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葬礼王爷很快乐》 第1页 [穿越重生] 《清穿葬礼王爷很快乐》作者:五十九夜【完结+番外】 弘昼的人生主旨是快活自在。 面对一家几代皇帝,他厚颜无耻化身甜心男孩,甜到最后应有尽有。 多年后应有尽有的一天,和亲王府挂白幡了! 头发花白的雍正抹泪从宫里出来,眼睁睁的看见弘昼端着盘子从棺材里坐起来要钱。 父子对视一眼,雍正捂胸下令,「来人,给朕钉死这蠢货!」 食用指南↓↓↓ 1、主角是小王子,得宠有脾气那种。 2、主角是纯理科,59是纯文科,一切的bug都是浮云浮云~ 内容标籤: 清穿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弘昼 ┃ 配角:爱新觉罗一家人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不打滚不开心的王爷~ 作品简评: 根正苗红理科男穿越成历史上的荒唐王爷,靠着甜心男孩的本领成为康熙雍正的掌上宝。奋力挣脱尚书房的之乎者也,最后和牛顿等世纪大牛牵手,将如意馆发扬光大,开始一场划时代的科学创新。本文笔风流畅,诙谐鲜明,生动的刻画出弘昼的聪慧和不受拘束的独特个性。在积极开创改革新的世纪风貌下,亲情友情也温馨有趣。 第1章 小胖子阿哥 康熙五十年八月十三日,不过平常普通一日。 雍亲王府寝殿后院浮翠阁中,格格钮钴禄氏却挺着大肚子在床上忍痛哀嚎了一整日。 生产最忌讳提前费尽力气,接生嬷嬷拿来布巾让钮钴禄氏咬住。即便如此,从日出升起到黄昏落幕,钮钴禄氏成了个水人,偏生孩子还是不出来。 府中上下气氛也紧张起来,奴才们更是蹑手蹑脚不敢触眉头。 四福晋乌拉那拉氏沉声静气,褪下手腕的佛珠一颗一颗的捻动念经。从动身开始她就在此看着,府上事物也直接推给贴身奴才去做。眼看着乌拉那拉氏要继续留下来用晚膳,后院女子借着晨昏定省纷纷前来。 侧福晋李氏领着一众格格前来,巴巴的候了一炷香后不耐烦道,「听闻这钮钴禄氏对这一胎十分看重,整日里都是药啊汤的滋补得很。」 佛珠滚滚又一个,乌拉那拉氏睁眼看向她。 李氏笑面依旧,「这样小家子气真是丢人现眼,祸害性命。」 祸害谁的命? 这一胎若是阿哥,那便能抱在嫡福晋膝下养着。 乌拉那拉氏很是厌烦的皱眉,「安宁,给侧福晋沏碗甜茶。」 李氏笑盈盈的谢过,这没儿子的嫡福晋有什么用?戳了心口痛处,还不得顾着颜面不敢动怒,不然就不是人人称赞的贤四福晋。 不过这甜食好吃,就是容易发胖难看,也是她这个得宠侧福晋最为在意的。 里间又闹了起来,乌拉那拉氏又开始念经。 李氏暗骂菩萨脸恶人心,吃了口茶便打道回府去。路上时想贴身奴才如可问道,「主子,今夜可要加菜?」 「加奶豆腐。」 「是,不过今儿个王爷怕是被缠在那面过来,不如再挑份万年青炖肉?」 「要精瘦的。」 「奴才明白。」 这府上人个个不争气,就靠她侍奉四爷,不然她也不至于一直吃的清淡讲究。李氏自得想着,回去之后便卸下妆容。不过看到铜镜里照出来的脸,李氏陡然兴致变差,任由奴才如心替她擦着满头青丝。 好不容易心情好些,领膳的如可将晚膳布上,李氏看了一眼便是大怒,「福晋?」 如可众人跪下,战战兢兢伏地。唯独膳房跟来的一位嬷嬷道,「侧福晋息怒,膳房里说福晋有令。钮格格正是难处,说要侧福晋吃甜当是祈福。」 「一个格格,也配?」 「侧福晋说笑了,都是王爷的妾,论说不上配不配的。不过满府上下唯有侧福晋最是福气,此事非侧福晋莫属。」嬷嬷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的看向李氏,「侧福晋,请用膳。」 李氏当年也是个格格,不过是孩子养活了,又没有宋氏呆板才让王爷替她讨来侧福晋之位。此事固然让福晋不高兴,但对比名门所出的格格,李氏根本不足挂齿。也因此,此事促成也有福晋的一成功劳。 可惜李氏这么一个没脑子的,过上十天半个月总会犯傻惹人心烦。 忠心耿耿的嬷嬷更看不过李氏的娇气得意,硬是与人一同守着,还好心亲自布菜让李氏吃。甜腻的味道填满口齿,而一桌子的甜口更是吃得脑门晕沉心里反胃。好在王爷不爱铺张浪费,府中自然上行下效吃食略有缩减。 李氏少有这样被奴才胁迫,预要骂人又被噁心得落下泪水,嬷嬷笑了笑。 那声音极轻,李氏却觉得胸口上下翻滚,下一瞬便扭身吐了。 「哎,这撒了一地……」 嬷嬷唏嘘似是可惜,低身去拍抚李氏的后背。这让李氏气得直翻白眼,甩手推开暗骂这老东西不要脸,下一瞬又噁心的狂吐。 「侧福晋如此有心,看来钮格格定然能借得福气安然无恙。奴才这就去回话,也让福晋高兴高兴。」嬷嬷礼仪依旧规整,客客气气的扯了扯嘴皮离去。 正如她所说的,要去给福晋递传好消息去。 嬷嬷毫不遮掩的进出,任由风声走动出去,不多时整个府中都知道了。 第2页 乌拉那拉氏纵然高兴也不会喜形于色,不过心中一轻便想到了另一人,「耿氏如何?」 「听闻没事,只是一整日都没出门子。」 一同进府的钮钴禄氏耿氏二人极有缘分,住的相邻,连着有喜也只相差几个月。平日里不着眼的格格份例一等跟着抬了抬,就为了那肚子里的宝贝疙瘩。血浓于水,面对腹中孩子,耿氏很是乖觉的每日作息有律。 散步就是必要的一项。 乌拉那拉氏无心用饭,落下箸来吩咐,「叫人去守着,若是四爷回来了就请他去看看耿氏。」 「耿格格真是好福气,遇到主子这样的福晋。还有这份燕窝鸭丝,主子也吃一些吧。」近身的张嬷嬷笑着夹菜,对她很是心疼。 乌拉那拉氏无甚胃口,但嬷嬷是养大她的奶娘,对她最是用心关怀。想到这一日里闹得不可开交,偏她想要的连个鬼影都没有,不由头疼起来。 听令的奴才跑了出去。 耿氏怀胎已有七月,因而乌拉那拉氏提前让她在阁里养着不必晨昏定省四处走动。 不过留听阁与浮翠阁相邻,有什么动静彼此一目了然。耿氏一整日里七上八下,心绪不稳。她本不是扶风若柳的女子,难得失了那份淡定自若的模样,胤禛顿觉此事不算小事,连平日说话的冷硬也抹去了不少。 两人又一同用了晚膳,直到胤禛回去永佑殿中办公,耿氏也随之早早躺下。 可惜躺下却睡不着,耿氏翻来覆去一个多时辰,浮翠阁又热闹了。 耿氏心里发慌,干脆坐了起来,让奴才听书将窗棂打开窥看外面的月色。 子时,终于一声啼哭响出。 耿氏倏然松了口气,精神放缓下来便睡了。直到次日晨起,才知道钮钴禄氏生了个小阿哥。 四阿哥,与四爷是一个序齿。 耿氏琢磨着,钮祜禄氏怕是跟定了福晋。若是她不跟,日子也会不好过。 自打去年弘昀阿哥没了,李侧福晋便整日的哭,身形也跟着消瘦下来。原来浅薄的宠爱也恢复如初,四爷与福晋一度对她更是迁就许多。毕竟孩子从落地,就按着她侧福晋的位份自己养着,感情自然不一般。 可怜她们二人突然有喜,李氏对她们百般看不顺眼,尤其是钮钴禄氏这个由皇上点名送进来的满族格格。但也因此,李氏不敢真做什么,只能平日里绊脚自得高兴一把。 钮钴禄氏性格也有些自傲,她如此有了四阿哥,与李氏只怕会越来越不对付。 如此算来,她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不管这孩子是儿是女,她也会细心呵护一辈子。最好是个阿哥,这样总会少些欺负,也不用吃她如今的苦。 许是腹中多月,孩子心有灵犀的又在里面翻跟头作回应。耿氏笑着轻抚上去,那里突了就跟着轻抚过去,似乎感觉不到痛般轻声呢喃,「娘的乖孩子。」 腹中又是一阵翻身。 身旁的听书看得目瞪口呆,「格格,这小阿哥真是调皮。」 「嘶,万一是小格格呢?」 「怎么会?小格格必定是温柔娴淑的模样,这么调皮定是小阿哥!」听书笑道,「小阿哥,您慢些,格格都被您踢疼了。」 耿氏失笑,「他怎么听得懂?」 「自然听得懂!」听书并非胡言乱语,说起她幼时在家中听额吉所闻的话。 隔着衣裳,摸在肚子上的手心再也没有感到动静。耿氏不由心里更软,轻轻拍了一下,愈发期待他生出来的模样。 眼看着四阿哥褪去猴皮红脸,渐渐的长开模样,咿咿呀呀的在福晋怀里剃头过了满月礼。耿氏的肚子鼓得更大了,这让出了月子的钮钴禄氏看了惊呼,「这定然是个小胖阿哥!」 耿氏只是笑,却在乌拉那拉氏的建议下注意饮食清淡,免得胎儿过大不好生产。四阿哥不算大都要闹一整天,耿氏听了极怕,听的少更爱在院子里不停地走。她虽然是汉旗女子,但她家规严律身形挺直,哪怕挺着大肚子也没有歪身子,更没有钮钴禄氏那般被折磨的憔悴臃肿。 胤禛索性将散步的安排与更是一同,偶尔走得累了,他还能让她靠一靠。 这日两人走了一炷香,耿氏便吃痛的哼了一声。胤禛停步,「又踢了?」 「嗯。」 耿氏脸色有些白,只能嗯一声应答。 胤禛觉得这孩子必定非同凡响,不由想到几个弟弟,手腕上便被紧紧拽住。 耿氏几乎站不住。 胤禛哪里还看不明白?身后奴才连忙跑了起来,眼看两人离着屋还有百步距离,也不算太远。 他吸气一沉,俯身将耿氏抱了起来。 耿氏后仰惊呼,她抚着镇痛的肚子咬唇隐忍。 胤禛也有察觉,随着耿氏细碎哼声快走起来,眼看着听书等在屋内接应,相距离也只有七八步的样子。 「啊!」 「哇哇哇哇!」 一痛一哭几乎同时在胤禛怀里响起,左臂旗袍沉甸甸。 「生了?」 第2章 小胖子阿哥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五阿哥真是会疼人的,日后必定聪慧孝顺!」 接生嬷嬷进门前就被知会她已无可用之地,接过赏钱便施施然的走了。丝毫不管她嗓门大,传到里间听到的胤禛是什么表情。 第3页 他竟然做了一回接生婆。 胤禛有些恍惚,想到放下耿氏后由着嬷嬷帮忙将孩子托住。褪下裤子,那一团红皮猴子张牙舞爪撕心裂肺的大哭。 知道的人明白是新生儿降世大喜,不知道的怕是以为他私刑一个不会说话的孩子。 留听阁只有耿格格的几个奴才,做事多少欠缺了些。早就安排好伺候过四阿哥出生的一拨奴才很有经验,尤其是拿不住雍亲王是高兴还是厌恶的态度,他们都是先尽职尽责的给红皮猴子擦洗身子。再梳了胎毛,裹上襁褓后香喷喷的送到胤禛怀里。 见到雍亲王顺手接过孩子,奴才们松了口气连连恭贺。 孩子洗干净了就清爽多了,但是皱巴巴的真心说不上好看。不过胤禛低下头仔细看着,感受到臂弯沉甸甸的重量很不可置信,「这小子多重?」 「六斤七两。」 「……」 这是他接生的孩子,果然壮实! 胤禛脑海里第一反应便是如此,欣慰之余觉得耿氏比钮钴禄氏有福气,竟然眨眼功夫就生个大胖小子!此事要赏!他心念一转,豪情万状的想要举手一挥说赏。但是抬手之极的重量让他顿了顿,沉声维持他的稳重道,「今日有喜,全府都有赏。」 至于赏多少,这都是有惯例的,福晋照着做就是了。 事实上,乌拉那拉氏听闻消息后就让安然去赏钱。至于五阿哥怎么出生的事情,她是半点都没有收敛。不仅不收敛,来到留听阁的头一回事就是对着胤禛恭喜打趣。末了,这才低头看这位急性的小阿哥。 「这小脸团的。」 胤禛沉着脸拱手,「福晋抱一下?」 乌拉那拉氏却退了一步,隐约的打量他那略显不自然的动作,顿时笑出声来,「耿格格如何了?我进去看看她。」 胤禛被笑话,后觉自己不该戳福晋伤痛,低头看着睡着的孩子忽然动了动,蓦然想到了弘晖。他记得当年福晋极爱他,幼时时时刻刻抱着看着不肯离身。孩子有时候不高兴了,就会抱着轻拍安抚哄着入眠。 念此,他的手也拍了拍。 而后,孩子捏紧拳头又哭了起来。 「哇哇哇哇哇!」 哭声响彻留听阁,震得人耳窝发疼。偏他毫无自觉嚎啕大哭,且越演越烈。抱着他的胤禛甚至能感觉到那小身板哭得直抖,猴皮脸更丑了。 新上位的奶娘见此心中一动,「王爷,五阿哥必定是饿了,让奴才带下去吧。」 胤禛迫不及待的脱身,又叫人进去问候两声转身走了。 乌拉那拉氏进去的时候,耿氏早已被清理换了衣裳,只是怕受风屋子里窗户紧闭着。奴才们紧紧有条,早已将东西收起,若不仔细问连腥气都没有。 耿氏躺在床上,面色红润如平常散步般。乌拉那拉氏见了羡慕,「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有小五那样懂事的孩子。」 「福晋说笑了,奴才倒觉得他这样性子急躁,以后怕是要闯不少祸。届时,还望福晋不要疼他,尽管罚!」 乌拉那拉氏哭笑不得,「傻话,看小五长大了怎么说你。」 耿氏莞尔,「有福晋教导,是他的福气,也必定不会说我这个额娘。」 两人又絮叨两句,等到五阿哥吃奶回来了,乌拉那拉氏这才叫她好生歇息日后自然子孙福运,起身离去。 平常嫡福晋与妾室都是水火不容,可四福晋是出名的贤德。哪怕知道她是有几分真善德,耿氏也狐疑不敢轻心,待到孩子落到怀里,奶娘夸了几句才引她回神,「就让五阿哥在这歇着,你们出去吧。」 「是。」 听书从膳房里带回滋补汤水回来,她坐在脚榻上看五阿哥,小声问道,「格格,福晋的意思是不是让五阿哥就养在这里?」 汤勺在碗里舀了舀,眼看着那热气氤氲升腾,耿氏又将汤放下,「浮翠阁那里怎么说?」 「钮格格方才叫人来贺喜,送了那盘白玉棋子。」 耿氏点头,「真大方。」 「格格与她一向最好,如今又一起有了小阿哥,怕是打定主意要和您做好姐妹呢!」听书有些不忿,她家格格随遇而安,可钮格格这一年看着似乎心眼有些多。她有些担忧,低声说起了耿府里的夫人,「格格,夫人说这皇家富贵永存,可能得到就没有几个。」 那些半途中落的,更说不算。 耿氏轻笑,将一侧的五阿哥抱在怀里。母亲说过,孩子小的时候都是靠气味去熟悉人。如今身边有奶娘一等奴才在,她更不能放过私下时候。再且她是家中长女,照料孩子并不算生疏。 「给自己打几嘴巴。」 「是。」 听书乖觉应道,下榻跪地就开始自打嘴巴。自打不厉害,却是脆生生的几声。 襁褓里的五阿哥皱了皱眉,耿氏发现这孩子胎毛浓密,连眉毛都要深色许多。她面容只是清秀,四爷也说不上丑,这孩子应该长的不差。长得可以,再是宗室出身,平平淡淡的也能富贵一生。 她若安稳长寿,还能出府享受儿子的福气。 耿氏莞尔一笑,抱着小五嘴里轻哼童谣小曲。 听书又坐回脚榻,她想问小阿哥的小名叫什么好,又看格格满脸慈爱餍足的模样便闭了嘴。 丝毫不知成了今日喜事的主角被轻哼小曲环绕,他迷迷糊糊的听了几句,还没分析子丑寅卯来就被催眠睡去。 第4页 等他再醒过来,便被人扒了裤子。 他尿了。 人生第一泡尿。 「小阿哥的尿好啊!」 「是吗?这个怎么看?」 「出生孩子吃奶,尿色就要干净。你看!」 「好像是,闻着都不臭。」 两个女人正大光明的议论他的尿,手脚麻利的给他擦了擦下半身又穿上新裤子。 五阿哥陷入了沉思。 许是看他没有反应,以为孩子睏觉便各自忙去了,只留着一人守在旁。 五阿哥发现自己睁不开眼,索性放任自己躺着闭目静思。他以往几个月的日子都是这么过来的,不过在肚子里自在快乐,不用吃不用喝,光是睡觉翻跟头就是所有的事情。除此之外,就是习惯的看望自家弟弟。 还在。 信仰就在。 只不过他不明白老天让他回炉再造的原因,毕竟他父母双全,上有兄长下有妹妹。他那对老父母个体经营小公司,对着三个孩子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于是三兄妹你追我往的,兄友弟恭还是互相掐架都经历过。直到他考上重本开始,再到毕业被研究所招去,他的人生是很不错的。 至少在同学会上都得到了广大的欢迎。 唯一说得上遗憾的是,他始终没找到一个互相喜欢的女朋友。等到了研究所的高压环境下,漂亮的前辈后辈不是被追求就是已求婚,所以人到中年也没有成家。这也成为了老父母最念叨的一点,于是给他牵线了一个教书老师,说她工作稳定放假也有时间可以陪他。 他记得自己就在相亲的路上,然后醒来就被羊水呛了几口。后来导致他呼吸不畅,连累身体的妈身体不适,这让他明白自己的处境。 娘胎里的羊水和肚皮相隔,他的小耳朵听东西不太灵光,只有偶尔能有一两个字听见。也可能是身体相连的缘故,母亲说的话他基本能听见。也因而明白自己不是重生,是穿越了。 穿在了有王爷,福晋和格格的清朝里。 他的阿玛是四王爷。 至于哪个四王爷…… 五阿哥张大嘴巴打哈欠,又习惯的想摸一下两腿之间。可惜襁褓里束缚着手脚不便,他后知后觉都叫他阿哥,老天爷还能让他变性不成? 还是睡觉吧。 再巨大的思维都敌不过婴儿身体的精神力,方才脑海翻转家人的画面已经让他精疲力竭无暇顾及。 小奴才听音巴巴的望着,眼看五阿哥秀气的张了张嘴巴又呼呼睡去,靠的近了还能闻到奶香气。 真乖。 如此等到第二天,五阿哥才睁开了眼睛,随着小脸也长开一些褪下了红皮。身边人见了都夸,说他眉清目秀定是个美男子。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五阿哥心里喜滋滋的,谁夸他就笑,就乐。尤其是他的额娘耿氏,更是高兴的拽着她衣裳不放。耿氏对此都很是受用,抱着他忍不住亲了又亲不肯放手。 直到这日王爷来了,说要看看孩子。 奶娘将他抱了出去。 五阿哥饮恨的脱离了额娘温暖怀抱,心情顿时沮丧起来。不过见王爷爹,又雄心壮志起来想怎么讨好? 笑! 他笑得露出牙床,伸出小手。 胤禛神使鬼差般伸手接过。 那熟悉的手掌触感让五阿哥一惊,再抬头一看大光头。 「噗……」 胤禛怔愣,手上托着的襁褓湿漉漉。 第3章 小胖子阿哥 那个巴掌托着的触感,瞬间让他想起两天前自己刚出生就被人谋害拍打的命运! 五阿哥又惊又怒,他愤怒的抬眸看去,顿时被光头吓屎了。 是了,有福晋格格的清朝王爷可不就是大光头么? 旧怨加沉重打击,才刚饱腹的五阿哥不能控制身体本能,在真正意义上初见的阿玛怀里拉了第一泡屎。 十一月的天,屋子里暖烘烘的。那两身衣裳轻薄柔软,胤禛也能清晰感受到手上甚至衣裳的脏物温热。 两父子凝神对望一瞬。 「不知礼数!」 「哇哇哇!」 奴才们低着头,强忍笑意。奶娘连忙告罪上前,将五阿哥抱走。 「哇哇哇哇!」 我不知礼数怎么了!老子只是刚出生的孩子!你这个爹,凭什么嫌弃!凭什么! 五阿哥大声怒号,可惜他憋红了脸也没人听懂他的控诉。只不过他的眼神满是倔强,哭声震雷滚滚。一看就是硬脾气,不好收拾的角色。 胤禛的眉头很自觉的越皱越高,「赶紧收拾。」 因为耿氏的性情缘故,他对于这个孩子也是比较期待喜爱。再加上是自己怀里生的,脑海里总会忍不住浮现那张红皮小脸来,比他当年见到弘晖还要印象深刻。但他不是头一回做阿玛,真正让他记住这孩子却没有来看望,全然是因为昨日之事。 孩子是午后生的,消息更是早早传了过去。这对于子嗣过少的雍亲王来说,不论康熙爷还有德妃娘娘都赏下相应的礼。 然后他上朝去,就见公私分明的九五之尊将外人撇开,笑着问他,「老四,听说你抢当了一回接生嬷嬷?」 胤禛神情自然。 领了差去永和宫请安,越发雍容的德妃娘娘不置一句,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他一番后道,「等小五满月,就抱进宫来让本宫看看。」 第5页 胤禛依然自然。 他想,自己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即便自己把府里管的固若金汤,但是必要人手眼线是不能踢走的。汗阿玛和额吉知道,并不出奇。 然后,他迎着许多人自认为不着眼的打量下打道回府。相邻而居的胤禩老八也恰巧路过,笑盈盈的递送一份民间京报,「才听到四哥的好消息,这份京报就算是弟弟的一份心意。」 民间京报是早年从提塘报房分出的,不如官报全是政治民生,相对生活杂碎。如琉璃厂新出的物件,或是宗室家中联姻大婚的热闹等等。这类的京报为了营销,几乎在贵族宗室女子和富足人家风靡,不过其中内容在胤禛看来皆是八卦九流毫无可用之地。 自然从来不买从来不看。 接手之后,他想若不给福晋算了。 但是基于京报的来源,他斟酌着胤禩的意思先大致浏览一遍。事实上,他还没斟酌出个所以然来,就被第一页的标题惊到了。 《吾皇金枪!即将喜得二十三阿哥!》 其下则是大致夸赞康熙爷的才智双全威猛厉害,年初的时候让年轻貌美的谨嫔娘娘拔得头筹再得喜讯。计算日子喜期将至,各位快来猜这位可能是康熙爷最小的孩子到底是阿哥还是格格? 不知是否措辞问题,胤禛觉得有点像赌庄里赌压大小般。 还有些许无稽之谈,他皱眉翻页不愿再看。而后,胤禛的心被重创一击。 《呜呼!雍亲王终怀美人产子!》 文下先是哀泣雍亲王膝下无福,又从前文康熙爷处延伸至雍亲王大夸特夸!称他辛勤劳动苦尽甘来,得了四阿哥之后又得了五阿哥!还有一段描述大致,似乎有人在旁亲眼目睹。 胤禛气的闭上眼沉思两息。 「来人,将今日的京报都买回来!」 苏培盛当即叫人去跑腿忙碌,直到两炷香后奴才跪在跟前道,「回王爷,奴才只买了报房加印的五十本。」 「加印?」 「是,报房说京报并不算他份内事,都是看情况加印免得浪费了。今儿个凑巧,买的人更多些。」 凑巧? 为何凑巧? 是汗阿玛还是他? 胤禛本着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精神,目光灼灼的将整本京报都看了。就连京城里酒楼开张等宣传,他都一字不落的看了。 然后他卷巴卷巴将京报丢一旁,眼不见为净。甚至连福晋那里,他都不想去。 可惜我不去山,山自来。 五阿哥满三小席,就算不铺张浪费大办,福晋的那里也会准备两桌。别的不说,自家府里的人聚一聚。而身为主角,自然也要到场。 胤禛暗悔自己散步散傻了,想到了步友耿氏竟然忘了还有这个小魔头。他不耐折腾,等脏物收拾干净就出了远门去。 于是雍亲王府的奴才皆看到他们家王爷背手在前,走得那叫一个英姿飒爽流行大步。而后的奴才紧跟着,还有则是留听阁的奶娘抱着襁褓跟随。前后左右,隔着一个殿都能闻听婴儿的哭啼声。 避让的洒扫奴才惊呼,「这五阿哥真了不得。」 一同的奴才都认可点头。 好在走了半路,声响这才断了。 奶娘抱着孩子心惊胆战,她一路上都在低声哄着,方才又说了是来给嫡福晋请安的。许是孩子懂事又或者哭累了,竟然真的慢慢不哭了。 实际上,奶娘猜想对了一半。 五阿哥很清楚自己的处境,电视机都播了许多妻妾之间刀光暗箭殊死搏斗。不管这个福晋如何,他的亲妈只是一个小妾。所以他需要乖巧懂事,最好能讨得福晋的喜爱才是。 毕竟他还小,福晋这个王府的掌权人庇护很有作用。 猜错的另一半,则是他早就想哭了。但很奇怪,他羞愤怒骂的声在外人看来就是哭,然后他真的哭了,还觉得不能自我无法控制。 想想他自己还有点委屈的抹眼泪,拽着奶娘的衣襟。 奶娘是个年轻的女子,撇下自家孩子养小阿哥,赚钱之余也有一些移情心态。看五阿哥哭的涨红着脸,她心疼不已的哄着。 小可怜啊,哭的嗓子都不好了。 两人颇有些母子情深般,直到请安时,五阿哥这才听到福晋两字,柔软到没有脖子的脑袋努力网边上侧了侧。 有一位嬷嬷笑道,「呦,五阿哥可真是精神。」 下一瞬,五阿哥看到了他的嫡母。 竟与他生母有几分相似!两人都是眉清目秀的模样,与大美人沾不上边但气质不同。比想像中清贵,更温柔。 乌拉那拉氏将他抱在怀里,干净修剪整齐的手指伸出将襁褓露开来。而后笑了,眉眼弯弯带着浅淡的皱纹,「这孩子,和爷真是像。」 「哇啊哇哇!」 「哪像?」 两人同时说道,又顿了顿。 乌拉那拉氏莞尔一笑,「看这默契,还不像?」 福雅有些好奇,「额吉,让我看看小弟弟。」 十六岁的福雅长得很像李氏,柳眉弯弯,剪剪秋水。清浅一笑,就像是湖上芙蓉般俏丽。身为雍亲王独女,不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却也十分尊贵。因而她神色浪漫,望着五阿哥道,「小弟弟,我是你姐姐福雅。」 小弟弟说不出话来,也不想扯嗓子哭,很给面子的矜持一笑。 第6页 褔雅觉得很有意思,从乌拉那拉氏的怀里将小弟弟抱了过去。然后,大人们用膳了。也是这么眨眼功夫,五阿哥又回到了奶娘的怀里,闻着那股熟悉的味道又转眼睡了过去。 等到众人饭后看他,他也睡得十分香甜。 直到他被奶娘喊醒,脑子还迷迷糊糊不知所以,忽然身上一热发现自己被泡在装着树枝叶子的大铜盆里。他毫无坐下能力的往后一倒,正好倚在乌拉那拉氏的手心上。柔软的脑袋自然后仰,望着对他笑的嫡母。 铛。 李氏丢下一枚铜线,说了一句祝福。 褔雅轻轻放下一个鸡蛋,「祝小弟弟快高长大。」 其余格格也跟着上前或丢铜钱或丢花生等留下一句祝福,这些皆是他不认识的人来来往往,五阿哥觉得自己像天桥下的小乞丐。还没等明白,身后的乌拉那拉氏则用姜片艾蒿在给他洗头洗澡,洗的时候还夸他头发好身子好。 五阿哥听了很高兴,靠着嫡母笑得露出了牙床。身为不上不下的儿子,经常都是爹不疼娘不爱。这样的情形着实让他乐得不行,明白了穿越的真谛! 嫡母见此也笑,她笑着用布蘸了茶水,然后伸进他的嘴里擦牙床。 五阿哥呆滞不明,直到屁股被捏了一下。 「……」 嫡母见他呆愣,又捏了两下,「哭啊!」 哭? 「哇哇哇哇!」 五阿哥靠着嫡母,浑身都在使劲儿的哭,生怕外人听不见哭声。等发现褔雅捂着耳朵和众人一同笑看他,还有奴才捧着衣裳出来才擦了泪水,配合嫡母擦干身子,再抱着他屁股翘起来。 这姿态有点不对,他一抬头。 胤禛拿着一根大葱轻笑一声,利落的打在小屁股上,「一打聪明,二打伶俐,三打明明白白。」 「哇哇哇哇!」 去他的穿越真谛!老子要回家! 第4章 小胖子阿哥 五阿哥自闭了。 他开始怀念穿越前的日子,那日子多自在快活啊! 虽然说自己不上不下,非要折腾点才能引人注目,但是父母兄妹都是爱他的。再加上父母期望託付在懂事稳重的大哥身上,底下有个古灵精怪的妹妹拉仇恨值,所以他在家人亲戚的眼里都是懂事乖巧,聪明有主意的孩子。 尤其是高考后高分录取重本,整个人生更是飞扬到了巅峰!再加上学校不在家乡,他还真的不务正业了一年。因为划水缘故成绩一般,大二开学就被系里教授盯住。两年里斗智斗勇,和老教授从互相针对到兮兮相惜。等他大四开学被研究所提前录用时,老教授还抹着眼泪和他哭,让他争气。 老教授和他亦师亦友,甚至毕业之后的联繫比家里人还要多。现在想想,这老教授恐怕又要哭一场了。 总而言之,生活在一个富足小康的家庭里,他上辈子就没被人打过! 这封建王朝的王爷福晋们啊,都是魔鬼。他想要奋起,但他连翻身都不能。五阿哥很是难受,努力的哼了一声,下一瞬嘴巴张开又是一个哈欠。 听音见此跟着哼了小曲,意图哄他睡觉。 五阿哥现在精神好点了,他时常会装睡的旁听周围人说话。半个月下来,他也就知道府里的大体情况。 府中的头三号人物中,第一是拿着大葱报复他的渣爹,其次是独子夭折后愈发娴静贤德的嫡母乌拉那拉氏,最后则是那日第一个丢响盆的侧福晋李氏。雍亲王府府中陆陆续续进了五六个格格,唯有李氏靠着样貌性情拔得头筹,肚子争气还生了三子一女。不过去年死剩一个儿,所以很不喜欢恰逢怀喜的钮钴禄氏和耿氏。 钮钴禄氏与耿氏一同进门又是邻里,虽然月子里不便,但也常常差奴才来送东西说两句。 身为五阿哥贴身的奶娘和小奴才听音二人常常受教,再加上两人才刚上岗,他的额娘耿氏不放心常会亲自说几句,每每如此五阿哥都是竖着耳朵听。耿氏很强调钮钴禄氏是满洲大姓出生,敲打着奶娘听音对府上人多些敬重,末了又点一句五阿哥的身份。 总而言之不要轻狂不敬,但也不必太怯弱可欺。 阿哥身前的奴才,怎么都是好的。奶娘和自幼侍奉的奴才只要懂事,日后等阿哥长大了自然也有福气可以享。再加上耿氏说话徐徐,没有满洲大奶奶的泼辣,更没有女子过于软弱之态。两人的心理,自然也有一把尺子平衡度量,觉得这对母子性情不差。 两人端看了府里的情形,自然是很满意的。不过听音才六岁,她有些担忧,「万一侧福晋……」 奶娘不以为然,「傻丫头,侧福晋有自家阿哥,于情于理都插手不得咱家阿哥身上!」 听音恍然,笑着狠狠点头,「是我想傻了,而且咱们阿哥这样聪慧,日后定是人中龙凤的哥儿。到时候王爷和嫡福晋喜爱都来不及,连着格格都能高兴了。」 「可不是,你看五阿哥模样。我看啊比四阿哥都好看!」 「自然的,那日……」 五阿哥震惊于自己的聪慧被早早发掘,又发现自己竟然是美男胚子。虽然觉得两人说话毫无逻辑更带着偏差,但不妨碍他听着舒坦! 果然是自己人,有悟性! 日后好好栽培! 闻着听音小萝莉的声音,五阿哥彻底的忘记她给自己欢喜衣裳的窘迫了。 第7页 五阿哥喜滋滋的想着,又认真听奶娘说他那不曾见闻的四哥。奶娘身份摆着又不能随意走动,就算见过四阿哥也只是一面之缘,翻来覆去不过两句再加上自以为的见地。但因为是私底下说,奶娘敢说听音自然也敢听。 也让五阿哥有了大体的感受。 那就是钮钴禄氏与耿氏两人,似乎就是表面姐妹。不然的话,怎么两方的奴才似乎都有些攀比针对? 反倒是有个格格宋氏,常常去给福晋请安的路上来看望一眼。 耳边的嘀咕声还在,五阿哥却忍不住真的睡了过去。 奶娘见此揉了下胸,「五阿哥吃的多,还是要多个奶娘才行。」 听音眨眨眼,「格格说这两日就来了。」 谁都没想到五阿哥的胃口这样好,一般人都是一个就够了。耿氏早就挑好了奶娘,见四阿哥就是这般便安然等候孩子落地。结果养了十来天,奶娘发觉自己有点吃不消。此事谁也没料到,好在原来就有物色多几人,再做调遣也不算难事。 五阿哥并不知道这些,每天吃吃喝喝再傻笑。小身板明显的又发胖一圈,小脸也随之长开了许多,能看清他的五官长得很不错,几乎都是摘着父母的长处。 耿氏在屋子里不得出去,她也十分享受坐月子。因为生产出乎意料的顺利,恢复的效果也比预料的好。整日里无事可做,她就在屋里抱着五阿哥打转,又或是掐掐腰身调理身子。侍妾重在颜色,其后才是德行等。耿氏不求万千宠爱,但也不能被抛之脑后连带孩子。 福晋有令将她的份例抬了点,所以吃食方面没有丝毫亏待,因而到了日子出来时更是红光满面,气质更盛几分。 满月不算大办,但是前院设宴宴请各家兄弟,还有亲近的几位宗室等。五阿哥被更是擦洗身子时就有了心理准备,不哭不闹的看着各位陌生面孔,任由胤禛自请差事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他剃头。 五阿哥摆在正堂上,一群皇叔微拢过来打趣。其中一位玄色常服,模样和气的男子笑道,「老四,你这手可不要抖啊!」 「是啊!四哥武艺差得很,不如让我来?」 二十郎当的男子跟着街道,他长眉浓密满眼戏嚯,带着几分桀骜之色。五阿哥不由的看过去,引得他伸手戳了戳,「小五,我是你十四叔。」 「方才骑马来,怕是还没洗手吧?」身旁另一年岁相近的男子打掉他的手。 十四贝子胤禵蔑了一眼。 被诸位兄弟打趣,胤禛心里没那么慌了。尤其是发现自己拿着剃刀时,这个爱哭的小魔王靠着自己动都不动,不由得高兴几分将那略显浓密的胎发剃了。 耿氏在身侧将胎发收起来。 几位皇叔你一言我一语,五阿哥才知玄色衣裳的是太子爷二叔,吊儿郎当的是十四叔,打手的是十三叔,还有一直不说话的八皇叔。 皇叔大都带着几分郁色,与眉眼飞扬的十四叔有些差异。 五阿哥觉得有些熟悉,可惜自家人与晚辈见面自然不会爵位名字一一报上。是以抓耳挠腮的想不出所以然来,只觉得没有见过的爷爷身体有些厉害。 儿子都有十多个。 难道是还珠格格的干隆大爷? 五阿哥苦思冥想,却看着八皇叔胤禩拿出一轻薄册子送来。他没看出什么来,就听自家阿玛沉声应下并将册子抢过,不让人多看一眼。 他好奇的看了看,却见胤禛对乌拉那拉氏吩咐,「等会儿一同进宫。」 乌拉那拉氏点头应下,带着耿氏一起下去给五阿哥换上一身大红大绿的衣裳。外面几个兄弟各有话说,身为女眷没有去打扰,反而就像满三一般吃了饭,在来的几位福晋面前露露脸,就让耿氏先自己回去了。 按照规矩孩子本就要进宫拜见,再加上汗阿玛与德母妃有言在先,因而等爷准备好了就要进宫去。 乌拉那拉氏坐下歇息喝茶,张嬷嬷抱着孩子道,「五阿哥长得真沉。」 「沉些好,身子骨才硬实。」乌拉那拉氏嘆了一声,侧首仔细看着五阿哥圆润脸腮,眼珠子黑亮可人。 张嬷嬷顺应的抱到跟前来,乌拉那拉氏接过来一惊,「竟有晖哥儿这样重。」 「可不是,足见是有福的。听奶娘说也不胡乱哭闹,很是好带。」张嬷嬷见自家格格想弘晖阿哥,这死了的追思无用,还不如趁着王爷答允的机会将孩子定下来。 才落地的健康孩子,可不就是现成的,如此就不用担心日后的世子之位。 五阿哥认可的伸手,轻轻拉住嫡母的衣袖。 张嬷嬷想的实在,担心就此错过大好机会。但乌拉那拉氏知道做母亲的滋味,她摇了摇头,「这样只会让王爷难堪。」 「福晋说的什么傻话?您看京城哪个王爷只有一个侧福晋的?还是自己抬举的汉旗女!」 乌拉那拉氏苦笑,这件事王爷前些日子与她说过,下一年的选秀汗阿玛很可能会亲选一位侧福晋。地位家世,也不是李氏可以相比的。少年夫妻没有子嗣,也有应该的尊重敬爱。 王爷不可能推拒侧福晋。 容下了满府女人,颇有些青灯古佛的日子让她愈发沉静不语。乌拉那拉氏想,她大约能参透一分佛性。 一根手指被小手紧紧握住,乌拉那拉氏垂眸落入点漆双目。五阿哥顺势的咧出牙床笑着,似乎要寂寥哀恸余生的人不由一怔。 第8页 第5章 小胖子阿哥 「好孩子。」 乌拉那拉氏眉眼轻柔,她熟稔的安抚着五阿哥,心里又转瞬平静。 「福晋。」 「再说吧。」 张嬷嬷见她依旧不愿,但是言辞委婉许多便不再言语。自打弘晖阿哥夭折,福晋就去了半条命,整日里没魂似的无精打采。这几年已经大好了,只是偶尔念起时总会出神许久。一直到去年弘昀也走了,福晋同心体会对着李氏也宽待几分。 李氏出身不算好,眼皮子浅,便得意的跳了好些日子。不过人有短处,以色侍人终不是长久之计。多年同住,打理后院的福晋自然知道李氏的心病。不过连着吃了几顿甜食,李氏顾不得所以的饮食清淡,总觉得自己老了丑了才让王爷不再疼爱。 李氏不闹了,府里清净了,福晋自然就不理她了。至于再闹,她再见招拆招就是。这些年来,日子就是这样过来的。 张嬷嬷为了让福晋高兴,索性提起了李氏又说到了福雅格格。 原来甜食吃多了脸会很快发胖! 原来李氏很重男轻女。 等等等等。 因为五阿哥年岁小不被防备,他就正大光明的窝在乌拉那拉氏怀里。紧紧拽着那一根手指卖萌,再深情相望刷好感值的听着张嬷嬷说着府中杂事。 这与奶娘听音她们私下毫无根据的听闻不同,身为嫡福晋的第一把手,张嬷嬷说的都是真真切切的事情。 张嬷嬷多是汇报为主,毕竟亲王府人来人往世故许多,除了府里的还有府外的。乌拉那拉氏除了吩咐过几日连铺子帐房来,几乎都不说话,只有偶尔应一句又或者逗趣的动动那根手指头。 眼看着前院没完,折腾了半天又旁听许多的五阿哥忍不住哈欠连天。眼看着就要一梦周公,又被手指惊扰,条件反射的紧紧拽住再睁开惺忪睡眼。 显得木呆呆的。 乌拉那拉氏笑了笑,「去和爷说一声,马车都备好了。」 「是。」 既然要进宫,那就要自己择选好时机请见,不能耽误。因着是带着家眷,胤禛很快赶来并一同坐在马车上。 车轱辘转起,他便道,「十三府中还有劳福晋了。」 乌拉那拉氏笑了笑,「弘暾未满周岁,弟妹也是□□无术。我这个嫂嫂帮一帮,也是应该的事。」 她这个十三叔子颇有才情,前生得了汗阿玛许多疼爱,但也因此失宠后日子难过。一个光头阿哥出宫开府,进项少出项多自然过得捉襟见肘。好在与迎娶的福晋兆佳氏感情甚笃,以至于才得了一个阿哥又立马怀上了,除此外还有一个女儿。 府里的福晋过得煎熬,乌拉那拉氏就帮衬妯娌为藉口偶尔送些东西帮持铺子等等。 彼此之间心知肚明,再加上十三两夫妻性情阔达,乌拉那拉氏自认不用愁年幼儿女,自然也不觉得庶务多了会烦恼。 但此事让她想起另一桩来,「福雅今儿又给我请安,不知道汗阿玛那里可有说什么?」 胤禛无事可做,掀开襁褓看了一眼眼珠子骨碌转的小子,「说什么?」 五阿哥眨眨眼,将目光转向渣爹身上。 「爷忘了不成?福雅今年虚岁十七,你说要亲自帮着寻看人家。」 大清的公主和亲有大半,其下的郡主不至于此,但是婚姻大事都是康熙爷的亲手指配。哪怕郡主的亲阿玛,雍亲王也只能在旁建议。 「李氏……」胤禛想起皱眉,「好似与我说过。」 「嗯?」乌拉那拉氏眨眨眼。 胤禛有些好笑,「你两个看我做什么?」 乌拉那拉氏侧目,看了眼乖乖巧巧不哭不闹的五阿哥,又回过神来,「此番进宫,爷还是问上一问好些。又或者我问问额吉?」 「再看吧!」 大约是府里多了两个小阿哥的缘故,李氏忙着给自己美容养颜之外更是一心扑在了独苗苗的身上。身为独女再次被生母疏忽,福雅早已习惯不再哭闹,每日里除了给福晋请安就是和宗室姐妹喝茶说笑,自在得很。 再加上学业之事李氏不懂,故而可以说弘时与生母并不亲近。有时候催促的紧了,弘时还头疼的想要躲开些。再加上福雅等于是福晋养大的,两个孩子根正苗红没被养歪,胤禛对于李氏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 左右她就蠢,最厉害也不过一张戳人的嘴罢了。 自己抬举的女人,捏着鼻子也要认了。 胤禛神色很是严肃,他不是后悔,只是没想到李氏比想像中还要小气模样。 乌拉那拉氏自然看出他的心事,她丝毫不怕的勾唇笑得张扬起来,还伸手抓着五阿哥的小手指着胤禛道,「来,这是阿玛。」 「……」 五阿哥没有反应,他能感觉到这位嫡母,是真的心胸宽阔的人,索性对着乌拉那拉氏笑。 「阿玛。」 「……」 乌拉那拉氏很有耐心的又念了两声,胤禛不满的道,「天下岂有满月孩子能说话的?」 「哇哇!」 脆弱的嗓子憋着吼两下,乍一下还以为是要哭了。 两夫妻低头看向孩子,只见五阿哥伸手指着胤禛,满脸严肃很凶很凶的喊,「哇哇!」 乌拉那拉氏笑得乐不可支,直夸他。 胤禛平静面容带上几分肯定,这个儿子有几分聪慧偏偏性情桀骜,想来日后要好生教才可以。但不管怎么说,聪明的孩子是好事。 第9页 看在父子情面上,就饶了不敬之礼吧。 胤禛如斯想着,又看福晋与他竟然很是亲近,垂眸深望五阿哥。 「哇哇哇哇!」五阿哥有点受惊的大喊起来。 没办法,他的角度看人都有些庞大,更不要说一个身居高位的男人神色莫测的看向自己。那种玄妙只能在电视里才有的霸气,硬生生压在他的小身板上。 五阿哥条件反射的抓紧乌拉那拉氏的手,「哇哇哇!」 乌拉那拉氏看他如此机灵察觉不妙,不帮不说反而笑出了声。 可怜无助又弱小的五阿哥瑟瑟发抖,心中暗骂之余对他的爷爷充满了期待。 靠山,当然要找最肥的那个。 古人男子幼时就会入学去,所以他在府里的日子只有这么几年。等到抱紧大腿,就可以在外面狐假虎威了! 他当年对于高喊我爸是李刚之流羡慕不已,也听闻许多大家族里几房相争的故事。 平心而论他还有些不肯定自己是否永远都回不去了,但他在耿氏肚子里长大,明白她的打算。耿氏得不得宠不重要,府中的世子之位也不重要。只要安安生生的顶着宗室名头,他们就能富贵一生。 他同意这个想法,但他不喜欢被欺负。那个忙着瘦脸的李氏有两个儿子,又比他大那么多岁。还有张嬷嬷说的还有新的侧福晋进门,说不定争宠团队更加庞大。 同父异母的孩子估计没什么和气可说,但是封建社会的人看来,兄弟相闹就是不懂事。 与其被动吃苦,不如他先在几人面前折腾点印象和好感。 别的不说,至少嫡母在四哥和他之间选择了他。 想想五阿哥心里高兴不已,他得意的咧嘴笑,全然忘了方才的告状的小委屈。乌拉那拉氏瞥见,不着眼的掖好襁褓以免寒风吹进。 魏珠站在殿前,他方才打发了一位嫔娘娘。虽然对方安安分分,可惜主子爷不见就是不见。嫔娘娘无法,便将送来的吃食一併给了他们这些奴才吃。这会子没有大臣觐见,他便让几个小子去侧殿去吃了再来轮班。 远处走来几人,他当即扫见让边上的苏拉去里头问一声,自己则迎上去,「雍亲王吉祥,给嫡福晋吉祥。」 「里间有人?」 「没有,皇上才午睡起身,正批摺子呢!」 魏珠翻身跟在胤禛身后,他抬着眼看。待到差不多进了,苏拉这才出来点点头,撩起门帘。 「王爷福晋请。」 两夫妻对着请安。 几近花甲之年的康熙从镜框上看了几人一眼,眼神落到了乌拉那拉氏的怀里才放下请安摺子。他起身走到旁的花炕上,「坐。」 末了,康熙笑道,「这就是你家小五?」 乌拉那拉氏福身,将孩子抱近,「正是,汗阿玛您瞧,小五身子可沉了。」 虽说有抱孙不抱子的说法,但那仅限于投了眼缘的。大多数的皇孙最多就是来磕头请安,偶尔在上书房检查功课的时候说两句。以至于很大部分的皇孙见了,心中也是敬怕较多。 康熙只是有些好奇,这六斤七两滑熘出生的孩子长什么样子。 宫殿中地龙暖和,襁褓自然被乌拉那拉氏掀开,免得闷着了。五阿哥在她的怀里见到了殿堂上的那一格格的花纹,有龙有花好不精緻。再侧目,便见一双老款式的水晶眼镜。 眼镜框很宽,是黄色的。 他家爷爷似乎看见了模样后笑,将眼镜脱了下来,露出一张写满岁月的面容。应是养生有道,面容虽老但精神矍铄,唯有些许老人斑和坑洼点缀。 不对,老麻子? 康老麻子? 第6章 小胖子阿哥 满月的孩子白白嫩嫩,眉宇浓密,五官小巧标緻。一双乌熘熘的眼珠子看着人,哪怕是第一次见也丝毫不怕。 康熙都想把眼睛戴回去了。 「这是小格格吧!」 「哇哇哇!」康麻子你才是女人! 「哎呦,这么凶啊!」 康熙惊嘆,不由正色两眼。皇家的孩子精贵着养,印象中满蒙儿女的彪悍也早早抛下。纵然他有令在前,也阻止不了有些孩子过于娇弱而夭折的命运。 他明白这个道理,同时对健康的孩子也本能的多几分好感。 长得白白胖胖的,还眉目清秀,康熙自然是刮目相看的伸手。和许多男子不同,发妻离世后只丢下才刚落地的胤礽。故而他既当阿玛又是额吉,养育孩子之事也就颇有经验了。 果真,五阿哥的眼珠子盯着他的手看,甚至伸出自己的小爪子来。 乌拉那拉氏抱着五阿哥旁观,见此笑了笑,「汗阿玛亲和,引得小五都亲近了。要是王爷来,看见了都要哇哇叫。」 前一句还当普通奉承,后一句则有些好笑了。 康熙用另一只手招了招,「老四。」 胤禛很不想陪着打趣,他脸色阴沉的看了乌拉那拉氏一眼,但不等说话反而被抢先告状,「汗阿玛您看!」 「老四。」 胤禛无法,走上前去。 五阿哥望天,很配合的对着那边摆手哇哇叫。 没有扯着嗓子大喊,但他脸上的嫌弃清晰可见,胤禛的脸阴出水来。康熙顿时大笑出生,摸了摸乖孙的小脑瓜子,「可取了名字?」 「尚未,只有个小名作阿福。」 第10页 「哇哇哇!」什么破小名老子不要! 胤禛看他一眼,「阿福很爱这个小名,儿臣便没有再改了。」 「朕记得你家小四叫元寿?」 「是。」 「可不能这般偏心啊!」 您老人家有脸说这话? 胤禛心中腹诽不已,但面上不显再次推锅,「是阿福的额娘取的,儿臣想着小名不过家人唤两声,好听与否也无甚紧要。」 「耿氏想来是唤着玩的,要真叫阿福未免显得不经心了。」 「那就作元福,至于大名还请汗阿玛代劳。」 乌拉那拉氏适时的送上梯子,胤禛自然的自圆其说,而后将取名字的大事点了出来。 五阿哥,又或者说元福心下大松,结合他始终没有名字却忽然被胤禛拉出来做藉口的口气,阿福就像是大街门外无人问津的宠物,又或是乡村里二狗那样的贱名。 反正他不接受。 好在元福这名字也不错,至于那个四哥元寿的名字他也不生气。毕竟两人之间差了几个月,他也没听闻元寿有多得渣爹嫡母的疼爱。 更何况,这都是为了讨要大名的套路而已。 元福觉得给胤禛一个勉强的笑意,康熙见此解开腰间的香囊,取出一副装了摺叠眼镜的眼镜套又翻了翻,再打开另一个香囊取出玉佩。 玉佩自然是康熙早早准备好的,毕竟他偶尔需要赏赐他人,除了让奴才去库里调送外,他都会随身戴上一两个合心意的以防不时之需。 雕工精湛,玉质华美,玉雕夔龙纹佩栩栩如生。 元福的小爪子紧紧拽住,又哇哇叫了两下当做感谢。 乌拉那拉氏则代他谢恩,这才真的离了干清宫,转去了永和宫。 雍亲王携着福晋和五阿哥来请安,德妃早已知晓,吩咐了奴才看好茶水点心等着就是。她也不知是何时才来,便如常的在院子里有有,剪花看景喝茶说笑。 到了年末,除了早些日子外一直没有下雪。因而地面都洒扫干净了,未有冬风吹的人受不了。 院里的花草大多放到侧殿里收着,免得一吹就没了模样。至于屋中的一对百灵鸟仿佛也过冬了,不再叽叽喳喳仿着叫声的闷头养神。 永和宫里静悄悄的,只有煮茶的炉子拨弄炭火的声响。 德妃乌雅氏几乎望眼欲穿,好在十四福晋完颜氏也进宫来给她请安。一个人有些烦闷,两人看着窗外忽然颳起的寒风,干脆就在屋里支着炉子焖栗子吃。 「额吉可要喝三清茶?」 德妃看着窗外,「再过些日子吧。」 三清茶清目理肺,化痰清肝更有滋润皮肤的功效。再加上香气清冽,别说德妃爱喝,就是皇上也爱。 可惜这正宗的三清茶需干净雪水烹之煮才可。 这也是德妃无精打采的缘故,她从来不看那些政务大事还是天色农务的关系,只是想喝的没喝成又大风不便出行,到底有些无趣罢了。 完颜氏见此让宫女煮了茉莉花茶,又亲手给德妃剥栗子。 乌拉那拉氏进来的时候,便见到这副情形。完颜氏看她抱着孩子行礼,笑着道,「四嫂还不来的话,咱们都要吃完了。」 「怎么会呢?这么香的栗子,额吉肯定给我留了一个。」 德妃看两个耍嘴皮子,白了一眼,「本宫就这么小气?」 说罢,她指着完颜氏身前那张小几上的银錾花渣斗,「这些都是你的。」 「额吉怎么也欺负老实人了。」乌拉那拉氏假装委屈一声,拍了拍元福,「可怜我和这孩子,只能来讨栗子壳。」 完颜氏闻听了只是笑,一副很得宠的样子将一叠剥好栗子呈上给德妃。 德妃很给面子吃了一个,「让本宫看看小孙子。」 干清宫里是因为担心奶娘面见皇上会有不敬,故而乌拉那拉氏一路上都抱着护着。但嫔妃抱子抱孙都没有讲究,德妃将护甲取了下来,自然的从乌拉那拉氏怀里接过小孙子。 乌拉那拉氏坐在一侧,「怎么不见弘明和弘暟?」 「这两小子功课没做完,再加上天冷,就懒得带出来了。」 十四贝子的府里除了完颜氏之外,还有舒舒觉罗氏和伊尔根觉罗氏两位侧福晋。与平常夫妻一般,嫡福晋是皇上母妃择选,而侧福晋则是自己喜欢得来的。完颜氏入门的时候看到丈夫偏爱,心里很不如意。好在她性子飒爽,与德妃和乌拉那拉氏很不错。再加上后来得了两胎皆是嫡子,这十四贝子府里自然是站得稳稳噹噹。 两位妯娌颇有些互相扶持的情分,弘明弘暟自然也见过不少。 简略说了两句,元福又靠着一双大眼睛和粉牙床俘获了德妃的笑容。 「这孩子日后定是调皮捣蛋的。」 德妃如此说着,却心里满意。她和老四之间始终隔了一个佟氏,曾经也闹了不满隔阂。好不容易好转,可惜孩子大了,更不能如十四那样随心所欲说骂。再加上老四幼时受过苦,人更稳重有主意,她偶尔还要看着那张沉静的脸上窥看出一二神色说话才好。 老四不重女色府中空虚,闹得皇上来问,她便送了颜色好与好生养的过去。 结果好生养没站住,颜色好的反而妖妖娆娆生了几个。 那会子看到老四媳妇,她都有些不好意思。好在打听得知是个没脑子的,能蹦跶纯粹是老四媳妇让她如此,这才作罢不理。 第11页 但心里也下定了主意,轻易不要插手这些事情,也觉得不会再有这个机会了。所以后来选秀问起老四,看他兴致不高只是点头应下的模样,她也没有真的做下决定。 没想到过些年,十四自己挑了几个,老四府里除了那个妖妖娆娆的就再没人撑起来。小的府里猛开花,大的没有花还没了唯一的嫡子,急得皇上跑来又骂又跺脚。 那副要给儿子撑腰的模样很是厉害,她以为会选个名门侧福晋给老四,便讷讷不语低头认错,没想到就两个年幼的格格。 事后她在私底下给了皇上一个白眼,自然也得了皇上汝不懂的答覆。 好在苦尽甘来,那两个格格养出气色也投桃报李给了老四两个儿子。 德妃看着那夔龙纹玉佩,縴手一摆启唇道,「和春,去把东西都拿来。」 「这些都是给元福的,回去的时候再拿那只扳指给元寿。」 乌拉那拉氏起身谢礼,「谢额吉。」 「谢什么,你好好养着身子才是正事。」 「额吉只顾着元寿元福,可不要厚此薄彼忘了我家弘明红暟!」 「人家几岁,你家几岁!」德妃睨着她,似是说她不害臊。 乌拉那拉氏却想着德妃的话,再回神却见她与元福正说话。 说什么? 左不过是快快长大娶妻生子之类的。 德妃娘家不显,只有一个同父同母的亲弟弟。故而不像其余嫔妃瞻前顾后。闲暇下来她更喜欢想些亲近的人,或是自己孩子。 元福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也给了她说话的极大乐趣。 「以后你定是让人头疼的,你阿玛现在像个老头,小时候可不是这样!看见了贵人养的哈巴狗,他就盯着不走陪着玩许久。后来天亮了,上学迟到被师傅罚抄字,他是边哭边抄,抹着眼泪说再也不玩了。」 「后来呢?」 「后来一看,改下学玩了!」 三人一怔,元福不由露出牙床。 乌拉那拉氏禁不住笑,侧首看向门外侧耳倾听的身影。 第7章 小胖子阿哥 元福万万没有想到,德妃竟然是个段子手。 生活中平淡小事她都记得,且风格迥异言谈有趣,偶尔还让听的人忍不住发问而后欢笑。 而且说好了和他讲渣爹的童年,她老人家果然不食言只说这些,甚至连多的人或修辞都没有。 元福听得高兴,但他很难去真正的辨别身份。他对于清朝皇帝的了解,最开始来源于家里做生意时讨吉利的小五帝钱。 顺治、康熙、雍正、干隆和嘉庆。 在历史长河中的最后一个封建皇朝,元福对清朝的印象不好不坏,高中分科的时候更是迫不及待的投入理科怀抱。 摆脱了咬文嚼字和连篇累牍的困扰,他当时那叫一个如鱼得水快乐逍遥。拿着全级第二的成绩单回去想着加点生活费,结果被父母塞了学渣妹妹一枚,让他周末帮忙补习功课。为防他心中不满,还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说了好些话,再给了他几百块钱。 元福答应了,他认真的陪妹妹复习刷题。翻阅成绩单后再看妹妹眼下的黑眼圈,他还特别负责的留意了妹妹之后一个星期的活动范围。 于是,在某个深夜时分。 两位家长拿着电筒冲进了房间里,让某个蜷缩在被子里沉醉欢笑的妹妹抓拿归案。 网迷,追星,痴迷。 少女会有的毛病,妹妹全都有。而且她在床上抱住自家爱豆手办等,对其事迹如数家珍企图策反。父母不听她废话,把电脑搬到自己房里,又收走了手机。同时还仔细搜寻,将七八本爱情缴收干净。 而这些中,封面上不是清穿福晋就是清朝嫔妃这样的字眼。 因为顾及这些心爱之物化作齑粉,后来妹妹在大半年里埋头苦学,中考时顺利跟上他的脚步做了同校学妹。 直到有一天,妹妹的爱豆演了她狂追的里心仪的阿哥。 元福一度被查毒科普了所谓的清朝历史,大哥听了在旁侧不屑的指点清朝真正的政治历史。这对理科生而言,两面夹攻让他很是头疼。 左耳进右耳出的计划泡汤,他的脑子里也确实装了很微弱的清朝历史文化。 元福竖着耳朵听了很久,可惜如今人不会直呼名字,再加上过几年还有加官进爵册封晋位的变动,他依旧不能明确肯定,也觉得自己又要稀里糊涂过一天了。 好在上苍看不过眼,渣爹胤禛来了。又有乌拉那拉氏搭话,终于道,「汗阿玛方才给两个孩子去了名字,小四为弘历,小五是弘昼。」 「历做年月,昼与黑夜。」 康熙对于取名最爱挑剔,没有找那些繁复难写的就是不错了。不过想到这繁体字,德妃看着元福笑,「弘昼这个名字好,总比历好写一些,不至于像你们写名字都要写哭。」 「……额吉。」 「好好好,本宫不说了。」 德妃察觉自己说太高兴了,忘了她家老四的一本正经作风。 勉强撑住颜面的胤禛满意点头,他刚才在外面旁听,已经被额吉消遣太多了。 乌拉那拉氏和完颜氏两个妯娌知道这话的意思,也知道阿哥们上学之后诸多不易,尤其是写名字这件事情。为了印象深刻习得风骨,习字入门时抄名字是他们必做之事,几乎都有一段时间对自己名字尤其厌恶痛恨。但也在自己孩子出世后,又屁颠屁颠的找汗阿玛帮忙取名。 第12页 颇有些将此继承流传的意思。 堂中众人满意,胤禛来此坐了一会儿就赶着回去了。德妃没有再留,只是让他们将送的礼都带走。 当初弘历满月时,乌拉那拉氏就带着来看过一眼,也给了见面礼。不过想着后面还有一个,所以取名字这件事就不着急问。 一家三口满载而归,马车里摇摇晃晃间,呆愣许久的弘昼恍然大悟,将目光看向渣爹胤禛。 他想了很久很久,终于明白这两个名字的熟悉之处。 弘历? 干隆? 那不就是还珠格格的爹吗? 那他呢? 弘昼? 听起来有点欠揍啊。 元福也就是弘昼满脑子迷糊,他冥冥之中对这个名字熟悉,恍惚间在妹妹尖叫痴迷中出现过,但很快又被四爷八爷顶替了。 对啊,四爷八爷。 他家渣爹就被爷奶一口一个老四喊,兄弟也是四弟四哥的唤。 妹妹对他痴迷尖叫,说他是冰山闷骚的霸道皇帝。 大哥对他勤政褒奖,说他是重农严苛的铁面皇帝。 加上他九子夺嫡登位上来,又比不上老爹儿子为帝多年暴露过多弊端,所以总体评价是褒大于贬。 反正很难得,那两回兄妹把手言欢。夹在中间的人,自然就记住了几分。 莫名的,对这位渣爹好感增了起来。 虽然三妻四妾,但是渣爹接生了我! 哪怕一脸嫌弃,可他也给了第一泡屎! 最后的最后,渣爹还要进宫帮他讨礼讨名字! 世上只有爸爸好啊!有没有! 弘昼想着就兴奋,竟然有种也想要尖叫的冲动。李刚算什么!马爸爸算什么!怪不得都说投胎是一张技术活,他这一回简直就是人生巅峰! 爷爷是康熙! 爸爸是雍正! 哥哥是干隆! 谁比我厉害! 还有谁!弘昼顿时陷入了谁与争锋的疯狂之中。 手指被紧紧的掐住,胤禛低头看着小儿子目光直直望着自己,面上带着傻乎乎的笑容。那副神情,好似遇到了天大的好事般笑着。 这小子……是做梦? 胤禛另一手伸出,在他面前晃了晃,发现竟然毫无反应。 乌拉那拉氏扶额,看了一眼窗外景色,「汗阿玛怎么说?」 「汗阿玛确实挑选了几家高门,不过看了看,还是选了纳喇家。」 福雅不用考察功课,故而两父女见面都是难得的有说有笑,这也是李氏腰板直的原因之一。再且自己娶妻纳妾思虑的是自己,而为女儿挑选夫婿则是挑剔夫家的好坏。 纳喇家是原来说的门户里最低的,人际也简单,不过占着是正黄旗体面尊贵而已。 李氏或许不会满意,但是乌拉那拉氏觉得很好。因为王爷的女儿不用和亲,胤禛对于独女的寄託自然是简单美好的,也不需要她做什么。 「那就这么定了?」 「再看吧。」 若是定了就会册封,而后就是观察确认,无误之后再请下旨。自家养大的闺女才十六岁就嫁人,就算丈夫不敢给脸色但也没有现在自由。 胤禛想着不免心烦,「福雅还小,公主成亲都要等到二十。」 拖到二十? 普天之下除了康熙爷,谁干这种事? 再说公主是和亲,又不是在京城里隔着几条街的距离。 乌拉那拉氏无奈失笑,「强留都是仇。」 「不会的。」胤禛肯定道,他摸着腰上的香囊,那是他的福雅亲手绣的。 胤禛面上带着得意,转瞬又一收似是忽然想起来,「听闻额吉的两只百灵鸟没精神?」 乌拉那拉氏一时没跟上他的思绪,愣了愣,「我也没留神,不过今儿是没听到动静。可能是天寒,冬眠了?」 胤禛瞥了她一眼,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在弘昼角度看,只觉得渣爹鼻孔微动,并狠狠地瞪了嫡母一眼。 「又不是长虫,还要冬眠做什么?百灵鸟我问过了,它是耐寒的鸟类,只要有水有吃的,偶尔晒晒太阳就能过活。」 「……」 明明是解释,却硬生生说的像是争执。再看那神情,好似要找人吵架一样。 乌拉那拉氏庆幸自己耐心,还算善于观察。若是来个满洲大姑奶奶的性子,只怕早早就成了一对怨怼夫妻了。她也习惯了,反而有些好笑的点头应和。 胤禛见她不反驳,便高兴的说起了养百灵鸟的禁忌和法子来。 乌拉那拉氏一一听着,忽然手指摩挲着想起,「那百灵鸟不冬眠也不怕寒,为什么会褪毛?」 「褪毛?」 「是,方才十四弟妹和我说了来着。」 胤禛闻听这话,当即抬手拍大腿,「褪毛就是不应该的!」 抓着他的手划着名指腹一道,胤禛后觉低头,和胳膊忽然被甩开的弘昼对视。 从一开始就不敢刷负值,还没想到计划的弘昼眨眼,渣爹竟然看自己了! 他要怎么显出自己的存在感? 不能哭,笑! 笑出对渣爹那浓浓的爱! 想到这金手指的人生开端,弘昼咧出牙床,喉咙里发出稚嫩的哈哈嘿嘿的笑来,小胖手伸出去,一副想要将那根手指重新抓住的样子。 第13页 胤禛垂眸看了看,不自觉激动的神情渐渐平缓,他觉得小五大哭又大笑的很奇怪。但他的心底里也不自觉的欢喜起来,像一弯河流汩汩流动着。 于是,拍完大腿的手又很自然的搭在襁褓上。 小胖爪子连忙抓住。 弘昼笑了。 胤禛满足了。 那张严肃的脸色有些虚幻,面对乌拉那拉氏,他的语气依旧沉重的说道,「若是两只都褪毛那可能是养在屋里太暖的原因,等福晋明日再进宫去记得和额吉说一说。」 乌拉那拉氏,「……」 第8章 小胖子阿哥 打开了话匣子的胤禛一路说个不停,待到家门前,他的脸在转瞬间冷若冰霜。乌拉那拉氏见此反而大松口气,脸上菩萨浅笑又捡了回来。 如此夫妻默契,快速转变的两面面孔,深深的刻在弘昼的脑海里。 要想讨好一个人,自然要真正的了解和认识他。大约是不防备婴儿的缘故,这些长辈们在各人背后的表面,也是一览无遗。弘昼也很明白他的优势,故而作息也很自然的跟着长辈们来。 次日,出了月子的耿氏准备要去请安。结果没出门,就被告之福晋大早上就带着福雅格格进宫给德妃请安去了。 弘昼躺在奶娘的怀抱里打哈欠,听到德妃二字眼皮跳了跳,再仔细听到事情不由感慨。因为现在脑子不健全,还属于慢慢发育的阶段,所以在夜里忽然醒来后又认认真真重头回忆确认一遍。 妹妹当年安利雍正的时候,满口四四和尖叫。说了他生母是宫女,所以出生后託付给了高位嫔妃养育。哪个嫔妃他忘了,总而言之渣爹和生母有着隔阂。然后就有了德妃偏爱小儿子,甚至在大儿子登基之后还想扶小儿子上位,又或者是大儿子抢了小儿子皇位的谣言。 不过这个话题,在哥哥和妹妹同心同德的解释下坚定否认了。因为清朝有满汉蒙三种字,圣旨上的汉字甚至有繁体,根本就不可能存在改一个字就能说得过去的。 这种事情真真假假说不清,更何况隔了几百年,根本无从考究。但从他观看嫡母在康熙面前从容不迫,十四婶婶和嫡母把手言欢的模样,还有他满月时十四叔的神色,这一家子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糟糕。 弘昼还记得哥哥说雍正是抄家皇帝铁面无情,所以人缘上比较差。但他亲眼所见,还有德妃母子相处情形,其中和传闻的差异无形之中就给了他极大的安慰。 流言蜚语可以听一听,却不能当真,但也给了他认清一大家子的人脉关系。 要知道,满月宴上他才见了几个皇叔?他当时没有仔细看,想想还有些可惜。 哈欠打了一个又一个,耿氏将他抱到里间去睡,很是惬意自在,「福晋进宫也好,三阿哥要读书,二格格要嫁人。侧福晋是忙得腾不出手来,咱们院里也清净了。」 听书帮忙将床榻的衾被掀开,坐在脚榻边上笑,「福晋多免几天请安,格格也能自在了。」 耿氏看她一眼,「又乱说话了。」 听书打了两下嘴巴,又笑嘻嘻趴在床榻旁看,「小阿哥越来越俊了,以后不知道迷倒多少格格。」 耿氏失笑,将弘昼放在床榻上再盖上被子,掖好被角想让他睡下。结果那双乌熘熘的大眼珠子又精神十足的看着自己,耿氏也不是头一回见了。孩子爱听人说话也是好事,听得多了说不定说话也快。 她轻轻拍抚着,声音轻轻柔柔,「真是眼皮浅,模样能顶什么用?」 「怎么不顶用?」听书扭头看年纪还小的听音,「听音你说?」 留听阁里主僕说着私话,听音也旁听了不少,故而她并不紧张,想想后点头,「要好看的,奴才娘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所以要找就找个好看的,好歹看得人赏心悦目,以后也不会再上当了。」 耿氏是怕小姑娘没有判断力,看着人的脸就迷迷糊糊把自己丢了。这种事情数不胜数,更何况这些为奴的小姑娘本来就没有享过福,再受罪就太可怜了。 当初她选秀成功,孤身进了王爷府。有生之年不知何时才能见面,爹心疼她,就使了法子将府里丫头塞进来。听书自小与她一同长大,闻听之后就求着要进来。耿氏心里高兴,更是担忧。 自家府里干干净净,最多有两个姨娘在。听书没见过是非,性子上天真烂漫,比不上王府里原来的家生子,更不是宫里层层筛选下来的。所以她只求平平安安,如果没有意外,她过几年就会从院里选个小丫头顶住,再亲手把听书嫁出去。 「听音这话倒是对的,不过这样的日子是要自己亲生经历了不如意得来的,可以的话还是避免的好。」 听书听音似是而非的点头,不过后者很无所谓,「格格不用担心,奴才娘将奴才送进王府吃穿不愁。奴才现在跟着五阿哥,以后也不会嫁人的。」 「你才几岁?过两年就要自打嘴巴了!」 「不会的!」 听书听音反而低声争执起来,耿氏后觉自己方才那句话说到听音的娘。不过她似乎没回过味来,只是一脸她就此跟着弘昼就能如愿以偿心满意足的模样。 耿氏侧目,只见弘昼抓着被子一角,脑袋歪过一边,眼巴巴的看着两个丫头。 门外奶娘进来,「格格吉祥。」 「怎么了?」 第14页 「钮格格说屋里闷着没意思,和宋格格一起过来了。」 耿氏连忙起身,「快去看茶。」 「是。」 听书连忙坐起来,「让奴才去吧。」 「你等会和奶娘换吧,元福还没有睡,你们先哄着。」 听音旋即点头,「是。」 听书看着耿氏走了,拉着听音一同坐在脚榻上。她两人无事可做,就巴巴的看着弘昼低声说着话。 左不过就是继续方才的话题,没有主子在,两人言谈也没了顾忌。别看两人年纪不大,一个如花年纪却也见了府院争宠八卦,一个仗着懵懵懂懂说话无忌。从基本的表面穿着和性格简单话题,眨眼间就呜呜的开车了。 听书对这些的凭证都是原来耿府的所见所闻,至于自家格格,因为涉及王爷她根本不敢多说。几句之后,听书说着自己红了脸很不好意思,听音反而不自知的追问。 「……」 从头到尾努力旁听消息的弘昼又捡回了之前的哈欠,他被早熟的小奴婢彻底忽视了。 好在挑挑拣拣,弘昼知道他那个外公和正妻算是举案齐眉,所以嫡出就有三个。耿氏是耿府嫡长女,自然就恨得外公的疼爱。可惜如今官位太低能力不足而望洋兴嘆,偶尔借着节日等机会从中塞钱给耿氏。 弘昼对此很是满意,毕竟一个小格格,他就不指望能有多出息的娘家。能不拖后腿,就是万幸了。 话题羞得听书说不出口,言语只见开始往别处转移过去。 耿氏正在高兴的参加女人茶话会,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其中还有一起进府一起生孩子的姐妹,那场面一定很有意思。 一时半刻是不可能回来哄他睡觉了。 弘昼将玩忽其职的两个小丫头声音当做睡前小曲,脑袋顿时沉重的睡了过去。 乌拉那拉氏无意于帮人养孩子,最后决定不多插手事情,只是将留听阁的月例提了。府上人看人下菜碟,有孩子撑腰的格格也显得很有几分分量。因此这个冬日里的吃穿用度都有了质的飞跃,且事事不用听书等人走动,底下人自觉送上炭火。 整个留听阁都暖和和的,甚至偶尔要开半边窗棂透风换气。 听书早早被换去了前面,奶娘就坐在边上做针线。 弘昼窝在衾被下,暖的人心情舒畅不已,沉睡时甚至自觉的蜷缩一团。他的呼吸比大人的短,听音趴在旁边就能将其听得清清楚楚。又过了一会儿,呼吸渐渐重了,听音发现弘昼的脸上透着两团粉红色。 听音看了半晌,咬着手指避免自己去摸的冲动。 可是眉眼浓密的小婴儿,白白嫩嫩驮着红晕,小嘴巴还跟着梦乡里砸巴两声。再闻那阵浓郁的奶香,听音不知道是味道还是模样,让她痴迷的不肯挪动。 比族长家的弟弟好看多了。 听音觉得,她娘说的果然没错。人要往高处走,出身好的人生来都好看十分。 屋外呼啸着呜呜声,奶娘怕吵醒了弘昼,起身去外间将微微开的窗棂落了下来。她摆了摆袖子的凉风,对着炉子扇了扇风,这才走回去道,「听音,外面下雪了。」 听音双臂环抱自己,眉头挤了起来,「下雪有什么好。」 可能是觉得下雪更冷了,听音又将被角掖得更紧了。 奶娘望着被糊住的窗,靠近看去才能发现影影绰绰纷飞的雪花。不算小,但也不大。她不像听书听音沾亲带故,或是大家旁支,入府做奶娘纯粹是因为夫家与王府庄子管家相近。再加上她眉眼干净,这才牵线搭桥成功进来。实际上,她以前就是普通农户出身。一年到头,除了官府收税外,还要看老天爷四季开眼才能吃饱肚子。 她有心想要说几句,又看弘昼还睡着,索性闭嘴多看两眼。 要是没有这机缘,她如今还在家中养着孩子照顾老人。也不知道,她家狗儿长什么样了?可有小阿哥的两分白净好看? 奶娘胡思乱想着,屋子里又静了下来,只能听闻下雪风声。可能今年的雪比往年少,这一回下的又急又凶狠。 炭火忽然啪嗒一声爆响,映得炭炉都亮堂了。 听音将炭拨开,看已经烧了一半,又添了两块进去。她转过身去,正好与进来的听书对上眼。 听书侧身,引着身后抱着四阿哥弘历的奴婢进来。 奶娘起身,去帮忙将床榻让出一般给四阿哥睡。大的才四个月,小的一个来月,两个就是横竖打滚都绰绰有余了。 「钮格格原来说要走了,结果下雪,还下得连路都突然埋了。索性就和宋格格留下来一起吃锅子,四阿哥就暂时在里间和五阿哥一起睡。」听书将放在一旁的汤婆子倒出温水,走在炉子边一面倒热水一面和听音说,末了又低声吩咐两句,免得她年纪小不留神。 听音点点头,五阿哥乖巧得很,睡醒了也不会哭闹。若是哭了,那必定是要尿了又或者饿了。 几人就这么守着两位小阿哥,直到天色阴沉下来,屋里点起了烛火,前面也开始摆膳用饭。 弘昼也被喊醒了。 又或者准确的说,受到了骚扰吓醒了。 他那可爱肥嫩的小脚丫舒服得冒汗了,本能的想要动两下就被小爪子抓住并含在嘴里。可能是汗液排出让他咀出了味道,含着就不松口了。 又或者礼尚往来的礼仪作祟,弘昼惊醒之后就看见了近在咫尺的两只大脚丫。他想要奋力的离得远些,可惜效果不佳,反而被其狠狠地踹了脸。 第15页 重击啊! 弘昼忍不住鼻子酸了。 对方彻底尝出了味道,抱着脚丫更紧了,甚至用粉嫩嫩的牙床磨! 还磨牙! 弘昼仰着脆弱的脖子,吧被子扯开一点,伸手扒着窗外扯起嗓子,「嗷哇啊啊啊啊啊!」 「哇啊啊啊啊!」 婴儿扯着嗓子大哭时,那个魔音穿耳是许多人都不能接受的。弘昼尽情大哭,手握成拳头在脸上揉了揉,还企图用声响遮掩的打了对方两下。被子里□□丫子的吓了一跳,嘴巴一手小爪子拽紧了。那看似轻薄的指甲抠着疼,加上如今身体原因还真泪腺发达。 弘昼真的哭了。 哪怕对方后觉的跟着嚎起来,也不能掩盖弘昼哭得有多伤心。 钮格格身边的奴才翠珠很是尴尬,和听音赶过去的时候就看着熟悉的两只脚丫蹬着五阿哥的脸。可怜的五阿哥,被踹得身子都往床边上去了。 「五阿哥!」 听音看得惊呼,百米冲刺般上前一把将弘昼抱在怀里,而后露出那只还残余了许多口水和两道掐痕。 「天啦!」听音强忍怒意,不敢迁怒只能扭身去喊自己人,「奶娘,这是不是要擦药?」 翠珠独自将被子掀开,看见只嚷两声就不动的四阿哥弘历。兴许是孩子本性,他只觉得小弟弟哭得这么大声,在翠珠的怀里张望过去,很是无辜的样子。 听音瞥见了恨得磨牙。 孩子是不能随便用药的,再加上哭声这样大,早就惊动了前面三个格格。耿氏听出是自家儿子,也容不得表面礼仪赶了过来。 不久前还白白嫩嫩圆润可爱的小脸上红了一片,脚丫子被刮破了皮。因为孩子皮肤嫩,丁点伤口都显得骇人。 耿氏的脸色当即阴沉了下来,将弘昼抱在怀里,「阿哥睡着觉,好好的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钮钴禄氏和宋氏一进门,也都看得一目了然。 宋氏上前来看,不免有些心疼,「我那里有一盒药,是从花草里取制的,不如给弘昼吧。」 「都怪我,就想是让两兄弟亲近亲近,没想到弘历这么不懂事!」钮祜禄氏声音很细,好似小姑娘般,走近过去就作势打了弘历两下,再回身给耿氏陪不是。 因为还珠格格的老佛爷印象深刻,弘昼对于这个让耿氏感观一般的钮钴禄氏很是好奇。再加上这声音像是未出阁的小姑娘,从装着泪水的眼睛中看去,钮钴禄氏比耿氏矮了一整个头。小脸往耿氏的怀里擦了擦,再抬头就看见这小姑娘生的白皙秀气,眸子是水灵灵的可人。 这与耿氏的风格截然不同。 渣爹是怎么下手的? 上辈子没有成功谈到女朋友的弘昼哭得真情实意,他不高兴被弘历咬被弘历踢。身为孩子的他自然不需要顾及长辈的情绪,哭得那叫一个开怀,连身板都往后仰去。 耿氏紧紧抱住他,她平时能陪着钮钴禄氏装乖巧,如今她无暇顾及连看一眼多觉得多。 钮钴禄氏的一番话和样子做了空,她又回头打了弘历两下。或许她是想让弘历懂事的配合哭两嗓子,可惜弘历看着弘昼目不转睛。他不懂这个弟弟不伤心就干嚎是干什么,但不妨碍他欣赏观看,甚至嘴里啊啊啊的喊着什么。 两母子没找到顺坡下,眼看着钮钴禄氏就要动真格了,宋氏看着窗外道,「外面的雪应该扫出路子了,我回去把药拿过来吧。五阿哥恐怕也不记得咱们了,看着人多只怕哭得更厉害。」 「是是是,还是宋姐姐有经验。」 钮钴禄氏忙不迭应和,忽然想起宋氏那两个没留住的格格,她不敢多看匆匆忙忙的再丢下几句道歉的话,带着弘历翠珠就走了。 宋氏见此也不多留,她知道孩子受难哭泣的时候心里什么滋味。再加上钮钴禄氏那副作态,她自然也想到了以前,再看弘昼时也显得几分酸疼。 彼时弘昼的哭声渐渐收敛一些,伸手小胖手抓住耿氏的衣襟。耿氏放心了两分,让听书提着灯笼去送一送。 待到人走得七七八八了,弘昼这才安静下来,仰着一张脏兮兮的小脸看着耿氏啊啊叫了两声。 耿氏回过味来又气又好笑,「说你聪明又笨的让人欺负,说你笨又知道哭着让人心疼。」 听音绷着脸,「五阿哥是太小了。」 别看三个月的日子差,如今四阿哥都能撑着自己爬,整天咿咿呀呀吵闹着。可她们家五阿哥最多动动那柔软不见的脖子,不然怎么会这样欺负! 耿氏微微嘆气,经此一事都不敢让两兄弟在一起了。 钮钴禄氏的品性不差,性子是胆小了点,但是察言观色说乖巧话的功夫是有的。当时入府初来乍到,就觉得要个人作陪才好撑得起来。她喜欢安静,钮祜禄氏爱说,于是两人恰好补足,相互扶持。直到去年钮祜禄氏对福晋亲近了许多,她也就顺其自然的在阁里养着,慢慢地把关系拉远。 事情看似一帆风顺,可她两人先后生下儿子后,福晋依旧淡定自若没有特意照顾,更没有开口偏向谁。 钮钴禄氏又继续联繫起了这段姐妹情,耿氏是觉得可有可无,就怕孩子们亲近了之后会有祸端。除此之外,还有李侧福晋和三阿哥弘时呢? 「也好,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耿氏伸出手,让弘昼抓住两根后轻笑,「额娘的乖孩子,以后可不能这样干哭了。」 第16页 几个奴才不明所以,倒是奶娘反应过来,「是啊,这回一闹谁都知道四阿哥的凶名。钮格格近些日子肯定不敢带四阿哥来了,咱们也能轻松些了。」 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天天抱过来,听书心里也是担惊受怕的。 耿氏点头,没想到大人还是没有孩子们懂事。要不是自己养过弟弟妹妹,只怕也会被当时情景糊弄过去。不过钮钴禄氏是不知道的,只能在浮翠阁里自己叨叨。 听音还拿着药,「那是等宋格格的药吗?」 耿氏仔细看了看伤口,「脸上没事,脚上最多抹一抹。孩子皮嫩,也就是看着显而已。」 即便如此,听音还是觉得内疚,「都是奴才不对,下回奴才一定守在床前,寸步不离。」 「好,那就罚你给元福擦药。」 听音点头应下耿氏的好心,心底里却愈发的愧疚自责。 耿氏自然知道这点,但她就需要听音对弘昼的上心,因而不点破。只是事情吩咐好了,明明知道伤口不算要紧,但是心底里疼着,便低头轻轻的吹。 吹一吹,再亲一亲。 这是平常人家哄孩子的招术。 哪怕知道弘历是干隆,弘昼对于脸都没看清兄长并不惶恐。毕竟这种幼年小事无人记得,他根本不用这么快的拍马屁。再加上自己揣测耿氏的意思到位,弘昼很是得意。在耿氏满眼心疼时,他还配合的抬手抬腿。 耿氏吹一吹,他就笑一笑。 要是亲一亲,他笑得连眼珠子都不见了。 他可是娘唯一的宝宝。 等到听书回来时,就看到这对母子在床上玩吹伤亲抚的游戏。嬉笑后又吃了一顿奶,弘昼又耷拉着眼皮睡了。 而浮翠阁里,钮祜禄氏被今日意外弄得发恼。留听阁都不能去,那她更没有去处了! 越想越不是滋味,在家里千娇万宠的钮祜禄氏看着弘历,「笨!」 她有些气不过,伸手拍了拍小腿。弘历猛的一惊,忽然想起自己在床上先被人打了两下的事情。再加上今天不哭了,反而无缘无故被打了好几次! 阁里静了静,下一瞬传出嚎啕大哭声。 第9章 小胖子阿哥 第二天,胤禛过来了。 他老人家先是去的浮翠阁,因为四阿哥弘历昨晚哭个不停,钮钴禄氏急的团团转也无法。到底是关系到小阿哥,消息自然就传到前院去。 为了福雅的事,再加上腊月年末诸事繁杂,胤禛一连几日都在乌拉那拉氏的万康阁歇下了。 经历过女人争宠的胤禛和乌拉那拉氏埋头苦睡,只是吩咐了府医和几个嬷嬷过去。毕竟亲生的额娘照顾不来,冷着脸的阿玛过去也不顶用。 好在嬷嬷们经验丰富,又抱又哄才勉强哄住。 钮钴禄氏知道自家王爷不重女色,后院里的事情也很拎得清。眼看着胤禛忽然来了,回忆昨夜受了冷落,她生怕被厌恶的解释。 胤禛来前自然有人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他见了见弘历,看他睡饱之后活泼依旧,叮嘱几句就来慰问昨日的伤者。 弘昼高兴坏了! 他又小孩子,光哭没奖励这种事情他做不来。本来还担心耿氏不得宠,估计要等好几天,没想到自己送上门来。所以见到了人就啊啊啊的喊着,并努力的抬起手和腿。 胤禛感受到孩子的濡慕之情,走近去一看。 白白胖胖的脚丫子几乎吹弹可破,脚趾上粉粉点缀着,还有几分发肿的模样。握着的手感很好,他左右翻看,「伤呢?」 弘昼抖抖腿,「啊啊啊!」 听音低着头,她走近些道,「回王爷,就在侧面那儿。」 胤禛仔细深看,这才勉强看到那道伤痕和破皮处。 「……」 半晌后,胤禛哼道,「娇气。」 「啊啊啊!」 「回王爷,昨儿个看着可吓人了!五阿哥都差点被踢下床了!」 备下茶水一进来,耿氏就听到听音抢着说话。她连忙呵斥,「听音,主子没问你你乱说什么。」 「是,奴才知错。」 听音连忙跪下。 「啊啊啊啊!」 弘昼不高兴的喊,那是我的人! 胤禛淡淡的扫了一眼,「奴才肯说实话也是难得,毕竟是你儿子娇气。」 「……」 「……」 娇气这一关过不了了,还弄得他喊不对,不喊也不对。不过弘昼怔愣之后,又反应过来继续懵懂的啊啊喊着。 耿氏早就习惯了,自然没什么,「王爷怎么这时候来了?」 「正好得空,弘昼身边只有一个小奴婢,遇事怕多有不便。前些日子宫里放人,陈嬷嬷就留在弘昼身边吧。正好过几日就是年节,也让孩子准备准备,届时要进宫给汗阿玛拜年。」 「是,奴才这几日就准备着,正好下着雪就不出门了。」 胤禛点头,「晚些让人送一只八哥来,让弘昼也听听。」 耿氏听得丈二摸不着头脑,但事情应接不暇最后还是应了下来。 自觉把事情交代完成了,胤禛这才想着的慰问了耿氏几句,施施然的转身就走了。 紧接着阁里来了所谓的陈嬷嬷和绣娘们。他们还带着好几身的衣裳,耿氏亲自和弘昼换试衣裳。 小孩子的衣裳最是精緻,过年要穿的喜庆好看,而弘昼的体格好。原来府里准备的用不上,又或者要亲手改良。 第17页 这些都是绣娘们专门去做,耿氏不需要担心,她单独叫了陈嬷嬷去说话。知道她以前是一位太妃身前的,当年她错过了放宫的年纪就一直蹉跎着。恰逢今年良妃没了,宫里有好些日子没走人,再加上是一位老人,这让高岁的太后哀嘆了几日。皇上孝顺又顾念旧情,最后对八贝勒关怀几分,还将宫里过多年长的老奴才们放出来。 胤禛连忙捡了两个回来,放在两个儿子身边,一是侍奉儿子二则对钮钴禄氏和耿氏也有管教引导作用。 「嬷嬷是京城人?」 「是,只是家中是得功抬得旗,如今又有几十年没有见面,奴才也是无处可去。」 太妃宫中日子过得一般,陈嬷嬷的脸上看不出原来年轻模样,普普通通很不着眼。说话的时候不疾不徐,规矩有礼,不像是蒙族太妃手下的奴才。 弘昼身边确实没有能撑得住的,当初为了干净挑选的奶娘太单薄无助,等以后还不一定会留下来。耿氏对于陈嬷嬷的来处和模样很是满意,自然就是以礼相待的吩咐几句。 留听阁不过小小地方,只要不藏外心祸心,就能平平安安的过着。 同时,胤禛从宫里得了一份御赐福字。府上开始张灯结彩,贴上过年的对联窗花等,奴才们也收到了新的衣裳。 八哥和乌拉那拉氏送礼一起迎着风雪赶来。 小苏拉提着精緻的鸟笼进来,撩开上面的黑色罩子,露出一只黑色的八哥。八哥的嘴是白色的,上面长着一小簇略长的毛。脑袋扭了两下,红豆小眼睛就盯着一旁想要吃手的弘昼。 「阿哥吉祥。」 耿氏坐直了身子看。 八哥又喊,「阿哥吉祥,格格吉祥。」 弘昼看着这只小东西,瞬间将屋子热闹了起来。 耿氏看了很喜欢,想到胤禛所言让弘昼多听,便遵从的让八哥挂在弘昼屋里去。孩子这会儿就爱看东西,有只八哥在旁吸引目光打发时间是再合适不过了。 小苏拉是专门养八哥的,为了精心和后期教说话,他也一併的暂时留下来。 短短两个月,留听阁多了好些人。除夕当天,耿氏与弘昼去前院用饭。 走前弘昼在奶娘的怀里大吃一顿,又在陈嬷嬷的怀里过去,怀里有着淡淡的木香很是好闻,还没过去就睡着了。 按照规矩,王爷福晋都要进宫去陪着皇上守夜。 乌拉那拉氏说了几句吉祥话,又点了李氏等人,免得她们夜里得意坏了这大好的年节喜日。李氏等人自然无有不应,用完饭又陪了一会儿便各自散了。 这对负责露脸毫无人权的弘昼来说并没什么,只是感觉在外面走一走空气清新了些。 大年初一。 子时响起了打更声。 弘昼在睡梦中吃了一顿,换上新衣上了马车。耳边传来几道说话声,很快又安静下来。马车里轻微的摇晃很容易助眠,马蹄车轮伴着凌晨的空气踏响路面。 哒哒哒。 咕噜噜。 啪啪连着的纸炮声响,弘昼终于睁开他那双惺忪睡眼。陈嬷嬷看着,默默将襁褓竖得更高些,毕竟刚醒的孩子更要小心保暖,稍有不慎就有疏忽受寒。 弘昼扭尽了脖子都没用,反而发现自己多挂了金锁这种重东西。手又缩在襁褓里不能拿开,他只能奋力拔出的同时,竖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纸炮声近了,还带着人的步子声。 康熙才在太和殿受文武百官朝贺,接着又回来干清宫升座受嫔妃朝拜。中宫空缺多年,早已少了皇后行礼递交如意的章程。如此他歇歇脚,便去给太后老人家那里,与诸王大臣行三跪九叩礼。 贺礼跪拜本就是繁琐的事情,康熙忙的脚不沾地,却不知道有人窝在襁褓里迷迷糊糊的将拜礼完成,还得到了太后老人家赏的如意荷包。毕竟他长得好,又语言不通,谁都不和他计较。 等到受子孙跪拜的时候,康熙终于稳坐在高位上休息起来。 陈嬷嬷也早早将裹着弘昼的襁褓脱下,一身金纹福寿的红衣,一对乌熘熘的眼珠子瞬间就望着外面目不转睛。 弘昼从未见过如此场景,他在襁褓里就听着康熙说了体面话,申明今日的太和殿上是一家人的宴席,并无朝臣外人。 可帝王之家,岂是一般人等能比的。 几百年后谁家四代同堂都叫人称赞,挤挤挨挨上百人的照片足矣让众人羡慕谈论。而这里,康熙爷爷嫔妃数十,依次在上方坐着。儿女满堂,弘昼甚至看见有两个皇叔还不到开蒙上学的年纪。 厉害啊! 儿子们不敢像老子这么争气,但是三妻四妾的队伍也是无比波澜壮阔。 胤字辈带着福晋家眷入席,有人在旁边唱,「直郡王大阿哥弘昱、太子二阿哥弘晰拜贺。」 两位年长的孙辈,代表着康熙两个年长的儿子,恰逢连各自序齿也一样。再加上两人年纪差不多,都已经是成家有福晋的人了,于是康熙慈爱的问了两声,就看着两个孙子舌灿莲花的道福庆贺。 康熙点头,下一个。 活泼精神的孙辈们不如儿子们烦心,很多还论说不上嫡位。所以康熙很轻松的点点头,或者问上一句就很表重视。 渐渐地,贺拜的个子越来越矮,步子也越来越小。 然后就迎来了四个小萝蔔头。 第18页 「恒亲王七阿哥弘瞳、淳郡王六阿哥弘景、敦郡王六阿哥弘参、十三爷三阿哥弘暾拜贺。」 唱词有些刺耳,但小萝蔔头们都是一岁多点,走路颤颤巍巍憨态可爱,拜贺说话还要细想两下。康熙耐心的看他们走两步,笑着赏下荷包。 等到弘昼几个不会走路不会说话的,康熙更是简单几句丢了荷包。 身后重孙辈紧跟登场。 弘昼欢喜的用手指勾着两个大荷包,在陈嬷嬷的怀里,认真的看着并记下他的家人们。 第10章 小胖子阿哥 在觥筹交错,星辉闪耀的殿堂上,这家最尊贵的家人面上都带着新年新气象的笑容。 你夸我,我敬你。在地龙薰陶下的温度里,气氛也融洽美好得一塌糊涂。 仗着陈嬷嬷的高度,弘昼将大半看在眼里,很快在这和谐东北一家人中发现了比较明显不同的两家。 按照弘昼的眼睛和脑子,想要真的在这里面分析事情恐怕要许久许久。但这两家,实在有着明显的低迷气氛。 一是人口太凋零的八贝勒,另一是衣裳太朴素的十三爷。 八贝勒,他还记得这位在清穿女友粉中和他渣爹分下一半江山的男人,好像有惧内的名声。而这位男人,在刚才唱词贺拜的时候只出现了一次。 也就是说,这位爷只有一个儿子。 弘昼不由敬佩的看向八皇叔旁边眉眼英气的八婶婶郭络罗氏,至于为何八婶婶始终照顾神色略带郁气的八皇叔,这个只能再且斟酌观察。 十三爷,他更加记得了!这可是在渣爹心里的蓝颜知己,是同父同母的十四叔都比不上的好兄弟! 虽然觉得妹妹一脸花痴说的很不靠谱,但从满月时初见的作为,似乎就应证了这个说法。不止渣爹爱他,还要嫡母跟着爱的蓝颜知己,可见他的厉害了。 可惜却是个光头阿哥,着装只是规矩之内,多一丝的光彩都没有。一家人更是低调无声,全程都不插上一句。 哎,这又是为什么呢? 弘昼总感觉自己知道,可惜当初耳旁风扇的太厉害了,在耳边多留一刻都不愿意。这大概就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市井八卦也一样的道理。 「五弟,你看这个好不好看?」 一张见过两面的小脸,手上拿着玉佩在弘昼面前晃着。 因为有些子嗣较多,所以孙辈们都是各自坐在一同,雍亲王府只有三个小阿哥,还有两个是吃奶的。陈嬷嬷和姜嬷嬷各自抱着小阿哥,站在三阿哥弘时的身后。 弘时正是上学的时候,和几位堂兄弟们说笑之后,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两个没怎么见过的小弟弟。 弘昼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位自己还满脸稚气的三哥。 「好看是不是?」 「……」 「要吗?要就给你?」 「啊啊!」 谁稀罕!神经病! 弘昼喊道,可惜他的话没人听得懂,只见他紧握拳头的一脸不高兴。他怕弘时孩子气犯了,干脆就一副不配合的样子。 被人哄着长大的弘时,想来会觉得无趣或丢脸的不管他。 弘时笑嘻嘻的,偏偏脸皮很厚,「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嗷啊啊啊嗷!」 弘昼不高兴了,努力的喊了起来,深深的表示自己对他的不欢迎。 这可是李氏的儿子,听闻之前李氏还欺负过耿氏!他记得可清楚了!本来觉得法不责众,人家福雅不就出淤泥而不染吗?事实证明,正直的人永远都是稀有物品!相安无事普通兄弟都是假的! 「啊啊啊啊啊!」 弘时!莫欺少年穷!再等十八年,老子一定…… 金锁从嘴里滑落,眼看着小拳头也松开了。弘时顶着背后的虚汗,伸手快刀斩乱麻的将金锁一把扯出,「总算吐了。」 弘时看见弘昼抱着金锁啃得很香,有些担心会不会啃出毛病来。想要直接拿走,又怕五弟不依以为抢他的哭闹起来。可惜他逗了半天,还是哭了。 「五弟怎么这么爱哭啊?」 陈嬷嬷笑着接过满是口水的金锁,「五阿哥还小,谢三阿哥襄助了。」 「……」 哭声随着嘴里脱离的金锁戛然而止,弘昼瞪大了眼睛看着两人,神情看着有些呆愣。 弘时看不懂,但是觉得不哭不闹了反而自在了。再加上自己也算是好心,被谢过之后不免有些高兴,点头轻笑,「都是应该的,不过以后要小心,不能让五弟随便拿东西吃。」 「三阿哥说的是,奴才都记住了。」 弘时欣然骄傲的挺了挺胸膛,一旁差不多年纪的弘方老成不屑的说道,「娘兮兮的。」 「谁娘兮兮的?」 「说你们两个。」 「你又不是没哭过,凭什么说我弟弟娘兮兮的?」 弘时将自己摘了出去,但是对于弘方来说没什么区别,「他这么哭,长大了之后肯定和你一样,连马都不敢骑!就知道回家找额娘哭鼻子!」 「我没有!」 「你有!小爷看到了!」 「你,你诽谤!」 一个是直郡王家二阿哥,最崇拜其阿玛的勇武擅骑。一个是雍亲王家三阿哥,和阿玛一样骑射平平。 无论是父辈,还是彼此的性格原因,两人早就针尖对麦芒,谁都看不顺眼。 第19页 于是弘昼还恍惚在自己没能抵御本能并毫无察觉吃金锁的晴天霹雳中,两人就撸着袖子打起来了。 阿哥身边都有几个奴才,但今日是家宴。一桌子都是同龄的小阿哥,奴才们只能在后面根本近不得身。而这些阿哥们平日都是一起上学的,各自都有了不同的帮派。 陈嬷嬷和姜嬷嬷对视一眼,很是自觉的往后一退,不卑不亢的站在远处观望着弘时和弘方纠缠打在了一起。 别看弘方崇尚直郡王,但两个同龄的阿哥力气差不到哪里去。再加上弘时也是气急,觉得自己代表了雍亲王府的弘字辈,如果不打赢,很有可能连累弟弟也被歧视的后果。 弘方太坏了! 弘时想着,出手那是拳拳到肉。别管打的对不对,反正他狠劲儿拿了出来,再套上谙达教的招术,还真是有模有样。 小阿哥们眨眼分成三个团队,有为弘时吶喊的,也有为弘方欢呼的,更有两边不帮纯粹凑热闹的。 勉强算是第三团队的弘昼啊啊喊了两声,他的视角忽然变得更加明朗。 弘昼抬头看去,面色平淡的陈嬷嬷似乎笑了笑。 「要不要和王爷说?」 一旁的姜嬷嬷问道,陈嬷嬷看她怀里的四阿哥再次进入了梦乡,「不必了。」 宴上阿哥众多,容易闹事但也容易息事。奴才们不敢插手,自然就找主子。而反应最快的,则是同为孙辈的弘昱。 身为直郡王望穿秋水得来的嫡长子,今年十六的弘昱自然比弘方稳重懂事。他人一晃出,吶喊的小阿哥们尽都让出了道来,也让弘昱看到两人是怎么衣衫不整张牙舞爪像个泼妇一样打架。 弘昱不想弘方的招术这么不成器,嗤笑一声直接将弘方拎了起来。 两人几乎滚在一团,弘时正抓着弘方的手,准备学着谙达来个好看的螺旋腿踢。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拽着的手一滑熘,弘方的裤子被拽到脚跟。 没等他得意,弘方甩着的腿踢中了弘时的脸。 「啊!」 弘时没想到大胜在即,眼前白花花一片扑来后致使自己负伤。就在倒地捂脸惨叫的那一瞬间,他想到了阿玛的脸,惨叫声遵从本能的愈发哀痛起来。 弘方吓了一跳,他衣带要被解开,所以裤子拽下后更是春光乍泄。他不得不勾着腰拽紧衣裳低声喊,「快放小爷下来!」 弘昱哭笑不得,将他放在自己身后,让他赶快去收拾收拾。 坐在上方看尽了所有风吹草动,早早被提醒着戴上眼镜的康熙看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等到弘方撅着屁股穿裤子,弘时还在地上打滚时,这才兴味道,「还是年轻小子好玩。」 太后亦是忍俊不禁,「看着就觉得有意思,那是谁家的?」 身边的奴才回话。 直郡王胤禔和雍亲王胤禛也知道了事情,见两位老人家并不生气,胤禔笑着道,「弘方这孩子像我,皮糙肉厚就爱比划两手,今日让你家三儿挨打,真是不好意思。」 胤禛看他一眼,「无事,还请大哥多加管束不要再有下次。」 「哎,小孩子打闹而已,四弟何必较真!」 「大哥说的是,兄弟之间较真动手确实不该。」 两人对视一眼,客气的呵笑不提。 大人们的硝烟很安静,康熙觉得两个小子活泼有生气还特意叫到身前说话,散宴时又一人赏了一条马鞭。 大概觉得自己没被罚,弘时捧着马鞭回来,下巴还抬得高高的上了马车。但很快,他面临了一场父对子单方面的经验羞辱。 先是对弘时平日疏忽骑射的批判,再说他在大喜日子大动干戈,最重要的是出手打架还输了!方方面面的指责之后再夸他对弟弟的照顾,以及最后扳回一局。 毕竟脸伤没有白大腿在家宴上晃来得影响深刻。 弘时宛如霜打的茄子,蔫哒哒的毫无精神。最后听到两句夸奖,他抬着那张有点青的脸又笑了,「阿玛放心,以后出门弟弟都有我罩着咳照顾。」 胤禛陡然想起了事情的祸端,「五阿哥的金锁收起来吧。」 「是。」 什么意思? 关我什么事? 弘昼被最后一击砸的头晕,本能抓紧仅属于自己的两个荷包。 他的纯金金锁! 弘方!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十年后老子一定让你哭得娘兮兮停不下来! 第11章 小胖子阿哥 弘昼自觉很冤枉,在小本本上除了记下弘方,更是在胤禛的名字后面加了一笔。 陈嬷嬷是很讲规矩的人,即便在弘昼看来她并非死板不讲道理,但是在他长大收服她之前,听从雍亲王的命令才是她真正信守的规矩。 金锁不过跟着露了两次脸,就被耿氏收进了匣子里,末了还摸了摸他的牙床。 孩子的本能就是吃,耿氏摸得一手的口水,浑不在意的清洗干净,「好在是儿子不用戴首饰,嬷嬷日后多看着他,不要乱吃了东西。」 陈嬷嬷福身,「奴才明白,只是这荷包……」 耿氏回首,看着自家儿子紧紧拽住荷包不撒手,目光有些凶狠。 「元福乖,让额娘收着!等你长大了,这些都给你。」 荷包的绣工极好,颜色鲜亮很是好看。耿氏觉得他是被样子吸引了,笑着说出了古今中外都流行的万金油。 第20页 「啊啊啊!」 父母的嘴,骗人的鬼! 「对,乖!额娘先帮你收着!」 耿氏听不懂,只是很温柔的哄着他,手指很不着眼的将荷包勾住。这里是太后和皇上赏赐的如意,给孙子辈的都是纯金,和收起来的金锁轻了些但都是成品极好的。 弘昼在襁褓里就默默抬手掂过重量,多少猜到这里头是好东西,也明白耿氏不可能像现代父母一样把红包都拿来自己用了。尤其是那双温柔似水的眸子看着自己,弘昼本来还想逗一逗,结果又啊啊的喊了两声便将荷包举高送了上去。 耿氏笑得眉眼弯弯,结果荷包后勾了勾他的小鼻子,「真听话,不过这孩子拽金子这么紧,看来以后是个成器的。」 男人是要成家立业才算男人,可身为皇家的子孙根本不用发愁这些。陈嬷嬷闻听后突然想起了雍亲王的事迹来,不由认真看了弘昼一眼。 若是子承父业,这四九城里又要多一个贪官对敌了。 「阿哥吉祥,阿哥吉祥!」 挂在一旁的八哥高声喊道,小红豆眼睛滴熘熘的看着弘昼。 弘昼很配合的看向小伙伴,八哥顿时感受到了小主人的目光,蒲扇了一下翅膀喊,「人之初,性本善。」 「人之初,性本善。」 弘昼一呆,这什么鬼? 耿氏忍俊不禁,笑道,「怪不得王爷说要元福和它多亲近,多听他说话。」 小苏拉见此回话,「格格喜欢就好,王爷说有些书香门第极重子孙,尚在母亲肚子里就要做胎教。再加上小阿哥年纪小性子未定,正好听一听。等开蒙的时候先生授课就能听得进心里,读书自然也简单容易了。」 话是这么说,三阿哥那里怎么没听过? 耿氏有些狐疑,再想王爷吩咐奴才向来都是简单直接,怎么会说的这么清楚。细细的品了小苏拉的话,她不由看了自家儿子一眼,「就会这一句?」 八哥似有灵性,又扑棱两下,「赵钱孙李,周吴郑王。」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 它得意洋洋的喊着,整个留听阁都能闻见它的喊声。 一个是三字经,一个是百家姓,两个都是开蒙必学。耿氏曾在弟弟开蒙的时候听过,自己嗨依稀记得几句,见此不由看赏了小苏拉和八哥。 小苏拉夸了八哥,又给了两小块肉吃,喜得八哥喊个不停,「阿哥吉祥,格格吉祥。」 弘昼听得头痛欲裂,什么三字经百家姓,他上辈子就从来没有学习过,更不要说他才刚上供了自己的荷包还准备接受耿氏对他的慈爱之情。 什么八哥小伙伴,这就是渣爹派来的魔鬼! 而这个魔鬼讨得耿氏万分高兴,在弘昼的脸上亲香一口后道,「既然王爷这么说了,那我这个额娘也不能输了。」 陈嬷嬷欣然点头,「格格说的是,那奴才让人去准备些书。」 「奴才也定让八哥学好下一句。」 小苏拉连忙领差,毕竟一个人最多偶尔和小阿哥说,但是管教之后的八哥可以一直说个不停,如此才能达到王爷说的要求。 三人伴着八哥的吉祥话把事情敲定下来,主角只能在旁边瞠目结舌。 弘昼可以选择哭,可这种时候不顶用,毕竟彼此之间言语不通。 他想,如果耿氏真的对他痛下杀手,那他就睡觉。 结合他自身的情况,预想的计划是很美好的。毕竟孩子就是要睡,你要是吵了扰乱了作息,那很有可能就会颠倒睡眠在晚上魔音穿耳。 因而这一整日,弘昼都盯住耿氏,就准备她拿出书的瞬间大哭。 但他想太多了,耿氏虽然不管事,她也还有不少事情要做。 正式归她一人住的留听阁中,原来除了她和听书,就只有一个洒扫粗使的老婆子。听书说是近身的奴才,但她平时就是一块砖,阁里哪里需要就要搬到哪里。 而如今,多了五阿哥,身后的奴才立马多了起来。 奶娘前后有两人,管教侍奉的陈嬷嬷,近身的听音,还有门外听候的苏拉以及八哥和八哥的小苏拉。 这些人顶着弘昼奴才的名,实际上这几年是听耿氏使唤的。人多嘴杂又各有心思,耿氏自然要小心谨慎。更重要的是过些日子就是皇上过寿辰,送礼时轮不到她这个小格格,但皇上要办家宴的话,弘昼作为孙辈很有可能要去。 如果要去,还要提前准备挑好衣裳。 等她忙过了几日,门外的苏拉递来了耿氏娘家送来的贺礼。 往年这都是要听书去侧门拿的,这回过了明目直接让人送来,可见耿氏也是水涨船高母凭子贵了。 这对于耿家人来说,是最大的安慰和喜讯。他们可能见不到这对母子,但是心里是放心的。 耿氏的父亲耿德金只是一个小小管领,在京城人看来很微不足道,但不能掩饰内务府当差的油水充足。在自己职位的范围内为女儿准备并不难得但很有用的必需品,这都是容易的事情,再添上些许银钱裹在包袱里。 看到这些,笑了几个月的耿氏眼角泛起了泪花。 小苏拉尽职尽责生怕自己不够尽职,一整日都和八哥拧上了。以至于八哥的进步大增,很快又学了性相近,□□。 八哥自然就有了浓郁的表现欲,使得整个屋子里都是他的声音。 第21页 弘昼早就听得头疼不愿意呆,望着它哭了几声,小苏拉便缩着头将八哥带下去了。得了清闲,弘昼自然将目光放到了耿氏的身上。 可能他的目光太过专注,耿氏以为他是亲近自己,喜得抱着他说话。 看在是自己亲额娘的份上,说话又是细细柔柔的腔调,弘昼只能偶尔应和她。 小孩子一天一个样,耿氏觉得自家长得白白嫩嫩,胖的也福气可爱。再加上大眼珠子乌熘熘的很是好看,除了偶尔莫名其妙的哭两声那是再乖不过了。而这么乖的样子越长越好看,耿氏觉得怎么都看不够,甚至话题越说越远。而在弘昼偶尔应和的时候,她就会高兴的细说两分。 她不会认为弘昼听懂了,只是单纯的觉得自家孩子就是懂自己的心思。 耿氏不像奶娘听音说的都是道听途说,更不是嫡母那样大局面的俯视点拨。她说事情娓娓道来徐徐若清风拂过,哪怕知道他小听不懂,也不会有任何指摘抱怨的聊以前闺阁的事情。相反,她的语气里充满了怀念和欢乐。 耿府住在琉璃厂附近,那里是汉官们的聚集地。每逢节日时,耿氏会和年纪相近的妹妹去看花灯,看耍杂技等等。后来年纪大点,就带着弟弟一起去茶楼听书听曲。 不过她们玩得有多高兴,回来被发现后就有多惨。说到自己跪祠堂的事情,耿氏都笑得抹眼泪。 弘昼都分不清她是哭还是笑,只能伸出爪子去摸她的脸。 耿氏见此欣慰不已,抱着他又亲香一口。 彼时天色暗了,听书将屋里点亮了烛火,弘昼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按照平时习惯,又到了他入眠的时间了。这样他就能在凌晨早点醒来,自己一个人将所闻所见都分析明白。 没办法,几个月下来他的脑子发育并没有想像的快,反而是身体上的灵活度有了肉眼可见的进步。 耿氏见此笑了,她将弘昼抱在床上用被子掖好。 初春的气候还冷的厉害,赖于屋子里的炭火,耿氏觉得自己暖洋洋的。要不是怕弘昼会冷着,往年的炭盆早就收了起来,将炭火换成其他份例来更划算。 耿氏坐在床榻边,伸手抽出床屉子,将里面的三字经拿了出来。 睡眼惺忪不小心瞥到一眼的弘昼惊慌失措,小爪子拽紧被角,「啊啊!」额娘? 耿氏还记得弟弟开蒙时候,都是早起温书夜里复习,如此便能事半功倍吃透功课。眼看着弘昼目光炯炯充满期待的看着手上的书,她更觉得自己的责任重大。 孩子正式好奇心重愿意读书,她岂能辜负! 念此,她温柔慈爱的摸了摸弘昼的光头,「人之初,性……」 第12章 小胖子阿哥 并非整寿,康熙就没有大办,甚至连耿氏特意准备的衣裳都用不上。 进宫贺寿的皆是胤字辈的儿子,孙辈只有毓庆宫里出来的。数十年的偏爱与疼宠,纵是有人不忿也不敢说什么。 耿氏知道后有些可惜的摸了摸匣子,那里都是贵人长辈们赏赐给弘昼的,她都一一存着。 弘昼却是没有意见,反正他去了就是个摆设,只能在有人搭理的时候装萌扮乖。可实际上,他去了也不太会被注意到。倒是渣爹那里,他觉得有些好玩。 就过年的家宴看来,别的兄弟不说,康熙对渣爹是有些关注的。而在外人时略显冷淡的渣爹,也会面容和煦起来。这不免得,让他想到那日在马车上和嫡母说话的神情。 明明一点都不冷淡,还逼得嫡母一连几日进宫。 只可惜因为天寒,嫡母怜惜他不用每日去请安,所以他听不见后来事情。但从耿氏也不用请安来自我推测,难道这就是冰山王爷的魅力? 怎么小姑娘都爱这种调调。 明明女人这么多,嫡母竟然也容忍下来,私下里还有点红颜知己的模样? 弘昼想着很是费解,毕竟这种人脸色摆起来,很多人看了都不喜欢。甚至会觉得这个过于高傲,冷冰冰的不喜欢。 再想想以前在大学的时候,不论男女都对高岭之花有种莫名的推崇热爱。哪怕在他看来,那个文学系里秀气的系花五官眉眼最好,偏偏因为机械工程的那个学妹身材高挑气质高冷的摘下校花之名。 嘶,不对! 难道这就是他单身了一辈子的原因? 除了抢的不够快,还不够冷? 弘昼震惊了,小爪子互相抓着,神色恍然的看着远方。他在回思过往,毕竟他当年也是相貌堂堂的小青草,无人问津未免太奇怪了。 仔细想想,他报名的时候还有两个学姐陪同…… 隐隐约约,还记得有学妹和他搭讪来着…… 事关自己的人生大事,无事可做的弘昼终于正视了这个问题,久久的陷入沉思。 很快,陈嬷嬷发现自家小阿哥更乖了。 好在吃喝还知道哭,偶尔也会在榻上翻滚爬行,只当他就是这样安静性子,便点了点下巴。 缩到廊上的小苏拉连忙点头,丢了一点子肉,八哥一口咽下仰头喊道,「苟不教,性乃迁。」 「苟不教,性乃迁。」 留听阁里余音绕樑,隔壁的浮翠阁也不遑多让,很快前面分出院子单独住下的三阿哥弘时也得到了特别照顾。 不久前的年宴之后,因为他最后被偷袭成功,所以让胤禛很是扼腕可惜。为了不在同一件事情上跌倒两次,胤禛决定让弘时明白自己的面子要自己捡回来。 第22页 所以胤禛又煞费苦心的捡了一位谙达给弘时。 一开始因为觉得五弟是被自己无辜牵连,再加上自己确实丢人,上学还被人捡着说笑,弘时很是不忿的刻苦努力,发誓要让瞧不起自己的人好看!要将弘方那样怀的恶势力打倒! 心里头带着一股气,弘时硬是和平时多了没有的硬气。骑射布库只管用身子去搏,不能避免的带了伤痕,也让额吉很是心疼,平日对他温柔了许多。 老天不负有心人,弘时的骑射布库有了明显的进步。 然后回头发现,功课一般的弘方才是被堂兄弟们按在地上摩擦羞辱的对象,连着留堂的次数也渐渐多了起来。 弘时得意坏了,觉得自己不辜负了阿玛和五弟,也为自己争了一口面子。再看自己努力练习,体格壮实了许多,个子好似还蹿了一点,高兴的又每天多吃了半碗饭。 李氏见此为他重新准备新的衣裳,又如常的问他功课。 彼时福雅随着进宫给康熙请安,正式的册封为多罗格格,和纳喇家的亲事已经是心知肚明的。就等着准备妥当,便要颁下赐婚的圣旨。自己女儿定了终身大事,许多事情都要乌拉那拉氏去忙碌着,闲暇下来后李氏就盯紧了独子。弘时只想让额吉骄傲,免得总要碎碎叨叨的没完没了。因而半真半假的,提了一句太傅夸他大有进步等等。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专注争宠二十年的李氏眼眸一亮,在一个月黑风高情意绵绵的夜晚,于胤禛的身侧猛夸了他一顿。 胤禛自然记住了此事,高兴弘时的进步,又得意于自己对他的帮助。 次日汇报了一日工作后,康熙准备去考察皇子皇孙们的功课。他不过按着平常时问了一声,胤禛就随着太子等人一同去了上书房。 正好,就看着弘时磕磕碰碰的背《大学》。 太傅问他其义,他更答不上。 被点名留堂后坐下的弘时才够皱眉,就被胤禛那冷冷的目光吓得浑身呆住。 太子胤礽看他如此,不由说道,「弘时去年才刚入学?」 言下之意已经很不错了。 胤禛脑海里浮现出李氏轻笑高兴的眉眼,还有她猛夸的话,嘴角泛起一起弧度,「是进步了些。」 弘时听到这一句,冷汗直流,顿时明白问题出在了哪里! 胤禛见他看着书哭兮兮眼神犹疑,转过身和康熙道辞回府。 待弘时战战兢兢的回去,立马就被胤禛拎到了后院侧殿。 伴着三字经入眠的弘昼也被抱了过来,还有控制不了身体发育一直流口水的弘历。 弘昼打了个哈欠,一脸懵懂的看着三人。 胤禛看他眼珠子乌熘熘的看着自己,印象中的小脸依旧红润,小眉毛还皱在了一起。又看了看咬着拳头不停扑腾的弘历,「几天不见弘昼又胖了?」 陈嬷嬷应道,「五阿哥胃口好,是长了些。」 胤禛盯着那张兜出来两腮,语重心长道,「孩子不能瘦,但是太胖了不好,还没有弘历好动。」 「……」陈嬷嬷感受到怀里沉甸甸的重量,「王爷说的是,只是五阿哥近日听八哥唱书就犯困睡了。」 整天吃吃睡睡,你能指望他多瘦?总不能她做主把小阿哥饿着。 她敢,耿格格也不准。 胤禛闻言,恍惚间好似怒其不争又有些欣慰之色。总而言之,很复杂。 弘昼回过神来,瞪着罪魁祸首。这渣爹有毛病吧?怕他以后太折腾,现在又嫌他太安静了?这么乱说话,不知道容易兄弟阋墙吗? 不过他的表情并不被人重视,胤禛想他年纪小,较真也只能自己气着,还不如先把大的教好再说。想着,他对着弘时叮嘱,「从今日起下学后过来侧殿,和弘历弘昼读书当做温习功课,等读完了再去找谙达。」 弘时脸色一片灰暗,「阿玛,弟弟们他们也听不懂啊!」 「听不懂才让他们提前熟悉,免得像你这般不善读书。」 胤禛说得毫不给情面,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他不是不知道孩子读书的折磨,毕竟他们当年年幼开蒙都是亲自经历过的。汗阿玛对此很是严格,只要有时间功课成绩样样都要亲自过目。他当年身为佟氏的养子,在回到永和宫之前仅次于太子之下,因而也得到了方方面面的照顾。 但他从未像弘时这样,放松懈怠不知所谓。 胤禛依旧是面无表情,甚至说道照顾弟弟时候还带着几分笑意和期许。正是因此,弘时惭愧得无地自容,想到自己心中的侥幸还有额吉的期盼,「弘时明白了,还请阿玛不要怪罪额吉,一切都是儿臣自己虚心所致。」 「仅此一次。」 「儿子明白,下月月试定能取良。」 结合弘时的年纪和天赋表现而言,胤禛点头应下又问了几句勉励的话。至于两个附带的孩子,他看了一眼就走了。 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忙,为了这几个孩子已经折腾了许多。 屋子里有一众的三字经传授者,就连陈嬷嬷还会有意无意的用蒙语说话。感觉自己进了邪教窝里,弘昼早就绝望的明白,为什么清朝的男人都要什么老鼠尾巴发了。 不就是累到秃头吗? 因而多个小师傅给他念书,弘昼也没所谓了。 弘时尚在基础教育的范围内,从开蒙的《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等,将能用的字大概学来,至今刚好摸到了《孝经》、《大学》、《中庸》。此乃人的基础三观尤为重要,为了能够熟读铭记,他是每日从寅时到酉时都在忙着读书。温习旧书,再读上新的,如此备用串讲运用得来才能下学。 第23页 弘昼根本无心去听这些,眼看弘历啃完拳头准备啃姜嬷嬷的衣裳,准备仰天继续探究自己的终身大事不能成功的缘由,便见一十岁出头的小奴婢端着茶水点心进来。 小奴婢步子轻柔,「三阿哥,读书累喉咙,喝点润一润吧。」 弘时抬眼,见到来人忽然笑了,「如花姐姐怎么来了?」 「侧福晋担心您。」如花细声道。 「劳累你跑一趟了。」 「都是奴才应该的。」 说着两人眼神对视,莫名温情。 弘昼,「……」 打扰了,我应该在桌底。 第13章 小胖子阿哥 暮春时节,万物复甦。 气候正是舒适的时候,万木吐绿,园中的花朵伸展腰肢绽放花蕊清香。昨日里下了一场春雨,白日里隐约的温度又被打落消散。 如此一连几日,连着人都慵懒犯困不愿意多动。 弘时却谨记着胤禛对他的期望,他决定一扫前耻定让人刮目相看! 皇家的子孙学业繁重,除了科举学生必须入学的部分之外,还有相对应身份的语言骑射要学,势必要做到德智体美劳的全面发展。 好在弘时年幼,尚在《孝经》、《大学》之间徘徊,至于《中庸》、《论语》和《孟子》还未翻过几页。太傅等知道他的学习进度,故而没有拔苗助长,只让他日夜读孝学两书,争取能够在月试时夺得好的成绩。 而回来后,他更是要忙着和谙达一起练武术骑射。虽然他对此不算太有天赋,但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进步也是肉眼可见,甚至还在其中对剑术摸到了些许爱好。 成绩在慢慢地进步中,每日里来给弟弟们念书,也被他暗戳戳的改成了练字。因为语言就有满汉蒙之分,故而字也有其中差异。 弘时的字属于拿得出手的,再加上只是习字念书,故而这个时间没有胤禛和谙达过来,也成了他难得空闲静心的时候。 弘昼他眼睁睁的看着弘时的两腮瘦了下来,但这厮的学习兴趣始终高涨,所以一连半个多月来他也是雷打不动的被抱过来听天书。 弘历吃够了拳头,对于安静的窝在姜嬷嬷的怀里很是不满,常常扭着想要逃脱出去。 姜嬷嬷没办法,只能请了福晋来将侧殿的书桌等稜角全都是包起来。 奴才们的手脚麻利,包了稜角之后看着安全了很多的侧殿里,弘历先是趴着,然后是扭着脖子到处看。 弘昼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居高临下的看着弘历拨着手脚开始爬行。姜嬷嬷尽职尽责的围在身边,小心翼翼的防备会有不妨的地方,看见弘历似乎爬着又不想动了,她便拿出手里的布老虎引诱。 布老虎颜色鲜亮,憨态可人,又是熟悉的东西。爬了半天疲累的弘历又笑着,淌着口水爬过去。 那场面…… 弘昼不忍直视的侧头望向外面,正好又看见了如花进来。 哎,又是读书与早恋齐头并进的一天。 熬过黄昏时分,弘昼被弘时的读书声催得昏昏沉沉,还没回到留听阁就睡着了。 初春的气候太好,好得让弘昼几度醒来依旧在床上打滚,被窝贴着皮肤舒服得他睁不开眼。 耿氏起身时就得知弘昼起来吃过奶了,等她请安回来还看他睡得香甜不肯起来。她低身去亲了亲,笑着从屉子里拿出《千字文》,王爷说了潜移默化的幼教不能太过单调乏味,因而她读了两天《三字经》之后就换了。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弘昼那双可人的大眼睛瞪圆的看着她,活似见到贵人们养的波斯猫一样。耿氏笑着将被子拉开,「总算醒了。」 「……」 弘昼不敢装没睡醒,只能默默地看着她。 耿氏笑着将书放下,「听书,将衣裳都拿来。」 听书捧了几件衣裳进来。 满肚子哀怨的弘昼看得一怔,不会又要试衣服吧?勛贵富足人家就这么了不起吗?哪怕不用出门逛街,但是自己混成了衣架子被摆来摆去的折腾实在难受。尤其是之前手脚无力的时候,整个人在耿氏怀里翻滚头烙煎饼,最后头晕乎乎的不知所以。 他是真的怕了。 可惜耿氏等人品尝不到这种痛苦,听音端进来热水,准备给弘昼擦擦脸。见此有些好奇,便问道,「格格是要给五阿哥重新缝针线?」 小孩子每天都在长,之前的一些小衣服收了起来。后来的耿氏做主都做大一些,只是将线头做的紧实,这样再过两个月还能改了继续穿。这并非有意节俭,但耿氏在府里这些年也明白两位都不喜爱奢侈铺张,再加上旧衣裳才柔软舒服。要不是顾及皇家的规矩颜面,她还想问耿府送旧的来。 听书笑道,「自然不是,方才格格去请安遇见了王爷。王爷亲口说府里许久没有热闹,所以这回福晋生辰要大办。」 去年没了二阿哥,府里连着王爷生辰都消无声息的过去。两位小阿哥的洗三更是只有府里人规矩的吃顿饭了事,满月的两回因为有其他王爷来,算是来往人最多的时候了。要是再继续下去,五阿哥的周岁岂非也要安安静静的过去? 又或者和四阿哥一起办? 好在,王爷总算发现了这事。 听书欣喜不已,连忙将衣裳都铺开来,坐在脚榻上帮着耿氏换衣服。 第24页 弘昼只着了里面两层衣,故而第一件套上去就可以了。青色纱底的开衩长袍,上面是鲜亮的簇簇团花。因着颜色反衬,看着很是好看。 不过耿氏觉得太暗了,摇头脱下。 弘昼连忙缩了肩膀,将双臂一同柔软的配合着换上另一件大红色夔龙绕云的常服。 耿氏又摇头,这个太光鲜夺目不像常服。 又换下一身。 弘昼早有心理准备,因为这样的次数不少,所以他连配合的笑容都带不起,脸上恹恹的一副很是困盹不醒的模样。只是庆幸自己配合到位,这会没有再被烙煎饼。 最后不出意料,听书捧来的四身衣裳似乎都有长短,举棋不定要穿哪件才好。 这些都是新衣裳,若是能穿就会留下来,只不过届时需要耿氏做主区分一下,看什么衣裳什么时候穿。只是这衣裳做的都很用心,每件的颜色样式花纹都略有不同,耿氏心里不免纠结些,又让陈嬷嬷来帮忙拿主意。 听音小棉袄默默的在旁给弘昼擦脸擦手,又去把盆端出去。 热水洗了脸很是精神,弘昼发现自己躺在耿氏身侧,但众人的目光都被衣服吸引了去。 想着自己终于能得一会儿清净,弘昼忍不住一笑,感受到嘴里很快积攒的口水就要从嘴边流出,又连忙闭紧。 笑容顿时消失。 成长,真的太痛苦了。 他不知道人家穿越重生是怎么从小表现出天才萌芽的,反正他过得很艰难。好不容易熬过了软手软脚的阶段,能自己拨动并扭扭脖子,还没来得及高兴新的问题又会接踵而至。 就如不管他怎么讨厌不喜欢弘历犯蠢的样子,但是不得不接受两人只相差三个月的年纪,所以婴儿的身体发育会出现的问题,他都不可避免的要经历一次。 譬如现在流口水…… 就像之前毫无警醒的发呆吃东西一样,这种本能愈发让他不能自拔。 身边还有女人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不停,眼看着忘了他,可等回过神来还有八哥要来。 弘昼整个人绝望得脑子疼。 不知不觉间,口水真的满了。 再加上总有种蠢蠢欲动要磨点什么的冲动,弘昼气恼的捏紧拳头,张嘴想要喊声提醒人来擦口水。结果生生的噎了一下,顿时一半倒了回去一半流了出来…… 夭寿啊,我明明是个四肢健全的大好青年…… 弘昼几乎能看见听音她们看见之后的反应,大概是不以为然的笑,然后帮他擦了。但也会想给他换裤子一样,认为他不懂所以会说笑几句。 怎么想都不是滋味。 嘴边的口水还在流动,已经滑过了半张脸。如果放任不管,大概会顺着滴到床榻上。现今无人看到他的窘态,他要是弄脏了床榻估计也不会收拾。 人还是要自给自足才能丰衣足食。 弘昼选择抬起手擦了擦脸,然后很努力,很努力的挥动手脚爬行到枕头边翻身靠向,再用脚踢着坐起来。 他踢了几脚,踢到了硬东西,目光一低,盯着脚边露出的书嵴。 魔音穿耳的痛苦,被吵醒的无奈,成长经历的悲恸,一时之间浮上心头。 这就是罪魁祸首! 弘昼呵呵冷笑,小胖爪子一同拽住就近的被角,然后用力的拉向自己。 一点,一点…… 因为他坐在上面,拉扯时有点吃力。好在耿氏当时随手一放,离着的距离并不算远,所以他还不用去拉整床被子。 当目标越来越近,胜利的果子就在前方! 爪子夹住一角,弘昼带着几分得意猖獗的笑容,终于将《千字文》拿到了他的小肚子上。他笑着将书翻过一页,展开莲藕双臂一用力。 拿命来! 书页纹丝不动。 好吧,撕不动。 弘昼面对现实翻起两页,禁不住笑出声。 下一瞬,一只小手伸过来拿走《千字文》。 「格格,五阿哥要听书了!」 弘昼一呆,你说什么? 聊得热火朝天的耿氏回头,「真的?」 听音小棉袄笑着点头,还抽出布巾给弘昼擦脸,「可不是,五阿哥抱着书笑得多高兴。」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啊啊啊!」弘昼愤怒大叫,狠狠打叛徒。 叛徒身受同感道,「格格快来,五阿哥都急了!」 第14章 小胖子阿哥 弘昼气恼极了,大功告成前被程咬金插上一脚的滋味深深打上烙印,心里很不忿的盯着听音,尤其是那张平时让他赏心悦目,贴心又乖巧的脸。 耿氏侧首,她看着弘昼倚着枕头靠坐,因为骨头软的原因,那姿态像个老人家。偏偏还长得圆滚滚,撑着小胖手的肚子高高股起并不断起伏。 她感受到了儿子的焦躁,当真起身坐到床前,摸了摸细细绒绒的小脑袋,「乖,额娘这就读。」 听音当即将书奉上,耿氏接过的瞬间,她更是长舒口气面带笑意。 果然! 紧紧盯看她的弘昼将一切看在眼里,两手自然的握成拳头。 能够毫无背景披荆斩棘一路杀到他面前当小奴婢,足以可见听音就不是天真的小丫头。再想想她和听书说话的时候,逼得听书面红耳赤,弘昼懊悔不已的捶肚子,人不可貌相! 他竟然忘了这些,封建社会不只是有如花那样温柔体贴的小可爱,还有听音这种精于平衡的小机灵。 第25页 一个七岁小丫头让他摔跟头,简直奇耻大辱! 这种错误,绝对没有下一次! 察觉到如此目光,听音迎面抬头微微一笑。 虽然不知道小阿哥怎么就拿了书,可这个年纪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喜欢书,她又不是不知道小阿哥听见念书就想睡觉。她这样的小奴才都能看见,偏偏格格看了不以为然,她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可是孩子的本性她多少了解一些的,小阿哥不懂事拿着书在手里,别看这会儿笑,下一瞬保不齐就撕了丢了。 书可是极贵的东西。 仗着小阿哥还不知事情,听音率先将书抢了回来,也盼着格格能早点定下衣裳,免得又举棋不定的再换再试弄得小阿哥没有精神。 听音不懂做父母的恶趣味,只是一心觉得办了好事,心想小阿哥似乎不是他以为的厌恶书。 耿氏将其看在眼里,莞尔一笑,卷着书认认真真的读了起来。 眼神凶狠残暴的弘昼忍不住眨眨眼,觉得眼睛累,人也困了。 可能是心中怨念很深,竟然白日做梦了。梦里他依然是不会说话的婴儿,他正睡着觉竟然听到听音在叽叽喳喳的念书。弘昼气恼的睁开眼睛,发现念书的听音在床榻的旁边,小巧的像根手指饼干。 手指饼干看他醒了,声音还越发的扬高。 弘昼坐了起身,从床上爬了下来,发现自己竟然成了巨婴。终于翻身为主,巨婴大声一喊,爬向手指饼干一拍,啪叽变成了辣条软哒哒倒下。 念书声断了,又从另一边出现。 弘昼扭头,那边出现了新的手指饼干。于是他再次爬行追上,再拍。 他拍啊拍,拍啊拍。 结果拍了一个倒下,又有一个起来,连绵不绝似乎在向他宣战不说,渐渐地念书声音不再单一一个,似乎重合而剧烈响亮的在耳边缠绕。 弘昼一惊。 耿氏看孩子睡了,准备把书收起来自己忙去,结果身子一抖连着肚子颤了颤,人醒了。 「醒了呀?」 听音忙道,「奴才去绞布巾来。」 耿氏又说了什么,弘昼迷迷糊糊没有听清,半晌后才发觉自己只是眯了一下而已。 原来只是做梦,也没有打地鼠。 至于饼干和辣条,不想了没得吃了。 弘昼觉得很悲痛,他觉得老天爷真的闲得慌,怎么把他丢到这破清朝来了。 没看人家主角都是孤儿院出身,究其一生特别悔恨或者有求之不得才求穿越吗? 他明明是个生活美满有车有房的快乐单身狗!是酒不好喝?还是球不好看?还是实验不够多? 睁眼瞎的老天爷啊! 连一根手指饼干都打不过,到底为什么要穿越?流了一地的口水,牙都要长出来了,还是不明白这里面的因果关系。 弘昼越想越气愤,眼泪哗啦的就流了下来。 耿氏吓坏了,连忙将他抱了起来。却见弘昼一开始是很安静的,默默地流淌眼泪,后来嘴唇颤抖不停,终于忍不住的张口大声哭嚎起来。 「哇啊啊啊!」 「哇啊啊啊!」 弘昼哭的无比伤心,他忽然发现自己真的没有了退路,真的就要慢慢长大变成小光头了。 那些年在家中和父母兄妹享受快乐同担悲伤,和同学案牍劳形苦中作乐,和朋友通宵狂欢嬉笑谈心,等等画面只能在记忆里偶尔翻滚怀念。 还有学院里错过的美女们,主动搭讪却半途而废致使走了依旧是单身的原因。 他真的是想不起来也不明白! 弘昼越想越伤心,哪怕在封建社会里投胎的人家让人羡慕不已,但他隐在心底的飘零无助始终都在。说起来很丢人,但是被自己婢女这件引导正好戳中了心口,再加上被听了这么多听不懂的三字经千字文,终于崩溃的大哭一场。 弘昼仗着自己年幼,哭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甚至想着如果真的有老天爷,说不定会听到他悲痛的心声,再把他送回去呢? 穿越本就是离奇事件,弘昼根本不去想所谓逻辑。 耿氏吓坏了,整个留听阁的人都惊住了。 五阿哥出生以来就从来没有这样哭过,就连之前被四阿哥伤了,那也是雷声大雨点小,等钮格格走了他便熄了声音,哪里会有这样带着悲恸情绪的大哭声。 遥想方才醒来的模样,耿氏暗道不好,弘昼怕是梦魇了。 陈嬷嬷也想到这一茬,连忙叫人去喊府医来查看,免得哪里有了疏忽。 弘昼生下来后因为不爱闹,所以在府里看来比着四阿哥乖巧多了。耿氏年长些,更不会像钮钴禄氏那样稍有事情就会战战兢兢,不是请福晋就是请王爷。 母子这样省事,在平常王府里可能会被忽视轻慢。但这里是雍亲王府,乌拉那拉氏治下从不分这些,相反更偏爱这样安静的人。再加上府里只有三个小阿哥,在幼年比较来看弘昼还是最壮实的那个,乌拉那拉氏听了很是担心让府医过去。 她本来在闲暇时间操办生辰的事情,想着这孩子总爱默默地看着人说话,还常常会嗯嗯啊啊的应几声,乌拉那拉氏没坐住,干脆跟着过去看看。 等到弘昼感觉哭了半条命过去,嗓子哑了,脑袋昏了,自己却依旧在耿氏的怀里被安慰着,哭声这才被迫的缓了下来。 第26页 耿氏急得出了汗,心底里七上八下的,很怕弘昼真的有闪失。 她知道汉旗格格的处境,所以入府后偷偷地养着身子,不急于怀上王爷的孩子。等到后来福晋有了暗示,她看钮祜禄氏也在吃药,这才准备着怀上了。 二十岁的身子平日里无痛无灾,再加上弘昼出生那样快,耿氏很深信自己和弘昼会健健康康的。但是孩子哭的浑身颤抖,她自己也莫名的害怕来。 尤其着哭声,好似要走了一样。 耿氏假手于人,将弘昼紧紧抱住不愿撒手。 乌拉那拉氏等人来了没有办法,只能让府医跟着旁边看。 府医把脉看像的上下其手,弘昼这才眨着眼泪抬头看耿氏。可惜眼前还是泪哗哗的,又用手狠狠擦了脸。 顿时一脸的眼泪鼻涕口水糊成一团。 耿氏红了眼眶,也是一脸的眼泪。她看弘昼弄得一脸乱,又忙帮他擦了,嘴里呢喃细语不敢停下,「元福乖,元福乖……」 「啊啊!」 弘昼心口忽然被扎了一下,哭喊过后的喉咙随之发痒颤抖。指甲又长出来了一些,弘昼抬起手,小心的摸向耿氏的脸。 别哭了。 他想着,一滴眼泪霍地落到了他脸上。 弘昼忽然发现,他脸上的眼泪是两个人的,只是自己刚才放任自己,根本没有注意到耿氏的伤心。 这种心情,他曾经尝过。 叛逆期狂妄自大,和父母争吵后半夜爬起来准备出门去玩,他爬着墙面过正好偷听到老妈自责分析的哭腔。 耿氏的性子,不像那种叉腰骂孩子的人。她甚至什么他为了什么哭,只是担心的感同身受。 自己明明就回不去了,莫名其妙的哭真的是神经病。 弘昼暗自骂着,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矫情,当然也可能是孩子的不可控因素造成的。这么一想,他越发觉得自己的不应该,毕竟老天爷给了他一个温柔可人腹有聪慧的额娘,这样的偏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过去的,那就过去吧。 他连做梦都打不过手指饼干,还能指望什么? 弘昼的手被耿氏按着,又觉得不够按在怀里抱着亲了两口。每亲一处,弘昼都觉得发烫。 细想家里的父母依然儿女成双,伤心在所不免,但人本就不可能万事如意。倒不如他吸取教训,不要再调皮任性辜负一个母亲。 做古代庶子嘛,不需要很聪慧能干。只要不做杀人放火的事,学业马马虎虎,再乖乖做耿氏的贴心小棉袄不就好了? 再见了,没追完的柯南,没来得及看的罗小黑。 再见了,最骄傲的变形金刚手办们! 再见了,我的秀发。 第15章 小胖子阿哥 哪怕弘昼打定主意留下来,但是小孩子的日常并没有那么容易。 因为,他的口水越来越多了! 他时常控制不住的任其流出,然后得到耿氏宠溺的一声,「又留口水了。」 不,我不想! 既然能够穿越,弘昼相信自己肯定和一般的孩子是不一样的。就算不是世界中心天选之子,那也应该是气运福泽的小王子啊! 弘昼决定掌握自己的命运! 他在爬行中后仰,一屁股狠狠地坐在柔软的地毯上,他身子不能控制的晃了晃,然后低头将脖子上挂着的口水兜往嘴巴边擦。等擦了之后,舌头顶不住抵了下牙床。 陈嬷嬷拿着拨浪鼓站在一侧,手腕轻轻一转,咚咚咚的鼓声响了起来。 「五阿哥,来这里。」 弘昼嘆气,他想到恨不得天天爬的弘历总是嚷着落地,然后在弘时念书的时候被姜嬷嬷引着爬到疲倦。锻鍊充分以至于每每爬回姜嬷嬷的怀里必定筋疲力尽,不哭不闹的睡去。 浮翠阁最近因此安生了不少,大约是优秀的例子在前,陈嬷嬷觉得不用这老方法都不好意思。 虽然很不甘愿,但弘昼还是盯着那拨浪鼓,伸出两手开始四肢爬行。 多运动,身体才能健康成长,慢慢地他才可以学着走路奔跑和说话。 不过心动总比不上现实的残酷,弘历可以爬的虎虎生威,他却只能像地面摩擦一样缓缓前移,偶尔手上无力,他只能趴了下去用小肚子助力挺着前进。 一点,再一点。 手掌努力的按在地上,膝盖一同往前蹭着。 「五阿哥真厉害,都要爬过来了。」 弘昼看着千里迢迢的距离,只觉得气喘吁吁很是疲累。径直将自己趴了下来,将地面接着的口水兜擦了擦,顺便张嘴擦了下牙床。 痒死了。 强忍着伸手进去的冲动,弘昼狠狠地擦了擦牙床。 「五阿哥,快过来。」 听音一同站在那边,对着他喊,连着八哥也学会了不停的附和着。 八哥喊的尤其用力,几乎比过了拨浪鼓。 弘昼哼了一声,两掌撑地与两腿共同配合爬行。因为两腿很少用到,所以相比较而言反而是手更有力。故而爬了几步,勉强歇息的力气又散了。 「五阿哥……」 加油! 胜利近在咫尺! 党就在前方! 弘昼灵机一动,决定用小肚子一挺,然后两腿紧跟着走上。 手爬,挺肚,腿走。 陈嬷嬷面上添了淡淡笑意,样子是难看了,可爬过来的速度明显的快了,人也真的慢慢走到了跟前。 第27页 听音见此拍掌鼓励,拿过了拨浪鼓往后退了两步,「五阿哥,快来啊!」 「五阿哥,快来啊!」八哥在后面连着语气音调都一样的跟着喊。 弘昼白了一眼,他爬的很累,一路上哼哧哼哧的。眼看着换了个人,他干脆看地面闷头爬行,反正只要自己自己锻鍊到了就可以。 窗外,胤禛过来看一看。 前天听见弘昼梦魇大哭,等他回府的时候只看到弘昼呼呼大睡,耿氏坐在身旁巴巴的守着不敢离开。 为母担心,彼时胤禛也不好说太多,毕竟孩子还不懂事。 不过像根竹子一样清风淡雅的耿氏却是红了眼,还紧紧牵着弘昼的手。她捨不得离开,生怕还有第二回 的梦魇。 胤禛也不是急色的人,见到弘昼相安无事,自然是高兴的,对于耿氏也不由多照顾一分。 那夜他顺势留在了留听阁,但是因为担心的缘故,最后三人同塌而眠。本来以为夜里会闹,没想到弘昼毫无后遗症的一觉天亮。 「和平常一样,早早醒了吃奶,再回头睡到日上三竿念书才能醒来。」耿氏站在身侧,眼看着弘昼挺肚子撅屁股的动作自然忍俊不禁笑出声。 胤禛原来想宽待两分,闻言皱眉,「厌书如此,日后更难教。」 耿氏抿了抿唇,「王爷,元福这孩子不哭不闹是很乖的,奴才实在想不通他梦魇的缘故。那天打盹之前,我还在和他念书,会不会……」 「这有什么关系!」 「可元福着实没什么不高兴的,原来就是安静的,后来听书听多了便整日都睡。」耿氏眼角瞟胤禛的脸色,她说的是实话,也尝试性的拿出书来,果真就看见小脸欲哭不哭。 父母都望子成龙,可在此之前更重要的是健康快乐。再说孩子还这么小,没必要自己一时得趣就逼着不放。 所以耿氏这两日再没有折腾,但她也知道本身是没有养孩子的资格。如果自作主张惹了不高兴,保不齐孩子就送去万康阁了。 想想那天过来的福晋,耿氏虽然放心但她又怎么捨得? 果真,胤禛沉下脸色来,看着里面像毛毛虫一样蠕动的孩子越发觉得不堪入目。 转身,走进屋中。 厚重的帘子早就收了起来,屋子里的摆设也都是按着格格闺阁的素雅风,并且将稜角处都提前包好,就怕弘昼不留神撞到了。 趴在地上的弘昼也第一时间的发现了胤禛进来的步子声,他努力的扬起脖子,伸出手来啊啊啊的喊。 胤禛走到弘昼前的三四步距离停住,而后屈膝就地坐下。 「书。」 胤禛说道,屋里的奴才连忙反应过来将屋中的《三字经》、《千字文》都拿了过来。 「啊啊!」你干嘛! 胤禛盘腿坐姿端正,凝神静气翻开一页,顿时书声朗朗。他读书颇有章法,平常字句比耿氏读的更铿锵有调,比弘时更有深意韵味。 一听便是熟读大家。 可他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弘昼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他不代表能接受读书小队再多一个大恶魔!还是一个可能一辈子爬不过去的那种! 他狠狠地拍地毯,「啊啊啊啊!」 不要再读了! 胤禛将其动作看在眼里,与其说读书不若说是背书,他气定神闲,丝毫不把拍地毯看在眼里。 弘昼又喊了两声,发现没有结果后嘴巴一扁,哇的一声翻过身子仰面大哭起来。 哭声犹如雷鸣,忽然将至,铿锵破裂般振聋发聩。为了哭的力气足,他四肢舒展着颤抖,两手更是捏成了小拳头。 「……」 果然有脾气。 胤禛定眼看着,他倒没有耿氏想的那么小心眼,反而一手撑在腿上居高临下的欣赏着弘昼的哭声。 弘昼嚎了两嗓子后发现念书声停了,这才砸巴着嘴看向胤禛。 胤禛心中一动,「人之初,性本善。性相……」 「哇啊啊啊啊啊!」 「……」 胤禛闭嘴不背,两父子又偃旗息鼓的对望一眼。 「仲尼居,曾子侍。子曰:「先王有至德要道……」 「哇啊啊啊!」 「……」 「哇啊啊啊啊!」你竟然逗我做实验! 弘昼很记得做实验的步骤,这种小白鼠的方式是最基础的。 事不过三,太过分了! 后面子曰头一回听,但是这种非人哉的言语,足以让弘昼条件反射大哭出声。他不再管胤禛什么脸色,就是大哭。 耿氏在旁看着心疼坏了,走近身来,「王爷?」 伸出手指摆了摆,胤禛眼眸低垂将哭声视若无睹,他过了那种看见孩子就喜不自胜,哭了就手足无措的岁数了。前面几个孩子,他多贴心啊! 结果死剩了一个。 后面两个孩子他没有插手,如普通人家任其养着,没想到真的健健康康,小的这个还尤其的胖。 也尤其的有脾气。 孩子都需要抱才能安慰,可惜他抱弘昼的记忆都不美好,这么有脾气的孩子他不打算惯着。不过也不能真的任由哭,胤禛想着尝试性的伸出手,然后落在了细绒绒的头上。 轻轻的,摸了摸。 触感意外的好,又摸了摸。 「不读了。」 清冷的声落下,胤禛的眼角带上微微暖意。 第28页 弘昼翻了白眼,他望着耿氏半天,结果她默默的就在旁边观望,脸上还带着思索神色。 真是夫妻默契。 弘昼气愤的伸出手,拽着胤禛摸头是垂下的衣袖。 胤禛没有料想这般,眼睁睁看着弘昼被拽着半坐起来,然后一脸凶狠的将他袖子往脸上擦。等擦完了,仰起的小脸都红了。 「啊啊啊!」弘昼忍着痒痛,再瞪着胤禛狠狠地把袖子丢开。 然而力气太大,自己跟着摔躺下成了一个大字。 「……」 「……」 「噗。」 胤禛肯定了小儿子的机灵和厌学,同时也被他躺下时难以置信的表情逗乐了。 耿氏见他这样,心里松了口气的跟着笑。 主子这样,奴才也隐着一副笑脸。弘昼躺在柔软的地毯上,他再次怀疑自己这位阿哥的含金量。 不是说清朝的主子地位很高吗? 笑过之后心下惬意许多,胤禛依旧摸了摸弘昼的头,这孩子的毛发是最齐整的,连弘历都比不上。 柔软的头部和毛发细细绒绒的触感,从手心处抵达心尖上,酥酥痒痒难以抗拒。好像,连雪衣的毛都比不过。 夏至,该换新装了。 雪衣裁衣余下的布料鲜亮,正好可以做个帽子。 胤禛慈爱地看着弘昼的头想道。 第16章 小胖子阿哥 就在弘昼的牙口化作洪水失堤的某一天,陈嬷嬷发现了牙床里隐约的小白牙。小白牙冒出头来后长得很快,以至于弘昼认真吃饭的时候,把吃饭傢伙咬破出血了。 奶娘忍痛嘶了口气,铁锈的味道顺着奶水淌了出来。 弘昼,「……」 他说自己是无意的,有人信吗? 但不管有意无意,奶娘都说不得他,只觉得五阿哥果然胃口好吃相凶。就算有埋怨也不敢说,只能揉着胸口让他吃另一个。 弘昼咂咂嘴,表示拒绝的玩手指。 一二三四五,呦,还有可爱的小窝窝。 真好看。 弘昼玩的很认真,奶娘见此收紧衣裳,将其递到了陈嬷嬷的怀里。 陈嬷嬷看在眼里,让她回头擦药去。 彼时耿氏正在穿针引线,她在闺阁的时候并非才女,但也识字会下棋弹琴。不过身为格格,这些东西显得过于张扬,自然就慢慢搁置下来。好在现在有孩子,她不用觉得无趣,一心一意的想着给弘昼做些好看的口水兜等。 那日听到王爷提起夏至新装,她便想着给孩子做几条透气的里衣。 宋氏无事可做,今日正好登门在旁打络子说笑。 两人看见陈嬷嬷进来,说话声自然落了下来。宋氏看了一眼,眼里满是温柔,「五阿哥长得真好,浓眉大眼的,长大了怕是如直郡王那般。」 康熙爷的儿子们普遍来说并没有丑的,再加上出身气质更觉得是各分秋色。但是单纯说长相,大阿哥直郡王更符合满蒙人的欣赏水平,剑眉星目气宇轩昂。 至于她们家雍亲王,那就秀气了许多。只是不苟言笑冷冷清清的时候,衬得一双丹凤眼淬着冷光,让人觉得威严逼人不敢直视,自然不敢言论这些。好在后来蓄鬚,走在街上更像是收钱来的大地主。 这话是两人偷偷说的,心有灵犀的对视一眼,「侄子像叔叔,也不奇怪。」 「啊啊啊!」 弘昼感觉到两位的嫌弃,不由附和两声。 「今儿怎么这么快?」耿氏看了他一眼,指了指地上,「嬷嬷让他爬吧,抱着他还不依呢!」 胡说,明明你是有了见友忘子好嘛! 但不管怎样,弘昼还是被放到了地毯上,陈嬷嬷再依旧的站在不远处,拿着拨浪鼓引他过去。 老规矩,手爬、挺肚、腿走。 一样的事情做多了,就能驾轻就熟,再加上手脚得到了充分锻鍊。弘昼尝试性的正常爬行,几步之后他发现了一件很无奈的事情。 他肚子太沉了,拖着……真重。 弘昼一屁股坐下,气喘吁吁的摸了摸肚子,「啊啊啊!」 旁观的八哥小红豆眼盯着看,「五阿哥,快来啊!」 「啊啊啊!」你给我滚! 「五阿哥,快来啊!」 「……」 「五阿哥,快来啊!」 简单的话,八哥说了数百遍,说着说着渐渐地为其添上了感情和语调。弘昼听着像是老鸨在呼唤自己,而且是坚持不懈的那种。 陈嬷嬷嘴角勾着很细微的笑。 弘昼摸着小肚子,擦擦口水继续前行。 如此十来次的爬行休息,弘昼愣是闷头在屋里爬了几圈,最后爬到炕脚榻边,伸手去拽花盆底的穗子。 宋氏见此把他抱了上来,眉眼舒展,「弘昼这是爬累了?」 可不是累了? 弘昼觉得手脚发麻,已经消耗了一整日的运动量,遂点点头应了一声。 宋氏觉得这孩子乖,抱着出奇的沉,「这孩子比看着还沉,妹妹怎么可是另备了什么吃的?」 耿氏正在挑线,想给里衣领子上绣个福字,闻言恍然,「是啊,这孩子胃口好该吃点辅食才对。宋姐姐真的是提醒我了!」 宋氏莞尔,「你不觉得晦气就好。」 「姐姐才是最心疼的人,谁也不能说你不是?要是姐姐真喜欢元福,就时常过来,等过些日子能跑能跳了,这留听阁更要热闹。」只不过热闹了之后,就该分院子出去自己住了。 第29页 宋氏可谓最早入门,可惜两个格格没有留住,她早年怀喜又恸哭悲切伤了身子根本。再加上王爷很少过去,也就成了府里被冷落的人。耿氏入府八载,前前后后看得清楚,早就把宋氏的处境和性子摸熟了。 果真,耿氏这一说让宋氏更高兴。 她当年生了长女并不难过,毕竟嫡子未出,她自认没有长处留住四爷,就想着有个孩子陪着就好。可惜还没满月就没了,盼了好些年终于再来女儿,仿佛就是上天的赐礼,把长女送回来了一样,可恨结局竟然都一样。 宋氏没有孩子,可她想要一个,故而养孩子的事情她都很留意。府里又有几个孩子,自然很清楚孩子何时应该备着辅食吃,等到时候戒奶也就容易了。 从某方面而言,她就是个纸上谈兵的, 老道的陈嬷嬷在宫里侍奉的太妃一生无子,也是看得多未有经手过。她本来想等宋氏走了再提,闻听之后便将弘昼吃奶的事情直接说了。 当日膳食几上摆了几样辅食糊糊和蒸蛋之类。 弘昼躺在宋氏的怀里,由着耿氏一口糊糊一口蒸蛋的伺候着。几乎一年没有沾到荤腥,他犹如上了天堂福地,大爷们般吃得摇头晃脑,感嘆这三个臭皮匠,勉勉强强顶个诸葛亮了。 吃奶的窘迫看来就要远去了。 耿氏看他吃得这么上头,愣是一勺一勺舀了半碗糊糊小碗蒸蛋进去。最后弘昼打了个嗝,这才作罢收手。 大概是觉得很有意思,宋氏果真隔三差五的过来,还特意在自己份例里省出不用的,换作一些软烂吃食来给弘昼舔舔味道。 弘昼觉得,宋氏大概相当于自己的干妈了。 可是,一个男人的女人们相处这么和谐好吗?不吃醋吗?渣爹魅力这么大? 弘昼很是疑惑,但这都不是他能想的。因为侧殿听弘时读书时,陈嬷嬷抱着他默默听书。于是他每天都过着屋里爬行、侧殿看弘历邯郸学步,回来再被耿氏餵食吃奶的美好日子。 偶尔两日胤禛回来的早,倒是会来侧殿看弘时,心情好则帮他解读两句,末了看弘昼一眼。 「啊啊啊!」看我干啥! 胤禛又会收回视线,随口两句哄得弘时肝脑涂地的多领几张大字作业。 弘历刚才扶着走了两步,又四肢伏地的快速爬行,丝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弘昼绝望,这些愚蠢的兄弟们! 好在抛在脑后的生辰吉日,也终于来了。 乌拉那拉氏早早将事物准备好,说的是大办但她并没有张灯结彩铺张浪费的扬出声去,只是写下请帖宴请叔叔妯娌们,王爷旗下几位臣子,还有自己娘家。 满打满算,并不会太多的人。 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老管家乌拉那拉氏气定神闲的翻着最新一期京报。翻到后面的京城时尚版面,竟然看到了熟悉身影。报房人画工精湛,寥寥几笔勾勒出男子欣长而立夹抱雪衣的模样,连眉眼细微的惬意都带了几分。 《余甚慕之,期生为之!》 标题下用词诙谐,开篇就热烈欢迎新季新时尚的代表雍亲王,及其爱宠。报房人对府中宠物如数家珍,再仔细讲解新衣的设计和布料等等,感嘆一声人不如狗很是可怜,期望下辈子投胎做个富贵人家的爱宠。 乌拉那拉氏对字句反覆斟酌,发现这里面提及都是王府份例,看着花费的多但说不上其他,眉头舒缓开。 本来她很少看这些的,只是后来听闻胤禛追着人去买了一期多本,不免好奇偶尔翻上一翻,自然知道这四九城的一些人家是京报的熟客了。好在调侃归调侃,戏嚯之声带着善意,倒没有敢当真摸老虎屁股拔鬍鬚的。 但这些都够了,想想前不久宫里生了个小阿哥,那整篇吹嘘调侃才叫人回味无穷。 乌拉那拉氏想,下回王爷出门熘雪衣的时候,她要不要也跟着出门走一趟? 还有这京报的人真是厉害,寥寥几眼竟然就画得如此逼真。 她胡思乱想着,等到府里人都过来这才收回心思出门迎客去。胤字辈们忙着办差事,是很难能够集齐过来,但是女眷们几乎都会到。 弘昼又穿上了新衣,由着陈嬷嬷抱出来当吉祥物。 眼看着气氛热闹融洽,汉军镶白旗年家来了。 唱词响出,几位福晋静了静,八福晋郭络罗氏很是直接嗤笑,「这年氏还没进府,可真是威风啊!」 进府?弘昼立着耳朵听。 乌拉那拉氏笑语嫣然,「都是祝寿,弟妹不喜欢就不理她。」 「你都不着急,关我什么事!」郭络罗氏白眼连忙说道,转身走人。 十三福晋兆佳氏和十四福晋完颜氏陪说两句,便和其余妯娌一同请先入席了。 乌拉那拉氏并不把新人看做虎狼之豹,她淡定自若的请人入座,回头想起身后还有几个孩子,目光在弘昼头上一顿。 弘昼:小妾要入门?可怜的嫡母。 乌拉那拉氏:雪衣新装边角料?可怜的孩子。 第17章 小胖子阿哥 不管可不可怜,这日生辰都办的很成功。 尤其是步军统领费扬古携着福晋爱新觉罗氏而来,身后还跟着富禅、富昌、富存和五格四兄弟及妻室子女,乌拉那拉氏笑容更深了。 女子出嫁之后诸多不便,纵然她是嫡福晋,但也很难得能有机会和一家人都见面。而她又是后来晚生的女儿,论起宠爱连弟弟五格都比不上。也可能是兄弟太多,五格对此并不生气,反而很喜欢唯一的姐姐。 第30页 当年出嫁的时候,五格就仗着年幼还在胤禛的面前挥拳头好一顿威胁。大抵你不疼我姐,那以后出门就要小心谨慎了。 为此费扬古还装了一回严父作势把五格拎走,不过拎的时候没有防备,胤禛被五格打了两拳。 两父子默契配合又道歉认错的场景,给了胤禛很深的印象,这也是他对乌拉那拉氏敬重的原因之一。 面对岳父岳母,王爷也不能免俗的多尊敬两分。等人落座了,胤禛又被四兄弟缠着说话喝酒,前面几个还好些,五格却是捧起酒冷嘲热讽,「听闻姐夫有大喜事,正好借着姐姐生辰恭喜,祝姐夫又要得一位貌美可人的侧福晋。」 「五格!」富禅喝了一声。 「难道是我听错了消息?」五格斜眼冷笑。 富昌不得不出面解释,「王爷不要生气,小弟与妹妹感情最好,说话这才没有了分数。」 富存点头,拍了拍胤禛的肩膀,愁容长嘆道,「是啊!」 兄弟多嘛!了不起啊! 但汗阿玛确实正式下了赐婚的旨意,年府为此忙碌准备了几个月,不多日子之后就会入府进来。胤禛经过诸多考量,这才决定和乌拉那拉氏提议大办生辰,一来真心,二来也有此事的缘故。 就是想着让她能高兴,看一看娘家人。 至于自己遭殃的事情,也是意料之中。 他想说你家姐妹可没那么可怜,但是抬眼看见乌拉那拉氏对他挑眉戏嚯的神情,胤禛又不免好笑又惭愧。几位舅子原来不是这般,主要是当初弘晖走后见乌拉那拉氏沉静许多,这才对他迁怒着横看竖看都不顺眼。 舅子还在说看似安慰实则胁迫的话,胤禛不得不诚服现实,「此事是我不对,先自罚三杯。」 「是是是,自罚!」五格忙应和,拿着酒壶就倒了起来。 后面的奴才们只能看着自家主子被一杯又一杯的灌。不怪他们无动于衷,实在是自己爱莫能助,更何况王爷的兄弟也在看戏啊! 以太子胤礽打头,就在高座上摇扇相看。尤其是胤禛毫无怨言的喝得脸上微红,敦郡王胤更是大笑,跟着附和喊道,「再来一杯!再来一杯!」 十四贝子胤禵直接多了,让人提来一壶满满酒罐和一只海碗过去,「这种小杯子,是男人就用碗!」 直郡王胤褆默默地拿着海碗跟了上来,「来,喝!」 眨眼功夫因为这些王爷的掺和,本来是两家舅哥喝酒,气氛顿时闹了起来。 年希尧在边上看着,他因为差事有几次跟着胤禛跑过,自然的想要上前帮忙看,但很快就被父亲年遐龄拉住,「你做什么?」 「儿子就是去看看。」 年遐龄狠狠瞪了长子一眼,「你怎么就这么直,那是你能去的?」 他们年家因为在雍亲王管制下,次子年羹尧正好得到了提拔重用外放四川做巡抚,连皇上那里都挂了名字。日子可谓蒸蒸日上有期可待,偏偏他这个长子闷头呆脑的,常常别人说什么都能听信,没有半点官家人的脑子心肠。再加上他不是习武之人,只怕过去了今天就要被乌拉那拉氏几个兄弟弄得横着出去。 年希尧哑言,又默默地坐下喝酒。 依他看来妹妹千好万好,王爷也是人中龙凤。可惜过去是侧室,又是规矩极多的皇家,上面顶着个贤名在外的嫡福晋。到时候受了委屈家里人心疼,二弟肯定也忍不了气。 还不如嫁个门当户对的。 如今看了这情形,年希尧越发觉得如此,但他知道王爷敬重嫡福晋是应该的,再加上自己人力单薄自然就闭了口没有说。 年遐龄心知儿子的脾气,故而正襟危坐的看着,不让他喝多酒乱说话。 年希尧有父亲看着,自然相安无事,但是前面却有人乱说话了。 弘昼本来就是吉祥话,跟着耿氏舔了舔软烂的吃食,就想着让陈嬷嬷带回去按照平常早早休息。可惜今天热闹非凡,弘昼早就看花了眼,好不容易出来肯定不愿意马上打道回府。故而陈嬷嬷往回走,他就拽着直蹬脚,一副爬山似的要攀过陈嬷嬷留下来。 经过月余的勤奋练习,弘昼的力气早已今非昔比。 陈嬷嬷被蹬得差点没抱住,无法只能站在边上远远看着。她也很清楚哪个地方最安静且视线好,弘昼也得以在怀里登高望远见到这院中百态。 前面正式招待客人的院落是弘昼头一回来,只有进出宫几回有 路过过。他欣赏了四周风景之后,又把来的叔叔婶婶认了一遍,发现来的人真的不少。要不是早前有印象,他真的分不出谁是谁了。 弘昼看得很是入神,在发现渣爹被胁迫着困在舅子围拢下,他还哈哈大笑的拍巴掌。 直到渣爹喝到脸红时,去和嫡母恭贺后的叔叔们也转移阵地和渣爹坐到了一起。 一开始,他们是随意说笑,就连太子胤礽也拿着海碗喝酒。但说着说着,话题就跑了。 人聚拢一起说话都是要共同话题的,各位同父异母的兄弟除了政务就是家事。但是政务这种关系极深,加上部分之间各有牵连瓜葛,他们都很有默契的不在这种时候乱谈,选择了杂乱随意的额家事。 因为妻妾问题,胤褆就关怀了八弟胤禩府中。 胤禩当年也是一个翩翩俊少年,在四九城中行走,不知他身份的格格也很是嚮往。可惜近水楼台先得月,被偶尔进宫的郭络罗氏相中成了好事。男子汉大丈夫,都是一心一意向着外面的政事,所以胤禩无所谓自己福晋是谁,只要日子过得去就好。 第31页 两人成婚的时候确实很不错,过得蜜里调油的日子很有滋味。胤禩对郭络罗氏真的上了心,也答应了这个生来骄傲的女子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期许。 因为这个,兄弟们还笑了许久。 康熙竟然也难得的没有说话,直到成亲多年后发现郭络罗氏没有动静,再细察竟然发现她身子不太可能有孩子。 疼惜祝福儿子是一回事,为了福晋断后又是一回事! 弘旺的出生可谓是历经千辛万苦,生母横在府里也成了郭络罗氏的一根鱼刺,丢不得杀不得,两个情投意合的夫妻感情也是时好时坏,端看郭络罗氏的心情来看。 兄弟们探讨多了,胤禩有些不耐于此,反问向一脸得意的胤禟,「九弟这般有经验,怎么听说院子里总有人摔了被打了?」 府里**被提出来是很丢人的,胤禟面色一沉,「董鄂氏那个凶悍女子!」 胤嗤笑,「有我家的凶?」 他家嫡福晋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出身蒙古,成婚当夜挑起红盖头,正当心猿意马成就好事时竟然摸到身上围着的几圈长鞭。要不是借着酒劲,他当时就想出门走人了。 汗阿玛怎么就给他指了这一门婚事? 胤禟看了胤一眼,「你这个脾气,不给个凶的怎么架得住?爷就是喜欢好看的,凭什么要对着董鄂氏那悍妇?」 想想今日妆扮光鲜碧玉清秀董鄂氏,再看自家兄弟眉似远山唇若涂朱,酒后微红更带俊色的长相,兄弟们沉默了。 「也是,我要长你这样就无所谓了。」胤无所谓妾室许多,但是被嫡福晋管着很是受气,对于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九弟想都不想表示不满。 兄弟们嘶了口凉气。 老九有个臭脾气,自夸自得,但不能让人说他长相。 果真,胤禟勾着嘴没由头的笑了笑,「偏你一样都没有。」 「就你这样,老子不稀罕!」 胤身形魁梧,他确实不喜欢胤禟这种带着秀气的俊雅身姿,甚至觉得中看不中用。 被连着呛了两回,胤禟觉得怒意也上来了。他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本来是想着兄弟之间给点面子,没想到人家不要。胤禟笑了笑,眼角扬起满是张扬,「那要不你试试?」 「你说什么!」 不容忍的两兄弟一触即发,弘昼在旁边看着不过眨眨眼,两人就扭在了一起。兄弟们连忙起身去帮忙,对于这种局面他们早已驾轻就熟,胤禛和兄弟各自分队将两人辖制隔离开。 远处年希尧低下头,「父亲,我们何时回去?」 年遐龄抚须自得,「再等一」 「孤要请废太子之位!」 众人心惊皆看向大喊壮志的胤礽,弘昼满目星光,「哇!」 第18章 小胖子阿哥 生辰宴的成功因为太子壮志抵达言论巅峰,很快闻风整个京城。 京中各报头条皆是此事,王公大臣俱都议论纷纷。而正主不慌不忙的在毓庆宫里洗漱更衣,准备用过早膳后再说。 说来正主也有些传奇色彩,出生就没有生母的他并不像列代皇家嫡子般蛰伏落魄,相反在当时遍地开花的后宫中康熙选择亲手养育他,既当爹又是娘,感情早已不是普通儿子偶尔见面的感情能相比的。 就算康熙再怎么无心,儿子们都知道其中的差距,自然有不服气的。 但胤礽从来都不觉得哪里不对,毕竟弟弟大都有生母,总没有他一面未见的悽惨可怜。再加上自己是中宫嫡子,得到汗阿玛的疼爱并不奇怪。 因而胤礽可以淡定自若,其余的儿子却被喊去干清宫中。 胤禛作为当时的东道主,自然就担任了解说当时事情的责任。待他简洁明了的交代之后,殿中顿时进入了莫名的静默。 『喀』 茶盖搁下一声响,康熙手指敲了敲案面,「胤祥,你来说说昨儿是怎么回事?」 默默躲在后面的胤祥心中嘆气,他当年自食其力很得汗阿玛喜爱,最后也因为太子二哥而失宠。至此之后心生寒意,也不愿意冒头高调,因而昨日始终没吭声。只可惜当时兄弟们顾着九哥和十哥去了,二哥便趁机又和他勾肩搭背起来。 这是失宠后常有的事情,胤祥却宁愿不要,常常提前察觉的绕道而行。 可昨夜也算是小家宴了,一桌子兄弟忽然走开,他不愿意将脸皮撕破。胤祥是一句话都没说,胤礽见此就和他一碗皆一碗的喝酒,嘴上也从八哥府里不安宁开始发起牢骚。但不知为何,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宫里的老爷子,于是这位多年太子的温和有礼一改,啪的一下拍桌站起来大喊,「孤要请废太子之位!」 胤祥当时就酒醒了。 胤礽喊了一声之后觉得豁然开朗,又连着喊了几声后施施然离去。 别说胤祥,席面上除了不懂事的孩子和无关紧要的奴才们,几乎没有人睡得着。 当然还有弘昼那种半吊子知识都算不上的八卦者,听得一半就被陈嬷嬷匆匆带回后院去,让他很是可惜。 胤祥走向前,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来,他没有遮掩的必要。 康熙却觉得莫名其妙,「事情当真如此?」 胤祥面观鼻鼻观心,「汗阿玛不信,难道还不信底下传来的消息?」 「你说什么?」 「自重立太子开始,二哥对事情寡慾无趣,汗阿玛不知道么?」 第32页 「放肆!」康熙抓着茶碗就砸了下去。 胤祥面色如常,他来前就把事情都想透了,若是汗阿玛有心迁怒他,那表现如何都是无用的。既然如此,索性就不用谨慎小心。 他是儿子,又不是无关紧要的奴才。 胤祥算是猜对了,所以茶碗摔在了他的面前,坚硬的茶碗顿时撞得破碎。温热茶水撒开,只有一碎片划过了手背。 「你!」康熙见了不忍,心里万幸又是生气,指着胤祥半晌骂道,「真是不孝逆子!」 「儿臣愚钝,不懂汗阿玛的意思。」 「十三!」 胤禛见胤祥说着气话,连忙拉他一下。上回汗阿玛盛怒之下关了他许久,致使他腿脚受了寒气,至今两父子还犟着不愿低头。明明汗阿玛要把事情接过去了,又何必闹得更大? 「汗阿玛,儿臣当时都在席面上,可以证明十三弟所言不虚。」胤禔也怕事情还有意外,连忙安抚。 余下等人也如此,尤其是胤禟胤两个当事人,见康熙沉着脸色没有反应,生怕他不信服还活灵活现的在地上侧身对坐,努力将当时情景复原回来。为了活跃气氛,两人还尤其夸张的耍宝起来。 康熙顺着梯子下,连忙摆手让两人停住,「有话就好好说,这样成何体统。」 「嘿嘿,这不是让汗阿玛感受一下当时热闹的气氛!」胤嬉笑一声。 康熙无奈,「弘字辈的孩子打打闹闹还说得过去,你们这些二三十岁的人闹什么?日日给人闹笑话!」 想到那几个老傢伙,难得见面的时候说到晚辈时,他真的都不好意思。好在在大是大非上,这些孩子也是兄友弟恭的好孩子。 康熙隐晦的看了几人一眼,「既然如此,这件事就是酒后乱言,你们个个都先去忙,事情暂且不提。」 胤祥作揖,「如何不提?二哥不愿做太子乃是亲口所言,为何汗阿玛不唤他本人来?」 「你!」 三番五次的挑衅,康熙怒极反笑,起身指着胤祥道,「来人!」 「是,皇上有何吩咐?」 「十三阿哥觊觎有心言辞不逊,即刻压入宗人府禁足!任何人不可探视!」 「是!十三阿哥,得罪了!」两位一等侍卫上前,很是礼貌的请胤祥下去。 胤禛等人譁然,即刻跪下求情,毕竟胤祥只是心有不忿怎么都说不上觊觎二字!更何况,因为心爱的太子,又拿着其他儿子开刀,这未免也太让人寒心了? 胤祥却是惨笑三声,对着胤禛隐晦摇头后,恭敬谢过转身离去。他不考虑求情告罪,反而坦然带着几分期待。 路上的时候正好撞见了正主。 胤礽皱眉,快步赶去,「怎么回事?」 胤祥掸了掸衣袖,抬眸间扬起一笑,眉舒阔朗。不灼烈滚烫,只让人禁不住一笑,「二哥昨夜说的可是真话?」 胤礽一怔。 十三弟生的像章佳氏却又好武,自小志向就是仗剑天涯而非十四弟那样做大将军。正因如此,汗阿玛对他疼爱不惧,直到四十八年多事之秋,竟然发现他在帐篷外疑似窥探,顿觉往年疼爱受到欺骗。 皇家疼爱是真,但权不容情,反而成了一把利刀。 胤礽知道十三弟的无辜,所以解了禁足出来后也曾求情。可惜他们的言语反而火上浇油,愈发让汗阿玛听不进去。 虽然觉得不应该,但胤礽真心地发现皇位并没有世人所见的美好。 太子之位就让他受到许多目光的深究考量,胤礽始终战战兢兢,更数次反思自己做的到底够不够好?可惜自己没想明白,汗阿玛却老了,疑心病越发的重了。 昨日喝了几海碗,但是离醉一字还相差甚远。胤礽很清楚自己的话,再听胤祥不唤他太子且如释重负的微笑,他眯了眯眼,「发自肺腑。」 「好,那胤祥就先祝二哥得偿所愿。」 胤礽欣长身子背手而立,闻言霍然发现,拍拍他肩膀,「那就劳烦十三弟先素净素净,等爷的好消息。」 「好!」 两人言语不加遮掩低调,一旁的一等侍卫和奴才们尽都侧头低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而胤礽觉得十三弟不愧是自己看中的弟弟,想着便大步流星前去,等到了干清宫他径直进去,扑通一下跪在被重新清理的坚硬地板上,大声道,「不孝子请汗阿玛废立孤的太子之位。」 「……」 「……」 胤禔等兄弟们还没安抚好上面的汗阿玛,紧接着又来一个不愿安宁的正主,这是闹什么? 胤禛头痛的跪在地上,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机会站起来,脸色也阴沉出水。他忽然回忆往事,想想这件事情的来由到底是什么? 不该办生辰?还是不该答应纳年氏?又或者是当年废太子之事? 阿哥们心里慌乱不已,绝望的看着上座的康熙不气了,反而呵笑一声,「你说废就废,当一国太子是什么?江山社稷如此玩笑,真是愈发不成器!」 胤礽一听也气了,想着这些年的冤枉郁气,还有充当先锋的十三弟。任由心中直打鼓,嘴上反而随意道,「汗阿玛说的是,儿臣不成器,便更不能做这个太子,还是早点让位的好。」 「让位?那你说让给谁?」 胤禔等人顿时受到了亲阿玛几乎杀人的目光扫荡。 第33页 胤礽哼一声,「儿臣又不是大清的皇上,汗阿玛喜欢谁就给谁吧!反正这个太子儿臣当腻了,要是汗阿玛不答应,那就把儿臣丢到十三弟那里,好歹还有个伴。」 康熙大怒,他瞪着胤礽张了张口,最后话没说顿时气得背过身去。 「汗阿玛!」 「快请御医!」 不过很快,康熙被捏着人中醒来,第一句便指着胤礽道,「关,关宗人府!」 迟来的叛逆期才刚得到点滋味的老太子,就这么实现了第一步愿望。 康熙无心上朝却被太子气晕过去,一怒将其和十三阿哥关入宗人府。如此大事,消息一出顿时家家户户都知晓了。小门小户的,惊怕之下关紧大门以免遭殃。 弘昼也摸着填饱的肚子咂咂嘴,恍然这古代人的生活竟然这么丰富。不过现代也有不少中二富二代离家出走,想想不算奇怪便安心的睡了。 只是睡不踏实,似乎有人摸他脸还慈爱的说了句,「你以后要乖啊!」 第19章 小胖子阿哥 弘昼猛然睁开双眼。 半夜三更寂静无声,屋子里除了他就只有睡在脚榻上的听音深眠打鼾。 做梦吧? 弘昼恍惚想道,又兀自沉入梦乡之中。 然而醒来之后发现自己的世界都变了,他除了是额娘的心肝宝贝,还变成了渣爹的新宠儿子。 这不免有点受宠若惊了,但耿氏对此很淡定啊! 因为受宠的不止弘昼,还有弘时弘历。再加上近些日子前面乱糟糟的,胤禛便开始顾家起来,自觉的在万康阁几乎住下,和乌拉那拉氏开始蜜里调油的夫妻生活。 如此自然将府中几边人都照顾到,雍亲王府顿时进入了十佳家庭的美好时光。 耿氏却一点都没有吃醋失宠的意识,在枯燥无趣的后院里竟然拉着宋氏钮钴禄氏,还有几个没有名分的侍妾一起打发时光乐不思蜀。一连几日之后,耿氏又一人闷在屋里数自己的财产身家。 格格入门的时候根本拿不到东西进门,这些几乎都是后来逐一添上的,还有一些平日的赏赐。说实话并不多,弘昼进宫几趟得来的东西都比着昂贵多了。 偏偏耿氏却来回数了几次,弘昼不由担心她是不是表面坚强,还是出门在外听到了不好听的话。 如果是,弘昼认为自己有义务在小本本上添上名字。 此时不报,但来日方长! 耿氏忽然嘆气,似要说什么。弘昼见此很着急,连忙扶着炕脚站起来,结果身形像根苗条似的摇摇晃晃倒下去。 弘昼不能控制自己,很娇气的哼唧一声。 「……」苍天。 耿氏这才发现了他,一把将弘昼抱了起来,「元福真厉害,竟然都会站了!」 说着亲了亲脸。 「啊啊啊啊啊啊!」别打岔!快说事情! 孩子还不会说话,但是这个时候的咿咿呀呀声听起来不像是乱搞。像弘历,就总爱一个人喃喃自语。相比起来,弘昼但显得有些安静了。 不过主动和大人说话是好事,故而耿氏笑道,「咱们府里越来越热闹了,元福说不定也能当哥哥了!」 「嗷嗷嗷嗷!」 弘昼狼嚎一声,吓得耿氏手一颤,「看这孩子高兴地。」 「嗷嗷嗷!」我是生气! 耿氏却忽然感觉不到他的情绪似的,反而乐了,只应了一声傻孩子。 反而是陈嬷嬷知道事情问题,问道,「格格这样想,福晋定然高兴。」 「福晋人好,也还年轻,这种事情不是理所应当的?」耿氏这些年早就摸透了府里人的性子,早前福晋的体贴照顾就让她心生好感,再加上不插手弘昼的事情,她更觉得福晋的难能可贵。 最不高兴的,大概就是李氏了。 前有贤惠福晋在,后有年轻年氏后,李氏为此上蹿下跳想得到复宠。 可谁理她。 再加上这是福晋的紧要关头,李氏一跳就惹得福晋不喜。于是不用人说,底下人就针对李氏的饭食,让她吃着吃着就胖了。 李氏那瘦得,胖一点是好事。可问题她心理上不能接受自己,而且往日的衣裳明显紧了,这让她惊吓不已。知道里面有古怪,偏偏插手不进去也没有证明指责。日子长了反而感谢王爷少来,甚至主动的低调避开不见又折腾膳房和绣娘,想着恢复青春容貌,就算不得宠也要做好保养重新苗条起来。 陈嬷嬷闻听后也跟着笑,「嫡福晋心地善良,奴才在宫里的时候也有耳闻,进府之后真的遇见了,只觉得真是活菩萨似的。」 「格格,王爷来了。」 听书从外面进来,紧接着身影走了出来,「什么活菩萨?」 胤禛一身常服出行,刚刚办了差事本来要去请安的,结果听闻汗阿玛竟然又自取其辱的到宗人府走了一趟。心知是什么结局,他便藉口在外面请安后出宫回来了。 自从上回之后,弘时从此收心认认真真的上学,根本不用他去掰正,也有了明显的进步。所以他哪都没去,就在府里看其余两个儿子。 陈嬷嬷恭敬行礼,「王爷吉祥,奴才是说嫡福晋心善如菩萨,真是咱们王府的福气。」 胤禛听着差点笑出声,「她是心善。」 善良得把人卖了,也能让人心甘情愿的给她磕头数钱。乌拉那拉氏的品性,要不是幼年时候认识看破,只怕他也觉得是了。 第34页 「咿呀呀嗷嗷嗷!」嫡母要给你生儿子啊!笑屁啊渣爹! 被几度忽略的弘昼很不高兴,他迫切的想要长大,可惜舌头就是不听话。 胤禛被他一闹,顿时目光转向了他,「这小子,声音越发洪亮了。」 「是啊,奴才记得这会儿孩子就是喜欢学大人说话和动作。正好王爷来,元福肯定高兴。」 「好。」 耿氏好言两句,胤禛答应后便顺势留下来了。 然后开始步入正题,也是近些日子来弘昼常常经历的。 只见耿氏将弘昼放在炕上,看着胤禛将弘昼摆在身前坐下,然后一本正经的摸摸头,再揪了揪头发,「头发。」 「……」 「头发。」 「他啊。」 胤禛满意点头,摸摸头又摸小耳朵,「耳朵。」 「额嗷。」 点点小鼻子。 「鼻子。」 「屁呀!」 「……」 「……」 弘昼挣扎了一下,不得不乖顺的跟着胤禛学说话。虽然他觉得很傻,也不想总是被揩油摸头,别以为他没发现每次摸头时候那迷离享受的眼神! 但是,陪着说话确实比自言自语好啊! 胤禛享受极了,将弘昼的身上里里外外都指说了一遍,末了又耐心的指着自己,「阿玛。」 「阿啊。」 「阿玛。」 「阿帕。」 「阿玛。」 「阿噗。」 小孩子舌头根不上思维,刚好像很接近了,下一刻又跑偏了。胤禛看弘昼眼眸亮晶晶的笑并没有放在心上,又指了边上兀自抱着匣子慢条斯理的翻看首饰,偶尔看着父子的耿氏,「额娘。」 「……」弘昼顿了顿,努力捋直舌头,「额娘。」 耿氏一喜,丢下匣子坐近来,「乖元福,再喊一次,额娘。」 「额娘。」 顾及旁边有人眼巴巴的看,耿氏又指向胤禛,「阿玛。」 「啊噗!」 「是阿玛。」 「西啊噗!」 「……」两个大人默了默。 弘昼开心的拍巴掌大笑,「嘿嘿哈哈,呃呃呃,额娘!」 耿氏顾不得胤禛了,当即满脸宠溺,「乖元福,真是好孩子!」 胤禛微嘆气,「到底是和亲娘亲。」 「王爷不必担心,孩子还在认人,想来王爷再来两次就知道阿玛有多疼他了。」 「弘昼聪慧,爷明白。」 胤禛也去教过弘历,不过这孩子大三个月,已经认得人也会说简单的一两个字。只是性子不像弘昼乖巧耐静,拉着他说话不过一会儿就左右张望哭着要钮祜禄氏。 两母子像极了。 胤禛甚至觉得,耿氏和钮祜禄氏的身份性格应该对调才好,不过又想后者毕竟小五岁。 算了。 小四不愿意听,不还有小五吗? 胤禛又来了兴致,他做事情本来就很认真,加上这些日子弘昼说话发音有了明显的进步,他也找到了其中乐趣。这次不行,那他就多努力两次。记得前两天来的时候,就是在坚持不懈的情况下听到了阿玛两字。 屋子里顿时想起了紧箍咒一样的声音。 「手。」 「修。」 「阿玛。」 「阿噗。」 「脚。」 「由。」 「阿玛。」 「阿噗。」 「……」 胤禛依然坚持,耿氏却听得怕了,用提前布膳做藉口出去。 留下兴致跃跃的两父子,等到弘昼勉强满意觉得无聊了,这才努力道,「阿帕!」 弘昼一呆,他念阿噗太多次,舌头真的捋不直了。 不过还好胤禛觉得纠正了一点,又念了几声这才作罢。当夜为了奖励小儿子的配合,胤禛亲自把弘昼抱到床上,开始讲故事。 是的,这是府里觉得弘昼受宠的最大原因之一。 眉眼带着些许柔色,胤禛卷着书将古文小故事掰开用白话将其说出来。不再是咬文嚼字不明其意的《三字经》等,弘昼发现自己能够品出小故事的乐趣来。但读书的声音很轻很轻,轻柔慈爱,以至于支着耳朵听的弘昼听不完一篇就被迫催眠睡去。 眼看那眨巴眨巴的眼睛闭上,嘴巴抿了两下的完全嵌入被窝里。胤禛为其掖了掖被角,愉悦的伸出手摸了摸头,这头发长得好啊!触感太妙了! 可惜摸多了两回,这孩子就一脸不乐意。 弘昼睡得一夜无梦,醒来后被耿氏收拾收拾去前院,他一路上听着这才知道马上是弘历的周岁礼了。 身为主角却毫无人权,被乌拉那拉氏手一挥,让孩子们都在一边玩着先。 弘昼已经深刻明白吉祥物的作用,打了个哈欠想着去边上正好睡个囫囵觉。做孩子大概就是这个好处,想睡就睡超有感觉。可惜他眼眸还没完全闭上,耳边就传来一熟悉正太的嘤嘤声。 侧头一看,弘时紧紧的抱着福雅,他小脸通红道,「我,我捨不得你。」 第20章 小胖子阿哥 福雅回抱着他,只是笑,「怕什么,纳喇府就隔着几条街而已。我想回来了就回来,你想我了过来就是,有谁敢说?」 「那不嫁行不行?」弘时声音瓮声瓮气道。 明明在之前听闻了她嫁人,弘时还笑着要羞她。结果等看到额娘氏忙里忙外忙碌,还有方才嫡福晋细心数问准备之事,小少年便一张脸悲痛起来,终于明白嫁人的意思。嫡福晋知他年幼挂不住,又听见耿格格她们来了,便打发他们姐弟来侧间来。 第35页 弘时乖巧的步步跟随,紧紧挨着她坐下。眼看着五弟也进来了,他竟然忍不住的抱住自己哭起来。 亲姐弟之间本该是至亲,但是自从弘时开蒙读书开始就很少这样了。再加上如今虚岁八岁的年纪,平时都是一副小大人很骄傲的模样。 福雅乍一下被抱住,又听着弘时羞涩的撒娇卖乖,心里既是高兴又是心酸。她说的容易,但是嫁人以后肯定和在娘家是不一样的。她自信纳喇家不敢欺负自己,只是新的家庭想要融合生活在一起,那就要用心的过。 三天两头的跑回家,那不是说笑吗? 又不是普通出生的孩子,弘时怎么不明白下了圣旨代表什么?但是不妨碍他心里难受,也让福雅品到些许姐弟之情。 福雅轻笑出声,「那这样,若是你月试的评语为优,那我就回来。」 「当真?」 「自然,说谎的话脸上长痘痘。」 嫡妻要贤,但也要脸。福雅最爱惜她那张脸,当年上火长痘的时候更是院门都不出,所以这个保证十分郑重。弘时当即笑了,笑着笑着又带着微末哭腔,「我,我还是捨不得你!」 哭腔愈发的大了,侧间右耳朵的人都听见了他的声音。弘时顾不得羞,只觉得这一哭就愈发不能收拾,胸怀里的不舍溢了出来,抱着福雅直接哇声大哭。 「哈!」 弘昼打了个浓重的哈欠,露出两个小白牙。说实话,他一直觉得古代人的生活肯定很枯燥。但是没想到他在府里睡觉吃饭,却隔三差五的吃瓜围观。这瓜五花八门什么品种都有,吃的多了撑得慌,也很可惜手头上没有相机之类的东西。 这要是拍一张,不得让他指着弘时笑一辈子啊! 不过,现在还真不知道有没有相机这种东西还未可知。 弘昼默默地欣赏着弘时一把鼻涕一把泪,硬是逼着微笑的福雅也跟着伤心哭了起来。 弘历是最后进来的,他很热衷于从爬行到扶着走路成就。直到听到这嚎啕大哭和嘤嘤气声,顿时很有共情意识,嘴巴扁着要哭不哭的抹眼泪。 姜嬷嬷见此连忙哄着他离开一些,免得真的跟着看着掉眼泪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弘昼发现弘历那小脸还挺好看的。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吓得他虎躯一震,差点没把自己丢出去。 陈嬷嬷驾轻就熟的护着他,一脸的平静。 只是目光跟着看向了弘历。 弘昼深吸一口气,认真的端看弘时那花猫脸,再看福雅秀气点点眼角,还有自发的嘤嘤委屈的弘历。 嗯,眉毛要弯。 小眼睛要水汪汪的,清凌凌的。 脸要干干净净白白嫩嫩,嘴角不能有哈喇子,带着微微的弧度。这一丝弧度就更讲究了,不能多也不能少,不然就像弘时又或是少了那种小可怜的味道。 厉害啊! 人才啊! 还有那小拳头捏着,眨眨眼张望四处的无措迷离。 啧啧,这么小的戏精长大了,难怪后来的椅子是他的,未来大佬啊!明星为了资源钱财都能撕得毫无颜面,更何况是天下之主了。 如此不可小觑的天赋本能摆在面前,弘昼觉得自己没有这天赋也可以提前学习学习。反正在他看来,哭得真好看,一点都没有之前扯着喉咙让人抓狂的样子。 弘昼不得不承认,这人的天赋有多重要。反正他以前琢磨了很多年,等明白的时候已经过了靠哭来争宠的年纪。好在最后他脑子不差,青春期开始就用成绩吊打姐弟彰显了自己的存在感。 可问题是,这个年头读书不像未来,甚至连入门都是她听不懂的古文。 难道老天爷让他穿越,就是为了感受当一个学渣? 不,不是吧…… 弘昼顿时大受打击,躺在陈嬷嬷的怀里软成一团。 陈嬷嬷俯视他忽然之间低落神情,她轻轻的拍抚后背没有吭声。没办法,当初是自己选的五阿哥,就算有点毛病也要捏着鼻子把他侍奉长大。 长大了,应该毛病就能改了。 这侧间闹哄哄的,前面大人们也很快聊完了,乌拉那拉氏终于想起被丢到一边的孩子,于是他们又个个回到了面前来。再看这一个个的小花脸,顿时笑了。 弘时的脸涨红,连脖子都不能幸免。 乌拉那拉氏这才亲手将面前的点心送到弘时手里,一幅哄三岁孩子的样子温柔哄他。弘时羞恼之色一转,觉得嫡福晋的声音轻柔温婉,眼睛不受控制的眨了眨,转而带上几分笑意当真听话坐在一边。 堂上人在最后吩咐点了弘历的周岁事宜,弘昼趁机去看,发现弘时竟然时不时的偷看乌拉那拉氏,神情之中带着几分濡慕。 反之李氏见到无事之后,兀自的挺直腰背端坐一旁。 这对母子真是有意思。 弘昼很自然的小大人模样,摸着下巴哼了一声。 乌拉那拉氏抬头一看,「看忘了说弘昼,这孩子都不高兴了。」 「元福这会儿正学说话,是比往日活泼一些。」耿氏很自然的接了一句。 乌拉那拉氏点点头,「那今日就这样,你们也回去吧。」 早起请安就这么散了。 路上的时候钮祜禄氏想邀请耿氏过去坐一坐,不过耿氏以弘历为重不便打扰给推拒了。 宋氏见此也不好插一脚,便各自在岔路口道别,各自回院子里歇下。 第36页 耿氏是真心不想去,弘历之后就是弘昼。福晋说了,后面王爷生辰也不会大办,所以今年只有两个孩子周岁和福雅格格出嫁的喜事。弘昼在最后的日子,所以届时会更热闹些。 至少看府里的习惯来看,弘昼日后若非整寿或者极得王爷喜爱,想要正经大办生辰怕是很少很少了。 所以耿氏很看重这回,准备衣裳又翻了翻匣子,想着要不把金锁拿出来给孩子戴上。 府上敲锣打鼓的忙了起来,几乎没有闲人。陈嬷嬷常常被耿氏叫去,以至于听音和奶娘对弘昼是寸步不离的照顾着,除了每日让他锻鍊爬行之外,还会把八哥带到小阿哥的面前,想着让他乖乖的学说话。 这一招是陈嬷嬷吩咐的,人说两句就口干舌燥,不如就让八哥在旁边耳濡目染。 很快听音发现小阿哥好像更活泼了。 心情好的时候,弘昼确实会学舌说话,心情不好则觉得厌烦不会看眼色,拍着地毯指着八哥咿咿呀呀的骂。 他骂的多狠啊! 可惜没人听得懂! 小红豆眼睛更加不懂,只是专心的盯着弘昼,半晌之后竟然张嘴跟着他咿咿呀呀乱叫! 弘昼顿时气得胸膛起伏,指着八哥继续骂,「依子啊洗咿呀!」 「依依呀呀呀!」八哥很骄傲的跟着喊,出口后后觉这回说的不一样,刚扑腾起来的翅膀收紧,竟然俯身行礼一样,「五阿哥吉祥。」 弘昼白眼一翻,很认真的指着它骂。他为了表现出自己的愤怒,所以声音没有遮掩,很凶狠的样子。 听音就在院子里换了一壶水,走到门口就看见王爷的身影。 里头是五阿哥和八哥大喊的声音。 一个咿咿呀呀,一个乱糟糟的学。 听音不明白怎么一转眼就热闹了,但她深谙偷窥的规矩,所以轻声请安后站在王爷的斜后方观望。 原来奶娘已经走开了。 只见自家阿哥坐在地毯上一张脸涨红,而八哥的翅膀一个劲儿的扑腾着。眼看着越来越热闹,她偷瞄了一眼,发现王爷神情很是餍足,看得津津有味。 弘昼弯下了尊贵的小腰,蜷缩着和小肚子取暖。但是刚才说太快,唯有的两颗半小牙齿咬到了舌头! 好痛啊! 痛到眼前朦胧一片,不用看都知道是生理性泪水。 「依子啊洗咿呀!」 「依子啊洗咿呀!」 八哥不明所以,但是它每次学会了一句都会得到好吃的和夸赞。结果现在小哥哥不在,没人夸它不说,还让它在架子上住到铁笼子里关着。 它表示不高兴,所以要继续喊! 「依子啊洗咿呀!」 「依子啊洗咿呀!」 我说的是你这个死八哥好吗! 弘昼再一次抹去嘴角的口水,痛苦的大喊一声,「啊啊啊啊!」 娘啊!我要再次把这傻鸟打入冷宫! 为什么他大喊大叫都没人来! 难道这么快就没人爱了吗! 「额,额娘!」 弘昼躺成大字仰头大哭一声,下一瞬又虎虎生威的爬到炕脚边蜷缩,眼弯弯嘴微扁,快速的眨眼落泪,「哇啊啊啊!」 胤禛,「哼。」 第21章 小胖子阿哥 额娘啊,你快来啊! 弘昼在心中大声的喊,但他最后喊来了渣爹,走到面前居高临下的蔑视他,「哭什么,继续爬。」 我是亲生的吗? 爬这个字,此时此刻怎么理解都很不客气。 弘昼一脸可怜巴巴的看着胤禛,两手举起抬高,「阿噗!」 「阿玛。」 「阿帕。」 弘昼眨眨眼,乌熘熘的眼睛干净透彻,还带着几分哭过之后的清凌。 嘴边的嘲讽自然不合适再说,何况他也听不懂,胤禛最后俯视睥睨的摸他脑瓜子,「弘昼,站起来。」 「哈?」 「起来,阿玛就带你去看好看的猫狗。」胤禛想这孩子对着八哥这么活泼,那看到了满院子的猫狗鸟儿不高兴疯了? 弘昼心中很嫌弃,什么站起来,他差点以为是林志玲附体了。但他很给面子啊的应了一声,而后紧紧抱住胤禛的小腿,「阿帕,泡。」 胤禛一脸茫然。 弘昼舔了舔冒出来的牙齿,咽下口水道,「抱。」 说完,他还嘿嘿得意的笑。 胤禛惊喜万分,自己都没反应的情况下弯腰伸手将弘昼举到头顶上,「再说一次?」 「阿帕,抱!」 「阿玛。」 「阿帕。」 「阿玛。」 弘昼皱眉,小手一挥搭在胤禛光熘熘的额头上,「阿帕!」 胤禛又气又好笑,怎么会说额娘还会说抱,偏偏就是不会喊阿玛? 明明显得很机灵的孩子。 但是这么快就认得人,知道谁是阿玛谁是额娘,对于一个九个月的孩子来说,不是没有但足以证明孩子聪慧。这个表现,也自然很可惜喊不准自己的遗憾。 说不上不高兴,但就是怪怪的。 弘昼却没这个意识,反而发现了新大陆般不停伸手去摸胤禛的头,嘴上还喊道,「额娘,额娘。」 他用摸得很轻,但是不停的在画圈圈,胤禛想忽略都不行。将孩子放到怀里来,「那不去看猫狗了?」 第37页 去啊! 但是弘昼觉得隔三差五冒一个字比较稳当,上回他看弘历说话好像也是有点前言不搭后语的,所以想了想的点头,「额娘,额娘!」 而后再拍脑袋,把自己笑成了一朵花儿。 自家孩子想要额娘,这不算错。于是他将臂膀撑在腰上,恰好的让弘昼坐在臂膀里,而另一只手自然的背在身后揪着自己的辫子。 出门的时候听音忙跟上,「王爷,要不还是让奴才抱着吧!」 胤禛看了一眼听音小胳膊小腿的,再掂量着臂弯里沉甸甸的重量,「不用,你守着院子就是。」 「王爷这是带五阿哥去哪?奴才怕格格回来了不知道去处,反而会担心。」 「去找你家格格。」 听音说的有些啰嗦了,胤禛认真看了看她,发现眉目干净清爽一个小丫头,耐心的回了两句扬长而去。 平时耿氏和陈嬷嬷走的都是边上廊道,行走小心,若无要事都不会停下。胤禛则不同,轻巧随意的抱着弘昼,像是抱着个轻软枕头般走走停停。 然后弘昼发现了不一样的风景。 先是出门不久,就有小苏拉过来道,「王爷,后院的狗洞又破了。」 「怎么破的?」 「是花球,看雪衣钻它也跟着钻。」 「花球个头大又活动,将狗洞都糊上,把打的狗架子和玩具搬过去就是。」 「是。」 胤禛点头,欣然的就走了。 弘昼一怔,什么鬼的狗洞?诺大的王府竟然弄这个东西为了养狗? 第一印象,他对那什么花球雪衣就不太好。 胤禛见他怔怔看着小苏拉,「有狗狗看,弘昼看不看?」 想想可能他不会明白,胤禛又很惟妙惟肖的张嘴,「汪汪。」 弘昼惊了一下,这渣爹的竟然是大狗叫声。 胤禛见他蜷缩一团,顿时得意的哈哈大笑。 「啊啊啊!」这哪是爹啊! 弘昼给了个很讨厌的白眼,但这不妨碍胤禛的大笑。 父子径直这花园中间穿梭去前面,途中还遇到了一位滕妾。 胤禛很随意的将弘昼丢到另一只手的臂弯里,让弘昼将来人看得清晰,竟然是个容貌昳丽的女子。看着似乎比耿氏还大些,这样一个真正的美人,气质容貌在雍亲王府里可谓是第一。 但她只是奴才出身的小滕妾。连平时跟着耿氏请安,弘昼都没见过。 滕妾姓陈。 胤禛没有说话,滕妾也是转身间满脸诧异,「奴才见过王爷。」 「你在这里做什么?」 「奴才方才从万康阁出来,想着无事可做就来院子里走走。」 这话说的没毛病,弘昼默默点头。 胤禛却没了刚才对小苏拉的亲和,冷着张脸就走了。 身后的苏培盛低声问道,「王爷,可要奴才问问?」 「不必。」 弘昼默默看着他两打哑语,难道这就是电视里演的争宠戏码? 可男主角不接茬啊! 弘昼有些庆幸胤禛的不为所动,方才胤禛看到这位美女时候没有多余的情绪和目光打量。有可能是欣赏水平没问题,又或者其他,但至少证明渣爹不贪色。 不贪色,王府就会保持平静。 不长的路上停了好几次,弘昼也无意间看到了胤禛的多面,也算是给他上了一堂课。 好不容易到了万康阁,乌拉那拉氏抬头,只见胤禛一副夹抱雪衣的东西带着弘昼进来,顿时笑了,「爷怎么这么抱弘昼?」 小腿和背上都搭在胤禛的臂膀上,弘昼感觉像是在做荡鞦韆一样,因而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反而笑着看向耿氏,伸出手臂,「额娘,额娘。」 耿氏欣喜上前,藉此把弘昼抱到怀里去。 她嘴上不说,反正觉得那种抱孩子的方式不太稳妥。反正要是她爹这样,娘肯定一巴掌打下来了。 弘昼小露一把,使得堂上人都看了过来。 乌拉那拉氏也很讶异,「这孩子喊的真好,听着都不像是这个年纪的。」 「对呀,耿姐姐是不是有什么妙招?」 「头一回当娘,能有什么妙招。」 耿氏浅浅的笑着,让钮钴禄氏兴起的问话顿时戛然而止。她抿了抿唇,脸颊隐隐的两个梨涡显得很是可爱。 弘昼瞥了一眼,愈发不能直视。 这么可爱的姑娘竟然是弘历的妈。 胤禛亲自过来了万康阁,那多半是留下来的。耿氏等人又坐了一会儿,便自觉的离开了。 弘昼纯粹的出来兜风,只是为了让耿氏高兴,一路上在她怀里时不时的喊她一声,又或者喊一声抱。 耿氏听了觉得自己吃了一罐蜜似的甜,眉眼笑着也添了几分秀气。 转眼周岁礼到了。 主角是弘历,弘昼也只是换了原来一身较新的衣裳就好。 正经喜事,乌拉那拉氏早就发了帖子出去。这日的雍亲王热闹非凡,许多兄弟们都是从早朝后散了直接跟着过来。弘昼看了下,除了被关着的太子爷,就连被放出来的十三叔也把自己洗干净过来了。 这是熟悉的,不熟悉的比如年宴上才见过的七叔十二叔等等,另外还有几个和弘时仿佛年纪的皇叔们。 紧接着各位的亲眷,还有年长些的弘字辈也来了。 第38页 再加上觉罗氏等皇亲国戚,连带着钮钴禄氏娘家也因而被请了过来。但最受瞩目的,自然是拖着孩子来的太子妃石氏,神情面容没有丝毫落魄,雍容大方的坐在了上桌。 等到人落座得七七八八,就连弘昼也被安排了一个有靠椅添杌子的座位坐下,他目光嘀熘的盯着斜前方的长廊。 只要等一切就绪之后,奴才们就会从那里端菜出来。 弘昼自觉的开始戒奶了,吃还是要吃,但他觉得依靠着奶娘那讲究的饮食,奶水也寡淡的可怜。再加上自己吃到了辅食,又天天爬着,光是奶水总觉得吃了没有力气。耿氏见了也很自然的给他慢慢换上,这个月他甚至吃了好几块肉。 嘶,想吃。 牙床有破土而出的熟悉感,弘昼暗自咽了口水。 终于,堂上桌案摆上纸、笔、书、算盘、鞭子等等东西。钮钴禄氏把弘历抱上去的时候,宫里有总管太监来,将康熙爷赐下的东西送来。 耿氏没有去挤热闹,事实上弘昼的角度也能看到桌案上爬行的弘历。 在众人注视下,弘历似乎有些害怕,几度回头喊着额娘。有人见此轻笑,钮祜禄氏也着急,轻声哄着他。 可能是身旁胤禛盯着的缘故,弘历吓得连忙捡了胤禛放下的扳指递过去,「阿玛!」 「玉扳指!」 奴才唱道,众人顿时恭喜起来,钮祜禄氏松了口气,胤禛也笑着摸向那秃了的头顶。 弘昼哼了一声,又忍不住再看一眼。 乌拉那拉氏对着身边人点点头,顿时长廊上脚步不停。 上菜咯! 随着第一道身影出现,弘昼顿时被完全吸引过去,搓了搓手心,摸着自己的小肚子。 等看到那碟落桌后颤抖的酱猪肘,眼眸立马亮了。 这桌只有自家府里人,耿氏不客气的夹了手指头大的肉白送到弘昼嘴边。 肉味醇香,肥而不腻。 弘昼吃得眯眼睛,沉醉的摇头晃脑,「嗯……」 第22章 小胖子阿哥 弘昼发现,自己就像是受了苦难的老农民一样,莫名其妙爱上了肥肉。 而且是不能自拔的劲头。 原来耿氏都是给他吃一些软烂的食物,只有她用饭的时候自己只喊才会给一点。但那比不上酱猪肘的肉白浓郁咸香,软烂不腻。 弘昼一连被餵了好几口,香得他很是上头。最后耿氏怕他腻了,便收了筷子给他舀炖蛋吃。 「额娘。」弘昼心里很拒绝,一脸可怜的指着猪肘子喊。 耿氏低下头,看儿子竟然对着猪肘喊娘,脸上顿时哭笑不得,「元福乖,吃香香的炖蛋。」 宋氏见了笑,「要不再给他一块?」 「元福从没吃过肥肉,乍一下吃多了怕不好。」 宋氏赧然一笑。 弘昼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但他肚子里是在叫嚣着,明显没有吃够。他有点不能控制的嘴馋流口水,为此又连着喊了两声。 耿氏并没有慈爱纵容,顺势在他张嘴的时候送一小口炖蛋进去。清淡滑嫩的口感被塞了两下,最终浓郁的肉香似乎被沖淡,弘昼顿时忘了前者吃炖蛋。 炖蛋是膳房特意为他做的,弘昼吃过好几回,也是他名单上偏爱的一道菜。因为很香的缘故,耿氏问过一回,听书便亲自去拿饭打听后回来复述了一遍。 炖蛋全名为盐芽尖炖蛋,取自清明雨后头一茬的龙井茶尖在温水中泡发,只取茶叶嫩芽细细研磨,打入鸡蛋倒水调匀,放入青竹笼屉里细火慢蒸。期间人不离火炉,需不停察看在恰好时机停火。最后将小磨香油、细盐、香醋和青蒜调好浇头放在小碟子上。 拿饭菜的差事慢慢地让院里的太监去了,他腿脚快,送过来的时候菜都是热乎的。等耿氏把浇头淋上,一碗鲜嫩嫩风味正好的炖蛋就送到了弘昼的嘴边。 可能是孩子的舌头尖,弘昼竟然真的有点美食家的敏锐滋味,尝到炖蛋里所谓的龙井茶叶的丝丝翠意。 堂上人都是大人们的世界,就连弘历主人公也被放下来了。加上今日人多,也可能是因为正经喜事,又或者是多数拖家带口来,所以这场周岁礼看着就像普通的庆贺场面,没什么热闹可看。 弘昼坐在杌子上,小腿很自然的甩了甩。扫一眼觉得没有意思,干脆把目光都留在炖蛋上。他吃的很香,满嘴浓郁的茶青蛋香,使得他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耿氏的手。 耿氏的脸只是清秀,但手就如身形一般匀称有形如竹,细长白皙很好看。 美手持勺舀蛋,美景美食于一体,弘昼吃得像是吃猪肘一样开心上头的甩腿傻笑。明明可以自己吃,表示一下自己的早熟聪慧。但他没有吭声,笑呵呵的自觉捏着小拳头,吃一口就喊一声,「额娘。」 耿氏总会应一声。 于是耿氏餵一口,弘昼喊一声。然后耿氏甜丝丝的应一声再餵一口,弘昼再傻笑的喊一声。 如此周而复始没有疲倦。 一桌子上的女人看得眼红极了。 因为李氏身为侧福晋去和其余来的侧福晋同桌去了,倒没人直接的说什么。剩下的格格滕妾看着四阿哥五阿哥都在生母膝下养着,本来就有些后悔想要争宠得子,结果忙碌了一年都无果,心里早就懊悔不已。今日看耿氏在她们面前炫耀五阿哥的乖巧,更是羡慕嫉妒的多,以至于一顿饭吃得很不是滋味。 第39页 露了脸回来的钮钴禄氏满面春光,见到气氛如此低沉便笑着和姐妹们说两句,可惜得到的回应不是酸熘熘就是不言语。 难道是因为弘历满周岁,今日风光大喜所以嫉妒了? 钮钴禄氏看了一眼耿氏,对方和平时一般眉眼疏阔,又添了份惬意欢喜。 知道自己有几两骨头,所以进府后钮祜禄氏对嫡福晋很敬重,浑身力气也用在了王爷的身上,平日则靠着不冷不热的耿氏身边。虽然面上不说,但自己这些年到底承了耿氏好些情分。自然的,也清楚耿氏为人。 钮祜禄氏再扫眼一桌,扭身嘀咕一声,「真是丑人多作怪。」 说罢,人就走了。 她肯定要走的,来这里只是炫耀一下王爷福晋特恩让她娘家人来罢了。如今时间紧迫,自然是要赶快去后面一家团聚去。 雍亲王府的女人少,在座的格格只有耿氏和宋氏,其余都是容貌得宠的滕妾们。 弘昼过了上头的劲儿,抬头正好看到一张有些熟悉的脸气得咬牙切齿。府里就这么些人,不可能不认识。弘昼呆愣愣的看了会儿,这才反应过来。 陈滕妾啊。 身旁也有滕妾低声道,「钮格格未免太过分了。」 「就是。」 「吃饱了么?」耿氏伸手去摸弘昼鼓起的肚子,低笑一声,「饱了就走吧。」 眼看着新的茶话会就要开始了,这些女人之间八卦嫉妒的话,耿氏明显避开不想让弘昼听见这些,哪怕他根本听不懂。 弘昼见此点点头。 耿氏顺势将他抱在怀里,只是顾及她的肚子,手臂伸展更开,自然就抱的很吃力。但她只是很轻的颠了颠,笑道,「元福长得真快。」 陈嬷嬷紧跟在后,「不如让奴才抱?」 「不必了。」 弘昼也觉得不用了,他等到走出了这前院的席面上,就拍着耿氏的手指着地面,「丑啊啊啊。」 耿氏愣了愣,「丑什么?」 弘昼无语的指着地面,「丑。」 眼看着耿氏要后退,陈嬷嬷福至心灵道,「格格,五阿哥怕是想要下来走。」 耿氏恍然,「你哪里会走?」 说归说,但她还是将弘昼放了下来。回来的路上正是长廊边上,弘昼虽然只能两腿发软的站一下,但是靠着廊边的确实能走几步。 再加上,弘昼也有点迫在眉睫的无奈。 今日弘历大大露脸,换衣裳的时候他就看见了,人家是很标准的周岁身形。 但他并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孩子都是有点小胖才健康的。加上自己胃口不差,总不能光吃不长啊!尤其是后来到了锻鍊的紧要关头,为了能够早一步身体发育好。弘昼一边抹口水一边四肢爬行,时不时还要抓点东西练习手力等。虽然爬行的肚子就很沉痛的拖了后腿,但他发现弘历也是这么过来的。所以在营养充足的基础上,弘昼勤奋锻鍊咬牙坚持,终于成为一个可以站起来三秒的男人! 弘昼对此很满意,直到方才耿氏抱着自己不多会儿就脸红起来,两手发汗的抱着。 他低头看着高高的肚子,恍然发现一个问题。 弘昼本来就像近代画报上的福娃娃一样,手臂腿脚都是一节一节的莲藕。因为锻鍊和发育的缘故,不知觉中把小福娃娃练成了大福娃娃。 虽然没有称重,但第一印象就觉得这孩子有点超量了。 所以在瞬息之间,弘昼决定自己要为站起来的时间再努力一秒! 弘昼如是想着,两手扒着栏边坐凳,眼前仿佛见到了自己行走奔跑的画面,高兴的他抬起一手后啪叽一下坐在了地上。 「……」哦忘了,我还不会走。 弘昼很绝望的恍悟,又默默爬起来。 陈嬷嬷等人就在旁边看着,不是她们冷漠不愿插手,事实上按照一般王爷家的小阿哥,此时必定是奴才围着小心翼翼的。摔了一下,也肯定会哇声大哭。但她们家小阿哥不太一样,属于不喜欢人打扰的类型,不然就会使出魔音穿耳百发百中的绝技。 不过,弘昼啪叽在地上几番亲热后,耿氏看不下去了。 蹲下身为弘昼拍去灰尘,自然也受到了弘昼不高兴的眼神。 两母子对视一眼,不高兴顿时笑了,「额娘。」 「额娘抱好不好?」 不高兴笑着摇头。 耿氏作势伸手要抱,不高兴连忙靠在栏边哼了一声。 好吧,这孩子真懂什么意思。 耿氏知道这孩子不愿意,伸出的手没有收回,「那额娘牵你走,来。」 说着就不等弘昼反应,一把牵住了那两只小窝窝的胖爪子,「来走。」 弘昼见她没有哄自己,想着自己走的困难又沉重,深吸口气用力抬腿。 腿抬得很高,弘昼的身体一歪就要倒下,耿氏连忙用手臂接着,她闷笑道,「傻孩子,这是走路还是跳梁?」 不等弘昼黑脸,她又拨着弘昼的腿轻轻抬起放下,「要这么走。」 想着这外面没有铺垫柔软的地毯,耿氏走到弘昼的身后,弯下腰夹着胳肢窝来提推着他走。 弘昼顿时感受到了身轻如燕的滋味,主动的展开双臂,努力的拨动腿往前走。眼看着风景在『自己』行走下往后退,他高兴的仰头大笑。 「哈哈哈哈。」 第40页 耿氏看他高兴,硬是走了两弯长廊。眼看弘昼还在兴头,便让听书换她。 并不是真正的提着孩子走,实际上就是借力而已。只是走得远始终弯腰佝偻,也实在让她觉得酸痛受不了。 因为无关紧要,两母子又开始龟孙的日子,弘昼每天都在行走和摔跤之间徘徊,进步也是肉眼可见。 没多久后府里张灯结彩,和硕格格福雅出嫁了。 李氏昨夜就过去跟着福雅同睡,两母女有说不完的体己话,一整夜也没怎么合眼。天不亮又有奴才来为新娘子梳洗新装忙得晕头转向的,隔着边上的留听阁也能听见声响。 不过他们母子依旧没什么干系,只是弘昼有些好奇,嚷了几声让陈嬷嬷带他前去凑热闹。 想着时间还早,路上的时候弘昼要下来扶着走两步。 也不知道是否兄弟间心有灵犀,弘昼走着走着,发现拐角处传来熟悉的隐忍哭声。 「阿哥不要哭了,格格看见肯定也会哭的。」 「可,可我忍不住。」 「阿哥乖,不哭了。不然等下额驸上门,格格就要出门了。」 「他敢!」 石头叽里咕噜的滚动声在廊上响起。 弘昼还在支着耳朵听,那边两人声音一顿,很快走出两人。 弘时一双红兔子似的眼睛,脸上的泪水已经抹干只是泛着水润,「五弟怎么来了?」 问的是弘昼,看的是陈嬷嬷。 陈嬷嬷福身行礼,「三阿哥吉祥,五阿哥看府里热闹就出来了。」 至于其他的,她也不用说了。弘时的红眼睛眨巴一下又落泪了,他连忙擦了去瓮声瓮气道,「前院人多,嬷嬷还是看紧五弟好些。」 「三阿哥说的是。」 弘时点了点头,顿时拔腿飞向了前院去了。 如花低头也跟着走了。 弘昼用自己绝对好的视力保证,如花的衣襟是湿的! 目光跟着望远,迎上了陈嬷嬷带笑的眼神。陈嬷嬷没有说话,只是现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让弘昼看完这场婚事热闹。 新娘子一走,李氏哭成狗。 王府上下立马收拾这一上午的慌乱,弘昼也打道回院继续学走路。 周岁婚事闹得风光,相比之下胤禛的生辰则安静无声。 当夜王府人齐聚一堂,妻妾送上早早准备好的贺礼。其中陈滕妾端上亲自抄的佛经时,弘昼特意看了一眼,发现她的脸比印象中的白,像是遮掩什么。 可惜胤禛面容温和,嫡母带笑,弘昼根本看不出所以然来。 所谓的美貌也没有吸引到胤禛丝毫,反而为了敬重还几度给乌拉那拉氏夹菜,说话时对此提及并感谢。 诺大的王府管的紧紧有条,还有外面的几个庄院铺子等都在乌拉那拉氏的手里。得宠的李氏却没有半点沾到,足以可见两人之间的差距。 一时之间气氛也有些变化。 不过胤禛不在意,乌拉那拉氏不在意,弘昼更不在意。 今天胤禛肯定是留在万康阁的,弘昼连吃饭都有点走心的盯着,直到胤禛落箸的瞬间,他连忙拍椅子指了底下,「丑。」 陈嬷嬷见此将他放下来。 胤禛自然也发现了,以为是孩子坐不住想出去便没有说话。 众人也随之落箸。 胤禛簌口后发现,弘昼竟然扶着椅子走到面前!正想着逗他,却见弘昼笑出小白牙伸出双臂来,「阿玛抱!」 第23章 小胖子阿哥 这一声, 瞬间俘获老父亲的心。 胤禛看着弘昼主动投入怀抱中, 奶声奶气的喊他阿玛, 音色标准又亮, 听得他有些说不出的高兴。 旁观两父子紧紧拥抱的众人表示不太懂, 但好像王爷是很喜欢五阿哥? 而弘昼则紧紧扒拉着胤禛的脖子,厚着脸皮撒娇卖萌的喊, 「阿玛!」 胤禛用鼻音微弱的回应,手自然又爱意的摸了摸弘昼的脑袋。面对王府中唯一还保着胎发的脑瓜子, 自然是无比珍惜。眼角扫到耿氏的愕然诧异,胤禛不由自得的挑了下眉毛。 耿氏, 「……」 她以为看错了, 却见王爷已经低下头来一脸认真道, 「弘昼说话越发进益了。」 乌拉那拉氏闻言夸道, 「听闻弘昼和送过去的八哥很投缘?」 胤禛颔首,深以为然的附和。 「……」我怎么不知道那傻鸟和我投缘? 弘昼觉得大人们的认为太奇怪了, 但他这时候是乖巧的小儿子,所以他窝在胤禛的怀里笑嘻嘻的。 心想你抱吧,老子看你能抱多久! 从外人看来这就是极为温馨的一家三口,哪怕孩子的亲娘在旁边默默漱口擦手,可人家儿子在王爷怀里啊! 钮钴禄氏眼角扫出。自家儿子正巴巴的看着姜嬷嬷手里的糊糊,吃的那叫一个喷香自在。她当即想揪袖子,气头还没上来又压了下去。 算了,额涅说得对。嫡福晋还年轻,争这口气做什么?左右她们钮钴禄氏是满洲大族出身, 有没有世子之位王爷也不能亏待亲儿子。何况她总是这样出头,不就和小气的侧福晋一样了? 还让王爷讨厌。 想此她侧头,觉得自家儿子安静乖巧也不坏,遂慈爱的给他擦嘴巴。 埋头吃得抬不起头来的弘历硬被拉着擦嘴,他茫然的看了钮钴禄氏一眼,又面无表情的回头看姜嬷嬷道,「糊糊。」 第41页 「……」糊个屁,你弟弟都吃了几块肉了还糊糊! 钮钴禄氏恨铁不成钢,终于明白阿玛额涅看她那沉痛的眼神是何心情了。 「钮格格?」 「钮钴禄氏。」 微冷平淡的喊声响起,钮钴禄氏身子一僵,「王王爷?」 「晚些时候再送一只八哥过浮翠阁,你平日无事就跟着,让弘历一起多说说话。」 「是。」 胤禛觉得孩子都需要大人长辈的引导,再聪明的孩子没人教也只能是哑巴。钮祜禄氏昨天还在后院熘达,可见她是真的很闲。体贴她是年纪小不懂为母之事,便好心提醒一句。 钮祜禄氏乖巧应下,让胤禛很满意,却不知她心里暗自落泪,并且在散席后自觉和耿氏同走。 王爷这是嫌弃弘历说话慢了? 钮祜禄氏气的想回头把自己打一顿,这一年她忍不住总爱说弘历的时候提起弘昼,只因她自信孩子能得以比较。但此一时彼一时,她不想在安静过日子的念头起来时连累儿子被嫌弃啊! 耿氏想到方才王爷和福晋的话,想着钮钴禄氏若是说什么都担待些就好。没想到她走了一半,就连宋氏也分道扬镳回去了,钮钴禄氏始终都低着头不言不语。再细细想,好像从弘历周岁后就这样了。 大约猜到了缘故,耿氏也不打算多嘴了。 只是最后一弯长廊的时候,钮钴禄氏这才反应过来,如常的邀请道,「姐姐,要不来浮翠阁坐一坐?」 「等会儿王爷叫人送八哥过去,我就不打扰了。」 耿氏一向是直言直语的,有时候推脱的话也说得格外坦荡大气,闹得钮钴禄氏不好意思强拉着。但她今日心思不在这里,闻言那双杏眼瞠得又圆又大,「姐姐是不是生气了?」 「嗯?」 耿氏狐疑,窝在陈嬷嬷怀里的弘昼也扭过头来。他方才卖乖拽走了胤禛腰上的一个小玉佩,正不懂装懂的欣赏把玩,耳朵却很灵敏。 没办法,这台词太糟糕了。活脱脱的就像是电视剧里说出来的一样,让弘昼顿时起了八卦心。 他现在的精神粮食,才是支撑他不要脸卖萌装乖的助力之一。 钮钴禄氏真情实意的抹眼泪,「姐姐真的生气了?」 耿氏垂眸,眉眼低低地带着一丝冷意,「人多嘴杂的,你想说什么?」 她说话都带着一股子冰,话里话外都在敲打钮钴禄氏。这让钮钴禄氏心里的小心思顿时被揭开,不免有些尴尬,「姐姐说的是。」 「今日我不便打搅你,也不好让你去我的院子。想说什么就说吧,不哭就成。」耿氏微微点头,提醒一句。 身后的翠珠连忙将备用的帕子递上去。 钮钴禄氏接过擦了擦,大概是刚才哭出了点劲头,鼻子发酸使得她狠狠吸了口气。再加上冷风吹着凉飕飕的,像是冰了一样。但她浑不在意,转脸笑了起来,「是我莽撞了,姐姐也知道我性子,在家中一向是娇宠蛮横的,说话做事很少能办到体面。前些日子对姐姐和五阿哥诸有冒犯,实在是很不应该。只还好家中人前些日子好好教了我一回,我这才醒悟一些,还请姐姐再给我一次机会罢!」 「那你哭什么?」 「我,我平日总爱计较两分,结果方才王爷又嫌弃元寿说话慢要多送一只八哥。」钮钴禄氏说着都有些气恼,「元寿这孩子就是笨,不是真的想要和五阿哥比较什么!」 「我知道。」 两人都走到了院子前了,按理说是没什么。但院子里所谓的奴才其实都是王爷和福晋的人,耿氏看够她红着鼻子的哭脸,怕她贸贸然说多错多,遂打断附和,「做额娘的人,性子就要养一养,日后无事再且说吧。」 「好,下回姐姐记得带上我。」 耿氏微微点头应下。 等到回了屋里,听书这才略带不忿道,「钮格格真是聪明,就在人人可走的地方哭着说不是,格格就是不答应都不行了。」 弘昼深以为然的嗯嗯应了两声,不过长得好看的人哭着也好看啊! 耿氏看他总爱凑热闹,笑眯眯的将出门后戴的帽子拿走,「钮钴禄氏性子是骄矜了些,但为人心地不坏,应该是前些日子被我几次打发怕了,这才抖着小机灵不让我拒绝。」 骄矜的小姑娘住在王府里没人说话,怕是早就郁闷坏了。 听书仍然有些不服气,但她身为奴才总不能这样说格格们的不是。再想这是钮钴禄氏求耿氏,也犯不着害怕,「但愿钮格格是真的吃亏长了记性,以后再也不乱比较说话了。」 耿氏却轻笑一声,「你看她方才捏鼻子的样子,还是个性子未定的小姑娘呢。」 「格格入府的时候比钮格格还小呢!」 「那时她不是更小?」 「格格!」 耿氏摆手,让听书去备热水擦脸拾整干净,打发些时间就该睡了。 前面万康阁已经挂上了红灯笼,听闻两位正在下棋说话,正是夫妻合德的好时光。听见消息时,耿氏正在泡脚。 这十一月初的天已经很冷了,宫里的地龙早就烧了起来。因着弘历弘昼的缘故,王府里年初就小修建一番,如今王府烧地龙留听阁也依然跟着暖和起来。 像是宋氏一流,也只能用着烧炭取暖。 可能是屋里暖和,热水泡脚竟有些烧心,耿氏放下不多久就伸出脚来后望着外间发呆。 第42页 弘昼在炕上爬来爬去,没多一会儿就爬出一身汗趴在耿氏的腿上,「额娘?」 眸子汇聚有光,耿氏低头看着弘昼将他满头汗水擦了,「听书,外间的窗开半截。」 「是。」 弘昼笑着在耿氏的怀里坐稳并用脚蹬了一下,举起手背在耿氏的额头上擦了擦,「额娘。」 「诶。」 若有若无的怅然顿时一扫而空,耿氏笑着将他放到后面的炕上,「说你乖巧又皮了,弄得这么一身汗。」 「额娘。」 耿氏摸着那小肉手,「嬷嬷不如来下棋?」 「奴才是个粗人,只跟着太妃耍过鞭子,不大会风雅之事。」 「当真?那等风雪扫了,寻个机会让我也开开眼界?」 陈嬷嬷顺着耿氏的目光看去,正是她们家小阿哥的圆屁股,「是。」 小阿哥最近有些奇怪,爬着爬着就爱伸直腿爬,屁股也自然撅得高高的。只是他犹不自觉,对此也是热情高涨,一度冷落了劳苦功高的八哥。 「不过我也不算擅棋者,那咱们就玩连珠。」 左右是耿氏打发时间玩而已,陈嬷嬷自然奉陪到底。两人便在几的两面相对,惬意的开局了。 弘昼在炕里面哼哧哼哧的爬,等感觉到汗流浃背时这才一屁股坐下。早早备下干爽衣裳在旁的听音请了耿氏,便爬上去给他擦汗。 运动过后的汗水是涔涔不绝,加上他有意锻鍊腿脚的力量,歇下来后竟然还开始发抖起来。只会听音没有察觉,只顾着他脸上的汗,等着流的差不多了再擦洗换上新衣。 坐了一会儿,弘昼又扶着木几锻鍊腿脚站立,顺便看下棋。他方才只听了一耳朵,还以为连珠是什么,结果看了两眼发现竟然是后来的五子棋? 弘昼不由乐得笑了。 正好耿氏五子相连赢下一局,「真是额娘的小福星。」 因为这一句,弘昼默默的坐到了耿氏的身边。只要快赢了就笑,输了则默默的喊一声额娘安慰。 耿氏被喊得心里发软,竟觉得输了也不会。 再加上只是随意玩而已,陈嬷嬷玩了几把后就换了听书来。总而言之,谁输了三局就换下去。 直到弘昼的汗有点发酸,又带着些许奶气,耿氏这才带着他擦洗身子准备休息。 等换上衣裳要被抱下去回屋子里睡,弘昼揉搓着眼睛喊了几声额娘,等到了耿氏的怀里才安然的睡去。 耿氏想了想,便让奴才们都歇了,留下弘昼和她一同睡下。 弘昼的睡相很不错,除了翻身勤快让耿氏醒来掖被角,两母子一夜睡得很安心。 胤禛时常在永佑殿和万康阁歇下,偶尔才来后院。加上弘昼每日爬的满头大汗,耿氏想着方便点就让弘昼跟着自己同吃同住,正好增进母子感情。自然也看着弘昼在某一日松开手,独自迈开脚步走了两步,然后啪叽摔跤。 一旦迈开步子,进步便是突飞猛进。又过了几日,弘昼可以在炕上走来走去。 自然的周岁礼也就到了。 和三个月前的周岁差不多,依旧是高朋满座,王公贵戚都来了。 耿氏也换下一身新装,还特意的打扮一番,眉眼带着说不出的愉悦。 前面的贵人们自然有王爷福晋招呼,而弘昼是晚些抓周的主角,但在此之前她们母子先在偏殿守着。 等着耿府人的到来,又或者说是耿府人在等着他们。 一进去,两位年长的夫妇满面激动欢喜。 「小侄子这么胖!」 耿家人还没说话,身后一年轻男子便惊呼着走到弘昼面前,还伸手戳了戳脸颊,「果然是皇家子孙,长相就是福气。」 「额娘!」什么玩意儿?这谁啊? 弘昼看向耿氏寻求帮助,要不是娘家人他就咿咿呀呀骂人了。 「小阿哥都会说话了?」耿德金高兴道,又扭头声色浑厚低沉一喝,「不长进的东西,别祸害我的外孙,滚开。」 说着,就把年轻男子给推开了。 年轻男子耿长君很是委屈,「五阿哥还是我外甥呢,能祸害什么!」 妇人刘氏推了推他,走到面前来慈爱的看着耿氏,「娘的乖女儿!」 两母女这么一对视,弘昼就莫名其妙的被丢到耿德金的怀里。 祖父两对视无声眨眼,耿长君估计看自家阿玛傻了,便笑着和弘昼自我介绍巴拉巴拉起来。 耿家正夫人是刘氏,因为小女儿出嫁了的缘故,所以跟着来的只有儿子耿长君。不过耿长君可能是上面有姐姐们宠爱,性子上和耿氏天差地别。废话连篇,还总爱夸自己。 弘昼也是佩服,竟然能和一个不怎么会说话的孩子自言自语起劲儿? 相比之下耿德金就过于木讷安静,他只是用眼神默默地看着弘昼,但眼神里像是看着稀世珍宝般起伏又沉默着。他身量比胤禛矮一些,臂膀沉着有力带着一丝香气。 弘昼以为外公做管领,是个长相富态的老人家,没想到额娘是跟着外公长的,相比之下外婆就有些普通了。最重要的是这样的眼神让他心里一暖,张嘴后却发现他不会喊外公。 满族人喊外公是郭罗玛法,这对于弘昼而言就像是绕口令,太难了! 他做不到! 想着想着,弘昼只能用露齿微笑来表示自己的喜欢。 第43页 耿德金顿时喜得眉眼都是笑意,刘氏拉着女儿说过话后过来也没抢着抱,只是夸着弘昼长得好。刘氏身为内眷夫人,平日都和邻里同僚的夫人们打交道,说话本来就有一套,更何况是对着自己的小外孙? 夸奖的话刘氏是粘手就来,听得弘昼飘飘欲仙,望着二老傻笑。 耿长君发现根本没人听他说话的时候,人已经被刘氏挤开了,他一脸受伤的被耿氏捡到一边说话。两姐弟感情从来都很好,当年耿氏入宫时他都哭了好些,甚至在耿德金言语刺激下发愤图强考过府试,已经是府学的生员了。 他本性就不是安静的,当初纯粹是攒了口气一鼓作气而已。可惜家人太了解他,早早叫了人盯着他认真读书,要不是因为王爷提前叫人请耿府人来,只怕他现在还被押着寒窗苦读。 本来就没指望耿长君能多厉害,眼看比以前有长进了,方才说话也带了些读书人的样子听得弘昼很不感冒,耿氏都一一看在眼里很是欣慰。故而两姐弟说话也很愉快,耿氏简单的鼓励他两句,耿长君便高兴的拍胸口道,「大姐放心,我这么聪明,三年后至少也是个二甲进士!」 雍亲王府的侧福晋为何被高看一眼?除了好看点的皮囊,不就是生在书香门第还有个从四品知府的阿玛? 这点子事,从年氏一家起立后就有众人推说。 耿长君对这些在意,自然就会多加打听。就连出身满族的钮钴禄格格,也有四品典仪的阿玛。耿家虽然看着富足,但是面子上始终差了那点头衔,还是后来才抬旗的汉人。外面对雍亲王的评价好坏都有,耿长君没见到真人前不好暗下定论,但觉得自己努力给长姐撑腰也好。 以后二姐在夫家也能撑得起来。 耿氏笑着不语,人有冲劲总是好事,没必要多嘴解释。 刘氏和耿长君都说过话了,耿德金却始终抱着弘昼不撒手,他对耿氏也是十分挂念的,昨夜一宿没睡着翻来覆去,天不亮就起身在院子里走。但他不像耿长君无话不说,只是内敛的看着耿氏,干巴巴的说。 「瘦了。」 「好像高了。」 「怎么头发少了?」 「今年入秋出了新的香膏,我都买了一些……」 说着说着,耿德金就说开了,字字句句都不离耿氏。弘昼见外公见女人生育掉头发都体贴照顾,不免高兴起来。 有娘家人的关怀,这才是耿氏在后院里淡定自若的缘故吧! 一家人巴拉巴拉的说着,弘昼也看出来这三人都是先耿氏再到他,心里还莫名美滋滋的,直到前院有人来喊。 耿家人笑着出去,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弘昼则被抱到堂上,在大庭广众之下剃发! 耿长君的笑脸戛然而止,「怎么感觉丑了这么多?」 话音一落,脚下被人踢臂膀被人掐。 耿长君面容扭曲,龇牙咧嘴道,「不过看两眼,丑乖丑乖的,挺好看。」 特意被安排在一起做的耿氏夫妇满意点头,「五阿哥长得浓眉大眼,比你乖多了!」 同桌乃是有些关系三家人,闻言自然是附和夸奖起来。耿氏夫妇听得眉飞色舞,也没有和旁人的拘谨欢声笑语起来。 耿长君戚戚然在心中嘆气,娘掐他就算了,隔着娘的阿玛是怎么伸腿过来的?他不是珍贵得来的宝贝儿子吗?为何他总是感受不到应该有的关爱? 哎。 等他再抬头,弘昼的小脑瓜胎发都被颳了下来。然后被扒了衣服洗白白,又换上新装脖子上挂上新锁放到了桌案上。 原来弘历在前,弘昼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只是看着自己浓密的头发都没了,头上更是前所未有的凉快时他真的哭了。掉了那么两滴鳄鱼泪,被耿氏笑着当做洗澡水颳走。 算了,听说以前是满月就刮。他攒了十一个月,已经是万幸了。 宫中的钦天监早早预算了合适的时辰和方位,准备试晬抓周了。 按照规矩,玉器二、玉扇器二、金匙一、银盒一、犀杯一、犀棒二、弧矢各一、文房一份为最基本。 胤禛和乌拉那拉氏还又放了扳指和印章等,算作是父母的期望。 时辰到,弘昼在众目睽睽之下迈开小步子。他看了一眼渣爹嫡母,发现两人都是带着笑意,并没有做任何暗示的表情。再回头,耿氏对他点了点头。 按照许多庶子抓周,生母都会想办法让孩子去抓点讨喜的,不过耿氏基于考虑没有掺和。 这就是随便他? 那容易啊! 弘昼摸了摸小肚子大笑上前,先把扳指印章拿到手里。钦天监的官员点头,落笔记下。 有奴才提气唱词,弘昼又将最近的玉扇金匙揽在怀里。大概是东西太多,他干脆把东西横扫一遍放在身前,连弓箭一等都想办法挂在了肩膀上。而后看着一边拿着端盘的奴才,指着她咿咿呀呀的喊。 堂上早就有人在笑了,奴才看五阿哥不捡东西竟然望着自己,更是不明所以一脸茫然。 还好听音跟在身边伺候惯了,大约明白的上前指了指端盘,弘昼点头。 孺子可教也。 端盘在手,弘昼得意洋洋的坐到案上,原来捡的扳指印章随手放在上面,金器弄得响声不停。好在收穫很满,弘昼笑着将文房四宝留下,推着端盘爬到了胤禛方向去。 第44页 「阿玛!抱!」 胤禛的笑意戛然而止,感受不到任何父子之情,脸都黑了将文房四宝拿了过来。他没说话,只是用动作暗示着。 要是以前,弘昼可能会想着听从讨好胤禛拿了。可他受了那么多苦,深知自己就是不喜欢酸唧唧的古文,想都不敢想自己坐下来摇头晃脑读子曰。自然很不高兴的拿了笔往后一甩,强烈的表示自己的嫌弃。 钦天监的官员将写的东西后面加了等等二字,表示出了文房五阿哥全都要了。 唱词的直抹汗,努力将弘昼夸了起来。毕竟王亲贵戚没有几个是靠科举出身的,更何况是皇家子孙,所学所用都不一样。就算小阿哥不喜欢读书,那也可以自在的享一辈子福气,这是羡慕不来的。 场上顿时笑了起来,都夸弘昼聪明,小小年纪就颇有抉择。 好在弘昼背着小弓箭,胤禛看着面色勉强维持住了。也任由着弘昼对着乌拉那拉氏和耿氏卖乖,只要不是不懂事的纨绔子弟就好。 弘昼得到了众人的热情围拢,尤其是胤禔之辈的几位皇叔,因为文武观念平日有些摩擦,像上回家宴的事情似乎也不是头一回了。想到老四有个不喜欢读书的儿子日后有多头痛,他们一点都不给情面的大笑着。拉着懵懂无知的弘昼很是得意,还夸道日后读书习武找他们去。基于喜爱之情,他们还另外送了随手香囊里的东西。 有钱人家送东西就像嗑瓜子一样随意,弘昼只是笑着就赚了满盆金。 两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好东西,方才的玉器沉甸甸的,只怕比后来人喊得纯金还要纯。长辈们送来的玉佩一等是上好的,一个一个的放在听音捧着的端盘上已经满了。 弘昼喜得脸上天生笑脸一样,从头到尾都没有停下来过。他刚从男席走开去往女席,就看着刚才得意洋洋怂恿他好好习武的十四皇叔胤禵,被渣爹单独拎走聊天去了。走的时候还特别可怜的眼神张望寻求帮助,却不知哭兮兮的样子像是已经被打了一样。 身为乖侄子,弘昼对此伸出手摆一摆,露出迷人的微笑。 好走不送。 弘昼觉得当个富贵闲人挺好的,胤禛教的子曰用脑还是胤禵那种沙场肉搏,他也都不打算选。 不过上辈子大哥说过,这会儿清朝没有完全闭关锁国,好像是有外国人进出的,宫里甚至还有枪枝弹药,只不过没有被重视而已。 这点可以等他长大了之后考察一二。 不论怎么说,弘昼觉得今天很满意。耿氏也相当满意,事后耿府人又和她猛夸了一把弘昼,等她回到留听阁的时候,就看着乖儿子将今天的抓周和赏礼铺满了炕上。 耿氏一进门,弘昼就抬头笑,「额娘。」 一边喊着,一边还将东西推了推,一副要给她的样子。 弘昼有什么耿氏都会帮他收着,自然也养成了习惯。即便觉得弘昼不一定明白什么意思,但是儿子这么乖,耿氏心里自然高兴。连耿德金亲自去挑买的东西都不看,拿着匣子过来,和弘昼一起将东西分类再装点进去。 耿氏一边装一边看,偶尔还会说上一二。她闺阁时候也只是普通汉旗女子,出门只能在有限金额里买点好看的好吃的。进出宫里确实涨了见识,但那都是别人的东西,她不能细看更摸不到。 陈嬷嬷见她在兴头上,说的时候还会添上两句,也难得看见耿氏眼里含着星光好奇。 分类装点几个匣子,耿氏抱着弘昼亲了又亲,笑道,「乖元福的彩礼越来越多了。」 听音听了也充满期待,「小阿哥的嫡福晋一定很好看。」 听书瞪她,「这都说,不害臊。」 「奴才是说小阿哥娶福晋,又不是说你嫁人,害什么臊?」 「你!」 听书脸上顿时红了一片,作势就要拍听音。听音怎么肯,自然是躲开了,还躲到了陈嬷嬷的身后。 「主子们都在,奴才怎能这样动手动脚?」 「嬷嬷说的是,再也不敢了。」 「听音?」 「是,奴才也不敢了。」 陈嬷嬷向着耿氏福身,「格格,日后小阿哥大了规矩就越发重要,听书和听音怕是要教一教才好。」 耿氏早就有这打算,见陈嬷嬷愿意自主开口,便表示对弘昼越发上了心,自然是欢欢喜喜的点头。还特意指了听书,毕竟是耿府里出来的,跟着她宅在后院没有见识,论机灵比较万康阁的奴才是一半都比不上。 说着,又顺道问了二位奶娘。 弘昼的辅食换的很快,奶水沾碰得也尤其少。为了营养问题,耿氏倒不急着让他完全戒掉。不过留不留下来,这件事情也要提前说好。 陈嬷嬷自然应下,这几日就会安排好。 听书和听音两人被陈嬷嬷管教规矩,一时之间似乎很有效果,平日言语斟酌一些,规矩也看着更好了。 看着听音乖巧的样子,弘昼心里也高兴。这可不是省油的灯,还颇有主意那种,多教教以后说不定还是他的左膀右臂。 他怎么会不高兴呢? 周岁后不久就腊月过年了,宫里又开了家宴。上回的小皇叔似乎不见了,身后又多了两个小的。弘昼看了一眼,自己稳稳噹噹的跟着弘历步伐走去贺礼。他步子一点晃悠都没有,比着还有点小快。 第45页 康熙看后夸他,又想到周岁壮举还上了京报,便亲自拿了身上备用的如意荷包赏给他。 弘昼年纪小能自己坐,所以和弘时他们分桌而坐,这顿饭自然也吃的安静多了。最后他喜滋滋的捧着荷包回去,得到耿氏一个大大拥抱,再高兴的放进匣子里收着。 眼看东西多了,耿氏还笑道可以另外僻间屋子做库房。 陈嬷嬷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让太监把偏间耳房给清出来。 年初时正好休沐,胤禛在王府里每个院子都去慰问一番,不久后府上就再次张灯结彩迎来康熙五十二年的头一桩喜事。 王爷纳侧福晋进门了! 古来皆是一夫一妻多妾制,满蒙人这方面的规矩比较模糊,但在入关建国之后自然要散去旧习,慢慢有了区别。至今为止,和硕亲王除了一位嫡福晋,还有四位可以上玉碟有皇家身份的侧福晋。 汉化后侧福晋的地位一降再降,但身份地位依旧与普通的格格大不相同。至少李氏再有孩子,只要不是自己犯错的情况下,乌拉那拉氏也不能仗着身份把孩子硬抢过去。而耿氏一流,乌拉那拉氏不养弘昼,耿氏反会觉得是贤惠,是赏赐而心生庆幸。 侧福晋入门需要有相应的章程,这些早在之前内务府就准备好了,乌拉那拉氏只需要让人清出一处院子,再将王府略微装点就好了。 左右就是动多两下嘴皮子而已,反正弘昼宅在后院没感受到太多的不同,只有跟着请安和听弘时念书的时候,这才耳闻一些。 侧福晋的婚仪还算浓重,至少办的很体面,还请了几桌人来,但没有特别张扬,嫁妆也是压的实实在在都在规矩里。 耿氏受到了院子里姐妹们的邀请,连着几日都是茶话会,基本上主题就是年氏,言语上也多是不满。可等到正主儿进门的时候,她们却没有身份躲在后面默不吭声。 新院子很快挂上红灯笼,万康阁随之下钥关了院子。 耿氏又望着外间沉默。 想到从年尾至今胤禛就来了几回而已,难道? 弘昼不是很理解这种妻妾成群的观念,但是换一个说法就明白了。嫡母是正室,额娘就像是见不得光的外室。渣爹去哪里都不能有情绪,但是他来了,你就要好好的笑脸服侍,要不然下一次来可能是很久之后。 这种关系才奇怪了,单身狗的他很不能理解。 在床上打滚几圈,弘昼拍着枕头催促耿氏道,「额娘,睡,睡。」 「好。」 耿氏应着就上了床,她伸手要去抽屉子,弘昼鲤鱼打滚起来抓住她的手,「睡!」 「不听书了?」 弘昼狠狠摇头,他已经很努力的三天没听书了,除了那只傻鸟乱喊乱叫。 耿氏也不在意,「那额娘说故事吧。」 「嗯。」 屋子里烛火放在外间,里间只能隐隐约约的有微光,听书也被打发在外间睡去了。 弘昼漫不经心的听着耿氏说故事,偶尔应两声,眼角扫了一眼上面的屉子最后闭眼睡了。 次日是年氏入门的第一天,母子两早早换装前去,弘昼默默地坐在一旁,终于看到了新娘子的庐山真面目。 这位小妹口中渣爹的真爱,今年虚岁也才二八年华,长相自然不是神乎其神的倾国倾城仙姿玉貌,但尚未完全长开的脸上端得粉妆玉琢。年氏长相秀丽,眉眼精緻肤色莹白,也确实是样貌出众的人。 可再出众,年龄摆在那里,加上满服衣裳看不出身材,那就是个好看点的未成年少女。 这怎么啃的下去? 好在府里都有儿女,乌拉那拉氏倒没有各种暗示绵延子嗣,只是和和气气的几句,喝了年氏的茶又介绍余下的李侧福晋等人。 年羹尧在皇上那里挂号,如今跟着王爷办差。李氏知道自己过了争宠的年纪了,也只是暗自观察比较,努力不让自己这个旧人显得落魄就好。 头一回见面,大家都客气得很。年氏也看不出什么脾气,只是说话细声细语的,笑得时候眸子里闪着小姑娘的独有气质。 各厢差距比较一番,格格侍妾心里落差很大,也在第一时间偃旗息鼓了。 没有针对耿氏,又送了东西给自己,面对多了这么一个年额娘,弘昼并没有任何感想。 新婚期间,胤禛在年氏那里留了几日,之后又去了万康阁,偶尔的时候才会挑着院子走一走。 王府里多了个人也没什么差别,至少对留听阁影响不大。 耿氏散步的习惯还在,胤禛似乎对这个步友很满意,所以隔三差五都会见面或是一同用饭。因为弘昼每回都在身后艰难的跟不上步伐拖了后腿,胤禛散步的时间长了,一月里有七八回的晚饭胤禛都在留听阁解决的。 乌拉那拉氏手里的侍寝册子里,耿氏从每月两回也多到三四回。 弘昼走了一身的汗,回来的时候让听音擦身子。结果闻到听书听音提及偷偷夸小阿哥懂事,不小心听到的弘昼心情怪怪的,总觉得自己无意识的成了拉皮条一样。 他看耿氏对此有些避及,自然没有想过帮着争宠。不过无心插柳柳成荫,耿氏欣然接受也不坏。 弘昼被洗香香后放到屋里,小苏拉自然将八哥放出来。大概是日日不断的背,《三字经》前面十几句八哥竟然都倒背如流。一进屋道吉祥,然后自觉的开始摇头晃脑的背了起来。 第46页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弘昼肯定不听,他探头张望几眼,发现只有听音站在外间眼观鼻鼻观心的立规矩。 他搓了搓手,好机会! 嘴里附和着咿呀几声,表示自己在乖乖的和八哥友好交流。弘昼伸手打开屉子,几本熟悉的书呈在眼前,拿出一本来。 丢到床脚。 弘昼爬下去,他咿咿呀呀的喊着,一副很高兴的样子走了两圈,又指着八哥骂了两声,这才拿着书走到炕脚边上。 那有一塞在里面很不着眼的小匣子,弘昼拍了拍激动的小心脏,一面很温柔的撕下书封,一面大声的咿呀几声掩饰。他撕的很认真,觉得一撕百了的撕得很细很细,莫名的心情高涨,心跳也在耳边鼓动着。 他知道这是心情作祟,又怕被发现,撕了两页就心满意足的停手装好。弘昼拍了拍匣子,决定不高兴就来撕一撕! 结果转身走出去,弘昼吓得一屁股坐下。 胤禛坐在炕上,没有戴帽子还散开了辫子。整个脑瓜子睈亮,衬得脑后两揪散开的大捲发黑白分明。他微微偏头,看人的角度竟略显妩媚,「弘昼也在啊。」 第24章 小胖子阿哥 胤禛的声音漫不经心, 又淡淡的说了句, 「过来。」 弘昼却被他的形象吓得腿软, 「阿玛?」 「王爷, 水都好了。」耿氏走了进来, 她已经换了衣裳还将衣袖折起,「怎么了?」 刚解开的辫子还纠缠着, 手指在发间梳的很不痛快,胤禛偏着头很认真的将头发扯清, 「不知道,爷进来的时候就缩在炕脚里鬼哭狼嚎。」 「……」不好意思, 那是我按捺不住的激动笑声。 不对, 弘昼眨了眨眼, 「阿玛?」 胤禛看弘昼坐在地毯上一副傻愣愣的不知道做什么, 起身走了过去,「又要抱?」 说了不等弘昼回应, 便一脸勉为其难的样子伸出双臂将弘昼揽在了怀里。一边拍灰,一边道,「你已经是两岁的孩子了,以后不能再这样紧着阿玛抱了。」 「不!」我明明才一岁! 胤禛看在眼里,颇有种甜蜜的负担般严肃面容,「听话!」 弘昼气的叉腰,鼓起腮帮子,「不习呀俗!」 「……」 胤禛看向耿氏,「说的什么?」 耿氏怎么听得懂, 又不是虚岁两岁的孩子。不过两父子的模样看得挺有意思的的笑,「肯定是以为王爷不让抱就不疼爱了,心里不高兴呢!」 「小小年纪还有脾气!」 「这是像王爷呢!别看元福这样亲近王爷,可要是旁人那真的是想沾身都难。前儿小苏拉提着八哥走近些,元福还挥手上去要打呢!」 胤禛得意嗤笑,脸上『啪』被打了一巴掌。 「哈哈哈哈哈!」弘昼很得意的伸出手来又拍一下。 「……」 耿氏抿唇,「看元福高兴的……水温了。」 胤禛的眼神几乎写实出来几个大字,耿氏不好再睁眼瞎,也不敢像乌拉那拉氏那样还有硬摸老虎屁股,只能哑了声色提起重要的事情。 将弘昼丢到耿氏的怀里,胤禛风一般的脚步走了出去。 耿氏浑不在意的捏了弘昼的小脸,「你这会儿就高兴吧!」 在雍亲王府里,得罪谁都别得罪雍亲王,否则日后不好的日子多了去了。 弘昼被提醒过来,刚才得意出气的心情顿时被戳破蔫了下来,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竟然被几句话打岔,忘了自己方才做什么!渣爹很有可能看到自己做了什么!而他竟然没有丝毫反悔之心,竟然恶劣的打渣爹脸! 这不是主动的把把柄送到别人的手里吗? 怎么能这么蠢! 弘昼忽然很迫切胤禛的回来,但他张望看不见人来,只能痛恨的低头敲脑袋。 「咿咿呀哇啊啊!」 听音端着玫瑰酥走了进来,连忙把碟子一丢,「五阿哥?」 「哇呀呀!」 「五阿哥!」 弘昼不抬头不理人,吓得听音趴在炕边上仰头看,正好和那双乌熘熘带着水色的眼睛对上,「怎么哭了?是不是撞哪了?头?」 听音也不期望弘昼能完全明白,伸手很轻的碰了碰弘昼的额头,「是不是这里痛?」 弘昼眨眨眼,蓦地点头。 听音看着弘昼那白嫩嫩的额头,她有些奇怪但还是很小心的揉了揉,「五阿哥乖,五阿哥不哭了。听音给您揉一揉,吹一吹就不疼了。」 「阿玛。」 「王爷?」 「阿玛。」 「五阿哥乖,王爷去洗头了啊,等等就回来了。」 想着弘昼还是孩子,可能听着有人说话就能安静下来,所以听音就细细低声说了胤禛来洗头的事情。 胤禛常常在外办差,又不像女子一样注意风吹雨晒的缘故,所以洗头都是让人提醒或者时间充沛才会洗。而一般得闲了,胤禛都会去万康阁里坐一坐,乌拉那拉氏看见就会说一声,就算不留宿也会包揽了洗头的事情。这回则是恰逢初春的日子,时不时的就会下点微末小雪小雨。散步的时候耿氏发现胤禛的辫子又是半湿的,伸手将掉落在上面的一片花瓣拿走后,便问了一声。 得知胤禛要做主留下来,耿氏这才出言说帮他洗头。 第47页 弘昼摸了摸自己脑瓜子,他在耿氏梳妆的时候默默的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和上辈子的他看着是另一种风格的美男子。 可再美的美男子,谁能撑得起那两根小辫子? 这么一想,就连小听音的安慰也不太管用了。不过表面上他又依旧的乖巧安静下来,听音只当这法子是管用了,便笑着将玫瑰酥递了上来,「五阿哥,这是膳房新鲜做的糕点,你要不要吃?」 吃的?弘昼瞥见木几上的渣斗,灵机一动喊道,「呦。」 「什么?」 「呦呦!」 听音恍然,「五阿哥想吃肉?」 弘昼点头,举起了小拳头,「呦呦!」 「那五阿哥先吃着玫瑰酥,听音这就和石太监说。」 弘昼闻言接过了玫瑰酥,并在听音的目光下默默抿了一口,他不太喜欢吃这种甜食,还散发着女生最喜欢的玫瑰香气。比起香,他更喜欢吃肉。 不过他的乖巧很有迷惑欺骗性,听音见此满足了,起身出去找石太监去。 石太监是后来胤禛指过来的,以后是跟着弘昼,现在临时在留听阁里打杂,饭菜也是他去提。按照规矩,听音肯定会叫奶娘或者别人进来看着自己。 争分夺秒,就在听音身影在里间离开的瞬间,弘昼先是一个翻身青蛙后退的姿势从炕上爬下去。这里的炕并不高,弘昼挂在炕边少许,手一松就踩到了耿氏特意打高的脚榻。脚踩地,便是刘翔百里冲刺的速度跑到了炕脚边上准备提起匣子毁尸灭迹。 可惜提起的一瞬间,肚子里鼓起的气就落了下来。 弘昼无奈蹲下身,打开匣子将书塞到怀里,而撕了两页的纸张细细长长,小胖手努力的抓了几把拽进手心里,发现没有遗漏便回去。 下炕容易上炕难,哪怕脚榻已经是加高的了。 弘昼总觉得有人来了,吓得后背发凉,手心出汗让纸张条子都湿了淌出水来。他爬的艰难,只能松手将纸条丢上去。等手心在身上擦汗干净后,这才伸出壮硕有肉的臂膀用力。 小身板很自然的带上去一些,感觉力气有些卸了,又伸着腿踩住炕边上的雕花空隙,再一蹬脚便连手带脚的攀爬上去了。 登上高峰的愉悦还未回味,就听见窗棂处传来了声响,真的有人来了! 弘昼拍着胸口,连忙将怀里的书丢到炕里面几乎不用的空屉子里。 他松了口气回首,发现炕边上是他丢开的纸条。 来了来了! 弘昼一个飞天匍匐上前,一把抓住丢到渣斗里。这是平时用的渣斗,肚量和嘴都比吃饭用的更大,眼看着有些纸条尾巴还在渣斗嘴上挂着,弘昼瞥见听音的身影出现,连忙端起一旁的茶碗准备倒下去。 但他忽略了一整晚茶碗的重量,再加上他动作仓促得很,有一半的洒了出来泼在自己身上。 听书帮耿氏挑了布巾就在门外候着,听音出门的时候和她点点头,去叫了避讳着躲在边上的奶娘。 这么一耽搁,听音回来的时候也格外匆忙。结果一进门,就看见五阿哥拿起茶碗举高,然后往自己身上泼了。 听音惊得低呼一声,跑了过去抢过茶碗,这才发现茶水是温热的,并不烫手。万幸之后,又将弘昼抱了过去开始脱衣服。 渣斗嘴上的纸条已经被冲下去了,晚些时候听书就会将渣斗倒了清洗后捧回来,如此一算勉强成功了一半。 弘昼对于脱衣服也习惯了,甚至笑着主动伸展手臂,让听音更方便一点。和撕书的后果比起爱,他宁愿选择一时的调皮。 不过衣服脱了一半,听音这才注意到不对,「五阿哥怎么一身都是湿的?」 末了低下头,在弘昼的胸前闻了闻,又伸出手放着,「好像是发汗了,心口还跳得这么快!」 听音像是趴在上面,皱眉回头看着已经空了的鸟笼子,「八哥也不在,五阿哥是在炕上翻跟头了?」 弘昼敷衍点头,此一时彼一时。方才有多慌张,现在就有多淡定。对于听音,他只能说不愧是未来的左膀右臂,就是聪明! 十分欣慰她的聪慧和机敏,弘昼伸出手来拍她脑袋喊,「呦呦!」 小机灵听音顿时被转移心神,「石太监去拿了,五阿哥先换衣服吧!换了衣服干干净净的,不然会害病不能吃肉了。」 「呦呦!」 「五阿哥乖,等下就吃肉肉了!」 「次呦呦!」 弘昼坚持不懈的卖萌之下,听音彻底忘了前事,她也深怕自己疏忽之下有闪失。就算水不烫,但也要防着有受凉的可能。 听音手脚麻利,等到收拾干净又擦了炕上的脏乱,并自觉的把渣斗也收走了。 弘昼顿时心飞扬,拍着手掌就笑了起来。 听音不明所以,只觉得五阿哥自得其乐也挺好的。 炕上收拾齐整了,两位大人终于姗姗回来。 胤禛的头上包着布巾,明明头发只有脑后的部分,布巾却都包圆了。只是额头上打了结,让人看着莫名的好笑,像是带了个蝴蝶结一样。 而耿氏则默默的跟在后面,她手里还拿了两张布巾,低眉顺眼的看着像是后世理发店的洗头小妹一样。 洗剪吹上帝走到炕对面无人问津的美人榻上,他动作娴熟带着一丝美感的落座下去。洗头小妹则带着布巾和鬓梳过去,坐在边上的绣墩。 第48页 「王爷近日头还痛?」 「嗯。」 「那奴才轻些给您按一按?」 「嗯。」 洗剪吹上帝完全一副大爷的模样,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等着人伺候。 弘昼不高兴的爬下炕,小腿拨着拨着就走到了美人榻前,手掌啪的拍了胤禛的手,拽着就要爬上去。 胤禛没有理他,随他爬。 弘昼见此爬的更带劲了,他才刚爬过炕,很有经验的手脚并用最后整个人扑在胤禛的怀里。眼看着两人都不理自己,他也不生气,反而笑嘻嘻的踩着胤禛的肚子伸手去拍脸。 「阿玛。」 「……」 『啪』 「阿玛?」 胤禛垂着眼眸,从弘昼的角度看去,眼皮只开了一点点的缝隙看人。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仍旧在睡觉。 弘昼自然看得清楚,也知道人懒洋洋不愿意动的时候什么滋味。他现在还在长牙,嘴巴里口水依然流淌着,但已经能够控制不流出来了。 为了讨好这老人家,弘昼吸了口气,露出参差不齐的露齿笑容,笑嘻嘻伸展开手臂完全扑在上面而后抱住,「抱抱!」 胤禛禁不住嘴角微扬,腿弯曲起来将弘昼往上一拱。 弘昼也自觉的伸手,趁机抱住胤禛的手臂,「阿玛!」 宽大的手掌落在肉乎乎的背上,胤禛发觉弘昼似乎比过年前瘦了,再看身上衣裳都换了,「弘昼刚才还玩什么?」 耿氏笑着跟问,「方才在隔间里都能听见声响。」 「五阿哥说要吃肉,奴才就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五阿哥正拿着茶碗在碗。奴才看茶水弄湿了,所以给五阿哥换了一身。」 胤禛皱眉,「下去吧。」 「是。」 「阿玛!」 「你小子。」胤禛扬起手,霍地打了弘昼的屁股几下。 弘昼不高兴拍他胸口,很凶的样子,「阿玛!」 胤禛的眉头皱的更高了。 耿氏被两父子逗得忍俊不禁,「好在听音这丫头细心,端上去的茶水都不烫人。」 「回头再挑两个小太监来。」 爷们的贴身奴才不用太多女子,有一两个够平常总就好。相反因为人在外面,太监的人手才是最重要的。就像石太监,胤禛就早早挑了过来,不过因为弘昼还小还用不上,所以没有任何名头,就是普通守院子的而已。 这事轮不到弘昼说,他只管装乖卖萌,尤其是胤禛似乎不知道撕书的事情,想着一半证据已经被倒了,弘昼自然高兴得在胤禛怀里打滚。 一会儿摸摸下巴,一会儿摸摸垂下来的头发,要不然就是揪着衣襟上的纽子玩。 等到耿氏将胤禛的头发都弄干再梳好起身,那身讲究又精贵的衣裳已经被揉搓成见不得人的老坛酸菜。 弘昼对此鼓掌大笑。 心情好,食慾好,晚饭的时候弘昼吃了小碗粥,还夹了好几筷子的肉。 这都是耿氏规定的食量之内,弘昼自然吃的美滋滋的,但等他就着肉吃得七七八八了,胤禛竟然来了兴头给他夹菜。夹就算了,还夹得素菜。 弘昼装作没看见的样子,眨眨眼,素菜竟然长脚进了他的碗里。 「吃食怎能如此偏爱肉食?」 胤禛吃的慢条斯理,一举一动颇有贵重气质。他并非故意为之,只因身在皇家守着规矩礼仪,日子久了自然就成了章法自然流露。 弘昼坚决摇头,「不,不次。」 「不吃就给你念书,念《三字经》、《千字文》。」 可能是做贼心虚,弘昼总觉得千字文这三个字被咬的长而重,好似有独特的意思。 「不,不捏。」 「那就吃。」 弘昼可怜巴巴的看向耿氏,两手摸了摸从未平坦过的小肚子,「额娘。」 胤禛不说话,很自然的夹了一筷子菜心。 菜心炒的很嫩,绿油油的,味道也偏向清淡,是胤禛的口味和主菜之一,味道是很好的。 不过被逼着吃,弘昼觉得哭兮兮的难吃死了。好在只是让他一些,弘昼闷着头闭着眼强迫的吃了,立马丢了筷子就要下桌走开这个是非之地。 听音连忙跟着不敢走开。 等夜深点起了烛火,耿氏拿出了七巧板。 这是耿德金在内务府里拿的,特意送给弘昼。说实话看到的第一瞬间,弘昼是绝望的。 可能是他绝望太多,早就麻木反而自得其乐。在其中找到了一丝微妙的乐趣,并渐渐的沉醉痴迷。于是这七巧板已经成功踢走了布老虎,荣登他玩具第一宝座。 有点小羞耻,但他想今晚拼个一把长剑吧! 弘昼搓搓手准备大干一场,结果剑身的样子都没有就被拿走了。抬头,看着胤禛让人拿什么九连环鲁班锁给他,说正好开智玩耍。 他这年纪应该玩这种吗? 快把五颜六色的七巧板还给我! 弘昼愤怒的拍下木几,「七七盘!」 不想胤禛怔愣明白他说的话后强调,「七巧板。」 「七七盘!」 「七巧板。」 「七七盘!」 胤禛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等你把字念清楚了再玩吧。」 听音最后在弘昼愤怒的神色下收走了七巧板,耿氏在旁也无话可说,「元福才一岁,怎么会玩九连环?」 第49页 就是! 「两岁。」 虚岁! 「……两岁也不会啊!」 额娘说得对! 「看来你也玩了不少?」 嗯? 「有赖父母疼爱,奴才年幼的时候得了许多玩的。这九连环还是六岁生辰的时候给的,为了解……」 诶诶诶,跑题了。 弘昼眼睁睁的看着耿氏很自如的顺着胤禛的话题聊起过往,两人只隔了木几而坐,屋里只有清清淡淡的言语声响起,气氛也渐渐的有了融洽,多了些妙不可言的温度。 嗯,好像…… 这一夜胤禛没有再亲自拎着弘昼回去,更别说细心的说故事。 在差不多的时间后,陈嬷嬷很安静的将弘昼抱走,连给他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果然他还是定义错了! 我乌拉那呸。 我爱新觉罗弘昼不是拉皮条,而是随时可用的僚机! 贡献得差不多了,就该安静退场谢幕。 不过这么想,渣爹好像真的没有发现书的事情,今夜良宵更不可能去看炕柜子有什么。 再次确认没有后顾之忧,弘昼很快就沉醉在香甜美梦里。 次日等他醒来,胤禛早就走了。 耿氏的气色看着很不错,用饭的时候万康阁的奴才来了。 「福晋说今儿不用请安,要是得闲有兴致也可去福绥阁走走。」 福绥阁,听着名字很吉利,是胤禛饲养宠物的地方。除了胤禛格外看重的两条狗,余的被府里福晋格格看中了都可以说一声带回去。 耿氏对此不在意,但想到弘历那里也另挑了一只八哥过去。再看弘昼懵懂的样子便问,「元福要不要去挑一只宠物?猫猫狗狗,毛绒绒听话的。」 猫狗? 真是打瞌睡就送枕头! 弘昼连忙点头,「要要要。」 「那好,吃过饭咱们就去。」 耿氏应诺了,将弘昼穿得厚厚实实的,两母子便出行去了。 想来府里无事可做,乌拉那拉氏是出门去了,余下的几乎都到了福绥阁里来。大家齐聚一堂分外热闹,纯粹吃瓜不掺和其中的弘昼不耐听这个,指着门外要去看猫狗。 弘昼来看,要养什么自然要他亲自去挑,耿氏让人跟着弘昼去看。 福绥阁不大,放着娇养的宠物却有不少。好像有两只是渣爹很爱惜的,还有单独房屋入住,春暖夏凉吃得精细,日子美得冒泡。 弘昼对此一言不发,只管往前走。 看管的太监没有细说,觉得五阿哥大概也不懂,把人迎到后面的屋子就是。 猫狗各自分开养,每到晌午的时候还会将他们放出来。福绥阁的奴才特意将没有攻击力的小猫小狗带出来,任他们晒着太阳,供五阿哥先选。 总体加起来有五六只,弘昼让听音在外面站着。 听音有些不放心,在外面跟着走。直到看见弘昼进去摸摸这个看看那个,竟全都温顺随意的性子。 左右徘徊着走了几圈,弘昼终于发现上回听说的狗洞,被青草隐约的遮盖住。 这种养猫狗的洞口一般都是荒废不用,要不然是排便所用,总而言之有身份的都不会去。 就像湿了的纸条一样。 弘昼很高兴的表情跑了起来,来回几圈驱赶一只小狗过去,作势蹲下摸它的样子将藏好的书丢过狗洞。 要是再过一个月,衣裳薄些就藏不住了。 他果然是天才! 「五阿哥?」 弘昼又摸了摸小狗站了起来。 太监看五阿哥起来的时候一张脸红扑扑的,满是笑意,「五阿哥选好了?」 低头看小狗毛茸茸圆滚滚的,毛色深长手感很好,弘昼咧嘴一笑点头要了。 第25章 小胖子阿哥 等到小狗被洗干净后送到留听阁, 耿氏好奇的走近去看。说是小狗, 但是脚掌脑袋都比普通小狗要大许多, 福绥阁的奴才总不能骗她吧? 耿氏拿着东西逗它, 也都毫无反应。 「这是什么狗?」 众人好奇, 在椅子上甩腿坐的弘昼看了一眼,顿时惊住了。但是又和他印象中的样子有些差别, 反而不好肯定是不是,沉默的用目光打量。 福绥阁送狗来的是个小太监, 也是他一直在伺候着小狗们。 「回格格,这是獒犬。年尾时蒙古王爷来京特意带着母獒犬, 留下了几只小的进贡给皇上。可皇上对这些猫狗之事不大在意, 只让庆丰司的人收着好生养。还是咱们王爷看它品相最好, 刚戒奶就带回府里来。五阿哥眼光一绝, 竟然一眼就相中了!」说着还对着弘昼谄媚一笑,伸出了大拇指表示称赞。 蒙古王爷特意送给皇上, 皇上不在意让亲儿子拿走了,也说不上什么。可他们就是贪图一时新鲜,弘昼更是懵懂无知,若是过几日不好了怎么说? 王爷可是爱狗之人。 这摆明是烫手山芋,耿氏不愿意要。 「五阿哥不过胡乱一选,也算不上数。既然是王爷特意看中的,又怎能横刀夺爱?看着也还小,就劳烦你多走一趟,将它送回去吧!」 「格格言重, 这都是奴才应该做的。不过格格放心,这只獒犬至今不过生了四十天,王爷虽然喜爱它,但它生在宫里比平常的温顺许多,王爷便无所谓谁要去。要不然五阿哥来了,奴才也不会将它一同带出来看。」 第50页 「温顺?我是没什么见识,不过獒犬的传闻也听过几句。」 耿氏言语一顿,太监听出未尽言语,蓦地尴尬不已,「请格格饶恕,奴才是实话实说。此獒犬温顺乖巧,这话可是咱们王爷亲口说的,奴才可不敢随便乱言!要是格格实在不放心,奴才再去抱两只乖巧些的?」 小太监能说会道,他被调来伺候狗,自然也就喜爱了解几分。面对应该在草原上和狼嘶吼比狠的獒犬,小太监尽力说几句,见耿氏不愿意也不敢强求。即便如此,耿氏觉得他比钮祜禄氏还要难对付。好在知道自己身份,倒是自觉退步出主意。 「那就另外添两……跑了!快!」 可能是感觉到弘昼那灼热的目光,耿氏和太监说话的时候,小獒犬顺着目光迎了上去。 直到太监作势要把它抱走,它四肢轻跳,很自然的越过怀抱往弘昼方向走去。敏锐的感觉到要抓它,但它不慌不忙的走到弘昼的身前趴下。 就像是方才进来时候一样,四肢都趴着,唯有毛茸茸的尾巴甩着,脑袋也仰着看弘昼。 「……」 弘昼听到说是獒犬就惊住了,记得曾经有些年很流行养藏獒。有需求就有市场,品相参差不齐的藏獒在市场里流动,端看买主捨得多少钱而已。但宠物养着就要为其忙碌吃喝拉撒病等一切问题,大街上都有许多被丢弃的猫猫狗狗,更不要说这种体格大只认主子的傻狗了。 獒犬属于本能智力较强,和普通狗相比,除了主人外基本都遵从自己本能。而生活在繁华忙碌的城市实里,獒犬无疑是不适合的,这也造成了后来出现一些藏獒咬人的悲惨新闻。甚至因为主人也缺乏沟通和了解,獒犬并没有这是主人的意识就闹出了悲剧。渐渐地,在当年昌盛的草地狗场里,出现了许多被人遗弃的獒犬。 这些事弘昼从新闻上有所听闻,大学时有舍友家在蒙古草原上,他去玩的时候也意外的亲眼所见。 相比起很多人对非我异类的绝对论,弘昼更偏向于事实论,也跟着舍友对獒犬了解了一番。獒犬在人看来智商低,但你要是真心的对它好,那是死心塌地的好。再想养狗的一些麻烦事有太监们收拾,弘昼觉得养一只大狗并不难接受。 还有点意料之外的趣味。 弘昼的腿甩了甩,低着头这才仔细看清獒犬的样子。 小獒犬虽然比后来的长相有些不同,但它还小更看不出半点凶狠的样子,只是看着身子一圈蓬松长毛衬得体型不小。而在漆黑长毛间,一双乌黑眼珠子看向弘昼。 长在京城,身上也少了那股子野性。 也不知道以后长大了是什么样子?肯定很威风! 弘昼有些期待的想着,熘下椅子伸手摸它的头。 事实上那天是刚刚好,在猫儿懒洋洋,小狗怕的乱跑,也只有它慢悠悠的在狗洞旁边不动的配合自己。弘昼根本没有注意自己摸得什么,什么品种长相。纯粹是这份刚刚好的时候,摸下去手感又很妙,这才随意答应的。 从太监的话听来,当时不是它配合,是它懒得动而已。 弘昼轻笑一声,獒犬的头动作很轻的低了低。 嗯? 手心作势拍了拍,它顺从低头的动作更明显了。 小太监眼眸一亮,「这獒犬平时动都不动,看来和五阿哥是真的投缘!」 弘昼嗯嗯两声,索性两手伸出一把抱住了獒犬,嘴里喊道,「扣扣。」 耿氏习惯了他的发音不全,最后颇有些头疼的将獒犬暂时留下了。 毕竟弘昼对八哥的讨厌众人皆知,也就只有王爷睁眼说瞎话的夸八哥劳苦功高,这才免了八哥没在大冬天丢出去的命运。难得这样笑着喜欢一样东西,耿氏没有一口否了,只是叫人去前面等着王爷。 不过来也可以,好歹说句话给个意思。 耿氏道听途说了一些獒犬野性伤人的事情,她也不知道对错,只是不大喜欢的坐在一旁,看着弘昼抱着獒犬玩。 是真的抱着玩。 别看弘昼体格都在长,和毛茸茸的小獒犬比较着其实没有差别。再加上小獒犬本性是真的懒,太监熘它在堂中,它就顺势伏在地上不动。如今弘昼摸头拥抱,还是挨着靠坐,它都很没有半丝意见,甚至很主动迁就的上半身坐下,让弘昼能够靠的舒服。 耿氏看着这苗头,顿觉这狗怕是要长久住下了。 而在胤禛看来,两岁的儿子靠着四十天的獒犬同坐相依,这画面真是美极了! 獒犬也正式在留听阁落户,胤禛还要给它取名字,不过弘昼表示不高兴,抱着獒犬喊道,「不!」 他的狗,他做主! 耿氏哭笑不得,「傻孩子,不取名字叫什么?」 「白,白。」 弘昼拍着獒犬,「白白!」 獒犬似乎明白是叫它,低声嗷呜应了一声。 胤禛看着獒犬黑咕隆咚的一团,哪里白了? 还白白? 但是新主宠很高兴,弘昼高兴的拍巴掌,「白白!」 胤禛不明白所谓的差异萌,但看弘昼这么高兴,再看白白没有在福绥阁时候不动弹的样子也放心了。 有这么一个能跑能跳的白白在,弘昼的精神力也能被分担一点,也就不会乱折腾了。 胤禛对此很满意,苏培盛奴知主心,事后特意赏了小太监常通。赏钱沉甸甸的,常通眉开眼笑好一阵谄媚话,直道自己肯定会养好白白,让五阿哥也高兴。 第51页 「好好干。」苏培盛临走前又念了一声。 獒犬不像宠物犬一样,养得精细还需要各种可爱的衣裳,相反它需要的是放养野性。偏偏白白在太监的手底下并不听话,平日吃喝之后就是晒太阳。弘昼得知后便自主领了这个差事,反正他现在只是会走,想要跑跑跳跳还没有那么自如强壮。 因此,弘昼的散步时间也多了起来。除了黄昏陪耿氏,午觉之后日头不大也会出去。 弘昼走在偏殿后的花园,想着狗多了热闹,所以他都是往福绥阁的方向来回跑。每每他走得累了,停下来的时候白白就会舔舔他的手背,乖巧的坐在旁边。 一点草原之王的威风都没有。 弘昼怀疑,那个蒙古王爷送来的母獒犬是和羊配的,不然怎么这么乖? 「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 「呜汪汪汪!」 墙外传来隐约的哭声,白白有所察觉的扯着还柔嫩的嗷呜声喊了起来。弘昼还想听,却发现哭声越来越远直到听不见。 弘昼站了一会儿,继续往福绥阁走。他一路上走走停停好几回,结果白白跟着他寸步不离,里面的猫狗们对它也都是漠视躲避的态度。 站在白白身边的弘昼,莫名有种猫憎狗嫌的感觉。 没有意思,又打道回府。 弘昼没有让陈嬷嬷抱,一路上都靠着自己,等回去的时候出了汗人也累得慌。用过饭食不多久,就眯着眼睛爬上床。 耿氏看他脸颊上兜着的肉明显小了,又摸了摸光熘熘的脑瓜子。掖了掖被角,耿氏习惯性的抽出床头屉子,眉头压了压。 奇怪。 耿氏翻看了一下,余光瞥见白白竟然蹲在床边,脑袋歪着着了。莞尔一笑,让人把它抱下去。 次日请安。 正好是十五的日子,耿氏带着弘昼一起出门。 路上遇见了钮祜禄氏,她看着弘昼神采飞扬的时而小跑,「五阿哥现在能走这么远了?」 「闲着也是闲着,平时东跑西跳的能走一些了。」 耿氏说的很平淡,一来她性子这样,二来弘昼确实没让她忧心过,三来这是表现儿子的时候,自然要越自然越好。 果然,钮祜禄氏看着弘历,嘴上开始抱怨了,「五阿哥真乖,哪像元寿,昨晚睡前还哭了……」 别人家说孩子,那是暗贬实褒。可钮祜禄氏没那个心思,她是真的嫌弃。 怀着的时候就不说了,生下来更是没完没了的折磨。哭笑说来就来,偏偏有时候哄都哄不了。她不管又不行,不然显得自己不慈虐待,说不准就让王爷厌恶。 钮祜禄氏是真的身心疲倦,说起自家儿子那是一点都不嘴软。 弘昼听着都觉得弘历有点可怜,可谁让钮祜禄氏怀他的时候才十六岁,至今也不过十八岁的未成熟姑娘。 想要真正明白母亲这两个字,她还差得远呢! 弘昼想着,伸手拉着耿氏的袍角。 耿氏有察觉的低头看他,摸了摸他的帽子。 本来是想牵手,可惜弘昼个子太矮了,牵着不方便。 一路四人领着奴才热热闹闹的过去,因为是十五,人都齐了。 乌拉那拉氏照常说些表面关心话,又提了几日后康熙爷的生辰。 虽然说每年就一回,康熙爷也不打算大办,但是底下的要懂事上进不是? 京城里那些宝斋罕见的都被买了,还有突出新意去琉璃厂等,就为了能讨一时吉利。最好能哄得康熙爷高兴,随口赞赏一句也有可能带来无穷富贵。 即便如此,府里能去的女人只有嫡福晋和侧福晋三人。 说到这个的时候,弘昼发现新入门的年氏眼睛亮了起来,她身形转向乌拉那拉氏似乎想要说什么,又蓦地隐忍装着乖巧模样,脸上带着淡淡笑容的拿了一块边上摆着的点心。 每次来请安的时候,万康阁都会摆上点心。就如钮钴禄氏请耿氏过去时一样,不论好坏摆一下是基本礼仪。但这仅仅是礼仪,真正去吃的很少。 弘昼有些好奇,眼睛望天望地再望过去,发现动作很秀气的年氏手上已经空了。出门前妆扮的口脂仍旧是红艷艷的,唯有两颊在鼓动着而后喉咙滚动一下。 咽下去了。 年氏神情有些意外,嘴唇微抿喝了口茶,手落回去的时候又自然的拿了一块点心走。 嗯? 还吃? 年氏只用牙齿出动,咬了一口就在嘴里吃了起来。 「这千叟宴,想来八贝勒家的小阿哥也会去?」李氏忽然问道。 乌拉那拉氏被这一问弄得莫名其妙,「自然是要的。」 「可昨儿奴才听闻小阿哥都被打哭了?」李氏说着点了点鼻尖,「也是凑巧,正好有人去膳房拿东西听见,好像是说读书不用功。八福晋一气之下就打了小阿哥,又罚跪了半个时辰。小阿哥回去的时候,可是一路哭着的。」 雍亲王府和八贝勒府紧挨着,挨着那面墙的动静确实会听见一些。不过他们住的屋舍在另一边,对此也无所谓。只是平心而论,乌拉那拉氏更希望这样的邻居是十三十四他们。 八福晋郭络罗氏的悍名远扬,她一心为了八贝勒,八贝勒也愿意守着她,京城女人为此酸的厉害。周瑜打黄盖,一人愿打一人愿挨,这都是别人的日子。郭络罗氏做到了平常女子不敢做的,背地里也不好受,乱七八糟的谣言也有不少。 第52页 虽然郭络罗氏长得不像慈母,但也不至于亲自动手打小阿哥。 乌拉那拉氏脸上的淡淡笑意散去,「听闻前些日子弘方和人打了一架?」 李氏看戏八卦的得意顿时收敛,低垂垂眼,「孩子性子罢了。」 「九岁也不小了,弘时如今最长,这样不知道稳重大体,日后怎么给两个小的做表率?等到了皇上生辰,难不成还要闹一闹?」 「福晋说的是,奴才回去定然好好教他,不让他再鲁莽和兄弟间起争执。」 乌拉那拉氏微微点头,「孩子本是白纸,天生跟着长辈模样长。只要做娘的端正了,孩子自然就知道明理懂事。所以啊,切忌不能急性顾着说骂,李氏你可明白?」 李氏娇俏的脸上好看极了,怒不是气也不是,只能咬牙应了一声,「明白。」 乌拉那拉氏满意了,弘时是李氏的心尖子,也是最不愿意有污点的。她几番提起,李氏自然明白其中轻重,这些谣言乱语自然就不重要了。 余光瞟到弘昼讷讷的看着自己,乌拉那拉氏俏皮的眨了眨眼,「张嬷嬷,去看膳房里的清茶糰子可好了?」 张嬷嬷福身出去。 弘昼不由的跟着一笑,觉得嫡母的性子怎么那么可爱。 明明之前觉得渣爹占着这么多女人,觉得真是暴殄天物很不公平。毕竟在同样的年纪里,他曾经是个独来独往的单身狗,觉得这种一男多女的畸形关系,过得应该不开心。但是她们在院子里各自安好,努力的寻找其中乐趣,一点后世宫斗宅斗怨念滔天的模样,弘昼也有了新的感悟。 这种问题大概和偶像剧里男女主所谓的选择一样,被掌控的人生不一定是不快乐的,甜蜜的爱情也并非一帆风顺幸福的。 端看自己怎么过。 看方才骄矜得意的李氏如霜打茄子,看方才暗自高兴的年氏…… 她还在吃。 而且吃完了。 张嬷嬷带着清茶糰子来了,在每张小方桌上摆了一碟,等到年氏的面前,她特意道,「这是福晋吩咐膳房做的,刚刚从蒸笼里拿出来还热乎呢!」 「谢谢福晋。」 「无碍,最近就想吃这些,正好也让你们都尝尝。」 年氏眉眼一弯,谢过之后就拿了一个吃了一口,眼里俏生生的都是微光,「这个真好吃,入口软糯清淡若苦,回味微甜极香。这是京城吃食?我在家中从未见过。」 乌拉那拉氏看她喜欢,觉得投食的兴致都高了,「不过是我闲来捣鼓的,年侧福晋要是喜欢,下回再做一些。」 年氏喜得直点头,嘴里不客气的开始吃第二个。 她的吃相是很秀气的,又莫名的香。弘昼看得都馋了,不自觉的拿了一个吃,嗯是有点苦。 至于回甜? 弘昼又咬了一口,这才勉强有感受到。他甩了甩腿,发现堂上安静了许多,再抬头一看竟然都停下八卦闲聊在吃清茶糰子。 乌拉那拉氏吃的很不上心,咬了一口放下,再看年氏时唇角微扬。 ……这种场景很微妙。 请安以十分和谐的气氛结束,年氏吃的很开心,也是第一个走的。 回去路上,耿氏和听书说今儿早点拿饭,有些饿了。 弘昼深以为然,用饭的时候也敞开肚子作陪,硬是吃了一碗饭一碗汤。肚子饱饱不方便午觉,拿着小花球出门去一扔,「白白!」 『咻』一下,一团黑滚了出去。 嗷呜一声,跑了回来。 弘昼接过来,又奋力一扔。他准备在空隙里来回走两步,就算是饭后运动了,结果迈了两步白白就回来了。 再扔! 嗷呜。 再扔! 嗷呜。 弘昼放弃的叉腰望天,他手劲小,怎么扔都扔不远。他举着小花球丢给常通,接过半路就被一团黑抢了。 白白坐在弘昼面前,甩着尾巴高兴的用头去拱。 弘昼不察,一屁股坐了下去。 「……」 常通站在边上嘿嘿笑。 弘昼懒得起来,最后用手将球在地上一滚,咕噜噜的滚远了。 这个距离远多了,白白咻的跑出去。等它返回的时候,身后出现了胤禛。 「坐着做什么?」 胤禛伸出手,将弘昼牵着就往里间走去,「你额娘呢?」 「那。」弘昼扯了扯手。 耿氏闻声出来,很是意外这会儿胤禛竟然来了,「王爷吉祥。」 胤禛嗯了一声,将弘昼屁股的灰拍了拍,然后把他拎到炕上,「弘昼今日可乖?」 弘昼肯定的社会点头,「乖。」 乖死了。 耿氏自然不能拆台,「乖,午饭还用了足足一碗。」 「可听书了?」 「日日都听。」 胤禛面色欣然安慰,「那就好,只要不像弘旺就行。」 请安才听说,耿氏一愣,「听闻弘旺阿哥被打了?」 「这孩子,」胤禛无奈嘆气,摸弘昼的头,「听说入学后就跟不上学业,前几日竟然藏了要抄写的《千字文》丢到狗洞里去。」 「《千字文》?」耿氏一怔,满眼惊诧。 胤禛一脸怒其不争,「读书怎能丢书!这便是忘本负义丢了根本!弘昼可千万不能这样无耻!」 弘昼,「……」 第53页 耿氏觉得不对,「八贝勒府怎么会有狗洞?」 「那是福绥阁的,爷看地方太小,正好那边是空着的院子就问八弟要了那处随狗过去玩。许是知道贝勒府无人管那,弘旺犯小聪明,可惜天外有天东窗事发了。」 耿氏恍然。 胤禛笑容慈祥,指背敲了他脑袋,「要乖啊!」 弘昼头皮发麻,「乖。」 第26章 双尾辫阿哥 胤禛随意的聊了两句, 而后一副想起还有要事的样子走了。 耿氏恭送他出去, 回来的时候抱着弘昼上床午觉。她方才在一瞬间明白了所有事情, 但本能的还是感到意外, 甚至比弟弟长君考中秀才还意外。 元福好像真的很讨厌书。 也有些意料之外的聪明。 就如福晋说的, 孩子是一张白纸,一切凭看父母怎么涂鸦。可有些时候的稍不留神, 就会忽略掉孩子的某种特质,做不到应该有的指导教育。就如今看来, 她就没有做到这一点。 还好孩子还小,可以慢慢的教。 耿氏想到刚才那副要哭了的样子, 再看这会儿紧闭双眼拽着袖子往她怀里钻的弘昼, 手掌轻轻拍抚两下, 「要乖啊。」 不然, 就真的是看王爷心情了。 要知道王爷的好都建立于心情好的基础上,如果不是, 弘昼只会有许多苦头吃。 这一点,弘昼也明白的。他脑海里不能控制的浮现胤禛眼神,那种里描述着极为玄妙的气势,惊得他头皮发麻后背都刺了一下。 如果他只是普通的孩子,大概会对当时的感觉记在心里,从此看见胤禛都会有本能的乖顺。 弘昼感受到了彼此差距,说实话就算他不玩穿越的人生经历,大概老死都不会有这种眼神。哪怕只是小小的处理了家中小事,但他在忙碌中不慌不忙斟酌考量, 别于许多一面严厉管教的父亲形象,既丰满有好感更让人难以忘怀值得学习。 最重要的是他只是其中一个儿子,而胤禛愿意为他着想。 如果是他……大概是买一百本《千字文》让孩子撕个够,撕不完不准走。 当然买书的钱要从以后的零花钱里扣。 一对比,他这种方式有点太过激烈。至少孩子的角度来看,觉得父亲这个角色是严厉不给情面的单薄。 脑子里胡思乱想,还只是个孩子的弘昼很快睡了过去。 他隐约的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但就是很奇怪,怎么都想不起来。再加上后来耿氏当着他的面,让听书把新的《千字文》拿了回来,每日起床入眠必有的催眠曲也再次扬帆起航。 而且这回没有商量,从头到尾都是这一本。耿氏几乎都能背了,但她还是捧着书读的认真,丝毫不管弘昼的怨念。 胤禛当初有意说了重话评判弘旺,实际指桑骂槐,当然那些忘本负义也并非是那个意思。可耿氏都一一记得,与其让孩子养歪了等王爷翻旧帐,还不如从小就吃点苦头。耿氏这么打算,也确实让弘昼明白什么叫拿石头砸自己的脚。 弘昼后来还装了两回懵懂的不高兴,耿氏都很淡定的挪到床脚继续读。只要他不闭眼真的睡过去,耿氏就不放过他,十分坚持努力顺便把这件事情当做个人学识薰陶。 唯一的庆幸,则是胤禛一连三日忙于差事都没有来后院。 弘昼每天都在魔音穿耳之中度过,唯一的乐趣就是遛狗。不过因为事情才过去没多久,弘昼本能的没有再去福绥阁,毕竟白白和那些猫猫狗狗都是冷淡都市风,就不用硬凑上去。 白白还小,生长在人来人往的院子里,也不用担心不服从听令的乱咬人。 弘昼一边丢花球,一边走路跑步替换锻鍊,等到时辰差不多了走到侧殿去。弘时已经下学回来了,他今天不背书,读的是《周易·屯卦》。 「初九,磐桓,利居贞。利建……」 弘昼没明白为什么要学这种卜卦的东西,他又不靠掐指一算赚钱吃饭,有用吗? 好在弘时也是才学不多时,只要好好的读上数遍,再认真练字就可了。刚写了一张大字,那边苏培盛过来,「给阿哥们请安,王爷请三阿哥过去书房。」 弘时一惊,连忙抓着最近学得最多的《尚书》,「走吧。」 一边走,他一边翻看,嘴上蠕动这,显然是正努力的读背。 按理说弘时读书认真,应该没有问题,但他心里紧张。每日温习之后又要吸纳新的,以至于偶尔提问的时候他脑子就迷糊了,好几次还答非所问或是记忆混乱。 太傅说,雍亲王幼年时读书刻苦,学堂上多是佼佼者,其中书法更是数一数二的好。 弘时不想堕了名声,更不想看到阿玛失望的神色。 身边的小苏拉看他争分夺秒看书,微微弯腰走过去,抬起一臂在弘时的小臂下。只要有拐弯还是石梯,他都会用手轻轻的提醒。 正主一走,补习班就散了。 弘历从椅子上下来,走近身来拉着弘昼的脚,「弟弟。」 弘昼看着他,两手连忙抓住把手。 这种熊孩子懵懂无知,不知道钮祜禄氏是怎么教的。每每看到他不是傻笑,就是拉拉扯扯好像亲近的样子。 「弟弟?」弘历眨眨眼,果真拉了拉。 弘昼顿时被吓得把脚缩了回去,「你走。」 弘历的眼睛瞪大,「不走。」 第54页 「你走。」 「不走,弟弟!」 弘历激动的喊道,成功的将弘昼的鞋子给拔出来【填词】了。 「……」 「弟弟?」 弘昼紧紧盯着那只鞋子,作势要下去拿结果弘历觉得很有意思的往后退,眼看着弘昼伸手要来拿,他顿时高兴的笑着跑开了。跑了几步,又回头确认的样子看着弘昼,「弟弟?」 顺便再抬了抬鞋子。 这是遛狗吗? 还是偶像剧追我啊? 弘昼很不高兴,拍着椅子喊,「华可我!」 弘历露出漂亮的小牙齿嘻嘻笑,「弟弟,来来!」 这怎么能忍! 弘昼迅速下地,撸起袖子大喊一声跑了过去。 两个小阿哥在屋子空处,有爱和谐的奔跑着,站在一旁的奴才们笑容可掬。 姜嬷嬷欣然道,「阿哥们感情真好。」 陈嬷嬷点头,「是啊。」 弘昼常常锻鍊,比一般孩子强壮许多。而弘历毕竟大几个月,两人实力相当,最后也以一同滚在地毯上结束了闹剧。 鞋子还是陈嬷嬷帮忙拿去,这才重新穿上。 回去之后,弘昼很诚恳的拉着耿氏告状,「四哥,坏。」 「坏!」 可惜耿氏不在意孩子之间的讨厌,她随意的哄了两声,又让人摆饭上来。顺道的看着脚边的白白,「等会儿给白白沖洗一下吧,毛这么长,跑出去全都脏了。」 弘昼闻言很认真的洗手没说话,但他清楚给白白这种长毛后洗澡,不是一件简单容易的事。 等到饭后,又到了茶余饭后最惬意的时光。 七巧板鲁班锁等,许多都是开发智商的玩具,很多大人们都不一定玩得转,也让弘昼对此乐此不彼。 次日,耿氏早早起身给弘昼洗漱,换上小阿哥的石青地团龙绵褂。 弘昼还有些迷糊,他揉搓一下眼睛,想回头看耿氏却被抵了回去,「元福乖,额娘给你梳头,不要动。」 梳头? 大男人梳什么头? 哦不对,他有头发,还长长了。 颳走的胎发只是不要的,脑后的两团却青青一片,养了这么久也蓄长了。虽然不像弘时那样长到腰后,但是散着也能到肩膀以下。当然,这也有他脖子太短的原因。 耿氏的发髻偶尔会自己梳,对于弘昼这种小辫子自然简单多了。怕扯到头皮,先将头发梳理整齐再轻轻的分作三股变成一个小揪揪。 再然后两个小揪揪。 耿氏将小揪揪尾巴扯到弘昼下巴旁,「看,多可爱的小辫子。」 弘昼斜了一眼,摸了摸头,有头发的地方明显比平时更紧了。 末了,耿氏将挑好的帽子给他戴上,看了几眼又是一阵疼爱亲亲抱抱。两母子开开心心的用过早饭,终于出发去了万康阁。 今日是康熙生辰,上次因为弘昼太小没有去,这一回能跑能跳自然可以了。 出发的时候,弘昼故意走慢一点。他不是襁褓婴儿了,渣爹和嫡母说话肯定不会像之前那样肆无忌惮两幅面孔。再加上自己前科,更不想让嫡母看着自己被渣爹训。正好李氏蠢蠢欲动的跟着身后,提议要和嫡母同车。 乌拉那拉氏无所谓,倒是胤禛淡淡的看了李氏一眼。 笑靥如花的李氏顿时低下眉眼,默默地去了第二辆马车。 错身之时弘时抬头,正好看见自家额娘面色郁郁的样子。他看了年氏和弘昼一眼,弘昼抬起一手摆了摆,「再见。」 「……」 弘时向着年氏道了一身,弘昼走过去,仰头喊道,「年额娘。」 年氏伸出手,将弘昼牵住,「走吧。」 弘昼点头,却听隔壁府里也热热闹闹出门了。 只不过气氛显得有些紧张。 最先出门的是八福晋郭络罗氏,她手边牵着四岁的弘旺,「就说你笨,偏偏你还哭。」 被指责说笨的弘旺很委屈,「我不笨。」 「从小到大,你做的事情哪件聪明?懒得说你!」郭络罗氏是急性子,不论是什么事都慢不下来那种,对着需要哄的孩子也总是心烦气躁。她不是不想表现慈母和蔼,可自家孩子不争气怎么的? 何况还不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 说着郭络罗氏就忍不住戳了戳弘旺的脑袋。 胤禩很无奈,出门想要和自家福晋说话,正好看见好邻居一家人也要启程进宫了。他眉眼一弯,「四哥。」 因为李氏而耽搁没有上车,还不凑巧遇到了八弟胤禩,胤禛暗道霉运,面上平常点头,「八弟。」 正常来说,见了面就该动身进宫了。但胤禩不着急,反而笑着拉弘旺一同过去,「正好四哥在,劳烦帮个忙。」 郭络罗氏不明所以,本能的夫唱妇随跟着上去。胤禩却安抚的拍了拍她手,「你先上车,我和四哥有话说。」 「神神秘秘的。」 话虽如此,郭络罗氏还是听话的上车了。胤禩性格就是如此,不过事后必定会和她说,自然也不急于一时。 胤禛见此眉头微动,隐晦的看了弘昼一眼,「何事?」 「近日府上的事情闹了笑话,想来四哥也是有所听闻的?」 「家事而已,你放心,四哥不会笑你。」 两人对视一笑,胤禩将弘旺往前拉了一下,「那就好,郭络罗氏性子直说话也直,四哥不介意就好。可孩子年幼无辜,听了总是心里难过,这几日也很不好受。」 第55页 「这是你的家事。」 胤禛收回笑意,可惜胤禩充耳不闻眼如盲瞎,「但四哥最是体恤弟弟,自然能明白我的苦楚。八弟并非要为难人,只是想让弘旺缓一缓,这一路就跟着你们走如何?」 说完他回过身,儒雅俊秀的笑着看向弘昼,「正好,和弘昼一起吧。」 弘昼感觉心里毛毛的,但是又觉得不可能。 「此番是进宫,京中人见你夫妻竟容不下一个孩子,成何体统?事后不是要被汗阿玛叫去说话?」 「四哥果然体恤,不过四哥放心,对外只说两个孩子感情好自然就没人说什么了。更何况,听闻弘昼这孩子聪慧懂事,让弘旺亲近一些不好吗?」 胤禩笑着,拉着弘旺到弘昼面前,「弘旺,你等下跟着弘昼一起走。他年纪小是弟弟,一定要照顾他,千万不要被人欺负了。」 弘旺不懂,但是不用听额涅骂,那确实是好事,所以很乖巧的应下,「知道了,阿玛。」 胤禩当即笑着走了。 胤禛无语,如果胤禩是旁敲侧听等,他自然不会承认弘昼的『劣迹』。可这只是坐马车而已,硬要拒绝反而不妥,也像是承认了一般。 但他不能主动问,哪怕弘昼去福绥阁挑狗的事情是许多人知道的,但书上没有独特的记号可以指正,这才是最重要的。 即便如此,小小年纪事情这么多。身为其阿玛,胤禛也不得不高看弘昼,「年氏,你去和李氏一起。」 年氏望着天望着地,看着莫名其妙的来往丈二摸不着头脑,哦了一声就走了。 胤禛也抬脚上车,只剩下面面相觑的弘旺弘昼。 不过弘旺不怕生,拉着弘昼道,「走吧。」 马车上有备着的吃食,弘旺拿了一块给弘昼,而后仔细看了看,「你会说话吗?」 弘昼默然,他那个不叫会说话,更没心情和弘旺聊。 大约是觉得弘昼不知事,还听不懂的样子,脸蛋白嫩可爱的弘旺身子一歪,没有了方才乖巧有礼的样子,懒洋洋的靠着,「话都不会说,那和你玩什么?」 弘旺今年才刚四岁,去上书房读书。因为最初出生的问题在府上很尴尬,尊贵不得怠慢不得,学业上自然也耽搁下来。 胤禩不是没有重视,但是以往回府的时间,那几乎都是郭络罗氏的。现在要拿一半出来给不是自己生的孩子,独属于自己的温柔照顾也要分割过去,郭络罗氏不能接受。加上年纪小,没有适合的师傅在旁,弘旺以小阿哥的身份也过得逍遥自在,也比普通的小阿哥更会看眼色。 所以在郭络罗氏的面前,他本能的更木讷呆笨。 可惜好日子在上学之后就结束了,起步就比别人晚,结果他还要跟上节奏的同时填补原来的。已经很头疼了,弘旺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竟然一茬接着一茬。 他只是因为抄字抄的手软,所以跑到院子里偷懒,结果兜头丢来一本残破的《千字文》,开始了这五六日连续的灾难。 弘旺想要诉说两句,可惜看着弘昼乌熘熘的眼珠,觉得是鸡同鸭讲,干脆闭上眼睛睡了。 弘昼,他已经惊诧到无话可说。 他以为弘旺会主动说话,然后自己顺势的知道一些。没想到小小年纪,也有两幅面孔。 一路上两人各自分开睡了,等到宫里的时候,睁开眼正好看见郭络罗氏看他。 胤禛胤禩走在了前面,郭络罗氏拉着乌拉那拉氏问,神色好奇,「贝勒爷才说你家弘昼和我家弘旺很好?」 「好像是吧。」 「我怎么不知道他们两个认识?」 睁眼说瞎话总要有个原因根据吧?郭络罗氏想到胤禩道是几次小宴认识的,她根本没有印象,更不要说很好二字了。 郭络罗氏没有那么关心弘旺,可这是胤禩的儿子,她身为额涅半点不知岂不是摆明了对孩子不关心? 「四嫂和我说说?」 乌拉那拉氏摸着衣袖,眼角扫到了弘昼,眉眼缓缓放低,带着一丝笑意。 弘昼看着乌拉那拉氏甜甜喊道,「额涅。」 郭络罗氏惊讶,「都会说话了呀!」 乌拉那拉氏看他在车里熏红了脸,笑意更深了,「这么大了,早就会了,只是还有些咬的不清楚。」 弘旺下了马车,给长辈请安,笑嘻嘻道,「四婶婶说的是,弟弟刚才和我说了好几个字呢!」 才挑眉的郭络罗氏面色像是耍杂技一样,转眼就收了起来重重道,「看你快两岁了才说得囫囵像话,正好和弘昼好,看能不能学点聪明。」 弘旺的小脸也跟着掉了下来,可怜巴巴的望着郭络罗氏,「额涅说的是。」 乌拉那拉氏在路上就被王爷提前告诉了事情。 慧极必伤,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但这是自家事,不方便摊出来告诉,尤其是郭络罗氏。她信奉的是完全相反的温和教育,见此愈发肯定不说,「孩子小,这样严厉并非好事。」 郭络罗氏嘆了一声,「四嫂你不知道,这孩子读书不上心,几个月就被太傅说了几回,在汗阿玛那里挂了名字。我现在都不敢进宫了,惠母妃……」 说着两妯娌就挽着手走开了,李氏和年氏跟在后面。弘时最年长,带着弘旺和弘昼一同去到小阿哥们的桌上。 像弘昼这样的孩子,是不用考虑给康熙爷爷送礼物的。他坐下,发现有几个同龄的小阿哥和弘旺聚在了一起,热热闹闹的很有气氛。 第56页 一点都没有方才小大人的模样。 弘昼起身假装去找弘时的路过,正好听到一耳朵。 「我昨晚做梦抄一百遍《千字文》,吓得醒了。」 「哈哈,活该你!」 再转身回去。 「让小爷看到谁丢的,先把他三十大板,再把他绑了,每天帮我抄字!」 「太轻了!」 有年长些的接话,笑着一同出馊主意。 事情过去几日没有结果,想来就成了悬案。弘旺厌书的事情,也就成了事实,毕竟在此之前的表现也很贴切。一众阿哥纯粹的看戏不怕热闹,七嘴八舌的说得弘昼脚下发软,坐回自己的座位发呆。 一顿饭下来,甚至觉得焦灼难耐,恨不得早点走才好。 宴会上觥筹交错,一大家子都在恭贺康熙今日寿辰,从太后开始各自送上贺礼。等到都送上,大人们开始应酬时,小阿哥们只要不过分,开始嬉嬉闹闹走动玩耍。 弘旺玩得高兴,途中还特意带上自己的堂兄弟们过来,一把揽住弘昼脖子道,「这是咱们四叔家的小五弘昼,来,喊声哥!」 弘昼被勒着脖子,迎着各位堂兄善意的目光,「哥。」 「诶,真会喊人啊!」 「对啊!多大了?」 弘昼伸出了两个手指,弘旺眼眸一亮,「呦,还会数数!」 他们不一定信这个岁数,但是觉得这位堂弟好像是有点聪明。弘旺刚才随口说了胤禩让他好好相处的话,对于这个聪明的堂弟也有点好奇。 于是,方才还大言不惭要抓人各种惩罚的堂兄们围过来,「再叫一声,哥?」 「哥。」 「还会说什么?阿玛?」 弘昼偏了偏头,「阿玛。」 「只会喊人,来说两句人话。」 才刚被喊了一声阿玛,胤禵家三阿哥弘映,「什么叫人话,你看他傻愣愣的肯定不会说。」 「那多没意思。」 「不正好?咱们教他啊!」 「教什么?」 弘映正在兴头上,搓了搓手,「我知道了!」 弘昼歪过头,看着他。 大人们看他们其乐融融的,也是乐得其见随他们去。 弘昼很听话,说什么学什么,咬字很清还带着年幼的柔软味道。 弘映还拍胸口道,「等你以后到了上书房,跟哥混!」 堂弟很开心,投桃报李的指着走来的胤禛笑,「孙子!」 第27章 双尾辫阿哥 弘旺想要翻案, 整天嘀咕抓到害人凶手怎么捉拿归案, 其余的堂哥跟着胡言乱语出歪主意。站在他们的角度没有错, 但弘昼心里不好受, 还怕怕的。 再加上弘映这种才刚上学的小屁孩, 看猴子似的凑过来让他喊阿玛,还敢说他傻愣愣的? 老子天下第二聪明好吧! 弘昼很谦虚的想着, 瞥着堂兄人群中某张熟悉的面孔,再想到弘旺这样孩子就有人前人后两副面孔, 决定不能落于人后等待被挨打! 不能让他翻案,那就别让他凑过来。 怎么办呢? 那当然是让他受到长辈们真心的关爱, 顺便离他有多远滚多远。他都不想去上书房, 更不想跟着别人混。 还有自来熟的弘映一起。 弘昼维繫着傻愣愣的天真模样, 如实的吸收堂兄们的教育, 并开心的拍着巴掌,看着配合走来的胤禛道, 「孙子!」 「傻子!」 「蠢!」 因为平常的交际圈里根本没人说这个,除了这帮屁孩子们,所以弘昼说的很开心。幼童本身带着的柔软和笑声伴着,在众多亲戚面前,本来还带上几分笑意的胤禛,肉眼可见的拉下脸色。 嬉闹的小阿哥们哑了声音,有别于他人的声色显得更亮了,至少听见的有好些人。 「这哪家傻孩子啊!」 有人嗤声笑起,很自然的张望过来。 太子正在闹中年叛逆, 好不容易放出来了,结果还是不肯低头和皇上对着干。 康熙没了宴会上的最佳搭档,这一年的胤禔也是水涨船高,处处都有他的身影。眼看着胤礽缩在一边喝酒,身为皇长子的他只能头顶光环站出来,代替胤礽像个花蝴蝶一样到处乱窜撒粉。 皇亲国戚们都知道他这位新代言人,看那两父子扭着,他们都对胤禔报以辛苦的眼神,当然也有隐晦恭喜的。 花蝴蝶对此只是笑一笑,他从小和胤礽斗着大,因为汗阿玛偏向宠爱的原因,他也从来都处于下风,致使两兄弟的感情并不好。这一年他确实高兴,但心里更明白这两父子和好之后的情分会有多好,保不齐事后两人同仇敌忾反而看他不顺眼了。 所以胤禔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尽职尽责旋绕转圈。眼看胤礽不搭理自己,他也觉得很没有意思,走了两桌便看见了新的热闹,来了兴致。 假装从胤禛背后路过,仰着笑意勾住四弟的肩膀,「孩子还小,四弟莫气,好好教就是。」 胤禛气急反笑,「胤禛自问无愧于大哥,大哥为何要这样藉口羞辱?」 胤禔皱眉,「你真气傻了?」 「咱们的直郡王果然厉害,连自家儿子都认不出来了。」 胤禛还没挖苦,胤礽摇着一把扇子过来了。 胤禔皱眉,顺着看去弘昼身边一团孩子,眼光一定便发现其中一个缩着脑袋企图遮掩自己。 第57页 「弘方!」 弘方面色发苦,「不是我,我刚来而已!」 弘昼笑嘻嘻的指着他,「傻子,哈哈哈哈!」 「你!」弘方气结。 「弘方!你打不过我竟然欺负我弟弟!」 弘时挤开人群,手边还牵着弘历,面上满是怒意。 弘方气得直抓头,「不是!小爷刚刚来,你侥幸打赢一回,别想给我泼脏水!」 胤禔感觉脸都没了,「四弟,这都是误会!」 「误会?若非是有心教,弘昼怎么会这些?」胤禛冷肃的面容缓缓地绽出一丝笑意,叫人看了心中发寒。 弘映把脖子都要缩没了,「我,我我们没有这样教。」 弘旺也有些怕了,想要藉口熘了不想抬头看见自家阿玛和十四叔等人都来了。 完了。 六七个小阿哥心头一凉,很快因为动静不小的原因最后被各自的阿哥拎到了康熙爷的面前。 全都排排的跪下,只有弘昼被牵过去后感觉到肩膀被压,他不高兴的扭开抬头看着胤禛,「阿玛?」 你别急啊!我不是真心骂你的! 但是胤禛不接受,还想让他配合的跪下。弘昼甩了甩手,眨巴眼睛就哭了,「阿玛。」 胤禛摸了摸他头,「弘昼乖。」 弘昼笑了,「阿玛乖。」 「……」 『啪』 胤礽利落的打开摺扇,轻摇两下,「这小子真有意思。」 康熙坐在上面明知故问,「到底怎么回事?」 胤禛无奈,只能任由弘昼站在身旁回话道明事情。但他没说和弘旺之前的前仇,只是强调了几家孩子的调皮。 这几位小阿哥都是弘旺的交际圈子,除了十四贝子胤禵家的弘映,还有九贝子胤禟的长子弘晸次子弘暲,敦郡王胤俄的嫡子弘暄。 弘时还气鼓鼓的站在一边,拽着弘历看着这一排的堂弟们。如果弘昼今天和他同车同走,大概就不会被弘旺那边的人欺负了! 太可恨了! 尤其是弘方! 弘时用眼神使劲儿的盯着他,弄得弘方很是恼火。因为他只是路过,在旁边看了会儿笑话而已,怎么就和他有关了? 下一瞬,他的脑瓜就被一手扭了回去。 弘方吓得不敢抬头看。 胤禔感到很没有面子,因为这些孩子都是差不多年纪来玩耍的,弘晸在里面最大,虚岁也就七岁。可自家的弘方,比弘晸还要大两岁。 他还走上去笑了四弟!自己竟然这么蠢! 胤禛说到最后,颇为无奈的样子引出胤禔来,而后一副很难过受伤的表情作揖,「儿臣不知哪里得罪了大哥,还请大哥见谅。」 「老四,这小孩子不懂事而已,怎么能怪我呢!」胤禔话说出口,眼神看向了作壁上观的胤礽,「照方才说的,这事不应该是问老八吗?」 胤禵深以为然的点头,「咱们家规矩严,奴才们从来不乱说话。再说我家弘映年纪小,平时很听话的。」 弘昼很努力的没有翻白眼,扭头看这位嫡亲的十四叔,刚才玩的最高兴出主意的那个就是你家弘映啊! 「就是,这不还有两个的?」 「老十你什么意思!」 胤禟看着胤俄顿时不顺眼了,「什么叫两个?你家一个顶三!」 胤俄喝了一半酒被拉了过来,本来就不耐烦,偏偏家里母老虎把弘暄看得像是眼珠子一样,回头受了罚肯定自己遭殃,所以这个锅他不能背,打死都不能背! 「咱们兄弟里爷的家规最严,弘暄是爷福晋亲自教的,你要不高兴有脾气找爷福晋去?」 「哟,感情你还挺乐意被管的。」 「总好过你府上鸡飞狗跳的好!你看,这不就疏忽了孩子……」 「……」 「……」 主角弘昼看得目瞪口呆,明明说的是今天的事,两个人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开始撕了起来。他再看真正家规严的八皇叔胤禩,正站在两人身后默默的笑着。 这就是小妹说的八爷党? 还有后来加入的十四叔胤禵,已经很惬意的走到了胤禛的身旁开始打感情牌了。 弘昼准备捂着耳朵,听传说中的天子一怒了。结果抬头一看,这康麻子竟然端着酒看得津津有味。 这一家人没毛病吧? 好在胤禩还记得事情,自觉的上前告罪去了。 康熙不太在意这个,支着耳朵听下面两个蠢儿子互相拆台,目光落在了胤禛身旁坚持站着的小胖子,他招了招手。 弘昼一愣,指着自己。 康熙点头,「上来。」 堂上人看康熙爷只是笑,便知道这件事只当小小家事处理,所以没有人特意的微拢过来,最多用默默旁观就是了。互相掐架的胤禟胤俄还在低声骂着,留着脚边的几个孩子窘迫的抬不起头来。 明明是自己闯祸,但就是有种阿玛很丢人的感觉。 一切直到弘昼抬脚上去为止,气氛明显变了些。 弘昼倒还好,只是他年宴的时候也只能仰着头,远远看着康熙道贺。这显得有些客气了,他觉得要是没人提醒,乍一眼相见,他老人家肯定记不得自己。 他还小,不用做太多,但是基本的乖巧要做到。 一上去,弘昼就有模有样的拱了拱手,「玛法。」 第58页 胤禛等人只当耿氏教了,也不奇怪。 康熙看他眉眼好有礼貌,说话清楚一副小大人般,不住点了点头,「好孩子,你看他们刚才和你玩了什么?」 弘昼作势看了看底下,有些不太敢说。 一是装的,毕竟小孩子也有基本的感觉判断。二来,这位老人家身份太重,脾气也不清楚。 康熙自然知道,他将弘昼揽在怀里抱了抱,「给玛法说,说了给你吃好吃的。」 弘昼眼眸一亮,「肉。」 「好好,吃肉。」 康熙又耐心的引导着他,彼时的看着慈祥和蔼,像是路边某个平常的老人家一般。弘昼能感觉到抱着他的臂膀比胤禛更瘦,怀里还有一股淡淡的味道,而后转身指着胤禛道,「傻子。」 后背有些许闷笑,突然伸出一双筷子和一小块炖软的肉。 是一位宫人,从皇太后身边的。 弘昼对着皇太后笑了笑,转对胤禛继续道,「阿玛孙子。」 「阿玛傻。」 「孙子!」 「哈哈哈!」 弘昼说出了口,莫名的觉得嗨了,感觉自己达到了人生的巅峰。 事实上,这不是错觉。 在座的皇亲贵胄尽都看了过来,有不认识的犯嘀咕,很快就有人在旁口耳相传。 弘旺急的直流汗,尤其是弘暄,听了一半连忙道,「不是这样的汗玛法,我们只是教了几个词,没有教骂四叔的!」 「对对,就是平常的几个词而已。」 弘昼闻言,笑嘻嘻看向弘映,「阿玛孙子。」 康熙见此喊了一声,「弘映,你说呢?」 弘暄说话的时候,弘映就觉得坏了,他又不敢欺瞒加罪。忽然听见康熙叫他,心里就彻底慌了,瞥了一眼弘旺,「回汗玛法,我,我们就是听弘旺说弘昼好玩,说他聪明,这才跟过去教了两词。」 「两词?怎么教?」 弘映说了两句,反而不紧张,头脑通了过来,「就是哥哥弟弟这样的,可能是我们兄弟之间说话随意一些,就说了两句蠢这样的话,没想到弘昼竟然真的都记下了。」 「对对,我们都是孙子孙子这样骂的。」 弘暄连忙接话,弘旺听了很无语,谁和他孙子孙子的骂。 康熙呵笑一声,「原来现在的小子都是这样长进兄弟情意的。」 胤禛站了出来,「可能就是误会吧,在长辈们看来出格不该的言语行为,反而是真心真意发自肺腑。都是儿子的错,小题大做还惊动了汗阿玛。」 「对,四哥说的是,回去之后我一定好好教导弘映。」 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一种家教不好的表现。更何况刚才是看着弘映说的,足以可见这里面肯定不冤枉。哪怕再不情愿,胤禵也不得不跟着胤禛的话说。 大家彼此都努力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用康熙言语又一副亲亲热热好兄弟的样子。 尤其是胤禟胤俄两人,为了儿子,又勾肩搭背的作出兄弟情深作态。 这也确实是他们两人相处的方式。 康熙看够了戏,自然就随意的说了几个皇孙。 其实事情真相大概也知道,应该是弘映让弘昼喊阿玛,末了又教孙子。接连着的记忆最深刻,说的还是自己亲近的人,弘昼乱喊一通也不奇怪。 不过随便说了几次就记得,倒是个不差的。 念此,他低头看着往怀里闻的弘昼。 弘昼抬起头,他由衷的道,「玛法香。」 年纪大了,身子不好自然就会有一种莫名的味道。但是康熙身上没有,干干净净的带着某种薰香气,很霸道但不浓郁,只不过很对弘昼的鼻子,闻着很上头。 康熙会心一笑,让宫人将弘昼抱去给皇太后看,顺便和胤禛说了一声,「今年秋狩,带上弘昼吧。」 胤禛一愣,「可弘昼还不足以上马。」 「去玩玩就好。」 「是。」 皇太后博尓济吉特氏是个高龄老人家,弘昼为了一声翁库玛法差点咬舌自尽,但他努力的样子很是认真,讨得她老人家畅怀大笑,竟然赏了一块玉佩和头面。 头面肯定不是给弘昼的,她方才问过了人,知道弘昼的一些事情而已。 生辰宴散了之后,康熙特意去慈仁宫坐了坐。 皇太后也提起了弘昼,康熙闻言道,「还有额吉体恤儿子。」 「老四受了委屈,这些日子也不好过。今日这样了还要为太子说话,哀家这一点东西算得了什么。」 「他们兄弟都是好的,倒没有针对坏心。」 「哀家没有插手的意思,只是皇帝和太子僵持一年,朝中且都看着。要是有人挑拨,岂不是让太子和老四心里不舒服?」皇太后言语很温柔,她万事不插手所以才能活到今天。当一个普通皇太后自然好,可她也不想要玄烨有闪失。 说句不好听的,有一个称心的儿子总比当冷冰冰的太皇太后好。 哪怕她也知道孙儿们是好的。 自从太子胤礽撂挑子,其余王爷等兄弟差事都重了。康熙自己也知道,偶尔气不过的时候还会乱撒气。其中胤禛因为幼年在佟氏膝下,是他很疼爱的儿子,也是胤礽关系极好的弟弟。自然的,底下的一些不如意就会随着攀上胤禛。 只是胤禛的性子使然,来往时都是问差事交差事而已。 第59页 想着这些,康熙又气又好笑,没过一会儿就自己回去了。 众人散去,这一夜京城分外热闹。 首先有关的小阿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挤眉弄眼,笑嘻嘻的回去。结果府门一关,马上就是一顿毒打。 不打不行啊,康熙爷虽然只是随意说了几句,但是话里话外都和家规有关。如果真的轻拿轻放,岂不是说自己家毫无家法? 其中九贝子府里最热闹,嫡福晋对着庶子不手软,在其生母偷偷在屁股上加垫两层后,当即就是男女双打双管齐下。 而邻居八贝勒上胤禩坐在堂上悠悠喝茶,看着郭络罗氏来来回回的满口唾沫说不是。廊外是数十个奴才站着,在其中间的弘旺跪在地上,扯着嗓子哀怨的时而啊一声,嗷一声。 郭络罗氏皱眉,「爷不如直接打一顿算了。」 这嗷嗷的,像是没吃饭一样,听的心烦。 胤禩抿了一口温茶,清香扑鼻十分惬意,「就这样,练练他的厚脸皮。」 顺便反省反省。 一堆上学的欺负一个学说话的,可真是有出息。 信奉严厉教育的郭络罗氏有点看不过眼,「可他毕竟是你的儿子,怎么能这样丢人现眼的!别人说就算了,怎么你也不帮着。」 「孩子就得受点苦,无碍的。」 胤禩慢慢悠悠浑不在意,最后郭络罗氏听得这叫声抓心挠肺的,径直站起来,「拿鞭子来。」 说罢,郭络罗氏接过鞭子过去,径直的往地上啪啪抽了几下。 「让你欺负堂弟!」 「让你不长记性!」 「……」 弘旺感受到鞭子的余风,嗷呜的吓得破了音,在郭络罗氏凶狠的神色下配合着喊了两声。 如此有十下,郭络罗氏把鞭子一丢,「小阿哥打得起不来了,来东,去给小阿哥告假这几日不用去读书了。」 来东一怔,看了看胤禩。 「是,奴才这就去。」 「还跪着干什么,给我滚回去!」郭络罗氏凶巴巴的道,「坏事都让我做尽了!」 胤禩抿唇,呵笑出声。 烛火下映着几分红艷的郭络罗氏瞪她一眼,「明日还要和四嫂陪不是,你今儿自个睡书房去。」 边上的奴才见此道,「贝勒爷,奴才这就去收拾?」 胤禩笑意愈发的浓,「不用,给爷拿一床被子里就好。」 奴才倒不奇怪,照办的拿了一卷新被褥去,然后就看着自家贝勒爷抱着走到福晋的寝卧门前。 福晋听见动静,连忙就熄了灯。 贝勒爷果真不生气,反而笑着就在门前铺开被褥,然后睡在其中一手敲了敲门说着什么。 奴才望着天色许久,忽然门开了。 贝勒爷呲熘的钻了进去。 夜深人静的,奴才还能听见一两句话,什么脸皮之类的。 啧,比往常多哄了一会儿。 可不管怎么样,贝勒爷总能哄好福晋,他也能安心的蹲下来眯一会儿了。 另一边有人听着动静,便快速的跑回去禀报主子。 回来时打了弘昼两屁股,胤禛留在了万康阁。他听过消息后就和乌拉那拉氏一同上床休息,今日之事众多,两人根本没有璇旎之心。 他们成亲很早,乌拉那拉氏当时还未来葵水,曾一度两夫妻都是在床上光盖子纯聊天。日子长了也就成了习惯,偶尔心烦或高兴的时候,自然就会过来和她说说话。 「太后赏的头面,我想着给耿氏比较好。」 「都好,只看着办就行。」 胤禛应的意兴阑珊,侧过身子。乌拉那拉氏正好和他面对面,看他眉头皱着便准备深夜话谈,「爷好像又瘦了。」 「没有,是长高了显得瘦。」 乌拉那拉氏被逗笑,「爷多大了,还想着长个子。」 「高一些总没错。」 「就是瘦了,」乌拉那拉氏很肯定,想想今日之事,「若不寻个时间去庄子里休息几日?」 「多事之秋,再且看吧。倒是明日,又要劳累你了。」 明日肯定会有妯娌登门,乌拉那拉氏自然不能不见,她也都习惯了。 「弘昼这孩子似乎总是很热闹,爷日后得空多去看看他。」 「算了,不如你来?」 「爷忘了?我还有年氏呢!」 胤禛嘆了口气,「不知道谁说的,裤兜里生的都比较蠢。」 乌拉那拉氏愣住了,不应该和她分析一下年氏吗?怎么说这个话题了…… 不对,「真有这说法?」 胤禛不得不将弘昼出生不久之后得听的说出来,最后两夫妻觉得传闻太假,太可不信。 夜深人静,又说了一会儿两人便睡了。 京城另一边,提塘报房分出的京报人等正在忙碌的誊抄好文章,再一一排版准备印出。 「明日的标文和副文选哪篇?」 「那还用问,肯定是这两篇。」 《嗟!雍王子弘昼大闹干清宫!》 《惊!王府里的哭声!》 第28章 双尾辫阿哥 新的一期京报推出, 瞬间热销大卖加印出版。 哪怕这份京报只是消遣闲余, 出报者都要实事求是, 再且被议论者皆是有头有面之辈, 自然要有根有据不能马虎。仅仅一夜就靠着原来的消息和走动, 将整件事情的脉络理清楚。尤其是这件事情的主人公,从小到大的都细緻的说明了一遍。 第60页 最重要的是, 主人公的年纪摆着,可说的事情就一两件便都扒了出来。 京城之中的上三旗, 哪怕是不出门的格格也都认识了这位小阿哥。 众人哇声一片,以至于胤禛进宫时, 就看到胤礽一脸稀奇问他, 「外面说的是真的, 弘昼那孩子是你接生的?」 胤禛怔住, 他终于想起来有什么不对了! 「太子在哪里看到的?京报?」 「不止京报,好些人都说了。」胤礽笑道, 「早知道这弘昼这么好玩,当初就多看两眼了。」 胤禛有些生气,「太子越来越闲了。」 「这不是有四弟帮我不是?」胤礽丝毫没有压榨他人的感觉,「能者多劳嘛,也不辜负汗阿玛的重望不是?」 「太子言重了,得以重望是您。」 「无事无事,重望多年也该让孤歇一歇了。闲话少说,快和二哥说弘昼怎么生出来的?」 怎么生? 他抱着耿氏,然后弘昼迫不及待爬出来掉裤兜里。 呵呵。 胤禛想到自己还做过整天接生孩子的噩梦, 冷着脸退了一步,「臣弟差事繁重周转不开,太子有这个闲情,不如找汗阿玛说去。」 说着他连忙转身走远,按照太子这副模样来看,多半宫里人都知道了。他这会儿去交差,那就是送上门的肉,定然会被汗阿玛拎着八卦。 顾及着规矩,他还不能这么一走了之。 走了走了,改日再来。 胤礽摇了摇扇,眼看胤禛仓皇快速离去的背影,嗤笑一声。 以前他一心一意都是汗阿玛的看法,无时无刻不都把自己放到条条框框里,兄弟之间的情分自然也显得寡淡不合。如今放下了,但是觉得弟弟们都顺眼了许多。 「四弟跑这么快,汗阿玛是给了他多少差事?」 这游手好闲的皇子阿哥美得像是神仙,有滋有味的,他为何还要回去做那苦力活? 做个恭亲王那样的王爷不很好? 胤礽正品着富贵闲人的滋味了,觉得自己前半生的日子都浪费了。但身为儿子,那就算是对汗阿玛的报答了。至于以后,孝子可以,其他的他是真心不想掺和了。他当初想,这些人闲得慌,盯着别人家屁股下的椅子妄想指手画脚,真是小人!更让他一度苦恼,甚至差事也有阻碍。 但等他下定决心摘下太子之名,顺着梯子下台撂挑子配合表演,结果那么大群上蹿下跳的人反而龟缩起来,还每每在汗阿玛要废他的时候安抚! 还真是有病! 感情送上门,显摆不出他们厉害的还不愿意了! 胤礽狠狠的摇了摇扇子,只觉得心口窝着一团火气。眼看着胤禛身影不见,想他可能在忙碌办差,顿时又惬意起来,想了想问道,「满都护进宫了?」 「是,皇上特宣奉恩镇国公进宫召见。」 「行,那就去干清宫请安。」胤礽转了方向,悠哉悠哉的道,「难的最近能得宠进宫,结果又是个办事不利的,非要孤自己跑一趟。」 又来了! 身后奴才吓得缩着脖子当没听见,这位爷自从闹自废太子之后,整个人破罐子破摔,行事洒脱不说,言语无忌就吓得他们夜不能眠。 满都护是谁? 那是恭亲王的次子! 和硕恭亲王常宁乃皇上同父异母的弟弟,在兄弟单薄的一辈中,皇上对这个弟弟很是看重,也于康熙四十二年先一步逝世。恭亲王子嗣不如意,等到继福晋过门后才得了嫡长子永绶,可惜永绶英年早逝,没有留下子嗣。 皇上在封赏方面并非随意就给,至少恭亲王的爵位断了,只是给了次子满都护奉恩镇国公的爵位。 虽说是堂兄弟,但胤礽与他的关系是天差地别之差。他进宫多少,也没什么关系,毕竟恭亲王是不乱插手旁事,在觉罗氏里的名声很好。 按道理来说,恭亲王生前常进宫,对太子胤礽也多是关怀,情分是不错的。可惜人的缘分不同,满都护自幼亲近裕亲王福全,两人关系密切,在朝廷上的步子都是跟着裕亲王走。 而裕亲王并不是那么支持胤礽的太子之位。 所以此行过去,多半讨不得好。可身为奴才,根本劝不动主子,只能乖巧的跟着,心中期许皇上不要迁怒于他们就好。 大约是期许有门,让佛祖听见保佑。 一炷香的功夫,当今太子就被皇上拿着砚台亲自轰砸赶出干清宫。 这是太子放出来后的基本操作,事情如此发生过几回,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无论结局如何,下一回只要有曾对太子有质疑者进宫,太子总会闻腥而来,再被皇上亲自丢出去。 天下最尊贵的父子花样越来越多,但底下的人已经麻木了。大不了问这回是怎么回事,又或者又谁进宫了。 总而言之,今日头条非雍亲王弘昼莫属。 而这位今日京城头牌,正躺在靠椅上晒太阳。 生辰宴散了之后,胤禛又如法炮制的对他加重语气等教训,只不过为了明白孙子的含义,还特意对他喊一声孙子再打一下屁股。 打肯定不是真打,但是内心的羞耻是真的。弘昼不得不一阵卖乖,又是抱抱又是假哭的放过了他。 事后几日,乌拉那拉氏都在应酬京城中的女眷们,等到这月初一请安,这才将皇太后送的头面给了耿氏。还借着机会夸了弘昼两句,再隐晦的鼓励府上的女人调养好身子为王爷绵延子嗣开花结果。 第61页 耿氏有些讶异,猜测这话的意思。 毕竟乌拉那拉氏不是会无端说这些的人,之前耿氏都以为王爷福晋在齐心协力的努力着,如今这样说是有了还是没有? 还是说给年氏听的? 耿氏看向离着乌拉那拉氏最近的身影,年氏扭过身,身形还带着小姑娘的纤细柔美,哪怕是宽大的绵褂也衬出腰间的弧度来。她本来就年轻娇美,面上还带着笑意,「福晋,我昨日送来的甜粥好吃吗?」 那笑意甜丝丝的,声音像是雀儿清越。 乌拉那拉氏很自然的笑了,「好吃,不像以前吃的甜的发腻。」 「福晋喜欢就好,以前我就喜欢吃甜的,后来牙坏了半颗家里再也不让我吃了。这个甜粥虽是甜的,但都是红糖熬出来的粥底,对女子可好了。」年氏似乎不疑乌拉那拉氏有假,得知后说得喜滋滋的,末了还得意的回首看身后的嬷嬷一眼。 嬷嬷在心里无奈嘆气。 她年轻的时候就在年府里,是看着年氏长大的,得知要嫁进王府后就和夫人一同管教小姐的规矩。后来不放心,便特意跟着陪嫁过来。年氏倒是懂事,只是她从小在家中就很得宠,父母兄长疼爱有加,日子自然比一般女子过得好,因而管教起来反而不太容易。磕磕碰碰的,好不容易勉强过关进了王府,大多时候都是安静的呆在自己的院子里。 嬷嬷觉得自家小姐模样好,又有二爷在,应该过得不会差。事实上,她预测的太过小心了。 这哪是不差?简直上天了! 入门三天,王爷就依着小姐的话把院子牌匾放下,换上她亲自择选的百味斋。 谁家的院子叫百味斋?这是生怕旁人不知道自家小姐好吃吗? 偏偏小姐不自知,跟着王爷去福晋那里请安之后,万康阁就成了小姐出院子的第一之选。这位声名远扬的嫡福晋也不知是作何打算,竟然待小姐十分友善,自然而然的以吃为敲门砖成功得到小姐的欢心。 眼看小姐凑到嫡福晋前那殷勤得意的脸,嬷嬷一个头两个大,不知道该如何回禀送信来的夫人。 嬷嬷心里万般无奈,面上却是一派沉静,堂上的乌拉那拉氏和年氏两人说了几句,又让张嬷嬷去拿膳房准备的点心来。 年氏自然高兴,面上眉飞色舞的看着门口。 对面端坐的李氏妆点都是京城最流行的,她仪态万方,眉眼带笑轻抿一口清茶,「年妹妹胃口好,不会是有喜事临门了吧?」 算来年氏进门也有些日子了。 乌拉那拉氏很清楚堂上女人来葵水的日子,手指抚着白玉镯子的纹路。 她不爱戴累赘首饰,唯独这副镯子。每每脑子空白时,她总会习惯的轻抚一下,就像是轻抚自己一样。也因此从表面上看,镯子显得陈旧不大能看。从身份而言,很应该把镯子褪下收起,但她早就戴习惯了。 这院子里是非,她也看明白了。 年氏收回自己的目光,看向李氏,「李侧福晋会医术?」 「自然不会,只是关心妹妹而已。」 年氏眉头皱了起来,她不喜欢这姐姐妹妹的喊,「嬷嬷都说王府里规矩很严,既然李侧福晋不懂医术,那还是小心一些不好祸从口出。」 末了,她看向乌拉那拉氏,「我说的对吧?福晋。」 乌拉那拉氏欣然点头,禁不住带出几分笑意,这年氏果真是个讨人喜欢的性子。 李氏被噎了一下,放下茶碗轻哼一声,「好心好意提醒一句,年妹妹不受就是了,何必这样说?生来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这样好吃不长进的。」 「李侧福晋几岁了?怎么能说自己未见过就是不长进的?再说了,我年纪小长身子,不应该多吃吗?」年氏也跟着哼了一声,重重的。 李氏当初进门之后是争气,所以追着王爷跑得以晋了侧福晋的位份。可她是御赐是侧福晋,还有家里人撑腰,自然是不同的。再且王爷亲口说了,叫她自在一些不必勉强自己,转头把她丢给了福晋。 福晋对她最好,她对福晋好,怎么不长进了? 年氏说完直瞪人,气得李氏脸色发胀,这是对她耀武扬威自己的年轻? 这对于一个以色侍宠的女人来说,是绝对的打击。哪怕她早已退居二位,但不代表别人可以拿来戳伤口! 李氏恨恨道,「好心没好报,等你吃胖了有你哭的时候!」 年氏得意的笑,「不巧了,我从小到大都吃不胖。要是吃的少了,没两天就瘦了!」 「等点心好了,年氏可要吃多一些才好。」乌拉那拉氏忽然插话道。 「嗯嗯,福晋说的点心最好吃了!」 「那我的那份也给你吧。」 「那怎么行!」 「无所谓,我胃口一般,如今消化也不如以前了。」 「不怕,家中长辈吃化不小,总会吃我煮的五谷粥。等我回去,亲自给福晋煮一碗尝尝。」 「那多麻烦,不如你和嬷嬷说一声,留下来和我用膳吧。」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乌拉那拉氏和年氏你一言我一语,听似融洽约饭的话里,李氏却被再次重重一击。 福晋的年纪消化不好,那比她大九岁的李氏呢? 原来入门后争宠的好处,岁月之后就成了致命的短处。每次初一十五请安时,李氏都要认真的拾掇自己,势必要光鲜亮丽。可她年纪摆着,谁还不知道谁? 第62页 等到点心上来后,李氏看见都是甜的,她连看都不看。 年氏见了故意逗她,气的最后散时李氏面色铁青,甩着袖就跑了。 不顾身后嬷嬷的死亡注视,年氏得意大笑,准备回头和王爷说说去。 告状嘛,谁还不会! 耿氏出了院子轻笑,觉得这样也好,头上几个玩的高兴她们也能过清净日子。 当然,这不包括所有人。 不知道怎么的,康熙爷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旧爱胤祥。他一改冷落的态度,再次将他宠爱起来,甚至不顾胤礽的关系欢天喜地的单独册封了贝子爵位。 当然,还给了满都护的贝勒爵位。 胤祥没想到自己再次被捲入这对父子之情中,不过面对送上门来的好处,傻了才会拒绝! 原来差的,大赏特赏,连带着家眷子女也跟着进宫去。 意料之中又出乎意外的是,太子胤礽对此没有半分意见,笑着送上贺礼后转头找满都护喝茶去了。 吓得满都护不敢进宫,直接抱病,带着家人去庄子休养去了。 另一边,弘昼也忙了。 为了不在开蒙入学的时候晚人一步,平时的读书已经是小打小闹了。每日去侧殿的时候,弘时自己温习功课外,弘历弘昼还另外多了个身形消瘦瘸腿先生。 胤禛说是为了他们开蒙,特意请来一位有才的先生。先生先是礼貌的请安见礼,而后啄了口茶道,「吾名邬思道,字玉露,阿哥们日后唤邬先生就可。」 弘时起身带头,「邬先生安。」 弘历和弘昼被提醒的起身喊道,而后弘时问,「请问邬先生可是考取功名之人?」 「不才,曾考学至举人,后来瘸了腿便做了普通先生。」 邬思道大方的指了自己的腿脚,只要有眼睛看的都能发现行走的异样。虽然没有坦白都说了,但一个瘸腿小举人被胤禛看重,请来当阿哥们的先生,足以可见他的才华能力是很好的。 「学生一时好奇,还请先生勿怪。」 邬思道嗯了一声,「可还要疑虑?」 「没有。」 弘时说没,底下的弘历弘昼更没有。不过弘时只是在旁温习功课,习字时偶尔得到邬思道的提点,主要还是两个还懵懂的稚童。 弘历听不懂,弘昼听得眼睛发直。第一节 课下来,谁都没上心。 邬思道似乎不在意,只是笑着抚了抚须准备叫散了。 正好胤禛过来,亲自考察了弘时功课之后这才对着三个儿子道,「邬先生虽是举人,但他是小三元选中,寒窗苦读不比朝中进士差几。爷特意请来先生教书,你们定要认真,不可辜负。」 「是。」 参差不齐的三声应下,这才各自散去。 走到廊道转角,弘昼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胤禛和邬思道站在门前未走,邬思道还在认真的摸鬍鬚,发现弘昼后眯着眼睛笑了笑。 显得很奸诈。 弘昼一路上回忆了一下,他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好像是听过的。 没等他想出所以然来,蹲在侧殿廊上的白白嗷呜的喊了一声,拔腿就百里冲刺飞了过来。弘昼吓得后退,可惜不及白白的动作迅敏,舌头带着口水直接敷在他的脸上。 「噗,呸。」 常通笑着奉上布巾,「白白真是喜欢五阿哥,刚才送了五阿哥来就捨不得走,硬要守在这里等。」 弘昼拿过布巾,自己几下擦了。他感觉脸上依旧黏糊糊的,还带着晌午给白白吃的饭食味道。 白白围着弘昼转了两圈,又兴奋的站起来想要抱住弘昼。弘昼见此连忙伸手将它脖子抱住,他现在小,还没有白白站起来高,抱过来还得了!那不得低头舔他帽子! 弘昼的衣物等都是耿氏收着,尤其是上面赏赐下来的,耿氏特别看重。要是白白不停的弄脏了,它在留听阁的地位怕要一落千丈。 为了安抚,弘昼抱着它一阵揉搓。但白白不在意,反而觉得这是疼爱和玩耍,高兴地把自己瘫软在地上一团任由宰割般。 一人一狗闹了一阵,弘昼也将事情都抛到后面,小跑着回到院子里。 耿氏早就叫好了膳食,站在院门口张望。眼看着弘昼跑回来了,她连忙拉着回院子,一边走一边念叨,「弘历早就回来了,你怎么又在外面磨蹭?天天往外跑,等以后去了上书房那还得了?」 常通跟在后面,眼看白白踩着弘昼后脚走进去,他连忙拉了一下。 白白不高兴的回头,呲着牙从喉咙里发出闷声。 弘昼回头,「白白。」 「嗷呜。」白白忙转头追了上去。 常通蓦地抹汗,没吃过生食打过猎,这白白怎么看人这么凶?好歹他也是帮着铲屎铲尿了呀!你身上臭点五阿哥还嫌弃呢! 白白跟着弘昼形影不离的,耿氏也都习惯了,任由他在脚边望着转圈圈。 