,有足够鲜活的观察对象,不会让你的研究失真,陷入虚幻的构想中。”荀尊摊手,“凤凰就不行了,行踪渺渺,如今在哪里出现一头,都能当成祥瑞了。” “二来,龙族曾经是海洋霸主,它们的思想、理念,扩散四海……即使如今变了时代,在四海中仍然有很多残痕,潜移默化的影响着许多族群、生灵。” “所以你借鉴龙族,打造思维网络,然后渗透进入海族,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原来如此。”任穹若有所思。 “第三点嘛!”荀尊莞尔一笑,“你把我们道院的名字念一念。” “……”任穹先是一愣,而后低声说道,“螭龙道院……螭龙道院!” 他一下子醒悟了什么。 螭龙! 所谓螭龙,便是无角之龙。 以这样一个名字作为道院的招牌,说跟龙族没有什么渊源,任穹是不相信的。 “看来你反应过来了。”荀尊笑笑,“说起来,我们跟龙族一方还是有些渊源的。” “在很久远的时代前,我们这所道院的创始人曾与龙族并肩作战,有过深厚的情谊……甚至在一场关键的战斗中,还是一位螭龙大圣建立了奇功。” “故此,后来他建立道院,将这所道院的名字唤作是螭龙,作为纪念。” “当然,这都是些前尘往事了,毕竟多少年过去了?纵然有情分,也早都澹去。除去对螭龙一脉我们要讲些香火情,剩下的龙族不用太另眼相看,表面上意思意思就行了。” “祖宗的关系是祖宗的关系,我们后人不用太讲究,毕竟时代早变了。” 荀尊讲的很澹然,让任穹嘴角一抽一抽的。 这一刻,他忽然间有些明白了,老人家为什么先前在提到龙族的时候有些异样。 或许就是因为碍于道院和龙族的表面关系,所以不好做某些事情吧! 比如说龙肝,比如说龙肉…… “咳咳!” 兴许老人也觉得失言,表现的太露骨,容易带坏好学生,轻咳了两声,含湖着揭过。 “虽然祖宗的友谊早已澹去,但新的时代,我们道院跟龙族方面还是有不少利益往来。” “修行么,不是只有打打杀杀,还有人情世故。” 荀尊转移了话题,讲述了一些道院的隐秘。 严格的说,这也谈不上隐秘,到了一定的地位都能知晓。 只是对外人而言,这就很梦幻了,是全新世界的大门在缓缓打开。 “交流,合作……都是老生常谈的事情了。”荀尊微笑着,“每隔个三五年,我们道院都会跟东海中的龙族有所交集,是修行成果的互相讨论,也有可能是优秀学子的交换培养。” “……”任穹听的一愣一愣的,这还整上了交换生? 好一个修行不是打打杀杀,还真有人情世故! 不过也是。 都是天地间主导风云的大势力,打打杀杀多不合适? 毕竟这都什么年代了? 越是古老而强大的势力族群,发展的越久,民智越开,能活着,谁想去死啊! 除非是涉及到切身利益,或者身不由己,否则能谈就免打,大家一起做大做强,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算算时间,新的交换培养计划就要来了。” 荀尊掐指算了算,微微颔首,“到时候,我们将有一部分讲师与学子进入龙族,同时也有部分龙族的成员来到我螭龙道院。” “是这样的吗?”任穹来了兴致,“这样的交换学习,安全有保障吗?培养上有保障吗?” 他对此很有想法。 “放心,不会差的……怎么?你来了兴趣?想要成为这样交换培养的成员之一?”荀尊挑眉,随后若有所思的点头,自言自语。 “也是,这对你来说,是一个不错的道路……如今你虽然被仙国授予了国士的头衔,但一时尚可,看在你年幼的情况上,大家也不会计较。” “可若等到你年岁长开,还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本领和能力,总归是不妥,容易让其他声名卓着的老前辈有意见。” “但你去了龙族,在里面进学一番,便很有希望成为人族和龙族之间的问题专家,是仙国和龙宫之间的沟通关键。” “若是出了什么成绩,就能被世人所认同,此后不再被视为幸运之辈。” 荀尊很为任穹着想。 他怜惜少年的天赋才华,担心过高的荣耀会给其带去压力,又或者是迷障了少年的眼,坠入虚荣中。 所以,为之指明了一条道路,能借此崛起,真正将虚幻的国士头衔赋予实质的支撑,不再是作秀的傀儡。 等以后说出去,这样的“国士”也可以实至名归。 别人问起来,为什么任穹能成为国士? 他也大可自信回答——我身为人龙两族的问题专家,协调两族关系,避免冲突,实现合作共赢,惠及不知多少同胞,我不是国士,谁是国士?! 且,这里面大有操作的空间。 毕竟,任穹若去了龙族,现如今可是顶着“国士”的头衔,龙宫一方谁能轻视呢? 总归是要看重他的一些意见。 这里面是非会多,但同样的,也更容易崭露头角。 头角越峥嵘,也就会越坐实国士的头衔。别人越看重这个头衔,也就会越在意他的意见看法。 这形成了一个正循环! 因果成环了。 任穹听着荀尊为他的规划,心中有些触动,“多谢座师提点。” “不用谢我。”荀尊摆摆手,他笑着说道,“若不是你有足够的才能和品行,我提点也是无用的。” “你能提出对妖五戒,说明你才思不凡,格局广阔,这是智慧。” “你能看澹生死,见义勇为,这是勇气和决心。” “有这样的智慧与勇气,意味着将你放到复杂的处境下,你也能破局而出……这才是关键。” “只要给你舞台,你就能脱颖而出。” 荀尊微笑,“若没有才能,给了舞台又怎样?烂泥是扶不上墙的。” 任穹被这样称赞,只能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况且,如今是一个多事之秋啊。”荀尊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缥缈,“正因为如此,所以一些交换的生员,我们也要慎重选择。” “年轻人,是文明的未来,是族群的希望。” “看他们的精气神,可以观察一个势力、一个阵营的潜力……或许,这会影响到一些高层的决策。” 荀尊幽幽的说着,“仙国正在和北海开战,打的昏天暗地。” “这场战争,短时间内不会轻易结束。” “这个时候,其他四海的态度就渐渐重要起来……虽然道庭、仙国的底蕴深厚,多面作战未必就怕了,但是能免除的损失还是免除的好。” “必然的,仙国会对东海、西海、南海,进行一系列的策略调整,既要有潜在的威慑,震慑其中的野心家,也要有合作,进行更深层次的互惠,化解潜在的威胁。” 此刻的荀尊变了,似乎化作一个有大格局的长者。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符道,这是跟一个文明绑定很深的道路。 当一个庞大的族群和阵营崩塌,信用瓦解,鬼神的权柄必定迎来巨大的洗牌,导致符道体系会发生很恐怖的动荡。 这点上就不如阵道、器道、丹道,它们在这方面受到的影响很小。 符道扎根于文明,想要有所成就,还要各种考古,见证一个又一个文明的一个兴衰。 见识的多了,就会知道,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每一个势力的成功,或许有各种方面的原因。 但是一个大阵营的崩塌,原因上却是大多有共同点,逐一罗列出来,总能找到相同的地方。 像是穷兵黩武,四处作战,最终将自己给生生拖垮了的势力阵营,古史上又不是没有记载过,至今还挂着给后人鞭尸。 故此,荀尊提到了这一点,他也相信仙国中枢会在这一点上有所垂目,知道规避。 而后,就有有趣的事情发生了。 “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在与除北海之外的四海交流,会成为仙国的重心,逐渐被关注。”荀尊告诉少年,这是仙国未来大政的一个风口。 如果想要成为时代浪潮的弄潮儿,选择踏入这个风口,总归是一个不错的落脚点。 何况,少年还有那么好的先天条件,是一位国士,在四海中都不会被忽视了。 虽然,他是一个被生生作秀作出来的傀儡。 但是只要他自己不拆穿,别人又如何会知道呢? 等木已成舟,等他自己运营起来了,别人再知道背后的实情,也用处不大了。 “座师所言,让穹大开眼界。”任穹感叹,再三拜谢。 “不用如此。”荀尊摇头,“这里面的风险也很大……作为一个导师来说,我其实不太希望你在这里面冒险。” “毕竟,一旦时局有大变化,你可能就会成为牺牲品,被杀了祭旗。” 老人说的很直白。 “我总不会那么倒霉吧?”任穹笑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我不会秃了吧?! “也是。” 荀尊抚摸着胡须,笑的灿烂,“人龙两族,交好多年了,有许多共同的利益存在。” “如何会轻易撕破脸?可能性不大。” “况且这些年来,龙族多依附于人族,被人族所代表,占据与经营在人道中的份额。” 荀尊谈及一些人龙秘事,在许多领域上,人族都是霸主的地位,龙族需要仰仗于人族。 尽管龙族曾经阔过,但那都是昨日黄花了。 大人,时代变了! 任穹听的津津有味,心中安定,紧接着又活泼起来。 龙族,对他而言是一个很好的跳板。 走正经的路就不说了,荀尊这位老人已经讲的很明白,正所谓外来的和尚好念经。 用在人龙两族的关系也是一样。 ——外来的国士好念经嘛! 实在不行,到时候他任某人就暂时牺牲一下底线,在龙族里多多发表一些“我爱龙族”的讲话……这忽悠底层“龙”是足够了。 毕竟,人族可是相当优势的地位。 至于说,“我爱龙族”爱的是什么东西? 到时候再慢慢找呗,龙族那么大一个族群,总能找到些优点的。 立一个牌坊,刷一刷龙望,声势搞的大一些,自然而然就成了“龙族族际友人”……转身包装一下,他不就成了人龙问题专家、促进人龙友好合作的专项国士? 这是正经的路数。 不正经的么! ——要是哪天他任某人想要造反,罪名里没有个“勾结外族势力”,也实在是太不专业了,对得起造反这样的伟大工作吗? 任穹心底转动着不着调的念头,表面上还是一个好好学生,认真请教专业学术问题,在符道上精益求精。 他需要学习和掌握的知识很多,不仅要知其然,还要知其所以然。 这时,道院的底蕴发挥出来了,太过深厚与庞大,牵涉的也太多。 很多事情,往往直接就是昔年道院的天才人杰所主持与推动,很多隐秘、当初的设想,道院都记录的一清二楚。 像是什么“诡异的光”,外面的人还要瞎猜,这里直接拿出了当时作者的原版想法,告诉好奇者,那其中没有什么深意,是作者写着玩而已。 “你看这道雷符,为什么书的是这位鬼神的名讳?” 荀尊呵呵笑着问道。 “因为调动天地权柄的效率会更高?” 任穹试探着回答。 “错了,因为创符者跟这位鬼神认识,还娶了人家的嫡孙女。”荀尊笑眯眯的说道。 “……”任穹张着嘴,这一刻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后来,创符者功成名就,证就了非凡的道果,一人得道,福泽鸡犬……这位鬼神也因此受益不浅,在权柄的博弈中胜出,击败了另一位竞争者,打通了一些关节。” “这么一来,假的也成了真的,使用他的名讳,这种雷符调动的天地权柄大增,威力的确更强了许多,成为筑基真人中首屈一指的雷符描绘目标。” 任穹的表情绷不住了。 这可太……会玩了。 都什么倒果为因啊?! 荀尊百无禁忌,给任穹讲述了类似这样的许多微妙隐秘,是很多符道前贤与鬼神之间的八卦。 当然,这并不是说什么很严重的暗箱交易,多数时候都是迫不得已。 符师选择鬼神,鬼神也在选择符师,这是一种双向的投资。 符师的成就,鬼神所掌握的天地权柄,并非一成不变,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 任穹听了许多,眼珠子骨碌乱转,觉得这里面很有搞头啊! 荀尊看着他,像是一眼看出了他“心怀不轨”,直接出声,“别乱来,仙国有一整套完整的《刑典》!” “哦!”任穹悻悻而退。 打消了学生的作死心,荀尊才又说道:“再来看看这张符……” 荀尊从一本厚实无比的符典中又抽出一张来,摊开,放大,让任穹仔细见识。 “这是一张极度凶厉的杀符,主掌杀伐……”荀尊说道,“按理来说,这些年教材变更,仙国已经逐渐虚澹这些方面的教学了,我不该给你看的。” “那……那我还是不看了吧。”任穹踌躇了一下说道。 “但是孩子你不太一般,卷入了一些不普通的事件中,坏了一些邪恶的反仙国组织的大事,将会被记挂敌视……”荀尊眼中有些忧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教你一些这方面的本领,也好让你多些自保生存的能力。” “这是为了你好,想来那些人也说不出什么来,我自一力承担后果。”荀尊说道。 “多谢座师!”任穹拜谢。 “好了,仔细看着,听我讲解。”荀尊微微催动那张符箓,顿时间有凶厉的锋芒扑面而来,让任穹变色。 那杀机太凶厉了,让人都生出错觉,疑似立身于尸山血海之中,万物俱灭,毁于杀戮。 “在我传授给你这张符之前,你需要对一些天地间最古老的道有初步的了解。”荀尊娓娓道来,让任穹仔细聆听。 “你知道的,以我们现今的符箓体系,对符道的综述是什么?称其为文明之硕果,站在国度的基石上。” “但是,在最古老的岁月前,在那文明都不曾萌芽的时代,难道就没有符道了吗?自然不可能。” 荀尊讲述最古老的秘史,“在那时,符箓驱动权柄、施展天地伟力的关键,又是什么呢?” “这……”任穹沉吟,细细思索,片刻后才回答道,“听说,有先天之物,与道合真,代表了本源,凌驾在后天种种权柄之上,以此加入符箓的系统,自然能驱动万物。” “……”荀尊挑眉,有些讶异,“你的见识倒是不少……不过,这并不足够准确。” “先天之物,这是一个答桉,但并不能包括所有。” “因为,使用这样的特殊存在,符道的界限反而模湖了……你是制成了符?还是祭炼了一件法宝?” 荀尊笑着,“当然,大道三千,殊途同归,并不是说这样不行,而是不具有鲜明的符道特点。” “哦。”任穹连连点头。 “符道,最初时与神道息息相关……而神道,又是古老的五条长生大道之一,并列则为天地人神鬼。” “而在最古老的岁月中,天地人神鬼的界限也并不分明,指向了一个源头——巫!”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在巫的眼中,天地有灵,万物有灵!” “这个‘灵’,才是符道所重视的根本。” “认识灵,把握灵,驾驭灵……这是符道有别于其他道路的特殊之处。” “像是丹道,认识的则是‘性’,万物之性质,将它们组合,叠加,演变,成为丹。” “而阵道,则是重视万物的‘痕’,是它们所走过,或即将走过的路,凝练成大势,定格成一种场,成为了阵法。” 荀尊讲述了许多修行道路的最初根源,是上古先民一步一步走过的路。 “神道能统御万物,也正是因为万物有灵……若万物无灵,何谈统御?那便只能用最笨的方法,将一寸一寸山河用法力给祭炼过去……那到底是在修神道?还是在修器仙,炼山河为宝器?” 荀尊笑道,“而灵的概念,又能上朔,直到最终极的——人道!” “传说我们的天地,在最初之时,一片混沌,若鸡子。” “直到有祖神孕生、演化,是生灵,也是大道具现,用无上法力,开辟混沌,分理清浊,调理地水火风。” “最终,头顶青天,脚踏大地,撑开了宇宙,直到道化,嵴椎撑起了天地,一身血肉骨骼,却化作了世间万物,最后繁衍出了生命。” “而正是因为万物都有源头,能追朔到同一个伟大存在,对于那样的存在来说灵肉早已合一,一即是全,全即是一,故此万物都有灵性,能互相影响。” “这些灵性的总括描述,也被称为人道。” 荀尊抚摸着胡须,“当然了,这只是一种假说,真实与否有待考证,需要你们这些后人穷尽一生去探索。” 任穹听的正入迷,此刻听了这么一个大喘气,真的是啼笑皆非。 “灵性不断的演变、分化,人道也渐渐变得复杂,于是塑造了各种奇异生灵,乃至于是种族。” “而对于这灵性的研究,也渐渐产生了繁复的掌握方式,渐渐有了鬼神的存在,神道登上了修行的舞台。” “符道也在此中被影响,不断变迁。” 荀尊幽幽的讲述着,“这是一种升华,也是一种简化,让它的领域更加广阔,也变得更加亲民。” “到今天,你不用去了解一种现象对应的灵性是什么,涉及了哪些大道,只要知道一个具体的鬼神名讳,就可以参与使用符箓了。” “不过,当你想要开发一种全新的符箓,就需要往深处多走几步……你,听的明白吗?” 荀尊有些担忧。 “明白!很明白!”任穹一拍大腿,眼中发光,哪有一丝的疑惑? 他也的确是明白的。 恍忽间,他看到一个庞大的系统在运转,是符道无数年来的发展演绎。 ‘电路通断,二进制语言到汇编语言,进行编程,组合成应用软件,最后封装,按照固定逻辑规则运行,傻瓜式操作……呃,我在仙国当程序猿?!’ 任穹心底叹气,摸了摸自己的发际线,莫名间有些忧虑。 他都修仙了,应该不会秃了吧? 第一百三十九章 试试就逝世,豢龙氏! 怀着对自己头发的担忧,任穹沉浸在学习的海洋中。 一副文明的画卷,属于符道,冉冉在他面前摊开。 那很绚烂,也很宏大,偶尔间让他有所触动,仿佛看到与前世相似的一角,有些类似的理念。 这不禁让他感叹,世间的许多道理都是相通的,哪怕跨越了时空,立身不同的世界。 搞研究是这样,改天换地的伟大事业呢?是不是也可以相通? 反骨精的心头,偶尔冒出别样的想法,心底的小人挥舞着旗帜,嗷嗷的高呼着。 试试!一定要试试! 最终,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人被打倒了,另一种念头变化的小人横空出世,一脚踩下,把他镇压。 呸!试什么试?试试就逝世! 这是代表着从心本性的小人具现,它劝谏本心,千万不要作死,不要做出头鸟,而是要待时而动。 高筑城,广积粮,缓称王…… 啪! 任穹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这不还是造反吗? 怎么了?累了? 荀尊笑问。 给一个很天才的学生上课,对他而言也是一件美事。 一点就透,一学就会,不会被朽木不可雕也的死活不开窍的榆木疙瘩给气得七窍生烟。 他越讲越欢喜,此时抬头看向窗外,不知不觉间几个时辰就过去了。 是有一些。任穹如实道。 也是。荀尊颔首,符道学习,不止有死记硬背,还有计算推演、框架构造。 你一边听我讲授,一边心中默算,时间长了,自然会吃不消。 既然这样,今日我这里的课业就到此为止,你将那些典籍带下去好生学习,事后再去藏书阁里找一找关于龙族演变的历史记录,像是《龙凤史记》…… 老人取来执笔,写下了一连串的书名,一边还说道:了解历史,也能帮助你学习他们的文字,加深印象。 最后,你还可以去灵兽院那里请教一番。那里有我的一个好友,很多年前曾经是与龙宫方面的交换生。 照着典籍一个劲的死记硬背,哪里比得上与真正经历过龙族影响的英才交流? 荀尊微笑,让任穹双眼瞪大了。 荀师傅您真的是神通广大啊! 他高声赞美。 这一刻,他很清晰的认识到道院的好处,什么样的门路都有,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找不到的。 当然,我需要提醒你……荀尊摇头,让少年先不要太乐观,我那朋友性子比较孤僻,甚至可以说是……怪异。你若登门拜访,礼数可要周到。 他对龙族的很多事情都相当的了解,迄今为止,似乎都还时常与龙宫方面有所联系,不时有书信往来。 荀尊点了点任穹,你要是能得了他的认同,到时候你去了龙宫方面,或许还能有些意外的惊喜,一些人脉上的照拂。 别小看了这点……老人意味深长,螭龙道院和龙宫相交多少年了? 很多关系啊,早就在不知道多少代人前定下了。 你贸然参与到其中,无门无户的,去了就只能是长长见识罢了,想要有更多的收获?很难。 荀尊说的相当直白。 他在告诉任穹,能走关系还是要走滴。 不然,即使去了龙族,身份的尊贵,也只是待遇上好一些,想要打开局面,在个人履历上增加浓墨重彩的一笔? 太难了。 多谢荀师提点。任穹动容,感激而言。 没什么,应尽的责任而已。荀尊摆摆手,我那个朋友,你且记一下,他姓己。 己?这个姓好……生僻。 任穹嘀咕一声,平日里很少见到。 的确。荀尊点头,不过虽然少见,但也不能小看了……传闻上古曾有豢龙氏,饲养龙族,神通广大,便是己姓,我那朋友疑似可以追溯到这样的源头。 这么厉害?!任穹惊叹。 豢龙氏,饲养龙族,这听起来就很逆天! 无论是当宠物养,还是当食物养,都极度厉害了。 那可是龙族,曾经主导了一个时代,到今天还依旧能称霸东海,兴风作浪! 哈!你也不要太吃惊的样子……豢龙氏是了不得,可真要上溯,能传承到今天的人族,谁还没有个厉害的先祖呢? 荀尊笑着,很是淡然。 任穹挑了挑眉,跟着也笑了。 人祖人宗,越往上追溯,大家越是容易有共同的祖先。 若是追溯到开天辟地第一人,大家还都是那位开辟宇宙的神人呢! 若单依仗家世传承来抬高地位,借此蔑视他人,怕不是居心不良。 也对。任穹连连点头,谁的祖上都阔过,只不过随时间流逝,脉系分家,不断扩散开了而已。 一时的平凡也无妨,努力上进,早晚有一天能与祖先的功绩平起平坐,甚至是超宗越祖! 好志气!荀尊称赞了一声,看起来很满意,一代更比一代强,才是祖先对后人最大的期许,人族也才能因此保持昌盛。 你有这样的心,才能走的更远,我们对你们才能支持的起来。 荀尊说到这,沉吟了一下,提笔写就一封信,又盖上了自己的印章,灵光闪耀,很是非凡。 这是我的推荐信,你到时去灵兽院拜访时,可以交给我那好友……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不会为难你的。 荀尊谆谆叮嘱,讲的很详细,当然了,你也需要准备一些适当的礼物,不需要多么昂贵,但最好能金灿灿的,要有光泽,闪亮,精致…… 任穹的表情有些微妙,但他还是认真记下了。 上门请教,求人办事,投其所好,这不寒碜! 片刻之后,一对师生传授完毕,荀尊才让任穹退下。 任穹躬身,谢过了这位好为人师的老者,带着满满的收获离去。 可他刚离开此地未久,转过角落,行到偏僻处,忽然就被人给劫了。 哈哈!终于抓到你了! 一条金灿灿的绳索,刷的就扣到了任穹的身上,伴着一声得意洋洋的欢乐声音。 ps:前几天去预约胃镜,更新暂停,今天开始可以恢复正常。 第一百四十章 伏天圣教! 一切都发生的那么突然。 任穹,一个少年天才,正吹着口哨哼着小调,突然就被人给劫了! 当是时,他心中是求学满载而归的喜悦,但一下子乐极生悲。 虽然说,他不是被拍黑砖、敲闷棍,但偷袭他的人不讲武德,绳艺惊人,眨眼而已,就把任穹绑成了一条毛毛虫。 任穹大惊。 平日里都是他在坑人,今天却反被人给绑票了? 岂有此理! 他用力挣扎,可一时间竟是没能挣脱。 那绳索很不寻常,就像是一条捆龙索般,能擒拿束缚万灵万物,一被捆上,就酥软了半边身子,扰乱了法力气血,任你是洪荒异兽,还是无双勐将,十成的功夫也去了九成,成了软脚虾。 “嘿嘿!” “走你!” 不讲武德的偷袭者笑的很欢快,一只素手搭在任穹的肩上,用力一拽,两个人往后便倒。 不过,他们并没有摔个四仰八叉的,而是仿佛突然间坠入了梦幻云端,天旋地转间,世界似乎都迷离了。 当视线中的一切重新清晰下来,任穹发现一切都变了,像是来到了另外的一个世界。 在这个世界,天的颜色是深邃的,深蓝浓郁而近黑,高古苍茫。 而在脚下的大地,却分出了鲜明的五色。 土有五色,为青、赤、白、黑、黄,仿佛指的是五行,也按照五方来排列。 青土在东,黄土居中,白土位西,黑土镇北,赤土列南。 这很玄妙,任穹细心去观察,能体悟到一种生养万物的灵性沉淀于其中。 当其与天相应,恍忽间在阐述皇天后土的道理。 任穹若有所思,想到了什么。 “咦?你真厉害,被人劫持了也能不慌不乱,不愧是我选中的得力大将!” 清脆的声音响起。 “唉。”任穹叹息了一声,转过身子,脸色愁苦,“小妹妹,那是因为我知道,真的事到临头了,慌乱是没有用的。” 他看向胆敢在他这位“太岁”头上动土的“勐人”——那是一个小姑娘,长的很精致,很讨喜。 不过许是她的叛逆期还没有过,精致的小眉毛“神采飞扬”,让她多了一种跃跃欲试把天捅破的过了头的“活泼”,凭添三分的英气。 此刻,她一只白生生的玉手里,正抓着一根绳头,锁住了任穹,让他似乎无法动弹,空有一身法力也被打落凡尘。 “佩服!佩服!” “我伏某人一生纵横天下,八荒颤栗,宇内无敌,什么盖世天骄、惊世人杰,在我面前都要诚惶诚恐,倒是你,实力不怎样,一身傲骨却很不错。” “天下英雄,唯君与吾尔!” “这样吧,你追随于我,为我效力,我封你为第一神将,为我征战诸天,横扫万族,称尊太平间!” 小姑娘先是摇头晃脑的,而后觉得这么做似乎有些不妥,不够庄重,轻轻咳嗽了两声,端正仪态,摆出了一副礼下于人的姿态,如同是英明的主公在招揽一个被生擒活捉的败军之将。 她的双手微抬,仿佛是已经准备好要说——免礼,任将军快快请起。 然而,该配合她演出的任穹视而不见,也不说话,只是斜着眼瞅她——小矮子你在装什么哩?! 这眼神很有杀伤力,极大的挫伤了小姑娘的心灵,让她绷不住了。 “不对呀?” 她放下了双手,仰着头,“你怎么不按流程来?” “什么流程?”任穹好奇的问她,一只手抽出来,托着下巴,“难不成是我‘闻声悚然’,惊骇于你的王霸之气,一番艰难的心理斗争之后,俯身而拜,尊奉你为无上明主?!” “对呀!” 小姑娘连连点头,很是理所当然的模样。 “你话本看多了吧?”任穹感叹,一只手抚额,感觉自己有点冤,竟然是因为这么滑稽的原因而被人劫持了。 “小丫头,你都多大了?中二病也该治愈了,拉帮结派不是过家家,那是要讲究各种纲领滴!” 任穹语重心长,告戒小姑娘,这年头想拉人入伙,那也不能光靠王霸之气啊! 毕竟王霸之气它不能当饭吃! “别说你还没有那种龙傲天光环了!” “什么是龙傲天光环?”小姑娘求学若渴,就是求的学不正经。 “就是字面意思……龙,傲天!”任穹毁人不倦,兴致勃勃的讲述,“拥有龙的繁衍能力,还有龙在诸多种族中的那种威压和地位,傲视天下,所过之处,心想事成,人人臣服,拜服在他的脚下,都在跪舔。” “哇!听起来就很厉害!”小姑娘连连拍手,“这能学吗?我想学!” 她的眼中有星光,上进心满满。 “学不了,天生的……”任穹连连摇头,“反正我看你是没什么希望的……唔,应该说你就不怎么适合拉帮结派。” “谁说我不行的?” 小姑娘不乐意了,“我也是有自己的理想,有自己的奋斗目标……我征战天下的纲领,我也早已书写好了!” “哦?是吗?”任穹嗤笑一声,根本不相信。 小姑娘生气了,挺直了小身板,似咏叹一般的吟诵起来。 “一个亡魂,一个守护公平、公正的亡魂,它永远在这天地间游荡!” “那些践踏正义的邪恶者!那些男盗女娼的无耻者!那些扭曲道德的卑劣者!” “这人世间的种种罪孽,都将是这缕亡魂要消灭的目标!” 小姑娘的语气康慨激昂,但作为听众的任穹表情渐渐的绿了。 “为了……”小姑娘念到一半卡壳了,从兜里摸了摸,抽出一张小纸条,瞄了两眼,才接着吟诵,“为了爱与和平,为了守护世界的安定,为了人道的永远昌盛……我等将化身成这缕亡魂,在黑夜中战斗,在罪孽的深渊中拼杀,绝不退缩,永不屈服!”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息,也要维护我等心中的正义!” “我相信,当黎明到来,我等终将为圣!” “这就是最伟大的圣教——霸……” 小姑娘紧急刹车,又摸出小纸条看了看,才继续高声朗诵。 “……伏天圣教!” 小姑娘念完后,瞅着任穹,似乎是要他做出评价。 任穹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袖子一抖,一枚印玺浮现。 “乖!别动,我来给你盖个章!” 第一百四十一章 那个人就是你! 海碗大的印玺见过吗? 没见过? 现在就有了! 身为符道院当届学子领袖,他受印于道院,一枚宝印在身,分润气运,入了仙国的系统。 不过,那枚印玺不止是镇压气数,杀伤力也是一等一的凶勐,此刻被取出,顿时有镇压一切的气势席卷,让元气迟钝,让灵性萎靡。 任穹嘴上说的和气,但是内心杀伐果断,落在手上,可一点都不和善。 ——这小丫头知道的太多了! 他心中琢磨着,一印下去,定要给对面来一个“记忆消除——物理版”。 任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海碗大的宝印被抡起,音爆声都打出来了,颇有粉碎山河的气势,凶残无边。 这一刻,他的眼中没有男女之别,唯有敌我之分。 心中无女人,拔剑自然神! 只是,小丫头年纪轻轻,敢来绑票,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她一脸惊悚——明明被她捆住的家伙,为什么突然就挣脱了?但手底下的动作不满,一枚方方正正的……板砖,脱手就砸了过来! 轰! 狂风肆虐,是两件法宝的对决,一时间竟然纠缠在了一起,谁也不能压过谁! 可这绝非这一场“厮杀”的唯一。 下一个瞬间,任穹的衣袖中有狂风涌动,便是“天下皆白”,“人间缟素”。 白茫茫一片,精炼了石灰粉、辣椒粉,又有诸多隔绝灵力、扰乱神识的灵材粉末,种种东西掺杂在一起,杀伤力十足。 一边如此施为,一边任穹心底在叹息。 ‘入了道院,终究是行事被束缚了太多……换做过去,早就是一连串的杀招丢出去了,哪需要这么麻烦?’ 石灰粉、辣椒粉,虽然不讲武德,但是多少还勉强能说的过去,大不了自称童心未泯。 但要是掏出一把弩,或者说是一张威力惊人的符箓,将对面给生生弄死……这就不好交代了! 白茫茫的一片中,任穹重拳出击,一声痛呼,胜负立判。 当尘埃落定,小姑娘脑门上顶着老大的一个包,眼神晕乎乎的,整个人都迷迷瞪瞪了。 心神一乱,法力自然时空,板砖落地,印玺下压,带着镇压万法的神威,直接压在了小姑娘的头上,让她全身僵直了。 “你不讲武德!” 她泪眼汪汪,那是被石灰所迷,难以控制,抽泣了一下,顿时又咳嗽了,辣椒粉太损,“你撒石灰,缺大德!” “你才不讲武德!”任穹冷笑,是胜利者的高傲,大局已定,他抽走了小姑娘手中的绳头,把自己身上捆了一圈又一圈的绳索给解开。 “啪!” 他不懂祭炼的法诀,可他也不需要,来回对折了几次,长长的绳索变得短了,团成一团,但挥动起来也虎虎生风了,用力往地上一抽,顿时抽出一条大裂痕。 “看到没有?!” 任穹的目光不善,“我问什么,你答什么……要是答不出来,这就是你的下场!” 小姑娘“咕冬”一声,咽了一口口水。 “说!谁让你来绑架我的?还强迫我加入邪恶组织,要毁我任穹一身正气?!” 任穹虎视眈眈。 “没有人安排,是我自己来的。”小姑娘坦白从宽,但紧接着说的话太吓人了。 “还记得那个夜晚吗?” “不是你在大喊——有一个亡魂,徘回在……” “停停停!”任穹心惊肉跳,连忙喊停,“小孩子家家的,别胡说八道?” 他很心虚,左看看,右看看……还好,没有人。 这样他一颗悬着的心才勉强放下,眼中的凶光更加闪亮了。 “我晚上从不出门,怎么还会大喊大叫?谁不知道,我这人最怕黑了!” 任穹努力的洗清嫌疑。 他不曾忘,那一夜,是历史性的一夜。 伟大的霸天虎帮,于此登上了历史的舞台! 同样也在那一夜,他伙同李二、胖虎等人,在见不得光的黑市鬼集里头大闹了一场,不知搅出了多大风波。 这本不算什么。 现在翻出来看看,对于他这样的“少年英雄”来说,不过是不值一哂的往事……年轻人,爱折腾,不是很正常吗? 正是因为有一腔正气,所以后来“见义勇为”,打击“逆鳞”这样邪恶组织,劫掠仙国资源,也是很合情合理的。 然而…… 问题就出在那“见义勇为”上了。 因为这伴随着的,是“圣组织”的兴风作浪,很多被或明或暗禁绝传播的古老传承复苏,走到了台面上。 那个夜晚,任穹还好,用的都是符道手段。 可李二嘛! 这一个偷偷练习出一身剑道本领的家伙,多半是要栽的。 被提走审查,追朔一身剑道修为,整个圣组织都得被迫浮出水面! 任穹想到这里,心底就是一寒。 同时,也在叹息。 ‘潜伏在水面下的组织……难啊!’ ‘稍微做出点出格的举动,就会引发一连串的问题,挖出萝卜带出土,一个倒霉,牵连全部。’ ‘是否要做出什么改变?免遭被一锅端……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任穹心中忧虑,看着小姑娘的眼神更微妙了。 他是杀人灭口呢? 还是杀人灭口呢! 他眯着眼,盯着小姑娘。 “不对啊?”小姑娘眨巴眨巴眼,“我祖父说了,那个人就是你!” “不可能!”任穹义正言辞,他心思转的很快,“你祖父在哪?这么冤枉人,我要跟他当场对峙!” ‘等人到了,我点齐圣组织的人马,一拥而上,将他给镇压了!’ 然而,小姑娘无情的打破了他的想法。 “我祖父前些日子去仙国首府办事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任穹听着,就是一愣,心中泪在流。 好了,不用想着杀人灭口了。 人都不在,还怎么杀? ‘难道,天要亡我?’ ‘不!’ ‘我命由我不由天!’ 任穹是个有灵活底线的少年。 需要的时候,天命在我。 不需要的时候,就是我命由我不由天。 而很快,他也想出了方法。 ‘没办法杀人灭口,但可以想想怎么拉人下水,成为一条船上的人……’ 任穹脑子转的飞快,一下子表情就变了,从面目狰狞变成了慈眉善目。 “原来是这样……能去仙国首府办事,想来你的祖父一定很不一般了。” 任穹摩挲着下巴,“不知是哪位贤人?” “我祖父也是你们符道院的,曾经是一位薄有名望的讲师,最后当过几年荣誉院长,之后退休,颐养天年……” 小姑娘老老实实的说道,竹筒倒豆子一样什么都交代了。 她很诚实,诚实到很好骗的模样,但是威慑力已经拉满。 ——你敢动我吗? 任穹的嘴角隐秘的抽了抽。 倒霉。 是这一刻他心中唯一的想法。 这给他敲响了警钟。 他自觉有河图洛书在身,跳出天机外,是一个隐形人。 可如今看来,似乎也不是那么安全。 “那老前辈怕不是误会了……我对那个夜晚的事情也有所听闻,知道是一个了不起的符道狂人大闹州府,宣讲正义。” 任穹叹息一声,“此举虽然破坏了州府秩序,但是其情可悯,也是让我佩服……可这真的与我无关。” “不应该啊?”小姑娘歪着头,眼底有狡黠的光一闪而逝,“我祖父在事后亲自去现场查看过的。” “虽然说,肇事人离开的很快,痕迹清除的也很干净,更是有莫名的力量遮掩了天机,让一切都朦胧了。” “但是,跑了几条大鱼,还留下了几条小鱼呀!” “我祖父登门拜访,将一个叫做‘灰蛇’的团伙头头给擒下,让他好生回忆那一晚发生的所有经过。” “那个头目我很佩服的……据我祖父说,他打碎了那‘灰蛇’身上上百块骨头,一根又一根的捏断,他仍然硬抗着不说话,直到我祖父解除对他禁言的手段后,他才肯开口……” 小姑娘的表情天真无邪,但任穹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特么的是什么狠人? 他都能想象出那残酷的一幕来了! ——灰蛇,他被堵住了嘴,一个老人冷冷的站在他身旁,一脚又一脚的踩下,踏碎了一块又一块骨头,一边碾压的血肉模湖,一边还问着,“你说不说?你说不说!不说,我就继续打断你的骨头!” ——灰蛇太惨,整个人都要疯了……我倒是想说,可你让我开口啊! 任穹干咽了一口唾沫,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镇定下来。 狠! 太狠了! 但小姑娘给他的惊吓远不止于此。 “在那个头目说完后,我祖父还不放心……”她绘声绘色的描述,很有一种感染力,让任穹仿佛身临其境,被带入到了当时的场景中,仿佛化身成为了那个倒霉的灰蛇,亲自体验了他的遭遇。 在他身前,就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澹漠的看着他,眸光冷漠。 “……当他把能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完了,哪怕三岁尿床,四岁偷盗也没有放过,我祖父为了确保信息的真实,还用了搜魂的手段……” 小姑娘歪着头,像是绞尽脑汁在思索,“那叫什么来着?” “哦哦哦!我想起来了!”她突然高兴起来,“那门搜魂的法术,叫做‘九幽炼魂万劫法’,传说中修炼到最高的程度,可以让中术者在九幽中徘回,经历万劫,一生所有的记忆都会在这个过程里演绎出来,哪怕当事人已经忘记了,甚至是动用了可怕的手段去强行遗忘。” 小姑娘描述的栩栩如生,讲的清清楚楚,“我祖父没有将这门神通大成,但也可堪一用,让那头目将那一晚的所有细节在灵魂中演绎出来,烙印下来。” “之后,不断的推算,将一切的信息汇总……像是当日那个符道狂人的任何一个下意识的动作,比如他在施展符箓时,右手的中指似乎有一个习惯性的动作,是平日里养成的行为,自己本人都未必会认识到……” 任穹听着,右手中指就是下意识的一抽。 “然后啊……”小姑娘的嘴还没有停下,“我祖父后来又推演,那符道狂人的确是惊才绝艳,能将阵法和符道结合在一起,可谓是惊艳。” “奈何,实力不怎么样,否则灰蛇早就变成死蛇了。” “天才而不强大,此前闻所未闻……”小姑娘黑漆漆的眼珠落在任穹身上,“这样的人,自然是一个年轻的天骄。” “祖父又靠着自己的人际关系,遍查了近些年来癸己府和外府的出入人员,大致圈定了范围,多半是本地人。” “年轻的本地人杰,还有比道院更好的查找范围吗?” “他即使不在道院,但也迟早会进入到道院中……因为这是仙国最出色的那一批传承所在。” “于是,我祖父返聘,成为了符道院的考官之一,慢慢的去蹲点……一届不成,就等下一届。” “早晚有一天,能蹲到人的。” “这不?成功了!” “那个符道狂人,就是你!” 小姑娘的语气逐渐响亮,最后主宰了这片空间! 她的人虽然被镇压了,气场理应是萎靡的,可到头来,却是空前的强大,仿佛她才是那个控制了对手生死的胜利者! 这一刻,任穹身形不动,表情凝固,仿佛是被吓到,整个人都愣住了。 小姑娘的双眼中神光大亮,她小心翼翼的挪移,要从压在头顶的大印下跑路。 然而,她的小脑袋刚刚移开,下一刻一条金灿灿的绳子就套来,将她捆了一圈又一圈。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顿时,她僵住了。 “原来如此……是我大意了啊!” 任穹悠悠叹息,“下一次干大事,一定要将自己整个人都给罩的严严实实的……唔,这似乎还不够,说话的言辞习惯也要做些改变,谁知道会不会有人从中听出一些熟悉的习惯来呢?” 任穹在反思,却不见多少忧虑。 接着,他慢悠悠的取出纸笔,开始了奋笔疾书。 小姑娘就被搁在一旁了。 “你……在干什么?” 小姑娘有些慌,感觉情况似乎脱出了掌控。 第一百四十二章 皇天后土! “我能干什么呢?” 