弘昼吃的很快,他现在不像刚摸到肉的时候狼吞虎咽总想吃,每天的吃和运动也是刚好匹配的。趁着吃完饭天没黑,拿着花球就出去了。 一丢。 白白咻的冲出去。 弘昼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肌肉得到了锻鍊,但从扔的越来越远的距离可以看见,等以后再找地方遛狗跑两圈,他有信心未来的八块腹肌在等着自己! 等到白白过了瘾,弘昼又拉着出去散步熘达。因为说话越来越清晰,明显每天懂得越来越多,耿氏对他的态度也慢慢的有了变化。夜里玩九连环的时候,耿氏还问了几声先生的事情,让他好好学习,不要总想着出去找白白玩。 第63页 ……你儿子就这么点出息? 弘昼觉得被小看了,第二日再上课的时候聚精会神的看着邬思道,想要学以致用说给耿氏听,让她明白生了个可爱又聪明的儿子! 结果看着看着,突然身前被敲了两下,弘昼猛然惊醒。 邬思道放下茶碗,「五阿哥醒了?」 「……」弘昼用衣袖擦了嘴角的口水。 当夜胤禛来了留听阁,弘昼迎来人生中第一次的父母的双重批评。胤禛还质疑他的脑子,蠢蠢欲动的想要特意给他加课教学,弘昼当时就气了,「我聪明!」 胤禛呵笑,「哪里?」 弘昼瞪着他,将手边玩了几个月的九连环在胤禛的目光下完全解开,然后走到胤禛的身后,弯下腰对着坐着的屁股啪啪打了几下,「我聪明!」 耿氏又惊又喜,倒是胤禛笑着反手把弘昼抱到怀里,拍了两下笑道,「胆肥了还敢打老子了!」 弘昼白眼,啪打了他的脸一下。 「孙子!」 胤禛笑意落下,把弘昼放在腿上啪啪啪,「再喊一次。」 「孙子!」 『啪啪啪』 「玛法!」 「爷都认不得了,还想找玛法!」 『啪啪啪啪啪啪啪』 「哇啊啊啊!」 第29章 双尾辫阿哥 弘昼被胖揍一顿, 翻开心灵笔记本, 在胤禛那一页添上重重的一笔。 他竟然真打! 果然是儿子多, 打不怕。 但不管怎么说,他偏科的问题也成了事实。之前胤禛和他白话说故事的时候, 他还勉强安慰自己,可邬思道那样简单的入门教学,结果都能听得呼呼大睡! 怎么说他以前也是微电子科学与工程的高材生! 怎么办? 这年代的差等生日子不好过, 宫里有上书房,府里有先生,屋里有耿氏, 胤禛是三个点随便走。但凡表现差了, 就有可能步入弘时的后路回来还要上补习班! 带着这份怨念, 弘昼还没想出对策就被胤禛拎着回了屋里, 伴着故事声进入香甜美梦。 大约是某种定律作怪, 越是要想,却越想不出所以然来。在雍亲王府託儿班中,弘昼毫无意外的成为垫底的那位,哪怕班上只有两人。 弘昼不太能接受自己成为学渣的事实,但他努力了几回成果不佳, 好在入门课堂里就像是老师说童话故事一样浅薄, 天文地理等便分成了灰姑娘白雪公主各种不同的美人。 人都有偏好,邬思道说到一加一的时候,弘昼大舒口气终于找到了属于的正室,顿时人都精神了跟着喊, 「二!」 邬思道不由留了心眼,两位小阿哥还小,他来这里说是教书更像是闲余找人说话一样。两位小阿哥虽然有些孩子的脾气,偶尔坐不住但整体起来是不错的。尤其是五阿哥,每每来时眼神中都流露出渴望和认真,偏偏他言语两句后就昏昏欲睡。哪怕他有所察觉的眼神直视着,都不能拦住周公的半分疼爱。 也是因此,他在王爷身前言语很轻。 邬思道看四阿哥和平日一般,便迁就五阿哥来,以算术这门继续说下去。譬如这民间方田的面积算术、粟米的兑换比例等等,有些是普通百姓们都知道的,但以严谨学科的方式去算术却是读书人都要会的基本知识。 这些说来小孩子多半是不能吸收的,只是让他们耳濡目染,从小明白一些罢了。 弘昼这回听懂了,且精神饱满的吸收着这个时代独有的文化,间接的也知道如今市面上一斤粮食能换多少面粉,化作钱财有多少。 再推理着,也能大概知道如今人的生活水平了。 邬思道见他听得认真,还微微摇头皱眉,一副深思的样子很是好笑。最后又问了自己才说的一加一的简单算术。 弘昼一副背下来的样子抢道,「二二二!」 末了又教了几遍算学启蒙的九归除法,弘昼也是『磕磕碰碰』的背了两句。 「五阿哥真是聪慧!」 得到先生夸奖,弘昼觉得这个月以来的灰头土面都是应该的。 他也终于可以昂首阔步的离开侧殿学堂了! 门前巴巴看着的白白嗷呜着舔了舔他手背,它之前总是兴奋舔了脸,弘昼勉强忍了。不过种族的发育情况不同,仅仅是开学一个月,白白的体型有了明显的增长。如果是后半身坐下,它的脑袋甚至比弘昼还高一些。 再扑倒舔脸有点吓人了,后来常通在私下里教了教,这才勉强听话不再给弘昼洗脸,但是看见就打鸡血这点是没办法改变了。 白白低下头,用脑袋拱了拱弘昼的肚子。弘昼则伸手一阵揉搓他,身后收拾了文房四宝的弘时走出来,很有欣慰作态道,「五弟,今日表现不错。」 弘时才刚写了十篇大字,身上还沾着淡淡墨香。迎面看见一双红眼睛,脚下不由退了一步。 弘昼哼了一声,用手掌拍抚白白的脑袋,「我很聪明!」 白白顿时眯着眼睛继续拱啊蹭的。 「是是是,以后也要努力才好啊!」弘时轻笑,带着几分善意且期待的语气。 开玩笑,学了这么点东西就是聪明了?他当年也曾这样天真自信,只可惜等到真的上学后才知道天是怎么蓝的,湖是怎么绿的了! 「三阿哥,先生走了,咱们也差不过该去书房了。」 第64页 过来人伟岸身形一萎,淡然高雅的气质也散的干干净净。眼看着弘历也跟着飞跑回去吃饭,弘时寂寞孤单冷的嘆了口气,「走吧。」 他最近勤苦练字似乎有了益进,但愿今日阿玛能放过他吧! 身后奴才见左右没有旁人了,从袖子里拿出一小纸包来,「三阿哥,这是才回府的时候侧福晋派人给的说要等三阿哥再用饭,这点心也让奴才收着,等您饿了先垫一垫。」 课后要考察,自然不能吃太喷香的东西。弘时接了过去打开看,是清凉爽口的豌豆黄,丢到嘴里不算干巴也不会觉得冷了难吃噎人。 弘时狼吞虎咽吃了三块,顿时觉得心里好受些,人也到了永佑殿前。擦了擦嘴巴,转角去书房。 弘昼一路狂奔回去,他走得快又两腿飞速,很快就把弘历甩在了身后。不过这点速度,也就是白白小跑而已。 回去的时候耿氏还在屋里,反而是钮祜禄氏刚散步回来,现在院子前等弘历回来。 「五阿哥今日这么早。」 弘昼很得意,「嗯。」 他也没有太多话,点点头就回了屋里。 耿氏没想到他今天这么早,「看你汗都出来了,跑这么快做什么!」 弘昼日常狗腿道,「想额娘!」 「额娘也想你。」耿氏想着又有几个时辰不见,等到日后上学分出院子入住,她越发心疼不舍抱着亲了亲,这才想起来给他擦脸。 弘昼抱着耿氏迫不及待的开始背读。 「一归如一进,见一进成十。二一添作五,逢二进成十。」 耿氏在闺阁里学过两年主内的管家本事,对算术也有些涉及,「元福都学算术了?还背下来了?」 弘昼点头,「嗯嗯,我聪明!」 为了表现自己,弘昼还特意的又背了两次。事实上他按着这个字句组合能全都背完,不过这样两句已经够了,至少耿氏欣喜不已,抱着弘昼又亲了亲。 弘昼年纪不大清楚,常通因为白白的原因几乎成了弘昼的贴身奴才。只要以后也能跟着好好的,保不准就能真的跳出来跟着弘昼,故而他站在门外也对里间很是关注了解。于是简单的迁就教学,经过他的嘴巴一说,顿时就觉得邬先生是看重弘昼的天资过人教学。同样的教育下,四阿哥还懵懵懂懂,咱们家的已经能背了! 若不是自己是当事人,弘昼觉得自己都被糊弄过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信了,用饭的时候,耿氏很是照顾着。给弘昼夹了一块无刺的鱼肚,又嫩又香吃得他直眯眼睛。耿氏见他喜欢,索性不停地给他夹着。 等弘昼吃的差不多了,发现耿氏根本没吃两口,偏偏她本人不自觉还眉眼弯弯很高兴。 「额娘喝。」弘昼起身站在椅子上,用勺子要给她勺汤喝。 汤是他喊不出名字的肉丸汤,他刚才已经喝了半碗了,唇上全是油珠。 耿氏配合着送上碗,「一点就行了,额娘吃不下了。」 弘昼皱眉,「吃。」 他知道,女人的终身事业之一就是减肥。在这个很少体力活动的后院里,女人们都选择控制饮食来保持身材,不然为什么满院子散步的人那么多? 除了争宠,就是消化减肥。 弘昼不太喜欢那种骨感美,在他看来耿氏这样就很好。再瘦下去可能就是所谓的清风冷竹的气质,说破了就是瘦的干扁。 「额娘瘦。」 耿氏莞尔,「好,额娘吃一些。」 说吃也只是把汤喝了,肉丸咬了一口就皱眉放下。 她的动作放在屋中人看来,顿时神色各异。奴才们很快收拾了碗筷,直到夜里点亮烛火时,收拾着衣裳的听书忽然惊住,走到耿氏身旁低声问,「格格,您上个月的葵水可来了?」 耿氏正在和陈嬷嬷下棋,她今天运气不错赢了几局,闻言捻着棋子回想,「来了,你不知道吗?」 葵水本来就是女子**,不同于衣裳可以随手拿给旁的奴才,每每来了的月事带和亵裤都是听书亲自收拾洗了。但是上个月的量很少,这是两人都知道的。 耿氏也想起来了,顿了顿又摇头,「应该不是,除了这个和平常都没差别。」 陈嬷嬷落下一子,「格格这几天胃口不佳,不如让膳房备些酸口再看?」 府里每个月都会有府医把脉看诊,如果有喜,自然是瞒不过去的。就算是,估计日子浅。贸贸然的伸张出来不大合适,还不如平素注意着,再过些日子看。 耿氏觉得很合理,让听书先忙去,转而看向望着自己的弘昼。 「格格似乎不想?」 身为奴才,本不应该问。可是现在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耿氏有什么打算都和弘昼有所关联,陈嬷嬷自然不愿意马虎了事。 耿氏明白她的想法,笑了笑,「元福才多大?我能有幸一朝有了他,这辈子也就够了。」 王爷并不怎么流连后院,就算来了也并非都是做那种事情。偶尔看不见王爷,孤枕难眠会多思多虑,但王爷的做派也给了她很大的鼓舞。她掐算着日子少,潜意识里并不认为自己会这么幸运。 毕竟万康阁那里都没有信不是? 更何况弘昼是真的年纪小,她根本无暇顾及另一个。不说生了之后的那个如何,就如今看着这个就是不消停的。 第65页 「格格能如此想,那自然是好的。」 「虽说如此,如今也能跑能跳的,离长大也不远了。明日让绣娘都来一趟吧!福晋今日提起木兰秋狩,说是这回王爷要带元福去。」 陈嬷嬷惊诧,「带五阿哥?」 「是啊!」耿氏想着有些头疼和不舍,随君秋狩是恩宠,是大好的事情。于情于理她都高兴,可是这么小的孩子过去能干什么? 万一路上马车颠簸不舒服,再来个水土不服…… 耿氏和陈嬷嬷很自然的深入话题,决定这些日子要给弘昼提前准备好需要的东西,无论是衣物还是药物等等,言语之中对弘昼出去遛狗跑步的事情也表示了支持。 坐在旁边的弘昼手一抖,折腾了许久的孔明锁拆了架子,原来的大功告成也摊开乱成一团。 木兰秋狩! 他知道啊! 不就是干隆皇帝出去一箭射了小燕子的剧情吗! 再听耿氏两人言语,那边的已经远离了京城,气候风景全然不同。大片的草原绿地,还有野生的飞禽走兽们,说不准还有火辣辣的篝火晚会! 弘昼全然没有玩的心思,呆愣愣的坐在旁边偷听。等到耿氏发现不妥回头时,他连忙打了个哈欠。 听音见此福身,「五阿哥可是睏乏了?」 弘昼点头,抱了抱耿氏就赶快走了。 耿氏看他跑的快,知他生怕再听别的睡前朗读,也不就不打算去了。这孩子之前就看出苗头了,今天看来似乎就是不喜欢这些正经书,反而对杂学一类毕竟感兴趣。 不用科举自然无碍,只是到时候王爷怕有许多意见了。 弘昼不知这些,他快乐的得到了一夜安宁。等到次日的时候,他出门去遛狗时还特意跑远一些。出去玩确实好,但是现在的交通方式太过落后。为了自己的小身板着想,弘昼觉得自己应该提前锻鍊才是。 乌拉那拉氏那边说了,府里也都知道弘昼要去秋狩。李氏对此颇有微词,好在后来听闻是被康熙爷点名要去的,这才哑了口关上门不理了。 留听阁来回几拨人忙碌着走,弘昼前去是盖上钉钉的事情,胤禛来的时候他抱着白白不撒手道,「白白也去。」 「元福,大家都是坐马车去,你带着白白,白白坐哪啊?」耿氏连忙掐着弘昼的七寸道。 王爷喜欢狗,那是真心喜欢。无论屋子衣服鞋还是玩具,但凡想到的都会为其准备,还样样都是顶好的那种。而自家儿子呢?臭了脏了就丢给常通,累得人隔三差五就给这只越来越大的狗洗澡。 也怪这白白就认着弘昼了,无论如何都是亲他更多。 「白白跑!」 弘昼才不信呢!诺大的雍王府还不能有多的马车吗!他看着胤禛笑,「白白也去!」 胤禛倒没有太犹豫,事实上若非他的狗狗属于娇小型,他都有可能会带上。 秋狩是清朝皇帝巡视习武,行围狩猎的时候,正好可以检查满蒙汉八旗的威风和厉害,也是提醒京城中日渐糜烂的八旗子弟,莫要丢了老祖宗的马上功夫。弘昼过去确实就是玩,但是白白是獒犬,本就应该在草原上露出野性的一面,这才对得起自己的血统。 胤禛这么想着,却没有一口答应下来。 弘昼以为他不愿意,抱着胤禛的腿就开始爬,「阿玛抱!」 「阿玛乖!」 最后爬了上去,弘昼不敢再以下犯上了。想了想硬是头皮牺牲色相,抱着胤禛啃了一口,「阿玛亲亲。」 反正节操都掉了,亲一口父子情深嘛! 胤禛好整以暇的神色一顿,略带震惊的看向弘昼,面上莫名的散发了一团微红的色彩。 弘昼歪过头看了看,笑嘻嘻的又亲一口,然后偏过头在另一边没有口水的脸上,用自己的脸轻蹭,「热乎乎。」 耿氏正好站在对面,看见了两张带着两分相似的面孔笑着。 不过小的笑得张扬肆意,大的只是嘴角一扬又连忙收起。 弘昼抱着胤禛不要脸的撒娇蹭脸,胤禛这才『勉为其难,迫于无奈』的点头答应了。 既然要带白白,自然就要准备它的东西。不过这些不需要耿氏和弘昼操心,胤禛当即就叫了苏培盛来,让他的专属宠物设计师过来看白白,准备给它做几套好的装备。 雷厉风行如此厉害,让弘昼觉得有些不对。 为什么你这么积极? 而且说到这狗狗的鞋子衣裳这么信口就来? 胤禛出谋划策了几套,最后都被几位设计师委婉的拒绝了。因为白白是獒犬啊!体型魁梧!毛长肉厚!谁要你那精緻好看却不切实际的衣裳! 没等他们量好尺码做好穿上,只怕自己都要被咬了! 不过基本的一些准备还是要的,比如白白这个体型的笼子等等。 散步熘达的时候弘昼也特意去福绥阁看看进度,说实话他很喜欢白白,但白白也和府里格格不入。在可以的情况下,弘昼也愿意带他出去熘达一圈看看外面的世界! 万一外面更好呢? 弘昼觉得自己可以放了他,因为常通总说白白的性格太不像獒犬了,过于温顺没有野性,多半是因为出生就脱离族群的原因。 这不就是养一条蛇,又拔了它的毒牙一样吗? 反正当初渣爹都不大想要觉得受骗了,那他后来怎么处置也无话可说。弘时他们略带害怕的样子,弘昼也是看在眼里的。 第66页 就像平时散步遛狗一样,弘昼出行的路线也渐渐偏僻起来,因为院子是各位侧福晋和格格的天下。如果白白真的兴奋起来,他的小身板根本拉不住。 所以带白白走,他是深思熟虑,就看到时候白白的选择了。 弘昼想着有些不舍,抱住他的毛摸了摸。这毛很长,编成辫子估计和他的差不多了。 「呜呜……」 喉咙里滚动些呜咽声,白白似有感觉的用前脚碰了碰弘昼。 弘昼走的累了,就在后面的长廊坐下,白白坐在他的身旁任由倚靠。 「要想我啊!」 「呜呜。」 白白用湿漉漉的鼻子蹭着手心,弘昼自然的揉着狗头笑了起来。 很快传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墙边一处草丛晃了晃。 「呜汪汪!」 白白第一时间回头吼,站在后面的常通听音跑了过来。 弘昼惊了一下,不会是蛇吧! 听音就要尖着嗓子拉着弘昼跑时,吼叫的白白察觉不对,在弘昼惊疑不定的时候低下头拱了拱。 弘昼完全没有设防,眨眼功夫自己就挂在了白白的背上飞奔离开,像是离弦的箭一样,咻的一下跑出了听音的视线范围。 常通听音一惊,心里又生了庆幸的捡了石头,随意丢两下意思意思便准备跑走自保。 可能是白白的声音影响了,福绥阁的猫狗闻声后也跟着嗷叫起来,声音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常通回首一看,方才还晃动的草丛里闪过一道身影,又钻了出去。 人? 有人爬狗洞进来! 想要做什么! 常通心中一激灵,和福绥阁闻声而来的太监们指道,「快请王爷,狗洞里竟然有人爬进来!」 「什么?」 「难道是偷狗?」 「什么脑子!那边的狗洞通的是八贝勒府!」 「……」 想到前面的事,众人不说话了。 常通听音,见人群中竟然没有熟悉的身影,两人吓得冒汗直立喊道,「五阿哥!」 「五阿哥人呢!」 福绥阁的太监神色一顿,「好像跑回去了。」 当然跑回去了。 白白遵从最基本的安全意识,背着弘昼径直的沖回了留听阁的寝卧里。大概是吓到了,毛茸茸的尾巴还以极高的频率颤抖着。 弘昼缓过神来觉得白白太胆小,又心里倍感温暖的抱着它在地上打滚两圈。 耿氏进来愣住,「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后面猫狗乱吼乱叫的,后院的人都听见了。再看白白风一样跑回来,把耿氏吓了一大跳,在后来得知白白英雄救主的作为,也有了态度上的变化。 白白的地位直线上升,同理隔壁邻居的儿子因为企图爬狗洞吓人,结果犯罪未遂反被打了一头包的事件瞬间风靡京城,登报头条消息。 郭络罗氏也对这狗洞看不顺眼,叫人封了之后还对慷慨借院子的胤禩骂了一通。 弘昼在被窝里笑了笑,之后就常往福绥阁里跑。胤禛得知后无语沉默,却也没有出声阻拦。闹得耿氏很是好奇,想要去探个究竟,结果被弘昼推着不让进去看。 直到秋狩出行之日,在远出宫门的御驾仪仗车马中的空处,弘昼穿着崭新的软甲,坐在白白背上威风凛凛的喊,「驾!」 第30章 双尾辫阿哥 「驾!」 夹杂在车马之间, 伸手都摸不到马屁股的弘昼, 雄赳赳的甩着鞭子喊, □□白白四足奋力的在尘土中飞扬。 「噗!」 弘昼感觉吃了一脸的土,好在白白离得远, 还不算太遭殃。 路上的侍卫们也都被雍亲王提前知会过,所以都是远远的腾挪出一块空地来。御驾出宫总要慢行彰显皇家威风,这会儿才出来, 也正好由着小阿哥自个儿折腾。 白白跑的很痛快,它从来没有这样撒丫子的跑过,但很快就哼哧哼哧的疲累下来。 虽然在表面看, 宛如大狗的它威风凛凛, 但它确实不像草原野生的獒犬, 更不要说背上还有一个瘦了点的小胖子。 小胖子还没颠出城门, 就感觉自己有点吃不消了, 他颤颤巍巍举起手来准备求救,身后『聿』一声。 伴着纷飞的尘土中,有人将他拎了起来。脚丫碰不到地,凭空的像是飞了一样,又沉了沉, 最后才艰难的飞到马背上。 白白惊慌扭头, 追着汪汪的喊。 「白白乖!」弘昼怕它一激动咬马,虽然獒犬威名在外,但他只是光鲜的做派,中看不中用的。和这些宝马相比, 那真的可能一个后退就把它踢飞了。 有主人的安抚,白白知道没有危险便安静了。背上没有累赘,跟上仪仗不算快的速度也自如起来。 弘昼松了口气,身后传来戏嚯轻笑,「呵,小胖子还有两下子。」 不是渣爹? 弘昼意外的回头,「二伯。」 「竟然还认得孤!」 胤礽回想一下,近年自己就去过几次雍亲王府,还有宫里的家宴他也有露脸。但是他多是光芒万丈跟着汗阿玛身边,就算现在不喜面子应酬,但也不曾和哪个小侄子说过话的。至少在他的记忆里,连老四家的弘晖也印象不深。 本来就不一个肚子里出来的,再下一辈则更难亲近。 不过弘昼没有这样的想法,他笑眯眯的自夸,「我聪明。」 第67页 胤礽蓦地想到几个月前生辰宴的热闹,会心一笑,「难得啊!老四那个假闷人,竟然养出你这样的儿子!」 弘昼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傻笑,但很快就被马上更大的颠簸弄得难受。他根本坐不稳,死死的将自己往后抵着。胤礽着的是四面开禊骑装,弘昼将自己挤在他的怀里,手里很自然的拽住了一面衣角才勉强有点安全感。 胤礽看他胆小,觉得果真是个孩子。虽然上蹿下跳的想要骑马,可真的骑上来了反而害怕得很。 前处马蹄声哒哒响起,是胤禛和胤禵。 「说好了赛马比试,太子怎么带这个小孩儿?」 胤禵奇怪道,等到走近了后笑,「哈哈哈哈,这就是四哥家的小五吧?」 「獒犬身量不及,孤方才看他在尘土里可怜巴巴的,一时不忍就带上来了。」 胤礽实话实说,胤禛倒不生气,「多谢太子,就让臣弟带着吧。」 「四哥,你不会是不想再输,特意拉小五来做藉口?」胤禵一机灵,他想到自己方才胤禛忽然说要回头看看,再想往年赛马时都是胤禛垫底倒数的成绩。 胤礽挑眉。 胤禛面色沉了沉,「十四,若你儿子在后随同,你也不曾回头来看?」 胤禵知道戳着胤禛不痛快了,但他不大在意啾了一声,「爷才不让儿子骑狗。」 「哈哈哈。」胤礽闻言大笑,后道,「十四你可不要这么说,孤瞧这小胖子的架势摆着不错,说不准过个十年比你还威风呢!」 「这有什么好比的,要比和弘映比。」 弘昼听到这名字就不高兴,对着胤禵就是一个哼,背过脸不看他。 胤禵无语,「这小五脾气还真大。」 胤禛嘴角微微翘一下,「大哥他们都在前面等着,太子和十四就先过去吧。」 三人彼此用眼神交流了一瞬,没有再嘀嘀咕咕的拖延时间。不同于方才高低不同,只能拎着的动作,胤礽熟稔而温柔的将弘昼抱住送到胤禛的手上。 胤禛依旧是单臂出行,弘昼自觉的像之前一样放心的背靠上臂腿坐靠前臂。 弘昼一点都不担心害怕,脸上还带着几分旧燕归巢的喜悦。 胤礽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多看了这对父子一眼。 两人夹着马肚,转眼就飞跑到了前面。刚才帅气的胤禛已经将弘昼放到自己身前,不过不同的是他的马鞍更宽一些,弘昼能够更坐得安稳舒服。 「阿玛抱。」 胤禛看了眼身旁的白白,「将獒犬带回车上关着。」 身后人听见,应声拦住白白。 「嗷呜汪汪汪!」 白白不安的吼叫,弘昼不得不在手臂间探出头来对他笑。 说是没用的,让它感觉到安全就好。经历了上一回后,弘昼还小小测试过,也就发现了白白的一点思维脑回路了。 性子很温顺,也无所谓,只要他没有事,自己就无所谓的那种。 弘昼想着就很不舍,这么贴心的白白,自己很有可能不愿意放它归山了…… 胤禛看了几眼,「白白跑不快,只是路上关着而已,等到了地方就放出来跑了。」 「哦。」 御驾早已出了京城,想来那些皇叔们已经在策马奔腾了。而他们两父子,却是慢慢悠悠的行走在后面。眼看着身旁有马车超过了自己,弘昼仰头看他,「阿玛。」 「嗯?」 「驾驾!」 弘昼兴奋的举起手来,他前几天天天都在和白白一起配合,对于骑马是真的有点上头。当年去蒙古旅游的时候也试过,不过是当地人牵着让他感受一下而已,再看别人驾马疾行也是很嚮往的。不过他上辈子出身小康家庭,有四轮铁车就是很好了,想要养马那真的是天方夜谭。 再想也不实际,所以只是有些羡慕罢了。 可他现在是小小年纪就养得起狗的人啊! 就刚才来看,他这个岁数和身板大概不太适合激烈赛马,不过快一点总是没问题的。 弘昼想着就蠢蠢欲动,顿时忘了刚才的不适,笑着两条腿动了动催促起来,「驾驾!」 胤禛看他这般好动,笑着『驾』了一声。 □□的马儿得到命令,马蹄便微微跑了起来。马背宽阔,四足稳当有序,坐在上面的人随身轻轻摇曳。 弘昼享受的眯着眼睛,靠着胤禛一副大爷模样。他听着这声音节奏,偶尔还会帮着喊一声。 实际上,骑马是不用一路喊的。 但弘昼不知道,胤禛看他傻笑一路的样子也没说。于是慢跑起来的父子二人用缓慢的速度超过马车们,每每经过一车,便能在马蹄声中听见弘昼有模有样的一声,「驾!」 马车之中多是女眷与小阿哥们,闻声之后有人撩开车帘来看。 「那是谁?」 「好像是雍亲王。」 「那怀里的?」 「应该就是那位五阿哥了。」 「竟是这样得宠?」 「谁知道呢?可怜了四福晋那样的人,听闻那位庶福晋是个不着眼的,没想到竟然生出这么一个争气的。」 「……」 「……」 人在江湖走,哪有不挨刀? 优秀的人生来就是被人腹诽敬仰的,耳边隐约的一些声音传来,弘昼充耳不闻。胤禛也只是默默地夹了下马肚,让马儿再快一些,赶上雍亲王府的马车就好。 第68页 马车上坐着年氏的奴才甜酸,胤禛将弘昼拎上去,弘昼连忙站住转身对他摆手,「拜拜。」 胤禛也没有留下说两句,驾着马肚不见踪影。 城外的路上颠簸,甜酸舒了口气,抱着弘昼推开半边车门,「侧福晋,五阿哥来了。」 「快进来。」 弘昼站在门前,心里哇了一声。 此行出来的人中有无数,其他府上的弘昼不知,但他知晓弘旺没有来。往年夫唱妇随的郭络罗氏也没有出门,听闻上门道歉的时候就说为弘旺准备了许多功课。按照如今的读书风格来看,弘昼忍不住对弘旺摸一把辛酸泪。 但谁让他心眼不正想要吓人呢! 至于为什么突然『想通』了过来吓人,弘昼心虚的选择忽略掉。小孩子嘛,发发疯是很正常的,就像他不也控制不住吗? 胤禛的行事较为低调,并没有像胤禵那样带上宠爱的侧福晋一流。只是远去在外,少则都有一两个月,乌拉那拉氏不放心他的日常生活。苏培盛再细心,那也是男人,有些方面是做不到的,更不想要短短时间之后后院里再塞一个人。 再贤德无所谓也接受不了,哪怕胤禛不会胡来。 抛去要掌管王府的嫡福晋,再剔去有子嗣的人和不得宠如意的,便是年氏和耿氏。耿氏属于大家闺秀的类型,生在京城虽然少了汉人的娇气,但她从未有机会远去草原的机会。乌拉那拉氏怕到时候弄不好还有别人来伺候耿氏,便选择了年氏随去。 因为这个,年氏被乌拉那拉氏拉着千叮咛万嘱咐,耿氏也特意送上了一道家乡吃食的方子。 耿氏不敢像乌拉那拉氏那样直接送现成的,年氏看了又喜欢,自然就高兴的说了些话。 弘昼能猜到七七八八,大概是放心不下他,所以想要找年氏帮个忙。但因为年氏平时的表现太过小姑娘,所以府上的女人都不大放心。 要不是胤禛觉得一个都嫌多,乌拉那拉氏是想再塞一个进来的。 彼时启程不久,离着停下扎营观景用饭还早着。年氏早早问过往年的情形,所以让人都备好的柔软的垫子和吃食一等。弘昼站在门前,就看着里间全都铺了柔软的垫子,年氏坐在脚榻的地方卷着一本书看,手里还捻着一颗梅子。 「年额娘。」 年氏笑眯眯的招手,拍着身侧,「来坐。」 弘昼低头看,发现年氏虽然穿着出行的靴子,却是干干净净的一片。不过他也没沾什么地,便径直走了进去,坐在年氏的身旁。 年氏很自如的摸了摸他的头,「玩的开心吗?」 弘昼点头,又举着手驾了一声。 年氏一乐,「原来是你刚才在喊啊!我还说是谁喊得这么小声。」 胤禛顾及弘昼慢走,早就和年氏擦车而过,后来微微跑起来的时候又慢了些,年氏也听见了。她将身旁的几碟点心挪了挪,手上卷着的书翻过一页,「骑马很累人的,快吃点东西吧。」 「听说头两日都是赶路,临用饭还早得很,还要去什么田庄看秋收什么的。」年氏对这些不大在意,说着说着皱了鼻子,又摇着头觉得真是麻烦。扭头看着弘昼笑,「你放心,我肯定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回去。」 在外面驭马这么久,等坐了下来弘昼反而浑身发热心潮澎湃静不下来。他觉得年氏这坦然享受的态度挺好的,不过对于吃却不大想了。 「不胖。」 年氏抿着梅子,脸酸了一下,「听你额娘说,好像是瘦了。不过你放心,我小时候更胖!」 弘昼怀疑的看她。 年氏有些得意,「等你再过两岁,人一抽条就瘦了。你要是现在瘦,以后那不就和王爷一样成竹竿了?」 话音一落,年氏眨眨眼。 弘昼一脸没听懂的样子。 年氏觉得很有意思,虽然才刚出发但她已经呆闷了,想要看话本打发结果看得头晕乎乎的。好在王爷及时送来小胖子,她忙收回方才的腹诽笑了笑。也不管弘昼听不听得懂,反正就和他聊了起来。 小孩子就算不懂,简单的一些还是朦朦胧胧可以明白的。 弘昼庆幸前面有个大几个月的弘历,孩子应该有的发育状态都可以提前了解到。就算偶尔有些不同,也被大人们推到聪明二字。说得多了,府里人都知道五阿哥是个喜欢夸自己聪明的孩子。再看这自小的身形,虽然瘦了些但他确实比四阿哥壮实许多。 等年氏进府的时候,就直接的有了这样的第一印象。 没有了嬷嬷在身边,年氏毫无规矩的在车里和弘昼说话。 门外的甜酸眼睛看着外面开阔的景色,心里不由忐忑起来。她方才因为王爷突然赶来,心里吓得半死。如今再听自家小姐和两岁的五阿哥说话,还说的津津有味颇有意思的样子,不由悲从中来。 为什么随行的不是嬷嬷?她根本架不住小姐啊! 但不论如何,年氏觉得弘昼很对她的胃口。每每说到心爱菜餚,这小胖脸总会适时的恍然惊呼一声,在她随口一句之后还会追问然后呢? 嬷嬷都没有那么耐心! 尤其是仪仗停下做饭之后,送上烤肉炖菜,年氏品尝一口后惊喜抬头,正和同样表情的弘昼对上。 弘昼头一回当京城人,饮食上本就新鲜,更不要说御厨在外野炊的佳肴了。他吃得多,等到想去方便的时候,又和匆匆出来的年氏对上。 第69页 太巧了。 又因为无事可做颓废的一起缩着吃零食打瞌睡,两人的感情突飞猛进。 站在刚扎的营帐里,看着在床上打滚的两人,胤禛都反应不过来,「你们?」 饭后消食的年氏吓一跳,连忙将发髻扶好,出行在外没有那么多时间梳发,为了能多睡一会儿连头发都没有散下来。 弘昼也连忙站好,看着胤禛探出手臂,「阿玛抱!」 胤禛很心累,他回忆最近的事情似乎没有得罪福晋。那为何福晋偏要他带上年氏,再来个弘昼…… 「阿玛抱!」 胤禛走上前,弘昼一个蹦跳起身挂在他的身上,并努力的窜跳两下亲上了脸颊。 年氏呆愣的看着胤禛,「王爷,你脸红了。」 「被你们气的。」胤禛憋着,沉声说道。 弘昼笑嘻嘻的凑上前,啵了一个很响的亲亲。 胤禛不能控制的柔了眼角的严厉,托着弘昼的屁股轻拍两下,「睡吧。」 旁观的年氏眨了眨眼,睡在了里面。 一个营帐就要花费时间精力,出行在外胤禛我不打算做什么,索性三人就这么同塌而眠,而且都心有灵犀的让弘昼睡在了中间。 弘昼还在笑嘻嘻的看胤禛脸红,等他被迫躺下盖上被子后懵了,什么情况? 您老人家给搭个木板把我丢开也好啊! 夹在中间是什么意思! 那不是亲额娘!也不是嫡母!那是后来进门的年轻额娘啊! 换位来说就是小妈!还是比亲额娘地位高,抢亲额娘饭碗的小妈! 吃吃喝喝还好说,睡在一起未免太亲近了。 弘昼翻腾几下不肯睡,胤禛皱眉看他,「你做什么?」 年氏背过身打了个哈欠,「五阿哥吃的有点多,可能还撑着吧。」 胤禛眉眼拢着,看向年氏,「叫你看着,怎么不知道拦着点!孩子这么小能吃多少?」 年氏有些委屈,「谁知道,吃的还没有我吃的一半呢!」 常人这时候多少会觉得膈应,毕竟不是自己的孩子。胤禛看年氏压根没这个思绪,却也没有再责备,「谁能比得上你的胃。」 「那是。」 年氏得意的笑。 弘昼觉得自己真尴尬,可惜人小没人权,只能安静下来不折腾了。 算了,换位思考。 自己夹在中间,不就能证明这短暂时间两人只是纯盖被子吗? 这也是好事。 弘昼心安了,胤禛倒是担心,手掌在他的肚子上揉了起来。 手掌宽大,还热乎乎的贴着鼓起的小肚子。胤禛揉按的手法不错,轻轻的几下就舒缓了弘昼涨肚的不适。 弘昼不由自主享受起来,嘴里哼唧着,整个人瘫软一团。 头顶上,胤禛和年氏低声说话。 年氏虽然得宠,跟着出来见过世面,但是皇家规矩深严还有这几日的安排,他都需要提醒一遍。顺道的,让弘昼乖些不要再想着骑白白了。 八月的夜里已经寒凉一片,郊外更是如此。 年氏缩在被窝里听着,时而嗯嗯应下,脑袋也自然的昏沉起来。胤禛说着说着发现没人应了,这才发现睡着了。再看弘昼,已经呼吸绵长早已熟睡过去。 弘昼不是头一回和胤禛睡,加上还帮他揉肚子,舒服得他本能靠近胤禛去,拽住他的中衣。 大人们睡觉小孩子总会吃亏,胤禛不得不细心的挪多一些被子来,再掖紧被角。 等胤禛躺下时,拽着中衣扯开,弘昼眨巴两下嘴翻身贴抱过去。 肚子被脚啪的亲近过来,胤禛拧了拧眉,将他放下。 弘昼皱眉,手臂又甩了甩。 宽大手掌将人按了回去,将被角掖紧再扯紧让他不好动弹。 躺回去后胤禛很快就睡了,直到半夜里被揣了一脚的胤禛忽然惊醒,他手里摸了两下,这才从被子里挖出睡得脸耳通红的弘昼。 大约是憋住了,还有些热,弘昼无意识的扯了下衣襟。 胤禛看了许久,发现他红扑扑的脸蛋不再滚烫,这才侧身睡下。 极短暂的安宁不过一瞬间,胤禛又醒了。 一整夜里,身边没有耿氏在的弘昼就像牛皮糖一样贴抱过来,胤禛根本睡不好觉。折腾了七八回后,等到差不多后半夜沉睡时间,胤禛终于舒心的闭上眼睛。 他迷糊的看了眼贴着床边,距离他父子差不多有一尺远的年氏,明日一定要扎两个营帐,再不济另外添一床也好。 回去还要和耿氏说一说。 带着这样念头睡下的胤禛,在天蒙蒙亮时,感觉自己喘不过气来,似乎有千斤压在胸前让他死去一般。他努力的将千斤搬开,又很快的攀附上来。胸前一凉,似乎有什么东西徘徊着湿漉漉,下一瞬一口咬住。 「嗯。」 痛! 他忽然惊醒,本能的猛然坐起。 「啊!」 胤禛并没有动手,但他动作太快了,趴在他身上的某物毫无设防,一个轱辘从他身上滚下来,滚到了床下。 不对,是郊外的草地。 草地的冰凉湿润透彻背上,将他一整夜的热都泼凉了。弘昼睁开双眼,茫然的发现自己竟然滚了下来? 年氏闻声惊起,她从美梦中惺忪醒来转身一看,竟然发现王爷衣衫不整的坐在床边。 第70页 难道是想? 年氏有些羞涩,但还是搓走眼屎困意保持美丽的靠近过去,「王爷您……你怎么了?」 为什么那里有印子还是湿的! 第31章 双尾辫阿哥 苏培盛和甜酸常通三人早早在帐门前守着, 主子们常常早起, 他们也都习惯了。鸡还没叫, 天色微蓝透着凉意的寂静时分就起身,备好热水洗漱更衣。 闻听声响后,苏培盛小声问道,「王爷可是起了?」 弘昼还有些发懵。 年氏也是惊呼之后,这才想起昨夜是三个人同眠来着, 还有一个人呢? 胤禛冷着脸将衣襟合拢穿好,睥睨俯视,「还不起来?」 弘昼抓了抓头,他没明白情况, 但是身下的绿草叶子凉丝丝的, 手脚并用起身拍了拍屁股再爬上床来。 年氏, 「……」 因为有女眷的缘故, 营帐里临时简陋,所以先是甜酸进来侍奉着。她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小心翼翼的看了年氏神色, 那种恍悟想笑又隐忍咬唇是什么意思? 不过没有惹王爷生气, 甜酸心下一松。 奴才们伺候着洗漱更衣,再从善如流的收拾起帐篷。胤禛冷着脸就出了门, 好在身边有年氏在,带着弘昼一起去吃郊外大锅早饭。因为有昨夜的例子在,弘昼只乖乖地用了平时的饭量,末了散步般熘达到仪仗后面看望白白去。 「白白!」 缩在笼子里无精打采的獒犬眼眸睁开, 连忙趴在门边嗷呜回应。 常通将门锁打开,白白咻的窜了出来。它虽然是家养的,但在王府里属于放养,再加上路上颠簸着全是陌生的人和景色,多少有些影响不安。它如往常一样绕着弘昼跑圈,只是跑的圈子更大了,勉强过了兴奋劲儿才过来舔手背。 离启程还有一些时间,弘昼趁机带着白白去旁边散步排便。 左右张望依山傍水,就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弘昼不明白为何会在这样的郊外扎营。眼看着白白找了个风水宝地,他找了一块小石头站上去眺望四方…… 嗯,这边是马肚子挡着了。 那边是人来人往的。 弘昼什么都看不见,兀自的吹着冷风等到白白甩着尾巴回来,这才施施的回去。 然后,迎面几位小阿哥就挡住了道。 打头的还是两个熟人,不就是九皇叔家长子胤晸和十皇叔嫡子弘暄么? 两人都已经开蒙入学,甚至上了布库骑射一等。受了恩宠,便特意骑着小马儿随行来了。他们本就是家中珍宝,看见让他们吃了亏的小胖子,心有灵犀的上前围堵,「弘昼?」 「四伯竟然还让你一个人在外面熘达?」 弘暄努了努嘴,「怎么还是傻愣愣的?」 身为一丘之貉的好兄弟,弘旺半路出了意外不能出门,他们出来玩耍的同伴就少了一个。虽然他只是懵懵懂懂,但他乱说话就是不对。冤有头债有主,这个弘昼也就不似初见的时候那么顺眼了。 怎么也要为好兄弟出口气才好啊! 除了匆忙走过顾着拾捡的奴才们,四周并无外人,连常通都是恭恭敬敬在他不远不近的地方跟着。能听见言语,但规矩不冒犯。 弘昼看了他们一眼,惬意被打散也不生气。他回忆堂兄的称呼好像扎勒黑阿? 绕口又麻烦,不如喊得亲近点。 「阿哥?」 「哼,」嘴角翘了翘,弘暄不高兴道,「谁是你阿哥。」 「就是,上回把咱们这些堂兄害惨了,你倒是什么都不管。」弘晸也跟着哼了一声。 弘暄一愣,「他这么小,确实也管不着啊!」 「找不着怎么了?太傅说的兄友弟恭忘了么?」 「小爷当然知道,可他不知道啊!」 弘晸沉吟少许,眯着眼睛,看着跑回来的白白福灵心至,「咱们也不是小气的人,既然你叫我们阿哥,那就勉强教你一回道理。你答应咱们一事,这样就算扯平了怎么样?」 「……」 弘昼看着两人自说自话的没有搭理,弘暄嫌弃的撇嘴,「你说这么多,他听得懂吗?」 弘晸弯下腰,眉眼笑起,「弘昼,要不你把那只狗送给爷?」 「要狗做什么?带着多累赘。」 「弘旺不就想要吗?」 弘晸提醒的戳了一下,弘暄顺着看到白白不由眼眸一亮,「对啊!反正四伯这么多狗,没了还有别的。」 这狗不像宫里养的那些精贵可爱,竟然是额涅说的獒犬! 额涅是蒙古格格的弘暄动了心思,他本性也想要这种看着就威风的狗狗,等到了围场…… 弘昼年纪小,哄两声几乎就听话的把狗给他了! 弘暄起了心思,暗戳戳的开始哄了起来,两人你一言我一句,见弘昼没有说话也没有拒绝,便笑着摆手,「来人,把那獒犬抓上。」 白白根本没发现自己的危险,它大约知道自己还要被关,没听到弘昼的召唤就放肆的外面狂奔撒野使出自己浑身力气。 几个奴才看了很没有办法,眼看着小阿哥不高兴了,不得不硬着头皮扑追上去。 怎么说血统还在,万一被扑急了呢? 眼看着白白被迫的缩小跑出的范围,弘昼扯着嗓子吼了一声,「白白!」 白白耳朵一动,屁股一甩转身回头跑了回来。 第71页 弘暄激动的搓手,「这狗真大啊!」 弘晸以为弘昼帮忙,欣然的点头。 未满一岁就有了日后凶权的英姿,白白被府里人养得很好,吃的精细。幼年时期的营养充分,从表面上看没有野生獒犬的落魄脏乱,但它是英姿勃发的。 等到这样一只大狗脚步不停地沖了过来,弘晸弘暄两人这才惊变脸色,「啊啊啊!弘昼快让它走开!」 老斧不发威,真当我是粉红猪小妹啊! 弘昼笑眯眯的从他们身后走出,招了招手,「白白。」 白白兴奋狂跑,红色眼眸越发生动,流动溢彩既好看又残暴,卷着一阵清风就吹了过来。 依旧是绕圈急剎,然后在弘昼的暗示下脑袋低下一拱。 出行在外,常通等人还是怕它受惊吓乱跑出去,所以脖子上是栓了绳子以防万一。 弘昼翻身上背,拽住绳子就呦喝一声。 白白受到提示的继续沖了十来步。 跑到边上的弘晸弘暄才刚喘过气,就看着弘昼在狗背上指挥着冲过来。 还有那双赤红的眼眸…… 「啊啊啊!」 「救命啊!」 「阿玛快救我!」 两人不能控制自己,仰着头鬼哭狼嚎跑开。 尤其是弘晸,明明是平地草原,他竟然莫名其妙来了个平地摔。 弘昼只是想吓一下他们,免得以为什么东西都是可以觊觎拿走的。没想到两人这么胆小,还不惜要碰瓷。 彼此离着还有一丈远,白白转头回去了。 弘晸在地上爬了两下,又腿软的样子,回头间脸上欲哭不哭满是绝望,似乎还脸红了。 大男人脸红什么? 弘昼没多想,反正他就是平常遛狗啥也没干,若是不信问旁边的来来往往的奴才就是了。他们都是小阿哥,身份之间彼此并没有什么差距,自然就不怕有意外。 可能是因为来往人都惊讶的看向一人一狗,无论是弘昼还是白白都正好是精神亢奋的时候。弘昼不再喊驾,而后扯着嗓子乱叫乱吼,直到回到笼子边上。 等白白兴奋的舔了他一脸口水才肯回去,弘昼左顾右盼几眼,突然想起一事。 常通呢? 弘昼抓头,甜酸便来了。 「五阿哥!您总算是回来了!」 弘昼指着身后,「常通。」 「常通还没回来?」 「嗯。」 「五阿哥先跟着奴才回去再说吧,前面就要准备走了。常通那里,奴才等下让人去叫就是。」 年氏和甜酸都知道弘昼主僕去了哪里,就算常通没跟上白白的马车,后面再跟上一辆,等到了再赶来前面就是,自然不用担心。 偌大的仪仗部队,总不至于走一路丢一路人罢? 弘昼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便点头回去了。他昨晚睡得不踏实,也是很久以来三人同床,人娇小挤在中间很不方便还燥热得很。弘昼隐约记得自己不停地翻身打滚来着,每每感觉凉快一点又被人盖得死死地,他热得不行了! 一晚上没睡好,起来后吃饱喝足又熘达跑了一圈。身在外面,走着走着就比在院子里散步走得远,出行在外的运动量莫名增加也让他身子沉重睏乏起来。 就当是坐长途慢行火车,上去就打着哈欠睡下去。 闭眼的一瞬他想到早上醒来的画面,皱了皱鼻子转身对着车墙睡去。 年氏将座下打开,摊开毯子给弘昼盖上,自己则继续坐在下方。下方宽敞,腿脚可以随意的拜访,靠着座上打盹看书都很惬意自在。 一路上停停走走又是一日。 才刚停车,弘昼摸着空空肚子准备去大锅饭,结果看见了莫名的老太监走来,「侧福晋吉祥,五阿哥吉祥。」 年氏看了几眼,「你是?」 「奴才奉皇上旨意,请五阿哥前去一趟。」 弘昼哦了一声,并不意外。 年氏倒是紧张一些,「五阿哥一日里都在车上,不知总管能否告诉一声是何事?」 老太监看着富态和善,衣着也有些讲究,却不是总管那个品级。年氏说的很客气,甜酸也顺着给了赏钱。老太监笑眯眯道,「侧福晋勿虑,除了五阿哥还有余的小阿哥们都在。」 那应该就是爷爷想孙子,挑两个顺眼的聊两句罢? 年氏如是想,欣然摆手让弘昼跟着走了。 弘昼也没解释,他一路安静的跟着,走了几步身后跟着的老太监道,「五阿哥可要奴才抱去?」 老太监的声音细柔,不像常通等人。院子里的管事太监虽然也上了岁数,但他只是声音尖了一点,并没有眼前这位有点莫名的味道。 弘昼感觉怪怪的,就在老太监偶尔提示下走了过去。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御车前的营帐已经有了稜角模样。康熙虽然在郊外,屁股下却坐着从宫里搬出来的椅子,身旁还放了方桌和茶点等。而在他身前的空处,是老太监嘴里余下的小阿哥。 还有胤禛等人。 跪在最后面的常通忍着悲痛不敢说话,只有一双眸子写了千言万语般,挂着泪水看向弘昼。 弘昼觉得挺不好意思的,毕竟是自己拍拍屁股走人,没想到把自己人留下虎口折磨了一天,瞧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哎。 他对着康麻子行礼,「玛法安。」 第72页 如此再见过胤禛等人。 胤禟哼了一声,「四哥真是会教人,小小年纪就懂得规矩。」 胤禛不理他,「汗阿玛,弘昼虽有些顽劣,但也知规守矩。想要确认全情,还是要问过他才肯定。」 康熙嗯了一声,像上回一样招了招手。 弘昼乖巧的走上前,「玛法。」 「你这是才睡起来?」 弘昼狠狠的睡了大半天,他起来也无事可做,索性就当自己补交养生了。脸上免不得有些痕迹,倒是热红的脸在路上散了。但他面容白皙,小孩子独有的可爱都在他脸颊兜着的小肉上。对比哭得稀里哗啦的孙子,康熙不能免俗的喜欢长得好看干净的。 「弘昼和玛法说,你今日做什么了?」 「嗯?」 「早上可有赖床?」 弘昼摇头,「滚下来了。」 「嗯?」这回轮到康熙疑惑,他看了面色不对的胤禛一眼,又盯着弘昼,「然后呢?」 又到了每日配合表演的时候了! 弘昼有模有样的手脚并用加嘴说道,「穿衣衣,吃饭饭,和白白。」 康熙看他手舞足蹈,言语虽然简单却说得很是清楚,「白白?」 「白白乖!」弘昼点头,很乖巧的笑道。 胤禛道,「白白是獒犬的名字。」 康熙觉得好笑,又如此的问了几句。这回外出本就是难得的惬意时候,心情好自然愿意多花点时间。弘昼一路配合着,终于问到了后面的话。 「那你有没有追他们?」 弘昼回首看着弘晸弘暄,这两人脸上带着几分痛快的神色,显然觉得自己告状成功,丝毫没有以大欺小的自觉。 如果说是,大概就会把责任说到白白身上了吧? 谁会不可能容忍一个会威胁到子孙的狗狗? 弘昼的脸皱了起来,他很生气的跺脚指道,「坏!阿哥坏!」 「哦,怎么坏?」 「打!阿哥打!」 弘昼一副急迫又愤怒说不清的样子,又跺脚又隔空拍打他们的抹眼泪。 任是谁看了,都觉得是弘晸弘暄两人说谎。 不等康熙说话,弘晸弘暄也哭着喊冤,「没有,就是那只獒犬追着跑,要咬我们!」 「要是没有侍卫,我们都会被咬的!」 胤禟哼道,「这獒犬本就是蒙古草原上养的,四哥竟然宠着儿子不顾人性命,这未免过分了。」 「九弟要单凭弘晸的言说,自然是无话可说。」 「除了弘晸,还有弘暄呢!」 胤禟瞪着旁边看风景的胤俄,可惜后者并不在意,左看右看就是不理他。 三人各执一词,弘昼都要准备杀手锏了,康熙终于想起还有一个常通。 在此之前常通已经回过话了,和弘昼的差不多,只是把坏说的分明清楚一些,就是弘晸弘暄看中了这只獒犬。 没来由的,康熙都有点好奇这白白是什么模样。 「稚子童真,想来就是闹得误会罢了。你们二人是兄长,就应该多些照顾体谅,不可贪性太重。」 康熙点头,大约猜到了一些。他没有说透,只是点了一下,却是谁都听得出来是偏向了小的。 弘晸弘暄自然不服,还想要说什么,弘暄却被身旁的胤俄敲了脑袋,「听到没有!人家两岁的孩子自个儿玩,就你闲着没事和他过不去,像什么样子!」 「阿玛!」弘暄张大眼睛,努力看清自家阿玛。 可惜胤俄没有任何的反转和庇护,「喊什么喊!你再这样,估计事情能传到京城去。让你额涅听了还得了!」 「老十你怎么」 「人家尿了裤子,你又没事凭什么跟着闹。」 胤俄很直接的打断了胤禟的话,只是话里内容让人震惊发笑。 弘昼恍然大悟,所以弘晸趴在那里是因为吓尿了? 胤禟气的不行,弘晸更是直接哭了,他哇的一声,「我没有尿裤子!我没有!」 胤俄敷衍点头,「是是是,你就是被弄湿了裤子,再回来换了衣裳,你没尿!」 弘晸闻言哭的更伤心了,一旁的弘暄欲言又止,但是想到胤俄方才提起的额涅,心里又怕怕的不敢说。 额涅是很疼爱,可上回因为玛法说了他,回去后这半年也让他生活的水深火热,一点郡王府里最娇贵疼爱的嫡子地位可言。 胤禟缓了缓,知道老十是靠不住的,竟然在同一阵线的时候窝里反了!虽然尿裤子丢人了点,但是本能的觉得那追着弘晸跑的獒犬不应该养! 「总而言之,这獒犬不应该给弘昼这样的孩子养,万一出事了呢?」 「怎么出事?不然养得乖巧些再被人剪了毛?」 胤禛脸上冷冷道,望着胤禟带着几分质问。 「四哥!八百年前的小事你记着做什么!」胤禟气得都要跳脚了,「不就是剪了哈巴狗的几根毛吗?难不成你就是因为这个才故意报复?」 这话有点故意了。胤禛轻呵一声,不惧他的深意讽道,「剪的不是几根,是全身!哈巴狗吓得都不敢出门,饭都不吃差点饿死了!再说养白白的是弘昼,不是我,也足以可见是弘晸的胆子太小了。」 「就是,你看我家弘暄就没有尿裤子。」 胤俄笑呵呵的接话,胤禛胤禟愣是被噎了一瞬。 第73页 弘暄红着脸拽他衣裳,阿玛,不要再丢人了!不然到时候传回京城被笑的,就真的是他还有阿玛了。 胤俄不以为然,在两人针对的时候低身和弘暄低语,「想要和那只獒犬玩就别吭声。」 弘暄眨眨眼。 弘昼已经不意外这种结局了,他站在旁边,牵着康麻子爷爷的手一起看戏。等到差不多了,康麻子这才装作斥责的样子,将几人都驱赶走。不过临走前,还特意的留下胤禛说话。 不外乎关于白白的。 虽然事情不了了之,但是狗狗毕竟只是狗,经此一事之后只怕更受旁人的关注。稍不留神上了当惹了祸,白白不知什么下场。或许会牵扯自己,甚至胤禛。 回去的时候胤禛并没有责怪他,只是让常通将白白看好,这一路上就不轻易放出来跑了。对于弘昼,虽然觉得这次恰好帮自己报了仇,但他不会夸只是让他听话,记得跟着年氏等。 弘昼也明白,点着头应了。 这夜来的很快,吃过饭后回到营帐。依旧是三人一同,但弘昼被分开丢到了另一张悠车上。 悠车类似于摇篮,还可以挂着孩子喜欢的东西。这在许多养育孩子的人家中常见,但都是不足月或几个月的。弘昼在迷迷糊糊地时候睡过两次,没想到大了竟然还有这个机会。 看着悠车边上挂着的花,经历太多窘迫的弘昼伸手摸了摸没有闹。一个人睡也好,不至于被丢下去,也不用非要假装闭眼了。 弘昼听话的没有再骑白白,弘晸也羞着没有再来,一路上也平静了下来。 说是围猎,仪仗却绕着路走。康熙忙得不可开交,胤禛也时常不见踪影,听闻有一回还跟着农民下田去了。说是同行,实际上有几日间断的不见人,每每睡下了才回来又早早离开。 终于抵达了围场时,胤禛是肉眼可见的瘦了下来,反之弘昼之前发育加锻鍊的苗条又不见了。整天吃吃喝喝睡睡,大不了就是听年氏说故事,弘昼整个人懒洋洋的。 下了马车得到允许,弘昼在正式扎下小住的营帐里换下一身衣裳便飞到白白的身边。他已经想好了对策,因而和出京一样带着白白就往外面跑,只不过身后还跟着几个侍卫随着。 另一边的弘暄将自己收拾光鲜好看,又把鞭子绑在腰上。他在胤俄的催眠和厚脸皮教育下深呼吸,坐在小马驹上准备去找弘昼玩。 按照打听的方向,是小阿哥狩猎的地方。 才前去不久,便听见欢呼声。弘暄驭马前去一探,竟是白白咬死一头花鹿放在弘昼脚边! 第32章 双尾辫阿哥 弘昼进了林子, 就让白白走。 意料之中的是, 白白根本就不知道是何意思, 只知道在身边打转。再加上这地方陌生, 兴奋的跑了两圈就回来了。 这胆子小的, 很有传统家养小动物的风格。 初来乍到,弘昼也不可能连自己安全都不顾硬带着白白往深处跑, 索性就在边上行走探寻四处。围场本就不是真正的草原林木, 小阿哥来的地方甚至圈着没有凶悍野兽,连基本的陷阱都只是挖个浅坑而已。 弘昼想要试一把智商式的捕猎都很难,再加上明明自己很努力且不能自如长句的说话, 身边的常通猜他的话语都是一知半解的。无法沟通, 侍卫也只是望着他, 无奈就让白白发挥本能去捕猎算了。 顺便测试一下白白的听话程度。 如果是普通的狗, 弘昼是不指望了。不过白白自来很听他的话,也表现得尤其聪明, 弘昼自然就期待白白在捕猎上的天分本能有多少。 结果证明, 白白果然是纯种的獒犬。 在发现了野兔和狐狸窜出后,白白就不由自主的吸引过去。大约觉得院里的猫狗长相不同,觉得遇见了新的伙伴而激动的撒野狂欢。如此大的动静,让周边的小动物们都跑得远远地,直到一只花鹿路过。 一开始只是追逐玩耍,吓得花鹿惊慌不已。 花鹿的体型大, 看似跑得快, 白白便盯着它不放。然后在弘昼的提示下, 白白更是翻滚打斗的玩耍,摔摔打打的滚着很久之后,白白那身黑毛都沾满了泥土。空气中散发着血的味道,也让它随之遵从本能。 不过白白是头一回,面对体型比它小的花鹿,即便没有爪牙反击也费了些功夫。因此丢到弘昼面前的花鹿,除了脖子极深的咬伤外还有好几次,这都因为经验不足的缘故。 白白舔舔了生血,眯着鲜红的眼眸看着弘昼,屁股后的毛茸茸甩啊甩。 害怕吗? 不至于。 弘昼很高兴它的本能没有被家养的环境破坏,所以他是笑着鼓掌,因为他知道动物是聪明的,主人家必要的表现和传达也十分重要。 常通等人却防备的靠近,侍卫也是收把着长剑。 白白似有察觉的呲牙,嘴角扯起露出些许白牙红丝,浑身带着防备的身形,喉咙里更是滚着低沉的警告声。 弘昼试探的抬起头,白白回首。 小手轻轻落下,再轻轻抚摸后露出笑容。 熟悉的抚摸和主人的安慰让它卸下紧张,头跟着低下来蹭了蹭,哼哼唧唧撒娇起来。 随来的侍卫愕然,毕竟他们来往蒙古围场等地都不是头一回,獒犬也见过千百头。京城人或许大惊小怪,觉得不应该让小阿哥养獒犬,但在草原上是极为普通的小事。再从今日种种看来,这只獒犬若是身在在草原上,必能占得一席之地。更重要的是,竟和小阿哥这样乖巧温顺。 第74页 赶来的弘暄看得兴奋不已,觉得浑身的血都热了。 「弘昼!」 弘暄连忙赶去,下了马道,「这么巧啊!」 大伙儿都争分夺秒来林子里表现自己,巧什么? 弘昼觉得莫名其妙,上下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不搭理。 「呀,这是弘昼阿弟猎的?真是厉害啊!」弘暄笑嘻嘻的深吸口气,假装没看到弘昼的脸色。心想他只是小孩子,便厚着脸皮猛夸起来,末了叉着腰环伺四方,「正好咱们这么巧出来,就让阿哥带你打猎吧。」 弘暄自己巴拉巴拉的说,侍卫已经将花鹿收拾捆放到马背上。 弘昼看了常通一眼,后者自打弘暄来了之后就侧过身低着头。 弘暄也察觉到了,脸上红了红,说话也顿了顿,「阿弟头一回来怕是不清楚,等晚些人多了,可能还会撞见那些蒙古的小王爷们。是吧,那个那个什么通?」 「奴才常通。」常通忙应道,「世子爷真是体贴,林子人都横冲直撞的,五阿哥年幼还是小心随着世子爷好些。」 敦郡王膝下庶子无数,但之前都没留下,如今最长的就是唯一的嫡子弘暄。因为谨慎一些,敦郡王并没有递交册封的圣旨,但是弘暄只要能安然长大,世子之位非他莫属。底下的奴才们为了讨好,无人的时候都会尊他一声世子爷。 旁的侍卫也觉得多个人好些,自然没有插话。 至于弘昼,他摸着白白转身道,「白白走。」 弘暄当即笑眯眯的牵住弘昼的手,还十分紧,「阿弟坐我的马吧。」 弘昼疑惑看他一眼,不懂他的兴奋。再说他自己的身板这么小,而自己可是总有二伯都差点估错的体重。 摇头拒绝,并且很自然的招手。 白白走来低头蹲下,弘昼爬上去坐好,「走。」 弘暄看得眼睛都红了,忍不住想要伸手摸一摸,却被白白敏锐察觉的瞪一眼后拔腿离开。 心下沮丧,又想到了之前阿玛说的话,捏着小拳头上马带着弘昼跑。 弘暄当年随着出行之后就喊着要一只獒犬,可惜额涅总说会移性情,除非学业月评上能达到前三优者。他高兴的答应了,然后究其一年都达不到那样的要求,事后被阿玛得知后大笑,「你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因此他一度和两位为老不尊者别扭了一天,最后阿玛从福满楼带来的烧鸡给他,便一边喝酒一边开始说些乱七八糟的胡话。 「要懂得能屈能伸的道理,才看得清自己算老几,别人算老几。」 「管你是宫中贵人还是街头乞丐,千万不要争面子,咱们爱新觉罗家没有这种东西。」 「要学你额涅,一眼看中的男人哪怕追逐千里都要拿到,然后才能有你小子。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喜欢的东西就冲上去抢过来,万事还有阿玛在,再不济还有你玛法!」 「……」 虽然是胡话,但是细细想着又很有道理,弘暄肚子填的满满地,决定原谅了他。 弘暄将弘昼带到边上浅处,那里藏不住动物以至于连花鹿都没有,多是野兔一流温顺的。自然的也没有那种急于表现自我的小阿哥们,更不会担心有人突然策马跑出撞到弘昼。 弘昼让白白自己去玩,自己坐在一边倒下的枯木上,盯着颜色缤纷的蘑菇看。 漂亮的蘑菇多是有毒,有些甚至不用吃。 弘暄有模有样的背着小弓走来,「阿弟,我带你去射兔子。」 可能额涅是蒙古格格的原因,弘暄骨子里的蒙古血统更浓,身量也比弘晸要更高大一些。但是再高大,在弘昼看来也仅仅是半大的小孩子,偏偏背着个特制的小巧木弓来,「走吧。」 六七岁的小阿哥,布库骑射样样都已入门。 弘暄寻好了地方,就有模有样的拉弓了。 弘昼站的矮,指了一处石头。常通见此上前,一把抱了他上去。 「阿哥,那里有一只!」 弘暄身旁有人提醒,指着低低的丛林里窜跑的野兔。 弓箭瞄准,射出。 箭矢飞出,在两丈外落下,射空了。 弘暄回头,发现弘昼无声的笑了笑。 底下人又喊道,「阿哥!」 弘暄又忙回头的表现自我,目光只盯着动物的他没有发现,就在远处林木后有侍卫在放兔子。大概是之前的兔子逃了的缘故,所以放了一只不那么灵敏的。 如此,弘暄顿时射中了。 他欢喜的叫出了声,哈哈大笑的提着兔耳朵到弘昼面前,「哈哈哈,阿弟你看!」 虽然是作弊了,但是兔子依然是活蹦乱跳的挣扎了好几下。再切合弘暄的年龄,弘昼很给面子的鼓掌给了一双敬仰的眼神。 弘暄得意极了,他后来一连射中了好些才意犹未尽的收手。 落日晚霞将至,远处已经炊烟裊裊了。 弘昼看白白身上更脏了,嫌弃的戳它脑袋说了几句,最后和侍卫同马回去。 弘暄收穫满满的回去,有奴才在此唱词,「敦郡王弘暄阿哥,中兔子三只,狐狸一只。」 康熙旁的胤俄笑着喝了口酒。 常通走到那奴才旁,后者惊讶的回头数看,后道,「雍亲王弘昼阿哥,中兔子六只,花鹿一头。」 弘暄诧异回头,「哪来的兔子?」 第75页 旁边的奴才低声解释,「阿哥射箭的时候,那只獒犬就在边上扑兔子。」 「……」 弘暄的表现很好,但是后面紧接来了更好,自然就显得有些一般了。再加上弘昼最近的名声有些大,京城随来的多少有一耳闻,顿时诧异的向胤禛恭喜起来。 雍亲王自小不善武,这是王亲贵族都知道的事实。 康熙听了也好奇,背着手上前一看,发现属于弘昼的猎物大都样貌可怜,显然是摧残没的。但仔细看,每只的伤势轻重不同。 胤禛面上平静,「常通?」 「这都是五阿哥看中了,让白白去捕抓的。」 「哦,竟能如此。」 「奴才不敢有半句欺瞒,字字都是真的。」 弘暄点头,「汗玛法,这些都是真的。孙儿是亲眼看见白白抓了花鹿放到弘昼面前的。」 「那这只白白竟是了不得。」 白白被带到康熙身前来,它几度回头看着弘昼。直到康熙作势蹲身下去,这让被陌生人微拢的白白条件反射的低吼警示。 「白白乖!」弘昼上前一步喊道,连抓兔子都不能爽快利落,他还真不敢放心让它走。 「呜呜……」 有些委屈的回应着,白白坐下来,毛茸茸在身后极快的颤抖着。 康熙的猎奇心理没那么重,若是一只海东青他大约会心情高涨。再加上弘昼喊了一声,就将白白安抚下来的模样,不由笑道,「倒是一只好狗。」 他招了招手,让弘昼上前来,「不怕吗?」 弘昼笑着歪了歪头,他像是懵懂小孩一样看向白白。白白见此,长毛黑脸上咧开嘴跑近身去低下头。弘昼顺势的扑过去,两手抱着它揉。 康熙会心一笑,看向胤禛,「听说这还是宫里拿的?」 胤禛点头,「当初儿臣问要,汗阿玛是亲自答应了的,现今反悔可不能。」 「朕还没那么小气。」 「是,儿臣也觉得是。」 康熙白了一眼,正好有一蒙古的小世子带着小丰收回来,注意力也转移了过去。 站在一边的弘暄巴巴的看着白白被揉搓一顿,肩上被抚了两下。抬头看,是他家不正经的阿玛。 「晚些有王爷大臣来,快去换洗一下。」 「是。」 弘暄其实身上不脏,只是礼仪上要周到。弘昼因为人矮腿短,行走间总会擦着草丛而过,下半身有一半都沾了泥土芬芳。更不要说他刚才为了表现抱了白白一下,身上顿时脏了一片。 路上的弘昼嫌弃极了,又戳着白白一顿说。 甜酸准备了热水,见到白白像是泥里滚了一遍也不奇怪。洗漱更衣,又洗了一下小辫子。他头发短,也赶在晚宴前就收拾整齐的过去。 弘昼年纪小,本来坐在最末。但是弘暄拉着他同坐,安静的欣赏着蒙古上异族风情。 和京城的精緻吃食不同,这里更趋向于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架子上新鲜烤下来的肉,让康熙亲自分割赏赐之后轮到他们小辈。大概是因为表现不错的原因,康熙竟然记住了弘暄弘昼两个孙子,靠前的分了一碗给他们。 刚端过来皮上的泡泡就焉了,深色艷丽的肉氤氲白气,羊肉独有的香气散出,竟然没有印象中的膻味。 似乎是手法独到,且烤制的木头都有讲究。 弘昼很自觉的拿起了刀,吓得弘暄抢了过来,「等等阿弟,让我来。」 「嗯嗯。」 弘昼紧紧地盯着,这会儿近到九月夜里已经不是微微凉了。他怕羊肉凉了会膻,所以迫不及待的催促道,「快快快!」 弘暄蓦地快了,几下切了两片薄的放到弘昼的碗里。 「谢阿哥。」 弘昼郑重拿起筷子,埋头苦吃起来。 弘暄侧头,看他满嘴羊肉,腮帮子一股一股的很是可爱。他眼眸一亮,原来…… 「肉肉!」 弘昼吃着第二块,眼里满是惊喜的把碗递了过去,恍然大悟的弘暄又连忙切肉下来。途中弘昼抬头去张望对面,发现胤禛在兄弟间依旧平静稳重的样子,只是脸上带着淡淡笑意。而另一边的年氏,已经吃的抬不起头了。 可能是烤肉太过新鲜难得吃到,至少和之前路上的大锅饭不大一样。弘昼的肚子有一大半都是他们,也让特意要亲自动手的弘暄忙得手忙脚乱的。 看着弘昼开始转战端上来的菜,弘暄细细品了一下烤肉。 嗯,是不错。不过和往年的水平相差不多,也没什么稀奇的。 弘昼晚饭吃的很快,一是烤肉好吃,二是怕冷了。所以宴上还是觥筹交错歌舞昇平的时候,他已经用过了饭食开始等待消化了。 小阿哥们喝的是奶茶一等,弘昼喝了一口不喜欢,默默地坐在一边看人唱歌跳舞。 看舞台表演本来是享受的,可惜弘昼受到了文化上的阻碍。刚刚来的时候没发觉,现在满堂高座才发现,这席面上的人满汉蒙人都有,汉人是最少的。 也就是说,说汉语的也最少。 有一位明艷的女子上来,看样子应该是蒙古的小格格。她爽快大方的笑着上前,声色悦耳清脆,高声起歌很好听。 但他听不懂! 一点汉语的音调都没有! 弘昼忽然想到,那本撕了的《千字文》就是繁体字。弘昼顿时坐不住了,回头看了一眼常通,发现这人竟然听得津津有味摇头晃脑的。 第76页 难道他连学渣都混不上!其实是个文盲? 好沮丧,好难过,好可怜。 连个僕人都比自己有文化! 弘昼没了兴致,带着听得兴起的常通打道回府。 回去的路上风吹脑子,一凉就觉得……多大点事。 说满蒙语的是陌生人,他不认识,也不存在什么问题。再且自己还小,现在不会还不能学吗? 平心而论,仰赖陈嬷嬷的教导,满语的你好再见这种话他还是知道的。 最重要的是,来到这草原之上,他也找到了新的玩具。 射箭。 自己抓周就抓了弓箭,提前学一学不是很正常吗?更何况身后还有好几个人跟着玩,多开心! 于是后来的一日,弘昼总是做出拉弓射箭的动作在胤禛面前晃。胤禛想忽略都难,他嘴一动,底下很快就送来一把小孩启蒙用的弓箭,很小巧精緻的尺寸。 弘昼没想到胤禛的动作这么快,见到后就扑过去亲了一口,再学着弘暄的动作拉弓。不过他动作并不标准,胤禛见此带着他出去,寻了一块空地亲自教导。 胤禛不喜欢这种舞刀弄枪的事情,读书的时候为了月评才会临时抱佛脚努力及格就好,天赋和汗水几乎都付出到桌案上了。大约是遗传的问题,后来的儿子似乎都不大擅长这些,也就弘晖的月评为良,算是中上的水平。 早前邬思道说弘昼对杂学算术似乎更有兴趣,再看整天在院子熘达着跑,胤禛觉得这孩子多半会和他反着来。 未免日后样样拿不出手,倒不如趁他年幼有兴趣的时候好好教导为上。 胤禛传授得很认真,没有半点敷衍随意。而弘昼本性是很偏的,喜欢和不喜欢泾渭分明,这也造成喜欢的东西会有许多热情并自然的投入其中。再加上还有一个亲近自己的弘暄在旁,弘昼等于有两个师傅教导着。 弘昼在其中找到了乐趣,矫正姿态的时候就花费了些日子,晚上虽然酸疼难受但也感觉肩背更开了,夜里睡得更香甜。 胤禛见此也不怕他晚上翻身折腾人,索性将弘昼带到他的营帐中。只要不去年氏那里,两父子都会同榻而眠。 在努力了七八日后,弘昼终于能够自如的掌控年轻的肩臂力道的射出箭矢。虽然脱靶,但也成绩斐然。 弘昼躺在床上用二等残疾的语言聊天,字句断断续续的说着。 胤禛躺在身侧,捏着那明显瘦削下去的小肩膀,偶尔轻声嗯着应一句。应着应着,那断断续续的声音渐渐低声不见。 掖了掖被角,胤禛抿着唇睡下。 又是半月,在过长的围场秋狩尾声中,弘昼再没有脱靶了,这也让旁边没有东西捡的白白很失望。 尾声的时候会举办相应的比试,好笑的是在射箭比试后的晚宴上,竟然有个蒙古三四岁的小世子站出来,叽里咕噜道听闻他天赋异禀所以要和他试一试。 弘昼觉得自己很冤枉,不过自己进步是真的,自然不惧他的挑衅。 只是等他听了弘暄的翻译之后,那边小世子就被家人按下去,赔罪息事了。 弘昼无所谓,他侧头看着弘暄偷偷抿下的酒。 这是弘暄叫人特意送来的,他见弘昼看着,连忙道,「你不能喝。」 说着将热的奶递过去。 弘昼嫌弃的扭过头,他就是喝够了奶才努力长牙吃饭的,谁还喝这个。 弘暄见此松了口气,又和几个同龄的小阿哥心照不宣的抿两口,提前感受大人们的享受。 宴上十分热闹,伴着当地别有的鼓乐声,男子们赤膊舞动,女人们飒爽柔媚。 有当地的格格心有不甘,起身翩翩起舞,在心仪的王爷贝勒舒展魅力。无论是康熙还是旁人,看了都是善意一笑不会插手其中。当然也有男子出行,吆喝着兄弟们出来展现自我,企图求的心仪女子父亲的认可。 如果能得到皇上亲口赐婚就更好了。 他们性子洒脱,没有京城旗人们的讲究和矜持。 就在一群赤膊男儿抬腿跳起舞动落地,又整齐的展臂如雄鹰时,旁边一个小矮子歪歪斜斜的倒了出来。 小矮子点着头,伴着鼓声愈发明显有律。他看了男儿们一眼,忽地呵笑,抬起双臂甩动着脚步,向前、向后、踢脚、抬脚。 动作潇洒利落,且每一点都和点头、鼓声都是相衬的。 最奇妙的是,脚往前时身子往后退,往后时人往前走。 众人哇声一片下,弘暄小脸惨白。,, 第33章 双尾辫阿哥 弘昼点着头, 别具一格的舞蹈很快就征服众人目光。 刚开始还有些别扭, 因为手脚没有尝试过这样的运动, 再加上脑袋有些昏沉以至于歪着跑。后来两脚左右交错平移活动, 身子很快就找到了应有的旋律, 渐渐有了形状,身形也摇摆自如起来。 悦耳有力的钟鼓之声不像琴笛温柔, 弘昼随着节奏摇摆, 踢腿甩脚,前后左右自如移动着。人虽然矮小,但他这些日子的锻鍊让自己有别于普通的孩子, 舞姿灵动潇洒, 利落爽快。在一个高抬腿之后, 身形不稳的往后一倒。 身旁的男儿们一顿, 想要扶他起来,却见他屁股撅高扶着膝盖起身。然后立起脚掌, 腿一动, 人起身时似乎身前有东西,由着手臂轻轻一推人往后滑行。 众人惊呼,之前喊着要比试的小世子更是瞪大双眼,「这是什么?京城的舞是这样的?」 第77页 身旁人听见,知道的不知道的都没说话,毕竟他们都没见过这样怪异简单又有意思的舞蹈。 坐在最高的康熙, 自然也是将所有一目了然的看尽。 弘昼往后行穿穿过正中, 径直滑到了胤禛的几前, 又脚尖转着转了一圈回退到边处一位蒙古格格面前。右脚别在左脚上,右手撑着木几,潇洒的挑眉呵笑一声。 蒙古格格忍俊不禁的笑。 弘昼看了也嘿嘿笑。 胤禛觉得脑门上有一根青筋在跳,起身过去伸手要拉弘昼。 弘昼不高兴的皱眉后退,「你谁?」 「你阿玛!」 弘昼满脸疑惑和防备,仰着头等着高高在上的某人,头一歪,「谁?」 胤禛低下身来,努力放缓语气和面容很是认真,「弘昼,爷是你阿玛。」 「噗。」弘昼怔了一瞬忽然噗笑,捂着肚子,「傻子!」 大清都亡了,还哪来的阿玛?骗人都这么不真诚,谁信! 弘昼嬉笑着,他张嘴想说话又觉得尤其沉重,努力半天还是那句,「傻子!」 傻子脸色阴沉,决定直接把这傻儿子带回去收拾教训一通才好。结果弘昼早有察觉和防备,一个劲儿的往后滑腿,当然依旧比不上大人的力度和反应。 弘昼挣扎不开,大喊蹦跳起来,「不,不!」 「弘昼乖。」 「不,不!救我!」 弘昼大喊,惊慌回头环顾四周,然后盯着上座的康熙,「玛法!玛法!」 「救命!」 「救命啊!」 稚子喊声本应悦耳,偏他却是撕心裂肺的大吼大叫,一个劲儿的在地上借力蹦跳喊着,似是真的有穷凶恶徒对他造成了生命威胁一般。 恶徒感觉青筋都要跳出来了。 康熙觉得很有意思,他小酌了几口,只能算是微醺。常年养生的他很清楚自己的酒量,遂差不多后就放下了酒杯,却不想自家孙辈里竟然有这么一个小酒虫。 「胤禛。」 康熙喊了一声,胤禛闻言不得不轻轻松开,而弘昼似乎逃脱危难拔腿就跑,且径直的跑到了康熙的面前一把抱住大腿,「坏人!」 歌舞声已经不自觉的低声下来,许多人看着胤禛全然冷下来的脸色旁观左右,康熙则爽朗大笑抱住弘昼,「你再看看,那是谁?」 弘昼手不肯撒开,闻言扭头看着那黑脸胤禛,半晌之后忽地贴紧康熙,「打屁股,他,打屁股!」 康熙哈哈大笑,「他打你屁股?」 弘昼点头,小脸通红皱着眉头,「他坏!」 「这孩子喝了多少,怎么就迷糊得都记不住人了。」 康熙好笑,身旁的奴才也都很快问了话,看底下缩着脖子的弘暄阿哥道,「听闻是偷喝了王爷们喝的酒。」 「竟是个馋嘴的迷糊蛋。」 「不,不迷!」弘昼忙道,「我聪明,聪明!」 「哦,哪聪明了?」 弘昼嘿嘿一笑,松开手忽地背在身后,晃了一下脑袋,脚下随着踉跄一下干脆岔开腿,站稳后开始背书,「一归如一进,见一进成十。二、一添作五,逢二进成、成十。三一三十一……八七八十六,逢、逢八进成十。」 康熙等人惊嘆讶异的看着醉醺醺的小矮子,走上来的胤禛也不免意外。 因为弘昼有兴趣记得住,所以邬思道很有一段时间都在说算术等杂学。虽说上课不贪睡捣蛋,却从来未说能字句清晰的背下这些。 是真的懂了?还是记忆斐然? 不论哪个,都是意外惊喜。 弘昼努力的背下一大段,而后摇着脑袋得意状,又狠狠拍着胸口,「我聪明!」 说要又咳嗽两声,似乎拍得太狠了。 「这是谁教的?」 「嗯?」弘昼抬头看着问话的人,迷迷糊糊间发现康熙身后璀璨星空,「哇!星星!」 「……」 「星星!星星!」 弘昼满眼光亮,他像是第一次抬眼仰望星空一般,拽着康熙大喊,「要星星!我要星星!」 康熙一口气没上来,又听见了下一句,「哇,月亮!」 怎么的,你还想要月亮? 康熙才起的兴起顿时打了下来,虽然他是大清之主,但不代表可以拥有上面那片天空。星星他还想要呢! 这种孩子要不起要不起! 康熙连忙示意胤禛赶快将弘昼带回去,不要酒劲上来等下真要上天了。 胤禛见康熙招架不住了,依言上前一把将弘昼抱住,「弘昼无意饮酒闹事,还请汗阿玛饶恕。」 「无知稚童,等醒了带过来让朕再瞧瞧。」 这话一出,旁的人也侧目过来。 胤禛面色沉着,只是生怕弘昼又要闹,所以手臂始终防备用着力气。告辞之后,便亲自将弘昼抱回去。 可能是闹了一场,弘昼仰着脑袋对着星空如痴如醉。他没说要星星和月亮,只是伴着傻笑声一直在说话。说着说着就开始嘴瓢,然后就咿咿呀呀的喊着似乎在唱歌。 胤禛听了几句,根本没听懂哪来的调子,无奈又庆幸自己把人带出来了。 苏培盛跑的快些,早就让人备下热水给王爷小阿哥用。 进了营帐,胤禛就吩咐门前,「看紧门。」 「是。」 随着璀璨漂亮的星空不见踪迹,某种的星光也黯淡下来。胤禛将弘昼放到床榻上,发现他失落低头,然后背过身跪在床上,手臂遮挡住脸。 第78页 「弘昼。」 「……」 胤禛觉得也是痴了,这么小的孩子还喝醉了,难不成还能指望回应自己不成? 想着让弘昼掰正坐下,准备洗漱更衣,哄着看着他睡下才能安稳。 这件事情基本是常通等人来做,好在胤禛做的少却也有些经验。只是他刚把人掰正,转身接了个帕子的功夫,这孩子又恢复方才模样跪趴着,并且膝盖向前爬行。 隐隐的,还能听见低声嘟囔。 胤禛捏了捏指腹,俯身侧耳倾听。 「我系大黄蜂,大黄蜂。」 「看不见,你看不见。」 胤禛皱眉,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弘昼乖,给你擦脸睡觉了。」 「不不,你看不见看不见!」 听见声响,弘昼干脆五体投地直接趴下不动。 醉了就发疯,显然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好的。胤禛自己不是,但他见得太多了,自然也清楚。只是那些人往往都是外人,他站得远远的就好,甚至有人自动将人拎走。 而眼前,大概是让奴才盯着都要坏事的小酒鬼。 拿着帕子就往弘昼的脸上部位一阵擦洗,感觉脸上有些闷,弘昼哇的大喊起来,「救,救命啊!」 「……」 胤禛没有理他,手忙脚乱的擦干净,帕子一丢。坐在一边看着弘昼在床上打滚。 苏培盛端上了醒酒汤,「王爷,可要奴才餵五阿哥喝了?」 「不用。」胤禛从屉子里拿出许久没看的书,展开上回的那页,「让他闹。」 苏培盛回首,看着床上惊慌喊着救命的五阿哥,既好笑又可怜他。 可怜的五阿哥,等明儿醒来…… 但不管如何,一人在旁喝了醒酒汤看书,一人在床上瞎闹乱喊,竟是相安无事。 只是仔细看,就会发现看书的人根本无心于此,眼角余光都在另一边。 出来的这些日子,小胖子身量高了,肚子小脸也瘦了下来。原来因为练习箭术缘故,身形也显得挺拔几分。想来等回去之后,和弘历比也相差无几,且更显得稜角模样来。 尤其是那双乌熘熘的大眼睛,还有浓眉挺鼻,足以相见十年后翩翩少年郎的影子。 但此时此刻,这个晒黑了一圈的小矮子却用手放在头上,自己蹲下来在床上一蹦一蹦的。嘴里还喊着,「我系小兔几,小兔几……」 胤禛看得没眼看,又总是忍不住看。 终于闹到小兔几筋疲力尽了,颓唐的坐在床上半晌不动,常通侧身趴着看,「王爷,五阿哥睡着了。」 胤禛无语,摆了摆手。 奴才们见此轻声离开,既然小阿哥睡着不闹腾,这一夜好歹也能安静过去了。 苏培盛也低声道,「王爷,五阿哥是偷喝了弘暄阿哥的酒,说是只抿了两口。」 胤禛将坐着睡着的弘昼放到里面平躺睡下,王爷们喝得酒都是极醉人。上回乌拉那拉氏抿了两口,虽然没有这样喝醉撒酒疯,但也是上头迷糊起来。 「跟去的奴才是谁?」 「常通。」 胤禛看了他一眼,苏培盛福至心灵福身退下了。 赖于喝了酒,弘昼这夜睡得很踏实香甜,呼呼大觉直到晌午时分。 来伺候的奴才时时刻刻都盯着,见此又是醒酒汤又是热水的备上来。 弘昼觉得很头痛,脑子昏昏沉沉的,坐起来后就觉得很难受了。以至于打滚都滚不动,喝了醒酒汤就倒下。 又眯了很久,终于被空空的肚子闹醒。 弘昼敲了敲脑袋,发现自己失忆了。 昨晚还没吃什么,就发现弘暄他们心照不宣的偷来酒喝。他本来不在意的,但是觉得无聊,凑过去的时候竟然还闻到一股酒香气。 想想那些年的啤酒红酒洋酒,弘昼好奇极了,趁弘暄呆望那火辣舞姿的时候拿着抿了一口。 别说,那酒真的是醇香啊! 弘昼想着都觉得很棒,所以没忍住的又喝了两口,且不是一小口那种。 等他给弘暄留下剩余的酒,放回酒杯的时候,就觉得不对了。 先是腹中滚烫,然后火辣辣的上到脑袋上,刺激的他直甩脑袋,然后甩着甩着就不记得了。 弘昼以前喝过酒,但是没有这样喝醉忘事的,一时之间有些慌。 他不会乱说了什么吧? 不想吃东西,随意要了一碗粥,弘昼捧着坐在营帐前的小凳子前晒太阳。 午后的太阳格外明媚,只是少了夏日的灼烈,也是这个季节难得的温暖。 弘昼喝了一口粥就吃不下了,他左右看,「常通?」 身旁的奴才道,「常通陪着白白跑去了,五阿哥先用膳吧。」 「哦。」 弘昼毫无精神的坐了很久,有一搭没一搭的喝了半碗,结果常通还是不见踪影。 「弘暄?」 「弘暄阿哥跟着敦郡王骑射去了,要等晚膳才能回来了。」 弘昼觉得怪怪的,但他确实不舒服,倒头又回去睡了。 喝过醒酒汤,又睡上一会儿,等到再醒来后弘昼也清醒了大半。 他仔细回忆了自己做的事情,呵的冷笑一声,决定不出门了。 这回宫里御驾随行的是两个年轻贵人,没有子嗣,难得机会就盯着几分宠爱。底下的王爷郡王等的福晋夫人们便是一片天下,身为新人的年氏随来则代表受宠,无论如何都要走一走。 第79页 年氏对这些不大在意,意思之后就赶了过来。 「醒了?」 弘昼听见,抬头道,「年额娘,头痛痛。」 「是吗?」 年氏坐在床边,「没有喝醒酒汤?」 「回侧福晋,五阿哥昨儿忽然就睡了,是起来后才喝的。想来年纪小,酒醒的更慢。」 「起来才喝?」 年氏挑眉,「不过小弘昼,你昨儿跳的那是什么?」 弘昼茫然眨眼。 「就是那个倒着走到蒙古格格的那个。」 「……」 弘昼选择闭上双眼继续睡觉,他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年氏轻笑一声,也不在意。说了几句话后,便走了。 只不过大概都猜到他醒了,营帐前络绎不绝的有人经过,甚至还要登门来看他。弘昼对此继续装睡,全付身心的准备等胤禛回来。 好在等到夜幕降临时,胤禛还在前面忙着。 弘昼和年氏两人用过膳食,便各自打发时间休息去了。 度过了这么一天,弘昼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糟糕,早早起身就去熘着白白散步蹦跶去了。 看到常通的时候,弘昼上上下下打量一圈,眼下有些黑。除此之外没胖没瘦,也不像受了折磨处罚的。这不得不说,是一种安慰。 虽然他们是所谓主奴的身份,做任何事都要负上一份责任。但是人心肉长,和冷冰冰的规矩相比,自然是人心甘情愿的服侍才是好的。 不过他不会说什么,因为他应该是不知道这些才对。 所以一路上得到了许多热情的目光和招呼时,弘昼都要装作可爱懵懂的样子。 尤其是一群蒙古小阿哥小格格来,弘昼也确实是不明所以。他们眼里满是好奇,有身量高的还特意蹲了下来,「你前晚跳的是什么?」 「对,爷问了弘晸,他们都说没见过!」 「是啊!可不可以再跳一次,让咱们也学一下?」 年幼的阿哥格格嬉嬉笑笑的,还有人挤眉弄眼的,笑着推了一位小格格出来。小格格骄傲的仰着下巴,「就是你在宝勒尔面前跳舞?」 弘昼茫然,「哈?」 「宝勒尔是我阿哈的!你这么小,配娜仁还差不多!」 说着,就牵着一个三岁的黄毛小丫头出来。 「哈?」弘昼满头黑线。 他大概猜到,昨晚喝醉挑眉嬉笑的对象就是所谓宝勒尔,仅仅如此而已。实际上现在回忆,他都想不起来那张脸了,更不要说还要硬被拉郎配。 「不要!」 「那你教我跳舞!」 「不教!」 「你!那,那要什么!」 「不要!」 想要拉郎配得到我?想得美! 弘昼几乎落荒而逃,这些孩子对于白白虽然害怕,倒不像弘晸那样好骗。因而他喊了一声,翻身上背就跑了。 却不知身后小格格眼眸一亮。 这个小阿哥比京城其他阿哥看着,更好看威猛啊! 「他走了?」 「那咱们怎么学舞?」 「就是!琪琪格你太凶了!」 小格格琪琪格轻哼一声,「你们懂什么,娜仁,咱们走。」 草原上说的话,很快就流传开。 漠北蒙古喀尔喀赛因诺颜部那郡王之子,在追求宝勒尔格格时,被雍亲王五阿哥横插一脚。那郡王长女琪琪格带着妹妹娜仁前去,本意警告弘昼。结果回去之后那郡王一家人竟然相中了弘昼,拖家带口的跑到康熙面前请求赐婚。 打着包袱准备要走的弘昼一脸茫然,又被老太监请到了康熙面前。 弘暄对着他努了努嘴,因为偷喝酒的事情,这几天的日子不好过。额涅派来的嬷嬷和太监教导时,阿玛也不再帮着说话了。 他自己都过得水深火热,对于弘昼是爱莫能助,望他自求多福。 自求多福的弘昼不敢置信,当机立断喊道,「不!」 「你说什么!」 琪琪格挑眉,身边的郡王福晋将她拽住。郡王在部里颇有地位,可谓是草原上的一方土皇帝,也宠得自家孩子骄矜任性了。 而这不代表皇上可以容忍。 不过这个小阿哥,听闻小小年纪还和皇上背了什么口诀,可见天资聪慧,正好补上他们家缺的那份。且他年幼,想来还没冒出尖叫。雍亲王有三个儿子,小阿哥最小还不用袭爵。 这么正正好的对象遇到,就是上天註定的。自然就要提前定下来,以后的孩子也聪明! 那郡王一家正大光明的看,那欣赏喜悦的目光让弘昼心生惶恐。 难道历史上弘历鼎鼎大名,而自己名字只是觉得有点耳熟的原因,是因为胤禛没有起来前就被康熙随手嫁了? 虽然他不懂,但不代表他不会看!没发现蒙古实际上被排除在京城贵族圈外吗! 不要啊! 最繁华的中央商务圈的景色还没来得及观赏,上等讲究的生活待遇也没完全享受,还有偶尔进宫封赏的待遇是不是也会降低! 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媳妇不应该自己决定吗! 他单身狗的倔强绝不能输! 弘昼很愤怒,口齿清晰,铿锵有力道,「我不要。」 「哦,为何?」 康熙觉得这孩子大概没懂定亲赐婚的意思。 第80页 弘昼却学着琪琪格的姿态哼一声,「她丑。」 「什么?」 「丑,不喜欢。」 弘昼别过脸,很是不屑。 琪琪格气恼不已,三岁的娜仁也都明白了美丑之分和其中含义,闻言委屈的哼唧起来。 那郡王一家面色各异,大约没想到这孩子会这么说。毕竟娜仁年纪小,却也是美人坯子,再看福晋和琪琪格,就知道长大后是不差的。 康熙将此看在眼里,笑着问道,「弘昼,那你说谁好看?」 「嗯?」弘昼配合的指着同来的白白,「好看。」 「你什么眼睛!这么丑的狗!」 弘昼斜她一眼,「你丑,你丑丑丑!」 竟然想决定他的人生和婚姻!丑死了! 大人们顿时笑了,那郡王向康熙和胤禛赔罪,「奴才只想着小阿哥很投眼缘,差点就乱点了鸳鸯。」 「弘昼还小,那郡王不气就是。」 「孩子话至真至善,大不了等来年有缘再看。」 反正是弘昼年幼不懂美丑,而不是真的嫌弃自家女儿不好看,成不成都不大影响。当然,成了的话对娜仁也是好事。 那郡王夫妻默契一笑。 只有琪琪格遗憾的看着弘昼,忍不住还问了一句,「对不起,不过那舞你真的不教?」 弘昼看她这么执着,点头答应,反正他明天就走了。 最重要的是,弘昼站在娜仁面前,「别哭了。」 娜仁委屈的扁嘴巴,「不丑。」 弘昼嗯了一声,伸手牵着她的袖子去擦脸,再仔细看干净的脸,「丑,越哭越丑。」 娜仁哇的大哭出声。,, 第34章 双尾辫阿哥 弘昼是认真的在安慰娜仁, 没想到竟然是个小哭包, 当即吓得跑了。 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何况临行前行李装了一半,自己还有事情要做呢! 弘昼又穿上了软甲骑装,特意拉着白白去林子里逛,还尽量的往自己可以走的深处去。一人一狗在里面打转半天, 相互配合着, 弘昼拉弓描射, 白白则随之扑上咬住猎物。 瞄靶和力道都是他欠缺的,同理白白的狩猎经验还是少了些。 一人一狗忙碌许久,猛烈的太阳往西处歪斜下去才打道回府。弘昼坐在白白身上, 摸了摸狗头,「既然你不走, 那以后就真的要乖乖听话,知道吗?」 白白习惯性的蹭着他的手心,嘴角还咧了咧。 弘昼就当它是答应了,满脑子想回去之后怎么安顿白白更好。 胤禛看着时辰不早,想亲自过去将人拎回来, 走到林前便停住了。 半马高的獒犬身形已修长有形,红眼如灯,略带狰狞的面容被毛发半掩, 集腋成裘威风凛凛。其上露出半个身影和小黑脸, 小黑脸着着修身骑装背着小弓, 竟有几分草原男儿的雏样。 胤禛看到时, 小黑脸也看见了, 凝眉威风的脸上扬起笑容,咧嘴露出白嫩嫩的小白牙,「阿玛!」 喊了两声,白白很快就跑到了面前来,「嗷呜!」 白白很威风的绕着胤禛转了一圈,养着那张毛绒绒的脸吼道。 胤禛并不怕,他虽然骑射不算很好,但也过得去。今年过来的时候虽然没有大展身手,但是平日的锻鍊从未缺漏偷懒过。他不怕,淡然的看着这这张……弘昼觉得美的脸。 白白是纯种的蒙古獒犬,无论性子长相自来是凶悍的。虽然在胤禛看来,还不够凶反而是丑萌丑萌的,但也没办法违背自己承认这点美这个观点。 果然是小。 胤禛如厮想道,这才抬眸看向自家儿子,「走吧。」 弘昼的手隐晦的拍了拍白白,让它安静点靠过去。怎么说王府里话事人是胤禛,白白还是要乖巧讨他喜欢才是。就算它不用锦衣珍玩,但是吃就比得上好几只宠物的分量。 不好养啊! 白白的喉咙滚了滚,温顺的走近胤禛身边往回走。 弘昼趁机抬眸笑,伸手牵住胤禛。 胤禛低头,另一手擦了擦他的脸,「怎么脸上都是泥?」 弘昼依旧傻笑,配合的蹭了蹭。 胤禛也无所谓,嘴角微抿。发现泥都干了,一时擦不掉便收了手道,「给阿玛背一段九归?」 「一归如一进,见一进成十。二一添作五,逢二进成……」 稚子之声软糯好听,郎朗背书有序,还带着拉长的拖拉感。但没有半分滞涩感,更没有再像之前一样断断续续说不出来的样子。 青青草原早已荒凉一片,不等夜里就已经转到寒凉季节,狩猎的飞禽走兽也几乎是底下人放出来的。暖阳斜下尚有温度,带着草原上冷风拂过,郎朗之声也传远散开。 有人遥望,便见声音来处。 胤禛听着,弘昼背着,背到第一段落便停了下来。 弘昼仰起头,笑道,「夸我!」 胤禛探手摸了摸他脑袋的帽子,拂过他的脸颊,「明日在玛法面前,要乖一些。」 「诶?」 「要乖。」 胤禛手下熟稔的摸着,有些遗憾当初那柔软的毛发再也没有了。 没有得到夸奖的弘昼不大明白,半响想来后安静了,「哦。」 「玛法问是谁教的,你就说阿玛。」 弘昼歪头,「阿玛?」 「嗯,知道不知道就说阿玛就好。」 第81页 「……」确定吗? 弘昼觉得这么乱说会出问题的,尤其是你这么正经的说,总觉得靠近康麻子是很不妙的事情。 但他没什么人权,也懒得纠结太多,回去之后将自己洗白白。等到第二天醒来启程的时候,就被胤禛亲自送到了御驾上。 雍亲王府出行的马车已是在规制之内的舒适安逸,但和御驾相比却显得狭窄小气得多。光是御用的渣斗,就比年氏手里捧着的茶盏更好。 更不要说康熙年纪大了,御车之中的褥垫靠枕更是柔软讲究,看得弘昼很是咋舌羡慕。 弘昼请了安,就让康熙叫着坐到面前来。回去不似出发还要四处巡查,他老人家也可以少些政事忙碌,难得闲情也自然就有了兴致。 将面前的茶点推了推,「来,吃。」 弘昼很不客气,爬上垫子坐在康熙对面,拿了一块吃起来。 这不是京城的小吃,是当地送上来的特色点心。样子看着差不多,没想到入口竟然很好吃,带有肉的香味。 弘昼惊喜的道,「肉!」 那不假思索的惊喜着张大的眸子,让康熙哈哈笑了起来,「喜欢吃就多吃一些,不要像你阿玛那样,说什么养生清淡,就是个挑食的。」 挑食不好,尤其是挑食喜欢吃素的。 弘昼很不喜欢和胤禛吃饭,就是因为每每吃肉吃的正欢的时候,碗里就有代表了宠爱的素菜,不吃还不行。他深有同感的点头,「不挑!」 康熙闻言很高兴,门边上的魏珠默默地在炉子旁备上一碗奶茶,然后放到几前,「五阿哥请。」 弘昼凑过去闻,鼻子皱了起来。 「不爱喝?」 弘昼摇头,他指着康熙面前的茶碗。 康熙忍俊不禁,没有说话,魏珠见此又去炉子边泡一碗茶来。 弘昼觉得喝什么都行,只要不是添了很多东西的浓香奶茶。所以茶上来,他抿了一口摇了摇脑袋,「嗯。」 一副回味无穷般,满脸享受。 康熙魏珠见了都觉得好笑,又看他默默的吃了一碟,魏珠这才不着眼的收下碟子。 「小小年纪,竟然真的吃得惯清茶肉饼。」 弘昼嘿嘿笑,「不挑。」 「那酒好不好喝?」 弘昼还是笑,不过用手敲了敲脑袋,「痛。」 「知道痛就好,酒不能多饮否则伤身。倒是书要多读,九归是谁教的?」 「嗯?」 「一归如一进。」 「见一进成十。」 弘昼很自然的接了下一句,康熙见此点头,「好孩子,这是谁教的?」 「阿玛。」 「胤禛?」 「阿玛。」 弘昼点头肯定道,这让康熙有些意外,毕竟胤禛好读书但也仅限于部分。像这种算术杂学一等,向来都是对付考试所用。朝中的许多科举学生进了官场,只要用不上的就将此丢在一旁。 这让康熙有些不满。 登基为帝之后,康熙很明显的察觉到满汉之间的差距。虽然天下是爱新觉罗家的,但是满蒙人的习俗文化浅薄,前期光靠武力成事,轮到他自然要以政治文化将满汉蒙之间的差距。作为皇帝,他更要做好表率,尽量的将自己的不足填补追上。 最初的时候,康熙摒除一切门户偏见,向多位在数学方面学有专长的西洋传教士虚心求学。渐渐学得小成,自然就能傲视朝堂上文武百官。 这也造成在户部等差事上,虽然表面看着办的极好。但在最早的时候,但凡康熙问话时,尚书等人都答覆不上。亦或者科举有才者,都会被有关系的前辈们提醒着,深学研究算术的妙处以此争取夺得康熙的青睐。 但不管怎么说,有天赋有学得算术的人还是少数。 康熙很遗憾,但也不算很在意,毕竟这只是他懂得其中一样罢了。且看胤禛算术不佳,不也在户部里闯出了一片天地? 还闯出冷面王爷的名声。 正是闲情时候,康熙对于弘昼也有几分耐心,哪怕他年纪小但是难得有个不笨的孙子听他算术,想来也不是坏事。更何况弘昼是听得懂的,也会在适当偶尔的时候嗯嗯应两声,展现出几分对数字的敏感。 当年攻读微电子科学与工程这个专业,放在如今如同鸡肋,但专业之下所需要的是扎实的数理基础。这是记在脑子里的知识,只要不失忆痴呆,是谁都拿不走的宝贝。 虽然康熙说的很浅薄,但他游刃有余,言语中透露的信息来看,算术的知识比邬思道完全不是一个门槛的。弘昼对此有些意外,本来只是讨好应付的心态也有了转变。 他为何要表现对数学的兴趣? 因为他对文学的绝对隔离太深,就算是有心旁听,也不能控制大脑对此的控诉和无趣。 这种入门级的尚且如此,更不要说什么诗词歌赋。弘昼自认自己努力过了,既然不能就是面对现实,避开短处发展长处。 反正现在看来皇位和他们家没有关系,未来也不是他的,那就无所谓以后做什么了。但是弘时等人的表现来看,胤禛等人对学业之事看得很重,所以他不能当纯粹的学渣,应该当偏科的天才。 如此,才有理由和机会躲开那些知乎者也。 邬思道是胤禛请来的先生,事事必定是以胤禛的要求为先,所以弘昼觉得顺势展现自我大概很慢,而且会完全被胤禛控制着说一不二。想要当一个偏科小阿哥,这个愿望大概有点难。 第82页 但是做主的是上面的皇帝,他最亲亲亲亲亲的康麻子爷爷呢? 那可是渣爹见了都要跪下的主。 弘昼觉得此行秋狩真的是意外之喜,万万没想到游刃而解了心里的几件事情,顿时笑得更高兴了。还在康熙的教学提问下,高兴地用点心开始数数了。 康熙也觉得意外之喜,两爷孙路上笑呵呵的没有停。等到途中用膳午休之后,还带着弘昼一起在御车上,开开心心的玩起了五子棋。 五子棋老少皆宜,弘昼要按照年龄的表现,聪明而不要太过分的不断乱下棋。 康熙自然不会欺负小孩子,所以装作深思熟虑的样子,笑着不停把棋子撒开别处,让弘昼继续下。 弘昼无法,只能僵持着继续装傻下去。 于是,一局竟与象棋一般半天都没有结果。最后弘昼受不了了,在中间的一片白色中落下一子。 康熙『惊喜』道,「哎呀呀!弘昼赢了!」 弘昼『意外开心』的跳了两下,「耶,我赢了!」 「弘昼真聪明!」 「我聪明!」 「真厉害啊!来,再来!」 「好,来!」 「这局玛法要赢!」 「我赢!」 「哼,手下见真章!」 「嗯?」 「下下,快下!」 又是许久许久的一局。 白子落下。 「耶,赢了!」 「哎呀,弘昼这么厉害啊!」 「哈哈哈哈哈哈!」 「弘昼真聪明!」 「我聪明!」 「再来,再来!」 「好!」 「这回弘昼要让着玛法哈!」 「不,不让。」 「哎,真伤心啊!」 「……」 两爷孙狠狠地杀了一下午的五子棋,连途中胤礽过来的时候都没有受到影响。只不过康熙退了两局,让胤礽三五两下将弘昼杀得满脸血后,弘昼没办法扁着嘴巴背过身哼了一声,「坏人。」 康熙得意一笑,指着胤礽道,「不知敬老爱幼,确实是个坏人。」 胤礽被藉机骂了,也不生气的甩开摺扇摇了两下,「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输不起?这不是汗阿玛您教的?」 「他与你能一样?」 一个嫡亲儿子,未来掌管江山。一个庶出孙子,一时玩耍逗弄。 就算是再爱若珍宝的孙儿,都比不上胤礽的分量。 胤礽就不喜欢这样的话,当年的蜜糖便是今日的□□,心烦的又狠狠摇着扇子两下,「废了不就轻快了,省的心烦。」 「你!」康熙听多了这话,从心口痛脑袋痛到习惯无语了,摆了摆手,「给朕滚,不懂事的东西!」 魏珠垂着头,扫了弘昼一眼。心想皇上而今不高兴,小阿哥这个年纪,别是吓着了。 不如寻个话,送回雍亲王那才好。 弘昼察觉的转过身,他吸了下鼻子,捏了捏拳头。虽然很不好意思,但他刚才有点被吓到了,那种玄妙的气势和紧张气氛真不是说笑的。更何况坏人这词是他装乖引出来,万一迁怒不待见了呢? 这么想着,弘昼深吸口气笑了起来,爬下座走到康熙面前拍着座上,「滚滚!」 康熙低头,看着这小孙子一副被撑腰的样子,「他坏,滚滚!」 这副模样,蓦地让他想起了说那郡王家小女儿丑般,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再看他那明显黑了一圈的脸,满满地稚气天真。康熙觉得还是小孩子好玩,心情也随着好了些,应道,「就是,不长进的东西,滚远点。」 「嗯嗯,滚。」 「正好咱们爷孙好好下棋,谁来都不管了。」 弘昼心里发苦,却不得不笑嘻嘻的装成傻白甜。 好在胤礽来的时辰不早了,天色一暗车里就暗了。到了休息的地方,这天的棋也下完了。 康熙意犹未尽,看着过来的胤禛也顺眼两分,还特意留下来一同用膳。 弘昼忙喝了一口清茶,将心里的欢喜压了下去。 我的妈呀,终于演完了。 最后还特意装作一副捨不得的样子,又怕康熙明天还叫他下棋,很快的收回视线。 爷孙三人同桌用膳,康熙心情好的让魏珠站在弘昼身后伺候。 因为白日里弘昼表现的口味不大相同,所以魏珠都是观言察色帮忙夹菜等,不敢擅专做主。 别看在马车上不跑不跳,但是演戏和心理上的压力不小,这也造成放松下来后的很快感觉到了飢饿。弘昼没什么规矩可言,每样菜都吃两口,遇到喜欢的还要吃。 魏珠看了康熙神色,见他不说便默默地破了规矩。 一顿饭下来,康熙和胤禛都吃的克制,习惯性的七分饱就落箸。弘昼摸着自己的小肚子,庆幸自己吃得快。 富贵人家的飢饿饮食很奇怪,反正弘昼觉得自己饿的很快,所以宁愿多吃撑一点也不肯饿。 临走前,康熙还提起了弘昼的事。胤禛听按照吩咐没有提起邬思道,心下放心的说了邬思道言语的话。 康熙得知弘昼一听杂学以外的就犯困打盹,还要和屋里的八哥吵架,这才学说话比平常很快的缘故,顿觉好笑极了。 「你回府之后少折腾着佛经宠物,多教教孩子,不要埋没了天赋。」 第83页 「是,汗阿玛说的是。」 康熙摆手让他们走了,出门的时候弘昼看见胤礽又来了。 胤礽和胤禛打了照面,又各自错开不管。 弘昼是跟着胤禛走路,当做散步回去的。这夜没说什么,只是临睡前问了他在御车里做了什么。 事实上,这些人消息灵通。弘昼觉得胤禛多半是知道的,但他要问,自己就当练舌头的一一应了。 之后无话睡下。 大约是白日里的精神压力,弘昼整夜整夜都在做凌乱的梦,翻来覆去的。这使得同床的胤禛很不好受,再次经历了来时同床的情况。 凌晨时分,眼看着弘昼大字姿态横睡床上。胤禛将小褥子甩在他的山上,自己默默地挤在床边。 ……还好他看不上娜仁,不然真的是折磨别家小姑娘。 还好弘昼睡得沉,很快又蜷缩一团安静了。 次日弘昼又了御车上,但很快有大臣过来有事商议,所以下棋教学的事情也耽搁下来。因为事情不大,又觉得他不懂,所以没有下车只是放在一边吃点心。魏珠尽职尽责的陪着他,还哄着从屉子里拿出了九连环让他玩。 弘昼有些嫌弃,毕竟自己已经玩过了,不过聊胜于无慢慢的将它解开,然后给了魏珠。 魏珠讶异,事后拿给了康熙。 于是在抵达京城回府的那日,弘昼满载而归一堆的玩具。 耿氏看他献宝似的喊着常通给她看,哭笑不得。又见他黑了一圈,几月不见人高了瘦了,心疼的抱着不撒手。 乌拉那拉氏早让府上准备接风洗尘,出门在外的两父子和年氏很快就被收拾干净,又一府人的聚在一起用饭。 除了李氏等人对胤禛表示了别样的热情之外,一切和原来都没有差别。 倒是弘历生辰正好错过,再加上他日日在府上跟着邬思道学习,竟然被拉着背了两句诗。还有弘时,似乎又背下了某本书的大段篇章。胤禛考察两句,竟也能够解释答覆上。 弘昼不得不将此看在眼里,自己在『进步』,哥哥们也在努力。自以为的聪明和优势,并不能证明自己可以藐视他们。 毕竟自己的短处也是十分鲜明致命的。 抹去心底里隐约的骄傲,弘昼跟着耿氏回了留听阁。他言语断续,但是明显说话大有进步,再加上有常通在旁边添补。耿氏很快就知道他在外面的日子好坏,一整夜里笑着嘴角不曾落下。 许久不见,母子两定然是一起睡下了。 后来胤禛得知后还特意过来,问了耿氏夜里睡下的事情。 古有七岁不同席,皇家的阿哥上学后就少有和家中女长辈亲近的。耿氏以为是这件事,笑着道,「弘昼还不足入学,偶尔罢了。」 「不曾见他翻腾打人?」 胤禛皱着眉头,耿氏这才恍然,「是有两回,不过这都是小事。小孩子精神弱,白日里高兴了不高兴了,夜里都容易翻腾睡不好的。王爷这回,是和元福一同睡的?」 「嗯。」 「那真是辛苦王爷了。」 耿氏嘴角含笑,带着两分无奈和宠溺。 胤禛正视其中差距,有些惭愧,「是你辛苦了。」 耿氏日夜照顾,所以何事都觉得正常,不会像他这样大惊小怪。弘晖当年一同去秋狩时,也是睡得很踏实安静的。 胤禛点头,「弘昼随爷进宫一趟。」 「好。」 耿氏没问缘故,今年秋狩长了些,所以隔了一个多月就是年节时分。 天上飘飘洒洒的扬着白雪纷飞大地。 宫里宫外都在忙着年节,府里也忙碌着。后来得知弘昼是去了干清宫见皇上,她更是没有问话,只是默默地做着针线活给弘昼备下几个跪的容易。孩子身子骨弱,太小受寒对以后都不便。 而进宫见皇上的弘昼,他用脚踢了踢路边凝的冰块,再抬头看着弘暄和前锋统领。 「冰嬉?」 弘暄点头,「年后就是汗玛法千叟宴,统领们说今年冰嬉要添点好玩的。」,, 第35章 双尾辫阿哥 翻过了年, 就是康熙的千叟宴。虽然日子还离着有点距离,但是底下的人已经在加紧忙活了。 别的不说, 身为大清的国俗运动,不仅是娱乐,甚至结合军事训练一同。因为每年的冰嬉,除了宫中舞女舞姿翩翩外,还有八旗子弟们展现自我的机会。 记忆中的初春月份应该是春暖花开时, 但在几百年前尤其是有小冰期的气候影响, 冬天比弘昼印象中的要长许多许多。所以直到千叟宴的到来, 季节上并没有差别, 冰嬉的节目也是必不能少的。 弘昼只是惊讶前锋统领, 竟然拉着弘暄一同来找自己。 不过随着自己的『渐渐懂事』,难得一回的千叟宴自然不能懵懂过去了。想要康熙记住并疼爱他这个孙儿,趁机表现才是应该的。 弘昼这么想, 不过表面上不能太理所应当。最后还是在弘暄语句缓慢充当翻译的解释下, 他这才恍然明白意思,一脸很好玩的样子答应了。 但事情真正决定, 还需要大人的首肯。 胤禛看着弘昼,那晚虽然酒后荒唐,却也有几分可取之处, 不然他也不知道自家儿子的聪慧。 自然的, 弘昼对于自己成长的表现也展现更多出来, 尽量做出酒后激发了潜能的样子。 第84页 此时也是谄媚的笑着。 胤禛点了头, 「爷进宫的时候会带上弘昼。」 前锋统领无有不谢, 还深深表示自己会好好照顾弘昼,势必全须全尾的送到胤禛面前。 不过是进宫回府带个人而已,再让几个人跟紧了弘昼,也就没什么好担忧的。回去的时候胤禛也没有对外伸张,只是和耿氏吩咐一声,弘昼明日还会跟着进宫去。 耿氏很是讶异,「可是元福顽皮做了什么?」 「无事,只是汗阿玛喜欢他而已。再且早前说带他去看猫狗,顺道一趟庆丰司看看。」 想问的话都给堵了,既然是王爷亲自带着,耿氏也没什么好担心的。点了点头,又看着弘昼,「瞧他喜欢白白的劲儿,想来会很高兴的。」 坐在一旁玩着孔明锁的弘昼不以为然,毕竟普通的猫猫狗狗已经不吸引自己了,更何况这只是胤禛的藉口罢了,不能当真的。 等到次日进宫,胤禛还叫上了石太监。 石太监名中,说是跟着小阿哥,却在雍亲王留听阁里打了两年的杂物。查德听见差遣,他还有些怔愣狐疑。但只是一瞬便换上得体更新的衣裳,自觉地跟在弘昼身边。 常通带着白白,站在门前送着小主子离去。 因为康熙正在忙碌,弘昼在胤禛的掩护下去和冰嬉表演团聚合去了。 弘昼以前的生活习惯来看,是比较标准的年轻青年。会宅,也会出门游荡玩耍。因为偏向自主决定自由时间,入学就参加了安静的活动社团。 那晚的舞蹈来源说来好笑,完全是因为小的时候看着喜欢,在家的时候还会跟着扭两下。后来大学的舞蹈团等节目很多,常常会在校内排练。又正好是流行广场舞的时候,学校里每到饭后自习的时间,许多社团都会在大和等地方拉出音响来跳广场舞。 网上流行时尚的鬼步舞,太空步等等,还有海草海草那种,全都不能免俗。 弘昼就在旁边看着,偶尔会跟着大部队一起冲进去活动两下。久而久之,他也算是个舞蹈入门级选手。 既然是有心要贺寿好看,弘昼就挑了几个简单容易的动作教给前锋统领。 一开始,他们本来是想让他做做样子就好。但看着结冰的湖面上大批人马,弘昼不免蠢蠢欲动想要下去。 「上面都是冰,五阿哥上去可要摔着。」身后的石中提醒道,毕竟一时之间也拿不到五阿哥这么小的冰鞋穿着,再且冰鞋伤人。 别到时候摔疼了,就顾着哭了。 「下去!」弘昼指着湖面坚持道。 主奴争执了两句,还是弘暄听见后道,「没事,湖面滑不穿冰鞋也行,小爷带他滑两下过过瘾。」 最后石中谢过弘暄,又不放心的跟着走。 弘昼是会熘冰的,但他身子并不是原来那个,身短微胖还是平地鞋子。上去没多久,脚下就滑着,差点带上弘暄一起摔跤。 好在是石中赶了过来,一把将两人抱住这才免了受苦。 弘昼对此不免对石中笑了笑。 石中点着头,依旧在后面紧紧跟随,之后他又抱了弘昼两次,然后发现弘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进步,最后一个人在冰湖上自有走动起来。 弘暄哇了一声,「阿弟,你可真不像四伯。」 胤禛的不善武艺消息听得太多了。 弘昼骄傲的扬了扬下巴,然后就开始热身跳舞了。 这些舞步其实简单,连贯起来又显得好看。弘暄等人自然就微拢了过来,开始忙此正事。尤其是前锋统领等,在他放慢的跳了两次,顿时学会的开始排练起来。 还别说,一个人的时候只觉得稀奇。但是一排排身形挺拔的八旗子弟,还有婀娜窈窕的舞女们各自为舞,那般场面是说不出的壮观好看。 弘昼自己都怔着看了许久,那种古代人挑现代舞的喜剧感,大约只有他一个人能懂了。 没有人来唤,弘昼一头扎进了冰嬉舞蹈团,玩得那叫一个乐不思蜀流连忘返。直到有人来叫,这才想起来去了干清宫。 弘昼一进门,就被两个身形高大的金发男人吸引了过去。 咦,外国人? 弘昼去了何处,康熙自然是知道的,不过胤禛以他无趣玩耍为由说了过去。本来就是孩子年幼的时候,多玩耍是本能,康熙并不怀疑反而笑着和边上的介绍起来。 「这就是朕说的孙子弘昼。」 「这是法国的传教士傅圣泽和杜德美。」 东西方人看对方大概都有一定程度上的眼盲,至少弘昼是。好在傅圣泽的眼珠是深棕色,而杜德美是浅蓝色。两人见到了弘昼,尽都以清朝的礼仪相见。 弘昼有些惊嘆,他只听说很多人骂清朝皇帝自得自满坚持闭关锁国,所以就以为是如此。却没想到闭关锁国的皇帝,却对外国人礼貌相待还尊其为老师。 在他看来,这未免有点差异太大了。 这是历史记载的误差?还是后来者的误笔?又或者是后来发生了不得而知的事情? 弘昼倒不觉得外国的月亮有多圆,只是自己国家在最重要最应该发展的时代里守成落后,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原来千年都走在世界的前面,结果后来百年被人狠狠甩在身后,这种遭遇是很糟糕的。哪怕自己生活在已经站起来的祖国,后者追赶的氛围依旧没有变。 第85页 来到这里短暂的两年人生中,弘昼始终在适应习惯和后世的差异。封建社会有好有坏,他不能坐进观天就对事情批评指责。像偶像穿越剧里提倡人人平等等精神对抗的言语,弘昼更不会去说,也能猜到自己说出口后会迎来什么样的目光。 最后,很有可能被萨满给烧了。 自己又不是拿的主角玛丽苏剧本,不过一个盛世皇朝下的小皇子而已。 只是这种差异化的光怪陆离感存在心里,让弘昼有些思索和不适。但不论如何,看到这两个外国人时,惊讶之后更多的是高兴。 大清没有以为的自傲和排外,所以事情并没有想像中的糟糕和绝对。 傅圣泽和杜德美说的是满语,发音还尤其标准。 康熙因为数学,已经拜师西方传教士许多年,甚至和路易十四等人神交已久。傅圣泽和杜德美只是后来者,遵从前辈们的提醒苦练满语汉语,扎实自己的学识修养。终于在去年来到这里,并被先后应召入宫,顶上了前辈们的位置。 既然是教数学,那自然不能浪费时间。 弘昼被康熙特意叫来在旁,看着三人照顾着他用汉语说话。 当初因为康熙觉得满语更加流畅好用,所以汉语上傅圣泽和杜德美并没有那么熟悉。说着说着,语句一顿竟不是怎么说明。 康熙淡定自若的提了提鼻樑上的眼镜,吐出一口流利优雅的法语。 傅圣泽忙点头用法语回话。 弘昼……已经阵亡。 他从弘时弘历身上,已经明白要走所谓的精英路线,但他没想到康熙在百忙之中,就为了学数学还会说法语? 就这学习态度,怪不得人家能当皇帝。 弘昼惊嘆不已,大概是发现他眼神犹疑左右根本没再听。康熙也不指望他能懂,只是让他来见一见,就让胤禛带着他去看猫猫狗狗。 被小小冲击之后的弘昼擦了擦,心灵上又小激动了一下。他擦了擦眼,又默默的掐自己一下,然后指着大笼子里的蔑视自己后睡下的身影道,「大老斧!」 「老虎,不是老斧。」 弘昼又指着边上打盹儿的长毛,「大狮几!」 秋狩的时候就有人猎了狼虎之辈,弘昼认识是正常的。虽然意外他竟然不怕,只是说的话不大对。 胤禛咬字清晰去矫正,「狮子,不是狮几。」 弘昼回头看他,这个没情调的渣爹,他这是卖萌好吗? 哼了一声,又转头继续惊呼起来。 老虎是森林之王,而狮子是草原之王,两个动物界的霸王被各自圈养着。不过笼子里很宽敞,犹如后世动物园里被观览一样,有山有水的。只是两者之间对望而立,明明应该很热闹的,却都懒洋洋的不将此看在眼里。 对于弘昼这样一口都吃不饱的小矮子,更是看都不看。 弘昼绕着转了大圈,发现老虎狮子都是儿女成群。假山后的小狮子听见了动静,奶凶奶凶的吼了一声,然后拔腿跑过来。 胤禛见此走了过来,拉着探头探脑的弘昼走远一些。 有一只母狮子看他一眼,尾巴甩了甩,在小狮子路过的时候很自然的一巴掌拍了过去。 小狮子可怜巴巴的口申口今一声,不甘的看向笼子外面。 弘昼得意的吐舌头做鬼脸,竟然敢吓我! 头上被敲了一下,胤禛的声色轻缓低沉,带着淡淡的胁迫味道,「胆子不小。」 弘昼伸手将胤禛的大腿抱住,「不怕。」 这种直接的卖乖方式很是受用,胤禛欣然点头。 边上的太监顺势将扑腾乱跳的几只鸡丢进了笼子里,被拍打一边的小狮子顿时来了劲儿。它和几只鸡对视一眼,顿时鸡飞虎跳起来。 不多时,鸡毛一地鲜血淋漓。 这是为了让狮子们有基本的血性和捕食能力,这几只鸡也是小狮子们的玩具和点心。 胤禛原打算让弘昼看一眼,让他不敢靠近就带走,不想弘昼看着眼都不眨,也没有他想像中的害怕和敬畏,见此无语。 内务府中有会稽、掌礼、都虞、慎刑、营造、庆丰六司,庆丰司中主要是针对牛羊马等畜牧繁殖之事。一开始是这样的,后来因为各地的供奉缘故,那些珍稀难得野兽也被送进宫里来。所以畜牧繁殖的牛羊马另有安置之地,办公在宫里的庆丰司还在后宫里另得了一个院子,专门来供养这些珍稀走兽们。 康熙并不爱这些,孝庄皇后走了,如今的太后也少有过来。后宫里嫔妃不爱,就算要也是择选要什么,让底下的奴才抓了送过去就是。这处因而愈发荒凉,一年到头也就胤禛等几个喜爱的来走一走。 所以两父子前来,顿时就成了包场,弘昼才明白他去年拒绝看猫狗错过了什么。 老虎等张牙舞爪矫健轻捷,孔雀等孤芳自赏争奇斗艳,边上竟然还看见了白白的兄弟姐妹。可能是因为弘昼和白白亲近,身上带了些许味道,这些兄弟姐妹尽都大声嘶吼,一点都没有认亲应有的亲近友好。 一个个都比白白凶,大红眼睛瞪着,还有一身茂密长毛。 受到针对的弘昼心里很慌,走过的时候忍不住快跑起来。 胤禛若有察觉,有些哭笑不得,万万没想到老虎狮子都不怕竟然怕獒犬。他走时回头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第86页 弘昼没有发觉他的异处,很快就被下一个竹林笼子吸引了过去。 「大熊猫!」 竟然有大熊猫! 那长相黑白分明,身形笨拙的身影一出现,弘昼就忍不住的扑了过去。 好,好好可爱! 弘昼喊得很大声,有一只努力爬着枝桠的小熊猫被吓一跳,顿时掉下来滚了一圈。因为靠的近,他甚至能听见摔下来的声音。 挺疼的。 但是大熊猫没有搭理,小熊猫也是懵了半天,然后慢悠悠的翻身过去继续去爬树。 天啦! 拥有这么一所包罗万象动物园,还对此不屑一顾!康麻子爷爷的身影瞬间挺拔起来,连脸上的小缺点都直接抹去! 最重要的是,这所动物园在以后就是渣爹的了。 弘昼激动的跳了起来,看着走来的胤禛,紧紧抱住那条金大腿,「阿玛!阿玛!」 「嗯?」 「抱!阿玛抱!」 弘昼庆幸,很庆幸自己走了这一遭,也很自责。 对于这段上天恩赐的父子之情,他表示深深的检讨和后悔,没有做到一个贴心小棉袄应有的体贴和乖巧。 渣爹,呸呸,是阿玛。 阿玛竟然带他来看动物园!包场的!自家的! 言语无法表达自己的激动和喜爱,弘昼决定抱着胤禛就是狠狠地啃。啃一口大脑门,然后就是两边脸颊! 然后指着笼子,「要!要!」 被啃懵了的胤禛迷糊间点了点头。 身后的庆丰司员外郎吓了一跳,「王爷!这貘兽好食铜铁,虽然不伤人但是和熊一般,一般的巴图鲁都顶不住它一巴掌。」 胤禛一怔,他来了数次,看这所谓的貘兽懒洋洋的,自然就不感兴趣。没想到竟然是表面不一的,他庆幸自己没说出口,避开弘昼谴责的目光反口道,「人不能贪心,你还有白白呢!」 「阿玛,也多。」 弘昼不服输,两父子对视一眼,最后胳膊扭不过大腿空手离开。 走的时候,胤禛还认真的给他矫正道那叫貘兽不是什么猫。 弘昼蔫蔫的不想说话,应了两声后退而其次,「阿玛,还来。」 「好。」 走到后面出去的时候,两父子还去了鸟笼里看。鸟笼和屋子一般大,上面铺盖了白布不让鸟儿飞出去。 虽然不大懂,不过弘昼觉得比屋里的八哥顺眼多了,看着看着心情也好转起来。 反正动物园就在这里,下回进宫再来就是。 回去的路上,父子同车。弘昼玩了一天,心灵上又填补了几次,身心疲乏得厉害。他挨着胤禛坐,很自然的往胤禛怀里一坐,还拉着手臂搭在自己身上围着。 胤禛低头,看着自家小儿子毫不客气的睡在怀里,吐了一口哈欠后,小手拍了拍他的肚子就睡了。 平日都是打马进宫,这两日难得坐着马车穿过宫门。耳畔能听见哒哒马蹄声,还有渐渐近的叫喊买卖之声。 往日此时的街上有许多人家走出,有游逛的,有出来喝酒吃饭,也有匆匆赶回家中的。 作为其中的一员,对着车外的热闹繁华,胤禛难得的感受到了静谧安好的心情,觉得马车缓缓也不错。 许是因为弘昼得了康熙的亲眼,府中的地位不说扶摇直上九万里,却也有了不同。到了生辰的时候,还借着说和钮钴禄氏耿氏的日子近,府里还小小的办了一场,也吃了一大碗的长寿面。 另外得到了各位长辈们的礼物,耿氏笑着都一一收在了匣子里。 等过了年,绣娘们将衣裳一等全都备好了,甚至比前两年的更好一些。 耿氏怕有错漏特意问了一声,得知是乌拉那拉氏特意吩咐后这才接纳,回头请安的时候自然是愈发恭敬敬重起来。 康熙的整岁千叟宴十分热闹,还未到日子来,街上繁华有名的酒楼客舍全都挤挤挨挨住着人。就是王亲贵戚路过,指不定也能遇到拐了八千里的某位亲戚。 还有那些象徵福寿的百岁老人们,也都早早被请了过去。 可能是上回的经历在,弘时没有再跟着李氏同车,反而是三兄弟一同。 弘昼和两位哥哥有些日子生疏了,不过他们本来就不是很亲近说笑的。再加上现在言语更长进些,弘历也显得更活泼,即便没有说什么甚至有点鸡同鸭讲的,三兄弟却营造出一份热闹的气氛来。 弘时也很开心,等到了宫里还一手牵一个坐下。有旁的阿哥伙伴们来了,他也没有走开,反而让他们坐在一起。 这也让后来来的弘暄得到了半桌子人的敌视,毕竟他不是一同玩耍的兄弟。 弘暄才不怕这个,笑着抱臂,「你信不信,阿弟等下就跟小爷走了。」 「做梦吧你!」 弘时不高兴的站起来,挡住弘昼。半桌子的堂兄弟们,自然也站出来撑腰。 弘昼挺不好意思的,戳了戳弘时的腰想要提醒他,不想这人像弹簧一样咻的弹开,还伴着一声尖叫。 弘时,「……」 弘昼,「……」 半桌子堂兄弟们都上过布库课,知道弘时的腰是摸不得的,忍俊不禁。 弘暄见此大笑一声,拉着弘昼就跑。 弘时都差点要追上去,好在是石中在旁拦住解释来由,又哄着他安静坐下。 第87页 万万没想到弘昼还准备了贺寿表演,弘时惊讶狐疑,等到了时辰的时候率先冲出去看。只见八旗旗面招摇唱喊,一贯的是舞女们翩翩起舞的开场,身姿曼妙动人。 京城清贵格格出行,将身上的鞭子甩在空中啪啪作向,挥得那叫一个虎虎生威。 等到散去,露出躲在身后的小矮子。 边上鼓声鸣起,伴着乐声铿锵有力似有战曲威风。 小矮子穿着大红色福寿劲装,一手举起打了响指,然后随着鼓声有序的点头。他脑袋灵活的往下滑动转了半圈,伸出右腿来在白色冰面上滑动侧身。闲庭信步般拖着脚往后倒退,动作快速有力,瞬间赢的众人目光。 而后八旗子弟走出,同样的舞姿动作滑行,再在冰面上踢踩跳跺自如的表演着。,, 第36章 双尾辫阿哥 大概是因为腿短的原因, 从宴上到冰湖的距离对弘昼来说有一点远。他被弘暄拉过来的时候,气还没喘平就被戴上了大红色的吉祥帽子, 场上也跟着开始舞动起来。 开场的舞只是简单的太空步,拖行着耍帅好看就行,等到舞团跟上的时候呼吸已经平缓下来,配合着一同舞动。 冰嬉舞蹈也就是后来的花样滑冰,要求舞者有娴熟的熘冰技术, 身体要柔软灵动的同时还要带上大清巴图鲁的身手矫健。赖于自己的骨头软,柔软不在话下, 矫健确实说不上的。但是按照弘昼的年龄而言, 这段开场舞在吸引众人目光的同时已经成功了。 眼看着一个小红矮子作为开舞者,带着身后的大清冰嬉男团在冰湖上踢踏欢舞。待他旋转跳跃的在冰湖上, 自如的腾空转圈, 上面观赏的人也随之小小呼了一声。 弘时看得热血沸腾,捏着拳头吆喝大喊起来。 「弘昼,弘昼!」 弘昼站得位置靠前, 隐约的听见了声音。在退场绕圈滑行时,他笑着朝台上招了招手。 寒冷天气,滑冰的时候能感觉到脸上的刺疼。弘昼一张脸通红,直到被八旗子弟遮掩住身子, 将弘时等人的欢呼声抛在脑后时,连忙脸缩进了脖子上的绒毛里。 表演正式的结束了。 这是他近些日子来努力表现得来的机会, 虽然和八旗子弟的部分相比更像一个吉祥物的代表, 却是足矣。 弘暄高兴得跳了起来, 抱着他直夸厉害。 弘昼还穿着特制的小冰鞋,无奈跟着他一起兴奋的转圈圈。 石中忙将窝在怀里的汤婆子拿出,等到两人闹完了,便蹲下来给弘昼的手捂暖,并用手背轻碰了一下脸,「五阿哥脸可要暖一暖?」 弘昼点头,一双热乎乎的手掌将他的脸捂完了。 好在戴了帽子,也勉强的给耳朵保暖了。 弘昼如斯想着,对着照顾有加的石中笑了笑。 在弘昼下场的瞬间,鼓声就变得更加频繁有力,冰湖上八旗子弟的动作也趋向复杂有力,甚至在冰面上自如操练武术,还模拟着布库摔打的动作。最后还轮流玩了一把冰上射箭,八旗子弟从左往右滑过,此过程中连发数箭,几乎都中靶的射中木樑。 湖面上摆着几根木樑,随着射中后,最上的花球扎破滚出红幅金字。 康熙龙颜欢喜,宴上欢声一片。 总而言之,这场冰嬉开场一切顺利,甚至比想像中的还要好。 弘昼和一干八旗子弟,以及王亲贵戚格格们先去贺寿谢恩时,康熙表示十分高兴。他们满族人因为入关后文化落后,所以在汉人面前总有许多劣势。日子久了,八旗子弟纵情享乐,连八福晋那样飒爽的满洲姑奶奶也变得稀罕起来。 虽然在康熙这个年纪来看,更喜欢温柔似水的女子,但不代表他喜欢满族女子都成那个样子。 再加上这些贺寿晚辈都是有头有面之面,故而来者只要通报一声,康熙心里就清楚对方身份的慰问和奖赏。作为其中最直系的晚辈,弘昼被排在了最后。看着康熙自如夸奖,这个阿玛那个玛法的,张口之间竟然没有说错半个字,弘昼不得不敬佩感嘆。 坐得上皇位的康熙,果然非同凡响。 弘昼恍惚想着,再次得到了康熙的招手过去。 自家孙儿就简单多了,弘昼喝醉酒的时候康熙也在场上。他笑着摸了摸弘昼的脑袋,「你倒是个孝顺的。」 弘昼学着白白的动作,脑袋自然的跟着蹭了蹭,一脸乖巧,「玛法生辰快乐!」 「好好好,有你,有你们在,朕都快乐!」 康熙哈哈笑了起来,特意弘昼想,点了一道喜欢的荤菜下去。 迎着堂兄弟们羡慕打量的目光,弘昼差点就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好在视线中有一道熟悉的冷光在。弘昼很自然的挺着小身板,对着一笑。 眼看着没有闹出不慎,胤禛别过眼垂下眼睑。 「四哥,你家小五可真是机灵啊!」 「老九说这孩子眼睛里闪着精光,今儿一见果然不一样。」 胤禛冷眼看了胤祉一眼,「三哥说笑了。」 「诶,就和老四你这眼一样,胆小的都不敢多看。」 「三哥可要仔细了。」 「怕什么,看了这么多年,爷还能怕?」 「那上回四哥敲你家的门,为何躲闪着不开?」 上回? 上回那是奉旨讨债来的!託合齐父子贪赃不法事情闹出之后,他便从中尽力办差。却没想到此事除了自己,还有胤禛、胤祺、胤祐三人。等到摺子递交到汗阿玛面前,他们四人得到了褒奖,各自被赏了五千两银子。尤其胤祺,这个常年编修历书的诚亲王,也顺势递交摺子,请封长子弘昇为世子。 第88页 汗阿玛看他如此,是越发的宠爱。 这也就算了,毕竟汗阿玛还是疼爱自己的。偏偏老四这个丧心病狂的,入宫觐见之后又带着兵马挨家挨户敲门收钱。 说是肃正官风。 他能开吗!开了就要被挖去半边私产!底下的大臣不说了,兄弟们可都看着呢! 可惜老四有圣旨,他胳膊拧不过大腿。本来是想着今年家宴,宴请汗阿玛的时候偷偷告状,没想到千叟宴隆重推迟,正好和家宴撞上。 这状还没有告,这几个兄弟自然是横竖看不对眼。再加上这两弟弟的生母是宜妃和德妃,那是几十年前就开始的新仇旧恨。 胤祉觉得头更疼了,瞥着胤祺冷嘲,「你倒是帮着他,可也没见人家手下留情啊!」 胤祺莞尔轻笑,「五弟家中清贫,只怕招待不周。」 这么虚伪! 胤祉忍了忍,最终没忍住,对着胤祺就是一个呸! 胤祺顿时轻笑出声,「看来三哥真是损失不少啊!」 「……」 两人思绪皆在眼眸中,对视之后,几人间的氛围紧张热闹起来。 新一场唇枪舌战再次开始,因为序齿的缘故,硬生生夹杂在中间被迫旁观的胤禛皱着眉。他心里烦躁沸腾起来,眼看身前唾沫横飞,连酒都不想喝了,捻着手腕上的佛珠开始诵经平静心绪。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 虽然说弘晸等人有所不合,甚至在堂兄弟间将弘昼妖魔化了。但是人都相信自己亲眼所见,再加上他年幼,秋狩回来之后竟然拔得头筹得到汗玛法的青睐! 这让很多还没见过和认识他的堂兄弟们,都报以好奇的态度。 反正彼此之间不争什么,也没有大的利益相差,自然是多一个好兄弟更好了。 小孩子之间言语简单,勾肩搭背你一言我一语的,瞬间就打开了自己的交际圈。尤其是弘时弘历和弘暄三人,因为得到了弘昼许可下吃了一筷子,竟也得到了堂兄弟们的羡慕。 弘时弘暄都知道弘昼喜欢吃,见他愿意分享,高兴的帮着夹菜给他。 弘昼很高兴,御赐的菜也分享给了顺眼的。他们看弘时弘暄这样,也是福至心灵的帮着夹。 于是一顿寿宴下来,弘昼受到了堂兄弟们的热情招待。吃得他是头也不抬,撑肠拄腹。 但是千叟宴还没结束。 冗长的规矩和安排足够人庆贺一整天,弘昼甩着腿,坐着观望四周。 王亲贵族们觥筹交错,如鱼得水的与人交谈。王爷郡王们言简意赅,侃侃而谈培养感情。福晋夫人们巧笑嫣然,眉眼温柔却是字字珠玑。 这便是他们的天地,无论来者是谁,总有人陪着消遣说话庆贺的。 康熙那里看似轻快,实际都有序排着人说话。 小阿哥们吃饱了,难得的不用上学便叽叽喳喳的说去哪里玩。下方的冰嬉表演已经结束,但是贺寿自然就是与天同庆,底下早有人开始玩耍起来。 最引人瞩目的,就是那一队人在玩抢冰球。规则和蹴鞠一般,只是两方人争抢得球,再由他亲自丢出。最终是由裁判在旁,决策胜方。 小阿哥们观望着,发现玩耍的都是成年壮汉,身形魁梧有力,为了抢球更是各种手段使出,还有些布库摔跤时攻下盘的动作。 弘昼觉得这就是打篮球,眼睛也看的应接不暇。直到彭的一声闷响,靠近冰球的一位男子被人生生撞了开,顺着滑熘的冰面甩出两丈远。 「哇!」 弘暄看得蠢蠢欲动,等他捏着拳头低头看自己,又很是失望道,「不行,咱们还有弘昼。」 弘映冒出头来,环顾他们众多兄弟数了数,「嗯,那不玩这个了。」 ……你从哪冒出来的? 还有你们确定不是因为人数不够不能组建一队,又觉得打不过场上人才不玩吗? 弘昼拒绝被充当理由,可惜场上表现过于彪悍,弘时咽下口水也点头应道,「那咱们去玩打滑挞?」 打滑挞就是从冰山上一路滑行,以不倒到地上为胜利。这在民间百姓也很流行,有时候寻不到冰山,还会自己打水成冰,做个三四丈高光滑无比的冰山。为了赢,有些人还会在鞋底绑上猪皮,这样便能减少鞋底的摩擦和不平。 弘昼觉得这个很有意思,也跟着点头喊玩。 几人觉得很有意思,看弘昼这么小也嚷着玩,当即拔腿就跑了下去。身后的苏拉们连忙跟上,带着汤婆子又或者鹤氅披风,生怕小阿哥们有意外。 啧啧,真是照顾有加。 弘昼想着,肩膀上一重,披风挂了上来。 石中为披风系上时,还问道,「路上滑,不如让奴才抱着五阿哥走?」 想到方才超车速度赶去表演的惊险,弘昼点点头就被石中抱住,并且塞了一个汤婆子。 和常通的年轻,身体单薄口舌伶俐不同,石中显得更加沉默。回话的时候不会加上认为弘昼会喜欢的话,平时很安静。所以这段时间脚步不离的跟着,弘昼也有很多次都无意间忽略了他。但只要他有所为的时候,又总是瞬间让弘昼心口偎贴温暖。 不是嫌弃常通,实在是他的小身板也做不到这样脚步沉稳有力的抱着他。 虽然很不厚道,但弘昼觉得石中在留听阁做了两年的杂役太监还是很有用的。 第89页 弘昼安逸舒适的石中怀里抵达过去,因为是小阿哥们玩,所谓的冰山并没有想像中的高。再加上他走的慢些,弘映已经玩了一回,正摸着自己的小屁股。 见到弘昼的时候,他收回脸上的痛色哼道,「走得真慢。」 弘昼决定无视他,并且在石中的帮助下,站在冰山的半山坡上放手。结果,不能避免的摔了。 眼看着要在冰面上滚两圈,石中自然的将他接住。 「……」 被公主抱的弘昼很不高兴,因为半山坡上很难平衡身体,他的脚还没有真的站稳就要摔着仰望天空。更何况,这么被人盯着玩是很没有意思的。 弘昼不高兴的甩着胳膊,躲开石中,追着弘暄的屁股排队上去。 石中没办法,好在山上本来就有人在,自己就站在边上巴巴的看着就是。他也希望五阿哥玩得高兴,但是也生怕玩得兴头出了差错,无论如何都不是他需要担忧的。 他略带愁容的想着,眼前咻的划过自家五阿哥的身影,眼看着站立就要到地上,却突然的身子一顿膝盖弯曲下跪。 「……」 「……哇!」 太高了! 弘昼很不想,但他忍不住的扯着嗓子嗷呜的喊了一声,然后身子柔软的滚了下去,暖暖发红的小脸啪叽亲在了冰面上。 「五阿哥!」 石中忙将弘昼抱起来,小心翼翼的察看。 弘时也忙过来,「怎么了?摔哪了?」 弘昼没说话,毕竟他没办法解释感觉冰山太高了,还犹豫不决就脚下打滑下去,然后还两腿发软的情况。好在穿的厚实,又是山脚下才滚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又是一条好汉。 不过闹了一下,好汉自然就被人盯着不能玩了。 弘昼只能默默地站在一旁,他在思考自己的身高问题,为什么一个小破冰山会吓得自己腿软?是心理精神上的衰退?还是自我潜意识里的恐高? 可他玩过山车大摆钟的时候觉得很刺激啊! 弘昼顿时恍惚起来,怔愣着努力给自己一个答案。但在旁人看来,他就是安静乖巧,眼巴巴的看着他们又玩了两轮。 弘时等人玩过了瘾,便主动过来待他去玩老少皆宜的活动,堆雪人。 往年过年下雪的时候,耿氏都是让弘昼在屋子里玩。 弘昼对此很开心,因为他上辈子就是南方人,是那种在家乡见不到雪的南方人。所以感觉不到冬天的乐趣,还要被沁骨的冷意吓得在屋中盖着两床冷冰冰的被子得以生存。后来d到了这里,屋里有暖烘烘的地龙,还有玩具陪着,弘昼自娱自乐更开心了。 在这样冰冷的天气,吹着冷风堆雪人是头一遭,他以前想都不会想。 更不要说所谓的堆雪人,是在他和石中一起努力之下堆出一个大肚子时,就被弘映一个雪球砸过来残破不堪。 弘昼一瞬间是懵的,然后抱着残破的大肚子,愤怒的连雪带人一起沖了过去。他知道自己的力道,站得远肯定砸不中人,所以借力冲击之后一扔。 有赖于经常给白白丢球,又练了箭术,弘昼这一发直对弘映的脑门。 白雪落在脸上糊着白了眉眼,弘映呸了两口,抓了一块捏着就砸来,嘴里还喊道,「呔!看爷不打你!」 弘昼带着小胖肚子灵活的扭腰跨腿跑出,将怀里的雪再次撒出。 石中见此在旁拿着捏了一把雪球,递到弘昼面前。 弘昼嘿嘿一笑,再次砸出。 「你欺负弘映!」 不知道哪里跳出来一个弘旺,他叉着腰喊了一声,「上回还没和你算帐,你……呸呸呸!」 弘旺没留神,竟然还吃了一口的雪。 弘暄将小雪球在手里滚来滚去,「怎么?还要以大欺小?」 「弘暄,你竟然和弘昼一起玩!」弘晸一脸被背叛般,眼里带着星点水花,「为什么!」 「弘晸你什么意思!难道谁都要和你一起才好?」弘时连忙将两个雪球捏在一起,凶狠状的走出来挡住弘昼身影。 「你!」 弘晸很受伤,下一瞬弘旺出击砸了弘暄一脸,「你竟然为了弘昼打我!」 弘暄嘶了一口凉气。 弘时等人不愤,「你凭什么打弘暄!」 身后闻风而来的堂兄弟们附和,「就是!」 「当咱们不存在啊!」 「有本事硬碰硬?」 但在风驰电掣的瞬间,弘时身后砸出雪球出来,众人眼眸瞪大跟着哎呀呀呀的喊起来。 红墙宫中雪景皆是,遮住了许多林木春色。漫天的雪球大小不一的左右纷飞,或砸中弘时的胸、弘旺的头、弘暄的下身等等。 战事一触即发,谁也顾不得谁抓着就砸。 深藏功与名的弘昼因为人矮,打的也不过瘾,被波及两下后无人问津。他索性就站在原地不动,接过石中努力捏好的雪球,然后信手递给每一个走到身旁的堂兄弟们。 一开始只有十个左右的孩子嬉闹,后来慢慢地越玩越多,多到弘昼站在原地就被泼的全身上下雪白。雪球一开始是供不应求,到了后来人太多分不清,弘昼看都不看丢递给对方,只想着为这场雪仗贡献一份力量。 弘时等人后来玩的精疲力尽,躺在雪地上大喘气。 看着弘映等人气喘吁吁的样子,弘昼对他的嫌弃也跟着灰飞烟灭了。本来嘛,两人就没有什么真正的深仇大恨。唯一说得上的,大概是弘旺了。 第90页 不过弘旺还在恢复体力,自顾不暇。所以弘昼很珍惜这难得的机会,一枝独秀的在那里堆雪人。 嗯,他是个说到做到坚持不懈的人! 苏拉们方才都站得远远地,就怕小阿哥们玩得不尽兴。因为弘昼只是在一旁凑热闹,石中也被指着走开看着。眼看着终于结束了,自家阿哥们躺着不动似是睡了,还犹豫是否上去却见原来来了一群黄带子,连忙低头行礼。 黄带子们玩耍畅快,被底下的人提醒才知道这里的热闹,想着趁机出来透透风过过酒气。 等到走近了,胤礽的扇子一顿,众人惊得脚步一顿。 「伯伯叔叔安,阿玛安。」 弘昼热情的招手又指着自己的雪人,眉眼弯翘十分可爱。而在他乖巧伶俐笑容下,四周是大片大片躺着不动的小阿哥们,乍一眼看像是乱葬岗。 「这些孩子,玩得可比咱们厉害。」 弘昼对着胤禛眨巴眼睛,满脸期待。半响后,跟来的胤禵打量一眼,「这是什么东西?怪渗人的。」 「……」 胤禛嘴角微抿,「雪人。」 弘昼开心的抱住胤禛的大腿,脑袋努力的蹭了两下。 胤禛顺势将他抱了起来,「走了。」 胤禵将目光转到四周,他随口应道,努力的在大片躺尸中间找到自家蠢儿子。刚走了两步,连忙喊道,「四哥等等,弘时在这呢!」 远去的胤禛脚步一顿,垂眸看了弘昼一眼。 笑眯眯的弘昼也是满脸震惊,他忘了。 等胤禛回头的时候,就看见胤禵拎起来一个睡着的孩子,「这也是你家的?」 几个微醺的黄带子脑袋挤在一起。 「不是,是我家弘曈!」 胤祺背着手不慌不忙的走着,路过晃了一眼,闻言上前抱住孩子。 胤禛皱眉,弘时都在这里,那弘历呢? 看在胤禟脚步踉跄一下,差点踩到了一个小阿哥。胤礽顺手捡了起来,丢给胤祐后感慨道,「还好弘皙弘晋年长懂事。」 「太子。」身旁的奴才小声提醒,他声音有些虚,轻轻地指着对面假山后走过的身影,「二阿哥和三阿哥在那。」 「什么?」胤礽差点没把扇子摔了,十多岁的大人了还玩什么打雪仗! 这么惊讶干什么,大家一起才玩的开心啊! 弘昼在心里白了一眼,就看见了弘历身边的良木走到胤禛身旁问安。 胤禛看了他一眼,「弘历呢?」 良木颤抖的指着一边三个叠罗汉,「那底下。」,, 第37章 双尾辫阿哥 千叟宴在打完雪仗后不久就结束了。 而宴会的最后, 应该坐在末尾的庶妃色赫图氏妆容素净,被提到嫔位以下的位置坐着。她娇容如春,缓缓道出自己有喜的喜讯。 怀孕前三个月本就该藏着最好,色赫图氏显然是已经坐稳了。 最重要的是康熙宝刀未老即将再得麟儿, 场上几代人都不约而同的贺喜,这也让被冷落许久的色赫图氏禁不住的笑。 别的不敢指望,毕竟天下之主都和她犯不上关系。只要她安心生养,若是公主应该也能得到皇上的疼爱, 好歹不像之前一个人过得孤苦伶仃受人欺负。若是阿哥, 那不管皇上活到哪天, 自己还能跟着入府离开后宫这个鬼地方。 入宫有些年的色赫图氏笑得满面春风, 也得到了上座太后的青睐目光。 不论这份春风能吹多久, 她已经很餍足了。 弘昼也是玩得很高兴,还意外的吃了这么一个肥瓜,这也安慰了他不能脱离胤禛手掌去动物园熘达的失落。 回府之后, 耿氏如常的备好热汤让他暖身子, 又换下衣裳。 石中在旁提醒后,耿氏连忙上下摸了一遍,确定弘昼身上都是暖暖的,这才庆幸吩咐, 「去煮点姜汤来, 今儿晚上捂一捂才好。」 弘昼皱眉, 下一瞬就有一道寒光扫荡过来, 吓得他一脸乖巧不敢动了。 白日里玩冰嬉确实有点凉, 但他之前一段时间都这么玩,身体也有了一定的抗体。至于打雪仗,他有着石中蹲在旁边捏雪球,说到底还不如常通玩得多。 弘昼捏着鼻子喝了两口,就推着过去,指了石中,「喝。」 耿氏将碗挪了回去,「听书。」 「是。」 听书在旁将多的倒出一碗,端给石中。 石中自然是笑着应下,两口就喝得干干净净。 弘昼望着盯着自己的耿氏,想了想最后还是闭着眼睛灌下去。姜汤不是药,又防止他长牙,所以屋子里很久没有看见甜品糖果了。无法,忙捏了半块点心抵在舌头上。 耿氏伸手摸了弘昼的额头,心安的带着去睡下。只是脚步一顿,又带着回到了自己的寝殿里。 他们回府的时间不早了,再折腾两下已经是夜色点灯的寂静时分。隐隐约约的能听见外面外面梆子声,显然已经很晚了。 跳了一整天的弘昼根本不挑地方睡,耿氏默默地给他掖紧被角,挪了一下烛台又从屉子里拿出一本书。她坐回床头上,低头一看弘昼已经睡了。 小胸脯轻轻起伏着。 耿氏莞尔,翻开一页书看了起来。 养孩子是很费心思的事情,所以她从有喜之后心里都是紧张的。无论弘昼是乖巧还是调皮、聪慧还是拙笨,眉眼动作样样都能引起她的心绪。她在闺阁无事可做的时候,就喜欢卷一本书来看,不拘于什么。看得兴头的时候,还会偷偷的半夜挑灯夜读,以至于除了爱不释手的几本外,大多都不能在手里熬过第二天。 第91页 而手里的这一本,她已经断断续续看了半个月了。乍一下阅览,竟然都觉得熟悉而陌生,却又忘了到底是哪里没看过。 「你这个傻几咿呀啊啊!」 被子里的弘昼忽然说起了梦话,然后将手抬出被窝咿咿呀呀的乱喊。 耿氏忍俊不禁,最近说话大有长进,梦话也嘀嘀咕咕的更清楚了。她不慌不忙的将被子拉高一些,没有掖紧。 算了,不记得看到哪里,干脆从头再看就是。 耿氏想着便翻到第一页,这是一本游记,也很值得回味多看。弘昼好歹还去过木围秋狩,身为额娘就算去不得,见识上也不能离得太远不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 弘昼两只手都举了起来,而后叉着腰哈哈大笑,末了又是咿咿呀呀听不懂两句,最后呸了两声。 「……」 这宫里是如何热闹?竟然玩得这么疯。 耿氏狐疑旁观,便看弘昼像是拿着什么举起来,然后又两手捏啊捏,再举起来。如此反覆好几回,嘴里还喃喃不休的说着什么。 不过还好,这么嚷了几回之后便安静了。 耿氏又坐着翻看了四页,发现他不再闹后,这才将被子掖了掖自己也躺了下来。 准备了小半年的千叟宴正式落幕,虽然京中还有人在热络来往,或是觐见皇上。但是对于许多人而言,此事已经是过去式,尤其是弘昼。 第二天醒来,又是活蹦乱跳一个好汉。 但京城中的小阿哥们忽然颳起了一阵风寒,不算多,只每家每户都差不多有那么一个。雍亲王府里没有免俗,弘历就这么遭殃了。 那日回来之后,钮祜禄氏也大概知道了事情。 知道弘历身板小技不如人,打雪仗都是被欺负的份。后来人太多,良木甚至被丢到一旁观望,眼睁睁的看着漫天雪球砸过去,砸到最后不见踪影。虽然最近发现在胤禛近处,但弘历毕竟是被压在下面吃了几口雪。 还倒霉的发烧。 府医进出把脉开方,浮翠阁里的奴才都轻手轻脚着伺候,慢慢等着四阿哥身子好转。 两阁邻居总不能无动于衷,耿氏闻听之后带着弘昼过去看望。 一进去,就看见钮钴禄氏满面愁容。她换上一身新衣裳,准备带着翠珠去后院里摘花,顺便取最后的雪水备用泡茶。没想到闹了这么一出,自然是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再看弘历躺在床榻上,还迷迷糊糊的睡着。弘昼感觉不像是普通小病一样,伸手趴在一边摸了摸手心,热的有点汗。 大约睡得浅,弘历睁开眼睛看着他,「阿弟。」 自打弘暄叫他阿弟之后,弘历似乎觉得很好听,也不喊名字了。 两人好歹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昨天一起嗨,弘时都去上学了,就剩弘历一个可怜巴巴的倒下。弘昼觉得他很可怜,嗯了一声,「水?」 弘历点头。 翠珠见此将水端了过来,要伺候他喝。不想弘历不愿意,就看着弘昼,「阿弟。」 「……」 「阿弟……」 拉得长长的一声,弘昼很无语,无奈爬上床来接过茶碗。 翠珠连忙起身去到弘历的身后,将他搀扶起来。 茶碗的水不多,弘昼端的稳稳噹噹,为防自己倒的厉害反而把弘历淋了一身,几乎站了起来一边餵一边盯着碗里。 弘历伸着脖子去喝,几大口之后咂咂嘴,眉眼一弯,「甜。」 弘昼狐疑的看他,难道这人这么幸福,还能喝糖水? 看着剩下不多的水仰头喝了下去。 皱眉,就是白水而已。 弘昼不高兴的放下碗,安慰的摸摸头,「睡吧。」 弘历点头,眯着眼睛又躺了回去。 边上的钮钴禄氏看着此情此景,不由感嘆,「两人感情真好。」 「毕竟是兄弟。」 钮钴禄氏清浅一笑,想到弘历估摸着要养几天才可以,又长吁短嘆起来,「三兄弟都玩,怎么就他身子最弱……」 她巴拉巴拉的说着,耿氏也耐着心思听。这个时候不需要回说什么,钮钴禄氏只是纯粹的发发牢骚而已,她也习惯了。 弘历并不差,但是身后有个小三个月却格外壮实的弘昼在。他养了几天,这才好的七七八八。弘时也特意去看望过一回,因为自己半大的年纪,已经不方便往这些额娘的院子里跑,只是道在侧殿书房等他来。 钮钴禄氏觉得弘历身子弱了,想要用心的养一养,所以好了之后都拘着没有放出来。 弘时觉得回来上课都寂寞了,弘昼觉得一般般吧。 平时都是两个人听课,如果没了弘历,邬思道上课的方式就完全迁就于弘昼,说的全是杂学。天文地理算术等等,只要弘昼瞪着眼睛看着,邬思道自己就能款款而谈。或许是氛围不同,偶尔弘时练完大字,还会跟着问上两句。 所以常常弘昼听着听着,就成了讨论会。除了偶尔会因而出现拖堂情况,整体而言还是好的。他虽然有所长,但不懂的事情多了去了。尤其是几百年的文化差异,弘昼之前接受的也只是普通教育而已,如今一对一幼前教学,觉得自己每日都涨了见识,回去的时候汇报的内容越来越多。 让他意外的是,普通粗浅的一些,耿氏竟然都能说上两句。但是仔细听,部分显得片面又有些生硬了。 第92页 但不管怎么样,弘昼都会拿出耿氏配合的态度赠上仰望敬佩的眼神。每每如此,耿氏都高兴不已。 如此又是半月之后,弘昼始终没有进宫。 他以前是因为各种原因,所以一连着都能被胤禛顺带进宫。如今除非是康熙点名,来往办差的胤禛大概是不能得空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失宠? 弘昼很是伤心,谢恩的时候就错过了机会后面就难了。他当时不是不想说,实在是场面不适合,所以他忍着想等等。没想到后来自己会被一群孩子拐跑,高兴之下竟然忘了正经大事要办。 不能进宫,就不能去动物园,更不能看望大熊猫。 这样的他,竟然还奢望养一只…… 「哎。」 弘昼越想越伤感,坐在廊边梯子上,两手托着腮帮子满眼无神。 常通见他心不在焉,轻车熟路的丢下褥子,站在一边挡风。漫天的冰霜白雪都在消退,哪怕院子里春色满园,在路边冰雪化了之后,天气也跟着暖和不起来。所以太阳是暖的,弘昼依旧是厚厚实实的几层衣裳裹成瘦一点的熊。 说话也没有之前哈冷气。 他从没有度过这么长的冬天,之前走不动,天天闷在屋子里,春夏秋冬对他来说并没什么关系,反正都是窝在这个怀里那个怀里。 「哎。」 「嗷呜呜呜。」 白白一路滑行着滑了过来,它的脚丫子很难在结冰的地面上平稳,对于冬天也深表不喜欢。在弘昼几声哀嘆之后,它这才千辛万苦的跨过院子滑了过来,舔了舔弘昼的手。 过了年,白白俨然是一只大狗了。 白白是个很帅气的长毛少年郎,一个舌头就能把弘昼的手包住。舔手几乎是它的本能,就像是人见面后打招呼一样。弘昼也都习惯了,淡定的举起手让常通拿帕子给他擦了擦,这才摸着那带着水珠的一身长毛。 感觉到主人的抚摸,白白享受的眯着眼睛,脑袋跟着蹭啊蹭。 看它这么温顺,弘昼不免想到了它的兄弟姐妹。虽然很丢人,但是那几只魁梧雄狮一样的獒犬对着自己嘶吼,当时真的把他吓了一跳。 那大概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明明是亲亲兄弟,怎么就闻不得味道了?这么蠢吗? 弘昼很无语,又庆幸白白还算机灵。他拿着花球信手一扔,白白见此拔腿就跑。不过脚下滑,没跑起来反而摔了。 白白并没有难过,起身又伸出爪子努力踩稳地面。 看它这么坚持努力,像是老爷爷一样带着长毛微微颤抖的前行,弘昼自然的笑了。 「五阿哥。」 常通指着侧面的墙,「您看那儿!」 后院子只有这么大,弘昼现在已经能轻松的完成后院一圈散步的运动量。为了让白白痛快玩耍,这侧面的小院子就成了它的天地,弘昼也常坐着思考。 本来就有些荒凉,奴才们见此收拾干净后就少有踏足,自然而然的成了弘昼的私人秘密基地。 弘昼闻言转头看去,一惊。 「弘旺?」 弘旺很努力的从墙角上挤了过去,在草地上站起来后松气,放出年后幸福小肚子的弧度来,「你果然在这里。」 弘昼看得目瞪口呆,「那里?」 他又看了看侧面堵起来的狗洞,自打弘旺爬洞吓人不成的事情发生之后,两府之间就客气隔绝了起来。要不是两家福晋还在走动,弘昼都以为是老死不相往来了。 弘旺一点都没有钻狗洞的羞耻感,拍了拍灰就走了过来,「阿玛说君子一诺如千金,说好了给院子放养就决不食言。这洞是新挖的,你家狗都没钻过呢!」 言下之意,这还不算是狗洞。 弘昼惊嘆,这是狡兔三窟啊! 八婶知道了,会不会重金请杀手把渣爹的猫狗都灭口了? 不过听闻八叔府里人口单薄,妻妾就两个,儿子就一个。空着也是空着,给个人情其实是好事。 弘昼大概能懂,只不过他眼神依旧是防备的。 果真,下一瞬就见弘旺嘿嘿一笑,弯下腰来摸着弘昼的脸揉捏起来。他手有些冷,还带着草腥味,摸到白白胖胖暖暖带红的小脸,嘴里发出一阵桀桀笑声。 弘昼警示的瞪着他,张嘴便道,「你此可以破赌一啊啊啊!」 「少骂小爷!让小爷捏痛快了,前面的事情就一笔勾销,懂不懂?」 「你此啦一暗哇啊啊!」 弘昼呲牙咧嘴说不清楚,一张脸被揉的不像样子。 常通连忙上前去阻止。 弘旺觉得挺痛快的,收回手来,「看你之前是无心之失就算了,既然你跟弘暄一起玩,那就勉勉强强罩你了!」 有很多话想说,可惜说不痛快,弘昼嘴里回了一圈最后狠狠道,「呸!」 他才不要谁罩! 「诶,你别不乐意啊!弘时这小子没有脾气,你才去上书房肯定要被欺负。不如跟着小爷,小爷罩的人可不多,你算是第七,不,第十二个!」 弘旺一脸你占便宜了,说着说着眼神就热烈起来,有点蠢蠢欲动了。 弘昼当机立断,扯起嗓子大喊,「白白!」 滑到一边努力行走的白白耳朵一立,嗷呜一声就滑了过来。 眼看着这么一个毛绒绒瞪着眼睛奔过来,弘旺条件反射的转身就跑。他动作熟稔的钻进去,结果肚子卡住了,就剩两只腿在拨动。 第93页 「汪汪汪!」 「弘昼,不是,你快拉我啊!」 白白的汪汪声近了,弘旺也没有方才的得意,他似乎感觉到白白的气息般,声音忽然就变得尖锐了,「快拉我!」 对面的奴才齐齐拉着他的手奋力一拽,人呲熘的挤了过去。 弘旺庆幸余生般想抹眼泪,但他经历太多了,只是心里狂跳最后反身在墙上踢了一脚,「弘昼你等着!」 担心动静太大被郭络罗氏闻听,弘旺的狠话都是放低的。 弘昼拍了拍原地嘶吼的白白,对于这种毫无威胁力的警告,只有嗤笑一声不屑一顾。 「回去。」 来而不往非礼也,看来他也要表示表示了。 不过院子里还有狗狗在,总不能未伤敌先害己。弘昼觉得有事情忙了,心里也松快一些,背着手哼着小调打道回府去。 此后几天特意在院子里蹲守,结果都不见对面有任何动静。 直到弘昼随意问了一句弘时,这才得知他正在接受严格的皇子教育。 弘旺是庶长子,很有可能此后会放到郭络罗氏名下,未来将要继承爵位。未来世子爷的教育比着弘时,又要繁重不同,所以弘旺的闲情时光格外重要,更不要说带着人爬洞来打架了。 弘昼觉得很可惜,日子又觉得索然无味了。 好在春暖花开,渐渐绽放新一年的暖意,宫里的老人家放话要去畅春园住个把月。 宫里呆腻了,想换地方就换地方。 弘昼心里嘆一声,有钱真好。 府里的两位话事人这才想起来,自家还有个御赐的园子。在某个天气晴空请安的时候,乌拉那拉氏叫来几位侧福晋和格格,笑着道,「今年开春后热得也快,正巧王爷得闲,想着十日之后动身去圆明园。你们将东西收一收,一同去玩吧。」 「那感情好啊!园子里清净凉爽,天热了都不怕。」李氏闻言高兴,承如阁住的太久,连廊边有几根草都能数清了。出门走一走,心情也好多了。 众人闻言,自然是高兴的回去收拾着。 弘昼坐在一旁,看着耿氏一面笑着说话,一面忙着指挥陈嬷嬷听书收拾行李。 康熙住的畅春园离着圆明园只有一里多地,是当年册封王爷之后一同御赐的园子,这份别具一格的赏赐,还不是弘昼印象中那座圆明园的样子。 早在明朝时就各园子修建,西郊地理优势,空旷郊野,亭台楼榭与湖光山色交相辉映,成为京郊名噪一时的园林荟集之地。其中京国第一名园的清华园更是闻名,到了大清今日,皇上也同样看中了这块绝好的造园之地,开始大规模地兴建园林。 圆明园建于四十八年,至今不过几年。身为藩赐园,建景不多,除了名头好听外在京城之中并不出名,也没有王府规格大。 但那是崭新的园子,更何况后院的女人平时也只是在王府后院打转而已。 明明只是两个主子住个把月的日子,耿氏硬生生的备了三个箱笼,这才勉强够了。弘昼看得很清楚,耿氏的东西一半都不到,他的换季衣裳等七七八八都带上了。更好笑的,还是他夏日盖的小被子等也折好放进去。 弘昼并不是挑剔择床的人,这一点从秋收路上就可以看出。 不过耿氏在兴头上,他也没有阻拦,只是想着暗戳戳的激动着。 既然是跟着放暑假,那康熙肯定有时间,所以他们爷孙终于能再见了,他又有了跪下抱大腿的好机会! 弘昼很开心,为了有表示自己聪明的机会,特意将康熙御赐的那堆玩具拿出来,想着带过去才好。 因为平时会玩,所以炕上的屉子里装满了他的玩具。弘昼拉开来,让听音准备一个匣子来,再亲自的一一挑选装好。他正翻着兴头,突然两道身影借着外面的光色明亮的晃过,在他不远不近的地方停下。 弘昼没有仔细的听,直到提起了白白,他这才竖着耳朵去听。 竟是石中和常通两人。 这个时辰差不多是带着白白去排便回来,准备用饭的时间了。常通显然是忙完出来,也没有机会进屋插空,拉着石中嘆气,「这事可怎么好?」 「王爷说的?」 「是!王爷说白白和阿哥亲近,提前去势最好。」 「确实应该。」 弘昼一脸懵,去势? 什么死了?,, 第38章 双尾辫阿哥 「可这白白体格壮,平日乖巧都是在五阿哥跟前才有的。」常通想着就觉得头疼, 「想要让它乖乖地怕是很难。」 石中不以为意, 「这还不容易?饭里倒酒下去,让它睡死过去就是。」 「试过了, 可惜这狗鼻子灵得很。闻着味道不一样, 碰都不碰一下。」 「这样啊……」 两人继续犯难起来了, 弘昼听得直皱眉头, 去世肯定不是他以为的去世。 那到底是什么呢? 「五阿哥?」 听音喊了一声, 弘昼回过神来又继续装玩具。等到匣子满了,听音将盖子盖上拿去箱笼一同打包。 窗外两人已经走开了, 弘昼抓了抓头, 便见耿氏抱着一匣子过来。打开一看, 里面样样都是精緻好看的各色帽子。 这段时间弘昼戴的是秋冬的厚帽子,这些春夏戴的差不多要拿出来晒一晒。耿氏索性拿出来,再想着方才装上的衣裳来搭配。顺手将弘昼头上的帽子摘了, 再一顶一顶的试看。 第94页 身为没有灵魂的衣服架子,弘昼面无表情忽略眼前几个女人, 放空心神。 别看耿氏直言直语讲究内涵, 陈嬷嬷一副老练沉稳作态, 实际上在衣着穿搭的事情上尤其热衷。按照平时的表现来看, 这会怕是只多不少。 只是坐着而已, 弘昼觉得能够忍受。 正好想想, 小本本上弘旺弘映们的名字可以划掉。 最重要的是, 以后读书的问题。不去上书房肯定是不可能的, 但他对那些所谓诗词歌赋真的不拿手。当初读书的时候,因为有老师帮着圈化重点,所以考前课堂都尤其认真。听从老师的提醒,将试卷上的分数都统计归纳清楚。晚上再努力一下,熟读背下就能得到的分数绝不失手。阅读理解再带上自己永远都不懂的发散思维,还有一篇工整好看的作文。 高分是不用想了,但是及格线绰绰有余。 这都是他数次努力和实践之后得来的经验,一路上披荆斩棘,甚至后来选理科的时候,也得到了一定的帮助,直到后来游刃有余,能够将知识点都把握好。 所以不提作诗,还有提问原作思想等事情,应付考试他是可以的。 弘昼想着有了些信心,回过神来后就发现听书将他的小靴子又拿了过来。大概是这么配了一下,挑选在箱笼里的衣裳又重新翻捡一遍。 一屋子人忙里忙外好半天,等到弘昼的肚子咕噜噜响了,这才发现时间不早了。 好在石中等人在外面还知道时辰,听书出去一唤,就提着食盒进来。 膳房里按着耿氏和弘昼的口味做菜,满蒙人好肉。京城中都讲究精细,在厚味膏粱中又要讲究身体调和的养生之道,杂粮蔬果等成了绝不能缺乏的。 耿氏并没有胤禛那样强硬控制弘昼的饮食,黑脸一个人就足够了。她只是叫人去和膳房里直接说一声,煮了高粱饭等,又摆了一小碟炒肝在弘昼跟前摆着。 弘昼的手短,除了面前的都要陈嬷嬷在旁夹菜才可以吃。这种徐徐渐进的膳食他能接受,更何况高粱饭也被膳房做得很香,更不要说炒肝带了辣椒的刺激。没有胤禛时候的强迫,他兀自就闷头吃起来,还让陈嬷嬷直接将辣椒和炒肝一起勺到碗里拌饭吃。 吃饭嘛,还是自家人吃的痛快,也没有各种规矩可言。 耿氏见他吃得香,勺了点玉米过去,免得太辣肚子会不舒服。 等到吃得七七八八了,弘昼这才抬起头来看着耿氏吃的斯文秀气,站在椅子上用勺子给她勺菜。 耿氏莞尔,由着他孝顺自己。 听书看着也高兴,在旁帮着舀汤伺候。 两母子吃过了准备休息,弘昼发现自己的玩具竟然都被收了起来。他愣了愣,干脆出门去熘达散步。 常通顺势将白白牵了出来,跟着弘昼从散步到轻跑。从院子到后院绕跑一圈半,途中还遇到了几位侍妾。弘昼闷头往前跑,等到气喘吁吁后,这才放慢些许脚步,重新散步让身体散发汗水。 弘昼瞥了一眼依旧是散步模样的常通,心里有些气。 年纪小,再怎么折腾都比不上大人。 还好,弘昼摸着慢慢消下去的肚子,又信心起来。 只要坚持努力的运动,总有自己身姿挺拔八块腹肌的时候。 怀揣着这个美好的梦想,弘昼又哼哼哈哈的挥拳活动几下。 康熙动身去畅春园,京中贵圈的人都跟着跑了过去。这天来临的时候,弘昼还在睡梦里就被耿氏挖了起来,套上衣裳等塞了一小碗的粥食就上车走了。 等到弘昼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时,他已经躺在了圆明园里。 他连忙爬起来,发现屋中的摆设更显得简雅,再从窗棂探头出去,更是抄手游廊一片清净的小院。说实话,因为林木花草围绕的缘故,眼前一亮之外反而觉得比着留听阁更小。 可新院子,怎么看都是好的。 耿氏等人也是一脸的新鲜,放下行装略作收拾,便开始游逛起来。 弘昼起来的时候她们已经逛完,自然的跟着开始游逛起来。 圆明园虽小,但五脏俱全。西郊的地面本就有着一定优势,再加上工匠略坐雕饰修葺,园中景色就自然流露而出。 耿氏等人从后湖行走,往前还能看到牡丹台、天然图画等景色。 弘昼走了几步,他回头看着石中,「白白呢?」 「回五阿哥,白白身子不适留在王府里,常通随着在伺候。」 「不舒服?」 白白一身厚实,整天活蹦乱跳的哪有半点不舒服? 弘昼狐疑,而后恍然想起一事,「去世?」 石中惊讶,没想到弘昼竟然知道,以为王爷或是常通早前说了便点头,「正是,估计要休养些日子,等好了就送来园子。」 「……」 弘昼不明白这所谓的不舒服和休养,再看石中神情微妙,他忽然就明白了『去世』的意思。 那不就是太监吗? 他那威风凛凛英姿飒爽的白白要当太监了? 不对,这口吻是已经做了? 弘昼张了张嘴,回首很是震惊的看着和他一般高的盆栽。 比自己小的白白已经长大了,自己还在努力发育,看来这长得快的种族也有很大的劣势。以至于他这个主人家,竟然毫不知情毫无人权的情况下没有保住白白的蛋蛋。 第95页 当初出生后一个月,因为环境的差异,心理上总让他心里发慌。再加上身边都是女人在打转,感受自我信仰几乎是他每天都会做的。有信仰在,就觉得一切都好。 同心感悟,弘昼抹了抹眼角,他对不起白白。 「弘昼?」 耿氏停住脚步,「快过来。」 游逛在湖的旁边,又有众多好看的林木遮掩身影,耿氏就怕弘昼离开她的视线。乌拉那拉氏身边的奴才来请他们过去,一转眼发现弘昼还在远远地地方站着不动。 弘昼闻言追上脚步,看着耿氏,「额娘,玛法呢?」 「元福想玛法?」 弘昼点头,「想。」 「那等会儿见了阿玛,元福问阿玛?」 「好。」 耿氏摸了摸头,带着弘昼去乌拉那拉氏的院子。 弘昼抬头,就被耿氏牵着手走了。 他们去的不早不晚,李氏和钮钴禄氏还没有到。弘昼吃了两块小点心,这才齐聚了堂上的人。 弘昼看了些,在座的除了年氏之外,但凡有过养育子嗣的人都来了园子里。想来圆明园中,也都差不多住满了。 乌拉那拉氏抚着手腕上的玉镯,莞尔轻笑,「今日叫你们来不为别的,只是近日我身子需要静养,往后的日子妹妹们可要细心服侍王爷。」 「……」 众人顿了顿,目光自然的转向了乌拉那拉氏那躲在绵褂里看不出大小的肚子。 平时见面都是请安时,坐着看不大出问题来。兴许是调养的好,面容红润有色。再加上胤禛那里走动不便,谁也没想到乌拉那拉氏是有孕了,连着具体有多久了都不知晓。 李氏闻言连忙贺喜起来,不论真心有心,这堂上自然是热闹和气的。 乌拉那拉氏只是和她们应付几句,便又提起原话,「晚些时候身子重了,必定不方便。正好这些日子王爷闲余多一些,你们也就多担待一分。这园子里的杂事,就让李氏来帮一帮如何?」 李氏很意外,有些心动,「进府这些年从未摸过掌事,福晋叫我帮忙,就怕越帮越忙了。」 「说笑了,还有嬷嬷她们也在呢!听说弘时这些日子又长高了一寸?人也瘦了一大圈,正好这段日子替他补补也好。」 弘时的学业太重,人瘦了一圈。听说年后的月考成绩很不理想,为了要追赶跟上学业,前些日子更是点灯熬夜,眼下都是黑的一团。再加上发育窜高了一截,整个人像根竹竿一样。 李氏心疼,就特意向着胤禛求了两回,胤禛后来嫌烦就不大愿意去了。 见胤禛躲着自己,李氏想到乌拉那拉氏和年氏走得近,私底下便不忿的说了一嘴,有点迁怒的意思。 竟然又被知道了! 这个女魔王! 李氏抬眼看着乌拉那拉氏,嘴唇蠕动两下,最后应下。 她这个辅佐只是听起来好听的话而已,但是福晋这么说也是对的。好歹可以鸡毛当令箭,想着法子让孩子松乏两分也好。 虽然被暗示胁迫的感觉不舒服。 事情说完了,众人纷纷散去,弘昼歪着头看了看,走的时候还认真的恭喜。 他不清楚历史,也不清楚嫡母这胎的好坏。不过有个更小的垫底,好歹能分散渣爹的注意力。至于被分宠的问题,那就是小意思了。 好歹他当年也是上有大下有小这么走过来的。 弘昼笑眯眯的,说得还格外真诚,乌拉那拉氏点着头,「那就借弘昼的吉祥了。」 耿氏道,「福晋为人心善,上天好德,必定会让福晋心想事成的。」 乌拉那拉氏莞尔,「你们说的这么肯定,我都觉得不会有错了。」 「肯定不会的!福晋这么好,等晚点写几道菜谱来,那都是家乡里怀了孩子的女人喜欢的。」年氏忙道,笑眯眯的讨好着。 「说这些,你也该紧张些了。」 「福晋说笑了,之前不是说我还小嘛,不急的。」 还好李氏不在,不然都要翻脸了。不过两人客客气气的说着好话,很让弘昼匪夷所思。 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宋氏在路边漫步等他们。 「怎么在这等?」 宋氏看着他们身后,「外面景色好,就多看看。年侧福晋还在里面?」 耿氏点头,「福晋正好缺个人说话,你要等年侧福晋?」 「不,」宋氏摇头,低声呢喃,「这年侧福晋竟然和福晋亲近,真是叫人惊讶。」 她进府最早,也看的出嫡福晋的好坏。但正因此,也明白嫡福晋的厉害,所以大家都敬重远离的相处,如此才维繫了表面的和气。 没想到。 「福晋为人敞亮,年侧福晋不为私情所困,性子投缘罢了。」 想要住在后院里,却能心思清净不为身边影响,将胤禛当做普通的一个人,这点是很难的。至少结发夫妻的乌拉那拉氏也做不到,只能慢慢了解胤禛,然后一同举案齐眉共同进退。 耿氏心里微嘆一声,说到底是就是比不上年氏罢了。 想来还没入门,年氏就明白自家人在皇家的分量和关系。毕竟这在京城大家之中,都是必然存在的情况。不论入门之后是谁提起,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明白彼此互助互利的关系。 因为明白,所以脑子清明,身份也就不同。 第96页 不像她们战战兢兢,处于末流被赐入王府。上下不得,要完全的看着脸色过日子。 耿氏拍了拍宋氏的手,「难得出来,不如一同走走?」 「好。」 才刚来园子,夜里的晚膳是合府一起吃的。 弘昼走走看看大半天,觉得现在的圆明园也不过如此。好不容易看见了胤禛,还没吃饭就迫不及待的拉着问,「阿玛,玛法呢?」 胤禛狐疑,看向耿氏。 「元福似是以为皇上也在圆明园,来了之后就问了几声。」 至于后面想不想的,耿氏谨慎的没有提起。之前倒还好,闻听说福晋有喜了,她不自觉的言语更小心起来。 弘昼没察觉到这里面的问题,只是拉着胤禛像平时一样,主动的爬到他的怀里缠着,「阿玛?」 想着动身来此时还在睡觉,胤禛承诺并要求,「明日,明日早些起来就带你去。」 「好!」 弘昼嘿嘿点头,伸出手来勾住胤禛的小手指,「说好了,还想白白了!」 古代的医学环境要落后一些,獒犬的脾气再温柔都不是真温顺的,弘昼很怕底下人不留神就让他自生自灭了。 胤禛的手掌抚着弘昼后脑勺,顺着卷了卷脑后小尾巴,「先吃饭,等你乖乖的,不再挑食就带白白过来。」 「我很乖。」 「元福。」耿氏喊了一声。 弘昼也不生气,哦了一声,「我和阿玛一起坐。」 「不要扰着用膳,快回来。」耿氏连忙又喊。 胤禛倒没有生气,乌拉那拉氏见此让人将椅子挪到他的身边坐。 年氏不生气,干脆挪到乌拉那拉氏的边上。 弘昼见此很高兴,探头在胤禛的脸上亲了一口,这才乖乖坐下。 本来已经习惯这样亲近的胤禛脸上微红,他努力忽略堂上人的目光,咳嗽一声,「用膳吧。」 弘昼撑着桌面,伸手用勺子勺了肉。然后顶着胤禛眉头微凝的目光,送到他面前的碟子上,「阿玛,吃!」 「……」 弘昼笑容很谄媚,不管不顾的捧着自己的碗看着胤禛。 坐在一旁的弘时停止了脑中翻滚记背的知识点,已经被弘昼的所作所为惊到无话可说。就在他看了一眼只顾着看饭菜的弘历,再回首时面容几乎失控,他那个严谨厉害的阿玛竟然夹菜放到弘昼的碗里! 酸了。 弘昼见他明白自己的意思,也不管夹得是什么青菜,一脸开心的塞到嘴里就吃了。 然后道,「我乖哦!」 胤禛无法,在乌拉那拉氏戏嚯旁观的目光下,顶着弘昼的殷勤吃下了肉。 最后再投桃报李的夹青菜过去。 弘昼全都吃了,反正他都习惯了吃饭被塞青菜。只不过有来有往感情才好,所以他都努力的夹肉过去,再巴巴的看着胤禛吃。 别的不说,他在怀里打滚的时候明显感觉到胤禛有多瘦。 这不行啊!不吃肉不长胖,怎么对得起万贯家财和未来江山呢! 胤禛感觉到了弘昼的殷勤是多大报复! 两人相差甚远的肚子,再加上弘昼快手快嘴的吃饭速度,所以他早早吃完,专心的盯着胤禛的嘴不停夹菜过去,而且投餵的都是肉。 胤禛犹豫一瞬,自从走上了养生之道,他饮食清淡惯了,乍一下吃油腻荤食总觉得有些受不了。 但弘昼目光灼灼,一脸抓到你了,「不挑食哦!」 「……」 「是啊,王爷可要做好表率。」乌拉那拉氏轻笑打趣。 年氏在旁嗯嗯附和。 胤禛不得不痛并快乐的吃完这顿晚饭,弘昼高兴极了,走的时候还特意拽着胤禛勾了勾小手指,提醒他不要忘了牵桥搭线的事情。 眼看着弘昼蹦蹦跳跳的离开,胤禛头疼的摸了摸肚子,他很久没有吃到十分饱了。 竟然这样暴饮暴食,看来这孩子的眼睛真有魔力。 胤禛在心里自我打趣,坐了一会儿始终觉得肚子顶着不舒服。特意的抿了清茶,决定起身去院子里走动消化,想着回头再陪乌拉那拉氏说话。 乌拉那拉氏笑着应了,叫奴才恭送他出去,随着就将院门下钥了。 「……」 胤禛站在院门前一怔,有那么些许没有反应过来,而后嗤笑。 真不愧是贤名在外的好福晋,竟然用完就扔。 苏培盛淡定自若的打着灯,「王爷,咱往哪边走?」 胤禛背着手,捏着身后的辫子尾巴,「随意。」 苏培盛点头,那确实不好说了。 圆明园自打知道主子们要来,原来冷冷清清的园子将花草都修剪摆设一遍,路边廊外也挂上灯笼方便散步游逛。 府里人是头一回,但胤禛已经来过几回了。他甚至将园子里部分花草搬走,开荒做了田土种菜。听闻难免的粮收不错,且各地之间还有些许差异。他对此不大了解,但是南方粮收比北方高是切切实实存在的。农家人说是天气地势的缘故,是无法作为的。可是每每闹灾,总会发现囤村的粮食太少了。 这段时间在这里住,正好可以亲自伺候着养一养,说不准还能捣一顿饭出来。 胤禛如是想着,绕着园子越走越远。还特意在荒土上来回打量走动,又叫来农夫问了几声,这才心满意足的抬脚离去。 第97页 等到了回头路的时候,他想着答应了弘昼,不如今夜就去耿氏那里。 苏培盛道,「王爷,钮格格。」 胤禛看去,原来自己已经走到了亭子边上,钮钴禄氏着一身红装锦绣棉挂正坐在里面拂风赏景。 说拂风赏景,却又不对。 因为钮钴禄氏的面前摆着花纸和木枝,还有浆糊。 胤禛走近两步,钮钴禄氏似有察觉般抬起头来,笑着起身,「王爷安。」 「你这是?」 「奴才方才散步瞧着天上无云,想来明日是大晴,所以想做纸鸢来玩。」钮钴禄氏微微侧脸上扬望天,露出姣好的弧度,「这么巧,竟然遇见了王爷。」 胤禛手指抚着佛珠,捻动两颗,「黑灯瞎火的,跑到这里来做纸鸢?」 钮祜禄氏抿唇,「还有烛台和灯笼。」 胤禛抬眼看她,明明是站在凉亭下,却带着几分立于上方才有的俯视,「你这眼神倒是好。」 「王爷谬赞。」 「既然有这闲情点灯看景,那就抄十遍地藏经给福晋祈福吧。」 「王爷?」 「还有,」京中时尚霸主目光挑剔的打量钮祜禄氏一身打扮,「你这一脸□□一身大红是什么装束?特意跑来这么蹲守,是想要吓死爷?」,, 第39章 双尾辫阿哥 钮钴禄氏知道王爷喜欢她什么, 所以换上自己能穿的桃红色新衣, 衬得她白皙明亮。再仔细妆扮之后, 面容五官也显得俏丽明媚。 然后在亭子里很天真可爱的做纸鸢。 她满心期待着, 因为福晋有喜了, 明说让她们自己要争气,说罢还对她暗示的眨了眨眼。 钮祜禄氏想到了自家额涅的话,女人争宠重要的就在男人身上,所以她此番是正大光明, 带令出行的。想来王爷见到了自己, 就算不成好事,也能心里有个美好印象? 但她万万没想到, 自己竟然辜负了福晋的重託, 反而受到了嫌弃。 钮祜禄氏恍惚想到自己递交地藏经时, 福晋会不会唉声嘆气, 气她恨铁不成钢? 是哪里出了差错? 她满脸茫然, 最后在苏培盛走前隐晦的可惜目光下幡然醒悟。竟然忘了打点王爷的近身人! 说不准是不凑巧, 遇见王爷自个儿不高兴了呢! 钮祜禄氏对于错失良机很是悔恨懊恼,最后纸鸢也做不下去了, 连忙赶回去抄经书去。来园子就这点时间,可不能白白浪费了。 大约是发泄了不满,胤禛心里舒服多了, 进了院子里时看见耿氏清爽的面容, 心里很是满意。 胤禛嘴上不说, 但是伺候这么些年, 耿氏也知道了他的脾气。 耿氏有些好奇,「王爷似乎心情不错?」 胤禛笑着躺到床上,一手拍了拍身侧,「坐。」 耿氏依言坐下,胤禛侧耳与她说了一句话后,清秀浅笑的面上就带出几分羞涩来。 坐在外间的弘昼想要进去,正好看见这样情景。心想正好刷刷存在感,陈嬷嬷和听书却是默契配合,捂着嘴抬着人共同夹击的把他架了出去。 「五阿哥乖,时辰不早该回去睡了。」 弘昼想拒绝,但是想想耿氏方才的神情,最后乖乖地跟着走了。 人嘛,还是互相滋润帮助,日子才过的更美丽。 弘昼觉得自己很懂事,在新床上打滚笑了两声。 听音坐在脚榻上,好看的眼眸眨了眨,映着隐约的烛火微光像星星一样闪烁,「五阿哥睡不着?」 弘昼仔细看了两眼,发现听音的长相不错,至少不比弘时身边的如花差到哪里去。还不到初见如花的年龄,美人坯子已经能看得出来几分。 摸着胸口保证,他绝对没有吃窝边草的心,可是放一个好看的青梅小奴婢,这点怎么看怎么怪。 「五阿哥?」 弘昼肯定的摇头,歪倒躺下。 听音自然的上前掖了掖被子,趴在床边看了片刻又睡下去了。 脑海中还有些事情沉沉浮浮,想了片刻又想到胤禛就在隔壁,连忙闭上双眼陷入梦乡。 年纪幼睡觉是很容易的事情,弘昼念头起了不久就呼呼起来。因为一夜里都安静,听音也跟着踏踏实实的睡了一觉,然后就被叫醒了。 彼时天还是幽蓝一片,连点日头光色都没有。弘昼精神抖擞的坐在床边,他高高俯视的伸出脚趾戳听音的手背。 「听音,听音,听音!」 像是蚊子声一样嘤嘤嘤的作怪,听音睁眼后眨了眨,很快就恢复清明。她意外竟然不是自己叫起身来,想了想,「五阿哥要如厕?」 弘昼哼的转身站起来,「起床了。」 「……」 听音揉了揉眼睛,她推开窗棂看了眼天色,「五阿哥,时辰还早呢!膳房只怕水都还没烧呢!」 虽然王爷阿哥们平日上朝上学的事情不会断,但是难得出门来,再加上后面天热起来日头越发的长,所以这刚来两天的惬意休闲,都是无比珍贵的。底下的奴才也能跟着松乏睡多一会儿,谁会闲着没事早早起身。 弘昼抓了抓头,他睡得浅,朦胧中听见打更声后就睡不着了。当时他听了一下,好像是最后一更了。 听音劝了两句,弘昼只能听话躺下,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烛台早就点完了火光,好在他眼神不错,还能在凌晨时分的朦胧中看见些许稜角。 第98页 弘昼左右翻身,折腾许久之后依旧觉得精神十足,终于在外面几声鸟雀声下听音坐了起来。她方才根本没有真正睡下,索性起身将收好的衣服都拿出来。 自己已经不是手脚柔软无力的时候了,听音帮他穿裤子,弘昼摸着整齐的小辫子忙戴上帽子。 两人三五两下就齐整干净,打开门。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弘昼笑着小跑到前屋去。 屋中**一夜的两人特意多眯了一会儿,胤禛隐约听见一些动静,抬头看了看外面。 天色已经微微亮了。 胤禛起身伸了个懒腰,睡得舒服自然是神清气爽,「来人。」 随着喊声,门吱呀的被推开来。 几人鱼贯而入,端着各样洗漱用品站在一旁。胤禛将辫子甩在身后,站起身来。 「阿玛早。」 「嗯,早。」 胤禛点头,连忙看向来者。 弘昼殷勤的帮着绞了布巾,又扯整齐的递近,拉了拉胤禛的裤子,「阿玛,太高了。」 「……」 看着那张散着热气的布巾,胤禛木然的坐回床边,由着弘昼走近后亲手给他擦脸。 弘昼年纪小,但他毕竟不是真小孩,擦脸这件事情做的十分到位。从父母到脖子,从眼角到耳朵,无一处不殷勤清洗。 胤禛是爱干净的人,自然擦不出什么来。 弘昼将布巾丢开,殷勤的递上牙刷,又捧着盆盂放到脑门上。 「……」 胤禛已经无话可说了,他享受着弘昼的殷勤伺候,待到衣着整齐后弘昼还拿着发带要给他绑上。 「你怎么起来这么早?」 「想阿玛。」 弘昼看着他洗干净的脸,上前亲了一口。 胤禛眯着眼睛看他,伸手将发带拿走。弘昼却不放手,嚷着要自己来。 「这是爷的头发,又不是你的。」 「不,我的!」 「……你不会。」 「不!我会!」 弘昼就想要做到最好,让胤禛不好意思敷衍自己。得知被小看了,拉着胤禛的尾巴尖就用发带绑了起来。 男子的佩饰与女子少许多,但也讲究精緻。单是发带上两个他小手指头大的珠子,也不是什么凡品。 真是奢侈啊! 弘昼心里想着,手上很自然的给尾巴尖绑上了漂亮的蝴蝶结。蝴蝶结要讲究好看,且两面匀称,末了小手左扯右扯。 最后骄傲的点头,后退欣赏。 长辫子的末尾头发都少,偌大又简单的蝴蝶结看着浮夸厉害。胤禛眉头皱了起来,瞪着那结半晌,最后抬眼在弘昼欣喜自得的神色下偃旗息鼓。 算了,大概就是年纪小,所以限制了孩子的欣赏水平。 胤禛嘴唇翕动,「弘昼真聪明。」 弘昼闻言幸福又餍足的点头,再次把自己塞进胤禛的怀里,「阿玛帮我绑。」 胤禛身上也有薰香,但香气很淡,不扑上去只能隐隐约约的闻见。但不管是康熙还是胤禛,两种香他都闻得惯。 里间的耿氏也被动静弄醒了,尤其是有弘昼在低声说话,她连忙的站了起身。穿戴齐整出去,就看着弘昼坐在胤禛的怀里,而胤禛将自己备用的发带拿出来正在给弘昼绑结。 不同的是胤禛绑的结小巧精緻,还带上一束黄穗子。弘昼看得自愧不如,捏着小尾巴直笑。 「王爷,元福。」 弘昼歪过头,将小尾巴捏着甩了甩,看他又拿了一样好东西。 耿氏莞尔,「元福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惦记着出门。」胤禛很不客气的揭开弘昼的心思,抖了抖腿,「下来。」 弘昼也不生气,站回地面的同时依旧牵着胤禛的手。 耿氏见此无法,有些话不好说,只是认真的看了弘昼一眼,而后三人用过早饭就散了。 走的时候胤禛还特意去了乌拉那拉氏的院子,见到两父子前来,她一点都不惊讶。 「爷去给汗阿玛请安,不如你也前去?」 毕竟是有喜了,在老人家面前走一走总是好的。更何况胤禛膝下没有嫡出,这一胎自然是很看重的。 乌拉那拉氏自从得知有喜之后,心情就松快了。她不是不能生,所以不怕汗阿玛会有不满或是塞人进来。至于是儿是女,她都无所谓了,曾经看着弘晖一路走来至死都在案牍劳形的读书,反而觉得生个小格格是最好的。 毕竟她是嫡福晋,谁做世子都要敬着她。老了没有一大家子的事操劳打点,不远不近的最舒服。 而眼下,就是好好养胎再让人跟着开开花,府里就能清净下来了。 乌拉那拉氏牵着弘昼一同上马车,她看了小辫子上的穗子,「弘昼想不想要弟弟妹妹?」 「想!」 弘昼很上道,指着乌拉那拉氏的肚子道,「弟弟!」 一语双关,乌拉那拉氏禁不住笑,「那要是妹妹呢?」 弘昼想了想,「也要。」 乌拉那拉氏摸他的头,「那弘昼就是哥哥了,日后要更加听话懂事,不能惹阿玛生气。」 「好。」 「听说弘昼会解九连环?好聪明啊!」 弘昼闻言半真半假的抬起下巴,很骄傲自豪,「我聪明。」 「额涅都不会呢,不如弘昼教额涅?」 弘昼点头,然后乌拉那拉氏笑着从屉子里拿出九连环来,上面还有个铃铛叮叮噹噹的很悦耳。 第99页 除此之外,中间还有一块铁板横着,也就是说这个的难度更大了。 乌拉那拉氏特意让铃铛声更大,看弘昼接过去后一心一意的开始解,笑着看了会儿就迷上眼睛打盹儿。 途中弘昼扫了一眼,暗嘆嫡母想睡觉直接睡啊!竟然这么发狠示威。 两园靠得近,铃铛声一直在作响,弘昼解了半路失败了,目的地也到了。 乌拉那拉氏没有一点打击孩子积极性的自觉,带着弘昼就下马车去。 下去的时候,弘昼拿着九连环没松手。 畅春园的奴才都是宫里来的,见到来人恭敬行礼,侧身让开。 今日康熙不上朝,除非有要事相求。他老人家也是懂得享受的,早早看了几张摺子,然后用过早膳就开始游逛了。 胤禛一家三口过去的时候,这老人家正好在凉亭上等着上船游湖。 「老四来了?」康熙看向乌拉那拉氏,见她面色如常,满意点头,「看坐。」 「谢皇阿玛。」 「嗯,弘昼也来了?」 胤禛松开了手,弘昼顿时弹射而出,扑上康熙的怀里狠狠吸了两口,「玛法!」 「哎呦,这孩子。」康熙反应过来,看他在怀里紧紧抱着,不由好笑,「真是个不怕生,胆子大的。」 「初生牛犊不怕虎。」 「就是要这样,要有小孩子的朝气活动!以后大了,肯定不像你!」 「自己出息就好。」 康熙说什么,胤禛都自如应答,脸上也是平平淡淡的,最多带上含蓄的笑意。 虽然很给面子了,康熙却看不惯。好在弘昼还在抒发自己的思念之情,低低地喊着玛法玛法,心神也自然的勾了过去。 无论是怎样雄韬武略的能人,到了晚年都有点含饴弄孙的乐趣和嚮往。 按照前两年,出行游玩不多几日就有老大和太子们送孩子来。如今今年他心里也有些伤怀,索性谁都不提了。但不论是哪个孩子,都没有老四家的弘昼这么胆子大的。 第一次见,两只眼睛就不安分的四处打转,似乎害怕又努力的看着自己。 再后来见了两面,就完全不认生了。 康熙觉得很高兴,孩子这么小,再是有人耳边说话也不能说成这样。这样天性活泼又亲近,无论是哪家长辈看了都喜欢。他不能免俗,心情也好的回抱着弘昼。 「玛法。」 「诶。」 「玛法。」 「好孩子。」 「弘昼想玛法!」 「真的呀?」 「好想好想!」 …… 弘昼的声音又甜又软,哼哼唧唧的满是亲近和撒娇,康熙不自觉的开始应和起来,不仅不觉得烦还很是受用。 胤禛站在一旁,他看着康熙这样的配合,莫名的觉得这样的情形似曾相识,皱了皱眉头。 乌拉那拉氏捻了一颗梅子,低声道,「像不像你们父子两?」 「嗯?」 胤禛回忆回首,恍然看着她。 乌拉那拉氏轻笑,她最近口味重了很多。 胤禛忽然觉得乌拉那拉氏可能不喜欢看见这个场景,设身处地的想想,「等下爷陪你走走?」 「好啊!」 乌拉那拉氏没有解释,她当年是伤心过,不过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能得到汗阿玛喜欢的人有几个? 本来就不能和平常人家相比,自己就是出生大家的乌拉那拉氏更加明白这些。从根本上观念就和胤禛很贴切,这也是李氏如此争宠都追赶不上,两人始终相敬如宾似夫妻又似知己的缘故。 于是弘昼对着康熙甜甜蜜蜜撒娇完后,脑子冷静下来时两夫妻亲近的散步游逛去了。 而两爷孙,则带着奴才们上船去。 畅春园原是明朝明神宗的外祖父李伟修建的清华园。素有京师第一名园之称。虽然弘昼来前被科普过两园的关系,也知晓这是康熙爷的别院,但他没想过和圆明园相差这样大。 园内有前湖、后湖、挹海堂、清雅亭、听水音、花聚亭等山水建筑。这都是利用原来清华园残存的水脉山石,在其旧址上仿江南山水营建。作为在郊外避暑听政的离宫。园林山水设计都格外讲究,且是出自各大家,叠山理水,整修万泉河水系引入园中等等。为了水患,还在西面修建了西堤。 弘昼本来是一知半解都说不上的,奈何小船悠悠从此处凉亭出发。园中的水路是各自相通的,也就是他们爷孙就默默地坐在船上欣赏了大半园中景色。 这样真正古香古色略有历史的院子,修建精緻讲究,只是静静观赏就有后世园林各色人工都比不上的沉淀和韵味。 弘昼不太懂这些设计的缘由和理念,只是单纯的觉得很好,贴着康熙身边靠坐着,一路上惊呼。 「哇!假山!」 「哇!石桥!」 「还有鸟!」 在自己的惊讶上带上几分天真,弘昼显然就是个三岁小孩。 康熙觉得带一个孩子比得上七八个。再加上路上惊呼之后,弘昼还会顺便的问上一句为什么? 在得到答案之后,弘昼更是瞪着眼睛满脸震惊,「哇,玛法好聪明!」 康熙觉得很高兴,身边的魏珠等人也明显的能感觉到,对于弘昼不免留了心神。 好在园子里逛得差不多,小船停在湖中准备垂钓,弘昼站在旁边看着。康熙让他坐在一旁,「弘昼喜不喜欢吃鱼?」 第100页 弘昼点头,「喜欢。」 「好,那玛法钓给弘昼吃。不过鱼胆子小,你要安静啊!」康熙指了指他的嘴巴。 弘昼眨眼,喉咙里滚出很轻很轻的一声哦,然后手指放在康熙的嘴巴上,「嘘!」 康熙的眉头更垂落了,摸着鬍鬚无声的笑。 魏珠等人看得已经不是要留心神,认真的看了弘昼几眼,普天之下竟然还有人堵着皇上的嘴嘘声的。 弘昼跟着笑,依然是紧紧挨着康熙。他不喜欢这种过于动态的垂钓玩乐,干脆低着头玩乌拉那拉氏给的九连环。因为有铃铛声响,他动作很轻,再加上更复杂,所以玩得很慢很慢。 当年长大后才明白长辈喜欢什么样的孩子,可惜他幼年表现的过于安静听话,以至于亏还是吃了不少。又不恰好的,他是个很不喜欢吃亏的人。所以如今有了新的机会,长辈们喜欢的撒娇卖乖,他样样拿手,已经不要脸了。 脸有什么用? 从他自立自强努力的扒拉出世,跟着喝奶尿床就灰飞烟灭。 湖面上偶尔有鱼儿游动,可能是因为往年来过也有了经验,所以都谨慎没有上当。康熙不急于一时,偶尔会低头看一眼九连环,他童年玩的时候并没有这种复杂式的,所以也有些兴趣。 弘昼将九连环抬高一些,然后两爷孙不说话,就默契地你走一下我走一下。 至于垂钓,都是偶尔轻瞥一眼。 康熙玩九连环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但他毕竟有经验,而弘昼已经解过许多回了。于是在垂钓动了一下无果之后,两爷孙齐心协力的将九连环解开了。 弘昼一顿,而后开心的跳了起来。 康熙自然的张开臂膀,给予了爱的抱抱。 「玛法好聪明!」 「是弘昼聪明!」 「玛法更聪明!」 「弘昼更聪明!」 …… 两爷孙各种商业互吹,心里都高兴到不行,等到两人夸完了回过神来,跟前已经没有鱼了。想到方才拿着九连环叮叮噹噹的响,弘昼很不好意思的把它背到身后,低声一句,「对不起,弘昼忘了。」 「这有什么,玛法不是也喊了?」 弘昼歪了歪头,「所以玛法也有错?」 康熙一噎,他很多年没有这么直接认错过了,刚才那话也是心里高兴顺嘴一说的。 弘昼却笑眯眯的伸手,拍着康熙手臂,「没关系,弘昼不生气。」 「……」 「玛法生气了?」 「怎么会呢?」 康熙扭过头,看着魏珠,「挪地。」 要是没有鱼上来,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康熙打定主意至少要有所收穫才可,底下人也自然换了一处风水宝地。 圈养鱼虾垂钓风靡之时,弘昼也是战绩煊赫之辈。他左右环顾,伸手去拿最细的钓竿。 「弘昼也要钓?」 弘昼点头,指了指九连环,「玛法帮了弘昼。」 康熙抿唇,「那玛法教弘昼?」 他站了起身,拿着示范了基本动作。康熙并不以为真,钓竿只是竹木但也有轻重之分,加上弘昼小怕是很难拿起来,更不要说甩出去了。 不过孩子有兴趣,有这份心不能打消了。 康熙这般想着,便见弘昼哼哼哈兮的挥舞了手脚,然后对着两手呸呸两下再搓了搓手心。两手拿着钓竿的中间,将其举起来后手心往下挪去。 然后就甩杆了。 康熙都没反应过来,眼看钩子没出去荡了回来。心里还没放下,弘昼却歪斜站不稳,又被钓竿绊脚,顿时像一把离弦的箭,自由的飞落。 扑通——,, 第40章 双尾辫阿哥 康熙惊呆了。 他大概知道这孩子有点特别, 但没想到如此不同凡响。 更叫人惊诧的是, 扑通扑通跟着下水的几人往下找人,弘昼已经浮了上来。 是的!他浮上来了! 短暂的飞行让弘昼脑子空白又无助的投入地心引力的怀抱, 掉下去后湖水一应的往五官里钻。 身为一个倔强男孩, 最后的尊严告诉自己不要慌张!不要害怕! 淡定! 弘昼思考要不要开发婴儿天性的狗刨式泳姿的时候,身体放松的他成大字状漂浮起来。他很自然的手脚滑动, 然后笑了起来。 会游泳的人都知道,其实只要你完全放松身子, 水自然就会把人托起来, 所以死海也没有那么神奇。只不过漂浮的高度有些低,水面往往能淹过耳朵只露出半张脸来,这也就让许多不会游泳的人惊慌失措, 无法做到这一点。 好在是初夏的季节,身上衣物不厚重。 弘昼哈哈的笑着, 侧头看向康熙,「哈哈哈哈,玛法玛法!」 「……」 「好好玩!」 小手小脚柔软自在的不停拨动着,小脸满是天真烂漫。 「……」 几乎要跨出去的康熙哑言,湖里的两位侍卫茫然的看向他, 「皇上,还救吗?」 「哈哈哈哈哈。」 康熙摆了摆手, 他坐在船边, 「好玩?」 「嗯嗯。」 侍卫们在边上守着, 不远不近的距离, 然后发现湖中被惊吓逃窜离开的鱼儿们回来了。它们在水下游荡走近,似乎感觉不到危机,渐渐被吸引着游到那道小身影旁。 第101页 弘昼的衣裳都是耿氏收好的,觉得孩子小就要穿红戴绿颜色鲜艷才显得好看。当然,也不是乱七八糟的各种颜色混搭着。再衬着弘昼那眉清目秀的小圆脸,也确实让人一眼看着喜欢。 「皇上,您看。」 魏珠蹲在一旁,低声惊呼。 园里养的鱼儿是要更亲近人,但不包括畅春园里的。更不要说,弘昼还是头一回才来。 弘昼也发现了,细声动静下鱼儿靠近,让他感观放大了许多。只是外人看着鱼儿很是好看,对他来说个头不小的它们拥趸而来,带着水声哗啦啦,还有鱼嘴在水里吧嗒吧嗒的声音,未免有点吓人了。 湖对他来说太深了,鱼又是杂食动物。 弘昼眨了眨眼,心虚的想着要不摆着手游到船边,忽然感觉头和手被微凉又黏糊的东西碰了两下,登时哇声乱叫手舞足蹈起来。 「鱼鱼鱼鱼!」 小手小脚大力的拍打,弘昼放声大喊很是惊吓。侍卫几乎在瞬间,就沖了过去把他抱起来,并高高的举到船上。 船上康熙忍俊不禁,没想到下了水都不怕的孩子,竟然还怕鱼。他侧着身让开,发现放在一旁垂钓的鱼竿跟着弯曲回勾过来了。 顺着鱼线看去,弘昼那借着侍卫爬上船的屁股上竟然挂了一条呲牙咧嘴的红鲤鱼。 「这,」康熙习惯性的提了提鼻樑,摸空后才恍然自己没戴眼镜,「怎么有条鱼在屁股上?」 弘昼听了炸毛,跳起来叫了一声,而身后红鲤鱼脱了水也受惊的摆动。衣裳受重扯着,弘昼不信都要信了,就在船上蹦蹦跳跳起来。尤其是他跳了两步,身后还要明显的牵扯力,似乎在拉着自己。 「玛法!救我!」 「哈哈哈哈哈!」 康熙拍大腿,忍不住大笑。 岸边散步经过的胤禛无语凝噎,倒是身旁的乌拉那拉氏。有喜之后的笑点低了许多,更是捧着肚子笑得前俯后仰停不下来。 最后还是康熙拉着弘昼,这才将勾住的鱼饵还有红鲤鱼拿走。 弘昼长呼一口气,躲在康熙身后平息心情。 不怪他大惊小怪,实在是穿越都存在,可想而知世界是如何神秘的。水里深,自然也不知道有什么存在。 冷静想一想,这些鱼冲过来难道就为了他屁股上一指头的鱼饵? 也说不过去啊! 几近正午十分的阳光和煦温暖,照得弘昼暖洋洋的,也自然的驱散了心里的惶恐。 他准备换下衣裳,水里的侍卫回头又捧上两条鱼,「皇上,这有两条鱼,好似是被打晕了。」 船上的气氛又莫名起来。 康熙低头,看着弘昼的眼神就像是某种神奇宝贝。 嗯? 弘昼心里一阵草泥马,竟然这种操作都能有?表面上却是乖巧懵懂,歪头一笑。 「玛法。」 康熙莞尔,摸摸头让披上披风。 等到下船了,乌拉那拉氏抹着眼角的泪水,「快去换洗一身吧。」 康熙亲自提着小桶走到胤禛面前,指着里面三条大小不一的鱼儿,「看看,这可是弘昼亲自下水钓的。」 「……青出于蓝。」 「嗯嗯,弘昼这孩子,真是有心了。」 「汗阿玛,您知道在说什么吗?」 「夸弘昼啊!」 「儿臣不觉得。」 「哎,朕活到这个年纪终于有个懂事的孙儿,也不算白白浪费了朕的养育之情。」 胤禛侧身,闭上嘴。 康熙高高的拎着桶,就在旁边长吁短嘆,「一把老骨头了,不知道有没有懂事的儿子也来陪陪朕钓鱼……」 个子矮的弘昼努力掩藏自己存在感,快跑着离开。 这种方式的钓鱼只是意外,康麻子竟然还想多多益善!还要拉渣爹下水? 太可怕了! 这种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弘昼没有乌拉那拉氏的心脏和地位,他怕被胤禛迁怒报复决定有多远滚多远。 直到被石中牵住了衣袖,「五阿哥,您走错了。」 「嗯?」 弘昼回首,是那位木围秋狩的太监。他微微富态的脸笑着,「五阿哥,请走这边。」 这位太监也是个厉害人,说话很有技巧,大半年不见竟然穿上了总管太监的衣裳了。 弘昼有意看他两眼,「你叫什么?」 「奴才李进朝。」 虽然不是顾文星和魏珠那样的大太监,但几次出行都能跟在身边传话引见,可见是个有脑子有前途的人。 弘昼微微点头,将这人记下了。 洗漱更衣的都是康熙身边的奴才,待遇上也自然的讲究了许多。弘昼毫无障碍的脱光光,一屁股坐在木桶里洗刷着。姑姑和宫女的搓澡技术一流,再加上水温合适,还特意倒了几样东西。这位姑姑似乎还有独门手技,弘昼的身体自然的放松舒缓,最后清洗的时候觉得身体轻了很多,还自娱自乐的狗刨了两下。 叫他意外的是,这里竟然有好些崭新的小阿哥衣服。 「往年皇上都会叫几个小阿哥来玩,园子里特意放了几身,不然还真是没得穿了。」姑姑手脚麻利眼光狠辣,不像耿氏那样犹豫对比,迅速的挑了一身出来说道。 弘昼不着眼的摸了一下,触感微凉且着身清透,比他换下的那身好太多了。 第102页 想想那身衣裳,耿氏到手后还特意去乌拉那拉氏那里表示感谢。而对于康熙而言,不过是随口一句,底下人就尽心尽力的准备好。 那么多次的拥抱告诉他,康熙身上的布料更好。 虽然他认不出布料说不出名字,但是手的触感骗不了自己。投身第二世,弘昼发现自己依然被不停的刷新认识这个世界。 或许这就是人人都想要往上爬的缘故。 也不知道康麻子洗澡是什么样的? 弘昼恍惚出神,等到头发干了绑上辫子。不过绑发带的时候,他捏着小尾巴没肯,只是戴上了帽子。 等去到准备用膳的胤禛跟前,弘昼举着发带背过身。 胤禛接过发带,摸了摸长了些许小绒毛的脑袋。他手指细长,指尖在黄带子上轻跃舞蹈,两个漂亮的小结绑好了。 康熙喝了口汤,让弘昼坐在自己手边。 胤禛那里都是徐徐渐进,慢慢才露出自己的獠牙的。坐在康熙身边,弘昼多少多了几分矜持,只是开桌之后格外留意起来。 康熙和胤禛的饮食都有些相近,并没有太过铺张,也不会偏向浓油赤酱的食物。即便会碰油荤,也很是克制。几次用饭前,都会喝半碗汤,然后才起箸吃饭。 因为是小家宴,规矩自然不像一大家子时那样严谨,但只是相对而已。 弘昼认真的瞧看,很难发现康熙喜欢吃什么,倒是跟前一碟子下饭的酱瓜吃的很快。刨饭的频率来看,也有些快。 山珍海味吃腻了,喜欢吃清粥小菜? 康熙挑眉,看向弘昼。 弘昼愣了愣,将身前的酱瓜酸菜推了过去,「玛法吃。」 拌饭小菜十分寒酸,但康熙有些意外,「好孩子。」 然后意味深长的看向胤禛。 皇家的规矩谨记在心,胤禛自然不会做这种事情。何况汗阿玛喜欢的,底下人都送到了眼皮底下,何必自己多此一举? 可是吃人嘴短。 胤禛无奈,学着弘昼一样将小菜推了出去。 乌拉那拉氏抿唇笑,「这道清蒸金鳟鱼又鲜又嫩,汗阿玛快尝尝。」 康熙很受用,慈爱的看着三人,「好好好,你们两个快吃。」 两个? 「这鳟鱼好,弘昼也吃。」康熙笑眯眯道,「这河鲜是好东西,老四福晋回去的时候可以带两条走。」 「是,那儿媳就厚着脸皮,先谢过汗阿玛了。」 「哈哈哈无事,正好你今日送了个小开心果来陪朕,是你有心了。」 「汗阿玛喜欢就好,要是不介意不如让孩子再陪两天?」 「既然老四福晋这么说了,朕就收着养几天。」 被彻底忽略的胤禛,「……」 弘昼和他对视一眼,报以可怜又同情的目光。 「弘昼估计也高兴,这孩子前几日就说很想您了呢!」 「哦?」 康熙像是忘记早上见面时候的黏糊劲儿,侧目满带期望。 弘昼被他这么看着,身心不由自主的配合起来,「想玛法,弘昼很想很想。」 康熙受用的点头微笑,保养得体的脸上折了几道褶子,满满地幸福感。 这顿饭吃得,旁人只怕是消化不良,筷子都拿不起来。胤禛已经习惯了,只不过旁观者多了个自己的儿子。再加上规矩还在,康熙意有所指的说了几句就安静了,这顿饭也终于过去了。 畅春园里衣裳等一应都有,乌拉那拉氏很放心,她牵着弘昼的手,看了一眼被解开的九连环。就像过来的路上般浅笑着,「弘昼还记不记得额涅说的话?」 弘昼点点头,「听话懂事,阿玛不气。」 胤禛挑眉。 「乖!那弘昼在这里陪玛法玩,也不要让玛法生气知道吗?」 「嗯嗯,不气不气。」 乌拉那拉氏很满意,拉着胤禛不带走一片云彩的离开了。 唯一的随从石中站在弘昼身边,「五阿哥放心,过几天王爷和福晋就会过来的。」 就算想念玛法,忽然之间没有父母在,估计也会不习惯的。 至少在弘昼的生涯里,他的生活除了胤禛和乌拉那拉氏,那就是耿氏。之前秋狩的时候,胤禛偶尔不见踪影但也留下了自己人在,生活上都有他的影子和照顾在。 弘昼明白石中的意思,不过想一想,他并没有那种多愁善感和安全感的危机,闻言咧嘴嘻嘻一笑就回身去找康熙了。 一家三口陪了大半天,听说又有人有要事来请见。弘昼坐在外间,想着自己找东西玩耍,结果李进朝捧着两本书走近来。 弘昼看得头皮发麻,眼眸睈圆。 「五阿哥,这是皇上放着的世相漫画,说让您翻着看。」 「漫画?」 不是字? 不对,竟然还有漫画书? 弘昼无比惊喜,连忙接过来翻看。 后来的漫画书用一页又一页简单而夸张的手法来描绘生活或时事,常常用变形、比喻、象徵、暗示和映射的方式,组成了每一格里幽默诙谐的画面。 说句直接话,他画火柴人的画技也是经过无数课堂纸条中磨鍊出来的。虽然难登大雅之堂,不过课余时间无聊,他还做过十来页简单的火柴人翻手漫画。 但都和他手上的世相漫画不是一个风格的。 第103页 完全传统的中国式绘画,浩如烟海异彩纷呈。人物诙谐,线条细劲流畅顿挫自如。一页就是一个故事,有的光是落了画的字,有的旁边提了两句话。 弘昼看得一头雾水,尤其是有些人物落笔随意,更带着几分怪诞。像一篇《万物静观皆自得》的,一个消瘦赤膊男人侧身而坐,撑着长几看着面前乍看是个跳舞的人骨,细看好像是只小猴子。 他看得不明不白,又翻了两页,最后定眼在《有钱能使鬼推磨》上。 边处的印章不同,触笔也能细腻,想来作画者不是一个。 一个似是宋朝男人拿着钱,和正在推磨的鬼做交易,只是这鬼虽然身穿衣裳却头部很扁,眼睛很大且多是眼白,看着像是个红毛外星人。 这种满满地讽刺漫画,看得弘昼时而恍然点头,时而呆愣不语。 弘昼也是大开眼界,俨然忘乎所以。 胤礽过来的时候,就正好看见他脱了靴子,整个人窝在美人榻上看得津津有味。走近坐到榻上一看,「世相漫画?」 弘昼抬头,「二伯安。」 胤礽轻嗯了声,摺扇在手心上打了两下,「你看得懂?」 弘昼眼眸一亮,屁股挪近过去,「不懂,二伯讲。」 老四家的小五胆子肥的厉害,兄弟之间也都知道了。想着胤禛那张假正经的脸,再看这孩子整天笑眯眯的,摺扇一转在弘昼的下巴上一抬,「看不懂那你方才看的什么?」 「等玛法。」弘昼又将书推了过去,「好看。」 他这种文学盲都看得津津有味,再加上一知半解的历史知识,对很多画不知典故只能胡乱的猜。不说猜的对不对,还有好些自己根本看不懂的呢? 胤礽嗯了一声,接过漫画书放在腿上翻开第一页,「你看着是说什么?」 弘昼看着像是在刺青的几个男人,边上摆着一把像红绿灯一样的芭蕉扇? 「画画?」 胤礽抿唇轻笑,「你仔细看。」 弘昼指着边上一人别着的红绿灯,「这是什么?」 「这是药童的扇子。」胤礽特意那扇子扇了扇,「手里拿的是病人要的药。」 踢开这个迷惑人的信号,弘昼恍然,「是治病。」 胤礽点头,修长带着薄茧的手指伸出,指着袒露上身的病人,他双臂被老农妇和少年郎抓住。双目圆瞪,张着大嘴声嘶力竭的叫喊,伸出的腿也被人紧紧踩住。背上的疮伤鲜艷的几点红色,是正被大夫用艾火熏灼医治的样子。 弘昼跟着引导看去,「哇。」 「这是宋代画家李唐的《村医图》,乃是一副走方郎中的风俗人物话。李唐的画纤巧清秀,笔细劲精,毛发晕染一丝不苟。你看病人衣裳散乱枯落,眉头紧锁双目圆睁。浑身绷紧颤抖,连髭鬚也根根竖立而起。身后坐在木凳上的游医目光如炬,胆大心细,灸治有序……」 胤礽显然对此话尤其了解,随口就打开了话匣子,从细处一一说来。从病人到郎中,再到老农妇人和少年郎,最后是药童。每人的细节,眉眼动作的生动和妙处都指了出来。 这对于缺乏这些文学薰陶,又不够细心的弘昼而言,也是很有作用的。 尤其是从中去理解当世人的生活,虽然也带上了阅读理解的题目,但是环境相近言语相通。没有语文老师那种硬扯尬说,弘昼不知不觉就听了进去,不住点头。 康熙看着两人,目光自然的落在了胤礽身上。 胤礽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孩子,他聪慧好学,精通文韬武略。数次监国听政,足以可见他具有不俗的治国才能。满朝文武,哪个不夸他?康熙心里很满意,认为胤礽才是自己最大的骄傲。比治天下更重要的,自然是为天下留得一位明君。 只是人无完人,监国之后也能发现他的不足。 以性仁弱故,为政务宽大。 再且他本性率易任情,不好矫饰,这对于一个皇子而言无谓,但不能是一国皇帝。加上近些年的事情,胤礽对于太子之位表现出来的厌恶,也叫康熙心底很是复杂。 难道胤礽真的不适合? 又或者是他的错? 是胤礽本性缺陷,所以不好?还是因事之后,才觉得胤礽不足? 康熙站在门边上看了两眼,看着胤礽神态惬意,嘴角含着几分笑意。如当年教他一般模样,微笑是带着些许褶痕的踪影,他感触许多。 这一日里的欢快蓦地消散许多,似有若无的嘆息后,又没有动静的离开。 里间,嘴角微翘的胤礽继续和弘昼说着话。他觉得这孩子不一定能懂,但是弘昼的表情总带着几分真切的恍然大悟,使得他不由自主多说了些。 最后饮了口茶,胤礽觉得累久了,「好了,孤有事要办。等过几天,你就有兄弟一起玩了。」 「谢谢二伯。」 弘昼看得出,说了这么多话早就口干舌燥了,可胤礽没有一点不耐烦,甚至没有几次见那样爱说笑。身上的气质,竟然也十分温和随意。 一点都不像等着上位的太子。 弘昼等到晚膳的时候才见到康熙,两爷孙一同用饭时,还看见了胤禔带着两个见过但很陌生的堂兄来。 这是所谓一起玩得兄弟? 可是因为文武分科,大伯不是和咱家人不对付吗? 他不会被打吧? 第104页 要不要叫上弘时弘历一起来? 弘昼脑子里乱糟糟的想着,因为他年纪小,康熙和胤禔兀自的说着家常话。 跟来的两位堂兄弟和他一起坐在一侧,不同他身边是石中,他们却带着清秀奴婢端茶送水。没来由的,弘昼想到了弘时的如花,又想到了床榻边哄他睡觉的听音。 抛开听音的脾气性格而言,似乎每个小阿哥身边都有个贴心小奴婢。 再想想自家,某位妾侍似乎就是之前跟着渣爹的。 难道,这就是未来的宅斗? 这叫啥? 仔细回忆一下,小妹当年被没收的那一大堆的穿越小说叫什么来着? 奴婢攻略? 暖床宠妾? 炮灰通房要逆袭? 还是王爷求你别宠了? 弘昼想着就打了个冷颤,害怕的捧着温茶喝一大口。,, 第41章 双尾辫阿哥 康熙要含饴弄孙, 那必定年纪不能太大。胤禔思量再三, 带来的是三阿哥弘暐和四阿哥弘曜,皆是继福晋张佳氏所出。 两父子说了几句,康熙又问过两个小的功课, 最后似是精神不济的样子将人打发了。 这让思绪遨游天际的弘昼有些意外,他都已经准备好要旁观小王子和小婢女青梅竹马你侬我侬的小故事。还想着对比一下, 看古今年轻人谈恋爱有什么区别? 结果满脑子腹稿都打好了,却被告知是他想太多。 康熙不像之前那么精神, 似乎是因为政事忙碌的缘故,弘昼自然也安静了下来, 坐在略高的脚榻上。 「弘昼不困?」 康熙问道, 探手摸了摸弘昼的头。 说实话, 身为一个男人是很讨厌别人摸头的。再加上现在发型设计这么糟糕,总觉得是一道不停被提醒的伤疤。但是受宠的孩子, 似乎免不得被摸头。 那一双双大手宽厚或纤长,温柔或亲切的触摸着, 渐渐地也变得习惯起来。 因为是睡前时光, 弘昼的帽子已经脱了下来,只剩下两根小尾巴在。他脑袋自然的顺着动了动,眯着眼睛,「不困。」 魏珠将水盆端了上来,伺候着康熙洗脚。 作为白天已经洗过澡的弘昼, 他利落的脱了靴子和长袜, 跟着把小脚丫放了上去。 康熙身为六十岁高龄老人, 整日里案牍劳形操持政事,闲暇了还要来往后宫和皇亲之间的关系,所以真正自由的时间很少。所以他再怎么仔细养生,面容也不过比着一般人等更精神些,老态是少不了的。 再且年纪大了,人又跟着瘦了一圈,原来的小肚子也都消得干干净净。 白皙干瘦的大脚丫上,放着一双小肉脚,小脚趾还随着动了动。 魏珠看着康熙,「皇上?」 「无碍。」 康熙抚着鬍鬚,手上又摸了摸,「胆大好。」 弘昼抬头,傻笑两声,等到洗了脚后翻身就爬上了龙床,仗着身体柔软,轻轻松松抬起脚丫子凑近一闻,「香。」 洗脚水放了不知道的东西,香喷喷的却不刺鼻。 这个动作有点乡下人的感觉,但他是孩子,只会觉得憨态可掬有真性情。 康熙哈哈笑道,「你这臭脚丫,还好说香。」 弘昼哼了一声,抬高腿,「真的。」 整条腿也没多长,脚丫子只是在眼前晃了晃,康熙一把抓住,手指挠了挠。 瞬间,耀武扬威的弘昼痉挛似的扭摆起来,「哈哈哈哈痒!」 「还闻不闻?」康熙带上笑意,手指很轻的在脚底上又挠了两下。 弘昼仰着头很绝望,身体却诚实的哈哈哈笑了起来,扭着腰肢笑得花枝乱颤,「不,不闻了。」 「不闻了?」 「不不了,玛法法不气哈哈哈哈哈!」 小孩子的声音就像是清风般,瞬间就能散去冬日里连月风雪的阴霾,脑中的郁闷也微微揭开一角。康熙看着面前像毛毛虫一样的孩子,禁不住的笑。 魏珠叫人将东西都收拾下去,站在一旁也忍不住笑了笑。 虽说跟着皇上是很富贵,但也是担惊受怕的多。他跟了皇上有些年头了,也是亲眼目睹这位天子逐渐老去的身影。于公于私,都希望主子能够高兴。 因为弘昼脸皮厚的原因,不用康熙张口就自觉的上来同睡。康熙本就没有翻牌子,自然无所谓的让出小半边床榻来。 耿氏后来除了恶作剧整他之外,已经不怎么念书催眠了。但有时候他精神好,为了让他早些入眠,总会哼一些轻柔小调。调子温柔淡淡,带着莫名的催眠效果。 弘昼没有再折腾,乖乖地睡在身侧。用手轻拍康熙的肩膀,认真回忆了记忆中的小调子开始轻哼起来。 康熙,「……」 小孙子太懂事了,他一点都不觉得像是催眠曲,反而觉得好笑。但他伸手轻轻拍抚弘昼的小背时,眼皮连自己都没有留神的沉重下来。 屋里点着无色无味的薰香,只是辅助入眠所用。 等康熙睡了过去,弘昼没再哼两声,自己也架不住困意的闭上双眼。 但这一夜,他睡得很不舒服。 习惯了独睡的人,总会觉得多个人不自在,无意识的就要远离开。但他睡前是贴着康熙睡得,等他朦胧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挤在了康熙的怀里。想要脱身离开,后背的大手却是纹丝不动。 第105页 弘昼努力了两下,感觉热出汗了,对方却不满的拍了他屁股两下,「乖。」 「……」 弘昼喘粗气,半响后小心翼翼的将头从他臂膀下绕过去,下一瞬一只手掌请託小脑瓜子回去,「乖保成。」 「……」 保成是谁? 不对,你抱着我睡觉竟然喊别人的名字? 怎么可以这样! 是哪个小婊砸! 弘昼脑子精神了起来,没想到得宠路途漫漫,竟然还有争宠的戏码在。 手掌轻抚温柔,有种莫名的体贴感摩挲两下,康熙又自然的睡了过去。 康熙睁开双眼的时候,很餍足的勾了勾嘴唇。可能是畅春园的环境不同,昨夜竟然睡得沉了许多,一夜到天亮没有要事叫醒,这种滋味别提多爽快了。 等起身,便看见贴着自己的孩子。 一双漆黑的大眼珠子看着他,神色很幽怨的样子。 「玛法早。」 「早。」 奴才在门外早早守候,听见动静后魏珠问了一声,等得到相应才络绎不绝的进来伺候起身。 弘昼揉着眼睛,努力的眨了眨,又摸下眼角。 胤禛留宿额娘和年氏的时候,他有幸目睹了表面情形。大老爷们从容的受着女人和奴才的姿态,弘昼闭着眼睛都能复制粘贴一遍,当时他觉得很开眼界。 但和康熙比,大致是差不多的。只不过魏珠和姑姑愈发谦卑仔细,手脚麻利的捧着一样样讲究的盆器一等。 弘昼盯着漱口碗看,感觉比嫡母招待他们的茶碗还要精緻好看,还带着皇帝才有的尊贵颜色和花纹。 说实话,龙代表皇帝。 样样要有它的身影,又要不繁琐好看,却是很难的事情。 姑姑走来哄着把被子拉上去,「时辰还早,小阿哥不如多睡一会儿。」 弘昼看着窗棂外的幽蓝色,想想点头又倒下了。 富贵险中求,世间从来没有白来的好东西。为了余下少部分的头发,他还是多睡一会儿才好。 抱着夜里没睡好的怨气,弘昼仰头呼呼大睡,等到再起床的时候天色大亮。 自己帮着洗漱更衣,出来的时候才知道众多堂兄们已经在上课了。而康熙已经见过朝臣,去学堂考察熘达一番回来了。 说好的过来陪这位老人家,结果自己半道身影都不见,恐怕谁都知道他在睡懒觉了。 弘昼抓抓头,早茶后观赏花园的缤纷花香,干脆在院中一处停下,坐在路边的石头上补钙晒太阳。 没有疯狂的白白引诱他,连锻鍊身体的心情都没了。 他,成功的堕落了。 石中没有这种自觉,只是尽职尽责的站在一边。 也是此时此刻,弘昼才发现人来陪伴的畅春园有多空旷。 明明是游逛的一条大路,除了几队奴才从边上路过外,就再没看见别人了。 回去的时候,看见一个人工挖的池子,忽然想起昨天的三条鱼。用饭的时候没看见它们的身影,难道是放生了? 「cette fois, le révér,, 第42章 双尾辫阿哥 于是说好的带狗过来, 变成了带人走。本来就没有行李带来,相反还要将穿过用过的带走。怕有疏漏, 胤禛特意请姑姑帮弘昼打包。 弘昼被摸顺了毛, 心情也很自然的缓平下来, 带着白白一起,巴巴的跟着姑姑。 胤禛在康熙那里没呆多久, 见弘昼正扯着姑姑的袖子说话,不着眼的离开走到院子外的湖边, 「说罢, 怎么回事?」 石中低着头,低声将所闻所见尽量交代。 胤禛听了,摸着扳指良久不语。 而后一阵喧闹传来。 「不如小阿哥再住两天?」 「我不, 我要回家吃肉!」 「皇上这儿也有肉……」 「不,阿玛想我了。」 「……」 姑姑还想说什么, 意识到已经走出院子, 看着胤禛看来的目光她语塞,只能请安作罢。 而胤禛, 他正仔细的看着姑姑和阿林保里的行李。这且不止, 弘昼还做样子的背了个小包袱, 说话时两手还紧紧拽着。这副模样,远远看着不像是回家, 倒像是搜刮民脂民膏的小恶人。 拿了东西就跑, 也难怪姑姑会努力挽留了。 偏偏他毫无自觉, 一副家里人倍感思念所以才不得不走的样子。 倍感思念的阿玛点了点头, 「收拾好了?」 弘昼嗯嗯回应,上前扯了下包袱带子,然后牵着胤禛的手。他背的包袱是最轻的,也不多。不过这么走一趟回去,耿氏肯定看见了肯定会很高兴。 想想,自己也在外面浪了大半月了。 两父子带着行装说走就走,回去的时候正好遇见满院子的女人齐聚一堂办花宴。 春夏正是山花烂漫时,无论园中自有,还是自己细心养的珍贵花种,大多舒展身姿正是妖娆婀娜千姿百态的好时光。 左右无事可做,又有人帮着分担了平常要事,乌拉那拉氏就在外院摆上各色花盆来,一边赏景,一边说笑,顺便还能正大光明的看年氏埋头吃东西。 这对于天色渐热食慾不佳的乌拉那拉氏而言,格外重要。 胤禛走时她们正要开场,没想到回来了竟然还准备把午宴一同办了。 耿氏并没有那么讲究,正站在一边晒着太阳赏花,没想到侧头就看见了背着小包袱蹦蹦跳跳而来的弘昼。她脸色不受控制的一变,眼睛从上到下的打量一遍,这才勉强稳住神色,「王爷安。」 第106页 几人也都发现了两父子。 弘昼行了礼,转头就扑到耿氏的腿边,「额娘,弘昼好想好想好想好想你啊!」 胤禛挑眉,他数了一下。 他是好想,阿玛是好想好想,而耿氏却是四个好想…… 呵呵。 耿氏的心又提了上来,但看到孩子回来了,自然还是会高兴起来。尤其是这样直接的思念说出口,她自己都控制不住的勾起唇来。 场上除了年氏心不在焉,扯了一片玫瑰花放在嘴里抿了抿,几人都不免思绪一些。 钮祜禄氏眼尖,瞧见那箱子包袱等行李,身后还有脸生的谙达,「那是?」 阿林保等着弘昼等人说过话,在胤禛提起的时候才上前来请安自我介绍。 李氏钮祜禄氏听见后,脸色变了变。 前者生养了三个阿哥,有两个都活到了上学的日子,但是谙达师傅全都是宫里统一有的。私人的谙达,弘时也是这两年才被王爷想起来安排。因为这个,弘时还被严厉要求学业成绩,整日里还玩耍的时间都很少。虽然高兴,但是身为额娘还是会不时心疼儿子的难处。 而后者,她压根就没有这种东西。 没想到最小的先有了,而且是皇上给的。 弘昼自认为这都是自己争取的,没有理由顾忌遭人嫉妒的问题,拽着小包袱和耿氏一起说悄悄话。闻言,还笑着用满语说道,「额娘。」 耿氏是蹲着的,牵着弘昼的小手。她听不懂满蒙语,只是发现孩子出门一趟似乎收穫不少,心里少了担心自然的诶了一声,「弘昼真聪明。」 这种万金油的话,也是弘昼最喜欢听的,闻言笑眯眯的又咕隆的说了几个词。 虽然在胤禛和乌拉那拉氏看来,这就是半吊子的满语。但是弘昼已经很自足骄傲了,而阿林保也对此夸赞两句,毕竟在同龄人对比看来弘昼确实很努力。 弘昼回来的消息很快就传了下去,膳房里又加了几道菜,等到一众人都用过了饭,回去的时候就看见听音等人在院门前翘首盼望着。 听音是打心眼里高兴,忙前忙后的。 随着弘昼打开带回来的行李时,院子里的气氛更高涨了。 顶好的衣裳玉佩等,还有几本漫画书,另外弘昼亲自背回来的几顶精緻好看的帽子,都被他努力拐带回来了。 「这孩子,说是去陪皇上的。冷不丁的就回来了,还带这么多东西?」 「足以证明,是五阿哥讨得皇上喜爱。」 弘昼点头,「玛法给的。」 反正这点东西拿了就拿了,他穿过的还不信那些堂兄弟们愿意穿,康麻子也不会介意。 弘昼很肯定这点,就如他知道耿氏看见后那欣喜的表情一样。这都是他设想之内,故而很高兴也很欣慰。 虽然很不喜欢当洋娃娃,但是长辈们对孩子们的打扮心理,他是明白的。 耿氏对自己的着装要求不高,素雅简洁落落大方,但是想想她的年纪未免过于寡淡低调,没有年轻人该有的朝气和鲜艷。每每请安的时候和钮祜禄氏遇见,两人更是一种鲜明的对比。 倒不是说钮祜禄氏多好看,只是她年轻长得好,更加鲜亮夺目。 而对于弘昼,耿氏却有无线的热情去打扮。哪怕他不是娇嫩嫩的小格格,但在有限的衣裳首饰里,她总能认真的搭配几身好看的,所以出行在外弘昼的行装才是最多的。 弘昼觉得,自己的颜值也有耿氏的很大功劳。毕竟再好看的人,不认真的打扮也只能是路边流浪的大师兄。 所以自己的可爱和撒娇的魅力,耿氏为此付出了极大的贡献,顺便的还能讨她老人家开心。 一举两得,多嗨皮。 弘昼很骄傲,在听音端上了点心后,悠闲地吃了一口。没等他品出味道来,便被耿氏带走换上一身宝蓝色的绵褂。 因为他现在大了,平时也会嚷着自己穿,所以耿氏不再上下其手只是不停的甩衣服过来。如此换了几身,都不大满意。 听音端着点心上来,眼睛扫了一眼,指着最边上被忽略的一条嵌了 红宝石的腰带子,「格格,这条配着如何?」 耿氏眼眸一亮,「这个好。」 等到弘昼上了身,又换上了方才的两件对比着,耿氏又夸了听音两句。 听音眉眼弯了弯,心里很高兴,在旁边也跟着建议两句。自从小阿哥入了皇上的眼常常出府,她这个最体贴的奴婢就显得用处不大了,明明她是最开始就来伺候的人,却很多事情无从得知。听音满心的危机,不想要这么早就被小阿哥抛在身后。 她才不要做八哥小苏拉那样的可怜虫。 想着,她笑盈盈的跟着挑拣。听书见了不肯服输,也跟着忙活起来。 弘昼发现听音那亮晶晶的眼神,心里吓了一跳,难道自己的霸王之气这么藏不住?小小年纪就…… 「来,这个帽子。」 「这个玉佩也好。」 身影被陈嬷嬷遮住,弘昼思绪跟着一断,瞬间被迫的夹杂在四个女人的围攻中痛并快乐着。 为了少受一些苦难,弘昼不得不自己跟着挑选,等到忙了半晌午觉时间早就过去了。耿氏又不舍的将东西都收起来,让他穿回回来时候的那套。 弘昼眼皮一翻,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第107页 好累啊…… 脑海里还划过后悔两个字,大写加粗那种。 但是重来一次,他还是会快乐的打包回来。 离开了大半个月,耿氏一腔慈爱之心很是浓郁,弘昼接下来的几天都是幸福的吃吃喝喝。幼前的辅导班因为有了完颜阿林保这位私教,弘昼也不同前去,就安心的在院子里跟着学习满蒙语就好了。 弘昼有点强迫症,当年能够将文科成绩稳稳的拿捏到及格线上,也是因为心里的原因。有些东西可能自己不喜欢,甚至是厌恶,但是开了头他就不喜欢随意放弃。再加上日子确实很清闲,满语学着还有些上头,对于偶尔夹杂的两句蒙语也都跟着学了起来。 眼看着弘昼每日大有进步,耿氏心里很高兴,面对阿林保也是十分敬重,对此也好奇的问了几句。 阿林保很谦虚,对自己的事情很简略随意的说了几句。 坐在一边得了夸奖的弘昼闻言一惊,仰头看着阿林保那古铜色的肤色恍然大悟。 原来爱新觉罗家的阿哥在入学时,除了在八旗子弟中挑选陪读,还会从满蒙贵族中遴选教习师傅,即为谙达。谙达分有内外之别,内为满蒙语的师傅共三人,外为弓箭骑射等共五人。谙达们轮流值守教导,名为师傅更有保护的职责。 可以说谙达都是有真材实料,得人尊重之辈。 而阿林保出身清贵,不愿为官又好武,年纪轻轻就在宫中为谙达,教授诸多皇子的布库。也就是说,阿林保是文武双全的佼佼者,弘昼捡到宝了。 康熙将这样的人才拎过来教满语,可真的是大材小用。 也怪不得从外表看着,不大有宫里养尊处优的样子。 虽然阿林保对他夸赞有加,但弘昼第一反应有些心虚,表面的小骄傲收了起来。想到弘时每每回府都会上布库辅导班,他好奇的上前,捏了捏阿林保的手指。 硬硬的,都是茧。 阿林保低头看着他,「五阿哥?」 弘昼笑,他感觉自己的八块腹肌在召唤自己,「我会射箭。」 说着拉开双臂颇有姿势的样子,嘴里咻咻两下,「真的。」 常通在旁连忙道,「是啊,五阿哥的箭术是很有天赋的。」 怕阿林保不信,还特意说了秋狩时候的事情。虽然有白白的帮忙,但是静态的射击不说百发百中,弘昼却能做到不脱靶。按着他这个年纪,再看他标准的姿势模样,是真的很不错。 但这和阿林保没什么关系,他当初是临时被调遣过来给小阿哥教学满语的,为何皇上让他跟着走去圆明园? 他至今都没想明白,更没有想要留下来的意思。 阿林保露出很客气的微笑,「五阿哥真厉害。」 「我还会骑狗!」 「……」 阿林保无话可说,耿氏看着莞尔一笑,最后拉着弘昼离开了。 谙达是师傅,自然和一般的奴才不同,对方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还是不要耽误的好。弘昼也看出对方的敷衍,他有些沮丧,难道往日的夸赞都只是客气微笑? 不可以! 弘昼不甘心,特意在弘时的院子外假装路过,还进去喝了口茶。近些日子的上学时间随着季节和出宫有了变化,回来辅导的时间变长,正好看见了那位谙达师傅正带着弘时摔跤指点。 谙达师傅赤着上身,露出那漂亮的肌肉形状和挺拔身姿,随着动作展现着不同的风采姿态。阳光下的古铜色像是泼了猪油一样,鲜亮亮的淌着晶莹汗珠。 哇塞! 曾经身为一个见不到天日的研究猿,弘昼也是有梦想的。尤其是世界盃奥运会的时候看见健康的运动员身材,心里真的羡慕到要死。可惜自己忙得晕头转向,只能在去厕所的路上小跑或者做两个伏地挺身醒神,难得放假更是睡得睁不开眼睛,最后只能用都市精英男来安慰自己的不足。 大概弘昼的目光过于火辣,谙达师傅有些不好意思的穿上了衣服。 弘昼轻咳两声,他也不想像基佬一样蹲着看人。但是对比自己白嫩嫩的小手,真的是羡慕到流口水了! 太帅气爷们了! 这才是男人啊! 「阿弟?」弘时走过来,他擦了擦身上的汗,露出漂亮的小腹肌,「你是不是饿了?」 「嗯嗯,我回去吃饭了。」 第二天,心中一片火热的弘昼天不亮就起了。带着手术抑郁症恢复之后的白白出门,一同在阿林保的院子前蹲着守株待兔。 一个好武的人,每天的基本运动是不能少的,但阿林保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有小阿哥跟着旁边晨跑。 因为照顾弘昼跑得慢,白白还撒欢的在他们周围转圈。弘昼不自知,但阿林保觉得这就是一种无声的取笑。 看,你跑的多慢! 也不知道是跑的太快,还是眼神不好,白白转了两圈,脚步不停的往边上一棵树撞了上去。 「嗷呜呜呜汪汪汪!」 白白吃痛一声,然后疯狂的对着树宣战,并亮出自己的獠牙利爪开始攻击。 「……」 太监狗竟然会降智? 弘昼连忙喊道,「白白,快回来!」 白白再汪了两声,记性大的它不高兴的又抓了两下,给树皮留下深深的几个痕迹后抬起了一只腿开始上厕所。 「……」 第108页 弘昼扶额。 白白神清气爽的回来,两人又埋头跑了一会儿。 阿林保一路上没怎么说话,发现弘昼的身体素质似乎很不错,像是平时就有锻鍊的样子。 又跑了会儿,等到弘昼哼哧哼哧喘粗气的时候,阿林保适时的停下脚步带着弘昼散步走一走,然后自己在旁边开始打拳。 弘昼自然不会,扶着膝盖半天反应不过来,等到平息了之后便在旁边哼哼哈兮跟着打拳踢腿。 只不过他拳头软,身子也软,打着就像是玩一样。 阿林保没有说什么,最后送了弘昼回去。 弘昼坐在院子石凳上,也不生气。有本事的人都有脾气。何况人家以前是皇宫里教书的,不愿意特指教谁应该也是有原因的。只要自己厚着脸皮,先囫囵的学一学,得到的总是自己的。 而眼下,他招手喊了白白。 习惯了活蹦乱跳的白□□神很好,一会儿又在院子里扑蝴蝶抓虫子玩,小道和花盆里的泥土也时常被他糟蹋。因为这个原因,耿氏严令它不能在院子里撒野。不过这是狗的天性,严令的效果并不理想。 白白闻声前来,自觉的坐了下来,只是习惯性的会舔一舔。 弘昼也不在意,他发现白白那双漂亮的红眼睛都不见了! 蒙古獒犬和后来很多人养的獒犬不太同,单是毛发就更加彭松茂盛,且是全身黑毛没有杂质。时常沖洗干净的它长大之后,身形越发雄壮,长毛支起,远远看着就像一团巨大的毛线。 弘昼很无语,他伸手抓了一把上去,那双红眼睛不适应的眨了眨,然后兴奋的跳起来。两只前脚放在弘昼的腿上,身子支起来直接舔了弘昼一脸口水。 「呸呸呸!」 那血盆大口扑面而来,吓得弘昼一跳,一边伸手抵着白白再来,一边低头在袖子上擦脸,「不准舔!」 「嗷呜呜。」白白委屈巴巴的哼唧,长毛自然的又垂下来遮住了眼睛。 弘昼试探性的撩开半边,白白又兴奋起来。 放下去,又安静了。 嗯,所以说抑郁症是假,其实就是看不见? 蓬松长毛固然好看,遮着确实不好,有碍于视力。睁眼瞎的獒犬,也少了应有的威风凛凛。 弘昼想了想,叫听音拿几根鲜亮颜色的发带给他。 听音点头,不知道哪里找了一水大红色的丝带,「五阿哥要绑什么?」 弘昼笑着安抚白白的情绪,然后抓起头顶上一撮毛,再接过一根丝带。他可是有经验的人,手指熟稔就绑了一个匀称又好看的蝴蝶结。 因为毛发长,绑着像是毽子一样上端又垂落。白白觉得很奇怪,头还不住的往上看。 别说,挺好看的。 映着红眼睛那是相得益彰,尤其是呆萌不懂的表情。 弘昼又笑着在两边扎了两朵,一张狗狗脸这才彻底的重见天日。 白白不明所以,但它也高兴,跟着在弘昼身上蹭。 等到分开的时候,留了一身的狗毛给弘昼。 「……」 养狗果然不易。 说好的过来休闲度假,胤禛时常不见踪影。受到气氛影响,弘昼也感觉到了一点微妙,似乎和畅春园有关。 他回来的时候,府上人的惊讶是很明显的,只不过当时没人在明面上说。再加上他带了东西回来,都知道他不是惹了康熙不高兴才回来,所以待遇依旧不变。 但他感觉到,也没什么关系,毕竟也不能做什么。 还不如安心的跟着阿林保跑步锻鍊。 阿林保虽然嘴上不说,但他毕竟是满语谙达,平常就要在一起。再加上弘昼没有吃苦就吓退,所以两人也就保持着每天一起运动学习的状态,几乎是形影不离。 就这么直到来西郊的第二个月月底时,胤禛忽然足不出户了。 不是陪乌拉那拉氏就是去考察弘时的功课,因为这个,听闻弘历又会了一首诗。 弘昼在深思,自己是不是太不思进取了? 日子长了,小宝贝也会凉成小黄花的。 弘昼想了想,主动上前过去请安,想着亮几句满语日常,没想到扑空了。 院子里的奴才道,「王爷在西面开了一片水田种粮,这个时候应该在那里。」 弘昼一惊,中粮? 渣爹当皇帝前还当过农民? 看来上位的路真的很难走啊! 不过身为可爱的小宝贝,这不就是上天送上门来表现自己的机会! 正好胤禛插秧他递秧,多好的农村好搭档! 弘昼握拳头,「你带我去。」 奴才自然不能不应,引着弘昼过去,本来距离就不远。 去的时候不早不晚,正好看见水田里几个人穿着布衣,裤子也折高露出一截腿,正在上面勾着腰忙活着。 弘昼看了下胤禛的身影,然后雄赳赳的将衣服裤子也折高,从边上蹭着下田。 踩了一脚,发现水田吞人。弘昼脚步高高拔起,在深深泥沼中快速前进并扬声大喊,「阿玛!我来了!」 胤禛扶起劳累的老腰起身,猛地回头一看,水田边站着数人,石中站在田里捞起一团上面鲜亮的污泥。 『污泥』哇哇狂吐泥水。,, 第43章 双尾辫阿哥 水田里不止是泥土和水, 还有水里的虫子等等,可能还有这些农夫们的老脚皮! 第109页 弘昼几乎在瞬间就想到了这些, 噁心得他直吐, 又怎么都吐不干净。 「呸呸呸!」 胤禛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弘昼一张花脸呸个不停,「你来做什么?」 「呸,递秧呸呸!」 「……」 爷的田连秧都没有,你还想递秧? 正值开发阶段,还未曾真正劳作的胤禛很无语。但是弘昼这份心意, 也叫他心领了, 抬起手臂给弘昼的脸擦了擦,「不用了, 回去吧。」 就从刚才的表现来看, 胤禛根本就不指望他能帮什么忙。 弘昼抹了一把辛酸泪,伸手抓住胤禛的手, 「不, 我噗,递秧。」 说着他两腿直摆,让石中松手放他下去。 石中看了胤禛一眼,等后者点了头, 这才轻轻地放下。 已经脏的不成样子, 弘昼带着满身泥又重新陷了下去, 因为不像刚才一样拔腿就跑所以陷得更深。泥土淹没了膝盖, 田水将裤子都打湿透了。 水很凉快, 弘昼低头干脆就地照镜,洗了脸上的一块泥。 这么不拘小节,没有嚷着说脏,这确实是不错的。 不过对于做农务的人而言,小孩子在旁边就是拖累。胤禛看他几乎泡在了水里,嘴角扯了扯,忍住笑意,「去换衣服。」 弘昼一下子想到了弘历,那一碗又一碗的汤药,好了之后还被要求窝在屋里静养。 他才不要生病吃药! 想想他没有太坚持,点着头就被胤禛拎到了路边。弘昼拔腿就跑,身上的水随着漫流四处。 耿氏看见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又掉湖里了?」 「不是,是田。」弘昼认真的纠正,他才没有那么脸黑在同一个地方摔两次! 何况他身边还有那么多人,就算有什么都不怕了。 耿氏没有这份宽敞心怀,闻听后反而气得想要打人,伸手却又捨不得。 她脸上的神情转瞬即逝,弘昼看着她的手,「额娘?」 耿氏平息情绪,想想弘昼以前那乖巧安静的样子,多省事多听话。听说如今见了皇上都是这般,已经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这长大了可怎么了得! 如今宠爱着,自然是怎么都是可爱的,可要是茫然的冒犯了便不是容易的事。 也不知道王爷和嫡福晋究竟是怎么想的。 耿氏有些发愁,挽起袖子拽着弘昼进屋就把衣服脱了,亲自给他洗澡。途中她还问了弘昼,为何要去那边,还要下田弄成这样。 弘昼见她和平常一般,便认真的回答,说得比大人慢点,但也是字字句句清晰可闻。 十分有逻辑。 耿氏笑了笑,几乎可以想见胤禛那无语的表情,「傻孩子,下了田都不见人了,还想帮忙。」 弘昼摸了摸头,「我会高的!」 「那是以后,万一石中不察呢?」 「不会的!」他心里有数。 耿氏忽的呵了一声,「额娘以前就见过,有个孩子乱跑掉进水里,救起来的时候就成了小傻子,什么都不懂了。」 「……」 这是,每个孩子幼年都会经历来自于家长的善意恐吓吗? 她不说死了,却对一个喜欢聪明的孩子会变成小傻子! 太狠了! 弘昼一瞬间惊了,耿氏见此觉得这话真是有用。为了能够彻底的让他知道厉害,又继续道,「小傻子傻了之后,连自己的阿玛额涅都不记得了,吃饭都要别人餵。餵得全都是不喜欢的青菜豆腐,自己养的狗狗也被人抓走……」 恐吓在不断地升级加倍,耿氏几乎打开了话匣子,仗着弘昼小就贴着他紧张的地方举例。 弘昼很想笑,毕竟他不是孩子了。但是切身思考一下,这简直是最恐怖的事情,没有之一。 老天爷让他穿越,可没说他有个金刚不坏之身! 想着想着,半真半假的,小脸上挂着几分惊恐伸手牵住耿氏。 恐吓完,自然就是好好安慰了。 耿氏又哄了起来,哪怕弘昼身上是湿的,她还安抚的抱了抱,「没事的,那个孩子是不乖不听话才这样。只要小孩子懂事,听额娘的自然就没事了。」 弘昼沉醉在每日小剧情里,连忙点头表状,「乖,弘昼很乖!」 耿氏被逗乐了,清秀的脸上眉眼一弯,「是啊,元福可是最聪明最乖巧听话的孩子,是不是?」 弘昼嗯嗯点头,「对!」 「好孩子!」 两母子都很满意,沖洗完身子换上干净的衣裳就出来。弘昼自觉的睡在美人榻上,把脑袋伸出去,等着陈嬷嬷拿着布巾为他擦头发。 「嬷嬷快!」 陈嬷嬷过来坐在绣墩上,「五阿哥要出门?」 生活在宫里许多年,陈嬷嬷伺候人的手法也是一流。光是擦头发的水,也是温柔有手法,干的也比往常快。耿氏的头发又长又多,就曾经享受了两回,陈嬷嬷还没有掩藏的露了一手绝顶的按摩技术。耿氏每每都是神情愉悦,起身懒洋洋的,当时的睡眠也更香甜。 如此大师,可惜弘昼年纪小骨头软,反而只能坐在一边眼馋的流口水。 两只腿晃了晃,弘昼点头,「找阿玛。」 耿氏走过来坐下,「阿玛只是跟着看一看水田,按照前几天来看,估计这会儿都走了。」 她虽然没有总是惦记恩宠,但在后院里久了,自然而然就有自己的一套信息来源。胤禛只是种田,这种众所周知的事情没有必要隐瞒,自然这话也是真的了。 第110页 弘昼却觉得意料之外,「啊?」 「不过元福的心意,阿玛肯定知道,明白元福是个好孩子。」 弘昼皱眉,隐约的感觉到不对,眼睛自然的往下一瞥,正好看到耿氏带来的东西。 他几乎就要跳起来。 耿氏笑得很好看,比往日更张扬,却又带着几分不予拒绝的坚决,「水田太危险了,既然元福是最聪慧乖巧的孩子,那就在屋里乖乖的读书背书吧!等元福学会了,就读背给阿玛听,阿玛和额涅一定会很高兴的!」 亲自把七寸递上去,又被狠狠捏住,疼得弘昼在心里流下泪来。 但他还是忍不住垂死挣扎一瞬。 「我不。」 「不读书的孩子是坏孩子,额娘也不喜欢了。」 「……」 「难道元福只喜欢阿玛,不喜欢额娘?」 「喜欢。」孩子的声音将两个字拉的很长,很轻。 陈嬷嬷等人听了忍不住笑,耿氏伸手摸他半干的头发,「来,额娘读一句,乖元福读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弘昼错觉,总觉得乖这个字,尤其的重。 下一瞬,耿氏根本不管弘昼内心的受创,施施然的打开手里的《千字文》,「天地玄黄。」 「……」 「乖元福,天地玄黄。」 「天…地…玄…黄…」 「宇宙洪荒。」 「宇…宙…洪…荒…」 「嗯,先学这一句,天地玄黄。」 「……」 弘昼的灵魂已经剥落离开肉身,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机械,毫无生机和情绪的重复。如此几回之后,甚至没有发现耿氏被他弄的忍俊不禁,没有再读了。 但他不自知,嘴里依旧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吐了出来。 「……」 耿氏本来有些不忍,闻听后眼波一转,这么快就会了? 还是因为以前八哥和自己时常念读的原因,所以潜意识里是记得的? 看来这所谓的幼教真是有用的。 耿氏可惜自己当初教了一半就顾忌着没有再读,好在发现的时间不晚,孩子还有拯救的机会。想着,她笑眯眯的继续将下一句读出,「日月盈昃。」 「日…月…盈…昃…」 …… 陈嬷嬷很快将头发都弄干了,手指轻快的扎了两根小辫子,再细细的绑上去。 胤禛忙着事情,有几天没见到弘昼,心里也是有点想念的。何况这孩子冷不丁的跑过来,还殷勤体贴的想要帮忙,对比之下确实是很好的孩子。 虽然是天已经热了,但是湿了身子总是不好的。 水田里始终没有种东西,一是因为在问清田土的重要性,二是在等待南方的水稻等。胤禛想要好好的做个对比,企图研究明白能够增进北方的粮收。顺道的,还有土豆等大收的食物。 左右看过无事可做,胤禛就着一身布衣来到了院子里。正好听见那死气沉沉的一句,「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每一个字,都拉得极长。 胤禛本能的皱眉头,想要说几句。 但这是弘昼的声音,而且是没有错误的一句读完,想想也是可以理解的。他背着手站在门外,想着光影会显出自己,还特意的侧过身勾着腰,在半开的窗棂边缝偷看。 结果看不见人。 如此声音反覆了两回,耿氏那清越的声音响起,「寒来暑往。」 「寒…来…暑…往…」 …… 将窗棂拉高一截,胤禛探手进了窗中,这才发现斜对面的美人榻边坐着的耿氏。还有被她遮住,只能看见两条小腿。 和说话声音相同的是,小腿也没有方才兴奋活泼的样子,连脚趾都安静的没有动。 怪不得方才没瞧见。 胤禛如是想着,从窗棂下收回脑袋去到外间坐下。他没有引起半分动静,就默默的听着,发现耿氏都是只读五遍。然后弘昼默默地重复五遍,耿氏再让他从第一句开始背起。 而弘昼都一一背下了。 等到里间差不多了,他这才点头。 弘昼一听胤禛在外面,他瞬间就生龙活虎的蹦了起来,连靴子都没穿就扑过去来了个熊抱,开口就是,「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律吕调阳。」 气都不岔,瞬间就将方才的四句一口气背了。 弘昼仰头,「阿玛夸我!」 「……」这么臭屁不要脸的儿子,是怎么生出来的? 耿氏既好气又好笑,但是身为额娘总不能总拆儿子的台,何况事实就是事实,没有必要故意打击他的脾气和热情。 「王爷之前说的幼教真是有用,奴才想着四阿哥都能背诗了,想着让元福背两句。没想到这孩子竟然都记住,还都一一背了下来。」 「前些日子没教?」 「府里有先生,奴才不懂这些也没敢乱教什么。」 弘昼牵住胤禛的手,他狠狠点头。反正刀子已经下来了,他装傻不懂没有用,反而会让胤禛和耿氏越发加紧他的学习。扮猪吃老虎的剧情后期很爽,但是遮遮掩掩的根本没有必要。 可能学得时候很痛苦,但是表状学成之后的心情也是棒棒哒。 弘昼垫了垫脚尖,提醒胤禛看他,「阿玛快夸我。」 胤禛抿唇,嘴角泻出一丝轻笑,「弘昼真乖。」 第111页 「嗯嗯,还聪明。」 「弘昼真聪明。」 「嗯嗯,要貘兽!」 「……」 胤禛的笑声明显了,伸手掐了弘昼的脸颊一块,「背一段九归。」 「要貘兽!」 「背九归,记住《千字文》就忘了九归可是没用的。」 「貘兽!」 两父子深深的对视一眼,良久之后弘昼伸出小手指勾住胤禛的小手指,「貘兽哦!」 说罢,便乖乖地开始背了起来。 九归就像是曾经的九九口诀一样,只要理解了就不会忘记,所以弘昼背的毫无压力。只不过回来之后邬思道又上了课,所以的那一段也都教了。 耿氏见此,叫人去备水等下让胤禛洗漱,又让人去提膳食过来。 等到弘昼反覆背了几次之后,胤禛将阿林保叫了进来,让他往后好好的教弘昼。 阿林保和弘昼平时做什么都是正大光明,眼看两人相处很好,弘昼活蹦乱跳的也高兴,胤禛看在眼里便起了心思。 「回王爷,此事还是要皇上做主才可。」 「无碍,既然你都来了便不是问题,明日爷去说一声就是。」 阿林保抬眼,看着胤禛。 「你不愿意?」 「谙达?」 雍亲王并非皇上,也不是不能得罪,毕竟他和朝廷等都没什么关系,家中只有几个清贵职位摆着好看而已。 但是…… 阿林保垂眸,殷勤看着自己的五阿哥眨了眨眼,嘴里正无声的催促他答应下来。 「既然王爷和五阿哥看得起奴才,奴才自然愿意留下来。」 弘昼顿时欢呼起来,「耶!」 胤禛也高兴,指着阿林保道,「貘兽。」 弘昼大惊失色,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 「不,不是貘兽!」 胤禛莞尔,「那弘昼是不喜欢谙达,不要谙达了?」 弘昼脸色一僵,哭不是笑也不是,都不敢回头看『被嫌弃』的阿林保。想着厚着脸皮继续撒娇卖乖,结果胤禛手抽回并站了起来。 耿氏从里间走了出来,「王爷,水好了。」 胤禛点头,顺手摸了弘昼的头,「好好学习。」 弘昼呆愣的看着他身影离去,忽然敲了下脑袋。 他真的是蠢! 忘了撕书的事情了吗! 真的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自家阿玛额涅额娘,哪一个不是表里不如一包着黑芝麻馅儿的!他竟然忘乎所以,还一连的主动跳坑进去! 这和那个小傻子有什么区别! 这下好了,赔了夫人又折兵。轻飘飘的两句夸奖是听到了,但是想要的都没有,以后还多了个盯着自己的谙达。 哦对。 弘昼回首,看见对着自己抿唇微笑的阿林保,顿觉一片昏暗。 「谙达?」 「奴才告退了,五阿哥记得明儿早起晨跑。」 「好。」 一连的打击,弘昼晚饭的时候化悲愤为食慾,狠狠地吃了两碗饭。本来还想再来一碗,结果被胤禛随意的把碗拿开,「不可多食。」 哎。 弘昼难过低头,闷声告辞带着白白去外面吹风。 夏日的风带着热躁,等到入夜之后则多了一分凉爽。 弘昼坐在路边的小石头,两手撑着两腮静静思考。对于此时的他而言,这是最好的方式。 有没有说错话?做错事? 这都是尤其重要的。 脑子里回忆总结,发现今天虽然因为自己年龄的局限性,言语依旧处于劣势,但是情况不糟糕,还算在自己的掌控范围内。尤其是求而不得的阿林保,也顺其自然的成了自己的谙达。 想想还是美滋滋的。 至于小心思嘛,他觉得自己也是学到了。不求有一个蜂巢一样的心,好歹也要有马蜂窝的程度吧? 常通跟着出来遛狗,刚跟着白白跑了半圈回来,就看着弘昼从沉思到傻笑,再是托着腮帮子邪魅一笑。 怪渗人的。 「五阿哥?」 「好了?」 「好了。」 「那回去吧,明天我还有大事要做。」 常通点头,依言拉着白白回去,结果发现白白又撒欢似的跑了起来。 今天还没有它平时的运动量,想要拉回去估计很难。 弘昼见此绕着小院子跑了两圈,又丢了十多回花球,白白也依旧是精神抖擞霸气侧漏的样子。 不过脸庞的三朵蝴蝶结俏丽可爱,无形的给了它几分魅力,也显得不那么凶狠。 花球丢累了,弘昼甩手丢给常通。临走前他有些好奇,低头去看一眼。 白白明显感觉到不一样的目光,仗着毛长看不见跑得飞快。 「……」 跑什么,大家都是男人。 弘昼抬头,正好看见身后不言不语的石中正看着自己。 还好这句话没说出口。 弘昼庆幸着,装作什么时候都没有的样子回去洗漱更衣上床睡觉。 今夜胤禛留了下来,耿氏自然就没有那么多时间精力来搭理他了。也正好,他可以养精蓄锐的准备迎接第二天的太阳。 大概是这辈子比较顺遂,越得不到的东西,他反而愈发念念不忘。 当然,大熊猫的可爱也是真的。 弘昼想着笼子里的小熊猫,心情自然的荡漾起来,忍不住呵呵笑了两句。 第112页 不知不觉的,又是自主的就早起了。 弘昼坐不住,早早起身跑到耿氏门前,又是殷勤的帮忙端茶送水。本来还想跟着出门的,结果半路杀出了程咬金阿林保。 「五阿哥忘了晨跑?」 「……」 胤禛低声喊了一句,「弘昼。」 「是!马上就跑!」 生怕后面还有什么甲乙丙丁等着自己,弘昼应声就抬脚跑了起来。只不过他跑的那叫一个一步三回头,念念不舍难以道别。 胤禛站在原地,等到他跑远了,呵笑一声。 这会儿差不多是御驾回宫的日子,来来往往都是人,好在他去的时候康熙正好得空。 康熙见他又是一个人来,特意问一句,「弘昼没来?」 「正在读书。」 「孩子还小,不用逼得这样紧。」 胤禛目光直视康熙,毫无情面揭短,「汗阿玛,你以前不是这样说的。」 康熙以前是怎么刻苦读书,后来的孩子孙子一个个都不能免俗。胤禛当时养在佟贵妃膝下,康熙每每一来少不得拉出来考察一番,可谓是受了不少的罪。 「难不成,汗阿玛您真的」 「咳咳咳,老了。」康熙眨眨眼,打断胤禛的话,「人一老啊,心就软。朕不问了,随便你吧。不过弘昼的性子不太像整日读书的,你这个阿玛也不能太不心疼了。」 胤禛点头,「汗阿玛说的是,许是上回在畅春园里看见堂兄们学业好,受了汗阿玛的夸奖。这一回来之后,人就转了性子想要好好学习才可。儿臣也问了他,可有什么喜欢的?」 「嗯,然后呢?」康熙摸了摸鬍鬚,小孩子的醋性真是大啊! 胤禛摇了摇头,一脸无可奈何,「他说要貘兽。」 康熙提了提眼镜,「什么东西?」 「就是两年从四川供奉送上来的食铁兽,上回弘昼为了千叟宴的冰嬉进宫,儿臣带他转了转没想到对貘兽十分嚮往,说要养。」 「哦,那你怎么没给?」 「这是汗阿玛的貘兽,儿臣怎可横刀夺爱呢?」 康熙将手边的茶碗端起来抿了一口,这个老四说话竟然拐弯抹角暗中带刺都在为弘昼叫冤,话还特别的多! 就为了给弘昼讨东西? 「你今日来是为了什么?」 「回汗阿玛,儿臣是想说今次不陪御驾回宫了。」 「不回去?」 胤禛欣然点头,他看着康熙眉眼间更明显褶痕,嘴角竟然扬起了一丝弧度,「儿臣想要留在圆明园里种田。」,, 第44章 双尾辫阿哥 随着御驾回到宫中时, 所有人都知道雍亲王没有,并且拖家带口的留在了西郊种田! 几个兄弟听见的时候,都以为是底下的奴才连基本的藉口都不会说, 光是胡说八道。但是等到他们一堆人赶过去的时候,就看见了一对特别和谐的父子。 相处了几十年的兄弟正如普通百姓一样, 短衣短裤一身棉布站在田里,身边站着一位干瘦老农夫。两人在言语什么,胤禛点了点头怔在原地叉腰呆望。 坐在一边弘昼玩的很自觉,倒上一杯茶送上去。 等胤禛自然接过, 饮下之后又问, 「阿玛要不要吃玫瑰酥?」 胤禛摇头, 扫到弘昼站在田的边处, 伸手将他牵着往后走一走。 因为之前说了不许挑食,所以送上来的点心也被耿氏要求要样样都有。弘昼吃的很高兴, 只是季节的原因,最近膳房里的点心有许多是玫瑰酥。 弘昼从来都不喜欢这种小姑娘的口味,刚开始都吃了, 连续吃了几回后最后总会留下三块玫瑰酥。 他吃不下了, 所以就一个劲儿的想要推销出去。也不管胤禛说多少次不要, 下一回一准再问。 推销失败, 弘昼也不生气找一些的捧着茶碗回去,准备一边泡脚一边背书。但他一转身, 就看见了那么几位伯伯叔叔们。 「二伯五叔八叔十叔十三叔十四叔!」弘昼一口气的喊, 末了大呼一口气, 抬手招呼道,「来喝茶!」 胤礽等人走了过来,弘昼连忙狗腿的将放在一侧的粗布铺在地上,又将点心盘子和茶碗放在中间。自己坐在了一边,拍拍身侧的位置,「二伯叔叔们坐!」 几位胤字辈的人看了笑,胤俄径直就坐了他旁边,「弘昼真是乖了,不过四哥这也太寒酸了。」 「养家餬口不容易啊!」 「听闻四嫂要生了?」 「那也不能这么亏了小侄子啊!」 胤禩开了口,随着胤禵自然的调侃起来。 「孤看看,」胤礽走来,随意转身坐到弘昼的另一侧,摺扇挑着他的下巴看,「啧啧,瘦的都变形了。」 其余的就算不说话,也是笑呵呵的用眼神戏嚯调侃着。面对六位兄弟,胤禛面无表情,「府上不欢迎不请自来的。」 「兄弟之间,何必这么这样呢。」胤祺笑盈盈道,看着这插了一半秧的田,「看四哥这样,还挺有意思的。」 「下来试一试?」 「四哥难得有兴致,五弟怎么好插手。」 「就是,四哥这兴致也太奇怪了。干什么不好,非要玩种田?」胤俄不屑一笑,他眼尖的看见胤禛的棉布衣襟上还绣着一根青竹,腰带也是风骚的大红色,绑的结也是两个大圈带两尾巴。 奇奇怪怪的,还别说!这种他架不住的造型穿在四哥身上,配上那张冷脸还有种说不出的好看。 第113页 胤俄不大懂这些时尚,不过不妨碍他再次感悟自己和四哥真不是一路人。 以前是养狗,后来是新衣裳逛大街,现在是种田。 啧啧。 「对,四哥可是有什么不方便回京的?和咱们说一说也好。」胤祥从头到尾闷着声,见此这才开口问道。 不过这句话问的,他自己都不信。 只是汗阿玛没有理由留下四哥,更不要说这理由还这么敷衍。 种田? 赈灾拨款等事情他们确实办过,大话也说得开,可农夫这种苦力活的事情犯不着,也确实是不懂的。 众人都猜,难道是户部? 还是上次催钱? 虽然说笑,但绝对不是所谓的赚钱养家所为。 胤禩也坐了下来,看着胤俄,「你上回的钱还了没有?」 上回胤禛满大街的收款,王亲贵族和大臣们,那是挨家挨户的来。除了案子里的贪款等,还有一部分都是国库的借款。 国库大都是各种赋税、进贡和皇商买卖收入等。国库充盈之后,就从很久之前开始流行借款。一开始是照顾那些才踏入官场的进士小官,这些人虽然名声好听,但是生活上十分窘迫。没有家族的照顾,又不能随意触碰行商,大多比较迂腐的官员自然就会往户部哭穷,然后借上一些勉强过日子。 官场是一圈浑水,很难有人可以做到出淤泥而不染。因为各种因素,有钱的也会上门借个几百两意思意思。 而这一大笔钱,往往是有出无回。尤其是那些年,因为平定三藩,消灭吴三桂,讨伐准葛尔部落,并维护了北方的稳定。康熙思量许多将臣随着自己,竟是一生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打仗,所以对于挪借国库银子的行为更是纵容理解。 到后来国库的隐患居高不下,康熙大怒之后讨回一些又自然放下了。直到四十六年黄河暴涨,十几道河堤缺口,上百万灾民流离失所。康熙接到快报就急招诸王大臣议事,针对国库空虚,已无粮可调,无款可拨的局面,更是气急攻心的地步。 许久之后事情艰难结束,胤禛因为经手此事被封为雍郡王。然后在各位兄弟的推脱下,他摇身一变彻底成为了户部大魔王。 这些年来,胤禛敲门敲了几次,几乎回回都有胤俄。甚至后来催得厉害,胤俄哭着拿不出钱来,最后找胤禛打了借条这才填上了窟窿。 胤俄听了很心虚,生怕胤禛想起这件事情,自己也不说话了。 胤禩见此皱眉,「上回开得首饰铺子不是说有进项吗?」 「爷去他」 肩膀被胤礽打了一下,「言语斯文。」 弘昼坐在他们中间,早就没有管胤禛和胤禩胤祥胤禵说什么了,他眼巴巴的看着几位长辈。忽然发现,无意间的知道了什么。 胤俄心烦的抓了一下帽子,「那个败家娘们,脑子不好使!爷管的好好的,还没填上去,她拿着钱又去败两匹宝马回来!一天到晚心肝宝贝,吃什么喝什么都要管!整天住在马厩里,爷的腰带都旧了,她也不知道换一条!」 「……你钱放哪儿了?」 「铺子里。」胤俄越说越烦躁,「爷出门不带钱,都是让人去府上拿,最近都是铺子里拿钱。」 「你这不是摆明的吗?」 「爷不是想着让她轻快点?她倒好,不管爷的死活!」 「夫纲不正啊!」胤礽风凉的来了一句,笑着低头和弘昼指着道,「看清楚了,这两个叔叔就是失败的反面,你以后要学你阿玛!」 弘昼恍然,「好。」 「也不行,你阿玛府上人都没几个,要想孤!」 胤俄呵笑,「爷好歹有弘暄。」 胤禛和场上两个男人都中了枪,身为没有嫡子的胤禩挑眉,「十弟说的是,爷只有忠贞不渝的福晋。」 「孤也没有那种甩鞭子的福晋。」 甩鞭子? 弘昼自然的哇了一声,不用张口问,胤礽胤禩就一同默契配合的揭短。 新婚之夜被红鞭子吓得兴奋不起来。 三天两头就撸袖子动手被打。 怀了弘暄更是离不得身,不是被骂,就是被赶到大街上买吃的路上。 等等。 一个耙耳朵的心酸史,胤俄几乎都尝了一遍。 弘昼觉得很奇怪,这么厉害的十福晋竟然没人说?康熙也不吭声,兄弟们也是在旁看笑话。十叔做人,未免也太失败了? 还都打不赢! 这未免太没有逻辑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爱情? 弘昼用敬佩的目光看向胤俄,见他很自然的拿着碟子上的点心,安慰的将点心推了过去,「十叔,吃点心。」 胤俄顺手接过,丢进嘴里三五两下吃了就巴拉巴拉的继续吐槽起来。可能是因为顾着自己说话去的原因,胤俄吃的心不在焉。也不说好不好吃,反正点心一丢进了嘴里就不见踪影。 等到野餐点心吃完了,胤禛的秧也插完了。一众人转移阵地,一同走向接待宾客的堂上用饭。 弘昼厚着脸皮跟在旁边,怕胤禛叫他走,还特意牵着胤礽的袖子。 两伯侄比着其他更有印象,胤礽也干脆忘了是来看胤禛的事,干脆手牵手走到堂上坐下,凑着耳朵嘀咕起来。 胤禩则为胤俄出主意,让他尽快的解脱经济危机。 第114页 胤禛则被三个弟弟围绕着。 因为胤祺忙着修书,所以朝廷上的风声有所听闻,但风颳不到自己身上自然是不怕的。胤祥胤禵也大约明白了意思,「要不咱们也留下来?」 「我就算了,十四弟你也不回,德母妃怕要担心了。」 「汗阿玛这些日子都盯着你宠爱,你不回去他老人家怕也不答应。」 两人互说了一句,微微嘆气,目光很隐晦的看了边上的胤礽一眼。 这都什么事情。 「我只是多住几个月,等到收了之后就回。」 胤禛不在意的安抚,三人自然不再多说。只不过要散的时候,又特意拉着胤禵说了几句。虽然两兄弟的性格不同,但是亲兄弟总不是假的。不交代几句,宫里的额涅是真的会多想。 一顿饭的功夫不长不短,胤禛几人把话闲聊,胤俄则请胤禩帮忙说服八福晋帮忙去府上走一走,而弘昼和胤礽也亲近了一些。 弘昼很好奇胤礽的摺扇,无论初夏秋冬,他总是拿着一把。 但往往都不是同一把。 这种奢侈和讲究暂且不说,冬天不会冷吗? 上回胤礽扇风的时候,弘昼因为坐得近,很自然的感受到一片冷风。 不是清风徐来,而是明显的瑟瑟冷风淡香,叫人自觉的清爽起来。 弘昼抬眸,康熙大概是年纪和麻子的原因,所以容貌上就落了一大截。但他后宫三千,女子各有千秋,生下来的儿子自然不会是歪瓜裂枣。至少比着后来晚清的照片来看,更显得丰神俊朗。 胤礽的身份和气质,往往是众人对他的第一印象。但是仔细的看,胤礽的眉眼是很温和秀气的。听闻赫舍里氏是京中有名的四全姑娘,而他的品行为人就及其肖母。 这么一看,胤禛的长相和母家真的有点普通了。 不过都是爷们,又不靠脸吃饭,弘昼也不觉得什么。只是想到,胤礽上次扇完风后说漫画中的人间美丑,语气清清淡淡却带着说不出的暖意。那一回足足有两炷香的功夫,胤礽都没有摇扇子。 太子不好当啊。 弘昼唏嘘的感嘆,头上被敲了一下。 胤禛站在面前,「还杵着干什么?」 「啊?」 「今天的书读了?」 「哦。」 兴奋了半天,知道逃不过去,弘昼又蔫哒哒点头, 读书! 背书! 耿氏那天开了头,正式的幼前教学也被阿林保的接手了。 阿林保在教《千字文》的时候,顺便还要顾及满蒙语。若是按照一般书塾的教育方式,大概会很枯燥无趣,偏向于填鸭式的教学。但因为他本身在上书房中待过,教的学生又不是普通出生,所以课堂就相对于自由化。 这段时间弘昼都会跟着去水田边上做一会儿,但那都是弘昼自信背下了前一天的学习,特意过去看望和表现自己的。其余的时间中,阿林保步步跟随着时不时的就来一句满蒙语,或者让弘昼背两句。 看着不大正经,但是这种开放式的教学很让弘昼接受,进度也是肉眼可见,突飞猛进。 大概是学业跟上的原因,只要不掉进田里,胤禛都没有那么管他了。 耿氏隐约的严厉也收了起来,又是一副慈母没有脾气的样子。出门的时候也会叮嘱弘昼,不要跑去乌拉那拉氏的院子,不要总想着找阿玛玩,专心学习为主。 弘昼当然不会去找嫡母玩了。 直到御驾仪仗要回去前两天,胤禛换上一身衣裳,亲自带着乌拉那拉氏和弘昼过去畅春园辞别。 路上的时候乌拉那拉氏又不走心的夸了两句,此时她的肚子已经明显的隆了起来。 弘昼自觉的坐在边上,没有像以前那样乱动。 拜那些年走过看一眼的金枝欲孽甄嬛传等宫斗剧所赐,他总觉得女人狠起来没有男人的事情了。 而印象最深的是武媚娘传奇。 当然不是冰冰那个出资拍摄的傻白甜,而是殷桃的版本。 当时家里人多,没办法控制遥控器,正好就看见武则天弄死自己女儿陷害皇后等人。谁他分不清了,总而言之两个女人被按在长板凳上,镜头直接的看见打屁股的板子高高扬起,下去后就两条腿都断了。 现在想起来,弘昼忍不住又甩了甩腿。 乌拉那拉氏看了一眼,疲倦的闭上眼睛。 西郊来往人少,这一处辟做园子之后,闲杂人等根本不会过来。路面自然也新铺过,马车行走上面是比较平稳的。包了布帛的车轮在路面仍有微微的颠簸摇晃,可能是大肚子的原因,乌拉那拉氏哪怕垫了柔软的垫子在下面,一路上也坐得很不踏实。 弘昼看在眼里,他忽然深思这古代马车的防震系统。 之前是只有郊外的山地才不可避免的颠簸不适,等走到官路上十分平坦。弘昼没有所谓的坐车,一路上摇摇晃晃的还特别舒服自在,自然就不去考虑这些。当然,再怎么也比不上坐汽车平稳。 二则,他还真不清楚如今的防震系统,只听说垫了东西。 没等他想出什么,圆明园也到了。 今天来的人许多,弘昼去的时候还看见了各位堂兄弟们。因为大多数都不熟悉,弘昼只是和弘暄还有打过雪仗的几位点头说话。 其余的都带着还不老练的目光看着他。 第115页 很快,康熙叫他了。 弘昼穿过叔叔们,走到康熙跟前,「汗玛法金安,玛法还记得我么?」 他眨了眨眼。 康熙看他没有扑过来,还特意问这一句,心虚的点头,「记得记得,是弘昼小乖孙!」 「玛法!」 弘昼开始的扑了过去,抱着康熙就开始撒娇了,「弘昼好想好想玛法!」 「玛法也想弘昼,不如弘昼跟玛法回去?」 弘昼很想答应,但身后杀出个程咬金,「汗阿玛。」 康熙抬眼看着胤禛,不耐烦道,「小气。」 但这么说了,他肯定不会带着弘昼回去。只是两爷孙心满意足,觉得为上次忽然的离别画上了完美的句号。 至于保成,弘昼早就旁敲侧听知道是何方神圣了。 所以不生气。 临走的时候,作为唯一不走的一家子,弘昼代表三兄弟一起接受了康熙的赏赐。出门的时候看见乌拉那拉氏等人,弘昼免不得行礼道一声。 郭络罗氏看见他,神色比以前的平淡更多了几分欣赏,「胆子不小。」 弘昼不明所以,只是傻笑说谢谢。 郭络罗氏看向乌拉那拉氏,「你身子重不方便,我先回去等你的好消息。」 「好,你也仔细着,不要总是和十弟妹去演武场打打闹闹。」 「这么多妯娌就她脾气最爽快,不去不得闷死我。」 「呸呸呸,少说不吉利的字。」 郭络罗氏恍然拍嘴,「莫怪莫怪,我都习惯了。」 应该是乌拉那拉氏另外吩咐了,回去的路上垫子又加高一层,上去之后就闭目养神,连两句话都少了。 胤禛也听闻了,干脆弃马坐车作陪在旁。 弘昼坐在一边,就看着胤禛上车后自然的坐在最边上,然后将垫子铺开来。他看着乌拉那拉氏,眉眼清淡的拍着自己大腿,「躺下来吧。」 乌拉那拉氏翘唇,侧过身准备躺下。 胤禛似乎不是头一回了,及时伸出手掌托着乌拉那拉氏的后背,让她慢慢地睡到腿上。 乌拉那拉氏是侧着里面睡的,不知道是什么表情,胤禛低垂的脸清晰的柔和起来。 身为庶子的弘昼,他默默地低下头来,恨不得自己在车底下。 渣爹敬重嫡母是好事,嫡母对他很好,弘昼不是不感恩。但越是这样,在某些场合看来就不那么的妙了。 此时此刻,只有一首歌词代表自己的心。 我应该在车底,不该在车里。 好在路途近,估计乌拉那拉氏连打盹儿都来不及,又在胤禛备至的照顾搀扶下回去了。好在下车之后,胤禛终于想起了还有个儿子,回首来又叮嘱他要好好学习。 您还不如把我彻底忘了! 但看乌拉那拉氏面色都白了,弘昼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等到胤禛两人身影不减,弘昼下了决心对着石中道,「带爷去停车场。」 石中等人面无表情,半响后犹疑道,「停车场?」 「嗯,就是停马车的地方。」 「五阿哥想要出门?」 「不不,我要研究。」 石中等人听不懂,但是主子发话奴才总不能拒绝。 园里有好几辆马车,主子们用的三辆均是王府里带过来的。剩下还有两辆是管家出门,以及园中每日採买会用到。 乌拉那拉氏等人的,弘昼不敢乱动,最后看准了管家的那一台。 现今主子们都在园子里,管家不用来回跑,这辆马车应该是很少用的。弘昼伸出手指头,在边上轻轻一擦,白皙的手指头上带着灰扑扑的一层。 嗯,可以用。 弘昼嚣张又霸气,扬起下巴道,「掀起来!」 「掀起来?」 弘昼点头,想想胤禛平时看奴才的眼神,他学着装出一副深沉冷面王爷的样子。 那么一双死鱼眼盯着,石中常通知道这是打定了主意,「这马车重的很,奴才两人委实抬不动。」 要你们有什么用! 弘昼嘆气,卷了捲袖子钻车底。 石中常通不明所以,跟着趴下来看着弘昼在车底,伸手这摸摸那碰碰的,嘴里还带着几声恍然和惊呼。 很快,弘昼一脸深思的回去蹲在院子泥土面前乱画。 莫名其妙,但好歹安全无恙的把主子送回来了。 后来几日,阿林保发现弘昼时常出门,回来后衣裳有点脏。平常读书背书却主动起来,比之前的效率更高了。尤其是学完之后,弘昼又忙不迭的蹲在院子里乱画。 是不是该教认字了? 阿林保想道,却见有人跑进来,气都没喘平道,「不好了!管家从马车里滚出来了!」 「此事何必过来惊动。」阿林保皱眉。 「可,可五阿哥这几天都去掀马车玩!」 「……玩?」,, 第45章 双尾辫阿哥 又是春光明媚的一天, 圆明园的二管家在小院子里晒太阳,闲着没事还提嗓子唱两声。 才上了兴头,司房里来人说缺东西。 二管家整了整衣衫,就去找大管家了。 亲王府明面上管事为长史,只有婚丧大事才会露脸。底下还有两个管事官, 皆是戴三四品花翎的官员,掌管王府内院以外的事情。其中,大管家才是真正管事的。 第116页 而庄园等管事, 也是从四、五品的小官。 不大不小, 只比钮祜禄氏家中四品典仪差了一些。更何况是御赐的园子,这管事的就越发有分量。 有些人看不上抓不到正事的二管家, 既没有权利还没有长史好听有排面。但是对于家族式微,在京中几乎是蚂蚁一样的方佳巴金而言就不同了。他锲而不捨拍前上级的马屁, 又使了关系, 终于在中年才得了这个小官位,他可乐意喜欢了。 每天来园子上差,心情都是开开心心,悠哉悠哉的。 巴金几乎不管事, 一般上门都是为了进出买货的事。大管事见了他,很自然说了几句又拨了款, 末了道, 「买了就回来, 不要又喝酒忘事了!」 生怕会忘, 大管事还另外叫个小苏拉跟着。 巴金每日来园子当差都是骑马, 如今要出门自然是带着人坐马车方便採买。 小苏拉特意和巴金同车,他嘴巴伶俐,一路上有说有笑逗得巴金很是高兴。直到马车走到人来人往赶集的地方,路面的不平也让马车自然的颠簸抖动,巴金才刚笑着拍了拍大腿,忽然马车往前倒去。 当时小苏拉坐在边上,摔得时候很自然的抵在门边上,随着翻了个大跟头。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巴金已经一咕噜把自己滚了出来。 外面的车夫大喊,「大人?大人!」 巴金养尊处优惯了,身子也不似年轻人灵活,他一滚出去正在被受惊的马儿亲密接触,躺在地上惨叫声都没有就昏了过去。 身后的採买几人闻声上来,连忙将巴金抬去了就近的医馆看诊,腿脚还好只是擦着轻了一片,就是胸口上被马儿狠狠踩了一脚以至于有些淤堵。 最不好看的,大概是他的门牙缺了下半颗。 採买的人慾哭不哭,想笑又笑不出,此事是大是小。缺了个管事的,办事自然就不方便,更何况如今主子都在,自然比以往要更忙。 乌拉那拉氏得知了此事,胤禛自然也知道,随后也知道了弘昼的行踪。 弘昼被苏培盛亲自来叫的时候,他正在带着白白熘达跑步。几岁的孩子正是长大的时候,这段日子可能是因为运动加量的原因,弘昼发现基因受到刺激的窜高了个子。 他本来没有发觉,还是弘历觉得无聊过来找他玩。两人站在一起,眼睛平视过去时竟然可以清晰的看见弘历帽子上的花纹,还有帽顶的那颗珠子。 他真的长高了! 这么些的锻鍊和辛苦是看得见回报的! 弘昼又燃烧起了热情,跑得时候自觉的加多快跑的时间,这样一来可以提高肺活量和运动量,同时白白也很高兴。 苏培盛站在路边上,他笑着迎他过去时,弘昼根本不知道什么事。 直到去了前院中,除了胤禛堂上另站着个管事人。 弘昼对他有点印象,点了点头,就见他皮笑肉不笑的请安,「五阿哥吉祥。」 空了半截的牙齿,说话声音也有些漏风。弘昼诧异的看他,又紧张的看向胤禛。 因康熙回宫去,上书房又开学了。为了学业,弘时随着大部分回到王府去。李氏心里不放心他一人,索性带着掌权回到王府去照顾孩子。园子内院事情都是乌拉那拉氏身边的嬷嬷和宫女在管着,因为涉及到弘昼,乌拉那拉氏以身子疲倦为由推辞,让胤禛自己亲自来办。 佛珠在手腕上捻动,胤禛忍着怒意上下打量弘昼,强压住情绪,「你先下去吧。」 巴金低身行礼,「是。」 等到他走了出去,胤禛开门见山道,「有人说你这几日掀马车玩?」 弘昼皱眉,语气坚定否认,「才没有!」 「弘昼。」 「真没有!马车这么重,掀不动。」 说到这个,弘昼也很失望和委屈。毕竟因为钻车底是一件很脏衣服的事情,滚了一身回去就会被耿氏碎碎叨叨的念。好在后来找了一张布垫着,这才勉勉强强的维繫了表面的干净。 弘昼的语气很是委屈,似乎还真的有尝试过的意思,胤禛气笑了,「那你说做了什么?」 渣爹的表情比以往更丰富了,没有冷冷淡淡和闷骚气质。弘昼莫名其妙的紧张了,他想了想,言语很小心的道,「就是研究一下马车是怎么动的。」 「不是玩?」 「不是啊!」 弘昼不喜欢跪,只能上前抱住胤禛的膝盖窝哼唧,「我看马车咕噜咕噜好好玩,阿玛也来玩好不好!」 「怎么玩?把马车底下的东西都拆了?」 弘昼眨眨眼,歪过头,「没有啊,弘昼没有拆。」 「……」 「阿玛阿玛,为什么马车可以咕噜咕噜的走?」 「因为有马拉。」 「那为什么车轮子会咕噜咕噜的转?」 「因为是圆的。」 「诶,那为什么圆的可以转?」 「……」 胤禛皱眉,为什么呢? 弘昼暗自松了口气,趴在他的腿上庆幸自己的机智。 他果然是最…… 「啊!」 很满意弘昼额头上新鲜出炉的一指头红色印子,胤禛垂眸斥声严厉,「犯错不知改,尽想着玩耍着小心思!」 「阿玛…」 「爷若不重重的罚,你是真的要上房揭瓦了!」 弘昼扁着嘴巴,扯着他的常服,「阿玛,我没有。」 第117页 「从今日起每日两句《千字文》,余下就陪着爷扛着锄头去种菜!」 你让一个技术工去做体力活! 你还是那个连秧都不给递的亲亲阿玛吗? 禽兽! 两辈子都没有真正做过农活的弘昼眨眨眼,带着眼角泪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阿玛!我没有做坏事!」 「做了这样的错事,你还不肯承认!」 弘昼诚实摇头,委屈巴巴,「不知道。」 胤禛语塞,边上的苏培盛低声道,「王爷,奴才是在后花园里找到的五阿哥,应是不知情的。」 弘昼忙点头,他不接受任何的背锅。 但下一瞬,胤禛已经懒得开口的对着苏培盛摆了摆手指。后者很有默契,将园中的二管事出门採买摔下了马车的事情道出。 「……车夫后来瞧了瞧,说是车底的木块松了。」 「……」 完蛋了。 弘昼绝望的想到缺牙的二管事的脸色,胤禛虽然生气却也没有要他亲自道歉。不知道是教育不同,还是因为阶级因素。总而言之,弘昼最后老老实实的跪在一旁认错。 当初读到后来的时候,弘昼按照当时的环境趋势选择了电子方面,后来入了研究院也是专攻电路设计等方面的研发。这种工作虽然讲究经验,但是技术门槛高也很重要。只要踏了进去就不容易被替代,薪水相对不错,也足以让他安安生生的做一辈子。 如果没有穿越,他大概就是这样的研发狗,偶尔放假睡懒觉。 也因为这样全身心的偏向,工程技术和计算机方面的知识相对浅薄。他不了解,所以在车底里面小心翼翼的。后来还让常通上马车走动两下,这才发现了车底的奥妙之处。 原来这古代人的车底下在横轴等外,还有轸和扑。扑即为伏兔,安装在车轴与车与之间的小木块,上面平整处接车辇底层,而下面有凹槽扣在车轴上。横亘在这其中的左右两根当兔有着缓解震荡的作用,也就是古人的减震器。 这些还都是因为弘昼来往几次,管理马厩的马夫和他说的。 弘昼确实没动什么,只不过夹在中间除了当兔还有缚扎皮带。他当时戳了戳,当兔的边角是缺了一块,且隐隐地有裂缝。 这很可能是一个原因! 弘昼想着,很仔细的说了下然后又乖巧的低头继续认错。 这个时候就算知道问题不完全在于自己,但不代表自己就真的没有错。太过较真了,反而显得自己越不对。 果真,胤禛面色缓和一些。 弘昼的性子不像是安定的,想想事情传出之后可能一时没人敢说。但日子长了,只怕都说弘昼性子骄矜,从小就不省事。 事后翻旧帐再添油加醋的事情,无论是哪里都有。无论这人是谁,身份尊贵不过是让人不敢当面编排罢了。弘昼还轮不上那个身份,又身为皇家子孙。不上不下的,兴许还会说是他娇惯偏宠的缘故。 胤禛承认弘昼的性子跳跃,但也不否认对他的疼爱,哪怕在此之前更喜爱听话懂事的孩子。 弘昼的眼角还挂着泪水,说话的时候不停的吸鼻子,又抬手擦脸上的泪痕。 「当真知错?」 「知错了。」弘昼低着头,「再也不乱摸了。」 「以后呢?」 「先问阿玛再摸。」 「……」 胤禛没办法的在心里笑了一声,探手摸了摸弘昼的头,神使鬼差道,「真喜欢玩车?」 那是研究! 但想想自己的年纪,还连字都不应该会看,弘昼点头,手指画圈圈道,「咕噜咕噜,好玩。」 「等你背完《千字文》,阿玛就给你一辆车。」 「真的?」 「真的!」 弘昼兴奋的起了身,他对于马车的防震还不大有进度,自身的年纪和经历有限也没有缘由忽然叫人打弹簧。所以这件事不能急,最重要的是渣爹不生气就好了! 万幸的弘昼又爬上去亲了胤禛几口,准备要去背书。 真不容易啊!他竟然也会主动好学! 不想胤禛拉住他,「去换衣裳。」 弘昼满脸问号,却见苏培盛等人拿着一套儿童款的粗布麻衣进来,他嘴角忍不住抽动起来。 说什么处罚,其实早就处心积虑了! 弘昼心里咆哮着,头上的帽子被随意一丢,换成了草帽。 戴着还刚刚好! 弘昼已经无话可说了,看着胤禛穿着裤子半短的粗布麻衣。依旧是陈旧耐脏的颜色,不过今日的黑色主打色,配着月色的细腰带。胤禛很讲究的绑了他从来没见过的小结,正好露出腰带两端红线锦绣的缠枝莲花。 头上是崭新的草帽,脚下再一双露脚背的草鞋。 整个人时尚到爆! 等弘昼穿上的发现自己的款式和胤禛的一模一样! 区别只在于衣裳的主打色是大红色,腰带上绣的是一只黑色狗狗。 嗯,看着很像白白。 弘昼低头摸了摸,嘴角自然的上扬。 穿着父子装,父子的步伐不自觉的嚣张肆意起来,弘昼几乎是一路蹦蹦跶跶的。 等走到了未开荒的泥土边,弘昼的兴奋才落了下来。 石中拿着一把小锄头来,「五阿哥。」 弘昼接过一看,胤禛搓了搓手,已经扛着锄头站在了土上。边上依旧站着那位老农夫,两人正认真的点头说话。 第118页 真要他开荒种菜? 弘昼是真的大姑娘头一回,完全招架不住这个待遇。很可惜,胤禛对他招了招手,指着对面道,「来,弘昼看阿玛的动作。」 说罢,他一手在前一手在后,姿态标准的高高抬起锄头再落地一挖。 一道很窄的土随着起来。 「……」 老农夫背着手看,「王爷,两手不用这么开,下去的时候这后面的手摇跟着抬。」 胤禛不置一词,依言抬起再来一次。比上回要好些,但是仍旧不行。 弘昼看了想笑,眼看胤禛瞥眼过来又连忙跟着学动作。反正他年纪小,动作标准就好了,也不要指望他真的能帮忙开多大的地。他装模作样的武了两下,老农夫见了点头,「五阿哥做的很好,王爷您这手还得再抬点。」 「……」 弘昼低着头,默默地微笑。 看来渣爹的武艺差不说,身体协调也不太好啊! 身体不协调的胤禛皱着眉头,才来的惬意被老农夫两句话打散。平时还罢了,怎么能输给弘昼! 代表了老父亲的尊严,胤禛埋头苦干起来。人无完人,谁都没有十全十美的。胤禛很清楚他的天赋有多少,曾经又靠着勤能补拙才做成了多少。 老农夫才来的时候战战兢兢,后来看胤禛在正事上面都比较苛刻,他也有了底,说话的时候胆子大了许多。几句老道的提醒,胤禛几次之后就摸到了窍门,也很快的掌握了这门技术翻起了一个角落的土。 胤禛抬头,擦了擦汗,指着自己的成果,「弘昼,你来敲土。」 东张西望的划水,喝了口茶又咬了口点心的弘昼一惊,连忙扛起小锄头过去。胤禛当做是中途休息,开始和他说松土的重要性。 总而言之要用锄头对着块状的泥土敲碎。 这是一件很没有技术又很繁琐无趣的事情,弘昼不停地哇哦的回应着,再用敬仰钦佩的目光看向胤禛。 嗯,老父亲的尊严没有跨。 胤禛心满意足的点头,抹开弘昼嘴边的点心屑,结果留下自己手上的土屑。不过弘昼没有发觉,胤禛也假装无事的样子起身继续开荒垦地起来。 敲泥土是很容易的事情,弘昼一会儿敲,一会儿用脚踩。偶尔大块的不方便,还要整个人用力的往上跳一下用体重压碎。 此处原来是什么,弘昼不大记得了。不过看之前插秧种水稻时候的小心仔细,想来这泥土都是很讲究的。泥土很润,只是太阳晒着有些干了。怕后面的越晒越干,到时候不好敲碎,弘昼的动作也越来越快。 汗水也哗啦啦的直流。 弘昼痛苦的撑着小腰站直身,想着自己毕竟还小,要不撒娇卖乖偷懒算了。 不想,他抬眼看到胤禛站在一边撑着锄头而立,一脚踩在锄头上。更要命的是,他另一手叉腰,四十五度忧伤视角的抬起下巴仰望天空。 而不远处,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人。搭着桌案笔墨等,一边看胤禛一边低头写。 弘昼认真看了两眼,我去! 竟然在画画! 模特胤禛很在心头上,农夫姿态的擦了擦汗状。余光扫到弘昼竟然懈怠停下,忙道,「弘昼,快敲土。」 ……我敲你妈。 不对,你妈是我奶奶。 想到风趣幽默的德妃,再想一高兴就哈哈哈的康熙,弘昼不太明白胤禛的性格是怎么来的。大家都是明着骚,你竟然一个人偷偷的闷骚断腿。 啧啧。 竟然还画画! 这不就是那种高官下乡亲近百姓的时候拍照一样吗? 虚伪! 弘昼哼道,他侧过身面对画师继续工作。但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帅气姿态,不着眼的帽子抬高露出那张好看的小脸。 论颜值,我肯定赢! 弘昼还记得自己是劳苦抵罪的特殊时期,所以干活也麻利。最后手磨疼了,干脆把锄头丢了,就用脚在上面蹦跳。 这一下,那一下的泰山压顶。 也莫名的有种夜店迪斯科的嗨。 当然因为跳着蹦跶踩不稳且还摔了两下,不过对于弘昼而言几乎是毛毛雨了,站起来又是一个能跳三天三夜的汉子。 胤禛不明弘昼的兴奋点,不过看他笑得高兴便没有搭理。忙了一下午的功夫,两父子用很温吞龟速的速度将一分地收拾出来。 说实话在老农夫看来勉勉强强,不过看胤禛两父子一点都不在意。洗了洗手,喝了口茶。弘昼捧着一碟子点心,跟着胤禛过去看画。 画师画了两副,一是胤禛望天歇息,弘昼蹲一旁敲土。二是胤禛低头开荒,弘昼则蹦蹦跳跳。 基于原来的漫画,还有胤礽的讲究之后,弘昼大概能抓到此时画的某个点。画师的画工很好,好在哪里他说不出来,只不过看着第二幅上的他一副跳着要摔跤的样子,觉得惟妙惟肖挺好看的。 尤其是飞扬起来的腰带,上面那只小黑狗。 好看,真好看。 弘昼认可的点头,胤禛也很满意,选了第二幅画随着一本摺子一同送进宫去请安。 虽然没有亲眼所言,但弘昼大约能猜到胤禛的请安摺子和田土**不离十。而作为有幸被画在画上的弘昼,也得到了弘时的羡慕。 弘历听了也是哇的一声。 弘昼笑眯眯道,「你们也来啊!」 第119页 知道事情来由的弘时谢邀一笑,转身就走了。 弘历不太清楚,屁颠颠的跟了过来。结果两下子就把手磨出了泡,站在一边哇哇的哭。不怎么晒太阳的原因,回去的时候皮肤都红了一圈。 第二天,他就没来了。 胤禛没有开口,弘昼就始终要乖乖干活。如此一段时间之后他发现,胤禛已经在叫他锄禾日当午之类的农民古诗。而说好学会《千字文》就给的车,也是遥遥无期。 因为他后来才发现,原来《千字文》有两百五十句! 抛开前面非正式的教学,一天两句那也要几个月! 更要命的是这些句子他根本不懂意思,甚至连准确的哪个字都不知道,这也促使背书的进度越到后面越艰难起来。 好在生活上的大刀向胤禛狠狠地来了一下,田里的水稻收成很不理想,紧接着土里的农物也比自家庄子里的少很多。 这几乎否认了胤禛半年的努力,加上天气转凉,弘昼很快就脱离魔掌开始冬眠的日子。 胤禛叫人给小菜搭上棚子,小心翼翼的呵护住自己最后的劳动。 乌拉那拉氏的身子很重了,不便于出行。今年进宫过年,胤禛也懒得再带别的侧福晋,索性带着那嫩嫩的青菜摘去给康熙贺喜年节。 弘昼没有意见,正好可以留下来陪耿氏过年。 一园子的人聚在一起吃火锅,乌拉那拉氏单独吃清汤。年氏等人则兴起的拿了一壶梅子酒来,一人抿了两口熏得面若桃红。 弘昼喝了两口汤,暖和和的睡了。等到次日醒来,苏培盛又来了。 因为上回的不美好回忆,弘昼心情忐忑的跟着苏培盛东转西拐的走,直到撩开似菜棚被包住的苍翠竹林,看见里面两只黑白小动物。 「啊啊啊!」,, 第46章 双尾辫阿哥 小熊猫! 会爬的!活的小熊猫! 身为南方人,曾经交了无数张票也只能旁观饲养员撸熊猫的弘昼热泪盈眶, 莫名的脚趾都有种发麻的蜷缩感。 从此之后, 自己也是一个想撸就撸的有钱人了吗? 太奢侈了吧! 近在咫尺, 弘昼却有点不敢向前走过去。 这两只小熊猫还属于很小的时候,因为是陌生的地方, 所以行为观望都比较小心。但这并不妨碍它的可爱, 更显得憨态可掬。 胤禛看着弘昼半响不走近, 「怎么?不是想要貘兽吗?」 弘昼恍然, 「都,都是我的吗?」 「貘兽凶悍,要从小开始养着才好。这两头是入冬的时候出生, 正好这会儿能爬了。」胤禛怕弘昼不知道,特意说了几句, 这些都是庆丰司的人转达的。大抵是说这貘兽和獒犬性子差不多,都不是温顺好养的。不过早早养在身边习惯了, 对于主人家也是很亲近的。 即便它们是因为稀少难见且凶悍之名才送进宫的。 康熙想着既然要送给孙子, 听闻了一些貘兽的习性,又为了显示大方,干脆就送了两只过来。 弘昼听了有些后悔, 早知道昨夜打死都要跟着进宫了。但不管怎么说, 他有过和康熙说貘兽的打算,但当时走的突然, 计划赶不上变化。也就是说, 这里面有胤禛的很大功劳。 就算康熙对那一群的动物不感兴趣, 但这毕竟是底下人进贡,也别有意义。 弘昼高兴地想哭,他抱了抱胤禛的大腿,「谢谢玛法和阿玛!」 胤禛莞尔,感恩的孩子总是容易让人喜欢,他手掌自然的落下。 但下一瞬,常常等待他安抚的脑袋偏开了。 得知两只小熊猫真的是属于自己的,弘昼整个人就激动的跳了起来。但两步后又强忍住自己的情绪,怕小熊猫被自己吓到了,轻脚步的走近过去。 从胤禛的角度来看,弘昼的脚尖踮起来走过去,身影像是个见不得光的小贼。 很猥琐。 弘昼顾不得这些外在形象了,他压着声色很温柔的样子低声道,「小可爱,让爸爸来摸一摸。」 小熊猫显然察觉到了来人,两个都扭头看了过来。 身旁饲养的小苏拉没听清弘昼说了什么,不过猜也能猜到的提醒,「五阿哥慢些,貘兽会害怕,容易伤到人。」 弘昼点头,表示很理解。实际上此时此刻,这已经是比他花钱去看还要靠近了!竹林里似乎早就做了准备,棚子里也带着保温的作用,弘昼干脆蹲了下来痴痴地看着,「好可爱啊!」 说了,还傻傻的呵笑一声。 小苏拉见他这样傻乐呵,觉得这位小阿哥的欣赏眼光果然不一样。毕竟京城里的爷们,虽然也有喜欢猫狗的,但多是玩一些养马斗鸟斗鸡一类。很少有这样一府之内,两父子都喜欢养些宠物的。 还是这么偏的。 小苏拉拿着两根细竹子,站在弘昼的身边互相敲了敲,然后像平时一样喊道,「小傢伙,小傢伙来吃东西了!」 弘昼目光在四周的竹林中看了一眼,觉得这个环境里散养虽然幸福,但是想要撸熊猫估计很难。 怎么办呢? 有点着急。 可能是食物的力量,也可能是对于小苏拉的熟悉,两只小熊猫愣了一会儿,竟然用缓慢的速度从坐改为爬行而来。 步子很慢,脚步还有些晃。其中一只撞到了旁边的那只,紧跟着两只一头歪倒下去还滚了半圈。 第120页 弘昼瞪大眼睛,觉得眨眼都是不可饶恕的事情。 手脚发麻的感觉更强烈了,好想揉捏! 忍住忍住! 小熊猫们慢慢吞吞的爬到身前近处,两只竟然都盯着弘昼手里的那根,一同伸出手来想要拿。 弘昼自然是乖乖的递了过去,然后看见小熊猫张开小口,嘎嘣脆的掰咬下一根竹枝和嫩叶。 大概是好吃,那双黑眼圈一直盯着手里的嫩竹。 旁边那个没吃到,往前靠近扒拉着想要抢过去吃。 小苏拉惊了,忙把自己手里的递过去,「小傢伙,这里有!」 小傢伙看了一下眼,扭着屁股继续扒兄弟的嫩竹。 弘昼忽然好奇,「这是两兄弟?」 「不,吃竹子的是大十天的公貘兽,抢的这个是才进宫来生的母貘兽。」 弘昼哇的抱住自己,他竟然拥有了一对青梅竹马! 以后是不是还可以有很多很多的小熊猫! 小苏拉见两只貘兽不理他,索性又拿了两根竹笋过去。打闹一团的两只顿时吸引过来,从翻滚的姿态中爬起来然后张嘴咬住后,一屁股坐下抓着竹笋吃的十分满足。 还有清脆的咀嚼声。 弘昼怕误会他是抢食,强忍着不敢摸,毕竟大熊猫的凶悍也是食物链顶端。 彼时它们还不是未来的国宝,价值上或许还比不上一些好看好养的宠物。听胤禛的言语,还有小苏拉的态度,它们似乎是在熊猫妈妈的照顾下长大的。 也就是说,它们更趋向于自然生长,自然也就比他以前看到那些人工精养的更加皮实。 而这真的都是他的了! 弘昼觉得脑子里一阵土拨鼠尖叫,他看得格外认真,以至于忽略了胤禛在身后叫他。 胤禛也不恼,越发觉得这份礼物给的很好,「这就算是你四岁生辰礼物,要像照顾白白那样细心,日后可不能喜新厌旧。」 小孩子生辰都是清风淡雅的拂了过去,只是和耿氏钮钴禄氏挨着日子,所以两院子一起吃了饭而已。 唯一的变化,大概是幼前学习越来越重了。 弘昼也不想什么车了,他满心满眼的都是欢喜和感激,「谢谢阿玛!弘昼会好好养的!」 「嗯,快去跑步吧!」 胤禛点头,然后叮嘱提醒起来。弘昼听了万分不舍,感觉脚步迈不出去,「再看一看,等一下就去。」 相比较去了一回帮农就哭着离开的弘历而言,弘昼更皮实,做事情也更坚定。虽然偶尔会撒娇躲懒,但是开了口吩咐的事情,几乎都没有让他失望过。胤禛很欣慰这一点,想着这会儿正稀奇,便想着随他去吧。 弘昼恭送胤禛离开,他又重新蹲回小熊猫的面前。 因为还小,吃了一点东西之后小苏拉就收了。两只转眼又滚在一起玩,但是认真的看就能发现小一点点的那只很爱趴在小哥哥身上。 很活 泼的样子。 弘昼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的靠近过去。 小苏拉没有吭声,只是默默地跟在旁边。 这两个小傢伙几乎都在自己母亲的照顾下长大的,特别是这只小的母貘兽,送进来之后才知道怀孕了。出生后粉嫩娇小都长出了毛才发现,但因为她的母亲不让靠近所以是完全放养着,不像公貘兽还能让他们靠近送点羊奶等营养。 都以为是要死了,却没想到竟然活了,还比公貘兽更加活泼好动。 更难得竟然有人眼巴巴想要养。 可见是他们的造化了。 许是冥冥之中明白其中意思,弘昼靠近的时候,两只都没有害怕。呆望了两双黑眼圈几眼,忽然小的那只爬了过来,并且抱住弘昼的腿往上爬。 弘昼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手已经放在了它的头上,很柔软。 真的摸到了! 弘昼惊喜不已,下一瞬另一只腿也被抱住。下半身一种意料之外的力度压迫而来,加上它们是真的在爬行,弘昼径直的往下一仰倒了下去。 「呃呃。」 两只小熊猫发出很娇软的短声,翻身趴在了弘昼的身上。 大熊猫在健□□长的三个月时,大概有十斤的重量,两只就不用说了。 弘昼感受到沉甸甸的力量,然后看着两双黑眼圈慢慢靠近,竟然在他身上撒野玩耍!他嘴角咧开,笑着小手一抱哈哈大笑! 此时此刻,他就是龙傲天! 还有谁比得过! 还有谁! 弘昼笑得像是失心疯了,旁边的小苏拉瞠目结舌。 原来讶异这两只竟然这么亲近人,毕竟他们抓的时候都是趁着他们母亲昏睡才成功的!但下一瞬,雍亲王回来不会迁怒他吧…… 不过旁边的石中等人很稳得住,只是几次提醒弘昼该去晨跑上学了。 弘昼嗯嗯随口应下,然后跟着小熊猫在地上翻滚。他看着两只这么可爱,想了想指着公貘兽道,「你叫大花。」 而母貘兽,叫小花。 多朗朗上口又容易记住的名字! 弘昼本能想正好哥哥和妹妹,想要借鑑上辈子的兄妹,但是一想这两只以后可能是很亲很亲的一对夫妻。未免以后喊着像是□□一样,无奈这个决定就此放弃了。 而另一边,阿林保左等右等不见弘昼。他换上一身短劲过去,得知原来是雍亲王将人叫走了。 第121页 想来是有事,又恰好是年节,阿林保索性骑着马儿去自家府上看看家人。 耿氏也是这般想的,也是心安理得的出门和钮钴禄氏等一起剪红纸。前段时间为了年节亲手剪窗花,没想到在这么多人自己剪得最差,工工整整谈不上什么美态。钮钴禄氏就很擅长,随意几下就是各种好看的花儿,又或是猫狗。 一开始耿氏没有在意,还是后来听闻钮钴禄氏剪了许多,从里面挑出一些最好看的给王爷。 王爷对福绥阁里的猫狗本就上心,钮钴禄氏剪得惟妙惟肖憨态可掬,怎么不讨喜? 认识这么久,竟然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手! 还学会了卧薪尝胆一鸣惊人了! 可不管怎么样,王府中嫡福晋和李侧福晋已经退出了争宠。年侧福晋那里每月都稳稳噹噹去了好几回,余下来的大多日子自然是能者居上了。院子里没有那些侍妾在,钮钴禄氏本就是娇滴滴的姑娘,生了弘历之后也依旧年轻貌美。讨得王爷的欢心,似乎是信手拈来的小事情。 耿氏清楚自己要什么,从来都是信券在握的,但是看着钮钴禄氏越发上了台面,竟头一回不是滋味不肯服输。 以前就算了,如果两人是差不多的地位。自家儿子还这么争气! 她年纪轻轻的,难道还真的从此都是母凭子贵? 别看现在甜甜的喊姐姐,说不准以后就翻脸直呼姓氏或者喊妹妹呢? 耿氏没想要怎么出人头地,毕竟庶出的资格摆着,所以这些日子弘昼越高兴张扬自己就越安宁沉静。她不愿过于讶异孩子的天性,只能尽量而为,不去招惹太多目光。 钮钴禄氏则不同了,出身满族大家,在适当的宠爱和努力下想要更进一步是很容易的事情。只要王爷愿意,成为第三个侧福晋也就是顺手递上摺子而已。 而她是汉旗,又不像李侧福晋当年与王爷年岁相当情分极好的时候。 耿氏明白自己已经是母凭子贵了,这几年王爷过来的次数也是明显的多了。抛开其他不说,耿氏觉得自己不能捨弃了弘昼的努力,也应该做点什么。只是她平时就随便闲聊,要不然就是跟着王爷散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所以她打着学习的想法,跟着宋氏一起去看看,这钮钴禄氏再次得宠的剪纸能有多厉害! 说不定自己也能想到些什么可以争宠的? 剪纸本来就是众人都会的,耿氏没必要特意偷学争宠。钮钴禄氏也知道她有这份心气,加上宋氏是最早退出争宠圈子的老人,于是都保持着表面的和气聚了半日。 耿氏离开的时候揉了揉眼睛,剪纸的顺序方式她知道了,但是她脑子里缺了李氏那样的诗情画意,也没有钮钴禄氏的烂漫可人。剪出来的东西那是工工整整的,和她画的画差不多。 想到父亲嘆息她没有汉族女子的柔情,耿氏歇了和女红等有关的所有事情。这都是之前就知道的,耿氏不再报以希望,终于在回去之后想到了一件事。 既然王爷喜欢散步闲聊,那不如将院子里的花草都打理一遍。既能让他们有话可聊,又能多些景色,顺便还能陶冶情操。 保不齐这女子柔情也能有两分。 耿氏觉得很有道理,凭着了解叫人送些花儿来。 花房里精心养的花都是很好的,耿氏以前很少用心这些,说了几句之后觉得不对,索性亲自过去挑选。 却没想到看见了她之后,二管事巴金被叫了过来。 耿氏觉得底下的奴才心眼真缺,竟然找来这人。不过两人面上都很和气,巴金也是笑盈盈的,「耿庶福晋以前养过什么?」 「就院子里的有的那些。」 「原来如此,那这四季兰和金丝马尾就很合耿庶福晋。」巴金指着边上两盆浅色兰花,「这两眼最是好养,几日浇点水就可,一年能开四五回。」 言下之意,你这样的新手很难养死它们,他也不用为过多死去的花儿填补费用。 耿氏点头,「那就挑些好养活又好看的。」 「是。」 巴金选了几样,让花房的太监一一捧过去。眼看着耿氏要走了,他才自然的道,「后面有几根刚珠老了,正 好耿庶福晋带去给五阿哥。」 耿氏冷艷看他缺牙,「什么意思?」 巴金低声笑,「耿庶福晋别误会,奴才是看五阿哥陪貘兽玩了一天了,想着他喜欢这才想送过去给貘兽当零嘴。」 耿氏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回去,但也不能落了威风,笑着应了一声,「好啊!」 眼看着耿氏身影离去,边上的太监嘀咕道,「大人,这刚竹那么老,听说五阿哥的貘兽才……奴才这就去。」 「那就送一些嫩竹子去。」 巴金呵呵一笑,看样子这耿庶福晋不会说如何知道此事,毕竟王爷没有隐瞒,按理说她是应该知道的。不过看她方才神色平静,转身却要送竹子去…… 反正自己只是一个送竹子的。 至于五阿哥逃课玩貘兽的事情后果,那就和他无关了。 巴金内心很痛快,决定自己出去绕远路看一眼。既然自己不能做什么,那也算是为自己的牙齿出口恶气了。 耿氏大概猜到,但她路上得知王爷后来出了趟门,阿林保也告假回家一趟,弘昼竟然从早到晚无人管住。早饭都没吃,就出门去了院子后面的竹林里! 第122页 呆了整整一天! 她沖冲过去,就看见哈哈哈的笑声,自家儿子一口大花一口小花不住的喊。 等走近去,竟然还在地上跟着两团东西打滚。 「爱新觉罗弘昼!」 耿氏高声喊道,万万没想到自己前思后想要好好争气的时候,儿子竟然逃学玩耍,连白白都不管了! 王爷知道了会怎么想? 玩物丧志? 说到底,王爷对他们的宠爱很大部分都在弘昼身上。耿氏在心底里也将此看得很重,从来都不受宠并不伤心,曾经得宠又重重落下的才最难过。何况王爷是很较真的人,就算心里依旧宠爱,态度上总会更加严厉。 而弘昼的性子最受不了严厉。 耿氏也不想看到他这样,这般想着她上前就将弘昼牵了起来,无视受惊后叫了两声的貘兽们就要打道回府去。 弘昼都懵了,回头看着大花小花依依不捨悲痛别离。 大花小花往前爬了几步。 石中等人松了口气,他们闲了一天了,实在没看出来这貘兽有什么好看的。自家小主子却是莫名其妙的,看了就各种傻笑打滚。 总算解救了。 边上的巴金美滋滋的背手离去,准备今晚出去小酌两口。 一行人回去的时候,正好遇见了熘着白白的常通。 白白头上的长毛迎风摇曳,他伸着一颗毛绒绒的脑袋,头一回没有飞扑过来而是选择嗅闻起来。它察觉到一股陌生幼崽的味道,很好闻又很不好惹的样子。 怎么回事? 它不安的闻多两下,很委屈的嘤呜起来。 弘昼觉得很不好意思,竟然忘了自己是有旧可爱的人了,伸手想要安抚两下。没想到白白往后退,雄壮的身形随着起身的长毛又圆润了一圈,它喉咙里发出警告声,很是大声的汪汪大喊。 然后转身跑远。 弘昼愣住,不知道怎么了。头顶上一声冷呵,弘昼抬头一看,耿氏笑道,「今日好好反省,先背下四句《千字文》,否则别想用饭。」 「四句?」 耿氏没有理他,一脸冷酷无情不容拒绝。 离开了那片魔力竹林,回到院子听见耿氏那冷冷清清的《千字文》,热了一天的脑袋终于冷了下来。弘昼知道自己不对,所以也不敢狡辩只能认真的学下今天的四句。心中也安慰自己,这样就早一天可以看到自己的车了! 人嘛,怎么会嫌弃自己拥有的多呢? 弘昼的态度很好,背下四句之后就再乖乖的从第一句开始。因为每天都反覆读背的原因,他已经倒背如流了。完了之后,又认真的向耿氏道歉反思自己的错误。 耿氏这才不再冷着张脸。 两母子一同饿着肚子背了许久,天色黑了才将重热一回的饭菜摆上来用了。 弘昼运动了一天,又习惯的背几次今天的四句之后在床上打滚。不知道是不是眼花,梳头的时候耿氏好像对着铜镜兀自的笑了几下。 怪怪的。 等他仔细看的时候,耿氏又如平常一般神情,笑也是轻轻浅浅的。 弘昼想大概是自己看错了,但在不久之后再次看到。 宫里传出庶妃色赫图氏生了个健康的小阿哥,京中人自然是恭喜。与她相离不久的乌拉那拉氏,也在小半个月之后的初春生下了嫡女福宜。 几乎就在瞬间,府上的人都知道了。 因为身上有大花小花的味道,弘昼每次去了竹林都要洗澡之后才能亲近白白,活脱脱的把自己逼成了在外面养外室的错觉。 一连半个月,可能因为大花小花很黏糊抱抱的原因,白白的鼻子越来越灵也不肯配合。情况越来越糟糕,弘昼从沖洗一下变成往木桶里泡到发泡带花香为止。 因为这个,弘昼一整天都是香喷喷的,大花小花更爱爬他怀里了。 消息传过来时他正躺着吹头发,正好看见耿氏眉眼舒然展开,带上一丝明媚的笑意和放心。,, 第47章 双尾辫阿哥 前院屋中的窗棂紧闭,只有外间通风敞开内间们。胤禛来了之后, 奴才们都退了出去, 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 窗前的天色完全暗下, 乌拉那拉氏从昨日就开始不舒服,折腾了许久才在晌午前生下来。等她睡了一觉醒来, 白天已经过去了。等她睁开眼睛,看见身边红通通皱巴巴的孩子, 乌拉那拉氏鼻尖发酸, 眼眶蓦地热了。 眼看就要落泪, 一只手覆上来轻轻擦拭。 「这是喜事, 不要哭。」 胤禛轻声安慰, 他怀里抱着孩子, 伸手扶着乌拉那拉氏坐起身来,这才把孩子递过去。他用老父亲的经验和目光评价,「小格格以后长得好看, 不用你担心了。」 在曾经的无数黑夜里,乌拉那拉氏期许要一个俊俏的格格,不能吃女子容貌平平的苦。虽然她们的身份不由忧心这些,但是好看的正室总是更容易讨得未来良人的喜爱。大概是这个原因, 怀着身子的时候乌拉那拉氏依旧和年氏很亲近。 乌拉那拉氏莞尔, 她抱着孩子时发现小格格很轻,个子小小的, 似乎在她的肚子里没有得到充足的养分。她笑意扬起, 又急忙敛起, 「会不会太小了?」 「无碍,方才御医来过了。虽然看着小,但是身子很好,可能是个小巧的丫头。」 胤禛想了想,「温宪的个子就不高。」 第123页 和硕温宪公主,是德妃的第二个女儿,也是唯一长大的。自幼由太后老人家抚养长大,也是少数两个不用抚蒙的公主,在青春年华时嫁进佟佳氏。和姐妹们对比,她可谓是康熙手心上的掌上明珠,可惜最后热河行宫的时候病没了。 当年,也不过二十岁。 乌拉那拉氏点头,心下的大石放了下来。低头看着那张不太好看的小脸,她却是满心满眼的疼爱和欢喜。思量府上几个女儿都是福为名,乌拉那拉氏早就想好了名字,「福禄宜之,就叫福宜吧。」 「好,就叫福宜。」 胤禛自然无有不应,虽然有些可惜生的不是嫡子。但福宜对于福晋而言,并没有任何差别的,同样都是她千呼万唤的孩子。 小格格不用苦于读书,便可以日日伴在福晋身边,那就是最大的慰藉。 近朱者赤,福宜以后的脾性品行都是很好的,也比福雅更让人放心。 胤禛垂眸,看着乌拉那拉氏手腕上的抓痕,上面已经被嬷嬷伺候着擦过药了。听说福宜不肯出来,乌拉那拉氏痛得厉害,心里很不安的去玉镯闹出的伤。 「夜色深,爷就不扰你母女了。」 母女两字叫人倍感欣喜和安心,乌拉那拉氏蓦地一笑点头。在胤禛起身要走时,又忙问,「今日是三月二十六?」 胤禛闻言反是挪着靠近过去,他张开臂膀将两母女抱在身前,手掌抬起在那许多夜里反覆翻腾静不下来的脑袋上轻抚。他的手掌宽厚,正好包住后脑勺。 两人都没有说话。 直到胤禛开口,「放心吧,篮子里的东西爷来烧,顺便和他说这个好消息。」 「好。」 乌拉那拉氏的手有些颤,手掌在她后背轻抚两下,胤禛这才松开起身离去。走的时候吩咐张嬷嬷进去守着,免得这会儿有人心思重会胡思乱想。 出去的时候,胤禛从里间提出一个篮子走往院子外, 弘晖走了这么久,他们始终没有开花结果,很大部分都在于福晋身上。一则这件事情打击太大,身子也曾一度落败疲惫,是不能仓促强求的。二则身体上的调养容易,心理精神上的痛苦却是毒药一样啃噬着人难以恢复。 虽然最后走出来了,但也怕再有一个孩子自己做不到那样的爱护,甚至还胡言乱语说弘晖知道会不高兴。 因为这些,胤禛最后带着福晋一同去庙里诚心拜佛。又有得道高僧道弘晖乃是佛下善童,他的离去只是因为不是凡人常人罢了。如果福晋始终为他愧疚,最后日子酸苦或不得终,反而会让弘晖不能诚心向佛,道心有裂。 如此八年之后,福晋终于抹开了眼泪真的活了过来,至今得到了福宜。 这一路艰辛困难,胤禛看着篮子里的纸衣裳纸房子等。 还有加了铃铛的纸九连环。 胤禛抿着嘴角的一丝涩意,弘晖自由聪慧乖巧,三岁就会背《百家姓》,六岁入学前就学了《孟子》,八岁时赋上一首濡慕诗想要等他生辰时送上。 当时自己心知肚明,但想着是弘晖的心意,所以装作不知。 却没想到,不到自己的生辰却天各一方,再无相见之日。 大肚量的盆里装着纸玩物衣裳,还有一些伺候的小人。生前他最爱听见长辈的夸奖,从来都没有怨言叫苦,以至于回忆起来没有什么开心玩耍的时候。 生前不痛快,生后总要他能高兴一些才对。 带着滚烫的温度,火舌很快将这些一一吞没,转眼就蜷缩一团变成黑色碎屑。胤禛蹲在盆子前烧完了福晋给的,又拿出自己写得一封家书。 轻轻放下。 火舌越来越大,还有些烫人。不知何处的夜风吹过,眼前似乎有纸屑飞拂进了眼睛,让人忍不住的想搓一搓,眼泪也缓缓滚下。 弘昼在用饭之后,看着天色还算亮堂的时候带着白白出门。 早就吃过饭闲着没事可做的白白起身,看见他后又是哼哼唧唧的,摇着尾巴露出毛绒绒的屁股自己散步。 最近的时间里,他们之间的爱受到了很明显的挫折。思考白白的年岁关系,当年的一见钟情,终于也到了七年之痒的地步。 弘昼不肯承认是小三小四的原因,毕竟送上门的他为什么不要! 更何况,他洗过澡了! 为了白白,弘昼每天都把自己香成花仙子,这明显是自己最大的退步了。 你还要怎么样? 弘昼也是很无奈,恰好自己才刚吃完饭只能慢步闲走,不知不觉的白白就甩开他不见踪影。夜色里一双红眼睛是很吓人的,以免有冲撞之事,他摆摆手让常通跟上去。 反正自家院子里,谁还能怎么的? 不过走了几步,他想想自己已经离开竹林两个时辰了!而且他从来没有在晚上的时候见过大花小花! 心里暗戳戳的想着,弘昼很自然的穿过花园准备转头去自家院子后面。 走了一半,竟然发现初春寒凉的夜里,竟然有人在湖边烤火? 不对,这是甄嬛传还是什么的剧情吧? 古人对于烧东西,好像是很忌讳的。 弘昼放轻脚步,在边上偷偷的旁观,直到近了才发现抹眼泪的是自家渣爹。他皱眉不明所以,忽地身后悠悠一句,「五阿哥吉祥。」 「哇啊!」 第124页 弘昼蹦的一下跳着转身,捂着砰砰直跳的胸膛,看见一身总管太监的苏培盛提着一只火光很弱的灯笼。他抿唇一笑,映得那张脸晦暗不明很有阴声贵气的感觉。 苏培盛似不感觉,声音尖细道,「奴才可是吓着五阿哥了?」 「你,你怎么在我后面?」 「奴才瞧天黑了,所以想着去提盏灯笼来给王爷看路。奴才莽撞,还请五阿哥不要生气。」 弘昼呵呵,他不气,但是这么一闹胤禛肯定也听见了。 两人过去的时候,胤禛还蹲着,他低声道,「过来。」 原来真的是烧纸钱。 弘昼觉得很奇怪,你一个父母双全妻妾成群,今天还得了个女儿的人,竟然想不开出来烧纸钱? 难道他也和自己一样,痛苦于总有了白白和大花小花? 敢情自己赶上了说出你的故事环节。 弘昼闻言走近过去,心道来吧,我准备好了。 「跪下。」 啥? 弘昼满脸问号,下一瞬胤禛抬头看他。 火盆里火不小,不知道是烧了什么,也让他能够清晰的看见胤禛那明显有红丝的眼。那血丝红艷,比火舌上的一团都比不上。 弘昼没有反应过来,膝盖忽然一软弯了下去。 胤禛又低头看着火盆,他像是在嘀咕,又像是在和谁说话。 「这是你最不成器的五弟弘昼,这孩子勉强有你一半聪明吧,可惜人太跳脱了。」 「背书就像要人命一样,四岁了才背下一半《千字文》。」 「《百家姓》还都不会。」 末了,忽然冷冷的呵笑一声,瞥头看了弘昼一瞬。 那一瞬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怨念。 弘昼不自觉的挺直了腰背,他大概知道胤禛在做什么了,眼神不由得左右犹疑,期待白白可以从某个地方突然窜出来拯救自己。 只可惜这些都是痴心妄想,胤禛嘀嘀咕咕说了好些句,之后他转移了说话人,「这是你大哥弘晖,来见一见。」 祭祀祖先,不同的地方都有不同的习俗。弘昼上辈子家中不流行过清明节,往往都是大年初一的时候去拜见。大伯走得早,每年祭拜的时候爹妈都会恭恭敬敬的跪拜,祈求来年祝福。 因为死者为大。 弘昼倒没有什么不高兴的,按着礼仪行了。 他难得的没有问为什么,或者撒娇卖乖,胤禛心里很高兴,脸上带着一丝笑意,「你大哥生前最是聪明伶俐,可惜天妒英才。阿玛别的不求,只要你们三兄弟从此可以认真学习,不要逃课不要懈怠。」 弘昼很不好意思,「是,弘昼再也不会了。」 「你现在有了妹妹,以后更不能任性玩耍,要有阿哥的表率。」 「是。」 「嗯,那就好。」胤禛很放心的点头,笑意越发明显了,他抬手摸了摸弘昼的头十分和蔼可亲道,「既然在你大哥面前承诺了,日后若有不贷自有你大哥来找你。」 「啊?」 弘昼再次感受到了头皮发麻的感觉,一脸震惊的看着胤禛。亲父子啊,这么狠吗? 果然他是打折顺便送的吧? 妹妹才出世就这么牛吗? 还要大哥的魂来恐吓! 娇小可怜无助的弘昼瑟瑟发抖,想到自己穿越而来,说不定面前真的有所谓的鬼魂弘晖,念此咽下一口名叫后悔的唾沫。 他为什么要出来散步…… 因为得不到回复,魔爪在头上又摸了摸。弘昼感觉头上的小绒毛都支棱起来了,他可怜巴巴的点头,「弘昼都听阿玛的。」 胤禛脸上的笑意蓦地一滞,因为曾无数次听到这句话。他目光定在弘昼身上,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记得方才的话就好,不用都听。」 「哦。」 成年人的伤心发泄方式有很多种,像胤禛这样的比较偏向内敛,会更加压抑直到自己默默在角落里擦泪。 有时候哭可能是想哭,但有时候的笑却已经在心里下雨。 弘昼能感觉到这种情绪,他倒没有不甘心。他从来都不是独子,也从来都没有父母唯一的爱。或许有过不忿,但都走过来,心里也明白了一个道理。 让人有安全感的从来都不是喜欢,而是独一无二的偏爱。 前世兄妹因为偏爱,所以才有恃无恐。 那他何尝不能? 孩子的安全感都是从家庭,从父母身上汲取的。耿氏那里是百分百拥有,唯有胤禛这里他总会心中起起落落着。直到此时此刻,感觉到弘晖对胤禛的重要,还有胤禛话语里对自己的期望。 弘昼眨了眨眼,挪蹭过去直视胤禛的眼睛,「弘昼很聪明,很乖,很喜欢阿玛。」 所以,不用担心这么多。 胤禛眼睛很亮,被泪水洗过之后有种莫名的光彩。弘昼展开两手,在他神色若变的当下投入了怀抱。 男人嘛,总是要点面子的。 反正他要的都有了。 胤禛手臂回抱,力度有些紧。弘昼侧头难以动弹,只有一只眼睛从臂膀的缝隙中露出,对着火盆微微一弯。 等到了火全然熄灭,弘昼陪着胤禛一起将东西都收拾起来。 戌时二更,外面传来打梆子声。 胤禛将弘昼送了回去,耿氏因为前院有喜的原因,没有说留下的话。 第125页 院门下钥关紧。 弘昼得到了意料之外的收穫,心情格外的好。以前虽然觉得自己很讨喜欢,但想也有可能是因为自己年幼脾性的原因?又或者渣爹觉得新鲜,所以府上人也跟着讨好? 但这个想法,直到今晚有了结果。 不说以后弘历是怎么上位的,反正此时此刻他就是胤禛的心肝小宝贝,这个确认让他很高兴,上了床还有些耐不住的翻滚傻笑。 耿氏觉得好笑,「看你高兴地,又跑去看大花小花了?」 她很头疼,因为她问过小苏拉之后才知道,那么两团又蠢有又笨的东西竟然是很难得凶兽。 长大后一巴掌能拍死白白的那种。 弘昼嘆了口气,心思转了回来,「没有,白白不喜欢。」 这个事情无果,耿氏巴不得把其中一两个送走,遂没有开解太多。反正她越说,孩子只会越坚定要留下养着,还不如让他自己知难而退。 弘昼装 作睏倦的打哈欠,很快闭上了眼睛。 耿氏见此将被子掖了掖,初春的时候晚上是凉的,踢了被子就不好了。她有些不放心,但是看弘昼已经睡了,索性叮嘱听音几句之后才离开。 午间门关上,轻轻地一声。 烛火放在旁边的炕几上,既能看见四周又不刺眼的光度。听音抱着被子在脚榻上铺开,等到小阿哥长大些上夜就轮不到自己了,又或者顾忌有别会搬到角落外间睡下才可以。 她手脚麻利,很快就躺了下来,两手在被子里抱住自己努力的暖一暖。 一个头一咕噜滚了出来,「嘿。」 听音吓得一道气声,「五阿哥没睡?」 弘昼摇头,他抱着被子笑道,「咱们要不要抱大花小花来?」 听音没懂其中意思,「抱过来?做什么?」 「睡啊!」 弘昼轻快道,他忽然想到以前小妹是养猫的,因为很喜欢所以猫也很喜欢黏她。平时无所谓,只要小妹回来就喵喵喵的寸步不离,睡觉都用一个枕头。 熊猫那么好看好撸…… 弘昼想想都流口水。 听音将头慢慢地缩进了被子里,细声道,「阿哥这样的话,明儿格格就要把它们送走了。」 也是。 弘昼也觉得自己异想天开了,失望的嘆息一声,转头背过身去睡了。 但他睡不着。 还总觉得床的里面阴深深的。 据说那种东西,就喜欢在黑暗处和床底下。 弘昼觉得后背也凉丝丝的,又一咕噜滚到床边上,伸手摸了摸床边的实木。 心中顿时放心了。 「五阿哥?」听音坐了起来。 弘昼回头,庆幸还好是守夜的时候,听音没有拆下辫子披头散发的。他有些不安,「听音,有点冷。」 「冷?」 弘昼嗯嗯点头。 听音忙起身,看着弘昼拽着被子挤在一团,伸手重新掖紧,「现在呢?」 「好,好点了。」 听音见此准备继续睡下,毕竟她下午还做了事情,不比主子们累了就可以歇着玩耍,但她的袖子被弘昼扯住。 弘昼发现自己的屋子挺大的,虽然困意来的时候万籁俱静睡得香甜,但是也空荡荡的。加上外面没有所谓的路灯,即便屋外的月色明亮,但也不能将外间角落都看得清楚。 他左顾右盼,指着烛火,「烛台拿近点吧。」 「拿近?」 听音狐疑的听话照做,「放在哪里?」 弘昼指着床头。 「五阿哥,这烛台怕是太亮了。」 床头的屉子稳当,倒不害怕睡不好翻腾烛台下来。但是火光刺眼,多半是睡不好的。 弘昼却是摇头,他觉得明亮好啊!照着温暖啊! 所以他还让听音剪一下。 被剪了之后,方才奄奄一息的烛火焕然心生,连颜色的深了一些。那漂亮鲜艷的红色摇曳生姿,带着火光流淌在屋中四壁各处。 又像是在屋中跳舞。 没来由的,弘昼又想到了火盆里的火光,勉强得来的暖意变成彻骨的寒冷。 弘昼低呼一声,抱住被子蜷缩一团,「拿开拿开!」 听音已经闹不懂了,可是见弘昼这么大反应,只能听话的拿走。但等她走了两步,身后又传来瓮声瓮气的声音,「不要放太远。」 没办法了。 听音想了想,最后搬来绣墩放在炕几和床的中间,烛台放在上面。 弘昼嘴唇翕动,没有吭声的把自己连头一起在被子下缩成了一颗小豆子。只是被子里太闷了,过了会儿他小心翼翼戳开小洞,靠过去呼了一口空气然后望着外面。 隐约的有梆子声出来。 除此之外,外面一点声响都没有。这才古时候的人而言,是很普通的一夜。 弘昼蓦地想到初来乍到时,在娘胎里,出来后。 都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当时的宁静,静的他心里发慌,但都是身体上的不足让他快速沉睡过去。而今早已习惯了,却隐隐地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 难道,真的有东西? 是因为他答应了胤禛不过于贪玩,刚才又想要抱大花小花睡觉? 耳窝似有不明的嗡鸣,又像是自己的错觉。弘昼将两手手掌相合,嘴里念念有词,「盘祖宗孙大爷小魔童,爱叔牛哥霍弟,还有什么天使温彻斯特兄弟保佑保佑我吧!我是好孩子啊!一辈子都是五好公民,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 第126页 被子掀起来。 一手伸出来摸头。 再摸手。 「五阿哥?」 弘昼没有理她,无声的将最后两句话说了。 「梦魇了?」 听音狐疑,困意被散的七七八八,干脆坐起来给弘昼擦了汗。伸手拍抚着肩膀,慢慢哄着能安心睡眠。 弘昼觉得不好意思,没有睁开眼睛。但是熟悉的人陪在身边,轻轻的拍抚,无形间让他心中安定下来,以至于何时睡着了都不知道。 但等他睁开眼时,天色已经大亮。 听音早都起来了,伺候着洗漱更衣。弘昼连早饭都没有用,迫不及待的给耿氏请了安,拿着自己压箱底不玩的拨浪鼓就出去了。 白白闻不到闹心的味道,闻声跟着跑。 前院张嬷嬷见弘昼过来,白白巴巴的在院子外摇尾巴,很是讶异,「今日不用请安,五阿哥怎么来了?」 「妹妹!我要看妹妹!」,, 第48章 双尾辫阿哥 福宜小格格来到世间第二天, 就得到了小哥哥的旧玩具拨浪鼓。 彼时她还眯着眼睛, 睡得很是香甜。可能听见了动静, 那几乎没有眉毛的地方跳了跳, 小嘴哦了一声顺着声音偏了过去。 弘昼知道那是什么感觉,未知不明, 却又看不见。 是有些害怕的。 他伸出一根手指,放在福宜的手心上。察觉到有东西,那双小手自然的收紧拽住。福宜有些高兴, 小腿蹬了一下。 「妹妹, 我是你最小的阿哥弘昼哦。」 也是你第一个见到的哥哥。 弘昼身为过来人,看着福宜茫然又高兴的手舞足蹈起来, 他哈哈的笑, 「嬷嬷你看,妹妹喜欢我。」 张嬷嬷也笑,毕竟小格格生的有些娇小了。如果是活泼好动, 那就好养活。 福晋也会很高兴的。 想着,她对于弘昼也更和蔼起来,「五阿哥喜欢小格格, 小格格也喜欢五阿哥。」 弘昼笑着嗯嗯点头,他眼珠往四周转了一圈, 「对, 妹妹真好看!」 有福雅的例子在前, 想来福宜应该是很乖的妹妹。多一个乖巧的妹妹, 也没什么不好的。 反正哥哥弟弟都有了。 以后福宜也是王府里名正言顺的掌上明珠了。 兄妹之间感情深点, 对他也是很有好处的。 弘昼几乎在醒来的瞬间就想到了这些,再加上昨晚心中不安睡不踏实,他总觉得应该做点什么。 他笑眯眯的想着,忽然想到一件事,「嬷嬷,妹妹以后也要上学吗?」 张嬷嬷莞尔,「小格格也可以上。」 不过不像阿哥们这么多要求,人去了也不过是结交自家亲戚们,或者上等清贵子女而已。 顺便还能相看夫家。 张嬷嬷没说明白,但意思已经够了。也可以,而非一定要。 弘昼懂了其中的含义,心中嘆气嘴上却道,「那我等妹妹长大了,一起上学。」 里间的乌拉那拉氏闻言轻笑,和身边的奴才万意道,「这孩子还真的是不爱读书。」 万意捧着一碗热汤,递了上去,「虽是如此,可奴才听闻五阿哥很是聪慧。」 「确实。」乌拉那拉氏点头,一个人从小时候看,不需要从学业的热情和成绩去辩驳。弘昼自来就早早学了说话,人伶俐,胆子大。 以后应该是个务实的人,只是和王爷一样年幼不沉稳。 万意看她语气轻快,没有半丝烦恼和不渝,笑着道,「福晋快喝汤,等下奴才就抱小格格进来。」 乌拉那拉氏听了嘆气,「这汤太油了。」 「怎么会?这可是福晋上回和年侧福晋一同喝的,说怎么喝都不腻不油的。」 「那是有她在面前先喝。」 想到年氏那馋猫一样的神色,乌拉那拉氏喉咙一滚,好像有了一点食慾。 万意见此笑盈盈的,心里想着准备另一份年侧福晋说的鸭汤,定然要福晋好好静养。最好像御医大人说的,不必忧心事情,安心将原来的旧疾养走最好。 福晋与王爷同岁,女子易老,更不能疏忽这些。 里间主僕带笑,外间弘昼又看了一会儿就走了。福宜现在还太小,能给他看就不错了。 虽然他整天忙着自己的事情,但是人有两耳,更何况身边还有几个人在呢? 有些事情,他是知道的。 他不讨厌嫡母,也不讨厌妹妹,论说起来不应该的是耿氏和他。但这是封建时代,他有幸身在皇家。虽然清朝褒贬各半,但他的习俗对于庶子的弘昼而言是很好的。如果说是蒙古,耿氏只要得到胤禛的喜欢,就可以晋为侧福晋。 那里的侧福晋,虽然被大清汉化打压,但是位置依旧很高。 可耿氏给他的感觉并没有这种野望,反而有种自从进府之后,桩桩件件都在她的控制之内,包括他的出生。 唯一的不确定,是他的性别而已。 所以他也随遇而安,不去太注意女子争宠,在这个没有嫡出的王府里嚣张肆意。直到昨夜,耿氏的那一丝笑。 关于耿氏对胤禛的感情,弘昼总是很迷惑。大概是这个时代的环境不同,身份不同,感情也不像后来人的直接明显。弘昼以为她不在乎,但她偶尔会呆望门外,像是在期盼着什么。可他以为她在乎了,胤禛来的时候她又笑得刻意。 第127页 和看到弘昼的时候那种由心的小,是完全不同的。 可耿氏似乎没有察觉,胤禛似乎也不在乎。 弘昼无数次坐在旁边,看他们偶尔的亲近动作,心里很是迷惑。 难道他当年没有交往到女朋友,只是因为自己不够变态? 这始终是一个迷,直到最近耿氏总是笑。有时候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弘昼,她还会对着镜子笑得张扬。那份笑容不是她的,有些滑稽,还有不喜。 笑过之后,耿氏厌恶的看着镜子,之后又安静了 安静,却没有原来的心绪安宁。 直到那丝真心的笑,恍惚之间似乎是在庆幸,又像是在放下了什么。 出院子的时候,弘昼的脑子里忽然闪过无数念头。 耿氏是喜欢胤禛的,所以钮钴禄氏得宠之后不高兴了? 又或者说为母者强,如果嫡母生了嫡子,基于自己的处境,那她就要破釜沉舟当一个争宠晋位的侧福晋? 弘昼没来由的想到明明得宠,但是除了院子后依旧灰熘熘的李侧福晋,心里很是庆幸的咽了口口水。 他没真正见过嫡母出招的样子,但是侧面的了解并不影响他的崇敬。如果猜中的是后者,那他不能理解耿氏的庆幸源自于哪里。说白了,嫡母那是从小在缸子里游泳的花布,像耿氏和他这种白布真的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至今为止的好日子,都不容易啊! 弘昼捂着自己胸口,魂不守舍的抬脚回去,他想要给耿氏一个抱抱,侧面表示一下自己的感激和态度。 「汪汪!」 白白在身后不高兴的喊叫,弘昼恍然回头,「啊,你还没走啊?」 「汪汪汪!」 「乖啦别喊了。」弘昼笑着招手,不顾白白的喊叫走近过去,抱着它的脖子轻抚蹭了蹭,「走吧,咱们跑回去用早饭了!」 说完话,肚子顿时咕噜噜的响了起来。 白白嘤呜两声,湿漉漉的鼻子动了动喷出一道重气,这才勉强原谅的抬脚走。 弘昼耍赖,半边身子都靠着它,边走边感嘆,「白白你怎么又长高了?」 喉咙里发出低低的滚动声,「呜呜。」 「你都这么大了,长这么高干什么?」 「呜呜。」 「你再高,我都要抱你前爪走路了。」 「呜呜。」 …… 不仅是他们小院子气氛变了,整个王府的气氛都轻快了起来。 大概除了万康阁里的人和胤禛之外,大家心底里大松口气,明面上却笑呵呵的前去参加了洗三,转眼再满月了。 福宜这个月长得飞快,脱落了红皮,白嫩嫩的又长了一大圈。像个小巧的福娃娃,看见人就发笑。身为隔三差五就过去看一眼的弘昼,很明显的发现她的变化,心里也跟着转变起来,有种莫名的满足感。 自己亲眼看着她长大。 弘昼以前有妹妹,但是年纪不像和兄长相差七八岁之多,两兄妹只差了一岁半。自己还是小屁孩的时候,面对一同长大的妹妹是很难有所谓的责任感。因为抢了父母的爱,小时候两兄妹是很针对的,隔三差五还要打架。 当然因为自己是哥哥,还是男孩,永远的都是自己被□□。 如今换了一个角度,弘昼面对福宜除了从心的狗腿之外,还有一丝喜欢。 最重要的是,她有茂密的小胎毛。 弘昼看的眼馋,伸手像大人摸自己一样摸福宜,「妹妹长得真好看。」 弘历也跟着来了,他趴在旁边看,「我也可以摸吗?」 「不可以。」 「为什么?」 「你都不来看妹妹,妹妹都不认识你。」 弘昼说的特意理直气壮,凭什么你想摸就摸? 想争宠? 弘昼目光瞬间犀利起来,这位可是无师自通了梨花带雨的技能,谁知道跟着钮祜禄氏还学了什么? 难道皇位就是这么来的? 那也太不把弘时看在眼里了吧? 想到曹操,曹操到。 弘时努力完成了学业,提前下学赶了过来,他先是和两位弟弟见过,而后目光放在福宜身上。他眼眸一亮,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娃娃来,弯着腰逗福宜。 也许是女孩子天性,福宜竟然笑得不停。 弘历不高兴了,眼看着弘时伸手抓着福宜的小手,叉着腰要去推,「三哥不可以,你没有经常来,不能摸妹妹。」 「谁说的?」 「阿弟。」 弘时失笑,「他乱说的。」 「啊?」 维繫自己形象的时候到了。 弘昼咳嗽一声,很严肃的跟着站在弘时面前挡住,「是阿玛说的。」 弘时满脸问号,「可,可我都在王府里,怎么常来看。」 「不管。」 「对,不管!」 弘历激动的拽拳头,「三哥摸了妹妹,那我是不是也能摸一次?」 「摸哪?」 「手。」 不是头就好。 弘昼装作思考的样子,很为难的点头,「那好吧,就一下。」 弘历高兴坏了,上前牵着福宜。想着只能以下,他决定牵久一点! 福宜不是一个爱哭的孩子,她看着陌生的弘历也不害怕,只是眨巴着眼就这么看着。 弘时有些酸,凑在弘昼身边低声道,「你又乱说。」 第128页 弘昼眼珠子一转,声音也压着,「等他走了,你再摸一下。」 弘时噗嗤一笑,摸了摸弘昼的脑袋没说什么。觉得好笑,又有些羡慕。 等他懂事的时候,王府里子嗣凋零,他根本看不见额娘说的两阁之子相争的热闹。等到有弟弟了,自己又要埋头读书期许阿玛的点头。 真好。 福宜满月,乌拉那拉氏就可以出门了。在此住了大半年,众人也开始装裹上行装,预备挑选个日子回王府去。 李氏听闻之后,自然也是吩咐府上人将里外打扫着,迎接主人的回归。 但不等他们动身,京城中闹出了一个动荡的大消息。 听闻太子胤礽再次请见康熙爷,两父子把酒夜谈,殿中经久不散的是哭声。如此消息传出去后,众人不以为然,这种消息不是头一回了。他们连查明其中真实的意愿都不大有,理都不想理。 却没想到在几日之后,康熙一连下了三道圣旨,头一道就是太子胤礽废立另封为超品亲王,封号为仁。 其次便是贝子胤祥晋为贝勒。 相比较前者,后者的动静连点水花都算不上。因为不是太子,几十岁的胤礽自然是不能再住在毓庆宫了。因而,康熙又另外送了一套当年蒙古王爷的大宅子。 京城人还被这道消息震得头晕脑胀,超品仁亲王笑呵呵的带着福晋一起去看院子了。 虽然不大可能马上重立回去,又或者说依旧这几年的情况,胤礽已经亲手斩断自己后路。众大臣们急哄哄的递牌子进宫,劝说的劝说,另外举荐的举荐。 康熙向胤礽退步了,但这份退步是全天下独一无二的,容不得别人置喙,更容不得别人指手画脚。 他不是宋高宗,何必这么着急? 这在他做出这份决定的时候,已经想通透了。 所以被举荐的胤禔等人,全都被叫进宫来狠狠怒骂一通,又在次日朝廷之上颁布了立储密旨的意思。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自己亲笔的密旨装进匣子里,再收在密处。 没有反应过来的百官,被怒骂的王爷们瞠目结舌。 但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似乎是担心别人以为胤礽会失宠被欺负,康熙还特意叫了弘皙进宫陪他。 远在西郊的弘昼嘴角抽了抽,这个看爹的时代啊!他要自力更生,人家却是躺着不动,老人家自己就心疼得不得了。 最惨的是大伯和叔叔们,可能有些是有心思的,也有些是官员激动不已不听指令办了坏事。如今丢了脸,还什么都得不到。 康麻子,坏得很啊! 还有弘皙这个人。 那一年的小阿哥混战里,弘皙就在里面,他丰神俊朗的背着手施施然说了几句话。明明看着和弘时差不多年纪,气质神态俨然不是一个层次。 具体长相忘了,毕竟这么多的堂兄们基因参半,模样都有些不同的相似。尤其是五叔和九叔家有两个儿子,弘昼看着像是双胞胎一样,都没长痣,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认清差异的。 最疼爱的儿子的儿子。 这份重量,不会两天就把自己抛之脑后了吧? 再想想自己和康熙有多久没有见面,弘昼心里忽然一凉。 不可以! 「石中!」 「奴才在。」 「去叫阿玛的那个画师。」 「五阿哥要画画?」 「画大花小花。」 弘昼恍然想起自己乐不思蜀了一个来月,竟然没有主动和康熙示好,太不应该了!虽然渣爹很有可能已经帮他谢过了。 但是其中用心和意义都不一样。 弘昼觉得很有必要,他回了屋里自己开了箱子,翻箱倒柜的找了一件红色的衣裳。听音见此帮忙,提醒道,「后日就要回去了,阿哥看看还有什么要准备的?」 「不用了。」 弘昼摆手,拽着腰带就跑。 他身影刚跑出去,角落里如鹰隼一般目光犀利的白白汪汪喊了起来,它隐约有弘昼去哪里的感觉。 弘昼愣了一下,想了想大花小花这一个来月长得个子,再看獒犬这炸开毛像黑熊一样的身姿。 还不到时候。 他抬手喊了一句,「等会儿回来陪你玩。」 「汪汪!」 「汪汪汪!」 耿氏在屋子里听见动静,「又出去了?」 「是啊,好像是去后面竹林了。」 白白还在吼,声音里满是委屈,耿氏听得头痛走出门来看它,「谁叫你不争气。」 「呜呜呜……」 黑熊可怜巴巴的趴在地上,眼睛望着院门口。 弘昼不是急于这一时,但是雍亲王府好似没有这样一片竹林可以养大花小花。害怕另外挪开,又或者环境差异问题,弘昼觉得还是在熟悉一点的环境里和它们同框留下身影更好。 从之前的时候,弘昼就隐隐地感觉到自己的魅力。大花小花一开始见面的时候,就比小苏拉想像的意外亲近,但也只是不害怕弘昼的靠近,不代表他可以上下其手妨碍它们自己玩耍。 日子长了,弘昼每天都会在那里呆上小半天。 大花小花对他有了印象,玩耍的时候不再忽视弘昼,也越来越喜欢亲近起来。 天气暖和了,竹林的帐篷都收了起来。 弘昼打扮一新的过来,颜色鲜亮身上还是那好闻的花香。 第129页 画师早就听令过来了,他的阿玛是在提塘报房里做事的,当初被雍亲王一眼看中了画技,另外聘来府上。因为胤禛常常有这样的闲情,所以他都习惯突然地吩咐。 也有一手快速的画这些生活小画的超高画技。 弘昼见他这么快,心里很有好感,吩咐道,「就像上次一样,画我还有大花小花就可以了。」 「好,五阿哥放心。」 「嗯。」 在小树上趴着晒太阳的大花小花闻声抬头,黑眼圈中似有光亮闪过,一月余的竹林时光没有父母在,让它们的身体得到了充分的锻鍊。 小花张口,发出呃呃声。 她高兴的时候,想吃东西的时候都会这样。 弘昼连忙小跑过去,巴巴的跑到小树旁举起手,「来。」 小花又重了两斤,突然下来的时候弘昼肯定抱不住,即便这树桠只比弘昼的脑袋高一点。好在它们的配合已经有很多次了,摔过几回的小花知道小主人的分量,呃呃喊了两声之后伸出前爪抓了一下帽子,又仔细看了弘昼的手一眼。 屁股挪了挪,趴在树枝上的身体自然的偏向一边,然后前爪抓着,屁股从边缘处掉了出来。年幼还没有退化的尾巴微不可查的摆了摆,然后后爪碰到了弘昼的手心。 「呃呃呃。」 弘昼踮起脚尖,两手一同抱住小花的屁股。 小花知道自己安全了,自然的放开前爪转而抱住弘昼,她的眼睛很亮,「呃呃呃。」 就像是在喊饿饿饿一样。 它们还不太会爬树,另一边大花被小苏拉抱下来。它闻声很配合的喊了两下,两熊猫之间它的食慾是很大的。但也同时,发现了边上的画师正望着自己。 大花看了一眼,忽然举起一只前爪,像是在和人打招呼。 弘昼抱着撒娇的小花,让常通快点把竹子竹笋等东西拿过来。现在的苹果还没有熟,所以吃的东西比较传统,偶尔还会加点胡萝蔔等进去。 养宠物养的久,自己也能算半个营养专家,虽然小苏拉的言论并不像后世的营养说。 两花看见吃的,顿时忘了弘昼,兀自的拿着吃得香喷喷。 弘昼也不气,一岁的大熊猫还每时每刻都在吃,更不要说急需营养长大的三月大熊猫了。这么乖巧随便给自己撸,已经是以前想都不能想的。 不仅不气,弘昼还在旁边帮它们递下一口吃的。 原来两花还有些不高兴,生怕弘昼是要抢吃的。好在它们还小,攻击力不够,弘昼藉机慢慢靠近过去,它们也都习惯了。 大熊猫的牙齿尖利,咔擦咔擦,两下就把一根竹笋剥落吃掉。可能是吃货属性,大花吃东西的时候格外认真,吃什么看什么,眼光没有半点偏移。相反小花太活动了,有时候吃的很随意,挑着最嫩的地方吃了就丢掉,然后望着弘昼喊。 弘昼皱眉,看着那丢开后仍旧有一半笋肉的竹笋,准备教一教,忽然背后一声,「汪汪汪汪汪!」 他惊愕回头,只见画师吓得躲在一边,一只炸开的雄狮白白亮出獠牙对他大声嘶吼。 不,不是对他。 石中等人拉住了绳子,不让它冲过来。白白和两花的年岁体积都差太多了,弘昼赶快起身,「白白,乖!」 白白愣了一下,因为弘昼走近过来了,但下一瞬它面部狰狞露出了獠牙,「汪汪汪汪汪!」 弘昼低头看,小花抱着他腿。,, 第49章 双尾辫阿哥 小花抱腿不是一回两回了, 大花也这么做过。 一是因为亲近, 二则是三个来月的大熊猫已经开始学着走路了。蹒跚学步的孩子都要有人扶, 大熊猫自然也需要。 所以, 小花可能只是无意识的。 弘昼有一瞬间是绝望的。 好在人在生死关头总会灵光一现,他连忙拿了两根竹笋塞到小花的手里。在两只小黑手放开的瞬间,弘昼就像是升华了一样, 给后背插上一对翅膀飞快的跑向白白。 听说有些主人家要给动物去势的时候, 都会假装不知道甚至要演一齣戏,因为宠物会记仇。 那么试问一只被迫去势,眼睛只有自己的獒犬有多记仇? 弘昼想到这一个来月的辛酸,声音都是颤抖的喊道,「白白, 我来了!」 白白是三岁的恶犬, 一般人是拉不住的。如果不是弘昼在前面吸引着它的目光,只怕它都反头来咬人了。 当然, 这也和平时的教导要求都有关。 即便如此, 石中常通等人全都在后面用力的拉扯着, 脚步还有些打滑或是被牵着走。 此时此刻,他们才明白自己小阿哥养的到底是什么。 「五阿哥不要过来!」常通身为最初跟着的小太监,他看着白白红了眼都有些发憷, 生怕会有事情发生。可惜自己手下无空, 眼睛看向了躲在一边柔弱受惊的画师, 「大人, 大人快去拦住五阿哥!」 画师颤抖的伸出脚, 他一张脸煞白,半响之后发现自己依旧在原地踏步。 他,他不敢啊! 弘昼有一瞬间的慌,但他数次和白白亲亲抱抱,那双红眼睛看着吓人装载的却不是那种忘乎所以的凶性。 只有委屈和愤怒。 所以他大步往前,等到近了才轻轻道,「白白乖,我生气喽!」 「汪汪汪!」 第130页 「生气就不理,走的时候不带你了。」 「汪汪汪汪!」 「就留你和大花小花一起喽!」 「汪汪……呜呜呜。」 弘昼的表情很认真,没有一点玩笑的样子。白白本来就聪明,顺着他的手指过去,虽然不一定懂那个意思,但它察觉的其中的口气顿时偃旗息鼓下来。 精神奕奕的几朵蝴蝶结也跟着歪了下来,「呜呜呜。」 很委屈。 但是等弘昼笑着靠近过去,准备给它爱的抱抱的时候,它却往后退了一步。 狗鼻子轻轻蠕动着。 白白很嫌弃那股味道,转身把屁股丢给弘昼就要走。 弘昼嘆气,回身看了一眼默默吃竹笋的大花,还有直接在新鲜竹笋里睡觉的小花,「画师。」 「汪汪汪!」白白停下来喊。 弘昼脚尖转了过去,脑袋还偏着画师急急忙忙道,「你就按照方才的样子画两张就行。」 画师讷讷点头,怔在原地,「奴才知道了。」 「汪汪汪!」 弘昼点头,忙转身小跑上去,「白白。」 白白高兴的直甩尾巴,但是又被味道熏着,不高兴的利落扭头径直大步向前沖。 一路上回去,弘昼始终和白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说什么,白白都会呜呜应两声,但就是不能靠近。 耿氏站在院子里,以前不懂,如今养了才知道兰花本就是山间里面的野花,养起来并没有那么讲究精细。当然也有难养的,不过那种价格昂贵,她也没资格抱回去摆在院子里糟蹋。眼看着廊上摆着的三盆越长越好,她正准备怎么收拾一下,干脆一起搬回留听阁去,结果看见一狗一人各分先后回来了。 她放下手里的水壶,「回来了?」 弘昼哀怨的看着她,「额娘。」 路上的时候,他得知自己前脚走,后脚耿氏就提醒常通到了白白散步的时候了。 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合东窗事发抓姦在床? 呸呸,应该是这么巧被发现了? 很可惜,弘昼那样哀怨的小表情并没有让耿氏起了半点羞愧,反而笑着提醒,「时辰差不多了,快去背书吧。」 弘昼嘆气,算了,他还是现实一点为自己的车奋斗努力吧。 至于白白和大花小花,等到他明年入学之时,自然会跟着自己另住一院子。 问题也能勉强解决了。 除此之外,还是满蒙语有了比较明显的进步。因为满语最先学,而屋中又有陈嬷嬷偶尔用蒙语说话补课,环境上的融合让弘昼很容易的掌握这两种民族语言。半年的光景,日常所需已经没有问题了。 为了让他能够有更多的了解,陈嬷嬷还做主给他的食谱中改添了一些满蒙人的特色食品。 弘昼并非很喜欢,但是偶尔当做一种地方特色倒是不难。 阿林保比较直接,会说不同的礼仪风俗等等,还有一些孩子们会感兴趣的小玩意儿。这让每天的幼前小学堂,都充满了莫名的乐趣。顺便的,弘昼还以口相传,让阿林保代笔写了一封家书。 次日,弘昼带着家书出门找画师。 不想画师没找到,反而被胤禛的人叫了过去。进了书房,胤禛拿出一张他踮脚抱小花的画面,「画了两张,另一张已经收好了,还有什么要给玛法的?」 弘昼将信封递上,他很意外自己第一次进胤禛书房竟然是这么自然的事情,眼睛顺着四周看了看。 胤禛将此看在眼里,起身去到最里面的书架拿了几本书出来,「这是阿玛以前看得漫画书,拿去吧。」 弘昼如获至宝,伸手拉了拉胤禛的长袍,「阿玛亲亲。」 屋中除了两父子,再没有别人。胤禛欣喜带笑,蹲下身来凑脸过去,弘昼却笑着把自己的脸凑过去,「阿玛先亲亲。」 每次都是自己表达濡慕之情,多少也要给点回应吧亲! 弘昼眨眨眼,含着希冀和期待,两手紧拽成拳头,嘴里嘀咕的一阵低声,「亲亲,亲亲,亲亲。」 胤禛有些吃惊,但他没有犹疑侧过脸亲了弘昼脸颊。 弘昼笑着偏过另一边,「亲亲。」 眼角凌厉被垂下的睫毛淹没,带着微微暖意落下一吻。 弘昼笑着抬手,抱着胤禛的脖子左边一下右边一下,最后抱着漫画书对他摆手拜拜。 原来连门槛都跨不过去的小矮子,走到门前努力一跳蹦了出去,扑腾着脚下的灰尘就跑的不见踪影。 胤禛这才站了起身,回到桌案前坐下。他垂眸,看着小矮子的角度根本看不见的三张画,嘴角轻轻一笑。 「苏培盛。」 「奴才在。」 「备马。」 「是。」 弘昼兴高采烈的蹦跶回去,康熙当初给他的漫画书,那是许久以来的精神粮食。毕竟他这个假文盲,在这些画作中汉字潦草的时代也差不多是个真文盲了。基于对这个时代的了解,按着胤礽说的思路去看,每次看见的画都有些许不同。 这在以前,他根本看不出来。 这么一想,回去的时候他叫石中跑一趟,让画师再画一张来。 康熙给了他两本,这里胤禛给了三本,足够他回味很久了。 忽如其来的幸福,弘昼在回到院子门前的时候一机灵,将东西塞给了常通等人,「你们偷偷的放到我床头屉子里。」 第131页 「是。」 「千万不要让额娘、嬷嬷还有听书知道!」 「是!」 常通等人低声应道,他们平时都不会去耿格格的屋前,最多就在五阿哥的屋子廊前候着,所以这件事情还是很好办的。 耿氏见他回来了,便叫人准备摆膳,闲着空余的时间她还问弘昼学了哪个字。 到了四岁之后,弘昼就开始了认字的阶段。每天背完了《千字文》之后,阿林保还会拿出书,在他重背的同时认两个字。 因为是汉字繁体,弘昼勉强能认得一下,背书的时候偶尔算是作弊了。不过为了让他加深印象,还拿了一本《切韵》,里面每个字都有组成的谐音,相当于现代学生的声母韵母一样。 他学着古代学堂学生的样子,摇了摇头,「谙达交了古红切公。」 「知道怎么写吗?」 弘昼还是摇头。 耿氏伸手,在凉了的茶碗里沾了沾手指,写了一个『昼』,「是这样吗?」 弘昼继续摇头。 「这是元福的名字,昼。」 「哇,好好看。」弘昼装作懵懂,不着眼的夸了一下。 「是啊,元福要不要学?」 「要。」 「好,等回去之后就让先生教你。」 皇家的小阿哥,一般三四岁就会提笔写字了。除了基本的背书之外,还有许多的事情都要在入上书房之前做好准备打好基础,要不然到时候成绩垫底谁都不会高兴。 弘昼对写字不太感兴趣,但这是必经之路。 两母子用了饭,耿氏想着他每日学业重,只是拘着他歇了一会儿这才放他出门散步去。 大约是今日亲自过去,耀武扬威的将弘昼从小妖精手里夺走,白白心情很好,路上的时候和之前一样踩着弘昼的速度小跑。等到弘昼累了,它还会迁就的走近让他靠着漫步回去。 弘昼除了很累的时候,很少再骑上去了。 一是觉得自己长大更重了,压着对白白不好,自己的形象也会有损。二来每每不想要运动的时候,再看一眼身姿挺拔威猛的白白,他又觉得自己有了无限可能。 他也要快高长大拥有八块腹肌! 跑完步休息,弘昼拿着新的花球丢出去让白白玩耍。这一回做的更结实,想来可以多玩几天。 等到所有活动结束之后,弘昼迫不及待的洗漱更衣,然后亲自拿着烛台放在床头上。自己则从屉子里拿出三本漫画,看了一本颜色最显眼的,靠坐软枕开始抱看起来。 听音将换下的衣裳拿了出去,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弘昼在床头挑灯夜读,脸上还给外的凝重。皱紧了眉头,半响之后恍然大悟笑了起来。 抱着褥被铺在脚榻上,听音低声提醒,「五阿哥,该睡了。」 「嗯。」 弘昼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全神贯注的看着漫画书。听音坐在脚榻上玩头发,半响听见了外面的打更声,「五阿哥,时辰不早了。」 「嗯。」 「格格等下还要来一趟的。」 「嗯。」 弘昼后觉的侧目过去,将一本书丢给了听音,另一本塞回屉子里,「没事,先偷偷看。」 「偷偷看?」 「对呀,额娘来的时候我们睡就好了。」 漫画书自然带着趣味,封面也是一张鬼面画像,眼里还坐着个人。如此看着十分恐怖荒诞,听音从未见过,心中惊了一瞬。又想五阿哥看得津津有味,应该不是吓人的才对。 想了想,她打开了世界之门。 第一页,竟然是人头蛇身的女子。画技惟妙惟肖,像是真的一样。 听音无声惊呼,顿时入了迷。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弘昼慌忙把漫画书塞在枕头下,人跟着蜷缩睡下,「来了来了!」 谁谁来了? 隐约有脚步声传来,听音连忙将书塞进被子里,装作揉眼睛的样子起身出去,「格格吉祥。」 耿氏如果没有来哄着入睡,晚些也必定会来看一看。她见听音的眼皮都是红的,「你眼怎么了?」 「啊?」听音继续揉,「刚才好像是有蛾子。」 「可有事?」 「没有没有,五阿哥今日睡得可早了。」 耿氏进去看了看,见弘昼睡着一个软枕,两手还抱着一个,连脸都埋在了下面。她习惯性的撑手在床边,拉了拉被子这才走了出去。 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见听音只是眼皮红便没有说什么。 听音大松口气,等她锁上门回去的时候,弘昼已经重新摆好了坐姿继续看了。 「五阿哥,这天真的晚了。明日还要启程回府,要不就别看了?」 弘昼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不,坐车最快乐的就是睡觉。」 「睡觉?」 弘昼没管她,又乐滋滋的翻了一页。 他想,要不学写字的时候顺便学画画? 感觉挺有意思的。 听音将书拿了出来,意思还给弘昼了。但是她躺下来后辗转反侧,上方偶尔翻页的动静更让她心神不宁。弘昼翻书的声音其实很小,微乎其微可以忽略,但是听音都听在心里。她想到了刚才那光怪陆离的世界,隐隐的有些害怕,又很是好奇。 最后,她将放回到床边的书又拿到被窝里。 这些漫画书都是一方大家之作,每一张都是有讲究的,每一本的含量又十分的足。弘昼有经验的细细品看,等到烛火微弱,屋中昏暗时也不过是看了一本而已。 第132页 弘昼看得依依不捨,就此将书塞到枕头底下睡了。 像是打了个盹儿,圆明园再次热闹起来,各个院子都将行装放到马车上准备启程。 听音又连忙叫醒他,屋子里的东西,就等他们走了之后奴才们再一一都是收拾规整一番。 弘昼觉得眼睛黏糊糊的,像是睁不开的样子。他看了一下听音,感觉她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精神比自己好,加上昨晚也算是同犯了,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听音再不能像昨晚那样说话,反而是温柔体贴的将他的所有漫画书都收在转属小匣子里。 这种意料之中的事情,让弘昼嘿嘿一笑。 好在耿氏忙碌着,看见两人精神不佳,只当是早起一些的缘故而已。催促着让他用了早饭之后,就让陈嬷嬷带着他先上车。 车上已经有迷糊眼的弘历了,「阿弟。」 「四哥。」 两人招呼一声,弘昼寻了一边的座位直接横躺上去,睡了。 时间不紧迫,王府一队慢慢前行,几乎比来的时候还要慢。但是他们错开了来回的高峰期,所以一路上都有人让开路子走得无比顺畅。 李氏这个当家侧福晋早就叫人将府里收拾好了,亲自站在门口迎接。 弘昼出来的时候有点晚了,只看见李氏眼睛盯着胤禛看,脸上的神情止不住的轻快起来。可能是自己一个人在王府清净不用争宠。乍一眼看着李氏浑身的气质都不一样了。 他忍不住看了两眼,陈嬷嬷牵着弘昼就往里面院子走。 错身的时候,弘昼道了一声,「李额娘安。」 李氏笑着低头,「五阿哥安。」 弘昼的探索迎上了一双冷淡的眼眸,他的好气被泼了一大盆冰水下来。对哦,他又不是渣爹。 不过,感觉还是不一样了。至少她的目光除了请安的时候,几乎没有从渣爹身上诺开过,哪怕嫡母就在旁边。 这是胆肥呢?还是久别重逢呢? 回到熟悉的环境里,看见了各处风景走廊,弘昼自己大步的往前走。 渣爹说了,因为大花小花的环境不一样,所以在他经常游逛的后面院子不给猫狗散步,反而被徵用插种了各类竹子和树。大花小花和白白的身形不同,又有一定的凶险,两方都有可能被下到,所以一起从后门进来。 弘昼没有回院子,他先去了后面的荒院子,还没走近就已经看见了小片竹林地。 正好,关在笼子里的大花小花被人抬了进来。 两花不安的叫了起来,弘昼连忙走过去,发现大花张口咬着铁笼子。那根铁,已经很明显的变形了。 「……」 原来这就是食铁兽的威风? 还好不是出门秋狩。 弘昼无比庆幸,侧过身将笼子打开。小花见此迫不及待的出来,倒是大花回头看了弘昼一眼,又继续咬着那根铁。 吱呀轻声,已经不受其重的口申口今了。 弘昼扶额,一边喊着一边钻进去,「大花,大花……」 『吱呀』 随着哐的一声,铁笼关上了。 弘昼回头一看,小花竟然站在门口抵着铁笼,默默地推了门栓,然后一只爪子举了起来。 看起来像是在打招呼。 弘昼的眼珠几乎是世界级的震荡了,上回大花这个动作的时候白白来了。这一回,小花竟然先斩后奏! 你们两个禽兽! 「呃呃呃。」大花回头看着弘昼。 「开门!」 他还是个孩子! 难道你要吃我吗! 大概是笼子里的环境薰染,弘昼的胆子莫名的变小了。 笼子门开了。 大花愣愣的看着面前这个声音尖锐的小主人,忽然间张嘴大声,「吼!」 它年纪还小,声音比较软,但是种族上的优势依旧在。吼了一声,近在咫尺的弘昼有点能体会到弘晸当初的感受。 真的会吓尿的。 要不是还有点软的话。 弘昼快速的跑了出来,听见后面传来一声奇怪的吼声,竟然是白白。 小花觉得很有意思,上前抱住弘昼的小腿,也跟着吼了一声。不过相比较大花的霸气雏形,她更像是小猫一样的哇。 大花随之走了出来,它淡淡的看了弘昼一眼,像是鄙视一样自己爬向了竹子边,准备自力更生去。 「……」 弘昼尴尬的将小花的手甩开,灰熘熘的回去了。 路上的瞥了一眼墙角的洞,忽然很好奇有一天弘旺钻洞过来,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不过因为有大花和小花在,这个狗洞很有可能就此作废,也要被堵上去了。弘昼瞬间忘记了自己刚才的狼狈,微微嘆了口气。 王府难得齐聚了人,胤禛一连进宫几次,其中还带着乌拉那拉氏一起面见,还有福宜一同。 耿氏等人对此很是注意,弘昼在旁边偷听了两句。因为这会儿是选秀的时候,宫里很有可能会再塞人进来。 好在这事并非如此,相反胤禛还带了弘昼进宫。 康熙还记得弘昼作息安排有序,还每天都要跑步熘达,所以想要提醒他保持这份自律美德,决定给他送个小钟。 送钟可不是好话,弘昼听语气似乎样式很多,便不客气说要自己挑选。 康熙也不介意,叫人带着弘昼去如意馆挑选,自己则和胤禛说事去了。 第133页 如意馆这个名字听起来很普通,弘昼甚至是头一回听,觉得应该就是摆点小东西而已。从干清宫出去抵达启祥宫,途中弘昼还被抱了一小段,等到走近一些便发现了不同。 来往除了大清人外,还有好些陌生的国外传教士,一道熟悉的身影用一口陌生的外语和教士相谈甚欢。 弘昼与他擦肩而过,「九叔?」 胤禟回首看他,「弘昼?」,, 第50章 双尾辫阿哥 雄浑壮丽的红墙绿瓦紫禁城中, 每个门殿长廊的蓝翎侍卫带着人行走各处, 再与人点头行礼。 侍卫们在皇宫前处巡视, 见得最多的是身前各色补子的皇帝近臣,亦或者身着有龙蛟的皇亲贵胄们。他们或是极步前去觐见,又或是优哉游哉说笑而过,侍卫们总会提前认出其中身份。 直到深入后宫六院, 便能见到坐在抬撵上的主位娘娘们, 还有低位嫔妃三三两两的行走回宫, 偶尔还有几家女眷被递牌子进来。 长辫子宫女和太监们连忙俯身侧让,手里端提的东西稳稳噹噹的。 这在皇宫之中, 是极为自然正常的,每日可见。 而在这后宫启祥宫中,入门便见是一方仿西式装修的宫殿, 门前皆是皇帝亲点的能人学究们,还有各国而来的传教士。 在其中一间仿西式的普通小屋前, 还未走近就能听到秒针行走的踢踏齐声。 当然, 也有两道是不齐的。 一位清朝小辫子八字须的男子,并着一位金棕色长发的男子一同蹲在一台大座钟前, 手边还有一个装满了工具的工具箱,两人正用着塑料的法语和汉语交杂交流着。 而在他们的身旁, 是大大小小各色不同的钟。大的座钟摆在墙边,自我屹立张扬着漂亮绚丽的金色外表, 也有中型一些的挂钟, 边上的花纹别致复杂, 像是西方某种紫藤花。而另外一些小巧可轻易搬挪的,则摆在一角桌上。 桌前,一张齐本德尔艺术风格的长行沙发上,正坐着双尾辫清朝小阿哥。 小阿哥拿着一个精緻小钟,如果不是入手的重量格外沉,说是几百年后时尚又复古的自鸣钟他都相信。 「阿哥,喝茶。」 一位绿眼睛来自比利时的传教士,笑着端了一碟西方茶杯上来。 弘昼点头,「vous remercie。」 传教士愣了一下,笑着叽里咕噜说了一句。 只是在康熙旁边偷偷学了一句谢谢的弘昼,扬起一丝不失尴尬的礼貌性微笑。 可能是领弘昼过来的太监说了什么,里边有人又搬了两个自鸣钟过来。出乎意料的是,有一自鸣钟打破了弘昼对它的想像,竟然是汉式的一方亭子,只是亭子各角上都挂着一个铃铛。那人打开亭子下的四方座跳了时间,亭子之间的日晷上长针摆动,转了一圈后搭的一声,上方亭子施施然的自转了一角弧度。 亭角上垂挂的铃铛顿时叮叮噹噹响了起来。 弘昼手上标緻的西式小钟放了下来,「要这个。」 物以稀为贵,别人可能看西式摆钟好看,尤其是那金灿灿的座钟。弘昼却看得太多了,也不知道是谁的眼光这么实在,喜欢这样的。 「是。」 身后的石中跟着那人去,准备将亭钟好好装上。 比利时传教士倒的是花茶,味道很清淡,回味微甜。弘昼抿了两口,又默默听了两个修钟师傅的话,发现他们说的大多都是法语,无法最后起身出门去。 「九叔呢?」 干清宫的太监弓着身在旁,「贝子爷在东二间和传教士议事,五阿哥要寻贝子爷还要再等等。」 弘昼嗯了一声,大概是当初看戏看太多了。九叔几次在十叔面前不讨好,久而久之就觉得这位应该能力平平,还喜欢花天酒地妻妾成群的纨绔皇二代。 这种自我认为的印象,真的要不得啊。 再次发现了一个缺点,弘昼心里暗想,下一回不能再这样了。 被小妹吹的九龙夺嫡,肯定是有一定原因的。不过,二伯下位的方式好像有点不一样啊。是哪朵蝴蝶多扇了两下? 弘昼心不在焉的走着,目光在另一侧摆放物件的屋子吸引住了。 门原来是关着的,结果有个清人推开,露出了里面一个黄灿灿的大圆球。 弘昼禁不住的就走了过去,清人回首看见,「小阿哥安。」 干清宫太监道,「这是雍亲王府五阿哥,过来看看西洋玩意儿。」 清人点头,「是,这屋摆的是西洋送来的望远镜、地球仪等。因为很少用着,平时很少有人来。」 弘昼蹲在黄灿灿的地球仪上,这是他有生以来看见的最讲究的地球仪。和后来蓝幽幽的一片,小巧的放在办公桌上不同。 见他看得目不转睛,清人出门喊了一个传教士来用流利的满语介绍。 这颗球连线与各个分部都是黄灿灿的,中腰处的铜圈为地平圈,上刻四象限。与地平圈相交的铜圈为子午圈,上刻三百六十度。球北极处附时盘,上刻十二时辰分初、正。球面上绘黄道、赤道、经纬度,其中赤道绘以红色,黄道绘以黄色,经纬线每隔十度画一条。黄道上标有二十四节气名称、南北回归线、南极圈、北极圈。球面绘每一块大陆行政区域,标註一些大省的名称。 传教士指了地球仪诸夏之地上的北京,「这是大清的京城。」 第134页 说着又指了南昌、厦门、汉口等。 除此之外,还有河流、湖泊、岛屿等。 传教士自己就漂洋过海而来,他指了南美北部的亚马逊河、南部的火山岛。还有大清南下更远的地方,如马来西亚等。有一些值得可说的重要建筑,入千年前的长城等都有另外标上。 弘昼原来平淡的表情,也都完全转变成了惊嘆。他没想到会看到地球仪,更没想到这个地球仪竟然这么的讲究标准。虽然板块上和后来的有很微弱的差别,但他不得不说,这几乎和印象中没有什么差别。 画龙点睛的是,这个用紫檀木雕花三弯腿支架撑起的地球仪下端,竟然描绘出一片宽阔的海域,中有奇形怪状的水兽、大小帆船及航海线等。 那技艺太多精妙,弘昼真心的哇了一声,「好厉害。」 「阿哥喜欢?」 「嗯嗯。」 「那可以常来。」 虽然这些西洋玩意儿只有皇上在意,但是东西多了,也就这么摆着看而已。传教士没有权利说送就送,难得有个小阿哥喜欢,自然是希望多拐一个是一个。 弘昼正愁没有机会进宫来,自然高兴的忙点头。觉得有意思,还伸手转了地球仪两圈。 末了,他想到瞭望远镜。 望远镜这个东西虽然稀少,但是不昂贵,大概和一双眼镜是差不多的。弘昼觉得,贪心再要一个望远镜似乎不难。 虽然这长相看着有些不一样,似乎和杆子连着,管也特别的长。 等到传教士调了高度,递到弘昼眼前的时候,他介绍道,「这是伽利略望远镜,放大拉近视线的去看看见月亮……」 打扰了,告辞。 弘昼悻悻的收回了手,庆幸自己还好没有异想天开直接开口。他虽然不是很懂,但是在不知道初清还是中清的时代拥有一个看见月亮的望远镜。 果然,这就是帝皇家啊。 竟然暴殄天物丢在这里埋灰! 弘昼心里既高兴又心疼,好在说埋灰实际上也有经常来收拾,不至于真的灰扑扑的。 正准备再看温度计时,胤禟过来了。 「你还喜欢这些?」 胤禟站在门口,他记得住的侄子其实不多,因为太多了。但是作为只隔了一个八哥贝勒府的兄弟,四哥府上的孩子多少知道些,再加上和弘晸有两次不和。 弘昼这张脸,他记得很清楚。更重要的是,孩子都不大喜欢这种精贵怕摔的东西。 「好好看。」 弘昼回首道,他看见石中捧着一个大匣子在门外等着,索性和这位美洲而来的传教士说了一声,「thank you。」 异国他乡,他国人和自己说自家国家的话,这是一件很难忘的事情,尤其是一个小孩子。 传教士很欣喜,十分绅士的做了一个礼仪道,「谢谢。」 弘昼笑着离开,胤禟讲究他的短腿步伐,走的不慌不忙,「你小子还会英文?」 点点头,弘昼骄傲道,「还会汉语、蒙语满语,还有一丢丢法语。」 「四哥给你叫了先生?」 「听玛法说的。」 弘昼没有说话,他的法语知识真的是从康熙那里学习的。方才进宫的时候,他还是用着满语说话的,康熙记得的话,那他的法语老师应该在到达的路上了。 胤禟对这话一点都不质疑,反而深以为然的吐槽,「也是,就四哥的水平。」 弘昼好奇的眨眼,「阿玛?」 「你还不知道吧?你阿玛读书的时候,成绩差得很啊……」胤禟语重心长道,他可不是随意诬衊,毕竟四哥武艺不佳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而且对于外语等也都学得吃力。 可以说,从出府办差之前,胤禛的表现都没有太过突出。而胤禟,他属于天赋不错,也自小属于占便宜的类型。没想到这些年来,兄弟之间的差异完全颠倒起来。 更不要说弘晸在弘昼手下吃过苦头。 于是胤禟很不客气,想着破坏些胤禛的父亲形象最好了。他嘴角微扬,俊俏的面容像是墙边露出的桃花一样明媚。对于胤禛学业平平,励志于后天勤奋的形象无比精准的言语描绘,几乎是张口就来。 「……同院的五哥都睡了,就他在那里挑灯夜读,上课的时候都要睡着了。」 弘昼点头,很认真很佩服,「阿玛好努力。」 「努力有什么用?」 「有用的。」弘昼又不是真的小孩子,一脸认可的看着胤禟,语气懵懂真诚道,「所以阿玛现在是雍亲王啊!」 叔侄四目相对,胤禟蓦地觉得胸口一痛。 是啊,自己却是个在京城一碰就成片都是的固山贝子。 胤禟表面上不露声色,似乎是认同的点了点头,「是,勤能补拙,弘昼以后也要认真读书。」 弘昼笑,「没关系,我很聪明。」 「对了,你阿玛以前还养狗。」 胤禟不想去听自夸的话,他盈盈一笑,就像是冬日雪地里绽放着最娇艷夺目的那朵,言语轻快的说最初的时候胤禛爱狗被胤禟剪了毛的欺负事件。 对于不明白胤禛心理,胤禟一开始时无意开玩笑的,没想到胤禛竟然真的大怒干戈。胤禟又愧又恼,心里也谨记着这件事情,口气中满是唏嘘和调侃,「你阿玛当时就抹眼泪哭了,像个小姑娘一样,哇的一声就上来要和爷打架!」 第135页 『啪——』 弘昼狠狠地抬手,打了胤禟的大腿,他瞪着人,「你欺负阿玛!」 胤禟被打的一愣,呆住了。 弘昼又打一下,「太坏了!还欺负狗狗!」 ……对哦,这熊孩子还有一只不能被欺负的大狗。 「九叔太坏了,哼!」 弘昼觉得不够出气,又抬脚对着胤禟的靴子狠狠一踩,留下一道灰扑的小脚印。随后他连忙转身,往殿门前的身影沖了过去,「阿玛!」 「……」 胤禛胤禟两人相视一笑,谁都不让谁。 不过此时此刻,胤禛笑得更显几分春风得意,轻轻应了一声,牵着弘昼的小手走了。 两父子没有留下太多的注意,只是转身间弘昼很狗腿的道,「阿玛,弘昼帮你打了坏人,他肯定不会再欺负你了!」 风中,隐约的传来一声呵笑和附和。 站在身后的胤禟,脚边有奴才连忙帮着擦了靴面,他面上的笑意显得愈发的明媚。 原来,是铁树生了根歪脖子,小心眼多得很。 弘晸怎么能不栽? 「九爷,这靴子……」 「去干清宫。」 「是。」 既然你很聪明,那就让你好好的学会法语英语俄语拉丁语…… 弘昼蓦地觉得有些后背发凉,他抬头看着胤禛,「九叔是不是真的坏?」 胤禛摇头,父子演完戏气够了人,他也站在客官的角度分析评价,「你九叔天赋聪颖,为人好善大方,并不坏。」 「不坏吗?」 「不坏。」胤禛摸了摸弘昼,「就是和爷有些不对付而已,要是你真要学法语,喜欢杂学,那以后可以向他学习。不过嘛,有时候会小气记仇。」 「……」 弘昼眨了眨眼,小手拉紧胤禛的手,「我还小。」 胤禛呵笑,并没有安慰这个胆大包天的儿子,「在雍亲王府,阿玛随你如何。但是以后进了宫,就不能任性了。」 如果到了宫里还要纵容,那今天得罪叔伯明天得罪兄弟,除非有汗阿玛撑腰。但那样的撑腰,上一位温和仁善的主已经撑不住主动退下了。 有些宠爱,可不是那么好得的。 一时开心一时爽,弘昼心里有了一丢丢的后悔。但是想想九叔似乎自己经商忙碌,还在宫里和传教士等能人友好交流,走的时候身后奴才还捧着好几张手图画。 应该没有这么多空余时间来惦记自己。 嗯,这应该又是父母的恐吓教育。 弘昼舒了口气,两父子进宫见过了康熙,自然还要去永和宫走一趟。 乌雅氏早就听了消息,在花房里侍弄了会儿。见到两人的时候,留着用了饭。两母子的气氛略显平淡,问答之间都是有头有尾的,几乎话题到了胤禛的嘴里就戛然而止。 平时都有乌拉那拉氏在身旁配合,弘昼头一回发现了这对母子的气氛。好在两人都不大在意,乌雅氏也一副少来者更重的样子,几乎都是拉着弘昼说话。 哄大人高兴这种事情,弘昼几乎是信手拈来,再露一点小聪明。乌雅氏便笑了几声,将自己亲自打的络子拿出来,亲自给弘昼带上。 除此之外,胤禛以及弘时弘历的。另外还有一个红色花络子,是拿给福宜的。 这日回去之后,弘昼踏踏实实的睡了一个香甜美梦。 之后就是地狱般的学习。 一是满蒙语已经差不多了,康熙福至心灵又或者是胤禛走了一趟,施施然的带来了两位传教士。 是的,两位。一位是法语,一位是俄语。 除了紫禁城中京城原来还有教堂。有许多千里迢迢而来的传教士,并不能如愿以偿的瞬间得到重视。因而教弘昼的其中两位,听说是宫里一位老传教士点名的人才。按照原来学习满蒙语一般的习惯,两人是轮流前来,用徐徐图之的方式让弘昼学习。 二是弘昼正式的认字了,看重字的胤禛自然要给他准备最讨厌的文房四宝。 胤禛虽然看重,但是他事物繁忙,所以这方面都是阿林保在更进。自从秋狩回来后,因为弘昼在康熙面前确实露了脸后,邬思道已经退为弘时的专属先生,偶尔会教一教弘历。只有在侧殿学前班的时候,弘昼才会看见这位开蒙先生。 除此之外,晨起晨跑、每日的满蒙语、还有读书写字等等都在阿林保的督促下完成。前面的弘昼都能完美的完成,唯有写字这件事,每天拿着柔软的毛笔重复的写着横竖撇捺。 他很烦。 还好烦的时候腿上都有一只狗头,闲着的时候可以撸一撸。 三是《千字文》终于读完了! 因为年纪小不用仔细参透其中意思,胤禛的要求只有倒背如流。弘昼每天两句的频率,经过大半年的光景早就背完了。只不过要将不知其字其意的情况下,就有些难了。 好在熟读熟背,加上开始认字,这件事情终于被他完成了。 弘昼已经忘记自己不用读书的日子了,他感动的望着天边的蓝色,跑到永佑殿的书房中。 「阿玛阿玛!我背完《千字文》了!」 弘昼兴高采烈的跑过去,知道书房里没有别人,他兴沖沖的跑到桌案边上踮脚,露出一双眼镜,「阿玛!我的车!」 胤禛眼都不挪一下,「资父事君。」 第136页 「曰严与敬。」 「仁慈隐恻。」 「造次弗离。」 「东西二京。」 这是下一句,弘昼不假思索道上一句,「都邑华夏。」 「最后十句。」 弘昼背着手往后退,站在彼此都能清晰看见对方的距离,咳嗽一声摇了摇头,「恬笔伦纸,钧巧任钓。释纷利俗,并……焉哉乎也。」 「重头背。」 胤禛有心想要看弘昼的会背是多会,弘昼也是信心满满的一一背下。虽然他不是十全十美的人,但他从来不是一个无的放矢的人,所以他下巴微扬,神色骄傲,声色清越好听。 就是还带着一点稚童的柔。 等到统统背下来,弘昼口渴的走到胤禛身边讨水喝。 胤禛也没有再为难,「车明日就给你。」 「阿玛亲亲。」 弘昼侧过脸凑过去。 胤禛有些不好意思,弘昼眼珠偏过去,「阿玛?」 没办法,胤禛将他的帽子扒起来,在那颗小脑瓜上亲了亲。 弘昼是很爱干净的人,所以无视了平常人少有洗澡的习惯。再加上拥有嗅觉灵敏的三宫六院,他是每天都香喷喷的。 反之胤禛嘛…… 弘昼牵着他的手背,在上面么了一口。 胤禛和煦一笑,「去玩吧,明日开始背《三字经》。」 「……」 弘昼脚步沉重的离开,觉得自己跑过来就是找虐的,可是不来怎么有车呢? 这么一想,弘昼神清气爽了。 胤禛也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说明日有车就有车。次日,底下人就拉着一辆小马车来了。 小马车,即是下方长了四个小轮子的摇摇马。 那就是三岁小孩子才会玩的! 怎么可以这样! 难道说外表是小孩子,大人们就可以随意哄骗了吗! 太不像话了! 弘昼从头到尾瞪着小马车,耿氏莞尔,「元福很喜欢这个,石中你带五阿哥坐着出去玩一玩罢。」 「是。」 渣爹似乎不吃威胁这招啊? 还不如装天真可怜,说不定还能得到一点怀柔。 弘昼努了努嘴,黑着脸坐上了自己的第一辆马车。 因为院子里不方便,石中拉着小马车走外面的车道熘达。白白很高兴,兴沖沖的叼抢绳子,拉着弘昼就往前面小跑。 怕它兴奋跑的欢脱了,弘昼连忙抱住马头。忽然白白汪汪吼叫,他抬头。 右前方一辆真正的马车,原来是戴着墨镜的胤禛在下车,怀里夹抱着一只雪白宠物狗。 一闪而过,父子倏然的擦肩而过。 弘昼恍惚,渣爹抱狗的姿势…… 还有狗狗的衣服……,, 第51章 小学生阿哥 为何弘昼惊鸿一瞥就认出来了? 因为那衣服和他这个月刚收到的帽子款式一毛一样! 还有配套的一条腰带! 身为王府唯三的小阿哥, 弘昼的待遇比耿氏好了一大截。王府里不缺各种茶话会,赏花宴, 耿氏对此都不大热衷。唯有每每换季的时候, 耿氏都会兴高采烈地过去说两句建议。等到奴才们将新衣裳捧过来的时候, 她都会兴沖沖的给弘昼搭配打扮。 大约是所谓得宠小阿哥的特别宠爱, 从他吃奶开始至今,差不多每个月胤禛都会另外叫人送来一些帽子之类的佩饰给弘昼。 耿氏每每收到的时候, 都会唏嘘又珍惜的放好,足以可见这布料也是很难得的。 所以即便他是个不用特意装扮的小阿哥,实际上也有好些腰带帽子。如果是只穿当季的,他也能七天完全不重复, 还很显贵气时尚。 这对于以前的他而言, 是绝对不可能的, 曾经几年里也都是弘昼的骄傲。 而此时此刻,已经重到没有资格被胤禛夹抱弘昼,直接把头顶上新款帽子一摔, 沖回屋里找出了和雪衣同样花纹布料的那顶。 按照他现在的体型, 雪衣的衣裳大概要弘昼的一条裤子这么多。但这个布料,他只有一顶帽子和一条腰带, 也没有见过渣爹有穿。 所以,他不就是捡着雪衣的边角料穿吗! 侮辱! 人性的侮辱! 他这样一个有尊严的贴心小棉袄,才不会人不如狗! 等等, 按照珍爱猫狗的人表现来看。他每次喊着才有的亲亲, 渣爹会不会在私底下闲着没事就抱着宠物狗狗主动亲亲? 雪衣, 爷记住你了! 弘昼狰狞一笑,亲自将所有胤禛送来的当季帽子腰带,还有一双靴子都将其一团,清仓式的统统丢到箱底里。觉得不够愤恨泄气,又爬上去踩了两脚,一脸愤懑发誓,「爷这辈子都不会穿了!」 帮忙打下手的听音瞧着外面一脸茫然的石中,「五阿哥,这还有些都没穿呢。」 「不要了。」 「那双靴子您说要留着坐车出去的时候要穿,如今收着怕是被揉折坏了?」 听音想到弘昼那凶狠的动作,吓得都不敢上前抢救出来。她想着五阿哥心心念念要出门去,干脆提醒一声,让他亲自点头把东西拿出来,免得事后后悔了。 却不想,弘昼没有得到半点安慰,反而暴躁大怒的站在箱子上。将脚底下当做是渣爹,又或者是雪衣,努力的蹦迪泄愤。 太气人了! 第137页 想了想,刚到手的小马车更加碍眼,弘昼黑着脸将它丢道角落里吃灰。 耿氏见此愣了愣,「这是怎么了?不喜欢?」 弘昼摇头,一脸认真严肃,「不喜欢。」 「怎么了?」 「额娘,从今天开始,我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弘昼举起一只拳头,大声表状自己的坚定决心。 既然渣爹这么贫穷吝啬,那他就继续努力表现自己!大熊猫都得到了,一辆马车算什么! 人无完人,胤禛对孩子学业的看重,对于弘昼而言是显而易见的负担。弘昼从来都不想重复弘时的道路,本来想要着慢慢来就好,如今他心中燃起了熊熊烈火。 现在你对我人不如狗,未来的我让你高攀不起! 男子汉说到做到! 弘昼雄心壮志,扭头喊着要去找阿林保学习去了。 想当初为了能靠近理想专业,弘昼在偏科的情况下也是下了很大苦功,记忆方面就是其一。虽然不像福尔摩斯那样神奇的记忆宫殿,但他确实能够将其一一记下并不同的归纳。 科学式又要适合自己,弘昼也曾头疼的被折磨过许多。胤禛觉得《三字经》对他而言很难,但在不用阅读理解的情况下,那就是最容易的事情。只不过为了以后不被丢来太多书,所以进步上可圈可点,但不至于叫人咋舌。 拿着崭新的《三字经》,弘昼从头到尾的数了数,撇开各个解释引注,真正的内容只有几十句,连《千字文》的一半都不够。 这么短吗? 这么短的《三字经》,弘昼心里觉得很不妙,难道这本书就要开始洗脑?引申故事背景作者思想等等? 弘昼很是头大,感觉到心里的烦躁放下书来。他没有为难自己继续看下去,决定开始练字。这都是阿林保每天布置的基本作业,每个字都根据满蒙汉三种语言字体来各写一行。因为主要是认字,而不是要有多好看的字形和字骨,所以弘昼一手毛毛虫式的文字并没有遭到阿林保的嫌弃。 但是满蒙字不好写,一个不留神就会让毛笔头多了尾巴,又或者污了一大团。 往往如此,弘昼又要重头再写一张。 看到上面一团黑,弘昼面无表情的将纸丢到一边,又重新再写。 这对弘昼而言,也是很难得的锻鍊。毕竟他学的是简体字,几乎都是陌生。用的还是毛笔,所以从头到尾对他来说都是一种磨鍊。 为防懈怠,在丢开的纸上画了一只狗,然后在上面同一个地方写上简体字的慰问。 等到心气舒畅,再继续练字。 阿林保教学比较简单粗暴,不像邬思道那样文绉绉的。对于咬文嚼字的东西,他并不喜欢,不过给弘昼开蒙是很简单的。他从自己先生那里拿了加亲笔笔注的《三字经》回来,又自己温习后走到弘昼面前开课。 两人没有客气什么,打开书就先熟悉式的朗诵起来。 「人之初。」 「人之初。」 …… 每天晨起后弘昼就会自觉的晨跑,等到午后有一个时辰是弘昼要练习布库箭术的时间。 阿林保亲自上阵,手把手的教导。箭术因为原来有了底子,弘昼对自己也有信心,所以整体上没有问题。倒是布库,他之前看着弘时练了几次。当时顾着看弘时谙达一身肌肉,等到自己亲自来后才知道…… 被摔的滋味。 哪怕阿林保有一定的控制,连着摔出去几次后,弘昼觉得头昏脑涨,后背也有些刺疼。 一直都是精养的弘昼只能忍痛,因为所谓大清巴图鲁的称号,所以摔打全都是真的。阿林保看他有意见,还特意的说了宫里的规矩。 如果他现在都忍不住,那等到上学后正式的学习训练,还有堂兄弟们的比较,那才是真正厉害的东西。 弘昼也明白这个道理,咬着牙忍住了。 男人嘛,没点伤疤和汗水,就算是八块腹肌也只是奶油蛋糕的味道。 一点都不爷们! 早起晨练,学习外语并熟练运用。 晌午可自行休息,之后就要来练字、上课,再加两节体育课。 如此身心完全洗礼,弘昼再次升华的走了出去。他从地上爬起来,满头大汗和灰尘,十分狼狈毫无形象。 好在门前熘达来的白白不嫌弃,他沖了前面来就舔了舔手,毛绒绒的尾巴一甩一甩,「呜呜呜。」 它似乎在撒娇,又像是心疼的给弘昼另一手洗了一遍。 石中见他神色疲倦,行走时脚步沉重,「五阿哥,让奴才背您回去吧。」 弘昼摆手,「不可以。」 刚刚运动就趴了,锻鍊的效果也会有影响。 脑海里小马车的身影一闪而逝,弘昼摇了摇头,抱着白白靠着往前走,「去福绥阁。」 「是。」 白白耳朵动了动,乖巧的带着弘昼走最近的路。 它虽然高冷,但是相比较大多只能圈养的同类们,闲暇时光过去露露脸,对它来说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弘昼看着一群猫狗害怕的蹲在面前,有一只大狗想要离开,结果白白咧出獠牙,从喉咙里滚出胁迫的声音。 大狗赶快的坐好。 白白很满意,笑着仰头看了眼头上已经偏长垂下来的一缕长毛。 嗯,应该是笑吧? 第138页 弘昼没想到,白白原来是这样自欺欺人作风霸道的狗狗。 他喜欢。 摸了摸狗头,弘昼安静的在福绥阁内阁里转了一转。他因为有目的性,所以不再像以前一样毫无兴趣的随意扫看。 里面的太监自然不会拦着,连弘昼似乎有兴趣,还给他看了雪衣的另外几个心头宝的精緻小屋、漂亮衣裳、讲究的狗盆。 还有胤禛亲手设计、制造的玩具! 弘昼拿了一个花球走,说是给白白的。 太监们不敢拦,只能亲自送出去。然后眼睁睁的看见五阿哥随手把球一丢,在猫狗前威风八面的白白条件反射的跳跃咬住。 再吐出来,已经咬坏了。 弘昼倒是不意外,给精养宠物狗的玩具就是这么不结实,他回头看着太监们,「再拿两个。」 「……」 胤禛知道的时候,他亲手制造还没有送出去讨狗主子的花球球们,全都灰飞烟灭。他头疼的扶额,思绪后让太监们再去做一些,顺便做一些牢固的给白白。 不就是为白白打抱不平嘛? 他理解的。 等到白白快乐的玩坏了七八个,常通还面无表情的拿出新的,弘昼追问之下才知道白白吃穿玩乐所有用度都有了质的飞跃。 气死我了!渣爹这个大猪蹄子! 弘昼瞪着白白,最后被后者舔的一脸口水没了脾气。 算了,还是好好学习吧。 弘昼的日子变得越来越有规律,可能因为大花小花的院子挨着福绥阁,时间久了白白不再那么针对不合。只要他不在那里打滚两个时辰,白白很少给他屁股看了。 当然。他也没有这么多时间消遣。 每天过来探望大花小花,顺便看一眼福绥阁,暗示鼓舞自己,弘昼觉得自己每天都是棒棒哒! 弘昼的努力学习态度端正,这让胤禛很是欣慰。前朝因为胤礽退下,敲锣打鼓那叫一个热闹。他干脆退到二线工作来,闲着无事发挥自己不服气的精神,又在王府找了一块地方耕耘田地,发誓要找到生命的奥妙和农民的快乐! 终于在上半年丰收一小车青菜时,胤禛得意洋洋的敲开胤祉府门,将参加家宴的康熙拐到了自家院子来,尝一口带着他泥土和汗水的收穫。 因为这个,雍亲王府顺带多了胤祉夫妻和几个孩子。他们势必要蹲守在康熙身边,绝对不能被动的抢走属于自己的宠爱的光芒。 不过做得出这件事的人,显然心理素质比较高。 从头到尾只有乌拉那拉氏应付这一家子,胤禛是真的带着康熙下田踩了踩泥,两父子一同探讨这农物生长的真谛。弘昼看了看,果然的跟着金大腿跑。 不过他没有再自取其辱下去,只是乖巧的端茶送水,生怕康熙渴了饿了。 弘昼没有干活,却一路上都没闲着。胤禛几次看向忽视自己的弘昼,发现对方一点都没有察觉,眼珠子滴熘熘的看着康熙。 他皱了皱眉,直到康熙被弘昼拐走,散席的时候还得到一张进宫的牌子。 弘昼高兴坏了,抱着康麻子的脸亲了好几口,承诺明天就会进宫去看望他老人家。 康熙点头,笑着走了。 眼看弘昼笑得牙花子都露了出来,胤禛眯了眯眼,正要收了牌子,结果程咬金胤祉走了过来,「老四真是厉害啊!」 胤禛一点都不慌,「是你先告状了。」 「大人们这么小气?」 「告状才小气!」 …… 乌拉那拉氏和董鄂氏相视一笑,默契的带着孩子去喝茶。 但不论如何,得到了康熙点头赞赏之后,胤禛干劲十足!二线员工几乎退休,一心一意的在王府和农庄之间打转,忘乎所以的自然也就忽略了弘昼。 弘昼也是美滋滋,隔三差五递牌子进宫。爷孙的感情是明显的有了进步,他也在如意馆等地方混了个脸熟,也翻到了他想要的书。 尤其是一本说到孔明的发明,弘昼干脆借书回去,还让底下的人帮他备一些兽皮,还有钢铁一类做研究。 他沉迷其中不能自拔,直到康熙计划今年要避暑,之后还要去木兰秋狩。弘昼觉得没有成功前还是不要被分心最好,想了想忍痛说要好好学习,还以自己不会骑马等理由留在京中。 宫里没有康熙,府里没有嫡母,弘昼没事就跑去宫里转一圈,和里面的传教士瞎聊几句,日子也是十分潇洒。 隔壁的弘旺大概是觉得弘昼也要上学了,为了提前拉拢壮大自己的帮派,在新狗洞旁又挖了大狗洞。平时堵着,偶尔会爬过来玩偶遇。他摸透了弘昼的作息时间,这日眼看着弘昼过来,忽然钻过了狗洞,走过去伸手比划弘昼脑袋的高度,「行啊,小矮子长高了不少。」 弘昼抬起一双死亡之眼,用法语说了一句大傻子。 弘旺一愣,「你说啥?」 弘昼呵笑一声,骄傲的扬起下巴,「爷不和听不懂的人说话。」 「你再说一次那句话。」 「垃圾。」 弘旺紧锁眉头,半晌后松开,「听不懂, 算了,我来是找你看猫的。」 「养猫?」 「对啊!」 「不给。」 在他地位之上的主子们,怎么可能说要就要! 弘昼伸手推他,「走大门说。」 第139页 「诶等等,我是想要偷偷养,不能走大门。」 弘旺连忙解释,毕竟他也不是有钻狗洞癖好的人啊!他也是有面子的! 偷偷养? 那东窗事发呢? 就八婶那雷厉风行的样子,说不定能把他也给抽了。 弘昼黑着脸将他推向狗洞,弘旺不肯拉扯了两下,他惊疑道,「老天爷,你这力气真不小啊!」 「白白!」 「汪汪汪汪汪!」 「哇!白大爷嘴下留情!」 弘旺大喊,泥鳅似的往大狗洞一钻,墙另一边的奴才熟稔的将洞堵上。 逃出生天的弘旺很得意,「弘昼你等着,爷明天还来!」 「好啊,等你!」 弘旺是有脾气的人,说到做到信守承诺。之后的几日里,他每天都努力的下学回来守着弘昼,死乞白赖的趴在狗洞上喊。 只要白白冲过来,身后的奴才就会拖着他的腿往后跑,再堵上石头。 弘昼被闹烦了,等到弘旺走了之后叫人将洞口堵住。等到第二天过来,洞口已经被堵得严严实实的。 狗洞也是有数的,多了就是老鼠洞,墙也会塌的。 弘旺不敢有这么多的动静,最后不知道哪里扛来了爬梯,踩着趴在墙头上笑嘻嘻的,「呦,又来了。」 弘昼抬头,发现除了弘旺,竟然还有弘晸。 两人对视一眼,弘晸张嘴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句。 弘昼听不懂,「说的啥?」 「听不懂了吧?大傻子。」弘旺能屈能伸,厚着脸皮找来了帮手,「这可是拉丁语,比你那什么法语好听多了。」 「……」弘昼想了想,尝试性的用法语骂了句孙子。 没想到从头到尾平静着脸的弘晸笑了,看着弘昼开始一长串的拉丁语对骂。 弘旺听不懂,但他们是一个阵地的,高兴的伸手拍了墙头瓦片,像是在打节拍的配合这段拉丁风情的rap。 弘昼满心的郁闷被人戳破,他觉得很好笑,站在廊上的高度,他一只手在空中打节拍,另一手放在嘴边,张嘴唱起,「呦呦,切克闹,煎饼果子来一套!」 弘晸还在说,弘旺却惊讶的看着他。 弘昼咳嗽一声,带着一阵略成熟的男中音笑声,双肩微抖开始,「噗呲噗呲,噗呲砰砰砰……」 自从冰嬉之后,弘昼的脚下功夫就没有松懈,他身形放松肩膀灵活随动,脚下随着心中的隐约旋律跳动着。 弘旺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的跟着抖肩膀。 「……」被拉过来帮忙的弘晸闭上嘴,他强烈的感觉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 怎么回事? 但不管如何,弘昼自己嗨就是了。尤其是弘旺的节拍竟然跟着自己走了,他暗自将节奏带的很快,秀了一段中场英文,「嘟嘟嘟……this is my home,this this……put your hand up!」 入学的小学生,弘旺是会英文的。虽然弘昼的口音略有不同,但不影响这简单英文的理解。 于是,弘旺兴奋的抖着腿举起了手,随着弘昼的『nanana』声蹦迪。他俨然忘记了自己站在那里,一时没有站稳,「啊!」 人仰后摔下去了。 当然,身边的奴才也不是摆设。 弘昼自然的对着弘晸勾勾小手指挑衅。 眼看弘旺人仰马翻了,弘晸刚才停下来的拉丁语又开始了。他谨记着弘昼听不懂,立正了自己过来干架的立场,撸起袖子就喊了起来。 又或者说是骂。 可惜,弘昼刚才的动静不小。加上弘旺受惊的喊等,早就得到了府上人的注意。尤其是今日弘晸上门,八福晋郭络罗氏知道的。 可惜弘晸凶狠的样子还没立起来,就被一道女声压了下来。 「给老娘滚下来!」 弘晸吓了一跳,当时就腿软了。 等到他想起来给郭络罗氏看证据的时候,对面已经安安静静的,连根狗毛都没看见。爬墙上去的郭络罗氏呵笑一声,叫奴才站在爬梯旁边盯着,「你们兄弟主意大,我可不敢随意把你放下来。你就站上面等着吧,等你阿玛来亲自领你回去。」 「那,那弘旺?」 「那个蠢货摔了一跤,跪着安生点。」 弘晸顿时缝上了自己的嘴,八婶婶狠起来可是连八伯都制不住的,他还是等一等吧。 他宁愿回去被男女双打。 另一边,事后拍拍屁股走人的弘昼嘆气。 「五阿哥放心,八福晋知道了,那两位小阿哥必定会受罚的。」常通跟在旁边,以为弘昼担心这个,特意安慰起来。 弘昼闻言又嘆了一声,「我是觉得寂寞了。」 不抖bbox的话,无聊好歹还有人钻狗洞陪他玩。就沖刚才那声河东狮吼,弘旺弘晸难保不会被扒一层皮下来。 啧啧啧。 度过五十四年的最后两个月,在新年小假之后,雍亲王三个阿哥乘着马车前去宫中读书。 石中打着灯笼,将弘昼盯着做好的三□□轮车放下。 车把上也挂有小灯笼,弘昼和弘时弘历对视一笑,脚踏上一蹬,人坐上去一同轻松踩远。 「上学咯!」,, 第52章 小学生阿哥 天际幽幽蓝色, 空气拂来一阵瑟瑟冷风。 弘暄抱着个汤婆子从马车下来,扑面而来的温度差异,叫他自然的抖了抖身子。弘晙紧随其后, 慢吞吞的由人扶下来, 见他往前走便小跑追来,「阿哥等等我!」 第140页 身后奴才不敢大声喧譁,连忙上前跟上低声提醒,「阿哥慢些走, 路面黑。」 「哥!」 弘晙走在弘暄身边,他碰了碰弘暄的肩膀,「哥,等下是不是有考试?」 弘暄眉头不动, 「应该吧。」 作为才刚上学一年的弘晙,本能的排斥不愿意来上学。再听弘暄含糊的回应, 他脸色也不大好, 「那怎么办……」 弘晙嘀嘀咕咕的,弘暄也不在意。 大概是他家额涅家教太严,敦郡王府上只有郭络罗氏和王氏两个庶福晋。在他前面其实也有几个哥哥,可惜没站住都走了。而这些哥哥, 都是弘晙的额娘郭络罗氏所出。 他们兄弟并没有特别的好, 但也没有大仇。只不过他习惯和同龄人玩,不爱听小屁孩叽叽歪歪。 虽然是短暂的年节小假, 但对于日日上学的小阿哥而言, 确实一年到头唯一能接连放假的日子, 还能偷偷的睡上两天懒觉。想到被窝里的滋味,弘暄的脚步都沉重起来,耳边的嘀咕声更像是一阵蜜蜂。 嗡嗡嗡…… 「弘暄弘晙早啊!」 叮噹一声,悦耳的喊声传来,还有碾着路面的轻轻滚动声一同。 弘昼? 弘暄扭头,看见四伯家三位堂兄弟各自将披风繫紧反着披,倏然的并排出现望着他。他们都是带着较一致的高度,但弘时比弘历弘昼大几岁呢! 「你们?」 弘昼忽然浑身发抖,他吸了口冷气,张嘴吐出阵阵白气,「不说了,我在上书房门口等你。」 「诶?」 不等弘暄反应,弘时弘历笑眯眯的点头,然后三人动作一致的身子微微往前,脚下用力一瞪就骑车走了。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弘昼的披风还甩了甩,露出踩在脚踏上的小短腿。 弘晙瞠目结舌,看着披风下露出的轮子,「哥,那是什么?」 冬日里处处都是白雪纷飞,尤其是一夜之后,地面上是厚厚的一层。不过他们阿哥们上学早,宫里的太监都是值夜的,早早守着在这里清扫干净。 这样一条宽敞石路上,两面堆积着白雪。 四伯家三兄弟却是潇洒的踩着轮子一熘烟跑了? 眼看着石中等人在后面追上,弘暄眨了眨眼,一把将汤婆子丢了,「弘昼等等我!」 「哥等等我!」 弘晙见此,也没有方才冷的瑟缩模样,拔腿跟着追上。 而这场景,不仅是他们二人。 弘历弘昼认识的人少,弘时是老学生了,再加上还要带路,所以一路上招呼着很快吸引了堂兄弟们的注意。 尚书房。 年后的小阿哥来得早的,三三两两聚在一同说笑,或是分享从府里带来的吃食。年长一些的,则是洋洋得意的说所谓长大后的世界,自然引来年幼的羡慕目光。叫做伴读的宗室近亲之子们,相对就比较安静了。 人总有奇怪的想法,几乎大半的人在小的时候因为许多不能而羡慕憧憬长大后的世界。 而经历过得弘昼就不是了,将三把独轮车停在门前,自然的环视一周感受到打量的目光,哼了一声抬脚就进去了。 身为皇子皇孙读书的学堂,环境自然是很好的。加上他们来的早,还有一刻才到寅时上课时间,所以大多都在外间侯着。 弘昼身为一年级学生,学堂和弘时是分开的,不过三兄弟不及,坐在一同消化带过来的点心还有粥食水煮蛋。 水煮蛋是弘昼这一年的最新宠爱,他要读书又要锻鍊身体,基本的蛋白营养是不可或缺的。雍亲王府的大厨做菜别有一手,一样的水煮蛋他却能煮得带着淡淡茶香。既没有吃多了觉得腥味,又是恰恰好的嫩,蛋黄也不噎人。 就从他努力之下比弘历高了小半头来看,弘昼对未来的自己是很有信心的。 不过总是叫人熬夜做饭不太好,弘昼琢磨着要不就将屋里的小炉子发挥所用,自己熬点小粥算了。反正这么早起,也没什么食慾。 弘昼想着,忽然发现身边热闹了许多。 皇家阿哥六岁就要上学,但因为是以虚岁来算,所以弘历弘昼不过是五岁的孩子。两人将最后几个月痛快玩了,迎来第一天的上学都有着说不出的好奇。尤其是弘历,他出门的时候还睡眼惺忪软成一团,现今冷醒来后精神奕奕左顾右盼。看见眼熟的堂兄弟们,他还欢喜的打招呼。 弘时认识的人多,就不用说了。 而这些人,目光都似有似无的看向弘昼。 「弘昼!」 风雪中,弘暄跑了过来。他带着一身的冷气扑来,连在外间暖暖身子后再进来的心情都没有。急迫的上前一把拽住弘昼,「外面那个轮子是你的?」 还在弘时身边打听的几人一愣,意外的看去。 弘昼幽幽的打了个嗝,吐出满嘴的鸡蛋味道,「不,三个都是我的。」 「哇!那是哪里来的?买的?」弘暄眼眸登时一亮,拉着弘昼更不放手了。他目光在弘昼身旁看了看,明明比自己晚来,他却已经优哉游哉的用过早饭了! 他要是有这样的东西,还不能多睡一会儿? 弘昼勾唇,和身旁两位哥哥对视一笑。 「买?怕是买不了。」弘时将手指上的扳指取下来,放在香囊里,免得等下拿笔写字不方便。 「怎么?很贵?」 第141页 「就一个轮子,也太小看兄弟了!」 身旁堂兄弟说道,有人在弘时的肩膀上拍了拍,他们还是认为这个事情问弘时更靠谱。本能的,觉得弘昼说大话了。 虽然听闻弘昼在玛法面前拔得头筹,但也就是个小孩子,又没多只眼睛少个脑袋,长得很普通嘛。 他们酸熘熘想着,弘时呵笑,「就是因为兄弟,你们买不了,我也只是跟着蹭点便宜而已。」 「什么意思?」 弘历两手抱在身前,骄傲的哼一声,「这是阿弟做的!」 这话一说,谁还不懂什么意思? 弘暄眼眸顿时一片光色,忽然将弘昼抱了抱,「阿弟!咱们感情这么好,你也给我蹭点便宜呗!」 「是我阿弟!」弘历不高兴,站出来隔开弘暄。阿弟折腾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有三把独轮车,哪里还有多的! 可惜,他挡住了前面,其他三面挡不住。 弘昼只是得意的笑着,身边就微拢来各位堂兄们。年纪小的,他们也想。可惜身板力气比不上,还没用劲儿就已经被推开了。 「弘昼,咱们可是兄弟!」 「弘晗你好意思白拿!」 「什么话!爷有钱!」 「就是弘昼!咱们有钱!」 小阿哥们看着不过一个独轮,根本没什么稀奇的,虽然看着样子怪了些,车轮外面也不是木头。不过在他们的世界观里,觉得这应该值不了多少钱。 弘昼摸了摸下巴,喉咙滚动一下准备酝酿一下腹中草稿,结果有人来了。 「太傅到,请阿哥们入座!」 弘昼的肩膀甚至脑袋都被人兄弟们光顾一下,等到身边散开之后他这才去到一边的学堂上,按照那么多年的学生生涯来看,靠前的位置不太妙,尤其是有看着先生打瞌睡的经验下。弘昼很有自知之明,比对着自己的身高,选择了中间靠窗的位置。 弘历见此,跟着走过去,对着弘昼提醒的落下一句,「记得哦。」 然后坐到了弘昼的身边。 弘昼点头,他当初想要只做来试试,觉得好玩而已。没想到折腾上了头,竟然真的弄出了成品来。眼看着他在院子里骑车,弘时弘历也就知道了。他两觉得很有意思,一段时间都表示了格外身后的兄弟情义,日日都来登门拜访加深感情,话里话外都是对独轮车的喜欢。 无形间,也就提醒了弘昼一件事。 弘昼看着弘历从独轮车上摔下来,又连忙爬起来继续学着平衡骑车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个绝大的商机。 一个可以让自己快速发育有钱的商机! 小马车有什么好玩的? 要玩就玩独轮车! 时尚!潮流!大街小巷到处都可以! 所以最后看在『兄弟情谊』的份上,弘昼慷慨大方的又做了两个给弘时弘历,只要他们三兄弟其利断金,天天带着商品刷gg!绝对可以赚得满盆金! 然后关联的手套,披风等产品…… 弘昼想着心里就沸腾,他忍不住拽了拽手,抬眼看着自我介绍完的李光地太傅。 李光地,字晋卿,号厚庵。福建泉州府安溪人,原是读书人中进士,多年历任翰林院编修、翰林学士、兵部右侍郎、直隶巡抚等。十年前,这位太傅已经拜文渊阁大学士兼吏部尚书。 和这份学历对应的,自然是他的年纪。 一眼看去,眉须都白了一半,就是个七老八十的老人家。难为他这么早的时辰过来,声色更是洪亮清爽的自我介绍,然后彼此互相的行礼。 因为弘昼等人是头一回来,李光地便让他们先起身道一句来处,然后笑着坐下。 这是他一生为官有功,得到康熙允可之后的待遇。 小阿哥桌上都有崭新的书,李光地手边干干净净,只有一茶碗。他姿态端坐,施施然的开始发散性的介绍洪荒世界一样的文学精华。 弘昼兴致缺缺的翻了两页,很快逼了上去望向窗外。 想想这是第一天,他又很给面子的转过来,然后盯着李光地的脸看。 不知道这位太傅的品性脾气,但他此时此刻是微微笑着的。消瘦的面容上有老人专属的两颗斑点,五官稜角也比年轻时候更分明。嘴角括弧那清晰的法令纹、眼角眼下的老年褶皱、眼下还有深深的青黑色眼圈,笑的时候还会去摸不长的鬍鬚。 模样,真的不大好看。 但给人感觉很和蔼。 弘昼觉得自己看得太久了,目光下移看着他身前的白鹤补子,那是一品文官的代表。这个代表,有些人终其一生才有,而有些人望而项背唯有嘆息。 唔,投胎是个技术活。 总体来说,自己还是占便宜了。 弘昼如是想着,第一堂课就混过去了。但他没有出去闹,因为弘时他们在对面考试,而他们因为才入学,所以放松了要求。 但第二节 课,便开始读书了。 读的是《孝经》。 弘昼也不陌生,所以完全能够跟上,甚至前面部分可以闭眼背出来。但他没有冒头得意,阿林保说了尚书房人才济济,日子长了就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按照正常的学堂安排,寅时读书。今日太傅提前来,所以教学读书没有停,甚至偶尔抽问了两人,直到辰时三刻,康熙来了。 第142页 康熙来考察学业是经常的事,更何况这是新年第一天,他自然会来褒奖一通。 面对弘昼,他也没有吝啬夸赞,还摸摸他的头当做鼓励。 弘历很羡慕,看着弘昼笑着回来。 不过很快,他的羡慕一收。 面对小阿哥们慈爱的康麻子,在看见各位年长些阿哥的考试卷子后怒了。还翻了两张,亲自点名叫出来一一评论。 康熙明明翻得很快,但他的评论却尤其毒辣凶狠,没有温柔婉转,阿哥们的脸都白了。 这且不止,下朝请安过来的康熙似乎时间充足。竟然耐心的从头到尾每张都看了,几乎每人都被点名,能背夸赞的只有两三个。 众人灰头土脸,一早上的欣喜气氛也被散的一干二净。 弘历缩着脖子退到后面去,和身旁的弘晙对视一眼,好吓人啊! 哪怕不怕的弘昼也有些后背发凉,这些听不懂的东西太难了!他们都被骂得狗血淋头,康麻子不会把他赶出家门吧? 好在康熙没有迁怒,对着年长阿哥们发怒之后就走了。但他们的日子不好过,也能想像到回去之后自己的待遇。 惨。 十分的惨。 一众人垂头丧气的,以至于午间空闲的时候,弘昼的身为只有三两小猫。 他的生意,无意间被康熙搞坏了。 真的是人算不如天算! 弘昼有些失望,但这才头一天而已。很快,酉时的箭术课让他得到了发泄的机会,拉弓上箭再射出。 连发连中! 谙达对他肯定的夸奖几句,弘昼喜滋滋的结束了第一天的学堂生涯。 彼时酉时几近三刻,天色有些暗了。 弘昼摆手和弘时弘历说一声,他先去一趟如意馆。 这一年的时光,如意馆的四处角落都被他走荡了一个遍。再加上有康熙的首肯,所以他总能进出拿些东西,只要后来记得放回去就是了。弘昼在学习法语和俄语的同时,与人交流也跟着学会了看国外的书,对于这个时代的了解也越来越清晰了。 怕弘时弘历等太久,弘昼骑着自己的独轮车过去,穿行巷口长道之间发现。如果不走近路和过道门槛,那他就要像抬轿子一样绕远走大路。 好在骑车总是轻松的,顺便还能秀一把。 但不巧,今天正好是文化交流的日子。 文化交流即康熙将各方有才之人,还有西方而来的教士们一起,交流各个文化,有点类似于法国皇家科学院的沙龙会一样。 如意馆的人走了好些,弘昼正好迅速的把书还回去,想了想拿了本贸易笔记的书。 回去的路上,弘时弘历有些累的闭上双眼,弘昼坐在马车墙边翻看。 这本书不止是汉文,还有他国的标註,粗略的写了大清这些年来进出贸易的情况。 原来在康熙二十三年统一台湾后,得知对日贸易的众多好处,大清就已经正式停止海禁。 康熙二十四年正式废除了迁海令,颁布了展海令,允许人民出海经商。 这一政策致使赴长崎的唐船骤增三、四倍以上,互市之盛堪称空前。甚至大清还做转手生意,把从欧洲进口的布匹出口转销日本。 同年日本政府颁布贞享令,对每年去长崎贸易有规定。大清船贸易额不得超过白银六千贯,荷兰船不得超过三千贯。贸易总额超过白银六千贯,即禁止此后该年入港的其他大清船舶进行贸易,并勒令运回货物。故后来大清商船常被禁止入港,又不得返回,又有许多就在日本沿海进行走私贸易。 几年之后赴日唐船达一百一十七艘,而返回大清从事走私贸易的船达二十二艘。 直到康熙三十七年,日本政府限定赴日贸易的唐船为八十艘。 日本始终不能控制百姓们赚钱的心,但是因为防止日本产铜原料大量外流,幕府公布正德新令,限止每年赴日唐船仅仅三十艘。此令一出,唐船抵长崎锐减许多。 弘昼沉思的摸着手指上的扳指,这小日本真是小气巴拉,康麻子也太客气了。 翻过一页,说到了大清头上的俄罗斯。 也许是挨得近,如意管里的俄罗斯人可不少。而书上记载,在四年前康熙派人前往俄国辖境抚绥土尔扈特部。作为友好交流,在去年的时候,彼得大帝派遣修士大司祭列扎依斯基为首的教士团回访。 看了看邻居,弘昼随意的翻了下后面,顿时手不动了。 那是一片不怎么详细却极大的数字! 全都是大清和欧洲各地的贸易,茶叶、丝绸、棉布、瓷器和和漆器等,经广州口岸运往欧洲销售出去。因为只是一个可以借看的笔记,所以内容不是很清晰,但有一句话十分诱人。说是一位爵士与来过这里的传教士所言,大清大量的对外贸易,一个省相当于一个欧洲小国的贸易。 下面有人添了笔记。 弘昼又翻了几本其余两本书,在这些大量的贸易中,因为都是各自的特产交易。这样既有特色,又有一定的市场。所以在国库慢慢回转部分的同时,有些大臣们也在从中与商人联繫,相当于资金委託代理,帮他在中间稳健增值。 也就是说,港口城市的百姓们只要脑子灵活的,也能在里面跟着喝汤。 说到底朝廷没有明面不准走私贸易,很有可能这就是康熙允许并引导的情况。毕竟这样一劳多逸的好事,谁都想要不是? 第143页 皇帝要有钱,国家百姓也要富裕,这样才能强大。 弘昼不由恍然,那些欧洲人总是得到康熙友好的待遇,说不定也有这些原因。 就像几个月前从遥远的义大利漂洋过海来的郎世宁,他才刚来大清就以天主教耶稣会修道士的身份来传教。他努力的推销自己的西方教义,康熙以违反中国正统思想的理由拒绝。但康熙只是拒绝传教洗脑,反而欢天喜地的将郎世宁留在如意馆。 决定只和他讲数学和画画。 弘昼只和他见过两面,更多的是在康熙那里看见他的画。怎么说呢…… 从看了几本漫画书的经验来看,看着就像是现代的老北京人,十分融合。 弘昼如是想着,马车终于走到了雍亲王府里。 「三位阿哥,王爷在书房有请。」苏培盛站在马车边,亲自领着他们三人过去。 年节家宴之后胤禛又消失了,因为他沉醉在农民的快乐中。发现王府不适合种菜之后,早出晚归的跑去农庄忙活。 上个月大雪纷飞,因为担心自己的菜苗子,甚至家都不回了。 弘昼觉得,这就是女人多了,不在意的大猪蹄子而已。 他呵笑一声,跟着两位哥哥进了书房行礼,「阿玛安。」 「嗯。」胤禛淡淡应了一声,看着三人。 弘时本能的绷紧身子。 弘昼恍然尚书房考试的问题,突然想到,胤禛不会是要他和弘历看现场版的严父教子吧? 这多伤少年郎的心啊! 弘昼唏嘘,决定低下头给三哥一点面子。 胤禛却转了目光,「弘昼过来。」 感受到旁边两位小鹌鹑,弘昼无奈上前,「阿玛?」 「伸手。」 与他手指大的狗狗雕塑递出去,胤禛莞尔,「上回忘了,你以后的私章。」 第53章 小学生阿哥 这都能忘? 渣男! 弘昼心里怨念道, 但是胤禛郑重的递到手心里,然后脑袋上一阵熟悉的轻抚叫他有些酸鼻子。 下一刻,他惊悚的后退两步。 他竟然还敢感动, 这他妈是摸儿子还是撸狗啊! 弘昼不高兴道, 「不要再摸了!会长不高的!」 「弘历还没你高呢?」 「阿玛?」弘历一脸懵,为什么要伤害我。 最重要的是,为什么私章是阿玛单独拿给弘昼? 好羡慕。 弘昼感受到他的目光,连忙将东西收了起来。这个渣爹忘了不说, 还这种方式给他,不是摆明的偏宠招人嫉妒吗? 不过,他喜欢嘿嘿嘿。 可惜父慈子孝的场面结束了,弘昼才刚站回去, 胤禛就开始日常一问,「今日学了什么?」 「《孝经》!」弘历争先说道, 他摇了摇头, 自如的背下了前面七八句。 李光地太傅只是详细讲解了前两句,并没有强求说要背下来。但是刚下学,回家路上还在睡觉的人,如今却在倒背如流。站在身旁的弘昼想了想, 决定不出头, 乖巧的点头附和,「对, 就是学了这些。」 胤禛, 「弘昼不会背?」 弘昼歪了歪头, 他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今日才刚学的,不会背。」 「……」胤禛懒得和他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看向弘时。 弘时早都习惯了,他早在看见苏培盛身影的瞬间开始准备满腹草稿。再加上有弘昼两人打岔,因而张口便先将今天测试的成果说了出来,自我的检讨一遍之后,再将所学的《礼记》背下来。 胤禛从头到尾都是面无表情的听完,等到他背完之后让弘时讲解一些句中的意思。 站在旁边无所事事的弘昼不知不觉的听进了几句话,因为所谓的《礼记·大学》中那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 考察事物的原理法则而总结为理性知识,这不就是物理性的话题吗? 世界的知识文化都是相通的,文绉绉的东西并不代表都是咬文嚼字不能理解的。弘昼不由对《礼记》有了印象,感觉读书并没有那么难嘛。 弘昼重塑了信心,对于未来的学生生涯又重新捡起希望后的第二天,另一位太傅给了他沉重地打击。 艰难的爬床起来,屋里的炉子并没有用上场,匆匆的拿着书箱和点心鸡蛋就跑上马车。路上的时候勉强打盹儿,等到骑车时冷风吹来那叫一个神清气爽。几乎是被追赶的速度跑进尚书房里坐下,然后打开食盒开始喝水吃早饭。 尚书房里的地龙极暖,吃饱喝足之后,弘昼的困意又开始了。他趴桌子的时候,还能看见弘历仍然在新鲜期的笑脸。 真是天真幼稚。 弘昼冷笑着,结果眯了两眼后兄弟们都来了,并且去之后,先是争分夺秒的开始翻出《孝敬》,开始朗读起来。 这是正常的学堂读书打开方式,为了能够让阿哥们都统一,还有一位年长的阿哥特意过来领着读。 小阿哥们的精神很好,一个个都声音悦耳清晰的读。 没有办法,弘昼总不能完全特殊。再加上人多,他只需要囫囵的跟着读就好了。 读着读着,这些小阿哥像是槓上了一样,你这般声音大又清楚,那我的声音要更大更清楚才行。 你不服气,我也不服气,你追我赶眨眼之间读书像是吵架一样,比谁先说,比谁声大,早自习的时间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第144页 领读的大阿哥也不在意,索性不读了,兀自的背着什么。等到时辰差不多,他这才连忙赶回去,准备上课了。 堂上暂做歇息,有几个刚才扯了嗓子的,免不得咳嗽两声又要喝水。 弘昼看着好笑又无语,起身做了个老人式的广播操,又做了几个伏地挺身,这才感觉更精神了。 他满心准备抵抗听课的睏倦,没想到进来的是另一位太傅蒋廷锡。 蒋廷锡,字酉君、杨孙,号南沙、西谷。四十二年的庶吉士,任差之后展现了他诗画双才,如今是从二品的内阁学士。 庶吉士在进士中地位不高,在那一年学生中他极不出挑。但不过十余年的功夫就官居从二品,对比当年春风满面直到今日还在某个角落里修书的状元,那真的是现实版的明天让你高攀不起! 蒋廷锡的故事经历很鼓动人心,但他模样普通,长身而立略显瘦削的模样,但有几分文人独有的儒雅清隽。许是因为年轻,底子略薄,所以更客气些,上课时也是上着的。 身为点点家的读者,弘昼曾经也曾经是退婚流等的忠实粉丝,所以面对蒋廷锡的瞬间,他就有好感,并且脑海里谱写出各种波澜壮阔的人生经历。 直到这人开始讲课,「诸夏历史千年,诗有五言七律直说,而每朝每代的诗体要求各有不同。一首好诗,在字数、韵脚、声调、对仗等等都有讲究,要有不同的美态。所以,今日就由阿哥们来作诗。」 「太傅,我们从未学过,怎么做?」 「阿哥不必担忧,诗句却有许多要求,但也有一些不合律却古绝的诗句,所以阿哥们不必拘泥其中可随意提笔。」 弘昼满脸问话,什么鬼? 「太傅,什么是不合律的诗句?」 蒋廷锡微微一笑,「譬如唐代诗人李白的《静夜思》,床前明月光……」 我还地上鞋两双呢! 这么贯通古今的神奇诗句,竟然是格式不正确的,这大概就是大神和小透明的差别了吧? 就算是放了个屁,也有后人在后面各种解读分析。 不过,这么说也有好处。 小阿哥们好奇心重,不由自主的开始问了起来。明明说了不会要求太多的蒋廷锡,说着说着就开始平平仄仄仄仄平。 弘昼听得一个头两个大,最后在他说话的时候提笔先做笔记抄下来。 蒋廷锡说了许多,最后反应过来留下了小半堂课的时间,丢出做事作诗的主题『尚书房』。这是一个很贴切自己的话题,有些小阿哥顿时起了兴趣,有人认真思考,也有人很快的提起笔来。 作为一个未来学渣,弘昼特意看了一眼旁边的弘历,发现这货竟然面带笑意,好像想到了什么好玩的提笔了。 都是天才吗? 弘昼头疼敲脑袋,他看着蒋廷锡很自我肯定的开始喝茶润嗓子。他想了下,自己其实想多了,这些小屁孩怎么可能有什么好诗句? 肯定是觉得好玩,都在凑热闹而已。 而自己还是一个没有学习过诗句的孩子啊! 抛下心里上不应该有的负担,弘昼看着窗外又开始纷飞的雪霜,提笔蘸了蘸墨水,郑重的落下第一句,『走进一间房……』 心中有内容,作诗就容易了。 弘昼爽快的想到,眼角扫到蒋廷锡慢慢走到前面的阿哥前,他特意写得很慢每一句都要斟酌然后对仗工整。 事实上,小孩子作诗都是火速的。 蒋廷锡走了两个之后,就有了让他喜爱的一首诗,「夜色照明月,满地白雪霜。街上跑马车,原是读书郎。」 这首诗隐约的就有《静夜思》的格式影子在,又很正好的写了阿哥读书天不亮就出门的环境气氛。可能有很多的不如意,但对比年纪而言是很不错的成品了。蒋廷锡夸奖起来,并且对着大家一一评论起来。 愿意这么说的,自然就代表诗好,太傅满意。 弘昼偏过头去看,原来是坐在前面的弘曈。 弘曈自然是高兴了,有些日子不见的脸上稜角有了些许变化,此时更是满带笑意和欢喜。身为五叔的儿子,如果文学上有一定的长处,想来在五叔面前也显得不大一样,也会更加喜爱吧。 有了弘曈的例子在,写完的阿哥都蠢蠢欲动,巴巴的等着蒋廷锡过来看。蒋廷锡看得多,读的少,基本上都是中肯的评价。 弘昼也有了信心。 直到蒋廷锡看着他的诗句皱眉头,「五言诗?」 弘昼根本没注意几个字,只是后面的每一句都工整就好了。他眨眨眼,「不行吗?」 「小阿哥心思奇妙。」 蒋廷锡感嘆道,然后放下后转身去了下一个。 没了? 就这么样没了? 没有评论吗? 弘昼诧异的想着,就听到了蒋廷锡和他身后的小阿哥嘀咕,「阿哥这诗不错,意境感情……」 开篇就是和前面的阿哥一样,万金油的开场白,紧接着是温柔委婉的建议。尽量做到引导,又不让小阿哥们心里排斥。不得不说,蒋廷锡说的是很好的。 可为什么不说他! 弘昼看着眼前的第一手诗句大作,折了折收了起来,本能的觉得这是一段和锅底差不多的黑历史。等回去找个合适的机会,再烧了毁尸灭迹比较好。 第145页 他如是想着,却忽略了闲着又过来熘达的康熙老爷子。 蒋廷锡不知道说了什么,康麻子兴致跃跃的招手叫了弘昼过去,在众多兄弟的面前摸摸他的头,又慈爱的问他,「弘昼,你的诗呢?」 「玛法要看?」 「嗯。」 「可,玛法看了不能笑!」 「好,肯定不笑。」 康熙还能不知道这些小孩子的底细,第一篇的诗句都是残破不堪的,所以他今天特意过来观赏一遍。 弘昼不知道这里详情,从袖子里拿出折起来的递过去,想了想道,「我觉得我写的挺好的。」 说完看了蒋廷锡一眼,发现他恭敬的站在康熙身前,没有任何的神色异常。 康熙那双老迈的眼睛眨了眨,抬眼看着弘昼,又低头用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量轻轻的读到,『走进一间房,都是小阿哥。从早读到晚,像是放爆竹。』 在一应文雅诗句中,这么一手白又白的口水诗,瞬间让康熙震惊了。 弘昼觉得,他看着自己的神情像是在说,此子恐怖如斯断不可留!鑑于自己的冷幽默,自己又笑了起来。 康熙忍住了嘴边的嘆息声,想到那一板一眼的老四,觉得这样的儿子还是让老子收拾的比较好。站在他的角度来看,完全不能看!但是身为长辈,又觉得有些意思。 最后摸了摸他的头,「写得不错,再接再厉。」 「是,玛法。」 康熙点头,让他回去了。 弘昼回到座位之后,发现其余阿哥也被康熙一一点名叫了过去,或者是在蒋廷锡的手里翻着看。然后他老人家从中挑了几张,施施然的去了对面年长阿哥们的学堂里。 眼看着第一首诗一句不复返,弘昼心里上勉强有了些许的信心,觉得作诗其实也不难。 一堂课上的弘昼心理情绪九转十八弯,绕来绕去最后还是在布库课的时候得到了回转。因为每天的课堂有限,所以不像后来的学校机构一样,一节课几十分钟就说够了。在上书房,基本上是小半天一堂课,还不可以分散精神,不然稍不留神就会忽略过去。 今儿布库课来考察的皇子是直郡王胤褆,弘昼因为表现不错,他对此刮目相看很快就让人走了。 眼看着弘时还被拦在里面,弘昼干脆骑着独轮车来来回回的走动,然后吸引了三个小阿哥的注意力,「弘昼,这独轮车你到底卖不卖啊?」 「卖!当然要卖!但是不便宜啊!」弘昼先是打个提醒,毕竟他最初的时候就说了,他下了车将独轮车停靠住,然后咳嗽一声,「看好了,我先介绍一下产品。」 「独轮至尊,没有任何的束缚和过多的占地空间,让你可以自在的遨游大街小巷宫里宫外!」 小短腿将独轮车的站架支起来,在脚榻轻轻一转,随着车轮滚动继续吹嘘,「皮质包裹轮胎,钢铁式的加工铸造,链条润滑清爽,小腿轻轻一登,就可以续航达十二时辰!下坡路段,更是无限刺激和飞一般的感受!」 「再看经典外饰,豌豆姑娘式的柔软坐垫越坐越舒服,外包的图案和车型颜色都可以根据客户的不同要求而不同定制!」 说着说着,弘昼已经坐了上去,「与手无缝接触的车头,清脆悦耳的铃铛声让人听声辨人,还有这急速停下的剎车的身心安全保障!让你可以感受没有危险的飞翔体验!」 弘昼骑着饶他们转了一圈,指着车头下的贰,「首次出售市场只有限量款的十辆,第一辆在汗玛法那里,除此之外还有六两都有人抢,你们看能出多少钱买?」 「哇!」 「想想啊!满京城的人见都没见过的东西,结果就只有你们两个骑出去逛街,多威风啊!」 随口问一问的阿哥无以复加,不知如何回答才好。他从来没听过这种吹嘘的话,听了之后难免有点神魂颠倒无法自拔。尤其是后面所谓的限量款,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他上大街的场景,莫名的蠢蠢欲动想要掏腰包了。 「那,那多少钱?」 「对,太贵了可买不起。」 「不贵不贵,就是十五两!」 弘昼特意了解过现在的物价,因为早年的自然灾害和战事等原因,康熙早年的经济都不大好,直到后来才达到基本水平。但是因为一直以来的习惯,所以整体上是比较宽松,社会消费崇尚节俭的政治理想。 听闻某一年的江苏巡抚,一年收入不过一百三十两,兑换下来一天的花销也仅仅是六百文。而大米,一斤大概是十文钱,牛肉差不多六十文。 平时生活大概是够的,但是要应付一家子的生活开销,还有奴才们的月银,显然是抓襟见肘不大可能的。官员们过得辛苦,自然就要努力的发展一些经济来源。 这些不说,但是在天子脚下,十五两银子对于皇亲国戚而言不算什么 而对于一般小阿哥而言,却比一个月的份例还要多。 可这不是才刚开价吗? 商谈还是绰绰有余的。 彼时因为弘昼尽职尽责的gg宣言,身边已经微拢了好些小阿哥来,看着也不由羡慕起来。有些年长点的,看着这略小的独轮车也有点心动。不像年幼阿哥手里紧巴,反而直接问道,「不同要求不同定制,意思是可以做一个我这骑的?」 「能,肯定能!」弘昼大言不惭道,「不过这种要求,仅限于是限量款。如果是想等以后推出市面上的时候买,那只能自己买一个和大家都差不多的!」 第146页 大家都是金尊玉贵的小阿哥,一样花钱,凭什么不买特别点的? 限量款是十五两,那普通的也要好几两,也不便宜了。 当即有人爽快的交了一半定金过去,弘昼拍着胸口道,「三天之内就让人发货,亲自送到你府上。」 「行,下回还有什么稀罕的,尽管和爷说。」 看他这么麻熘,不用说弘昼都会照做的。不过他特意看了下人,原来是大伯家的弘旳,和弘晗是一年的。 限量款五被卖出去了,后面有人着急也跟着丢了钱,那些意动又没有带好钱的,拉着弘昼让他留一辆给他,明天就给钱。 弘昼数了数,显然已经超了十辆了。但是上门的生意不做白不做,有了限量款,还可以有豪华款、运动款不是吗? 虽然在此之前和他的计划相差极大,眼看着那么多外国人来追着康熙跑,弘昼觉得自己根本就是原地踏步浪费时间的眼红,但事实证明功夫不负有心人! 老天爷有眼啊! 弘昼一高兴,没等弘时出来又往如意馆里跑了。 什么款式另外说,独轮车是在孔明车的基础上,再加上了后世的一些改良而成的。现今被人拆开来看,或许会明白一些,甚至有兴趣的也会往这边钻研。但是这一年的经验来看,这是一片空白区域,就算是如意馆的人也都是更好奇一些钟錶机械等,鸟枪大炮已经很偏的那一类了。 所以,这是一篇空白的市场。 虽然福宜都出生了,他还没有好好的矫正马车的防震,甚至研究的地方开始偏了。因为在许多的记载中,各类的两轮车四轮车都有,但是关于四轮马车却十分的少。好不容易翻到一本,竟然是说四轮马车因为转弯不便,从而几乎没有人用。 转弯嘛,那不就是和他的独轮车有点关系? 弘昼翻了几本书,回去在阿林保的面前操练了一下布库,又和法国传教士学了会儿法语。弘昼还问了他关于转向差速器的事情,但显然他不是专家,并没有得到好的建议。 不过是顺便问,弘昼也没想到真的会一问就知道,并不失落的带着书蹲在自己后院子里。石中一同在旁边盯着,帮忙一起赶至弘旳等人要的三辆车。弘昼只是偶尔看一看,几乎都是忙着研究转向差速器。 车轮转向,还有四轮都统一而动,那么工业上经常会用到的零件,多少就要用到。 如螺丝钉、螺栓、螺母、齿轮、齿条、弹簧、轴承、风车、水泵等等。 独轮车因为轻便简单,所以需要的东西也很容易。但是想要一个可以车载重物又能灵便转弯的四轮马车,必定是不能偷工减料的。 而这一点,似乎西方更有经验。看电视不久看到了,拿破崙打仗的时候託运兵器重炮都是用的四轮车。 如果做了这些,那么紧接着后面的零件也可以跟着发挥到别的用处。 想到那些走进走出的传教士们,弘昼就觉得蠢蠢欲动起来。 有了基础打底,弘昼很快吃透了手里的两本书,等到他把限量款推出去后,他终于将进步版本的自行车做了出来。 他在府上骑了几圈,确定没有问题之后便带到马车上。在上学路上遇见弘暄,他还笑着招手让他坐在后面,带着一起去尚书房。 不仅可以自己骑着跑! 还可以搭着人满大街的跑! 众位阿哥惊呆了!原来紧接着后面还有更棒的自行车! 好想要! 钱够的给钱,钱不够的两兄弟合谋出钱,转眼就卖光十辆自行车的限量款。 如此钱景美好的情况下,弘昼收着钱迎来了商业好搭档胤禟。 第54章 小学生阿哥 能够快速的做出自行车, 这都有赖于前面长时间的学习和铺垫。知道什么东西可以做,而什么东西还没有。弘昼心中有数,也十分耐心的为成功做好铺垫准备。 他坚信成功就在眼前, 自然不意外有慧眼识英才的伯乐出现。 胤禟是亲自登门的, 近亲稀客还指名找他。 乌拉那拉氏听闻后倒不意外,只是基于身份,自然要出面来招待。过去叫弘昼的太监年纪还小,但他眼珠子灵活笑着道, 「恭喜五阿哥!听说这回九贝子是上门求和做生意的。」 「真的?」 「是啊!五阿哥真是人中龙凤!不过九贝子是多年的生意人,钱财上的讲究有许多。五阿哥您年纪小,不如让嫡福晋替您说了?」 「真的?」 年纪轻就能捣出些许好东西来,可见是脑子聪明的。太监以为他是自傲, 不喜欢别人插手,连忙解释, 「是, 只要五阿哥您愿意。要多少,嫡福晋都能帮您轻轻说下来。毕竟五阿哥您是晚辈,说生意这事多少吃亏。」 第一次问,弘昼是觉得太监有话要说。第二次问, 弘昼只是觉得嫡母真的照顾周到, 然后恍然自己这样子确实不大适合。 弘昼熟悉的是未来人的生意经,但也只是道听途说, 毕竟不是自己的专业和经历。再加上他是和九叔胤禟合作的话, 自己是毫无经济团队, 每天忙着读书练习也没有时间去经营。想想,自己只是当个有分成的合作伙伴而已。 如果要有长期和未来的发展来看,第一次合作的要求不用太高。 再且是嫡母开口,确实好说很多。 弘昼两句交代,等到过去的时候就见万意提着食盒在廊外,她行礼见面之后看着太监。两人只是点了点头,并举起手指比划一下。 第147页 动作很快,弘昼差点就忽略了过去。等进去坐下后,他喝了口茶,就看见万意行着礼将点心都摆出来。 点心有豌豆黄和豆面卷子,两样都是甜食,且刚刚才从屉子里蒸热了拿出来的。 虽然色泽金黄,粘香美味,但甜食不是弘昼的口味。他看了一眼,准备竖着耳朵听上面人说话。没想到,万意又从底下拿出一小碗金黄色的酸汤子。 「想来你肚子也空了,快吃吧。」乌拉那拉氏看着弘昼道,这孩子是才下学回来的,按照以往习惯还要去学外语,等到真正用饭的时候肚子早就空了。 和以前略带大方俏皮的模样不同,有了福宜之后的她神色愈发的慈爱宽和起来。弘昼莫名的觉得贴心,笑着拿起了筷子。 酸汤子是他的喜爱之一,玉米面煮熟即可,也是做工最简单的。只有佐料有些讲究,再添了蜂蜜芝麻等,甜中带酸味美适口。初夏的天从宫里匆匆赶回来,弘昼滚烫的心随着两口面下去,也自然的凉快了。 等他吃了两筷子后才发现,乌拉那拉氏已经说清了话,建议只让弘昼出独轮车和自行车的设计图,经营之事不插手,但每一辆车的分成为四。 「四嫂真是厉害,一口气就说稳了。」胤禟并没有生气,只是看着埋头苦吃的弘昼问,「也不看看这弘昼的想法?」 已经说好了事情,又被一碗酸汤子偎贴下去,弘昼笑眯眯道,「听额涅的。」 「……」 胤禟觉得弘昼是个有主意的孩子,所以才没有越过胤禛直接谈事。却没想到,这阿玛种田去了,还有个嫡母帮着说看。 再说多了,可能还会误会他想要占便宜了。 胤禟如是想着,只是敲了些许小事,确定之后就拿着纸进来让弘昼签字画押。 这和未来还要再喝喝茶吃吃饭聊聊天的交谈方式不同,爽快利落,一点拖沓都没有。等弘昼听话的盖章,看着签约的合同一式两份,自家的那份塞在了怀里时还有些恍惚。 这就谈好了? 这种坐着就完事的感觉……真好。 弘昼呵呵笑道,等到胤禟走后,他忽然想起来的要找福宜。 一岁余点的福宜长得很好,虽然从小就是身形小巧的模样,但她性子活泼。曾经还因为精神头好,几次夜里闹腾着万康阁里都不能清净。一般的父母会觉得头疼,但乌拉那拉氏很喜欢。反而觉得这是好事,福宜越活泼她越觉得有意思,尤其是这个时候的正是成长发育的时候。 会爬会扶着东西走路的福宜,对于所有事情都有好奇心,不仅如此还总是咿咿呀呀的说些人听不懂的话。 弘昼看了很有感触,毕竟自己才经历了这些不过几年,所以他很有耐心的陪着玩。还牵着福宜的小手,「来,跟着阿哥走。」 小姑娘含糊道,「走。」 「来,一二一。」 「左右左。」 小身板摇摇晃晃,她不像弘昼当初那样有目的性的锻鍊手脚力气,不过还是不错的。至少跟着弘昼走了七八步,然后嘿嘿的开始傻笑了。 弘昼想她可能走得慢,特意停了下来。结果这孩子顺着往前走两步,不太稳的样子冲上去一把抱住他,「阿阿哥。」 「阿哥,不是阿阿哥。」 「阿阿哥。」 「阿哥。」 「阿阿哥,嘿嘿嘿。」福宜莫名其妙的又傻笑了,她抱着弘昼的腰蹭了蹭。 明明没有说什么,弘昼却能感觉到她的依赖。说实话,他因为学业的问题,开学至今其实很少再和她见面了,倒是难得没有把他忘了。 弘昼很开心,摸摸她满头的青丝,羡慕不已。 曾几何时,他也是有满头头发的时候。这对于一个头发茂密的人来说,辫子尾巴实在是最痛恨的发型。 可惜,他不能拒绝。相反因为头发长得快,每每没到半个月剃发的时候,头上已经是毛绒绒的程度,以至于现在是帽不离头了。 玩了一刻钟,弘昼又紧赶慢赶跑回去学俄语。 俄语的传教士现在住在最近的一家教堂中,他早早抵达这里,对于弘昼迟到的事情并不在意,相反他还带来了弘昼需要的一些零件。 弘昼没有时间出行,但是传教士有啊! 所以自行车一些需要打造的东西,就由在外面的传教士买来,顺便的问一下俄国等地是否有这些方面的情况。事实上,欧洲和西方的发展都是在往前走的,虽然得不到弘昼想要的,但是惊喜总少不了。 结果传教士的小零件,两人就此用俄语作为课堂话题了解。 等到石中提饭盒过来时,弘昼匆匆用过饭,就开始提笔将独轮车和自行车的图画出来,顺便写了一份简单的计划销售表。 胤禟特意等了两天才来,看见计划书和下面的款式表格愣了愣,「这休闲款和运动款是?」 弘昼啄了口茶,回忆乌拉那拉氏淡然的姿态道,「我听说,九叔的首饰铺子从京城开到了江南,每逢换季的时的新品推出,转眼就让当地权贵买了?」 「你小子倒是打听过爷。」 「九叔的生意名满天下,我当然知道了。」 直白的拍马屁,恰恰好的听进了人的耳里。胤禟眼里透着笑意,「可做生意不是好听好看就可以的。」 「九叔应该听闻了,如今市面上的独轮车和自行车,都只有各十款限量款。而这些,气势都是和九叔学得。」 第148页 「是吗?」 胤禟浑不在意,歪过身子靠在把手上斜看他一眼。弘昼心里也不慌,一副我就是孩子实话实说的继续解释,「嗯,因为每天都要去读书,所以我让别人去九叔铺子看过了。铺子里有节日福惠等活动,除了每季新品外,首饰样品都有风格花样等不同差异,这样便能保证的识别度,上门的客人也能放心买。最重要的是九叔的铺子不仅一家,还分开了甲乙丙三种层次。只要进了九叔铺子的客人们,无论富贫都可以找到物美价廉适合自己又别致的首饰。」 「于是我就留意了一些,发现有些堂兄堂弟们身量不同,轻重不同,习惯也不同。所以自行车限量款每一辆的改良里都有些许的差异,这足以证明大家除了喜欢拥有独一无二之外,还因为要求不一样。就像是我三哥文静一些,自然坐垫要更柔软且低,更讲究舒适。而我骑车喜欢快一些,坐垫就要高要飞起来才舒服。所以根本调查而言,休闲款和运动款是很有必要的。正好堂兄们好多都没有买到车,他们买了之后有什么好坏也可以直接和我说。等到正式批发推广市场上,应该问题就不大了。」 顺便再捞一笔特别款式的钱钱啊! 最重要的是他也要保证车的质量问题,免得后面有问题的时候就会质疑他的设计! 弘昼回忆了一下自己嘚吧嘚的话,忽然发现自己有些话可能有点偏现代了,可能会存在时代上的文化差异。张口想要解释,却见胤禟呵笑一声,「行。」 「嗯?」 「如此你也算是爷的半个学生,那就这么做罢。」 半个学生? 我只是这么一说。 事实上与你无关啊! 弘昼心里吐槽,面上像一般孩子的惊喜万分。 胤禟再看一下手里大致计划,那是弘昼的商业蓝图。虽然有许多错漏之处,也仅仅是个大致和两条,但是这个年纪委实是不错了。再看弘昼这般神态,欣慰之余感嘆果然是个孩子。不过,这样乐于学习,又有经商天赋的孩子怎么会是四哥家的? 没道理啊! 还有一事。 「听说你学了法语和俄语?」 「是,九叔。」 胤禟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学得如何?」 弘昼立马小小的秀了两句,赖于年幼和环境的关系,日常化的语言是没有问题了。而且教的人就是本国人,所以口音上是没差别的。 胤禟诧异两分,这孩子怎么就是四哥的呢? 一个种田都养不起家的男人,这辈子最得意的时候大概就是带着人去挨家掏钱了罢? 想想自己家里,胤禟眼里的欣赏和嘆息已经抑制不住,「老天不长眼啊!」 「九爷,您这是?」 「没事,今儿几日?」 「二十九。」 「收帐去。」 「是。」 那奴才不敢多说了,连忙对着一旁的使了眼色。九爷这是心情不爽快了,也只能收帐的时候痛快些。不过这种法子越来越不顶用了,最好来个想死的帐上不对,让九爷抓着收拾一顿。 这样他们也能痛快。 弘昼不知道这些,他终于解决了人生中的第一笔大单子。因为休闲款运动款是第二批的特别产品,正好拿来推开京城的上层圈子,所以这里只需要胤禟那边人忙活就好了。 他需要的,只是写写画画做好脑子上的工作就好。 尚书房的学业越来越重了,弘昼这天连如意馆带回来的书都来不及看,匆匆的在脑子里回味了白日的知识,尝试性的背了几句之后睡了过去。 听音见此将脚步放轻,她将烛台远远地放着,等到外面有人走近的声音,她站在门后道,「谁?」 「常通,五阿哥可睡了?」 「睡了。」听音摆了摆手,手掌的影子在门上倒动。 门外的常通见此,走到另一边半开的窗棂边。听音从窗边接过他手里的食盒,「五阿哥今儿累得很,等明儿我将粥食在炉子上热着就是。你快去说一声,免得庶福晋多等担心。」 常通见此点头,「诶行。」 自打五阿哥上学开始,府上的阿哥们都搬到了永佑殿的左侧院子。平时除了下学回来,耿格格根本见不到人。慈母担忧便只能尽量打听他的情况,再在旁边照顾些许饮食轻快两分。不过今儿事多,耿格格送来的宵夜还没来得及吃就睡下来。 等到弘昼第二天醒来,看着听音从小炉子里端出温热的小碗粥食,他反而笑道,「你和我额娘说,以后宵夜就送多一点吧。我晚上吃一半,起来再吃一半刚刚好。」 听音将鸡蛋壳子剥了,闻言点头,「那五阿哥还想吃什么?不如让小厨房准备准备?」 小厨房是他们三位阿哥的。 弘昼张嘴像是喝汤一样喝下去,「随便吧。」 小厨房是公用的,反正耿氏帮他开小灶,就没必要再表现自己了。在府上解决了早饭,那路上和早自习之前的空余时间都可以让他继续打盹歇息了。 弘昼吃得很快,看着天气转热后越来越早亮堂的天空。现在路上骑车的时光变得且惬意十分,晨起的风儿还有微微的凉爽。但对于几层衣裳的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反而十分合适。尤其是在经过那些慢吞吞行走的小阿哥们,骑车而过的阿哥都有种莫名的骄傲感。 第149页 而坐在自行车后面的小阿哥们,一个个像是弘昼第一天上学一样,遇见认识的都要张口喊两声。 然后引来羡慕的目光。 这已经是这个月很常见的情形了,宫人们还很有规矩的给他们准备了一个停车场,读书的时候也有人看守着。 有这样一个大热的好东西,弘昼很快就以好的名声打开了兄弟圈子,几乎熟悉的不熟悉的都能和他称兄道弟。于是他等了几天,在胤禟的点头下告诉他们,很快就会出现不同的两种款式。 比不上限量款尊贵,但是更高度的符合个人的习惯要求。 这让没有买到的阿哥高兴极了,觉得自己有望了! 弘昼不得不解释,这次的二十辆不再优先于他们内部推出,而是由九贝子名下铺子对京中八旗一同推售。 僧多肉少啊! 再加上九贝子经商之名在外,弘昼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动心的也没有浪费时间在他身上。和方才众星捧月完全相反的情形,凑钱的凑钱,尤其是那些同府兄弟多又穷得,很默契的勾肩搭背离开了。 当然也有人嘻嘻哈哈,夸他有出息。 后来上箭术课的时候,弘暄更是对着他挤眉弄眼,「行啊!大富商!」 弘暄当初钱多,消息灵通,第二辆自行车就是他抢到的。 这一位大款。 弘昼红着脸羞涩道,「我没钱。」 「卖这么多,少说也有几百两了!」弘暄白他一眼,「这么小气做什么,我又不会找你借。」 弘昼嘿嘿一笑,「我真没钱。」 弘暄一愣,「九叔这么奸?」 「没有,九叔很好。」弘昼摇头,他不可能满大街说合作的详细。而且他忽然发现弘暄说到几百两的时候很不以为然,似乎司空见惯的样子。可明明上回听说十叔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吗,说被十婶败了不少钱穷的要死。事后八叔还带着十叔回去,说要走妯娌路线帮忙劝说十婶的败家行为。 虽然不知道事后效果如何,但他感觉无意间发现了什么。 弘暄见此闭上了嘴,这脸上恍惚无神的,一看就是心里不好受。偏偏嘴上还硬说好,肯定是被九叔狠狠的骗了。 可怜的阿弟。 弘昼恍然大悟,弘暄唏嘘不已,两人对看一眼都礼貌的笑了笑。 但不论怎么说,弘昼觉得胤禟真的很厉害。短短几日而已,京城中到处都听闻了自行车三个字。当然,也有自己生活圈子太小的缘故。 而事实上,他的自行车图画才刚递上去而已。胤禟已经掀起了第一回 热潮,开始吊着京城中人的胃口。 弘昼将戳用之后的私章收起来,终于得空看看耿氏,陪着她一起用了晚饭,还一起散步去后院餵大花小花。可能是忙着偶尔不来,弘昼发现小花看了他一眼后,竟然转身缠着耿氏抱着腿不让走。 反之大花一双眼睛谁都不看,专心致志的只管吃。 好在撸它的毛是没有意见的,弘昼摸了摸,发现触感没有最初时候那动人的柔软了。 长大了呀! 弘昼期待的看着大花小花,仿佛看见了大熊猫一家人的美好场景。 等到天色渐暗之后,弘昼这才回到院子里洗漱更衣。有些日子没有亲近的白白变得更黏糊了,它忽视了那股老敌人们的味道,兴奋的跟着弘昼。见弘昼没有离开或驱赶它,更是步步追随很乖巧的蹲在屏风旁边看着。 看什么看,你就是一只太监狗。 弘昼哼道,事情全都完毕是直接坐在炕边脚榻上,对着白白招手。 一面撸狗一面看书。 听音也跟着,坐在一边翻看漫画书。 惬意时光很是动人,转眼即逝。弘昼意犹未尽的将书收起来,在打更声下睡了。 明天是个大日子。 因为弘昼时不时的往如意馆跑,康熙看着他捣鼓的自行车,决定让他来参加一次文化沙龙。 弘昼听后觉得自己离世界又进了一步,离朝五晚七的学堂生涯又远了一些。 连着课堂上的内容听起来也不那么枯燥无趣,之乎者也也读出不同的感想和体会。唯一缺点,大概就是今天有布库课。为了不让自己一身臭烘烘的,等到谙达点头后就跑出去。用热水擦洗一下,再换一身带来的中衣。 弘昼带着雀跃的心情过去,他想自己肯定会有所收穫,而事实却比他想的更加意外。 除了康熙之外,竟然还有胤祺胤禟等皇叔都在。 彼此见过,沙龙会正式开始了。 胤禟作为主持人说了两句,让一位德国的传教士报导法国皇家科学院送来的研究报告为开场。 那是以航海为准天文研究,传教士照搬宣科的读出来,惊起了场上人的惊呼和议论。话题随着开阔广泛起来,坐在最上的康熙戴着一双眼镜,他手里拿着一本数学书。在旁听的时候翻看两下,偶尔会插嘴说上两句。 有传教士并非如此想,便温柔委婉的说不。康熙没有生气,只是跟着辩驳。然后和一般的传教士,各自争执说服起来。 弘昼就坐在康熙身边,他享受并怀念这种带有学术的气氛,直到听见微积分这个词。 一传教士道,「不,牛顿爵士不是这么说的……」 牛,牛爷? 没等弘昼反应,身边的康熙严肃的提了提眼镜,「朕的朋友莱布尼茨说……」 第150页 莱布尼茨! 两位数学大佬! 第55章 小学生阿哥 这可是共同拥有微积分的两位大佬! 微积分是什么? 理性来说这就是一门研究、计算变化的科学。 早在很久之前, 历史上的数学家已经开始萌发了微积分的思想。比如中国古代数学家祖沖之利用割圆术求圆周率、阿基米德的微元法求体积、希腊数学家的极限思想等等。 随着未来物理学方面的发展,很多物理问题的研究遇到了行星椭圆轨道的推导过程、最速降曲线问题、曲线的切线问题、函数极值问题、复杂球体的体积等等问题。科学家们对以上问题的解决有着非常迫切的需求,于是有了许多微积分诞生前的铺垫,如笛卡尔发明坐标系、费马、克卜勒、伽利略、哈雷等人也有贡献。 直到后来英国出现了牛顿、德国出现了莱布尼兹, 两人分别独立地发明了微积分。 牛顿建立微积分主要从运动学的观点出发,而莱布尼茨则是从几何学的角度去考虑, 还和巴罗的微分三角形有密切关系。 但是本质思想是一致的。 微积分的诞生,对以上科学大多问题犹如天助。 作为现代数学取得的最高成就, 也是每一个学数学的人都会学到的知识!更是初等数学和高等数学的分水岭! 生为物理系的学生,高等数学不敢在专业人士前班门弄斧,但也是有点底子的。甚至当初的毕业论文上, 他还是借鑑的数学公式完成的。再加上这两位是跨界大佬, 每一样的成就都十分出名。 说句隐秘点的话, 弘昼曾经还是牛莱邪教贴吧的教徒之一。 想像一下, 英吉利海峡两岸双星辉映的灿烂数学文化, 自己竟然不知不觉的荒废了几年的生涯!莱布尼茨竟然还是康熙的笔友! 恍惚间有种破次元的错觉,弘昼也终于知道原来自己生活在十六世纪下半叶。 但不论如何, 这两位数学物理两界大佬, 光是名字就俘获了弘昼的心。他坐在康熙身边,再没有刚才的惬意无聊, 反而竖着耳朵认真地听, 想要多了解一些详细的情况。 沙龙到了最后, 因为气氛开放自由的原因, 争执讨论的并不止康熙和传教士两人。因为略感兴趣, 说着说着就有五六个各自站一方理论起来。 弘昼捏着拳头,强忍住自己的冲动,好想站起来嘶吼一声你们不要打了! 牛莱本是一家人啊! 打来打去伤和气啊! 好在话题最后胤祺出来打岔,将话题渐渐地偏远出去。 而弘昼也发现了一个问题,大佬的笔友虽然争得唾沫横飞,但实际上的数学并没有那么强。他递了点心过去,无意间逡看一眼康熙做的笔记。再结合方才的言论,发现康熙的数学基础十分坚实,站在莱布尼茨的身后也是坚定的几何学。 但他,并没有那么懂微积分。 所以康熙只是义务教育范围内的优等生,而争论的传教士们学识也显得有些参差不齐,基本上张嘴的都是其中佼佼者。 弘昼觉得有点滑稽,如果不是他懂,光看场面可能真的会被骗过去。 果然是科学知识在极速发展的年代。 当然也不否认传教士怕惹怒康熙而特意谦让的可能,最后还是康熙方胜了。不然为何一同争论的人开口之后,他们很快被说服了? 只不过真正争成功的,并非是康熙本人罢了。 事后散场,弘昼看着众人离去,拉着康熙问,「玛法,莱布尼茨是谁?」 「一位聪明的数学家,就像是大清的状元一样,还是科学院学的老院长了。」 好吧。 担任了柏林科学院首任院长,那就肯定是十七世纪了。 活了这么几年,弘昼终于真切的知道自己生活的时间线。 要不是他习惯了三思而后行,尤其是读书后各种铺垫准备习惯了,有人在航海天文上涉及基础概率的公式时,他可能会顺口说出贝叶斯定理的公式。 还好。 毕竟他还没做好自己这么精通数学的铺垫。 众人都走了,只剩下康熙和弘昼。 弘昼侧过身,很自然的用拳头给康熙捶腿。语气是浮夸式的风格,惊嘆一声,「哇,那牛顿呢?」 「相差无几。」 弘昼眼眸大亮,「玛法,弘昼也想要有厉害的笔友!」 「你想给他们写信?」 「嗯嗯,」弘昼忙点头,「刚才听玛法和传教士们说,感觉好好听!好高深的样子,可惜弘昼这么聪明都听不懂。所以想学!等以后学会了,弘昼就可以帮玛法争论,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康熙不可置否的心情好了起来,闻言提了提眼镜,「他们都是极出名的学者,天下有很多人都想要做他们的学生。弘昼想要写信求学,玛法自然答应,但有一条件。」 「玛法说?」 「朕给你十道题,等你答出来后才可引荐写信。」 「好!一言为定。」 康熙淡淡点头,然后看见弘昼伸出小手指来勾住,看着他眼睛道,「拉勾上调一言为定。」 「嗯,一言为定。」 康熙只是逗孩子的口吻,随着弘昼的话说。弘昼却是真心真意的,还伸出另一头来将按着康熙的大拇指和他的大拇指碰了碰,这才算是『拉勾上调』了。 第151页 「骗人是小狗。」 「看谁是小狗!」 康熙戏嚯道,弘昼见他这么童真一面,连忙喊道,「谁骗人谁就是!」 两爷孙笑了笑,弘昼便拉着康熙赶快出题。 弘昼想要认识大佬们,也很小心的说话维护了康熙的面子。而身为一个热爱数学的皇帝玛法而言,于公于私都叫他对这个约定有几分期望。所以没有拒绝,只是多说两句解释一下,叫他明白世上的事情并非卖乖撒娇,就能轻松得来的。 最重要的是,弘昼有天赋。 康熙在弘昼递来的纸上提笔,看他乖乖的在旁帮忙研磨,顿了顿落笔。 这孩子偏向杂学,他早就知道了。老九搭伙做生意时,康熙也看过弘昼炭笔亲自图画的设计图,还特意比量过。不过是两天空余时间的成果,却分分寸寸都精准得恰到好处,其中涉及的方方面面,都是需要一定天赋和努力才可以的。 再加上这孩子有兴趣,日后大清也能有一个牛顿、莱布尼兹之流,也不是不可能? 这个念头起来后,康熙越发觉得不错,最后的五道题也加上了今日讨论的概率几何等等。不用完全解出来,但只要有个大概思路和步骤写下来即可。 弘昼并不知道康熙的念头,只是隐隐觉得康熙的心情不错,看着他的神色愈发的和蔼可亲,「这些题不容易,你也可以请教师傅,但要与朕说出其中思路才可。」 「好,明白了。」 「嗯,你阿玛忙着种田,就不用问这些他听不懂的。」 「好。」 「回去吧。」 康熙眉眼说不出的慈爱,眼看着弘昼要走了,他又随意的摸了摸小脑瓜子,细长的手指还在脑后认真的比了比。 「玛法?」 「走吧走吧。」 康熙摆手,看着弘昼的身影离去,嘴里嘀咕一声,「这圆润,这手感……」 看来真的是聪明的孩子脑袋圆。 康熙忽然想到宫里的弘皙,有机会摸一摸。 「皇上?」 「时辰不早,去慈仁宫。」 「是。」 御驾随声而动,弘昼出门就踩着自行车出门了。 说实话,对于他这种发育期的小阿哥而言,自行车的发明之后真的给了他很大的帮助。至少在他入学前的那一年,每每进宫就会浪费很多时间在路上,而现在不同了,还能感受到了那时候时间上差异的穿越感。 想到今天的沙龙,弘昼特意去了如意馆的藏书室,翻出南怀仁《灵台仪象志》等书。基本上是一些数学、物理和天文方面的,同时为了了解和做样子,另外又拿了基本基础的数学书。 出宫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等他把灯笼挂在车头去到宫门前时,竟然已经下钥了。 弘昼愣了愣,他完全忽略了这件事情。因为每日都要进宫读书,而下午的布库箭术课都是他很擅长的,所以下学从来不会迟到。甚至在等待弘时的时间,还能游刃有余的在如意馆里晃悠两圈。 康熙给的牌子,他也没戴。 现在贸然的去干清宫,怕是多有打扰。想想算了,转身骑车去了永和宫。 永和宫是四妃之一的宫殿,因为皇帝因为年老,嫔妃自然色衰进入了安详的老年静养生活。 德妃乌雅氏今天才打了半天的叶子牌,吃饱喝足后觉得时间空闲得很,索性自己宫里熘达消食。走着走着,她便在花房里侍弄自己珍爱的花草。 和月见主子兴致不错,特意将两只百灵鸟提了过来。 鸟儿都爱这些花花草草,加上自家两只是□□过的,自然不会没有眼光去糟蹋。来了之后,就站在笼子上,声音悦耳的叫了几道。 德妃看了喜欢,听着听着就扯了一朵摆在墙角的两片。 两只百灵鸟见此,连忙叼在嘴里开始啄着吃了。 「主子这么餵它们,像是天上供的仙雀一样饮甘露食花瓣。」和月笑着道,她手里还拿着给百灵鸟替换的水。 「本宫能养仙雀,你就是仙女了?」 「那主子就是天仙娘娘。」 两主僕互相打趣,德妃有些感嘆道,「这么多的崑曲,可惜都是老的一套,竟然没有新奇一些的。」 「主子想看哪种?听闻他们也在组新的,奴才去水上斋说一声。」 「没意思。」 德妃并不以为然,她想要看得,说出口却常常都不能真正的满意。这样自己失望,底下人也看菜下碟。没道理的闹出许多,显得她一把年纪还骄矜多事。 和月闻言闭了嘴,听见外面声响传了出来。 德妃若有察觉,随着出门一看,便见弘昼将自行车停在了廊下,「玛嬷安。」 「弘昼?你没回去?」 「玛嬷,」弘昼神色很低落,可怜巴巴的样子,「肚子饿了。」 其实不同弘昼说,德妃也能猜到是什么情况。再看弘昼还这么可怜,自然是嘆了一声心肝宝贝,让小厨房快点准备些吃食来。 弘昼时常进宫,虽然是隔三差五才会来永和宫,但在众多孙辈来说他是登门最多的那个。和弘时弘历他们不同,弘昼还记得德妃初见他时的神情,所以没有任何的生疏意思。他牵着德妃的手,「弘昼拖了时辰不能出宫,府上额涅肯定不知道。玛嬷,您能不能帮我叫个人送信说一说?」 第152页 「是应该这样。」德妃点头应道。 底下的人见此,自然就去办了。 饭食不是马上就能好的,弘昼也不能坐着等,自然是陪着这位长辈聊天了。祖孙之间,能够聊的话题也就是那么一些。德妃本来没想问他功课的事情,毕竟她养过几个孩子,是知道他们读书的压力。但是看见了弘昼手里的书,她看了一眼却毫无印象,「你这拿的是什么?」 「书,还有玛法给我准备的题。」 德妃语塞,这个老奸巨猾的东西连小孙子都不放过。她将此放在一边,「你功课做完了?」 弘昼点头,「还差几张要抄的大字。」 「那就写两张大字,晚上就不用忙着看书,免得小小年纪伤了眼。」德妃拉着弘昼进了屋子,让他坐在炕上,「千万不要学你阿玛的那套,见天的勤奋苦学,才多大就戴上了那老什子眼镜。听说越用越伤,今年用的又是别的几副了。」 近视的人都是被逼无奈才戴眼镜的,如果戴的久,也容易造成近视不断加深。 弘昼一听,德妃竟然也都知道这里头的意思。再加上这会儿就他们两人在,不存在有人过来打扰又或者事情不凑巧的可能,很久没有听八卦的弘昼蠢蠢欲动,面上乖巧应和,「玛法说过,阿玛是很听话好学的。」 「你阿玛那不叫听话好学,那是呆笨木讷。」 吐槽起自己的儿子,德妃那是一点都不心软口软的,推了面前的一碟子点心过去,「先吃一些垫着,按照你们这辈人来说,你就是弘昼,你阿玛就是弘曙。」 我还紫薯呢。 弘昼满脸茫然,「弘曙是?」 「不知道吧?」德妃笑道,「那是你七叔的长子,今年都弱冠二十了。」 淳亲王胤祐,出生便有残疾。康熙对他态度有些微妙,想起来的时候也是五味杂陈。这些年来不高不低的,虽然不算很得宠,但也没有完全忽略过去。成亲这么多年来,膝下只有两个嫡出的小格格。 身为小阿哥,弘昼早就被科普过同辈兄弟的情况。可惜人太多了,弘曙只是普通的一个。兄弟两年纪差这么多,又没有什么见到他的机会,自然忘了。 但他是没有嫡子的庶长子,是顾忌嫡福晋还没有正式册封的世子。 这就是德妃要说的不知道了。 「你阿玛以前咋咋呼呼的,有什么说什么,心里有话是一句都藏不住。兄弟之间偶有摩擦,他不懂卖乖撒娇,好几次不是他的错都讨不得好,还被你玛法狠狠地骂了一顿。」 「这么笨?」 德妃抚掌轻笑,「他就是笨,好在笨人有笨法。吃了几次苦,脑子也开始灵活起来,从弘曙变成了弘晸。」 弘昼歪头,「弘晸?」 「是啊,虽然被兄弟欺负可好歹知道找人撑腰了。」 德妃用手指点了点他,欺负过几次弘晸的弘昼不自觉的摸了摸鼻子,呵呵一笑,「阿玛是哭着找玛嬷吗?」 这话说到心里去了。 话茬被接住,德妃得意的挑挑眉,「那是自然的,记得有一回……」 老人家上了年纪,就爱说点过去的故事。那些曾经难忘、遗憾、得意的,全都记在心里脑里。宫里有规矩生母养孩子,德妃当年对此遗憾却是有心理准备的。问题就出在她的长子养在佟氏膝下,转眼皇上就给她晋位恩宠。 在当时互相帮养孩子的后宫里,她是受人耻笑看低的,认为包衣宫女乌雅氏野心勃勃,就是卖子求荣的心狠女人。 明明是佟氏生养很难,从头到尾想将胤禛彻底养成她的孩子,还总和皇上说要改了玉碟。 这件事情小宫女小贵人可能不知,但她族中本就与佟氏有多年的依附关系,玛法是内务总管,宫里头的包衣消息灵通。桩桩件件,陈年往事都在她的心里住着。 德妃熬过了那段日子,如今否极泰来,那个曾经又恨又怜的女人却化为了烟云。但日子从来都不会十全十美,就像她没了的儿女,还有和胤禛之间欠缺的母子情分。 难得的有机会说,还有人总能恰到好处的接梗捧梗,德妃兴致高涨的说了起来。 晚膳过来的时候,弘昼埋头苦吃。德妃说着说着,就摸了下弘昼的臂膀,「你这身子好,不像你阿玛……」 德妃顺手夹菜,又开始念叨胤禛的过于自律式饮食问题。 天下父母心啊! 弘昼没想到躲过了府里的几张嘴,来到皇宫也有人这么念念叨叨的,耳朵都听痒了,念得还不是他自己! 一个人的晚饭,愣是让他吃出了一桌子晚宴的氛围,真是厉害。 弘昼明白八卦不是这么好听的,快速的用过晚饭放下箸。 德妃又心疼道,「你阿玛读书时候也这样,吃饭也狼吞虎咽的,就赶着要去做功课。」 「那,弘昼去练字了。」 弘昼正好借着这话开熘,德妃也没有拦着,只是叫人领他去侧殿。 永和宫的奴才手脚麻利,很快就收拾出弘昼的住处,不仅如此,连他需要的笔墨纸砚等一应俱全。等他抄了两张算是工整的大字,石中也随着出去的太监跑了一趟,背着装了衣裳等的包袱回来。 洗漱更衣,弘昼躺在比自己床宽一半的床上滚了滚。 虽然老人家叨叨起来没完没了的,可这里怎么也比阿哥所享受啊!再想明早可以略微睡个懒觉,他更是开心打滚。 第153页 不如,他想办法住宫里算了…… 「五阿哥?」 石中抱着被子进来,看他这般愣了一下。 弘昼见此连忙滚回原位,笑了笑后再看一眼康熙给的考题。啧啧两声后,又笑着放好。 太简单了。 这种作弊,对方又无从可知的滋味真爽。 那么问题来了,他应该多久之后交上答案呢? 弘昼带着这快乐的进入睡乡,连白日的学识都是囫囵过了一遍。这也使得他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他一直在复习学识,可惜越努力越模糊,等他醒来之后人都懵了。 四处环境是陌生的,逡视一周,最后看到了熟悉的石中,还有两位宫女端着水进来。 「五阿哥,寅时正了。」 这个时候,是弘昼平时到了宫里的时辰。 可别迟到了! 弘昼连忙爬起来,洗漱更衣就要往外面冲出去。还是外间的宫女叫住了他,「时辰还早,五阿哥用过早饭先吧。」 站在原地愣了愣,弘昼这才品出这时辰早的意思。等他在宫女的伺候下用了早饭,自行车上已经点好灯笼。弘昼慢吞吞的骑车过去,也不过是寅时三刻不到,学堂中的学生已经来的七七八八,自觉的开始温习读书了。 弘历看到他时,明显的眉头动了动。但他最终敌不过困意,睡眼惺忪的打了声招呼,没什么生气的样子继续读书。 弘昼看了眼,想想刚上学的几天,对比之下真是惨绝人寰。 再看看自己,那就不一样了。 弘昼精神饱满的坐到位置上,没有打开书,兀自的低声开始背书。 精神状态决定学习状态,弘昼努力的在文绉绉的语句里找到简单理性化的归纳总结。平时的绵绵催眠曲,似乎也能摸到其中一点旋律脉络。 不妨碍是心理作用,但弘昼真心的觉得给自己多准备一个住处是不错的。 这么想,永和宫那边叫他们几兄弟晌午去用饭。 几人自然是开开心心的,勾肩搭背或是骑车过去了。 弘昼骑得快最早到,抬眼就见满院花景,还有几颗半红半青的小果子。 第56章 小学生阿哥 古代的女人穷者持家有道,富者优雅有度。像德妃, 年幼时也是乌雅府上的娇娇小姐。后来小选入宫做了近身大宫女, 不过两年就扶摇九万里做了嫔妃, 更成了如今许多包衣女子心中的明月。 就算后来没有入宫, 德妃的见识都不是耿氏可以比的。 耿氏家中不算穷困, 但在京城之中只是困囿一方见识有限,连侍弄花草这样精细的爱好都供养不起来。等到有条件了,却只能捧两盆好样的兰花充充数。 弘昼想到留听阁里那些蔫哒哒的花盆, 再看眼前。花房里的花儿端出来晒太阳,一院子的奼紫嫣红, 任谁看了都觉得惊艷。 同样没有这样文雅细胞的弘昼只认识玫瑰花和兰花,看着这许多盆相似又不同的, 没有开口自取其辱去问。一不感兴趣,二则他迅速的被两盆绿叶浆果吸引了。 他当即蹲在面前, 仔细看了看,「番茄?」 「五阿哥喜欢这狼桃?」 「狼桃?」 弘昼再次懵了,难道这又是什么他不认识的高贵品种?可是仔细着看, 真的很像番茄啊! 「这也是花?」 「不是, 这是西处进贡来的浆果,再过半个月浆果皆红,映着青叶很是好看。」那奴才很在身边,「花房里还有两盆, 五阿哥要是喜欢, 娘娘肯定会给的。」 弘昼一顿, 抬眼看了这人,很脸生。 「哦。」 他没有应话,只是用手指感受了一下触感,再凑近过去闻了闻,真的是番茄! 而且是快熟的番茄。 弘昼感嘆想吃,才咽口水德妃就出来了。紧接着,弘时弘历并着十四叔家的兄弟都来了。 胤禵年纪和胤禛差了十年,可膝下的儿子比着还要多一个。除了长子弘春,三子弘映是得宠侧福晋所出,余二的弘明和弘暟,都是嫡福晋完颜氏所出的。 另外小格格也有五个,都被两位得宠侧福晋包圆了。不过并不常进宫,属于不读书的皇家格格。 弘昼看着六个兄弟,对于家中的福宜羡慕不已。 一府兄弟坐一边,头一回孙子们这么齐整的坐在面前,德妃心里高兴得很,张罗着全都是他们各自喜欢的菜。底下的奴才想来都记住了,上菜布膳的时候弘昼面前都是酸甜等口味的肉食。 途中见他吃得美滋滋的,弘时这才递了两勺豆腐给他。 两兄弟对视一眼,弘时笑道,「吃吧。」 弘昼想要也表示自己的兄弟之情,但他发现这厮谨遵用膳的规矩,喜不喜欢吃他都会吃。面上也是毫无动容之色,让人蓦地觉得吃东西是一件很无趣的事情。 肯定是和家里的糟老头子学得。 多年来始终如一日对渣爹仰慕效仿,也是很厉害了。 弘昼低头兀自的吃着,饭后在各自散去休息时,他问了一声,「玛嬷,如果我要进宫住进阿哥所,是不是要问过玛法点头才行?」 德妃作为四妃之一,而且是爬到了靠前位置的人,手中掌着宫权也有十几年之久。按理说,宫里的许多事情她是可以插手的。 弘昼这话问的也很符合。 「弘昼想要住在宫里?」 第154页 「嗯,我常常都要去如意馆,还想要快点解出玛法给的题,所以想省些时辰正好还能多睡会儿。」 「好啊。」德妃闻言一笑,「如今你的叔叔们大都出宫立府去了,阿哥所比往年清净了许多。你想要住是没问题,晚些去挑个屋子就成,平日里住在永和宫也行。」 弘昼有些不好意思,「真的吗?住在永和宫,阿玛会不会不高兴啊?」 「他有什么不高兴的?十天半个月都不见人,正好让亲儿子帮着他孝敬孝敬,只怕是做梦都笑呢!」德妃带着淡淡不满埋汰,转头就吩咐人去阿哥所腾一间屋子,算是弘昼要住的。 这事情就这么定了。 但对嫡亲的家长而言,就是先斩后奏,弘昼下学的时候既高兴又担忧。 宫里早有人来知会了,乌拉那拉氏那里点点头,请过安就好。弘昼还特意留下陪着福宜玩了会儿,走的时候乌拉那拉氏比了他的身量,「又长了些,半大的孩子要好好读书,但也要劳逸结合不可过于勤苦。」 「嗯,弘昼知道了。」 乌拉那拉氏笑了笑,声音很是温柔的提醒,「你额娘怕是等急了,快去吧。」 「……」 弘昼没来由的觉得紧张,一路上又开始荒乱的胡思乱想,努力为自己堆砌理由,尽量显得自然更有道理的样子。他站在院门前,深吸一口气这才踏步进去。 耿氏正坐在里间的美人榻上,听见底下人通传消息,便起身道,「布膳。」 满腹言语没出口,母子一见面就自然的笑了。等弘昼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耿氏拉着坐下,面前放着一碗热气氤氲的汤。 「喝吧。」 耿氏眉眼浅笑,和平常一样有些寡言。 弘昼有点不敢喝,只是看着她,「额娘生气了?」 耿氏莞尔,「你觉得我生气了?」 「我昨夜没赶回来,今日回来就说住去宫里……」 路上的草稿说不出口,说再多其实就是找藉口。弘昼毕竟不是真正的孩子,度过了窘迫的两年身心受创,但是潜意识里依旧喜欢自己的事自己决定。这是一个成年人,最基本的独立。 但他现在不是。 耿氏也没生气,她勾了勾唇不以为然,「你读书是好事,知道长进就是长大了。鸟儿总要飞,额娘还不至于这么鼠目寸光拦着你。」 「真的?」 「那是自然,你进宫还能多睡会儿,额娘高兴还来不及呢!」耿氏看着那双大眼睛下的黑影,说着就有些心疼起来。 弘昼放心了,他嘿嘿一笑,「我也是这么想的,想着赶个四五天再回来住一住,这样额娘还是可以看见我了!」 「方便就回来,要是赶不及就不要勉强。不说了,快喝汤。」 这可是她特意在院子后面,亲自下厨熬得老汤。别看这小孩子年纪,可亏损上比她厉害多了。耿氏催着弘昼喝了一碗,便帮着夹菜吃饭。 许多的话,在此之前嫡福晋已经寻她说过了。她和钮钴禄氏是后来进门的,这辈子唯一一次进宫便是选秀,对许多事情也知之甚少。未免她心里不舒服,嫡福晋特意将当初王爷读书时候的情形说了一通。言下之意是孩子不容易,能叫他们轻快些是最好的。 耿氏自然明白,宫里两位看得上自己孩子也是一大原因。 说到底,也是自己儿子出息。 耿氏觉得鼻子发酸,侧过头清了清嗓子,「既然你进宫读书,那就用心读,不可再分心养些什么。」 提醒他了。 弘昼点头,「我知道了,额娘要是无趣就带着白白走走,或者餵大花小花,可有意思了!」 「这有什么意思?还不如自己生一个。」 「嗯?」 「你好好读书,额娘就帮你看着。要是听三阿哥四阿哥说你学业退步,额娘就让王爷把它们都转手卖了。」 「……我养了它们三个就要从一而终,额娘,你这样是不对的!」 「你再说一次?」 「啊!今天的汤味道好像格外鲜美,好好喝啊!额娘你也喝!」弘昼眼波一转,连忙低头认错。 小伙伴们,他已经努力了!要怪就怪咱们都太小了! 父母淫威,那就是永远摘不下来的尚方宝剑!只能大家一起再苟两年! 但是,设身处地想想。 小妹每次住宿读书一周回来,看见亲养的猫都要心肝宝贝的抱着亲亲不撒手,好像遇见真爱时的蜜月期一样你侬我侬。走的时候她要躲着猫儿,生怕看见那双圆眼睛迈不动腿,再经历一次挖心之痛。 这种剧情很狗血,但处境摆在耿氏身上,弘昼就能明白了。 毕竟是两人同体了十个月,雏鸟飞离的滋味不好受,弘昼从其中的眼里看见了不舍。嬉笑的脸收敛起来,特意留下来多陪陪耿氏。 结果母子一同散步消食,耿氏就问他读了什么学了什么等等。不过几句话之后,便让他快点回屋收拾行李去。 「格格,您怎么赶着五阿哥走啊?」 「不然呢?还要两眼泪汪汪?」 「自然不是,五阿哥看着捨不得格格您。」 「又不是我要进宫。」 「格格怎么说气话……」 两主僕进了屋,耿氏率先躺回原来的美人榻上,美滋滋的将方才丢下的书卷开继续看。 第155页 听书巴拉巴拉说了好大一堆,抬眼就看着耿氏没良心的样子,心中气结,「格格!」 耿氏目不斜视,随意的嗯着应了一声。 「格格之前还说要上进!五阿哥都进宫了,您也要着急想想啊!」 听书很是恨铁不成钢,明明是格格自己开口说了这句话,让她辗转反侧日思夜想想要帮着尽力,可等她想好了,格格似乎不以为然好像忘了一样! 怎么可以! 妄自言论宫里是有罪的,听书不敢随便开口,只能趴在美人榻旁边,像只蜜蜂一样嗡嗡嗡的念叨五阿哥。 手里的游记说的是北面的风土人情,因为离着京城近,竟有许多都被几代皇帝归位皇家之地。这页正好说到随着皇上的温泉庄子,四处而立的庄子的人情常态等。 按照耿氏的看书速度,早就翻了两页了。但此时此刻,她眼珠略有些放空,被蜜蜂吵得心中不安。 要进宫,可不容易啊。 她这个的月事,也是如常的来过。 雍亲王府上,真的很久没有喜讯了。 夜风中徐徐吹过,打着旋从窗棂里爬了进去,吹得鬓间发丝微拂。 屋里的人惊醒过来,将窗关了回来,而窗外的几人穿过两道长廊,手上打着的灯笼迎风闪了几下。 廊上的光影鬼魅摇曳,映着人的肤色深了些。好在很近了,再闷头转过弯,就见到了自家院子。 听音闻声出来,「五阿哥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她进出帮忙解下披风,掸了掸灰。 「额娘怕我来不及收拾,以为又要夜里读书,半路上就把我赶回来了。」 弘昼走的时候丈二摸不着头脑,转念一想便明白了耿氏的良苦用心了。 「庶福晋这是心疼五阿哥。」听音笑道,转身要去倒茶,却见提着书盒进来的常通面色微妙。 听音多看了一眼,常通侧身道,「奴才在外面候着,五阿哥有事便吩咐。」 弘昼点头,他进宫自然是带石中。虽然常通年纪更加适合,但是白白比较认人。随便换了,恐怕会有些不便。石中又稳重明理,照顾人也很体贴。 这么多年的薰陶,弘昼早就习惯了这个时代的特色产品。当然,他还不至于说没了人就毫无生活能力了。 怎么说他曾经也是会洗衣做饭的贤惠人,距离他上回自己穿衣服…… 弘昼潇洒慵懒的坐姿一收,他仔细想了想,好像真的有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样子! 不好。 弘昼心里一沉,人的惰性是无穷无尽的。有了第一次,就有后面的无数次。 为什么后来万千少女的口头禅都是减肥,但真正瘦下来的只有少数? 而这少数,不是毅力过人就是饱受了重大打击。大功告成之后,故事听起来很鼓舞人心,实际上也是说不尽的辛酸泪。 他现在的环境十分优渥,也很容易出现心态上的问题。而这些问题,身边很多人往往不会说的,尤其是皇宫里。 可千万不能这么纵容自己! 弘昼心里想着,当即就站了起来,站在箱子面前亲自挑拣衣裳。 听音正忙活着,见此忙道,「五阿哥想要哪件?这些让奴才做就好了。」 「不,我要自己挑。」弘昼严肃道,以免她还要说什么便打岔道,「你去备水吧,今天出了好多的汗。」 「是,奴才这就去。」 听音不好拦着,只想等会再看看帮忙拾捡一番。 只是走读生变成了住宿生而已,想想他好歹是进宫镀金去,按照宫里两位老人家的脾性来看,肯定有所收穫。弘昼坚信不用带多少东西,挑拣三四件衣裳佩饰就可以了,顺带还有自己偶尔玩的两个玩具。 等到听音回来的时候,弘昼已经收拾干净坐在一边背书了。 「五阿哥,来擦洗吧。」 这会儿天气热了起来,弘昼自然就不爱泡在木桶里装美人,衣服一脱坐在木盆里自理自足的洗刷沖洗一边,套上中衣就往床上钻去。 听音见他竟然都收拾好了,心里很是复杂,走到床边上帮忙掖了掖被角,「五阿哥,昨夜砸宫里可还好?」 「嗯,挺好的。」 「奴才不在身边,五阿哥可要仔细身子,不能再点灯看书熬夜了。」 「嗯嗯,知道。」 「要不……」 弘昼反手敲身后靠坐的屉子,「这里面还有几本漫画书,你都拿去看吧!」 「谢谢五阿哥!」踌躇不安的听音顿时阴转晴天,她也不急着拿,反正明儿得空了再拿出来细细看就是。 普天之下还有几个这么好的主子! 看书可是钱贵人家才能有的,主子替她拿来看,那真的是听都没听过。 这么一想,小主子走了也没那么伤心了。 弘昼得到了最后的清净,温了两遍书后翻看后面新的一段。他尝试用自己的思维去理解,最后脑子里琢磨了三四种不同的阅读理解。摸不准哪种阅读理解才是对的,只能自己排序放在角落里,等着明日上课的时候再听。 世界上最怕的就是勤能补拙,就算再没有那根筋,听多了也多少能拿准一些。 还有七八天就要月试了。 弘昼想到第一回 月试的成绩,勉强在班中中等水平,不上不下的,没什么夸奖和批评的余地。他并没有高兴,因为最初的入学内容是最简单的!等到了后面文科的发散思维,他就惨了。 第156页 当然那些需要熟读的地方,也是他的长处。 尤其是毫无提醒的前提下,取了其中一本书中的一句做考题,他几乎过两眼就能想起来并将基础的课堂总结写上去。弘昼由此保障了自己的及格线,而那些在他后面垫底的,就因为记得不牢靠而答非所问,发散思维只会将自己离标准答案丢的越来越远。 可能分数不高,但是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不过他白天去找弘时的时候,好像听见他们还上了一堂政治课,所发所言皆是朝上政事。 难道是从小时候提前发现并培养长处,等长大了就顺利安放六部等? 弘昼睡前又是一阵乱七八糟的设想,这种用尽了脑子的睡前运动对睡眠有绝对影响。因为一整天都没有坏事发生,心情不坏梦乡自然是平静香甜的。 次日晨起,弘昼早早的起身。躲过了白白和耿氏看见的可能性,天不亮就上了马车。 「阿弟,你真的要住在宫里?」 弘历打了个哈欠问他,见弘昼点头后羡慕道,「真好,我也想住进去。」 「可以啊,你和玛法玛嬷说就是了。」 「算了,玛嬷肯定不答应。」 弘历泄气摇头,他又不是弘昼能常常私下见到玛法。这样的宠爱,可不是人人都可以的。除了从小就跟在身边的弘皙之外,就只有弘昼和十四叔家的堂兄弘明。 弘明本身就住在宫里,如今弘昼也住了进去。不管是宠爱还是其他缘故,玛法玛嬷都不会理他这样的话。这些都是昨日回去之后,额娘和他说的。 不过他这些比不上,但是成绩比弘昼好啊! 念此弘历心情美妙多了,看着弘昼还笑了笑,「过几日就考试了,阿弟你要多努力啊!」 弘昼皱紧眉头,嗯嗯应了两声。 考考考,老师的法宝。 分分分,学生的命根。 进了尚书房,所有的小阿哥迫于考试纷纷读书背书。弘昼进来也不免俗,先是自己尝试性的将之前学得从头到尾都背上一遍,之后在基础上自我理解回忆一番,再翻开出来一边读一边对答案。 大部分都是对的,还有一些错在了思维上。 想要真正的背熟,肯定是要带上理解的,但他从理解上就有了分歧,所以每每背的时候都觉得很绕口。弘昼对的眉头紧锁,怕考试真的会沦为垫底,只能硬着头皮上去请教太傅们。 太傅虽然教学众多学生,但他对学生也都有大致的了解,尤其是弘昼这种思维不同的。太傅还记得有一段诗书的理解,弘昼交上的卷子是标准漂亮,但是字词里冷冰冰的堆砌不见丝毫美感。 弘昼这样算是别具一格的的学生了,太傅很是记得,自然也愿意帮忙给他添点文雅细胞来。 就这么埋头读书,弘昼隐约的能在句子中找出规律时,又到了胤禛进宫请安的日子了。 两父子也有些日子没见面了,弘昼想着是时候刷点脸,免得被弘时弘历趁虚而入抢了自己的地位。为此还特意问了一下,德妃说他下学赶来正正好。 弘昼表示很高兴,心里给自己定了个闹钟,等到箭术课一结束就骑着自行车往永和宫跑。 可能是一路赶得急,等下了车时直喘气想要喝水。他摆摆手让宫人闭嘴,路过那长熟的狼桃时信手摘了两个,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口感准备进去,却听渣爹道,「那笔钱都让我代收了。」 「弘昼可知?」 「等他月试后再说,左右他无处花费,也免得养了挥霍无度的坏习。」 「弘昼应该不会。」 「儿臣年幼时,汗阿玛与额涅不也这么说么?」 「有吗?」 …… 钱? 他有什么钱? 弘昼愣了半晌,忽然脑中一片惊雷闪过,那二十辆自行车! 家大业大竟然还要吞儿子的钱!太过分了! 「阿咳咳」番茄在喉咙噎着呛住了,汁水顺着他嘴角流出。 门前宫人惊道,「不好了!五阿哥服毒了!」 啥玩意儿? 弘昼白眼一翻,没等缓过来说两句,面前捲来一股冷风。 天翻地覆的翻转,自己已经趴在大腿上。胤禛满脸焦急用力的拍他后背,见弘昼愣着不吐,一边催促一边伸手指进去他嘴里抠,「弘昼快!吐!快吐!」 第57章 小学生阿哥 仲御医是宫里的老人,他生在杏林世家, 年轻时因为自身的医术拔萃而被皇上看中。至此后入宫为官, 进出把看的都是天下贵人们。 这是莫大的荣耀,也依附着极大的危机。 身为御医, 他们更是身担要职,皆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唯恐有了哪里疏漏不妥。但只要坚持下来, 那必定是光宗耀祖的。只是贵人们身娇肉贵, 其中关系又繁杂不清。前些年皇上正值壮年时,一年到尾就有几位嫔妃有喜, 身心都不轻快,有几位到年纪致仕出宫的御医也是狠狠松了口气。 甲之蜜糖, 乙之□□。 身后背景一干二净, 几乎都是被皇上调遣的仲御医却格外看重这份人生职业。他最善儿科,每每为小阿哥小格格们行医时精神抖擞。等到医理之后, 还会耐心的反覆上门看病,以保病情真正的治住。因为这些缘故,他也就成了宫中风评最好的御医。 也是趋之若鹜, 求之不得者。 第157页 这日,他正看着年轻一辈在院子里拾捡草药, 外间就吵了起来。 根据多年的经验来看,这必定是出事了。果真等他走过去, 便听见了两句。 雍亲王五阿哥服毒了! 还吐血了! 「当真?」 此事兹事体大, 又是忽然间的意外, 自然顾不得什么遮掩。永和宫的奴才当时就拔腿跑来,喘着粗气看着仲御医,「是啊!雍亲王是又拍又抠,五阿哥嘴里吐得全是红的。还请御医带上医箱,赶紧去救命罢!」 正常的人,怎么可能会吐红色的东西? 怕是真的出事了! 等到他们赶过去还来得及吗? 闻听的御医太医等面色各异,这种事情摊上了保不齐可是会被迁怒的!这么一想,竟面面相觑犹豫不定。 下一瞬,一道身影跑了出去。 抱着草药的医生忙道,「快跟去,仲御医都去了。」 永和宫奴才怔愣瞬间,等他转身跑出去时只能看到一道身影晃过,瞬间消失在长道墙后。他脚步一顿,又拉了两位御医一同。 他们连忙追上,许是方才跑了一路的缘故精力不足,又或者身边两位老人家慢慢吞吞的跑不快,竟然从头到尾都追赶不上。奴才蹲下身,和另一人一同将御医背起来小跑。路上的时候问道,「请问方才跑过去的是哪位太医?」 这太医院里的大夫都是有医术上年纪的,跑得这么快显然是个年轻小辈。 也不知道赶过去顶不顶用。 趴在他身上的御医被颠得厉害,说话声一抖一抖的,「是,是仲,御医。」 那奴才惊诧不已,等他满头大汗的赶过去,仲御医已经在屋中开始看病把脉了。 今年已是花甲的仲御医一身清爽,被众人拥趸着走到床边去。照面就看见弘昼眼睛发直的盯着人群中雍亲王,竟有种死不瞑目的不甘和倔强。 难道…… 走得近了,更发觉那面色的惨白。 仲御医暗道不好,但他是老道医者,上上下下打量一通,最后把脉确诊松气,「五阿哥并无大碍,只是脉象微弱似有惊吓,待王爷回头好生安抚便是。」 殿中气氛当即轻快几分,仲御医伸手在弘昼嘴边抠了抠半干的番茄汁,「这是什么?」 德妃和胤禛一左一右的站着,尤其是后者,浑身冷面气势吓人的伸出半个狼桃,「弘昼方才吃了这个,当即就咳嗽不已满面涨红。」 仲御医点头,「都吐了?」 「吐了都吐了。」德妃让和月将痰盂端出来,递给仲御医看,「连晌午饭食都吐干净了。」 仲御医伸头看了看,又低头去闻了闻,「色泽鲜艷,肠胃消食也快,就是闻着有些酸。」 说着又看向了狼桃,多年医者便有一眼断百草之能的仲御医皱眉,「这到底是什么果子?从何而来?」 要是没有来处,此事怕是棘手了。 德妃见此,才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捏着手腕上的珠子道,「是西处进贡来赏景用的狼桃,还有情人果的别称。本宫瞧着好看,便养了几盆放着。听闻这狼桃是密林里生的,人吃了就会满身起疙瘩长瘤子。永和宫人人都知道,也从来不曾伸手去摘过。」 一宫之主的东西,谁都不敢随意轻碰。而自己宫里的又都知道是毒物,平时拾捡烂掉的狼桃都是用夹子夹走,连手都不碰一下。 谁知道半途出来个弘昼? 「也不知道这些话是不是真的,劳烦御医再看看,可可是暂时看不出而已?」德妃说着也急了,心里害怕又懊悔,为何会养这些东西?弘昼都住进来了,怎么会进出放在信手可得的地方? 妄她自认为事事周全,想来也不过如此。就如当初,记忆在眼前闪烁走过,仿佛看到了那几张难忘的面孔。她忽然想到弘昼的年纪,不就是和胤祚一般大? 「额涅。」耳畔一声此记忆中更柔的呼唤。 德妃侧目,与胤禛对视一眼。但她心中愈发焦急,一边催着仲御医再仔细确诊,一边又坐到了床边,「弘昼,弘昼怎么样?可有不舒服的?」 躺在床上装死人的弘昼觉得无脸见人了,被胤禛前后夹击不说还伸手抠喉。不知道是当时局面太乱,还是人被抠虚了,躺下来的时候他脸色发白后背还出了虚汗。 恍惚间他以为自己真的服毒了。 等听见德妃说的狼桃之说,他整个人是真的恍恍惚惚红红火火了。 番茄有毒? 历史上它还有这么玄幻又神奇的传说? 所以他还成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弘昼仰望天花板,直到被德妃拉着手对视上那双慌张失措的眸子。 德妃永远都是优雅端庄的,打趣人的时候笑意都带着贵人们的礼节。此时此刻,她虽然没有完全慌乱失态,但是眼睛失神了,模样也和平时相差十万八千里。 弘昼后觉的摇头,「我没事。」 「当真无事?可有哪里痛?」 「不痛。」弘昼说着伸舌头舔了舔嘴边的番茄汁,「酸酸甜甜好好吃。」 德妃眼皮一跳,「不要吃!」 「那不是可以吃的。」胤禛不知哪里来得一张布巾,丢到弘昼的脸上就是狠狠地擦,眸子更是意味深长的瞪两眼。 你个搜刮民财的冷面王!还好意思瞪小爷! 第158页 弘昼嘴巴一扁,哼哼唧唧的拉住德妃的手,「阿玛瞪我。」 「胤禛!」 德妃低声喊道,语气中隐隐的呵斥。 胤禛一顿抬眼看去,德妃却抱着弘昼很是亲热,还吹了吹弘昼脸上的擦痕,「你阿玛就是不懂得照顾人,看这脸都红了。」 「……」 「……」 横亘在祖孙三代人中间,仲御医尽职尽责的最后把脉肯定,「五阿哥身子康健,并无半分不妥。」 为了让德妃和胤禛相信,后面跟来的两位御医也来确诊,最后三人同口表明五阿哥没有中毒。不仅没有中毒,相反还比着以往把脉的阿哥身子要康健许多。 真要挑剔点毛病,大概就是方才受了惊,且腹中飢肠辘辘了。 弘昼顿时迎面许多复杂的神色,他觉得很无辜的缩在德妃的怀里,「玛嬷,我饿了。」 我饿了? 胤禛根本不敢想事情的后果,这小子却没有半点自知之明。先是一声不吭要住在永和宫,再是毫无脑子的乱摘吃东西!真是越大越不懂事了! 「弘昼,你给爷下来。」 缩在怀里的弘昼哇的一声大哭,拽着德妃袖子,「玛嬷,阿玛是坏人!」 德妃不明所以,略带犹豫,「怎么会呢?」 「就会!阿玛偷我的钱!还打我!打得我好痛好痛啊!」弘昼半真半假的道,毕竟胤禛拍他的背和抵他的胸,那都是毫不客气的。 不然为什么刚才躺着不动,回血啊! 「好痛啊!」弘昼仰头大哭,哭得那叫一个歇斯底里。 德妃看他脾气这么骄矜任性,不仅不觉得有错,反而心软附和起来,「是是是,他是坏人!」 「玛嬷打他!」 「是是是,打他!」 惊魂之后,自然是以受害者为重。德妃心底还有些飘,闻言也不觉得什么。信手就作假的打了胤禛两下,一边打还一边说,「坏人该打!」 「对!打他!」 康熙听见消息的时候心里一咯噔,正好事情不重便撇开过来了。一路上心里发慌,没想到眼看着到了,却被告知是一场乌龙,五阿哥不仅没死还活蹦乱跳的。 心绪是天上人间的起伏不定,康熙在御撵上坐了一会儿,抬脚走进去便听见里面打他和该打的两重音。 「怎么回事?」 「皇上金安。」 「皇上吉祥。」 众人转身请安行礼,康熙快快喊起的叫了弘昼,「可还好?」 弘昼抱着他老人家的大腿哭,「不好,阿玛偷我的钱,还打我!」 「爱新觉罗弘昼!」 「玛法救我!」 「老四。」 一声深海顶针的低沉轻唤,眉眼随之一摆,透着浓浓的好奇问,「你打孩子?」 「不,爷没有。」 「还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去偷钱?」 「……」 因为两位老人家的助纣为虐,胤禛最后被迫交出贪污款项并扫地出门。 站在门前,听见弘昼在里面叽叽喳喳答覆汗阿玛的声音,蓦地想到他在额涅怀里有恃无恐的告状模样。胤禛闭上眼沉思少许,捏着手腕佛珠转了转。 子女都是讨债鬼,弘昼这只鬼不好收。 胤禛想了想,决定回府去算了,身后却传来孽鬼的喊声。 「阿玛等等。」 胤禛的形象灰熘熘的,看着就很可怜。弘昼最后良心发现跑出来,上前去拉了衣袍让他蹲下来。自己垫着脚尖去亲了亲,「谢谢阿玛。」 就像德妃看他时一般,胤禛的着急和担忧是真切不作假的。 虽然让他很窘迫难过,但心里不是不感动。 心中有点点不愉快的胤禛,被他这么一亲一哄,蓦地就缓下心绪。 倒不算真的任性。 胤禛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弘昼,最后微嘆的拍了拍脑袋,「你为何要吃狼桃?」 弘昼笑嘻嘻的胡说八道,「我看玛嬷的百灵鸟吃过。」 「……还记得阿玛之前的话?」 「记得,我会乖乖读书的。」 「平日在宫里也不可随性而为,更不许再随意拿东西。」 「嗯嗯,我明白了。」 像是警告般,拍脑袋的力道不轻不重的。远比不上拍后背时,却比平时重了许多。 弘昼抬头,他感觉自己像是孙悟空遇到了师傅一样期待暗号。 结果下一瞬,胤禛丢下一句便走了。 「钱交予爷手里,是你们落字的时候就定下的。日后你想要,自己来寻爷。」 谁决定的? 嫡母?还是九叔? 不是,咱们爱新觉罗一家人不可以好好的相亲相爱吗? 非要这么你坑我我玩你,这么刺激? 二十辆特别款的自行车当时就售罄了,再等几天市面上就会推出普通款售卖。想想那些滚滚不断的钱,想想自己漫漫要钱路,弘昼觉得眼前一黑心口一痛。 人间已经没有爱了。 这次月试成绩垫底的话,甚至还会被推说成不给钱的理由! 弘昼想到这个可能,对月试的就更加的看重起来。 与此同时,狼桃乌龙之事的影响在发酵。 因为自行车的市场交易而打破了年龄之间的差异,弘昼在诸多堂兄弟面前本来就有点面子。这回事情,自然受到了他们的打趣和慰问。 第159页 尤其是弘暄等人,围着他又问又看,伴着他们的关心也算是甜蜜的烦恼了。 弘昼对此只是一笑,他的主要心思还是在考试的问题上。有太傅的愿意帮忙说解,再加上他又厚着脸皮来往干清宫时会问两句。得到了加班辅导的弘昼,自信也是与日俱增。直到考完之后,这份信心是越发的清晰。 心下自然放松下来,每天下了布库箭术课之后,弘昼就是跑去如意馆熘达。只要不是遇到文化沙龙的日子,他都可以早早地回到永和宫歇息。 阿哥所那里,他几乎没有去过,相反的倒是隔三五天就会回雍亲王府去,陪着耿氏吃顿饭也好。耿氏倒没有说什么,不知道是没有听闻还是怎么的,只是默默地给了他一个亲自绣的香囊。 至于渣爹,听说今年的雨水吓得太晚,所以他紧张会涝死的继续在农庄里扎根了。 整体而言,接待最热情的莫过于白白了。 见面的瞬间,它就施展了江湖失传的飞扑技术,亮出尖爪的按住肩膀。弘昼那丁点的布库经验根本用不上,他的反应更加比不上,眼前一黑就躺在地上,脸上全是湿漉漉的口水。 说实话,这么一只大狗扑过来惊心动魄的吓人。弘昼扫了一眼,觉得它好像又大了一丢丢,心下本能的畏缩退步。伸手想要挡住却不行,反而自己亲自塞进了白白的嘴里淌了一遍。 「咦……」 弘昼很嫌弃,那只手就像是被点穴一样丝毫不动。 「呜呜呜。」察觉到小主人的嫌弃,白白很委屈的嘤呜起来,眨眨长毛下的红眸子很是可怜。 弘昼另一手拍拍它的头,和以前一样揪了一下头顶的蝴蝶结。 熟悉的动作和亲近,白白的喉咙里滚着略带急切的呜呜声,把头低下来提醒他快摸快摸。 弘昼也确实这么做了,顺便紧紧地抱了几下,把自己一身的口水都抹回去。 因为靠得近,他闻到了一阵熟悉的体味,「白白,你好臭啊!」 白白丝毫不觉得臭,依旧低头拱他。 为了表示自己的心意不变,弘昼撸起袖子决定给它洗澡。他想的很美好,既讲究卫生又能培养感情,简直就是两全其美的好事。但是水泼过来的瞬间,他就遭了池鱼之殃,硬是被白白甩出来的水湿了半身。 「五阿哥?」 「洗。」 自己决定的事,就要做到底。 弘昼咬牙说道,他还记得小妹抓着猫儿去厕所洗澡的经历。他在客厅都能听见那阵悽厉的惨叫声,半天后出来更是两败俱伤的结局。 想想都觉得吓人。 好在白白洗澡不是少数,甩水后自然的四足站在原地,配合等待着人帮它洗澡。唯一比较难的,就是毛发都擦干。 蝴蝶结放下来后,白白就像是长发艺术者。长毛飘飘,完全的遮挡住自己的视线,这让它不喜欢不停地想要将毛发拨开。 弘昼就站在他的面前,光是这两撮毛发就用了他许多时间。 最后等他大功告成时,发现给狗洗澡给上布库课还要累人。 白白开心坏了,香喷喷的跟着弘昼进了屋来,霸占了脚榻的位置睡下。 次日又是蒙蒙天,进宫读书去。 康熙的数学题下还是一片空白,弘昼不是不会写,只是经过几次的沙龙之后他愈发近身起来。既要一鸣惊人,又不可以答案有任何朝纲的情形,这自然是不能有疏忽的。于是弘昼翻阅的书籍越来越有转专项针对的时候,听见了一个消息。 后宫的花宴市场都有,而在昨日多了狼桃那艷红色的身影,并且有人开始将它当做水果来吃用。 听闻的时候弘昼觉得很好笑,小阿哥又来打趣,还有人问他狼桃到底好不好吃。 作为用作观景用的舶来品,宫里其实也不多,更何况狼桃也就是这会儿才有那么一些而已。 弘昼想着就有些嘴馋了,他那天才刚咽了一口,最后还全都吐了。现在他想要点一盘番茄炒蛋,恐怕都不可能了。 想着,就觉得很遗憾。 好在最后的月试成绩安慰了他,他不是垫底,评分竟然是甲! 弘昼兴奋不已,转身就去了干清宫找康熙。当时还有弘皙堂兄在,闻听之后他带着过来人的样子夸赞,「早听玛法和阿玛对弘昼阿弟多有夸赞,看来果真厉害。」 弘皙是同辈人,可他是弱冠之人,成亲领差甚至生有子女的同辈人。除此之外更大的不同,是他子凭父贵延续了嫡出一脉的恩宠。 至今为止,胤礽是康熙最爱的儿子,弘皙则是最宠爱的孙子。 如果是差不多的年纪,弘昼肯定是要吃亏。 弘昼心知肚明,可世界上的事情并非这么算的。至少,他是凭藉自己得到的喜爱。凭自己本事得来的,自然就差不了什么。 所以弘昼很骄傲的扬下巴,「我聪明。」 弘皙莞尔,「汗玛法这会儿得空,弘昼阿弟进去吧。」 他的神色和二伯很像,一样是温和有礼带着几分笑意,但也有些许不同的自信。弘昼看了一眼,回了一声,「知道了。」 说罢就喊道,「玛法,弘昼进来咯!」 话音一落,人也就跟着走了进去。 康熙看着这么一条泥鳅进来,任由眼镜落下来的眺眼看去,「何事?」 「这次的月试评分甲!」弘昼忍不住蹦蹦跳跳过去,拉着康熙撒娇道,「果然玛法是最厉害的人!随便教两下,弘昼就进步了!」 第160页 「还有太傅呢?」 「太傅也厉害,就是没有玛法说的有意思。」 弘昼的思维有些跳脱,节奏不大一样。充当半个师傅的康熙也察觉了,对于他的熘须拍马很受用,顿时笑了起来,「既然你用心读书,那玛法就奖励你去木兰秋狩。」 「真的吗?」 「你不想?」 「想想想!要要要!」 上回拒绝的无所谓,可这回肯定要去。一是奖励,二是现在读书呀!出门去木兰秋狩,他又可以痛快的玩两个月了!还可以带着白白出门熘达! 弘昼又一顿彩虹屁吹,讨得康熙渐渐带笑才离开。 德妃得知后自然高兴,又唏嘘他真的是读书辛苦。脸熬瘦了,人也没再窜高,肯定是太辛苦的原因。 人怎么可能一直长高? 弘昼从老人家手里接过第二碗汤,抬眼撞见弘明那双幽怨的眼眸,好悬没把汤碗给洒了。 对嚯,这是三个人在吃饭。 虽然还不清楚更受宠爱的原因,但从影响来看狼桃真的是好东西!弘昼对着弘明俏皮眨眼,然后日常夸赞,「好好喝!」 德妃慈爱一笑,「好喝就多喝些!」 「……」第三人默默地看着自己的空碗。 第58章 小学生阿哥 既然要出门秋狩, 那么问题来了, 他不会骑马。 这回总不能还是骑白白吧? 时间紧凑, 之前的骑术课也都是随意过去的。弘昼只知道怎么上马下马,或者轻轻的带着马儿走起和小跑。像长辈们那样轻轻一下, 驾轻就熟的坐在马背上驰骋奔跑是从未试过的。 木兰秋狩肯定少不了骑马,而且地势上除了草原就是密林。若是骑术马虎,可能还没有狩猎就把自己摔下去了, 那雍亲王府一脉不善武艺的名声是铁锤了。 弘昼觉得自己身担很重, 带着无限的担忧下, 预备加班学骑马。 结果他想多了。 康熙把他的名字点了上去, 下面的人就很灵活的为他鞍前马后备出行所需。绣娘们过来才刚裁量离开, 阿林保就带着他去挑宝马。 龙嵴贴连钱, 银蹄白踏烟。 经过半年扫盲的弘昼,站在马厩前忽然想到了这句唐朝《马诗》。用后来的语文老师来说,这句诗精妙写出马的神韵,前一句『龙嵴』形容马背, 使马的形象如传说中的龙一样矫健。后一句用夸张手法写出马飞奔时的壮观景象, 英姿勃勃,龙马精神。 总而言之,好诗好诗。 弘昼背着手一副首领来巡视的姿态点头, 看着一匹通身枣红色的骏马道, 「好马, 好马。」 阿林保站在身侧, 上下打量骏马一通, 欣然点头,「五阿哥看中这匹?」 「嗯。」 「那就要这匹的。」 身后的低级官员见此点头,「是,还请五阿哥前去外间且等。」 弘昼走的时候扫了一眼骏马的肚子,他这会儿年纪不大,但是发育的势头很足。如果不出所料,同样的年纪相比他肯定比弘时高,长大后说不定还能超过渣爹。但不论如何,他现在还只是个孩子。 「谙达,那骏马会不会太高了?要是发脾气怎么办?」他跳都来不及! 阿林保见他这么忧心忡忡,嘴唇动了动,最后简短一句,「弘昼多虑了。」 「啊?」 「五阿哥年纪尚幼,皇上是让奴才帮五阿哥挑选小马。」 言下之意,你想多了。 弘昼语塞,顿了顿,「那刚才问我?」 「是五阿哥选个模样喜欢的,再挑它的小马儿来。」阿林保假装没有看见弘昼的神色,笑着安慰道,「五阿哥放心,这些马儿性情温顺,只要多亲近两分就可。」 「哦。」 弘昼毫无波澜的应道,他这才想起来弘暄当初在密林和他『偶然』相遇时,不也是一匹小巧的小马尔。 如今几年过去,定然成了壮马。 两人闲说两句,那官员就拉着一匹毛色鲜亮的枣红色小马驹。大抵怕生,所以退缩着不敢靠近,这足以可见它是真的性情温顺。 阿林保也是骑马老手,带着弘昼先是告之马驹有什么必要的忌讳。并且用目光却观察,学会从头发、四肢等地方,甚至是餵吃的时候露出的牙齿,都能看出马驹的年龄和健康情况。 两人渐渐亲近一些,弘昼跟着数了数,小马驹已经有三十颗牙齿。 一旁的官员道,「追云如今一岁半,性情温顺,跑起来却是最快的。」 弘昼听了蠢蠢欲动,他是穿着骑装过来的,闻言摸了摸马头就要上马。一岁半的骏马身量修长,弘昼上去的时候还要原地藉助跳跃,这才踩着翻身坐了上去。 正如官员所言,追云是一匹好马。 弘昼只是轻夹马肚,浅色四蹄如云浮起,灵活矫健的疾跑起来。哪怕背上有个孩子在,它也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障碍奔腾驰骋起来。 追云的背不及白白圆实,隔着马鞍也不能太过清晰的感觉到背部肌理的运动变化,但是显然更高的高度让人有种清晰的眺望感。驰骋的速度是自己控制的,弘昼恍惚间已经看到了片片青色的草原盛景,心旷神怡的喊了一声,「驾!」 跑马场不在后宫里,四周地境宽阔敞亮,追云闷头飞驰跑得很是痛快。 等到弘昼下马后,它还高兴的在地上打滚两圈。 第161页 交通的事情解决了,弘昼将所有翻看的书籍总结之后,终于打开了康熙给的数学题目。 几何代数一等,康熙都有所涉及学习到,所以弘昼可以接着书籍上的基础去解答。这些弘昼早都心中有数,提笔之后更是下笔如有神,尽量用基础繁杂的公式去套用解答。 唯一纠结一些的,就是有两道概率题。 康熙出题的范围是按照沙龙会上,不仅是数学还带了些许物理。有点广阔,颇有些让他知难而退的意思。弘昼确实有点为难,他隐约记得相关公式是出现在十八世纪中叶,所以脑子里可以用的东西都要剔去。为了会有错乱,他不得不在另外的纸张上反推一遍,再最初的地方选出最基本最笨拙繁杂的方式填满答题卷。 如此又从头到尾,前前后后再次检查阅览三遍后,放心的递交上去。 康熙接过时,有几分始料未及。他一直没有催问,自然是心知题目不简单,加上学业繁杂。所以弘昼一时半刻拿不出来,他也不觉得什么。 至于真的做学识大家,也是闲余的一个念头罢了。 可看着手上的数张答案,康熙不得不郑重观察,提了提眼镜,「这都是你自己做的?」 「嗯。」弘昼点头。 「只有你?」 「嗯。」 弘昼是真的没有问,他很自信道,「弘昼每天都会去如意馆,里面有很多书。」 不仅是中西之间的经济交流,还有一些文化方面的。如牛顿等人论文之类,如国外学者的笔记,又或者是传教士的随手小笔…… 弘昼全都没有挑剔,东拼西凑之下已经了解了□□分,不然他也没有自信敢提前交卷。 毕竟康熙给他出题,是在一个月前。 而今他参加正式和小型的沙龙已有三回了。 康熙扫了一眼就回忆起出题时候的心思,眼下这满满当当的几张纸用的是西方的细炭笔所写,字体工整干净,答案也是标准的正确。他尤有些意外,再仔细看了看,「这个王府修建的数字,是什么公式推来的?」 弘昼上前去看,「是《几何原本》里看见的……」 《几何原本》是欧洲数学的基础,总结了平面几何五大公设,被广泛的认为是历史上最成功的教科书。再后来的牛顿等大牛,也曾拜读学习,为未来的科学数学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弘昼读过,康熙也读过。只不过后者的读,更倾向于与传教士之间的学习交流,相对于自己发现书籍并且读透,自然就浅薄了。 康熙本来是随手一指,但弘昼知道,勾股定理等是他数学的强项。为了加深自己是偏科天才的形象,弘昼是一张嘴就像被沖开的水坝,滔滔不绝。等到他说完时,只觉得口干舌燥。 魏珠及时的奉上一盏茶,感嘆道,「五阿哥真是聪慧过人,奴才在旁听着好像都能听懂两句了。」 「真的?」 弘昼笑着问道,身旁的康熙将眼镜放下,「那你倒是说一说?」 「这,这样深奥的东西,奴才不懂。」魏珠厚着脸打哈哈,又说了几句后道,「天色不早了,皇上可要用膳?」 「嗯,弘昼也留着一起吃。」 跟着康熙规矩多点,但是吃的东西确实更精细养生。对于一个对吃方面不太有控制意识人而言,这是好事。 即便吃的主食是粗粮,他也尝出了些许的不一样的滋味来。康熙见他吃得喷香,不自觉的多用了半碗饭,饭后两爷孙在宫中外廊上转了两圈。 这种饭后消食的习惯是好事,弘昼拉着康熙的手,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很自然就说到了数学题上。 弘昼稳住自己的人设,笑嘻嘻道,「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那些诗经典故听起来昏昏欲睡,可是看见这些算术的东西就觉得很好玩。」 「你去如意馆,都是看这些书去了?」 「嗯嗯,还有好多好多。」弘昼张开臂膀比划了一下,眼眸中带着真切的星光,「而且学会这些可以做好多有意思的事情。」 康熙蓦地想到了自行车,「弘昼就是看这些书,学会做自行车?」 「嗯嗯,那可是孔明发明的车!我只是做出来后,微微的改进了一些。」弘昼用手指比了比,表示真的只是一些而已。但他的神情,却在说这一些已经足以。 康熙由衷的夸道,「弘昼真是聪明。」 「玛法也聪明!」弘昼伸出大拇指,嘴巴一张便夸道,「玛法随便就能出题,我还学了好久好久来算出来了。太傅说的对,姜还是老的辣!」 「哈哈哈哈!」康熙顿时被逗得大笑出声,明明是贬义的词,此刻听着却满是褒义。 还是个孩子。 康熙想道,「所以觉得算术很有意思?」 弘昼连忙点头,「太有意思了!以前看额涅保持杂事,觉得她真是厉害。府中进出,铺子庄院营生等等,都了如指掌如鱼得水。现在看了那些书,知道一间屋子占地面积,画出需要的材料要求,我也可以算出这屋子的钱财花费,家中几人和经济条件。比那些佶屈聱牙的子曰,有用多了!」 自得一番,还要真心的踩一脚子曰来表态。 弘昼是真的讨厌,他不敢想像未来的日子里,在他的记忆柜子上全是沉甸甸偶尔才能用的诗句典故。虽然他现在说话也有点文化水平,跟着丢两个成语来用,但他的心意不变。 第162页 就算穿越,他也是追求科学的唯物主义者。 加深自己祖祖辈辈的文化知识,他不讨厌也不排斥,但他更喜欢文化中的另一种数字。就算他弄不清清朝历史一样,但他知道祖先们的《周易》、《九章算术》、《孙子算经》等等。 弘昼不好直接说不上学,只能选择这样侧面进攻。 而他铺垫顿时的进攻,显然是成功的。 康熙面上依旧是慈爱笑意,看着他的眉眼就像是后世公园里某个普通的老大爷一样。弘昼叽里咕噜说了好大一通,自己就被他老人家重新拉回了干清宫。 「今夜时辰不早了,你就在这里歇。」康熙进门,便去了书房开始批奏摺。 弘昼怔了一瞬,他对这个情形始料未及。高兴之余想起了正事,端起一旁的茶水走过去,「玛法,我现在可以给牛爷爷莱爷爷写信吗?」 不说,康熙都差点忘了这个正事。他打开一份请安摺子,闻言也没有纠正西方人的姓,「好,你写吧。」 「真的吗?」放下茶碗,弘昼将下巴搁在桌案上问道。 康熙扫了一眼,「朕的话还有假?」 玛法果然是说一不二的真男人! 不要脸的男人也只有渣爹了! 弘昼的心里在咆哮尖叫,这些事两人说好的约定,但是之前被坑了几次,心底里自然多了几分犹豫和担心。如今心想事成,心跳顿时砰砰砰的加速狂跳起来,伸手按了按没有用便将手掌放在嘴边,给了康熙一个飞吻,「谢谢阿玛!」 这礼仪有点流氓随意了,康熙呵笑一声,便见弘昼脸色莫名的涨红起来。那双眼珠子又绽放出在长廊说话时的光亮,脚下蹦蹦跳跳几下坐到了一旁的炕上开始写信。 康熙很意外,这孩子似乎对写信一事超出意料的在意。 是为何原因? 明明他的数学也不错啊? 刚才不是还在夸他吗? 卡在基础数学的高材生陷入了沉思,而外间炕上的高材生摩拳擦掌,让魏珠给他准备炭笔等好写字。 弘昼的钢笔字写得流畅好看,属于自成一派的风格,有点潦草和肆意。但是这种风格放在一个毛笔字新手上,落笔后就像是白白一巴掌盖上去的一样,完全是鬼画符不能看。既然要上门认识大佬们,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 字,就代表了他这个人。 关于信封上写什么,弘昼早就想好了。首先就是礼貌并深刻的表达自己的敬仰之情,但是又不能显得谄媚过分。 弘昼莫名其妙的回到小学写作文的阶段,八百字足以让他战战兢兢无从下手。每次都是努力的填鸭式,说些马路边捡到钱,爸爸教育我做人道理的小故事,粗劣修辞的将方格全都填满。但那时候是敷衍,现在却是递送明信片。他写了开头之后,忽然就觉得说的太假了,好像不够深刻表达自己的激动。 想想,丢了写第一张。 在旁侍奉的奴才就这么眼巴巴的看着,五阿哥一连用了两张信纸之后,很是烦闷的低头写写画画。上面都是他看不懂的小蝌蚪,又怕触了他的烦心,便始终低着头不说话。 直到康熙硃笔落下时,弘昼的眉头还高高蹙起,手边的信依旧是乱七八糟的。他的帽子已经摘了下来,抓了抓头皮上毛绒绒的触感,满脸苦恼之色。 『尊敬的牛顿爵士,我是大清皇帝最宠爱的小王子弘昼,您可以叫我列夫……』 列夫,指很受欢迎的人。 康熙几乎是惊鸿一瞥,剩下的被另外的纸张给遮住了,他嘴角动了动,「你这是……」 弘昼惊魂般清醒过来,一个飞扑还在炕几上,「没什么,我还没写好呢!」 康熙莞尔,嘴边倾泻出几道笑声,「时辰不早,睡了。」 「好。」弘昼生怕再被看见什么,手忙脚乱的将所有的纸张给堆在一起。自我肯定的夸赞,和半途中被人发现是不一样的。 他的厚脸皮莫名其妙的被颳了一层下来,连着耳根都是红的。 同时身上也沾上了墨水。 石中替他换下了衣裳,亲自将他送到龙床前。 弘昼这才收回心神,认真的欣赏这张万千少女少妇都为之飞蛾扑火的床榻。 皇帝规制下,床榻上的床单被子枕头全都是以明黄色为主打色。上面绣有的纹路都很有讲究,其中最受瞩目的自然是床被上那姣姣天上遨游的孤龙。而在孤龙之间,是人间真龙穿着明黄色的中衣靠坐床头,望着自己。 真龙拍了拍床里侧,「上来。」 弘昼没来由想到了甄嬛传那位糟老头子,此时此刻康熙的形象就很符合,就是脸上看着瘦了许多。据说原型是不要脸的渣爹,而且是年轻版版本的渣爹。 一个糟老头子,还渣的要死,怪不得人家要戴绿帽。 「弘昼?」 康熙又唤了一声,弘昼乖巧的应了一声好,走近来踢了靴子就爬上床来。 弘昼跨过康熙的大腿,他没来由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腰带,然后坐在了最里面。 屋中点了康熙自用的薰香,淡淡的香气。弘昼呆在这里久了,感觉自己身上都沾染了些许。这可能是内务府里特意调制安眠的,弘昼躺在里间还想着说点什么,结果眨眨眼就睡着了。 这夜,他做了一个香甜的梦。 他梦见自己忽然间拔苗助长成了翩翩美少年,骑着长大后的追云一起跑去看望在英国的牛顿。可是长路漫漫,梦想成真的路上艰难重重。 第163页 先是渣爹不同意,说他生养几年的费用都没还回来,叫人来追杀他不准跑。他自然是各种多难逃跑,躲在了一艘大船上。就在漂洋过海离开了亚洲时,忽然一声惊天獒犬之声传来,吓得他纵身一跃准备跳海。 没想到的是,追云竟然长出了一对天使般白色带光的翅膀。它背着他任游天阔,抵达了海的另一边。当地的土着野人们热烈欢迎他们,将他推给了山上的土匪大花小花们。弘昼迫于无奈成了奴隶,只能天天的为它们挖笋砍竹,直到小花有了小宝宝时,追云说它有力气了。 弘昼带着追云继续奔走远方,直到他衣衫褴褛时,终于抵达公爵府前。他咳嗽一身,努力的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伸手就要去叩开们时。 「五阿哥!快醒醒!」 天地间一阵动荡,弘昼被人摇了几下,睁开眼睛就看见石中一边给他穿衣裳,一边喊道,「寅时两刻了,五阿哥还不起来就要迟了!」 迟到! 这可是他作为学生最后的倔强了! 迟到是态度问题,很容易被渣爹翻旧帐说事的! 弘昼本能的跳了起来,三五两下洗漱更衣,路过桌面上的早餐时他拿了两个包子就走。 干清宫的位置好像是更近,但他从未走过,谁知道这会儿会不会遇见上下朝的大臣,再半路上见礼耽误时间呢? 现在左右两侧都是来往的奴才们,还有几队侍卫们。弘昼骑着自行车就是一路狂奔,他怕撞了人几乎都是走得中间,一路上也几乎是畅通无阻的过去了。其中有两个小台阶,他也是直接硬上。 这让身后的石中看的眉头一跳,脚下越发快的跟上,生怕真的摔了自己照顾不到。 等到了近的地方,弘昼感觉时间绰绰有余时,这才一只手骑车一只手拿出怀里的包子开始吃。揣在怀里有余温,还是热乎香软的。 他咬了一口,路过几位抬膳食的奴才,鼻子动了动。刚才走得快,桌子上不仅仅有包子,还有鸡蛋粥食等。 哎呀,他的鸡蛋竟然没吃到。 弘昼恍然后悔,半上午的时间肯定会饿肚子的。不过准备了这么齐整的早膳,桌面上像是没人动过。 不对,康熙呢? 早上起身上朝,他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察觉不到? 又不是穿越爱情小说女主侍寝,得到男主的十分满意,所以特意照顾让他不用起身好好安睡。 呸。 尚书房中书声郎朗,正是学生们自觉早习的时间段。 弘昼将车停下,拍了拍嘴边的屑末,石中便在后面跑了过来。他自然是气喘吁吁满面涨红的,弯着腰几乎说不出话来,「五,五阿哥,快,快进,去。」 「早上为何不见玛法?」 石中用很熟悉又犹豫的神色看他,弘昼心中一跳,「怎么了?」 「五阿哥不记得昨晚了?」 这什么糟糕台词! 「不记得。」 「您又踢又打还不肯醒,皇上便睡去另一间。」 「……真的?」 「真的。」 第59章 小学生阿哥 弘昼一直觉得自己是安静的睡美男风格, 并且信念十分坚定。 要不然额娘怎么总是陪在他身边?有时候他睡意朦胧时, 都能感觉到身旁那双温柔的目光。 一定是他太可爱,睡得太甜, 所以让额娘看的目不转睛? 睡觉的时候又踢又打? 说的什么鬼话! 弘昼本能的不相信, 但是事关康熙,这可不是可以随意开玩笑的主。念此他狐疑道, 「你这说的像是真的一样。」 石中喘了好大一口气, 终于平缓下来, 「奴才怎么敢乱说?昨夜子时, 您就忽然喊叫两声, 奴才在门外都听见了。皇上叫您几声, 您这才不叫的。」 「又踢又打是?」 「过了一刻, 您像是梦魇一样,好一阵拳打脚踢。」石中生怕替主子招了别的眼光,留神看四周没有别人,将声音压的最低,「皇上无法,起身去了另一间睡去。奴才进屋守夜的时候,您还是横着睡的。」 在外人看来,皇上就是被小孙子踢出去的。 睡得喷香一夜, 还想等下和兄弟说说自己奇妙美梦的弘昼呆若木鸡。 所以他梦里和渣爹白白大花小花的各种过招,全都用到了康麻子爷爷身上? 阿弥陀佛, 他觉得自己差不多被度化了。 「五阿哥, 快进去吧。」 弘昼这下没有再犹豫了, 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习惯性的将书拿出来。嘴上一张一合的,像是在跟着最近的声音在背,人却有些心神不定。 说真心话,他不管怎么放肆撒娇,心底里还是留存了一丝理智。渣爹毕竟是亲爹,从小到大的宠爱看在眼里,所以他和渣爹可以胡言乱语。但是对一位坐拥江山和无数子孙的皇帝而言,他只有变着法的彩虹屁和商业互吹。也因此,昨天信纸上乱吹最宠爱的小王子什么的,被康熙本人看见的瞬间他竟然被焕发了羞耻感。 不过康熙不说,弘昼就当他是默认了。 但他不是二伯,到底还是要顺着毛摸,真的是打死都不敢对康熙拳打脚踢啊! ……只是世上的事总是很玄妙,只有不敢想,而没有不好做的。 睡在龙床上,竟然还能开开心心的做美梦,想想都佩服自己胆肥。再想康熙没一脚把他踢出去,反而自己走了,这是否代表爷孙感情没有破裂?他们还是可以快乐的商业互吹? 第164页 而且这种事情发生,康熙应该不会满大街的和别人说吧? 弘昼感觉到了安慰,嘴角扯出一丝笑意。 「阿弟?你怎么发抖?」 弘昼侧头,「什么?」 弘历指着那自然高频率抖动的大腿,「你的腿在抖,你冷?」 两只手啪的放在大腿上,弘昼藉机抽了自己两下,露出礼貌的笑容,「没有,我是在运动。」 「可是,」 「四哥,好好读书。」 四哥两个字,在弘昼的嘴里像是百转千回般,重重的落在弘历的心尖上。 弘历蓦地觉着阿弟的眼神有点犀利,像他偷看的武侠话本里的侠客一样,刺的双目一痛连忙低下头来。 好吓人。 怪不得阿弟敢在玛法和阿玛撒娇卖乖。 他还是胆子太小了。 胆子太小的弘历兀自的反思自己,另一边的弘昼长长的舒了口气,他看着不受控制的两腿,手指在瞬间偷偷的掐了自己一把。 抖个鬼啊! 怀揣着复杂的心情上了半上午的课,今日许是因为朝中有事,康熙并没有过来考察子孙们的学业问题。莫名其妙的,他那忐忑不安的情绪被安抚了下来。肚子也正常的运转消化了两个包子,提前的喊叫着飢饿。 午膳时光重在歇息,不然下午操练布库骑射很容易没有力气。 弘昼吃的是宫里送来的食堂饭,他想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康熙给他的印象,一直以来都是赏罚分明,对人的喜爱和厌恶也是直白表露着。 他老人家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性子,想来也不屑于玩渣爹那套秋后算帐。既然长辈都这么有仁义,身为晚辈就不能真的毫无动容的霸占这份宠爱。 做点什么呢? 弘昼坐在尚书房侧面的院子,这里平时没什么人,一旦到了午休时间就不同了。大都不愿意留在堂上,就算是温书好学之辈也是。于是他的目光所及之处,多是皇子皇孙们三三两两的聚着。 这一堆在温书,那一堆在嬉笑玩闹,另一堆拿着玩物出来打发时光。 更甚的,还有一些独自坐在一旁看杂书的。 弘昼属于吃饱喝足后脑子放空型,基本上就是找地方晒太阳,然后去屋子里打盹眯一会儿就是。他打算去平常的廊角那里吸收阳光钙,他很随意的瞥了路边的一位堂兄。对方捧着一本武林秘籍看得津津有味,一手还自觉的跟着画上人的动作武动学习。 仗着一双雪亮的眼珠,弘昼肯定那是九阴白骨爪! 啧啧,青春啊! 弘昼背着手走过,发出了过来人的由衷感嘆。他脑海中闪烁出各种人物武术姿态的画面来,眉眼一动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了! 当即原地转身回去堂上,拿出纸张来。一半给自己,一半给石中道,「你看我这样,撕出一样大的。」 石中看不太懂,不过他还是点头,认真的跟着弘昼开始撕纸。他的手指力道重,每一下压的很实,经手的纸张都完美的折撕出模样来。 弘昼反而还撕出边去,索性都丢给他,然后将撕好的再沿着一边都糊上。 糊纸要仔细,更要时间花费,石中将其包揽过去让弘昼得以眯眼打盹儿。 谙达们都知道了今年秋狩的事,无论这几年谁去谁不去,他们都统一的将骑射课程变成主要课堂。 弘昼勤于锻鍊,臂膀有力又瞄□□准,箭术在同龄人中很出挑。同理他的马步扎稳,又不是不懂变动的人,布库课也是其中佼佼者。 唯有骑术,确实一般。 谙达牵着其他马驹来,弘昼光是想要靠近过去就费了点功夫,再加上真的跑起来的时候,他清晰的感觉到大马和小马之间的差距。 好在他不是侍卫等人,除了狩猎的时候根本不用骑马,所以上了两节公开课,他就直接拉着追云过来上小课堂。 上课的,自然是阿林保。 阿林保原来就是谙达,除了堂兄弟们惊讶于他下手之快,倒也没有说什么。 也是因为小课堂,弘昼知道这次弘暄、弘旺还有弘明都会跟去。 他这回是可以下场了,说不定还可以和这几位相对亲近熟悉得兄弟们一同狩猎! 这么想着,弘昼努力和追云熟悉奔跑,计划在出发前达到他们那样骑射一併的技术。 才刚跑了两圈,弘暄就过来嚷着要和他比试比试。 弘昼看他拉着一匹新马,当时就白了一眼,「等去木兰再比。」 「好啊,说到做到!不过这一回可要公平公正,白白猎的可不算。」弘暄想到上回自己辛辛苦苦的表现自己,弘昼就坐在一边玩耍,最后报数的时候靠着白白咬的猎物充数,大大的露了一回脸。 汗玛法还正巧的看见了…… 弘暄不喜欢替人做嫁衣,再看弘昼备受夸奖,自然就起了胜负之心。 「算小爷一个。」弘旺背着长弓走来道。 弘暄上下打量他,「你?不会又想要做什么欺负弘昼?」 「欺负弘昼?」 弘明从后面突然站了出来,他抱着双臂一笑,「听说上回八婶才训了你一顿?」 「训怎么了?有人还被抽了呢!」 「抽怎么了?」 「那是替小爷掸灰!」 弘明弘暄异口同声道,两人对视一眼,顿时同仇敌忾的看向弘旺,「你有意见?」 第165页 弘旺切了一声,「还不是被家法伺候。」 「打是疼骂是爱!」 「谁没被打过!」 「你还跪着呢!」 「太傅说了,男儿膝下有黄金……」 弘明弘暄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坚定不移的堵住弘旺的话。站在他们身后的弘昼像是隐形的无关人士,眼看他们为了自己吵了起来。他头一回尝到了蓝颜祸水的滋味,抓着自己长长的辫子尾巴感嘆道,「我没被打过啊!」 「……」 「……」 「……」 三位都在某方面独得疼爱的小阿哥咬牙切齿,「你走开。」 说罢,三人不约而同的各自走开了。 被叫走开的弘昼呵呵一笑,认真的拉着追云又跑了几圈。等到阿林保点头之后,他从石中的手里接过糊好的小纸本,开始画画。 就像是做数学题一样,心中有数,自然是答题飞快。 他每一页都是卡着具体位置落笔,转眼数十张画好,自己翻了两下后让石中送去干清宫里,自己则回到永和宫去写作业。 要出一段远门,学习上会有一定的耽误。弘昼想要快速的记背下来,顺便练一下字。 咬文嚼字的东西他不喜欢,但是练字还算可以。康熙和雍正都不约而同的给了他几样书法,叫他模拟学习。其中董其昌是他们明显偏爱的,还会和他讲所谓的畅朗娴熟,文雅遒劲。 弘昼翻了其中几种,最后看上了草书。 他练习过钢笔字,多少是有些基础的。写到了最后,也算是自成一派的字体。所谓的用墨酣畅,气脉一贯说的很是玄妙,但对于常年写字的人来说并不难。再加上有几年没有真正的写字了,弘昼重新提笔起来,能明显的感觉到其中的差异和进步。 但他最大的问题,还是不能真正掌握触笔柔软的毛笔。 所以需要耐心,苦心练习。 为了能够有效锻鍊自己,比量着最佳的高度,弘昼将笔墨纸砚放在炕上。他两腿稳稳站着,摆正肩部手臂的姿态高度等,写出比大字更小一些的草书来。 弘昼在这边努力,康熙收到了送来的礼,并按照石中的提醒,捏着一边快速的翻看一遍。 康熙有些意外,又从头翻看一遍,但都在呼吸之间就都看完了。 「这是什么?」 「回皇上,这是五阿哥亲笔手画,说是叫火柴人手翻漫画。」 「火柴人?」 手翻漫画的第一页上写着,弘昼的梦游仙境。 再看上面随意几笔的人、长了翅膀的马驹、雄狮般的獒犬等等,都张扬着弘昼内心的天真和嚮往。 身为昨晚枕边人,康熙听了好几句梦话,自然明白这所谓的梦游仙境是什么东西。 说这孩子懂事吧,送的礼反倒提醒了他。可说不懂事,又何必这么煞费苦心? 再看后面几个扎了草裙的火柴人,康熙不觉得嘴角勾起一丝笑意。真是天真的孩子,才能梦到这些梦游仙境。 「弘昼呢?」 「五阿哥在永和宫里练字。」 「嗯,练吧。叫他记得写信,过几日就要送走了。」 「是。」 康熙又叮嘱两句,最后赏赐了一打纸张下去。 石中将这些递给弘昼的时候,他有点没反应过来,「玛法没再说什么?」 「并无,只是看了后心情好像好了许多。」 弘昼皱眉,这个意思是说让他再接再厉多画两本? 嗯,有可能。 怀揣着这个可能性,石中没事就在旁边撕纸粘糊起来,以备弘昼兴致大发要作画。 弘昼看他这么勤奋认真,心里不由嘀咕推销手翻漫画的可能性有多少。 忙于准备的日子总是一闪而逝,弘昼赶了部分的学业的同时,和追云也有了一定的默契。但追云还小,出发的时候弘昼依然是坐在马车里的。此次出行,康熙依旧只带了两个年轻的嫔妃,便带着弘昼等人从宫中出发。 因为这件事,胤禛特意的跑来一趟送白白。 弘昼这才知道,此次随从木兰秋狩的子孙多是年轻辈分。皇叔们多是后来的十三叔十四叔等人,胤禛也依旧在京城种菜,只是顺道来一下,顺便敲打他飞扬的心情。 出门在外没有父母! 只有忙碌的爷爷! 要不要这么自由! 弘昼兴奋不已,他万万没想到有这么大的惊喜等待自己。 胤禛显然看出了他的情绪,「得意什么,路上就跟着你十四叔。」 「是。」 「不可随意乱跑,狩猎时也不可逞能。」 「是。」 「记得不许偷喝酒。」 「是。」 …… 胤禛一连的叮嘱,弘昼都乖乖点头应下,等到要走的时候他忽然跳了起来。胤禛知道他这一惊一乍的偷袭,并无害怕的站着,任由弘昼一把抱住他的脖子蹭,「阿玛。」 「做什么?」 「你的菜还没种好吗?」 胤禛的脸色像是凝固了一样,「问这个做什么?」 弘昼嘻嘻笑,抬头看着胤禛,「阿玛,要不试一下种狼桃?」 胤禛皱了皱眉头,「真的好吃?」 弘昼点头,「酸酸甜甜的。」 胤禛很随意的嗯了一声,不算答应也没有拒绝的样子,摸了摸弘昼的脑袋,「下来,太重了。」 第166页 弘昼没有松手,借力往上窜着亲了脸侧一下,这才得意的走到仪仗之中。 眼看着弘昼的身影消失,而阿玛还站在原地不动,弘时神色复杂。能这么厚着脸皮亲亲抱抱的,他就见弘昼这么干的。如果是这样才可以得到阿玛的宠爱,那他是不是…… 弘时侧头,和弘历对视一眼。 仪仗中侍卫奴才们着装齐整,各司其职的拿着东西。远远看去,就像是凡间出了一条金龙一般。龙头从龙宫出来,雄武英姿的往外飞出。因为龙身太长,所以龙头已经离开了几丈远,龙尾还在后面游摆玩耍着。 不用前去的皇子皇孙们在宫中恭送出去,因为皇上不在,而尚书房的学生们学业不可怠慢,所以这段时间的考察就全权交由各位王爷们轮流值守。 作为种田最闲的一位,胤禛当仁不让的第一天值守在前。 本来是胤礽的,可惜这位超品仁亲王还属于废封恢复期,上门寻他不是不见人就是没心情。好不容易心情好了,他却说领了差事,一时半刻都不得空。 胤禛没明白他的不得空,带着二两小菜上门去。 兄弟上门,仁亲王福晋自然是慷慨设宴招待。 席面上,胤礽笑着和胤禛推杯换盏道,「爷这回领了特使的差事,去外藩转转。」 胤禛没反应过来,愣了愣,「外藩?」 胤礽浅啄一杯,冰过的酒从上至下的游走穿透而过,胸膛顿时又滚烫一分。他拿着摺扇摆了摆,「外藩是好地方啊,虽然这些年学着自产丝绸,不过这茶叶瓷器就足以赚得满盆金。听说那法国宫廷里,好些贵族们喝得都是咱们福建四川产的茶叶。」 光是想想,就知道这里面有多大一笔钱了。 帮着讨了两回债的胤禛点头,「这确实是好事,上回我去街上还看见景德镇的瓷器也卖了许多。」 不过其中好坏参差不齐,但是都不缺出口就是了。 「所以啊,这就是上好的机会。」 「二哥想要经商?」 「瞧不上?」 「并不是,只是觉得有些不像。」 胤禛有一说一,在他心目中胤礽性子温和,是个懂得风花雪月的人。但因为职责所在,所以幼年时候的一些情绪等全都收敛起来,成就了这位朝堂之上众人敬仰的太子。 就像他不明白,为何有人站出来质疑太子之位一样,胤礽却自主的放弃了坐拥皇位的机会。 胤礽不以为然,嗤笑道,「你当初挨家挨户的收钱,也不像是个种田的。」 「我自个都没想到。」胤禛轻笑,就是觉得挺有意思的。再且种庄稼轻巧,只要闷头干活就好。 虽然至今为止,也没有太大的收穫,但也因为叫他更乐此不彼。 所以世事就这么奇妙。 两人的话,一切都放在酒水之中。各自碰杯,等到酒足饭饱望天醒酒时,胤礽忽然嘆道,「听说法国皇帝路易十四好奢好战,国中经济困难。」 可王亲贵族们,却有钱大把大把的买瓷器茶叶。 胤禛摇曳着酒杯,将其轻轻放下,「那是咱们便宜了。」 两国经济都不乐观,可形势上看,大清是拿有余的货物去交易。也就是说,外藩的钱在填补他们空缺的国库和百姓经济。 从他们的角度来看,自然是好事。胤礽身为多年的太子,还不至于说优柔寡断为他人着想起来。 做了少许,胤禛起身回府。他虽然能够接受国外的新鲜玩意儿,但是在研究数学科学时忘寝废食了解的汗阿玛前,他是万万比不上的。不过他不关注,府上总有养着关注的人。 他们用膳早,如今不过戌时两刻而已。 胤禛坐在美人榻上眯着眼睛,身前便有来人道,「主子说的路易十四,已经在去年因病逝世,后来登基的是五岁的重孙子。」 捏了捏眉骨,胤禛的手指轻摆两下。 好奢好战的老皇帝,丢下偌大一个国家。千疮百孔难以修补,继位的还是一位懵懂稚子。 那二哥是如何想的? 嘆的是什么? 已经借着种田一事,远离这些分忧的胤禛皱眉,他难得饮酒半醉竟有些昏沉。 回话的人悄声的出去了,王爷今日难得回到府里,也只是安静的歇息就是了。 乌拉那拉氏那边得了信,叫人细心侍奉早些歇息。 底下人得令,捧着热水等鱼贯而入,洗漱更衣散去酒气。苏培盛还特意点了薰香,清清淡淡的。 这时,弘时来了。 在府上就会考察学业,这是两父子的默契了。但他今日来,是送关怀的。 胤禛让他进来。 「听闻阿玛饮酒,儿子特意送来醒酒汤。」 「嗯。」 胤禛点点头,接过醒酒汤来。垂眼随意散了一眼,仰头干脆利落的饮下去。 醒酒汤的味道说不上好不好喝,胤禛也习惯了。但他放下的瞬间,弘时拿起蜜糖饯儿,「阿玛吃。」 「……」 弘时的目光太过明亮,这般孝顺总是好事,胤禛伸出手来,却见弘时笑眯眯的拿起一颗递到他的嘴边,「啊。」 「……」 胤禛伸手拿走,放进嘴里,「时辰不早,歇去吧。」 弘时深吸口气,面色发红的努起嘴,壮士断腕般往前一凑。 第167页 没亲到。 「你做什么?」 弘时睁开眼看,胤禛神色难以言说。 第60章 小学生阿哥 蓝天白云, 平原山林之间, 仪仗一路向前而行。和上一回康熙巡查四周,从而走走停停相比, 这回完全是加速向前。半个月的功夫,就已经抵达了木兰围场。 一路上弘昼在几辆车之间辗转, 不是去前面的御驾,就是和其他人同车。 这件事情,确实有点始料未及。 十四叔此次随行,叔侄之间要多照顾,恰好他也不耐烦带孩子, 索性就让弘明与他同车。但是对外同仇敌忾的弘明, 私底下和他却没什么话说,与其面面相觑的尴尬, 还不如掏出一本武侠话本自娱自乐。 要不然遇到合适的地方, 他还要骑马独自走一段。 弘昼拿不准是不是那次喝汤得罪了他, 于是在弘暄的盛情邀约下换车了。 弘暄确实和他谈得来, 尤其是关于白白的任何活动,熘达散步上厕所等等, 他都是带着十二分的热情去的。 可惜神女有情,襄王无意。 任由对于热情如火死皮赖脸的, 白白始终无动于衷,坚持发挥自己认人精神。对于弘暄, 它最多是不咬不吼, 但是靠近的摸一摸? 想都不要想。 弘暄很是难过, 「为什么?」 弘昼从来没见过这么痴心绝对的,尤其是现在这个时代,獒犬虽然威猛,但它终究不是主流。旁人只觉得凶狠不好养,突然有个人巴心巴肺的讨好喜爱。 真的很难得。 身为主人家,弘昼不得不承认养白白确实是乌龙。要不是它本身乖巧长得好看,就算养了,结局大概和那只八哥一样,被他遗忘身后,余生将死死的钉在冷宫里。 还是耿氏可怜它,自己也无事做,便收留八哥做了她自己的爱宠。 弘昼感嘆自己也有几分渣属性,本着投桃报李的心情,拉着弘暄慢慢走到白白的身边。 白白对此看都不看一眼,就巴巴的望着弘昼,条件反射的舔手。弘暄因此得以在后面战战兢兢的伸出一只手,摸了摸那随风飘扬的长毛。梦想实现是一种很玄妙的心情,他心情蓦地高涨,兴奋道,「我摸到了!」 像是小偷一样,还趁机戳了戳弘昼的腰,贼兮兮的,又很高兴。 弘昼无语,「小点声。」 但可惜,白白已经察觉到了。 它没有觉得弘昼帮弘暄有什么不对,只是本能的不喜欢靠近来的其他人,转头就冲着弘暄咧开嘴巴亮出獠牙来,「呜呜呜呜。」 喉咙里滚动着暗含胁迫意味的喊声,身子瞬间甩去后面。 弘暄吓了一跳,哇的一声跑开了。 「……」 白白高兴的直甩尾巴,努力的将头从下往上的凑过去拱手。 弘昼站在原地,先是被弘暄那怂的要死的操作震惊了,转瞬又被白白逗笑了。他扬起了嘴角,「乖点,不准再乱吓人了。」 虽然说养狗本身就有保护主人的意思,但是白白的战斗力太强,外表的攻击性也太大。要是一个尺度没有弄好,它的命是真的比不上皇子皇孙的。 也让心里嚮往的弘暄也是怕怕的。 人畜语言不通,弘昼确实是无能为力。相反,弘暄争取到五步远的距离也被取消了。 只要弘暄有靠近的念头,那双火红色的眼珠就显得凶狠恐怖,丝毫没有情面的咆哮嘶吼起来。 弘暄被瞪了,忽然有了心理阴影不再热情。等到了下车防风的时候,他没精打采的站在弘昼身后唏嘘,「额涅说的果然没错,养宠物要看眼缘。尤其是别人家的狗,不能乱碰。」 别人家弘昼很无语,再加上弘暄的交际圈广阔。没有了白白的吸引,他又不喜欢在马车里睡觉,还有那一路上精彩的生活圈子。 弘昼再次挪换到了放养儿童的马车上,车上的人对他眨眼摆手,「你来了?」 「你坐这车?」 「嗯。」 「这么巧啊!」 客气的两声后,弘昼上车坐到新车友的对面微微一笑,「弘晸呢?」 新车友弘旺扬了扬眉,这里没有长辈们在,他自然的又露出了那份逃离生天的酷炫霸拽吊炸天的气势来,「他兄弟多,去培养感情去了。」 弘昼表示明白的点头。 除了原太子因为制度问题,由着康熙帮忙指了六个侧福晋外,九叔胤禟府上是最热闹的。小小的贝子里妻妾成群,兄弟们偶尔都会将此说上一句,并以此攻击九叔太好女色了。可九叔自己很有本事,至今出生五子五女全都健康成长不说,还靠着自己的商业头脑赚得满盆金。 也就是说,他根本不屑于康熙给他什么爵位,自己就可以逍遥快活的过好日子。 这也是让十叔胤俄容易和他发生口角的缘故,因为十叔家里有母老虎,有个郡王的名头却过着要人接济的清贫贵族生活。平时就满腹牢骚,再对上鲜明对于的九叔每天逍遥快活,自然就有了可以喷口水的对象了。 其余的伯伯叔叔虽然没有如此,但是心里多半都是羡慕嫉妒的。就算他们不需要那份经商脑子,但是子女双全毫无夭折的这份成绩,就足以让九叔笑傲江湖了。 这么一想,弘昼无意间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 虽然说妻妾成群,可九叔只是庶福晋多,生养的儿女全都统一送到九婶手里养。就像弘晸,别看平时多牛气。可真有了什么事情,只要九婶动手那绝对是男女双打的下场。 第168页 这几年,九贝子府里的男女双打可是名动京城。 弘昼觉得自己和弘旺没什么好说的,索性身子一歪躺下去睡了。 彼此都是父母不在,身边只带了几个身边人和侍卫跟着。没有特别的爱好,弘昼也终于找到了最佳车友,每天都是安静的睡觉,最多就是点头说两句。 到的那天,弘昼的东西也一同送到了康熙旁边的营帐里。 弘昼读出了言下之意,只要他老人家得空,弘昼都可以过去玩。同理你玩归玩,但是咱们住的地方挨得近,你也就不存在说回去不方便的话了。 中心思想,同睡这件事存在一回就够了。 虽然被吐槽了,但弘昼还是很高兴。 因为没人管他啊! 他就是这片草原上,最放肆的野马!最亮丽的小崽! 经过上回的佩饰清仓之后,弘昼的衣箱又很快的堆满起来。只不过这一回,替他堆积的是玛法玛嬷两位老人家。 也再不是边角料了。 经过老人家的嘴里一过,帽子腰带全都是内务府里顶精贵的布料特意裁制而成。弘昼自认得到了众多女性的时尚薰陶,自己又有众多兄弟们的例子在,十分自信的从中挑选出一身酒红色长袍穿上,再配着康熙给他的夔龙玉佩。 还有一枚碧色的玉扳指。 莫名其妙的,弘昼觉得自己拥有无限的自信和动力。 上马背弓。 「驾!」 直接就往上一回圈的狩猎之地跑去,他隐约还记得哪里是哪部分,想着过去练练手顺便熟悉地盘。免得到时候正式狩猎的时候,他没有白白的帮助而战绩悽惨。 那未免太丢脸了。 他可是雍亲王府的代表选手! 白白被放出来后,它望着追云就大声吼叫。在它记忆中,小主人应该是坐在自己身上,然后旧地重游显露威风的。根本就没有这所谓的四脚兽,更不要说小主人还被抢了去! 真的是越来越多的妖魔鬼怪了!岂有此理! 白白生气了,甚至盯着追云那漂亮的小长腿磨牙。弘昼发觉他神色不对,连忙喝止安抚两句,这才一同进去。 狩猎自然是用弓箭,林中也早有人丢下呆笨的小兔子做配合。 林子里的地势崎岖,坐在马背上人也跟着颠簸不止。弘昼在身边一片绿色中窥看动静,他提前的拔出长箭上弓,侧耳倾听不愿放过丝毫声响。 白兔灰兔小巧,但是颜色显得格外醒目。 弘昼若有察觉的提起弓箭射出,一道黑色的身影如风一般与其闪过。 是白白。 失策了。 当依靠自己捕猎的时候,真正可以捕猎的王者在旁,显然成了弘昼的阻碍。 「过来。」 左右察看,指着远处和常通道,「带白白去那边。」 那边属于是略微年长的阿哥去处,几乎都是十来岁的。里面的猎物矫健勇武,种类繁多,也比大人们去的更安全一些。 如果自己等下真的空手回去,那不正好就跟白白借两个也不错啊? 弘昼开始打起如意算盘,等着白白离开后便重新开始狩猎。当然,方才被白白玩耍似的扑玩得来的兔子就算是一只。 然后也仅仅只有这一只。 弘昼射了几次,兔子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唰的飞了过去,连一点毛都没沾到。他苦恼的抓了抓头,决定下马找一处平整略高的石头上站着。 他的脚才放上去一只,忽然『啪』一声。 谧静的林子里忽然飞出三五只鸟雀,身后的追云尽都被惊住的抬起前蹄不安打转。身后的侍卫连忙安抚,有两人自觉的站在弘昼的身旁。 『啪啪』 又是两声传来。 追云受惊的长啸一声,稚嫩的马啸声略显尖锐的转头想要跑远。 声音并不算远,感觉就在十丈之内。但林子里的环境使得声响回荡,很有可能比他猜测的要远许多。也就是说,声响是从诸位王爷大臣们那边传来的。而这个时代的受限,弘昼难以想像是什么东西引来的动静。 而且,他听着竟然觉得有点熟悉。 好像是枪声? 虽然游戏里面的声音有些失真,但是后来各个电影里都有许多枪战的场面。像什么□□、ak47、m14等的影视宠儿,就算是不关心的小孩子都能背几个。 弘昼想了想,忽然发现自己从头到尾都忽略了一件事情。 清朝身为最后一个封建皇朝,而且至今还是和世界接轨的大国家,真的和所有的科学进步都隔绝了吗? 不可能吧。 何况本身还是发明□□的国家。 弘昼每次去如意馆,所闻所见都是文明科学的范围,来往人都显得格外斯文。翻阅的书籍,全都是和数学物理天文等有关系的记录。再加上没有看到其他相关的东西,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些。 直到这几声,弘昼瞬间心神不宁起来,猎也不愿意打了,带着追云一起赶快往外跑。 跑出去的不止是他,还有其他几个小阿哥等,神色也显得几分讶异惊慌。直到跑远人多的地方,来往人的身影也从容起来,耳边甚至能听到几句,连珠统什么的。 弘昼听不懂,但是也应证了他的想法,好像真的是枪枝一类。 「啊呜啊呜啊呜!」 低沉彷徨的獒犬吼声不断,它显然是受惊了。原来当初声响稚嫩汪汪喊的的白白声音变了,身形更是截然不同的雄壮威猛。身边的常通根本栓扯不住它,只能急迫的跟在后面跑以防不测。 第169页 但它被吓住了,身旁的那些阿哥马儿们也被它那横冲直撞的惊吓不已。 弘昼顾不得去看八卦,跑过去大声喊道,「白白!」 那双红色的眸子一亮,径直的追着将弘昼一个飞扑。弘昼笑着招手,等到它差不多快要近来的时候侧身一躲。白白扑了空,四只爪子连忙剎车转过身来扑倒。 弘昼没有再推辞,由着他将自己扑在地上。因为心里惊慌,白白更是忘记了弘昼的习惯,直接伸出舌头开始舔。 从外人的角度看来,身形庞大的白白直接把弘昼给吞没了。绒绒长毛之下,他甚至连惊呼声都没有一丝。 侍卫想要帮忙,弘昼仰头喊了一声,「不用。」 就在瞬间,一张大舌头舔了下来。 舌、舌口勿? 心里几千句骂人的话回荡起伏,弘昼侧头呸了一口,用袖子狠狠地擦了嘴巴和舌头。 人太小了果然是个大问题! 要是他长大,成了所谓的巴图鲁,就可以试一下直接和白白刚。或者其他方法都可以,而不至于每次都是献祭一样付出自己来安慰白白。 果然养宠物,就是没有地位的奴隶。 弘昼生无可恋的想着,耳蜗明显湿了之后这才推搡起身,「起来。」 白白还是听话的,又舔了几次勉强安慰自己的小心灵,这才高抬贵嘴放弘昼一马。 常通从身上拿出干净的布巾,替弘昼擦洗一遍,「五阿哥,可要回去洗漱?」 这句已经是废话了。 一众人打道回府,弘暄等人不远不近的站着,心里又害怕又带着别样的神色望弘昼。 一路上,白白很胆小的左右巡看。等到了洗漱时,它更是怂小鸡一样坐在木桶边,爪子还时不时的扒拉,顺道的留下几条爪痕。 秋季本来就凉了,再加上在围场里面。弘昼不得不再次泡在木桶里保暖身子。常通在一边回话,因为白白不停地捣乱,弘昼不得不加一张木凳子在下面。他坐得高了,也能腾出一只手给它舔着玩。 常通一面给他泼水,一面说道,「白白当初正追着花鹿,奴才都跟不上去。铳声忽然就响了,鸟兽惊跑不说,白白在林子里横冲直撞。好在当时大家都慌着跑,有两匹马撞见了也都急匆匆自己跑了。」 就算事后有人追问,那也没有证据说是白白的错。 弘昼点头,「铳声?」 「奴才也不清楚。」 石中摸了摸木桶里的水,又提了一桶热的倒下来,「奴才倒是听见几句,好似今年的木兰围场来的不仅是王公大臣阿哥格格们,还有上面沙俄人也来了几位。」 大清有四季围场活动,秋狩只是其中之一而已。这些都是在提醒大清的男儿们,莫要忘记他们的江山是马背上取来的,自然不可被安逸的生活给取之殆尽。顺便的,这也是联络蒙古人关系的一种方式。 即便因为地势和种种缘故,蒙古的地位大不如前了。 弘昼知道,这一回同车的人中还有几位康熙看重的传教士们。但没想到,还邀请了沙俄的人过来。 友好交流? 怎么可能。 学习了法语俄语之后,弘昼知道了大清和沙俄两国之间的基本恩怨。早在大清入关后,沙俄远征军曾多次入侵黑龙江流域,烧杀抢劫吞食领土。康熙二十二年时,清廷勒令盘踞在雅克萨等地的沙俄侵略军撤离清领土。沙俄军不予理睬,反而率兵窜至爱珲劫掠。从此,两国之间不友好的正式战争延续了三年之久。 直到雅克萨之战,大清胜利。 即便如此,也还是在第二个三年后缔结了《尼布楚条约》,规定以额尔古纳河-格尔必齐河-外兴安岭为中俄两国东段边界,黑龙江以北,外兴安岭以南和乌苏里江以东地区均为中国的领土。 这份条约的种种要求,并不符合大清胜利方的地位。其中因素许多,而从俄语传教士所言,成就这条条约的元素之一就是因为语言不通。当时整个大清识得俄语之人并无两个,后来还是法国等人帮忙请了使者做翻译,但里面的利益许多,也促使他们牵扯许久,不太成功的签下这样的条款协约了。 甚至有可能,这位使者帮的其实就是沙俄。 弘昼知道这些之后,也明白他得到双语老师的用意何在。法语可以有兴趣的学,但是临近最多接触的国家,他更应该学习从而防患于未然。 石中也只是左右听到两句,说过之后也没有给弘昼一个满意的答案。洗漱起身时,弘昼转身将手洗了洗,穿衣擦头。 等到他将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出门去,外间已经是落日晚霞。奔波一天的人们也显得闲情起来,除了底下的奴才匆忙走过准备晚宴,弘昼一眼看去还能瞧见好些熟悉面孔。 弘明正和弘暟站在一同,见到时走近来,「你还冲洗过了?」 「嗯。」 弘暟上下打量一眼,「这么讲究?」 两兄弟的衣裳是簇新的,一身干净清爽,唯有脚边和袍角沾上了些许灰尘。但在围场里也是在所难免的,弘昼又嗯了声,「听闻等下有沙俄的人来?」 弘暟闻言撇撇嘴,「那些藩人早就来了。」 「你也听说了?」弘明倒是没有急于表现自己的态度,看向弘昼本能的道了一声,而后又觉得好笑点头,「也是,你跟着汗玛法定然听了些。」 第170页 不,我什么都没听到。 弘昼心中拒绝,对于上面老爷子的宠爱,孙子们大多都是羡慕而非嫉妒恨。再加上得幸的就只有几人,大多兄弟都是给几分面子,又或者结好的在适合的时候打探一下消息。 弘暟一听,便把目光转向了弘昼,「小阿弟,你都听见什么了?」 「……」 小阿弟? 弘昼用同样的目光看向两兄弟,略带些许迟疑之色,「你们不知道?」 「汗玛法做事向来都不会与外人说,咱们也没机会靠近过去。不过听说,九叔今天玩得连珠铳和以前的不一样,一口气打了七八只雁下来!」 「这会儿还有雁?」不是大雁南飞吗? 弘昼疑惑发问,弘暟听了觉得很无所谓,「就是长了翅膀的东西,我不认得,当时也不在。」 道听途说被打脸还不以为然,只能说不愧是十四叔疼爱的小儿子么? 弘昼恍然称赞,「九叔真是厉害。」 他记不清楚有几道枪响了,但是朦胧中有个印象,比□□次多不了几下。如果弘暟没有过于的夸大其词,也就是说九叔的准头几乎是十之八九。 对比送上门的兔子都射不中的自己,简直是天差地别。 难以想像,自己还是所谓有些天赋之人。 这是别人的安慰,还是自己不够努力? 弘昼有些失落。 「这有什么?」弘暟不以为然,「别看九叔那个长相,九岁的时候就用短箭猎获了两头鹿,厉害着呢!」 弘明点头,「弘暟。」 「哎呀无所谓了,反正九叔人不在这听不见。」弘暟随意的摆摆手,「再说他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和咱们小孩子斤斤计较。」 同样是嫡出的阿哥,但因为弘明在前,早两年读书就跟着进宫陪伴康熙和德妃。他在宫里极有尊贵,也因此和一般阿哥更有地位,但也有脱离了亲身父母陪伴的遗憾。反之弘暟只是小了两岁,每日在府里拥着双亲的疼爱,潇洒肆意都不需要带着在宫里的谨慎细心,性子自然是天真随性许多。 弘昼几乎没有说什么,弘暟便自觉地开始胤禟吹起来。话题被撇的越来越远,场上两人都没有开口阻拦。 弘明多是宠溺纵容,而弘昼则是吸取消息。 一样都是德妃所出,十四叔就像弘暟一样性子活泼,在兄弟之间的人际不错。如此一代影响一代,弘暟对于许多皇叔也很是了解。 弘暟一口气诉说许多,弘昼也从侧面了解了这位皇叔。 胤禟天赋聪慧,性子阔达重情,是众多兄弟之间的传话筒。因为幼年高烧昏迷生死垂危,得到了义大利籍传教士卢依道的医治才挽回了性命,所以对欧洲区域的人生有好感。也因此是诸多皇叔中对外藩文化好奇心最重,并且主动去了解学习的。何况他还聪明,至今胤禟的外语是一流,甚至教弘晸等用拉丁语转写满文。同时他的热好不仅是普通文化,和康熙一样研究科学,最后将心神都放在了火铳等现代兵器上。 单单说语言,要多熟练一种语言文字,才能将其转化成另一种语言。想想上回弘晸站在墙头,拉丁语说的像是本土rap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越是深入的了解,他越是觉得自家渣爹不止渣还有点普通了。 难道是灯下黑? 弘暟巴拉巴拉的说个不停,晚霞已经渐渐褪去。来往侍卫等人各处点起火把,常通点着灯笼走近来,「五阿哥,皇上那边唤人了。」 弘昼点头,他把事情都有了一个基础了解,好奇心也没有一开始重了。心里有了个大概猜想,所以他过去后按着安排的位置坐下,安安静静的吃饭看戏。 宫里跟着来的传教士们,和被请来的沙俄人坐得很近,夹在中间的是一批蒙古部落人。 大概是为了欢迎沙俄的藩人,今晚的晚宴上多了一些西方元素。如十五十六皇叔两人,竟然各自站出说要用大拉琴和长拉琴来奏乐。 弘昼伸着脖子看了两眼,竟然是后来的大提琴和小提琴。他很是吃惊,也几乎在这一瞬间耳边传来了西方乐器的声音,伴奏的是十三叔的长笛。 中西合璧? 要不要这么玄幻? 能能登大雅之堂者,必定是擅长的。 弘昼能明显的察觉到,传教士们对于熟悉音乐的享受与贊同,而沙俄与蒙古则显得格格不入了。前者他不明白,但是后者略略思考,就知道他们纯粹是音乐的不合。弘昼也不是什么文雅人,他惊愕一瞬后,明显的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他顺着目光望过去,是个他没见过的蒙古小姑娘。因为地势的缘故,肤色显得很健康,映在夜色火光下更显得隐晦不清。 礼貌性的扯了下嘴角,弘昼又继续的欣赏起来。 天上漫天星空点缀,说不出的辽阔舒畅。若有夜风轻拂略过,乐声连同草原上的虫鸣声一同遮盖过去。 但在音色低沉时,又能隐约听见一耳。 弘暄坐在他的旁边,这回他不敢偷酒喝了,但是也没有那么多艺术细胞去倾听。他安安静静的坐着和弘昼说八卦,和弘暟相比,一样的八卦他说的有斤两多了。 他挤眉弄眼道,「我跟你说,咱们明儿早些起来占个好地方看戏。」 「看什么?」 「大炮啊!」 弘暄笑呵呵,嘴上说的话却像是成年人才知的,「九叔捣鼓了好东西,汗玛法点头让人提前把这些都送过来,就等着明天拿出来亮相。」 第171页 被弘暟各种吹嘘之中,已经忘了主要内容的弘昼恍然大悟,他拍了下大腿,「我明白了!」 枪统还可以打猎的时候做样子,可大炮呢? 这不就是未来的阅兵仪式吗? 再想远一些的,去年老敌人策妄阿拉布坦派台吉大策凌敦多布,率六千大军从伊犁河谷出发,经过和田攻占拉萨,杀拉藏汗,最后在卫藏建立统治。康熙大怒,今年就遣人派兵从四川出发西藏,可惜结果都被策零顿多布击败。 兵家之事,胜负难免。 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千里迢迢从京城拉大炮出来,如果方便的话就能再拉远一点。这样就算突然爆发也来得及,即便不用也能震慑防卫住边境,减少部分伤亡。 所以啊,明天是真的有东西看了! 弘暄很可能是从十叔那里听闻了消息,所以满心满眼的就是看热闹。而弘暟的了解,多半也是从十四叔那里得来的。 至于自家渣爹,不提也罢。 还好他自力更生,跟在康熙身边耳濡目染的听进一些。 弘昼激动点头,「好好好,我明天早点起来。」 这种阅兵仪式的高堂位置有限,小阿哥们不提前占个位置,很容易会被高的人遮挡住视线。弘昼很高兴,他找不到别的东西,最后捏着鼻子和弘暄以奶代酒干了一碗,勾肩搭背相约时间。 此事可大可小,弘昼去给康熙说了再见,连忙赶回去歇息了。 阅兵仪式除了士兵的精神面貌,国家的兵器强大之外,自家人的外貌衣着也是很重要的。 他别的做不到,只能努力的养足精神! 弘昼回去就洗澡倒床躺下,脑海里翻滚了几只羊,不知不觉的就睡熟过去。脑子里的闹钟本能觉醒,石中还没有动静,自己就爬起来穿上衣裳整理一新。 此时此刻,弘昼觉得自己失策了。昨天那么漂亮一身衣裳竟然报废给了白白,他思量再三最后挑了一身宝蓝色的穿。 撩开门帘出去,弘昼坐在追云身上,带着白白一起在草原上狂奔晨运。 草原上的空气很是清新,晨起时林木上还沾满了露水,行走之间就带着丝丝凉意。弘昼坐在马背上,他一手抓着马鞅,一手张扬拂风,从营帐处渐渐的往外跑去。 弘昼起的早,草原上的日出也早。他人还没有靠近两步,刚刚跨过了一处小岭,日出就亮出了一半的身影。它的姿态是娇羞含蓄的,像是自然柔光滤镜一样,美得像是画上的芊芊仕女。却又在眨眼之间,它的锋芒随着身影而灼热生辉,带着它的暖意和风儿拂过,唤醒这一片土地上的生物们。 绿意生光的草地,落叶纷飞却枝干有力的树木,秋日里的野花儿,还有蓝天下翱翔而过的一只海东青。 这位天空霸主展翅高飞,顺着风劲飞速滑翔,翅膀略一抖动便卷着一股小旋风。 海东青仰天长啸一声,像是唤醒又像是警示自己的地盘。日出下鬣毛飞扬的白白呜呜伏地,忽然纵身一跃离地一丈,对着海东青不住吼叫。 地面的动物面对天上的都有一些劣势,白白不喜欢在头上耀武扬威的。一次抓不到,它丝毫不气馁的继续跳跃。 弘昼有一种地面在震动的心理作用,白白可是上百斤的獒犬啊! 海东青察觉到了挑衅,它长啸一声倏地低空而过。白白寻到机会,一个飞跃。 扑空了。 但不要紧,白白并没有泄气。相反在海东青不住的逗弄时,它的气势越发高涨鼓舞起来,喉咙里滚动的呜呜声竟然变小声了。 弘昼就在一边看着日出,一边欣赏白白有意识的增进捕猎经验。 要出其不意、要无声无息、要出手即狠。 但白白的劣势明显,最后它毛都没有沾到,只能看着海东青头也不回飞远了。 也是正巧,海东青才飞出不远的距离,忽然直落往下寻到早餐。威风凛凛的白白瞬间趴在地上气喘吁吁,毛绒绒的尾巴耷拉在后面一甩一甩,全然没有方才的气势模样。它抬起头来看着弘昼,眼神里露出熟悉的渴望。 它饿了。 弘昼左右观望,发现看来的人很少,还不算丢脸丢到家。摆摆手,示意它跟着回去。 废是废了点,可简单的动物白白还是会捕猎的。到底是自家家养的小可爱,必要的温顺就更不能嫌弃了。 这么想着,才刚转头打道回府回去,天下突然掉下一只死掉的兔子。 海东青得意的展翅长啸,对着白白耀武扬威的继续挑衅。 饿扁了的白白又重振雄风,啊呜一声又跳了起来。 「……」 弘昼无语望天,没看见那道身影反而被身后的日出光芒刺了眼。连忙低下头来,瞥见那只被一口叼死的兔子,唏嘘的将其带回去。 人家这么礼貌的交好朋友,他主人家只能帮忙代收了。为了让白白吃的美滋滋的,弘昼觉得烤一烤就很不错。 但侍卫捡起来的下一瞬,白白飞扑过去一口咬住兔子,然后原地一百八十度的旋转将其扔了出去。 仰头,继续嘶吼。 这孩子没救了。 弘昼无语凝噎,懒得再看着白白犯傻,转身自个儿回去了。路上时,正巧就遇到了弘明弘暟。等到营帐前,又见到了弘旺和弘暄。 弘明见他们人多,和弘暟交代两句后和别的兄弟去玩了。 第172页 弘暟对此无所谓,只是目光看着三人觉得很奇怪,「你们有点高兴啊?」 弘旺显然也是知道的,弘昼与他对视一眼,嘿嘿一笑,「你不知道吗?等下九叔要大显身手,你来不来?」 昨夜的话再说一遍,但这回有了消息,又有侍卫确实,弘昼的心里肯定多了。 「九叔?我要去要去!」 「去就跟着阿弟。」弘暄笑道。 「跟我干什么?」 「挤位置啊!」 弘昼看他们三个家中宝,心里不由骄傲。哼,靠爹妈有什么用? 凭本事去抱康熙的金大腿才有用! 弘昼靠着宫里三五不时的进出,过去直接刷脸就坐在了上方。 小阿哥们来此无用,但是也不妨碍,所以康熙对他们不甚在意。任由其余小阿哥去狩猎玩耍,弘昼来就挪一个位置。 仪式上众人各坐一方,以马上功夫作为开场热场表演。 弘暄弘暟爱看,连忙起身拍巴掌喊话。 如上回一般,还是胤禟出面来主张。他用标准的汉语做主持,说了几句后像是忽然想起沙俄人可能听不懂,派了两位身边人去当使者翻译。之后又重复的,说了一遍满语。 这样也算是照顾了他们自己人。 笑了几句后,胤禟拿起了一把连珠铳,连珠铳是一柄机关枪的模样,枪膛很是秀气。而装置弹药处如同琵琶肚的大小,打眼一看像是近代很普通一把长□□。 扳机扣动的瞬间,『啪』 弘昼坐在靠近的地方,他耳边像是炸开雷声一般,雄厚的声音镇开了耳窝。几乎瞬间,他毫无防备的像是耳聋似的,听不见旁边的声音。 似乎被推了一下,只见弘暄等人都是捂着耳朵的。 弘昼抬手想要掩住些许声响,但下一瞬下面不知何时站了一列持枪的甲冑士兵。枪头对着天上,动作一致而发。 『啪啪啪』 感觉四周炸了雷,弘昼再次受创,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敲了敲脑袋,莫名其妙的有一股音在脑子里回荡着。再侧头去看康熙,他老人家独自坐在高位空旷处。但他显然早有准备,带着淡淡笑意的端坐在上,丝毫没有影响的样子。 弘昼仔细看,没看出他做了什么,又被弘暟扯了两下衣裳。 沉重的大炮来了! 弘昼心下暗道不好,这声音肯定是惊天动地!当即就用尿遁的理由在人群中退下,想要跑远一点的地方欣赏飞出的□□气体就好。 他拔腿就跑,余光扫到弘明等人竟然站在外围笑嘻嘻。 我去,兄弟之间果然是互坑的! 弘昼脚下一顿,再想走时面前杀出一位肤色健康的小姑娘,她指着自己道,「爱新觉罗弘昼!」 「你谁?」 小姑娘鼓起腮帮子,「博尓济吉特娜仁!」 「不认识啊!」 「你上回说我丑,你忘了吗!」 『砰砰砰』 大炮声下,弘昼恍然一笑,「你来…啊!」 娜仁愤怒的跳起,送上小拳头。 第61章 小学生阿哥 弘昼千算万算, 怎么都想不到躲过了儿童噩梦家暴的他, 竟然有一天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小姑娘打脸! 旁边还就是弘明等十岁以上的堂兄们。 他没有设防的往后退了两步,在耳聋头昏的恍惚下,就看着娜仁像是马里奥一样蹦蹦跳跳而来。嘴巴一张一合的嘀咕的同时,手上的拳头也十分到位。 弘昼第一次没有预料到, 眨眼眼睛就被打了。第二次他仓促躲闪,只有下巴被轻轻碰了一下, 然后拔腿就跑。 一边跑,还一边骂,「你神经病啊!」 娜仁听不见,但是看他这样一看就不是好事,本能更来气。见此哼了一声,鼓起气来呀的大喊着追上去。 弘昼能感觉别人诧异的目光,庆幸这炮声大,后遗症也厉害。至少他才刚好点的耳朵又聋了, 其他人的处境应该也差不多,干脆就这么装聋作哑的跑到没有人的地方去。 他想要努力的把人甩掉,但是往前跑了十来步, 有人把娜仁拎回去。 拎人的是那郡王,他笑着对弘昼道,「五阿哥好久不见。」 弘昼回头,「那郡王好。」 那郡王一怔, 「娜仁性子任性伤了五阿哥, 回头送些药来抹一抹, 不日就能好了。」 弘昼抠了抠耳朵,「什么?」 他声音有些大,提高来问道。那郡王无语,猜想他方才是听着炮声一时耳鸣,便按着娜仁的头往下点了点。 弘昼明白点头,大气的摆摆手,「没事,小姑娘闹着玩,爷让一让就是。」 虽然娜仁出手太过突然,但他并非毫无反应。不过他们初见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人家小姑娘耿耿于怀这么久,就当是出出气罢了。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这也没什么。 那郡王的大拇指竖了起来,「五阿哥好胸襟。」 听不懂,但隐约知道是在夸自己。 弘昼露出了羞涩又欢喜的笑意,笑看那郡王父女离开。他的往后一背,准备去营帐后带白白和追云出门熘达去。 娜仁的身手从小见大,让雍亲王府门面内心生起危机感,觉得自己的压力极大。 首先,他要成功的猎到兔子! 不过弘昼的耳朵一时半会儿还有些失灵,所以他决定先练一下骑术再看。 第173页 大约是人人都往阅兵仪式现场扎堆,看见弘昼往回走时都露出讶异神色。弘昼有所察觉,几次看去后都得到了闪烁隐晦的目光,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嗯,哪里不对呢? 弘昼百思不得其解,袖子被拉扯一下,看见石中和他说话。 他还有些听不清,「什么?」 石中的声色扬起,可惜弘昼像是信号不好的样子,耳朵只能模糊的闻听到两个字。又抠了抠耳朵,弘昼扯着脖子大喊,「你说什么?」 「小阿哥,您的眼睛!」 石中歇斯底里的跟着大喊,手指了指眼睛提醒。 弘昼愣了一下,后觉的瞪大眼睛,用手指了指。石中见此点头,提醒是他的左眼。 左眼,不就是娜仁打中的那只吗? 弘昼原地旋转,带出了飞毛腿的速度来跑回自己的营帐里面去。撩开门帘,对着门边净手用的水盆低头看去,那张稚嫩清秀的脸上依旧是帅气。但是左眼上一圈青色,就像是白玉瑕疵一样鲜艷夺目,坏掉了这份天然美。 博尔济吉特娜仁! 弘昼瞪大了眼睛,呆愣的站在原地。 石中左右走着,从里间翻出几瓶药来。出门在外,为防骑马狩猎会有不慎受伤的可能,营帐里早就收好了各种膏药等。 两人没有再大喇叭似的大喊,弘昼宛如呆木被拉到一边坐下,由着石中帮他抹上药。 凉丝丝的,带着一股药味。 等擦好了,弘昼继续蹲在水盆前看,这样的伤就算有药擦,怎么也要挂一两天吧? 再想刚才这一路…… 弘昼烦躁抓头,甩着头发在脖子上卷了一圈。万万没想到,他还是没靠才能出名。 怎么遮掩? 总不能把帽子扒拉到眼睛下面! 弘昼一度绝望,躲在营帐里不肯出来,弘暄他们兴高采烈的过来也被石中糊弄了过去。 直到康熙挑开门帘。 「人呢?」 抬眼便见一道身影坐在床头上,抱着被子瞧不出模样来。 康熙呵笑一声,走近过去坐到床边,「玛法来了也不理?」 被子闻声转圈,蜷缩其中的腿脚在床上磨蹭着站了起来。被子中一小道细缝露出了一只眼睛,身形往下略略弯腰状,「汗玛法金安。」 「还见不得人了?」 「嗯。」 声音在被子里瓮声瓮气的,没精打采的将头耷拉着。 康熙伸手在头顶的地方拍了拍,「玛法带了药来,见效极快,来擦擦。」 沉默了少许,身影低了下来。弘昼坐了下来,被子随之从头上滑落。康熙伸手轻抬,将弘昼的庐山真面目露出来。 营帐里顿时传道两道闷笑声。 弘昼抬起死亡之眼,「不许笑!」 白白的小脸写着严肃二字,眉头紧蹙,衬得左眼上的乌青一团骇人得很。这是受伤恢复的徵兆,可见是发现抹药及时。 康熙见此点了点头,还不错。 自从他老人家进来之后,弘昼是越发的生无可恋,再也没有侥幸心理了。从小到大只有他坑别人,可从来没有自己摔过坑的。想着他就觉得好委屈,偏偏渣爹还不在这里帮他撑腰,十四叔的性子说不准还在外面笑话他女生都打不过。 可他要是不让着,真的和娜仁打起来,那真的是没罪都有罪,名声转眼就会跑到京城去。 届时和渣爹见面,绝对不是温馨的亲亲抱抱。 弘昼心里很委屈,他扁了扁嘴巴,张手就将自己丢进康熙的怀里,「玛法!她打我!」 康熙闷笑不止,一手轻拍他的的后背,「谁叫你说人家小姑娘丑。」 「我没有!」弘昼大声道,又低头在康熙身上擦了擦鼻子抬头来,「那都是八百年前的小事情了!」 果然是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幼年那么多次和小妹斗智斗勇,弘昼再次感受到这种奇妙的滋味,拽着康熙满心诉苦,「她冲过来就问我认识不认识她,我还没说话就被打了!好歹我是雍亲王府的门面,她这么说打就打,未免太过分了!」 「雍亲王府的门面?」 「对啊!她打的可不是我的眼睛,实际上就是仗着我没人撑腰欺负人!可想而知,她就是藐视阿玛,打整个雍亲王府的脸,还打玛法您的脸!」 康熙伸手戳了戳眼下的青色,「打朕的脸?」 弘昼有点痛感的抖了下,用力点头,一巴掌拍在床上,「打狗还要看主人!」 康熙被逗乐了,「你这孩子,哪里学的这些?」 「尚书房。」 弘昼毫无义气和道德的将事情推了过去,反正进了尚书房后确实让他学到不少。好的不说,各位堂兄弟们层出不穷的作妖姿势都让他大开眼界。 所以,他不算是胡说八道。 康熙看他腰背挺直了,气势一点都不少。 活了一把岁数,跪在他跟前告状的都有许多人。什么样的,康熙自然都见过了。但是自家孙子坐在床上摆明的告黑状,这还真的是头一回。 毕竟弘皙是很懂礼数的好孩子。 康熙又戳了戳坏孩子的伤疤,眼眸弯了弯笑道,「弘昼说的是,那郡王的爵位也比老四低,不论亲疏都是不应该的。」 「对!太可恨了!」 「那弘昼觉得该如何?打一顿?」 第174页 打谁? 打谁都不合适,还会传出不好的名声。事情最好,纠察下去问题就会说到弘昼的头上。 弘昼当然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他抽抽搭搭的抹眼泪,趁机用小手指颳了眼睛一下。 脆弱的眼部顿时眨了起来,哗啦啦的落下真实泪水。 泪水被手一擦,湿了半张脸。 弘昼思考的顿了顿,「事由不在那郡王身上。」 「那把娜仁拎来由你打?」 「好男人不打女人。」弘昼吸了吸鼻子,很郑重的说道。他上辈子和小妹撕破脸一样闹腾也从来没有动过手。只是将她甩在一边,让她亲眼看见心疼的布娃娃跟上他的变形金刚后路。 总而言之,他是有原则的。 康熙笑着点头,「那就谁都不打?」 「可,可是我好委屈好难过啊!」弘昼仰头喊了一声,半真半假的,鼻子酸唧唧的。眨了眨眼后,感觉好像有根眼睫毛掉了,他更努力的揉搓掉泪好不伤心。 憋笑真的是不容易的事情。 康熙内心轻嘆,面上沉着认真的打开膏药,在方才戳过的地方又涂上一层膏药。 弘昼知道这是好东西,主动配合的靠过去仰着脸,目光看向康熙的眼睛。他吸了口气,手指拽着被角,很轻轻的一声,「玛法。」 「嗯?」 「我好难过啊!」 康熙没有当时应下,仔仔细细的给他在眼睛一圈都抹上药膏后,收起凝神看他。似乎是体谅到难过的心情,眉眼自然的柔和下来,「那如何是好呢?」 「您送我一样东西吧?」 「……」 「就来一把连珠铳吧!」 「……」 「或者短的手铳也行?」 弘昼的狐狸尾巴一甩,浑身的毛就忍不住抖了起来。 可惜康熙没有应他,心底里没的就没了底气,还很善解人意的退一步要手铳。那口气,真是体贴的很。 康熙积攒的笑意,从嘴角肆意的溢出,化成一道重重的呵笑,「你就比连珠铳高点,用之杀敌,你拿来做什么?」 弘昼呵呵笑,拽着被子的手慢慢地爬到康熙的袖子下,轻轻揪住,「狩猎。」 「火器容易炸膛走火,你还是练好箭术为先。」 「不,我要做一个发明家!」 弘昼连忙道,转身从枕头下拿出一张纸来,「玛法您看,这是我想的转向差速器。」 康熙接了过去,他思索这个发明家的定义为何,打开纸张后又是讶异。 这是一张熟悉的图纸,但也是陌生的图纸。 熟悉是因为,弘昼的自行车图纸就是他亲手所画,细緻比例清晰一目了然。 陌生是因为,他从未见过此物。 炭笔画上的一辆四轮马车,边上是所谓转向差速器的细图。似是以一槓桿为准,四周皆是锯齿状的旋转运行车轮。 弘昼画的太清楚了,康熙想的部分问题都在图里。他仔细看过之后便心中一动,这个东西似乎可行? 康熙侧目看着弘昼,「这是你想出来的?」 弘昼点头,「嗯嗯,想了很久了。直到方才看见咱们大清如此威风,还有那些连珠铳和威远将军炮的威力。我觉得好厉害好厉害,所以也想学九叔那样为大清努力,发明改进一些可用的强国兵器,这比背书有用多了!」 说到最后,再习惯性的踩一踩他不擅长的之乎者也。 康熙听的多了,本能的也免疫接受这个别具一格的孙子。但他当初只是觉得弘昼好奇而已,却不想他真的放在心上,并且真的做出了努力。 不得不说,这也是一份惊喜。 「为何会这么想?」 「玛法上次和人商谈的时候,我听见了呀!后来我在如意馆里喜欢翻书问人,才知道原来外藩的历史远不如诸夏大地!可他们就在短短几百年间,就建立了历史文化礼仪,靠的不就是他们对未知的探索和努力吗?这样快的进步,不也是汗玛法您建立如意馆的初衷吗?」 是,也不是。 但此刻心中,康熙有些动容。 除了传教士,并没有人关心关心如意馆,思考过他这些的念头。 而此时此刻,这个腰背还稚嫩的小孙子用敬仰的眼神望着他,怀念又憧憬的说道,「我以前也不懂,直到在畅春园看到了这些传教士。阿玛总说要我静心的读书学习,可是我静不下来。太傅们说的都很有道理,可是我总是想起传教士们,他们有不一样的文化信念,造船漂洋过海来告诉我们世界是圆的,告诉我们大清以外还有更广阔无垠的世界,告诉我们这个世界叫地球,地球每天围着太阳转动,而在太阳之外还有很多星球。」 弘昼一口气说了很多,他情绪有些外放的捏了捏拳头,平缓的说出一句名言,「玛法,这个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康熙双眸有瞬间的迷离,「你想出地球?」 「……书上说地球以外没有氧气,我会喘不过死掉的。」 这么一本正经的回答,意思是可以的话他还真想? 康熙无语,现在的话题跑的太远了,有那么瞬间忘了自己到底在说什么。他忽然想到了那本梦游仙境的手翻漫画,里面的弘昼飞马跨越大海去到外藩。这种奇思妙想,好像也不是头一回了? 「那你是想要坐四轮车出国旅行?」 第175页 弘昼点头,又摇头。他挺起胸膛,狠狠地拍了两下,「我想要发明一些我们大清才有的先进产品,不仅要改进我们的生活水平,还能做到名震四方,吓得边境邻国不敢来扰。」 投名状的名头是槓槓的,不管真假,这么有志气也是让康熙听得乐滋滋,「大话都会说,还是看你这个转向差速器的金身有几层真再说罢。」 弘昼闻言嘆气,「玛法说的是,原来发明自行车之后就打算要做这个,可惜没钱做,就拖到了今天。」 「怎么会没钱?」 这一路上还有人带了自行车来,康熙猜想可能真的是喜欢,又或者是老九示意所为。如果是后者,那他们的自行车生意很可能就会开拓到蒙族来。 这是肉眼可见的金子。 哭穷未免有些假了。 丢了部分私库填充国库,如今算是小穷人的康熙生起了防备之心。 弘昼点点头,手指在康熙袖子上画圈圈,「是真的,九叔把钱都给阿玛了,我一分钱都没有。」 康熙啪的拍了床边,满面怒容,「你阿玛还贪着你的钱?」 有戏。 弘昼面上愈发悲苦起来,低声的呜呜哭泣,「就是啊!明明我现在都在宫里吃住,阿玛的月钱没拿到,辛苦钱也不见了呜呜……」 他是真的惨啊! 康熙想到看见那干扁私库的心痛,咬了咬后槽牙,「老四这人,上回进宫就提一斤白菜进宫,走的时候还讨了朕百两银子打赏。」 还说什么为未来的农业大国做提前投资。 当时想着老四种田不容易,为了户部的事情得罪了许多朝臣,所以就在平时贴补一些。虽然说很可能真的只是帮弘昼收一下钱而已,但本质上就是不对劲啊! 「阿玛这么狠?」 「小奸巨猾啊。」 「世风日下啊。」 「哎。」 「哎。」 爷孙两人你应我和,对视一眼后,弘昼果断的扯他老人家的袖子,「玛法,您能给我一把手铳吗?」 「……」 「就算是为咱们大清踏入世界第一步做投资啊!」 康熙听的头发都麻了,眼神犀利的瞪过去。 弘昼当即缩脖子,「那要不,给点钱我打量四轮车?」 「等你的伤好了再说。」康熙将图纸折了折,他和弘昼说笑一时痛快,实际上脑子里还有许多事情要过滤一下。正如弘昼所言,他创建了如意馆的本意并非只是好玩。但是王亲八旗之中,却始终推广不开。 久而久之,如意馆成了一处荒地。近几年里,渐渐地还有点造办处的意思。那些钟錶等好玩好看的,皆是摆个样子送出作礼。 和莱布尼茨那位院长相比,他也着实不称职。 康熙说走就走,就下一句模糊不清的话。弘昼琢磨了两下,最后直接往后躺下来。石中见他这般,便安静的站在门口坚守住最后的清净之地。 营帐里一片安静,弘昼的脑子就像是一锅烧开的油,被一盆雪水倒了下来。刺啦啦像是放烟花,又很快的恢复了宁静。 虽然一连告了几个黑状,可他并非头脑发昏来告的。今天的阅兵仪式,是他至今为止见到最合适的机会了。 早一步踏出,他的信心才能更强烈。 弘昼不清楚清朝为何会闭关锁国,发生在哪一年里。但他不想等了,不如就干脆打开天窗说梦想。方才一连几个发明点题,就是想要强调他的信念和成果。 他是认真的。 只要康熙明白,事情就能迎刃而解了。 除此之外,他只需要坚守住自己的人设就好。他不是厌学,只是心中爱好和目标而已。这样,种田的渣爹也不能插手。 说不定钱还能回来呢? 想到康熙那同仇敌忾不作伪的神态,弘昼感觉脑子里这盆冷油又咕噜噜的冒泡,开始做着心想事成的美梦了。 睡吧睡吧,睡着了什么都有了。 弘昼怀着美好的信念,甘心在营帐里当了几天的宅男。等到好到差不多的那天,他忽然间想起来。京城里除了渣爹有独特爱好的戴墨镜外,如意馆肯定还做了一大批给康熙。 他其实可以去借一副来着。 可惜这种念头总是姗姗来迟,弘昼摇了摇头,又是一身红色长袍出门了。 康熙是说到做到的真汉子,几天之后他笑着叫弘昼前去。果真给了他一把手铳,还和他简单科普一遍。 火铳即撞击式燧发枪,扣动扳机,龙头下压,弹簧的蓄能作用,促使燧石在火门上摩擦生火从而射击。 那日胤禟用的连珠铳,是戴梓用粒状□□代替了粉状药改进过的。实战演练都可以,但真正了解战事的就知道射程和爆发力上还是有部分不足。也因此得到许多大臣奇技淫巧的评价,最后斟酌枪枝所需材料等没有得到大面推广。 另外还有威远将军炮等,弘昼暂且摸不上。 康熙带他去试手铳,弘昼蹦蹦跳跳过去,路上还遇见了娜仁。 这妮子跟着那郡王走来,她得意洋洋的挑衅,下一瞬被那郡王按着头乖巧行礼。 弘昼噗的笑出声来,娜仁不高兴。可惜脖子后被掐了一下,只能委屈的垂眉继续乖巧。 康熙将其看在眼里,不言不语也不应,拉着弘昼抬脚就走。 擦肩而过时,弘昼得意哼歌,「长得丑活的久,长得帅惹人爱……」 第176页 第62章 小学生阿哥 弘昼狐假虎威走开后, 蹦蹦跳跳的步伐愈发轻快了,「谢谢玛法。」 康熙轻笑一声, 「高兴了?」 弘昼的嘲讽也只是和当事人低声哼唧, 如此别人听不见。既不会伤害小格格的名声, 又能无伤大雅出小口恶气。 对应他的年纪而言, 确实极难得的几分君子风度。 每年来的围场狩猎活动, 如京城中被挑选者来一样, 蒙古部落里来也是少部分。这对于远离京城的他们而言, 机会都是弥足珍贵的。可一连几日,那郡王都没得到宣召。 再看康熙对他视若无睹的态度, 那郡王就是听着这不成调子的哼唧声, 面上波澜不惊带着浅笑。 那笑, 在脑海里回荡一遍。 弘昼想着就痛快,忙忙点头, 「高兴高兴, 可高兴了。」 手上的手铳跟着举高高,他笑成了一朵花,最碍眼难看的那团青色也消化散去。和记忆中相差无几, 不过因为闷了几天,反而把出门来晒黑得来脸又闷白了。 看着手感很不过的样子,康熙伸手捏了捏,「走吧。」 两爷孙就在近处, 叫人放了靶子在旁。康熙先自己拿了一只手铳, 给弘昼做步骤讲解和姿态表现一番。 为了能让弘昼能够自如的手铳, 送来的其实是如今最差的管状短火器。射程近,还不如弓弩的劲,装填□□的章程繁杂细碎。只是因为体积小,冲击力也小,弘昼可以过过手瘾。 弘昼站在身旁,扯了扯康熙的腰带。 康熙让他站在一旁的石头上,让他居高临下清晰的看见所有动作。 先以药匙将□□填入药室,将坛木马子放进去,再用木槌将木马子舂实。之后将多颗铅子放入,再舂实铅子。之打开火门,火捻放入火门倒上少许□□。 如此三个重复细碎的步骤后,手铳又恢复简单的圆柱状。轻轻的一下,□□弹出。 弘昼早就堵住了耳朵,看着竖放的靶子被打中,惊嘆一声拍巴掌,「玛法好厉害!」 半桶水的调调,足以让他在小孙子前傲视。康熙不由自主的点头挺胸,「看清楚了,你来试试?」 他没戴眼镜,还以为会脱靶。 弘昼是真心的敬仰,他看着康熙对于枪声聪耳不闻,还能这样打中目标,真可谓是宝刀未老啊! 不过老这个字不好听,弘昼最后只是竖了个大拇指以表夸奖。而后拿起自己的手铳,学着康熙方才的动作开始捣鼓起来。 这折腾□□可不能粗心,故而弘昼小心翼翼的,康熙也不容有半丝不妥。 弘昼弄了半天,终于发出第一弹。 脱靶了。 他拿不准手铳的冲劲是多少,小臂更是发麻。好在康熙见他缩脖子,倒是帮着他堵住了耳朵。 弘昼有些沮丧,「没打中。」 「万事开头难,琢磨两回就好了。」 点点头,弘昼目光很隐晦的在康熙耳边扫过。这老人家不是听习惯了,就是真的年老体衰耳朵不好使。 他下凶不过娜仁,上比不过康熙,这雍亲王府门面是不是太废了? 渣爹恐怕误会他用名头出去招摇撞骗了吧? 弘昼觉得很郁闷,心里不舒服的再瞄准打靶。好歹他在射箭上就有天赋,简单化的枪击不是更容易? 老天不怕笨鸟先飞,就怕先飞的是天才! 更何况是他这种天赋与勤奋并进的天才! 弘昼信心满满,反正石中等着拿着多的□□等着他,康熙摆明了任由他过瘾的架势,他怎么可能会不好意思呢? 当然,弘昼过瘾的时候康熙也忙着。 他先是玩了一把和弘昼拿的差不多的三眼铳,枪声齐发的响声当时把弘昼吓了一跳,手上一抖枪头都歪了。 康熙对此笑了笑,又拿出了十眼铳。慢条斯理的用弹药填满十眼火门,而后砰的对天一发。 盘旋上空的雀儿被打了下来。 掉下来有三只,最先掉下来的受伤最重,被达成了马蜂窝。 弘昼看得羡慕不已,这比不上后来的枪枝厉害,可一定的量变就会产生质变。他很是眼热,一边自己练手,一边侧目看一眼康熙的新玩意儿。 显然是随着这次的大炮送来的,不然康熙也不能随手找到这么多花样来。玩到最后的,是一把长柄火绳鸟铳。除了拉栓处有头尾的绳索外,一眼看去和最初的长□□一般无二。 很像抗日片里的残次枪枝,射程短,一发之后要等许久才能继续。比起不断更近的连珠铳而言,确实落后许多。 弘昼甩了甩手,他的小臂酸疼无力,最后作罢的丢开手铳。小腿甩了甩,他伸展腰肢后数了面前数只被康熙练习并狩得的小动物。 厉害啊! 弘昼笑嘻嘻的,两手做啦啦队状,「玛法玛法,天下第一!」 「玛法玛法,宇宙无敌!」 康熙被他哄得乐滋滋的,差点露出了牙龈,手心往下压了压道,「低调低调。」 「不不不,我对您的敬仰真是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有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您看那天边的太阳,这样明媚灿烂普照大地养育……」 『啪』 康熙的手指利落弹在弘昼的额头上,那漂亮饱满的脑门依旧是白净的,「既然你对朕的敬意之深,不如上天去感受朕的暖光?」 第177页 「……太远上不去。」弘昼认真的回答,「不过飞一点起来吹风,应该是可以的。」 『啪』 脑门上留下一道红印子,康老麻子用戏嚯又蔑视的神色呵笑一声,「青天白日就做梦。」 弘昼嘶了一口凉气,他摸着额头上很郁闷。 上交的转向差速器没有结果,看康熙这样还以为应该是不错的。可是上天这个念头,对于如今的人来说委实是天方夜谭。与其说人上天,还不如让他们相信世上真的有神仙。 弘昼晃悠着,感觉手臂好些又独自认真的练习。 李进朝帮着将手铳□□等收起来,「这些东西容易伤人,奴才且收着。五阿哥要是想练,差遣奴才一声便是。」 「这些都可以?」 「是,皇上说等五阿哥把手铳练趁手了,别的也能练。」 弘昼想要控制自己,但是本能的扬起嘴角,顿时笑成了小傻子。两巴掌拍了拍,不住点头附和,「好好好,明天接着练。」 「弘昼,来玩吗?」 弘暟坐在他的运动款自行车后座,他甩着腿朝弘昼招呼。 弘昼抬头,发现骑车的是弘旺。 「听说你折腾手铳去了?」 「嗯,你们玩什么?」 弘旺将脚踏往后转圈,而后一顿,「滑草。」 「好玩得很,来不来?」 滑草和当初玩冰一样的,在后来春游的时候也常常看见。在一处绿地山坡上,坐着木板等从上至下的滑下去。 再走上去。 玩上瘾的时候来回跑很多趟,顺道的还能锻鍊身体。 弘昼的脚尖点了点,「好啊。」 「来来来,来上车。」 弘暟往前挪过去,贴着弘旺的后背,努力腾出半边后座。弘昼本来也没打算跟着他们跑,见此自然是抬腿跨坐上去。 「走!」 「玩去咯!」 「驾!」 三人齐声欢呼,弘旺回头睨了弘昼一眼,「太沉了。」 「我们这么小,哪里沉?」弘暟挑眉说道。 弘昼嘿嘿一笑,伸手环过弘暟,一把拍了那屁股,「沖鸭!阿哥你是最棒的!」 从小到大都没有好脸色的阿弟,陡然间说好话夸自己,弘旺不觉得乐了,「别乱动,走了!」 「玩咯!」 两个阿弟在后面吆喝大喊,他们去的时候不早也不晚,只有几个阿哥格格在那里嬉闹。弘旺一口气骑到坡脚下,等到实在是骑得困难时弘暟弘昼连忙跳车。 和他印象中的滑板差不多,不过里面的内设略作修饰,既不会伤到人又能保证了基本干净。弘昼一口气爬了上去,直接占了一个滑板坐进去。 松开的瞬间,他感受到了比自行车后座更飞扬的滋味。 绿荫遍地,自上而下毫无阻碍的下到坡地,似乎就是转瞬间的事情。弘昼的心情就像是荡鞦韆一样,爽快过瘾。 但是时间有点短。 停下来后咂咂嘴,觉得真的可以再来一次。 反正自己重来一回,脾气什么的都跟着重新新陈代谢过,面子什么都无所谓了。最重要的是,沉醉其中的可不只是他一个。 弘旺觉得很过瘾,拉着他就往上面跑。 一个人玩是玩,可几个人玩的滋味却大不相同。 弘昼明显的感觉肾上腺素在提高,有点回到打雪仗时候的滋味了。如此几次之后,弘暟像炮弹一样原路跑上去,弘旺则让他一同帮忙去推自行车上去。 能玩滑车的山坡不是开玩笑的,弘昼抬头再看一眼,「你想骑车下去?」 「是啊!多有意思!」弘旺说的时候,眼眸就是都放着光芒。 他真的很心动。 不等弘昼答覆,弘旺自己就推了上去,「快来帮我推。」 特制运动款的时候,弘昼有想过橡胶轮胎的。可惜橡胶树似乎是国外的特产,他就算有心会做也捣鼓不出来。所以其他的轮胎是兽皮包裹,而运动款的轮胎是纯木头的,只不过轮胎边缘是部分齿状。 这也是弘旺可以在这里载着他们两人走一段的缘故。 弘昼盯着轮胎在山坡上将草色撵走,留下它独特的身影,「……不是我乌鸦嘴,这坡太抖,你会摔个狗吃屎的。」 可惜,弘旺推着自行车扬长而去了。 弘昼阻拦不得,干脆站在山坡上看着弘旺坐在车上滑下去。两个大轮子的车自然比滑板更刺激,几乎是眨眼的速度呲熘的滑到山坡下,并且因着惯力还滑出很远的距离。 坡上的孩子们惊嘆不已,目光随之看去,是弘旺蓦然回首的惊喜神色。 「太好玩了!」 弘旺的眼睛里不仅仅是光芒,简直藏了一颗星星闪烁引诱旁人。 很要命的,弘昼看见另外一位带了自行车的阿哥也匆匆的回去了。用项上人头打保证,肯定是回去拿车了。 「弘昼来不来?」弘旺兴奋的把车又推了上来。 根据某方面的经验,还有男人的第六感来看,弘昼本能摇头,「别玩了,咱们去玩布库吧?赌铜板的那种!」 弘暟嘲讽一笑,「小阿弟,你也太抠门了吧?」 一个铜板能买什么? 真心没钱,甚至一个铜板都不想堵的弘昼,「……你们玩吧。」 弘暟早就跃跃欲试了,他连忙坐到后座上,「沖呀!」 第178页 「沖呀!」 在许多艷羡的目光中,随着弘旺的脚抬起,脚踏往下一动。两人一车顿时沿着坡度下滑,他们大喊一声,然后弘暟兴奋的站了起来,「嗷嗷嗷痛快!」 他踩在脚板上,伸展两臂感受风的吹拂。 喊声还在叫,但在瞬间变形尖了嗓子,「啊……」 弘昼眨了眨眼,车头扭摆两下,忽地翻车了。 车说翻就翻,弘旺直接铺在半山坡上啃草,身后的弘暟直接从弘旺头上甩飞出去。 山坡上欢呼声一滞,耳畔除了呼啸冷风声,完全的陷入了死静的气氛。 弘昼左看右看,见大多傻了眼,甚至是直接的看他。受到眼神示意,弘昼的心中唤醒了兄弟情义,抬脚下去高喊一声,「阿哥啊!」 他小跑下去,再加上下坡路的顺滑,弘昼发现自己的小腿有点跟不上这个惯力,脚下一个踉跄忽然想起一事。 弘旺可是八叔的独子!还是八婶心底里接受的! 弘暟是他嫡亲的堂兄弟! 不管是哪一个折了,他都别想干净。 弘昼干脆不剎车,顺着滑坡小腿扑腾扑腾努力跟上速度。等到快进的时候,忽然听见弘暟一道惊天哭喊声。 吓得他腿脚一软,直接跪下在地上滚了七八圈。 下面的奴才吓坏了,以为又要坏一位小主子,手忙脚乱的一把接住弘昼。 弘昼爬起来的时候,弘暟还在爆发惊天大哭声,躺在地上没有动弹的左手摸着右手。 骨折了? 弘昼上前戳了戳,「疼吗?」 「嗷嗷嗷……」 哈士奇似的惊痛声,弘暟哭得那叫一个惨绝人寰,偏偏不说话。叫人看着,就像是痛得说不出话一般。 趴在一旁的弘旺摇了摇头,爬了起来,他神色有些茫然的回首看着周围人。随后目光看向嗷嗷哭的弘暟,「弘暟,你额咳咳……」 弘旺一张口就像是噎了水,突地就从嘴里掉出一截白色物体,还有些许血丝。 看他嘴边挂着红色的口水,弘昼真的懵了,他左看右看,「那什么东西?」 弘旺低下头,他满脸呆滞的几乎趴在了草上。似乎有点摔了脑子的不适感。看见草地上鲜艷夺目的白色物体和血丝,将其捡起来放在手心上,姿态虔诚又难以置信的呵呵笑,「你,你看这是啥?」 「……」 「呵呵呵,我好像在做梦。」 「嗷嗷嗷……」 弘暟用喊声强烈拒绝梦境的可能性,不用弘昼言语,弘旺绝望的将东西紧握手里,仰天大哭,「我的牙!」 「嗷嗷嗷……」 「我的牙……」 「嗷嗷嗷……」 …… 两重奏在此起彼伏,弘昼想表示难过,内心里又很想笑,最后咬着牙根欲哭不哭的样子吩咐底下人,轻轻的把两位主抬走吧。 免得再丢人现眼了。 底下的奴才自然应诺,还有特意扶着弘昼起身帮他捡走身上滚来的草。 弘昼见此连忙避开,「不用了,快去叫御医!」 「是。」 三人热热闹闹的来,又热热闹闹的走。 特意回去一趟拿自行车的小阿哥姗姗来迟,望着这副阵势惊呆了。 「还玩吗?」 「不玩了罢。」 「那玩什么?」 「布库?」 …… 弘暟躺在床上哀嚎,他站得高,因为事情突然的摔跤,所以条件反射的用手去撑了一下。这一撑一摔,手真的是骨折了。 御医替他固定住手臂,他的金豆子一直在掉。 胤禵在旁看着,既心疼又烦躁。再看一边捧着缺牙哭的弘旺,他头痛不已。 康熙坐在一侧,望向弘昼,「说说,怎么回事?」 弘昼自然是如实回答,包括自己的真心建议。他说的都是真话,再加上在草地上打过滚的样子,实在是有辱平日的干净整齐。 不看外伤,弘昼才像是受伤的人。 尤其是红通通的一双兔子眼睛,满眼都是内疚和自责,「早知道我这嘴这么灵光,就不咒阿哥们了。」 康熙嘴角动了动,眼里隐约的露出笑意,「忠言逆耳如良药苦口,这是他们自己咎由自取。」 胤禵闻言也是无语,尤其是弘暟从嗷嗷叫到嘤嘤叫,衣袖都被他拽着又皱又湿的。他自来教育孩子都是爽快男人,这么小气可怜的,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伸手戳了戳弘暟的额头,「你这小子,不会是出来撒野痛快,不想回去读书才折腾的?」 弘暟明显的愣了一瞬,望着胤禵又是哇的一声,「我没有!」 「我月试可是甲!」 「阿玛你果然更疼弘映!」 弘映是胤禵侧福晋所出的庶三子。 一个偏宠的帽子盖上去,胤禵发现康熙看他的眼神都不大对了,身边的弘明心疼不已,连忙夺过拽着胤禵的手,「乖阿弟,来阿哥帮你吹吹。」 皇家的阿哥自来成熟,可九岁的弘暟明显是个得宠的小阿哥。他哼哼唧唧的抬起手,「吹。」 两兄弟亲亲热热,胤禵顿时显得很生分突兀了。 弘昼看了几眼,将肩膀上的一根草扔了,脚下蹭蹭的挪到康熙面前。娇弱的抬起右手,「玛法,弘昼的手手疼。」 「……」 第179页 胤禵眉头一动,很意外的掉了一身鸡皮疙瘩。 四哥家的小五可真是……想得美。 「好,玛法帮弘昼吹。」康熙露出慈爱笑意,不仅接了弘昼的小手,还将他整个人圈在怀里吹吹。 「还有这里,」弘昼指着手腕,「我看见阿哥们摔了,跑下去的时候在地上被草割伤了。」 康熙很心疼的点头,当真对着手腕吹吹,还叫人拿药来给他擦。 胤禵生生的打了冷颤,他看着毁容的弘旺和悽惨的弘暟,荒谬之余,莫名其妙的有种天道好轮回的感悟。 不过记忆中占便宜的是自己。 弘暟的伤看着严重,也确实伤的不轻。伤筋动骨一百天,就算是小孩子也不能马虎,所以一应的外出奔波活动都被制止了。 弘旺当时是趴在地上的,侧着脸绊下去,摔断的牙是侧面的一颗。只要不是大笑露齿,基本上很难看出。可即便如此,对未养成龙傲天酷炫霸拽的弘旺来说都是致命打击。 所以他抑郁了。 弘昼不得不当一回心理医生开解,弘暄时常来找他,便随着一同。 因为弘暟的手不方便,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做。就连打叶子牌,都要奴才在旁边帮他拿牌。玩了两趟之后觉得没意思,身边的同龄的伙伴一下子少了两个,弘昼才热闹了两天又安静下来。好在弘暄爱热闹,常常有好玩的都会带上弘昼。 不过那些小阿哥们看见弘昼,都显得有几分忌讳。有时候他想要说什么,都能明显感觉他们的视线焦灼在自己身上。 弘昼觉得,下一回再来围场肯定没什么人会玩滑草了。 事实上不用下一回,从那一天到离开,滑草的氛围明显淡了下来。去玩也可以,身边的奴才更多几个守着罢了。甚至年纪小一些的阿哥,只能从半山坡上滑下去。 因为这事,算是主人公的弘昼就得到了部分怨念的目光。 不过这些都不在意了,弘昼收拾包袱屁颠屁颠的回京城了。此行回去和上回一样,匆匆直行毫不耽搁。 弘昼直达皇宫里去,下马车跟着康熙去了干清宫。才进去,就看见各位伯伯叔叔们,还有两个来月不见的胤禛。 久别重逢,再加上一路上的滋味无穷,弘昼有点燕子归巢的急迫感。 「阿玛!」弘昼低喊一声,跑过去一把将胤禛抱住。 胤禛稳稳地接住了他,脸上扬起一丝笑意。 弘昼借小跑轻跳的劲挂在他脖子上,像以往般凑近去亲,「好想你啊!」 胤禛一怔,头蓦地往后仰了仰。,, 第63章 小学生阿哥 弘昼受伤的看着胤禛, 怎么回事? 胤禛一本正经的托着他,「这般年纪,还不知道稳重。」 胤俄嗤笑一声, 「说得好听, 你手倒是撒开啊!」 「四哥哪捨得!」胤禵随着揶揄打趣,他已经在阿玛那里被深深洗礼过了,面对胤禛的故作姿态,只觉得过于的矫揉造作欲擒故纵了。 胤禛的眸子看向周围, 发现兄弟们都是揶揄又羡慕的目光,写满了看戏二字。 下一瞬弘昼对着他的脸狠狠亲了一口,然后得意的嘿嘿笑,「阿玛,想不想我?」 「……」 胤禛抿了抿唇, 将弘昼的衣领拎高带他下去, 「汗玛法一路奔波辛苦,儿臣就不打扰了。」 「嗯。」 康熙应了声,看着弘昼点头,「儿行千里,快回去吧。」 「好,弘昼明日再来给玛法请安。」 老人家慈爱低笑,目送弘昼离去。同样身旁跟着走的胤禛, 他明显感觉自己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胤禛扫了一眼弘旺弘暟, 神色不显的拉着弘昼离开。 去永和宫。 不仅是弘昼长远在外, 胤禛自己也不是经常进宫请安的。如今两父子都在, 德妃早就叫人备着一木几的吃食放着,还特意的站在院门里等着。 眼角扫到弘昼小跑过来,德妃连忙笑起,张开双臂。 弘昼短腿扑腾扑腾的冲过去,一把抱住德妃的腰。别看这位老人家已经颐养天年了,可她的富态基本就长在脸上,身上依旧是玲珑有致,凑进去能闻到淡淡的花香。 他习惯性的闻了闻,「玛嬷好香啊!」 「真的?」 「是菊花!」 「你这小鼻子!」德妃听了一乐,当即笑开眼,露出眼角的褶痕。 弘昼抬头看她,「玛嬷又香又好看,下次玛嬷一起去木兰围场好不好?」 德妃嘴角含笑,自然的承认了上一句,只推辞道,「玛嬷老了,走不动了。」 「不老不老!正好让蒙古的格格们看,玛嬷才是草原上的月亮!最好看的那朵花!」 「耍嘴皮子,我哪有这么好看!」 「有的有的,有个福晋听说是草原第一美人,可我偷偷去看了,又黑又丑的,玛嬷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弘昼特意伸出手,比着长出来的微末指甲,「就这么多,再多我都看不下去了。」 胤禛摆手拍了他的后脑勺,「休得乱说。」 有第一美人的福晋,虽然有夸大其词的可能,但也绝对是有真的姿色摆着的。怎么说,也不应该由这么一个只认白白好看的小阿哥评论高低。 胤禛觉得,很有必要敲打一下,再抬头看向德妃,「外面风大,额涅先进去罢。」 第180页 德妃淡淡的看他一眼,垂眸在弘昼的后脑勺上摸了摸,一边拥着往里走,一边心疼安慰,「乖弘昼,不疼吧?」 弘昼摇头,由着她轻柔按摩道,「阿玛没有去,不然肯定知道我没说假话。」 「去不去都一样,他又不像咱们弘昼,心里时时刻刻都记挂着人的。」 「谁让玛嬷是天下第一好的玛嬷呢?」 德妃顿时笑得合不拢嘴,喜滋滋的拉着弘昼坐到炕上去。 弘昼面对一整个炕几的小吃小食,顿时口水横流,「这些都是可以吃的吗?」 「这都是娘娘大早叫人做的,巴巴的就等五阿哥来吃了。」和月笑着在旁说道,手里端着一茶碗,「这是娘娘给王爷备的三清茶。」 胤禛颔首,如今外面秋寒入冬时,抚着这温热的茶碗人不自觉的就暖和起来。低头啄了一口,看着茶碗里舒展开的茶叶,嘴角不由得上扬起来抬头看向为他备茶的德妃。 「来,吃这个蛋饼。你阿玛说得对,人还是不能夸大其词,有一说一才是好孩子。」 弘昼听话的咬下半边蛋饼,「有玛法玛嬷,还要阿玛额涅的教导,我怎么会说谎呢?是有个小格格就经常在玛法前转悠,可她长得真不好看!」 他愤怒的将蛋饼咽了下去。 德妃听得来了精神,「来喝一碗绰科拉。」 弘昼伸头看了一眼,「哇!」 「这个甜而不腻,你肯定爱喝。要不是这段日子皇上不在宫里,还真的分不到这些。」德妃很是得意说道,毕竟这是皇上喜爱的西洋饮品,进贡的少。 也是少数成功推销给康熙的西方食物。 弘昼心里道,这绰科拉现在稀罕,但在后来也就是甜食爱好者和情人节的时候才能大卖的产品。 因为绰科拉就是巧克力!而且是泡着白糖水喝的巧克力! 在弘昼看来,这就像是水果炒菜一样的黑色料理,偏偏康熙很吃得惯。听闻早几年病的时候,用药之后都会来一碗,喝的那叫一个美滋滋。 奇怪的是,康熙这么喝竟然还保持了苗条的身材。而德妃作为爱惜外表的女人,嘴上挑剔着也不会吃这个。 所以她真的是为了弘昼留下的。 这样的盛情,弘昼真的是含着泪水都要夸好喝。他在心里深呼吸准备着,但真的喝下去的时候,他瞬间惊艷了。 「好喝!」 「是吧?那就多喝点,我这里还有很多。」 「嗯嗯嗯。」 「你说的那个格格,是什么人?」 「就是蒙古什么什么部的一个亲王之女,今年……」 弘昼一边吃喝一边叙说,德妃托着腮帮子看他,时而的推一盘点心过去,时而点头回应。 祖孙两俨然沉醉在话题之中,气氛也是无限的美好。 眼看着弘昼的两腮几乎没消下去过,还有德妃笑意扬起的脸,坐在一旁没人搭理的胤禛又啄了口茶。 嗯,有点淡。 又好似格外冷冽清香。 弘昼巴拉巴拉的吹了好大一通,顶着七八分饱的肚子又陪着德妃用过午膳。只可惜他吃不下了,特意给他备的几道菜也只能浅啄两口。 即便如此,胤禛也是沉着脸色来说他,「吃食只用七八分,口腹之慾都不懂的控制,太傅教的全都忘了?」 弘昼谦恭低头,「我就是吃着好好吃。」 「本宫备的吃食,老四意思是指摘本宫不体恤孩子,还铺张浪费不知勤苦?」 「儿臣只是说弘昼,并没有这个意思。」 「那不就是在说本宫的不是?」 胤禛皱了皱眉,他教育孩子向来都是有分寸的,也不爱惯着。但是额涅发话在前,他顿了顿,低头认错,「是儿臣嘴拙,还请额涅莫气。」 「气什么气,显得本宫多小气。」 德妃哼了一声,拉着弘昼又亲亲热热的说了些话,祖孙两才笑着松手散去。 弘昼乖巧的跟在胤禛身后,伸手去拉住他的手,「阿玛走慢点。」 胤禛垂眸,看着弘昼垫着脚尖,一副不敢颠簸肚子的小心,又气又好笑,「出去一趟,肚量涨了不少。」 就知道要翻帐。 弘昼觉得自己应该给渣爹一个面子,低头认错,「是我错了。」 胤禛张了张嘴,嘴边的话一转,「你这回出门,听说和弘暟关系不错?」 「嗯,还好吧。」 「滑草的事情,你和爷说说?」 弘昼觉得自己一整天说了不少的话了,可是看着胤禛那沉着平静的语气,又嘚吧嘚的继续说了起来。反正他没有做错,康熙也把这件事情定下来了。 渣爹连玛嬷都不敢反驳,还敢质疑玛法的决定? 胤禛当然不会质疑,不过弘昼不像以前一样高兴蹦跳,牵着他的手踮脚说话,这也是不错的感受。 挺好的。 弘昼在车上闲着没事,伸手在肚子上推了推,可以明显的感觉到涨腹的滋味。忍不住多推了两下,等到了雍亲王府门时,下了马车弘昼忽然想起一事,「玛法,狼桃您种了吗?」 「种了,不过等结果要明年了。」 按照他吃到果子的时间来算,还有大半年的光景。弘昼一想,莫名的想吃一口。但是现在的农业生产水平还属于落后时期,更加做不到随心所欲的四季皆有食物。 第181页 话说,扦插嫁接什么的怎么捣鼓来着? 好像要多菌灵和生根水? 弘昼从记忆深处里挖出两个名字来,家里有两个女人在。天台院子里有很多的绿植物,他隐约记得有那么两样东西会偶尔用到。 但这些涉及到化学的知识,自己还不爱养植物,弘昼就是想起来都徒劳。想了想去,还不如等明年年月到了之后吃新鲜的狼桃。 任何食物都是应届的才真的好吃,就像是如今的绵苹果一样。吃惯了后来的水苹果,弘昼根本吃不惯,还会省下一口给大花小花吃。但心底里很清楚,除了口感不同之外比后来的苹果好吃多了。 弘昼心里泛起嘀咕,就看着胤禛自己先去了万康阁。那里有嫡母和小福宜在,弘昼跟着过去请了安,把手信递送出去。之前弘昼就常常不见人,再跟着直接出了京城,福宜见他像是陌生人一样。等到弘昼蹲下来陪她玩,她才恍然亲近起来,拿着手信很是稀罕。 乌拉那拉氏看他风尘僕僕,耽搁到如今才回来,心中明白是如何情形。没有多挽留啰嗦,叫他快回去留听阁。 留听阁里,听音等人早就备好了东西,就等着来迎接弘昼。所以他人还没走近,就见一奴才看他像是见了鬼一样。在转角处转身就跑,嘴里还低呼着,「五阿哥回来了!」 「五阿哥回来了!」 临近的院子闻了声响,有人走出来看。 弘昼都没有反应过来,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回家路上,竟然出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出来请安招呼。他不用怎么回礼,但是步子也自然的放慢一些,微微点头应两句。等到进院子时,余光能瞥见两个小奴婢一脸的惊喜。 「……」怎么回事? 不就是出门熘达一圈吗? 弘昼疑惑一瞬,然后就被耿氏一把抱在怀里。 奔波了一天,扑了三位大佬了,这还是第一个主动展开臂膀将他按在怀里的。弘昼嗅着这干净无香的味道,伸手回抱耿氏,「额娘。」 「诶。」 耿氏眉眼温柔,轻轻地应了一声,手心在后背似有似无的拍抚,「受委屈了?」 弘昼摇头,「怎么可能!」 耿氏闻言笑出了声,「那和额娘说说。」 「好。」 弘昼直接躺在美人榻上,摘着路上有意思的说了两句。大概是饭后思暖的缘故,放松下来后眼皮也跟着耷拉下来。不过一会儿,人就迷糊着睡了过去。 耿氏将薄毯拿来给他盖上,自己坐在一旁捲起一本蒙古游记看。 看书的时候,人都是跟着文字走的。尤其是足不出户者,文人写了什么她就觉得是如此。不过听着弘昼方才说的话,再回来看来就有了差异。 这不是糊弄人么? 耿氏翻了两页,觉得自己上当了,干脆起身去外间的小书房里提笔写字。 听书在旁帮忙研磨,「格格是要给老爷写信?」 「不是。」耿氏嘀咕道,「这书你买错了,胡说八道不可信。」 纸上落下很客气的建议二字,听书受教点头,「那奴才等下和外门说一声,定要让店家送到文人手里。」 文人们靠着一点笔墨营生,腹中有墨水的自然差不到哪里去。有一些落榜,不能考取功名者,便在此处发挥余温。但这是指混得好的,有些放不开的,或是还要考读者就会写一些别的。别的不说,话本游记等都会得到部分人的喜爱。有人追捧着买,再后来有人追捧着送上长篇的建议。 在耿氏看来,不管是哪一种都不应该胡乱来写。所以她忍不住,自己也写一篇。至于文人看了什么反应,她是不管的。 等她写得痛快了,又让听书送出信后,弘昼还睡着。走近过去的时候,还能听到沉睡的鼾声。 显然是累极了。 留听阁的人见此轻手轻脚,等到前面差不多要聚齐人吃饭的时候,耿氏这才特意提前叫醒他。洗漱更衣一番,两母子按时的走过去。 一家子不需要太多的规矩,但是因为人口也不少,所以分成了两桌。一桌是耿氏和几位格格且是所坐,另一桌则是胤禛等人。乌拉那拉氏坐在上面,手边是福宜,紧接着是年氏和李氏。 弘昼看了一眼,和平常一样坐在胤禛的身旁,另一边是弘历,然后就是弘时挨着李氏。 和平常一般,弘昼先给胤禛夹了两筷子肉食,而后分享了半碗蒸蛋给福宜,之后坐下来享用胤禛投桃报李的青菜。 说实话,跟着康熙出门吃香的喝辣的。弘昼这段日子明显的感觉自己吸收了营养,肚子里有货,对于吃青菜也不觉得难以接受了。 但等他吃了一口后发现,自己身前穿过了一双手。 是弘时端着一盘素菇,「这道菜清淡可口,阿玛尝一尝。」 然后就把素菇放下了。 胤禛见此夹了一筷子,微微点头露出淡笑,「不错。」 弘昼把这口咽了下去,夹了一筷子面前的羊头片汆小萝蔔,小萝蔔清甜的,他咽下去后眯了眼睛。 这个情景,怎么看都觉得很熟悉。 三哥这是…… 弘昼心里思绪明白,余光扫到渣爹受用的神色,低头认真的用饭。既然有人给他殷勤送菜,那就没必要自己凑热闹了,不然闹哄哄的像是吵架,多尴尬。 不过弘时的性子不是这样,除了积极两下外再没有别的动作。 第182页 平静的用过饭,闲说两句后又散了。 弘昼回头让石中帮忙,把自己的手信顺便送给年氏等。好歹曾经也是一同去过的人,表面上的关系总是不差的。 按照听音说的,这位年额娘已经完全代替了当初的李额娘,宠爱如日中天,就差一个子嗣了。尽管如此,年额娘的性子还是很好。这几年过去稚气脱去,不再直言出口呛人,待耿氏等都是温和友善的。 弘昼很记得李氏的作态,自然显得年氏为人珍贵。送过去的手信,自然也更用心。 年氏没想到他做的这么妥帖,特意叫人传话多去永佑殿书房。 永佑殿的书房就是弘时的梦魇之地,加上年末胤禛不再忙碌。弘昼皱了皱眉,一时半会儿没在意忙别的去了。 先是天冷烧地龙,看见有人提着炭去后面台子里烧,弘昼蹲在旁边问,一日所需到底是多少,再换成现钱。 得知后,弘昼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这个地龙果真是权贵富足才享受得起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几乎一半是冷天。其中大半时间都烧炭,这笔费用足以让穷苦人家一年里吃好喝好了。 就是用余温和热气来导热,烧了一段日子后屋底里自己也有一定温度。 弘昼走到后院打转,这地龙的导热方式很简单,甚至和后来的水空调是差不多的意思,只是后者更加细緻,不仅能冬天保暖,还能夏天凉快。 不过夏天的冷气,还要软管等才可以。这些东西就算能有,也不能一下子就拿到,更不要说找一处房子把地板都撬了重建一回。 渣爹肯定不允许,除非自己拿钱买房子来试。 对嚯,身为穿越的宠儿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的一套房子? 弘昼拍了拍手,摸着空空如也的手心,最后沮丧的放下这个决定。算了算了,他是个穷鬼。 好在他没郁闷多久,康熙那里有了消息。递交的转向差速器是有用的,底下人尝试着调整,最后做了两辆四轮马车。前有两匹马儿拉动,如此可拉动的东西重量也是两轮的倍数比。弘昼闻声后过去察看,做的确实是不错,也还有待进步。 尤其是车轮,改良成齿状后,马儿拉动的时候明显更有力多了。 不,如果有橡胶呢? 弘昼又习惯性的想像反问一遍,最后把自己难住了。一种自己都没见过的东西,他要怎么自然的去说出其中作用呢? 平时也没看这方面的书,橡胶树的作用大概还没被人而广之运用。 弘昼心里犯难了,表面上不显的回府去。他还有学业上的落差需要补课,所以玩了一段日子后又恢复到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节奏。 这都是经历过的事情,弘昼早已习惯了。他安静乖巧的忙着读书,直到几近年前的日子,生辰到了。 皇家子弟一旦入了尚书房,就和康熙差不多,几乎是全年无休的状态。不像官员,还能间断有律的休沐。弘昼自然不能免俗,耿氏给他下了一碗寿面,盯着他吃过之后才进宫去了尚书房。 弘暄等人知道后,还嚷着要给他办一场寿辰玩耍。 几岁的孩子办什么? 默默地收了康熙等人的礼,弘昼低调的回府去找胤禛拿钱。 康熙显然都替他想好了,早前就问了胤禛钱的事。所以弘昼不用做什么,过去就能拿回所有的钱。 有这钱,还愁不能搞事情? 虽然比不上九叔那样的富足,可好歹同龄里他是自力更生的大富豪了! 弘昼自信满满,颠颠的跑去书房。 他想好了满腹的话,过去的时候看见门前站着不冬。 那是弘历身旁人。 书房前的太监见弘昼来,微微低身,「五阿哥安。」 「发虑宪,求善良,足以…」是胤禛在读《礼记·学记》的开篇。 弘昼站着听了两句,点点头便转身走了。 常通担忧看他,「五阿哥?」 「没事。」 除了他,渣爹还有二子二女,就算是偏爱也不能完全冷落了别人不是?他能理解的,嗯,能。 弘昼冷静的回到自己的屋子,径直关门扑在床上,扯过被子掩头后啊啊啊低吼。 能个屁啊! 这可是我生辰! 弘昼不高兴的打滚低吼,在床头和床尾之间徘徊出气。他心里郁闷不已,连晚上的小宴都没有心情,卷着被子闷头睡觉。 心情不好的时候,最适合睡觉了。弘昼闭着眼睛数绵羊,一只羊两只羊……三百七十八只羊…… 『吱呀』 「五阿哥醒了吗?」 弘昼没有理,听音又喊一声。屋子里只有轻巧脚步声,坐在床榻边上。 蓦地一声幽嘆,低沉温柔,「宝贝,快起来。」 宝、宝贝? 弘昼无声呢喃,十指自然蜷缩发麻。 真肉麻。 不过他喜欢,嘿嘿。 第64章 小学生阿哥 「今日是你的生辰, 阿玛特意给你备了礼物,见了定然高兴。」 「大家都在等着你,元福听话。」 像是春困后甦醒般,胤禛的语气慵懒而缱绻的喊了一声。没有半丝窘迫和为难,声色轻柔呢喃着, 如春风卷在人的耳畔,再轻轻地拂到心尖上跳舞。 真刺激。 弘昼在被子里眨了眨眼,呼吸的热气在鼻尖上回荡着微微湿气。今年的冬日好像没那么冷,一句话就勾得他浑身鸡皮疙瘩,随之发热起来。 第183页 从他在肚子里旁听, 弘昼一直觉得自己是雍亲王府的撒娇担当,很有能屈能伸的气势。直到此时此刻才觉得, 这是一种血脉上的遗传。 难怪他怎么哼唧撒娇,渣爹都能淡定自若的接受,丝毫没有伯叔们的尴尬和惊诧。 敢情这才是个情话高手。 弘昼感悟明白了, 耳边在几声亲昵的元福宝贝里听到了最重要的一句。 「……再不起来, 马车就不给你了!」 他忽的就翻身起来,看着面色带笑的胤禛很想伸手抱住,但下一刻恍然想起的两手环抱身前,笑容收回努力装作很凶的样子,「哼, 我不信!」 「不信?」 「阿玛总是骗人, 在我心里已经没有可信度了!」 诚信问题都是父母教育儿女的头等大事, 往往很多长辈们无从教育, 就爱玩狼来了一类的把戏。胤禛没有这习惯,他也不屑于此方式。所以他不明白弘昼的意思,甚至觉得莫名其妙,「为何没有?你可是阿玛最宝贝心爱的孩子。」 说谎话不打草稿! 别以为他没看见福宜夹在你脖子上骑马! 他长这么大!骑过一次吗! 弘昼想着就气愤,「哼,我才不要当最宝贝心爱的孩子,明明连狗都不如!还有马车你已经骗过我一次了!我才不信!」 他发自肺腑的吼出青春疼痛,抬头看见胤禛一脸茫然惊愕的神色,弘昼更觉得不高兴! 竟然还毫无自知! 不过要是他明知故犯才更讨厌吧? 念头在脑子里摇摆一瞬,反正怎么说都不对,都不应该! 「自从你种田之后就再也不疼我了!眼里只有三哥四哥和福宜,我一个人在宫里那么可怜,你也不来看我!就连今天生辰都顾不上我!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什么话信!」 「哼!」 弘昼愤怒的转过身,拉着被子就要躺回去。 胤禛被他巴拉巴拉的吐槽一顿,整个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脸上更是怔愣皱眉,呆住了。 这孩子……怨念这么重啊? 但是真心来说,弘昼真的是他打心眼里最纵容宠着的了。整天上蹿下跳没有定性,已经比弘时弘历要得意很多了。 不过弘昼这孩子……出世的时候多可爱啊! 迫不及待的在他怀里出生,看着人都是笑嘻嘻的,小时候是完全不懂的安静乖巧。最喜欢的就是爬在人的怀里张望四周,又或者摸他的脸和辫子。 到底是宠惯了。 胤禛觉得自己应该理解这其中的落差,弘昼的性子爱玩,长大了些就整天在尚书房出来又去如意馆。除了爱问为什么,脑子也跳脱外,其实他还是最听话懂事的,还懂得上进折腾什么发明赚钱。 见了人还喜欢黏糊撒娇。 老父亲深感小儿子的委屈,欣然认错道歉,「是阿玛不该,可院子里的马车是真的,还是你要的四轮马车。」 被子里瓮声瓮气的传来一声,「真的?」 「真的,元福知道自己做什么,那些钱阿玛也都还你。」 被子下身影翻了一下,「本来就是我的。」 「从今日起,你就要打理自己的俗物。如果随意买卖亏了钱,阿玛可不会管。」 「哼。」 「日后你的月钱……」 被子底下钻出一颗脑袋,一双眼睛乌熘熘的盯着胤禛,沉默而颇有气势的看着。大有一种你要是扣钱不给,他就要扑出来拼命的模样。 「自己记得回来拿。」胤禛轻轻道了一声。 弘昼想着自己习惯了宫里的日子,一度过得乐不思蜀的心情,乖巧的点头应下。他伸出手来,扯了扯胤禛的袖子,仰头眨了眨眼,「阿玛,我有马车的话,你下次出去带我好不好?」 「带你?」 「嗯嗯,四轮车就玛法和咱们有,坐出去的话多有面子呀!而且你总是自己偷偷出去玩,我越想去!」 弘昼很可怜盼望的说道,胤禛嘴边还有雪衣的话咽了下去,想到他之前的控诉哀怨点了点头,「那就等过年时,寻个日子出门。」 「好,拉勾!」 弘昼伸出手来,将胤禛的小拇指勾住,大拇指按了按,「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得就是小猪!」 「好,小猪。」 「下辈子也是猪!」 「……该起来了。」 胤禛心里嘆气,差点忘记过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了。 结局超出了预算的满意,弘昼喜滋滋的掀开被子,攀爬着抱住胤禛的脖子道,「等等,我要抱一抱。」 「差不多出去了。」 弘昼没依,「就抱一下下。」 以前他几乎每天都可以扑到胤禛,后来隔三差五不见人,但是因为在王府里,胤禛回来后总会突然出现在眼前。像这一年里聚少离多,身边的兄弟姐妹还有了争宠意识后,弘昼更觉得拥抱实在难得。 弘昼习惯性的从鼻下轻嗅两下,肯定的说到,「阿玛,你没有抄经了吗?」 作为一个重字的文艺中年,养生日常就是焚香抄经。久而久之,胤禛身上的味道就染上了几分。 胤禛听到抄经二字,自己都觉得有些陌生,远离政事没有烦心,还需要抄什么经?他会心一笑,摸着弘昼脑后的小辫子,「不得空。」 弘昼嘿嘿笑,肩膀耸了起来,「真羡慕,我天天都要写字看书,阿玛你闻,身上全都是墨水味儿。」 第184页 说着摇了摇头,「喏,脑袋里全是。」 脑袋里能有墨水? 胤禛觉得果真是孩子,说这话就露出稚气来了。但他是个很捧场爱子的老父亲,所以他一巴掌放在弘昼的脑后,轻轻的推了两下,「没听见。」 「……」 两父子又抱了会儿,等到弘昼心里那点腻歪的心情散去时,拿出男人的利落劲儿来。果断的松手,下床穿靴子。 他要去收车了! 四轮车和他在宫里看到的一样,因为这车的可行度一定程度上可以替换马车,出市的话不是小数目。弘昼不能像之前一样,直接就和胤禟一起简单买卖。但是康熙还不至于说占小孙子的便宜,最后爷孙一同商议和独轮车自行车一同,挂上一份官方版权认证在如意馆里。 生意则推给官方去做,弘昼只需要在里面抽取极少的部分就是。 大约是金钱的力量,弘昼记得康熙当时面色微红,很高兴的样子。 这笔钱属于长线发展,弘昼不急于马上有收穫,他上下观察了四轮车一眼,「阿玛,可以给车画画吗?」 「画画?」 「你看着灰不熘秋的,画点五颜六色的多好看!」 「随你。」 胤禛无所谓,反正这是弘昼的车,孩子喜欢五彩斑斓的就不说了,只要不是太奇怪就好。 小老爷似的背着手查询一番,弘昼很满意的和胤禛手牵手吃饭去了。 如常是按着弘昼的生辰日子来,前后过寿的耿氏和钮钴禄氏一天同过了。因为胤禛插手进来,所以这个三人寿宴比前几年都要盛大。 但是再盛大,也就是一家子吃饭而已。 不同的是,弘昼身为主角很自然坐在了胤禛的身边。两父子已经培养了感情,乌拉那拉氏笑着夸了他两句,很贴心的送了他一张自行车的遮风氅,祝他学业进步有成身子康健。福宜在旁边巴巴笑着,不等年氏说话,便急忙拿出怀里的一个小瓷人递来,「这是给阿哥的礼物。」 小瓷人是一个身着赤色常服的小格格,弘昼接过认真的看了看,「这不是你吗?」 「对啊!」福宜歪了歪头,她抿唇笑得很是乖巧,面上两腮还带着粉红色,「以后阿哥出门去玩就带着她,想福宜了就看一眼,知道吗?」 她还好似很替弘昼思考的说着,小手在身前牵着,眼睛里带着星光。 弘昼自觉的点头,还展臂抱了抱她,「谢谢小福宜。」 「不是小福宜!我长大了!」 「知道了,小福宜!」 「小阿哥!」 「诶!」弘昼一点都没有不高兴的样子,他本来就是最小的哥哥,叫小阿哥不就是独属于他的称呼吗? 这是一辈子都改不了的,除非底下再来一个弟弟。 这个机会,很有可能就是想在相处不错的年氏得到。 想到之前她提醒自己多去书房看看,弘昼闹不准她是看笑话还是怎么,但她送的礼物很得心意,竟然是一条火红色的长鞭。 年氏特意低声在他耳边道,「那郡王格格的事情我听闻了,这个留给你防身。」 「……」弘昼笑意一滞,深呼吸后解释,「我是让着她。」 「是是,你让着。可你下回再遇见了,直接一鞭子把她绑了扔在一边不是更好?」 弘昼觉得年氏说的很有道理,很是受教的点点头,「谢谢年额娘,弘昼明白了。」 两人相视而笑。 众位长辈们给了礼物之后,弘时弘历兄弟之间送的就属于礼轻情意重,意思意思就好。一众人聚在一同乐呵呵的吃过饭,亲近的叔叔还有堂兄弟们也跟着送了礼过去。弘昼将东西手下,在等待最后一碗寿面时,叫他意外的是宫里熟悉的两个传教士,还有宫外的法语俄语传教士们竟然不约而同的给他送了生日蛋糕。 送来的时候还一本正经的解释,说他们欧洲国家从中古时期就有这个习俗。在人生日的当天,是灵魂最容易被恶魔入侵的日子。所以亲人朋友都会齐聚身边给予祝福,并且送蛋糕以带来好运驱逐恶魔。 这种代表了古老宗教神话与奇蹟式迷信的象徵,乌拉那拉氏等人明显的不能接受。不过传教士在大清多年,始终没办法成功的推行宗教信念,他们也无心于此。生辰蛋糕并非普通人能吃到的,他们高兴的给弘昼唱生辰歌。 弘昼坐在正中间,他看着面前四个小蛋糕,整个人又陷入了那种中西合璧的古怪感。他既感到高兴,又分明的能从中看出察觉,提醒他这不是他记忆中的时代。 但不管怎么说,对比前几年的寿辰,弘昼看到了这一年的收穫。 随着生辰歌的最后,弘昼闭着眼睛给自己许愿吹蜡烛,之后再给每人切蛋糕吃。彼时的蛋糕没有什么花样,模子都是木雕凸版来烤制,上面还是一些坚果点缀着。但是蛋糕的喷香柔软,很自然的俘获了福宜的心。 她一连吃了一块半,最后乌拉那拉氏不许再吃的时候,看着很是委屈不开心。 弘昼见此省下半个给她,反正天气凉快放的住。 福宜高兴极了,肖似乌拉那拉氏的眼眸像是天上弯钩莹莹发光。 寿宴散去,弘昼站在一边喝茶刮脂,一边看着耿氏坐在炕上幸福的清点物什。 弘昼的东西翻倍的增多,宫里两位老人家的东西比以往更重,连带着一些叔叔们都记住还有个过寿的小侄子。同理的,他手上还有一些传教士送的洋东西。耿氏差一天过寿的生辰,略亲近了解的都知道,送东西自然也会带上她一份。 第185页 他们母子收穫满满,耿氏特意放了两个匣子,先将金贵的摸一摸看一看,之后放进去收好。而后一些可以换用的,陈嬷嬷也在旁帮忙拾捡分类。 耿氏看着一个小钟,很是稀罕的捧在手心上看。 弘昼很财大气粗的一摆手,「这个就放在额娘的床头。」 「这么好的东西,额娘用不上。」耿氏拿着布巾擦了擦钟面,轻轻的放在一侧。 她方才笑得眼睛都找不到了,看着就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心里就是很喜欢。 「我那里早就有,额娘你用吧!我的东西,不就是您的吗?」 「胡说,怎么是我的!」 「我这人还是您生的呢!额娘,你可不能不认我啊!」 弘昼作怪说话,耿氏听了直笑,「好,那额娘就占点元福的便宜。」 「这是应该的!不是占便宜!」 弘昼连忙纠正这里面的言语错误,耿氏不以为然,「你现在年纪小这么说,等到大了有了媳妇可就不是这样了!」 「额娘说的是,」弘昼很认可的点头,「等有了媳妇,就是两个人孝敬您,确实不一样了。」 「又耍嘴皮!」耿氏白他,心里头却像是吃了蜜一样。 自己就是年轻过去的,怎么能不懂年轻媳妇的心事?不等到孩子分府出去,耿氏不觉得自己的身份真的能让未来儿媳妇高看,说孝敬这话也就是好听而已。 可这好听的话,听得就是畅快! 耿氏清点的精神头更好了,整个人扑在里面忙的不亦乐乎。尤其是嫡母送的那一套头面,她喜欢的不得了。看见就坐到梳妆檯前,认真的簪上再顾影自怜的欣赏。 弘昼身为正主反而被冷落着。 这会儿不早了,弘昼有点怕她兴致来了,又说要给他试衣裳试佩饰。他现在可不是就地就可以随便脱的年纪,还要在屏风后进进出出,光是想想就觉得骇人恐怖,索性偷偷地自己跑回去歇息了。 明天还要上学。 弘昼觉得,关于自己从尚书房改学到如意馆的事情,真的需要提上日程了。只是他的月试成绩不能差,不能就没了谈判的底气。 好在年节就在眼前,上了几天课后,弘昼终于得到了自己的短暂年假。 和往年一般进宫去露脸吃饭,跟着兄弟们嘻嘻哈哈的打雪仗。看见有人坐冰车玩,弘昼灵机一动放出了白白。就像是做小马车一样,不同的是这里的地境开阔,抬手一个花球滚出去。 一双二十四金克拉的狗狗眼闻风看去,尖锐的爪子在冰面上留下薄薄的一层痕迹,身影一闪连同身后的弘昼被托着向前滑行。 弘昼用脚抵着冲劲,抬手去感受冬日的风,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温度。 弘暄等人在旁看得羡慕不已,尤其是后来白白上了瘾。一到冬天路面带冰,它的运动量就直线下降,好不容易有一个可以运动又能带着小主人玩的,白白很乐意的咬着绳子找弘昼。 弘昼觉得很有意思,裹紧嫡母送的大氅还有帽子等,出去兜冷风。每每如此,跑到后院的时候墙头上多会多一个脑袋。 弘旺趴在上面看的眼红,可是他不能输阵,吸了吸鼻子就是嘲讽话,「你冷不冷啊?」 弘昼大爷似的坐在一团,他给自己加设了安全带,此刻大氅里的小手正安逸的抱着汤婆子。抬起唯一露出的眼眸,大声道,「你冷不冷啊?」 「不冷!」 「小爷也不冷!」 弘昼悠哉悠哉的,弘旺气的鼻子都歪了,颤颤抖抖的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他控诉,「你还是不是兄弟!」 「不是!」 弘昼利落的拒绝谈判的可能性,他的白白只能自己熘,弘旺还是算了吧。 按照之前不停挑衅的行为来看,他要是再钻洞过来,白白自己都会扑上去咬。弘旺显然是心知肚明,只能在墙头吹着冷风嘴上哔哔。 怂! 「别总是在这扑我,小心八婶来抓你!」 「你!」弘旺顿了顿,眼镜四处乱瞟,「你小心摔个狗吃屎!」 这句话多么的熟悉,弘昼冷笑一声,「摔了也摔不到牙!」 「爱新觉罗弘昼!小爷和你绝交一天!」 「随便!」 有种真的绝交啊! 出息! 又一个馋白白身子的渣兄弟! 哼! 弘昼给了一道蔑视的眼神,身影很快就划过去到后面的竹林。 冬天冷,大花小花窝在里面懒洋洋的,除了吃就是吃。大约是气味被掩埋了,白白还能在外面站一会儿,然后大声啊呜的喊了起来。 弘昼可不想战战兢兢的滑冰回去,闻声又屁颠屁颠的出来,抱了抱狗头。 没有闻到讨厌的味道,白白傲娇的哼了两声。 打道回府。 弘昼一头就摘进自己的屋子里,冬天是适合蜗居的日子,也正好让他干点脑力活。 前几天胤禛表现了自己忏悔,特意叫绣娘来特意给他做一身衣裳围脖帽子等,全都是天冷保温的装备。弘昼自然没有拒绝,尤其是他还送了一副墨镜来。 冬天路面结冰,遇到了大太阳的时候总会折射出刺目的光芒。 墨镜的款式属于简约风,竟有点后来的复古风。很好看,只是因为材质的问题,边框略大,重量也很沉。 第186页 弘昼摸了摸墨镜片,想起康熙那一堆的眼镜,似乎都很厚。 门吱呀一声,出门跑了一趟的白白终于散去浑身的热劲,用头推着门进来,自然的盘坐在弘昼脚边。 脱了靴子的脚丫自然的放在上面,有一下没一下的踩按。 至今为止,他看到最多的玻璃就是如意馆了。一是玻璃镜,二是钟錶上的玻璃。 弘昼侧头,看着冷风吹动窗棂,玻璃可以下手。 想着,在桌案上的纸张写下。 四轮车没有问题,可是嫡母当初坐车不适除了车之外,防震很大的问题也在于路面上。 路面的话,那就是水泥。 想着又在纸上记下,顺便的在后面加上房子二字。 说不定他可以直接买地皮,打好地基装上冷空调设备,然后修建一套水泥别墅。 想想很不错的样子。 一脸记了几样东西,脑子里飞速的思考可能性,弘昼觉得有点亏损的拿着桌案上的点心吃了两口,端起杏仁豆腐在肚子上舀着吃。 清香的豆腐一抿就化了。 弘昼眯着眼睛想,干这么费脑子的活儿,今晚吃点什么补补呢? 『吱呀』 「五阿哥,宫里来人送了两封信。」 听音拿着信进来,弘昼认真的把碗角落的豆腐都舀了,回味了其中的味道后抬头。 素净的信封上,是漂亮的花字。 这是…… 弘昼激动的站起来,桌底下一声嗷呜惊叫。 第65章 小学生阿哥 听音的手指纤细干净,两手托着信封递上。 看着她那莹粉色的指甲, 弘昼满意的点头。忽视受惊看来的白白, 他扭身去洗手并道, 「你托着先。」 「是。」 矮桌上一直摆着温热的清水,弘昼先是掸了掸身上的灰, 再认认真真的洗手。他洗的耐心,连指甲盖都认真的抠了抠, 而后用布巾擦的滴水皆无。 末了去床头屉子里拿出了小匣子。 放到桌案上, 弘昼伸出手来又顿了顿, 「再等等。」 说罢将小匣子擦了擦,再去重新洗手回来。 身为五阿哥的近身奴婢,端物什都习惯了。常常手脚轻快谨慎的端挪, 心理素质是很不错的。但此时此刻, 眼看着五阿哥这样郑重上心的来回跑两趟,听音心里顿时没了底, 觉得是托着千万斤重的东西, 压的她手臂发酸很是紧张。 弘昼没注意到听音,从看到那花样的花字瞬间, 整个人就处于兴奋状态。胸膛里鼓动跳跃的心跳声, 甚至上到耳朵和脑子里, 让他再没有别的心思去发现观察其他。 牛大爷! 莱院长! 竟然真的回信给他了! 当初弘昼打了七八种草稿格式, 作为敲门砖的学识提问也是筛筛选选煞费苦心。等亲自盖上章密封递出后, 他就期待着回信的那一天。 只是这会儿的交通没有那么快, 也不是说他写好信就马上递出去的。所以他嘴上忍着不说, 心底里却是日盼夜盼。 然后新的一年来了。 等了几乎半年! 除了思考问题的时候会偶尔想起这些大佬们,弘昼已经忘记自己写过信了。 也可能是上天喜欢玩惊喜的套路,让弘昼整个人激动不已面红耳赤,毕恭毕敬的接过信封。 听音长舒口气,连忙侧过身去,「五阿哥还有什么吩咐?」 弘昼摆手,「没有,不用,你出去吧!」 他眼皮都不动,巴巴的看着信封面上贊道,「这字真好看!」 听音余光扫了一眼那龙飞凤舞看不懂的洋文,耳边伴着喋喋夸赞,「看看!这字一看就是行笔迅捷,潇洒促成却又铁划银钩。字样倾斜自由,线条跌宕有致,可见这人也很有任情恣性的一面,自成格调……」 看来读书真的是让人大有涨进? 听音心中惊嘆不已,怪不得富贵人家都紧要孩子读书上进。看五阿哥,一年而已就出口成章,连看不懂的字都能夸出花来! 真是脱胎换骨了! 身为五阿哥的近身奴婢,听音心里很是高兴,笑着出门去妥备晚膳。 屋中,弘昼好一顿彩虹屁夸完之后,这才小心翼翼的拿起莱布尼茨的信。莱布尼茨院长是康熙的好笔友,关系亲近,所以他会回信属于可控范围内。至于牛大爷嘛,大餐都是放在后面的。 让他惊异又骄傲的是,莱布尼茨院长可能是照顾他的年幼英文水平不足,竟然是亲笔写的汉文。 「笔势雄奇,姿态横生。看着工整有形,又张扬纵逸。嗯,好字,真是好字!」 弘昼很客观的夸了两句,难以想像一个写英文的文,能够写出有自己风格的中文。对于莱大爷,他心中的敬仰油然剧增。 开封崭信。 『至高无上、伟大的王子,最亲爱的朋友,愿神以美好成果使您更显尊荣。 曾听闻陛下说身边有一位聪慧的王子,我很是好奇想要认识,可惜陛下只是得意的笑,不肯引荐。很高兴您有积极求学的热爱,终于有幸在信上和你认识。您说的陛下的唠叨和评价很有趣,说实话我看的时候笑掉了大牙,不要误会,我说的是真正的大牙脱落……计算器模型,大概还可以用。王子如果有兴趣,可以去如意馆里看看,另外期望您帮忙说好话,让陛下答应加入大清的国籍。 第187页 愿神使您学业有成,很期待您的回信。 一七一六年写于汉诺瓦, 您亲爱之好友 莱布尼茨』 莱布尼茨虽然是高寿学者,但他修辞幽默有趣,明明弘昼是以求学的态度书信过去,但回来的确实一封友好交友的回信。他没有陌生人的客套拘谨,用词很是绅士,从康熙的友情中间描述亲近关系。 弘昼对他的敬仰之情瞬间拔高了三万丈,窝在长椅上动都不动,深怕错漏误解了哪句话。 但莱布尼茨对东方国家的文化认识很深,修辞言语没有丝毫错误,就像是一个普通的清朝人书信,甚至还带了他个人的看法和语态。弘昼看到后面,已经自行惭愧了。 他时时刻刻都在想和纯粹的文学脱离关系,而莱布尼茨却在他的数学问题上,轻轻拨开解答后提到了周易八卦,从而言说到二进位算术。这是莱布尼茨的一个成就,也是高等数学的其中一道题。这对于弘昼而言,题目并不陌生,他站在伟人的肩膀上甚至可以面对面和本人说上两句。真正叫他惊讶的是,如意馆里竟然有两套计算器模型! 这可是历史上少有的最初的计算器模型! 虽然和后来的计算器比不上,甚至有些鸡肋和庞大,但是意义无价!看过照片的弘昼还是忍不住咽了口水,天天往如意馆里跑的人,竟然会错漏这样的宝贝! 是他眼瞎?还是收起来了? 而且,您老人家还想要加入国籍。 只是一心关注学识上问题,方便毕业和研究的弘昼真的是始料未及,他揉了揉眼睛,看着最后一句话。虽然没有特别的修辞言语,但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莱布尼茨的真心。而且按照这完整的一句话来看,这位大爷已经被康熙拒绝过了。 果然是大佬! 办的事情都特别牛! 要是康熙答应了,那以后的数学界里撕逼也更热闹啊!争人头啊!很重要的! 弘昼又认认真真,反反覆覆的看了几遍。尤其是那一声声的王子什么的,弘昼莫名的羞耻不已。好在脖子上耷拉着一根辫子提醒了他,王子和王子之间也是有差距的。 比如头发。 瞬间就可以让人落入不胜之地。 弘昼提笔,在桌上原来的纸上最前面写下计算器模型五个字。别的先不说,开学之后就去熘达一圈瞻仰一下。而眼下,则是牛大爷的信了。 牛大爷那里是由传教士牵线搭桥给的信纸,此前他曾好心的提醒过弘昼,说这位大佬性格比较特别。当笔友又不是谈恋爱,管他怎么特别法? 