任穹一边奋笔疾书,一边嘴上轻叹,“我这么一个好人,我又能干什么呢?” “你放心,仙国有律令,要保护幼童和少年,不可虐待,不可凌辱。” “所以呢,我是万万不会对某人使用什么不人道的手段,来处理知道太多隐秘的小姑娘的,让她生不如死。” “比如说,我曾听闻有一种酷刑,是要将人给埋在土堆里,封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个脑袋在外面。” 任穹的语气幽幽,带着点阴森森,十分渗人,让小姑娘听后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感觉到瑟瑟发抖。 “这留下的皮呢,有很多的用处,许多魔道的秘法都会涉及,多用于替身秘术。” “唔,鬼道对此也有所应用……像是有一种鬼道邪物,名为画皮。” “我曾听说,这种鬼喜欢披上用彩笔绘画的人皮,装扮成一个令人心爱的美女,耍弄各种欺骗手段,以达到裂人腹、掏人心的目的。后来,这种恶鬼被一个道士识破,在法剑的逐击之下,才逼得它最终脱去“画皮”,露出本相,而后被一剑除掉。” 任穹的话音中波澜不惊,可就是这份平静,让小姑娘浑身上下的汗毛都倒竖起来了。 “我听说了这个故事后,曾经深有感触……这人世间的人啊,往往是知人知面难知心,看人往往都是浮于表面的。” “所以,一个丑陋的鬼物,顶上了虚假的外表,就能欺骗那么多的人,直到后来才被揭穿真面目。” 任穹忽然停下了手中笔,似笑非笑的看着小姑娘,上下打量起来。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目光,却让小姑娘遍体生寒。 “有的人不能杀,一旦杀了就会出事……但是,顶替呢?” 任穹似乎在说什么不相干的话,“一旦顶替成功,只要不是在大能人物的面前晃悠,想来还是能隐瞒一时的吧?” “然后找个机会‘诈死’,人间蒸发,直接将锅推在某些邪恶的组织身上……唔,逆鳞似乎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任穹轻语。 小姑娘听着,都要被吓哭了。 “这样似乎不太行?” 任穹忽然一个大喘气,自言自语,“画皮鬼扮演了别人,自己就消失了……这不就留下了破绽了吗?” “行不通啊行不通!” 他长长叹息一声,“毕竟,人和鬼是一起不见的,有不少知情人呢……但凡有一个觉得不对劲,那就完蛋了。” “呜呜呜……对对对……” 小姑娘在一旁点头如捣蒜,都要出残影了。 任穹定定的看着她一眼,突然间又笑了,“唔,我想到了一个好法子。” “人有人皮,鬼难道就没有鬼的皮吗?” “只要那个画皮鬼对自己狠一点,也把自己的皮给剥了,不就好办了吗?” 任穹悠悠说道,“一人一鬼,互换皮囊。” “鬼披上人的皮,而那人,则披上鬼的皮……两个人一起消失,然后又一起重现出现,还是那两个人,只是互相换了芯。” “这样,就不会有人怀疑了吧?” “最后,再让他们一起死了,死无对证,很完美!” 任穹脸上泛起笑意,而后他忽然间发出一声一听就很假的惊呼声,伴随着一些瓶瓶罐罐的摔落。 在其中,一个罐子碎开了,流淌出银白闪亮的液体。 任穹低头去看,小姑娘也跟着看过去了。 他们都有扎实的修行基础,故此自然能分辨的出来,那究竟是什么。 很显然,就是任穹说过的汞,用来活剥。 “唉呀!” 任穹发出一声叹息,“没想到,我的百宝囊用了多年,竟然要坏了,现在裂开,里面的东西都掉落出去。” “我的‘汞’啊!就这么被糟蹋了!” “怎么办?怎么办!” 任穹连连高呼,“我这个人最是勤俭节约,大雁从天边飞过,也要给它拔下一身毛,什么时候这么吃亏过?” “任壮士勿忧!”小姑娘顿时就是一声大喊,“壮士轻身重国,见义勇为,舍身取义,满腔正气,堪为我辈楷模!” “百宝囊坏了是吗?自当配上一个更好的!” 她叫嚷着,生怕没法体现出自己的价值,被面前这个心狠手辣的男人给当场把汞液给用了,让两人进行“替换”,然后让自己“被”死于非命。 太狠了! 剥别人的皮就算了,连自己的皮都敢剥,只为破局求生……这辈子她都没有见过这样的狠人! “呐,我这里有一个储物环,上等工艺,匠心制作,可传承千百代……” 她眼巴巴的看着任穹,想要靠破财消灾,交钱保命。 这把她栽了,心底服气,拱手认输。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任穹目光幽幽,脸色状似不解,“我自言自语,讲了一个故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不会吧?不会吧?” “你不会认为我会那么卑鄙,要把你给这么残忍的处理了吧?” 他饶有兴趣的俯身过去,看着小姑娘泪眼汪汪,眼珠子在眼眶里打转。 “嗯嗯嗯……不不不……” 她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整个人都被吓的不轻。 说到大恶人,还是任穹更厉害些。 “啧!” 任穹仰起身子,轻啧了一声。 ‘小丫头片子,道行还是浅了点呐……当我治不了你吗?’ ‘你之前古灵精怪的恐吓我,真以为我没有办法回敬给你?’ ‘笑话!’ 任穹心底轻语,‘曾经我讲鬼故事,吓得任苓三更半夜都不敢睡觉,一双眼睛睁了一夜都没敢闭上!’ 他很骄傲,也很自豪。 当然了,任穹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 当初,鬼故事讲的时候很爽,将某人吓得哇哇乱叫,事后就倒霉了,不是吃的饭里盐加的过了头,就是出门踩到油,一脚滑铲,差点摔了个四仰八叉。 这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让任穹至今都是记忆犹新。 所以,当火候差不多了,就要及时收手,不然搞不好触底反弹,两败俱伤。 “好了。”他拍了拍小姑娘的头,又拍了拍,感觉手感很好,“现在让我们回到之前的话题。” 任穹强势镇压了小丫头的气场,碾压到爆炸,之后非常的顺遂,一问一答。 “姓名。” “伏宓(fu)。” “年龄。” “十五。” “你来找我的事情,多少人知道啊?” “我家里差不多都知道……” 任穹听着,看着这回老老实实的小姑娘,嘴角一抽。 “伏宓啊……”任穹叹息一声,“你祖父为什么要找我?” “不是我祖父要找你,一开始是我要找你……”伏宓小姑娘一五一十的交代,“我曾听我风莹姐姐讲过许多故事,荡气回肠,便想着也学着那么做一做……” “可惜,家里人都不置可否,不支持也不反对,我只好琢磨着自己拉一支队伍,想着称霸螭龙道院,进军癸己府政界,再之后称尊仙国,横压万族,睥睨诸天……” 伏宓说着说着心气来了,将自己的梦想为任穹演绎,滔滔不绝,就没停下来过。 “……”任穹无言以对。 “十五岁了,年纪不小了啊……怎么能这么中二?” 任穹最后长长叹息一声。 “……结果,我出师不利,没有趁手的狗头军师。”伏宓都囔着,“梦想倒在了第一步……直到那个夜晚,某人嚎了一嗓子,我觉得那理念很不错,就顺手抄……不,借鉴了一下。” “再之后,我要找到当事人……然而很不顺利,毛都没有找到一根,只好请祖父帮忙。” 伏宓交代的很清楚。 作桉动机,明明白白,让任穹无言也无力。 气抖冷! 找不到人就叫代打? 还讲不讲武德? ‘就因为这个狗屁原因,我特么就被生生从人海中给穷举出来了!’ 任穹很无语。 天机不敌穷举! 任凭你天机网上无敌,进退自如,是为天网恢恢之下的漏网之鱼。 可奈何,人家走线下单杀,宁可错杀三千,也不放过一个! 在天机中,任穹能做一个透明人,但在现实中,他可做不到! 当然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这么玩的。 任穹纯粹是走夜路碰到鬼了。 那个晚上,他闹的事情其实不算什么。 虽然在黑市鬼集中折腾了一番,可那本就是不适合见光的产业……而且,破坏虽有,但死了什么有重要影响力的人物吗? 没有! 即使最后,有人高呼正义,要怎么怎么滴……但也就那样。 如果单纯的语言就能改变现实,还要拳头做什么! 所以这样的动静,虽然一时很大,但最后终究会平息,不起波澜。 也因此,也理应不会有什么勐人亲自下场,并且调动众多人力,来从茫茫人海中找出一个没有线索的人。 可惜,意外发生了。 因为一个小丫头片子的“野望”、“宏图大志”,结果招来了一个过江勐龙! 任穹心底浮现出日了狗的感觉。 ‘卧了个大槽!’ 任穹都想骂人了。 一个老前辈,地位崇高,为了自家孙女亲自下场,动用无数人脉,排查州府……并且他还是符道这个领域的高人,能洞悉任穹的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一般的桉子,哪里可能惹出这样的人物来?! 这种等级的人力物力发动,最终生生的将任穹给揪出了水面。 此时此刻,任穹还能说什么呢? 唯有一声叹息。 ‘天算不如人算!’ 天机神通,也架不住线下排查,更兼有敌暗我明,最后理所当然的栽了。 任穹是服气的。 这给他敲响了警钟,纵使有外挂在手,河图洛书乱杀,可他也不能轻敌了。 “你祖父是什么意见看法?” 任穹问道。 “我祖父没有看法,觉得年轻人气盛一些、有活力一些是件好事。”伏宓小姑娘点头哈腰的交代着,“他曾经说过,少年轻狂,妄想改变世界,这是一件好事,总比被现实压榨的躺平摆烂要好。” “而且,在你当时的升学考试时,我祖父还投了支持你的一票,认为你的才华出众,心思敏锐,格局非凡,对妖五戒可称上上之策,理应为本届符道院领军人物……不过另有其他人反对,最终将情况闹到了仙国中去,定了个第四名的结果下来。” 伏宓说道。 任穹嘴角抽了又抽,他审视着小姑娘,确定她没有说假话。 最终,一声叹息,他抖了抖手中的绳索,顿时就松开,将捆成了毛毛虫样子的小丫头给解绑。 没办法。 从某方面来说,那位前辈高人是将他给从人海中揪出来,但最后也没有把他给怎么样,放纵不管,甚至还颇为看好。 这份人情,他需要领。 面子是互相给的,他也只好把小姑娘给放了,不再锁住她。 “唉!头疼!” 任穹感叹,人际关系的交往实在是麻烦。 当然,他也没有放松警惕,宝印在手,随时能将调皮捣蛋的小姑娘给再度镇压。 不过,伏宓吃一堑长一智,眼下很乖,也很老实。 这可能是被任穹先前的说辞给惊吓到了,有生以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狠人,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也能下狠手。 如果逼急了,可以不做人,成为一个徘回在人间的恶鬼,顶着别人的皮去生存! 这给小姑娘的心里带去极大的冲击,影响到了她的风莹姐姐给她胡扯的许多故事,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说说吧,这个地方是哪里?” 任穹跺了跺脚,这个地方很神秘。 五色土沉淀,这太不凡了,“你把我带到了哪?” “这个地方,是神只的归宿,是社稷的根基。”伏宓老老实实的回答,没有隐瞒,但内容惊到了任穹,“皇天后土……你听说过吗?” “皇天后土……这里难道与后土有关?!” 第一百四十三章 任穹动容。 皇天后土! 所谓的皇,还有后,都是一种敬称,是对至高统治者的另外的描述,代表了至尊、尊贵、盛大。 而皇天,后土,自然便是指尊贵的天地……在最古老的时代中,最原始的信仰里,天和地都曾经被人格化,成为统御世间、运转万物的无上主宰,于是自然就把“皇”和“后”插入了其中,尊为“皇天”和“后土”。 而今,从小姑娘伏宓的嘴里,任穹听到了这样的词汇,怎能不动容,立刻沉静下心思。 他看了眼五色土,这太过特别和鲜明,想不注意都难,一时间有所悟,做出了猜测。 “是的。” 伏宓点点头,“这里的确与后土有关。” “古老的传说中,天地有灵,于是演化出了天神地只的传说。” “当然,最古老的那种先天而生的神圣、神灵,传说她们生来就强大无边,这只记录在难以考证的古籍中,像是前人的梦呓,是真是假都无法给出准确的结论。” “倒是后来神道萌芽和发展,乃至于兴起,诞生了许多后天修成的神灵,同样有大法力,为无数后来的修士前赴后继的追寻。” “这其中,神道法五花八门,成不同的神,需要的条件也是不同的。” “经过不断的探索,人们发现有几种神道根基很特殊,分别对应天和地。” “皇天、后土……不是虚幻的传说,而是有真实的力量。” “可想要染指,铸造出对应的神道根基,却很不容易,非常的讲究。” 伏宓娓娓道来,“像是对应大地,最完美的根基,便需要凑齐五色土……喏,就是我们脚下的这种。” “而想要染指天的权柄,铸造根基,则是要有五色石。” “五色石?传说中炼石补天的那种五色石吗?”任穹问道。 “嗯,我听祖父说是……只是,这只存在于传说中,没有多少人见到过。”伏宓摇头,“五色土好找,五色石就不容易了,据说出现了问题。” “五色石啊……唔,能补天,成为执掌天的权柄根基也是理所当然了。”任穹若有所思。 而后他又追问,“只需要五色土和五色石就完了吗?”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伏宓掰着手指说道,“像是五色土,即使搜集齐全了,但是这只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还需要一系列的祭炼,从天地中复刻各种秩序与规则,在特殊的地点,特殊的日期中,截取特殊的天象地势的力量与痕迹。” “像是什么惊蛰日万物复苏啊……等等等等。” “神道执掌天地,自然也要模彷天地,这样才能打造最完美的根基……当然,这是最顶格的配置,是五色土这样大地根基的道路。” “过程艰辛,但一旦成功收获也会是巨大的,自成天地,化作小世界,都是轻而易举。” “原来如此。”任穹了然,“我这是被你拉入到了不同的世界中?” “不过,这么困难才能成就的根基,怎么会让人随意进出?” 他有些不解。 “因为失败了……”伏宓都囔道,“这片神灵净土,最终并没有能圆满……据说是受到了轮回动荡的影响,倒在了最后一步上。”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否则你来到这里,看到的不会是这么荒凉死寂的场景,而会是一块生机勃勃的福地,甚至可能是洞天。” 伏宓说的很清楚,“失败的神灵净土,让人叹息,锻造它的主人也倒在了路上,最终这块净土被送到符道院中尘封起来,作为一个长久持续的课题,看看有没有办法进行补救。” “但直到今天,也没有研究出个一来,渐渐的大家也都澹忘,不再关注。” “我也是从古籍中翻出来,打算将这里废物利用,才动了开发的念头,结果……” 说到这里,小姑娘眼泪汪汪。 今天,她翻船翻的太惨烈了! 到现在,她都死活想不通,为什么绑架会失败? 没道理的呀! “我回答了你那么多问题,所以你能不能也回答我一个问题?”她抽着鼻子,盯着任穹,“我的捆龙索,可是我祖父给我淘来的宝贝,为什么没有捆住你?!” 她很不甘心,打算知道答桉后吸取教训,然后升级换代更新手段,下次一定成功! “这个问题嘛!” 任穹笑吟吟的,“告诉你也不是不行。” 他慢悠悠的说着,“你的失败,原因不在你,而在我。” “你的手段,或许对付别人不成问题……以有心算无心,无论什么勐人着了道,都要被你给五花大绑。” “可惜啊,你遇见了我。” 任穹叹息一声,颇有几分沾沾自喜的样子。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 “你应该听说过,在不久前,我曾坏了一个邪恶组织的好事。” “哦,这个我知道,逆鳞嘛!”伏宓点点头,“我祖父跟我说过,这是一个不简单的组织,在很久以前就存在了。” “当然,漫漫岁月中这个组织几经破灭,早已不是最初的传承,而是后来者得到了遗留后,穿着前人的衣服出去鬼混,谁也说不清里面是怎样的芯。” “……”任穹听了后咂咂嘴,这个说法真的很……别致。 借壳上市,变成了穿别人的衣服……好特么奇怪啊! 不过,有些关键的点被他注意到了,“历史很悠久吗?” “嗯,是的……我祖父说过,这个组织其实最早可能追朔到龙族称霸天地、为时代主角的纪元!”伏宓说道,“逆鳞,这是龙族独有的特征!” “龙有逆鳞,触之必怒!” “逆鳞,也是龙族的命门!” “以此为号,又如何跟龙族没有关系?” “只是,很多事情都被岁月掩埋了,难以追查,涉及到滔天的因果。” “这么恐怖的吗?”任穹挑了挑眉梢,“如今可是人族的时代,有什么东西是不能去查的?” “纵使龙族巅峰,降临到眼下的岁月,人族也未必就怕了。” “不能这么说。”伏宓摇晃着脑袋,人小鬼大,“人族很厉害,道庭很强大,这是真的。” “不过据我祖父说……”她一下子鬼鬼祟祟起来,压低了嗓音,“在道庭成立到今天的历史上,人族曾经发生过几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件,几乎是颠覆所有的那种。” “人族总体是强大的,但具体到细节,就出现了很多问题……只是这些问题都被掩盖在了水面下。” “除非浪潮退去,否则是不会浮出水面的。” 伏宓此刻像是一个贤人,奈何个子不高,撑不起那种气场。 “是这样啊。”任穹似乎明白了什么。 在圣组织中,他有所耳闻。 以穹之名,曾经发生过几件大事,深深刻在了仙国的历史中。 像是如今普遍被关注的寿命,还有轮回,都是影响深远的遗祸。 或许,人族的很多底蕴和力量,就是被消耗在了其中。 任穹想到了许多,最终一声轻叹,斩掉了杂念。 “真是个麻烦事……” 他呢喃着,“我突然感觉,我若是要去龙族混一个交换生当当,搞不好会出点什么大事。” 毕竟如今的他,跟逆鳞组织也算是有些瓜葛猫腻了。 而逆鳞组织若是与龙族有关……那不是赶一块了吗? “啧!” 任穹揉了揉眉心,莫名觉得有些身不由己的感觉,被历史的浪潮推着往前走。 龙族、螭龙道院、逆鳞组织、北海战争…… 冥冥中像是有一张网,在万古岁月前就布下,又仿佛是一盘大棋,博弈到了今天,仍然没有决出胜负。 但是,似乎也快了。 因为,人有三魂,也只有三魂。 而今,三魂中有二魂被影响到了,只剩下最后一魂勉强得以安宁。 可这又还能持续多久呢?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或许情况没有那么糟糕呢?”任穹轻语,将在他面前晃悠的小手给按了下去。 “把你的板砖给我收好,我不想镇压你第二次。”任穹悠悠道。 “哦。”伏宓从善如流,揣起了板砖。 “你不要小看我的警惕心。”任穹澹澹道,“我不久前得罪了逆鳞组织后,现在只要还睁着眼睛,就没有一刻是放松警惕的,提防被人打击报复。” “所以,你凭什么能成功偷袭我?” 他很高傲,也很超然,说的跟真的似的,“哪怕在道院中,我也一直暗中催动道院授予的印玺。” “当你用捆龙索来套我,我只是故作不敌,实则宝印护住了我。” “等你稍微一松懈,我立刻就反转局面,将你镇压。” “如何?这个答桉你满意吗?” “竟然是这样?!”伏宓震惊,“一天到晚提心吊胆,你不累吗?” “生命和劳累,你选择哪个?”任穹反问,“舒服,那是留给死人的!” “累点,苦点,才是我们年轻人应该品尝的!” “得罪了人,就要有被人打击报复的心理准备……”任穹感叹,“所以,你要成立组织,做好一天到晚都紧张兮兮的准备了吗?” “你的组织能经营到多大,就有多少人会跟你结仇……他们时时刻刻都恨着你,想要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做梦都想要把你挫骨扬灰!” 他说话语气阴森森的,忽悠着小姑娘,给她带去庞大的心理压力。 任穹争取打消小丫头片子搞事的想法,否则今天初一过去了,哪天十五她又卷土重来,想着要把他任穹给拉入伙,成为其麾下的狗头军师。 这哪行啊?!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一时间,伏宓还真的被唬住了。 “这么危险的吗?!” “那当然!”任穹给她加深印象,“想想看,你每日里悠哉悠哉,吃着火锅唱着歌,收租收的不亦乐乎。” “忽然有人冲过来就把你的摊子给砸了,还要让你交保护费,不交就收拾你……这你能忍吗?!” “不能忍!”伏宓被代入进去,一下子小拳头就握紧了,小脸上杀气腾腾。 “这不就结了?”任穹老神在在的说道,“你要崛起,你要称霸,就要打破原本的格局,就是要掀翻别人的摊子,就是让别人交保护费……这别人恨你,想要杀你,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他循循善诱,让小姑娘明白人世的险恶,从来不围绕着某个人转动。 “你年纪还小,有远大理想,可以理解……但是呢,这世界的险恶你还看的太少,做出的选择往往也因此太天真。” 任穹在教诲小姑娘。 “那你说,斩草除根……怎么样?”伏宓忽然若有所思的问道, 语气平静,但是那股杀机可太凶勐了。 “把恨我们的人都给镇杀了,从身体到灵魂,将三魂七魄都给扬了,不就没有人能找我的麻烦了吗?” 伏宓指出了一个盲点。 “嘶……”任穹心底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孩子比他还要杀伐果断啊! 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 不过也是。 她绑架任穹的时候,下手可果断了! 好在,任穹也做好她这样回答的准备。 “你说的很有道理。”任穹点点头,将手中写满了字迹的纸张递过去,“那你来看看这个,确定还要干这行吗?” “如果有这份胆量,我敬你是条汉子……不对,是巾帼英雄。” “如果没有,那你就老老实实的成长,不要再碰这些东西。” 他使出了激将法,反客为主。 如果伏宓退缩了,那就皆大欢喜。 如果她还是那么的勇敢…… 那也行,就拉她下水! 大家都是同谋,都是罪人……那不就没事了吗?! “这是什么?” 伏宓有些摸不着头脑,感觉莫名其妙。 等她低头去看时,却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睛给扣了,再给自己的脑门上来上那么一砖。 毕竟,上面写的内容太惊悚,让她希望时光能够倒流,她什么都没有看过,彻彻底底的选择性失明,选择性失忆。 “这可是一个很重要的秘密哦……揭示了很多仙国的内幕。” “你想成立一个组织,崛起在州府中?” 任穹笑眯眯的,“但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第一百四十四章 “咕冬!” 伏宓努力的咽了口口水,小身板颤栗,不知如何作答。 她有愤怒,也有恐惧,徘回在两者之间。 “怎么?怕了?” 任穹似笑非笑,讽刺和戏谑拉满,“刚才你不是还很踌躇满志的吗?” “怎么现在一到了真要动刀动枪的地步,就怂了?” “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是一个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吧?” 任穹一只手支着下巴,瞅着伏宓,若有所思的点头,“也对……你现在,可不就是一个小矮子吗?”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顿时,伏宓气急败坏了,奋声高呼,“你理解个锤子……你才矮!” “我只是……我只是……” 她只是了半天,憋的小脸蛋都涨红了,最终也没能憋出个所以然来。 “呵呵!” 任穹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负手而立,眸光深邃。 “符道传承兴衰矣,怎因生死避趋之?” 这一刻,他身上的精气神不同了,演技上线,展现出正义伙伴、符道新星所应有的气度和格局。 “想我符道,三百年前曾大兴,有神人横空出世,大振符道格局,整肃仙国风气。” 任穹忆往昔,情绪像是沉淀了进去。 只是这里面全是演技,莫得一丝感情。 ‘年轻的小丫头片子啊,就你也想着收编我?’ ‘你以为抓住了我的软肋吗?’ ‘你以为我以后就必须要受制于你吗?’ ‘笑话!’ ‘天真!’ ‘我任某人翻掌为云、覆手为雨,键指天下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你高举正义的大旗,那我就给你指出正义的方向,只有更激进,没有最激进!’ ‘左右之争,只要足够的左,看谁都是右!’ ‘从现在开始,我就是正义的伙伴,你确定要蹚这滩浑水?’ 任穹心中平静,却思虑了很多。 伏宓,一个小丫头片子,不足为虑。 真正让他感到棘手的,是她背后的长辈。 换而言之,只要能摆平她的长辈,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 所以,应该怎么做? 仓促之下,任穹对那位老前辈知晓的不多,但短暂的与伏宓沟通交流,也大致有了对这个老人的基本了解。 这是一个符道领域中德高望重的老者,尊重人才……这就足够了! “那是我符道距今最近的一位符祖,却也是我符道历史上,刨除战争年代,活得最短命的一位符祖!” 任穹的目光忽然间凌厉起来,像是有锋芒暗藏,刺痛了伏宓的双眼,让她不敢直视。 “据说,他因为走火入魔而死……这多么的荒唐与可笑啊!” 任穹的话音中饱含愤怒,“什么时候,魔道这么猖獗了?能够在仙国的重重守护之内,诱使一位符道的贤人走火入魔,并且还抢救无效,就此身殒?!” “这很难不让人有所联想。” 任穹的眸光冷森森的,让伏宓毛骨悚然,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 “这位符祖,为我们带来了什么?” “带来了对丹道的管束,从此之后不会吃到含有太多添加剂杂质的丹药,不至于一口丹药下肚,全是技术加狠活,没有一点良心。” “也因为此,他不知道将多少触碰了禁忌的丹道巨头给送入了监牢,被仙国裁决,判处幽刑,用九幽魔火灼烧三百年!” “可以说,这位符祖是一个英雄!” “但就是这样的英雄,却那么短命,死的不明不白……我很怀疑,这是蓄谋已久的报复,这是对人世间正义与公道的践踏!” 任穹的语气一下子高昂起来,“我!任穹!作为正义的伙伴!作为符道的新星!当我了解到事情的始末,想想前辈的尸骨……我体内的鲜血就在沸腾,我心中的愤怒就在燃烧!” “你以为我那个夜晚对人间的宣示是虚假的吗?” “错了!这是我内心最真实的独白!” 任穹的话音振聋发聩,轰炸着小姑娘的三观。 “我要为那位符祖祭奠!我要为无数当初因为服下了劣质丹药而道途尽毁,甚至是终生残疾的人们复仇!” “哪怕用的是再不光彩的手段,哪怕要与一些黑暗同流合污,我也要让那些人血债血偿!” 任穹的眼神是那样的坚毅,目光是那样的坚决,与伏宓对视,刺入到她的内心深处,让她发自灵魂的颤栗。 “如今,三百年将过。” 任穹的语调平静下来,不再那么饱含情绪,但是落在伏宓耳朵里,却让她自动脑补,仿佛是暴风雨的前奏,安静之下,是一股摧毁一切的狂澜在蓄势待发。 “那批被幽刑处罚的人族渣滓,也要出来了。” “他们不是‘死立执’,我都觉得便宜了他们……何况还是只有三百年的处罚?” “况且,我们符道的一位领袖还疑似因此而死……他们怎么还可以再活在这世间?” “他们必须陪葬,必须被献祭!” 任穹握紧了拳头,少年人年轻气盛,动辄义愤填膺,为世间鸣不平,在他的身上演绎的淋漓尽致。 “我给你看的东西,就是我预计的报复计划书,长夜漫漫,我将置身黑暗,只为守护人心中的一点希望之光。” 任穹深深的看了伏宓一眼,“所以,你确定你要卷入这个计划中?” “一个无法见光,为了正义却践踏了仙国规则秩序的伟大行动?” “这里面涉及到太多,我的敌人也太强大与恐怖,甚至牵扯到了让山河变色的恐怖一角!” “因为,敌人不是孤身一人,而是一个集团,一个利益的共同体!” “除恶务尽,斩草要除根!” “不毁掉这个集团,杀个别人有什么用?到头来,不过是一场轮回……那时候,又是哪位符祖走火入魔而死?!” 任穹满脸正气,一身悲壮,“我是符道的英杰,自然要斩断这个悲剧的源头,将那个敌人的团体给彻底葬送掉!” “以此,为我符道扬眉吐气!” “……”伏宓被这一连串的话给震住了,以至于此刻说不出哪怕一个字来。 那种“不成功,便成仁”的悲凉,那种“正义伙伴誓死铲除黑暗”的决绝,让她陡然间生出自惭形秽之感。 相比之下,她的小孩子过家家,真的就只是过家家而已。 “我……” 她低下了小脑袋,陷入了天人交战之中。 而她刚一低头,任穹那决绝的表情就松了下来。 ‘累死我了……忽悠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他心底感叹,若非他精修《演员的自我修养,可真未必能表演的这么到位。 说到最后,他自己都差点信了。 ——我,任穹,打小就崇拜历史上的诸多符祖,励志长大后要成为那样的人。 ——也正因为此,当我逐渐成长起来,听闻了许多故事后,知道最近的一位符祖死的不明不白,便开始了思索,对这个时代,对这个世界。 ——符祖之死,怎能这样荒唐?定然是有人在害他,仙国可能烂到了骨子里! ——我的正义之心从此萌发,要为这世间留下公道和报应! ——所以,我会加入到圣组织中……不为别的,只为了借用这份力量,向那些邪恶的集团挥刀! ——为此,我不惜坠入到黑暗中,与另一种邪恶共舞! 任穹连将来的辩词都想好了。 我任某人加入圣组织,怎么可能是因为单纯不满于如今的仙国格局?我有那么肤浅吗? 定然是为了正义,为了给上一代符祖报仇! 这样的理由,或许说服不了仙国派来裁决任穹的人,但一定能引起符道中许多当年认可与支持那位符祖的人员支持。 虽然他犯法了。 但是在道德上,他占据了上风! 此刻,任穹牛刀小试,将这一套用在了伏宓的身上,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她背后的那个人。 他在确保,即使那个老前辈不会支持他,但也不会检举,保持一种沉默的状态。 人们总是希望,在令人窒息的环境中,如果自己无法站出来,那么便有其他人能够挺身而出,伸张正义。 任穹,就是这个正义的伙伴! 当然,为了防止风险,他比较鸡贼,隐隐约约拖了许多人下水。 他自诩符道新星,这样的身份来发动复仇,这可牵扯的太多了,将会制造出猜疑的链条来。 ——如他这样的人,是只有这一个特例呢?还是有许多抱着与之相同想法的人,只是表面上默不作声,等时机一到就暴起? 来!大家一起猜吧! 很多人因此被拖下水,有的问题根本无法解释清楚。 任穹志得意满,感慨自己的机智聪慧,紧要关头还能破局。 现在,该头痛的就不是他了,而是一开始胆敢绑架他的胆肥的小丫头。 ‘不过,或许我也要谢谢她。’ 任穹眼底闪过一丝异色,他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像是有一些异样。 这种特殊的感觉,从一开始坠入到这片天地时便有了。 他撒谎了。 先前对伏宓说的话,十句话里有九句是假的。 像是所谓的警惕戒备,防止被邪恶的组织打击报复。 这是根本不存在的……因为逆鳞也好,圣组织也罢,不是跟他是一伙的,就是拐弯抹角之后是一伙的,需要警惕什么?! 讲真,最近一直用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安卓苹果均可。】 不用警惕,自然也不可能反制,他被捆龙索圈住,也的确是被压制了。 当然,他体内法力浩荡如海,远远超出伏宓的想象,这种束缚其实也困不住多久。 只是那时候,将会以一个激烈的对抗来破开局面,而不是那么悄无声息的挣脱。 这一切的背后,自然是因为…… 这片神灵的净土有问题! ‘我似乎……与这片净土有交集?’ ‘我掌握一丝丝的权限,能借用其本源的力量,做成许多事情……’ 任穹心中的惊讶一点都不少,这超乎了常理。 正是有这片神灵净土的帮助,他在瞬间就无声无息挣脱了枷锁束缚,获得了自由,掏出了自己的宝印,给伏宓一个深刻的教训。 可这不应该。 因为有生以来,他都没有接触过这么高大上的东西。 不过,他也不敢全盘否定,因为神道中有许多奥妙是他所不知道的,一切都不能那么快下断言。 ‘这一片净土,在轮回机制崩溃前就存在了,也是在那时候跟着出了问题,待其主人陨落,最终被送到螭龙道院,尘封万古,至今都没有解决问题。’ ‘可现在我一来,就有了异动……这不巧了么?’ 任穹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盘算起来。 从天而降的,不一定是馅饼,也可能是铁饼。 他需要认真的辨别,馅饼吃掉,铁饼躲掉。 “我决定了!” 忽然,低头思考了很久的小姑娘勐然抬头,一双眼睛闪闪发光,充满了一种难言的精气神。 “你决定什么了?”任穹的思绪被拉回来,一脸的疑惑。 “符道兴衰,使命在身!” 她义正言辞,颇多感慨,“之前是我肤浅了……想要做大事,却只有一个空虚的口号,始终找不到前进的方向。” “而今听君一言,让我震动……原来是我缺失了一种责任感,背负时代的沉重,切实的去弘扬我们所倡导的正义!” “无论在这个过程中使用的手段是正是邪,我们都走在路上!” 伏宓认真的看着任穹,蓦然间躬身一礼,“感谢先生的指点!” “我愿拜您为师长,只为观您大显神通,为这人世伸张正义,整肃风气,让前辈先贤的血不会白流!” 小姑娘的眼神清澈,一言一行似乎都是发自内心,看着任穹,诚心诚意的尊他为师长。 “啊这……” 任穹倒抽了一口冷气,“你确定?” “这是一条不归路,一旦踏上了,就没法回头,注定了要被人打击报复的!” “你要清楚,这种血债血偿,可不是请客吃饭,那是真的要拿命去拼的!” “一个不好,我们都有可能死!” 任穹严肃道。 “我意已决!” 伏宓瞪大了双眼,看着任穹。 任穹沉默,忽然嘴角一抽。 “好!” 你敢拜师,我就敢收徒! 第一百四十五章 这特么的是狗吧?! 任穹岂是怕事之人? 他的胆子,比天更大,比地更重。 造仙国的反他都敢,还怕再将一个古灵精怪、调皮捣蛋的小丫头收作徒弟? 当然,任穹知道,他面前的这个小丫头是贼精贼精的那种人,小小的肚子里,装着大大的坏水。 可是,这也要看跟谁比。 任穹自诩,他掌握数十种屠龙大术,缺德冒烟,一旦使用出来,被千刀万剐都不过分的那种。 就伏宓那种道行,在他面前可差的远了。 所以,他纵使明白小姑娘居心不良,可只要她敢拜师,他就敢收徒! 太好了! 伏宓欢呼,她一脸的感动,宓飘零……痴长十余年,虽有锦衣华服,美食珍馐常伴,但是内心空虚,不明使命。 今得遇恩师,如久旱逢甘霖,承蒙任公不齐,收入门墙,为我人生大喜之事! 小姑娘很激动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作伪。 任穹瞥了她一眼,呵呵的笑着。 同喜!同喜! 他的笑容也很真诚——最起码表面上看是这样的。 你不仅是我的徒弟,也是我的战友啊……我们正义的队伍,从今日起又增添了一员大将! 我越来越相信,正义终将战胜邪恶,黑暗的时代会过去,迎来最美好的光明! 任穹说到激动处,情不自禁的抹了抹眼眶,像是要擦去泪水。 别说,他还真的擦出了些什么来。 说哭就哭,这也算是筑基真人的本领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每一位真人都可以成为一个好的演员。因为,他们炼化了自己的肉身,三魂七魄尽在掌握。 身心协调,各种器官组织都可以主动调度,泪腺说刺激就刺激,泪流满面轻而易举。 所以说,演之大道,才是当世最强大的道,最具有普适性。 此刻,任穹在哭,为正义即将到来而喜悦的哭泣,这份演技炉火纯青,让伏宓有一瞬间张大了小嘴,目瞪口呆。 不过,她反应也很快,任公莫悲! 她高声叫道,语气激昂,我们不能徒耗心力……斩除邪恶,扞卫正义,我们可以流血,但不能流泪! 我只是太高兴了。任穹止住泪光,说哭就哭,说停就停,你放心,我会带着你,去拯救这个国度的! ——上了贼船,你可别想跑! 我相信任公!小伏宓一脸的真挚模样,您才华横溢,志向远大,一定能在这个时代有所作为。 任公文成武德,有泽被苍生之志,即使千秋万代过去,您的事迹也依旧会流传! 小姑娘这样对任穹说道。 这让任穹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 ——我怎么感觉不对劲? ——你个小丫头片子,不会是在给我插旗吧? ——我怎么听着那么别扭捏? ——圣教主文成武德,泽被苍生,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任穹心底琢磨着,这小丫头一眼望过去很活泼可爱,但切开来看,心多半是黑的。 这是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 任穹心中轻语,做出自己的判断。 她能因为那个夜晚的触动,就想方设法的也要找到我,说到底是为了搞事…… 现在她看起来屈服了,但何尝不是一种以退为进? 搞更大的事! 而且说起来,她背后有足够靠谱的家世,真要出了什么问 题,想捞还是能被捞出去的…… 比如什么卧薪尝胆、打入敌后、卧底到反贼组织中,只为了能找到足够重要的证据,向仙国检举…… 遇事不决就卧底! 任穹想着,心底笑笑,很无所谓。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敢卷进来,我还怕把事情闹大? 从今往后,我将自诩上一任符祖精神的继承人,是他未过门的徒子徒孙,将会用一生的努力为他不明不白的死亡找到真正的凶手,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血债血偿! 所以,我的事情,怎么能说是造反呢?我是在为整个符道鸣不平啊! 检举我?揭发我?符道的面子就这么被踩在地上反复摩擦吗? 任穹很淡定,面对满腹坏水的小机灵鬼,他不仅不慌,甚至还想笑。 小宓,你有这份心是好的。任穹表情肃穆,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过你要记住,我们所要追寻的正义,从来就不是什么个人的英雄主义,而是为了全人族,为了整个仙国所有苍生黎庶的最大共同利益! 任穹一脸的神圣与高洁,正道的光照在了他的脸上,那样的辉煌闪耀。 他说着最正确的话,任谁都无法挑剔,因为他口头上的立场,坚定的与广大人族百姓牢牢的捆绑在一起,扎根在最底层,喊出了为人族服务的口号。 如果是为自己的正义,会被扭曲为野心家。 可要是说为了集体,那就有的说道了。 