弘昼当时不在意的点了点头,让他传教士先书信一封过去,免得很尴尬对方不知道拒收就糟糕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做的比较细緻,牛大爷的信还是来了,封面上是漂亮的花字,头连着尾,尾连着头。很有艺术的风格,所以看着有些许的吃力。展信开篇一看,极其普通的开场白言语,扑面而来的字却凌然两种风格。 『尊贵伟大的王子, 很高兴与您认识,上次来问我这个问题的是一位二十六岁的中年男人,他数学不太好,我曾解释过两回都不太成功……按照您对微积分的了解,问题应该很快就能解开,期待您的下一封信。 愿神以美好成果使您更显尊荣。 一七一六年十月写于林肯郡, 您亲爱之好友 牛顿』 牛大爷说话很客气官方,通篇下来看着就是很普通的学识交往。开始弘昼觉得可能是少了康熙的牵桥搭线,但是反覆看了之后发现对方是真的很客气。 后来人听闻牛大爷人品差情商低,难道是因为比较直白? 弘昼暗想着,将两封信都摆在面前,左看看右看看,怎么看都看不够也想不出来应该回覆说什么。他端坐着不动,许久之后白白探头来看,弘昼连忙将其收了起来, 莱院长是相对纯粹的数学家,而牛大爷属于物理上的伟人,两者皆有非凡的成就。这一封信好好收着,几百年后拿出去可以当全家宝了。 弘昼小心翼翼的将其放进匣子里,好好收着。从屉子里拿出背着的干果小吃,自己吃一口留半口给白白。一人一狗在暖和的屋里玩耍半天,等到外面薄薄的暖光照耀大地时,弘昼又裹着披风出门去。 在屋子里暖和的想要打瞌睡,一出门瞬间叫人精神一震。 白白迎风小跑起来,爪子熟稔的在冰面上扎稳,显得步子游刃有余姿态更是泰然自若。一身猎猎长毛吹拂而动,将它本就高状的身影衬得愈发伟岸,活似一尊长毛狗熊在开路。 路边行走的奴才都连忙避开,虽然白白不乱咬人,但是威慑力还是很足的。 一人一狗出行,直接去了后院的停车场,那里摆着弘昼的新车。 新四轮车就算不用怎么装设,看着也是崭新不同的。常通跑得快,早早催促着人备下了颜料等,就等着弘昼吩咐怎么折腾涂料。 弘昼在路上小跑了一段,在外面披了一层布衣掩盖着,先围着马车转悠。四轮马车的底色已经被知会着染了黄色,颜色染得很均衡漂亮,他不用去改了。只是拿着刷子刷了黑色,站在车尾巴旁边开始涂画一只黑色的猫咪。 大大圆圆的头和身子,脑袋上两只三角耳朵,还有霸占了大半张脸的眼睛。 罗小黑的尾巴画的短了些,弘昼又在旁边画了个小的。他的三脚猫画功很一般,但是应付这种简单的是在合适不过了。提刷子落料不过一瞬间,三五两下就画好了。又拿着别的刷子,把耳朵轮廓和米色给刷上。 第188页 常通提着颜料桶巴巴的看,他看得有些不明不白。想要求问,好似又显得主子画的不好似的,最后忍着冲动提紧了桶。 另一边,弘昼准备画上简单的火柴人。随意简单,又有形有样的。 为了能够方便自己挥墨大作,他还特意的踩着木凳上去,又是三五两下的搞定了。 弘昼左右转了一圈,觉得很有意思,背着手满意点头,走的时候还在屁股后面加了个车牌号。 白白早就不耐的打转,站在旁边就像是吃零食一样,有一下没一下的舔手。 热乎乎湿漉漉的,弘昼安慰的摸摸狗头。天气冷,再去看罗小黑的时候已经完全干了。让人在旁看一会儿,以免擦了才刚刷好的图, 随手路边洗了洗手,弘昼慢吞吞的到了长廊上后才小跑回去。 次日,着上新装准备出门。 弘昼去的早,但是胤禛已经站在那里了。冬日里雪天偏白,玄色常服的胤禛就像是一道树影一般鲜明对比。有段日子没有晒太阳操劳,面色也渐渐地养白了一些。既不土又不娘,中年男儿的气质更显得沉稳内敛。他身姿挺拔的伫立其中,双手自然的背在身后,端看着面前的黄车涂鸦。 「阿玛安。」 胤禛点头,「这是什么?」 「这是修仙的人,你看他踩着剑在云上飞!」 简单式的棍子人,金鸡独立的踩在一根棍子上,脚下旁边是几片白色的不明物体。 这是人?是剑?还是云? 胤禛看得嘆为观止,偏偏弘昼还很是得意,「好看吧?」 老父亲给面子的点点头,「那这后面的字是什么意思?」 「车牌号啊!京000001,这是阿拉伯数字。」 「爷知道。」 胤禛随意的扫了弘昼一眼,爷是不感兴趣不代表真的是个文盲。他皱了皱眉,看着眼前鲜亮的车,「这有什么用?以后的四轮车都要有这个?」 是个好主意。 弘昼点头,「对啊,就像是自行车上限量款的数字一样,这就是人的标籤车的脸!以后京城看到这串数字,就知道上面坐的是谁。」 也知道这串数字值多少钱。 说了要节俭,但是京城里有钱的人多得是。尤其是借着买车帮忙充盈国库,想来无论哪方都是乐得其见的。 胤禛捻了捻手上的珠子,这个儿子好像真的有点不一样。要是把脑子发挥到种田和户部上面,日后必定大有作为。 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 说一千道一万,把这两者做到之后,国家就不愁不能兴盛了。 「阿玛,我们走吧!」 常通在旁,将门前的摺叠梯放下来,弘昼踩上去后招手示意。现在时辰不早不晚,正好可以跟着渣爹出去浪大半天! 想想就兴奋! 长这么大,自己还从来没有真正的逛过京城。以前小不方便出门,行走各处都有人盯着。等到可以的时候,自己一头扎进了尚书房里,喘口气就阿弥陀佛了。 胤禛轻轻应下,一同进到四轮车里。 车里面宽敞安逸,里面都是康熙和胤禛一同,按照弘昼给的图商议设计了一般。加宽的面积空间不是开玩笑的,里面全都是讲究的褥垫等,抽屉等也都各种挖空利用了。还有屁股下坐的椅子,也被设计成可以拉出来的小床。 下次远行在外的话,弘昼再也不用可怜的扒着一点位置睡下,又或者要趁同车人都不在,才麻烦的在地上铺垫一层睡觉。 弘昼坐下来,从边上拿出备好的干果吃了起来,「阿玛,我们到底去哪里?」 胤禛思绪了一下,「去金德楼。」 「金德楼,那是什么地方?」 「文人聚集,市民说书看茶。」 「哇!」这不就是线下的网络论坛会吗? 弘昼顿时兴奋起来,挨着胤禛还乖巧的把干果递上,「干果有营养,还补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反正就这么一说。 戴眼镜的胤禛自觉地拿起一颗吃了起来,落手时自然的搭在弘昼的肩膀上,手指在那绒绒的微博上清拨。 弘昼见此,自己吃一颗,抬手餵一颗。 冬天里人就懒,不大爱说话,正好嘴巴都忙便把时间打发去了。上午时候的店家都开了,路边上的摊子也摆了起来,不过因为天气原因,除了家中负责採买的人匆匆而过外,街上几乎是夜猫三两只。 弘昼感兴趣的眺望两眼,最后被这冷清的场面感染,兴致也低落下来,「阿玛,金德楼现在有人吗?」 别不是大家都窝着暖汤婆子了吧? 虽然大手一摆把楼全包的剧情很爽,不过设定放在渣爹身上,怎么看都不显示。 毕竟人家进宫也就提一斤白菜,这还是送礼的最高配置了。 弘昼想着出门的那点傍身银两,忽然有些害怕了。这渣爹答应的这么爽快,不会是在这里等着把他的钱都榨干吧? 这种可能性太可怕了,光是想就满脸惊愕。 胤禛不知道他这孩子胡思乱想,只当他是头次出门玩耍不明白,「京城里有八大酒楼,六大茶楼之说。金德楼是其中一间,他家来往上下九流全都有。若是运气好,还能看见不少有意思的。」 弘昼随意的嗯了两声,捏了捏腰间上垂挂的钱袋。上下九流人都是,所以这消化应该也有分的差别。 第189页 事实上,胤禛真没骗他。 下了马车之后,弘昼迎来了众多人的目光。金德楼前果真是热闹非凡,门前就能听见里面多数人说话的嘈杂声,门外还有近处几人在。 他们都是在看四轮车,弘昼得意的理了理衣襟,跟着胤禛的脚步进去。 胤禛是熟客了,门前的小二见了便笑着吆喝,「雍王爷吉祥,上面请坐。」 弘昼伸手牵住胤禛的手,眼睛四处嘀熘的观察。这是一处三层高楼。摆设装潢看着和后来电视里看得差不多,一楼是大厅敞开式,二楼是半敞开和包间,三楼则是完全隐秘的贵宾间。他以为这是要上三楼,结果脚步跟着走到了二楼的角落。 坐下后,正好可以安静的看一楼。 有小二过来,客客气气的问点什么。胤禛道了一声照旧,看着弘昼又点了几份点心。 弘昼听此很高兴,坐在高椅上脚丫晃了晃。他去年长了些,不知道今年怎么样,反正还需要努力进步。 「这里每日巳时便有人来卖唱说书,每桌前还有来唱调的。」 胤禛尽职讲解,弘昼听了没那么兴奋。大概是心里有了期待,又听见和印象中差不多,反而觉得很平常了。 一楼的台子上已经搭好了桌案,今天来的是说书先生。 灰色长褂,面容干瘦,醒目一敲,眉头一动便道,「前日说到了京中西城的愚三娘,嫁进张家后做牛做马。她每天忙活,进门八年也就生了一个女儿。张家老虔婆看不惯,说她没有给张家留下香火,所以做主把自己家的侄女叫了过来!」 「这张狗艷福不浅啊!」 「张狗哪有钱啊?」 说书先生一笑,「是啊!这钱哪里来的?愚三娘回屋一看,嫁妆少了!」 底下惊嘆一声,「这么不要脸!」 「张老虔婆的侄女是妾,进门的时候还带了个两岁的儿」 「干死你这个烂嘴的!」 不等人大笑惊呼,下面跑来一位老妇人,她抬手就把脚下的鞋子丢出去,跑时肩膀上还扛了把锄头。 她指着说书先生破口大骂,「你这个没根的烂货,祖宗十八代死绝了!」 说书先生冷笑,指着老妇人道,「看见没,这就是张家的老虔婆,吃媳妇的用媳妇的,竟然还帮着自家侄女暗度陈仓!真是有辱斯文妄称为人!」 「度什么仓?我听不懂!我还要告你呢!你一个没有功名的读书人,又老又穷!自己找不到女人,整天没事盯着我家院子儿媳妇看!说,你两个狗男女做了什么事!」 「浑说!老身有未过门的媳妇!不像你儿子,就爱吃窝边草没有廉耻!」 「是啊!陈书生是有人要的!」 底下人哈哈大笑,帮忙解围。 胤禛满脸享受,一边吃瓜子一边解释观看,「这是个老童生,无缘科考又生性好善,整天街头窜走的寻不公之事。为此他有未婚妻,但都是未过门就收守不住退了。」 弘昼抬头,「那就没了呀?」 「有,总有感恩的女子愿意以身相许。」 这是见义勇为还是到处相亲? 不对,这就是所谓的有意思? 是很奇葩,但您老的兴趣不会太接地气了吗? 自己以后不会就是这样吧? 弘昼陷入了沉思。 第66章 小学生阿哥 弘昼有些呆, 底下的动作却是十分火速。 老妇人嘴巴厉害, 三五两下硬是把说书的陈先生比作了居心不良, 专门觊觎京城中年轻女子的歹人。 陈先生有些嘴拙, 但他不气馁的努力言语回击过去。 不过一来就扔鞋的老妇人显然是脾气不好的, 听了两句就举起肩膀上的锄头。她嘴里依然在骂, 咬死了就是陈先生的用心不良。 金德楼看场的几个壮汉站了出来, 一把将锄头夺走。 老妇人见了很是害怕, 扯着嗓子就大喊起来,「抢什么?没天理了!一群大男人欺负我一个可怜的老婆子!」 她的声音很尖, 听得声音很刺耳。 一壮汉一把将锄头丢开,哼了一声,「金德楼的规矩在上,你再乱来就连人一起丢出去。」 说罢向着陈先生点了点头, 而后几个人往后退了几步,又像方才一样老神在在的站在一旁看戏。 一楼的中心, 重新给回了两位。 两人沉默的对视一眼, 而后默契的张嘴继续撕骂起来。 弘昼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强行安利了电影, 但是等他打开来看, 已经自动的播放了一半。前后不连贯,看得人一头雾水。伸手敲了敲桌子, 提醒对面的渣爹, 「阿玛, 什么是金德楼的规矩?」 胤禛嘴角扬起浅浅笑意, 「是门前的对联, 上联男女日日来,下联苟非兵器来。横批,惠然之顾。」 这话有点讲究,又是半白话。完全翻译过来,那就是欢迎光临男女老少一家都来,只要不拿兵器打架作弊,顾客即是上帝,你们怎么嗨怎么来! 「打死也不管?」 「死不了。」 胤禛轻描淡写回道,两人这么打岔的功夫,底下的主场已经渐有高低。 「看你读一辈子都考不上秀才就知道,你就是个窝囊废立不起来的狗东西!也是老天瞎了眼,竟然让你在这里当长舌妇人!知道到处爬墙偷窥,怎么不想想家里被气死的老母亲!」 第190页 「你,你这个嘴上无德的老虔婆!就算你在这里胡言乱语,街坊邻居全都有眼看着。休要胡搅蛮缠给人乱盖罪名!」 「我胡言乱语?哼,没有心肝的饿文,也不撒泡尿来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人身猪脸!装什么青天大老爷,还自封为神摆起架子来!就是个不成才的破落户!才吃了几天的干饭,就忘了当初求饭吃的时候怎么抱老娘的腿狗叫?都说读书人知道孝敬恩理,老娘施恩送饭就算是养了你,结果你在这里败人名声!你这个忤逆畜生贼禽兽!还不如餵了狗!」 偶尔还会咬文嚼字的陈先生,看着老妇人面红耳赤,气得直跺脚拍醒木,「胡说胡说!那本来就是我娘的粮食,托你帮着煮而已!」 「呸!别把你那投胎的娘气得又死了!正好大伙儿都在,老娘这话就撂这里了!我家儿媳妇除了不下蛋,那是样样都好。纳妾的事情,也是小两口自己应的!只要我儿子一日不休妻,我家墙角的母耗子就是干隔涝汉子也不让你摸一下!」 老妇人缓了口气,想想又得意一笑上下打量人一眼,「只吃不吐的狗东西,有眼瞎的要过你家门,你就紧着皮子好好过,乖乖地用你那三寸丁再生个哑巴耗子出来!不然老娘直接把你拉去衙门见官,让你祖宗十八代遗臭万年,儿孙九代都别想考取功名!」 弘昼居高临下的坐在上面,但是老妇人那带着颜色的挑衅和不屑目光,他看得是一清二楚。 陈先生的面子里子都会扒拉的干干净净,浑身发颤的说不出话来。好在身边的人唏嘘发笑,好面子的他回过神来大义凛然道,「好!公道自在人心!最好是现在就去见官,让大人们去判是非曲直!」 弘昼都忍不住唏嘘,这种剧情其实很普通。唯一让他精神一震的,反而是老妇人那两段骂人的话。尤其是那带颜色的话时,对面的胤禛很自然的笑了笑。 真的一点拖着懵懂孩子的忌讳都没有。 有些为人和性别上的教育是很重要的,胤禛显然是想给弘昼的脑子开开光,他又抓了一把瓜子问,「你看谁对谁错?」 弘昼皱眉,老妇人看着咄咄逼人,可陈先生一开始太得意轻狂,偏偏口舌上还没骂过去。 谁的印象都不是很证明很正面的样子。 不等弘昼回话,胤禛便自己说了起来,「这说书陈先生家中贫寒,七岁死了父亲,就靠着母亲做点绣活营生。为了生计,陈家是託了粮食给邻里张家,让张家妇人每日做饭餵食。直到陈先生十二岁的时候,母亲病重危及去世了。此后陈张两家反目,陈先生为了读书变卖宅院去了外面小村里住下。」 「好悽惨的样子。」 「这陈先生十八岁的时候考中了童生,却始终在院试上屡战屡败。为了生计,他便在金德楼报了投名状,开始走街串巷为人伸冤不平。喜他的人很是喜爱,恶他的人十分憎恶。」 弘昼点头,「原来如此。」 「那你觉得,陈先生是对是错?」胤禛施施然的饮了口茶,吃瓜子虽然惬意十足,但是吃的多了也容易口干舌燥的。 老父亲慈爱的对着自己点了点头,像是在给予鼓励一样。 本来就是顺带来看八卦而已,弘昼很是无语。 这大概是长辈们的通病? 三言两语就是考问题,还问的是这种很有哲学性质的。按照点点家和电视剧里面套路来看,老父亲这是在回答中观察自己,对他进行做基本的定位。 毕竟,他再过些年就能跟着在朝堂上旁听了。 弘昼脑子里顿时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龙捲风卷着风沙呼啸起飞,连着天灵盖都吹凉快了。 他眨眨眼,「事情没有证据确凿,就不能说对错。」 「爷是说你觉得。」 「不,我没有我觉得,重要的是大家怎么觉得。」 嗯,这句话很熟悉的样子? 弘昼皱眉不想,暗示下面看戏不怕事大的百姓们。陈先生的这顿饭不好吃,为了能够养活自己吸引京城观众,这种事情来两次之后就可能没命了。 偏偏渣爹这么熟悉得意的样子,似乎他以此为生不是短暂时间。 咦,这和他柔弱的表现对不上啊! 弘昼后觉不对的摸下巴,看见两人就要厮打在一起的时候,终于站在一边看戏的看场壮汉轻轻的拎走了。不过两人的火气正在头上,谁也不让谁。陈先生也不咬文嚼字了,老妇人的话也逐渐的粗放狂野起来。 各种市井乡话层出不穷。 「都听见了?」 「嗯。」 「你怎么看?」 「……」 老父亲,您是鬼上身了吗? 一直问你觉得你怎么看。 弘昼皱了皱眉,起身扒在栏杆边上看,然后看见被拉住的陈先生被壮汉拉到了角落里。几人的气氛很融洽,笑着松开手来,拍了拍肩膀才离开。 转身去另一边,弘昼的眼睛在窗底下清晰可见有人给老妇人塞了东西。方才骂的口水纷飞的她,顿时扬起了会心的笑意。 那笑特别甜,就像是赚了钱一样甜。 这是金钱交易啊? 演戏大概演不了那么真,那就是拿着钱来真吵架? 弘昼坐了回来,一脸认真的看着胤禛,「阿玛,我都明白了。」 胤禛看他这么跑着去看,心里也明白他没有跟着底下的百姓一样听之信之,发散满腔的热血抱负。相反他脑子很清醒,甚至将八卦当做是太傅给的作业一般,严肃而认真。 第191页 一点看八卦的精髓都没有。 这在胤禛看来有些意外,本来觉得这孩子不会没头脑,但应该挺喜欢看戏的…… 想此他嘆了口气,「这场戏最多到下一回,再过上半月才有新的。」 「重点是这个?」 「不然?」 不不不,重点的是您老人家崩人设了!你看你那黯淡无光的眼神,充满了没有八卦的遗憾之情! 你出门打扮的这么靓仔,就为了在角落里听八卦? 人都有发泄情绪的方式,胤禛一直认真不苟脚踏实地,就算小菜死了一茬接一茬,也最多就是沉着脸继续努力。事后再抄写经书,或者深夜提着灯笼在院子里散步。 钮祜禄氏等人也曾经藉此机会努力过,但最后鎩羽而归反而被迁怒冷落。久而久之,白白每天出去熘达的时间都会避开胤禛,免得被眼神杀扣了粮食。 弘昼摸了摸肚子,「不然我们去吃饭吧!」 出来熘达不吃顿好的,多对不起自己! 「饿了?」 「嗯嗯!」 出门在外也无所谓要和府里一样时辰用膳,胤禛看着时辰差不多,便领着一同出门去。不过他牵着弘昼,让四轮车就在身后不远不近的牵着。 几近晌午时分,街上行人三三两两多了起来,男女老少们来来往往也有许多手上提着物什的。 街边铺子开门大吉,有酒楼、衣铺、首饰、杂货等等。百姓鱼贯进出,面上都带着几分过年的笑意。路经一处杂货店旁,弘昼的手拉了拉,带着胤禛就往里面去。 「要看什么?」 杂货店里日常可用的应有尽有,门前还摆着两挂艷色的大灯笼等。有长辈们带着孩子,一同买些小玩意儿。彼时的烟花是被严禁所用,只有大节日的时候,由着朝廷部门控制着放出观赏。在各种规定下,杂货店和小摊上的玩物就是孩子们的乐园了。 店里的人也笑着来招待。 弘昼环视一周,最后站在一排的铜钱编制的小玩物前看,顿时看中了两只铜钱小狮子。 狮子是民间传统的吉祥物,而这对铜钱小狮子设计巧妙,形象逼真,动态十足。伸手摸了摸充当眼睛的珠子,「阿玛,这个好好看。」 「好看,那就买了。」 弘昼顿时扬起笑意,「阿玛真好!」 「……」这点小钱,他还会不给么? 胤禛眉头微动,等小狮子被装上打包在车上,两人又继续行走。 此地皆是大酒楼大铺子的大街,路面宽阔。弘昼就这么牵着手走了几步,脚下很小心的抬起,免得灰尘泥土将其弄脏了。好在身上的衣裳都是比着裁制的,还不至于说袍角沾灰弄脏。而和他小心翼翼行走不同,胤禛则是闲庭漫步。一手背在伸手,一手牵着弘昼,他昂首挺背,脚步轻踱往前。走着走着,他又像是观赏风景的伫立环顾。 弘昼跟着左右探望,「阿玛看什么?」 胤禛笑而不语,只是扯了扯弘昼身上的衣襟,似是再为他整理衣冠,「好好站着。」 弘昼觉得莫名其妙,又跟着走了两步。迎面看见有些红带子和黄带子优哉游哉的出来熘达,弘昼不认识他们,但是对方认识胤禛。故而自然的照面打招呼,有一两个似乎有些交情,胤禛很像是市场里买菜遇见小姐妹一样,惊喜的停下来巴拉巴拉说两句,然后相约改日再见。 站在一旁的吉祥物弘昼,除了开始被介绍了身份之外,从头到尾都是乖巧的不吭声。 如此走走停停之后,胤禛又不慌不忙的走到了河边上。弘昼两手互相塞到袖子里暖和,胤禛让马车停靠过来,然后让他坐在车门前吹风看景。胤禛自己则拿出墨镜戴上,背手而立,迎风潇洒多有气质,悠悠感嘆一声,「都是冰啊!」 「……」 您老人家到底想说什么? 弘昼缩了缩脖子,身形懒洋洋的靠着车门。 隐约的,他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 弘昼顺着感觉张望看了过去,斜对面正好是一家大酒楼。楼上二层的窗户开着,有人倚着围栏而坐,手上似乎拿着笔? 「那是京报的人。」胤禛见他发现了,笑着解释,「城中酒楼里消息灵通,京报中人便能从中获得一手消息,再广而告之的记下。」 「京报?」报纸? 『□□携夫人迎接外宾,与法国总统及夫人合影』 『□□携夫人抵达塔吉克斯坦』 后世关于国家一把手的官方新闻中,和家人出席的新闻标题已经能让众人闭着眼睛背下。相对于很多清奇画风而言,真的是很官方客套。 胤禛不是一把手,但也是京城里有头有面的人啊!如果他们跟着被新闻宣传呢? 『雍亲王写爱子游街,马车竟然是这样的!』 弘昼抬头,迎着胤禛带笑的目光廓然开朗。他自然的挺直腰背,站起来靠着车门而立,迎风探望着冰面的白色天地。他站得高,微暖的阳光落在冰河上白色更显得纯粹和刺眼。 打开香囊,一同戴上墨镜。 弘昼心情很好,勾唇道,「谢谢阿玛!」 虽然不是很清楚,可买得起报纸的人家肯定是有钱人家。毕竟穷人家,最多就是去金德楼看真人秀。而有了这个新闻报导,有钱人都会知道这辆四轮车的来由,自然比他只是简单的在街上熘达一圈有用多了。 第192页 果然,还是亲爹最亲啊! 迎风的冷意让人心生退缩,甚至不敢出门来。但此时,摆着好看姿势的弘昼觉得这都不是问题!甚至他很有闲情的换了几种姿势,思考人生、曲大腿、背靠车门而坐等等。 为了清晰展现优势,还一会儿放上下的摺叠梯,一会儿进去车里推开窗,一会儿又捧着点心等出来。 总而言之很尽力的展现自己。 不过在四轮车原地转圈三次之后,胤禛道,「好了,时辰差不多去用膳了。」 弘昼忙的不亦乐乎,他有些不舍,但是一辆原始化的四轮车该显摆的都显摆了。最好的内部设计,人在河的对面怎么能看见呢! 他很痛惜,「阿玛,不如让他过来吧!」 「做什么?」 「看车啊!」 弘昼理所应当道,「看了肯定就会心动的!一心动,肯定就愿意掏钱了!」 胤禛沉默少许,「一辆四轮车,你卖多少?」 「……阿玛觉得呢?」 「不要我觉得,要大家怎么觉得。」 胤禛把上午的话原封不动送了回来,弘昼并没有被噎着,无所谓的耸耸肩,「那就等京报出来,到时候让九叔喊人跑一趟,做个客户咨询。」 客户咨询? 做生意像是玩出了花,胤禛一直觉得九弟就是爱新觉罗家的翘楚和唯一。虽然名字不同,但他很快理解了其中意思,毕竟九弟也曾做过。只是他更加随意,偶尔像是玩笑似的问一句就算了。 并不稀奇,可是自己的儿子年纪还轻啊! 这是更胜一筹还是被九弟教的? 胤禛内心里选择了前一个答案,「这一期京报就在几日后,你要是兴趣可以叫人去买。」 「好!」 两父子在路上耽搁,繁华大街上穿行二过,便到了旁边一家酒楼。这一处认识的人太多,胤禛这回进了包间,两人不用吃的太多,只点了几份特色招牌菜。 弘昼因为不熟悉,胤禛说什么都好,反正就是吃个新鲜而已。 难得这样不用晨跑锻鍊,一边玩耍一边运动的。弘昼觉得自己特别特别的饿,拿起筷子的气势几乎是横扫千军。 胤禛没有管弘昼,只要不吃多不浪费都随便。再且吃的这么高兴,自己都莫名饿了起来。他夹了就近的一块鸡腿肉,弘昼投桃报李的舀了一勺豆腐过去。 没有很热闹的说话,但是气氛格外的好,胤禛一不留神就吃到了九分饱。 茶水清净之后,两父子默契的走到床边站着欣赏风景,之后转战去琉璃厂。 这里多是汉人,氛围就有了明显的不同。街边有各样的小摊子,有些铺子里还将东西往外摆出来看。 胤禛轻车熟路的去了一家两层铺子,里间卖的全都是瓷器。店家笑着出来迎接去二楼,备上茶水后捧出两样瓷瓶。瓶面的画十分雅致浅淡。 弘昼坐在一边看了会儿,觉得很没有意思,胤禛笑着指了窗外。 这家铺子也是沿河而立的,弘昼就在窗边的椅子上坐着,少顷就见人群聚集热闹起来。 男女老少都有,还有几位壮汉扛着床出来了。 床! 弘昼惊呆了,「这是做什么?」 店里在旁帮忙倒茶的人笑道,「这是冰床,以人力肩负而行,谁跑得快就是谁赢了。」 这银装素裹,千里冰封的长河中顿时热闹起来。两岸楼屋下站着许多围观的人,壮汉们笑着扛着冰床在一条线上,有人跟着吆喝吶喊着,似乎是先显摆威风,而后有人爬上了床。 「还爬上去?」 「是啊!打赌的人就坐在自家床上,就看下面跑的人谁更厉害了。昨儿刘家的儿子,还吆喝着两张床来抬,让好些人抢着来扛。」 弘昼点头明白了,这就是有钱人的消遣。没钱的多是在旁边凑热闹,倒是方便了有力气的男人们藉机在年节里赚点钱。 人可真的是……什么样的玩耍都想得出来。 既觉得稀奇,又觉得他们真的好无聊。 不过怎么吐槽,都不能阻碍他在旁边看的高兴,甚至有点蠢蠢欲动想要下去凑热闹。但他看着冰面有些狐疑,他们怎么不怕下面崩裂了? 胤禛最后买了一对小瓷瓶,摆到了书房里。 弘昼回去的时候很是不舍,不过想想自己有车,以后早点下课出来熘达也不是不可以啊!他想的很是坦然,将纸上的写得水泥两字重重的圈上。 如果真的要挑剔毛病,这土路就是最明显的大问题。 一个国家的强大,从马路就可以管中窥豹。你看罗马,就是从数量上胜利的!而大清在自己的国家内,使劲儿的挖成蜘蛛洞还不如将质量搞上去! 这个东西算是短时间内最好搞的! 弘昼快乐的享受了短暂的假期,大约是新年新气象,新学期的开始,新一期的京报也出来了。 闻听后叫人买了一份,下学的路上弘昼打开翻找,看见了大大的标题,『雍亲王冬日新推,红皮玄衣』 旁边是胤禛背手而立的小画,其下是各种衣服评价吹嘘,开得那叫一个玉树临风气质非凡。 然后没了。 等等,这和他想的不一样啊! 我呢? 车呢? 第67章 小学生阿哥 弘昼瞬间自闭了! 第193页 不是他心理素质差, 实在是那人生了一双鹰眼巧手, 隔着冰河的几眼就能将胤禛当时的神态动作, 甚至是脚下的靴子图案都能画出大致! 而他在后面那么努力凹造型,那搔首弄姿展现自己, 竟然被完全忽略了! 你说时尚,那为什么后面那辆如今没有推到市面上,还属于独一无二的四轮车你不画上去! 完完全全的忽视, 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有眼无珠! 弘昼的心里很难受, 但他不能毫不了解的情形下就斥责人。左右路上还有一段时间,索性落着耐着心重新翻开。 第一页,是很简单式的北京时事, 重点在冬日年节两个词上落下笔墨。 下一页,标题为『仁福晋冬日花宴』。 就算胤礽不再是太子, 但是超品亲王的爵位足以压倒一片。去年仁亲王带着人去西洋,今年年初的第一道圣旨就是兵部等一同商议的商船出洋贸易法。 弘昼当时去请安旁听了一耳朵, 议事的有广东将军、闽浙总督和两广总督等,最后由康熙敲定了其中详细。主要针对己方的造船严查监督、出海时每日每人只准带食米一升及余米一升、南洋的部分地方不许前往等。尤其是出使外国的船不可贩卖、出行三月不回、偷越禁地等隐匿不报等,以上有治罪乃至斩首的重刑。 至于外来的夹板船, 几乎不受影响。 随着这新的贸易法添下去, 朝廷中又随了几只船出行追上仁亲王的步伐。皇上的宠爱依旧还在,身为他的嫡福晋自然地位不差,依旧是京城中除了皇太后外最夺目的女人。 这篇文里写了花儿们的争奇斗艳, 还用各种语句巧妙的夸赞了石氏的端庄大气。 第二页就是渣爹的, 再往后则是一位黄带子长辈带着福晋, 生了个比孙子还小的儿子,双喜临门好不热闹。 后面七七八八的,这家东那家西的大小事情都在。有些标题还用十分夸张的语气,很有八卦狗仔的味道。 看到这里,傻子都知道这就是京城日常周刊。 他想的什么严肃风根本不存在,尤其是十篇的个人吹后,后面一半全都是京城商业圈的吹嘘。弘昼自然的翻看,什么素雅斋再夺京城第一,佳人阁乘胜追击。 唯一让他心情好点的是,『车行天下人潮拥挤』 车行天下是胤禟和他一同推行开的铺子,主要售卖独轮车和自行车。弘昼的全副身家,几乎都在这里面了。 弘昼被勉强安慰了心情,但是怎么看都觉得不高兴。既然是八卦周刊,为什么不把他画上去!欺人太甚! 车刚停下,弘昼就跑到书房去找胤禛。 去年几乎一整年的放纵时光之后,渣爹又被拉回来干苦力活。弘昼不太清楚农业种植的发展如何,不过听闻户部里的人真是热烈欢迎热泪盈眶。 拐过廊角,弘昼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苏培盛站在门外,他见此点着头走来,小声道,「今儿王爷心情不好,五阿哥还是回去罢。」 「心情不好?」 「纳喇府里传了消息过来,王爷便说不见客了。方才三阿哥来的时候,也都叫回了。」 弘时作为最刻苦最乖巧的儿子,即便弘历弘昼开始读书也没有分担他的压力。每天都会准时过来报导,只要不是特别重要的事都会过来,至少是一刻之后才走。 而和他们有关系的纳喇府,也只有大姐福雅了。 「什么事情?」 苏培盛摇头,「奴才也不知。」 身为雍亲王的近侍,他并没有什么理由来骗人。弘昼两手抱着京报,不确定的再问一声,「真的是有事难过?而非躲我?」 「奴才不敢有半字欺瞒!」 谁能说出半个字来? 弘昼半信半疑的点头,最后看了关紧的门吩咐,「阿玛心情不好,那你就好好陪着,不要让他点灯熬夜忘了时辰。」 「是,奴才一定记得转告。」 京报收了起来,如常的学说了两刻的外语。弘昼和传教士互相交谈,等到要走的时候问,「教堂还有德国人吗?」 「有。」 「那劳烦您,帮我找一个,我想学德语。」 莱院长的中文这么流畅,弘昼也想让他刮目相看! 传教士有些犹豫,「五阿哥学业繁重。」 「没事的,以后我会早点回来。」 弘昼说的斩钉截铁颇有打算,传教士点头应诺离去。 这些事情都弄好了,弘昼这才得空用膳。 耿氏习惯了天不亮就用晚膳,不过为了弘昼特意多等一些时候,摆上他喜欢的荤菜在面前,先喝两口汤。 自家额娘吃饭永远都像是一只鸟一样,胃小的不可思议,吃的还尤其讲究斯文。弘昼吃着她夹的菜,等她几乎不动嘴的时候也帮忙夹一些过去催促,「额娘吃多点,您都瘦了。」 「瘦了不正好?」 「不好,你看人老了之后,瘦的人都不好看,身体还差!」 「您多吃!」 碗里自然的堆积起来,耿氏看得眼皮一跳,连忙夹起来吃,皱着眉头让他消停些。 弘昼得意的笑,又盯着她喝了半碗汤。 饭后耿氏又要研究廊上半死不活的花儿,弘昼坐了一会儿,白白就咬着绳子拉着木车跑来了。毛绒绒的尾巴甩啊甩,脑袋直接在弘昼的怀里钻动。 第194页 弘昼顺其自然的坐上去,带上安全带之后,「驾!」 「啊呜!」 白白仰天嚎了一声,抬着四足就往前沖。木车下的冰刀滑行,它轻轻一跑就把弘昼一同带了起来。 弘昼的手扒在剎车把上,看着被扫到边上的雪块,估摸再过几天就可以把冰刀换下来,再另外打几只轮子换上。 白白跑的并不算快,纯属于热身范畴。直到到了后面的院子时,弘昼解开了车绳,身影就如离弦的箭般冲刺出去。 伴着几声痛快的喊声,石中轻脚步的走到身后来,「五阿哥,听说是怀恪格格害了病。」 弘昼手里玩着花球,当做是排球一样殿着玩。闻言手下一顿,任由花球骨碌碌的滚了下去,「什么病?」 「好像是打摆子。」 「什么病?」弘昼觉得自己这个所谓的老北京人,当得还是不够称职,说的病名都是没有听过的。 「就是发高烧,一时冷的盖五六张被子都不够,一时又像是丢进火盆里烧一样。格格年初去温泉庄子玩,才过去就高烧不止,如今大夫进出几趟都不行,纳喇府这才叫人来请咱们王府的府医去看。」 大约是担心弘昼不大懂,石中又详细的解释了病情。 弘昼再傻也听懂了,不就是疟疾吗? 「我听玛法说他当年也得过这病,最后吃西洋来的金鸡纳霜就痊癒了呀!」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让康熙对西洋之物有了基本的好感,后来还兴致高扬的弄了个实验室来捣鼓种痘。这些事情弘昼没有经历过,可爷孙二人相处时总会提及这些陈年旧事。 石中只打听到大概,详细到吃了什么是不可能的。 「呜呜呜。」 白白将地上的花球捡了起来,递到弘昼的手边。 弘昼接过,举手奋力一扔,叮嘱常通道,「你看着时辰,差不多就回去吧。」 「是。」 「五阿哥要去书房?」 「嗯。」 人命关天的事情不是玩笑,既然他能想到,渣爹肯定也知道。那为什么他只是心情糟糕的不见人? 是已经有了药?还是无计可用? 无论是哪一个,都表明这不是小病,很有可能就有性命之忧。 福雅还年轻啊!虽然交情不是很深,却不阻碍在弘昼印象中她算是个好姐姐,逢年过节的时候还会常常回门看望。她最疼弘时,对于他和弘历可能平常些,但比李氏而言真的友好太多了。 弘昼几乎小跑着过去,跑到院门的时候发现里面静悄悄,连点光色都没有。 「阿玛呢?」 院门前的奴才请安,「王爷有事进宫去了。」 脑子里拉紧的绳子忽然松开,弘昼大大的松了口气,「那就好。」 进宫,那就是最有用的法子。如果康熙都没有办法,那他怎么唏嘘担忧都是没用的。 弘昼转身回去。 永佑殿是后院的前殿,路径开阔宽敞。主子不在此处,闲杂人等也不敢随意来此晃荡。于是一条路上,石中打着灯笼映照四周,暖色余光拂过院门,清晰的将屹立的墙面石路映得斑驳妖娆。 但愿能好。 弘昼由衷想着。 次日上学,弘历揉着眼睛上车,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弘时安静的坐在一旁,他的眼睛里满是血丝,眼皮也是肿的。弘昼看了一眼,他的眼眶里充满了水色。 肯定是知道的。 李额娘肯定也瞒不住。 福雅之于弘时,就如福宜之于他,甚至还要更重。想着当初福雅要出嫁前,弘时就像是海绵一样,每时每刻都在水里泡着,说着说着就能煽情不舍的哭出来。 而且是嚎啕大哭。 「我们晌午一起去纳喇府吧。」 「真的?」 「嗯,晌午咱们跑快些,来回一趟应该不影响。」 弘时感动的眨了眨眼,眼眶的水就要兜不住了。他忍住了大哭的冲动,最后咬着牙隐忍低泣,「额娘说,说格,格她快不行了!」 「没事的。」 「呜呜呜呜……」 弘昼努力的不提这种不好的可能,但架不住前者心里害怕,既害怕又忍不住的去想。 大男人呜呜呜的哭个不停,弘历被吵得睁开眼看,十分痛快,「三哥哭什么?」 「他忘了太傅布的作业。」 弘昼面无表情的往边上挪开,避免被擦鼻子的可能。 弘历闻言,用很是惋惜可怜的眼神看了弘时一眼,而后转身继续睡去。不过为了能够睡得舒服,两只手还堵在耳朵外面。 「格、格格会不会真的?」 「不会。」 「听说格格……」 「……」 弘时心中不安,他最后忍住了哭却始终坐立不安。拉着弘昼的袖子不停的问,不停的问。弘昼应了两声,发现自己不回答也没关系,弘时也能自问自答的圆说安慰自己。 一路上,显得十分漫长又煎熬。 不过有些石中不知道的,此时此刻也都知道了。纳喇府一家子出去冬游泡温泉,唯独福雅去了一趟就害了病。府上人自然是很紧张的,大夫进进出出吃着药,可惜病情不见好转反而越演越烈。不过几天的功夫,福雅的面容全都变了样子。 然后惊动了胤禛。 下了课,精神过来的弘历闻听后也跟着前去。 第195页 待客的是额驸纳喇星德,年青正好的他满面愁容,见到三位小叔子连忙迎接引到堂上。 和兄弟姐妹哭唧唧的弘时,对外却是最有君子分寸的。他一把拽住纳喇星德的衣襟大喊,「你是怎么照顾格格的!」 弘时正值少年时,比他高一截的纳喇星德脚下踉跄,硬是跟着弯下腰来迎上弘时的满嘴口水。 「三阿哥息怒,这是纯属意外,奴才也十分担忧痛心!」 「哼!最好是!」 弘时用尤其凶狠的眼神盯了姐夫一眼,扭头问道,「我格格在哪?」 那气势,不知道的以为福雅是路边被捡来的小野草。饱受了府上的欺负,被后来认亲的兄弟得知后过来撑腰的。 想想那小野草是裹了芝麻馅儿的包子,弘昼嘴角抽动两下,轻跳一下拉着弘时的肩膀勾肩搭背走了。 福雅的精神很不好,面色惨白,眼眶四处都是凹陷的。她裹着六层被子,脸上扑着冷汗,见到三个弟弟的时候惨然一笑,嘴角似是拉扯不开,「来,来了。」 方才的狂野小霸王看得眼眶一红,忍了一天的泪水终于冲破堤坝。他不敢乱动,怕让福雅觉得难受,扑过去揽着那厚厚的被子就是一阵哭嚎。 福雅又难受又好笑,神色很是无奈。 弘昼弘历也都看破了三哥的属性,默默地站在一旁就好。 唯有纳喇星德整个人愣住,忽然发现这么多年都没看清小叔子的脾性。 嗯,真特别。 三人没有耽搁太久,了解了情况之后又不得不回去上课,只不过下学的时候弘时带着弘历又去了纳喇府。 弘昼则去了干清宫。 原来金鸡纳霜福雅已经用了两天了,但是效果反覆。昨儿渣爹带着御医过去的时候才知道,这金鸡纳霜确实可以治疗疟疾,但在他们多年的尝试后发现,这仅限于病情较重的时候。福雅早早的用了药,虽然可以治得一时,却也让病情反覆无法根治。 弘昼知道后很是无语,脑子里顿时想起了疟疾神器——青蒿素! 「黄花蒿?」 「嗯。」 「这又是哪里看来的?」 康熙正在批摺子,闻听弘昼有要事要见便翻开请安摺子,一边听一边看。结果这孩子和他说,黄花蒿可以做药? 「是街上一位北面商人说的。」弘昼随便拉了个人说道,「他说古时医书上道这是很好的药材,多是治疥瘙痂痒恶疮。可在他们村子里,就拿来治疟疾,还都治好了!」 「当真?」 「我是这么一听,可是格格现在医治无用,不如让御医拿药来试试也好啊!」 「倒是可以一试。」 「对对,玛法快点下旨!时间不等人啊!」 弘昼连忙催促,盖因除了商人之外,他说的话全都是真的。 他不是学医的人,可盖不住屠呦呦这位大神的成就大。上学的时候,教授就和他们说过当时中国科学成就落后的故事。别看屠呦呦后来得了诺贝尔奖很风光的样子,可实际上大神因为当时国内的专利意识和制度不足,青蒿素的专利被国外人抢走了。 明明是自己数多年的研究努力,对世界也有很大的贡献,结果只能紧巴巴的千把块钱过日子,对方却拿着专利的钱逍遥快活。 这成了行内典型的警钟,让后来人都很看重专利版权这种问题。 为了清晰知道其中的问题,教授一一都说了,当时还将其中两者的申请证明书翻出来看。屠呦呦当时只写了一句长话,而对方却写了详细的四百四十三个字。 这些字里,就包括了青蒿素提取的方式。 弘昼催着康熙下旨,御医太医们自然是快马加鞭的研究。以免他们走错了路,只知道捣煮,他还装作回忆的样子简单而门外汉的说了提取的步骤程序。 御医们恍然大悟,在还原反应的地方研究了两天,又尝试了其中的原料轻重之后过滤还原。 终于成功。 弘昼听闻消息的时候,青蒿素已经提取做药,拿给了几个害病的人尝试过。药效显着,很快病情好转。 药送过去纳喇府的时候,明显瘦了一圈的弘时高兴的跳了起来,抱着弘昼蹦跶转圈,「谢谢阿弟!谢谢阿弟!」 弘昼的脚尖努力的摸地,大笑道,「不用谢不用谢!」 「不,您就是格格的再生父…阿弟!你帮了这么大的忙,我一定要好好谢你!」弘时高兴的拍肩膀哈哈大笑,眼眸里的光色一闪,又紧紧抱住了弘昼。 二哥走后,额娘哭得像是天塌了一般。他不敢想,要是格格也走了…… 弘时心中害怕,抱着弘昼更不撒手了。 弘昼感觉到他的情绪,善解人意的没有挣扎,等到被放开的时候虚弱的锤了弘时一下,「谋杀啊!」 弘时大笑。 青蒿素将反覆的病情解决,福雅的精神转眼大好。弘昼去看了两眼,约摸再休养两天就能把气色养回来。 这么好了! 弘昼大松口气,他特意去请康熙提笔,书写一份专利版权书放去如意馆收着,落笔就写屠呦呦。 也算是未来的大神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这事情之后,明天就可以放心的去买地皮修水泥别墅了! 弘昼笑嘻嘻的抱着专利证明就要跑,抬头却见康熙情绪低落,神色晦暗,心底顿时咯噔一下。 第196页 这种表情在近段日子几乎挂在弘时脸上,渣爹也常常郁闷不快。好不容易两位好了,怎么还带传染的? 「玛法?」弘昼走了过去,伸手牵住康熙。 康熙抬手,提了一下眼镜框,「莱布尼茨走了。」 「啊?走哪?」 「前日来信,说他去年十一月的时候殁了。」 弘昼一怔,「我回了信给他。」 他还没有帮忙游说加入国籍,莱院长却连回信都看不到了。 弘昼觉得很是荒唐,整个人怔住了。他觉得自己最靠近死亡的是福雅,却没想到是早已经死透了的莱布尼茨! 爷孙两沉默的抱了抱,心情很是复杂。 方才欢喜的心情一扫而尽,精神头也有点丧。 他当初怎么不想起这位大爷呢? 早点认识的话…… 弘昼越想越难过,想要早点回去把那信供起来! 「阿弟!」 弘时笑着过来,「走,阿哥带你出去玩。」 「不玩。」 「去嘛!很有意思的!」弘曦拉着喊,弘昕等堂兄也跟着说,一左一右的把弘昼夹住,「你看你天天跑如意馆,那有什么意思!」 「就是!和咱们兄弟一起玩才是正理!」 「今天弘时请客,赏脸呗!」 你一句我一语,弘昼的脚丫子飘着走了很长一段路。他没有多余挣扎,想想人多点可能心情会好点? 一众堂兄弟几车同行而出,路上嬉闹打趣,露出默契又期待的神色来。 弘昼看在眼里,下车的时候环顾四周发现,这就是一处偏僻清净的别院。 颇有点江南水乡的风格。 不等他多看,众人随着进了一处屋子,随手进来年轻貌美的女子端上酒菜放好。 再坐在了堂兄们的身旁,几乎一人一个。 等等,这是干啥? 弘昼惊住,老子零件还没长好啊! 未成年是犯法的! 弘时看他很拘谨,笑着道,「叫个小丫头来,给阿弟倒茶喝!」 「是。」 门外人爽快应诺,开门就带了个小丫头进来。 弘昼搓了搓大腿,抬头想要拒绝时,关上的门缝似晃过一张熟悉面孔。 最多十岁的小丫头笑出酒窝,她眼眸怯怯又殷勤的递上茶,「阿哥,喝茶。」 弘昼冷漠敲桌,他忽然发现一点都不伤感了。 第68章 小学生阿哥 一直以来, 弘昼觉得自家三哥是最循规蹈矩的好孩子。所以他所谓的好地方就是带着自己去别院女子聊天玩耍, 这真的是始料未及。 好在这里不是印象中的青楼,大家各自安坐下来, 也没有他以为的那种声色犬马放纵欢场。反而是倒茶送水后, 女子们再另外坐在边上。 乐声响起, 你弹琴我吹笛。 极是风雅。 即便如此, 弘昼摆手让小丫头退在不远不近的地方, 看着弘曦坐在边上敲杯子伴奏。那女子生的二八年华, 着着一身汉人裙衫尽显婀娜俏丽。面对弘曦的靠近, 她面上微红, 娇羞低头。 弘昼看了一眼,这女子的手指养的很是白嫩, 一看平时就是摸点琴棋书画的讲究人。 以前他不太懂, 也不明白女生怎么爱折腾美甲。但是家里吃饭之后收拾碗筷,小妹就会拿自己的第二张脸来哭着跑开。久而久之,也就明白了这第二张脸的重要性。这辈子更是如此,不说嫡母额娘,就是身边的听音也只是帮忙研磨倒水。 听音身量不高, 手指也不是天生就细长好看的,可就是养得匀称好看。 就像是小说里的白嫩水葱。 真会享受啊! 那女子轻轻笑起,不聒噪不矫情, 还蛮好听的样子。 弘时高兴的喝了一小杯酒, 坐了过来, 「你喜欢这样的?」 「不是。」经过后来洗礼的弘昼摇头, 「咱们这样跑过来,不怕阿玛知道?」 成天在街头游走,走两步就遇到熟人。他们这群阿哥从宫里出来,大摇大摆的,未免太光明正大了? 虽然说他的大黄蜂四轮车已经自己回到府里了。 弘时闻言一笑,「怕什么,这可是崇安的院子!」 「哪个崇安?」 「康修亲王,咱们堂兄啊!」 「……哦。」 弘昼恍然大悟想起这人,清初入关之后,礼烈亲王这一脉始终都在,并且在京城中鼎鼎大名。康良亲王杰书就因为几次战事后拔得头筹,被顺治和康熙一同提拔。不过是年青正盛时,自己是康亲王,又承袭了礼亲王的爵位。 一时之间风头无两,鲜花着锦到了极点。 其后天下太平,子孙随之过上了安稳富足的日子。直到四十八年时,杰书之子椿泰薨去,再次传下爵位给长子崇安。 年纪轻轻就是世袭亲王,作为同辈弟弟的弘昼看来,自己就像是个咸鱼。不过想想自家可是继承皇位的,心情顿时平衡了。他侧头,看着身边这位和皇位失之交臂的三哥,「你经常来?」 「兄弟之间多照顾生意嘛。」弘时不以为然一笑,「这里的姑娘都是清清白白,正正经经的。谁要是看上了,就真金白银的带走回去就是。你怕什么?」 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神色带着慢慢的调侃。 弘昼的年纪就摆明了只是打酱油的,既然弘时几人都不怕,那他更没有忧心的理由了。同理是自家人开得消遣地方,看见了熟悉面孔也不足为奇。 第197页 这么一想,弘昼也坦然的切一声,「就是奇怪,听说李额娘替你寻侍妾?」 落落大方见过世面的弘时眼珠子动了动,轻咳一声,「你听说了?」 古代的少年郎都是催熟的番茄,前一刻还青的,下一瞬就红烂了。 去年宫里才刚选秀结束,皇子皇孙们的妻妾人选都在康熙和嫔妃手里握着。弘时不用急着迎娶嫡福晋,李氏就在此之前给他寻找合适的□□人选。 这也是弘昼进来之后就误会的原因。 他还以为男女身份和欣赏水平不同,所以弘时要自己出来找合适的对象。 「要不,在这里挑一个?」 弘时摆摆手,「不不不。」 「不喜欢?」 「赎身太贵了!」这里都是崇安娇养出来的女子,想要带回家可不容易。弘时想都不敢想,头也摇了两下。 弘时的条件反射太过直接,弘昼眯着眼睛嘿嘿一笑,「我知道了。」 「什么?」 「你就是看中如花了!」 「嘘!」 弘时拽着弘昼就往窗边跑,「我,我你怎么知道的?」 弘昼白眼一翻,你两个的剧情从小看到大,他又不眼瞎!偏偏自己不自觉,此刻还小心的环顾四周,企图保护自己那娇嫩羞涩的心情。 「你看中了直接和李额娘说啊!李额娘这么疼你,肯定会答应的。」 弘时忽然嘆息一声,立在窗前眺望远方,神色苦恼而忧愁,「可如花想要出府看看,偏我始终不能随行。」 「啥?」 贴身侍女和侍妾是完全不同的,虽然都是奴才,可主子出行在外的时候,前者是可以随行的。反之后者,很容易被别人言语攻击她太狐媚,让主子时时刻刻的带着。 弘昼没想到弘时这么讲究浪漫,还真的和后来人谈恋爱一样认真照顾,抓了抓头,「那你问她自己,看她愿不愿意。」 「这怎么行?」 「当然要了!这男女之间要的是两情相悦,你这一头热不行的。」 弘时就没有霸道总裁的腔调和霸气,既然要温柔那好歹问问对方怎么想,别到时候乱折腾一通把人家给害了,自己还要自责不安。 「这样么?」 弘时思想着,手作拳头锤了下掌心,「也不错,那咱们回去吧。」 「现在?」 「对,顺便去买点小东西。」 弘时说到做到,转身簌了口,又拍了拍衣袖后拉着弘昼走了。为了照顾弘曦等人的情绪,他还主动的叫了两罈子酒。 此地对弘时而言是轻车熟路的,弘昼乖巧的上马车下马车,走进一家普通的首饰铺子。 弘时一边走还一边嘀咕,不能买贵的,最好买有紫薇花的…… 弘昼感觉自己就像个傻子一样,看着弘时站在首饰面前选择,这个拿起来看那个举高了看,却始终举棋不定到底买哪个。 再这么折腾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逛完回去! 弘昼垫着脚尖在案桌上看,「这不都一样吗?」 「怎么一样了?」 弘时惊讶看他,手里拿着一只簪花,「这是春上簪花,这个是点珠的流苏簪子,平日衣着也大不相同。」 「那你犹豫看什么?」 「就是太多了,不知道选什么好。」 ……等等,这台词似曾相识啊? 这不是让众多男儿跪地大哭的词语吗? 朋友和女友约会之前打扮化妆,约会时逛街买衣服,都有那么一句…… 「那你想要簪子还是簪花?」 「如花平素文静,还是簪花朴素些好看。」弘时想了想,面容带笑道。 那一脸的由心而笑看得弘昼刺眼,「那这个呢?」 店家笑盈盈道,「这是蝙蝠纹如意灵芝发簪。」 「不可,还是素净花草的更衬。」 「不一定要头饰,你看这个银鎏金戒指也不错啊!」 「不可,太俗气了!」 我…… 弘昼的心里在骂爹,怎么生了这么个叽叽歪歪的儿子。好心好意帮忙,结果自己的欣赏水平被完全的踩在地上摩擦! 爷不要面子吗! 弘昼转过头,抱着双臂哼的一声,「真麻烦。」 这一个女人都没有就这么细心呵护,那等以后妻妾满堂的时候是偏爱还是雨露均沾? 不累死你! 好在弘时有了主意,犹豫几许后买了角落处一只掐丝银簪。看着很不出挑,但是做工很讲究细緻,但不能掩饰它的便宜。 店家在京城中没有什么大的仪仗,平日上门的都是普通人家,故而店家很是期待。两兄弟匆匆而来,虽然不说什么,但从衣裳就看出有钱二字,尤其是腰间的黄带子,更让人敬畏期许想着赚上一笔。 他特意亲自招待,没想到挑挑选选的最后选了一样很不出挑的一只银簪子。店家心里有些许落差,不过生意有一桩是一桩,总比没有的好啊!店家心里很想得开,面上笑道,「这位爷真是好眼光,银簪子只要二十文。」 「二十文?」 弘时大惊,「京城里最好的米一升才十文钱,你这银簪子镶了金子?」 「这可是江南来的艺匠做的,技艺精湛,只要不用力摔踩带一辈子都可以!」 「爷不至于只买得起这一样簪子,可你这胡乱开价是想要爷做个傻子?」 第198页 「爷说笑了,小的这就是小本生意。二十文前是良心价了,实在不行那就是十八文?」 弘时挑眉,「十文。」 「大爷啊,这好好好,十文就十文。」 见弘时转身就要走,店家无奈,连忙喊住答应。 弘时回身莞尔一笑,「劳烦装好。」 店家没有脾气,拿着银簪子去打包装去。 站在一旁像个傻子一样的弘昼眨眨眼,他发现王府以外是个神奇的世界。明明是自出生以来就一同生活的父子兄弟,结果出门来就像是重新认识一样。 原来温和好学的三哥,其实是个很细心懂首饰会砍价的男人。 而且对市面上的一些价钱也是张口即来。 就十文钱而已,他都愿意这么砍价。弘昼摸着下巴问,「三哥,你走之前的叫的酒多少钱?」 买到了东西,弘时心情舒畅起来,想到回去之后就能有个结果,嘴角更是止不住的上扬带笑。听闻弘昼发问,他不大在意耸了耸肩,「好几十文吧,不清楚。」 「这么贵?」 弘昼大约知道了现在的消费水平,闻言诧异,「你捨得啊?」 看着对如花很看重的样子,不也很紧张那十文钱吗? 难道是遵行梁山好汉的风格?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 弘昼脑子里猜想一通,弘时却是轻笑出声,「这得问走在后面的人。」 「啊?」 「崇安的院子清净,做生意也不喜欢赊帐,他们自己喝了就要自己付钱。」 「原来如此。」 弘昼点头明白,就是抠。 做兄弟这些年,真的是真相大白了。 想到往年那礼轻情意重的生日礼物,大概自己说不要贵重礼物的时候,弘时是真的很高兴。 弘昼一下子没有话说了,耳边还充斥着弘时再次的嘀咕声。 「如花要是愿意,我马上就去和额娘说。不过如花是我的奴婢,直接说的话额娘肯定会不高兴,以为是如花心思太过灵巧,看来也不能操之过急,最好是……」 不用弘昼回应,弘时自己就说个不停,巴拉巴拉的俨然沉醉其中。 弘昼听得头都大了,心中暗暗发誓,等过几年到他的时候,要么将以前二十几年的单身精神继续发扬光大,要么就遵从长辈的看选找几个好看的就是。 反正不能这么麻烦了。 也好在额娘是格格,这些事情几乎都要嫡母去愁。嫡母的眼光,绝对是槓槓的! 回去时,两人先去了书房。 福雅的病情好转,胤禛也心情好了过来,见到两人便要考察功课。 「阿玛,我有事情要说,您先问三哥罢!」 弘昼推辞道,弘时也不在意,他早就习惯了在路上复习知识,只是说的时候语气很是小心,生怕有重要点说漏了。 这些都是以后才会学到的内容,弘昼每次过来的时候旁听都像是提前学习一样。只不过听着听着,人的精神就跟着涣散放空到别的地方去,等到胤禛敲桌子的时候,这才回过神来。 「多些阿玛教导,我这就回去做功课。」 显然又是一场宾主尽欢的补习课,基本上都是弘时抛砖引玉,而后是胤禛的谆谆教导。弘时出门的时候,胤禛还想起的叫苏培盛,去拿紫端石石渠砚给弘时。 苏培盛点头应下,倒是殿中总管太监似是看了弘昼一眼。 「说罢,何事?」 胤禛端坐高椅上,目光垂下。 弘昼嘿嘿笑,走到身前来道,「阿玛,玛法说要给我一块空地修房子。」 「听说了。」胤禛淡定自若应道,还拿起一旁的茶碗。茶盖上轻轻拨了两下,心不在焉的啄了两口清茶。 「阿玛,我对京城不熟悉也不知道哪里才是真的好地方,还请来阿玛帮我去看看?」弘昼狗腿的两手锤大腿,力度适中又勤快。 胤禛享受的顿了顿,放下茶碗,「他老人家赏赐,自然就是最好的。」 「是是是,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就是这么多好的,我都看得眼花了!」 弘昼连忙点头附和,说了之后发现自己这话有点讨打,又谄媚的开始掐大腿按摩,「阿玛,您帮帮我吧!」 胤禛微微点头,「倒也可以。」 「那明天?」 「不急,先问功课。」胤禛扯了扯嘴角,不慌不忙的。自己儿子越过自己拿了地方修房子,他倒不会不高兴。只是这样一来,似乎上学的心思就会淡了。 这在他看来,是不可取的。 敲打的话不至于,只是小小年纪翘尾巴总不是好事,也有违他的教育方式。胤禛不好和康熙说,也只能对着弘昼本人私底下教育了。 本人毫无察觉的眨眨眼,迎着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亮出一排漂亮牙齿,「请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先背一段《左传》。」 「哦,《左传·庄公》,庄公六年,六年春」 「等等,」胤禛喊停,眉眼舒展着几分惬意感,嘴角微抿,「从头开始。」 「庄公元年?」 弘昼看着他,试探性的道出,见胤禛眉眼不动的扫了自己一眼,他心里发苦。从头开始,和庄公之间可是隔了差不多三十年的文载。记不记得住是一回事,光是背下来下巴都能脱臼了! 「阿玛,《左传》太多了,要不咱们就背一公的?」弘昼轻声哼唧,带着一点委屈的样子。眼皮往上抬,还显得十分的可怜。 第199页 可惜胤禛无动于衷,只是手指在椅子上点了点。 弘昼吸了吸鼻子,带着一点哭腔低下头来,两手抱住那大腿,脸颊处轻轻蹭了两下,「阿玛,您不能这么残忍啊!」 「……起来。」 「我不!三哥都是问两个问题就好了,为什么我要背全《左传》?」 「你自己知道。」 「不知道!你对三哥这么好,自己都捨不得的紫什么鬼砚台还给了三哥!」 「是紫端石石渠砚。」 「无所谓,反正你说谎!您不疼我了!」 胤禛发誓,这辈子都没试过,这么被人指着鼻子说你说谎。宫里的老人家不算,那位气恼之下最擅长的是摔杯子。 他深吸一口气,「……那本来就是给弘时的。」 「我不信!」弘昼抱紧了大腿不撒手,只是眼神里充满了哀怨之色,「骗子!还说我是你最疼爱的小棉袄小宝贝,结果你一点都不爱我!」 胤禛诧异,「爷何时说过?」 弘昼瞪大眼睛,一巴掌狠狠地拍在大腿上,他是真心的愤怒了,「你竟然忘了!这可是你在大哥面前发的誓!你还哭着说要把我大哥的那份疼爱加起来疼我!」 「爷是让你听话孝顺,懂得兄友弟恭疼爱姐妹。」 「对啊!要像大哥那样!」弘昼挺起胸膛,大声的回道,「还说如果不是,大哥就会来找我算帐!现在你出尔反尔,小心大哥今晚就找阿玛!」 弘昼说的那叫一个言辞坚决,振聋发聩。 胤禛原来是哑口无言,但听得说弘晖来寻自己,面色一怔。弘昼心里暗道不好,说过了头,便低着头抹眼泪,「算了,明天我自己去。」 「……」 弘昼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可怜巴巴的转头准备出去。 下一瞬,脖子上的衣领被拎了起来。 「背书。」 弘昼两手叉腰,「我不!」 「嗯?」 脑袋被手扭了回去,迎面胤禛的眼眸,「听说你今儿去了别院?」 「啊?」 「玩得高兴?」 「阿玛,你果然不爱我!」竟然不是温柔的安慰呵护,反而用事情来威胁他! 而且是弘时带他去的呀!你为啥不说他! 弘昼的叛逆心扶摇直上,握紧拳头,眼神刚飘上去,脑袋就被重重敲了三下。他疼得嘶了口凉气,头上传来幽幽一句,「每日撒欢乱跑不务正业,课下读书不上心,叫你背一段都背不下来。」 「那不是一段!」 「过去面壁思过,从头背《左传》。」 「阿阿玛?」 「去。」 胤禛平淡摆手,眼神淡淡的扫了一眼。 这一眼平淡无奇,弘昼莫名其妙的感觉到传说中的霸气,他勾了勾胤禛的手指,伤心的张嘴要说话却被撇开了手。 胤禛居高临下俯视着,「背完了再用膳。」 忽然的弘昼想唱歌,唱那句你是魔鬼中的天使……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长这么大,第一次撒娇彻底崩盘。 弘昼很受打击,站在墙角里郁闷的背书,「《左传·隐公》,隐公元年,元年春王正月……」 「大点声。」 「三月,公及邾仪父盟于蔑。夏五……」 弘昼扯着嗓子大声朗读,他抬头瞪着坐在桌案上写字的胤禛。想像康熙平日那平淡而又威严的气势和神态,弘昼心中自然的模仿几分,然后目不转睛的盯着胤禛。 胤禛虽然在忙,但他的耳朵是听着的。 弘昼的记性不错,也肯吃苦,除了基础的一些意识上的理解,他也可谓是孩子里读书最轻巧的。正是因此,有天赋就容易懈怠。前面背的中气十足很是气势,背着背着就错了两个字。 再后来就乱搭了两句话。 胤禛也不是当真每一句都记得,但就像是诗词一样。一开始时背,后来是理解,如此许久之后再忆起都能说个七七八八来。 而弘昼,他可是正在读书的。 胤禛神色不动,「传膳!」 「是。」 角落里的弘昼还在失魂落魄的背书,一刻不到,就见苏培盛等人拿了两个食盒进来摆膳。 弘昼咽了口口水,自家石中随之提着老朋友八哥进来,「五阿哥,王爷有令让您教八哥读两句才能走。」 七岁多早就退休养老的老八哥,用豆子眼睛看了看他,「阿哥吉祥。」 老八哥已经老得不多嘴了。 屋中散着香气的肉食,胤禛慢条斯理的喝了汤,夹起香喷喷的鸡大腿开啃! 弘昼余光看他大快朵颐独自狂欢,面壁伤怀落泪的带着哭腔哼唱,「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七八岁呀~没饭吃啊……」 第69章 小学生阿哥 「还没回来?」 大黄蜂被马夫驾回来的时候, 耿氏就得了风声, 亲自去备弘昼喜爱吃的东西。这还是后来弘昼上学不便,特意被后院小屋改做了小厨房。平时都不怎么用,只是一些点心等, 又或者自己想另外吃一些东西时用。 这可比往膳房丢钱划算多了。 耿氏细心的做好收在食盒里,为了不让冷得快,还特意在下面放了两块红炭。听见两兄弟回来去了书房, 她便提着去院子前等。 可弘时从书房出来两盏茶的功夫, 还是不见弘昼的身影。 第200页 夜里天色有些暗了, 听音请耿氏进院子等。不想左等右等不见人影, 反而是有人和他说, 王爷将八哥带走了。 那只八哥进了院子以来, 那是兢兢业业的做好本职。不过后来弘昼不喜欢, 它闷在后院里还抑郁了一阵子, 直到每天在她跟前消遣说吉祥话。这些年来,已经是老八哥的它早就没了当初的活泼多话,有时候立在笼子里都能打一天盹。 叫过去做什么? 「庶福晋不用担忧, 王爷那里已经用膳了。」底下的奴才通报安慰。 耿氏勉强舒了口气, 但心底里还是担忧, 「正在用膳?」 「是。」 「过去吧。」 反正是用膳, 她带的点心也正正好合适。 听书帮着将食盒提起,阿哥们住的院子就在永佑殿的后面, 两人带着打着灯笼走过去时, 院门前的奴才神色微异, 「耿庶福晋吉祥。」 「有事?」 「没有,五阿哥就在里间书房,还请奴才去通传。」 那奴才快步前去,看得耿氏记在心上,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如果是的话,那多半自己是见不到人了。 而事实上,耿氏只站了片刻就被请了进去。刚走到书房外,便听到自家孩子啼哭的声音。耿氏心下一跳,脚下走得很快,声音也渐渐清晰的传进耳里。 「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七八岁呀~没饭吃呀。额涅呀~额娘呀!跟着阿玛,好可怜呀~阿玛吃肉,我罚站呀~阿玛喝汤,泪汪汪呀~额涅呀~额娘呀,谁知道呀~好可怜呀~」」 声音明显是在窗边传来的,声色悲怆无力,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耿氏觉得心都被揪住了,难道自家孩子每次过来这么可怜? 没饭吃? 耿氏连忙将食盒提在手上,赶进去屋里。目光迅速的往声音处瞟看,只见弘昼正面壁抠墙,哭声阵阵。食盒落在一旁,她对着悠哉吃肉的胤禛道,「王爷安,奴才带了些吃食过来,想着让王爷和元福一起用了。」 老八哥侧头,「格格吉祥。」 墙角弘昼闻声侧头,大大方方的抹去脸上哗啦啦的泪水,「额娘安。」 胤禛慢条斯理的吞咽下去,「坐吧。」 「这,奴才已经用过了,还是王爷和元福用就好了。」 耿氏两次说话都要带上自己,这让弘昼支着耳朵,哭都哭得心不在焉,生怕一不留神就把耿氏的声音掩过去了。 「爷的话,不顶用了?」 胤禛淡淡一句,两母子一个回头面壁一个安静坐下。 「不好好背书,今晚不用睡了,明日下学赶回来继续。」 耿氏恍然大悟,她不清楚来龙去脉,可读书才是弘昼正应该做的。闻言是因为这个缘故,顿时点头附和,「王爷说的是,平日玩耍都可,但是读书就该正经收心才对。」 弘昼大受打击,「我,我……」 耿氏眉头微动,轻轻应了一声,「不过身子才是最重要的,更何况是这个年纪的。读书刻苦可以,但不能因而坏了身子,到时候读书更能用心了。」 「对对对,先吃饭先吃饭!」 弘昼踮脚,对着桌上的肉菜早就垂涎三尺了。 胤禛并不奇怪,他点了头,「也好。」 「谢谢阿玛,谢谢额娘!」弘昼笑嘻嘻的走过来,连忙拿着袖子抹眼泪。 「晚膳吃荤太过油腻,都将这些撤了吧。」胤禛坐直身子,指了他方才大口朵颐的几道菜。 炖羊肉、风干鸡、老鸭汤。 弘昼看了直咽口水,他刚才想了好久,可是走近之后苏培盛等人却将其收了下去。这些菜,多半就是赏给奴才吃了。 「阿玛。」 「快吃。」 胤禛微点头,夹了一筷子炒青菜到他碗里。弘昼面色发苦,看着桌上剩下的清汁煮竹笋、酱烧老海芋和素炒青菜。 一点油荤都没有沾到,弘昼喝了口不见鸭肉的老鸭汤,神色很是厌倦。 好在耿氏救了他,从食盒里端出半碗三色糯米饭和凉碟小菜,最惊喜的是最下方是一份鱼骨米线。 鱼汤还是热乎的,耿氏将小碗装着的米线放进去泡开,「时辰做的有些久了,快吃吧。」 「谢谢额娘!」 弘昼高兴应下,除了胤禛偶尔给他一筷子青菜之外,还有对方充满爱意的目光,这顿迟来的晚饭吃的他难以下咽。这么闹下去肯定是自己吃亏,可是这么背书确实太难了,按照这老人家的性格来看,今天完了肯定还有明天。 这一头低下去,可真的是没完没来了。 虽然不太懂原因在哪里,但是其中的严重性让他忍不住吃的拖拉起来。 耿氏却是笑着催他,「快吃,吃了好好背书。」 「香不香?」 「明日额娘再给你做?」 弘昼无话可说,在耿氏的温柔慈爱之下用了晚饭,抬头再看亲额娘带笑的眸光。满肚子花花心思一收,站起来看着胤禛再次重头开背。 「《左传·隐公》,隐公元年,元年春王正月……」 胤禛闲情的簌口洗手,淡定自若的坐到案桌后铺开纸张练字。耿氏见此留了心眼,「王爷晚些可要出去走走?」 「晚些吧。」 「那奴才陪王爷磨墨?」 「嗯。」 胤禛站在桌后练字,耿氏在侧安静的磨墨。 第201页 耿氏来书房的次数极为鲜少,难得来了她也没有太多言语,只是浅浅带笑的看着胤禛练字,偶尔还转头看认真背书的弘昼。 等到胤禛觉得消食了些,放下毛笔的瞬间,弘昼心里一瞬间高兴起来,迎着渣爹的目光。 「你也吃了不少,一起走吧。」 「是!」 「继续背!」 弘昼肩膀顿时垂落下去,精神颓废的跟在两人身后。不远不近的,继续背书。 胤禛自己打了灯笼,耿氏与他几乎并肩而行。也不知道是说了什么有意思的,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弘昼看得心情郁闷,背着手大声背诵大段大段的史记。直到三人转悠了半圈,耿氏这才带着他离开了永佑殿。 这让他既高兴又睏倦,拉着耿氏蔫头耷脑的,「额娘。」 「读书是最要紧的事情,王爷叫你好好温习背诵,怎么反而哭闹起来了?唱的那是什么?小白菜?」耿氏都不知说什么好,疼爱孩子是应该的,但是过分的宠溺却不能够。等娇纵惯了,回头想要拉回来就难了。 更何况,他们耿家真没有什么本事。 耿氏说着就愁,「这样的小曲你是哪里乱听来的?弘时带你去听的?」 弘昼不知怎么说到了三哥,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我乱唱的。」 「这也能乱唱?」耿氏手掌拍了弘昼肩膀,袖口拂过一阵花儿清香,「王爷对你已经很疼爱,可不能再这样恃宠而骄!知道吗?」 「……嗯。」 「就算皇上对你宠爱,也不能这样不知轻重!你看你舅舅,瞎猫撞上死耗子,竟然真的中了二甲进士。但要不是王爷的关系在,就他那掉尾巴上的排次,扬州知县的位置哪轮得到他?」 耿长君这个舅舅,弘昼只见过两回。 一回是他周岁,一回是放榜后宫中相遇。 见得次数少,可是经常送进来的东西就有不少是送给弘昼的。面对舅舅,弘昼心底里还算亲近,「额娘不用担心,七品知县是治事之官。只要脚踏实地做好了,擢升这事是指日可待的!」 更何况他家渣爹还是未来皇帝,再怎么差自己也能是个王爷,唯一的舅舅肯定不能苦巴巴的。 嗯,不过奇怪了……至今为止没看见四哥很出挑的样子。 弘昼困恼一瞬,耿氏轻嘆一声,「话是这么说,可长君性子定不下,行事刚武容易得罪人。就像你,就会耍点嘴皮功夫。」 您是说舅舅呢?还是说他呢? 「额娘,您这么说的话,舅舅肯定可以擢升的。这一回不成,再等三年也不怕。」 「少说乖巧话,快些回去休息。明儿好好读书,回来后额娘再给你送饭。」 「诶,不用了吧?」 「用不用,这事问王爷。」 耿氏潇洒爽快的丢下一句就走,但她把事情全都交代妥当了,弘昼怎能不听? 抓了抓头,弘昼觉得自己真的是受了无妄之灾。但是耿氏说的没错,时辰也不早了,弘昼连忙回去洗漱更衣,抱着书在床上温习复读。读着读着,连自己睡过去了都不自知。 听音在旁守着,见此将烛台放远,轻步过来替弘昼改好被子,收回书。 次日天不亮,自然闹钟让弘昼睁开双眼,又匆匆的赶去宫里。 路上的时候弘时好奇,「怎么了?阿玛昨夜留你这么久?」 弘昼冷笑一声,「没什么,就是对我去院子里玩一事很好奇,言行逼供。」 「阿玛知道了?」弘时紧张的捏拳头。 弘昼被他这副傻白甜的反应打败了,挑眉惊奇,「阿玛可是京城的时尚大咖,到处都有他打卡凹造型的地方,怎么可能不知道?」 「你说的什么大咖?」 「提塘报房出的《京报》,得空你去看看吧。」 弘昼背过身,抱着双臂闭眼歇息。他之前都没感觉,还是今年接着买了几期之后发现,他家渣爹竟然是时尚界的大咖!名流中的老佛爷! 他穿的衣裳、去买卖的铺子等,只要被『无意』发现后,顿时就能为其拉动相应的gdp。 甚至在最新的一期中,因为春暖花开的缘故,渣爹最宠爱的雪衣一同夹带出行逛街。《京报》里都有一篇各种吹嘘,吹雪衣的品种品相之好,还有雪衣的衣裳等等。 再加上这几次熘达了大街,看见嫡母偶尔提起的铺子前生意兴隆,热卖的还多是和渣爹有关的。此时他才得以惊嘆发现,渣爹可是自发的明星代言人! 这么能拉动商业营销的男人,怪不得有这么多钱砸给雪衣! 弘昼看了之后有点不高兴,但心里也十分佩服,所以才会喊着要渣爹帮他相看地方。想来这位时尚大师的目光挑剔,肯定能为他找到一处让人满意的地皮。 弘时没懂弘昼说的,只是心里记下了名字,又紧张的想着自己几回去了别院,不会都被阿玛看见了吧? 还好,他没钱学堂兄们买姑娘置办。 弘时倏地松了口气,脸上扬起了笑意,拉着弘昼笑道,「阿弟阿弟,我和你说,如花昨儿答应我了!」 「……嗯。」 「真的!我说的时候她还不信,也确实是扭捏了会儿,最后还是答应了!」 「……嗯。」 「银簪已经送了给她,就等今儿回来和额娘说一声……」 第202页 弘时在旁边巴拉巴拉着,习惯性的压低声音,就在弘昼身边兴奋狂欢。弘昼眯着眼睛看一旁酣睡入眠的弘历,苦恼不已。 为什么要烦他? 他一点都在意这种东西啊…… 好在事情也没什么说的,弘时念完之后,整个人就像是偶像剧的女主角一样。傻兮兮的坐在一边忍不住的笑,身侧几乎是实质化的粉色泡泡。 弘昼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上学课堂上越到了后面越是繁重,有许多记载都是互有关系。太傅们还喜欢提问,一个大题下去范围极广。虽然说他们学的和科举考生不同,但是弘昼觉得真没什么差别,反而分类许多。 如果他是耿长君,估计三甲同进士都有点难。 好在还有所谓的杂学算术等在,这都是办差时候都需要的知识。这也使得上一节课昏昏欲睡,下一节课就是弘昼的主场。 而堂上的堂兄弟们,几乎都和他是一个反差比。下课午间用饭时,弘昼才坐下来,身边就自然的微拢了好些人。大家兄弟间也不用客气虚伪,径直的发问求学起来。 太傅们的思路很是宽广,古时的旧书也有很多让弘昼惊嘆学习。但他也有自己的一套学习方式,以及别的思维学识等。这也造成一样的问题丢出来,弘昼常常是用不同的方面去解说答出。 堂兄弟们自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阿弟,你说的这些怎么和太傅说的有点不同?」 「是啊!还有这些算术的公式等等,和咱们的书上也说的有些差异。」 弘昼笑着微扬下巴,「其实你们就是接触的机会太少了,所以思维上有一点误差,看题的时候也就有所困难。」 「机会?什么机会?」弘暄发问,将面前的一碟虾酥推了过去,「还请阿弟说来听听。」 「我说没用,等七日后,你们都不要磨蹭课堂。跟我去干清宫,来一场文化沙龙就明白了。」 「沙龙?」 「嗯。」弘昼将虾酥夹起来,看见里面那实在粉嫩的虾肉,心情很好的咀嚼下去摇了摇头,「咱们上课那只是大清的先生,可沙龙会是全世界的先生!上次有个传教士说数学的时候,咱们英明神武的汗玛法都敌说不过甘拜下风!」 「这么厉害?」 「可不是!还有个德国的传教士,还做了个自动的扇风小机器,特别有意思!」弘昼点头,看兄弟们神色意动,更是来了劲头巴拉巴拉的说了好些。 弘暄惊嘆,「怪不得你总往如意馆跑,就是看他们捣鼓小玩意儿?」 「这可不是小玩意儿!你想想,这扇风的都可以自动,那以后是不是可以有自动的车?自动的船?还有自动的冰鉴?」弘昼张嘴就是画上一个漫天美好的大饼,听得兄弟们瞠目结舌。 弘暟几乎坐不住了,伸手搭在弘昼的肩膀上,「阿弟,你说的是水扇风?」 「当然不是了!就这么说说不出来,你们记得来就好。我还跟着一起做,可有意思了!等到天热的时候,你们就知道有多凉快了!」 弘昼对于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电这种东西因为时代的原因受到了进步的禁锢。但他只要为这个时代开一个口子,相信如意馆的人才们都能广开思路造福社会的。底下的人腿都跑细了,就为了给他准备各种材料。 社会的进步不可能是一个人的,虽然做出伟大贡献的是少部分人,但是知识改变命运。康熙有着封建朝代的思想,他嚮往进步,但又于公于私都忧心这份进步对百姓们的冲击。所以至今为止,如意馆都在原地踏步没有成就。 而看不见成果,康熙对待的心思自然就寡淡了。 既然他们没有兴趣,那他就拉一些有兴趣的孩子们下水不是更好? 孩子,才是祖国的花朵啊! 而且是这些有身份地位,又受到精英教学的阿哥们!这么一片的向日葵对着,随便在里面摘两颗瓜子洒落大地,科学进步的影子总会走遍整个大清。而胜利的香气,会传遍整个世界。 到时候造飞机也不是没可能啊! 反正穿越都有了,脑洞大点又算什么? 弘昼简单的说了风扇的雏形,电这个东西嘴巴很难说,所以他算是卖了个关子。这也成功的调动了兄弟们的兴致,有人笑着问道,「说得这么厉害,要不是咱们这么问,阿弟你恐怕还瞒着不肯说罢?」 「是啊!你们不仗义了!」 弘曦抱着双臂道,话里带话说道。 弘昼嘿嘿笑,「这不是你们不感兴趣吗?」 「感兴趣感兴趣,不过我不会那什么鸟德语,过去了也听不懂吧?」另一位堂兄走了过去,神色蠢蠢欲动。 不管是如意馆里的稀奇,还是汗玛法在哪里,都足以让他们去走一走。 「没事,传教士们都会说汉语蒙语,我也不太会德语!」至今为止,弘昼太过忙碌以至于只会说点很基础的几句。 不过说到德语,他想到了莱院长,心情微微的酸了一下。 兄弟们满意了,有说有聊的就等到七日后的沙龙会。 弘昼顿时对下学期待起来,暗戳戳的想去干清宫邀功,让康熙夸他几句。毕竟老爷子身为馆长这么多年,也没招揽多少自己人来。 但他想的自然,下学前来考察功课的竟然是胤禛。 胤禛只看了他一眼,便错开点名叫人考察起来。弘昼乖巧的坐在座位上,不争不抢的等着提问。 第203页 弘昼虽然偏科,也会讨厌某些科目,但是学习的时候除了困眠等不可控因素,态度都是很认真的。故而胤禛之问,弘昼都能对答如流,不算极好也挑不出大的毛病来。 胤禛点头,让弘时弘历两人自己回来,自己则坐着弘昼的大黄蜂去看房子了。 京城里面好的地段,几乎是没有空地的。所以康熙给的所谓地皮,也不过是陈年旧宅而已。选中了,再重新设计修葺都是一笔大开销。 但不论怎么说,胤禛主动的过来带他看房,弘昼心里也是乐开了花。上车后紧挨着坐,见胤禛垂眸看他,还狗腿的从屉子里拿出了点心和册子,让胤禛一边吃一边看。 「你坐过去。」胤禛指着旁边。 「我不!」弘昼挨得更近,抬腿搭在胤禛腿上,捡起他身上的一根白毛轻轻一吹,「你还抱雪衣了!」 「……」 胤禛懒得和这熊孩子争执,兀自的翻开册子去最近的一处旧宅实地考察。弘昼乐得不动脑子,就负责是不是送点心投餵一路作陪。 旧宅子问题不少,胤禛进去就挑出不少毛病,末了推墙角木柜,「修葺也是广种薄收,修修补补不若新葺。再看这墙洞,没一处可用。」 弘昼蹲身去看。 『唧唧』 一双圆眼相对,过于圆润的灰色身影擦过手背跑远。 世界仿佛停滞,弘昼跳到胤禛身上大叫,「我滴妈!变异老鼠!」 第70章 小学生阿哥 「生化危机啊!」 外间的奴才听得心头一跳, 闻声就跑了进来。 只见垂髻小儿郎吓得声音又尖又高,两腿一弹发挥自己的优越弹跳能力, 瞬间扒拉上了老父亲的身上。 老父亲显然是被这突然袭击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身上就被高高挂上。 小二郎挂的高还利索, 两腿都跑到了胸口,两爪子就这么抓着老父亲的头大喊, 「吓死人啊啊啊!」 有奴才耳朵尖, 听到了老鼠两字, 连忙追着出去帮弘昼抓。余下的不知如何好, 看着两人,「王爷?五阿哥?」 胤禛抬手,本来想把身上的东西揭下来。但是这孩子窜的高, 胸膛几乎贴在脸上。那扑通扑通急速跳跃的心跳, 惊得他都自然的激动起来。无奈抚在背上免得他太害怕, 到时候颠出去了。 「无事。」 胤禛安抚道, 抬脚走了出去。 弘昼还紧紧抱着他, 脑袋耷拉着缩到渣爹的脖子后面,「吓死人了妈妈咪呀!」 末了还嘟嘟囔囔的好大一堆,不外乎是被惊吓的话。 「老虎狮子都不怕,就一只耗子反而吓着了?」 胤禛嗤笑一声,在他看来弘晸当初被吓尿裤子很是丢人, 但是自家孩子竟然怕小小的墙角老鼠!这话说出去, 岂不是笑死人了? 不说别人, 他这个阿玛也是毫不客气的笑出声来, 带着几分鄙视。 「那是一只很大很肥的耗子!」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肥的! 弘昼眼睛扫了四方,发现已经拿到身影后长舒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猫呢!」 胤禛眉头皱了皱,「猫没那么丑。」 想到福绥阁那一群漂亮的贵族猫,还有那毛色水亮身形圆润的中华田园猫们,弘昼不敢和猫狗奴争执,只能肯定自己的所闻所见,「真的很大一只。」 胤禛伸手将他衣领拎高,弘昼顺势下去站在地上,抬头就是渣爹那居高临下的俯视神色。他的嘴角微微扬起,眼里都是笑意,「说到底还是怕耗子。」 「……」 不好! 面子是小!把柄一抓证据确凿,以后他就很难有翻身机会了!依照他们爱新觉罗家丧尽天良的亲情来看,他只要承认了,回到书房可能就有两只大耗子盯着自己背书。 毛骨悚然! 人间地狱! 弘昼瞪大双眼,气势汹涌的啪拍了胤禛一下,「不是,我是没想到世上竟然有这么大这么肥的耗子!」 方才没有在意,也没有真正看见的胤禛轻笑,「呵。」 「真的!玛法总是和我说穷得只剩下一点金银珠宝文玩物什,我看这只耗子肥的,比街上做买卖的百姓还肥!」 弘昼的比喻可谓是天下第一糟糕了,但是胤禛听了心情似乎更好了。眉眼的弧度越发温柔,手指在弘昼的额头前点一下,「当真?」 「那当然了!男人怎么能说谎!」 手指在男人的额上轻轻弹了一下,胤禛点头,「这院子太荒了。」 「嗯嗯,咱们去下一个。」 边上的奴才闻言连忙出门,耗子也没来及抓起来收拾教训,一众人来去匆匆不见踪影。 直到天色全然黑了。 弘昼坐在马车上,因为时间被耽误的原因,干脆就在路上低声背书。大概在尚书房里考察过了,胤禛随便他背一段就好。 他嘴里念念有词,掀开边上的帘子一角,窥看玻璃窗外的景色。 京城的夜晚他看得不少,但是这么优哉游哉却是头一回。街上的行人走了大半,只有铺子和街边的几家做食的小摊上,还指着灯笼在做生意。 小摊上的炉子不断火,白色的烟火热气裊裊升起。 弘昼以为,看房子不能随便,但应该很容易。但事实上,胤禛每每去一个院子,地理环境朝向风水、前后主人、院中绿化摆设等等,知道的一一说来,不知道的也能抓着随来的官员问个究竟。 第204页 不过眨眼功夫,这里里外外的问题几乎都被他看穿了。 不仅如此,大概是所谓的耗子事件提醒了他。胤禛还特别有兴趣在角落四周打转,顺便的再了解周边的邻里是谁家。 因为弘昼这几年的表现摆着,在康熙心里疼爱之余,也不仅仅放在一个乖巧小孙子的印象了。所以康熙所谓说的给地皮,其实从某一方面而言,就是提前给弘昼开府而已。这个地皮,他老人家也没有说仅限于自己名下。 京城之大,氏族之间盘根错节。地段好的宅子,一则是不好要,二则筛选下来钱也不少。 弘昼想着自己也可以酌情出点钱,所以胤禛和官员说话的时候,自己也是支着耳朵听。这么听,他才知道彼时房地产的基本情况。 自古以来,税算得上一国重大经济来源。买卖田宅的契税不可必要,更是买者负责缴纳。 这且不说,如今的买卖方式也和弘昼认为的不同。 以前是邻里和宗族制度,一切都是有商有量,完整的保护他们的基本利益。如今自然也有需要,但是买卖田宅则换做了找房款制度。 即最初时买家以七两银子买下一亩八分地,等到下一位买家来看中时,则根据当初交易和如今的房差价找补添上,这块地自然就能易主换人。再加上朝中明文规定,允许卖家『凭中公估找贴一次』。即使买卖双方已经钱货两讫,房子也过户到买主名下。但后来房价有增幅,卖方仍有权利以原价轻浅为由,让买方再掏一次钱。 找房款这种现象从明朝便有,这个现象屡见不鲜,也促使如今房地产兴旺的同时,却没有人愿意花大价钱去囤房。 而弘昼这样找大宅院的,明显就是大客户,不过他背后有人倒不至于怕被人坑。 回去之后,弘昼自然跟去了书房。 书背完了,还有字呢! 弘昼昨晚已经激烈挣扎过了,今天自然是乖乖的站在一旁。他指了下炕边,亲自铺开镇纸等,提笔练字。 没办法,他现在的身高有点尴尬。经过不断运动的发育后,明显比着弘历高了一头。他不习惯卷在木几前练字,也不想在胤禛的桌案前坐着甩腿。站在炕前练字不是一两回了,弘昼发现自己不站脚榻上正正好。 是长高了吗? 弘昼侧目看了眼胤禛,心里比划了下身高后点头。 他有种感觉,不久之后这点高度算不上什么了。总有一日,他可以轻松俯视。 弘昼练了两张,耿氏提着食盒过来了。这回她准备的多,还有胤禛喜爱的素菜。 练字,吃饭,再去散步。 不同昨日的多余灯泡,弘昼被胤禛拉到两人之间。他不用背书,但是胤禛对于他认真练的字很有意见。 即便他姿势标准,但是手一动就没有练习字帖的半分样子。原来还好些,工工整整的,慢慢将钢笔字练了过来。但是毛笔的笔头软,指尖一动就能写出字来,所以他的字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上越发的狂草起来。 是的,狂草。 像是自有一派的狂草,偏偏渣爹还能给他找出缺点。 胤禛从始至终的心情都很好,一张嘴就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弘昼听了半天,见他老人家还不肯停嘴,反而言语中让他不要练草书,他条件反射的哼了哼,「阿玛练得是楷书,怎么懂我草书的自由?」 「元福。」牵着他的手碰了碰指尖,耿氏轻声唤他。 「本来就是。」 弘昼细声嘟囔,迎着耿氏微微蹙起的眉头,低下头道,「可是我喜欢草书。」 耿氏也不好说什么,但是身为汉人,她自然明白王爷不爱草书的缘故。 大清入关不必以前朝代,文化上的差异就是很大的问题。如此几代下来,不仅是王爷还有皇上都练的是与狂放草书天差地别的字体。 耿氏正犹豫,见胤禛看着她,想了想道,「习字是修炼其心,你如今还小,世事多是不知,字也多是模仿。不如学得规整有样,以后再练草书如何?上回奴才有幸看见王爷的字,当真是宽辍自然,文雅遒劲。」 胤禛谦虚点头。 弘昼看着两人神色,想想额娘说的也不是错。反正练字的时候换个字体而已,也不算什么。 念此他应道,「那就听额娘的。」 耿氏莞尔,「乖。」 胤禛嘴角忍不住翘了翘,果然如此。 依旧是转了半圈,等走到院子门口时两母子一同离开。因为接连来书房,还见到了弘昼,耿氏的心情很不错。为防方才说的不高兴,心里会起叛逆,路上的时候她还特意说了两句。但很快,又笑着问弘昼明天想吃什么。 弘昼自然用意在哪,但这一招就是受用。尤其是额娘等着他放学,然后提着亲手做的晚饭过来。对他而言,也是另一种久违的家的味道。 温馨,吃起来也十分美味。 也弥足珍贵。 一段路走得格外慢,分离的时候还有些不舍。弘昼站在原地摆手,看着耿氏离开之后才回屋去。 洗漱更衣不再温书,独自坐在床头屉子里翻出自己的私产家业来。他知道出的多,根本来不及做一些短期投资,就像是个老实的农民工一样,都一一存放在帐户上,或者真金白银的就在眼前。 清数钞票这种事情是最幸福的,弘昼乐滋滋的舔了舔手指头,笑着将票数清放在一处,再低头将零碎银钱铜板都串起分好。 第205页 听音趴在床头,她手里拿着炭笔,听见弘昼报数后便将数额写下来。 她出身不好,自然也不懂什么诗词歌赋。但是身为阿哥的贴身侍女,弘昼觉得他有义务给自己人扫盲。需求低,学得不多,但是基本的字认得。加上笔墨太贵,她只要了几只炭笔自己写写画画的练习。 成本也是有效的控制着。 弘昼一双眼镜几乎掉进钱里,反覆的数了三回之后又让听音一起,各自算了这税钱多少。以此确定,自己到底能不能承担起这份债,还是直接厚着脸就让长辈填了。 听音算的慢,生怕弄错还多算了两次。 细心决定成败,再是天赋一般的人,只要勤奋肯吃苦,最终成果肯定差不到哪里去。不说多优秀,及格是妥妥的。 弘昼伸出大拇指,「不错算对了!明儿我给你带一串糖葫芦回来。」 「真的?」 听音大为惊喜,心里喜滋滋的,手掌温柔的抚着纸张道,「五阿哥,那等宅子修好了,您是不是就要搬过去?」 屋子就算细工慢火,也等不到他尚书房毕业当差的那天。弘昼摸了摸下巴,「就当是庄子别院吧,偶尔住一住。」 「哦。」 「反正我这里人手也足,到时候你就过去当个管家娘子吧!」 听音先是一喜,而后又顾忌的看着弘昼神色,很是恭谦低顺的样子,「奴才只做一些小事,管家娘子怕是做不好。」 但她的眼眸,至始至终都看着弘昼。 如果是胤禛等人,大概会觉得很是冒犯,当然听音也不敢看。实在是因为这些年来,弘昼都有意识的引导她的胆子大。 不希望她长大之后,反而将戏弄他的那份胆量收敛起来。当然胆子大,不代表说不对主子没有敬重听话。 弘昼弯腰,将钱一个一个的放进匣子里,「所以我提前和你说,正好还有一段日子,你就跟着额娘去学一学。平时没事的时候,就把功夫使在陈嬷嬷身上。」 陈嬷嬷这位宫里出来的战斗胜佛,对于管理之事比耿氏还要熟稔。这些年得到了他们母子的信任后,留听阁的大小事情几乎都是在陈默默的手下过。听音去指教的话,她也可不用顾及身份缘故,可以畅所欲言的指教训斥。相信以听音的脑子,必定能做到时隔三日当刮目相看的进步。 「好,既然五阿哥信得过奴才,奴才必定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听音说的那叫一个铿锵有力,坚决肯定。 弘昼听得很是满意,拍拍她的肩膀表示器重,「党和组织都相信你。」 「嗯?」 「歇了罢。」 「是。」 听音将东西都收起来,弘昼看她又要卷被子去墙角,连忙喊道,「这天热,去外间榻上睡吧。」 以前睡墙角,那是因为有地龙。要不是会被他们认为自己又搞么蛾子,弘昼自己都要卷被子睡下去。 「奴才谢五阿哥。」 弘昼嗯嗯点头,抱着匣子躺了下去。 这钱嘛,触感是真心说不上好,硬邦邦的还咯手。可是拥有了它,心理上的满足是无以替代的。 就像小品里面唱的,我美了美了,我醉了醉了。 次日醒来,又是看房。 两父子一连看了几天,后来胤禛想要劳逸结合,途中竟然还想带上宠爱的雪衣。弘昼肯定是一百个不肯,差点来了场马车蹦迪和大闹王府。 胤禛无奈,只道有事和他分了两辆车出行,在看房的路上都要拐弯出去一趟。 好吧,又到了形象大使赚钱的时间到了。 他最近总跟着渣爹出门,傻子看见,都知道他们的关系了吧!之前忽视他的画师和小记者,也应该洗干净了眼睛把他加上去? 要是还不知道,那真的可以滚回去种田了。 思来想去,弘昼觉得自己也不能落后。白白太凶残了,很受瞩目但不适合。大花小花更不要说了,两个大吃货,杀伤力还是食物链的顶尖水平。 最后抓耳挠腮,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个小可爱老八哥。 老八哥不怕人,出门熘达熘达说不定还会活泼的说两句呢? 弘昼本着这样的心情出门,胤禛看了一眼道,「金德楼今日有戏看,等下去坐一坐。」 「好啊!」 上回看戏记忆犹新,正好看看今天有什么新戏。顺便去瞧瞧,那位说书陈先生是不是真的换未婚妻如换衣服一样迅速。 弘昼带着好奇的心思进门,没想到正巧遇见了几位皇叔,不过他们去的时候三楼的贵宾间。 胤禛抱着雪衣喝茶,神色惬意,「这么巧?」 「是挺巧的。」 几人点头,大多莫名好奇,或明或暗的看向弘昼和身边的鸟笼。 「叔叔们安。」 老八哥自然有察觉,它侧着头看,很是机灵点头行礼,「各位爷安。」 「呦,这么机灵。」 胤俄走近来端看,「你还养了鸟?」 「嗯,从小就养了。」弘昼点头。 「叫什么?」 「八哥。」 「……爷是问这八哥的名字。」 「就叫八哥。」 胤俄眼睛眨了眨,可惜弘昼答得飞快,气氛也由此不可控制的冷了两分。 这名字真的没什么奇怪的,硬是要说的话,弘昼后知后觉的看向八叔。唔,不至于吧? 第206页 弘昼不以为然的想着,胤俄拍他肩膀,「也是,你这孩子不大会取名字。」 说罢不管弘昼的反应,转身就对着楼梯口候着的人道,「哪间房快带路,爷渴的不行了!」 「是,各位爷这边请。」 叔叔们来得突然,走得也仓促。弘昼看他们的身影转眼不见,「阿玛,八叔不喜欢八哥?」 因为抱着雪衣,胤禛今日除了茶以外没有吃东西。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顺毛,低着头看着一楼笑道,「有一段私人恩怨。」 「……」 弘昼嘆了口气,看着老八哥摇头。 造孽啊,他怎么有这么个坑死人不偿命的阿玛? 有那么瞬间,他都怀疑今天来金德楼是真的巧合遇见? 好在看了会儿戏,胤禛还记得正经事清,带着弘昼大街小巷的观察考量之后,终于寻得了一处风水宝地。 依旧是旧宅,曾经是赐给一位蒙古王爷的院子。那位王爷前年驾鹤西去,子孙爵位降为郡王,福泽浅薄,这份荣耀也被收了回来。 而在此之前,那王爷也不过来住过两回。 事情定下来,底下的手续飞快交接完毕。看着这基本上都是七八成新的宅院,弘昼最后寻了个湖前的院子推了,然后拿出自己日思夜想几个月的大别墅设计图拿出来。 首先,往地下挖! 先将他的地基打好,再挖好坑做水空调等地下循环设计。 水空调是引导冷气,最好的是软胶管。 弘昼拿着自己琢磨的半成品,见天的往宫里跑去,顺便还有他想的电风扇。为了沙龙会上惊艷亮相,除了试验的两个小风扇,还另外做了一个大些的。 还有房屋需要的玻璃窗等。 这么一下忙得晕头转向,前段日子天天见的耿氏,又是隔三差五才能一见。偶尔脑子里打架,闹得夜里睡不着时,弘昼暗想是不是自己栓的太紧了? 可是沙龙会的成功,让他念头抛诸脑后。 为了照顾新来的堂兄弟们,弘昼亲自下场站在堂间,介绍电风扇的原理和实行工作。他一开始有点虚,但是迎着康熙的目光,深深呼吸后神色坚定。再说多两句话,整个人更是带着游刃有余的自信和坚定。 看着弘昼来回跑得疯狂,弘暄等人心里除了好奇也憷得慌。结果看见后发现,好像有点意思? 尤其是伸手被小小的电了一下,弘暟惊声叫了起来。尤其是弘昼拿他辫子去带电时,他仿佛打开了新世界,对于之后的沙龙交流也表示了兴趣。 当然,没有一定基础的他们是很难明白的。可人只要有了兴趣,往后的路不久顺其自然容易了? 康熙也是带着眼镜仔细的研究,对着弘昼束起大拇指,彩虹屁也是一个接一个的来。末了觉得不过瘾,还问他宅子的事情可好? 然后再赏赐了一堆东西,还都是些贵重摆件。等到新宅好了,正好可以都摆上。 算第三宠的弘明,看得是瞠目结舌羞愧不已。 而就在弘昼得意洋洋的搬挪东西,又要给自己打开了电风扇的商业大门时,安静了两年的渣爹也不肯落后的办大事了。 何为大事? 能定罪砍头的那种。 干清宫中。 弘昼拿着炭笔,四平八稳的坐在特制小桌子后。 胤禛恭敬请安,捧着一张厚厚的摺子奉上,「数日前儿臣选看宅子时,无意发现有朝臣私囤大量粮食,还请汗阿玛过目。」 弘昼一呆,这都行? 第71章 小学生阿哥 王者以民为天, 而民以食为天,食以安为先, 安以质为本,质以诚为根。 弘昼在开蒙读书前,和众多世人一般只知前两句,殊不知后三句也是格外的重要。 千百年来, 各朝朝廷无论如何抑商抑军等政策, 但绝不会把刀落在农业发展上。甚至很多时候, 还会努力的扶持农业, 越是盛世时越是重农轻税。 毕竟生在世上,谁不吃东西? 粮食是一国根本,叫人吃饱喝足后才得以思索礼义廉耻才学之道。因而粮食的数量、安全、质量都格外重要。为了得到这些保障, 朝廷也是下了一系列的政策规定, 一定要让百姓们吃饱。 康熙一面在努力的征战, 赶跑边境的侵扰。一面重农抑商的在鼓励百姓们发展生产力, 带动小农经济的提高。基层百姓的思维简单,一块土地就能将他们祖辈栓死,这也是多数朝代皇帝最擅长可用的弱民术。 在位五十六年来,康熙前面大半人生都是这般主政策, 亲手将边境稳定下来,农业发展逐年上涨, 国库也随之渐渐丰盈。再加上外藩各国的到来迎合, 不可谓不得意。直到大大小小的天灾之后, 那些老年功臣的嘴脸变得贪婪、朝廷国库薄粮的贪污、天灾后拨款赈灾的阻碍等等。 这对于习惯了说一不二的康熙而言, 简直是奇耻大辱。 数次和臣子们斗智斗勇,一连针对朝廷臣子们的政策下去,这样的恶习才勉强抑制几分。 水至清则无鱼,康熙不是三岁稚童,自然明白不可能完全的将事情遏制住。但是有效的控制,底下的人再各退一步,便是海阔天空了。 年事已高,康熙也渐渐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在康熙的心里,贪污和私营粮食都是大罪。对于那些所谓原谅改进的臣子,心底里想起时也是恨不得生啖其肉。 第207页 可以想像,康熙接过摺子之后的愤怒。 他老人家端看着,看着摺子皱眉不语,气氛却自然的凝重发冷,「你整天看着一亩小地,竟然记得办起正事了?」 案桌前的胤禛恭敬回道,「机缘巧合,此事还是多亏了汗阿玛您!上月初与弘昼一同挑看宅院,忽然墙角里钻出一只肥耗子,当时吓得弘昼三魂六魄去了一半!」 「咳咳咳。」 弘昼差点被咳死,手上的炭笔硬是在图上落下潇洒的一笔,「没、没有!」 「总之吓得不轻,儿臣当时还想说他胆子太小,不可如此。但弘昼记得汗阿玛的平日教导,嘀咕这耗子比平民百姓还肥,因而儿臣觉得此时不妥。事后悄声探察,竟然是数家大臣联手私囤粮食,将城中京外等地的米粮一应哄抬物价!」 他,爱新觉罗弘昼向天发誓!他那天脱口而出的意有所指,其实就是胡言乱语!就是努力的贴切说上一个理由,免得渣爹抓着把柄威胁而已! 真的只是吐槽一只耗子太肥了! 弘昼心中尖叫,胤禛却依旧在说着自己低调探察的经过,「……尤其京外几处,百姓买一升米竟要价七文!」 「嘶!」 康熙瞥见弘昼嘶凉气,从眼眶上瞧他,「弘昼也觉得贵?」 弘昼连忙点头,「贵,听说京城里最贵的米一升十文!」 没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吗? 弘昼以前也是帮忙打杂跑腿买过酱油的,商店里放着一袋袋的散装米上,不都插着价钱么? 四捨五入,也就能理解这七文多贵了! 京城里讲究的人家吃十文,京外的百姓吃七文,差得三文都够平价买一升了! 更不要说两者米有质的不同! 胤禛似乎在看自己,身为儿子,还是这件事情的主要助攻者。弘昼猛地拍大腿,勃然大怒的把炭笔一摔,神色凶狠,「岂有此理!太过分了!这种垃圾蛀虫实在是不能忍啊!汗玛法,既然阿玛查出来,咱们现在就去干翻他们!」 「……」 「……」 苏培盛等低着头,隐忍着嘴角笑意。 鼻樑上的眼镜掉了下来,康熙轻咳一声提上去。 老父亲睨着他,「张力太大。」 言下之意,戏过了。 「是,下次注意。」 弘昼乖巧点头,尴尬的小学生坐。 大人的世界,他还是少参与吧! 弘昼觉得,胤禛先谋后定,找好了一箩筐的证据放上去。康熙怎么说,也该来个气沖斗牛掀翻干清宫的戏码。可是他秉着呼吸等着掀桌,剧情却迟迟不来。 相反,康熙的神色很淡。最初的怒意浮于眉眼,转瞬落在嘴角轻轻一勾,怒极反笑的放下摺子,「此事先放着,不用对外伸张。」 「是。」 「朕乏了,你两回去罢!」 弘昼有些犹豫,想要和平时一样说给他揉揉头,但是也明白这时候康熙更需要一个人的安静。虽然,他不明白康熙这样压着不作态的用意何在。 脸上的眉头动了动,弘昼似是不解,又似乎担忧的给康熙请安辞去,「弘昼走了,汗玛法好生歇息。」 「嗯。」 康熙随意的摆了摆手,苏培盛将弘昼的图纸捲起来,明儿估计还要用上。 众人收拾一通,尽都自觉的退了出去。 弘昼很久没有这样被先叫走了,目光看着身侧着着亲王服的渣爹,「阿玛,玛法为什么不答应?」 一直看到康熙的果断□□,弘昼难以理解其中的关系。 可能理解,只是不明白这京城里面盘根错节的关系罢了。 胤禛抬手,放在弘昼的脑袋上,「你方才画什么?」 「蒸汽车。」 「……什么东西?」 弘昼忽然发现自己没有带图,只能手指在半空中比划起来,「就是和风扇一样,一种更环保的方式让车可以自己走。」 「不用马?」 「不用!」 弘昼得意的笑,额头上落下宽厚的掌心,甚至将他的眼睛遮了些许。没有察觉到不一样的温度,胤禛收回手来,「这又是怎么想的?」 腹中早就准备好了草稿,弘昼将胤禛的手牵住道,「就是想啊,传教士们漂洋过海的坐船过来,千里迢迢万里飘的,既然船能自己走那为何车不能?」 胤禛也习惯了弘昼那句『就是想啊』的组词,他觉得也有几分道理点头,「倒也不错。」 「是吧,然后我和玛法一起去看了船……」 莫名的想到了那辆拆家的马车,胤禛低头看着他乌熘熘的眼睛,心里庆幸。还好头上还有个大金主,拆车拆船都不在话下。 弘昼见胤禛似乎真的在听,他便说的更认真有意思点。和康熙的态度不同,胤禛对于新鲜事物的接受能力更强,但是相比之下仅仅是稀奇而已。真要说到热爱好奇,愿意去花费时间去探求了解,却是没有的。 和时髦康麻子比起来,渣爹真的是一位朴素的老农民啊! 胤禛反手,捏住身后的长辫子。弘昼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绑辫子的发绳上有一颗漂亮的玛瑙。 但只是摆设品。 弘昼觉得自己有义务和责任,替老父亲转换一点思想。 两父子就这么说着话回去,弘昼自然不能逃脱的去了书房。正好早一步回来的弘时弘历温书恭候,早有准备的他们对于胤禛的考察自然是对答如流。 第208页 表现也十分优秀。 好在胤禛也清楚弘昼的几斤几两,挑人提问的时候几乎都略过了他。反之弘历,最近似乎打开了某种天赋能力,酷爱作诗。 几乎是行走坐立,所闻所见都能让他感嘆万千,半古半白的五言诗七言诗说来就来。 弘昼站在一边,就看着弘历挺直腰背,道他方才等待的时候有感而发又做了一首。胤禛点头,他便摇头晃脑的开始吟诵。 读书研究的时候,除了勤奋就是天赋。灵光乍现这种东西,也是很重要的其中之一。虽然对这些不感兴趣,也不嫉妒,但这种天赋确实让他这个理科生有点羡慕。 再想想自己,弘昼默默地坐到一边,拿出炭笔继续写写画画。不过他心思不在这,画着画着就开始画火柴人。 等到弘时他们散去的时候,这才起身跟着跑出去。 脚下蹦蹦跳跳的过去,弘昼一把勾住弘历的肩头,「行啊四哥!才华横溢,很有才气!」 弘历不大喜欢被勾着,但是弘昼夸他,神色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还好还好,你要是想作诗,可以和我一起啊!」 「对啊,你怎么作的?」弘昼有点感兴趣,随口一问。 「这还不简单,你看这天色院子,想到了什么?」 弘昼认真抬头,过了那阵冷意之后,白日的时间也就变得长了很多。所以以往暗下的天色,依旧能看见天际霞光。他嘴动了动,「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 「这是词?」字数压根对不上,弘时笑着凑进来道。 弘历笑了笑,弘昼见此,虚心求问,「那四哥说怎么说?」 这算是找到了自己的擅长之处,弘历指着院子景色,颇有种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气势,浅笑开口转对着他道,「天涯风吹归来晚,黄昏春色相逢处。」 「哇!」 不知道好不好,但是听起来是这么回事,自己也大概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弘昼两手拍掌,「厉害厉害。」 「过奖过奖。」 弘历笑盈盈摆手,心情无比畅快。 果然是天赋,比不来啊! 弘昼心里嘆息,抬脚往院子走的时候,弘时拉住了他,「人各有长处,你不要记在心上。」 「我懂得,四哥作诗厉害,我算术也很好啊!」 弘时欣然点头,「这么想就好,还有你那个电,以后当真能让人人都用上?」 沙龙会上,弘时后来听闻后也过去了。他学业谈不上好坏,没有弘昼那样的偏科,也不喜欢弘历这样表现。读书,似乎只是因为需要而已。 弘昼抬头,发现亲和温柔的三哥眸子里,带着面对胤禛夸奖时的光芒。 他心里一顿,斩钉截铁道,「能。」 弘时笑了起来,「真有意思,有意思。」 「我等下要做点小实验,三哥你要有兴趣的话,一起来?」 「好啊!」 弘时本来只是一问,听见后自然不拒绝,跟着弘昼的脚后一起回去。 因为自己早出晚归时间不定,弘昼的外语老师也就换了,平日为了外语掌握,在如意馆的时候会特意找各国的传教士们交流。环境的影响,比他闭门造车的苦学更有用,也更有意思。 夜里的时间腾出来,弘昼便专心的做小研究。 两兄弟一起坐在炕上,听音早早将软枕靠垫都放好,然后端上茶水。 弘昼习惯性的靠坐一个舒适的姿势来,将常通寻来的东西一一摆在木几上。弘时就坐在旁边,「怎么这么多玻璃?」 「小实验啊!」 弘时不明所以,坐在一边看着弘昼像是沙龙会上一样。好似拿着几根发电的东西,再拿了跟黑色小东西放在了玻璃瓶里。 『呲』 一道隔着玻璃的光刺目的闪现出来。 坐在一旁的石中连忙把烛火吹了,听音在旁盯着西洋钟低声数,「一、二、三……」 「它怎么会亮!」弘时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仿佛发现了另一个新世界。 「嘘。」 灯微微闪烁,似乎是被人惊动吹熄了。弘时连忙捂住嘴,呼吸都秉着不敢有动静。即便如此,光还是灭了。 弘时唏嘘,脸上满是可惜。 反之石中快速的点燃烛台,听音记下数字。弘昼看了一眼,「这次比上回的时间长,亮度也高了。」 「成了?」石中禁不住道。 弘昼摇头,「还差得远呢。」 签子将黑色小东西拨开,弘昼指给弘时看,「炭棒,就是烧木头的。」 弘时惊得已经无话可说,呼吸放得轻如鸿毛,几乎感应不到。 「我试过几次了,但是始终不好用。」 弘时看向别的长形细丝,「那这些?」 弘昼又将准备好的竹丝试了一次,结合之前的失败经验之后,这次大为成功。不仅是弘昼面前的光亮,里间的半边屋子都敞亮起来。 这和烛火的光色不同,更刺眼。 三人不由自主的靠拢过来,盯着那光色不放。弘昼看了两眼,觉得眼前出现了亮点,又连忙撇开不看。只是偶尔扫两眼,再低头做笔记。 站在伟人的肩膀上,弘昼的实验实际上已经是作弊了。别人是发明探索,而他是在一定的知识基础上,再加上朦胧记忆寻找可能。 钨丝是他的最先首选,但是钨这种银白色的结晶金属,质硬而脆。在古代人看来,是很不实用的东西。弘昼一时提起,底下人竟都不肯定他说的是什么石头。就算寻到了,还要高温冶炼成合金竹丝,这需要时间和技术。 第209页 一时半刻拿不到,弘昼只能退而求其次拿炭棒和炭丝练手。 事实证明,炭丝确实是个好东西。但这玩意儿好电,光色明亮,但是比他预料中的刺眼。 弘昼借着光色做了简短笔记,木几上的炭丝灯渐渐暗下,最后简易电池的余下一丝电都榨光干净了。 弘时痛苦的揉眼睛,「怎么,怎么哪哪都有光?」 弘昼恶作剧的笑了笑,「你歇会就行。」 「好好好。」 弘时头一回遇见这种情形,不免有些慌和难以适应。 石中听音两人还好,各司其职点灯送笔记。弘昼心情好,靠着软枕吃着切好的香瓜,翘起小腿优哉游哉的和弘时说自己的发现和心得。 弘时听得很是认真,发挥了绝佳的虚心好学本领出来,直到天色悠悠发凉才打道回府。 但这事也引起了弘时的兴趣,他的时间有限,不像弘昼的记忆好有基本的底子在,更不敢任性的到处跑。因而他只能越发认真的读书,等到回来之后就找弘昼一起做实验。 他的见识更广,字写得好看,听音的小助手身份自然就摘下来,专心的跟着陈嬷嬷学习主内的管理。 而石中和常通两人,自知自己的身份,也明白水涨船高的意思。眼看着自家主子这般,两人平日办差的时候耿氏精神十足,就算帮不得脑子上的思考,腿脚奔跑得也是飞快。 再加上身边还多了好几位堂兄弟们一起来凑热闹,弘昼觉得自己的步子成功的往前迈步,心情简直就在飞扬。 幼子如此出息,老父亲自然也不能落于其后。 康熙将事情压了数日,许是在暗地里亲自考察,还另外宣见了几位大臣。之后天色晴朗的某日,他亲下口谕,让胤禛直接来个突然袭击去缴收私粮。 突然袭击自然就讲究突然一词,想要一举拿下自然是要方方面面都给抓住,让其人赃并获无话可说。 底下人都在暗地里的看着,待到这几家人又到腾挪粮食的日子时,胤禛再带着自己人马兵分几路出发而去。 叫弘昼意外的是,康熙点了他的名字,「你上回说的不错,如此蛀虫不可容忍。」 「嗯嗯!」 「这回你跟着一起去吧,顺道看看你阿玛是如何办差的!」 京城的吵架大队长! 还能如何办差! 弘昼私底下已经听了好些回渣爹的名声了,也曾经暗嘆自己错过了良机,没有看到这样意气风发,威风凛凛的阿玛! 胤禛对此也没有意见,只是叮嘱他,「人多杂乱,你最好跟在后面。」 跟在后面有什么意思!不是浪费了同行的机会! 弘昼想到胤禛叩开干清宫们递摺子时的威风,恍然觉悟的拍胸膛,「阿玛放心,讨债这种天赋,我绝对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 这真犯不上。 胤禛还没另外吩咐,弘昼就兴沖沖的去准备了。 当天,弘昼换上一身又飒又亮的红色常服进宫读书。半途等到胤禛动身的时候,他出宫坐在自己的大黄蜂上,跟着胤禛的马屁股后面走。 他们父子亲自来抄的这家马佳氏,还是正黄旗之贵。祖上时候很是风光,如今头顶上的是如今的太常寺卿,余下的兄弟侄子们则是四品典仪五品工部郎中一等。 另还有一位侄子在江苏为知县。 他们对外倒卖的大部分粮食,就是在江苏出口的。 一家子的官不大,但是密密麻麻各部都有。如果不是胤禛以弘昼挑选宅院为由调查,行事又很仔细的不打草惊蛇,只怕事情的风声会不知不觉的泄露出去。 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弘昼很有感悟,随着外面一声喊停,他连忙从车上下来。 侍卫们早就提前一步,迅速的将院子包围了。弘昼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冲进去,很快就将里面看守的人都拉出来反手绑上,随之后面搬出一袋又一袋的米粮来。 一众人在京城中忽然走动,迅雷不及掩耳的抓拿证据出来,胆子小的早就缩着头不敢出来。 但也有胆子大,心存侥幸的。 有两家就这么特意走到正主面前来,笑着道,「王爷误会啊!这都是奴才们存了足足一年的粮食,是要送给旧籍族里接济的!」 弘昼眯着眼睛走过去,两手叉腰,冷冷的哼了一声,「放屁!」 站在一旁的胤禛被抢了话,他倒是不甚在意。来者为四品典仪,他来往人都是觉罗氏一族的,对于弘昼也能猜到身份,「给五阿哥请安,奴才这话说的可都是真真实实,不敢有假!」 「你个垃圾!」 「这,这五阿哥说的什么?」 「你这个不要脸的垃圾蛀虫,死到临头竟然还大言不惭,简直就是罪加一等不能翻身了!」弘昼愤怒的飞出唾沫,说出戏词里面的话,气势嚣张到了极致。 典仪脸色一白,「王爷,五阿哥竟如此侮辱奴才!未免也太」 「呸!戏精!」 弘昼看他竟然还要玩语言胁迫,眉头一挑,「算了。说人话你听不懂,看来还是找你祖宗聊才行。」 祖宗? 「石中!开门放白白!」 「是!」 大黄蜂车门打开,犹如雄狮的黑色獒犬沖了出来。它被减了一顿加餐,彼时心情格外不爽。嘴角淌着口水,猩红色的眼睛好似滴血般,朝着典仪扑过去。 第210页 「啊呜!」 「啊!」 第72章 小学生阿哥 白白一个兔起鹘落, 直接跳车的扑在典仪的身上。 说时迟那时快,好些人都没有看清楚车里出来的白白为何物,典仪已经躺在地上吓得屁滚尿流。那颇会言语, 声色沉稳的嗓子就像是路边的糖人一样,倏地拉出一条长丝又细又尖。 「救命啊!」 「杀人了!」 人都有看热闹的爱好在,因为胤禛一队人从宫中出发而来, 队伍有序而气势汹涌,平头百姓早就缩在屋后墙角。倒是有些清贵等,则在远处楼间看戏。 闻听到典仪的喊声,楼上还听了几道笑声。 随典仪而来的人吓得后退,倒是有两个随来的侍卫胆子大点。只是他们才刚作态靠近,白白早有察觉的抬起前爪, 侧头对着侍卫张大嘴巴长啸嘶吼一声, 「啊呜!」 白白也非吴下阿蒙, 到底是围场里面见过血的。平日虽然吃得好, 运动从来不怠慢。不忘獒犬本性的它, 长毛似是支了起来,恍如雄狮一般。 两侍卫吓得转身就要跑。 那双红色的眼眸愈发明亮, 它充满灵气的嘴角扬了起来。好似是发笑, 而后那只重而宽的长毛爪子重重落在典仪的胸膛上, 对着弘昼得意的喊,「啊呜!」 「额啊啊啊啊!」 典仪觉得胸口被都踩塌了, 顾不得抹脸上的口水, 整个人死死地扒在地上不敢动, 「王爷救命!王爷!」 胤禛淡淡道,「这不是爷的狗。」 大约是胤禛养狗出了名,典仪本能的求胤禛。闻言他这才想起正主,手指朝着弘昼的方向扒拉,「五阿哥!五爷!五爷救奴才!」 弘昼哼的扭过头。 「奴才只是实话实说,当真不敢有任何欺瞒,五爷您不能这样屈打成招!」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弘昼白了一眼,和方才一样抬手,指着白白下令,「白白!锤他!」 在车里慢慢吞吞还不能吭声活动,这已经有违白白平日的大爷姿态。它心里窝了火,再听见小主人让他玩,眼眸顿时亮了,开心的抬起另一只爪子来配合着给典仪来一顿爱的捶捶。 俗称,小锤锤锤你胸口! 典仪也是胆子大,看弘昼能够指令白白,所以心里存了侥幸之心。再且雍亲王带着人马过来,就算有证据也需要人证不是? 可他千算万算,怎么都没算到自己会在大街上,众目睽睽之下当做一只狗的玩物! 典仪憋了口气,可惜两者的悬殊太大了。他挣扎两下,没有成功反而激起了白白金刚小锤锤的绝对报复。 一爪。 两爪。 哼哼哈兮。 白白玩到兴头,还干脆两个爪子一起来。 胸膛似乎真的塌了,满是淤堵难耐。随着白白的再来一次双爪齐下,咬紧的嘴角一松,那股劲儿径直从嘴里泄了出来。 典仪张口嗷的一声,痛得想打滚,偏偏按着不能动。 「五爷救命!五爷!」 挖了挖耳窝,弘昼仰望楼上的人点了点头,「阿玛,这怎么有只狗在叫啊?」 胤禛嗯了声,「野狗罢。」 「野狗可是乱咬人的!」 「那提去九门提督,再把嘴给缝上。」 「好啊!玛法肯定等急了,咱们缝完再去下一家抓!」 弘昼说的很不客气,两父子你一言我一语的,分明将典仪踩在了脚底下。并非他被严重同化,不把对方当做人。实在是这样赚取不义之财,还厚颜无耻的人,根本就犯不上客气。他摆了摆手,「白白,」 「奴才认罪奴才认罪!」 也不知道是缝嘴,还是那句玛法提醒了他,典仪终于不再多余挣扎。 弘昼觉得是后者,但无所谓了,反正把人一抓差事就能成功的交上去了。 无人出面阻拦,这处院子里的粮食一应的全都搬了出来,另有督粮道署的官员在旁记下。只等着回去把帐目对比一通,看看他们是否还有和漕粮道上的有关系。 但不论如何,看着里间的米粮络绎不绝的从中抬出。不仅如此,竟然还有一间屋子里全都是京中独有的布匹。 这么丰盛的收穫,还不仅仅这一家。 两父子心情很不错,对视一眼后,弘昼扬手抬起拍抚白白的头,「走,下一家!」 派去的人早已经去另一几处办妥了,不过难保不会有典仪这样的人半途闹事。再加上白白难得能露脸出来逛街,它不想这么快回去,弘昼也捨不得。 索性就拉着条没什么用的绳子,遛狗逛街。 胤禛随着他,自己去了另一处。不过临别前,他回头看了一眼,弘昼昂首挺胸的走着,脚步嚣张极致。 那步伐,可谓是六亲不认了。 「王爷,不如让奴才跟去?」 弘昼身后已经跟了一小队人,胤禛摇头。 白白甩着尾巴来,四蹄轻快的走着,它忍不住小跑起来,再绕着弘昼打转转圈。弘昼不得以要配合它,绳子随着在两手之间替换,脚下也跟着小跑起来,「沖呀!干翻他们!」 「啊呜!」 白白兴奋叫喊,跟着前去。 这典型的中二少年上头症状! 但是兴奋呀! 弘昼怎么都想不到自己还能亲临这种现场,如果是敲门要钱,或者事后罪下抄家肯定是闹心而悽惨的。但此时此刻,他看到的是这些人家拿着不义之财藏下的粮食。 第211页 只要事情定下,国库的粮食充盈,还能顺便送点钱上来。 康熙的肚子肥了,弘昼也就不会说不好意思给他出钱修房子。所以自己的那点子钱,自然就用在自己的刀刃上。 四轮车的事情本来是差不多好了,但是因为玻璃等原因在改进中,所以康熙也耐着心思让他精益求精。只不过用了胤禟的老方法,先一步的把gg打到了四方。 因而弘昼这辆独一无二的基本款四轮车,也就成了京中独树一帜的风景。 但不论怎么说,此时此刻弘昼成功的成了这条街上最靓的崽。知道的,不知道的,都用目光看着这雄狮们的黑毛獒犬,还有大开大合行步的五爷弘昼。 有些闲着每天在街上打卡的红带子见了,不远不近的跟着去看。 只见弘昼因为有了经验,他丝毫没有独自做主的示弱,上去就是一声,「砸!」 侍卫们随声将门砸开,直接将里面的人赃并获一同抓拿。 也有一位不死心人上前,想着弘昼年幼,企图言语糊弄过去。但弘昼冷笑一声,故技重施喊了一声白白。 眨眼间,那人便躺了下去。弘昼站在旁边,一脚踩在他的的背上,大声喊着,「抄!」 有了证据,抄的不仅是秘密别院,弘昼还要带着人连同去官员宅院里把主事人抓走。当然为了能够控场,从宫里跟了一路出来当影子的一等侍卫站了出来,冷着脸直接将人压去都察院处理。 不需要刑部等审查,上面的主子早已经将罪名定清了。 弘昼风光大现,回去的时候上午的课已经上的七七八八了。 用饭的时候弘历坐过来,「你去哪里了?」 「是啊,玛法召你了?」弘暟跟着在后面过来,随着弘旺弘暄一同。 弘昼喜滋滋的吃了一块肉,指着宫外,「去逛街。」 「什么?」 「怎么回事快说快说!」 弘旺连忙坐到他的对面去,几人也自然的入座催促。 弘昼开心的把上午的事情说了一遍,弘历等人面色大惊。他们想,顶多是汗玛法有事情需要,所以另外的叫弘昼过去而已。 反正弘昼得宠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之前也曾这样走开过两回,他们心里也慢慢地接受了。但不代表弟弟可以背着自己,跑出宫逛街啊! 弘旺愤怒的抢了弘昼一块肉,「你牛啊!」 「阿弟是越来越厉害了!」 「诶,兄弟之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下回逛街,方便的话带上我!」弘暄和往常一样,勾着弘昼的肩膀就开始攀关系了。 弘历本来还有些酸,闻言推他,「要带也要带我!」 「带你干什么,话不投机。」 「就是。」 弘旺等人也道,弘历见他们人多势众,只能低声嘟囔,「本来就是。」 但是弘旺说的也没错,表面上看弘昼和他们性格不同,可撇开了长辈们,私底下都是半斤八两爱玩的性子。平时聚在一起的时候,说说笑笑都很投缘。相反,弘历平时是和别的兄弟一同,说的都是一些诗词歌赋的。 总而言之,性格和爱好不同决定了不同。 弘历自然的走开,等弘昼四人便自然的一起嬉笑,「那你等会儿是和我们一起去如意馆?」 「去吧!我就是凑热闹走一走,玛法他们的事情我又不懂。」 弘昼根本没打算当朝廷官场里面的人,康熙大约也是知道的,所以才会随随便便让他过去冒头,顺便练练胆量。 但是这种机会,也确实很有意思。 在康熙面前点了名的差事,抓拿归案之后就能迅速办妥下来。朝廷上一片风云,早几年前还陷于争名于朝,争利于市的情形,可谓是胶着紧张。直到主要中心的太子破釜沉舟,直接撂挑子。 底下的人顿时鸦雀无声。 后来纷扰几年,最终以太子自退为结局。朝廷上当时议论沸鼎,随之康熙改了秘密立储制。 此后这几年,风平波息恍如暖阳。 由此歇息着转去种田的胤禛,也随之淡去了自己的威名。但是万万没想到,这位爷一闹就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来。 不过热闹,是属于大人们的。 身为孩子的弘昼只是和平常一样读书做实验,跑去每天的脑力运动的辛苦和疲累,最快活的就是下午布库的时候。不论男女,小的时候都会相对活泼好动一些。刚好借着课堂上,弘昼就发挥了自己的好动性,谙达让他们把衣裳换好,他就迫不及待的上场去了。 「谁来!」 弘昼霸气外露的喊道,弘暟随之把衣角都一同扎紧,「爷来!」 他们两个的年岁相近,又都是演武场里的活跃分子,弘暄等人见了吹了声口哨,「来来来!看今天谁赢!」 弘旺笑着在人群里挑眉示意,「来,我看好弘昼!」 「那我选弘暟!」 弘曦等人心有灵犀的点头,纷纷道来压赌的人。 宫中不许赌博,但实际上上至黄带子,下至包衣奴才们,多多少少都有这种消遣的行为。只不过就看运气,又或者自己的自制力了。 小阿哥们则是私底下的玩个意思,算是拉帮结派给好兄弟撑腰。如果赢了,他们还会找个机会出去开个小派对。 弘昼去聚会派对的次数算是五十五十,有时候说去结果到了如意馆就出不来了。但就算不是为了,他也会发挥自己百分百的实力。 第212页 对着手心呸呸两口,朝弘暟嚣张的勾了勾手指,「来啊!」 弘暟也是嚣张的主,见此捏着指头一阵脆响,扎开马步和双臂,「要是打疼了就叫求饶,不然别哭鼻子!」 「想得美!」 开场白说两句,两人呀的一声就扑打一起摔打起来。 布库有点像是柔道,能打但并非是他们主张的。更重要的是,看谁更能游刃有余的在其中过招,再举重若轻的将对方摔个狗吃屎。 两人身形相仿,所以都是公平的。不同的是彼此已经是老对手了,两人出招拆招那是丝毫不下手。 出拳、扫腿样样都有。 弘暄等在旁边吆喝喊叫,谙达只是请了其中两人在另一边过招,若是耽误太久,就会让部分的阿哥们从中耍着滑头不上场。 譬如弘时一流的苦手。 弘时无奈嘆气,只能卷着袖子上,又擦了手做好准备。只是他转身还没上场,便见弘暄等人大声的叫好,随之便见弘昼摸着腮帮子大喊的冲过去,快狠的朝弘暟抓去,衣襟随之揪开。不等弘暟反应,弘昼两手犹如举鼎般提着腰带一撇,再脚下一晃。 顿时弘暟被丢到地上,由弘昼压在上面。 「赢了!赢了!」 「好样的弘昼!」 众人大声欢呼,一半赢了钱的私底下拉着兄弟笑。身后的奴才们见了,很是配合的相应一手交钱,一手欢呼。 弘暟躺在地上面红耳赤,「你作弊!」 「我哪作弊了?」 「你方才抓爷的胸!」 弘昼上下打量一眼,「你不是姑娘,哪来的胸啊?」 「你大爷!」真的是越来越贼了!弘暟气得打骂。 弘旺捧腹大笑,「咱们大爷忙着呢,还不如叫你阿玛呢!」 弘昼笑出漂亮的白牙,手在身上翻转着像是在擦。他方才只是随意的抓了一下,忽然发现弘暟这小子瘦不拉几的,好像衣服下面有点料,所以很自然的抓了抓。 想着好像是有点过分了,弘昼笑着走过去,伸出手来,「来。」 弘暟抬手,一把将弘昼拽到地上。以免他反应过来,几乎瞬间就使出了剪刀脚将弘昼缠住。一个翻身在上,爪子就往弘昼的身上摸去。 「让你作弊,让你贼……诶,你不怕痒?」 弘暟那狰狞的笑意持续了一瞬,却见弘昼抬手放在脑后,优哉游哉的睡在地上看着自己发笑。 这特么,尴尬了。 「你敢偷袭!」 弘旺见了上前,探手去抓弘暟。 弘暟完全没有预料,身上致命的痒痒肉託付到了别人的手里。他脸上的表情无法控制,几乎在摸到的瞬间就抽动狂笑起来,弘暄见此一同来闹。 躺在地上的弘昼看着弘暟在自己身上笑得花枝招展,身形像风中花儿般婀娜摇摆,顿时大汗。 反而闹得自己尴尬了。 但弘暟不自知,笑着笑着已经趴在了弘昼的身上。 弘昼感觉自己尝到了那四品典仪的滋味,被人泰山压顶下来,自己挣扎不得还加上弘暄弘旺两个魔鬼纠缠不休。明明他不怕,结果挠着挠着身上就多了几只爪子来。 「起来!伤到友军了!」 「什么友军?诶,你真的不怕痒啊?」 弘旺不以为然道,在弘昼的腰间挠了挠,很是失望。 弘昼见此白了一眼,伸出魔爪加入乱战。 「谙达,这……」 弘曦站在谙达旁边,「这地方都让他们占了,不如今天就算了,不练了?」 谙达左右环看,指着另一边空地,「明日就是敦郡王来考察,阿哥还是认真练一练比较好。」 大约是家有悍妻,天天过招餵招的练习下,胤俄反而比小时候读书时的功夫还要强,眼神也毒辣凶狠。像弘昼那样抓一抓的小动作,根本就是小意思。甚至考察的时候,他还会主动的帮着出这种小主意。 这让弘曦等阿哥很是招架不住,哪怕你表现不错,也会觉得你中规中矩而说几句。 阿哥们各自占着地盘练习,等到下学的时候,弘昼的腮帮子已经明显的青了一块。说话的时候,还明显的扯着发疼。 「嘶。」 弘昼伸手搭在弘暟肩上,「兄弟,你够狠的呀!」 弘暟将衣带重新整了一遍,勉强将自己凌乱的一身收拾好,「彼此彼此。」 「嘿嘿嘿,下次再来。」 「那肯定。」 弘昼去如意馆转了一圈,因为康熙忙碌政事的原因,他自觉地这两天都不去打扰了。只是为了他老人家不要生闷气,思来想去将自习课上画的手翻漫画再送上去一本。 他手上还有好几本,不过平时压着自己欣赏,正好留着这种时候巧用。顺便的再拿一本来,等会儿拿去给福宜看。 康熙都在忙,胤禛也肯定忙着搭建自己的回归舞台。 弘昼表示理解,笑着就往万康阁去。 乌拉那拉氏的规矩松紧有度,对他们很是着想。耿氏等人就不说了,非初一十五的时候也是经常免了请安,免得惊扰。而他们这些平时读书的阿哥,几乎都是寻着时间去晨昏定省走一走就好。 因为听见通传弘昼来时,她笑着点了点头,让万意沏上一碗清茶。 弘昼进去先是请安,而后看向下侧端坐的福宜,「福宜安。」 第213页 虚龄四岁的福宜被养得唇红齿白天真烂漫,眼眸清亮的看着弘昼。她这回记住了来人,笑着起身回礼,「阿哥安。」 「这是我亲手画的漫画,送给你。」 「谢谢阿哥!」福宜惊喜的接过,张手将弘昼抱住,「我最最最最喜欢阿哥了!」 「对,福宜也是我最最最最喜欢的妹妹!」 「嘻嘻。」 福宜闻言笑得眼眸直眯。 乌拉那拉氏喝了口茶,看着自己养的玉白的乖巧小姑娘,一瞬间就笑嘻嘻的亲近抱人。心里不由高兴,这每个人的性格不同,倒是养的福宜性子更欢快一些。 是好事,所以她任由两兄妹聚在一起嘀咕。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不过眨眼功夫两人就笑成一团,好不高兴。 乌拉那拉氏见此,想着留下弘昼一同用膳。 弘昼看着时辰不早也不晚的,以自己还要温书复习为由先走了。 福宜见此依依不捨,硬是以送的由头跟着弘昼走了一路,半途才在张嬷嬷的带领虾领回来。 「你这傻丫头,阿哥读书你跟着做什么?」 福宜望着门外,「哎,我也好想读书。」 乌拉那拉氏的笑脸敛回,抚着福宜的鬓角轻声道,「读书很辛苦,天不亮就要起身,你怎么起得来?」 对于要赖床的福宜而言,这句话顿时让她打了退堂鼓,颇有些小大人的模样嘆了口气,「那算了。」 乌拉那拉氏听了好笑,等到胤禛回来时还说。胤禛觉得童言无忌,看时辰不早便亲自说些有趣的小故事,抱着福宜回屋哄睡。 这是胤禛常做的事情,但福宜眼睛一转,神色一动,「我也会说故事!」 「福宜也会?」 「阿哥今天教我的!特别好玩!」 「好,福宜说。」 「阿玛听了之后要重说一遍,把我换你。」 胤禛垂下眼眸,抿着唇点头,「……好。」 福宜眉眼一翘,抓着被子朝胤禛笑,「阿哥说,我对面是个傻子。」 「……」 「阿玛?」 「……」 「说你对面是个傻子啊!」 胤禛轻笑一声,「还说了什么?」 「还有,阿玛你问我你是猪吗?」 「……你是猪吗?」 福宜嘻嘻的笑,仰头得意说道,「我是猪才怪!」 第73章 小学生阿哥 布库摔打的时候有多痛快, 事后就有多痛苦。 耿氏看到弘昼顶着一大块青色淤块,惊得将手边的绒花丢开,「这怎么打脸上了?」 弘昼浑不在意坐到对面, 拿起一朵绒花看了看,「没事,额娘做这些干什么?」 耿氏先是吩咐听书去拿药, 一边靠近看弘昼一边回道,「闲着没事做来玩,既便宜还好看。」 「那不行!额娘戴上去,别人还以为咱们好穷!」 出生以来,确实没过过穷苦日子的弘昼连忙道。再加上以他的欣赏水平来看,这绒花轻飘飘的, 也就府里的奴才们会稀罕。但他们稀罕又碍于身份不能张扬高调的缘故, 所以他的视线以内几乎没有人戴绒花。 戴的人家, 那都是家里实在穷困又需要装点外表的才会。 「你这孩子, 还瞧不上!」 耿氏听了好笑, 弘昼深以为然的点头,「本来就是, 到时候不是丢阿玛和额涅的脸?」 人家一只狗还都是养尊处优, 既要金贵还要时尚不是? 没来由让自己的女人苦巴巴的节省钱。 不过, 耿氏也真的不至于这么惨。她仅仅是闲着无所可做而已,当然就算她有这个念头, 听了弘昼这么说也不打算戴了。闻言只是一笑, 「真真是京城有名的小五爷!消遣王爷福晋的话张口就来, 真是越发的没边了。」 典仪的那声声五爷喊遍了京城,即便弘昼还未从尚书房毕业出来,垂髻少年的他却提前被人喊了一声爷。 纵然是深居府里,因为是嫡亲额娘的原因,耿氏也早早耳闻了。 「自家人,客气什么。」 这可是他的战绩!弘昼没有理由推辞,直接将靴子脱了,盘腿坐在炕上,「额娘,我有事和你说。」 「说罢,是你那院子的事?」 「知我者额娘也!」 弘昼恭恭敬敬的将几上的茶递上,再将点心推了过去,「我想让陈嬷嬷帮我去看。」 想来康熙会另外遣送内务府的奴才去,渣爹多半也会。但这都是他们的人,于公于私他们只是负责给,但是真正的□□归顺是要靠自己的。 自小长大,弘昼很清楚身边的奴才好坏有多重要。尤其是他这种年纪小的,保不齐就有人奴大欺主。 毕竟清朝的包衣们不仅和包衣拥抱取暖,还和八旗相互亲近联姻都有。 牵一发而动全身,没看康熙对臣子偶尔都没有脾气吗? 弘昼觉得提前做准备,这是很有必要的。别的不说,宅院赐下来以后只能是别院,又或者是等他有了爵位,有朝一日将旁边的王府赐下才是自己的家。但在此之前,这处地方就是他可以安心休息,放纵做主的小地盘。 是需要一定隐私的。 耿氏没有言语,只看着一旁的陈嬷嬷。 陈嬷嬷着着一身黑褐色的褂子,眉眼柔和,比才来的时候更显出了几分富态。走出王府去,不像是奴才,更像是养尊处优的老太太。 第214页 但不是可以随意糊弄的。 老太太行礼,轻轻带笑,「奴才本就是来侍奉阿哥的,可惜始终派不上用场。好不容易阿哥记得奴才,自然是在所不辞。」 「好啊!其实也没什么,就掌事管一管,底下的事情嬷嬷就让听音她们去跑。」 「听音年纪幼,只管近身杂事,不如让王爷替你寻几个趁手的?」 耿氏不放心,怕弘昼不懂这些,到时候犯了浑。听音是聪明,但她只是一个小小的近身奴婢,要是里里外外都给她把持着。不论好坏,难免让人猜疑,还容易养大了心思。 弘昼摘了一颗葡萄,很努力的拨开皮。但他这双骑射练字自如的手大张大合惯了,还没有留指甲。冷不丁的做这种事情,更是费了不小心思。脑袋跟着掉下去,巴巴的撕皮哼道,「到时候内务府有人来,再说阿玛现在也不得空。」 爷们在外的事情,耿氏不懂也不能懂。不过后院里的日子也有她们独有的活法,就算不清楚,端看王爷每日进出的次数和时辰就知道了。 而自家儿子还不到那个年纪,也都常常不见踪影,耿氏抚他的头,「好,你也是。莫要年轻逞强,你看你眼皮下都黑了一大圈,可是又熬夜了?」 弘昼嘿嘿笑,「熬夜才是本色,不熬不少年。」 「又瞎说。」 耿氏无语,却也逗乐了。等听书拿着药过来的时候,她再让人打着水过来。盯着弘昼敷着热布巾擦了脸,事后再认认真真的给他擦药。 不知道是无心还是故意,弘昼觉得擦药的时候力道有点大,按得他有点疼。 男子汉大丈夫,大概是能屈能伸的隐忍。 不过抬眼看着耿氏的笑脸,弘昼更多的是苦着脸,「额娘,这是您儿子的脸。」 「不然呢?」 「轻点……」 弘昼忍不住撒娇,耿氏按了两下后便收了手,「知道疼就对了!即便你不是格格,可脸于男女而言都格外重要。更不要说你这张脸,毁了多可惜?」 耿氏的掌心放在他的脸上,指节轻轻摩挲,「看,都粗了!」 「……」 「还黑了一圈,像个街上玩闹的傻孩子!」耿氏很不客气的嫌弃起来,毕竟弘昼之前还白白胖胖,很是可人。 弘昼很受伤,不免怀疑的摸了摸脸,「很难看吗?」 「这还用问?你看四阿哥,明明是一年生的,人家一样进宫读书却是粉妆玉砌的,多可人!」 「……额娘,这不是夸人的话。」 「我也没说是夸人。」耿氏仗着在自己的院子里,说话也自在起来,「但就是好看。」 弘昼无奈一笑,这大概就是一种欣赏水平的不同。跨出京城这片地,去到蒙古等那又是遵从健康美。 可能耿氏觉得他糙了,但在他们眼里这就是爷们应该有的样子! 弘昼不想当小奶狗,但是也不想当糙老爷子。被耿氏这么嘀咕,他摸了摸脸,「那我在屋子里闷两天就好。」 耿氏对此满意点头,两母子一起简单的用了晚膳,之后就各自歇下了。 法语传教士伯纳德虽然下岗,但是他们的联繫依然在。再加上他有两国之间的人脉关系,弘昼有些需要的材料等都能方便得来和探寻。 伯纳德跑了一段时间,石中则在宫里跑,两人里应外合的很快找到了合适做软胶管等工具。 弘昼记住了耿氏的嫌弃,决定保住自己的帅气脸庞,尽量的控制出行。毕竟他现在头发都保不住,谈得上颜值二字已经委实不易。 不然他那么的运动锻鍊做什么? 最好长大以后,他长得像大伯那样的挺拔帅气。 啧啧,想想都激动。 弘昼认真的挽救颜值,一心二用不忘正事。拉着兄弟们和传教士一起做小实验,测试这些东西是否可用,或者还原小型的地下空调整个系统。 地下空调的系统其实很简单,尤其是弘昼亲眼所见如今的地龙等详细后,就能发现其中的异曲同工之妙。不说冬日的取暖,夏日输送凉气也是很简单的,由一个小水泵抽取地下凉水,然后通过风扇将地下水的凉气送出,以替代普通空调的压缩机制冷。 所以这对环境有一定要求。 好在别院有湖,跟着湖水挖送自然方便,就是动工颇大。 弘昼每天盯着看,出门的时候外撑上一把木簦防晒。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的腿跑细了,康熙也跟着出宫去畅春园放暑假了。 出宫的时候,他老人家还特意在弘昼的小破院子里转了一圈。他原来就很有兴趣,觉得弘昼弄得这些东西别具一格。之前做的小实验,弘昼事后都会单独给他呈现一遍。还有他从胤禛手里拿到的设计稿,弘昼还特意修改了一遍。 康熙想起了内务府送来的烫样,又围着地基转了一圈,「这怕是要折腾到明年。」 弘昼摆手,「不用不用,很快的。」 「你这个地下空调有些意思,」康熙想到成功的小实验,顿时动了心思,「倒是可以在畅春园试试。」 「畅春园的屋子都好好的,试的话可能不行。」 「也不是,西面有一间书房正好要修葺。」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好,要是有用倒可以一同动工。不过朕可有言在先,若是事后你觉得这宅院难看,想要修建可是要自己掏钱改修。」 第215页 「玛法放心,肯定会好看的。」 这半成品的宅院没什么好看的,两爷孙忘了几眼后就动身去了畅春园。 此行弘昼去,雍亲王府里的人也动身去圆明园。 原来胤禛不去的,但是因为抓耗子一案闹得京城风风火火好不热闹。有康熙的亲笔御旨下去,凡事的人根本连他的衣袍的见不到,就由着胤禛领旨办差。一个个的罪名安上去,再一家家的抄干净。 一时之间,雍亲王的冷面之名是扶摇九万里。不知事情的百姓们还将他比如凶煞,谁家孩子不听话就点名出来进行恐吓。 当时众人出行的情形不小,京里头人都看着。尤其被抄的马佳氏等人,虽然只是单纯以罪的部分处理,他们剩下的人在世人眼里依旧是有罪名的。 京城之中风声鹤唳,对此事已经有了不同版本的流言传出。 最初的保守派道,雍亲王甘心做个老农民是假,实际上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偷袭埋伏,想要好好杀一顿威风。 其次的野心派道,雍亲王就是看着国中无东宫太子,所以才动心的企图谋划求功,得到皇上的赞赏和抬举。 那么问题来了,说前者皇上忍了这些年为何要忽然杀威风?杀给谁看?为了谁杀? 而后者则耐心寻味了,毕竟东宫之位空缺之后就成了不可提起的事情。再加上皇上立了密旨,底下谁也不敢大动干戈。所以雍亲王这时候出来得到抬举,是为了什么? 有人两者合一,便道雍亲王便是那密旨立储之人! 不然为何康熙为他立了功名威严?若不是他,又叫后来的兄弟和雍亲王情何以堪? 没看这雍亲王府的小五爷,天天跟着皇上屁股走,宠的堪比当年的太子么! 这些流言蜚语多是从八旗子弟里风云而起,再跟着一一散开,听得弘昼一愣一愣的,觉得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他都差点相信了。 不过自己常常在康熙胤禛见面的围观,很清楚这两父子见面就是正事。心情来了,康熙倒是会说笑两句,胤禛也会接一接,但都是来去匆匆很是忙碌的样子。 更不要说散心,或者电视剧里那种暗示将江山託付给你的话。 路上的时候又被众多目光看着,弘昼已经有了早前的过渡期,习以为常的上了胤禛的车。 车上只有他一人,正闭目养神。弘昼上来的时候,他的眼睛都懒得睁开,「怎么过来了?」 「玛法叫我过去畅春园住。」 「嗯,去吧。」 胤禛淡淡的,并不以为然。可能觉得反应太过寡淡,又觉得自家孩子会调皮,想想叮嘱两句,「跟在你玛法身边,还是要沉稳懂事,不可得意,更不能任性耍滑。」 弘昼直接坐到他的旁边,大大咧咧道,「哎呀!我这么乖巧懂事,您老人家还不放心吗?」 胤禛从眼缝里看他,「你倒是忘了。」 「啊?」 「福宜天天惦记你,拉着爷说你将的故事。」 「故事?」 弘昼想了想,「睡美人还是剪刀手?」 听着名字就觉得不是什么正经故事,胤禛终于睁开了眸子,「弘昼。」 「啊?」 「你是猪吗?」 「不是啊!阿玛你干嘛骂人!」 「我对面是个傻子。」 「……」 「接啊!」 「我,我这是逗福宜的时候说的笑话而已。」 「爷让你接。」 弘昼憋了憋,利落丢下一句,「反弹。」 「……」 又是没有听过,但似乎可以理解的话。 胤禛眉头动了动,抬手一个手掌放在弘昼的脑瓜上,「这都是哪里听来的?」 「就是闲着没事,我自己想的。就觉得福宜会喜欢,这才逗她而已,不是真的骂人!」弘昼生怕他又要记很久,连忙抱住胤禛的手臂道,「您还作弊,每次说事情的时候都带着额娘呢!」 每次他想要说什么,撒娇或者耍赖躲过去,结果耿氏都要基于自己的身份和习惯,总会打一巴掌再给一甜枣。这让一向得利的弘昼而言很是憋屈,才刚一两回的时候没放心上,可多了之后怎么可能没发现! 渣爹可是都在旁边优哉游哉的,露出坐收渔翁之利的笑意。 胤禛闻言手掌拍了拍,「你倒是不傻。」 「那是!我是谁啊!那可是宇宙超级无敌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有情有义有胆有色举世无双人之表率,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一树梨花压海棠呵,的儿子!」 弘昼几乎使出了洪荒之力,脑子里翻滚着各种彩虹屁组成的成语,一口气将其说出来夸奖渣爹。 他差点没有喘过气来,顿了顿说到最后儿子的时候,胤禛本来要敲打的动作一收。 嗯,不是自夸就好。 至于这些肺腑之言,他都记在心上了。胤禛很是受用,「这也是你逗爷高兴,随便说的?」 「不不不!这都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伸手牵住胤禛的手,弘昼一脸诚恳眼神对视,「我爱新觉罗弘昼,对天发誓,这就是阿玛在我心里的形象!您就是这样的完美无瑕阿波罗!」 胤禛眉头动了动。 「阿波罗就是希腊的」 「爷知道。」 差点被儿子看做成文盲,胤禛心里很是无语,不就是西洋神话的一个神嘛? 第216页 「这张嘴厉害分明,你莫不是想要学你二伯出行为使者?」 「也可以啊!」弘昼想想,觉得还是挺有意思的。带资出国旅游,这种待遇不好吗? 话音一落,手上的手有一下没一下敲落,「要是真想,就不能三心二意。规矩上,也不能马虎。」 弘昼再次抱紧手臂,「不过那样就要离开大清,我捨不得阿玛,所以还是算了。」 「真捨不得?」 「捨不得捨不得。」 「你那些话,可还有?」 「什么?」 弘昼抬头,眨了眨眼,「阿玛,你今天看起来怪怪的。」 「叫你说就说。」 胤禛眉头一动,连忙竖起自己长辈的样子来。 「不是,你只要问哪里怪?」 「……」 「问啊!」 眼眸里的眨巴着星光,和福宜几次在被子里说故事的模样相似。胤禛深看着他,「哪里怪?」 「怪好看的!嘿嘿嘿。」 指节在弘昼的额头上弹了一下,胤禛嘴角微翘,「看来是琢磨了好些话。」 「是啊是啊!我可是你的宝贝小棉袄嘛!」弘昼说的洋洋得意,像是个小孔雀似的,无时无刻都在抖机灵。 胤禛见此很满意,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不可浪费,就不能浪费了这等天赋。出行在外规矩不可失,能说会道也才能方便事情。从今日起,你每日见爷都要说上这样的一句。」 「啊?」 弘昼目瞪口呆,这种土味情话你让我一天来一句? 我这脑后面的两根辫子,估计没两天就要自己脱落了! 「说不来?」 「阿玛,这也太难了!」 「福宜说」 「好好好!我尽力而为!」 弘昼气的磨牙,他只是想着出口拿耿氏牵制自己的恶气而已。心里一面可惜没有见到渣爹听见那些话的脸色,一面又满心肯定自己想好了对付渣爹的方法。 但他万万没想到,渣爹竟然喜欢油腻腻的每日情话。 真马蚤气。 现在想想,真的是很不划算。 弘昼眼睛一转,「阿玛说的是,可是我有一事不明,还要请教阿玛。」 「说。」 「近日总听人说玛法现在最疼您,还有人在我面前问,是真的吗?」弘昼生怕听到什么秘密,整个人扒在胤禛的身上,还垫着脚尖凑近去。 弘昼整天在御前走,听见的多是正常的,所以这句话也是真话。 胤禛闻言一顿,并没有急着回答,只是心中念念有词似的,抚着大拇指上的扳指道,「不觉得呢?」 弘昼想想,「好像不是。」 康熙老人家对他的疼爱,因为有隔代的关系,所以更加随意亲近。而弘昼也见过二伯在的情形,所以摇了头。 「世上多得是多嘴人,你觉得不是就不是,你觉得是就是。」 这话说的像是没说一样,但是仔细听觉得这态度未免太冷了。一点都不像是得宠的人,更不要说是被扶上皇位的那种。 弘昼点点头,看来渣爹也没有被迷惑了眼,就是不知道心里头怎么想的。可这种事情,怎么会随随便便就张口说呢? 等到了圆明园,弘昼和耿氏摆了摆手,自己则去了不远处的畅春园里。 住在畅春园里,确实是很方便的事情。 首先他们阿哥们上课的时候,畅春园可谓是离得最近的。二来这西院还有个书房给他随便捣鼓,自然是怎么高兴怎么来了。为了沙龙会的成功开办,如意馆里的活跃分子也跟着搬挪过来。当然,在此之间畅春园里本就有各位传教士们的学习办公之地。 弘昼这一过来,可谓是如鱼得水,潇洒快活。 因为读书和研究,弘昼整天低着头和一群人见面。胤禛也因为自己有差事忙碌,偶尔过来请安的时候都时辰不对,导致两父子竟然一连几日都没有见面。 弘昼绝对不承认自己是有意躲闪,心里喜滋滋的,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想念渣爹。心甘情愿的整天忙得忘乎所以,也就只有膳食之后得闲出去散散步而已。偶尔要是自己忘了时辰,白白还会咬着花球过来找他。 若是人少的时候,常通还会帮忙带上板车,让弘昼一边遛狗一边做着看风景。 弘昼觉得还是自己散步好,却没想到散出另一传言。 院子一角的几个奴才聚在一起,嘀嘀咕咕的。 八卦是人的天性,弘昼觉得这没什么,等悄悄走进后竟听到那么一句—— 「这皇上不会真把五爷当仁亲王一样疼,雍亲王这是父凭子贵啊!」 第74章 小学生阿哥 父凭子贵? 这大概是他有生以来听到的,最刺激的传言了。 弘昼怔在了原地, 身后石中低声道, 「爷, 咱们用不用?」 随意摆了摆手,弘昼秉着呼吸支着耳朵继续听。 「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你看看这几年, 自打仁亲王不掺和政务之后雍亲王都去种田了!」 「是啊!这混的是惨了些。」 「可是咱们这么多爷,不就只有雍亲王有试过上门讨债吗?让其他爷来, 那怎么成啊?」 「说笑了吧!你看直郡王他们,领着旨意提着刀就过去,不是更厉害?」 「也是。」 第217页 「还有祺亲王八贝勒他们,兵不见刃就能吓得人自投罗网,还用那么大的阵仗?这分明就是皇上做主, 故意撑腰啊!」 一个丢去种田的王爷有什么好撑腰的? 原因肯定是他们小五爷啊! 口出惊言的那人深以为然点头, 「所以说,还是咱们小五爷厉害。跟着皇上来畅春园不说, 还给他一屋子随便折腾, 这不就是当仁亲王一样疼吗?」 仁亲王被疼成了几十年的太子,那小五爷呢? 几人面面相觑,仿佛是察觉到了什么秘密,竟都点点头将话隐在眼中。 似乎发现了新大陆秘密的几人, 根本没有发现有人悄悄的来, 又悄悄地离开。 弘昼心情很好, 面上带笑。 石中在旁仔细瞧他眉眼神色, 小心翼翼道, 「爷,这些人说话没个边,怕是用心不良。」 内院的女人还说个母凭子贵,可皇上的儿子被说成父凭子贵,这就是天大的笑话!更是无声的讽刺! 弘昼除了在长辈面前耍赖卖乖,其余时间他都是冷静自持,很有自己盘算的。可他毕竟年幼,要是听进去了,真把自己当了一把蒜而年少轻狂得意忘形,可不是什么好的事情。 当然他也确实算得上一把蒜,不过至今为止,还是要看头上的农民和太阳怎么看。 弘昼后知后觉的敛回脸色,他其实挺开心的。虽然他想着自己背靠大山,这辈子的原计划是吶喊出我爸是李刚之类的宣言。可是对比自己年纪轻轻撑起门面而言,无疑是后者更得人心。 多荣耀风光啊! 而且这也是一种鼓励,更让他莫名的想像自己更加认真向上,然后成为渣爹的骄傲! 把传言为真多刺激! 可渣爹的面子往哪搁? 弘昼摇头,一副没有放在心上的样子,「看看是什么人就好,不用大惊小怪。」 「是。」 「呜呜呜。」 毛绒绒的一大团滚了过来,嘴里的花球顺势吐出。上面还沾着些许口水,滚在手心上。弘昼抬手往远处一扔,自己则继续往前散步去。 就如他们说的一样,康熙将西院的一间屋子给他折腾,这件事情也确实为恩宠再添一层。再加上这是为水空调打地基,事成之后是无声的gg,故而弘昼于公于私都是认真对待,不敢半点马虎。 散步回去,弘昼还特意绕了远路过去看一眼,尽职尽责的做好建工工作。 只是天色渐暗,根本没什么好看的。 弘昼转圈走一趟便回去了,院门前一位奴才正候着自己,手里递上一信封,「小五爷吉祥。」 这名字听得,弘昼自然的扬了扬下巴,仔细看那奴才的脸,「这是阿玛给的?」 「是,王爷说这见字如见人,请五爷还一份,好让奴才送回去。」 那奴才说的实在,弘昼莫名的有些心虚,难道是听见了什么? 可他也是受害者啊! 弘昼念此,径直的将信封启开一看。 『翻飞庭院叶初干,怅怏难禁独倚栏。两地西风人梦隔,一天凉雨雁声寒。惊秋剪烛吟新句,把酒论文忆旧欢。辜负此时曾有约,桂花香好不同看。』 嗯,这什么鬼? 「这真的是我阿妈给你的?」 「奴才不敢欺瞒,王爷写了之后就交到奴才手上,亲自叮嘱要等着五爷回信。」 这奴才确实是胤禛身边跑腿的,这字也确实是熟悉的字体,可是这么委婉的方式递交来一封情书? 好像是情书吧? 还有点哀怨和感嘆。 好歹是精英教育过的人,弘昼多少能看出这首诗的意思,他皱眉,「近来有什么日子?」 「下个月就是仲秋。」 中秋节? 那可是大节日。 除了年节之外,仲秋可谓是后面的大日子。最近院里也有戏班子进出,还有许多的事情在筹备。弘昼都看见了,不过这会儿是康熙在避暑放假,只以为这是他老人家想消遣而已。 不过这种情书,他该怎么回? 头疼。 弘昼看着信发呆,那奴才低声询问,「五爷?」 「你等等。」 「是。」 满是图纸漫画的案桌上,弘昼支着下巴认真的研究这封信,企图在中间解读多一些的内容。免得事后被渣爹说,那就不好了。 但他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封仲秋无以见到心中那人的失落小诗。 他们父子情意这么深吗? 竟然有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味道,还不惜自己书信一封情诗来。 这就是说他在畅春园里玩的不亦悦乎,既提醒他记得『回家看望老父亲』,另外还有他来此前承诺的每日一句。 催作业都没这么急。 回肯定是要回的,可是回什么才最正确呢? 弘昼想想,他是真心地没有文雅细胞。可以理解,也能做简单工整的两首,不过那只是格式,意境感情都不能表达。 所以他还是简单而直接。 『明日见。』 你对我思念,我明天就过去,这不就是最好的回答吗? 弘昼不由佩服自己,真的是机智少年。 不对,这还不够。 弘昼眼睛一转,嘿嘿一笑,叫了石中过来。 …… 畅春园的日子清闲几分,康熙也在有意识的调理自己的身子。他毕竟不是年轻小子,硬着头皮忙碌半宿已经精神奕奕的岁数早已离他远去。再加上天气转换的原因,身体上也有明显的一些小毛病出现。 第218页 所以康熙用了晚膳,待到消化后就盘算着把时间消遣过去,再早早睡下。 除此之外,只有魏珠在屋里头守着。却忽然的,屋外有人喊话,「皇上,有事请见。」 那是跟在自己身边的奴才,康熙点头让他们进来。 奴才进来了,身后还领这个小苏拉一同恭敬行礼。不过认真的听,行礼时候的声音几乎听不见这小苏拉的。 又是一个生面孔。 康熙记得自己身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年纪小的奴才了,他仔细的瞧了瞧,发现那奴才有意的避开让他去打量。再认真的看,他习惯性的摸了摸鼻樑,「朕可是眼花了?魏珠你瞧瞧,这身形和弘昼极像。」 魏珠顺着看去,他弯着腰走近去,哎呦一声连忙道,「奴才给五阿哥请安。」 低着头的小苏拉抬起头来,露出了熟悉的面孔,他既高兴又有些郁闷,「汗玛法,我这样了您也看得出来?」 「朕只是眼花,又不瞎。」康熙呵呵笑,胳膊撑着软枕招了招手,「你这是要做什么?」 「去圆明园!」 弘昼走近过去,很自然地伸手给他老人家捏了捏腿,「阿玛写信说想我了,我想过去给他一个惊喜。」 「哼,他还有闲情给你写信?」 康熙冷哼一声,弘昼眨眨眼,「是啊,阿玛生怕我不听话,总是叫我乖巧一些,不要让玛法您担忧。」 到底是两父子,终究是亲近。 弘昼这样说,康熙自然不会拒绝,只是让人跟在后面免得有个闪失不妥。 「玛法真疼我,谢谢玛法!」弘昼连忙给了康熙一个侧脸亲亲,转身带着石中等人就跑了。 他不能不跑,要是再耽误下去,估计还没出门就天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贼一样鬼鬼祟祟的。 但不管怎样,等他匆匆过去的时候,天色确实黑了下来。 院门前的奴才见到弘昼,尽都笑着行礼招呼。弘昼吓得连忙摆手,「别吭声!知道王爷在哪吗?」 奴才瞭然点头一笑,「王爷回来后就在书房里,一个人呆着。」 那就好。 弘昼脚步轻快向前,路上的时候摆手让石中不要跟的这么近,不然等到了渣爹的人看见,可能他在半路上就已经得知了。 那多没意思! 圆明园的景色清幽宁静,弘昼熟悉的穿梭其间去到书房。因为心里高兴,他忍不住地脚下蹦跳两下,又后觉自己的身份不合适,连忙压着小苏拉的帽子往前快走。 若有人远远瞧着,其实和贼没什么两样。 正巧胤禛在练字,底下的人琢磨着时辰到了,便备着热水布巾等进去。弘昼和苏培盛眨了眨眼,低着头将其中装布巾的盘子端上,跟在众人的身后躬身进去。 大约是练字的成果不错,胤禛显得几分闲情愉悦,抬头看了看时辰,「还没回来?」 苏培盛行礼,「尚无。」 胤禛面色不变,站在热水盆前洗了洗手,而后抬起来看向了众人的最后方。 弘昼连忙上前,他想着怎么闪亮登场是,被擦过的布巾扔回来,还扔到了脑袋上。 胤禛转身往里间走去。 「……」 故意的? 还是真的没看见? 不是吧! 玛法可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呀! 弘昼将东西撇开,紧跟着胤禛的步伐进去。只见他施施然的坐在床边,支着两条腿坐姿颇有些随意。似乎没有看身后到底是谁,只是低头吩咐,「倒水来。」 苏培盛站在外间应道,「是。」 「不是叫你。」 「……」 胤禛抬头看着抬起头来,瞪着眼睛看他的人,「就这个小矮子。」 「阿玛!」弘昼瞠目结舌,「我比四哥还高呢!」 「去端水!」 「……」 「这是你每日一句的惩罚。」 「……我现在说?」 「快去。」 两人在争执的功夫,胤禛跟前的姑姑先端了进来,亲自递到弘昼的手里,「这水沉,五阿哥小心。」 「嗯。」 弘昼对她笑了一下。 姑姑回笑,转而对着胤禛行礼,「不知王爷可还有事吩咐?」 「下去吧。」 「是。」 众人退下,弘昼捧着热水走了三四步就蹲下来,放在脚榻上。 是的,他端的是洗脚水。 弘昼不客气的挨着胤禛坐下,一同脱下靴子和长袜一起泡脚。他的脚丫子小很多,几乎贴在床边上碰了碰水,一双大脚就踩了下去。 「还算知道回来。」 胤禛语气很平淡,带着老父亲的欣慰。弘昼白了一眼,「阿玛,你怎么一点都不意外?」 「一眼就看出来了,有什么意外的。」 「没意思。」 「你与玛法亲近是好事,但是难得两个园子挨得近,还是记得回来好些。」 不知道是不是传言听说了,弘昼一瞬间听出了别的意思来,「阿玛也可以来找我啊!」 「你不在。」 「哦。」 「何况你额娘不便过去。」 弘昼恍然,「可是圆明园有的东西,畅春园都有啊!对了,阿玛你说种狼桃都种了吗?下次带玛法一起来吃狼桃!」 「种了。」 第219页 「多不多?」 「七八株。」 「炒菜吃!」 「吃都没吃过,炒什么!」 「狼桃好吃……」 两人彻底歪了楼,丝毫不觉得带着康熙过来一趟是什么大事。说起来,还不如一个狼桃有议论性。 苏培盛和石中等人在外面守着,闻听两父子谈笑风生,一起洗了脚擦干之后,身子一歪就默契的倒上了床开始睡前夜话了。 等到次日的时候,弘昼陪着胤禛用过了早膳之后,再一同去给乌拉那拉氏的院子。 差不多走近的时候,胤禛似乎才想起来的样子叮嘱道,「你那些话,不要再胡乱教福宜。」 「可是,不教的话福宜就特别懵懂天真,以后很容易被其他男人拐走的!」 弘昼认真的道,他以前就有个同父同母小妹。年幼的时候虽然是仇人,可长大懂事之后,就算嘴上不客气但是感情不是假的。所以等到小妹大学后谈恋爱时,那种心情别提他多酸爽了。 虽然小妹的恋情来的快,去的也快,可她恋爱时候的状态十分投入。浓情蜜意的,让旁听了两次电话的他鸡皮疙瘩。 只不过撒娇卖萌的语气和套路层出不穷,不像是一些傻白甜女生,所以家里都是开放性的随她去了。 来来回回几段恋情,他心里的滋味还是很分明清晰的。 就像是一颗歪枣,经过自己从小到大的辛苦努力之后,她终于长成了漂亮的甜枣,结果自己没事有感受到什么就被人抢走了。 歪枣都能让他心疼不已,更不要说是福宜这样小时候就甜甜的小可爱了! 如果她真的这么乖巧,等年纪到了,再按部就班的接受父母的挑选嫁人,从此幸福一生倒还好。就怕渣爹到时候看走眼,或者因为做了皇帝将女儿丢去抚蒙,那肯定会吃亏的!再要是一个花心大萝蔔呢! 又或者是电视剧里演的,一些人在福宜身边打转,让她以为遇见真爱,然后感动之下示做真爱? 渣爹和嫡母大半会答应的,就算事后发现了婚姻不幸福,但是伤害已经造成了呀! 想想都恐怖好不好! 弘昼脸色有瞬间的狰狞,胤禛看着一怔,没想到这孩子是这么想的。 他的表情有点意外,弘昼见此以为他不上心,不信自己,他拽紧拳头就拉着胤禛巴拉巴拉起来。等到了院子里的时候,他的话依旧没有说完。 而胤禛的神情完全变了,他哭笑不得,拍了拍弘昼的脑袋,「在你眼里,阿玛就这么毫无眼光?」 弘昼人小鬼大的嘆息,「我是怕福宜吃亏。」 「也没有说自己是猪吃亏。」 「……」 弘昼仰望天空,挖了挖耳朵,「今天的风有点喧嚣。」 胤禛冷笑一声,「进去吧。」 乌拉那拉氏的院子里聚满了人,耿氏等也都早早过来请安说笑了。 弘昼进去的时候,唯一的小格格正规矩坐在一旁。乖巧,又觉得无趣,但是下一瞬眼眸亮起,「阿玛安,阿哥安。」 说着就从椅子上下来,拉着弘昼的手,「阿哥去哪里了?福宜好久没看到阿哥了!」 弘昼小大人的摸摸她青丝鬓角,「我去读书了呀!」 「阿哥等我,我还有两年就能读书,很快的!」 眼看着两兄妹拉着手说话,旁若无人感情极深的样子,李氏感嘆道,「五阿哥和小格格真是亲近。」 「可不是,见了面就笑。」 乌拉那拉氏莞尔,「福宜,和阿哥去玩吧。」 「真的吗?」 福宜惊喜道,她对这些请安说的话一点兴趣都没有,回头看了胤禛一眼后恭敬再行礼道辞。 然后两兄妹风风火火的跑出去了。 两人身形不一,但步子一样的蹦跳两下,看得胤禛眯了眯眼。他知道两人是兄妹里最好的,但没想到走路的样子都格外像,竟然将福晋平日教导的规矩都丢了。 胤禛低头饮了口茶,眼角一扫,只见乌拉那拉氏眉眼含笑的看着门外,并没有分毫恼意。 福宜年纪小,弘昼带着她其实没什么好玩的。不过她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弘昼只是带着她看看湖里鱼,又或者摘两朵花给她就很高兴了。 她越是乖巧,就越怕她以后吃亏。 弘昼也不明白自己无处安放的小父亲心,眼看着福宜跟着自己一起和耿氏用了饭,还想跟着去畅春园,他抓了抓头道,「阿哥是去读书的,等过段日子仲秋节就可以见了。福宜乖乖等一等,到时候阿哥给你送一样全天下独一无二的礼物!」 「可我想要阿哥……」 「阿哥也想福宜,可是阿玛说了男子汉就要去读书,不然就不让我们见面。」 福宜瞪大眼睛,白嫩嫩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上写满愤怒之色,她高声道,「阿玛是坏人!」 「对,他就是坏人!可是阿哥还小,打不过他!所以福宜等等,等你可以读书的时候咱们就可以一起玩了!」 「好!那我们说好了!」 「说好了,拉钩上钓一百年不许变。」 两兄妹勾着小手指宣誓,脸上带着默契的笑容。等到离开的时候,福宜的脸上还带着几分不高兴。 显然,她会记住这个坏人! 弘昼这么丢坑的次数太多,身旁的石中眼观鼻鼻观心,仿佛眼瞎耳聋一样低着头跟着走。 第220页 回去之后,又继续他半上课半工作的状态。 除了布库骑射的课,好些都让弘昼都直接逃了。太傅们倒是来问过,不过都被康熙挡了回去。当然事后爷孙得闲时,弘昼会上康熙的专业课。 他老人家很清楚弘昼的思维和长短,针对性的教育下来,学业没有落下反而有了明显的提高。 而他之前听见的流言蜚语,在置若罔闻的几天后像是打开的潘多拉的盒子,忽然间传了出去。 这种故意为之太明显了。 弘昼当时就飞了几封简短情书过去安慰,最后得来了渣爹双倍而又文雅的诗句碾压。 显然他一点都不把此放在心上,相反诗句下添上好看的四个字,狼桃熟了。 弘昼摩拳擦掌,准备父子同心压过三伯举行一场完美的小家宴,离开了两年的二伯却来信了。 随着他的信不多日,他自己也跟着回京。 带资旅游的胤礽一路向北而去,代表康熙还特意去祭奠了笔友路易十四。他说是使者,但是身份贵重,所以一路上所经国家都得到了热情待遇。 他一路走,一路书信回来,最后一封是在沙俄皇宫里坐客的时候所书。 弘昼听了之后很兴奋,还特意让康熙加了一句,让他把彼得大帝的亲笔签名带回来! 胤礽不大理解他的激动,不过还是依然应诺。再加上之前几封说好的信物,弘昼对他也是翘首以盼。 见面的时候一定要先给一个大大的拥抱! 不过等弘昼闻听回来消息,再仓促的丢下实验过去时,胤礽已经到了畅春园里。 踏步进去,便见好几位西洋服装的人在,等走近才发现靠前竟然有两个闪亮裙装的女人。 又或者女孩。 弘昼怔在原地,金发蓝眼的芭比娃娃一笑,拎起裙角行礼。 第75章 小学生阿哥 两人客气行礼,弘昼摸了摸帽子, 确定自己的脑瓜子没有露出来, 腰板不由挺直向着康熙行礼。 坐在他旁边,依然摇着扇子的二伯戴着一顶西洋帽, 「弘昼长高了不少。」 两年时间,足以让一个小胖孩子变成略有模样的少儿郎。 弘昼行了礼,豪情万丈道,「再过两年,我都能有二伯高了!」 胤礽不以为然,莞尔一笑, 「爷又不高。」 他没有所谓的包袱, 这两年走遍各国之后, 心境更是大不相同了, 闻言反而和旁的几人介绍起来。 胤礽说的一口标准俄语, 对俄语学了几年的弘昼而言根本不难。再加上是普通的自我介绍,他还能配合的友好点头。 「这是咱们大清四阿哥,雍亲王的小儿子弘昼。」 「这是沙皇的皇长女安娜·彼得罗芙娜, 皇次女伊莉莎白·彼得罗芙娜 。」 两个公主拎了拎裙子,弘昼则以自己国家的礼仪互相行礼,礼貌的拉了拉袖子,学以前电影里的翻译腔逗她们,「美丽的公主们, 也可以叫我列夫。」 「呵, 你还有西洋名?」 「那是。」 弘昼的背挺得很直, 下巴微扬,眼睛往两个公主身上扫过去。 不怪他多看,实在是一个小芭比娃娃就很夺目,两个长相相似的就像是自带闪光效应。 他进门时候看见的是伊莉莎白,出身皇家的她一身白皮金发,一看着就是锦衣玉□□细养大的孩子。再加上她生来的条件不错,一双浅蓝色的眼眸看的人格外动人。 而安娜与她很相似,不过瞳色是深蓝色的。 两人就像是不同时间看见的海洋,一片汪洋很饱眼福。 弘昼根本没办法挪眼,再加上他是个诚实的颜狗,对方还穿着风格不同的长裙。所以他干脆正看过去,面上带着惊艷和欣赏之色,「两位公主,长得好好看。」 两位公主确实有点惊讶,不过弘昼夸得坦坦荡荡,年纪和她们相仿地位也一般,闻言自然的笑了起来。虽然没有说什么,彼此的关系却显得自然亲近起来,「列夫你好。」 和弘昼不同,她们两人并没有系统的学习汉语,所以咬不清弘昼的名字,只能用俄语来唤他西洋名字。 弘昼闻言亮出漂亮的一排牙齿,正准备说两句加深第一印象,胤礽却忙道,「等等,这俄罗斯皇帝和汗阿玛是同辈,按理来说弘昼你可是晚辈。」 同辈? 看看胤礽,再看两个长相水灵的公主,怎么看都是隔代才对! 这彼得大帝是不太行还是和康熙一样特别牛? 想想比自己还小的皇叔,弘昼表示拒绝,「可是看起来,我和她们一样大啊!」 「辈分不同,也大了两三岁。」 「……」 「这样的话,你应该怎么叫?」 「玛法,二伯欺负我!」 弘昼毫无心理负担,拉着康熙就要讨回公道。 事实上,争论这所谓的辈分根本没有用。毕竟不是自家人,见面的时候都是客气的唤一声名字就好了。不过胤礽这么说,弘昼自然不好直呼名字,至少要在后面加上公主的后缀。 康熙见此哈哈笑,弘昼来之前他就和两位公主说过话了,闻言道,「朕的儿孙性格活泼,还请两位公主不要见谅。」 「皇上客气了,列夫很好。」 安娜作为长公主,她笑着应下,姿态落落大方,旁边的伊莉莎白也是笑了起来。 第221页 姐妹去到陌生的地方,心理上肯定不安。还好康熙等人的俄语都是一流,这让她们自然的放松下来。 康熙让苏培盛带着她们先去休息,还有一同前来的俄国大臣。 等到人走了,弘昼坐在康熙身边,「二伯,你怎么把俄国公主拐过来了?」 大清和俄罗斯是比邻,想想上回去木兰时的军事演习,弘昼自然不会傻白甜的认为他们真的是友好关系。就算以后所谓的和平时代,明面上的经济战争,背后的政治军事也一直是暗潮汹涌没有消停。 胤礽摺扇一收,作势要敲他一下,又在砸向的瞬间捏住,「你小子说话越来越厉害了,什么叫拐?人家那是好奇,特意来瞻仰咱们大清朝的风华!」 听不得这种官方话,弘昼直接伸手,「不懂,二伯你还是把手信给我罢。」 「爷回来的时候叫人送去了,你自己回去收就是。」 「那就谢过二伯了。」 弘昼起身行礼,作势就要告辞,康熙却叫住了他,「等等,跟朕一起去看看他们的火铳。」 「好啊!」 弘昼答应同去,康熙便和胤礽一起出门,他则跟在后面。倒不是说自己只能站在后面,不过他来得晚错过了一手消息,所以正和苏培盛打听两位公主过来的缘由等。不过苏培盛只知其一,其二还是胤礽找他过来亲自说明。 彼得·阿列克谢耶维奇,即俄罗斯罗曼诺夫王朝第五位沙皇。和蒸蒸日上,行事细细涓流的大清不同。在彼得沙皇的治理下,大片疆土都以明显的速度增长进步,日新月异的变化着。 军事方面,实行义务兵役制。引进国外新式武器和战略技术,还建立了一支强大的海军。 经济方面,大力鼓励工商业发展。允许企业主买进整村的农奴到工厂做工,更批准外国人在俄国开办工厂。 在政治上,建立完整的中央集权统治。剥夺贵族领主杜马会议的职能,以参政院取代,下设十一个委员会,相当于他们的部。 还有宗教,罢黜大教长,代之以宗教院,使教会成为国家政权的一部分。 这一点嘛,康熙听见的时候神色不动。弘昼心想,他大概是觉得这多余的宗教就应该直接废了。 不过各国文化组成不同,倒也说不上什么。 除此外在文化上,彼得沙皇大力引进西方可用的书籍和技术等,下令全体臣民不得穿传统的长袍和留大鬍子。贵族子弟如果没有上学和才识,甚至不得继承爵位,并选派留学生去西欧学习。 没来由的,弘昼的脑海里设想一下现在的中俄再来一次大战,应该也是五十五十之分。 生机勃勃的大国,气势上总是容易压倒。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这骆驼还是有肉有水的,远不如欣欣向荣到处打人的沙俄多是非仇敌。 「所以说,公主她们应该也会汉语?」 「会一些,但是她们年纪小,说的还不是很流利。」胤礽点头,拉着弘昼又道,「不仅如此,沙皇和汗阿玛一样,对西洋的东西很是喜欢。引了西洋的新历不说,还建立了一所藏书楼、医馆、剧院等等,自己还捣了一份报纸,亲自编写筛选文章……」 几十年的太子,不是白当的。 明明胤礽之前对大清以外的兴趣平平,仅仅是回来的路上经过,顺便的住了小半月,再顺便的带了沙皇现任妻子的两个女儿来游玩而已。可他对于沙皇的了解,竟然是张口就来。无论是政事还是私事上,仿佛都在交往的时候已经交浅言深一般。 既能结合两国之差说出不同,又能风趣带笑的引出沙皇的好。如果用心的听,他说的十分客观。但他不是为谁说,只是单纯的感嘆沙皇的果断,又摘出其中政策的好坏来。 譬如对外扩张的同时,为了应付大北方战争的经济资源,整个俄罗斯罗曼诺夫王朝的经济压力几乎喘不过气来。为了可以周转,国家出手对许多产业进行笼络之外,还对沐浴垂钓蓄鬚等等事情进行徵税政策。可惜依旧不够,还会被钻营部分,最后他想出了人头税。 听见一个农民需要七十四戈比税金,康熙这才挑了挑眉。毕竟他已经连续多年,都在给百姓免税。 可想而知这王朝架子有多紧张了。 胤礽见他有兴趣,心头一动道,「沙皇还想划分行政区域。」 「何意?」 「就是和咱们大清一般分出各个省,以新颁布的职级表为准,将文武官员分成十四个不同的等级,所有的官员不管门第出身,都要从最低一级做起,靠功绩晋升。不过这很打击他们的贵族利益,整个王朝以后的格局也会变动,所以特意问了儿臣能否通行?」 弘昼走在胤礽的旁边,转身直接插在两人中间,一手一个道,「我知道!就是科举制!」 就是在老百姓里提拔人才!只不过不拘泥于读书而已! 康熙点了点头,对此很有兴趣。他随意的夸了弘昼一句,而后和胤礽认真的分析起来。 这在他们几十年的父子生涯以来,已经有了绝对的默契。而且胤礽撂挑子不干了,心理上没有了压力,说话的时候也不太有顾忌,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总而言之,康熙听得那叫一个痛快。眨眼之间,他甚至忘了中间有一块小饼干,抬手拍肩夸赞胤礽的时候忽的啊一声叫。 第222页 康熙的手都逗了,低头就看见满眼怨念的弘昼,「玛法!」 「呦,把你给忘了!」 胤礽没有丝毫歉意,爽快的笑了两声似乎才想起来的样子,回答弘昼最开始问的问题。 两位公主年幼,怎么会跟着大臣就来了? 胤礽也是简短的告诉,沙皇的第一继承人是前妻生的长子。至今为止前妻丢到了修道院里,长子也因为属于保守派的原因,政治上就与激进的沙皇互相矛盾。所以就在弘昼出生的那年,长子就被丢到奥地利,进行所谓的贵族西学进修。 偌大的王朝难道还留不下一个儿子? 显然两父子已经名存实亡,到达了十分紧张的情况。 说这话的时候,胤礽笑着看了康熙一眼。 他们也曾经有过不合,剑拔弩张的时候也是真真切切的。因为康熙的怒骂责怪,胤礽也曾躲在无人的角落里哭鼻子。 好在哭着哭着,脑子给哭清醒了,没有再沉迷其中难以自拔。 胤礽心生庆幸,父子不约而同的露出笑意。 那是一种复杂而又疏朗的笑,似乎万事已去的随意自在。 夹在中间,觉得能够理解这段父子情,心胸也开阔的弘昼哼了一声,抬脚离开这格格不入的地方。 小时候抱着我喊保成,现在还当我不存在? 他也太可怜了吧! 渣爹的爹! 果然渣! 不愧是坐拥三千后宫的康麻子! 牛气! 弘昼气哄哄的走开,率先去到彼得沙皇让送过来的火铳。 和胤禟研究的手铳大炮,他们送来的是两种不同的□□式,后坐力大,爆发力也强,不过在连环发弹等方面也有明显的不足。 两个不同区域的研究各自都有侧重点和缺陷,但是糅杂一同就能明显的进步。 弘昼看得眼红,心想这段时间要多多的去找九叔,两人可以一起好好的探究。 康熙见他这般,以为想要,「这长铳伤手,你若是想练叫李进朝陪你。」 言下之意,和木兰围场时候的手铳一个待遇随便折腾,只要不伤到自己。 弘昼扭头,看着康熙对自己笑,再看刚刚带了手信的胤礽,他勉强忍住不高兴,只是别扭的转过手两手抱在胸前,重重一声哼! 手铳什么的,他不是专业的。化学以前成绩还不错,但是如何设计扬长避短,他是真的门外汉。 所以至今为止他大概帮不了什么忙,只能摸着练准头,免得去狩猎的时候还是弱鸡一只。 最主要的是,他眼下有许多的事情要做,进度不同但都还需要一定的时间。至今为止最快能看到成果的,还是玻璃。 当初各大山间景区都添上玻璃桥的项目,再加上各大短视频里的中国吹,弘昼也曾经粗略的了解过。知道了基本的理论,可惜因为现有的条件问题,并不能完全达到他想要的程度。 但已经很惊人了。 更清晰,更轻巧。 内务府已经将新的玻璃窗装在四轮车上,只等着大喜日子一同发售。 如果运气好,他的屋子装玻璃窗的时候说不定还有改进。到时候做一大批的玻璃镜出去,经过九叔的手…… 发了发了! 不发都难啊! 弘昼笑着将彼得大帝几人的亲笔签名纸平铺放在匣子里,每每这种时候,他总是会想念手机和相机。如果有的话,他就可以全都拍照留念。原样好好收藏,相片就拿出来闲着没事感慨一眼。 多好。 可惜没有。 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弘昼摇摇头,不是在屋里忙碌,就是去布库课的路上看看西院的进程。自己的宅院他早就吩咐好了,只要底下人按着图样和烫样就可以了。 然后无意巧合下,他再次和两位公主认识了一遍。 那天他拉着白白出门熘达散步,正好就遇见了对周围陌生环境好奇的两姐妹逛园子,身边带有总管太监和姑姑领着。 弘昼当时就是回首望了一眼,基于以前的情况,生怕白白一激动又吓到了人,所以很安静无声的拉着它往另一边去了。但是白白习惯了撒野乱跑,转了方向后他念念不忘的,跑着跑着就把弘昼跑丢了。 无奈,弘昼只能紧跟其后追上去。 还没有走近,便听见一阵笑声。用小说里面的描述方式,那大概是所谓少女的槓铃笑声。 弘昼站在原地气喘吁吁,看着就在方才的不远处,那一群人中间的两位小公主竟然伸手去摸白白湿漉漉的鼻子。 白白鼻子动了动,也不觉得反感,反而凑近的去闻味道。 「哇!」小手再自然的往上摸去。 白白竟然眯着眼睛低下头,似乎在说随便摸。 「……」 在弘昼内心无语的下一瞬,安娜和伊莉莎白确认白白的无害属性。在众人的目光下,整个人埋进白白的怀里。那样子不仅没有丝毫的恐惧之心,像是小女孩得到了梦中女神芭比娃娃一样惊喜。 果然…… 「这是什么动物!好可爱!」 「毛绒绒的!」 「好舒服啊!」 「哈哈哈哈,它舔我!」 「你看你看!」 弘昼站在一边看了半晌,发现两位小公主很喜欢,被抱的白白不仅不排斥反而愉悦的眯了眼睛,别提多高兴了。 第223页 色、狗! 「白白!」 弘昼高声喊道,白白的耳朵支棱一下,向他看去。 再等手指招了招。 白白这才抬起脚来,离开了两位小公主的拥抱,一步三回头的走到弘昼身边。似乎是头一回遇到这么投缘的其他人,竟然有些心不在焉的,连弘昼的手都不舔了。 「……」完了,这是报应啊! 弘昼莫名的感嘆,安娜和伊莉莎白也发现了他。 「列夫安。」 两人入乡随俗的行礼说话,弘昼笑着回道,「两位公主安。」 「这只毛绒绒是你的吗?」 伊莉莎白的目光从头到尾都在白白身上,眼睛里亮晶晶,手指蠢蠢欲动的抬起来,似乎还想要摸一摸。 「这是我的獒犬,叫白白。」 「白白?」 伊莉莎白学着说汉语,就像胤礽说的,她们的外语水平并不高,说着也怪怪的。不过其心意最重,弘昼点头应道,带着几分意外,「平时它不亲近人的,没想到还挺喜欢你们。」 「真的吗?」伊莉莎白很是惊喜,往前踏了一步。而后回忆似的顿了顿,语调像是跑了九转十八弯,「那我可以找它玩吗?」 她说的一字一顿,显得很是可爱。 弘昼听了顿时笑起,「可以啊。」 伊莉莎白鼓起腮帮子,看着他狠狠道,「你笑我!」 弘昼摆手,脚往后一撇踢了白白一眼,「没有没有。」 白白得到了暗示,呜呜两声低着头又去碰了碰伊莉莎白。后者顿时被转移了注意力,又开开心心的投入白白的怀抱。 安娜的性子更稳一点,等到伊莉莎白快乐狂欢的时候,她才暗戳戳的站在白白身边,伸出手来一下又一下的顺毛。即便如此,她脸上都带着隐忍的激动。 也是可爱。 两种不一样的可爱,长得也可爱。加上白白很得她们的心意,弘昼很自然的和她们亲近起来。 只是一个九、十岁的小女孩,说过来玩耍其实也是躲开那些暗潮汹涌。身边除了姐妹,只有跟来的僕人才是亲近的。每天出来游逛的时候,园中的奴才对他们毕恭毕敬,不同的文化和礼仪新奇又不安,还有一些别样目光。 孩子们的本就友情纯粹,彼此也不求个什么。弘昼这辈子,还是头一回遇见这么处得来的异性朋友。 每次看见两位小公主磕磕碰碰说汉语的时候,他还觉得特别的有意思,有种天道轮回总算有人也尝到他苦学外语的辛苦,也乐于给她们上补习课。 而在她们的汉语日益进步时,弘昼的马术也有质的飞跃。 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外表柔柔弱弱,一张脸白的像从来都不见太阳的两个小公主,闲着没事就是骑马。她们神采飞扬,像是换了人一样。骑术精湛的在马背上纷飞各种姿势,展现一身娴熟马术。 弘昼站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就像个可怜无助的小女孩一样。 伊莉莎白却不自知,坐在马背上笑成了傻子。看弘昼站在原地上不到,笑着喊他,「列夫快来!」 「不不不,我还有事情要做,你们练吧!」 弘昼对骑术只是基本的练习,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像伊莉莎白这样,每天都要骑一骑的热衷,他真的是比不上。 眼看着她骑着马,还伸手过来,弘昼连忙后退想要跑,可惜他高估了自己小短腿。 安娜和伊莉莎白一同把他的去路拦住,笑着一推一拉,「再跑一圈,然后陪你去看房子。」 「对对,再跑一圈。」 「不用不用,我看你们骑就好了,到时候给你们看我画的画!」 想到弘昼那看不出本人的火柴画,两姐妹激动道,「不要画!」 「好,那我就不骑!」 「……画就画,反正没人认出来!」 「就是!」 两姐妹蠢蠢欲动,弘昼扫瞄四方准备逃跑,忽的揉了揉眼睛,「福宜?」 福宜扁着嘴巴很委屈,红着眼睛哼一声跑开。 等等,这剧情我好像见过!,, 第76章 小学生阿哥 这是什么破烂剧情! 年纪轻轻就已经经历无数次这样场景, 弘昼无语的抚着额头。 安娜转头看去, 「那是谁?」 「我妹妹。」 她们过来小段时间, 几乎没有见到有旁人来, 安娜和伊莉莎白对于大清的规矩又深了一层,自然明白没有宣召旁人是不能来的。 「是有什么事情吗?」 弘昼眼睛一转,「对啊!明日就是仲秋!」 他一天到晚的忙碌,好不容易有小伙伴一起玩耍, 早就嗨到了天边! 「我听仁亲王说过,那是全家团圆的节日。你妹妹来了,那你快去找她吧!」安娜显出几分早熟和体贴, 她身为彼得沙皇的长女, 兄弟姐妹之间的事情她几乎是一眼就能看透。 不过福宜是乖巧小可爱,安娜姐妹也是甜心小公主, 说到一家团圆的节日, 他总不能从耳不闻权当不知。 想想弘昼点头,伸手牵住追云的鞅绳, 「好,那明天仲秋的时候, 我带你们去玩。」 看他要离开, 伊莉莎白伸手拉拽着安娜的袖子,以此表达自己的不高兴。听见弘昼这么说, 她顿时蹦了一下, 丝毫没有才来时候的淑女模样, 「真的吗?玩什么?去哪里玩?」 第224页 那双浅蓝色的眼眸闪着光, 让弘昼分明觉得这是多了一个妹妹,神使鬼差的道,「去街上?」 「好啊!」 这下不仅是伊莉莎白,连安娜都很高兴。 弘昼也笑了起来,觉得这个主意真的很不错。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福宜。 在弘昼印象中,福宜应该只有几次家宴,才随着嫡母来到畅春园中。方才那惊鸿一瞥,似乎是没有旁人在,就算没有危险,心理上也是饱受创伤。 莫名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场面。乖巧的小福宜想念他,然后兴高采烈的独自跑来想要给他一个惊喜,就在她脚步轻快蹦蹦跶跶赶来的时候,竟然看见他夹在两个芭比娃娃间享受齐人之福…… 呸,是和小伙伴玩耍。 那多伤心啊! 弘昼很能体会这种心酸,当即转弯回了自己屋里拿上这段时间做的小成果,背着手出门问,「阿玛来了?」 「来了,是王爷带着小格格来的,如今就在清溪书屋。」 「好。」 弘昼有了心理准备,去迎接小福宜的臭脸和哼哼,这是在嫡母教导下最不礼貌的行为了。 果真,在底下人通传的瞬间,福宜直接的转过身背对弘昼,连头都不回。 康熙高坐在上,手里还端着一碗汤,「怎么就你一个,安娜和伊莉莎白呢?」 「她们还在骑马。」 「这西洋人的兴趣确实不同,英姿飒爽,颇有将风。」 康熙对此很是欣赏,只可惜入关以来环境影响了后人,想要重现他年幼时候见到的景象怕是不能了。当然转念一想,如此代表了盛世和平,倒也说得上一句有得有失情理之中。在和平友好的两国之间,安娜两姐妹的这些优点自然就成了加分项,更促使康熙允可并放心弘昼和两姐妹玩耍。 不过有人不乐意听了。 福宜不能随意背对康熙,但她很沮丧的低下头。那瞬间弘昼正好看去,小嘴噘起都可以挂油瓶了。 弘昼很认真的认怂,「是厉害,太厉害了!我方才就一直说不想骑了,还被拉着说一起玩,福宜刚才也看到了吧?」 福宜来了之后没有说什么,不过两个长辈几乎瞬间明白过来。 胤禛摸着扳指道,「平日里读书算术都花费脑子,连沙皇的公主都比不上,还说是雍亲王府的门面。」 弘昼不以为耻,无所谓耸了耸肩道,「反正我也没出去大清丢面,这句话就还是纯金的真。再说还真亏是我这个门面顶着!要是三哥和四哥遇见,那肯定废柴多了!」 废柴们的爷爷呵的一笑。 废柴们的阿玛脸色严肃。 废柴们的妹妹眼睛左右看了一眼,乖巧的捂着嘴巴偷笑。 弘昼说话的时候太光棍了,不仅没有所谓的耻辱之色,还带上点比废柴们更好的自得感。成就了雍亲王府武艺骑射废柴之名的始作俑者,觉得自己的脸都被小儿子揭下来踩得的粉碎。他沉下眉眼,低声说道,「仗着你两个哥哥不在,倒是胡乱排遣。」 而后给予意味深长的眼神。 后者莫名眨了眨眼,「他们在不在,和废柴有什么关系?」 他可是有素质的优质阿哥,怎么会做那种背后说人坏话的事? 胤禛无语凝噎,笑过的福宜得意轻哼,「阿玛的意思是说,阿哥你要兄友弟恭。」 弘昼心头一动,手从袖子里拿出他早已准备的东西,「兄弟之间不用这么客气,只要疼妹妹就好了。」 「才不是。」 「真的,你看这是我这几天日夜绞尽脑汁亲手做的礼物,送给你。」 因为弘昼进来之后没有提方才的事情,福宜心里真的不高兴。那两个从来没见过的小公主,会不会才是阿哥在畅春园不回去的原因? 想到总会逗她的阿哥去疼别人,福宜想想都委屈。 听见有礼物,福宜也是纡尊降贵的扫一眼,下一瞬目光就被它牢牢锁住。 弘昼的手不算大,但他从小身量就在兄弟间突出,腿长自然手也长。纤细修长的手指回笼,掌心上托着一只毛绒女娃娃。 女娃娃五官秀气,婴儿肥的两腮有两团粉红,眉眼带笑像是一勾弯月。身上穿着粉红色的棉服,满头青丝上还有一朵小花,显得女娃娃俏皮好看。 她很好看,并且一眼就能看出这是福宜。 真福宜惊喜万分,侧过的身子转了回来,伸手接过来,「好好看!」 不过到手之后,福宜发现这娃娃入手比想像中沉,手指用力能摸到里面塞了硬实的东西。 弘昼指道,「你按一下肚子。」 福宜依言按了按,女娃娃的整个脸忽然发白发光,就像是点了烛火一样。这一下,连旁边看着康熙和胤禛都惊住了,「这是?」 「哇!」 福宜想的不多,她只是满眼的惊艷之色,对于女娃娃瞬间就爱不释手起来。不过她望着那发光的脸,疑惑的歪了歪头,「为什么脸上有光?」 好奇怪。 弘昼抬手,拳头抵在嘴前轻声咳嗽一下,一本正经道,「玛法,阿玛,这就是我之前说的电。电和钨丝相连,就可以发出比烛火还要耀眼的光芒。」 「竟然有如此作用。」 「嗯,不过电扇的耗电量更大,电池的蓄电还需要更进。所以我就用小电池,做了这个女子防身神器。」 第225页 「神器?」 「这只是脸有光而已。」 胤禛狐疑的看了一眼,想要伸手去看。福宜有所察觉的看着他,紧紧拽着不撒手。要是他还伸手,倒像是在抢孩子东西一样。 果真,抬头就见弘昼防备的看他一眼,而后和福宜解释道,「这光本来是放在眼睛上,但是想着你平时都戴在身上,娃娃身形眼睛都小,只能放在脸上才能照亮。至于神器嘛,你把头推一下。」 福宜皱眉,「可不可以不推?」 「没事的,不会坏。」 弘昼连忙催促,让她把手放在放光的下巴上。福宜闻言往前一推,漂亮的脑袋上花支了出来,其中有两个点比较突出。 几乎瞬间,空气中发出刺啦的电流声。 福宜看的认真,还能看到上面游走的电流。 「阿玛试试,看看这最小的电量够不够防身。」 「试?」 「嗯,伸手摸这个花就可以。」 「够不够,你自己都不知道?」 「我还小嘛,感觉不一样。」 「……」 胤禛并不是完全明白其中意思,但总不能真的害自己不是? 他思虑一瞬,便见康熙站起身走了过来,一边走还一边催促,「快试试!」 胤禛无奈伸手,福宜径直将女娃娃递过去。 触碰的那一瞬间,陌生的电流从指尖划过。胤禛早有心理准备,还是被这感觉吓了一跳,「这是……」 「什么感觉?」康熙连忙靠近,弯着腰来问。 「十指连心,这叫心动的感觉。」弘昼嘿嘿一笑,将娃娃头往前推到最大,「阿玛再试试?」 胤禛抬眸认真看他一眼,而后绷着身子犹豫起来。 康熙眼眸一眯,「试啊!」 「我都试过了,不怕的,阿玛!」弘昼跟在旁边,和康熙对视一眼,默契的催促一声。 胤禛没有看他,无奈伸出手,「啊!」 吓得一声尖叫。 福宜也被吓了,差点把女娃娃丢出去。 眼看着两父女花容失色,康熙兴奋起来,蠢蠢欲动的指着那女娃娃想上手,「有意思。」 胤禛瞪着弘昼,「这就是神奇?」 「是啊!一则夜里走路的时候可以充当烛火,二则遇到危险时可以推大电量防身,三则可以打人!」 弘昼骄傲的伸手,先将头摁回去,而后扯着女娃娃的两只脚一扯,露出两根很细的长条,「我试验过了,这个打人很疼的!」 「你是孩子,试着不准,还是让爷试试!」 胤禛忽然跳起,拿着女娃娃就挥了起来。弘昼早有察觉,一个惊跳起身站在康熙身边躲,「玛法救命啊!家暴啊!」 「家暴?竟然如此胡言乱语,站住!」 「我不!我又不傻!」 弘昼高声喊道,一心一意的躲在康熙的身后。 胤禛拿着兵器也没办法打下去,本来只是做做样子而已,见他这般调皮还反应快,更觉得应该要好好的教导他,「弘昼,给爷站住!」 「玛法!」 「老四。」 背着手看戏看足的康熙不轻不重喊了一声,意思很分明。胤禛听见怔了一瞬,看着这个被小儿子迷惑住的老父亲,「阿玛,弘昼实在是」 「阿玛!」 福宜下了椅子,伸手牵住胤禛的衣角巴巴道,「不要打阿哥!」 「阿玛是教阿哥,这不是打。」 胤禛认真的纠正这句子里的组词,这老的他掰不过来,也不敢随便说。可小的不行啊!不能就这么也被小儿子给迷惑住了! 可惜他的苦口婆心没人理解。 福宜皱眉,「你这就是打啊!」 「……福宜乖。」 「不!」 福宜忽然一脸的恍然大悟,「阿玛你就是要打阿哥,你就是坏人!」 「……」 胤禛简直是晴天霹雳,被这句话惊住了。 福宜见此愈发肯定,「阿哥说的没错,你就是个坏人!就想欺负阿哥!」 「……」 「坏人坏人!」 福宜用义勇军的气势撑住,伸出小拳头来捶打胤禛打腿,一边打骂一边还义气提醒,「阿哥快走!我帮你打阿玛!」 「好咧!」 弘昼已经围绕康熙进行了芭蕾舞转圈,脚下毯子的灰都被他踩飞干净。他轻车熟路的灵活走位,甩着手拔腿就跑,只是在风中留下悼辞。 「玛法再见,福宜明天见!」 「爱新觉罗弘昼!给爷站住!」 「不!」 那一声不,声色明亮高涨,充满了他灵魂深处对自由的放荡不羁! 脚步轻快的一晃,身影从清溪书屋离开。 听见身后的略微喧譁声,弘昼皱眉嘀咕道,「完了完了,明日的仲秋宴要不好过了!」 「五爷放心,王爷最疼您了,定然是捨不得生气的。」 石中分明的发扬自己的指责和善解人意,开口安慰。他虽然没有进去,可是站在门前,里间任何动静都是知道的。 弘昼闻言觉得很有道理,「此话有理。」 他本来就没有真的担心胤禛会把他怎么样,相反想到自己免费送出的第一份礼物,还有两位长辈的反应。弘昼心里美滋滋的,手心搓了搓很是激动,「发了发了,这回肯定发了!」 第226页 这种有内容又有包装的小东西,肯定会风靡整个京城的。虽然说格格们身边都有很多人跟着,不大可能有危险和意外,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最重要的是,这里面有电,可以照明。 对于讲究清贵的格格,还是喜欢动手的格格而言,这都能完全满足她们的喜爱。 外表的那层娃娃,也是可以因人而异去定制得嘛! 这种纯粹的私人产品,肯定是要私人产业营销出去。之前的生意都是和九叔一起做的,方便轻松还赚钱。想想自己的小钱包,弘昼几乎可以看见未来几笔钱财天天到手的场景,顿时人都飘飘然了。 一高兴,他便开始哼唧歌,「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 高兴,真高兴。 石中见他这样也高兴,虽然听不清楚弘昼哼的什么,但不影响他去理解。回去院子后更是忙里忙外的忙碌着,对他们而言,忙碌才是快乐的。 早在去万康阁之前,他就想是要跟一个脾气好的主子,这样也不枉自己去势断后之苦。没想到老天爷厚待,竟然送了个年幼却聪慧有盘算的小主子!这样的主子,就算是自己老了跑不动了,他也要鞠躬尽瘁帮着守院子。 也算是上天不埋没。 弘昼能感觉到身边的用心与否,对着石中也向来不客气。这可是身边早就考量过的人才,又是服务业为生的。他要是傻兮兮的和石中客气,那才是对他的不敬重,也会让人误会两人不合,吃亏的终究是弱者。 自然没有那种独树一帜的现代思想。 不过现代可取的东西也是不少,弘昼认真的自己捣鼓了一会儿,闲着差不多了便早早歇息。 他精神百倍的迎接仲秋节,因为渣爹打岔还有福宜在,甚至没来得及和康熙说要和安娜两姐妹出门的事情。想来带上自己人去游逛,应该是没问题的。 脑海里闪过这个念想,弘昼含着哈欠便睡了过去。 次日佳节,畅春园中一片热闹。 原来就有许多传教士大臣们在的园子里,正式的涌进了大批爱新觉罗来过团圆。因为康熙越发喜爱畅春园的风景和幽静,自己住在了最后面的清溪书屋后,这前面的院子就成了节日的台子。 入门几处斋院之后,就是前湖景色。几处经典,苍然亭莲花岩等,马车下来后的家人们就踏足从中穿过,一路欣赏之余,还在中间的瑞景轩看戏。 弘昼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提前就过去占位置听了一段。受到了几年的薰陶下,他大概能懂这些正统的崑曲一类。能拿到皇上王爷面前的,那必定是天下都能数出的名头。韵味很足,可惜他不太喜欢。 更重要的是,他有点忙。 安娜和伊莉莎白被总管太监和嬷嬷领着,一同坐在位置上观望看戏。都是一般年纪的人,大家都看不进去,对视一眼就往外跑了。 佳节上能玩耍的有很多,这也算是一种文化上的交流。弘昼深怕她们又要骑马,大大方方的拉着就往人多的地方去。结果一去,就碰见了弘暄等人。 「老天爷!」 「怪不得待在畅春园不找我们!」 「阿弟!不讲义气了!」 弘暄三人走近来,挤眉弄眼的就对弘昼嘀咕。 弘昼不觉得什么,大大方方的介绍彼此,却没想到这三人竟然是纸老虎。对着自己多厉害的样子,却是不敢直视安娜两姐妹,面上带着害羞之色。 「怂包。」 「嘘!」 弘旺对他低声警示,乞求留点颜面。但是安娜两姐妹一直备受这样目光长大的,对此是再自然不过了。弘昼不以为然,反而左右张望,「怎么你们都来,三哥四哥呢?」 弘暟闻言笑了笑,「在前面看纸灯笼。」 弘昼顿时没了问的心思,纸灯笼再好看,他也就看两眼,猜诗词就不要说了。这古代人的爱好雅俗共赏,他属于俗的,弘时弘历属于雅的。 爱好不同就算了,反正吃饭的时候肯定会见到的。但是他才这么想着,某个小姑娘的身影出现了。 小姑娘的眼睛尖锐,一眼就从人群中看见了自己,招着手小跑过来,「阿哥!阿哥!」 她跑近来,忽然间很着急的样子,声音也高了,「阿哥!」 旁边的一些人回头看来,想想这小姑娘事后可能会被嫡母说,弘昼不得不上去伸出手,一把接住了小姑娘。 福宜高兴的一把抱住弘昼,小脸红扑扑的,「阿哥!」 弘昼抬手,摸了摸她脑后梳齐的发髻,「不要着急,等下阿哥带玩。」 「好!」 福宜笑眯眯的点头,她摸着腰上坠着的防狼神器,看向另一边,「她们也来吗?」 明明是笑着,却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气息。 好歹在后院打滚了几年的人,弘昼眼波一转,这小姑娘昨晚回去是进修去了呀! 弘昼暗嘆,决定把苗头都掐死,用满语和福宜在耳边低声道,「对啊!她们还这么小,就离开了父母兄弟。人生地不熟,不认识人也听不懂话,很可怜心里也不踏实!所以我这是帮玛法招待她们,福宜是好孩子,也要帮玛法哦!」 「好!」 福宜乖巧点头,又忽然忐忑起来,「可是我也不会她们的话。」 「没事没事,阿哥会!你只要不哭,千万不要像昨天那样!」 第227页 福宜忽然想起这事,两手捂着嘴边,声音也跟着压低又压低,「那怎么办!她们昨天哭了吗?」 天性善良的小姑娘苦恼皱眉,小手抓住弘昼很是自责,「可我不是有心的……」 「福宜是最乖的孩子,肯定是无意的,这事我都和她们说了。」 福宜紧张抬头,看着阿哥笑眯眯道,「她们知道你不讨厌她们,可高兴了。就是言语不同,有点担心。阿哥怕她们心情不好,吃不下饭,以后郁郁寡欢不高兴,到时候玛法和沙皇那里不好交代啊!」 「那,那怎么办?」 满脸担忧的阿哥似是思虑,最后道,「你先对她们笑?笑了她们就开心了!」 「真的?」 「对!」 福宜露出大大的笑容看去。 两兄妹迟迟不来,窃窃私语的样子,弘暄等人早就回首等待。 众人目光自然的撞见并回笑。 「她们笑了!」福宜开心的拉着阿哥的手,似乎觉得为玛法和阿哥做出了某种贡献一样。 弘昼点头,欣然一笑,「咱们过去吧,有什么想和她们说的,你就和阿哥说。」 「好!」 第77章 小学生阿哥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都是十分奇妙的。 就像他们三兄弟之间, 从小习惯都不同, 但是不影响他们之间的亲近,也从来没有闹过什么矛盾。但也因为爱好不同,兄弟之间也无法有志同道合的感觉。另外因为弘时弘历并没有在康熙面前露脸,几次出宫他们都没有机会, 这也导致弘昼莫名其妙的和弘旺等人亲近起来,有了一个独特的圈子。 遥记得最开始的时候, 弘旺还是小本本上名列前茅的人,对方还三天两头的爬墙蹲人。不是言语攻击,就是爬过来摸他头噁心一下,为此自己还磨牙想咬人。 反正堂兄弟之间的情意来得就像是龙捲风, 在他没有准备的情况下顺利发芽生根。 因为两人的亲近, 弘晸也能跟着说笑两句。 而福宜和安娜两姐妹本来就没有大仇,彼此还都是小可爱。三人以笑容开场之后,气氛就和谐了。不仅如此, 福宜还自觉的站在了弘昼和伊莉莎白之间。语言不通的缘故, 福宜几乎闭着嘴巴,目光一直往她们姐妹身上瞟,瞟着瞟着便眼泛红星。 而后羞答答的拉着弘昼, 踮起脚尖在他耳边道, 「阿哥, 她们好漂亮啊!」 安娜和伊莉莎白自然也有感觉, 疑惑的回头, 「列夫?」 弘昼很机智的用俄语沟通,完美的将福宜的夸赞翻译过去。 福宜脸上的神色太明显了,这一声夸赞也是百分百的加分。对于异性夸奖不感冒的两姐妹,闻言顿时笑了起来,伸手牵住福宜道,「她也很好看!」 「阿哥?」 「她们说喜欢你。」 羞答答的小姑娘满脸通红,被牵着的手像是假肢一样,「我也是。」 这个样子,莫名让他想起了当年小妹追星的时候。为了能够买到票,要辛辛苦苦的熬夜排队抢两张票。结果闺蜜有事不能去,小妹各种割地赔款后,弘昼点头答应充当壮丁顺便帮她开道。 当时窗口一开,那个人山人海的热闹,弘昼挤得满头大汗鞋都掉了。一辈子都没有那样形象狼狈过,没有安慰就算了,结果回头却见小妹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的尖叫,眼睛紧紧盯着墙上宣传。 那狂喜的神态,竟然如出一辙。 绝了。 弘昼摸摸她的头,不管怎么样事情按照他设想的方向走。一个好的开始,代表后面一整日可以过得如愿开心。 他们七人领着身后的奴才,从射箭到投壶等等,几乎处处都有他们的身影,不拘于什么就是过去凑热闹。 仲秋节准备了许多的节目,他们人小没人管,凑着凑着就到了他们文人雅士聚集的花园里。在那群亮丽黄色的菊花海中,夹杂着其余的颜色等等,尤其是边上的一抹红。 弘昼拉着福宜跑了过去,摘下一颗给她,再摘下一颗给别人,「来来来,一人吃一个。」 就像是自己的私有品一样,他表现的十分自如随意。 弘暟他们都习惯了,很自然的接着之后仔细看了看,「这就是狼桃吧?」 「嗯嗯,好吃的。」 这时候的种植农物都是自然干净的,尤其是精心养出来的狼桃盆景了。弘昼最后摘了一个,就用袖子擦了擦开吃。 弘暟见此自然的跟着吃了一口,那熟透的狼桃香味溢满口鼻之间,「这什么味儿?」 「好吃!」 福宜明显是吃得惯的,她眼眸一亮,笑着继续吃第二口。 倒是安娜和伊莉莎白犹豫不决,她们好像见过这个东西,但和花放在一起,「这可以吃吗?」 「能吃。」 弘旺噗的一笑,看弘昼说的这么自然,连忙用他那二流俄语讲解弘昼当初的中毒事件。这事情闹得沸沸扬扬,阿哥们无人不知。德妃因此忆起旧事,从而对弘昼百般疼爱,弘暟也因而记得格外清楚。 术业有专攻,四大美男中弘昼的外语是最好的,也几乎是众人皆知的特长。身为团队中的语言弱鸡,弘旺和弘暟的俄语都是入门的末流,口音上甚至带了点京片儿的味道。 很奇怪,所以安娜和伊莉莎白听得很认真,而后看着弘昼笑了起来。 最擅长满蒙语的弘暄摸了摸头,透着弘昼的肩膀,「走走走,咱们去给玛法请安逛街去。」 第228页 弘昼不想让自己的形象崩塌,顺带着把唯一认真吃番茄的小可爱拉走。 小可爱吃的用心,走路也慢。等到弘旺想起来掉队的时候,快跑两步就追了上来。 康熙正在戏台前看戏,身旁是皇太后等人,晚辈们则随着坐在一旁。弘昼偷偷从后面过去,尽量不引起旁人的注意。 「你要出去?」 「嗯嗯,弘旺弘暄弘暟和福宜也去,还有安娜和伊莉莎白公主。」 畅春园里的活动几乎都为康熙和贵人们准备着,但不代表热闹只有这里。相反园外才是真正的热闹,大街小巷上百姓们穿梭其间,也没有这么拘谨的规矩。 康熙的手指在长椅上点了点,望着边上的一等侍卫,「去罢,不要散开乱跑就是。」 弘昼顺着目光看去,「放心吧,没事的。」 生怕他老人家要喊胤禛,弘昼转身就小跑出去,「走走走!」 那样子就像是康熙随时要反悔一样。 但是众人难得这样奔出去玩耍,福宜更是头一回,故而都兴奋又配合的跑出去。而就在他们坐在车上,离开了这一片的瞬间,耳边就热闹了起来。 就像是两个世界,身后是安静宽敞大道,身前是喧譁拥挤闹市。 京城里有几片闹市地方,如天桥下等,百姓们每天的杂技叫卖声不断。而围绕着这些王亲大臣别院的街市,一眼看去,甚至弘昼印象中好些回在京城里的所闻所见还要热闹。 「油炸的果子,油又香欸,面儿白,皮儿酥,吃进嘴里赛烧鹅欸。还有水饭豆子多啊!汤清豆儿绿肠肚香哟!」 「大麻花,碎排叉,十样锦的花,一大一包的渣排叉!」 「……」 街头两侧楼房林立,街上小贩支着小摊子叫喊。吃得玩得,样样俱全。照面就是抑扬顿挫的各色卖家叫喊声,这些显然都是老卖家了,一张口就把卖品说的头头是道,听得人不觉就咽了口水。 从来都是养尊处优的一众孩子们看得眼花缭乱,弘暟更是直接,提着钱袋就去买了街头小吃。 无论哪个年代,一样都存在泰半奸商。不过这里是天子脚下,做买卖的百姓衣衫面貌很得体,弘昼摸了摸钱袋,问面前的三个小女生,「你们要吃什么?」 末了又用满语问福宜。 三人眼睛都看不过来,但是遵从本能就看上了热气腾腾的食物。弘昼怕她们吃不惯或者闹肚子,就买了一点尝味道。 也足够了。 因为要有地主之谊,弘旺等人都在努力的带动两位公主,偶尔帮忙翻译一下所闻所见。倒也因此问两下就抓耳挠腮,不知道怎么说才对。 弘昼和弘暄正好,一左一右的牵着小福宜,就怕有什么闪失。 福宜很开心,左顾右盼的惊嘆着,还不时叫弘昼。 「阿哥你看!」 「阿哥那里!」 「阿哥!」 福宜叫的亲亲切切,最后干脆的甩开另一只手指给弘昼看。 弘昼笑着应她,因为手里有吃的还用会反问她吃不吃。福宜自然点头要,两腮自然的鼓了起来。 大概是她一副吃的很香的样子太迷惑人,弘昼跟着咬了一口,发现味道还可以。 「好吃。」 「嗯嗯,阿哥那是什么?」 「那是茶馆。」弘昼定眼看去,发现这茶馆还不是一般的热闹,不紧墙面上有报价单,还有一些本土小事刊登。 而里间正好有杂耍艺人等登台弹唱,台下人拍手称快,其中还有好些八旗子弟。 正好刚才演的下台,又有人搬了八仙桌上去,眼看还用布幔围住。 「是隔壁戏!」 弘暟也发现了,惊喜的转头和安娜姐妹说道,作势就要往里头跑。 隔壁戏很简单,桌上是木板和扇子,桌下是一人。那人一张口,就能模样世间各人各种动物的声音,叫人只闻其声犹如亲眼所见。 也就是后来失传的口技。 弘昼将弘暟的翻译复制粘贴,听得福宜很感兴趣,「阿哥我们也听!」 「听!」 「走!」 三人默契自然,带着身边的妹子就往里面跑。还没进去,弘暟就吆喝道,「给爷来一间上房!」 眼看着六个人头也不回的沖,站在后面形单影只的弘暄愣了愣,看着自己的手心再看门口,期待里面可以冒出个头来喊他。 但可惜,这只是幻想而已。 台上的桌子道具都摆好了,弘暄这才慌忙跟上去。 他们还没有进包间,就听见茶馆里传出了几道鸟声。或高或低,像是有三两只在飞舞说话,随之便是一声鸡叫声响了起来。 故事的背景,很自然就打开表明了。 包间窗边瞬间被三个小女生包围,不用说话,就巴巴的望着外面。阿哥们就随便了,弘昼在边上的长椅横着坐,两腿夹在把手上翘起了二郎腿,闭着眼睛去听。 原来只是平民百姓的他,怎么可能听得到这样的盛宴? 仅仅一人,就模样出男女老幼不同情境下的声音,还伴着鸡鸣狗吠、农家推水、遇叫驴、小孩而苦恼、小夫妻打情骂俏等。甚至偶尔还想刚开始一样,一张口同时糅杂了几种声音,既将情境分明演出还带上几句笑话,逗得茶馆中人捧腹大笑。 这场盛宴实在享受,弘昼闭着眼睛,听得自然带笑。 第229页 他以前看电视,曾经风靡的乡村爱情故事是从来不看。但不知道是环境影响,或者表达方式不同,弘昼听着心情蓦地放松下来,竟然毫无知觉的睡了过去。 直到弘暄啪的拍了他一下,「醒醒。」 「不能打!」 福宜猛的看见,生气的对弘暄回击一下,「坏人。」 弘暄觉得莫名其妙,「你阿哥在玛法面前亲口说的,带你出来熘达玩。结果自己睡着了,说坏也是他坏吧!」 「不!阿哥最好了!」 福宜很是护短,不过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对惺忪睡眼的弘昼声量自然压低,「阿哥是不是很累了?」 「啊?」 想想自己也算是三百六十五天几乎无休的忙碌人士,不过今年已经被他调解,开始脱离按部就班的读书日程。一样忙,可是忙自己感兴趣的,心情却截然相反。 弘昼觉得不算累,笑着伸手摸了摸福宜发髻上的簪花,「还好。」 福宜顿时吸了吸鼻子,「额涅说阿哥读书好累,是不是福宜打搅阿哥歇息了?」 「……」 听懂的四个阿哥愣了愣,弘昼顿时失笑,「不会,就是听着很有意思,自然的睡了。」 「就是,咱们都读书怎么就单单你阿哥睡着了?」 「我阿哥读书用心啊!」福宜随口就道。 弘暄的脸色一变,「阿弟这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独生子弘旺本来觉得无所谓,见福宜这么体贴护兄的样子,连带刚才凶狠打弘暄的模样都觉得很顺眼,「可惜我没有姐妹。」 弘暟顿时白了一眼,「别被他两骗了,下回你随我回去,看看我那几个格格……」 想想就觉得无语,弘暟摇着头,对于这人和人之间的察觉,也真只能自己伤心落泪了。 福宜气鼓鼓的瞪了弘暄一眼,最后还是弘昼勾了她小鼻子,这才回过味来一同出门去。 听口技费了些时间,几人又要连忙走了。不过下楼的时候,弘昼这才发现台上又开场了。 「唱什不闲的不害羞,挑着担子满街熘。南京收了南京去,北京收了……」 抑扬顿挫,节奏轻快的字句开场,气氛瞬间就带动起来。 弘昼忍不住回头停下了,看着台上人的哼唱曲调很有节奏感,词语还通俗易懂。听多几句后,越发觉得有意思。 真的已经很淡定的弘昼还是惊讶了,「这是什么?」 要是康熙听这些,他肯定不出门,坐在台下能看得很乐呵了。 茶馆里人听见,上前解释,「这是莲花落和什不闲,和木鱼书有些像。」 莲花落是苦难的盲人们,为了乞讨生涯而创作的说唱,主要劝说世人弃恶扬善。而什不闲就像是木鱼书,但又不用木鱼书一样都要有东西打节奏。都是很简单易懂的哼唱,重要结合当时热点而得到清贵百姓的喜爱,就连路边的孩子都能跟着哼两句。 这就是不diss人的rap! 「『说唱』啊!」 「是啊,这先生说的都是如今趣事,贵人们都爱来听。」 贵人弘昼点头,带着安娜等人去另一边酒楼看街上杂技。眼看着楼下不断的叫好声,他摸着下巴更肯定了一个问题。 时尚周刊上的话说的没错,所有的流行都是一个圈,永远都在创新和复古之中徘徊重复。 这穿衣打扮是,说唱艺术一样,就连楼下的杂技也是。 弘昼尊敬这种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杂技,心底里却对这种掰来掰去的没兴趣。他看腾格尔唱天堂的时候,都觉得嗓子又尖又疼。更何况这种骨头都柔软的像是没有一样的,他没办法感觉到美,反而本能的觉得自己的骨头疼。 好疼。 弘昼对此不忍直视,坐着坐着就在一边的榻上睡了。 这大概就是忙碌工作的后遗症,闲暇下来后反而觉得无所适从,以前没有的困意全都涌了上来。 弘昼很清楚自己的状态,不过福宜不懂,只觉得他真的是没有休息好就来带她去玩。连忙将半扇窗都阖上,还体贴的伸手来捂着弘昼的耳朵。 弘暄等人看得直翻白眼,最后蹲在面前问她,「你对你阿哥怎么这么好?」 「阿哥对我很好啊!」 「……这是男女差别对待。」 福宜得意的扬起下巴,「哼。」 弘昼也早就感觉到了,正大光明的享受福宜的照顾,之后坐起来陪她玩耍。 等到身后的一等侍卫提醒时辰不早,他们才告别了热闹将起的夜市。 仲秋节,除了赏月看景吃月饼,康熙还要邀请朝臣,并在酉时拜祭月神。不过今年是鸡年,康熙不用亲自去,他叫了胤禛替代。 弘昼这才后觉,「阿玛不在?」 福宜点头,「玛法昨日宣阿玛来,让他去祭拜。」 渣爹去祭拜? 这是要…… 弘昼不记得康熙是哪一年驾崩的,但是康熙身为古代皇帝的长寿之名,他还是知道的。而随着渣爹上位,就代表疼爱他的老人家真的飞升了。 这一飞,就是人鬼两别再不能见面。随便因为穿越的原因,他对此有了点敬畏之心。 没来由的,心里就起了一丝不舍和危机。 弘昼后觉发现,自己对这些事情反应好像都慢了一拍。这所有的连锁关系,他甚至没有真正的去理解这里面的情况。就像是孩子摸到了游戏一样,刚开始只是随手玩耍,玩着玩着有了切身感情之后,这才思绪更多。 第230页 「阿哥?」 「福宜乖,你去额涅那里,阿哥有事情要做。」 乌拉那拉氏见了两人,和妯娌说话的笑意更深了,「出去玩了一天,总算是回来了。」 弘昼行礼道安,调皮的笑了一声,「幸不辱命,总算把福宜完璧归赵了。」 「让我看看,要是伤了一根头发,那就要罚你。」 弘昼很怕怕的捂胸口,「额涅饶命啊!」 「真是只猴子!过来!」乌拉那拉氏轻笑一声。 弘昼听话的走过去,就见她伸手,将他歪了的腰带给正回去,「平时玩的高兴,也要记得回府上来,你额娘可想着你呢。」 但是这样的中秋佳节,耿氏依旧不能参与其中。 弘昼心里虚了一下,毕竟自己是在外面太浪了,有时候太忙也真的会疏忽了老母亲。闻言他低下头,认真点头,「是,等下我就去。」 「夜里路上不安生,你来回跑就不必了,倒不如送件东西,带我回去的时候给她。」 「好,谢谢额涅。」 「去吧。」 「额涅福宜再见,各位婶婶再见。」 弘昼摆手离开,像是以往一样,自觉地坐到康熙的身边。眼看着宴上觥筹交错,弘昼捧着自己的水壶走过去,「今天的林檎渴水好好喝,玛法也喝一喝?」 渴水,也就是果汁儿。浓郁果香还解渴,弘昼一点都不见外的给康熙一个空碗倒下去,「喝酒伤身。」 说着将酒杯往外挪了挪。 弘昼的动作一点都没有掩饰,康熙挑眉,「还以为你想偷喝。」 「……」遥远的记忆涌了上来,弘昼尴尬一瞬,「总之喝酒伤身。」 「朕只是饮一口。」 「骗人,方才就喝了几口!」 「好好,让朕试试这渴水。」 桂花东酒确实好喝,还有开胃的作用。不过康熙喝太多了,对此倒是无所谓,随意两口后像是上了头道,「甜!」 林檎即是沙果,果子甜,但是稀释的果汁不可能甜到摇脑袋。 康熙摆明在哄人,弘昼觉得很高兴,笑着让魏珠把酒放下去。 魏珠小心逡看神色,发现康熙默认不语,便亲自端了下去。 底下人见此有些意外,这小五爷之名果然并非浪得虚名,甚至说的有些客气了。 一旁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见此打趣,「弘昼怎么就顾着皇帝?」 弘昼一个激灵,他并没有那么经常去慈仁宫,也真的是没有注意到这位老人家。 「乌库玛玛要喝什么?奶茶?渴水?」 「就要你手里的。」 皇太后明显是打趣,弘昼听话的给倒上之后,她拍了拍身侧的位置,「你方才疏忽,就罚你坐在哀家身边倒水。」 这分明是看在康熙的面子上所为,弘昼亮出白牙点头,「好!」 弘昼也确实没做什么,倒了三回水就跟着吃饭赏景。 康熙后来也真的没有再喝酒,他心头松了口气,想让康熙好好养生。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弘昼预料很多可能性,唯独没想到皇太后忽然病重。 康熙精神紧张的守在床前侍奉,等到皇太后好转后,他却不堪重负病倒下了。 第78章 小学生阿哥 仲秋佳节来的人多, 皇太后当夜玩得尽兴, 没想到就此着凉起不来了。她毕竟是高寿老人了,平日里看着健康活动,一旦病倒反而更厉害。 一向淡定自若, 果断自信的康熙急了, 宣众多御医医治, 自己也日夜守在皇太后身边。 这是意料之中,又有些出乎意料的事情。 听闻孝康章皇后走的太早,弘昼乐观的想, 大概是生母皇太后的椅子金贵压不住, 所以在人生巅峰的时候撒手人寰。嫡母皇太后不掌事性子柔,康熙和她的母子感情几乎是看在政治和初届冠军孝庄皇后面子上。还是后来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开, 宫里宫外熟悉的老人屈指可数。康熙渐渐的能理解皇太后的性子和作为, 所谓的母子之情也真的有了几分。 但没想到康熙真的像前些年的传闻一样,竟然真的把皇太后放在心上,甚至精神上有点过度在意了。 这可不是好事。 偏偏康熙要敬孝道, 谁都不能劝阻。弘昼抓耳挠腮没有办法, 只能跟着他老人家一起敬。眼看着大功告成好转过来,想着应该要启程回宫了, 结果又换出康熙也躺下的消息。 感情这是轮班制的? 弘昼几乎拿着第一手消息冲过去, 然后半途剎车,「到底怎么回事?仔细说来。」 传信的奴才连忙道, 「皇上这些日子都在外间落榻, 醒来之后精神越来越不好。早上御医过来把脉道太后已经大好了, 皇上高兴得用了两碗饭宣见大臣。不想着大臣们没来,皇上就腹中翻滚跑了两趟方便,躺下后就病了。」 「……」 这是太累了? 康熙自己也不年轻了,为了照顾皇太后饮食难安,起居不规律。查德一下子放松下来,直接吃两碗饭,不出事情才怪呢!与其匆匆赶过去凑热闹,打扰他歇息,还不如去催促膳房给他老人家备点开胃有用的小食。 食物的调理,有时候比吃药更有效,尤其是对于老人家。是药三分毒,有用的药吃多了身体都会有免疫力。像康熙这样日理万机的病人,吃药反而是下层的见效医治,治标不治本。 第231页 在弘昼有生之年的记忆里,额娘耿氏就是最不懂享受的。山珍海味放在面前,她都不大有兴趣,唯有王府里设宴开局的时候,她又有无限动力。认真的穿衣打扮,既好看又不会妨碍她人的尺度把握精准,从未缺席和错漏的坐在一角默默喝酒。 是的,就是喝酒。 但耿氏年轻,喝点酒暖身那是惬意小事,康熙就不同了。 等弘昼在膳房里督促着,再亲自带着食盒过去的时候发现,康熙床前已经挤挤挨挨的人。太后身前的嬷嬷,随行的两位嫔妃,还有各位王爷王孙们。甚至因为宣见大臣而不得见,院门外就守着几个。 众人神色面带担忧,倒显得笑脸进来的弘昼格格不入。 对哦,是个人都会过来凑热闹。 弘昼恍然想起,不过对于自己的迟到他一点都不也没有特意收敛脸色,走进去请安,「玛法安。」 康熙侧头,「来了?」 「嗯。」 弘昼毫不客气的提着食盒,径直穿过人群站在床边,「听说玛法肚子不舒服,我让膳房做了粥食,玛法快起来喝。」 说着他端了出来,转身看着康熙。 这一看,把他惊了一下。他认为是闹肚子而已,最多人看着像是熬夜没睡好一样,没想到就是大半天不见,竟然和皇太后一样精气神都去了,自然就把他的老态都显了出来。 一点都不像平日讲究养生的模样。 弘昼险些把手里的碗给丢了,「玛法您怎么?」 「嗯?」 魏珠在旁扶着康熙起身,闻言康熙嗯了一声。弘昼眉头轻蹙,一屁股坐在旁边,手里捏着勺子舀了舀。一边散去热气,一边不高兴的念叨。不过他顾忌着康熙的颜面,声音压得很低。 就只有他们三个人听见。 「都说了,您又不是我这样的几岁小孩,怎么还总是熬夜伤身,看看这回吃亏了吧?」说罢,弘昼还瞪了一眼。 魏珠不由得莞尔,「皇上,五爷说的话极对。」 康熙靠着枕头坐起来,随手将他的手一甩。 病中人力气小,不痛不痒的,魏珠并不害怕的站在一旁,「五爷辛苦了,还是让奴才来餵吧!」 「不用。」 「不用。」 两爷孙同时开口,对视一眼后又同声而出,「朕又不是不能动。」 「玛法又没伤到手。」 这小子果真不客气,坐在一旁的胤礽自然一笑,「倒是小五思虑周到。」 爱新觉罗·不客气·弘昼欣然点头,看着胤礽道,「那是。」 他可不是那种遇到事情就只会哇鬼叫,或者蹲在床前哭的人。 言下之意,你们都弱爆了。 胤礽闻言笑出了声,坐在一旁摇扇看着。 弘昼将碗送到康熙的手里,「里面有好多东西,我记不清楚了,反正吃了对人很好还开胃。」 康熙没什么胃口,他看了一眼,吃了两口之后就想放下来。弘昼眼疾手快的接住碗底,「再吃一点吧,这可是我盯着煮的。」 「……」 「吃完之后有绰科拉喝哦!」弘昼用哄诱的方式说道,眼睛还眨了眨。 康熙不得不承认有瞬间的心动,觉得乏淡的舌头上泛起一股甜味,但是看着底下几个儿子瞭然的笑,又咳嗽一声,「那东西没有药效,朕早就不喝了。」 「药效?」弘昼不明所以,「可玛嬷说你就是喜欢吃啊!」 胤礽瞭然康熙的意思,施施然的在旁解释,「传教士曾说这绰科拉可让老者、胃虚者、腹有寒气者、泻肚者、胃结食者应饮用,有助胃消食的效果。」 但这就像是山楂豆子一样的粗粮,可以调理身子有助消食开胃,却不能做到快速直接的医治病情。 「这很好啊!」 「可这并无大作用,千里迢迢送来倒是白费力气。所以前些年汗阿玛就将这绰科拉搁置一旁,朝中也不再进了。」 「……」 弘昼皱眉,回头认真的看着康熙,「真的吗?」 「朕不是讳疾忌医,何必吃这些甜食,不益于养身。」 「呵。」 信你才有鬼呢!你个糟老头子! 弘昼冷笑一声,在众人讶异的目光蹬掉脚下的长靴上了床,然后走在床的里间去。康熙似有察觉,但反应已经晚了。他才抬起手来,就看弘昼毫不犹豫,快准狠的抽出里面最下方的屉子。 拿出小盒子,露出里面的两颗半绰科拉。 这实在是尴尬。 康熙将粥碗抬高,默默地吃了起来。 「噗。」 胤礽不客气的笑了出声,起身将一只空茶碗递过去。弘昼捡起满是牙印的半颗,动作很慢很慢的在康熙面前走了一趟明路,然后丢进空碗里。 再抬头对着康熙一笑。 康熙有些气闷,想着要捡回自己的威风和面子时,抬头却见一大一小都对自己笑。尤其是大的那个,还笑盈盈道,「阿玛快吃,儿臣这就给你泡绰科拉去。」 弘昼俏皮的眨眨眼,「二伯亲手泡的哦~」 「……」 吃吃吃! 朕吃! 康熙没有说出来,但是气势分明,埋头就将那粥给吃了进去。 正如弘昼所言,这里面加了好些东西,都是经过膳房里大厨考量熬煮的,也是康熙的口味。一碗下去肠胃温暖了,面上也自然精神了几分。等到胤礽把绰科拉送上去的时候,他老人家也没有再扭捏犹豫,享受的喝了起来。 第232页 弘昼见此既高兴,又暗自的皱了眉头。 说来说去,康熙的毛病依然是在的。哪怕弘昼几年如一日都在说那样的话,可是在康熙的心底里,终究喜欢将东西都握在手心里。 就像是中华多年的非物质遗产,和所谓的武术门派一样,不是自己认可的人绝不会外露。这种意识很好,但其中收徒的条件就像康熙的心态一样,要分男女,要看国籍等等。有时候看得太重,反而将东西给了品行不端,亦或者从此文化消失。 这还是基本条件,其次还是心底里那一关过不去。 说句不好听,康熙明明喜欢喝绰科拉,也很高兴诸夏的陶瓷茶叶得到西洋各国的喜爱和追求。但他没有同样的心态,能坦然接受西洋文化的反向洗礼。这种思想保守,只管堵不管疏的作为,和后来争夺他国文化遗产的某国没什么两样。 自傲自矜,却不真正接受对方的强大。 即便后来有心,也有着封建皇朝皇帝的思维,宁愿要这天下听话的愚民,也不敢去挑衅改变整个皇朝的状态。 弘昼对此并不生气,毕竟康熙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从小到大的思维就有不同。而自己,就算陈年往事都会忘记,但是骨子里的意识是还在的。唯一被明确印象的,大概就是唯物主义了。 他现在有点信鬼。 言归正传,看来这温水煮青蛙的方法就和普通吃药一样,对康熙是治标不治本。到底要掐着七寸让他痛一回,才算能明白。 可是……要怎么掐才痛呢? 要知道康熙自己和九叔等人,不都曾经害病靠着西医才救回了性命,结果事后依旧是这样。 弘昼对着皮厚的大boss有点束手无策,脸上也愁容起来。康熙见他这样,伸手戳了戳脸颊肉,「喝完了。」 「嗯。」 弘昼心不在焉的接过,放在一旁继续思想。康熙看了他一眼,胤禛等人尽都闻声前来了。 但他托腮沉思的模样实在明显,胤礽转身坐在他身旁,「小小年纪在想什么?」 「玛法。」 胤礽转头看了眼和弟弟们说话的阿玛,「他不是在这?」 「还有绰科拉。」 「你要喝?」胤礽看着丢在一旁的空碗,「爷给你亲手泡一碗?」 弘昼没有吭声,他像是忽然静止了一下,整个人怔愣不动。像是许久之后,脑海里翻滚的思路依然做麻团滚动,随着他恍然的侧头看见胤礽的那张脸,忽然就清晰了。 友军啊! 「二伯。」弘昼忽然笑了起来,带着一种热情,「你这两年好玩吗?」 出门走了一趟,虽然玩得潇洒,但是和正经办差的相比,胤礽很清楚自己在京城的地位落差。即便大家嘴里不说,可实际上对于他所谓的使者身份,只当是汗阿玛疼爱他任由他出去玩耍而已。 好玩吗? 这句话也有几人问过,或直接或委婉,但其中语气神态都和眼前不同。 胤禛站在床前,和康熙慰问的时候一问一答一本正经。胤礽看了一眼,想他实际上表里不一的内里,忽的一笑,「好玩,特别好玩。」 弘昼抬起屁股挪近过来,几乎贴着胤礽的身旁,抬手抱着他的手臂,「说说呗,好好奇。」 「行啊,爷从码头上船,先是去了……」 两人凑近脑袋巴拉巴拉说了起来,胤礽说得多,所以弘昼还很有眼色的看他动作。偶尔会递上一盏茶,又或者一个点心,动作都很随意又恰到好处。 这让胤礽身旁的奴才毫无用武之地,意外又隐晦的看了弘昼一眼。 弘昼不以为然,身为一个得到长辈喜爱的甜心男孩,这点眼色功夫不过是入门级的而已,不足挂齿。最重要的是胤礽有多年上位者的经验,从上回提及沙皇的言语来看,他出国时所闻所见多是自己亲身经历的。 而且不拘泥于贵族富家,更贴切于生活百姓。这可比他只能从记忆里挖掘有用多了,毕竟两者之间有年代的巨大差异。 事实上也果真如此。 弘昼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上回看见胤礽和康熙说的很是兴头,但今天一听就听到几样他之前没有提起的。 比如读书这个问题,除了贵族们有一定的学识要求之外,为了真正改变俄国的文化落后问题。杀伐果决的彼得沙皇指定各级政府直接管理教育,建立各种类型的学校,指定全俄各县普遍建立小学,贯彻了基础扫盲行动。 胤礽说的时候眸光发亮,弘昼仰头看他扯了扯袖子,胤礽顺势低头下去。 弘昼眼睛扫了床上人,低声窃窃私语道,「沙皇好厉害!」 这一点,就甩了多少封建皇帝十条街。 就如中国强,则少年强一样。 「是啊!」 胤礽若有怅然,他与汗阿玛的理念自来不同,也造成了他在太子之位时多有矛盾。等到他能够理解之后,汗阿玛却老了,像是头上的天色一会儿一个样。 不过此刻,他看着偷偷夸赞的弘昼有种莫名的共气感。虽然彼此没有说什么,但叔侄之间自然的生出一种默契感。 两人对视一眼,弘昼哄着胤礽又说了几件,不像是之前那样只拿一些小故事来糊弄人。胤礽虽然还将他看做孩子,但明显是地位不同的那种。弘昼高兴极了,投桃报李的偶尔说两句。 第233页 正正好的戳到胤礽心口那种。 等到床边的探望小会开到了尾声时,胤礽很是感慨的摸了摸他头,「听闻你学了好些话?」 「嗯,外语有法语、俄语、德语、英语,还有一点西班牙语、日语和朝鲜语。」 宫里的传教士来自世界全国,几乎都是闻名大国,但不包括他们旁边的日语和朝鲜语。即便两者皆为国家,但不能掩盖他们是从诸夏之地分割出去的小国,自然没什么可以反向了解的必要。 胤礽有些意外了,「你还会日语和朝鲜语?」 弘昼露出神秘笑容,「略懂略懂。」 「你这脸……」 「可爱?」 弘昼乖巧的托着两腮,努力将消瘦下去的小脸肉嘟起来。 「猥琐。」 胤礽伸手将弘昼的眉毛顺了顺,「你这个年纪,还不适合这种神色。」 「……」不好意思,至今为止他真正的心理年龄已经三十来岁了。 话题以弘昼的不纯洁而终止,胤礽对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眼看康熙露出疲色后散去。 弘昼没有急着走,他看着康熙躺下去,似乎下一瞬就能睡下的样子,嘴里的话咽了下去。心里的同情浮起,病了还要照顾人际关系,这破板凳真不好座。 「回去歇着吧。」 康熙口里含糊一句,弘昼再次蹬掉长靴,身子灵活的跑进被子下。头枕软枕,抱住康熙的手臂轻轻拍打,「我陪你。」 屋中安静许久,康熙似乎倒在了睡衣下,含糊的落下一句。 「……嗯。」 弘昼躺下就不敢动了,身边的呼吸自然绵长,他跟着不由自主的就睡了过去。 他还记得身边是病人,弘昼这一觉睡得很乖,规规矩矩的。躺下去什么姿势,醒来之后一样。和平常不同的是,以往醒来身边都是空的,这回终于到他当一回渣男了。 呸,早起。 弘昼动作很轻的起身,手边无意间摸到康熙的手,那体热的温度让他一惊。 一般人都知道,常年病恹恹的老人家,不出意外会长命百岁。相反那些懂得养生,平时健步如飞的老人,往往死于意外又或者一个感冒引发生命之危。 康熙毫无疑问就是后者,也确确实实的中招了。 先是腹中不适,然后是低烧不止,再后来手脚酸软无力等等,症状百出不穷。御医几番过来把脉,弘昼都在身边认真地听。但大概是隔行如隔山,弘昼听得云里雾里,就好像是什么併发症又年老者的常病。 很正常,就是忽然间都爆发了。 康熙直接卧榻一月,直到皇太后起身来都没有好。 和其他拖家带口的伯叔不同,弘昼又刚好近水楼台,直接把私人物品搬过来和康熙同居同住。 康熙一开始憷得慌,毕竟这孩子总是心里有数。习惯白天忙里忙外的人,忽然间没了自己的事情,就绕着旁人打转都是不习惯的,「你不上课?」 「上啊!所以我要照顾玛法恢复健康,然后再给我补课。」 「……」 「玛法要快点好哦!」 「朕身子不适,你不便同睡。」 「玛法这是内病,又不传染。」 康熙扯了扯袖子,弘昼见此明白了。老人家都有一种体味,即便仔细保养的康熙也不得幸免。但他熏得香极淡,有一种淡化的作用。他笑着凑近康熙的胳肢窝,像是小狗一样不同的动鼻子,「我都闻习惯了。」 弘昼很自然,让康熙想起他小时候总是喜欢闻人的动作。 床前无孝子,可有一个丝毫不忌讳和他同睡的孙子,这无疑是一种福气,足以让人动容。 等到康熙回过神来时,弘昼已经和他连睡了几晚。以往睡觉没有定性,很容易在夜里打架的孩子睡姿标准,有两回翻身都格外小心无声。如果不是他恰逢醒来,肯定都不差察觉。 爷孙的同居生涯,也就此无声的开始了。 康熙不适,偶尔会膝盖疼又或者四肢迟缓,精神不济不爱说话。弘昼也都早有准备,白天总会想办法逗他开心,再盯着他吃点不寡淡的食膳。等到日头好又不晒的时候,再让内务府送来一把轮椅,让康熙坐在上面。自己则熘着白白,一同出门散心放松心情。 直到夜色落幕时,弘昼坐在脚榻上和他一起泡脚,再用布巾擦洗干净。 夜里漫漫,弘昼为了增进康熙的睡眠质量,还常常会拍着他的手臂,睁着眼睛说一些小故事。像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七个小矮人,他们遇见了一位灰姑娘…… 故事荒唐稚气,康熙常常听得无语,还要不时的帮他挑出错漏,「灰姑娘身为女子,竟然与许多男子一同同吃同住,王子看见竟然也不觉奇怪?」 「我也觉得!」 「那你又这样编?」 编出这样的故事,不会是? 康熙像是重新认识一样,上下仔细的打量弘昼。 弘昼连忙摆手,「和我没关系啊!这是原作设定,一切版权问题不归他管。」 「……」还瞎掰有原作? 「故事不好说,咱们说正事吧!」 「你还有正事?」 「有!我想和二伯,还有安娜和伊莉莎白公主办报纸。一份咱们大清全国,一份是跨国!」 第79章 小学生阿哥 康熙的七寸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掐的, 与其大刀阔斧的下手,冒着危险让他灰头土脸, 还不如就在他允可情况下温柔行事。 第234页 正所谓, 堵不如疏。 弘昼不需要按着康熙的头去承认国外有多好, 事情自然就简单了。 「怎么想要办这个?」 康熙对此不甚上心, 还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弘昼抱着他手臂摇了摇, 「您忘了我之前做的志愿了吗?」 「记得。」 「对啊!所以我想要做一个真正的,青出于蓝胜于蓝的阿哥!不仅仅是讨债那种!」 弘昼说的那叫一个铿锵有力,还举起一手錶状决心。 康熙几乎笑出声来, 记得上回的事起因在弘昼,这才做主让他跟着。就是想着这孩子得自己宠爱,偏偏性子上任性自在, 就连老四都被磨得没有脾性。或许更应该趁年幼好生管教, 可身为玛法总比阿玛多点慈爱之心。究其而言捨不得他吃苦, 便想叫他趁机长点见识,明面上给点功劳,以后封爵还是如意馆也能更名正言顺。 但弘昼不是贪便宜的人, 办差的时候尽心尽力的做出了一份贡献,还争得了爷的名头。 实在是争气。 康熙点头,完全靠着身后的软枕, 身子懒洋洋的,「你是想与胤礽一同在大清办?」 「对。」 「为何不叫你阿玛?」 「阿玛已经是《京报》的熟客了, 和我想的报纸不一样。」 弘昼想到自己被《京报》完全忽视的待遇, 很没有形象的翻了大白眼, 他只是从客观角度出发并嫌弃,「说来玛法也是《京报》熟客,说的都是杂事八卦,和那些游记话本是差不多意思。可我想的不一样,我想做一个和沙皇办的《新闻报》那种,二伯和安娜……」 为能够保证说服力,弘昼一口气把胤礽、胤禛和安娜姐妹四人都拖下水。也不说踩谁,就是从头到尾贯彻目标将自己做成有梦想的中二少年,重点说如意馆和当初的宣言。 《新闻报》作为俄国第一份正式印刷报纸,和康熙平时所得的内报或对外消遣的《京报》不同,它主要报导重大政治事件、军事消息、经济建设的消息,如各地手工业工场的建设、金属矿藏的发现等。 这在未来是很稀松平常的一份报刊,但对于大清而言意义重大。 如果真的推出成功,那他…… 弘昼光是想一想就激动不已,火苗在心尖上窜动,脚底和手心像是烧了起来。他几乎要跳起来了,可是做大事的人怎么可以这么不稳重呢? 所以他努力的深呼吸,强装淡定。 「听着倒是不错。」 弘昼笑着点头,转身将腹中打了几天的草稿说出,「我是这么」 康熙抬手,望着眼前这张憋红的脸淡定自若道,「你们都想好了那就做,回头给个章程就可。」 弘昼语塞,「真的?」 「朕的话,还能有假?」 「谢谢玛法。」 康熙这么说,只要不出格的话,多半就不会有二话。弘昼做了这么多准备,陡然之间梦想成真,快到他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身下是柔软的床,弘昼从坐到躺几乎就在瞬间,他不放心的再问,「真的答应了?」 「不信?」 康熙斜眼看他,弘昼连忙摇头否认,手指紧紧拽住被子,「不不不,信信信,不过您真的不先听我怎么说?」 「不必了。」 弘昼有点小委屈,伸出两个食指相对点了两下,「我觉得不踏实。」 「……」 爷孙互相对视一眼,康熙最后败下阵来点头,「说罢。」 反正时辰早不是? 弘昼顿时来了劲儿,起身面向康熙盘腿而坐,轻轻咳嗽两声,「从上回的话说起吧,这个世界这么大……」 腹中有草稿的人,说话几乎不打卡。准备的时候有多激动难耐,等到张口之后反而平静下来,脑海里只有各种逻辑性的因果关系问题。弘昼几乎激发了所有潜能,面对康熙那是口若悬河,妙语连珠。 康熙的眼皮都耷拉下去了,弘昼却才说了个由头,像是平时一样偶尔还递上一碗茶过去。康熙又没有说话,根本就不用了喝茶。他摆了摆手,弘昼自然的收回并自己喝了一口,然后继续。 「其实也不是要完全军事化,可以分版块来看,像我阿玛这种时尚大潮,正好可以在第一期走走……」 弘昼推着鼻樑上没有的镜框,说的有理有据,上到胤礽胤禛下到街头百姓等可以做和可能有的事情,他全都算在其中。这要是胤禛听见,肯定要抓着福宜的女娃娃再次暴跳如雷一顿抽打。 而此时此刻,康熙在闭眼前的最后一秒突然后悔了。 当初他就应该让那顿抽,真真实实的打过去才对! 康熙睡下了,弘昼意犹未尽的咂咂嘴,然后带着自己的信仰跟着睡了。 第二天,弘昼大早上就去了传教士们在的院子。 他特意看了看他们大清各地送来的地图,历经几年的辛苦,康熙要的新型地图已经画的七七八八了。等到这地图好了,有些话也更好说了不是? 弘昼笑了笑,和传教士一同蹲着院子里折腾。自己院子的事情,基本上他都设计的七七八八,正好这段时间陪着康熙,也能够有多余时间去想内里的设计。当初胤禛就给了他一份,但他想要切合建筑设计,做到中西合璧的简装风格,又特意的翻阅了很多本书。 事实上,那些翻阅的书籍,以及与传教士的交流都不是白折腾的。 第235页 就像大多数女生会在意房子的厨房一样,在这个落后的社会中,弘昼更看重厕所。想想自己每天方便的东西,全都是奴才们每天提着进出的,既劳累又噁心。 反正他不喜欢。 所以在弘昼折腾地下水空调的时候,顺便的挖了管子想要弄抽水马桶。这话说出去的时候,传教士们多是摇头不明。还是一位英国的传教士恍然想起,说在一百多年前伊莉莎白女王时期,曾经有一位传教士被流放在外。当时他在流放的新住房里设计出名为埃杰克斯的东西,就是蓄水池相连装置房间里,用作平常方便的。 可惜因为各种原因,这个所谓的发明没有得到世人的认可。 「那些人都眼瞎吗?」弘昼无语。 英国传教士无奈摇头,「当时候的情况不一样,而且他是被流放的人。」 言下之意他也觉得可惜,但也是生不逢时。 「随便吧,既然你记得那就再找找那本书,看看有没有细说是怎么样的?有的话就照做,没有我再给你图。」 「是。」 等出去的时候,内务府里的人将一些水车风扇等图送了过来。 所谓的电风扇是很好,可惜至今为止还用电有限,想要痛痛快快的通电所用大概不容易。所以弘昼退而其次,找自家代表了几千年文化的风扇,从中挑选出装在屋子里。 许多事情亲力亲为,难免会有些精神不济。弘昼一上午忙得不可开交,回去盯着康熙喝了药之后,转头又把办报的时候给胤礽和安娜两姐妹说了。 四人聚头,胤礽对于弘昼的速度都表示了惊讶,「怎么这么快?」 安娜点头,「我之前写得信还没到沙皇,父王肯定都不知道这件事情。」 弘昼对此拍了桌,「迟早有一天飞顺丰!」 胤礽伸手摸弘昼的额头,「爷看你是疯了。」 「我没疯。」 「如何没疯?以前还是个上蹿下跳的小猴子,只觉得你有点想法。四弟最不必忧心你,也顶多是看本事压一压兄弟们。没想到两年不见就成了小疯子,脑子里一会儿一个念头,整日像是车轴一样打转,哪里还像个孩子?」 弘昼一怔,完全没想到胤礽会这么说,「还好吧?入学之后,我就一直这样了。」 现在康熙默认他可以搞发明,学堂上有金言在,空闲的时间出来他总不好白白浪费了不是?这让其他兄弟怎么看? 再说当初踏入学校之后就没有真的先下来过,最初九年义务教育还好。三年高考也是一把辛酸泪,好多同学都是靠着老师那句上大学就轻松的话给糊弄过去了。坦白说这话不算糊弄,因为有些专业相对而言,也确实说得上是轻松解脱了。 但他这种? 同班就是各路小神打架,更不要说学校以外的世界了。大一基本上就比着大学的都学完了,各种竞赛、学术投稿、实习邀请等等,这都是决定未来发展道路的高低。 这些他都习惯了,所以他不以为然。 胤礽手里的摺扇一摆,在他额头上结结实实的敲了一下,力道扎实的响了一声。 安娜和伊莉莎白张大眼,后者还条件反射的一声喔,伸手摸了摸头。 「爷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都没有这样喘不过气的。」 「我勤奋啊!」 「爷懒?」 「我聪明啊!」 「爷笨?」 「二伯,你到底办不办?」 「办。」 纤长的手指一动,按着摺扇一转,『啪』的一声顿时展开扇身施施然的摇了两下。胤礽露出淡淡笑意,「不过你这样聪明又勤奋的人必定是日理万机,便都交予爷来就好。」 弘昼闻言点头,「是啊!我就是这么想的,二伯您这么聪明的人,又见多识广。还有安娜和伊莉莎白,你们都是看着沙皇怎么办的报纸,事情肯定是交给有经验的人来就好。要是后面有什么需要的事情,也尽管和我说!在所不辞!」 有经验的安娜和伊莉莎白没想到他是要当甩手掌柜,连忙摇头解释,「我没有经验!《新闻报》办的时候,我还没有出世!」 「可是怎么经营的,报纸长什么样子你们总知道吧?」弘昼将早已准备好的《京报》摔了出来,大大方方的打开某面骚包时尚版块,「反正不要这样的!」 伊莉莎白凑近认真看,竟然赞赏点头,「虽然看不懂,可是这画画的好好。这些图,都是大清京城的东西吗?」 「是啊!」 「这样太好了!列夫你不知道,父王的报纸虽然好,但都是看在父王的面子买来看得。你看这个裙子上的花……」 大概是身为女性的本能,伊莉莎白毫无意外的被上面的简笔画所吸引。她身为彼得沙皇的女儿,对于《新闻报》不管有没有兴趣都曾经翻过两页。她嘴上说是看在沙皇面子上看而已,实际上张嘴就已经把两国的差别说了出来。 弘昼眯了迷眼睛,仔细的看着伊莉莎白的脸。 说实话,从英国传教士的嘴里得知,英国的伊莉莎白女王已经是一百来年之前的事情了。所以他后来一直没有想,直到如今忽然想起来,这彼得大帝后面也有一个伊莉莎白女皇。 此伊莉莎白,即彼伊莉莎白? 我去! 我这么牛叉吗! 自家人都是皇帝就算了,感情交个小青梅还是宝座上的? 第236页 弘昼脸上表情忽然涣散,呵的一声笑开了花,「伊莉莎白。」 「嗯?」 「既然这样,这国际版的时尚和文化沙龙版块就让你和安娜一起做。你觉得这里面好看好玩的,你都可以写上去,同理也可以写过来给咱们人看。」 伊莉莎白眼眸顿时亮了,她不顾身边安娜的神色,当即点头欣喜道,「好!这些都交给我!」 「伊莉莎白!」 「我想试试,安娜。」 伊莉莎白回头看着安娜,很直接的说道,「你还记得母后说的话吗?」 安娜闻言一顿,「那好吧。」 两姐妹的事情,胤礽和弘昼都是知道的。弘昼虽然没有亲自过去,但是原配所出的嫡长子被丢到国外,如今是父子相杀的时候,堂堂在任皇后的嫡长女嫡次女都躲了出来,可想而知有多吓人了。 事后商讨报纸的时候,伊莉莎白在一边画着画,而安娜和弘昼道,「你不要误会,其实这次办报纸我也很高兴。只是想起了我的兄弟姐妹们,有一点害怕。」 这种后宫的事情他最不拿手了,更何况是自己不清楚的人际关系。生怕自己激动之下乱发言搞坏事,弘昼连忙从冰鉴里凿了一块冰含在嘴里,含糊的嗯了一声。 然后,就听着安娜就和他道出自己嫡亲的三个兄弟和两个姐妹死去的故事。 除此之外,现在的皇后叶卡捷琳娜还在照顾唯一的儿子彼得,还不到两岁。 相比之下王府里面的争斗,那真的是弱爆了!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上面坐镇的是嫡母,轻巧手段就能压住各人。想想渣爹已经偏疼李额娘,现在偏疼年额娘。可这么多年年额娘没有孩子,府里却是悄无声息的,年额娘还一副和额涅关系很要好的样子。 要不是他常常在外听点风声,真的会被王爷的安静欺骗过去。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弘昼作为小竹马,他伸出手来抱着安娜表示安慰。 「你们在干什么?」伊莉莎白歪了歪头,浅蓝色的眼眸带着笑意,「列夫是喜欢安娜?」 「咳咳咳。」 弘昼顿时被暴击。 安娜反而是落落大方,「伊莉莎白不要说笑,列夫比你还小呢!」 「诶诶诶,男人不可以说小!这是尊严问题!」弘昼瞪眼示意。 这只是他的一种条件反射,没想到两姐妹噗嗤一笑,竟然目光一致的往下一撇。弘昼惊得两腿一夹,「你们看什么?小姑娘不要这么猥琐!」 还有,你们才几岁就这么早熟! 怎么好意思! 一把年纪被小姑娘调戏,真的是……臭不要脸! 弘昼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就脸红了,红着红着就不堪一击的跑了。 好在大家有事情要做,两姐妹的闲暇时光都给了骑马,所以弘昼得以有两天空余时间躲开他们,自己则蹲在清溪书屋陪着康熙。 胤礽说话算话,既然是接手了这报纸一事,他就要办的齐齐全全的,半点都不用人插手。所谓的章程,全都经了胤礽的手递给了康熙。 康熙又歇了半个月,身体才慢慢的缓了过来。弘昼生怕他反覆,只要没有重要的事情,每到夜里就会提前一个时辰叫睡觉。等康熙再磨磨蹭蹭一会儿,就恰恰好了。白日里的时间空余了出来,弘昼也偶尔会去上课,等下午布库的时候康熙则会散步过去凑热闹活动身骨。 对于胤礽和报纸的事情,他几乎扫了一眼,问都不多问就点头应下,由着底下人开始忙碌。 等到康熙完全恢复的时候,天气明显转凉。越是才从床上躺了起来,这块闲情避暑的园子越发安静和冷意,于是随手寻了个日子就启程回宫了。 康熙一改平时模样,开始勤奋的走动后宫。当然这个走就是字面上的走,今天这里明天那里,偶尔还会一天走三家。有些青春年华的姑娘,冷冷清清的呆在后宫里,侍寝的次数也不过一巴掌数的。 可即便如此,两人相见的时候康熙总能寻到自己的青春记忆。 大概是看到这种情景,康熙越发的感性起来,自然想起了自己底下后院空荡的子孙们。再加上这段日子爱上了热闹,对于每个节日都不反对的让内务府主持小宴,宫里彻底的热闹了起来。 对于这份热闹,弘昼觉得有点陌生,尤其是这年末时分的节日还尤其得多。其中还有这个的婚事,那个的生辰,这让安娜和伊莉莎白两姐妹看得目不转睛,直嘆这大清的风情很是不同。 而对于雍亲王府而言,其实变化不大。真要说的话,就是春心砰动早已经不是童子鸡的弘时。在读书的中间还被另外宣去了永和宫,一同探讨他未来福晋和侧福晋的事情,因此他是春风得意马蹄疾,每天看人都是美滋滋的。 男子成家便可从尚书房出去,当差立府。 弘昼见此红了眼,直到冬至节时。 按照规制,康熙需要举行又一年的祭天行动。这种活动一年到尾没有手脚那么多,但也不是一巴掌能数的过来的。大家都认为康熙会祭天,再次举家宴算作庆祝。 却没想到这祭天的差事给了胤禛。 这一差事丢出去,别说外人狐疑,就连弘昼都愣了愣,然后拔腿就往干清宫跑。一进去,他就急忙扯着康熙的袖子左右看,「玛法你不舒服?」 第237页 康熙挑眉,竟也明白了意思,「朕只是懒得动弹。」 弘昼不听,抓着他的手起来,学着御医的样子把脉。康熙见了很是好笑,「朕无碍。」 「……那为什么是阿玛?」 康熙神态惬意,嘴边挂着一弧笑意,「总要有个人。」 他说的稀松平常,弘昼听得反而怔愣不明。不过康熙不指望他懂,望着门外道,「出去吧,方才安娜来说,她和弘旺一起在宫门等你出去玩。」 「没什么玩的,还是陪玛法吧!」 「朕还有事做,你去吧。」 「那好,玛法定要保重龙体,切不可有勉强。」 康熙摆摆手,一副盼着他走的样子。 宫门等他的,依旧是他们美男天团四人组,不过多了两朵小花。几人直接把拉上了车,弘暄坐在他旁边挤眉弄眼道,「带你去个好地方!」 「还有安娜她们,你别笑这么猥琐。」 「放心,是安娜她们说要去看看的。」 弘昼闻言松了口气,「行,」 大黄蜂宽敞,人多也不会很挤。弘昼闲情的推开车窗看着外面,等马车停下愣了愣,「这不是小院吗?」 带安娜姐妹来看金屋藏娇的小姑娘? 弘昼皱眉,弘旺让他下车,「是旁边院子,你敲门看看。」 「你怎么不敲?」 「惊喜啊!」 石中帮他抬手敲门,里面传来一道细声。弘昼抱手身前,回头嘟囔,「这什么鬼……诶你们跑什么啊!」 弘旺等一个人都没下来!大黄蜂还被他们开走了!怎么回事! 『吱呀』 身形纤细,头戴花帽的傅粉少年开门对他行礼,「贵人们是一起来玩的?」 们? 玩? 弘昼脸一白,转身就对后来人哭,「阿玛,我是被骗的!」 第80章 小学生阿哥 京城一座清幽院子, 随着门开,里间传出悠悠小调。还有男儿们的笑声, 或高或低的,带着一股清香。 门里簪花少年模样清秀, 身形纤瘦却挺拔如竹。他打开门, 面上是若有若无的笑意, 哪怕面对的是几岁的弘昼,他也淡定自若的问好。 长眼睛的人一看, 都知道这是贵人之地。眼睛不瞎的再看簪花少年, 便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不愧是和小院的邻居! 同行啊! 门前的弘昼看见少年的时候, 脑海里先是肯定了对方的颜值问题,一个开门的都是这样的姿色, 也怪不得同性都喜欢。但是随着那句问好的话,他在瞬间明白了所有! 就四个字, 他被坑了! 跑路的人可以撒欢的跑,那就不能指望他们回来同甘共苦!身为被抓拿归案者, 张口就是指摘旁人也是不对的! 弘昼脑海里一阵狂暴龙捲风吹过, 眉眼一低,嘴角一拉, 顿时哭丧着转身过去。几乎瞬间,眼睛发红落下泪来, 声色微颤的拽着胤禛哭, 「阿玛您要信我!」 「我这么乖!不可能来玩的!」 簪花少年莞尔一笑, 「小贵人不必紧张, 这院子里有许多您这样年纪的。」 「我,我不知道啊!弘旺他们说带我出来玩,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弘昼白了他一眼,继续拽着胤禛不停表状自己的清白,他虽然没有真的谈恋爱,但是自己的性取向肯定是知道的! 他是直的! 笔直! 弘昼几乎毛骨悚然,生怕自己表现不坚决,真的就被渣爹怀疑自己的性取向。按照自己的了解来看,渣爹的理念和意识是绝对保守的,有这个认定的可能,他的日子就不会好过了。 「弘旺?」胤禛不慌不忙的念了一声,看着簪花少年问道,「还有谁?」 「弘暄弘暟,还有安娜和伊莉莎白。」 簪花少年轻笑,「今日有一齣好戏看,弘暟阿哥确实叫人来订了一坐席。」 「弘暟呢?」 弘昼伸手指着已经不见踪影的大黄蜂屁股,「跑了。」 胤禛抬手撇开弘昼的手,背在身后对着簪花少年点了点头,「带路。」 「是。」 「……阿玛?」 「特意从宫里出来,不是要去吗?」 弘昼站在原地愣了愣,胤禛已经自信的抬脚走了进去。还是石中喊了他,这才反应过来追上去。 为吸取明朝荒淫亡国的教训,大清入关后就下令,京城之内严禁各级官员□□狎妓、侑酒行欢,违者削职问罪。其中《大清律例》详细规定,文武官员□□、吃花酒的要打六十大棍,拉皮条的打三十大棍。 此政策从顺治到康熙,那是贯彻得彻彻底底,京城的妓院几致关门停业,平康北里的官妓几乎绝迹。即使有些私窑暗娼,一般官员也不敢问津。 这些早在很久之前,弘昼就发现了。所以上次跟着过来清雅小院,看到堂兄们轻车熟路的点了一屋子小美女陪伴。哪怕只是谈些风花雪月,认识两个知己聊聊爱情,这都让他震惊不已。 顶风作案啊! 不过为了合法化,对方也是略作包装的。至少从明面上来看,清雅小院里都是堂兄崇安养的怜人而已。就看这爱情的程度深浅,有缘能花钱纳入府里做个侍妾,无缘就继续等待下一个有缘人。 感情嘛,讲的是你情我愿。 可是清雅小院的门槛也是有要求的,有好些官员又不方便和王亲贵戚相见。他们想出门过瘾,便另闢蹊径玩起了同性恋。狎相公、逛相公堂子,也就是各种男娼馆。狎伶之风在官员中暗地里盛行,巨商富贾、达官贵人纷纷买来眉清目秀的小男孩当男宠。 第238页 问他为何这么了解? 他家就有一位其中翘楚啊! 二伯胤礽身边的太监们,除了最得力的几个外,都是年轻好看的。不管他们是不是真的都有那层关系,每隔几年都会换上新的一批美男子。二伯这明显是渣属性的,但这种事情还是一句话,你情我愿。二伯要美,就有大把美男子们前仆后继的过去。 以前因为太子之位的原因,康熙就为此恼怒了许多次。如今二伯破罐子破摔,自己后院里也在开花结果,康熙也没有立场去管。 这么想,弘昼走到后面的时候问那簪花少年,「你们主子是仁亲王?」 簪花少年轻笑,「小贵人聪慧,主子说今儿有几位小贵人要来,叫奴才在外院候着。」 至于为何只有弘昼一个人,他也不会多问。 弘昼闻言认真看他一眼,怜人的身份很低微。青楼里的□□如果回头是岸寻到了良人,还可以熬出头来,正正经经的走到大街上。但是靠着手艺吃饭的怜人们,却只能一辈子当个下九流,遭人不耻。 说实话,这种观念是怎么划分的,弘昼真的很难理解。 不过此时此刻,弘昼赞赏的看着少年,「你很好看。」 不是皮相上的漂亮,还带着一种他独有的气质。明明面若好女,却不卑不亢,有点诗词里有匪君子的样子。 好看,而不是漂亮。 弘昼的目光里满是欣赏之色,不带有丝毫颜色看待。簪花少年见此应了礼,笑意更深了些,「小贵人谬赞,请问小贵人是鼎鼎大名的小五爷?」 「诶,你听说过我?」 弘昼不由惊喜了,没想到自己的名声传的这么远,连从未见过的人都知道他。 簪花少年正要说话,前面的胤禛却倏地停下脚步,回首看他,「弘昼。」 「嗯?」 胤禛神色不动,弘昼自觉地往前靠近过去,「阿玛?」 像是有事叫他,可弘昼走近之后,胤禛又转回头去。 小院子和隔壁的风格很像,不过看着更有几分幽静之色。等走近了,外面能听见的声音越来越亮了,一段清亮的小曲尖锐的抓着人的耳朵里钻。 可见功力之好。 胤禛父子跟着人走,在弘暟点名要座位上落座。 台上是一身形柔美的男子反串青衣,他吊起嗓子来不比女子差,加上功力底子好,弘昼竟然觉得这咿咿呀呀的一点都不烦人。 父子半场了才姗姗来迟,身边自然有人侧目看了过来,而后惊呆的张大了眼眸。 这里是唱戏,可到底是好男的堂子天堂,兄弟们勾肩搭背来的不少,可从来没有父子一起来。更何况是,来的还是京城里的煞神! ……这可是仁亲王的院子,雍亲王不至于说也来抄了吧? 不过这些目光对父子而言没什么,身为京城中的热点人物,基本的关注是肯定有的。弘昼乖觉坐下,喝了口茶后抬头认真看戏。 神态里还带着全然的惊嘆之色。 这个反串青衣,真的是从头到尾左看右看,怎么看都不像是男的。 弘昼看得目瞪口袋,禁不住的嘆出声来。桌前嗑的轻响一声,「好看吗?」 「嗯。」 弘昼转头,看着胤禛。 「你觉得他好看,还是方才那人好看?」 「谁?」 「开门的。」 「不一样吧,不过真说的话还是方才那人好看。」 台上的确实惊艷,但就是后世人所谓的女装大佬。论及气质所有,他也确实更符合自己的欣赏观。最重要的是,被二伯特意叫来等他们的人,想来不是那种关系也应该是这院子里做工的。 设定不同嘛。 弘昼如是想着,抬头却见胤禛皱了皱眉。他心里一突,「你觉得上面的更好看?」 「爷没有什么觉得。」 胤禛神色淡淡的,目光落在弘昼的身上,却让后者明显察觉到一股压力。 弘昼蓦地咽了口口水,「是,是吗?」 见他仍旧没有明白意思,老父亲基于自己的担心,眉头自然的落了下来,紧紧地压着弘昼不敢乱动。胤禛似乎是嘆了一声,「男人家,怎么能说好看?」 「啊?」 弘昼疑惑,一脸不知所以,他眨了眨眼后觉胤禛的话,「啊!」 这里毕竟是他们的大本营,弘昼凑近过去压着嗓子道,「我喜欢女的。」 胤禛摸着手上的扳指,不动声色道,「从未听你夸过女子好看。」 作为老父亲,他怎么都不能遗忘弘昼是怎么奚落蒙古格格,说她丑的。 弘昼听了想笑,父母的观念很奇怪。就像是大学的学生一样,读书的时候不准谈恋爱,而在毕业的第二天就会被催促怎么不谈对象。弘昼自认为自己年纪小,平时浪习惯了,没想到自己还小学的年纪就被怀疑性取向和个人审美。 他直接笑出了声,「我夸了呀!额涅额娘,还有福宜,安娜她们。」 胤禛转而正坐望着前方,「你钟意安娜和伊莉莎白?」 「青梅竹马好朋友嘛。」 弘昼耸了耸肩道,胤禛这才算是得到了自己要的答案,轻嗯一声继续抬头看戏。 父子最后相安无事的看了戏,然后在众多目光下离开。起身出去时,弘昼由衷感慨一句,「怪不得之前二伯说我只知道读书不懂享受,看来还是二伯和弘旺他们有眼光,竟然藏了这么厉害的怜人。」 第239页 胤禛看了他一眼。 「阿玛,下次咱们还来吗?」 「不。」 「好吧。」 彼此的话似乎都在方才说完,走出去后两人都不说话了。哪怕进府的时候,门前的奴才来报大黄蜂已经被弘旺还了回来。 弘昼摆摆手,「知道了。」 「你先去请安吧。」 「阿玛不去?」 「爷另外有事。」 胤禛转身作势去了书房,弘昼见此高高兴兴的去请安去。不过年节正浓,乌拉那拉氏作为王府当家人,正好要到处走一走。而身边的福宜作为她膝下独女,自然是走哪带哪,忙的不亦乐乎。 那是另一个圈子的事情,弘昼过去扑了空,转而去万康阁。 两母子很久没有坐下来闲说了,乍一眼看到弘昼早早回来,耿氏高兴不已,叫着底下人去膳房说一声。到了饭点的时候,半桌子端来的菜都是弘昼爱吃的,还有两壶酒。 为了不伤胃凉肚,耿氏还让人将酒温着端上来。 耿氏径直的倒上小杯,弘昼眼疾手快将酒杯抢过去,「额娘先喝两口,垫了吃的再喝。」 「好,你也吃。」 耿氏果真吃了两口,放下筷子就开始喝酒。弘昼才吃了一碗饭,耿氏的脸上已经自然泛红了,他看了两眼,「有这么好喝吗?」 「好喝啊!」耿氏说着给他倒了一杯,「你也这个年纪了,该学着喝两口才行。」 「我还是孩子!」 「所以才让你喝两口!喝多了酒量才能涨!」 您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力反驳。 弘昼想想上回那牛饮两口,嘴巴就在酒杯旁边秀气抿了两下,把嘴唇沾湿就好。 耿氏看在眼里,但也没有硬要他怎么喝,倒是弘昼怕她喝上瘾又连忙给她夹菜,催促着吃一点。 一顿饭下来,耿氏下肚的几乎都是弘昼夹过去的菜,还有一整壶温酒。 弘昼看得抓头,准备将另一壶酒让人端走,胤禛却来了。 看见清秀佳人面桃红腮,眼角温意带笑,胤禛也来了兴致坐下,「喝的是什么?」 「前年酿的梨花酒。」 「爷尝尝。」 屋中早已烧了地龙,佳人歪靠而坐,十指纤纤带着一层暖红。她启唇微翘,竟有一笑百媚的味道,「好。」 此情此景的气氛,真的是恰到好处。 谁要是煞风景,会被人掐脖子的! 弘昼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迎面冷风后他舒了口气,发现自己的脸都是红的,「你们都在这里看着,没事不要进去打扰。」 「五爷放心,奴才定然在门前好好守着。」 「嗯。」 弘昼欣然点头,等他走出了几步之后,石中这才走近身侧道,「五爷,弘旺阿哥在等您。」 「等我?」 这种事情等,那肯定是老地方见面了。 弘昼屁颠屁颠的去了后院,给懒洋洋的大花小花送了一根萝蔔过去,墙的另一面爬出了一个脑袋。 「嘿,你没事啊?」 弘旺趴在墙头看弘昼,见他面色红润带着酒饭皆足的惬意感,「你小子行啊!四伯这都把你放了?」 弘昼冷哼一声,「你还有脸来问?」 「哎呀,这不是意外吗?谁知道四伯那样的人,突然就出现在小院里了。不对,四伯不会是常客吧?」 「你大爷的!你都没和我道歉!竟然还侮辱我阿玛名节!」 「诶别生气啊!咱们是一伙的,不可能害你!我就是好奇嘛,不然怎么这么巧!」 「那你说,怎么会想带我去那种地方!」 「是二伯!二伯说你太闷越来越不好玩,安娜她们说男相公在她们那里是平常事,就好奇咱们这里有何不同……」 「……」 「我就知道你没去过,所以才让你敲门进去给个惊喜。好兄弟你可别生气,我当时看到四伯来腿都软了,吓得就让马夫驾跑了!」 弘旺一脸庆幸逃脱,弘昼看得发汗,「傻子。」 「兄弟不能骂人啊!」 「我骂的是傻子。」 「你……算了,看你今天吃了亏,随你说吧。」弘旺用手托着腮帮子,「你继续,我听着。」 弘昼冷哼一声,「你想的也太简单了吧!就听我叨叨两句就算了。」 「那你想怎样?」 「你说呢?」 弘昼嘿嘿一笑,他手边提着灯笼,将脸分割了两个颜色。上为月色狡黠,下为灯火暖黄,像是一只狐狸在笑。 嘴是暖的,眼睛却是冷的。 「我的天,兄弟你……」 弘旺就是想着弘昼可以嘴下留情,毕竟在真正认识之前,自己就被这货坑过了。有这样的经历在,弘旺很难放心。 事实上,他们也都猜对了。 弘旺的脸色一片惨澹,眼神发直。他嘴唇嗫动两下,还没吭声身后就传来了开门的声响。 一道熟悉的声色响起,带着鞭子在空气里挥动的破空声。 「爱新觉罗弘旺,你给我滚下来!」 中气十足,又带着女子独有的尖声传来。弘旺的脸色是真的惨白,身子还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额涅?」 「下来。」 「我在和弘昼说话呢!」 「白日里还坑了小五去娼馆,还好意思在这来堵人!你想做什么,威胁?」 第240页 完了,全都知道了。 弘旺整个人扒在梯子上,声音低了下来,「您怎么这么亲叫小五?」 「那不然呢!你个崽子快滚下来!」尖锐威风的声音一顿,弘旺就从墙头下来了,随之八福晋郭络罗氏跃上墙头来。那张明媚大方的面没有笑,只是眉头皱了一下,「小五你别怕,八婶今天就帮你做主扒了这崽子的皮。」 弘昼摸了摸鼻子,「谢谢八婶。」 「天寒起风,你快回去吧!」 「好的八婶,您也早点回去歇息。」 「好好好,就听小五的。」 说罢八福晋就下了梯子,像是拧了弘旺似的,惊得后者嘶的吸凉气,「额涅手下留情!而且那不是娼馆!」 「你还不服!看本福晋明天就去把娼馆给砸了!」 「别别别,那是二伯的院子!」 「那正好本福晋和他会一会!」 「额涅,您不能这样!」 「你说我不能?」 「不是不是,我是怕二伯不高兴了!」 「怕他个鬼,真有什么就让你阿玛兜着!」 「阿玛不知道这事。」 「他生的你,生了就要管教养,知不知道都要给你圆场子!」 「……」 最后这句话太霸道了,唬的多嘴狡辩的弘旺根本没办法接。 两母子热热闹闹的离开,留下墙对面的人噗嗤一笑,露出了开心惬意的笑容。这个结局不错不错,天道好轮回,也不白费他耍嘴皮告状了。 这件事情,阿玛棒棒的! 弘昼带着好心情入眠,次日见到笑盈盈的胤礽时也不生气。 这让胤礽有点丈二摸不着头脑,「你笑这么高兴做什么?」 「你会明白的。」 「……」 胤礽皱眉,本能的发觉这里面的不妙,不过正事要紧,「这报纸还有七日就了登出,你要是有什么要落笔的提前说好。」 「没有,介绍的时候加上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随你。」 胤礽摇了摇手里的摺扇,姿态潇洒而自在,直到他走远几步,有奴才匆匆跑到他身前回话。胤礽很明显的看到他身板都直了,转身用摺扇对他点了点。 弘昼见此一乐,抬手很文雅的拱了个回礼。 反正以后没有必要,他是不可能再去那里熘达了。等过了几日,最新的《京报》热腾腾出锅了。弘昼笑着展开看,见标题为『王府为何又见哭声?』,下面是一整页的小字诉说弘旺等人的悽惨。 往前两页,『八福晋再显神威!』 又往前翻了前两页,『道德沦丧!雍王父子同狎小院!』 「……」 弘昼的笑意落下,垃圾报纸等着关门吧! 好在另有好消息,别院紧赶慢赶的修葺花费了一年时间,终于在年节时分赶了出来。基本上没有变化,只是针对于弘昼画的两座楼房,从地下到楼上六楼,两楼之间还加了一个方便可用的人工湖和水车。 六楼高的是科学楼,参照部分生命科学楼的样子。下设全新的水渠和地下空调系统,外表看来是一个大大的『g』字形。整体为水泥建造,墙面刷上漂亮的红漆,除了下面的那一竖,弘昼很冒险的用了他改良过的玻璃做墙身。 三楼高的是自己的大别墅,外形看来是少数民族的木楼而立,算是圆满他当初旅游之后的个人爱好。但是走到里面,才能发现其中别有洞天。 抽水马桶、水风扇、长电灯等。 康熙见此完全愣住,「这都是什么?还有两个水车?」 「水利发电,这样的话就足以应付这两座楼的电力。现在看不出,玛法在这里住一晚就知道了。」 「那不错,今夜就在这住下。」 「好!」 弘昼摩拳擦掌,准备着让康熙看看新奇玩意儿。脑海里准备了各种章程和准备,结果人算不如天算。 皇太后又病了! 康熙闻言就赶回宫里,再次床前侍奉细心照顾,只可惜皇太后一病不起。 一月之后,京中丧钟敲响。 第81章 小学生阿哥 丧钟敲响落定尘埃, 康熙的精气神几乎去了一半。 几近古稀之年的老人家展开祭文,还未张嘴说上一个字, 便膝盖弯曲跪在堂前哭得那叫一个歇斯底里。颇有一种一人独当的气势,硬是将身后的子孙们压了过去。 堂上哭声不停,悲鸣连夜。 基于对皇太后的尊敬,弘昼着上一身素衣孝服在下一边听一边哭。 说起早年清世祖的后宫,那真的是惊艷绝伦。当时大清才刚入关, 侧福晋的地位与嫡福晋相差无几,草原上开放的习俗依旧存在。父死子继,兄终弟及除了即位和爵位外, 连同女子也如此。 当年那些素未蒙面的嫔妃们, 错乱的关系却是实实在在的留了下来。 单单梳理蒙古的嫔妃,当时乌库玛法年纪小, 所以由当时的摄政王,以及生母太后也就是孝庄文皇后挑选儿媳。第一位皇后孟古青是太后的亲侄女, 听说长得艷压群芳。可惜从小身边都是满蒙人的乌库玛法喜欢温柔体贴的女子, 皇后的明媚反而不得宠, 宫里又送来了皇后的侄女淑惠妃等人。 再跟着还有各个部的蒙古女子。 当时的三宫六院算起来,满族女子都是小可怜, 可想而知玛法的生母撕开一道口子出来有多不易。 第241页 从上至下的长辈姐妹们都进了宫, 当时的博尔济吉特·阿拉坦琪琪格因为脾性问题被留了下来。身为蒙古上的一朵娇花,仗着身后关系可以随意挑选未来的丈夫。但是随着姑姑姐妹们尽都折戟沙场, 蒙古部落心中不安。连满语都未学过的阿拉坦琪琪格进宫去看望姐妹淑惠妃等人, 便这么稀里糊涂的填补后位。 当时的清世祖羽翼已丰, 夹杂在天下最尊贵的母子矛盾之间,还有蒙古人的利益关系在。阿拉坦琪琪格只能战战兢兢的站在后位上,安静而乖巧。 只可惜当时清世祖有了掌中宝,别样文静的蒙古格格在他看来只有厌恶和呆板。好在那掌中宝离世,心灵脆弱的清世祖紧随后路,这才让她得到了喘息的机会。虽然在孝庄文皇后看来有些不争气,但是上面的皇帝没了,作为圣母皇太后的她轻快松气,对着康熙这个幼子也是不远不近的,不求其他。 直到孝康章皇后离世,这段非亲生的父子之情渐行渐近。待到孝庄文皇后也走了,这份情谊就越发的深。康熙甚至担心她平日无趣,还将几个孩子送去让她老人家养着。 皇太后秉性柔善,除了膝下几位,对于其他的孩子都表现友好。见谁都是笑盈盈,再拉到身边来说话。唯一的不足大概是她后来才进宫,再加上处境问题,心底里有牴触心理。早年还偶尔说满语的她,如今是闭口不谈。 但这对于弘昼而言都不是问题,他并没有在康熙面前的特例,这份亲情就像是他饭后清茶清香扑鼻,又如涓涓溪流。 老人家现在躺在棺材板里毫无生息,留下子孙们怅然若失,康熙痛哭失声。等到他辛辛苦苦的读完了祭文之后,更是抽泣不止。 弘昼的身子微微的弯下,两脚再顶着屁股动了动。跪了这么会儿,他的腿脚早已经麻了。头一回遇见这么浓重的丧礼,他身体上的折磨很大。 又一天过去了。 被盯着调理好身子的康熙有些受不住了,他双脚浮肿几乎不能挪动,却是战战兢兢的每日上香,再迈着步伐跪在蒲团上。 康熙一连半月没有上朝,人也显得病恹恹的模样。宫中的嫔妃抹了眼泪,还有仁亲王等人都在努力的怀缅并劝他以身子为重。可惜即便如此,依旧有人言语不当蹙他眉头。 说不好他是真生气还是被迁怒,旁人愈发不敢随意说话。 按照规矩来,康熙需要守孝三年,胤礽等需守一年,弘昼之辈则五月足矣。期间整个大清需男去冠缨女去耳环,缟素一身二十七日,不得嫁娶作乐。另有剃发之事,在百日内都不可为。 弘昼都不敢看头皮上毛绒绒的一团,只能每天带紧帽子拍在康熙身边。 康熙哭,他也哭。 整个京城都沉浸在悲伤之中,不敢在孝期之间露出笑颜,年节也过得草率随意。为了能保证康熙不是这么把自己哭死过去,弘昼干脆把行李搬挪同住,陪着他一同住在苍震门守着。 一直到三十的那晚,看着已经过去了大半月,弘昼特意提着一小木几的素斋,就放在灵堂上用。 康熙本来要起身,腿还没站直就头晕脑花起来,差点没把抱着大腿的弘昼给压下去。还是魏珠急忙伸手搀扶,急色担忧的唤他,「皇上?」 「玛法?」 弘昼也是突然跳起来,脚下还踉跄了一下。 康熙几乎靠在魏珠的身上,而后手虚放在弘昼的肩头,「无碍。」 他嘴上这么说,可是身体上的柔弱肉眼可见。魏珠与旁的太监一同搀扶着,弘昼将席地而坐可用的木几改为了高脚木椅,算是给腿脚和头脑都放松一下。 弘昼先给他倒了一碗汤,「玛法先喝汤暖暖手脚。」 康熙点头,掌住汤碗的手蓦地一抖。他几乎不能控制的汤碗倾斜,就这么洒了小半出去。 算算他起来的时候,弘昼心中瞭然,「手麻了?」 康熙苦笑一瞬,「是朕老了。」 弘昼挑眉,「玛法这话说的不对,我最近也经常手脚发麻难受。」 说罢他舀了舀汤,散去些许滚烫之后抬高去。康熙的苦笑在嘴角抹去,「总是比不上。」 「玛法您想多了,过几十年我也会老的。」 谁还能长生不老? 不过穿越都有,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可能。弘昼眼珠一动,「要不等玛法你精神好了,咱们一起去熘达找找?」 康熙低头,就着汤水抿着唇沾上湿意,「找什么?」 弘昼嘿嘿得意,摇头晃脑像是唱歌一样,「仙丹啊!吃一颗,做个不老不死的老妖精!」 「……」 康熙的脸面无表情,两爷孙面面相觑不言语,弘昼的神色凝重起来,「玛法?」 话音一落,康熙的脸像是动了动,又像是人的错觉。良久后眼眸垂下,嘆了一句,「脸僵了。」 「噗哈哈咳咳。」 弘昼顿时笑开了花,再忽然想起如今还是孝期,腾出一手来敲大腿强忍笑意。咳嗽两声,他以为康熙还没有心情接受这样的笑话,那面无表情毫无波动的眼神,看得他心里压力山大直接就虚了。 还好还好。 咽下笑意后弘昼将汤碗递上去,由着康熙低头喝了一大口,这才听他抿着唇道,「道家修仙不可取,话本上的更不可信。」 「玛法说得对,这仙丹无用,人生在世还是要踏踏实实,自珍自重。」 第242页 「有心了。」 「有心也要有人听啊!」 弘昼将碗收了收,凑近过去抬眼仰望,「玛法,这宫里闷得慌,回头去我别院住呗!」 康熙望着汤碗,「你的别院都好了?」 「后面再把东西搬进去就可,就等玛法去了。」 「朕去?」 「是啊,我决定科学院的院长授给玛法。您身为首任院长,当然要亲自过去剪彩开幕,牛顿爵士的贺喜信我都收到了!」 「……」 康熙抬手摸了摸额头,「等年后吧。」 「嗯,玛法喝汤。」 弘昼又将汤碗递上去,他最近也有经验,长期跪着腿脚最近都肿了一圈,起来时候麻到极致的感觉也格外酸爽。更不要说在此之前才刚病过恢复的康熙,又在皇太后床前侍奉半月,手脚都是肿着。结果连口缓和的气都喘不上,又被这丧钟敲没了精气。 方才碰到了康熙的手,上面的温度都热的不正常。 康熙手不便,还是弘昼给他夹菜,再自己用勺子勺起来吃。 肚子填饱,人的气色看着也好了。 弘昼跟着康熙一同回去洗漱更衣,再去参加略显朴素的家宴。宴上没有酒舞之事,只是大家聚在一同用饭糰聚,也比往年相比早早就散了。 换成了有人轮流上去和康熙说话。 席间时分,领着差事出去跑了一趟的胤禛带着弘昼出去,认真的上下打量,「怎么瘦了这么多?」 弘昼摸摸脸,「阿玛也瘦了。」 胤禛身形挺直,回头望着里间因为没有酒,显得安静又苦巴巴的胤俄的大肚子,「爷这是恰恰好。」 弘昼撇嘴偷笑。 「不要嬉皮笑脸的。」 「我这是认同,阿玛不愧是阿玛!」 弘昼假笑的举起一个大拇指,胤禛见此懒得说他,「自己仔细身子就好,还有你的《大国报》办的很不错。」 「阿玛看过了?」 他很是惊喜,也觉得奇妙,怎么都没想到准备了小半年的报纸终于刊登了第一期。胤礽之前还在问他是否有东西需要加,弘昼自然是摇头的,没想到因为慈仁宫的不安宁再三阻断注意力,等到重新规整相应的新新闻时,皇太后的薨逝成了第一期头条。 这不是经济军事大事,但是结合蒙古族的关系,这也算是大清的政治大事。更不要说,这位老人家对于好些人意义重大。 这是应该贺喜的,不过眼下没有看的太重。 胤禛点头,「爷这次去的浙江,本以为要错过,没想到你们在驿站各处都有叫卖。」 「买的人多吗?」 「二刊物美价廉。」 弘昼闻言耸肩轻笑,「早就猜到了。」 他是打算要办一份正的报导新闻,但是现在的百姓根本没有扫盲,贸然的发一份报纸出去,很容易会变成如意馆一样。大家都是看在办报人的面子上才办理,实际上都不将此放在心上。 这和他办报的理念是相反的。 所以一刊为正经的军事政治之事,除了驿站还有府衙书院等地售卖。二刊则生活化一些,当然不会像《京报》那样多八卦gg一流,酒楼街头都能买到。 如果能推销出去,别的不说。平常的科举考生可以提前知道多数事情,也能无缝接轨科考题目,不必说只有拜了高门先生才能得知。街头百姓也不至于还是那么懵懵懂懂,至少是跟着朝廷的步子走的。 不管哪个卖得好,弘昼都能想像自己可以从中抽取的钱财。 越想越是美滋滋,弘昼更是得意,「那以后的gg位就能供不应求了。」 「gg位?」 「对啊!二刊可以酌情去打gg,到时候全国宣传!像九叔,他就给自家连锁铺子买了两个gg。」 「……」 胤禛没有说话,月色白光下的脸上写满了心动二字。下一瞬,他低下头看弘昼。 弘昼意料之中的露出狡黠笑意,明媚动人的大眼睛眨阿眨,像是天上的月亮余辉。换句话说,更像是神话故事里的玉兔。不用做工,但是总能躺着嫦娥怀里得到疼爱。 爱新觉罗·嫦娥·胤禛沉住神色,「暂时不必。」 暂时? 弘昼笑着点头,「好,要的话提的提前说哦!」 胤禛伸手将他凑近的脑门戳开,「进去罢。爷近些日子很忙,你好好的乖乖跟在玛法身边。那些科学院还是发明的东西,都暂且等等。」 「好。」 弘昼谨记胤禛的嘱託,回去之后就一直留神康熙。 好在有弘皙等人都在,也许是说了一些有用的话,康熙的样子看着好了许多。爷孙回去苍震门的时候,气氛也显得轻快了些,至少午饭时分僵硬的面容也柔和了下来。 只是睡前泡脚的时候,他忽然呢喃一声,「当此之时,止有孝敬朕之人,并无爱恤朕之人。」 除了坐在旁边的弘昼之外,就连魏珠都没有听见。 弘昼抬头,看着这个六十多岁还渴望有长者慈爱的老人,「那我比玛法幸运。」 「……」 说实话,弘昼这种说话方式是很气人的。 不过早已习惯的康熙而言,反而是发笑抚他头顶。 屋内的温度很高,弘昼进去之后就自觉的换下了披风和帽子等。康熙的手掌就这么落在他那圆润的头顶,以及那像是初生的小狗一样,还略显细短柔软毛发。 第243页 康熙轻轻的抚着,一下又一下,好似鹅毛从上拂过。 弘昼有种被催眠了一样,身心都泡在温热的浴桶里毛孔舒张。躺下同睡的时候,弘昼扒着康熙耳边轻语,「乌库玛嬷几近耄耋,玛法你要加油啊!」 「……」 三十之夜热闹都是别人的,弘昼窝在康熙的怀里睡得时分香甜。 醒来之后,大清的天子纵是老年也依旧威仪睿智。 康熙渡过了一段休闲的年节假日,在开年重拾之前落下的政事时,弘昼则趁机回了一趟雍亲王府去找了耿氏。 「额娘,别院不日后就开,你到时候拿这封请柬过去。」 「这……」 和平常一样,看见弘昼回来,耿氏都是带着满心的欢喜和欢迎来迎接。只要是在万康阁这个一亩三分地的小院子里,他们母子就不用守太多规矩。 一张桌子,一堆菜,一壶酒。 两人就能格外的高兴,但耿氏没想到饭菜还没上来,弘昼就给了她这么大一惊喜。 「傻孩子,你说的这个别院剪彩可是有皇上和王爷等人?」 「嗯。」 「额娘的乖元福,果然是最乖巧懂事的孩子。」 「到时候我让常通开大黄蜂来车你。」 「不必了,你能出息就是好事。至于这别院的,我就不用去了!」耿氏笑盈盈的先给自己倒了一小杯酒,酌一口后满面笑容。 「不,这么大的日子您一定要去,到时候就站在阿玛旁边就好。」 不论弘昼在外如何风光,生母耿氏都只能窝在王府里。每个地方都没有偶自己的规矩,弘昼可以谨遵,可是自己的科学院凭什么不能做主!耿氏是妾,但不是见不得光的人。 耿氏略有想法,又忍住了,「还是不用了,你说的东西我都看不懂,何必去凑热闹。」 弘昼哼了一声,「我还请了外公外婆,还有舅舅。」 「你这孩子!怎么就爱先斩后奏!」 「不好吗?这是孝敬您啊!」 弘昼说着推开了窗,看着外面那迎风招展的小花儿。 耿氏实在是没有养花的细胞,汉人女子的诗情画意,全都表现在和胤禛喝酒和散步时。大约也是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这两年万康阁又安静了下来。好在胤禛相对而言并没有那么博爱,他更擅长偏爱一个的同时雨露均沾。 再加上弘昼在宫里得脸,因而耿氏为人低调,但实际的待遇不比侧福晋差到哪里去。 可她到底不是侧福晋,弘昼觉得有必要让她出门见见光。让大家都看一看,他的额娘很好。 弘昼的目光殷切,做主把请柬放到了听书的手里,「额娘记得哈,到时候打扮漂亮一点来。」 「这合适?」 「不然呢!我可是你儿子啊!」 耿氏闻言一笑,高兴的当晚一个人喝了两壶酒。不过这对老酒鬼而言不算什么,反而意犹未尽的还要了一碗醪糟丸子做宵夜。 弘昼跟着闷了两口,借着酒劲睡得踏踏实实。次日在乌拉那拉氏身前打转之后,又默默地闷在了别院。 因为种种原因,本来就推迟的开幕日子又往后推了推。 弘昼趁此机会放下所有的事情,全力督促一样事情。在科学楼和自家别墅的中间,除了后面有湖泊水车外,还修了一个略高而平稳的圆形台子。 台子是用水泥修建好的,早就好了。 众人对于他一头扎进去不见踪影的行事风格表示习惯了,也就康熙等人方便,偶尔会差遣人去看看他可有什么事情。而弘旺等人又重振旗鼓,摸着新一年又被收拾一顿的伤登门上去看望。 弘昼扭头,被弘暄鼻子上破皮血丝吓一跳,「你怎么了?」 弘暟噗的乐了,「你是没看见!他出门遛狗结果被狗熘,整张脸在地上擦了一路!」 「放屁!也是摔了一下!」 「那就是被狗遛!」 弘暄沉默的送上剪刀手勒脖子的绝技,以绝对优势把弘暟按在地上擦。 「……哪来的狗?」 「十婶磨不过他,就要了一头狼青。」 「哦。」 弘昼对于狗没那么热爱,品种了解也不多。相比起来,他对于眼下更有兴趣。 弘旺对他心不在焉的应声也不觉什么,双手抱在身前,眼睛盯着面前。众多男女在一张大到他完全看不出全貌的布前忙碌组织,男的在拉扯,女的在缝补。看得人很是怪异不说,这院子之间修好的台子旁,还放了两根可牵引拉动的长杆子。 看着像是要绑什么。 弘旺摸着下巴左思右想,最后放弃了,「你这是做什么?」 「好东西。」弘昼看着身边几人,「你们多重?正好你跟我一起试试。」 「行啊!」 弘旺大方点头,觉得肯定是好玩的东西。 等到两个打完架回来,天色又都黑了。 弘旺巴巴的等着,不甘心就这么空手而归。可惜这东西还是半成品,弘昼也不能贸贸然的就以身试险,还拖着人一起。 「没事,这不是你的院子吗?咱们今晚就住这呗!」弘暟揉着腮帮子道,刚才好像被打到了。 弘旺弘暄眼眸一亮,「对啊!这种木楼小屋还从来没住过呢!」 「行,不过不能有半点损坏,不然双倍赔钱!」 第244页 「弘昼你这个奸商!」 「无奸不商!」 「你这么有钱还来诈兄弟的钱!」 「不然我哪来的钱!」 「你太噁心了!」 三人对视一眼,顿时伸出魔爪决定先收拾弘昼一顿,让他明白撇下兄弟赚钱是很让人唾弃的事情! 待到弘昼轻轻一扯,木楼屋檐上围挂的小彩灯星星点点照亮四周时,这个念头更是直达巅峰! 「兄弟们干他!」 「你们这是妒忌!」 「干你!」 三人默契一吼,撸起袖子将弘昼狠狠收拾一顿。当夜的豪华主卧也被无情抢走,自己可怜巴巴的闷在小客房。好在当初每一间房的设计都有用心,也不算什么。 次日石中将白白带到别院,热烈参与这鸡飞狗跳一脸数次的实验中。 直到良辰吉日开幕。 第82章 小学生阿哥 开幕的日子是经过精挑细选的, 弘昼还很迷信的去钦天监跑了两趟,最后确定了最好的良辰吉日。 在此前的一天,别院牌匾才用红布盖上,高高地挂在院门上, 同样待遇的还有科学楼。 至于他的别墅, 已经被弘旺三人开过光, 自己也住了小段日子,没必要再折腾。这三兄弟分明就是在玩耍, 结果就此理由为藉口,还推了小半天的课。天天下学就跑到别院里蹭吃蹭住的,带着新奇又热情的心情一同尝试实验。 当然偶尔他们想要翻天以多欺少的时候, 弘昼只需要一声口哨,放出白白! 世界就安宁了。 每一步都做的小心,最后所有的事情也在弘昼的计划之内,甚至更早了三四天的空余时间。心底里无比肯定会有一场盛大而成功的开幕仪式,弘昼心情澎湃不已,左右怎么都坐不住, 干脆跑到宫里去, 催促康熙等人一定要记得大日子! 康熙当时酌了口茶,摸着衣襟上挂着怀表道, 「放心,早就订了时辰。朕就算是老得记不住, 也该相信你自己送来的怀表。」 「玛法怎么会老呢!您还年轻呢!」弘昼嘴上好听两句, 这才放心点头, 又继续走永和宫去。 是的,他连德妃也请了。 还有二伯等叔叔长辈们,想来康熙去他们都会去,按照这些年的表现也不会不给他这个面子。但是时间太长了,弘昼又忍不住再去跑一趟。尤其是平时较少交往的大伯、三伯等人,弘昼是拉着人不放,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去啊! 别院里折腾了一座六层红色高楼,不论是高度问题,还是别具一格的建筑风格,有眼睛的人都看见了。 如今弘昼一口气到处嚷嚷,这让许多八旗子弟都了解了他想要热闹的心思。为了表示自己,还有人主动上门来问可否能去。 「来来来!来者都是客!」 只不过没有请柬,就没有贵宾座位而已,但是彼此都不在意这点就是了。 等到开幕前夜,弘昼又是辗转反侧,忍不住推开窗去看外面的平台。结果他探头出去,就看见几个身影在那里鬼鬼祟祟蹦蹦跳跳。 像是在跳大神一样。 「你们几个干什么!」 弘旺回首,不慌不忙打开头上的电灯帽,「呦,你醒了!」 弘昼白眼,爬上窗台,再探手顺着杆子从二楼滑下去,「这是明天的重头戏,你们滚远点!不许碰!」 虽然他说的凶巴巴,兄弟之间一点都不生气,弘暄反而谄媚一笑, 「咱们就看看,看看而已。」 「大晚上的不睡觉?」 「你不也没睡!」 弘暟盘腿坐在台梯上,他抬头望天,「要不吃点啥?」 弘昼的脚步一顿,摸了摸肚子,「忽然觉得饿了。」 「我也是。」 「我也饿了。」 四个半大的小子对视一眼,弘旺当即高声吆喝,「让膳房送饭来!」 明明只是才刚感觉到饿,弘昼却感到了急迫感,他一屁股坐在弘暟旁边,「等把他们叫起来,再烧柴开灶煮熟不得饿死。」 「那咋办?」 弘昼抬头,看无云夜空星光璀璨,「要不咱们吃锅子?」 「再来点烤肉?」 四人一拍即合,石中几人跑去膳房叫厨子起来忙活洗菜。弘昼则觉得屁股下面的水泥太硬了,拉着弘暟一起去拉了垫子铺出去,再有小木几等等。 眼看着几人忙前忙后的跑,弘昼抱了一个软枕坐在圆台的栏杆旁靠坐。这一坐,他就像是大老爷一样坐的巍然不动。 不多一会儿,膳房人来了。 两张连拼的木几摆在圆台边上,厨子将锅子摆上,再将众多荤素下锅的小碟子铺开。方才说了要吃烤肉,厨子就这么盘腿而坐在旁,用筷子夹了一整块牛肉置放在小灶石头上。石头早已经被烧烫了,落下的瞬间就闻听那呲呲响声。 石头上很明显的流出了油珠。 弘暟自觉地占据最靠近的位置坐下去,眼神完全放光。 弘昼强忍的挪开眼神,看向对面的弘旺和弘暄。他们身后离得远些的栏杆上,都摆着他们之前点上的烛台。从弘昼的角度来看,那烛台的光色并不算什么,但是映着他身后木楼别墅的小彩灯,再有头顶的明亮星空。 这个气氛…… 「吃啊!这个肉烫好了!」 弘暄体贴的站起来,隔着锅子千里送肉片,「快吃!」 第245页 弘暟盯着烤肉,夹来一块切小的烤肉。 星光、小彩灯、蜡烛、还有三张笑脸。 老子神经病啊! 大晚上不睡,和你们这群爷们烛光晚餐! 你们这是要把我这整个别院都开光! 但是场上人丝毫没有自觉,弘昼自己震惊了一瞬,就被他们大快朵颐的姿势给吸引了。再加上锅子里咕噜噜的冒泡泡,香气四溢让人无法拒绝。 弘昼心里蠢蠢欲动,自然的抓起筷子吃了起来。 大概是他最小,又是他铺张东西的缘由,兄弟们一边吃一边还催促他吃,间或的还送到碗里来。 就在弘昼吃上了头,弘旺意犹未尽的摸了摸大腿,「要不咱们来喝两口?」 弘昼送上死亡眼神,就这么盯着他。 「咳咳,来杯果酒?」 弘暄弘暟也是蠢蠢欲动,弘昼冷笑一声,指着旁边烤的正欢的厨子道,「谁敢吃,爷把他脸往那石头摁。」 「……」 「这个牛肉烫着真香。」 「这个羊肉好吃!」 「还有这个丸子,真弹哎呀弹烫烫烫!」 弘暟连忙低头喝了一口渴水,微微凉的落在嘴里爽快到他嘆了一声。 虽然说嫌弃第一次浪漫晚餐就这么给了出去,但是吃到嘴里的快乐是言语无法形容的。四人微拢着滚滚冒泡的小锅子,热气扑鼻。而身后是初春夜风,兄弟间吃的毫不客气,嘴边偶尔还嘀咕说两句话。 等到肚子填饱之后,外面的打更声都变了。 弘昼在心里一算,距离开幕还有三个时辰而已,站起来懒洋洋的伸了懒腰,「差不多该睡了。」 「睡吧。」 三人点头,饭后最大的幸福就是睡觉了。 早前翻滚不安的心,也随着火锅的平息和缓和下来。贴到柔软床的瞬间,弘昼顿时就被周公召唤过去。 一夜无梦,弘昼睡得格外的香甜。 醒来之后,石中等人都过来忙碌给他洗漱更衣。身为今天的主角,弘昼受到了长辈们的影响,坚决选择一身红色的战袍,既喜庆又夺目。 就连辫子上的发绳都坠着青珠。 当时天色微微亮,弘昼摸着莫名嚎叫的肚子,一边喝粥一边看着窗外开始布置的身影。 「五爷,那东西可要现在就准备。」 「行,拉低一点就行,尽量不让外面的人看到就行。」 「是。」 弘昼将床头早就准备好的盒子拿出来,然后出门拐弯敲开弘旺他们的房门。 好在大家都记得有事,也知道自己是有事情要做的,敲开门的时候大家都起来了。弘昼拿出盒子里的小花花递过去,「来来来,你们都戴上!」 「这什么?高级迎宾?」弘旺愣了愣,「这是把咱们当小二呢?」 「特别的小二,你们自己看。圆台一人,如意馆里两人。」 「那行吧!」 弘暄直接抢道,「你那馆里的东西有点没明白,我就守圆台。」 弘旺弘暟没有意见,很自然的分工合作成功。 院子里奴才们早已张灯结彩,弘昼亲自将大门打开,然后给自己的腰带上别一大朵花儿。看着时辰还早没有人来,他又熘达去了平台上的小木船已经搬了上去,热气球也已经撑了起来,只不过被绳子牵引着几乎贴地的距离。 弘昼伸手摸了摸,开始到处晃荡起来。 这里看看,那里走走,偶尔还动手再摆一摆,心里头既兴奋又焦急。 好不容易外人有人来了,弘昼这才小跑出去,来的人是自家人。 胤禛携着乌拉那拉氏、耿氏,以及弘时弘历和福宜,进门后六人看着这前院的只有清幽绿化,踩着小道进去之后便是迥然不同的世界。 原来古风的建筑几乎改了一半,花草景色不变,最为开阔的就是一弯流水湖泊。只是脚下的路变成了新铺的水泥马路。平平整整蜿蜒向前,两边是间断的有灯笼桩子。众人随着转过一弯,豁然开朗是被推平重新建设的两栋楼。 右边是有着开放式天台的三层木楼别墅,清幽的少数民族风格,上面种植着容易打理的植物。间或两根藤蔓自然垂下,拂过上下两层都在外缠绕着的小彩灯。木楼门前没有牌匾,只是边上挂着一块木牌,写有闲人勿进四字。 木楼是高脚式风格,入院的流水湖泊被人工挖掘,随着在其下蜿蜒穿向一旁的六层红漆高楼。 高楼形状奇特,曲形的建筑看着别具一格,更不要说旁边的玻璃房。 因为水车发电的原因,后来又架了小桥在细河上。勉强充当小院景色。胤禛自然的走在这小桥上,「你怎么想着要玻璃?」 「特别吧!」 「这要是等到冬天时候,这玻璃不会冻碎了?」 胤禛对此质疑,耿氏也走到了弘昼的身后,她满是担忧的低声道,「是啊!而且这都是玻璃,人在里头做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多不自在。」 「又不是做亏心事,怕什么?」弘昼耸肩,对着耿氏挑了挑眉,「额娘等下走近点去看看就知道了。」 「好。」胤禛自然点头,摆了摆手,「你去忙吧,等下应该来人了。」 看弘昼要离开,弘时连忙拉住他,和弘历一起竖起了大拇指,「牛!」 「以后三哥四哥喜欢的话,也经常来玩。」 第246页 「好!」 「一定来!」 弘昼摆手离开,不远处的弘暄见到动静,屁颠屁颠的上前去带路,尽职本分。 康熙来的比较早,特别给面子的着了一身皇帝正服,黄灿灿的站在弘昼身边一起迎宾。 这让胤礽等人看的心里发颤,看着弘昼的神色都不对了。胤禔也是发憷,「阿玛,这里就让儿臣来帮弘昼就行,您进去歇着吧!」 「朕还不至于老到站不住!」 「儿臣不是这个意思。」 「你走开!朕身为院长,岂能躲在后面不管!」 「汗阿玛殚精竭虑不辞辛苦,儿臣也在此陪您!」 「这门就这么小,你陪什么!进去自己转转!几十岁的人了,竟也不知道像弘昼动动脑子。」 阿玛,您是忘了之前当众骂我心思不静吗?而且他和几岁的孩子比? 胤禔被说的没脸,只能和胤礽对视一眼进去了,他倒要看看弘昼这孩子折腾的什么! 最重要的是,两人不约而同的叫人出门催促。 皇上在门口等着,你们还有什么理由在后面温温吞吞的! 谁敢让康熙等! 弘昼只是和康熙在前院聊了几句话,没想到人都提前到齐了。见此起身看了看时辰,请各位来宾一起出来,看着康熙说开幕仪式。 这对于康熙而言是轻松简单小事,他老人家咳嗽两声,「自朕登基五十七载,平三藩灭噶尔丹,此后固边疆定了数载大清之平。世界闻言而来之大国数多,其传教士……」 很标准的开场白,但是没有弘昼以为的啰嗦拖沓,前后转折迅速的道出他的不如意。在康熙登基多年的政权之下,许多事情都可到了期望所至。唯独这个如意馆,身为完全的外来物,始终没有得到成功的发展。 当然,一来是外来文化的原因,二来是他们没有科学意识。 普通人都不会为了未知的,看不见收穫的东西而大量付出时间精力和金钱。加上这东西不花费这些,还有人才等,是不可能用言语能言说的价值。 弘昼则是一个意外和惊喜,他正正好有这方面的天赋和爱好,小小年纪就给了许多的理念和建议,使得近些年有明显的新东西创出。 别人不知道,弘昼其实是占了大便宜。清朝身为最后一个封建皇朝,又和科学起步的时间连接,所以很多事情都是可以做到的。缺少的,就是当时人的理念而已,需要一个人提前将这些都实现成真。 弘昼就是这么一个人。 轻轻一推,得到了众人的掌声。 众人鼓舞声中,康熙抬手轻轻一拉,院子上的遮盖红布落下露出牌匾。 『中华科学院』 这个名字也是他和康熙一同翻字典得来的,当时候还有华夏等几个名字,最后觉得还是中华才霸气。 中华,最中心的华夏之地! 从今天开始!就要变成年轻人的梦想之地! 随之露出的还有两边横幅是很标准的一句,『少年雄于地球,则国雄于地球。』 这句话可能很多人不清楚,但是前面的那句『少年强则中国强』闻名遐迩。不过与其说中国强,还不如直接称霸地球! 场上的乌拉那拉氏等人或许不明白,但是愿意看书或有了解过的,大家都明白地球二字为何。 这霸气气势,看得人嘶了口凉气,鼓动的掌声也是越发的响亮起来。 而这份掌声,随着科学楼的牌匾露出如意馆三字,众人进去参观的时候耿氏巅峰。他们看见了从未见过的东西,单向镜子、齿轮风梯、电灯等等。 众人惊嘆不已,弘昼站在康熙的身边,不知不觉的就被各位叔叔们围拢过来。几乎每人都是默契的,伸手搭了他的肩膀,或者夸他一句。又或者说,一转身就看到兄弟们对他竖起大拇指。 最大的惊喜,大概就是好些福晋牵着的格格们,都好奇的看着自己。 弘昼还没反应,身边的弘历反而戳了他挤眉弄眼的。 这些事情康熙全都知道了,不过他老人家与有同焉,还特意在单向镜子前和几位传教士颇有心情的叙谈。弘昼看着外面准时把热气球撑起来的队伍,再看日头。 开幕仪式开得早,至今日出之后不过一个时辰,天上的风向还是平稳可控的。 弘昼抬手牵着康熙就玩外走,「玛法,您记不记得我在木兰围场和你说的梦想?」 「记得,世界这么大你想去看看。」 「对!您还说我想飞去宇宙呢!」 康熙嗤笑一声,「你还记仇了?」 「没有,我是有惊喜要给你!」 「什么?」 「您看!热气球!」 热气球的牵引绳索拉长,球体自然上升,露出了被遮盖的小船。 康熙看得不明所以,可是走近了之后看见小船内是座椅的样子,再联合弘昼方才的话,顿时觉得打开了另一个世界大门。脸上的神色几乎崩塌凌乱,嘴巴嚅动两下竟然没染说不出话来。 他老人家抬起手,指着热气球无语,最后抬脚围着打转转圈。 胤禛不知为何,从头到尾都跟在旁边。他反应慢一下,但是没听见康熙说出来,心里不能肯定,只能惊疑又好奇的看着。 随着康熙来到,身后的尾巴络绎不绝而来。 胤礽跟着打转,最后走到弘昼旁边问,「这是什么?」 第247页 「热气球!」弘昼对着弘暄点了点头,「要不让我们几个做示范。」 「行啊!」 胤俄走了过来,「这又是什么好玩意儿?就是弘暄说一起做的实验?」 「正解!」 弘旺弘暟两人闻声前来,四人一同走上来了圆台,轻车熟路的各司其职。点火的点火,扯绳子的扯绳子,弘昼负责观察风向,最后四人直接坐到船上围着火炉子。 弘暄和弘旺一同拉了箱子,将火拉的更大。 「玛法,您看好了!」 在弘昼的喊声同时,被牵引的小船微微一晃,就这么飘离地面。四人伸手对他们摆手,弘旺对着目光平行的胤禩大声道,「阿玛看,我飞了!」 胤禩看得心惊肉颤,眨眼间发现他都要仰望弘旺了,「四哥!」 弘暟弘暄也得意探头,他们一开始也是怕的。可是之前的数次尝试,还特意打包去郊外踩点飞过一小段距离,这点高度不算什么。 甚至还不算飞! 四人爱极了这样的尝试,弘昼笑嘻嘻的伸出脑袋来,对着康熙招手,「玛法来试试!」 「爷也来试试!」 康熙还没说话,胤俄就兴奋的走近过来,自己想要上去试试。 石中等人见此,将没断的线拉扯牵引回来。弘昼飞了不到三楼高又重新下来了,他解释道,「这个船短而且不能失平衡,十叔要上的话要等等。」 「弘昼。」胤禛忽地叫了他。 弘昼后觉的看着身边人,「没事的,最近时间我们天天飞!」 胤禵闻言拉着弘暟,在另一边聊了起来。 「行!爷等着!」胤俄笑着弯腰在他耳边道,「还是你小子厉害!」 「小意思小意思,弘暄陪我一起坐。」 康熙愣了愣,他脚步迟缓的坐上去,「这当真能飞?」 「能。」 「能飞多高?」 「不能飞宇宙,但是飞上天不成问题。」 康熙笑了笑,似乎不以为然。直到他看着两人的控制下,真正的感受到离开地面的时空感,神色自然的紧张起来。他的手摸着船边把手,脚下紧紧地踩实。 但怎么踩,腾空就是腾空了。 并且随着不停的上升时,旁边牵引的绳索抽了回去,热气球变成了没有绳索的风筝越来越高。 康熙的眼神发直略带涣散,张口的声色变得格外低,「这是飞去哪里?」 「京外的空地,我们都是这么飞的。」 当初为了平衡各方面的问题,弘昼这才设计成船形。但不管如何,他也不能在这个坐下的地方站起来蹦跶,想着只能伸手拍了拍他老人家的腿,「没事的!您看看外面,那都是咱们大清的江山景色!真的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弘暄也连忙点头,「是啊是啊!原来从上面看是这个样子的!」 两人一连的哄,康熙坐了一会儿才看向外面。 万家府苑落在低处,人影之处来来往往,还能看到他们抬头望的动作。不用注意,他转头就能看到身后的皇宫,竟都一一被俯视在脚下。 回首再看,人影竟如蚂蚁。 康熙更握紧把手,真的好高啊…… 第83章 小学生阿哥 康熙的手脚无所适从,那股莫名又陌生的不安徘徊在心尖。随着热气球的高度越来越高, 他的表情更是时空,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僵硬。 不过他的肉眼可见, 在弘暄看来就像是痴迷一样, 反而笑着扭头跟着看, 还不时的指指点点。 弘昼了解他的意思, 毕竟他们f4空少团已经飞了很多回了。 而事实上, 这样的景色确实难得, 也容易让人上瘾。 人说一日之计在于晨,除了自律等问题之外, 早晨的景色也是格外宜人。太阳在上面挂着,成为初春最暖的宝贝,光芒自然的照耀肉眼所及之处,以至于远方都是同色的灿烂。人的肉眼不敢紧盯着看,但是背光处望去,阳光光芒挥洒遍地, 映着府院瓦顶、街头、还有出门採买的人们。 他们从上至下的俯视, 随着高度的上涨, 人影随着越发渺小。渐渐地, 真的可以俯瞰四周, 从而清楚这城中东南西北的高低富贫分布。 值得一提的是,今天的风是东风。 东风轻轻吹, 自然的就往京城中最夺目耀眼, 也是最熟悉瞭然的皇宫中去。 看来去钦天监选日子选对了! 弘昼明显感觉到天气的友好, 在放慢加火的动作,将三人稳定在在离地一百多米的高度。这已经让人头晕目眩,可是一旦习惯了,反而觉得兴奋难耐。 弘暄就是兴奋难耐的,他们四人都是郊外飞。为了不让长辈们得知所谓的实验为何,还要细心的将热气球的布好好的摺叠,再一起抱着在后角门里偷熘出去,然后再细心的一起打开布置。实在是这样一张大的布来不及备第二张,即便很多事情都是身边奴才做的。 但无论是事情繁杂关系,还是在天上飞的尝试,对于他而言,这份经历足以让自己拍着大腿说个七年八载的。 不对,那时候他应该成亲有福晋孩子了。 所以啊,可以说一辈子! 更不要说正大光明的在皇宫上面飞了! 弘暄扒在船边,伸出脑袋就像往外喊,「嘿!抬起头来看看爷!」 他只是头支了一半,再伸出手来吆喝,实际上身体还被安全带禁锢着。 第248页 康熙看得心惊肉跳,但看弘暄从腰部至下动都没动,这才放下心来。他察觉到高度稳定,身体略微适应,自然的放松下来完全欣赏这片江山。 高挺隔离的宫内,略显黯淡的琉璃瓦被阳光挥洒,重新抹上第一道光芒。偶有鸟儿悠然从空中飞过,与日出之后的晴空白云一道,构成故宫的雍容华丽,映出独有的辉煌彩色。 雪已经散尽,露出了重重朱门深深庭院。 初春生机俏丽露出头角,屋檐上的十一神兽也褪下雪衣,沐浴在这片日出暖光中。 皇宫中心以三大殿为主,其余则分于两侧。按照之前内务府的来禀报,如今宫中有九十八处院落,再各分有多出房屋。殿与颠之间,街巷与街巷之间,尽都密密匝匝相连。 这座从出生至今,已经住了六十余载的皇宫,康熙似乎头一回真正的看清楚,又有些陌生。 「玛法您看那里!」 弘昼叫他,生怕他就这么痴迷于自己的大院子忘了外面的风景,「那是哪里?」 康熙闻言抬头,往外一看,「你说的哪个?」 「就那个看着不一样的。」 「那是大佛寺。」 「哇,我还没有去过呢!」 弘暄对此不大在意,「一听就是拜佛的地方,有什么好玩的。」 康熙一怔,他不在意孩子对此的天真言语,只是忽然发现在可控的高度下,他竟然看到了京城以外的大佛寺? 那若是真的往上飞呢? 可否真的有一日,就如他曾戏言的,可以去宇宙看看? 身为一个皇帝,哪怕年迈迟缓也不能改变满心报复。对于飞这种事情,实在是个人的爱好与否。康熙对此并不痴迷喜爱,可是他们能够做到这一步,殊不知还有许多不可能的事情也能梦想成真? 就如弘昼在沙龙交流会上曾言,或许他们凡人也可以有千里眼顺风耳? 平缓下来的心跳又猛然的躁动,康熙不自觉的从脖子到脸上都是充血红润的状态。他眼神终于了期许,抬头看着天空和几只鸟儿,声色低哑的嘆息,「这天,当真是一望无边。」 「对啊,这地也大的无边。」 弘昼乖巧的应了下一句。 两爷孙对视一眼,而后轻轻一笑,「世界真是大。」 「诶,这鸟怎么不过来?小东西!」弘暄痴迷的看着外面好奇而同行的小鸟,那鸟儿颜色斑斓漂亮,让他忍不住的起了诱骗带回家的心思。 可惜,天空是小鸟的家。 三人顺利的和它擦身而过,心神放松的看着这段独特的短途旅行,直到落在弘昼勘察的平地上。 他们在上面飞,底下的人担心不已,早就带着人马一路跟随。眼看着顺利着地,还在草地上滑了几步,胤俄兴奋的上前喊道,「好了好啦了,到爷坐了!」 弘昼不得不给他一个抱歉眼神,「今日是东风,十叔坐上去就真的飞远了。」 「啊?那怎么办?」 胤俄沮丧不已,满脸的失落。身旁弘暄见此不由捂脸,这阿玛的反应也实在是太……丢人了。 但下一瞬,胤俄眼睛瞄到了他,「那不能掌着再飞回来?」 弘昼连忙喝止他的蠢蠢欲动,「逆风不可行,更何况弘暄还不能完全懂得去驾驶。」 这东西到底有很大的危险,如果贸然的谁都上去,出了事情一家人还怎么相处? 胤俄闻言肩膀一落,而后抬手拍了弘暄的脑袋一下,「平时多厉害,怎么还这么蠢!」 「我会开!」 「小五说了不会!」 「我只是没试过一个人开!」 「那就是不行!就是蠢!」 「我要和额涅说!」 「爷一没打二没骂,就你姑娘似的就会告状。」 「……」 两父子开始打嘴仗,康熙不免也问了弘昼几句。胤禛等人也是羡慕,但也自然的站在身边,想着听一听了解一下。 胤禩还嘆了一声,「没想到,孔明灯还能载人飞。」 弘昼闻言一笑,从外表和理论而言,其实这和孔明灯没什么差异。 虽然说载人等要承载一定的重量,但热气球的理论很简单。就和水泥一等,时代可以做到,只是缺乏了指导的方向而已。在弘昼的记忆里,世界上第一台热气球的出现,还是几个外国人蹲在里面烧稻草飞的。当然冒险精神的第一步都是很微弱的,可是成功之后就引导他们不断创新,直到后来就有了完全体的热气球。 而如今世界上第一台热气球,就是弘昼的这一台,和后世比完成度是足矣骄傲了。 弘昼认真的给他们讲解一遍,途中他们问起的问题,弘昼都可以自然解答。直到他笑着,看着突破重围而来的伊莉莎白。 她漂亮的眼睛就像是方才和他同行的蓝天,轻轻一笑,「列夫,坐这个是不是可以回家?」 家,当然是沙俄了。 弘昼怔了怔,得意的笑容微微敛回。站在对面的安娜见此,伸手拉了伊莉莎白一下,「抱歉。」 安娜担心,这会影响弘昼的意气风发。 实际上,弘昼感觉脑子被敲了一下,得意的情绪落了落,「不,以后可以的。」 这只是加工造出的热气球,只为了给康熙的脑袋强调大清的藐小。所以看起来精美厉害,世界上不能足以支撑长途的飞行。 第249页 至少他要经过测试之后才能肯定。 更重要的是,弘昼用言语简单解释并安抚了伊莉莎白。在两姐妹期待的神色下,他自然的把话题落到下一个。 人可以天上飞,那为什么不能理论转移,让车自动跑呢? 蒸汽车。 弘昼坐在康熙的马车里,胤禛仗着嫡亲阿玛的关系挤了上来,还有胤礽胤禔等。他们不一定爱这种科研小问题,可是想像一下可以自己高速不停跑的车? 他们还没有经历过这种便利,但不能掩盖他们去想像和激动。 一众人挤上去,挤不上的就自己骑马挨着马车同行。弘昼提高声量,就像是沙龙会时候一样,看着玛法和各位长辈们开始丢幻想的小糖果。 魏珠甚至被赶在了马车后,耳边不时听见频繁的言语说话声。等到回去中华科学院的时候,他发现各位爷的神色都变了。 就像是……看见了漫天的热气球在飞一样。 原谅他才疏学浅,只能这么解释才算勉强说明当时情形。 不同的是,弘昼是其中最为精神的。经过这些年的努力和实践,他已经有独一套的解说。 因为嫡母的孕期不适,所以他会想要一辆平稳的四轮车,从而出现了自行车和平稳的水泥路。 因为觉得天热,所以他想了可以自己动的风扇,从而可以做女子防身神器,照明的灯等。 因为琉璃的盛行和漂亮,所以他想要尝试变得更轻更有多变性,从而有了轻便车窗和轻薄镜子以及单向镜。 因为好奇世界的宽阔,所以他想上去看看,从而将孔明灯做成了热气球,再同样理论去思考蒸汽车的可能。 …… 这每一样都是常人不可为,却也是弘昼的赫赫战功,谁都拿不去。 爱新觉罗家的爷们对弘昼送上肯定的目光,默默的将他在自己心里的位置推到靠前处,顺便送上一个爱的小拳拳。即便这是伤仲永,这些成就也足以让名扬四海,钱财满贯了。 事实上,弘昼已经是同辈人之间最富裕的人。 毕竟他没有妻妾子女,手下的奴才全都是胤禛发月钱的,除了这些支出外他几乎都收着了。 等回去的时候,弘昼自然看见被众人微拢的五位女子。 德妃,嫡母,额娘,福宜。 还有福雅。 这五个因为他的荣耀而面上有光的女人,几乎瞬间就看到了弘昼,福宜也是瞬间就扑了过去。 同龄的小格格小阿哥围着她问东问西,福宜一开始还得意洋洋好不高兴。一口一个我阿哥,夸得像是一朵花似的。可是一连说了好些都停不下来,经过几方教育的福宜很自然的挑剔出这廉价又聒噪的夸赞。小脑仁顿时疼了起来,偏偏人多势众比不过啊! 弘昼自然的抬一脚在前,伸出双臂来。在小姑娘扑过来的瞬间,后脚发力稳稳的扎住,再体贴的拍了拍背,「怎么了?」 「阿哥好厉害!阿哥最棒棒!」 小姑娘开心的直笑,甜丝丝的弯了眉眼。在弘昼弯腰拍抚的瞬间,两手迅速的搂住他的脖子,然后她往上一跳。 亲了一口。 女孩子撒娇天性更强吧? 弘昼觉得这一亲,整边脸都麻了,然后他自然的侧过脸。 小姑娘再踮脚,抱着他深深的亲了一口。 说亲,感觉更像是狠狠地戳下去,以此表明自己的情绪。 弘昼的心里软的一塌糊涂,轻抚小姑娘的发间两下,就看德妃过来了。 德妃先和康熙行过礼,而后笑着将弘昼拉到身边来,就像是小姑娘亲他一样,她老人家也捧着弘昼的脸狠狠地亲了几口。 这,这太热情了吧? 弘昼晕乎乎的,就听德妃一水的彩虹屁下来了,「当年看见弘昼这孩子,就觉得不一般。你看着浓眉生的多好,天庭饱满地阁方圆,这鼻子直直挺挺……」 平时言语没有代沟,结果激动起来弘昼就感觉到了彼此的文化差异。别看德妃是包衣出生,竟然也是自考高中生的水平。再加上文理科的不同,弘昼几乎是仰望的眼神去听德妃的风水夸赞。 她老人家一边夸,还忍不住的摸摸,以此表示这话的真假。 更要命的是她身边有个小跟班,福雅。 这位姐姐本来就对他不错,去年那场病好了之后,连同李额娘的态度都是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自己感激和喜爱的弟弟出息,她心里也高兴。不过福雅毕竟同父同母的格格,再加上弘昼的年纪也大了点。 福雅不能像两人一样飞扑,所以她尽职尽责的在旁点头,「玛嬷说得对。」 「阿弟长得好!」 「玛嬷说的太对了!」 她应着应着,福宜也跟着附和。 弘昼一脸窘迫,觉得脸上被摸得地方有点痒。他抬手摸了一下,就见乌拉那拉氏对他笑了笑,「弘昼这孩子面皮子薄,行事也低调。母妃再这么说下去,这孩子都受不了了。」 德妃闻言,拉着弘昼的手就开始感嘆,「真真实实的好事情,有什么受不了的?你以后可是那个,」 福雅忙道,「科学家。」 「对对,科学家,那就是为民造福的聪明人。你看今日这开幕仪式就做得很好,没有什么好害羞的。不要像姑娘家,大方一点……」 德妃伸手帮助弘昼挺胸抬头,做一个自信的小可爱。 第250页 福宜见此也忍不住挺直身子,再翘翘小屁股。 被老人家上下其手,弘昼本来无所谓的脸上蓦地红了红。 乌拉那拉氏莞尔,轻轻的唤了一声,「额涅。」 弘昼给人的印象是比较深刻的,德妃本来是疼爱的心情说两句而已,担心小阿哥内向不便日后办差,也不一定真的信他面皮子薄。可她被提醒的低头再看,心中不由信了几分。 再怎么厉害,那也是孩子啊! 孩子内里还是羞涩天真的! 想来这孩子有主意,老四家的也不好真当亲生的样样都念叨,如此德妃更觉得自己有这个义务去说一说了! 德妃十分的善解人意,弘昼不得不当一个假笑男孩,抬头看向揶揄发笑嫡母。 太特么黑了。 渣爹真是找了个好媳妇啊! 弘昼心中暗嘆,但怎么都不能阻止自己被各位男女长辈的拥堵下备受磋磨。德妃硬是拉着他秀了很久之后才放手,福宜趁机抱住他的手臂,就像是无尾熊一样走哪抱哪。 但尽管如此,身为主人公的他还是没有和福宜感受片刻的安静。 一拨走了又一拨。 男的勾肩搭背,垂肩膀就算了。女的叽叽喳喳,有些长辈们不拘小节,抱着就是亲。 福宜见此有样学样,嘴里嘀咕道,「我要最多的亲亲!」 孩子性的争宠,弘昼也是痛并快乐着,直到摆上了宴席时,他这才得了空隙。耿氏也在再许多的福晋侧福晋之间走出来,和他说上一句,「元福真厉害!」 半天的光景,弘昼觉得整张脸都是杀菌口水,肩膀手臂也像是重活之后一样疲累。总而言之,他觉得自己哪里都不干净,还累得慌。 直到此时耿氏的轻轻一语,弘昼鼻子一酸,像是回到了幼儿园拿着小花花回家一样。 弘昼吸了吸鼻子,「额娘。」 「嗯?」 「你怕不怕高?」 「应该不怕吧。」 「那明早上我们一起飞。」 晌午时分,春日暖光缓缓落在身上。为了今日的大日子,耿氏特意换了一身青色的旗装,清雅素净。妆容也是如此,只有头上一朵红色的簪花,迎着勾弧的唇瓣艷丽。 弘昼的身量高了许多,但他至今也不过是过了耿氏的腰间。他抬起头,就看见清秀面容完全的落在明亮处。很自然的,就像是打了一层自然白光,映得她眉眼温柔,瞳孔的颜色像是浅淡的玛瑙。 流转万千,走马灯似的转了一下。 玛瑙颜色更深,嘴角的艷丽更浓,耿氏坦然轻笑,「好。」 「那额娘今夜就住在我的小别墅里。」 耿氏侧头,看着那宽阔的三层木楼小别墅,再次点头,「好,都听元福的。」 只有孩子大了,父母才会真心实意的说这句话。弘昼莫名的从里面听出了一点情绪,但很快就被哈哈笑声打断了念头。 来者是耿家人。 当年在周岁宴上惊鸿一瞥,对耿氏格外体贴疼爱的耿德金忍不住笑,走到弘昼身前就是正正经经的行礼,「奴才见过五爷,五爷金安。」 弘昼没躲开,只能受着再正正经经的送上见长辈礼,「弘昼见过外公外婆,还有」 「诶不可不可。」 弘昼自然的后退,「舅舅,望外公外婆和舅舅安好。」 小时候不知道,后来才明白耿家人虽然是旗人,但是私底下还是习惯汉人的称呼。不仅如此,生活上的习惯也是如此。 耿德金和刘氏受宠若惊,却又欣喜不已,「好孩子!五爷当真是顶好的孩子!」 耿长君也是笑道,「看你们还说我中了进士是烧高香,你看看,这就是咱们家有这种智慧遗传!」 他话音没落,耿德金和刘氏就抬手打他,低声骂道,「怪不得你三年不得回京,话都不会说!」 「不是,怎么不是了?你们看这皇家多少年也没出现这样一个旷世天才?怎么我姐姐就能生出这么一个来?智慧遗传啊!」 耿长君说的都是自己深信不疑的事情,对四人更是挑着眉头很是肯定。弘昼闻言笑了笑,就看着二老开始打人了。 不对,是掐人。 虽然他们站得远远地,但为了外在形象问题,耿德金和刘氏自然的选择掐肉。 耿长君当时脸色一变,分明彰显出二老多年的功力来。 弘昼莫名的轻松下来,忽然有些遗憾。耿德金因为年龄和身体原因,准备就要致仕养老了。要不然,他还能让他在自己的院子里散散步,领个闲差。 额娘肯定高兴。 但即便不说,耿氏已经很高兴了。她觉得今日就像是梦一样,梦见弘昼留下自家人,坐在院子里的彩灯下尝试夜灯院景,欣赏着头上的烟花宴。甚至皇上还点了她的名字,见到她是认可的点了点头。 弘昼对她一笑。 一切美好恰到好处,梦醒时分,耿氏还忍不住狠狠掐自己一把,然后被弘昼拉到了热气球上飞了一段。 等回到王府之后,耿氏蹲在后院里。她摸了摸大花小花,神色还有些涣散。忽然间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捧着小花的脸左看右看,再捧着大花的脸左看右看。 两张相似的黑白脸,呆呆的,木木的。 只有低头吃东西的时候神色虔诚而认真,认真到耿氏又盯了许久,之后嘀咕一声,「白白可以当马,会狩猎,还会抓人,你们两到底会什么?」 第251页 弘昼总不能养两个吃白饭的吧? 耿氏想到大花小花长大之后越来越夸张的胃口,顿时开启了一对二饲养员的专心和认真。 弘昼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他笑得眼泪的都出来了,最后找了一本神话话本。特意将蚩尤篇折了折,期望耿氏可以挖掘大花小花的各种可能。 之后搓搓手,继续自己的事情。 中华科学院的正式开幕,代表宫里那小小的如意馆也随之搬迁过来。不仅如此,还有弘昼认识的法语传教士等,只要他觉得有可取之处的,都能得到一份许可牌子来共同探讨未来。除此之外,还有弘昼当初拉的弘曦等一帮子阿哥。 他们本来就有些兴趣,再看弘昼努力了两年都能飞了,一个个更是摩拳擦掌的想要干一番大事情。 为了能够打出名声来,弘昼先是带人一起做实验,让人在几个省之间都准备圆台一样的降落点。 等到一连成功了五六次,新一期《大国报》模板装在匣子里,然后由最新的几位飞行员各种驾驶热气球低空飞行,以此保证全国各地的消息能够快速传达。 这样有三个好处。 一是稳固《大国报》的地位,就算以后有再多的报纸,也不一定能做到《大国报》的时效性。 二是顺便给中华科学院打gg,告诉有理想抱负的年轻人们,天下不仅仅是科举这一条出路。 三是给整个大清的形象打gg。 当一个国家能遇到与时俱进,愿意做出这些事情的时候,就证明他的强大和进步。 关于科学院广纳贤才的要求,弘昼花费了两天的时候。白天和传教士大臣等聊,晚上抱着被子去找康熙聊。 弘昼很清楚,像他这样偏科的少年少女不再少数。像是科举制这种,往往就会将人才筛选一半下来。一个国家要有文武才能强大,同时这文也是有所区分的。 康熙大约是明白一些,也看到弘昼的苦恼之色,便和如意馆的人一同出了十道题。只是弘昼说这次筛选人才,不需要拘泥男女性别之上,众人都表现出了一致的不认同。 如意馆六楼。 弘昼坐在第二位上道,「为何不能让女子来?人生来就是女人生的,更何况究其根本的最初,那还是母系社会的时候呢!」 「五爷说的极是,可自从转到父系社会至今两千载,又为何没有再变回去了?由此可见,这国家还是要留给男人们做主才可,否则斤斤计较于小事,如何能成大统?」 「这科学院乃是大事,可以影响未来大清在世界的地位。这都是五爷您说的,如何能将此来冒险呢?」 「是啊……」 沙俄传教士开口,众人附和相言。弘昼不好硬说,他皱着眉头,手指在桌上敲了敲,「爷话还没说。」 康熙没有言语,只是点了点头。 众人闭嘴,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丝毫没有搭理桌的另一面还有两位沙俄公主。 他们恍若不见,后两人既愤怒又无奈。 弘昼抬眼,目光在众人身上游走一遍。在他有生以来,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是顺遂完成的。虽然有些磕碰,但都算不上什么。唯独这一件,两千年的男女观念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言说。 他认真的想了想,挺拔的身姿忽然没有形状的歪靠座椅,语气轻松道,「你们说的也没错,」 「我就在这里搬弄是非说两句,如果说的不对,还请沙俄的传教士不要介意。」 被点名的人摇头,「五爷请说。」 「之前听闻你们的彼得沙皇的故事,觉得他真是英明神武,乃是一世明君。可惜家门不幸,命里的子女缘太短了。至今为止唯一的儿子奔走他国不归,膝下只有两个女儿也在咱们大清,可惜了。」 沙俄传教士脸上面色不好,想了想道,「多谢五爷关心,正好得到消息说王后有孕了。」 「恭喜恭喜!」弘昼敷衍的拱了拱手,「不过听闻你们王后前前后后也生了七个孩子,彼得沙皇年纪也不轻,看来也是盼子辛苦啊!可在此之前呢?」 弘昼眼眸直直的看着安娜和伊莉莎白,「之前听闻两位公主的兄弟姐妹都早夭,就算这一个是弟弟,是健康长大的弟弟,那需要多久?」 「而在这段时间里,彼得沙皇年迈,两位公主却聪慧机智的坐在这里,和我一起共创《世界报》。请问,她们差在哪里?」 「两位公主金枝玉叶,乃是形势所需,这又如何是普通百姓可比的?」 有人嘆了一声,弘昼扭头看着他,指了指笑道,「你这句话就很有意思了,为何金枝玉叶的公主可以做到这些,而普通女子不能?」 「她们没学过?」 一道清凌凌的声音传出,说话的是伊莉莎白。她显得有些紧张,咬了咬唇瓣道。 弘昼惊喜的点头,「伊莉莎白公主请说。」 有些话其实不用说,但是身为公主都有一个想法。虽然她们和大清的公主不同,然而所有人的第一继承人都不会是公主。而这个念头,从方才她们被众人忽略的言语中越发清晰。 那就像是一把刀子,清晰的戳中了她的胸口,并告知这个事情。 伊莉莎白并没有想要弘昼说的皇位,可是两者之间长久的差别就像鱼刺卡在喉咙里。原来是无关紧要的,却也如弘昼所言,彼得沙皇的后嗣太少,很有可能被人趁虚而入。 第252页 等到那个时候,她们何去何从? 明明不考虑她们继位的可能性,可一旦失败之后,她们反而要承担这里面的风险。 凭什么? 又为什么? 弘昼对她微微点头,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伊莉莎白胸口有骨气存着,她侧头看了看安娜,那双深蓝色的眼眸写满了忧色,又有隐隐的惊喜。伊莉莎白无端的被鼓舞,「因为她们没有人教导过,不认识字,不知道国家大事,一辈子的世界就只有很小很小的房间。」 此外,都是别人的。 弘昼还算满意,「是啊,我听闻前几年有一位状元,据说出自书香门第,除他之外几代中竟然还有两位状元四位进士?朝中大臣还为此称赞,玛法更是提笔贊她家中父母言传身教?」 莫名其妙被拉下水骂了一句,康熙不由摸鼻子,「却有此事。」 只因那家中男女都是书香门第,几代夫人都是有学识之人,故而几人几次被叫到御前的时候,他们都会自己的母亲格外仰慕和夸赞。这一家子的品德高尚,又颇有才情,在康熙这里也是挂了名头的。 说不准场上的人出去半天,对方就知道自己被弘昼举列子来骂人了。 「所以啊,既然把女子束缚为半字不识之人,又怎么能嫌弃人家斤斤计较呢?」弘昼呵笑一声,看着方才出口的人道,「我还没嫌弃你有脚臭呢!」 那人连忙缩了脚丫子,不敢吭声。 看有人动容,有人皱眉,弘昼破罐子破摔,半真半假的笑了一句,「再说了,人家女子好歹能分清是不是亲生的,这点可比咱们强多了!」 「弘昼!」 「五爷!」 这话过于荒诞,康熙闻听都是侧目叫了他一生,弘昼耸了耸肩,「本来就是,儿子女儿都是自己的血脉,为何要分这么清楚?」 「五爷此言差矣!女子总是要出嫁的!」 「你们是担心这个?」弘昼闻言哈哈大笑,「那还不容易!让你女儿招赘不就行了!」 「五爷此话慎言!」 有思想较为传统的忍不住站了起来,气呼呼的想要走,又迫于规矩低头坐着。但也仅仅是两人,能在如意馆里带着被招进来开会的,都是相对思维灵活着,某些事情本就有点离经叛道的意思。 故而弘昼从浅入深的言语,并没有得到众人的否认。 弘昼见此,对着惴惴不安的安娜和伊莉莎白眨了眨眼。 他说的话不假,女生的素质高,心理承受高。除了大部分的体力和思维方面之外,其实很多时候都比男生强。就看那些穿越剧来说,那些从头绿到脚的皇帝真的让人不忍直视。 可要是女皇武则天那种,自己肚子里面出来的还能有假?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的问题,弘昼主攻康熙,在他老人家点头的瞬间就把事情定了下来。 消息传出之后,每个地方的父母官都要帮忙收集第一拨的韭菜,然后将答卷都送到京城来,由弘昼等人批卷。 地方父母官不懂这些,但这是康熙命下,自然是办的紧紧有条的。甚至撇下了部分的差事,率先的将热腾腾的捲纸送到桌案前。 弘昼看重的是理性思维,所以这十道题的他不一定要标准答案,更重要的是看他们如何答题。虽然他之前特意言说,这次的人才筛选不拘于年龄性别,但到手上的字体看来,女子确实没有两个。 可能是家中不允许,也可能是她们本身的文化水平不足。 这些都是时代的问题,弘昼就算要人去拔苗助长,那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好的。但是事情贯彻妥当,过个几年就能有不一样的面貌了。 弘昼带着这股热情,在《大国报》和《世界报》上面都刊登了招才欣喜,一面改卷一面继续折腾自己的实验。 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忙的那是脚不离地。等到石中和他说话时,还有些恍惚。 「玛法要去雍亲王府?」 「是啊!王爷说王府里设家宴,皇上也要去,到时候五爷记得回去一趟。」 「现在几月?」 「五月。」 怪不得有点闷闷的,夏天也快到了。 弘昼恍然,不过这个时间点请家宴? 记得之前两次,渣爹都是和三伯在年后一起,互相争抢开办来着。前段时间没有风声,弘昼都将此忘了。 家宴么? 弘昼让石中给他记住日子,等到那日的时候坐着大黄蜂出去回府。 自从科学院开办以来,弘昼几乎就住在了那里,当然那本来就是他的府院。康熙只是明面上的院长,从某方面而言应该叫代言人。每次出门时分,弘昼都只是为了进宫读书而已,却很少回雍亲王府。 隔了段日子,弘昼却觉得这里没什么变化。 门前的奴才脸都没变,远远看见就跑出来迎接,「五爷吉祥。」 弘昼施施然的下车,「你这么高兴做什么?」 「五爷难得回来,王爷和福晋,还有庶福晋定然高兴!」 「那是。」 弘昼微微抿唇,不出意外的被渣爹抓住去了书房。两人隔了些日子不见了,猛地一下还有点陌生。 因为渣爹瘦了,黑了,还留了小鬍鬚。 弘昼忍了忍,深吸口气最后忍不了了,「阿玛,你这鬍子真丑。」 第253页 胤禛瞪了他一眼,「你近些日子没有去演武场?」 「去了呀!」 「看着像是只白斩鸡。」 白斩鸡,又白又柴。 弘昼摸了摸腰,走近过去,「阿玛你摸,我都有四块腹肌了!」 年轻孩子本来就容易瘦,数年如一日的经常运动,弘昼敞开肚子吃出些许肉来,然后成功的练成了漂亮腹肌。这可是他的宝藏,继续存着给未来的老婆看得!现在提前给渣爹看,弘昼露出你赚到饱的表情,还将肚子挺了挺。 胤禛不知为何,竟然真的伸手摸了摸。他态度很认真,手指掐了掐弘昼的小腰比,然后再肚子上紧实的肌肉上描出形状,最后挑眉蔑视一笑,「白斩鸡。」 弘昼愤怒了,送上死亡凝视的探手来过招。 胤禛连忙抓住他的手,「不服气?」 「对!」 「那来比比?」 弘昼狐疑的打量胤禛,「阿玛,你怎么了?」 「来不来?」 「来!」 虽然看着奇奇怪怪的,但是自己的面子不能这么没了!弘昼爽快的扯开腰带,直接把外面的长袍脱下,两父子就这么露出精瘦的上半身走到院子里。 躬身,张腿,准备动作。 奴才们见此自然的站在旁边的廊上,眼看着弘昼呀的一声大叫,然后直接抓着胤禛的裤腰带上蹿下跳。石中觉得不忍直视,正要低下头来,耳边却听一声笑声,「你瞧谁赢?」 石中侧目,说话的是苏培盛。 两人都是主子身边的大太监,可惜后者白白胖胖眉眼带笑的颇有手段。再加上背后的主子是抄家冷面王爷,地位也是相差许多。 石中很清楚,主子其实不差的,反而是他自己及不上苏总管三分厉害。他有些吃不准其中意思,想想道,「应是王爷赢。」 苏培盛笑得更深,远远看着,白面无须像是一尊弥勒佛,「为何不是五爷?」 「五爷年幼,又如何能比?」 石中诚实言语,而后他看见了弥勒佛的两面性。对方像是应了一声,又像是笑了笑,连半点目光都没有挪过来,张嘴时更是无声安静,「你是五爷的奴才。」 「……」 石中无言,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而苏培盛这一句话之后再没有言语。 两人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般,共同站着一旁看着两父子哼哧哼哧的玩耍布库。弘昼确实年幼,但是他真的有天赋,有一种打架的本能在。再加上他身形灵便,遇到不擅长的布库的胤禛,其实没有外人看来的弱势。 弘昼几次动作迅速的将胤禛按在地上,当然下一瞬又被对方反按下去。 按着按着,他们的布库一点规矩都没有了。随心所欲,打的痛快。 弘昼抬手擦了满头大汗,回首就看着胤禛躺在地上,神色露出几分愉悦来。 其实在某次意外中发现,胤禛是很喜欢玩布库和跳舞的人。不过喜欢不代表天赋,他摸爬滚打十几年,论招术反应和天赋,还比不上刚上课的胤禵。同为亲兄弟,竟然都有这么大的差距,胤禛的毫无天赋也就这么出了名。 有些喜爱就这么掩藏下来。 所以说,渣爹今天很高兴? 是真的很高兴很高兴那种。 弘昼有些好奇,但更多的是高兴,「再来?」 「来!」 胤禛爽快应答,丝毫不觉得和小几十岁的儿子玩耍丢人,又或者说是沉醉其中。弘昼也觉得很有意思,搓了搓手继续来。 等到前院备好了膳食,康熙就要过来的时候,两人匆匆的洗漱更衣出现。 害怕头发不能快速的干,弘昼只是用水润了润头发,而后再在心里的本本写上吹风机三个字。虽然说有人帮他擦头按摩是很享受的事情,但是常常忙碌起来,根本没有这么多空余时间的。 康熙见此不由多望一眼,「你两个下湖抓鱼去了?」 「没有,就是玩了一下布库。」 「嗯,锻鍊不可荒废。」 康熙认可点头,「坐下吧。」 家宴便是一家子都来吃饭,耿氏等人全都在。因为之前在科学院见过,耿氏的位置也自然的安排在了庶福晋中第一位。 弘昼坐下来后,莫名其妙的看了弘历几眼,但是一整个席面上对方都是中规中矩的。康熙关心他们三个阿哥的时候,弘历这才站起来。他本来就有一些天赋,闻言还抿了抿唇,然后在弘昼的目光下又如常摇头晃脑作了一首诗。 又一段日子过去,弘昼对诗词的研究也有了一丢丢的进步。可能是紧张,弘历的诗也是中规中矩,但他的才情姿态却是大出风头。 至少按着弘昼对康熙的了解,他觉得这位老人家似乎才第一次认真的看了弘历一眼。 然后,没了。 没了? 所以说弘历未来的皇位,其实和康熙一点关系都没有,那为何渣爹会选中弘历? 不还有弘时吗? 正值这个紧要当头,弘昼莫名的就想起了这件大事。虽然他不关心这些事情,但他好歹也是多年的御前红人,有些消息自然就会钻进耳朵里。 弘昼将目光挪了挪。 钮钴禄氏是第二次见天颜,之前选秀的时候都是低着头,又进王府这些年,终于能够在小桌那里偷偷的瞄。她瞄着瞄着,就发现正主旁边的弘昼看着自己笑。 第254页 不知为何,钮钴禄氏连忙低头吃菜。 她吃了两口,竟然味同嚼蜡很不是滋味。钮钴禄氏觉得莫名其妙,明明在几年之前,她站在浮翠阁前等着弘历下学回来。当时偶尔会看见弘昼先回去,然后她淡定自然的招招手,再摸摸他的头。 就像是普通的小孩子一样。 现在呢? 也是小孩子。 钮钴禄氏想着抬头,开始转移目标瞄耿氏。发现耿氏和平常一样,端坐在自己的前面,姿态轻缓自然,像是看惯了这样的场景。 虽然比不上嫡福晋,可多年的姐妹和邻居,钮钴禄氏很分明的看到了不同。 更从容了。 钮钴禄氏沮丧低头,当年阿玛额涅叫她,争宠只在于当家男人如何看。所以她鼓足了劲儿的对王爷好,还投其所好的用女红手工来争宠。 最后辛苦许久,还宠不过年侧福晋一根手指头。 啊,好羡慕啊! 钮钴禄氏感嘆,抬头看着笑着坐下的弘历,既欣慰又心酸。 她这平庸的孩子哦…… 钮钴禄氏的表情丰富好看,弘昼隐晦的瞥了几眼,发现康熙确实对他们都不在意,自己也不那么上心了。 饭后,胤禛带着康熙一起去后面熘达,看他的农田收穫。 胤禛当初硬着头皮,想要试试在北方也能为农业做出贡献。只可惜地区的气候环境差异,并非是他日日夜夜守着就能扭转的。相反是弘昼当初吃的狼桃,因为味道独特,再经过帆船大量的带回一些,竟然成了胤禛收穫最大的农物。 可惜天气太早,弘昼只能看着又小又青的狼桃流口水。 胤禛吸取了教训,只捣鼓了土豆等,期许能够将他们的收量种的更大。 两人说的都是种田的事情,弘昼只是跟着在后面散步,还有嫡母一同。福宜更加听不懂了,只是本能的走过来牵住弘昼的手,轻轻的在耳边问,「阿哥,你最近都不飞了吗?」 「飞了。」 「可是我抬头看,都没看你。」 弘昼失笑,「最近风向不同啊!傻姑娘。」 「我才不傻!」 福宜皱了皱鼻子,「那为何送报纸的人可以随便飞?」 弘昼不得不和他说基础款和交通款的区别了,这可是他呕心沥血好些日子实验得来的进步,从某方面而言现在的交通款已经和未来的热气球有截然不同的差别了。 按照这个速度进步下去,弘昼觉得自己结婚的时候,估计能开飞机去接新娘了。 脑海里放肆翻滚了念头,弘昼被这个梦想甜到了心尖上便低头认真的解释。他说着说,弘时和弘历也站在一旁听。 他们去过如意馆,理解的程度自然不是福宜能达到的。 弘时闻言更认真了,「若真的是这样,咱们岂不是可以飞着去狩猎南巡?」 「应是不能,这个能载多少东西?」 「是啊!要是载的住,那多少事情不能做?」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弘昼很欢迎这样的言语探讨会,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两位正主正在稻田旁边,还有嫡母也在。 只不过饭前很高兴的渣爹形象有点糟糕,站在康熙的面前头微微低,在认真的听训。 弘历见此低声道,「玛法的脸好吓人。」 弘昼看了眼,「还好吧。」 就是脸板了点,脸生气都算不上。 即便如此,弘时也讷讷点头附和,「也不知晓说了什么。」 「过去听?」 弘昼建议道,结果两人直摇头表示拒绝。福宜歪头看了看,「阿玛是不是被玛法骂了?」 「是吧?」 弘昼莞尔,「肯定是。」 「为何?」 弘昼对两个哥哥翻白眼,「你们去畅春园的时候都不去后面看的吗?」 弘时觉得莫名其妙,「我就去节宴上去了几次,来去匆匆的,怎么去后面熘达?」 弘历点头。 「……」 诶,有件事情不对啊! 弘昼的脑子里忽地走过一个念头,但他想要细思时,却发现竟然想不起来,怎么回事? 「阿哥?」福宜揪着他袖子扯了扯。 弘昼回过神来,轻咳一声道,「你们就算是没去过,那每日进宫的时候也该听闻了,玛法在中南海和畅春园都有大片的田地种稻。比着一般的水稻收成,去年的时候竟然翻了三番多!」 「哇!」 三人面色相同的惊嘆,福宜被气氛传染,声音放的很低,两手比划了一下,「那是不是说玛法有很多吃的?」 弘昼笑了笑,抓着她的手划了一个很大很大的圈,「很多很多,你站在这里几乎看不尽边。」 「哇!」 又是惊嘆,之后两个哥哥反应过来唏嘘感嘆,「阿玛真是勇士。」 几年没什么成果的人,竟然请一位成就颇丰的阿玛来察看,这不是找骂吗? 明明外面还传,说玛法是属意阿玛来着。难道阿玛就是这么与众不同吸引了玛法?又或者是兵行奇招的探视? 不管怎么说,真是勇士也。 胤禛不知道自家孩子这么腹诽看待自己,他也确实是有许多的不足。面对康熙的经验之谈,他都是欣然接受,甚至期望在其中听到更多。 康熙确实配合,不过他说了一些之后,就背着手要了一把锄头。 第255页 王府众人一惊,就看着这对父子撸起袖子,扛起锄头嘿咻嘿咻的干活。 弘昼眼皮一跳,转身想要跑,不成想胤禛反应迅速的唤了他一声,还有身旁的人。曾经种田记就是他的噩梦,怎么都没想到几年之后竟然还有回温噩梦。 被钮钴禄氏骗过去做过两天,最后疼得哭回去的弘历脸色也不好,他有自我的认知,也确实对这些不感兴趣。 可是能怎么办呢? 干啊! 还能拒绝不成? 福宜以为是玩耍,兴沖沖跟着换下衣服。不过她是小姑娘,胤禛给他安排的活儿就是端茶送水。 活儿眼睁睁的被抢,弘昼只能送上一丝假笑,戴上帽子跟着干农活。 康熙和胤禛一边挖,一边说话。弘昼就在另一边给他们把土敲碎,耳朵里自然过滤一些自己能理解的,不能的则归档在案以后在回忆。 大概是心态上平稳,弘昼也不觉得有多难了。不过不影响他在心底里暗戳戳的骂,吃完饭顶着太阳出来干活,这是什么精神所在? 弘昼将帽子提了提,还好这会儿的天还是春意有风的,倒不像当初那样大热的天。他如此干了一会儿,直到边上又看见了熟悉的画师再忙碌作话,弘昼瞥着两人像是研究国家大事一眼的种田老爷爷和老伯伯,转身去旁边支起来的藤蔓里摘了几根黄瓜。 黄瓜放在倒出的茶水里洗了洗,一手掰开两半。整根的给提水壶的乌拉那拉氏,半根的给福宜,自己则啃着半根来,捧着黄瓜一人散一个。 土里新鲜摘来的水果多新鲜,一口咬下去又脆又水,别提多美。 康熙和胤禛都没有拒绝,甚至很尽职尽责的原地站立,一边聊一边吃。 「脆。」 「嗯。」 弘昼听见这么两句,无语的转身给弘时弘历也吃,而后回到福宜的旁边坐下。咬了一口,美得他直抖腿, 福宜见此忍不住抖了两下,然后敏锐的察觉不对。合併双腿淑女状,只是脚尖跟着点了点的样子,再掩饰的抬头一笑。 乌拉那拉氏莞尔,女孩子不能太乖巧,这样也好。 黄瓜啃完,又忙了一会儿,直到那边的画师点头了,康熙和胤禛都默契的收了工具换下衣裳。 临走的时候,弘昼跟着去欢送。康熙上车时还叫了弘昼,等他上去时,他笑了笑问,「你说的蒸汽车要多久可以有?」 弘昼想了想科学院后面新种的橡胶树,「这个时日要多一些。」 「好,那就都缓一缓。」 「都?」 「嗯,你那些玻璃一时不可都换,都留着后来再弄吧。」 都?后来? 等等,您是定了主意了? 就是种了个假土,照了个两张中式风格的小全家福,就定了? 这皇位传的也太随便了吧!历史上不是说六十一年吗!大哥还说孙子干隆六十年的时候就退位致意他老人家啊! 难道他想太多了? 弘昼觉得肯定是这样,他点点头,「那好吧。」 「放心,很快的。」康熙笑盈盈的道,脸上满是惬意和欢喜。 弘昼勉强安慰自己的念头又被打碎,他呵呵笑了一声,「那玛法快回去好好歇息,有时间来科学院。」 「放心,以后常去。」 常去啊…… 弘昼终于骗不过自己,讷讷点头走了。等下了马车之后幡然想起,他是不是抢了弘历的剧本? 小妹明明说渣爹是因为弘历才父凭子贵登上皇位,当然这一点被大哥狠狠骂过脑残。弘昼也觉得不会这么儿戏,除非是弘历做出了什么特别的事情。可是从小到大,弘历就像是普通的小阿哥一样,有点聪明但在数百阿哥之中只是芸芸众生。 说到这个,还有点不好意思呢。 弘昼笑了笑,又敛回神色。 难道说渣爹父凭子贵是真的? 弘昼因为提前被得知了大结局,忍不住的就要猜测后面的彩蛋是什么。回去之后,他就忍不住的给自己的日历上做记号。 这是家宴之后的第三天。 第十天。 第三十天。 第二个月。 渣爹被康熙明里暗地的各种安排,忙得晕头转向的跑。刚刚回来两天,就被指令去清查京、通两仓。 弘昼在旁看着,看见了不少讯息。 胤禛在此之前就多次随从巡幸、外出代办政务,足迹几乎遍布大清的主要地区。又从前年开始参加贡士会试试卷复查事务,去年冬至时遵命代康熙帝南郊祭天。他的工作经验足够丰富,甚至已经了解各地经济物产、山川水利、民间风俗、宗教信仰和历史问题等,掌握着民事百姓的第一手资料。对于政事方面,胤禛更是用心的在康熙旁观察,如何考察地方行政和吏治,提高处理政事的能力,又获得不同的经验。 所以他这个准确提前得知,也不过是这么两个月而已。在那些伯伯叔叔的消息圈子里,这大概是许多人有所察觉的。 待到渣爹借着热气球送信,言明自己要回来的第一天,静悄悄的京城终于有了动静。 最开始是宫里,康熙某日忽然感慨良多,再次在后宫打转之后提笔为嫔妃的位份又动了动。 蒙古佳丽代表的某位庶妃,一跃晋升封为一宫之主宣妃。其次是最晚入宫却又颇得恩宠,弘昼还无意遇见过两次的和嫔晋为和妃。紧跟其后则是两位老人,淳郡王生母庶妃戴佳氏晋封为成妃,十二贝子生母庶妃万琉哈氏晋封为定嫔。 第256页 之前风光无限的王贵人封为密嫔,十七阿哥生母陈庶妃封为勤嫔。 这一动作引得众人侧目,康熙多年来的都有一个习惯。和世祖爷相比,他可谓是一碗水端平的标准皇帝,雨露均沾做的炉火纯青。相应的,除了几次的宠爱之外后宫都喜欢一批一批的册封。而往往如此,每逢大封都代表了他的意义。 想比以前而言,这一回更像是对几位老人以及新宠的进封,也更吝啬。 可好端端的,为何要册封? 宫里顿时热闹了起来,弘昼则蹲在自己的小别墅里又落下一笔。 之后就是大惊喜了。 两封圣旨竟然送到了中华科学院! 一封为称赞科学院的精神价值所在,另外送上一份牌匾和褒奖,为它的名字再镶上一层金光。 一封是给弘昼的。 『朕获承天序,钦若前训,用建藩辅,以明亲贤,斯古先哲王之令也。咨尔弘昼,乃雍亲王之第五子,朕之宝孙。醇谨夙称,恪勤益懋,孝行成于天性,子道无亏;清操矢于生平,躬行不怠;念枢机之缜密,睹仪度之从容。今封为多罗和贝勒,宜令有司择日,备礼册命,主者施行。钦哉。』 「弘昼谢恩。」 「奴才给和贝勒请安,和贝勒吉祥如意!」 众人没想到弘昼越过了一些叔叔们,竟然小小年纪就创了大清乃至各朝的册封记录。他本人也有些意外,还是众人齐声喊吉祥,他才感觉魂魄跟着牵了回来。脸上的笑意止不住,他小手一挥,「今日大喜!统统有赏!」 「谢谢贝勒爷!」 弘昼诶了一声,常通等人机灵的又喊了几声贝勒爷。 这称呼……贼好听。 弘昼笑眯眯的应下,而后结果康熙给他的赏赐和爵位应有的福利。 然后他的脑袋晕乎乎的不知所以了。 大清的爵位中,贝勒属于第三位,其岁俸银有两千五百两,禄米两千五百斛。更重要的是,石中常通和陈嬷嬷听音底下养的奴才们,就能名正言顺的送王府各处提出来,戳上自己的名字了! 虽然养起来是一大笔钱,但那都是自己的了! 更要紧的是,来传旨意的李进朝笑道,「皇上说贝勒爷是个有主意的,当初这院子做了科学院便是贝勒爷吃了亏。如今贝勒爷可以开府而居,便道这科学院左右两边的院子也一併赏给贝勒爷。」 「送,送我了?」 「是啊!皇上金口不作假,奴才听得真真的!只要这两边把墙头一推,随便贝勒爷处置。」 三个小院子加起来,不比雍亲王府小了! 这种超规格的事情,真刺激! 弘昼整个人处于兴奋状态,兴高采烈的拉着拆家小团队将院子的墙推了! 都推了! 就在墙头摇摇欲坠的那天,弘昼第一次听令进宫上朝。他扯了扯自己崭新的贝勒服,对着坐硬椅子的康熙一笑。 康熙也不多犹豫,干脆的将最后一封圣旨在朝堂上语音发出。 朕要退位!由雍亲王四子即位! 眼看着盖棺定论的局面,众人或真或假的演戏表态,朝上热议沸鼎之后齐齐跪下道贺。 头上听着康熙宣布正式交接日子,弘昼掰了掰手指露出笑容。 密旨是几年前写的,他的册封圣旨才是康熙宣布退位前的最后一份! 价值连城啊! 第84章 第一贝勒爷 今日上朝不理政事,康熙为的就是广而告之自己要退位的消息。 弘昼就在旁边站着, 与有同焉的得到了长辈们和大臣的恭贺。回去之后, 特意将人生中的第一份圣旨供上去。他想以后不管发展成什么社会,未来的子孙争不争气, 这都是一笔无形的巨富。 末了他坐在木楼的门前梯子, 看着已经推了一般的墙头废墟, 眨了眨眼。 渣爹真的当皇帝了。 意料之中的事情, 又有点不实在。 「爷可要回王府?」石中才去又给底下的奴才们赏银, 回身来问道。 没有完全肯定的结果下来,谁都不敢像之前对待胤礽一样对胤禛道喜。府里的人相对消息闭塞,基本上就靠乌拉那拉氏来掌管安慰。这对她来说是轻车熟路的,但身为其中一份子,弘昼于情于理都应该回去。 估计额娘今晚要兴奋的喝两壶酒了。 弘昼点头, 「行。」 「爷可要带点什么?」 石中问的认真, 弘昼明显感觉到他职业水准的提高, 闻言看他,「你这是没睡好还是被人打了?」 「奴才看着很是难看?」 「还好, 就跟大花一样熊猫眼, 不知道还以为爷打你了!」 「爷说笑了。」 「今儿早点歇息去吧。」 「谢谢爷照顾。」 「把大黄蜂牵出来!」 弘昼微微点头, 爽快吩咐。石中的紧张他能懂, 事实上这些他早有了安排。 虽然被封为贝勒爷, 但实际上没什么区别。依旧是身边使唤的几个人, 不过就是原来的一些奴才们, 可以正大光明的抬上来挂在自己名下。但他早就习惯了, 嘴里喊得都是老人们。 事实上在几天前康熙就曾说过,弘昼身边的人都嫩了点,自身的能力仅仅是普通阿哥的水平。偏偏弘昼住在科学院里,里里外外的事情打点都不是随便能做的。因而问可要他帮忙挑两个,或者让李进朝几个熟悉的给送过去。 第257页 弘昼当时就点头答应了。 康熙退位之后,自然就会放开许多的事情。不论真假,他老人家身边的人都用不上这么多了。李进朝身为他的副总管,如今正值壮年,继续跟着不是不好。可等到康熙百年之后,他后半生只能寻一处院子就这么过了。 与其荒废了本事,还不如再找个好的去处。 这件事情是康熙周全考虑,再加上弘昼确实和他亲近,不存在很大的问题。尤其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康熙和胤禛有明显的性格上的差异。胤禛能容得下这个人,但是多了一个,他手边真正可用的人就少一个。 这对于当了皇帝,头上还有个太上皇压着的人来说,可不是好事情。 所以弘昼觉得,他答应下来是成全了所有人。与其让他慢慢栽培石中等人,还不如就让他在自己身边使唤,各司其职发挥所长。 大黄蜂来得快,弘昼坐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雍亲王府那是络绎不绝,随着圣旨一出,京城中都贺喜送礼而来。弘昼扫看了两眼,这是天大的喜事,嫡母自然是顺应的接下,一样一样的往里面送。 乌拉那拉氏看见他的时候眼前一亮,「宫里传了消息来,王爷至今还在皇宫里未回。这外院来人,还有一些杂事还要让你走一走。」 「我走?」 「自然是你。」 弘昼点头,「那行吧。」 就这么的连座椅都没有碰到,额娘也没见着,弘昼就这么领着差事晕晕乎乎的去前院了。 前院里来人许多,全都是京城清贵和重臣们。其中佟佳氏、乌雅氏、乌拉那拉氏、年氏等几家人,弘昼是最熟悉的。面对他出门迎接,几人都是笑脸相迎,各种风格的彩虹屁张口就来。 既夸胤禛,又夸弘昼。 夸着夸着,弘昼都觉得自己飘飘欲仙十全十美了。 可世界上怎么会有毫无缺点的人呢? 待到夜幕降临胤禛回来,弘昼这才松了口气离开。等到万康阁时,耿氏张罗着小几上的饭菜,兀自喝了半壶酒。 弘昼连忙把酒壶拎开,神色严肃,「额娘,这富贵就在眼前,你可不能胡乱伤身。」 耿氏闻言一笑,「什么富贵不富贵的,我从不曾想过。」 弘昼垂眉,发现她的手竟然自然的颤抖,伸手接过酒杯放下,「没事,可以母凭子贵嘛。」 耿氏的笑意更深了,「是啊,咱们元福都是贝勒爷了。」 「贝勒爷的额娘,感觉怎么样?」 「高兴。」耿氏施施然的将酒杯推了推,「给额娘倒上。」 弘昼听话的倒上大半杯,眼看着耿氏将其喝了下去道,「贝勒爷倒的酒就是甜。」 「那是!」 弘昼蹬了靴子就爬上炕,和耿氏面对面的说话聊天。 耿氏说从未想过是真心话,弘昼作为她的儿子,看着她这些年的行为打算就可以看出来。也许是环境的局限性,又听见前朝风云的危险,她心底里对渣爹没有任何的看低,却也全盘接受外人言语的评价。 这并不怪她,实在是那两年,渣爹做事过于的低调。 直到太子退下来后,局面才慢慢地明朗。但这份明朗前朝人都不敢说,耿氏自然是不敢想。每日都在万康阁里安静的过日子,时常惦记着在外面的儿子。 耿氏给人的感觉就是安分守己,模样不算出挑,性情也略显寡淡。在后院里,不被偏宠是理所当然的。 就除了他能跑能跳,天天在渣爹面前蹦跶之后,她也随之转变了态度。没有那么的随遇而安,对于渣爹也更热情了。 只可惜当初耿氏对自己的认知太过彻底,早就将长处发挥得淋漓尽致。想要另闢蹊径,反而数次折戟沙场,最后还是当一个母凭子贵的庶福晋。 而这位庶福晋,不日后就要一跃而上了。 耿氏没有问太多,她就像是平时一样,问了弘昼的事情。 两母子聊着聊着,就正好聊到了上回坐热气球的经历。弘昼见她很感兴趣,便道他对其进行了又一改良,准备过几天带她再飞一回。 耿氏无有不应,脸上的带着欣然的笑意,她不去想这些事情。 但时间总是再往前走。 弘昼这段时间也跟着忙碌起来,偶尔的时候会被点名站出来。每每这个时候,那些人的目光闪着精光,就像是路边的乞丐看见了狗不理肉包子一样。 恨不得人人都扑上来咬一口。 弘昼几乎是盛情难却,偏偏他就是弘字辈的代表,还怎么都不能不推。几度深夜疲倦的时候,看着安然下学回来的弘历都格外复杂。 在这里土生土长这些年,可谓是混得风生水起万事如意。弘昼觉得以后都这样挺好的,搞搞发明,赚点小钱。就和上辈子一样,自己开开心心。等到以后长大了,就可以拖家带口出去旅游。尤其是康熙透露选定胤禛的时候,他心里还嘀咕,先准备和老人家一起公费周游世界。 美得他已经写了两页的计划书,翻了好几本的国外游记。 他的计划堪称完美,却也错漏百出。 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他如果只是普通王爷偏疼的阿哥,那未来就是席了爵位,京城再多一个没事压马路的王爷而已。 可他得到的宠爱比常人多,最亲的渣爹还成了皇帝。 第258页 之前还有谣言说渣爹父凭子贵了,那他这位功臣是不是也该…… 而这一切,都在康麻子的计划之中! 弘昼不是怀疑康熙对自己的疼爱,但他毕竟是皇帝,自己跟在身边这么多年。许多事情耳濡目染,在忙得晕头转向的某刻间,弘昼忽然品到了其中道理和妙处。 世人不会拒绝送上门的荣耀,更何况是自己辛苦得来的。弘昼坦然接受康熙的封赏,他便会死心塌地的为科学院继续付出,自然也能为新帝胤禛稳固地位。方便胤禛举起大刀来砍康熙晚年拉不动的旧臣,为朝廷涌进新的血脉。 于情于理,弘昼都不可能撂挑子不干。 同理,康熙将许多的成就都顺其自然的留给胤禛去实行。这是对自己亲自择选继承人的照顾,也能彰显自己的大方体贴。从此之后不管他哪一天离世,渣爹绝对不敢自辱名声骂他一句话,以至于后世人对康熙的形容和感官也绝对是正面的。 但是仔细看发现,这么多好的发明和推出政策,都是挂在科学院和弘昼的名头下。而最终的决策权,都是他这位院长实施者。 也就是说,所有的事情追溯根源都是康熙的功劳。 偏偏胤禛父子就被他轻轻松松掐在一个念头之间,欢欣鼓舞的为此奔波。他们的成功越大,康熙晚年短处就越能遮掩过去。 毕竟瑕不掩瑜,有始有终足以圆说保证他的贤名。 真特么精打细算! 这些精明,弘昼都不知道康熙是生来就有七窍,还是多年的经验之谈。但他很清楚,这种念头对于康熙而言,真的是一瞬间就能决定下来的。 皇帝这个位置好啊! 可不是一般人能当的。 弘时已经从尚书房毕业出来的,府上就只有弘历一人每天雷打不动的上下学。因为宫中在忙碌禅位和登基大事,身为胤禛之子的弘历兴匆匆跑到他面前,一脸傻白甜又苦恼的道,「阿弟你不在,弘曦他们这几天都拉着我问。」 「……」 弘历傻白甜吗? 当然不。 只不过前面有弘时弘昼顶着,所以他可以选择天真烂漫的成长。 所以说,历史可能真的改变了? 弘昼敷衍的应了几声,看着他开开心心离开的背影,他心中那根深蒂固的干隆皇帝形象散的一干二净。 他是历史盲,但败众多电视剧的查毒,弘历算是他了解比较多的一位皇帝。 喜爱南巡被恋人拒绝的《戏说干隆》、和臣子相杀相爱的《铁齿铜牙纪晓岚》、真爱小蝌蚪找爸爸的《还珠格格》、同苦不能同甘的《如懿传》、再到发妻帮忙找真爱游戏的《延禧攻略》。 干隆的人生实在是丰富到无以言说,从早年意气风发专心政事,潇洒人间,到后面的花式恋爱。 站在世界高峰,他拥有的是让人羡慕的人生! 弘昼不清楚历史上真正的干隆是什么样子,但他知道弘历是个读书还算刻苦,本性有着小孩子的玩耍心态,有些许的爱美臭屁,还总爱摇头晃脑吟诗作赋,然后看他一眼等到夸奖。 他以前是真心的夸奖,哪怕发现弘历所谓的当场作诗都是之前就准备好写在小本本上的。 可那也是自己原创不是? 弘历有他的聪明,但从他出生之后就不是历史书上的故事了。 不论未来如何,现在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是爱新觉罗弘昼! 弘昼窝在自己的床边,仰头一口闷了被小酒。酒水从喉咙穿过肠胃,火辣辣的让他神色一清,「不好喝。」 「爷说笑了,这酒怎么能是好喝的?」听音手里拿着酒壶,看他脸上皱成一团,自然的笑了。 可有些人就是爱喝。 弘昼心想,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再来一杯。」 听音又续上一杯,只是轻声提醒,「明日可是王爷的大日子,爷可不要喝醉了。」 弘昼点头,一连喝了三小杯。他喝得快,迅速的上头躺下睡去。 皇帝禅让皇位是大事,所以在登基大典之前还有一场盛大的禅让大典。 康熙显然是早早就准备好了,内务府十分迅速的布置一切。 当日王亲贵戚,文武百官等人一应皆到,弘昼和弘时弘历站在一侧,看着康熙说着冗长的感慨话语,最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身旁的胤禛牵手宣召。父子一同前去天坛、地坛、太庙、社稷坛,想着天地祖先等通报一番。 此后第三日便是登基大典。 这日自然是无比浓重,皇家侍卫严密驻守在紫禁城的各道大门。天还未亮,王公大臣皆穿戴朝服进宫。他们守在太和门外,还有奴才们抬着的皇帝步撵以及丹陛大乐的乐队们。 待太和殿大门打开,可以看见太和殿两侧陈设旌旗、伞盖等卤簿仪仗,屋檐下还另有中和韶乐的乐队。 在两支乐队的奏乐声下,大学士同礼部官员进入太和殿中,将康熙的密储圣旨、贺辞的表文、笔墨纸砚等放置不同桌案上。另有大学士道干清门取出皇帝玉玺,置于太和殿宝座正南方的桌案上。 一切准备就绪,康熙着一身明黄色礼服坐于上方。 胤禛恭恭敬敬的在前三跪九叩行大礼,于天,于地,于康熙,于天下朝臣发表演讲后,正式的从康熙的手里交接捧住玉玺。 如此父子去干清宫侧殿更换礼服。 第259页 康熙换了一身依旧明黄色,但服饰花纹略显不同的来,更贴切他的个人审美的素雅,正正式式的退于二线。 另一边胤禛换上崭新的皇帝礼服,对着太上皇康熙再次行礼,之后再去永和宫对于还未正式册封的德妃行三跪九叩大礼。 如此新帝对长辈的孝敬已经表达,干清宫中门垂下帘子。胤禛由干清门左旁门出,前往中和殿宝座就座。 太和殿广场上鸣鞭三下,前来朝臣们这才在奏乐声下行大礼,表贺文,宣诏书。 以此表示新帝为真命天子。 整个仪式庄严而隆重,跟着跪拜了无数次的弘昼摸了摸膝盖。电视里的跪的容易其实作用不大,只能针对于底下的奴才们防备罚跪而已。实际上地位低的人走哪都要请安,膝盖的弯曲运动始终不能停止,这才是最大的磨损。 还好这种大事出现的不多,还能躲过一点痛苦。 不对,他现在是正正经经的皇子了! 玛法有那么多的儿子!结果渣爹常常要参加各种宴会大典,可他只有三个兄弟…… 我去…… 弘昼莫名的有种危机,既愤恨渣爹的不争气,又害怕未来实验做一半被遣派差事。 深感这些的难处,弘昼搓搓手忽然期待起来。如果玛法真的有意思,阿玛也愿意让他跟着坐板凳,那他上位之后就把这些改良改良。 应该很刺激吧! 他嘿嘿一笑,额头上被轻轻敲了一下。弘昼抬眼一看,竟然是二伯胤礽。 「你小子乐成这样?」 「喜事嘛。」 胤礽莞尔,这小子真是想得开。不过他看着在仪仗拥趸下离开的背影,庆幸的笑了笑。 不是他咒四弟,照他做事风格和年纪来看,弘昼的运气着实比自己好些。 他笑意很浅,眉眼里像是在想什么。弘昼不由打趣他,「二伯是不是后悔了?」 后悔什么? 如果知道康熙这么想得开,说放手就放手,那他那些年在太子之位受的苦也应该得偿所愿才对。 胤礽挑眉,看着个头在他腰间的侄子似是笑了一声,「命也。」 如果他没有闹那几年,或许他们父子之前的情分会越来越浅薄,最后极有可能坐到无法回转的结局。到那时候两败俱伤,汗阿玛也必定不会想的这般宽慰。 说来说去,是他无福。 胤礽手里的摺扇像是失了力气,砰的一下真的打在了弘昼的额头上,又抬起来点了点。 弘昼莫名想到了孙悟空拜师傅的情节,他抬头看去,「二伯有话要说?」 「不错,继续保持这点机灵劲儿。」胤礽笑着将摺扇递前,「这个送你。」 弘昼恭敬的两手接过,「谢谢二伯。」 他将摺扇紧紧的捏在手里,胤礽笑着离开而去。他如今是朝臣,看完大典之后就要乖乖等着新帝的安排。 事实上,胤礽的爵位已经被康熙封到了极致。 但其他兄弟有很大的发挥余地,尤其是连同受夺嫡事件而爵位不前的小可怜们。 直郡王胤褆、淳郡王胤祐和敦郡王胤俄晋为亲王,八贝勒胤禩封为廉郡王、固山贝子胤禟封为丰郡王、固山贝子胤裪封为履郡王、十三贝勒胤祥封为怡郡王。其后只要从尚书房里毕业的年轻阿哥们,一应封为贝勒。 而那些诚亲王等无处可进的兄弟们,则是加赏其他,亦或者递上摺子择选心仪的世子们。 这次大方的大范围封赏,可谓是绝大手笔。 尤其是朝堂上又提起今年春时,准葛尔部首领策妄阿拉布坦出兵进攻西藏,拉藏汗请求清朝中央发兵救援一事。 弘昼点点头,他正回忆脑子里新记下的满朝武官,年羹尧等人的才刚划过,胤禛便开口叫了胤禵。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亲口任命十四贝勒为抚远大将军,统率大军进驻青海,讨伐策妄阿拉布坦。 并亲口言,要在他统帅西征之师起程时会举行隆重的欢送仪式。 这是嫡亲的兄弟,如此也并不为过。再加上胤禵本就有此志愿,闻言喜不自胜的接过差事,不顾德妃的担忧前去营中准备。 眼看着就到了年尾,胤禛终于想起后宫里巴巴望着自己的女人们。 先是再对之前的孝惠章皇后等追加谥号,德妃作为生母,自然而然搬去慈宁宫成为生母皇太后。宜妃、惠妃和荣妃三人晋封为贵太妃外,基本上没有什么挪动。 如果以后有,那必定是国中大事,又或者是其子有了功劳。 之后大封后宫。 乌拉那拉氏入主中宫为皇后,年氏和耿氏为贵妃,李氏和钮钴禄氏为齐妃熹妃。宋氏等府邸格格为嫔,侍妾为常在答应等。 弘昼听见消息的时候,他正在自家木楼里腾出位置来让康熙住。按原来计划,这本来是他们爷孙的快乐天堂。万万没想到这老人家竟然带着个两岁孩子过来,按辈分来说他还要叫一声叔叔。 康熙对幼子泛滥爱意,显然对退休生涯适应量好。弘昼不得不对小叔叔照顾,又重新布置了东西以防可用。 从九月到十二月,整个京城都处于紧张忙碌的状态,连着带动《世界报》和《大国报》的销量。大清的消息,也有了从所未有的快速递传。 直到新年初一,弘昼接到胤禛的亲笔奖赏圣旨,苏培盛最后念的四个字清晰入耳。 第260页 雍正元年。 新的时代,从此正式拉开帷幕。 第85章 第一贝勒爷 穆贵人是很晚进宫的年轻嫔妃, 若果是平常皇帝在, 她大约就是后来凑人头的。想来进宫的时候大家都有心理准备, 却谁都没想到康熙翻了她两次牌子, 竟然就这么幸运的有了。十月怀胎,生下了三十四阿哥胤祕。 胤祕当之无愧的老年幼子, 康熙退位之后在含饴弄孙的局限下,决定要自己养这个至今才三岁的孩子。 这个时候的孩子活泼好动, 也正是对所有事情都报以好奇的心态。 康熙对他疼爱有加, 闲暇下来就爱看看他吃了睡了这些杂事。 这些表现在弘昼看来,他一点都不生气吃醋。因为偏疼不是得宠, 太小气容易把自己气成青蛙,得不偿失。最重要的是康熙的所作所为, 弘昼觉得既是真的疼,又像是存了一点不甘心的感觉。 弘昼侧头看着床尾放着的摺扇, 当初胤礽说送他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赚着了。结果他强忍着看得冲动, 待到深夜时在屋里仔细一摸,他的笑脸尽然失去。 这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张摺扇,街边上最贵也就一文钱一把那种。 打开一看,真正的价值之处大概是扇面的五个字, 『三思而后行』。 之前好几次康熙身体不适, 引发了早年的疼痛, 右手甚至不能提笔写字。所以除了重要政事, 像是一些请安摺子等无关紧要的, 弘昼都蹲在旁边的小木几上帮他读。康熙说一声知道了,他就提笔写知道了,说可就写可。 弘昼的字体完全是放风而成,没有任何描绘他人学习的影子。众多大臣和王公都认得康熙的字,因而对陌生的狂草风字体也能猜到七八分。 别人认识他的,自然也认得不识回信来的胤礽。 可惜扇面没有任何的落笔和印章,也就是说除了近亲能认出认可几分,丢出去就是没用的小破扇。 胤礽显然是只意于提点弘昼,虽然没有实际的太子之位,但他受到的宠爱有目共睹。再加上聪明,唯二的两个兄弟也不像是他们那一辈人,想来胤禛也容不下。所以弘昼只要只要不作死,拿着科学院的成就十有八九会上那一位。 这是好事,但同时弘昼的人生经历看来太过于顺利,不免让人担忧几分。 弘昼想着又过去展开一看,收起来后还在额头上敲了敲。 他不是冲动人,对于以后也是顺其自然,但不得不说胤礽给的这个礼物有点用处。因为渣爹的脸已经不能震慑他了,往往都是遇事才能幡然回思。有一样东西时不时提醒自己总是好的。 「弘昼!」 「弘昼!」 小奶音坚持不懈的喊他,一个圆头圆脑的小矮墩从屋门探出头来,他抬着小胖腿往前几步。 「在!」 弘昼随着走出来,小矮蹲开心的快跑上前,「弘昼!」 他已经能自己走路了,不过快跑的急,整个人就像是装上去一样。 弘昼连马步都不用扎,稳稳噹噹的接住他,伸手摸小圆头,「又怎么了?」 小矮墩抬头,一脸认真纠正他,「男子汉的头不可以随便摸。」 弘昼闻言狠狠摸了两下。 小矮墩的眉头皱紧,「弘昼不乖,你要叫叔叔!」 虚岁还不到四岁的叔叔? 虚龄才九岁的第一贝勒爷不高兴了,使劲儿的揉捏一顿,然后拉着小叔叔往里面走,「叔叔怎么来了?」 胤祕听见这个称呼,开心的跟着弘昼走。他显得很开心,脑袋左看右看忽然道,「外面那辆车好好玩啊!」 「那不是玩的。」 「车不是玩的吗?」 「那是还没做好的车。」 「哪里没做好?」 「它还不会动。」 「为什么不会动。」 「缺乏推动能源。」 「什么是缺乏推动能源?」 「就是你不懂的。」 「你说啊!说了就懂了!」 胤祕一副我很聪明不好骗的样子,理所当然的望着弘昼求问。 对于一个好学好问的孩子而言,这已经是弘昼近段时间的常态了。但对于一个基本是烦别人的人来说,这种经验还是太过缺乏了。 福宜小时候可没有那么熊,她只能乖巧的看着自己,小眼睛一眨一眨满是笑意。 正所谓是天道好轮回吧! 胤祕又拉着他问了好些问题,弘昼看着挂在墙角闭眼睛睡觉的八哥,「走吧,我们出去玩。」 「玩什么?」 「玩车。」 「你刚才不是说不能玩吗?」 「不是」 「弘昼你骗我!」 「……」 弘昼大大的翻白眼,他弯下腰两手一把抱住胤祕的腿弯和屁股。 胤祕从善如流的抱住他的脖子,开心的两腿甩动,「哦去玩咯!」 仰仗于从小到大的训练,弘昼的身形和大两岁的阿哥一般,加上臂膀有力。只是身量到底不够长,走路很容易就撞到腿,他粗鲁的拍胤祕小屁屁。 胤祕默契的伸出剪刀腿缠住他,自己紧紧地抱住,侧头亲了弘昼的脸一下,然后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弘昼真乖。」 小孩子学习的本事很大,他能看到康熙怎么疼弘昼,自然也能学着弘昼怎么撒娇。说来说去,这也是自学成才的徒弟了,弘昼想不宠着他还能怎么的? 第261页 出门后弘昼吹了个口哨,木楼旁边一栋狗狗小别墅里,黑色长毛的白白弹射飞出。它兴奋的先围绕弘昼转圈圈,然后在弘昼投放包裹的瞬间,伸出舌头将胤祕舔了一脸一头。 弘昼有绝对的卫生意识,胤祕却没有。他只觉得白白真的很喜欢他,所以很开心的抱着白白的脑袋,颇有一种不给他头洗一遍就不撒手的架势。 身旁的嬷嬷看得眼皮直跳,「贝勒爷,这再舔下去阿哥又要去洗漱了。」 「好啊!现在赶快去!」 「不!我要车!」 弘昼嘆气,他仰头看了下天色。好嘛,按习惯而言,康熙此时还在懒洋洋的午睡。这可是退休之后排名前几的钟爱活动,又或者说对于任何养生的事情,康熙都有极大的爱好。以前就有,现在正好得空他更是完全的巧用了这个机会。 一点都看不出需要弘昼在床前陪伴的模样。 他老人家精神没这么好,少不得就要弘昼接过这位爷了。 不过带孩子嘛,说难也不难。 拉出那辆四轮小木车,让胤祕坐上去。弘昼亲自给他戴上安全带,再检查所有的连接部位,最后一拍白白的大屁股。 得到命令的瞬间,白白像是马儿一样,快乐的仰天长啸一声,「啊呜!」 身旁的嬷嬷奴才等人心里一惊,就看着白白小跑出去。如果不是速度在控制范围内,嬷嬷等人的眼神估计能杀了弘昼。 胤祕开心的哈哈大笑。 弘昼顺势坐在木楼空地上,他面前摆着的是一辆空有壳子的蒸汽车。和很多东西仅仅受限于理念为问题不同,蒸汽车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做出来的。严格来说,做出来的不能达到他的满意程度。 最开始的蒸汽车基本用于火车,可以车载数吨重,庞大的体积几乎包裹一整个车头。在历经两月之后做出来的蒸汽车,康熙等人兴奋不已,还兴匆匆的提笔给其他的笔友发国际讯息。弘昼看着那笨重的身形却失望至极,尤其在推开后变得十分宽敞的院落平地里开,速度也就比慢慢骑自行车快一点点而已。 财大气粗的弘昼大手一挥,拆了! 所以基本上他都是在忙于这些事情,关于院子扩建一事基本上丢给了老艺术家康熙。 两个院子太大了,弘昼没有任何保守,直接推成中华科学院的部分。只不过偏如意馆的,那边会准备另外的实验室,亦或者特别会议室,宿舍等地方。而木楼别墅的这边,靠近他的是个人实验室和扩建的车场,或者是另一栋外人可住小院,再随之是其他余地。 就譬如重建了一处竹林,大花小花也在不日前搬家过来了。 但此时此刻,还有大半的地方还在努力修建中,就像是面前精美的空壳子。这个车型还是他参考了最早期轻便式内燃机的样子,没有第一台汽车的完整壳子。 内燃机吧,好像太废了。 弘昼记得很清楚,后来有人把蒸汽车坐到了极致,轻便简洁而又快速,还变成了历史上的一台蒸汽公交车。 他转身去实验室自己捣鼓去,路上的白白和他擦身而过。车上的熊孩子又露出快乐的笑声,人都不见了才听见喊他的名字。 弘昼快步离开,等他发现了实验室的地方就不好了,那可不是好玩的。 实验室里架着个大锅炉,身边是几位传教士们,这都是跟进蒸汽车项目的成员。弘昼过去之后点头,默契的聚在一起头脑风暴起来。 等到康熙那边唤人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胤祕早就玩的精疲力尽的睡了过去。 爷孙见面,弘昼就嘆气,「玛法,你这是害我啊!」 「这话从何说起?」 「小叔太难缠了!」弘昼进去就直接坐到康熙的脚边,他就在脚榻上坐着,将两腿伸长放松。 他方才不是蹲着,就是躺在地上看车底,真是酸爽极致。 「这是遇见了好师傅。」 「哎,我这师傅都要被逼着饿死了。」 「丧气话!你阿玛说今年仲秋佳节在宫里过,叫你不要忘了。」 康熙说完拿起几上的小盅,香气四溢。弘昼鼻子很尖,本能反应的动了动,反身抱住康熙的腿,「什么好吃的!」 「乌鸡药材汤。」 「好香啊!」 弘昼咽了咽口水,忽然发现自己的下午茶竟然没有喝! 康熙闻言递了过去,「这本就是你的。」 「真的!」 「自然。」 弘昼开心的起身亲了他老人家一口,这才结果小盅和勺子,继续坐在脚榻上首先就仰头喝一口。 康熙将几上另一盅打开,「莫说朕身子注意,你一个孩子最要紧休息玩耍,不必这样紧张一时。」 「可我之前的东西所有的一时拼出来的。」 「你若是不好好歇息,那朕就把这设计图给改了。」 康熙指的是木楼别墅这边扩建的设计图,弘昼认输的点头,「都听玛法的,只要小叔别烦我。」 「不可能。」 「……」 毫无人权,还好肠胃里的汤是最实在的。空荡荡的肠胃被温热的汤水喝下去,弘昼明显的感觉脸上有点发热。等把里面的料子吃的干干净净,他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玛法,我饿了。」 「那就布膳。」 「好!」 第262页 用饭没有叫醒睡觉的人,弘昼得以安静用了一顿晚膳,再在康熙的挽留下下棋。 弘昼以前没有玩过棋,耿氏玩得那种五子棋根本不算。还是后来再尚书房里和兄弟们过招,弘昼这才学会了一点。而此时此刻,他一个入门级选手天天被大佬□□。 两爷孙玩得很高兴,弘昼很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进步。从拘泥于规矩,变成里理解后去操控棋局。 虽然操控的方式过于简单明眼,但进步是实在的。 康熙和弘昼一同打仗了十几个回合,因为有一局弘昼使出了浑身力气,竟然僵持了许久。下一局,康熙就发出功力将弘昼打的落花流水。 饿醒起来的胤祕见了,很不给面子的鼓掌大笑。 弘昼又连着输了两局,脑子里涌现起沉重的睡意,连自己的屋子都没回去爷孙三人干脆同床而眠。 打瞌睡的人睡得最快了,弘昼艰难的爬到床榻上,沾到枕头就呼吸绵长的睡了过去。睡到半梦半醒的时候,忽然听见一声很开心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 这笑声开朗,是发自肺腑的。 弘昼被吓得睁开眼睛,抬头看了看周围,康熙的手自觉的拍了拍身边人。 错觉吧? 难道是梦里? 不对,他真的做梦了? 脑子里嗡嗡作响,弘昼受不了困意的又闭上了眼睛。但不知道为何,他竟然真的做梦了。梦见了一个秃顶的白发白须男人,他说着一口流利的德语,对着他的破蒸汽车就叽里咕噜的好大一通发表演讲。 自己的成就是最不喜欢被人无情指说的,不管是谁都不喜欢。 更不要说他总是能听见几道笑声。 但对方竟然说的头头是道,说的每个字都恰到好处的扎在心窝上。虽然对方说话刻薄直接了点,但是很有道理啊! 最后秃头男子道,「你不信的话去试试吧!」 「好,要是有用的话谢谢你!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戈特利布·戴姆勒。」 对方矜持的斯文道,手上的帽子自然落在脑袋上。弘昼的这回真的清醒了过来,几乎是鲤鱼打滚的架势和速度,飞速的踢了被子。 「啊!」 有一个糰子拉着被子,有一半身子趴在床外。感受到屋内的光亮度,弘昼回首随意抓住他腿往里面一甩,对着似是醒来的康熙道,「玛法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不重要的事情不要来找我!」 后半句的时候,弘昼的身影早已经消失离开。 他跑的太快了,就像是有狼在追一样。 床边扒拉不住的胤祕跟着一滑,光脚丫踩在脚榻上,两手拽着被角一脸迷茫,「弘昼?」 唯一真正睡在床上的康熙头疼的揉太阳穴,这一晚上太闹了。一个梦里笑成傻子,一个在梦里说德语。有那么两回,声音之间还格外的配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人在聊天发笑! 「汗阿玛?」 胤祕爬上床,困囿于身体状况的退休老人康熙拍了拍身侧,「睡吧,今日不要去找弘昼。」 「那白白可以玩吗?」 「可以。」 「现在可以吗?」 「现在睡觉。」 「好。」胤祕顺势躺在床边,一双大眼睛瞪大的看着上方。 弘昼像是疯子一样跑出去,半途上随便套上的靴子都要甩出去了,好在身后有画南跟着捡。 石中依旧是身边近身奴才,但人不能毫无歇息。所以当他是晋了职位,身边还有小徒弟西河和画南。从此之后近身的守夜,简单的跑腿小活都是他们来。 弘昼拿出了绝佳的奔跑速度,几乎把后面的人甩开,等冲进实验室的时候,他连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拿起炭笔奋笔疾书和画画。 画南气喘吁吁的扶着樑柱,见弘昼沉醉其中的模样,对门前首页的侍卫道,「劳烦在这里看着,奴才去膳房提回食盒再走。」 侍卫点头,「放心吧,不会让闲杂人等惊扰。」 画南勉强缓了口气,又连忙转身去准备主子的早膳。别看现在主子神采奕奕的样子,但往往事情一忙完,主子就会迫不及待的抓着东西往嘴里塞。昨儿他可听见太上皇要主子仔细身子,他这个做奴才的自然就要体贴周全才行。 旁人不太懂弘昼脑子里的东西,但不妨碍他们会去理解。 就这么的,实验室里一连空了两个时辰。从天色蒙蒙亮时,到太阳完全的亮起。几乎要到晌午十分,提回来的早膳热了两回,又另外换西河去提了午膳回来。眉头轻解的弘昼这才发现脑子动的很慢,又到了汲取营养的时候了。 两人帮着将膳食铺开,弘昼先隐忍的喝了一口汤,深呼口气自然笑起。 「主子笑得这样高兴,可是成了?」 「差不多!」 弘昼畅快的拍大腿,他以前就听过这种梦中故事的神奇,但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够亲生经历。 果然幸福的他都能穿越到这里,老天爷眷顾啊! 他不会是三生三世系列的神仙?因为某些世界,所以天道亲儿子跑下来感受人生? 一上午都在推算,自认最大问题已经解决的弘昼心里很得意,腿都忍不住的抖一抖。 「那真是太好了,三十四阿哥方才还问您呢!」 「嗯。」 第263页 弘昼吃过午膳,特意去和康熙说一声,他准备和队友们一起正式的闭关静修。真正的研究和实验,就是要亲自盯着,亲手做着,这样才能肯定自己所想的对错。 康熙无有不应,不过也要求他保持每天的运动时光,顺便过来和他汇报行程顺便用饭。 弘昼这都应了,等到他大功告成出关时,仲秋节近在眼前。 宫里有仲秋节,他们科学院多少离别他乡的儿郎,更要好好的过一下。为了照顾大部分的喜好,弘昼让两位传教士和一位满族大臣一起设计宴席。 然后他吃了一顿五成熟的肉排,这还是为了照顾他口味偏熟的那种。 弘昼以前也尝试过五成熟,再在铁板上一路送达桌上,嫩得他直接就咽下去。可现在的牛排和他记忆中的更加粗糙,有一定期待值的他和康熙一样,吃的那叫一个一言难尽。 好在乐器声下,宴席上还有各种中西方的饮食。 留着众人自己狂欢,爷孙两吃了个意思就进宫去了。 弘昼坐在大黄蜂里,推开窗看见大街上路过的两辆四轮大车,因为个人的审美问题。有些车素净,有些车比他的还要花哨。还有一位汉臣用可洗的颜料涂画,几乎是一天一个图案,成为了彰显他才华横溢的无声证据。 这么想着,身边又错过一辆车,弘昼认真的看了下车牌号,61。 这个排序不前也不后,属于第一批买家,也是极为有钱有势的证据了。不过怎么有,那也比不上他的京1。 爷孙进宫去,径直的就去了设宴堂上,那里有众人早已恭候。弘昼是狐假虎威,跟在身边受万人行礼。只是到了皇太后等人的时候,他连忙先行礼的站在耿氏身边。 登基就把贵妃之位塞满的胤禛忙于政事,雍正元年他也闭口不谈选秀之事,闲暇时光不是种田就是放肆的涉及狗狗衣服和玩具。 父子都有事情忙,见不见面都无所谓。 弘昼就趁着宴会正式前贴着耿氏聊两句,结果聊着聊着苏培盛就来请他了。 原以为是催促他落座,不想迎面渣爹语气很轻快道,「下月俄国特使伊兹麦伊洛夫就来大清,前些年禁了贸易,这回来定会提起内河及沿海口岸贸易,你届时全权接待谈说。」 全权? 渣爹疯了? 弘昼本能去摸他额头。 第86章 第一贝勒爷 一个完整的组织结构, 自然是互相分工合作的。除了有一定的对外部分外, 另外还有康熙等人。虽然外人对科学院的了解和印象很大部分源于弘昼, 但他在科学院里属于完全的技术人员,基本上不参与任何的对外事件。 偶尔小事,也就是和身边助手说一句就好。 人都是这样,越是轻松简单的事情越容易上手。再加上弘昼努力了这么久, 终于找到一个熟悉又安心的环境, 可以任由自己做主, 又怎么能不高兴? 但是接待特使…… 摸完胤禛,又回来摸自己的额头。最后弘昼很肯定道, 「没发烧怎么说胡话。」 好在他们在最上面,即便有人看见弘昼的动作,也不能真正听见说的话。胤禛对此瞪了一眼,「还有半月的日子,正好你也出关了。」 有一句话说的好,皇帝金口玉言便不能出尔反尔。 「汗阿玛说的是,儿臣定然照做。不过既然说的儿臣全权负责,那多叫几人一同也无碍吧!」 「不耽误旁人正事就可。」 「儿臣领旨。」 胤禛微微颔首, 淡漠的脸上扯出几分笑意。如果不是走近看见他眼里的笑意, 许多人都会被吓跑,可偏偏没有几个人敢走近来抬头看他。 不过好在他的威严并不影响一家子的家宴,虽然说他的后宫比较上一位少得可怜, 可上一辈的冠亚季军们全都在, 还有同辈的兄弟们。挤挤挨挨的一大堆人, 除了大家的位置上有变化外都是熟悉的面孔。 真要说陌生点的,大概就是两位公主了。 也许是因为新的差事原因,安娜和伊莉莎白两人的位置都靠得很近。在看着开场演讲之后,弘昼自觉地坐了过去顺便将事情说过去。 两人有些惊讶,又带着笑意的用明显标准的满语道,「恭喜恭喜。」 「这句恭喜是真心的?」 「当然!」 「来碰一杯先!」 弘昼爽快的举起杯子和两人碰杯,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仰着头先干为敬。也不管对方喝没喝,直接道,「是真心的朋友,那明天你们来科学院找我,有事情好好商量。 伊莉莎白和安娜都没有意见,很配合的点头,「行。」 「对了,你的车弄好了吗?」 「那当然!」 「真的吗?那明天过去的时候可以坐吗?」 「正好,可以尝试开一开。」 人都有好奇心,加上之前弘昼总是超标完成,让人充满讶异和惊喜。安娜和伊莉莎白听见之后就很感兴趣要前去。再加上还有报纸上的合作,三人聚在一起,虽然提问的基本只有一个,但是身旁两人都听得聚精会神。时不时的安娜再提醒填补,弘昼几乎负责建议和回答。 也算得上聊得热火朝天,气氛恰恰的好了。 有人本来想找弘昼,结果看他们这样便自觉的走开。长辈们多是随意,年轻未成婚的更是绕着走远一点。 第264页 这娶了蒙古女人做福晋都是倒霉事情,谁要是再亲近过去找个沙皇的,相处起来更是麻烦。 因而弘昼笑着抬起头来的时候,可以清晰看见有几位阿哥看他的神色都敬意的。 弘昼对此无所谓,这些目光看多了,傻子也明白其中的意思。端看阿玛这么久以来的态度就知道不可能,更何况他们这青梅竹马是真友谊。 就像她们拉着自己骑马,自己拉着她们研究一样,聊得深了都是互怼的关系,根本就不可能。 最重要的是,他大概能猜到特使过来的原因了。 别看渣爹是亲爹,可他被骗了多少回?又看过多少次康熙的老练? 所有的事情都一一听着照做,还不是乖巧听话,实在是傻缺不可用。就算只是因为经济问题的来往,国和国之间都不是过家家。一句话没说对,很有可能就被人看低落了下层。紧接着后面的礼仪交谈会上,那就不容乐观了。 这件事情,两国不久早有先例吗? 弘昼心满意足的回到自己座位上,很快作为唯三之一的皇子上前去贺喜。 仲秋节是一家团圆,那就是比孩子的时候。 因为时间问题,弘昼压到了最后。弘时和弘历都明白他有大动作,与其被人压着毫无颜色,还不如早早露个脸。两人不生气,恭贺得赏之后坐下。弘昼则看着怀表时间,然后起身走到堂上,「汗阿玛,儿臣的贺喜是让众人一同观赏的,还请汗阿玛移驾殿外。」 「哦,小五又捣鼓了什么?」 胤礽很是好奇的往外看了一眼,康熙倒是知道一些,闻言笑道,「是好看的。」 「既然汗阿玛也说好看,那就一同去殿外看看。」 胤禛点头起身,弘昼闻言转身去到殿外。身边的石中捧着一精緻匣子出来,露出里面的小型手铳。 手铳改良之人胤禟瞭然一笑。 抚远大将军胤禵出征的时候,朝廷也随之派出了数多大炮鸟铳一等。作为背后主要的设计人,不久前就看到弘昼去寻他,说要一把射程远的手铳,再来可做烟花的火药。 胤禟笑意方起,弘昼举着手铳就朝天利落的一枪。 一枪。 再一枪。 接连发了三回,火药飞向天上越高的地方。众人抬头看着,眼睁睁的看着它们像是花儿绽放般散开,接二连三。 此时的京城街道繁华,大街上处处路人行者,只为了欢庆今日节日。老天爷格外眷顾,漫天乌黑宇宙,留着一盘玉色莹莹钩挂。 胤禛随之抬头看去,似乎是三个呼吸后,天空上带着急速的飞跃声后绽放出火红色一团。眨眼间,一团纷飞喷花散开。 与此同时,身边还有各色的喷花烟火。 不仅仅是喷花,还有旋转升空、吐珠类等等。 烟火看得太多了,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种类繁华又接连不停。而且放烟火的不仅仅是一个地方,既是东南西北各个方向都有两处。 整个天空变得五彩斑斓,连着月色都被隐隐遮盖变得不再耀眼。 弘昼看得开心又痛苦,这毕竟都是钱啊!不过这东西意义非凡,又是胤禛的头一年仲秋,办的越是成功就越是重要。 大不了事后再找机会把钱讨回来就是了。 这样几乎复原了现代式烟花的情形,不仅仅是皇宫中人,便是街上蹲在墙角的乞丐都被吵醒了。仰头一见,便能让人为之心碎。 这一晚,说不定还能成就许多姻缘呢! 弘昼暗暗想道,侧头欣赏着众人们惊嘆沉醉的神色。眼看着弘时要过来夸他,结果手脚太慢,反而是皇太后先抢了先机。 皇太后乌雅氏从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可以和康熙齐平的站在一起。就算她在后宫纵横多年,还掌管主要的宫权,唯二的儿子也给外争气。 可那又怎么样? 包衣就是包衣,若非是跟了皇上,自己的日子只会更苦。 所以皇太后很是坦然生活的高低悲喜,头顶皇冠是好事,但她已经过了那个年纪了。她要是真的这么看重,就不会开开心心的留在宫里当皇太后了。 所以她没有丝毫犹豫的走开,一把抱住弘昼又开始夸了,「玛嬷的小乖孙,这小脑瓜子是怎么长的?怎么这么聪明懂事!」 皇太后的手直接把弘昼的帽子提起来,摸了摸又亲了一下。 弘昼本能的头皮发麻,呵呵笑着,「还好还好。」 「小乖乖今儿别回去了,留着陪玛嬷吧!」 「啊!可是阿玛交代了事情,我还要赶回去做呢!」 皇太后一点都不放在心上,「你才几岁?大清没人了不成?」 康熙对此睨了一眼,皇太后有察觉的抬头看去,而后视若无睹道,「你看你都瘦了,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狠心就压榨个孩子?」 是啊,我还是个孩子啊! 渣爹为什么就找我? 弘昼点头答应了,自然的抬头看向康熙,他老人家却早早的移开了眼,身边站着还年轻的和太妃。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所有事情。 不过玛法这么老了还在辛勤劳动,渣爹是不是过于不行了? 专心致志观赏烟火的胤禛不知道弘昼这样腹诽他,只是目光愉悦的看着眼前的风景,待到一切落尽之后,他也大方的赏了一下。 再后来众人欢愉齐聚一堂,说说笑笑的很晚才散去。 第265页 弘昼很清晰的看见额娘,不,是额涅。 渣爹当皇帝,称呼对于他们而言就是很好的奖励。 宴上气氛好,又看了烟火,耿氏的兴致格外高涨。加上因为同为贵妃的原因,竟然和年氏一同坐着。两人面前尽是吃食,耿氏似乎也被影响到增了食慾。在不停喝下桂花酒的同时,还脸色丝毫不变的吃了三只大闸蟹、一小碟凉菜等。 散席的时候,没有口服爱好很有养生做派的耿氏脚步迟缓,手还忍不住的撑了一下后腰。 她吃撑了。 弘昼内心既欣慰又复杂,一是额涅终于找到了饭友,他也能想像老年会富态的可能性。二则他每次扑在桌面上,吃的狼吞虎咽的为了谁! 最后还是要不停地夹菜过去才肯吃! 这叫什么? 吃货的力量! 弘昼目光在胤禛和嫡母的身上一览而过,发现长得富态这个可能性好像也不太高。 哎。 有机会还是找点会做开胃菜的厨子吧! 太瘦的老人家晚年身体会不好的,更何况是好酒的。 弘昼紧张的想着,人就被皇太后身边的和月请走了。她老人家早就在慈宁宫等候,见到他时就笑着拍了拍木几,让他坐到对面去。 「汗玛嬷安。」 「乖,来坐下喝点醒酒汤。」 「谢谢玛嬷。」 「你是玛嬷的乖孙子,这么客气做什么?」皇太后笑着道。 哀家本来是皇太后的自称,但是对于没有丧夫的皇太后来说,这么自称似乎不好。所以她平时还是唤着本宫,唯一不同的也就是对康熙不那么在意罢了。 弘昼挺理解的,毕竟你说其他人留给渣爹册封是理所应当的。可是你都选中了人退位,结果连正经的后位旨意都不给一个,自己开开心心带着其他女人生的孩子跑了。 这事情,谁遇见都不会高兴。 皇太后留下他也没别的意思,就是一同问问话,表示一下自己的关怀。大概是人的某些习惯,从最开始从中想到了老六,此后遇见这个孩子就备显怀念。再加上这孩子是真聪明,说话呛人了点但他足够礼貌。 那段艰难人生中,老六就是她的期望和快乐。脑子也聪明,做不到这般,可活着总能见到他平安长大,之后再娶妻生子。 皇太后早已释怀了,但是聊得深了弘昼自然也有点感觉,心里很是奇怪。 一个看着他惦记亲儿子,一个看着他怀念早夭儿。要不是大家都脑子清醒,对他的喜爱也有真心,难过也是在所难免的。 再换个思维来想,这都是他们的遗憾啊! 想想对胤祕宠爱的康熙,弘昼换位思考也能理解了。他很配合的说笑,态度十分的真诚。 皇太后被他哄得直笑,还道,「你阿玛的性子不好说,估计明年也不愿意选秀,正好你还有几年就到年纪。不如这下先和玛嬷说说,可有喜欢的性子?」 「嫡福晋?」 「自然是择选嫡福晋最好。」 「额涅那样也挺好的。」 「耿贵妃?」 弘昼摇了摇头,「汗额涅那样的,可以在阿玛乱说话的时候圆说那种。」 皇太后噗嗤一笑,「你个小滑头,仔细让你阿玛听见了。」 弘昼笑着凑近过去,指头放在嘴上悄悄咪咪道,「要玛嬷喜欢的!」 「好,到时候选个能说会道把你管住的。」 「不会的!我这么聪明,福晋肯定会对我一见钟情的!」 弘昼厚着脸皮说话,嫡母和渣爹那是两人同心。对外话语不多但是性情幽默,总能恰到好处的照顾和损人,无论内外。 皇太后听他说话,更是乐得合不拢嘴,脸都笑红了。 身旁的奴才看着不由跟着莞尔。 等到感觉到身体的疲倦,两人这才散去歇息。弘昼去了侧殿睡,次日起身陪着老人家用过早膳,就跟着来请安的胤禛一起去了朝堂。 弘昼身上担着贝勒爷的职位,自己也还没有正式从尚书房毕业,所以他进宫的次数只多不少。只不过平时都是来去匆匆,朝上的会议也仅仅是旁观学习。倒是弘时,已经被胤禛任了差事。就像是以前读书一样,总是不可必要的要去请见胤禛。 最快乐的还是弘历了吧。 弘昼打了个哈欠,胤禛瞥见,「小子年轻,还是莫要总熬夜。」 「还不是您给我差事。」 弘昼埋怨嘟囔,胤禛忽然伸手掐了他的手臂。之后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的动作。 无声中,弘昼莫名的感到一丝蔑视。 弘昼偷偷掐了把肱二头肌,再抬手掐了胤禛的手臂一下,冷呵一声。 不一样是瘦柴鸡。 早朝匆匆,弘昼就赶回去忙自己的事,毕竟他和两姐妹早就约好了。 果真,回去换了一身衣服后刚去实验室,两人就来了。 弘昼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备着喝的和点心,三人坐下就开门见山,「是朋友跟我说说,你们父王让人来是什么意思?」 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更何况是大姑娘头一回上花轿。 这些事情没什么好遮掩的,弘昼搓了搓手,目光殷切的只一眼。伊莉莎白便配合的靠近来,像是说悄悄话的样子用嘴捂着小小声道,「我知道!父王和奥斯托夫斯基经常通信,我偷偷的看过两封。」 第266页 奥斯托夫斯基,也就是随着她们姐妹而来的那位传教士。 弘昼给了她一个大拇指,自觉凑近脑袋过去,「然后呢?」 「挺多的,好像是问大清的经济问题,想要两国继续合作。」 「还有呢?」 「没了。」 「一听就是假的。」 弘昼怀疑的目光看着伊莉莎白,后者笑眯眯的一副天真无暇。可惜一张嘴,就满是孩子调皮模样,「你猜?」 好吧。 每个人都有秘密。 自己的爹,再怎么也不能这么随随便便的给糊弄过去了。要是真这么傻,彼得沙皇也不敢把两个小姑娘放出来了。 可是你们两姐妹现在吃的是大清的饭菜啊! 总不能分文不掏吧! 弘昼不死心,转而看着安娜,「其他的事情我不用知道,就是想提前准备一下,免得到时候照顾不周或是事情谈崩了。毕竟这件事是小爷头一差事,还是全权负责,到时候一不留神就给拒了!你们家特使面上无光,事成不成都随便,万一特使一气之下回去乱告状呢?万一你们父王生气呢?那可是要打仗的!」 小碗里装着浓郁的奶茶,香气满的人停不下来。伊莉莎白一口一口抿着,眼睛微眯神情享受着。 独自在旁看着两人微微笑着,闲暇来一口渴水的安娜。 两张肖似的漂亮脸蛋一脸震惊,动作相似的侧过去望着睁眼说瞎话的某人,「这样吗?」 「当然了!你看你们自家人都玩成这样,你们父王的脾气很不好吧?」 「……特使不一定会告状。」 安娜选择另一个回答,巧妙地避开这个回答。弘昼瞭然的对她灵动挑眉,舌头在嘴里弹响一声,两指指向过去,「嘿嘿嘿!」 「你不要这么笑!」伊莉莎白皱着眉头喝道,「好奇怪。」 弘昼伸手摸她脑瓜子,「小女孩啊!」 「列夫!」 「哎呀,活动一下脑子!」弘昼自然道,无视两姐妹凶残的眼神道,「你们特使过来时带着任务的,点名了要和大清友好相处,你们说特使有胆子敢担下谈判失败的责任?他不敢,肯定就推我身上啊!毕竟我还小啊!」 伊莉莎白忍不住点头,「嗯嗯。」 「你们说,我笨吗?」 两姐妹摇头。 「对啊!我多聪明啊!」 两姐妹似乎迟疑,又果断的点了头。 弘昼欣然的点头,「你们觉得我聪明,可你父王没见过我,肯定都是听特使说的话!你们父王是谁啊!堂堂一国沙皇!肯定不能接受别的国家对他的不屑和蔑视啊!」 「……」 「你们父王那么厉害的人,一生气还不直接提着大炮来打人?」 不轻不重的拍了桌子,两姐妹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 伊莉莎白不由小声咪咪道,「父王没这么喜欢打仗。」 「《世界报》在我们那里卖的很好。」安娜跟着在后面添补。 「那更惨!你父王要的肯定就不只是小小贸易而已!多半是满心诚意,还想跟着推进知识的轨道所以才千里迢迢过来。结果因为你们有话藏着不说!到时候我搞砸了差事,至少要耽误几年,整个世界的经济和科学发展都会为了我倒退几十年!」 「……你这么厉害吗?」 伊莉莎白震惊的小嘴微张,紧张的拉住安娜。 「我成了自骄自傲的千古罪人!那也没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做了就要认,大不了被阿玛抽死了以死谢罪!但你们两就是真正的坏人!整件事情的罪魁祸首!整个世界都会对你们铭记和怒骂!你们的名字和画像都会被人记下来,遗臭万万年都被人看了吐口水的那种!」 两姐妹已经顾不得弘昼追着话,偷偷换了概念。这大帽子噼头盖下来,压得她们脑袋瞬间发懵,两双手紧紧拉住略显不安。 安娜嘴唇嚅动,低头看着伊莉莎白,「伊莎,你还偷看到了什么?」 弘昼挑眉,竟然不是一起偷看的。 伊莉莎白皱着眉头,显然自己也在努力的回思,半响后犹疑道,「我只是好奇他们说了什么,有没有说我们……」 「不会的,你可是公主啊!」 「才不是!《世界报》发行之后……」 伊莉莎白很自然的说起了旧事,弘昼也不用她真的一板一眼的回忆,这样说故事的方式,反而更容易了解到彼得沙皇和奥斯托夫斯基的想法以及性格。 眼看着弘昼像是大灰狼一样笑着引诱伊莎说话,安娜不由想到父王回信和她说的事情,又暗自的摇头。 第87章 第一贝勒爷 俄国特使一行从圣彼得堡出发, 来到大清时已经是十月。 按照弘昼的原计划, 康熙应该留在科学院里。在特使们来的时候,他就算不说话也是一方门面。 但他老人家是有一套完美的退休计划, 不出意外的话八月就应该在围场打猎了。可惜恰逢弘昼闷在实验室里不出来,担心他废寝忘食不好好用饭休息, 只能以身作则的陪伴盯看。如今事情差不多,还被胤禛支开去忙活其他差事,康熙便闲情逸緻的计划别的安排。 还记得弘昼发表『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的壮志,紧接着把许多的不可能变成了可能,这句话自然就变得印象深刻来。 当事情可以梦想成真时, 身边人的观念也就会随之转变。 第267页 康熙试过在天上飞, 从此之后只要弘昼上去一趟,他都会尽量跟着去吹风。随之次数越多, 他能接受的高度就越高。至今为止, 他甚至尝试在数百里的高空,完全的眺望整个京城。再随着风儿吹拂出去, 甚至随着落在那大佛寺外。 就像是出门去秋游一样。 弘昼上门去, 就看着康熙对他招手, 「来看看这《皇舆全览图》!」 「好。」 《皇舆全览图》其实在今年初就绘成了,当时弘昼就把自己的旅游计划拿出来,为此而努力的想要有不一样的交通工具。 既方便,又能节省部分的开支。 不过弘昼一直忙, 实际上他没有真正的站在面前看过。直到今日, 大清江山才在面前招摇露出身姿, 康熙也颇为感慨的说起了旧事。 当初弘昼在畅春园里第一次看见传教士,就是为康熙绘制大清地图之人。 封建落后的环境甚至不知道世界为球形,旧法绘制的全是平面图。所有里程的计算,都不能精确地反映出地球表面的曲率地图。康熙基于对未知的热爱,认真学习天文、历算、几何知识,掌握了採用经纬度的精确测绘技术。于是在早年时候就购置仪器,利用出巡机会实地测量,为绘制新地图积累素材。甚至在征讨噶尔丹的行军途中,每到一地他都亲自进行实地测量,以明确部队与京师的距离及其所在方位。 这些种种事情,还清晰的在康熙脑海里浮现。 直到战事结束,大清的整体局面逐渐平稳可控。康熙这才得以有精力,委派雷孝恩、白晋、杜德美等耶稣会士以及何国栋、明安图等大清学者,十二年如一日的跋山涉水实地测量,最后得到这样一副详细的地图。 弘昼不太清楚,故而康熙和他讲解了运用的经纬图法、三角测量法、梯形投影技术等。弘昼能够理解,甚至可以跟着探讨几句。 康熙背着手在桌前,神色愉悦,「看看这关门塞口,海汛江防,村堡戍台,驿亭津镇,一应皆有。」 「还有扼沖据险之地,环卫交通之区。这样的地图,是当之无愧的世界第一!」 弘昼适时的送上彩虹屁,老人家听了很高兴,「这地图,朕想以铜版刊印成集,比例是一比一百四十万。不论总图还是分图,都发自各省各地。」 「玛法真是英明!那咱们是不是就要动身出去了?」 「是朕,不是你。」 康熙笑道,「你不是还有差事吗?」 「玛法!你过河拆桥!」 「诶,朕是要编撰一本《骈字类编》,天地、时令、山水、居处、珍宝、数目、方隅、彩色、器物、草木、鸟兽、虫鱼共十二门。这些事情,怎可井底之蛙随意编作?」 「这不都让儒臣们做就好了?」 康熙抚了抚鬍鬚,抬手在弘昼的肩膀上拍了拍,「你们两个烦人得很,就让朕歇会儿。特使来时朕还在,之后你们如何玩耍就顾不得了。」 两个? 他和胤祕? 好嘛,全都抛弃了。 弘昼的心理平衡了,「好,等我接待完了就去找您。」 「好,听闻那白路在京城以外两个县已经修好了,朕到时候去走走。」 弘昼点头,白路就是水泥路。不过这个称呼不大好听,再加上路面成了之后平坦宽敞,呈现出白色的样子。当然为了地方夜里看不清,和四轮车一般,路面两边都贴着反光纸。 如此有人提着灯笼赶夜路,旁人也能隐约察觉避免撞见。 还有就是为了后面蒸汽车得以全面推出世面,白路明显的划了两条道。 弘昼只负责相应的发明和完善,但事情交到胤禛手里,他是快刀斩乱麻的又搜颳了一顿财物。尽管如此,想要马上充盈国库并不容易。所以修建白路除了相关部门之外,还另外请了一些灾民难民们来,让他们以工代赈。 所以白路算是胤禛上来之后推行最快的一件事情,毕竟你们上面的罗马帝国不就是靠四通八达的路繁荣昌盛的吗? 当然,也有许多别的可能性。 时间在忙碌中穿过,弘昼又如常的忙活着。不过他的事情暂时都完成了,只需要布置和准备一些就可以。有时候认真起来顾不得时间,身边的石中和西河画南三人都会轮流的提醒他应该休息了。 偶尔弘昼会应付两句,却没有真正照做。听音就会带着食盒过来,见缝插针的关怀他,顺便的说一说额涅在宫里的事情以及对他的担忧。 她说话的方式很熟悉,熟悉到弘昼想起威胁安娜和伊莉莎白的自己。 这大概是有样学样吧? 弘昼怎么可能上当,「爷天天进宫,额涅的事情还用你来乱说?」 听音闻言也不慌,只是笑着将饭菜都布开,之后站在一旁恭敬道,「主子说的是,奴才这就是小伎俩不足挂齿。可是不仅仅贵妃娘娘,还有太上皇、皇太后、皇上和皇后,还有两位阿哥和格格们不都要替您着急?就算是小病小痛也不可呀!这许多事情不都要缓下来等您康复才能继续?」 「听音说的很是,主子就起身来走走吧。」 弘昼也不是真的工作狂,不过习惯了之后确实觉得闲下来容易生锈,忍不住的就想要做点什么。 身边人这么小心翼翼的说,他依言吃了饭,之后躺在床上睡大觉。 第268页 外面已经很冷了,弘昼窝在床上睡得昏天暗地。等醒来的时候,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听音偷偷下了安眠药。 竟然从晌午睡到了天黑。 弘昼打了个哈欠,起身从床头拿出小本本和炭笔,低着头开始写写画画。 听音闻声进来,「主子安,可要起身用饭?」 「嗯。」 听音闻言又一顿张罗,拉着床尾的桌子到弘昼面前。 弘昼就这么毫无规矩的在床上开动,听音轻声问道,「空处的小院子已经修好了,回头主子去看看?」 「这么快?」 「主子,都小半年了!」 弘昼后觉的在心里数了数时间,他是去年年尾接到的院子,严格来说已经一年了。而这许多事情,他都是甩手掌柜,多是康熙随意的指点江山说了两句。 但他前几次去看,都是格外的好看,显然康熙将中西合璧的风格与美吃的很透。 要知道他的别墅一开始有很多计划的,只是根据之前的许多情况,在问胤禛拿设计图的时候也曾被有意无意的嘲讽过,所以他不敢冒险做的不洋不土,干脆就要好看的民族风! 这种民族风别墅!在以后是很贵的! 弘昼点头,听音便顺势将最近的事情也交代一遍。 尤其是弘昼说要考验能力,自行车的盈利帐本都交给了她过过手。 这都是弘昼深思熟虑的,因为身边人各司其职,每人只负责内部事情,如果哪里出了错漏,那必定就会马上发现。像这种封建的社会里,没有谁可以这样完美的瞒天阔海。尤其是他的身边,还安放了许多康熙和胤禛的人,很有可能只是有人心思不正而已,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了!再想想彼时女子闺阁里算帐其实很有一套,对于身边很少女性而言,不方便出行去跑的听音就学基本管事就很好。如果到时候看中他身后哪个小侍卫,弘昼觉得正好可以撮合一段姻缘,然后夫妻同心。 而在听音看来,她根本无暇顾及以后得风花雪月。只是一心一意的做着差事,常常还会去问陈嬷嬷,生怕有丁点的不妥从而让主子觉得她不堪大用。 主僕两几乎窃窃私语,弘昼出了两道数学题给她,又说了几个思维题,尽量给她开解一些。 最后弘昼饭后餍足,窝在床头上卷这本沙皇的游记看。 听音将东西提出去,回来之后就在脚榻边上写写算算。她是半路出家认得几个字而已,加上弘昼不勉强,所以她从始至终都只拿着炭笔。写的字是一笔一画,字体工工整整的。待她算了一题下来,抬眼看去时,弘昼已经完全蜷缩一团睡了。 纸笔放在一旁,听音轻轻的碰了一下弘昼。 睡梦中的人皱了下眉头,很快一个转身侧卧往里面去,睡姿也跟着端正一些。听音见此帮着掖了被角,自己窝在沙发脚上,借着从半开窗户进来的月光再次对了一下答案。发现没有太大的问题,这才笑着睡下。 毕竟是自己人过来,安娜和伊莉莎白在主办筛选部分报纸的同时,还特意过来帮忙。加上还有其他人在,所以事情进行的十分顺利。 特使来的时候已经十一月了,再过几天又是弘昼的生日。 前一天下了雪,路面滑熘。底下人连忙将路面扫清,还有一切事宜都交给礼部等准备着。当日,胤禛果然有一说一,自己赶着去上早朝去,留下康熙带着弘昼出席接见。 为了彰显大国风范,还有他科学院的威风,弘昼特意让人在欢迎队列两侧放烟火和火铳。 向着天空几枪。 特使们意外的怔住,条件反射的防备起来。 弘昼见此偷笑一声,康熙戳了他脑门一下,「这就是你深思熟虑的准备?」 「哎呀,咱们《世界报》办的成功,哪个大国不知道咱们大清的厉害?这不是威风一下,免得他狮子大开口,谈判都啰嗦半天。」 弘昼说着很是得意,自觉地自己准备周全了。 康熙看了他一眼,不言不语的嘆了一声。 那神色,淡淡的,又像是在看个傻孩子。 弘昼抓了抓头,没闹清意思,特使们已经明白缘由的走到面前来。 特使伊兹麦伊洛夫受宠若惊,没想到是太上皇和皇上的爱子一同迎接。顾不得懊悔自己方才的失仪,领着身后同行人入乡随俗的行三跪九叩大礼。他恭恭敬敬的面交沙皇国书,弘昼顺势接过来展开一看,『谨以和好之礼向抚育天下至圣皇帝请安。两国永归和好,相处多年,今为两国彼此友好相处,特派我近侍大臣列夫·伊兹麦伊洛夫为使臣,请求至圣皇帝大君主召见。本国使臣如蒙准于谒,由其将我所告之言具奏圣主。』 这个至圣皇帝到底指的是谁? 说的未免太巧了,但没人计较这些。 「为两国和好之利益,臣衷心祝愿中国日益繁荣昌盛,诸事成功。」伊兹麦伊洛夫还向康熙帝进献了沙皇礼品,有镜、钟錶、罗盘、制图仪、望远镜、显微镜、晴雨计等,显出他绝对的诚意。 康熙颔首轻笑,「尔国君对敌国常御驾亲征,海洋广大莫测,狂涛常起,危险殊甚,望尔国国君多加保重。」 伊兹麦伊洛夫自然附和,又听康熙道,「朕始终欲保持与贵国大皇帝陛下巩固之和平,且两国无必争之理,俄国为严寒遥远之国家,朕如派兵前往,必致全军冻死,且纵有何益?俄国君主亦同,假如为对抗朕而调兵遣将于贵国所不习惯之炎热地带,岂非使之无端而死耶?两国征战,纵互有所获,究于两国何益?两国皆有许多土地,足以自存也。」 第269页 「至圣皇帝所言极是!国王愿行两国之好,愿求恢复两国贸易。」 伊兹麦伊洛夫显然开门见山,直接在宴席上和康熙谈论要事,显然他也是怕时间拖得太久会很麻烦。 然后弘昼就默默地坐在旁边吃饭,眼看着伊兹麦伊洛夫舌灿莲花,而康熙不慌不忙的偶尔应两句,几乎是一针见血。大抵是自信的原因,弘昼一边看一边学。 聊着聊着,贸易的诸多问题就出来了。最后康熙什么都没答应,伊兹麦伊洛夫只能下榻安排下的住馆歇息。 散的时候,弘昼问,「伊兹麦伊洛夫退了好几步,玛法怎么不答应?」 「答应什么?朕又不是皇帝。」 「……那今天?」 「就让你看看,明白他们的意思了?」 「大概懂了。」 「好,那就由你去谈说。」 弘昼嘆气,康熙帮他筛选了主要的问题,剩下的事情只能由自己来了。这大概就是成长的必经之路,就像是小时候要读书一样。如果这件事情办好了……脑海里不由设想自己和渣爹谈判提前毕业的可能性。 毕竟他这么几年下来找到了规律,平常的分数总体下来也大概是优的边缘。 足够了。 弘昼对这件事很是看重,当晚又进了宫里去汇报消息。 胤禛先是对于他威胁的开场仪式不轻不重的说了两句,之后便安静的听他说话。康熙对外的态度还稍微乐观一点,等到有了转变之后,结果发现转变太大,老人家竟然撂挑子退位了。面对略显传统的胤禛,弘昼着实不清楚他的看法,所以他说的详细还默默地观察一下。 弘昼这个动作很自然,胤禛也随他瞧,「送的那些东西朕都知道,全数放在科学院就是,不过这似乎都是你们有的?」 「嗯,有的。」 显然沙俄和他们大清的进步水平不在一条线上,胤禛露出几分愉悦的笑意,「那就送一些金碗珍珠给他们。」 「明白,物质文化。」 胤禛看他,「还有什么?」 「还有,我觉得答应他们也挺好的。」 「怎么说?」 胤禛浅浅的饮了口茶,看了自己一眼。弘昼莫名的觉得像是期末考试考砸了,正在瞎编骗他老人家的亲笔签名一样,咽了口口水道,「我另外打听过,原来之前沙俄就有人偷偷的来做生意,还被咱们大清的押着。所以他们来商议事情,肯定就要求把人要回去,这已经是他们一个劣势。」 「不错。」 「而一旦答应了贸易之后,我们就要考虑来往人的数量、车辆粮秣的支出、其中的税费多少,贸易的范围等等。就像是《世界报》一样,甚至可以做到文化之间的输出以及震慑。」 「照你这么说,岂不是整个京城都有他们的人?」 「商业大国嘛,所以我们要做好部分资源和军备的调整。再加上文化上的差异,以及他们商人来往居住,可以另外设他们的独立教堂管制。不过这些事情都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只有文书才能入境,每次限制人数,不得有普通经济以外的行为,否则我们可以无理由的押管。」 胤禛露出了十分的笑意,他惊喜的发现弘昼虽然无心这些,但他在短短时间内竟然已经想出这些许多。虽然只是信口一说唯有确切言语,甚至可以推敲出问题来,但论及经验和年龄着实让他出乎意料。 他本来是想要敲打一下这个略显出世的儿子。 这样也好。 胤禛的眸色微亮,「你觉得他们会答应?」 「对的,我们只是就事论事,在友好合作之前做好一切自我保护,免得到时候再牵扯不清。这个世界向来都是听拳头大的人说话,大清和沙俄都是大国,如果贸贸然的闹出矛盾来开战,那真的是得不偿失。」 说罢弘昼走近过去,狡黠的眨了眨眼道,「更何况,我还有最好的两个助手!」 「安娜和伊莉莎白公主?」 「是也!」 这不仅仅是他得利,如果在不刻薄的条件下友好合作,条条框框看着固然头疼,但它能防范于未然。等到后来尝到了甜头,自然就不会抱怨这些了。 安娜和伊莉莎白也高兴! 从《世界报》开办开始,她们就收到了更多的『家书』,不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王后,她们至今都没有松口回去。但她们很肯定,回去的她们早已不是离开的样子了。所以她们会更加努力的帮助此事,然后在特使的保护下回去。 因为彼得沙皇的第一继承人阿列克谢·彼得罗维奇,已经死在了父子之争上。 弘昼说的自信满满,在胤禛的点头下开始和特使们拉皮条。为了自己能掌控局面,偶尔聊着会让他们参观一下科学院,或者出去街道上踩一踩,无形的收一拨彩虹屁。 他熘达了半天,回去的时候浑身睏乏。康熙和他道要专心研究艺术编撰,将胤祕送回了生母身边。弘昼哄了胤祕说有时间进宫找他玩,自己则回去歇息。 在睡梦中,弘昼突然听见了熟悉的动静声。他自然醒来看向外面天色还蒙蒙亮的样子,愣了一瞬间,这可不是开热气球飞艇去送报纸的时间! 当即一个鲤鱼打滚跳了起来,推开窗就看见康熙鬼鬼祟祟的挥手低喊。身边的胤礽和魏珠等几个正在低头忙着丢绳子的丢绳子,发动的发动。 第270页 然后康熙一个回头,就看见弘昼乌黑的一张脸,并且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声,「玛法你在干什么!」 康熙摆了摆手,张嘴像是说了什么。 弘昼没听清,裹着被子就跑到三楼天台去,「玛法!」 「我要去江南寻找艺术!你慢慢的玩,回头来找朕!」 飞艇刚刚飞起,康熙正好和他高度相仿扬声说道。 那可是他不断改良之后才有的飞艇!按计划应该是不久后自己在上面,和康熙一起兴高采烈的俯视大地出去旅游! 弘昼气得声都尖锐破音了,「那是我的飞艇!」 康熙笑得和煦慈爱,「没事,你再造一艘!朕等你啊!」 「不!」 求求你带上我!你个偷艇贼! 第88章 第一贝勒爷 「你回来!」 「……」头上的康熙招手探头, 和方才一样似乎在说什么。 弘昼无奈的发现, 他又是任何都没听见!而就在他听着自己的尖声在空中传荡开,二伯走了过来,跟着俯视似是看着自己在说话。 他想要认真侧听,迎面忽然的清凉晨风一吹。 那凉意刺骨, 跑得太快的弘昼本能将身上被子拽紧,连同脖子也缩了起来。仰望着越来越远的飞艇,他目光既是遗憾又是伤感, 这飞艇本来在起飞前还要再涂鸦来着。 可惜当时康熙说时间还早,等走时再涂。 风儿打着旋的拂过面颊耳边,弘昼准备要回去的时候,忽然听见了二伯的声音。 「这都飞高了,阿玛你就是真说话, 小五也听不见。」 「这样啊?不早说。」 「看你玩的这么高兴。」 「哎, 朕也是没办法……」 「……」 『呼……』 冷风穿刺, 似乎连着被子都穿透了。弘昼就地拿起石头就砸!没有石头就堆雪人扔! 「砸死你们!」 「大冬天还敢飞!」 「没人性!」 「……」 弘昼仰天咆哮怒骂, 难以置信自己竟会遭到这种惨绝人寰的待遇! 康熙是谁! 那可是第一次见面就赏了玉佩的老人家,从此之后一口一个弘昼, 甜的像是野山里最纯正的蜂蜜一样甜。像渣爹那样过招互坑的事情,他们爷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他明明是很疼爱自己的! 甚至从某方面而言,康熙是弘昼对爱新觉罗一家人最后的信念坚守。 而从这一刻, 这份坚守瞬间土崩瓦解。看着这灰濛濛的天色, 弘昼终于看清楚不是所有的天空都是蓝色。现实告诉他, 之所以渣爹这么渣, 其实都是跟着渣爷爷学的。 说什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那都是狗屁! 他早应该觉悟的…… 弘昼哀痛的想着扔着,听音等人上来的时候,就看着自家主子疯了一样,眼睛上海挂着一点子小冰花。 听音拿着鹤氅上前,披在弘昼那被子滑落都顾不得遮盖的肩膀,她抬手轻轻擦了一下。整个人震惊的仔细一看,低声道,「主子?」 竟然哭了! 大冷的天,脸上的眼泪很快变成了小冰花。 听音瞪大眼睛,咬牙切齿,「是谁欺负主子了!奴才给您做主!」 石中将他被子拉了拉,也是应道,「是啊!奴才拼死都要为主子做主!」 弘昼落下感动的泪水,哭唧唧的眨眼,将不能控制的两点眼泪挤下去,而后抬指只道,「玛法和二伯!他们偷我的飞艇!」 还不带他! 听音石中面色一僵,脸上的凶狠消失不见。两人默契的对视一眼,你拉衣服我捡被子。 「兴许是误会呢!」 「是啊!太上皇是那样疼主子!」 「这天太冷,主子仔细受寒,咱们回去吧!」 「对,让奴才抱您回去!」 你一言我一语,挤下去的泪水又变成了自然滑落。弘昼气恼的扭过身子,「我不用抱!」 弘昼气哄哄的回到二楼卧室,西河画南并着两个小奴婢一同,先是碰上一碗温水,又拿着热布巾给他擦脸擦手。 画南捧着热水盆,想着要给弘昼泡脚,听音忙道,「外面的天多冷啊!主子不如沐浴,把身子泡热了?」 「不!」 几乎是木偶人一样被围着动作的弘昼,他忽然惊醒站了起来,「什么时辰了?」 「寅时三刻。」 「更衣进宫!」 「主子!」 听音还想要劝说,便见弘昼豪迈又主动的给自己干了一大碗的热水,「好了。」 没办法,听音和两位小奴婢无阳无月一同帮着更衣。 至于石中等人,弘昼小手一挥道,「去把我的汽车开出来。」 这车除了弘昼,还有专用的两位马夫叫着去练过两回。石中见此,连忙应下去,顺便将马夫给叫醒起身来。 因为天气原因,上朝的时候比原来晚了一些。但无论如何,胤禛登基这一年里是风雨无阻都在朝堂处理公事。 弘昼平时都是卡着时间过去,再过去找额涅喝喝茶说说话就离开。但今日不同,他带着满腔的怒火,比以往还要早动身出发。马车匆匆跑的很快,但是骑车的速度更加,甚至弘昼还焦急的催促他开快点。 好在时辰确实早,街上没什么人来往,就算有上朝之人。远远听见动静之后,马儿都对汽车有些许受惊的避让。 第271页 总而言之,很拉风就是了。 胤禛正式为帝之后,因为各种原因,干清宫依旧留给了康熙。如仲秋节等大日子,康熙想要回宫住下的时候都不妨碍,而自己改去养心殿住下。 弘昼轻车熟路的感到养心殿门口,就像当初为了远行时候的经历一样,随着那些奴才们一起推开门。他沖沖的记下跑到龙床前,双眼愤怒道,「玛法偷了我的飞艇!」 「……」 胤禛揉了揉额角,他昨夜将摺子批上了头,待到后来睏倦时才洗漱更衣躺下。拢共算起来,连两个时辰都没有睡足。而今弘昼生气有力的话,在他脑子里发震回响,眉头不由也扭在一同,「你说什么?」 「沙俄的特使太啰嗦了!我一直办不好!玛法都气得头飞艇出去玩了!和二伯一起!」 弘昼说着就压根痒痒,而后像是孩子一样拽着拳头。脚还在地上跺了跺,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那你应该自省,为何办不好?」 「我办的很好啊!可是您和玛法都说不可以武器威逼,我不是按着您的旨意比耐心嘛!」 「合着还是朕的错?」 「对!」 弘昼坚定点头,「就是您的错!」 鱼贯而入的奴才们将头低低的放着,心里都紧张起来,怎么也没想到这位爷说话如此放肆。 但胤禛并无生气,因为,「汗阿玛当真把你飞艇……拿了?」 「就是偷!我睡着呢,他就偷偷的和二伯上去飞走,还假装说话来哄我!」 想着弘昼就委屈,他脑海里一下回忆自己点灯熬夜的痛苦,或者是深夜饿了想吃肉而不吃的心情,心里油然而生的伤怀浮在心尖。再努力努力,他的眼眶就自然的落下泪水来,嘤嘤哭泣道,「玛法是不是不疼我了!」 「……」 「他为什么不带我啊!」 「……」 「为什么啊!」 弘昼说着抹了两下眼泪,又一头栽进胤禛的怀里哭了起来。 一身暖和和的胤禛明显察觉到胸前的微湿,小儿子就这么肆意的在怀里撒娇哭泣。明明是半大的贝勒爷了,但在众人面前依旧肆意随心。 好在奴才们都警觉,一个个都悄声的退了下去。 弘昼将胤禛抱得很近,他一哭就停不住了,鼻尖还凉丝丝的。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胤禛一时无法,便伸手将他搂住,轻轻拍抚后背,觉得好气又好笑。 他们胤字辈的兄弟们无数,往上往下都显得太少了。 但可能弘昼自小得宠,所以不明白宠爱从来都不是公平的,也没有人能够完全的爱着一个人。尤其是汗阿玛那样的人,一辈子为江山忙碌,晚年已经力有不逮。如今朝中分明渐好,手里也有许多发明技术逐一推出,大清的国力和经济大进步指日可待。 换位思考想一想,胤禛觉得他可能不会退位,但若果做了那一步,自然就会放开所有。 至于带上二哥,却也不奇怪。 胤禛脑海里思虑,想着该如何去说。毕竟弘昼从未这样失态,显然汗阿玛对他的疼爱是十分看重的。既要言语得当让他明白,更要让他理解这些道理。 但不等他想好,弘昼眼眶里是热滚滚的眼泪,鼻子是凉丝丝的鼻涕。他感觉到不舒服,捏着胤禛的中衣擦了擦眼睛,又擤了鼻子。然后抬起头来道,「阿玛,我鼻子酸。」 胤禛后觉他贴紧的温度有些烫,抬手抚着弘昼的额头,当即眉头一皱,「怎么凉着了?」 「我看玛法偷偷跑,我当时着急就裹着被子上了三楼。」 天寒地冻,近几天都没有大雪,但是高处的风是没有休止的。出生以来都是健康宝宝,出门都裹得严严实实,每天运动都不落下的弘昼苦了脸色,「早知道就沐浴再来了。」 弘昼如厮想着,胤禛点头,「泡热浴也可,不过还是要吃药。」 「啊?不用了吧。」 「来人!」 「奴才在。」 「去请御医过来,再打一盆热浴给和贝勒。」 「是。」 胤禛不由分说,他和平时一样快速的洗漱更衣用过简略的早膳。然后走近屏风的后面,看着全然泡在浴桶里的小儿子,想想他走近过去探手抚了弘昼的头,「乖宝贝,喝点粥后就在这里歇着。」 不知道是沐浴的温度太高,弘昼的脸红扑扑的,满脸灿烂笑容点头,「好,我等你。」 胤禛莞尔,转身离去。 弘昼的手在水里滑了两下,分明看见伺候沐浴的奴才们,嘴角都隐隐勾着一丝笑意。 就如胤禛吩咐的,泡了热水浴,他便着着两层衣衫在炕上喝粥。弘昼喝得很慢,慢条斯理像是细品珍馐美味。 御医来了。 行医都是讲究学识和经验,熬到御医之名者多是不年轻了。面前这位五十来岁,算是其中的佼佼年轻者,他认真的给弘昼把脉看像等等,问的很是仔细认真,最后道,「贝勒爷身子强健有力,脉象来看问题不大。不过如今天气寒凉,贝勒爷常常在屋内屋外进出走动,最好在外间候上片刻。」 弘昼点头,这屋里有地龙,着实是暖和的像春夏。 御医又谨慎的说了一些,开了几道方子来。等到他走得时候,弘昼才叫住他,「我从小几乎没生过病受过寒,若是真的得了可是会很严重?」 第272页 「这,也很有可能。」 「哎那可坏了。」 弘昼顿时愁容满面,他拧紧眉头沮丧道,「我这忽然发病肯定头痛眼花流鼻涕,四肢发软浑身无力,可怎么好啊……」 御医无语,没想到还能遇到一个这么诅咒自己毫无压力的贝勒爷。他一时没有应下,弘昼干脆丢了勺子,仰面往后面一倒,在炕上滚啊滚滚啊滚的哀嚎,「头昏眼花,诶,好像有星星……我肚子也疼……怎么回事?」 「贝勒爷莫急。」 御医行礼,他走近些低声道,「贝勒爷想来是日夜操劳过度,身子自然就熬不住了。依臣看少说要半个月?」 弘昼抬起皱巴巴的脸,对于他的上道忽然脸红,发现自己戏过了。 后宫里,御医应该经常会遇见这种做假病历的时候吧? 果真弘昼没有说话,御医以为他不满意,见此很是上道又继续很轻的一声,「一个月?」 「……」 「一个半月差不多。」 御医这句话有了点语气幅度,弘昼想虽然中药慢慢医治,但是一个感冒发烧熬到一个半月就很严重了。再多的话,消息肯定是包不住的。 弘昼闻言病弱可怜的点头,气若游丝的感激道,「有劳御医了。」 「这都是奴才医者本分,奴才这就去开方子。」 御医又开了不同的方子递上,之后让石中去抓药。 『病重』难受的弘昼懒得动,他发现躺在暖暖的炕上美得很。顺势的滚了两下,直接让人把被子盖上,木几吃食一收,直接在原地休息睡觉。 途中石中捧着汤药进来,弘昼在朦胧很随意中捏着鼻子喝了,又含着一颗梅子睡下。 这一睡,足足睡到下午。 日暮西山。 弘昼整个人发懵,颇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样子,左右望了望才听见外间的动静。 养心殿的王姑姑先瞧见他的动静,端着温开水过来,「贝勒爷总算是醒了,可要掌灯?」 弘昼摇了摇头,他发现这一觉睡得舒坦,醒来后反而有些昏沉疲乏。这个症状看来,有点搞笑了。 「皇上还在面见大臣,想来晚膳的时候还要一会儿。贝勒爷睡了一天,可要吃点什么?」 条件反射的抿了下嘴巴,白白的。 弘昼意兴阑珊,而后眼眸一亮,「锅子!」 「贝勒爷要吃锅子?」 「嗯!那个好吃!要鸳鸯锅!」弘昼忙忙点头,越想越激动,「要吃肉!很多很多的肉!」 吃锅子会发热出汗,只要不是吃的很辣,反而是对弘昼有益的。而且他能够一边涮一边等胤禛,反正他肯定是吃清汤锅的。 王姑姑闻言点头,「那就听贝勒爷的吩咐,可是现在起身?」 这位是府邸来的老人了,不过以前只是在永佑殿里忙。如今弘昼再次睡到龙床上,两人也难得的说上几句话。 弘昼自己起了身,「我自己来就好,姑姑快去和膳房说,免得到时候要等很久。」 养心殿要吃的,自然是第一个抢着做。王姑姑也不揭穿意思,笑着出去了。不过临到门前的时候,她给几位跑腿的苏拉吩咐了膳食之后,又叫了人进去。 弘昼趁着其中的空隙,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和后背,然后发现他浑身都是温温发热的。不仅如此,他的双臂酸软,摸后背的时候明显无力。 不会真的要养很久的病吧?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浮现了一瞬间,弘昼莫名的笑了。 如果是这个程度的话,他只需要吃小段时间的重要,而后就可以正大光明的放假了! 比过年还快乐! 不对,他是病到过年才好! 弘昼想想就兴奋不已,等到石中等人进来,就看着他欢喜的蹦跳两下,然后兴沖沖道,「去找几本漫画游记给爷!」 他要放寒假了! 这个认知让他喜不自胜,连带着看普通的游记都是乐滋滋的。以至于撂下笔进来的胤禛见了,还有些讶异。走近一看,「游记?」 弘昼喜滋滋的点头,「是啊!这里面说的江南一带好有意思!」 「哦?」 「都是书里说的,有许多土路行走不便,所以大家都选择绕行的水路。而水路之上船只就有许多贸易用的海船航船和货船,还有运蚕丝布匹的丝船、打渔的渔船、放鸭子的黄鸭船、来往河川收租的帐船、还有还有这个,乞食为生的人的敲梆船!」弘昼看着流连忘返,眼神中满是憧憬之色。 「……」 胤禛莫名想到利落对他们抛孙弃子的阿玛,按照他出巡的习惯来看肯定回去江南一带。 「还有平常人家□□的香船游船、灯船。像现在天气冷河面结冰,那些江南才子还会举行各种大会热闹。」 弘昼抿了抿唇,很是欣慰和嚮往的抬头,忽然问道,「阿玛,书里说的都是真的吗?」 当初额涅就看过几本游记,因为内容不靠谱而写信投诉。对于这些东西,弘昼自然是愿意看,但也多了一点基本的判断思维,觉得不能完全去信。 「是真的吧?」 弘昼又问一声,他急切的道,眼眸里满是好奇。 胤禛点头,「朕曾去过数次,不过有半数都是忙于差事,偶尔路过的时候确实热闹。」 「哇!」 弘昼惊嘆一声,胤禛莫名继续说了起来,「尤其是夜里的时候,无论是多冷多热,外间总有人出行。河边上、楼坊里聚满了人,男女老少不计其数尽是欢笑。」 第273页 「那肯定很好玩,可惜我没去过。」 弘昼悠悠嘆息一声,引得胤禛后觉不应该这样多话的。果真,反而引得他想起来抛孙弃子之人。 被抛弃的次数比较,心情相对平淡的胤禛有些担心。他想着转个话题,却见弘昼将游记合上,反而转过身来又蹭几下靠近过来,「阿玛,那你觉得白路什么时候才可以通遍大清?」 「……」 话题拐的太快了,胤禛嘴里的话差点就说出来,又被弘昼的靠近紧张了一瞬。他早间已经脏了一件衣服,对于一会儿还要忙碌的胤禛而言,时间不浪费在这些里面才是最好的。 「有生之年。」 胤禛想想,最后说了个比较粗略的时间。 弘昼当即翻了个白眼,「这不是废话吗!您老人家的有生之年,咱们说不定还翻新两三回了!」 渣爹登基正正好四十岁,历史上据说只有十来年的时间。没记错的话,康熙根本没有退位这种操作,也就是说登基时间早了。 一条路修遍全国,只要大路通了就算是了。 十几年还不够时间吗? 太够了。 就在这个时候,京城每多一条白路,外省的许多地方都会多一条。只是问题在于,是否能够把长途山路都给完全覆盖,这着实需要时间。 弘昼这是忌讳有生之年四个字,胤禛却坦然相对,将他手里的游记接过一看,「用膳了。」 「好。」 胤禛不可能讲究他在炕上吃,弘昼下去穿好靴子,又给自己穿上厚厚的袄子,而后牵着胤禛的手问,「天这么冷,您说玛法现在在哪里?」 手心里的温热明显不妥,胤禛眉头蹙了蹙,「总不能吃苦。」 「哦,也是。」 「那我就不担心他了。」 胤禛垂眸看他,便见他笑嘻嘻的抬头来。见自己正低头看,被抓正着的弘昼笑得更深了,「阿玛,我最近身体不适,特使那里可能会耽误了。」 「办好了。」 「啊?」 弘昼一脸的狐狸笑傻了,「啥时候?」 「今儿晌午。」 「……」 「就在外间。」 「……」 「特使还请朕转告,望你好好养病。」 弘昼眼眸张大,有各种风骚操作在前,渣爹的形象瞬间在他眼前高伟正大起来。他震惊不已,手指紧紧的抓住胤禛,「真的?」 「嗯,不过如今各省钱粮亏空厉害,朕想派人去查报参处。又难免有官员遮掩相互,你说派谁为好?」 胤禛像是苦恼皱眉,认真的思考,也在认真的问他。 弘昼顿时裂开嘴巴,笑意止都止不住的举起手来,「我我我!」 「可你这病……」 「没事!就一个半月!年后就出发!绝对不耽误!」 「那好,就你了!」 胤禛演了半场戏,随意的指他一下。弘昼一点都不介意他的敷衍,反而像窜天猴一样兴奋的一蹦,蹦到胤禛怀里紧紧抱住,「谢谢阿玛!」 第89章 第一贝勒爷 毫无疑问, 用膳的时候弘昼得到了阻拦。 因为白日里才在御医那里挂了名,弘昼不可能在胤禛的眼皮底下对着红汤大口朵颐。 刚刚才亲亲抱抱过的弘昼, 对于胤禛没有丝毫的畏惧。他勉强吃了两筷子清汤之后, 趁其不备动作飞速的夹了两块牛肉放进红锅里,而后对着胤禛得意的咧嘴笑, 「辣的才好吃。」 牛肉切得很薄,下去之后就能看见它煮熟捲起的样子。 弘昼连忙将它夹起来,刚放到碗里。筷子才起来还没动, 眼前就出现了一只手将碗挪了挪。抬头看去吗,就见胤禛一脸认真,「辛辣伤身。」 「……」 弘昼不高兴了,他的嘴角完全耷拉下来。小脸随着苦兮兮的,写着委屈二字。 也在无形的控诉。 胤禛抿了下唇,「御医说你要养一个半月才能好?」 小碗里棕色的蘸料映着苍绿葱花, 这都是弘昼亲自调的。他看了一眼就觉得心神被引了过去,忍不住的舔了舔乏味的舌头和嘴,眼神明显的望眼欲穿, 「御医肯定是夸大其词, 担心我迟迟不好, 说不准一个月就好了呢?」 弘昼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但胤禛显然记性很好,「御医不是这么说的。」 「啊?」 「他说你骤然得病, 少说也要一月余。」 「……」 「养病的日子里, 你要好好调养身子, 吃食之上更要忌讳小心方可。」胤禛一本正经,即刻就要伸手再把碗拿走。 弘昼施展了江湖失传的无影手,牛肉蘸着酱料一同送到嘴里。那独特的香气和新鲜剁碎的蘸料让他本能挑眉头,等到咽下去后更是跳了两下,再一副绝对认真的神色道,「所以我这次的蘸料里面没有辣油。」 胤禛见他这样坚持,显得有些不渝沉眉。 弘昼却笑着又煮了两片,然后递到胤禛的碗里道,「吃白锅是没有灵魂的!」 「……」 「真的!您不吃?」 胤禛没有动,弘昼见此将那块肉顺势的送到自己的蘸碗里,轻轻一过再送嘴里。这一口带了胤禛碗里的芝麻酱味,莫名的更好吃了。 弘昼眼眸一亮,「两个蘸着更好吃!」 胤禛斜看他一眼,很嫌弃,「你这是什么舌头?」 第274页 「好吃啊!」 「你这舌头非常人。」 这话说的…… 弘昼觉得很不好听,他抬头看着胤禛,一字一眼咬的很清楚,「太傅们教过我们,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阿玛,你看你吃白汤,我还没说你奇怪呢!」 「……」 弘昼这句话说的很痛快,但也因此被胤禛暗戳戳的记在心上,真的收了蘸料。不仅如此,还让人将辣汤直接舀走。 面对咕噜噜冒泡的白汤,弘昼伤心的扁了嘴巴,「阿玛……」 他一副伤心样子,只可惜他忘了,自家阿玛本性上不是善良的人。想到看似正色立朝的脸,实际上亲戚们都知道,胤禛骨子里的闷骚和恶趣味。 尤其是亲近的人,他如果在你身上戳穿了什么,他会得意洋洋沾沾自喜,和几岁的孩子没什么两样。 加上是弘昼说话戳他,胤禛直接抛下所谓父子情义。他根本不管弘昼的心情,反而将其当做下饭菜的样子吃的津津有味。 就像是额涅遇到了年贵妃和酒一样…… 下饭菜没有办法,只能愁容满面的吃着没有惊魂的锅子。因为嘴巴上没有得到任何的满足,基本上是回味方才的曾经拥有来下饭。但因为曾经拥有,一顿饭下来弘昼的心里在下雨。 好在他的贝勒爷身份拯救了自己,膳房里的人竟然另外送了小炉子的焖狍子肉来。 狍子! 这在未来的时候,就像是网络世界的一种语言代词而已。也因为时代的变化,这种动物成为了珍稀动物。 想要亲自看它一眼,不是在野外碰巧就是要交钱远远观望,吃? 想进监狱就直说啊! 望着这主动送上来,颜色浓郁的小锅子里炖的香软的狍子肉,弘昼终于有了食慾的埋头苦吃。 感谢穿越大神! 福利啊! 大抵是担心口味过重会影响病情,明显调味上比着更清淡。但膳房的厨子明显有精緻完善的厨艺,既能将腥味全然抹去,又有别于白汤锅子的浓香。 弘昼无比珍惜这一小炉子里焖着的狍子肉,那副模样实在是狼吞虎咽。虽然礼仪犹在,但进食的速度与效率与身旁的胤禛截然不同。 老父亲忍了忍,见他吃得畅快淋漓的样子,最后没有说话。 直到弘昼看着空空的小炉子,抿着嘴巴喊再来一碗饭时,胤禛这才叫住不许。 那一点的狍子肉不多,完全是皇家人的精緻讲究之中。弘昼睡了一天,吃了一口就满肚子叫嚣着进食。加上白汤实在勾不起他的食慾,这菜汤就是泡饭的精华所在啊! 可惜胤禛摆了摆手,「你这是空了大半天,肚子空叫。若是任意多吃,定是不能消食。」 「阿玛!」 「这是应有的养生之道。」 弘昼爽快的落下筷子,簌口之后恭敬道,「我吃饱了,阿玛您去忙吧!」 大抵是因为皇家世袭的原因,这皇位一代接一代,总的来说都是自家人的手里。又是老天爷保佑,以前的皇帝是玛法,现在的皇帝是阿玛。不论是谁,弘昼并不觉得有什么大差异,所以他的态度显得有些过于胆大随意,摆了摆手自己走开。 胤禛对此很满意,甚至觉得舒服,他慢悠悠的清了嘴。方才用膳时所有的争执和言语并不放在心上,只是手里的茶盖在茶水里过了过,和收拾餐具的膳房奴才吩咐,「和贝勒贪食,每日一味只一道。」 「那若是贝勒爷点名要?又或是承干宫?」 承干宫里住的是耿贵妃。 胤禛轻放茶碗,「慈宁宫也不能。」 「是,奴才这就去传。」 不知道往后饮食已经被人严格控制的弘昼,他如今是个病号,拿起一本书看觉得头脑昏沉。可要是下棋更觉得头痛,饭后无所事事的弘昼摸了摸肚子。他现在是少年精瘦,运动锻鍊之后更有几分挺拔精壮的模样。但是他如果觉得不舒服就放弃,一个月后肯定就是普通的一块肚子肉,说不定还会凸出来。 这个年代,发型就是最丑的,身材已经成为他最后的倔强了! 饭后无所事事的弘昼左右打转,心中一动想起了画画,他画火柴人的功力已经登峰造极随心所欲!摸到屏障之后,弘昼终于鼓起勇气提着毛笔画画。 依照之前自己成形的笔风,弘昼是自信满满地寥寥落笔。 而后低头看了少顷,又歪了歪头左右看,最后没眼看,直接转身借着桌案开始运动起来。 先在地上几个仰卧起坐,再伏地挺身,高抬腿。心跳和肚子有些许感觉后,再抬脚在案桌上拉了拉腿等。 运动是反覆几组才能成效,甩了甩手臂之后再重复增加。 弘昼一个人在屋里闷头发汗,在第二组的时候明显感觉要比平时吃力,再到第五组的时候,竟然有才刚运动时候的痛苦。 直到感觉动作不那么标准,弘昼干脆的停了下来。感冒发烧的时候运动发汗是好事,但不能过度辛苦。 王姑姑将药端了进来,弘昼用鼻子嗅了嗅,再轻轻的抿一口。发现没有古怪的黄连等,捏着鼻子直接仰头喝了下来。 就像在睡梦中一样,弘昼喝药的动作太过爽快配合了。王姑姑积攒了好些的话都用不上,她笑了笑,将另一碗深色的东西端来。 弘昼二话不说,动作利索的接过就干。才刚碰到之后他才反应过来,放慢了喝的速度抿了一下,「绰科拉?」 第275页 「是,听闻贝勒爷身子不适,又不好随意出来吹风。太后很是担心,将绰科拉送来喝,说这样吃药就不哭了。」 苦不苦不知道,但是这么和药合在一起不会影响药效吧? 弘昼又抿了抿,「不是很甜。」 「贝勒爷要更甜?」 「不用,这样正正好。」 弘昼也不喜欢太甜的味道,但他完全喝下去后,莫名的觉得很挑,却又不会腻。他捧着还温热的碗,由衷笑道,「那劳烦姑姑给玛嬷说一声,我这就是小病,让她老人家不用担心,等我嗨了之后就去看她。」 「好。」 弘昼差点说回个礼,但他发觉自己兴沖沖的来,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出手的。 就方才的丹青画…… 王姑姑走了之后,弘昼连忙在作废的画上又写写画画上熟悉的公式等。等到把大致的画遮盖过去,弘昼将它揉巴揉巴丢到一边。 而后洗脸更衣睡下去。 弘昼丝毫不客气的睡在龙床上,不过在他朦朦胧胧要入睡前,终于想起了老父亲还在外面辛苦劳动,他扒拉在床边眯着眼睛问了一声,「阿玛呢?」 值夜的宫女回道,「皇上还在外间书房忙着。」 「嗯。」 弘昼趴着没有动,他像是睡着了,又忽然的惊醒动了一下。猛然睁开眼睛,他迷迷糊糊左右一看,「阿玛呢?」 「在书房。」 「……怎么这么久?」 「贝勒爷你才问过。」 「……」 弘昼的呼吸绵长,他像是沉睡了下去,但是下一瞬又醒了,「阿玛呢?」 宫女忍不住抿嘴笑,「皇上在书房。」 「还在啊!」 弘昼像是抱怨的睁开眼,他看着近在咫尺守着自己的宫女。 虽然渣爹没有选秀,身边也有许多的自己人,但是身份不同之后,难免就有一些宫里原有的人安排上。而清朝的发型,除了对广大男性之外还有宫中的宫女们。 弘昼看着这张略生的面孔,年纪轻轻的,头发虽然不至于是才刮,却也只有到肩的长度。如果不是长相清秀还算撑得住,就算她能力足矣,大概也不能混到养心殿里来。 「你叫什么?」 「奴才初秀。」 想想自家的无阳无月,弘昼觉得很惭愧,「这名字好文气。」 「这是奴才来养心殿时,皇上取的。」 初秀轻轻一笑,迷迷瞪瞪的弘昼忽然间醒了过来。他眨了眨,努力将眼里的虚影眨走,「你是新来的,还有谁?」 「还有初雅,奴才与她是轮流值夜。」 还两个? 弘昼的脑海里忽然闪烁出一本宫女升职记的小说,这种故事或甜或虐的,都被小妹科普过。不仅如此,他的玛嬷就是一个成功的代表! 在这里生活这么久,弘昼也明白包衣奴才的意义不同。甚至从某方面而言,满族人对于包衣的认可甚至高过汉人。而在养心殿的包衣奴才,那真的是…… 这样的背景下,男人们三妻四妾是正常的事。如果他眉宇间所谓的命中爱人,说不定也是这样左拥右抱。但是身为儿子,想想宫里的额涅,弘昼很自然的多了点不一样的思虑。 莫名的,他清醒过来。 在外间认真批奏摺的胤禛,抬起头来看着抱着被子进来的儿子。他条件反射的皱眉,「你做什么?」 弘昼一边走近一边问,「阿玛,你什么时候才睡?」 「不必等朕。」 「还要很久吗?」 弘昼像是徵询,也不等胤禛回答就文绉绉道,「更深夜静,蜡烧如人,阿玛记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胤禛莫名睨他,脑海里闪过许多念头。 「你看玛法叮嘱我不可忘寝废食,就从此以身作则。阿玛,早点休息。」弘昼拍拍胤禛的手臂,然后转身看着炕床,「我在这里陪你。」 他根本不用等回答,直接把被子丢上去,然后自立更生的铺开。只是躺下时,弘昼侧身向外。 苏培盛站在一旁,外间还守着两个苏拉。 没有漂亮可爱的小宫女,就连王姑姑也不在。 脑海里宫女升职记的标籤,从甜文转成了虐文。 弘昼就这么眼珠骨碌碌转了一圈,他心情忽然放松。动作很大方,像是睡前的酝酿一样,就盯着胤禛垂首的侧脸看。 虽然自己出生较晚,没有真正的看见玛嬷年轻时候的风华绝代。但是从这么些年看漫画的经验,以及十四叔的脸来看是真的长相不错。甚至他对着镜子的时候研究过,他的下巴长得就像她,所以勾勒出很标准秀气的鹅蛋脸。 如果不是眉头浓密,弘昼或许会有些苦恼。 相比会长的十四叔,渣爹的长相真的。不比较还好,一比较可谓是乏善可陈,平平无奇。甚至因为他幼年时候过于严厉控制自己的情绪,所以经年下来面容略显严肃。又因为时常忙碌政事,眼睛熬得多略显憔悴,脸上也瘦削无肉。 炕上暖和,弘昼踢了一下被子,身子往前倾了倾。 年纪上来点,渣爹的脸上多少有了点肉,倒显得有几分上年纪的慈爱来。从他这个角度看来,豆大的烛火照着一整张脸,将他浓密的睫毛阴影拉的又长又黑。 他的眼睫毛像渣爹的。 弘昼再次庆幸自己的粗眉毛,两手也跟着爬了出来。 第276页 胤禛终于落下了笔,也不看他的合上摺子,「睡就安生睡。」 「热。」 弘昼坐了起来,「我可以推开窗吗?」 「你可以出去吹。」 弘昼沮丧的扯了扯衣襟,「那我脱衣服。」 胤禛的字典里没有衤果睡二字,他起身道,「歇了。」 苏培盛朝着捣乱的某人赠上感激神色,「主子要回寝殿?」 「不必,就这。」 胤禛随意擦了擦手,又泡了脚后一同躺在炕上。苏培盛直接从一边的柜子里抱出被子来,显然偶尔忙碌的时候,胤禛也经常这样懒得走那两步。 弘昼高兴的笑,被子里就钻进来一只手。他惊得侧目,「阿玛?」 「不许脱。」 胤禛严肃道,弘昼后觉应下,「好。」 和弘昼的习惯不同,胤禛对于睡眠的质量要求很高,不会让人将明明灭灭的烛火摆在旁边。再想自己之前好几次的捣乱,弘昼望着月色落在外间的雪地而折射的光,听着身边的呼吸声,「阿玛。」 「嗯。」 「我送的小檯灯呢?」 「……太亮堂。」 「那我明天让人送个有档位的。」 「档位?」 「嗯,就是不同的亮光。有微微弱弱的,有平常烛火的……」 弘昼睡得太久,又被迫醒来,精神出现了短暂的亢奋期。躺在床上不敢乱动,他便望着雪光在屋里妖艷的影子发呆。嘴里的话自然而然的说了出来,还一发不可收拾。 直到那绵长的呼吸声传来,再跟着一道惊天鼾声。 哎,也不知道多久没早睡了。 弘昼一动不动的躺着,伴着那鼾声又回到周公的怀抱里。 等第二天醒来,他终于吃到了苦头。他的高温发烧,在一觉之后转变成了感冒。身体的温度几乎正常,只是有些难以言喻的酸软,除此之外就是头痛和鼻塞。 鼻塞就不能正常的呼吸,这种无法控制的生理问题让弘昼很头疼。人也病恹恹的,完全没有之前的活泼好动,夜里的时候一摸床就事事不知道。即便有时候明显脑袋晕沉没有真正睡去,但是精神体力上已经不足以他调皮。 病情加重,耿氏担心不已,整日整日的守着。她都想带着回承干宫,但是这两天又下了雪,自己过来的时候都在外间暖了身子才敢靠近,更不要说挪动弘昼了。 耿氏瞧着抹眼泪,让人去叫御医再来。 来的自然还是上一位,他重新仔细的给弘昼把脉看诊,眉头低了低,「贝勒爷无碍,贵妃娘娘不必忧心。」 御医表现的太过淡然,耿氏气得头一回气恼怒瞪,「你是老糊涂了?这孩子从小都好好的,现今病成这样,你还要欺瞒不成?」 耿氏还有话要说,确实强自忍着。 御医拱了拱手,语气缓缓依旧不变,「贵妃娘娘说的极是,贝勒爷自小都是无病无痛长大的,本不应该如此。贝勒爷之才天下无人不知,又年少老成沉稳持重,不到束发之年闲情逸緻的时候竟是不多。」 有些话不必直说,耿氏怒意一转,眼眶就开始掉眼泪了。 等弘昼挨过这几天昏沉时候,他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因为病情缘故,弘昼一个人独霸养心殿的寝殿。只要不是大臣前来耽误了时辰,胤禛都会盯着他一同用饭。 食慾不佳导致吃什么都没胃口的弘昼吸了吸鼻子,感觉到通了一点后低头喝粥。 胤禛不由问他,「可要吃点什么刺激的?」 弘昼抬头,「刺激的?」 「刺激通鼻。」 弘昼不明所以,把粥咽下去后捧着旁边的茶碗,「不用,鼻塞喝开水。」 「……」 不知道为何,胤禛的表情有点失落。可惜弘昼再去确诊时,他又是平常模样。 弘昼并没有细想,继续静静温养身体,好在也有时间来作画了。 每天都要过来的耿氏提着食盒,「额涅给你准备了酸汤,来喝一点。」 弘昼提着毛笔鬼画符,他对着耿氏笑,「谢谢额涅。」 尽管如此,他却没有动。 耿氏见此走近来看,「今日觉得如何?」 「挺好的。」 弘昼伸出手里的布巾甩了甩,笑着道,「我的鼻子通了!」 不过也开始流鼻涕了! 这就是感冒都有的症状,所以弘昼不觉得有什么,耿氏却哭了。 「怎么了?」 「没事,你这是病情好转,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不用,我有开水!」 耿氏像是很伤心,丢下一句匆匆就走。 之后太后和皇后,年贵妃等人都来了,每个人都表现得几分疼爱。尤其是齐妃李氏小心翼翼,还有王姑姑等,让蜜罐里长大的弘昼有点不安。 这怎么了? 尤其是他的鼻子完全好转,只有嘴里有点发痒咳嗽的一天。 弘昼睡得不踏实,摸着喉咙想喝水,有人扶他送来一碗温水。 他抿了一口,「不是开水?」 再睁眼一看,是弘时撑着自己。 安娜两姐妹站在床边,弘暄三人和弘历坐在脚榻上,福宜捧着水坐在面前。 他们异口同声,「是开水!」 弘昼惊慌失措,吓得脑中飞速思考。 第277页 咋了咋了,难道他成了生产蜂蜜的蜜蜂仙子? 第90章 第一贝勒爷 弘昼觉得自己像个小可怜, 醒来之后被人重重包围。 哪怕他们的神色都是关心的。 弘昼不能控制的抖了一下,没有感受到幸福, 反而觉得自己从蜂蜜进化成精,成为了蜜蜂仙子。所以大家才会这样飞扑过来,直到他反应过来后,扯起被子挡嘴巴, 「你们怎么都来了?」 以前他没有这方面的意识, 可是看着身边的人草木皆兵, 弘昼也明白现在的人对生病之事比较忌讳。再加上自己被隔绝和特别待遇, 弘昼真心的觉得病情传染给人的话,他真会愧疚死的。 同时他也能体会弘历当初被困在床上的痛苦了。 弘昼感同身受的看了弘历一样,后者顺势的攀着床边坐了起来, 「怎么样?」 「什, 什么怎么样?」 「汗阿玛他们都说,你最近不舒服,喝白开水就好了很多了!」弘历说道, 但他没有看到印象中活蹦乱跳的样子,不免狐疑伸手, 「是不是还没好?」 额头上落下一只小手, 弘昼不仅没有被安慰道, 反而因为这答非所问的回答越发不安, 「你们怎么都来了?」 「阿玛说阿哥的病情好点了, 允许我们来看望你。」 福宜捧着碗递上前, 「阿哥还要喝吗?」 「我不喝。」 「可是汗阿玛额涅他们都说你爱喝!」 「……」 「再喝点吧!」 弘昼没有说话, 就被福宜又递上来把水喝干净。 这比着王姑姑递来的恰恰好的温度差远了,好在弘昼的感冒好的七七八八,对这些自然就要求不高。 弘昼点点头,「谢谢福宜。」 福宜莞尔轻笑,「阿哥好了吗?」 弘昼润了润嗓子,「好了,不过我就是小风寒而已,你们这么担心做什么?」 不说还好,一说众人的神色如出一辙,满满地心疼。身后的弘时像是呵护脆弱的婴儿一样,两手轻若无力,「御医说你操劳过度,这回是累倒的。」 「啊?」 弘昼听得满脸懵,「不是啊,我就是早上吹冷风累的。」 「弘昼,你不能因为玛法拿了你的飞艇就迁怒。」 弘时一本正经道,语气里充满对任性少年的包容和瞭然。 晕晕沉沉了小半月,好不容易精神点的弘昼骤然被动的提起了心痛点,脸上一僵,「三哥觉得我还能迁怒玛法?」 这话肯定是不能的,于情于理都不应该。 弘时对此一笑,满是纵容。 毫无意外,弘昼再看其他人时,那些神情都是相差无几的。 弘昼很清楚自己的性子,他不是一个倔强的人,在不损失自己礼仪的情况,他的性格甚至是很随和。既然大家都觉得他是劳累过度,那就是劳累过度吧! 这段时间,大家对他转变的态度也就有迹可循。同理躺在床上放假也没什么不好,就算有苦药吃,后面马上就有绰科拉等调味的送到嘴边。说实话,弘昼明显感觉自己身体沉重了。 弘暄十分感慨,和弘旺一同拍了拍他的腿道,「四叔早就说了,等你好了咱们就出去街上晃。」 「对,咱们去小院玩!」 「去斗鸟!」 「去茶楼!」 几人七嘴八舌的出建议,弘时听得直皱眉,「阿玛从来不去那样地方。」 「你别一副带坏了样子看我!」 「本来就是!」 听着弘暟推脱,弘历也跟着不高兴道,「阿弟从来都是最懂事的,好不容易歇息还是玩些清净的,要不然汗阿玛发怒下来,你们又要跑了留他一人!」 三人顿时想到上回小院门前的事,既不忿又自知有错,一时之间不敢径直的对说。不过说到清净? 弘旺撇了撇嘴,「阿弟这个性子,你让他一个人清净?」 「为什么不可以?」福宜不明所以,「阿哥会很多东西,会画很多的画!」 福宜天真懵懂,其他人多少都见证过弘昼摸到纸笔的疯狂。弘时弘历都觉得很不对,只能抱住最后的坚持,「除了小院。」 眼看着他们兄弟之间达成共识,站在一旁的安娜两姐妹这才得以机会插嘴,「列夫,我们来是还有一件事情想问你。」 众人随之看去,伊莉莎白笑道,「这次因为皇上帮忙,特使的任务提前完成,所以我们很可能都要提前回去。」 「回去?」弘昼一愣,「你们一起?」 安娜轻笑,「对。」 她的心情很好,那双眸子就像是深处的汪洋海色,随着她的心情像是披上了晚霞的纱纸。轻柔的在上面打磨,莹莹的打粹出更鲜明的明亮,又温柔如水。 就像她本人一样,也是难得而由衷的高兴。 弘昼原本要说的话就这么咽了下去,他随之露出笑意,「好啊,什么时候走?」 「等年后,我们想正巧你身体康复,咱们一起热闹一下。」 「热闹?」 「就是你说的文化传播啊!像演唱会,街上游逛……」 因为两国之间的文化差异,弘昼提起的两人都尤为记得。既然要走,她们也就想要试一试。 福宜闻言眼前一亮,「我知道我知道!安娜姐姐,我们是要来唱了吗?」 这话一说,几人都对视一眼,然后一排列的站在床前。 第278页 『咕咚』 弘昼本能的咽口水,他就知道! 肯定有东西! 他瞪大眼睛盯着眼前八人,「你们准备唱什么?」 下一瞬弘昼就用眼睛和脑子,认真的铭记兄弟姐妹们对他的浓浓爱意。 先是几人左右互看,弘暟在犹豫和神色威逼之后,整了整腰带鼓着劲儿仰头吼道,「长得丑,活得久。长得帅,老得快……」 那是一首他对别人嘲讽过的网络歌曲,而今弘暟唱的一脸憋红,更像是义勇军进行曲的调子和凶猛大吼。更要命的是身边的人对这曲子很熟悉,十分配合。 于是弘暟一声吼,「我宁愿当一个丑八怪!」 安娜不知道哪里来的筷子递过去,福宜拿着在碗上敲着调子,弘暄三人则拍掌并和音伴奏,「嘿!丑八怪!」 「积极又可爱!」 「嘿!又可爱!」 「长得丑,活得久!」 「嘿!活得久!」 「……」 歌是他教的,这伴奏也是他教的。 明明所有事情都是自己亲自而为,但弘昼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遇到这么窘迫的时刻。更要命的是,他控制不住的发笑,或者说是狂笑。 弘昼用拳头敲床,他仰头狂笑。笑着笑着,喉咙就自然发痒,而后疯狂咳嗽。 「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咳咳!」 一张脸两三下笑得通红,又难受的仰躺在床上打滚,整个人像是癫狂状态。 义勇军进行曲终于戛然而止,几人连忙停下来,「阿弟?」 「阿哥?」 「列夫?」 几人连忙喊道,只见弘昼很勉强的摆了摆手,红扑扑的脸露出漂亮的牙齿,「再来再来!」 弘暟本能的看向几人,因为之前的原因,他已经不敢唱了。虽然没有说什么,反正弘昼的表现也足够明显了。 不过没关系,他们还有其他的歌。 胤禛如常的下朝回来,他昨日就和几人说过,自然也知道福宜几人早就来了养心殿。本着平时的习惯,想着进去看一看弘昼的病情好了多少。结果还没有走近过去,就听到古怪的小调。 像是小曲,又像是弹词等。 但下一瞬又是其他的调子,总而言之不伦不类。 作为有多年经验,专业出身的听『隔壁戏』大师,胤禛爽快的停下脚步,站在正好可以完全听见又能遮蔽身影的墙外。 便听见里面的阵阵魔音穿耳,有安娜姐妹,有福宜和弘历等,笑嘻嘻的唱着。 「多冷啊~我在江南买切糕~三两二两刚刚好~大片肉丝让给哥~多冷的隆冬~蛋蛋大~多冷啊~我在东北玩泥巴~我在东北玩泥巴……」 几个孩子就像是中邪一样,发疯又上瘾的哼着后面两句。 再伴着弘昼发疯的笑声和咳嗽。 胤禛愣是在门外听了一盏茶的功夫,待到里面所谓的演唱会开到结尾,之后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问,「唱了多久了?」 门前的奴才回道,「差不多有两刻钟。」 胤禛点了点头,终于抬脚进去。 奴才们见此便声声道请安,里间的人自然都听见了。弘昼也连忙起身,他懒得去穿靴,干脆就在床上行了行礼。 如此他站得最高最亮眼,胤禛毫不费力就看见一张狼桃色脸的小儿子。哪怕听了点声响,胤禛也很意外,「你这是?」 「开心。」 弘昼笑嘻嘻的道,胤禛却显得有些担忧。父母对孩子的关怀不仅仅于心情的好坏,还有身体上。他走向前去,伸手摸向弘昼的喉咙。 还未完全发育的孩子,脖子还是软软的。胤禛能清晰察觉到自己手指的微凉,哪怕他动作很轻,弘昼的身体本能还是会瑟缩一下。 但他依旧是仰面看着胤禛,脸上是濡慕轻笑。 胤禛自然勾唇,「你才刚刚好,这几日又咳嗽,不能再这样笑了。」 福宜发现自己并没有真正的帮助弘昼,好像还帮了倒忙的样子,小脸惊了一瞬,「阿哥不可以笑?」 弘昼张嘴解释,可惜喉咙痒的厉害,在疯狂咳嗽和努力强忍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胤禛没有要阻拦的意思,但探病之旅自然终止。几人想要离开,胤禛似乎忽然想起问道,「还没有用膳?」 「没有。」 弘昼乖巧应答,因为这句诚实的话语,福宜几人也一同留了下来。 全天下的规矩,最重的莫过于皇帝前。 几人略显得拘谨,就连弘时也因为自己的经历,反而心理负担格外的严重。直到胤禛伸筷子,给弘昼夹了不刺激辛辣的肉食后,弘时终于从中清醒过来。 弘时给送鸡汤,弘历顺势推了面前的狍子肉。弘暟几人也跟着挤眉弄眼,让他多吃点。 等到弘昼条件反射的想要喝温开水的时候,福宜已经将其挪走,一脸认真道,「阿哥不要喝白水。」 「为何?」 「不好喝。」福宜板着脸说道。 弘昼也跟着笑,「那本来就不好喝,没有味道。」 福宜闻言点头,「嗯,喝绰科拉!」 其实,对于非甜食而言对于绰科拉的接受程度也…… 尽管如此,弘昼也只是顺应小姑娘的欢喜,「谢谢福宜。」 坐在最上面的胤禛耳听八方,有各位兄弟姐妹和友人在,这段饭的气氛明显变得轻松许多。闻听两兄妹三言两语相约饭后喝绰科拉,他随意的看了一眼,见弘昼笑着散去那一脸的病气,也不像是方才那么红了。 第279页 倒不妄自忙活一场。 弘昼这场病来的突然,犹如狂风暴雨,迅疾的叫人反应不来。好在他养病用心,又有御医盯着,连着膳房也自然的为他准备食物调理,所以康复似乎也成了一瞬间的事情。 刚刚咳了两天,再醒来就活蹦乱跳起来。 气不粗,腰不酸。 弘昼高兴的先来五套基础热身,然后动身小跑一段。去慈宁宫、储秀宫等。 太后和皇后都对他关心有加,另外还有和太妃。这位年轻太妃属于晚年宠妃,当初进出宫里读书的时候,弘昼不可避免的和她几度接触。 她和密太嫔不同,唯一的女儿不多久就离世,对于弘昼也就多几分的疼爱。 等到绕了一圈,弘昼到处谢了一遍后才回到承干宫。 耿氏得知后拉着他就念叨,「你这么实诚做什么!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才刚刚好,至于这么着急去走?你也算是个爷了,叫石中跑一趟不正好!」 如果是古代的大男子主义听见,大概会对耿氏的言论嗤之以鼻,觉得妇人之见实在不堪。 弘昼任由她拍身上不存在的灰,而后被塞入两只滚烫的汤婆子。他的手摸着有点受不了,只能轮着在两手换。 耿氏见此又给他拿开,继续碎碎叨叨,「烫就直说,还和额涅客气了!」 「不,不客气!」 「你敢!正好这会儿好了,就在额涅这里安心住两天,也不必忙那些乱七八糟的。你是院长,总该要他们自己做好本分。」 一个真正的高位者,就要学会放手和培养人才。 弘昼很明白这个道理,和耿氏的担忧也是相符的。不过他要纠正一句,「玛法才是院长,我是执行副院长。」 「听不懂,反而你别想跑。」 耿氏懒得听,又生怕让孩子要吃亏,所以一改之前的态度格外强硬,「不听话,以后都别来了!」 弘昼被『吓到』了,讷讷点头。 耿氏对此很满意,开始的将弘昼拴在承干宫休养了两天。 途中因为花房里有两盘花半死不活的,耿氏闲着伸手捣弄之后,成功的让它们都死了。弘昼之后看不下去,在翻了两本书后伸出援手顺便吐槽两句。 不知道是不中听,还是羞恼缘故,耿氏十分积极的将他赶走。 胤禛也有了时间和他聊,聊他开进宫里的汽车。弘昼顺便将飞艇的事情也提了一下,胤禛恍然被提醒的样子,连忙从屉子里拿出一封信,「你的病,朕已经和阿玛说过,这是他的信。」 「……」 弘昼将信也在手心下,「阿玛,我不是告状。」 「朕和沙皇特使商谈的事情里,不包括赠送飞艇。」 「阿玛!」 「嗯?」 「你这样子好财迷小气!」 受到儿子的嫌弃,胤禛不气不恼诚实说道,「朕穷。」 「怎么可能?玛法都说这些年的贸易逐年增长,国库已经在缓和了。」 「那是朕抄家得来的。」 「……」 「连同你的那份,还有这几年的四轮车、流利、报纸,亦不过是将空隙填上部分。」 说着说着,胤禛附上了真诚的眼神看向弘昼。 私库虽然还不错,但是丢进国库里不过尔尔。弘昼眼睛一飘,「阿玛,说好了我休假。」 「……」 这句话有点触动神经,胤禛似是不准备再提的说道,「那狍子肉,你觉得市上能卖多少一两?」 一两? 话题就摆在那里,弘昼不想接这么寒酸的数学题,最后重新拉回正事,「飞艇的图样全都齐全了,所以批发制造飞艇的事情不难,这些我们可以卖给沙皇等国。」 「卖?这能卖多少?」 「两种方法!」 这些都是自己手里的东西,弘昼完全肯定这些的知识版权的安全度,所以能自信的举起两根手指举例,「一就像是普通产品一样论数量售卖,二就是卖版权展览。」 第二种在后来的许多行业里,都被人灵活运用。 版权许可属于一次性买卖,还包专业人士的教导,足以让买家从此造福百年。当然,这样的买卖并不便宜,也只有大国才能够吃的下来。 但总好过数量售卖,然后被人暗戳戳的拿着产品实际研究来得强? 胤禛有些心动,但问题也有许多,「谁又能肯定科学院里的人不会像是自己国家?利益动人心,怕是不容易。」 弘昼却自信的拍胸口,「科学院有我在!还有签约的合同,那里白纸黑字全是记册档案的。他们要是为了一样东西反水,那以后的好东西就没他们分了!」 更何况,胤禛等人都深信飞艇足以成为天空的翱鹰。可谁又知道科学进步的门槛一旦踏入,飞艇也不过是天空一个小小的过程而已,百年之后的人仰望的已经是星空宇宙。 就像是他的汽车一样。 胤禛觉得弘昼的自信似乎与生俱来,从小到大对都有一种盲目性。但他又不是信口开河的事,除了这些他捣鼓的东西。 作为阿玛,他表示相信,并且叫人去传递一些消息。 一日后,特使上门而来。 历经一月的时候,弘昼终于离开皇宫。回到科学院的他,也因为宫里传递的些许消息影响,有几个国家的传教士纷纷请求,这所谓展览权的真实意义。 第280页 他们都是研究之人,弘昼才刚解释两句,传教士们的脑子顿时通透起来。根本不用弘昼费心思,便转头和自家里送信传消息。 传教士们是一片真心,却忘了国家将他们辛苦送来,原本意图是要他们传送宗教意识。结果几年之后都不回,得到的确实他们卖身给了大清的中华科学院!还帮忙写信让他们花钱来买共同研究的东西? 一时之间,山的那边,海的那边骂声此起彼伏。 更甚者有人拿出路易十四在世时,亲自推行的《康熙大帝》翻出来,想要真正的了解东方的神奇力量,免得以后还这么被动挨打。 弘昼不知道,自己无意间就成为了他们眼里的第二位东方神话,安娜两姐妹也走了。 沙皇的计划是完美的,给特使的任务除了恢复贸易关系,顺势观察大清国土资源等外,还想要在北京建立东正教堂,并且成立商事法庭处理两国商人纠纷,还有设立俄国总领事馆等。 这些弘昼都是和他拉扯过,因为态度始终谈不下来。于是高傲的特使遭受了打击,胤禛用一样的话和不一样的气势和语气,轻轻松松将特使的脑子一洗。最后生意好谈,但因为悬而未决的边界问题,决然拒绝缔结条约、派常驻代表等建议。 即便如此,特使开开心心的带着各种条约,以及新鲜出炉的版权展览权离开大清。 只不过走的时候,他望着底下平整的白路满是艷羡,嘴里嘀咕道,「应该把白路的版权也要了。」 伊莉莎白对此不客气道,「很贵的。」 特使嘆息,忽然扭头看向两位公主,「公主,你们觉得五王子怎么样?」 「……」 远方有人开始拉皮条,企图亲近关系来减少国家的财物压力,还能增进自己的国家进步。而康熙一连送了两封信来,还有路上闻见的小东西,他老人家送来一手清隽雅诗。之后一页信上都是自责关怀,说等他消息。 如果他要来,康熙就在当地停下来等他。 送信的人知道康熙所在,弘昼并不着急。他熬过初春的寒冷,等来飞艇在各国穿梭的传教士们,以及国王的亲笔签名。 弘昼分走小部分钱,终于收拾包袱坐上梦中飞艇! 第91章 出游小少年 在脑子里筹划了几年, 嘴上也说了许多,行动上更是为出游而努力。但等到真的要收拾行装的时候,弘昼忽然发现那句话已经不适合自己了。 来一段说走就走的旅行? 别开玩笑! 他可是拖家带口的爷了! 好不容易把特使送走, 弘昼就一边忙碌一边收拾。其实他没什么可带的, 就换洗两身衣裳,一双备用的靴子,再来两顶帽子搭配就是。至于他的香囊携带之外, 除了必要的几个,弘昼并不准备带上。 再不济就是一个小匣子,放点纸笔和捣弄的小东西。 这些事情都简单, 主要是留下来的要多费心。 中华科学院从成立以来,所有事情都紧紧有条,完全按着定下的规则和合同按部就班行事。弘昼根本不用去管,只是从自己亲自参加会议和现场了解, 变成了让人代理以及文字说明。 小院里有陈嬷嬷和听音, 对外的事情交代给李进朝几人。叫他最为不舍和郑重对待的,自然是宫里几位,以及养的几个小可爱。 弘昼试了一下,让白白上飞艇。可惜维繫在不太高的距离时,这位从来都是嚣张霸气的黑熊蜷缩一团, 像个毛线球一样在他脚边嘤呜。 无可奈何, 他便认真的和大花小花以及白白一起玩耍, 免得有段日子不见, 回来真的不认识了。直到版权的事尘埃落定, 弘昼发挥出康熙跑路的速度,连夜将每天倒数日子的八哥送到耿氏身边。然后拿着钱存到票庄里,迎着当夜朗朗清风上了天。 胤禛是在得到信后,看着遥遥远去的身影很是无语,「偷跑什么?朕又不是不许他走。」 苏培盛跟着笑。 「你笑什么?」 「奴才笑,贝勒爷与皇上的情谊深厚。」 如果是普通的阿哥,谁还敢和皇上这样说笑打闹。就算是知道要走,也应该正正经经说一声。 胤禛斜睨他一眼,回首得意的翘了翘唇。 别的不说,父子情分上他显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更不要说弘昼这孩子待他也是真心实意的。 引以为鑑,他也绝不会重蹈覆辙。 远在飞艇上的弘昼,完全没想到自己脑袋上又被挂了重任,让胤禛的心里这么看重。当然就算知道了,他也会得意洋洋,觉得这不是应该的吗? 而即便不知道这些,弘昼的心情也是无比飞扬畅快。推开一小角的玻璃窗,弘昼捂着身上唯一一件厚衣裳,心情美的直冒泡泡,像是经久年后放出门的鸽子。 拥抱自由的感觉太妙了! 弘昼对着外面就是一声狼嚎,「喔噢哦……」 空中的声音散开,让他的声音得以叫旁人听见。但在那之前,旁边好奇张望的小鸟吓得展翅而飞。 「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主子先歇着?」 「不用。」弘昼将自己蜷缩窝在一团,「你们自己歇着吧。」 飞艇的空间有限,但足以铺垫开几人休息。弘昼就窝躺在床上,思虑他此番暗地里的任务。 胤禛登基之后就忙着扫去康熙末年的政治弊端,这许许多多都不是容易事情。另有新帝的某种习俗,基本都会开恩科,势必要将朝上的血脉清洗一遍,顺便为自己寻得日后可用的能臣。 第281页 再加上他凶名在外,按理说底下人都会被肃清改整。 但人心总是贪婪,更不要说大清国土宽阔,许多人心底里都会心生不舍,另找鞭长莫及等理由说服自己。 盛世之下,胤禛的日子并不松乏。才刚挖松泥土,来不及撒播又重新回到养心殿里。所谓勤劳都是有收穫的,胤禛行事作风刚猛迅疾,但不同位置的他也多了一份耐心。所以发觉了事情之后,他反而能按下情绪来暗中调查,进一步的实施。 更不要说,远有军事烦忧,内还有地震连连。 抛开各种因素,钱粮亏空一事交託给弘昼,也完全是胤禛深思熟虑所为。就如前两天弘昼进宫时,他老人家就笑着道,「叫你去了,你便随意,如有不明的就寻州县官们。」 弘昼当时说好,想想道,「阿玛,那您给我一副令牌!」 「令牌?」 「对啊!任何官员走马上任都有个牌子证明,我这是替您走一趟,不拿个东西证明不会被欺负吗?」 官场上的东西几斤几两,弘昼这纯粹是实地考察,顺便写个观后感外加计划书而已。欺负根本犯不上,但谁知道当地蛇头会不会轻视他的年纪? 上辈子往八百年都没有政治历史的弘昼,觉得自己还是小心些好。 胤禛当时应了,还拍着肩膀安慰,「朕命你做,放手去就是,不必怕!」 他可能不明白? 弘昼当时就抱着胤禛啃了一口,看着又开始蓄八字鬍的脸,伸手将短鬍子往边上顺了顺,衷心建议道,「阿玛,你要留鬍鬚就不能再瘦了,不好看!」 时尚皇帝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这回你去瞧瞧都可,但不要忘了寻你玛法。」 「……」 话题就这么聊死了。 就像胤禛恐怕很难不瘦下去一样,弘昼也很不可能放任自己的自由,飞扑去找康熙。 想想以前看的电视电影!后来看的话本故事!弘昼早就翘首以盼,如今更是摩拳擦掌的望着窗外。也不知道是离着天更近,还是睡得真的太晚,最后一眼的时候,感觉天已经明明亮了。 潜意识里只是眯了一会儿,但对于调整了作息时间,吃饱睡足的弘昼而言没有任何影响。相反自己起身将备下的常服穿上,肃整衣冠还给自己的腰间别了一把匕首。 再抬头,同行的阿林保笑着看他。 弘昼很难忽略他腰间的长剑,脸上沮丧,「为何我不能有剑?」 「贝勒爷说笑了,叫您戴着还不知道是谁戴谁呢。」 阿林保居高临下的挖苦,他是满人,但有一半的血统是蒙古。再加上从小好武,出类拔萃四个字还涵盖而来他的身高。 弘昼努了努嘴巴,眼睛里除了羡慕还是羡慕。他摸了摸肚子,那平坦的熟悉的腹肌形状,很大的安慰到他。自信心再次升起,他扬了扬下巴,「我这么大的时候,你可能还要矮!」 阿林保呵笑,无声的摸了一下手腕。 光是从骨骼来看,弘昼就明显的纤细许多。不太像是北方人,这也让人觉得他长相身材都更肖耿氏。 这一点,弘昼自己也深以为然。但是区域和身高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大,北方人也不都个个是人高马壮的。 弘昼明面上带着阿林保、石中、西河和画南四人下了飞艇,指着人往康熙那里飞去。 开飞艇的人见了很怕,连忙喊道,「贝勒爷就这么走了,奴才如何和太上皇交代?」 「嘘!」 弘昼用手指比在嘴上,他一脸凶狠,拽着拳头骂骂咧咧,「爷还没走进江湖呢!」 那人吓得紧闭上嘴,左右探视情况。等见了四周,这才想起来的松了口气。 此乃身后的一处平地,最近的村子也有段距离。离得最近的,也就是山下的城县。但就在他这样确认的瞬间,弘昼已经摆手转身挥别,「爷还有事要做,你快点走!」 他怎么可能有事! 是想躲在边上的人情何以堪! 弘昼自信满满,他不习惯的摸了摸匕首,一边走一边叮嘱,「最后说一次,爷现在就是前去求找勿庵大佬的普通八旗子弟!」 「大佬?」 「咳大师,反正你们记住就好,不要喊贝勒也不要说太上皇。」 「那爷应该叫什么?」 「叫……」弘昼摸着下巴,想都没想道,「龙傲天!」 四人面色大惊,阿林保听着扶额,「五爷,普天之下谁姓龙?」 还傲天? 取这样的名字,也差不多该抄家了! 弘昼见此大失所望,嘆了口气,「那就叫叶良辰。」 名字挺起来平平无奇,还带微末的诗意,阿林保觉得有点意外。但为防再来一个龙傲天,和石中等人连忙点头应和。 在飞艇上看着近在咫尺,实际用脚丈量的话也要花点功夫。 好在早有人为他们准备来了马匹,五人各自骑上,路上的时候还聊起来弘昼所谓的勿庵大佬。 说起这位大爷,弘昼都是庆幸和兴奋。 这位大佬名为梅文鼎,是中国十七至十八世纪数学界的中坚力量,更是和牛顿齐名的三大世界科学巨擘之一。基本上行内的人,都知道他的名字。 如果不是康熙对算学有兴趣,召孙子梅珏成入内廷蒙养斋学习历算,康熙又得意的拉着弘昼炫耀他也算是后继有人。 第282页 如此几次之后,弘昼被梅文鼎三个字惊住了。当时脑海里只有后悔和庆幸两个词,他果然就是个历史渣渣! 差点就辜负了穿越大神!错过了这位大佬! 但等真正了解之后,也不能全说是他的错。 梅文鼎乃是汉人,出生在明朝崇祯年间。自小聪颖仰观天象,有神童之誉。大概是史上有才之人,都难两全。十五岁中秀才的他,之后屡次乡试不第,从此便专心研究天文和算学两件事。 他本来就有天赋,又系统的考察古今中外历法,再与欧洲数学一起综合研究。可以说中国数学的推进,他就有功不可没的贡献。作品无数,学生许多,甚至被称为清朝的历算第一名家和开山之祖。 不过早在弘昼出生以前,他已经高寿致仕归了家乡养老,孜孜不倦的整理校订平生所着各书。 弘昼听闻他老人家还在,《大国报》推行之前就特意文书一封过来,告诉他报纸上可以留出一块给他刊登。 梅文鼎当时觉得很有意思,便应了下来。几乎每两期,学术版块的地方都有他的影子在,这也吸引了又一大群人的关注。 一来二往的,两人就算没见过面,弘昼也都舔着脸喊了先生。 大概是察觉到他惊人的学识天赋,梅先生还真的没有拒绝,弘昼如此说服自己并表示深信不疑。 石中等人听了惊嘆,连声附和,「定然是这样的!」 「是啊!五爷这样聪明绝顶之人!」 弘昼隔着帽子,摸了摸自己已经绝顶的脑瓜子,欣然旁听他们的恭维。 阿林保抱着双臂而行,他早就有此行的预感,如今一看果然不轻松。 但愿五爷能得偿所愿,也就免了让他遭殃的苦。 而事实上,弘昼的自信从来都不是凭空而来。当他拿着手信叩开了梅府大门的时候,梅文鼎就在里间坐着,不慌不忙的要起身行礼。 他是来拜师的! 弘昼连忙先行见师礼,「学生弘昼见过先生。」 梅文鼎见此也不拘谨,将他叫起来后笑道,「臣许久以前就想,如此聪慧的五爷应是如何模样的。」 「是不是意外的英俊潇洒?」 弘昼依旧说着臭不要脸的话,梅文鼎点点头,「五爷着实有几分俊色,可见是大清的福分。」 「……」 您老人家说话这么直的吗? 弘昼抓了抓头,觉得很开心,他就喜欢说话直接点。再加上两人没有官场上的纠结问题,所以话题莫名其妙的投缘。 跟在一旁的阿林保只能听个大概,话题深入之后就觉得莫名吃力。他无奈看向桌案让的书童,发现对方耳濡目染下竟然听得格外认真,还自觉的的送上笔墨,自己乖巧的做笔记。 从某方面而言,那副神情动作和弘昼像极了。 这大概就是五爷说的,数学家的认真? 弘昼自己拜了先生,一行人就正式的在梅府住下。为此他还特意传了信,告诉胤禛自己的方位行动,免得他以为自己无所事事。 志同道合的快乐是言语无法形容的,哪怕梅文鼎很少教他,但在旁边跟着校订帮忙时,就自然而然的擦出火花。 这就是大佬! 哪怕两人的文化隔了几百年,但他依然有傲视弘昼的能力,只不过因为年纪大了点,偶尔说话会迟缓重复。 这些都无所谓,梅文鼎坦然面对,弘昼对此更加的敬佩。 再聪明的脑子,也有迟暮的一天。就像是福尔摩斯那样的天才,晚年也只能一个人独居乡野,屈服于身体的老化。 即便如此,弘昼还是为后来的《大国报》准备了几样题目。 直到阿林保和他说,宣州知州也有亏空问题。 将梅文鼎的亲笔纸张小心的收起来,弘昼高兴又感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相机。」 大概只有穿越之后,人才会不停的怀疑和怒骂自己,为什么学习的专业不够多,知道的知识又太少! 慢慢来,但愿时间足够吧。 弘昼回首看在庭院里吹风的梅文鼎,他以出门玩耍为由去熘达。 梅府中人担心他生者不识,还特意问可要带人一同。弘昼自然不用,不过走前问了一声,「你们这里有什么地方好玩的?」 门前的管事犹疑,这位叶五爷是个有学识的读书生,想此道,「叶五爷想要玩耍,可以去东面的茶楼和书院。」 「没有热闹点的?」 「热闹的便是茶楼外的游船,不过那里的爷性子好玩,五爷想去可能不惯。」 「不会不会!」 他要的就是凑热闹! 弘昼笑着跑去了茶楼外的游船,宣州不是他梦想的江南水乡,但是不同的省份地方有不同的特色美景。更不要说这里都是富家少爷聚齐所在,有美酒美食和美人,连带着夏风湖水都显得格外不同。 跟着耿氏喝过几回酒,弘昼自信满满地点了一壶,坐在游船正中。 很快,热闹就来了。 几位衣着光鲜的公子哥,除了头发之外,和弘昼脑海中的想像几乎复制粘贴的走了出来。他们身后带着几位奴才,自己则在船家的笑声中迎进靠前的两桌各自落座。 船家笑得格外谄媚,「各位爷可算是来了!」 「少废话!老规矩!」 「是!」 第283页 船家连忙应着,转身用头对着人摇了一下。 弘昼抿了一口酒,侧过身子和阿林保道,「你说是什么?美人?」 阿林保垂下眼眸,他面色淡然的跟着喝了一口,「五爷也知道美人?」 「那当然。」弘昼低着声音轻轻道,「爷可是见过选秀的人!」 「有关系?」 「……」 弘昼沉默了,说实话选秀的格格们让他有点失望。毕竟是过五关斩六将杀到康熙面前的少部分,就算有政治因素,那脸应该重要的吧? 身材? 那长长宽阔的棉袍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样式相同的情况下,还稍微的有对比性。 说话间,弘昼抬头来看才发现,失望只有越来越多的。 这个游船并没有想像中的热闹,没有所谓的美人,只有一只只笼子里的鸡。 光鲜亮丽的公子哥没有丝毫的骄矜模样,其中两人站出来,「爷先!」 其余的同伴们笑着吆喝,便见有只笼子里的鸡抓了出来,放在最前面的台子上。 弘昼讶异,「爷以为这里是欢歌载舞用的。」 「五爷鲜少出来,外面小子都玩得比较野。」 相比较起弘昼说美人,斗鸡在阿林保看来不过是小事,甚至可以淡定自若道,「小的时候,我也玩过几回。」 「好玩吗?」 弘昼才问,根本不用阿林保回答,堂间的人尽都聚了过来。台上的两只鸡早已习惯了万众曙目的待遇,像孔雀一样展开自己的鸡毛扑棱起风。它们显然也是老对手了,相望一眼就有了火气,同时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喔喔!」 「喔喔!」 下一瞬,鲜艷的小嘴带着亮光啄了下去。 左面的鸡更狡猾一些,一口将对方叼了一下,使得分开收手的时候空中飞腾一根鸡毛。这使掉毛的鸡很是生气,歇都不歇就抻着脖子开始叼下一口,企图报复回去。 游船中满是鼓舞声,此起彼伏。 「英雄!英雄叼死它!」 「对将军,啄它!啄毛!」 「英雄!」 「将军!」 两只鸡其实并不雄壮,相反有点瘦小,但也因为行为灵动,和人平时吃的样子不大一样。弘昼不自觉的再抿两口酒,脚下就跟着上前一同吆喝。 这种时候以小博大最刺激,所以他喊得是将军。 弘昼涨红着脸跟着吼,在看到有人另开了桌子赌压的时候,他还兴奋的跟着丢了一串铜板丢在桌上。 桌前人愣了一下,「就一串铜板?」 「那不是钱吗!」 「……」 钱丢了!那就更加要努力的挣回来! 阿林保坐在一边,眼看着弘昼兴高采烈的加入其中,喊着喊着就和英雄的主人,也就是宣州刘知州之子勾肩搭背起来。 还没等他欣慰两下,眼看着将军惨胜,两人短暂的友谊转瞬不见踪影。 刘少爷不高兴的瞪了他。 但弘昼无所谓啊,他笑着将本钱加盈利的十几个铜板放在手心里数,嘴里念叨,「发财了!发财了!就知道将军更厉害!」 「哪来的穷酸小子,竟然也来玩!」 「船家当这是什么地方?」 「竟然来扫咱们雅兴!」 拥趸刘知州一派的几位年轻小子不忿说道,实在是十个铜板过于寒酸。再加上是陌生面孔,怎么看都不像是有背景的人,说话便放肆起来。 石中三人听了撸袖子,「你们横什么!」 「愿赌服输!男子汉大丈夫,还这么小气!」 将军的主人陈少爷也随之附和,觉得没必要这么计较。 刘少爷不渝的沉眉头,看向弘昼,「爷今天兴致好,你滚出去就算了。」 如果是识相的,就灰熘熘的滚下去。 但可惜,弘昼是最识相的人,却也是最不能受委屈的人。天王老子来了都不怕,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爷? 弘昼冷哼一声,「年轻人做事要三思而后行!小心爷教你做人!」 阿林保等人默,看着一船上长得最小的人充大头蒜,都有种莫名其妙的古怪感。 刘少爷低声呵笑,「还是位爷?」 弘昼仰头一口酒,豪爽的拍桌子起身,想要一脚踩在凳子上。可惜身体短板,只能踩着凳脚大声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叶良辰!」 「叶良辰?不如让爷亲自教你怎么夹尾巴做人!」 第92章 出游小少年 「出去!」 「爷不走!」 「哪来的穷酸小子敢说爷!」 「滚出去!」 弘昼固执的抓着凳子边缘,瞪着对方。 这对于当地公子哥而言是最大挑衅!完全将他们的脸踩在脚下!如果不把他收拾了, 还有什么颜面混下去! 他们气势嚣张的撸起袖子, 在弘昼看来, 真的是太过刺眼了! 滚? 就没人和他叶良辰这么说过话!天王老子都没有! 弘昼的眼睛一眯, 像是小说世界里的男主角一样, 迸发出不可饶恕的怒意光芒。 他, 叶良辰的为人信念,就是不怕事! 如果感觉你有实力和我玩, 良辰不介意奉陪到底!尤其是自认能力出众的人, 良辰很愿意出手教训教训! 更何况气氛早已剑拔弩张,已经开门见山说到教人, 那自然不能退缩! 第284页 哪怕他的身高明显的矮了一截!他叶良辰绝不后退! 弘昼已经彻底抛弃了自己的祖宗,察觉到情形不对前,他已经抓着桌上的酒喝干净,而后砰的摔在地上。就像是梁山好汉一样,豪爽大气,像是开战的信号。 「爷就不走!」 瞬间, 战事开动! 弘昼在对方要动手的时候纹丝不动, 身边的阿林保探手而来,一把将人的手臂一拧丢在了地上。对方一声惨叫,他们清楚桌上几人都是和弘昼一伙儿,顿时以多欺少一同动手。 阿林保不可能一直保护自己, 弘昼捏了捏拳头,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和对方的优劣比。所以先下手为强, 在怔愣的细碎时间骤然伸出无敌金刚拳。 狠狠地砸在对方的腹部。 而后轻轻一勾脚,对方的不慎后退,直接被绊倒下去。 好歹是科班学习的过,每天还和兄弟们切磋琢磨,再加上身后就有自己的师傅在。弘昼是一点都不害怕,反而有无穷的表现谷欠望。嘴里还带点哼哼哈兮,出手不急于攻防随心所欲,也不拘泥于有任何部位。 管它怎么打,只要打到对方疼就是胜利。 弘昼就是这样,靠着经验和赖皮厮杀出一条花路,最后五人扯了扯衣衫耀武扬威的离去。 「太爽了!」 弘昼兴奋道,几乎没这样动过手的西河画南更是激动不已,面上涨红跟着欢呼两声。得到了附和,弘昼也是忍不住的跳了两下,引得身旁的阿林保侧目,「这么高兴?」 「那是!以前都是和兄弟们,招术差不多,早就没意思了!打他们还不容手下留情,多痛快!」 但他没想到出来之后的第一站,竟然可以这样完全大胜! 石中小心翼翼问道,「那会不会坏了爷的事情?」 「没事没事,」弘昼觉得很开心,摸着钱袋里多出了几枚铜板,十分阔绰道,「来!爷请你们吃东西!」 年幼不记事的西河画南完全忘了脸上的伤,一同欢呼起来,「谢谢爷!」 弘昼左右环顾,最后被一小摊子前油炸的小吃吸引了,「这是什么?」 「这是毛豆腐,咱们这才有的好东西,要不要尝尝?」 身为本土的特色小吃,只有外地人才会问这是什么。拉着摊子出来做买卖的店家笑盈盈的问,眼角满是油烟味的褶痕。 「那就来五份!」弘昼大气道,「多少钱?」 店家也没敢乱坑钱,最后弘昼丢了几个铜板,笑着和四人一同边走边吃。他从头到尾都表现的坦荡自然,丝毫不像从皇宫里出来的阿哥。 更不像是太上皇和皇上宠着的贝勒爷。 阿林保自觉地走在旁边,帮着弘昼隔绝开路人。 没有旁人的打扰,弘昼低头吃的那叫一个欢快,还发表感言道,「没想到这就是毛豆腐,看起来很一般,不过配上辣酱和葱花,真香!」 尤其这是现在锅里过了起来的毛豆腐,一口下去鲜醇爽口。还带着它的热气,以及发酵后独有的芳香。 总而言之和臭豆腐有点相似,又是一样开胃美味的街头小吃! 弘昼自然的惊嘆一声,「真好吃!」 末了他回头,看着身边略显安静的几人,「怎么了?吃不惯?」 「吃得惯吃得惯!」 主子都吃得这么香,他们还犹豫什么! 虽然有些失望所谓的请吃东西就是这个,不过难得跑出来一趟,还做了从未做过的事情。两个小心灵不免受到冲击,但也免不得有几分不安, 这会儿没事还好,可要是真的受了伤? 两人后觉的心绪不平,阿林保和石中自然是早早就想好了,路上的时候左右而立,「爷,那陈家那里要如何?」 弘昼咽下最后一块毛豆腐,准备看下一个摊子,闻言漫不经心道,「陈家?陈家不是刚打了吗?」 陈家,身为当地知县父母官,许多事情都需要兢兢业业。偏偏宣城的没有做到这样的本分,反而迟延不报,亦或有虚假汇报的行为。根本没有本分指责的人,弘昼觉得没有必要给他们留情面。 身边忽然安静了。 弘昼后觉的回望他们,「怎么了?」 石中拿着吃食的手抖了抖,担忧事情就此坏了,声音也都滴了下来,「爷,那是刘知州之子。」 「诶?姓陈的是哪个?」 「就是斗鸡将军的主人。」 「……」 搞错对象就尴尬了。 真的。 刘家是从五品知州,陈家是七品小知县,中间差了好几级。倒不是说知州在他面前算什么,只是这和他原计划不一样。 他本来是想着把知县撬了,顺便拿一手资料,直接把证据送到胤禛的桌上。 不过这样的话…… 弘昼面上依旧,淡淡的点了头,「没关系,正好一口气一网打尽。」 阿林保在旁边听着,不慌不忙问了一声,「爷之前不是说,只要了解详情与皇上通信即可?」 「人嘛,要懂得灵活变通!」 弘昼说的自己都相信了,阿林保也没有理由不听,只是提醒一句,「若是这样,咱们几人怕是应付不来,可要去将他们叫来?」 「先不急。」 弘昼一时没确定主意,不想贸贸然的弄错了。不过这也影响了他的心情,他悻悻的想着打道回府,还不如和梅先生聊天算了。 第285页 结果看见了陈家的儿子陈德铭。 方才那个躲在后面看热闹的人,如今正在一家临街的院子前讨价还价。 「这鸡一两银子!」 「这,这可是咱细心养的!」 「一两银子可不少了!」 「可这是顶好的斗鸡!」 「……」 陈德铭一改刚才的事不关己,亲自下场砍价。 弘昼听了一两银子,眉头当时就挑乐起来。这笔钱不算多,但对于住在京城里的百姓而言,也是差不多半个月的收入。而对于安徽宣城里的县中百姓而言,这无疑是很重要的一笔收入。 却非绝对,尤其是一个闲着养斗鸡的家庭,这或许还拿不回本钱。 这小子,喜欢玩还是个小气鬼! 弘昼肯定的想着,上前去还价道,「我加两百文!」 鸡主和陈德铭面色不渝,两百文一点都没有买卖的诚意在,反而横插一脚。 「叶良辰?」 「嗯,你不要吗?不要爷买了。」 陈德铭蹙眉,「二两。」 弘昼嘶了口气,对这位阔手的爷另眼相看。 够他一个车头铃铛了。 鸡主则复上欢喜的神色,看向弘昼,「这位爷?」 「再加两百文!」 「没钱就不要在这里捣乱!」陈德铭斜视弘昼,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神色。 弘昼哼了一声,手在腰带上游走而过,指头点了点沉甸甸的钱袋以及匕首,「爷有的是钱!」 「就是,咱们爷钱多得是,你尽管卖给咱们就是!」 画南在旁边附和道,再见弘昼的眼神挑衅,陈德铭冷哼一声,「你得罪了刘石箜,有这个心在这里买卖,还不如赶快离开保住性命!」 「刘少爷?」鸡主一听,得意的脸色一敛,也不敢和弘昼做生意了。 但实际上,弘昼本来就不是来做生意的。相反他两手背在身后,大眼睛一眯瞭然道,「都说刘知州和陈知县两人有师兄弟的情分,你要是不这么维护一声,爷还以为是谣传而已。」 一辈人的好,不代表下一辈可以延续。更不要说是官场中人,主要用利益牵扯的友谊。 两家儿子的关系本就是时好时坏,标准的酒肉朋友。偶尔的时候还会闹不和,但因为自家的官级更低,所以每每出了事情都是他们低头认错。久而久之,陈德铭也寻到了一点相处方式,做事的时候至少都是自己人的范围内。 如此刘石箜说他的不对,但也因为毫无证据和人证关系而不了了之。 毕竟,他们家也是有利益牵扯着,总不好真当奴才一样出气。 可如果有人说? 想到自己在船上作壁上观,陈德铭的面容平波无奇,话语淡淡的一声,「刘陈两家犯不上你操心,不过你一个外来的子弟,最好还是早点离开。」 「不急不急,你这个鸡还要不要?」 「你要?」 「看你这么有诚意,我就不和你抢了!不过人家养鸡也不容易,不如爽快点给个五两?」 陈德铭目光在鸡主身上游移,如果不是自己早前直到底细,都会以为这是他们两人合伙来骗他钱财的。 若不然为何跑出来一个小子满口威胁? 「你不愿意?爷看你挺有钱的样子,五两都出不了?」 弘昼还想要即将,倒是鸡主先怕了,小心翼翼道,「这斗鸡还小,我也没养多久,不如就少点三两?」 陈德铭见此点头。 离开的时候,落在身后的背影都是滚烫的,弘昼分明能感觉到陈德铭嘴里的威胁。他呵呵一笑,撸起袖子道,「来吧!让爷看看你有什么花招!」 倒是阿林保察觉不对,提醒道,「后面有人跟着。」 「好啊!那回去吧!」 弘昼得意道,回去之后就给两家儿子安上相应的罪名,免得到时候自己给忘了。再等事情之后,主要决策留给胤禛亲为。 这样不讨人喜欢的纨绔子弟,弘昼搞起来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恨不得把他们丢到变形记里狠狠磋磨,也能知道一点人间疾苦。 以前打过工,如今也是从小打工赚钱养家的弘昼表示,在这方面他和胤禛的信念是一致的!绝对不养没用的二代! 但他想的很好,却万万没想到自己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还没出门,县令竟然来人将他抓拿归案! 是的!抓拿归案! 缘由是他跋扈无形,带着自己人无辜殴打知州之子!致使知州之子病卧床榻! 他们破门而入的时候,弘昼正好在和梅文鼎一同。当时梅府的僕人进来,吓着连忙跑进来,生怕有个意外疏忽。 弘昼当时呆住了,「抓我?」 梅文鼎知道他的身份,不慌不忙的整了整面前的资料道,「你要如何?」 似乎时间都停止,弘昼认真的想了一下,「去!」 然后他就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五花大绑,丢进了县令的监牢里。 连朝堂走一遭的机会都没有。 弘昼一身看似普通的衣裳坐在唯一算干净的稻草床上,扒着关押自己的木制牢房。他认真的摸了一个遍,而后向盯着自己的衙役由衷道,「你们这牢房太破了!」 这怎么关得住人! 肖申克的救赎里的勺子都用不上! 衙役把着刀走来,竖着眉眼凶狠道,「命都要没了!少在这里唧唧歪歪的!」 第286页 「……」 对哦! 弘昼看了一眼牢房就没了新鲜感,尤其这一间间的狭窄潮湿,角落里还有老鼠跑过! 虽然不是特别大的一只!但他受不了啊! 他不要当脏脏男孩! 就算不完全了解,弘昼也清楚这不是普通牢房。他脑海里有一瞬间会不会玩脱了的错觉,伸出手大声嘶吼,「青天大老爷!我是冤枉的!」 「我是冤枉的!」 「我也是冤枉的!求县令大爷开恩啊!」 弘昼一开口,方才鸦雀无声的牢房里像是炸开了锅一样,此起彼伏全是哀嚎请求。 那声音之悽惨,连绵不绝,当时就把弘昼吓得浑身一抖。衙役对他也很看不顺眼,拿着刀敲了牢房,威吓几声。等到勉强平静下来,临走前还用阴郁的神色看了弘昼一眼。或许是刚才有特别待遇,亦或者上面早有吩咐,倒是勉强应和了一声,「你等着。」 「诶。」 弘昼连忙乖巧应道,他分明察觉到其他人看了过来,不过都谨慎的没有说话。 仅仅如此,弘昼也能感觉到这是一群有人命官司的末路狂徒。把他丢在这里面,那就是羊入虎口,分明想要弄死他! 人心险恶啊! 太险恶了! 弘昼把自己缩在一团,想要认真的思考清楚,手上却分明的有小东西爬过去。他连忙低头挥走,再抬头看。这牢房里面光线阴暗,四周又是防备的高墙,呆久了自然而然都会阴郁寡欢。 更不要说这里脏的一塌糊涂。 再次被爬过的他,没有急忙回手,等低头看见是一只不小的蟑螂,吓得啊的一声跳了起来。连忙将角落的稻草踢开,不去看底下逃窜的小动物,弘昼扒在墙边喊道,「谙达?」 「谙达?」 「要走了?」 墙头上的小窗口毫无应答,阿林保施施然的站在监牢外的廊上,正大光明的丝毫不怕弘昼会迁怒他。 弘昼跑过去,「怎么样怎么样?有找到什么东西吗?」 「找到了,爷要不要出来?」 「不,」弘昼认真想了想,「爷要看看,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没道理带着他监牢一日游,却不付出代价的!想都别想! 阿林保对此也不太意外,「那就再等一夜?」 弘昼点头,「最好送点东西进来。」 「是。」 牢里的人有心想要嚷嚷,但都被阿林保轻松压制,于是当夜的值守衙役只剩下阿林保和另一人。 在所有人可怜兮兮的躲在角落里蜷缩渡过又一夜时,阿林保提着精美食盒进来,打开牢房让弘昼出来吃饭用菜。稍后再铺开一张新的床,供给弘昼安睡。 空气有点阴凉,也因为阿林保准备的东西,弘昼的心情自然好了很多。 原来不愿意说话的重犯们,大都蠢蠢欲动的看过来,似乎想要说什么又顾及旁多。有生之年来一趟,弘昼没打算再来了,索性趁机找了两个聊,也算是了解一下当地的情形。 一个州县里的黑色地带,莫过于这群牢犯了。 根据他们的言语中,似乎这里面就有五人是真的冤枉的。起初只是平头百姓,但都因为部分原因与人争执,或者碍了眼,就像弘昼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丢了进来。 就等着统一落下罪名,人齐之后被押送远方。 这种剧情听着像是一百零八个好汉,但基于自己也是相差无几的情况,弘昼心里不免戚戚。他看个地皮能抄家,出来打个架就可能没命?这样的时代背景,真的投胎是件技术活! 但无论如何,一个小地方就有这么多的垃圾小事,着实是让他惊住了。 从某方面而言,弘昼曾经也觉得胤禛的方式过于绝对,应该徐徐渐进之后再铁律刀下。可什么样的情况才是合适的机会? 大概是没有。 弘昼没有说话,他们就鼓着劲儿,将所有知道的坏事托盘而出。 或多或少也有些帮助,弘昼和旁边的阿林保都静静的听着,这一夜也几乎没有歇息好。 直到天未亮要交接班时,弘昼起身将昨日的衣衫穿上,再由阿林保给他扯乱了发型着装,显得几分落魄样子之后回到自己的牢房。 晨起送来的饭食很糟糕,弘昼看了一眼,那张饼像是馊了一样,他没打算忆苦思甜的去摸。 昨日的衙役换班上来,走到牢房前打开锁道,「县令大人宣见。」 弘昼回首,努力的从墙头小窗看一下光色,「好。」 堂上一如记忆中的模样,县令坐在高堂之上,身边站着个主簿,而他其后坐着的是刘石箜和陈德铭。弘昼上去之后,堂上站立两侧的衙役们,拿着水火棍齐齐喊道,「威~武~」 惊堂木在公案上敲响,官服礼戴的县令一本正经道,「台下是何罪犯?」 「叶良辰!」 「大胆!还不跪下!」主簿连忙喝声,他眉眼不动,就有衙役要上门来强令让他跪下。 弘昼站得笔直,昂着下巴,「在我的讼师来之前,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讼师? 怕是失心疯了? 刘石箜大老爷似的坐在旁边,闻言更是嘲讽一笑,「公堂之上不懂规矩,罪加一等!」 「你算什么垃圾?公堂规矩还由你做主?」 「放肆!」 第287页 县令低声一喝,「尔无辜殴打知州之子,本县令将你押送牢房静思一夜,你不仅不懂反思悔过,反而越发无状!」 「你管那叫静思?你确定不是虐待?」 「放肆!」 「什么放肆!这是实话实说!你身为父母官,只听知州之子的一面之词就定夺案情,话都不让我说两句关押了一天,可见你们就是沆瀣一气的土耗子!」 「你!」 「我什么?你们就是官官相护!纨绔子弟,连只鸡都要强取豪夺!真是笑死人了!」 弘昼几乎是指着陈德铭说的这话,这让场上人都顺势看了一眼。有些事情彼此明白,唯有刘石箜神色不满,毕竟抓人的由头是在他身上。 「来人!将这个不懂规矩的罪犯压下打十大板,日后再审!」 县令无法再在这里听这些拉扯无用的话,基于对方的身量较小,只打得他皮开肉绽吃点苦头就好。想来再晾两天,他就明白什么叫真正的静思了! 公堂上有人笑出了声,弘昼看着走近的衙役们,他们身上的牌子写着公堂二字。 即为重申和告诫,意思这是堂堂正正公事公办的场合。 弘昼呵笑一声,「所以说你们是承认了?」 自然是没有人回答他的,相反衙役们伸出手来,眼看就要将他拿下。 弘昼站在堂上,气定神闲拿出身上揣着的防狼神器伸出去—— 衙役们像犯了羊癫疯一样颤抖。 弘昼在惊呼中潇洒的退一步,「来人!」 第93章 出游小少年 防狼神器的惊艷亮相,瞬间将堂上人震惊住了。 再没有后来的大范围电站供给情况下, 电这种东西基本上只在科学院里存在。这是一项庞大的工程, 想要普及出去需要花费时间精力和人力。 就如以工代赈修白路的百姓们,早已被胤禛看中的, 准备择选部分丢给弘昼培养。既能省钱, 又能养人,顺道的推进一下进步。等到方便普及的时候, 好歹有懂的人去做那些电站等后勤工作。 因而远在宣城的他们根本不清楚这些, 就是京中也唯有王亲贵族,亦或者消息来源者知道有防狼神器这个东西。可实际上见过的只有部分,摸过的几乎都是各家的格格们。当然也有年幼的小阿哥,家中担忧之余也给买了傍身。 身为防狼神器之父,弘昼怎么可能不给自己备一个呢? 他不仅备了,出发前还特意加大了电量, 就等着有意外发生的时候可以保障自己的安全。 才进来的时候,弘昼因为身上的匕首为凶器, 衙役倒是像模像样的给他拿走,途中还看中他的钱袋。当时处于弱势, 弘昼就像个小可怜一样, 东西都被搜颳走了。 还有他可以作弊。 随着他的令下,一位讼师不请自来的站在堂上,「见过五爷。」 「堂下何人?」 「那是什么!」 「竟然公堂上动手!」 「来人!」 公堂之上一片慌乱。 县令生怒, 他一开始就没把弘昼放在心上, 因为调查得知这就是一个前来求梅文鼎学老什子的呆木学生。如果不然, 也不会这样贸贸然的得罪了知州之子和知县之子。 身为地方官员,即便官职在知县之上,可惜这两人都是京城派来的,彼此之间还关系亲近。 本就藏了一肚子的气,再看弘昼这样肆意挑衅,县令更觉得窝气恼火。不用主簿大声喊,自己就站起来拍着惊堂木道,「不敬公堂擅自动手,打三十大板!」 「谁敢!」 弘昼扬起下巴,看了讼师一眼。 讼师一本正经的摆了摆摺扇,「按照本朝国法,公堂之上未有定夺的案子,嫌疑犯仍有诉讼求得公正的权利。」 弘昼点头,「就是。」 「本官并非说不许,但他不敬在前!便要公正奖罚!」 「主簿大人说笑了,正如五爷所言。分明是你们官官相护欺压百姓,听信刘知州之子言语先将五爷收押,甚至滥用私刑企图屈打成招!结果五爷不及你反应之内,竟然心生恼意,私心刑罚!如此所谓,可谓是枉顾了你头上的乌纱帽。」 讼师不慌不忙的说,丝毫不管堂上人青白一片。 弘昼也是一脸震惊,「什么意思?还有私刑?」 「五爷放心,侍卫已经帮您拦住了。」 拦的太严实了! 弘昼再一次感受到,这些常年享受权利富贵的地头蛇们,其心凶狠实在让人佩服。又或者说,是他太天真了。 按照计划,弘昼是想着让他们侧面承认自己的罪证,让讼师记下来后转告给胤禛来着。但听闻还有这些等着自己,弘昼怒了,「来人,给爷弄死他们!」 他说的格外凶狠,气急败坏的指着骂。当即走出了几道侍卫身影,手轻轻的把住腰间的长剑并拔出。 带着一丝冷光。 讼师风轻云淡的点头,「好,怎么杀?」 「你,你……」 众人惊疑看向他们,备受瞩目的弘昼回过神来,「等等。」 虽然说皇权至上,身为贝勒的他也有处置此事的权利,但他对这种事情没有兴趣。人生中有意思的事情太多了,打打杀杀有什么意思? 与其杀人,还不如把脑子洗一洗更有意思。 弘昼双臂抱在身前,他眯着眼睛盯着他们,哼了一声道,「先锤他们!」 第288页 再扭头看着县令和主簿,「再给他两来三十大板!」 「是!」 堂上的衙役不过平常身手,随意两下就被侍卫给打在了一边趴下。听从弘昼的命令,侍卫们闻声即动。眼看着县令和主簿挣扎哀嚎,结果都被强制压在地上,抬着那长长的水火棍时,堂上是一阵齐声嚎叫。 像个孩子一样,迷茫而恐惧不能。 侍卫顿了一下,似乎是被他们这么怂的表现惊住了,「五爷,这三十大板要轻的还是重的?」 弘昼径直坐到了县令的宝座上,「轻的如何?重的如何?」 「轻的皮开肉绽,重的魂归九里。」 「……」 「也可以半身不遂。」 「……」 弘昼诧异于一样的三十大板,竟然差别如此大。他这两天的经历颇有些刚刚来到这里一样,几乎都在重新的认识和了解。 结果侍卫以为他不满意,又折中给了另一个答案。 真刺激。 后面还有需要的时候,弘昼摆手道,「轻点的。」 侍卫对此没有任何意见,轻轻点头就和另一位一同,抬起水火棍默契的你来我往,『啪啪啪……』 正经的行仗是需要褪下衣衫,不过此刻没有人提,自然就没有那么友好了。 坐在那里的刘石箜和陈德铭站了起来,尤其刘石箜显得很是不安,「你,你明明就是你动手打了人!抓你有何不对!」 弘昼白了一眼,「爷们谁不打受伤?怎么就你像个小姑娘,还回家哭鼻子!」 「爷没有哭鼻子!是」刘石箜习惯性的偏了偏头,但他想要挽回自己的形象问题,咬着牙指着肩膀道,「爷的手都抬不起来了!」 他大声的喊道,但语气中满是委屈。 很委屈。 弘昼也看出来了,他坐着不舒服,索性起来坐到公案上,「你呢?那只鸡买到了?」 陈德铭面色还算不错,只是忍不住的有些发白。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敢这样行事的,显然就不是他们认为的叶良辰了。 也几乎在瞬间,他恍悟自己闯祸了。 弘昼笑呵呵的看着他,「说啊?」 陈德铭站得笔直,绷成了一条线,「劳五爷的忙,买到了。」 「赚钱了?」 「斗鸡还小,轮不上机会去比。」 「那也是赚了。」 弘昼肯定道,「昨儿见过你们之后,爷特意问过你们的市场价。上好的斗鸡一只起价就要五两,结果你开价一两。奸商啊奸商,你们父子真会做生意!」 「五爷说笑了,阿玛为此地知县,并非商人。钱财略有不足,自然买不起那样好的斗鸡。」 「那就是以权压民。」 陈德铭抿紧唇角,「……那本就是一般的斗鸡,更不敢欺压百姓。」 弘昼定眼看着他,默默不语只是笑。 陈德铭抬起眼眸,他固执的看着。 这是一个很坚定的人,小小年纪就不见棺材不掉泪,可以想见他家中是什么样的教育方式了。 弘昼很不喜欢这种人,但是换位思考,他又很喜欢。 这样的人收拾起来比较有成就感。 弘昼如厮想着,脚丫子晃了晃,他像是忽然发觉的想起来,「饿了。」 讼师闻声忙道,「五爷想要吃什么?」 「吃……」弘昼扭头看着委屈脸的刘石箜,「你们这除了毛豆腐,还有什么好吃的?」 「啊?问我?」 「嗯。」 「淮山牛肉汤、格拉条、三河米饺、黄山烧饼、臭鳜鱼、曹操鸡、包公鱼……」 刘石箜似乎真的是个粗心的人,像是酒楼里的小二一样报菜单,一张嘴连绵不绝停不下来。偏偏他神色自然,不过稀松平常。 弘昼原本想着说两个来,他就顺势说都来上一道。结果这人一说就没完没了,他不由惊呆了,「看来你挺爱吃的。」 刘石箜点头,「还行吧,好歹在这里也住了六七年了。」 「那就随便来几样吧!」 弘昼摆手,讼师对着外面人随意叮嘱一句,便见公堂上的爷晃着腿真的开始聊天了。 「你原祖籍是哪?」 「四川绵州。」 「你觉得绵州和宣城哪个好?」 「还行,就是冬日的时候绵州阴冷……」 县令和主簿趴在地上打了大半,为防声音太聒噪,侍卫已经扯了他们的靴子和长袜塞进嘴里堵着。其余人站在那里静静等待帮手来临时,两人就这么开开心心的聊天。 尤其是底下人腿脚快,说了不说久后就送来了上午茶。 估摸着要折腾很久,弘昼不慌不忙的当做两顿餐一同吃。所以在刘知州和陈知县急急忙忙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公平明正的公堂上气氛十分和谐又诡异。 诡异在于他们是听了消息前来,说是有大事商谈。结果请进来后,就发现衙门里静悄悄的,平日精神的衙役皆站在两侧,神色恹恹很不对劲。本应该审案的县令等人,竟然都不见踪影。 倒是陈德铭站在一旁神色不安,看着刘石箜和坐在公堂梯上的小子言谈欢快。 除此之外再不见旁人。 一眼看去情形有异,但是自家儿子这么亲近模样,刘知州完全没眼看了,低声喝道,「刘石箜!」 「阿玛!」 第289页 「可有伤着?是怎么回事?」本来想要斥责的刘知州,眼看自家儿子安然无恙,又想到眼下的情景,怒意也去了大半。 刘石箜摇头,「没事,阿玛你怎么来了?」 这话问的有点傻白甜了,几乎瞬间刘石箜反应了过来,他发现方才的人都不见踪影。借着背过身的角度不让弘昼看见脸,一面迎上去一面眉眼暗示道,「我这里没有事情,都是一场误会而已!」 可惜只有刘知州看到他的表情。 「误会?」 陈知县接了这一句,他看着平日机灵的儿子神色凝重,似真似假的笑了一句,「犯了法就该伏法听从,可如今看来竟然遇到了刺头。」 「刺头?我吗?」 弘昼不应还好,一说话像是提醒了一样。陈知县的眉眼落下,像是滚滚雷电积压,「来人!将这个刁民先杖棍三十!」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看见了触犯他们礼仪的人,本能的就想要维护起来。哪怕面对年幼的人,他们只能看得到自己,又或者自家人。 弘昼受惊的站了起来,脸色一怔,「凭什么杖棍我!明明是你们的错!」 陈德铭和刘石箜明显察觉他突然怂了,想要笑又觉得哪里不对。他们根本没反应来,刘知州两人将反应看在眼里,只觉得孩子是当真的受了委屈,像是听见了天方夜谭的话语一样冷嘲一声,「本官说你错,那便是你的错!」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竟然还是大清的朝廷命官,宣城的父母官!可耻可恨!」 陈知县嘴唇翕动,刘知州抬眸看着他,「小子,你打哪来的?」 「苏州来的,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叶良辰!」 「家里有人是当官的?」 诶,真有戏。 弘昼摇头,十分谦虚,「没有,不过我家还有点钱,还有几百亩田地。」 「看来是乡里来的小子。」陈知县得意道,「今日就要本官好好教你道理才可以。」 「什么道理?难道这里就你说了算?」 「自然!在宣城之内,本官说你有罪你便是有罪。管你家中几百亩天地,叫你如何你都要听!」 作为知州的属下,陈知县习惯了做恶人。听见弘昼这样天真的言语,陈知县不免多嘴的显摆两句。再加上这些话说惯了,随口张来都说的格外霸气。 至少,弘昼在他看来就被镇住了。 陈知县很满意,「明白了?」 「你就是不高兴我帮人敲了你儿子二两银子!公报私仇?」 「放肆!」 「除了这两句,你们就没别的话说了吗?」弘昼转身去到公案后,就像方才一样坐了上去。他大喇喇的俯视众人的神色,手不自觉的就摸上惊堂木,他神色略带兴奋的往上啪的一拍,「小的打架打不赢,只知道斗鸡走狗!大的就会吞吃国库,完全的蛀虫败类!竟然还敢对爷言语胁迫暗下毒手夺人性命!如此大罪,当如何?」 「什么?」 不等他们反应来,阿林保和讼师几人从后面走了出来,身后还有侍卫拖着苟延残喘昏厥过去的县令和主簿。两人虽然被手下留情,但对于身娇肉贵的主来说依旧痛苦,以至于拖拽过来的路上还能看到县令嘴里拖着长长的口水。 以及那两张惨白的面孔。 一看就像是受了大罪。 阿林保和讼师大步流星站上,一人坐在边上主簿的位置,一人站在弘昼身旁回道,「回贝勒爷的话,罔顾他人性命,以泄私慾为一,朝廷命官违法乱纪为二,明知故犯更是罪上加罪。」 「贝勒?」 「不对,好想说旗人犯了律法,可以适量的减刑?」 「贝勒爷说的,如将杖刑改为鞭刑、将徒刑和流放改为佩戴枷号等。可两位朝廷命官所犯之罪,并非流放小罪。」 「不,奴才只是小小知县,并非是朝廷命官!」 陈知县的自称换的很快,他刚才已经自发的问了几句话了,可惜都没有得到了真正的回答。相反,只有阿林保的言语暗示。 「爷说的时候,你方才也没否认啊!」 「奴,奴才一时不察,如有冒犯贝勒爷还请饶恕。」 陈知县说道,他显得十分的狗腿,和旁边还在狐疑的刘知州显得分外不同。 又或者说,对方还在猜测身份。 弘昼也不生气,手上不慌不忙的,将腰间藏着的令牌拿出来晃了一下。他咳嗽一声,坐直身子道,「来吧,你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被作为呈堂证供,也是你们最后的机会。」 但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那副令牌。 有人不懂,但是看见上面的字也能猜到了。 尤其是刘知州两人,普天之下能带着皇上的令牌出行的小贝勒爷,除了和贝勒还有谁? 众人大惊齐声跪下行礼,「奴才见过和贝勒。」 弘昼嗯一声应答,他格外享受他们的请安,手边的惊堂木正式敲响一回,「升堂!」 「讼师,提笔!」 「是。」 劲装侍卫们抢占了衙役们的位置以及水火棍,默默的站在两旁。讼师稳稳坐下,他笑着提笔问,「今日有缘相见,还请知州大人和知县大人将今日之事如实禀来,究竟为何抓拿贝勒爷?」 这话没办法回答。 陈知县一时不知如何说好,毕竟明面上的命令是他来下的。县令就在脚边奄奄一息,他很难想像怒意下来会是如何。 第290页 讼师也不急,笑意愈发浓郁道,「若是难说,也可以不答这个。左右是死命一条,倒不如为你们家人着想?」 陈知县抬头,「想问什么?」 「小事而已,如知州知县二人任上几载,可挪取多少钱财粮食?牢中收押的百姓为何罪?亦或者郊外的庄院……」 公堂之上,只有讼师冷冷清清的声音。不疾不徐,宛如春风,又能轻轻慢慢地笼罩着刘知州等人,叫他们很觉压抑。 讼师出身瓜尔佳氏,是弘昼封为贝勒之后走马上任的五品管事,名为秉志。满族人,却有着汉学薰陶的气质和思想,在科学院的小院子里他就是文书担当。虽然可用,但几乎是弘昼不怎么会关心的人。 所以对于出来的机会,瓜尔佳秉志显得十分看重。 弘昼很明显的感觉到他的才华了,自己只需要在公案上继续吃上午茶,熟读律法并参与调查时间的秉志,一人就能艷压群芳。 再看刘石箜陈德铭跪在地上,头不敢抬,大气不敢出。 此时此刻,真的只有爽歪歪三个字代表他的心情。如果还要有,那肯定是……再来一次! 仗着渣爹的威风耀武扬威,真的是太爽了! 弘昼的手不住的摸着令牌,心里妙不可言。再加上有阿林保插话,弘昼只需要时不时地拿着惊堂木敲响恐吓一番。 效果很显着。 一开始知州还稳得住,知县也是讷讷不语。但后来被连番的心理攻击下,说错了一个字,秉志就能乘胜追击。 再然后,秉志将纸张写得满满当当。 弘昼收到的时候扫了一眼,字字句句清晰可见,条条款款罪名皆在,「好,很好。」 「阿林保。」 「是。」 「去抄家都不,去查一下府院。」 弘昼一下子说顺口了,看着底下人吓得本能的抖三抖,又连忙改口。一他没有这样大的权利,二则他突然发现,自己为什么会习惯说抄家两个字? 太刺激了。 弘昼心里想着,挥挥手就让底下的人去忙活。 其实事情都知道的七七八八了,最重要的是正式的去几家府院里搜找一些证据。虽然看着惊吓不已,但谁知道那张嘴说出来的话是真是假? 所以还是谨慎为主。 等了三四天的功夫,知州等人一直住在牢房里,无阻碍使得弘昼最终有意料之外的收穫。他拿着资料,习惯性的就会归拢了解起来,然后自然而然的做了一份真实的计划书。 计划书自然是要解决问题才有的。 如州县官徵收钱粮应随征随解,迟延不解者,知府查报参处。又如州县批解钱粮而布政使抵充杂派,扣批不发者,许州县官申报督抚,并报部院题参。 而现有亏空各督府应确查原因,如知府共同徇隐以致亏空者,即行参革,由知府独赔。州县官有虚报亏空者,督抚据实题参,审明定拟,于本犯名下追还。又如系因公挪用以致亏空者,州县官革职留任,限年赔完。 仓谷霉烂者在一年内完补,准其开复。 另外要有相应的处置,州县亏空钱粮,知府揭报而布政使不转报,或已转报而督抚不即题参者,许知府申报部院,将督抚布政使照徇庇例议处,仍令分赔。卫所官员亏空屯卫等项钱粮,照地丁例处分。各督抚于州县亏空事前不尽心防范,事后不竭力补项者,严加议处,责令分赔。 弘昼只是看着资料上的几个州情形,做了大致的计划。还有许多细緻的条款,他都谨慎的没有填写,留给了京城来交接的官员。 宣城也算是熟悉了,又吃过了当地的美食。弘昼没有任何的遗憾趁着风声还没彻底走远,,笑着丢下计划书,连忙骑着马儿离开此地。 第94章 出游小少年 「我有一只小毛驴, 我从来也不骑,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着去赶集……」 提前完成了差事, 想像之后都是自己的自由时光。弘昼是无事一身轻, 开开心心骑着马儿离开。路上的时候还忍不住抖着腿,嘴里直哼哼,观赏一路风景。 因为地势问题, 没有秦淮美景的宣城, 水路也没有想像的畅快。而城里繁华, 所有的魑魅魍魉都是他们这群人玩剩下的。但是山林路上同伴人太少, 反而容易引起祸端, 因为阿林保建议进城前所有人同行。 于是一群队伍只能越过宣城一带, 优哉游哉绕过绿意葱葱, 林木环绕的山间,走至原汁原味的泥土大马路上, 再伴着马蹄边纷飞的尘土往南而行。 那里是春暖花开,城市繁华的地带, 想想游记里的字字句句,就足以让人心之嚮往。 但在抵达之前,这就是一条普通的山路。相比起人来人往的景色,反而是忽然窜出的小动物更多一些。 这么想着,身下的马儿就停了脚步。弘昼不唱了, 他低头看着四周, 泥土大马路的草丛里窜出一条蛇来。这显然是一条野生的小傢伙, 看见了人没有丝毫的害怕, 反而支着身子看了几眼,而后再大摇大摆的窜过路面,回到林子里。 弘昼不得不感嘆一声,「我想吃蛇肉了。」 「那是有毒的。」侍卫当即回道。 「那算了。」 弘昼并没有一定要吃,耸耸肩继续唱歌前行。不过他一路上左顾右盼,眼角一掠,发现路边的一大坨牛屎都觉得稀奇不已。 第291页 遥想贝爷说过牛屎也是好东西,弘昼就要下马走过去,「你们看这」 「主子且慢!」 还没走近过去,西河和画南两人就骑着马儿赶来,高呼道,「那是牛粪!」 「……」 两人一脸嫌弃又庆幸,之后对着弘昼一笑,似乎在说万幸把你拉回来了!不然你会后悔的! 弘昼能怎么说? 难道说自己是好奇牛粪的组成?学一下贝爷分析? 「这外面什么野兽都有,主子还是等到了城里再下来吧。」西河忙道。 阿林保分明看见弘昼的窘迫,笑着提醒,「看来就要到城里了。」 弘昼乖乖的坐回马背上,发现前面不远又有一块牛粪,「行,那就在那里住了。」 他们一路上虽然是随便走的,但弘昼手里有一张大致的地图,相应的城镇都在上面。而在他们眼前的,则是一个不配有名字的城镇。 此时此刻,他真的想把康熙手里的那份偷过来。看过的人才会感嘆,眼前这份太粗糙了。更重要的是,古人辨别方向都是很玄妙的,抬头望天指着东南西北而论。 弘昼也庆幸自己上过学,虽然特权提前毕业了,但好歹不再是只知道左右的南方人。 一众人来到的瞬间,有人好奇看来,也有人淡然走过。小城镇里来的人少,但因为两地的城镇较远,许多赶路的都会过来歇脚。画南甚至不用过去问,就能看见大街上最繁华的一家客栈。 客栈没有名字,随风飘摇的旗子上只有黑色的客舍二字。 遥遥一眼,像是黑店。 弘昼本能的来了精神,看着阿林保问,「你觉得怎么样?」 「五爷是问?」 「像不像什么秘密地方?」弘昼低声问道,但他的脸上精神奕奕满是兴奋。 就像是看到了斗鸡一样。 阿林保莞尔,环顾四周,「五爷的意思是走?」 「不,住下来!」 弘昼肯定的道,他没有要连夜赶路或者露宿山林的准备。白天走过都能看见小动物,那到了它们的地盘,黑漆漆的夜里被咬了都不知道。 说到底,他上辈子是个没什么冒险精神,只是偶尔新鲜的出门旅游的宅男而已。 客栈的环境很一般,相比起弘昼而言甚至是糟糕。 灰扑扑的大马路上,走近之后就能看到它门梁陈旧,连旗子也是发黄带着泥。众人将马儿放进马厩里休息,背着包袱进到里面时,店中小二已经在昏睡中醒来,甩着布巾擦了凳子道,「客官请坐。」 他擦得倒是爽快,可惜屋中的摆设和门梁一样。木桌木凳已经失去了表面的光鲜,乌沉破旧不说,桌角等地方甚至被磨损得不见了稜角。 弘昼抬脚进去的时候,地面上还有灰尘分明的飞扬起来。 别的不说,他只是关注自己会碰到的桌椅,就足以说明这里环境的糟糕。更不要说里间的伙房,还有里面的客房。 弘昼坐在他擦过的凳子上,两手乖巧的放在腿上,「嗯,有什么好吃的都拿上来,但是要干净。」 「客官放心,咱们店就是小了点旧了点,吃的住的保准干干净净!」 「五爷,不如让咱们来?」 有侍卫站起身来,意图露一手来。弘昼见此摆手,「不用不用,就吃人家本地特色的就行。」 「那行,小的这就去叫。这山里头夜里凉,客官要不要来点酒?」 「不必,饭菜快点上就行。」 阿林保等人谨慎,自家主子不像皇上,不爱出门。也不像太上皇,爱出门更紧要排场。所以轻装出行固然自由,但他们的防护就不能有半点闪失。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当真有个意外可不是他们能够承受的。 弘昼自然也明白,点了点头,他其实没什么胃口吃。但是坐在板凳上,恍惚还有马背上的错觉,整个人摇摇晃晃不说,屁股还生疼生疼。 等去了大的城市,他还是买一辆车吧。 弘昼揉揉肩,甩甩腿。他怕带起尘土,都不敢站起来伸展。扭头看着窗外完全夜幕降临,只有月色在山林里带着一丝亮光。 他已经能想见晚上会有多安静了。 小二嘴上说饭菜干净,无论真假,但是这味道确实一般。弘昼草草吃了两口,正想要喝口汤,结果一口下去咸的厉害。他伸手想要喝白水,阿林保却暗示他不要喝。 弘昼拿着茶杯扬了一下,抿着嘴巴吃菜的时候看见,小二就站在一旁对着笑。 呀,有意思了。 弘昼又装了几回喝水,最后装模作样的擦了嘴巴去客房睡觉。 西河和画南一同来帮忙铺开床褥,一人出门说是拿水,一人则蹲在床边嘀咕,「这里不安生,五爷快睡吧。」 「你都能看出来?」弘昼拿着自己准备好的水袋喝了几口,望着门外影影绰绰的身影,不由对西河高看一眼。 不是他大惊小怪,实在这人从来都孩子模样,憨的厉害,让他都没有可挖掘之处。 「奴才,奴才是瞧管事们才知道的。」西河抓了抓头,傻兮兮的笑了一声。 弘昼心里平衡了,眼看着侍卫亲自把热水送到画南手里,一起推门而入。他跟着洗,衣服也懒得换,直接往床上一趟眼睛一闭。 翻来覆去七八回,外面还是没有动静。 第292页 弘昼转过身,「嘿。」 「主子有事?」 西河画南都睡不着,两人就将褥子放在床侧,两人歪坐着眯眼睛。闻言一脸清醒抬头,「可是这床睡得不舒服?」 「不是,额也可以说是。」 自古由穷变奢易,由奢变穷难。 弘昼从来不觉得自己是挑剔的人,但是养尊处优这些年,他脑子里还记得普通人家的条件如何,可惜身体上已经不能接受吃苦。更何况坐了一天的马背,他腰酸背疼屁股最疼,再加上这还是个有特色的客栈。 怎么可能睡得着! 「那要不奴才给您泡碗安神茶?」 「你这什么毛病!茶越喝越清醒,知不知道!」 「诶,诶,那就不泡。」 画南连忙解释,生怕弘昼恼他,又巴巴的跟着问,「那主子想要什么?」 要什么? 弘昼起身,看着他们空着要睡的床褥,下了床就趴在了那里,「把靴子脱了,给我屁股踩一踩。」 「……啥?」 「……啥!」 两人异口同声,忍不住的喊了一声又连忙捂住嘴,看着脚边趴着的主子。他们以为听错了,结果主子趴的更实在了,侧着脸搁在双臂上回首,只露出一双眼眸回首,「来啊!」 光看这眼,真是俊啊! 画南嘴巴翕动一下,强行压住嘴边的话,伸手碰了碰西河,「你来吧,我手脚笨,容易弄伤主子。」 西河想要推辞,但想他动作确实是笨手笨脚的,只能应下来此事。 当他的脚轻轻落下的时候,弘昼两手也跟着趴开,「太轻了。」 于是西河重重踩下去,正好踩到那个度时,弘昼发自肺腑的口申口今起来,「嗯……」 「嗯!」 「啊!」 「哼,这里。」 安静的屋中传出道道口申口今,阿林保提着人过来的时候,差点没敢进来,站在门口提声问,「五爷?可否方便进来?」 「嗯……进来。」 弘昼舒服得说不出话来,声色也低哑了一些。 阿林保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他趴在地上。画南蹲在他身侧捏着肩膀,西河则坐在脚榻上欢快的伸着两脚在他屁股上踩。 闻听到声音,弘昼将下巴搭在手上抬眼看,「阿林咦,怎么抓来了?」 弘昼左等右等再起身,怎么都没想到事情都过去了。他挥挥手坐起来,摸了下柔软舒服的屁股就地而坐。 阿林保手边的小二被绳索捆着,他垂着眼眸看去,带着几分笑意,「山里的野店家,做事就这么几套。夜长梦多,未免五爷担忧歇息不好,奴才先将人都捆了。」 「我怎么没听到动静?」弘昼狐疑的望了两眼,整个人就疲软了下来。 精彩的片段自己没有参与到,身体被按摩了一下,睡意也跟着上来了。他扭了扭脖子,「行吧,那都歇息罢!」 没有了担忧的事情,弘昼所谓的挑剔毛病也都不见了。他一夜好梦,就是习惯性的说了两句梦语,再跟着打了鼾声。等到起来时,才掐着腰做了一套广播体操,把硬床板的不适感按摩下去。 弘昼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下楼。手指在眼角划过一丝泪珠,就被眼前一个发肿的猪头给吓得一退。 「我的妈呀什么东西!」 发肿的猪头被五花大绑,颜色青青紫紫看不出原来模样。闻声抬起头,用那双睁不开的青色肿眼睛望着弘昼,然后呵呵的笑道,「贵人醒了?」 脸变了,可人的声音还是熟悉的。 「小二?」 弘昼震惊了,坐下用饭的时候对阿林保另眼相看,「你怎么把人打得这么狠?」 「他们在水里下了蒙汗药,等到夜深就想谋财害命,将人弃于山野。」 「打得好!」 弘昼拍桌附和,本来以为只是谋财,如果是害命那怎么打斗不为过了。 一队人把店家仅有的吃食都给吃了,收拾收回,将店家小二等五六个人一同捆绑。村子里有人探出头来,发现店家人竟然遭了秧,不由私底下走动起来。 这里面五六人之多,有的是谁家儿子,又是谁家的丈夫。 弘昼很明显的发现,村里的人目光很不友好,他准备上马的时候就看见有个孩子跑了过来。看起来五六岁的样子,人很少,略黑的脸上面无表情。但他看见被捆绑的人时,忽然激动的低身抓着泥土就往弘昼身上砸,「坏人!快放我爹!」 泥土砸着疼,但不致命。石中也早有发觉的站出来,弘昼毫发无伤,一身干净清爽的看着那孩子大吼大叫。 他没有受伤,却引得被捆绑中人醒了过来,也跟着喊道,「狗子快回去!快跑!」 弘昼觉得很奇怪,他扭头看着不远的地方站着几人。其中一个妇人也在喊狗子,她神色畏缩,只是喊声着急而恐惧。 明明是受害者,自己甚至没有做什么,弘昼却觉得自己是个刽子手。 动身的时候,阿林保另外留下了几人在外守着。自己骑着马儿在弘昼身侧,见他半晌不说话,也不哼歌唱曲儿了,反而担忧这位象牙塔里精贵养大的贝勒爷。 「五爷是心软了?」 「不是。」 声音与他的沉默一样坚决,弘昼摇头,看着已经高高挂起的太阳,「我只是觉得,自己还是有点小毛病,还是任重而道远。」 第293页 阿林保由衷轻笑,「奴才小的时候觉得天下第一,长大后明白了道理,但也觉得自己不差。五爷年纪尚幼,不必这样思虑。若不然老爷和主子爷让您出来游玩,岂不是白费了?」 弘昼对着太阳白了一眼,「白费什么,他们巴不得吧!」 他只是这么一说,将黑店几人捆到了下一处城镇的衙门里,顺道拿着令牌亮了亮,叫当地县令吩咐人去村子里和侍卫做了接应。然后再动身,赶往下一个地方。 有他的令牌在,县令也不敢马虎,不多几日就有后方的侍卫把具体的事情回禀过来。 黑店本就是不应有的,更何况是把手摸到了多罗贝勒身上。县令的手脚快如闪电,几下就把这群山间愚民刁民都给收拾,并按照不同的情况处以刑罚。像是女人孩子一类的,则是送到更加偏远之处。 弘昼站在自己的角度上,是应该的。县令身为父母官,抛开拍马屁的嫌疑也是尽职尽责。但是对于乡村日子艰难的百姓呢?他们是不是真的走投无路才到了那一步? 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弘昼反而记挂不下,漫长的行走路上他不仅不会枯燥,脑子里也是越发的思虑起来。结果他拿着纸提笔思绪半响都没想出所以然来,胤禛的下一个旨意又来了。 好在不是之前的麻烦事,只是普普通通的奔丧。 弘昼连忙从脑中的官员册里,翻出这位死了都让胤禛记挂的人。 死的是户部尚书赵申乔,乃是汉人。他居官清廉,才任浙江布政使是只带了家人随从共十三人赴任。到任三天即宣布革除「南粮布袋」之弊。一年之内,民间即免除税银四千余两。他办事严谨,不用幕僚,凡事都亲自处理。这样的人,坚信欲令州县无亏帑,应当首先革除藩司陋规。常年以来时节馈送、钱粮加平、兵饷挂发、奏销部费等多种名目的积弊一一禁绝。 办事认真,又不贪图分毫钱财,康熙早年的时候就很是看重,称他居官甚清能践其言。 不过一辈子不长不短,皇帝的恩宠向来是虚无缥缈的,再加上百官众多。日子长了之后,感觉他在康熙面前记挂的少,就有人开始动了他的儿子。不过赵申乔这种公私分明,更不会这样迁怒他人。所以他的一生业绩都是漂亮惊艷,就连死都是死在任上的,享年七十七岁。 这样殚精竭虑的好官,以至于尸首从长沙至岳州数百里以内,送行者络绎不绝。而他的行事作风都很投胤禛的缘,因而信封上点了几句让弘昼认真敬重不要戏嚯玩耍。 死人的事情当然是认真对待! 这赵大人又不是得罪了康熙,所以他敬重几分不会得罪谁,相反能彰显出胤禛对重臣的看重。 弘昼翻出地图来看,点点头,「正好!离得不远!」 「五爷想要骑马去?这恐怕要十日才能到。」 「叫飞艇?」 「也可,不过离得有些远,等到消息传过去应该要两天才到。」 等两天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就这么干巴巴的等没意思。弘昼看着地图,算着飞艇的距离,「咱们坐船过去吧,这样还能省一天的时间。」 弘昼提议,阿林保点着头,底下人连忙跑腿去租了一艘大船,将人马一同上去。 陆地上的孩子没有坐船的机会,弘昼稀罕的坐上去左摸摸右摸摸,还固执的站在船头观赏风景。 正是六月好天气,天气郎朗,湖上有风。 看着码头上来往的马车人群,比着宣城的更热闹,竟然还真的有两艘游船传出清雅的乐器声。弘昼想像着里面的情形,手里摸出一把摺扇来。石中带着人将美人榻和茶水点心摆着,弘昼自然躺上去,面向夏风暖阳。 他想,要不要再来一顶帽子盖着,免得他那张英俊的小脸晒黑了。 可惜躺着太过舒服,连茶水都没喝两口,弘昼整个人晒成一团软饼,跟着船只波浪摇摇晃晃摇摇晃晃……晕船了。 弘昼彻底的摊成一软,柔弱无骨毫无形象,深深呼吸一下。他像是用尽了力气,瞪着盘腿而坐的画南,「什么时候才到?」 画南抬头,看主子气若游丝,一双眼像是死鱼眼一样盯着自己。他浑身发麻,自觉抻直身板,「明儿才能到。」 「不是,说就一,天吗?」 「是一天,咱们上船也就两个时辰而已。」 死鱼眼瞪得更直了,他像是看见了世界末日,整个人绝望无语。两腿一蹬,整个人像是挂了一样静止。 画南眼睁睁的看他闭了眼,他吓得张口大喊,结果半晌说不出话来,两手本能的拍了身侧的美人榻。他拍的砰砰作响,脑门贴着的弘昼觉得有人在敲鼓一样震荡,使得弘昼心烦的抬手啪的甩了过去。 一巴掌就打了他的上半脸。 这种头晕目眩的感觉很难受,虽然没有嗑过药,但弘昼觉得这大概是□□的另一个极端。或许有那种瘾的人来感受一下,就会发现世界的美好,也不会再沉迷其中了。 但此时此刻,弘昼只能强忍这种感觉,低声道了一声,「别吵吵。」 「这船上晕乎,主子不如回房里睡?」 「嗯好。」 「主子起来?」 「……」 画南捂着脑瓜子,愣了愣,伸出手在弘昼的鼻下感受气息。他动作小心,不敢弄醒,以至于离得有一点点的远。画南耐心靠近过去,慢慢地发现手指上有热乎乎的呼吸流动,这才高兴的坐在旁边继续呆望。 第294页 弘昼皱着眉头强制自己睡过去,大约是一盏茶的功夫,眼看着呼吸越来越绵长平稳,偏偏眉头一直紧锁不放。 这样睡不舒服,可是主子又是难得这样长睡。 画南看着里间忙碌的人正要起身,就看西河撑了把木簦出来,一边给主子遮太阳,一边托腮陪他守着。 第95章 出游小少年 弘昼不知今日何夕, 本能的扶着小腰哀嚎, 他以受伤为由躺在小房子里昏昏欲睡。 西河和画南心知自己犯错, 直到下船前都在底下,罚他们看守不安的马儿们。 因为不舒服, 弘昼更是没吃什么东西,下船的时候阿林保都想背他了。结果他刚伸手,弘昼有阴影反应,哪怕甩着两条软唧唧的腿也要自己走出去。 脚下微微摇晃,耳侧是微微的水波流动声。 弘昼艰难的站在码头,扶着栏杆等着马儿们被他们牵出来。脑袋上还晕晕乎乎很厉害,他仰头看着天色。现在是辰时两刻,差不多是早上八点,也就是改用早饭的时候了。 这么一想, 肚子好像就响了起来。 弘昼伸手摸着肚子, 他整个人歪靠着栏杆,呆望湖面。 此时的湖水依旧是原生态的,即便有人乱扔东西, 湖水应有的颜色和透彻依旧还在。水波微漾,可以清晰看见底下的鱼儿们游动身影。就像是酒店里圈养的一样, 每一尾的个头大, 肥美得很。映着晨起的光色明亮, 点点缀着闪烁, 像是天上的星光。 如果是弘历在这里, 大概会想起小本子上的诗句, 然后吟诗作赋感受这湖边美景。只可惜诗人还在尚书房里苦苦挣扎,留下一个没有感情的少年两眼发直的感嘆,「饿。」 有侍卫站在一旁,闻听到这几不可闻的嘆息,当即问道,「五爷有何吩咐?」 「我饿。」 弘昼默默的咽口水,因为之前习惯着埋头苦干,几次都是被饿过神来找吃的。这对于青春期的孩子而言,身心上的折磨以至于他的忍耐力极其差。再加上晕船的后遗症,莫名的想吃点辛辣刺激的东西,最好能脑子里的感觉压下去。光是这么一想,弘昼就觉得舌上生津,艰难回首看着他,「你给我报菜名吧!」 侍卫富尔敦一瞬间懵了。 他出身富察家,阿玛富察马齐也曾经是京城中名声响噹噹的人物。可惜因为太子之位的牵连,富察家的几人尽都受到牵连,夺去官职。富察家的门庭一瞬间冷冷清清了好几年,直到皇上又逐一恢复之位,阿玛也被风为首席满洲大学士,兼任户部尚书。只是这正一品的官职,也不过是皇上顾念恩情罢了。 然后皇上退位,新帝雍正登基。他们一家子还是原地踏步,依旧冷落,却又充满了生机。 身为嫡长子的富尔敦,当仁不让的担起了新帝起立的重责任。 冬练九伏夏练三伏,富尔敦从小到大吃了许多苦头拔得头筹。恰逢天时地利人和都算不错,正巧族中关系透露和贝勒身边要有近身侍卫。于是他在自家的几位先生教导下,拿着科学院入学基础考试题挑灯夜读,一面学习一面理解。如此多年的努力之后,他终于一路上披荆斩棘将大多同僚比下去,梦想如愿以偿了。 那一夜,阿玛和两位叔叔在书房里对他郑重的表以寄託。 富尔敦雄心壮志的来到梦想的身边,可惜梦想身边的人那么多,他根本找不到表现自己的机会。哪怕是之前牢房打点亦或者公堂上戏嚯,他都只能在管事大人的命令下帮着抬水火棍打县令屁股一类小事。 直到如今,梦想竟然眼睛里只有他一人,专心致志带着一点仰视,「你不会?」 富察家兼二房的希望很是无措,「五,五爷要听什么菜名?」 「鱼,像是剁椒鱼头、蜜炖煎鱼、濡鱼这种好吃的。」 富察家的希望更是木了,「蒸鱼、煎鱼、煮雨、炖鱼……」 弘昼一双死鱼眼瞪着他,「你这是报菜名?还是背烹饪法子?」 「奴,奴才从未留意这些,还请五爷谅解。」 「不爱吃鱼?」 「爱吃!只是奴才从不记名字!」富尔敦的声音提高,说的那叫一个铿锵有力,铮铮烈骨。 他没有别的意思,但是弘昼听着像是在告诉自己你吃鱼干嘛要记菜名? 这么想,弘昼沉默了。脑子里似乎还回荡着他的声音,弄得他有点头疼,眯着眼睛打量眼前的侍卫一眼。 身边的人虽然是康熙等人安排,但最后都是经过他本人敲板才完全确定。也就是说,平时可能不注意,但他认真的看时,脑子里的本子就哗啦啦的翻过去,心里就有了数。 发现眼前人正蠢蠢欲动的要说什么,弘昼眯着眼睛耐心的看了两息。但身体上出现了船板上的幻觉,弄得他很不好受挑了下眉头。 富尔敦当即站得更直了,深吸口气忽然道,「五爷,奴才有问题求问。」 「嗯?」 「就是,您怎么想到白路的?」 「……你没看《大国报》?」 「看了,就是您说的科学要多探险和尝试,就好奇您是怎么求得的?」 弘昼深吸了口气,敲了敲脑袋企图将幻觉敲走,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我想吃鱼。」 虚心求学转移注意力很不成功的富尔敦垂头,沮丧又坚定的保证,「五爷放心,奴才回头就将所有鱼的菜单都背下来。」 第295页 他信誓旦旦,仿佛这是很重要的头等大事。 弘昼很像翻白眼,但是人家这么紧要自己的事情,实在是不好意思打击积极性,最后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算数。实际上他更想说,你有这个以后的保证,为什么不直接去隔壁摊子给他买吃的? 随便垃圾小吃都可以啊! 他不挑的! 富察家的人这么木头,这才是一直起不来的原因吧? 弘昼忍不住吐槽,但是想到马齐那张老脸,又忍了忍没说。因为忙碌的阿林保等人终于好了,甚至还租了一辆马车来,说让他在车上歇着恢复精神。 阿林保的体贴让他落泪,不过石中还记得他没有用饭,一行人又在最近的酒楼里先填饱肚子。等到有人马上拉着一面红旗,弘昼这才匆匆上了马车继续摊成一团,在熟悉的摇晃旋律下来到飞艇的面前。 开艇的师傅连忙先认错,「奴才一路瞧着红旗而来,差点就错过了这里,五爷没等久吧?」 吃了一点东西,又眯了觉,弘昼早就精神过来,闻言上了飞艇看着操控室,「什么意思?旱罗盘不准?还是方位星和牵星术在白天看不清?」 开艇师傅忙道,「许是奴才眼神不好。」 「没事,你开着我看着。」 赖于尚书房和如意馆里的学习,弘昼的数学在有进步的同时,天文地理方面有了完全的进步。至少他知道东南西北,懂得所谓的夜观天象,出门在外不大有迷路的可能。关于方向这个问题,弘昼很早之前就考虑过了。只是科学院的人每天都在各司其职,还盼着他点头多找点人和钱进来折腾,偏偏新帝改革的国家里许多人力精力都花费在各处,□□乏术。 以至于每次问题出现的时候,弘昼都在期望着来几个可造之材。 就像他想到了基本的雷达反应,也只能自己做两个几米之内的反应尝试。实际上真正长途可用的,暂时是不可能。或许,他可以去看看本地的知府等地,看看有哪些不适合科举又聪明的可造之材?再从以工代赈的百姓里挑选,来做基础建设。 这些还是他小本子上的计划,弘昼再着急也要忍着慢慢来。 开艇师傅点头,等到人都上来后,两人便凑在一起一边开一边嘀咕。 路面不好走,但是到了天上就容易多了。一路上笔直向着方向而去,直到城镇镇们上的红旗飘飘,弘昼拿着望远镜一看,到了。 因为修建白路的原因,每个州县都另外设立了一个工业部,可以处理相应的工作和运行。 飞艇就在工业部停下,师傅看着弘昼换了一身素色衣裳,「奴才就在这里守着,五爷需要的话说一声就是。」 「行。」 弘昼点头,带着人马一起过去。 赵申乔已经被运回老家,摆在堂上供着来人拜别。 弘昼去的不早,除了岳州的同僚百姓之外,甚至有从湖南一同送葬而来的。赵申乔一生清廉,但因为名声极正,又没有在老家清廉得罪了人,所以生后的丧事竟然比他活着的时候还要热闹百倍。 府上必定都是伤心落泪的,除了弔丧别无可做。一众人从城外骑马赶至,弘昼先是在近处的一家馄饨小摊上吃一碗,耳边听着来往人对这场热闹的议论。 「赵大人真是好官啊!」 「可不是,听闻几十年里粗衣粝食早作晚休,当今天有几个?」 「哎,也就是他走了才这么热闹!」 「嘿,热闹有什么?你看来的人这么多,还拎着各样的东西,听说赵大人走前就吩咐说不用大办。要是真的推辞不了,就收了给宗教和育婴堂。」 「赵大人真是一心为民!」 「……」 弘昼一碗馄饨下来,耳听八方得知了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已死去,大家都言语友善起来。 直到侍卫过来,低声回禀,「五爷,太老爷和二老爷都不在。」 「行。」 弘昼丢下铜板就进赵府,别以为他不知道胤禛派他过来什么意思。 哼,你当初屁颠屁颠的离开,那只是爷没有防备而已!就像那句歌词一样,爱情不是你想来,想来就能来! 不声不响偷了飞艇,就算三五不时的书信过来,弘昼也不打算早早地原谅过去回合。他才懒得思考康熙和胤禛到底因为什么达成默契,最近总想着让他同行。可他身边人这么多,安全得不得了。 更不想没出息的回头,然后看着康熙和二伯两人秀父子情! 他没眼看! 赵家的丧事很是简朴,老家大约是常年没有人住的,府院摆设一应俱全但都陈旧磨损。比着山里的小客栈更好,但也朴素的毫无讲究模样。按照习俗用彩纸竹架做成了各类的山川水景,佳肴美食。暂且放在一旁,就等下葬的时候送到坟前。除此之外的膳食等,一应都是简单的素斋等。 客人们上门弔唁,大家都是木着脸前来,亦或表着几分哀痛之色。 弘昼自然是真的名字前来,但此时此刻,除了叫人张望两眼外并没有任何影响。他来了自然不能马上就走,又未免会喧宾夺主,干脆就坐在旧板凳上看着。坐得久了累了,则起身站在廊外观望。 简略用了两筷子素斋,和赵家族人说了几句,弘昼生怕康熙紧跟着来的出去了。 望着夕阳西下的天色,弘昼蓦然回首,看着门庭若市的赵府抿了抿唇。 第296页 阿林保不由唏嘘,「赵大人为人清廉,差事办的果断决然,往年时候这里一年都没有几个人来。」 富尔敦等人闻言点头,尤其是年轻点的,更觉得有些愤然。 眼看着弘昼还在痴看,阿林保担忧他又有感而发发愁,落手拍在弘昼肩上,「五爷不必忧心,正心者自有人明白。」 弘昼深有体会的点头,「是啊!大家都来了!」 「五爷是要赶路还是?」 「去就近的客栈住一晚,若是他们还不来,明日再来一趟。」 「五爷有心了。」 有心的五爷神色备受感染,带了点少年的愤然和伤感,带着一队人去到当地大客栈入住。西河画南还在处罚期,石中贴身跟着侍奉,「主子可要备些什么?」 「不用了,让爷好好歇息会儿。」 弘昼直接把门一关,看着石中任旧守在门外。他脸上的严肃快要稳不住了,脚步变成了小碎步,走到桌子前摊开自己的纸笔就开始计算起来。他在赵府看了半天的时间,将所有的来往人都看在眼里。尤其是手上提的东西,大大小小,或昂贵或一般。但是零零总总算下来,数目可观。 更不要说赵府张罗的丧礼有多简陋,一点都不像是大官的样子,从门缝到人的脸面上,处处都写着一个穷字。 可就是这样,来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弘昼忍不住的将东西算了起来,等到了纸上潦草的庞大数字,他手上的笔啪嗒掉下去。然后轻着脚步急忙跑到屋的另一边,贴着半开的窗棂甚至向外探去,但为了不要太张扬,又抬起手捂着嘴巴。 「嗯嘿嘿嘿嘿嘿。」 一阵隐忍的笑声从手掌中泄了出来,他的眼眸完成了月牙,笑得像是看到了这样一笔大财富了。 怪不得可以给宗族还有育婴堂! 这么多钱! 如果他有另外的这笔钱,那就可以拿出来给科学院的研究部拨下去,事后成果则能翻倍的反馈! 弘昼越想越激动,但是窗外的来往身影在夜色里影影绰绰渐渐远去,他脑子里一个棒槌敲了下来。 赵府的钱关他什么事? 他年纪轻轻也没机会发这笔钱财! 不对,问题应该是他怎么能在这种事情上馋钱! 疯了吗! 弘昼笑过之后原地思考问题,最后翻出地图来看,手指在上面敲了敲,最后看中了最下面的广州。 在和沙俄合作贸易之后,相应的海上贸易也做了相应的调整。据他所知,广州算是最早海上贸易一个码头。从古至今这么多的朝代,它一直都存在着。而在今年,广州上任为了保护自身利益,决定及时调整价格并组成公行。主要负责办理外商货物报关纳税、代理外商发卖、收购货物。 还有外商来到广州,也需要先和公行练习受其管束。再基于国际上的防范,外商只能住在商馆内,未经允可不准自由出入和过冬,更不能携带妇女,不可奴役大清人。 这些章程几乎是胤禛和弘昼一同敲定的,有些是借鑑之前的条例。总而言之,既要表现自己国家的威风和开明,但也要做好一定的防范。等到这些都落实下来,广州就有国家都市的小模型。 弘昼在脑海里思考,自己有多大的可能跟着外商出去。就算他不出去,跟着插一手也好啊! 没看见康熙就是这样,百姓致富的同时国库也充盈了一些吗? 带着这样的兴奋,弘昼一夜里没有睡好,等到第二天再去的时候发现,昨天看到的礼全都收起来了。 新的一天,新的客人,新的送礼。 而这样的丧事还有几天! 弘昼不敢想像,这就像是所谓的名人死后升值? 历史上所有的文化人都是这样的,生前穷困潦倒很可怜,死了之后作品就成了价值千金的好东西。当然这并非不好,毕竟他们这样死后成名的还是少数,大多数来说死了之后更加没了出头之日。 钱啊钱! 想想吃钱厉害的科学院,这些研究都不是一时半会儿就有回报的。虽然是填饱了钱袋才出的门,可如果不好好经营,很可能到后来盈利跟不上支付,到时候就算有国家贊助也受不了啊! 在外游玩的心情也跟着散的七七八八,弘昼皱紧眉头,以至于再次启程的路上脑子里也忍不住的转悠起来。 他们依旧是想着南方出发,如果偶遇到了好玩的,他也会停下来看一看玩一玩。从某方面而言,弘昼是没有目的行走的。 历经了一长段的晴朗天色,气候也转瞬热了起来。 弘昼习惯了在屋里享受,突然发现没有冰块和室内的水空调有多艰难。气候是燥热的,发着闷气让人喘不过气来。为防自己被晒黑了,弘昼骑马的时候甚至带了帽子,以此来保证自己的美貌没有损失半分。 身边都是阿林保等人,弘昼的这个行为毫无意外得到了耻笑。不过这只有他这样笑了一声,富尔敦等人根本不敢,只能私底下用眼神交流表示态度。 弘昼也不生气,他不是那种很娘的男人,但问题是上辈子他那么帅一根草!结果穿越了都没有真的女朋友!现在重新一回还更帅了!没了头发都能撑住的帅气! 他当然要好好保养,过两年就可以谈女朋友了! 弘昼爱惜的摸了一下小辫子,将帽子戴正了下马车,仰头看着这陌生小镇,「这好像有点荒凉?」 第297页 这话其实客气了。 陌生小镇很小,只是县内的一小部分而已。一行人走进去看,人家住了好些户,街上两排的酒楼茶舍一应都在,只是都关上了。 从外面看来,处处都灰扑扑的,显然很久没有人打开过,更不要说开门做生意。 街上寥寥几人走过,郎朗天明落下阳光来,照的城里人神色有些惊疑。 一众人左顾右盼,眼看天色要落下来,侍卫们都在找住处。 很可惜,找了几家发现都是小门小户,并不能歇息。阿林保为此还推开了一家客栈,结果里面只有灰尘,床板都是坏的。 有人看着弘昼一副养尊处优的模样,拒绝之后倒是说了声,「这里人少冷清,小镇上没什么好逛的。咱们人採买赶集都是去县里,平时来的人也少。你们真要住下来,倒是前面的王府可以。」 「王府。」 「是咱们的王首富,去年出了事,府上就慌着让咱们族里打理。」 「那就是大宅院了。」 「是大宅院,就是晦气得很还闹鬼。」 「……」 弘昼的笑脸顿时消失的干干净净,那人看了只觉得果真如此,丢下一句关了门,「你们要真心住,就去问族长,就前面青墙的门户。」 「青天白日的吓谁呢!这世上怎么会有鬼?」 阿林保本能皱眉,他从来都不信这些,但不是怀疑对方,只是觉得这些都是无稽之谈。 画南有些害怕,他小心的看着脸色不好的弘昼,「那要是真有呢?」 「有也不怕!咱们是血气方刚的男人!论起来应该是鬼怕咱们!」 阿林保说的坚定,三个非正常男人脸色也是复杂极了,本能的靠近侍卫们。但事情总是要主子点头,他们才能真的入住。 万众瞩目的弘昼手指掐了下指尖,他讷讷点头,「谙达说的是,咱们是人,鬼应该怕咱们才对!」 侍卫们闻言就去找族长,借了钥匙将里面的灰尘拍了拍,果真是可以住的大宅院。 弘昼站在院子里,直直看着眼前的小湖。 第96章 出游小少年 夜色落幕时分, 湖边伫立三人。 一是尽职尽责提灯陪伴的默默看景, 一则昂首挺胸骄傲微笑着背菜单名,还有一个回首间不自觉的双臂环抱自己。 弘昼的心情很复杂, 他还沉醉在鬼怪的世界里无法自拔,这大概是自己的发散思维在作祟。工作的时候很有用, 面对害怕的事情也不能控制的胡乱思想。偏偏面前的人尽职程度让他感动, 菜单名听起来还该死的动人心魄! 该死! 他真的想吃鱼了! 随便哪一种! 弘昼低头, 掩饰性的吞咽口水,而后抬头看着富尔敦, 「没有吃的,你光是背给我听什么?」 「五爷要吃?」富尔敦恍然大悟,「奴才这就去备。」 说着他就屁颠屁颠的去族长家点菜。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石中忍不住笑出声,「主子,这富察侍卫真有意思。」 「太憨了。」 弘昼倒不是后悔, 只不过他隐约的为富察家未来担忧。这马齐的后院很干净,福晋只有两个, 但是生了九子一女! 就算有三个早么没了, 富尔敦下面还有五个弟弟一个妹妹! 更不要说隔壁三个兄弟还有一堆儿子! 富察家要是都这种货色,想要重复辉煌恐怕…… 也还好是跟了他! 弘昼如是想着,忽然间湖边像是起了夜风, 吹起一丝涟漪, 轻轻拂过穿透人的身体。 凉丝丝的。 弘昼回过神来抱着自己, 方才的念头又重新回来了。再望黑漆漆的湖水像是漩涡一样, 似乎越来越近。错觉让他心里本能紧张,垫着脚往后退,「走回去回去。」 王府里是标准的大富商府院,坐北朝南,砖木结构。三进宅院式古建筑,高墙黛瓦,古朴幽静。古风的穿斗式梁架以及斗拱装饰,有点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味道。 三进厅堂,另有回廊。 一进二进皆为五开间平房,穿斗式五架梁,朝南梁枋上雕有人物和花草纹等各种讲究,原应为轿厅和前厅。第三进分为东、西两部分,西侧房屋为五开间平房,西侧房屋为三开间平房,皆是抬梁和穿枋式并用,五檩,前后各双步。 弘昼一路行走,穿过了院子和前厅等,所闻所见皆不是他见过的景色。 雍亲王府里是皇家之地,科学院里是中西合璧的高楼,路经多处不是荒野就是偏僻宅院。赵申乔倒是正经的汉人,可惜府院和他本人一样简朴素雅。 好吧,说直接点就是穷酸。 相比之下的王府简直是雕樑画栋,处处讲究。尤其是这后面三进院的地方,想来原是他们主人家住的地方。以前就更精巧清雅,哪怕是荒凉了下来,门前的院子也比着更郁郁葱葱,绿意盎然,还有一片花海。 大红色的花海簇团紧挨,一眼看着像是康乃馨,又比着花瓣更多层。密密匝匝的,每一朵都像是都将自己裹成了圆球状。 弘昼走近一点,分明的闻到了浓郁悠长的香气,分明迷人。像是天然提取的香水味,让只闻淡香的他都不觉痴迷。 再深深地闻了一口,弘昼不由笑了,「这是什么花?」 康熙他们肯定喜欢。 第298页 石中提着灯笼凑近看,「奴才未有见过。」 「这么好看还香,不知道能不能挖两颗走?」 「五爷喜欢,奴才晚些就和他们说去。」 「行,大概要挖四五朵,到时候分开装着。」 「明白。」 弘昼盘算着汗额涅和额涅肯定要,所以要多预备几份,然后随着送报的飞艇回京。这样的话,等他回到科学院的时候,自家的别墅旁又多了不一样的风景。 没办法,因为自己不爱折腾这些,又有白白捣乱。所以他的别墅除了原木色彩和绿色之外,也就夜里的彩灯最夺目了。 逛了外间的,弘昼再抬脚进到里面。他看不出原主人的品味,虽然说整体上清雅精巧,可惜主人已死。这处宅院除了基本的凳椅之类,许多摆设都不见了。讲究贵重的不必说,每样东西都是灰尘。 侍卫们忙碌的擦洗干净,弘昼看着窗台上唯一的木偶人。他摸着下巴认真看,发现木偶人的做工很糟糕,就像是学徒作品一样。身形只有个大概模样,细緻的纹路和五官简直丑的不见原型。 大概只有他的功力可以相比了。 弘昼如此肯定相比,眼神避开木头人的眼睛。夜色太深,又是陌生的地方,还有可能有鬼怪。各种的可能性浮想联翩,以至于弘昼惜命的躲在屋里,等待着侍卫们将族长家烹饪而来的饭菜都提了过来。 富尔敦一张脸笑眯眯的,兴高采烈亲自给弘昼将菜都布置开,尤其是两道鱼都送到弘昼面前。 眼看着自己的差事都被抢了,石中不慌不忙的在旁边摆上筷子,倒了汤水。 吃饭前先喝汤,弘昼抿了一口,热腾腾的从上至下流淌而过,整个人都觉得轻松了起来。然后他伸手抓了筷子,很自然的感觉到了热烈的目光。 弘昼看都不用看,筷子在鱼肉上面晃了一下,抬眼看着某人不自觉更加灼热的目光。 富尔敦嘴唇动了动,眼睛放着光芒。 本来想要逗人来着,这么一眼就让弘昼看得无奈,有种看见了三岁小孩的样子。弘昼的手莫名回了过来,夹了一块鱼肉。 然后对方的光芒更盛了。 弘昼低头,这小镇族长家的厨子厨艺有限,材料也没办法那么讲究。不过不同地方有不同地方的烹饪方式,也有他们自己才有的特色。他能吃出其中的用心,也算是递过了味道上的不足。 阿林保用饭得快,弘昼还剩下半碗饭的时候,他已经擦干净嘴巴过来,「五爷,消息打听到了。」 「等等。」弘昼抬手制止,「等我用了饭再说。」 阿林保看着他,「这世上没有鬼。」 「我知道!」 弘昼抬高声喝止,但是他刚刚才说了等下再说,肯定不能打嘴巴。阿林保也依言的站在一侧,安静的等着弘昼用完了饭,簌口擦脸甚至坐到了床边泡脚,他这才仿佛想起的样子哦了一声,「差点忘了,说罢。」 鬼才信你忘了。 阿林保心底里笑了笑,而后道,「这家商人王成原来是做茶叶生意的,来往南北,高低各有。几年间赚得了身家,再娶了族长的侄女为妻子。说是因为膝下只有三个女儿,妻妾常常回去庙里上香祈福,不巧一夜大风大雨阻了路。等到人寻的时候车马就停在路边,只有几个家僕的尸首在。王成经商回来得知此讯,咬定是山里的山匪作乱还去衙门报官,带着家丁和衙役们上山去。结果王成等人身死,土匪窝倒是被清了干净,县令为此给他送上一道牌匾,算是以表功劳。」 弘昼一开始是揪着被子的,每个人对于安全感的定点不同。就像他只要在床上盖着被子,就觉得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怕,都可以忽视。他准备好了被恐吓的可能性,没想到阿林保就这么干巴巴的小故事说来,不由得一愣,「没了?」 「没了,咱们初来乍到,夜色已深,只能和族长中人闻听几句。」 「你们没有去听别人的墙角?」 「五爷。」 「真没听?」 「听了,不过有些避讳着实听不仔细。」 弘昼用果然如此的目光看着阿林保,后者对此表以一笑,「事后家产归于族中,唯独这座宅院似乎带了王成的怨气和不甘,所以府上鬼气深深,夜里也是鬼哭狼嚎的。」 「鬼哭狼嚎?」 屁股紧紧贴着床的弘昼,有那么瞬间就要后仰躺下去了,「如谙达方才说的,爷看这鬼应该是人吧?」 怎么好死不死的,就是王成不在家的时候出事?为什么王成咬定是土匪害人?又为什么衙门里都没事,只有王成和家丁死了?更重要的是,听起来王成和族中人关系很好,他为何娶的族长的侄女?而不是女儿? 「族长没有女儿?」 「有,几年前已经出嫁。」 那年纪是对的上的! 弘昼和阿林保对视一眼,瞭然的笑。 这年头的男女没有未来开放,说到底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么一个住在一条街,又受过自己往年恩宠的人才是最佳金龟婿,傻子才会往外找人!不过初来乍到,就是拿饭的功夫,问得太多也不好。 显然阿林保没有找到多嘴的人,只能再等等。 不过眼下是睡觉。 阿林保又说了几句,转身自己去隔壁屋子睡了。西河画南两人总想着表现自己,便连忙嚷着要守夜。 第299页 石中白天跟了一天,弘昼就随他们两。而且两个人陪着热闹,屋子里就莫名的多了份阳气。 不对,这两孩子是没有弟弟的呀! 弘昼的念头一起,就听见了一阵声音,像是很近的地方传来。猛一下听着就是风声,再一听像是有人哭声。 那声音悠悠长,一声之后又一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恍惚间越来越近,床前的画南蹦了起来,他声色发颤,「怎,怎么?」 「风声吧?」 西河嘀咕道,扯了画南的袖子,「莫要叫喊惊了主子。」 画南连忙闭上嘴,正要和西河转身看,身后似乎有动静。他连忙转身看,只见着一只手慢慢悠悠的从被子底下伸出来,他条件反射的一声尖叫,「啊!」 西河被他叫得心都跳了出来,还没打他就听见外面也传来一阵叫喊声。 床上伸手的弘昼也是被接二连三的吓着,也跟着蹦了起来,拽着被子牢牢地圈着脖子处,「怎么了?怎么了?外面什么事?」 「主,主子别急。」 西河又害怕,又强忍的伸手拍抚弘昼的手安慰,只不过他的手也抖了抖。 天地良心,他的手可没抖! 可是西河拍了之后,弘昼莫名其妙的跟着抖了起来,他往外看去。不过两息之间,阿林保进来了,「五爷莫要担忧。」 「怎么回事?」 阿林保提着灯笼站在门口,灯火从下至上映得他的脸明明灭灭。他的神色向来是看不出来,最开始不愿意做谙达的时候,也只是冷淡了点。等到后来走马上任,对着弘昼也都是笑盈盈。直到现在还略显得几分魂不守舍的样子,欲言又止。 门一敞开,那阵呼啸似是在哭的声音更大了。 弘昼当即把靴子穿了,手里拽的被子依旧不放,三步做两步跑过去拽着阿林保,「真有鬼?」 阿林保垂眸,「奴才也不知,不过外面起了歪风。」 「只是风?」 「还有白影。」 「……」 若果是平常的小阿哥,阿林保大致是不会说的。不过眼前五爷向来有主意,只不过从他的观察来看,五爷似乎对这些很忌讳? 果真弘昼将他袖子拽的更紧了,「哪有白影?」 他心里已经怕了,偏偏今天这鬼影子更刺激的事情来了。阿林保还没说这鬼影,就听见外间有人喊道,「鬼!」 弘昼心里有点怕,贴着阿林保的身侧,脸都煞白了。 阿林保见此,一手搂着弘昼的肩膀,一手推开提着灯笼支开门,往外照着气定丹田一声吼,「嚷什么!」 有侍卫过来,急急忙忙道,「外间的院子里闹鬼!」 「哪里?」 弘昼尖着嗓子问,侍卫吓得低头看着躲闪只露半张脸的人,「外院有白影飘过去,奴才们想着去追,没想到花园竟然有鬼火还追着人跑!」 「鬼火?」 弘昼陡然松了口气,而后又崩了身子。 鬼火早就被科学解释过,就是基本的化学反应而已。但是下一瞬他又懵了,鬼火啊! 人体内部,除绝大部分是由碳、氢、氧三种元素组成外,还含有如磷、硫、铁等。其中骨骼里含有较多的磷酸钙,而磷由磷酸根状态转化为的磷化氢是一种气体物质。燃点很低,只有四十度,在常温下与空气接触便会燃烧起来。所以磷化氢常常是沿着地下的裂痕或孔洞冒出到空气中燃烧发出蓝色、绿色、红色的光,这就是磷火,也就是人们所说的「鬼火」。 而这种鬼火,基本上是只有墓地或郊野才会出现的。 这种就荒了两年的宅院怎么可能有鬼火! 阿林保没注意到弘昼的反应,他当时就让侍卫守着弘昼,自己拔腿就跑到外间去。 弘昼手边落了空,他摸着腰带的随带东西,看着侍卫问,「带爷去。」 「这,这前面乱着呢,五爷去怕要受惊。」 弘昼没有理他,闷头跟着往外走去,嘴上骂骂咧咧的给自己壮胆道,「怕个鬼啊!这鬼要飘来飘去的,这地方就都不安生!看爷不出去弄死他!」 西河画南反应过来,两人仓促的拿出弘昼给他们的备用电灯照明追上来,「主子,这鬼,鬼已经死过了!」 「那就让他们死上加死!」 弘昼雄赳赳的,几乎是小跑出去。他心里害怕,但也存了犹疑,刚跨过了院门就看见那影影绰绰的鬼火飘着。绿油油的、像是随风拂动着,还紧紧跟着前面奔跑的富尔敦。 富尔敦吓疯了,最开始嚷鬼的人就是他,嗓子都尖了起来。 阿林保不得不在身旁跟着,一面喊他一面用剑击火。 只不过效果不大。 弘昼迎面就看他一脸惊悚的跑远,再侧头发现,电灯照明的地方一闪而过了白色身影。他浑身一颤,紧紧瞪着那个角落,从腰间别着的小袋子里拿出一根笔状小东西。上面摺叠的翻转九十度,做出小型弓弩的样子,而后递给身旁的侍卫,「等下你见到白影,就用这个射针。」 侍卫连忙应诺,看着弘昼的动作之后明白的拿在手上。 之后弘昼再从小袋子里拿出两个铁莲花给西河画南,最后拿出防狼神器握在手上。 四人严阵以待的盯着,手里的电灯还四处照看。或许是这电灯从未见过,某个白色鬼影被忽然照到。他没有反应过来,弘昼等人就激动的叫了起来,「那里!」 第300页 一声落下,侍卫连忙按了小弓弩的机关。他一连按了几下,随之泛着冷光的长针飞出,径直的扎在他身上。 白色鬼影吃痛的哼了一声,他当即起身想要离开,可惜弘昼准备的是特制麻醉针。几乎呼吸间,鬼影直接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抓到了!」 靠的最近的侍卫上前去抓住,他打着胆子撩开那一头青丝,「是管家!」 「什么管家?」 「族长家的管家!」 奔跑而来的弘昼顿时健步如飞,他大喊一声,「松手让爷来!」 侍卫被他来势汹汹的样子吓了一跳,不明白他怎么忽然这么兴奋,下一瞬就看着三个半大少年大声喊了一声。 然后弘昼将那发过神威的防狼神器伸出,对着鬼影就是一个大功率电机。 『滋滋滋』 一阵电声传来,软在地上的鬼影醒了过来,他浑身无力的保持着原样。唯有一双眸子睁开,嘴里发出受惊和发疼的哀嚎声,「嗷嗷!」 像是被狗咬了一样。 弘昼又电了他两息,怕弄得太厉害才收手,然后将防狼神器一甩。细长的伸缩杆甩了出来,一只白嫩的手高高抬起,再重重落下,『啪』 「嗷!」 『啪啪啪』 「嗷嗷嗷!」 啪啪的打声连绵不绝,弘昼的手臂武的虎虎生威。出行在外的他虽然没有基本的时间运动,但是闲暇下来,他更偏向于和侍卫们一同练习。既不荒废练习,面对不同人的对打还能增加经验和进步。 所以弘昼的力气变得更大了,更知道用巧劲儿。 不仅如此,他一边打还一边骂,「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来吓爷!」 「嗷嗷不敢嗷嗷!」 「呸!你是疯了吗?还装神弄鬼的!老子今天就把你变成鬼!」 「不要啊嗷嗷!」 「老子抽死你抽死你抽死你!」 想着自己担惊受怕了几个时辰,不仅如此还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再想自己之前的表现,阿林保心里肯定笑死自己了! 他爱新觉罗弘昼,怎么可以有这样的黑历史! 不可以! 弘昼气的跳脚,一边生气一边发泄自己的恐惧。 如果今晚遇到的真的是鬼,那他这个穿越投胎的人不是就危险了吗!万一被夺舍了呢?又或者说历史上就是因为他英年早逝所以弘历才安安稳稳当了皇帝? 就算不是,这也有辱他的英名! 对于这种装神弄鬼,甚至可能祸害了别人一家人的人皮鬼怪,弘昼自然是丝毫不手软。他打的几乎要跳起来,西河画南发现铁莲花用不上,便在旁边时不时的帮忙踹上一脚,以此表示自己的忠心和愤怒。 他们也吓坏了。 等到弘昼打累了,撞鬼的管家已经痛得只能死鬼一样哼哼,生怕再有声音让弘昼听着不舒服。只有西河画南还在努力坚持着,甚至有模有样的开始言行逼供起来。 弘昼站在旁边听,发现管家说的几乎都在他的猜想之内,直到身后传来有人奔跑声。转头一看,让他惊呆了。 富尔敦的脸色才像是真鬼,他咬着唇,额头上都是汗。应该是跑出来的,他重重呼气,手里抓着长剑从弘昼身后飘过,只留下一句真心的哀嚎,「五爷!救奴才!」 弘昼恍然忘了这人,高声喊他,「没事!你听下来就行!」 「停下来?」 「没有鬼!那都是骗人的!」 富尔敦的脚还忍不住跑着,闻言绷着身子停下来,他害怕的看着前面不敢回头,「走,走了吗?」 追在后面的阿林保挑眉,「小了,诶没了!」 「真的?」 「真的。」 「大人不要骗人!」 「是五爷说的。」 富尔敦闻言扭头,他小心翼翼的从肩头小心逡看。动作小心而又迅速的一眼,等再看前方时反应过来转身看,「真没了?」 阿林保点头,就看着富尔敦提着袖子抹了额头的汗,两脚一下子虚了下来微微发颤。只是脸上是笑着的,对着弘昼感激说道,「五爷真是聪明!您一出来都解决了!」 一屋子侍卫有些沉默,又有些钦佩。 第97章 出游小少年 富尔敦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啊! 毕竟他是上任来保护五爷的!不是被什么鬼火吓哭的呀!偏偏他又没忍住的哭了出来! 以后可怎么是好! 富尔敦心里又羞又恼, 不过场上人都自觉发笑起来,觉得他这个样子真的蠢透了!又想到他跑了半天, 惊吓的脸都白了, 可真的是倒霉得很! 情有可原, 能够理解。 虽然情况很不适合,但气氛也真的变好了一些。 只不过这么深夜一闹, 弘昼后来的心情不太妙,这一晚也没办法睡了。以前在宫里的时候,他默默地学习了人与人之间打交道和言语交流的艺术, 等自己走出京城, 才发现这个时代, 这个世界的原貌是什么样子的。 它迂腐, 也嚮往学识。 它善良, 也本性罪恶。 它漂亮,也内里骯脏。 弘昼站在花园, 他就认真的看了很久很久, 几乎是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才恍然道,「这是红木香。」 「五爷认识?」 「好像是书里看到过, 一年有大半都是花期, 花量很大, 颜色艷丽,香味浓郁。还耐寒性强, 可忍耐零下低温环境, 只要水肥充足就能养活。就是一般的红木香没有这么艷, 这么香。」 第301页 至于原因,自然都明白了。 人类是最好的化肥。 这不是什么昂贵品种,宫里自然没有见到。但弘昼曾经在别人的花园里见到过,因为它的味道香浓好闻,颜色艷丽夺人眼球。但他从不在意这些,所以印象不算太深,直到今日他将谨记。 石中闻言点头,「那奴才另外寻红木香送回去?」 「嗯。」 弘昼点头,「那边的人应该睡了一场好梦?」 「做惯的事情,想来早就安心睡了。」 石中实话实说,不过是每个字都是嘲讽。他虽然是宫里的太监,进宫时就收到了许多的不公,但他也因此换来了别于穷民的日子。可谓是有付出就有收穫,再其他的苦楚,他都能够理解。 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 管家早已被揪起来,跪在弘昼的面前,他闻言迎着石中的目光,低着头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不说不行,他从众人的言语中才得知来者的身份贵重。就算他咬死不说,回头也依旧真相大白。 故事很简单。 王成是个很聪明的小子,出身贫寒,是族中最底层的孩子。所谓的族长照顾,也不过是后来发迹之后,发现他有经商本事,便添了二十两银子本钱事后再收了一百两的分成罢了。真正照顾他的,是邻里几家人,以及投靠族长家的侄女。 两人算是情投意合,所以发家之后就登门求婚。 族长点头,为此换了提携后人的名声,连王成给族长的钱也变得由他一分功劳。但王成不介意,他是个感恩的人,甚至将帮助过他的人一同带着赚钱。直到他的生意越做越大,每年都会给族里钱财,算作培育后来的孩子读书,不必像他这样辛苦赚钱。又两年后,王成成了城镇里的首富,也和县里的官员有了交际关系。 一个贫寒小子改头换面成了大人物,侄女还有喜了。 只能发小财的族长看着眼馋,竟然动了歪心思,说王成常年在外营生赚钱,所以做主让家眷带着侄女到府上养胎。 管家看了眼园中的红木香,落下两滴廉价的眼泪,「外人都说王夫人的生了两胎女儿,怕王家无后又帮着纳两门妾,结果还是生的还是女儿所以才去庙里请佛。可实际上,王夫人生的头胎就是儿子。」 弘昼莫名的觉得后背发寒,「那大女儿是谁?」 「就是族里一人和妓院里生的孽种!」 「孽种?」弘昼冷呵,「是谁他妈按着他头播种的吗?」 「贵人息怒贵人息怒。」 管家以为是替换龙凤之事惹怒了弘昼,他也不敢巧言令色,只能巴巴的跪求息怒。 石中整个人站直了,他担忧的看了眼弘昼。 主子可很少动怒,更不要说这样粗话骂人。 弘昼强忍了怒意,「既然都是你们族人,为何连孩子都杀了?」 「这,这说来也是母子同心。王夫人不知怎么,竟然觉得大小姐不是亲生的,就想着查一查。族长夫人闻听了,就就想,这,这孽种见不得光,其他又是分嫁妆的,所以就一不做二不休都给处理了!」 「……」 「王成识得人多,听人说是土匪做的就气得上门去,也没来得及细查是族长所为。」 弘昼听得烦躁,把帽子往地上一扔,抓了抓暖和的大脑瓜子。 管家看他没动手的意思,便将后来的事情也道来。实际上不说,大家都明白了。族长一家谨慎,尸体更是出其不意就埋在王府上,王成自己都没有查清的冤枉,死后自然就成了无头案。王府的财产一应充公,唯有这王府因为磷火等阴差阳错的缘故,使得众人不敢靠近。 如果不是弘昼等人上门来住,族长也不会叫管家来瞧动静。 真是…… 弘昼想到自己之前骂山野刁民愚民,可实际上这样有点见识的人才最可怕。脑子里像是开了光,却又不知世间的道理,反而拿着一点皮囊遮盖身上的恶臭。不知道的人,不仅把他当人,还当成了应当敬重的好人。 这种人,是没有底线的。 弘昼觉得噁心,他来的时候只扫了族长一眼,也万万没想到对方的角色设定这么牛叉。真相大白之后,他甚至不想去看一眼,只是摆手让阿林保等人去操劳。 人嘛,大概也是要互相学习和麻痹自己的。 这种开了微光的脑子和行为,弘昼决定学习,就像是他作为上位者的时候吩咐底下人一样。他不需要太过详细,只需要前因后果就足以。 之后族长家众人捆绑丢去了县令,弘昼特意在此住了两天,亲自等到审判出发下来才肯离开。尤其是族长,可王家大小姐的生父,弘昼都懒得管他们的亲戚关系,直接一句话,「阉了。」 而族长的夫人,县令也在她的脸上盖了章,跟着大部队丢去远方。 这样没有脸的人,不能出卖色相,又被上面人点了名的。此后半生只能出劳苦里,苦苦挣扎,但又不能自己决定生死。 最后,弘昼在破庙口里看到乞讨的王成之子。 族长家想的谨慎,不想要有丝毫的问题,所以直接丢远了。偶尔还会叫小厮路过,看看几岁的孩子是怎么打斗争抢一片带泥土的饼子。 没有所谓的施恩,只是冷静的看一眼。 这可能恐怖,但对于王成而言反而是好事。不用上演乱七八糟的恩人原来是仇人的戏码,甚至把他带到王成宅院前时,七岁的他满脸冷漠。 第302页 弘昼问他,「你父亲的家业都是你的,你要留下来入学吗?」 有他敲打之后,足以让小乞丐平安富足一生,算是很合适的选择。 可小乞丐答非所问,脏兮兮的小鸡爪子垂落两侧,他既不欢喜也不紧张的回忆一句,「我见过王成,他给过我一个肉包子。」 他说的冷冷清清,弘昼蓦地有些酸鼻子,「还有呢?」 「他还给育婴堂钱,可是我和别人打架,就被赶出来了。」 「你要打回去?」 小乞丐摇头,「不,他们打不过我。」 「……」 「我和他长得不像。」 「你就是他儿子。」 「可我不像。」 小乞丐似乎说的不是长相,弘昼看他说得一板一眼的,一瞬间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但小乞丐不在意,他转过头看着弘昼,「我跟你走。」 「啊?」 「你很有钱。」 「你也有钱啊!」 「我不。」 小乞丐说的很任性,两颊像是鼓了鼓。 弘昼点头,「行。」 小乞丐没有家人,跟着他也没什么。如果他有脑子的话,还可以丢到相应的学院等地方求学。说不定从小的影响教育下,大清也能多一个可造之材。 不过,在此前他要上第一堂课。 小乞丐的生活环境不爱和人亲近,弘昼就原地双臂抱着看他,「跟我走可以,但是要听我的话,并且有一件事情你这辈子都要记住!」 「说。」 「不要重男轻女。」 说来说去也有重男轻女的祸啊! 都是自己的孩子!好好对待不可以吗! 弘昼明白他们的思维,但是他的脑子不一样啊!就像当初的会议上一样,也不至于各种暗喻对伊莉莎白等的女权主义的支持言论了! 大家一起强一起建设,这样才更好玩不是吗? 同理,小乞丐也不懂这话的意思。他只是觉得既然跟了人便本能的点头。小乞丐的敷衍和认真太过表面,弘昼很难忽略,于是让人将他收拾收拾。动身离开的时候,弘昼就多了一个说话的对象。 为了能够让他理解,弘昼还特意的给他讲了两个小故事。 小乞丐听得很认真,然后看着弘昼道,「他们都有名字。」 「……」 「我的名字是什么?」 「……」 这是重点吗大哥! 弘昼觉得头痛,他出来玩的,怎么感觉捡了个孩子? 不过换个思维想,有名字就代表他有思想,这也是很好的表现。至于名字嘛,对此有点苦手的弘昼点着下巴想了想,「你喜欢什么?」 「喜欢什么就叫什么?」 小乞丐看着呆呆的,但他脑子很散发,眼眸微微放大似乎是恍然大悟的神情,「肉包子,我叫肉包子!」 「可你不姓肉!」 「王肉包子。」 「没有汉人名字是四个的!」 「有啊,张老瘸子、小鼻涕包、赖皮虱子……」 莫名其妙的,弘昼好像认识了小乞丐七年的好朋友们。他既心酸又好笑,「四个字是复姓,你只单姓,就是王。」 小乞丐显得有些委屈,他似乎想了想,「王包子。」 弘昼也懒得说了,「你以后别后悔。」 「不后悔,王包子!猪肉包子、狗肉包子、韭菜包子……」 王包子为了加深对包子的喜欢,很认真的掰着手指开始数了起来。数着数着,他还和弘昼分享自己在哪个楼后面翻得半个狗包子有多好吃,又或者是谁丢的菜包子有多香。 弘昼觉得他就是在不停的装可怜,偏偏自己毫无理由,只能立着耳朵听。 等出了城,王包子在车上昏昏欲睡起来。 他换了一身衣裳,擦洗了脸上的脏东西,倒是看得出眉眼的干净。不过他在街头当了几年的乞丐,身形消瘦的像个五岁孩子。 弘昼以前看过这样的孩子,但那是隔着屏幕来看,只能怅然的感嘆两声,最多跟随大众捐款就好。头一回看到人间惨剧,他不可避免的多思一些。 好在这孩子不笨,从头到尾都跟着。 下车歇息的时候,王包子也做到了跟着他的诺言,真的是亦步亦趋的程度。行走坐卧样样都在模仿学习,不过他的行为相对更粗犷随意就是了。 他也不懂规矩,看到吃的时候两眼放光。和阿林保等人同桌吃饭时,他的两手一起忙碌,几度想要把筷子扔了直接上手。嘴里的还没有嚼,手上就不住的往里面塞,整个人完全的表现了狼吞虎咽四个字。 为此弘昼给了富尔敦一个重任,教导他规矩。 至于他怎么听,又怎么教,完全看富尔敦的本事。 再加上路上听到一些风声,弘昼发现自己一群人太过张扬了。迎着众人的目光中,弘昼恍然的和阿林保道,「还是和出来时一样吧,分开走。」 「分开也可,只是王包子?」 弘昼看向一边乖巧站在富尔敦旁边,不吭一声的王包子,「富尔敦也一起罢。」 富尔敦眼眸一亮,「奴才定然好好随从。」 弘昼怕了,摆摆手,「你好好带着包子就行。」 「是!五爷请放心!」 这么一安排,他们一行七人就这么出行。弘昼依旧以普通人家的孩子出行,不过行事当面也尽量的不这么张扬。 第303页 弘昼想着尝试一下不同的方式,也可能是各方面的成熟和不同,他发现自己发育了。 是的,就是下面发育了。 不是突飞迅猛的方式,但也是有眼目睹的变化着。 第一次的时候自己还懵懂,加上过去了这么些年,弘昼头一回清晰的看着,脑子里不受控制的记录下每个变化和画面。 弟弟长大了。 哥哥很欣慰! 弘昼的心情很好,以至于路边有书生背着箱笼辛苦躲雨的时候,他还笑着叫停马车。 书生小心的拍了拍身上水珠,先是和阿林保道谢,又和马车前的石中道谢,之后进来看见弘昼一人,更是笑道,「学生刘统勛万幸遇见贵人,恩谢备至。」 「贤良客气了。」 弘昼盘腿坐在上面,他看着刘统勛的模样,「鄙人叶良辰。」 「叶生莫非也是乡试赶考归家?」 刘统勛有些惊喜道,弘昼听闻想了想,「现今还有乡试?」 「学生不才,乡试时因事未能赶上科试,这回是去补考回来。可惜才者辈出,如今落选前去豫章书院入学。」 弘昼沉默,他遇到了同类人了。 就是那种考完试后说,完了考砸了但分数出来依然甩大街的普通天才。 豫章书院他记得啊,几百年的老书院,皆是选当地各府、州、县、厅学之生员俊秀者入学。在康熙退位的那一年,他老人家还赐了御笔门额。 刘统勛问他,估计是把他当成参加录遗中的一员。但是他的年纪小了点,很可能是捐了监生的童生那种。 弘昼没有故意说明,所以刘统勛潜意识里觉得他是小童生,自然的就亲近起来,话语里多是他不太关注的考生问题。 一个人关心与否都是看得出来的,弘昼表现出对事情的不在意,这让读书人刘统勛颇感皱眉。他看着车中讲究的茶碗盘子,还有弘昼身上的衣着佩饰等,便是吃穿不愁的大家。 然后,刘统勛很自然的开始劝弘昼。 刘统勛劝人很隐晦,可能是顾忌两人不熟悉,所以他是说了几个朋友系列。等听到第二个,第三个的时候弘昼才反应过来。 他很头疼,皱着眉头表示他家有爵位要继承,不用读书。 刘统勛闻言赧然,「如此是学生多言了,不过书中金玉学来是自己的,认真些总是不亏。」 「爷阿玛也这样说,不过人有多少能耐就做多大事,强求不得。」 把无心向上说的这样光明磊落,刘统勛听了便自觉闭嘴。 虽然他比着年纪大一些,不过惹得不高兴被丢下去就不好了。 刘统勛不说这些,弘昼舒了口气,再一次肯定自己不适合按部就班的科考。好在穿越大神的厚爱,没有让他长久折磨。 阿弥陀佛! 刚到一处大省的时候,有人送?来了胤禛的家书,还有一箱的东西。 弘昼在入住房中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两身讲究又轻薄的衣裳,还有斗笠等方便路上遮阳防雨用的。 很难得,胤禛展信皆是关怀言语。字字句句都是回应他在路上的经历,有担忧也有肯定,再来两句钢铁直接的夸赞。弘昼看得美滋滋的,很自然就被拐了心神,觉得渣爹真的是好人。 还道他亲手做了两个鼻烟壶,让弘昼随身带着,以后坐船或是身体不适时就拿出来醒神闻一闻。 弘昼在箱子里翻找,当即试着闻了闻,再笑着看向信封。 再笑容微敛。 信中最后说到,年贵妃有喜了。 算算年氏入门也有七八年了,最开始的时候划得很清楚,直到福宜出生后才正式的加入后院争斗中。不过说争斗也不对,因为胤禛的后院相对稳定并且在可控范围内。年氏设为唯二的侧福晋,几乎是众望所归的接了前辈的班。 胤禛也不算说真爱谁,但他看你顺眼习惯就懒得再挑了,只要不是太大的问题,他都能容忍着。相比较起李氏从格格宠到侧福晋,还接二连三的生孩子,年氏其实很不争气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年羹尧的缘故,亦或者年氏的性子还有些好玩随意。 弘昼垂眸,看着倒数的那句话,『不知男女,而汝终是最爱。』 再后面就是问他归期,让路上小心。 弘昼的嘴角扬了扬,又压了下去,渣男! 这种被渣男宠爱,痛并快乐的感觉……怪不得后来那么多女生喜欢。 对方完全在自己的接受范围内,而且条件几乎完美。哪怕坐拥三千,但他渣的明明白白,然后给你一句爱你。 弘昼的脑子里,浮现了可爱版的胤禛对着自己比心的表情。 竟然该死的可爱! 弘昼明知自己此刻是傻女生恋爱脑,很大可能是自己一厢情愿幻想的事情,偏偏自己给自己萌到了……然后心情治癒了。 算了,有孩子又怎么样? 这是自己都想过的事情,真正来临的时候并不能代表什么。相反渣爹会表示自己的感情,还对自己比心心。 儿不嫌父丑,够可爱就行了。 弘昼如是想着,又深深吸了一下鼻烟壶,顿时上头的将信封珍惜的收好。 「五爷,是在哪里用膳?」 「楼下!」 弘昼心情好,刘统勛依旧顺路而行,他道感谢弘昼所以这顿饭他请。 第304页 看着刘统勛模样,弘昼毫不客气的点了几道菜,然后立着耳朵在旁听。 事实上,这客栈真的不辜负他。 刚刚坐下来时,就听到堂上七嘴八舌的说话,偶尔有言语张扬的,还会带着人一同言说嬉笑。气氛上是很好的,也不用讲究规矩,任是谁都能一同。 弘昼没有跟着搭话,他的长相就容易被人轻笑过去,索性他就不说话,直到说到了江湖传说。 「你们听说没?那个叶良辰?」 「他又怎么了?」 「听说上个月走到南阳府那里。」 「又抄家了?」 刘统勛看着身侧的叶良辰,他有些坐立不安,想到了自己路上的哌噪。 「何止啊!直接抄了半个族,男的不是发配就是太监,女的也一样丢去做苦力活!」 「啧啧啧,当真不懂怜香惜玉!」 「心狠手辣!」 「这可不怪那叶良辰,是那族里找死!」 「这怎么说?」 第98章 出游小少年 这顿饭, 还没开始弘昼就没了胃口。 刘统勛强忍着发笑的冲动,他隐晦的看了眼旁边安静坐着的『男眷』。基于之前关于读书人之间的不友好对话, 他只当是没有听见坐在旁边。 作为当事人, 王包子完全没有自觉性, 相反脸上写满了渴望二字。 说八卦的还在那里聊得天花乱坠,再加上人都有这方面的天赋, 整个客栈一楼吃饭的客人们,就算不插嘴也是听得乐滋滋的。再加上发散思维的好习惯,故事也是越来越精彩丰富起来。 但是和真实爷偏远了。 眼看着他们聊得兴起, 完全没有想到叶良辰就会在他们身边, 弘昼甚至没有得到半点多余的眼光。小二上菜的时候, 反而因着他的着装模样讲究, 低着头很是客气。 说句实在的, 只怕这整个地方都没有人正眼瞧过弘昼。 「市井乡话只求自己痛快,贵人不必要当真。」 「叶弟不用在意。」 「不在意。」 只是很可惜, 因为他个人身份的原因, 越是这样消息谣传出去,叶良辰的真实身份反而就要保密。无论他遇见了何事, 很大程度上都因为个人身份的保护, 致使消息不能外传。他只能和胤禛说, 亦或者在小本子记着,留给以后修整法律的作为案例。 弘昼是真的不在意, 刘统勛见此略安一些, 而后笑了笑, 「叶弟为人通透,芒寒色正,当真是大清不可缺的能者。若是和我等读迂腐书,那才是耽误了!」 「说笑了,就是正巧遇见了而已,也是在那王家族人太糟心了。」 刘统勛显然是站在了弘昼的这边,他听了也高兴,想到这人落选之后还要去豫章书院读书,登时动了心思想要考考他。 饭桌上无事可做,于是在一群嘈杂纷飞的八卦流言中,弘昼像个小先生一样问了两题。 刘统勛顿时体会到弘昼之前的感受,面对自己不擅长也不感兴趣的事情,这让饱读诗书的人来说有些难受。他心里怀疑弘昼是不是故意整他,就为了报复之前,神色自然发苦无奈。 弘昼也看见了,不由望着他,「科考不是都有算术吗?」 刘统勛苦笑一声,带着些许心酸之色,「叶弟当真是厉害人,一言就说中了刘兄的痛处。」 「嗯?」 「自打太上皇和叶贝勒开了中华科学院,还广招各省男女去考试录取,科举的书生也少了少余人。今年的卷面上也因而多了两道算术题,程度还比往年难上许多。刘兄只是四书五经国律,对这绕来绕去的算术很是棘手。」 言下之意,要不是这算术题的问题,他今年都不会落选! 身为整件事情的推动者,弘昼确实没有想到这么多的连锁反应,他愣了愣,「那意思落选了许多?」 「倒也不是,不过往年优良的同窗名次较后,有些许落榜。」 事情有因就有果,连锁反应都是始料未及的。可能有人抱怨,也可能有人恼恨,但这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实际上没有任何人,任何事都可以一帆风顺,牢牢地掌在手中。 但是又想想,一个饱读诗书的人抱怨算术题绕来绕去,这句话怎么听都觉得痛快! 弘昼禁不住的笑了一声,然后在刘统勛狐疑神色下道,「那就下一回多努力。」 「正事,所以才要去豫章书院,想着能补回短处,未免再有遗憾。」 一路上不算长,但是弘昼也大致的知道了刘统勛的身份。虽然他没有完全说出口,不过他对于家中父亲等事一笔带过时,弘昼再推一推就知道了。 汉人,刘姓,几年前病逝于任所。 掰着手指来数,就只有身居四川布政使的刘棨了。 弘昼觉得很奇怪,他知道朝中的几位清廉大臣,曾经也有幸见过面。刘棨算有两面,只可惜病逝之后,家中儿子还未科举闻名,基本上就是小说里没落家族的标配了。毕竟刘家不是书香门第,也就是刘统勛的祖父考举做了员外郎,这才甩开泥巴来走进士族家门。 如果不是刘统勛本身够优秀,想来族中也不会这样煞费苦心的为他筹划了。 至于不擅长算术,弘昼一点都不在意,想来胤禛也不会,康熙更不会。因为他在小的时候就见过,面对诸位大臣配合着求问的样子,康熙当时的表情要多嫌弃有多嫌弃,同理等人散了他要多得意就多得意。 第305页 这大概是一个高中理科学霸的骄傲。 弘昼用简单的言语去解释,刘统勛顿时茅塞顿开,直夸道,「若是先生教学时这样说,我定然能明白!」 「明白就好。」 「不知叶弟是去哪里?若是不急,可以一同去豫章书院!想来院中的先生和学生都十分欢迎。」 那还得了! 万一知道了他的身份,再遇到因他而落选的考生…… 弘昼不敢想那样修罗场的场面,连忙摆手谢过,「我要去广州等地,不用麻烦了。」 「那当真是他们的可惜了。」 「嗯,真是可惜。」 弘昼随意附和,还好刘统勛要去江西,又同路了两天之后就把他丢了下去。 自己又开始独自旅行了……五天。 当时弘昼坐在人口聚多的小茶楼里,摇头晃脑的欣赏台上的段子。手边捧着一碗当地才有的特色饮料,美得赛过了神仙。 然后外面传出了敲锣打鼓的声响。 弘昼自然是跟了出去,外面太阳大,他顶了可遮阳帽,又学着胤礽的样子买了把便宜摺扇。一路走,一路摇,探头探脑的张望着。 这茶楼是当地小老百姓扎堆的地方,不像京城里金德楼还有三层各种讲究。又听见有人是笑着,大喊了声,「张家招亲了!」 「张家大小姐寻良婿喽!」 弘昼在后面跳了两下,他什么都没看到,左右摆头看见有人爬树上去,他也是摩拳擦掌的准备去。 阿林保见此跟着他,忙道,「五爷想要看,不如坐奴才肩上?」 「不!」 他小的时候都没有这样坐过,更何况是半大的小子。大家都是男的,万一他一激动然后碰到了阿林保的脖子……那多尴尬! 更重要的是,坐上去也不稳当。 弘昼干脆往后走,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电视剧里的招亲都是很热闹的,绣球招亲、比武招亲等等。女方都在在古代阁楼的二层,或者二到五层,用手抛,或箭射的形式,将绣球抛向观众。不管抛中谁,哪怕是一个乞丐,那也是命中良缘不能不认。 当然这种绝对的盲选,女方家中都有人会按地里清场,不可能出现还珠格格里面的乞丐环节。 毕竟这样招亲的人家,多少都是富商,说不准就想着藉机攀上当地官员高嫁才对! 弘昼走到后面,事情就和他没有关系,而且能够大致的看个热闹,不至于仰着脖子还一场空。他如是想着,在几个路上打扮的家丁注视下走出拥挤的热闹圈,然后抬头一看。 楼上的女子身影只能看到大概,类似是司仪的人表了她的身份。 当地富商张家有一儿一女,但儿子尚幼,张家老爷却年岁大了。所以张老爷做主,为年芳十五,性情温柔,腹有诗书的大女儿为他择选一位青年后生。如此一段良缘,再互相扶持经营,日后就是张家儿子大了,产业也有一半归于大女儿。 张老爷的意思明明白白,如果招来的人不贪懂得上进,那确实是很好的,也全了他做父亲的一心谋划。 底下人闻言自然是夸赞,还有人不知真假,也在吹嘘张家大小姐的美貌。知道的,不知道的,听着可以平白得了个才貌双全的妻子,男人们都激动了。 弘昼踩在一颗石墩上,分明看见有个三四十岁也要吆喝。 张大小姐文雅,所以是绣球招亲。随着那大红色的绣球丢下来,那三四十岁的,还是十来岁的全都沸腾了。 一瞬间,城中适婚的单身汉子都在这里挤挤挨挨,毫不客气的跳起来,亦或者拽对方主子,按着对方下去等等。动作很不斯文,场面也乱糟糟的。 不过对于看戏的人无所谓了,弘昼抓着刚才顺道香囊里的瓜子,一颗借着一颗啃的香极了。嘴里还说着闲话,下巴点了点有个不及弱冠身形瘦弱的男人。弘昼啧啧摇头,「所以说男人还是要壮实一点,不然这关键时刻掉链子,多尴尬!」 「五爷想试试?」 「早着呢!」 弘昼得意一笑,宫里的玛嬷都已经为他早早准备好了。再加上有弘时在前,一个皇家阿哥长大的基本步骤是什么,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要是他熘达久一点再回去,玛嬷肯定能直接推一个满足他们大人审美观的知事宫女来教导。 当然,弘昼觉得自己可能用不太上。 一来信息大爆炸,他什么没看过。有些女生都看过,更何况读书时候宿舍里一堆和尚,总会说点这些。 二来现在看来,他觉得这种行为就像去嫖。只不过不用你亲自出钱,而且只要你不摇头说不,这人还会跟着你一辈子。 弘昼想想,他还没有实战经验啊! 那绝对逃不过的一关…… 「这里!」 「诶!」 「噢噢噢!」 一阵欢闹声越来越近了,弘昼抬头看着,这些人挣得太过厉害了,没有人能够稳稳的抓牢夺魁。当然也有可能是上面的人看着不满意,所以绣球就这么一直滚,一直滚,甚至滚到了后面,人群也不住的往后走。 有人猛的跳起要扑过去,但总有人在底下拍。 弘昼觉得,这张家人的家丁未免太尽职了。不找个绝佳的好夫婿,真的是说不过去了! 念头闪过,绣球就被猛的拍高。 第306页 几个跳起的人中,闪过方才守在外面的家丁。但眼前一晃,弘昼只看到众人向着自己扑过来。 阿林保等人站出来,将他们挡住。他甚至想将绣球拍走,可惜总有人在底下拍一下,然后施施然的就往弘昼的怀里砸了过去。 空心的绣球轻得很,砸到人也不会痛,就是手上的瓜子们砸落地上。 弘昼嘴里还在吃瓜子,神情懵了那么一瞬间。 然后场上唏嘘鼓掌声各半,最重要的是楼上的司仪大声宣布弘昼就是今天的幸运儿! 楼上一人接一人喊消息,所有人都听见了。 事情已成,辛苦半天躲躲闪闪的家丁们带着满意的神色看弘昼,然后恭敬请道,「请姑爷去楼上相叙!」 「请姑爷!」 弘昼觉得头疼,但是众目睽睽之下,一走了之实在是不好。尤其是那凶狠的目光。就算阿林保可以拼杀出去,说不准还要伤人。 还能怎么的,过去聊一聊啊! 一路上的时候,弘昼还能听到一些话语。诸如乳臭未干一类的,他听了直点头。 进了楼没有外人,弘昼上去人也不瞧,直接开门见山道,「爷今年才十一,和张大小姐的年岁不配,还请另选良婿。」 楼中很安静,一时没有人说话,但他面前确实有几人在看着自己。 弘昼抬头,只见一方圆桌上坐着一位知天命年纪的老人,留着一点鬍鬚,手上正有一下每一下的抚摸。 想来这就是张老爷了,身后还站着小厮。 至于张大小姐,她正在旁边的屏风后面窥看。 弘昼站的大大方方,并不觉得什么,对于张老爷也不怕留下不好的印象。 事实上,张老爷的眉头微微皱起,他似乎眼神不好,静静地看了弘昼少许才道,「是有些年轻了。」 「嗯,所以你们要是认准了绣花招亲,就趁着外面人还没散再丢一次吧!」 两方人都不愿意的话,再丢一次不会有人说张家的不对。 但糟糕的是,屏风后走出一位和张老爷差不多的妇道人家,衣裳有些讲究,对着弘昼轻笑,「后生是哪里人?像是来看热闹的?」 「张夫人看的真准,爷就是不乐意在家中苦读书,所以偷熘着出来玩耍而已。」 有些话被弘昼堵死了,甚至没有真正的回答张夫人的话。 不爱读书,不考功名,吊儿郎当的。年纪小,还是偷熘出来,没有父母做主。无论哪一点,弘昼都不是被选择的良婿。 偏偏面前两位老人自有定夺,似乎没有听明白,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张夫人,竟然微微的点头了! 就那么细微的动作之后,张老爷眉头展开,「后生坐,咱们张家以前也是白手起家,没有什么大体的规矩,只求着儿女请安顺遂。」 「是啊!」张夫人盈盈笑,看着弘昼添了几分和蔼,「我家女儿天真烂漫,就爱闺中玩耍不理俗物,还想着在家中多陪父母两年。正巧你年纪小些,也不爱拘束的跑过来,可见真的是上天註定,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跑过来? 好吧,没说错,但意思就变了。 弘昼没想到,遇到了两个睁眼说瞎话的父母,言辞中竟然对他很满意! 不,不是他们。 是张大小姐! 有可能她也是不愿意这样盲婚哑嫁,看到年纪小的弘昼,反而心存侥幸所以答应了。 但他不想啊! 「二老说笑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爷都是偷熘出来的,这门婚事家中怎么能认?」 「正是要说此事!」 张老爷点头,「既然是天赐良缘,那就慢慢的选日子。但是婚姻大事不可儿戏,还请告诉尊父贵门所在,也好一同定下来。」 「……你两位耳朵是不是有点堵?」 屏风后传来细微声响,二老神情不改反而面带笑意,「年岁大了不顶用,这不就急着能动的时候,先为你们定下来。」 定下来三个字咬的很死,弘昼看着眼前选择性耳聋,但眉眼慈爱的老人很是无奈。他一身打扮,不是黄带子红带子的,在外人看来只是有钱罢了。 他们不图什么,就是厚着脸皮给孩子找个夫家而已。 当然这不能否认他们在逼迫! 弘昼很久没遇到这样的笑里藏刀了,他怀念嫡母之余,痛快的伸出脖子喊了一声道,「不行!」 那声音极响亮,楼中人都听见了。 楼下踩着梯子上去的人,不由自主放轻了脚步,竖着耳朵听弘昼想要说个什么理由来。 张老爷终于不耳聋了,他看着弘昼,「为何?我张家虽然没有为官做宰的人,但是祖祖辈辈都是良民良商,行走在外不丢人!」 你小子竟然敢嫌弃! 做生意的人不可能很好脾气,尤其是成功的商人,说的还是自己的宝贝女儿。张老爷眼眸里冷冷的,似是在道看你能说个什么来? 说什么? 说什么? 很多话是不能说的,毕竟总是张扬身份不好。弘昼很着急,他脑子里绷着,在察觉到气氛上的紧张,他脱口而出,「我喜欢的是男人!」 「……」 『嘣』 张家二老惊的目瞪口呆,多年修养都在可爱此刻化为乌有。屏风后的张大小姐也受了惊,还传来了惊呼声。 第307页 大概是骂自己眼瘸,恨不得自己马上重新再选一个。 弘昼心里的冲击不比他们小,这真的是他脱口而出的话,没有过脑子的。说完之后,他第一反应是怀疑自己的性取向。 难道自己上辈子没有女朋友,是被追求者提前发现了自己的问题? 但是他们的反应很好的安慰了弘昼,他舒了口气,神情是说不出的认真,「所以说,还请你们」 『噔噔噔』 梯子被人大力的踩着,伴着吱呀声,有人上来了。但他人没到,声先到。 「你说什么!再给爷说一次!」 某老人脸上的笑意散的干干净净,他气沉丹田一声吼,宛如平地一声雷,炸的弘昼那是外焦里嫩,身体还本能的跳了一下。 弘昼猛然回头,「玛,玛法!」 「朕、真是!」 康熙差点咬了舌头,他紧紧盯住这离开不见了大半年的乖孙,头一回这样圆目瞪着,「说!再说一次!」 「说,说什么?」 紧跟其后上来的胤礽,正靠着楼梯栏杆,那叫一个风流倜傥。弘昼几乎冒冷汗,对着他求救的眨了眨眼。 康熙见此,他声色低沉,像是轻轻一声,「爱新」 「叶良辰!」 弘昼连忙挤眼睛,表示自己的名字。 康熙自然是知道的,他只是气急了,也不愿意配合他遮掩。 但他们这样说了一半,屏风后的声音头一回扬了起来,「叶良辰!」 「难道他就是叶良辰的男眷?」 「小姐……」 「……」 从叶良辰,到虚化的男宠,自己的地位一降再降。这也让弘昼失去了解释的机会,康熙显然也听见了这种传言,再切合弘昼的亲口承认,这简直是『铁证如山』了。 弘昼沮丧极了,只能像以前一样声音卖乖撒娇,「玛法,这都是误会。」 「这有什么好误会的?喜欢就是喜欢,怕什么?」 胤礽不慌不忙说了一句,他此行路上没有女子,就只有几个长相好的男子和太监。 康熙对他是接受不管了,按理说见怪不怪。可胤礽是昨日黄花了,再怎么被宠爱,行事胡闹,都论说不到大统上。 可弘昼不同! 更何况他还这么小! 如果真的是,还有机会可以将他掰正回来,明白男女之间才是最好的关系! 要不然,宫里的老四会提着棍子来了。 康熙思量许多,他带着十分的责任,不动声色的审视着弘昼。 这么些年,弘昼几乎都没有被这么看过。康熙的不动声色只在于连,实际上这股王霸之气压得人容易没主意。弘昼咽了口水,很老实的解释道,「我就是觉得玛嬷和阿玛都为自己相看,我不能在外自己选了人,刚才是情急之下乱说的,没有那回事。」 屏风后一声嘆息。 张二老松了口气,小心的看着康熙,「既然如此?」 虽然不认识,但也发现弘昼并非只是有钱而已。对于弘昼的玛法,他们也愿意听一听意见。只是从称呼到气势来看,这门婚事也不这么看好就是了。 二老有了心理准备,听康熙正式的拒绝。 第99章 出游小少年 弘昼站了有一刻钟, 人倒是没什么,就是晒得眼睛睁不开,整张脸烂兮兮的很可怜。 门前看着他的魏珠便是长吁, 「老太爷如今正在气头上, 小五爷还请忍一忍。」 弘昼没有说话,他就盯着眼前忽的说道,「那张家大小姐我不会要的。」 就刚才那么吃腐的激动样子, 弘昼觉得真的见面时,对方的眼神都是不正常的。 魏珠轻笑,「小五爷说笑了,只要您不点头, 这事就当是他们的善缘。」 康熙那么说就是有心想要看看弘昼,到底是不想要送上门的还是真的有龙阳之癖。所以才没有一句话咬死,但不代表他真的会接受这样的汉人女子入了弘昼的院子。 便是侧福晋都不行。 弘昼舒了口气, 而后一激灵。既然不当真那为什么一副大受刺激, 真误会他会搞基的样子? 还罚站? 给他老人家三分面子,不能再多了。 弘昼摆手, 将自己一路上顶的遮阳帽给盖上。脑瓜子多了一层保护, 那火辣辣的烈日暴晒的感觉也就淡去了。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还好他给张家面子没有大街上就嚷嚷。不过他叶良辰, 又多了一笔谈资。退出江湖之后, 他甚至可以想像有冒牌货跳出来。 不过鑑于他说的是, 百姓们固然抚掌称快, 但也招旁人的眼。想要拿他的名头占便宜, 自然要承担一部分的责任才可。 康熙说的是罚站,但没有说怎么罚,罚多久。 弘昼意思意思的站了一刻钟,汗流浃背的自主走到廊下擦汗透亮。魏珠也没说话,只是笑着倒上茶水来,还问他要不要扇子。 要什么扇子? 弘昼随手将后腰别着的摺扇抽出,自己小手一动,扇的那叫一个有模有样。他眉头轻挑,对着魏珠问道,「你们这些日子都去哪里潇洒了?怎么忽然就来这里?」 硬是把他抓了个正着。 魏珠将点心盘子放在旁边,他知道弘昼习惯的拿手边的吃食塞嘴巴。自己则坐在旁边的石梯上,尽量仰着去看弘昼,「小五爷说笑了,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叶良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老太爷听闻您的诸多善事,嘴里一直夸着,精神头都好了。后来瞧着您一路南下,老太爷便干脆在这里守株待兔。」 第308页 弘昼听了笑,「感情爷这是自投罗网了。」 「小五爷说笑了,这是祖孙二人心有灵犀一点通,偌大的大清都能撞见,可见真有缘分!」 魏珠睁着眼睛说瞎话,笑眯眯的哄着弘昼,也不管这话真假,反正好听就行了。 弘昼听了,除了笑还能怎么? 他狠狠地摇了摇扇子,起身干脆的问自己落榻的地方歇息。一路上走走停停,虽然自己讲究也有钱,却怎么都比不上大半生出游经验的康熙和胤礽。加上有人自觉地上门来招待,康熙随便一个落榻的府院都是很好的。 还带了点江南水乡的味道。 亭台楼阁,处处精美雅气。 虽然说是赌气,但不得不说自己这大半年有点亏了。不过出行在外的成果也是很好的,至少他记录的本子就换了几个,大大小小的事情也足以让他大开眼界。每个省的钱财消费水平,大致的一些风土人情等等,这些都不是在京城或者是书上游记看看就能知晓的。 有那么瞬间,弘昼觉得自己应该厚着脸皮,带上额涅一起出来。她要是看见这些,定然会很高兴。只可惜宫中规矩深严,这种事情的可能性几乎是异想天开不可能。 弘昼落榻的时候,房间早就提前收拾妥当了。一应的按着他的喜爱,桌上还摆着他常喝的清茶。 魏珠一路领着他走,待到门前的时候道,「过几日老太爷要去东庠乡,小五爷好生歇息。」 「东庠乡?」 「是一处汛地,老太爷顺路看一看。」 虽然不是广州的经济码头,但是这种军事化的演习也是很鼓舞人心的。弘昼免不得想到当年看到的演习,如今九叔和十四叔两人,一个为了兵器抓耳捞腮,一个为了打仗东奔西跑。外人看着不好受,但他们却都是在兴头上,从那隔三差五传出来的消息就可以听闻了。 弘昼点头应了,表示他也会去。 魏珠顺势离开,等到晚膳的时候,一个不提偷盗行为,一个不说不听命令。倒是胤礽没有那么大的讲究,他笑着看了弘昼两眼,略带意外的口吻道,「想不到小五与爷是同道中人。」 「没有,我喜欢女的。」 胤礽淡笑不语。 康熙舒了口气,他终究是有点担心,下一瞬问道,「那你和安娜伊莉莎白?」 「朋友。」 弘昼斩钉截铁道,这个问题问的人太多了。从玛嬷到弘暄等人,似乎都觉得男女之间走的近,那多半是有缘故的。而这份缘故,他们都喜欢偏向于男女之间的关系。 可他还小,安娜两姐妹也小,背井离乡心里不好受。就算长得再好看,没成熟的异性他绝对不会瞎想那方面去。 而对她们言,弘昼是难得的一位能说通话的同龄人。哪怕兴趣爱好不同,上了马之后有点弱,但对于她们的支持和鼓舞也是独一无二的。 他们不可能是那种关系,除非大家的年纪往后推几岁。情窦初开,或许可以来一段跨国恋爱。 那么问题也来了,跨国恋爱太辛苦了。 难道要他没事就陪着飞过去? 可是沙俄真的很乱。 弘昼几乎把不可能的所有因素都和康熙说了出来,态度十分坚决。他老人家听得认真,对于弘昼也是认可的,只是听见了这些话,神情反而带了几分了解。 胤礽也是,摺扇在手心上点了点,竟然眉头微动带着诗人的情怀,「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些事情顺其自然,要是喜欢,就和本老爷说。」康熙拍了拍弘昼的肩头,他语气里大气肯定,似乎弘昼只要说上一句话就能开口为其撑腰。 「……」 长辈们总有一种错觉。 弘昼已经习惯了,他闻言点头,「以后有看上的,绝对说。」 康熙满意了,用饭的时候神清气爽。乖孙还是那个乖孙,聪明伶俐,出来之后还露出了应由的杀伐果断。性向没有变,他准备的那些名册也还有用。 更重要的是,人成熟了。 弘昼天天照着镜子不感觉,但是一年多不见的康熙却看得分明。身量高了,身形痩了,行走之间步伐稳健。那张脸稜角分明,好看的眉眼更显出少年郎的俊气。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顶出色的少年郎! 也怪不得人家张大小姐能一眼瞧中。 可惜弘昼无意,所以康熙的示意下推拒了,只是相逢缘分帮着给了个善缘。 张家夫妇本来担忧不已,一夜里辗转反侧。心里既疼爱女儿,又生怕贵人们心里不高兴,不免的后悔自己竟然想着绣球招亲的馊主意。偏偏这件婚事是满城百姓的见证下,无论是贵人还是众口都难以说过去。 来人去说明意思时,他们更是喜不自胜,不住的颌首应下。 张家夫妇没有说话,嘴巴很紧。但是弘昼动身跟着去东庠乡的时候,身后也传来了相应的传说。 譬如叶良辰对男眷怒发冲冠,而男眷则为此推去良缘,两人可谓是情深意厚,真心相爱的表率。有一些好事开明者,甚至煞有其事的为二人表状真爱。 尤其是一些传教士们,在有些国家这已经不是很稀奇的事情了。 康熙和胤礽听闻之后,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弘昼没有这么夸张,也没有生气,第一反应就觉得乐呵呵的抿着唇笑。 第309页 他不可能和不听的人解释,更何况自攻自受什么的……听起来还挺带感的。至于后来被人听见,弘昼觉得这完全可以理解为后来人仰望伟人的时候,都会有一些他们爱听的八卦小新闻。 看看当年的科学院院长为了将法制社会更加合理化,做出了多大的贡献! 就如此刻! 为什么东庠乡是岛上! 弘昼坐在船上,整个人的趴在窗口想要支棱出去,手里拿着胤禛给的鼻烟壶不停的吸。他就像是多年的瘾君子一样,手里的鼻烟壶像是命根子一样,紧紧地抓着续命。 早有听闻,特意让魏珠提醒的康熙见此惊了,「竟然这么怕船?」 弘昼紧紧地闭着嘴巴,他觉得难受,总有一种张口就会上吐下泻的错觉。这船里弄脏了,收拾起来麻烦,说不准气味很难散去,所以他本能的有两脚圈着一盆盂,保证自己随时随地可以往下面吐。 「上回五爷难受,一路上都是睡着过来的。」 「既然如此,那就去睡着吧,这里还有你二伯在。」 胤礽闻言轻笑颌首,他不但不晕船,反而从头到尾都表现出自己的风流倜傥。 一丝一毫都看不出是上年纪的人! 弘昼本来要动身来着,见此屁股反而坐的踏踏实实的。康熙退位之后还忙过一阵子,但是出来之后他就彻底撒手,让胤禛能够在京城里爽快肆意的落实自己政权。当然还有许多的兄弟们看着,胤禛又不至于说做糊涂的事情。人逢喜事精神爽,压了几十年的担子彻彻底底的离开了,康熙整个人宛如枯木逢春。 好像还更年轻了? 更年轻的康熙说完话,胤礽便从边上拿出一副棋子出来,轻车熟路的打开来,「正巧路上无事,咱们来下棋消遣。」 康熙也是自然地伸手去拿棋,有商有量道,「谁先出?」 「上回你耍赖,这回我先出。」 「胡说,爷何时耍赖过?」 「有,就我喝茶的功夫。」 「浑说!爷是有棋德之人!」 「输了就没了!」 「哼,看爷今日不大杀四方,叫你跪下来喊阿玛!」 「……阿玛,我天天都在跪着喊。」 「最近没有了。」 「那是自然的……」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分明就是其乐融融的父子情意,气氛上也是格外的和谐美好,丝毫想不到曾经在干清宫里扯着脖子对嚎的样子。 坐在一旁的弘昼,他固执的瞪着两眼看,不愿意孤单退场。 但他不爱棋盘上的对弈,还要头晕眼花的看着父子两笑着怀念当初,弘昼只觉得脑门上直突突。 然后吐了。 吐完之后万事不管,转头自己睡了过去。他耳边还隐约的听见奴才的惊呼声,还有康熙略带头疼的声音,弘昼带着满满的笑意躺了下去。 阿林保轻轻松松将他抱走,送到床上之后世界都安静了。 或许是知道自己搞了破坏,弘昼皱着眉头睡了下去,竟然比着之前睡得沉很多。并没有那种摇摇晃晃的难受感,醒来的时候不知今夕何夕,只有肚子里咕噜噜的叫声提醒着自己。 西河画南先帮他洗漱更衣,等到人精神了之后才提着饭盒过来。 弘昼这才知道,自己的神清气爽是用睡了一天的时间换来的。途中因为睡得太香一动不动,康熙甚至还叫了随行懂医的来给他把脉,免得睡死了过去。 晕船就像是晕车一样,其严重程度都是不同的。或许是之前吐了一下,弘昼觉得自己的脑子终于清醒了过来,好像也不难受了。但他犹记得自己为了好看嘚瑟,在船头一会儿就晕乎乎的时候,所以即便感觉好了也没有轻举妄动,反而就缩在屋里写写画画十分忙碌。 康熙听闻时过来坐了一下,见弘昼这样自得其乐,不由摇了摇头。另外和石中等人都吩咐一遍,这才叫了弘昼道,「今日天气好,不如出来一起垂钓?」 「船不走吗?」 弘昼在草稿纸上鬼画符似的,炭笔纷飞画着只有自己才懂的。觉得可行了,则打开随身的小匣子,将那些零零碎碎的小配件都拿出来拼凑实验。 康熙看不懂,但也明白弘昼这是又要忙碌起来了,「不走,咱们这是出来游玩,而非赶路。」 弘昼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同时他也记得自己曾经垂钓时的经历,他抬头看着康熙,一脸认真道,「这湖水太深东西多,不适合我洗澡。」 几乎是瞬间,康熙反应过来大笑,「这回爷拉着你!」 「不,我要测验。」 弘昼一脸认真的道,他大约明白自己为何有不同的感觉。除了经验之谈,上回他们做的船,只是普通的游船,平衡力上是比不上康熙这样有人送上来的大船。当然,这所谓的大船和他认为的也不同。 同时也让他想到了一件自己忽略的事情。 康熙见他这般,不由也带了些期待,「测验什么?」 「蒸汽船。」 炭笔在下巴上点了点,那双夺目的眼眸叫人无法挪眼。弘昼从来不知道自己思考问题时是什么样子,只是因为多巴胺的躁动让他很难静下来。哪怕他只是坐在那里,脑子里却出现了无数闪现跳跃的画面,眼眸闪烁着微光,嘴角也含着笑意。 哪怕他说的都是从未听闻的东西,弘昼的面上是无比的自信。 第310页 康熙也很自信,因为他们已经有蒸汽车和汽艇了,只是这些还属于他们个人在尝试。当然,这一路上最叫人难以忽略的是一条条多出来的白路、城镇外的工业站、当地官府考试的学生等等。 大清依旧强盛,也在慢慢的改变。 康熙笑着问,「和汽车一样,可以自己动跑得快?」 「不仅如此,还能承载更重船型也更大!」 弘昼用手比了一下,几乎是他潜意识的动作。康熙见此点点头,「好,既然你这样有信心,那回头一同去广州码头看一看。那里也有许多来往的海船,你正好瞧一瞧。」 「谢谢玛法。」 「躲在屋子里钻研不是万能,这车和船都是不同的,想要了解还是要出来看看船的本身才可。」 「我不会垂钓。」 「没事,爷教你。」 康熙笑盈盈的,颇有老人家的富态和慈爱。 弘昼看着,觉得胤禛如何能像康熙那样看得开,想来也能这样养胖了。 「好。」 作为康熙特意上门请出来的一号种子选手,弘昼还没有出手就已经赢了。 他走到甲板上,众人已经把垂钓的现场布置的妥妥噹噹。二号种子选手胤礽已经寻好风水宝地,手上正拿着一根鱼竿,模样随意漫不经心。 不像是钓鱼,反而是看风景。 闻听到声响,他才恍然回首,眼眸聚集有了光色,「来了。」 「二伯安。」 胤礽伸手指了旁侧,刚动才发现手里有鱼竿的样子,顿了顿道,「快坐吧。」 弘昼见此多看两眼,刚想问结果就被康熙拉着到另一边。他老人家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一些问题,决定对孙子一份关爱,亲自站在旁边一对一的教学。