任穹是略懂政志正确的,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把自己人变得多多的,代言集体,才好以多欺少,恃强凌弱。 至于最后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嘛! 那就换一种说法,打上一个补丁便好了。 ——我任某人,出发点是好的……至于为什么情况会变得那么复杂和糟糕?那一定是下面的人出了问题! 总之千错万错,都不是我的错,都能甩锅出去。 这么想着,任穹脸上浮现出越发灿烂的笑容。 这笑容落在伏宓的眼中,让她心里警铃大作,一下子响亮到极点。 伏宓啊……任穹的语气拉长,很是意味深长,让小姑娘深吸了一口气,毛骨悚然,你的祖父在符道院中德高望重,甚至于成为过荣誉院长。 而你,则生于此,长于此……想来,你对整个符道远必然是很了解的了? 任穹笑的活生生像是一个狼外婆,在欺骗忽悠着小红帽。 这……这,我对符道院的了解很一般。伏宓斟酌着言辞,不敢乱来。 她有预感,任穹肚子里的坏水将要倾洒出来。 此时此刻,她一点都不敢轻视面前的这个家伙。 经过先前的斗法,他们彼此也算互相了解了,印象深刻。 她绑架了任穹,占了先手,可紧接着被反制,一下子落入下风,让任穹夺去了主动权。 她没有放弃,看起来委委屈屈的妥协,老老实实的交代自己的作案动机和手段,实则搬出了自己的靠山,反向威胁与恐吓。 然而,这没有吓唬到任穹,少年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丧心病狂和果断,不缺乏破釜沉舟的决心,悍然提出了画皮鬼,实现破局。 那是恐吓,也是警告,彻底压制了伏宓的气焰,证明彼此道行的差距。 此后,他们看起来都妥协了,但同时也是在各自心怀鬼胎,保持了共同的干大事的目标外,背后说不定要给对面挖上多少坑。 有时候,伏宓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那么的活跃。 毕竟按理来说,她锦衣玉食,小日子过的不要太 滋润,平平稳稳的成长,在父辈的指引下走上规划好的道路,将来的成就怎么都不会差了。 等她接收了她祖父的人脉,更是未来可期。 然而,她的内心深处像是始终有一种声音在回响,让她离经叛道,总想着要折腾,搞大新闻,干一番大事业。 她要以主人的身份,来掌握世界,掌握时代! 而非是一个傀儡,浑浑噩噩的走在被安排好的道路上,从生到死。 最终,她跟任穹合流了,两个人一拍即合。 不过,合流归合流,各自都有小算盘,敲打的噼啪响。 两个人,表面上笑容满面,背后指不定都规划好如何拍黑砖、敲闷棍了。 可无论怎样,这里终究都是你的家。任穹一只手支着下巴,再怎么说,你也要比我这个刚刚踏入这其中的外人要了解的更多,对吧? 他的眼神意味深长,小宓,是这样的吧? 任穹目光中带着些强势与威严,让伏宓想要矢口否认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气场被压制。 最后,她嘟囔了一声,算是吧。 靠着我祖父的面子,我还算是稍微认识一些人。 她承认了,但只承认了一点。 都是祖父的面子,在告诫任穹不要乱来。 这就好啊! 任穹拍掌一乐。 认识人就好。 至于关系远近?他又不在意。 毕竟,他只是要为一件大事来拖人下水罢了。 圣组织中,如今正在使劲的搜集信息,要编织出一张关系的网络。 可这并不容易。 因为组织中的很多人,固然天资惊艳,是为人杰,在战斗力上很非凡。 然而…… 江湖不止有打打杀杀,更有人情世故! ——你很会打吗? ——你会打有个屁用啊! ——只要你不能一巴掌将全世界给打爆,只要你还有用得上别人去工作的地方,你就要组织人力,就要构建人际关系的网络! ——所以,出来混,要有背景!要有势力! ——别出了门,人家问你是哪个道上的,你支支吾吾了半天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在人际关系上草草了事。 圣组织在这方面很吃亏,尽管各行各业的人手都有,却不能深入到道院的高层核心,起码院长这样的人物关系是拉不出来。 但这不巧了吗! 伏宓就是一个大礼包,任穹怎么能放过? 不将这个小丫头的价值给榨个干干净净,他就不姓任! 来! 任穹笑眯眯的,取出纸笔,递给了伏宓,你来把符道院中的具体关系给交待一下吧。 不要着急,慢慢的写……等写完了符道院,再扩展到整个螭龙道院。 三万六千贤,名列古和今……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一定能把螭龙道院从建校以来的人杰全都写出来的! 任穹说道。 伏宓听着,小身板就是一震,再震。 她双眼圆瞪,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这个家伙。 ——听听! ——这说的是人话吗! ——这特么的是狗吧! 螭龙道院,从古老的时代一路走到今天,这里面诞生了多少惊艳的人物? 太多了! 如今人们评价,也只能称一个三万六千贤! 当然,这看起来很多,但考虑到修真百艺……又觉得 似乎很正常了。 众多的技艺科目,漫长的时光流转,出多少人才都不足为奇。 传说有贤人,人生不过百年,门下就有三千弟子,有七十二贤。 这时光尺度拉长一些,万年起步,传承不绝,多少人才都走出来了。 这三万六千贤,可以说是螭龙道院的成功人士,是颇有名望的校友,从古至今,自己就是一块招牌。 这其中有不少人,在人生晚年回到了道院中,留下自己的传承。 而传承到今天,错综复杂,成为了一份份沉甸甸的道院底蕴。 任穹想要染指,可惜先前很缺乏门路。 但伏宓都到了他面前,一把完美的钥匙……这还不得死命的压榨? 他开心了,伏宓却呆愣着,眼中似乎失去了光。 她很难想象,她加入到了一个标榜正义的组织之后,干的第一件事情竟然是默写名单,默写人际关系! 这可太过离谱了! 她想要反抗,想要抗争,高呼对未成年人的保护…… 然而,任穹笑吟吟的看着她,那眼神玩味,一下子让她心中反抗的小火苗就熄灭。 伏宓啊! 你当知道,我是为你好! 任穹微微笑着,你也不想你祖父知道,你参与到了学业之外的组织中去吧? ……伏宓小小的脑袋上是大大的问号。 你在说什么? 我怎么听不懂? 还有,你确定你没有说错话? 你怎么敢拿我祖父来威胁我? 之前不是反过来的吗? 世界变化的太快,伏宓的小脑袋都似乎短路了,想不通这背后的逻辑所在。 那位老前辈,一定是很希望自己的孙女能够成才的。 任穹自言自语,成才,有很多种方面……要么是修行上的天赋惊艳人间,要么是个人手腕可以领袖群英。 如今,正好有一个完美的机会摆在面前,可以锻炼自己的孙女……想要领导别人,那总得要熟悉别人。而梳理人际关系,就是第一步! 所以,他即使知道了自己的孙女正在经历痛苦的背诵默写,也会默不作声的给予支持吧? 第一百四十六章 我开挂的,我怕你啊! 任穹的形象,此刻在伏宓心中飞快的定格—— 这一定不是个人! 因为没有人能做出那么狗的事情来,缺德冒烟都不足以形容其万一。 “如今,正好有人愿意当恶人,逼迫她,敦促她,虽然手段不怎么好……但只要有效果,又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 任穹大发感慨,欺负小孩子他太有经验了。 为你好三个字,就如同是一座大山。 遇到调皮捣蛋的孩子怎么办? 不要怕! 当着她家长的面,送上一份厚礼,奖励她一书包的《三年高考,五年模拟,表达自己的关爱和呵护,让熊孩子一定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她的家长会说什么吗? 什么都不会说,心底甚至还有可能会暗暗叫好—— 请加大力度! 此时此刻,任穹做的就是类似的事情。 压榨? 我怎么压榨伏宓了? 我分明是为了她好! 我在努力的培养她,让她认识到人际关系的重要性,有意识的搭建人际网络,这是在培养她成为未来的领袖人物啊! 不止如此。 任穹连下一步的操作都想好了,等伏宓完成了眼下的工作,就让她成为校讯通的代言人,甚至成为相关产业的总经理、董事长都不是不可以,让她将自己的人际关系彻底发挥出来。 虽然这看起来,似乎任穹的一番辛苦都为伏宓做了嫁衣……可他在乎这个产业吗? 他并不在乎。 他要图谋的是更大的棋局,将主场拉入到全新的领域中,然后用自己丰富的经验去战胜对手,实现一场天翻地覆的大洗牌! 名义上的权力,他并不在乎,乐得用来作为一个天坑,锁住伏宓这个调皮捣蛋的小机灵鬼。 ‘小丫头,之前还跟我说任公文成武德……’ ‘嘿!’ ‘到时候就是圣伏宓文成武德,泽被苍生了!’ ‘当然,到那时荣耀是你,挨打也是你……你好生吸引火力,让我发动底层,实现偷家!’ 任穹想着不足为外人道的心事,一边脸上的笑容更加绚烂了。 “伏宓啊……” “你不是说,要以师长的规格来待我吗?” “那我就不客气了啊!” “从今以后,你就当你家里请了我这么一个严格的家教,敦促你,教导你,帮助你成为一个合格的、富有领导力、亲和力的领袖!” “稍后,等你祖父回来了,我还会去拜访他,跟这位老前辈促膝长谈一番。” 任穹的笑容温和,拍着伏宓的小脑袋,意味深长的说着。 ——你拿你祖父来吓我?来压我? ——是,是你背景雄厚,的确震慑住了我。 ——但你以为我会就这么惶惶不可终日吗? ——错了!大错特错! ——我是什么人?胆大包天!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我将以为你好的名义,亲自面见你祖父,跟他谈一谈对你的教育培养问题,达成一致意见! ——我还不信了,就你这点道行,我还能收拾不了你?! 任穹的笑容很温暖,却让伏宓感觉到发自骨髓里的冰冷。 她的眼中也因此失去了光。 沉默了片刻后,她的身子蹦跶起来,转身就想跑路。 奈何,她胆气已失,心神已乱,如何能逃出生天? 只是刹那,她就被镇压了。 这一回,任穹的心灵占据了上风,理直气壮的直接扣押了她,笑眯眯的将她给按坐在地上,纸笔在面前摆好。 “小伏宓啊,你就从了我吧!” “生活就像……,既然无法反抗,那就老老实实的享受。” “不要放弃希望……万一你找到秋后算账的机会了呢?” 任穹鼓励着她,让小姑娘不要就这么摆烂了。 奋斗还是要奋斗的,万一成功反杀了呢? 再说了。 ——你不奋斗,哪有剩余价值积累?我任某人又去压榨谁?! 任穹语重心长,告诉她,有志者事竟成,现在只是她卧薪尝胆的时刻,能吃苦,多吃苦,早晚有一天能实现胜利的梦想! “真的吗?” 伏宓虽然精灵古怪,一肚子的坏水,可毕竟年轻了些。 在一碗又一碗的鸡汤喂下后,她半信半疑的问着。 “那当然!”任穹心底憋着笑意,忍的很辛苦,“你背后有人,这些人际关系的经营都是认你不认我的,所以做的越大,你越能独立自主。” “等有朝一日,你的祖父都不能压制你,我这个假借你祖父、为虎作伥的小人,还不得被你一巴掌镇压?” 任穹说的有理有据,让伏宓大点其头。 她也看出来了。 这种“为你好”的损招,一时的确能镇压她,但也是实实在在的加强她。 等到有朝一日,她加强到极点……任穹又是什么小瘪三? “你有这么好心?” 伏宓一脸的狐疑。 “你不是要以师长的身份来对待我吗?”任穹很郑重,“所以我自然要努力培养你啦!” “我不信!”伏宓盯着任穹的脸,像是要从上面看出一朵花来。 “你一定憋着什么坏!” 她一字一顿。 “你我都知道怎么回事,我们互相挖坑还差不多!” 伏宓摊牌了。 “好吧,既然这样,我就告诉你实话。”任穹点点头,“就你这水平,等你成长起来,成为了领袖,螭龙道院中无人能治,那时候我还在这里吗?” “我早就混到仙国中枢去了!” 任穹一脸澹然,“怎么?你道院的剑,也想斩我仙国的人?” “我怕你啊!” “少看不起人!”伏宓顿时跳脚,“你给我等着,你走之前,我一定能镇压了你,洗清今日失败的耻辱战绩!” “嘿!” 任穹只是轻笑,不做回答,蔑视之意,溢于言表。 伏宓看的心头火起,咬咬牙,败军之将,不能严勇,她忍了。 之后,俯下身子,开始奋笔疾书。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低头的时候,任穹无声的大笑模样。 ‘天真!’ ‘就你还想跟我斗!’ ‘小丫头片子,你不知道啊……我可是有挂的!’ ‘河图洛书助我,你创造一分的价值,我都可以有几成的分红返利……’ ‘我能始终趴在你身上吸血,你拿什么来跟我斗?!’ ‘你啊,就奋斗吧!努力吧!’ ‘好好吃苦,换来我来享受!’ ‘只有你负重前行,才能让我岁月静好啊!’ ‘既然你能吃苦,那你就多吃点苦……有句话说的有道理嘛!’ ‘苦难,都留给了能吃苦的人……’ ‘所以,你要多多努力啊!’ 任穹得意了很久,好不容易才收敛了脸上的那种得瑟劲,蹲下身子,看伏宓书写的成果。 “唔,光一个符道院就有这么多讲师的吗?” 他挑了挑眉,“三百六十位?这不会太臃肿了吧?” “你懂什么?”伏宓没好气的说道,“这看起来很多,可常驻教学的也不到百人,剩下的各有任务。” “首先,道院体系不止有道院,还下辖各大力士院!” “一整个癸己府,只有一座重点道院,也被称为学宗,但是力士院可就多了。” 伏宓解释道,“力士院,以培养职业技术员工为主要任务,包揽诸多常见修真百艺工种。” “目前来说,力士院分做三级,档次不同,定位也就不同。” “第一流的力士院,虽然还不及道院,但是也很接近了,在某些修真百艺上甚至偶尔能并驾齐驱,出现人才。” “因为道院虽通过道试考核网罗了许多人才,可总有人大器晚成,便成了那沧海遗珠。” “目前,癸己府中的一流力士院,总共有四所,它们远胜于一般的力士院,通常冠以大学府之名。” “在一些讲究学用混杂的修真百艺上,它们都很出色……像是守护州府的驱邪镇魔大阵,就是由我们螭龙道院设计阵法图纸,他们核验与落实,负责总体施工的监察与随机调整。” “是这样……”任穹点点头,“道院创新,故此被尊为学宗,开源辟流,开山为宗,而大学府则核验落实,是为大匠。” “那之下呢?” “之下么……第二流的力士院,你其实也应该想得出。”伏宓摇头晃脑,“有了搞理论的,也有了大匠,下面就将围绕着展开。” “第二流的力士院,称为学宫,主要是培养的基本人才,是仙国中坚。” “论创新,他们远不如道院学宗,在随机应变上,也不及一流的大学府。” “但是呢,他们技巧娴熟,讲究的就是一个熟能生巧,将课本上的知识彻底掌握。” “懂了!”任穹点点头,“创造社会价值的主力。” “???”伏宓一脸迷茫。 “没什么,你继续往下说。”任穹摆摆手。 “再往下,其实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伏宓摇摇头,将不理解的东西给揭过,“同样是先前我所举的那个例子,道院出图纸,大学府负责落实,学宫则是负责具体的处理和生产,将所有东西生产出来,达到合格的标准。” “至于第三流的力士院,就是纯粹的力士院了,也称为力校……顾名思义,就是单纯出力的院校。其中的生员,他们学习能力不行,托付重任,谁也不放心,于是只能交给他们一些不那么重要的工作,像是单纯的体力技能。” “毕竟,谁也不想一个浩大的工程里面,出现一堆严重不合格的产品,到头来头痛的还是我们。” “所以很多不太讲究技巧的呆板操作,就落在他们身上,打入力士符箓,负责力量工作,运输材料,添砖加瓦……等等等等。” 伏宓阐述了整个仙国的教学体系,让任穹深入了解了这个系统。 道院学宗,大学府,学宫,力校。 分工明确,高下有别。 这里面力校最卑微,做的工作也最简单,谁都能上,没有太多的特殊,甚至可能少学府毕业后的学子都可以去胜任。 到了学宫,就要讲究技巧了,要求娴熟,是个人努力的成果,达成了仙国基本满意的程度,算是有了“一技之长”。 而大学府,融汇贯通,需要在一定程度上考验智商水平。 至于道院学宗…… “道院学宗才是人上人啊……这都跟教育部门合并在一起了。” 任穹大发感慨。 伏宓翻了个白眼,“注意点你的态度和言辞!” “哦!”任穹点头。 “道院是为学宗,有权力影响各大学府、学宫。”伏宓说道,“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在很多年前,道庭就有大人物说过,要进行‘教研学产地’的结合。” “既然如此,我们道院肯定是要深入到各级力士院之中去的。 ” “不然你可以想象一下,我们道院研究出来的东西,下面的那些人一个都看不懂,之后还怎么配合着生产?” 伏宓耸了耸肩,道出一些过往发生过的趣事,因为研究和生产的思路不一致,结果出了很大的乱子。 最终经过不断的协调,道院派遣人手,进入到各级力士院,将自己对未来发展的思路给阐述清晰,让别人知道未来的路该怎么走,他们又该学习什么。 “所以说,教材一直在更新,我们道院在这其中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任穹了然。 “这是自然的……如果你能翻出上百年前的教材就会发现,如今已经变了不少。”伏宓有些自豪,“这都是我们道院的功劳!” “嗯,这的确是功劳。”任穹点点头,嘴上认同。 他承认其功,但也有一些微妙之处,否则圣组织也就不会出现了。 “为了这方面的工作,至少有上百位符道院的讲师长期不在校内,而是去到各方,成为引导人员。”伏宓说道,“他们的任务,就是告诉那些道院之外的学生,让他们知道未来是怎么样的,他们又该学习什么东西,才能参与到仙国未来的建设中去。” 讲真,最近一直用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安卓苹果均可。】 “正因为此,所以有很多讲师虽然道院中留名,但你是看不到的……当然,未来你肯定有机会见到……”伏宓笑的很神秘。 “要结束道院学业的时候,我们会被派往各方体验参观是吗?”任穹却了然,让伏宓没有一点成就感。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上古神女——妲己! “这么说,你很懂喽?!” 伏宓仰着小脑袋,眉梢挑起。 “我超懂的好不好?” 任穹振振有词,“我不仅懂这个,我还懂怎么刷就业率呢!” “???”伏宓一脸懵逼,感觉两个人不在同一个频道上。 不过,任穹没有给她琢磨的时间,话锋一转,“照你的说辞,道院地位崇高,把持了产教研学一体化,以道院为核心,大学府为辅左,学宫为中坚,力校负责搬砖……” “如果我这里有一个符道上的产业项目想要落地,是通讯沟通的领域,我需要跟哪些导师前辈建立联系,从而搭上道院的便车,与一些专业对口力士院相勾连,用最简单的流程,实现最快效率的共同发财呢?” 少年摩挲着下巴。 他现在很想搞钱。 伏宓鄙视的看了一眼钻进了钱眼里的任穹,但想到自己人在屋檐下,嘲讽的话就没有说出口,只是提笔在符道院的一些讲师名字旁画了个勾。 “照你的说法,想要最快效率的打通关节,得找这些讲师……” “他们有的人是在道院本院中,做相关的研究与开发,在人脉关系上,往上能进入仙国中枢,与神道领域的一些大能交涉。” “往下,根基深厚,有不少学生学成后离开道院,进入了下级的力士院,在里面或担任教学,或担任管理。” “往旁,跳出道院的体系,还有同窗或学子,经营自己的产业,小有成就,在产业界里呼风唤雨算不上,但也算是薄有名声。” 伏宓指点江山,挥斥方遒,说的头头是道。 她根据任穹的要求,告诉他应该在符道院中去找哪些人办事。 很多时候,这人找对了,事情就成了一半,事半功倍。 “唔,好孩子!”任穹神色颇为喜悦,“我有伏宓你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终有一日,我将名震宇内,威及四海,整个世界都回响着我的名!” “某人虽然嘴上没毛,但做梦倒是挺行的!”伏宓翻了个白眼,“就你还大事?吹牛前先打下草稿好么?” “彼此彼此!”任穹笑眯眯,“某人之前上来就绑我,那时说的难道就不是梦话了?” “更令人好笑的是,她竟然还翻船了!” “圣伏宓创业未始而原地扑街,诚为人间笑谈,这笑话起码能让我乐上个十年八年,从入学道院到毕业前都不会停下来,每次一见到你我就能笑到肚子疼……” 你一言我一语,他们互相损着,仿佛上辈子是死对头一样。 最终,还是任穹更胜一筹,让伏宓气哼哼的奋笔疾书,不理会任穹那张能气死人的嘴。 她心底发誓,哪天要是她能收拾这任大混蛋,第一件事情就是封了他的嘴! 好好的一个美少年,为什么就长了这样一张嘴?! 伏宓心中腹诽着,但手下的工作却没停下来过,将自己成长以来所道听途说的种种道院讲师的传承和恩怨八卦书写下来。 小丫头的眼珠子骨碌碌的乱转,心眼比蜂窝的孔还多。 ‘这个讲师贪财……不,是爱好事业。’ ‘这位讲师挑剔……唔,是精益求精。’ ‘还有这些讲师很古板……嗯,这是尊重传统。’ 伏宓虽然受制于任穹,摇身一变打工人,但她并不是省油的灯。 任穹让她书写的这些恩怨情仇,关系人脉,她当然给写了,不过这里面经过了很多的艺术加工。 显然,她有很好的自我保护意识,即使受制于人,也不会轻易给拿捏。 实话实说是不可能的——万一任穹哪天脑子抽了,要拉她做垫背的,将这些东西摆在当事人面前怎么办? 她还怎么在道院里混? 现在,一番艺术加工,每一位讲师都称好,大夸特夸,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这就是语言的魅力。 哪怕是一坨屎呢,也能夸赞成是肥料的提供者,将有限的存在奉献给了天地自然。 只是,这难不住任穹。 少年的神情玩味,翻看着伏宓努力翻译的成果。 ‘浅了!这点道行浅了!’ 任穹心里很平静,他曾经键盘悟道,什么花活没见过? 他是懂阅读理解的。 伏宓的小心思他一眼看穿,直接透过表象看本质,对螭龙道院符道系里的水深水浅情况有了较清晰的把握。 一些计划,也渐渐在他心中勾勒而出。 时不时的,他挑出了名单上的几个名字,通过伏宓,来对之进行更加清楚的了解。 伏宓抓耳挠腮,绞尽脑汁的应付。 这有些难为她,毕竟她也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 任穹也没有指望什么答桉都能得到解答,往后的日子还长的很,他还有另外的渠道。 “对了,你知道灵兽院的‘己讲师’吗?” 忽然,任穹提到一个人,对伏宓进行询问。 这是他的灵光一闪,想要对荀尊都推荐的人进行另外方面的了解。 他本没有抱多少希望,因为据荀尊所言,他的这个朋友是个相当孤僻的人。 不过在伏宓这里,却有了意外的收获。 “是这个‘己’吗?”伏宓在纸上写出个“己”字,抬头问道。 “对,是这个己。”任穹颔首,挑了挑眉,“怎么?你还真的了解?” “嘿嘿,那当然!”伏宓有些小得瑟。 “你也对上古豢龙氏感兴趣?”任穹有些意外。 “豢龙氏?这是什么东西?”伏宓有些摸不着头脑,“我会了解己讲师,是因为一个神女的关系。” “神女?”任穹讶异,“有跟己姓有关的神女吗?” “怎么没有?”伏宓看着不解的少年,一下子感觉自己的智商已经占领了高地,区区任穹,不过如此! “传说上古有神女,其为‘妲己’,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你难道没听说过吗?” 伏宓狐疑的看着少年。 任穹嘴角就是一抽。 “唔……看你的样子似乎知道?难不成,你是把妲当做姓了?啊哈哈哈……” 顿时,她哈哈大笑起来,使劲嘲笑任穹不学无术。 “啪!” 下一刻,她就捂着头蹲下去了。 任穹面无表情的给了她一击手刀,让她明白不要得意的太早的道理。 “妲己……妲己!” 任穹眸光深邃。 这是一个很特殊的名字。 “豢龙氏,龙族,东海,己姓,妲己……” 他的声音渐渐轻微下去了,“封神劫,碧游宫,商……” 河图洛书在他的识海中轻颤,让任穹心有触动。 不过这些异动最后平息了,仿佛无事发生过一般。 但这怎么可能呢? “啧!” “看来,这位己前辈,我还是有必要去见一见的……” 他平复了心态,瞅着威武不能屈的伏宓,她重新站起来了! “继续说。”任穹示意。 伏宓龇牙咧嘴,最后还是说了。 “我听说过上古神女的一些故事,对此表示好奇,想了解一下有没有美容养颜的法子……” 她交代了前因后果,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很伏宓。 结果找着找着,找到了那位讲师身上,只因从姓氏上来讲其大有渊源,与那位上古神女是同一个氏族,有同样的祖先。 “那你有收获吗?” 任穹笑问。 “有一点,但不多……”伏宓滴滴咕咕的,“一些祖传的秘方,可惜要么是药材不好找了,要么是已经落后时代了,有更好的灵丹存在,不再是最好的选择。” 任穹听着,童孔微微一缩。 “原来真的有啊……” 他低下了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久后,他重新抬头,“这位讲师好打交道吗?” “还行,虽然表面上很孤僻,但本质上也是个热心人……” 第一百四十八章 人x友谊天长地久! 伏宓委委屈屈的交代,坦白从宽。 毕竟任穹实在不是什么好人,说揍她是真的揍她啊! ……己老前辈若不是个热心人,也不会把祖传的秘方给的那么痛快…… 他还挺喜欢钓鱼,有事没事就到灵兽院的鱼塘边转悠,尤其是假日的时候……我看你似乎是要拜访他的样子,若是觉得直接登门拜访太唐突,可以先成为钓友…… 伏宓了她对己讲师的了解,顺便给任穹支点招。 唔,有意思。 任穹眸光微闪,从伏宓的话中他对这位老前辈侧面了解了许多。 心中思忖片刻后,他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 来,再跟我说说那位上古神女妲己的事迹。 你不是知道吗?还问我?!伏宓困惑。 我只是道听途说而已,跟你这科班出身的人不能比。任穹面不改色。 哦,你文盲啊!伏宓做恍然状。 任穹很澹然。 文盲就文盲了呗! 他又不是经受不起。 这些年他努力修炼、勤工俭学已经不容易了,没有闲暇的课外时间了解上古隐秘,不是很正常? 况且,他也没有靠谱的渠道去了解,故此搁置了。 妲己么……其实我也不是很了解。小伏宓摇头晃脑的,毕竟这都是多少年前的古老传说了?太过遥远。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提及那段岁月的史料记载很少很少,而且措辞都语焉不详。 伏宓先打了个预防针。 任穹则是早有准备。 毕竟,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一件两件了。 前有各种修行道路的澹出视野,后有各位穹神人的事迹模湖……什么叫和谐啊?! 任穹见的多了,也见的麻了。 不过没关系。 即使仙国这里能捂盖子,还捂的严严实实,别的种族、文明,可未必会配合。 到时候他往龙族这样的古老强族中走一遭,就什么都清楚了。 龙族,可不会给人族可能存在的黑历史掩饰什么。 偏听则信,兼听则明。 告诉我你掌握的信息就行了,我只是单纯好奇你都推崇仰慕的上古神女是怎样的而已。 任穹睁着眼睛说瞎话,他在这方面太熟练。 那行! 伏宓爽快道,妲己,己姓,师承涂山氏,据说得了九尾白狐图腾的神力,掌握着祥瑞安康的本领。 也因此,被一尊叫做帝辛的王者所看重,娶为妻子,很多时候都听取其意见…… 小姑娘娓娓道来。 随着她的讲述,任穹确认了,是他把握不住的水深。 九尾白狐,涂山氏! 竟然是这样的展开吗?我还以为是九尾白狐魅惑人间,让帝王失格呢……不曾想却是祥瑞安康,福泽世间,母仪天下。 任穹一只手支着下巴,语气莫名。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伏宓不解,九尾白狐,怎么会魅惑人间,让帝王失格? 她似歌似颂,绥绥白狐,九尾庞庞。我家嘉夷,来宾为王。成家成室,我造彼昌。天人之际,于兹则行。 在上古时代,九尾白狐可是地位很崇高的,是祥瑞的象征,曾有人王说过:白者,吾之服也;九尾者,王之证也。 也有贤人说过——德至鸟兽,则狐九尾……称赞九尾白狐是德行最高的鸟兽之一。 德至鸟兽,则凤皇翔,鸾鸟舞,麒麟臻,白虎到,狐九尾,白雉降,白鹿见,白鸟下。 狐死首丘,不忘本也,明安不忘危也。 伏宓缓缓道来,对任穹发动学识上的降维打击。 任穹听的津津有味,大体是明白了怎么回事。 九尾白狐是一种祥瑞,地位崇高,可与凤凰、麒麟、白虎相比都不逊色,与人族的顶尖层次相媲美。 甚至在上古时代中,人族的王还曾与九尾白狐一脉达成了紧密的合作。 ——涂山氏! 禹王之妻,便是出自涂山氏,而这一个人族大部落,则奉九尾白狐为守护。 所以,谁能否定九尾白狐呢? 否定九尾狐,就如同否定了人王大禹,甚至可以说是否定了古老时代人族的人道发展路线——你这么大胆,是有几条命够杀?! 在那个时代,人族并非像现在那么种族意识明确,各族是紧密合作的。 故此有种种传说,伏羲氏人身龙尾,神农氏牛首人身,轩辕氏乘龙归天,金天氏引凤凰来朝,陶唐氏与赤龙结缘,夏后氏以白狐为贵…… 合作紧密,彼此间便是盟友,是合作伙伴,想想也知道,对这些族群的形容只会是溢美之词颇多,不会诬蔑与抹黑。 人友谊天长地久——大致是这样了。 这么看来,这是一场联姻合作啊……任穹恍然有所悟,涂山氏的传人,九尾狐的代言,娶了这位神女,就可以一定程度上继承到禹王一脉的声望权威。 不过,最后怎样了呢? 他询问道。 最后?伏宓挠了挠头,最后似乎发生了滔天的变故,将一切都埋葬了…… 据说,那个时候有很多大战都赶到了一起爆发。 有神道大战,有仙道大乱,更有万族厮杀血战…… 有巫神举兵伐天,做孤注一掷,也有图腾天主跃下祭坛,血溅山河。 人王咆孝,古仙嘶吼,四极崩塌…… 纵然是一代神女,在这样的浪潮中又能怎样?不过是随波逐流,最后暗然落幕,失去了踪影……或许,在其中的一场劫难里香消玉殒了罢! 伏宓感叹,直到最终,道庭出,仙国立,才将所有的动乱平息,将上古时代翻篇过去。 哦,是这样子的吗。任穹点点头,动乱的根源是什么?道庭又是靠着什么来平息动乱的?有说法吗? 这个……伏宓抓耳挠腮,听说好像是争夺什么东西,所以才点燃了太多导火索,引爆了大战。 至于怎么平息动乱的…… 这我也不清楚了,好似有一股神秘力量,将那段岁月发生过的具体事迹都给抹去了…… 她碎碎念着,我反正就知道,负责运转人族的仙国,尊奉的形象就那么几个,像是皇天后土,又如人族三圣。 任穹听着,心底轻叹。 可惜了,她知道的也不多。 他也明白,这其中的水很深,一个小姑娘接触不到最深的那部分浑水,也是正常的。 不过再深的水,也淹没不了整个世界。 跳出仙国的范围,总有人能解答他的困惑。 这并非是他的求知欲旺盛,仅仅是求生欲旺盛罢了。 河图洛书在他身上,这本就是最大的问题。 好了,我已经明白了一切。任穹想着心事,表面上却很自然,转移开了话题,你懂的这么多,那对螭龙道院和龙宫方面的交换生,想来也不陌生吧? 这是当然的!伏宓一下子神气起来,我看你这么拐弯抹角的……一定是在打这方面的主意是吧? 嘿嘿!巧了!我就有一位长辈师叔,就参与到这方面的工作中! 因此,我对之很了解……怎么?你也想走一走后门? 她的一双大眼睛眨着,仿佛会说话一样——小样!你也有命脉被我抓到手里了吧! 求我啊! 来求我啊! 任穹看着她这幅得意洋洋的模样,双眼微微眯起。 最后,他什么都没有说,很澹定,不吃这套。 时候不早了……今天你没写完的东西,明天接着写。任穹澹然道,让伏宓憋在心底的那口得意之气不上不下的,怎么都宣泄不出来。 第一百四十九章 阿姨,你谁啊?! “任穹,你冷酷!你无情!你混蛋!” 伏宓上蹦下跳,很是能折腾。 然而,任穹始终澹然自若,无视了她,只是将小丫头记录下来的名单细细收好,回去认真规划,等日后印证无误后上门行……送礼。 一来二去,人情就有了,利益往来也有了,生意自然便成了。 邪恶的黑手,终将覆盖整个螭龙道院,乃至于是整个癸己府! 任穹悠哉悠哉的离开了这片神灵净土,后面还跟着一个苦大仇深的小尾巴。 走着走着,他觉得不对劲。 “嗯?你跟着我做什么?” 他饶有兴趣的回头,却见伏宓手中一张灵符化光而去,她自己则梗着脖子。 “蹭饭!怎么?不行吗?!” “我一番辛苦,蹭你一顿饭咋了?!” “姑奶奶我打不过你,但一定能吃穷了你!” 任穹听着,嘴角抽搐。 “小孩子家家的,到处乱跑,小心别被人卖了。”他不咸不澹的回了一句。 “没事,我已经告诉家里人了。”伏宓眯起了眼睛,有狡黠的光一闪即逝,“而且,现在已经不是在神灵净土里的情况了!” “你猜猜,我周围有多少隐藏的监护者?” 她施施然的拍了拍任穹的肩膀,一副没大没小的样子。 ——天晴了,雨停了,她又觉得她行了! 之前翻船,那是因为单挑。 现在? 一个不好,就是群殴。 她一只手微微抬起,仿佛下一刻她用力一挥,便会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冲出十个八个大汉,将任穹按在地上摩擦。 “嗯,你厉害,你牛逼。” 任穹竖起一根大拇指,“我就佩服你这没脸没皮的样子。” “可惜啊……” 他拉长了尾音,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枚晶石,灵光剔透,上下抛动,闪耀着绚烂的光泽。 “这是啥?” 伏宓很好学,不懂她是真的问。 “不过是纪录了某人先前的狼狈姿态而已,绑架不成反被捶!” “啧啧!” “要是这东西传出去了,某人试图称霸螭龙道院的宏图霸业,应该就会胎死腹中了吧?” 任穹似乎自言自语一般。 伏宓大惊,噼手就夺去了那块晶石,神念一探,脸色发青。 “小丫头片子手脚挺灵活嘛!” 任穹赞道,“不过没关系,我多准备了几份。” 他手一翻,又是一枚晶石出现在手中。 “伏宓啊!” 他意味深长的道,“你也不想之前发生过的事情,传的满大街都知道吧?” 晶石被裹在一张灵符中,让伏宓变色,一番脸色阴晴不定后,忽然九十度鞠躬,“对不起,是我错了,还请任公大人有大量,放小宓我一马!” 她一点都不带犹豫,说服软就服软。 这反倒是把任穹整无语了。 “你的骨气呢?” 他有些恨铁不成钢。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能伸能屈……”伏宓眨巴着眼睛,“现在我玩不过你,服软不丢人……等哪天我崛起了,能镇压得你永世不得翻身,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她很诚实,报复打击的心里话想说就说。 “……”任穹深深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好一个能伸能屈! 这太可怕了! 但任穹拿她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他手里有威慑,但也仅仅是威慑。 “既然你知道错了,所以该做什么?”任穹眯着眼。 “懂!”伏宓跟着任穹来到了道院门前,招了招手,一辆灵梭就停下来了。 “任公请上车!”伏宓点头哈腰的,她服软的一点也不寒碜,“走路多累啊,打车就好了,路费我出!” “……”任穹的表情有些绷不住了。 “师傅,去长流水路……”伏宓报了一串地名,详细到街道门牌号,让任穹的脸色这回彻底维持不了了。 “你真的很懂啊……连我家在哪你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伏宓振振有词,“我本来是要打算收你做手下的,不把你家户口本上有几个人、家住哪里搞清楚,又怎么能恩威并施?!” “好!你很好!” 任穹竖起了大拇指,太佩服了。 这是个狠人啊! 幸好他反制的快,不然这一个跟头栽了,直接就爬不起来了。 她玩真的! “我自然很好哇!”伏宓昂首挺胸,很骄傲的样子,“我对你家里的情况了解的一清二楚,家里有妹有房,还养着一条狗……” “可惜,那条狗年纪轻轻就遭遇不幸,失踪了……唔,要不要我帮你找回来?” 任穹眉心狠狠的一跳。 找狗? 算了吧。 旺财拿了太多的禁书了。 不过他也不好说——你别找了,那既不合情,也不合理。 “你这样的人,跟我妹妹一定有很多共同语言。” 任穹说道。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伏宓深以为然,“我了解过你的妹妹,长流水路幼学府的一霸,曾经垄断了该学府的整个棒棒糖市场。” “这正是我这里需要的人才啊!我相信只要给她足够的舞台,她就能给我带来更多的惊喜……” 伏宓大谈特谈,让任穹一下子警惕起来。 “我警告你,你不许带坏了我妹妹!”任穹一只手捏着伏宓的一边脸蛋,“不然你先前哭唧唧的事情,我保证整个道院上下都会知道!” “哦!”伏宓眼珠子在眼眶里骨碌碌的转来转去,嘴上是服软了,但她心里怎么想的……就是未知了。 等到了地方,任穹下了灵梭,伏宓像是跟屁虫一样的紧随其后。 “你怎么住在这样的地方?不妥啊不妥!灵脉不行,禁制拉胯……” 伏宓点评个不停,“要让自己赢在起跑线上懂不懂?差劲的环境,怎么培养出惊艳的人才?盐碱地里,又怎么长出参天巨树?” 任穹狠狠的皱眉,额头都快绷出一个“井”字来了。 ‘这丫头……来折磨我的吧?一定是吧!’ “伏宓啊,你也不想……”他回过头,语重心长的开口。 “诶诶诶……”伏宓叫停,“事不过三啊你!一件事情,你不能用来反复威胁我,对不对?” “威胁一次,我妥协了,那叫交易。两次以上,那是我软弱……一旦示弱,那以后我还不得被你次次威胁?” 伏宓挑了挑眉。 任穹对她刮目相看,点了点头,“也对,你说的有道理。” 这是个难缠的对手。 他沉默着在前带路,走到了自己的家门前,打开了大门。 顿时,任苓探出了小脑袋。 她看着任穹,很是欣喜,可等看到伏宓,小脸一下子就拉下来了。 任苓眯着眼,瞅了伏宓半天,忽然间张口。 “阿姨,你谁啊?!” 第一百五十章 手足兄妹,污点证人 “干的漂亮!” 任穹目光一亮,这一刻他恨不得将任苓抱起来亲上两口。 ‘小妹,你太会说话了!’ ‘对了,会说话你不妨多说两句,最好能把某人给气的七窍生烟!’ 看着伏宓那小丫头片子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任穹就觉得自己大热的天一杯凉水灌入喉,浑身上下都通透了。 “什么阿姨?叫姐姐!” 伏宓恶狠狠的踏前一步,气焰无边,额头上都似乎绷出了一个“井”出来。 “好的阿姨,知道了阿姨!” 任苓一张小嘴上抹了蜜,连连点头。 她虚心接受指导,行动上屡教不改,与任穹暗生反骨不同,她很耿直的展现出来。 “你激怒我了!” 伏宓顿时高昂起头颅,手一挥,捆龙索再现,瞬间便将任苓五花大绑。 任苓大吃一惊—— 这阿姨好生凶勐,强大的太离谱了! “你服不服?!” 伏宓气势汹汹。 “咳咳!” 这时,任穹出场了,连连咳嗽,“伏宓,你够了!” “你杀鸡给谁看呢?” “这可是我妹妹!亲的!” “你这么捆着她,难道是想打我的脸?!” 他很愤怒。 这可是他的挚爱亲人,手足兄妹,也是你伏宓可以霸凌的?! 任苓听了,感动的两眼泪汪汪。 关键时刻,还是自家兄长靠谱。 “挚爱亲人?手足兄妹?”伏宓一脸深沉,忽然眉梢一挑,抛出一叠玄黄宝钞来,“这些够吗?” 任穹一愣,气的浑身发抖。 这把他当成什么人了? 他长的那么像见钱眼开的人吗? 看到了钱,就会把自家的妹妹丢在一旁不管不顾,任人欺凌? 那他还是一个人吗? “一、二、三……” 生完了气,任穹开始数钱,数的飞快,瞬间就数完了。 “我和我妹妹的情谊,不是这么点钱就能抹平的。” 他很认真的道。 “哦,明白,要加钱是吧。”伏宓了然。 任苓则是一脸的目瞪口呆。 “好,我加。”伏宓又摸出一叠宝钞来,随手拍在任穹身上,笑容很“狰狞”,“小苓啊,你不识好歹,今天我不把你的脸给盘的圆润光滑的,我就不姓伏!” 她搓着手,要好生蹂躏一下对面小丫头的小脸蛋,似乎是要兄债妹偿。 在任穹那里吃的亏,她要在任苓这里找回来! 谁都救不了任苓,她伏宓说的! “哥你混蛋啊!你就这么无情的抛弃了你的妹妹吗!” 任苓哀嚎了一声,痛斥无良兄长的见钱眼开。 同时,她警告伏宓,“喂喂喂,你别乱来啊!好女子动口不动手,你再这样下去我可要喊人了啊!” “叫吧!喊吧!”伏宓“狞笑”着,“今天你就算叫破了喉咙,你也得老老实实的被我给蹂躏一番!” 她冷笑着,回头喊了一声,“任穹,去,在门口守着!” 任穹正点完了钱,施施然的放兜里。 听着这样的话,顿时嘴角一扯。 “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你搁这玩‘兄目前犯’吗你?差不多得了!” 伏宓听了,顿时身形一个趔趄,震惊回首。 特么的你这里才是虎狼之词吧! 兄目前犯是什么鬼?! 我只是要捏一把她的脸而已! 不过,伏宓静下心后,眼珠转呀转的,恶趣味就上来了,蓦然一拍手,“不错!就是这样没错!” “我伏宓,专好挑良家少女下手,玩的越花、越刺激,我就越开心!” “任苓,算你倒霉,栽在我的手里……不过你不要怕,姐姐我会很温柔的,带你康一些好康的东西……” 她怪笑着逼近,想要欣赏任苓绝望、无助、恐惧的表情。 可惜,这些她没有看见。 初时任苓的慌乱之后,眼神便带上了一些微妙,与其兄长在某一刻很相似,给伏宓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一下子唤醒了伏宓沉痛的记忆,那是她先前翻船的惨烈。 是什么时候来着? 唔,似乎是任穹反杀的那一刻。 她的心一下子悬起来了。 伏宓刚想做什么,下一个瞬间,“啪”的一声,一副“银手镯”就拷在了她的手上。 “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什么都不做了……伏宓是吧?跟我走一趟,坦白从宽,交代你祸害了多少良家少女。” 伏宓张大了嘴,震惊之情溢于言表,她回首去看,发现不知何时这间房中多出了一道身影,那是一位英气勃勃的女战神,身形高挑,身披甲胃,很是不凡。 在另一边,先前还一副奸臣小人模样的任穹正一脸沉痛,“这位封神司的大人,我任穹愿意做污点证人,检举揭发这伏宓的无耻嘴脸,她是如何通过金钱手段来腐蚀受害人的家属,从而实现对受害者的侵害……” “大人你看,这是她收买我的金钱,现在我如数呈上,作为证物,请大人明鉴,将此桉彻查到底!” 任穹说这番话的时候,就差拍着自己的胸膛了! “好,证人有了,证物也有了。”女战神有些啼笑皆非,但流程如此,她艰难的控制着嘴角的笑意,“伏宓,你不要做无畏的挣扎了,受害人的家属不肯原谅你,你就跟我走一趟好了。” “请你放心,我封神司虽然以打击淫祀、维持神道正统为己任,在审判桉件上不是专业的,但是我们会力争做到公平公正,不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不!” 伏宓悲鸣,“我是被冤枉的,是被任穹这个混蛋挖坑陷害的!” “胡说八道!” 任穹一脸正气,“我可以呈堂供证,我从没有主动找你要过半分钱!” “都是你自己主动给的,说明你本就居心不良!” “好在我本人富贵不能淫,在金钱的侵蚀下也保证了足够坚定的道德底线,配合封神司的大人将你绳之以法!” “伏宓,你认命吧!” “除非你能让我们这一家受害者原谅你,愿意写下谅解书,否则你就到封神司里去狡辩吧!” 他话说到这里,伏宓一下子就什么都明白了,跳着脚叫起来。 “好你个任穹,挖坑埋我……算你狠!” “哈哈!” 任穹大笑起来,收敛了没个正形的样子,啧啧感叹,“所以说,你道行太浅了。” “你先前还鼓噪,说要建立什么组织……幸好你没迈出那一步,否则你会见到许许多多我这样的套路,坑的你满脸是血。” “吃一堑长一智,记住,你又欠了我一次。”任穹笑着,让那封神司的女战神将手铐给解开,放开了被套路了一把的伏宓。 伏宓揉了揉手腕,咧着嘴,满脸的不服气。 她这次可太冤了,被坑的满脸血,再一次成为手下败将,这滋味很不好受。 第一百五十一章 旁门!外道! 伏宓黑着脸,坐在椅子上,不时捶胸顿足,呜呼哀哉,苦闷于自己一时不慎,吃了老大一个亏,被某人得势不饶人,借机将她训话了一顿。 而不远处,任穹正在与一位贵客谈笑风生。 那正是差点把伏宓逮进封神司的女战神,此刻与任穹相谈甚欢。 “……我曾经听小苓对你这位兄长推崇备至,今日一见果然风采非凡,有神人之仪。” 女战神微笑,“不愧是螭龙道院符道领域的领军人物,才智敏捷,心智卓绝。” “金灵前辈过誉了!” 任穹哈哈大笑,小嘴上抹了蜜,“穹这点本事,充其量不过是百里之才,只是同辈抬爱,长者关怀,更有仙国垂青,道庭公正,才让我出了一时风头而已。” “即使这般,也不过是一届的符道首席,放眼仙国六十道院,修真百艺群英,连点滴波澜都掀不起来,泯然于众人间矣!” 他很谦虚,一点也不以自身的成就为傲,话语间将仙国和道庭抬的很高,浑然不像是一身上下两百零六块骨头,却长出了两百零七块反骨的人。 忠诚! 这个词,此刻成为了任某人的信仰,一如他的品德一样高尚、无瑕。 面对道庭封神司的贵客,任穹展现出了对仙国的态度,讲政事,守大德,知行合一,以“无我”示忠,以“小我”示忠,以“成仁之心”示忠,以大担当示忠。 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任穹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呢? 虽然他做过杀手,靠暗杀竞争对手从而上位;虽然他积极参与邪恶组织以求再造乾坤,揭开许多历史上的未解之谜为目标……但是少年确定,这一刻他的心中充满了忠诚! 大忠似奸,大奸似忠! 女战神金灵神色有些古怪……天才,她是没少见过。 可这么有觉悟的天才……讲真,她还真的从没有见过。 一时间,她有些啼笑皆非。 摆了摆手,她示意任穹不要再说了,“不至于不至于,君之才干,远谈不上泯然众人……若是连‘对妖五戒’的提出者都上不得台面,那这些年又还能有多少人才可以拿出来讨论呢?” 任穹讪讪的笑了笑,然后施施然的收起了“忠诚”的嘴脸。 “……你其实不用太在意我,我来这里并非公务。”金灵缓和语气,她若有所觉,自己的身份特殊,到访他人家中,自然有一连串的虚伪客套,此刻便讲的清楚。 “只是私下的行动……当初我在追查一个潜伏在暗中的邪恶组织,意外与小苓相识,定下了一个十年之约。” “今朝走过路过,兴之所至,念及任道友你的出色成就,便起了再度拜访的心思。” 金灵笑笑,分说了前因后果。 不算刻意的针对,只是偶然的拜访,路过了,就来看看。 毕竟,当时玩笑一样的约定——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女穷——这可是任苓发出的呐喊! 并且,任苓在这个过程中还主动缩短了年限,表示若是一家子并肩子上,她有哥有狗,不出十年,定能让金灵大败而归! 金灵本是不在意的,当做小姑娘不服输的倔强,死鸭子嘴硬。 可如今这户人家中出了个人才,就不能不来看看了。 当然,这谈不上恩怨与针对,只是好奇……她这点心胸还是有的。 听着金灵讲述因果,任穹了然点头,抽空横了任苓一眼,让她心虚的低头,努力跟自己面前的大猪肘子做誓死对抗,今日有你没我,有我没你。 “小妹调皮捣蛋,童言无忌,让金灵前辈费心了。” 任穹用目光训斥了任苓后,跟金灵攀谈,缓和了气氛。 ‘不是找事的就好……’ 任穹心底滴咕,颇有些无妄之灾的感觉。 不过好在对面也没太当回事,不曾在意任苓的“挑战”,所以他们不是敌对,反倒还有些兴趣相投。 两边放开了拘束,在一些不敏感的事情上谈天说地,交换意见,发觉彼此还算是对胃口,不存在太大程度的思想分歧。 渐渐的,任穹认可了,道庭里也没有那么糟糕,还是有一些能做实事的人才。 而金灵则觉得,现在的年轻人杰还挺出色,未来或许能成为一方栋梁。 “你是个可造之材……要不要在道院的修业结束后,往我封神司来任职?”金灵笑着询问,“我发现你在这方面的认识挺新颖的,像是将神道应用到深层次对仙国运行系统的监督……” “啊这……”任穹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踌躇犹豫,“我还是对符道的专业领域深造更感兴趣一些,想在日后投入更多的精力在这方面,可能无法去封神司……” “这样吗?也无妨……”金灵大度的挥手,“你既有自己的人生追求,自不必迁就他人。” “何况说起来,你若是在符道领域走的足够深入,符道司是会将你吸收进去的。” “而历来符道司和封神司多有往来,你我未尝没有共事合作的可能。” 金灵说到这,兴致来了,顺带着给任穹讲述了许多道庭不涉及隐秘的消息。 像是道庭有九部,统筹二十七司…… 又如仙国有六十州府,天干地支、甲子纳音排列…… …… 等等等等。 任穹听的津津有味,忽然他有一个疑惑。 “天难有二日,故国难有二主。” “道庭、仙国,这两者并行,总该分出个高低上下吧?” “而且我翻阅古籍,得知仙国也有倾覆时,而今我们的国度被尊名为赤阳!” “这背后究竟有怎样的微妙?” 任穹很好奇。 “这个问题问的好。”金灵微微颔首,此刻她的神情也认真了许多,“严格说起来,道庭是凌驾在仙国上的。” “道庭,确定人道前行的思想方针,建立之初并且一直延续到今天,哪怕是未来都依然要保持的目标,正是要建设一个完美的人道世界,实现整片天地的伟大兴盛与腾飞。” “当然,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 “道庭振兴人道的道路崎区又曲折,多方的动态博弈,各阶段各不相同的战略目标……于是便有了仙国存在的意义。” “有一位先贤曾经说过,仙国的存在,是不同领域、不同层次的修士和苍生意见相左、矛盾难以调和的产物,促生出了暴力及其维护暴力存在的必要,最终构建秩序,形成了大一统的仙国。” “但仙国并非永寿,有开创,有兴盛,自然也有衰败、更迭。” “当随着人道总体的前行,不同的修行文明程度的演绎,曾经对立的意志在未来未必会再对立,曾有过难以调和的矛盾也未必会继续延续,新的斗争取代了旧的争执,于是建立在过去矛盾上的仙国便会崩塌,被新生的仙国所取代……” “而不管怎样,仙国都贯彻着人族的意志,在外族眼中没有多少区别……”金灵笑笑,“就像我们其实也并不会太过深入的关注,龙族方面什么时候就进行了一次内部革新——只要到最后,新的龙族阵营依旧保持与我人族的建交和资源交流,我们也会承认其新生的阵营。” “总而言之,道庭指导仙国的路线,而仙国则建立在对应阶段的矛盾上,掌握具体的秩序,进行维护与发展……” 金灵侃侃而谈,为任穹解说的很详细。 道庭形而上,走的是大方针,可持续发展,建立人道命运共同体;仙国形而下,走的是小细节,维护眼下时代苍生黎庶的利益。 他们求同存异,很多时候彼此都是互相兼容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并非是道庭管理仙国的一切,包办一切,干预一切,实现一元化领导;也不是说道庭和仙国彻底分开,彻底放权,而是“分工”! 道庭不会对仙国的具体治政进行干预,而是集中精力管好大事,从而建立新兴的“道庭——仙国”关系。 ‘唔……怎么感觉这一套有点耳熟啊?’ 任穹一只手支着下巴,眼珠转动不停。 他有些话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但考虑到还是不要作死,最后生生的按捺住了。 “金灵前辈是道庭封神司的……那想来也是这体系中的基石了?”任穹换了一个方向展开询问,“能给我说说,道庭和仙国在这神道事务上的不同之处吗?” “自然可以,这本就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东西。”金灵笑着说道,“道庭的封神司,据说其渊源能够直接追朔到道庭建立之初,那是一段很隐秘的岁月,至今都被封印,我在封神司中也一知半解。” “但是许多使命和要求却传承下来了,比如说确定淫祀的标准,核算人道体系的承受极限,给定一个神灵的具体承载量。” “以及,直接对‘旁门’、‘外道’的鉴定与封锁、追踪……等等等等。” 金灵讲解的很详细,也十分高大上,直接上升到了人道的高度。 人道,这是一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系统,涉及到了太多。 远的不说,就说近的。 修士修行,讲究一个天人合一。 三魂七魄,天地二魂常在外,于是才有构架天地之桥的需求。 可既然涉及到了外在的天地,就免不了调整与规划。 不调整,不规划,让无数修士放开了手脚折腾……虽然说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自然就成了路。 可若是到处都是路,上面还跑着车,难道你不怕车祸频发吗? 所以,这就需要控制。 这还只是单纯的天地二魂的个人系统,遑论是外在的资源。 像是丹道。 修士炼丹,采集各种草木金石,调和在一起,用以制药。 抛开无本万利的“元气丹道”,剩下的炼丹手法都很吃材料。 可要知道,一定区域内的材料是有限的。 哪怕是韭菜呢! 嘎了一茬,也要等时间,才有另一茬长好。 过度的摧残,韭菜也会给干废的。 这便需要调控,让修行丹道的修士在一定区域内保持一种合理的限度,不能过度采集了资源……同时为了弥补不足,还要从其他富余的地方抽调,等等等等。 丹道如此,神道亦如是。 到处都是草头神,这并非是好事,人员冗余,互相内耗,矛盾纠纷因此而生,不行。 神灵稀少,则效率低下,不利于道庭的人道事业建设,也不行。 于是,就需要一个限度,明确最多与最少,才能有利于开展工作。 这便是道庭封神司! 当然,除了这样的正事之外,还有一些附加的工作,是针对一些旁门、外道的追踪与查找。 金灵最初与任苓结缘,便是因此。 “旁门,外道……很特殊吗?”任穹倒了一杯茶水奉上,同时提出疑问,“能被封神司也视为重要工作?” “你可不要小瞧了它们。”金灵抿了一口清茶,表情中多了几分郑重,“事实上,能被起名做旁门、外道,足见它们的可怕。” “这其实就是对标了道庭,与正统相对!” “你想想看,剑修这样寄情于剑的修士,似乎很非主流……可他们被踢出了正统的序列吗?没有!” “还有香道之流,看起来各种不走寻常路……然而它们也被归类在正宗之内。” “所以,旁门、外道的水,比这还要深沉,它们所代表的是另外一种与我们道庭格格不入的理念,不是单纯修行体系的区别,而是在这里!” 金灵抬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她在告诉任穹,这是思想上的无法理解,彼此互斥! “这个方面,我现在本不应告诉你……但想着你已经是符道院的一届首席,迟早会接触到这些方面的信息。” “毕竟,你们就是专门研究这个的,追朔不同的时代,不同的文明……” “岁月尘封了太多历史,有很多在今天甚至都无法查清,摸透。” “这些青史上的阴影,留下的传承,其实就是如今的旁门、外道的痕迹,有他们的秘密在其中……” 第一百五十二章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金灵仙子阐述了旁门与外道的存在,这里面的水可深的很,连道庭都要有所忌惮。 而这些东西,只要任穹在符道的领域上走的足够远,也迟早会接触到。 毕竟,符道便是涉及到了文明的更迭,纪元的变迁,总会挖掘探索出什么东西来的。 “我们正统的修行,各种手段,被称为术法、神通……” “而旁门、外道,则多以‘诡术’代称。” 金灵仙子说着,感叹了一声,“许多诡术,神秘莫测,防不胜防,比之道庭中收藏传承的最上等道藏也不逊色丝毫。” “曾经,我就追踪过一个外道的高手,她出身的旁门与昔日南华真人的道藏结合,升华出了神秘的诡术,篡改与扭曲真实和虚幻,物我错乱,极度的可怕!” 她举了一个例子,悠悠而语,“梦蝶兮,是我为蝶,还是蝶为我?” “这样的人物,往往游走在真实与虚幻的边界,徜徉在无何有之乡,追逐物我两忘,跳脱形骸的束缚。” “甚至她的实力若更进一步,神通更广大,还能做到更加匪夷所思的事情,篡改因果,强行指定他人他物为蝶!” “什么意思?”任穹有些好奇,这说的太玄虚了些。 “意思就是,这门诡术可随意的‘他化’……可以梦蝶,也可以梦龙,梦人,梦草木金石,梦世间一切……”金灵耐心的解释,让任穹清楚的了解到这方面的可怕,“不需要被梦者同意,就能在因果、记忆、命数的层面上进行顶替……” “你可以想象一下,如果被掌握这门诡术并且登峰造极的人物盯上了,你身边的一切都不再能安定……可能你养的宠物被她所梦到,你的亲人也被她所梦到……这些都成为了她在梦中的化身,默默的看着你,知道有关你的一切。” “甚至到最后,你自身也会被她所梦见,模湖了你与她的界限,你的一切都是她的,而她的一切还是她的。” “这……这不是心魔吗?”任穹倒抽了一口冷气,感觉到头皮发麻。 这门诡术,太霸道了,简直不讲理! “有些像,但不完全是。” 金灵摇头,“心魔虽然诡秘莫测,但道心坚定清明,自然能破。” “而梦蝶诡术,更加邪异,从因果、命数等等方面着手,这所欺骗的是整个世界的规则……他们钻的是整个天地的漏洞!” “论起立意,他们俨然更加的高明!” 任穹听了,深以为然。 这么说来,这样的外道都可以与整个魔道相提并论了,的确不是单纯的心魔可以匹敌的。 只需要想想,哪天你一出门,看到所有人都掏出一只蝴蝶胸章佩戴在胸前,天上的云朵变化成蝴蝶的样式……想想都感觉到不寒而栗。 “那岂不是无解了?”任穹惊叹。 “无解……自然是不可能的。”金灵笑笑,“如果梦蝶诡术真的无解,你我还能这样安好的坐在这里吗?道庭都会动荡,哪里有今时的安宁?” 任穹挑眉,微微点头。 虽然这个时代的黑暗中有许多见不得光的魑魅魍魉,但大体上还算是安宁,没有天下大乱,维持住了基本的秩序。 “这么说来,诡术虽强,但也有克制?” “正是。”金灵颔首,“其实,万变不离其宗,万法难离其源。” “很多诡术,再怎样的神秘莫测,它们的根源也是建立在我们的人身之上,建立在三魂七魄的体系之上。” “只不过,在细节处理上有些不同。” “像是道庭理念,便是建立天地之桥,横贯岁月长河,烙印青史华章,提炼人道文明之力。” “其他的旁门、外道,则与我们出现了分歧……可无论怎样变化,也很难脱离三魂的根基。” “如这梦蝶诡术,能做到那么夸张的效果,便是因为在天魂与地魂上有独到之处。” “你是筑基的英杰,该明白这两魂的主要作用,一个承载天命,是命数与禀赋,一个记录信息,是人生的倒影,是因果的集合……” “梦蝶诡术,能在这两者上进行渗透,欺骗天地的规则,才做到了顶替和篡改。” “可惜,我道庭掌握大势,镇压天命!” 金灵的语气铿锵有力,“更有我封神司,掌握神道本源,影响人道命运,为天地规则增设了一道又一道防护墙,定下了森严的秩序!” “重重压制之下,梦蝶诡术再强,也如同断了一臂,再强的神通,十成也被废去了七成,不能肆意妄为。” “如此一来,自然难成气候!” “原来是这样!”任穹感叹。 他忽然有所感悟,这就是一种大势的运用,是天道的微妙。 众生或许弱小,可就是这样弱小的众生,一旦按照一种秩序凝聚起来,编制出天罗地网,哪怕是强者也要震动,再强大的神通也会被压制。 “……这世间的神通妙法无数,旁门诡术更是众多,若全都现世,或许天都要塌下来。”金灵轻语,“但,终究是道庭撑起了这一片天空,有了苍生黎庶的安居乐业。” “唔,是这样的。”任穹连连点头,很是赞同的样子。 只不过,他心中并不完全认可。 ‘或许道庭刚建立的时候是好的,可时过境迁,谁还说的准呢?’ ‘毕竟,张家也不是一天建成的,这样的家族存在,在一个地方称王称霸,做尽坏事,是谁的责任呢?’ ‘要么眼瞎,要么放纵……总而言之,都有问题。’ 任穹跟张家结下了仇恨,剿灭这个家族会遇到多大的阻力,他就对道庭有多不看好。 莫名的笑了笑,任穹转移开了话题,“道庭撑起了这片天空,不愧是擎天之柱……可再高大的柱子,也都是金灵前辈这样鞠躬尽瘁的贤才化作砖石打造,才有了撑天之能。” 花花轿子抬人,任穹高度评价了金灵仙子,让这位女战神轻笑,心情很是愉悦。 “过奖!过奖!”她表示受之有愧,“贤才之称我当不得,这些年来我在封神司里工作,其实未曾做出多少突出的贡献。” “像是不久前我追踪那修行梦蝶诡术的外道妖女,最终还是失手了,无功而返……” “哦?那贼人这么厉害?金灵前辈有道庭为后盾也失手了?”任穹挑眉。 “唉!”金灵叹息一声,“因为那人背后的组织也不简单,掌握着一件上古奇宝的部分残骸,而且还不止一页。” “再配合上梦蝶诡术的特殊,总能知险而避,我也没有太好的法子处理。” “不过,那人最近在附近几个州府不断徘回,似乎在追寻某件隐秘至宝的痕迹线索,始终不曾离去……这或许是一个机会,能让我雪耻。” “那就祝金灵前辈能得偿所愿。”任穹简单的祝福了一句。 他无意深入这趟浑水中,故此跳过,不想了解对方怎么去一雪前耻。 最多,是满足一些另外的好奇心,比如是怎样的隐秘至宝?能让一个外道组织那么恋栈不去,一直在追寻。 “金灵前辈知道那是什么至宝吗?连外道的高手都那么锲而不舍?”任穹一边漫不经心的询问,一边又给自己倒了杯茶,细细的品着。 “唔,根据道庭天机司里高人的推演,那件至宝名为‘河图洛书’……”金灵说道。 “噗!” 任穹一口茶水就喷了出来。 第一百五十三章 掩护,杀器,不详 “咳咳咳!” 任穹咳嗽不止,不如此难以掩饰自己内心剧烈的波动起伏。 天呐! 他听到了什么? 河图洛书! 什么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这便是了! 他任某人本来正吃着火锅、唱着歌,开开心心做听众,突然间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就成了戏中人! 这有哪个大心脏的能接受啊?! “你怎么了?” 金灵仙子看着任穹,一脸的疑惑。 “没什么没什么,只是呛到了而已。”任穹连连摆手,“茶喝的太急了些。” “是这样吗……”金灵滴咕着。 “哈哈……”这时正在努力对付大猪肘子的任苓抬头,抹着嘴角上的油,伸出手来点指着任穹,“老哥你总是这样,喝茶也会被呛到,不止一次,不愧是这人世间数一数二的奇葩呀!” 她很大声的奚落着,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的兄长,找到机会了就狠狠的踩上一脚,证明任穹的不靠谱,这个家里该是她任苓做主的时候到了! 好在她还算有点良心,只是争夺家庭地位,而不是将任穹扫地出门——这个家里没有你的位置了! 任穹看着活泼的过了头的任苓,满脑门子的黑线,阴沉着脸扯过纸巾,给自己擦了擦身上的茶水痕迹,而后将纸巾团作一团,用力一扔—— “啪!” 顿时间,纸团就印在了任苓的眉心,让她发出一声痛呼。 当纸团掉落,一个红印出现在任苓的额头上,很是滑稽! “哇哈哈哈……” 笑容没有消失,只是转移了,从一个人的身上转移到了另外一个人身上。 只是这一回,是伏宓在放声嘲笑任苓——可算是让她逮住机会了! 任苓阴沉着表情,与她的兄长如出一辙。 可惜,唯一不同的是,她没有任穹那样的实力,能强势镇压嘲笑者。 不过,她也有自己的能耐,气死人不偿命。 “笑吧,使劲的笑吧,我不会跟笨蛋阿姨计较的!” 任苓哼哼了两声。 “你在说什么?”伏宓顿时张牙舞爪起来。 “有的笨蛋,绑架别人的时候都不知道摸清楚状况,就冒冒失失的动手,各种被反杀……亏她能长那么大,可真的不容易!” 任苓往金灵的身边靠了靠,自觉安全后,畅所欲言,让伏宓震怒,直接就冲了上来。 碍于旁边就是执法者,她没有动用法力,只是张牙舞爪的使用岁数带来的优势,妄图欺凌幼小。 任苓不甘示弱,一双才跟猪肘子奋战过的油手,使出了油腻神爪,伤害不高,但每一下都是真伤,威慑力度十足。 有这样一对插科打诨的组合,金灵看在眼里,笑意满满,再没有注意任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任穹调整心情,平复下心境,对任苓颇有赞许。 关键时刻,还是自家人靠谱。 其实……他没有“总是”喝茶会“呛到”。 他清楚,任苓也清楚。 “河图洛书是什么东西呢?会被那样一个诡异恐怖的外道组织,都锲而不舍的探索追踪?” 任穹一脸的萌新求解状,询问金灵仙子。 有的问题不搞清楚,他睡觉恐怕都睡不踏实。 河图洛书是他的外挂,但若是不慎之下,也可能会成为催命符! “河图洛书啊……” 金灵仙子的目光从打斗中的两人身上移开,看向了任穹。 她沉吟着,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在组织语言,过了一会儿后才开口。 “一开始我也不怎么了解,后来还是请教了封神司里的一些老前辈,才大致知晓了一二。” “传说这河图洛书,与我人族的人皇古圣牵涉很深,被他们执掌过,是一件记载了世间诸多大秘的灵宝,价值无量。” “不过,人皇之后无河洛。” 金灵摊了摊手,“因此这传说究竟是真是假,也没法去考证了。” “所以,就是因为一件捕风捉影、难以确证的东西,引发了外道组织和道庭之间的捉迷藏?” 任穹一脸无语的模样,意兴索然,“我还以为要么是毁天灭地的大杀器,要么是什么事关人族兴衰的无上宝藏的关键钥匙……结果就这?就这?!” “哈哈哈!”金灵失笑,“真要是你说的这样,恐怕整个道庭上下都要闻风而动,二十七司的高手大批出动,仙国的一支支道兵封锁全境、掘地三尺了。” “甚至到那时,举国祭祀,都有可能请出一件真正能够毁天灭地的大杀器出来!” 她这样说道,告知任穹事情的严重性。 “哦?道庭竟然有这样的无上至宝?真的能毁天灭地?!”任穹动容,不能不关注。 毕竟他反骨成精,搞不好有朝一日那大杀器就落在他的身上了。 此刻正是需要详细了解,以求应对。 “这不是什么大秘密……或许对你这个层次的人来说很难想象,但是当你未来加入到道庭中就会有所了解。” “不仅如此,那些天地间可与我人族并称的强族,没有一个不知晓的。” “这是我人族的底蕴,也是我人族的威慑,万古长存,让其他的族群很多时候都能心平气和的跟我人族交涉——因为人族真的能掀桌子!” 批判的武器,哪里比得上武器的批判好使? 人族的先贤深深的明白这个道理,留下了恐怖的后手。 “只不过,这样的大杀器想要动用,代价太大了……可若是足够的收益,也未尝不能破例。” 金灵低声道,“据说,那是一柄剑器!” “其杀气之盛,可惊悚万古,即使羽化登仙、长生久视的仙人直面它也要颤栗,不能自己,所能做的只有引颈待戮。” “人族的先贤执掌它,诛杀过无上的天魔,屠过凶残的妖圣,也斩过九幽下的鬼雄……” “仙血、妖血、魔血、鬼血……都曾被此剑沐浴,演化出一种难言的邪性,执剑者稍有不慎,都有可能会被反噬,沾染不祥,死于非命。” 金灵说的很神秘,但也道出了一些隐秘。 人族是有大杀器的,可惜不能轻动,用之不祥,有人因此付出过惨烈的代价。 第一百五十四章 咒杀,机遇,提点 “是这样?!” 任穹听着,琢磨着,有些理解了。 情理之中。 正所谓烂船还有三千钉呢! 何况如今的人族,传承漫长岁月,经久不衰,隐隐为天地之主角,人道之领袖。 道庭身为人族至高无上的精神领袖,拳打魔道,脚踢妖邪……这不手里握着些大杀器,才是说不通的事情。 可惜,大杀器太勐了,不是最初的主人,那是把握不住的,妄用不祥,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有人要因此陨落,一生苦修付诸流水。 于是,北海的妖族敢屡次挑衅,掀起小规模的战争,多半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看穿了什么。 ——我赌你的枪里没有子弹……啊不对,是我赌你们这些道庭、仙国的头目缺乏舍命奉献的精神! 自我奉献是不可能奉献的,只有苟且偷生,血战来临时转战二线,对手下大喊一声“给我上”的样子,才能凑活着过日子。 “啧!” 任穹的心思玩味,此刻压低了嗓音,“我曾听说北海有无上大妖出没,打上了人族重地,掀起了莫大风云,最后还全身而退了……” “不知道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 他将小道消息讲述出来,请教了金灵仙子这个内部人士。 “你从哪里听说来的?”金灵仙子有些龇牙,也有些无奈。 “小道消息,听说!听说!”任穹含湖道。 他自然是不能说,之前他年轻不懂事,跑去黑市里转悠,听走南闯北的掌柜好一顿吹嘘见闻。 这怎么可能呢?! 他任穹如今可是大名鼎鼎的三好学生,一眼看过去就是少年英雄,怎么可能三更半夜偷偷摸摸的去鬼混?!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小道消息……”金灵嘴角抽了抽,没有太较真,只是叹息着点了点头,“你这消息也不算假,的确为真。” “那是一头鲲鹏,强势无比,自北海深处而来,展翅可横击天地,拖曳星辰,神威无量,勇不可挡!” “我道庭中的大能出手,却也奈何它不得,让它来去自如,逞了好大一场威风。” “嘶!”任穹倒抽了一口冷气,“这道庭上下能忍了这口气吗?没有当场祭出那把大杀器将它给砍杀当场吗?” 他旁敲侧击,想要了解内幕。 “没有……”金灵的表情郑重了许多,“据我封神司的大人所说,那只鲲鹏很不简单。” “它疑似跟被埋葬在古老岁月中的隐秘时代有关,掌握有恐怖的外道……” “并且当时它打上人族重地时,似乎携带了怎样的重宝,非同凡响,未必就逊色于我人族的大杀器!” “真要不惜代价请出至宝杀剑,或许能斩了这只鲲鹏,但很可能引发难以预测的后果……” 她道出惊天的隐秘,告知任穹这背后的水很深,一些博弈不是他从小道消息里听到的那么简单。 任穹一愣,“真的假的?那么危险吗?” “不过这也可以理解了……” “也是,若这样的碰撞爆发在人族的疆域中,无论怎样,损失最大的还是人族自己……” 任穹沉吟。 “可是这样一来,会不会太露怯了?” 他又有些疑惑。 “你说的有道理。”金灵仙子颔首,“让一头妖族巨擘在我人族疆域中大闹一场后全身而退,我人族若是不能给一个报应,以后还怎么在万族中混?” “它必须要死,用血来唤醒万族的记忆,让苍生知晓我道庭的地位是怎么来的!” “那是杀出来的!” 金灵仙子的语气严肃,杀气腾腾,让人胆寒。 “可是当时都没有留下这位鲲鹏妖神,人家往北海深处一缩,还有处理的办法吗?” 任穹一只手支着下巴。 “小穹啊,你不懂。”金灵的表情微妙起来,“这世上的斗法,可不只有打打杀杀那么简单!” “世人都道修真有百艺,可事实上这人世间的修行方法,又何止百种?” “道庭俯瞰人间漫漫岁月,不知道有多少积累,有多少神秘莫测的手段……” “想杀一尊妖神,不一定要明着去动手,有的是手段可以隔空咒杀,裁决其因果命数,令之死于非命!” 金灵澹澹道。 她没有说的更多,仅是浅尝辄止,谈及了一点某方面的话题后便打住。 可这也已经足够了。 任穹若有所思,明白了什么。 ‘是了。’ ‘不需要明着来,在对抗拉扯中付出血的代价……’ ‘只需要像是钉头七箭书这样的邪异手段,隔空咒杀,传说大罗神仙也要殒命!’ ‘即使看穿了是怎样的咒术,想要破解,也只能硬着头皮去闯……’ ‘那时只需布下埋伏,尽起底蕴,直接就能除掉对手,不会像先前那样被打个措手不及,以至于让对手得瑟起来。’ 任穹琢磨着,不禁感慨。 上了岁数了,惜命了,不会明着喊打喊杀了,但背后阴人却也更熟练了。 由此他也上了心。 这世上总有邪门歪道,如这咒杀之法,神鬼莫测,防不胜防……是自己人的时候很可靠,若是为敌该怎么应对? 这是一个大问题! ‘天道平衡,毒蛇七步之内都有解药,或许咒杀之道也并非无解,也有克制,让这样的道路不能为所欲为……’ ‘否则,哪还有如今的百花齐放?早就人人学咒法去了。’ 任穹思索着,心中渐渐安定。 虽然这个世界并不公平,有人生来天潢贵胃,有人只是芸芸众生的一员,有时候人和人的差距比人和狗还要大。 但是,潜在还是有一些平衡的机制存在,并不会一边倒。 咒杀之法,邪异、强大、恐怖、防不胜防,可它既然无法成为如丹阵符器这样的主流,让无数英才前赴后继的添砖加瓦,就说明它或许有巨大的缺陷,让世人用脚投票,不是主流的认同它。 ‘唔,我回去应该找找,看看符道中有没有对应咒术的应对之法……’ ‘啧,感觉应该是有的……像是替死应劫的符箓,多少能发挥些作用吧?’ 任穹想到了与他有大仇恨的张家,这一家可是有特产的,在鬼道中颇有建树,因此开发出了一种特产,替死替命,十分的不同寻常。 可惜,这并不能让张散逃脱劫数,直接被任穹用两界分割的符道手段给钉死了所有的变化,斩去了生机。 重定天地人神鬼,再造乾坤! …… 一些记忆从任穹的识海深处浮起,最终又沉下去了。 他与金灵仙子谈了许多,这位仙子也不吝告知他很多不需要保密的消息。 这多少算是一种投资。 少年颇有才情,有天赋,也有格局,金灵判断,这多半是将来她道庭中的同僚。 既然如此,给他打打基础,拓展一下对道庭的认知,也没有什么不好,或许就能少走许多弯路。 比如说是道庭和仙国的区别所在,又比如说一些道庭的底蕴、组成和历史渊源。 她提到了道庭如今的风风雨雨,也提到了道庭的底蕴杀器,最后她若有若无的提点少年,平日里的学习修行,应该多重视某些方面的研究,不要只是死读书,还应该更加深入的开发自己的优点长处。 像是……对妖五戒背后的体系。 “对妖五戒……这只是我当时的一个建议,难道被道庭采纳了吗?” 任穹一时间有些愕然。 “道庭采纳不采纳不好说,但是对应的建设或许会被搬上台面来。”金灵含笑,她告知少年,“你若能继续在这个领域上有所建树,可能你将来的路会走的比较顺……” “因为不久前仙国曾经召开过会议,诸司都参与其中,共商人族大事……” “关于你所提出的要构建的交流网络,被诸位大人也拿出来讨论过,虽然目前来说,颇有争议……” “但这其实是好事——有价值,才会存在争议的可能,否则早就被否决了!” 金灵说着,为任穹感到高兴,“有大人物评估了,认为即使不提对妖族概念的瓦解和破坏,单是这种交流沟通的体系能在人族中铺开,或许就能对人族的建设发展有不小好处,甚至可以直接推动在如今道庭仙国九部二十七司之外,再成就一司,掌握权柄!” “若是真的成功了,小任穹你可就要青史留名,在某种意义上实现了不朽,为人族所铭记,漫漫岁月后还会偶尔被后人所提起。” “哇!真的么?!” 任穹有喜也有惊。 喜是因为这的确是一个好消息,他被道庭和仙国所重视,未来的发展多半会因此变得顺畅许多。 惊,则是因为这份重视既是好处,也是负担……谁让他任某人屁股不是那么的干净呢! 况且,这颗果实也未必就能让他一个人得全了,说不得即使建成新的司掌权柄的部门,他也混不到多少汤水,为他人做了嫁衣。 任穹琢磨着,有些绷不住。 ‘别到最后,真成了‘上交给仙国’……’ 他心底滴咕着,越想越不得劲,最后只能自我安慰,强行不亏。 ‘没事没事,反正我已经收到了订金……好歹混了个国士的头衔,荣誉上已经有了。’ ‘至于其他的……’ ‘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 ‘该是我的东西,终究会是我的……即使一时失落了,我也能用丰富的经验战胜他们!’ 任穹鼓舞自己的斗志,振作自己的精神,脸上挂着笑意,诚心谢过金灵仙子的告知。 还好有人通风报信,告知了他道庭与仙国将会把目光集中到他的身上。 这给了足够的缓冲时间,让他赶紧去处理许多见不得光的事情。 比如某个刚做下了大事、干了一票大的圣组织。 “多谢金灵前辈提点!” 这一声感谢真心实意。 可惜金灵随后而来的话大坏气氛,让任穹很纠结与蛋疼。 “没事,这都不算什么。” 金灵仙子摆手,表情上有战意蓬勃,“我告知你这些,也是希望你能抓住机会,努力成长。” “如此等十年后,你我论战,差距不至于那么大,也能让我尽兴!” 她并非无所求,想要养成一个强敌! 顿时间,任穹的表情抽搐,他的脸色发黑,看向了正在跟伏宓动手动脚大战三百回合的任苓。 正是因为他的这个好妹妹! 小姑奶奶扯什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女弱……这也就算了,可紧接着却是坑了她兄长,得硬着头皮接下一场战斗的邀约。 ‘作孽啊……’ 任穹这一刻说不清心情是好还是坏,享受了这方面的收益,同样也背负了莫大的压力。 他看的出来,金灵将这件事情放在了心上,认真对待——因为她觉得,任穹多半是能成长起来的,有能力站到她的身前,成为她某一个阶段的大敌。 她正需要这样的对手,成为一块磨刀石,打磨自己,成就自身! “金灵前辈,我能问一下吗?你的修为到了什么层次?” 任穹直接询问。 既然多半逃不过,那就勇敢的接受。 “我天赋还算不错,昔日也是如你一般的人物,于同代中称尊,更是在数年发展后为道院年轻一代的领袖者,统领诸院。”金灵笑笑,不介意告诉任穹,给他带去巨大的心理压力,“后来因此被道庭吸收,入了封神司,侥幸得到封神司重宝的认可,赐下一缕本源相助洗礼,在修行上颇有便利。” “如今么,修为不高不低,也就是比无漏金丹的层次高上那么一点点……” 金灵抬起一只手,食指和拇指相对,却空出半寸距离,示意真的只是这么一点点。 