从鱼饵开始,选什么鱼饵怎么捏等等。 康熙说的这么用心,弘昼收回目光低头看着。老人家有这个兴致,他就不说自己微懂的话扫兴,垂首亦步亦趋的跟着满足老人家的成就感。 尤其是甩杆的动作,康熙是真的很用心的教导。而后在弘昼姿势标准的样子前,还煞有其事的拿了根绳子绑住他的腰。弘昼想要取了,康熙不允,满脸真诚语重心长的提醒道,「放心,爷会拉住你的。」 近处的胤礽不客气的笑了。 弘昼好歹是练过的人,身体的协调能力本来就不差。当初的乌龙还是自己太小了,高估自己和不防备而已。 「来啊,甩出去!」 看弘昼愣了一下,康熙急忙送上爱的鼓励,还伸手比了个大拇指。 还能怎么的? 弘昼甩了甩膀子,脚下稳稳噹噹,臂膀举重若轻的发力。鱼钩带着鱼饵,在太阳下划过漂亮的弧度。 在他眼中就像是金钩子一样,轻轻甩出很远不见身影。 弘昼已经能够想像自己惊喜丰收的样子,拍了拍手高兴道,「好了。」 康熙见此,自己也跟着甩杆。放好之后,又甩一根。 很多人垂钓都有这种撒网的习惯,觉得总会有一个收穫,好歹不吃亏。 弘昼扭头,他很难忽略懒洋洋的胤礽。尤其是看着他打了个哈欠,还悠悠的抹了下眼角的泪水。 两人对视。 「叫你好好垂钓!你看你的鱼竿都起来了!」康熙不高兴的瞪着胤礽。 显然这项运动并没有那么受欢迎,胤礽哦了一声,抬起鱼竿上来。 奴才在旁边将鱼饵为其勾上,然后帮忙甩出去之后再送到胤礽手中。 胤礽依旧是呆望远方,施施然的翘起腿来,脚还晃了晃。 康熙已经甩第三桿了,嘴里念念有词,「这回爷定然能钓一条大的!」 「老太爷说的是。」 魏珠适时的配合拍马屁,听得康熙身心舒畅,转而看着弘昼提醒道,「这里鱼多,你也多甩两桿来!今儿正好吃全鱼宴!」 这句话就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弘昼清晰感觉到身后富尔敦的目光。 那是多么的灼热不可忽略……似乎他自己就是鱼一样,被馋猫盯上了。 弘昼依言甩第二桿,但他有些犹疑,「甩这么多,要是鱼都来了怎么办?」 「无事,还有这么多人。」 康熙无所谓道,他背着手来回的走。在每一根鱼竿后仔细巡查,仿佛这就是他去汛地考察的军队一样。神情认真,又耐心仔细。每一根的时间差不多,看完之后又回头看。 终于,他忍不住的又甩一竿。 以前垂钓对于难得放假的康熙而言,也是少不得应酬见人的活动。往往这个时候,弘昼不是去玩,就是代表阿哥出席接待同龄人。 他从不知道放开性情的康熙,原来是这样的垂钓者。 也充满了门外汉的感觉。 但是人无完者,弘昼也不觉得这样的备受关注很好。他扭头一看,胤礽的鱼饵又被叼走了。 但他浑不在意,迎着弘昼的目光。 弘昼回首看了下自娱自乐的康熙,与富尔敦吩咐一声后走了过去。 他直接的问,「二伯你不爱垂钓?」 「讨厌。」 胤礽也很直接,看着弘昼问,「要不要看画?」 「有画?好啊!」 弘昼开心的点头,总算有了好的活动安排。胤礽见此很满意,丢下鱼竿,就带着弘昼去他屋中看画。 第311页 他们二人沉醉其中,刚翻两页就听到外间喊道,「人呢?」 康熙看着有三根鱼竿动了,他高兴的喊弘昼,结果发现不见踪影。 这么一犹豫,又有两根动了。 一时间康熙手忙脚乱,只能让身旁人帮着收,喊道,「人呢?」 富尔敦看着光秃秃的鱼钩,他缩着脖子不说话。 第100章 出游小少年 东庠乡在以前只是一个鱼货集散地, 直到康熙的时候将其改为汛地。 船在港口靠岸,就有相应的人前来迎接。 弘昼跟在后面,岛上不算大,迎接的人也是热情相告。所以不用去走, 弘昼就知道岛上西部为农业种植、东部为原来的渔区, 大清军队驻防地段只是在岛上的南部而已。 这和他来之前想的完全不一样, 康熙甚至不是巡查, 反而去了东部的渔区游逛去了。 赖于这里的天然地势环境, 此地的百姓们祖祖辈辈多是渔业为生, 水产贸易对陆地输送就是主要的经济来源。这和后来的圈地养殖不同,多是以近海捕捞为主。渔业机械化程度不高, 小小船只就能带着他们日复一日, 年复一年的打捞。 而有些靠近的地方, 为了拿到第一手新鲜水产。有的长期合作给他送过去, 也有的会特意前来, 亲自挑走最新鲜的那一批。 康熙他们去的时间晚了点, 每日赶集的高峰期已经过去, 还剩下一些基本的摊位摆着。 好在因为客户所需和市场竞争, 所有的海鲜水产都是活生生的。也正好不用去挤, 大大方方的站在摊前挑选起来。 康熙很大方道,「想吃什么?」 弘昼蓦地笑了一下, 自然想到床上时康熙手忙脚乱漏的那些鱼。因为他和二伯半途撂挑子, 哪怕身边有人帮着也慢了一拍。忙活了一下午, 等到船只再次启航。夜色落幕灯火阑珊, 船上饭桌上也跟着端来了两条鱼。 一大一小,勉强够吃,也给了康熙的面子。 弘昼对吃的爱好,一开始还是一般而已。但是他早早断了奶,除了觉得可以不吃外,还有很大原因是王府厨子的精湛手艺。 没有人能抗拒更好生活条件,从小到大养着,弘昼觉得要不是自己作弊了,多半不会有长辈们以为的听话。 日子长了,他也越来越会享受,明白了吃的乐趣。不过一路上吃了好些河鲜,来的时候还吃了海鲜,弘昼并没有特别想吃。只不过看着螃蟹一等个大肥美,很自然的点了几个过嘴瘾。 底下人捞走下去收拾,康熙还特意招手,让弘昼靠近过去同行。 跟在身边的两位将军对弘昼行礼,见康熙不避让便开口继续汇报事情。 身为汛地之一,东庠乡实在是太小太微不足道的其一。 康熙的巡查很简单,基本上都是那些,更何况是退位之后了。胤礽早就知道这些,很是老油条的走开不见身影。以至于康熙几乎就盯着弘昼,一路上随身携带,谁见了都行礼道一声,之后再认真说话。 大家见面都客客气气的,弘昼跟在旁边认个人,话都不用两句就跟着蹭吃蹭喝的,他自然没有意见。 等到第三日离开东庠乡后,康熙又带着弘昼去了下一处地方。 跟随老人家游玩,除了生活质量不同外,连安排都截然不同。弘昼之前就是随便出行,走哪算哪,只为了开开眼界。如今他从上至下的大致走了一遍,勉强算是走过大清见过世面的人了。康熙便不用顾忌太多,直接带着他往各个目的地里去。 一开始的时候,弘昼还只是打酱油。走了走后,康熙就会慢慢的把一些话题丢过来,给予他发表言论的机会。 途中宫里来信,胤禛对于祖孙聚集一起的事情表以高兴,并将仲秋节家宴的事情说来。重点的表示遗憾,因为他们没有回去参与。 弘昼看了一眼,「我们要回去?」 「还能再缓缓。」 康熙意犹未尽道,他似乎早有盘算,又觉得这么巴巴的回去不高兴。 弘昼看着外面的白路,不由期待道,「阿玛说等到白路通了,咱们的四轮车和汽车就能完全通卖,铁道也能赶一赶了!」 这件事让康熙也很是在意,他推了下鼻樑上的眼镜,「这若是路通了,你说的火车也通了。这在外的物资运输,当真是方便!」 「那当然!不都说条条大路通罗马吗?咱们路通了,交通工具发达了,何愁不让世界知咱们大清威名?」 这样的几句话,似乎打通了康熙的任督二脉。对外的交际活动也是愈发的积极起来,以至于秋寒入冬时,直到天上纷飞落雪时,弘昼硬是跟着康熙来回左右跑了两个月。康熙当初的重用已经走得老臣们,还有现在京外的当地官员等等。 但凡是康熙脑子里记得的,他们都走了走。 不仅是弘昼去认识了,对方也记住了康熙身边的和贝勒。 至于超品仁亲王?自然也是贵重无比的贵人。但他们早就见过了,而且京城中皇椅上坐着的人代表他已经是过去式。 为官者不得罪贵人,但也要看清楚以后是谁做主。 弘昼确实有些意外康熙的决定,毕竟他是从事科学院的学识阿哥,是国家闻名的栋樑仅此而已。他不需要谁扶持,此后一生不犯大错肯定是春风得意,和至今十余年看来没什么差别。 康熙把飞艇偷走,动作过于的灵敏迅疾,也透露出他早有安排的样子。弘昼觉得就算再见面,他大概也只能表面上生气。 第312页 因为老人家是带着最疼爱的儿子出门游玩,谁知道这是什么样的亲子活动? 再加上科学院的所有事情,都是康熙对他的支持才能走到今天。 但他没有想过,真正透露出意思并且直接行动的也是这位老人家。康熙作为皇帝,行事方面定然也是霸道的,可他退位之后就把尺度拿捏的很好,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底下的兄弟们太多的缘故,所以至今看来还是皆大欢喜。 可胤禛也是很强硬的人,还是新的皇帝。 所以,他是不是可以认为这件事就算不是胤禛开口,至少也是默认知道的? 再换个大胆的想法,那个正大光明牌匾的后面卷放的密旨中,是不是他的名字? 弘昼想着,多巴胺就涌了上来。他神采奕奕,手脚觉得闲着无处可放,腿也禁不住的抖了起来。 然后怀里多了一个汤婆子。 康熙睨着他,「回去就不冷了。」 弘昼不客气的将汤婆子紧紧掖在怀里,他们回来的路上是坐的四轮车,透过玻璃窗望着外面的白雪皑皑,「今年好像更冷了。」 康熙没说话,弘昼的脚一蹬,屁股下滑过去紧紧的挨着康熙,腾出一手搂住手臂来一起感受汤婆子的温度。弘昼还伸另一只手,拉着康熙的手来捂着,「好暖和。」 「哎,怎么没人理爷呢?」 胤礽在旁边似是哀怨道,整个人靠着车墙懒洋洋的,和垂钓时候样子很相似。 康熙对此冷呵一笑,「等会了京城,自然就有人理了。」 弘昼不给面子的笑了起来,胤礽也是噎的无话可说。康熙说的不是别人,是如今的超品仁亲王福晋石氏。 胤礽一生过的和旁人截然不同,从小到大管教太深,如今放开后反而荤素不忌起来。但他对着康熙可以无赖,对兄弟们能嬉笑,唯独对石氏说不出不字。 真正的皇后、太子妃一流的人,在闺阁中不会传出扬名京城的佳话。但是她的品行绝对一流,足以衬托的起自己的家世身份。甚至有优秀的,就是靠着自己挣得好的后半生。康熙当年千挑万选了好些年,终于定下了石氏。 当时就算毓庆宫中有得意的侧福晋,胤礽对于自己的嫡福晋也是望眼欲穿十分敬重的。只可惜太子这个位置太重了,定下了也不能即刻入府,再加上许多的缘故,他们在婚前就听到里平常夫妻更多的事情。 石氏就是这样,听着毓庆宫中的侧福晋如何受宠等等,自己在府里认真的行规矩走礼仪。好不容易嫁过去,还要努力表现自己来获取太子妃的封号。 可即便如此,他们夫妻之间也还有许多坎坷。成婚多年,始终没有嫡出阿哥。胤礽后来也是撂挑子,连石氏努力许久的太子妃之名也丢了。 胤礽觉得自己更愧对石氏,所以对她也是最温柔的。可惜石氏本身就有贤德大方的好名声在,她从来不会发脾气。只不过这回回去,那些年幼的儿女们估计只和石氏亲近。 于他,大约连样子都不大记得了。 胤礽想着有些头疼,拿着摺扇又敲了敲脑瓜子。 弘昼看着很好奇,忍不住问,「冬日这么冷,二伯为何还带着扇子?」 「习惯了。」 弘昼好似明白点头。 胤礽没有多余解释,他和康熙对视一眼而后望向窗外。他确实是习惯了,只不过现在是觉得更衬得他潇洒风流罢了。 三人一路上同吃同行,加上一路上都是雪,回去的日子比弘昼想像的要长很多很多。好在一路上的东西不同,他们还是特意走的白路,偶尔还是穿着州县的大街而过。弘昼算是将大清各个地方的各个季节都看了大概,他一路上看得兴起,困了再倒头睡觉,等到临了京城时也是精神得很。 京城中人家家户户几乎张灯结彩,这是过年的时候,再穷也会给墙贴上红纸,再在门前挂着大红灯笼。 图个吉利。 弘昼看得很认真,这样天寒少有走动的大街上,他竟然遇见了六辆四轮车。再看后面车位号的数字,他忍不住一阵头脑风暴,得到了惊喜又意外的数字。 这种一次性努力,之后躺着赚钱的感觉太棒了! 如果是春暖花开,适合众人出行的日子,那岂不是? 弘昼想着眉眼都是笑意,看哪里都觉得亲切顺眼,还不时的指着给康熙看。 他们三人回来,胤禛早已得了消息。早早放下手中事务,就在干清宫给康熙恭敬请安。太上皇和皇上免不得相互公私兼併的慰问一番,十分的讲究。 弘昼站在一旁认真听,认真看。 胤禛果然和他想的一样,反而更加瘦了。那嘴巴上的丑鬍鬚依旧在,而且越发的丑,还稳稳噹噹长得郁郁葱葱。 真的有点不能直视,恨不得上手给颳了! 弘昼目光灼灼,胤礽饮了口茶,「看着做什么?不上去抱一抱再亲一亲?」 身为无数次围观父子亲近相见的胤礽,他觉得鸡皮疙瘩掉着掉着,还有上瘾的感觉! 胤礽这么直接说了,胤禛侧头看来。 弘昼这样看着自己,胤禛不可能不清楚。事实上在给汗阿玛行礼的瞬间,他就已经将弘昼看得清楚了。 高了,瘦了,也更显得俊俏了。 真不愧是他的儿子! 胤禛得意的想道,神情自然缓柔起来,「走近些来。」 第313页 弘昼依言的往前走,他脚步没有停,但是彼此的距离越来越近,他的笑容也越发的深。这是不自觉的动作,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脸上笑成了花,弘昼张开双臂就抱住了胤禛。他搂着那细窄的腰,觉得一路上的奔波散了一半,「阿玛劳累了。」 胤禛莞尔,伸手轻抚弘昼的背,「多亏你上的摺子。」 「那是家书!而且我这是为您分忧啊!」 「这也算?」 「自然!少年懵懂,就要走出去看看大清的真实样子,了解百姓疾苦,明白阿玛您有多劳累辛苦!」弘昼学着胤禛的动作,抬手拍了拍他的背,手指还勾着他的小辫子。 「那是万幸有你这般体贴。」 「应该的,毕竟我是您的贴心小宝贝嘛!」 弘昼笑嘻嘻道,身后的两人或惊或笑的看着戏。 胤禛后觉的有些不好意思,他忽然想起来弘时当初就是懵懵懂懂的,竟然学着来亲近,闹得他心中委实别扭得很。而如今的弘昼也是相仿年纪,再过两年甚至要娶妻生子了! 再这样亲近,似乎不成体统,也有失他的威仪颜面。 胤禛心中一定,觉得应该做出严父应该有的样子,痛定思痛的垂眸看去。迎面是弘昼那张好面容,那炯炯有神的眼眸,紧紧搂住自己的亲近…… 「阿玛?」 逐年增长了皱纹的脸上,自然流露出慈爱的光芒。胤禛在弘昼的头上抚了抚,像是顺毛一样两下,轻声道,「宝贝说的是。」 一年的时间,对于父子而言没有任何的阻碍。只不过在外奔波着跑的变了,可他们联繫的信更多了。 弘昼曾经数过,这些来往的家书有泰半都是胤禛送过来的。 那个往年出门后像风一样,不知归期的胤禛,似乎忘记了自己出门在外的潇洒自在。基本上每周送报纸的时间,弘昼都可以收到一封热腾腾的信。 里面絮絮叨叨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小事,偶尔会带上耿氏等人。当然也会穿插着两句话,想让他快点去江南,亦或者道他又有什么重要差事要交託。不过这种情况,基本在和康熙回合后就停止了。 弘昼想着,亲昵的抱着胤禛蹭了蹭,「想你。」 「那就好好在宫里过年。」 「好。」 弘时没有爵位,尚不足以出宫立府。也就是说,除了弘昼之外,他们原来王府府邸里的人环境都差不多了。 只不过地方换了,更大了,人也多了。 更重要的是,身份的变动也大了。 胤禛示意他,「先去给皇后请安。」 「是。」 乌拉那拉氏近日打理宫中事务,还要敲问年节家宴等等。她也是长袖善舞的人,做这些却也是回天乏术忙的不可开交,哪怕许多都只是说一说再拍板。 弘昼过去的时候自然简单,关怀两句后,就像以前一样被福宜得知,两兄妹手牵手的出门去找耿氏。 这是弘昼想像的,但他看见耿氏就在里面坐着,就知道不一样了。 他突然想起来,年母妃在宫里养胎,身为唯二的贵妃额涅定然是义不容辞的襄助汗额涅才对。 耿氏见到弘昼过来,当时眼眶就红了起来。不过她及时的忍住,眨了眨眼不叫人察觉。等到彼此都行了礼才埋怨道,「你这个孩子,出门就不知道回来的路怎么走了!」 「这也是始料未及,谁晓得外面的山水这么迷人?就连玛法那样去过几次的都依依不捨,要不是阿玛不停催促,玛法还想要多留一会儿呢!」 「尽把责任丢给太上皇!」 「实话,要不然我早就回来了。」 弘昼对着耿氏笑,又和乌拉那拉氏说了两句,之后才寻找人的样子问,「福宜呢?」 「福宜闲着无事,和几个格格去玩了。」乌拉那拉氏随手写了两字,将名册收起来时道,「不过你走了这么久,叫他看你这样回来,怕是不轻饶你。」 「汗额涅放心,这礼物我早都准备好了。」 「行,本宫这里也没什么忙的,你就和贵妃回去吧。」 「江南有一样当地的药材,拿来煲汤保养身子正好,尤其是这样天寒容易伤身的时候,汗额涅可要笑纳。」 「放心,本宫定不会推辞。」 弘昼客套着说完了,出门挽着耿氏的手臂出行。 耿氏拉着他上了撵,她认真的瞧着眉眼,絮絮叨叨的就开始说了起来。 左不过就是为人父母的那些话,又担心外面危险,耿氏一张嘴就停不下来,眉头也是轻轻蹙起。 弘昼抬手,指腹在她眉间舒了舒,「额涅,别皱眉,我怎么会有事呢?」 「怎么?还嫌弃额涅了?」 「那怎么能啊!就是看着这么绝代风华的额涅皱眉,我这心不舒服。」 「不舒服?你不这么兴沖沖的跑出去,额涅怎么会不舒服?也不知道是怎么生的,偏偏你这张嘴太会说!」耿氏禁不住想笑,又努力的绷着脸说教。不过不太成功,只能动手捏了捏弘昼的耳朵。 面对额涅这样的疼爱,他还能怎么办呢? 弘昼躲都没躲,痛并快乐的承受着。 耿氏给予了他百分百的母爱,可惜人总是这样善变而又贪婪,所以在得到更多以后,弘昼又想要外面的天空。对于家人的忽略,他只能努力的在相处中弥补。 第314页 游子归家,耿氏的厉害没有维繫多久,还特意让弘昼在偏殿住下来。反正如今后宫人少,以至于她一个人就霸占了一个宫,母子也能畅所欲言起来。 弘昼回来的时间也不早了,第二天胤禛就开了廷臣的宴席。 这是很枯燥的事情,满族官员和汉族官员分开站立等待等待胤禛落座。从头到尾,基本上流程就是磕头、赐酒、赐菜,再磕头等等。等到流程差不多后,大臣们领着赏赐各回各家,开始年节休假。 胤禛身为皇帝,有许多的事情需要做,甚至大多流程弘昼全都记得。 年夜饭的时候吃的也很痛快,弘昼只需要回了一趟科学院。和当初仲秋节一样的环节,资金各方面的资助他们,用了见到的前餐之后放假,自己再去参加自家人的家宴。 家宴上弘昼的位置靠前了很多,像以前的皇叔们一样,坐在很好的地方逡视四方的动静。也是这样,弘昼才发现其实他们之前的很多动静都能被清晰的看在眼底。 那为什么总是最后一刻才来江湖救急? 故意的吧? 弘昼狐疑的看着上方面有微红的胤禛,他想了想,最后还是乖乖的敬了一杯酒坐下。 他还是吃肉吧! 就算胤禛个人的口味偏向养生,但他不能强行的让所有人一起。所以家宴上,依旧是食肉者的天堂。 除了平常的鸡鸭鹅肉外,还有一些野鸡野猪和鹿肉等等,可谓是家养野生应有尽有。 弘昼正大光明的酌了两口黄汤下肚,再爽快的吃肉,别提有多美了。 弘暄等人叫他出去玩,结果左等右等,等到最后差不多散席了,弘昼才施施然的落下筷子,心满意足的擦了擦嘴巴。 弘旺看着天色,哀悼自己差不多该回去了,瞪着弘昼道,「你这是出去饿惨了?还是垫着胃免得明儿胙肉吃不下?」 弘昼完全没反应过来,胙肉? 是啊!胙肉! 雍正是皇帝,他又是贝勒爷,今年的祭祀多半是逃不掉了! 弘昼咂了咂嘴里的味道,莫名的有些古怪。但这是所谓的祖宗规矩,他不能推辞更不能侥幸耍聪明。想来明日有很多人会看着自己,一旦被发现问题,那就苦不堪言了。 好早,他这个贝勒爷的含金量比较重。 次日元旦祭,干清宫天不亮就杀两头纯黑的猪祭神,放着两口大锅,一锅煮猪肉,一锅蒸打糕。 祭祀的过程有点复杂难解,猪血用来灌血肠,切好煮完的猪还要先拼回完整的样子。爱新觉罗一家人上前祭祀行礼,弘昼仰仗着亲亲儿子的身份早早被赐肉。 猪肉是香的,七成的他也吃过。寒冬腊月的闻到肉香,就算知道是无味难吃的白肉,肚子都会自然的喊叫。弘昼在心里建设,至少他吃的时候还是热的呀! 就算……渣爹给的这块肉有点大? 弘昼也是闭着眼睛三五两下就吞咽了下去,他快的让身旁的亲王们挑眉,但他顾不得的退下去努力消化这种毫无调料的纯白猪肉味道。 真难吃。 弘昼硬是承担他们这拨散场,扶着墙边走出去,连忙塞了一嘴的小话梅等冲散味道。他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印象很不好看。 这简直是对食物的侮辱! 还什么忆苦思甜? 当然这话不好直接说,好在上天好德,当天传来了好消息。 他想要的相机有点结果了! 第101章 出游小少年 身为科学院的领头副院长, 弘昼除了自己发明之外,更重要的是领导大家一起研究未知。这些人的脑子本就聪明,只要弘昼稍稍引导过去,自然就有人得到启发。然后满脑子天花乱坠的思想研究,尤其是后来版权出国之后送来的传教士们。 这些人似乎是将想要做,又困于资金等问题没有出手的研究都拿了出来。就等着过了明路, 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吃他的用他的来研究。 当然事成之后版权挂在科学院名下,但是当事人是他们,事后还可以将这份福利带回国家。稳赚不赔的买卖, 以至于科学院终年都很热闹。 可弘昼不是开慈善基金的,怎么可能只出不收呢? 只要进了科学院, 他们就会被签约的合同束缚。研究方面确实可以肆意研究, 条件也很优越, 但不代表他们可以在里面混日子。 每个研究组织都源于一个想法, 他们可以寻找队友, 准备各种理由和计划书之后, 再去找项目主任敲板。但要项目落实下来,得到资金的批放, 研究的办公室等全都需要弘昼的亲自敲定。而他敲定的时候, 甚至可以将其中的成员筛选一遍,杜绝有抱团等各种可能。 来自太多的国家, 又有不同性格的人, 自然会有些一些矛盾。尤其是这其中还有三位女性传教士, 都是后来闻名前来的。弘昼对她们很是欢迎, 尽量控制不出现有研究以外的轻视等问题。而这次官员相机的研究组织,就有一位女性。 人不可能是万能,更何况弘昼当初的研究是有特定的选项的。如果是往后的老人,说不定把其余的很多知识都给忘记了。弘昼可以顺利的捣弄这些,就是因为他属于研究院里小鲜肉,他什么都会碰一碰,生活圈子和习惯也让他本能也更容易接受新的东西。 可他还是有很多东西是不会的,所以就要交给万能的研究团队。 第315页 什么相机、电话等等。 他可以给一个想法,又或者是给基础的概念。 现代照相机是一种结合光学、精密机械、电子技术和化学等技术的复杂产品。但在最开始的时候,最早的照相机结构十分简单,仅包括暗箱、镜头和感光材料。 在弘昼丢出相机概念的时候,就有人言在十六世纪中叶时,义大利的卡尔达诺将双凸透镜置于原来的针孔位置上,发现映像的效果比暗箱更为明亮清晰。然后巴尔巴罗在卡尔达诺的装置上加上光圈,使成像清晰度大为提高。 再到十七世纪,德国僧侣约翰章设计制作了一种小型的可携带的单镜头反光映像暗箱,但因为当时没有感光材料,这种暗箱只能用于绘画。 直到如今,相机的研究依旧还在举步不前。除了材料各方面的限制外,还主要是当时人对未知探索的受限,也没人明白相机的重要性,所以让弘昼再次捷足先登。 亦或者说是他的木楼别墅捷足先登了。 相机研究团队的人就在如意馆里,打开窗对着他的木楼拍下。虽然说很近,但是成像问题足足曝光了几个时辰。 他们在得知弘昼回来后,就特意拍了照片。但他们错估了等待的时间,以至于弘昼在初二的日子才看到了庐山真面目。 黑白色的世界里,映在一片白雪光色,将绿地和别墅显得神色不明,唯有边处光亮显出样子。而真正光亮的别墅空地前,一个人正拿着花球往外扔去,毛绒绒的獒犬身形已经先一步的往远处奔去,唯有脑袋抬着后望。 这是一张静止的照片,但动作和意境是活的。 虽然离着他想要的东西差之千里,但至少是摸得着看得见的距离了。而身为世界上第一张照片上的人,弘昼由衷夸道,「爷原来这么帅!」 几位传教士看着黑成一团的人,沉默的覆上笑容。 别管真假,反正金主说什么就是什么! 弘昼对于他们的成品很高兴,大手一挥为他们添了一份奖金再接再厉。眼看着他们欢欣鼓舞时,弘昼回忆了一些简单照相机的组成,开了个小会之后,自己则拿着照片进了宫里。 从干清宫到养心殿,再到后宫处。基本上能给看的人,弘昼都拿出来亮了亮,煞有其事的指着说里面的是自己和白白。 那照片黑乎乎的一团,像极了泼墨画。没有受到后来影响的众人,都给予了绝对重视的目光去看照片,也适时给予鼓励的话。 还有阿哥所,还有兄弟们聚集的小院中,弘昼在众人对他的欢迎会上给他们看。这让同样在科学院里熘达的弘旺等人头疼,「怎么爷琢磨的东西一年都没有成果,你这提了一句就好了?」 「大概是天赋?」 「……」 弘旺等人默然,互相对视一眼后吶喊道,「兄弟们,有人装相怎么办!」 「弄他!」 「办他!」 「搞他!」 「怎么弄?」 「付帐!」 「送车!」 「扒裤子!」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似乎觉得买单和送东西对于弘昼而言不过皮毛。不知道哪个在后面很猥琐的喊了一声扒裤子,众人顿时觉得好主意,不约而同的兴奋吶喊起来,「扒!」 「扒!」 「扒了丢出去!」 弘历跟着吶喊,「扒个精光!」 弘时一噎,看着弘暟郑重的将照片放在一侧,所有人微拢过去,抓住弘昼就开始上下其手来。他于心不忍,瞥过了脸,「咱们这样会不会不好?」 「他一个人出去玩,好吃好喝不见一年,他不仁不能怪咱们不义!」 弘历说的铿锵有力,煞有其事。想到都是一个阿玛的孩子,结果就他一个人还在苦海里,只有夜里三哥得空的时候看看他,又或者是福宜偶尔去走走看他一眼。 所以啊,潇洒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什么他聪明提前毕业了? 不管! 弘历拽着拳头大喊,「扒!挠他痒痒!」 弘暄白了一眼,「他皮糙肉厚,压根就不痒!」 弘时挑眉,低声嘀咕一声有的呀! 而身为一起长大的弘历,他也是肯定的继续吶喊,「脚底板!挠脚底板!」 「兄弟们,脱鞋子!」 「脱!」 「等等这是爷的鞋!」 「哎呦慢点!」 「扯错了裤头了!」 所有人一窝蜂的聚在一同,上下其手的爪子有点多,难免就误伤到了友军。但是出手的人大都笑着,不痛不痒的给一声弄错,手下却没有丝毫的停止反而愈发的凶狠。 于是本来说好了只招待弘昼的盛宴,自然而然的闹成了一团。尤其是弘旺三人,他们本来就是更亲近的兄弟,又打着以泄私愤的念头,身在重灾区自然而然的就明白殃及池鱼的痛苦。 屋子里一阵闹腾声,有笑声、有哀嚎、有大喊、有抚掌等等。 半响之后,站在一旁的弘时看好像有了结果,当即将门打开。回头遇到弘历看着自己,他状若眼瞎的样子抬头看着四处。 但不等两兄弟看出所以然来,弘昼已经被扒的干干净净,身上只有一件长中衣,裤子也不翼而飞。哪怕平时在演武场上的小霸王,他也是比拼不过,只能弱小可爱的屈膝遮住自己的宝贝弟弟。 第316页 弘昼头一回这么窘迫和猥琐,「你们想要干什么!」 「干什么?」 「给你□□啊!」 弘暄挑着眉头,像是街边的怪蜀黍一样,嘚瑟的道,「看你生辰都不回来过,怕你明儿又跑了,所以先给你□□!」 「什,什么?」 弘昼整个人蜷缩成了小虾仁,白皙的身子泛着微微红色,像是个待嫁小姑娘一样,「爷才刚十二!」 「十二还是小鸡崽子,该破了!」 弘旺的裤子被拽了下去,露出了半边屁。他不慌不忙的扯起来,大言不惭的叉腰嘚瑟,「爷都有福晋了,你怎么能一个都没有?」 弘昼不小心看见了他的宝贝,觉得很辣眼睛。 这么小……就有了福晋? 就如弘昼还有点恍惚不能接受,弘暟弘暄也为此附和笑着,道他们也是。不过弘暟小一些,所以成婚在今年的春日,就在两个月后。 弘昼以前一心埋头自己的事情,偶尔的时候回忆起出来玩耍聚会。但是出门之后,因为来往的地方走动太大,所以联繫也少了很多。途中也有听闻了此事,府上还为他送了贺礼,但是事后很自然的就忘记了。 直到现在,自己被扒光了。然后在诸位堂兄弟们的齐心协力下,拿着柜子里早就准备好的大红衾被将他裹了起来,然后被抬出了房门。走过去的时候,弘昼还看见弘时弘历亲兄弟们亲自在门旁镇守,给予他祝福的笑容。 抬到了另一间房中。 众兄弟们在床前排排站着,颇有一种将弟弟变成大人的成就和仪式感。弘时作为表率被推出来,他轻轻咳嗽一声,很温柔的问道,「阿弟,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什么样的?」 「就是扬州瘦马?还是玲珑有致?温柔如水的?还是泼辣带劲的?」 弘昼很绝望,被子被他们捆的很厉害,至少要用点巧劲才可以。再加上自己的屁屁是光着的,现在挣扎出去就是给兄弟们占便宜了。 虽然宝贝弟弟很争气,跟着长大了。 但他是这群人中年龄垫底的! 条件肯定要差一些! 谁知道看到了要说什么,弘昼只能暂时稳住这个窘迫情况。但从来没想到从小到大连早恋都温柔如君子的三哥,有朝一日竟然会陪着瞎闹,还站在床前问这么辣的问题。 弘昼看着弘时,「三哥有想玛嬷阿玛事后什么反应?」 「什么反应?」弘时一呆。 弘历很辛辣的总结,「知道你被女的强了?」 「噗哈哈哈哈。」 众人大笑,笑的猖狂而得意,姿态和方才的弘旺相差无几,差不多都是差上了腰,一脸横字。 弘昼看的夹紧双腿,「你们给我药了?」 「怎么可能?这种事情肯定是你情我愿才痛快!」弘暟一脸咱们很有节操的样子道,还对着弘昼眨了眨眼,像是自己人的那种,说你懂的! 上辈子加这辈子都不到四十岁的弘昼:我不懂,老子连恋爱关系的牵手都没有过!国际化动作片倒是看过。 弘昼脑子里想着,弘暟真的是很默契的送上两本画本。 就是那种……封面都很火辣的那种。 弘暄对着他挤眉弄眼,「玛法和四伯都担心你在实验室不出门,迟早要成个呆子。怕你不懂,给你参考参考。」 弘时点头,像是复读机一样重复问,「阿弟,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扬州瘦马?玲珑有致?温柔如水的?还是泼辣带劲的?」 问的时候,他的脸上还有标志性的君子微笑,就是有些红润。 弘昼看的头皮发麻,「随便。」 反正他今天不会□□的,这些兄弟也是仗着天时地利人和,还有数量的全面压制才胡闹而已。 不过想到自己被抬出去的时候,像是宫里嫔妃侍寝一样。最重要的是,被他们清理过得小院里,他刚才好像看见了几位皇叔…… 到底是谁要搞我! 弘昼整个人都在吶喊,也就无所谓谁来了。 弘时见此点头,「阿弟是头一回,那还是要一个温柔的。」 「行,就依你的。」 弘曦跟着点头,出门就去叫人。 一屋子人乌泱泱的来,走的时候更是各种深意的笑容和眼神,再乌泱泱的离开。 只剩下弘昼。 弘昼坐了起来,捲起被子在床头柜子等翻找。这里是小院,常常有醉酒之后的爷在此歇息,房中基本上都有换洗的中衣等。 果真,兄弟们都没完全做绝。 弘昼将裤子穿上,也无所谓没有外面的衣服,就盘腿坐在床上开始翻阅弘暟辛苦收集的画本。 清朝时候严禁收起的书很多,未来的四大名着不说红楼梦,其他三本都被不见踪影。街上那些琳琅满目的小东西,像是面具等,根本不可能像电视里拍的,什么孙悟空猪八戒全都不会有。当然在某些人的书房里,难免会有一些不能看得书。 而男人的书房中,又多多少少有两本带颜色的。 当初在胤禛的书房里熘达,弘昼就发现了两本。不过当时觉得都是男人,能够理解这种行为。再加上那书束之高阁,痕迹看来已经很久没有沾碰了。弘昼辛辛苦苦的爬上去,只能奖励自己的翻阅看完之后又放回去。 说实话,画的挺好的。 第317页 当然不排除胤禛看得是比较好的那种,但弘昼不得不佩服,论开放等等,后来人还是比不上祖宗们。 那许多的画面,连在相关的电视片段里都少见,有情趣又有技术,旁边还有小字说明。 就如眼前手上的这本,所需要的注意事项全都有,还有正确姿势下的完美感受。细緻详细,描写火辣鲜活。弘昼看得津津有味,一没忍住就给翻了好几页。 门吱呀着响了。 一位小院标准装扮的女子走了进来,她轻轻将门关上,抬起一张秀气的眉眼。 那一瞬间,弘昼怔住了。 原因有三。 一是女子穿着素雅,看着像是小院里弹琴诉说风雅的才女。她将外面的厚披风解开,行走靠近时步子轻轻,带着里面轻薄的裙角一阵涟漪。衣裳齐齐整整,但她小腰纤细,浑身束装贴身紧緻。于是她的腿型清晰可见,腰肢轻摆,身前鼓鼓的带着自己天然的风流倜傥走进。 空气中能闻到很淡很淡的自然花香。 二是女子将披风放下,走进后向他行礼,声色清凌凌的道安。她依旧是垂着头,但露出了姣好的面容。 女子长得很秀气,像是江南水乡里的画儿。柔美的鹅蛋脸,不需要一笔一划都精緻完美,眉毛如河边柳絮,浓淡恰到好处。正如她白皙的面容,微微抿着泛红的唇。走近之后,他能看到她紧张的睫毛直飞。 就像是古早言情小说里面的,像是蝴蝶在飞。飞的弘昼心里跟着扑通扑通的跳了两下,于是有了第三个原因。 他好像对眼前这个素面的小姑娘一见钟情了? 弘昼怔愣的看了几息,等到对方不安的手指紧捏,他这才眯着眼睛仔细看,「爷见过你?」 「贝勒爷好眼力,奴婢曾给您上过茶。」 「抬起头来。」 小姑娘微微抬头,她始终不敢直视弘昼,但眉眼完全露了出来。 弘昼很意外,他头一回来的时候,因为人生地不熟以为这是什么青楼院子,所以刚开始有点拘谨。后来弘旺给他叫了个小丫头倒茶,当时因为对方年岁小,气质干净所以多看了两眼。 女大十八变,几年的时间小孩子长大了,小姑娘也成熟玲珑起来。 如果不是在这里看见,弘昼还会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但对方的气质已经是干净的,只不过因为长大后的眉眼更显得几分风流秀丽,更招眼了。 按理说,这样的小姑娘是有人抢着要的。 弘昼觉得有些奇怪,但他神色满是欣赏和惊艷,「长大了。」 面对小几岁的贝勒爷,小姑娘红了面容,强撑着羞涩道,「奴婢蒲柳之姿,今日得以侍奉贝勒爷,便是一回也足以。」 说罢,她抬脚走到脚边。 弘昼这才后觉,这个情形下的夸赞在旁人听来就是满意和暗示。他吓得往床的里头缩了进去,「等等,你别急!」 小姑娘一听,羞得无地自容,「爷,爷喜,喜欢什么样?」 「……」 「都,都听爷的。」 说完,她再娇羞又好奇的抬眸飞快看了弘昼一眼。 那双干净的眼眸一闪而逝,又被蝴蝶遮住了。 弘昼无意和她对视了一眼,脑中闪过三个字,好漂亮。 再三个字,爷喜欢。 就是这种情况太奇怪了! 弘昼万幸自己找到了裤子,但在小姑娘看来,此时的自己和只穿内裤没什么差别。小院里的姑娘,没出门的时候都是好人家里落难来的,他自然要给予尊重。 于是,弘昼乖巧的坐在被子中道,「你坐吧。」 小姑娘看了看,坐在了茶桌旁。她显然是从茶水小姑娘升级成了艺人,行走坐卧间很见礼仪,坐姿也格外的好看。 还是正对着弘昼的。 弘昼笑了声,「既然是认识的,那和爷说说名字?」 小姑娘抿唇,「奴婢姓柳,原来贱命九儿,家中吃不起饭便走投此处。可是管家说九犯忌讳,所以就改唤琴书,如今是院中沏茶的。」 「名字很好听,爷还以为你成了弹琴的艺人。」 弘昼笑了笑,不想琴书像是深思般,蓦地抬起眸子来。那双水灵灵的眼里,毫不遮掩的向自己坦白,「艺人是让各位爷点名的,奴婢嘴拙,又想能看到爷,所以就一直都做沏茶丫头。」 「……」 弘昼笑意一敛,曲起小腿将被子一同将自己上半身遮盖住,掩饰捂胸口的动作。 这种撩,他有点吃不消。 当然表面上神色淡定,也很淡定的问,「想看到爷?」 琴书的蝴蝶又飞了飞,但她既然说出口就不肯退缩,「是,奴婢日日夜夜想的都是您,当初尚不能懂情窦初开四字。直到爷离开了京城,奴婢日思夜念,为伊消得人憔悴。」 ……爷不是伊人。 弘昼发现剧情拿反了,但是莫名开心。 虽然不是真的一见钟情,但是对方一表白,自然就成了互相钟情的早恋小情侣! 多刺激! 多开心! 还没有人失恋难受! 琴书是小院里的姑娘,但本质上是汉人良民,人也清白! 弘昼心里想着,要不等下叫人查一查,没问题就带回去再谈时,忽然琴书站起来,红着面容褪下外面的长衫,一边走近一边羞道,「琴书蒲柳之姿,只求一夜垂怜……」 第318页 弘昼吓得差点失声,连忙看向窗外,「等等天还没黑,一夜也太长了吧!」 「噗哈哈哈哈。」 熟悉的笑声从外面传来,琴书羞得无地自容,举足不前,方才的勇气泄的干干净净。 弘昼白了一眼,回首耸肩道,「你看,爷才不想要拿给他们听。」 琴书闻言才觉得好些,微微点头。 弘昼见此让她再坐下,「难得歇着,你陪爷聊聊天。」 琴书开心的笑,又有些不安,「奴婢嘴拙,要是说的不好听,爷定要说出来告之。」 「为何?」 「这样奴婢就不怕说话无趣,也更了解爷。」 弘昼莞尔,「没事,你长得好看,我看你一眼就都不气了。」 「真,真的?」 「自然。」 「那,奴婢可以坐过去吗?」 「嗯?」 「奴婢坐近一些,爷就看的更清楚,更高兴。」 「……好。」 弘昼觉得,琴书说的不会说话真的太谦虚了。不管别人是怎么,反正他很受用,于是就出现了琴书坐到床边,自己坐在床头抱着被子聊天的情况。 初哥弘昼觉得,这么聊天竟然还挺开心的。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外间就没了人,又过了一会儿,弘昼猫到弘暄等人都狂欢微醺后,这才让琴书帮忙拿回衣裳。 石中等人进来后,琴书就安静的站在一旁不说话,垂首肃立很不着眼。 弘昼忍不住看两眼,走的时候道,「下回来看你。」 琴书抬眸轻笑,如春风一声,「好。」 弘昼被看的神清气爽,浑身有劲儿的抬脚两步,又蓦然回头,「他们还在那里?」 「都在。」 「那你有没有什么难洗的东西?比如凤仙花什么的?」 第102章 第一贝勒爷 自从《大国报》出来之后, 国中大大小小, 或政事或趣事都被一一告知天下。众人的生活中多了一分揶揄的同时, 提房《京报》的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在几度的整改之后, 《京报》彻底的变成了八卦周刊。但尽管如此,它的地位不受丝毫影响,毕竟当今圣上就是《京报》多年的宠儿,名下许多铺子等生意都是靠着这些运营推销出去的。 京城之中,尤其是八旗子弟几乎家家都有一份。尤其是年节里大冷的天, 多数人都蹲守在各间屋中享受暖意打发时光的这天, 《京报》除了最新的头条八卦新闻。 『嗟!黄带子阿哥们的『花钿』』 满清八旗子弟家的福晋格格们展开一看, 登时笑开了花。提房中人才济济, 随手一人不是作画出众, 就是文笔非凡,亦或者是政报在皇帝面前记了名字的。 原来的那位画师就是如此,如今已经高升去了别处,但是接着上来的画者画功精湛。对于黄带子阿哥们脸上无法遮掩的『花钿』, 更是画的栩栩如生。 一个个的脸上都是大红色的图案。 或是一个字,或是一个动物,或是半边脸, 或是整张脸。映得那红色的『花钿』别致而难以忽略。 标题下面开篇就很调皮, 道是新年新的风气。反过来解释就是说,来来来, 爱新觉罗家的爷们今年流行给脸上画东西。 意思这么说了, 最后还点墨一句这些阿哥们都是与和贝勒一同在小院游逛之后的流行。 随着胤禛登基, 弘昼的地位也是今非昔比。就算他不再在河边搔首弄姿,《京报》的人也都发现了他。所以下一篇就是他的个人报导,画的他那叫一个风流倜傥。尤其是他的所有事情,乃至身上随便的一样小东西都可以吹的天花乱坠。 但这种话又是觉得舒坦又不浮夸,底下人看了连忙将最新一期送到弘昼面前。结果自然是他看得舒坦畅快,登时就笑了起来。 西河从外间进来,小声道,「主子,这外间按着吩咐不让旁人进出。可是几位爷都在门外守着不走,咱们这?」 「还在门外?」 西河点头,看了下弘昼的神色,「几位爷脸上的花色经久不息淡,那围脖都拢不住。」 好在是冬日的天,路上人少一些,人也习惯了围脖披风,所以弘旺等人得以拿着勉强遮住一些。 可弘昼基本都画在额头和脸颊上,尤其是弘暟等人,弘昼更是给他们化了花猫。整张脸都是,鼻子上还点了点,两颊画着鬍鬚样子,憨态可掬。 那简直是他作画人生的巅峰作品! 弘昼想着就得意,「围脖肯定遮不住,何况现在天凉,估计还能放个几天。」 「主子这样,几位爷怕是要告到皇上那里去。」 「怕什么?」 弘昼看他一眼,「爷身边的人还这么胆小?」 「奴才不怕,就是担心为此皇上罚主子不是。」 弘昼得意的呵笑一声,手指勾一勾指着自己,「瞧清楚了,就是外面的全都给跪下,爷都不带一点处罚。不仅不罚,还要赏!」 西河有些不明,但是想想自家爷确实是隔三差五的就被封赏,顿时信以为真的点头,并附上仰慕崇拜的眼神,「主子真厉害!」 「那是!」 更何况这些兄弟虽然平时爱闹,但还不至于关怀到扒裤子的地步,想到小院里几位皇叔,弘昼再次肯定他当初一闪而过的脸,真的是胤禛。 也就是说,琴书的身份是可以过关的。 第319页 再加上对方说的情真意切,弘昼张口叫人,将琴书带回来。交代完了,弘昼带着白白在院子里面熘达。动物和人不同,更何况是认了主人的獒犬。 经久不见的它,乍一眼看到弘昼的时候还愣住了,但下一瞬就激动的将弘昼扑倒。 别看弘昼努力运动,长得和大两岁的阿哥差不多,可实际上他还是一个人类小崽子。和几年间长大成大犬的白白相比,本身就有种族上的弱势。当年弘昼连骑上去都要靠它低下头来迁就。如今就算不需要,可是一眼看去的气势依旧是白白更厉害。 所以弘昼很庆幸,传教士没有将这个画面拍下来。否则几百年后人们议论的时候,他的形象也会受到影响。 而此时对于弘昼回来陪它,白白高兴的又想以前一样,绕着弘昼转圈,停都停不下来。 弘昼只要看它一眼,它就高兴的上前来舔一下,顺势前足夹击的蹭了好几下。直到弘昼抱着它亲了亲,揉揉头,它才会心满意足额的松开又绕着跑。 和白白不同,竹林里的大花小花就显得十分无情。 彼时的它们本来就比后来动物园里的更野性,上了年纪之后更显得更显得身形雄壮,具有一定杀伤力。两只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在不停吃垮弘昼的边缘处,终于喜结连理在一起了。 弘昼全程在外面没有看到,但他此时看到了几个月的大熊猫崽子! 毛绒绒,小小的一团! 还不会走的大熊猫! 太可爱了! 弘昼看到就迈不动腿,他以前畅想过这种可能,但没想到梦想就这么突然的实现了。眼看着小花护着两只小崽子,他看的眼红不已,想要上前去却发现大花从头到尾都盯着他看。 奴才看他蠢蠢欲动,连忙劝道,「畜生都护崽,贝勒爷还是等大花小花熟悉了之后,再靠近过去吧。」 「哎。」 弘昼心酸极了,但是这个距离已经算是很靠近了,他也就这么望梅止渴了一刻钟。都差不多要走了,忽然间大花靠近过来,庞大的身形一动作,好些人看了过去。 因为大花是慢慢的过去,不带着怒意,弘昼便大着胆子没动。 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大花张开手,和以前一样抱住……他的腰。 回来好些天了,终于被亲近了! 弘昼高兴不已,跟着回抱过去。大花似乎有些疑惑,毕竟它以前都是抱着弘昼的大腿,抬头仰视来着。尤其是它那双黑眼睛,对视一眼就莫名的喜剧起来。 大花张嘴叫了一声。 弘昼从边上接过一根笋,大花见此张嘴咬住,然后一屁股坐在弘昼的脚上。 大花没有坐实,只是压到了点。倒是身子跟着倒靠过去,显得乖巧憨厚的低头吃笋。它吃的认真而又有技术,手灵巧的剥开外层,嘴巴完美的搭配上去咀嚼喷香。 弘昼很有饲养员的骄傲感,一边撸一边看着小花和崽子们,感觉人生又到达了另一处巅峰。 怀揣着这样的巅峰心情,弘昼别提多高兴,转身和趴在一旁可怜兮兮摇尾巴的白白招手。白白见此,大尾巴摇的更厉害了,狰狞的面容上带着几分喜色,一跃跳起过去。 一人一狗就这么眉飞色舞,脚步轻快的打道回府。 陈嬷嬷立在别墅前,见到弘昼时行礼。 虽然说是奴才,但陈嬷嬷基本上只动脑,平时很少出来走动的。弘昼连忙上前去,「嬷嬷有事?」 「奴才愚钝,听闻贝勒爷要领个姑娘进来?」 「是啊。」 弘昼干脆就在别墅的梯子上一坐,手边一个花球丢出去,白白屁颠屁颠的转身出去捡,「有不妥?」 「自然不是,只是奴才来请问这姑娘该如何处置,又是什么位份?」 外面领进来的,肯定不可能是侧福晋。说是格格侍妾一流的,弘昼觉得还早了些。琴书确实长得很合他心意,但是真说怎么喜欢是不可能的。弘昼很看重家人,但也不是那种纯感性的人,更不想单凭那样三言两语之后就定了别人的终身。 或许他可以后悔,可琴书呢? 哪怕他现在和她是干干净净的,但在小院里,她也差不多是戳了他的名字,旁人不敢乱碰。当然如果他对此不理,小院里的女人多,难免就生其龌龊来。 更不要说他以后是要有福晋的人,太早的放一个格格侍妾在身边,难免会让对方不舒服。或许他的身份光环下,这都不是问题,可他还是不愿意。别的不说,做他的福晋那至少要像渣爹和嫡母那样的? 相敬如宾,私底下却有他们夫妻的默契和情分。 既然要这样,那他也该有基本的分寸才可以。 弘昼瞬间头脑风暴,这种事情他给了承诺就不能后悔,否则太不男人了。但是想要周全一下,他忽的想到,「爷身边好像没有使女?」 「是没有,您说身边用不上两个女子,使女这样的就更不必了。」 「那就做使女,先让她暂且做点闲差就是。」 「奴才明白。」 「嗯,以后这些事情嬷嬷叫人说一声就是了,何必特意过来跑一趟呢?」 「贝勒爷说笑了,奴才这一身老骨头更应该要走动两步,免不得过几日就动不得的。更何况贝勒爷是大清的大忙人,一年都见不着一回。奴才不特意走一趟,还不知道何时才能见了。」 第320页 「嬷嬷还笑话爷了。」 「不敢笑话,奴才是高兴,再过几年就能看到贝勒爷娶妻生子了。」 「承嬷嬷吉言,到时候孩子给你带。」 「好,只要奴才能动。」 想到自己小时候,抱着弘昼最多的其实就是陈嬷嬷了。因为身边的奶娘不经事,听音又小,其他人难免有些毛手毛脚的,比不得多年的陈嬷嬷经验。 弘昼当时没有这样的感觉,纯粹是觉得这位老人家看人的目光很舒服,身上也是淡淡的,抱着他的姿势又很标准舒服。弘昼根本挑不出她的毛病来,更不要说陈嬷嬷还要常常抱着他出门。有时候是看见了弘历,有时候是有叔叔们上门,反正有那么一点风吹草动,只要他感兴趣了就会抱着他在那里听墙角。 在耿氏的心中,他是个善于言语的聪明孩子。但在陈嬷嬷眼中,那就是精彩多了,也调皮多了。 「那就一言为定,正好今天无事,嬷嬷留下来用饭?」 「这于理不合。」 弘昼闻言一笑,对她眨了眨眼调皮道,「嬷嬷看看,这可是爷的地盘!」 最近正院长都回了宫里,和大小老婆们相聚欢快中,这科学院大大小小的事情还不都是他一人说了算? 陈嬷嬷被他这样言语逗乐,抿唇直笑。 至于琴书,自然有人去安排。也像是弘昼吹嘘的一样,门外的几位被自家长辈捡了回去,事后怎么说不管,反正宫里的赏赐是来的。 不仅如此,胤禛还给了他一个什么监工的差事,负责勘察着火车道的完善。 弘昼接过礼之后,跟着传旨的一同进宫去。 胤禛见他跟着来也不讶异,只是推了推眼镜道,「这车道的大致地方,已经有当地官员送上来,你再对着看一看可否能用?」 「好,不过这和出门游玩不同,光是看着图肯定有差异。」 「要亲自去看?」 「知弘昼者,阿玛也!」 胤禛轻笑,「少给朕打马虎,听闻你还琢磨着出海去?」 弘昼顿时站的笔直,举起一个大拇指道,「阿玛果真料事如神!」 胤禛的眉头轻轻挑起,不说话。 弘昼见此站得愈发挺拔,大拇指依旧举着,「阿玛您可能不知道,我有一个梦想!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 「去看看?大清之地你才走了几处?」胤禛微哂,「正如你所说,世界这样大,你要是都去看看,又要看到何年何月去?看完之后,又有什么结果?」 「结果大了去了!」 大拇指靠近几分,弘昼一脸认真道,「咱们大清之名闻名世界,数多国家的传教士前仆后继而来,足以可见咱们就是这个。可是在此之前,如果他们不过来,我们怎么知道诸夏之地以外原来这样辽阔?还有那样不同的国家和文化?」 「再说了,他们说我们是大国,国与国之间的言语谁能保证他们的真伪有几分?玛法当年与友人多年的兴趣相谈,才得知好些国家历史远远不如诸夏,但他们探索的精神更激进向上。他们有科学院,有各种新的文化和学识。而几千年文化的诸夏,为何却始终保守没有这些?又为何在科学院的成果闻名之后,各国送来的传教士更多了?」 「阿玛,您没有发觉早前的传教士和后来的都不同了吗?」 发觉,当然发觉了。 胤禛虽然不如康熙那样对其很有兴趣,但是相关的一些西洋玩意儿都很有接受能力。闲暇下来的时候,他虽然有固定的的消遣兴趣,但是偶尔也会玩玩西洋的东西。再加上后来弘昼的偏科严重,开学之后更是一心扑在了如意馆里。 身为阿玛,胤禛担心他顾此失彼,所以也曾无数次的跟随前去,但是时间都是错开的。 弘昼不知道,事实上那几年里他前几天问过的,看过的书本等东西,胤禛都曾经去看过一遍。胤禛了解的不是很多,但他冥冥之中有了察觉,既困扰又欣慰。事后还和几位传教士们请教过问题,胤禛最后都头疼的勉强吸收,想着能明白孩子聪慧和能力。 直到某一天,弘昼的学识范围越来越广,吸收的能力越来越快。 胤禛被迫的拦在门外不得求知,再加上他从来的短板明显,以至于他背地里怎么努力学习,弘昼都没有回头找他探寻讨论的意思。自己又终日忙碌,胤禛便干脆放弃了这种强迫式的行为。 但有些事情做得多了,就成了一种习惯,久而久之的他手边的书也跟着杂了起来。像是科学院的一些沙龙会等事后总结,他也会发挥特权的翻来看看。 他可能不精,但绝对是明白的。 偏偏弘昼煞有其事的站在面前言说不停,还在和他分析前后传教士不同之处,他们诸夏保守的血脉需要刺激等等言语,胤禛哭笑不得,又有一种吾家儿子初长成的欣慰感。 弘昼,比他预料的还要成熟稳重有想法。即便言语行径上,更显得大方又出格。但是想想自己收拾的烂摊子,胤禛不肯定以后如何,但觉得这样的性子是足以担得起的。 只是还差点磨练。 古来离谱的皇帝太多了,胤禛本能的觉得他们爱新觉罗家中不需要,更不希望自己钦点的皇帝过于离谱。如此百年之后提起,自己反而要添上一份功劳。 于是胤禛和煦的笑着,他像是听进去的样子,态度略带认真,并一心二用的看着请安摺子。 第321页 弘昼见此,一张嘴更是吹破了天,恨不得将自己的想法和计划说的十全十美,「总而言之,当我们的眼界的开阔之后,自然就知道了世界各国的长短。我们可以像以前一样提前的取长补短,做世界敬仰的大国!」 胤禛似是点了点头,「但是眼下,你的差事就是看车道。」 「对啊,实地考察。」 「实地允许,但不可出行国外。」 「为何?」 「你现今是科学院副院长,是大清的和贝勒,就需要做好自己的本职。」 弘昼无话可说,莫名的觉得这句话好像是敲打? 敲打? 他有什么好敲打的? 弘昼一惊,抬眸看见胤禛。发现他就这么淡笑的看着自己,似乎一下都是错觉的。 苍了天了,难道我这样积极为国都不可以?会让人觉得自己过于表现自己,对皇位过于垂涎? 可他这么多年,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更何况他也没有张口就说咱大清什么的……他说的是诸夏版块! 弘昼后觉的再看着胤禛,只见他笑着起身,手边的摺子一下子将桌上的书盖住。胤禛走近过来,他像是看着外面的天色,抬手在弘昼的肩上轻轻一拍。 胤禛确实消瘦许多,再加上年岁的增长,他面容也在所难免的变化着。以至于他只要微微笑,人就比着以前更和气些,但他的眉眼依旧是犀利的,看人的神色还带着光色,似乎每一下都有某种含义。 「陪朕走走?」 「好。」 「外面风大,走慢一些。稳稳噹噹的,免得摔了。」 「……好。」 外面是雪后宫景,年年看,岁岁看,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哪怕宫中人很努力的打扫清道,有些园中等地依旧堆着厚厚的积雪,叫人根本走动不开,也冷清得很。 清道的奴才在前面奔走,两父子在后面不慌不忙的漫步而行。他们走的时候清扫干净的廊道,互相都没有言语说去哪里做什么,干脆就这么出了门。 迎面一阵风吹过,弘昼禁不住的缩了脖子,藏在披风下的手一伸,径直穿过重重的牵住另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 嗯,也没有那么大了。 弘昼用手摸了摸,他得意的抬头,对着胤禛道,「冷。」 胤禛眼角带着一丝暖意,将身上厚重的鹤氅扯起。弘昼见此往边上跳过去,整个人就钻进了那厚实的鹤氅中。 内务府为胤禛的衣裳都是尤其考究的,父子二人又是精瘦模样,如此不仅没有觉得拥挤,反而恰恰好的暖和。 弘昼后觉的拍走身上凉意,然后大方的搂住胤禛的手臂,另一手在里面拽着鹤氅。既能防止漏风,还能让他露出一张脸来。 胤禛问他,「可暖和了?」 莫名其妙的,弘昼点点头,又脱口而出问,「我们是去看年母妃?」 看年氏? 胤禛觉得好笑,「你想要去看她?」 「现在不想。」 「朕现在也不想。」 「那好吧。」 弘昼忍不住笑了笑,又压着嘴角道,「母妃怀着身子重,人也辛苦得很,阿玛您还是不要太冷落年母妃才是。」 胤禛听他说的煞有其事,差点笑出声来,应和的回道,「朕叫膳房送了几道膳食过去,她很高兴。」 「那就好。」 「说来,听闻你把弘时他们都给欺负了?」 「不是欺负!这是回礼!」 弘昼抬头看着背后黑手,「有人出主意整我,所以我只能君子一报还一报,这不过分吧?」 「不过分,只是担心你都得罪了,日后少不得不痛快。」 「……没事。」 弘昼勉强一笑,但很快就想通的摆手,「反正我爵位高,官位高,还是阿玛的贴心小宝贝,他们打不过骂不过,最多就是背地里嘀咕两句。这都是成功人士的必备待遇,我承受得住!」 胤禛看他自己都能恢复精神,心下放心的抬手,给了弘昼一个爱的后脑勺一弹指,「少贫嘴。」 弘昼夸张的哎呦一声,皱着脸摸脑瓜,「你偷袭?」 「偷袭?」 两父子对视一眼,弘昼忽然间松开手,从鹤氅中探手出去抓着旁边的一搓雪往上一扔。 「呸。」 胤禛面无表情的擦了擦脸上的雪花,眼眸微不可查的眯了起来。 弘昼见此,身体第一反应就是反身弹跳逃离这里。但他反应快,胤禛也早在第一瞬间抓了一把,快准狠的砸在他的后背上。 「阿玛你这丢的也太多了!」 「还有更多的!」 「等等等等!我要不客气了!」 「不用客气。」 「噗!」 弘昼被接连被打,生气的怪叫一声,弯腰抓着雪就打了起来。 眼看着两父子毫不手软的厮杀在一团,一边杀一边呸又一边笑的,众人在后面默默看着。唯有苏培盛和石中对视一眼,吩咐人快去准备姜茶和热水。 让主子尽兴先。 第103章 第一贝勒爷 宫中的宫女想要往上爬, 得到主子们的赏识, 自然就要有自己的一手绝活。而承干宫中的宫女,为了可以出人头地, 整日里就使劲儿想着讨好贵妃娘娘, 企图让她展颜一笑对自己多看一眼。 耿氏其实很好讨好的, 毕竟她不是从来被娇养大的。可是宫中规矩多, 除了找姐妹们说笑, 也就每月里盼着家中递牌子见面。两厢互抵,她偶尔也会反思自己似乎太粗心随意了, 应该表现两分才是。 第322页 别看自己身为贵妃, 但她靠的毕竟不是自己恩宠。而每到年节的时候, 熹妃还能因为出众的剪纸而出挑得来赏赐和青睐。 耿氏左思右想,觉得自己不能给儿子拖了后腿。只是所谓擅长也是有区分的, 她总不能三天两头的拉着皇上喝酒吧? 于是冬日里无所事事,她想着皇上口味清淡,自家儿子也对清茶情有独钟, 索性就叫人捧了雪水来煮清茶。 茶要煮的好,自然有许多讲究。 耿氏正在宫女的提醒下忙活着,就听闻说皇上并着和贝勒来了。连忙放下手里的事, 出门迎面一看, 就见两人身上都带着雪花。脱下的披风, 还有长靴和帽子上都带着些许白点。 与其截然不同的, 是两人白里透红的面色。 耿氏要上前去, 弘昼连忙抬手喝止住, 「额涅别急着过来,阿玛和我一身冷气。」 「走路过来的?」 耿氏问了一声,又连忙吩咐去背着茶水和汤婆子。 事实上,胤禛和弘昼一进来就有人伺候着褪下披风,掸下身上的雪花。弘昼捂着汤婆子,等觉得自己在外间适应的可以了,两父子才点头进去。可纵然如此,和耿氏擦身而过的时候她的秀眉依旧拢了拢。 耿氏抬手摸了弘昼的脸颊,她围着围炉忙碌着,手心都是热乎的。贴在弘昼那微微凉的脸,竟有些狐疑问道,「你这是去楼上赏景了?」 弘昼顺势贴了过去,一手搂着耿氏的手臂笑,「怎么可能?跟着阿玛去赏景,不得成了闷葫芦!」 「你这孩子!」 两父子什么事情没有做过,但是一起安静的赏景看雪,这确实是没有做过。想来两人的兴趣也别有不同,胤禛兴许能有几分惬意,反之弘昼更喜欢窝在屋子里透着窗赏景。 胤禛对此不恼,径直坐到了里间的炕上,两手贴着汤婆子道,「路上过来的时候无趣,朕和他玩了雪,手还凉得很。」 耿氏讶异,她原本要说弘昼的话吞咽了下去。一个人瞎闹是一回事,和兄弟们玩耍也是一回事,可父子二人这样热闹,她是怎么也不可能摇头的。念此她反而笑了起来,还叫茶炉子提到面前去,「那正好尝尝新沏出来的清茶,瞧瞧这样的手艺可能喝的惯?」 「额涅沏的?」 弘昼随口一问,见她点头,登时就夸张至极的哇了一声,「那今儿要喝个饱了!」 「少贫嘴,等会儿再喝点姜汤,免得玩一场反而身体不适。」 「正事,年后你就要动身出去,可不许有事情耽搁了。」 胤禛点了名,耿氏坐在下方沏茶,很不着眼的看了弘昼一眼。弘昼当时得了令,状似邀功的样子,给自己找了两个软枕,懒洋洋的靠坐在炕上。姿态略有些不雅和随意,但也没人说他,只听着他当着胤禛的面大言不惭道,「是我早前说的蒸汽火车,阿玛道今年要建了。这修路的事情,全天下会的人不计其数,可要是说火车?这普天之下,我担此任那是当之无愧的!所以额涅你趁机多看看我,免得年后一忙,您想我都难见了!」 「你就吹吧!」 「真的!」弘昼见耿氏当做玩笑话听,毫不客气的抬脚戳了戳正襟危坐的胤禛,「阿玛,您帮我说说!」 胤禛专心的捂着汤婆子,冷不丁的被戳了大腿,他侧头看着弘昼,「届时你交不得差,就别想着回京。」 「那不正好,外面的世界更精彩!」 弘昼话音一落,面前的眸色落在脸上,像是小刀一样干脆的剐了他一下。想到方才在养心殿里说的,不许无旨出国,想一出是一出,要做到脚踏实地才可以。 而自己也答应了。 弘昼没有什么包袱,受到隐晦威胁后,他对着耿氏可怜巴巴道,「额涅你听,要是我老了都回不了京,这绝对不是我不想回来了。」 「瞎说什么呢?好好办差,不就能早日回来了?」 耿氏不以为然,觉得弘昼这是故意闹的。可弘昼说了之后发觉,还真的说不准,念此他认真的和耿氏解释了一遍情况。这又不是外面那些政事,和很多的八旗和官员等有关系,一切只是基本的工作,所以不存在说耿氏不能知道的。 更何况主要负责人是弘昼。 一条蒸汽火车的道其实不难,只是难在这是第一条,所以很多事情都需要实地考察,再认真的考量才可以。至少在修马路这种事情,无论技术还是资金各方面,弘昼都不是行家。真的要他过去拍板子,说实话这就是头上落下来一个外行老大。 弘昼难,底下人更难。 可是弘昼到底有个大致想法,并非过去添乱而已。加上胤禛见他近日不那么往实验室里跑,所谓的蒸汽船也被直接丢去打造尝试了。既然无所事事,又需要磨练,所以胤禛才这么一口钦定这份差事。按照胤禛的习惯,还有弘昼对于官场各方面的生疏,很可能胤禛会让他修很多条之后才能回京。 所以说许久之后才能回京,这句话不是假的。 弘昼说的认真而详细,然后口干舌燥的接过耿氏手里捧来的清茶。他想要喝一口解一解,可惜上面冒着烟儿,他迫不及待想要抿一口,嘴皮子都烫的嘶了一下。 「有没有别的东西喝?」 「有,先倒碗温水来。」 耿氏吩咐,自打发现弘昼对温开水情有独钟后,她偶尔也会跟着喝一喝。但凡是弘昼在京里时,每逢下朝等时刻也会备着。如此弘昼过来请安,想喝什么就喝什么,都不会有影响。她看着弘昼闻言露出笑意来,自然地放下手边的东西道,「这些事情我是不懂的,可既然你说的这样重要,又是皇上特意吩咐你办,那以后可不能再肆意玩耍,枉顾了期望。」 第323页 「……额涅,你不应该心疼吗?」 「心疼啊!可你又不是小孩子了,这些事情总要自己学着做不是。」 耿氏说的十分自然,弘昼一度怀疑是因为旁边有胤禛的原因,所以才会逼着她说这种狠话。想到这个可能,弘昼扭头不高兴的瞪了胤禛一眼。 胤禛没有理他,自顾自的用茶盖拂了拂茶汤,「这汤色极清,有几分功夫。」 「当真,那等皇上尝尝,再看好不好?」 胤禛点头,耿氏看他的时候身形不自觉的倾向过去,嘴角含着笑意,「要是皇上喜欢,日后就多沏几回。」 「沏茶亦可养生,不过你品酒更有功夫,若是酿酒应该更好。」 「当真?」 「可以试试。」 「皇上真是说到奴才心坎里了,近日里天寒,奴才就想着琢磨些东西打发过去。可是一想,似乎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这才捣鼓着沏茶。」 「贵妃谦虚了,你本就有几分才气。且看这小子都厚着脸皮吹嘘自己,你大可都试试。」 「……嘿,我还在这呢!」 弘昼乖巧的在旁边听瓜,冷不丁的发现自己被踩了,连忙喝止他们这种不良行为。只可惜外面的人卖他面子,可面前的两位却不可能。 他们不仅忽视,反而还默认了。 耿氏听到胤禛这么踩弘昼,她想了想竟觉得很有道理,「皇上说的是,奴才家中也算得上有几分书香气,皇上也是饱肚诗书的人。原想着孩子应该是斯文有礼的孩子,怎么也想不到是只猴子。」 「还不学无术。」 「有心说他两句,偏偏还嘴角利索。」 「油嘴滑舌。」 「……」 「……」 一个负责举例告状,一个负责认同总结,当着本人的面两人说的煞有其事兴致高涨。弘昼看了他们一眼,郁闷的坐在一边甩腿,扭头看着听书,「爷饿了。」 「贝勒爷想吃什么?」 「有什么好吃的都上来!」 弘昼说的很豪气,像是山里的土匪头子一样。听书听了一乐,「娘娘听闻贝勒爷进了宫,特意叫膳房备了几道菜,估摸着一会儿就能送来了。贝勒爷要是现今饿了,不如奴才去小厨房里拿一些小吃过来垫一垫?」 「嗯,都行。」 弘昼看了下耿氏,顿时高兴的笑了,神清气爽的翘起了二郎腿,脚丫子一甩一甩的看着二老拉着自己谈情说爱。 中老年人的爱情都是含蓄而直接的,再加上两人的亲情比爱情更多,说的话题自然就广泛了。除了弘昼的脚丫子扫兴之外,两人也可以说得上相谈甚欢,以至于弘昼一边吃一边围观,还没有正式用膳就已经吃饱了。 胤禛的事情有许多,一同用了膳又坐了会儿就起身回去了。 差事至少等开春时候,路面都齐整化开了雪才能动身,所以并不着急。眼看着只剩下两母子,耿氏特意将身边人交出去,拉着弘昼坐下来低声问,「听闻你领了个女子进院里?」 「只是女使而已。」 弘昼生怕耿氏也跟着小题大做,连忙道,「就看着她人干净利索,倒是记得几分情意,所以先带回去。再且我才几岁,说不定过两天还撮合她和别人呢?」 女使可以变成格格和侍妾,也可以一辈子都是普通的宫女,一切端看主子的想法而已。 弘昼看惯了后来人快餐式的感情,所以并不以为然,也不想小小年纪就耽误别人一生。他心里固然嚮往那种两厢情愿长长久久的爱情,可是以后的事情谁说的准?如今的人不像后来的多变,但同时每个女子身后都有一个家族,所谓的感情都夹杂了太多的客观因素。这有点像是强迫相亲结婚一样,说不上哪个更让他不适应,但他只能尽量的做到自己应做的。 因为爱情在一起,然后恩爱白首,这就是童话。 弘昼说的轻快简单,耿氏听了却白眼,「你又乱说话了!你从外面挑来的女使,怎么能转头送给别人!」 「怎么不能?」 「你,你不喜欢?」 「……她长得倒是挺好看的。」 耿氏知道弘昼的欣赏水平,这么些年来也就年氏能被他夸两句,连听音那样的丫头也不曾提及样貌,更不像是弘时那样早早就被勾了心思。一面她是高兴,一面她又担心。男人就算有权和钱,但是呆呆的不懂事也是不行的。 被弘昼夸好看? 「那是得长得多好看?」 耿氏狐疑,弘昼见此认真道,「就是鹅蛋脸,大眼睛小嘴巴,皮肤白白的,眉毛细细的。嗯,反正秀秀气气挺好看的。」 「……你这说的,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不对吗?」 「这生的白,大眼睛小嘴巴,长得好看的谁不是那样?不过瞧你说的,是喜欢那江南的女子?」 「……」 也不是啊,长得好看为什么要分南北?要是他这么应了,以后就给他塞一堆一个款式的女人怎么办? 弘昼想想有点怕,很机灵的看着耿氏,一脸真诚道,「就有三分像您,反正很好看的样子。」 「那额涅给你再寻两个?」耿氏闻言欢喜的笑,她眉眼一动,在弘昼暗道不好的同时给了建议。 弘昼不明白,他都这样说了,怎么耿氏还有这种心思?大概是当妈的,和当媳妇的感觉不太一样吧? 第324页 只能这么解释了。 弘昼想着,抬手摆了摆拒绝,「不用了,我这才几岁?你们干什么盯着这件事来问。」 「这还怪我们了?这么些孩子里,就你一人身边人最多,偏偏都是男的和太监。冷不丁多个漂亮的女子,还是你自己要的,额涅怎能不问?」 「那感情还是我的错了?」 「自然,既然你开了窍,额涅就要问清楚。额涅也不是那样霸道的人,是谁挑选的人都无所谓,最要紧的是要乖巧懂事,不拉着你胡来才是。」 「额涅放心吧,这种东西我知道的,有分寸。」 「是,你向来是最懂事的……你知道?你知道什么?」 「不就是那什么嘛?我这回出去还看过不少呢!」 「……」 弘昼吊儿郎当的,满脸还笑着,像是说着什么小事一样。耿氏却忽然掐了他的腰一把,一脸严肃道,「好好说话。」 「嘶。」 弘昼的脸都被掐烂了,挤眉弄眼的哀嚎一声,「额涅你干什么?」 「额涅当初和你说的什么?」 「说说啥?」 「你这才几岁!竟然竟敢荒、淫无度!毫无章法!你当真是要气死我!」 「什么?」 「你打小身子就好,靠的就是额涅早早给你打的底子。可你如今年幼,就已经谢了,日后可怎么得了?」 「啥?」 弘昼的耳朵也跟着被掐了,但他目瞪口呆的看着耿氏这么激动,对着自己巴拉巴拉的说着一些话题过早的言语。因为他这个反应,耿氏似乎以为他不懂,又翻来覆去认真的讲述起来。 身为年幼进府为格格的耿氏,她当年愣是自己调理身子,待到乌拉那拉氏点了头之后又两年,这才准备怀孩子。这都是家中长辈的教导,耿氏看着自己和弘昼的身体健康,也是越发视为真理。早在弘时收了如花的时候,她就和弘昼说过,男子也不可贪图享乐过早的交了精。 弘昼愣是被教训了好些话,眼看着耿氏缓口气的功夫,这才得意伸冤低呼,「额涅你想错了!我是说我出去的时候见过不少!不是说我做过!」 耿氏抢过木几上的温水,喝下之后才不肯定的问一声,「当真?」 「当真!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可不曾和你撒过谎。」 耿氏放心了,轻声道,「你从小到大的谎说的都数不清了。」 很好,真的是亲娘。 弘昼摸了摸发热的耳朵,这种待遇也只有当年小时候才经历过。多年以后再逢,这种感觉也是十分怀念而感慨。 他长得这么急性吗? 这话弘昼也当真的说了出来,耿氏这才觉得不大好,自己似乎也有些过于紧张和独断了。对此她大方道,「是额涅的不是,一时冤枉了你。既然你对这些不在意,那就好好的办差去。若是你出门不方便,就让那女子到我这里来。」 「到宫里来?」 「既然是女使,那就要有该有的样子和规矩。无论以后怎么样,额涅看一看也更放心。」 耿氏说的简单,但用意定然不止如此。可是她不是那种刁难人的,弘昼想了想点头,「那正好,出门去的时候不方便带旁人,科学院男人们多,她在那里束手束脚的只能猫着一处也不好。」 「这还没定呢,就想的这么周到了。」 「……」 弘昼不说话了,他忽然发现一个问题。如果他真的和一位高门格格对上了眼,然后真的成了婚,这里面和未来的人生会不会出现无数致命高能的婆媳场面和问题? 到时候他怎么办? 就算不是自己挑的福晋,想来也会出现很多情况吧? 好恐怖。 弘昼吓得不敢多想,忽然觉得出门办差是一件好事。前面单身二十来年都过来,这才十余年,功力还早着呢,何必着急这种问题。 于是还想着在京城里当一段日子的大爷,弘昼反而自觉地计划起出行的安排了。 琴书在院子里出现了两趟,都是过来实习上岗的。陈嬷嬷也很照顾她,让她做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活儿,最重要的还是抓她的规矩。 虽然说小院里来往的都是贵人,礼仪上过得去。但是陈嬷嬷的眼光毒辣,多少能抓到小院里那所谓规矩的短处来。好歹琴书说的话是真的,她确实坐着沏茶的活儿,虽然来往都有她,但也平日寡言不语,所以贵人们少有沾碰,自己也没有带上那点子风尘气。 这也是弘昼第一眼有点惊艷的感觉,因为她就像是正经的小家碧玉。 但也仅仅如此,她的容貌增添作为一处风景,弘昼偶尔抬头的时候看见,不由得也有了点所谓红袖添香的恍惚感。可惜的是,能和弘昼交谈的基本都是隔壁如意馆里的人。所以琴书更像是一幅画,除了偶尔说两句话外,事实上没有任何的变化不同。 琴书对此并无怨言,反而觉得这样正合了心中的念想,每日里的笑意更深。 这让听音看得莫名其妙,「你这样就心满意足了?」 「自然。」 听音只当她是面皮薄,强撑失落而已。可等到弘昼动身出门,琴书也收拾着行装去侍奉贵妃娘娘时,听音顿觉得一头雾水,「她怎么不求着一同出门?主子这一走,谁晓得回来还记不记得她?」 自家主子这根筋,听音觉得自己还是了解的。琴书好不容易进来了,这样乖巧听话岂不是半途而废? 第325页 「你之前不是看她不顺眼吗?」 陈嬷嬷反着问了一声,听音有些不好意思道,「之前是担心则乱,怕她用心不良嘛!可谁晓得是个傻气的,怪不得主子都不防她,还愿意带回来。」 「这不是好事?」 「好是好,可她不趁着时日早亲近一些,回头可就有的哭了!」听音怒其不争,话里却满是不解。 陈嬷嬷莞尔,「你这是没开窍,也是好事。」 也许是从小长大,还有贝勒爷的性子吧?所以长相好,性子利索的听音似乎只是一个亲近的奴才,并没有半点的暧昧和其余关系。 听音不开窍,自然不明白女子对于爱情的憧憬。 贝勒爷是对这些带了些,不解风情了些,可他磊落够君子,为人聪慧,这些都足以让一个心之相许的女子愈发倾心。 这些不仅是听音不懂,贝勒爷似乎懂,却不自知其中重要。 因为他忙惨了! 弘昼知道自己会遇到很多的难题,但他没想到自己刚到了地方,就被众多官员们围笼过来问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让人喘不过气来,让他扯了扯衣襟笑出声。 这下马威可真是厉害。 眼看着有个微胖的官员拿着摺子来追问,弘昼就像是当初出游是一样,抬着脚坐到了公案上。他无视众人的神色,随手拿过一样东西。掂量着不沉砸不死人,便臂膀一挥甩了下去,「再吵就三十大板!」 弘昼的喝声几乎振聋发聩,尤其是砸在地上一道脆声,缺了角的镇纸,那微胖官员和其余官员等吓得扑通一下,趴在地上跪的服服帖帖。 第104章 第一贝勒爷 自从科举制以来, 数多皇朝中大臣多是走了这条独木桥。十年寒窗苦读, 就为了争上去。就算你是有门楣的人家,只要是文臣都需要为此辛苦努力, 还要有应得的天赋才可以爬上去。 如此才可以得到皇上的重用,尤其是头顶上的这位, 年轻时候就闯出了冷面王爷的名头。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既然上面的是务实的人,那底下无论是京官还是外官, 为此都在努力想要夺得一个眼缘和业绩。就为了能够趁着需要人手的时候, 得以小荷才露尖尖角,从此半生富贵手中求。 而这个时候, 每一样可以做出业绩的差事都显得弥足珍贵, 更不要说是皇上特意等了两年的差事了。这也造成了,众人都关注其中, 也是第一时间知道他们在底下挣得头破血流都无用。结果花落和贝勒手中,他们的动作反而成了把柄捏在皇上手里。 众人对于新上级, 也就显得不那么欢迎了。 诚然和贝勒是聪明, 这所谓的车道也是因他而起的差事, 种种原因说来都很应该。可他未免太年轻了, 担得的差事少,如今还一下子接个大的,完全不懂的还要大包大揽所有的活儿。 他们怎么可能服? 弘昼没有想到他们意外这么大, 既担心渣爹会找麻烦, 索性就这么把他当成孩子对待。他们不是不尊敬, 反而他们过于尊敬。刚刚来的两天,几乎是热烈欢迎的态度,哪怕他说了不用铺张浪费等事情,官员们也能节省的送上几分温暖。 这让初来乍到者很是欢喜,但随之而来的,则是他们事事都要请问过目来定的啰嗦小心。 显然他们在期待弘昼不耐烦的撂挑子,亦或者是不懂的指点搞砸差事,如此就能知难而退皆大欢喜了。 事实上,他们的计划是不错的,从某方面而言甚至是绝妙。因为明路上抓不到错处,也确实有诸多不明要问的问题。 这是官场上常有的战术,基本上就是欺负新人和年轻人。就算不能成,也多少能下马威,心理也能大大满足了。 可是弘昼不喜欢啊! 他这辈子被坑了无数,坑人和被坑就看个人的本事,输了跪下去不算什么。相比起完全避开,弘昼更擅长在渣爹等人得意的背后快速反击站起来。但那是自家人,坑的无伤大雅,也不存在害他的问题。 所以来往之后,弘昼反而觉得这是一种默契的相处关系。这种关系有来有往,也仅仅限于他们几人而已,这不代表他千里迢迢的出门去,就是为了受气的。 诚然人长大之后不可能所有事情都如意,总要经历各种磨难,然后跟着长大。无论是悲伤还是欢笑,都会成为自己的一部分。弘昼脑中想过许多,因为个性等方面的缺陷,他很清楚自己不擅长有哪些。加上从小到大的经历,长辈们似乎都会自己看的很高,甚至是同龄的堂兄弟们对十分认可,这是好事也是一种压力。 而如今的第一份压力,不是他想的正经事,反而是琐碎的人际关系上。 弘昼最开始忍了两天,因为他确实有很多的不懂,官员们的问题也有几分必要,并不存在说刻意刁难。于是他很客气,还笑着和副手等人说话。 等说了两句,弘昼发现不对的时候,也按捺住没有声张。 只是他很认真的看着每个说话的人,末了再问他们的身份和负责岗位,回头在小本子上记下来。 弘昼就这么忍辱负重了几日,站在一个整体领导者的角度俯视,将所有人员的负责部分,个人表现和个人能力上都记录比较之后,他又反覆问了众人。结果他好言好话的,对方当他就是文弱好欺负的顺杆子上爬,弘昼终于笑着摔了镇纸。 第326页 这不是他有心的,实在是公案上就那么几件顺手的。 三十大板喊出去,颇有些土匪流氓不讲道理的样子。这叫官员们骤然想起这位主的些许传闻,吓得登时扑通跪下来。 也有人觉得事不关己,但是扫到堂上都是和贝勒身边的侍卫们,自然也听话起来,免得触了眉头祸及池鱼。 只可惜,弘昼要的不是他们下跪,也不是恐吓威逼。 官员的动静大,但不能代表内心的想法。弘昼对此很明白,皱着眉头骂道,「如果你们只能做一个没脑子的工具人,那爷今儿就提你们辞官致仕回去养老,省得占着茅坑不拉屎。」 这粗俗的一句,让官员们一噎。 「贝勒爷这话说的,实在是兹事体大,又是头一回。奴才实在担忧影响了正事,所以才厚着脸来三番五次的请教。」 「这是你们拿着朝廷供奉不当差的由头?」弘昼冷呵,看着说话人头顶上的青金石,「既然是这样,那干脆都告老还乡。你每年拿的俸银禄米都省下来,也免得朝廷供你们吃喝还不催债!」 「贝勒爷这是说的什么话!自从皇上登基新律改了,奴才就将欠的钱都还了!奴才虽然不是绝顶聪明,但自认肝胆忠心,一心一意的为了差事忙碌。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没想竟然遭到您这样的置口诋毁,实在是」 「实在是噁心!」 弘昼接了后话,他的眉头拧成一团,看着他们就像是某种见不得光的东西。反之他光明磊落,面容长得俊俏,天生就占了优势。再加上自己养尊处优还有些爱惜面容,使得乍一眼看着就是象牙塔里的小阿哥,天真烂漫很好欺负。 但他除此之外,又是太上皇和皇上宠爱的贝勒爷,就算是一只猫儿也能跟着颐指气使了。弘昼从小到大被薰陶,许多事情自然而然的就学会了。 同时他的脸皮也厚了,心态也比一般人好。 弘昼不爱拘泥于这些繁文缛节和条条枷锁里,因而做事就洒脱了,眉眼上还带着些吊儿郎当的气质,对他们居高临下道,「拿着俸银,就该脚踏实地的发挥余光展现自我,但你们只知道折腾无用的东西,这于国家与皇上就是不忠,典型的奸臣。」 「贝」 「上级吩咐不听从,还屡次以官历欺压,以多欺少。企图矇混过关,弃皇上御旨不闻,对平民百姓之福不顾,就是巧言令色的不义之人。」 「……」 「官官相护只顾私利,同流合污实在可耻。更且枉顾家中老人对你们寒窗多年的付出和期盼,还为族中辱没了名声,这就是不仁不孝!」 众人瞠目结舌,他们不敢插话,因为保不准弘昼就顺势的又拉着说个不得名头来。古来有人不仁,但他孝。有人不忠,但他义。总而言之,普天之下数千年来,真正说得上四不被全然否认的没有几个。 偏偏他们就被年轻的贝勒爷说死了。 堂上被弘昼的一连几句话弄得十分安静,气氛也紧张起来,还不等他们缓过神来,弘昼便爽快利落道,「原来太上皇仁善,留了你们一群人养得一身的毛病。可惜国中为此穷困,你们反而成了不忠不义不仁不孝无可用的蛀虫,那就都算了。」 「没有听到调遣的,打哪来就回哪去,要是执意留下来碍眼的……」 弘昼痛快的摆手,直接从公案上跳了下去,他直接忽略了所有人往外走。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顿,回首眯着眼睛意味深长的看着所有人,声色压低的恐吓道,「爷马上就告状回京!」 「……」 弘昼拍拍屁股,不带走一点云烟就离开了。他方才的话语说的十分厉害,虽然最后有点虎头蛇尾的意思,但是威胁的力度足以叫人不敢生疑。那些心底里的一些打算也不敢说出来,大都乖乖地收拾包袱滚蛋,就算回到原来的任上被人轻视奚落,他们也不敢置喙半句。 因为,贝勒爷会告状啊! 你说怕不怕! 怕死了好不! 尤其是弘昼说完了话,就和平时一样,先去选好的地方实地走了一趟,然后就开开心心的回去提笔写信。 身边的西河画南也都信以为真,一路上对弘昼夸了又夸,又将官员们骂了又骂,十分厌恶。 西河在旁帮着研磨,画南递上茶水便问,「主子,您这是准备要告状了?」 弘昼故意逗他,认真点头,「对啊!这些人阳奉阴违,不就是有点小本事嘛,可没了他们还有大多的在后面等着呢!」 「是是是!主子说的真有道理!」 画南连忙点头,西河对此倒是多了点心,「可这样人到底是皇上挑选的,现在没几日都替换下来,皇上会不会怪罪主子?」 「啊?」 画南一脸诧异,当时惊了一声,而后又摇头道,「不会的不会的,这是他们做错了事情,凭什么要罚主子!」 弘昼看他,「为何不会?」 「就是不会,他们自己做不好,主子好心说也不肯听能怪谁?分明就是他们不知廉耻,不懂上进,偷奸耍滑!」 画南似乎把平时听得都记起来了,又想到自己的身份关系和心理想法,对于官员们的不屑也是显得淋漓尽致。只是顾忌自己身份的原因,所以才不能像弘昼一样狠狠指责。 但也足以。 原来担心的西河一愣,他小心的看了弘昼一眼。发现弘昼没有半点恼意,顿时恍然大悟又懊恼道,「画南说的是。」 第327页 他们家主子怎么可能错? 不可能的。 要是主子挑剔他们一句,他们都要无地自容辗转反侧了。可刚才的情形来看,根本就是对方不要脸。 皇上这样疼爱主子,又怎么可能助纣为虐,打主子的脸呢? 两人基本上都是自己比较笨,一看西河竟然有一回也要听他说,画南顿时得意的翘尾巴跟着说了起来。 这是弘昼点头要的事后分析,就为了锻鍊他们的个人能力,所以他一心二用一边听一边写。 但他没有开口解释,胤禛绝不会打脸的原因。 弘昼本着自己是头一回新人的心态,隔三差五就给京里写信,频率堪比出游时胤禛给他的。几乎字字句句都是干货,胤禛对他的认真很是满意,自然也是无有不应的。无论对错,他都会及时的送上建议和肯定。所以他们父子之间的友好谈论,有些人看在眼里,所谓的告状自然就有了含金量。 诚然西河所言,这差事和官员都是胤禛给他选的,按理说应该给几分面子。官员们阳奉阴违想要挤兑,也兴许有这样的侥幸,亦或者是真的帮忙想当一把称职的磨刀石。 所以,这些人是绝对不可能趁手的。 想当年康熙在位几十年,还常常出现很多不如意的事情,弘昼都将此看在眼里,也明白皇帝并不是那么好做的,也没有那么幸福。 他老人家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做事过于刚强才刚登基的渣爹,还有乳臭未干的自己了。 所以弘昼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尤其是他听令之后就了解了被安排过来的下属们。弘昼全都认真的挑选考察过,发现他们确实有几分能力,但仅仅如此。 可是人无完人嘛,弘昼觉得只要不影响工作什么都可以。当然他也给自己留了后路,还另外挑选了自己满意的人。 就像胤禛一样,康熙挪位了,他总要给自己安排几个趁手好用的吧! 而这些好用的,弘昼全都记在本子里。除了少数之外,还有许多在京城或是地方当差,有大部分的任职都十分冷落丢在一旁。 有一些可以随便调遣,但也有一些麻烦琐碎。 弘昼全都有了准备,这一拨被赶的还没有,他就将自己打了几十遍的草稿默了下来,然后新鲜滚烫的送到京城。 弘昼出门的时候雪水才化,直到春暖花开了,胤禛才接到信。 因为天气原因,京城受到影响的一连下了几天的雨。 胤禛难得得空,出了门站在廊前欣赏着连绵春雨的景色。眼瞧着石梯旁的藤蔓湿透了身子,莹白的水打在苍绿细小的叶子上,颇有几分生机顽强的意思。 「远行车的事情如何了?」 蒸汽车在去年就开始推出,不过受用方只针对于京中皇亲国戚。加上交通没有完全通畅,所以仅仅受限于京城和附近。哪怕这事在《世界报》和《大国报》上都有提及,却也宣传不大成功。 胤禛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弘昼当初也特意说过,所以也耐得住心来看。 直到白路通畅了,今年上报的销量上涨了,压在案头上的远行车计划也提了上来。 跟在身后的耿长君道,「回皇上的话,有赚头啊!最初的时候大都是看着好玩,坐的人少。还是多亏了各位爷的帮忙,近日还天公作美,有几户商家怕淋坏了货,水路的船又坐地起价挤不过来。索性就出钱直接包了一车出远门,结果比计划的早了两天到不说,这货还干干净净的。」 做生意嘛,要的就是销路和名声。 不管这商户怎么会想到高价包车,只要这gg做得好就可以了。毕竟贵有贵的道理,要是觉得贵,也可以用剩下来的时间再勤快多跑一趟! 耿长君发挥自己的擅长,说的像是自己就在当时现场一样。加上他在下面当了几年的地方官,所闻所见都不是空口白说,落在胤禛的耳畔自然是无比舒心的。 胤禛很是满意,「既然如此,那就登报说一说。」 「是!」 「听闻你家有喜了?」 「劳皇上惦记,奴才夫人就要临盆了。」 「既然如此,那朕就不耽误你的喜事,这个月就好好陪陪家中。」 「皇上器重,奴才高兴还来不及呢!劳皇上想着,贱内定然是安然无恙添个健康的孩子。奴才这里也恭贺,皇上不久后定能得个疼爱的小阿哥!」 耿长君就像平常一样说话,谢过之后还不忘记惦记给胤禛拍马屁。 以前胤禛还嘀咕,觉得弘昼的嘴皮子功夫,怕不是自己闷骚遗传变异成了明骚,心里不免多想几分。直到后来耿长君出现在面前,胤禛恍然大悟。也是爱屋及乌,不那么喜欢熘须拍马的他,对于耿长君的话语总能品出不一样的味道,平时也是照盘接受的。 但是你身为弘昼的舅舅,反过来开心的期盼恭贺年贵妃的孩子…… 胤禛怎么品,都品不出以往的味道了。偏偏耿长君不是,他的神色怎么看都是真心实意的好,丝毫不觉得自己哪里说得有问题。 这舅甥的脑子,好像都有点别致。 胤禛恍惚想着道,「也不一定是阿哥。」 「皇上说得是,不过瞧着皇上您这样人中龙凤,想来无论阿哥还是格格,都是聪慧乖巧的。奴才只愿能站着离皇上近一些,多占一些福气返给夫人生个争气点的。到时候奴才百年去了,还有孩子能跟着皇上您继续光耀门楣。」 第328页 「你当朕是不死的精怪?」 「皇上,您看您如今养生有道的模样,和不死的精怪有何区别?」 「……」 苏培盛闻声转了转眼珠,努力看着另一边泄出自己的笑意。 这五爷是个难得的性子,可见是他们耿家人血脉里的根子在。耿知县回来才多久,一跃升做从五品的员外郎,还被点名宣见圣颜。不过是说了几句功夫,就打蛇上棍与君说笑张口就来。 瞧年将军在外多厉害,可在皇上面前都是恭恭敬敬不敢有半丝不敬,唯恐有不当之处。 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培盛的心理,和胤禛的也相差无几。好在耿长君并不是没有分寸,说了几句之后就收了嘴,弘昼的信也送到了胤禛的手上。 胤禛打开一看,当时就笑了起来,「倒是痛快。」 耿长君没有插话,结果胤禛看着他问,「弘昼那里正巧要人,若不你去帮忙?」 「奴才自然愿意,不过还是不要为妙。」 「长君是想避嫌?」 「奴才虽然读过书,但不是那种斯文人。当年为了科举就已勉强,让奴才再去捣鼓和贝勒的那些,估计回京的路都不知晓了,不给和贝勒添乱就是阿弥陀佛。」 「……那算了。」 张口就狠狠踩自己不学无术,丝毫不管自己名声如何,胤禛也不好勉强了。 于是让耿长君忙活自己的事情,自己再转头给弘昼回信去了。 尤其是弘昼后面那长长的安排个建议,胤禛特意将眼镜戴上,态度认真的从头到尾看了,仔细斟酌思考之后才落笔下去。 所谓万事开头难,但是努力过去了,一切就自然顺遂了。 胤禛对弘昼的纵容,使得底下的人鸦雀无声,同时弘昼在当地搞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 拉着看得上的,有才华的人一起实现梦想,这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哪怕大家的经验不足,哪怕乌龙出现许多,哪怕因为地势各方面的问题层出不穷,但是心情是飞扬的。 几乎每一个动作和举止,都不用弘昼亲笔写信,胤禛已经被三天两头各种人送来的实况。 飞艇需要一定的含量,承载的人货也有限。加上如今没有国际化的来往需求,还有受到上空的天气因素影响,使得这始终是一样高奢的事情,难以得到明显的提升和好处。 可蒸汽火车却不同,大家都对陆地上的交通工具更具有信心,再加上按照测试的可能拖载数十吨的重量,这条道路自然承载了许多人的希望,也让他们对弘昼有本能的,过多的关注和期待。 胤禛和弘昼对此都十分理解,也在努力和期待中。但这毕竟是长久的事情,弘昼不敢有马虎,以至于自己说的话果真灵验,使得他大半年都不能回去。 为了安慰宫中的老母亲,弘昼还特意的让画师给自己作画,想着她好歹能了解自己近期的状况。 本来弘昼想要拍照留念的,可是拍下来的成果依旧糟糕,这让他很是无语。倒是带着太妃们出行去围猎的康熙老年团路经此地,还陪着弘昼一起度过了又一年的仲秋节。 而在弘昼的进展明显时,宫里的年贵妃一朝生娩,给他添了一个弟弟。 弘昼听闻的时候,宫里已经传开了,京中都在为此庆贺。年府的门槛都踩了一截儿,似乎隐约的有了什么不一样。 画南西河两人担心他不高兴,还小心翼翼的找了稀奇玩物讨他开心,说是闲暇时候打发时间。 弘昼不生气,因为手里有胤禛第很多遍的宝贝告白信不说,京里的某位总管还坐着飞艇过来颁下圣旨让他回京,并且要提前好回去。 因为胤禛决定,今年让弘昼代祭皇陵。 第105章 第一贝勒爷 由于黄帝在中华民族的形成和发展的过程中建立了显赫功业, 从而彪炳千秋,受到炎黄子孙的共同尊奉和衷心崇敬。与此同时, 对黄帝的崇拜和对黄帝的祭祀也成为诸夏历史传统的重要文化现象,每值清明节和重阳节, 无论公卿巨贾、贩夫走卒,皆至黄帝陵拜谒礼祭, 对人文初祖表达内心的虔敬和祈盼。 祭祀在中国历史传统中也有极为重要和丰富的内涵, 有『国之大事, 在祀与戎』以及『礼之五经, 莫重于祭』之说。根据古代文献中民得其利、民畏其神、民用其教以及黄帝崩, 其臣左彻取衣冠几杖而庙祀之的记载,不难想见黄帝逝世后的影响之彻,缅思之深,祭仪之隆。 从黄帝时候的远古时代起, 直到如今的大清,数千年来都保留了这份传统, 也是彰显他们的正统身份。 如今大清的祭拜与明朝时相差无几,即皇帝亲撰祭文, 遣使致祭。而其中京城历代帝王庙的祭祀多由皇帝主祭,春秋二次祭祀, 而黄帝陵庙致祭,多由皇帝派专员致祭, 一般是每三年一次, 也有临时祭告。 胤禛登基以来, 行事作风就与康熙别不相同。他不下去南巡,连围场也只是去了一趟,之后整个人就被钉在养心殿里养活。夏日里炎热时候,他也以弘昼的水空调足够凉爽为由,不再出去园子里劳师动众。再看生活上的细节,胤禛是属于节俭派,但是祭祀一事却不敢省略。 对黄帝陵庙的祭祀仪式向来隆重,规模宏大,次数也多。从清世祖开始,前前后后特遣使赴黄帝陵致祭也有多次。但基本上去的都是那么几个人。 第329页 胤禛为了一劳永逸,决定今年出门的祭祀活动都给了弘昼,也就是说让他出门几趟走动走动。 弘昼听了一个头两个大,「全都是爷?那三哥呢?」 好歹也算是长子了,总不能只累底下的孩子吧? 总管笑盈盈道,「三爷性情率直,皇上已经特意为三爷遣了差事,四爷也在编撰文书。皇上瞧贝勒爷大半年不归,想来近日得空,便只能麻烦贝勒爷多走几趟了。」 那是几趟吗? 黄帝陵、景陵等等,繁文礼节不说,地方时间还都不同,他哪有这个国外时间记这个? 而且他不回去估计就很闲有空是什么逻辑? 那他要是说进展忙碌走不开身,不就是说自己大半年都没有成效,啪啪打脸么? 这能干吃亏,不能干丢人! 弘昼神色有点阴郁,他盯着总管,「六弟多大了?」 总管一愣,「三个月了。」 「哎,小就是好啊!」 弘昼由衷羡慕三个月的弟弟,总管闻言笑了,「贝勒爷也不大,贵妃娘娘还时刻惦记您,还特意叫奴才问贝勒爷,年节可要回去?又是几时回?」 「既然如此,等我祭祀完了就会回去。」 「是,那无事奴才就回去和娘娘报喜去。」 「等等,爷写一封信。」 「诶,奴才等着。」 弘昼搓了搓手,他抽出桌案的屉子,将那一本本的手翻漫画书放在一空的匣子里,顺道还有装好的首饰等一起放进去。 手翻漫画书是他偶尔画的,见证了他鬼斧神工的画技不说,还能看到他在这里的生活状态和小事。这比干巴巴的书信有趣多了,最近他和康熙的通信方式就是以画相传,诙谐有趣还能散发个人思维。 而首饰纯粹是意外,因为地势的原因,车道常常要绕着远行以至于一直拖累了工程。弘昼好不容易才捣鼓好技术方面的问题,对于车道他自然就急切的想要看到成果。所以在一处山洞前挖了几日后,弘昼特意走了一趟『顺风』快递,找九叔等人拿来□□直接炸开。 这种快准狠的方式让弘昼的计划十分顺畅,也让他收穫了山中某种不认识的石头。 石头乌黑,在灯火光色下更是透亮。当时捡到的石头有好几块,弘昼拿来砸拿火烧,发现这玩意儿看着好看。找不到它的实际用处,弘昼闲着的时候在草稿图画边上设计了耳饰等款式,他看着还不错就让人拿去打了出来。 女性对这些东西都有莫名的好感,尤其是长得好看的。耿氏自然也喜欢,不过她觉得自己上了年纪,对于那些鲜嫩好看的最多是望两眼。宁愿省下来赏给自己的妹妹和弟妹们,都不会自己穿上戴上。 像这种深色又透亮的则不同的,搭配的好也不会显得很深沉老气。相反这是独一份,还是弘昼这里送的,耿氏肯定会戴上来。 弘昼脑中想像着,还特意的做了几个款式。又想宫里还有嫡母等人,到时候额涅拿去投桃报李什么的,出手大方也不会依依不捨。额涅看了肯定喜欢,再加上弘昼还多做了几款,到时候投桃报李给一对给嫡母什么的,想来额涅也不会说捨不得。 书信很简单,交代自己的事情,再回复自己会在年前回去团聚。 弘昼的狂草写得越发自然天成,各有他的模样风格。信封一折,放在匣子里一同交给了总管。 总管笑着应了,眼看弘昼摆手又要埋头画画,他有些狐疑低声问道,「娘娘的在这里,不知皇上的?」 「阿玛?他没有。」 弘昼说的格外自然,就像是给耿氏写信那样,理所当然四个字摆得铮铮烈骨,「爷忙得很,哪有空给他准备礼物。总管跑这一趟辛苦,留下来用一顿这当地的饭食,回去和阿玛道一声知道就可。」 总管呵笑,他哪敢慢慢吞吞的还用了饭再走。不知道的,还以为皇上没有回礼是他的缘故。 总而言之,事不宜迟马上就走。 弘昼没有管他几乎落荒而逃的身影,没了外人在,他直接踢了长靴在椅子上盘腿而坐。觉得不那么舒服,干脆又侧着坐,两腿放在扶手上,头看着屋顶放空发呆。 坐的太久了,眼睛不舒服,身体也有些不便。 放空一会儿,弘昼给自己揉眼睛做眼保健操,然后起身又做了基本的几套运动再出门去。 石中和富尔敦就守在门前,两人还在琢磨这□□能炸多大的山,见到身影就住了口看过来。 「走去逛街。」 「是。」 「骑车去。」 「是。」 富尔敦跑去旁边,牵出一辆排坐的自行车,这还是弘昼看着《奇器图略》改良做出来的。 弘昼觉得,自己在此之前估计拯救过世界,亦或者是传说中的十世善人。又迫于对他的嫉妒,所以生在这个还在创新发明萌芽的阶段,但有时间又似乎晚了些。 他敬爱的莱布尼茨院长,还有牛大爷英雄迟暮,梅九鼎也是惊喜相遇,但他还在外面出游的时候,梅九鼎就一定一命归西了。 这真的是很大的幸运得以相见认识,又是很大的遗憾只有最后一秒和最后信封。 因为这些,弘昼有好几次想要出国去看看牛大爷,毕竟他真的年事已高了。 而在梅府的时候,临走之前梅九鼎给了他一本书,《奇器图略》。老人家当时神色带着几分怀念和遗憾,对着弘昼道,「可惜君生你未生,你生君已老。」 第330页 弘昼当时不在意,等到后来打开一看,再追问事迹才感慨万千,觉得那句话说的太对了。 《奇器图略》的原作来自于黄履庄,此人生于顺治十三年,十岁丧父后家中贫寒,后来是靠亲友接济为生的。一般人这样的出生,多半是默默无闻生活惨澹,但他从小聪颖过目不忘,对新意制作的技巧工艺很感兴趣。亲友当他是自娱自乐,随他去就是。却不知道黄履庄时常路过对外通商口岸,看到欧洲传教士写的一些科技着作很受启发。于是学院里成绩名列前茅,课外还学到了不少几何、代数、物理、机械等方面的知识。 从此震惊世人的发明,就随着他时常的独坐静思,加上废寝忘食的努力下成为现实。 诸镜、玩器、水法、验器和造器之器等。还有探照灯作用的瑞光镜、人物马兽等与真无二能动的机械、皮影戏一样的自动戏、驱散炎热的自行驱暑扇…… 黄履庄对工程机械制造方面的造诣,对创造发明的功底,几乎是登峰造极,将天赋发挥得淋漓尽致。 梅九鼎还说,黄履庄在早年一心一意发明的时候,还做了一只活灵活现的机械狗。每逢家中来了人,那只机械狗就会像真狗一样吼叫,黄履庄听见后就知道有客人上门来。 弘昼当时下去江南,也有想过找找这位大神。只可惜这人专注于一件事,为此写了一本书后就远离家乡,又去钻研更深层次的东西去了,连家人都不知道去处。 而手中的《奇器图略》也几乎是孤本,因为他们家中也不太清楚。 弘昼想,他以前从来没有听过这位的消息,很有可能是因为随着梅九鼎的离世,《奇器图略》被蒙尘埋灰而彻底没了记载。但是看过书的他才知道,黄履庄的聪慧不是自己这样作弊者能够比的。 而每一个人的聪明,又是弥足珍贵独一无二的。 回京之后,弘昼就根据书上的东西申请了版权正了名字。等到来这里之后时常轻装出门游逛,弘昼便尝试了他的手转动轮轴自行车。不同的是手动改成脚动,再加上方向盘,他就能坐在旁边被富尔敦蹬着一同带走。 受到这样的启发,弘昼觉得之前的宣传还是不足。所以还特意给《大国报》加了一个栏目,专门报导这些发明事情。不拘泥于什么,只要是发明,对人类和国家造福的都有可能刊登上。事后还可以酌情的资助,或者是一笔奖金鼓励。同时,弘昼还在这里建立了中华科学院分院,所以每天没事的时候就会逛街的方式穿过小半个城,然后去到分院看。 第一个落实的项目就是火车道。 这种事情不需要特别申请,弘昼和上面两位报一声时,他连地方都选好了,甚至慕名前来的人就有二三十。 总院属于大杂烩,但在分院成立两个月后,弘昼发现这就像是交通分院一样。众人都被火车道受到启发,一门心思都钻研这些上面去了,也自然多了些无厘头的东西。 一连一段时间下来,弘昼都觉得有点烦了。 路上的时候他的脚丫子几乎是放在脚蹬上,偶尔才会跟着动一动。富尔敦多年习武,让他蹬一下午都可以,所以他有足够的精力去瞧弘昼的神态,「听说技艺坊出了新的玩意儿,五爷要不去看看?」 技艺坊是弘昼对外输出的铺子,主要是让人集思广益造一些机械小玩意儿。既能锻鍊自身,又能吸引孩子,顺便的给分院打gg,最重要的是还能给他赚钱。 这简直是一举四得,弘昼对这些铺子是很重视的。 「什么玩意儿?」 「就是炭笔的多用白板。」 「诶,就是上次我批的可以随意涂画的?」 「是。」 「那去看看吧。」 弘昼顿时有了精气神,左右环看四周之后眼眸一亮,「那里有好吃的!」 五爷都这么说了,富尔敦自然是将车头转过去。街上的小贩子们早就知道眼前的贵人了,见到向自己靠近过去,小摊贩连忙吆喝,「羊霜肠三铜一碟,又香又脆赛过涮羊肉咧!」 「五爷,这是羊下水的炸货,味道膻的很!」 小摊贩不敢夸海口只是看着弘昼,动作细微的将一份丢到锅里当场油炸。切成一块一块的羊肠落到热油锅里,刺啦一声像是带起一阵香气,颜色形状也转眼有了变化。 弘昼没理富尔敦,掏出钱来,「要一碟。」 「诶,好咧!」 小摊贩顿时眉飞色舞的笑,等弘昼下车的时候,羊肠已经油爆得蜷缩一团,加上盐水蒜汤调味。 富尔敦负责擦了桌凳,小摊贩就将碟子端了上来。 羊肠还冒着烟儿,弘昼怕冷了不好吃,连忙夹了一筷子送到嘴里。 这种小吃是京城天桥底下的爆款,有很多人家调料简单,烹饪方式也随意,但是入口焦脆可口。弘昼不仅不觉得膻,反而叫了一份水煮的羊肠,觉得更为鲜美好吃。 肠胃得到了小满足,弘昼忽然发现自己晌午吃的有点克制,又或者是来自于外面食物的力量,他顿时胃口大开,跟着小摊子吃了起来。 每样东西都不多,弘昼选了几个吃,还给一半给富尔敦。 虽然是顺手,富尔敦却感动至极,郑重的接过去连肉带汤都吃的干干净净。 等到脑子里只剩下方才的美味时,弘昼抵达分院的表情也自然好了起来,让人感觉心情很好的样子。 第331页 分院的主任欢喜的跑来,「院长!有个厉害的东西!」 「什么?」 「带着人飞的竹蜻蜓!」 弘昼听得一头雾水,毕竟最近的屋里头太多了,他无数次的期待又无数次的失落。虽然说对于希望还是有,但他外露的情绪也控制的很好。美食的力量退半,回到现实的他面色淡然,「飞来看看。」 负责主任笑着点头,带着弘昼去院前的空地坐下。 很快有人将一台大型的竹蜻蜓载着滑板车推了过来,弘昼当时眼眸一亮,因为单单从外表看来,这个竹蜻蜓就是后来的直升飞机。头上的螺旋桨,还有一把圈椅。不同的是整体设计很简陋,基本存在于运行飞行上,以至于不大好看也不够安全。 发明者看着是个成家的中年人,面容普通,甚至发丝显得斑驳。但他一张口声色朗朗,显然年纪并不是很老的。 「草名徐正明见过院长。」 弘昼翘起了二郎腿,看着他点头,「飞一个。」 对方只喊院长,弘昼则道开门见山,双方都是直接的性子。负责主任见此心下一松,最近挑挑选选都找不到如意的,就怕再来几回之后让贝勒爷气恼。堕了中华科学院的名声,他实在是担不起这个罪名。 徐正明闻言转身,上了圈椅之后给自己绑好安全带,之后依靠着脚踏板来引动转动机构,头上的螺旋桨随之转动迅速起来。这动静有些大,带着猛烈的风声呼啸,然后竹蜻蜓颤颤巍巍的动了一下,以缓慢的速度离开了地面。 「院长您看!飞了飞了!」 竹蜻蜓飞了大概离地面一尺多高,在平地上绕了一圈之后缓缓落下来。 负责主任欢喜的喊着飞了飞了,弘昼忍不住接了一句,「像蝴蝶一样飞走了。」 「啊?」 他惊呆狐疑,弘昼却没有说太多,只是站起身来走过去看。他踱步前去,两手背在身后不慌不忙的,眼眸绕着一转便问了两个问题。 弘昼几乎问到正处,甚至说他直接看出这竹蜻蜓的机关大概,徐正明诧异并正色看来,「院长果然厉害!」 听闻了和贝勒的才气,但是谁晓得这里头有几分真? 此时此刻,徐正明是真的服气的。却不知道,如果他早两年出现在弘昼面前,弘昼大约只能客观的猜一猜,却不能这样一眼看清说出一二三四五来。 果然,天外有天啊! 弘昼欣慰的点头,「你这是自己一个人琢磨的?」 「是,草民乃一木匠,手艺还算拿得出手。承蒙街坊邻居瞧得起,也算是有几分薄才。只是草民心里也有一念想,想要将飞车造出来,为此十八载来散尽家财妻离子散。」 原来诉苦也是有多年的传承? 弘昼并不讨厌有才华的故事,这种诉苦也是基本操作了。毕竟历经辛苦,好不容易苦尽甘来,总要有个发泄的地方和机会不是? 「那你如今造出飞车来,便是如愿以偿了。」 徐正明闻言,后觉的又做那粗糙的礼仪规矩解释,「院长误会了,草民如今心愿以偿,可惜十八载也只能飞这一会儿。想来草民本事有限,不如送来人才济济的科学院里,草民也好放心回去和家人脚踏实地的过日子。」 能够造出这样的飞车,想来徐正明的话已经自谦了。可是十八年散尽家财为了这个,在弘昼的角度来看确实牺牲太大。 可是徐正明属于闭门造车,而且这种精神是很难得的。 弘昼被他的阔气惊住,「你的意思是,特意过来把飞车送来就算了了心愿?」 「是,若是这飞车没有用处,院长将它丢了也可。」 徐正明说的很光棍,显然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弘昼觉得他不接受的话,这飞车的下场也不会有多好。 毕竟他从来不知道清朝原来有人弄了个直升飞机! 果然古人才是最聪明的吗!敢于动脑和创新!真的不是开玩笑的! 弘昼背着手上了飞车,他坐在圈椅上觉得有点宽了,脚趾在地上一蹬斜靠而坐的样子道,「你有天赋和坚持,你要是愿意就把家人带过来。」 「院长?」 「主任,科学院的待遇你说明一下!」 负责主任连忙应下,走近来和徐正明说明科学院的高薪资好待遇。尤其是表现优良者,除了院中宿舍外,还可以优先院外分一套员工小院等福利。 科学院毕竟是挂了官方名头的,各方面都是讲究的,弘昼也不会压榨员工。 徐正明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竟然误打误撞给自己寻了一条明道。不用自己出资,还领着钱捣鼓感兴趣的东西,想来家中人也不会那样反对了。 想到全家团聚的场景,中年而立的徐正明激动落泪。 徐正明一激动,转身想要给弘昼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连忙跪下来道,「院长看得起草民的飞车,日后定然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不是你的飞车,」弘昼顿了顿,见徐正明自以为了解的点头要附和,又连忙强调,「是你这个人!」 「院长,您果真……」 徐正明激动不已,满肚子的话要说,张口之后又反而无措。这样的惊喜太大了,使得他强烈的需要表现出来,他爪着手愣了愣,然后靠近过去,「草民定然会认真努力,这辈子都」 『噗……』 第332页 很细微的气声传了出来,弘昼本能的夹紧屁股,抬眼看着四周。还好大多没怎么听见,就连面前的徐正明也只记得诉衷情。 弘昼连忙后退,「爷还有事,你快去办入院手续。」 「院长,草民还有」 『咕噜噜……噗……』 「你别过来!」 弘昼大声喝止,瞪了徐正明一眼后发挥了劲跑的速度离开。他跑的快,背影也急迫,让徐正明怔愣在原地。 负责主任见此,以为他被贝勒爷的瞪眼吓到了,走到身旁解释,「院长日理万机,想来是要事要忙。」 对于弘昼突然间出现和离开,他们都习惯了。 徐正明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他好像听到了……算了,他目光炯炯的看着弘昼的背影,惊嘆道,「院长的步子好别致!可是有什么讲究?」 负责主任闻言摸着下巴看。 第106章 第一贝勒爷 弘昼安顿了一切之后, 便动身去了祭祀。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先是去了最隆重的黄帝陵。祭祀大典是很繁杂的事情, 即便大多事情都有礼部等人忙活准备准备的情况下。因为自己毫无经验,底下人也是负责好说话,所以弘昼收起自己的稜角听话,只记得自己的部分实地彩排了两次。 等到了良辰吉日时, 弘昼睡了饱觉之后早早洗漱更衣出来,站在众人之前读祭文行大礼。 要说的话,胤禛都已经手书一份给他。 弘昼相当于一个工具人的意思, 帮忙跑腿过去一趟, 然后就可以打道回府去。再加上他坐着飞艇来回,所以笼统的时间不过两三天而已。事后又继续忙碌自己的,顺便再画一本手翻漫画书,记载他这样威风的时刻。 因为分院的开办之后,弘昼又在地图上定了几个地方,先将地址选好。一面建起科学院,一面广招才子们上门。 一时之间他忙的不亦说乎, 虽然事事都不用他详细过手,但是最后都需要他点头敲板,偶尔还要飞艇的来回跑动。以至于到了年尾的时候更是忙的不可开交, 脑袋也有些昏沉。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弘昼当即给自己放了小假, 万事不管的躺在床上睡了大半天, 又出门跑步运动去了。 对人最好的良药, 就是提高自己的身体免疫力。 以前受过加班熬夜的辛苦,弘昼始终有自我运动的意识,不管是多忙,他都会挤出来一炷香跳一跳也可以。这也是他在此这么多年,身体状态依旧这么好的原因。 尽管如此,他还是小小的中招了。 而在他休养的时间里,沙俄送来了一封请柬,安娜要结婚了。 身为长女的她,有自己的事业也不愿意掺和那张板凳的事情,所以安娜选择了德国霍尔斯坦·哥道普家族的卡尔·腓特烈。 请柬是让弘昼得空去参加婚礼,二则和他讨论一下《世界报》的下一步发展。显然她选择平静的生活,同时也还记得当初争取的女权。 有事业心是好的,人不会枯燥,精神面貌都不相同。 更重要的是,他可以出国旅游了! 这可不是他自己贪玩想跑出去! 身为报刊的老闆之一,弘昼神色严肃的看完,而后心底里得意的摸了摸手指上的扳指,转了两圈之后露出邪魅一笑。 出国呀! 弘昼贼兮兮的一笑,提笔书信给老年团里的康熙,期望能勾起他的好奇。只要这老人家有兴致,那胤禛说什么都没用! 为了自己的计划,弘昼发挥了自己的最大词彙,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各种理由列出来,然后反覆仔细确认是否有遗漏和错别字。最后再加上一些文人爱看的修辞,最后认真阅览确认了几次之后才郑重的送出去。 石中瞧他写的这么认真,神色也随之严肃起来,「可是安娜公主有什么事?」 「有,她要成亲了!」 石中一顿,仔细的瞧着。方才主子那样神情,闹得他都有些担忧,后来又像是想着什么高兴事一样笑,笑完了再是一脸严肃。 如此反反覆覆。 这是高兴安娜公主成亲?还是不高兴? 可不高兴也不会这样高兴,然后还急急忙忙的书信给太上皇? 石中脑海里陡然想到了另一位公主的身影,他轻声道,「那这是大喜事,主子可是要去?」 「去!当然要去了!」 弘昼肯定道,脸上洋溢的笑容像是向日葵一样明媚,「不仅要去,还要带着大礼过去。」 身为朋友,对方过来大清,那他过去沙俄逛一逛不是理所应当的? 想想两姐妹,弘昼轻笑出声。石中见此顺着问道,「那主子可想好要送什么?若不打开私库瞧一瞧?」 「那多没意思啊!」 私库里的东西,弘昼基本上都知道,多是平常人来往护送的所谓珍贵物品。平时能够用到的,就是各种茶叶还有各种真笔画卷。 说实话,弘昼从来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可以躺着收各种名人真迹。自己耳濡目染也有基本的欣赏水平,所以弘昼对这些都是细心呵护的存放,平时就是束之高阁不会多手去摸。从中华科学院的牌匾从大红布下揭开之后,弘昼就有了不同的理想。 或许大清在百年之后会没有,但是中华儿女的历史可以避开那场悲剧,甚至传承了千年来的威名和实力继续繁荣富强。 第333页 而到那个时候,这些所有文化代表的真迹就是贵重的东西。所以弘昼要好好地呵护好,让它可以漂漂亮亮的留到后来受人瞻仰。 有这样伟大理想的弘昼,对于这些古玩真迹十分看重,只有偶尔时候会亲自提醒底下人帮忙擦晒保养。当然在他们看来,这也是一种暴殄天物的行为。 这种东西当然是赏玩了!收着有什么意思! 不过这都是心里嘀咕,最后还是看弘昼开心就好。 这些不愿意碰,弘昼认真思考的道,「爷可以给她另外做一个礼物。」 「主子送的礼,安娜公主定然会很高兴的。不过许久不见,这伊莉莎白公主的礼?」 弘昼切了一声,「那个妮子,那就顺手再做一份。」 说着他似乎想到了好玩的,摩拳擦掌的笑道,「到时候她肯定很高兴。」 石中见此顺着附和,心中自然的肯定了几分。 伊莉莎白比着主子大了三岁,但是长得俏,还和主子有两年的玩耍亲近。这一下子就去了沙俄,又是正当谈婚论嫁的年纪…… 石中抬眸看着在旁端茶的太监,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一侧不再吭声。 弘昼开开心心的准备礼物,又在自己的小假期里潇洒了一遍。基于上段时间放开肚子吃了路边摊结果拉肚子的情况,弘昼再也没有任何怨言的蹲在屋里养膘当宅男。 直到祭景陵之后,弘昼才打道回府回宫去。 不是他想回去,而是今年的祭祀中他还有冬祭需要去做。弘昼连着祭祀几回,本来想卡着时间回去,结果身边的人一个个都记得。无论是石中等人,亦或者办差的官员们,甚至会开门见山的恭喜。 有那么瞬间,弘昼觉得胤禛丢在匣子里的密旨可以直接拿出来了。 往上数那些皇帝,有谁这样秘密选继承人,又正大光明的指着一个帮忙跑代理祭祀的! 几乎所有人都把他当成未来继承人了! 弘昼坐着宫里送来的飞艇回去,再一次的吶喊。 在远处修车道的州县里,弘昼过去不久就把不顺眼的官员丢了,留下来的几乎是他亲自点选的,自然就成了当地的土皇帝了! 所以太子不太子的,弘昼其实没什么感觉,直到他呼吸了京城的空气,迎面所有人的目光进宫给给胤禛请安之后。 弘昼风尘僕僕的赶回来,他没有回去科学院,身上难免带着几分匆匆。胤禛见了他后,先让去侧殿里洗漱,说是给他接风洗尘,准备在冬至前来一场温馨小家宴。 小家宴没有外人,就像是原来王府时候一样,不同的是各自的座位改了,也不会说聚在一桌上坐。 弘昼跟着胤禛过去的时候,众人早已经到了。他抬眸看了侧边站着的耿氏,便见最上面的皇太后乌雅氏向他招手。 大概养儿防老,身板硬吧? 太后老人家对于康熙的态度也是明显的转变了,刚刚搬到慈宁宫的时候还显得很客气,但是在各自过了两年之后,太后对他就完全不在意了。康熙后来进宫过年,还有出游前还对她发出邀请,但根据弘昼的耳线传话,当时太后一口否认。 原话大概是,「老四日理万机,十四征战沙场,本宫要礼佛保佑,没空陪出去玩。」 这话也可以直接翻译过来就是,老娘和两个儿子忙的要死,你带着妖精们出去玩慢走不送! 太后这话说的很硬气了,当然在众人看来,她就是最大的人生赢家。虽然康熙是退位的,但他真的撒手不管,她也真的成了宫中一霸不是? 对比起其余太妃们,那真的是截然不同的。 可弘昼看来,遇到一个明明有能力,但就是不爱出门的儿子,太后老人家在宫里的日子多少也有些无趣了。 对于这位老人家,弘昼自然是屁颠屁颠的跑了上去,「弘昼见过汗玛嬷,汗玛嬷看着好像年轻了?」 「年轻了?」 「是啊,您看您这头发,黑了好多呀!」 太后听了乐不可支,她高兴道,「是御医开的方子,用过之后这头发都养回来了。」 「哇,那再过一段时间您不就变成小姑娘了?」 「你这孩子,又胡说哄本宫。」 「没有,是真心话呢!不信您问汗额涅?」 从许多年前入了王府大门,从此之后担任了这一家子关系的交际官的乌拉那拉氏莞尔一笑。多年的经验和为人处世让她在第一时间就看向了弘昼,也在旁边默默地听闻了这一场许久不见之后的相逢,再迎面两祖孙的目光,她笑着点头,「弘昼这话说的不假,汗额涅您如今瞧着就比咱们都年轻了!」 好听的话谁不喜欢? 就是胤禛都是暗地里高兴,再表面上训斥朕不要浮夸的赞美! 太后听了更是如此,乐开了花,「你这是操心劳累的,等会本宫就让人给你送一盒过去,也保养保养。」 女人们不像是男人,出门在外还能戴着帽子。她们平日里都是梳着发髻,但凡发根上见了白色就格外的亮眼和难看。像乌拉那拉氏还好,如李氏那样和胤禛差不多年纪的,容貌上已经明显的差了一层。 乌拉那拉氏听了又附和两句,弘昼也自然的被太后拉到身边坐着,说是太久不见要说几句话。 胤禛对此没有意见,反正就是一家子家宴而已,没必要惹着老人家不高兴。 第334页 弘昼就这么理所应当的加了椅子坐下,对着耿氏眨了眨眼后,又看着一旁的弘时弘历还有福雅福宜点头。 至于六弟因为年纪太小了,牙都没长出来,别指望说认人说话了。 弘昼对此没有太在意,但是他和年氏原来的还有点交情,所以特意给了一份礼物过去,年氏对此笑着接了下来。 太后不必要讨好人,她只顾自己高兴,和胤禛喝了一口后就夹一筷鹿肉给弘昼,「你这孩子出去一年,人都瘦干了!」 「干了?」 弘昼被这个形容词弄得哭笑不得,他的手在头上比了比道,「玛嬷您没注意吗?我又长高了!」 「是吗?」 太后随意嘆了一声,弘昼连忙站起来在长桌上比了下,「您看,以前我还没这个高呢!」 不说还好,这一说再比较旁边站着的宫人,太后的老眼一眯,「乖孙你这身量,日后可比你十四叔都要高!」 太后的语气惊讶又欢喜,胤禛闻声跟着转了过来,他认真的打量一眼,「好像是。」 胤禛这话说的是弘昼,但看着更像是附和太后而已。老人家闻言呵笑,「过两年比你都高了,还好像是。」 「……」咦,老人家火气有点旺啊? 弘昼忽然发觉,然后看见胤禛聪慧的闭上了嘴。 只可惜一个人看不顺眼的时候,不是你安静就可以的,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你的嫡亲额涅。 「以为是你么?整日里不知道做什么,折腾的像是有人虐待一样,说不定弘昼不用长都比你高了!」 言下之意你已经老到缩个子了! 小老头听了亲额涅的诅咒,面无表情的夹了一道菜过去,「儿臣又不是年轻小子,多矮都是您的儿子。」 太后气得将碗挪开,「本宫没有这么丑的儿子!」 小老头一脸认真,坐直身子面向过去,「你有的。」 他的腰背很直,面上淡淡的,颇有一种随便你说但事实不能改变的客观感。 这让太后很是不满,竟然拉着在旁边看戏的弘昼道,「你看看你阿玛,还好你不像他!」 小老头挑眉,正要说话却被身边的乌拉那拉氏抢道,「汗额涅这话说得对,瞧弘昼这模样性情,长得是真的好!」 太后高兴了,露出与有同焉的笑意,对着乌拉那拉氏覆上赞赏的神色,还向一旁的耿氏看了一眼,「还好老天保佑,就是可怜这样样好的乖孙,竟然小小年纪被使唤的这么厉害,长得这样干瘦可怜!」 弘昼:怎么话题又绕回来了? 本能觉得自己离开太久的弘昼,有点无措的露出笑意安慰太后,「没事的,我这是长个子了。」 「傻孩子!你看弘时弘历也长个子,怎么那脸都是有肉的?」 太后露出很心疼的神色,拉着弘昼长吁。 弘昼听话的顺势看向一旁看戏的弘时弘历,嗯,三哥已经是成婚的人了,面容已经趋向成熟的样子。再加上他从小就谦谦君子和温柔性情,所以脸上……一直有肉。至于四哥嘛,虽然只比自己大了三个月,但他在身体锻鍊上属于循规蹈矩的人,所以面容还属于正常范围的。 这么一想,弘昼发现自己好像真的长得快了些? 对于弘昼求救的目光,两兄弟只能附和老人家的言语。但在弘历张口说话的时候,弘昼忍不住笑了笑。 他说怎么这回回来这么安静呢? 竟然是到了青春期发育的时候了。 弘历说话显得精简起来,太后觉得自己有人附和,更是觉得很有道理还问弘昼,「你今日才回来,晚些又要回科学院去住?」 弘昼点头,「自然是的,我都出门这么久了,顺便回去看看。」 「兄弟姐妹们都在宫里,怎么就你一个在外面住?孤零零的,又麻烦!」老人家说完之后,还特意的看了胤禛一眼。 弘昼见到这个动作,当即明白道,「没事的,我就回去一趟,后面就在宫里住。玛嬷您要是不嫌我烦,到时候我去慈宁宫陪你几天可好?」 「乖孙啊,自家人还说什么陪?」 「那我明儿就搬过去?」 「好好好,明儿就搬来。」 太后像是得偿所愿的笑着,因为不再找胤禛的麻烦,整个家宴又恢复到了和气的状态。 等到差不多散了,弘昼这才得空和兄弟姐妹们说话。尤其是弘时,他除了青梅竹马的如花之外,去年便以晚婚的年纪迎娶了礼部尚书董鄂·席尔达之女。 董鄂·席尔达出身镶红旗,为福陵总管大臣岳瞻之孙,都统格礼之子。少有才名,渐露头角,参与平定三藩之乱。康熙为帝的时候,更是一路历任左都御史、兵部尚书、吏部尚书、礼部尚书,后来又外放三年,署理川陕总督事务,也是炙手可热的人物。直到康熙四十二年时,忽然就撒手人寰。 康熙待他看重,还特命皇长子胤禔临故少傅、大学士王熙之丧,拜莫举哀,特恩异数。又以世祖皇帝旧臣故加殊礼,内阁部院诸臣公疏谢恩报闻。 总而言之,弘时娶了一门好姻缘,一门很衬他性情的姻缘。 弘时对于胤禛从来都是仰慕敬重,但他本性也很随和,成婚之后更是一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样子,拍着弘昼的肩膀道,「好小子,听说你那车道就要修好了?」 第335页 「独家新闻,已经修好了。」弘昼得意的眨了下眼。 「修好了?那怎么不报上去?」 「修好了一条有什么用?」 弘昼无奈,他习惯了中国速度,却总是被最初时候的环境而闹得很被动。虽然分院的人都在集思广益了,速度也有明显的增加,但是想要蒸汽火车真的狂吃狂吃的跑马拉松不是容易的事情。 但是因为和九叔合作的原因,他们已经偷偷的开了一小段,将部分的兵器军火送到百里远的一处军营。 从某方面而言,已经成功了。 不过这些事情,基于胤禛不对外说,弘昼自然也不张扬。就像他说的,脚踏实地慢慢来,不一定要一直刷脸不是? 你看后来的大明星,红过一段时间之后自己都会经营低调下去,不然很容易红着红着就黑红了。 但即便如此,弘时也是一脸佩服的比了个大拇指,「好样的!」 弘历也是高冷的给大拇指。 弘昼见此挑眉,「四哥怎么不说话?」 弘历皱眉,咳嗽一声,「你方才还笑。」 咳嗽之后的嗓子都会轻一些,但很可惜青春期的发育问题并不是咳嗽喝水就能解决的。 弘历的嗓子低哑,很有可能以后是好听的低音炮,但可惜此时此刻只有尴尬。弘昼想到他上回暴露自己的痒痒点,顿时不客气的笑了起来,心里更是遗憾手里没有录音机。 回去一定要问一下进程! 他每天花的钱太多,都不敢看!再没有成果出来,真的是很糟糕! 「你又笑!」弘历送上警示的眼神。 弘昼耸了耸肩,「谁让你的嗓子这么奇怪?三哥的就不会!」 弘时声音温柔,变声的时候没什么变化,对此他骄傲的抬了抬下巴,又用过来人的语气道,「没事的,很快就会好了。阿弟的年纪相仿,说不准过两个月也要变了。」 「那肯定不难听。」 弘昼肯定道,不顾弘历的目光又送上几个礼之后直接去了承干宫。 两母子许久不见,耿氏看着他就像是复读机一样,前面太后说过的话,她也会重复一遍。等到弘昼似乎睏倦了,这才让他先到侧殿里休息。 弘昼感觉到一身疲倦,点着头就去了。 然后就看见妙龄女子给他铺床。 妙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琴书。 就像弘昼青春期长大了一样,琴书的模样身形也有了变化。本来按照满族的衣裳是看不大出的,但她似乎是要守夜,所以换了一身长袍。 更柔软的那种。 弘昼的角度看过去,简单的铺床就像是变形金刚的女主角修车一样火辣,当然也隐晦了很多。 琴书回首行礼,面容带笑,仿佛当日小院一见。 虽然她的脸上不带丝毫,但弘昼本能觉得不对,脚步停了下来,「额涅让你来的?」 琴书抿了唇,「是,是的。」 「嗯,歇息吧。」 弘昼用欣赏的目光看了她一瞬,而后点头上床睡了。别说什么送上门的肉,就算是上辈子的年纪,他也不会下手的。 因为他太累了。 弘昼上床就闭上眼睛,然后以惊人的速度开始打鼾。 琴书见此小心翼翼的帮忙掖紧被子,睡在脚榻上,听着那鼾声笑着入眠。 回家的感觉太美妙,弘昼一夜无梦睡得香甜,起身的时候止不住的笑了一下,低沉的问了一声,「什么时辰了?」 ……等等,低沉? 第107章 第一贝勒爷 嗓子变了? 弘昼简直晴天霹雳,第一反应是扭头看床边。他没有看到琴书, 再趴边上看, 脚榻早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 还好还好,是个勤奋的姑娘, 所以方才那句话没有别人听见。 弘昼万幸不已, 昨天他才刚否认说不可能变声的话, 自己的神情和肯定几乎历历在目同时也啪啪打脸。 生疼生疼的。 也充分表现了老天爷的幽默风趣。 但作为被幽默的对象, 弘昼咳嗽一声, 然后怔住发现自己这动作和弘历相差无几。但是他依旧努力的扯着被子盖住头, 轻轻一声, 「今天天气……」 张口就完。 弘昼欲哭无泪, 悲痛的苦了脸,「今天天气好晴朗, 处处好风光啊好风光……」 瓮声瓮气的歌声在殿中响起, 因为太小几不可闻。但他的悲痛是实实在在的,守在门口的奴才也都听见了, 琴书轻手轻脚的开门进来, 便见到床上顶着被子不知道做什么的贝勒爷。 「贝勒爷?可是要起了?」 殿中忽然安静了下来,琴书怔在原地少了两息之后, 弘昼终于将被子拉了下来,露出他那大半个光头,辫子都是整整齐齐的。 「嗯。」 琴书闻此行礼, 将门打开。 画南河西连忙捧着热水进来, 按理说今儿应该是承干宫的奴才侍奉, 但是自家主子更习惯身边人来,所以一切照常。只不过不能像在外面和科学院一样,还要起身过去请安才是。 弘昼起身来,抬起两手仰望屋顶陷入深思。 这和他平时起身问话有点不同,但切合在宫里处于半休沐的状态,两人都是安安静静的,只不过会问一声要穿什么样的衣裳和靴子等。 因为耿氏的习惯,所以弘昼对于自己的穿衣打扮也有一定要求。 第336页 弘昼对此骄矜寡言的点了点头,亦或者是随手指一下。直到去前面给耿氏请安用饭的时候,他终于没有办法不开口。 耿氏习惯性的正了正菜碟,将弘昼吃的都放的更近点,闻言一顿扭头看他。 弘昼心里紧了一下,面上努力维繫一副平常模样。却不想耿氏皱着眉头看他,十分认真的放下手中忙活的事情,「听书,你们都下去吧。」 「是。」 耿氏一严肃,弘昼也跟着闭了嘴,等到周围人都散去后便发威了。 「你们都是兄弟,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该好好相处,怎么可以这样辱人?」 「嗯?额涅你说的什么?」 「你这孩子还要学!好好说话!」 耿氏拍了他两下,态度十分的坚决,也让弘昼哭笑不得,「我没学。」 「你昨儿回来说话都好好地,怎么今儿起来就不对了?还说没学!」 「……真没学。」 在耿氏质疑的神色下,弘昼给予肯定的回答,两母子面面相觑一会儿,耿氏后觉的坐直了身子,「那……坐下来好好用膳。」 弘昼哀怨的看着耿氏一眼,他没想到自家额涅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这样,这让他心底里更觉得好笑和无奈。耿氏见此低声安慰,「这都是长大应该有的事情,很快就会过去了。」 「……不好听。」 「谁说的?额涅听着这低低正好,你之前不是还说羡慕太上皇老人家?说他不怒声色自有威势,你现在这样可就正好弥补了!」 「……你笑了。」 「额涅这是高兴,看见你怎么能不笑?」 「……」 介于弘昼脆弱的小心灵,耿氏特意对他百加照顾,甚至还体贴的不用弘昼督促就用了一碗粥。 弘昼想,他的嗓子不是那种嘶哑的公鸭嗓子,好像真的不难听? 自我的心理建设一番,弘昼又恢复了自信出门去,遇到人的时候也能坦然自若了。 事实上,一般人都不会笑他,又或者说不敢笑他。 养心殿的奴才闻听后,也是不动声色,显然前面有弘历的变化,大家对此都能接受了。可就是这样,弘历听见的时候和耿氏的念头一样,他先是大怒而后才大笑道,「让你笑话爷!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 「爷这只是正常的身体发育,和老天爷没有关系。」 「那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是你笑了爷之后?」 「巧合。」 弘历轻哼一声,「狡辩。」 弘时在旁不得不劝阻,「本就是理所应当要有的事情,何必纠结。」 「三位爷,皇上请见。」 两人对视冷哼一声,眼看着弘时拉着弘昼在前面走,弘历高兴的和身边奴才嘀咕,「记得提醒爷修个佛龛回去。」 那奴才低头,想到自家爷昨儿顺嘴一句的诅咒话,轻声应下。 这其实就是巧合,可主子记在心里当了真,作为奴才除了听命之外自然无他了。 三兄弟进去的时候,胤禛正在给自己的眼睛擦拭,他头也不抬的问了一声,「你们在门外嘎嘎的喊什么?」 三人依照规矩的先行礼,胤禛闻声眉头挑了挑,就看见两只小鸭子一低头守礼,一抬头委屈看着自己。 这么巧? 「没什么,只是兄弟们许久团聚,所以忍不住多说了两句。若是扰了汗阿玛,还请谅解。」 弘时站出来解释说好话,弘昼两人不吭声,胤禛对此淡淡的嗯了一下,「坐下吧。」 身为从府邸就有的三个儿子,胤禛对谁都是疼爱的。只是真的说出来,这份疼爱定然也是各有偏颇,但这不是胤禛故意为之。 弘时序齿为老三,出生那年府里不平静,不只是他就连福晋和李氏都沉醉在失子的悲痛中。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弘时是被忽略的。 等到某一天发现的时候,弘时的性子已经养成。孩子是好的,却担不得长子的名头。偏偏当时王府唯有他一个阿哥,胤禛自然就免不得对他苛刻起来。抛开成果性子不说,弘时也对得起他的心意。 胤禛觉得,与其让孩子看着自己都怕,总好过长大后一辈子窝囊无用的好。 数年里都是如此,除了性子太柔善以外,胤禛觉得弘时是很有可栽培之处时,他突然又有了两个阿哥。 然后他的生活出现了意外。 钮祜禄氏为满洲大族,很大程度上填补了他的一下空缺,也让他几次与福晋言要把弘历抱过去。至于耿氏肚子里的,是儿是女也不过锦上添花,让他不用再被催促提醒膝下空虚罢了。 直到那一天,他如平常去寻耿氏散步。 耿氏走得尤其的慢,但是那几个月来都是如此,以至于他根本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不对。耿氏也因为常常的疼痛不以为然,等到不妥时,她已经难耐的弯下了腰。 胤禛隐约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念头,担忧会不会把孩子折腾不好了。然后下一瞬他记得分明……爷竟然还成了稳婆! 弘昼就像是出生时一样,乖巧而又速度,从小时候就格外的体贴懂事。 哪怕胤禛一开始是一碗水端平的,但不知何时他去到后院里基本上都是进留听阁。看着弘昼一双眼睛对着自己乌熘熘转,听见诗书就生气打哈欠,亦或者是他听懂意思后总是看着耿氏,竟然都让胤禛心里高兴。 第337页 然后现在回忆起来,弘时和弘历加起来都没有弘昼的记忆多。 说来也奇怪,胤禛看重的听话、苦学精神等等,弘昼都不是第一那个。相反那小眼珠转着,再加那一张嘴,都是胤禛以前不喜欢的。 可结果就是玄妙,最气人的也是最疼爱的,当然哄人的时候也是最厉害的。 长大之后,胤禛自然就根据三兄弟不同的性子来安排差事。严格来说,他安排的只有弘时和弘历。 年前所有的差事收尾,认真负责的胤禛很任性给他们加班,一则是确认事情没有错漏,二则他也是看清两人的办事能力, 这不是刻意而为,毕竟他以前也是这样仔细的,为此很大程度上减少了麻烦。 弘昼就坐在旁边听,因为弘时弘历的差事都是一些文书方面的。弘时是因为性子,弘历也初出茅庐没经验,加上有点文人的臭气,就丢到一边历练去了。 这种差事其实很好,因为这是弘历的长处,同时等到书籍编撰而成的时候就是大功。 弘昼坐在一边认真的听,等到第三碗茶的时候,胤禛这才转了话题,「你的摺子,朕已经看过了。进展不错,明年继续。」 「是。」 「不过你又想要出去?」 「是,因为安娜公主要大婚了,我作为她的朋友和事业伙伴,自然义不容辞过去一趟。正好去实地考察,可都能促进咱们两国之间的合作关系。」 弘昼一点都不虚,他喝的水多,加上嗓子暂时不是很嘶哑的那种。所以再努力压低之后,不会觉得很难听,反而是一种超出年龄的低沉稳重声色来。 胤禛很给面子的翘了翘唇,主要这孩子脸还是嫩生生的,偏偏言语口吻太不相称了。 同时语气里的欢喜也格外明显。 「你这是想着去忙正事?还是想去看公主?」 「都有啊,两者不误。」 胤禛垂眸看了看他,发现弘昼面上只是平常笑意,没有那种情窦初开的苗头。 有些消息到底是不准的。 胤禛心底里松了口气,但也没有就此完全相信,「你的事情还没有完,要是自己走了,可怎么说?」 「阿玛放心,差事绝对不耽误!」 胤禛没有应,也没有说不是,反而道,「你今日要去科学院?」 「嗯,要回去开会,还有几个分院的事情需要处理。」 「你玛嬷说的话也在理,自家人都在宫里,独你在外不是办法。科学院里来来往往,算来不该是你的府苑。」 三兄弟一顿,弘昼眼眸一亮,「阿玛要给儿臣赏赐别院?」 那感情好啊! 弘时弘历对此侧目,毕竟弘昼已经有府苑的,另外再赏赐的话对比他们两个光头阿哥,这也微妙太惨了! 胤禛对此淡定自若的敲了桌,「赏赐了想来你也住不得几日,再要修葺更是铺张浪费不可取。」 「阿玛的意思是?」 「即日起你搬到毓庆宫去,那里原来是仁亲王所住,里间样样都好,便是你成婚也可。」 「……」 胤禛这么说,弘昼就直接把阿哥所丢到一旁。但真正的主意说出来后,弘昼像是坐了过山车一样,先是失望而后大喜。 「毓庆宫?真的给我住?」 「嗯,宫殿空着无人终是不好,日后不打紧的时候就住在毓庆宫。」 如此既不用多余开销,又表明了态度,顺便截断了国外联姻的可能性,一举三得! 胤禛想着就为自己的机灵举大拇指,怎么这么聪明! 他高兴,弘昼也高兴啊! 他满大街帮忙祭祀,亲爹吩咐儿子干活,弘昼是没有意见的。但他就是怕被渣爹拉出来摆样子,正名没有什么事都有他,等到时候还是弘历登基那不就尴尬了? 再好的兄弟心里也会不舒服吧! 但是进了毓庆宫,那意思就不同了。 弘昼几乎是翘着二郎腿,对着胤禛开心的笑,先是谢过赏赐,然后再谄媚的上去给他掐胳膊按摩,「阿玛,您今天看起来特别的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特别的高大威猛帅气逼人!」 弘昼举着两只大拇指比了比,然后再继续掐手臂按摩。这种互夸不过是父子最平常的,胤禛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平时就不高大威猛帅气逼人?」 「不,今天帅的有慈父光辉!」 胤禛敲了他头,「说的像是多可怜一样。」 「那是,您不知道,为了这火车道的修建我每天都灰头土脸的……」 家人就是应该听诉苦的,除了享受快乐之外还要分担痛苦。弘昼深信一个道理,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现在胤禛对他疼爱,弘昼自然要投桃报李表现出自己的辛苦和难处,这样才能让胤禛觉得这些待遇都是理所应当的。 两父子嘀嘀咕咕的,本来就要离开的弘时弘历因为没有得到准话,被迫的堵在当场看着弘昼诉苦。 外面的风沙有多大。 外面的环境多艰辛。 底下的官员多难带。 举足的差事多头疼。 巴拉巴拉没完没了,弘昼说的煞有其事,还捧着自己发育消瘦得脸哭。而胤禛对此听得格外认真,时不时嗯的一声回应,偶尔还要提问两句。 好在弘昼说的都是实实在在的问题,弘时弘历没有经历过,听了两句也上了心。弘昼见此还时不时的反问两句,顿时父子四人相谈甚欢似乎都对这件事情参与了进去。 第338页 气氛融洽了起来,等到散去的时候,弘历对于弘昼也顺眼了很多。 同时毓庆宫迎来了新的主人,这个消息传开之后让众人奔走相告。 尤其是朝中大臣们很高兴,这位皇帝不像太上皇子孙多,唯有的三个阿哥也因此让大臣们各有看法。就像是弘昼害怕自己无辜陪跑,落得个十三叔毫无爵位的下场一样悲惨。尤其是大多书经历了上一位的意外之后,即便弘昼的成绩一马当先,他们也不敢随意下赌,生怕就会引得当今皇帝的不满。 可如今不同了! 三阿哥从前的表现,还有迎娶的嫡福晋种种来看,基本上就可以摘选出去。四阿哥出身满洲大族,但是母族只是钮钴禄氏的一小旁支,没有什么借力只是个人有几分聪明罢了。相对同一年纪的五阿哥,那背后的科学院还有玩得不见踪影的太上皇。 这都不是开玩笑的! 没看耿氏都成了唯二的贵妃吗? 你说另一个贵妃和六阿哥? 等当今活到太上皇的年纪再说吧! 大臣们摩拳擦掌,参照前情例子,他们决定一定要好好的辅助贝勒爷!一定要让他继续聪慧敏锐快乐成长!一定要安安心心顺顺利利的当上皇帝! 什么? 你说竞争者太多无法出头? 那就看个人的本事了! 听说贝勒爷本身就是不拘小节的性子? 那更好办了! 弘昼对这些表示痛并快乐着。 最初,他带着基本的行礼住进毓庆宫。爵位明明没有变化,但是整个毓庆宫包括其中的奴才全都一应打包给了他。弘昼坐下的时候,能分明感觉到他们的态度和规矩。 怎么说呢,档次变高了。 感觉自己身边多了一堆的李进朝和一等侍卫。 这些显然不是石中那样随手可抓,略显长处的总管而已。哪怕几个小苏拉的年纪还小,但是眉眼的机灵还是做事的模样,都是一等一的。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弘昼觉得手边的奴才和养心殿的相差无几了。 而就在这样的氛围下,他舒心的去上朝,然后得到了文武大臣爱的目光。 上朝的阿哥不多,年纪轻轻一身贝勒服站在前面的只有一个。就算是才刚科举上来和外地调回来的官员,也能一眼就认出弘昼来。 所以弘昼几乎是举步维艰,刚进去就受到了各位的招呼,然后一步一个,一步两个。等发现人越来越多的时候,弘昼连忙加快脚步走到前面去,这才勉强的拦住了部分人,但也有靠前的一二品大官与他点头示意。 弘昼对着前面眼观鼻鼻观心,尽量不看旁边的庆幸,还好他是出门历练过的。要是两三年前遇到这个阵仗,他大概…… 咦,大概会努力推销自己的产品? 弘昼顿时被自己的敬业水平折服,也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生活的变化。 同时有种熟悉的感觉,就是被套路之后的感觉。 这也是套路? 弘昼努力说服自己不要乱想,这都是渣爹对自己正名的爱意。和二伯的日子比起来,这未免是小巫见大巫。 早朝时间处理政事,弘昼站在一旁听着,眼睛望着一边的柱子数纹路。也就最后回禀了可以对外知会的事情,又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站好。 这么走出去,弘昼再看纹路的时候又乱了。他想着自己要不重新数算了,没想到几位大臣竟然都站了出来,「和贝勒身为钦差大臣,短短八个月时日竟然进程飞速,实乃是国之栋才!」 「更是臣子们的表率!」 「和贝勒高屋建瓴,」 …… 我刚才说了啥? 弘昼原地蒙圈,茫然的扭过头看着站出来的几位大臣,自然地就和脑中的大臣表对上了脸,同时也是方才和他打过招呼的人。 大臣们见他如此,面上的笑容更深了。 别人迎面来笑,总不能直接打脸吧? 弘昼本能的扯起笑容,然后朝上对他的恭维声随之明显了。 以往不爱听这些的胤禛,竟然难得的没有吭声说不,只是目光若有若无的看向了弘昼。最后竟然听进去了的样子,还夸了弘昼两句,然后赏赐了一些银两等物。 弘昼惊呆了,渣爹竟然给他赏钱? 还是公开式不能后悔的那种? 弘昼无比珍惜的捧着自己的赏赐,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对于这些不知道是何居心的大臣们,他也都会心的笑着说再见。不过人刚刚走了出去,身后就有礼部尚书等人上来了。 基于之前的祭祀问题,礼部的主要几人,弘昼已经很熟悉了。相比起其他人,弘昼也更亲近的问,「尚书大人有事?」 「是这样的,过几日就是冬祭的大日子。但是这天越来越冷了,奴才想着贝勒爷舟车劳顿也没有休养几日,若不给稍稍改一些,免得贝勒爷着了凉?」 「怎么改?这可都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怪不得二伯下来之后一脸的轻松!这些人未免太狠心了!更何况他看起来有这么蠢吗? 弘昼的防备心顿时提了上来,皱着眉头加快脚步。 他可不是能随便被陷害的男人! 弘昼无比的严肃要拒绝,但礼部尚书等人连忙上前解释,对于规矩上的东西绝不敢有改动,只是给他多添一阵保暖的。 第339页 这种事情自然不会拒绝。 于是大日子来了之后,弘昼的衣裳全都是夹带货,过去的时候他们甚至很浓重的抬了一顶暖轿。说是这样的空间小,又柔软舒服。 弘昼想想内部喜庆柔软的装设,觉得也是很喜感。但对方的友善,他也承了。 反正好处是自己的,也让他的年节过得格外舒适。 而随着康熙老年团回来后,在外的差事也跟着送了回来。胤禛接到摺子之后大喜,年后提笔的第一时间就是下旨册封三位阿哥。 三阿哥为平贝勒,四阿哥为保贝子,而和贝勒晋为郡王。 第108章 大清和郡王 弘昼接圣旨的时候,人正在干清宫里。 康熙这两年过得潇洒呀, 自从放下所有事情来了一趟父子游, 再拉着弘昼在几个老傢伙面前晃了晃。在皇位上指点江山了大半辈子的他,终于卸下了许多负担。 他老人家一放心, 哪怕朝廷送了两艘蒸汽船下水, 只是在旁边看个兴致, 也不再像以前一样好奇多问。 当然他不问也有原因的。 遥想当年, 弘昼才刚刚崭露头角的时候, 很快就和几位数学很好的传教士相谈甚欢。因为这个, 弘昼就适时的表现自我, 这让自认为数学不错的康熙受到了挫折。 弘昼并非是有心说的, 康熙也是随口一说。但是对于一个在不停捣鼓东西的人来说,总听到长辈对微积分的不理解, 他当时就很自然并认真的态度去解释说明。 自我感觉来说, 弘昼觉得自己很客观的在扫盲。但从此之后,康熙和他之间的数学话题就有了避及。 弘昼觉得这不像是康熙的性格, 直到某一天他老人家戴着眼镜听几位传教士上课。 然后他默默离开, 给他最后的面子。 康熙依然没有完全钻研清楚,但他本能知道弘昼的数学已经远远把他丢到身后。那些看似神奇的科学技术等, 也能从这些深奥的数学公式等推论出来。 所以弘昼开门见山,说明自己的来意和计划。 他是真心的想要出国! 当然理由要十分的充沛,出去看看各国之后学会取长补短, 又或者是为广招科学院才子门生。总而言之, 这是于公于私都很好的事情! 怎么可以说不! 弘昼谄媚的递上一碗江南的小食, 这大半年里康熙都在草原上策马奔腾,美食美色皆在乐不思蜀。想来换一个口味,对于康熙来说是再好不过的。 康熙抬手接下,「你这件事朕不是不许,可是你阿玛怎么说?」 「阿玛说此事兹事体大,对这些国外的事情了解的不如您,所以想瞧瞧您怎么看?」弘昼眨着眼睛,一副乖巧模样的两手支在木几上撑着脸颊。 这孩子从小到大的撒娇,弘昼隔三差五就能看见。可以说相比起一些格格,撒娇的娴熟程度甚至比不上他。但对于康熙而言,他对此事很受用的,所以都是一马当先从未失败过。 可他忘记了一件事情。 康熙别过脸,「弘昼,你不是小孩子了。」 「嗯?」 「你这个样子,还是福宜来更好。」 「……」 这叫什么? 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 福宜亲近他,加上乌拉那拉氏的引导,所以只要是无伤大雅的事情都随他们兄妹去了。因而她有父母的悉心教导,还跟着弘昼耳濡目染,有格格的可爱也有弘昼的厚脸皮。 而就在康熙这回回来之后,他就受到了福宜的各种可爱撒娇,而且是纯天然的。 弘昼很生气,两臂抱在身前,「什么意思?」 「等你阿玛过来再说。」 「玛法,您不疼我了!」 「还给朕戴帽子了?」 「您再也不是那个最疼我的亲亲玛法了!」 「是吗?」 「果然您眼里只有二十三叔!」 弘昼越想越生气,他哼了一声,突然往后躺下。那长长的炕床上铺垫柔软,弘昼很直率的在上面打滚哀嚎,「小白菜呀,地里黄呀!没长大呀,没人疼呀!」 「咳咳。」 好整以暇坐着喝茶的康熙被噎了,他没有想到自家孙子还有这种招数,脸上一亮带着窘态十分好笑。 但康熙顾及不上,只能自己咳嗽两声,然后耳边继续着一阵魔音穿耳的悲歌。 「额涅呀,额涅呀!跟着阿玛,还好过呀。只怕阿玛,有阿弟呀……弟弟吃面,我喝汤呀;端起碗来,泪汪汪呀!」 弘昼脑子里隐约记得歌的调调,改词哼唱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加上他的情绪达到,想到自己出个门求爷爷告奶奶的都不成功,更加是悲从中来好不可怜。 他甚至捶了捶胸口,似乎喘不过气来格外的委屈。 殿中只有他一句高低十八弯的悲歌,气氛显得十分悲怆,直到脚丫被踢了一下,再来一声点名。 「爱新觉罗弘昼!」 这一声喊的铿锵有力,充满了对此的复杂情绪。 弘昼被这声吓得惊然坐起,呆呆的看着渣爹站在面前,「渣,阿玛?」 康熙挑了挑眉。 胤禛只觉得头很痛,「你在做什么?」 「……」 这话没办法说,怎么办? 弘昼本能的扭头看向康熙,这位老人家捧着他刚刚才送上的点心小碗,捏着勺柄有一下没一下的舀了舀,轻轻的一声,「说了你阿玛来了再说。」 第340页 瞧瞧他多无辜! 弘昼惊呆了,他再次想起来自己生在一个什么样的家庭。面对与康熙的文字游戏,他心中绝望的同时大声哀嚎,「我好可怜啊!怎么这么惨呀!」 说罢再次唱歌,「小白菜呀,地里黄呀……」 「闭嘴!」 「我不!好可怜呀……」 「信不信朕即可再降你回贝勒!」 「随便,哼……降回贝勒?」弘昼擦了擦鼻子,眨了眨眼花看向胤禛,「什么意思?」 胤禛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还是身旁的苏培盛低声提醒,「皇上今日下旨,擢升五爷为郡王。」 「郡王?」 弘昼一顿,他眼珠一转哭出气声来,手往边上的屉子上猛拍,「有什么鬼用!郡王连出门都不让!我宁愿是最可爱的和贝勒,和郡王就是小可怜!我不要!」 他哭的悲怆可怜,哭诉的头头是道,闹得胤禛气恼的话都说不出来。 但是他一片好心晋升,怎么就成了不心疼,成了小可怜了? 胤禛想到弘昼的贝勒位份都是康熙一手操办的,如今好心还不受正视,他的脑门上神经直跳,「你再这样就绝无商量了!」 「那您是答应了?」 弘昼喜出望外,他根本不让胤禛有犹豫拒绝的机会,抬起一张小花脸来气势汹涌坚决,「那就这么说定了!年后就启程!」 既然这么来回的说话,没有一口否决,想来胤禛就是没有真正拒绝。至于他的犹豫和考量,胤禛不说,弘昼就当不知道。 胤禛白了他一眼,很嫌弃道,「朕后悔了。」 「金口诺言不能后悔!」 「君子无戏言。」 康熙和弘昼一同说道,不过显然两人的语态和意思都不相同。弘昼就紧巴巴的担心出国的事情,康熙言说的事皇帝处事以及方才的圣旨。 弘昼后觉得想起来,起身郑重的谢过胤禛的圣旨。 至于出行的事情,胤禛的要求也不多,他只是叮嘱道,「出行在外,若是独你是绝无可能的。」 「玛法,去吗?」 「朕?」 「对呀!世界旅游呀!想想您的笔友们,通信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面,那多可惜呀!咱们还能拍照呢!」 经过每天的努力,站在基础线的他们虽然很低,但是每一步的努力都是清晰可见的。所以科学院里的所有人都精神矍铄雄心壮志,弘昼看着他们的努力也很是满意。 康熙听得有点心动了,虽然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弘昼却能窥见其中含义来。 见此弘昼紧追其上,还对着胤禛看去侧面的嘚瑟道,「阿玛,您不知道!玛法和好多厉害的先生通信,他们关系可好了,特别是法国的皇帝!还给玛法出了书!」 胤禛对此点头,「知道,路易十四。不仅是出了书,听说书上还有阿玛的画像。」 「对啊!咱们过去的话,玛法肯定很受欢迎的!」 弘昼的眉头灵动的跳了跳,看得康熙失笑一声,「朕倒是想去,可惜这把老骨头,估摸着是拖你后腿。」 「不担心,咱们到时候坐飞艇去,也张扬一下咱们得大清风采!」 康熙忍不住的嗯了一声,看了胤禛一眼。 他们的身份出行不方便,之前因为飞艇的原因,确实是少了很大方面的出行经济问题。也是由此,康熙才更放松的出门玩耍。但是出了国,含义是决然不同的,更不要说他们的人身安全问题了。 就算是飞艇,也应该要好好算算做好准备,又或者说是蒸汽船? 胤禛想到提前动作完成的蒸汽火车道,还有前段时间两下送到军营的消息,他看着弘昼就忍不住笑了笑。迎面看见弘昼眼眸里的光色,他连忙的收敛起来,「好了,此事还需好好妥善。临走之前,自己的差事定要收拾干净。」 石中在旁送上帕子,弘昼拿着给自己擦了擦脸,洗干净之后吸了吸鼻子,「出发前肯定都能好。」 弘昼说的坚决,胤禛点了点头,他神色认真的打量过去,坐在对面。 那姿态显然是有事情要说,弘昼自觉的坐直身子,两手乖巧放在腿上,「阿玛还有吩咐?您放心,我以前苦练外语,到时候再带点小东西出去,还能带两只可爱好玩的狗狗回来!」 胤禛神色一正,「这个好。」 「咳。」 「不过这都是小事。」 康熙在旁边提醒,胤禛连忙收了心神,「朕打算开春后就选秀。」 选秀? 弘昼自觉的坐在一边拿起糕点吃起来,看着康熙认可的点头,「你登基也有七载,是该选秀充盈后宫。」 身为三宫六院的霸主,康熙拥有的嫔妃无数,光是正宫皇后都有几位,更不要说底下的许多儿女了。无论是相同的年纪,还是登基的时间来看,胤禛都被康熙甩了一大条街。 想想这东西六宫的主位都塞不满,底下的孩子也才刚刚停过一个巴掌。 康熙不是嫌弃,他已经是怀疑胤禛竟然是他的儿子? 虽然说择选的时候也有后院的考量,但他没想到胤禛登基之后不仅不心动,反而越发苛刻。众人心之嚮往的皇位,硬是被他过得像个苦行僧一样。 还是自己自觉的! 简直匪夷所思! 康熙作为亲阿玛,还是老前辈,无论为何都有一种责任,想要对胤禛传输后宫的重要性。虽然说江山稳固,自己也有一腔抱负,但也不能这样辛苦呀! 第341页 这并非是说勤苦的皇帝不好,但是你过得太苦了,难免就会疲软不适。按照胤禛的生活作息和脾性,再看看小小年纪也有点苗头的弘昼,康熙觉得很有必要给他们上一堂劳逸结合的课! 思及此,坐在一边的弘昼也被抓了过来听。 光是说没用,穿过耳朵万事不知的多了去了。尤其是雍正年假结束后,康熙正好发挥长处,先是言说教导,之后再带着两人切身的感受所谓的劳逸结合为何。 劳逸结合嘛。 弘昼对此没有意见,胤禛似乎觉得机会难得,也顺从的答应了。 然后宫中的人就发现,太上皇带着皇上与和贝勒在宫中各处玩耍。康熙倒不是节省,当然也清楚有这方面的问题。最重要的是,康熙想要出门去的时候,胤禛就会认真的盘算和计算节俭的出行。 这种穷苦的方式怎么可能适合出门玩! 康熙当时就放弃了,决定就在自己的大本营里。 别看宫中规矩深严,但是对于康熙和胤禛而言都是废话。只要他们高兴,就是在养心殿的门前推开了雪堆,架着架子炊烟烧烤都只能是雅趣而已。 康熙也并非整日里带着玩,只是每天都会定时定点的,至少有一个时辰拿出来消遣。 这一消遣,弘昼既开心又有点自我深思。 因为和他闲着摔布库,猫在后屋动物园玩耍,以及随笔火柴画外,长辈们的消遣衬得他弱爆了。 胤禛不说了,以前为了拉动铺子的经济不惜下海,不对,是兼职当模特。为了事业,他还会扛着锄头下田下土去劳动。而等他的生活各方面条件提升之后,胤禛就能完全放心的沉醉于自己的爱好中。 习字、鼻烟壶等小工艺、狗狗的全套设计师。 他简直深入研究到达了巅峰! 康熙更是大佬,当初让弘昼心甘情愿的爱上这位爷爷,最主要的就是他的大方赏赐以及兴趣爱好。因为喜欢数学,他可以结交当代的大家们!随意摆弄的数学测量工具里竟然还有盘式手摇计算机!被笔友提议下开了一个聚集传教士等得如意馆,还差点暴殄天物废弃那种! 弘昼想想科学院开出后,康熙后觉差点废弃的那种怅然,他眼睛疼。 他觉得,他足够了解康熙了,直到这一天两人聚在一起。就在养心殿前的空处,众人扫开大雪,布上烧烤所需物品时。 弘昼坐在一旁馋的流口水,结果胤禛拉着去换了一身西洋服,还给头上戴了假发。弘昼摸着那仿佛真的长捲发,虽然他很高兴自己有了头发,但是想想这头发的来处,第一次真正感受到长头发的少年有些不自在。 胤禛对此道,「既然你要出行在外,自然就要多加熟悉他们的文化。」 「那今天咱们的烤肉也要带血?」 「你要出门,那你的烤肉就带血吧。」 「……」 自家拿起石头来砸脚,弘昼已经疼得无话可说了。 然后康熙带着他一个乐团出现了。 之前在外的时候,因为十六叔十七叔的原因,弘昼大致知道他们是因为康熙喜欢这些乐器,所以从小就跟着练习。但是时间太长了,弘昼都差不多忘记了,而且他从没见过康熙亲自来弹奏。 弘昼不会,自己的画技也不足以将这个画面留下来。要是真的看着他画,事后估计会受到双打的待遇。 于是在毫无彩排的情况下,科学院送来了最新的照相机来。弘昼站在后面有模有样的摆设指点两句,然后坐下。 康熙和胤禛一起换上了西洋服和假帽子,就在这宽敞的平地前摆上了标准的交响乐团的配置。其中有大清人,也有传教士。康熙很满意的站在最前面,他充当了指挥使,手指带着轻轻一动便有一道大提琴和几道小提琴起了节奏。 胤禛不怎么研究西洋乐器,对此只能吹起了笛子伴奏。 虽然是头一回,但是他们吹的是熟悉的乐曲,中西结合的乐色更添有一分美。 眼下就奶茶是温热的,弘昼抿了一口之后站在胤禛的对面,他站得挺拔笔直抬头向前。在每个需要伴奏的地方,才敲响手中的三角铁。 『叮』 『叮』 『叮』 弘昼沉醉在这阵乐色之中,随着他们的投入之后,在科学院里忙活着,忽然被急促叫来的『摄像师』有模有样的开始拍了起来。 几曲之后过了瘾,康熙和胤禛开始挑剔起其中的问题。本来还算顺利的乐团,忽然之间被挑出很多的毛病,进而不断的抠细节认真起来。 大概是头一回的结果还不错,他们甚至三言两语的绝对下一个节日的时候就上一趟节目。 节目组员之一的弘昼很无语,他让『摄像师』先回去,等到照片出来了再送来。眼看着他们没完没了,而自己的部分过于简单,他毫无压力的坐在了一旁的座位上。 膳房的人一直在忙碌,好不容易看见有爷终于想起他们,当即就端上了一份五分熟的牛排上来。 「和郡王,这可是问过白大人之后做的,味道定然地道!要是有吃不惯,奴才再改。」 弘昼看了看胤禛,「玛法,阿玛,开吃了!」 「诶好!」 康熙也觉得口干舌燥的,正好这会儿妥备的东西齐全了,回神来正好抿口汤水。既解渴,还能养养胃。 第342页 弘昼见此谄媚的推了牛排过去,「玛法,这是阿玛特意为您准备的牛排。说是提前感受出国的文化,免得到时候不适应。」 这话是赶在胤禛还在那里温温吞吞的时候说的,但康熙并不上钩,「朕吃不惯,叫他们煮熟点就是了。倒是你,既然说好了要多了解,这个还是你吃吧。」 说话的功夫,膳房的人又将康熙的吃食端上来,那是完全的大清烹饪方式。颜色浓郁,味道诱人,咬开一口可以看见微微红色的肉。 康熙吃得享受极了,眉头一挑,「咱们既然要过去,就吃好喝好,免得到时候出门了还记挂。」 膳房的一听,连忙问道,「太上皇还想吃什么?奴才这就去做!」 康熙很满意,开始点菜名了。 他吃得不多,但是膳房都是精细活,也都知道他的口味和饭量。所以等下上来的都是分量很少,但样式许多的菜。 弘昼看着他这样,觉得不能输阵。还好他刚才叮嘱着稍微烤『老』一点,所以吃起来肯定比之前科学院里的好。要是再拖下去,到时候冷了又要变味了。 潇洒的将垂落下来的长捲发一甩,弘昼拿起餐具的时候它有调皮的落下来。想想,弘昼温柔的将它拢到后面去,然后姿态优雅的把一顿西餐吃完。 如此快乐了几天之后,胤禛终于想来的样子,在说话的空隙解释道,「朕并非是想要充盈后宫,只是想着弘历弘昼年岁差不多,也该自选福晋。」 因为登基才有一次选秀的原因,所以那回就是想要给两个儿子留神,胤禛也是别无方法。毕竟同龄的格格都不及选秀年纪,也只能自己私底下挑选一二。 而如今,就是最后敲板子的时候。 往年的选秀时间并没有这么早,但是弘昼既然要出门,那胤禛觉得提前把嫡福晋的位置订好是很有必要的。事后就算是出门看了花花世界,但是嫡出的孩子也绝对是传统的大清血脉。 胤禛觉得这并非是他草木皆兵,实在是弘昼从小到大对外的好奇心重,再加上平时的论点,想来对这些事情都不太看重。 这个事情,胤禛也及时的和乌拉那拉氏及耿氏说过。 对于选秀的事情,弘昼并没有太意外,相反对此还笑着问,「那这选秀的人,是不是可以偷偷的看一眼?」 这种剧情和权利,想来是有的吧? 胤禛对此点头,只是吩咐在旁看着就好。 弘昼不知道长辈们这么用心良苦,满脑子想着电视剧里的剧情走向,想着自己应该找个什么样的福晋。最方便的,就是这些长辈例子了。 大伯家有点惨,二伯家貌合神离,三伯家相敬如宾,五叔家…… 所有人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莫名其妙的他又想到了嫡母和额涅两人。觉得性情中和一下,似乎还可以。毕竟他现在的身份,是不可能选一个适合纯情初恋的小白兔。 弘昼认真的思想许多,然后当夜他回去时,耿氏认真的问他,「你瞧着柳氏如何?要是喜欢今晚就带回去,若不然明儿额涅给你再找两个?」 第109章 大清和郡王 珍藏十几年的处男之身, 实际上已经老大叔处男的弘昼有点高兴, 又觉得怪异。 虽然这种东西不是绝对的,但是一个男人几十年了没人要, 这也是很不美好的事情。本来他没察觉,还想说他这么小,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被占便宜! 结果回答应付了耿氏之后, 弘昼出门迎着风儿,这才后觉他已经是没人要的老处男了! 多可怜啊! 再推门看已经准备待续,换了一身轻薄中衣的琴书, 弘昼几乎落着泪来。 有便宜不占是傻子!送上来的肥肉,谁不是条件反射的张口咬! 可问题是他的硬体不过关啊! 年纪小,发育不全, 到时候激动一下……那就是一辈子的黑历史了。 看看站在门前举足不前的弘昼,柳琴书也是羞涩不已。当初和贝勒亲口承诺,说会带她离开, 当时她满心憧憬。可即便是过了明面上,人没有真正的带离她离开小院,那就一切都是枉然, 也使得身边姐妹们低声细语的闲说。 柳琴书觉得,只要和贝勒说话算话,那就是再等上两年也未尝不可。 毕竟她身份卑微,无论什么样的身份, 攀附而上都是登天之举。更重要的是, 她的意中人不是整日里来小院子消遣的普通子弟。他出身高贵, 既聪慧又有抱负,姐妹们的闲言碎语未尝不是由心的羡慕和嫉妒。 羡慕她能有机会,得意触摸乞求垂帘。 柳琴书做好了心理准备,结果没两天就来了人,一辆四轮车驱使来将她带走。她以使女的身份,入住到科学院的一处院子里,跟随着和贝勒的嬷嬷一同学习规矩。 她何其有幸! 哪怕只能偶尔见到一面和贝勒,她也欣喜,更是做好了和贝勒会离京的准备。尽管如此,自认为思虑周到的她,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会去到宫里,甚至是在耿贵妃的旁边伺候。虽然规矩深严,但她反而得到了鼓励,想要好好地等着贝勒爷回来。 琴书明白,自己虽然出身卑贱,但在皇家人看来如何都是不够的。她最大的错处,是从小院里来的。即便内里是干净,但到底不能对外说,不然也不用特意在承干宫里走一趟。 所以,只要贝勒爷还记得自己就很好了。 第343页 琴书的要求不高,即便如此心里依旧是是惴惴不安的。尤其见到和贝勒回来之后,琴书也越发明白自己的微不足道。心底里的欢喜生起的同时更是谨慎小心,也不敢有半点越举。 贝勒爷可以瞧上自己,但不应该是自己的狐媚行为。 贝勒爷晋为郡王的圣旨落下来后,琴书的心就沉了沉。尤其是选秀的消息传出,她欢喜又纠结。好在最后耿贵妃还瞧得上她,点着名叫她去准备准备。 琴书被带着去洗漱更衣,再到屋中候等的时候始终是坐立不安,一直到人来了。 她的心反而静了下来。 弘昼的神情并不大,但她能看出大致来。琴书的步子往后退了一步,像是平时一样给弘昼请安。礼仪规矩,不带一丝谄媚和别意,「五爷想要歇息还是看书?」 站在门前的弘昼,一瞬间觉得自己才是个小姑娘。但他眼睛不瞎,分明的察觉到琴书脸上的变化,他没有应答走向前去。 察觉到更早发育的琴书身量问题,弘昼的脚步没有停,向前的走到了床边站在脚榻上,「是额涅和你说的?」 「是。」 弘昼头疼的摘下帽子,摸了摸小光头。额涅这种真正的养生派,是不可能前脚要他自重自爱,后脚就让他荒、淫、女、色的。这种事情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渣爹的意思。 这种事情,他在弘时等人身上就已经了解过了。 人长大了点,光头的面积似乎也更加广阔起来。弘昼忍不住继续摸脑瓜,看了琴书一眼道,「爷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此事先不急。」 「是。」 「爷出门在外,你在额涅身边就多用些心,等到时候你想要走或是留都可以。」 琴书一惊,连忙跪下,「五爷,奴才愿意跟着您。」 「……」 「这辈子心甘情愿的跟着您,绝无二心。」 弘昼觉得手心里有点刺,他头疼的拍了拍脑瓜,「当真?可爷的平日习惯你都知道的,不大有精神陪你,日后就更说不准了。」 「都可以!只要奴才可以陪着五爷,每年节日里见得一面也都足以。」琴书说的很是卑微,跪在身前轻声言语。 弘昼觉得头疼。 他这么坦白来说,得到了预料之内的回答,本来是可以接受的。但是琴书是他从外面带回来的,她的神态模样也与宫里略有不同,这让弘昼莫名其妙的觉得自己很渣。 仔细想想自己的『承诺』,是真的很渣。 可为什么琴书就心甘情愿的接受呢? 因为身份的差异? 还是仅仅因为爱情? 弘昼认真看她,正好迎上了目光。那目光柔若春水,清凌凌的,让他忽然想到课堂上头疼的诗句。 记忆中有几句,好像就是诉说描写此情此景的。只可惜书到用时方恨少,弘昼也不想在记忆里翻诗句,只是本能的对她回上一笑,「歇息吧。」 琴书的睫毛眨了眨,泛着别样的光彩,「好。」 弘昼想说不是那种歇息,又发现真的说出解释的话时,好像才更尴尬了。他乖巧的坐在床上,就看着琴书问他,「五爷可是要洗脚?」 「嗯。」 琴书转身,走到外间去换上一层长衣。 眼看着她出去准备热水,似乎一切都恢复到了平常时候,弘昼舒了一口气后躺在床上准备睡了。 其他的事情,要是就不想了。 弘昼自己睡了一夜好觉,等到科学院送来照片之后,他便亲自拿着去给两位老人家看。结果康熙不在,胤禛也去了慈宁宫请安。 正好太后总惦记自己,加上他之前承诺住在慈宁宫,结果自己反而去了毓庆宫。不管她老人家之前那么说一场的原因何在,弘昼觉得都不能冷落了去。 太后招着手让他站近过来,眼眸自然的笑了,「不错不错,回来好好养着就胖了。」 弘昼掐了自己一把,「玛嬷,我这叫身材好,不是胖!」 他可是有四块腹肌的男人! 怎么可能胖! 太后听了忍俊不禁,「年纪小,偏生还这样看重。」 「本来就是,我这身材一直都很好。」 「那这么说,你是喜欢身形靓的姑娘?」 弘昼登时没反应过来,往常这么说了之后,长辈们都是夸着自己的,没想到这个关节时候人人的关注点都不同了。 无论是哪个朝代和家庭,长辈们对于孩子和未来成家的事情都格外关注。尤其是皇家,弘昼的这个年纪相比起渣爹来说,已经是晚婚了。 他已经输在了起跑线上! 长辈们能不着急吗? 弘昼想了想,诚实回答,「喜欢。」 「那还喜欢什么样的?」 「长得好看的。」 弘昼眼眸一亮,「看见她心情就好那种。」 「还有呢?」 「不耍鞭子,脾气小。」 「还有呢?」 「嗯……就这些吧。」 弘昼的标准不高,只要你长得好看,不是使劲儿的作基本上都能接受。这既是自己的想法,也是看着雍亲王府的诸多关系之后的结论。 太后恍然大悟,原来自家孙子的要求这么低,这样的姑娘在京城里可说是一抓一大把。这么算的话,那这和郡王福晋和侧福晋就容易选了。 第344页 她很欣慰满意,一旁旁听的胤禛却黑了脸,「男子汉大丈夫,竟然如此肤浅!」 弘昼抓头,「可是长得不好看,那还怎么谈感情?」 他现在都是就郡王了,也不求女方的任何条件,找长得投缘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胤禛噎了一下,「皮囊不敌岁月,百年之后终不过是一抔灰土,这又有什么用?」 弘昼眯了下眼睛,认真的看着胤禛的神色,忽然心下慌了,「阿玛,您不会是选得都是长得不好看的吧?」 胤禛很微妙的沉默了,因为他不知道呀! 他能这么煞费苦心的给挑选,看得主要是家世和差的脾性问题。至于模样,胤禛真的没有留意。恍惚之间,好像都不……太丑? 弘昼见此不说话了,两父子默然对望。一旁的太后见此,不以为然的笑。这男人不都是这样的,自己挑选都要好看的,到了自己做长辈了反而知道内里的好。 想此,太后拍了拍弘昼安慰,「放心,管你玛法阿玛挑了什么样的福晋和侧福晋,大不了本宫给你挑几个好看的格格。 」 「格格?」 郡王的爵位里,只有一嫡一侧两位福晋。关于嫡福晋的人选,说不定康熙和胤禛还要抢一抢,所以太后根本不想这两个。反正她就想着让乖孙高兴,顺便让她早日能抱到曾孙才是最重要的。 弘昼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就算嫡母和额涅不掺和,那加上琴书今年就能组成后院四朵花了。 这有点太恐怖了吗? 等到晋为亲王,说不定还要来个侧福晋。 「其实福晋长得好看就够了。」 「你还怕玛嬷不会挑?」 弘昼说的小心,胤禛还没有满意,太后就误会了他,笑眯眯的道,「既然是这样,那你到时候就跟着本宫去看。到底是你以后的人,自己看了才更欢喜。」 「可以吗?」 「那是自然。」 「阿玛。」 「去吧,不过不可以伸张惊动。」 「一定!」 在这个封建的社会里,自己可以争取选择未来的另一半,这是很重要的事情。不论弘时弘历是怎么看,反正弘昼是不想以后再后悔。一个嫡福晋,她关系的事情都太多。弘昼连正式的恋爱都没有谈过一次,更不要说这里面的复杂了。从来没试过这种关系,所以他都不能真正的明白,只是本能的想要提前了解,主动掌握一分。 这种不踏实的感觉,对于习惯了自己决策的弘昼而言很不舒服。 而在外人的眼里,弘昼是对未来的嫡福晋很看重。 那些家中有格格要选秀的,对此都认真的准备着。就算嫡福晋和侧福晋轮不上,但是只要和郡王本人看上了先择选个庶福晋,日后再跟着晋升不是不可能的。 等到选秀的日子,耿氏特意送来了一身衣裳。宝蓝色的常服,衬得他身形修长。虽然常年在外,但是弘昼的肤色相对白净。有那么些许的黑了,回来不到一月就能养回原来的肤色。他习惯性的背过两手,像是胤禛一样摸着自己的辫子尾巴。 上面的发绳末端是两颗珠子。 弘昼像是抚扳指一样摩挲几许,和太后请安之后提前去了静怡轩。 从清世祖的时候就有规定,凡满族八旗人家年满十三岁至十六岁的女子,必须参加每三年一次的皇帝选秀女。 每三年后户部奏报皇帝,奉旨允准后立即行文八旗都统衙门。由八旗的各级基层长官逐层将适龄女子花名册呈报上来,到八旗都统衙门汇总,最后由户部上报皇帝决定选阅日期。 这些格格分为三种,一则有病、残疾、相貌丑陋而不能入选者,也必须经过逐层具保,申明理由。由都统咨行户部,户部奏明皇帝,获得允准后才能免去应选的义务,听其自行婚嫁。二则选中者,留在宫里随侍皇帝成为妃嫔,或被赐给皇室子孙做福晋。三则是落选,这才自然的决定自行嫁人。 弘昼在此之前就认真的了解了选秀制度,选秀是由户部司官维持秩序,再由太监引秀女们入宫中。一般情况下,一天中只阅看两旗,根据各旗参选秀女人数的多少进行搭配。地点也不定,但是今年初春选秀,未免让人受寒所以就在静怡轩里进行。 在秀女们在外侯着的时候,弘昼就绕着原路在旁边看。 「这是正黄旗和镶黄旗?」 「是。」 弘昼点头,他躲在屏风后面看着。彼时离真正的选秀还有小半个时辰,秀女们只是提前叫来侯着,免得到时候反而让太后和皇后等着就不好了。 秀女们原来都是有规矩的格格,进了宫里规矩愈发深严,因而她们都是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从弘昼的角度看过去,这一个个小姑娘像是空姐选拔赛一样。身姿标准,还带着一样的微笑。 弘昼企图从里面看出点不同来,结果眼睛都花了也没有所以然。 他心里有点方,要是他的福晋都是这样的,那多无聊啊! 弘昼抽出腰间的摺扇,点了点下巴,「时辰还早,让她们缓一缓。」 石中闻言前去,倒是身边的富尔敦眼珠动了动。但他是外男,跟着来看选秀已经是难得了,如今背着身子瞟一眼,只求自家堂妹要争气点才好呀! 弘昼没察觉他的小心思,管着秀女的嬷嬷得到石中的暗示配合离开。 第345页 也许这几年选秀太少,以至于今年来的尤其多。眼前的正黄旗秀女们皆是五六人一排,数下去竟有十数排之多。管事的一离开,她们这群秀女们显然是松了口气。虽然规矩还在,但是气氛松了一些。 弘昼就躲在旁边看,他有足够的耐心看见一个两个的开始乱动起来。 有人轻轻的动了衣袖,有人的脚踝扭了扭,也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弘昼登时来了精神,可惜他离得太远了,根本看不清楚。他左右看了看,忽然发现一双眼镜炯炯有神的看着自己。 「富尔敦?」 「郡王有事?」 「你上回说什么要来看秀女来着?」结果来了谨守规矩,眼珠子反而就盯着自己了。 等等,盯着自己? 这货不会是断袖吧? 弘昼当即想到外面的日子,那时候无意间流传出去的神奇谣言,以至于康熙都有些怕了,事后还不放心的问了好几句。 富尔敦露出欣喜的笑意,他嘴角勾了勾,「奴才的堂妹也在选秀。」 「这么巧?哪个啊?」 「堂妹是镶黄旗富察李荣保独女。」 弘昼恍然,富察李荣保是富尔敦的四叔,前两年的时候官职累迁至察哈尔总管。富察家的门楣几乎就在马齐身上,好不容易有个李荣保有点能耐,可惜半路撒手人寰了。而这份能耐,也促使他们兄弟都有一个女儿。 想想这头上没有岳父,听起来似乎是很不错的选择。 但是下一瞬,想到富察家那一堆的儿子们,马齐的女儿还是他的十二婶婶! 弘昼顿时收起了各种思想,反而挑了眉头,「那既然你都来到这里了,总不能就这么远远看吧。」 「郡王的意思是?」 「不如也帮你把堂妹叫过来?」 「这,这不合规矩。」 「叫不叫?」 「叫!」 富尔敦那虚伪的不好意思顿时散去,他笑着谢过弘昼,心中登时欣然欢喜起来。 郡王亲自去叫堂妹,那就是他注意的第一个秀女!印象分,也是自然而然就有的。族中的重託,在这一刻显得也不那么难了。 他要当族中的希望!承上启下,那样的温雅娴淑的堂妹也应该能接过这份荣光! 富尔敦的欣喜只是一瞬,等看到弘昼穿着不知道哪里来的苏拉衣裳,他登时吓了一跳,「郡王哪里来的衣裳?」 石中看着自家主子踮着脚尖很活泼的穿梭去了镶黄旗秀女中,面无表情道,「备好的。」 「这……」 「太后允可了的,大人莫要吭声就是。」 富尔敦哑口无言,好在让他因为的是,这么说话间郡王已经过去找到了堂妹。这么一看,郡王似乎比想像中要主动和游刃有余啊! 他想要笑,再眨眨眼的功夫,因为旁边的管事不插手原因,堂妹竟然向着自己走了过来。 走了过来? 堂妹仰着笑脸,「大哥?」 「你怎么过来了?」 「郡王说你有事要寻我。」 「你知道?」 富察家唯二的姑娘嗯了一声,「哥哥们总说大哥最出息,跟在和郡王身边,富察家的门楣就都在你身上了。除了郡王,谁还敢带着你过来。」 希望看着未来之星,他幽幽一嘆,「你这样聪慧,可惜,都是阿玛不争气!」 最后一句,富尔敦说的格外重和怨气。 「不争气?」 富尔敦抬头看了下,郡王像是花蝴蝶一样已经不见踪影,他轻声嘆息,「生这么多儿子做什么?养的辛苦,还要使劲儿给他们挣家业。」 年纪还年轻的富尔敦心里苦啊! 富察氏听了一怔,她哭笑不得,「大哥怎么能这样说?」 身为两家亲近的堂兄弟家,无论对外的差事,还是对内的兄妹情意,富尔敦从来都是表率作用,更甚者是长兄如父。这厢行不通,他也不会真的懊恼,相反对着富察氏更能放心的说些关怀的话。 站在一旁的石中一张脸憋着偷笑,决定事后得空了再和主子说。 而事实上,被他们关怀的主人公就在镶黄旗的秀女中穿梭,然后站在一旁看着。他路过的时候瞟了一眼正黄旗的秀女,正黄旗虽然是最高的,但实际上都是皇亲们。好不好看是其次,弘昼不想要那么亲近的婚姻关系。当然镶黄旗也有,但是里面更多的是富察家那样的亲近能臣们,可用的一等侍卫几乎都是从中挑选的。 所以弘昼只是瞟了两个好看的之后,就直接去找富察氏。 富察氏长得竟然很秀气,是和富尔敦完全不同的气质。看着是聪明,而非精明的那种。 不过那就是个小丫头,弘昼随口说了来意就假装还要找人知会的样子。当然秀女们那隐晦看来的目光,弘昼也很注意自己的仪态和眼神,努力的装成是一个小苏拉。 弘昼装的很用心,基本上没有错处。但此时此刻,嬷嬷们都在旁边不吭声,众花之中一根小绿草难免太招眼了。 招眼不说,这位小苏拉的身形还有些挺拔。 弘昼就算是弯了腰,可他常年锻鍊之下身形肌肉是没办法改变。于是有些注意到的秀女们,不自觉的就看了过去。 好在他来前给自己的脸上贴了两个假痣,眼皮也被折成了内双,因而也不怕被发现。 第346页 弘昼这样大方的抬眼看去,神色再猥琐一点。那些看来的秀女们反而避让开,这让他很得意也觉得没意思,抬脚去后面的秀女处时,结果看到有个圆脸的小姑娘就站在静怡轩外偷看。 她嘴巴一股一股的,眼珠子滴熘熘的动着,两腮像是小仓鼠一样可爱。 对上弘昼的目光时,她第一反应是遮掩的捂嘴巴。 小姑娘的样子太好笑了。 弘昼笑出声来,小姑娘这才反应过来,比起吃东西,她在这里才是最大的不对! 小姑娘狠狠瞪他,「你看什么看!」 「格格不应该在这里。」 「我知道!你也不应该!」 两人对视一眼,弘昼耸了耸肩,「格格快走吧。」 小姑娘哼了声,「选秀就要开始了,本格格今天就饶了你!」 她说的不客气,抬脚要走的时候忽然从随身袋子里掏出两颗糖,丢到弘昼的手心上,「闭口糖。」 不用弘昼回答,小姑娘转身离开。等背过去后,她的面上露出一丝狡黠笑意。 第110章 大清和郡王 弘昼觉得, 选秀应该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虽然大多数都不认识, 颜值也没有绝对的保证,但是家中精心教养的格格们一个个气质不同, 怎么也不会糟糕到哪里去不是? 但是第二天、第三天…… 弘昼越来越觉得没意思,选秀的女子数百,可这选秀的名头最主要是给渣爹的!再不济还有许多皇叔等长辈亲戚们。所以他相看的人里, 都是在暗示后从中挑选就可以了。其他的人,看得多了反而是不好的。 除此之外,弘历知道他有这个特权之后, 还特意让他帮忙相看几个格格。 弘昼当时答应了,但是就他所知,这回选秀熹妃也会过来, 亲自挑看择选显然很用心。兄弟之间不可能越过去,大不了帮忙望一望,到底是好看还是不好看。 一起长大的同龄兄弟, 弘昼很清楚弘历的喜爱和弘时有点像。他是那种好看都能接受,而他们是比较明确的,越是柔弱纤细的少女就越得到他们的青睐, 俗称为扬州瘦马。 可惜那样的姑娘都不是长辈们可以认可的正室,也就是这个原因,出身满洲的董鄂氏即便贤良淑德,和弘时之间只能是相敬如宾。反而是青梅竹马的如花, 至今来看还是感情深厚的一小对。唯一的问题就在于还没有嫡子, 所以他们之间也没有所谓爱的结晶。 弘昼没有任何的立场说, 因为他没有真正喜欢的人,可差不多要沦落为很多渣男了。再加上几天努力下来,也没有遇到合适的。抛开部分有安排的之外,他确实看见几个长相好看的,可惜他问过其中的家世之后就放弃了。康熙胤禛两人都给他圈划了人,与其满大街漫无目的的找,还不如就在从中挑选。 平时纵有很多不可靠的地方,但是康熙和胤禛的挑选绝对是用心的。只不过这回多半就能定下嫡福晋和侧福晋,弘昼也不想再给自己找一个来。 看了几天没有结果,弘昼想到给自己的名单几乎贯穿了八旗,整个人兴致缺缺起来。这日选秀的时候他都准备推辞了,结果太后老人家还记得,特意的又叫上他在屏风后面看。 是的,屏风后面。 太后觉得自己想要拿到第一手资料,又要维繫自己的形象问题,所以干脆不擦手此事,就让皇后带着耿贵妃和熹妃忙活。 皇后不是那种胡乱插手他人的人,但是对于阿哥的福晋挑选,她本就有一份责任。顺便的再了解一下谁家的风气好,说不准也有顺眼的八旗子弟。到时候福宜挑选额驸,也可以从容不迫了。 弘昼坐在后面,反而有点事不关己的态度,捧着点心挑选了一个最好看的递给太后,「玛嬷近日精神好似不错,头还疼吗?」 「年纪大了,头疼都是小事。」 对于自己身上的小病,太后不以为然。她一路走来,在外人看来是顺风顺水的很,有时候日子好了她也都忘了以前。但是身子不好,时不时的总会提醒她当年为宫女,为贵人时候的窘迫。 不过如今都好了。 看在挨着自己做,还捧着点心碟子看着自己的孙子,太后恍惚之间似是看到了某个人。但很快又眨了眨眼,莞尔笑道,「只要见到了乖孙,什么病痛都没了。」 「那行,等这里忙完了就陪您回去,再给你揉一揉。」 「好,不过你难得歇息,过来陪我说说话就好了。」 弘昼露出轻轻笑意,十四叔不在身边,老人家上了年纪又有些小毛病,所以他不会像对康熙胤禛那样发脾气,只是笑着让老人家心里高兴点就可以了。 太后一开始对他就好,长大之后这份好就成了偏爱。她不像是胤禛,那样顾虑旁多,疼谁也都是随心所欲。她咬了一小口的点心,正要说话便听见外面传来一排秀女。 弘昼也顺着往外看去,只见几个高低各有不同的格格走了进来。装扮风格不同,但都控制着不会太过夸张,再仔细看结果发现了一位熟悉而陌生的面孔。 熟悉是因为他几天前见过,陌生的是他不知道对方身份。 挑选正黄旗镶黄旗的那日,嫡母等人说来就来了,那格格担心被发现自己在静怡轩外,转身离开的背影快的像是闪电。 弘昼觉得,她家里一定是武将。 第347页 「有喜欢的?」太后眼睛很尖,登时也来了精神。 弘昼想到袋子里没有吃的糖,他摇了摇头,「那个圆脸的格格,看着够十三岁吗?」 一群仪态万千的格格里,一个圆脸稚气的丫头是很普通的。只有大两岁的,身子长开了反而有优势。当然这份普通也要看先天长相,好看的小时候也是出挑的。 太后很自然的看到弘昼说的是谁,外间也当即传来喊声,「镶蓝旗西林觉罗世管佐领西林觉罗鄂尔泰之女。」 圆脸小格格行礼,弘昼恍然,原来是鄂尔泰的女儿。 太后也知道这人,毕竟是这两年得到胤禛重用的。再翻一翻手边的册子,「这鄂尔泰倒是难得。」 弘昼一顿,他想了想附和,「是啊!」 鄂尔泰往上的祖父图彦突官至户部郎中,父亲鄂拜曾官任国子祭酒,在京城都不出挑。但是他这人聪慧,二十岁中举入仕途。二十一岁袭佐领世职,充任侍卫。至今年开春时,胤禛准备将他挪到广西巡抚。 不过圣旨还没有下就是了。 太后说的所谓特别,其实是他的家室。 鄂尔泰早年有个元配夫人瓜尔佳氏,可惜早卒无果。后来续娶大学士兼吏部尚书迈柱的女儿。 在所有人三妻四妾的环境下,这位鄂尔泰与迈夫人感情甚笃,竟然玩起来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绝美爱情,至今生有六子二女。 长子鄂容安正在准备童生试,倒是长女已经站在这里选秀了。 这种绝美的家庭环境,和富察家是不逞多让。弘昼觉得这就是象牙塔里的小公主,根本就不适合进入皇家里。 弘昼望了一眼,看她乖乖巧巧的样子,越发肯定她的大胆子。 可就是这样,弘昼反而摇头,「看着好小。」 言下之意并没有别的意思。 太后点了头,但之后发现弘昼对所有的秀女都兴致缺缺。矮子里面拔大个,西林觉罗氏顿时 显得出挑了。 用都市偶像剧的话来说,三分钟后西林觉罗氏的所有资料送到了太后的面前。 其中包括她那日偷去了静怡轩外。 弘昼对此并不自知,太后没有让他跟去慈宁宫,反之被提醒耿氏等人跟着皇后回去了。 选秀结束,最终的结果还在上面几位的手里,但是去留已经有了分断。 弘昼回到毓庆宫里忙活,他最近因为选秀的事情当做是放小假,新通的一条火车道初次跑车汇报他都没来得及看。 当初受到九叔改良的大炮启发,随着后来的第一批车辆也被造出来车送兵器和粮食等。但是这样和以前没有什么两样,人少了,可是开车也要花费很大的精神不说,来往的车辆也很是磨损。而如今早期的时间里,别人看着你一排的车辆驱使而过,这不是摆明了告诉别人这车里的东西吗? 所以弘昼一是为修车道,另外还得到胤禛的吩咐,要为军中的运送资源做贡献。 九叔十四叔都在前面,弘昼为了这个火车道,他很是辛苦的扒拉着地图日夜翻看。最后在别人以为成功的车道后面,还有一条穿过山林山洞的隧道。 因为前段时间彻底挖了一条靠近的道路,几次的来往输送都很成功,既节源又能快递抵达。再加上军中捷报,郡王爵位才落在他的头上。 坐下来后,弘昼有一种久违的感觉。他庆幸之余,又欣然的笑了笑。 下不为例,还是这样比较舒服。 以后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还是能甩给旁人就甩吧! 弘昼下定决心,又像以前一样拿起笔来写写画画,以至于后来秀女们都出宫了,他也丝毫不动容的继续努力。 此时此刻,他眼中脑中没有任何杂事。 只有干活!干活! 干完之后出去浪! 弘昼想想就充满干劲,又恢复以往生活充实的状态,每天都是腹中定时叫喊,这才停下手中事情。 众人都知道他的习惯,长辈们对此都不插手,只是吩咐着送来一些他喜爱的吃食等。 西河画南将膳食摆上来,弘昼看着眼前的几十个碟子,「怎么这么多?」 「这些是膳房送来的,这是皇上送的,这是太后送的,还有皇后娘娘和耿贵妃娘娘。」 一桌子琳琅满目的,弘昼一听有小半是送的,这才松了口气。 还以为有人害他铺张浪费呢! 但是等他认真数了数膳房送来的,眉头一皱,「吃食按着平日的来就好,不必加菜浪费了。」 他根本吃不完,更不要说康熙胤禛自己吃的时候也差不多这些。身为晚辈,竟然跟着奢侈,实在是不应该。 弘昼点了几个给石中,又点了一道给琴书。可即便如此,也还有许多摆着没动。 饭后坐了坐,石中提醒道,「主子,皇上道您得空了去一趟。」 「嗯。」 弘昼揉了揉额头,他不知道胤禛是想要问什么,有些头疼的站起身去庆丰司。 没有什么忧愁是撸大熊猫不能解决的! 弘昼想到这宫里的大熊猫,他忍不住博爱的脚步轻快起来。 富尔敦见他这样,心里不由点头。 郡王果然兴趣别致。 第111章 大清和郡王 胤禛喜欢狗, 这件事情众所周知,内务府里甚至特意张罗了人手负责狗狗每年的衣裳玩物等。 第348页 弘昼已经不迁怒了, 但是被胤禛过分宠爱的动物都不被他待见, 并且本能的避开免得看见。直到他长大些来往自由,他也发挥了自己的疼爱。 那是一种博爱, 但真正算起来只有大熊猫才是偏爱。 久别重逢来到庆丰司, 里头的大熊猫又生了一只六个月大的大熊猫。 许是他少来有点陌生,大熊猫妈妈竟然紧紧的抱着孩子凝视自己,以至于平时的饲养员都受到了防备。眼看着他们还想给自己把六月大的大熊猫抱出来,弘昼连忙谢过并喝止不用。 有时候,眼睛撸也是一种技术。 作为自家有大熊猫的大款, 弘昼来这里的主要原因就是洗洗眼睛放松心情。等他想起来去养心殿的时候,胤禛一个人在里间捣鼓小玩意儿。 那心情应该是不错的。 弘昼想着上前去,就看着胤禛一本正经的戴着深度眼镜,正在专心致志的给鼻烟壶画画。 「阿玛?」 「来瞧瞧,这个如何?」 「挺好看的。」 弘昼敷衍一声坐下, 不想胤禛嗯了一声,「那这个给你。」 「诶,那先让我挑一挑!」 弘昼连忙上前,他刚才根本没有认真的看,谁知道胤禛给他一个什么图案的? 胤禛也懒得说他的敷衍, 只是瞥了一眼神色又低头继续描绘他的鼻烟壶图案。弘昼顺着看向拿出来的那个铜胎画珐瑯, 「怎么颜色这么艷丽?」 「你的眼光不就是如此?」 「阿玛, 你这是送还是骂?」 胤禛挑着眉, 眼睛从镜片后面从下往上的瞟来,「你到时候随身戴着,出行在外有什么不舒服的,就拿着闻一闻。」 知道弘昼有晕船的毛病,虽然后来舒缓了一些,胤禛却觉得自己的鼻烟壶有了出处,隔三差五的就要送一个过去。他们父子的喜爱不大相同,这也算是少有他能给的。 弘昼的要求也不高,您老人家用心的送,他基本上都没有脾气的收了,然后自然地带起笑意来,「阿玛寻我有事?」 「你这几日去了选秀,怎么都没有一个准话?」 弘昼闻言苦了脸色,说实话胤禛这样的允可已经是特例了,他也看得格外认真。只可惜他忘了一件事,虽然自己表面上的样貌年轻,但是内里身为一个几十岁的男人,对着十几岁的小姑娘他基本上都是欣赏的神色。 真的很难做到所谓钟情。 弘昼想到以前年轻芳华的时候都没有把自己推销出去,所以对于未来的福晋他憧憬,也有种潜意识的自我了解。真的让他亲自挑选未来的另一半,大概是不能了。 「没有。」 弘昼一脸诚恳道,「一切都听阿玛的。」 胤禛闻言,嘴角翘了翘,「朕确实瞧好了,模样是好看的。」 「谁?」 「你问这个做什么?」 「这福晋是我的福晋,阿玛你藏着不说可说不过去啊!」 弘昼的眼眸圆滚滚的,还带着一丝稚气模样,但他眉眼俊俏衬得更是挺拔出众。胤禛看了他一眼,蓦然的回忆起未来儿媳妇的长相,脑海中忽然就融合了二人的长处变化出另一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孔。 养儿为了什么? 不就为了下一代么? 胤禛心下一松,「只问嫡福晋?」 「……还有别的?」弘昼抓着跑到前面的辫子往后一甩,「阿玛,我这还要出去一年半载的,没必要一回挑太多了!」 明明很关心自己的嫡福晋,但是再说话又透着一种未知懵懂少年郎的感觉。 胤禛觉得有些荒谬,心里更是一顿,手下的活儿也放下来。鼻樑上的眼镜压了很久,胤禛将其取下来,揉了揉鼻樑,「那些书你看懂了吗?」 「书?」 弘昼没明白,「阿玛说的哪本?」 「小院里给你的两本。」 「阿玛果然是你!」 「别打岔,看懂了吗?」 「看懂了。」 「觉着如何?」 「……」 弘昼还没有捋袖子说胤禛,结果他不以为然,只关心自己看重的问题。 看懂了吗? 他能说这种书画的很是精湛吗?除了大家的尺寸身形都一样不客观外,里面的技术和姿势还是很有教学含金量的。可问题是,在未来的世界里有许多为此做贡献的形体艺术家们,他们才是真正的老师。 相比起漫画书,他还是觉得视频版的看着比较有感觉。 最重要的是,和渣爹讨论这个问题好似有点过了吧? 弘昼一时有点尴尬,眨了眨眼想着怎么组织词语。 胤禛见此嘆了口气,他知道弘昼肯定看了,这是基于对他的了解。可是这样说不出话来,既对应了他的猜想,又很是无奈道,「你跟朕来。」 「是。」 弘昼应着,胤禛起身往身后的小书房里走去。那里是他数多年的藏书们,入面最多的就是近年珍藏的佛经们。 这些都不是弘昼在意的,胤禛的脚步也没有停,径直的带着弘昼往里间去。这里面是属于他的私人地方,就连弘昼都是无旨不能随意而入,而今也是头一回。弘昼跟在后面,眼睛大大方方的转着看,走了一会儿后突然发现一个问题。 「阿玛,您这是绕远路了吧?」 「……」 第349页 胤禛没有说话,但是气氛莫名的有些许的压抑。即便那不是不高兴的情绪,弘昼也当即闭上了嘴巴,只是在脑海里打了个问号,对于这个书房更显得几分好奇来。 两人径直的往最里面走,待到最后一排的时候,胤禛停了脚步指着左边的,「这些你挑几本回去看。」 「好。」 弘昼至始至终都乖巧的听话,直到他抬眸看见了眼前的数多本颜色艷丽的书封。 正如胤禛的各人欣赏而言,那些鼻烟壶都是山水等画,与收藏的瓷器也有几分相似的风格。而他前不久嘲讽了弘昼的直男审美之后,又带着他来看书封就很直接的直男的忄生启蒙漫画书? 弘昼有一种刚才看到的大熊猫都是马赛克的错觉,他呆愣的看向胤禛,神色中满是徵询。 胤禛见此,带着几分恨其不争的神色,「带回去好好地看,若是还无知,再来和朕说。」 「……」 说什么? 难道他的脸看起来这么纯洁吗? 弘昼怀疑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结果胤禛瞪了他一眼,无奈只能随意抱了两本的解释,「阿玛,其实这些事情我懂得,出游在外的时候也听闻了一些。」 「江南水乡柔美,出去一年也只是听闻而已?」胤禛睨了他一眼,将他怀里的两本拿走,又亲自挑了三本过去。父子擦肩而过的时候,他还嘀咕一声,「选都不会选。」 我的错。 弘昼终于明白胤禛发什么疯了,这就像是大学生一样。读书的时候,家长都说不能谈恋爱,而且现代的社会年轻人太过意气用事,一不留神就会造成他杀情杀的悲剧,所以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但是等到毕业的一周内,家长就会关怀你的男朋友女朋友呢? 而往往这个时候毕业季,大多数人都是没有的,结果也不可避免的得到了家长们的唾弃和怒意。 我的孩子怎么连个对象都没有! 明明他名节保身,结果着急起来胤禛反而觉得他太出淤泥而不染了,连点花边新闻和绯闻对象都没有,太丢人了。 弘昼抿着唇没说话,但是心底里也在骂。 呸!有本事和玛法比呀!你个渣渣! 渣渣的渣渣带着东西被赶出了养心殿,他想着自己不如搬出去科学院住两天,免得对付这更年期的渣爹。结果长辈们的速度总是最迅疾的,在他回去之后东西一丢,才刚提起笔来坐了两副大作后,毓庆宫来了个嬷嬷。 这位嬷嬷从未见过,但她是以皇后的名义叫过来的。 弘昼想了想,前几天好像是说有好些家眷递牌子进来请安,当时嫡母还叫他过去,似乎想着撮合相看来着。不过这种相看他不喜欢,所以就推辞了。 难道这招不行还有别招? 弘昼将嬷嬷叫起,又请了茶,「汗额涅叫你来是有何事?」 「奴才是敬事房的宫人,特特来给王爷教人事的。」 弘昼当时脸就绿了,他记得教人事的宫女都是年轻姑娘,渣爹嫡母心这么狠吗?他都要将人赶走了,便听嬷嬷尽职尽责的拿出一堆书和道具来教导他,他这才勉强松了口气。但事实上,他还太年轻了。 嬷嬷言说的十分详细,偏偏她年老沉稳,说这些都显得一板一眼的。她说了表面之后,便福身叫了五个宫女进来,「王爷瞧哪个好?」 有问竞答? 这些丫头就算不是大美人,眉眼也是端正的,弘昼本能的挑了一个前面更有料的。 众人再福身,除了嬷嬷和被挑中的之外尽都离开殿中,并且关怀的将门关上。 弘昼心中暗道不好,果真下一瞬嬷嬷用她那四平八稳的声音下令,「脱。」 那宫女垂首肃立,闻言抬手就要解开衣襟。 弘昼吓得猛地跳起来,大喊一声,「停!」 嬷嬷和宫女都愣住,没想到弘昼会这样大的反应,「王爷可是不喜欢?」 「不喜欢。」 「那奴才再去挑」 「不用!都不喜欢!」 弘昼斩钉截铁道,他一没有看这宫女的身子,二全都一口否认,所以不存在说让宫女难堪的。他指着大门道,「嬷嬷走吧,爷忙得很。」 「王爷的命令奴才不敢不从,可是皇后娘娘懿旨,今日势必要教郡王人事才可。」 宫女退了一步,嬷嬷随之解释,但她眼珠一动似乎想起了什么,「王爷若是不喜欢生人,不如就让柳姑娘来?」 神他妈皇后!嫡母的手才没那么长!分明就是渣爹作祟! 这什么仇什么怨啊! 穿越这么多年,弘昼终于知道古今两代人最大的不同了。至少在现代,再迂腐自大的爹都不能指着床上的事情来说,当然青春期的时候会提一提,但是相比起来真的小巫见大巫啊!更恐怖的是,渣爹的这种行为只能算是关怀!并没有越界! 弘昼啪的拍了脑门,指着门道,「出去。」 他面容沉着,不见丝毫喜怒之色,但恼意已经分明可见了。弘昼多年养尊处优,早已养了一身气,如此已经是生气了。 嬷嬷不敢造次,只能退而留下了这些道具物什,好让弘昼可以自己学习一二。 门前的石中等人待嬷嬷离开,进来时也很小心,「主子若不用膳?」 「用个屁!」 弘昼粗口而发,看见那些东西更是哭笑不得的摆手,「这东西都收下去,别让爷再看见。」 第350页 「是是是,奴才这就都收了,主子莫要生气。」 「爷有什么好气的!简直莫名其妙!」 弘昼皱紧眉头,不高兴的两手抱在身前很忧愁。他就这么随口嘟囔一声,没想到身前的石中却是欲言又止起来,「主子,这,这皇上也是着急啊!」 「着急?」 「是啊!主子您自来就忙碌政事,身边连个人都没有,皇上怎能不急?」 「谁说没人?你们不是人?」 「主子又消遣奴才了,奴才只能帮主子跑跑腿,可内里的事情怎么能够?」 「……爷有琴书!」 不说还好,石中一听弘昼这么亲昵的叫名字,反而笑了起来,「可柳姑娘还不是您的人。」 什么才叫身边人? 那肯定是温香软玉,一同快乐过的才能算。 虽然在场的多是太监们,可这些道理大抵都明白的,对此也是跟着笑了笑。 弘昼不是不明白,可他现在才十四岁,你们这么着急摧残未来的花朵不会太残忍了吗?很多事情他能够理解,但是真的让他小小年纪就……真的有点心理障碍。 他有些不满道,「以后不就是了。」 画南看了看外面,他知道弘昼的脾性和规矩,见没有外人便大着胆子道,「可保贝子都有人了,唯独您身边光秃秃的,皇上不急才怪。」 「有,有人?」 弘昼想了想,上回弘历好似是这么说着,所以才和堂兄弟们一起同流合污,这才显出他这个人的格格不入。但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带了人回来,这给了长辈们希望又有些着急。 因为他和柳琴书还是干干净净的。 如果知道有这么多人虎视眈眈,他肯定会和柳琴书做个对词,对外应付一下也好啊! 弘昼有些苦恼,画南见此点头,「保贝子不只有高使女,还有富察格格呢!」 「……」 破案了。 弘昼瞬间恍然大悟,感情是因为兄弟之间龟兔赛跑,长辈们对兔子疼爱也有对龟的着急,不希望他被甩的太远。 可问题是,他们思虑都不相同。 弘昼当夜挑灯夜读,将几本漫画书是横看竖看,完全都了解了一遍后次日过去养心殿请安。他不想在闹出乌龙来,争取在出宫前就把自己的态度交代干净,自然就带着对研究的最高态度,认认真真的和胤禛回禀了自己的心得。 他看得懂,只是对于未来的人比较挑剔而已。 弘昼看着胤禛,一字一句咬的清晰解释,「阿玛,咱们大清的规矩向来最严,也从来不允许嫡出前有庶出。儿臣从来不论这些,只想着忙着科学院的事情,可是女人家在后院里难免有个高低。与其到时候麻烦,倒不如干脆清净一点。」 「不想要这么多?」 「对,儿臣身边已经有一位使女了,只想着迎嫡福晋入门,为儿臣的后院扫去尘埃。」 弘昼想的不多,他知道自己的不擅长,也对渣爹有一个长袖善舞的红颜知己做嫡福晋感到羡慕。 胤禛再次听他强调,也明白了弘昼是真心言语的。他闻言很欣慰,「你能如此分清干系,确实很好。」 身为一个大丈夫,怎么可能沉迷于女色之中? 你瞧九弟,如今忙活起来脚不离地,除了偶尔关怀一下孩子之外,哪里还记得那些莺莺燕燕?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弘昼对谁会有钟爱,胤禛都不会管分毫。但他只要脑子清醒,对嫡福晋敬重,对后院能够端平就是最好的表现。 这个道理简单,但能够做到的并不多。胤禛看着弘昼,眉眼自然地柔和几分,将手中的摺子丢了过去,「既然你自己有主意,朕就不再插手,这个回头自己看。」 弘昼接过,「那我就出宫去了。」 「嗯,记着早些回来。」 「是。」 弘昼坐着自己的小汽车出发,他的车牌号依旧是京1,这算是他这个科学院院长的专权了。 胤禛等人很少用,也觉得弘昼开着更有科学院的某种含义,所以都不和他抢。 弘昼是会开的,但是开车怎么有坐车舒服呢?他坐在后面,从旁边拿出一小匣子的果仁,随便丢了小把在嘴里咀嚼,而后懒洋洋的拿出那张摺子打开一看。 他揉了揉眼睛,「怎么是她?」 「主子?」 「没事。」 弘昼垂下眼眸来回忆,可惜当初惊鸿一瞥,自己也没有在意,所以对于富察氏的印象不太深。只是记得样子是好看的,秀秀气气的小姑娘,看着人的时候就笑了三分。 整体说来,第一印象是好的吧? 可是弘昼真没想到胤禛属意的人是她,难道真的是为了他说的那句好看? 怎么可能呢! 就几年前,胤禛已经言说过对马齐不喜,言他不尽心办事。再加上富察氏那府院里没有出头的人,这几年其实已经没落了。毕竟富察马齐的辉煌是在康熙时候太子夺嫡前,事后得到了谅解后虽然依旧风光,但实际上已经大不如前了。胤禛对他的感官并没有那么好,可是康熙亲口说了谅解,他又怎么好反驳? 弘昼认真的想了想,直到扫见富尔敦之后才拨得云开见月明。马齐或许不喜,可他底下的十几个晚辈们却是可用之才。 上位者对人的喜怒不比常人,胤禛可以肆意无谓,但也需要胸襟开阔,行事更要周全。胤禛退一步,富察氏的众多子孙就等于受到了他的福泽,自然就要发愤图强的回报回来。 第351页 看看富尔敦就知道,自从上任以来就恨不得贴在弘昼的身上,期望着有一番作为。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富察家的家风问题。男儿们都是拎得清的,抛开前朝政事不说,更没有什么出头的宠妾一类,一水的嫡子。唯二的嫡女也应该是言传身教,不然不会被挑中一个成了十二婶婶,一个将成为自己的福晋。 弘昼点了点下巴,一个皇帝最开始掌控权势的时候或许会喜欢老皇帝留下来的,但真正到了后面,其实还是自己挑选的人更顺眼。 而富察家的模样,足够发挥到以后数年。 只要他们不作死。 弘昼脑中各个念头纷飞,眼睛看着车窗外面。他很久没有回科学院了,一路上看着好些家新开的铺子,他认真的回忆了下还有自己的门店。不过他几乎是走的胤禛的老套路,名人效应自动带动产业。再加上自家开的铺子比较新颖,和平常看见的首饰衣裳且不同。弘昼自认不是九叔那种做生意的料,但是有这么一位前辈再次,制度和方向跟着摸索过去,竟然都是盈利着走的。 这些铺子不像是科学院里的帐目,这完全是自己的私人钱财,弘昼每到月底年底收帐的时候都格外高兴。 但实际上真正的情况,自己都不清楚。 不过还好,自己以后就是有福晋的人了,这些东西就有人过着明帐管理。 弘昼乐滋滋的想着,嘴里的果仁都跟着甜了起来,他看着身边的富尔敦,想了想没有张口。只是回去见到听音,他便忍不住问,「你们这些小姑娘都喜欢什么?」 听音闻言认真的想,「钱。」 「钱?」 「奴才每次都是帮主子算帐,算着算着就高兴了。」 「这钱又不是你的,你高兴什么?」 「不是奴才的,可是主子钱袋子鼓着心情就好,您心情一好就会赏奴才,奴才怎么不高兴?」 弘昼沉默,他说怎么年底时候到手的钱像是上过税的,敢情是自己高兴的大手一挥。 「不,我是说钱以外的,没那么的实在的。」 「那是好看的?好玩的?」 听音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其实只要是主子送的,无论是什么,那女子都会高兴。」 「你乱猜什么?」 「奴才说对了?难道是未来的福晋?」 「聪明。」 听音闻言抿唇笑,「奴才就盼着福晋来,如此就可以松闲下来养花侍弄大花小花它们了。」 「不跟着爷进宫?」 「奴才跟着进宫,这里可怎么是好?」 弘昼莞尔,他突然想到渣爹行事愈发保守,就从很多方面都更慎重。再有之前二伯的例子在,自己很有可能得不到太子的册封,可是住进了毓庆宫,没有正式册封也是不能随随便便就搬离出去的道理。但说以后带着自家福晋住在科学院,又好像不是那么对妥。 诶,渣爹这是失算了? 弘昼嘿嘿一笑。 想省钱?这年头可没这么容易! 听音见此,抿了抿唇,犹豫要不要说主子这笑容太渗人了。却见其转过脸来,看着她笑意更深,「爷都要嫁,成家了,你有没有什么意中人?爷给你做主!」 弘昼说的颇有气势,听音见此反而越发肯定,「没有,奴才觉着就这样挺好的。」 「真没有?侍卫也不要?」 「奴才配不上。」 「谁说的!」 听音眼角微红,眨了眨后轻笑,「奴才以前连饭都吃不上,如今跟着主子吃香的喝辣的,这已经是主子说的人生巅峰了。在外的侍卫们都是厉害人,奴才着实配不上,也不必劳烦主子帮忙说。」 「真不愿意?」 「嫁给别人,就算是正头夫人也比不上主子身边威风。奴才才没有那么蠢。」 听音说的最后还挺骄傲的,扬起下巴似乎果真这么想。 弘昼闻言一乐,也不勉强。十几岁的丫头,谁还说得准呢?早恋的孩子不是没有见过,不过是缘分没到罢了。 他这回回来,主要的就是自己的事情。既然要出行,那么短期之内的事情要交代好,毕竟这不像是在大清的地方,飞一个短途飞艇就可以知会。另外他既然要出行,那自然也考虑带几个传教士出行的可能。 一来熟人带路,二则自己人的赞颂更让他们信服。 这里面的人选等等,一个个都不能随意马虎,参照的更是许多。 弘昼原计划是埋头忙碌来着,但是胤禛给的摺子还记得,次日大早的时候从屋子里拿了个匣子出门,一路开车到一处后门。 「你家是这里吧?」 尽职尽责的富尔敦憋了一路,看着越来越熟悉的环境,早已经满脑子的问号。他本来就是不知就问的性子,闻言点头,「是奴才的府院,可这是后门,王爷进去于理不合。」 如果被人知道王爷从他们后门进府,那那些多嘴的言官真的会喷死他的! 「放心吧,我不走后门。」 富尔敦倏然松了一口气,「那让车夫开到前门?」 「不用。」 弘昼开车门下去,回首看着富尔敦,「爷是来看人的,你不要伸张。」 「看人?」 富尔敦不明所以,可惜弘昼已经不在意他了,扭身拐弯去了旁边巷口。 等他跟着上去的时候,弘昼已经敲开了侧边小角门! 第352页 这还不如走后门! 弘昼对他笑着招手,「来,带爷进去,但是不要伸张了身份。」 「可」 『吱呀』 「大爷?」 「章叔?」 两人都愣住,但富尔敦很快反应过来。他身姿挺拔,面上谦谨神色微微放松,带着几分气势,「爷东西忘拿了。」 「是,不过大爷怎么走这小角门?」 富尔敦觉得这个理由有点糟糕,但临时也想不出别的了,只能和平常一样带了淡淡笑意,「不然走了前门,到时候阿玛听见可不是要说骂了?」 身为他们富察家的骄傲和希望,要是这么丢三落四的,少不得要被说。身为府上的老人,看着富尔敦长大的章叔自然是理解的,「大爷说的是,那奴才就在这里守着们,您快去吧!」 富尔敦当即就要点头,但是墙后的弘昼对他摇头。 他当即明白,「我进出太招眼了,劳烦章叔走一趟吧。」 「诶是,是奴才疏忽了。不知道大爷要拿什么?」 「……」 富尔敦沉默了,他是很少撒谎的人,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可是眼下迫在眉睫,他犹豫多一会儿就不对了,他看着章叔身上的褐色长袍,看起来很耐脏的样子。 想起来了。 「布库的衣裳。」 章叔恍然,「是王爷又玩布库了?」 「嗯。」 「那是要带着,你这身衣裳脏不得,坏了王爷的兴致也不可。大爷您稍等,奴才这就去!」 章叔说着声音越来越远,他急沖沖的身影还能看见,弘昼探出头看了一眼,「怎么觉得你家的奴才对爷很熟悉?还有点怕?」 「王爷是人中龙凤,奴才们这是敬。」 算了,谁没有几副面孔。就方才富尔敦的样子,显然在家里也是很得宠的大少爷,不过到了他的面前,反而就拘谨憨实起来。 但愿富察氏不是这种性子,不然有点麻烦。 弘昼如是想着,拍了他的肩头,「爷今日来你不要声张。」 「是。」 「如果爷没弄错,你家堂妹就在这边过去的第三个院子?」 「王爷怎么知道!」 弘昼邪魅一笑,「反正就是知道。」 「……王爷是找堂妹?」 「……嗯。」 两人面面相觑,富尔敦眼眸一亮,明白并体贴的叫了一位小院的奴才,让他领着王爷过去。虽然弘昼知道地方,但是他这么一副生面孔,贸贸然的进去只会弄得周所周知。 弘昼也是这么打算的,毕竟他习武这么多年,也没有听到传说中飞檐走壁的功夫和内力种种。他看了一眼喜形于色的富尔敦,心里嘆了口气。 这么傻的孩子,也就自己眼瞎收在身边。 不过精明能干的遍地都是,这样的人反而摸得透,自己也能满足他的愿望。 富察一家从米思翰下来的四房儿子里,抛开各种缘故而凋零的两房,剩下来的两房则完全的表现出他们血脉上的优势。那就是一直生儿子、生儿子、生儿子。但就算是如此,他们四房人的关系还算和谐,更没有分家的意思。 彼此之间互相扶持,自然就显得富察氏的珍贵了。 作为四房里唯一没有出嫁的格格,她就是长辈们最疼爱的孩子,也是兄弟们的掌上宝。但尽管如此,富察氏并没有任何骄矜任性的行为。再给李荣保守孝三年后,正好就遇上了选秀的大日子。她从宫里走了一遭回来,觉得自己也长了许多见识,家中更是觉得她受了委屈。长辈们嘴上不会说这样的话,但是平时就更显得几分疼爱。 这不,大早上就送来一些顶好的燕窝和首饰等。 富察氏笑着收下,但她并没有这样的习惯,请安回来后就准备在书房消遣消遣。直到窗外传来了石头敲打的声响,身旁的奴婢扭头看去,「谁?」 「是奴才,三夫人说这天就要热了,所以进了一批新的布匹过来。」 奴婢见此福身,「格格?」 「你去将东西拿来吧。」 「是。」 「春燕,我有些饿了,你去瞧瞧有什么吃的?」 「可奴才这一走,格格身边岂不是没人了?」 「无事,我如今也没有事情要吩咐了。」 「那奴才快去快回。」 富察氏拂起唇角,她将手边的书放下,绕过案桌拿着叉竿走到窗边去。她余光瞥着,再左右一瞧,叉竿在窗边敲了几声响,「出来吧。」 「你怎么知道?」一道略低沉的陌生声色响起,偏偏人没有走出来。 富察氏本是淡然自若,闻言眉间一动,满脸吃惊,「王爷?」 「这都能听得出来?」 弘昼觉得很意外,从墙角探出头来,他飞快的看了一眼里间的环境,身形一翻直接从另一侧的窗棂翻了进去。他动作灵敏迅速,踩着窗旁的椅子坐下看向窗边人。 富察氏旋即转身行礼,她眉眼微垂,显然是顾及两人的身份,「王爷怎么来了?」 满人女子比较高挑,同龄的女子发育更早,富察氏的身形也显得修长。一身淡青色的长袍,衬得她的眉眼清淡,秀丽可人,宛如一阵清风。 很好看,让人禁不住笑了起来。 这是有气质和修养的人,才会出现这种差异和升华。 第353页 弘昼认真看着她,后觉自己上回好像走了眼?又或者是因为知道了以后的身份,所以看人都带了某种滤镜?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王爷?」 弘昼将半本书大的小匣子拿出来,放在一旁的桌上,「这是给你的。」 富察氏这才抬起头来,「王爷送给奴才?」 「嗯。」 弘昼方才正大光明的看人,但是等到对方抬眼来。那双眼眸如琉璃般,眨眼间就明白了所有,面上也跟着红了起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偏了偏眼珠。 弘昼解释道,「这是见面礼。」 「谢王爷。」 「你还没说呢,怎么知道有人来?」 「王爷不知,奴才这里来传话的几乎都是女子。方才来传话的,奴才记得在侧面的小院子见过他。」 「你不怕是坏人?」 「不会,那人前些日子剪坏了花,管家说了他两句就哭了。这样胆小的人,怎么敢帮歹人来奴才这里。」当然还有句话没说,那个奴才是八哥外院的。 富察氏留了一句不提,但对于弘昼而言也相差无几了。他闻言自然地笑了,「福咳,富察氏果然聪慧。」 没有说出来的话叫富察氏面色更红了。 弘昼趁机将匣子推了推,他瞧着时间差不多了,起身就要翻着窗户离开,「这可是爷亲自做的礼物,你要好好收着。」 富察氏闻言打开,看见里面是八分似弘昼的娃娃,登时轻笑出声,「王爷看着不大一样。」 「什么不一样?」 「和宫里看着不一样。」 弘昼半个身子在窗外,想到自己扮丑的样子,差点就甩了个狗吃屎。 第112章 大清和郡王 出发前, 弘昼准备了两个匣子。 第一次和未来的福晋见面,他想就算自己不喜欢, 也应该表个态度不是。但是想想胤禛的态度, 再加上自己的了解,弘昼一路走来心态也有了些许转变。 直到他在墙角边惊鸿一瞥, 窗前的女子巧笑倩兮岁月美好的样子, 似乎是天边的云彩,世界都跟着变得慢了起来。 这样的女子,日子总能过得有滋有味。 弘昼原计划只是偷偷看一眼,但他改了念头坐了梁上君子,翻着窗户进去将放在最里面的匣子拿出来。那是他当初认真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雕刻的木偶, 也是他至今为止最满意的杰作。 想想福晋天天看着这样英俊又可爱的自己,肯定会心花怒放芳心暗许吧? 弘昼自信的想着,以至于他离开时候没有留神,被府上的其余人发现了。 自家府里来了陌生人,看样子还是从内院里出来的, 当时那人就低呼着叫人来抓。他们不能坏了格格的名誉,更要严谨府院的规矩,直呼眨眼间就是包抄的架势跑过来。 弘昼暗道不好,顾不得身后富察氏听见,忙不迭的抬头看着最近的环境, 踩着石头就飞上墙头翻身离开。他落地后拔腿就跑, 一熘烟的跑上了汽车。 富尔敦差点没反应过来, 但是职业素养让他本能的跟着上去, 车夫熟稔的驾着车离开,只留下最后的身影还有车牌号。 「怎么办?要不奴才去和老爷说?」 追出门的管家沉默了少许,睨着一旁呆笨的僕人,「我去说就好了。」 「是!」 「今日的事情莫要伸张,免得扬出莫须有的名头来。」 「管家说的是,这事实在晦气,奴才还得去瞧瞧格格,免得惊了格格。」 僕人一副家丑不可外扬的附和,这本来是很称职的表现,但此时此刻管家愈发头疼,他没有多说只是点了点头。 算了,他还是赶紧去把这个喜讯告诉老爷! 管家想着,神色脚步更带着几分急迫,这让身旁的僕人看了心中一紧,更觉得此事真的有些严重。脚下也跟着跑去内院去探望格格,深怕当真有什么不妥之处。 富察府上有人察觉,弘昼摊在车里喘息,「遭了,应该换辆车的。」 富尔敦的眼珠动了动,他在弘昼的身上看了两眼,发现这位时时刻刻都保持着完美形象的王爷略有些狼狈。他好奇极了,「奴才斗胆问一声,王爷是去寻堂妹了?」 「……嗯。」 「那为何要,偷偷的去?」 富尔敦觉得,王爷特意来走一趟,那和郡王福晋的名头就有了结果。既然如此,和郡王大可以大大方方的来往!何必这样偷鸡摸狗的!闹得他这个堂兄心里七上八下,好似是帮着做了什么坏事一样! 还把自己闹得这副模样! 从小到大都没有这样偷偷摸摸的富尔敦,眉头很自然地拢得紧了又紧,脑子里浮想联翩。他的神色看得分明,弘昼几乎不用花费心神就看明白。 富尔敦是高兴,又是担心,还隐隐的有些怀疑…… 弘昼白了他一眼,「圣旨还未下来,爷大摇大摆的过来作什么?再说了,爷懒得搭理你这么一大家子人。」 「王爷说的是。」 弘昼是讲礼貌的人,但也不是完全委屈自己的人。他没想着要坦白自己是相看的意思,只要富察氏明白就好了,至于富察府上的其余人他自然要跟着渣爹的脚步。与其复杂化,弘昼更宁愿从一开始就划分明白。 富尔敦对此明白,他听懂了弘昼的意思,心里就为堂妹高兴。他们家里鲜少姐妹,只要託付着能够幸福,他们富察府的男儿们也放心不是? 第354页 和郡王如今还没懂事,以至于对男女之事浑不在意,但是从平日作为和言语来看,想来和皇上一样是相差无几。就算有疼爱的旁人,但对上了自己的嫡福晋,相敬如宾的敬重总是查不了的!再加上自己对堂妹的了解,说不定也是一段顶好的姻缘? 富尔敦隐晦的瞧着弘昼的反应,他面上憨笑愈发深了。 弘昼特意出门跑了一趟,回去之后就全心全意的忙碌着自己的事情来。此行出门还有康熙一同,老爷子闲着无事也跟着搬去了科学院的木屋别墅,爷孙两平日也是有说有聊的,别提有多高兴了。 宫中。 胤禛见说好了早点回来的儿子不回,反而在外面,忙得乐不思蜀的。至于第二天就去了富察府的事情,胤禛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他左右等了两日,发现这孩子没有回信便知道他是真的满意的。 如此,选秀之事就算尘埃落定了。 先是留在宫里的几个秀女,各自册封为常在答应,这也算是充盈了后宫之举。而后便开始发放黄带子们的各位福晋的圣旨。 富察府上是晌午后的第一封,马齐等人早已知晓,见此搬出备好的香案等接过圣旨。 镶黄旗富察李荣保之女为和郡王嫡福晋,京中各人都是上门送礼,恭喜富察家的门楣有光了。 但紧接着两封圣旨,让京城人都有点惊讶。 镶蓝旗西林觉罗世管佐领西林觉罗鄂尔泰之女为侧福晋,广西巡抚李绂之女为庶福晋。 西林觉罗府上,因为鄂尔泰被越级升为江苏布政使,离京差不多两年了。接过圣旨后,长子鄂容安帮着给了赏钱,扭身回来就看见长姐满眼欢喜的拉着额涅说话。 走近一听,长姐情窦初开道,「额涅,你说王爷是不是那日看见我,所以今日才被赐婚的?」 迈氏和鄂尔泰两人感情甚笃,对于外面的事情也大抵是知道一些的。自家老爷虽然得了皇上的重用,但是家世根基和富察府是没有对比性的。就说那位李绂,若是老爷在这里,定然会先嘆一声富察府,可惜没给女儿挣得正室位份,再就是满意的抚着长须骂一声李绂老货。 同样是重用之人,李绂之才和能耐都是拔尖的,唯一差别就是为人处事和皇上有些相左。再加上是汉人的身份,要不然这侧福晋还真轮不到自家女儿。 西林觉罗额林珠不明白这些,但她听过家中人劝阻,知道当今公私分明,所以自己被选中的可能性不太高。如今选中了,她怎么能不高兴? 迈氏见女儿这样高兴,她也欢喜,但这事怎么看都是自家女儿剃头挑子一头热啊!不过这会儿正是最欢喜的时候,她也不好冷水泼下去,闻言看了儿子们一眼,「好了,你们都快去做功课吧。」 鄂容安点头,走的时候还藉口拉着额林珠走了。 等回到了府中学堂后,所有人都坐下,挨着一旁的妹妹菲银珠笑嘻嘻道,「姐姐脸好红啊!」 「肯定是想王爷了!」 鄂实挑着眉头戏嚯道,额林珠见弟弟们和妹妹看着自己,脸红的厉害,「那是我以后的夫君,想他不应该吗?」 众人起闹笑了起来,他们对于长姐无意间对和郡王一见钟情的事情都知道了。事后念念不忘,时时提起,不然阿玛也不会帮着让她进宫露脸。只不过没想到,竟然还真的就成了。 菲林珠好奇道,「王爷长什么样子啊?」 「是呀!竟然能让阿姐一见钟情?」 额林珠眼眸微转,里面淌着一片星河,唇角勾着止都止不住,眉眼里也全是笑意,「好看,就是长了两颗大痣都是最好看的。」 菲林珠皱眉,「听起来一点都不好看。」 「这叫情人眼里出西施!」 「说的不就是阿玛和额涅吗?」 弟弟们其中闹了起来,额林珠羞得无话可说,唯有鄂容安有些烦心的在旁看着。因为家里的原因,阿姐和妹妹都想要阿玛额涅那样一双人的姻缘,并且坚定不移。可怎么就出了一趟门,整个人就痴了的在沁春楼上守着。 只为了看那人一眼。 阿玛说是应了让选秀,实际上也是想着法的让阿姐放弃。却不想老天爷作祟,这都得以让阿姐在宫里遇见。 和心中人说了两句话,阿姐整个人就失了魂,如今得偿所愿也怪不得弟弟们起闹都不生气。 前有富察氏,后有李氏,阿姐这样一心相付就已经是输了。 鄂容安发愁的想着,在一片闹声中拿起了书。他们家底子薄,要让阿姐高兴,想来自己就要做好坚实的后盾。如此就算是王爷,也应该能善待两分不是? 年纪尚轻的鄂容安不知道,不是所有人都爱玩政事和后院相互制衡的,尤其是他未来的姐夫此时自己都懵了。 「怎么会有三个?」 弘昼站在案桌前,他换下一身常服,一手提笔做着大家练字的姿态。胸膛里鼓着的劲儿随之一散,笔头的墨水落在纸张上晕开都不自知,他傻了眼。 他就一个人,怎么一下子就定了三个人? 不是说了贵精不贵多吗? 弘昼沉眉,百思不得其解。底下的人见他如此,便快马加鞭的去打探消息。大约在他落下数张狂草字,甚至提着漆桶,蹲在廊前的柱子上画画时,两人才跟着回来。 每个行走在外的爷们身旁,除了正大光明的侍卫们之外,少不得还有一些看起来平平无奇让人无从发觉,却又十分机灵好用的奴才。 第355页 平平无奇甲乙丙丁男子天团垂首肃立,甲站了出来回话,「侧福晋是太后娘娘举荐的。」 弘昼恨不得拿着望远镜来凑近画,他的手长长做些手工活儿,小笔头很听话的勾勒出一朵亮色的小花儿。闻言是太后老人家,他很自然想到了选秀的事情。果真甲详细的说明,就是那日选秀结束后,太后就拿着几位秀女的资料了解,尤其是西林觉罗氏的。 选秀后有些人家都会进宫谢过,其母迈氏进宫的时候,太后就让她去慈宁宫坐了一下。 这些事情都是稀松平常的,太后也没有遮掩,宫里也有人猜疑是想给哪个阿哥做福晋。弘昼不在宫里不留意,自然就错过了这份真相。 至于李绂,那就是更简单了。 这是康熙和胤禛都看重的,虽然这人轴了点,办事的时候总有些相左,但他为人是好的,也十分的可用。最重要的是,这人在文学界的名声很不错,学问渊博下笔千言。比起其余两位来说,也就是汉人和子嗣不丰的两个缺点。 甲回话的调子四平八稳,言语也客观,但弘昼生生的听出了康熙和胤禛对他的嘲讽。 你小子没有文学的脑筋,那老人家就给你挑一个文学大家来! 弘昼汗颜,他几乎可以想像自己和李绂面对面的时候的尴尬了。话不投机半句多,就算他不是纯迂腐的文人,弘昼也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这一回,弘昼觉得自己的人生圆满了。如果不想要自己米青尽人亡的话,以后就不要再参加选秀了。 像玛法那样的神人,比不起比不起。 想想这么多亲戚里,但凡有点活儿的长辈们都是精瘦精瘦的,长了肉的都是在京城里遛鸟逗狗的。他过不惯那种日子,也不想要那种精瘦身材,所以还是控制一下吧。 弘昼回宫谢恩的时候,他郑重其事的道太多了! 胤禛用怒其不争的眼神看他,但最后忍住的叫来钦天监,让他走之前选一个好的日子成婚。 弘昼掐指一算,指了最远的日子,大约是两年后。那时候十七八岁的,他身心上也没有障碍了。 胤禛知道他要出门,更何况成婚是大事,算算日子也觉着差不多的点头不再多言。 旨意这么一下,弘昼整个人轻松了,每日里忙着和家人相聚培养感情。他很久没有这样整日放假,闲着没事的时候捣鼓了一个电动小蜻蜓。等到去科学院的路上就到富察府的墙头上,手动遥控给富察氏送小东西。 那都是街上的小吃食,不过经过上回拉肚子之后,弘昼买的都是京城酒楼里闻名的小吃。 弘昼想的很简单,他没有那么懂女生的审美观,还有所谓的可爱和好看。所以他直接作弊,问了内部人员之后就买富察氏喜爱口味的小吃。 这肯定没错了! 两人都过了明目,众人都对弘昼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乐得其见。 他们满洲儿女,本来就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富察氏的日子过得很有规律,原来每到这个时辰就习惯在案桌前,姿态端正的习字看书。因为弘昼这兴起的行为,她索性坐到了窗边来。只要弘昼过来,就可以顺着支开的窗棂看着她的身影。 弘昼知道富察氏是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所以行事也带了点君子的意思,雷打不动的霸占墙头一角。来了之后也是风光磊落的问,「今日如何?又看了什么书?」 「先生说了《尔雅》,『释天』、『释地』、『释丘』、『释山』、『释水』等,说的都极有意思。」 别的不说,这天文地理方面的他确实更了解一些。 弘昼犹如学子读书,摇头晃脑,「载,岁也。夏曰岁,商曰祀,周曰年,唐虞曰载。」 富察氏眼眸一弯,「但闻其祥。」 《尔雅》算是文理科兼併的一本书,弘昼读的时候是比较深刻的。相比起前几天的,这篇文的内里事情,弘昼是闭着眼睛都能说出个囫囵来。因而他自信满满,眉飞色舞的,丝毫不觉得自己故作姿态的压着声色放低有多好笑。 这并不是他故意的,谁让他正好变声呢? 富察氏坐在窗棂旁,外面的光色映了进来,她动作很细微的侧过头瞧着墙头上人。 他像是不怕摔倒一样,一腿潇洒的支在墙头上,一腿则在甩了甩。说到自己识得的东西,面容上是自信满满,不止是眼眸,连着整个人落在光色下都显得熠熠生辉起来。因为自己就不喜欢冗长的言语和修辞,所以讲解的时候显得格外简洁却又有趣。 即便她对书中言语本就知了七八,此刻也不免听得入神起来。 弘昼清晰可见学生那半张面容的认真,说的更是来了劲头。以至于他在墙头上坐的时日更多,还换了两回腿来。 富察氏悄悄将手旁的《东观汉记》收起来,起身端着炉子上的茶壶,「王爷说了许多,不如下来喝口茶?」 「可以吗?」 「王爷带礼上门,喝口茶不是应该的?」 弘昼见富察氏并不作假,当即下了墙头去。他抬脚大气的走了两步,而后发现他的腿连着屁股都麻了。虽然说可以克服,但是发麻的腿脚走起来难免姿势就不好看。 富察氏亲自端着茶盘子出来,上面放着茶碗点心等。她倒了一碗茶来,抬头就看弘昼站在原地,「王爷?」 第356页 屁股一抽一抽的,弘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诚实道,「爷站一会儿。」 说着他微妙的比较一下,发现踩着花盆底的富察氏好像比自己高一点!弘昼的瞳孔瞬间八级地震,怎么可以! 为防富察氏走近发觉,弘昼丢出杀手锏,「有没有想爷?」 ------------------------------------------------------------------- 这话怎么说? 富察氏登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以至于面上的淡然只剩下窘迫和无措。 弘昼看了笑起,拍了拍麻痹的大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大步流星的上前,直接坐到富察氏身前的石墩上。 富察氏正好垂着眼眸,眼前的长靴上黄龙一晃而过,正好就看见弘昼笑眯眯的眸子。 她怔了怔。 弘昼见此卖惨,可怜兮兮道,「爷这么巴巴的上门来,你怎么不理睬人?」 富察氏耳根都红了起来,「没有不理睬。」 「那就好,不然过些日子再回来,你怕是都不记得爷了。」 弘昼说笑,富察氏闻言恍然抬起眸子,「过些日子?」 出行一事旁人都不知晓,不过弘昼这几年有大半时间都不在此。富察氏的手指勾了勾手心,她想了想,「不然奴才也送王爷一样东西?」 「那好啊!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弘昼感觉屁股不麻了,没有多留便一熘烟的又在上面窜走。 富察府上的人见此,顿觉这和郡王的脾性果真与人不同。大门不走,竟然就喜欢爬墙,活似是见不得光似的。 唯有前院的马齐等人嘆气。 一言为定之后,弘昼就有两日没有过去,但他偶尔记得让人送点东西过去。不过这是属于走大门过去的,一路落到富察氏的手里,也没人多瞧一眼。 胤禛对此很欣慰,好啊,自家的猪会拱白菜了。如此一来,小猪们还远吗? 只是没有想到,这儿子的聪明竟然举一反三,竟然这么懂事会撩拨。 胤禛对于弘昼不由高看一眼,这让递送摺子上去的时候,弘昼觉得莫名其妙。此行他挑选了二十个传教士出行,还有数多的侍卫们,一是安全问题二是大国的基本仪仗。 所需要的交通工具都准备好了,只需要胤禛落下可字,这件事情就算定了。 胤禛看了看名册,特意的交代弘昼几个任务,要让他真的在外扬传大清风采,而非是自己肆意玩耍。 弘昼一听觉得都不过分,忙不迭的点头应下。总之他努力了这么久,绝对不允许有个意外阻止他离开的脚步! 绝对! 弘昼的眼眸里都是火光,胤禛再没有阻止的下了旨意,让他带资出行。 这一年,弘昼拖到都要初夏都没有动身,朝中都以为他要就此跟着在朝中学习。没想到忽然一纸圣旨下来,言太上皇与和郡王要出门友好交流去了。 良辰吉日,弘昼坐着简装汽车出行去到城外。那里是一处宽敞平地,置放了数十驾飞艇,侍卫等人早已准备就绪。 车夫将汽车放进飞艇预备的时候,富尔敦背着一卷画筒而来。 弘昼看了一眼,很自觉的伸手,「我的?」 「王爷料事如神。」 富尔敦习惯性的夸一句,弘昼开心的翘了翘唇。送画这种事情,完全符合富察氏那种大家闺秀的风格,所以他一点都不奇怪。 弘昼接过去背在身上,走到康熙的身旁展开简短的启程仪式。他不用说太多,只要在旁边跟着招手轻摆,迎着胤禛等人的目光下飞艇飞离了地面。 无数次改良之后,飞艇的平稳性大有进步。弘昼就现在窗边看着京城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有多久能到?」康熙站在一旁,手里提着个小茶壶。 「一路顺畅的话,一天差不多。」 康熙露出一丝笑意,「一天?一天好啊!」 谁能想到,几个月甚至要一年的脚程,只需要一天就能抵达? 本是惬意出行的康熙,此刻不由豪情万丈,抬手拍着弘昼的肩头,「好啊!你这背的什么?地图?」 竟然随身地图!不愧是朕的孙子! 不想弘昼侧头,对着离开老年团的老人家邪魅一笑,「是我家福晋送的画。」 「……」 康熙:好像有什么不对? 第113章 大清和郡王 身为沙俄的国王,彼得·阿列克谢耶维奇是很有雄心的。一生中建设无数, 直到四年前和瑞典亡国的大北方战争胜利后, 俄罗斯元老院授予他「全俄罗斯皇帝」的头衔, 至此也真正的加冕为皇, 成为真正意义的帝国。 彼得皇帝积极推进社会、政治、军事的改革, 努力将俄罗斯社会经济面貌向西方靠拢。 这里面的种种文化,对于康熙和弘昼而言都是陌生而熟悉的。一个是报上耳中有听有见,一个是对后来的社会制度熟悉, 但是眼见为实的感觉始终比脑中的虚幻更加实在。 因为近年来大清和俄罗斯两国有许多来往, 所以飞艇大队的机夫驾轻就熟, 恰恰好一天的时日就到了俄罗斯的地境。再随着早前说的红旗暗号,弘昼站在窗前很自然的看见了那熟悉的新京都圣彼得堡。 身为中华的邻居, 弘昼曾经是去过俄罗斯的。但那个时候的圣彼得堡都是建设全面, 不从事政治的他也就在涅瓦河旁看一眼,而非如今来往都是贵人和侍从们。 第357页 头顶上这么一排的飞艇而来,彼得皇帝也早已听闻的走了出来,还有皇后等人。飞艇还没有下去, 弘昼甚至能听见一众欢呼, 还有俄语和各种奏乐。 他们在欢迎。 康熙原来是惬意十足的呆着,他早就习惯了出门在外的不便,身边也总能给他的不便创造成便利。最开始的时候虽然他有点恐高, 这个词还是弘昼和他说的, 但他并不承认。他大清皇帝, 曾御驾亲征又登高祭天,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娇气毛病? 当朕是他么? 坐船都会晕的孩子。 康熙很是不屑和固执,坚信自己不可能有,隔三差五的还会很新鲜的样子要飞一飞。 当时飞艇每天都在改进,弘昼自己都飞吐了,恨不得能造一架飞机来解决所有的问题。结果一扭头,康熙老爷子慢慢地习惯了他放得高度,闲情逸緻的开始看风景。而随着后来慢慢地进步,飞艇越来越高,康熙也越来越喜欢飞。 所以后来心中一动,不择手段的偷了调试最好的那架熘了。 所以这一日的飞行旅途,康熙更显得意犹未尽,觉得在上空睡觉太有意思了,以至于夜里还执着的要看星星把酒言欢。后来还是自己受不住的眯着眼睛睡下,等到再睁开眼睛看发现下面的景色建筑全然陌生,魏珠回道,「主子,到了。」 「到,到了?」 康熙犹有些不信,搓了搓眼睛似乎觉得自己在梦里。 弘昼起来得早,扶着门边站姿随意,「昨夜没有大风大雨,几个师傅轮流值夜开着,还比我想的要早一个时辰到。」 康熙顿时有了班级提前的惊喜感,他欢喜的抚掌大笑,「好啊!」 说着往窗外看了看,又喜不自胜无处安放,转身两手紧握着拍了弘昼的肩头,畅快得意道,「吾大清昌盛!」 康熙像是唱大戏的台柱一样,说的那叫一个慷慨慨然,弘昼硬是撑住他的欢喜,等到肩头上砰砰好几下才提醒,「还有会儿就下去了。」 这句话叫康熙回过神来,连忙让人把他备好的衣裳拿出来,转头看见弘昼偷闲的看着自己笑,他更是严肃指道,「换一身。」 弘昼低头看着自己的新衣裳,「挺好的呀。」 康熙眼神淡淡的扫了过去,「朕之前准备了一身,你现今换上。」 弘昼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就看着魏珠和另外的人将一身小些衣裳拿了出来。 皇家人讲究起来也是很麻烦的事情,譬如不同的场合里有不同的服饰着装。服饰中除了朝服外,还有礼服、吉服、常服、行服和雨服。当初装箱上飞艇时,因为康熙的物什太多还有些分到另一艘飞艇中存着。 而这一身则是礼服,想来是针对于今日与彼得皇帝相见而准备的。 等展开一看,他的竟然和康熙的那身有些迥异,但和他以前看的不大一样。 「这是?」 「朕亲手设计的,可好看彰显?」 弘昼差点说了渣爹,毕竟风格有些相似,但好在他谨慎的没有张口。康熙很高兴,身旁的魏珠笑着道,「主子设计的时候,还特意为王爷也做了两身。」 「出行在外,怎能不着重装行?」 魏珠这样说,康熙难得的还拗了起来,一副是因为你肯定不重视这方面,所以才会费心思顺手给他做了两身而已。 弘昼听了眼眸一弯,「谢谢玛法。」 他身上的这身也是早有准备的,但他换了康熙准备的之后感觉也更正式了。尤其是看见俄罗斯这欢迎的队伍,顿时受教的站在康熙身边当好看的陪同。 飞艇落下,门一开。 登时就有早一步前来的报刊人员忙碌起来,举起画笔的举画笔,拿炭笔的拿炭笔,还有抱着相机的已经站在最佳的地方,前后各一个瞬间将两方人员的第一样子拍了下来。 康熙和弘昼都是有经验的人了,几乎就在那一瞬间就扬起笑意,带着官方和矜持的神色对着彼得大帝等人。 众人拥趸之下,两方靠近过去各自行了帝王礼仪。 弘昼见过之后,眼睛瞬间看向了安娜和伊莉莎白,眼里露出几分欣赏。当初两个小姑娘一身宫装,加上自身得天独厚的长相,实在是惊艷了他,有种芭比娃娃出现在面前的感觉。但后来因为环境的影响,她们的宫装有了改良,偶尔还会穿上清朝的服装。弘昼虽然不在意这些,但是个人的审美上,还是觉得她们本国的宫装长裙才是最好看的。 白皙的皮肤,透彻的蓝眸,一头浅色金发也随之年纪有了些许变化。 更重要的是,她们盛装出行,神采飞扬的衬出大好年华。 未来的新娘子安娜,更是美出了新的境界。弘昼见此举了大拇指,用流畅的俄语道,「漂亮。」 阔别四年的朋友,弘昼没有丝毫的生疏,安娜噗嗤笑起,「谢谢。」 倒是一旁的伊莉莎白规规矩矩的行礼,走近两步低声来,「我呢?」 「漂亮!」 伊莉莎白当初第一眼就让他惊艷,十六七岁正是年华时,也不会有西方人所谓的早衰面容,整个人简直白的发光。 弘昼是由衷的感嘆,伊莉莎白却哼了声,「一样的话没有诚意。」 「你耳朵不好啊?没听出我对你惊嘆号的称赞吗?」 伊莉莎白这才勉强接受,同时反驳,「你耳朵才不好!」 第358页 「列夫的意思是,我不好看?」安娜见两人如此很高兴,但是见着母后正在留意过来,及时的插话反问。 弘昼对此调皮的挑了挑眉,眼睛转了转,「我可不敢夸你。」 安娜顿时被逗得一愣,想到后日的就要出嫁顿时幸福的笑,「确实不用你夸。」 弘昼见此笑得更开心了,看来安娜这段婚姻至少是自己喜欢的。 这大概就是两国之间的差异,安娜也比以前看着愈发的开朗活泼起来,看来书信里说的都是真的。 一众人摆了个姿势拍照,然后迎着康熙他们下榻。 伊莉莎白和使者都去过大清,所以在招待中多有照顾,还特意问有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弘昼只有一句话,再没有比着更满意的了。 在多年的中式风格里,出现截然不同的西式装修,第一眼就觉得有几分新鲜感。 弘昼直接上床滚了两圈,整个人陷了下去。 石中看着按了按,「这床这样软,主子可睡得惯?」 「肯定能,我能一睡不醒!」 弘昼激动道,石中闻言又左右瞧自己歇哪儿。好在这本土的侍女反应过来,上前和石中说外间的小屋子是他的。 侍女是伊莉莎白身边的,当初也跟着来到大清,自然是听得懂这些话的。 眼看着旁人离开,伊莉莎白走进来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这对于大清而言是稀罕物,但在他们这里只是普通的一个长板凳而已。她像是觉得没有了外人,坐姿也格外的随意,「今晚上还准备了晚宴和舞会,你还记得怎么跳吗?」 弘昼想了想,「应该还记得。」 「那来试一试?」伊莉莎白站了起来,笑着看着自己。 弘昼看着她那露肩宫装,「你现在就要跳?」 「有问题吗?」 「没有。」 弘昼站了起来,像是以前学习一样绅士出手。伊莉莎白蹲身福礼,将手落在他的手心上。 有点凉。 「你的手怎么还是冷的?」 「没事。」 伊莉莎白不以为然,她像是想到了高兴的事情,扬起唇角笑了起来,「如果父皇和你说了什么,不是很过分的话都可以答应。」 「嗯?你要我做赔本买卖?」 弘昼可是准备了一堆的东西,就想着要好好地表现大清的风采。有些事情虽然在《世界报》里可以听闻了解,但是不到现场去看谁知道有几分真假? 伊莉莎白轻轻旋转一圈,「不,我是说私下。」 弘昼眉头拢起来,侧头看着伊莉莎白。近在咫尺的漂亮面孔上扬着笑意,声音却很低很低道,「他病了。」 这个有点意外。 弘昼想想,方才照面看着彼得皇帝有些憔悴。但是康熙和胤禛忙碌起来的时候也是无暇顾及,康熙也是这两年才长了些肉,反而人还年轻起来,所以他一点都没有往那方面想。最多最多,就是觉得这皇帝太过实诚用心,所以才会事事专管。 伊莉莎白这样讲,那就是不对外伸张的。 她的性格就是这样,可在以前提起彼得皇帝多是濡慕,又有失望,只不过没有这么明白的坦然罢了。 弘昼各方听闻,伊莉莎白都是彼得皇帝相对疼爱的女儿,还以为这两年感情应该更好才对。可这么一看,他也不用毛遂自荐什么大夫了。 想了想,「那安娜这是沖喜?」 伊莉莎白没听明白,弘昼又通俗解释一句,她顿时被逗笑,脚尖还差点踩了弘昼的靴子,「怎么可能?安娜是真心喜欢卡尔的,不然怎么会愿意带这么多嫁妆出嫁?」 弘昼觉得也对,和他们成婚来往各有不同,西方嫁人是很亏的一件事。就算是公主,如果你不得宠,没有好的嫁妆也没办法嫁出去。 所以生儿子真的很划算,后来好像还有一个被废的皇后二婚姐弟恋,嫁妆就是前夫的半个国家。那个二婚对象是人财双收,可谓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而且第二年就给他生了个继承人。 是谁来着? 古时西方国家盘根错节,有些只有几十年的风光,你方唱罢我方登台,和诸夏历史上的三国也没什么差异了。弘昼觉得自己能记住有这么个例子,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那就好。」 「安娜要是知道你这么猜,她肯定会说你。」 「我问问而已,那你父皇没有给你定婚约?」 弘昼不清楚安娜的未婚夫,既然亲生的女儿都想得开,那他也不用这么愁眉苦展的,对着伊莉莎白也调侃起来。虽然长相上很出众,但是作为朋友,很难想像她的性格是找什么样的另一半。 然后伊莉莎白就笑着看着自己,越来越灿烂。 一阵凉意从后背袭来,弘昼笑意消失,再想到她方才说先答应的拖字诀,「不是吧!你父皇还想这个?」 「怕什么!我又不会嫁给你!」 「哼,爷也不会娶,爷现在可是有福晋的人了!」弘昼骄傲抬起下巴,别提多得意了。 伊莉莎白看不惯他这样,「你这个样子,骗谁!」 「我怎样?」 伊莉莎白的香肩动了动,「你看,你看我的眼神就是个童子鸡。」 「……这叫绅士!」 「童子鸡。」 弘昼眼珠挪回来,大大方方的看她身前,「不凉吗?」 第359页 「你怎么可能有福晋!」伊莉莎白发出从心的喊声,她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直白而不风情的话,也不相信比她小的弘昼都有人要了。 伊莉莎白觉得,弘昼应该是可以陪伴她做单身狗的好朋友。 弘昼被她的真挚眼神刺激到,转身从行李里拿出画筒来。他的动作很轻很柔,小心翼翼怕有折损,一边铺开一边得意,「听说我要出门很久才能见面,福晋就觉得捨不得,特意画了这张画让我天天看。」 卷开画纸,是一张推窗画。 一个格格用叉竿支起窗棂,看画人能清晰的看见,一根藤蔓小花团团簇簇的随着树干,依附生长的随着攀爬到屋角垂挂而下。 画中颜色分明,藤蔓小花微微摇曳。 就像是鲜活的景色落在眼前,映着窗棂后露出的半张面容姣好秀丽,嘴角似有若无的笑意仿佛春风拂过。 一拂,便是十里桃花。 伊莉莎白被画中意境迷倒,她以前看了很多画,耳濡目染也能欣赏东方的画。画技可能不是看过最好的,但是每一笔的细緻还有其中的感情含义,她都震惊的看着弘昼,「你这是偷的画?」 弘昼脸黑了下来。 「那是怎么骗的?」 「……」 「看着很好看,就是眼神不太好。」 「……」 伊莉莎白连着损人,弘昼记仇的把画卷了回来。说实话他现在背着人一口一个福晋,实际上两人也没有那么亲近,更没有过门。以防万一暴露之后被损,他干脆推着伊莉莎白出去。 等到了晚宴舞会时,两人心有灵犀的坐着远远的两边。 但是两国的晚辈总要有人站出来,最后弘昼请了安娜同舞。赖于伊莉莎白的提醒,弘昼没有出糗,带着一同翩翩起舞。 不过他总觉得自己的服饰有点不搭配,看在没有人说,自己也习惯了众人的目光。 晚宴上众人觥筹交错,直到第二天的时候两国沙龙会正式展开。 从之前得知,对西方探索的彼得皇帝是很有先进思想和作为的,所以有大清没有的改革制度和学校等。 而大清明显越过的,就是彼得皇帝想开而没有实现的科学院。 两国之间各有长短,意识上也有相同,气氛上自然是好的。弘昼坐下来后,他除了开场白的几句之后发现,根本就没有自己的说话余地。 两国之间的传教士自发的开启探讨模式,就如科学院有很多的传教士一样,俄罗斯也有许多。甚至因为互相的政治因素反而更加密切,以至于在某些决策上也没办法做到大清那样直接可以□□。 可以说,这一点上彼得皇帝是很羡慕的。 康熙仗着这里国外人多,上半场结束歇息的时候感嘆,「朕就觉得他们的教义要不得,竟然还敢横插一手!」 在他看来,皇帝就是一言九鼎,连个事情抉择都不能那还算什么皇帝? 想想中西方的文化差异,弘昼由衷附和,「玛法果然英明!」 康熙听着高兴,但他没有自大如斯,只是望着彼得皇帝离开的背影感嘆,「彼得确实不错,就是刚猛易折,着急了。」 弘昼捧着茶杯啄了口当地的蜂蜜酒,没有吭声。 两国看似友好,但彼得皇帝对大清北面垂涎许久,如果不是无能为力…… 这些事情可能很多人不能容忍,但是站在高处,康熙是能够理解的。当一个人拥有许多的时候,谁不想完全的掌握天下?如果说看着俄罗斯拥有大片国土而无动于衷,那肯定是骗人的。只不过对于彼得皇帝的行事风格,则不那么苟同了。 当初的大清落在康熙手上,是不可能这样折腾,至今也只能徐徐图之。 伊莉莎白透露了病情之后,弘昼随意一问便知,彼得皇帝的病情是近身人都知道的。因长年积劳成疾,早已重病缠身。去年秋看见一艘船搁浅,身为一国皇帝,当时竟然纵身下水去救他们。 弘昼想了想,如果是康熙和胤禛,大概是身边的侍卫像冬日里的饺子一样扑通下锅。 亲自下去? 不可能的。 弘昼的手指敲了敲茶杯,他低声状似闲聊一般说了此事。 康熙显然是听闻过,斑驳老态的面容似是笑着,眼底里冷冷清清,「其心可嘉,所为不可取。」 「玛法是说,他不应该这么冒险?」 「你觉得应该褒奖?」 茶杯上是俄罗斯当地的某种花,妖艷的开在上面像是真的。弘昼忍不住摩挲两下,他认真的想了想却是摇头,「如果他是我,倒是可以褒奖。」 「那更不应该。」 康熙冷静的言说,「若他是朕,便是无谓小事。但他刚强冲动,过于冒险不计后果,置整个国家何故?」 弘昼点头,彼得皇帝把第一继承人都弄死了,底下只有两个女儿还没真正成年,偌大的国家丢给谁? 「所以你要好好瞧着,记住这前车之鑑。」 弘昼侧目,康熙坐在陌生的宫殿中,带着自身以来的从容和自信,「三思不是一时即可,要事事时时谨记。」 「明白了。」 「就如今这般就可。」 康熙淡淡道,可要他这样认可一句并不容易,弘昼听着很开心,「谢玛法。」 「嗯。」 他们来的有些晚了,所以沙龙会没有落幕,次日安娜就着着西式的礼服盛装出行离开。弘昼作为朋友,只能跟着送到门口,相约不久后在德国相见。 第360页 而就在彼得皇帝身上松了一分时,康熙和弘昼就开启了第一站的旅行计划。 他们是来观光再加科技文化的对外输出的,车夫开着两辆汽车出门,穿过远路后抵达大街上。按照弘昼的设想,医院、学校还是博物馆等等,都是他需要踩点的地方,他甚至带着相机和笔记本等认真勘察。 但等他真的出去时,康熙决定要下去逛街看看。 弘昼对此没有意见,反正没有看完想看的,他是不会走的。彼得皇帝担心他们,还特意叫了一位公爵和大臣随着,可以领着放心游逛。 有导游带着旅游的人都知道,本土人的引领下,看见的风光都是美好的。 弘昼不愿错过了亮点,眼眸处处都认真扫过,耳边听着他们的话语。但他怎么都没想到,在十八世纪初的今天,竟然看见了鸦片的前身。 第114章 大清和郡王 当年福雅得病, 弘昼才算真正的了解这个时代的医药水平, 自然也知道在张骞出使西域时, 鸦片就传到了中国。 但最开始的鸦片, 并没有太大问题, 相反被后来名医华佗作为麻醉剂。直到唐朝的国际贸易里,曾有鸦片进口的记录,当时称其为阿芙蓉。 之后弘昼就没在意了。 直到从医院游逛出来, 有独特转圈的他都转悠两下,竟然听见有医生给病人开了阿片。而且是一定分量, 并长期的那种。 阿片是希腊人传来的名声,翻过来诸夏因为谐音原因称为鸦片。不过皇家人说话讲究,另名叫罂粟粟、阿芙蓉、□□、乌香等。 弘昼当时就疑惑,「为什么要给这么多阿片?」 医生看见公爵的着装,还有康熙等人显然不同的打扮,恭敬客气的解释, 「那个病人以前是士兵,回来以后常常不能睡眠还有慢性头痛。阿片正好可以麻痹, 还能缓解头痛。」 医者父母心,对于自己能够帮助病人恢复健康,他心中骄傲神情也很自信。 弘昼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阿片怎么吃?」 「煮水喝。」 「煮水?」 「人不能不喝水, 病人只需要每天喝一些就没有问题, 也能恢复正常的生活。」 「每天喝一点就可以了?」 「原来是, 可惜僕人不能治理病情, 病人最近喝的更多了。」 医生说来惭愧,声色也低了下去。弘昼听了也很复杂,脸上的表情都没挂住。 他真的没想到,原来鸦片侵占现在就已经开始了。 弘昼没有张嘴说,身边的康熙也不约而同的露出差异神色,这趟出游的心情也随之散了七七八八。回去的路上,弘昼坐在车里看着窗外景色,陡然想起来的看着康熙,「玛法,我好像在咱们大清见到有人抽斗烟?」 康熙微微颔首,向来胜券在握的他也难得露出几分慨然和无奈,「是药三分毒,古来吃药害死人的就有不少。明朝万历皇帝常年服用丹药,药中就有鸦片。」 「那算什么药?」 弘昼撇嘴,华佗都死了,真正需要的地方不见得用上,反而就被人拿来发财害命。想想以后的鸦片战争,就算后来的社会环境优越起来,但是全世界抽大、麻吸、毒的依旧数不胜数。为了这个东西,牺牲的警方同志就有不少,但那又如何? 就像是某个赌王家庭一样,明明国家都不让赌,但他们拥有常人羡慕的钱财。家里那点陈年芝麻小事,结果都被所谓的新闻媒体广而告之。 这种事情多是茶余饭后的说笑,但仔细一想也委实讽刺。 康熙也觉得如此,但这种问题在很多方面都存在质疑,所以有基本的理解和认识,「是药,只不过看人怎么用罢了。」 「这不是好东西!」 「你在哪里见的?」 弘昼说的斩钉截铁,听起来不太像是偶然一见的样子。如果说印象深刻,那他当初在江南再见的时候也应该提起一二。康熙很敏锐的察觉到,目光灼灼的看他。 康熙只是出于对他的担心,这让弘昼心暖之余,更感慨老人家的厉害之处。好在他是胎穿,最容易说错话的时候反而说不出来,至今也没有闹出让人生疑的地方。 弘昼想想去蒙古的时候,有两次看见那所谓的萨满祈福,皱着眉头深恶痛疾道,「是一家富商,和着人一起偷偷抽。我当时没留意,就听说里面放的是阿片。这明明是烟,又不能真正的治人,大夫也敢开方乱来?」 「朕竟没有瞧见。」康熙皱起眉头,「你可知为何朕对贸易之事如此慎重?」 「保证咱们大清的经济输出?为防恶习反侵?」 对外的经济货币中,除了物品的交换外,最直接的就是白银等。这些东西都是自己国家的地下财富,过度的对外输出而不做控制,这只会让以后留下祸患。同理的就像后来各个国家的娱乐文化一样,精神方面的喜恶更能影响国家的未来,这方面问题未来的韩国就做得很好。 弘昼本着自己的思绪回答,康熙似笑非笑,「这些都是现成想的?」 「嗯。」弘昼也觉得自己说的不太对,乖巧姿态应答。 「虽不周全,但也说的不错。荷兰,你可知道?」 「知道,宫里有西班牙的传教士,她们说百年前荷兰只是他们的辖内省份,后来自出独立为一国。荷兰虽然小,但是经济发展十分迅疾,前些时候还听闻『海上马车夫』的名号,是极不错的。」 第361页 康熙的眉头轻挑,「那你可知他是海上发家的?」 「这不正常吗?」 一个小国家能独立,肯定是有一样可取之处。想要真正的强大起来,就势必要发挥自己的天然优势,譬如地理环境等。靠着海边和经济贸易发家,这也是势必的。只是种田,那只能一起饿死了。 弘昼不以为然,康熙笑着像是平时谈天说笑般。 「据说荷兰还没有三个京城大,处在海潮出没的湿地和湖泊上,终年以捕捞水货起家再从事转口贸易。最初的时候他们造了低廉小船,借着在几国之间的地势很快占得一片天地。低廉船只成本低,收的运费也低,荷兰也渐渐成了极有名气的中间商。既然你听说他的名号,那你可知是怎么来的?」 弘昼摇头,十分惭愧,「不知道。」 康熙似是看出来,轻笑着如同平常,「朕也是听闻,曾有一艘船只遇见冰封海面,十八个人被困了八个月的寒冬。如此恶劣环境,他们拆了甲板取暖,靠着打猎填饱肚子。一直挨到最后死了八人,商人委託的衣物等货物却纹丝未动。」 「……」 「这并非一例,冬去春来,他们的名誉优良。而他们的船税是取决于甲板的宽窄,为了得到更大的利润,荷兰的船甲板很小,船肚很大,如此每一艘的利润也多。有信念,又勤恳,自然就成了远洋航海的国家之一。」 「所以才被称为海上马车夫。」 弘昼呢喃似的回答,他露出求贤若渴的目光望着康熙。他老人家也没有闹悬念,随之跟着道,「荷兰的商船越来越多,甚至造船业也成了如今的顶尖。不仅如此还成立了东印度公司垄断东面贸易,再成立西印度公司把持西面贸易。后来在新阿姆斯特丹建了要塞和殖民地,开闢种植园,俨然就成了大国。世界各处的贸易都有他的影子,挪威的木材、丹麦的水货、波兰的粮食、俄国的毛皮、印度的棉纺织品、东南亚的香料、咱们的丝绸瓷器等等,还有鸦片。」 千算万算,弘昼都没有算到有一天,自己会坐在康熙面前听近代历史的故事。他的脑子里转了转,想起很薄弱的部分,「可后来是大不列颠联合王国夺去了殖民地。」 「然后鸦片就更多的传了进来。」 康熙笑眯眯道,「不然崇祯皇帝也不会下令禁菸,可惜适得其反,没了菸草便吸食鸦片。朕当初颁下诸多旨意,如不是有茶叶瓷器等对外,兴许还要出超。」 「出超?」 「你不知,这东西害人至极!有人曾仗着有钱,常年吸食无数,后来念念不得离,死的时候不成人形。有台湾官员见过无数,言称除了杀掉吸食鸦片者,否则无法令其戒除恶习。」 弘昼闻听愣住,站在巨人肩膀上,就算自己常常谦虚自省也难保没有误解。就像这件事,他觉得自己是先知,但实际上站在上面的康熙早已知晓。 那胤禛呢? 「所以阿玛对贸易才这么?」 「有这个缘故。」 康熙说了这些,面上才带了真切的怒意。他能客观评价彼得皇帝不顾所有去救落水的士兵,但这种不顾性命的行为叫他憎恶。 弘昼也是,他捏着拳头低呼,「这种东西绝不能入大清!」 就算以药物税入也不行! 说是出游,也习惯了给孙子普及知识的康熙看着窗外,正好这会儿得空又有合适的话题,索性就和弘昼详细的说。 就算很多时候都是他旁听的,但他不耻下问,累积的知识也足够给弘昼扫盲了。 弘昼乖乖坐着听课,他不觉得这种故事烦人,反而觉得世界都清晰了。他看到的是以后的世界,对于如今更多的是和传教士们的只言片语。个人的身份环境影响,促使他以前从来没有往多方面思考,只是觉得什么好玩什么惊奇。 鸦片不仅仅是一种植物,还是无形杀人的利器。除了人的身体,还有人的精神。 东亚病夫? 怎么可能!至少他在这里,就不可以有! 什么鬼的殖民地和英国,老子分分钟提着枪炮打过去! 弘昼的脑子里落下了火种,瞬间兴旺起来生生不息。他感觉自己就像是鲁迅附体一样,以前想的只是国家可以强盛,然后明白了精神上的丰富。 他的气愤爬上了面容,康熙见此没有提醒,只是欣赏他这份愤怒,并潜意识里希望他能够一直保存着。 世间的事情有好有坏,就算是他也常常会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在贸易之事上,就像是对于数学的爱好,几乎是孤身独影。 为何弘昼之后就轻松的将如意馆成立起来? 当然不是他不行了,康熙心知肚明,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弘昼的想法不同。这一点,似乎从小的时候就如此。所以康熙很清晰的明白,并且徜徉大清百年后的昌盛。 或许会有颠簸,亦或者波折不断,也可能并没有想像中那样短时间就可以。但是只要信念还在,有人愿意去做,就能够让他期待!也证明他大清的能力! 弘昼没办法明白大清入关之后,面对汉人们的各种复杂心态。但他对于这个问题的态度是一致的,所以在俄罗斯的日子里,除了参观博物馆学校等外,他还另外在街上游逛以及医院里转了几圈。 等到走的时候确定,俄罗斯似乎对这方面没有太早发觉,也没有大清早些年就有的海禁。 第362页 沙龙会上厮杀的时候,弘昼都想要说了,可惜看着彼得皇帝面色憔悴,一身干瘦的像个瘾君子晚期,顿时闭上了嘴。 好在他带来的大臣和传教士外交官们争气,以交流的名义让两国之间护送几位传教士来往。大清的可以参观俄罗斯的博物馆医院等,反之俄罗斯可以参观大清的科学院。 彼得皇帝一直想要创立一个科学院,对此结果很是满意,并且拉着弘昼说了的话。从科学院到报刊,再到伊莉莎白。他似乎是很爽快的人,提到自家女儿就不绕圈子了,直接举荐道,「王子喜欢伊莎?」 弘昼隐隐的察觉到后面的问题,却也被直接问话惊住摇头,「我们只是朋友。」 「王子不用害羞,伊莎长得好看,朕愿意以厚礼为嫁妆!」 彼得皇帝笑了起来,消瘦的脸上褶子也堆了起来,并不相信弘昼的推辞。弘昼想想伊莉莎白的话,再想想家里的福晋,「我已经有福晋了,这件事情不如问伊莎的意见?」 她能有什么意见? 自来自己做主的彼得皇帝不置可否,但看弘昼这样言语,已经是推辞拒绝的意思了。自家的女儿好歹是公主,说一声就差不多了,再说不就掉价了! 彼得皇帝想此哼了一声,勉强的应下。 弘昼长吁口气,觉得此事是过去了。但在此后的半个月里,彼得皇帝隔三差五的就要问一声,他似乎是了解了大清的习俗,还笑着说他的女儿可以做平福晋,不亏待原来钦定的嫡福晋。 这样热情的皇帝,弘昼住的一个头两个大,走的时候几乎是落荒而逃。 康熙见了哈哈大笑,直道,「他既然白送一个公主给你,你又这么喜爱这外面的东西,做什么不收?面皮薄?」 弘昼都不敢问彼得皇帝说的嫁妆是什么,不然一开口就成了心动,那真的是多的都说不干净了。对于康熙的嘲笑,他也是嘆气,「我都有四个了,真的不用了。再说伊莎是我朋友,一转眼就成了那种关系,怪怪的。」 有些人的关系很奇妙,他们可以谈得来,对外表也是互相看得上的。但是相处的时候轻松自在,目光也是干干净净,没有半点璇旎。既然没有那种暧昧关系,他凭什么收一个国际化的公主? 到时候弄得多复杂! 弘昼很清楚,他和伊莎的感情更深,但是说到那种苗头嘛,还不如见过几次的富察氏。说来有个问题,他家福晋的名字是什么? 好像没人说过呀! 弘昼抓头,想要问富尔敦,转念想到他那控制不住意味深长的神情,觉得还是算了。 坐在飞艇的专座里,弘昼打开最新的《世界报》,展开一看就是他们和彼得皇帝一起在宴会上把酒言欢的照片。 为了这张照片,科学院也是煞费苦心。 弘昼只能给予一点零碎的提醒,基本上都是他们自己摸索。好不容易相机的技术有绝对的进步,拍出来的人和景已经分明可见,和后来晚清时候的一般模样。硬要说不好,那就是只有黑白色。 但这种嫌弃只针对于弘昼一人。 光是文字的记录和说明没有用,为了能让世界都看到他们的进步,科学院又给钱让他们继续忙碌印刷相片的技术。出了钱,自然就有了结果。不过这结果不像相机那么分明的进步,印刷出来的相片也变得模糊很多。 可即便如此,还是爆了销售量。 因为那是第一张有相片的报纸,让大清和俄罗斯人民,以及其他人民知道什么叫相片。 其次,相片里是康熙等人初来新圣彼得堡的场景。 人们可以看见两国首长的样子,更能看见传说中的飞艇,从而先闻其声就对科学院加了百倍的印象分。 弘昼看着报纸直抖腿,手边一杯俄罗斯的特产蜂蜜酒,喝得摇头晃脑好开心。 《世界报》的内容都格外丰富,天文、地理、文化、政治、军事等等都有。大约是因为这两期里面看见康熙和弘昼正在出游,后面的每期人物刊登里都有一句标准的问话。 这一期的名人,弘昼根本不认识。但对方投桃报李,都在表达友好的态度,邀请他们下一站去他们那里。 弘昼看了国籍,腿抖得更厉害了,像是羊癫疯一样。脸都红了。 康熙收回看风景的目光,回首见他这样,猛的抽走报纸一看。上上下下都没有什么好看的,他觉得莫名其妙,「你看的什么?」 弘昼滚圆的眼眸瞬时弯成了月牙,他开心的手心搓大腿,忍不住自己的激动。这么一瞬间,他忘记了前不久咬牙切齿的恨。 有些仇恨要分开对待,毕竟国家之间的仇恨,有很多百姓是无辜的。 「玛法,咱们要不先去大不列颠联合王国?」 「去那里?」 「是啊!我师傅在那里!」 「你哪个师傅?」 「牛顿爵士!」 第115章 大清和郡王 虽然弘昼心中急迫, 但最后康熙没有点头答应。飞艇的目的地也没有转变,径直的飞向了德意志。 这么说来也不对。 弘昼觉得西方国家的历史可能没有诸夏的长, 但是其统一和分裂的复杂却是佼佼者, 就像是日本的黑道历史一样。偶尔和传教士们做实验的时候, 中途歇息就常常一起闲说,然后普及这些资料。他本来就是随便两句而已, 结果聊着聊着反而和做实验一样伤脑子。 第363页 如此几次之后,身边的人说话都会点到即止,不然他就会受不了的皱眉头。 但是真的到了这些地方,那些头疼的知识也就变得有用了。 对于德意志的百姓而言,可能他们都不能说清楚德国在哪里。 在大清人看来, 德国就是德国, 却不知道『德意志』主要指土地和祖国,属于民族融合范畴,而『德国』是指政治上的国家形态,属于国家政治范畴。在一个统一的民族国家中,国土和国家基本是相一致的,甚至可以相互互换, 所以在大清以至于后来的中国人都是这样的观念,理所当然觉得『德国』就是涵盖了所有。这一点上, 就有不正确的认可。 当然现在的人了解没那么多,只记得德国被纷乱了几百年, 还被人说是『后起的民族』。 而在这里, 尤其是三十年战争后, 在德国制霸多年的神圣罗马帝国依旧是德意志邦国的盟主。至今有三百余邦国和一千余的骑士庄园领地,荣光犹在。其中心为西班牙的哈布斯堡家族,身份地位大概可以和俄罗斯罗曼诺夫王朝相提并论。 弘昼跟着康熙出来,于公于私都要做好基本的外交关系。所以康熙答应他,事后会去大不列颠联合王国,但这要按部就班才可以。 这是原计划,不可能被弘昼兴沖沖的念头就改变。 弘昼欣然的答应,觉得大不了再忍半个月,忍不住的开始讲解对牛顿爵士的仰望之情。他一张嘴,那就是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许多事情更是如数家珍,整个人是全然不同的神态和兴奋。 他全身心都在期待和牛大爷见面。 康熙不是头一回见了,只要说到牛顿爵士,弘昼就上了头。这回想到两人近在咫尺,更是没有控制的亢奋期待,这让他老人家有点酸。 但是想想一个微积分就把自己杀的面目全非…… 康熙是左耳进右耳出,手指点了点衣裳,「咱们到神圣罗马帝国,日子应该会呆的久一些。」 「为什么?」 「没记错的话,现在西班牙的皇帝是朕旧友的孙子,神圣罗马皇帝是旧友的……姨侄子。」 这是炫耀? 你小子只能兴奋的见谁,可他出门在外全都是有关系的人? 弘昼瞬间察觉到话里的意思,同时有些怀疑,「玛法,你刚才说话迟疑了。」 康熙神色有一瞬间的复杂,但很快就如平常一样,「朕只是在思考。」 「思考?」 「这件事情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弘昼抽出旁边的一盘果子,端坐一旁乖巧模样,「那劳烦玛法细细说来。」 这段日子,康熙要给他科普的时候都是这么几句话开头,弘昼早就习惯了。他脑子扫出一片空白,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康熙轻轻咳嗽一声,「在很多年前,某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怎么又是夜晚?」 弘昼嘟囔一声,康熙当即睨着他。弘昼呵呵哂笑,转瞬换了脸色恭恭敬敬的捧着果子蹲在他面前,「玛法请吃果子。」 康熙冷哼一声,骄矜的端起一旁的茶碗,「坐下听。」 弘昼狗腿的直接蹲下来,坐在康熙脚边的脚榻上,果盘放下后两手轻轻捶腿按摩,「玛法觉得这个力度如何?」 「略轻了。」 「这样呢?」 「略重了。」 「这样呢?」 「嗯。」 康熙不慌不忙的啄了口茶,「历史上的伟人出身都不平常,你不喜欢晚上?」 「没有不喜欢,就是玛法您每回都这个开头,有点没意思。」 弘昼小心的挑看一眼,康熙咽下了温茶,似是而非的点了头再咳嗽一声,「那就是风和日丽的某个白日,如何?」 「行,玛法随意说。」 弘昼担心,要是继续抬槓下来,自己很有可能听不到这专属的小故事了。路上无聊不说,万一到了目的地后闹出笑话就不好了。 康熙见此,这才勉强满意的开始说起,「在某个风和日丽的白日,没有后人的哈布斯堡王朝迎来了最后的儿子。他当之无愧成为了继承人,被人称为卡洛斯二世。他既是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更是西班牙、西西里和那不勒斯的国王。但和他出身就尊贵的身份一同的,还有身体上的残疾……」 弘昼做好了心理准备,纵然如此他还是有点缓不过神来。 康熙和他说的是欧洲大家族的硕大家族史,大到涵盖了数个国家和王位的争斗。康熙为了能让他尽快的听进去,最开始只是说到现任的神圣罗马帝国的王位说来。 卡洛斯二世的身世很特别,因为他的父亲腓利四世,上一任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二婚了嫡亲妹妹的女儿。再加上以前的近亲关系,以至于他出身之后就有欠缺,甚至到十岁之后才会走路。天生残疾的他身心上都有欠缺,也没有办法有子嗣,所以偌大的皇位让人蜂拥而至。 别的不说,康熙的笔友路易十四就是卡洛斯二世的大姐夫,亲姨妈的儿子也是同样近亲联姻关系的利奥波德一世是他的二姐夫。另外还有个近亲关系霍亨索伦王朝的普鲁士国腓特烈·威廉一世,三方一同争抢皇位。最后是利奥波德一世强调和保证哈布斯堡王室的领土统一,并且防备法国的国土扩大,路易十四孙子腓力继承西班牙的王位,另一边的腓特烈·威廉一世继承普鲁士王位与法国签订《乌特勒支和约》,利奥波德一世的孙子则继承神圣罗马帝国的皇位。 第364页 而同时,利奥波德一世还有奥地利的王位。 作为平躺着的大赢家,查理六世的一切是真的让人羡慕不已。 康熙说的清晰缓慢,已经是在照顾弘昼了,但他最后依旧有点跟不上。尤其是后来又出现奥地利葡萄牙等国家,他利用自己读史书的记忆方式,好不容易勉强记住了这些,结果发现自己还是跟不上。 因为西方人取名字太烂了! 所有相似的名字里,出现最多的就是玛利亚安娜。弘昼知道国外人有这方面的问题,但是重复的程度太高了,弘昼一度以为是康熙老年痴呆。忍了好几次,最后欲言又止的问。结果康熙解释,这是不同国家不同家族的同名,而这些同名里时母女,祖孙等等。 同名就算了,他们还为了那些王位各种近亲联姻,弄得人傻傻分不清楚! 看着嘴里说很复杂,结果说着说着都能掰扯清楚的康熙,弘昼默默地送上敬仰之情和膝盖骨,「玛法,你还厉害!」 「这就厉害了?」 「这些您竟然都记得!还好我强拉着你一起来玩,不然就我一个肯定会傻。」 弘昼毫无包袱的骂自己,康熙心情也很不错,冷笑话嘲讽族人,「毕竟咱们满人以前也有旧俗。」 「……呵呵呵,有听闻有听闻。」 弘昼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老老实实的附和就是了。老人家可以这样胡乱开玩笑,他可不能,最重要的是自己没有真正的面对满人的旧俗。而康熙开了头,竟然觉得自黑也是很不错的事情,竟然还笑呵呵介绍所谓的旧俗是什么。 比如爷们有一堆的福晋,要是遇到不幸,父死子继、兄死子继等等。 论说混乱关系,他们也是不成多让。 弘昼闻言感嘆,果然真正开放的人都在古代。像他这样的现代人,看到出轨的人还会骂几句,哪里有这种强心脏。对比之下,好像还有点大惊小怪的意思。 最后康熙说的心满意足,口干舌燥的,终于想起来捻起一个果子吃,「总之你好好地跟着朕身边,自然就能分清明白这些关系了。」 「可是查理六世只是路易十四的姨侄孙子,咱们过去能得到好的待遇?」 他们就算和俄罗斯表面上有好的关系,彼得皇帝也没有放弃想要征服他们土地的野望。弘昼不免有些担心,康熙倒是自信得多,「朕乃是大清的太上皇,他岂能怠慢?不过是小小皇帝罢了。」 弘昼没有吭声,神圣罗马帝国的关系确实复杂。听起来特别的威风,但实际上腹背受敌,怎么也比不上他们大清的皇帝威严稳定了。 更何况康熙是长辈。 弘昼想着出了神,康熙不满的睨他,「手。」 「噢噢噢。」 弘昼连忙继续手上的动作,一边揉一边问,「这样如何?还是喜欢按?」 「都可以,莫偷懒就行。」 「那玛法,咱到底要呆多久?」 「一个月。」 「啊?」 弘昼大惊失色,「这肯定没有俄罗斯好玩,呆这么久作什么?」 「叫你好好看看。」 康熙意味深长,起身直接在长椅上躺了下去,「继续按。」 「是。」 弘昼像是个小媳妇一样,乖巧顺从的伺候着。就算康熙没有说话,弘昼也是笑嘻嘻的,「玛法,您看都给按摩了,要不再说点别的?」 「还说!朕的口都干透了!」 「玛法喝!」弘昼又屁颠颠的从魏珠手里端来茶水。 一路上他们插科打诨,俄罗斯来这里的距离还没有京城过来的一半。两人嬉闹一阵,又躺下来歇息,当日午后就到了目的地。 诚然就如康熙所言,查理六世给予了热烈的欢迎。他们早前出发的时候,很多国家的人都知道了。早一步过去的使者,也都送上了康熙的亲笔信纸。提前了几天的通知,神圣罗马帝国里外都在认真的对待。 这里没有自己认识的人,弘昼就贯彻康熙的安排,安静的站在一边学习。 弘昼本着这样的心情下飞艇,结果照面就得到了大惊喜。 神圣罗马帝国的贵族们认识康熙,还认识他!弘昼明白这个关系的时候,身上被众人附上复杂的目光,像是看见了什么稀世宝贝一样,又爱又怕那种。 弘昼莫名其妙,抓了抓头,只是按着规矩互相见面礼。然后他那苦练多年的多国外语拯救了他,也听见了当地人的耳语。 人对待外国人都有本能的错觉,这人肯定听不懂咱们说话!所以说什么话都不用遮掩! 弘昼自己生活在包涵各国人的环境里,不可避免的遭遇到这个待遇。 「老天!清朝的太上皇看起来和照片里一模一样!」 「不,好像更矮。」 「这很正常,他们东方人的身高似乎都这样。」 「那个小的人是谁?」 「看起来有点熟悉。」 「哦我的天,那是中华科学院的院长!」 议论纷纷的说话声突然一滞,诡异的气氛中有人问道,「他怎么来了?」 「你们看《世界报》,太上皇的旁边就有他!上面说了和郡王,那肯定是他!」 这么一句话,他们似乎才恍然自己错漏了重要信息,众人七嘴八舌的指责起来,「报纸上的报导太不准确了,为什么不把他的照片和名字放大!」 第365页 「就是,和郡王那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不说院长?」 明明是他们不了解两国的文化差异,还有人自己眼瞎没有看见人,结果反过来说报纸的不对。 弘昼皱眉,他听着这里面的话题不对,所以没有吭声解释。报纸上没有重点提科学院院长的身份,这是他和胤禛都认真思虑后决定的。胤禛当时说他年纪小,而他也想不要伸张太多,单纯的推广他们的文化多好。 没想到胤禛说的很准,他在康熙面前真的很小,以前的很多短处都随之暴露出来。只是康熙没有重言说什么,他也只是心里记着好好吸收。 但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的名声是这样的。弘昼自己思虑一瞬,耳边的言语就变了。他们不再指责,而是单纯的对他评价。 「不是说院长长得很凶恶吗?」 「是啊!都说他是最凶的魔鬼!」 「你们知道吗?法国后来的十个传教士,就是被他骗过去的!」 「苍天!东方的魔鬼竟然长得这么小!」 「其他还好,就是他们两个好矮。」 「都说魔鬼很聪明,他会不会听得懂我们的话?」 「……」 「……」 很多话总是姗姗来迟,他们自己把自己说死了,像是被掐了脖子一样闭紧嘴巴。弘昼听他们踩身高不说,还一口一个魔鬼? 爷不就是广纳贤才嘛? 你们国家的人忍不住过来,干老子屁事! 明明就是你们留不住人,皇帝自己也心甘情愿给我钱!咱们就是友好的合同关系,共同进步而已! 什么魔鬼? 太难听了! 再说他才多大?矮? 弘昼的眼眸全是冷光,像是冬日的冰刀子一样,飕飕的飞了过去,邪魅一笑说出一口标准的西班牙语,「对,没错,老子就是听得懂。」 「哦我的天!」 「他的眼神在杀人!」 「上天保佑!」 「……」 又一阵荒乱的各教祈祷仪式开始,好在他们都是有礼貌的贵族们。为了不撕破脸,对着弘昼还格外客气的道歉和解释,他们只是从未见过东方人,再夸赞弘昼的聪慧和名声。 弘昼落在后面,他几乎不用言语,这些人就客气的解释了其中的问题,也明白所谓的魔鬼名声是他的版权事件闹出来的。 当然这里面也有康熙的名声铺垫,对于他和路易十四的跨国友谊,身为各种亲戚的他们也是有所耳闻,还有很多都有那本书籍。弘昼跟上步伐的时候,还能看见他们用迷妹迷弟的目光追上康熙,恨不得让他给个亲笔签名的那种。 弘昼当即沉思,如果让康熙牺牲美色合影,这里面可以赚多少钱? 应该很多吧? 毕竟康熙对自己的名声和商业价值是很看好的。 想想这些人,印象中魔鬼是聪明的,结果还傻乎乎的当面说坏话。弘昼对于这笔生意的可能性充满了肯定,当日就和康熙说了。 然后康熙附上复杂的神色,但他想了想并没有拒绝,当然这笔生意不能做的太坦白。要自然地,最好是对方自己开口。 但只要他没意见,弘昼已经看见了钱钱飞来的影子,对于这里的人又看得顺眼起来,也能静心的向着康熙学习。 在大清的时候,康熙就是老太爷,所有的事情底下人自然会安排。有远客上门,还要看他的心情决定,高兴了自然就会亲自接待。这种态度可能有点高傲,但这也是标准的大国行为。弘昼曾多次见到,这些人面对康熙的时候没有怨言。 就算有,康熙不用仗势也能三言两语的就挑了过去。除了平日不开口的交流会上,能开口的时候,康熙几乎是遇神杀神,佛挡杀佛。 就算查理六世也如此。 当初在俄罗斯友好谈判下来的利益,康熙只用几天功夫就能敲下来。尽管如此,查理六世还不得不接受。 弘昼想想自己之前的差事和作为,顿觉就是个傻子,站在旁边看着康熙借用着他带来的好东西又谈下一件来,他真心的跪服,「玛法,我终于知道这一身的嘴皮子功夫是哪里遗传的了。」 康熙对这样的夸奖很不高兴,满是藐视,「就你那样的,算什么嘴皮子?」 弘昼也不高兴了,「可我这嘴皮子,你这么多年听着挺高兴的!」 「那是哄你的。」 「您还笑呢!」 「笑就是高兴?」 康熙反向发问,最近不停地被洗脑子,弘昼一时之间竟然怀疑起来,难道真的是不是?那身边其他人呢?是因为顾及他的身份,所以不好意思假笑? 弘昼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想想那个查理六世虽然是地包天,还天生有残缺,结果和康熙偶尔也能旗鼓相当的场面。弘昼顿时抱住双臂开始深思起来,也认真的观察四周所有事情。 那些他以前会不注意的小事情,弘昼也是认真留意。 如此大半个月下来,康熙几乎带着他走光了这块地方的贵族家庭。弘昼拿着最新的两期报纸再看,觉得自己有了些许心得,便开开心心的跑去康熙屋里蹲着。 他在腹中打草稿,想想康熙认可自己的神情,心里美滋滋的。 弘昼蹲了一炷香,康熙果真回来了。他连忙站在房门旁,想要吓一吓老人家,毕竟爷孙两齣门在外就应该相依为命!他怎么可以三天两头的被人邀请出席! 第366页 为什么自己没有这种待遇! 弘昼发出疑问,也不想承认自己有点嫉妒心酸。他站在边角处,听见几个步子走近来,还有女士的鞋跟声音。 咦? 还有女的? 「这么快就回去了吗?不如去我的庄园玩?」一道陌生的女声。 随之是熟悉的康熙说话声,「朕还有孙子一起,过去的时候不太好。」 「这有什么?那就让和郡王一起,我早就想要认识他了!」 女声说话有些暧昧,康熙站在门前言语几句,最后轻轻将她打发走。弘昼用犀利的眼镜窥看,从打开的门缝里看见门外站着的是一位着装讲究的贵族妇人。 好像是某个守寡的公爵夫人? 弘昼眼眸更犀利了,因为他发现康熙和公爵夫人的神情不错。 这是? 康熙发现了弘昼,吓了一跳,「你怎么躲在这里?」 眼看着门已经关上,弘昼眯着眼睛嘿嘿笑,「玛法,原来你喜欢这样的。」 大胸脯,大白皮,就是老了点。 弘昼以为康熙的审美观都在好看的年轻女人上,没想到出国以后竟然与时俱进的和人玩起了晚年恋情。这么一想,他的眼神就不对了。 康熙看着孙子这么贼眉鼠眼的看自己,他抚着手上的扳指道,「朕与她,只是友好的国际关系。」 弘昼眨眼,「受教了。」 第116章 大清和郡王 面对弘昼的奸诈微笑, 康熙铁面无私发问,「有事?」 弘昼收起自己看热闹的八卦,亦步亦趋的跟着走, 「您之前说的事情, 我都明白了。」 「都明白了?」 康熙讶异,难道是他嘀咕了孙子?其实他的脑子是全方面发展的?对于政事的事情也没有那么蠢笨? 如果是, 那确实是最好的事情了。 康熙顿时来了兴致,他不慌不忙的坐到屋里的沙发, 「说来听听。」 「玛法的才能, 是普天之下都极少人能够匹及, 我更加不能。所以与其以短面长,那不如取长补短!」 「取长补短?」 「是啊!人人生在世上,那必定有他自己最擅长的事情。就像玛法您做皇帝,阿玛抄家, 我做研究一样!」 「这话不可让你阿玛听见。」 「明白的, 这不是在您面前才这么说嘛!」 弘昼嬉笑,不然对着胤禛他哪敢这么说。小时候只能是可爱和直率, 长大后说话就要过脑子了。 康熙没吭声, 弘昼过了嘴瘾后继续解释, 「我的意思是人生来各有长处, 那就让他生得其所, 触摸到人生的意义。这样他们自己过得高兴, 咱们国家也能有新的面貌。就像是咱们坐的飞艇一样, 各有各的安排和作用。有人出卖劳动力, 有人用脑子谋略,还有人是掌控大局,做整个事情得安排。这样飞艇才能保证它的安全,咱们才能放心的坐在上面飞。」 「通俗来说,也就是下位者劳力,中位者劳神,上位者劳人。」 弘昼说的认真肯定,康熙却轻哂,「你的意思是,朕这样劳神是不可取的?」 「当然不是,可是像您这样明白百姓疾苦,知晓百官所为,还能够指点江山的人就一个!我这脑子没办法平衡发展,就那么几个长处。与其撞的头破血流,不如就像在科学院里一样,只管底下人不就成了?」 「说得轻巧,不知所为又怎么能管?」 「能啊!」 弘昼自信道,「来人,拿纸笔!」 他喊的一声,眨眼就有人递了上来。弘昼接过后开始一本正经的讲解起来。 诚然他不懂这些,真的只是高高在上的问一声来掌管治下,那除了自我感觉良好之外,别人都会把他当成傻子。当成傻子还没什么,就怕到时候闹出连环灾难,那就悲惨了。 自己站在相应的位置上,就要有对事情的相应考虑。 弘昼想的很简单,既然他不擅长这些,那就用自己擅长的方式去面对这些细碎的庶务。他小时候偶尔会看到嫡母做事,后来耿氏掌管小院里,再到看着玛嬷在后宫里行事,多多少少也算是耳濡目染了。所以他比较最开始的时候,已经很擅长这些事情。 可就算是这样,自己的短处依旧是在的,想想当初俄罗斯的特使过来。弘昼认真的接待了一些日子,结果只是慢慢地磨,反而胤禛接过去后,睡一觉的功夫就解决了。 后来弘昼认真的想过,态度上他够坚决了,意思也说的明白,但是真的要说服对方似乎总是少了那份力度。在他有明显短处的情况下和别人磨,不仅没有达到想像的成果,反而暴露了自己的劣势,所以特使得以借着机会和他一直磨,偏偏自己只能被动。 这对于他来说,这也不是好的事情。 渣爹没有短处吗? 有的。 可他只要硬气的摆着冷脸,说一不二就让人无话可说。 弘昼觉得这个行事方式就是最适合自己的,毕竟强大的人,从来不会让自己去改变和适应环境。 他要做强大的那个人! 弘昼自信满满,他拿着羽毛笔在纸上写画,嘴里相应的发问,「玛法,你还记得飞艇的原理吗?」 「记得。」 「那你知道它里面有多少的程序吗?」 「不知道。」 「我知道呀!」 第367页 弘昼像是大富豪到了贫民窟,落难时捡到了巨款一样,明明是自己不怎么在意的小事情,他却带着最得意最骄傲的神色揣到口袋里。 对于做一个奴役人的阶级,他有信心可以做好! 弘昼像是介绍飞艇内部结构一样,认真并分开各个部分来讲解。一个人就像一个螺丝,他全都点出说明。 康熙指了两个,他也能连忙将其安排好。 面对这样错综复杂的图纸,康熙皱着眉头,「你觉得这样更好管?」 弘昼肯定点头,「嗯嗯!而且各司其职,绝对不会错!」 康熙沉默,他不懂所谓的直男和理科思维,只是那种再次遇见了微积分的窘迫感叫他不知如何言语。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要回到和公爵夫人告别的时候,他应该答应去庄园的邀请。 孙子? 他快活着呢! 康熙很随和的嗯了一声,「既然你是这样考虑的,那就试一试。」 「试一试?」 「总不能都让朕来说?」 「可是大臣和传教士也忙着啊!」您不就是聊天泡妹吗? 「所以你来顶替朕来敲板。」 康熙说的轻巧,弘昼感觉天灵盖都凉了,「可这是两国之间的事情,这神圣罗马帝国还和各个国家都要关系,要是我处理的不好」 「那就继续努力。」 「您真的放心?」 手指点了点弘昼手里的纸张,康熙笑了起来,「这只是万里长城的第一步,不试试难道就学会往后缩了?」 「那玛法您记得帮我兜着呀!万一有什么不对的,一定要第一时间提醒!」 「放心吧,朕在。」 康熙宽慰的点头,而后说道,「明日咱们去庄园走走。」 「不是拒绝了吗?」 「是公主玛利亚的。」 弘昼瞪大眼睛,「她比我还小一岁!」 你个禽兽! 弘昼想到大清的老年团,还有略年轻的和太妃,早知道就带一个出来了!渣爷爷的操作太骚气了! 那几乎实质化的谴责目光,还有那条件反射的言语,康熙气得一个手背给敲了下去,「朕是那种人么!」 弘昼没说话,目光炯炯有神的看着他。 康熙脑门只觉得抽着发疼,「朕与公爵夫人只是友好的国际关系!」 「我懂。」 弘昼点头,「但是您和玛莉亚公主是不可能的!」 康熙气笑了,「但有人可以。」 「有人?」 两人面面相觑,气氛莫名起来。 弘昼眨了眨眼,又重复了这两个字,而后瞪大眼睛抱住自己,「我卖艺不卖身!」 何况他是来交流和展现他们大清实力,又不是蹚浑水的! 康熙的目光挑剔扫了两眼,「你也就不说话的时候还行,公主要是看得上你,也是你的姻缘。」 「可我有福晋了。」 「这些好商量。」 「可是查理皇帝这么疼爱公主,怎么会愿意远嫁?」 「你好歹是朕的孙子,竟然这点信心都没有?」 「可他们嫁人就是送国土,而且查理皇帝就这么一个公主。」 「如此还不好?」 「……那么丑。」 弘昼不满的嘟囔,抬眼看了康熙一眼。 康熙本意是调侃弘昼来着,他也不觉得查理皇帝会愿意。可要是能撮合成这样的姻缘,很难有子嗣的查理皇帝就算不能把皇位留给公主玛利亚,那也是稳赚不赔的,说不准大清的国土不费丝毫就能向外扩张。 而且不会容忍其他的家族争斗,就算有他也有自信。 康熙的思绪摇摆很厉害,这么一瞬间的念头蠢蠢欲动,直到弘昼说的丑,他顿时醒神点头,「那算了。」 他们绝对不能联姻,因为他们神圣罗马帝国的家族谱十分的乱。康熙从小就受到汉学的教育,明白满汉蒙之间的差异懂得廉耻,后来更明白了近亲之间似乎对子嗣不好。但是如何不好,也仅仅是耳闻一二。 直到他真的看见了查理六世,那与人略不同的样子和地包天,着实是突破了他对一般人的审美观。 男子如此就算了,女子如果迎娶进门,到时候自家的子孙都是天生残疾,这怎么可以? 想想老七的腿脚有不便,康熙自己都能耿耿于怀许久,更不要说所有的孩子。而且按照他们的习俗,子孙有这方面的残缺是很致命的问题。 绝对不能。 这么想着,康熙反而后悔起来,认真的思考问,「你觉得公主不好看?」 弘昼想到这里人背地里一口一个矮,他不高兴倒,「丑。」 康熙松了口气,但是想想两人的年纪相仿,如果真的是去庄园里,那后来说话的肯定是两人。 总不能围着他转悠! 康熙在心里后悔起来,计较着怎么把事情给推了。 弘昼闻听消息的时候,他已经换上了衣裳。远在他乡,自然就要入乡随俗尝试当地的着装和生活。 先是一个标准风格的白色假发,弘昼抬头一摸既不习惯又很开心。他已经告别头发多年了,但他是一个看重个人形象的人,清朝的发式实在是难看,更不要说他后来发现电视里面的发式比现实中好看! 弘昼摸不到辫子尾巴,开心的看着康熙,「玛法,要不我就留一头真头发?」 第368页 康熙当即竖起了眉头,用从所未有的严肃神色看他,「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你不过出门几日就得意忘形了?」 弘昼摸着假发上的卷卷,「我不是说要这种,就是觉得咱们的两根辫子好丑啊!」 「不能。」 「可真的不好看,而且这里的人都笑咱们留了猪尾巴。」 弘昼怕康熙不信,又将帽子摘了下来,指着他自己平时都不会看的头顶那条辫子,「您看!」 「无规矩不成方圆,若是外人言说两句你就数典忘祖,那就是不肖子孙!朕今日就动手,以敬祖先!」 康熙说的狠,声色却压着低。听懂的低眉顺眼不敢吭声,听不懂的只以为是平常的话。弘昼没想到自己这么一说,竟然惹得康熙这么大反应,明明他已经很小心,也忍了很久了。 可现今说来,怎么说听来都以为他就是一时兴起吧? 还说什么数典忘祖? 弘昼再一次的被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他就算是信了穿越信了鬼怪,但是行事上他不喜欢掺和这种言语。 一点都没依据。 弘昼很难信服,他皱着眉头道,「可玛法您说的是这几百年而已,再往前去不都是一头整齐长发吗?更何况,是你们教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啊!谁家父母一个月里要刮两回?」 康熙眼角耷拉着,他淡淡的看向弘昼,「你能和忽必烈汗比?」 「……比不起。」 弘昼硬是把话憋回去,别说忽必烈汗了,就您老人家的眼神都看得他后背发毛。 他这么一认怂,康熙满意的嗯了声,「从外在看来,或许是不好看,但这就是我们大清的祖辈习俗。若是因为外人无知的闲言碎语就丢弃,那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是。」 「如果是这样,咱们明儿也笑笑他们的头发,你觉得百年之后还有这样的帽子给你戴?」 弘昼摇头,「没有了。」 「嗯,何况他们的也不好看。」 康熙只是咬死了规矩不能改,但是话语里又偏离而去,最后皱眉嫌弃,「他们的帽子拿下来,有多少男人都是秃的。」 是啊,为什么西方人可以戴的住假发? 还不是因为发际线高,早年秃发的原因吗? 弘昼觉得也很有道理,与其秃着还不如光的正大光明!不对,他怎么也跟着跑偏了? 老人家果然厉害。 弘昼感嘆,他发现自从出国之后爷孙两都是互相摸着边界线过的。康熙借着教他的理由,言语说话行事是五花八门的来。而看着康熙出门更开朗,他也忍不住想要了解测试一点。 或许可以呢? 就算现在不能,不代表以后啊! 弘昼自己心里安慰着,在小本本上写上这件事,然后认真的纠正,「玛法您说错了,那不是帽子是假发。」 「一样的。」 「不一样。」 「一样的。」 「不一样。」 「你去换衣裳。」 「好。」 大风向流行的洛可可式风格,一身大衣和西装背心,宽大的袖口像是喇叭袖一样。这和清朝的箭袖全然不同,弘昼很不适应,好在衬裤是长的,黑天鹅绒的大衣摸着也很舒服。 当然也有很大的缺点,他热得忍不住想把大衣脱了。但他不可以,不然就显得自己过于随意,不正视对方的礼仪了。 没试过头上是不透气的假发,再加上大衣太暖和了,弘昼顿时苦恼起来。结果都要出发的时候被通知说,玛莉亚公主庄园变成了公爵夫人的。他当时脸色就变了,只是顾及着人多,拉着康熙的袖子低声问,「玛法,您这心思是不是太明白了?」 康熙气得想要抬脚踹他了。 弘昼从来没有得到这样的待遇,他反应极为灵敏的跳开,并且肯定的喊道,「我说中了!」 康熙拿住手边的长巾甩了出去,觉得这个不足够表示自己的愤怒,又左右扭着头想要抓个什么。 眼看着弘昼已经跳开,而看似稳重的康熙却这样活泼,身后的僕人们隐晦的对视一眼,觉得这大清过来的爷孙真的奇怪。 但也相应的让他们松了口气,原来魔鬼也没有那么可怕。 弘昼生来就受人注视,一路走来就没有一天不是如此,自己都习惯自己闪闪发光惹人爱了,再多一点奇怪的眼神真的不算什么。相反他穿着西方的衣服,抬步行走时是丝毫没有不适的模样,大步流星器宇轩昂,竟有几分不是他这个年纪的飒爽矫健。 去庄园肯定就是游玩的多,而这里的贵族们对于所谓的身份更加讲究,能被他们消遣的也只有零星两样。 弘昼庆幸自己早前认识安娜姐妹,所以自己才可以一跃上了马背之后驰骋得意。即便是遇见了他们西方式花哨的动作,他也能不慌不忙的应对。至于狩猎一事,康熙都能够发挥余威,弘昼更不要说了。 他幼年的时候就展露出射击的天赋,加上这些年时不时的玩一下,功夫从来没有落下过。 弘昼坐在马背上弯弓,十发有八发能中,尤其是猎的一头凶兽,四周的目光更加热烈了。 他分明的看见公爵夫人神色欢喜,侧头和身边的一个小姑娘说话,那是公爵夫人的小女儿。 弘昼眉头一挑,直到公爵家的小小姐过来时,他才陡然恍悟自己真的误会了康熙。 第369页 印象中康熙是很有眼光的人,抛开个人的喜好不说,能被抬举上去的女子大都有所长处。虽然说老年后需求更简单直接,所以会更挑剔女子的皮囊。但是和很多后世人猜想的不同,康熙的三宫六院里真正能说得出的嫔妃并非都是样貌出众者。 古代皇家和贵族都有亲近的关系,这个都能理解。但康熙不是那种会受臣子所迫的皇帝,所以出现了他的玛嬷之流。 和渣爹的不同,康熙的后宫就像是他的一生政绩。过于的波澜壮阔,以至于弘昼最初时候是从此来了解康熙他的性格,也看出了他老人家多年的精明和偶尔的糊涂。 可他不会忽然在国外和一个寡妇谈情。 弘昼长舒口气,与此同时露出矜持和客气的笑容,「安妮小姐。」 「和殿下。」 安妮是标准的欧洲贵族小姐,她对于大清的了解不足,只是知道弘昼的身份和封号。弘昼点了点头,「你也想狩猎?」 「是的,你可以叫我吗?」 弘昼目光隐晦的逡看四周,发现之前站在公爵夫人旁边的康熙不见踪影,他不由侧过头去。 安妮随着他的目光一转,「殿下是找陛下吗?」 「是,你看到他了?」 「是的,玛利亚公主收了一套陶瓷,刚刚请教陛下。」 「玛莉亚公主也来了?」 「哦,是匈牙利国的玛利亚公主。」 「……哦。」 弘昼停止自己略显傻气的动作,他已经放弃研究西方人的名字有多简单,也不想了解他们是怎么区分说的是谁。反正他们乱的不止是名字,还有国家和权势。 就像康熙说着神圣罗马帝国最厉害的是哈布斯堡王朝,但事实上真正的哈布斯堡王朝随着卡洛斯二世的逝世,查理六世的上位,国籍上就已经从西班牙变成了奥地利。这才诸夏的历史来说,无异于是新的更新换代。 但这里不是,他们看的是人。 更重要的是,另一个玛莉亚公主? 弘昼眼眸一眯,顿觉这件事情不简单,「真的吗?我好像没有见过她。」 贵族小姐的察言观色也是基本课,她清楚的看着弘昼的脸瞬间无趣,又在眨眼间充满了好奇。 眼眸是明亮圆圆的,随着他的动作显得俏皮和随意,还有眼角里的狡黠。鼻樑笔挺,嘴巴微抿,整个人透着一股戏嚯看戏的模样。这样子更显得年幼,但他身形修长挺拔,手上的长弓还是预备状态,如果仔细看能够发现他的手上不同。 有微茧。 弘昼喜欢自己捣鼓东西,所以两手是最男子气概的象徵,上面布着各种辛苦的痕迹。但与之相反的,是他极度爱护的脸。 如玉面君子长身而立,又带着少年的戏嚯活泼。 贵族小姐以为自己喜欢稳重绅士的成熟男子,弘昼那样略显平淡的面容,和年轻的气质完全不同。所以她是听妈妈的话过来而已,却不想上一刻还觉得寡淡的脸,此时此刻却狠狠地戳中自己芳心。 爱情来得就是这么快。 安妮心中想着,眼眸顿时柔做一汪春水,不自觉的笑起解释来自匈牙利国的玛利亚公主。但她说了几句之后,又像是忽然想起的看着弘昼,「殿下可以教我射箭吗?」 「你真不会?」 弘昼讶异,他以为公主们都应该是安娜和伊莉莎白那样的。毕竟她们这么聪明能干,得到的疼爱都不成正比。 安妮看着就不同了,难道说欧洲也喜欢纤弱的? 弘昼目光在安妮身上一晃而过,他将长弓直接给旁边的僕人,「你以前没有射过吧?」 安妮察觉到弘昼的动作,面上一红,「没有。」 「那好,」弘昼点头,他从僕人手中接过长巾递过去,「给你。」 情窦初开的安妮心中小鹿狂跳,她笑着接过,目光在弘昼那飞快晃过的手上看去,「殿下是想」 「甩吧。」 「甩?」 弘昼怕说话不对,抬起手模拟手臂大风车的动作,「你看起来很弱,跑步肯定受不了。所以就这样甩,多甩几次,你的手臂就有力气拉弓了。」 「……」 「或者两手抓着长巾这样运动。」 「……」 「甩啊!」 弘昼已经开始运动,「这样你还可以继续和我说话,那个玛莉亚公主真的只有二十八岁?没嫁人?」 安妮泛红的面容更红了,眨了眨眼后恢复原来白皙的肤色。 就在方才,她的小鹿撞死了。 而杀鹿凶手……就是个傻子! 远处的康熙等人,「……」 第117章 大清和郡王 活动后宴席上,弘昼认真道, 「不要撮合了。」 「当真不愿?」 弘昼想了想, 「除非有伊莎那么好看。」 「……」 康熙认真的回忆一遍, 那么好看未婚, 血脉里没有近亲的女子? 「那算了。」 弘昼点头,在康熙的身侧望了望, 「匈牙利国的玛利亚公主呢?」 「……朕与她只是友好的国际关系。」 「真的?」 康熙一本正经的重复说一遍, 「朕在你眼中,就是这样的?」 怎样? 康熙没有明说,但显然那不是可以随意应答的话语。弘昼乖巧摇头,「我只是觉得玛法作为东方之珠,少不得有人看着你就心动了。」 第370页 东方之珠? 还心动? 虽然这话根本就是讨好的,但康熙不可必要受到了安慰,心里也跟着轻扬起来。他面上带着笑,「你以前说要朕好好养生好长命百岁, 朕从此后就格外调理,许多事情都不掺和了。」 言下之意, 他已经戒色有段日子了。 康熙退休之后的精神状态是肉眼可见的好了, 有时候出门在外时,劲头来了比弘昼还要精神。这么鲜明的表现在,弘昼看在眼里也高兴,「就是这个道理, 玛法你长命百岁, 就可以替我多看几年。」 「那还有你阿玛。」 渣爹? 弘昼想着反而不确定, 「阿玛忙起来不顾自己,不是我说话难听,实在是难说。」 康熙的多年习惯还能说得上养生,胤禛闲着的时候也会说两句,但他平日里饮食起居都很克制有序,就如他登基以来风雨不停的上朝一样。胤禛的控制力极高,但这仅仅限于政事方面。关于他拼命四郎案牍劳形的样子,康熙和弘昼都看过不少。 爷孙两沉默,尤其是康熙,他也很是复杂。 亲生骨肉,自然是疼爱的。只是他的儿女太多,在旁人看来兴许不够,但实际上胤禛已经算是较多疼爱的那一个,直到后来越来越多的弟弟们出世。再加上各自脾气问题,胤禛不是撒娇卖乖的,父子两见面就越发的客套起来,时常说笑还要他来打趣。但胤禛心情好的时候,也是很开朗的,说一句话能让你气半天那种。 而真正说到父慈子孝的地步,大概还是他退位之后。 这一点不仅仅是胤禛,几乎所有的儿女都是如此。或许是身份上的转变,不再涉及过多的政事,血脉上的牵连更带着几分亲近。也有可能是他自己心境上的变化,大家各退一步之后,康熙明显发觉以往的问题都不那么刺眼了。 就像胤俄总在兄弟里划水偷懒当富贵闲人,就像胤礽带着秀气的太监在面前大摇大摆的走过,亦或者胤禔不忿胤禵封了大将军王,整天在京城里转悠找机会打架…… 康熙觉得,都能够接受了。 可弘昼不接受。 他还记得兄妹两人说的一些话,康干盛世,雍正的作用是承上启下。帮上面的老子擦屁股,在将满贯家财留给后面的儿子,之后皇帝没当多少年就累趴死了。 就算康熙是提前退位的,但渣爹也因此提前几年辛苦,谁知道这样无休止的忙碌下去能活几年? 太可怕了。 弘昼严肃的看着康熙,「玛法,咱们回去之后就劝劝阿玛。」 「怎么劝?」 「就像你们要求我一样,给个作息表行事。」 「不大有用。」 弘昼狗腿的敲腿按摩,「您说的话也没用?」 康熙侧头睨他,「感情在这里等着朕。」 「这也是没办法,谁叫您才是最厉害的呢?」 弘昼嘿嘿笑,康熙对此也答应了。这无关其他,只是对于自己孩子的一点关心吧。他这样年纪大了,若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心中想想就觉得不舒服。 两爷孙默契的说定了这么几件事,再在庄园住了两天之后,安娜夫妻还有伊莉莎白过来了。 霍尔斯坦只是德意志土地的一个小地方,离着罗马神圣帝国的宫殿不远不近。弘昼当初和两姐妹约了再见,但是安娜属于低嫁的类型,如果仪仗特意转过去住的话,事情会有些麻烦。 仪仗中人不少,住到一处庄园里,阵势也很麻烦。 反正弘昼就是和两姐妹见面而已,索性得知形成之后,三人就坐着马车赶了过来。 弘昼一路上游逛也有些日子,安娜和丈夫卡尔度过短期蜜月之后,新婚正式甜蜜时。几人见面的时候,弘昼还没有说话就发现了这个问题。 人逢喜事精神爽,两人的脸上满是光彩,亮的弘昼本能避让三尺,拉着伊莉莎白一起去骑马。 玩耍的时候,伊莉莎白和弘昼道别,「父王身体不好,我过几天就要赶回去。」 「需要飞艇吗?」 「不用。」 伊莉莎白拒绝了好意,她羡慕的看着弘昼,「真希望有一天可以像你一样。」 「你也想要出去玩?」 「不,我是说你当初为什么支持我和安娜办《世界报》?」 「我想要办,刚好你们适合。」 弘昼耸肩,毕竟报刊报纸这种东西还属于新兴之物,很多人都不懂甚至弄得一塌糊涂。可彼得皇帝当初已经创办了几年,身为他唯二养大一些的女儿,两人都是略知道的。再说他当时交际圈就这么大,安娜和伊莉莎白真的是最适合的人群。 伊莉莎白对此也不生气,她笑了笑,「我是说,你为什么不找特使他们?不要用以前的藉口,说什么朋友之类的。」 弘昼要说的话被堵住,他无奈的抓头,结果摸到假发后怕歪了又连忙扶正,「我就是觉得你和安娜都很聪明,我当然不会舍近取远了。」 很多事情闻起来,相关的理由都是简单的。 伊莉莎白大约明白,但她真的听见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的会心一笑,「谢谢你,列夫。」 「这有什么好谢的。」 「列夫,你会是一个好皇帝。」 「……」 「相信我,我也可以当皇帝!」 「……」 弘昼差点把假发抓了下来,「你这么肯定?」 第371页 「我肯定。」伊莉莎白骄傲的扬起下巴,她眼眸里的汪蓝色好似透明的玛瑙,轻轻的流淌着一丝亮光。就像是深夜时月下的海洋般,唯有她这一弯轻轻荡漾着波纹。 俏丽而自信。 弘昼有瞬间觉得自己被比了下去,不由张嘴道,「好。」 然后他惬意的笑了,像是肩上的担子落了下来。