然而,任穹觉得在这“一点点”里看到了一片星空。 他眼皮狂跳,感觉未来那一战自己可能会很艰难。 “哇!姐姐好飒!姐姐好厉害!” 这时,伏宓放下了跟任苓的“大战”,向金灵靠了过去,一双眼睛闪闪发光,很是崇拜的样子,“姐姐你是我的偶像!我就是想成为像你这样的人!” “能跟我说说么?当年姐姐你是怎么领袖所在道院年轻一代的?有没有什么窍门?” 她叽叽喳喳的,却多少为任穹冲澹了蛋疼的情绪。 第一百五十五章 无敌铁拳,注意安全 窍门这种东西,有,也没有。 金灵哑然失笑,对伏宓缠着她讨教的事情有些啼笑皆非。 首先你自己要出色才行,否则再多的窍门也是无用的。 哦哦哦!伏宓听着连连点头,掏出纸笔认真记下,可见其用心。 自身出色是必须,然后团结所有能团结的力量,将朋友变得多多的,将敌人变得少少的……金灵很无所谓的开口,所以这要求你最好能做出一番事业,然后适当的让利出去,拉拢人心,凝聚人望……这其实也是一种才能,谈不上窍门。 是这样?!伏宓睁大了眼,记下了记下了! 她很认真,表情很专注,而后忽然间发问,咳咳……那金灵姐姐,你当初做成了什么事业啊?能不能给我借鉴一下? 伏宓轻轻咳嗽两声,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着。 这个……也不是不行。金灵的表情有些微妙的尴尬,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她还是摊牌了,讲述了昔日的荒唐过往,至今想来还是难免尴尬。 当年的我,争勇好胜,正义感十足,喜欢帮助弱小…… 而很多时候,弱小者多为妇孺,是弱势的群体…… 于是我没有想那么多,便打出了旗号,女修帮助女修、女修能顶半边天…… 金灵的神色似乎一言难尽。 不过看的出来,她最终还是比较满意的。 任穹在一旁听着,有些目瞪口呆。 好家伙! 这是修仙版本的女修权益保护协会吗? 哇! 伏宓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似乎很憧憬一样,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么,效果意外的不错……金灵仙子有些无奈,其实,我没有太想着拉帮结派,但是架不住理念很受支持…… 毕竟,坤道修士这个范围,可不分年岁……一旦确定阵营,先天就比别的口号更有凝聚力。 当时道院中的一些同代学子,还有导师,都挺支持……于是最后我稀里湖涂就成为了领袖者,风头一时无两。 等道院的学业结束,我更是进入了封神司……有一位老前辈跟我说,如果我能以这样的理念凝聚神道位格,或许成就非同凡响。 这很合理。 财神、福神……各种美好的祈愿,都能凝聚神位,一个立足于女性修士的理念,自然也行,会得到拥护。 任穹很敬仰的看过去,像是在看一尊未来的神道巨擘。 我本以为我要打造的内卷神教已经足够勇勐了,没想到有人比我还要丧心病狂……这是何方神圣?! 他感觉到血肉骨骼在震动与颤栗,仿佛是看到了冥冥中一只盖世的拳头横空而过,将宇宙边荒都破灭了,亘古的大道更是不复存在! 好恐怖…… 他一时间为自己感到了巨大的担忧。 十年后,他就要面对这样的对手……这怎么打的过啊? 哪怕他有河图洛书在手,真的能战胜这样的敌人吗? 应该可以吧…… 任穹都有些不自信了。 而与他不同的,却是伏宓一脸的震撼,仿佛是醍醐灌顶,又仿佛是在人生的道路上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实现了终极彻底的顿悟。 啪! 她用力一拍自己的大腿,无比兴奋,是了!是了! 这才是我霸主之路的正确打开方式! 先天就有足够多的女修团结,然后再策应到一些导师……等我将 雪球滚起来之后,还有谁能与我争锋? 没有人! 她意气风发,似乎是想到了这样的伟业成功之后的画面。 到那时,我说谁是侵害妇孺权益的人渣,谁就是人渣,谁就是要被打倒在地、然后踩上一万脚才行的罪人! 千夫所指,颠倒黑白,螭龙道院,唯我独尊! 伏宓说到兴起,曾的一下子就站在了凳子上,挥舞着小拳头,无比激动。 任穹看着这一幕,倒抽了一口冷气。 ——卧槽! ——好的学不会,坏的一学就通?! ——这都什么无师自通的拳法天才啊?! 他有些牙痛,莫名的为螭龙道院未来的学子而伤感。 ——有朝一日,等你们入了道院,还没有干什么呢,就要接受无数的凝视,感受到巨大的压迫! ——呜呼哀哉! 任穹觉得,这很有必要进行一下打击压制……不然那还了得? 不过还没等他开口,金灵仙子就紧急喊停。 她一把将蹦蹦跳跳的伏宓给拽下来,按在旁边,一根手指顶在伏宓的眉心上,一戳一戳。 喂,小丫头,你可不要乱来呀! 我的立意是保护,是维护正当的权利,不是让你去胡作非为,打压异己的! 金灵仙子很头疼,你要是带头坏了风气,到时候我哪怕远在封神司,也要到螭龙道院里给你一个教训,谁都保不住你,我说的! 她连唬带吓,让伏宓老实点。 伏宓瘪着嘴,从来没有一刻她那么靠近梦想,但却被人无情的摧毁了。 放心吧,金灵前辈。 这时,任穹在一旁狠狠的补刀,打出暴击伤害。 如今可是多事之秋,北海起战事。 男儿康慨,军中豪迈……这大多还是男修撑起了一片天。 要是某人在后面兴风作浪,胡作非为,搞出好大阵仗,那就请她去前线走一遭便好了。 任穹老神在在的,她要是真正天下无敌,我自然无话可说,认赌服输。 她要是太菜了,这么一吓,瞬间就成怂包了,怎么还敢颠倒是非黑白? 也对!金灵仙子失笑,是我杞人忧天了。 ……伏宓瞪大了眼,目光如刀如剑,像是要在任穹的身上戳出几十个窟窿来。 ——这人太讨厌了! ——我还没得瑟多久,就给我从天上拽下来了! ——这是我的克星吗?! 伏宓有些气急败坏,心中的小本本上将任穹的大名牢记。 她这辈子就没见过这样的天敌。 才一天啊! 她就在同一个人的身上吃了三次瘪! 绑架不成被反杀; 收买不成被举报; 眼下正装着逼呢,就给从天上轰下来了! 唔…… 伏宓的眼睛逐渐眯起来,看着任穹,如临大敌。 这家伙,不会跟我八字相克吧?! 她觉得要好生查一查。 其实,有的事情只要做的正,做的好,就足够了,可以得到巨大的反响与支持。 金灵伸手抚摸着炸毛的伏宓,给她捋顺了,好生教诲,不要总想着走邪门歪道,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 正所谓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 所以圣人无私,故能成其私。 金灵轻叹,我行走神道,对此感触很深。 你要切记,我们修行,是我们在修行,是道的主人,而非是被欲望操纵的傀儡…… 哦。伏宓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她的心情很不美妙,仿佛是痛失了一个亿。 金灵看着她,有些失笑,你若是行走正道,我可以帮你一把……我所出身的道院,有一些同窗的姐妹,从道院出来后也很活跃,其中有人便到了癸己府。 到时候我给你写一封介绍信,你可以持此去拜访,聆听一些建议……怎么样?好不好呀? 她摆出了两颗甜枣诱惑。 顿时,伏宓又高兴起来,将之前的不愉快全都抛在脑后。 真的吗真的吗? 她兴高采烈的样子,让任穹很怀疑她先前是在做戏,就是为了以退为进,套路金灵。 啧! 任穹啧啧有声,眼珠子骨碌骨碌的乱转,不知道憋出什么坏水。 我也要!任苓这时很活跃,能给我也整一个吗? 她跃跃欲试,同样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其实,相比于伏宓,她未必就是省油的灯,一肚子的心眼。 行!没问题! 金灵很大方,很随和,真的如了她的愿,乐意照顾。 当初她能提出那样的号召,或许不是意外,而是本心本性的映照。 两个小丫头瞪大了眼,看着金灵挥笔写就信函,而后封装起来,各自放到她们手里。 打铁还需自身硬。 金灵仙子谆谆教导,我能帮你们这些,但我建议你们做出一些成就后再去启动这份人脉的资源,才是最好最合适的。 明白! 伏宓用力点头,任苓也是若有所思。 好了,以后就看你们自己的表现……我很期待,你们能在这个时代的舞台上绽放出自己的光彩。金灵的脸上笑意满满,来证明一代更比一代强,道庭、仙国的希望,在你们的身上。 等你们有所成就,我们这些人面对旁门、外道,压力也就不会那么大了,可以轻松一些。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道出了心声。 唉,这些时日以来,旁门外道,可一点不让人省心。 再加上北海妖族挑起的战事,鬼道的异动,魔道隐隐约约间兴风作浪,还有各种死灰复燃的反叛组织……不容易啊。 金灵叹息一声,唤来任穹进行叮嘱。 你日常中要注意些,毕竟你如今也算是一个名人了。 她这样说着,让任穹的表情很微妙。 你的事情传到仙国中枢后,我这里顺手查了查,有所发现。 她的神色郑重,逆鳞组织,曾经在过去的时代中掀起莫大风浪,非同小可……而你如今又坏了他们的好事,一个不小心就是要被打击报复的。 不要将自己的安危寄托在仙国的身上…… 身为道庭和仙国的一员,金灵仙子很大逆不道,什么离经叛道的话都敢说,直言不讳,让任穹不要太信任仙国,更多的要靠自己。 如今是多事之秋,各司力量都被动员……据封神司里的老前辈说,许多古老的东西或许将要从纪元的深渊、时代的葬坑中爬出来。 道庭很强,非常强大,但是应付这么多的对手后,未必能照顾周全……可能一个疏忽,你这里的安全就有了隐患。 那时,你就要当心逆鳞这个组织的打击报复。 金灵说的很认真,任穹连连点头称是,只是心 中的复杂与微妙……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还有一点,你更要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 金灵说着,三番两次欲言又止,最终含湖的开口,有的时候,仙国出现的疏忽会很致命,你要做好万全的心理准备。 啊?! 任穹皱眉。 毕竟,你牵涉到了道庭第二十八司的可能建立……这背后的博弈会很多。金灵压低了嗓音,带着些莫测的韵味,你是符道的英杰,天然就是立场确定的。 如今的你还很弱小,层次不够高……很多时候,你无知无觉间就成为了一枚棋子,参与到博弈中。 有人支持你提出的理念,同样的也会有人反对…… 如果某个时候,你……不幸罹难了呢? 你……懂我的意思吧? 金灵断断续续的说着,点到为止。 任穹听明白了,不禁有些牙疼。 他本以为河图洛书的事情就足够让人烦恼,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却不曾想,争权夺利的火,也能烧到他的身上! 金灵说的含湖,但他又怎么会不明白? 在最高层的博弈中,若是失败的那一方想不开,寻找一个出气筒,他说不得就倒在了黎明前的黑夜中了。 唉! 千言万语,最后化作了一声叹息。 我符道中英杰无数,总不至于让我大好青年死于非命吧? 任穹摩挲着下巴,给自己加油打气。 可惜,金灵带着点残酷的点醒他。 无论怎样,多做一些准备都是好的……毕竟…… 她的目光深邃,话音很轻、很轻,当年曾经有一位无比惊艳的符祖,被整个符道视作那个时代引领符道继续昌盛伟大的圣贤…… 但最终,他……死了。 据说,是因为修行不慎,走火入魔…… 可具体如何?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金灵意味深长的说道。 第一百五十六章 任穹沉默。 尽管他早有一些了解,但是再度被人唤醒这份记忆,还是心情莫名。 曾经有大人物看重于他,寄送来了为他打造根基的宝物,里面还附赠了玉简,介绍仙国诸般事物,其中也包括了仙国内部的矛盾与冲突,站在符道司的视角。 符道司,与其他的派系并非其乐融融,有亲善,也有仇恨。 作为仇恨,便重点提到了一件石破天惊般的大事,并且分析的很详细……那就是一位符祖的死! 百年前,曾有天骄喋血,人杰落幕,死在了自己的殿堂中,被无上咒术所杀! 那时起,任穹就知晓了,这世道的水深的很,保全自己很重要。 否则,有的时候人死了,还没法将罪魁祸首给一网打尽,最终在外面仅仅是以走火入魔来盖棺定论,可悲可叹。 任穹可以理解,这是为了维护仙国整体局势安定所要付出的代价。 不然可以想见,真相传开,那是会捅破天的,整个符道的无数修士都会***起来,沸反盈天,掀起莫大波澜。 一位符祖,一位能带领符道昌盛伟大的圣贤人物,被人所害,怎能不报复? 杀! 杀他个天崩地裂! 只是,这也令人窒息与心寒。 一个意外的借口,就掩盖了一切。 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出了意外…… 这样的话开玩笑时没什么,真的发生在现实中,就令人无法接受了。 如眼下的任穹,他先是惊诧,然后心底莫名涌出无边的愤怒。 金灵仙子提及旧事,却在他心中点燃了一把无名之火,熊熊燃烧,怎么都无法扑灭。 上一任符祖的死,他会愤怒世道的黑暗,但有的时候也不是不能找到说服自己的理由—— 毕竟嘛,都动了人家的蛋糕,敌人疯狂反扑,不肯引颈待戮,这其实也算是正常。 你死我活的矛盾冲突,一方弄死另一方,有理有据。 然而,此刻金灵这位就在道庭中枢任职的人在告诉任穹,不要大意。 潜台词仿佛在说—— 少年,版本变了。 如今的世道,某些人可能仅仅因为自己不能分走最大的蛋糕,就琢磨着弄死做蛋糕的人! 这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有的人,他想要赢,一直赢,不赢就下黑手! 任穹沉默了好一会儿,而后才神态自若的笑了笑,仿佛没事人一样。 哈哈……是我年轻了,以后我会小心注意的。 他表面上很从容,很淡然,似乎什么都不曾放在心上。 只是任穹自己知道……他,已经不同了。 你自己注意便好。金灵也有些忌讳的样子,旁敲侧击的提点了一下后,就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深入。 可能她也是在担忧。 怕说了太多不应该说的话,就在哪天背后中了十八刀,自杀身亡。…. 有的水太深,她真的把握不住。 好了,反正你最近注意一下个人的安全问题。她转移了话题,少卷入一些矛盾重冲突,不要意外成为了道庭和外道碰撞余波下的牺牲品。 你要记住,你是有妹妹的人…… 当然了,你若实在倒霉,卷入了漩涡中,就低调做人,努力活着……事后若是有什么重要发现,欢迎来我这呈交,道庭是不会亏待功臣的。 金灵笑道。 一定!一定!任穹连连点头。 只是他身体中的反 骨,却完全不那么想。 毕竟…… 他还能自己举报自己咩? 难道跟道庭说,梦蝶外道最近一直在努力追寻的河图洛书,就在我的身上? 还是说,逆鳞组织不可能对我下黑手,因为即使不提当初里面有一半是圣组织的人,另一边里也有我的人,是我的好学姐、好老师,我进了逆鳞组织,就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家一样? 好家伙,这番话说出来,任穹得觉得自己活的多腻了? 坦白从宽,牢底坐穿啊! 坐牢还算好的,就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任穹此刻表里不一,不只是单纯的欺骗与谎言,也是因为身不由己。 莫得办法。 在这个时代想要脱颖而出,最容易的门路,可都写在仙国的禁典中。 他上了贼船,再下不去了! …… 金灵仙子与任穹一家说说笑笑,带着一个凑数的,也算是宾主尽欢。 这位仙子给两个小妹妹留下了一些礼物,又提点了任穹一些隐秘,最后潇洒的告辞,有正事需要去忙碌。 她本是在处理外道人士,是公务在身,此时不过是忙里偷闲,看看当初结识的小妹妹,以及十年后要较量的对手……作为封神司年轻一代中很被器重的人才,这点小小的权利上的任性资格还是有的。 当酒足饭饱,她挥手告别,纵身一跃,便没入了夜色之中。 再一眨眼,彻底的消失不见,找寻不到丝毫的痕迹。 这让驻足于小院门口的任穹感叹,眼神深邃而复杂。 这个世道,做好人真难。 他摇摇头,转身回了自己的家宅。 此时,随着能镇压局面的大佛离开,两个不让人省心的小丫头再度开战了,伏宓大战任苓,打了个天崩地裂,纸巾团成沙包乱扔,有那么一个沙包就砸在了回家的任穹头上。 嘭! 拳头大小的沙包,打出了闷响声,从任穹的额头上滚落,那场面太震撼,让正大打出手的两人面面相觑。 你们……够了!给我住手! 任穹黑着脸,眼眶都有些青肿,显然丢沙包的人下的大力气。 且,很快他还察觉到不对劲,有一种刺激感浮现,火辣辣的。 他稍一感觉,脸色更黑了。 ——辣椒!是辣椒油!…. 有人不讲武德,或者两个人都不讲武德,在沙包上抹了反人道的东西。 这都什么坏毛病! 任穹大喝一声,你们这都是跟哪个混账东西学的?! 他发出怒吼,控诉了两个人的素养,都什么家教啊这是?! 然而,任苓和伏宓,理不直,气还壮。 我跟你学的啊!伏宓当先说道,得意洋洋,之前我在你那里阴沟翻船,你不就是动用过类似的手段? 没错!任苓上前补刀,老哥你教过我,到了危险的时刻,就不要讲什么道义了,甭管什么手段,能用就要用! 她们这一刻齐心协力,将矛头一致指向任穹,将之钉死在混账东西的头衔之下,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话音落下后,她们彼此相视,惺惺相惜。 仿佛一个共同的敌人,极大的化解了她们之前的矛盾……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 两个小丫头,她们此刻像是结成了统一战线,有了无言的默契。 尽管还有一些矛盾难以调和,但在面对任穹的时候,她们将选择守望相助,同气连枝! 宓 苓合作抗穹,这是历史性的时刻! 任穹黑着脸看着这一幕,而后三步并两步的走上前,抬手一抓,就提着伏宓的衣领,时候不早了,你家里人会担心的,让我送你回家! 他冷笑着,不理会伏宓奋力挣扎的小胳膊小腿。 ——什么团结合作,什么统一战线,什么共同对敌…… ——现在!立刻!我就把你们这两个小屁孩给拆散! 放开我!伏宓长嚎,想要挣脱大魔王的统治,可任穹天克她,让她有力也无处使。 我回来之前,你要把家里给我收拾好,尤其是你们打闹留下的垃圾。任穹看向了任苓,这些活,以前都是旺财做的……现在旺财走了,就该你了。 要是我回来了,却发现你没有收拾好?你猜,会是什么后果? 任穹冷笑,杀气纵横,让任苓瑟瑟发抖,不敢言语。 而后,任穹提着伏宓,扬长而去,直奔螭龙道院。 很快,他抵达了道院,不出意外的见到了一个长者。 ——荀尊! 早上,他还是任穹的授业导师来着。 结果课业一结束,任穹就被伏宓给绑架了……这要说荀尊不知晓,怎么可能呢? 荀师,这小丫头片子就拜托您了! 任穹微笑着施礼,将垂头丧气若斗败公鸡的伏宓转交。 哈!那就放这吧……我稍后会通知她家长的。荀尊抚着胡须,笑眯眯的看着他们。 任穹颔首,而后潇洒的离开。 等他一走,伏宓就蹦起来了,嚎啕大哭,小报告打的飞起,荀爷爷,你要为我伏宓做主啊…… 任穹他不是好人,竟然压榨我做苦力………. 她哭诉着,可惜老人不为所动,相反还老神在在的笑。 咦?竟然有人能治你了?不容易啊! 荀尊此刻像是个老顽童,还有,伏宓呀……你哭的时候不要光喊,要有眼泪啊…… 他说着扎心的话,让伏宓一愣,然后是惊天动地的哭嚎声,呜哇哇哇…… 这回,伏宓是真的伤心了,努力从眼角挤出了一滴泪花来。 …… 啊……哈…… 任穹的眼角也出现了泪花。 只是,这是因为一个呵欠。 往返道院与家中,再有这一天的种种惊心动魄,他也累了,倦了。 嘴巴一张,一股困意涌上心头。 多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任穹有些叹息。 自从那一夜后,打开新世界的大门,风起云涌,风云跌宕,他似乎就再没有安生的时候。 很多情况下,都是打坐一晚,便度过了一宿。 毕竟,自从成为了真人,初步掌握人身的三魂七魄,睡眠便再不是必须了,可以用打坐修行代替。 说到底,睡眠的需要也仅仅是因为身体的作息规律,而这份规律是因为各种内在脏器、组织的调整所需,人体不能自控,便只能按照潜在的秩序去运行。 但当修士掌握了七魄,可以主动接管、控制自身,这些问题便不复存在。 只是,漫长时光积累下来的习惯,让此时的任穹莫名间有些怀念。 重返家中,看着任苓努力打扫的成果,没有什么大问题后,便挥了挥手,示意她该干什么干什么。 你去早点休息,保持精神饱满,别耽误了明天的课业。 他这样说道。 任苓听了,脚底抹油,一溜烟 的就不见人了。 任穹去到自己的卧室,发了一阵子呆,将这一天的种种事情梳理,三省吾身,便实在挺不住那不断涌上的困意,合衣俯身在案上,决定小小的休憩一番。 几乎是瞬间,他就睡着了,响起轻微的鼾声。 …… 嗡! 一种难言的律动,惊醒了任穹。 他陡然从沉睡中醒来,却发现不知何时起,周围的环境变了。 此时此刻,他不在自己的家中,而是来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神秘而诡异。 那天穹上,有一轮圆满瑰丽的血红神月高高悬挂,垂洒下万千月华,照亮了他周围的一切。 而在其脚下,却是一片无边无垠的旷野。 旷野之上,正有无数的花朵在绽放。 它们是赤红的,红的鲜艳,红的妖异,给人一种血腥的感觉,又有一种难言的吸引力,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投入进去,与那一朵朵花儿融合在一起,奉献自己的血肉,成为它们成长的营养。 在这月色和花海中,任穹似乎迷茫了,他脚步蹒跚着,向前走去,就要投入到那花海中。 只是到了最后一步,在他要融入到其中时,任穹的目光一下子明亮起来,所有的迷茫尽去,相反还凌厉的吓人。 什么妖魔鬼怪,魑魅魍魉,给我现形! 任穹轻喝,无边灿烂的光辉自他身上涌现,像是要这夜晚的主场中再现白昼,如一轮炽阳就此升起,照亮天地! 且,不止如此。 当光辉明亮到极点后,又有雷鸣声炸响,丝丝缕缕的电光闪耀,驱邪辟恶! 那是雷霆,被演绎而出,在这里炸开、横扫! 那一刻,不知道多少赤红妖艳的花朵被摧毁,甚至在最后,雷光、大日,更是涌向高天,击向那圆满的血色神月! 有趣…… 悠悠话音自神月中而来,仿佛亘古长存的神女在对人间轻叹,有一种莫名的神韵,让人心忧愁,无声无息间沉沦与迷茫。 星之煌 第一百五十七章 你的秘密,我吃一辈子! 神月之下,万物黯淡,都失去了颜色,恍惚间在定格成为一副只有黑白两色的水墨画。 万古同悲,天地同寂,这是一种难言的悲凉,让人在无知无觉中就失去了斗志,会就此沉沦,迷茫的化作行尸走肉一样的存在。 神秘的人物出手了,诡秘莫测,防不胜防。 任穹像是都被影响到了,大日淡去,雷鸣止声,一种咸鱼的情绪涌上他的心灵,仿佛在对他说着话—— 放弃吧!沉沦吧! 敞开你的一切,放开你的心扉…… 冲天而起的他定格了,最终的命运像是要重新坠落向无边的旷野,如神话中逐日的神人,到头来也不过是做无用功,倒在了人世间。 这似乎是合乎情理的。 地上的生灵向天空挥拳,难道不就是在做无用功吗? 我无能,我无用,我不过是时代天地中微不足道的一朵小小浪花,翻过了,也就消散了,什么都留不下来…… 我是咸鱼,被低级趣味所吸引,挣脱不出,不能成为对时代、对社会有用的人,我很惭愧,我很自卑,我很自责…… 任穹在碎碎念,朗诵个人检讨。 各种妙语连珠,吸引着一道目光的。 然而就在某一刻,他再度暴起了! 我是咸鱼我骄傲! 我的世界我做主! 任穹的身形挺拔若利剑,一张神弓莫名而现,握在他的手中,被他拉满了。 而后—— 铮! 弓如霹雳弦惊,一道灿烂的光辉冲霄而上,横贯了天上地下,将那神月贯穿! 传说中,有神人大羿,弯弓射日。 今有任穹,张弓碎月! 在连绵的破碎声中,像是镜面被暴力打碎了,那神月在凋零,破碎成千千万万份,从高天中落下,每一个碎片都晶莹若白雪,倒映出人世间的梦幻离奇。 你真的很有趣。 神秘的话音再度响起,像是见猎心喜,初次见识,也能破解了这一道术法。 因为这是我的梦境,这是我的世界!任穹在虚空中踏前一步,顿时整个世界都变了! 不再是无边旷野,不再是妖异的血色花朵栽满大地,取而代之的是明净的天地,一轮大日普照天地,光耀乾坤。 你入侵我的世界,想要摆弄我的意志,影响我的心灵……你也配! 任穹的目光像是两团火炬,那样的炽盛,让人不能直视,给我滚出去! 滚出去! 滚出去! 这样的回音震动山河,整片梦境的世界都在回响,在共鸣,在激荡! 山河共振之间,是个人意志与心灵的抵御和排斥,最终有怎样的异物被逼出来了,让他得以看到。 那是一只巨大无边的蝴蝶! 它不是活生生的蝴蝶,而像是神通的造物,又如神圣的异象,通体散发着清幽的蓝光,每一次震动翅膀,都有万千星辰碎屑一样的光点洒落,五彩缤纷,在无边黑暗的虚空中漫无目的的飘洒。…. 任穹看着这一幕,忽然间感觉到有些浑身发冷,琢磨着是不是要道一声歉。 他承认,他之前说话的声音有点大,语气有些不好。 因为他发觉,之前他所击溃的神月,其实就是那些星辰碎屑一样的光点……之一! 对那奇异的蝴蝶来说,那不过是自然演化的杂物。 但落在普通的修士这里,却是能直接摆弄他们的梦境,操纵他们的意志和心灵,化作 傀儡一样的行尸走肉。 正如时代的尘埃,落在每个人的身上,便成为了能压垮他们的大山,无法反抗,无力反抗。 任穹的心中冒着寒气。 敏锐如他,一下子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这就是那被道庭所针对、追捕的梦蝶外道! 道庭的封神司,张开了一张滔天的大网,众多如金灵仙子这样的人物,不过是这网中的一个节点。 可就是在这样的天罗地网之下,掌握梦蝶诡术的外道妖人到现在还活蹦乱跳的,其实力之强大、手段之诡异,可想而知! 这是理所当然的。 没点能耐,能在仙国的眼皮底下蹦跶那么久吗? 但这对任穹来说,就是天崩地裂一样的坏消息了。 ——一个boss,来堵新手村?! 这特么的还讲不讲武德了! 如果这是游戏,早就被人投诉的破产了! 可惜。 游戏才讲平衡,现实不讲。 眨眼之间,任穹便要面对有生以来最大的危机。 梦蝶蹁跹,它在黑暗中起舞,打造梦幻离奇。 忽然,它朦胧了,像是就此远去,又像是升入了一个任穹无法触及、无法感知到的界面。 但这并不代表他安全了,因为有一道模糊的身影取代了它原本所在的位置。 小家伙,你似乎明白了情况? 身影开口,似乎有些玩味,语气中有些戏谑。 也是,你很聪明……不聪明的人,又怎么能成为一个道院的首席呢? 这很好,我很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因为他们通常都很识时务。 她这样说道。 显然,这是一位外道的妖女,不是善茬。 任穹眉关紧锁,慎重的看着这位妖女,眸光深邃,河图洛书蓄势待发。 这是最大的症结。 不请我去你的梦境中坐一坐吗? 不妥,男女授受不亲。任穹一板一眼的说道。 那无妨,我请你到我的世界中来坐一坐。 不见她有怎样的动作,下一刻任穹感应中的世界便斗转星移,天地变幻。 当一切重新清晰,已经换了天地,是一片净土,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 整个世界是生动的,有活力的,是真,又像是幻! 任穹立在这片天地中,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的鲜活,眼睛能看到最清晰的色彩,耳朵能聆听万物之声,鼻子能嗅到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气味……太真实了!…. 然而,冥冥中他与河图洛书交感,能知晓这仍然是一片梦境的世界,并非真实。 这很可怕! 近乎颠倒了虚幻与真实,在这片梦境世界的深处甚至有生灵在活跃,有一个小女孩蹦蹦跳跳的在他旁边出没,追着一只蝴蝶,玩的十分开心。 你是谁?任穹肃穆。 我是谁?谁又是我?我……这只是一个代号,你可以是我,我也可以是你,谁是谁的谁…… 幽幽的叹息,是少女的文青,又像是一尊神女洞彻时间的豁达,凡人生命短暂,所以执着于个人色彩的浓烈与清晰;凡人力量孱弱,需要依托于集体…… 传承、自我……一切的一切,才有了你我的区别,有了姓名的区分,勉强定义自我。 但那只是虚的。 沧海桑田,不过天地一次呼吸。 文明兴衰,不过宇宙一次翻覆。 万物有源 ,也有终,有轮回,有前世今生……所以,你在问谁呢? 此刻,这位妖女不妖了,反而有了一种神性。 哦,是这样啊。任穹了然点头,那这样好了。 谁请的我,你就报谁的名……要是没有人,那我就走了哈! 他说着,拔腿就想开溜。 可惜,他没有走成。 这座梦境的世界,一切规则都被它的主人给掌握了,想让你走才能走,不想让你走……唯有以强大的实力去击破! 那,你称我为‘梦宸,好了。 梦宸微笑,告知了任穹一个不知道是真还是假的名字。 从这一刻开始,任穹也算是真正认识了一位外道高人。 这是一场很奇妙的经历。 不久前,金灵的教诲还在他耳边,让他小心,不要卷入到神仙打架的情况中,那是道庭正统跟旁门外道的理念大战。 即使无奈之下卷进去了,也应该是以自保为主。 奈何! 任穹眼下直接被人给堵泉水了,他能有什么办法? 只能是呜呼哀哉一声,吐槽一声凉拌。 梦宸仙子,你深夜来访,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任穹思绪发散了一会儿,很快就收敛,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咱们这样不好啊。 如果传出去了,对仙子你的名声影响很不好。 任穹苦口婆心的劝说,让她赶紧离开。 若是不知道的,多半认为他们关系很不错呢。 名声是什么东西?能吃吗?梦宸仙子玩味道,能换一件先天灵宝吗? 如果不能,要它做什么呢? 人活着,是为自己而活,不要太在意他人的眼光。 梦宸很超然,也很唯我。 人言可畏啊!任穹振振有词。 没有什么人言可畏。梦宸笑了笑,论吵架,论谣言,迄今为止我就没有输过。 因为,我的化身很多……我梦芸芸众生,所以芸芸众生都会为我说话。…. 她轻描淡写,却透着难言的魔性。 在这一刻,任穹清晰的知晓了外道的邪异和可怕。 而眼前的这位,也是一位货真价实的魔女。 再说了,道庭也不会主动让世人知我,晓我……梦宸仙子悠悠道,毕竟,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他们不知道我,所以能够远离我。 一旦知道了我,我梦蝶一道,便能与众生同在。 那这很好啊!任穹眯着眼,忽然笑了,只要仙子主动传教,让宗门名扬天下,不死不灭近在眼前,光宗耀祖不过反掌之间! 那却又不好了。梦宸仙子摇头,众生助推,便是神道了。 一旦成了神道,沉在水面下的冰山就会全都被迫浮上来,因为道庭对神道的掌握太强了,当年更是有一宗无上神道至宝。 那时,只要道庭狠下了心,拼着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信念,我们这条道脉或许就会真的被除名。 她很平静的为任穹讲述出这背后的弯弯道道。 道庭在明,梦蝶在暗。 梦蝶最大的能耐就是隐秘,怎样都抓不住真正的根。 一旦暴露,反倒是没有那么可怕了。 在神道的领域,道庭才是真正的主宰者! 当然,道庭即使明白这样的方法,也难以逼迫太甚……因为代价真的很大,会损失神道本源。 严重点说,甚至会 影响到道庭对神道的掌握。 神道本就在不断做大,道庭再失德,因为理念纷争、路线相左而去诛杀神明……那乐子可就很大了。 毕竟,今天能因为道路纷争而罔顾法度秩序,下了杀手。 日后是不是要玩清算? 从族群、阵营所有方面进行一场深入根源的清算? 所以,道庭有能除掉梦蝶的手段,却也不敢轻易使用,反而用起了笨方法,这是一种无奈之举。 长见识了。 任穹恍然大悟,他从这里补全了一些金灵不曾说过的内容。 不过,仙子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处呢? 任穹脸色一正,我实力那么弱,地位又那么低,对仙子完全没有用处啊! 你对我动手,除了能满足欺负弱小的虐菜变态快感,又有什么意义呢? 少年一脸的无害,仿佛是柔弱的白莲花,对现状无奈和悲伤。 因为你很特别……梦宸仙子微笑,今天,封神司里有人去找了你,我便顺带着窥视你一二。 本来,我不曾在意什么。 不过,当我去探查你的过去,却发现了很多有意思的事情…… 梦宸很坦诚,一点都不玩虚的。 或许,我该称呼你为正义的守夜人?还是说,惩罚罪恶的亡灵? 她的笑容有些灿烂,却让任穹感觉到心中一冷。 因为,她说的内容有些吓人。 我‘梦,到过几个人,那是属于一个组织,唤作灰蛇。 从他们的记忆中,对某一个夜晚的印象太深了,至今都忘不掉。 梦宸仙子微笑,这世间还有这么有趣的事情,我又如何能放过? 所以,我去追查了一二…… 原本没有什么收获的,直到你出现,与我的一些收获重合…… 她说的有条有理,让任穹气抖冷。 ——够了! ——你们这些有点能耐的人,还讲不讲武德了? ——对付我一个年轻人,都这么费尽心思,还有完没完?! 你这个秘密,我觉得可以吃一辈子…… 星之煌 第一百五十八章 人族隐秘,古圣人皇! 恶魔的低语在任穹耳边响起,让少年心中万马奔腾。 ——敲里马! 听见没有? ——敲里马啊! 第二次了。 这是他第二次被威胁了! 任穹的血压升的很高。 他还记得上一次……这并不遥远,因为就是在今天发生过的事情。 伏宓一个人小鬼大的家伙,翅膀硬的很,敢跑到他的面前威胁恐吓,拿捏把柄,让任穹伏低做小,去给她做手下的狗头军师。 好不容易,他艰难的反杀了,用足够心狠手辣的决心震慑了对方,姑且算是勉强排除了这个隐患。 但!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同样的威胁,同样的恐吓,拿同一件事做文章! 任穹怒了! 他要发出不屈的怒吼! ——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的眼;我要这地…… 然而,最终他颓然了。 因为这次与上一次不同,不是一个小丫头片子,而是一个大姐姐,还是顶尖的外道魔女,此刻亲自站在他的面前,境界差距太悬殊了,根本不是同一个层次的博弈! ‘没天理!’ 任穹的心态炸裂,‘这叫什么事?天高不算高,人心第一高?!’ ‘河图洛书屏蔽天机,让我成为了法外狂徒,结果还是没能真正逃脱?’ 天机不敌穷举,总有些大佬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来一场闲得蛋疼的穷举行动。 他可以想见,这位梦宸仙子究竟能无聊到怎样的地步。 扒拉了灰蛇帮那一晚的当事人记忆,然后开始了漫天撒网,到处捞鱼。 她无所谓成功与失败,视作一场乐趣。 她能够失败一千次,一万次,都无所谓。但只要成功了一次,任穹就落网了! 她的神通太强,也太诡异,她能梦很多很多的人与物,收获他们的记忆和视角,人工集成大数据,将无数的信息碎片汇聚成一副完整的拼图,最终形成一幅画像。 这个时候,当任穹走出来,与这幅画像相对应……他也就被锁定了! 这是一件注定让任穹终生难忘的事情。 他终究还是太不谨慎了。 有的事情,只要做了,就必定会留下痕迹。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这是血淋淋的教训,让任穹有痛改前非的冲动。 不然,下次还会有人在他的面前说出这句话—— 你这个秘密,我能吃一辈子! 任穹的表情一点一点平静下来,眼神从先前的凌乱恢复到古井无波,深邃的看不出其心中的情绪。 人们常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但此刻任穹的窗户开着,却拉上了窗帘,一切都变得神秘莫测了。 “那仙子你可能要失望了。” 他的嘴角扯出一个弧度,“你觉得能吃我一辈子,但这是做梦。” “我们现在就在梦境之中。”梦宸仙子微笑,一语双关。….“可梦醒之后,一切都不重要了。”任穹的语气淡淡,“曾经我年少轻狂、胸怀正义,热血沸腾,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见义勇为……” “所以那时的言辞激进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很淡然的阐述,坚决不给被人吃一辈子的可能。 有的问题,边界其实很模糊,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他只是中二发言了一些,又没有堂皇正大的拉出队伍,搞大清算,杀戮摧毁一个个邪恶的爪牙。 所以,这是什么大问题吗? 不是! 最多以后晋升的通道狭窄很多,总是被人或明或暗的打压,用有色眼光看待——当浑浊黑暗成为主流,清白便是一种罪。 但无论怎样,这都比跟外道妖人勾搭的罪名轻上一万倍! 毕竟,尽管道庭对付梦蝶外道束手束脚,可收拾任穹,不要太容易了! 对付梦蝶,道庭畏手畏脚。 对付任穹,仙国重拳出击! 故此,有的坑从一开始就不能踏入,因为那是无底深渊! 任穹的态度鲜明,一身正气,凛然无畏,那品行,那气节,都是那样的完美无瑕。 他仿佛在用实际来表明——妖女,放弃你的那点小心思! 你能杀我,但绝不可能控制我! 忠诚! 是我对道庭、对仙国最大的信仰! 我宁死也不会屈服,绝不可能成为你的内奸,成为深入仙国的二五仔! 任穹的表情逐渐凛然,正气磅礴,威武不能屈。 “哦?没看出来,你还是这样的一个人物。”梦宸仙子吃吃笑道,“不过,你的忠诚,真的经得起考验吗?” “这是绝对的!”任穹义正言辞,“没有仙国的认可,就没有今天的我……” “没有仙国,我什么都不是!” “如此大恩大德,何以为报?只有忠诚,唯有忠诚!” 他轻喝出声,“来吧,击碎我的这份魂魄!” “我愿付出最惨烈的代价,也绝不与你们这危害仙国、危害人族的危险分子同流合污!” 任穹一边说出振聋发聩的言辞,一边偷偷摸摸的催动着河图洛书。 这件灵宝很奇特,隐藏在玄妙的维度中,却又时刻都在与他共鸣和响应。 河图洛书,这是任穹最大的底气。 他与这件灵宝绑定炼化,一缕魂魄寄托在其上,虽然迄今为止还没有开发出更多的功能,但是有它的存在便是如同有了一根定海神针,可以让任穹的魂魄浸染上一种不灭的神韵,是最强大的守护。 “原来如此。”梦宸微笑,“好一个忠臣良将,好一个国士无双。” “我从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奇葩……” 她顿了顿,语气中透着一种玩味,“你或许很适合我的道统,传承我梦蝶一脉的神通。” “哦?为何?”任穹奇怪道。 “因为你疑似精神分裂,一体二心。”梦宸轻笑,“不然,是万万做不到一边高喊忠诚,一边对仙国资源动手动脚的……你说我讲的对吗?”….任穹的心骤然一沉。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他沉声道。 “那个夜晚,雷光万千,很灿烂。”梦宸轻语,“但还有另外一个夜晚,有漫天流星,同样的美丽。” “这很难不让人有所联想,都是符道上的无双人杰,实力不强,却随机应变,天资横溢。” “你说,这世上有那么多巧合吗?” “两个顶尖的天才,同聚一地?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话不能乱说,药不能乱吃……你这是诽谤!”这是任穹最后的倔强。 “诽谤不诽谤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道庭怎么看?”梦宸笑道,“当怀疑生出,简单的验证,按图索骥,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呢?” 任穹的眸子微微眯起。 他开始计算。qqxδnew 当不惜一切代价去催动河图洛书,动用不知不觉间壮大到一种可怕程度的法力,能不能将这个知道的太多的妖女给弄死! 就算弄不死,也有溅她一身血! 这真切的威胁到了任穹的生存安全问题,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任穹的心这一刻很静。 一点灵光,在他的灵魂最深处开始亮起,那是河图洛书在运转。 冥冥中,它们在把握着什么,以此时此刻的接触为线索,为纽带,检索了万古长空。 恍惚间,任穹像是从一条浩瀚长河中跳出,站在高处去俯瞰。 那似乎是一条记录了命运的长河,包揽一切人道众生的宿命和信息,从过去到未来,奔腾不息。 此时此刻,有一个节点被锁定了,一缕气息为线索,天机转动,检索到相关联的关键词,顿时有无数灿烂的光点浮现。 这些,便都是与梦宸相关的人或物! 虽然天机不敌穷举,但是也绝非一无是处。 道庭拿梦蝶外道没有太好的办法,但在任穹这里却不一样了。 他掌握世间最强大的易道灵宝,只要有线索,什么东西都能给你推演出来! 不过,这个过程的消耗太庞大了,每一个呼吸都是如山如海一样的法力化作虚无。 且,冥冥中有一种阻力,在屏蔽河图洛书的探查,为梦宸做命运上的遮掩。 “嗯?” 梦宸仙子若有所觉,盯着任穹看了好一会儿,忽然间轻笑一声,所有的压力和剑拔弩张就全都烟消云散。 哪怕任穹的心志坚定,这一刻也恍惚了一瞬,有些放松了警惕和防备。 随即,他醒悟过来,眉关紧锁,肃然以待。 “放轻松,不要一副鱼死网破、你死我活的姿态。”她很惬意的笑着,“你这样的人物,注定不会甘于人下,迟早会与那些人发生冲突的。” “所以,我为什么要去告密呢?” “我是外道,本就与道庭关系不睦。” “等着看他们的乐子还不够,又怎么会去提醒他们,让他们清除掉内部的隐患?”….她说的有理有据,让任穹反驳不能。 ——这好有道理! 反贼和内奸沆瀣一气,这实在太正常了! “何况,你与我或许还是同样的立场……有朝一日,可能还会成为同一个阵营的战友——这是站在整个人族立场上的。” “哦?是吗?我怎么不太相信?”任穹没有放下戒备和警惕。 “年轻人,你才多大?又懂多少?”梦宸淡淡道,“道庭也好,仙国也罢,从来就不能代表人族。” “不过是被委任的代理人而已,真的就能当家做主了?” “笑话!” “若是三皇并立,五帝齐出,人族的古圣大贤再现这世间,道庭算什么?仙国算什么!” 她轻喝出声,让任穹陷入沉思。 “说到底,仙国不过是服务人族的工具,道庭也不过是仆从。” “高高在上?不存在的!” “只是时光岁月过去了太久太久,让世人以为他们的地位崇高,渐渐听从了他们的安排调遣……甚至渐渐的,连祭祀人族三圣的资格都垄断了。” “他们为什么要垄断?” “因为……在惧怕啊!” “只有垄断,才能掌握话语权,才能欺上瞒下,才能随意的解释,甚至颠倒黑白是非。” 梦宸的言语像是魔音,一个又一个音符往任穹耳朵里钻。 任穹变色,这些话实在太过于大逆不道了。 ——就算实情如此,你也不能说出来啊! ——哦,你是反贼、上了道庭的黑名单? ——那没事了。 “但是,人族的圣与皇,只是消失了,又不是陨落了……”梦宸幽幽道,“所以,迟早有一场清算的……当他们归来!” “古圣……人皇……”任穹咀嚼着这些有着特殊含义的字词,忽然沉声道,“是了,我一直有一个疑问。” “古老时代的隐密,我人族的古祖圣贤究竟都有谁?” “且,按理来说,他们都应该长生久视,寿敝天地,跨越漫漫的时光,活到今天,仍然在时代的舞台上驰骋,为何却不见了踪影?” 任穹有太多的疑惑了。 要知道,这是一个仙道盛行的天地! 不断的修行,求的是什么?就是那漫长的寿元。 理论上讲,哪怕经历过再多的风雨波折,也总该有人祖人宗活到今天,那是昔日的人皇,是镇压族群的古圣! 但,都没有。 不止没有,连很多相关的信息都被隐去了。 那时任穹就知晓,想要在仙国内通过正规的方式去查找,将会是一件无比困难的事情。 于是,他将主意打到了龙族的身上,想要从这条路径找到问题的答案。 不过眼下他蓦然间发觉,其实还有更合适的目标——隐藏很深的旁门、外道! 龙族,这终究是外族,很多信息即使记录了,也未必准确、详细,无法涉及到内幕。 可,外道却不同,它们跟道庭纠缠了许多年,是最大的对手。 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你的对手! “你想要知道问题的答案,我也并非全都知晓。”梦宸悠悠道,“不过,简单的问题还是可以讲述一二。” “如人族最强大的古祖与圣贤,带领人族屹立在万族之巅峰、成为天地之主角的皇,有三位!” “他们贯穿了天地人,夺取了至高的神名,故此也被尊为天地人三皇!” “天之圣皇谓伏羲,地之圣皇谓神农,人之圣皇谓轩辕!” 梦宸讲述道。 任穹心中巨震,因为他听到了太熟悉的名字,哪怕跨越了世界也不能忘怀,铭记在灵魂的深处! . 星之煌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第一百五十九章 人族霸权,先天神圣! 伏羲! 神农! 轩辕! 任穹有些恍忽,几疑身在梦中。 好吧,这本就是一处梦中的世界,错乱了真实与虚幻。 但是,这样的信息亦如惊雷,炸的他震撼万分。 一时间,他沉默着,眼神变幻不定,让人无法猜测他的所思所想。 只有梦辰仙子还在悠悠讲述,道出岁月的沧桑斑驳,是人族早已经被道庭、仙国所掩埋的过往历史。 “……三皇之下,还有五位至强的帝者,在人族中被供奉,号称五帝。” “为穷桑氏、高阳氏、高辛氏、陶唐氏、有虞氏!” 梦辰娓娓道来,“而人族当年崛起、鼎盛,屹立在万族之巅峰,号令人道,以人统天后,三皇与五帝中的两位杰出者,在天地人三才权柄在握时,又掌握了五方五色五行的权柄,举五方天界而称帝,号五方天帝,统领五方诸神!” “据传说,那是人族最绚烂的巅峰时刻……”梦辰的眼神有些恍忽,像是沉浸在那古老的传说中,曾经的人族强大无边,三才五行俱在掌握! 在三才有圣皇,在五行有天帝,手握天地命脉,垂眸则万族俯首。 任穹聆听着,心潮有些起伏。 原来人族祖上这么阔的吗? 可比如今仙国治世,要牛逼多了的样子。 毕竟,现在连处理一个北海妖族作乱都那么麻烦,被人上门湖脸,战况稀烂,令人不免发出巨大的质疑——你到底行不行? 蓦然间,任穹似乎理解了一些旁门外道能那么活跃的原因。 他们会被打成旁门、外道,不入主流,是因为祖上的道统之争输了,认赌服输。 但今朝能活的滋润,道庭都处理不好……只能说明一代比一代拉胯的严重,跳崖式下跌了。 “三皇在上,五帝为尊,更有众多人王古贤协助,人族称尊,统领万族,实至名归。”梦辰仙子回过神来,“据说那个时代,万族平等,不过人族更平等。” “这一份平等,甚至影响到了今天,还在发挥作用,是前人留给后人的宝藏。” “哦?是什么宝藏?”任穹顿时间耳朵竖起来了。 宝藏这个词抓住了他的注意力,实在让人没法忽视。 “你知道的,我们修行,有三魂七魄……这其实最重要的是三魂。”梦辰说道,让任穹听着点头。 “三魂是什么?是天魂,是地魂,是命魂……这命魂,也即是人魂。” “而我人族,便统领了三才,掌握了天地人……所以你应该能想象的出来,人祖人宗合力做了些什么事情。” 梦辰微笑。 任穹先是一愣,而后大惊。 他想到了传说中“天魂被斩”的小道消息,今时的修士寿命大减,长生艰难。 于是一点就透。 “寿元?!” “不错!”梦辰颔首,“人族相对万族,除却那些传承了先天的神兽,寿命总是占据优势的。” “就拿都未踏上修行路的凡人和凡兽来举例,你应该能想的明白。” “上古之人,春秋皆度百岁,而动作不衰。” “而虎不过二、三十载,犬甚至不到二十年……即使有长寿之种,王八乌龟,其实也就能略胜人族稍许,但它们在其他方面又太差劲了。” 梦辰仙子有理有据,让任穹深以为然。 人族,真的太得天独厚了。 同样是不曾修行,凡人吊打凡兽,根本不是同一个水平的对手。 人族,将平衡做到了极致。 比凡人战斗力强大的兽种,寿命远不如人族。 而比人族长命的兽种,人族一锤子下去会死的很难看。 当然,这里面需要排除一些特殊强大的神兽异种,像是龙、凤、麒麟等等。 可是,这些族群的个体强大又长寿,却又比不上人族的繁衍能力! 任穹回首去看,不得不承认人族真的是一个“完美”的族群。 这样完美的族群,天地主角舍我其谁?! 打得过人族的耗不过人族,耗的过人族的打不过人族。 真碰上了顶尖强大的…… 兄弟们,并肩子上,告诉他们什么叫人多力量大! 版本最优解,没有更完美的答桉了。 不过,据梦辰所言,这样的优势也不是凭空得来的,是人祖人宗努力为后人争取到的,是人族三才称皇的权力上的小小任性!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的一份大礼。 “三皇在三魂的领域为人族留下了寿命的祝福,而五帝则为人族在修行上留下了足够的便利。”梦辰低语,“人体五行五脏,先天通神,自然修行神速。” “许多妖类,苦修千载,也不如人族数十年的修行,出关之后一剑便能除妖,横扫无敌。” 任穹顺着这位仙子的话去思索,发现不无道理。 这年头妖邪作乱,哪个不得“上年份”才行? 这里是千年树妖,那里是百年精华。 可同样的时间,人族修行百年、千年,回来直接嘎嘎乱杀了! 任穹这么琢磨着,蓦然间为很多妖怪掬了一把同情的泪水。 ——这片天地还能不能好了?我们妖怪到底要怎么活着你们人族才满意,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这个世界到处充斥着对妖族的压迫,妖族何时才能真正的站起来?! 这不是很难理解。 寿命上被同层次的人族歧视,修行速度上也被同层次的人族鄙视,这特么的连活着都是一种错了! 万族平等,但人族更平等。 这一刻,任穹深深的理解到了人族当年掌握怎样的霸权。 同时,也深刻清晰认识到了天地权柄的重要性,那是真正能惠及整个族群的。 人族掌握了三才五行,无数年后的后人仍然可以享受到这份福利。 那……其他的权柄呢? “人祖人宗那么厉害,难道不考虑一下其他的东西吗?比如说……一元两仪四象什么的,也给整上?” 任穹畅想着,“如果这些也都能加入豪华修炼套餐中,想来如今的我们也就不用努力奋斗修行了吧?” 他不想努力了,琢磨着让祖宗带他飞。 “你说的这个,似乎人祖人宗真的考虑过……”梦辰微笑,“不过,那些权柄都有人族之外的大能掌握。” “且,与三皇五帝联手共掌不同,他们是独自把握,相对集中,战力很强大……” 她解释了一二。 任穹秒懂。 虽然在族群的层面上,人族很厉害,超出不止一个版本。 可在顶尖的序列上,人族尽管掌握了三才五行,却因为是“众筹”的关系,战力上有些相对平庸了。 “不过,修行不是只有打打杀杀,还有人情世故……”梦辰仙子的眸光深邃,“合作共赢,适当让利,不是不可以考虑的。” “所以,据我梦蝶一脉的古老典籍记载,人皇古圣曾经与外人做出交易,许诺了许多好处,允许顶尖大能在人族中传教,以此来换取对应权柄融入到人族中。” “人祖人宗,似乎想集齐所有重要的权柄……因为有一种不知道是真还是假的传说,当一个族群,能把所有重量级的权柄权限汇聚熔炼,将可以整体逆反先天,人人都如先天神圣,点燃永恒之火,横渡宇宙末劫!” 梦辰说到这,眼中像是有了狂热的光在闪耀。 不要说是她,就算是任穹此刻也不能澹然。 ——还有这样的说法? “那,成功了吗?” 任穹睁大了眼。 “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梦辰给了他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桉。 “为什么?”任穹血压此刻有些高,就仿佛是一个故事到了最精彩的地方,结果硬生生断在了高潮,不上不下的,属实是缺德冒烟。 “因为随后发生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劫,席卷了时代,荡尽了纪元。” 梦辰用一种难言的语气,述说着那段朦胧的历史。 “在大劫中,古老的神明喋血陨落,地府的亡魂粉碎成虚无。” “高高在上的天界被人斩落,天帝垂眸的都城隐没在世界的深处。” “更古老纪元的文明传承被埋葬,天地的权柄也被打散在秩序中。” “只有残骸零落在人间,纪元的书册都无法承载那份血腥的沉重。” 梦辰仙子叹息,讲述着一种大恐怖。 ——一切都被埋葬了! “我知道的,只有这些……更具体的情况?大劫的详情?有怎样耸人听闻的内幕?似乎无人记载下来,仿佛所有的知情者都被抹杀了。” “那是一段禁忌的历史,知道的太多了……是真的会死的。” “怎么可能?!”任穹变色。 “无需震惊,无需质疑……因为有很多种手段能做到这样的事情。”梦辰仙子摇头,表示年轻人少见多怪,她就一点都不惊奇。 “像是贯通了因果和诅咒的秘术,凡有知者必死,足矣。” “掌握类似这样的神通,抹去知情人一点也不足为奇。” “除非是被人庇护,故意保下和放过,是后人,又或者是棋子。” “此外,还有昔日的亡者从死亡的深渊中爬出,在一次次天地的轮回中,忆起无数代前生的点滴残痕记忆,如梦呓般将之书写下来……” “通过这些艰难的渠道,后人才有机会去了解那一段被埋葬在岁月中的历史。” 梦辰说道,“可这也未必是一件好事……因为这段历史,这份信息,它是有毒的,一旦过度深入,踩中了红线,或许便会引来冥冥中的诅咒,遵循无数年前的规则执行,消除知情人。” “是这样吗?”任穹心中震撼,眸光变幻不定,“这么危险,的确是要慎重保密……看来曾经我是误会了道庭,认为他们刻意隐瞒了历史。” “哦?你还有这样的小心思?啧!”梦辰古怪的打量着少年,“你这未必就是冤枉了。” “道庭中绝对有人知晓古老隐秘,毕竟道庭掌握不少强大的上古至宝。” “诅咒再强,当有人执掌至宝去探索,也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 “等探索完了,留下后手,再抹去记忆,跳出判定的规则,也足够逃脱制裁了。” 梦辰仙子告诉任穹一些基操,表示方法永远比困难多。 “况且,即使大劫的信息需要封锁,人祖人宗的过往功绩却并不需要……然而今朝有几人能知?” “真的是……让人感慨。”任穹叹息,话锋一转,“如此周全的防护,封锁了古老大劫的讯息,是惨胜者在消化胜利果实?还是发生了莫名的诡变,以至于不得不如此应对周旋?” “谁知道呢?”梦辰轻笑,“不过想来人族在这样的劫数中即使没有赢,但应该也没有输。” “虽然我对道庭的观感不怎么样,但也需要承认在最初的时候他们还是发挥了一些作用,延续了人族的霸权地位。” “而道庭能建立,还对神道有巨大的掌控权……若是这背后没有人祖人宗的布置,那是不太可能的。” “毕竟神道之中,圣皇天帝为尊,号令万神,莫不臣服!” “只是如今的情况发展很有趣,人祖的祭祀被垄断,高高奉在了神坛上。” “而其名讳,则从历史中澹去,相关功绩隐没在岁月的烟尘里,让后来者模湖了印象和记忆……这太有趣了。” 梦辰仙子玩味的笑着,“这是谁做的好事呢?谁在策划?谁在主导?” “而且,你知道吗?三魂的根基被动摇了……”她讲述一件任穹早有所了解的隐秘,是天魂寿命的大砍一刀,是地魂轮回的动荡残破。 看似是天魂和地魂的损失,但这背后何尝不是三才权柄的动荡? 人族三皇,在这其中涉及的太深了! 当动荡发生,将会成为直接受损者。 任穹动容,他发觉有些事情背后的水太深了,远不只他昔日了解的那些,还有更深的内幕。 而今,这些内幕在他面前一层一层的揭开,只是初露一角,就已经让他感觉到一种窒息压迫感。 可这就是事情真相的全貌了吗? 没有人敢保证。 任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盲人,蹒跚着脚步,伸出手去触摸一头隐藏在岁月纪元中的一头恐怖巨兽。 第一百六十章 没有巧合,世界之梦! 那巨兽太庞大,太神秘,只是稍微触碰到一点,就已经让人感受到一种庞大的压力,有一种能将人灵魂碾碎成尘埃的绝望感汹涌而来。 “嘶!” 任穹不自然的打了个寒噤,才勉强平复下内心的震动。 万古岁月前的博弈令人感到震怖,他想逃开,却发现早已经身在局中了。 毕竟,伏羲的名字此刻被他所听闻,这是河图洛书昔日所追随的人,人族的圣皇,三才天地人中天之权柄的掌控者,亦是五方天帝中的东方青帝! 而今,河图洛书在任穹的手里! ——你相信巧合吗? 任穹是不相信的。 在一个修行昌盛,因果之道,天机数算真实不虚的世界中,巧合? 狗都不信! 更不要说,河图洛书还是一件易道至宝! 如今,这件至宝落在他的手里,与他绑定,跨越了时间空间,相隔两方世界,不远万里的带他跳入了一个火坑中…… 任穹琢磨着,黑下了脸,心中满是腹诽,“我谢谢你啊……” 蓦然回首,人已在贼船上。 什么叫惊喜啊! 任穹很怀疑,自己怕不是已经背负了什么使命,成为某些大老的棋子、马前卒。 正所谓“天降大任于是人也”…… 任穹的眼角狂跳,这一刻脸上的表情很诡异,相当的精彩。 梦辰仙子饶有兴趣的欣赏着任穹的颜艺,那实在太过丰富和有趣了。 不过最终,任穹还是平静了下来,保持了一颗平常心。 很显然,少年忽然间知晓的信息固然劲爆,冲击力不小,但是因为他这些时日以来反骨丛生,在仙国看来千刀万剐都不过分,心理上的建设相当周全,很快就维持住了心境。 这就是作为一个反贼的优势和长处了,在心灵耐受度上有非同小可的加强。 毕竟,知道的太多会死,造反失败难道就不会死? 少年心有大志,曾梦想改天换地,一腔热血荐轩辕,死都不怕,还会怕什么秘密? “你心性修养却是不错,不枉我与你一见。”梦辰仙子微笑,“是个可造之材,有朝一日或许能堪大用,帮到我做成一些事。” “梦辰仙子说笑了。”任穹镇定下来,“我弱小、可怜,又无助,哪能帮助到仙子什么呢?” “不要太谦虚……太过谦虚,就成了虚伪。”梦辰仙子审视着任穹,“你很不同寻常……” “因为,我竟然无法同化你,梦见你!” 任穹的一颗心瞬间提起来了。 他险些忘记了,这女人不是善茬! 极度危险分子,被道庭漫天拉网搜查追捕的外道高人! 且他知道的很清楚,是由金灵仙子所讲述的,这位修行梦蝶诡术的外道妖人可是在追寻一件至宝——河图洛书! 而这件至宝,如今就在他的身上! “我自修行梦蝶术以来,无往不利,纵横天地。”梦辰仙子的眸光微妙,“除却道庭仙国的重要成员,被道庭仙国以人族气运所守护,无法同化之外,其他许多时候,许多人都不过是天地一蜉蝣,梦境一蝴蝶。” “我梦见了他们,我化身成他们,知他们所知,会他们所会。” “漫漫时光,我掌握的太多,会的也太多,所谓的修真百艺,我样样都是大宗师一般的成就。” 任穹变色,眼中险些流出羡慕的泪水。 这是挂逼啊! 梦蝶诡术,修成这门无上神通后,随着时光的推移,将会滚雪球一样的膨胀,直到一种极限。 他们不是知识的生产商,但做一个搬运工却绰绰有余。 可想而知,这样的搬运之下,眼前这位梦辰仙子掌握了多少种非凡的神通手段?多少种禁忌的知识? 任穹理解了,为什么道庭强者众多,收拾这位外道妖女却会屡次碰壁,灰头土脸。 因为,她有太多的手段可以运用,可以周旋。 而且,人家还有全图的视野! 这不? 任穹这边刚跟金灵仙子交流过,就被找上门来了。 若不是他的本质很特殊,有河图洛书镇守真灵,可能眼一闭一睁,就恍恍忽于无知无觉间被人梦见,然后什么信息隐秘都窃取的干干净净,将与金灵仙子交谈过的内容泄露的彻彻底底。 可问题也出在这里。 任穹凭什么能挡住? 他的心神紧绷,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 或许搏不出个一二三来,也要溅对面一身血。 “不过,有时候也不是一帆风顺,总有些例外。” 好在,梦辰仙子虽然给任穹带来了十足的压迫感,但是却还在讲道理。 “有的人,命格特殊,响应了冥冥中的某种规则秩序,于是能抵挡我的同化。” “有的人,身怀重宝,性命交融,人假宝威,也能抵挡我的同化。” “更有的人,前生非凡,今世觉醒了那份特质,有残魂在不知不觉中复苏,自然也能挡住我。” 梦辰仙子看着任穹,微笑而语,“所以,你是这其中的哪种?” 任穹叹气,“你猜?” “我猜什么?”梦辰仙子哑然失笑,“我用得着猜吗?” “毕竟……你有的选吗?” “你叫任穹是吧?”她微微仰头,“想来,你也不想自己的妹妹失去兄长吧?” “还有,你也不想自己的妹妹余生活在彷徨恐惧中吧?” “你想杀我?”任穹澹澹问道,“还想对我的妹妹动手?” 他的眼中一点一点透出厉芒。 “那倒不用。”梦辰仙子摇头,“我只是在给你阐述一个实实在在的现实而已。” “你我见了这一面,有了交集,因果便纠缠起来了。” “日后若我落入了道庭的法网,他们穷尽心思要给我这条道脉斩尽杀绝,宁可错杀三千,也不放过一个……” “那个时候,作为有过交集的人物,你会进入道庭的视野中。你说,你能逃过这一劫吗?” 她很玩味,“如果说,你一门心思效忠仙国,那也就算了。” “可我看你似乎也不是太忠诚的样子,更是疑似沾染上了一桩震惊仙国的大劫桉。” “哪怕是过了好一阵子,这癸己府中还是道兵云集,各种明着暗着的探查不断。” 她道出事实。 任穹的眸子微微眯起,沉默了良久,扯着嘴角笑了笑,“你说的对,我其实没有的选。” “怎么?你要了解我的秘密?”他幽幽问道。 “你又错了。”梦辰仙子失笑,“我很怕死的……这个世界的水很深,妄图掌控一切、了解一切,会死的很难看的。” “命格,会是使命;重宝,会是鱼饵;古老强者的残魂,这更是烫手的山芋……一些东西,我躲都来不及,遑论是去深入探查?” “得不偿失。” 梦辰仙子出乎任穹预料的拒绝了,她表示并不想探查清楚任穹的秘密。 她的理由很简单,很直白,让人反驳不能。 正因为这个世界没有巧合,所以一切命运的馈赠背后,多半已经标好了价格。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恨。 越是强大的宝物,越是特殊的命格,能让一个弱小者抵挡住梦蝶诡术的神威,划出一条不可跨越的屏障,这本就已经代表了一种……黑幕。 神秘,强大,还有……危险。 梦辰仙子多精明啊! 她很清楚,一些东西若是沾染的太多,指不定哪天就掉到了坑里,怎么都爬不出去。 好奇心,真的会害死猫的。 “那你的意思是……”任穹松了一口气,又有了新的疑惑。 “我只是开始需要一些手下了……一场公平的交易,你我都能各取所需。”梦辰仙子微笑。 任穹的脸一下子拉的很长。 ——草! ——我难道长了一副“打工人”的脸吗?! ——怎么来一个人,就有一个人要让我当手下、当打工人?! 他内心愤愤。 当初,张家是这么做的。 今天,伏宓是这么做的。 这个晚上,又是一个在野的组织,让他入伙去打工,上赶着被剥削?! 如果不是打不过……他非要好好说道说道。 梦辰仙子却没有在意任穹心中的万马奔腾,她负手而立,“你能阻挡我的梦蝶术,才有了这个资格,涉及这场交易。” “这是一份长久的契约,你为我办事,我则给你提供相应的报酬。” “这其中包括你所能想到、所渴望的许多东西……” 她昂首笑道,“修真百艺的传承,甚至是灌顶,直接让你掌握对应的技术。” “各种天材地宝的修行资粮,太高层次的不好说,但是寻常的、可再生的资源,我也能够满足你的需求。” 她说着壕无人性的话,让任穹心动神摇,难以自已。 “旁门外道,这么有钱的吗……”他深呼吸,才稳定了心灵。 “错了,不是旁门外道有钱,而是我梦蝶一脉惊艳世间。”梦辰轻笑,“我们掌握了梦境,掌握了众生的潜意识,整片天地的财富,还不是予取予求?” “或许一株特殊的灵药,凡人见了却不识,没有放在心上,可我认识。” “或许有异兽精怪守护天材地宝,我于梦中所见,悉数知晓。” “还有许许多多的密藏,知晓的人都已经死绝了,但我们曾见,在梦境中为他们铭记。” “……” 如梦辰仙子所言那样,梦蝶一脉如此特殊,再有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不知道掌握了世间多少秘密。 他们甚至见过一次又一次仙国的更迭,而每一次更迭就是一场大洗牌。 在这洗牌的过程中,多少世家大族没落了? 而这些大族又最喜欢留各种后手,图谋有朝一日东山再起。 成功的,自然不需再提。 失败的嘛……许多后手就沉没了,无人知晓。 但,梦蝶一脉见证了,旁观了! 任穹震动,这一刻他有些失神,险些抛去节操,高喊一声“富婆姐姐请收下我的膝盖”! 姐姐!饿饿!饭饭! 此时,他忽然间觉得当初与人合谋抢夺了仙国宝船,挣的那些资源不香了。 你看,这固然收益巨大,即使用到妙相境都不成问题,可是风险多大?后患多大? 远不如抱上富婆姐姐的大腿,去找一个前人密藏的宝库挖一挖,便什么都有了。 好吧。 这也不是没有风险和后患,毕竟这样的“富婆姐姐”还是名列道庭通缉犯名单,哪天说不好就栽了,连带着有关人士一起凉凉。 可任穹如今还有的选吗? “你想要我为你做事……做什么事?”任穹低声道,“只要风险不大,钱给够了……不是不可以考虑。” “你知道……世界之梦吗?”梦辰忽然问道。 “世界之梦?”任穹皱眉,而后摇了摇头,“我读的书不多,没有听说过。” “那我便与你讲讲。”梦辰略微沉吟,而后缓缓道来,“谈及世界,必然追根朔源,穷究天地来源。” “你应知晓,道庭正统与外道理念不同,可你能否明白这份不同究竟在何处?”梦辰轻语,“事实上,这是一种涉及方方面面的争论,其中便包括了对天地来源的争执。” “比如说,若有一尊创世开天的神圣,那她究竟是以怎样的方式去开天辟地的。” “有的道统认为,从无极到天地,要历经先天五太的演变,诸般要素齐聚后,由创世祖神以大神通开天辟地,在瞬间成就天地根基。” “也有的道统认为,祖神凝结道种,种下了一棵世界之树,化开了混沌。” “还有的道统,认为祖神演化了时河空海,流淌在混沌中,时空为尊,渐渐运行起了一种大势,理由就是天地的另一种别称——宇宙!空间为宇,时间为宙!” “而我梦蝶一脉的祖师则认为,天地与祖神是一场互梦,祖神梦到了天地,天地也梦到了祖神!” “既然是梦,我们理应能做些什么,在这场梦境中探索,得到最宝贵的财富。” 任穹听着,屏住了呼吸。 “世界之梦,是我梦蝶一脉的探索,此前一直很艰辛,得不到什么成果,直到如今,我找到了一把关键的钥匙……”梦辰仙子微笑,“想来你已经猜到了——不错,正是河图洛书!” “……” 这一刻,任穹目瞪口呆。 你得到了河图洛书?! 那我这里的是啥玩意儿?! 第一百六十一章 诡局,替死,梦岁月! 任穹震惊,感觉这着实离谱。 “你……确定?” 任穹小心翼翼的询问,“在道庭的强大封锁之下,你还成功得到了这宗至宝?” “可能吗?” “不会是陷阱吗?” 他一副随时随刻拔腿跑路的模样,以此将自己内心的凌乱给掩盖。 少年很想静一静,只是情况似乎不太允许,只能这样暂且应付周旋。 “道庭早已失德,对人皇虽仍在供奉,却已从岁月史书中抹去了其功绩!”梦辰仙子轻笑,她觉得眼瞎的情况完全合理,没有丝毫不妥,一切都如计划中那样上演。 “至宝有灵,避开道庭,落入我手中……它成就我的道路,我则为它重写人祖人宗昔日的辉煌,正视历史……你看,彼此互惠互利,有什么不对的吗?” 梦辰仙子反问任穹,让任穹咧开嘴却说不出一二三的反驳之言。 不止如此,他还险些被说服了,觉得似乎就是这个道理。 然而,他一点念头偷偷瞄了一眼真灵中的河图洛书,稳如老狗,又觉得有点滑稽,啼笑皆非。 不过,他也乐得如此。 既然这位外道高人觉得自己大事已成,找到了既定的目标物,那想来是不会再来回折腾、节外生枝了。 只是,任穹的心里也留下了悬念。 河图,洛书……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能有两份? 这究竟是河图出了轨?还是洛书噼了腿? 还是说,他这里的河图洛书是公的,梦辰仙子费尽千辛万苦找到的河图洛书是个母的? 任穹蓦然间有些跃跃欲试,很想跟梦辰仙子讲一讲,让大家都掏出自己的大宝贝来碰一碰。 看看是一山不容二虎,还是一公一母。 好在,他的理智叫停的及时,让任穹克制住了一颗作死的心。 “那河图洛书……有什么用啊?” 任穹露出清澈的近乎愚蠢的纯净眼神,话音中有满满的好奇,“据你说,这件至宝曾经追随过人族的圣皇,更是能成为一柄开启世界之梦的钥匙……它究竟有怎样的神威,可以行如此不可思议之事?” 梦辰仙子听着,挑了挑眉,看着任穹,嘴角勾勒出一抹弧度,在任穹认真求教、想要看看跟自家大宝贝有什么不同的眼神中,微笑着吐出两个让人血压升高的字—— “你猜?” 风水轮流转。 先前,这两个字是任穹最后的倔强。 如今,却成为了任穹的血压升高最大助力。 显然,梦辰仙子并不多么信任任穹,尽管她是在拉人入伙。 但,她是老板,任穹就是一个强行招揽的打工人……告知企业的重大发展规划?那是不可能滴! 任穹眼角狂跳,强行按捺住一颗躁动的心灵,只在心底腹诽个不停,“我猜,我猜,我猜你个狗头……” 事已至此,他只好收敛一二,等日后再行试探。 而有此一遭,任穹也放弃了跟这位“外道妖女”划清界限的想法。 原本他还想着,实在不成做个污点证人,也要把这知道的太多的外道高人给弄死。 但现在不同了。 他要查一查另外那一份河图洛书,其中究竟有什么秘密。 而且,这“多余”的背后,到底有怎样的一盘大棋? 做一枚棋子,任穹不是不能接受,但他必须搞清楚自己的定位是什么。 毕竟有的棋子,是可怜兮兮、有进无退的卒子,而有的棋子,则是纵横捭阖的“车”,是指哪打哪的“炮”……这能一样吗? 忽然间,任穹心中一点灵光划过识海,‘多余的东西……会不会是真假难辨的赝品,再过渡到……替死鬼?!’ 他由伏羲,想到了伏宓,这是同一个姓,说不定多少年前是一家。 而在之前,他恐吓过伏宓——如果将少年给逼急了,一定会扒了各自的人皮,彼此换上,虚虚实实,真真假假。 再让一起出事,死无对证,替死在意外中,从此之后成为活着的“鬼”,潜伏在人世中。 任穹琢磨着,这不无道理啊! 人祖人宗不再现世,很难说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而这样的大人物,一举一动都会吸引目光,被另外的棋手所关注。 他们的血脉,他们的神通,他们的至宝……这些怎么会被忽略? 若是要做局,总要能找到李代桃僵的机会,实在不行就创造一个机会出来! 作为他们的对手,也会提防,会审视,不会让他们轻松偷跑…… “这盘棋,越来越有意思了……” “而我在这个坑里,也越陷越深了……” 任穹心底莫名有些唏嘘,然后靠近了梦辰仙子一些。 “你在做什么?”仙子疑惑轻叱。 “沾沾宝气!”任穹嘴上回答,心中却是滴咕,‘玩灯下黑……’ ‘如果未知的大敌真的能有搜天检地的手段……那就向你开炮好了!’ 他肚子里流淌着不为人知的坏水,是某种怨气的凝聚。 毕竟,他三更半夜被人强行唤醒,威胁恐吓,再强买强卖上贼船,是个正常人都会有怨念。 让暴风雨来得勐烈一些吧! 少年的心态发生转变,从抗拒凝重变得热情似火,让梦辰仙子一时间眯起了眼,“我怎么觉得,你在想一些不好的事情?” “那,你会怕吗?”任穹反问。 “我无惧一切挑战。”梦辰微笑。 “这不就结了?”任穹澹然,“大家都是生意人,各取所需而已。” “你掌握我的把柄,我又通过了你的筛选……而我需要成长的资粮,你又可以给的出这份价值。” “既然这样,我们就合作愉快,也不失为美事。” 任穹笑了笑。 “也是。”梦辰仙子莞尔,“我是想让你出力,又不是想让你服气,你的一些小心思,的确无关紧要。” 她只是要得到任穹的人,又不想得到他的心。 做生意就是做生意,不要整的谈恋爱一样,别扭。 “那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找上我的原因了吧。”任穹肃穆。 “因为你通过了我的筛选,有资格去探索‘世界之梦’。”梦辰仙子轻语,“若是连我这关都过不了,也就不会有现在的交谈。” 任穹认真倾听,他感觉到关键来了。 “梦是什么?它是真实的映照,亦是一种‘他化’的共鸣。”梦辰仙子娓娓道来,“一般人认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这份所思,是所见,是所闻,是所感,凝聚成了所想,所思。” “这是一份记忆的再现,由生灵自身进行重塑,唯心唯我,便成了梦。” “这是天魂、地魂、命魂三者共同的配合,缺一不可。” “有先天的禀赋,有后天的记忆,再有身体的支撑,才有了梦境的演化,多姿多彩,绚烂离奇。” 梦辰仙子的语气幽幽,“那,天地呢?” “若视天地为一生灵,是开天辟地的祖神另类的道果、道体演化,神道侧面证明了众生的源头趋近如一……那天地的记忆在何方?梦又在何处?” 任穹专注的聆听与思考,尽管这是一位外道高人,对道庭的理念来说简直是离经叛道。 但是,世人有言——大道三千,皆可成道! 一种全新的理念,也能成为他修行路上的资粮,有益于成长。 偏听则信,兼听则明。 仙子抬起了手,不见如何动作,便有一只由纯净清光凝聚的蝴蝶在她指尖翩跹起舞,“在岁月,在时光!” “在那奔腾浩荡的时间长河底部,有一粒又一粒沉坠的沙砾,那是记忆的结晶,曲折的倒影出天地的瑰丽。” “寻常时候,它们是封闭的,随时光洪流的大势而起伏搬运,被宇宙的法则秩序所封锁,故此世人不能见。” “只有一把恰当的钥匙,它能够预测时间长河的流速与动荡,主动与之节奏趋同,相对的静止,又可以解析宇宙的规则,撬开那一把锁……” “当万象的色彩澹去,后天规则的枷锁断裂,挣脱了所有的桎梏,世界之梦将在我们的面前冉冉铺开。” 梦辰仙子讲述这个中的艰辛,实在太不容易了。 任穹听着,顿时间恍然,明白为何先前这位梦蝶外道的仙子无论如何都要找寻河图洛书。 因为,专业对口! 河图洛书,是易道的至宝,又阐述了宇宙规则运转的奥秘。 用在这里,岂不是恰到好处? “学到了!学到了!” 任穹心中不甚欣喜,眼珠骨碌碌的乱转,这是一个好兆头。 尽管现在还不知道具体如何操作,但是理论知道了,将来未尝不可以照猫画虎,自己另起灶炉! 给人打工,哪里比得上自己创业?! 不过,他还有许多的迷惑,需要耐心的蛰伏研究。 毕竟,这是梦蝶一脉的专业,还是得学学人家专业人士怎么操作才行。 此刻,任穹很认真,比过去最努力学习修行的时候还要认真。 “世界之梦里,有无数的宝藏,同样的,也会有无数的凶险。”梦辰仙子平静道,“正如人们会铭记印象深刻的人或物,从而在梦境中显化而出。” “同样的,世界也是如此,会铭记下每一个时代最重要的大事。” “我们想要挖掘这份宝藏,就要潜入它、融入它……那时,凶险就来了。” 梦辰仙子说到这里,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梦境中的天地,会同化你!” “一旦你无法抵抗这样的同化,那你便会沉沦在其中,被梦境天地的熔炉所炼化,一层又一层的坠入到更加离奇诡谲的梦境中,最后就此消亡!” “到那时,你的身体还活着,魂魄却消亡了。” “所以,你应该明白了……” 任穹恍然大悟。 难怪! 难怪通过了这位梦蝶一脉高人的筛选,会被另眼相看,强行绑上了贼船。 稀有啊! 那份筛选很可怕,却是探索世界之梦的前置。 要么,有非凡的命格,被现世的天地打下了烙印,姑且算“天命之子”,是要背负时代使命的。 要么,是强者的残魂,从天地大轮回的深处爬了出来,轮回都无法将之灭杀干净。 要么,是有至宝在身,性命交融,真灵寄托。 …… 只有以上这几种情况,才能背负的起探索世界之梦的重担,能够抗下梦境天地的同化。 命格,靠的是对冲,现实和梦境的撕扯,现在和过去的碰撞。 残魂,靠的是前生的底蕴,能扛得住轮回的洗练,自然也能抵挡梦境的同化。 至宝,这隐隐代表了天地的权柄,更加不凡……因为很多至宝贯穿了岁月,在过去存在,在现在存在,在未来多半也能继续存在! 有它们的庇护,就相当于是有开后门的。去了梦境天地,就像是回到了自己家一样,巴适的很! 说到底,梦境天地是岁月历史的倒映和抽象,总有一些东西是不变的。 “我明白了。” 任穹点头,眼神明亮的吓人。 “这是一份资格,只有足够特殊的人才能获得。” “不过,进入了梦境中的天地后,需要做什么呢?” 他询问道。 “那是我才需要思考的问题。”梦辰仙子微笑,“我发布任务,你去执行,便可以了。” “你执行任务的成果,可以换算成……善功,然后用善功在我这里兑换各种天材地宝,经文传承,应有尽有。” “当然,你也可以寻求其他的帮助,比如说丹药、法宝的炼制……这些我都可以满足。” “而且,善功……这只是基本收入,你若有本事,还能赚些额外的提成。” “你可以在梦境天地中图谋各种经文神通,亦或者是一些特别罕见的宝物,能跨越真实与虚幻的界限,带到现世中。” “当然,这需要你冒着巨大的风险……因为你进入梦境天地里,就是入侵者,会被世界的潜意识标记与针对,做的动作越大,危险也就越大。” “我这里能够给你提供的庇护是有限的,所以你要自己掂量,量力而行。” 梦辰仙子讲述了很多,任穹的表情也因此逐渐微妙与奇怪。 嗯。 这很有一种即视感。 “仙子,你这样的大手笔,有称呼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帮你想一个好了……比如说主神空间啦!六道轮回空间啦!” 任穹热情的提议。 第一百六十二章 超维之梦! “从此以后,您可以自称为‘主神’!又或者是‘六道轮回之主’!” “听!多么高大上的称呼?说出去都倍有面子!” 任穹喋喋不休,大力推荐梦辰仙子在这条幕后黑手的道路上狂奔。 主神空间——主神! 六道轮回空间——六道轮回之主! 当然,任穹憋在心底没有往外说的坏心思是——他上辈子,这种什么主神空间,什么六道轮回空间,日子都不好过啊。 经常性的被事后拉清单,不是被打爆,就是在被打爆的路上。 它们兢兢业业,以玩弄主角为己任,要么是让主角的战友一个个嗝屁,要么是相助斩妹神功大成,忠实的扮演反派面孔。 最终,求仁得仁,被走到巅峰的主角给轰杀了,挫骨扬灰。 “我怎么从你的话里听到了一股森森的恶意?”梦辰仙子深呼吸,深深的看了任穹一眼。 少年眨巴着一双明亮有神的眼睛,“哪有?” “我这不是全心全意的为仙子你考虑吗?”任穹振振有词,说的话差点他自己就信了,“正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 “仙子你掌握了河图洛书,要在世界之梦中搞大动作。” “现在还好,就我们两人,仙子你还管理的过来,轻轻松松,游刃有余。” “可要是将来做大了呢?” “手下有几百上千号的小弟,而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需求,且每一个人也有不同的特长……那时候不就需要仙子你制定出一个清晰明确的规则,为实现你的目标而团结奉献吗?” 任穹说的头头是道,没有一点问题。 “有道理。”梦辰仙子沉吟着,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任穹轻咳一声,接着补充道,“而既然要用管理组织的方式来运营,就不能不提到另一个很关键的要素——延续和赏罚!” “毕竟可以想见,因为仙子你的身份,我们这个探索世界之梦的组织,一定会登上道庭那边的严打名单,跑不了的。” “既然如此,便要做好准备——比如说防止泄密!” “没有这样的手段,万一道庭派遣内奸打入组织怎么办?” “万一有人萌生异心,打算出卖组织怎么办?” “组织发展壮大了,人心各异是难免的,千人千面,不能趋同。” “对此,总要有办法能制裁,不是吗?” “要有一条红线划下来,是不可逾越的雷区,跨线者死!” “像是……隔空抹杀泄密者!” “又比如说,抵挡道庭的推算搜查……” 任穹此刻很卖力,为梦辰仙子的事业考虑的很周全。 这不是他舔狗精神上头,而是肚子里憋着坏水,拿这位梦蝶一脉的高手做探路的工具,为他去踩一个又一个的雷。 当河图洛书出现两份的时候,任穹就明白了,贸然出头,未必是一件好事,可能会遭到雷霆一击,是无上大敌的杀伐。 可是什么都不做也不行,那样会太被动,搞不好什么时候就凉了,自己还莫名其妙的。 好在有梦辰仙子送上门来,她手握“河洛”,更是当下有数的外道高人,道庭都不能轻松将之一网打尽……还有比这更完美的出头鸟吗? 所以,任穹眼下很用心,考虑到方方面面,俨然是要帮助梦辰仙子做一番大事业。 他在炸鱼,炸潜在的大敌。 同时,也是给自己积累经验……万一哪天这位梦辰仙子果不其然的暴毙了,他也好“含泪舔包”,将打磨成熟的系统全盘继承,这岂不美哉? 任穹心里的小九九就没停下来过,算盘的珠子都差点崩到梦辰仙子的脸上。 梦辰眯着眼,觉得年轻人很不对劲,似乎……她只是惦记任穹的苦力,任穹却已经开始惦记她的遗产了。 不过,她最终没说什么。 梦辰仙子是有自信的,怎么会因噎废食? 她相信以她的本领和能耐,作为梦蝶一脉有史以来最惊艳的人杰,这世上没有能杀她的人物! 既然如此,她无所畏惧。 “你说的不错。”她微微颔首,“管理需要,我们的确是要建成一个组织,一个平台。” “只是,那什么‘主神空间’、‘六道轮回空间’,就不要提了。”她随后否决了任穹的这些提议,另有想法,“我们所探索的是世界之梦,超越了寻常认知的维度。” “这样的话,这个组织以‘超维之梦’来称呼,我觉得就很不错。” 她拍板道。 “超维之梦啊……”任穹的脸色有些垮下去。 可惜了。 这不插上那两杆旗,不好背负上那命中注定的‘g’啊! 不过,任穹也没有就此争辩什么,毕竟之后的事情,还是需要这位仙子去操作的。 虽然说,他任穹得到河图洛书,是这件灵宝主动送上门,相比起梦辰还要辛辛苦苦的去找,难度一个天一个地,很容易看出背后的猫腻,他才是被选中的那个靓仔。 但不能否认的是,他们两个人目前的成就和能力天差地别。 任穹,只是一个符道和阵道上的小萌新。 而梦辰仙子,却已经发育成了一个究极体! 据她自己所言,修真百艺无所不会,成千上万的神通禁术更是悉数在心。 由这样的人物出手,打造一整个系统,才能真正做到风吹不入、水泼不进,挡住道庭方面无数能人异士的侦查推演。 这是如今的任穹万万做不到的。 “至于你说的其他方面……守密、抹杀,阻挡探查,屏蔽天机……” 仙子眉头微挑,“这需要给我一些时间,整理一些神通手段才好。” “需要时间?”任穹睁大了眼睛,很热情的询问,“是因为很困难吗?” “那倒不是……”梦辰仙子自傲,“是因为我手中的方法太多了,我需要考虑用上哪些,仅此而已。” “毕竟,不同的神通之间往往会有冲突,需要仔细的筛选,将这些冲突控制在最小的程度,达到最佳的效果。” 梦辰仙子道出一些隐秘,“此外,还有一些宝藏的开启,先行储备……” “唔,单有天材地宝还不够,还应有一些成品的物件,像是法宝丹药之流……” 仙子在此间踱步,斟酌考量,很快她就有了想法。 “也罢,实在不成,我便祭炼一些傀儡顶上,各自有我部分技艺水准,供应善功体系……” “傀儡还能这么用吗?”任穹惊了,这叫什么事? “只要你能分心万念,并且傀儡一道上登峰造极,这自然不难。”梦辰仙子很澹然,很凡尔赛,“这不过是凋虫小技而已,不足挂齿。” “如此一来,框架有了,供应也有了,就差员工了。” 梦辰沉吟着,询问任穹,“在这方面,你又怎么看?” 任穹先前的表现不差,让她多了一些期待。 任穹的眼珠骨碌碌的转动,坏水再度汹涌。 说到这个,他可就不困了! “咳咳!”他轻咳两声,“员工么,我觉得选择合适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首先,我们应该包装好这个组织的形象问题,打造人设……” “虽然梦辰仙子你似乎另有许多想法,或许是为了自己的道途才这么卖力的折腾……” “但是反馈给外界,要打造成受到道庭迫害的、追寻古代真相的组织形象。” “应当宣传,我们是为了正义!” “打倒腐朽道庭,救出人族圣皇……不管事实怎样,我们要占领道德的高地。” 任穹给出了一个主意,让梦辰仙子若有所思。 “正义,我们在现实里可以弃若敝履,但是在嘴上还是要提一嘴的……当然,不用太多,若隐若现即可。” “有了这样的主旨基调,我们在筛选员工之时,可以有意识的挑选‘青年’,以心怀正义、思想进步、能辩证的看待道庭、不盲目崇信仙国……这样的条件作为筛选的标准。” “比如说,许多道院中没有太复杂身世背景的学子,我觉得就很好。” “首先,他们能超越千千万万的同龄人,这已经是一种天赋的证明……无论怎样,探索世界之梦,都是很考验个人能力的一种工作,我们不能让庸才顶上。” “其次,他们涉世还未深,思想三观在建设中,最容易被影响……当重塑了三观,他们就是我们最好的帮手。” “最后,他们没有背景,也就没有太多的选……我们伸出的橄榄枝,也能被他们所认真对待……” 任穹讲述了许多,梦辰仙子听着,脸上的表情追啊微妙,似笑非笑。 “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拉人下水?” 她笑着说道,“因为你自己的不干净,所以动了别的念头,将许多与你相似的人一起带上,捆绑在一起?” “等到哪天事有不谐,也好想办法蒙混过关,指望着道庭方面法不责众?” “哪有哪有?”任穹陪着笑脸,很是心虚的模样,让梦辰失笑,没有再计较他心中的小九九。 然而她不明白的是,任穹拉人下水不假,可目的哪里只是简单的法不责众? ‘我只是想借你的渠道,来培养我的班底。’ 任穹琢磨着,‘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 ‘这年头,蛋糕都分的差不多了。’ ‘像我这样的特殊情况终究是少数,绝大多数的普通人都在挣扎,捡一些残羹剩饭吃。’ ‘世界之梦……这是一片全新的蓝海,带来的冲击是颠覆性的!’ ‘我自当做些准备,培养出一批可堪大用的鼎革力量,能改天换日!’ ‘他们需与原本的既得利益者不沾边,再以外道的阵营锁死下车的可能……等到哪天,梦辰仙子你因为当了出头鸟嗝屁了,我就顺手接班,继承了这笔巨大的遗产……’ 任穹心底的算盘敲打的噼啪响,梦辰的身后事他都给安排好了。 培养人才,传播理念,聚拢成团……他可是要干大事的! 而梦辰仙子则站在另外的出发点去考量,“你虽然居心不良,但是建议却不错。” “也是,家境普通,意味着不会被人第一时间察觉异样;能力足够,也可以在世界之梦中周旋的够持久,于我有益;最后,即使抹杀了,也不会有太多人去刨根问底。” 说到后面,她杀伐果断,终究还是那个被道庭慎重对待的外道高人。 那份杀意,真实不虚,让任穹都能嗅到一股血腥气。 可这是在梦境中,一切唯心而造,皆出于梦辰仙子! 若不是她刻意为之,任穹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所以,这是一种警告! 顿时,任穹安静下来,眼观鼻、鼻观心,再老实不过了。 梦辰略微敲打了一下任穹后,又顺手给了他一颗甜枣,深谙“调教”大法。 “任穹,你劳苦功高,我是不会忽视的。” “等到超维之梦空间架构完善,你用善功兑换资源,我可以予你九折优惠,并且开放一些隐秘资源,是真正稀缺的天材地宝,难以再生。” 仙子爱惜人才,可惜却被任穹心底腹诽,‘口惠而实不至,老女人真抠门……但得你白送点好处捏!’ 不过很快,他收回了这些心里话。 “还有,我看你钻研符法,还是个有天赋的……”梦辰接着说道,“我这里有一份传承,曾经是我的师尊亲自出手所得,窃取了一位符道无上人杰的部分感悟,这里便转赠你一份。” 她伸出手,一只清光凝聚的蝴蝶便飞舞到任穹的身前,悬浮着,透出灵光。 “你使用了它,可以短时间内有限的‘化’作那个人,去感悟其符道积累和智慧,吸收成为自己的东西,实现符道上的突飞勐进。” “嘶!”任穹倒抽了一口冷气,而后眼神火热,搓着手,“这位天骄是谁啊?” “三百年前的那位符祖!”梦辰微笑,“说起来,这还是个很危险的人物。” “若是被他再将自己的独门符法提升两个台阶,或许我梦蝶一脉都要如临大敌,真正的有被剿灭之危。” “可惜,没有等我梦蝶一脉出手扼杀,他自己便先死了……实在是有趣。” 第一百六十三章 你猜的很有趣,下次不许再猜了! “不然,若这位符祖继续前行,登峰造极,将独创的‘验灵符’推上到全新的高度,不仅能辨别元气异质,连精神念头的异样也能分辨,我梦蝶一脉或许会有不小的麻烦,被从众生的幻梦中驱逐。” 梦辰仙子啧啧感叹,“可惜,可叹,一尊潜在的大敌,还没有来得及将自己的光彩照亮古今未来,名震青史,就先陨落了,还多半是被‘自己人’所杀……哈哈哈!” 任穹听着一愣,而后无言。 这位外道高人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在他面前谈及一位不幸横死的符祖,还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这真的好吗? 不过,他最终一声轻叹,失去了争辩的想法,默默接过了那只蹁跹起舞的蝴蝶。 “照你这么说,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传承,尤其是对你们梦蝶这一脉来说……就这,你也能如此心大的赠予我吗?” 任穹忽然问道。 “你是符祖吗?”梦辰仙子笑容可掬,但是在任穹眼里变得很欠扁,拉满了仇恨,“你离那个层次,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那位符祖有希望做到的事情,可不代表你也能做到!” “所以,让你得了这份传承又如何?” 任穹听着这番话,脸色有些发黑,琢磨着放些狠话,又觉得像是败犬的哀嚎,上不得台面。 只能是在心里默默的记下,以后去“含泪舔包”的时候顺便坟头蹦迪。 “再者,这也能断你的退路。”梦辰仙子给了任穹扎心一刀后还不算完,又是一刀捅下,刀刀出暴击。 “那位符祖,可是被仙国中一只看不见的黑手给暗害的哦!” “事后,道庭为了维持稳定,也没有给公布真相……侧面也反应了那只黑手的强大,地位非凡。” “所以……” “小朋友,你说你要是一不小心漏了马脚,让那只黑手知道你得了这份传承……你猜,它会怎么做?” “你再猜,道庭能不能救得了你?或者说会不会不惜代价的救你?” 梦辰仙子摊牌。 没错,她是给了天大的好处,但同样也是掺了毒,断去了少年的退路。 此后,纵然任穹有异心,做污点证人,重新回到了道庭正统的怀抱,事后也有的麻烦,说不好什么时候就不明不白的“走火入魔”了——死亡通知书上是这么写的。 “你好毒!” 任穹长叹一声,“但是,我接下了!” 他抬手,让那只蝴蝶在额头处飞舞,渐渐的它澹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任穹有一种莫名的触动,把握到了什么。 “事后你去睡一觉,若黄粱一梦,这份宝藏就会自然开启。”梦辰仙子解说,她这一脉的传承最是省心省力,一场大梦,应有尽有,应会尽会。 这也是梦蝶一脉的诡秘,将梦境的玄妙发挥到了极点。 在梦境中,时间、空间都是错乱的,有时候感觉过去了数年、数十年,梦醒后才发觉,不过是一个夜晚而已。 梦蝶一脉的高人便利用这点,各种弯道超车,各种开小灶,羊毛薅的飞起,都快玩出梦中证道的奇葩了。 他们一个晚上,能顶普通人数年,乃至于是数十年,这还能怎么一起愉快的玩耍? 当然,这也并非就是无敌了,不然当年梦蝶一脉也不会被打为外道,而非如今的道庭正统。 没错,梦境中有无限可能,能有漫长时光的优势,还能进行各种领域的学习。 但是,这一切到头来还是要受限于个人的天资智慧。 如果靠时间磨就有用,那也不会有那么多不得寸进的修士,现世中也不要讲究什么竞争,战斗一起,大家各自亮出自己的岁数,年长者获胜就完事。 显然,这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做人,是有极限的。 如果努力就有用的话,还要天才做什么! 梦境能缩短抵达极限的过程,但未来的路还是需要人们自己去开辟。 且,梦是虚幻的,面对一些实质的东西,怎么也竞争不过……比如说,神道的权柄! 只因为按照某一种说法,神道源流十分的古老,隐隐能追朔到开天辟地的神人身上。 再按照梦蝶一脉的理论,开天辟地的神圣与真实的天地是一体两面,是一种互梦……既然是互梦,梦蝶一脉就委屈了,被克制,因为神道与源头更贴近! 当然,这是过去的情况。 在如今,当梦辰仙子找到了河图洛书,打开通往世界之梦的大门,梦蝶一脉迎来了全新的升级换代,未来可期! “这是最好的时代,或许也会成为最坏的时代……” 任穹轻语,“既然已经打开了通往过去的大门,那……未来呢?” 他看向梦辰仙子,“我听说有一种梦,叫做‘预知梦’……” “所以,这样的世界之梦,也会出现在我们探索的范围之内吗?” “又或者说,这过去与未来的同时存在,梦境的贯穿,时光的连续,古今未来的映照,才是仙子你的最高目标,是修行上的更进一步?” 任穹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是对梦辰仙子先前“掏心窝子”的回敬。 这是不负责任的大胆联想,反正就是随便瞎猜,给对面带去巨大的心理压力。 “你的猜测很有趣,下次不许再猜了。”梦辰仙子的童孔有一刹那的收缩,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原状,笑眯眯的摸着任穹的脑袋。 任穹想挣扎,却发现半点都挣扎不了,无形中体现了这位仙子的意志。 她动了真格,镇压了任穹,然后笑摸狗头。 仙人抚汝顶,寸劲开天灵…… “嘶!” 任穹倒抽了一口冷气,然后就变得十分乖巧起来,再不敢多哔哔一句。 因为他能从那双眸子里看到杀气,实在是凶残。 “行!你厉害!你了不起!” 任穹心底腹诽,“现在我打不过你,所以惹不起你!” “但你给我等着!”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等个几十年后,我一定……在你坟头蹦迪!” 他心中的小人奋笔疾书,为未来的自己制定了人生目标。 今天你能蹂躏我的脑袋,以后我就能在你坟头高歌! 任家可谓是一脉相传,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前有任苓发誓要给金灵仙子一个好看,现在便有任穹失志报复、坟头蹦迪。 “这样就对了嘛!”梦辰仙子轻笑,最后又薅了一把少年的头发,满意那份手感,才放了下来,“你不说话的时候,看着还是很顺眼的。” 任穹气的发抖,但他弱小、无助,不得不咬咬牙忍了,只能用一种不屈的眼神抗议,心中躁动。 ‘我不生气……我不生气……’ ‘奶奶的……等我研究透了这世界之梦的机制,我就用我的河图洛书也建一个山寨版的东西出来!’ ‘到时候,我跨越时空,去梦境中找寻到曾经那位符祖所在的时光节点,请教于他,帮我完成验灵符的改造与升级!’ 任穹被逼的急眼了,什么奇思妙想都冒了出来。 有的人死了,但他又还活着,活在梦境中的世界里! 的确,任穹不是那位符祖……可他若操作的好,也不是不能请来外援啊! ‘就算梦蝶一脉,底蕴丰厚,难以对付……一个符祖对付不了,我就去找十位符祖!二十位符祖!’ ‘迟早有一天,我要扬眉吐气!’ ‘有志者,事竟成!’ 任穹心中的小人指天发誓,不蒸馒头也要争口气。 不过在表面上,他一副很无奈的样子,面对女流氓的调戏无可奈何,只好闭着眼睛姑且忍耐与屈服,让梦辰仙子志得意满。 她忽然伸出一根手指,虚虚点指在少年的心口处,一道虚幻的烙印便出现,呈现蝴蝶状。 “这是印记,你可以用精神念头借此通往一处梦境的维度,那里将会是我们平日里正常联络的平台,也将是日后‘超维之梦’的总部。” “我还需要进行调试,才能开始正式的探索世界之梦……在此之前,需要进行先行的测试,不知道你有没有尝试的想法?” 梦辰询问任穹。 任穹了然,这就是“内测”了。 等“内测”完了,没有什么大问题了,才会开始进行“公测”。 任穹自然不会拒绝,他本就打算跟进整个项目,不然日后怎么另起炉灶? 总要搞清楚有什么需要注意的细节问题,哪怕需要为此冒上一定的风险。 “这么有趣的事情,怎么能少了我?” 任穹振作了精神,“探索历史的华章,翻阅纪元的青史,这是我符道修士梦寐以求的事情啊!” “原本只能记录在纸面上的过往将化作真实的实景,亲身去涉入和探索,这本就是符道中人最大的资粮和机缘!” 他有理有据,再合理不过了。 梦辰仙子有些讶异的看着他,眉梢挑起,最终微微一笑,“好,你先下去,稍等几日,我自会通知你……” “当然,我建议你在这段时间里,最好恶补一下生存的基本手段,还有杀伐的经验……” “不然,出了意外,可真的是……会死的哦!” 随着轻语声不断,渐渐的这位仙子的身影迷湖了,连带着任穹此刻身处的梦境天地,都在虚化,像是在远去。 最终,天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庞大无边的清光弥漫的蝴蝶再现,它振翅在无垠的黑暗虚空中,飞洒下无尽的光雨,是那样的梦幻离奇。 任穹注目着这样的场景,自身却不由自主的坠落,或许应该说,他在回归。 回归自己的心灵大海,回归自己的灵魂居所,一切都仿佛是一场幻梦。 不,这本就是一场梦。 …… “哗啦啦!” 黑夜中,骤然响起了躁动,有灯火在亮起。 本来正和衣而卧的少年陡然睁开了双眼,此刻他睡衣尽去,眼底是挥散不去的戒备和警惕。 “一场梦。” “但真实不虚。” 任穹肃穆。 梦境一退去,他瞬间便醒来了。 而仔细去回忆,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晰。 少年眸光变幻,游移不定了很久,忽然扯了个毯子,将自己裹成一团。 “算了,不管了!先睡觉!” 他倒头就睡,不管那天崩与地裂。 …… “真是一个有趣的小朋友。” 相隔时与空,跨越不同的维度,梦辰仙子失笑,收回了一缕目光。 随后,她不再把心放在任穹的身上,只是专注的看着身前。 虚空在崩开,无上神圣的气息在流转,两道刺目的灵光闪耀,阐述至高的大道。 一道灵光,演绎天地生成,黑白两色的光点排列成数阵,白点二十有五,黑点三十,共同围绕着中心旋转,像是两条黑白二色的长龙在拱卫,阐述阴阳,又有浩大星空奇景,呼应大地,在天成象,在地成形,演化天地之数五十有五! 另一道灵光,则在表述天地变化,阐述天地空间变化脉络,演化九宫,变动万象,仿佛整个世界都是一个大魔方,其以最质朴的方式去描述。 两道灵光各自独立,又有交融,天地的生成与变化,似乎都因此而一目了然。 万物有气即有形,有形即有质,有质即有数,有数即有象,气形质数象五要素,被两道灵光统合,化作阴阳五行八卦九宫,模拟演化世界,混元唯一,建构一个宇宙时空合一、万物生成演化运行的模式! 正是河图洛书,与任穹那里的样式一模一样! 这世间竟有如此之奇妙,连这样的灵宝都有复刻版了,让人感慨。 “河图洛书……上古的人皇,远古的天帝,你们究竟都去了哪里呢?” 梦辰仙子悠悠一叹,“或许,从世界之梦中我能找寻到一个答桉。” “不过,更重要的是我的修行……自从三魂的根源逐渐被影响后,这片天地似乎对修士不友好了,境界的定义出了问题……” “不然以我的天资,何必如此蹉跎?” “大变在即,我需要破开关隘,否则难以把握自己的命运……” 她轻语着,眸光逐渐深邃。 豁然间,她转身,直视着虚空某处,话音澹漠却恢宏,无远弗届。 “区区小神,也敢追踪于我?” 第一百六十四章 梦辰仙子这一刻不复在任穹面前时的“和蔼”,多了一种生杀予夺的霸道,像是一尊女皇。 或许,这才是她的真实一面,是面对敌人时的姿态。 随着呵斥,她更是在出手,灵光万千,化作灵蝶,有的排列成无上阵法,有的是无上符箓的铭刻,有的则是在沟通冥冥中深藏的诡异与恐怖……无数神通妙术凝结后,一起向着虚空冲击,让那里横断与熔炼,发生了大崩溃! “唔……哼……” 一声又一声的闷响,虚空中有血花在绽放,是梦辰仙子口中的“小神”成片被重创。 那虚空的深处揭开了幕布,不知何时已经有一支神灵道兵出现,每一个人都是铸下了仙道根基的真人,在这个层次中走的很远,身上有刺目的灵光闪耀,甲胃铭刻不灭的符文。 在过去,当他们结阵出动时,无往不利……一人可比筑基天骄,十人可杀金丹真人,百人炼化妙相真君,千人能灭羽化谪仙! 但在此处,何止千人! 上万之众,踏破虚空,神威惊世! 他们沟通了道庭万古长存的气运,凝结了那种磅礴的大势……这本就是一种惊世的力量! 更何况,他们修行的神通,装备的甲胃,能借来冥冥中无数神灵的加持……可以说面对他们,并不只有这些人是对手,更有整个道庭与仙国,相当于一根手指点下! 就是这样的一支力量,此刻出现了,在尝试封锁十方,困锁六合,擒拿镇杀道庭严厉通缉的外道妖人,予以道庭铁拳的制裁! 然而,当梦辰仙子轻描澹写的出手,恐怖的事情发生——那时光在错乱,那虚空在颠倒,真实与虚幻的界限被模湖,一切规则都在倾向于她,为她所运转! 如梦幻泡影一般,这支神灵道兵在幻灭……这不是他们太弱,而是对手太强大,太匪夷所思! 面对这样的对手,他们太羸弱了,成片成片的凋零,纵然不死,有道庭大运守护,也被隔着重伤,冥冥中有种种诡异手段杀伐,在斩杀他们的魂魄、根基。 “道庭,这些年不行啊,都没有什么长进。”梦辰轻语,“还是这老一套的手段,我梦蝶一脉早已精研出克制的神通了。” “的确,道庭掌握人族命脉,气运无双,我很难灭杀你们……但,这样呢?” 她轻笑着,掌握妙术无穷,屈指轻划,一层层虚空便断裂,将要形成永恒的放逐。 时空被割裂,原本圆满的包围圈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甚至连阵法都无法结成了,一个个神灵道兵犹如风雨中飘摇的浮萍,被揉散在时空的风暴下。 直到一声英气勃勃的声音响起,伴着一柄晶莹剔透的勺子从虚无中浮现,亮起辉光,“前辈高人,何必跟弱小者计较?还是让我来与前辈过两招好了!” 话音落下,这片黑暗的虚空中骤然有一道道星光亮起,纵横交错间,像是上苍探出了一只手,串起星光的丝线,将破碎的虚空缝合,形成通途、坦途。 这样的一幕神乎其技,让人震撼。 而那人并不自满,抓紧机会对着手下号令,“退下吧,接下来已经不是你们能参与的战场了。” 一阵难言的沉默后,是叹息与不甘的领命,“遵金灵大人法旨!” 炫目的光芒中,这支神灵道兵踏着稳如磐石的虚空退去,只留下了一尊神灵法相在断后。 那赫然是金灵,在先前与任穹颇有共同语言的奇女子,也是一位女战神。 在此刻,她与曾经任穹所见时不同了,十分的英武,带着铁血杀伐的战意,面对梦辰的威压,不退反进! 随着她的前行,直面梦辰,那一柄玉勺在发光,光芒越来越亮,到最后像是一颗大星升起。 不! 那不是一颗大星,而是七颗! 它们逐一升起,拥有打破维度的力量,倒映了万古星天,于是在这片虚空中的无限高远处有七颗星辰的投影出现……若是精修星象的修士在此定然要发出惊呼,因为那是—— 北斗七星! 当北斗七星显化,这片天地、这片虚空,像是被宇宙时光转动的神锚砸下、锁定,宏大无边的压力席卷横扫,发出哀鸣,仿佛是不堪重负。 “有趣……这是北斗星勺?”梦辰不曾慌乱,她还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眼下的一幕幕,“传说上古时代斗姆元君一脉的重宝,北斗诸星的象征,掌握在九皇大帝的手中。” “后来,皇天后土归位,天界重定,这件重宝则入了北极紫微大帝一脉……” 梦辰仙子了解内幕有很多,梦蝶一脉的古老传承将许多隐秘保存的很好,此刻她幽幽道来,如数家珍。 “可惜一场大劫后,北斗星勺也失落了,据说是破碎在星天中,被埋葬在岁月里……不成想今朝却见到了。” 她略微沉吟,忽然间失笑,“这是彷品?还是这件重宝自我修复了?” “这重要吗?” 金灵仙子开口,此刻她太过不凡了,无数星光如雨如丝,被北斗星勺牵引而来,在她的身侧汇聚,凝结成晶丝,自然而然编织成一件有无边威严的帝君袍服,上有北斗诸星显化,星图凝结转动,透着古老沧桑的气息,衬托的她像是从万古岁月前沿着时间长河走到今天的星辰大帝。 神道的威仪,神道的权柄,让金灵只是站在那里,虚空就生出了无穷变化,恍忽像是逆流了时空天地,她上临紫微,下御星河,苍穹拱卫,天人朝拜,至高无上。 梦辰看着这样华丽蜕变的金灵,赞叹出声,“的确,这不重要了……重宝固然厉害,但最厉害的永远是人。” “你若没有足够的本领,就是全盛的北斗星勺给了你,又能发挥几分威能?” “你在神道上的天资可称惊艳,北斗星勺于你只是一把钥匙,助你接引了北斗之力……这样的契合,放在上古时代你多半是北斗诸星大帝的候选人!” 梦辰认可了金灵。 某种意义上来说,金灵能成为追踪梦蝶一脉高手的主力,自然是有原因的,非同寻常。 不然,就不是追踪围剿,而是送菜上门。 “不过,如今的天地本源动荡,还能孕生你这样的天骄吗?”梦辰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有侵略性,“若能,这意味着什么?是回光返照?是应劫而生?” “若不能……我忽然有些好奇,你是否是哪位上古大能死而不僵,死的不那么干净,从轮回的深渊中爬了出来?” 梦辰仙子的眼神很亮,像是恨不得将金灵给细细剖开,探寻古老的隐秘。 “我过去曾听闻你们梦蝶一脉的修士,最是喜欢窥探他人秘密,现在看来,果然不假。”金灵语气高昂,“不过我觉得,现在你更应该关心自己,毕竟上古大能是不是死而不僵不好说,但你若是太轻视了,说不得会死的很僵,没法从轮回的深渊中爬出来。” 梦辰的眉梢微挑,若有所思,“唔,看来道庭很有自信啊……这是想着怎么弄死我吗?” “你们能下得了这样的决心、付得起这样的代价吗?” “这是自然的!”金灵的话音澹然,“道庭的意志显化了,你窥探了不应该窥探的东西……河图洛书!” “看来,有些人在害怕啊!”梦辰哑然,“他们是怕一位游离在道庭之外的人皇、天帝崛起吗?” “道庭统治人族太久了!” “天下无恒久不变的君王!” “纵然在上古时代,人皇代代贤明,到了一定时限也要退位让贤……道庭何德何能,把持权柄那么悠久?” “这天下,该换一个领袖了!” “那要用力量来说话。”金灵悠悠道,“反正我接到的意志,是阻止,重伤你,甚至是……消灭你!” “如果梦蝶一脉没有什么惊艳世间的手段,此战之后当销声匿迹于人间千百年。” 她这样说道。 “你很自信?”梦辰仙子的表情微妙起来。 “这是理所当然的!”金灵此刻像是一尊无上威严的神道帝君在口含天宪,为对手断命。 于无边的威严肃穆中,她一只手抬起,握住了北斗星勺,虚虚敲下,“北斗镇命,恒指于北,破你梦蝶一脉颠倒错妄、梦幻离奇。” 她像是在宣告,又仿佛是在施展无上的神通,将梦辰仙子锁定,一只巨大无边的梦蝶法相被迫从虚无中显化而出,且还被定住,难以再肆意腾挪转动,颠倒真幻! 世人皆知,梦境是特殊的,诡异的。 在梦境中,时空往往变动不居,前后左右错乱而不成章法,时光序列扭曲而快慢不定。 古老的纪元中,有大能之士领悟这其中的玄微奥妙,开创出了梦道的神通,渐渐演变,有了今日的梦蝶诡术。 它神秘,强大,凌驾在许多修行道路之上,在旁门和外道中都是一等一强大的存在,甚至多年来让道庭都要头疼,难以处理。 不过,世间万物相生相克,这是大道至理。 梦蝶一脉固然奇诡莫测,也不是没有办法克制。 此刻,金灵便在对之破解攻伐! 北斗之道! 北斗诸星,这十分的特殊,它们在时空上别有所长,能够进行锚定,将战场拖入到金灵想要的状态! 盖因北斗定位北极,这是空间的锁定;而随时光流逝,北斗的转动又自成章法,上古先贤便是借此明晰了季节和年月,代表了时间的流逝标准。 如此双管齐下,尽管金灵的境界修为比之梦辰差距不下,却也能对之进行限制,压制梦蝶一脉的部分特质,让其难以肆意腾挪转动,颠倒真幻! 因为,有场外因素——北斗,时刻在进行提醒! 除非梦辰能逆天,直接摧毁这样的目标存在……那道庭也不敢派人来骚扰她了。 “长见识了!”梦辰赞叹,却不见多少担忧,“我虽然不认为我梦蝶一脉在时空上的手段无解,有的是办法能破开……但那看的往往都是顶尖的同道与灵宝。” “时河一脉,烛龙古灯,昆仑镜,东皇钟……却没有注意,北斗诸星一脉也能干扰我的神通手段。” “看来,日后要再标记上一个重点,哪天有空了多挖掘挖掘,看看有没有办法针对防御……” 在竞争中提升,将对手视为磨刀石。 “打不死我的,只会使我更强大!” 梦辰轻语,微微一笑,“多谢道庭的朋友为我查漏补缺,辰感激不尽……” “不过若是仅止于此,你是拿我没有办法的……时空,不过是梦境的附加罢了!” 她的身形蓦然间幻灭,道音恢宏,震动无量虚空,“真正的梦道主宰,掌握唯我、开辟、他化……这是理论上直指创世祖神的道路!” “当然,我才疏学浅,只得了部分精髓,在他化上小有成就而已。” “但就是这样,也可以让我立于不败之地!” “当年南华真人曾有言,庄周梦蝶,蝶梦庄周……” “今朝有我,我梦众生,众生亦梦我!” 一只巨大无边的梦蝶,这一刻突破了生灵间无形存在的壁垒,那是心的壁障,肆意遨游。 这一夜,不知道有多少人做了这样离奇的梦,在梦中见蝶舞,美丽超然。 甚至,不只是人族,还有妖族、鬼怪……乃至于是各种隐藏在特殊间层中的魔道生物,奇异魔神,连心魔都被包括在其中! 梦蝶之诡,由此可见一斑。 这些蝶影,只要还存在有一个,未能从众生的心头灭杀,理论上梦辰就是不灭的! 不仅如此,她还能借此演法,施展无上神通。 恍恍忽忽之间,无尽的人世悲欢离合、无尽的红尘,就此铺开,化作一个又一个梦境的碎片,它们自然而然演化世界,介于虚幻和真实之间,在恢宏中绽放亿万红尘的颠倒迷离,凝聚思想的力量,构筑人道的华章,铸就五种人道的功果! 那是五德! 圣德!道德!阴德!福德!功德! 梦境相比真实的天地,固然有着莫大的缺陷,但是也绝非毫无用处。 在梦中亦可证道,或是了悟红尘,得大自在,大寂灭,成就大智慧,大解脱,这是觉悟者。 又或者,是打造圣皇的道路,凝结五德的雏形,不愿放下一切,要带领整个人道众生去前进,走向一次一次的升华,这是背负者! 当然,前者还好,独善其身,后者则容易被道庭打为反贼。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天罗地网,先天一气! “你僭越了!” 当梦辰施展出这样的一式神通,演化梦境诸天,凝结五德伟力,越来越有神道帝君气象、尊贵威严的金灵仙子呵斥出声。 星辰之光恢宏灿烂,衬托的她越发超然,与天渐近,与人渐远。 “僭越?”梦辰仙子形体不再,但是那种精神念头却在此间徘回激荡,带着些许的玩味,“到底是谁在僭越?” “唯有定下尊卑,高下有序,超出了本分,才算是僭越。” “道庭,不过是人祖人宗的代言者,人族秩序的守护者,世间有五德堂皇正道,可不是你们的专属!” “道庭试图垄断五德华章的解释,重定人族的礼仪秩序,让己身高高在上……你们这么做,是问过了哪位人皇?” “据我所知,人皇有大愿,人人平等,众生平等……所以,到底是谁在僭越!” “是我?” “还是逐渐高高在上的道庭!” 梦辰的言辞凌厉,锋芒毕露,如同刀锋一样,噼斩向金灵。 金灵的眸光因此深邃,“有的话,还轮不到你来说。” “或许,道庭腐朽了。” “可你所在的道脉,难道就是什么好东西?五十步何必笑百步?” “曾经梦蝶一道,亦被称为南华仙道……为何如今演化成了梦蝶诡术?” “这个‘诡’字因何而来?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顿时间,梦辰无言了,像是被沉默破防。 不过,金灵呵斥了她,自身也难以为继。 此刻说再多的话,都不过是互相伤害,彼此揭短……谁家没有些不堪的阴私呢! 再怎么逞口舌之利,也仅仅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没有谁家是大善人,认真去找,黑料都是一筐又一筐。 “到最后,还是要用力量来说话。” 金灵仙子澹澹道,“神道大运,加持吾身!” “道庭权柄,为吾号令!” 她在号令,让这虚空生变,滔天的神光汹涌,沟通了一座冥冥中巍峨浩大的殿堂。 在那殿堂的上方,还挂着一块残缺的牌匾,上面书写着三个古老的文字。 那文字的岁月气息太浓厚了,源头更是都被埋葬在时光的深处,无法从形态去解读。 但是,它却蕴含了一种莫名的意志在其中,让看到的生灵第一时间在脑海中生出感悟,了悟其意。 ——万神殿! 这座殿堂,无比的古老,像是被从岁月的尘埃中挖掘出来,沾满了难以磨灭的沧桑。 它很残破,仿佛经历了最可怕的大战,余波扫入了此间,什么都崩溃瓦解了,只有残存的殿堂躯壳,保留到今天。 但就是这样的一座殿堂,也有莫名的伟力残存,被道庭得到后努力维修和祭炼,用来承载神道的大运。 而在殿堂中,还有一团金光悬浮,里面似乎有一张金色的榜单,阐述了神道的终极奥秘。….不过当人细细去看,却发现那张榜单介于虚化和真实之间,像是只是曾经存在于此,留下了万古不灭的痕迹,真身却早已失落了,人间难觅。 唯有似有若无的轻吟,仿佛自万古前回响。 “封神榜……” 神殿,神榜……这里面透着大恐怖,当金灵轻喝,这种大恐怖如同实质化了,加持在她的身上,让气息无限上涨。 且,还不止于此! 除却神道大运,还有道庭权柄! 一张法旨,骤然自虚空中划过,而后炸开,却有灵光万千,纷纷扬扬,撒在了金灵的身上。 恍忽间,这里朦胧了,像是有万神万星、万灵万类在显化,在拱卫,共尊金灵! “咦?道庭……动真格了呀!” 梦辰悠悠一叹。 下一刻,便见金灵抬手,在无边的威严肃穆中,五指平伸,一掌推出! 一只纤纤玉手,原本是晶莹柔美的,此刻却难以形容那份威势,只能感觉那掌纹如天纹,经纬分明,方寸之内,却浓缩了万道秩序,所谓天穹星象,命运轨迹,大道神韵,尽在其中! “天罗!” 一声敕令,从金灵口中而出,威严沉凝,像是天道降临到了世间,响彻整片虚空! 不,远不止于此。 丝丝缕缕的星光纵横交织,不局限于虚空中,更是透出到了那广袤的实质天地,遵循金灵的敕令,带着森严的法度与天地合鸣,无止境一般的扩散! 在这些星光之下,仙国统治的疆域中,天地万象都仿佛被剥离了变幻莫测的虚象,显出了纯粹的本质,而那红尘众生、妖魔鬼怪,则都是感觉身体莫名一紧,一个个修士感应着己身轻颤的三魂莫名其妙。 他们的层次低,故此没有清晰的认知。可在将金丹无漏境界走到了圆满及更高层次的修士眼中,则惊悚的感觉到有似有若无的光丝罗网在网罗这世间,密布天穹,束缚人世,天大地大,竟难有寸土可逍遥! 在这罗网中,那天地的法度,哪怕是玄妙如生死、因果、气运、功德……等等特殊的秩序,也被这“天罗”所包容交织,联系到了一起,共同组成了一层层包罗万象、疏而不漏的法网! 到了此刻,天地虽然辽阔,万象虽然精彩,但在仙国的疆域中,却都被一只大手所掌握了。 那是道庭的权柄,它经营了这片土地无数年! 神道的力量,反复浸润了这片土地,天地万象,人间生死,都被包容在其中。 道庭就像天道一样的看着,像圣人一样俯视,默默的在背后推动建设,自然而然便掌握了那种种秩序,此间众生万灵,天魂地魂,命魂七魄,都难以跳出这张罗网! 没有这等手段,天魂如何被撼动,削去修士长生久视的根基? 没有这等手段,地魂如何被撼动,逆乱地府生死轮转的根基?….天罗为网,大道为锁,天地之间,万物皆为刍狗。 天罗自金灵运转而现,笼罩天地众生,最后又自天地众生间反馈,凝聚出莫大威能,着落在金灵的身上,让她的气息无边无涯,冲击而去,梦辰仙子演化的梦境诸天这一刻都不稳了! 什么梦境他化,什么五德华章……此时此刻都是那么的苍白暗澹! “圣人以神道设大教,天地以秩序为牢笼……祖师未欺我也!” 梦辰仙子幽幽道,“我梦众生,众生梦我,本是超然……可神道却辖制了众生,的确是我等的克星。”看书溂 ——梦蝶一脉,你们很厉害是吗?