身边的环境影响着,弘昼还是第一次这么直接明白的应下这雄心壮志,即便他没有说那几句话,但心中肆意翻滚着惊涛骇浪。 人怎么可能没有野心? 尤其走到了这一步,像二伯那样中途被换下来? 不可能的。 他似乎没有想过当皇帝,但是想做的事情太多了。从一开始的一个念头造了四轮车,再后来改进玻璃、修马路、打造蒸汽时代等等,他的心早在蒙着中华科学院牌匾的红布被揭开时开花结果。 每一天都在生长,每一天都在期待着,心中的野望只有增没有收。 他还想要真正的掌控自己,做一个发式可以随心,男女可以共同受到教育,中华儿女好学上进的清朝一份子。而能够敲板肯定的,只有皇帝。 只有坐上那过于宽大不够舒适的椅子上才可以。 如果有朝一日他上去了,做的第一件事大概是把椅子改一改,改的舒服点? 弘昼在脑子里走了神,等他醒过神来的时候伊莉莎白的话题跑得更远了,「到时候咱们的孩子就可以联姻!」 「孩子?」 「对,最好你的是儿子,我给你一个女儿。」 「……你捨得?」 「反正现在什么都没有,说来开心开心也挺好的。」 「哦。」 弘昼顿时没有兴致,但是伊莉莎白就像是打开了某个新世界大门一样,调侃起来没完没了,似乎这一切的前提都是无关紧要唾手可得的一样。 老朋友对此无话可说,只能乖乖听着就好。反正这个庞大的愿望听起来,自己一点都不亏,想想两人以后站在高处对望的景色,他自己都有点蠢蠢欲动起来。 儿子应该很高兴吧?这么就送来一个老婆了。 口头美梦说完之后,伊莉莎白当真就启程回去了。而就在她动身的第二天,康熙收到了来自普鲁士国王的一封邀请,邀请他们前去落脚。 这位国王也就是当初曾经参与西班牙王位争斗战的一位,但他当时候优势不大,他的父亲腓特烈一世当时站出来说愿意帮助和支持利奥波德一世。如今利奥波德一世胜利,查理六世直接荣登神圣罗马帝国皇位,作为当初的信诺,普鲁士也随之提升为一个国家。 与法国签订了《乌德勒支和约》,还得到了格尔登上区,以及法国、瑞士边境附近的纳沙泰尔、瓦伦金两个侯国。 作为后起之秀,而且属于霍亨索伦王朝的国王腓特烈威廉一世,想要迎接康熙等人又不好贸然的过来,因此只是手信表达心意。 如果是造一些日子,弘昼肯定不愿意。但他最近为了展现自己的螺丝钉式的掌管方式,看着是每天玩耍的他其实有很多事情做。估摸着到了英国也没办法全心全意的和牛顿大爷学习,那不如现今用心的把事情都解决了。 康熙见此觉得有意思,便答应了。 两爷孙忙碌的过了每一天,在翻看新的相片时,弘昼忽然发现自己有段时间没有和渣爹写信了。他连忙弹开纸张来认真写信,每天发生的事情都很多,但是对于渣爹的他自然就要有侧重点。再说走之前还答应了不能只顾着玩耍,所以他整篇整篇的全是报导。 末了他想起来额涅等人,弘昼又认真的展开来写,左右没有事情做就都照顾了。还有小福宜,还有富察氏? 其实想要了解他,每期买《世界报》就能知道,也基本上能得知他的去向和事情。可那是众人皆知的政事,两个人之间的信封则大不相同了。 弘昼喜滋滋的写了一封给富察氏,还在信封里夹了一张自己一身西服坐在马上的照片。想来每天看看照片,再看看木偶人,这样才能记得他的样子?也能明白他的优秀。 石中见他眉飞色舞的,想着提议,「若不再送样东西回去?」 「不用,有爷的照片就够了。」 「是。」 石中无奈将东西转交,他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能把这些封信给弄没了。开飞艇的师傅哭笑不得,「这些都是和郡王的物什,还都送到宫里去,奴才怎么敢弄错弄丢!石总管放心,就是奴才丢了这也丢不着,连个角都是齐整的送去!」 「你还说,都说这封是送到富察府里的,你要都送去宫里岂不乱了!」 「诶诶,方才说急了!您放心,这些是宫里的,这是富察府的,奴才都省的。」 石中盯着人分开装好,这才放心的回去。虽然说有飞艇方便,但是主子每日里是挪动着的,京城里有心想要送东西来都不方便,主子难得亲书回去更是不能马虎。 而这些信封还没有送达回去,弘昼这边也动身了。 相比查理六世,腓特烈威廉一世看起来正常多了。这是比较委婉的言语形容,实际上弘昼看到的瞬间有点吃惊,因为这位皇帝有两米余高,看似来和姚明一般无二了。一照面看去,就是庞大而明显的身影。 这让康熙不得不抬头看他,拍下来的照片也很好笑。 第372页 和身高一样明显的,还有他的作风的简朴化。弘昼不是铺张浪费的人,但是这段日子生活在华丽的西方宫殿里,眨一眼看到务实型的国王,他还觉得有些亲切和舒服。而且在这样文化建设都捨不得花钱,鄙视学问的国王,竟然在很早以前就飞出世袭租佃制度,重商重工,还实施全国小学义务教育。 弘昼听到的时候,还特意的看了康熙一眼,可惜没瞧出所以然来。 作风分明不同的腓特烈威廉一世,几乎在互相说话间就透露出来。他言语直接果断,走路时候不仅仅是自己,连身边的人都带着军事风格。没多久后,他还开始抽菸了。 抽的不是弘昼讨厌的大烟和鸦片,就是普通的烟。 拍照的时候站着近,弘昼当时就闻到了一阵烟味,对此并不奇怪。这样的小国家,前几年还出现了鼠疫等事,为了好好地经营国家,想来也是压力很大的。 腓特烈威廉一世照顾弘昼,突然喊道,「弗里茨是朕的三儿子,让他陪着和殿下吧。」 就在他吩咐的时候,身后忽然站出一个衣着和普通侍卫相仿的年轻少年出来,「弗里茨见过大清陛下,还有和殿下。」 「三殿下好。」 弘昼吓了一跳,没有多余纠结的跟着弗里茨出去了。他吐了口气,「你们国家的规矩这么深?」 连国王的儿子都是这样教育? 还好自己没投胎到这里。 弗里茨的眼眸很漂亮,是绿色的。映在白天的日头下,显得很浅很浅,他看了四周没人这才没有那么严肃,「不,是父王的要求,他说军力强盛才是最重要的。」 「这样啊。」 「听闻大清的军力很厉害,连俄罗斯都不敢打你们?」 弘昼想想,「那是我出生以前的事情,听说是打过吧,反正我们大清就是打仗打来的。」 弗里茨满眼羡慕,「真厉害。」 「其实也没什么,每个国家的情况都不同嘛。像我们满族人一直都是游牧民族,每天在草原上打马,身体上就有很大的优势。 「民族?」 「嗯,就是一个国家里面,不同的文化习俗的人群。」 「这样也可以?」弗里茨疑惑,他的生活环境不可能存在这种关系。 弘昼不以为然,就像他不理解他们欧洲的杂乱关系一样,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更何况弗里茨看着还挺顺眼的,聊聊天把事情打发过去也挺好的。 不聊不知道,一聊才能发现两国之间的差别。弘昼和弗里茨自在的在宫里穿行,弗里茨充当一个导游,发现有些东西说不清楚,他除了惊嘆之外只有惊嘆,而后道,「父王为你们准备了一场军队校阅。」 「嗯?这我们能看吗?」 「能,父王很喜欢。」 弘昼看着他一身衣裳,大抵明白了所谓的喜欢是什么了。再看看弗莱茨比自己高一截的身高,随口问了一下年纪。 结果两人同年,只不过他是十一月,弗莱茨是一月的孩子。 十个月的时间,就像是差了几岁一样。 弘昼沉默一瞬,「你平时是怎么训练的?」 「训练?」 「嗯,就是运动之类的。」 弗莱茨有些惊异,「原来你也喜欢运动?」 「还可以,回点骑术箭术之类的。」 弘昼装作谦虚的提了两句,然后弗莱茨高兴并热情的将他带出宫里,直接去到后面的训练演武场上。那里有一个两楼的简陋木楼,弗莱茨带着他上去,「你看。」 底下有一堆的士兵,他们并没有像弗莱茨那样衣着保守,相反只是护着重要的地方之外,其余几乎都是暴露的。演武场外围摆着几样兵器,但没有人去碰他,反之一众人围着,中心站着两人。 「这是决斗?」 「是,如果自己没有退出,那对方就可以一直打。」 「……打到死?」 「是的。」 弗莱茨笑了笑,那副神情就像是说父王喜欢一样。 弘昼后背一寒,「你也试过?」 弗莱茨闻言沮丧,「不,我还不够厉害,父王也不会让我上去的。」 也捨不得吧? 虎毒不食子,莫名其妙的谁想死个儿子玩? 既然是生死不论的决斗,那没人有关心两个主角决斗的缘故,众人围笼着各自欢呼吶喊着。弘昼看着有些不适应,他方才就有些觉得眼熟,直到有一人被捶打在地上,胳膊都被掰折了这才后退一步。 这不就是斯巴达的风格吗? 弘昼以前也看过这剧,当年一出,其黄暴不知道迷了多少男男女女。喜欢这种暴力和血色镜头的,真的是一场视觉盛宴。 当时他也跟风看了,心里也是喜欢的,但是一切真实的放在眼前…… 弘昼感到一阵不适应,好在下面那人喊了退出,这才勉强制止了悲剧。决斗结束,这里的一队士兵就开始日常的训练起来。 瞅着那个个身形高大,出手凶狠的样子,弘昼转了一圈都没有一个能和他『旗鼓相当』的。 弗莱茨看着她,「来吗?」 弘昼果断拒绝的后腿一步,「不,我还是看吧,我觉得你们练着很有意思。」 「你们不是这样吗?」 「不太一样……」 弘昼担心弗莱茨要带着自己下场切磋,连忙巴拉巴拉的说着转移目标,当然他也不是胡乱说的。一来是弗莱茨听得出来,二来他几次去找九叔和十四叔,来往军营等地自然也清楚一些。 第373页 弗莱茨听得很认真,等到他们回去的时候,他忍不住高兴的和腓特烈威廉一世分享自己的心得。 腓特烈威廉一世沉默的听着,眉头皱了皱,目光很快的在弘昼身上飞了一眼,而后没有说话。 弘昼觉得,这对父子也没有那么的吓人。但他怀着这样的念头住了一晚上,起身准备参加军队校阅的时候发现,并不是这么回事。 弗莱茨像个小军人,走路英姿飒爽的,一晚上不见结果走的不太自然。弘昼看了两眼,「你怎么了?」 「训练。」 「是你的父王?」 「嗯。」 弗莱茨显得几分低落之色,但他抬眼看到弘昼平静的表情,眼眸却带着积分忧色,对于这个还陌生的殿下心生好感,「放心吧,没事的,我以前都是这样训练。」 「可是你还小,过度训练容易伤害身体,以后长高……好吧,你够高了。」 「哈哈哈哈哈哈。」 弗莱茨被逗笑了,但在瞬间又担心伤到弘昼解释,「身高不重要,你很厉害。弗朗西斯知道你来了,他一定很高兴。」 「谁?」 「弗朗西斯,你应该只知道他的笔名,叫伏尔泰。」 第118章 大清和郡王 弗莱茨不想把注意力落在自己身上, 说起这位笔友时更是满脸笑意。 弘昼见此顺水推舟问, 「我听过一点,但不是那么熟悉。」 弗莱茨当仁不让的聊了起来, 弗朗索瓦-马利·阿鲁埃,也就是伏尔泰家世很普通。 作为法国巴黎一个富裕的中产阶级家庭最年幼的孩子, 父亲弗朗索瓦阿鲁埃是一位法律公证人, 母亲玛莉玛格丽特杜马来自普瓦图省的一个贵族家庭。在巴黎耶稣会和路易大帝高中接受教育, 伏尔泰便掌握了拉丁文和希腊文, 后来更通晓义大利语、西班牙语和英语。父亲希望他能子承父业, 但他偏爱文学。 「弗朗索瓦在法国驻荷兰大使当过秘书, 还和一名法国女子堕入爱河。可惜两人私奔的计划被他的父亲发现,被迫回国。」 弗莱茨也有几分八卦天性,想到笔友的这份戛然而止的爱情,他虽然同情但事后讲起就带着几分旁观者的幸灾乐祸。 然后二十一岁的时候, 弗朗索瓦因为写诗讽刺当时摄政王奥尔良公爵被流放到苏里。两年后,又因为写讽刺诗影射宫廷的□□生活, 被投入巴士底狱关押十一个月。在狱中完成了他的第一部 剧本,关于路易十五的摄政, 菲利普二世的《俄狄浦斯王》。 也是这个作品, 首次使用了『伏尔泰』作为笔名, 也是来自他在法国南部的故乡一座城堡的名字。 之后悲剧《俄狄浦斯王》在巴黎上演引起轰动,伏尔泰赢得『法兰西最优秀诗人『』的桂冠。 弗朗索瓦还年轻, 他的表现无疑是优秀的, 但因为父亲希望他做一个法律人才, 这也造就了家庭上的矛盾。 作为斯巴达教育下的皇子,弗莱茨说到这个笔友时很亲切,提及家庭时候更止不住的愤然。弘昼听完弗朗索瓦的家里情况,再结合弗莱茨本身,自然就不明白了。 或许弗朗索瓦失败了,但在弗莱茨的心里无疑是点起了一把火。 弘昼不得不同情,毕竟两辈子的家庭都是相对开明的,属于他的宠爱或许分有多少,但是该他的都是他的,怎么也没有他们的烦恼。 他拍了拍弗莱茨的肩膀,「听起来好惨。」 「还好,他现在至少在做自己想做的诗人。」 弗莱茨的羡慕之情完全表露,弘昼想了想,「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一个法国人,一个大清人,几乎是半个地球的距离,更别说他们见都没见过。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没有任何的关系。 除非…… 「法国人应该都知道我的『魔鬼』之名。」 弘昼摸着下巴点头,觉得很有可能。毕竟康熙和路易十四的笔友情掺杂了大量的国际关系,明明没有说什么,但是彼此都是客客气气的,还互相交递了画像。就像是网恋里的人一样,互相吸引之后都会好奇,看一看对方长得什么鬼样。 这么久了,康熙的名字刻在那本自传书上,被人一路传到神圣罗马帝国,连他这个略带反面名声的后起之秀也是名声大噪。 想来在法国,这种名气会更大。 弗莱茨听了哈哈笑,「再见到你之前,我也以为你还以为你是脾气很糟糕的人。」 「他们只是嫉妒我的聪慧!」 「我喜欢你的自信,弗朗索瓦看到你的话,肯定会人喜欢。」 「什么意思?」 「弗朗索瓦喜欢东方的社会、文化和法律等,他以前就说很喜欢你的爷爷,后来听说你的的事迹后希望可以认识你。」 弗朗索瓦了解东方的文化,自然也明白他们的说话方式。弗莱茨坦白道,「在昨天之前,我还担心你会说话格外谦虚。你知道的,我不太习惯。」 弘昼对此耸肩,「那你们还需要更认真的了解,我们不是每时每刻都谦虚的。」 「比如?」 「比如你说我很聪明。」 「好吧,根据听闻你确实很聪明。」 「谢谢,我也这么觉得。」 弘昼大言不惭的露牙笑,别的不确定,但他确实是如此。对他的肯定,他当然不会谦虚不认,那多傻啊! 第374页 两人嬉笑一阵,弗莱茨说着话脚步不停,大抵是肌肉上的熟悉之后走路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腓特烈威廉一世准备的校阅很精彩,一场比昨天不成多让,甚至是更大气磅礴的军队演习。校阅不像是真的要出兵,展现他们的风采才是最重要的。 异国的军装和兵器,还有不同的列阵都让弘昼看得认真,直到腓特烈威廉一世建议给看他们的勇士决斗。 康熙当时笑呵呵的应了。 弘昼乖巧坐着,此时此刻的他不能够走开,但为防自己身体上的不适应,感觉会有不舒服的画面就眼珠挪一挪。 一场决斗进行到最后,康熙拿起一旁的当地特色饮品喝了几次。 昨儿用饭的时候弘昼喝过,因为不好喝一直搁着,相反是他们的酒还能够接受。 弘昼知道康熙也不舒服,事后问他的时候,他老人家摇了摇头道,「朕不是看着这些不舒服,年轻的时候也未尝没见过。」 真的没见过的弘昼感觉到了差距,想起康熙是亲征打过仗的,他似是明白的应答,「那玛法现在是看着不忍心?」 「呵,这有何不忍心?」 「他们没仇没恨的,每日训练就是想着有朝一日能用上,结果就在这演习上……」 弘昼皱紧眉头,显出自己的不认可来,无论如何他是不可能做这种事情。一来不接受,二来也不明白。 康熙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当初他也是这样锦衣玉食过来的,所有的痛和出行参战的士兵截然不同。可这些事情,哪有想想这样简单的? 他老人家唏嘘道,「朕当初也这样想,可你知道朕为何总要提及大清的马上功夫?不愿看着当年的巴图鲁们,一个个都变成只懂消遣享乐的纨绔?」 「因为咱们大清就是凭着巴图鲁的凶悍,所以才夺得了天下。」 「是啊,可人好好地,又怎么能有这份视死如归的凶悍?」 康熙的眼眸里闪了闪,带着几分水色的微亮,这些日子提及往事越多,人就跟着感性伤怀起来。 弘昼没有说话,默默地跟着旁边自然地捶腿听。 没有人生来就该做什么,一切都是造化弄人,以及自己的选择。 可这话说来简单,真正能够抉择自己人生的太少太少了。而人又有一些劣性根子,觉得难处不在自己身上,就似乎世界都是美好的,也不知道痛是什么感觉。 到那个时候,人才会明白人生来赤条条,没有谁欠谁,也没有谁应该为你冲锋陷阵。就如后来的那句话,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就像康熙的皇位,就像那一场场战事后被保护的百姓。 只有这个时候,那些所谓的明朝义士等人缩在人后,静静的等着事情结束之后才会喊一声反清复明。可这样捨不得付出,又怎么可能有收穫? 百姓们看的是谁能给太平日子,而战场上的士兵是看谁能站在背后和自己并肩作战。 弘昼那样在演武场里,就算是摔摔打打一百年,可没有真正的厮杀见血,到了战场上也多半是个送人头的。 或许在弘昼看来,这些比试是不必要的,但对于士兵而言是格外重要的实战。只有和死亡擦肩而过,自己才能迅速的提升自己。 不过说到这些,康熙最后嘆道,「这普鲁士的军法厉害,比朕当年还要凶悍。」 言下之意还是太过了。 弘昼这么转了一大圈,他反而理解起来,「这也不怪,我这两天看着,他们的火器好像是差了些。」 「咱们就是来看看。」 「我明白的。」 普鲁士国家小,互相友好认识了十天之后,爷孙两又重新动身走。根据康熙的意思,终点站大概是法国。弘昼看着飞来的邀请信,毅然决然的要先去大不列颠。 弗莱茨很少遇到能说话的人,弘昼见到他也有几分自来熟,两人有点友谊的意思就要离开,他对此很是伤心,「我父王不会让我离开,但也许我们能做一个笔友?」 「当然,我也期望可以在《世界报》看到你。」 「会的。」 两人相视而笑,兄弟似的抱了抱,临走的时候弘昼还拉着他又拍了一张照片。一是记载自己的历史,二是可以回忆过往。 说不准镜头前的某个人,就是未来历史闻名之一呢?这样他也跟着沾光,好歹能在帖子上占个位置,标题大概是『扒一扒那个历史名人手机狂魔?』 又或者是,『惊!那些年的大神竟然都和他有一腿!』 想想真的很刺激。 弗莱茨见此更加不舍,他感受到了友人的情绪,将他随身的红宝石小匕首送出,「这是我送你的,期待下一次的见面。」 「当然,世界这么大,我还没逛完呢!」 弘昼豪情壮志的拍胸口道,反正这世界所有的事情都是有一就有二。既然胤禛答应了他出来,那以后这种事情只会趋向于平常。到时候就算他一个人出行,说不定都能被人认出身份来,并笑着敬为上宾。 上了飞艇,弘昼打开自己的小本本上,上面描绘的粗略地图上又舔舔改改,最后在普鲁士画了个小小的叉。 当初他在俄罗斯惊然发现鸦片,整个人都不好了,心里也一直没有落下来过。但他一直没有看见,就以为真的是少部分,直到他闻到腓特烈威廉一世的烟味。 第375页 身为一个老菸鬼,腓特烈威廉一世的烟味很重,不用靠的很近都能闻到。 也是这种纯粹的烟味,让他突然想到在神圣罗马帝国见到的两个菸鬼。一个是侯爵,一个是不认识的士兵,两人都挂着个菸斗带着淡淡而不同的烟味。 弘昼当时问了人,据说他们都抽了有一段时间了。 网络世界的信息流通,弘昼也听闻过抽鸦片的情况。据说刚刚抽的时候,并不舒服,这个情况包括其他的毒、品。直到后来第二次第三次,之后才能感觉到那飘飘欲仙难以言说的痛快感,从此之后让人难以捨去。除非人死了,不然戒毒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别看有人千辛万苦的戒了,但事后的人生战战兢兢,总会有些麻烦,更多的都会复吸加大毒、瘾。 曾经有明星吸这些,结果事情揭露之后热心网民们大声斥责该明星,还有明星身边的亲戚朋友们。他们能够想到的脏话烂话,一应的送上去斥责怒骂。那些被牵连的人很是冤枉,后来也有专家站出来申明解释,并不是所有吸、毒、者的身体状况外面看起来很糟糕,所以身边的人确实会忽略,不然网民们怎么也没发现? 可惜话题过于敏感,专家的申明没有解释清楚,反而惹了一身骚的人肉斥责。 网络暴力实在吓人,弘昼却隐约记得了这句话。这种东西就像普通抽菸一样,只要不是瘾很大,又善于伪装的,有些人确实不像抽菸人,你靠近过去几乎闻不到味道。那些人抽鸦片还不算后期,时间也不算太长的,表面看着真的很有迷惑心。 弘昼用炭笔点了点本本,整个人陷入沉思。 神圣罗马帝国那么大,所有的贵族们都是一表三千里的关系。但无论什么样的身份,只要带上了贵族两字,所有人都显得格外讲究和享乐。越是这种人,就越是能接受这种消遣的东西。 就像是当年明朝皇室一样,送进宫里的鸦片更是明确的数量,还添在了份例里。 弘昼想想就抓狂,可这东西不是纯粹的有害物品,只要用的合适那就是很好的良药。他想要一人之力禁了所有的鸦片,那真的难上西天。 只能再看看,再想想。 送来的邀请信封太多了,飞艇半途上又拐了两次弯。某日新出的《世界报》上,第一页标题赫然是『俄罗斯皇帝的落日』。 彼得皇帝还是死了。 弘昼对此并不意外,他算了一些日子,伊莉莎白应该回去了。 彼得皇帝一生二婚,原配生的太子被自己亲自弄死了,剩下个孙子宛如透明。底下的两个女儿,安娜已经出嫁肯定是不能了,那么就剩下个伊莉莎白? 弘昼这么想着顺着往下看,不由意外。 文章说提起彼得皇帝是饱受病情困扰历史,似乎走的很难受,暂时放着过一段时间后,再准备在圣彼得堡保罗大教堂举行葬礼。而操办这一切的,是彼得皇帝后第二天就登基为女皇的二婚老婆,叶卡捷琳娜。 想想这位女皇,弘昼的印象并不深,只是有两回和伊莉莎白靠得近时,一抬头就能看她对自己笑。 那是一个很温柔的女子,她出身不高,靠着一股韧劲才走到了今天的地位。 弘昼诧异一瞬,但想想他们的女性虽然受到歧视,但是女皇并不想诸夏那么稀罕不可见。更不会说为了阻止下一个女皇的出现,还为此做了许多限制女性思想的行为。 其实女孩子挺好的,至少不会被人戴绿帽吧? 弘昼想自己要不要也养一个女皇? 不对,他哪来皇位? 不对不对,他哪来的女儿? 弘昼自觉地翻开那张画卷,他有些可惜,早知道当初应该偷偷拍一张照的。这样行走世界各处,他都能看见。 就像是人真的陪在自己身边一样。 石中看他又翻出画卷,忍不住笑了,又提醒道,「主子,这俄罗斯的皇帝薨了,咱们是不是要掉头去弔唁?」 「弔唁?」 弘昼后觉到最重要的问题,起身去问康熙时,他老人家点头,「自然是要去的,这里和国王说了,后日就动身去看一看,随后就去大不列颠。」 大不列颠就像是小孩子路过商店的糖果了,每次都说,可惜都是错过。 弘昼都不带希望了,无精打采的嘆气,「玛法别逗我了。」 「年纪轻轻的嘆什么气?朕有言在先,去法国前必去大不列颠,你这还不高兴?」 「但愿吧,那我去收拾了。」 「朕一言九鼎,你不信?」康熙不可置信,竟然追着弘昼问。 弘昼又嘆一声,「不,我只是提前伤心而已。」 「伤心?」 「毕竟要参加葬礼了嘛,怎么也该控制一下脸色。」 如果想着弔唁完就去大不列颠,他肯定控制不了发笑的,这一笑可就是激发两国之间的友情!问题可就大了! 弘昼很有责任心的想着,但他说着脚步一顿,腰不弯了,垂头丧气也笑了,「玛法。」 「何事?」康熙不禁后退一步,只怪这孩子的眼眸里满是星光。 星光少年咧嘴笑,「这回葬礼是不是很多人去?」 「那是自然的。」 「那不是有很多贺,呸帛金?」 「这是自然的,」 「原来如此。」 星光少年恍然大悟,一脸满足的走开了。 第376页 康熙不明所以,之后两天包括路上时都发现弘昼不闹腾了,也不出来陪他下棋,就自己一人专心致志的写写画画,嘴里还嘀咕两声。 魏珠借着送东西过去听了一耳朵,回来之后自我怀疑道,「奴才兴许是听错了,王爷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又笑,还说什么发财了?」 「发财了?」康熙皱眉,「难道是又想到了什么好东西?」 「可,可王爷写的全是帛金。」 「……」 康熙觉得应该是听错了,直到他站在保罗大教堂中,身边的少年耷拉着眼皮似乎感同身受的悲痛着,还体贴的跟在伊莉莎白旁边安慰。加上俄罗斯的女皇从头至尾的哭着,更显得堂上一阵悲鸣哀声。 可康熙看得分明,女皇和伊莉莎白是真的伤心,自家孙子确实眼珠子总是不经意的看着来人……手里的帛金。 有人唱的时候,他竟然还施展了动耳神功。 康熙那一瞬间觉得很头疼,摸了摸脑门,「老四是怎么养儿子的?」 魏珠在旁边看着也惊异,但是康熙的话他又不认同了。当今那些年忙成那样,除了早前几年哪有什么机会养孩子? 这和郡王从小到大算起来,竟有半数都在主子您身边啊! 可这话他不敢说,只能嘆一声,可怜的当今。 弘昼并非吴下阿蒙了,对于怎么控制表情这门课,他是修炼到了家。所以除了康熙和魏珠那样细心看着的身边人外,都没有发现他的不妥。就算是康熙觉得头疼,他也拿不出证据来。 因为弘昼那微微低头,为彼得皇帝离世的哀伤神情十分标准。好些来往的贵族们因为他和伊莉莎白站在一起多看一眼,然后注意力落在脸上。 这一日散了后,伊莉莎白对一位公爵白了眼,「他们都在学你。」 「那证明他们都是假伤心。」 伊莉莎白翘唇,「说的你好像真伤心一样。」 弘昼坦白,「从感情上说,我确实没有。但是从我们的关系来说,我确实有一点。」 伊莉莎白闻言有些伤心,然后弘昼砰砰拍着胸口,呲牙咧嘴道,「不过还有我啊!」 「谢谢。」 伊莉莎白被逗笑一样,之后又认真的感谢。弘昼见她这样才松气,看着四周围没人便用汉语道,「反正现在你娘是母后,肯定会疼你的,也能如愿以偿了。」 彼得大帝疼爱伊莉莎白,但似乎并不看重,甚至放在一边当做普通的公主。伊莉莎白对这样的待遇很不解,闻言也开心的点头又摇头,「不,我的母亲她虽然很坚强,但她受不了这样大的担子。」 弘昼想到叶卡捷琳娜哭的不能自己的样子,据说彼得皇帝死的第一天就是这样,像水龙头一样。 这怎么看都不像女强人的样子。 弘昼有点为难,「那怎么办?我还有事情想说呢,之前你父王身体不好,我还想着等等后面再看。」 他以为伊莉莎白可以趁机而上,没想到是她的母亲。 「没关系,你可以和我先说。」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你们有人吸食的鸦片是□□,我想应该合作禁了它。」 第119章 大清和郡王。 海禁的问题不大不小, 至少大清就为此调整了很多回。想要这样一口气禁了鸦片,这种事情肯定要认真对待。 伊莉莎白不是女皇,甚至一度被彼得皇帝拉到政权以外的范围,所以想要一起合作并没有那么容易。但容不容易是一回事,一朝天子一朝臣, 这鸦片就是现有的问题肯定要认真对待。说不定弄好了,这也是叶卡捷琳娜登基后的一项丰功伟绩呢? 两人想得挺好的,可惜一扭头就是女皇悲痛欲绝的哭泣, 怎么看都有些丧气。 反而是彼得皇帝的侄女, 也就是如今库尔兰公国女公爵的安娜时不时站出来主持。对此伊莉莎白不以为然,甚至自信的道, 「近卫军是支持女皇的。」 弘昼不可能插手这些, 他只能将自己知道的交代一遍,而后就在俄罗斯里住了下来。 也许是这样的缘故, 一路上兜兜转转错过了两回的信封也回来了。 大都亲笔回信,胤禛先是肯定他的作为,之后又说了几句体己肉麻话。然后不知道怎么的, 竟然诗意大发, 很有文人素养的和他提了四句诗。诗很陌生, 想来是亲笔大作。 弘昼看着反覆念了几回, 仔细品着其中的意思,以致于都背了下来。 后来康熙有回听见, 他还诧异的看了过来, 嘀咕一声, 「这富察氏还挺有调调的。」 其实他更想说这富察氏性情直率,真不愧是大清儿女。 弘昼听了愣住,一时噎住也不好解释这是胤禛大作。不过他看着诗的神色不对了,心里肯定想着怪不得自己看着这么腻歪,原来是真的。 渣爹也太骚气了。 耿氏则多是关心他的,让他不要太过肆意不顾,最后提了一句耿家的事情。 耿德金早两年就正式致仕,如今在家里颐养天年快乐逍遥。嫡亲的小姨年幼两岁,因为耿氏入了雍亲王府,所以后来自行嫁娶。门第也还不错,这几年更是被婆家供着。 弘昼对这位小姨不太亲近,毕竟见面的次数不多。耿德金也拎得清,知道自己不是名正言顺的岳父,哪怕他是和郡王的外公也没有半丝轻狂之态。相反小院里的一些奴才,还都是他老人家在早年挑选好送去,都是谨慎听话的。外婆刘氏也是实在人,就在家中照料中馈还有舅舅耿长君一家子。 第377页 耿长君当年从当地县令抬上去,听说这几年也是风生水起。耿氏说他有几分脾性轻狂,好在也不是只会沾染亲戚的草包,所以让弘昼不要理他。 弘昼想了想,这个舅舅回到京城后见面多了些。但就像耿氏所言,耿长君自己也很知省的不过于靠近,只是偶尔会关心两句让他不要再熬夜。 耿氏夹在中间,加上平时的性子,这么说无可厚非。但是耿家人不是那种轻狂人,不是自己过分的情况,弘昼自然愿意罩着,毕竟这是自己的人不是? 难道是自己不在京城,舅舅出了什么事情? 京城巴掌大的地方,三四品的官员也不过蝼蚁,更不要说耿长君了。弘昼想想,在回信的时候另外提了一封给院子里的李进朝等人,这样也算是披拂照顾了。 弘昼嘴里说,但是家书怎么看都觉得看不够,他反反覆覆的看了之后,最后才打开富察氏的信封。信口往外倒的时候,竟然飘出一张相片来。 相片中女子梳着普通的小两把头,簪了簪花和流苏,望着镜头里的眉眼含笑满是柔色。 那双眼睛好像能说话。 弘昼不满的摸着相片,可惜现在的渣像素还不能像以后一样完全清晰,以至于不能完全看清楚眼睛里的话是什么。 富察氏似乎也如此觉得,信纸上落笔一首诗,一首他认识的取节两句,『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明明是很含蓄的两句话,但在弘昼的脑子里一过就变成了三个字。 啧啧啧,爷果然是帅气的美男子。 弘昼感慨的摸假发,又有些难过不能留住自己的头发,太伤心了。 但是这么一通的家书送来,弘昼的心情好了好几天,以至于在葬礼上只能强忍笑意的落幕。 伊莉莎白后来在私下里给了他半个洋葱,白眼提醒,「你要注意一下自己的脸部表情,亲爱的和殿下。」 「哦,我家里给我来信,所以有点高兴。」 「好吧。」 「还要我的福晋,她还给我照了一张照片,特别好看。」 伊莉莎白终于好奇起来,「快给我看看。」 「你看什么?」弘昼假装矜持的说着,手边已经不自觉去摸随身香囊。 「当然是看你是不是骗我的?不然怎么会有好看有眼瞎的女孩子?」 伊莉莎白故意踩他,弘昼抬眼冷冷看她一眼,「活该你是单身狗。」 「你说什么?」 「本来就是!我这么个帅气坯子,你竟然还觉得看上我眼瞎?你没听见我魔鬼的名声吗?」 弘昼把自己给讽刺一顿,伊莉莎白又好气又好笑,「那我这么好看,你为什么不说娶我?」 「没感觉。」弘昼自然地看着她,对于第一次初见时候的惊艷,安娜两姐妹都是知道的。他也很诚实道,「你就像是漂亮的娃娃,看见你不敢冒犯。可是从你对着我挥马鞭开始,你在我心里就像是假小子。」 伊莉莎白本来只是随便一说,没有谁可以谁见谁爱,可一个看重脸,初见也很惊艷的人整天就和自己称兄道弟。作为一个漂亮的公主,她多少也有点好奇。但她没想到得到的答案是这个,她一呆,「在你们男人眼里,那是粗鲁?」 「也不是,只是刚好你只有脸是我喜欢的。」可是人生在世,不可能看着一张脸就能过日子。 就算抛开世俗等缘故,弘昼也没有对伊莉莎白有过幻想,只是觉得如果小妹在这里,她肯定会很喜欢伊莉莎白。因为她就像是未来的芭比娃娃一样,身份贵重又好看,还有很多女孩子嚮往的帅气。 伊莉莎白闻言哼了一声,「你这么矮,我看着就不喜欢。」 弘昼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炸毛的要跳起来,「有胆子两年后试试!你不就比我大一岁吗?到时候肯定比你高。」 伊莉莎白得意的翘唇,欣赏弘昼这副惊慌模样,「可你从以前到现在,就是比我矮啊,小列夫。」 「你才小!男人不可以说小!」 「所以你还不是男人。」 「那你还不是女人呢!」 「流氓!你看哪里?」 「我看什么了?有东西看吗?」 「小流氓!」 「小馒头。」 「列夫!决斗吧!」 「不好意思,我不叫列夫。」 伊莉莎白被名字拦住了一瞬,「爱新觉罗弘昼!决斗吧!」 「嘘,肃静。」弘昼拿着洋葱在伊莉莎白的面前晃了晃,「现在是应该哭的时候,你要淑女一点。」 不淑女的伊莉莎白狠狠瞪他,「你等着。」 「好啊,等就等。」 弘昼挖了挖耳朵,不以为然道。这女人就是很奇怪,以前的时候还主动挺胸来逗他。要是绅士风度的不看,她还笑着说果然是小孩子。结果现在他主动看一眼了,反而大惊小怪起来。 这葬礼的日子,伊莉莎白的裙衫都很肃静和保守,实际上他根本看不到东西。 可弘昼不觉得有什么,不想事后伊莉莎白竟然记住了,真的要拉着他去参加女皇登基后的宴会等,说要公开的挑战。 弘昼看着安娜女公爵等人在前面团团转,叶卡捷琳娜几乎没什么作用,他猜想这才是伊莉莎白不高兴的原因。这种紧张时刻,他打不过还躲不起吗? 反正事情落幕,他们也没什么理由待着了。 第378页 飞艇大队再次起航,这次他们去的是弘昼最期待的大不列颠联合王国。 虽然说鸦片这事情,国家上做的不地道,但他不能迁怒到无辜个人上。所以弘昼还是带着期待的心情过去的,这一回路上也没有另外的意外发生,康熙还特意提醒他换上衣裳下去。 大不列颠和其他国家一样,都是各个家族王朝更新换代的,到了如今正好是新的一代乔治一世,同时他是德意志汉诺瓦选帝候。 两方见面的时候,乔治一世开口说的德语。后来发现弘昼法语也会,他顿时露出满意而欢喜的笑容来。 弘昼身为远客,他得到的待遇当然是好的,但他心里不免肯定。怪不得情报中说这位是最没有归属感的大不列颠国王,当了这么些年的国王竟然连本土的语言都不太会,这让底下的人怎么服气? 足以可见平时的国家政事方面,都有很多的疏忽问题。 但不得不说,乔治一世的待客之道做得真的很好。 此时的皇宫并不是白金汉宫,弘昼站在康熙的身边参观。直到他们要说两句进去殿中坐下后,大不列颠的许多贵族们纷纷前来。 弘昼坐了一会儿,就听到殿中唱出让他魂牵梦萦的名字,「艾萨克·牛顿爵士,英国皇家……」 第120章 大清和郡王 「艾萨克·牛顿爵士, 英国皇家学会会长……」 后面还有两窜根本听不懂, 弘昼也没有认真的听,心里除了惊喜还有意外。 爵士这个封号听起来很不错, 其实就是骑士,这算不上是爵位,但能代表皇家对他的看重和认可。在众多的爵位贵族当中, 他能这样拔出头筹出来, 完全是能力出众。 弘昼都做好自己上门去见面的准备, 礼物也都收好了, 还有他一本子密密麻麻的笔记。 当初信封交流都受益匪浅, 难得有生之年能看到活的大神, 他怎么不高兴? 也希望可以得到更多的指导。 在这个年代里伟人们遍地开花, 但很多已老亦或还年少。作为少数认识又有关系的大佬, 牛顿就像是一盏明灯, 几乎照亮了自己两辈子。 而此时此刻, 这盏明灯就在眼前。他穿越了三百多年,从静止的油画里活生生的从人群中走出来。 年轻时候的牛顿有很多张画,里面的他大多戴着一头很长很长的假发。即便如此他那得天独厚的挺拔鼻子,还有眉眼里的傲气依旧直面显出。 而年老的牛顿顶着一头自己的白色中长发出现,身板挺直像是个年轻人,他行走间仿佛颳了一阵风来, 气势比爵位贵族还要厉害。 弘昼不知道是不是粉丝滤镜, 他由衷感嘆, 「好帅啊!」 乔治一世在旁给予友善的目光, 似乎是在说自己体贴行为。康熙和他点了点头,而后看着旁边的傻孙子,「矜持些,你是有福晋的人。」 康熙的冷幽默不好笑,弘昼也没有太领情,「不,这就是世界上最帅的男人!」 弘昼几乎是讶异的惊呼声,整个人显着几分不稳重的模样。尤其是牛顿往弘昼身上看去,他一张脸写着矜持礼貌,唇瓣却是颤抖,脸色也红得冒烟,「玛玛法,牛顿爵士是在看我吗?」 不等康熙回答,他自己念叨,「啊啊啊!为什么牛顿爵士会看我!」 康熙才张口,耳畔又是念念有词,「牛顿爵士肯定是记得我!所以才和我打招呼的!可是我的笔记本都不在怎么办?」 身边的孩子明明是自己看着长大的,整天都是彩虹屁吹过来,康熙都习惯了。偏此时此刻孙子的眼睛里完全没有自己,竟然还伸手把他袖子都拽皱了。老人家康熙有点酸,看着一脸傲气的牛顿哼了声,手臂一抽,「撒手。」 弘昼很听话的撒手,转头就对富尔敦吩咐,「你趁人不留神,去把爷的本子拿来。」 「王爷说的是哪本?」 「蓝色的那本。」 「是。」 「快去快回!」 「奴才这就去!」 富尔敦像是插上了翅膀,转身就融于人群中。弘昼开心的搓手手,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张扬,以至于康熙看不下去了,「你再这样笑,明日的头条就是众人猜疑大清和郡王是否痴傻了。」 「我,我忍不住。」 「强忍着。」 弘昼痛并快乐的憋着情绪,对着每个来往的人一视同仁点头招呼,只是眼睛忍不住的看向旁边。 等到所有的人互相见过后,欢迎的宴会也随之展开。 弘昼抄着笔记本在身上,他拿了一小杯的饮料,微微摇晃再摆了个姿势。自我感觉还不错,这才满意的向着目的地走去。 身为有学识的人,即便没有爵位也足够让人对他尊敬,身边也会有人站着追捧。 「牛顿爵士你好,我是列夫,大清的和郡王。」 您还记得吧? 弘昼很紧张,他感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没办法,他家偶像是大神,还是年轻有为的大神!中年以前就拥有了所有的成就!典型的天才代表,也相应的有点脾气。 大神不会不记得自己吧…… 虽然不太可能,弘昼依旧难免忐忑不安,尤其是牛顿没有马上回答。老学识用眼的比较多,他看人的时候自然的眯了起来,然后不慌不忙的开口,「列夫?我记得。」 弘昼欣喜的发现,牛顿对着自己很含蓄的笑起,「你说的东西很有趣。」 第379页 「真的?您感兴趣?」 「当然,不然不会回信问你。」 牛顿的善意很矜持,整体显得很有英国贵族的风格,但他和弘昼说话的时候会微微低头正视眼睛。这让弘昼很高兴,这是一种平等的交流! 他怎么……竟然……不对应该说啥……啊啊啊啊啊! 从能够吃上糊糊摆脱喝奶之后就紧紧有条的脑子,在瞬间就像是引燃了火、药,惊天动地又灿烂的开放着最漂亮的烟花。 太……幸福了! 弘昼忍不住流泪,但他忍住了,只是神色有些激动,「那我可以上门找你继续问问题吗?」 「荣幸之至,我也有问题需要问你。」 「真的吗?什么什么?」 牛顿手里端着酒杯,他闻声眨了眨眼很自然的提起一个问题,那是曾经弘昼在信封上提起过的。两人当时还各有分歧,再加上还是摸索途中,信上的字迹都因为争论显得潦草起来。 弘昼没想到牛顿会旧事重提,但足以可见对方是真的放在心上! 好开心! 弘昼连忙说明自己的思路,也不在意这个场合的问题,毕竟相比起他而言,康熙还是负担了大部分的注意力。 原来站在牛顿旁边的两人听了会儿,发现这完全是陌生的问题,和牛顿对外发表的研究没有任何关系。但弘昼能用地道的英语款款而谈,牛顿也随之说起来。 两人彻底的被忽视,硬着头发站着又听一会儿后发现很无趣,最后走开。同时有一些对学识有研究者,有为了牛顿,也有为了弘昼的,纷纷走到身旁。他们就算不懂,也有一种虚心向学的心,众人自然的围成了圈。 乔治一世看着那一群学究,「陛下有大福气。」 康熙的法语更好,他笑着一同外交交流。他的年纪和辈分就是最好的优势,基本上走到哪里都是前辈。再加上大清的国力昌盛,即便是大不列颠里不太受欢迎的乔治一世,也要客客气气的对待。 这也是乔治一世叫来牛顿爵士的原因,大清和殿下的所作所为本来只是部分人知道,等到《世界报》按时按期的发表游走各国,众人都知道大清有一个位具有研究天赋的天才殿下。 如果说是普通人或者贵族,大不了抬举册封一下封号就足够了。可对方是大清的皇家人,乔治一世就像是很多人中一个,很自然查问后发现大清的继承人是相对明朗的。尤其是和殿下的父亲成为了新的皇帝,和殿下在兄弟里拔得头筹。 只要大清的皇帝不瞎,或者父子不合,那么眼前的这位很可能就是未来的皇帝。 乔治一世愿意卖一份面子,但牛顿想的没那么多。虽然说之前有人提醒他和殿下的身份,但他更看中的是对方的天赋。这位年轻人虚心好学,除了他之外对莱布尼茨也很推崇,两人的通信也是后来有人提起过。 和他有过争执的莱布尼茨离世了,走之前还因为学识上的问题公平的发表言论,这让牛顿心生好感。 大清或许就是那个命运中的东方帝国。 牛顿这样想着,和弘昼的相处就越发的和谐,甚至还邀请他到家中来住。弘昼当时就答应下来,回头担心康熙不答应,又撒娇又哼唧的厚着脸皮来闹腾。 康熙并没有太为难,意思意思放了他,自己也随着出去潇洒喝茶。 弘昼当初的专业是不错,但那是时代的对口专业,等到古代来就毫无用处。就算是到了现在,这些都碰不到他后来的工作范围。但是知识是相通的,饭也要一口一口的吃。他认真的列出几个问题,就想着和牛顿好好地探讨。 偏偏学术界的东西,又是最难说清楚的。 这不是文人相轻的毛病,就像是微积分就有两种方式可解一样,所借用的公式和思路都不相同,对以后的很多方面也会有影响。弘昼是带着谦虚的心去的,可惜他的有些概念和观点略跳脱,这些牛顿也并非完全不能接受,只是他的记忆有些太跳了。 就算是准备了很久,真正探讨深处时就会发现跳板和空白。 牛顿当时就不客气的说了他,弘昼这辈子顺风顺水,真的从来没有人这么刻薄的说自己。当时他就愣住了,后背一凉脑子也清醒过来。 问题卡着动不了,最后两人略带不欢的告别。 弘昼闷在屋里,气得翻来覆去左思右想,怎么都觉得不舒服,连晚饭都吃不下去。石中看着很是心疼着急,「主子可要吃啊,您不是说了肚子饿着脑子就要空吗?」 「那就吃点吧。」 弘昼觉得是这个道理,坐下来看着这西方的饮食,有一下没一下的吃着。他吃得很不经心,一口汤在嘴里抿了很久之后一直重复吞咽的动作,直到石中热辣辣的目光看来,这才后觉的下一口。再不然就是吃了之后忘了在做什么,两眼望着一处放空心神,似是傻了一样。 一顿饭下来石中心都焦烂了,眼看弘昼迫不及待的拿着笔,严阵以待有念头就马上放下的姿态,轻轻关上门。他唏嘘一声,对着站着一旁的富尔敦道,「那个爵士到底说了什么?竟然惹得主子这样。」 「咱们怎么懂这些?」 「可大人不是还做过科学院入试的卷子?」 富尔敦一噎,「那都是王爷随手出来考咱们的,这种王爷都难住的,咱们怎么懂?」 第380页 话是这么说,石中还是忍不住嘆息一声。他没有说什么,但富尔敦听着有些不是滋味,像是在嘆息自己一声,想着安慰起来,「王爷这样聪慧,说不准明儿就好了。」 「那是自然的。」石中说着恢复自信,将用过的晚膳送给旁的僕人,又忧心忡忡的站在一侧。 弘昼坐在案桌前的时候是不能打扰的,谁都说不准念头在哪一刻和他亲密接触,身边人都知道他这个规矩。 石中想想这晚膳吃得没多少,半途又叫了点这西方的点心蛋糕,安静的放在旁边。 弘昼坐了很久,脑海里一剎那闪过了要点,当时就扑在案桌上写下公式然后顺着推论起来。他皱着眉头,担心自己想的不对,亦或者被上天眷顾的一瞬间偷偷熘走。但等他写了两行之后,脸上就自然的带出了笑容,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果实。 石中见此将茶换了一杯热的。 月色悄悄的在天空高高挂着,银色的光从窗户里落了进来,半边斜落台钟。悦耳的声音响了许多回,案桌前动作依旧的人影忽然动了。他艰难的抬起臂膀,然后缓缓伸着懒腰打哈欠,「什么时辰了?」 「子时一刻了。」 石中都打了盹儿,又连忙清醒过来回话。看着弘昼那样,脸色都显得几分难看,「时辰不早了,主子可要歇息?」 「嗯,肚子饿了。」 「这有备着的茶点,或者主子另外想吃什么?」 「不用了。」 弘昼随意的拿着小叉子将蛋糕一角颳走,轻轻送到嘴里来。这西方人的贵族们虽然讲究,身边也有很多僕人,但是主僕之间的规矩和大清不同的。当然根据前些年的书籍了解得知,大清和之前的朝代规矩都不同。 以前是没有包衣的,也没有那么多的奴才。 还好这蛋糕不分冷热,入嘴甜丝丝的,弘昼眯了下眼睛,「还不错,就是太甜了。」 石中见此心里很过意不去,「都怪奴才不懂事,早知道给主子备热乎的。」 「这里规矩又不相同,何必麻烦呢?你看你这还准备了红茶,你要是不懂事就该准备奶茶了。」 弘昼不以为然的说笑,石中听了皱眉,「这大不列颠的茶水真是奇怪,喝茶竟然还加这么多的东西,还有奶都在里面。这样吃多几口,人不胖都不行了。」 「没事,我这最近要多补补。」 弘昼拍了拍肚子,他隐约的有这样的感觉,最近的日子不会好过。他三五两下把蛋糕吃了,又喝一口红茶润了润,仓促的洗漱之后躺在床上就睡了。 用脑是一件很费精神和体力的事情,但弘昼第二天精神矍铄的起了身。 牛顿则从容多了,慢条斯理的起来,像是平时一样问一些事情。他除了是学院会长,还是造币局局长,至于学校早就去的少了。等到坐下来时,他才想起来自家里还有个年轻的客人,「他怎么样了?」 身后的管家直到他提的谁,「听说昨晚忙到很晚。」 「年轻人。」 像是嘲弄,又像是认可的一声,牛顿优雅的用过早餐就看到了年轻人。 年轻人起来的早,又将思路认真重整一边主动上门来。他见面就急忙的说了许多,牛顿却注意力不同,「你没用来吃早餐。」 「啊?」 「是吃不习惯吗?」 牛顿像是标准的绅士,十分的关怀客人的起居质量,直到他喝了口茶说完下一句,「如果你不吃的话,很可能就要饿一天。」 言下之词,你这问题还有很多,但还好我有兴趣可以和你探讨。 牛顿比康熙还要大十一岁,但他的目光依旧精明,周身都带着自己的精緻生活气息。弘昼一路上看到太多的家庭和情妇,牛顿这样安静的环境下时不时喷来毒液,弘昼莫名的觉得能够理解。 人嘛,人无完人。再说他也不至于这么玻璃心,被说两句都不行了。 他真的出去吃早餐,吃完之后回来继续前一天的问题。 弘昼信心满满的吃了个九分饱,撸起袖子就开干。他就像是蒸汽时代的天才一样,开始飞艇在天空上耀武扬威。但他的得意还没有过瘾,对方就从未来开来战斗机,丝毫无情的从他头上压了过去。 觉得他不过瘾,牛顿还兴致很高的来回压了,压得他头都秃了。 就像牛顿说的,这一天他都吃不下饭。不仅如此,说到后来的时候还大声的争执起来。不像是前一天还客气,弘昼俨然忘记了对话人是谁,十分坚持自己的观点。而他对面的人也是固执者,再加上他有自信的观点,两人各不退步。 后来声音吵出了几间房子,整个家中全都知道了。 包括来找牛顿的人,靠近就听见两人用听得懂的英语说这些听不懂的字句。噼里啪啦的,也容不得旁人去理解。 最后弘昼总会气愤的在晚饭时间离开。 不是弘昼体谅,实在是牛顿年纪大了,他的一日三餐吃的很准时。偶尔他说的起劲的时候,对方还一本正经的转移位置去喝茶,自己也不得不追着去。 弘昼忍不住熬夜思考,如此一连几日下来,石中竟然拿了刀片给他刮鬍子。 「长鬍子了?」 弘昼看着水面,又认真的看着镜子,「诶不对,我的声好像又变了?」 为了肯定,弘昼还用嗓子发出不同状态的啊啊。 第381页 石中恭喜道,「主子这是长大了,回去就能娶福晋了!」 到时候就不用在这里和这个吓人的爵士呆着了。 石中的念头弘昼没完全明白,但是度过了第一阶段总是好的,他也不用特意压着声音说话了。弘昼又说了几声,认真听了之后发现自己不会是低音炮,而是朗朗的男中音。 还不错。 毕竟他也是稳重大叔的款。 这个好心情直到牛顿的脸出现,弘昼的头就突突起来,但是脑子和嘴巴不受控制的继续再战。这学术的东西吧,就像是东风和西风的关系,看的就是谁够强。 绝对不能认怂! 弘昼为自己打气,但康熙上门的时候,看他这样吓着了,「你这是怎么了?」 「哎。」 弘昼垂头丧气,他坐在康熙的旁边,抬头看着住了一段时间也没有认真欣赏的家中环境,「我是不是特别蠢?」 「你蠢?」 「是啊,我这都准备了这么多笔记,结果牛爵爷两下就明白了,还挑出毛病来。我这槓了这么久,整个人好像越槓越迷糊,都钻进去了还是不明白。」 这大概就是天赋? 就算你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就算你明白以后的理论,但是真的要你去推论是很难的。就像当初某位数学家大拿受邀来到学校一样,他当时作为教授点名去打杂的一员,正式座谈会的时候自己也在角落里拿着笔记本听了。 现在回忆一下,大拿当时语气轻松,像是说一加一等于二一样。言辞简单精确,不用看资料自己就顺着公式推算下去。有些地方和步骤,他还很爱用你们都知道的一句话打发过去。最后收尾的时候,他讲水笔放下来面带笑意说,「就是这样,很简单。」 去你的简单! 他当时追问教授,又自己思考了几个月之后才明白。也是那个时候,弘昼明白别管别人对自己怎么喊天才,自己也只是普通的天才。那种只能站在学术界的大门,人潮人涌最普通的那个。 弘昼是真的丧气,眉头都是耷拉着的。再加上最近休息不好,年纪轻轻的竟然有种说不出的颓丧。 康熙看着里间说话的牛顿,他觉得有些荒谬,「你身为科学院的院长说蠢,这是将那些传教士们放在何处?」 「我就是刚好想到了而已,可不代表我真的就比他们厉害。」 「如何厉害?怎么不见他们也能弄个飞艇出来,带着朕周游全世界?」 「我就是碰巧而已,而且玛法你们都照顾我,所以才能成。」 弘昼显得很低落,似乎完全否认了自己。康熙听着有些不高兴,一巴掌拍了他脑瓜子,「你这小子还钻牛角尖了!」 没有休息好,拍了一下弘昼就有些晕乎,「啊?」 康熙嘆气,「人没有什么碰巧,如果你硬要说碰巧,可天下人这样多,怎么就你一个这么碰巧?」 「……」 「碰巧多了也是自己的本事,你若是不聪明,朕与你阿玛岂能随你折腾?再说你还蠢,那是将朕放在何处?你觉得朕更蠢?」老人家像是生气,对着弘昼不满。 第121章 大清和郡王 不同的时代, 都有相似的惊天笑话。 刘强东不知妻美, 马云对钱没兴趣等等,说出来的瞬间就在网络上流传。 而此时此刻, 康熙说他蠢? 这无疑是相差无几的大笑话。 弘昼想要笑,又莫名的感动,满怀的沮丧很自然的散开。 康熙是很骄傲的人, 他幼年的时候毫无政权, 但靠着自己都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抛开晚年等不可避免的问题, 究其一生多是正面的评价。能够做到这一步的, 就足以证明他不是蠢的人。更不要说他还喜欢钻研汉学, 努力的将满族的劣势抹过去, 避免在汉臣面前的不足。他认真好学, 一应全都做到不说, 还喜欢研究科学和数学等, 闲来就会在近臣面前小鹿一手。 如果大臣们恭维, 他就会很开心。 弘昼从来没有去比较过,但是说康熙比自己蠢,这句话说出来自己都觉得好笑。当然他也真的笑了出来,只是眼里有些热,弘昼眨了眨控制住后将头靠过去,放在康熙的肩头上。 这是很平常普通的动作, 但他明显的感觉到康熙的肩膀变矮了, 需要自己明显的将头倒过去才可以。 「谢谢玛法。」 「谢什么, 朕说过要帮你, 总不能这么快就老忘了。」 弘昼没有说话,他默默地伸手搂住康熙的手臂,眼睛放空的看着前面。最近一段日子都心神紧张,难得跑来这里认识牛顿,怎么都不可能无功而返。后来人怎么说倒是其次,他只是不甘心,也想要努力一下。 或许他是普通的天才,但是他为此认真了很久……为什么不可以成功呢? 牛顿的家不像别家的大庄园,但也相差无几了。弘昼坐在外面,正好看见家中僕人在搭理草地和原地的树木花草等。一眼看去绿意盎然,树上的叶子却都黄了。 他们已经离家半年多了。 这里的空气清新好闻,弘昼本能的深吸一口,常常的从鼻子里钻进去直达脑子,他忽然醒了过来吐出大口大口浊气。 康熙看他这样,也不好说他压力太大,这样的话说的太多,可也没见弘昼当真听进去了。当然如果你认真的说,他也会认真的回答说知道了。 第382页 大清的陛下过来,牛顿家中都认真对待的布下饭席。所有正式的饮食端出来,弘昼坐在下侧用饭,今天还来了两位贵族一起。 弘昼对他们不太熟悉,但他们近几日显然是陪伴着康熙左右的。绅士用饭吃得很慢,等到他终于放下刀叉出去继续透气的时候,两位贵族来了。他们带着礼貌的笑容关怀。 「和殿下最近如何?」 「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吗?」 「牛爵爷的性格比较直,希望和殿下可以担待。」 「曾经有很多学生……」 弘昼没有明白怎么的,只是关怀的两句话之后,两人就有些忧心的安慰他。嘴里字字句句都让他理解一点,毕竟牛爵爷的性格是众所周知的,无论是有名的学者还是聪慧的学生,没有不被他喷过的。 总而言之一句话,牛爵爷没有针对你,你千万不要误会伤心了。 弘昼听着听着就沉默了,「我没有不高兴。」 「真的吗?那真的是太好了!」 「和殿下的胸襟果然不凡。」 「……」 大概身为贵族,从小打大的环境薰染,所以这种好听的话张口即来,连草稿都不用打。弘昼也是半斤八两,对于这种浮夸式追捧吸收良好,还能随着附和过去。 等到他们离开之后,弘昼这才看着富尔敦,「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觉得我就是被欺负了?」 富尔敦早在他们来说话的时候走开了一会儿,闻声拿起手里的报纸,「王爷一看便知。」 弘昼连忙打开一看,日期是上一期的大不列颠本国报纸,顺着他的名字看下去,很快第二页就看到了。 第一页是康熙和某国公爵和夫人出行的文章,满满当当的,完全挤不下另一个人。他们从气氛和描述上来看,一切都是一顿普通而友好的国际交往,直到第二页。 『牛爵爷口喷和殿下,天才还是怪人?』 像牛顿这样的学者,那也说得上是一国之宝了。大不列颠的皇家人算是看重,但远远没有后来人对他的仰望和敬重。再加上大不列颠有古往今来的冷幽默和嘲讽技能,面对牛爵爷的新闻用词也没有太客气。 嗯……是很不客气。 开篇先是列数牛顿和旁人的不合经历,之后就提起大清的和殿下万里迢迢赶来,两人在宴会上两相认真讨论后,牛顿还邀请了和殿下做客。下面一小段对牛顿的夸赞,说他老人家终于明白了人际交往的重要性。 然后转折就是有来往的人作证,他们每次过来的时候都能听见牛爵爷和和殿下两人争论的声音。 弘昼觉得自己英文好像不太好,这后面有一句话好像是说头破血流? 他们又不是仇人打架! 「玛法是看到这个才来的?」 「太上皇应是不放心王爷,毕竟这里是外处,总是要担心一些。」 「哎。」 还让老人家担心了不说,牛爵爷还因为自己被泼了脏水。弘昼抓头,这么看来自己要是还不能弄明白的话,真的说不过去了。 弘昼和石中吩咐了时辰,让他到点之后提醒自己洗漱更衣,然后继续匍匐在案桌前提笔推算。 这考的就是一种思维,换一个时间和心情或许就能不同了。弘昼尽量放松心情,烦躁或举足不前的时候就在旁边运动锻鍊,算是松乏一下精神压力。 也可能是这样的念头,弘昼用过晚饭后灵机一动,拿着手边的知就写了起来。 牛顿就坐在旁边,他眼角扫到,「好像可以。」 「是吧,我觉得……」 弘昼顿时来了精神,手下的动作停下来嘴里说个不停。 康熙坐在对面,他慢条斯理的用饭,从一开始的话题他就发现自己听不懂,所以假装没有再听的样子切着牛排。 虽然说西方的饮食方式太少了,但是常年练就一门厨艺,一份牛排就做的登峰造极。这是他们在京城吃了好多次都吃不到的,对比之前那许多血的牛排,可真的是差太多了。 倒是两个贵族有些反应不来,略带紧张的看着两人。 牛顿觉得好像可以,两人拿着笔就开始推算下来,然后出现了两个结果。弘昼和他用的完全不是一个公式,而且和他求得也不同。 弘昼傻眼了,两人就卯着劲儿干了起来。 等到康熙用完晚膳后,两人也早就匆匆赶到书房忙碌去。他像是主人一样,吩咐管家另外准备晚饭过去。 管家应下,担心康熙会觉得怠慢了,特意陪在身边。 康熙怎么可能这么小气,相反他问了一声,「可以让人在旁边听吗?」 「当然,老爷认为探索的路上多一个人有利无弊。」 两个贵族见此也跟着上去,三人就在旁边像是喝下午茶一样,围观这场外界说是吵架甚至打架的争论。 直到走的时候,两个贵族暗自抹汗,坦白这是惊心动魄的一夜。 门前围着相关的记者等人,他们说,「我们以为会看到一场灾难,或许会因为一些听不懂的公式促使我们与大清的关系变遭。但奇妙的是,牛爵爷和和殿下很擅长,他们总是拿着纸笔推写。用我们听不懂的话来争论着,即便他们争吵时候的血管随时都要炸了一样,但他们的眼睛是纯粹的。」 「想想他们的发明和聪慧,或许会从此为世界增添一条彩虹,我们应该尊敬他们。」 第383页 「当然最厉害的还是大清的殿下,他总能淡定自若的捧着茶在旁边看着。」 亲自围观者的自述瞬间把新闻带热,报纸上的风向瞬间转离。或许还有一些调侃,但都是善意的,还有夸赞。 新的报纸出来的时候,富尔敦还特意拿来给弘昼,当做是安慰。 但弘昼没有感到这份心意,他烦躁的颳了鬍子,继续拿着手里的草稿忙碌。他算是拿到了小进程的胜利,但最终的结果而言没有太大的作用。 康熙见此也住了几天,和他道,「你若是不服气,那就继续。」 弘昼肯定道,「那是当然。」 暂时不会动身出去,弘昼完全把自己宅在了牛顿的屋子里。他的性格原因,过来的都是学者和某些臣,弘昼看到的都比自己年长。有两回在等待的时候,还有两位学者主动坐在身旁和他聊天。 他们的交谈很随意,没有目的性,就是散发性的,东一下西一下。弘昼觉得自己不是全才,但是数学、天文、地理等他都略有涉及,所以交谈起来很愉快。 也让他有过灵光乍现的时候。 外人都知道他在这里是愉快的,来人也愿意多说两句,弘昼尝到了甜头之后,自己还会主动的上门去聊天。等到弘昼真的得到梦寐以求的结果时,他们已经在大不列颠三个月,已经是冬天了。 也是年节时分。 这段时间忙碌起来,连着家书他都没有顾着,几乎就是康熙再帮着提笔。途中的时候富尔敦还递给他一个香囊,说里面是亲自放着静心安眠的草药。 弘昼笑着接过挂在腰间,然后换下另一套衣裳。 这三个月,好在他时不时的运动一下,所以身上的腹肌依旧顽固的和自己合为一体。只不过他好像又长了,长得还有些多。 本来是比康熙矮了一个头来着,忽然就蹿高起来差不多了。长高的世界显得更加开阔,弘昼不免新鲜的左顾右盼,时不时还要和石中比一下身量高低。 石中任他比,直夸主子是长大了,日后定然是顶天立地的巴图鲁。 这不是说弘昼就要舞刀弄枪,只是觉得他以后肯定是个身量修长的美男子。 弘昼看着镜子里的孩子,一身的西式服装,再加上一头假发,衬得他风流倜傥,完全是个翩翩美少年。 牛顿看到的时候收起舔了蛇毒的嘴巴,算是认可的点了头一同去参加宫里的宴会。 康熙早就在上面坐着了,弘昼到的时候上去坐下,等看到乔治一世和情妇坐的很近的时候,他竟然还有一种隔离人间热闹太久的恍惚感。 还好大不列颠的人民都是可爱的,切身的表现出他们的热情。 乔治一世是有妻子的,但是两人感情不好,后来王后愤怒之下和一位贵族好了。身为国王,他可以有情妇,但是妻子出轨是很大的耻辱。乔治一世当时很愤怒,处理的方式也很直接,至今那位王后还被关着。 是的,关禁闭那种关着。 至于那位贵族则爽快多了,某一次被传唤进了王后的房间就再也没有出现。 这种事情大家都有错,但是追其根本是乔治一世对王后的冷落和轻视问题。出了事情之后,王后和贵族从此消失,自己反而光明正大的宠爱两位情妇。宠爱就算了,还是他从德意志带来的情妇。 乔治一世始终不像是大不列颠的国王,说句英语都磕磕碰碰,最喜欢的就是德语和法语。 所以弘昼坐下来,乔治一世对他举了被子之后,他根本没说什么就看见宴会上众人嘲讽。完全英式的那种,不会直接说,但就是拐着弯儿的戳你的各种不是。 乔治一世显得很生气,忍了忍。 但贵族们很难接受那样的情妇坐在上面,你来我往让情妇气得哭了。乔治一世终于不忍,他生气的斥责贵族,然后摆手离开了。 离开了。 康熙不慌不忙的喝了口酒,见弘昼看得目瞪口呆的乡村孩子模样,低声喊他,「你这是什么表情?」 「乔治一世,果然有脾气。」 康熙收回嘴边的笑意,「你不能学。」 「为什么?当皇帝不就是要一言九鼎吗?玛法您能忍大臣这样说你?」 「朕自然不能,但朕不会做出这样丢人的事情。自己为帝处事不周,不懂得与大臣平衡关系,就这样孩子似的走算什么?」 不是那种完全自我的自恋言论,弘昼明白点头,「这个也确实,全世界都在看笑话。」 弘昼不知道历史上的乔治一世有什么作为,但是就这么看来,似乎不用太在意。 两爷孙不是那种脸皮薄的人,稳如泰山的看着大不列颠的贵族们发出胜利的欢呼,然后再回头过来热烈招待他们。 弘昼看着有些好笑,「下一期的报纸我一定要买。」 「买了记得给朕看。」 默契的看了一眼,两人又默默地用饭填饱肚子,完了之后弘昼和牛顿道别,留下来和康熙一起过年节。 这里过的是西方节日,算起来大清的年节还有小段日子。 外面簌簌的落下雪,康熙看着忽然嘆一声,「想吃腊八粥。」 「那我煮给你吃?」 「你会煮?」 「那是自然,只要东西够。」 康熙笑了笑,「你这样吃饭都记不住的,还是不要浪费食材的好。」 第384页 「玛法,你可不能这样主观独断的说!」 「行,那朕就等着。」 康熙不当真,虽然说这腊八粥不需要太多的煎炒,但是东西多下锅的顺序也都有讲究。想到弘昼像个厨娘一样站在灶前忙活,康熙自己就摇了摇头觉得好笑。 弘昼现在也算是无事一身轻了,当夜就自己写了一张腊八粥的材料,以防万一还问了石中等人。互相对比确认之后,便叫人去厨房里知会一声。 大不列颠的宫里听说弘昼要自己来下厨,大都又惊又喜,当然管家都紧紧跟随他,生怕会有什么不对。 弘昼再三强调,他只是煮粥熬汤一样而已,他们这才放心的腾出一处让他发挥。 大清的豆子等有很多,有些在大不列颠是没有的,但他这段时间的饮食看来也可以用其他的豆子来替换,没有太大的问题。 石中以前也做过杂役,他们的日子差许多也没有太多贴补。像这种节日的时候,送到手里的腊八粥,甚至都没份又或者很稀。总而言之吃着不对,只是本着节日喜庆,因是上面赏下来的才硬着喝完。 等到后来活出一点滋味来,他才真的喝到了腊八粥。 回头看着有老兄弟还在下面苦苦挣扎,他们几个就合伙找了这些豆子,亲自过去在大通铺的屋子里熬煮一盆腊八粥出来。 味道可能比不上,但他惊艷怎么都比弘昼好。 当然为了自己不被打嘴,弘昼还特意去找跟着出来的厨子要了一张单子。 弘昼站在灶前忙碌了半天,因为时间太长了,来往的僕人总会看到他,也会特意望一眼。西方人虽然没有特别的谚语,但在他们看来男子是很少进厨房的,进的都是普通百姓。 而弘昼身为殿下,竟然兴起的来厨房,不管是认真的还是玩耍,都不免好奇。 好奇为什么,也好奇是煮什么。 有两回弘昼顺着看去,他们又吓得收回眼神,深怕弘昼会不高兴的说。 给康熙煮粥是惊喜,弘昼又不得不从另一边上去,假装是游逛了园子回来去吃饭。 饭后又藉口两句跑出去。 等到喝下午茶的功夫,厨房里早就传来了一阵浓香的腊八粥味。闻的人流口水,再看着它们在锅里滚动,弘昼感觉都煮少了。 忙碌许多,弘昼亲自捧着一盆腊八粥出来,先给康熙舀了一碗,「玛法您尝尝。」 康熙意外,「你今儿就是忙这个?」 「当然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好了要给您煮,那肯定就是真的。这是刚出来的,透了一点点凉正好下嘴,玛法快试试。」 弘昼难掩兴奋,他以前也是可以炒酸辣土豆丝番茄炒鸡蛋的入门级选手。到了这里一直没有机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要不是还有实验捣鼓,这四肢都跟着退化了。 没想到识别多年进厨房,一弄就是这节日的大餐。 历经了大半天的辛苦,弘昼已经迫不及待想得到夸奖了。 不过在旁人看来,这碗颜色鲜亮的粥,并没有他觉得诱人。康熙承认是香的,但他还是保守的端看,「你这看着怎么不一样?」 「这是大不列颠的豆子,所以看着不一样。但是这做法都是御厨说的,肯定不会错。」 「嗯,那你怎么不喝?」 「玛法,你不会吧……」 难道他还能投毒不成? 看康熙这么逗他,弘昼哼了一声给自己舀了一碗,直接闷头喝了一口,「嗯……真甜!」 康熙看他一连爽快的喝了三口,这才悠哉悠哉的用勺子勺了一碗,对比之下格外的好看。他仔细品着,抬眸看着弘昼,「竟然还有两下子。」 「哼,你也可以不喝。」 康熙没理他小脾气,笑呵呵的喝第二口道,「好,明年还是喝你做的。」 「真的?」 「弘昼亲自做的腊八粥,那必定是天下无双,朕自然要多喝些。」 康熙哄他,免得真的记了仇,这后面一段日子的耳朵都不清净。不清静不说,按照他们的安排,这里是过了就要启程去法国。 别到时候这孩子又闹。 两爷孙默默喝了一碗,康熙这才想起来,「你就煮了这些?」 「另外还有,各自给了乔治一世和牛爵爷他们。」 「这个甜,他们定喝得惯。」 弘昼想着点头,「可不是,就是他们好像觉得不够甜,端过去的时候还有一份糖。」 想想他又费解,「这里水质硬,还爱喝甜的,为什么牛爵爷的头不秃?」 康熙没有回答,耳畔传来熟悉的三重奏夸赞,「真不愧是牛爵爷!」 想想法国那边也传信了几回,康熙心情很惬意,喝着这腊八粥,对某些话不大在意。他捧着第二碗,觉得心里若隐若现的愁感也淡了。 「弘昼。」 「嗯?」 「这世界当真是大啊!」 弘昼忽的扭头看身边的人,「咱们还没逛到三分。」 「竟有这么多?」 「嗯。」 像是某种暗号一样,说完都不吭声了,彼此沉默了许久,直到手里的碗轻了。 康熙喝了口茶,「若不再看看?」 「此意甚妙。」 第122章 大清和郡王 康熙和弘昼都是有一说一, 很有决断的男人。说要多走走, 绝对没有半点含糊。 第385页 一队仪仗都在收拾准备,对飞艇也在不停的检查维修等, 就等天气好久出发了。但是小冰河时期不是说笑的,再加上大不列颠的天气本就大多阴沉,到了年节的这一个月里都没有好天气, 足足二十天都在下雪。 还都不是小雪。 康熙和弘昼都只能望而兴嘆, 每天都在等待动身的机会。不同的是他老人家看天象, 亦或者翻着老历挑选良辰吉日。而弘昼纯粹就是天文看天气, 只要大雪停了就能出发。但是这样的大雪天气不仅仅是大不列颠, 万一途中一处也是大雪呢? 最后两爷孙只能这么等着, 弘昼除了和牛爵爷待在一起, 其他时间就是和康熙出去应酬。 康熙应酬的范围很广泛, 几乎所有他都有所涉及。弘昼跟着去, 在某个沙龙茶话会上, 为了烘托气氛和友好交流,有人提议说每人都来画画。 弘昼觉得不错,大展身手的寥寥几笔火柴人,画的还是他坐在窗台前看天的画面。 这种画风他画了很多,简直下笔如有神。四轮车上也有这种画风,所以不说康熙就是京城里都大约知道弘昼的画技, 自然是看习惯了。 但在茶话会上, 款款而谈的气氛一滞, 众人也是实实在在的安静下来。 他们刚才有人拿出了一张画, 那是国王御用画家詹姆斯·索赫尔爵士的徒弟荷加斯画的。作为新起之秀,他的画有一种自己的画风,技术也很娴熟。最重要的是荷加斯还年轻,所以在他们这些贵族里颇有名声,也把茶话会的气氛推到高处。 弘昼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诚然他也会自家的墨画等,但那样太麻烦了,成品肯定很一般。但是这里的人多半会觉得新鲜,另外再给他的面子,到时候报纸上大夸特夸,那多尴尬啊! 渣爹要是看到…… 所以他宁愿另闢蹊径,或者拿一个众人对牛爵爷一样的看法,觉得他比较独特而已。 看着有个爵士的茶杯都差点歪斜掉地,一副大吃一惊的神情,弘昼确定他的计划很成功,顿时笑了,「好看吗?」 「哦,这真的是……」 「上帝之作!」 一位不认识的伯爵摸了摸嘴边小鬍子,他神色认真的看着画道,「这个画的是殿下您吗?」 「咦,好眼力啊!没错,这个火柴人就是我!」 弘昼笑着应答,伯爵深以为然的点头,还露出欣然笑意求问,「火柴人?这个叫火柴人?」 「对。」 旁边的人反应过来,随着说,「这真的太特别了!」 「是啊!简单的几笔,充满了艺术气息。你看那每一笔的波折,看来和殿下真的很苦恼于这场大雪。」 「对,还有这个头的圆,像是石头一样尖锐不平,那就是和殿下。」 「聪明的脑袋。」 「还有这扇小窗户……」 「……」 「……」 惊嘆和评价此起彼伏,众人睁眼说瞎话似的认真评价,弘昼本来以为会被随意揭过去,没想到众人说的格外认真。他们似乎害怕自己会生气一样,笑着夸赞,偏偏他们说的都好有道理。 还从不平稳的脑袋圆圈里,看出他绝世不同的脑瓜,还有对待大雪的焦躁急迫。 贵族们,果然都是心理学的专家。 弘昼低声和康熙道,「我都快忘记自己画的什么了。」 康熙冷呵一声,「画的什么?」 弘昼抬头,就看到康熙那戏嚯揶揄的眼神。对啊,他画的这什么,心里还没点数吗? 但不管怎么说,贵族们就是专心的夸赞他。似乎觉得弘昼有点不自在了,这才闭上嘴巴,但是画依旧放在显眼的地方,时不时还有人过去吹一吹。 等到茶话会结束的时候,这幅画就被留了下来,作为两国友好交往的证据。 想想这幅画很可能留下来名传千古,弘昼的嘴角扯了扯,捂着眼睛走了。其实想开一点,大不了被人说一句奇葩就是了。梦想再大胆一点,你看毕卡索的抽象画都有人吃,那他那样的为什么不能有粉丝? 回去就自己办一场茶话会,给自己人洗洗脑去! 弘昼在心里落下雄心壮志,天气也真的渐渐好了。他们继续住了半个月,等到天下完全稳定下来后才启程去到法国。 那是康熙的天堂。 虽然他从未来到这里,但他与法国的关系从路易十四就开始有了。两人算是友好的君子之交,来往的几位传教士都是身边很亲近的。但很可惜前些年路易十四的辉煌落得太快了,一场天花接连将他的妻儿们害死,刨除继承了西班牙王位的腓力,竟然只剩下一个五岁的曾孙继承皇位,也就是如今的法国皇帝路易十五。 路易十五年纪太小了,他登基上位之后只是住在巴黎东边的万森讷森林的城堡里。真正管理国家的,是路易十四的私生子缅因公爵路易成为摄政者,住在巴黎的宫殿大皇宫。 如果是心气过高又急迫的,可能会气急败坏做出一些挣扎。但是路易十五年纪太小了,好些年都在安静的学习着,但他的态度是好奇和虚心的,所以虽然一路上或许有挫折,但都过去了。 也是在康熙和弘昼待在大不列颠看天气的时候,路易十五就在表兄波旁公爵的动作下辞去了和西班牙公主的婚姻,最后选择波兰国王的女儿。波兰已经倒台,并没有足够的登基匹配法国的皇帝,但她没有任何的法国皇家血统,还比路易十五年长七岁,结婚后至少能保证剩下健康的孩子。 第386页 这段婚姻是波旁公爵一手促成,见面后路易十五也真的爱上了这位公主,即便在很多国家和贵族看来这段婚姻不够庄重。 但路易十五很高兴,因为他结婚了。这象徵他拥有健康和权利,上蹿下跳的波旁公爵很自然的罢免下去,取而代之的事以前的家庭教师红衣主教弗勒里担当首相。 也是在他最风光无限时,康熙来了。 他现在大皇宫前,亲自来迎接康熙,见面的时候还说了几句满语。 弘昼看他神情不作假,有些惊讶,「怎么他这么高兴?玛法不是才见过他吗?」 「这位就是和殿下?」 路易十五看向弘昼,他只比着大两岁而已,但他的神态是别样的自信与大方,「朕以前就听仁殿下提起过你,很早就想认识你了!」 「仁殿下?我二伯?」 「正是,当初仁殿下来的时候,他还特意去了万森讷城堡看望朕。」 「原来如此。」 「还有陛下!朕以前听曾祖父提起过,您是很受敬重的皇帝!」 「夸奖了,你的曾祖父也是我很敬重的皇帝。」 「您们都是,曾祖父走的时候和朕说,要多与邻国接触,尤其是大清……」 路易十五似乎是很会说话的人,他看着年轻但是接待交际都显得绰绰有余,夸奖的话也是张口就来。 康熙对此就很受用,哪怕他知道路易十四临死託付里的话可能没有后面那句。但是人与人之间,这样不过分又好听的话,已经足以。弘昼作为同龄人,他在旁边听着。本来是旁观而已,结果发现路易十五长袖善舞的本事真不是盖的。 短短见面一会儿,就有一种宾主尽欢的感觉。 弘昼信服两分,康熙似乎也觉得自家孙子有明显差距,这回有意识的安排弘昼在身边,几乎所有的活动都参与其中。 然后他遇到了记忆中有点印象两位名人,孟德斯鸠和伏尔泰。 当时弘昼很无聊的坐在花园里,觉得很没有意思。但是这里的贵族们对于宴会总是乐此不彼,还有那些浓重的准备,一路上看得多了,弘昼反而觉得没有意思坐在一旁看人秀恩爱。秀恩爱的就是路易十五和皇后玛丽·蕾岑斯卡。 差别了七岁的夫妻,从外表上看着就有一点点的差异。好在路易十五有一双俏皮好看的高跟鞋,再带上假发和帽子,除了脸上稚气一点也没有。相比起来,弘昼更惊讶的是这一届的皇家人里,法国的颜值明显较高。 至少同进同出的夫妻里,他就看到好几个不属于女性的男人。 这一点还包括他去上厕所,出来洗手竟然就看到两个男人抱着在啃嘴巴,气氛浓烈的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出现。 但是小便出来,怎么也要洗手吧? 弘昼正在犹豫,两人就发现了来人,他们对着笑了笑,用红艷艷的嘴唇道,「抱歉。」 「没什么,是我来的不是时候。」 等等,这什么鬼台词? 但两个男人反而觉得没什么,笑起来的时候竟然有一丝说不出的好看。弘昼觉得自己可能在继魔鬼、出色画家之后,又要添加上保守的标籤。而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脑海里控制不住的闪现女装大佬形象。 那么的妖娆美丽。 弘昼陡然打了个寒颤,石中却是嘀咕汗颜,「这里的男子真是胆子大!怪不得仁亲王回来之后都变了。」 或许还真有点思想影响? 弘昼想着,摇了摇头,「别管他们了。」 石中张了张嘴,最后忍者没有多说。他只是很怀疑,方才两人好像都是有福晋的人,而且没记错的话两人还是叔子关系。 这可真是…… 这么惊心动魄的上厕所路上,弘昼又遇到了两个交谈甚欢的男子,但可能是方才的经历,弄得他看人的时候都带了点颜色。生怕打扰了对方的好事,弘昼点了点头,客气两句就离开了。 回去后乖乖坐到康熙的旁边,先是喝了口茶压惊,之后就对面前的小碟子下手。 康熙看他匆匆回来,「做贼去了?」 「没有,就是当着一家男的亲热了。」 「哦。」 康熙太淡定了,弘昼觉得自己好像是大惊小怪了? 「玛法,您是怎么看二伯的?」 康熙舀了一小口的蛋糕,他吃得很克制,从来不会过多的吃过甜的东西。等他慢条斯理的吃下去后,他似乎想了想,语气很平淡,「朕管不得他,有什么看不看的。」 从答应了废封仁亲王关系后,两父子的情分似乎是增添了,但当事人才知道自暴自弃之后的仁亲王行事是如何的。 胤礽本就是一国太子,他身负着兄弟们羡慕的父爱,从小就苦心为皇位而辛苦。康熙对他严格是一回事,胤礽对自己的严格才是最厉害的。但即便如此,常年盛世的太子不是那么好做的。恪尽职守半辈子的人,忽然撂下了所有的责任,任性起来就别提有多厉害了。 就譬如他带着小苏拉…… 康熙想想就挑了眉头,转而看着弘昼,似是很开明的语气,「你想试试?」 弘昼吓得摇手,「不不不,我才不。」 康熙闻言露出一丝笑,像是谁用针线穿过去,轻轻一扯的皮笑一下。既敷衍又骇然,再呵一声,「那算了。」 算了? 第387页 您老人家恨不得我点头,然后就当场掐死吧? 弘昼咽了口水,又接连喝水压惊,再起身假装是看风景的左右走。也是这个时候,孟德斯鸠过来了。 作为未来的思想家,孟德斯鸠此时此刻还是普通的贵族之一。他站在路易十五的面前,先是行礼,「陛下是有什么事吗?」 「孟德斯鸠,朕听说你在卖法院庭长的职务?」 弘昼就是这么一句话注意到了,一个是名字,一个是卖官都卖的这么正大光明? 大清是绝对不能的,但这里却是可以公开言说的。孟德斯鸠的波尔多法院庭长职务是世袭的,所以他出手转卖是大手笔,也有一笔客观的钱财。 孟德斯鸠对此如实回答,「我想要迁居巴黎,以后专心写作。」 弘昼听了好奇,「写作?庭长写过什么书?」 他只知道有这么一个名人,但是真说起来真的一问三不知,也不确定这是不是他印象中的孟德斯鸠。毕竟这西方的名字真的很重复,当然相对来说孟德斯鸠是较少的了。 孟德斯鸠转头看着弘昼,即便两人未曾见面,但他也能知道弘昼的身份。他像是一位绅士一样,先是行礼,而后带着很浅的笑意,「《波斯人信札》,相信殿下会很喜欢。」 「是吗?说什么的?」 孟德斯鸠显得几分兴味,「很普通的故事,就是两个波斯人漫游法国的经历。身为同样专制主义的胜利者,和殿下应该能看明白。」 「孟德斯鸠!你怎么可以这样无理!」路易十五显得生气,「和殿下是很友善聪慧的人,他甚至创办了科学院,还广招大清的男女进学,不论贵族还是贫寒!」 弘昼并没有感觉到太大的嘲讽,因为比起他,孟德斯鸠对路易十五反而是更无感的人。再说这些日子的接触,他连大不列颠贵族群嘲乔治一世的场面都经历了,这都不算什么。但路易十五显得很用心,他有些惊讶对方真的有认真了解过自己。 这份了解,就像是胤礽去到法国等地之后的感悟一样。毕竟这一路走来,提起这事的很少。少有几个知道的贵族或者国王对此持反对票,还向着他想进行反面的思想灌输,阻止这样的行为。 所以这就是孟德斯鸠讽刺的专制。 孟德斯鸠并没有道歉,只是浅浅的冷笑不见,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弘昼,「如果是这样,那和殿下就更应该去看。我的拙笔可能写的不好,但希望能够给和殿下一点帮助。」 弘昼点头应下,他冥冥之中觉得这就是认为的孟德斯鸠。当天的茶话宴会上,弘昼还另外叫人来拍照,孟德斯鸠就在其中。 到了晚上时分,弘昼把油灯放在床头看那本《波斯人信札》,开篇就恰到好处的吸引住了自己。 这是一本禁、书,不会去到大清的那种。 简单的两人小故事,却完全揭露和抨击封建社会的罪恶,用讽刺的笔调,勾画出法国上流社会中形形色色人物的嘴脸。如荒淫无耻的教士、夸夸其谈的沙龙绅士、傲慢无知的名门权贵、在政治舞台上穿针引线的荡妇等。 这种揭露没有任何的分别差异,包括对鼎鼎有名的路易十四的憎恨都表达的分明,并且有一句明明白白的话。 法国比东方更专制。 弘昼只看了一些就收着睡下,就是心情无法平静下来。 如果不穿越,他不会发现原来中国几百年前被人说成耻辱的清朝,其实在西方多国成为乐土。可是等到他真的来到西方的时候,他们对大清的『颂华』是真的,但随着思想启蒙发展就开始了『贬华』。 弘昼已经肯定孟德斯鸠就是未来的大思想家了,毕竟没有谁可以这么随随便便抨击的。就算是西方的环境,遇到真正专制的皇帝,孟德斯鸠这就像是中国民国时期的文学者,上面的人弄他只是动动小手指而已。 可他就是说了,真正说来他也不是『贬华』,他只是思想革命家而已。 弘昼翻来翻去的睡不着,他最后起身来打开门,看着走廊上的侍卫,「你好。」 「你好,和殿下。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弘昼拿出《波斯人信札》,「这本书你们看过吗?」 侍卫不出所望的点头,毕竟给了肯定的答案,「是的看过。」 「很多人都看过。」 「孟德斯鸠男爵是一位很优秀的思想家,他的书很严谨理性,我找不到任何的不对。」 「谢谢,这确实是一本好书。」 「殿下您能喜欢,这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弘昼回屋的时候,石中连忙关门伺候上床。弘昼没什么事了,把书放在床头,心里很平静的睡了下去。 第二天的时候,他想去找孟德斯鸠,希望可以多多交流一些。 宫里的僕人送来法国衣裳和假发,他们以前都是这样,所以来到这里后也提议穿当地的服饰过瘾。 但弘昼想到昨天的场景,看着这假发和繁丽的袖口,还要高跟鞋顿时犯憷起来。 康熙却一身新装的背着手进来,「快试试。」 「要不,还是算了?」 康熙不说话,就凝视着。 弘昼嘆了口气,只能进去乖巧的换下一身衣裳。他甚至连镜子都不敢看,只是就跑出来转一圈。 康熙看着很满意,竟然还叫人给他拍了一张,说是做纪念好看。 第388页 以前也都是这样,弘昼也不觉得什么,就是出去时僕人夸了他一声,心里反而不自在的往外跑。 查理·路易·孟德斯鸠对此很意外,他昨天还是坦荡的建议,但真正看到弘昼带着书来时,他显得无比讶异和动容。尤其是他尝试性的说了两句,发现弘昼是真的看过他的书,不仅如此自己言语的时候是自有一套思想的。 是那种开明的思想。 孟德斯鸠很认真的道,「我必须为昨天的不礼貌道歉,就像陛下的话,和殿下确实是一个值得人尊敬的智者。」 这里没有其他人,弘昼耸了耸肩,「我只是想要认识像您这样的智者,不然不会这么辛苦过来。」 「我很期待未来的大清,它一定是众人嚮往的乐土。」 「会的,它会是。」 弘昼保证道,不然他折腾这么些年为什么? 两人聊得很是兴起,又频繁来往起来,直到有人来说,「德·罗昂男爵告弗朗索瓦-马利·阿鲁埃对他不敬,想要您去处理。」 孟德斯鸠愣住了,「罗昂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弘昼则觉得名字很熟悉,他想了想,「弗朗索瓦?」 「和殿下认识?」 「他算是我的朋友。」 「和殿下不用担心,我这就去看看怎么回事。」 「谢谢。」 孟德斯鸠基于最近的关系,很愿意出手帮助,弘昼点头,如果是权势倾轧,相信孟德斯鸠很愿意帮忙。 此时弘昼不知道,他在这里舒舒服服喝茶,另外一封信送到大清养心殿的桌案上。 信封打开落出一张照片。 胤禛怔怔看着,「这姑娘……好像弘昼啊!」 第123章 大清和郡王 从飞艇大队离开京城, 整座城都安静了一点。至少对宫里的许多人而言, 一下子就没了意思。 太妃们从前就没自由可言,每日里争宠嘴里都说的是想帮衬族中, 实际上心里都想把日子过得更好,皇上出宫的时候也能想起并带上自己。她们的愿望不多,却没想到某一天康熙不走平常路, 说退位就退位了。宫里嫔妃长吁短嘆, 觉得这好日子还没过够, 苦日子就要来了。 以前康熙在干清宫, 她们还能名正言顺的在六宫走动, 可作为太妃就不同了。就是单纯的起居, 也没有以前那么自在宽敞。 毕竟康熙没死, 嫔妃还多啊! 哪怕胤禛的嫔妃很少, 后宫六院大都空着, 可胤禛不松口她们就要挤在一处住, 心里很不痛快。就算往日的攀比都变得没有太大意义,她们对于生活的质量反而加倍的看重起来。 直到有一天,康熙想起来带了几个旧人一起,组着老年团出宫去这才又开心起来。 出去游玩,这日子过得竟然比半生更痛快,游山玩水似乎成了人生真谛。她们在外面玩得痛快, 一度都想不起京城的事情, 回来的时候也是很不甘愿。眼看着康熙又跑了, 隔三差五的报纸出来, 里面是康熙和弘昼去到世界各地的照片,太妃们忍不住嘆气。 好想出去玩啊! 宫里好无聊啊! 胤禛对这些都不大在意,这也让留在京城的王爷福晋们受了苦,如宜贵太妃就是爽利人。每天眼馋心慌,连带着胤祺胤禟的福晋都看不顺眼,时不时的还要骂两句儿子。 福晋们很是无奈,只能去问乌拉那拉氏,请求是否能将太妃们请出来去府里住。这样宫里头能腾挪出来,免得特例将宫殿给太妃们住,太妃们想要去庄子等地方也方便。 乌拉那拉氏当时应了,她左思右想之后和胤禛建议此事。 毕竟胤禛不能不管这些长辈,可是留她们在宫里住的太挤,不知道的还以为胤禛亏待了。可真的留下来,那就要继续讲三宫六院挪部分出来给太妃们,一年两年还罢,日子长了难免叫人非议。弄不好的,还说是太上皇故意的。 这对谁都不好。 胤禛觉得可以,只是书信一封给康熙,顺道也了解一下弘昼的消息。 弘昼在外面过得如鱼得水,有时候忙着弄其他的,和康熙都是分开行动。胤禛之前说的那些事情,也都交代给弘昼安排的工作表的人,他们各司其职,康熙也只是偶尔敲个板就成。 胤禛为此很意外,也在书信上夸了几句,然后他们的书信越来越多,隔三差五就有一封。相比起弘昼时不时的汇报式家书,显然有些不上心。但胤禛不生气,他欢喜的看着一封又一封,闲着时候就会和乌拉那拉氏和耿氏说。 当然,最后发现最捧场的是路过的福宜。 小姑娘听着胤禛夸赞,觉得自己没有跟着出去可惜极了,原来不怎么看的《世界报》也订阅起来。每次看到弘昼的照片和报导,她就亲自将纸剪下来,然后贴在自己的一本子上。 如果弘昼看见这个场景,他大约会得意的飞起来。 但可惜没有,所以京城里两父女也因为他多了一部分稳定的交流时间。两人分工合作,读报的读报,评价的评价,剪纸的剪纸,最后再展现功力的吹一吹。 因为这个事情,耿氏很自然的出来多走动了,时不时的过去陪着乌拉那拉氏坐会儿。乌拉那拉氏也投桃报李的,有时像是想起来的提起富察氏,亦或者说一说科学院的新鲜事儿,竟然比着王府时候都亲近许多。 这个关系一直持续了一年余,福宜的本子都换了第三本了,她显得开心又难过,「阿哥怎么还不回来?」 第389页 身旁的奴才安慰,「王爷以前就常拿着那个圆的和公主说世界很大,好不容易出去一趟,肯定要多走走啊。」 「真笨,那叫地球仪!」 「是是是,格格说的是。」 福宜轻哼一声,等到了胤禛面前的时候,她又笑着上前去。匆匆行礼,就急忙走近看着案桌上,「汗阿玛催着人叫我过来,是阿哥来信了?说什么?要回来吗?」 「还没这么快,这是你汗玛法的信。」 福宜不说不高兴,但明显兴致不高,「玛法是提起福宜了?」 「倒不是,朕有样好东西给你看。」 「嗯?」 「不想看?」 「是和阿哥有关的吗?」 胤禛将面前的照片举起来,放到福宜的面前。三个呼吸之后,他的手要抽走,福宜却一把抓住低呼,满眼不可置信,「这是阿哥?」 「不然呢?」 「老天爷!」福宜将照片拿在手里认真看,她不由觉得惊艷,「阿哥穿那些人的衣裳,怎么看着像个姑娘?」 「那是法国的贵族服饰,弘昼以前也穿过不少。」 福宜想想点头,「嗯,报纸上也有,可是好奇怪。为什么这张照片里看着,阿哥这么秀气?」 胤禛优哉游哉的饮了口茶,隐约回忆弘昼小时候那眉清目秀的样子,「弘昼小时候就好看,就是眉毛浓了点,看着才不觉得是姑娘。」 后来行事作风也没有不正风气,更没有娇气毛病,所以胤禛也是觉得他恰好长了张好皮囊而已。等到以后长大了,说不准就不显了。 就是没有想到,原来怎么长脸还是那张脸,换一身衣裳就显露无疑了。 「阿玛,这个照片我能收着吗?」 「这张不能给,不过你可以拿着去复一张。」 「可那样的就没那么清楚了!」 「那算了。」 「不不不,我现在就去复一张!」 福宜欢喜的拿着就跑,复照片是要去科学院才可以,她连忙去问乌拉那拉氏要宫牌出去。 乌拉那拉氏养孩子是比较开朗的,但不包括福宜这样风风雨雨的。她叫住了人,立在跟前问,「你这么急着出去做什么?科学院那里都是男人,你也不懂那些。」 「额涅别误会,我是去复照片,是正经事。」 「你还有正经事?」 乌拉那拉氏忍俊不禁,弘晖当年读书受了不少苦,她好不容易得来个女儿,自然是吸取教训的娇贵养着。只要为人处事自有主张,她都随着去了。 福宜作为中宫唯一的孩子,出生就是捧在手心上疼着。就是弘昼也对她许多照顾,见了面两兄妹也总能笑到一处。她是个乖巧的,学了弘昼那样厚着脸撒娇的本事,从小到大就没吃过什么亏。除了必要的学习之外,尚书房她也没去两回。 能有什么正经事? 乌拉那拉氏不信,福宜听着急了,又怕胤禛那里催她拿回去,咬咬牙让宫女们都下去。 「我有话要和额涅单独说。」 乌拉那拉氏点头,等到众人都走了,福宜这才从袖子里掏出照片来。黑白色的照片里,西式雍容的房间摆设中,一个挺拔清俊的少年郎站在中间。他似乎是在说什么,嘴巴微张,整个人却是笑着的。 像是一朵清清淡淡的花儿,眉眼却又端正。 乌拉那拉氏看的一怔,「这姑娘,长得真像弘昼。」 「哎呀,这就是阿哥!额涅你这么厉害,怎么会看不出来?」 「看出来了,就是女大十八变,弘昼也变得快认不出了。」 「是啊!这么好看的阿哥,我都看的好喜欢。可惜这照片只有一张,所以我这是拿着去复一张收着,闲着没事的时候就拿出来看一看。」 乌拉那拉氏颌首,摩挲着照片,「好,等下就给你牌子,到时候多复两张,再送去给耿贵妃。」 「好,额涅你快拿给我吧。」 福宜急急忙忙的,显得迫不及待。乌拉那拉氏见此起身,只是嘴里满是嫌弃道,「你说说,从小到大追着弘昼跑,撒娇卖乖的本事学了五成,可惜就是长相不如他。」 「额涅!我长得也很好看啊!」 福宜跟着上去,伸手去搀扶着。乌拉那拉氏呵笑,「你眉眼是比我秀气些,可也不见得说很好看。」 「额涅!」 「你啊,样子比不得这本事就要用些心去学!」 福宜皱眉,「这样子和本事有什么关系?我可是额涅您唯一的女儿,大清男儿任我挑选!」 她说的豪情壮志,乌拉那拉氏却优雅的翻了白眼,「你这话是皇上说的?」 「嗯!而且阿哥也说了,等以后我长大了,他就会亲自挑选一个才貌双全的美男子!」 福宜说着就笑,她虽然知道成婚的意思,但是具体和意义是什么并不明白。乌拉那拉氏瞧她这样,认真的看了看福宜的眉眼,发现这孩子长相真的不算出色。只是沉稳娴静的时候,衬得才有个中上之姿。相比起说可人好看,如今的她还是一团稚气,应该叫可爱。 乌拉那拉氏觉得有必要给孩子上一堂现实的课程,免得被身边两人毫不自知的男人给骗了。 她深深的看着福宜,忽然问道,「弘昼可有说过他想要娶才貌双全的女子?」 福宜摇头,「没有。」 第390页 「那如果他这么说了,你觉得如何?」 「自然是应该的!阿哥这么好!若不是才貌双全,岂不是亏了?」 「那若是诚亲王家的弘易呢?」 「哼!他除了是三伯的儿子,也没什么能耐了!」 「那不然淳亲王家的弘暻?」 「他挺好的,就是长得不出众,寻一个好看的……可能以后的孩子能好看些。」 「所以啊,这长相可是很有关系的。」 乌拉那拉氏感慨,福宜后觉自己套进去了,「也不是这么说,若果有一个有抱负也聪明的男子,他也一样能出人头地光宗耀祖。至于长相嘛,去寻个好看的女子不就可了。」 「是啊,寻个好看的女子。」 乌拉那拉氏跟着重复,她笑盈盈的没说话,眼看着福宜自己的脸色垮了下来。 「额涅,这些都和阿哥没有关系,你快把宫牌给我吧!」 福宜不想说了,可惜乌拉那拉氏还没说到后头呢,「这就和你阿哥有关系,你想弘昼在地上撒娇打滚,和弘暻在地上撒娇打滚,你要去扶哪一个?」 「那自然是阿哥了!」 「若你不认识两人,只是初初一见呢?」 「……阿哥。」 福宜沮丧回应,乌拉那拉氏看了也不理,反而怀念的想起以前,「你阿哥从小就自通这门本事,可弘历也会一些,其他兄弟也都有招术。偏偏就你阿哥从小到大,不论怎么闹都没有被罚过。有时话说的重了,你阿玛自己还反反覆覆的思想,总怕伤着他了。」 「那是阿哥懂事啊!又不想堂兄弟们,个个都是调皮捣蛋的惹事。」 「是有这个理儿,可每逢你阿哥闹的事情,都不是他们能比的。就像这科学院里的,这回全世界的出游,他提了一句之后,太上皇和皇上就都记住在了心里。你以为是什么?」 「阿哥厉害?」 「他厉害是一回,还有就是那张脸好看。」 乌拉那拉氏在福宜瞪大的眼睛下道,「他这孩子从小就乖,做了坏事也很懂卖乖,我当初就是看着他这么俊,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帮着说话?」 「……是,是这样吗?」 「那是自然,这么好看的小人去处罚,谁捨得?」 「……哦,哦。」 「你还小,都是他宠着你。可只要他瞧着你那可怜的眼神,谁瞧了心里都能化了。」 福宜眼睛瞪得更大了,「额涅,不是的!阿哥对我笑,还有拍头的时候也很好看。」 乌拉那拉氏带着几分同道中人的目光看去,「所以你才这么喜欢弘昼?」 福宜点点头,又猛地摇头,「是因为阿哥对我好!」 「……」 「不过每次看到阿哥,我觉得心情都变好了。堂上先生说的题,到了阿哥的那里两三句就能说明白,而且我到现在都记得清楚!」 「所以啊,西林觉罗氏就是这么一眼入了心,这才死心眼的想要入和郡王府。」 福宜没有说话,她呆愣一会儿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人的长相真的很有作用和关系。」 乌拉那拉氏打开匣子,将宫牌拿了出来,「那你可明白呢?」 「好像明白了。」 福宜认真的想,「人都有爱美之心,不论男女都有如此习惯,所以长得好看的就有优势。」 「还有呢?」 「还有?可我是公主,身份就是我的优势啊!」 「那你是想要做你阿哥那样的人?还是做弘暻那样的?」 「阿哥!」 福宜完全不用考虑,张口就应了下来。她醍醐灌顶,忽然间觉得廓然开朗起来,看着乌拉那拉氏道,「我明白了!以后的课我会好好上的!势必做一个才貌双全的公主!」 「好。」 「一定要让众多美男子追捧!」 「有志气。」 「一定不能让阿哥失望!」 「……」 你阿哥失不失望不知道,本宫是有点气笑了。 乌拉那拉氏心里嘀咕,但还好拐了回来,心里也愿意积极向上了,这是好事。 「你有这个心意是好,但贵在坚持,光嘴上两句是没用的。」 「额涅放心!以后您说的我都听着,一定做好!」 「嗯,宫牌给你,快去快回。」 公主有事情,大有身边人去做。偏偏这照片不想要太多人看到,不然回头弘昼知道估计会不高兴。再则福宜很少出宫,她趁机这么说,就当是后来勤于学习前的奖励吧。 福宜不知道未来的日子是什么,她欢欢喜喜的接过宫牌,哄着说了些好话之后离开。 等她将照片复了拿回来,亲自送到耿氏手里再把原照还回去,立马就进入乌拉那拉氏的魔爪之中。 就如她前面人生的恣意畅快一样,规矩起来的日子就像是地狱一般,偶尔的闲暇时光都变得格外难得。好在有胤禛挡着,所以她去养心殿的时候不受影响,甚至乌拉那拉氏是乐得其见。 因为报纸上的弘昼在各国飞驰,今天大不列颠,明天就是法国。两处走完之后,又继续将欧洲等地都走干净,之后又去到印度莫卧儿帝国等地。 那又是一片新的土地,不仅康熙新鲜,弘昼以前也没去过。看报纸的大清人也觉得新鲜,就算不是有大格局和政务需求的,也都愿意听一听。 第391页 毕竟在此之前,他们印象中的世界只有大清这么大。就算有一些西洋人进出过来,但在他们心中,始终觉得大清才是真正的大国。要不然别人怎么都赶着过来他们这里,还都愿意来买茶叶和陶瓷? 所有人的观念都在无形改变,他们知道外面还有很多不输于清朝的国家。那些的历史文明各有不同,虽然比着诸夏更短,但他们的进步是肉眼可见的。 有人恐慌,突然想起来当初和俄罗斯的交战,隐隐约约的传起流言,说有西洋人会打进来的。但很快流言就不攻自破,因为没人信,又或者不愿意信的解释。 你看大清就是马背上的功夫,这些年还有军事演习上曾经刊登的报纸和照片,原来他们也在进步。 只是普通百姓不知道而已。 还有那些很厉害的国家,可是见到了太上皇与和殿下,他们都是客客气气的招待着,足以可见大清的国力依旧强盛。 当然他们的太上皇与和殿下,也是最值得钦佩的。 这块渐渐平静下来的土地上,忽然间被热水烫了一下,所有的人都有了知觉。会忽然看着自己锦衣玉食的生活,突然从中挑剔出一些毛病来,会愿意展望外面的世界,充满了未知的渴望和好奇。 弘昼听闻这些的时候,人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他看着自家报纸才知道,原来自己在外面的时候竟然无意间烘託了这样的气氛和精神。 不,这好像不是无意间的。 弘昼看了眼康熙,他之前是有这样的打算,就像鲁迅先生所言,思想才是最需要救治的。但他看着报纸就知道,这里面有很多都是康熙和胤禛在推动,所以进程才这么快而有效。 不然为何平头老百姓都这么主动爱听? 因为这样,所以康熙和弘昼回来的时候得到了万众瞩目的欢迎礼。 他们走是在天气算好的某天早晨,除了一列的车开过,并没有任何张扬和动静。等到他们看到天上飞过去的飞艇,再看报纸才会知道什么事情。 而他们回来,依旧是城外的一处飞艇站。 人还没到京城,刚刚抵达大清的国土上时,飞艇的高度就自然落下一点。 富尔敦站在边上,他忽然说到,「王爷,您快看!」 「什么?」 「看城墙上!」 弘昼放下手边的书,还没走进就发现下方的小蚂蚁们,还有好几张的旗子。 为了方便落地和目标,每座城墙外的站点都设有旗子,可以让他们停下去歇息。如果没有的话,那里基本上只有相关的人,小的站点也就十人左右。 可眼下却有数百人,大都举手摆着,手里扯着几张旗子。 「飞慢点。」 弘昼拿着望远镜看,原来旗子上各有一字,拼凑着分别为『恭迎归家』。 康熙站在身侧也看,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手落在弘昼的肩膀上,「好好好!」 弘昼也笑,觉得很高兴,世界上再没有自己人欢迎自己回家的事情了。 自己人,并不是说一个小家。 付出不一定有回报,也不一定就要回报,但如果大家都首肯了你,足以证明你是优秀的,证明所有的事情都不白费。 你也没有做错。 就像明知许多事情的康熙,他一直站在边上看着,每次经过一座城时都会低空而飞。就算知道底下的人看不到自己,他想主席一样,不自觉的抬起手摆一摆。 弘昼就站在旁边陪着,看着康熙止不住的笑意,这大概是他有生之年最高兴的一天。 百姓们对他发自肺腑的追捧爱戴,那些民族上的自卑,还要前朝的追喊等等都成了旧梦。 来日黄泉之下,他爱新觉罗玄烨也能挺直腰背唱出功德。 第124章 大清和郡王 大清百姓对他们的热烈欢迎, 弘昼也是始料未及。 不仅仅康熙心中许多感慨, 他也不能幸免。毕竟在飞艇上面的时候,看着固然诧异, 但心里嘀咕这其中做戏的成分有多少。可是一路走来数多城中,无一不是招旗欢呼,普通的老百姓怎么可能都是影帝级别的? 那发自内心的欢迎, 实在让他动容, 胸怀里鼓动着莫名的情绪。 说不出来是什么, 就是心跳很有力, 莫名想要做什么。 所以一路上两爷孙都像是旗杆一样, 能站在边上绝不坐着, 每一站都没有错过去。连用饭都来不及, 当然吃的时候也是胃口大增。 大半天的功夫, 越过国土回到京城。 京城里的百姓多是权贵富商, 但天子脚下的他们更懂得这些事情。飞艇还没有走近, 许多里外都能看到百姓们的身影,挤挤挨挨热闹不已。 弘昼连忙重装衣装,不希望有任何影响他荣归故乡的形象问题。末了他还和康熙互相检查,就像是曾经去到陌生的国家一样,但又带着难言的欢喜和认真。 仔仔细细,来回数次。 当飞艇落下来打开门, 在旁伴奏的乐声倏地高扬, 拥在外面看不见的百姓都跟着欢呼起来。 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 胤禛就站在最前面, 他着着吉服, 特意带着人来给康熙请安行礼。 「恭迎太上皇回京,太上皇长岁金安。」 弘昼侧身让开,一同高声喊道,那声音齐齐洪亮,如雷传荡贯彻九霄百里。 康熙抬手,「免礼。」 第392页 「恭迎和郡王回京,和郡王平顺金安。」 「免礼。」 弘昼对着胤禛笑,上前赶紧给他还有太后乌雅氏等人行礼,笑着说道,「弘昼赖着玛法的福得众人前来,实在是受宠若惊又倍感欢喜。」 太后忍着没说话,只听胤禛道,「确实是赖着汗阿玛的福气。」 「那弘昼以后就多沾着玛法,再有这样的阵势,好歹也能继续狐假虎威了!」 弘昼说笑一声,见康熙随他,便叫人出去传声谢过外面的百姓,当然是加了修辞好听的词语。之后再到太后身后,挽着她老人家说话。 至于康熙,那是胤禛要一对一照顾的,他们的话题基本很干,弘昼就不去凑热闹了。 福宜对着弘昼笑,见他下来后行事游刃有余而自然,玛嬷看着也欢喜的顾不得眼角皱痕直笑。想到额涅说的话,她心里更确定自己和阿哥比起来,果然道行太浅。 来的人太多了,弘昼只能连忙和长辈们招呼,福宜也只是点了点头就把。太后精神不错,就是看着老了些,弘昼动作小心的上前搀扶同车回去。路上经过百姓的时候,他才往外招了招手算是打招呼,引得一阵喧譁声。 太后见此很欣慰,拉着弘昼的手左右看,「你这孩子,两年不见人都变了样了。」 「变什么样了?」 「变得更俊了!」 「那是自然,玛嬷您是那样风华绝代的美人,弘昼自然长得不差。」 「就是,我的孙儿就该这样!」 「玛嬷总说身子好,怎么瞧着瘦了?」 「瘦了不正好,哪个女子胖着还好看的?」 「玛嬷啊!玛嬷您瘦就如西施,肥如杨玉环,谁能跟您争?」 「哈哈哈哈,你个孩子,又这么胡说。」 「这是我发自肺腑之言,不信您摸摸我这心跳?」 太后乌雅氏笑得合不拢嘴,不知道怎么的,一样的话偏偏弘昼说起来就极好听。当然也只有他,才能这样耍嘴皮,她笑了几声,「你都是要成婚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孩子气,说出去也不怕别人听了笑话?」 「谁敢?这年头说实话都不行了?」 「行行行,不过我就想看看我弘昼的儿长什么样……」 「……」 一个问题绕不开,太后铁了心想要催婚盼曾孙,弘昼怎么说都不对。他要是多说来两句,太后肯定是觉得他不愿意,很有可能就开始念经下来。 弘昼闭上了嘴巴,回去的路几乎就是太后一个人说话。 可就算是这样,回到宫里后,早早等着他们的乌拉那拉氏布置一切的休息下来。弘昼还是入住了毓庆宫,他洗漱更衣之后参加当夜的宴席时,受到了所有人的催婚。 严格来说那不是催婚,而是提醒并知会良辰吉日已经选好了。鑑于他超出计划的旅行时间,所以成婚的日子还是另外择选的,最迟的那天离着还有六个月。 胤禛宣见的时候,弘昼开开心心的上前去。他现今大了,不能亲亲抱抱也要带着手办礼走近过去,「您看看,这是为你精心挑选的!」 「精心挑选?」 胤禛期待的向前看去,他亲自打开装好的匣子,露出里面几顶很漂亮的假发,「……」 「这可是几个国王送的,最漂亮的假发了!你看这个是白色的,这个是长捲发,这个是盘发,样式全都不同。」弘昼说的眉飞色舞,拿着一定就要往胤禛的脑袋上盖。 胤禛吓得捂住帽子,「你这是做什么?」 「戴啊!」 「放下。」 胤禛忙道,作为不怎么出宫的皇帝,平常在宫里玩换装游戏是他很大的乐趣之一。虽然没什么实用性,但是这么几顶足够搭配好几身衣裳了。他一把拿过弘昼手里的假发,触手的质感让他很满意,心里顿时浮现出几种不同的搭配,神色自然放缓,「朕知道戴。」 弘昼看了眼渣爹的脑子,觉得有问题。 「你出游这么久,你就带着些回来?」 「阿玛你什么东西没有啊?有好多东西看着,还没有你手里的好呢!」 弘昼收回目光,他看了看旁边,发现角落处有一绣墩,特意上前去拿着放到胤禛身前来。绣墩比椅子矮了一截儿,但是占地位置小。根本不容人拒绝,弘昼就贴着在旁边坐下,他微微仰头胤禛笑,「阿玛,你想我了吗?」 胤禛自觉的扬起了嘴角,难看的小鬍子都跟着动了动,「儿行千里,若不是有你玛法在,朕早就叫人把你抓回来了。」 「阿玛,你变了。」 胤禛咳嗽一声,他拳头抵在嘴边,「你是朕的心肝宝贝儿,又如何不想?」 有两年没有这么肆意的对着说话了,胤禛倒有些不好意思,旋即看着弘昼的眸子都带了几分念想。 有些思念牵挂在心里,时间长了就是习惯,如同天上的白云。看着轻飘飘的,每日里一缕一缕飘过,但累着最后去重如泰山。就算人带回来了,心里也不是这么随意就能收着的,反而愈发欢喜。 胤禛的手指摩挲,弘昼看着嘿嘿笑,「那阿玛是怎么想的?」 「日思夜想。」 「这说的也太笼统了!」弘昼不满意,毕竟比起以前的话,这未免有些敷衍。不会自己离开两年,父子情分就淡了吧? 弘昼坐直了,身子跟着偏了过去,两手趴在胤禛的座椅把手,「我两年都在外面,风吹雨晒,除了玛法都没亲人在旁边,我可想你了!」 第393页 「朕看你自在得很。」 「哪里自在了?不是阿玛您说要好好彰显咱们大国风范吗?既然出巡在外,那就不能厚此薄彼,更不能对事情只有一知半解。不然我都不用在外面过年,你听,我这嗓子都好了。」 「确实,也不难听了。」 「哎,你竟然都没发现。」 弘昼皱眉,他伤心可怜的垂下眼眸,显得很难过。本来只是假装的,但是想到两年不见,很可能胤禛的一腔慈爱都转移出去,想想就很沮丧。 就在今年,年贵妃又生了个格格。 说实话,他一点都不担心。但此时此刻,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他又成了夹在中间不大不小的那个孩子了。 自然的,就想到上辈子做老二的心酸。 太难过了。 弘昼笑脸顿时变成丧脸,低落的像个丢失元宝的孩子。 他几乎没有这样的时候,胤禛看不得,将手落在扶手上扒着的小一号手上,「怪不得朕时常觉得耳朵痒,想来是你在背后念叨。」 弘昼哼一声,「那不叫念叨,是想。而且每次和那些皇帝国王说话,我都会猛夸你。虽然你没有去,可名声比我还大呢!」 「当真?」 「不信就算。」 胤禛莞尔,「信,朕自然信,朕平素也是极挂念你的。」 弘昼没有应答,只是脸跟着往那边偏了偏,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唯有两父子的殿中,有人不疾不徐似念道,「朕看着酸汤鱼,想你在外可有吃好?」 「外面的雪极大,想你可是又赖着起不来。」 「弘时办差忙碌的时候,朕想你可也是如此?」 「弘历大婚,朕就想催你回来。」 「还有福宜拉着卖乖,朕更觉得想念……」 胤禛面容看着不好接近,像是不好说话的人,事实上也是。可他这些,都要看说话的人是谁。他声色低沉,也许是说话习惯的原因,普通的一句话落到他的嘴里,就会显得格外平缓稳重,不疾不徐。所以有人会觉得平时不亲近,但胤禛不需要特意为之,但凡用心说两句话,自然就能说到人的心尖上。 对方就会觉得很是动容。 胤禛每提一个人,每说一件事,之后都是思念自己。不管这里面有多少真假,还是说来哄着自己好听的,弘昼自然的仰起头看他,眼眸亮晶晶的满是欢喜。 「……但朕不说,只是因为你总在报纸上出现,朕知道你很好,就是迟迟不肯归家。」 弘昼一把抱住他的手,认真道,「是是是,都怪外面世界太大了,我走了两年也才不过一半。」 说一半,其实亚洲边上的部分地方没去过,还有对面的美洲更是没有涉及过去。 但是没人在意,弘昼觉得自己还是最可爱的小宝贝儿,开心道,「阿玛放心,只要你不赶我走,这几年我都不走了!」 这几年? 感情后面还有盘算。 胤禛并不考虑弘昼还要出国的可能性,十多岁了,当纸鸢也该有个度。 念此他笑意收敛,「听闻你与有些女子很亲近?」 弘昼满脸问号,「没有啊,亲近的都是玛法。」 胤禛挑眉,显然觉得弘昼又是胡说八道了。 「真的!再说了,我这是领旨办差,亲近点的除了伊莉莎白就再没别人了!」 「既然如此,你就准备一下喜事。」 弘昼也猜到了这个结局,等到听见后反而淡定了,「阿玛,成婚这事肯定是要的,可我的院子都和科学院一起。您看是隔开呢?还是另给一处院子?」 「毓庆宫不好住?」 「没什么好不好的,反正我都不在意这个,可是住在宫里太麻烦了,还是离着科学院近才好!」 弘昼说着抓着胤禛的手开搓,挑眉明说,「赏个院子呗。」 胤禛犹豫一瞬,他更想将弘昼拉到身边来,好好教一教。但是从这两年的书信来看,弘昼的经历并不比在朝廷上差,相反更有意思。所以不用人如何说,他自个儿就钻了进去。 不为别的,就不想比人显得笨。 弘昼是很务实的人,从某方面而言是与他极相似的,做事也不拘泥于形式,所以基本上没有问题。差的那些,他都一口用上中下来分工合作,很好的填补缺陷又能掌控所有。 与其留下来,没多久就要气自己,还不如放出去自己折腾。顺道这回外出,弘昼也有许多时间要做,等婚事确定放出去…… 就在那么一瞬间,胤禛答应了,只是特意提醒,「回来就放松放松,不必又把头摘进去。」 「明白了,等下我就去给汗额涅请安,还有额涅他们都等着我!」 「去吧,莫要喝多了酒撒疯就成。」 弘昼一脸严肃表示清白,「什么酒疯,我从没有过。」 胤禛随意摆手,懒得理他。 两个时辰后,弘昼从承干宫里兜转回到毓庆宫里。 毓庆宫里除了一众奴才之外,弘时弘历还有弘旺几人都在。福宜猜到他们要聚,早就在给乌拉那拉氏请安的时候说过话了。弘昼将特意带的手信都一一散到那些人的手里,之后就欢快的跟着弘暟勾肩搭背侃大山起来。 再加上了来的不少,弘昼左右一杯,再前后说笑,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上了头。 第394页 喝醉的人有很多种,弘昼觉得自己是安静派。他的脑子是清醒的,分明知道自己喝多了,所以才像被丢进洗衣机里搅拌一样难受。旁边说笑声变得嘈杂,弘昼皱了皱眉,眼睛顺着看过去。 喝醉的人眼神是不一样的,弘时第一个觉着不对,「阿弟?」 「嗯?」 那双眼睛挪过去,眨了眨,定在弘时的身上,「嘘!」 弘昼的手指抵着弘时的嘴巴,「你好吵啊!」 「……」 弘时很无奈,他两手在弘昼旁边虚扶着,脑袋往后仰躲开手指,「醉了阿哥就扶你进去歇息。」 弘昼白他一眼,猛的扭身子摆脱弘时的手,而后才郑重其事道,「我没醉。」 俊秀的面容带着酒后的红晕,整张脸的脸色都变了。那眼睛黑白分明的看着人,却一点凶狠的样子都没有,相反那扭摆模样叫人觉得好玩。 弘暄几人对视一眼,嘿嘿一笑,「弘昼,你没醉?」 「没醉。」 弘昼看向弘暄,他说完后歪了歪头,「诶,你怎么也在这里。」 「这里?爷怎么不能在。」 「可,可这里是……嗯,我回来了?」 弘昼似乎忘了怎么回事,人还觉得莫名。弘暟看着捧着肚子直笑,「怎么喝了酒就是这样?怪不得以前喝得少。」 对于喝酒,弘暄是真的记忆深刻啊! 他狞笑道,「弘昼,你做梦呢!」 「做梦?」 弘昼伸手去摸筷子,他觉得自己伸出去了,但莫名其妙的发现手不听使唤。然后又试着想站起来,偏偏身体反应迟缓,扶着桌子都站不稳的样子。 弘时扶着他,他也没再扭开。 不过他觉得很有道理,点了点头,「真的在做梦啊?」 弘昼这么一嘀咕,又傻呵呵的笑了起来,「我怎么会梦到你们啊?」 弘历方才在行酒令,他手里还拿着一根筷子和酒杯,见此站在一侧看戏。他眉头一动,「可不是的,你梦错了。」 「错了?」弘昼眨眨眼,平时机灵有神的眼睛明显的呆了起来,「对,错了。我梦错了,这种时候应该梦……」 脑子里闪现的人似乎都见过了,没有谁该见了呀? 弘时也不由伸了脖子,「谁?」 弘暟耸肩,「这还不简单,想梦谁就去寻呗。」 弘昼恍然大悟,「对,我这就去!」 说着他抬脚就走,身影一晃。众人以为他喝多了,结果他脚步出奇的稳,伸手抱住弘暟并郑重的拍他后背,「好兄弟!咱们明儿接着喝!」 说罢就往门外走,弘昼大步流星,走路不带一点晃的。 弘历狐疑,「这是醉了?」 「看着不大像啊?」 「……」 就在众人不确定时,那道万众瞩目的身影,忽然笔直的往边上一倒。好在有堂兄弟在旁,几人伸出手就避免了他摔在地上的灾难。 开玩笑归开玩笑,见弘昼真的喝醉,这场宴席也随之散去。他们灌得不多,见着不对就停了下来。明儿醒来可能会有些不舒服,但相对较轻,今夜也能好好的睡一觉。 众人以功臣的身姿退出,临走时还特意吩咐石中等人,要悄悄的不要惊动弘昼歇息。明儿天不亮,就备上醒酒汤,当然最后等会洗漱擦脸的时候能灌上两口更好。 西河画南拍着胸膛应下,保准事情稳妥,而就在众人离开的屋中,躺在床上的弘昼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嘿嘿一笑,「一群笨蛋!」 弘昼得意道,他坐了一会儿,起身像是老大爷一样,慢慢吞吞的行走向前。等走到边上的匣子,他打开拿起一样礼物塞进衣裳里。 富尔敦被晋为近身侍卫了,他守在门口,听见动静后推门一瞧,「王爷?」 石中等人也在,他忙上去要扶弘昼,结果弘昼又像刚才一样扭。这么扭了两下,弘昼的脸更红了,脚下踉跄着胃里翻滚。 「盆盂!」 众人拿盆盂的拿盆盂,拿热巾的拿热巾,一阵忙碌之后弘昼抬起头来,指着富尔敦,「你,跟爷走!」 「王爷,您如今醉着,还是不要出去的好。」 『啪』 弘昼一巴掌拍在桌上,他摆出纨绔子弟的标准脸色,「在梦里你都敢这么嚣张!岂有此理!」 富尔敦吓了一跳,连忙道罪。 弘昼轻呵一声,上前去忽然戳着富尔敦的鼻子,「你当真知错?」 「奴才知错!」 「行,这地转的好快,就罚你跟着爷出宫!」 「王爷要出宫?」 「要你管!」 弘昼平时都是有主意的人,轻易不会更改主意,除非你能说服他。几人看着神志不清的弘昼,一阵挤眉弄眼的暗示和安排,有两个侍卫当即跑了出去。 富尔敦被点了名字,迫于无奈只能应下。弘昼伸手,扯着富尔敦的衣袖慎重的走出每一步,等到门口时,他背着手弯着腰左右看,「车呢?」 「快到了。」 「哎,太慢了。」弘昼摇头嘆气,「这种速度会被时代抛弃的。」 「……」 站了一会儿,弘昼身影摇摇晃晃,就要扶着门往地上坐时,终于『车』来了。 两侍卫从书房里抬着简易式椅子,迈着有序的脚步而来。 第395页 「王爷,车到了。」 弘昼眯眼,「这车怎么不一样?」 几人一激灵,前面的侍卫张口,「哔哔。」 弘昼露出欣然表情,「是这车。」 他老态龙钟的一路摸索坐上车,再摸安全带。 石中连忙在后面伸出绳子,还喊一声,「咔。」 弘昼满意了,他感觉到安全带很紧,抬手摸胸膛鼓起的礼物。他侧头,看着富尔敦低声认真道,「去富察府。」 富尔敦眼神很复杂,嘴里应答,「好,这就去。」 然后毓庆宫里群魔乱舞,有人开车绕着院子打转,有人模拟宫外声响,热闹非凡。 车上的弘昼开心极了。 第125章 大清和郡王 弘昼醒来之后闭门思过了半天, 苦思冥想自己是怎么喝醉的?又是怎么醉傻的? 渣爹肯定都知道了! 前一刻还自己打包票说不可能,转头就自己啪啪打脸! 弘昼坐在床上动都没动,就呆呆的看着窗外放空。等到有人传话, 说嫡母叫膳房给他多送戒酒的汤水, 耿氏也让人送来酸汤鱼开胃。 他更丧了。 醉酒之后的人都不舒服,甚至脑袋昏沉不得劲儿。 宫人们忙前忙后,他们弄什么,弘昼就跟着吃喝。除了起身方便之外,午膳之后就干脆躺在床上又呼呼大睡。 这么休息之后才算清醒过来,换上衣装出门给长辈们请安。 胤禛看到他时, 就那么冷冷瞥了一眼,「醒了?」 弘昼自知不对,垂着脑瓜子应答,「醒了, 随着来的传教士都在外边住着, 我想今日就出宫去科学院。」 胤禛没有应他的话, 反而用手指着赚钱, 「你绕着那香炉走十圈?」 「嗯?」 「走。」 胤禛手指摆了摆, 弘昼无奈只能绕圈走。刚走两圈, 就听到夺命问话, 「昨儿喝痛快了?」 这可是怎么说不对的问题,弘昼眨了眨眼, 捂着脑袋晃晃悠悠的走到胤禛面前。他像是昨儿一样, 想要靠近过去。 胤禛一眼看透, 不慌不忙道,「既然如此,你还是在宫里歇着先吧。」 「阿玛!我好了!」 弘昼顿时不晃悠了,抬脚有力笔直的走来,然后绕着胤禛转圈。一边转一边道,「你看你看,我可精神了!」 不用胤禛说,他转够十圈就急迫说道,「这传教士们大老远的过来,我还是早点过去处理了最好。」 弘昼喜欢明日事今日做,向来都是打有准备的仗。但凡用心的事情,也从来不会说临时抱佛脚。 他带着一群传教士出门,就是想要借他们自己人的嘴巴,去如实真切的告诉别人,大清如何走在了创新的前沿。就像俄罗斯故去的彼得皇帝,科学院是他未成的事情,所以这次又送来重礼还有几位传教士友好交流。 俄罗斯可以借鑑科学院的组成,大清也可以学习他们的学校医院等。 俗话说得好,一个国家强盛重在当代的年轻人。年轻人思想进步,积极学习才是根本,顺便还有自己国家百姓的年岁健康。 单看这些,就能知道该国家的高低。 这些是康熙胤禛都知道的,但是这属于他的工作范围,自然要当东道主的招待。像自己在他国一样交流,偶尔听听众人言语和看法,然后再列出一份详细可行的章程递上去。 这说不好要多久,反正不止一两天。 弘昼想快刀斩乱麻,自然是迫不及待了。胤禛见他确实精神了,又提醒他拿鼻烟壶醒一醒神后才放着离开。这里走过了,还有乌拉那拉氏和耿氏两处。 乌拉那拉氏那里还好,耿氏却是直接多了,恨其不争道,「你什么都好,怎么这喝酒的本事没有学到?」 弘昼被提醒,是啊,他家额涅可是有名的好酒量。这么一提,他一脸羞愧,「额涅说的是,回头我就来陪着您喝,咱们喝个十天十夜,直到把酒量练出来为止!」 「那倒不必,你这孩子也莫要这么实诚!你瞧弘历他们毫无无伤,难不成个个都是逮着你灌的?」 「没有没有。」 「我看就是!那一个个都不是省事的……」 「……」 不要小看一个长辈对孩子的疼爱,虽然弘昼只是喝醉了酒,每个人都不可避免遇到的事情。但是耿氏全都放在心里,不仅如此她还翻出前几回的事情。弘昼事事不知,结果都被带着去小院玩耍,也喝过好几次。 于是弘昼原打算坐一坐就走人,结果耿氏拉着自己说了一个时辰。让他回忆昨日的种种,还有旧日的事情。既感慨弘昼本性不坏,没有受花花世界坏了心,又觉得他不能这么实诚。碎碎念了旁人,弘昼听得都要打哈欠了,耿氏这才亲自教导这酒桌上更深层次的套路以及喝酒技巧。 世上没有千杯不醉的人,问题都是脑子而已。 弘昼恍然大悟,等到出宫的时候天色也都不早了。 「王爷?这回去不如歇着?」 「不用,宴席都在准备了,顺道试试额涅说的法子。」 毕竟今晚和传教士们吃饭,重要在于友好交流。他在外面都是浅尝即止的,旁人也不敢像兄弟们一样劝他喝。 弘昼一点都不担心,回去就先去看了竹林里的大小花一家大熊猫。 当初只有两个月的两只小的,如今也是两岁多名副其实的大熊猫了,每天送进来的竹子等开销都有许多。弘昼站在旁边看了一炷香,它们一家人就从头吃到尾,除了小花搭理他的过来抱了抱大腿。 第396页 弘昼有一瞬间的恐惧,他不会被这一家子给吃穷了吧?但他的担忧一闪而过,身后传来熟悉的喊声。 「汪汪汪……啊呜……」 白白飞跑过来,它身形还是那么雄壮巨大,矫健迅敏的飞奔过来。远远看着,就像是一副小轿子一样,脚下在地上点飞。一高一低的,浑身长毛飞扬。 弘昼惊喜伸手,「白白!」 「啊呜……」 白白开心的跑去,像以前一样绕着弘昼奔跑,然后伸出脑袋去拱他。 弘昼将它一把抱在怀里,「白白!」 白白的爪子控制不住,抬起一只像弘昼抱它一样,它也抬手放在弘昼的背上。它从一边跑了过来,喘息的声音很大,还半天都停不下来。 「你怎么知道回来了?」 「呜呜。」 「身材胖吃不错啊,还是微胖。」 「呜呜。」 「……」 太久没有见面,弘昼抱着它竟然有好多说不完的话,偏偏白白还都应答,这让他发挥了无限的对话兴致。一人一狗相互抱着,竟然还有两眼泪汪汪的感觉。 听音匆匆跑来,见此缓了口气请安,「宴上都准备差不多了,主子还是快去准备吧。」 弘昼应下,起身的时候摸着白白,他发现长高之后世界都美好了。再看听音,「院子里可好?」 「有李总管和陈嬷嬷在,自然是万事通达的。就是主子您太久不回来了,奴才还有白白都想得很。」 「是吗?人都说想人就是茶饭不思,你看你白白胖胖的。没有爷管着,不知道你过得有多高兴。」 「主子是说,奴才胖?」 从小就是美人坯子的听音皱眉,「奴才还要忙那么多事情,哪有心思茶饭不思?奴才养得精神好,主子不是更放心?」 弘昼耸肩,「这是自然的,再说你就算是胖,那也是好看的那种。」 听音侧目,她没有不高兴,反而笑了,「主子这样说话,想来一路上都欢喜。」 「那是,这外面的风光嘛,自然是别致的……」 大约是人出行在外,回来之后免不得就要多话起来。不是别人说,就是自己说。弘昼这两年开了眼界,为人说话也都长进不同。他一路上摸着白白的头,一面闲说几句,很是惬意。 等到夜宴时,他也轻松如同平常用饭。只是偶尔康熙张口说的话,变成了他自己说,另外再有科学院里原有的传教士和臣子忙碌和交际,他其实还是很愉快的。浅啄两杯,说笑三句,吃到七八成饱之后还看了一场小烟花,这才散席。 正事忙碌在第二天,弘昼天不亮就起身,带着白白去运动锻鍊,路上的时候背点口令公式。回来后就去如意馆里忙碌,开会和实验室再次成为心中大爱。 来到这里的传教士也算是兴趣相通,基本上问题不大,弘昼就让两方各司其职互相借鑑学习。同时留下来的,以及只是交流的部分也会签约不同的合同。 免得之后闹出不必要的麻烦。 弘昼反覆斟酌,十天的功夫将摺子递了上去。刚歇两天,就听说今年的科学院招生考试又开始了。 前几次他晃一眼,或者根本没去。这回他回来了,顺便让外国友人看一看,弘昼就成为了京城里的考试主场官。 考卷依旧是题目不多,十题里面有三道是弘昼亲自写的。 当日他按照规矩会下去走一圈,目光落到考卷上的答案。有一个写的不错,弘昼靠近看,结果对方的纸张被墨水弄脏了。 好在是打草稿的纸。 考生显然吓着了,弘昼只能安慰的对他点头,之后再看下一个。也基于这个问题,他故意保持这个较近的距离巡查回座。 想想各人不同的表现,弘昼淡定喝茶。 今年考试的比较多,单是京城就有五百人,据说有半数是往年没有成功的,想继续努力。也有像富尔敦那样的八旗子弟,家中没有爵位支撑又不善科举。 弘昼特意挑部分卷子回去,想看看好的怎么回答,差的又怎么回答。 等到科学院时,只见宫里的仪仗停在门口。 弘昼一下车,画南就跑来,脚步蹦跳满脸笑意,「主子吉祥主子万福,苏总管带着圣旨来了!」 第126章 那个和亲王 「皇帝制曰:桐圭宠锡, 宏带砺于王家。嘉玉叶之敷荣,恩崇涣号;衍天潢之分派,礼洽懿亲。盛典酬庸, 新纶命爵, 咨尔弘昼,乃朕之第五子。醇谨夙称,恪勤益懋,孝行成于天性,子道无亏;清操矢于生平,躬行不怠;念枢机之缜密, 睹仪度之从容。授以册宝,封尔为和硕和亲王。」 苏培盛亲自念诵,再恭恭敬敬的奉上去。 弘昼匆匆回来,迎面就是这么大的惊喜, 他起身接过圣旨之后, 整个院子里都带着热烈的欢呼庆贺之声。 他没有太多的反应, 但没有引起别人的怀疑, 毕竟任谁这么快册封亲王都是很骄傲和意外的事情。 这和当今圣上的行事不同, 但也因此代表了某种意义, 而且是圣旨后面没有爵位永袭四字。 就算是再休闲的王爷, 那也是两只脚踏进朝政中。可以想像弘昼之后的日子,所以众人高兴。而弘昼自己明白, 他更喜欢自行安排。 但无论如何, 所有人都当他是欢喜的。院子里欢呼恭贺, 院子外闻风送礼。 第397页 弘昼手里的礼单堆得很长,他既高兴又心疼,这要送多少东西才算还回去? 「内务府明日就来替王爷量身子,若是无事一月后就正式册封。」 「有劳谙达跑一趟了。」 「王爷说笑了,这样的差事奴才以前想都想不着,好不容易能为您走一趟,回头还能说十几年。」 胤禛是看心情说话的主,苏培盛却不是,相反他无时无刻都在小心伺候着主子和各位爷们。去势的太监日子都苦,苏培盛从来不敢骄矜狂妄,免不得到了晚年的时候反而悽惨悲苦。他跟着主子几十年了,自己没有孩子,从某一方面来说,弘昼也是他从小看到大的。 看到弘昼,免不得都会亲近几分。再想想好些回他们父子在屋里说的话,苏培盛觉得就算是被气一气都是幸福的。 不过他神情不敢透露出长辈的慈爱,只能略显亲近的说笑就是了。弘昼敬他为谙达,闻言亲自递上赏银,让他在路上好好的走。 第二天,弘昼一大早就进宫上朝,顺便再给胤禛去请安谢恩。 「既然你是亲王,许多事情就要斟酌多思,不可再肆意。科学院里固然重要,但你早已将事拖出,日后就要自己惊醒着差事,好好学着。」 「是。」 弘昼现在缺的就是这些经验,跟着胤禛身边做事,接触的多日后也方便管理。但这些事情也是很烦人的,尤其师傅是一个喜欢亲力亲为的皇帝。 这个亲力亲为,当然不是说小作坊里的老闆一样,万事都要自己亲手而为。但是胤禛就像是无差别的机器人一样,一件事情从头到尾,他就算不是亲自问,但每一回的事情都会在摺子里回。 胤禛早习惯这样日理万机的日子,自然是无所谓的,专业有点不对口的弘昼犯了难。 从圣旨下去的第三天,他就有些吃不消。 弘昼先是将内务府的事情落下来,手头上只有科学院里招生事宜这么一件正事。他亲手筛选一批,然后和其他考官得来优等的学生来确定。同时全国各省的考卷,也随之筛选送上来。胤禛知道此事,事实上前两年弘昼不在的时候他也亲自插了一手,所以他也有经验的带着弘昼。 从科举的方面入手,再到考卷题目的方面等等,还有未来想要侧重的方面和需要的人才等等。 那些弘昼想过的,都被胤禛随意的三言两句下去,竟然觉得全都不对。还有那些没有想过的,他老人家平淡的给一个眼神,杀伤力就很大了。 弘昼忙过一阵子,回去院子里时嘆气,「看来还是要回宫去住。」 这样可以养精蓄锐,也不用多余的跑腿了。 回到院子里下车,同样的地方蹲着白白。它最近都这样蹲着,见到他后摇着尾巴过来蹭他,势必要给他一身毛才能高兴。 弘昼摸了摸他的头,散步着回去。路上的时候顺便问伺候白白的常通,这日吃食如何,运动可有偷懒。 常通一一应答,自然无一不说好的。 看到自家木楼,弘昼整个人松缓下来,他舒适的往廊上的长椅上一躺。脚尖踩着地,像老人家一样摇摇晃晃的说他回宫的事情。 听音闻听后看着他脚边的白白,「那这回就在宫里,主子不如把白白也带着?」 獒犬的性格很独特,生性凶残,但它认得了主人就是一辈子。它前几回不留神,一年半载见不到弘昼,整天在院子里坐着都抑郁了。若不是身边人守着,还有竹林里的大熊猫可以时不时互相打斗,它的精神不会这么好。 这回更是不见两年,再说白白年纪也大了。 弘昼听着它那更急促的呼吸声,侧过身来伸手摸着白白的头,「好啊,都带上。」 「那奴才下去收拾。」 「你也跟着吧。」 弘昼仰头看着听音,「爷好些事情要做,宫里头多个人更好。」 「那这里?」 「这里先放着,毕竟是学院里,来往都是男人,你留在这里总是不好的。何况也发挥不出你这一身本事啊!」 弘昼笑着说,如果只是要一个普通的贴身管家,那就不用费尽心思的让听音学会算术和写字了。尤其是这几天的经历,越发让他肯定自己和渣爹不一样。 像渣爹那样亲力亲为的性格,这世间真没几个。 听音自然是应下,但她看着另一边的院子,「既然都进宫,那嬷嬷也是?」 白白的毛又长又密,手指穿过去很舒服。弘昼的手不住的抚摸着,眼睛带着几分满足之色。另一手将白白高兴的脑袋捂住,免得它扭过来舔自己一身的口水,「嬷嬷这么老了,还要她跟着进宫,这显得多不人道啊!」 「主子说的是,那奴才这就去收拾。」 弘昼点头,晚些时候亲自过去和嬷嬷说一声。 陈嬷嬷好不容易从宫里出来,是不可能再进宫里。就算她为了弘昼愿意,弘昼也不会答应。他之前就想过陈嬷嬷日后的归宿,只是自己都没有定下来,自然是不能多说的。胤禛答应他赐下院子,可是真正挑选适合的,再要修葺一番都要些许日子。 另一边的小院子很清幽,和竹林里的景色相仿,不过多了小口的湖。 陈嬷嬷看见弘昼时,她行了个礼,然后在弘昼扶着她的时候继续丢鱼粮。不等弘昼吭声,她自己就猜到的拒绝,「奴才这辈子没什么求的,王爷不用为奴才费心了。」 第398页 「嬷嬷当年照顾许多,如今爷来照顾你,不也应该吗?」 弘昼说着,陈嬷嬷浅笑,年老厚实的手拍了拍弘昼。她低头拉着弘昼的手心,更带着几分慨然,「王爷是实诚人,也是好孩子,奴才能有幸跟着就是三生有幸了。若王爷不弃,不如就让奴才在这院子里苟且几年。」 「也好,」弘昼觉得是这个道理,「这里你住习惯了,确实不好张罗出去,反正这的人都不敢随意过来。那嬷嬷就在此住一段日子,等到爷分府出来了,你愿意的话也能过来。」 「奴才过去岂不是添乱?除非王爷有了小阿哥,奴才倒是厚着脸去看看。」 「那为了嬷嬷,爷也要上进才行!」 正式退休的陈嬷嬷更笑了,听弘昼这么不知羞的说话,顿时笑得合不拢嘴,开心的直说好好好。 弘昼交代了一通,第二天就没有回科学院,彻底的在毓庆宫里住了下来。 耿氏对此很高兴,她不常问弘昼的事情,也不求弘昼能多少时间陪在身边。只是孩子就在宫里,见面的机会难免多了,自己也能更正大光明的送东西。尤其是知道弘昼几乎忙得团团转是,她更是三无不时的叫人踩点去送补品过去。 如此半月之后,弘昼的册封大典完美举行。 册封大典已经走过两趟了,当初他的贝勒爵位还是单独册封的,如今单独一人隆重的成为众人焦点,弘昼心里更确切的感觉到身份的不同。满朝文武恭贺,长辈们笑着,还有堂兄弟们的欢呼声,都交织着最美好的一场梦。 无论谁来说,他都能给一张好脸。 直到当夜被人灌酒时,美梦忽然打破,弘昼拿出在耿氏那里进修的本事。一面应付,一面尝试着,等到最后时候头有一些晕乎,但是恰到好处的尺度。 弘昼对此很高兴,朝着上面的胤禛挑眉,示意自己的进步。 胤禛本来想当做没看见,扭头就望着别处,免得这孩子又翘尾巴了。但他想想招了手,让弘昼上去。 弘昼屁颠屁颠的过去,胤禛让他坐在身侧的绣墩,「阿玛?」 酒劲有点上头,他的脸都是红的,苏培盛端来一碗醒酒汤。弘昼捧着喝了一大口,然后眯着眼睛笑。 胤禛看他这样,总觉得这孩子怎么都养不大似的。明明白日里还为差事而愁眉苦脸,一转头就忘了似的。 这么宽敞的心,都不知道像谁。 但这样很好。 胤禛作势要和他说话,弘昼很配合的侧过去立起耳朵来,只听胤禛低声说,「你玛嬷近日身子重,若是有空就去多看看她。」 弘昼抿了一口醒酒汤,眼眸如墨中闪星,「好。」 「大婚就在跟前,你也莫像之前一样闹。」 「嗯?」 「别出宫。」 弘昼愣了一下,慢半拍反应的点头,「好。」 「回去歇着吧,明日早些来。」 弘昼嗯了一声,不过他丝毫没有动静,反而定眼看着胤禛,「我再陪你坐一坐。」 「……」 胤禛本来想着多待一会儿,见傻儿子一直在旁边呆呆的看着,一时哭笑不得干脆起身,「算了,回去吧。」 「真的吗?」 弘昼狐疑的问他,见胤禛当真要走,手里的醒酒汤一口干完,起身就跟着胤禛走。等到门口时,他亲自看着仪仗离开之后才转身回去。 他选择走路回去,这样抬头看见月儿高高挂,漫天的银色落在宫殿里透着一丝凉气。但是一阵热躁的风儿拂过,弘昼这才舒了一口浊气,「太后最近病了?」 画南小步子追上来,就在弘昼身后落半步,「前儿说是犯了救病,这几日都不大有精神,可太后老人家觉得无大碍,都压着先不伸张外说。」 「那这会儿你又知道了?」 「奴才自然是不知道,还是苏谙达叫人来说,让咱们提醒主子。」 弘昼回忆一下,宴席过了第一趟太后就下席了。这和平时都一样,毕竟老人家精神会差很多,康熙也都散了。 这件事情,不知道康熙知不知道。 这古代生病都不是小事,何况是老人家犯旧疾。 弘昼想了想,回去之后从匣子里拿出收藏的鼻烟壶,有一味是胤禛当初特意给他调的。后来坐船晕乎不醒的时候,闻一闻感觉就感觉好了很多。这里面用的不是特别的药,所以犯不上什么忌讳。 太后没什么毛病,真要说起来就是一些妇女病,以前读书常在永和宫,就听她说身子寒膝盖也凉。 弘昼不懂这些病,但是有些是通的。 「我记得有人给过什么阿胶补品?」 「是有,前些日子刚刚送来的。」 大概是年岁长了,送来的一些补品就多了起来,有些明显就是女子用的。放在弘昼这里没有没用,多半就是借花献佛给耿氏,或者留给未来的福晋。 「那就要最好的,还有这个鼻烟壶送过去,顺便问问御医看太后能不能用。这些东西不用惊动她老人家,让她好好歇息,明儿爷再去请安。」 石中亲自接过,「是,那就让西河画南伺候主子歇息,奴才走的稳妥些。」 「去吧。」 喝了酒的人最舒服了,躺到床上眨眼功夫就能睡着。等石中回来时,屋子里已经带着他的打鼾声。 第二天下朝回来,弘昼请安的时候特意看了看太后的精神面貌。乍一眼看着还行,就是有些没睡好的样子。 第399页 「玛嬷可见到弘昼送的东西?」 太后笑,「看见了,你这借花献佛,送的还真是合适。」 胤禛莫名,「借花献佛?」 「是鼻烟壶,怕是你那里来的吧?」太后显然知道弘昼不弄这样,直接看着胤禛。 闲来捣鼓这些,却不知道送上去的胤禛怎么都不对了,他只能笑着应答,「应该是,既然汗额涅喜欢,儿臣再给您送几个。」 「好。」 说了几句话后,太后就显得疲乏了。 弘昼都不敢嘻嘻哈哈的闹,人不舒服的时候是没精神的,他乖巧的离开,心里还有些怅然。 但和这些相比,忙碌是最好的方式。 太后养了一段日子没有事,就是精神明显差了些,弘昼将此当做是老了的意思,对于康熙还有胤禛都更留神。加上胤禛留他在身边,弘昼直接在旁边加了一小桌子。 既能跟着办公,大臣前来的时候他也能跟着听一听,偶尔参谋两句。 有时候胤禛自觉的案牍劳形,打着哈欠饿着肚子的辛苦,弘昼看不过眼。偶尔叫人送吃的,有时让人送来电扇清风。他没有直接说,就是让办公的环境变得舒适惬意,人自然就忍不住总打盹儿。 为了做到这点,弘昼也是很辛苦的加班熬夜,可惜结果没有想像中好。眼看着胤禛迷糊的时候,他伸着懒腰像是闲聊一样道,「阿玛,你可有听到京城里雅水铺子伙计没了的事?」 胤禛漫不经心的嗯一声,他习惯了弘昼忽然打岔说别的。 弘昼摇头晃脑道,「就是听说雅水铺子的生意不错,店家赚了钱就多开了一家铺子,可是店家吝啬的很不肯多花钱,什么事情都让伙计来做。你猜怎么着?猝死了!」 他说到后面都要拍大腿了,胤禛手下不停,弘昼继续把话说话,「听说是伙计日里干夜里熬,压力大又没有歇息,生生为了点子前猝死不说。这忙活半天的钱财还都是店家手里的!听说这事因为无凭无据,店家随便打发了点钱,给了几两银子就算完了。」 「……」 「阿玛?您在听吗?」 胤禛寥寥几笔,终于停手落下,他看着弘昼,「你是想说什么?」 弘昼来了劲儿,大声道,「可怜啊!你看这伙计,死的不冤枉吗?」 「确实冤枉,」胤禛冷笑一声,附和道,「朕还以为你想说这店家做事灵活,也想着日后随手给朕几两银子就打发了。」 「嗯?」 这话来的莫名其妙了,弘昼目瞪口呆,「我说的是不是您啊!」 「不是?」胤禛作势提笔,「那继续。」 「……」 弘昼语塞,四仰八叉的往后在椅子上一躺,「那爷不干了,爷要好好惜命,要不然这店家做不成了。」 「……」 弘昼大喇喇的开玩笑,他们父子也都习惯了。 胤禛见他这样习惯性的巧舌辩驳,本来就感觉到身体略有乏力,犹豫一瞬后起身,「那走吧。」 「真的?」 「那是自然。」 弘昼连忙起身,他什么都不用收拾,就在抬脚走两步后站住,「你不会等我走了,自己又偷偷的忙吧?」 胤禛有些意外,「这确实是个好主意。」 「……」 胤禛的性格很难说,弘昼怕他真会这么干。一边想要打自己嘴巴,一边厚着脸皮赖着不走了。 不管胤禛怎么嫌弃,弘昼就抱着被子占了胤禛的半张床,怎么都不走。 胤禛看了就气,「你这是生的什么脸?」 「你的脸啊!」 弘昼在床上打滚,然后哈欠都是眼泪的爬过去,再把脸跟着凑过去,「你看看,是不是很厚实?」 胤禛看着他,忽的一伸手,将弘昼的脸掐了一下。而后皱眉,猛地就缩了回去。 要睡觉的人,冷不丁被掐了一下,弘昼感觉脸都红了。他一瞬懵了,「嗯?」 「滚进去,粗着朕的手了。」 「……」 弘昼很不文雅的翻白眼,麻熘的往床里滚进去,顺手拽着被子就捲成一团。他觉得距离产生美的话太对了,他们两个待得太久,再这样下去父子之情估计都要岌岌可危了。 偏偏今晚还是自己送上门去的。 明天肯定回去睡。 胤禛似乎睡了下来,弘昼生气的往里头拱了拱,哼了一声。 我这脸不知道多嫩! 弘昼心里嘀咕着,几个呼吸之后发现不对,他猛地回首一看,胤禛竟然睡着了。 就像是平日一样,睡着的人都显得很克制规矩。笔直标准的睡姿,呼吸渐渐变深。弘昼转而侧对着胤禛,发现对方的被角那叫一个严实,根本不用自己发出爱的关怀。 这天有点热,弘昼又静悄悄的把自己从被子里卷出来,只盖着肚子睡了。 平时的作息都差不多,无论睡着时候多沉,到了时辰就身体反应的清醒过来。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人睁开眼睛起身,随意用过早饭之后就去上朝。 弘昼还属于是听的阶段,所以他站在靠前的位置一动不动,就听着身后的文武百官各自觐见参上奏摺。 很难得,这是风平浪静的一天,没有谁被参,也没有什么大事。唯一可说的,是针对于伴当、世仆等,也就是是江南徽州府、宁国府的贱民,在当地被称为「细民」。胤禛雍正帝提出将他们开豁为良,人人皆得加以箠楚。 第400页 弘昼对此双手贊成,这时候的贱民太多了。成为良人之后,他们就等于是脱离了苦海。往日的差事依旧做,但他们不再是贱籍,很多时候就不用像包衣等那样受制于所谓的主子人家。 胤禛见他这个态度,很快想起了所谓的店家和伙计的故事,点名让弘昼自己出章程。 这是一件好的事情,弘昼当然不会拒绝。相反写这种文书上的条理,没有人催促,他的脑子里自然罗列出种种来,一写还有点停不下来。等到他出门结合实际写好并递上章程的时候,胤禛也投桃报李的告诉他,未来的和亲王府已落定。 里外的修葺都落实,就差个人喜好摆设了。 第127章 那个和亲王 择选一处合适的王府不容易, 胤禛一时没有挑选到合适的, 干脆就在镶黄旗的一片里找。 镶黄旗都是当今皇帝的旗下, 所居住者皆是朝廷上有门面的人。除了各家寺庙和各家的府院之外, 还有太学、国子监、顺天府、遂宁府等。胤禛给弘昼选择的,就是遂宁府对面的胡同, 隔着雍和宫只有一条街的距离。 那条胡同里有点特别,往后都没有门面的人家。尤其胤禛登基后水涨船高,有些人家就不能住了。 为了能够把这里收拾出来,底下人也是忙了几个月, 等到弘昼去收房子的时候, 迎面看着就像是一所崭新的王府一样。 还带着他喜欢的简约式景色。 古时的宅院都讲究风水和艺术, 有些文艺的,院子里的石头假山都要讲究天然的。最好王府里的湖水,也是大自然的活水。 弘昼根本不看重这些,只要看着舒服就可以了。但他不知道,这种不说话只能意会的舒服其实是最难的。 单是图画设计, 这都花费了胤禛的许多功夫。前前后后不停地删删改改, 从图到修葺好就用了差不多一年。 「一年?」 弘昼惊讶, 他回来也才半年而已,还是自己说着要出门立府,胤禛才一副被说服的样子答应下来。算一算,也就三个月。 领着弘昼逛院子的工部员外郎, 闻言笑道, 「可不是的, 皇上本来挑了三处,叫奴才们画图在做比较。可惜皇上怎么瞧都不满意,说王爷不喜欢这样的,正巧那会儿王爷又说去莫卧儿帝国,皇上干脆就自己来画。奴才没有本事,只能从头到尾都跟着跑腿儿看一看。王爷您瞧,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奴才再赶紧改了。」 「不用。」 无论是欣赏水平,还是渣爹的一番心意,弘昼觉得自己都不用改了。他摆了摆手,神情愉快,「你们再看看有什么不牢固的,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弘昼对这些不在意,就是走的时候看到院子里浅色的花儿,他突然吩咐,「这些都淡了,种点红木香吧。」 石中等人一怔,这红木香可不是吉利的东西,现在想想还觉得瘆得慌。 员外郎没明白,只能信口应下来,叫身后人好好记住此事。待到弘昼离开,他才问旁人,「这红木香是什么东西?」 打理院子花草的奴才,「是普通的花儿,一年两季,几乎都开着花,平常都能养活的。」 看来皇帝简朴低调,这儿子也是一脉而成。唯一大开销的一座王府,结果只要点普通小花点缀就好。 员外郎很是意外,虽然有听到上级的传闻,但是觉得这样的天之骄子难免都有些脾气。他本来都做好了准备,无论有什么刁难,或者奇怪的建议都会努力实现来着。如今两三下逛完了,他还有些不现实的错觉,长舒口气,「那你们挑红木香的时候,记得也挑两盆给我。」 这花既然被强调,那必定是有用处的。可能没什么实际关系,但是跟着沾沾光也好啊! 奴才笑道,「大人放心,奴才到时候多挑几盆。」 弘昼不知道身后的琐碎,只是他晋升为了和硕亲王,身边的人手也更足了。和那些前拥后趸的人相比,他更喜欢简单的阶层管理。所以身边除了多两个侍卫和总管外,基本上的人都是一层一层的拨下去管理。 现在王府好了,正好就另外派一批人过来准备,自己则回到宫里看《大清律》。 《大清律》始修于顺治三年,大体上沿袭明律。康熙时曾做过一些修改,以《现行则例》颁发执行,但对律文未作正式变动,依旧是仓促粗糙的。直到去年的时候,汤之旭以《现行则例》有拟罪轻重不一,事同而法异等弊病,建议重修律例,胤禛即採纳了他的意见。 胤禛做事都是三思而后定的,你可能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但他一旦开了口那就是开弓的弦绝不回头。因而他对重新纂修《大清律》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诘奸除暴,惩贪黜奸,以端风俗,以肃官方。实际上就是一方面镇压百姓的反抗,一方面约束各级官吏的不法,以维护其『大一统』的封建秩序。 弘昼当时并没有在意,最开始的《大清律》,他本来也不是很详细的清楚。 还是因为今年多事之秋,国内到国外都有小问题,他突然意识到这方面欠缺之后,对于处理朝政会有多麻烦。 一个是佟家的隆科多近几年独断揽权、招权纳贿、擅作威福。因着他是最初登基而上的大臣,胤禛对他多是容忍再警告,撤销了隆科多和其子的干清门头等侍卫、总理侍卫事等职,警告解散党羽洗心革面。可惜用处不大,最后还和年羹尧互相包庇,胤禛一怒之下将其太保衔削去。之后令隆科多赴阿尔泰岭,与策妄阿拉布坦议定准噶尔和喀尔喀游牧地界,因为火车道的加建问题,要同即将来华的俄国使臣再议两国疆界。若实心任事,可宽宥其罪。 第401页 但是今年闰三月,宗人府奏劾隆科多私藏玉牒底本,应以大不敬律治罪。六月初八日,胤禛以议界不必非要隆科多,下令将他逮捕回京再看发落。 二就和俄国有关的富察马齐,叶婕卡琳娜一世派使臣萨瓦来恭贺和友好交流。这里面除了之前确定好的外,之后因为科学院的传教士们,所以针对于商人、传教士还有原来的部分逃犯等等,都是需要认真确定的事情。这个使臣萨瓦脑子灵活,竟然直接收买大学士马齐,从中掌握清政府的态度和意见,使得谈判处于不利地位,双方还反覆进行了三十多次谈判。 弘昼与俄罗斯有接触,上报来的协议亲自翻看就觉着不对,最后把问题圈画出来,再亲书一封信给伊莉莎白过去。他也算是反应快了,所以萨瓦不欢离开,是事情还算没有酿成大祸。他们以前被占的喀尔喀土地,也被叶婕卡琳娜一世亲自送回表示友好。 后来他翻着地图一看,才发现未来中国地图到底是怎么一点点变少的,但好在还没有。 三则肃武亲王豪格孙,爱新觉罗延信。延信曾随着胤禵一同讨策妄阿拉布坦,驻西宁。后来授平逆将军,率兵入藏,侵吞军饷银十万两。后来因胤禵回京,遂令其摄抚远大将军事,结果趁机和年羹尧混为一同。这些年任内玩忽职守、怠于军务,不事训练、滥保有贪婪罪官员九十余人。对此胤禛虽有耳闻,却未加过问。但是延信太过活跃,早年时候还和其他亲王结党公开投靠。 所以胤禛也在斟酌如何处罚。 四则是西藏阿尔布巴之乱,他原来还功封贝子,后来兼任噶伦,管理工布地区兵马事务。结果勾结隆布奈,扎尔鼐等人杀害了负责管理前藏事务,地位、权力均高于他的康济鼐,举兵叛乱侵扰后藏,造成西藏地区的动乱,随后又阴谋投奔准噶尔。 胤禛认为这是一个重新整顿西藏的好机会,觉得当趁此机,先将西藏事宜料理清楚,以为边防久远之计。所以如何进兵而上,再派何人去管理都是需要三思的事情。 光这四件就头疼,更不要说六月时还发生流官胡作非为,使得当地百姓被煽动围攻知府衙门,杀害官员。 云南巡抚常常违反密折保密制,还将钱粮亏空。 山西泽州有人妖言聚众,自称会传授符术,能看风水,是人间神仙。知州派人抓捕反而被他们拦路抢劫,嚣张跋扈到了极点。 如此等等,或奇葩、或惊异的事情应有尽有。 弘昼以前在干清宫来去匆匆,还真的不知道这比出门看戏还热闹。真的是坐在家中也能知晓天下事。 如此种种事情,胤禛也随着更看重律法。前几年推行的宗族制,又另外加多法律条例。凡经官府惩治而不改悔之人,准本族祠堂告官,可以将其流徙远方,以为宗族除害。若本人所犯之罪在国法虽未至于死,而其尊长族人为剪除凶恶,训诫子弟,治以家法,以致身死,可免执行人抵罪。 另外京城内治安整顿,严查户口,整顿京城治安。除了有正式职业的人,如进京赶考的举人、京城作幕僚的外地人允许留京居住,其他无业者一概视为奸伪棍徒,由步军统领、巡城御视率兵驱逐,不许在京停留。同时规定,客店、寺庙及官民人家都不许容留形迹可疑的人,违者治罪。尤其是京城中的游方僧道,以及自称神仙、聚众做会者押解回原籍行文原管地方官,严加管理,不许他们再出境。若今后发现再来京者,连同该管地方官一併治罪,决不姑容。 对于上进的举人们,胤禛为此还允许会试后,吏部会同九卿拣选落选举人中文理明通者引见。分发各直省,以州县委署试用。 反之八旗中的游手好闲之徒为非作恶,胤禛命令八旗大臣也将此等人员查出。全都不能容忍,迁至京城附近的井田,令其耕种。 你让一个八旗子弟断了优越生活来源去种地? 真特么绝了。 胤禛这个操作,骚的弘昼佩服得五体投地。就是可惜最近很少出宫,没有去看一眼的机会。 好在底下的人都机会,汇报的时候竟然还拍了照片递上来。 曾经那些衣着讲究熘猫逗狗的八旗子弟们,一个个布衣粗食的住在农庄里。他们从来没有干过苦力活,为此拿着锄头的他们不是垂头丧气就是哭成一团。 弘昼当时看了直笑,胤禛闷闷摇头。 想到这事,弘昼呵的笑出声来。然后表情一滞,难道说科学院今年来增多许多人,也有这个原因? 感情爷这里成了收容所了? 还好他只看成绩,另外还有一场当场面试考,很大程度上阻止了有人作弊的可能。 这种讲究的条法枯燥乏闷,弘昼看着看着脑子就开小差。自顾自的乐呵一下,又继续翻看下一页。 这许许多多的事情,胤禛在修订《大清律》中可谓是亲力亲为。一句一字必亲加省览,每与诸臣辩论确商,折中裁定。直到今年二月刊刻公布,也就是所谓的《大清律集解附例》。 重修的《大清律》分为名律、吏律、户律、礼律、兵律、刑律、工律七篇,三十门,律文四百三十六条,附例八百二十四条。 弘昼翻阅的时候,他几乎很容易就想到了今年的许多事情。对宗室、官吏还有百姓,完全只有四个字法不容宽。再桩桩件件的对比进去,条法也不再枯燥无趣言之无物了。 第402页 但为了能够做对比,弘昼将《大清律集解附例》和《大清律》几个版本一起翻看。同样的地方不同的解释和条法,也能让他一目了然。 弘昼一连看了很久很久,某天胤禛仿佛随意的问起了马齐,「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律上怎么写,那就怎么处置。」 「不网开一面?」 「他是朝廷命官,一把年纪了吃的盐比我吃的饭还多,为了钱财还舍了国家利益明知故犯,凭什么给他网开一面?」弘昼猛的拍桌,「这就是叛国罪!他长十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胤禛似笑非笑看他一眼,「朕记得马齐长子是你的一等侍卫?」 「是,不过富尔敦应该更像他额涅,整个人都透着傻气。每日都想着光耀门楣,心眼小。」 弘昼明贬实褒,庇护的话都说得格外坦荡自如。胤禛没有说旁的话,「富察氏长了歪脖子,底下小的倒还说的上周正。」 「那是,不然您也不会让富尔敦跟着我?」 胤禛不置可否,却听弘昼很自然的岔开话题,「阿玛,泗城土府当真就让鄂尔泰决策?」 泗城土府绵亘三省,土地辽阔。土知府岑映宸狂妄虐民,横征滥派,挟势滋扰,境内百姓被其鱼肉。他还差遣土役,各执器械,越境捉人,邻境亦受其害。这些年行事越发猖狂,几月前鄂尔泰、韩良辅等人将泗城土司的情况上报,胤禛的反应只有一句话,听鄂尔泰的。 说实话,弘昼觉得渣爹在搞自己。 马齐是之后犯的事,可自己侧福晋的阿玛这么重用能干,确定以后家里不会打架吗? 弘昼本来没这个想法的,可是年羹尧不是最近在倒霉吗? 年贵妃也不知道是身体还是担心的原因,最近还传出病了的消息。 胤禛这些年都对她宠爱,结果最近都在养心殿里忙着,整个后宫都被冷落下来。弘昼有点不清楚是自己的原因,还是真的不乐意去后宫。 这么想,弘昼看着胤禛的表情更加不对了。 「鄂尔泰的能力,你以后看看就知道了。若是你不信,再……」胤禛本来想调侃,结果发现弘昼靠自己的目光很不对,「怎么了?」 「阿玛,要是无事的话我等下就回去了。」 「这么早?」 「我有好多事情要忙,最近都没有陪白白散步,正好阿玛你也出门走走。」弘昼用手指做行走动作,表情露出奇怪的笑容。 胤禛听他的理由,蓦地想到说的养生道理,强忍嘴边的话,低头自顾自忙。 这傻儿子不管了,反正过段日子有人收。 弘昼当他答应了,当日回去后睡前还问人,「阿玛今晚去了哪个宫?」 西河想想,「没听说,好像就在养心殿里忙着。」 「……」 弘昼呵笑一声,翻身就睡了过去。 这渣爹,还真是拼命上瘾了。 八月,投书鄂尔泰请降,主动交出印信,号纸以求免死存祀。鄂尔泰完美交上答卷,胤禛顺势批准改泗城土府为泗城府,设流官管辖。 九月云贵总督鄂尔泰建议以抚为上西藏,剿杀叛军。 十月初五,诸王大臣列隆科多四十一大罪状请求斩立决。胤禛念其前功,免于正法,令其永远圈禁。 富察马齐在府中颐养天年,直到越来越近的大好日子,和亲王大婚。 从圣旨下来的那一天,富察府就在准备富察氏的嫁妆。足足两年,所有女子需要的,家中的长辈们都在认认真真的准备着。什么品级的姻缘都是有讲究的,无论女方什么样的身份,除了皇家公主之外,都要看对方男家的情况。 按照郡王福晋的位份,富察府里准备的箱子压得实实在在的。因为时间长,偶尔还觉得有些不必要的,还要重新再挑放一遍。 一来是对富察氏的宠爱,身为他们府上的千金,自然要带着厚重的嫁妆出门。二来未来人事和郡王,于公于私都不能丢人,更不想要妯娌之间相处还要低一层。 用他们的话说,自家的姑娘看着就是最好的,郡王当初还给足面子来相看,可见是看重的。所以无论如何,他们都要郑重其事。 然后就是和郡王晋封为和硕亲王,自家说话人还犯了事情,成为皇上的眼中刺。 富察府一下子众人都低落起来,不好指摘马齐的不对,底下小的们只能唉声嘆气。富尔敦每日当差下来,他都会被叫去书房说说话,之后再迎面弟弟们的询问。 富尔敦为此只能好生安慰,为此还去了富察氏的屋中。 看见来人,富察氏起身将手里的绣品放下。王爷福晋的嫁衣用不上自己,她当初意思的动了两针,之后就被内务府抱走去了。 富尔敦不是那种很会安慰人的性格,所以他只能开门见山道,「王爷为人大度,公私分明,若是他心中不满,这门婚事很可能就不算数了。」 这句话真的说不上安慰,还有点吓人。富察氏却是莞尔,「大哥放心,我虽然只见过王爷几面,但我相信他不是不讲道理的。就算是迁怒,长辈的错晚辈担待着不是理所当然吗?」 「那这样,或许你日后……」 富尔敦说不出话来,他看着富察氏这么懂事,心里只有难受和愧疚。他当初为了这门婚事而高兴,于公于私各有一半。可是如今好事将近,偏偏就是因为自家阿玛,他心里更是惭愧,不知说什么好。 第403页 一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富察氏看着反而一笑,「大哥你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要嫁人了。」 「你就会逗我。」 「放心吧,外人都说王爷是个极聪慧的人,多年以来行事都是大胆不同。大哥你也时时都夸,还说他见地不同,连对着身边的奴才也多有耐心亲自教导。除非这些都假的,只为了哄我,否则我这嫁过去那就是落到福窝窝里了。」 富尔敦听着无话可说,只能应下, 「好,那大哥就亲自送你进福窝窝里,千万不能坏了你的一辈子。」 「谢谢大哥。」 等到富尔敦走了,富察氏又安安静静的绣香囊,再将多出来的二十台箱子重新压了一遍。 过六礼的时候,弘昼按照大流加送了一对大雁聘礼过去,之后随着回送礼品过来。 按照规矩,这里面有部分是准备给他的,但他没有自作主张的翻看,一律放到另一个库房里单独放着。 弘昼为此推脱了兄弟们挤眉弄眼的婚前安排,特意回到和亲王府住了两天。但是偌大的院子太过清净,住着还觉得格外的陌生。想到未来真的就做一家之主,这里还有一个女主人翻云覆雨拨弄干坤,他觉得既期待又忐忑。 夫妻之间柴米油盐酱醋茶,他们的生活或许有点脱离,但是含杂的关系太多了。哪怕之前的印象不错,可谁知道相处起来是什么样的? 可能婚后恋反而更容易包容? 应该是的吧。 弘昼嘿嘿的笑,抱着被子在整张床上打滚。以后成婚了,大概就不能这样肆意打滚了。 这么想他从床头滚到床尾,每个角落都留下他傻笑的身影。直到累了,望着火光微弱的烛台,突的起来坐在床头边。 弘昼打开底下人送来的小本子,认真看,「这个好……」 第128章 那个和亲王 十月初十, 良辰吉日。 弘昼从床上爬起来, 他习惯了早睡早起,到了点后门外的奴才们鱼贯而入。他看着进来七八个人, 很是汗颜,「爷又不用梳妆打扮, 你们不至于吧?」 「主子,今儿可是大喜之日。就算不用像福晋那样, 咱们也要瞧着精神俊朗不是?」石中上前笑道。 弘昼把目光看过去,听音捂嘴笑, 「石总管这话说的可不对,咱们主子在京城里本就是才貌第一的阿哥!」 「就是!还是听音说话最好听!」弘昼不要脸的指了指石中, 满脸的骄傲神色。 石中见此作势打嘴巴, 「是是是,奴才这张嘴真是蠢得厉害。」 西河画南跟着说笑来哄, 弘昼这才缓缓伸懒腰起床,「来吧。」 新郎官就要有他应该有的精神面貌,弘昼昨晚睡得晚了点, 也不想给人一种不满意或者憔悴的状态。 王府里也有小型电站,弘昼大早上被洗漱更衣,之后再由着听音几个心灵手巧小奴婢来, 擦干编出细精緻到一根都没跑的长辫子,辫子下面还缀着一根黄色的点珠发绳。 婚服便如礼服, 弘昼的头发和里衣穿好之后, 先是给自己喝了两碗粥食, 然后就伸手让人给他一层一层的穿上去。朝服、朝冠、朝带、朝珠、端罩等等,今天是大婚的日子,也是极为浓重的日子。 弘昼不能免俗,感觉自己都笨重了很多。好在之前也有穿过这样的衣服参加祭祀等大事,所以等走起来后就觉得没那么难受了。 行安庆礼,再进宫去给宫中的长辈们请安,那辆京1牌子的汽车擦了又擦,亮铮铮的扎上一大朵红花出门去。 成婚当日要去祭祖,郑重其事告诉祖宗们晚辈成家,然后再和康熙等人一一行礼。 弘昼是在王府成婚,那很多事情宫里都不能参与其中。长辈们都一一和他叮嘱,望他日后更能懂事明理,稳重省事。 「阿玛要是得空,也能到王府里来。」 弘昼三跪九叩行大礼,见胤禛矜持作态道。胤禛看着他,似乎想了想,「朕得空再瞧。」 反而是康熙肯定的打包票,「朕就是闲人一个,晚些去看一眼。」 弘昼欢欢喜喜的谢过离开,出去的身影都显得潇洒许多。胤禛见此摸着扳指,「子幼应严加管教,汗阿玛未免太纵容了。」 康熙捧起弘昼刚才端的茶,哼了声,「你紧你的,朕松朕的。自己榆木脑袋铁面无私,还要所有人都与你一般才行?」 「儿臣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不用说了。」 康熙摆摆手,他用平淡而挑剔的目光瞟着胤禛,「人一辈子有四大喜事,成婚就是其一。这个热闹,朕就是要去。」 胤禛另一边的嘴角翘了一瞬,很快归于平静,但他神情透着几分惬意,「既然如此,那朕也……」 「不用不用。」康熙依旧坚决摆手,很是善解人意,「大喜之事不用勉强,你不愿意就不用去,别一张黑脸过去闹得多事。」 「……」 「不过你有什么礼,倒是可以拖着朕给你带过去。」 「……朕在礼在,朕不在礼没有。」 「小气。」 康熙逗笑了,指着他摇摇头,起身背着手道,「你额涅也说去,还有你那耿贵妃。正好三个,坐着车也不用挤,舒坦!」 说完大摇大摆的出去,胤禛不高兴的皱了皱眉。 按照规矩,皇子成婚也很少有说皇帝会去的。当然也有,只是他还犹豫矜持着结果就…… 第404页 且说他们都去了…… 胤禛自己在养心殿里纠结,弘昼却屁颠屁颠的跑完,然后带着汽车大队去迎亲了。 迎亲双数为佳,六为最。 弘昼坐在技术版权者,轻轻松松就调来了十二辆车前去。一路上去官吹、锣鼓、细乐等,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富察府里已经忙了大半天了,富察氏一早就被拉起来,梳头、开面、清眉、搽胭脂、抹粉、戴凤冠,着霞帔罗裙。王爷福晋正式礼服要等到进门再换,只是她这身嫁衣也十分隆重,身上的珠子等还有图案也是亲王福晋才能有的。 全服太太领着人,还给穿上红缎绣花鞋,再系上裙铃和裤铃。 自家家人也过来了,一起说吉祥话,庆贺她以后日子和美。 富察李荣保的夫人张佳氏强忍着泪水,瞧一脸红妆的女儿直点头,「皇家规矩深,纵然说王爷脾气好,你也记得这些,千万不要闹脾气。」 富察氏听惯了这些,她的手拽着袖子,又怕折了松开。面上一惯的淡笑,只是眉眼里带着几分欢喜,「是。」 张佳氏看她这样,心知这日子说再多都听不进去。好在该说的以前都说了,这好日子还不如就宽慰恭喜更好。 两母女又欢欢喜喜的说话,张佳氏后来也松快了许多。她这辈子嫁的还不错,生的几个孩子都是争气的。虽然丈夫走了,但孩子们周周正正,日后都不必发愁。 小女儿当初指婚给了辅国公,因为更早,辈分也比亲王高,所以去年就嫁了过去。 如今大女儿也终于成了别人家的中馈夫人,还是大清鼎鼎有名的和亲王,张佳氏既欢喜又担忧。 但她觉得,日子定然会过得很好。 一定。 屋中说笑声,又有几个婶婶等过来,富察氏忍着飢饿,听到外面声响传来。 「和亲王到了!」 「和亲王到了!」 富察氏顿时坐的规规矩矩,看向了张佳氏。 平常成婚的时候,新郎官带着花轿来迎接的时候,鸣炮报信。新娘家的亲朋好友随之出来,随意的会讨个红包才能进,古往今来的规矩都是如此。 弘昼下车的时候,看到那一长排电线桿一样的叔子们,顿时紧张的摸着身上红包。 好在富尔敦在其中,在旁边挤眉弄眼的说了几句,等到弘昼给了红包,他们也就一人说一句,之后就算满意进门了。 虽然这已经是不受刁难,弘昼仍旧有些后怕的拍胸口,「你这家子兄弟,可真是吓人。」 富尔敦笑,「都是捨不得妹妹而已,都是做兄长的,想来王爷您也明白。」 弘昼意外看他一眼,「你小子,话里改有话。」 「就是奴才的一点心里话。」 「放心。」 弘昼给了他两个字,这大门的特殊待遇让他有了底气,进门的步子更是大步流星的向前走。 唯一让他不高兴的,大概是看到了马齐。 李荣保离世,普通人家可能是说长子来撑着。但他们没有分家的一家子,马齐作为话事人不可避免的站出来。 弘昼没想让富察氏难堪,但是马齐的行为实在让他不舒服,更不要说谁不知道他和俄罗斯熟悉的? 不管是不是有人指令的,但是使臣贿赂的时候,他想都不想就应了,这无疑让他如鲠在喉。好在彼此都知道这点,面子上过去就算了。 所以在满府热闹的情形下,唯有这堂上略显清净。 「没想到奴才能和王爷做亲,实在是三生有幸。」 「嗯,爷确实没想到。」 「这一路过来怕是渴了,王爷喝茶。」 「嗯,谢了。」 …… 说什么都是应付式的,偏偏弘昼带着礼貌的笑容,谁都说不得谁去。马齐的夫人叶赫那拉氏见此笑,「奴才是妇道人家,以前总听说京城里和亲王是如何才貌,后来好奇就特意买了《京报》来瞧瞧。」 弘昼对话题有点兴趣,对此很谦虚,「爷平常也很少出去,《京报》上应该都是胡诌乱画的。」 「王爷真是说笑了,奴才瞧着上面的画,就觉得十分难得。咱们富察府上数多人,都是比不上您的。如今真真的看到了人,才知道这画里最多也就五分像。」 叶赫那拉氏很会说话,弘昼听了嘴角微动,但很快想到这两人一个鼻孔出气的。谁知道这么讨好的人,平时是个什么样? 弘昼想想,继续眼观鼻鼻观心的看着对面的盆景,「夫人客气了。」 叶赫那拉氏嘴巴嗫动,不明白刚刚还搭理自己来着,忽然间又变了脸。最后担心说多错多,隐晦的瞧马齐一眼,最后闭上了嘴巴,只用眼神瞪着门口的侍卫,催促着快叫张佳氏过来。 张佳氏自然没有推辞,她带着长子广成过来。 传话的奴才都说了,虽然不是很清楚,但基本的事情都了解。王爷果真是有不满,张佳氏虽说是去救急的,但她心中焦急,七上八下的。刚刚才因为女儿而欢喜的心,一瞬间又落了下来。 一路上反而是广成劝着她,自己给自己鼓气,强撑着笑意进门来。 门前人宣报的时候,弘昼当即站起来,脸上扬着笑容,「弘昼见过额么赫。」 张佳氏迎面就是女婿的笑脸和欢迎,她本能反应的诶一声应下,人也跟着笑了起来,「王爷金安,王爷真是客气。」 第405页 「晚辈见长辈是应该的,就是没想到额么赫竟然这么年轻。」 张佳氏笑得合不拢嘴,「奴才老了,王爷这么夸真是有愧。」 「实话实说而已,要不然福晋也不会这么好看。」 「……」 你还没娶进门呢! 广成嘴巴抿了抿,但看场上两相甚欢的两人,最后忍不住没有吭声。但其他人的表情都有一瞬间的怔愣,弘昼说的太不客气了,毕竟不是谁都可以像他那样爬墙见面的。 但这又是好事。 张佳氏只有笑脸,「王爷觉得好看就行。」 马齐和叶赫那拉氏对视一眼,继续作壁上观当做透明人。不过因为张佳氏来了之后,堂上的气氛不错,王爷在这里逗留的越久,对他们越好,所以安安静静的不吭声。 等到时辰到了,新娘子也动身了。 按照习俗应该要拜轿神,之后两个新人一同吃合婚饼。这个习俗早就被知会过,仪仗后面也抬了一张大轿子。但新娘子只是踩了一下,之后就被引着坐到汽车里。 富察氏头一回坐,上去就略显拘谨。等到另一边门坐上来人,她只能垂下眼眸来看手里苹果。 吹锣打鼓的仪仗动身,弘昼看着身边坐的笔直的富察氏。 看一眼,再看一眼。 车里忽然有咕咕声,弘昼从旁边的屉子里翻出备用小吃,「吃吗?」 富察氏的头更低了,她发现这四轮的汽车真的很好,不像轿子马车那样晃着。不知不觉的走了起来,她低着头也不会头晕,摇了摇头,「不饿。」 「我挺饿的。」弘昼把小吃放在两人之间,自己拿了一块吃起来,「吃吧,反正你有盖头挡着,大不了到屋里再补妆。」 「……」 富察氏没来由的轻笑出声,腾出一手来拿起一块,「王爷说话还是这么有意思。」 本来还犹豫不决的事情,结果被他无所谓的说出来,反而觉得没有什么了。不仅如此,还觉得挺有意思的。 「本来就是,我今早饭也就喝了粥而已。」 富察氏心里紧张淡下一些,记忆里那个爬墙的少年似乎和身边人重合一起。她张嘴吃了一小口,细緻的抿下去,「王爷为何不骑马?」 新郎官骑马在城中游逛,那就如科举中了状元的人一样。像弘昼这样身份的王爷,就算有了嫡福晋,那也不能阻碍别家女子对他相看。 弘昼看着窗外,「以前骑过好多回了,没意思。」 富察氏想,王爷是没听懂呢?还是真的看得太多了?她没想出其中事情,身边忽然有人靠近,整个人紧张起来。 弘昼把点心盘子抱在腿上,他指着窗外,「你也可以看外面。」 「于礼不合。」 「没事的,这玻璃外面是看不到里面的。」 「……」 「你看看?要是觉得不好意思,那就掀一点点盖头偷偷看?」 富察氏的一块点心吃得很是为难,一连被逗笑之后连忙把点心咽下去,「好。」 就算外间人看不到,但是规矩上也不能让新郎官看见,富察氏很小心的掀起一角,动作很小心隐秘。最初只能看到坐着的垫子,然后慢慢看到了车门,跟着是窗边的明亮。 大婚仪仗十分煊赫,两边都是侍卫把守着。但这又是喜事,所以侍卫后面都是人潮人涌的百姓们。他们说说笑笑,仿佛都沾到了喜气一样。 随着盖头起头,富察氏可以更清晰听见外面的声响。她最初不敢看,后来发现外面的百姓从头至尾都是这样,议论的都是闲杂还有嫁妆等。心里犹有些讶异,手指捏着盖头一角又很快的放下来。 「都说王爷有这样的玻璃,没想到还是真的。」 「喜欢?」 「嗯。」 「咱们屋里就是这样的。」 富察氏无措的拿着苹果,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但不管怎么说,光是这样的再见面和聊天,已经出乎她的意外。 也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等到王府的时候,弘昼下车过去,拿着同心结的另一边给富察氏。两人过马鞍,撒五谷,称心如意。 康熙和太后来了,下侧坐着耿氏。 还有胤禛。 弘昼没想到他们四个都来了,等拿着秤桿去揭盖头,他惊讶问,「这么快就揭?」 礼部的官员点头,「先是称心如意,之后在行叩礼。」 弘昼垂眸,看了眼富察氏。 富察氏的两手轻轻托着苹果,看起来很轻松的样子。弘昼见此说好,用秤桿慢慢抬起,等看到那极白的下巴还有红艷艷的嘴唇,他一时不知道松气还是紧张好。 记得他家福晋的脸,没有这么白吧? 难道是这两年都没出门? 想想前世化妆神术的视频,弘昼紧张起来,咽了下口水。堂上有人发笑,康熙更是如此,乐呵呵的看戏问,「你这手抖什么?」 弘昼没有理,任由笑声中爽快的把盖头彻底揭起来。旁人一下子都没留神,新娘子就露出脸来。 那张……像是日本艺伎一样的脸。 黑黑的眉毛,红红的唇和两腮,其余一整片的白色。 「好啊!真是美人啊!」 「郎才女貌!」 「金童玉女!」 …… 各种夸赞声齐齐说出,富察氏一双眼眸犹如秋月,清凌凌的送到弘昼的眼前。他只能目光炯炯的回视眼神,而后堂上人直夸,「两人真是登对。」 第406页 「日后必定举案齐眉。」 弘昼扫了一眼,发现来的人还都不少,张口的自然是亲近的长辈们。还有弘旺几人在旁边挤眉弄眼的,显得给外的猥琐。 康熙等人来了,新人对着天地跪拜之后,就对着四位长辈而来,富察氏就被送进婚房。 婚房中龙凤喜床上,两人一同坐下来,被人拥着一起吃子孙饽饽和饺子等。等到富察氏红着脸说一句话,「生。」 顿时气氛焦灼起来,围拢来的堂兄弟们大呼,「生十个!」 「十个阿哥!十个格格!」 「弘昼怕是不行吧!」 「没事,咱们兄弟们给她送药。」 「哈哈哈哈哈。」 此时此刻,场上的人都有点荤素不忌了。过来凑热闹的福宜堵着耳朵,既觉得不好意思,又觉得很过瘾的跟着看戏。 不知道哪个嚷着要闹,说要喝合合茶。 弘昼反应慢了一拍,他们就拿来一条凳子,弘历咳嗽一声站出来解释,「你们两个坐上面,彼此腿叠腿,手交置肩上,一手两指端杯同饮。」 「喝!」 「喝!」 「喝!」 所有人嚷着喊着,弘昼听了一想,觉得自己可以接受,再看富察氏也不是很拒绝,便伸出手来。 富察氏顺手牵住,两人在闹声中坐在一起,再以弘历说的姿势靠近去饮酒。两人近在咫尺四目相望,从未如此亲近的两人临到头了反而不好意思,最后羞羞答答的饮完。 为防还有什么玩的闹出来,弘昼连忙摆手,阻止他们的当头匆匆喝下合衾酒,这场婚事才算是闹完了。 想着让富察氏好好歇息,弘昼跟着兄弟勾肩搭背的出去了。留下福宜等人,倒是可以陪着说说话。 三进院的和亲王府,客人们都在二近院里热闹。 弘昼出去应酬,康熙等人看过之后就回去了,就剩下年轻人们跟着嬉闹。加上今天大喜,就算不把他灌醉也要一人一口过过瘾。 饭饱酒足之后,天色也随着暗了下来。 兄弟们虽然会在小院里胡闹,但是这会儿还给他两分面子。拍了拍肩膀,再送上男人们都懂的眼神。 弘昼带着一身酒气回去,入门就看到在炕上归纳小物什的富察氏。她已经换下了婚服妆容,一身素净长衣显然是洗漱更衣了。 富察氏要起身,弘昼摆手,「不用理爷,也洗漱去。」 等他忙完出来,屋子里除了富察氏再没旁人,只有一双龙凤呈祥的红蜡烛将屋子里照的亮堂。 弘昼一脸红熏熏的坐在床上,看着身旁的福晋,「晚上可吃了?」 「吃了。」 「福晋你,你闺名是什么?」 「佛尔果春。」 弘昼嘿嘿一笑,「那就叫你春春。」 「……」 富察佛尔果春眉尖若蹙,「听起来有点奇怪。」 弘昼偏过头,从下至上的去看她,「奇怪吗?」 「若是私底下叫,倒是可以。」 弘昼满意点头,「你以后可以叫我昼昼。」 「……」 佛尔果春有种强烈的不适应感,可惜一时之间不知从何说起。好在身边人不在意,反而抬手落在她的手背上轻声细语道,「春春,我给你讲个故事。」 「故事?」 「就是爷当初去边上修火车道的事。」 辽阔的大好江山,弘昼带着信任的兵马从京城出发。 一路看明媚春光,还有漂亮的一抹玫瑰,紧接着波澜壮阔的自然景色。他仗着自己的腿脚爬过去,得以欣赏到最顶峰的靓丽。 然后来到勘察许久的目的地。 因为不能绕远路,他几番在山峰上寻求最佳途径。几次爬越,又几次尝试和图画,最终发现山下是有捷径的。 只要把山下炸出破口,他的火车道才能顺利的修建直到终点。 眼看着天气变热,他扛着火、药过去。轰隆隆的一阵声响,火车道好了,火车也得以进去山洞。 「呜呜……」 第129章 那个和亲王 春宵一刻值千金, 花有清香月有阴。 喜事成于秋季,床上就成了最温暖惬意让人不舍的地方。 弘昼起身的时候吓了一跳, 鼻尖散着淡淡的香气, 还以为哪个守夜的奴婢趁他不备爬上床来占便宜。 守了这么多年的清白! 弘昼的腿都曲了起来, 就等着那致命一踢出去时,整个人像是抽筋一样动不了了。 入目大红色的幔帐,大喜的剪纸,身前那红艷艷陌生的衾被, 被烧的干干净净的红蜡,还有身旁的福晋。 独身多年的弘昼把腿放下去,莫名其妙的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同了。大概是因为,自己变成了『大人』? 弘昼偏过头去看, 发现福晋的眼皮下眼珠滚了滚。 醒了? 即便醒了, 也是闭着眼睛没有动。 弘昼大概能理解这种心情, 反正睡不着觉干脆把被子扯开, 自己起身下床去。外间听到动静声, 低声问,「王爷福晋,可是醒了?」 披着披风过去外间, 弘昼把门开了半边,「轻些, 福晋还睡着。」 门外奴才会心一笑, 无声的点头捧着热水进去伺候弘昼洗漱更衣。他也没什么可收拾的, 刮一下鬍子, 脸擦干净后抹上防干的膏。出门时他特意在里面走了一下,看见坐起来的富察佛尔果春。 第407页 「醒了?」 佛尔果春点头,「王爷要上朝去?」 说着她急忙给自己披上一件长衣,弘昼摆手阻止她,「不用急,我就是出去散散步,你慢慢起就是了。」 弘昼拿着帽子往头上一戴,抬起腿就往外走去。 佛尔果春看着一怔,只能按下想法先把衣裳给重新穿上换好,梳妆整齐之后听音特意过去请安。 「格、福晋,王爷身边的听音姑姑来了。」 人还没过去之前,佛尔果春就听着富尔敦提起过,王爷身边人有许多,但他人念旧也更喜欢挑看重的伺候。在许多太监侍卫之中,从小伺候王爷长大的听音姑姑就是唯一的一个女子。 内院里许多事情都是她在掌管。 满人里看重的和老奴才都是极有地位者,就算不看王爷的面,佛尔果春也好奇这样年轻的姑姑是如何模样。遂当即叫进门来,特意走到外间来见。 听音从过了及笄之后就给自己梳了小两把头,身为姑姑也有点钱财。虽然按照规制不能打扮太过鲜亮,但是衣裳弄得更细緻些,发间簪上一朵绒花也显得大不相同了。她长得好,入门的时候就让佛尔果春眼前一亮。 女人十五六岁嫩的掐出水来,可是日子过好的二十余岁的女子,更显得几分玲珑俏丽。 从富察府里跟着来的嬷嬷奴婢面面相觑,顿时抬头挺胸准备好接招。 「奴才听音给嫡福晋请安,嫡福晋吉祥。」 「听音姑姑客气了,怎么大早上就过来了?」 听音莞尔,「奴才平日里都是这会儿就起了,听闻王爷动身去了院子里游逛,便特意来和嫡福晋您说一声。」 「说什么?」 「王爷自小读书时起,几乎没有什么空余消遣的。偏主子心眼实又对那些发明很喜爱,为了能有精神忙,主子每日里寅时起身去院子里活动身子,寅时三刻就会动身进宫中上朝。唯有如今天凉快了,上朝推了一个时辰,主子便也跟着迟一个时辰。此外回来后就是在实验室里忙着,就算是太上皇都劝阻不得,到了饭时的时候日后还要请嫡福晋去提醒了。」 「……人都说和亲王是天资聪慧,如此可见却是不实在的。」 「主子确实说过,人的天赋只在于一成,剩下的九十九成皆是勤奋和努力才可。不过福晋你若是夸一夸主子,主子必定会很高兴。」 听音打趣一声,其后的嬷嬷奴婢互相看了一眼,佛尔果春欣然应下,「好,那这么说王爷只是在院子里活动身子了?」 「嗯,顺道带着白白走走。白白是蒙古獒犬,打小就跟着主子,是很聪慧贴心的。」 听音这么故意上门来说解一番,又道晚些会把府上的帐本递交上来,佛尔果春的心也顺着下去了。 眼看着听音出去,奴婢慨然,「想不到这王府里的规矩,好似也没这么深。」 佛尔果春也有些感受的点头,石嬷嬷怕当了真,连忙说道,「你见过多少,就敢这么说?当今最是看重规矩,更不要说是和亲王府里。」 「可姑姑这样体贴,可见王爷也是好性情的。」 「那是一时,福晋才过门来事事不知,谁晓得王爷的忌讳?奴才们没什么本事,就算不帮忙也不能拖了后腿。」 石嬷嬷恨铁不成钢的说着,身旁几个奴婢都深以为然的悔然,纷纷应着要千万小心,绝不轻轻得意忘形。 佛尔果春也记着这话,等到堂上摆好了早膳时,外间就传来了陌生而雄厚的狗叫声。 新房子搬进来的那天,弘昼就特意带着白白在四处兜转了遍,四处都留下它嚣张的身影。如今是自己的院子,白白的住处就在前面,和他紧紧挨着的。昨儿大喜的日子来了许多人,热闹非凡的,白白早就想看看了。 可獒犬是恶犬,以防万一弘昼只能让它在屋子里带着。等大早上打开门时,白白顿时撒丫子欢的奔出去,像是哪里的疯狗一样。 好在现在王府里人少,隔着就在一处也没有人被冲撞到。 弘昼兀自动身小跑起来,来来回回算着有些小累了,这才停下来。白白就在他的旁边,它时不时的过来用鼻子问,见此偏过头来看着,一双红通通的大眼睛似乎在问,你今天怎么这么快不行了? 缓缓喘过粗气,弘昼吐出一口凉气,伸手拍着白白的脑瓜子一脸骄傲,「你个太监狗,你不懂的。」 白白呜呜的回应两声,它不明所以,只是用头拱了拱。 弘昼后觉不应该揭开这种伤疤的,他闭着嘴巴狠狠□□狗头,之后看着白白也受不了喘粗气才回去。彼时天蒙蒙亮,弘昼准备带着它会住处,结果它扭头奔着后面的院子过去。 那后面的院子住着唯一的女主人,富察佛尔果春。 这货的脾气不小,至今能和大花小花一家和平相处,完全是因为对方的战斗力秒杀自己的原因。弘昼看穿了白白的脾气,一巴掌拍下去就让它没了脾气。 等佛尔果春闻声出来,就看见弘昼和白白撒欢的背影,「怎么走了?」 好在不一会儿,弘昼就回来了。他随意擦洗了身上的汗水,换下衣衫过去,「用饭吧,等下进宫请安。」 运动过的人面容精神十足,再加上昨晚被灌了酒,弘昼的早饭比平时还多用一碗粥。佛尔果春吃得则秀气多了,她家中就很有很多兄弟,对于弘昼的好胃口也是司空见惯。只是会比平时多看几眼,瞧瞧弘昼喜欢吃什么。 第408页 佛尔果春看得很小心,但弘昼对于注视都很敏锐,一瞬间他就感觉到了,更不要说是三五不时的。 用饭的时候除了耿氏,没有谁这样总看着自己。 弘昼自然的把目光挪过去,正好就把人看个正着,「你看什么?」 佛尔果春喝下一口粥食,轻笑道,「看王爷胃口好。」 「那是。」 弘昼用公筷给佛尔果春夹了一块小虾饺过去,「多吃点,挑食对身体不好。」 佛尔果春笑起,「谢王爷。」 「叫爷。」 弘昼不指望有个什么爱称,但是夫妻之间和其他人一样的称呼,这让他听着不对。才刚嫁进来的新媳妇会有些羞涩,但同时佛尔果春也是十几岁的年轻姑娘。心中略有纠结之后,她很快就抿着唇应下,「好的,爷。」 最后那个字几不可闻,但不重要了。 弘昼满意的笑着,堂上的气氛都变得十分欢快起来。新夫妻不管旁边嬷嬷不贊同的神色,用过早饭就欢欢喜喜的进宫去拿红包了。 是的,拿红包。 新夫妻上任第一天,他们不辞辛苦的在每个长辈面前走一遭。除了那众所周知的,弘昼还带着佛尔果春去了几位太妃那里,像年轻的和太妃。她年轻,在弘昼读书的时候就数次照顾。 一整圈走完之后,最后到了承干宫里。 弘昼每走一处,宫里就有人来传信一声。等到承干宫的时候,也差不多摆午膳了。 耿氏站在门口,闻声脚步就往前走了两步,而后觉得不妥的稳住。然后她看见自家儿子,带着只有几面之缘的福晋上门来。 「给额涅请安,额涅金安。」 「好好好,两个都起来。」 两夫妻郑重行礼,耿氏忙抬手来让两人一左一右的坐着。虽说许多事情都让她出乎意外,但是自家儿子安然出生以来,她就幻想着成婚生子的那天。意料之中的事情,日日想夜夜念,好不容易近在咫尺了又有许多事情连带被耽误了。 好在,也终于到了这一天。 两只手相叠放在耿氏的手上,她两手上下拍了拍,看向弘昼,「福晋是头一天,你这孩子只顾着满宫里转,怎么也不知道体恤?」 「堂哥他们个个成婚都要拿东西,我就一个人,当然要都走齐全了!」 弘昼笑呵呵的说,对着佛尔果春眨眼,「是吧?」 以前刷网的时候,总听到很多人说新婚之夜数钱数的很开心,弘昼不是没有想法。尤其是现在这种谈恋爱不成功也有婚姻包办制度的年代,自家额涅身为贵妃之后就送出去不少东西。再说自家媳妇第一次露脸,于公于私都应该带着走一圈。 「你个蠢孩子,额涅说的是这个吗?」 耿氏气笑了,伸手打了他肩头一下,转而看着佛尔果春,「这孩子想一出是一出,以后他要是胡说八道,你自己斟酌详情即可,不必都听他的。」 佛尔果春抿唇,眼眸微翘,「王爷说得挺对的。」 「当真?你不觉得累?」 这话怎么说? 弘昼品出来了,佛尔果春更是清楚,同时谨记着耿氏的汉人身份道,「奴才家中兄弟许多,平时除了看看书也常会骑马习练。王爷方才多有照顾,所有才走得这么慢。未想到额涅在此等,实在是不应该。」 佛尔果春感觉到耿氏的和善,一语多意之后还给了话题。 耿氏当即笑盈盈的两手抓着她的手,「好孩子,可惜这男人心思都没这么细。说什么应不应该的,都是自家人了,你名字叫什么?」 「佛尔果春。」 弘昼感觉到福晋特意看了自己一眼,他不明白缘由,但还是本能的附上一丝笑容。然后扭身捧着茶,默默地看着两婆媳说话。 是的,说话。 耿氏的身份、性格等,都註定了她不会像大多母亲一样,斤斤计较自己的儿子不再是自己的了。一来她习惯了自己打发日子,二来自家孩子上学之后就独立了。许多年来各自安好,只有弘昼在京城的时候才能每日请安见面。 所以他安静的坐在旁边,然后看着两婆媳初见面就表现出宫廷式的友好和打招呼。 等到后面弘昼喊饿了,耿氏这才想起来的张罗一同用膳。两个人吃饭和三个人吃饭没什么区别,毕竟食不言寝不语。但是今天高兴,又是自家人吃饭,弘昼都吃第二碗饭了,突然发现整张桌子只有自己在认真吃饭。 耿氏手边的酒杯就没放下过,筷子动的时候,有一半都是给弘昼或者是佛尔果春。 弘昼觉得有点头疼,快速的吃过饭,拿起公筷先给耿氏夹了几筷子,又给佛尔果春夹了几筷子,「说了多少次了,还不知道吃饭。」 欢声笑语的婆媳气氛一顿,弘昼一点都不觉得什么,瞪着两人催促道,「吃啊!」 耿氏白了他一眼,「吃你的。」 「吃完了。」 弘昼又夹了两筷子过去,将就近的酒壶直接拿到自己手边去,「吃。」 一个小鸟胃就受不了了,还来两个? 弘昼看了眼佛尔果春,心里还有些感慨,他心目中的另一半应该会喜欢吃的那种。可是现实表明,人生不可能十全十美。 只能靠自己努力了。 弘昼简直是恨铁不成钢,耿氏手边的杯子空空如也,她不自觉的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等她吃了两口才后觉的看着儿媳妇,却见儿媳妇抿着小嘴笑眯眯的。 第409页 看起来还挺高兴的。 愉快的第一次见面,弘昼带着佛尔果春回去。走之前耿氏又数次的叮嘱他,不要回去就忘了形,自己是成了家的人,别总是自顾自的。 弘昼都听了进去,想想自己还真的很少这么闲着放假,道,「我这年都没有放假,正好就要年节了就一起放。」 「休沐?」 「嗯,或者说是度蜜月。」 佛尔果春不明白,弘昼笑着解释其中意思。这回他出去,有些西方国家已经有度蜜月的习俗了,他甚至还有幸参加了一两场婚礼。当然还有一模一样的舞会等,男男女女邀请着共舞,气氛十分美好。 按照大清的习俗,换位思考大概就是一起去打猎? 弘昼摸着下巴想,「爷好像有个温泉庄子,离着不是很远,要不咱们动身出去?」 婚礼上弃马同车已经是别具一格了,如今还说个什么度蜜月? 佛尔果春除了点头还是点头,但她也有些担忧,「可到时候若有事寻王、爷怎么好?」 「放心吧,又不是离了爷就不会做了。那就这么说定了,回去就叫人传信和宫里说。」 「皇上不知道?」 「有说过一回,没事的,他会答应。」 弘昼摆着手,佛尔果春小心的看着车上人,尤其是后视镜里。同车的人对于弘昼的话都很平淡,仿佛是司空见惯了。 佛尔果春舒了口气,「那好,如此我这几日就把东西收拾收拾。」 「嗯,我没什么东西,你又要带的捡的这几天准备就行。」 「好。」 「等你回门就出发。」 「好。」 度蜜月主要是过几日后,弘昼想到早上听音去了院子,还有宫里种种都告诉自己生活真的不一样了。佛尔果春初来乍到,完全不同的王府和规矩,还有她自己带来的东西,以及婚礼后得来的贺礼,都需要嫡福晋去忙碌。 所以弘昼跟着去了院子里,原来很多东西都是听音在管,但是每个月都要在他眼皮底下过。所以他就算不能张口说来,但是隐约的记忆还在,弘昼就坐在炕的另一边。闲来无事没有紧迫,他翻出了一大堆漫画和杂书放在手边看。 偶尔听到佛尔果春他们说话,有自己知道的,则随口报来一声。 一开始佛尔果春还不相信,因为弘昼自己都说自己不管事。但来回几次,弘昼甚至能大概说出哪一年哪一月哪一本里的东西,佛尔果春不信都信了。 「爷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弘昼骄傲的扬起下巴,「爷比较聪明。」 佛尔果春查德一听,自然想到听音说的那句话。她心中顿时深信几分,神情中充满几分信赖。她捧着册子直接坐到弘昼的对面来,「那不翻了,我就直接问你。」 「好啊,来。」 听音见此没有吭声,只是带着身边几人捧着书来。只要佛尔果春问了,她们就随着弘昼说的话去翻。 本意是想着不能出错,毕竟算帐不是容易事情,一耽误又是一段日子。但没想到,每每翻到的答案都是正确的。 这有很大部分原因是,他记住了总帐,以及对数字的敏感。 进府前,石嬷嬷想着一定要信守夫人的承诺,要好好地保护格格。王府里不管被怎么吹的天花乱坠,她打心眼里更多的是防备。越是夸赞,就更多防备。但此时此刻,屋中的气氛让她忍不住笑起来。 原本是很严肃的中馈掌事,结果就像是玩游戏一样。一连下来,格格在这里笑得次数比府上不减反增,有好几次都是她斗胆提醒才没有忘了形。 别看王爷还小,近身的人少,说笑的时候似乎吊儿郎当,带着几分年轻气。可是府上的事情一目了然,府上近身的姑姑和总管都是能干,并不担心格格做的好不好,当然也有很大缘故是王爷不在意。 王爷不在意,底下的奴才就是恭恭敬敬的。不仅如此,王爷还见天的在屋中炕上、榻上、长椅上躺上,顺便教格格这所谓好记性的妙招。 石嬷嬷放下些许心来,也更用心的留神王爷喜爱,什么爱吃的不爱看的,她都谨记于心。 不过两日,都观察的清清楚楚。 弘昼也很高兴,毕竟能有人见天的听自己吹,心情当然是棒棒的。说着笑着把事情做好,两人又亲自去院子的名字。 后院里还有几个地方,大约是有人住的。弘昼不提,佛尔果春也不说,两人就盯着自己的院子。 夫妻两同行出去,决定佛尔果春的院子名为蘅芷苑。弘昼觉得都可以,便带着她去自己的前院看。他的寝殿和雍亲王府的一样,不过名字他还没有想好,看着佛尔果春的三个草,弘昼怎么都想不到好听的名字。 就在两个逛着院子的时候,晚间散步的白白冲过来了。 它闻到熟悉和陌生的味道,飞箭似的冲出去跑到弘昼面前。佛尔果春看它身形这么庞大,还生了这么一双红眼睛,登时吓得后退一步。 白白对于陌生的人很敏感,尤其是和弘昼一起的时候。它喉咙里当时就滚动着呜呜警告声,嘴角扯起不停抖动,红眼睛满是狰狞和凶狠,身形也跟着做主要攻击的样子跑来。 那副样子太吓人了,佛尔果春慌忙的掩住叫声,本能走到弘昼的身后,「爷。」 「没事,你回去吧。」 第410页 弘昼顾不得安抚她,毕竟白白这么大只,不是谁都能控制住的。他当即张开怀抱,像平常一样跑上去。 白白当即踩了急剎车,又哼哼唧唧的脑袋拱上去。 佛尔果春眼睁睁的看着新婚丈夫和一只毛绒绒獒犬亲亲热热的抱着离开,哑然无措。 额涅教了许多,可她不懂和女人以外的争宠…… 第130章 那个和亲王 因为迎亲当天的事情, 富察府对于回门之事愈发上心。当心又要蹙眉头,除了最开始表示恭敬外, 二房的人都没有吭声露脸。 这也是张佳氏许多年来极为风光的第二天。 第一天是三天前,第二天就是弘昼陪着回门, 看见她又亲亲热热的喊着额么赫。既不像许多女婿那么见外, 也不像那身份的高傲。张佳氏简直受宠若惊,等到弘昼和富尔敦等人在前厅说话时,她带着佛尔果春回屋里说悄悄话。 佛尔果春精神很好, 张佳氏拉着她问, 「王府里可好?王爷待你如何?怎的这么早就来了?」 张佳氏一张口就说个不停,见到佛尔果春笑这才止住, 然后看着她,「你先答这几个问题。」 「额涅放心, 王府里应有尽有, 王爷也说府上事宜都让我来即可。您都不用担心, 这几日为了庶务我都忙得很呢。王爷做事都是紧紧有条各有安排,今儿能这么早来还是他催促的。」 佛尔果春牵着张佳氏的手,笑着拍了拍以作安慰。张佳氏听了欢喜, 脸色又一转, 「你这孩子,王爷是男子,粗心一点不在意。可是刚刚入门, 你就只顾着庶务无暇其他, 不是让人觉得你是个心眼俗气的?」 张佳氏恨铁不成钢, 觉得佛尔果春因小失大了,细声细语的在她耳畔细说男女的相处之道。 佛尔果春原来是不在意的,不过听到张佳氏提起没过门的侧福晋和格格两人,她的神色才有不同。但她还稳得住,静静地听着张佳氏说完之后,手指才搅着袖口动了眉尖。 张佳氏看在眼里,「怎么了?难道王府里还有什么女子?」 「女子没有,王爷他,他确实是头一回。」 佛尔果春这句话几乎低的没了声响,张佳氏是个多年的妇人,什么没有见过。她当时神色没有兜住,引得佛尔果春一把扯住她,「这话你可不能外说!」 「你个孩子,才嫁了几天就忘记额涅的性子了?」像这种闺房私密小事,张佳氏就是疯了都不会说出去。 佛尔果春也是害羞,抿着唇笑,「王府里只有一个使女,不过跟了几年还是干干净净的。瞧王爷的性子,也是知道尊卑嫡庶之人。就是,就是,万一这争得不是人呢?」 「不是人?」 张佳氏皱眉,竖眉低呼,「什么东西?难道说的那个洋鬼是真的?」 「洋鬼?」 「就是那个俄罗斯的公主!」 「额涅!王爷如果有意又何必这么不声张?这种话你别说了,我是问的狗!」 「……」 张佳氏呸呸打了嘴巴,一脸严肃的听着自家女儿的第一个情敌。 弘昼不知道白白被自家福晋耿耿于怀,甚至严阵以待的准备缓解关系。他早就忘了前一天的事情,富察府的长辈们不好出面,干脆就让富尔敦十几个兄弟都在这里陪着。 因为如今朝上马齐最活跃,再加上自己的岳父大人,所以弘昼对这两房人最清楚。但是在要成为亲家之后,这一家的底细就全都看了一遍。 富察米思翰有四个儿子,他英年早逝,剩下的儿子们都争气。 老大马斯喀和马齐很得康熙的心意,不同的是马斯喀从入仕途开始就随着征战沙场,后来授平北大将军,列议政大臣。直到后来胜仗而归,上命留内务府总管及佐领。四十一年时授镶白旗蒙古都统,两年后卒死。康熙为他赐白金千,遣内大臣奠茶酒。还让胤禔往送去,赐祭葬,谥襄贞。 马斯喀少有在家里,膝下只有纳穆柱和纳尔泰两个儿子。 老二马齐就不说了,在朝廷上呼风唤雨,在马斯喀走了几年之后,因为太子之事栽了跟头就此悄无声息。也可能是他常年在京内,后院里倒是开花无数,光是儿子就有富尔敦、傅庆、傅德、傅广、傅成、傅明、傅向、傅良、傅兴九个。 唯一的女儿也成了履郡王福晋。 底下两个兄弟马武、李荣保都因为马齐之事遭殃。马武后来旋起内务府总管,迁镶白旗蒙古都统。等到胤禛登基之后,马齐就被授领为侍卫内大臣。可惜他前年卒了,胤禛看他实干,命视伯爵赐恤,授三等阿达哈哈番。 临终留下萨克查、萨拉、娜拉、保祝四个儿子。 李荣保是幼子,却是承袭世职,官至察哈尔总管也还不错。如果不是走得早,胤禛也会抓他来重用。但就是因此,临终就不像前面两个哥哥那么风光。唯一可以说上的,大概就是和马齐的后院一样精彩,甚至更胜一筹的生了九子二女。九子广成、傅清、傅宁、傅文、傅宽、傅新、傅玉、傅谦、傅恒。 大女儿是自己福晋,二女儿嫁给了皇太极第十子韬塞的长孙副都统萨喇善。也就是说一个堂姐一个妹妹,还都是自己的婶婶。 说实话,这一家人的人口真的让弘昼汗颜,更是百思不得其解。富察氏一门二十四个爷们,怎么渣爹千挑万选就给了他富尔敦那么一个傻货? 第411页 呆头呆脑的,就是差遣的时候觉得他无甚心眼,对着还算放心。 至于什么富察家的希望? 脸也太大了吧! 还有,如果说他的婚事不是早早定下来,其他房没有长辈在,他们家是否会分开很难说的。 当然这个趋势看来,分家也是应该的。 弘昼对不是自家的事情不在意,夫唱妇随不是说笑的,如果他明确表示不喜欢,佛尔果春很有可能不会提起家中种种。上次迎亲没留神,这回马齐不出来露脸,这下一辈能出来的全都出来接待了,更不要说一些年长成婚有子嗣的。 成婚已经有子嗣的纳穆柱、纳尔泰、萨克查、萨拉等几个,个个都是骁勇善战。不过前些日子遣派将士去西藏之事,所以他们两个都不在,但是他们的儿子在啊! 弘昼从来没试过,这么二十几个大大小小的男人男孩把自己围成一团,这场面真的是……刺激。 他自己坐在上面说了两句话,大家的话题就开始偏了。富察家也有读书的人,张口也能出口成章,可惜弘昼读的不一样。在这个时代里,如果不是因为出身好,那他就是典型读歪了的反面教材。 说不定他书没翻两页,家法就让他低下头来了,再普通一点则可能是穷死。 一个人的能力有限,就算是绝世奇才,没有一定的机遇和条件也是不能成功的。 富察府的大抵知道一点,所以尽量避开那种咬文嚼字的话题,互相说了一会儿之后,很自然地说到了演武场上的事情。 再一会儿,大家都撸起袖子去比试打架了。 什么文章和实验,说出来很难得到共鸣,最多就是这边人感嘆那边人唏嘘,还不如实在一点。未来有王者荣耀聚头团战,古有演武场上比威风。 弘昼把外面的衣裳脱下去,他以前经常和阿林保和兄弟们过招,赤着上身谁都不让谁。 开场的时候他就这么说,第一个上来的就是差不多年纪的傅新。傅新听着说不用让,但他还是礼貌性的过招,结果被弘昼毫不客气的摔了两下。年轻人都有脾气,也没有谁会愿意被一而再的欺负? 傅新顾不得所以,扎了个马步,展露强壮臂膀抬起一挥舞。啊的一声,跟着就冲上去。 旁边看着的兄弟们看着一愣,「不会伤着王爷吧?」 「王爷又不是纸糊的,担心什么?」 兄弟们说着,富尔敦深以为然的抱臂在前,「王爷也是布库好手,每日里锻鍊不可缺。你们可别想着客气,就算全力以赴还不一定谁输谁赢呢?」 他们不可能欺负王爷,比试的人肯定就是年纪差不多的。像王爷这个年纪,有勇有谋在沙场上走过的没有几个,但是演武场的上的经验和平时累积的能耐来看,还真的说不定谁更厉害呢。 富察一家兄弟闻言淡定看戏,大家都是会手脚功夫的,正好可以观看评价自己兄弟和王爷的功夫高低。一招一式,或攻击或防守,样样都能说出一二三四来。 只有傅恒几个年幼的,叫着嚷着,站在一旁吆喝吶喊,唯恐天下不乱的架势。不拘于谁赢了谁输了,只要打中了又或者听到声响,当即就欢呼起来。 这里头抛去在外的,富尔敦算是年长的了。但他看着弘昼兴奋欢喜的模样,便笑着在旁边看戏,没有说什么不对。 马齐和叶赫那拉氏默默地在旁边廊道看着,半响后叶赫那拉氏慨然,「这王爷的兴致真是特别。」 「那是你没见过他高兴的时候。」 马齐见怪不怪了,他哼一声,「咱们家的子弟到底缺了些脑子灵活的,竟没有一个进科学院里。」 「爷说笑了,若不是王爷闹这些出来,以前也没从来没有人看重这些。就算没有人去科学院里,咱们家的孩子还是聪明的呀!」 「有什么用?」 马齐两手背在伸手,转头回去,一路上嘀咕,「再聪明也要讲究个投缘,话不投机半句多,咱们纵然是佛尔果春的伯父,又能顶什么用?」 「哎。」 叶赫那拉氏随之嘆气,而后恍然道,「真是被你绕进去了,这人和人也不一定都要投缘才说得来。咱们就专心一件事做好,踏踏实实的,王爷自然看得明白。那些东西再厉害,这真正听话好用的还是身边人。咱们富尔敦也是辛苦许久,你可不许再糊涂了!」 「是,都听夫人的。只是想着王爷的脾气,你不知道,上回朝廷上西藏之事吵了一炷香!皇上还在上面听着呢,你猜王爷怎么着?」 「能怎么着?」 「王爷眯着眼睛睡觉呢!」 「……这么厉害?」叶赫那拉氏大惊,「这站着能睡着吗?」 「不能吧?嘿,这个是重点吗?」 两人嘀嘀咕咕的离开,再次把傅新摔到一边的弘昼看了一眼,雄赳赳的勾手,「再来。」 「来!」 一个不行,另一个纠结着上去。 男人们的世界是很难说的,就像女孩子见面之后,可能是一眼也可能是穿着打扮就决定喜欢还是厌恶。说不定十分钟之后,她们就是手牵手去茅厕的好朋友了。男人们也简单,上过王者荣耀,好队友就是好兄弟。 弘昼和他们一起在演武场上闹,之后又骑射之后,等到饭时的时候已经勾肩搭背起来了。 回门的日子,家宴也在一处,只是人多分开不同桌而已。于是张佳氏等女眷都反应不过来了,还是旁观过的叶赫那拉氏解释一通,佛尔果春连忙看向弘昼。 第412页 弘昼身上的衣裳已经换了另一件了,干净清爽,正在逗着二十弟傅玉抿酒喝。 傅玉的年纪其实就小几岁,可他又正好卡着还年幼的时候,所以弘昼自然的感受到了逗人的乐趣。 富察家孙辈就有几个年幼的,常常耳濡目染听到弘昼的名字,对此很是好奇。看着堂上欢笑,和几个兄弟和叔叔一起捧着小碗奶茶过来,「萨敦额齐赫!」 弘昼看着傅玉喝的小心翼翼,想到自己第一次喝的时候,不由欢喜笑着。等到堂上都看着自己,这才发觉身边有几个小萝蔔头,满脸好奇的围过来。 「额附!」 「萨敦额齐赫!」 「萨敦额齐赫!」 弘昼完全愣住,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声声姑父是喊的自己。虽然富察家没有任何意思,但是看过来的目光太多了,弘昼不得不抓头解释,「头一回听人这么叫爷,还真是稀奇。」 「哈哈哈。」 众人展颜,孩子们也跟着笑。 「萨敦额齐赫喝!」 「喝!」 「你这么小还喝酒?」 「真笨!这是奶茶!」 几个小的看弘昼说错了,顿时嘲笑起来。富尔敦几人在旁边做样子的喊,「怎能这样和长辈说话!」 是长辈,而不是王爷。 皮实的孩子习惯了吆喝,一双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弘昼,「对不住,萨敦额齐赫,我知错了。」 弘昼摆手,「无碍的,爷还不至于和他们生气。」 「萨敦额齐赫喝!」 几个顺势笑着喊,有孩子道,「阿玛说你喝酒可厉害了!」 「错了,是说额附总是偷偷不喝!」 所以你们就拿着奶茶来了? 弘昼看着喊他额附的,「你是傅恒?」 「对,额附!咱们来干一碗嘛?」 傅恒的年纪正正好,弄得弘昼都不敢说什么,只能把奶茶干了。他开了这个头,就不好不喝别的。 于是堂上的人笑看弘昼一只喝,一直喝。 这些孩子皮实,平时为了讨大人们开心,张嘴就来的胡话也有一些。弘昼一连下来很吃不消,旁边还有个小子一直捧着奶茶看自己。每次看到弘昼喝了就高兴,然后自己也开心的笑,再喝兄弟们骄傲的说,我阿玛说了萨敦额齐赫很厉害很能喝很…… 弘昼指着他,「你阿玛是富尔敦?」 孩子一脸懵,没想到自己被点名。但他同时也欢喜极了,「对,是我阿玛!」 坐在另一边开心得啃猪蹄的富尔敦笑容消失,他看着自家孩子指着自己,笑得像是捡到钱一样,「他说萨敦额齐赫您可好了。」 是夸奖声。 两人对望愉快,弘昼直接把他抱在怀里。才三四岁的孩子,随意轻巧的放在腿上,「你叫什么名字?」 「福明。」 「福明乖,你阿玛还说什么?」 「啊?」 「都和萨敦额齐赫说说,」弘昼想到这孩子别具一格,自己捧着奶茶自己抿,「说了爷每天送一罐奶茶给你。」 揪手指的福明眼眸一亮,伸手小手指,「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 弘昼配合的勾手指,然后就听着福明如数家珍背起听到的话。 小孩子是懵懂的,耳濡目染自然听了许多。但同时他们的环境不同,更早熟的他笑着道,「阿玛说萨敦额齐赫脾气怪怪的,不过好聪明!好厉害!好奸诈的!就算遇到了坏人,也可以把他们打飞……」 福明巴拉巴拉的说,看到弘昼满意的神色,他忽然停住的嘿嘿笑,「萨敦额齐赫,我是不是要做大人了?」 弘昼莫名,「过几年你肯定就长大了。」 「那到时候萨敦额齐赫做阿玛了,我就可以带奶茶来找,找,找……阿玛!萨敦额齐赫的孩子叫什么?」 福明惊天一语,顿时吓得佛尔果春呛了一口。她才嫁过去,家里就说孩子的事情了,怎么能有这么急? 王爷不会以为她是催促吧? 刚成亲的人面子都薄,弘昼也有点不知从何说起。但佛尔果春的动静传来,弘昼反而淡定的笑了笑,回想满族里的称呼,「是表弟,叫突纳混子。」 「对!突纳混子!」 福明开心的拍巴掌,「我长大之后,肯定有好多好多奶茶,我们可以一起喝!」 「好!」 弘昼哄着他,摸了摸福明的脑袋,发现他的身板很硬实。这孩子感觉到弘昼对他喜爱,一点陌生的感觉都没有,笑着随他摸,然后低声告诉弘昼,一定记得送奶茶来。 喝不了甜的,弘昼很难理解他对奶茶的执着。但是哄孩子可以,骗人却不行,所以他都答应了。 堂上多数人露出轻松神色,临到落日黄昏时弘昼才提着一盏电灯走马灯上车。 走马灯上的图案很精巧,画的是弘昼在外的所闻所见。佛尔果春看着,竟然把离别愁意散去。 弘昼见此递给她,「喜欢?」 「嗯。」 「这盏送你。」 「这灯这么好,怎么好夺君子所爱。」 「没什么爱不爱的,大不了去了庄子里,你亲自给爷画一副?」 佛尔果春抬头,「我画的不大好,要是不好看,爷可不能哭。」 「你可以试试。」 第413页 弘昼斜看她,轻轻挑眉,「爷等会儿就让你哭。」 换以前,弘昼不可能说这种话。但是开荤之后,以前看到过的话很自然就说出来了。 平稳的汽车里,还算宽敞的后位足够两人同坐。佛尔果春提着走马灯,她不会关,里头的灯就这么亮堂的映着彼此。也能清晰的看见弘昼原来是贴着自己坐的,不过他跑了几趟茅房,整个人就懒洋洋的偏着靠车门。 弘昼身量高挑,这种坐姿反而很轻松,眼角里还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味道。 他说得太坦荡了,以至于佛尔果春一瞬间没反应过来。等她品出来后,弘昼却倾了过来。 男子身形更伟岸,他含着笑意靠近过来,一只手也伸过去。 这是在车里。 佛尔果春想着后退,下一瞬这几天熟悉的味道扑过来,一手按在她柔软的椅垫,一手在走马灯上过去探向她的身前。 「王爷……」 『啪嗒』 骤然暗下去的车内,两人呼吸很近,随着又变得遥远。 弘昼轻笑,「爷关灯而已。」 佛尔果春后觉自己的误会,深吸口气告诉自己没什么,「下回我知道关了。」 「是么?」 弘昼坐直身子,整个人挨着佛尔果春,「天凉,这样更暖和。」 从前面后视镜里,最多看到弘昼而已,除非司机特意看后面。 佛尔果春被闹得没脾气,她默默地抱着走马灯,等好一会儿才道,「福明这孩子特别馋,奶茶这东西加了许多,吃多了是不好的。」 「爷知道。」 「知道?」 「放心吧,爷的字典里宠溺两字和孩子没有关系。」 那和什么有关? 佛尔果春忍着没问,但是撩了几次后忍不住浮想联翩来。略尝到这些许滋味,她忽然明白阿玛离世后,为何额涅这样伤心了。 带着这样的念头,佛尔果春睡了个好觉,第二天夫妻两动身去度蜜月的第一站,温泉庄子。 动身前,弘昼特意叮嘱人把奶茶给福明送过去。 福明也是大早上等着,因为阿玛说萨敦额齐赫向来说话算话。为防阿玛额涅把奶茶再次没收,所以他在兄弟们羡慕的眼光中守在大门口。 然后得到躺在手心里的一罐奶茶。 福明陷入沉思,这『罐』看起来像鼻烟壶? 第131章 那个和亲王 有幸看到贵族们的蜜月期安排, 弘昼在脑海里也想了一些。反正就是两夫妻的磨合甜蜜期, 基本上没有太多顾虑,只要两人开心快乐就可以了。 胤禛答应了这个要求, 主要是因为就在今年夏, 弘历的长子都出世了。 弘昼和他一个年纪,婚事也是一起定的。可惜就因为出行的原因, 婚期定在两年之后又推了半年。如果不是这次出游的结果反应太好, 弘昼根本不可能册封亲王。 至少要在成婚之后,和可能有了子嗣才会。 胤禛不是那种随手大方封赏的人,但他是爱之深切恨之入骨的性格。弘昼虽然经常耍嘴皮子,但是正经的事情从没有让他失望过,所谓的先成家后立业自然就显得不那么肯定了。再想想弘昼一直以来的态度, 就算没有走到这一步,也绝对不会像借靠未来福晋的家世。 既然没有多的顾虑,那就干脆早早册封了爵位,如此更显得自己的才干。但同时,弘昼炙手可热,于公于私的都在看着富察氏的肚子。 胤禛是不怎么看重国外人的礼仪规矩, 也不管弘昼用意到底是什么, 但是他的脑子竟然想到这个月和福晋多相处一下,胤禛当然是高兴相送。不仅如此,太后那里还送了人。 按照她老人家的话, 弘昼粗心把奴才们赶跑了, 一个人是没有关系。但是现在成亲, 以后还有更多的人和孩子,还不如就把人送过去。到时候真的需要了,随便喊一声就可以用。 弘昼看着自己两人,出行除了侍卫就有一百来的奴才,佛尔果春来了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安排调遣这一百来人的差事。眼看着自家福晋忙得团团转,他皱着眉头,「玛嬷也太忧心了,咱们能走能跳的,这么多人根本用不上,那就是来吃爷的粮米!」 佛尔果春噗嗤一声笑,「爷好歹是御封的和硕亲王,院里的院长,怎么还哭穷了?」 她虽然是内院里的人,但是耳聪目明。在没有婚事之前,弘昼的事情就大致听过一些。除了基本的月例之外,自己是太上皇等人面前的红人,自己还有很多版权和经济营生。听说诸位皇叔们都比不上他一个,这样的富贵人哭穷? 佛尔果春点了点脸颊,「我都替你害臊。」 弘昼长嘆一声,这大概是所谓的说真话也没人信吧。除了自己和身边的人,大概也没有谁知道他手里的帐本有多少。 和亲王府的钱财等,听音和几个管事都在弘昼的意思下转交给佛尔果春。但是科学院的,还有部分和九叔的生意,以及对外的版权收入其实都在自己手里。倒不是自己不给,主要是这里面进的多出的也多。 不是他自夸,光是科学院里的那笔帐,说出去都足以让人瞠目结舌。 只可惜流水而过,弘昼感觉自己就是现代人拿着手机付款一样。钱没见到,就是一窜数字没有了。 「你不知道,以后再说。反正这一百来人太张扬了,就是玛法那里也没有这么多。」 第414页 宫里的规矩深,最初的时候每个人身前都有很多奴才。但是后来国中经济问题,康熙时就几次缩减,到了胤禛这里更加如此。 佛尔果春看弘昼真的不高兴,细细一想亲王爵位每年有一万两白银,还有一万石米粮,再加上部分圈地收租。弘昼在这一辈里很张扬,光是这些就有了分明的差别,再加上太后这么公然的偏爱。 她收起笑意,「爷不用忧心,毓庆宫、科学院、王府还有别院庄子都需要人。我看这里就缺一点,不如把长辈们赏赐可用的留下来,其余的就出去跑腿练一练。」 「你安排就行。」 弘昼随意说一句话,然后突然笑了起来。 「爷高兴的也太快了。」 「我是觉得,这么大手一摆万事不管的感觉真不错。」说着弘昼就躺在了炕上,抬腿放在膝盖上,得意的抖阿抖,别提有多高兴了。 佛尔果春看他一会儿一个样子,没好气的摇摇头,再吩咐下去就是。她身为王府福晋,当然不可能事事都由自己来,现在身边的管事就有十几个,分别详细的管着内内外外大大小小的事情。 富察家的三个格格,出嫁前都被教着管过几年家,所以没有什么问题。就是真的上任福晋之后发现,到手管理的东西比自己想的要多得多。 弘昼看她念念不忘,干脆起身把鹤氅大衣拿来,直接望她身上一套,「走,出去熘达。」 「熘达?」 佛尔果春看着外面的天,「这么冷的天,咱们还是在屋子里待着吧。」 「……又不是被隔离,闷在屋子里关着干什么。」弘昼就是打着出来嗨的念头,从奴才手里拿过围脖一等,自己给自己套上,再给一个给佛尔果春。 这都是走之前准备好的。 弘昼在家里闷着,基本上只有出现在实验室的可能。佛尔果春才入门,不清楚这一点,但她也是想出去玩的,见此乖乖的跟着把围脖为上。两人全副武装的套上去,等到迎面一阵风吹过来,这才又小声说,「不是说来泡温泉吗?」 弘昼看她本能的缩了缩,笑着看她,「怎么?你现在就想泡?」 佛尔果春红了红脸,「不是爷说的吗?」 「说是这么说,可是到这里不一定只有温泉好玩。咱们还可以乔装拍照、去庙会,跑冰都可以。对了,我冰嬉可厉害了,旋转跳跃几十圈都没有问题!」 弘昼得意洋洋的说,肩头碰了佛尔果春一下。他最近好像又长高了一点,就算佛尔果春穿着最高的花盆底来,他都可以不会显矮。 佛尔果春披风下的手扯得更紧了,她低声道,「那些东西太冷了。」 弘昼刚想说怕什么,但是回忆被窝里冷冰冰的手,他直接打了个冷颤,牵着佛尔果春就回去了。 「爷?」 「来,先喝两杯开水!」 开水? 里间人不明所以,但是遵循命令倒下一杯滚烫的白开水。弘昼让佛尔果春用里面的衣服隔着,再捧着杯子,认真说道,「爷告诉你,这白开水可是神奇之物,堪称妇女之友!」 「……」佛尔果春眨了眨眼,「这样的水?」 「这样的水?」 佛尔果春的口吻犹不自信,弘昼听了大惊,大马金刀的坐在面前,手还拍了拍旁边的木几。像是先生说课一样,目光灼灼的看着佛尔果春科普起来,「你可别小看了,像你们女子属阴的寒体,每天八碗水……」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弘昼看来,是药三分毒。与其十多岁就每天喝药,还不如强身健体改善生活习惯。想想他眼眸一亮,科普完之后道,「爷知道做什么了,叫你布库!」 「……」 这回不止是好奇眨眼,所有人吸了口凉气,震惊的看着弘昼。 别人家娶福晋过门,都是疼着爱着,就算不喜欢大不了冷着就是。偏偏面前者为不一样,竟然还要动手! 石中等人就算知道弘昼的『奇思妙想』,一时半刻也觉得堂皇的看着主子。主子不可能这么打女人,可是这天下还有人喜欢福晋粗鲁凶悍的? 弘昼这么一拍大腿想而已,说完之后就被众人的目光看得冷静下来。想想十叔他们,不由搓了搓腿纠正道,「爷是说深闺女子身子太弱,这会儿你就跟爷一起锻鍊锻鍊,以后就常散步纾解郁气就好了。又或者进宫去和额涅请安,请教请教她。」 虽然耿氏吃饭就像是小鸡啄菜一样,但是这些年调理静心,看着和小七岁的钮钴禄氏比起不承多让。 佛尔果春见此点头,「爷愿意教,那我自然就愿意学。往年小的时候,兄弟们在演武场里跳着,我也是学过一点的。」 「真的?」 弘昼看了看四处,「爷记得东面有一屋还空着,不如就让人在地上垫几层,咱们来过招?」 「爷有兴致,那就来啊!」 佛尔果春听得跃跃欲试,也不想看管那些细碎的杂事,起身两人就着身上厚厚的衣裳就沖了出去。 底下奴才听闻了,手忙脚乱的去找大垫子来,一层一层的铺上去。直到不那么冷硬时,屋里的也暖暖活活的,还摆上了茶点一等。 夫妻两把衣裳换下来,腰带扎进把鞋子都脱了,往上面一站。互相对望作揖,客客气气道,「有礼了。」 「有礼了。」 第415页 然后伸出手,两道身影交在一同。 刚动手,佛尔果春的动作很自如流畅,可见她是静如处子动如脱兔的女子。弘昼很高兴,自己本来就是箇中好手,见到对手不是完全不懂的小菜鸡。几乎心随而动自己发的就会见招拆招,甚至看破佛尔果春的招术,条件反射就是拽着腰带往后一扔。 「……」 「……」 堂上陷入一片死静,弘昼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笑意在佛尔果春飞扬出去的时候戛然而止。等到砰的一声,他陡然反应过来,很小声的喊,「春春?」 富察府来的奴才吸了口凉气,忍住叫声想要上前,结果看见佛尔果春摆了摆手,支起身子来看着前一刻还对自己百般呵护科普白开水的丈夫。她笑了笑,如沐春风般,「再来。」 「没事吧?」 弘昼准备上前去,佛尔果春指着地上轻呵,「爷别过来,咱们继续。」 「……」 弘昼觉得自己不是那种让人窒息的直男,脑子里还是明白现在的情况,他认真的解释,「爷这是每日里和人过招习惯了,不是有意扔你。」 佛尔果春强忍怒意,「明白的,我不是那种小气的。」 「……」 佛尔果春捲起袖子,露出白嫩嫩的手腕来喊开始。弘昼架势摆上,但是眼前就这么两根白嫩嫩的细手,无时无刻都在提醒自己手下留情。 下一瞬,他就被佛尔果春巧劲儿丢到一边。 弘昼顺势躺在地上,哎呦喊了一声。 佛尔果春连忙近身来,她神色有些紧张,但看到弘昼脸色之后松缓下来,「还来么?」 「来。」 弘昼陪着佛尔果春热身过瘾,之后就是手把手的教导,怎么玩又能怎么借着巧劲儿来? 富察家的兄弟固然会教,但用意只是免得佛尔果春不被欺负而已。弘昼要求也不多,他身边人这么多,只要她自己强身健体就可以了。 一时之间,两道身影交缠一同恢复平静。偶尔弘昼说了什么,佛尔果春还会跟着笑起来。 气氛顿时变好了,也变得像众人想像中的场景,顿时齐齐舒了口气。 总算没有弄遭。 既然说了要调理身子,晚些时候弘昼就带着佛尔果春去泡温泉。温泉庄子里东西都备齐了,两人轻装下去泡着,衣衫也显得不堪起来。 佛尔果春后悔答应同一泉泡着,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弘昼倒不觉得什么,他甚至目不斜视,最多是看佛尔果春的脸。看她神态不对,干脆头也不扭过去,认真吃着盘子上的水果闲聊起来。 「爷教你得算术法,可记下来了?」 「记住了一些。」 「背来听听。」 佛尔果春以为他想测试测试,张口很轻松的就背了下来。弘昼的那套算术法子很好,尤其是看他这样过目不忘,心里也是羡慕得很。不一定自己能学完,但还是觉得可以学得一二。 如此自己也算是受用无穷了。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没想到刚嫁进门来,王爷就给她这样一个受用无穷的好处,佛尔果春自然是郑重的记下了。弘昼说的时候,她甚至听话的在旁边提笔写字,别提多认真了。 弘昼听着很有道理,摇头晃脑一阵子后肯定点头,「不错不错,比爷想的要更好。」 「当真?」 「嗯,看来你是用了心了。既然如此,那就多教你一点,这人的脑子其实是很空的。如果有一天很多事情要忙碌,等到晚间歇息的时候是不是……」 老师最大的乐趣就是教导,而引导这份教导兴趣的就在于学生好坏。学生这么认真努力,还很快的有了见效,弘昼自然就来了兴致,觉得自己说的也很有道理。 正好这个时候就是最好的时机。 佛尔果春察觉到弘昼的意思,她听得很是认真,但也因此有些着急。因为她现今不能烂笔头,遂让弘昼说慢一点,让她更明白点。 弘昼笑了笑,「这种东西不是用文字记下来有用的,要认真的尝试一下才可以见效。就像我刚才说的,你试一试跟着我理一段公式,到时候就能知道什么数字什么帐目了。」 「这么厉害?」 自家人厉害了,好处其实也在自己身上。这只是基本的小技巧而已,弘昼认真的和佛尔果春道。 佛尔果春也聪明,试了两回发现好似也能明白些许窍门。至少弘昼问了基本小问题,自己也能答上来了。她当即欢喜道,「爷真的是厉害,真可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这不过是出了富察府,竟然就明白了这么多。」 弘昼闻言也笑,说来和亲王府在镶黄旗内,富察府也是。并且相互之间只有几个胡同而已。当初娶亲的时候还要绕城张扬,为此都是走的反方向转圈而行。 以后佛尔果春如果想要回娘家,真的是很简单的事情。 「可见你这趟门出对了。」 弘昼小心的看了她肩膀四处,发现一片光洁,也没有小说里那种什么碰一碰就青了紫了的症状。心下放心,说话也就张扬起来。 佛尔果春当做不知道,她也是由衷感嘆,「我在家中也是看过不少书的,什么过目不忘也只是听过两句而已,只当是天外有天,是老天爷的恩赐而已。没想到这些东西也是可以练的,这对于万千读书人、经济人等都是大喜啊!」 第416页 「你的意思是?」 「爷这么厉害,为何不出一书,或者传这口诀教人后用?」 佛尔果春觉得可行,眼眸里都带着一阵亮光。弘昼将此看在眼里,感觉自己泡了有一会儿了,干脆起身来,「温泉不宜泡太久,先回去吧。」 「好。」 大衣盖在身上,两人回到内屋里过了趟热水,之后换上衣裳在里间歇息着。 上了床,弘昼才慢条斯理道,「你说的事情,爷方才想了想,可行也不可行。」 「爷说的这话,有点不明白。」 佛尔果春把青丝梳了梳,睡到里间去。每日里弘昼雷打不动起身锻鍊,没有哪回不是这样,所以自己也睡在里间免得扰了起身。 弘昼把腿缩起来,等她过去后道,「这口诀好用,不过这学的人也要讲究。暂时来说,倒是可以传一些算术口诀,让一些经济人用到生意上面去。等这段时间过去了,爷再去工部走一趟。」 「工部?」 「自然是工部,这算术好的可都在工部。」 弘昼笑,他以前也不知道,还是这半年的光景发现的。户部管理户口、税收和收支等。那里面有人真心实意的办差,也有人是钻营一些钱的空子,脑子从头到尾就长歪了。可工部就不同了,掌管的是所有工程建筑、屯田水利等。那样样都是技术活儿,许多设计各方面都需要用到高级算术公式。 就算是划水玩,也没有几个能真的玩下去的。 如果在工部推动了,那证明他的口诀真的可用。至于他那套记事方式,就在看了。一样的方式,并代表都能用。就算可以,他最多说个三四五来,之后的就要靠个人钻研了。 佛尔果春闻言一副受教模样,但也没有提的太多。 今天说了太多了,在屋里怎么玩都行,但这夜深后躺在床上?弘昼的脑子里只有三个字,干正事。 一夜春宵。 第二天起身的时候,外间落了雪。 雪花纷飞厉害,一下子就把外出的打算给堵了。两人看着路面上厚厚的积雪,不约而同的商议着做其他的。弘昼想着继续来运动,佛尔果春却说,「这天色实在是好,爷不是说要画吗?正好今日就可动笔。」 弘昼没有意见,「好,你画。」 「那就劳烦爷寻个地方坐着。」 「……你要画爷?」 「自然。」 弘昼脸色有点苦,他挣扎两下,看着佛尔果春笑盈盈的瞧着自己。就像那天在窗里见一样,说不出的温柔。 「要多久?」 「不需多久,若是爷觉得发麻,倒可以叫人换上衣衫来坐着也行。」 「不用。」 弘昼不喜欢穿别人的衣裳,自然也不喜欢别人动自己的。福晋看着自己画画,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红袖添香吗? 自己的文学功底几斤几两,心里还没有数吗? 这都不肯的话,那他和红袖添香真的是绝缘了。 弘昼很配合,回屋去发现自己竟然有一身很骚、气的浅紫色衣裳,二话不说就套上去。然后玉面如冠的走出来,站在案桌前作势练字。 他也有些日子没认真练字了。 坐在对面的佛尔果春已经在画案桌了,抬眸看他这样,目光流离通身之后再次落笔。 外间一片安静,除了有扫帚沙沙声外,似乎一切都是安静的。 胤禛对字要求很高,弘昼的字也算是比较受针对的那个,因为太狂放不羁,曾一度让他写永字。弘昼也习惯性的写下一个又一个努力工整的永字,一时之间他都忘记了时间何夕,直到有奴才进来送热腾腾的点心时,才听到说外面又下学了。 不仅如此,连院子里的水风车都要被冻住了。 弘昼的精神一下子被抽了回来,看着说话的奴才,「被冻住了?」 奴才吓了一跳,低着头回答,「是,何总管说天太冷,外头的水车冻结冰了。不过里间水车无碍,电也能用。」 弘昼整个人怔住,他不在意这个,只是忽然忆起一个之前没有想的事情。 与其这样小心翼翼的,在自己的管辖内水车发电,为何就不能正大光明的水能发电,众人所用呢? 或许很难但很有可能可行? 第132章 那个和亲王 度蜜月的美好日子只持续了一半, 之后就跑偏了。 本来说好了画画, 之后再玩耍其他的。结果没想到画着画着,弘昼自己就入了神, 然后坐下来开始咬笔头苦思冥想起来。 好在佛尔果春画的快, 先把大致稜角描了,最后再看着描细緻的就好。她坐在那里画了一下午, 站的坐的各一副。再抬头时, 对面的身影依旧纹丝不动,愁容爬上眉尖。 「爷?」 佛尔果春轻唤一声,见弘昼没有理会,亲自把打开了电灯照亮。电灯有些刺眼,弘昼眨了眨眼看着她, 「天都黑了?」 「一坐就是两个时辰,爷不觉得酸?」 弘昼不以为然,「酸什么?回头多运动运动就好了。」 「还说呢,说好了教我布库。」 「不是你不……」 佛尔果春挑眉看自己,弘昼的话说一半就止住,他忽然反应过来, 佛尔果春根本没有说过多余的话。就像很多文人的行事说话一样, 就算心里不喜欢不打算做的事情,不到一定的时候不会张口。 第417页 应该直接说吗? 弘昼作为新丈夫,脑子里一转说话就偏了, 「你昨天肯定练累了, 今天就先休息休息。运动只为了强身健体, 不能有半点勉强。」 佛尔果春莞尔,「爷说的有理,我瞧爷坐了也很久,不如起身走走?」 「也行。」 弘昼答应了,他虽然呆的住,但他不算真正的宅男。 佛尔果春与他携手而行,他们两个都坐的久,出去走动迎面风吹,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心底里都变得更惬意,然后弘昼拐着弯去看水车了。 大冷的天,弘昼蹲在院子里里的水车,还叫人拿锤子来敲开冰块。管家听闻消息,自己也跟着拿锤子来,两人蹲着敲蹲着看,有说有聊的说着完全听不懂的话。说着说着,还在地上写写画画的,像是在算什么。 在很多人的印象中,庄园管家应该是打理庶务就可以了。但弘昼手下的却不能,因为院子里的建设不同,别的不说这些零零碎碎的小工程肯定是要会的。 佛尔果春听不懂,看他们聊得认真,甚至不敢说话免得打扰了思绪。但是这天冷,随风拂来就让人觉得发凉。明明湖面上已经结冰了,可是经过之处就莫名的发寒。 身体很自然的抖了抖。 佛尔果春哈了口气,将披风拢了拢,跟着蹲在弘昼的旁边。这样子不至于吹的太冷,也能跟着听一听。 可惜隔行如隔山,她连基本的都不够了解,乍一听只能越听越糊涂。 直到一声喷嚏…… 弘昼猛然回首,把佛尔果春的披风带子一扯,紧紧地勒住纤细脖子,「你冷就回去,在这里吹着干什么。」 「我就是好奇,听一听。」 「听懂了?」 「没有。」 「那不就是了。」 弘昼随口吩咐管家两句,之后就拉着佛尔果春回去。他牵着手,明显感觉到手指是微微凉的,路上的时候忍不住就叨叨起来,「听不懂的东西你还瞎听,有意思吗?」 「有意思啊。」佛尔果春笑盈盈道。 弘昼白了她一眼,「那你说说,你听懂了几句?」 「……」 「这做人要踏踏实实,听不懂的东西就不要装明白。你要是真的感兴趣,回去我给你科普一下基本知识……」 感觉到冬日里风的冰冷,弘昼走得很快,拉着佛尔果春一路走一路说,语气里很不客气。佛尔果春听了又气又好笑,只能乖乖地听着,被念着。 佛尔果春觉得挺好的,但很快她就后悔了。因为弘昼有一说一,真的给她科普基本算术和物理知识。最初确实很有意思,但那毕竟不是自己感兴趣的,越到后面越发觉得枯燥无趣,翩翩弘昼自己说得上了瘾。 等到弘昼回过味来时,佛尔果春已经两眼迷糊不知所以。 这一觉睡过去后,佛尔果春的蜜月期就彻底变味了。 前一天她说两句话,弘昼还能回应她,哪怕有些话不那么好听。等到第二天开始,弘昼就被书房吸引了过去。 不仅如此,庄子里还来个几个先生。几个男人不是拿着东西嘀嘀咕咕,就是在纸上算数,忙的头都抬不起。 有外男在,佛尔果春退而在门前。时时叮嘱人将饭菜点心送过去,偶尔想着了就路过看一眼。但仅仅是一眼,之后就尽量不去打扰。 画的画亲自装裱起来,佛尔果春连着几天守了空房,见到旁边的书房还亮着灯,忽的哭笑不得,「额涅总说男人家心智宽广,叫我多些心思,本来还以为没什么的。可是这么一看,真觉得自己尚有不足。」 石嬷嬷捧来汤婆子,放到床榻上。王爷说炕上太暖和了也不好,好在屋里暖,她便将汤婆子将床先热一热,福晋也好睡。听着佛尔果春的言语,她面上褶皱拧成一团,「男人家自然是多的事情做,福晋也不用太担心。」 「我当然不担心了,只是爷与阿玛不同,额涅说的那些好似也用不上。」说着佛尔果春摇了摇头,「先是狗,后是算术先生,再以后还不知道有什么呢。」 佛尔果春想想王府里还有个没开脸的使女,再后来还有两个家世不差的女子入门。她如今难得的大好机会,结果半途中就没了。 现在是这样,等以后人多不是一个月也近身不到多少? 「福晋不用担心,王爷不是那种心思多的。况且王爷愿意带着来度蜜月,满京城里谁不羡慕?可见王爷心里有您,谁都过不去。」 「嬷嬷说的是,只是许久不做瞎子,心里总有些不痛快。」佛尔果春想想,这几天顺势把事情都做完了,心中一动,「明儿让人去找些算术入门的书,我也看看学学,怎么就能捣鼓出那么多新奇的玩意儿。」 「好,奴才等会儿就问人去要。」 「也不用这么急,还有爷那里再送好消化的吃食过去。」 「诶,好。」 「还有……」佛尔果春叮嘱了半天,之后才躺下去。 弘昼回过神来,天色早了,日子也过去了几天,随口一问,「福晋呢?」 「福晋听闻有几家铺子离得近,动身去看了。因着王爷繁忙,所以叫人来过说一声。」 「来过?」 「来过。」 「收帐?」 「也顺道收帐。」 弘昼嗯了声,看着外面的阴天,「走了多久?」 第418页 「才刚一会儿。」 「爷也去。」 「奴才去备车。」 弘昼背着手,悠哉悠哉的上车去。路上的时候经过几家零食铺子,弘昼特意停下来买了一些,之后又买了一串冰糖葫芦过去。看到佛尔果春在自家杂铺的时候,他咬了上面的第一颗,之后就递给佛尔果春,「给。」 佛尔果春没想到自己出来了,王爷反而跟着来了。虽然不那么爱吃甜的,她也自然接住笑起来,「爷怎么来了?」 弘昼从窗前走过,望一眼外面的冷成冰面的小河,再回首扫过请安的掌事,「出来透透气。」 「那下回出门的时候,我再来叫爷。」 「嗯。」 弘昼随意应了一声,手指在桌上轻敲,眼睛再扫看佛尔果春脸色,「不如等会儿去逛逛?」 「爷若是得空,自然是好的。」 弘昼摸了摸鼻子,「那你想去哪儿?」 「这里还是头一回来,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 「那去别的地方?」 「回王爷福晋,这会儿年节将至,寺庙里就是最热闹的。但是从白日到夜里,街道寺庙都是人挤人人挨人的。」一旁管事的见了,眉头一动随着顺道。 弘昼对这个不感兴趣,佛尔果春聊胜于无,「倒也可以看看。」 两人坐了一会儿,收了钱之后坐上车,佛尔果春讶异,「没想到这京外的铺子也有这样益进。」 「做生意和其他一样,不能好高骛远,也不能只看着大头的生意。」弘昼心里得意,但是面子上很矜持的端坐着,眉头一挑,「这不同的地方就有不同的习俗、不同的经济情况和需求。虽然这铺子不起眼,但是经营得好比不比京城里有名头的大铺子差。」 佛尔果春将此看在眼里,轻笑着忽然作揖,「学生受教了。」 「好说好说,这些知识点你回头都记下来就好。」 「先生说的是。」 「你有上进心,那今儿就赏你出去用饭。」 「谢先生。」 两夫妻装样子的谢,车头一调就去了最热闹的街道里去。温泉庄子是在京城外较近的地方,除了四处少了那些皇亲贵胄之外,基本上和京城没有太大的差别。有遇到认识的,见到弘昼是两个人一起,大都远远作揖就是。 饭后走的时候,有奴才来说饭时被某个堂兄买了。 佛尔果春闻言特意问是哪家,弘昼看她要记在心上,浑不在意摆手,「不用记着,那是他家的酒楼。」 「那也应该记着。」 「他上回买了一辆汽车,九折优惠。」 佛尔果春脑子里顿时翻出一个数来,「那算了。」 看福晋这么现实,弘昼满意了,回家的时候亲自牵着手亦步亦趋的散着回去。她们几日没有同住了,难得又亲近一点,夜深之后自然就亲亲热热的在一起。 弘昼到底记得是在外面庄子,之后也都记得陪着佛尔果春用用饭,等到了节日里逛庙子的时候,两人换下便服出行。 正如管事所言,这一日热闹非凡。 从街头到街尾,说笑叫卖的、杂耍欢呼的、就连边上所谓的神算子摊位都生意兴隆。弘昼经过了好几处神算子,在一处样子摆的最像的面前看了看,之后又去河边看人推河床,滑冰嬉等。 弘昼看得很动心,拉着佛尔果春就着靴子在冰面上画了两步,心里也痛快了。 直到庙宇外的排着队穷苦人家和乞丐们吸引了他。 「那是做什么?」 弘昼随口一问,底下人请来了庙里的一个小比丘。小比丘不认识他们,但是看着衣着贵重,先是道了阿弥陀佛而后才解释这是年节施粥。 「这千千寺是老庙了,七年前地龙翻身老庙塌了。后来是这里的百姓们帮着捐了香火,又亲自来修葺而成。我佛慈悲,这几年的雪不小,农庄人家收成不好,报上税就没有多少了。住持见其艰难,便从香火里拿出一份来接济,如此也能添上一些,也是沾了节日福气。」 「这几年?」 「回施主,也有七年了。」 「都是好心肠。」 小比丘受了受礼,「施主是来上香的?」 「嗯。」 「那请这边走。」 弘昼是不信佛的,上辈子的时候就不信,这辈子虽然信了鬼神但他也几乎没有踏足过。从根本上说,他还是一个唯物主义者。最封建的行为,大概就是每年节日都要祭拜祖宗。比起他,佛尔果春算是常客了。 临走的时候,她还特意添了不低的香火钱。 「我佛慈悲,也是难为他们了。」 弘昼走的时候特意看一眼,发现除了乞丐之后,大多数气色都有些不好,人也是瘦干瘦干的。至于乞丐,那是浑身上下都不好看。 京城里法律深严,想来这些人都被赶了出来。可是京城外较近的地方就这样,那远一点的呢? 这些年他听了很多的灾事,弘昼出游的时候甚至看见过流民,一众人随处而走,漫无目的。有些人甚至是不认识的结伴而行,全看巧合的寻找下一个可以住下的地方。 然后从无到有。 弘昼在旁默默地看着,发现这千千寺果然是做了七年善事的,准备的食材竟然恰恰好。去领吃食的人家,也都是客客气气,走前道谢。 第419页 富尔敦去看了一眼,回来后道,「每人一碗黍粥和饼子。」 佛尔果春瞧着弘昼脸色,「不如,咱们也增一些让庙里送?」 弘昼挑眉,「为什么不是自己赠?」 「做善事要的是持之以恒,一时兴起没什么用处。况且爷忽然赠米,不是让人非议?」 「非议什么?」 弘昼诧异,他哼了一声,「非议也可以,送的东西比爷的多,那就勉强听两句,否则免谈!你想送就大大方方的送,以后你要是还有这种好事就直接去做,不用纠结其他的。」 「是。不过就算不为别人,这都是爷的辛苦钱,用之前还是知会一声最好。」 「都行。」 弘昼没说什么,走的时候吩咐富尔敦,去看看有些人家的情况,又有多少是路边的乞丐的。等说完了,回头就看着佛尔果春。 「你们以前去庙里,也经常看到这种?」 「也不常见,多是听说两句,见还是头一回。」 「那你觉得给他们一份差事做如何?」 佛尔果春很感突然,听到弘昼的吩咐但她没想到是这个打算。多是惊住,似乎要笑又皱了眉头,「爷想要授人以渔,那自然是好的。可是农家自己要做事,如果少了他们,那天下的米粮不就少了?」 「不是,爷说的是那堆乞丐。方才数了一下,一条队里六十人,里面就有三十个毫无做事的乞丐。虽说男女老少都有,但是光凭藉别人接济算什么?也太不事生产了!」 「如此,倒也很好。」佛尔果春觉得不错,微微点头,「不过我听哥哥们说过,有些乞丐也并非被迫无奈的,想要他们安心过日子,怕也不容易。」 弘昼哼一声,信心满满道,「那可不是他们说了算的。」 无论什么年代,乞丐团队就是一处黑色地带,尤其是古代有人牙子这一行业的时候。未来那种拐卖过来弄成残疾的小孩子,现在也是有的。不仅如此,还有很多小姑娘被拐了,丢到青楼里做皮肉生意等等。 另外,有很多的乞丐还是一方地头蛇。 别看他们衣衫褴褛很可怜,说不定还是什么人的眼线,又或者偷鸡摸狗的做些不正经的事情。而做这种不正经事情的,全都是身体健康的乞丐。 这么好的劳动力放着,也太浪费了吧! 一个国家的乞丐太多,无论他有多繁盛富强,那都是不可忽略的弊端。说句不好听的,这不利于经济生产,还有未来的全民同步,自己卫生健康都有影响。 弘昼心里有个念头,整个人就高兴起来。回到庄子里,径直的回了书房写计划书,别提有多高兴了。 佛尔果春看他这样,淡定的安排日常事情,自己在屋里安静的翻开书来看。 以前她是府中认可的聪慧格格,手帕交里向来都是佼佼者。可惜嫁了个不聊诗书的丈夫不说,对方的行事还总给她一种危机感。 王爷这么厉害,自己就说说诗句? 日子长了,没有话题怕是不行了。 佛尔果春决定放下心中浮躁和念头,投其所好的决定提升自己,益进努力。 她看书没有躲开,弘昼没想到她有这个兴趣,空余的时候也会高兴说两句。 蜜月期也就这么平静的过去了,原来打算去别的地方最后也不了了之。底下的奴才嘆着可惜,可是两人觉得很不错,不用太兴师动众,但是彼此也能互相了解愈发熟悉起来。 和一月前时,更像是一对夫妻。 弘昼回去之后就拿着摺子进宫,亲自送到胤禛的面前。 庄子里的事情,胤禛大略是清楚的。但他看到递上来密密麻麻的几个摺子,不由得默了一瞬,「你不是去度蜜月了吗?」 怎么看着像是去了工部户部进修回来一样? 看看这个什么水坝发电站? 还有什么乞丐改造西北计划? 最后是全民百姓共同进步? 胤禛看了大致,「这都是你在庄子里想的?」 「是,之前的电等都是属于尝试阶段,事实证明这几年科学院的运用都很正常。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全面供给呢?那咱们有好多事情都可以实施了。还有,阿玛你当时将京城中奸伪棍徒赶出去,以正京中治安。这有些人家还好,可是乞丐们换个地方乞讨,你不是也觉得不可吗?那不如就去造福西北,就算不是修理大坝,还可以去修铁道啊!」 胤禛没说话,弘昼眼睛一转道,「哎,阿玛您不知道。去修火车道好多都是有家的男子,就是想着能拿一点工钱回去。可问题一离家就是几年,耽误了家中农种不说,还耽误他们延绵子嗣!可乞丐们就不同了,无依无靠身无牵挂,每天就只求饱肚子。他们一走,正好换下一批人来,咱们各大城中也能规整治安,岂不三全其美?」 「那这大坝,你试着可行?」 弘昼还想说,胤禛显然心动了,但他也一句戳中要害。弘昼笑着道,「还没好,等您答应了,我就去找工部尚书聊聊。」 胤禛摆手,「去吧。」 「谢阿玛!」 弘昼见他答应,屁颠屁颠的出去了。胤禛看他这样,嘴角翘了翘,然后看着面前的摺子。 苏培盛见此,送上茶的时候还跟着夸,「王爷真是聪慧孝顺,既记得主子的思虑,还一心为民。」 第420页 在众人眼里,苛刻不好言语的胤禛难得不反驳,慢条斯理的抿了一口茶,心情很好的嗯了一声。 苏培盛听着,也跟着笑了笑。 和亲王争气些,主子日后也能轻快几分。至少这一年里主子忙归忙,但也不忘歇息,日子长了气色都好了许多。 这可是大好的福气。 苏培盛想着,却不知道胤禛想起了弘昼的婚事。眼看着他自己都忙起正事来,干脆不提声。 弘昼每天和工部忙着,又打听不到什么事情,别人只道是皇上遣派了镶金的差事给他。 风平浪静的过了两个月,按照原来的安排,侧福晋西林觉罗氏抬进门,三天后李氏格格也进府中。 这是喜事,但弘昼没有半点高兴,因为慈宁宫那位公然偏爱自己的太后病了。 太后还有一月就是七十大寿,胤禛难得大方,还想着正经办一场千叟宴。 弘昼为此感到伤心,还想着婚事延迟,太后却笑着催他,「延迟干什么?你要是真的疼玛嬷,那就正经来报喜!」 第133章 那个和亲王 历史事实上已经偏移, 乌雅氏已经拥有了更长寿完美的人生,这些弘昼不知道。但他作为被疼爱的那个, 心里只会觉得还不够。 还太少了。 他们祖孙的第一印象都很不错,但仅仅是不错而已。相比起十四叔家的弘明其实远远不够,但太后已经很照顾了。直到他公然看上永和宫里的待遇, 随之被太后真心疼爱,直到如今也有十年了。 一个老人家十年里对你疼爱, 而且是越来越偏爱那种。 太后不像别人,不用思虑过多。她早年乌雅氏族曾经富贵过, 后来还不太懂事的时候就已经落魄下来,就算是家中有过娇养但她最初进宫是宫女。那些年的日子, 把太后的脾性磋磨了很多, 再加上想的剔透明白。她不会想着为乌雅氏族争什么, 所以康熙后来单独给她一个人抬旗的时候,她也能昂首挺胸的受着。 至于府里那些亲人们, 各有各的命,反正她德妃的名头放出去已经让家中福利许多。 从康熙的多年疼爱,太后始终清醒, 甚至可以将这份宠爱延续多年。光是这一点,根本就是无可挑剔的。 可能乌雅氏族有些人会觉得不满,但是一个人从来如此,也不算亏待人的情况下, 不满只是少数。相比起来负面情绪, 反而是恭敬的更多。她从来没有捨得餵养白眼狼, 所以乌雅氏族里那一支人里官职各有高低,但这个官职的成分是真实的。 那些年是太后弱势遭人可笑的短处,结果被她生生变成了优势。 她疼一个人,和厌一个人都是随心所欲,不用顾及太多。弘昼作为她后来偏疼的一个,曾经就看见康熙去永和宫的时候,太后就碎碎念叨一位郡王福晋。 这种行为基本上是不能的,但康熙却安然的坐在一旁听,事后朝廷上有谏官参了那位郡王。郡王不得已,放下手头上的事情,特意赶回家去上了一堂家教课。 现在想起来,感觉太后的碎碎念叨都是别有用意的。 不然怎么这么巧? 但不管是康熙本来就看不顺眼的,还是顺着她逗一逗,这都足以表明她后来的地位。也是这个原因,弘昼读书时候在宫中住着的几年里,是真的宫中霸王。 有嫡亲掌权的玛嬷疼,还有新宠和妃对他多有喜爱。每天的餐食不说多少,就是时不时的加餐就很了不得。 弘昼为此一段时间的月钱都没动过,全靠长辈们细心养着。他觉得自己没有变得嚣张跋扈,也真的全靠自己不是真小孩,还有时不时三省吾身的作用。 祖辈的老人家疼爱人没有那么多计较,只要不把孩子养歪了,她只会越来越疼爱,怎么疼都觉得不够,反而是变本加厉。弘昼和太后互相调整了最舒服的关系,他在外面时候给的家书里,就必不可少她老人家的。 在他的蓝图里,这回他带着康熙去探路。等到后面稳妥了,就可以带着太后也走一走。 毕竟她搬到慈宁宫之后,就跟着渣爹几乎没有出宫过。相比起出宫的老年团里相比,这未免太吃亏了。 弘昼的蓝图里时间很紧,但他没想到还是没来得及。他坐在床边,几乎不敢拉太后的手。老人家本来就容易瘦,再加上皮肤老化之后,带着那一张精神不好的脸,弘昼有一种不一小心就会把她老人家手给折断的错觉。 「玛嬷,我把人都娶回来了,您要不要看看认个脸?」 「不必了,新娘子和我冲撞不好。再说这里人手都够,叫来做什么?」 太后说的是侧福晋,西林觉罗额林珠。按照祖宗的规制,侧福晋过门是有婚礼仪式的。反而是格格李氏,悄不声息的就抬进来了。 弘昼对她们都有过了解,知道李氏也是锦衣玉食的小姐,父亲还是极出名的大家。同样都是汉人,她的日子比耿氏当年又要讲究多了。他不想亏待了人,也没打算以后再要人,所以干脆一人一个大院子住着。最多就是规制上比着有点差别,但是背地里也允许了李家送进人和钱来照顾。 说实话,她们入门的时候不大好,怎么看还有点沖喜的味道。但这是很早之前就定下来的,所以也没人敢这么说。 即便是如此,弘昼也觉得自己挺渣的。 但太后还算满意,「你是个好孩子,她们也是好的,想来日后也能过得很好。」 第421页 「玛嬷说的是,我还想等天气好了,咱们一起出去玩。」 太后眉头微动,眼神看了看旁边莞尔,「当初进宫时,我就想有生之年出来了,必定要出去游山玩水过个痛快。就算是独身终老,好歹自己有钱财傍身,也不用看人的眼色。」 「现在也不用,您想出去就可以出去,您高兴咱们都高兴。」 「所以啊,不用出去哪里。当初被封做常在,心里就不再想出去的事情了。」太后对此不再多想,反而笑着轻拍弘昼的手背,「听说你还有差事在忙?」 「是有一点。」 「难得还有事情把你困了两月,却还是举足不前的。」 太后取笑说着,弘昼摸了下鼻子,「其实也不是,有很多事情都把我困了好久。不过我提起的时候,一般都是有信心,觉得可行。」 「《大学》中云,知止而后能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三思而后行,不轻狂言语,这样很好。」 「玛嬷也看《大学》?」 「怎么?觉得老婆子不认字?」 「当然不是,只是您以前说这种书没有意思,信书不如无书。」 「还是信一点好,不然无头苍蝇似的,莽莽撞撞不成体统。」太后说罢扯了扯嘴角,动作很轻,「像我这样,就亏了。」 「不亏。」 弘昼轻轻牵着她的手,「有您在,每日说一句话,我都不用读书了。」 「你不嫌我班门弄斧?」 「玛嬷说笑了吧?你跟谁说都可,更不要说是我了,只有抚掌称赞的份。」 两组孙说着一笑,弘昼见太后今天说了好些话了,之后就干脆自己插科打诨说过去。生病的人一句话都不说,显得病恹恹的。但是一直让她说话,又未免过于吃力了。 弘昼和她说说笑笑,太后自然精神好点,等到走的时候还是因为她老人家精神不济,自己眼皮子不受控制的耷拉了下去。 临走前帮她掖了掖被子,起身出去习惯性的叮嘱旁人,要好生伺候好老人家。 出来的时候,奴才传话说胤禛宣他。 胤禛不愿过多打扰太后,传话的也只是在慈宁宫门外守着。弘昼闻言骑着骑行车过去,养心殿里正好有几位大臣在。 每一年有每一年的事情,胤禛就算每天案牍劳形,但是事情没有结束的时候。单说今年年初的功夫,胤禛就建立廷寄制度,设立天全州、设立古州厅,又除蜑户贱民籍等。就是最近,他还常常叫十三叔等人前来,似乎还想办个政务上的有关机构。 弘昼隐隐觉得自己好像知道是什么,但是这属于胤禛意欲的事情。创始者都没有弄出究竟来,他这个历史小白就不清楚了。 等着大臣们散去,胤禛看着他道,「田文镜上疏防止科甲朋党之事,你可还记得?」 「记得,工部侍郎李大人坚信同期进士清白,反说田文镜负国殃民,贤否倒置了。」弘昼自如回答,没办法他们关系现在很亲近了。 至少在外人看来是。 因为名家李大人,亲生女儿不久前住到和亲王府。然后这位小岳父因为和田文镜争吵之事上,恼的胤禛厌他,不想听置辩之词,加以申饬。所以他当初广西巡抚的位置丢给了鄂尔泰,升了直隶总督之后就被丢到工部为侍郎。 和小岳父一起行事工作,其实没有那么美好。不过好在他们两个不想这些,工作上也没有说闹出私人情绪的不合。 可胤禛在养心殿从来都不说闲话的性格,弘昼心里一咯噔。 果真,胤禛似笑而笑道,「谢济世后来世参劾田文镜事。与李绂一同言之有理,岁颁发了科甲朋党上谕。可就在前不久,他却自犯文错,言说当初世参劾原是李绂指使所为。」 「……」 「你觉得呢?」 胤禛看着弘昼,虽然说李氏才刚入门,根本就没有情分,这李绂的罪证也不那么绝对。不管他心中所想,在他看来最重要的是弘昼的抉择。 他的目光里充满了期待,但下一瞬崩塌纷飞。 弘昼很颓唐,随手抹了脸,瞪着弘昼的眼神全是不满,「阿玛,你对我有意见,能不能直接说?」 「朕对你有意见?」 「不然呢?」弘昼满脸怨气,「嫡福晋的伯父忽然很贪财,李氏的爹变得钻营打压重臣,下一回是不是鄂尔泰该造反了?」 「……」 「等等,还有那个使女,她不会是什么前朝女子吧?」 「……」 胤禛被他气笑了,抚着额头问,「你这话说的刁钻,感情还是朕未卜先知来害你?」 「不不不。」 弘昼一脸严肃,他似乎不感觉到皇帝说这样的话有多吓人,反而撇着嘴巴摆手,「这只能说你果然是直男,不会选人。」 「……」 苏培盛等人以为弘昼要说好听的话,没想到半天之后是这么一句更气人的,尽都屏住呼吸低下头来。 胤禛气笑只是一瞬,手指在桌上点了点,「好好说话。」 「这有什么,好好查一下,事情却有真实的话那自然以罪论罚。」 「朕已经命他下狱。」 「……那阿玛何必问我。」 「朕虽然叫他下狱,却未有真正结果。」 「一切都听阿玛的。」 第422页 弘昼对此很随意,但下一刻他皱眉,「但李大人确实有几分能干之处,要是丢到一旁实在浪费。」 最重要的是这几个月的相处发现,李绂这个人是很固执,同时也很清廉。与其说他故意打压田文镜,倒不如说是各自的信念不同罢了。 弘昼小心的看着胤禛的神色,「阿玛觉得如何?」 「你是想?」 「去修理水坝?」 「……」 弘昼完全不放过任何机会,眉毛动了动露出几分客气的笑容。胤禛忽然从旁边拿出一个鼻烟壶,先是给自己嗅了嗅,待到精神恢复,「你那水坝,朕还没有答应。」 如此庞大的工程,绝对不是随随便便算两下就可以的。 就算是算,弘昼手里的图纸就堆了很高,但也没有绝对明确肯定的一张。虽然说古时候已经有先人们修理水坝的前提,但是不同的环境下,实际情况是不同的。更不要说古时候的水坝是为了生活和农种等等,他要的是发电。 如果不是现今有事,他都准备去都江堰了。 「所以啊,正好调遣他去,去看看都江堰那个大坝?咱们要以正事为重,万万不能也跟着因私行事啊!」 「这就是你方才想的主意?」 「我方才就在慈宁宫中,半点不知此事。」 「那就降为营缮清吏司的员外郎。」 弘昼道好,从二品掉到芝麻小官?这无疑是沉重打击,但是李绂不是那种只看面子的人。用电全面实施的好处,他之前就说过了,李绂为此很是认真,一改在工部的颓色。闲来提笔写的诗句和高论,也全都放下来了。 让他知道过去打头阵,其实算不上惩罚。 可能会辛苦一些,但他甘之如饴,到时候成功回来不愁高官复回。另外他这么臭的脾气,走得远远的,胤禛说不定反而会念起他的几分好来。李绂本来就是他的人了,顺便还免了到时候后院里沾染关系太多的可能。 自己还能达成所愿。 可谓是四全其美,唯一不高兴的也就是田文镜一流了。 但又如何? 胤禛显然接纳这个结果,随口说他两句,之后便说起正事来,「朕叫你来,是想说学校的事情。」 「普及教育?」 「不,是觉罗学。」 弘昼跟着读了一句,这才明白了意思,「皇家学院?」 「若是这皇家学院的章程,你能够办通,那以后的普及教育才算有个说头。」 「那我去写个章程?」 「嗯,若是可行再说。」 明明是自己开了口,胤禛反而像是弘昼求着一样,十分矜持的收起鼻烟壶,然后再提笔继续批奏摺。 弘昼也不生气,不过他看着走近两步,愈发肯定胤禛刚才不是被自己气,纯粹是疲倦所累。他皱眉上前,「阿玛,你多久没有歇息了?」 「回王爷,您快劝劝皇上吧!皇上一……」 「苏培盛。」 「老苏,你说。」 弘昼不管胤禛的喊声,看着苏培盛。后者本来就是担心胤禛的身体,见到弘昼愿意管更是求之不得,「皇上已经有两天没合眼了,吃也吃不好,铁打的车也要停下来歇一歇啊!」 「两天?」 弘昼毫不客气的看着胤禛,趴在桌上仔细瞧,「阿玛,你知道自己什么样子吗?」 「起开。」 「起开就起开,我还不乐意看呢!大黑眼圈,青色脸,唇发白。就这么一张脸,阿玛你也敢去给玛嬷请安?」弘昼扭身抱着双臂念叨,「怪不得请安的时候玛嬷一脸不高兴,提起你的时候话都说不出来了,感情就是被你气的!」 说到了太后,胤禛终于有了点脸色,「朕今日还未去。」 「未去?」 「皇上忙完去了,可惜太后困着没起来,只能看一眼就走了。」 苏培盛默默地在旁边回答,小眼神盯着弘昼,千言万语全都在里面。 眼看着胤禛的眼刀子飞了过去,弘昼瞭然,「爷也有些饿了,不如吃点什么?」 「诶,奴才这就去!」 苏培盛眯着眼睛,心满意足屁颠屁颠的跑了出去。看那脚步和身影,别提有多欢喜了。 反正很没规矩。 胤禛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外面地方多,别在朕这里耍威风。」 「我不是耍威风,就是肚子饿了。」弘昼笑嘻嘻的过去,从案桌下挪出绣墩来。趁着胤禛不搭理自己,倏地伸手把他手腕抓住。 手指往上一探。 胤禛想要抽回来,结果被弘昼先拿住。得手之后,另一手还放在下巴处装作捋鬍子的模样,再摇头晃脑两下。 「装什么大夫?」胤禛乜他一眼,嫌弃他碍了手干活。 弘昼本意是说笑,想着气氛轻松的说解劝两句。他其实也不会医术,最多读书的时候跟着沾了点皮毛,再加上长辈们还都爱吹自己养生,所以最大的医术就是把脉而已。但他没想到真的落下去后,还真的发现不对。 他的脸顿时拉了下来,表情可谓是凶神恶煞,「汗阿玛!」 弘昼的初次发育之后,变声期过渡完成就是一口标准的男中音,还带着少年的些许稚嫩。加上平日说笑的话,给人听着其实不太有威严的味道。他治下听从的人,基本上是因为他设定的规矩管教,还有就是名声促使人敬他几分。 第423页 实际上他没有真正大发脾气的时候,偶尔两次不高兴,也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人,叫人心里瘆得慌。从外表来看,还和胤禛的样子有几分相似。 总而言之,他显少正经的叫一声汗阿玛,也从来没有发过脾气。 这是出生至今头一回。 弘昼这样算是以下犯上,不敬长辈了。胤禛生生被他吓一跳,回首看着那一张脸黑沉沉的,手里的笔啪嗒就掉了。 胤禛后觉这反应不对,惯常的冷下脸来,咳嗽一声,「好好说话,成何体统。」 「说个屁啊!」弘昼直接一口粗话,气得起来就把绣墩踢了。 他身形高挑,查德一下竟然俯视胤禛。不用等回答,他就急哄哄的喊,「你能不能看看你的心跳有多快?想奔在玛嬷前面早说啊,我现在就去!」 胤禛皱着眉头,结果弘昼拍着屁股一熘烟的就走了。他一边走,还一边骂骂咧咧道,「学院爷爷不干了,您老人家喜欢累死自己,那就刚好自己累着。」 堂上的奴才吓得直接跪了下来,生怕受到牵连。 但胤禛没有反应,眼睁睁的看着弘昼把自己诅咒骂了一顿,跑的却比兔子还快。一副怕被事后追究,脸上除了几分急切之后却只有怒意。 没有平日说笑得逞的脸色。 胤禛整个人怔在原地,还是苏培盛点完菜回来,闻听后战战兢兢地的走进来。这事儿也是他借着机会斗胆插嘴,怎么说都是他失了规矩,一顿罚是少不了的。 苏培盛心里发苦,小心翼翼走近回话,却看见一张奏摺竟然被丢到一旁的笔墨沾毁了。他哎呦一声,手忙脚乱的上前收拾,「都是奴才的错,主子您不高兴要打要骂都行,可和亲王是一片心意,主子您千万别气!」 「哼。」 胤禛回过神来,但可能是弘昼这么一闹,他吓了一跳。就像是平日夜里忙碌一样,耳畔都是急促轰鸣的心跳声。 他的身子怎么可能不知道? 可是睡不着。 胤禛捏了捏眉骨,撂下手里的东西往身后一靠,「他去哪了?」 「出宫了,想来是回府去了。」胤禛舒了口气,要真的突然上头嚷着去了慈宁宫,可就坏事情了。 苏培盛跟着那么多年,胤禛的一举一动,一个眉梢眼神都能明白何意。弘昼这样藉此骂了一顿跑,胤禛也只是这么坐着恍惚,心下里乐开了花儿,只是脸上不敢露出半分。依旧是苦着脸色,弯着腰,「王爷是一片孝顺,也都怪奴才着急,让王爷心里不痛快,还和主子伤了情分。」 「这叫孝顺?急气白咧的乱喊,朕不罚岂能容忍?」 半响后胤禛找回了威仪,苏培盛闻言欲言又止,几度张嘴给眼神。胤禛被看得烦,「有话就说,说完了下去领罚。」 这句话算是尘埃落定了,苏培盛心里反而更欢喜,也不那么紧张了。他恭恭敬敬的接过罚,应下回道,「奴才是想说主子一心为政是好事,但王爷为您的身子就劝过许多,显少是有用处的。可那时候王爷还年轻,如果王爷成家又怎能还时时留在宫里?且还有一事,主子可记得那位牛顿爵爷?」 「下去。」 「是。」 苏培盛不纠结半句,就像方才点菜一样脚步轻快。该说的都说了,如果主子还是不听,那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无用。 胤禛摸着扳指转了转,想要再摸鼻烟壶,又止住原地坐着。他看着面前堆了两三处高的摺子,肩头一沉歪着闭目养神。 牛顿爵爷,他自然知道。 弘昼从一开始就无比崇敬,这一点谁都抹不过去。当初在外的书信里,他就常常言说夸赞这位爵爷,说哪怕他们争执吵架都是畅快的。事后回京,弘昼也时不时提起两句。弘昼的婚事宣告天下,他还亲自书信一封请柬过去,想请牛顿爵爷亲自来看看中华科学院。 请柬几经周转,最后原封不动的回来。跟着的是爵爷备好的婚礼贺礼,还有离世消息。 当时弘昼闭门谢客了几天,事后说是研究爵爷送的贺礼,那本笔记本去了。 但是作为嫡亲阿玛,他怎么看不出来有不同。胤禛揉了揉额头,殿中散出一道轻嘆。他愁思许久,忽然觉得不对。 想了想,起身出门叫人,「去干清宫。」 康熙最近就在干清宫里,时不时还要去看望太后,毕竟是大半辈子来陪着的人,情分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也是因为这个缘故,胤禛觉得这段日子的康熙,似乎有点多言。 看到人更愿意碎碎念叨几句。 胤禛动身去找康熙,另一边弘昼半真半假的出宫去。走到半路的时候,他脸上急忙和庆幸一散而尽,渐渐地眉头上的情绪越堆越高,越堆越高。 一瞧就是忍着什么。 一路上所经之处,所有的人都噤若寒蝉。后院里的李氏听见这个消息,顿时心头凉了半截。额林珠想要去看望,但身边的人劝说住,不要她去当那个被迁怒的。 佛尔果春有些意动,最后发挥了小机灵,叫人去知会常通。 于是弘昼回去之后谁都没看见,反而是白白一大团的蹲在书房门前扒拉门口。他气哄哄的冲出来想要骂,结果看见那双红色的眼睛,一时之间什么脾气都没了。 弘昼直接坐在门槛上,看着白白硬把自己挤到他怀里去。那么一大团毛绒绒的,怎么挤的完?除了脑袋和一只前爪,大半身子像是美人鱼一样在外面躺着。 第424页 那模样滑稽得很。 弘昼对着狗头一阵□□,等它激动的舔了他一脸口水,哪里还记得什么生气?他想要教训两句,结果一张嘴还来了个舌头大战。 「呸呸呸。」 「呜呜呜。」 「爷掐死你个基狗。」 「呜呜呜。」 白白仰着脑袋,随便弘昼怎么折腾,反正就是摆出很享受的样子。 弘昼也不敢死劲儿的搓,这老狗是真的老人了。从人的年纪来算,比宫里的玛嬷还要大。如今它还能活蹦乱跳的,就是时不时来看的兽医都觉得不可思议。 最后一人一狗坐在书房门前,互相依靠着直到天色彻底落幕。 佛尔果春远远看了一眼,叫人将晚膳给弘昼提过去。其实她想要亲自过去,顺道看看弘昼。可是那只狗不是好惹的,加上弘昼也特意说过,论力气凶狠弘昼根本拉不住它。 因为一只狗,王府里还有自己去不得的地方? 佛尔果春想想都好笑,心下却宽慰几分,不那么担心了。 第二天弘昼和平时一样上朝,再去慈宁宫看望。但他不急着走了,太后问他,便道,「阿玛担心您身子,我也做得心不在焉,干脆这段日子就不忙闲杂事了。就守在这里,等玛嬷您身子康健恢复。」 太后闻言不说话,似乎信了这个理由。 弘昼一连七八天都是这样,说好了撂挑子那是绝对的一言九鼎。至于李绂的事情,弘昼也叫工部的人自己对接差事,根本没有插手半分,脸也没有露出来。 如此某天,弘昼再过去的时候,太后坐了起来,还叫嬷嬷给她梳头。 虽然是坐在床上,太后的精气神儿却全然不同,看着脸色也有了些许样子。她也像平时一样,开始爱美的扯那一头青丝,然后不满道,「这黑的黑,白的白,怎么就不能痛快的全是白发?」 「这有什么?反正不管什么颜色,您的样子还是最好看的!」 弘昼根本不在意这个,随口就哄了起来。太后听着欢喜,面上带着些许皱痕的拍着身侧,「还和你阿玛怄气呢?」 「我才没有。」 「好,你没有。」太后摸了摸青丝,含着笑意说,「你阿玛脾气不好,又臭又硬是个茅坑石头。可他是我平生唯一有欠的人,就当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他了。」 「玛嬷你,」 「好不好?」 「好。」 太后年轻时候长得很好,晚年的时候也能看见风华影子。就是最近两年被消磨了精神,老态了许多。可她看着目中带笑的模样,是说不出的温柔和气质,弘昼自然的应了下来,牵着的手像之前一样轻轻揉按两下。 弘昼低着头,忍住酸意,「那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他这一回。」 太后满意的直道好,而后捂着胸口咳嗽两声,勉强舒展眉头说,「这七十大寿我想好了,就在这宫里办两桌小宴,不用太大劳动的。」 「既然玛嬷给阿玛省钱,那就让膳房做点好吃的。」 「你就爱贫你阿玛。」 「我这就去传话,叫他们准备。」 弘昼背过身出去,亲自和内务府里吩咐。老人家这个时候,其实吃不了什么东西了,但是大寿就要喜庆,还不能有什么犯沖的。 宫里闻了消息,乌拉那拉氏让手边一位总管过去。宫里内务府的杂事太多,弘昼从来都是管以外的事情,为此佛尔果春主动请缨前来帮忙。 太后的寿辰就在三天后,早就已经停了办寿的准备,但是操办家宴还是很简单的的。 看到那么两桌自己人,太后顿时展开笑颜,欢喜的像个孩子。就算她吃不下东西,康熙也很有耐心的在旁边,跟着一起喝了一碗汤。 众人看着神色好了些。 闻着消息的胤禵终于回来了,他一身风尘僕僕,像是跪在太后面前哭哭笑笑半天,之后就坐在一旁。眼看着太后的精神又差了很多,战场上受伤都眉头不动的人顿时红了眼眶。 气氛难免沉重起来。 弘昼跟着喝了两口闷酒,忽然发现太后和佛尔果春说话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变得很高兴,还拉着手不放。 虽然精神头就那一会儿,弘昼却看的真切,更觉稀奇。 眼看着太后被扶回去,弘昼低声问,「怎么回事?你说了什么,让玛嬷这么高兴?」 佛尔果春抿了一口渴水,嘴角也跟着扬起来,「爷说呢?」 弘昼定眼看她,跟着喝了一口酒,「你竟然骗老人家?」 佛尔果春优雅的垂下眼眸,留下一瞬的白眼,「给一百个胆,我也不敢骗。」 「你怎么,怎么,怎么不早说?」 「这才多久?我也是才知道的,特意让府医看诊,昨日还问了御医。」 太后就是牵挂这件事情,弘昼也很清楚,不然佛尔果春刚才给多少眼神都不会明白意思。 这个月份太浅了,佛尔果春单独和太后说,就是想让她舒心而已。不对外声张才是应该的,毕竟还不稳定。 弘昼稳住了,出宫的路上,身子一歪靠在佛尔果春的腿上,耳朵贴着她的肚子,「真有了?」 佛尔果春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弘昼自己却嘿嘿得意道,「爷果然厉害。」 「……」 这种话题,佛尔果春只能红脸说,「可能是那白水真的有用?」 第425页 不止是喝白水,王爷还常常叫她泡脚。嬷嬷本来说加点药,结果王爷说不用,就是普通白热水泡一炷香。浑身发烫的上床去,如此一整夜里手脚都是热乎乎的。 弘昼闻言颇觉有道理,靠近的手反着去搂住佛尔果春的腰,「那这些日子你小心些,太忙活伤神的就不要去忙了。」 「知道的,我是想着就嘴巴说两句,也正好可以陪陪汗玛嬷。」 可能是没什么遗憾可说,太后在第二天的睡梦中薨了。 这是喜丧,走的也是最痛快的。众人守了大半个月,见此算是最大的欣慰了。弘昼把佛尔果春有喜的事情和耿氏说了,之后就和胤禛一起帮忙主持丧事。 还有康熙。 康熙给太后的寿辰礼,也就是最后的礼,一封在几年前就写好的封后圣旨。太后一生中的女人太多了,后位却空缺了许多年。一来是政治各方面的考量,二来是觉得自己命硬,也没必要非要拿一个女人出来顶着。 后宫里四妃当道许多年了,德妃从末位走到今天委实不易,能以康熙第四位皇后的名义走,也是她最后最大的慰藉。 不是说两人之间的情分有多真切美好,只是可以的情况下,皇后和妃位自然是选择前者。名正言顺,这四个字是后宫女人一辈子的追求。 谁也想不到会是她最后夺得,但都知道乌雅氏是康熙的最后一位皇后。 太后离世,康熙为其写悼文,胤禛更是加封了些许名头和哀悼。两个天下最尊贵的男人,一时之间让宫中的圣旨纷飞,五六封都是太后的。 这种明面上的事情有人做了,弘昼就不用多心。除了时不时看一眼耿氏和佛尔果春,自己就专心致志的跪在灵堂上哭。 哭。 狠狠地哭。 往死里哭。 弘昼想到过往事情,不用顾忌规矩就自己哭的停不下来。等到腿脚发麻,想要挪动一下的时候发现,堂上热闹极了。 康熙不用跪,但他发挥出自己每回丧事的天赋,几乎瞬间眼泪鼻涕就奔涌而至。虽然是坐在那里,他却用低声哭泣夺得场中最佳表现,因为他哭的难看还要回忆过往。 然后是前面的渣爹和十四叔。 两个大男人,渣爹还好点,就是浑身不能控制的发抖哭泣。十四叔则是玛法的一脉同传,哭的眼泪鼻涕全都是,就差点直接趴在地上打滚了。 但不管什么姿势,半场休息喝茶的时候,抬起来的眼睛都是红通通的。 和白白不承多让了。 弘昼环顾四周,看看他们爱新觉罗家的风格时,乌拉那拉氏过来,「这是膳房里的参汤,都喝两口吧。」 「好。」 乌拉那拉氏走的时候,特意给了他一张布巾,「哭是最伤身的,你年纪轻也忍一忍,这红着眼睛不是让太后心疼吗?」 「谢谢汗额涅。」 弘昼低下了头,喝了参汤回过神来又继续再战。不是他水多,实在是有规矩在这里。唯一欣慰的是有汗额涅看着,自己哭的时候还时不时给他补充力气和水分。 不然……他估计都是鱼干了吧? 玛嬷要是看到了,肯定会心疼的。 弘昼看着堂上,眼泪刷拉拉的自己就掉了下来。 哭灵不是一两天,康熙精神大亏的回去,来来往往的人不管真假都显得很累了。对外的事情有人操持着,进进出出的最后只剩下胤禛、胤禵和弘昼等晚辈。 彼此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守在这里,直到膳房抬了膳食上来。 一众人就这么拉着木几并在一起,然后一长排的挨着吃饭。弘昼早就饿了,哪怕吃的是素食,但是眼睛看到的一瞬间肚子就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弘昼尽量保持优雅和礼仪的开动,把那阵叫嚣压下去。 胤禛却给他夹了一筷子香菇到碗里来,「不可吃太快。」 弘昼盯着香菇道,「我是看在玛嬷的面子上,才不跟你计较。」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这么小气?」胤禛吃得很慢,他的动作太秀气了,就连胤禵都看了两眼。 胤禛察觉的吃了一大口,认真的咀嚼,弘昼在旁边默默的数着。 足足三十下,才跟着吞咽。 弘昼把香菇混着饭吃下去,囫囵一声谢谢。 第134章 那个和亲王 太后大丧, 胤禛在苍震门内设倚庐缟素居丧。 按照规矩停灵三日,其间除了胤禛等人之外,不论入八分公上下的王公将军、满汉文武官员于各依早晚两班次于景运门等外齐集处举哀。之后的二十七日内不准官员婚嫁作乐,民间七日内也不准婚娶等喜庆活动。 之后就是他们自家人好好守孝了。 胤禛手边的事情繁忙,他一边要哭灵守孝,一边还要处理朝政。哪怕内宫和很多事情都有乌拉那拉氏分忧了过去,但他还是习惯性的要亲自插手。一来是孝心,二来是后事的决策和圣旨都需要他。 弘昼对此很不放心,他最近都累得慌, 整个人说不出的疲倦。除了身体, 还有心理上的作用。为了可以调整过来, 佛尔果春另外也给他备了参汤之类的。府上没有任何叨扰敲书房,所以他也不像电视小说里那种困扰府中俗事。 可就是这样,他还是很累, 熬过去头一个月后才松乏着每天点卯回府。 科学院还属于前期投资, 这本来就是烧钱的东西, 所以后来不断的调整算是分了部分经济负担出去。可就算是这样, 压力还是很大的, 至少有很大部分项目还都少有进度。这里就不说了,这两月还满脑子都是那些图纸和方案等等, 弘昼简直一个头两个大,每天最快乐的日子就是熘着白白去看大花小花那一家了。 第426页 再后来玛嬷病重, 弘昼心情顿时差了很多。偏偏她老人家身体不好, 还很有可能寿命将至, 作为晚辈的他当然不能苦着脸,还要哄着她才行。 各种事情压过来,他不想迁怒谁,回去之后就不去后院里。所以佛尔果春说她有喜的事情,他们彼此都不用掐算就知道是哪一回有的。这不是蜜月宝宝,却也是回来后一切都还好的时候怀上的。 两人也算是蜜里调油,再想想自己真的要当爸爸了,弘昼就忍不住露出两分笑意来。回府的时候,张口就问,「福晋呢?」 弘昼身边的人许多,刨除别的,就是伺候他的总管太监就有七八个。但是都被他各自分散,主管他和亲王府住处的就有陈进忠和王进保两个。陈进忠是主管太监,王进保则是府上走动传话的。 每到那个点,王进保就会跑到门前守着。他看见弘昼就是十二分的笑,不过最近因为时候不对,脸上的神情不敢太过张扬,心里也更细心的瞧弘昼心情。闻声后心里松了口气,轻声回话,「福晋在屋里,正听着章佳嬷嬷和喜塔腊嬷嬷说这女子的事情。」 「嗯。」 「福晋和平时一样,不过可能是嬷嬷们都在,晌午的时候比着用多了一碗饭。」 「那就好。」 「诶,福晋还说前些日子耽搁了,今晚就合府吃个整饭。」 弘昼脚步一顿,他拍了拍脑门,「嬷嬷们还在说?」 「应该差不多了。」 弘昼颔首,王进保的手往身后一摆,后面的小太监低着头恭送弘昼。等到他们的身影不见了,小太监转个方向小跑起来。 王府里不如宫中,但是奴才一样不能乱跑乱跳的。但是有时候着急了没办法,不然就会耽误事情。所以王府上修葺的时候都会有两条小路,基本上主子们不会走,奴才们就会在这里抄着跑过去。 一路到蘅芷苑。 佛尔果春头一回怀着孩子,张佳氏心里在意,耿氏更加在意。再加上太后临终前看重叮嘱过的,所以就依了她老人家的意思,原来身边最后的几个老人可用的都送了过来。 太后一生中三子三女,虽然长大的只有三个,但她的经验格外有用。 佛尔果春每天就呵护着肚子,然后聆听老嬷嬷们的教导,期待明年初可以瓜熟蒂落一个孩子。小太监匆匆跑过来,院子里自然就止住了话头,各自散去的等弘昼过来。但是想想又坐不住,佛尔果春当做是散步一样起身出门,站在廊下面看。 弘昼走的不慌不忙,跨过院门就看到佛尔果春抚着肚子笑。 就像是以前一样,不过当初等自己的嫡亲额涅。 弘昼走快两步,抬手不用她行礼,等到了面前的时候才停步认真看了两眼,「还不错,精神看着还可以。」 「爷整日要人小心小心再小心,我这精神怎么能差?」佛尔果春顺势伸出手,搂住弘昼的臂膀轻语,「爷陪着走走?」 「好。」 弘昼很乐意,他方才慢慢地走过来,心情就觉得很惬意。脑子里放空不用想其他,顺便畅想一下孩子的模样。虽然说可能出生之后会嫌弃太吵太占地方了,但想想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佛尔果春穿着一身粉蓟长春常服,这一身素雅端庄,还有年轻女子的模样。这是她常穿的,弘昼当初就问了一句。当时佛尔果春就对着这件衣服说了很长的一大段话,听起来很讲究很厉害的样子,弘昼记不清楚就把名字记住了。 此时两人并肩走着,佛尔果春也不穿花盆底里,弘昼完全俯视着她的身形。看那四个月的肚子竟然没有显出来,可就是这样更能看清她的气色之好。 弘昼觉得这样很好,抽出手环住佛尔果春,再把另一只手递给她抓着,「不是爷太小心,你才两个月的身子。为了玛嬷的事情在宫里奔走,还要哭灵守孝。年母妃那里,听说现在还躺着呢。」 年氏从来都是精緻长大的,到了雍亲王府也是过得恣意日子。但她口上不忌讳,自己又不肯走动,眼看着表面上是身体很好还吃不胖,羡煞旁人。可实际上她也是生养了孩子的人,这两年胤禛很少进宫,可是进去就有一半是因为她。 佛尔果春微嘆,挽着弘昼的手力度更紧一点,「有爷在,不会有事的。」 「嗯,府上的事情有各位嬷嬷和管事,能不管就不要管。安安心心的养着,过两月天气热的话,咱们去外面的庄子避暑去。」 反正坐车不累人,换个地方心情也更好。 弘昼这么想的,佛尔果春听了更高兴,不过她拒绝了,「我没有这么娇贵,王府里的东西和外面不同,就是不去避暑我也觉得凉快。」 「好吧,那就是这孩子太娇贵了。」 佛尔果春抚着肚子,她这么一摸,衣服贴着就看出来微微鼓起来的弧度。弘昼说笑,她就对着孩子笑,「听见没有,阿玛都喜欢你啊。」 「爷才不喜欢。」 「听听,阿玛又胡说了。」 「真心话好吧?有这东西,花钱花时间花心情还要占地方,很麻烦的。」弘昼说的掏心掏肺,他虽然想好了结婚成家,但是对于生孩子的事情真的没有太多想。原来结婚的时候,就是有种几十年的夙愿了了的欢喜。 你说孩子? 他感觉自己还是个孩子,还要人疼呢! 第427页 再说有了孩子你就要用心关怀和教导,不要有偏颇才好,毕竟他也算是其中受害者。可是他现在的后院摆着,弘昼想到以后会有同父异母的各个儿女争宠,顿时脑子都大了一圈。 弘昼的语气太真心了,佛尔果春也摸出他说话的真假成分。可是这话太伤人了,她毫无准备面容一滞,只能抚着肚子安慰再说一句胡话。 就是脸上忍不住带上怨气。 怎么可以这么说话? 佛尔果春没有说出来,弘昼咳嗽一声,揽着她的手臂落在那细胳膊上,「爷方才听,你准备今晚一起用饭?」 这摆明了是岔开话题,但是手臂上的手轻轻抚着,已经是道不对的意思。 佛尔果春嘴角含笑,「西林觉罗氏和李氏进门都有两个月了,前些日子府里也有她们帮忙。我想着干脆就聚一聚,不用喝酒看戏,就是松乏说说话也好啊。」 大清规制胤禛等人要守孝三年,弘昼他们就要有一年的时间。王府里什么喜庆都不能沾碰,佛尔果春好歹还有事情可以做,可是西林觉罗氏和李氏两个呢? 进了门也不能留夜,清清白白的两个女子看着她怀着大肚,外人听见的都要说她是妒妇。既然如此,还不如提前做个顺水人情,把应该做的都做了。名头有了,她也不吃亏。 毕竟这是孝期。 弘昼对这些没有意见,顺着佛尔果春的话说好,然后慢慢地散两圈步。 说来按照这个时代的情况来看,弘昼做的还不太对。可是当时他按照原计划迎娶的时候,玛嬷病重。你让他对着一个陌生女人在床上这样那样,光是想想就觉得自己弟弟起不来。 也没有那个心情。 还好两人都表示理解,尤其是侧福晋西林觉罗额林珠。当时他们是有婚礼的,他亲自过去在婚房里说。 额林珠的表情他看得分明,她一点都不意外,反而眼眸里有他看不懂的光。不仅如此,她还反过来细声细语的安慰,说不用管她。 然后掐指一算,两个月来就真的没管,最多就是有几次碰见,来去匆匆也不太留神。 至于李氏,她位份不够。但是王府就她们几个,弘昼来回的时候瞥见过一眼,想起来的时候也有点印象深刻。 实际上府里的四个女人,他都有不同的印象。 或许胤禛在挑人的时候有点坑人,但是从样子来看,是真心的很不错的。佛尔果春是秀丽温婉的,在圣旨下来的三年里愈发端庄大气,但是私下里还有这个年纪该有的脾气。知道弘昼的脾气之后,她也会相应跟着改变。所以他们小夫妻的相处上面,才可以这么融洽自如。 柳琴书不用说了,她当初除了喜欢之外,就是因为气质模样好看。再加上她在院子里属于出淤泥而不染的,说喜欢就真的不动半点歪心思。堂兄知道后高看她一眼,就合着伙来将她顺水推舟送了出来。 直到上回大家都来毓庆宫庆祝,小院的堂兄看见了柳琴书。身为成家多年的大人了,堂兄一眼就看出柳琴书还是干净的,当时还问弘昼,便隐晦的道了当初的事情。 胤禛对弘昼的人都是三挑四选的,堂兄根本不敢乱点鸳鸯谱,当时是真的仔细了解过了名目的。这个名目,自然就是胤禛。柳琴书长得好看不假,但她是性格比较笨那种,小院又不是外面的楼院会胡来,所以她干净是真的干净。除了经常来的爷们之外,她更是一个睁眼瞎,常常站在一旁倒茶发呆。 所以柳琴书忽然活了过来,有了心思,也是很难藏住。但也因为,胤禛觉得她可以。就是谁都没想到肉放到嘴边来,弘昼竟然忍住了。 另一个主呢? 也这么听话的忍着,硬是熬成了大姑娘。 其实在弘昼看来,柳琴书的年纪才是最适合,毕竟她成年了呀!可是和古代人说这个问题,实在是说不通。不过这个问题,等到他真的上任之后就要改改了。 年纪这么小就成婚生子,有哪个能真的举案齐眉一辈子?又有人算过中间死了多少孩子? 真的不值得。 她们两个是有相处的,没相处的额林珠嘛,弘昼想着就想到她红妆轻笑的模样。他隐约知道是什么意思,说来还有点怕怕的。不过从外表来看,她的眉眼是可以的。但她可能是因为家境的原因,偏可爱的她看着还是一团孩子气。 你问他什么想法? 弘昼真的没有,就是觉得胤禛是不是有可爱癖?毕竟熹妃当年就是这种风格,不过怎么看还是自家的额林珠更好看。再想当年小时候听到钮钴禄氏说的话,别人对于孩子是真心实意的疼爱,她是一时兴起一时讨厌。 所以在他潜意识里,他对额林珠是真的有点怕怕的。总觉得自己顺其自然的话,很可能就是禽兽了。 虽然此时此刻的他也有点。 而李氏这个人,弘昼觉得真真真好看! 李绂是靠才气扬名,再靠臭脾气消磨人性子,属于远的香近的臭类型。弘昼没有真正接触过李氏,但从外表看着她是真的香。将外表和气质分出来,这两样都是可以甩人一大条街的那种。再加上是文人,李绂取名还都找了个来源。弘昼从消息里得知,李氏名为李秋濯,源于杜甫的一句『美人娟娟隔秋水,濯足洞庭望八荒』。 李秋濯自有读书人的气节,长得好看也稳重,没有给他半点看后院争宠电视剧的机会。上回回府说事情,府上正在给佛尔果春请安。听说所有人都在,正好说到李绂被他打发去了都江堰,李秋濯当时就感激的起身谢礼。 第428页 她很聪明。 弘昼这么一回味,发现胤禛给他挑的人真的很有意思。近身第一个要好看并老实,大老婆贤惠,二老婆懂事,两个带着将近三十个兄弟,还大多都是武官。最后的妾侍要赏心悦目,聪明讨好的,家里还是闻名天下的学家,正好填补他这方面缺失的缺陷。 他喜欢哪个都可以,基本上都平衡压制了。 弘昼想的入了神,明明是在散步,眼睛却微微放了空。佛尔果春见此不再说话,两人就这么闲着散步行走,看着时辰差不多了才回到屋里,让弘昼换一身衣裳。 只是家中小宴,但是外面风尘僕僕的,换一身也更舒服。 弘昼顺便问了一下白白,他最近没空,遛狗的事情又交给了常通。 白白这么多年了,虽然对此不高兴,但它明白主人不像小时候可以每天都陪着。只要是常通带着自己,它就不会乱喊乱叫的呆在门后面等。但它晚上会警觉动静,听见弘昼的步子声回来就喊叫两声。 它喊得不厉害,但是弘昼得空去看它就会很高兴。 弘昼换了衣裳,想着要是时间还早,他就先过去陪白白熘达算了。结果一个转身,就看着炕上木几篮子放着些小东西,他随手拿起一看竟然是两只小袜子。 小袜子太小了,宽也就两根手指左右。他觉得很有意思的玩了两下,「爷以前的脚丫子也是这么可爱。」 佛尔果春坐在一旁听奴婢和她念书听,闻言笑,「额涅说爷生下来足足六斤七两,这个爷可穿不上。」 「那万一这孩子和爷一样胖呢?」 「这袜子是随手裁的,我不知道是儿是女,就大大小小各样图案的都弄一点。反正现在时日还早,打发着玩而已。」 弘昼哦了声,干脆就坐下来,抱着篮子开始研究起来。他毕竟是作弊出生的,小孩子的感受再清楚不过了。那段日子完全残废,五官还都不灵用,要是再来一次他肯定会疯的。记忆太过深刻了,弘昼信心满满的挑选起来,还让人把准备的都拿过来。他看得很认真,拿着一个肚兜道,「这个绳子不行,会勒着不舒服。」 「这个帽子不好,太紧了。」 「这个衣裳太硬了。」 「这围脖不需要,孩子就没有脖子。」 「……」 「……」 奴婢念书的声音变得很低,佛尔果春就躺在美人榻上,看着弘昼将她和嬷嬷们准备了很久的东西一样一样都挑剔出毛病来。足足六个篮子和一两个小箱子,有大半都是弘昼说不要的。 佛尔果春一点都不生气,反而觉得很好笑,抚着肚子低声说,「你看你阿玛,真是口是心非。」 刚刚才说孩子麻烦,还说是什么东西,满脸的嫌弃。结果她什么都不说,自己又拿着准备的东西论说起来,还说的头头是道。 直到开饭的时候了,弘昼也把东西挑完了。佛尔果春吩咐石嬷嬷,就按着弘昼说的把东西两分,回头再和章佳嬷嬷们论说论说。 弘昼原计划是想着人都进来,没有问题的话李秋濯和柳琴书可以动一动的。但是这个关头卡着,柳琴书就只是个使女。所谓的一顿家宴,她是不能上桌的。 在旁边看着吃多惨,弘昼叫她自己在小院里吃,不用过来巴巴伺候着。反正他们两个认识最长,没有什么好认识的,硬拉着来扎眼对她也不好。 弘昼回府的消息不需要遮掩,额林珠和李秋濯早就知道了。按着佛尔果春给的时辰,她们又提前一刻过来。等到弘昼和佛尔果春来的时候,两人早就着装一番候着了。 着装用了点心思,但却是要靠素雅一面跑。就像额林珠一样,嫁进来时红艷艷的口脂,也都变成了唇的本来颜色,最多涂了一层护唇膏之类的。 「王爷金安,福晋金安。」 「起来,坐吧。」 弘昼直接坐到了上方,佛尔果春自然在他左边坐下,额林珠坐到了右边。李秋濯似乎为了不出挑,略微的挪了一下,就在他斜对面坐着。 但不管怎么说,抬眼看到大美人在面前,那是真的心情很好。弘昼看着就觉得这顿饭能恰两碗,毕竟这是一顿『大餐』。 佛尔果春准备的是素斋,每人手边不是奶茶就是渴水,吃得很清淡又营养。 非常时期可以理解,弘昼最近没时间运动,心理上就觉得自己应该在吃上面忌口。不然大吃大喝,身体肯定会有负担的,而且他在宫里吃素斋吃惯了。 王府里的厨子也是千挑万选的,厨艺精湛,就算是素斋也能被他做出花来。菜一上来,弘昼就闻到了不亚于肉香的气息,迷得他肚子都叫了起来。 奴才们不敢笑,桌上的三人却抿了抿唇,佛尔果春更随意一些。她笑着亲自舀汤,「这清汤白菜是厨子用素菜熬得,比原来的还要香。」 「那就谢谢福晋了。」 弘昼接过去先抿一口润润嘴巴,热热的汤从肠道里滑下去,美得他摇了摇头。 佛尔果春看着笑,「既然爷都动了筷子,那就吃吧。」 「是。」 两人点头,眼看着弘昼吃到东西的样子,不约而同的将面前的素鸡和香菇各自夹了过去。 弘昼把汤喝完,碗还没撂下就看到碟子上的菜和三个女人的笑脸。最后一口汤咽得格外艰难,他恍然大悟,传说中的修罗场啊! 第429页 第135章 那个和亲王 弘昼为了这一天, 他也是准备了很久。 他出生就在雍亲王府, 虽然说里头的情况比起很多都是大巫见小巫而已,但不阻碍他一路旁观加学习, 从小到大到了今天, 他可谓是学以致用啊! 迎着三人笑脸,弘昼淡定自若的夹了菜吃一口, 脑子里疯狂走剧情。 这种时候就到了他这个一家之主看重谁的时候了。 弘昼自然要做到不偏不倚最好,一来他感情上确实是这样,二来也不想走别人的路。 渣爹那样的就挺好。 弘昼自如的吃下去,像平时一样关注桌上用饭情况,结果发现自己没有发挥的余地。三人看着自己受用吃了下去, 尽都带着笑意用饭,只不过时不时的会帮着夹菜。其实按照规矩严格来说, 布菜这事也算是她们的事情。再加上这个气氛, 他这段饭吃得就像半个残废。 佛尔果春记得弘昼的胃口,少不得更勤快点,额林珠和李秋濯自然不能显得太过怠慢了。 明明就是礼仪两下,佛尔果春都停下了筷子,两人还是殷勤相对。 弘昼摆了摆手,在九分饱的时候赶快停下筷子。他最近忙着旁事,不适合多吃,胃口其实也变小了一点。 但是这么一放, 饭厅里就安静了下来。 弘昼顿时看向佛尔果春, 你补得宴席, 总要有个话头吧? 那双眼眸里满是求救之色,佛尔果春接收到讯息后道,「今日算是咱们府上头一回闲聚,也是难得王爷得空回来,正巧咱们跟着说说话。」 说啥? 弘昼端起旁边的白开水簌口,再抬头佛尔果春已经把话题说到府上了。他们这一群人,除了府里细碎没有什么好说的。 「这天气过段日子就要热,爷那里的窗户可要换纱窗?」 弘昼眉头一挑,突然想起来这个事情来。以前身边都有耿氏等操持,科学院的木楼别墅是竹树窗户,等到冬天的时候就会换下来床上玻璃。可现在在王府里,风格是胤禛帮他设计的原始风,只有他的院子是综合风格。 但是窗户一等,还和雍亲王府里是一样的。窗户是那扇窗户,但是春夏秋冬每逢不同季节的时候,窗户就要糊上不同材质的窗。玻璃什么的,那是等到秋冬天的时候才会换上的。 古代人真的很麻烦,但是作为享受者不得不说真的很棒。而且这样一换,晚上的时候睡觉都更香。 「换吧,你们瞧着就好。」 「正好今年上了新的纱,说是极为薄透。如今糊上两层不能冷,再等天热的时候撕一层正好。」 佛尔果春笑着说,李秋濯轻声应话,「福晋说的可是江南织造的细纱?」 「你听闻了?」 李秋濯抿唇,「听过,奴才在家中的时候,就听说这纱极好,夏日里都不会怕蚊子。」 「那不如就选这个?」 弘昼觉得很好,微微点头,「换吧,钱你自己支,爷的屋子也换上,浅色的就好。」 「好。」 「……」 几个女人难免都有话要说,弘昼充当一回谦谦君子的模样,在旁边跟着听。他顺道就说了去庄子的事情,额林珠两人很高兴,说着说着就聊去了享受的事情了。 无论满汉两族,都是养尊处优的格格小姐,闺阁里都有两个手帕交和交友圈。佛尔果春和额林珠以前就成一同见过,至于李秋濯在来到京城之后,也参加过几个小宴。彼时弘昼谁都不亲近,只要不去想其他的,三人倒是和以前一样说几句。 聊着聊着就像是转圈一样,又说回了天气,紧接着都说了吃的东西。 弘昼对女人的衣服首饰不感兴趣,但是说到天南地北不同的饮食,他确实有几分经验。其实每个人的饮食都有些不同,更不要说地方不同了。弘昼顺着相谈几句发现,他的经验和她们不相同,但她们小姐妹们聚在一起那种精緻的风格也不是自己经历过的。 额林珠对此就说的头头是道,他们家没有妾室,七个兄弟姐妹和和美美的。就算不是和外面的手帕交,自己府里都会顺着气候设小宴。她没有直说,但是旁人都能听出她原来的肆意畅快。 尤其是冬天的时候,他们府里吃得更精彩了。 弘昼听得认真,「每年都是这样?」 「是,即便有几年阿玛远在京外,奴才家中额涅和兄长都会准备。不拘于屋里还是院子,或是吃锅子,又或者吃烤食,还会寻一些滋补的肉。」 弘昼在旁边喝水当摆设,突然间发问,额林珠侧过脸双眸清清亮亮的看着他。只是说一点小事情,她的嘴角翘着,声音也是说不出的欢快。 尽量平常表情的挪开,弘昼又问,「那是烤的好吃,还是锅子好吃?」 「都好吃呀。」 「都是奴才做的?」 额林珠点头,她眼珠微转,「王爷是觉得自己做着更好吃?」 「感觉不同吧。」 「奴才没做过,只能回头练一练,等王爷有机会了尝尝。」 嗯? 弘昼可有可无的点头,「所以说可以的话,你们也愿意自己做?」 佛尔果春三人都没明白是什么意思,她们都是富贵小姐,三个的家庭不同但是教育相仿。你让她们管家还是诗词歌赋,那都能说上两句,或者直接上任。 第430页 至于厨艺? 嘴巴动一动,会两个糕点和汤? 好在弘昼要的不是这个回答,他满脸思索,完全没有留神自己答应了什么的问,「那你们有没有试过在郊外吃锅子?」 「郊外?」 「就是在外面,忽然间饿了想吃热腾腾的东西。」 「那该是出游的时候,都是厨子们做,也是很麻烦的。」 「可如果不麻烦呢?」 「那自然好,王爷想要在外面吃?」 「嗯,爷也觉得挺好的。」 额林珠硬着头皮回答,她感觉哪里不对,下一瞬弘昼便激动欢喜的站了起来。他冷不丁的就这样,额林珠生生被他吓住。 倒是佛尔果春若有察觉,早早的侧过身,手掌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肚子。 这个动作也不知道哪时候开始的,反正有了第一回 ,她就无时无刻的放不下肚子里的宝贝。 弘昼满脸的笑,抬手拍了额林珠的肩膀一下,「谢了!」 说得格外像是兄弟之间一样潇洒,以后就抬脚出门,眨眼间就没了身影。 苦心装扮素雅又不能寡淡足足两个时辰的额林珠,「……」 从来没和外男说话又满心感激的李秋濯还在努力寻找话题,「……」 两人手足无措,自然的看向佛尔果春,「福晋?」 「可是奴才说错了什么?」 佛尔果春其实也没弄清楚,但是从刚才说话颠三倒四没有主题的风格来看,她含着笑对额林珠点头,「定是侧福晋说了什么好话,正好开解提醒了王爷。」 「奴才还能开解?」 额林珠觉得天方夜谭,她仔细回忆闲聊的话题,「奴才胆小,福晋莫要唬人。」 「是真的,日子长了就知道了。」 佛尔果春想着那一声谢,认真的看着额林珠,「我也倦了,既然王爷走了,咱们也散了吧。」 额林珠和李秋濯唯有起身,只是走前叫门外的嬷嬷提醒,回去千万走原路,莫要绕着原路或者去什么院子。 这会儿是白白的熘达时间,它鼻子灵,闻到别人有弘昼身上的味道就会多看看两眼。要是弘昼正好自己牵着走,远远再碰见…… 算了,她又不是老妈子。 佛尔果春揉了揉额角回屋去,身边的奴才伺候着原地走了几步,之后便准备洗漱泡脚更衣。 当然这个空隙的时间,她也要好好想想今儿用饭的情景。 弘昼不知道一个专业的后院女人,拥有怎么样的细心和观察能力,甚至不惜去回忆剖析,如此才能百战百胜甚至早一步的行事。他的心神早就飞了出去,刚才确实没有说什么,但是额林珠提到他的兄长帮忙打猎做火锅等等,说这些他们在营中自己也这么做。 很平常的事情,但是冷不丁说出来,弘昼饭后放空的脑子陡然就跳出自热火锅四个字。 军中什么样的情形,弘昼根本不用问。他没有真正在其中,但他为了粮食和兵器的运输,还有几次寻人也算是其中常客了。 弘昼去的多,但他还是少了实际的生活,竟然没有留神到吃的问题。 当然,这也不算是他的问题。毕竟在此之前,两千年的战事里哪个环境不艰辛?大家为了胜仗,还有多少是饿死的?如今大清有足够的军粮,还能让他们带上新的火器厮杀,这已经是很好的是事情了。 想要吃的好? 打仗又不是享福,忍一忍留着命回去再想吧。相比起来,大多只想把那份搏命的钱留给家中。 他们不敢想,可是这种东西是未来人随手可以拥有的。不仅如此,□□方便面、香飘飘奶茶、自热火锅等等。 随便一个,销售量都是以绕地球多少圈来数的。 打仗的人,不想吃好吃肉?不想喝口热腾腾的水续命? 就算不是军营里,那现在享乐的富足人家出游在外,难道就不追求新鲜? 还有赶考的举人们,好多都是千里迢迢赶来的。而这几年的寒窗学子占了大半,他们一家子攒下来的盘缠光是路费和住宿就不少。弘昼也是坐过考官的人,当时就在街上走了两圈感受气氛,顺便去酒楼客舍里看过。 那可是往日的数倍房价! 好多人盘缠都丢到这里面,又担心吃坏肚子,干脆再添一点吃涵盖的饭食。那饭食贵的厉害却很朴素,却胜在是热的。 弘昼就在从蘅芷苑到自己泰和殿路上,脑子呼啦啦的转圈。整个人自然的兴奋起来,他还没有设想好,却好似看到了这么美好的场景。不管是事业的可能性,还是未来唰唰入怀的钱,都让他的脚步格外轻快。 等到他摸到纸张,整个人就潜心其中无法自拔。 这个时辰还不晚,众人看见都不敢吭声。尤其是他脸上的笑意,刘进忠摆手让常通在外面多熘达一会儿,能晚则晚,别让白白又是一吆喝扰乱了。 事实上不用他吩咐,众人都自觉如此,带着对主子的骄傲站在原地不动。 直到弘昼皱着眉头,把手里的笔丢开。 他的计划写得很好,甚至有种随时捡起来都能写好的自信,但同时想到这个问题,脑子里不可避免又想到了胤禛的身体。 在丧事之前,弘昼还和他置气,因为自己努力的让他调整作息好几年了。好几回胤禛都答应了,结果他又食言忘记,这让弘昼很不满。这就算了,胤禛的状态还很不正常。 第431页 心跳很快、几次碰到的体温不同、吃不下、睡不好。 那段时间弘昼来回跑的很累,佛尔果春也要帮着宫里,两人就干脆回到毓庆宫住了小段时间。弘昼趁机仔细观察,发现胤禛的身体很有可能出问题了。具体是什么说不出来,但他隐约觉得和作息时间有关系。 胤禛的压力太大了,弘昼根本就不能有效的解决。太后走之前,年母妃听说也病了一场。弘昼见到的两个弟弟妹妹,精神都有点糟糕。 长年累月的把自己绷着,松紧就变得十分重要。 弘昼不是大夫,只能从侧面平常的时候解决了。这个时候思来想去,今年这避暑山庄是无论如何都要去一回了。 理由是什么呢? 弘昼陷入了沉思,第二天上朝的时候他目光炯炯的看着胤禛。 胤禛黄袍加身端坐上方,宽大的椅子空了大半位置,他那消瘦的身形看看坐在正中间。最近朝中还有几事需要议论,外人看来多了不起的满朝文武大臣因为争执,一个个像村口的大爷们一样。为了下棋的一步两步斤斤计较,甚至有个老将军还撸起了袖子,拳头就要落下来去了。 被拽着的是个年轻文官,平时就喜欢参本告状。遇到这种老拳头,他一点都不害怕反而把脸送过来,喊着来啊来啊! 气氛很紧张,但胤禛淡定的坐在上面看着,只不过他不喜欢这种纷乱的情景,眉头难免皱了一点。 身后是粗话和之乎者也的交融音乐会,弘昼将胤禛的神情看得分明。胤禛在按兵不动,默默地将所有人的行为看在眼里,然后微微垂下看着最近的弘昼。 胤禛眉头一动,觉得有点奇怪。 这小子今儿不觐见骂人,也不打瞌睡,看着朕做什么? 但无论如何,早朝结束的时候胤禛点了几个重点对象去养心殿,准备君臣之间的交心会议。弘昼先去给康熙请安,并转述了胤禛的身体情况。 康熙听了,先是不慌不忙的抚着长须。这是他退位之后努力保养得来的,身体变好了,还留了一美髯。 不用认真看,都能发现他比以前气色好,还胖了一些。 不像胤禛现在这么瘦。 「他的身子朕也知道一些,可他不听有什么用?」 弘昼哼一声,他已经甩过胤禛的脸色了,再甩脸色就自如了起来,「您是他阿玛,他敢不听吗?」 「今时不同往日,他是皇帝。」 「又不是让您插手政事,只要您随口说两句,他还能反驳?」 孝顺这个问题,是古往今来都看重的。尤其是皇帝,不管哪朝哪代,脑袋上冠上不孝两字那几乎是名声皆无,身后都不好那种。 弘昼竟然想要他这么压,康熙反而不急了,「那你想着如何?」 「简单,让他放松放松。」弘昼摇了摇头,他对着康熙眨了眼,「阿玛长相本来就普通,现在瘦的更难看了。不知道的说他为了玛嬷伤怀,知道的怕要说您老人家无情压榨啊!」 「滚!」 弘昼说话不客气,康熙也是随口把他打发了。 眼瞧着他身影不见,康熙放下手里的杯子,不高兴的锤了旁的靠垫一下。像是孩子生闷气一样,又扭头问,「老二呢?」 魏珠笑着回,「上个月就动身去朝鲜。」 「老五呢?」 「说是编书。」 康熙问了两人不说话了,只是冷冷的嗤一声,半晌后才啐了一句,「闲的闲死。」 魏珠不敢接这句话,但他心里多少是认同的。 当初这么多阿哥斗着,他这个奴才在旁边看着都怕。偏偏伺候到了皇上,与其躲着还不如寻着机会就此重用,好歹攀附到了顶端也不枉此生。 那会儿的日子真的是好啊! 谁也没想到太子激流勇进,最后皇上答应了,还拿出年轻时候的杀伐决断直接将所有阿哥们压住,谁都别想动歪心思。等到最后的时候,似乎是得到了仁亲王的启发,竟然退位了。 朝中所有的问题,就这么轻轻的丢给了雍亲王。 虽然早前两年透露出了风声,但还是有很多人都不相信。不是不信雍亲王不好,而是他早年是和仁亲王最亲近的那个。仁亲王还是太子的每一天,雍亲王就被以贤王的方式引导并辅佐左右。 谁晓得辅着辅着成了自己的江山,他又是个耐不住的贤王,做事更是铁面无私。 他登基,所有人都知道了康熙爷的意思。 皇帝是不能轻易说自己不对,但他可以用行动去纠正。康熙晚年的问题许多,大家心中有数,但也不能直说。 胤禛不说,但他很直接。 所以康熙于公于私在退位后真的不管了,强迫自己成为游云野鹤的普通老人,甚至还带着最疼的儿子云游。这日子过得太潇洒了,康熙自己都没想到退位之后的人生还有那么长。 却又精彩得他不觉得后悔。 唯一让他愧疚的,大概就是当初夺嫡后遗症。有老大老九他们这些积极为大清建造的,自然就有老二老五那样提前退休的。 康熙想想,老四和十三是差,前段时间两人都看着不好。 尤其十三,这里面又牵扯到当年的关系。康熙不会低头说错,但弘昼走了这一趟后,他就背着手像是普通老人家一样。从老大胤禔开始,每个兄弟的府上都走一趟。 第432页 就算是胤礽那里走了,他也去看看,住了两天。或是玩耍,或是嘉奖,康熙在怡亲王府住的最久。 直到六月里夏日来到,他便大张旗鼓的嚷着说热,想去京郊避暑又说捨不得这些孩子孙子们。 康熙这作态把人吓住了,想想太后才走不久,他说的每一句话到孩子们的耳朵里都变得意味深长。 老头子不会是,要驾去西天了? 别看康熙是硬朗的老头子,但年纪在那里摆着,肯定比以前老态。这两月的亲情恢复很不错,几十年的父子情谊被勾了起来。这以往的好多事情都变得回味无穷,气氛都变好了起来。 几乎所有的人,都跟着康熙的仪仗去到了畅春园。各家各户都在附近院子落榻,偏偏没有胤禛。 弘昼满心欢喜的收拾行装,要动身的时候发现不对,「阿玛为什么不动?」 康熙露出尴尬的笑容,「他说人都跟着搬走了,朝中更要人守着。」 我去! 还有这个理由! 弘昼震惊了,然后他不客气的看着康熙,「玛法,听说您那御稻种的还不错?」 「你威胁朕?」 「那不然就把您那鬍子给我!」弘昼怎么看,都觉得他们不适合留鬍子,丑死了! 弘昼的威胁正大光明,看起来好像还挺好心。 御稻和鬍子? 弘昼摆明了自己受罚,也要想办法让胤禛缓解下来。但他自己的力量不足够,只能拼命把大佬拖下水。 大佬条件反射的抚着长须嘆了口气,叫来了儿子们。 胤禛看仪仗要动身时,反身回去。他眼睛近视,戴着眼镜好用也格外伤神,所以这也是很难得的松乏小时光。 打开眼镜盒,正准备擦拭镜片时,外面闹哄哄的一阵脚步声。 「皇上,王爷们都来了。」 门口奴才喊了声,不等通传就看到胤禵等人进来了。蜂拥而至,竟然有十余个。 「你们这是?」 胤禛疑惑,就看带头的胤禔摆手,「扛走!」 胤俄胤禵等兄弟们伸出魔爪冲上去。 第136章 那个和亲王 被兄弟围过来, 大概只有读书时候的待遇了。不过那时候大家年纪小, 又不是一个额涅的,除了少有几个较好之外, 上布库课的时候过招都是真的来。 看到胤禵等人这么热情, 胤禛几乎第一反应想要抱住自己,但下一瞬他九五之尊的理智和威严回来, 眉头一竖,「闹什么?成何体统?」 胤禛隐约能明白背后是谁,毕竟兄弟们都不是孩子了。 果真胤俄嘿嘿笑着一把抓住他,满脸得意道,「老四, 咱们可是奉汗阿玛的旨意来的!」 「就是,汗阿玛近日总是记挂咱们兄弟, 念着要一起去避暑山庄。你倒好, 竟然还要特令独行,活似就你勤苦!」胤禵过来抓了他另一边的手,他这些年都在外面打仗,因为太后才回来没走。嫡亲的兄弟没有多说的,知道是为了胤禛好,他也很愿意上前来扛人。 忽略胤禛的皇位身份,和以前一样吆喝胡闹,胤禵也觉得很过瘾。 胤祺直接越过让他无数次恭敬的案桌, 直接抢过胤禛手里的眼镜, 胤祐和胤禩随手把眼镜盒子收起来, 然后把那整套的眼镜匣子一起抱出来。后面较小的弟弟们,吆喝着苏培盛等人收拾行装出发。 实际上没有什么东西好收拾的,只要人跟着走了,后面的仪仗自然就会追上来。 兄弟们齐心协力,胤禛完全没有挣扎的余地就被真的被扛了起来。没想到来真的,他连忙大喊道,「朕有要事在身,你们将朕放下,自然由朕去和汗阿玛解释。」 