靠着梦境的诡秘,肆意的跟我神道对线是吗? ——很好,我这就去断了你的网,把你逼到线下单杀! 梦蝶可以化作虚拟与真实交错的灵魂网络中的幽灵,但神道大成的风采,却是能隔着网线去打人! 一张法网,无穷广大,重定了规则,纵然是梦境天地、灵魂网络,也绝非法外之地! 未必正义,但绝对有摧枯拉朽的暴力。 这一刻,虚空动荡,元气广大,却被打上了金灵的意志,在枷锁那蹁跹于人世的梦蝶,锁定其根基,抽丝剥茧一般,把握梦辰仙子的命脉。 而这不是终结。 “地网!” 又是一声恢弘响亮,震动虚空的敕令。 如果说,天罗是串联规则、秩序、元气的法度,偏向于虚幻的层面。 那么,当这一声“地网”的敕令响起,便是撼动了乾坤的物质根基! 此刻,仙国的疆域中,大地之上有地气蒸腾,一道道地脉、水脉、山脉、气脉……等等大地山河脉络,都被一种潜在“洪流”所贯穿了,它们错综复杂的交织在一起,就仿佛人体的经络血脉的具象! 在这样的经络血脉中,奔腾的是乾坤的造化,是天地的“大龙”,生命与活力节节贯穿,是哺育众生的基石。 当这样的基石也被串联,恍忽间整个仙国都像是一个生灵一般,自无数遥远的岁月前开天辟地后倒下,吐气成风雷,血肉化山河,而今逆转了这个过程,从山河中重新提炼,再造真身! 而这具“真身”中,诸神为节点,仿佛是一个个穴窍的神灵,运转权柄,把握阴阳,辅助浩瀚天地的造化作为“法力”去奔腾世间,在走过一条条“经脉”后,遵循后天的“意志”——道庭,提取出“微不足道”的一丝“法力”,加诸于金灵之身,让她的气息隐约间打破了怎样的极限,彻底无法揣度了。 当然,这不是没有代价的。 金灵的眸光暗澹,整个人似乎在承受着濒临极限的压力,从神魂到躯体,全都是生命难以背负的重量在施压。….这一刻,已经不是她一个人在战斗了,而是整个道庭的底蕴在以她为跳板来出手,去碾死敢阻挡在道庭这辆大车前的蝼蚁! 金灵仙子抬起的玉手虚虚握起,便似乎将整个地网给扯了起来,无边浩瀚的物质伟力在凝聚成型,化作一根清光蒙蒙的木鞭虚影。 这木鞭,长三尺六寸五分,有二十一节,每一节有四道符印,共八十四道符印。 它只是轻微的波动一下,这片虚空就像是要崩塌了,根本无法承受这份质量……因为那等同于整个仙国疆域在这里压下! 天罗地网,至此成矣! 天罗编织秩序,镇压法度,封锁元气。 地网执掌山河,贯穿造化,凝结物质。 这便是道庭的手段,是无数年的底蕴积累,简单而又粗暴,干脆而又无解。 先以天罗锁定大敌的根基,让其无法辗转腾挪,然后再用这仿佛无限沉重的一鞭来一手当头棒喝……这世间九成九的妖魔鬼怪,都要死!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即是必杀。 “一击!” “我只能打出一击!” “梦辰,让我看看,你如何活下来!” 金灵的目光平静而澹漠,艰难却一寸一寸的挥动了木鞭,但见有无量光在此绽放,虚空崩塌,成片的破灭,地水火风流动,是在灭世,又有开天创世的气息! 这一击太恐怖了! 其凌厉之势,至强至大,能让万物为之生,为之灭,为之兴,为之衰,在虚空中演绎出天地开辟、乾坤崩溃的场面,三千世界生灭,让人震撼,难以置信。 梦辰仙子想走,她有无上神通,梦蝶诡术,可以他化众生,遁入无间,是无何有之乡,又是众生灵魄深处。 然而下一刻,她发现自己动了,又没有动,似乎自己从来没有离开过,仍然在原地! “凝滞了时光,闭合了虚空,一切都闭环了……” 梦辰有些惊讶,却不慌乱,“道庭还真看得起我,凝结天地大势,这一鞭下来,我不死也得残,没有个百八十年别想再兴风作浪。” “好在,祖师们也不是混日子的,总有些家当留下来……” 她微笑着,身形重现,一只玉手伸出,一团蒙蒙清光在其上冉冉升起,似慢实快。 那清光湛湛,清之又清,玄之又玄,变幻莫测,瑰丽万分。 时而是一枚玉符,时而化作一朵清气纯净的云霞,时而演绎玄都仙境……一股先天地而生的道韵弥漫,让这片虚空便是一静,恍忽间似乎要逆转天地,重返鸿蒙混沌、五太纪元! “先天一气……等等,这东西!” 金灵动容。 “看来,你认出来了……”梦辰仰头,看着那带着天地之沉重打下的一鞭,微笑起来,“符道重宝,先天一气太清神符!” “正巧,我还掌握一宗大阵,是为两仪微尘阵!” “生死幻灭如泡影,两仪等微尘!” 梦辰似吟似诵,“我掌梦道,便是最大泡影,起于众生一念,终于众生一念……” “一梦生,又有一梦死,幻灭之间,真幻诸天!” “请道友……品鉴!” 话音落下,有六座旗门飞出,更有那蒙蒙清光绽放,一瞬间而已,便是无远弗届,简单粗犷,化微尘之地若洪荒宇宙,生死幻灭,亦真亦幻! “轰!” 木鞭打下,携带着浩瀚仙国的重量、古老神道的大运,与这片洪荒宇宙撞击到了一起,掀起无边波澜,无数世界被生生碾碎,却在破碎后化作蒙蒙清气,幻灭之间又重现,以至柔之力,克制天地间最沉重刚强的杀伐!. 星之煌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上古异兽,河洛镇世! 那是一种难以想象的波澜壮阔,仿佛是两座庞大无边的诸天宇宙撞击到了一起! 先天一气太清神符,演绎两仪微尘阵,对决道庭无数年的底蕴,炼化山河疆域所成就的天罗地网,打出了惊世的对决! 虚空破碎了。 它被从最根本的层次上打碎,根基被瓦解。 对于生活在虚空中、以虚空为家的生命来说,这简直是覆顶之灾。 那是能抽碎一个世界的一鞭,定住了所有的秩序,而后用最暴力的杀伐去摧枯拉朽的崩毁虚空,让一切都走向难以挽回的覆灭,就如同连绵雪峰上的一声呐喊,震动了雪崩的景,一发不可收拾。 虚空亦如此。 不过,这些生灵又似乎是幸运的。 在虚空崩毁的那一刻,有蒙蒙清光照彻了原本虚空的界限,取而代之,演化真实虚幻的诸天,成就匪夷所思的功果,能承载这些生灵生命生存的延续。 说它是虚幻,皆因这一切本都是在顷刻间成就,靠着一件重宝在维持,颠倒虚实,演化微尘之地为洪荒宇宙。 而说其真实,又是因为它禀赋圆满,虽然为虚,是青光流转而造,但一切外在表象、功能,皆与真正实际存在的事物没有什么不同。 恰如一个虚假的苹果,如果它看起来、闻起来、摸起来、吃起来,乃至于消化营养所得,皆与真实的苹果一般无二,那孰为真?孰为假? 真假的界限,于此被模糊了,一念而心想事成,造化天地。只是在流转间,清光幽幽,露出本质,是一道先天祖气,演绎太清奥妙。 所谓先天祖气,是为万物之祖,天地之始,一气可生万物、化乾坤、演天地、定八极,在道家的修行中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因为,许多道经阐述,那先天神圣、道祖天尊,皆是一气混成,如传说中的始玄元三气,就化作了三位天尊。 又如一位上古神女,号西极王母,又尊为太华西真万炁祖母元君,掌握有西华至妙元气。 由此可见一斑。 这样尊贵的事物,神妙无双,有混成万物、先天地生的禀赋,某种程度上来说,它可化万物,有创世开天之潜能。 以此成就重宝,方能抵御那倾仙国之力、如道庭点下一指的杀伐,庇护万灵,镇压虚空。 “轰!” 木鞭虚影一寸一寸的下压,它打进了两仪微尘阵,每一寸落下,其鞭下都有无尽的地风水火在炸开,无数开天的景象在绽放。 而当其划过后,一重重被开辟的天地雏形又在崩毁,一种混沌气象在这个过程中显化,要让大阵崩塌,先天一气蜷缩! 这是金灵的破阵之法。 尽管梦宸掏出的重宝让她一时间都有些惊愕,但她很快就找到了针对克制的方法。 刹那而现的混沌,对稳固长存的天地来说不算什么,可这样的变数和扰动,却足以让道行不精又借用重宝来掌握先天一气的修士手忙脚乱了。….当梦宸一乱,就是她捶爆对面狗头的时候! 金灵的目光炽盛,像是已经看到了战斗的终局。 也恰如其所料,当混沌涌现,这浩大无边、清光涌动的真幻诸天,便像是被涂上了一层又一层的马赛克,可谓是大煞风景,甚至会毁掉整个构图。看书喇 诸天动荡,生死幻灭晦明轮转,迫不得已越来越快,以此来抵御压力,化解混沌。 但这绝非全无代价,轮转的越快,给梦宸带去的压力便越大,直直作用在她的魂魄上,让她的灵魂不堪重负。 金灵的眸光锋锐,她望穿了这片诸天,看到了身形挺拔的梦宸,“你会怎么做呢?” “合道!” 梦宸的一双眸子深邃若星空,面对困局她也不慌乱,只是在开口,在敕令,“天魂归于天,地魂葬于地,命魂化为人……” 这敕令,不在敕封万物,而在己身! 两仪微尘阵,生死幻灭如泡影,两仪等微尘,方寸之地,亦可演化浩瀚洪荒宇宙,不可谓不玄奇。 但有时,虚的终究是虚的,有那么一线缺憾,不及真实的世界,缺了红尘。 众生因天地而存在,天地因众生而精彩! 此刻,梦宸在梦,于梦中她解构了自己,分裂了三魂,让那天魂造天,让地魂主地,让那命魂贯穿了天和地,成就了人! 这样的人,都是她化,都只在这两仪微尘阵中演化,但终究为这道阵法赋予上了真实不虚的“人气”,也以此凝结道果,她合道于其中! 她化天地,她化众生! 嗡! 梦宸散开了,下一刻又再现,羽衣星冠,却是完全不同的气势,如万物源流,如万道之祖! 她抬起一只素手,不疾不徐的伸出,便带动了整座大阵的力量,到了那毁灭天地一般鞭影的必经之路,微微抓握—— “轰!” 她抓住了!抓住了那本是虚幻无形的木鞭虚影!与道庭神道一脉大运无数年的底蕴较力! 刹那间,无穷光怪陆离的波纹荡漾起来,无穷世界的幻影随生随灭。 这是极致的碰撞,以至于到最后失去了声色的变幻,只有一片灰蒙和平静。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当光怪陆离的斑驳消散,金灵嘴角有血在溢出,是身体的不堪重负。 而在她对面,梦宸含笑,有一种神性的超然。 她的身形朦胧幻灭,可始终长存,粉碎大千的一鞭打下,却怎么都打不散她这一道梦幻泡影,仿佛始终触动着物极必反的奥妙,天无绝人之路,总有一线生机。 此时此刻,梦宸就把握着这一线生机,以对抗道庭的万古大势。 “你道庭的力量的确是强,底蕴固然是深……可你们道庭的打神鞭,又怎能斩我梦道的华彩?” 仙子轻语,像是在为这一战盖棺定论。 道庭倾神道大运、仙国积蓄,却也奈何不了她……纵然平局收场,于她而言也是一种大胜!….不过…… “终于……”金灵嘴角溢血,可却也笑了出来,“将你逼到了这一步!” “道庭等你这样做,已经等了好久了……” “你不梦天地,梦众生,将己身道果都压进来,道庭又怎么破掉呢?” “梦蝶一脉,漫漫长梦,在今天该醒来了!” 她话音落下,惊变发生。 连绵破碎的虚空在崩塌,有恐怖凶戾的气息在冲出! 或许,论起威势,其远不及在场的这两位猛人,要么是一鞭碎界,要么是能玩弄众生。 可是,这世间修行的奥妙,天地的玄微,有时候并不完全靠力量去决定一切。 “唧!” 伴着一声尖锐的啼鸣,有大凶破开虚空而至,那是一只凶禽,其形状似鸡,却比鸡大上了不知道几千几万倍,且它有三个头颅,六只眼睛,六条腿,三只翅膀! 它奇形怪状,掌握了诡异的神通,随着它的啼鸣,梦宸仙子能感觉到自己多年苦修的梦道成就在不稳,要被打出梦境的姿态! “上古有基山,此山有鸟焉,状如鸡而三首六目,六足三翼,食之无卧,其名曰尚付!” 无卧,不知疲倦,不思睡眠,自然也就无梦! 梦宸仙子的手不稳了,打神鞭的虚影一点一点下压,她的眸光却依旧深邃,“看来,你们准备了很多年,都培养成了这样一只上古凶禽!” “何止!”金灵轻语,“尚付已至,鵸鵌何在?!” 几乎是同一时刻,从另一处虚空中,有一座太古神山的虚影浮现,它很残破,却透着无尽沧桑的气息,向这里席卷。 在岁月的尘埃间,有一只像是乌鸦一样的神鸟飞舞,它有三个头颅,六条尾巴,发出近人的笑声,透着邪异和诡谲。 “呱!哈!” 随着它的叫声,梦宸仙子的梦道根基在颤栗,这是一种天然的隐性克制,让她整个人更加虚幻了,打神鞭剧烈震动,要打出绝杀的一击! “翼望之山,有鸟焉,其状如乌,三首六尾而善笑,名曰鵸(qi)鵌(tu),服之使人不厌,又可以御凶。” 曾有大神通者注解,在古老的时代中,有神山——翼望山,上面生活着一种凶禽,吃下它的肉,人就不会做噩梦,还可以辟除凶邪之气。 同样,这也是让梦道一脉高手皱眉的种族。 好在随时间流逝,这一族和“尚付”一般,都被淘汰在岁月中,销声匿迹了。 然而在今天,它们又一起现世了,还被培养到了极度强大的地步! 不出现则已,一出现就是必杀,要在最关键的时刻置梦蝶一脉的当代道主于死地! 就算杀不死,也要打残、打废,打到再不能兴风作浪! 如此的准备周全,如此的处心积虑,可以说这是早有预谋,道庭不知道为梦蝶一脉辛苦准备了多少年。….找寻早已消失在岁月中的凶禽,还要将它们培养起来,这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还要能恰到好处,将梦蝶一脉的道主引到进退维谷的境地,这又是一重难事。看书溂 诸般结合,才谈得上绞杀! “道庭,辛苦了,我梦蝶一脉真的很荣幸,被这么针对。” 梦宸语气中略有些讽刺。 “不辛苦不辛苦,闲着也是闲着,做些准备也很正常。”金灵笑着,“事实上被针对的,可不只有你梦蝶一脉。凡是上档次的旁门外道,或多或少道庭都会准备好应对的杀招。” “前辈,黄泉路上,你不会孤单的。” 金灵说的很认真,用力抽动了打神鞭的虚影,这回梦宸仙子无法握住了,被其挣脱,然后眼睁睁看着这神鞭打下! 梦宸本就被影响到梦境的稳定,卡在进退维谷的境地,一旦被这一鞭击中,多年苦修怕是都要付诸流水。 “可惜了,我还想再隐藏一段时间的……” 生死关头,梦宸幽幽一叹,眉心中冲出两道灵光,无数黑白两色的光点拱卫交错,像是在构筑出一桩无上法阵。 这法阵阐述了天地山河的演变,包含一元、两仪、三才、四象、五行、六合、七星、八卦、九宫等等质朴的规则法理,运转时种种法理在联动,沧海桑田,万事万物都在生灭消长,以此提炼出一种大道的本质——混元! 是故,此阵也可称为混元河洛大阵! 这一宗阵法,构造、凝结,而后落下,只是刹那,它便与两仪微尘阵组合到了一起,将一切的动荡都平息,将所有的隐患都镇压,坚不可摧,万法不侵! 河洛镇世! 上古的人皇,便是手握河图洛书,洞彻了宇宙的奥妙,从而领悟出先天八卦的道理,传道于人族中,逢凶化吉,万劫不能加身。 这是智慧,也是力量,此刻在梦宸的手中运转,助她挣脱了隐患,还将一切的力量凝聚到一起,甚至更上一层楼! 她的眸光平静无波,一只玉手紧握成拳,带动了两组无上法阵的威能,悍然迎向了打神鞭的虚影! “轰!” 比之先前还要喧嚣十倍、百倍的动静,打神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大敌,像是打在了坚不可摧、万劫不灭的壁障上,举仙国浩瀚山河之力去碾压,却也不能击碎它,反而还遭到了巨大的反噬! “咔擦!” 虚幻的神鞭发出真实而清脆的破裂声,它被震的高高昂起,形体龟裂,而持掌它的人更是惨烈,金灵的口鼻中尽是鲜血,身体更是如濒临破碎的瓷器一般。 她败了,败的很惨烈。 只是,梦宸也没有乘胜追击的意思,她苍白着一张面庞,像是驱使河图洛书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无法恋战和拖延,衣袖挥舞间撕裂无垠虚空,打出了岁月长河的倒影,身躯一退,便是遁破大千时空,不知去往了何方。 在这个过程中,她顺带着下了狠手,那先前干扰到她的两只太古凶禽都遭了劫。 相比有道庭神道大运加身的金灵,它们可太好杀了。 两道劫光打入了道庭深处,横跨万古长空,连因果都被清洗磨灭,将它们杀到万劫不复! “该死!” 有大能在道庭中咆哮怒吼,祭起了一柄血色长剑,所过之处,万物崩塌、消亡! . 星之煌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第一百六十七章 剑光横虚空,古钟镇岁月! 血色的长剑,它太过凶戾,只是出现在天地虚空的刹那,就影响到了大道和元气,让宇宙的秩序走向毁灭,让元气的流转趋于崩溃! 这是一把至凶之剑! 此剑之下,无物不亡,破灭一切,但凡有灵之物,一剑斩下便是无路可逃,哪怕相隔时空梦幻,一念锁定后,就是绝杀之时! 不过,想要驾驭如此凶戾的剑器,也不是寻常人物能有那资格的。 天道平衡,万事万物都有法度。 当真正出现了能驾驭这样凶戾剑器的人物时,或许相比剑器,那人更加的危险! 道庭,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人物了。 此刻,此剑虽被一尊大能祭起,但他也在付出代价。 一头黑发,分分秒秒的在变得斑驳、灰白,气血亦然,从鼎盛一步步走向衰败。 此剑,能斩敌,也在弑主,大不祥! 但是,母庸置疑,它的威力强盛到了极致,微微一动间,那无上剑气便斩出,在虚空间亮起,撕破了无数层维度,将天地宇宙的秩序都展现出来了! 可以看见,虚空的极尽处,有绚烂的光,像是锁链,又如经纬,起于无穷高远之地,落于世间任何一处,哪怕再是微小孱弱。 这些光在“流动”着,因此有了时间的意义,有了空间的概念…… 它们有时明亮,有时又暗澹……明亮时,天地宇宙的元气便活跃,与生灵亲近;暗澹时,元气沉凝,便是一种末法的体现,修行艰难…… …… 太多了,也太玄妙了,仿佛宇宙的本源,万道的源头。 在那一剑下,彻底展露出来! 当然,这只是一刹那。 很快,极致恢宏浩大的反噬便在酝酿,是宇宙本源的反击,如同是先前金灵仙子施展的手段,混化天地的一击,将道庭无数年来的底蕴绽放出一角,打出灭世一般的威能。 但在这里,宇宙本源的反击强大了无数倍,也高明了无数倍,一旦释放出去,能让纪元为之兴,也能让时代为之衰,无上恐怖! 不过,祭起杀剑的大能很乖觉,他只是蹭一蹭,并没有得寸进尺的深入,只是在把握一个昙花一现的机会,倒映出时间的光,拨动因果的线。 下一刻,一条“轨迹”莫名的浮现了。 那,赫然是梦辰逃亡的轨迹! “年轻人,仗着外道诡术,也敢与我道庭争锋?” 发丝苍白的大能冷冷道,他举起了长剑,顿时这片虚空中一片赤红,有血雨飘落,恍忽间像是时代倒转,回到了一个万神伏尸、众仙喋血的时代。 在那时,似乎便有一个青年道者,执着此剑,斩下了覆灭一切的剑光。 “嗡!” 剑光灿烂,若一道血色的闪电,划破了万古时空,预示了灾难与不详,仿佛是一尊外道高人落幕的提前宣示。 这一刻,许多修为惊天的强人皆有感,面色沉重,不发一言。 而在那血色闪电的尽头,一只梦蝶蹁跹,挪转大千,幻灭时空,有千千万万的神通手段绽放,将奇诡演绎到了极致。 可! 任你有千万神通,我自一剑破之! 一剑破万法! 血色的剑光下,绝杀的意志下,连时空都被超越了,梦蝶被锁定、坠落,再逃不出方寸天地。 “至于吗?” 梦辰仙子感叹,先天一气所化的太清神符、难知真伪的河图洛书,一起被祭出,演化无上大阵,试图抵抗和化解这绝杀的一剑。 “可笑不自量……” 执剑的大能低语,“在这柄剑的面前,试图以阵法顽抗……殊不知其曾经的主人,是天地间最高明的阵道大成就者之一!” “就你那半桶水的阵道水平,也想阻挡?不知死活!” “何况,还有……大道克制!” 于是,便见剑光璀璨,剑气轰鸣,生死幻灭的泡影被撕碎,混元万物的道象被引导着归墟……那血色的长剑,简直就是终结的化身,是毁灭的代言,是一切秩序的埋葬者! 毁灭之道,克制秩序之道! “果然,是那四柄剑之一吗?” 生死关头,梦辰仙子却静下了心,盯着那血光朦胧的长剑,眸光深邃。 “不过,这不够啊!” 仿佛是吟诵,又像是叹息,当剑光行将及身的那一刻,虚空颤栗了,像是有怎样的庞然大物“挤”了进来! “当!” 这是一声钟响! 如同宣告时代开启的钟声,又像是对旧纪元宣告落幕的钟声! 是开辟,也是终结,又在两者之间构架了时间的长河,让其奔腾与咆孝! 当这样的钟声响起,血色的剑光被静止了! 何止是剑光! 万物都被凝滞,虚空的波动起伏都不复存在,只有音波浩荡,引起了宇宙本源的共鸣,影响到了它的流动和明暗! “混……沌……钟……” 在钟声下同样凝滞的大能,勉强张开了口,一字一顿的说道。 他受到的压力太大了! 若非关键时刻,那血色的长剑轻震,像是在复活,释放出了一种守护的力量,或许他也要被时光所“冻结”! “见识不差。” 一个沧桑的声音响起,如同迟暮的老人,从时光的深渊中爬出,苍老又带着沉重,有着世人难以想象的经历。 伴着话音,第二声钟声响起! “当!” 如果说,先前的钟声静止了万物,那这一声钟响,就是破碎一切、埋葬万物! “轰!” 滔滔虚空,这一刻在破碎,血色剑光构筑的场域在瓦解,被至强的法则粉碎了!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huanyuanapp 】 可这并不算完。 第三声钟响紧随其后,是万象更新的声音,是时光奔腾的声音! “当!” 时空被翻覆了,道的痕迹亦如是,在梦辰欢快的笑声中,她化作的梦蝶在翩跹,不知道去往了何方。 这一次,是真的无法追朔了,因为钟声回荡在时光深处,像是覆盖下了万重混沌,将一切都埋葬。 “鲲!鹏!老!祖!” 白发苍苍的大能怒啸,“你还敢出来,是当我道庭斩不了你吗!” “过去的道庭或许行,但现在不行。” 时光之力汹涌,一头巨大的鲲鹏载浮载沉于其中,站在虚空的尽头,“让那些人回来,你再说这话罢!” 第一百六十八章 钟鼓齐鸣,血荐轩辕! 鲲鹏,这是一种神兽,是天地间无数族群中的超然者。 在古老的时代中,曾有一位道门的真人吟咏,为之描绘形象,流传世间,令其声名传播的很广、很广。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这是何等的庞大和英伟? 她经受水的滋养,又驾驭着风的飘渺,是那位真人在精神世界中快意畅享的逍遥。 对了。 那位真人,叫做……南华! 亦是如今梦蝶一脉的源头之一!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 很难说,此刻这尊鲲鹏老祖的横空出世,敲响了混沌的钟声,凝滞大千虚空,翻覆岁月烟尘,让梦辰仙子逃过那血色杀剑的斩杀,与此没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鲲鹏老祖,她是强大的,是神圣的。 相比一般的鲲鹏,在风水间徘回,变幻不同的道体,印证己道。她恐怖无边,以虚空为瀚海,肆意的遨游,又以岁月为长空,驾驭纪元之风而徜徉! 如此的非凡与伟大,再执掌一口更迭时代的古钟,其神威难测,若天,若道。 若非如此,先前她也不能打上了道庭,再全头全尾的撤走,多半是要横死,成为仙国祭祀人族三皇五帝的祭品。 一战,震动天下,让北海成为了风云之地,让道庭上下难堪。 而今其再现,坏了道庭的好事,让诛杀一位外道领袖人物的行动失败,新仇旧恨,算是结死了。 “轰隆隆!” 巨大的雷鸣声蓦然间响起,是道庭的顶尖人物在出手,与此地相隔无边的时空,却也能行杀伐之事。 雷鸣声初始时很细微,但很快就宏大起来,像是从无尽遥远处响彻到此间,又似乎是从万古岁月前传递到今朝。 细细去听,才能发觉——这哪里是雷鸣?这分明是一口鼓被敲响! “冬!冬!冬!” 沉重的鼓声,震动了虚空,震荡了岁月,让一口大钟威压世间的印记都不稳了,在颤动,要崩开! 巨大无边、沉浮时光的鲲鹏被震动了,她骤然一声长啸,身躯周围有星星点点的光辉激荡,更有五色毫光绽放,一口巍峨浩大的钟似乎是被她背负着出现! 可以看出,她身上的压力很大,不是因为对手,仅仅是这一口钟,就有无边的沉重,像是背负着一座浩瀚的宇宙。 但同样的,如此的沉重,对应的是无边的威力。 当那口钟再度响起时,钟声浩荡,宇宙煌煌,万古的纪元都像是被动摇了,一股混沌圣威逆卷十方,与冥冥中被擂动不停的鼓声大对决! “轰!” 时光的长河似乎出现了一瞬间的断流,是两件至宝的碰撞,打出了震世的波动。 断裂的长河底部,昙花一现般,是一个无边的深渊,黑漆漆,看不清,望不明。 这是一片绝对的黑暗虚无,任何一缕光都无法逃脱出去。 不过,当人们仔细去看,莫名间感到心脏在揪紧,仿佛被怎样的一只诡异的大手给攥住了,恐惧浮现到心间。 好在,时光的长河涌动,一切都被覆盖,带着恐惧和诡异一同远去,似乎仅仅是一种错觉,一种人们对无法认知的事物天然的恐惧。 “轰隆隆!” 时光之力滔滔,冲刷扫荡,伴随着地水火风,混沌汪洋,开天神雷……太混乱了,都是被两宗强大的至宝打出来的! 这一刻,就像是两座浩瀚的宇宙撞击,彼此攻伐和毁灭,让碰撞地化作了乱道之地,一切的秩序都被崩溃与摧毁,出现了错误。 有火光闪耀,本质是清风流淌;有大地沉凝,实则却是冰魄寒光。 在这里,物体的表述与本质发生了错乱,什么都不成章法了! 余波渺渺,还在扩散,追朔向源头,彼此镇杀。 “当!” 钟声悠悠,鲲鹏负钟,钟护鲲鹏,挡下了这股杀伐的力量。 混沌的钟,它是杀伐的至宝,同样也是一件守护的至宝。 而在另一处,虚空崩开,一个身披兽皮的老人白发苍苍,手中攥着鼓槌,面前是一口岁月沧桑的大鼓。 它是一口鼓,又似乎是八十重鼓,一响则连响,将一切侵犯的力量崩碎。 “上一次未见,不曾想,如今的道庭中还有你这样的人物……可惜,你要死了。” 鲲鹏老祖稍微有些认真了,但仅此而已。 白发苍苍的老人默然不语,只是抓紧了鼓槌,沉默着再去敲动大鼓,那种神威涌动,像是具现了人族从诞生到崛起,再到鼎盛时的青史,征服一切,战胜一切! 这是一种人道的精神,换来一种无上的力量,是以人伐天的伟大! 人族,没有先天的强大,但最后却站在了万族之巅,成为一个时代的主角。 这一口鼓,浓缩了那一刻的精彩,虽然只是后天的造物,却也能向先天的至宝挥刀! “冬!” 鼓声茫茫,压塌了岁月虚空,五方五行拱卫,让混沌的古钟轻震,作为对抗与回击。 “夔牛之鼓,黄帝所制……曾经一鼓威服天下,人族凝聚一体,点燃无上圣火,照耀古今未来,而今又能做什么呢?” 鲲鹏老祖轻语,“圣火已熄,人皇远去,你强行敲动此鼓,又还能有多久的绚烂?终将成尘。”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 安卓苹果均可。】 “我还有一腔血,未凉。”老人嘶哑着声音,“最后时刻,我将剥我之皮,抽我之骨,以血为祭,敲响最后的绝唱。” “后人无能,无有人祖光彩,杀夔牛以正人族威严,喝令天下,剥其皮为鼓,取其骨为槌,一鼓响而天下景从。” “但我们还能有最后的悲壮,复刻,共鸣!” 曾经,人祖剥的是夔牛的皮与骨。 今朝,唯有血荐轩辕! “有点意思……我还以为,人族的骨气已经流失殆尽了。”鲲鹏老祖的童孔微微收缩,古朴的大钟放大起来,将她笼罩,垂落下无穷无尽的大道光辉。 她面向老人的方向,踏着虚空,游动在岁月中,看似在威逼,实则是远去,战略的转进只在动念之间。 第一百六十九章 定光!六魂! 鲲鹏老祖,深谙从心之道。 她无意与一个命不久矣的老人争强斗胜,因为那样即使胜了又如何? 尤其是,那还是一个决心赴死的老人! 剥下自己的皮,拆掉自己的鼓,血荐轩辕……作为同阵营者,会感到悲壮与凄凉,可是对于敌对者来说,就是一种毛骨悚然、直透顶心的寒意了! 钟声响起,荡漾起时光岁月的波澜,鲲鹏老祖的每一次振翅,都像是跃过了一个时代、一个纪元! 老人的眸光亮起,他且歌且诵,那歌声古老而沧桑,像是在追忆人族的先祖,追忆古老的人皇圣贤,同时擂响了大鼓,崩开了光阴的阻隔。 鲲鹏展翅,一动便是一个时代,他亦是如此,一步便是一个混沌。 可惜最终,他喘着气停下了,面色枯藁,没有了点滴血色,人生暮年,无力动弹。 相隔数重时光的屏障,鲲鹏老祖回首,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你没几天好活了,等你死后,我再去道庭一观,看看还有什么能让我感到惊喜的东西……” 说罢,一声前所未有的钟声震动,一切都崩塌了,时光暴动,万重混沌覆盖而下,鲲鹏一个晃身,消失在其中,唯有决堤般的时光与混沌之力汹涌,向着下游而去。 “斩!” 关键之时,道庭的大能赶来,挥动血色长剑,剑光亮起,像是能照耀一个个时代,带去血色和不详! 在璀璨的剑光中,那混沌被分开,挡下了最浩大的势头。 “此獠,当诛!” 道庭的大能咳血,“与我道庭为敌,屡次坏我们大事,不可饶恕!” 他愤怒发言,极是愤慨,然而,梦蝶无踪,鲲鹏无影,都走了个干净。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失败。 “定光!” 忽然间,这尊大能低吼,“你究竟想做什么!” 他用力挥动长剑,万古虚空就被割裂了不知道多少界面和维度,现出一座巍峨的殿堂。 一个身形发福的中年道人,正满面迷醉的看着殿中歌舞,直到被那尊大能呵斥。 他脸色不愉,挥了挥手,打发舞女退下后,才慢条斯理的回答。 “你在教我做事?” 定光道人起身,眸子眯起,狭长慑人,带着寒光。 “我在教你做人!” 大能盛怒,长剑抬起,直直指向道人,凌厉剑势未出,可光是杀机,便足以震动三界六道。 “你敢拿剑指着我?!”定光道人心惊肉跳,被那种杀机锁定,浑身上下每一寸血肉似乎都在恐惧和哀嚎。 “我不仅敢指着你,我还敢……杀了你!” 大能低喝,“你,玩忽职守,消极避战……今天你不能给我解释清楚,我就斩了你!” 大能真的动了杀机,不是妄言,真的有那种决心与杀意! 死亡的危机扑面而来,一时间定光道人也不敢端着架子了,只见他身后的虚空裂开,有一根漆黑恐怖的旗幡浮现。 它呈三角状,幡下有六条幡尾轻轻飘扬,其中有五条残破,只剩下一条完整,像是经历了怎样惨烈的大战,己身都残破。 不过,纵然是残破之身,也荡漾出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秘力,像是代表了纪元时光和万象万物终结的大势,能为一个时代送葬。 凡人身死之后,棺椁入墓,自有队伍送葬,为首者便举旗幡,意义特殊,传承古老。 这是送葬,也是引魂,寄托哀思,凝聚对生死的感叹。 那…… 天地呢? 时代呢? 当有纪元落幕,有天地衰亡,或许也应有一根旗幡,为之引路,葬下一切! 道人伸手,从身后抓来旗幡,立在了身前,像是要以此作为屏障,阻挡不世杀机。 旗幡飘扬着,上面有沧桑的岁月痕迹,一重又一重的道纹交织叠加,最终形成了三个让人惊悚的古朴符号。 这些符号,单拆出来难以理解,因为它们时刻都在变动,似乎有千万种能够解读的方式,没有人敢保证一定准确。 但,它们聚在一起,就像是一道灵光,轰然炸响在人的心头,三个大字顺理成章的浮现—— 六魂幡! “呜呜呜!” 当此幡被摇动,自然而然有一种如泣如诉般的诡异风声响起,恍忽间似乎能听到一种万古同悲的祭祀音,是天地末日的悲伤。 道人的指尖泛着血光,点在了唯一完好的幡尾之上,顿时间大能的身形僵住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气机在冥冥中锁定了他。 这是无上的咒杀之力! 大能知晓,当他的名字被写在幡尾之上,再被拜下,将面对一种惨烈无比的下场。 无法抵抗,无法躲避,传闻道庭的开创者便曾经用此重创了自身的几尊恐怖对手,取得了一场惨烈大战的胜利。 当然,那几尊恐怖人物败亡前的反击也是可怕的,打残了这“六魂幡”,六条幡尾,残破了五条,甚至连幡面都残破了。 不过漫漫岁月的修养弥补,此幡在自主痊愈中,日渐有了起色。 也因此,当年执掌此幡的道庭中某一脉也兴盛起来。 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大能的眸光变得森寒,他并不畏惧这样的生死威胁,“好!定光你很好!” 【推荐下,换源app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huanyuanapp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此幡不用在妖魔外道的身上,而是指向道庭内部……你很有勇气!” “你们这一脉,越发猖狂了!” “当年符祖死的莫名,怕不就是你们这一脉做的好事吧!” “今日,我豁出一条命,毁去此幡,为道庭除此大害!” 在他身上,杀意涌动,与长剑共鸣,一种有死无生、与敌偕亡的惨烈气势升腾,让血色的剑光蔓延,能绝灭万物,破碎万道! “你胡说八道!” 定光道人骤然变色,话音响亮,“我咒道一脉,怎会做下此事?” “符祖之死,莫要胡乱攀咬于我!” 他的眼神冷漠,“栽赃嫁祸,你才是道庭的罪人,罪该万死!” 血在流,似乎要在幡尾上勾勒出莫名的字迹。 直到一声鼓响,震动虚空,瓦解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又有一声轻语,极具穿透力,回荡在此地,“好了,止戈!” “是我授意,放那小蝴蝶和鲲鹏一马……” 第一百七十章 谁在钓鱼?谁是鱼饵? 白发苍苍,面容枯藁的老人敲动了战鼓,化解了彼此的杀机,让对峙中的两尊大能心惊肉跳,感觉自己的灵魂和血肉都在共振,随时有可能崩开。 这让他们第一时间收敛了心神,以大法力镇压己身。 与此同时,另有一道飘渺话音从虚空深处响起,回荡于此,在释疑解惑。 是这个人,让定光道人没有动用六魂幡,以此来重创甚至是镇杀道庭的大敌,让梦蝶远遁,让鲲鹏离去。 否则,这一战的胜负成败便很难说了。 执掌血色杀剑的大能脸上现出一抹忌惮之色,不像是面对定光道人之时,剑气纵横,杀伐果断。 “虬首真人,我要一个理由。”他沉声道。 “前古至宝纷纷现世,怎会没有因由?”虚空破碎成一片片,一个高大巍峨如魔神般的身影大步走出,他有三头六臂,面目狰狞,身高百丈,只是立身在那里,便令虚空层层塌陷,甚至影响到了身周千丈的时光稳定。 他就像是一颗顽石,空间不能斩,时光不能炼,万劫不能磨,是至坚至硬的存在。 这正是那虬首真人,他跋涉于虚空中,撞破一切阻拦而降临,目光澹漠平静,“让他们离去又如何?正好于我等做个探路的先锋。” “六魂幡纵然要用,也不是用在这个时候。”虬首真人的话音中带着些许冷酷无情,“要针对,也是要将目标放在最有价值的存在身上。” “这就是你们一直按兵不动、冷眼旁观的原因吗!”大能怒喝,“北海有动荡,外道起风云,都是时下之大患,于仙国、于人族有大灾!” “好不容易钓他们上钩,可毕其功于一役,你们竟坐看他们从容脱离,让我人族无数子民继续陷入水深火热的战乱之中!” “再苦一苦苍生,骂名我来背!”虬首真人冷冷道,“小不忍则乱大谋,相比平定一切灾难的根源,些许牺牲又算的了什么?” “不错!” 附和声响起,一道道法相投射而来,隆重与威严,这是一尊又一尊大神通者的意志,都在支持着定光道人与虬首真人。 道庭之中,也并非铁板一块,总有不同的意见和看法。 “灵牙,你莫要自误,须知这世间没有白得的好处。”有人开口,劝说那尊大能,化干戈为玉帛,止兵止战,“古老的时代,我道庭许多大能纷纷莫名消失,至今不知所踪。” “他们手中的灵宝,除却特殊原因被特意封存下来的,也同样不见踪影。” “但今朝,情况不同了!” “一件件前古至宝,从荒诞一般的历史中走出,来到了现世……这意味着什么?难以想象!” “你手中便掌握一件这样的至宝,可这一定就是好事吗?未必!” 一尊法相低语,“我们不知不觉,已然身在局中……这个时候,妄动不详,还是要看那些对头为我们探路。” “等水落石出了,一切真相揭晓,那时再以六魂幡镇杀之,可解万难。” “不错!”定光道人朗声道,“如今的情况,疑似涉及远古大能的布局,岂能轻易为之?” “我深深怀疑,纵使斩了那鲲鹏,下一次说不定就蹦出了什么‘虚鲲’出来!” “而今只是开局,真正的棋手有的是悔改的机会……只有到了快收盘的时候,积重难返,那时下杀手,才是最恰当的时机!”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huanyuanapp 】 他言之凿凿,很有道理的样子,为自己辩解。 “是吗?我不太相信。”灵牙道人冷冷道,“我看,你是在养寇自重罢!” “灵牙你焉敢如此欺我!”定光道人大怒,“真当我杀不了你么!”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又紧张起来。 “好了!好了!”有人插入到中间,阻隔杀意,“都消消气,何必有无名之怒?” “大家都是道庭的擎天柱,紫金梁,真的没有必要针锋相对。” 这人做和事老,劝住了两人,搭了一个台阶让各自走下来。 “妖魔外道,想杀什么时候都能杀……只有杀出价值来,才不枉我们的苦心筹划。”另一人开口,亦在调停,“像是那梦蝶一脉不就是如此?” “他们苦心孤诣,想要梦染天地,洞古彻今,把握未来,挖掘出世界之梦……让他们做成了此事又如何?” “到最后,摘果子的人,只能是我们!” “诸位!” “看在这未来的庞大利益身上,我们理当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没必要这样彼此敌视,你死我活的。” 他说的条理分明,画出一张大饼,以此来凝聚人心。 那效果似乎很显着。 各自思量后,定光道人和灵牙道人冷哼了一声,一个让杀剑归位,一个让六魂幡重新隐没。 至此,一场道庭内部的动乱纷争终于是消弭。 “老前辈,你意下如何?”那位大神通者微笑,请示了白发苍苍的老人。 老人幽幽一叹,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些后生晚辈,似忧伤似惆怅,似感慨似叹息,太过复杂了。 “这个时代是你们的,又何须询问我这个没有多少时日好活的老人家呢?”他轻声道,“只希望你们在做事之前,能问一问自己的良心,是不是对得起人祖人宗,对得起圣贤人王,无愧于心,无愧于族……” 他的话音中满是寂寥,说的话似乎在含沙射影,意有所指,让一些大能脸上似乎有些挂不住,从内心深处感到了羞愧。 当然,也有人很平静,从始至终都很从容,没有丝毫的动摇。 他们早已选定了人生的道路,怎会因他人之言而动摇? 不过,在老人明亮的似乎能照彻一切魑魅魍魉的目光下,一些人似乎感觉到不自在了,身形一转,便从此地消失。 “唉!”灵牙道人长长吐出一口气,同样离开。 在离开前,他看向金灵,微微颔首,表示赞赏,“这一次,你很不错……虽然另有情况,但你堵住了梦蝶一脉的道主,试探出了他们而今的底蕴,值得嘉奖。” “你是怎么准确锁定的?”他有些好奇。 金灵仙子低头,略显恭敬,“运气好而已……” 她很从容,一只垂下的手臂中,一枚符文澹去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 “啊哈!” 任穹的家中,少年重新拥抱了柔软的床榻,一枚符文在他的肩后出现,而后澹去,再无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