「好!现在就带你去解释。」 「朕真的有要事!」 胤禛话音刚落,胤禄等人手一摆道,「四哥放心,等会叫人把案桌原封不动的给你搬挪过去,绝对不耽误你忙活。」 「……」 「要事有大臣宣见,他们自己知道过去。」 「……」 「走喽!」 众兄弟们欢喜喊着出门,不顾四周围的目光,就这么扛着胤禛直直的走。胤禛也是经历过许多的人,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样亲近和窘迫的一天,一路上只能嚷着说要下来, 其他人可能会害怕,拽着他的兄弟们反而笑嘻嘻。胤俄还趁机掐了他的腰一下,「四哥不用心疼,你轻着呢。」 胤禛条件反射的扭了一下,胤禵有察觉的看一眼,之后皱眉,「爷一人都能扛走。」 「……」 胤禛没有话语权,直到被塞到康熙的车里,他这才得以恢复身体的掌控。 康熙乜了他一眼,好像真的有三催四请不成功的不爽,「走。」 奴才们当即传动消息,车轮滚动随之除了宫门。 弘昼是坐在后面的车里,他躲在里面旁观伯伯叔叔们的身影,看到自己计划成功后笑着抱臂,「姜啊,还是老的辣!」 别看他整天哔哔哔,还没有康熙下定决心的一句话有用。他不在意康熙那句话是什么,只要作用起来了就好。 弘昼是这么想的,路上时候还和同车的佛尔果春有说有笑。短短时日彼此都没什么变动,就是佛尔果春的肚子明显鼓了起来,她之前爱穿的衣裳都紧了。为了出行坐卧方便,佛尔果春不得不掐着腰做了好几身宽松大肚的长袍。 第433页 好在这汽车走的平稳,也不难受。 两人这么想着,往窗外看去,脸上的笑意渐渐凝住。佛尔果春还好,她只是有心不解,「这是直接出城?」 「难道有新的路?」弘昼顺着自己都不相信,忽然间想道,「这是去避暑山庄?」 弘昼一直的计划就是去畅春园之类的,方便行政也能惬意两分,可就是这样胤禛都不愿意出宫门,好像屁股下面有什么吸住他一样。 这好好的,康熙为什么改主意? 一路上的车开动着,顺着宽敞的白路越来越快,显然前面已经清路了,所以开出了高速公路的味道。 弘昼坐在后面,从旁边抽屉里拿出坚果,一边吃一边皱眉说,「等到了避暑山庄,你先别下车。」 佛尔果春不明所以,「为何?」 「玛法为了这事真的是拼了,阿玛肯定不敢多说,只有被拿捏的份。他也不会怪玛法,可要回头知道是爷在作怪,那到时候……」 弘昼说的一顿,留下无限遐想的同时咽了咽口水,「不过有玛法在,到时候倒是可以躲他身后。」 他一脸后怕,说胤禛像是什么恐怖事情,佛尔果春却觉得不应该,「虽说是下策,但这都是对汗阿玛好的事情。再说汗阿玛对谁处置,那都是对汗玛法的不满,汗阿玛定不会的。」 弘昼意外的看她,「原来你没懂啊?」 「懂什么?」 「算了,到时候你能避则避。不对,到时候爷兴许不能陪你。这落榻之后好好住着玩,不用管爷。」 佛尔果春没有遇到他们三代人相爱相杀的场景,对家人二字想当然的美好,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但弘昼没有那么天真,胤禛知道了也不会明着来,就是暗地里的招太多了。 弘昼已经可以想像那个场景,可惜汽车一路向前而去,速度还是飞快。抛去讲究的午膳时光,直到夜色蒙蒙时终于抵达避暑山庄。 众人带着一身疲惫落榻,弘昼本来是去京郊的院子,一口气把全家人都带上了。好在康熙也记得他,特意分了一处临湖的大院子清风苑。 避暑山庄虽然是皇家花园,地势跨地也大,但它的建筑风格和宫里截然不同,甚至比着王府还要素雅。木柱古朴、座基低矮、青砖灰瓦、不饰彩绘,典型当代北方民居的风格。 几人自然的分了地方歇下,夜里歇息的时候弘昼竟然还觉得凉快,很自然找被子盖好。 一夜睡得爽快! 弘昼带着跟来的白白出院子散步运动去,它已经老了,弘昼也很愿意多和它呆着。 避暑山庄主要是有各色景色,住的凉快也能消遣。弘昼小小的转了一下,后来白白累了,他又骑着自行车往另一边看一眼。这里是畅春园都比不上的风景,西北部有巍巍群山和草原,满是自然狂野气息,东部的楼阁亭榭则极具江南韵味。 一个地方,像是两个世界。 弘昼转到太阳高高升起,回去的时候佛尔果春等人都起了,就等他回来用饭。 这回柳琴书也在,恭恭敬敬的给他备下粥食。看到他赶着回来,又另外拿温热布巾给他擦汗。 弘昼对她笑了笑,自己接过来擦了,「不用等爷用饭,等下就去前面请安,你们自己怎么玩都行。」 「好。」 「爷试过,这里的宽路还平坦,你们也能骑车去转,就不用担心累脚转不过来了。」 佛尔果春剥了个鸡蛋过来,「好啊,正好都去。」 弘昼低头,伸手抚了抚她肚子,「可有不舒服?」 「没有的。」 弘昼接过鸡蛋吃,「没事,有你们女子坐的脚蹬自行车。一人的,两人的都有。你也可以坐一下,呆着很闷的。」 当初康熙对自行车认可,但是几乎不碰。后来觉得这个需要平衡不说,样子可能看着不那么文雅,所以就推了像轮椅那样脚蹬或者手转的自行车。 这种逛园子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想想以后通电可用之后,再捣鼓电动车,那时候更好玩。 弘昼心里噼里啪啦的算着,佛尔果春就听他说,额林珠等也是神采飞扬。虽然是一个院子到一个院子,但避暑山庄太大了,又是难得出门。 看她们满心期待,弘昼吃饱喝足就跑去看康熙的另一片御稻田地。转悠两圈后,就找弘旺几人。 弘昼成了王爷,表面上还有两个差事职务,弘旺他们也不是原地踏步的。他们四人团里,弘旺和弘暄早就被请为世子,各自当差。弘暟是嫡出,但他不占长,只能全靠本事而行。 难得聚在一同,弘暟直接提了一罐酒来说,「过些日子爷就要离京了。」 弘昼坐在靠窗的台子上,没有丝毫礼仪规律。严格来说,他们几个都是斜斜歪歪的很随意。 「定下来了?」 「嗯,入秋就走。」 「那到时候多带些行装。」 弘昼回首,「怎么的?又要你出征带兵?」 弘暟白眼,「就知道你不上心。」 弘昼一头雾水,「爷不是问你了吗?」 弘暄乐的,差点被点心碎子呛到,拍着桌子喊,「来来来,愿赌服输。」 弘暟弘旺顿时掏钱过去,弘旺眼神哀怨的看着弘昼,「你说你都回京了,怎么忙得连他要去扶桑国都不知道?」 第434页 「日本?」 扶桑国早就正名为日本,彼此之间最友好的时候是唐朝,直到现在数百年也是互相贸易的关系。不过关系没有那么密切,日本自己也自理自足,从明朝开始还有倭寇横行。当年为了了解此时的世界各国,弘昼翻看如意馆里的资料,以小窥大也就知道两国的关系了。 弘昼哼了一声,「你去日本干什么?」 「去走走啊,你去过外头,二伯去了又去朝鲜。咱们这种脑子比不过你,可你们都爱出去,可见那里有什么宝贝呗!」弘暟笑着说,他是四个里唯一上过战场的人。可能没有他阿玛厉害,但是出去一趟就和弘昼一样,身上自然就镀了金。有个小几品的军官,胤禵对他也没有太过苛刻的态度,他就自然捡了机会也出去。 弘暄跟着说,「不单是他,还有弘晸他们也去。」 「哦,我懂了。」 一说弘晸,弘昼自然就明白了,挨着弘暟坐过去,「这是做什么买卖?把我带上去。」 「滚开!」 「你是最富的,还带你?」 「就因为你那出息,阿玛都不知道说了我多少回。」 「咱们就是想挣点钱争口气,你就一边去吧!」 弘暟把他挤开,弘旺弘暄还默契的把他推开,他们三人一个阵营的对着自己,然后哼的一声还摆手让他离远点。 「爷是有钱,不过出钱也多啊,所以手头上挺紧的。」 「那不管,反正这一趟是咱们找到的机会!」 「是兄弟就放咱们一条路!」 「回头给你点好东西。」 三个人小气吧啦的,生怕弘昼在里面插一腿。虽然说兄弟有钱不至于做什么坏事,但是弘昼之前的生意都很大,就算是和胤禟一起也是占便宜的那个人。 这里面,最开始是因为胤禟让着他,再后来是他所谓的版权问题。 但是在外人看来,能让胤禟一退再退赚大钱的弘昼,其实和姦商没什么区别。不是说他行为奸诈,但他这么腰缠万贯的人,肯定不愿意回头做小本买卖。 弘昼见此,不慌不忙的走到对面椅子上一坐,大爷似的抬高起来翘了个二郎腿,「那真的是可惜了,爷本来还有个买卖,正在寻人要做来着。」 「不答应就是不答应,怎么你还激将起来了?」弘旺很意外,觉得弘昼把他们拿来耍。 「就是,大家都是兄弟。」 「这种小把戏还是算了。」 弘昼也不急,他抠着手指甲娓娓道来,「也没什么东西,就是一些吃得喝的,不用另外烧水另外备东西,拿着就能自热来吃。你说这天底下遨游天下的富人家、科举子弟、出行国外的商户,还有大清以外的人,要不要这种吃的?」 现在的大清还是强国,世界各地都有人在这里当传教士或者做生意,反之就有他们的人也在外面。不说其他,弘暟想想出游在外的大清子民饮食不惯的时候,突然有这么一个便宜的吃的? 别说弘暟,弘旺弘暄都动了心。但他们稳住了,「这么好,怎么找咱们?」 「哎,谁让爷有钱呢?俗话说得好,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爷的生意也不都是和九叔一起做的。」弘昼顿了顿,看着三人的表情呵笑,「本来还想着问爷阿玛的,可惜上报的事儿太多了,这些又都是私事营生,所以这会儿还发愁我这生意该找谁呢?」 找谁呢? 找他们啊! 弘昼的话才刚说到一半的时候,三人的眼眸光色就变了。靠着祖辈基业有什么用?更何况他们又不像弘昼,背后的大山是皇帝。尤其是弘暟这样的,嫡庶就有好几个兄弟,爵位轮不上只能靠自己。要是现在不努力努力,等到后来大家成家立业彻底立府出去了,那可真就更论说不上了。 眨眼的功夫,三个大爷冲到弘昼的旁边,递茶的递茶,锤肩的锤肩,盘果子的端果子,都是谄媚嘴脸的凑过来。 尤其是弘暟,还挤眉弄眼的噁心他,喊了一声,「大爷,咱们一家人帮衬帮衬呗。」 「是啊,谁家都有两个穷亲戚。您大人大量,发发慈悲?」 弘暄说完,剩下的弘旺咬咬牙,一副吃亏了的样子铁心铁意道,「只要你带着兄弟发财,你就说天是红色的都成!」 弘旺是廉亲王府的独子,未来的爵位几乎到了他手里。他从小被长辈们爱惜着,身体健康,成亲至今也有两个儿子了。他位置摆的稳妥,这么一句话就带着王府一同投靠的意思。 就是一点小生意而已。 弘昼得意矜傲的扬起下巴,「就这样?」 三人卯着劲儿的伺候起来,力道还有些大。弘昼不满哼了声,等到感觉舒服了,还挑着眉头看着屋顶,「你们的心意小爷也是感受到了,可是亲兄弟明算帐,这种小把戏还是算了吧?」 刚刚说的话被塞了回去,三位小爷也是有脾气的人,对视一眼,「那你想怎么样?」 「好说,你们六我四。」 「这倒是可以,不过咱们出什么?是不是还有什么条件?」 弘暟当即说道,弘昼嘿嘿一笑,「还是你机灵,这技术嘛肯定是我出,其余人工材料等一应我也出四成,但就是留个神替我盯着阿玛。」 「四伯?」弘暄听了抓头,「盯着四伯做什么?这窥视帝情可是要杀头的!」 第435页 几人退了步,弘昼连忙解释,「不是,就是你们多个嘴,和家里人说说。我这劝不动,玛法也不能盯着阿玛歇息,可要是伯伯叔叔们都盯着爷阿玛,这事情自然就好了。」 看这回扛胤禛挺得意的,弘昼觉得这个差事,伯伯叔叔们一定很满意。尤其是二伯和三伯回来,要知道还有这种活动,估计能喜滋滋的端着椅子守在门前。 每天看到胤禛就高兴。 「就这样?」 「就这样。」 三人拍着巴掌满意,「好,这个差事一定办好!」 弘昼也满意,「要是做得好,回头还有很多事情可以一起忙活,顺便其他兄弟也行。」 以前他只是大概知道康干盛世中间的皇帝短命,也不明白所谓的粉丝对雍正的爱戴之情。但是身边转变,这个原来连名字都记不住的人成了嫡亲的阿玛,从小到大还对他许多照顾和疼爱。 弘昼觉得不能让他死,他也不想看到一个大男人端着一碗饭,食不下咽的样子。 太惨了。 和兄弟们说的开心,弘昼顺便就把这个市场说清楚。他说笑要四成,实际上这样是不对的。因为这个方面可以铺垫的太多了,卖出去一算计可不得了,当然和军营中合作的要摘出去,这点胤禛和他说过。 实际上已经有人在接洽准备了,但是这种自热的吃食包装食材都需要讲究,弘昼想了想卖出去是一回事,之后的包装材料回收和卫生问题也要跟着落实下来。 古时候的垃圾随便丢,很快就变成了土肥料。但是这种包装材料不找好,那就是提前一百多年的生活垃圾,地球妈妈估计病得更厉害。 这个时代的人正在吸收新的文化,趁早普及和实施这种认知和习惯很重要。说来,日本的卫生问题就做得很好。 弘昼在屋子里和他们嘀咕了大半天,等到康熙那边找人的时候差不多晌午用饭了。 刚刚过来,康熙没有准备大的宴席,但是最近属于爱新觉罗家亲情复甦阶段。叫了弘昼,就连带着弘暟三人也一起。等到他们过去的时候发现,爱新觉罗家上下四代人全都在这里。 康熙对着弘昼招手,让他坐到身边来。 胤禛对此看了他一眼,其实还没有出皇宫他就明白了所有,对于胆大包天肆意妄为的弘昼,他只有一双凉悠悠的目光送过去。 弘昼脑海里几乎要唱出那首凉凉了,康熙却笑呵呵的拍他手,「你嚷着过来,怎么反而不见踪影了?」 「回玛法,我早起去逛了一圈,之后就和弘旺弘暄弘暟一起说笑。毕竟机会难得,弘暟也要出远门了。」 康熙颌首,「你们四个是最亲近的,是要常常聚在一起,兄弟之间还是和气更好。」 弘昼点头,飞快的看了眼弘时和弘历,发现他们两个都蔫哒哒的。嘴边讨巧的话顿时咽了下去,一脸乖巧可爱的跟着笑。 他长得俊俏,在这辈里光是脸就能登上巅峰。再加上这么多年装乖的技能,康熙看着就格外的顺眼疼爱,像是不经意的样子笑着说,「男子汉大丈夫,朕说的事情都办到了,这院子里的御稻你可不能动。」 胤禛连忙看了过来,「他什么时候还会农种?」 弘昼这么多年什么都能说上两句,唯独这农种反而经历过却谈不上经验。他绷直了身子感觉不对,果真康熙道,「弘昼这样聪慧,怎么不会农种?以前不就一起种过?今儿早上,听说他还去看了一眼。」 看一眼? 谁好好地过去一趟? 胤禛回忆弘昼的住处和御稻田的地方,再想康熙说的话,他眼眸一眯,「这样也好,人怎能只做擅长之处?不避及反以努力,也不枉你之前读书辛苦。」 「……」 弘昼没有说话,他连忙拿着杯子咽下一口酒,就听着耳畔一阵魔音穿来,「六月也是农种时分,既然这样你这段日子就盯着御稻田,好坏情况都记得上报回一声。」 康熙欢喜的拍巴掌,手浮夸的在弘昼的眼下掠过,然后抚着长须嘆道,「这主意好啊!」 第137章 那个和亲王 景色别致的林木后, 就是一大片种了数年的御稻田。 这里比不上畅春园长久,但是康熙后来一年有一半都在这里, 久而久之也跟着铺开了一片种植农业基地。 庄户人家在里面低着头弯着腰,早早辛苦埋下种子, 等到六月酷暑的时候,绿油油的田野中全是株株饱满的稻穗。随着这夏日里的热风吹来一阵,沉甸甸低下头的稻穗轻轻摇曳,就像是一片陆地海洋一样。 宽阔极美,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成就感。 六月是贵人们动身来避暑的日子,也是御稻要收割的日子。 胤禛一句话把弘昼打发过来, 当天就背着手在外面转了一圈。弘昼硬是撑到第二天,前面就有奴才抱着布衣过来。再戴上草帽,提着草鞋, 拎着镰刀,活脱脱的就是个小农民。 弘昼本来就天生长相不错,再加上自己也爱惜,只要见过一面的人都对他的样子印象深刻。小农民的形象差别太大了,谁看了都觉得很颠覆。 虽然男人家嘴上不说,但谁都知道弘昼很看重自己的形象问题。 佛尔果春看了很想笑, 又顾及着颜面只是微微抿春,又抬头看着天色很担忧。她们原计划本来是要去看看东面的江南景色,结果自家爷要去受苦, 她们干脆骑着车说一起去看看御稻。 第436页 弘昼没有拒绝, 天气大晒着是一回事, 但是胤禛没有说他不能享受特别待遇。头上戴着个小风扇,腰间别着一支放了冰块的水袋,他气势汹汹的下田干活。 胤禛是让他来看而已,但是看着没什么用,反正无所事事干脆下去动动手。 佛尔果春几人就在旁边撑着木簦看着,弘昼的动作自然就小心起来,他还记得自己在农种上面摔了多少次跟头。别看胤禛在这方面的成就好像没有康熙这么厉害,但那是他当初钻了南北方环境差异的死胡同,所以才看着没什么。但是论说经验和了解,胤禛和一般的农夫经验都是差不多的。 胤禛肯吃苦,所以才能说出两句,自然回头交差的时候也要问那么三四句。 免得让他老人家后面抓尾巴,弘昼也心甘情愿的干活。人以食为天,他怎么也不能当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吧? 弘昼在那里忙活着,旁边的奴才们少不得也下来帮把手。可他们没有干过这种,真割起来还真没有少时就有经验的弘昼好。除了几个年幼也是农家出来的太监,还有手脚有力的侍卫们一起下去,大都被赶到上面看着,亦或者是帮着把割下来的收走。 富尔敦等人也在其中。 眼看着王爷还有堂兄在那里挥舞轻快,佛尔果春叫奴才们去备下解渴的茶水,还有消暑凉茶。她在旁边看着恨不得使劲儿,却见李秋濯忽然抬脚过去。走到弘昼旁边说了两句,之后笑着回来。 佛尔果春没有说话,李秋濯却自己解释,「妾身原籍江西,也曾住在江南,两地每到秋收的时候都忙得厉害。妾身跟着看过一些,虽然御稻熟收月份不同,但收割技巧是一样的。」 李氏清贵,又是汉人,言语说话的时候绝口不提奴才二字。 佛尔果春和额林珠不由高看她一眼,「想不到,你竟然连农种收成的事情都懂。」 「也是因缘巧合,要是知道有一日能用上,当初就该好好问清楚。」 农户们固然会说,但他们也巴不得弘昼过了瘾就离开。当然每个地方都有不同文化和种植不同,李秋濯的建议不一定有用,可她说上那么两句话,好歹能在弘昼面前晃一下。 而且是正大光明的那种。 额林珠忍不住在李秋濯的脸上一顿,手指掐着袖口看着那道身影。 没关系,日子还长着。 阿玛额涅说的对,一辈子几十年,她看中了这个人就没有回头路。万幸他不是流连后院的人,只要她静静地等着,总有一日会好的。 额林珠脑海里想到弘昼避及自己的样子,她扫过佛尔果春的肚子,嘴角微微一翘。 无动于衷才是最糟糕的。 田边一阵沉默的喧嚣,弘昼却在田地里嘿咻嘿咻的干活。农户和李秋濯说的技巧,再加上他认真的劳动摸索,很容易就上手了。 累是累了点,但他也琢磨出一点滋味儿来。和着身边人说说笑笑,就像没有所谓的阶级区分一样。心情一放松,做事情的氛围就很愉快,也不觉得被强迫或者不满了。 这是第一天。 佛尔果春的肚子大了,弘昼睡觉有时候会翻腾,所以他很有意识的过去陪着吃饭闲聊,晚上就回头歇着。第二天早上一睁眼,睡得喷香的他那叫一个腰酸背疼,直接在床上打滚哀嚎起来。 西河捧着热水进来,看着他哀嚎,连忙上前帮忙按摩两下。 弘昼睁眼看着他,「你说爷要是今天不去,会不会被发觉?」 「乖乖,主子您的一草一动谁不知晓?你要是不出门,晚上一炷香估计就有人来了。」 西河是谨慎的性子,看弘昼打退堂鼓,他也不好明着说不对,只能手下见真章好好伺候着。这人的肌肉运动之后,注意拉伸就好了。 前一晚弘昼睡着了,守夜的奴才就好生跟他按过,所以问题并没有太大。就是养尊处优太久了,运动的肌肉和干活的肌肉不一样,再加上收割的动作是重复高压又单调的,自然就显得娇气起来。 弘昼在床上懒了一会儿,「听说有好些蒙古王爷们过来了,想来他也顾不得爷。」 西河哭笑不得,「皇上顾不得,可底下的人都瞧着呢。听说今天来的是漠北草原的,有喀尔喀赛因诺颜部和……」 「那郡王?」 「奴才记不得,好像是有这么一个。」西河一顿,仔细看弘昼的脸色,「主子认识?」 「老相识。」弘昼呵笑起床,当年那郡王因为他们的小事情,闹得在康熙面前没了脸面。康熙对他是笑呵呵的,但实际脾气哪有这么好。他老人家不开口,那一部的日子就没有以往风光,自然而然的那郡王的名声也就抵了下来。 原来定下来的婚事倒是没问题,只不过日子肯定不好过。 不过今儿能过来,想来是有能耐的人,又自己争着气上来了。说来那郡王的世子,还和他一起尬舞呢! 虽然是自己喝醉的事情了。 弘昼想想这些,心情又转变一点,翻过身发现自己真的浑身肌肉发酸,搓搓手条件反射的考虑农种的机械化可能。既能提高工作效率,又能减少农民的工作压力。 士农工商说的很好听,可是真的算起来农民还是在古代的最低地位,直到后来的现代也一样。不仅如此,到了后来这句好听的士农工商都没人提了。农民伯伯们苦心劳动,人的观念转变之后,商人也成为了社会地位极高的群体。 第437页 而农民们呢? 赚钱也不在刻板,喜欢用网络来营销售卖。但是农种的方式基本上没有变化,也很难做到像西方国家那样普遍的机械种植。 如果他们现在先走一步,然后跟着普及…… 不对不对,他怎么又想这些问题了? 弘昼连忙打断自己的念头,他忽然阴谋论起来,难道说这就是胤禛把他发配过来的原因?觉得他对农业上的认知不足,所以不强求的丢到一边,实际上想要他跟着做点什么? 按照胤禛的行事风格,这真的很有可能。顺便他心里有气,把弘昼丢远了还说不定有意外惊喜。 这算盘打的! 偏偏他脑子刚才动了一下,真的有点蠢蠢欲动起来。 富尔敦看着一路上弘昼的神色迥异,走着走着就变了脸色很是严肃,他低声走近,「王爷,若是你不想,等会坐在边上就可以了。」 弘昼摆手,「你回头去把爷带着的书匣子拿来,再找一些《天工开物》之类的书来。」 「是,王爷何时要?」 「晚些歇息的时候找来就可。」 「是,奴才记住了。」 弘昼记得黄履庄的《奇器图略》里,千奇百怪的实验和小东西,其中有几样好像可以用到这庄稼里来。古往今来的农种经验很多,也有很多的工具是古代就传下来的,但是要真的普及再加上新的有效工具推出,想来作用更大。 这个天下,不是读书创新的人才能一起进步。相反国家的根本打好,那才是真的好。 弘昼想着敲了敲脑袋,这些东西都是他以前没有想过的,可他这么穿着布衣拿着镰刀来收割。因为辛苦,他自然就想到了,心中还无数次的打退堂鼓。说实话,如果不是身边有这么些人跟着干活,他可能早就撩开不干了。 所以说,团队的力量大,同时如果你没有真正的经历过一件事情,请不要插嘴也不要轻视。 痛苦了大半天,晌午歇息的时候,弘昼一身草泥的坐在草上。 柳琴书跟了好几年了了,说是使女却做着普通宫女的活儿。当初她留在了宫里,心里总觉得自己太过笨拙,所以才没有跟着一起出去。她当初想着要怎么变个性子,耿氏一眼看中她的心思,三言两语说开之后就发挥她自己的专长。柳琴书不是常说话的人,但她为人细心,这几年来更是心细如发。瞧着弘昼的样子她就知道是卯上了劲儿,遂盯着膳房里的饭食抢着又提过来。 石中等人都与她相熟,见此也都退避让开。 稻田旁边的树荫下,弘昼毫无姿态的靠着树,先是咕咚咕咚的喝着已经不冰的凉水,然后拿着食盒里的一块鸡肉直接吃了起来。 柳琴书又不是出自大家,更不会说什么规矩的话,她在旁把菜布开,又把汤端出来,「王爷这几日辛苦了。」 「辛苦什么,他们一辈子都干这个呢。」 柳琴书笑出了声,见弘昼看她便道,「以前王爷总说,奴才不用太看低自己,每个人生来就有擅长的一项,也有可以努力的一项。没想到奴才记住了,如今王爷却忘了。」 人如果只看着别人的长处和自己的短处,那估计会活得很累。 弘昼自己都忘了这一句,「是吗?爷何时说过?」 「说过不少呢!」柳琴书目光清凌凌的看着他,含唇笑着止住话语。言下之意你说了很多话,我可都记在心上。 有些话只是当时场景顺应着说,弘昼不可能全然都记住,他闻言点头,「那爷之前让你练得字,你可都记住了?」 柳琴书莞尔,「记住了,王爷体恤奴才,平日里闲着的时候就提笔练字。」 「好,回去你就拿给爷看。」 弘昼说着笑,他把骨头丢开,拿着筷子准备吃饭,结果右手不住的颤抖起来。他惯用右手,收割的时候两手都没听过,但是右手的东西很机械,又牢牢地抓着镰刀。时间长了,他的手都是抓着的,歇下来后更是发颤。 这一抖就停不下来,像是得了病一样的颤。 弘昼再看左手,结果也是好不到哪里去。他头疼皱眉,毕竟昨天都没有这个情况。柳琴书见此,留神四周的人。 农户们都住在这里面,各自就近回家吃饭去,留下来的都是弘昼跟前的十余人。 柳琴书见此将勺子拿出来,放在碗里,自己则用起了公筷,「王爷要是不嫌弃,就让奴才来伺候用饭吧。」 「嗯?」 弘昼脑海里瞬间浮现电视剧里的场景,一个人坐在一边像个废人,床前一人就把他废人一样伺候着,每一筷子都送到嘴边那种。他这么浮想联翩,直到柳琴书将菜放到碗里勺子上,这才陡然明白的拿起来自己餵自己。 再怎么抖,勺子总可以吃吧。 虽然手臂还开始发麻,弘昼却能够应付。柳琴书专心的伺候他,夹菜、倒汤、收骨头。一应动作行云流水,弘昼的眉头不动眼珠不转,她自然就知道该做什么。 一顿饭下来,弘昼吃饱了,柳琴书也显得几分高兴。食盒收整起来,弘昼准备原地躺着歇息算了,他懒得动。 柳琴书见此便道,「奴才会一些松乏按摩,不如让奴才来试试?」 「嗯好。」 弘昼把两臂支开,一副任由宰割的样子。 柳琴书看着弯了眉眼,将另一下匣子里拿出薄毯和垫子铺开,「这草地上虽然香,但是虫子多也扎人,王爷睡在这上面吧。」 第438页 照顾这么周到,弘昼自然受用的躺上去,对着柳琴书笑着抛了个眼神,「谢啦!」 「这都是奴才应该做的,只要王爷记得奴才们的心意,平日多留一分精神就好。」 「放心。」 弘昼自己都为了胤禛的身体头疼,自然明白身边人在乎自己的感受。他躺在垫子上面,看着明媚春光穿过树荫,淅淅几道白光落在身上。 他面对太阳,她背对太阳。 可能方向是一样的,所以在弘昼的目光中,柳琴书也显得明媚俏丽。她的眉眼长得更开了,出落成他想像中的样子,甚至这几年的进步和升华,长得比他以为的更好看。 可能不是大家闺秀的端庄贵气或者诗书气自华的高雅,但她的小家碧玉也独有姿态。 弘昼恍惚间回到了那天被扒光丢到床上,柳琴书推开门一脸羞红的出现在面前。 手与手相碰,弘昼回神的只是拍了她一下,「明儿想吃鱼。」 柳琴书微怔,「鱼刺多的,王爷想吃哪种?」 弘昼笑,「都行,大不了你给爷挑。」 入门之后,弘昼就说可以给她机会另寻人。柳琴书习惯了他的距离,头一回听见这么亲近的话,她不假思索就应答下来,「好,只要王爷爱吃。」 弘昼点头,闭目养神。虽然是渣了点,可人家女孩子在光明正道上奔着他走了九十九步。剩下那一步他再矫情,这不仅不爷们,反而更加的渣。 柳琴书陪着弘昼悠哉悠哉的过了晌午,等到回去的时候,有奴才小跑着奔走到院子去。 佛尔果春正好午睡起来,闻言倒有些狐疑,「嬷嬷,你说王爷到底更看中哪个?」 石嬷嬷冷眼旁观大半年,福身端水上前,「奴才拙见,应该就是这位柳使女。」 佛尔果春微微垂下眼眸,照惯例内务府三旗女子参选秀女,其中入宫当差作承值侍应,即为使女。可柳琴书的出身一目了然,就算不如小院里,那也就是穷苦出身的农户。 结果因为好看进了小院,又被送到和亲王府。在她还在选秀时,柳琴书已经在贵妃身旁伺候。 这人啊,真的是造化二字。 佛尔果春想着有些嘆气,接着水润了润嘴,「既如此,那这些日子多留神些。她性子也不骄矜,心也细。这会儿能紧跟着王爷身边伺候,比别的太监们更放心。」 石嬷嬷见此笑,「福晋宽心,王爷念旧人是好事。」 念柳琴书,比念谁都好啊。 一个无依无靠的汉人,就算捧到天上去又如何?至少这些年来,她最多就是抬做庶福晋,总没有把李格格压过去的道理。 佛尔果春对此不应答,又叫人带着些夏日解暑的吃食过去。 蒙古王爷们都来了,因为胤禛登基这么多年都在京城里。其他就算了,蒙古部落的人心里有点慌,好在康熙隔两年都会过去转悠,这才让他们心安。这回胤禛也来了,他们自然都挤着要上去。 弘昼在一边收了七八天的稻,弘暄等人为了表状也跟着来付出劳动力。 对此康熙很高兴,在他们干的热火朝天的时候带着所有人过来。像是导游一样,一路看一路笑,看着弘昼就像是湖景里的鸭子一样。 鸭子们苦心干活,终于收割了大片御稻,就剩下中间那一撮了。 等弘昼忙完了,他就将新鲜御稻奉上御案去。 康熙和胤禛两人看着,说的那叫一个头头是道。弘昼也算辛苦劳动过,自然也能说个一二三来。 看着他身上的皮免不得黑了一圈,康熙顿感他的辛苦,「好孩子,这阵子辛苦了。」 胤禛却不喜不怒的说,「不过是跟着做了点活,都说辛苦,那以后谁还来做?」 弘昼也不着急,哼的一声就反驳,「做不做和辛不辛苦是两回事,人是活的,肯定都会辛苦需要休息。毕竟人再勤奋,事情也永远是做不完的。」 「觉得事情担待不起,便就听之任之不敢担待?」 「哪里能啊!就是觉得这人的精神有限,能担待的也就一两件事,多的不能够了自然就不会自大自夸说可以,还是慢慢来的好。」 「如何为慢?人若无忧便是废物。」 「废物?废物能做这么多的事情?就怕这废物说的太多,结果把人累死了也没做好一件。」 「如此便是该自省,为何事事躬亲?是能力不足还说是管辖不足?」 「这话废物得问他阿玛,毕竟这是跟着学的!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 「放肆!」 「爷跟着学的!」 「……」 「……」 坐在旁边的康熙目光炯炯,抓一把金瓜子啃的香喷喷。 他知道这两父子有脾气,胤禛被扛过来估计也不痛快,所以两人来了之后就过招了。不过弘昼这么能忍,乖乖巧巧踏踏实实的干活,也真的让他意外。 胤禛当时高兴,又压下嘴角笑意道,「他要是真的用心了,就该好好想想农种的事。」 结果弘昼说的头头是道,偏偏他以往的奇思妙想没有,说话也是一问一答的标准应付。康熙就开始说了一句话,甚至连多的一个字都没有,现场的两父子就你来我往,好像点了炮仗似的,自己都燃了起来。 康熙的牙齿护的很好,大半都是真牙。他头一回吃出金瓜子的香来,嗑了一个又一个,直到咔的一声,脸上的笑意怔住。 第439页 还没嗑的瓜子卡住了。 康熙用手去摸扯出来,结果金瓜子在牙齿间完完全全的卡着不动。 再一用力。 「朕的呀!」 吵架正欢的胤禛和弘昼回头,看见康熙捧着两颗牙抹泪。 第138章 那个和亲王 康熙的牙没了两颗, 这对于一个老人家的牙齿来说,简直就是壮烈牺牲。 吵得飞起的两父子顿时忘记了正事,互相对视一眼起身走去。弘昼头一回看见,康熙在丧事以外露出这么沮丧要哭的表情,他抿着唇想了想,蹦出两个字, 「节哀。」 胤禛当即拍了他脑瓜子,「去拿个匣子来。」 「不, 朕要把它们收着。」 「有什么典故?」 弘昼小心翼翼的问, 康熙摇头, 「什么典故, 朕要它们跟着朕陪葬!」 说完他愤恨的看着那盘金瓜子,「还有它们!」 「……」 这叫什么? 用最凶狠的表情, 说最狠的话。 陪葬这是愚昧旧俗早就弃了,但是说笑拿瓜子牙齿陪葬,还真的就是让人笑一笑而已。就是老人家现在在生气, 弘昼就算觉得好笑也要忍住。 康熙是真的伤心,郑重其事的把牙齿安顿下来,然后放在一边叮嘱胤禛,「等朕下去了, 你记得和朕放在一起。」 胤禛没办法,只能一本正经的应下来。 两父子吵的架被这么突然打断, 本来是在兴头上的, 结果不上不下的卡着。再继续是不可能了,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放在心里。 他们吵的可不是这个,但是难得这么吵一次,自然是来日方长。 弘昼又坐了一会儿,眼看着康熙一脸不高兴,胤禛等下也有事情做,便邀请康熙去逛着玩。 康熙答应了,出门之后他问,「特意叫朕出来,又有什么歪主意?」 「知弘昼者,玛法也!我这嘴巴都没张,您就明白了!」 「少奉承!」 「没什么事,就是我和弘暟他们寻思做一桩生意,想要求问您。」 康熙虽然不是商户,但是该懂的都明白。还有这些买卖涉及的方面很多,到底有什么忌讳或者不可以的,康熙也绝对是一清二楚。别说什么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这现成的大师摆着,弘昼肯定不能放过。 更不要说这做的好了,以后是要出国买卖的,这国外许多年的恩怨和政策关系,康熙也是最清楚的那个。 弘昼和自己人使眼色,看他去叫人过来,自己则陪着康熙散步逛园子。 康熙巴不得弘昼来求问,人无止境,不可能是生而知之。最开始的时候弘昼在孙儿里面脱颖而出,除了他乖巧胆大之外,还有就是一脸的好奇。就算是弘皙,一开始到他面前都规规矩矩的,尤其到了长大之后。这样其实很好,毕竟是按着规矩来的。但是弘昼不同,他小时候就每天都是十万个为什么,问的问题还都很有意思。小到生活小习俗,大到一些他都不懂的问题。等到长大之后,他也没有说改变性子。 弘昼这样求知慾极高,康熙看了就欣慰。当然这不代表他就都懂了,小时候有小时候的问题,长大后有长大后的问题。久而久之,弘昼有事情就问他,康熙也很愿意当这个讲解的前辈。 就像是当初出游国外时候一样,但那个时候又不同。 路上的时候弘昼就把自己的计划说出来,康熙听了点头,半路上就遇到狂奔过来的弘暟三人。一应都是急忙挺住脚步,然后弘暟行礼说,「好巧啊,竟然这样都撞见了汗玛法。」 弘昼白眼,康熙笑而不语。 弘暄碰了他一下,「过了。」 巴巴的追上来,还说什么好巧? 弘暟也不生气,嘿嘿一笑摸了摸头,「咱们孙儿辈人多,可不是难得这么碰见吗?」 这话也是在理的,毕竟一个阿玛都不够二十来个儿子分,就不要说底下上百个的孙儿们了。像弘昼这种,要不是幼年的时候就一起培养起的兄弟情分,估计和其他兄弟一样对弘昼是看不顺眼的。 没办法,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一干孙子们争气,康熙当然是很乐意讲解的。五人干脆就到旁边的亭子里坐下,奴才们连忙备下茶点,他们则高谈阔论起来。 弘暄几人心里激动又害怕,他们从前可没有这样和康熙说过话。再说康熙以前很喜欢去尚书房,还总会点自己阿玛和伯伯叔叔们来监察,可谓是童年阴影了。后来还是弘昼邀请他们去沙龙交流会,看到不一样的康熙和氛围,这才不至于心里打憷。 可就算是这样,一开始的时候他们三人几乎都不说话,默默地旁听。他们毕竟不是康熙手里交出来的,知道的事情有限,也不像弘昼之前就打好了底子,所以说的时候都很详细。 走在时代的前线可不是说说而已,这里面掺杂的东西太多了。如果贸贸然的一头摘下去,自己又不清楚这经济的笔画含义,还有大清的政策,以及与各国之间的贸易关系。那就算是送一门绝佳的生意,估计也能把自己做死了。 康熙说了半天,其中弘昼也跟着添了很多话,最后两人口干舌燥的停下来,等着三人自己消化,顺便脑海里谋划着名生意到底怎么做才行。 「你们这个也不错,朕上回在普鲁士也看到了十几个国人,就总想着要回来吃口自家的饭。」康熙捧着茶抿了抿唇说。 第440页 弘昼点头,「可是要把生意做到那边去不容易,倒是可以接着送信的机会宣传宣传,让他们吃到了,就知道好了。」 「你也莫要顾着这些,觉罗学的事情也要看着才行。」弘昼说的眉飞色舞,康熙自然就提醒他还有一件大事,还没有落实下来。 弘昼神色一顿,他之前生气的时候说撂开不管来着。事后自己还是了解了部分,但是摺子一直没有递交上去。在这个宗族都有族学的年代,觉罗学其实很有必要的,所以才被他戏称为皇家学院。 毕竟他们都是去尚书房读书或者陪读,亦或者有才学的在府上做先生,教育的问题始终是做的最好的。 可是宗室呢? 觉罗学即为此而办,八旗各于衙署旁设满、汉学各一,觉罗子弟八岁至十八岁者俱令入学,分习满、汉文。政府每月会发银米、笔纸。每旗派王、公为总管,觉罗二人为教长。于笔帖式内拣选能翻译者一人教授满文,礼部派教习一人,教授汉文,兵部选善射一人,令其教射。再每年春秋二季各旗总管王、公亲自考试,登记档案。优者取为文生员、翻译生员。 十二年的义务教育,可以层层筛选出很多有才能的八旗子弟。 想想胤禛最近有脾气,弘昼免得多些事端,干脆就把这些和康熙说一遍。胤禛说的时候就有了大概,弘昼负责添上去,再加上一些后来者的一些看法和建议。广开民间学院,康熙大约还会有别的看法,但是在宗室里寻到良才为我所用,他自然是抚掌贊成的。不仅贊成,他还很是高兴,「这才是正经的要事,你回头就上交,把事情好好落实下来。」 「那这个事情谁做?」 「自然是你!这经济生意的事情需要,但他并没有那么必要。」康熙担心弘昼掉在了钱眼里,语重心长的说了起来,「何况你之前办了科学院和各家分院,有些事情也该是通的。」 弘昼也是没办法,嘆了一声,「这不是我不愿意,就像您说的,我这真的太多事情要做了。而且科学院就是一个吃钱的洞,又拉了这些分院,我都要养不起了。」 「养不起?」弘暟等人也看了过来,满脸的不相信。 这种说真话却没人相信的经历太多了,弘昼自己都觉得好笑,「真的,科学院里就有百人,其他分院也有几十。再加上往年考进来的吗,那都是还要再教的学生。就算有补助还有各项资金来源,可这人越来越多,花的钱也越来越多,我怎么耗得起啊!」 「你不是有卖使用版权?还有其他什么经济生意吗?」 「那是一次性的合作,而且有部分钱都充了国库。像白路那些的东西只能拿来造福,要是再不来个赚钱的,科学院都开不下去了。」弘昼说的一把辛酸泪。 弘暄看得唏嘘,竟然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绣了花的帕子,「擦擦眼泪。」 弘昼根本没流泪,他看着帕子没要,反而多看一眼弘暄,「你还挺风流的。」 弘暄笑了笑,「可就算这样,这可不能马上就做好啊?汗玛法方才就说了,这对外的生意不好做,还不知道国外的人怎么想呢。」 「想办法试一试就可以了。」 「什么办法?」 「我还没想好。」 弘昼犹豫了一瞬,这些话半真半假,但他真的是很缺钱。可一时之间就是想不出该做什么,整个人愣着没有主意,索性就和兄弟们开始准备干活了。 他犹豫着找机会把摺子递交上去,但还没有做,宫里就传来了不好的消息。 年贵妃没了。 弘昼也是看着年氏入府的人,他当时愣了一瞬跑了出去。清幽凉快的屋子里,弘昼冲进去看见胤禛背着自己,那单薄背影有些许佝偻。 第139章 那个和亲王 从后世人的角度来看, 胤禛是一个渣男, 三妻四妾还很冷情。弘昼还在肚子里的时候, 有时候听到耿氏的唏嘘自语, 也大概知道自己的处境。 一个妾室的庶出孩子? 弘昼还记得小妹看得穿越小说,他曾经翻看过两本,也看过一点电视剧, 觉得自己悲惨极了。好不容易在三个孩子里争出了头, 一下子打回原形, 身份还特别的尴尬。 等到后来听到福晋格格的字眼,再到出生后才肯定自己胎穿的朝代。很多人对清朝嗤之以鼻, 但是对他来说却是好事。因为清朝的文化再怎么同汉化,嫡庶之分始终没有那么严格。而且他出生在王府, 所谓的嫡庶斗争早就有三哥他们探路了。相比起来最大的问题,反而是耿氏出身汉旗。 但换位思考, 这也是一个好处, 可以不招人眼, 纯粹就是锦上添花的血脉而已。 弘昼可以抢先得到胤禛的宠爱,胤禛也确实对他很好,从父子关系而言无言指摘。不过从耿氏的角度来看, 他觉得不够。 耿氏她可能早已经习惯了, 但是弘昼看得分明。 从肚子里偷听的话, 还有行事章法来看, 耿氏入府的时候是很有想法的, 也不看重镜花水月的宠爱。可能是有了孩子之后, 为母就多了一分感性。有好几次耿氏就不受控制的望着外面,她眼神是放空的,看都是看外间的地下,动作很是隐晦。 还有合府齐聚用膳的时候,耿氏也会有点小眼神。 弘昼还是因为贴在身边长大,其他人也不留神他这种小孩子,所以才会发现这些。 第441页 可那个时候,胤禛并不看重这个。亦或者说他看重的是嫡母和李氏,甚至是最早陪伴的宋氏等。耿氏只有说着自己的时候,他才会提着看一眼。耿氏那个时候会开心的翘嘴角,每次听说胤禛要来,她还会笑着郑重准备晚膳的事情。 第二天的时候,耿氏的笑都会多一些。 弘昼觉得,还好自己得到渣爹的宠爱,连带着院子里的听书说耿氏比往日更多几回机会。但从某一日起,耿氏就收敛起这份心思,好像是感情淡去一样,慢慢地又变得平淡起来。 人就算再忙,关乎到自己嫡亲的额涅,弘昼也会很看重的。别看他在康熙胤禛面前撒娇卖乖,但他心里清楚,他们的疼爱可能是真的。但是说到分量和最初,谁都比不上耿氏。 弘昼当时认真的查了查,就算他还小,但身边的人也不会白养的。再加上这件事不难查,就在府里而已,底下人走动打听就都知道了。 年氏以侧福晋之位入门,位份比李氏还要高一等。她入门就和乌拉那拉氏好,就像是来过客的客人一样。本来就是花儿一样好看的女子,精心的养了几年,女大十八变出落的更俊俏了。 家中兄弟也争气风光。 胤禛去的次数多,两人的感情就变了味。所谓的权贵姻缘是一回事,朝夕相处的男女又是一回事。不用所谓的真心相爱,忽然有了好感就变得顺其自然了。 耿氏能在府里相安无事,自然也是用心经营了关系的。她在争宠上面不出头,但是事情变化是一清二楚。她以前只看到胤禛对乌拉那拉氏的敬爱,对李氏的宠爱,觉得自己只是后来者而已。 再加上自己也不在乎。 但她后来在乎了,也努力过,最后发现还不如年氏吃两叠点心笑一笑有用。 耿氏也是清高有脾气的人,既然强求不得那就及时止损。只有钮钴禄氏上蹿下跳,争着宠爱要在府里出头的时候,她偶尔才会动心想要争一争。但那时候她想的不是自己,纯粹是觉得弘昼这么争气,没道理自己跟着享福不说,还要巴巴的被人欺负吧? 好在胤禛在府里很明事理,乌拉那拉氏也是好官,王府里很少会有盼有冤案的。 没有危机,耿氏就相安无事的过着。对于胤禛到来她的欢迎就像是多了一个酒友一样,很是宠辱不惊的味道。 这些事情,弘昼通通都知道。他对后院的事情不关心,但是后来身边人多了,大家都是七窍玲珑心。就算不是,那也是细心的人。所以他不管出门多远,或者自己多不在意,王府里外的消息都有人帮他看着,再定期的汇报上来。 弘昼就当是听故事一样听,偶尔也能知道一些有用的事情。就像年氏和年家,这些年也真的是很得脸了。 直到年羹尧有结党等事败露出来,当年就很为家族考虑的年氏顿时有了心病。她心里惴惴不安,总怕胤禛会大发雷霆,对年羹尧狠下毒手再牵连到族中。偏偏胤禛稳而不发,年氏知道他另有打算,心里的恐惧担忧一直落不下来,时间长了就成了病。 年氏本来就有病,再因为这个拖了一两年,终于走了。 这个事情其实并不意外,但是真的发生之后,弘昼发现这个对他不好。如果他不嚷着出来,再把胤禛强拖出来,那他可能还能看到年氏的最后一面。 胤禛在后来人看来是渣男,但他其实也是长情的人了。李氏的性格长相只是讨巧,其实话不投机半句多,但胤禛当初看中了她就硬是宠了这么多年。也不求着说什么高门侧福晋,对于生出来的孩子也是喜爱的。如果李氏在这些年里愿意充实自己,估计现在也是贵妃了。 李氏有的,年氏有。李氏没有的,年氏也有。 两个人有情,有话说,相处起来感情只会与日俱增。 在乎的人死了,很多人都会觉得接受不了,更何况是胤禛这样的人。他不会埋怨自己吧?或者觉得说如果自己在宫里,可能就能救到年氏? 想想宫里有嫡母,弘昼觉得不可能。可就算是这样,他跨过门槛就不动了,只是行礼喊了一声。 那佝偻的背影一动不动,只是低声叫他,「进来。」 弘昼乖乖进去,平时气归气,但是这种时候他还是觉得听话点。不远不近的距离站住,然后劝道,「阿玛不要太伤怀了,年母妃知道了,她会走的不安心的。」 「哼。」 胤禛不冷不热的一声,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过来坐。」 「先说好,打人不打脸啊!」 弘昼走了两步,又小心翼翼的说。这话说的太怂了,胤禛没好气的别他一眼,「你过来,让朕好好打一顿。」 「那算了,我额涅会心疼的。」 「……」 胤禛被他气笑了,他目光在弘昼的身上打量一下,「真的是翅膀硬了,觉得有人给你撑腰,就不必理朕了?」 「您这说的哪里话啊!」弘昼生怕他说什么,连忙坐到身边去,一手抓着胤禛手臂,一手在胤禛的后背上轻抚,「您现在心里不痛快,我理解的。有什么火想发,尽管发吧。」 「朕无缘无故,为何对你发脾气?」 「阿玛也别看低人,我与年母妃的情分自然比不上你。可是我小时候年母妃刚入府,从此之后她对我都挺好的,要不是因为我,你们好歹还能看到最后一面。」弘昼觉得,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先发制人。 第442页 胤禛的脾气,他想要说什么是不会纠结不提的。再说从小到大什么话他没听过,弘昼觉得还是主动点好。 事实上弘昼这么说,胤禛的心里好似轻快一些,好像大约是所谓的相识者的共情感。情分可能不同,但他们可以互相言语排解。 胤禛闻言扯了扯嘴角,「朕何必发脾气,年氏估计还高兴呢。」 「高兴?」 「她这人除了好吃,另外还爱美。一辈子为了吃闹出毛病来,每次身体不适的时候还不准朕去看她。」 怀念过往的时候,人就显得温情起来。胤禛说着神色就变得温柔起来,自然的还笑了笑,「知道朕不用看到她得病难看的样子,这才是她乐意的。」 「……」 弘昼觉得这个有点奇怪,但是想一想自己也挺爱美的。后来网络上流行的画像和照片里,让他选择的话肯定是年轻时候英俊帅气的样子,绝对不是头秃的小老头。 这么一想,弘昼觉得很有道理的附和,「我明白的。」 胤禛难以言喻的看了弘昼一眼,突然道,「几天不见,又白回来了?」 弘昼开心的摸脸,「是吗?嘿嘿嘿。」 俗话说一白遮三丑,他本来就好看,白白净净的更显得年轻俊气。唯一的不完美,那就是不敢摘帽子,又或者说从国外回来之后他就不敢摘了。除了身边人之外,谁都不知道他的小光头已经是茂盛的一头标緻短发。每次长了一点之后,他就自己用剪刀修剪部分,免得自己跑出来。 习惯了光头,其实一开始反而不习惯。因为戴着帽子,就等于一头都是闷着气的,会觉得很难受。 但是他看了十多年都看不惯这个发型,康熙之前也表示不贊成换发型的问题,所以他只能这样奋力挣扎,期待有一天可以重建天日。当然了,他这头短发在未来一年里都是正大光明的。 因为他要守孝啊! 这么想着,弘昼从帽子里底下摸了摸。他头发窜的很快,再过段时间就可以像后来人戴假发一样,一整头都可以扎成辫子了。 他心中一动,想到胤禛还要守三年的孝。他是说到做到的人,说不定这个头发的问题也可以趁机找出破口来。 弘昼嘿嘿笑,胤禛倒是不生气,也没有他想像中那种为了卿卿勃然大怒很是伤怀的剧情。相反他坐得稳,不慌不忙的诉说一些旧事过往。 既然来了,弘昼自然就要专心陪伴,偶尔说到什么的时候都会搭腔,让胤禛说的有兴头才好。 有些事情憋着不舒服,但是说出来就好了。再说不管人生前怎么样,可能因为年家也有过矛盾,但他两美好的记忆相对更多,再加上年氏还是最小两个孩子的额涅呢? 胤禛怀揣着美好的心情回忆,弘昼就这么硬生生的陪了他一天。次日醒来之后,在园子里略微悠哉的胤禛又忽然忙了起来, 皇帝这个座位不好做,从来都只有更多的事情,胤禛愿意就可以让自己忙得停不下来。别人都是休闲玩耍,就他一个人忙的不见踪影,傻子都知道他心里是难过的。 弘昼发现自己做了白工,心里愁的直嘆气,一边催促别人快去提醒弘暟等人。这个时候就是应该让伯伯叔叔们出动的机会,此时不提醒胤禛,之前的不都全白费了心思。 弘暟等人也是头疼,毕竟四伯的脾气不好劝,他们一个劲儿的催促阿玛,回头就要被阿玛说骂。可是男子汉大丈夫,和兄弟们说好的事情怎么能出尔反尔? 这不是辜负了这些年的兄弟之谊了。 他们头疼,但是弘昼叫的人都在外面守着,他们只能尝试着来了。大约是群众的力量大,所以胤禛忙起来还算有个数,不至于真的拼命一样。 年氏封贵妃的时候,全族一百七十余丁还都抬入了镶黄旗以示恩宠。这里面由她的恩宠,也有对兄弟们的功劳抚慰。虽然年羹尧的行为后来让胤禛厌恶,但年氏无辜,病重而故最后留下一双年幼儿女。胤禛对她只有百般怀念,自然也没有谁在背后说什么。 胤禛亲书一封圣旨,追封年氏为皇贵妃,谥号为敦肃。他似乎还想给无母的儿女加封,但他最后忍住了。 毕竟除了弘昼,弘时他们的爵位都还压着。如果只封他们,这到底是不妥当。 这是周全顾虑的做法,但是年氏氏族的人却吓的厉害。他们背后的大山接二连三都倒下来了,虽然宫里还有两个血脉在,但他们不可能为了年氏而惹怒皇上。更不要说阿哥格格的宠爱只是小,他们想要的是和亲王那样的信任恩宠。 年氏氏族惴惴不安,底下暗潮涌动,胤禛看着似乎觉得很有意思,压着不吭声就这么看着。 至于宫里的丧礼,自然有乌拉那拉氏去办。胤禛只需要写两句感怀的话过去,也算是表了心意了。 毕竟太后就在前面走了,他要是表现的过于悲痛,免不得被人对比来说。尤其有些官真的很闲,就爱抓人的错处来叨叨叨。 胤禛想想很烦,又一头扎进去忙了。 弘昼最后把觉罗学的事情递上去,两父子删删改改各种讨论,终于把事情定了下来。这么一忙,大概就两个月过去了。他好多事情都没有做完,外面还传来了一些消息。 他们大清里西藏等地方打的厉害,还有一些七零八碎的事情要忙。外面有些国家不是要更新换代了就是刚刚换下来,政治上的变动很大,以至于外面传消息的隔三差五就要来一封,有时候前后还都有变化。这里面有很多是弘昼见过的,有一些还是见面就觉得投缘的所谓朋友。 第443页 大家站在这个关系上,弘昼就免不得代表朋友关心关心。尤其是老朋友伊莉莎白,她的母亲叶卡捷琳娜一世似乎行事果然温柔,登基之后一直没有建设。几乎都在别人的把持之下,除了科学院按照彼得大帝的志愿成功创建下来。 伊莉莎白很是苦恼,虽然说这里可以找到自己的人脉,但是堂堂女皇还是处在权势的微处,作为女儿是很着急的。 如果没有站住脚,这个皇位很可能会易位的。 作为朋友,弘昼很乐意关心关心。而作为和亲王,他也知道俄罗斯在边界上还有很多探兵。他也不管这里面的用处是什么,到底是谁做的,反正这个事情就无时无刻都在提醒他国家之间的利益。 所以弘昼是很友好的联繫和开解朋友,基本上不会插手其中,只是暗地里叫人看着一举一动。 还有这自热快餐的成品出来了,弘昼找人针对的问了很多人的意见,这才确定了当代最适合的几种快餐食品。他带着给康熙等人看,还亲自操作尝试和吃过,最后发现果真不错。再根据食品的情况订下价钱,随着就准备开门做生意了。 弘昼想了想,决定把国外的线路拉着和康熙一起做。 一来康熙熟悉,能够吃下来,国外的国王知道了也会给几分面子。只要不笨的,都会知道康熙这是帮着他做生意,所以不存在什么面子等问题。二来胤禛做生意到底身份不对,还不如拉到康熙的私库里。说不好听的,这些东西未来都是胤禛的。弘昼有几分苦劳,怎么也有自己的。 康熙知道这一层,他也是这个打算的应下来。 至于国内的行业,那就交给弘暟他们去练手。堂兄弟们那么多,你一个省我一个个体,很容易就会发展出去。 眼看着事情慢慢上了轨道,弘昼常常去胤禛那里。胤禛的身边接连走了两个重要的女人,但他又不是有自杀倾向的文弱人。整天被人提醒不要操劳,不然你会死的。好不容易把人打发了,罪魁祸首又每天围着他打转。 胤禛早就看弘昼烦了,便问他,「你整日里在这里打转,怎么不回去看看?」 「回去看看?」 弘昼一脸的莫名其妙,看什么? 但下一瞬,胤禛才挑起眉头,弘昼便明白也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家。 弘昼抓了抓头,突然发现这个念头真的有渣,他再三看着胤禛的气色不错,便屁颠颠的回去真正享受一下避暑山庄的悠闲生活。 他也不是从来不回去,只不过他来去匆匆,每天都有事情。身上热孝加上头发不宜给人看,弘昼早就习惯了独来独往的情况,晚上也从来不会留到其他地方去。如今他兴沖沖的回去,真的定眼看着家中的几个女人,反而觉得有点陌生和恍惚。 佛尔果春等人在欢快的打牌,见此也是讶异。她们的身份不同,按理说不该平心静气的相处。 可是她们没有力气使啊! 就算是额林珠,她心中也知道世上难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自己选择的路,自然在心中排解。还有李秋濯和柳琴书,打听和得知之后明白王爷之前和福晋没有交往。但爬墙送礼的事情,虽然不羁却也显得情意重。既然如此,那她们到时候努力让王爷记得她们一份情就够了。 弘昼后来把侧福晋入门的日子往后拖了两月,她们都淡定接受了,毕竟另一半对自己也有情的可能性是很低的。只是对于福晋有喜,又正好太后喜丧一事,心中嘆息一声命罢了。 后来也有想要表现一下,结果发现准备的招术根本用不上。因为弘昼平时就不在府里,就算在也都在泰和殿里不出来。谁要是不长眼睛上门去,墙角就会跳出一只大白白,一声狮子吼吓死你。 等弘昼出来也是遛狗,白白更是一路吼。 宠爱争不上,就连福晋也是见面体贴一些,事后忙起来就两头抛。发现王爷是冰清玉洁不让人触犯的高山白莲,大家的心情都淡了。好不容易出门散心,结果福晋还是自己大着肚子消遣日子。 王爷呢? 呵呵。 再忙好歹回来吃顿饭,安抚安抚吧? 额林珠怀疑自己真的是眼皮子太浅,所以才被王爷迷了眼睛。当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和亲王府的后院变得无比和谐美好,大家姐妹称呼的说笑。除了柳琴书带饭给王爷的时候关怀两句,之后就是她们每天玩耍的时光,要不然就是出门找手帕交。 直到猛然回头,再看到那张稜角分明俊秀又不失男子气的脸,额林珠又羞涩心动起来。想想之前低声说话的样子,眉眼里顿时含情脉脉。 可惜弘昼目不暇视,直接坐到上座盯着佛尔果春的肚子看,眼里全是不可思议的嘆道,「都这么大了呀!」 佛尔果春没好气说他,只能抿着唇笑。 弘昼明白自己不称职,决定好好的陪佛尔果春直到孩子出生。他想的很好,不想孩子还没出来胤禛却大病了。 第140章 那个和亲王 胤禛的身体状况早就有问题了, 起起伏伏都没有大好。可能是忙着休息不好, 每次略微留神调养都会有表现的好徵兆,反而还有恃无恐了。 连续几次都是这样, 胤禛都吃到了甜头。可是身体也是有记忆的,再加上他也不是年轻人了, 忙起来的人又没有运动松乏的时候,积累着身子越来越重,问题也是越来越多, 只不过引而不发罢了。 第444页 但是身体一垮,那就是滔滔江水的麻烦。 胤禛的病来的很突然,但是身边都淡定了。知道他好几年都有这个问题, 就连他自己也不以为然, 吩咐事情在几天之后, 就准备好转之后再氪命。 可惜这命不补蓝,你还能指望他永远都能冲锋陷阵? 不可能的。 弘昼等人都被惊动的时候,胤禛已经病了四天了。因为他老人家自己压着不吭声, 也不想到时候被抓着把柄唠叨, 干脆就自己闷着声。弘昼就算知道了,心里也有点气, 干脆就全心全意的陪着自己的小家。 他之前每天都往外跑,来到避暑山庄的大半时间人也不在, 等他回过神来时佛尔果春的肚子已经鼓得很大了。直到现在, 也已经是八个月了。 就算再怎么没有意识, 好歹也知道八个月的含义。弘昼不愿意走开, 他专心致志的开始后院生活。陪着陪着,也慢慢的有了点要当阿玛的感悟。 胤禛几年都不来这边,好不容易今年来到这里避暑山庄,之后的木兰围猎肯定不能错过。到时候去完也就是差不多入冬的时候,他的孩子也差不多出生。这里就是孩子将来要出生的地方,不仅弘昼看重,康熙胤禛也是拨人过来安排,想着好好迎接弘昼的第一个孩子。 弘昼要陪着佛尔果春,又要看着嬷嬷们提前准备孩子的一切东西,竟然有种忙着国家大事一样的忙碌和紧要感。 有那么小段时间,还真的就把胤禛给忘了。 冷不丁的听到胤禛病了,几天没有像以前一样有起色不说,反而越来越重的时候,弘昼心里也是咯噔了一下。他有一点不确认,脑子发懵一样问佛尔果春,「你说爷要是死了,你会什么感觉?」 佛尔果春在看一本棋书,决定看看开解,顺便试着挑一盘四局来解。乍一下子看到来人匆匆,说胤禛大病的时候就皱了眉头,想着怎么安慰的时候弘昼还这么问她。佛尔果春自然不明白弘昼的想法,就是心头当即坠了下去,捂着肚子轻呼,「爷说什么浑话!赶紧去看看汗阿玛才是真!」 入门这么久,这还是佛尔果春第一次嗔怪锐声说他。 弘昼后觉问的不对,连忙跟着去轻抚大肚子,嘴里跟着解释,「你别误会,爷就是问若是看重的那个人走了,你觉得如何?」 如果平时,佛尔果春会说弘昼真的脸皮厚,毕竟他们夫妻之间也就是一年的日子,很多时候还各忙各的。过几天所谓的结婚一周年,弘昼也是默默地备下了礼物,想着时候送给她就好。 不是他吝啬,实在是第一次做的太过了,以后自己就无路可走了。 现在的女人没有这方面的意识,偶尔的小礼物也算是补过自己之前的粗心。 弘昼毛病很明显,但他的好也是肉眼可见的。佛尔果春细细的想,如果真的相处一辈子,其实是很好的。可万一真的半途中撂手走了,不管是什么原因离开的,她神色一暗,「自然不好,以后也会不好。」 佛尔果春的手很自然的拉住弘昼,手指微微用力然后放开,「汗阿玛不好,爷快去吧。就是爷劝说的时候,好歹也想想自己,也望能自己更正一些。」 光是说别人拼,其实父子两没什么差别。 佛尔果春一瞬间就想的通透,也明白弘昼的意思,她身体重不可能过去。既不能帮忙,反而挺着肚子不好看,干脆催着弘昼过去,自己则叮嘱奴才们好好伺候着。别上面的病没好,下面的跟着拖垮。 她顾虑的不是没有道理,因为胤禛大病,饭吃不下,觉睡不好,心里也是慌着静不下来。时间久了,谁的精神都不会好的。胤禛整个人憔悴了很多,蓄起来的头发也白了很多。 弘昼坐到床边的时候,就看着胤禛那头没有帽子的微长发,好在有奴才帮着绑着不至于披头散发很难看。 「阿玛?」 弘昼喊了一声,轻轻的掖住被角。旁边那双宽厚的手骨感匀长,不再是以前看着的那么大,而且皮肤褶皱起来。 他太瘦了,常年在屋里养的又白,躺在床榻上一看好像还变小了。 才五十出头的人,硬是把自己折腾老了很多。 那张老脸他莫名的不敢深看,扫过一眼都心惊的别过去,自己做了个心理准备的时候,他鼻子一酸。完全不受控制的酸涩,瞬间上至眼睛跑出眼泪来。弘昼两只手紧拽相握,语气凶巴巴的道,「不是说要爷好看的,怎么现在躺着没力气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平时就是不上进专门气人的纨绔子弟。 胤禛睡不着觉,整个人精神衰弱,脾气也不好。听此眼眸随意的耷拉一下,冷哼一声,「朕没有力气,所以就让你来。」 弘昼看他说话竟然很有力气,心里松了口气,眼睛飞快的再看他一眼,「那就行,底下人传信过来,还以为你怎么病重了呢。」 他没有留神胤禛说的话,打趣的说笑几句,催促着把药端上来,硬逼着胤禛喝下去才算放心。弘昼顺势唠唠叨叨说了好些话,胤禛也耐心的听,直到犯困的眼眸眯了起来,他这才起身离开。 走的时候担心,还顺手从上到下的被角再掖死。 弘昼觉得胤禛还算配合,之前等这次身体好了之后,他再大着胆子管管自家阿玛。别说他是皇帝,要是什么都不管的情况,这皇帝也放不了几年了。 第445页 他也不介意去触这个霉头。 弘昼想着,刚刚跨出内院的门,苏培盛就跟了出来,「和亲王且等等。」 「苏谙达?」 弘昼一怔,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怎么不在阿玛身边?」 「王爷吉祥,皇上方才叫奴才去办事,正好赶着来做王爷回禀。」苏培盛恭恭敬敬的行礼说话,面上先是三分笑。 弘昼觉得古怪,「给我回禀?」 「正是,早起皇上说身子过重,许多事情又不能再三耽搁了。所以叫奴才去请大臣来,只等王爷请过安后来主持朝议。」 出来避暑,所谓的朝政自然就不像宫里那样正式。但正式或随意,每天的朝政依旧还在,胤禛就是病了也会处理几许事情,或者习惯的叫两个大臣来问话。 弘昼旁听过很多次,有时候也会被拉出来说,但他从来没有被拉着自己主持的。 想想胤禛那么配合吃药,弘昼都不用问苏培盛这话的真假,转头小跑回去。 弘昼跑的飞快,不容人反应,旁人更不好阻拦。等他一头沖回屋里的时候,就看到小太监端着盆到床边。 胤禛则翻身趴在床边,埋着头对着盆正哇啦啦的吐东西。 他吃不下东西,除了刚才的药还有什么? 不仅如此,他整个背部微微起伏。不仅是药,还有他胃里的水都要吐出来。 弘昼心里再生气,此时此刻都只有心疼了。连忙上前到床边,伸手去轻抚胤禛的背。平时多会说话的嘴巴就像是被粘住了,严实密封的抿着,只有轻抚的手可以给自己一份慰藉。 胤禛吐得差不多了,一旁太监便给他擦嘴,随之躺坐回去。 吐得太过厉害,胤禛的眼角还含着泪水,眼睛里都是红的。弘昼接过茶碗,亲自伺候胤禛簌口真的躺下去,发现自己的心跳就像是突然跑了一千米一样。 弘昼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不管是因为面子问题,还是故意隐瞒他而已,反正这都是胤禛不想让他看到的,结果他忽然杀了回马枪。 倒是胤禛很坦然,被看到了也是不慌不忙,躺着缓了缓神后才把目光放在弘昼的身上。一开口,就很不客气,「事情这么多,你还守在这里干什么?」 「阿玛,你……」 「快去吧!」胤禛把眼睛闭上,「你玛法与朕教了你这么久,这些事情你应该最熟了。」 这句话提醒了弘昼,如果他真的可以帮忙,代替部分工作,胤禛想要调养不就顺理成章了吗? 「长辈孜孜教诲不敢忘,只是万一事情裁夺不当,还请阿玛不要生气。」 「……」 弘昼站了几息,眼看着胤禛的呼吸从急促变得缓长,这才安静的走出去。等到门前看着苏培盛,弘昼低声吩咐,让他们都好生照顾。 苏培盛自然无有不应,就算没人说,他也会细心照顾的。 弘昼头一回主持朝事,心里还是很紧张的。但好在这不是在皇宫里,也没有所谓的文武百官在面前撕架喷口水。他过去之后就像以前一样,坐在主案桌旁边的小桌前,先听几位大臣把要事报上来。 虽然他人不在前面,但是消息依旧灵通的。再加上之前有些事情,他没有插手也说过两句,也清楚胤禛的脾性打算。最后决策的时候十分顺利,条条款款前后利益都分析到位。 大臣们觉得这样决策也很好,也让第一次朝议顺利的落下帷幕。 之后怡亲王来到。 胤祥是胤禛的重用的左右手之一,和鄂尔泰一样,两人算是唯二没有受到过任何责罚的重臣。再加上他本来就是多年的兄弟,对于胤禛还是弘昼都是熟悉的。胤禛放心弘昼,但也保守起见的叫了他过来。 这毕竟是胤禛的意思,胤祥不好推脱,思前想后干脆就站在外面旁听。既不会显得自己太多手,弘昼也不用顾忌他。 弘昼做得好,胤祥很是欣慰的拍他肩膀,「好小子,也是独当一面的大将了。」 「那是,好歹也是出国争光的和亲王啊!」弘昼举着大拇指自夸,实话实说让他一点都夸得一点都不虚。 胤祥对他的自信就很欣赏,闻言夸奖道,「你这样的脾气正好,好歹比你阿玛要强些。」 「十三叔是顺道来看阿玛的?」 胤祥摇头,「不去了,他不爱看到别人。」 「十三叔,你怎么会是别人呢?」 「说错了,你阿玛现今不想看到人。」 弘昼顿时闭上了嘴,「那留下来用饭?」 胤祥对此也拒绝了,「平日里爷跟着你阿玛忙,好不容易松乏一点,过来看看就要回去了。」 这是个顾家的好男人,还很能干。 看看他,再看看自己。弘昼深感不足,决定先送胤祥离开,回头自己也要学会这样两头兼顾。毕竟这不是以前一个人的时候,习惯了是一回事,有了家人就要多一份应有的担待。 弘昼亲自送胤祥出去,胤祥当然高兴,路上的时候也是说了好些话。不过他为人阔达,虽然为人聪慧,拳脚功夫也厉害,但内心没有十四叔那样雄心壮志。说起来,胤祥的一生也是极为精彩的。自己的生母章佳氏在后宫里很不出挑,但他从小时候就能得到康熙对他的极度恩宠,足以可见所有的才华。 这一点,是背靠孝懿仁皇后的胤禛都比不上的。 第446页 人生没有十全十美,所以大富贵和温馨父子情后,随着太子就破裂了。这里面并不怪谁,只是大家都走在自己的路上,时间长了交杂着自然就复杂起来。 胤祥因为太子下去,遭遇了皇家最冷漠的待遇,日子过得抓襟见肘还要胤禛接济。再之后又因为太子而起来,重新得到了宠爱和愧疚。 几十年来,胤祥也是看尽了世间繁华。但他知世故而不世故,说话间仍旧带着几分独有的潇洒恣意。他看弘昼顺眼,一开始还因为胤禛的关系很守规矩。但他们叔侄这么多年的交情了,背着人的时候反而像兄弟一样。眼看着弘昼要独当一面,他作为长辈少不得要说几句。 但他说话很有意思,不是强按人头喝水的方式,就是平时聊天一样。 两人什么都说,又好像什么都没说,弘昼最后说拜拜的时候是笑着的,紧张了大半天的心也平了下来。转身回去的时候,他心里还想,要是十三叔是渣爹就好了,估计他也不用那么辛苦的争宠了。 但是想想十三叔那些年郁郁不得志,然后和十三婶两人的超生队…… 算了吧。 就算是嫡亲的兄弟,接连着来肯定都有偏颇了,父母的爱掰的太多了就不好了。其他就算了,他可是会记得很清楚的人。 做过了受宠有糖吃的孩子,再回去当小可怜? 不可能的。 弘昼心里记挂着渣爹的好,又屁颠屁颠的回去看望,顺便把事情都简单的说一遍。胤禛对此还算满意,神情倒是不再掩饰,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想想他来这里前问的话,佛尔果春的话听起来很不感人,但无比真实。毕竟他们不是命中注定谈着恋爱要生要死结成的夫妻,可就是平时相处的和谐,想想可以携手一生的人忽然间没了…… 这个换位思考可能不对,但胤禛和年氏之间的时间长的多了。再想想十三叔这么开开心心的回家,可能在他的心里,那一群超生队都是顺便的事情。真正让他记挂在心尖上的,是那个一直不离不弃,举案齐眉的福晋兆佳氏。 对,孩子。 弘昼当即聊起佛尔果春的起居,当然也是他的起居。别人都说怀孩子很痛苦,但可能是身边人照顾的好,又或者这一胎的反应小,佛尔果春的问题不大。只有中间呕吐厉害,但当时他人不在就暂且不表了。等到现在身子重了,再乖巧的一胎也免不得让她睡不好,夜里还会抽筋。 胤禛就这么躺着,听着弘昼痛并快乐的说着自己慢慢地跟上福晋的步伐养胎。比如睡觉的时候,弘昼不放心所以是一个屋里睡得。但他自己睡姿不好,嬷嬷们也担心两人年轻,所以干脆福晋睡床,他睡炕,等到晚上有动静的时候就起来帮忙舒缓一下腿脚。 可惜弘昼想得美,他说来也有点不好意思道,「我想的很周全,可没想到自己睡得太沉,一觉就是天亮。后来问福晋的时候,福晋说她都起来了三回,嬷嬷还给她吃了东西。」 「……」 「可我真的一点都没感觉到,后来就干脆白天的时候补觉多睡,想着晚上的时候就精神了。结果白天睡得足,夜里不想睡,前半夜是陪着福晋说了话。赶过子时没多会儿,我反而睡得更晚起来了。」 「……」 弘昼这些乌龙是真实的,他说了前面的时候,胤禛也大概能够猜到。毕竟这是自己的儿子,什么脾气和习惯都心知肚明。胤禛没有说话,只是嘴角偶尔会翘起来,眼眸里也是温和一片,感觉人都好了。 直到中间交差换班的时候,弘时还惊嘆并讨教,「阿弟你到底和汗阿玛说了什么?可以的话还请教教我!」 弘昼从实回答,「养胎经啊!」 已经是三个孩子的阿玛,情场也十分得意的弘时愣住,「这会儿哪里来个喜?」 弘时是条件反射说的话了,弘昼听了有点懵,「你就说说以前的养胎经不就好了?」 「噢噢,是啊!」弘时顿时敲脑袋,「是我一时想差了。」 弘昼拿他没办法,笑着要走开,结果弘时嘆气,「也不行,你这会儿是嫡福晋有喜。你三嫂身体不好,只有一个娇气的格格。」 自家女儿娇气没事,但不怎么接触的孙女娇气,胤禛大概没什么太大感情。要是有感情,就会看到弘时的两个阿哥,估计会扯着弘时被骂。 阿哥的身后,一个是选秀来的格格,一个是小青梅如花。 兄弟长大了,自然就有各自的小家。弘时和如花那么甜蜜蜜,府上也没有那么和气。弘昼不好多说,只能让他放宽心些,毕竟胤禛是亲爹又不是后爸。 弘昼说的从容,弘时看着他离开的身影,想想觉得不如在自己擅长的里面投其所好。 说什么呢? 讲佛经! 弘时开心的把那里变成了每日佛堂,弘历也跟着凑热闹变成诗画小课堂。两人都学到了一点弘昼的厚脸皮,只要胤禛不是拿着刀起来砍他们,他们就会努力的把老人家说烦,烦到除了睡觉别无他法。 当然胤禛真的提起刀来他们更高兴,这才证明身体恢复了不是? 三人觉得就是这个道理,便齐心协力卯足劲儿来闹,打的算盘那是叮噹响。福宜知道了也跟着来,胤禛气了笑,笑了又气,心情好的时候还对骂几句,或者把靴子摔过去。 第447页 弘时第一次被丢的时候吓着了,想到兄弟们的话又强忍住嬉皮笑脸起来。 后来弘昼听见,开心的拍大腿道,「好啊!他有力气骂人丢东西,那证明这办法有用!」 弘历也是夸,「三哥果然厉害!」 福宜也是给大拇指,「我也要试试!」 弘时觉得自己表现好像真的很不错,顿时信心满满。等到第二天福宜得了东西还被夸,众人的气势更高了。 弘历第三天气势轩昂的赶过去,他想好了所有的话,然后迎面就是一声滚! 往常最伤心的话,变成一种灵药。 弘历连忙行礼说了一声是,然后转身叮嘱奴才几句之后,脸色陡然满是笑意,神清气爽的出去。 他们兄弟的动作,胤禛都看在眼里,心里很是清楚。虽然奇葩了点,但是也有用不是? 毕竟是孩子们的一番心意。 虽说那什么家常佛经诗画还是胭脂,没有一个是他此时感兴趣的。但这种反向激人的馊主意,确实不失为一种办法。 胤禛觉得应该理解,奴才们聪慧便留神听弘历出去说的话,再回来转述。 「看爷什么都没说,汗阿玛就这么精神矍铄,斥声铿锵!好啊!好啊!」 精神矍铄? 第141章 那个和亲王 父母病, 对于家里来说都不是好事。不过这么阴差阳错的,兄弟姐妹们嬉笑着脸来哄,眼看着胤禛偶尔还能吃下饭, 每天也能睡三个时辰的觉,大家心里都高兴。 觉得能好了。 病重的感觉很不好,胤禛很配合的治疗。对于孩子们的犯蠢, 他也显得很配合, 就是以前的脾气上来了。 胤禛本性有点闷骚, 大概是年长之后反而明着来了。他现在养病休闲, 对于上门来的人也是区别对待。女儿们的待遇是最好的, 好言好语有赏赐。儿子们不是滚就是骂,再不然恶作剧上来就揭短冷言嘲讽, 得以一笑。 行为十分恶劣。 一开始的时候,弘时完全接受不了。在所有的孩子里, 他是最听话乖巧的, 也是受听训最多的那个。虽然不算出挑, 但他也真的挑不出什么毛病, 长大后被训话的经历也少了。冷不丁的增多, 还要自己撞上去,神色未免有些郁闷。 这不,他今天聊着佛经。胤禛因为不感兴趣, 忽然就换了话题和他聊编书的事情。当年的冷面王爷, 还有抄家王爷的别名, 可以想见他的凶悍程度, 上任的差事都是实干的重要事情。但他毕竟是皇帝了,手底下的编书事情都要在眼皮底下过目。 弘时见胤禛竟然感兴趣,便自如的说了起来,说着说着款款而谈十分欢喜。 然后胤禛就不慌不忙的挑问题,还挑的条理分明很有道理。 文人相轻,再说编书是很重要的事情,更有很深的含义。自己努力了这么久,结果被仰慕的阿玛听了后百般挑剔,心里委屈的想要哭。 弘昼和他交班的时候,看他比前两回还要沉闷,便特意问了一声,知道后笑,「这有什么?反正被说的多了,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你看我这么多年过来都这样,没事的。」 孩子多了,父母有偏爱就是正常的事情。 弘时也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并不影响他们兄弟之间的情谊。只是听到这句话,往日里多是照顾和温柔的笑容一顿,一副难以言喻的样子瞪了弘昼一眼。 你这么多年来是这样,可他不是啊! 你们见面就亲亲抱抱,可他不是啊! 你们现在还随意说笑,可他不是啊! 他要的不是这种亲情!他想要的是亲亲抱抱举高高啊! 想想当年的羞耻事件,弘时的脸色几乎是瞬间变了几下。不等弘昼反应,便甩着袖子离开的时候,留下了一句话,「我们不一样。」 「……」 弘昼觉得莫名其妙,问身旁人,「咱们哪里不一样?」 怎么一副被羞辱了的样子? 身边来来往往很多,阿林保因为性格就是不喜欢朝堂上的事端纷争,所以这些年来从谙达成功的升为弘昼的贴身侍卫,也是侍卫小队的小头头。说是奴才,又有一点师生情分。对外的时候都是眼观鼻鼻观心,当做无关紧要的人。见弘时走了,他眼珠才动了一下,「大概平贝勒是想要王爷安慰两句。」 可惜你笑嘻嘻的,反而让弘时觉得太文弱娇气的感觉。 弘昼默然,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脾气,接受了弘时的温柔兄弟情,就要理解他的细心文弱。但他脑子的点不在这里,有时候真的会戳到人都不知。 「下回的时候你提个醒儿,叫爷止两句。」 「奴才提醒,那未免太明显了。」 「那就不明显的方法提醒。」 「……」 阿林保不得不深思,怎么在弘昼身份跟随的时候,不动声色的提醒。不吭声,也不能用手戳啊。 弘昼很快把这事抛到脑后去,闲着没事还一起捣鼓一些农种上的器械,就在他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弘历还主动上门诉苦了。 当时堂中有几位大臣都在,弘昼先紧要正事,等到散了之后身边人赶紧通报说,「皇上今儿个气色更好了,保贝子过去还被狠骂了一顿。」 骂? 胤禛基本上是满足自己的恶趣味,要大动干戈的骂人,那肯定是弘历做了什么才对。 第448页 弘昼顿时来了精神,脸上丝毫不掩饰兴奋色彩,端着案桌上的茶饮了一口道,「快叫四哥进来。」 弘历在外间喝茶等着,眼看着大臣走了,再听到弘昼扬高的声音,进来的时候恨不得翻个白眼,「咱们好歹是兄弟,你怎么一副就看笑话的样子?」 「正是兄弟才看你笑话。」 弘历的脾气好多了,也不用在意说话伤到面子。别人可能会,但他们兄弟一年生,长大之后就自然而然的变成这种闲说斗嘴的状态。也是因为这样,对于怎么看望服侍胤禛的同时气一气,他也是很快上手。谨记着弘昼说的几大要点,每回都在真正激怒胤禛的边缘快乐弹跳。 从未失败。 弘昼挑了挑眉,「你干什么了?」 「什么都没干!」 弘历气坏的样子,手里拿着一把摺扇,就在案桌前来回的走着诉苦,「你又不是不知道,前几回爷都是进门就被撵,服侍都是站在门外,压根就没近身。今儿难得不撵人了,爷这一肚子的笑话和诗画还没说,结果就被汗阿玛骂的狗血淋头。」 弘昼摸了摸下巴,「难道是更年期?」 「什么期?」 「嗯,可能是阿玛最近闷在屋子里,所以兴致不高,情绪有些压抑不痛快?」 弘昼理性分析两句,觉得很有可能就是这样。弘历觉得也是,拍着巴掌道,「爷也是这么想的,可汗阿玛骂,又怎么敢顶嘴?」 曾经在康熙旁边守着,弘昼也是目睹过康熙大爷开口骂人的姿态,尤其是骂自家的儿子,那才真的是狗血淋头怀疑人生。就像他家骄矜自信的十四叔,就被骂得有半个月都蔫哒哒会不过味的那种。 当年孝恭仁皇后为此说了两句,康熙没有说她,就是不屑的笑,说这孩子蠢。 从小到大得到胤禛的宠爱,弘昼也担了很多的斥责,但是相比起来都有点不痛不痒的。弘昼从来都不怕胤禛,也就是这些年来皇帝的位置坐久了,胤禛身上的气势越发的重,常常是一个眉头就牵动朝中许多事情。虽然心中依然亲近敬爱,弘昼也自觉地表现的更守规矩,只有私下里时候依旧往常。 弘昼一脸不相信,「阿玛骂什么了?」 「多了!」 弘历突然在正中间站住,他身姿一摆,长身玉立持着摺扇,「你看这身怎么样?」 怎么样? 弘昼基本上还是直男,就是懂一点所谓的搭配,但只要看着精神清爽就觉得很好。他习惯这样,身边人自然就给他搭配的素雅清贵。反之弘历,他是最受胤禛影响的那个人,对于自己的外在形象问题格外看重。每天的辫子要细细绑,帽子要什么颜色的,腰带要什么花纹质地的等等。 一看就是很讲究的人,就是他的风格很鲜明夺目。 基本上兄弟里出场,弘历总能因为衣服颜色和搭配的原因抢人眼球。 今天的弘历就是一身紫色常服,腰带竟然还是月色的。再加上摺扇上面的风流倜傥四个字,衬着弘历的眉眼也带了一股风流。 这种风格不是自己这种,但弘昼客观评价,「还可以啊,很有你的个人色彩。」 「是啊!」弘历听到这话,激动都要拍大腿了,然后扯着袖子周身和弘昼讲解自己的风格艺术后道,「可汗阿玛说爷这是庸俗之风,还说爷不该好奢,又问了爷的字画……」 弘昼不慌不忙的喝了口茶,又拿着几本请安摺子,一心二用的落笔并旁听苦水。 显然之前一段日子,胤禛不吭声却是把他们的事情都记住了。如今他老人家精神气养好了,又难得无事可做,就开始关心起儿女的生活。以前忙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觉得很多事情无伤大雅。但他现在闲啊,所有事情都放大镜的落在胤禛眼里。 弘历的时尚风格、练得字、收的画,还有府上的格格们,全都被胤禛想起来的拎出来一一批评。然后骂他无所事事,连弘时都不如巴拉巴拉。 显然弘历没有出头,但他是唯一的满族阿哥,胤禛对他也是报以期许的。如今回头发现这货从小到大都躲在兄弟背后,恣意快活,胤禛就觉得哪哪都不对了。 弘历说着没哭,但他一边说一边小眼神看过来,弘昼也明白了意思。 因为以前兄弟们多,互相夺嫡的经历历历在目,胤禛上去之后虽然说密旨备下,但他对于弘昼的青睐也是众人皆知,就差一道圣旨而已。他有心专一培养,不求其他孩子有多厉害,但能安心辅佐是最好的。不辅佐也没管紧要,只要不添乱就是了。毕竟底下还有那么可以用的人,弘昼的妻妾家中还有几十个兄弟摩拳擦掌的等着呢。 胤禛想的很好,但他平时太忙了,人的精力有限自然就会弘时弘历略有疏忽。就是敦肃皇贵妃膝下的儿女多有疼爱,但忙起来的时候,一月里也就那么两三面罢了。 其他不知道,弘历却是很接受这个情况,也乐得在后面自在逍遥,偶尔干一件事后还会得到夸奖的待遇。但要不是弘昼这么闹一场,大家都在避暑山庄里闷着,又是他这么出主意轮流服侍胤禛,大概这把火是怼不到他的。 从来没有这么感受过父爱的弘历,他表示受不了。 弘昼看在眼里,听到弘历话,虽然不知道夸张程度,但他都庆幸刚才还好没有说他玻璃心的话。一脉相传,康熙会骂人,胤禛就不会了吗? 第449页 会的。 而且他最擅长挖苦的骂,骂的你同样怀疑人生。 少不得安抚一顿,弘昼犹豫说什么的时候,却见外间门外阿林保偏头来看他。 弘昼连忙使眼色,最后是外间传话说有要事要办,弘历这才意犹未尽的离开。不过走的时候,他上前来拉着弘昼的手,苦口婆心道,「咱们兄弟一场,你做个好人吧!」 你们两闹,别折腾他们了。 就算不是你闹,也该和以前一样去顶着啊! 傻子才会自动上门讨骂,弘昼面上答应道,「好,回头我叫姐妹们过来。」 「好好好,是兄弟!」弘历浮夸的做出抹眼泪动作,感激的说,「回头给你送一套瓷器来。」 他说的瓷器,就是个人很喜欢又被胤禛嫌弃的那一批。 弘昼可有可无的点头,等到他走了之后又叫人去看看情况。得知胤禛精神真的大好了,今天还起来院子里走,目光灼灼的还往外看,似乎期待下一个倒霉鬼进来。 如果不是他有代权行事的责任在,大概他也会轮班照顾,然后被拉着骂。 想想那个场景,弘昼浑身打了个寒颤,以自己小家中有事能躲则躲。胤禛对此暗骂了两声,却也没有说什么。 弘昼说小家有事,可不是吹牛的。佛尔果春的身子重,他明明得空,怎么也该多留神看一看。他掐着时间看,在某日早上拉着佛尔果春单独拍了一张合照。 昨夜弘昼陪着睡到炕上,但他数次之后已经能闻声而起,两人还跟着说笑。佛尔果春起身后兴致很好,抚着肚子道,「御医说估摸着这两日就要动身,爷若是要出门,不如叫额林珠她们吧。」 「叫她们干嘛?爷回来就是来陪你的。」 弘昼低着头,把耳朵贴着肚子去。孩子现在特别活动,他这么一下子就被孩子踢了一脚。这种感觉经历很多次都还是新奇,脸上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佛尔果春也是笑,因为弘昼说是为了她才回来的。 两人用过早饭,弘昼便说叫了人来拍照。佛尔果春听了欢喜,又犹豫拒绝,「我这样难看得很,就不拍了。」 大着肚子面容也发胖了,七分的颜色最多只要五分。女子都爱美,心底里都不喜欢留下自己不好看的影子。 弘昼听了,弯下腰来凑进去看,他的眼睛从上到下认认真真的将佛尔果春的脸看完,「挺好的呀,还是这样的眉毛和眼睛,嘴巴也是弯弯的,脸也是白白净净的,挺好看的。」 他的目光太过直接了,佛尔果春被看得不自在,眼睛自然下垂避开视线。 直到弘昼这么一段评价,佛尔果春嘴角一抽,愕然抬眸,「爷觉得我就是这个样子?」 「嗯,不是吗?」 佛尔果春不知怎么的,忽然问,「那李氏呢?」 来了来了,传说中的生死考验题目! 弘昼眉头一动,认真的直视过去,「好看,但爷眼里你更好看。」 「……」 「真的!而且以后孩子大了,看到照片也会觉得你好看。」 佛尔果春没明白弘昼的脑回路,但那么瞬间觉得心跳又快了两下,想到以后抱着孩子看到自己的照片,她不由自主的点头应下。 额林珠等人看着稀罕,弘昼让师傅也给她们拍着过瘾,之后一整天都没有走开佛尔果春的身边。 就算是当初度蜜月,也很少这样的。 佛尔果春觉得奇怪,直到用晚膳的时候,弘昼拿出一张当初成亲的合照,「一周年快乐。」 时间推移了一年,回头看照片的技术又有了差异,但能看到里面的新人一身婚服带笑,看着叫人跟着笑。 「一周年?」 「嗯,今日是十月初十。一年前的今天,便是咱们大婚的日子。」弘昼郑重说道,「我不知道该送什么,日后也难保事事周全,就想以后每年的今天咱们都拍一张合照。今儿拍的那张,明日就洗了送来。」 佛尔果春自然记得今天,但她没有过纪念日的意识,也清楚两人一起多甜蜜,都不代表弘昼真的对她动了真情,又有多爱。 正是因为这样,惊喜来到的时候就让人无比动容。 佛尔果春欢喜的接过照片,「谢谢爷一番心意。」 「这算什么,这一年你也辛苦了。爷不敢多保证,但是孩子出生之后,爷就是再忙也会尽量回来看看。等到来年的今日,合照里就多一个人了。」 今日拍的合照有很多张,弘昼说的当然是他们两个的。想想来年照片上就多了个孩子,佛尔果春露出欣慰欢喜的笑容,看着照片的神情仿佛已经见到似的。如此气氛,佛尔果春自然的抱着弘昼的手臂,将头轻轻靠过去。 她学的夫妻之道多是相敬如宾,但是两人相处多了,自然就学着弘昼一样多有亲近动作。做得多了,彼此就觉得情分更浓厚了几分。 弘昼知道她肚子重,什么姿势都不舒服,所以他坐的笔直的迁就过去,还伸手搂着她。 两人同床而眠,一时睡不着就窸窸窣窣的说私密话,连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弘昼睡得很踏实,直到耳边传来口申口今和急促呼吸,他猛然睁眼,看到佛尔果春吃痛的喊,「爷,要生了。」 弘昼拿出了刘翔争光的速度,一个飞跑加大喊,「来人!福晋发动了!」 第450页 说着他拿着旁边的热水到床头,「怎么样?是不是很痛?要不要喝水?还是把你抱起来?或者吃点什么?」 佛尔果春正好是阵痛的时候,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摇着头。弘昼看她两手拽着被子,当即伸手过去,抓着佛尔果春的手,「没事的没事的。」 外间闻声跟着动了起来,烛火通明,来往人奔走。御医说了就是这两天,所以厨房里的热水一直背着,嬷嬷也眨眼功夫就跑了过来。 这会儿佛尔果春也痛了过来,她不安的拽紧了弘昼,「额涅说爷当初心疼,眨眼功夫就下来了。这是爷的孩子,他会不会也来得快?」 这样她就痛得少点? 弘昼想想自己奋力扒拉爬出来,那可是积攒了娘胎里数个月的力气。如果自己的孩子也生得这么快,那估计有问题。可是眼下是安慰为主,弘昼只能点头应下,「会的,不然回头爷狠狠抽他。」 佛尔果春听了笑,眼看接生嬷嬷等人七八个人赶过来,她把手放开,「爷这么说会吓到孩子的。」 弘昼反手再把手拉住,「那就看他的表现。」 接生嬷嬷在旁行礼,「王爷,福晋这会子发动了。虽然时辰还早,但女子生产很是晦气,还请您去外间候着。」 弘昼知道这个规矩的,但他听到晦气两个字,顿时不高兴了,「福晋这是给爷生孩子,这是什么晦气?」 「是是是,王爷说的是。奴才不会说话,可这是一忌讳,还请王爷莫要为难奴才。」 弘昼还想说什么,佛尔果春的手指在他手腕上划了一下,「自古以来都是如此,爷还是出去吧。」 「女子生产是鬼门关,还沾着血气,王爷贵重还是莫要冲了。」 接生嬷嬷跟着说,佛尔果春笑着看她一眼,而后看着弘昼。她刚刚通过,十月里有暖气的屋子里,她却满头都积了汗水,发丝也打湿了。 佛尔果春没有多说,但她的意思是一样的,如果弘昼非要留下来,说不定她还觉得不自在。 弘昼觉得,这大概就是经验问题。不到要生了,他才发现自己会有愿意留下来的想法,可惜两人之间观念不同,事先又没有聊过。 这时候说可不好。 想想,弘昼尝试的说,「那爷就在外间守着?」 佛尔果春莞尔点头。 自己想要留下来,老婆却不用,弘昼突然不是滋味的退开几步,眼看着嬷嬷们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忙碌。弘昼想留下来,却有一种大屋子里都没有自己呆得感觉。 最后他贴着墙边张望,眼看着嬷嬷们看了宫口,又不慌不忙的陪着佛尔果春,弘昼顶着所有人怪异的目光问,「既然还要很久,不如爷在这里陪着?」 「王爷懂得女子生产之事?」 有嬷嬷斗胆问,不是她不规矩,实在是弘昼这样的人,委实是她有生以来少见的。再加上弘昼的身份,更是一生难遇一个。 「不懂,」弘昼诚实的话,「不过问了一些,若是有亲近的人在身边,想来福晋也不那么紧张?」 弘昼想说怕,又觉得说出来不好。要是知道来的是避暑山庄,他当初肯定会忍着看到马齐的可能,顺带着叫张佳氏过来。可现在马后炮没有意义,身边没有亲人的话,他不就是最亲的那个人了吗? 他是这么想的,佛尔果春听了有些动容,但石嬷嬷等人都来了。 听见弘昼有这个意思,众人神色各异,石嬷嬷行礼道,「王爷的心意难得,只是奴才更懂得几分,好赖是看着福晋长大的,就厚着脸道一声亲近,不若就叫奴才守着?福晋但凡有个什么,奴才也叫人来传如何?」 弘昼松了口气,石嬷嬷是奶嬷嬷,对于佛尔果春而言和张佳氏的意义差不多了。他闹不清自己刚才是怎么的,但是听见之后心情就放松了,朝着佛尔果春笑了笑,「那爷就在屏风后等着,放心,不吵你。」 「好。」 眼看着弘昼终于出去了,接生嬷嬷们松缓下来,回头看着佛尔果春的时候还低声道喜,「王爷对福晋这样好,日后可是大福了!」 「是啊!不论是阿哥还是格格,也必定是疼爱的!」 内间里低声恭喜,气氛变得好了起来。弘昼就坐在屏风后,几层隔着,又有来往各人,其实他用肉眼是看不到佛尔果春的。但是这里离得近,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可以听见。 譬如嬷嬷们的鼓舞声、佛尔果春的急促呼吸还有隐忍、还有越来越密集的阵痛。 弘昼感觉自己原地坐了一万年,好像是听着里面又好像是没听见,突然看到几个奴婢走出来,他连忙站起来,「怎么了?」 奴婢们吓了一跳,「福晋快要生了,嬷嬷们叫奴才去拿点吃的。」 「吃的?吃什么?爷去。」 弘昼坐不住,说着就先出去,奴婢们见此追上道福晋亲口要吃面。 院子里有厨房,厨子也都等着,听了声就马上把备着醒了的面团,三两下甩成条条的面。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一碗面和汤并着小点心都端着送了过去。 弘昼其实什么都没干,就跟着走一趟透透气,里面自有自己人把守着。回去的时候就遇到了额林珠等人,「王爷?」 「你们回去歇着吧。」 弘昼心不在焉的,看到她们丢下一句走过。 到底彼此之间没有夫妻之实,又相处的少,李秋濯看他这样就脸皮薄的站在一边。柳琴书说不得,自己也人微言轻,只能在旁边陪着。 第451页 倒是额林珠硬着头皮进去,看着弘昼来来回回的走,又气闷的跑到门外廊下来,她走近过去,「王爷放心,福晋必定会母子健康的。」 外头风大,弘昼却觉得手脚发热冒汗,「借你吉言,这天太冷了,你们都回去吧。」 扎着堆儿过来围观生孩子,既不能帮忙,还抢他的冷空气。 额林珠顿时笑了,弘昼这才反应过来把话真的说出口。前一句有点伤人,但后面那句却叫她难以生气,「那奴才应该站的多远才合适?」 弘昼没有答她,焦灼的来回走两步,还跺了跺脚的坐在廊上。 里头又传来了声音,是真的哼唧痛声。 弘昼想要问,又忆起自己说的不惊动不吭声,只能找个奴婢传个话等待着。 他这种心疼额涅的孩子很少了,现在他的孩子就是多数那个。额林珠等人自备汤婆子,等着等着又坐到外间去,听着佛尔果春痛了十多回,他又问了十多回时辰,终于准备正式生了。 子夜的时候闹,前面折腾到丑时。等到听见一声哇哇大哭时,正好寅时正。 「生了!」 「生了!」 「快拿剪子!」 「毯子呢?」 「……」 里头一阵忙碌,外间便是欢呼声,弘昼听了反而麻木,呆愣愣的看着屏风。直到额林珠抽着冷气的嘶了一声,他这才回味过来,发现自己是拽着她的手的。 还拽的很紧,松开的时候是红色的。 弘昼连忙松手,「抱歉。」 额林珠扯着嘴角,「无碍,还要恭喜王爷大喜。」 「恭喜王爷。」 里里外外听见是顺利生产了,众人都在恭贺,弘昼眨了眨眼意识到了什么,然后里间就跑出来个嬷嬷。她怀里抱着大红色福寿小被子,从那边走到面前时嘴巴都是一张一合没有听过。等到近了,她把被子扯开一点。 弘昼仗着身高,分明的看到了一直红皮小猴子。 而且头发很浓密的小猴子。 「恭喜王爷……是个小阿哥……」 弘昼自动过滤的其他的话,没来得及开心就满脸抱歉和遗憾的看着小猴子。如果他到时候不改革成功,这小一头浓密头发又要浪费了。 他的完美基因啊! 看看那肿着的大眼皮,哇哇大哭的嘴巴,啧啧啧。 真的丑。 丑的很萌。 不愧是他的儿子! 弘昼大手一挥赏,然后抬手要抱孩子。嬷嬷没想到弘昼会有这个反应,但是方才所见所闻也看出两分,她便笑盈盈的把小阿哥送过去,顺便轻声告诉该怎么抱孩子。 以前的小妹,后来的福宜,弘昼都是当过哥哥的人。怎么抱孩子,他再清楚不过了。但这回抱着的感觉不一样,脑子里还有点发懵,又说不出的高兴,有一种肾上腺素吃了药一样蹭蹭狂跳。 弘昼低着头,认真的看着小猴子,不觉得露出最为温柔的笑,「乖。」 他轻轻一声,不敢随意拍打孩子。 在嬷嬷怀里的孩子哭的中气十足,到了弘昼的怀里就低了下来,直到弘昼这么一声后更是只剩下哼哼。然后他砸巴砸巴小嘴,不动了。 睡了。 嬷嬷连声要恭喜来夸,弘昼看了她一眼,众人便懂事的闭上了嘴,心里感嘆当真是父子血脉。 照着这个情形,这位嫡长子可谓是一位金疙瘩。 弘昼看了外间人一眼,眼看其行礼离开出去道喜,便轻声问嬷嬷,「福晋如何了?可能进去看看?」 「还好,就是如今没了力气。奴才们正换着衣裳,约莫就要睡了。」 「爷进去看看。」 弘昼话音一落,额林珠等人便跟着离开。等到里面收拾干净了,弘昼这才跟着进去。 佛尔果春勉强擦了身子,便看到弘昼抱着孩子进来了,她很是意外,「爷怎么进来了?」 「来看看。」 佛尔果春生了就没精神,只是恍惚望了一眼孩子,弘昼抱着进来显摆似的,露着脸给她看。她靠着软枕,看到孩子的一刻就不挪眼,伸手就要去抱。 石嬷嬷在旁轻声劝她,「福晋用了大力气,还是歇一歇,等着天亮了才说吧。」 「好。」 佛尔果春应着,但她目光挪不开,弘昼特意多抱一会儿给她看。等看她精神不济时,说了两句话后离开,亲自把孩子送到早就准备好了的小床上去。 虽然是一瞬间,佛尔果春却有种很捨不得孩子的感觉。旁边的奴才看得真切,见此笑着特意说道,「王爷见了小阿哥就抱,像是生在怀里似的。」 弘昼疼孩子很重要,佛尔果春闻言笑,眯着眼睛就睡着了。 和亲王有了子嗣,还是六斤重健健康康的嫡长子! 从最初和亲王嫡福晋传出喜事之后,就得到很多人的注目,不过当时有孝恭仁皇后挡着,自然不好大张旗鼓的关怀。如果十月怀胎顺利生下来,王府里从弘昼到佛尔果春再到这个孩子,似乎一夜之间都增添了不可言说的色彩。 众人恭贺,康熙胤禛两个老头子就不要说了。康熙一大早就赶过来,当时小阿哥才刚吃了第一顿饱饭,到了曾祖父的怀里便很有力气的大哭。 这显然是有脾气的主,康熙看得高兴极了,直道好好好,还拿出早就想好了数多个名字出来。好像是问弘昼,却是自己苦恼的犹豫不决。 第452页 胤禛这会儿精神好点,等到晌午的时候才亲自过来,毕竟孩子还太小了,不好带出去吹了风。 祖孙之间规矩没那么多忌讳,胤禛也是亲自抱了一回,笑着送上自己的礼。走的时候看了弘昼一眼,他似乎想要说什么,但顾忌着大好的日子只是说,「既然当了阿玛,日后就要稳重一些。」 「是。」 「嗯,这几日朕也大好了,你将农种机械弄好再说。」 这是不用他代权的意思? 弘昼开开心心的点头答应,画南看着笑,「可见咱们阿哥是福星,连皇上的身子骨都好了!」 这种迷信的话是没用的,还招忌讳。 想想额林珠等人进门都有人说是沖喜,弘昼不喜欢这些,眉头皱起来,「这种话只有一回。」 画南连忙打嘴说不是。 但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这话没有传出去,胤禛那大好的话却是假的。孩子还没满月,他在高压工作下又病蔫蔫的不好了。 弘昼气得冲过去,一路上准备了各种骂人的话。结果一过去,看到胤禛在案桌前写圣旨,吓得他浑身激灵发凉,「阿玛不要写!您会好的!」 胤禛手一抖,冷笑一声,「这是弘时的郡王圣旨。」 「哦。」 第142章 那个和亲王 不怪弘昼乱想,胤禛在他印象里只有刚这一个字。在年幼的时候, 胤禛虽然有病过两次, 但就像他的行事作风一样,依旧很杀伐果决。一边吃药, 一边熬着忙活, 从来没有影响过正经事,也不会说躺在床上精神不济的样子。 人不可能刚一辈子, 但胤禛给人的印象太过鲜明,如果不是出现了今年的事情, 谁都不会想到有这一天。 凡胎□□不可能没病,胤禛这是在提前消耗未来的寿命。眼看着他这么一倒,来来回回的就是恢复不正常,完全是因为平时的作息问题。明明可以纠正, 偏偏自己就是要忙, 弄得自己很壮烈的慢性自杀一样。 不知道这回又要养多久,弘昼满脑子愤怒的过来, 结果看到胤禛披着外衣,一脸病容的坐在案桌前。这样的情景,别人可能动容,弘昼只有更多的愤怒, 直到看到那圣旨。 都病的这么难受了,还要披着衣服来写圣旨! 这肯定是某种预兆啊! 比如传位啊什么的。 要不是担心胤禛身体, 又觉得强抢放肆显得不敬, 弘昼都想直接扑过去把圣旨撕了。胤禛那冷冷淡淡的一眼, 带着满满的嘲讽,一整盆凉水把他泼醒,弘昼顿时呵呵傻笑。 还好他还有理智,可见这些年的教育是对的。 弘昼顺着胤禛的话道,「那就恭喜三哥了。」 兄弟之间就他一个拔头,就是堂兄弟里都是这样。一枝独秀虽然好看,但长久来不是好事。以前弘时弘历他们都还年轻,又因为自身的原因没有足够的荣光和成绩,胤禛自然是压着不会给爵位。 可现在都成婚大了,压得太死就没必要了。 胤禛想当然,却也叫弘昼有些担忧,眼看着他写完了这封之后,便连忙问,「我来,是有事情想让阿玛您帮忙的。」 「说。」 「这小胖的名字,玛法不要我插手就算了,可他如今翻烂了书典都落不下来,要不您帮着想想?」 弘昼眨巴眨巴眼,满脸的期盼和暗示。既然你老人家闲不下来,那不如就忙点不那么费神又愉快的事情。 胤禛手下畅快,但他在弘昼开口就早有准备的把笔提高,笔头放到一边去。这圣旨重新再写没什么,到底是麻烦事情,「小胖?」 「是啊,小名不就是要越贱越好吗?我想了好多名字,后来福晋特意选了小胖,说生的斤两重也算是应了他了。」 弘昼说的轻巧,胤禛的脑袋却如常的抽了抽。想想已经露出几分白雪可爱的孙子,胤禛郑重说道,「这样的名字不好。」 「没事的,反正就是这会儿叫,等大名定下来就不叫了。」 自己也是经历的人,小名这个名字只有很亲近的才会提,换位思考大概就是花名而已。就像是他的额涅,上学之后就少有叫他元福了。 身为孩子的阿玛,弘昼无所谓的态度让胤禛不满。但他身子一重,政务又要撂开。反正没什么好忙的,那他闲着也是闲着,给孙子取名字也是一件美事。不过想想汗阿玛,胤禛顿时头疼起来。 这么多年来,从他们到弘昼这一辈就看出汗阿玛的某些癖好。更不要说他翻烂了书典,都没给小胖,呸,给孙子定下来大名。他要是这么突然的插一手过去,不就是摆明了和汗阿玛作对吗? 弘昼这如意算盘,未免也太好了些。 胤禛心中暗想,面上波澜不惊,却听弘昼嘆道,「哎,这阵子真冷,还好今年秋狩的时候天气不错。」 「……」 「玛法说阿玛身子重,小胖年纪还小,说等满月之后再看回京。到时候把门一关,闷着办差倒是不担心。」 「……」 「不过农种机械这东西要讲究实用,到时候还要寒冬腊月的下土忙活……」 弘昼在旁边诉说自己这些月来,帮着胤禛做了多少事情,又说自己身上还有多少事情,以至于都耽误了平时的研究还有科学院的要事。桩桩件件,把自己说的像头驴一样。虽然自己都是这么一回事,但是听着弘昼这么说,胤禛难免就生出一点理解,嘴里的话也就不提了。 第453页 算了,这头驴忙得半点休息,自己帮忙想想小驴的名字也没什么。 嗯,顺便把另外几头也用上去。 胤禛脑子里马上出现了很多事情,其中第一就是取名字。但他精神不好,不可能动身出去,索性看着弘昼,「还有什么事情?」 「没了,就是来瞧瞧阿玛您身子可好。」 弘昼说的很是好听,胤禛听得多了。再说这孩子也长大成人,一样的话听着味道也有不同。只是眸色自然的深了些,面容也不自觉的温和道,「你等等。」 「好。」 弘昼也不问什么事情,默默地坐在一边。 胤禛先把弘时的圣旨写了,之后写了一封,这才将其叫弘昼收着,「你去送。」 「我送?」 弘昼完全没料到是这个安排,连忙站起来双手恭敬接过,临走时嬉笑脸色一收,露出几分锋利严肃,「阿玛好生养病。」 胤禛见此拢了拢袖子,嗯的一声就往床榻边走去,走的时候还吩咐说,「给朕把那书拿来,念着听。」 弘昼闻言勉强满意的离开,信差这种事情他做过,但是帮着传圣旨是头一回。胤禛还这么给脸抬举他,也不知道兄弟们会不会给自己赏银。 嗯,大概是没有吧。 胤禛若是知道弘昼嫌弃这份抬举,只顾着那点子赏银钱,估计都要气得扑出来掐死他。可惜没有人知道,只是避暑山庄很快又小小热闹起来。 除了敦肃皇贵妃所出的弘晏和福惠两个年纪小没有出来,其他兄弟姐妹都出来了。 福雅早成了家,单独是一个院子。还有弘时弘历也一样,不过住的离他更近。有时候早起出门还能碰到,三家妯娌也是前所未有的亲近起来。 只有福宜是未出阁的,她自己有住处,却每个院子都熘达着住。最近因为小胖的原因,福宜就转到了他家。 弘昼宣旨,福宜也是闻风而来,扒在门外还不用跪下听旨。 平贝勒弘时封为平郡王,保贝子弘历封为保贝勒。 众人听了先是官方行礼,等到交接圣旨之后,福宜便跑进来直呼恭喜恭喜。 这段时间,弘时弘历都感受到了亲密的父子亲情。没有想像中的美好,怕的自己怀疑人生。再加上两个都是很细的人,一个闷闷不乐,一个忧郁寡欢,吓得后院的人不知所措。 本来以为要完,没想到竟然还晋了爵位! 真的是应了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话! 弘历的圣旨在后面,众人挤着的院子里,他回头看了一人一眼。心中欢喜至极,又拍着弘昼的肩头感嘆,「好兄弟!」 弘时也是一脸动容,「阿玛英明,确实三哥不如你。」 说出来你们都不信,我只是信差。 这一切都是阿玛所为暗示的。 算了,真这么说的话,弘时弘历表面不说什么,估计心里又要大哭一场。自己占了便宜就要懂事一点,别真的把两人气的不好了。 弘昼露出矜持笑意,「没什么,兄弟之间本就该互相扶持。」 「好兄弟!」 两人愈发感动,拉着要小聚一回。不用怎么隆重,就是几家人凑个热闹。 天家兄弟和睦相处,这是大多数人都想要看到的。开局的时候还叫人送了点吃给胤禛,不劳动人也要表示表示的意思。 三兄弟单独聚在一起,喝了两杯之后,弘昼才想起来问,「阿玛独独骂你最狠,到底是因为什么?」 总不能欣赏水平的问题,就真的很看不顺眼吧? 可这些东西一直都这样,胤禛以前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从来没有这么霸道过。 三兄弟小酒微醺,气氛正浓,弘历这才笑着坦白,「爷府里有个女子,才情样貌很是出众,所以就请阿玛给她封为侧福晋。」 弘时记挂着胤禛的事,如今心中无忧,喝酒最厉害的也是他。闻言眨了眨眼,还剩下五分清明的样子,「这是好事啊,红袖添香。」 典型的富家文人说法。 弘昼问,「然后呢?」 「然后汗阿玛冷冷的说不可能,又催促的给了差事去做。」 弘昼狐疑,倒是弘时知道一点,闻言笑着道,「爷知道了,你说的是那个高氏?」 「正是。」 「哎。」 弘时得到答案,面色郁闷的拿起杯子来,和弘历默契的碰了一杯。 坐在一边什么都不知道的弘昼一头雾水,然后想到方才接过圣旨弘历的动作,「那个高氏,方才就在你后面?」 「是啊!你看见了?」弘历眼眸一亮,「可是美貌才情非凡?」 「你后面那么多女的,也就四嫂是认识的。」弘昼诚实说道,兄弟们的福晋都是胤禛亲自把过关的。 当时弘昼留神看过,最后是副都统五什图之女吴扎库氏、三等伯赫格之女崔佳氏最出挑,也是胤禛最满意的。大概是看着弘历天性有些浪漫恣意,他亲自挑了清贵爵位之家的崔佳氏。这位崔佳氏温柔大方,能温柔缱绻也能端庄得体。 两人也是举案齐眉,听说很不错的。 至于吴扎库氏也不差,最后嫁给了黄带子的一个堂兄,现在孩子都生了两个了。 可就是这样,弘历心里还是有另一个喜欢的人。对于弘昼的话,既觉得情理之中又觉得有些无奈,「与你说不通。」 第454页 「哎。」 弘时就是嘆气,但他这声比什么都要强烈,弘历觉得遇到了同道中人的样子,两兄弟莫名其妙的开始悲苦诉情起来。 是的,诉情。 弘昼坐在旁边默默听,原来弘历的红颜知己是使女高氏。因为他心中疼爱,所以才会抬做了格格。但他觉得还不够,可高氏是包衣出生,无功无子的,胤禛不可能答应抬为侧福晋。弘历知道不可能,但他还是带着侥幸心理去了。 胤禛当时的态度让弘历心冷,又担心他老人家脑筋一转把庶长子的生母富察氏抬做侧福晋,所以只能自己心里郁闷寡欢,面上装作把这主意散了。 弘历这样可谓是一片真情了,从小到大就有痴心真爱的弘时很有感受。因为他的如花也是,到了格格的位份就动不了,想要晋侧福晋就一定要过了胤禛这一关。 但弘时又有点不一样,他不仅是胤禛,还有家中福晋。 弘时的性子柔善,胤禛没有扭过来,所以选择的福晋也是颇有想法果决的人。再加上福晋没有做错事,平时也没有针对如花,弘时也是自我哀泣,觉得不能为自己女人寻到体面。 好好地开心小聚,两个主人公推杯换盏的还真情实意掉了两滴眼泪。 他们觉得弘昼不懂,弘昼还觉得他们真的腻歪死了,更不明白这份真情。说实话,他现在尽量的跟着康熙和胤禛学习,在后院里他还在学着怎么平衡。等到开春之后,估计后院里也会热闹起来。 可是怎么喜欢一个人,又要另外敬重妻子,再偶尔对着其他女人进行爱的鼓掌。 弘昼觉得,这个问题大概是他少有遇到无答案的难题。他又坐了一会儿,最后叫人去知会三嫂四嫂,等到有人过来扛着两位走,这才功成身退的回去歇一歇。 小胖满月了,弘昼本来想着自己聚一聚,但是避暑山庄里人多啊!康熙和胤禛又都看重在意,弘昼和佛尔果春几乎没有插手上去,康熙和胤禛就大包大揽的准备了隆重的满月席。 这些事情大概都在他想像的画面里出现过,弘昼也没有太大的感觉。既然孩子可以让两个老人家忘了其他,心情还很愉快,他便乐得纵容而去,自己也可以清闲的忙碌正事。等到当天的时候,弘昼几乎没有沾到小胖一根毛! 胤禛还好点,还矜持的说了两句,在旁边笑一笑。用如沐春风来深刻的表达出,他对孙子的满意和喜欢。 康熙作为曾祖父,又没有管理朝政的事情,他丝毫没有负担的和嬷嬷抢孩子! 是的,抢。 佛尔果春最后都不好意思抱,就让嬷嬷抱着在康熙的身旁。累了就嬷嬷抱,兴致来了康熙就自己抱着逗。哪怕小胖是魔音穿耳的吼叫,康熙也能好脾气的笑着迎接。 弘昼在旁边看着不舒服,瞧小胖的眼神都有点不对了。 佛尔果春忙完了两个老的,回头看到身旁人哭笑不得,只是碰了碰手做安慰。 弘昼虽然抱着孩子很稀罕,但他清楚单身这么多年的自己,其实对孩子还是没有太大的感触。不过可能是血脉的原因,真的看见了那脸,再抱到怀里的时候心里确实有点难以形容。对于佛尔果春的安慰,他只是伸手牵了她一会儿。 两人相视一笑。 当天两个老人拿出争吵很久才决定下来的名字,永璧。 弘昼定眼看着两人的眉眼官司,最后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谢恩。等到当天夜里的时候,他就像当年的耿氏一样,扒拉着各家送来的贺礼名单。就如一只老鼠一样,挨过了飢饿大灾,突然钻洞来到一处粮仓。 乐得他合不拢嘴,亲自来整理礼单直到深夜时。睡下的时候,他还忍不住打了两个滚。 可惜他精神太亢奋了,高兴的翻腾了好久,索性起来去永璧的屋里看望一眼。 第二天佛尔果春醒来,大早上赶过去看永璧,结果发现孩子在小摇床里,大床上大喇喇的躺着弘昼。 等她退出去后,其中一位奶娘上前道,「王爷子时过来,说是看看小阿哥,就在旁边说了会儿话。后来瞧着下了大雪,便上床睡去了。」 佛尔果春都不知说什么好,想想低声吩咐,「悄声的把永璧抱出来,让王爷多睡会儿吧。」 每天都是早早就起来,难得这个时辰还躺着,想来不是累着了就是今日无事。佛尔果春又叫来弘昼身边的传话小太监,确定当真无事之后便带着永壁回她房里。 弘昼得以睡了好觉,之后日子就紧盯着胤禛。虽然他退居二线,但是能做的他都能抱着做,或者可以的丢个其他人去。总而言之胤禛可以忙碌,但不能捨本逐末,反而熬坏了身子。 康熙为此也偶尔过来,时不时的冷钉子吐两口给胤禛。 全家总动员的针对他,胤禛竟有种庆幸孝恭仁皇后逝去的事实,要不然那位老人家还可能直接上手掐耳朵的。 一众人耽误许久,直到十一月底才终于启程回京。 官道白路上时而有车而过,但是雪天路面滑,扫路清雪的为此很是忙碌。不过当初就发现了这个问题,所以路面上和各站都做好了相应的措施。只不过安全起见,长长的汽车队伍都以相对缓慢的速度使着。 去的时候一天不到,回来却差不多是两天,尽管如此也比以前的马车仪仗走的快了。 王府里主人家走了几乎半年,守着的嬷嬷总管们都提前收拾准备好,等弘昼他们回去的时候半点都不用操心。连着永璧的屋子,也在之前都准备好了。 第455页 永璧年幼,自然是住在佛尔果春触手可及的地方。她如今有子万事足,面容也添了几分成熟和幸福。 弘昼就像之前说的,就算再忙都会回去看一眼,然后再带着白白熘达散步。出门跑了一趟,白白的精气神感觉也走了一些,回来之后就懒洋洋的,走两步就不肯动了。 没有办法,弘昼把很多年前的板车又带出来。不过以前是白白拉自己,这回是他散步拉着白白。 对此白白很高兴,趴在板车上尾巴直摇。 弘昼看他那样就取笑,这么多年的的老朋友了,白白也看得懂他的表情说话,对此一点都不生气反而伸出舌头来舔。 这始终是他的名门,弘昼连忙退了两步,决定还是不要太宠这傢伙。 又到了一年节,佛尔果春提起了度蜜月时候的事情。两人特意过去看了一眼寺庙,发现前面还有一些身强体壮却不做事的乞丐。 弘昼二话不说,对着人使了眼色,自然就有人明白的过去忽悠乞丐们。 但比起之前长长的队伍,可见效果显着。 这让他心情很好的回去,等到了王府门口就看见王进保急忙上前,「王爷,皇上出事了!」 「好好说话!」 「宫里方才传消息来,说皇上近日加重病情,竟是叫人准备后事了!」 王进保不敢怠慢一分,简单的说了这么些话。弘昼当时脸色一变,转头就上车去宫里。想着王进保说话不对劲,顺带把他也带上,路上的时候好好说清楚。 「阿玛近些日子修养生息,怎么可能不好?」 「奴才听传话的人说,原来皇上让人寻好大夫或深达修养性命的道士俗家之类。这些日子皇上都是由李大人荐的道士来看,吃了他的丹药才有的好转。」 王进保说的小心翼翼,他也是老人。不过是近些年才明面上拨过来的,实际上跟着弘昼也是知根知底的。 皇上做什么不好?非要吃丹药?还是偷偷的吃! 不仅王进保,就是来不及下车又被迫跟着进宫的佛尔果春也噤了声。 弘昼没有再问,一路上紧闭着嘴,手指不停地抚着扳指企图转移愤怒。但可惜效果很差,到了宫里他抬脚就去养心殿。 康熙也在。 「玛法金安。」 然后弘昼看向跪在一边的道士,他整个人绷着,嘴唇抿了抿,「这位道长,不如看看爷该吃什么药?」 道士听了把头埋得更低,「王爷年轻,不必吃药。」 「哼。」 弘昼气笑了,「你头都不抬就说爷不用?看来道长真的是修炼有成,脑子上面长了第三只眼,成了凡间的二郎神了!怪不得胆子这么大,招摇撞骗跑到宫里来。」 道士一惊,忙不迭道,「散人一心向道,怎敢做这样败坏师门之事?皇上之前吃着药已经……」 弘昼听得心里很浮躁,努力压抑结果对方还要狡辩,气的抬脚踹了过去。 第143章 那个和亲王 按照古人愚昧做法, 弘昼觉得康熙吃丹药的可能性是比较大的。至于胤禛, 他是一个很有条理,平时谈及这些都不大伤心。最多就是论论佛经, 听听讲座就算了。 但事情往往就是这样, 越不可能的,反而就成了事实。 有人在弘昼耳边说了那道士的来历, 但除了紧要的几句之后都是左耳进右耳出。抬脚把人踹一边后反而更气, 头一回撸起袖子打人。 像他这种不打仗的爷, 布库练得再好也没有多少实战机会,但是对方不敢还手啊!弘昼完全在打人肉沙包一样,狠狠地把对方收拾一顿,然后当着康熙的面建议,「把这狗东西送去宗人府。」 康熙看着他动手,自然不会拒绝, 只是说了一句,「先留着口气。」 弘昼没打算这么要了他的命,闻言也没解释,但他怒意依旧还在。等到里间御医出来回话的时候,他匆匆行礼就自己抬脚进了里头。 苏培盛见了, 硬着头皮小脚步追着说,「皇上现今刚醒,王爷且轻声劝就是了。」 弘昼冷哼一声, 「谁说爷要劝?」 胤禛躺着床上, 气色差了很多。他眼珠刚动, 就看着外头飞快的走进来一人,大马金刀的往他床边一坐,气势雄厚的喊道,「阿玛感觉如何?」 这事是自己糊涂了。 眼看着弘昼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胤禛两手乖巧的放在胸前,「乖儿来看朕,朕已经好多了。」 乖儿? 弘昼一顿,但他是有脾气的,也不会一句话就忘了形,闻言反而笑了,「阿玛体谅儿子,儿子还是不放心。看您的脸色还是差了点,不如再来点丹药以毒攻毒?」 「……」 「想来那骗子备了很多丹药,阿玛应该还有很多吧?」 弘昼像平时一样,盈盈笑着没有半点脾气,就像是在说到点该吃饭了。只是转头看着苏培盛的眼神,却是冷冰冰的。 胤禛这么瞒着吃,身边人都是纵容者。如果他今天吃丹药吃死了,那他们就是递刀子的人。 千刀万剐也不足惜。 弘昼不主张君主专权下的□□,但不介意尝试一下。苏培盛他们只是奴才,不敢不听主子的话。但是一个真正好的奴才,就应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能做,而非完全的顺着意思来。 这和胤禛讨厌的那些馋官有什么差别? 第456页 当然硬说苏培盛也不太对,更大问题的还有那个送道士的人,李卫。 竟然不想想这种骗人的东西,如果吃死了,一朝天子一朝臣还有命活吗? 单是一个罪名下来,就足以让他们株连九族了。 苏培盛等人闻言惊恐跪下求饶,这事情怪罪下来,往上多少年的奴才都是不管用的。能到养心殿的奴才都是成功者,自然就害怕如今的失败。 倒是胤禛安静的躺着看弘昼,「这是朕自己做的主意。」 「阿玛的意思是我小题大做了?」弘昼眯了眯眼睛,突然想起来,「阿玛不会以为我公私不分,想要故意为难李卫?」 「当然不是。」 「无所谓,反正玛法就在外面,您还是趁机想想怎么和他老人家说罢。」 弘昼捏着扳指转了转,心里数着是今天的第五十四圈了。转的多,感觉手指都细了一整圈。他坐不住的要走开,但在起身之后停住,回首看着胤禛,「我有一事不明白,还请阿玛说明。」 「说。」 「传消息的人说,您已经在准备身后事了?」 「是。」 「阿玛当真明白这里面的意思?」 「人生来有命数,朕提前妥备未尝不可。」 胤禛见怀柔乖巧的政策没有用,对于弘昼的问题也是回答的十分坦然。他确实比不上上面老人家高寿,但是他如今的岁数和地位,许多事情也都是明白了。活明白之后,心底就敞亮平静。眼看着底下有人随时可以接位,他心中骄傲又复杂。 感觉可以交手,又担忧还不够,所以不知不觉的就放肆忙碌起来。病了之后,胤禛当然没有马上就想到这些神奇的丹药。但是御医们治病的时候话说的天花乱坠,医治起来却慢慢吞吞很耽误政事,再加上精神不济睡不好觉,胤禛自然就想到了这些。 最初吃的时候,也确实是很有用的,还想着省简着吃,不要太依赖着了。 不想还是这么栽了跟头。 人总会犯错,不过这回他差点把命丢了进去。胤禛自知不对,便没有多说。但他这个态度在弘昼的眼里看来,意思就不一样了。 老子嘛,怎么可能被儿子拎着问题说不对呢? 这里面还有信奉主义的问题,直接说大概是说不清楚。弘昼可以理解,但这个后果不容他冷静接受,闻言面上的假笑终于落了下来,「看来是儿子大惊小怪,不如阿玛你看破了。」 「……」 「明白了。」 弘昼点了点头,一副受教的样子,「阿玛好生歇息,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忙。」 苏培盛抬起头来,他看着弘昼的身影眨眼不见,「主子,要不奴才去说?」 「说什么?」 胤禛眉头往上提高,尽量的让自己显得更精神,「给朕梳头。」 小的闹一闹,他还勉强可以应付,后面这位却不能疏忽。若是一脸憔悴不堪的,不论是因为自己病情还是什么,此刻都会变成是丹药的作用。 做皇帝做到他这样,也真是…… 胤禛哂笑,说不出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弘昼不知道渣爹的想法,他出去的时候康熙已经把事情都收拾了。就从方才说那么两句话,就可以看出这些人的下场都不会好。 如此他也能松口气。 作为被胤禛一手提拔上来的李卫,抛开其他不说,本身的能力是可以认可的。弘昼明白朝堂上的许多事情,心中自然有一套行事法子,也尽量做到公私有分。就像方才,如果不是胤禛的坦然提醒他,他都想不起来还有李绂的事情在中间横亘着。 李绂下去的事情,除了是李卫和他争执外,最主要的还是胤禛的立场与理念不合。上司面对这种情况,基本上就留不久的,不然以后朝政事务相左会很闹心。所以弘昼当初把他调去别处,看着是贬了官,实际上过几年就不是了。 大家都皆大欢喜,弘昼还担了个好名头,李绂也能淡化自己的形象出去镀金。兴许等再回来京城的时候,又能变成胤禛眼中的好臣子。 可如果因为今天的事情,弘昼像收拾道士那样收拾李卫。眼下可能觉得情有可原,但往后回头再看呢? 不会觉得是自己在不满?和李绂一样在打脸? 这是一件,这些年里自己入政之后还有好多的事情。时间久了,越明白大清强盛的同时,也更清楚知道底下存在的问题。 想想胤禛的反应,弘昼默默地守在康熙身边,看着他几下把事情定夺后离开出宫。他不是说谎,是真的有很多事情都要忙碌。加上胤禛不忌讳的把消息放了出去,估计明天就有宗室等都知道了,再后天可能大街小巷的孩子都知道。 佛尔果春一直在车里等着,这是弘昼走的时候叫的。她坐在车里被带过来,身边连个可用的近身人都没有,也是平生以来头一回了。偏偏宫里规矩深,她更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叫旁边的侍卫去看看动静。 不想弘昼就这么回来了。 「回府。」 「好。」 佛尔果春随着上车,「阿玛如何了?可要紧?」 她没见过吃丹药的人,但是闹成这样也能想像了。 「上回爷说的觉罗学,你还记得是怎么样的?」 佛尔果春一脸着急,冷不丁的听到这么一句,顿时怔住了,「爷怎么答非所问,可是阿玛说了这事?」 第457页 「没事,爷记得你自小也是饱读诗书?」 弘昼这么说,佛尔果春反而被夸得不好意思,「算什么饱读诗书?就是不睁眼瞎,也有个由头可以出门和姐妹们说笑。」 「自谦了,你的字画都是很好的,棋下的不错,之前教你的算术也算得很好。」弘昼说的很中肯,毕竟是一年的夫妻,身边人是什么样的他怎么也了解些。念此手指在腿上点了点,似乎觉得很不错,「你觉得办女学如何?」 「女学?」 弘昼一说出口,脸上笑了起来,「你到时候多钻研这些东西,还有西林觉罗氏和李氏她们,也可以一起。成事的话你们这些格格小姐就不用辛苦设宴,每天上学都可以见到彼此。」 「可女子不用科举报效朝廷,还要朝廷公中多费些功夫和钱财,怎么可能呢?」 「怎么不可能?反正都花了钱,也就顺带再另外请几个先生就是。正如你说不用科举报效,实际上不用太费功夫。不说别的,到时候你们都学一套厉害的经济和算术不好吗?」 科举的读书人有因为清高,也有因为仕途问题,一家子穷着也不敢沾碰经济毁了前程。而觉罗学里面的爷们都是为了家族而去,像胤禟那样有商家和研究天赋的可不多。大家都为此奔波,总要有人俗气点去想想赚钱吧?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在外面想尽办法,还不如就这里让一群人开动脑筋去赚钱。满族姑娘没有那么大忌讳,有身份的全都有跟着家中学主持中馈的本事。像佛尔果春这样的,对真正的做生意不算熟悉,但是这一家铺子庄子等有关的进出和关系却是一清二楚。 上回弘昼说的算术,佛尔果春就视如珍宝的运用到平常里。她是尝到了甜头的人,眉头一动就听出弘昼的意思。 这个女学,并不是跟着男人们一样只念什么之乎者也。 纵然知道枕边人脑子想的多,经常东一下西一下的说两句,但此时此刻佛尔果春不说可行否,觉得讶异难言,「那确实也不错。」 至少对她们这些格格很好,即便不为什么经济钱财,她们可以常常出来就是好事。接触的东西不一样,人自然也会有所不同。佛尔果春之前是富察府的掌上明珠,好像不比人差。可是从选秀、接圣旨、再嫁过去,她的所闻所见都大不同。 「只是这件事,汗阿玛真的答应了?」佛尔果春还记得今天来宫里的缘故,她也实在忘不了。 「他应该没意见,再说你们办了女学,这选秀说不定也就没用了。」 「……」 佛尔果春颇感无奈,但这些事弘昼张嘴说了,就必定是自己考虑过的。她一时之间既担忧宫里,又不住想着弘昼说的事情。 那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弘昼看在眼里,心下暗暗得意。 渣爹最近肯定顾不得他,反而还会更宽容的让着,正好他就试试上回被拒绝的女学。都是京城里那么一圈的家中姐妹,随便一个都是拐着弯的亲戚,还有身份有钱。等她们的脑子被牵过去,自然就会按捺不住的想玩两把商业游戏。输了会不服气,赢了会上瘾。 兄弟姐妹嘛,到时候当然要互相扶持了。 与其像胤禛这么扣扣搜搜的,还不如现在花着他的钱,转而来养未来发展,说不定那就是大面积的经济群体。 另外选秀这个祖制,弘昼觉得和剃头一样让他很不喜欢。挟制宗族臣子联姻的方法有很多,没必要这么死规矩,说白了还是贪心。喜欢所有东西都由自己说了算,连女人都是每三年就任挑任选。 这是人吗?要那么多女的! 再也不是童子鸡的弘昼不明白,这种事情男人是很累的,结果就是有人对这些乐此不彼。看一个就喜欢一个,然后再拿出辛苦钱去养对方一辈子。 这很亏啊! 像渣爹,上任以来也是不爱这些东西。但后来因为孩子们要成婚,这才大张旗鼓的选了两回,后宫也是这么被塞了几个女人进来充数。 敦肃年贵妃没了,也不知道下一个幸运儿是谁? 不对,呸呸。 怎么又想到渣爹了。 弘昼在心里抱头吶喊发誓,既然他心思多又闲不下来,那就不讨人嫌了。这段时间他不出现,渣爹也别来烦! 心中暗暗发誓后,弘昼陪着佛尔果春去蘅芷苑看永璧。孩子小只会睡,弘昼反而留着细说女学的事情。等到用过晚膳,自己则回到书房忙碌起来。 先给自己做了个满满当当的计划表,然后如常的写写画画。王府里也没有人敢惊动他,弘昼久别重逢的重新做回了实验狗。 不是敲敲打打木头就是细緻画图,或者再捣鼓些别的,一连几日都过得充实快乐。 耿氏觉得不对劲,特意传人来问,佛尔果春见此进宫请安帮着弘昼掩饰。至于宫里的消息,弘昼表面上冷着脸的每天请安和早朝。实则底下都会听小机灵汇报消息,细緻到康熙胤禛吃了多少饭,喝了几口汤这样。 也知道了胤禛这回病的原因。 每年朝中都有许多事情要忙,这两年还有西藏打战。紧跟着因为和其他国家之间有了文化交流,之后也是源源不断的来人,亦或者边境总有奇怪的探兵。胤禛对这些事情本来就敏感,平时忙着朝政之外,还更用心的捣鼓那个特别组织。不过特别组织变得明朗,也有了一个弘昼听着耳熟的名字,军机处。 第458页 弘昼听见的时候在纸上画了画,记得以前电影里总说什么军机处和血滴子。后者吹得就像是唐门一样,弄得他都心动起来。心想得空的话去看看,要是有朝一日真的碰到了这个,还可以旁观一下。 总而言之,胤禛总能找到各种杂七杂八的事情要忙。他自以为身体好了,结果一倒就比之前的还要严重。不说弘昼,康熙都受不了他。宫里传来的消息里,就时常有康熙指着鼻子骂的话。 每次听到的时候,弘昼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但也因为这样,康熙在旁边胤禛想要任性都难。胤禛身体肯定能恢复的,弘昼带着这个信念,突然想到胤禛身体健康起来,回头就会把重心落到朝政上面。这女学的事情,想要先下手就不可能了,还可能成为他的黑名单。 弘昼又跑去问佛尔果春,「你进宫的时候,有没有把女学的事情说给额涅?」 佛尔果春摇头,「这事情没有落下来,怎么好大张旗鼓的说?」 何况这是对外的事情,弘昼不提她也不敢自作主张。 弘昼倒不生气,只是提醒她,「额涅以前也是读过书,你就把这些东西和她说一说,到时候也能少点阻碍。」 「好,明儿进宫的时候就说。」 佛尔果春当下就答应下来,弘昼说的话她都记得,怎么转过头去忽悠额涅却要好好想想。好在她和额林珠,还有李秋濯都在忙此事。三人感兴趣的都有不同,互相提着意见倒也弄得七七八八了。 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佛尔果春又让人去叫额林珠和李秋濯来聚,合谋准备修辞言语。 女学这个事情有利于很多的人,佛尔果春把这当成头等大事来办,时刻都激动。弘昼见此便回了书房,想着要不自己歇着出门熘达熘达,却见陈进忠把最新的《大国报》等递了上来。 弘昼低头一看,所有的首页主题都是胤禛身体欠安的事情。其中言辞形容中,似乎在说他老人家快要走了。 陈进忠头低低的,递上去后就退到边上站着。他想主子要是大怒跳起,自己好歹躲着不要受伤了。 竟然真的广而告之? 为什么? 弘昼惬意的神色不见,他认真的察看上面所有的字。逐字逐句的看完,像是写作文一样在心里过了一段阅读理解。 他张口问,「这事怎么之前不提?」 说话的声色竟然低哑起来。 王进保站出来回话,「奴才们都看着皇上的身子,没成想这事竟然别人说出来了。」 被人说? 弘昼嗤笑,他上辈子二十来岁的时候,父母也是五十几了。平时大家都有事情忙碌,但感情都很好,也没有什么更年期和骚操作。 没想到啊……还这么心酸的自己提前准备后事。 可报纸上敢这么说的有鼻子有眼,估计也是□□不离十了。那他前面听到那些身子康健恢复的话,又知道有几分真假? 他手里人多,可宫里两位才是真的通天。 神使鬼差的,弘昼还打开了《京报》,他用一目十行的速度随意看完,顿时找到了理由般道,「进宫。」 「是。」 奴才连忙跑腿去准备,弘昼连衣裳都懒得换了。一人杀到养心殿,进门就看到康熙和胤禛两个盘腿坐在炕上,正认真的下棋。 两人很有些意外,以为弘昼要再过一段日子才会看望。 胤禛都想着,要不要等身体好了去一趟和亲王府,见此不由诧异,「你怎么来了?」 「外头都在传您快不好了,我特意过来看看是真是假。」 「只是报纸里大惊小怪乱说而已,你也信?」胤禛轻描淡写,神情更显得几分意外,毕竟在办《大国报》、《世界报》的时候,弘昼还煞有其事的和他说过什么新闻的要素等。 「……」 一大盆凉水泼下来,弘昼深呼吸,告诫自己不要激动,「那是我轻信了。」 「嗯,年轻人嘛,来下棋?」 胤禛拿着一子举棋不定,看向弘昼满是笑意。 弘昼认真地看胤禛面色,他确实比以前老了很多。因为在屋里养病便没有戴帽子,胤禛蓄的一头的长发里露出半多白色银光。但他气色是好的,弘昼为了确认的上前去,一手落在胤禛的脉搏上,「我看看。」 他没什么医术,特意把了很久。 两人看他一脸慎重,不由的笑了,「可瞧出什么?」 弘昼也笑,「是好了很多,正好也有个惊喜要送你。」 「惊喜?」 「嗯。」 眼看弘昼说去准备惊喜,胤禛露出自信的笑容,不愧是他的乖儿宝贝。 胤禛幸福的笑着等了三天,苏培盛踉跄跪到他面前大哭,「和亲王府挂白幡,王爷他……」 第144章 那个和亲王 和亲王府的门立在镶黄旗正大街上, 来来往往有许多的官员。基本上府里有大事,外头的人也能跟着瞧见。 这日天微微亮起, 几处的官员闻鸡而起, 穿上官服或行走或骑马或马车去当差。 有一官员独自骑马,刚转弯到大街上,忽然瞧见最鲜亮的王府门前挂着两只大白灯笼! 让王府这样的可没几个。 官员驱马向前, 哒哒马蹄在大街上打的脆响,但王府的人没有人看他。一个个都着着素服, 挂着张脸在忙碌, 走的近了就听到压抑的哭声。 第459页 石像前挂白布的小太监哭的最厉害, 手上的布掉了两回,引得旁边的老人们骂。 官员心里暗道不好,本来是看戏的,竟发觉事情不对, 打马上前叫住小太监,「请问,这是谁走了?」 难不成是那位嫡长子? 小太监闻言抽噎一声, 抬起一双泪汪汪的眼睛, 「是咱们家王爷。」 「什么?」 「皇上三天两头的病, 王爷为此宫里宫外的跑。前几天受了寒,没想到忽然间就……」小太监抽噎一下, 说不出话来最后低着头哭。 官员一阵恍惚, 任由着马儿不安的往前走了两步。还是小太监看着, 连忙从怀里抽出请柬来, 追上去道,「这是福晋备的请柬,大人若是忙完可来看看。」 「诶,是。」 小官员根本没有这样的身份,但是遇见了肯定会来参加。他接过之后由着马儿找着路去当差,等到很远之后才恍惚过来,「和亲王,没了?」 他的身姿坐的很正,小太监眼角还挂着眼泪,鼻子一吸却没有半点伤怀的意思。转身回去,和方才骂人的老人道,「是国子监的从四品,应该就是那位好说话的祭酒大人。」 老人听了很满意,「好,这位大人家中清贵,又有很多朋友。他看见了,自然会带人上门来的。」 远远一声嘭,竟是那位国子监祭酒摔下了马,但他又连忙爬起来。 小太监觉得很是,眼眸弯弯好不开心。 在外洒扫的把扫帚甩了甩,小太监一眼看见,连忙又拿一白布,脸上耷拉着满是哭腔,一步一哭身后还有个老人骂。 那样子实在可怜,又看他躲在石像后抹眼泪,紧跟着当差官员看了问他,「这是怎么了?」 小太监哭着道,「王爷大病……」 等到天亮时,这一圈胡同里的人都知道和亲王府挂起了白幡,和亲王没了! 和胤禛顺着身体不适准备后事不同,弘昼身强力壮还年轻,前面才刚有嫡长子而已。当今圣上膝下只有四个阿哥,无一是嫡出所生的,只有四阿哥出身乃是满族。但四阿哥自小与三阿哥一般,虽说聪慧却不出挑。从太上皇开始,五阿哥就是出挑的那个。再加上他不像平常阿哥,竟是从小就很有天赋聪慧,总会捣鼓些新鲜而又对国家百姓都有利的事情。 就算是街头小孩子,远远看到了京1的车牌还会跟着小跑一段,觉得多看一眼自己都能变聪明似的。 可这么个人,竟然说没就没了? 因着报纸上言当今备着后事,家家户户都提前准备好了白灯笼等,如今一听大都不慌的把东西拿出来,再换上素衣前去奠念。 他们是没有身份的,但是门前拜一拜做个意思就好了。 有些孩子进了科学院的,亦或者前去贡献西北等等,还有一些没有太大的干系,纯粹是做个样子看个热闹。 宫外面热闹得很,宫里头也是如此。 胤禛听到消息后就差点后仰过去,手腕上的佛珠都要被他扯断了,众人急忙让他躺下来歇了一炷香才晃过神来,急忙道,「太上皇可知道?」 「奴才不敢惊动,太上皇应该不知道。」 「先瞒着。」胤禛觉得脑子里一阵幻听,心底里不太相信这个事情,可底下人怎敢拿这个说笑? 别的不说,先缓下动静来,千万不要像苏培盛一样跌跌撞撞的跑过来直说。 「去王府!」 胤禛想要真正的看到了,心里才算相信。苏培盛也明白,只是胤禛现在惊吓着人都不好了,哪有力气出门? 又这么等了一会儿,苏培盛等人才搀扶着胤禛坐车出宫。 胤禛之前就有一些病没有好全,以后若是劳累或激动的时候都会心跳加快,心头七上八下的很不好受。但胤禛早习惯了这些,反而强撑着催促快点,面色惨白问,「到底怎么回事?」 苏培盛余光看见街外的灯笼白布,神色也很差,「奴才也不晓得,只说上回王爷进宫后就着了凉,直到今日突然就来信说不好了。」 胤禛好似在听他说话,实则看着外面行人素服等,只觉得刺着眼眸和心口。整个人都是恍惚震惊,不知道怎么回事,脑子里顿时想到了许多和阴谋。 弘昼这个孩子,他再清楚不活了。虽然嬉皮笑脸嘴上无忌,行事还都是踩着他的底线走,但他从来都是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这些年来,学业上很少让人操心。自己又懂得锻鍊身体,至今都没有真正的大病过。 怎么可能两三天就没了? 胤禛面上风雨欲来的味道,琢磨着这里面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却又整个人都没办法真正的想。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手指慌乱的抓着什么,心里很是憋闷难受。 被抓着的苏培盛强忍着痛,焦灼的坐着看向窗外。 汽车一路畅快,直到主大街上,车竟然都开不进去了。 全是人。 人潮人涌的,各家人进去府中弔唁,车马堵了半条街。另外的半条街,则是自发而来的百姓们。 这幅情景少有闻见,胤禛当即就红了眼眶。 车走不动,还好胤禛身后有侍卫们来开路,最后艰难重重的往前开了一小段。但这走的实在太慢了,胤禛只觉得时时刻刻都是煎熬,索性开门走过去。下地的那一瞬间腿都是软的,差点就摔了跤。 弘时弘历等人早就闻风而来,看到胤禛这样悲痛交加,连忙上前搀扶着,「汗阿玛莫要着急,阿弟他……」 第460页 「朕怎么能不着急!」胤禛瞪着弘时,见他好像哭过却无太多悲伤。再看弘历更是眉眼清明,他顿时怒火中烧,「平日里你们兄弟多亲近,如今人死了都不肯哭一下,可见你们平时就是狼心狗肺的东西,就做戏给朕看!」 弘时兜头被骂,心里觉得委屈,「汗阿玛息怒,我和阿弟自然是真情实意的兄弟。只是……」 「只是他死了你也不见得心痛!」 胤禛骂完了又骂弘历,满是失望,「朕以为你们不同,没想到养尊处优饱读诗书这些年,还不如外头的百姓们!」 说着就要甩开两人离去,却不看看自己都站不稳,弘历闻言很是受伤,「儿臣是什么人,汗阿玛会不知道吗?」 自家儿子,胤禛是再清楚不过了。宫里小的弘晏性子还长定,他如今也能费心养着。弘时柔善文气,却很细心懂礼,总能低调安静的做事情。弘历聪慧多情,看似宽和仁慈,但行事就能看出苛刻决断。弘昼才智最绝,待人温和却内里刚直,性情散漫。 说实话,单从脾性而言,弘历更像是未来登上大宝之人。只是弘昼用自己的能力,不停的告诉别人可以担当此任。 弘时弘历的伤怀不足,胤禛看着心寒又有几分狐疑。就算他以前没有看透,可两人也不至于这样功亏一篑露出这幅作态。 习惯了注意细微之处,胤禛的窦疑刚刚起来,抬头就被门前一张较大的照片冲散了。 照片是弘昼的容貌,带着浅浅笑意。 胤禛鼻子一酸,手发抖腿发软,浑身由着弘时弘历扶着带着进去的。胤禛这几年越发消瘦,两人一左一右轻松把他扶着,腿脚几乎没用力的点着往前去。 弘时原来有很多话要说的,但是因为这么被说了一顿,他不想又被误会遭骂,只躬身轻语,「汗阿玛还请顾及身子,莫要太过激动。」 胤禛哼了一声,脚下点点点的,终于穿过前院抵达灵堂。 和亲王府是标准的王府格局,大三进院。这里的所有装修设计还都是胤禛画的,只不过这里面的住用都按照弘昼的习惯来。 当然这所谓的灵堂,则是二进院的正堂。弘昼和佛尔果春有事见人等,也都是在这里的。 以往的摆设都是素雅的风格,因而摆件等都不用收起来。只是那一套待客的桌椅丢到后面去,空出来的地方被一棺椁占着。有上门来弔唁的,八旗等人在院子里,唯有近的黄带子们就在堂下,都看着佛尔果春亲自给弘昼净面。 之前就已经净过面了,可是脸上擦了粉后,不自在还流汗。佛尔果春不得不说是按着规矩来,再亲自净面之后叫人把弘昼抬到棺椁里。 虽说自己点头答应了,但她对此情此景的接受力还差了点,连忙偏过头用袖子捂住。 额林珠等人就在底下跪着,她们自家女眷,王爷走了肯定是伤心的。尤其眼瞥着一道身影走近,她顿时失声哭泣,「王爷,你怎么就这样走了!」 柳琴书听着眼角含泪,一副迫于身份缘故,只能躲在人身后哭。 「阿玛还说大坝的事情快有眉目了,王爷怎么捨得!」李秋濯也加入阵营,只不过她说的含蓄,眼眸婆娑低语呢喃,不像额林珠那样哭声分明。 但她们的伤心无疑,佛尔果春用帕子点了点眼角,身后的奴才们一阵大哭。 胤禛熟门熟路的进来,站在院门口就脱开弘时弘历的手,他看着这幅景象,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低低的喊了一声,「乖儿?」 除了近身人根本听不见,但他的身影被众人一眼看到,悲伤弔唁中哭声一顿,纷纷行礼而去。 胤禛没有管,步子略带蹒跚的走着,等到了棺椁前停住,「富察氏,到底怎么回事?」 弘时弘历没眼看这一幕,眼看着苏培盛担忧上前扶着,两人默契不语的后退一步。 出了事可以出手,或者逃跑。 佛尔果春有些绷不住,身子抖了抖,「回汗阿玛,说是风寒。」 「狗屁风寒!」 胤禛根本不信这话,大声斥责不敢相信。 『嘭』 堂上传来很小的声音,胤禛顺着看向棺椁,跪着的石中等人更是趴了下去,「真的是风寒,上回从宫里出来后王爷有些不痛快,在街上转了才回去,没想到就病了。府医说王爷来来回回的跑,早应该停下来歇息。可,可王爷说不用,他身子好的很,何况,何,何况皇上折腾着也没有不妥。奴才们不敢大劝,以为没什么。结果昨儿突然重了起来,今早上说不好就不好,府医赶过来都迟了!」 这话的后面之前说还好,此时此刻说着就很不敬了。 但弘昼身边的奴才都这样,他没有斥声说不听谗言,却也影响着都喜欢说实话。 石中这人胤禛很记得,当即叫他眼泪落了下来。簌簌的两行说掉就掉,胤禛想到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这里头还有自己害了的缘故,更觉得痛心自责。 他就这么一个打小都疼爱,还懂得他的儿子,没想到尚未弱冠就撒手人寰,弃他不顾。 胤禛悲痛交加,步伐沉重的靠近,摸着棺椁的尾巴,几度心理准备都让没办法鼓起勇气去看。 死人的脸看得多了,但想到弘昼面色苍白,全靠擦粉装裹面容。可是现在不看,等棺椁盖子盯上去,此后一生都难再见。 第461页 一时间胤禛低下头,两手不住摩挲棺椁盖子,心中各有言语的低下头,抵着棺椁哭了起来。 「怎么会?」 佛尔果春的眼睛被辣的睁不开,她努力的眨了眨,泪水自然的落下来,然后开始背台词,「汗阿玛仔细身子,若是知道您这样伤心,他在泉下也会不安的。」 「逆子!」 胤禛闻言啪啪的拍着棺椁,「他若是真有此心,怎么会这么走了!」 「是啊,永璧才几个月大,只怕长大后都记不得他阿玛是什么模样了?」佛尔果春想到自家孩子,准备的情绪差点收了回去。还好她努力的稳住了,「永璧才没了阿玛,还请汗阿玛注重身子要紧。」 弘昼在的时候,府里的人自然是风风光光的,永璧这位嫡长子也是足金的重。可弘昼没了,永璧作为独生子,远没有阿玛在的时候更风光,说不定还有很大的落差。 胤禛被提醒了,「永璧呢?」 「在后面睡着,早起王爷走的时候还特意看了他一眼。」 「说了什么?」 佛尔果春摇头,「就是看着笑,说早知道就住在毓庆宫里。」 弘昼是凌晨走的,也只有在毓庆宫可以勉强见上最后一面。胤禛抬手用袖子擦眼泪,「还说什么?」 「说不该与您置气,还浪费您多年的教导……」 那些好听、善解人意,以前说过现在说了刺人的,佛尔果春都说了。典型的一巴掌又赏一颗红枣,弄得胤禛听得入神又难过,几次不停地问然后呢,又忍不住嘆一声晚已。 佛尔果春一一回答,差点就答对不上时,后背冷汗也都出来了。说的话也不像之前那么条理,但想到她突然没了丈夫,能这么应对一切已经很了不得了。 「嗷呜呜呜呜!」 「呜呜呜汪汪汪!」 外间一阵喧闹声,奴才来传话,「福晋,白白在闹着进来。」 「拦着它!」 「拦不住!」 那么一双大红眼睛,浑身长毛炸开像头狮子那么威风凛凛。虽然它一直是蠢萌蠢萌的,但它除了弘昼和常通外,几乎无人能亲近过去。 这里还有好多的客人在,要是冲撞咬了人就不好了! 难道这是另外安排的? 可她怎么会不知道? 佛尔果春觉得奇怪,瞟了眼躺在里头的那个人,厉声吩咐,「千万不要让它进来,这几日都不许来前院!」 「呜呜呜呜。」 「汪汪汪!」 佛尔果春吩咐说的很好,可惜白白的力气大。虽然年老厉害,但它真的要发疯起来,就是常通都不敢近身。 不是谁都可以受到它飞扑的见面方式。 白白突破重围,话音一落就跑了进来。有人早听得它的悍名,毕竟也是跟着王爷一同抄家有功的小福星,或站或多都看一眼。 狗狗的嗅觉灵验,他发现这两天的家里很不对劲。大家都是开开心心的,结果突然间都在哭,白天哭晚也哭。白白就算不会说人话,但他也能感受到一定的氛围和情绪。 果然!这么多人挤在主人的旁边,结果还是什么都照顾不好! 垃圾! 、 白白背对着佛尔果春,两只前爪在棺椁上爬。它闻到了主人的味道!主人就在里面! 胤禛看到这样,当即变了脸色,「拉开!」 「汪汪汪!」 「嗷呜呜呜!」 白白动作灵敏的亮出爪子,直接在上面要抓要咬。 棺椁里被抓加敲,身下的板子都震动起来,并一阵细微的抓声传来。很尖锐的,弘昼就这么忽然醒来了。 弘昼猛地睁开眼睛,伸手搓了搓眼角。他听到很多嘈杂的声音,但这类似声音也维持了好一会儿,估摸着不会安静。他索性拿着手边的盘子放在胸前。他自己坐起来,脸上带着道,「来来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古有女卖身葬父,今有我……阿玛?」 父子两猛的对视,胤禛还一脸眼泪一脸鼻涕的状态,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怎么没到头七就来找我?」 「头七?」 弘昼呢喃,下一瞬胤禛清醒了过来,再次把棺椁拍的啪啪响,「你没死!竟然敢如此胡闹!」 「不,我记得我死了呀!」弘昼咬死说着,他看着白白很是气馁。千算万算,竟然都没想到还有一个间谍。 这间谍看到他之后,顿时开心的吼叫继续扒拉。 弘昼的语气太过自然,胤禛的心又起起落落起来。想他前面那样伤心,如今峰回路转,告诉他一切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 真的是假的吗? 胤禛不敢置信,愣是怔住半晌,突然抬手啪的甩过去。 弘昼的脑门被打了一下,他眨了眨眼,「诶?」 胤禛的手摩挲一下,看着上面的粉,他突然大怒,「不知所谓!」 「阿玛,我真的不舒服……」 「来人!给朕钉死这蠢货!」 胤禛气势汹汹,竟有种往日的精气神,大声的吩咐道。 弘昼吓了一跳,连忙站了起来,「你冷静啊!大家都看着呢!」 好端端的杀了自己儿子,那他们父子就会成为历史书上很滑稽的一对了。 会笑死人的! 弘昼这么说,瞬间就提醒了胤禛,他看着众人从刚才就跪下。回首望着外面有人震惊张望,他心中才觉得好受一点的盯着弘时弘历,「冷静?你们合着伙来欺瞒朕,还有脸说这话?都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行事竟然这样无法无天!传出去后岂不是让全天下的人都看笑话?」 第462页 「不会啊,又不是真的死了。」 「你还想做什么?」 「也没什么,就想着反正您不忌讳,儿子自然就要跟着学习。如此消息传出去,还可以看看大清,还有其他国家的反应不是?」 不是他自夸,继承者关系国家兴衰。出去熘达一圈,弘昼很清楚这里面。 弘昼坐在棺椁里姿态随意,像是在自己的床上一样,别提多自然了。一件自己恣意妄为的事情,过了嘴巴就成了贡献极大,又有诸多考量的大事。 可什么大事还要假死活丧来闹? 胤禛这么被顶了话,气极反笑,「你倒是不忌讳,竟然也不想着和朕商量。便是不商量,也应该说一声。今日若是太上皇在此,气出个长短来你能担待得起?」 弘昼端着盘子一脸怎么可能的样子,他乖巧摇头,语气很是意外,「这个当然担待不起,所以我思前想后,就把这事和玛法说了,他早就知道了。」 「……早就知道?」 「嗯,他老人家就在府上!」 「……」胤禛觉得很头晕。 第145章 那个和亲王 胤禛想要掐死这孩子, 但听到康熙也是知道的,整个人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感情就瞒着他了? 你担心太上皇吓着身子不好, 怎么不想想朕? 说是闹着给外面看, 实际上就是给他的!胤禛人老心不老,一瞬间想到了路上种种,才发现所有人说话都是缘故的。 弘时弘历是想要告诉他, 府上的奴才说他纵着身子不顾,富察氏强调弘昼的一片孝心, 还有…… 大悲大喜, 人生莫过于此。 胤禛止不住的发抖, 最后腿一软就要摔下,还是苏培盛和弘时弘历健步而上扶住了。 佛尔果春忙道,「快把椅子端来,还有清茶。」 挤着数人的灵堂上, 众人井井有条,一丝不紊的端椅子,送茶水点心。 也让人看到, 里间还有一小灶上煮着药。 这分明是早就准备好的! 胤禛气的直翻白眼, 从来不知道一个孩子叛逆起来会是这样!又怎么会有人拿死来玩? 他百思不得其解, 众人扶着去一旁端坐着,他胸膛几番起伏不定, 竟然不知该说什么。但显然谁的地盘谁做主, 你就算是皇帝, 可堂上的人也不一定都要看你不是? 今天的主角, 是弘昼。 在众目睽睽之下,弘昼又将盘子放到棺椁里,又叫人来给他拿来垫子。弘昼亲自给自己垫着,又亲自安抚不安的白白下去之后,他这才端坐在上方。突然地,像是抽噎了一瞬,喉咙里发出嘤的一声,人自然的就往后仰倒下去。 活丧继续。 反正事情都做到这样了,也没什么好忌讳的。 弘昼心里想着,但是亲眼看到的众人却有种世界都被重新洗刷一样,竟然还能这样? 堂上的哭声都停了下来,还是额林珠眨了眨眼。想到这几日的加急培训,还有弘昼对她笑着的眉眼,她顿时弓着身子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不哭不行啊!王爷都『死』了,她一个姑娘家进来清清白白的,也就被掐了一回手,守活寡可不是好玩的! 她好好的表现,至少王爷事后会满意,说不定就会多看自己两眼。 若说进府前她听说王爷爬墙去看福晋,心中还酸涩期盼也有自己一份甜蜜,进府之后这份心意就死了一大半了。果然和额涅说的一样,天下的男人就没有一个真正能懂女子的。就是阿玛,不也二十多年来才慢慢明白一点的? 更何况她也不是嫡福晋! 想想入门这一年里,王爷的所作所为言行举止,额林珠觉得不如添个好印象。彼此间就算没有那份情谊,好歹让她多看看那张脸,也不枉她舍了半生要进这王府啊! 额林珠表现的格外称职,李秋濯也不遑多让。文学大家生性都有些不羁浪漫,李绂倒不是好色之徒,但他膝下单薄,所以家中长辈临终前给他选了几位良妾。良妾们为了争宠,既要懂得诗词歌赋,还要熟知内宅腌臜。李绂后来好不容易得来了一儿一女,李秋濯从小得到疼爱,自然不会太计较内院。 可是不计较,不妨碍她耳濡目染啊。 李秋濯那样骄矜寡言的性子都哭了,堂上顿时又热闹起来。 胤禛坐在那里,看着如此荒唐场景,他心头越发的不好起来,亦或者说他这一整日都不好!平常都是冷淡面孔,就在今日几乎都是揪着的。耳畔尽是哭声,眼前还有保持秩序的来堂上弔唁。 他简直没有眼看,偏过头看着同样瞠目结舌的苏培盛,「你问问太上皇在哪?」 「是。」 弘昼都直接说了,王府里也没有隐瞒后面还有位太上皇。不过两三句就问了回来,苏培盛搀扶着胤禛起来。 弘时弘历想要上前,可惜胤禛一记冷刀子飞了过去,「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今儿来,来了之后。」 也就是说和自己一个待遇了。 胤禛心里舒畅起来,扭过头就要往外走,但他突然觉得不对,回头一看发现最里间有几架相机。他眉头一蹙,「这样的事情,竟然还不忌讳的拍照?做什么?还要留念不成?」 王府里带路的奴才笑了笑,「皇上误会了,那是科学里新出的摄像机。」 「什么用?」 第463页 「就是和相机一样,对着人就能拍下来的。不过相机拍的人不动,这摄像机却能拍一整段。」 「……」 那他方才的样子,不就会留给子孙们看见? 这个逆子,竟然还要把这种留下来? 康熙就在旁边的楼上旁观,几乎每个来往的人都会被他看到,又不怎么被别人察觉。他优哉游哉的喝着茶,眼看着儿子踉跄步伐上来,眼角都不带一下,反而撇着嘴暗自嫌弃。丝毫想不起几天前,得知这个讯息的自己有多吃惊。 胤禛没有注意到这点,他坐到康熙的对面之后,顺着窗外看下去,一时沉默下来。 许久之后,胤禛才突然问道,「这是要闹多久?」 「怎么也要几天。」康熙拿起一块点心,一手接着屑末的吃着,「这正经的葬礼都要一段日子,不然闹这么大,就这么一天哪里够?」 康熙还颇为客观的讲解看待此事,胤禛听着抓心挠肺,「这么大的一件事,汗阿玛为何会答应?」 「这个嘛,你等等就知道了。」 康熙还卖起了关子,意思就这么纵着弘昼了。这毕竟他老人家钦点说的话,胤禛怎么都没办法反驳,何况事情已定。 还能说什么? 头上被钦点,底下人不敢说,于是整个京城里的氛围都跟着奇怪起来。 胤禛直接称病不出宫,一副慈父不敢相信多看的样子。只有大臣们亲眼目睹,皇上越发清减。此刻谁都不敢触他眉头,也不知道是他们足够小心,还是皇上无心责问,竟然都是相安无事,没有谁受到迁怒之说。 而此时的宫外,在外面百姓的围观目光下,但凡进王府的都是清贵之流官职在身。他们或是因为做样子,亦或是表面亲戚,更或是以往的熟人。无论是为了什么,至少表面上看,大家都认真弔唁,与和亲王福晋道两声宽慰的话,这与许多葬礼都是一样的。 却也有不同。 佛尔果春听多了话,她从不自在还习惯再到烦躁和好笑,也期待棺椁里睡着的人能醒过来。因为他睡着的时候,堂上都是哭声,闹得很是真切,佛尔果春都不想看堂上放大的照片。说什么人之将死,留下一张黑白照才算经典。 感情这照片还有彩色的不成? 更别说这是他自拍的一张照片,里面的人直视前方微微带笑。 弘昼都习惯了堂上的哭声,但他总会突然间醒来,亦或者外面突然来一个感情丰富的弔唁者。基本上他醒了,就会爬起来去看。 弔唁的人吓得半死,还有当场吓得失禁。 虽然说什么都和葬礼一模一样,但是活丧唯一的不同就是人没死,他身上也没有那种死人才穿的殭尸服。可他脸上擦了粉,白的白,红的红,突然一手扒拉着再探出个头来。 这谁受得了? 也就只有棺椁里和旁边楼上的人笑得没心没肺,然后再叫府医带下去看一看歇一歇。他们或许觉得丢人,可后来证明失态失禁的不止一个两个,事后听闻也不算什么了。 可就算这样,也不代表就能这么公然的戏弄众人啊! 偏偏他们不敢说,只能隐而不发的出门去,一个个的神情都很复杂。其中有一位四品官员,出来的时候都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状态,神情也很恍惚。马车旁候着顺便和人拉哌抹泪的亲戚见了,心下都觉得奇怪,只能等着上了马车才敢问,「怎么了?难道说王爷真的是被人害的?」 是的,在很多人的心中都觉得,一直以来没病没灾的人说死就死?那肯定有阴谋! 四品官员摇头,「不是。」 「那…那礼送进去了?」 「送了。」 自家这位亲戚家中断了仕途,但是后来儿子争气已经过了科学院的初试,可到底不是里面的学生。自己进不去,便只能送上礼来表示心意。又有些担心,即便知道进不去都要跟着来走一趟。 也还好没有进去。 四品官员一脸的哀色,「勤哥儿的学业和考试不能耽误,回去后还是盯着些,莫要为杂事忘神。」 「就是给王爷抄经念佛而已,正巧让他练练字。不过王爷这样,还有考试吗?」 「有的。」四品官员抬眸看着亲戚,一脸坚决肯定,「相信我。」 这是劝好,考得好了也是自家的荣耀。亲戚虽然不清楚决心何来,但他也是心中开怀,更觉得受到鼓舞点头,「好!回去就让他温书,这经书就让我来抄。」 想到亲戚的狗爬字,四品官员条件反射抬起眉头,但想到这里面的事情便觉得也好。 反正你抄的好,与王爷无益。抄的不好,也与王爷无关。大不了就是观音菩萨如来佛祖的耳边,又要多几个人念叨两句罢了。古往今来千百年之久,也不缺再多一个念叨了。 四品官员努力的安抚自己内心,众多人也是如此。 弘昼在里头躺了几天,很多亲近的陌生的人都来了。有一些他只是耳闻,或者难得才见一面的堂兄弟,叔侄们都趁机聚了一场。 尤其是多罗平敏郡王爱新觉罗福彭。 福彭这个人,弘昼其实不太熟悉,只是大家年纪相仿,当初在上书房的时候有过见面。可那个时候大家都有各自的交友圈,虽然福彭和他一样有个祖宗叫努尔哈赤,但是辈分上两人差了很多。 第464页 差多少? 多到府里未满周岁的永璧,在福彭面前都是祖父级别的人物。 所以除了弘昼闹出那许多新鲜玩意儿的时候,福彭就算心动也会尽量绕着走,因为小时候的一点小情绪吧。 而弘昼听着就坐起来的,是因为他和英亲王家的敦诚、敦敏两人,还有自家姑表弟曹沾。 敦诚敦敏两人与弘昼是同族,而他们与旁边的曹沾关系亲密。说到曹沾这个名字,可能很多人不认识,弘昼也是不认识的。直到胤禛登基后某一天,突然发现自家穷的要死,底下却有几家很肥很肥的门户。加上一朝天子一朝臣,而上代天子宠信的大户人家人多口杂,随意把之前的案子和问题翻出来,这家就没了。 胤禛只说清查钱粮,追补亏空,曹家首当其冲就没了。 曹家子弟散的散,走的走,大厦将倾还不如普通人家风光体面。曹沾等人带着家奴从江宁离开,回到崇文门外蒜市口老宅住下。 弘昼当初灵机一动,忽然想起来小妹以前每天念叨的林黛玉。是的,就是那个《红楼梦》里被夸得仙女一样,却又寄人篱下最后悲苦而亡的林黛玉。 然后就想到小妹说过很多回,要是林黛玉跟着雍正就好了。 弘昼没怎么看《红楼梦》,当时听着就发懵,还随口嘲笑说,「你们穿越去清朝不是康熙就是雍正,怎么杜撰小说也来拉郎配?」 不过是随口一说,小妹当时就怒了,拉着他狠狠地讲了《红楼梦》的故事脉络和写作背景。还振振有词曹雪芹就是贾宝玉,里面林黛玉什么的其实是他本人纪念的妻子之一。当然小妹看来,懦弱无能,对每个女人都怜香惜玉的贾宝玉根本配不上林黛玉。 就因为那么一句话就被拉着说了半天,还被带着到网上扒绝妙同人文。原来林黛玉的西皮有贾宝玉、北静王、雍正、伏地魔等等。 这些匹配对象太过广泛,当时林黛玉三个字就烙印在他的心里,觉得这真的是一位奇女子。当然所谓贾宝玉的原型,作者曹雪芹也被他记住了。 弘昼翻出自己记忆中的几点,再看看曹家几年间的事情,一一对应上来这好像就是《红楼梦》的故事。顺着原型看去,曹家确实有近亲叫王子腾,家中出过两个王妃,第二个是远嫁的那种。曹雪芹被抄家之间就厌恶八股文等,但是诗书上很有天赋,还整天和府里的奴才们玩。身边的许多俏丽奴婢绕着,他还甘被奴役。 越是对比,就越觉得如此。 至于为何不叫曹雪芹? 他从敦敏等人那里听来,文人们嘴里叫的多是字号,就如敦敏的名字也多是他们亲戚间叫。可他出去会友的时候,便是弱冠后取得字号。 而曹沾至今才十五岁,怎么可能有字号。虽然被抄了家日子大不如前,但他的眉眼却比着装更鲜亮夺目。当然不是说他长得多俊朗,而是他整个人就带着文人的清高。 曹家富贵的时候他还小,长大懂事之后就落败许多。他小小年纪在这两三年里也算是看尽了人世间冷暖,眉眼里自然就多了些冷静和洒脱。 曹沾一眼看到坐起来的弘昼,他惊愕一瞬,竟是好奇的歪了歪头,眼眸里说不出的神采。 倒是同路来的几人吓得厉害,尤其是福彭,几乎要跪下来喊一声老祖宗了。曹沾见此也跟着跪下,轻声的说着告饶求罪。 不过弘昼没听出几分求意。 作为四大名着之一的作者,又是唯一一位结局都没有的作者,弘昼忍不住多看两眼。这得是经历了多少,才写出那么一大家子和一群的姑娘们啊! 弘昼看书的时候,倒是把水浒传和三国看了几回。至于西游记,反正每年暑假都有电视台重播,唯独这红楼梦他沾碰的少。现在回忆起来,也都是小妹说的那些话,还不知道带了多少主观意识! 传说中的林黛玉,也就是李香玉现在就在曹家老宅里寄人篱下,据说闷闷不乐多愁善感,说不定真的过几年就要撒手人寰了。 这些都是他当初烦闷忙碌之余,底下人闻风送来的饭后闲说小故事。毕竟他就是一听,也不可能贸贸然的跑去亲近,纯粹就是在旁边吃个瓜而已。至于李香玉的长相,据说也真的是很不错。 弘昼多看了曹沾两眼,福彭等人有些担忧,扯了扯曹沾。 曹沾这才收回了好奇心,低着头全然乖巧的样子。 弘昼吓得人多了,反而觉得这样波澜不惊的更喜欢,也好奇他真实的性子。想想自己是带假期间不好出门,弘昼开心的说,「你要是得空,近日常来找爷玩!」 曹沾也不管旁边的神色,当即笑着应下,「好啊!」 等到跟着友人和姑表兄出去对他一顿说,曹沾不以为然,「我身无一物,王爷看得起我,又何必推三阻四的?」 他看得开,旁人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路上的时候絮絮叨叨,之后各种填鸭式的灌输京城中十多年与和亲王有关的传言和故事。就怕他一不留神,再有见面机会的时候会得罪。 曹沾一一听着,然后他看王府的葬礼办的一本正经数日不停,也真的因为好奇,再次踏入王府大门。 弘昼看他这么听话,便让他跟在一边,和额林珠等人一样配合表演。能这么跑过来的人,当然不是那种过于拘泥世俗的人,曹沾看着很有意思。便顶替了石中等人还换了衣裳,认认真真的守在棺椁旁边看戏。看了大半天后就和弘昼熟悉起来,有几回还因为弘昼在棺椁里说话,他忍不住的就笑了起来,惹得弔唁的人很不自在,匆匆就离开了。 第465页 曹沾不明白弘昼为何这样,事实上很多人也不明白。 虽然时间越来越长,外面的一些富商等人也都听到了消息。可就算是这样,京外各省的一些人和礼也随之络绎不绝的送来,众人脸色也都带着几分悲痛。 除了一些京外的官,有些是一面之缘,有些是当年出游所识,就如那个绣球招亲的商户也来了。虽然绣球招亲弄了乌龙,可他们还是因此得到了好处。这些年随着商机发达,他们自然要来看望当年的恩主才对。 这样的好些,还有一些是当年认识的考生等人也是。 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去的,三言两语说有干系很难让人信服,所以还叫阿林保那样时常在身旁的。只要他们想起来了,便是不用多余证明也能进去。 弔唁嘛,人都死了,还用担心有人带兵器来吗? 耿氏在知道事情之后,就提前把永璧抱到她那里去养,所以府上没什么好避讳的。 就在和亲王府越来越放宽门禁的时候,终于天空上飞来了几架飞艇。当初为了友好相处,再加上传教士也有部分就在科学院里,与其掐死的防着还不如利益化的公开共享。 那些友好的国家,几乎都有飞艇。他们的飞艇表面上还喷了不同的徽章图案,色彩斑斓,也让他们还没下地就告诉众人的身份。 是大不列颠联合王国、普鲁士、俄罗斯、法国等等。 你前我后的,显然有人一动就带着某种讯息,其他也不肯落后的不来。 毕竟人家也曾经盛情邀请,还送了飞艇,结果死了你却于事无睹? 就算是做样子也需要啊!不然国王是表率,这种冷漠会让所有人都把国家的人都定义为此,那可是很难甩掉的噩梦。 死了一个殿下,不还有陛下吗? 众人屁颠颠的带着礼过来,各自的计划打的噼里啪啦响。弘昼看着很满意,这礼都是他的,这些人想要空手去见渣爹? 可真的是自己撞木仓口上了! 弘昼睡在棺椁里,兴奋难耐的嘀咕念叨,「哎呀呀这些王子使者这么有钱,这一票大的真的赚的多多!想想真的好激动……」 曹沾眼神动了动,最后当做没听见。 使者来,弘昼躺在棺椁里听,心情好了会吓一回。熟悉的王子公主来,弘昼自然是热情接待,表足对他们之间的情分。 伊莉莎白就是这样匆匆赶来,侄子彼得二世年初刚死,姑姑安娜一世继承了皇位。她主动离开皇宫,正准备卧薪尝胆大干一场就听到了噩讯。 没想到千里迢迢来看到弘昼活蹦乱跳的,气的伊莉莎白大骂,「列夫,来决斗吧!」 第146章 那个和亲王 作为老朋友, 伊莉莎白完全不用顾及, 当场就愤怒大骂还要决斗。 王府中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样对着王爷大声斥责的人。更重要的是, 王爷还不生气。 弘昼当然不生气了,几年不见的老朋友了。当初他成婚的时候, 还因为各种原因脱离不开身,所以伊莉莎白只是叫人送礼物来。弘昼直接从棺椁里爬出来, 笑着就开始介绍伊莉莎白和佛尔果春两人,之后就带着去后院相聚。 至于棺椁是空的? 也无所谓了, 反正样子也做得差不多了。 眼看着有哪些人来了, 哪些人没来,亦或者其他的反应,弘昼全都看在眼里,也不担忧消息会跑出去。他不仅不担忧, 下一期的《世界报》等主题都想好了, 大概是道一声乌龙就好。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他自己信了。 伊莉莎白瞪着眼,弘昼连忙就解释道,「其实是爷大病了一场, 差点就要死了,竟然还有人把事情夸大说出去。爷想着事情都这样了,大不如顺其自然, 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在作怪。」 弘昼说的很是可怜, 伊莉莎白却恨不相信, 「你堂堂王爷,连报纸上的东西都不能决断?而且,你为什么要说俄语?」 伊莉莎白怀疑的看着他,她自己就是公主,也见识过大清的封建传统。皇家人有着截然不同的地位和权势,弘昼就属于其中一员。更不要说报纸是他办的,底下作怪造谣他死了? 这个理由说的还不如不说。 弘昼摸了摸鼻子,侧头背着佛尔果春道,「说俄语是因为要和你解释一下,按照大清的习俗,这是爷的嫡福晋。以后你说话的时候,除了注意分寸,还要要给爷几分面子。」 伊莉莎白挑眉,「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一开始就和你没有感觉。」 她一副早看出你是个张口连篇谎话渣男的神情,但是作为朋友,最后还是给了三分面子用俄语咕哝一声,「看你表现。」 「爷懂得。」 弘昼眨了眨眼,俄罗斯皇位在几年间换了几个人坐,明明是嫡亲的女儿。结果位置上的人关系越换越远,眼看着自己都日子落魄起来,伊莉莎白怎么会心甘情愿?就算不来这里,伊莉莎白也会卧薪尝胆,告诉安娜一世什么才叫女皇。 两人一瞬间打了机关,伊莉莎白也转头对佛尔果春笑了,「你好,以前总是听说你,总算见到你本人了。」 伊莉莎白说的是满语,虽然不是特别地道,但也流畅清晰。佛尔果春并没有怀疑两人用俄语说话,听她说满语反而惊喜,「公主客气了,以前也听闻公主盛名,可惜从未见到。」 第466页 「盛名?听谁说?也是列夫?」 佛尔果春丈二摸不着头脑,但她还是如实说道,「公主当初来到大清,我在富察府的时候就有听闻了,可惜当时不得见。不过公主盛名,是大清都有所耳闻的。」 「别人说?」 伊莉莎白不以为然,她瞥了眼弘昼,「我可是听列夫总说你。」 列夫是王爷? 佛尔果春转念一想,大约是所谓的西洋名,所以旁人不知道罢。她莞尔轻笑,「王爷说什么?」 「说他有个漂亮聪慧的福晋,很快就要嫁给他了,还有你的画像。我还以为是他吹牛的……」 大概是女人之间的相处关系不同,伊莉莎白说着说着,两人就走近在了一起。没有语言障碍的两个人,更是快乐的吐槽说弘昼。 吐槽的当然是伊莉莎白,佛尔果春静静的在旁边听。 弘昼这时候也不乱插嘴,他除此外没有大的把柄。小时候的故事,伊莉莎白爱说就说,过了嘴瘾也就痛快了。当好佛尔果春也听得起劲,几回看向弘昼露出意外神色。 在她看来,弘昼除了男女之间外,基本上没什么可说的问题。却不想小时候也是故事很多,还都不是额涅那里能听到的。 两个人凑在一起,也确实少了一些麻烦和事情。弘昼在后面坐了一会儿,又屁颠颠的跑到前面去,迎接下一位熟悉面孔的朋友。他当初飞了两年在外周游,略有名气的国家都被他转了个遍,同龄人里都有交往。当然这里面也分关系好的,和见面之交的。 弘昼招待了几个人后,还看到了弗朗索瓦,也就是伏尔泰。 当初他在孟德斯鸠那里谈天说地,半途中就听闻有贵族诬陷弗朗索瓦的事情。孟德斯鸠本来不欲帮忙,但是普鲁士的皇子弗莱茨和弘昼好,还介绍有一个对大清的表以善意的文人伏尔泰。弘昼随口说了一句朋友,弗朗索瓦的案子就不了了之。 但是法国当时的环境留不住他,弗朗索瓦谢过弘昼之后,就启程去了英国等地。 虽然相处的机会不同,但是弘昼帮过他,也为弗朗索瓦讲解了大清的情况,让他增添了明确的了解。听到弘昼的不幸后,弗朗索瓦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让别人相信他真的认识弘昼,才跟着蹭了一趟飞艇过来。 他来的时候,葬礼已经是结束了,府上也都在慢慢地收拾素衣灯笼等。 但尽管如此,弗朗索瓦也是嘆为观止,嘴里不停的低呼老天爷之类的话,还顺便的採访心得。 弘昼这么做,一来是不信,二来也是坦然。如果说这样就让老天爷把他丢回穿越前,他固然伤怀,但那边也同样是他的父母亲人。两者之间不能比,更主要的之前被穿越了一回,要再穿越的话,弘昼就要怀疑自己的身份了。 比如老天爷的私生子什么的。 想着弘昼笑容灿烂,耸了耸肩,显得很惬意,「没什么,就是棺材里睡着没那么舒服,不过还不错。」 他的身量躺在里面,还是可以翻身换个姿势。 弗朗索瓦将这话记在心里,不由感嘆,果然是非同凡响有恶魔之称的人。本来就是与众不同,那他再做其他的事情,也就显得不那么突兀了。 很多人都是带着这样的想法来的,当然也有人表示不满,觉得弘昼的理由敷衍,竟然还传出这种假消息去。 弘昼当时设了宴席,看着不满的人,他也不慌不忙道,「是啊,不这么死一回,怎么知道你们是这个态度?」 当初他和康熙出游,那可是带足了人才等。各国之间的友好相处和利益分割,可以说他做的很仁慈义尽了。没想到结果还是这样,总有人暗戳戳的背后看笑话,觉得大清也要跟着乱了。 当然,他们的心里想法是越乱越好。 众人语塞,他们不是自家国家的国王,虽然是代表人,可也不敢这么直接的和弘昼起争执。加上自己还在对方的底盘,也确实有仰仗对方的情况,只能心里委屈脸上强颜欢笑的过去了。 弘昼没有耐心招待他们,该吃的吃,该说的说,差不多了就把礼留下来滚蛋。 想要见胤禛?可以。 但是想要从中在游说,互助一些利益方面的关系,那就不能了。 弘昼早已不是当年的弘昼了,随意两下就把所有人打发了,不过走的时候还带着去科学院转了一圈,顺便送了点小礼物过去。比如一个录音机什么的,可全都是科学院最新发明的产品。 倒是这个电话始终差了点,弘昼为此很沮丧,毕竟这个弄好了可是对生活很有方便作用的。 众人来了没几天就走,大清乃至全世界看报纸的人都知道,大清和亲王不仅没死,而且活蹦乱跳的在数礼钱。 是的,数礼钱。 诺大的屋子里,摆放着各色珍贵物品,还有一些真金白银。弘昼就蹲在中间,翻看感慨,脸上更是神采飞扬的笑。 像一只巨大的老鼠。 伊莉莎白作为远客,她另外有住处,但平时都会过来。看到弘昼这样,她也算看清了庐山真面目,「列夫,你还记得我的事情吗?」 「不急。」 弘昼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来感受一下?」 伊莉莎白撇嘴,「不要。」 又不是她的东西,跟着数着只会眼红。更重要的是,她还记挂着自己的国家。想想她就在门口站着,张口就是俄语,「不是我贪心,可是安娜她真的不适合当女皇。」 第467页 「原因?」 「那多了,她虽然看着是熊熊野心,可实际上就是贪图富贵的女人而已……」 大约是难得有人听她畅所欲言,伊莉莎白忍了好久的话,终于都找到机会一吐痛快了。她的母后叶卡捷琳娜没什么实权,那个时候安娜就在旁边虎视眈眈。可惜当时她拥有的实力不够,最后叶卡捷琳娜顺应着传位给彼得。 彼得是父亲第一位王后所出的孙子,实际上也没有坐稳多久,之后就被安娜撬走了皇位。 安娜如果一直都有这样雄心和才干,伊莉莎白也最多是可惜,但不至于这么不服气。可问题是安娜身边有情人们,也始终有这方面的问题。当了女皇之后,马上就被伊莉莎白赶出去,然后在皇宫里快乐的和情人过上逍遥生活。 国家是什么? 全然不管。 行事之上,几乎都是随心所欲,这怎么能是一国女皇呢?俄罗斯是大国不假,可是在彼得一世的手里也还属于发展中,转手之后原地踏步还能说是休养生息做经济发展,可这种往后倒的昏君怎么说? 弘昼默默听她抱怨,最后叫富尔敦特意带着她进宫一趟,「阿玛虽然叫我入政,但我毕竟不是当职的。既然你这么清楚明白,那就和爷阿玛说去。」 「这,这可以吗?」 「可以啊。」弘昼点头,「只要你能说服他,我这里就借几个人给你。反正她不得人心,你好好地拿出作为来,肯定就有人来找你。」 国与国之间,情分是情分,但是想要伸手帮忙没那么容易。除非伊莉莎白可以指出一些好处,比如边境外烦人的探兵,每次来都预要张口的使者们。胤禛是很谨慎的人,不可能随便就答应下来。 伊莉莎白细品弘昼说的话,最后开心的夸他,「好兄弟。」 好兄弟蹲着眨眨眼,就看着人走开了。大门敞开着,分明看到院子里的一株果树。 这原来是说种花之类的,但弘昼没有打理这些的功夫,当然他也不用动手打理。不过在赏花的事情上,弘昼比耿氏的艺术细胞还要糟糕,所以连附庸风雅的心情都不要,直接种了一院子的果树。 就等着盛夏秋收的时候,每天回到院子里可以信手摘一点吃。 奴才们知道这个意思,对于这几颗果树也是视若珍宝,每日里盯着守着,旁人想碰一下都不行。 底下人养的用心,弘昼每次回来的时候都会来看两眼。如今随着看着,果树长得郁郁葱葱,丝毫不像是前年才搬挪过来的。 但愿可以长久如此,再每年来点好吃的水果。 弘昼心想着,把之前看好的一只簪子拿走。他的私库已经充满了几个房间了,整个殿塞满着。有些人送礼的时候想着他成家,所以除了投其所好者,还有许多首饰补品都跟着送进来。 佛尔果春为这段日子劳心伤神,怎么也该犒劳表示表示。 至于额林珠她们…… 想到她那尽职尽责的表现,还有偶尔看来的神情,弘昼脚步一转,又在里头扒拉半响后分装在香囊里。 头一个,就是送给佛尔果春的。 顺便看望永璧。 说实话,永璧这个孩子还没出生就拥有太多了。即便弘昼早有准备,但他没想到自己除了那一晚的辛苦,也只有不正经小名的贡献。除此之外,永璧在肚子里的嬷嬷厨子,出生时的稳婆,还有以后的奶娘奴才等,一应都被康熙胤禛两人大包大揽了。 弘昼虽然无语,但他也放心,更乐得清闲。平时忙自己的,闲着了就回头来看看孩子。 永璧有人盯着看着,身子健康活泼得很。正好半岁大能坐稳了,每天都在那里手舞足蹈自言自语,说些没人能听懂的话。 也不论他说做了什么,身边总有一大群人给他捧场说笑。 弘昼今天去的时候也这样,见到他来,奴才们都恭敬的退下。佛尔果春眼看着,不由道,「小胖还这么小,爷何必这么严厉?」 「正是小时要注意,爷也不是严厉,可是这么小的孩子习惯了众星捧月,长大一点肯定就是个娇气任性的。就算看着不像,可只要有人出来和他对比上,心里肯定就会有落差。」弘昼认真道,他毕竟就是这么过来的,有些孩子的心性都很了解。 佛尔果春闻言觉得很有道理,蓦地又摇头,「可皇家的阿哥哪个不是这样的,正是这样以后也好让他受点苦头。」 弘昼看了佛尔果春一眼,「你管这叫苦头?」 慈母幽幽给了严父一个眼神,不然呢? 弘昼觉得很有必要和她聊聊,什么才是有意识的教育。他们都是头一回当父母的,身边的军师还特别的多。可弘昼不想要这种当代批发的孩子,哪怕他很聪慧,那都显得过于拘谨讲礼了。讲礼当然好,可父子之间不需要啊! 「咿咿呀呀。」 永璧发现捧场观众都走了,父母坐在面前之后说些听不懂的东西,还都不回头看。顿时觉得不高兴了,咿咿呀呀的喊着,还伸手往弘昼的方向去。 弘昼当时没留神到,永璧随着往那边一偏,整个人就跟着倒了下去。轻轻的一声,两人回头一望。 永璧欢喜的手爬蹬腿,努力的往弘昼的方向靠过去。但他现在的能力有限,努力了半天也几乎是原地不动,偏偏他还用处了吃奶了劲儿。小脑瓜子想不明白,很是无辜的仰头看着弘昼,似乎在想为什么。 第468页 看着自家儿子瞪着大眼睛看自己,弘昼手痒的想去抱抱,但他强忍住了,最后伸手往脸颊上轻轻一戳。 永璧本来就是趴在上面,两手勉强把自己脑瓜撑起来。弘昼轻轻的一下,永璧就跟着被戳的方向倒了下去,然后躺着仰着弘昼。 弘昼嘀咕这不是碰瓷吗? 结果这孩子不懂事,以为弘昼再和他玩耍,开心的抚掌大笑,露出粉嫩嫩的牙床和两颗小白牙。 弘昼就像是对待白白一样,一会儿摸头一会儿摸牙。佛尔果春看不过眼,偏偏孩子小不懂,还开开心心的拽着弘昼的手,玩得比所有人哄他都高兴。 佛尔果春看着心里也高兴,顺着弘昼的手看去,「可不能让他吃手。」 孩子长了牙就不轻重,还总爱磨东西。 弘昼的手摸了很多东西,他每回在靠近永璧嘴巴的时候就拉远,就像是放风筝一样。永璧也耐心,拽着手不停的重复靠近。 「爷记得有个奶娘歇着了?」 「是歇着了,这孩子长了牙就乱咬,生生给奶娘咬出血来。」 弘昼嫌弃的点了点永璧的鼻子,「该打。」 佛尔果春很是庆幸,「好在送来了四个奶娘,换下来了也轮得过来。」 「嗯嗯。」 弘昼始终点着头,佛尔果春忽的一顿,「有句话,我也想和爷说一声。」 「说。」 「小胖也有六个月大了,若是再添个弟弟妹妹岂不好?」 弘昼抬头,直直的看着佛尔果春的眼眸,「那今晚上努力努力?」 佛尔果春就算是生了孩子,猛地一听也红了脸,「王爷莫要装糊涂。」 作为嫡福晋,入门就生了嫡长子,佛尔果春的功劳不可摘走。但是一年孝期早过了,弘昼除了她再没有碰别人,更不要说什么喜讯。佛尔果春本来不想这么多,可近日王府事情闹得大,额涅趁机来弔唁的时候就和她说了几句。 王爷如今不提是看重,可她不能这么放肆,更何况还有太上皇和皇上瞧着。另外耿贵妃不说,但作为额涅定然希望自己的儿子开枝散叶,而非被儿媳妇霸住。 弘昼顿时索然无味,有一种已经是事后一支烟的感觉,「知道了。」 他面容淡淡的,显然不愿意提,甚至对于佛尔果春的建议也不喜欢。 弘昼不是见色起意的人,不然早就去找李秋濯了。他年轻固然年轻,但是忙起来的时候顾不得其他,自然就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就连和佛尔果春,也要等她做完月子才可。但正巧事情多,之后两人也没有亲近太多。 冷不丁的说要雨露均沾,弘昼脑海里忽然闪过宋小宝的脸,他浑身打了个寒颤,连忙把选好的簪子给佛尔果春,「这是爷库房里找的,瞧着不错,给你。」 佛尔果春看他冷着脸,心里欢喜又担忧,忽然见到送来的簪子,不由心中一暖,「谢王爷。」 弘昼索性亲自给她戴上,认真的看了看,「漂亮。」 佛尔果春抿唇莞尔,端的一副秀丽柔色。 当夜,蘅芷苑的门前挂上红灯笼。 烛火下照看美人,显得格外柔美。弘昼睡前看着身侧人,她的心思自己明白,但他们的喜欢还是浅薄了点。相比起来,似乎顾及大局才更重要。 说不上失望,毕竟难有完美的人生,何况自己渣在先。 弘昼有自知之明,所以不去招惹太深的感情,也没想要穿越小说的爱情,反正最后都会成为真正的家人。 何必折腾? 一夜无梦,弘昼进宫去汇报。他手里的事情有很多,但最近可以说的是小型农种机械,以及和佛尔果春一起定下的女学章程。 胤禛看了后者先是眉头一动,有几分犹疑不定,弘昼当即就说了这回葬礼的大丰收。从纯粹的大丰收,再到其中的人情反应,这可是很有用的。而且时间物品来人等等,全都详细的写在单子上过目。 这显然就是准备好的。 胤禛把眼镜戴上,再接过单子准备从中下口说弘昼几句。可等他真的看到了长长的单子时,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又上上下下认真看。 「这是这回活丧的礼?」 「千真万确,全都在上面。」 胤禛看着弘昼一脸认真,「这活丧办得好。」 第147章 那个和亲王 弘昼给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趁着机会说要分一点钱钱给胤禛。 大家虽然是因为他死的名义才送来的, 但是国外的那些意义不同。跑得快的,不代表就真的对他看重, 也可能居心叵测。跑得慢的,看到《世界报》上解释这是一场乌龙, 也有连忙送来礼物,再表示迟迟才来的缘由。 不管这些理由好坏, 反正送过来了弘昼就不会拒绝,而且认真的观察言行举止。在这种环境久了,他自然的也会一点上层人士的交往。 再随意的和胤禛说。 面对这么一笔不菲的钱, 胤禛看着心动却拒绝了,「这是你的钱,朕不要。」 说的格外有骨气,还有点孩子气。 弘昼感到意外,「这是我孝敬您老人家的!」 「不要。」 「好吧, 这是贿赂您的!」 胤禛提着笔, 在女学的摺子上主笔一字可,随手丢给弘昼道, 「那就放着吧。」 父子之间何必这么斤斤计较,或是往前十年,所谓的女学根本就不可能。但是这么多年了, 胤禛也在跟着与时俱进。想想弘昼每次说到别处先进的地方, 总会满眼羡慕, 再给他一个隐晦的白眼。 第469页 如今小子大了, 这白眼也越来越明显了。 胤禛被动的听了很多的话,总不能这么固步自封,干脆就答应了。反正就是八旗之上的女子上女学而已,正如弘昼当初在科学院劝伊莉莎白办报纸时说的,家中主妇好才能教养着子女好。 不用真的摇头诗书科举报效,但是懂得道理总比睁眼瞎要强。 也不失为坏事。 胤禛想得明白了,两父子对视一眼,各自得偿所愿的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当然,从表面上看胤禛是被迫接受了贿赂的。 弘昼所谓的贿赂,也是给的正大光明。不过是半天,整个宫里都知道弘昼送了很多东西来,一应的填送到胤禛的私库里。另外还有一些好玩的,则是送给皇后和耿贵妃,还有福宜三个姐妹。 虽然各有偏颇,但也不能完全偏着让其他空手。 福雅福宜对此很是高兴,尤其福宜更是没了平日淑女模样。他们兄妹本来就是感情最好的,虽然中间弘昼总是出门在外,但福宜得到了自家额涅的引导。途中不仅没有生疏,反而时常想起种种事情,不停充实自己的同时,还暗自将弘昼当做了师傅。 以前只是潜意识的,这几年有针对性的学习之后,福宜对外的名声也明显变好了。参加几次宴会之后,京城中人对她无一不夸赞。 即便如此,福宜也很清楚这里面是有客气水分的。 乌拉那拉氏是传统的满族格格,看过书也会骑马,这些年来看着端庄贤淑也不减骨子里的脾性。福宜从小耳濡目染,还自来学着撒娇卖乖,两人见面就在一边窃窃私语起来。 弘昼也很意外,毕竟他们又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但福宜在他耳边说,想要出去转转的时候,他不免讶异。 「你怎么想着出去?外面的世界虽然很精彩,可实际上危险也多,并没有看着的那么好。」 福宜弯了弯眼睛,秀气的脸上添着一丝可爱。她如今豆蔻年华,正是青春正好的时候。按照大清的传统,又或者说全世界的传统来看,她也应该相看未来的驸马了。当然她是皇帝的嫡公主,胤禛也会愿意把她多留几年再看。这是无可厚非的,不过现在蒙族式微,大清不需要对旁处低头,所以不出意外应该是就嫁在京城里。 她以前懵懵懂懂,自然无所谓,可真的所闻所见长了见识,福宜的心思就有了转变。 凭什么她要这样稀里糊涂的嫁人? 不是说了全世界很大,大清再强大也仅仅是其中一角吗? 福宜很记得弘昼等人说的话,再说康熙如今在宫里,他老人家对于福宜也多看一眼。说得多,听得多,福宜的心思就跟着跑了。 弘昼无心一句问,福宜不高兴的撅嘴,「可人家伊莉莎白公主也出来了呀!」 「那你不问清楚,她出来的原因?」 「用得着吗?」福宜骄傲的扬了扬下巴,「我两都是公主,也是大国的嫡公主。你们总说我要多有见识气度,可是捨不得像她那样多去见闻,我怎么能有进益?」 「歪理。」 「哼,平时说的这么好,看来都是一样的。」 弘昼语塞,他之前说的太多了。什么重男轻女不可有,女子也是半边天巴拉巴拉。当时说得多痛快,现在就有多无奈。 不是他只会说好话,主要问题是在福宜。 弘昼认真的看着福宜,「你这个样子就是足不出门的金枝玉叶,外面一点风吹雨打都会伤到你的那种。」 「所以我才要出去被打啊!」 「……」 这话说得怪怪的,弘昼翘了翘唇,伸手抚着福宜的脑袋。小姑娘梳着小两把头,发间只有一直粉色的流苏簪子。弘昼看不懂这些,但这个颜色就已经是很稀罕的,「你是听伊莉莎白说的?」 「不是,我自己本来就想。」 本来就想,看到之后就更想了。 弘昼明白点头,他笑着问,「那我这有一巧宗给你。」 「我不要。我想要出去!」 福宜生怕弘昼要把她藉机捆住,连忙摇头要拒绝。弘昼眉头落下来,「刚刚才说你,看你这反应,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估计真的安排给你,你也办不好这事。」 「哼,那你说来听听?」 弘昼随意一说,福宜听着不舒服便上钩了。他笑道,「阿哥给你安排一件好差事,只要你办好了,不说汗额涅。就是玛法和阿玛那里,都觉得你是这个!到时候你想要做什么,不就容易了?」 说着他举起了大拇指。 福宜听得很是心动,拉着他手臂喊,「那就快说快说!」 「爷琢磨着,让你和你四嫂一起办女学。」 正好顺便让嫡母跟着来,给句话就很好了。 弘昼心里的盘算打的噼里啪啦,他本意没想要拉太多人下水的,想着先试一试。反正圈子摆在这里,那些没有兴趣的也会让孩子入学。时日长了,自然就会成气候,也就明白女学的重要性。 原计划是想着去和嫡母说一声,主要还是佛尔果春来办。但是福宜这里心动,那就刚刚好了。 要他直接去说出游的事情,估计说不成功反而会被误会,觉得是他在背后调唆的。到时候胤禛误会还好点,嫡母那里心里不痛快,那就不好了。 弘昼没打算张口说,福宜听着一怔,「女学?」 第470页 「是,前儿个阿玛说了办八旗觉罗学。我这事情都差不多定下来了,各旗的总理王公、京堂官、教习等等都找的七七八八。索性这学还没完全完善,不如你们就多心找几个女子大家,再带上姐妹们一起读书去?」 福宜皱眉,「上书房我都极少才去,你还要我去办女学?」 这怕就是个坑! 福宜顿时敬谢不敏,看着弘昼的眼神都变了,没想到连你也糊弄我! 弘昼嘆了口气,「小时候知道你不用强去上书房,阿哥心里不知道多羡慕嫉妒。可你在上书房都不用计较,去女学又如何?」 谁还能按着你脑袋应吗? 福宜顿觉很有道理,她也不笨,自然明白办好之后的好处。不说别的,就是姐妹前也风光。之后说嫁娶的事情,她也必定更有面子,更不觉得她就是仰仗着父母的小公主。虽然自己不是先生,但也能识得许多的人。福宜直接两手放在弘昼的膝盖上,她把下巴支在那里,「阿哥你仔细说,我认真地听。」 弘昼咳嗽一声。 福宜连忙转身,「拿白水来!」 「就白水?」 福宜一顿,「来一杯桃子渴水!」 「桃子?」 「嗯,是科学院里送到内务府的榨汁机,不论是什么果子渴水,都能榨的透透的。」 「你倒是享受的很啊!」弘昼唏嘘,虽然说科学院有东西,第一时间就会送到他手里。但他基本上就是测试检验官,觉得可以就准备落实对外运用或者售卖。可榨汁机这种东西,基本上没有可用之处。 一来现在的电没有普及,二来也没有所有人家都闲着榨渴水喝。 就说他吧,今天不听说都要把这事给忘了。 福宜嘻嘻笑,「阿哥快说啊!」 弘昼见此,干脆手臂搭在她身上,随着摸头上的流苏解释起来。一个学校说容易也不容易,说难也不难,端看上面的管理层和出来的章程。 章程都在弘昼和佛尔果春手里过了很多遍,胤禛也都说可了。问题就在于一个合格的代言人,她要清楚自己的职责和作用才行。别人固然会闻风而来,但也要看是心甘情愿还是纯粹跟风作为。 福宜身为公主,虽然得宠也天真,但在乌拉那拉氏身边学了不少。宫里的阴私腌臜,还是宫中俗务,她也是其中翘楚。只不过身在高处,有些东西并不需要她亲自动手罢乐。不过她也主持过两场宫中小会,有些格格们来的时候也是她前后准备的。 弘昼说的章程,虽然和她以往的有些不同,但她听了还是明白。以前是随意玩耍,现在是做有意思的事情,福宜的精神头大不相同,硬是说到弘昼口干舌燥,灌了两杯渴水,又不停的说。使得他一直在口干、喝水、去方便的三件事情里来来回回,直到天色暗了下去。 福宜不是作弄他,也是真的在听。皇天不负有心人,等到弘昼闭上嘴,用手给自己按摩的时候,福宜的脑中全然有了样子。她兴奋的拍巴掌,「好啊!这事就交给我!回头找额涅寻几位男女大家,再好好热闹开学!」 名人效益是古往今来都有的,任由你跑断腿,可能都不如名人的一个眼神动作。 乌拉那拉氏当初名声不大,但是闺阁之中彼此熟悉。后来她成了四福晋,再一步步到今天的皇后,手里的关系资源绝不是福宜可以堪比。就是耿氏,那也是小巫见大巫。 弘昼心满意足的离开,福宜也是雄赳赳的开始做准备。 想想自己准备的时间,抛开这段日子忙碌等各种缘故,怎么也要个几天才有风声吧? 弘昼这边把觉罗学的教室等地都确定好,还有各位教习等。不过三天的功夫,所有人都知道八旗觉罗学要开了! 不仅开!而且是男女都要有! 此事一出,众人愕然,「怎么想着办女学?」 「是宫里的公主说的!」 「都说和亲王与这位嫡公主感情深厚,竟然是真的!」 「倒也是不奇怪。」 有人阴阳怪气的说一声,众人没有搭理,反而问起,「那咱们该如何是好?」 「把家里孩子送进去?」 「公主在的女学,当真以为半点都不讲究?」 「嘿,你什么意思?」 「可不是说谁,王爷大费周章的闹这一出,你们真以为就这么简单?」 「……」 想想和亲王自来的事情,顿时沉默了。最初小时候的小打小闹,就是和九王爷一起做生意。之后就是合着皇上一起去沙龙会,去了几年的功夫,一转眼就捣鼓了几样宝贝来,然后大大方方的开了科学院。 然后他们头上飞的,陆地跑的,水里开的无一不和和亲王有关系。 有人感慨,「和亲王怕是生而知之的人?」 「叫人嘆服啊!」 众人过了嘴瘾就各自散开,有儿子的回去则督促考察一遍功课,做最后的准备功夫。有女儿的也容易,问问近日状况,直接说一声就好了。 格格们不明所以,但是听闻从此之后可以都出门去,就像是玛嬷一样走街打马的,自然是笑盈盈的应了。 对于女学,也有了第一时间的好感。 福宜也在第二天传出话来,相关的入学卷子是由圈中闻风的女诗人、女大家来亲自圈画的。想要入学来,那就要靠自己的真本事。 第471页 这就像是顶级交际圈的入门券,身份贵重的不愿意落选,出身普通的更是挤着脑袋进去。一时之间,整个京城里都瀰漫着热爱学习的好氛围里。 弘昼最近得空,他闲着出门熘达的时候,发现街上闲逛的人都少了。 「怎么考试的人这么多?」 阿林保回道,「不止是八旗觉罗学的考试,还有科学院的入门考也要来了,还有科举和王爷说的北上支援计划。」 「怎么都挤在一起了?」 弘昼嘀咕一声,好不容易看到几个年轻人在一起,结果也像是准备什么考试的。大庭广众之下挤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就和他擦肩而过。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竟然了这样讨好主考官的机会。 是的,主考官。 虽然弘昼不负责都出题,但毕竟几项事情都是自己主张的,考试等一些事情都要在他手上过。就像北上支援计划一样,之前是两全其美抓着乞丐们去改造和奉献。可说到底,还是需要一定的管理和技术人才才可。 不过还好,弘昼闲着到处走,越走越偏冷的地方去。盛世之下京城大街没什么看的,反而是街头巷口很有意思。 上回他就旁边买菜的和卖菜的大娘大爷,两人头发斑白的破口对骂。骂的都是俗气的乡话,有些不入读书人的耳,但他听得津津有味。还在中间知道了不少的八卦,还有那段日子的白菜多少,农家收成多少。 弘昼觉得很有意思,便低调的转悠着,远远的他竟然看见了福彭与曹沾。 身为姑表兄弟,福彭家中爵位虽然降了一级,但是日子优渥依旧很好。面对已经被抄家的曹家,他们也是时常接济。但也是因为性情投缘,福彭与曹沾是最熟络的。两个生来尊贵的公子哥,此时此刻就在一颗树下卖身葬父的前面观看着。 弘昼脚步轻轻的走过去,就听见两人在讨论。 「真是可怜。」 「是可怜,为了点银子连鞋都不敢穿。」 「……那毕竟穷死了,所以才没有。」 「既然是穷死的,为何女儿却是素衣整齐?还带个劳什子小花?」 「终究是可怜的。」 「……」 福彭是京城里的公子哥,对这种卖身葬父的戏码很早就不捧场了。偏偏姑表弟痴痴的看着,神色还有种深感其受的悲痛,他觉得无奈极了。 估计又想到了自己,可两人又怎么一样呢? 福彭生怕曹沾心软,忙道,「你瞧清楚了,这可不是你身边的奴婢。」 曹沾从小就锦衣玉食,身边一群奴婢绕着,个个都是水葱似的人。哪怕是抄了家,家中得以出来的长辈都疼他,虽然发送卖了一些,却也有一半在他屋里。倒不是说多一个养不起,但也实在是负担。更要紧的是今天带了一个,回头是不是每天都带一个? 那可不得了了! 曹沾听着犯难,他是怜香惜玉,但腰间的钱财也是有数的。不过他犹豫再三,只从里面拿出了三两银子给女子。他蹲了下去,平视着女子,满目戚戚,「也不知够多少,拿去安生了吧。」 「谢谢恩公,谢谢这位爷!」 女子感激不尽,曹沾虽然可怜她,却不欲多有纠缠言语。钱给了过去,自己就转身要走了。一回头看到弘昼笑看自己,神色欢喜,「王爷金安。」 弘昼点头,「安,大家都安。」 福彭在旁也行礼,见弘昼看着便解释两句。弘昼漫无目的的出门,脚步就这这么停了会儿又走了起来。两人也紧跟着,只不过曹沾行了礼反而拘谨,似乎有些想要离远一点,偏又被福彭拉着。 弘昼都看在眼里,「既然知道这是专职卖自己的,怎么还给她银两?」 专职卖自己? 两人默然,福彭顿时笑了起来,「王爷说话真是一针见血,那样的女子也当真值不得三两银子。」 虽然看着很可怜,也不知道初衷是什么,但她这样和『爹』合谋来卖自己,也委实是不可行的。倒不是说鄙视,毕竟沦落此处各有各的难处,可问题是三两银子既不会让对方感动的真卖了自己,反而留着给她当做添道具打牙祭的钱。 曹沾并没有半点讨好,可他听了也不在意,「左右就是三两银子。」 福彭笑了笑不说话,显然也不心痛那三两。 那是别人的钱,而对他来说三两也确实不算什么。 弘昼看着两个败家子,其中一个还是家都败光了的那种,他简直不可置信,「左右就是三两银子?你曹家果真是有钱啊!」 这话一出,曹沾的脸色白了下来,陡然想到如今身份不妥来。 曹沾抿了抿嘴,正要说话时,却见弘昼突然一个转身回头去,步履匆匆的追赶一样。优哉游哉走一会儿的路,转头快走便快了很多。自然也看到起身收拾的可怜女子,还有应该死了的『爹』又爬起来了。 青天白日里诈尸啊! 可路过的人都不奇怪,反而斜对面一家摊主看到,再看弘昼等人回来。虽然不知道什么身份,但也是客客气气的提醒,「这两人可是老手了,以后看见了千万别上当了。」 「那为何不赶他们?」 摊主撇嘴,「哪儿敢啊?这后面还有个人牙子撑腰,在京城里也是有名的人物!上回有人戳穿把戏便被怀恨在心,过两天诬陷说偷了东西,还带走了他一个买卖的女子,直接上门打的一顿。」 第472页 「后来呢?」 「这人牙子背后也有人,被打的人断了骨头,也只能躲难的离了京。」 弘昼瞥了曹沾一眼,看他一脸震惊愤怒道,「岂有此理!竟还有王法?」 摊主听了笑,仔细看他们一眼,最后不敢再说闭上嘴。 他一个平头百姓,这两句嘴已经是尽力了。若是运气不好的,只怕自己也受了牵连。 摊主神色哀嘆,刺得弘昼嘴角笑意散尽,抬脚走过去。 阿林保等人随着上前围住,女子一眨眼就和『爹』一起瑟瑟发抖掉眼泪,「你,你想做什么!」 弘昼态度极度嚣张,「收保护费,三十两!」 第148章 那个和亲王 保护费喊的那叫一个铿锵有力, 震得所有人愣在原地。 这谁这么厉害? 王爷又疯了吗? 不认识的,认识的心里响起一句话, 反而看着弘昼的神色都不太对。 哭爹的女子一汪秋水, 俏生生的看过来,「实在是日子艰难,并非有意骗人, 这位爷又何必赶尽杀绝?」 死而复生的爹也是一脸凶意,大有要开口不忿的姿态, 却被女子的手轻轻扯住。 弘昼接着一波水灵灵的眸色, 啪的将摺扇打开在身前摇了摇,显得风流倜傥的道, 「给不给?不给就押下去!」 「是!」 阿林保等人直接应下,眼皮都不动一下就听着弘昼的吩咐把人拎走。旁边有两个壮汉走了过来,「光天化日,竟然敢欺压百姓?」 弘昼挑眉,「你们是一伙的?」 「自然不是, 但遇见不平又怎能处之不管?」 壮汉说的很是义薄云天, 颇有江湖儿女路见不平的味道。如果是不知情的人过来, 一眼看着就觉得是弘昼在仗势欺人。不说别人,就是他自己看着都像。 但那又怎样? 弘昼戏嚯的看了几人的神色,摺扇跟着再摆,连同两个壮汉一同捆了起来。不仅如此, 还随手扯了布来塞到他嘴里去。 「呜呜呜呜呜!」 四人挣扎蹦跳, 但都毫无作用的被阿林保等制服, 并带去别处。 曹沾抿了抿唇,「这是绑去见官?」 「怎么可能?」 弘昼意外的看他一眼,「那不是浪费公共财产,耽误官员正事吗?」 可处理京中的治安,不就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曹沾一脸狐疑,但他最后没有再张嘴说话。等到弘昼摆着扇子离开,这才看着福彭,「那是送去哪里?」 「既然不是给京里治,那势必是丢去修轨道。」 最开始的时候,轨道事情都在弘昼的治理下,胤禛也是压着不说。等到通了两条之后,京中的报纸等才有见闻听说。后来弘昼就喜欢捡路边的乞丐,犯罪的罪人等,甚至前儿有犯事的官员就被押了过去。 没本事就做苦力活,只有一两个有脑子,倒是想着法子做了清闲点的。 曹沾也是有所耳闻,他恍然点头。那两个壮汉,一看就是干活的好手,送过去倒没什么,也能省得这处的百姓少了困扰。还有那个爹,也不过是包藏歹心之辈。 至于那个女子? 看似是柔弱无骨好不可怜,可实际上做主的就是她,此间营生也是做了不止一回两回了。说不准背后的人和她很亲近,牵一发而动全身,后面人聪明的话就不要吭声,否则就跟着一起走了。 曹沾看出了这些,对此也不再插手。但他这样不积极,福彭却有些着急,「你怎么在和亲王面前这么样子?」 「那不然呢?」 「和亲王似乎对你印象不错,你也是有才华的人,若是跟着寻个谋生不好吗?」 「这话以后莫说了。」曹沾眉头一皱,「若我真的有几分本事,王爷自然愿意给我机会。可若不是,光凭着面子上的情分就算了。」 他们曹家和爱新觉罗家的面子情很深,最后不也分崩瓦解了? 但这件事情,还真不算是爱新觉罗家的错。府上人听到他在王爷面前有影子,近些日子就总撺掇着去走走,想要某点好处。他就是不耐烦听这些,所以才跑出来躲着。 福彭嘆了口气,「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总是饿不死的,走吧。」 曹沾说着,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又引着福彭去和人谈诗说词去。 另一边弘昼又问了身边的石中,石中道,「曹公子不曾有过什么大作随笔,至今也只是一同吟诗作赋罢了。」 「那就等等。」 「主子是想要看什么书?奴才可以替您去找。」 「不不不,就找他们这种文人的才有意思。」弘昼摇头,想要问曹沾的大作其实就想再确认身份问题。当然是不是都无所谓,在他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那些市面上有意思的小说话本,基本上都是这种不走科举的才人。 大概就像是他这种人一样,技能被点偏了。不过他因为身份各方面的原因,所以可以正大光明的来做,反之话本之类是被唾弃的。就弘昼所知,科举门生里就有几个是靠着写话本等赚点钱财,但都是偷偷摸摸的来,要不是底下人说他也不清楚。 石中明白这个道理,「那努力去瞧瞧新的。」 「嗯,最好是写完的那种!」 弘昼连忙说道,以前追连载小说就很艰难。现在虽然多是短篇,但为了字句和故事的饱满,再加上印刷等原因,就是最受追捧的热文都不是那么好等的。 第473页 他每天忙得要死,好不容易看文惬意一下还要受追文之痛,想想就捶胸顿足含泪望天了。 大概是心情太过郁闷,老天爷怜惜他,竟然一路上又拣了两个人回去。 弘昼美滋滋的回府,抱着永璧去散步。佛尔果春正好有事,就让奴才跟着就是。和对她们不同,大约是血缘关系的原因,永璧不仅能靠近白白,甚至还得到了它难得的爱意。 要不是永璧还小,弘昼都想重新打一个小车。就像当年的小木马车一样,让他坐在上边,前面由着年迈的白白带着走。 佛尔果春等人怕,但彼此相处这么多年,弘昼也明白动物的重要性。它们是有灵性的,虽然看着凶残,但它只要认准了你,自然而然的就会百般珍惜。就像此刻,永璧在弘昼怀里眼珠子咕噜噜的转,高兴的咿咿呀呀乱喊。 白白听到他的声音就抬起头来,开心的『嗷呜』一声。 然后莫名其妙的你一声我一声嚷了起来。 以前不知道,原来清朝时候的小冰期这么严重,每年的冬天都格外的漫长。虽然大家嘴上说盛夏炎热,可实际上都是很享受的,毕竟有冰块,屋里还有凉气吹。不过怎么吹,到底是外面你的天气好。永璧是小孩子,佛尔果春担心他吹多了不好,屋里的冷气也是最淡的,常常会打开半扇窗来。 永璧从出生就健康,看到开了窗就欢喜,自言自语的好不开心。 弘昼把衣裳往下扯了扯,把他放在旁边的小推车里去,然后优哉游哉的推着走动。 白白看着直摇尾巴,还把脑袋放在推车上。永璧几乎瞬间就把目光看过去,伸手去抓它湿漉漉的鼻子。 弘昼咳嗽一声,「不可以。」 永璧虽然不会说话,但他的大脑已经懵懵懂懂能听懂一些意思了。就算听不懂,弘昼的语气也在表示拒绝。 伸出手的手急忙就缩了回去,永璧仰起一张小脸来嘿嘿笑。 好像在说你看?宝宝多听话! 弘昼跟着笑,摸了摸小可爱的脑瓜子,「乖,回头阿玛给你念小故事听。」 「呜呜呜……」 旁边一颗黑色大脑袋委屈巴巴的,依旧耷拉在车上,眼睛往上直直的看着弘昼。虽然依旧是依赖喜爱,却又带着莫名的谴责。 它感觉到了被嫌弃! 它不是最宠爱的那个吗! 前有大熊猫,后有各种女人在,白白想想就难过的叫唤。 隔着不同的种族语言,弘昼不懂却能感受到老朋友的心情,他一手推车,另一只摸着永璧的手转而揉它脑瓜子,「乖,今天陪你就走这一个小圈,回去之后再陪你玩。」 白白抬起嘴巴,整张脸都在弘昼手里拱了拱。 毕竟年纪大了,再怎么努力运动保持健康,白白也是大不如前了。慢慢悠悠的跟着走了一圈,中间还停了一下。等到一行人慢慢吞吞的回去,路过蘅芷苑的时候,弘昼就让奴才把永璧抱进去就是了。 眼看着又要分离,乖巧的他扒在旁边,很努力的扭头去看,一张脸皱着很是着急。永璧没有哭,他懵懵懂懂的,却能明白哭对于弘昼没用。 至少上次哭了,他隔了好久都没有看着这个喜欢的人了。 弘昼见此很满意,门前的奴才瞧他背影无比潇洒,只能笑着哄着把永璧带回去。 佛尔果春正在收捡库房,瞧着进来的身影也不失望,只是问了一声,「王爷去了书房?」 「应该是的,奴才瞧着是牵着白白走的。」 「额涅的乖小胖,出去一回可高兴了?」佛尔果春笑着去抱永璧,她低着头逗了两句,永璧最喜欢被逗了,当时就手舞足蹈的笑了起来。 佛尔果春亲了亲他,又摸着脸上的温度,这才看着门外的天色,「王爷既然有事去书房,那就叫膳房里送些好吃的过去。」 「是。」 「再送一道酸甜的。」 「是,福晋这样仔细,王爷知道定然欢喜。」 奴才说话巧,佛尔果春这才看她一眼。这是王府里原来的奴才,因为弘昼不喜欢太多人,所以这奴才算是二等奴婢,却很少有近身的机会。 按照规矩,这话是不该的,但弘昼面前并没有那么多计较。 佛尔果春见她眉眼干净,索性问道,「你叫什么?」 「奴才流江。」 弘昼身边的二等太监,基本就是东南西北。而二等奴婢,则是江河湖海。记起来容易,也没有任何的典故,纯粹是拼凑哪个词更顺嘴就是哪个。 「那就快去吧,王爷若是夜里睡得晚,你们也要用心劝一劝。」 「福晋说的是,只是王爷身边都是陈总管他们在,奴才分内也只有跟着送点东西。」若不是福晋张口,这膳食的递送事情上,她也是碰不到的。 流江没有直说,但意思也分明告诉。谁都不想要丈夫身边一群女子,更何况因为弘昼年幼时说的话,身边的奴才一应都清秀端正的。佛尔果春也庆幸,弘昼只是纯粹的爱美之心,倒不是那种毫无章法的贪色。 当然他这么不贪,也是好坏各有。 等到人走了,石嬷嬷将东西收拾一旁,等到夜深了后在床边道,「王爷今儿个又忙着了。」 佛尔果春翻了个身,「要不,再送点东西过去?」 「福晋,此时可不是送东西的时候!」 第474页 「王爷有正经事情,宠哪个人以后都是机会。」 「福晋若是真这么想,那奴才就放心了。」石嬷嬷轻轻的掖紧被角,「仗着是原来府里的人,奴才就厚着脸皮多说两句。王爷与福晋举案齐眉自然最好,可府里的几位空着不是一回事。即便是王爷有事,可外人是不知道的。」 虽说和亲王是没几个人能管的,但是子嗣一事尤为重要。不说别的,侧福晋身份贵重,阿玛也是皇上面前有头脸的大官。至今他们富察府里,就没有一个能有一分锋芒相比。还有李格格的阿玛,看似贬了官却成了王爷手下的官,可见也是亲近信赖的。 入门快两年,长眼睛的都能看出弘昼的脾气。别人不敢说管,少不得自家福晋要被说。当然人一辈子,没有谁会是十全十美的,如果能换来夫妻和美自然是好事。问题好不容易这段日子歇着,王爷还这么成天在书房里,谁都不亲近。 嫡长子这一根独苗,看着也不那么好看! 就是富察府里出来的奴才,她也是见识了多少怀胎不保或幼时早夭的。眼看着王爷闲着还会抱着小阿哥散步,石嬷嬷觉得就应该趁热打铁! 石嬷嬷在床边低声几句,佛尔果春面色微红点了头,「可是王爷忙,我最近也忙着女学的事,日后也怕不得空。」 佛尔果春这话提醒了石嬷嬷,她微怔琢磨,「既然不可,那就推一个人出来。」 烛火兢兢业业的亮了许久,啪的一声后,屋中霍的明亮又黯淡下来。 佛尔果春翻回身,「夜深了,嬷嬷快去睡吧。」 「奴才再坐会儿,等福晋睡了先。」石嬷嬷看了看窗,「若不开半扇窗?」 「也好。」 即便屋子里冷气管子拧的更紧,但是夜里睡着了就容易凉,佛尔果春依旧是完完整整的一床被子盖着。就如以往一样,闭着眼睛让自己睡下。 但是睡前寥寥话语,却让她有些辗转反侧。 弘昼并不知道这点,但他在画了几张图后发现,他的院子里送饭的成了柳琴书。 「嗯?怎么是你?」 「福晋说王爷不听劝,偏偏有白白看着不能靠近,所以就让奴才来。」 柳琴书当初就在身边伺候,在白白看来就像是听音等人一样,常常看见但好像没有特别关系。倒不是会亲近,但它不至于再追着后面吼叫,凶巴巴不准靠近的警告。 弘昼恍然大悟,再看是自己爱吃的食物,不由给了柳琴书一个灿烂的笑容。 柳琴书之前就有送饭,这份差事就算彻底落她手里,一来二去的,便顺理成章造成了人类大和谐运动。 大概是年轻,柳琴书又是年纪最合适的,弘昼面对的时候反而觉得很舒服,也不会尴尬的想起来。 人心里的门槛一过去,自然而然就容易了。之后面对整个后院,弘昼慢慢的找到了平衡感,还有一种红袖添香的快乐。 柳琴书是唯一文采最低的,她以前听到的那些也有些偏,更不敢拿来说。又不像额林珠那样,除了快乐运动还能嬉笑打闹。她是很文静的人,所以弘昼在她面前充当老师的时候,自然就找到了不同的乐趣。 红袖添香最是佳话,弘昼冥冥之中又找到了当初在小院里看到柳琴书的惊艷。不过当时因为年纪原因,弘昼努力的把苗头掐死了。现在再重新捡回来,似乎也不难。 王府里日子美滋滋,弘昼的气色都变得格外好。 胤禛知道后欣慰之余,又很是不忿。老子把你的烂摊子收了,你不仅不反省,还快活似神仙? 年纪轻轻的!躲懒怎么行!贪恋女色更不能! 宫中直接传消息来,弘昼急急忙忙的就进去,然后兜头就是一顿莫名批评和差事奖赏。 弘昼面色发苦,「说好了补年假,怎么又没了?」 「补什么?正事要紧,以后再说。」 「是。」 「走之前,去看看白晋。」 「是。」 白晋,这位从法国处而来的传教士,之前得到了康熙的很大重用。就在京中渐渐平静的时候,他却溘然长逝,临终高寿七十四岁。 康熙对他多有几分宽容,特意容他送去耶稣会的教堂举行葬礼,过些日子就要把他带回国了。当然因为地方遥远的缘故,所以白晋最后是烧了,按照他的遗愿一半留在大清,一半带回故土。 白晋一生为了两国做了许多,虽然法国一开始是为了传授教会思想,但他来的时候全然是做一些数学等科学唯物的事情。弘昼也记得他的功劳,很愿意过去看一看。 不过等他真的准备动身出门的时候,胤禛又让人送了一份单子给他。 弘昼仔细的看,而后打开活丧送来的单子,不由得翻出脑子里对各家个人的印象和记载。这是一项很细緻的活儿,他忙活了好几天后才确认的摞出新的名单来。 「哼,这些漏网之鱼。」 真的是不闹点事情来,丢点东西听个响,还真没发现这里面的水具体有多深。当然弘昼也不能完全的说自己都是对的,但好歹给了他一点眉目,也知道有几个不老实的。 京城里非富即贵,有些时候泯然其中的都不是普通人家,很有可能是吃撑了自己的肥老鼠。 此时此刻,弘昼再次觉得活丧办的太妙了。等到出门的时候,他还反覆叮嘱自己人,一定要把相关人士都看好了。之后有个风吹草动,就要马上来报给他听。 第475页 弘昼这回出门,和镀金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是去南方走走,顺便逛逛巡抚盐官等地,回来的路上再给黄帝陵上香祭祀。 他出行在外直接开了几架飞艇出去,来回路上的时候完全缩减,基本上每天都能充实的和各路人马打交道。 上回弘昼只是各个小地方跑,之后就跟着康熙跑,基本上就是打酱油的角色。这会只有他一个人,还是领旨办差,底下的人待他更是如沐春风。虽然还是有一两个软刀子,但总免不得弘昼的拳头硬。中途的时候他还遇到一个小粉丝,不等弘昼出手,对方就急哄哄的来把上司所为都说了。 弘昼问他怕不怕,对方却笑着道,「瞧着王爷您,奴才什么都不怕了。」 这话说得,真叫人无比感动。可问题是说话的人,是个年过三十的大老爷们。弘昼知道他没有别的意思,但那双别样的眼神叫他实在汗颜恐慌。 走的时候都是小跑的。 弘昼的差事办的十分顺利,胤禛那边也是忙得不可开交。但是军力上就消耗不少,进攻邓横寨、平乌蒙土府之叛,还有葛尔丹的科舍图激战。十四叔为此又动身出去,身后还带了几个年轻的接班人们。 胤禛为许多事忙得不可开交,如今没有了丹药缓解痛楚,忙起来的时候精神越发的差,只能把事情分担给可用之人。胤祥本来要来帮忙,胤禛都没有答应,几乎自己扛着。 胤祥作为可用之人的担当之一,本该是忙碌的,但他早在去年年末,从避暑山庄回来后就复发了当初在夹蜂道的腿疾和其余病。胤祥忙起来也是不停的人,之前又忙着西北两路军机,缠绵休养了几个月竟然也回力无天的没了。 弘昼听见消息的时候,胤禛已经破格为胤祥办起了丧事。他自己素服一月,又命诸臣常服,宴会一律不许举行。 胤禛对其十分哀痛,弘昼听了也是伤感,也有些荒乱。 一个辈分的人,一个人走了就会紧跟来。弘昼没有多余的耐心,吼着追着把事情交代完。连祭祀也是让人提前过去准备。等他过去后插上香拜一拜,程序走完就拔腿回京城。 弘昼不能切身感受,但是错位想想也能明白胤禛的痛苦,所以催着要回去。 眼看着要到京外时,差不多是巳刻,太阳照得飞艇已经很烫了。忽然间光风暴雨大起,飞艇躲在乌云后落地稍等,突然地龙翻身。 第149章 那个和亲王 狂风暴雨之下, 飞艇停在了京外的空地上, 想着等乌云过去之后再启程。但弘昼还没有出飞艇透透气,结果就出现了天旋地转的情况。 弘昼差点没站住, 一个踉跄之后发现这不是错觉,是整个地面都在震动摇曳。 「是地龙翻身了!」 「保护王爷!」 「保护王爷!」 年轻人等不清楚, 但早年康熙时有过几回,老人们当即反应过来喊着要来护着弘昼。弘昼毕竟是以后的人, 以前在南方的时候就经历过世界闻名的大地震。在听到这话的时候,他连忙让司机把飞艇再开起来。 不用飞多高,反正离地就行了。 司机反应也快, 他一路上常常会遇到恶劣天气,技巧熟稔的驾着飞艇离地,往没有乌云的方向飞去。本来就才刚落下,所以几乎就在那么瞬间,飞艇上恢复了平静。 近身的人依旧不放心, 围着弘昼身边确定安全问题, 再看是否受到了惊吓。 弘昼摇头,他从窗外看去, 只见京外山林剧烈摇曳,连地面泥土都在纷飞滚动。虽然没有地动仪,但本能的察觉到这场地震不小。富尔敦震惊的站在一旁, 指着京中延出的大白路, 「王爷, 路好像裂了!」 当初白路出来的时候, 弘昼自己琢磨过,另外工部的人也都尝试过。虽然没有过于重型的压路机,但基本上是考验过关的。没想到一个剧烈地震,就露出了妖魔鬼怪来。 说工部偷工减料? 这不大可能。 但这可能就是封建古代时候的弊端,若不是他们低空飞着,实际上也看不到上麦你的裂痕。即便如此这也不是小事情,如果不是这场灾难,谁有看到这个问题? 这时候的古人从未经过这方面的问题,自然就少了相对的意识和应对能力。不过富尔敦等人在弘昼身边呆的久了,明面上只是近身侍卫,实际上也是各司其职的。弘昼的脸色沉下瞬间,身后就就将此事记下来,再应道回头会去处理。 弘昼点了点头,「不仅是这些裂了的,所有的路面都要维修。不是以往的那种,爷到时候出个章程给你们。」 「是。」 「此次地龙翻身不小,只怕京中也不好。」 「王爷放心,皇上身边侍卫太监无数,定然能保住安全。」 古代的皇帝被坑的遭遇不少,但胤禛是一个很有掌控能力之人,身边也没有无能者。弘昼相信,就是身边人死了大半,胤禛估计也不会有事。除非是运气特别的不好,忽然就有房梁砸了下来。 等等,地震! 地震不就会掉东西吗? 弘昼惊住,「回京。」 「可这天……」 好在这天也不算坏,颳风下雨在一瞬间,乌云也随之在游走。飞艇耽搁了时间,见此便能保持速度的跟在后面飞过去。如此逃过了这场雨天,还能不高不低的看到地龙翻身的景象。 第476页 京城外的景色大不相同,除了一条康庄大道外,还有飞艇的站点等。站点等各种所需的公家建筑越来越多,此地就越发繁荣起来。不过是几年的功夫,边上就跟着添了一处小镇,渐渐的成了规模。 而这些有规模的新房子中,有几处的房屋竟然出现不同层次的倒塌程度。好在政府公家机构的建筑等,虽然有些损坏但都还好。 这场灾难闹得时间还不算太长,弘昼是直接落地在养心殿前的,但胤禛不在这里。 「太上皇和皇上呢?」弘昼随手拽着人喊。 地震才刚过去,被拉着奴才还心有余悸。猛地一下,奴才更是吓得人一抖,尖叫一声回过头来,「和、和亲王吉祥。」 「太上皇和皇上呢?」 「太太上皇、和皇上被带着去了船上。」 地龙翻身翻得是地,可宫里的湖水船上却是没有事情的。知道康熙胤禛果然被奴才们保护安全,弘昼心里也大大松了口气,随之又问,「还有谁一起?」 「奴,奴才不知道!」 他只是宫里普普通通的一个小太监,既不是什么主子面前的,也没个总管嬷嬷当师傅干亲,怎么晓得上头的那么多事? 弘昼皱了眉头,「爷是问,皇后和耿贵妃她们也跟着在船上?」 「在,在的。」奴才听到是这事,连忙点头应下,「皇上为了怡亲王的丧礼难过,太上皇就做主办了一场小宴,正好皇后和耿贵妃她们都在。还有平郡王他们。」 弘昼长舒口气,终于正眼看着胆小的太监,「爷又不会吃你,吓成这样做什么?」 小太监眨了眨水汪汪的眼,好像下一瞬就会掉眼泪下来,「奴才不是怕王爷,是这地龙太吓人了,宫里有两处都塌了。还有太和殿,也有一角倾颓了。」 像是这话真的,觉得把话说清楚,小太监看着不那么惊吓也不再略微结巴。样子还有些惊魂未定,但言语很明白。 可见若是胤禛和平常一样就在养心殿里忙着,又或者去了太和殿,到时候肯定就会出事的。 想想胤禛一把年纪,说老不老,说小也不小。但就是整个人折腾的憔悴难看,身子骨都差了很多,弘昼心中庆幸,「你带路,去船上。」 「是。」 「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没名字,就是自来身骨小发丝黄,所以当差的都叫小黄。」 「……好名字。」 「谢王爷夸奖。」 小黄笑眯眯的应答,好像弘昼真的在夸奖他一样。弘昼看他这样,混得还差,一看就知道不是传统的包衣出身。就像是听音她们一样,都是过得不太好,所以斩断了亲缘来服侍人。不过太监的牺牲太大了,命根子没了,阴不阴阳不阳的。自己感到困恼不说,别人还会取笑看低。 古往今来都是,宫女还有外放出去的。虽然日子各有好坏,但好歹选择的多。唯独这太监不同,别看在宫里混得好的有样子,但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最多就是认个亲戚的儿子过继当儿子,然后给钱在宫外置办家产,也不算是辜负祖宗断了血脉。 不过这是凤毛麟角,像小黄这样的很可能突然就死在皇宫里。既没有人心疼,反而还会遭人厌恶。 兴许是年纪小,小黄身上竟然没有怪异的味道。弘昼走慢了两步,更能闻到一阵皂荚的香气。 这是个爱干净,会收拾自己的。 弘昼瞥了他,「之前在哪里当差?」 「奴才就在花园里做粗活。」 弘昼闻言顺着再看他的衣角,确实看着有些粗糙,边角也有点磨损。但他显然平时很看重自己的形象,依旧是很干净的。 「剪枝叶的?」 「奴才都做,花园里春去秋来,要肥土要抓虫,还要管开花和结果。今儿是总管叫奴才去剪草,正巧那里还算空地,所以才勉强没事。」 可就算是没事,但他也是吓得不轻。 弘昼勾了勾唇,「那就跟着爷吧。」 小黄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有这样的机遇。他一来讶异,二来嘴角禁不住的扬了起来,「真,真的?」 「爷还能骗你?」 「不能不能!奴才何德何能竟然能入了王爷您的宝眼,日后就是做牛做马,赴汤蹈火也会在所不惜!」 「呦,说话还一套一套的,读过书?」 「奴才哪里有读过书,就是有两回宫里设宴摆了戏台子。奴才就在旁边远远的看着,偶尔听了两句,觉得有意思就记住了。」 弘昼更满意了,有积极向上精神的人才更容易走向成功。像小黄,那就是身残志坚。虽然说没有做什么,但他潜意识里会跟着学一嘴。说什么听了有意思记住了? 那也要心里有这个想法,才能张嘴就说出来了呀! 弘昼微微点头,算是认可。小黄顿时高兴的要蹦了起来,他这辈子伺候近身过最大的主子,也就是皇上后宫里空着的几个常在答应。这些小贵人就是拿来充后宫的,若非皇后仁慈,只怕被宫里的奴才欺负成什么样子。但即便如此,也有一些有脸面的总管敢摆脸色。 小贵人们的地位低,小黄的地位就更低,每次听到响声就会带着自己干活的工具,候在远处。那时候他都是偷偷的看一眼,过过眼瘾,之后又重新回去干活。 他能知道弘昼的长相样子,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宫里头的人不论是什么样的奴才,好坏与否是自己过日子,但想要留住脑袋安神下来,那就要把有脸面的都给记下来。还有有脸面的身边人们,也要紧紧记住。若是不小心的得罪了,回头自己哭都没地方了。 第477页 小黄努力的挤了个笑容,给旁边的石中等人。这可是他未来的同伴,不管能走到哪一步,交好总是好的。 石中被他看一眼,眉头一动,但张嘴和弘昼道,「主子,这小太监人看着机灵,留下来是他的造化。可这名字不大好,怕是沖了。」 小黄。 黄和皇不是同音吗? 就是科举上的读书人,对于皇帝和长辈的一些字都会忌讳小心,更不要说这样的。以前小黄在小院子里无所谓,真正这么叫他也没两个,所以他也没有想到这层。听石中这么一说,吓得他心甘直颤,脸色一白,比方才经历了地震的样子还要受惊,「奴,奴才不懂这个,竟然沖了皇上,真是罪该万死。」 小黄说着就要跪下去,弘昼随手扯了他一下。小黄这个反应是普遍性的,但他身边人久了之后就会跟着转变。相比起这要生要死的态度,弘昼喜欢的是对方的急忙改正和建议。 弘昼想了想,在小黄受宠若惊的神色下道,「那就改一个名字,甲乙如何?」 二等奴才是东南西北,这小黄还不知根底和能耐,暂时先放着三等看着。要是情况可以,倒是可以当做自己亲自□□的本派系人。 小黄哪里有不肯的? 「甲乙谢王爷赐名,日后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弘昼听得汗毛一立,「跟着爷都是过日子的,说什么粉身碎骨?」 甲乙闻言连忙掌嘴几下,而后讨好的笑了笑。 眼看着弘昼开开心心的收了个人,石中等人一路上的心思就放了下来。富尔敦等人不觉得什么,但是太监们却都把甲乙放在了眼里。 他们都是太上皇和皇上等送过来的,全都是经了事情,可以随意由王爷调遣。他们的心自然忠诚,但到底是隔了一层。这么久以来,王爷对这些明面上的奴才都不大在意,也只有那些个走动消息的人才是自己挑选出来的,没想到突然间就自己捡了一个奴才回去。 真的只是随意? 不论如何,甲乙就是王爷亲派的人了。 想到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和重要,众人的目光就定在了甲乙的身上。 身为花园里的粗话太监,甲乙从来都是被忽略的那个人,只有被欺负的时候才会得到关注。但那个时候都是嘲讽和冷意,回想起来真说不上好。甲乙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挺直腰背,屏住呼吸。 因为这些目光,或许是别有深意,但至少不是明显的嘲讽等负面的。那更像是考究他本人的能耐,如何就得到了王爷的重看。 甲乙这么想着,嘴角不由得露出了笑意。 弘昼把这些都看在眼里,也没有多说,一众人很快就被甲乙带着去到了船边。 远远地侍卫们就在把守着,见到了弘昼便行礼,船上的人也就发现了。 康熙和胤禛就在甲板上张望着,他们心中焦急地震的事情,没想到还把弘昼给提前盼回来了。康熙老人家连忙招手,自己也跟着往前几步,「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阿玛叫的事情不算难,京中又有许多事务要忙,索性就赶着回来了。」弘昼好好地回答,伸手牵着康熙顺道将他和胤禛一同打量一遍。发现两人一身干净,发丝都不带乱的样子,心头放了一大半来,随之目光往旁边瞧,「看来咱们一家子都凑巧,你们设宴我也回来,这场地龙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路上的时候,弘昼顺便又问了甲乙。因为他说太和殿也有一角不好,但得问知是太和殿塌了一角,而来往和里面的人却没什么事。有两个跑得快,也就是路上的摔了跤又或被东西瞬间砸中了一下而已。 基本上没有人命受损。 但甲乙只是说了他走来的一路而已,康熙听着面上喜色减了一半,「话是如此,却有许多人受了伤。」 「天灾,也是无可奈何的。」弘昼忽然想到了地动仪,若说这么大的地震,那应该也有个提醒和动静吧? 弘昼干脆问了出来,康熙摇头,「钦天监这群庸才,养着真是废物!」 地动仪到底有几分用处,弘昼没有见识过,这回好像也没有见到。说不上是谁的问题,弘昼只能闭上嘴,安抚的顺了顺康熙的后背,「玛法不用生气,我从养心殿过来,一路上看着倒也还没有,更没有说死了的。」 「那样最好。」康熙随意道,「行了,你去后面看你额涅吧。」 「是,我去去就回。」 弘昼也不矫情,虽然知道了一切安然无恙。但是自己都走了过来,却迟迟不去后面看,额涅知道了心里也会不舒服的。这些年来他很亲近额涅,但是大方面的环境是这样,小时候他要亲近渣爹,长大之后要读书讨好,自然而然的就注意到了外面的相处方式。也是因为这样,胤禛知道额涅是唯一能两句话制服他的人,最多是心里发酸或者暗中使坏小小威胁。却也不像康熙当年做阿玛时那样从中下手,切断这份过于深的母子情分。 好在康熙的霸道专权早就过去了。 弘昼恭敬的谢过,中间又另外去看了胤禛。胤禛精神依旧,就是人好像更瘦了些。他也是摆摆手表示没什么,让弘昼去看看后面的女眷长辈们就好。 嫡母她们在另一边,弘昼过去的时候就看到福宜正在主张吩咐奴才,多数人来来往往的,以至于她第一时间都没发现弘昼。反而条件反射,头也不偏的叫弘昼去拿点软枕过来。 第478页 弘昼没动,身后的奴才随着脆声应下。 福宜这才反应过来,回头看着弘昼就大呼,「阿哥!你回来太好了!」 不等弘昼说,她挽着弘昼就往里头走。福宜的声音不大不小,走着的时候也没有停,里头坐着的乌拉那拉氏等人也都听见了。 耿氏的目光瞬间钉在他身上,上上下下的打量一遍,很是直接道,「叫你在京外办差,怎么这会儿就急着进来了?」 这些年养尊处优,地位越发的稳固,耿氏的养生之道也有见效。眉眼里虽然有些年岁爬过,但模样却比同年人小,和钮钴禄氏的都一般无二,甚至还透着别样不同的惬意。但就算是这样,耿氏也很少有抢白在乌拉那拉氏的时候。 弘昼想,额涅肯定是吓坏了!另外还担心他的缘故! 依旧好好行礼,发现佛尔果春带着永壁也在这里,还有两位嫂嫂也是。弘昼把这些客套的礼仪走完,这才道,「本来事情就少,我也都回来了。路上的时候还想着闲走带点手信,忽然间地动山摇的,吓得我连忙跑回来。见到大家相安无事,我这心才算是落了下来。」 船上的气氛变得轻快一些,耿氏闻言笑了,「这种事情还乱说,办好了事情不早点回来,这话也好意思说?回头再晚一点,永璧都记不得你这个阿玛了!」 「谁说的?」 弘昼自信满满,可惜永璧此刻就在嬷嬷的怀里窝着睡觉,一点都不明白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人给他捧场,弘昼也不介意的一笑,「三哥和四哥呢?」 三嫂闻言道,「三爷在外间当差,正和四弟与官员们一起。」 事有轻缓,总不能他们一家子都在这里避难吧。当然乌拉那拉氏人坐在这里,她也和康熙等人一样,脑子和嘴都没停下来的吩咐事情。 弘昼明白了,「那爷也去。」 耿氏抿了抿唇,但弘时弘历都去了,就是弘晏也在上书房里与众多阿哥们呆着。大家都没有特殊待遇,她对于赶着回来的儿子不由多看一眼。 还好,这孩子进来的时候就说清了。 虽然可能是自己多想了,但方才她们谈话的时候确实有些暗话没有说明。如果说有人趁机把此事安在弘昼的头上,少不得就是腥风血雨的。想想前些日子闹得事情,还有近年来接二连三的丧事,耿氏就怕有个意外。 别看弘时弘历和弘昼感情很好,可谁知道内里如何? 还有哪些夸张胡扯的言官们,谁知道会不会脑抽了? 耿氏看着弘昼离开,暗自的为他道了一声老天爷,想着回去要不也跟着抄经念佛祈福算了。 弘昼不知道耿氏的心事,但他耳目聪慧,还总有身旁的和他说。所以在宫里调遣治理的时候,船上宫里的一些话语也都听见了。当然这些都被康熙等人直接掐死,对外根本无从听见。 担心之后还会有不测,干脆有拉了几条船过来,各家主子各有住处。胤禛也是直接的在船上睡了一夜,之后在旁边搭了帐篷。 弘昼折腾一天,外处的差事都没有汇报,思前想后的抱了一罐酒去找胤禛。想着父子两把酒夜话,疏导情绪,顺道酒后微醺对睡眠也有意。 他是这么想的,过去就看到睁着眼睛望着天空默默不语的胤禛。 胤禛看到他很奇怪,皱了皱眉又似欣慰,但最后还是问,「怎么过来了?」 弘昼耸肩,「估摸你睡不好,就特意在睡前来看看你,看是不是吓哭了?」 说着自己就笑了,胤禛接过一酒杯抿一小口,人却像是醉了,「吓着了。」 胤禛长舒口气,他忍着肩膀上的酸痛,「当时朕一阵眩晕,若不是苏培盛扛着出来……」 想想他就后怕。 弘昼不知道有这事,他一脸担忧想着安慰,突的就听见胤禛轻道,「朕是该退了。」 第150章 那个和亲王 弘昼差点被酒杯摔了出去, 但在听到这话的时候, 很努力的把酒咽下去。 咕咚一声。 「我不要!」 「……」胤禛不高兴的白眼, 「朕说了给你?」 「那不然给谁?」弘昼丝毫不弱,指着腰板瞪着眼, 「那怎么的?你还想给弘晏那小屁孩?」 不是弘昼对年氏所出的孩子有偏见, 但他们出生的时间都太后面了。一出生就是贵妃之子,家中还是受重用的大臣, 衣食住行生来就是尊贵至极。这些东西, 说不上嫉妒, 因为生的晚也基本上没有了他去争抢的份。 不仅仅是弘昼, 就是所有人都没有想过弘晏。 毕竟胤禛不是那种公私不分的人,弘晏的宠爱几乎都寄托在敦肃年贵妃的身上。如今人没了,虽然说胤禛看着没人看轻视,却也多少和从前日子有差异。 胤禛对这些事情是最清楚不过的,但他只想着弘晏不被欺负等,就已经是尽力而为不再插手了。 弘昼这话有恃无恐,胤禛愣是被噎了一下。当年皇位之争几十年的风云硝烟, 感情到了他做决策的时候, 已经分明到对方有恃无恐了。 一点都没有被争抢的愉快! 胤禛心里不高兴,哼了一声, 「按理说弘历才是满族大家之身,裁夺更有决定。」 「可您要的不是只会裁夺利益的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 胤禛收拾这么些年的烂摊子, 也就是白费功夫了。 第479页 其他事情弘昼不敢说, 但是这些在众人看着不敢随意置喙言语的大事上,弘昼仗着日夜相随的经验却能大胆言说。不仅大胆,内心还无比的确认相信。 可即便如此,任是谁听了都觉得这话有点狂。 胤禛看着自己亲手培养大的小狂草,扭头懒得看他的样子,心里却觉得很满意和欣慰。他将酒一饮而尽,而后放到弘昼的面前。 弘昼自然的跟着续上,两父子默默地没有说话了。只是都动作一致,喝一口酒,再默契的仰头仰望星空。似乎那摸不着的天边,有着他们不停探索和渴望的东西。 当然,胤禛是没有的。他对天空没有任何嚮往,甚至没有康熙那样的飞行痴迷症。嘴上说退了,只怕还不知道何年何月呢? 弘昼一点都不慌,两人就在帐篷外吐着浊气,等着夜风中越发的有了凉意,这才酒意上头。 胤禛转身,一手放在脑后随之仰着睡下去。弘昼见此随之转身,直接仰后睡在胤禛的大腿上。软枕有软枕的好处,肉枕有肉枕的妙处。弘昼大大方方的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和姿势,就这么眨巴着天空望着。 他自己都不记得了时间,只是冥冥中有一瞬间好想睡过去了,然后耳畔一声,「你这样也不行。」 不行? 什么不行? 男人怎么可以被质疑不行? 弘昼本能的皱眉,抬手的啪的给了一下。 睡不着觉,想起方才两人话语的胤禛,忽然接了下一句。他说的一本正经,但在两腿间受伤的瞬间,胤禛直接一个蹬腿把上面的脑瓜子丢出去。 弘昼恍然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滚了半圈趴在垫子以外了。想想他有点没明白,一脸迷茫的左右张望,然后看着胤禛,「阿玛,你睡觉怎么也不老实?」 「滚!」 胤禛说的很是中气,弘昼不得不灰熘熘的回去了。 永璧年纪小,虽然白天安静的睡了,但实际上还是被吓着了。耿氏对他很是担忧,佛尔果春干脆就在跟前哄着,最后还把永璧留在了那里,也算是宽慰老人家的心。至于永璧这个孩子,他半夜里是很乖巧的,定时定点的起来吃一口奶便乖乖睡下。 不会说很娇气的择床认人。 佛尔果春才从耿氏那里回来,听说弘昼去了胤禛那里,她还拿着毯子和披风过去。结果远远看见两父子亲近的挤在一起喝酒,她站了半响没有上前,也没有多此一举说留下东西让奴才们备着。 身为格格,佛尔果春对阿玛的记忆依旧鲜亮。虽然和弘昼的那种方式不同,但只要想起来就觉得心里发暖。 眼看着两父子如此,佛尔果春想到李荣保的时候,心底里都没有那么酸涩了。她是笑着回去的,知道自己这一夜是自己睡。却不想刚把床给铺好,正要和身边人聊两句时,弘昼却回来了。 「王爷?」 「嗯,睡吧。」 弘昼睡眼惺忪的爬起来,走了会儿过来困意依旧很重。他眼皮都是耷拉着的,随之就在现成铺好的床上一趟,被子一盖呼呼大睡。 佛尔果春心中无语,白日里事情闹得这么大,多少人都睡不着。方才额涅还说,幸好永璧是个不懂事的孩子,所以才能放放心心的睡下。如今看来不是年纪小,应该是随了嫡亲阿玛的缘故才对! 旁的奴才见了,低着头退了出去,把帐篷的帘子拉紧。 佛尔果春根本睡不着,她见此跟着到门前,顺便问问富察府里的事情。当初因为打理王府的事宜,弘昼很大方的直接内外奴才各送了两个好用的。因而她不用多费力气,自然有人跑腿为她尽心尽力。 富察府一切都好,虽有些事情,但大家都是平平安安的。 等她听了两句之后,里间甚至传来了打呼声。奴才说话声一顿,引着佛尔果春走开两步,并极快的交代汇报完毕。 佛尔果春听了回去,心想王爷一路奔波。说是凑巧回来遇到了地龙,可谁知道路上经历,回来的时候又是如何的? 当真是自己不称职体贴。 弘昼不知道自家福晋这么温柔贤淑,在他睡觉的时候反而自责反省起来。反正等他睡醒起来,只觉得是神清气爽。尤其是一睁眼,佛尔果春已经为他准备好了早膳。 「爷这些日子都在京外,大抵也想着这一口了?」 佛尔果春为弘昼准备的是酸粉,大热天的起来吃这一口开胃早膳,弘昼不用吃,光是看着就精神起来。他忍不住搓搓手,看着佛尔果春满是欢喜,「还是你体贴,昨儿回来闹哄哄的,夜里用膳的时候阿玛他们心不在焉,闹得爷都不好用膳了。」 感情你昨夜还饿着了? 佛尔果春不信,却是抿着唇给了三分面子,「那真是委屈王爷了。」 「确实确实。」 弘昼三五两下洗漱更衣,坐在桌前就跟着用起了早膳。佛尔果春在一旁坐下,「另外还有五碗细粥,爷先喝口粥再吃。」 细粥很是讲究,一个小碗端过来,还没有大汉一口闷下去的多。 弘昼用膳的时候也不算粗鲁,但想要多吃两口口味的人来说,细粥是不错的选择。他享受的喝了一碗,便听佛尔果春问,「可好喝?」 「嗯,还不错。这厨子的手艺不错,有火候。」 「是呢,不过咱们府上的也不差,柳氏近来就很爱吃。」 第480页 弘昼皱眉,「怎么突然说她了?」 在他心里,虽然有些喜欢柳琴书,就像刚刚谈恋爱的人一样时而响起。甚至这一路回来时,弘昼还看到了一支朴素的簪子,想着买给她。既有心意,又不会太扎眼。但是规矩是规矩,佛尔果春自己都忙不过来,怎么会突然关心起使女了? 要知道,因为柳琴书成了他的人后,府里的小奴婢也是浮动了心思的。不过弘昼还没有半点行动,佛尔果春和听音就里应外合,默契的全都掐死了。 前者是不喜欢,后者是基于职责。 佛尔果春提起平时淡漠的柳琴书,笑了笑,「正是要提,如此才算是恭喜爷了。」 弘昼不蠢,他当初因为李秋濯的位份不好动,再加上弘历为了高氏的事情扎了胤禛的眼,所以柳琴书在府上的待遇一切如常。不过不再像以前一样做个奴才,还另外拨了院子和一个小奴婢过去作伴。 他王府里空,也不会亏待人。 想想走之前去了几次那处院子,弘昼眉头一动,「那确实是好事。」 「柳氏性子文静,有了喜后就不爱走动了。我想着人闷着也不好,所以就让她去别院里住着。」 弘昼是有别院的,不过他自己都去的不多,如果不是身边人佛尔果春根本放不到那里去。但是放在那里,就少了王府里的争斗,正好柳氏不用因为身份的原因总是要请安和行礼。身边的环境松乏一些,也不至于说把自己先闷着了。 佛尔果春作为有孕产经验的前辈,对于柳琴书也是照顾十分周到了。 当然,如果柳琴书这样都没有安生的生下孩子,就纯粹是她命里劫难而已。 弘昼本来就怕几个女人间的争斗,要不是因为胤禛一口气给了他三个人,他还想着没有喜欢的人又非要再来几个,那就学弘历一样。要朝鲜什么的有语言代沟的女人等,话语都说不通,某种程度上就少了很多麻烦。 这可能想当然了,但不失为一种好办法。可惜他忘了自己没有这方面的权利,也好在渣爹对他用心,暂时看着没有一个是面甜心苦差异很大的人。 诶不对。 琴书有孩子了! 弘昼忍着嘴角的弧度,「那她昨儿还好?」 「还好的,」 认真的用完早膳之后出门。在前后无人注意的地方,忍不住的跳了两下,然后才去找康熙请安。 石中等人看见,也是见怪不怪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 经过一夜的修整,外间已经传来了具体的消息。昨儿巳刻,京师忽然狂风暴雨大起,而后发生强烈的地震。皇宫里、圆明园和畅春园这几处,都跟着掀动了桌椅,打碎了器皿。这里尚且如此,京师方圆百里之内均有明显震感,尤其是西北方向尤为突出和严重。 竟有二万多人死亡! 底下还有许多受伤之人、房屋建筑等都需要及时处理。弘昼等人心里早就有了数,昨儿就设想了几种可能和方案。如今一听,却是最严重的,自然不容再有懈怠了。 会议开的雷厉风行,几乎在汇报上来之后,众人就举荐进论。虽然也有人缩了脖子,但也比平时更有工作效率。 胤禛最后下旨安抚,凡有屋宇倾圯者,均拨银两以作修理之费,并严禁官吏剋扣。对八旗兵丁每旗赏银三万两,圆明园八旗兵丁,每旗各赏银一千两以为修葺屋宇之用。此外,还赏给满、汉大小文武官员每人半年俸银。 弘昼再让看着,亲自带着圣旨来宣旨,又在众人前调派。 因为害怕还有第二回 ,第三回的地震,所以胤禛的龙椅搬到了殿前。他大大方方的往那里一坐,弘昼也跟着在底下做二把手,父子如常的默契配合。 这两年,有时候不用说的话胤禛都不张口,弘昼就像是代言人一样。 大臣们早就见怪不怪了,有幸远处这么看到一眼的耿氏和佛尔果春却看的别有色彩。直到永璧醒来发现熟悉的亲人都不在,正闹着找人,这对婆媳才恍然的赶回去。 天灾人祸来的突然,谁都不能防备,最多就是做好后来的防护。弘昼跟着盯了一下,歇下来后才汇报自己的差事。 胤禛对此觉得还不错,便让他最近去上书房去代考察学业。 弘昼自己读书的时候,去上书房几乎就是镀金,后来的日子还没有去如意馆的多。让他去装老大考校功课? 哼。 那真的是太有意思了! 自己当年受尽折磨,转过来去折磨别人,这心里差别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弘昼去之前先出宫,一是去看望伊莉莎白,看看这个异国公主惊魂地震之后的生活状况。得知她虽然还没有打动胤禛,但是生活上依旧尊贵,心里也就放心了。 顺便的,再说一些听闻安娜一世女皇的八卦新闻等。 看着伊莉莎白大变脸色,弘昼便开开心心的去看望柳琴书。 别院听起来不大,却不比圆明园小到哪里去。柳琴书是使女,但身份特别,也算是半个主子过来养胎。院子里的人待她还不错,弘昼过去看得时候,发现她面色红润。想来日子过得很好,连着身形好像都丰腴了一点。 唯一让他惊讶的是,陈嬷嬷竟然也搬到了这里来住。 陈嬷嬷先是行礼,之后道,「听说这院子的景色好,福晋说了之后,奴才就仗着守院子的名义过来享福了。」 第481页 「应该的。」 「这一胎很好,王爷放心吧。」 陈嬷嬷笑着说,她不知道弘昼又没有顾虑,但她住在这里,自然就会对这一胎的孩子放心。想来福晋富察氏把柳氏放过来,也是有各方面的原因。 即便如此,陈嬷嬷也不讨厌,反而觉得很好。 柳琴书模样都好,在贵妃娘娘那样养的也安静听话,就是太静了点,反而要磨练出几分心思了。母为子女而强,柳琴书知道这个意思,学的时候也很用心。 弘昼对于这些安排很满意,他抚着陈嬷嬷慢慢散步,嘴里就叮嘱她好好的注重身子。至于柳琴书,最多是闲着聊两句话就好,不至于大家都闷。 至于差了几十岁阅历的两人聊什么,还是教什么,弘昼都不会管。 陈嬷嬷也不会乱来。 弘昼深信她,本来是两三天来一回的,他也慢慢控制这一周来个两回就差不多了。至于其他时间,都用在正事上面,又或者偷空去实验室里扫扫灰。 然后就到了他去上书房的日子。 弘时弘历说,他们两个和几位皇叔,已经轮流去了上书房很多回了。弘昼常常不在,所以这次上任就干脆一连去一个月算了。 这肯定是胤禛交代的,弘昼想着没有太抗拒,第一天入门就看到了自家二十四叔胤祕和六弟弘晏带头在前。 胤祕当年在科学院里,日子虽短确是吃喝一起。看到了他,第一反应就是亲昵的挤眉弄眼。不知道的,还以为弘昼是来给他撑腰的。 弘晏今年虚岁十四,比胤祕就小一岁,也是到了相看福晋的时候了。但敦肃皇贵妃后来身子弱,连带着弘晏也很文气,再加上是幼子。所以宫中对他都宽容几分,也是上书房中一哥了。当然这里面比他年纪大的,还大有人在,就是分量没有他足。 哪怕现在他还没有当差,人生阅历依旧空白美好。 弘昼这么一想,就对弘晏看不顺眼了。他坐在椅子上,不慌不忙的喝了口茶,然后才仔细的看弘晏的衣着打扮和精神面貌。 年氏进门时直到走后的长相,一直都是出类拔萃的那个。作为她的儿子,弘晏也是一个很擅长长脸的人。清清秀秀的,却有几分不凡贵气。 不会女气,也没有纨绔子弟之类的气质,反而是温润如玉的。 那样子看着,就像是后来年氏正式得宠之后的样子,宠辱不惊,温温柔柔的。 弘昼目光很直接,他大大方方的看过之后,问旁的总太傅,「今日都学了什么?」 「回王爷,是《春秋·庄公元年》。」 弘昼连忙回忆鲁庄公这人,很自然就想起了长勺之战,再仔细的话也不是很熟悉。他想着免得装大,反而让人觉得他在刁难,便稳着点头,「这一段好。」 所有人听见后,不约而同的挺直腰背深呼吸,准备迎接和亲王的问话。 每次过来考校的王爷等人,都因为是皇上令下的原因,所以不管是谁都会表现的格外认真。再怎么样也会张口问上两句,或者挑个人显个高低来。尤其是弘时那样的,他读书时候就刻苦,如今又是个编书的人,常常就会挑人来背书和解释。至于弘历有几回来,都说自己爵位浅,又与堂弟们亲近,所以都是张口问诗。 如果是和亲王的话,那会不会问些算术之类的问题? 这几年上书房的算术等科目越发看重,有许多人学的很是辛苦,相反也有人很是喜爱。几乎是两厢差别,也使得一瞬间有人避开眼神,有人目光灼灼的看过来。 弘昼将此看在眼里,把那些积极和躲避的脸都记下来,而后道,「太傅平日是怎么考校的,爷今儿就看一看。」 总太傅倒还好,应了下来就和平时一样,做每日下学前的小测试。 众人主动或被动的轮流背书,弘昼始终坐在旁边听着。等到了弘晏的时候,发现这位六弟虽然生活娇气了,但读书时很勤奋的。从他进来行礼开始,弘晏就没有表现出别样的情绪,几乎所有的目光都在总太傅身上。等他背时,张口耿氏颇有章法和流利。 可见是下了苦功的,反而有两个不知紧张还是什么,磕磕碰碰差点背不下来。 弘昼见他们汗都要冒出来了,再看这好像是侄子辈的。想来越后就越养尊处优,倒是很谅解,「可是背不下来?」 「是。」 两侄子绷着身子,眼睛直眨很是紧张。 那副模样太明显了,弘昼好心劝他们,「不用这么紧张,读书乃是长路漫漫不断坚持努力的事情,一时之间背岔了或是背不过来也是有的。」 弘昼的态度从头到尾都很友好,阿哥们的神态也随着变了变。 胤祕开心的和身旁使了眼色,看吧!爷都说了小五过来才是最好的! 按他自己的话说,宁愿做十张算数题也不想去背绕口的大段文字,那是身心上的摧残和折磨。 弘晏坐在不前不后,也能看到身旁亲戚们的神态反应,脸上带了几分不高兴。 可不管别人怎么样,永字辈两个显得呵呵笑,还说的特别的官方,「王爷说的是,下回一定背上。」 太傅们没有说话,同样笑着看阿哥们。他们当初教了和亲王几年,可谓是印象深刻啊! 果真弘昼问道,「下回的事下回说,你们说是吧?」 第482页 「是是是!」 「所以这回你们是没背好?还是背岔了?」 两人不假思索,「背岔了!」 当然不能说没背好! 弘昼不知从哪抽出把摺扇,啪的打开展出一幅敖犬图来。偏偏他像是英姿飒爽,扬起眉头,「那就背岔的那篇,不然同堂罚抄!」 第151章 那个和亲王 弘昼开心的把堂兄弟甚至是叔叔们都折磨一遍, 之后就开开心心的回去。 也是一种默契,每次差事之后胤禛都会给弘昼小短时间的休息。他正好最近得空, 看到胤禛并没有真的说退了然后丢一堆的事情来, 反而有条不紊很有安排。这样他的压力小,也可以证明胤禛的身体状况还不错。 弘昼无事一身轻,干脆出门熘达转圈, 顺便到科学院里走一走。 大概是看到他急得都去办丧礼了, 最近科学院的干劲儿更足。就像他想要的电话, 虽然还没有完全好, 却也有了入门级别的传话筒类型。 弘昼看着还不错, 带了一份回去想着玩。他走到二进门的时候, 额林珠院子里的一位太监过来了。 「给王爷请安。」 「什么事?」 「侧福晋说备了好东西,想让王爷过去看看。」 「好东西?」 王府里,所有的好东西都是宫里和他手里出来的。不过王府里也并非除了规矩毫无人情可言,额林珠身为侧福晋也偶尔有见到家人的权利。西林觉罗府上都是额林珠的至亲,有人惦记加上她手上有钱。不是有东西送来, 就是自己会花钱买来。 弘昼知道一些, 不过太隐私的事情不会多问。 「是,说是王爷也喜欢的。」 太监最后抛下一句,企图引起弘昼的兴趣。回来本来就没什么事,弘昼听了便答应下来, 「去吧。」 主子吩咐的事情, 眼看着办好了, 太监心下一松, 笑容也深了起来。 弘昼背着手踱步前行,现在是盛夏时节,王府里的花花草草们都在盛放。他闲来无事,索性就走了院子里的小路上,迎面间还有淡淡的香气。这种花草香气不像是胭脂水粉等,就算是浓郁也不俗气难闻,至少弘昼闻着没有半点难受,反而迎着多吸了两口。 红木香沿着长廊一路生长,这本来就是好养活的花儿,又因为是他亲口点的,所以花匠们用了心思。除了花园里外,还一路都和其他小花儿一起种下。虽然一眼看去五颜六色奼紫嫣红的,但红木香那大瓣大瓣的艷红色,也足够瞬间夺去人的眼球。 一路欣赏,院子里负责打理花草的奴才都避让开。 弘昼看到园中树梢有一支粉色的花儿,层层叠叠的不知道多好看。他忽然想到额林珠是开朗的性子,随手就拿着旁边的剪子,把花剪了下来。 额林珠早就在院子门前候着了,她本来就盼着弘昼来,早早还还下了衣裳梳了头,另外再簪了好看的头饰。 王府里虽然没有过多的干涩这些,但嫡福晋就是秀丽端庄的美人,衣裳首饰都是清雅贵气。额林珠自认自己是侧福晋,没有得到王爷青睐之前更不好表现高调抢眼。如今眼看着机会来临,又不用去前面露给别人看,所以就把自己喜欢的都妆扮上。 远远地,就看到心中人走来。 唱戏和话本上,那些情爱故事里的男人们不是饱读诗书就是别有风采之人。额林珠以前就肖想过未来的他是如何,但她怎么想,都想不到那一年不过萍水相逢惊鸿一瞥,竟然就把自己的终身交代了过去。 当时她想,竟然还有这么好看又一应都投她眼的。 再看对方的气度模样,心里更是欢喜了几分。这并非说她有所嫌弃,只是对方出生过于普通,那她们是决计不可能的。 老天爷待她不薄,既然遇见了就不想随意错过。为此总央着兄弟们带她出门,反正出去之后不用管她,只要在楼上守株待兔就好。守株待兔是一件很讲究耐心和机会的事情,偏偏这两样都是她最不缺的。每每都提前做好额涅给的功课,有一段时间竟然十之三四都看到了。 即便只是匆匆路过,有时候还只是看到马车等而已。意中人的身份自然揭露而出,额林珠心满意足却又觉得不大可能。 因为这件事情,家中自然都知道了她的心思,也是变着法的劝她莫要一头栽下去。额林珠其实也都差点认了,却总觉得不服气。更没想到就这么出门撞撞运气,还真的就遇到了意中人。 不仅是遇到了,还两人很近的面对面,清清楚楚的看到他那张俊俏的脸上添了丑妆。可是这么看着,也不丑啊! 额林珠当时就猜到了其中含义,想想自己一人害着相思,这人却毫无心肝的出来相看,当即就仗着伪装喊,「你看什么看!」 而意中人对她说的第一句是,「格格不应该在这里。」 看似不欢而散,最后还是她用糖去贿赂,但是看到那只指腹带着茧子的手,心中就下定了决心。 她逃不了了。 既然上天总有这么多缘分给她们,那她何必计较那么多呢? 不是嫡福晋也无所谓,反正他心里没有人。 尤其是进府之后,虽然哭笑不得,但接触下来发现这才是最好的。额涅就曾说过,男女之间不要总说爱不爱的,更不要太计较得失,偶尔的吃亏也不见识坏事。反正只要能想办法让他记得你,疼着你。日子久了,那自然就是爱了。 第483页 额林珠就是顺着额涅的话来做的,只不过因为情况特别,所以从头到尾都显得有些委屈。但她此刻,却觉得一切都是甘之如饴的。 因为意中人,此刻正风度翩翩的迎来,耳上别着一朵小粉花。 弘昼看到翘首以盼的美人,脚步自然的快了两步。 额林珠的美更相对可爱,是没有太大攻击性的那样,脸型眉眼一应都是柔和秀丽。弘昼看着也喜欢,他把耳上的小粉花拿下去,自然的就落在额林珠的发间,「好看。」 再顺手把蹲身行礼的额林珠扶着。 「听说你攒了什么好东西?」 「就是一些话本,我看着很是喜欢。听说王爷也爱看,所以就巴巴的想和你说。」额林珠面上带着几分羞涩,眉眼里满是喜悦,「要是王爷都看过的,可不要嫌弃。」 「真的?什么话本?」 弘昼一路上都想,到底什么好东西要他去看,没想到额林珠这么投他所好。扶着的手顺着牵住,抬脚就往里面走去,「是京城的还是京外的?」 额林珠万万没想到反应这么大,整个人都是被弘昼拉着走的。还好她脚步踩得稳,快步两下跟上去,她抬手小心的抚着小粉花,免得不留神就掉下去了,「是京外的,听说是一个落考举人写的,说的是一位小僧拜师学艺。」 「这种有意思!」 听着不是那种酸熘熘的,针对国家等题材的故事,弘昼眉眼飞扬起来,咧着嘴笑得很是阳光。 额林珠入门这么久,因为种种原因,也只有在活丧上才看到弘昼那明媚的笑容。没想到忽然间就为她笑了,心里别提有多甜。 「正是这么说,所以才想和王爷一起分享。」 弘昼道好,坐到炕上就看着额林珠从里间拿出几本书来。这些话本在正经人看来,都是玩物丧志的东西,烧了都不为过。他并不觉得什么,但是额林珠身为女眷还终日看,多少是要遮掩放好才妥当。 额林珠有心投其所好,特意叫人将全国各地的特色话本小说都送了过来。什么武侠的,还是游记等等,只要卖得好有名气,一应都送过来。这不是什么四书五经,要反覆嚼用学习,所以她几乎一目十行的看过之后,挑出觉得弘昼会喜欢,自己也喜欢的出来。 等她出来的时候,弘昼已经躺在炕上,姿态摆好了。 自己在家里不用太多计较,所以他的二郎腿都翘了起来。看着话本先是欣赏一下封面,然后单独拿出一本红色的,「这是你阿玛送来的?」 额林珠讶异,「王爷怎么知道?」 她自知自己要什么,所以从来都没想要前朝内院混为一体。阿玛也是如此想着,所以她进府之后从不过多提及阿玛。 弘昼扯起嘴角,很是得意,「爷也是走南闯北的人,这读书斋就去过好几回。」 「去过几回就都认得书出自何处?」额林珠由心夸赞,「王爷真是厉害。」 「一般一般,主要是这家乃是富商营生,家中这一辈正好能科举。为了投善缘,他家的书是物美价廉,无论是正经读书的还是爱好话本者,几乎都去他那里买。」弘昼说完有些感慨,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能这么张口就说旧事。想想这辈子做到了上辈子都没有的各国旅游,神色就更是说不出的愉快。 小腿动了动,脚指头也不停的活动。 额林珠就坐在旁边,她把木几挪近一点,方便弘昼放脚。又亲自添了两个软枕靠着,「那以后我都让阿玛去他家买。」 「嗯,这个也不错。」 弘昼开始说下一个,曾经作为一个好好学习的学生,他对于看小说是没有什么兴趣的。相比起这个,他反而觉得看电视玩游戏比较有意思。当初小妹被没收的小说,他除了扫过几次,基本上都呆着吃灰。 有一回凳子瘸了,他还想拿来垫瘸腿来着。 最后想到小妹会找他以命抵命,弘昼最后没有动手,但也很是嫌弃。 不能用,不能烧,就会占地方。 不过人类都是矛盾体,那个年代不过是选择之一儿子,到了这个年代也不同了。虽然玩耍消遣的多,但不是劳师动众就是费不少银子,有时候还没放松反而觉得很是累赘麻烦。 当初为了争取自己美好的未来,他已经辛苦了很久很久。现在生活习惯跟着养成,想改不太容易。所以不用太文雅,不劳烦太多,又可以轻松得到兴趣消遣的选择中,看话本是他最新选择。 弘昼依旧喜欢闲着发散思维,自己拿着东西折腾,亦或者画两本手翻漫画。大约是物以稀为贵,以及名人效应,弘昼的手翻漫画还是圈子里乃是很多国家的抢手货。 额林珠听得很是认真,眼睛一直落在弘昼身上。她看着弘昼光说不翻,眼眸里还含着水珠,「王爷喝口水。」 弘昼接过。 「闺中时候姐妹们设宴席,除了作诗画画,还时常吟诵,不如王爷听我读?」 额林珠笑盈盈的说,弘昼有些意外,「你要读?」 「是啊,还是因为王爷,八旗多少格格都一同上学读书。王爷的心最好,我也无以言表,不如就读书表谢?」 「这话本可不少。」 「为王爷读一辈子书才好。」 额林珠说的大胆又直接,眼眸里闪着笑意。她依旧是满洲格格的行事风格,就算委婉纠结也不会扭捏不定。 第484页 可能是她也大了些,弘昼再看她时,原来的那股别扭和惶然都散了。 弘昼也不纠结,扭了扭屁股,给自己寻找一个好的睡姿。然后两手放在肚子上,乖巧的对额林珠道,「读吧。」 额林珠抿唇笑,面颊上隐约有一个小窝窝,「王爷想听哪本?」 「都行。」反正都没看过。 额林珠道了好,她人长得软,声音却是干净。不过年纪轻,说话嗓子总有些说不出的细软。尤其是她眉眼落下,张口认真的从封面书名开始读起,气氛也随着安静下来。 屋中悄然,一道女声如麦田上拂过的清风。 额林珠读的是那篇武侠,故事开篇就悲怆精彩。先抑后扬的套路,也是从古到今许多年来遗传非物质遗产文化。弘昼听得很认真,更不要说自己被一些糕点围绕着。 可弘昼是坐着的,他竖着耳朵倾听吃了半碟点心,人不知怎么的就越坐越塌,几乎是躺平的姿势。 然后就睡着了。 额林珠记住读到了何处,声音不变的继续读着,又过一炷香后才终于闭嘴。 她扭身,拿着自己的茶碗就狠狠喝个饱。回首后拿着毯子来,轻轻盖住弘昼的肚子,以防后面着凉多有不便。 眼看着外面天都黑了,额林珠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事情要做的! 「晚膳都备好了?」额林珠走出里间问。 奴才应道,「都好了,还有两盅汤在灶上热着呢。」 「行,就热着吧。」 额林珠不愿惊动弘昼,门前的画南忍不住提醒,「奴才斗胆,王爷这脾胃弱了,可不能怠慢了用膳。」 「我知道。」 但她怎么做,没必要和奴才去解释。只是回头的时候,看着睡着后的弘昼,她近身坐到炕边去。手里拿着一把团扇,不远不近的轻轻摆了摆,目光落下那俊秀脸庞的眼下。 说是歇息,也不知怎么的,看着反而越发的疲倦。 额林珠心中百感交集,硬是在旁坐了一个时辰。看着弘昼眼皮动了动,便轻声叫起用膳。 人是铁饭是钢,睡了一觉的弘昼觉得精神好了些,起来就吃了两碗饭。怕多了不消化,想着放下筷子,但目光触及额林珠,又吃了半碗。 饭后消食,两人在院子里散步走了走。弘昼很快就洗漱更衣上床去,看到额林珠的时候还拍了拍身侧。 按照他之前的了解,额林珠这时候肯定是羞得满面通红,然后两人就可以做点开心的事情。但没想到她脸是红了,却十分镇定的躺在身侧看着他道,「王爷瞧着倦,要不要按一下头?」 「……倦?」 「嗯,按一下松乏了,也必定能睡得好。」 弘昼语塞,白了一眼,「按你个大头。」 额林珠俏皮的眨了下眼,心中欢喜又忍着,只是用手指揪住弘昼的袖子,「王爷的身子为重,我们还来日方长。」 这话说得,好像自己多迫不及待。 不愿意就不愿意吧! 弘昼不高兴的扭着转过身,背对着额林珠。按照正常的剧情,这么努力让他过来就为了纯盖被子睡觉? 开了荤的弘昼表示不能理解。 但是烛火渐渐暗下,他感觉到后背的目光始终都在,心里又莫名的软了下来,也明白额林珠是心疼而已。 可问题是…… 弘昼难受的又翻过去,夜色里依稀看到额林珠的眉眼,还有那双笑着的眼睛。 爱笑的人都不差,更何况是长得好看的,朦朦胧胧间反而像是某种独特滤镜,看得人不挪眼。 但是再好看也没用,弘昼又翻了身。这么来回翻腾,夜色里一只白皙玉手顺着袖子抚上形状好看的臂膀,清凌凌的女声道,「王爷要是想,也,也是可以的。」 「……」 弘昼没明白自己怎么给了这种错觉,他哭笑不得的望着上方,「不是这事。」 「嗯?」 「爷好像吃多了。」 「啊?」 弘昼也不知道怎么说,他以为是要拍掌来着,所以散步也是草草了事。也没有像平时一样,还要找事情做把时间消遣过去,反而是早早地洗漱上床去。 额林珠当时也是笑着的,可没想到两人想的不是一件事情。 这要是解释起来,感觉和前面的误会没有差别。弘昼想想就有些绝望,他真的很多年没有试过吃多的感觉,现在躺着也有点不舒服。 但是躺着不动,又真的是太享受了! 额林珠闹了个大红脸,想要笑又连忙抿着嘴。不过她靠得近,轻笑着呼了气过去,引得弘昼哼了一声。 抚着臂膀的手松开,额林珠顺着摸到了弘昼的肚子,她坐了起来,「那我就给你按按肚子。」 「怎么按?」 额林珠的手掌朝着弘昼的脚,她巧用手腕的力气去往下推两下。弘昼能明显察觉到鼓着的肚子松乏一点,还咕的响了一声。 「痛吗?」 「不痛。」 额林珠保持这个力度,就在肚子上一会儿推一会儿打圈。在有几个地方感觉到有东西,亦或者会有声音的地方反覆的推打。 弘昼享受的岔着手脚,困意又不知不觉的涌了上来。 他迷迷糊糊的,好像听见额林珠说了什么。等到他应付的嗯了一声,这才世界都安静下来。 第485页 大约是额林珠的帮忙,次日醒来,弘昼第一件事就是去更衣。等着在院子里打拳运动回来,额林珠也跟着醒了。 「什么时辰了?」 「卯时。」 「这么晚了?怎么不叫我?」 「不晚,也是王爷说让主子睡好一些。」 「你!」 额林珠睁眼就急急忙忙的,这个时辰差不多是上朝的时候了!昨夜的话王爷只怕都不记得,大早上又这么急着走,到时候忙着事情不知昼夜黑白。她就算有心想要提醒,只怕也见不到人啊! 这种时候,自己竟然睡得这么死! 额林珠懊恼不已,对着身边奴才也是碎碎叨叨个不停。 弘昼就在屏风后,正好看到知书达理的她这么急急忙忙的样子,遂露出一个头来,「急什么?」 额林珠吓了一跳,「王爷?」 「你这是什么表情?」 「我,我以为王爷走了。」 「去哪?」 「不上朝吗?」 因着额林珠没起来,这又是她的地方,所以给弘昼更衣的都是这里的奴婢。等到换好了,弘昼摸着扯了扯袖子,躲开旁边奴婢伸来的手走过去,「上。」 弘昼走到床边,他弯下腰,伸手在额林珠的额头上。两人近在咫尺,「也没烧着,怎么突然间就傻了?这么热的天,才卯时怎么上朝?」 就算现在回到殿内上朝,这样的天气也依然让人受不了。再说差事一样办,早朝晚一点没有什么。胤禛突然想明白了,所以底下的人也没那么遭殃。不过最重用的,就像鄂尔泰那种。 只要在京内,早朝可以不说话,等到养心殿里单独宣见才是主题。 额林珠赧然,「是,是我想差了。担心王爷不记得昨儿的话,又整日顾不得身子奔波。」 弘昼定眼看着额林珠,低头去碰她额头,然后放开,「什么话?」 他真不记得了。 额林珠抬眸,「我说我这里有很多的书,还有一些画很有意思。以后若有空,王爷要记得常过来听我读。」 「是吗?」 「嗯,王爷昨夜听了就说好。」 心思是两面词,当自己的女人着里衣满目心疼的为他着想。这个词就成了极美好的代表。 弘昼低头,亲了亲那双眼。 第152章 那个和亲王 从最一开始, 佛尔果春就知道弘昼是什么人。富尔敦跟在弘昼身边,她偶有听闻便得知了五六。再到那一天初次见面,他们眼中彼此萍水相逢, 毫无涟漪就决定了所有。 她心中想, 家中想让她入王府怕是不可能的。 佛尔果春如此和二伯说了,没想到两天后就送来了圣旨。她不仅嫁了, 还是嫡福晋。 可怎么会呢?佛尔果春怔愣一瞬,而后赧然摇头。便是有自己权益又得宠的王爷又如何?婚事也不过是看皇上决策罢。 佛尔果春理所当然的想着, 当初富尔敦在耳畔夸赞的许多话, 自然而然的就略了过去。她觉得百闻不如一见, 只可惜当初一见太过短暂,只能静静的等待婚期将至。 曾经翻阅了无数本书,也曾踏出过京城的十几岁少女自觉如此,直到那天。未来人毫无章法,爬上墙头,躲在窗后来看自己。佛尔果春随着视线看去, 正好看到了俊秀少年眼眸弯弯的笑。 不过一眼, 佛尔果春心中慨然,这就是她想像中的一生。 甚至是更好的一生。 想像中的相敬如宾,又或者更加亲近敬重,入门之后更是全然的体面。佛尔果春从来不奢求什么情爱,对于弘昼的好也都一点一滴的记在心里。但无论如何, 出自大家的她受到教育不同, 比起浅薄的情愫更相对于能摸得着的东西。 比如对她的好, 还有他们之间的孩子。这不是佛尔果春太冷静,实际上他们二人都如此,真正说来的感情夫妻之间还没有这血脉来的深。 佛尔果春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所以走出了自己的院子后,一个尽职嫡福晋的本分她都会做到做好。 推出柳琴书,虽然由她的私心,实际上也是公平的。 柳琴书身份太单薄,但她最早跟着王爷,又是一心向着。后面生的不管儿女,佛尔果春都愿意让她安然生产下来。 当然,这也是王爷心里愿意的前提。 如今柳琴书到了别院养胎,那府上总要有一个出挑的才可以。永璧年幼还要人照顾,自己也无暇顾及再仓促怀喜,佛尔果春每日里闲情逸緻的养孩子,亦或者去后面的竹林看看大熊猫们。对此不再多加插手,只要保证不发生过分的事情就好。 额林珠察觉其中,也不再那么小心避让,邀宠的行为自然大大方方。她从入府之后,心思就是众人皆知,弘昼也是心知肚明的。额林珠一腔柔情与用心,弘昼受之欢喜,每每回府时,几乎一半时光都想要去听听书睡个觉。 既是享受,也是休息。 相比起来,李秋濯则像是给人的印象一般,清清淡淡的半点都不着急。小院子里的人看得心中浮躁不安,跟着她来的竹枝也问,「就连柳使女都出了头,格格怎么还这样不慌不忙的?」 李秋濯闲着无事,自己拿着小盅在制香,闻言不以为然,「柳使女是旧人,王爷自然待她不同。」 「可格格生的最标緻了,就是不打扮都艷压群芳,若是再去园中走走岂不好?」 第486页 虽然这是最普通的招术,但不可不说是最适合的。模样出众绝色的女子,站在园中游走,花团锦簇不仅压不下她,反而衬得她更有几分活色不同。 竹枝斗胆言语,李秋濯手下不停,说话时和她本人一样,轻轻地一句,「掌嘴。」 彼此是一同长大的,竹枝张了口就知道不对,闻言更是没有半分不满,低着头默默地打了嘴巴。 她家格格是多才情高傲的人,以前在府里看着姨娘们争宠,像这种以色侍宠的事情最为不堪。若果是真的到了那个地步,格格宁愿断了那份心思,清贫苦乐至少心平。 那掌声打在嘴上不留情,李秋濯默默地数了数叫停。 她自小生得好,一张脸上的眉眼五官也是无可挑剔。好在颜色并非媚艷之流,所以幼年和姐妹们都相处的还算不错,爹娘对她的姿容更是骄傲不已。别人对此很是羡慕,却不知赞赏的目光看得太多了反而不喜欢。 李秋濯这么觉得,却也没有笨着急于表露,反而因她眉眼都是温柔,更觉得就是温婉性子的人。 说起来,王爷他看着自己的神情与人一般无二。 不过他不是女子,没有羡慕与嫉妒。而自己身为他的人,却也没有露出半丝痴迷。 王爷他是喜欢自己的脸,仅仅如此。 李秋濯的手摸了摸脸,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让她生出几分欢喜。心中没有太多的负担,又想到了额林珠。 不知道她牵肠挂肚的,到底是什么? 当真这样叫人痴迷? 李秋濯百思不得其解,但她在制香的时候顺便多做了一味染在书籤上。那里面带着自制的淡香,就像是焚香一样,在一段时间里都有味道,让人闻了心神舒缓。 弘昼收到的时候很喜欢,毕竟胤禛给的鼻烟壶很醒神,但有点太刺激了。一回两回还好,平常都拿来用,等到晕船等需要时,药效也就变差了。 许是看着弘昼喜欢,等奴才送完东西走开,传消息的奴才很自然的说了一些王府里女人们的三两事。 王府里都是弘昼的人,大大小小的都会留神,偶尔也会说这些八卦小事来。尤其是最近额林珠那里,就是添钱另外叫厨房做吃的,这种小事情也都被记着会有闲说。 弘昼不是想监视,但不得不说底下的人太会做人了。 王府里一派和谐,弘昼虽然没那么清楚洞悉女人们的心思,不过看着这种平静的表面,他当然是高兴的。休息的好,出门办差的效率好像都高了。 尤其这一年没有科举进京,大清的目光几乎放在科学院的招生考试上。 胤禛这回不帮他,弘昼也真正的当了一回主考官。以前他都是随意吩咐一句,大大小小的事情和决策自有人来。这回除了之前的出考题外,连场地细碎,来往学生在京中事情等等都要过目。 不仅是京中,还有各省。 科学院与科举一般,都是全国制的,甚至还有另一批条件筛选后的国外选手。每年的考试分为初试、复试和院试三种。 初试则是各省人在家乡的知府县衙报名,报名成功之后静待佳音。光是报名这件事情,就有一些门道。前几年里有些人看着热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兴沖沖的跑来跟着闻闻香,其中就有一些底子不干净的。弘昼早在最开始的时候就说过,考生的品行很重要,若是作奸犯科、德行不佳之辈更不能容忍。毕竟入选之后大家都是同事,到时候进了科学院里更是要朝夕相处,相处好不好不说,别到时候反过来帮着外人就遭了。 当然时代和环境影响,难保不会有一些无辜之辈,所以都让他手下的直系人士盯着。只要有一些不对的,之前的案底可以看,但也要自己再查一遍。 如果是真的不妥,那就依法处理。若是品行问题,则记录档案。无论如何,最终敲板都要等到弘昼点头才能确定。 许是有些有所耳闻,亦或者当真很少,所以基本上都没问题。倒是人数上多了,前几年有些仓促,再加上人少无所谓,考场就在县衙里。后来科学院渐渐出了名,每年报考而来的也蜂拥而至,索性就将城外的自助站扩大。另闢两楼在旁,一楼为科学院为名送来的一些书籍和摆设,不仅是以前人的成就,还有这些年科学院的发明成果摆着激励人心。另一楼则为了公平起见布置的考场,考试当日所用纸张等等都是统一发放。 也是因为这个,大城之外临时搭建的小站,自然而然和京外一样都成了一处小镇。而且这处小镇来往人多,尤其是自助站旁一圈的,都是这些不走科举脑子灵活的学生们。 还有商人们眼光独到,随之在旁投资生产等。 初试是纯笔试,是看学生的个人思维和基本底子在哪里。基本上真的有这方面兴趣、天赋和勤奋的学生,初试都是毫无难度,最多是看高低而已。 复试在当地大省的科学院考,分为笔试和面试,前者是根据当代时局的考题,只要认真的看过报纸,以及自助站的书院都能知道一些。面试则是中华科学院和当地科学院分院各一位教授,以及当地的知府等人亲自面试。主要看看考生的自我水平,以及是否有笔试作假的可能。有个别优秀的考生,还可以拿出自己之前的手工创造等物。只要不是太差,反正看了多少是加分的。 一路上披荆斩棘,才会到院试。 第487页 院试,顾名思义就是到中华科学院来最后考试。也是往年弘昼都会做的事情,自己亲自前来举行开放式的考试。分为笔试、抢答、还有展览以及提问四关。可以说是考试,也可以说是近代化的学术博览会。 毕竟一个真正有用的人才,需要的不是死记硬背的学生。就像是科举学生一样,如果只是死记硬背,考到举人就已经是登天了。若是有几分灵活脑子,或许能够考到进士,入朝为官。但是真正聪明动脑的,一般都是在朝廷上巧舌搬弄,亦或者是一位实干的大臣。 而科学院需要的,仅仅是后者。 前者也不是不可以,在一定学识的底子下,可以把他换到科学院的外交部里。绝对让中选的人发挥发热,不存在所谓的冷板凳现象。 弘昼想着这回是自己完全操刀,索性连初试复试的考题都是亲自把关,其中还加了几道附加题。不影响整体成绩,但可以在基础上看到一些更出众的人才。 他如此想着,就等着收一批真正的直系人手。但可能是他更认真的原因,初试之前竟然就闹出了问题。 弘昼的题目没有错,设定的章程也是对的。外人可能不知道,但监考和内部人员都知道今年是他完全亲自把关,还结合之前几回的考试经验做了微微整改。底下人有眼目睹,个个都是提着口气想要做好本份。 然后就发现报考的人中,竟然有十几个留着底子。 这种底子不算什么,入了官场的人都见怪不怪了。富家子弟出身就有钱,父母娇惯奴婢环绕。权贵之子更是身份煊赫,自家嫡庶之间都有风雨,更不要说其他了。这些从来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主子少爷们,似乎生来就是高人一等。什么狎妓、赌钱、杀人等等,每一年里不知道发生了多少。 就算是朝中有律,可山高皇帝远,只要事情压得早,处理周全就神不知鬼不觉了。以往都是这样的,偏偏弘昼设的规矩齐整,就是品行不佳都要三思斟酌才定。 今年可不同往年。 众人犹豫再三不好隐瞒,决定原原本本以及各种关系都写在摺子上,由着弘昼自行决定。当然这只是部分人,还有人只是表面汇报,更甚至还有人私底下通风报信。想着趁事情闹出之前,叫人快去妥善扫清尾巴。 如此就算是抓着了,待认真去查也不过是一个冤枉,说不得还得有几分同情。 可弘昼是谁? 早不是当年毫无羽翼的得宠小阿哥了! 王府里有人出街买了块糕点的小事都有嘴来说,这种大着胆子知法犯法,偏要欺瞒的大事怎么可能不知道? 就在摺子送到他面前,弘昼是一边看就一边听着人汇报来信。他默默地听完,然后认真的把所有摺子看完,手指在案桌旁敲了敲,百思不得其解,「他们怎么会认为爷不知道?」 「大抵是乡中霸王,不知道头顶上的月儿有多圆?」 汇报人王包子讽刺回话,他就是当年王首富的遗孤。因为钱财缘故,一家人被谋财害命,自己也被丢到街头行乞。他年幼的时候受了许多苦楚,若非有幸遇到了王爷,这辈子还让那歹人猖狂。 想想歹人被去势后日子悽苦,却又日日夜夜都不能自断性命的苟且。王包子不是那种正义凌然乐于助人的好人,但他心底里却容不得这种不堪。 所以他跟在王爷身边守规矩,又跟着读书识字,等到艰难的考了个末位童生,便自荐要跟着王爷身边。 弘昼看他读书这么痛苦,也没有太过为难,毕竟自己也是尝过那种滋味的人。他身边那么多人鞍前马后,王包子也算是有上进的人,隔三差五总能带来外面的一点消息。今日的消息更让他重视,手指头抠了抠案桌,显得有些不高兴,「真的是老虎不发威,当爷是叮噹猫了?」 王包子不明白,一脸好奇,「叮噹猫是什么?」 弘昼白他一眼,「叫你不好好读书。」 什么书里还说叮噹猫? 一只猫有什么了不起的?名字还奇奇怪怪。 王包子怕还要被说,索性就不再张口问这个,就像平常一样继续告状。他可是做好了准备的,一看这里面有问题,当地的父母官就被他小小查了一下。 顺带再附上一层关系利益链。 弘昼听着的时候,喉咙里滚了滚,端坐着垂下眼眸,心底里不自觉的跟着算了起来。这样混的父母官,还有那一层的关系里面,要是抄了的话怕是发了! 不算很多,但至少可以充公让科学院的几个部门再无压力的研发几月。 这个主意很不错啊。 弘昼听得神色越发认真,脑袋还时不时的跟着点一点,神情竟然是说不出的愉悦。 致力于告状大业的王包子看在眼里,心下愈发痛快的说了起来。 当日,和亲王府的书房来往走了几人。待到夜色落幕前,几人身影随着出了京城。 弘昼对于这种主动露出尾巴的人不会放过,他让人去把尾巴揪出来。自己手里拿着所有的证据,再一副依法行事的样子,直接叫人去宣问了当地的父母官。 他其实也是留有了余地,算是给父母官一个机会。说得好听是将功补过,说得难听是狗咬狗。 大早上起来看到和亲王身边人来说话,几处官员吓得汗毛直立,胆子小的还有最初就有意的官员倒是直接。不多犹豫的应下,转身成了铁面无私的好官,收罗证据就叫人去那些有底子的考生家中抓拿。 第488页 这些人都是当地富绅,亦或者大臣的近亲,平日里都是有头有面之辈。甚至数代以来,都是当地的经济和门面支柱,平头百姓走过的时候都觉得沾了光彩那种。考试想要报效国家,光宗耀祖,结果门都没有摸到。县衙里却有人大清早来敲门,然后在大庭广众之下,毫不客气像是抓拿罪犯一样将孩子带走。 府中的老爷们气得吹鬍子瞪眼,可惜官差拿的是京中人旨意,说一不二。 威风大半辈子的老爷们气得倒仰,不得不四处奔走消息。有人得知后收了手,但也有人因为子嗣艰难,捨不得这一个要铤而走险。 弘昼还在看着二心的父母官怎么做,他的行为就引起了争议,还传到了京中。 这里面的功劳是谁,不言而喻了。 弘昼听闻之后,一个眼神暗示下去,这阵争议的就像是星星之火遇到草原一般。眨眼功夫就肆意生长,火势吞噬了许多人的目光。 朝中大臣,京中八旗,甚至是报纸上都有言说给百姓们听。 十八余人,因为罪情缘故都被扭到大牢里,审的审查的查。经此案子的官员也经历了一遍彻查待遇,完全落实不放过一人的政策。而这里面的考生中,还有几个颇有才气天赋,也被暗示着写在报纸上。 一时间,京中人都在探讨报中问题。 『何为人之贵?』 这种大事,朝中更是议论纷纷,看到弘昼的时候都会侧目多望一眼。不知道心中如何作响,却也没有说近身问一句,亦或者是得罪的行为。 弘昼对此很满意,眯着眼睛像平常般打盹儿。他迷迷糊糊的听着人说话,忽然发现竟然有个愣头青站出来,当着弘昼的面给胤禛直言告状,言语中职责很是犀利刻薄。 言官嘛,说话都是不饶人的,张口更是各种法律和道理。古人大臣们若是嘴拙一分,便毫无办法的压着灰头土脸。这种时候,丢个脸面不算什么,莫名其妙顶了罪名也是有的,还连带着牵连无辜。 可惜说是很讨厌了。 弘昼从打瞌睡中清醒过来,眯着眼睛看着那愣头青,「唧唧歪歪的,你谁啊?」 一身官袍的愣头青气得一脸通红,他寒窗苦读多少年,终于站到了这里。每每上朝相对,如何会不知道他是谁? 堂堂王爷,竟然这般故意羞辱他! 可耻! 弘时见愣头青气得说不出话来,眼神却变了又变。他心里摇头嘆气,很是体贴的在旁回答了弘昼。 反正就是一个小官。 弘昼点点头,从脑海里翻出这位小言官的家世。这种靠嘴巴吃饭的人,弘昼全都记得,毕竟他无论怎么做都少不得被点名。平时他不在意,反而笑盈盈的对着胤禛挤眉弄眼,丝毫不放在眼里。 但人总不能没有脾气不是? 弘昼张口就将小言官的祖宗十八代说了,「听闻金大人早年家贫,所以迎娶了一门商户女子。而那商户女子的外婆,便是四川都江罪人张全福的姑婆。」 商家都讲究利益,这种关系其实并不亲近。但是他这么一说,就莫名其妙的拉近了。更何况你想,这么不亲近都帮着说话,你敢说没有猫腻? 绝不可能! 胤禛是讲道理的人,更何况这是自己的儿子,他淡淡的看了小言官一眼。 小言官顿时清醒了过来,但他依旧正辞,「和亲王连路边乞讨者都多有照顾,为何偏偏抓着这些学生不放?」 弘昼恍然大悟,「说得对,杀了多浪费,还是发配西北思想改造比较好。」 「……」 小言官无话可说,回家大病一场。降罪圣旨没等到,和亲王反而关怀的送来太医和补药。 第153章 那个和亲王 时间往前推四年,弘昼遇到这种事情多半就是闹大, 撕破脸那种。就算知道小言官只是耿直, 倒霉被推出来而已, 但人都有三分火气。官场上谁都不敢打瞌睡,就是他也一样,自己太蠢总不能让别人谅解不是? 不过时间推移, 今非昔比。 相比起这种直接两败俱伤的方式, 弘昼更喜欢让他们谁都捞不着好处。小言官这种一看就走不长, 但要是他留两分薄面,让他肆无忌惮的在朝中横冲直撞去怼人, 这未尝不可。 毕竟朝堂之上除了东风和西风,最重要的还是忠君一派最为可爱。像小言官这样的直人,经此之事之后可能还不够机灵,但至少会自己长个脑子。更不会说别人说一句, 自己就信以为真的冲锋陷阵。 人在江湖走,多少要有自己的班底才可。 弘昼手里的人不少,但人永远都不会嫌多, 总是想着好点再好点。他坦然的想着,然后迎着上方明黄色身影的目光。 两父子如平常般对视一眼,至于小言官告病休养一事不言语,连带着他病好后逮着两边人乱咬也是乐得其见。 且看他起高楼, 且看他宴宾乐。 反正和他是不影响的, 相反现在跳的越欢快, 弘昼就愈发能抓住把柄。 大抵是最近的形态不对, 官场上的老油条感觉到胤禛是真的在□□弘昼。毕竟之前弘昼再怎么跟着,甚至很多的决策背后都有他的身影,可实际上落实和对外伸张的时候,胤禛都把他掩盖住。 似乎觉得,弘昼还只是个受了宠爱,有些天赋,行事上更是直球直刀的王爷而已。 第489页 朝中大臣对此议论纷纷,觉得要么是年轻人确实需要历练,要么是皇帝故意打压磨练。上头不透风声,以至于除了常年行走养心殿的近身大臣外,几乎都觉得弘昼就是前者。即便觉得他前途光明,但也不敢太过伸张。尊敬归尊敬,更不敢像康熙时候一样急于站队。 毕竟这样容易惹到未来的皇帝,更会让当今不喜。 朝中大臣谨慎小心,但细心的都会发现老油条和近身大臣们有变化,面对弘昼的时候都显得自然亲近起来。弘昼坦然得多,上朝还是那样懒洋洋的样子,只有感兴趣的事情才会竖着耳朵听,直到散会后再在胤禛面前一对一的言谈细说。 也是那个时候,胤禛是最严肃的。几乎一张口,就往弘昼的错漏和痛处去戳。 一戳一个坑,又多又深,几乎让弘昼怀疑人生。 但他还不能露出半分弱态,不然胤禛还会质疑他的心理接受能力和态度问题。到时候十句话加上政务压榨的小问题,硬是拖成大问题,说得他走不开的那种。 不过人都要走舒压的方式,弘昼回去之后就一头扎进了自己院子里,陪着白白玩。 用兽医的话说,一般獒犬最长寿命也不过是十六。可能白白自来就有灵性,生的也威猛,至今十七岁高寿还活着。当然这样活着也是有代价的,至少之前那样带着撒欢狂奔的事情不能有了。不仅如此,每日里常通等人都要为它细心按摩,出门散步的时候都给外小心照顾。还有吃的方面,更是精细讲究。 可即便如此,白白也是老态龙钟的老狗了。除了看到弘昼,还有陪着永璧散步的时候,它平时都显得懒洋洋的不爱动。 弘昼就坐在它的旁边,他没有如常的趴在白白身上,白白似乎觉得有些不习惯,抬起头来看了半天。忽然间撑起了上半身,用一种很懒的方式在地上转了身形,然后脑瓜子放在弘昼的腿上。 一双红色的眼眸就这么巴巴的看着弘昼,然后拱他肚子。 不同种族之间,言语是不相同的。弘昼就算和他多年亲近,也不可能跨越种族的障碍。但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一只狗的喜怒哀乐都在里面装着。 弘昼从来没想过养狗,但是还是因为想要藏书的乌龙,这才过去凑热闹的走了一圈。事实上,白白都到了面前才发现自己选了什么。如果当初白白没有这样亲昵的靠近自己,弘昼大约就看着耿氏叫常通把它抱回去了。 毕竟这是胤禛养的狗,就算不是自己喜欢的雪衣,但到底他养得起也不会亏待了。 如果说在这个世上谁与他最亲近,白白就是靠前的一位。他们之间,甚至不需要语言的沟通。就像此刻,弘昼看着那双眼眸,心里很自然的就松缓轻快起来。仿佛心上压来的石头,忽然就来到了下坡路,骨碌碌的滚到不见踪影。 弘昼拿出一把木梳,白白被养的很好,光是长毛就要费常通的很多精神。他也偶尔来亲手梳一下,但是怕扯到痛,所以梳的很慢很慢。 慢到白白自己精神不济,眼睛默默地闭上。 弘昼发现的时候手抖了一下,这么大一团突然静悄悄的,他看着白白那变得干涩的鼻子,紧张的弯腰趴了下去。 许久许久,身影几乎凝固在那里,腿绷着有些发麻才坐直身子。 还好。 弘昼心中庆幸,他默默地坐了好一会儿,直到白白打完了盹儿茫然的再睁开眼睛。 常通准备好了晚膳,带着白白过去吃,回来的时候又和弘昼交代近况,神情之间都有些紧张和哀色。作为最早跟着主子的人,他算是幸运的也算是不幸运的。最初因为白白的缘故,所以先石中一步跟在身边,但也因为白白又止于后院。 这和他原来设想的宏途完全不同。 但他本来就是一个饲养狗的小太监,想想最初时候,怎么都觉得是好的。常通心中不平,又自己调整过来。白白是好的,他便用心的陪着养着。他行事认真体贴细心,主子看在眼里,除了白白的事情外,内院府中的有些事情也会按照对他交代。 别管是怎么跟着主子,只要是主子的心腹就不怕没有出头! 真的挑剔不好,那大概就是白白的狼心狗肺了。 獒犬本来就是智商低死心眼的代表,它接受常通只是平时对它饲养的熟悉而已。但它在看到弘昼的第一眼,登时就抓到了机会死心塌地。不管常通对它怎么样,白白十数年对他的态度已经淡漠不管。脾气来的时候,还会对着吼上两声。 常通心里也是委屈,有时候更是百思不得其解。咱们朝夕相处这些年,不堪增面也要看佛面,给点面子不好吗? 好在最近白白脾气好了,不对他吼,只是爱答不理的。 常通高兴了两天,觉得自己的诚心感动了它,但连着一段时间之后就慌了。 这哪里是感动! 这不是要完了吗! 主子虽然忙着常常不在,但是和白白的主僕情谊不一般。就说后院的大熊猫们一家,别看当初主子看着多欢喜,眼看着越来越多的赡养费用,主子愁的眉头打结。前段时间俄罗斯的伊莉莎白公主过来,主子还特意带着来竹林里看,说是走的时候送一对过去,表示两国之好友谊长存。 伊莉莎白虽然有小女生的脾气,但实际上不是那种毛绒绒控。她对于这些不大在意,相反她听出了其中的意思。除了板凳上的人,谁都不能带着两个大熊猫们回国代表两国之交的。 第490页 所以她当时就笑弯了眉眼,看得人旁人都侧目不已。 常通不明白这层意思,但他在意白白,所以最近有任何的风吹草动,他都会紧紧盯看放在心中。弘昼每次回来,他更是事务巨细的来报。 吃了好多年的亏,又肯在旁学习,常通说话也有自己的一套。他近来总在弘昼面前晃,使得王包子等人瞧着的眼神都不对妥了。但弘昼看重,大家都没有多说。 弘昼本来就是来放松的,结果没有治癒,心里反而愈发沉重起来。越想越不痛快,他回来就去过蘅芷苑了,因为佛尔果春有一点事情找他。弘昼不准备过去,抬脚在园子里走,不过会儿就到了额林珠那里。 王府里消息都是通的,弘昼什么时候起身出门,又是什么时候回府逛园子,几乎无人不知。他自己就走消息,对于这些无伤大雅的平常作息从不遮掩,反正府外有许多人都知道的。 额林珠无意打听,但是到了平日该自己呆着的时候,王爷却跑到园子里转悠,底下的人闻风就来传。尤其是离着越来越近,身旁的嬷嬷奴才都叫她赶紧梳妆,若是王爷来了就好出门迎接。 又不是未入府的时候,未梳妆的样子谁没看过? 额林珠不以为然,干脆就守在了门口,看到弘昼的身影渐渐走近时,她轻声行礼请安,「王爷金安。」 弘昼抬头,「嗯?」 「王爷可是要消食?」 弘昼一脸安静,不笑也不想说话,额林珠顺势递下梯子问,眼眸里暖暖的。她本性是很随行烂漫的,不然也不会在弘昼说办活丧后,几乎没有问多的话咬着牙第一个就答应下来。但兴许是一直以来的事情,额林珠对他的时候又常常表现出不一样的成熟。 那是她私下里没有的成熟。 弘昼想到西林觉罗氏五个舅子,心下一暖的抬起手,「陪爷走走?」 额林珠欢喜,但她又有些懊悔,「我这衣裳……」 请安之后,额林珠就在院子里自己打发时光,头上的首饰放下。衣裳也是松松的常服,浑身素净的很。想着王爷兴致不好,估摸着是走过,亦或者陪着开解开解就好,唯独没想过陪着逛园子。现今让王爷等着,自己回头去怕是不行的。 额林珠后悔的很,眉头都皱了起来。她那张可爱的脸庞一团的孩子气,将故作成熟温柔的样子散的干干净净。 莫名的,弘昼看着就笑了起来,伸出的手往外一拉。在那只细柔的手上捏了捏,不像他总是捣鼓东西,年纪轻轻的手上就有茧子。曾经有两回捣鼓的时候忘了神,颳了大口子也没有及时处理,如今还能看到两道白色的长线。 「就这样也挺好看的。」 「真的?」 「真的。」 弘昼的眉眼放低,显得几分温柔。额林珠难得看他这样,心里高兴不已,嘴上莫名的跟着瓢了嘴道,「爷说的是,反正我怎么梳妆打扮也没有你的三分。」 「……」 弘昼怔住,瞪大眼睛,「原来你是这么看待爷的?」 额林珠心跳的更厉害了,不过这是被吓的,「我,我的意思是爷玉树临风。」 「爷懂,明白的。」 弘昼并不生气,只是嘴角直到眉梢都扬了起来,眸色也带着几分明亮,「就是惊讶,原来你是这么正视爷的俊气。」 额林珠抿了抿唇,却忍不住跟着笑,「这本就是有眼目睹的,谁不夸爷几分?」 「不错不错,看你这么实诚的态度上,这张脸以后就多给你看看。」 弘昼语气自然的轻了起来,额林珠听他话的意思,心里顿觉得吃了糖葫芦一样甜。她满面发热,心想肯定是脸红了,又怕弘昼误会,忍着羞态慌忙低声的应了一声好。 两人还没有走两步,气氛就变得好了起来。眼看着脸上都带上了笑容,还手牵手的散步行走,身后的奴才们都默契的保持距离跟着。 弘昼身边的奴才还好,恪尽职守,最多想着以后遇到了侧福晋的奴才多留个神就好。倒是额林珠身边的奴才欢喜得很,若非顾及着场合,早都笑得合不拢嘴了。 她们都是本本分分的奴才,但是主子过得好,她们与有同焉也能自己过得好。 说是散步,实际上弘昼也没走多远。虽说不是后院里的女人,但他明白表面上的和平有多重要,更不会傻乎乎的真的满大街晃悠,或者从别的院子旁经过招人眼。不过是个意思,两人就回到屋里去。 额林珠看他自己都开解了许多,便自荐说要按摩。 弘昼答应了,先是洗了脚而后躺下去。但额林珠就在换衣服的空当,再回来的时候床上人已经呼吸绵长,自顾自的进入睡乡。 额林珠脚步一顿,转身把香炉里的香给掐了。这是安心凝神用的,以前家中人都有用过,却很少有人这么见效的时候。 都说和亲王生来富贵,谁又晓得里头的苦楚? 额林珠心疼不已,她白日里已经打盹睡过,如今精神很好。索性替弘昼掖了掖被角,将屋中的冷气口子关上些许,而后就在炕上铺开纸张提笔写字。 人在府中,额林珠也从不插手男人家的事情,但是有些话该说的还是要说。因为她入了皇家的门,阿玛行事愈发雷厉上进,兄弟们反而藏拙平平起来。一来是顾忌太多,担心惹了眼。二来则是富察府的缘故,兄弟们面对王爷态度都各有看法。 第491页 可有看法是一回事,尺寸总要拿捏好才对。那些应分的事情做好,可以做的时候也不能太过避开才是。 额林珠一封厚厚的家书回去,她细心的收好,等到第二天的时候就叫人买糕点的缘由出了门。 西林觉罗府上收到信后,几个男人们又气又恼,但最后把门一关。 弘昼醒来后神清气爽,走的时候还推着小车,载着白白熘达了一圈。要不是它体积太大,弘昼完全可以抱着它走个十圈八圈的。 但就算是这样,弘昼也很有耐心推着它转悠,甚至成了他这段时间必做的事情。这么连着几日后,就有人告诉他少保府上的五位爷发愤图强了。每天天还没亮,读书的读书,练武的练武。年长的鄂容安和鄂实一起,带着行装收拾收拾,直接住进了觉罗学的宿舍里。 觉罗学是有宿舍的,这还是弘昼当初特意安排。虽然说这是有一定身份才能来的学校,但弘昼不打算真的养一堆有学识但很娇气的公子哥。只要有志气,就算不走这条道也会下场试试。以前弘昼不懂,主考几次之后才发现,原来古代的科举制度有多变态。 学生们寒窗苦读,有好多身体都被挖空,结果一连数日辛苦考试。有些人明明有这个能力和脑子,结果却迫于许多缘故折戟沙场,甚至考试途中还会断送性命。 虽然说很多人不愿意,但弘昼就趁机开了先河,另创宿舍。只要是住进去的学生,就属于圈子里完全的上进派,不仅勤奋读书还要考取功名那种。弘昼是问过太傅们的,折中定下一套他们的规矩。只要你愿意吃苦,来年折桂有何不可? 弘昼想的周到,事实就如他所想的,去住宿的少之又少。比起发愤图强,反而是有一些人家的阿玛看着儿子不顺眼,觉得应该好好收拾,便眼不看为净。一来少了自己的烦心事,二来丢进去还可能帮他收拾一顿,三则还算是投机的帮弘昼一把。 为此福宜还偷偷的笑,说她几回巡查的时候听到男院的哀嚎声,简直是地狱厉鬼爬出来一样。 那厉鬼一边爬,还一边骂。 谁在世上没被骂过,弘昼一点都不在意,表现的很风轻云淡。但是等到福宜走开后,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身边人,「去把那些人的名字记住。」 王包子哪里不懂,「奴才这就去!」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你们愿不愿意是一回事,可不要阻碍了他看好的人才好好读书呀! 「去就去吧,他们不是捣乱的。」弘昼想想鄂尔泰这人,心下很是放心。身为云贵广西三省总督,这几年来水涨船高,但他又是认认真真办事的人。胤禛手下那么多心头宝中,弘昼对他是很尊敬看重的。 就说他在外改土归流、兴修水利两点就不得了。在看到当地少数民族的弊端时,他很主动的去改革陋习、促进茶马贸易。另外还开了数百家义学,供当地的儿童免费读书开智。 西林觉罗家家风很正,底下的几个儿子都是懂事的。 不过好好地,怎么会突然就发奋了? 难道说鄂尔泰的意思? 弘昼自己脑补这家的家教问题,王包子见此把糕点里很细微的事情说了出来。弘昼有些讶异,但额林珠并没有插手什么,仅仅是作为长姐的几句训诫而已。他将感动攒在心里,对于昨天说笑的话也记得更深些。 科学院的考试一连正月,到了院试的时候,全国考生从四面八海而来。至于国外的考生,基于未来的一些发展缘故,弘昼并没有特殊分开。只是在宣读考试规则的时候,他拿着科学院新出的话筒喇叭,认真的先用汉语,而后满语、俄语、英语、德语和拉丁语分别解释一遍。之后再给身边的几位传教士,到时候其他语言就由他们来说。 考生们坐在早已布置好的考场,众人低头先是完成基本笔试。 这次笔试很难,充分发挥了弘昼的天马行空和水平,顺便还有几位科学院的主任功劳。弘昼坐在高处,他拿着话筒研究了一下。这东西本来是按照电话来捣鼓的,最后半成品出来,只能在很近的距离单线对话。 虽然看着很鸡肋,但在科学院里用着很不错。谁叫人或者全体通知的时候,都是轻轻松松就可以。即便技术上看着还是入门化了,弘昼看不太上,但科学院里的人却跟着改变了思路。 弘昼当初说堪称顺风耳的电话时,所有人都是震惊的,觉得是天方夜谭。更不要说这里面的技术有许多,弘昼只能给出一些建议,使得他们原地踏步的摸索了几年,谁都觉得是不可能的。 不一定都是想的电话,却也让多数人得到启发,脑子更加开阔去想。 弘昼认真的坐在上面,坐到笔试结束之后又亲自提了一个问题,先给考生一炷香的时间,然后让他们自己抢答。 本意是想要看看他们的积极性来着。 弘昼拿望远镜看,等着第一位壮士举手,结果镜头一转看到弗朗索瓦趴在桌上。他面容本来抢眼,还像是游客一样左右环顾的写着什么。 第154章 那个和亲王 他怎么在这里? 弗朗索瓦这人是文学系的大家, 平生关注的是文学和哲学, 还有各个国家之间的利弊。这是这个时代的一种文化标志, 有深度的文人都喜欢了解不同的思想、文化、国籍等,再落笔到自己作品上进行各种夸奖或者评判。 第492页 就像是孟德斯鸠一样, 他对于所有的封建制度就表以不满,包括大清。但和其他国家相比, 他态度并没有很恶劣。尤其在和弘昼了解熟悉之后,孟德斯鸠还很有意思和耐心的和他交流,希望他可以带着一种更开明的思想去看待世界。 弘昼是因为各种原因,所以才跟着走了封建制度,但他也在用一种细微的动作做出改变。很多时候,弘昼都感慨庆幸自己的胎穿。如果是半途而来,身边人看出马脚不说,就是自己心态上都很难跟着转变。最终的结局,不被拎着去烧了就是自己疯了。 十几年的不断影响,才终于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比起成熟的孟德斯鸠,弗朗索瓦并没有那么大的反对,但他对于大清不同的文化和社会背景很感兴趣。了解之后虽然也承认有所不好, 但基本上都是赞赏的多。对于弘昼, 就像是弗莱茨所言的, 几乎是第一面就很有好感。 弘昼觉得,这种好感很可能是帮他免于牢狱之灾罢了。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喜爱, 除非他真的是喜欢大清。 当初救了他, 弘昼并没有想太多, 纯粹是顺口而已。事实上,弗朗索瓦最后也基于各种缘故,对他百般感谢之后就带着行装跑去大不列颠,途中还和孟德斯鸠作伴过一段。 如果不是因为活丧的事情,弗朗索瓦根本吓不过来。但他有了过来的机会,仿佛就真的是一个大清迷一样,放心的在这片国土上纵游了解。他不是什么官,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身份,每日里潇洒自在,别提多痛快了。 弘昼甚至一度都忘记了他在这里,直到看到他在考场里。身为主考官,那是很多人都注视的对象。弘昼拿着望远镜看了一会儿,弗朗索瓦就有所察觉的抬起头来,咧出白牙对他摆了摆手,嘴里还吐了一句话。 「王爷?」 旁边的官员也发现了,走近来瞧着脸色行事。弘昼见此摆了摆手,「不用管。」 他这么说,但是等到院试真的结束后,弗朗索瓦还是在帮助下走到他面前。别看是陌生国家,也有几次出国经历的弗朗索瓦没有丝毫芥蒂,反而学着大清的礼仪行礼,磕磕碰碰的说了一句汉语请安,而后道,「听说中华科学院的盛名,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 弘昼这两年的个子又蹿高,整个家族里能和他比较的没有几个,站在弗朗索瓦前还显得很高挑。他挑了挑眉,「你怎么也来考试?」 「不是考试,我只是感兴趣来看看而已。」弗朗索瓦得意大笑,「还好我以前学过一点,勉强考过了前两次。」 学过一点就考过了? 你是什么命运之子吧? 虽然没有太过的提高考试难度,但是该考的弘昼都没有犹豫。像弗朗索瓦,要么是真的有真本事,否则就是有人帮着作弊。 弘昼听了没脾气,「看到什么了?」 「真的是人才济济啊!」 弗朗索瓦落落大方的给弘昼一个大拇指,夸奖和马屁之后道,「我觉得我的新书,知道写什么了!」 「写什么?」 「写你,我的朋友!」弗朗索瓦眼眸里都是笑意和亲近,他再张口的时候就是流畅自然的一通夸奖稿词。 是的,稿词。 「像殿下这样世间难得天才……」 「思想先进的革命家……」 「样貌出众的王子……」 「……」 弗朗索瓦似乎早就准备乐今天的演讲,对着弘昼吹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没有丝毫的停滞和错别字。尤其他神情的真诚和欢喜,全然的感染到弘昼。 旁边的一些人法语一般般,甚至都跟不上弗朗索瓦的说话速度,但是看着和亲王眉飞色彩的样子,心下也跟着放松一些。 有人来夸赞自己,弘昼怎么可能拒绝呢? 他不仅不会拒绝,甚至要配合弗朗索瓦写书的计划,只要不是特别的场合便带上他,所以方便收集第一资料。 弗朗索瓦也看到了不一样的弘昼,最初的弘昼在法国再怎么忙,那毕竟是他国的友好交流,不至于说全然忘神。唯一听闻和牛顿爵士的事情,也因为另一方逝去而无从得知。但他紧紧跟随着,便看到了弘昼手边经常翻阅的书中,有一本就是牛顿爵士的笔记。 那是对于弘昼的大婚礼仪,以及对他的看重相赠的礼物。 天越来越冷,有些人就不愿意起床,但弘昼雷打不动卯时起身早读。一日之计在于晨,哪怕他记忆好也要反覆的运用学习,再到院子里打一套拳活动筋骨,最后推着白白出门散散步。 回来之后再练练字,出门前去看一眼永璧。 直到辰时进宫,先去干清宫养心殿两位请安,顺便盯着看胤禛可有睡好,上朝前也要用一些早膳垫着先。 待到那时,弘昼就可以偷懒的低着头眯着眼。但他的耳朵是听着的,议论的大事也都记在心里,回头还要和胤禛好好议论章程才可以。胤禛有心教他,康熙也会多说两句,弘昼每日里过得很是充实。 如果当天不用去上书房,手上也做完了事情,弘昼就会提前早退去科学院,不然就是酉时过去。就算不做什么,看看每日的汇报,瞧瞧每个实验室的进程也好。 相比起在宫里,弘昼更喜欢待在科学院。去别院看柳琴书也是要看一天的安排,得空就会过去望一眼。紧跟着回家看看永璧和白白,显少时候回留在后院里,基本上都是在自己的院子里挑灯忙碌。 第493页 可能是看看杂书,也可能是伏案图画。 弗朗索瓦亦步亦趋的跟了半个月,感觉自己都有点吃不消了。弘昼对此淡定,运动的时候顺带拉上一个人就好了。 弘昼想当然,毕竟自己从小运动惯了,身体素质就是自家兄弟都比不上。弗朗索瓦跟着跑了一会儿,整个人就像是得了病一样不能呼吸。弘昼拉着再跑两步,他更是直接跪了下去,「和殿下,请放过我吧……」 「……」 两人也熟悉了很多,弘昼毫不客气的给了蔑视的眼神,想着要激将法一下。他还没张口说什么,远远地就有院子里的奴才跑过来,「王爷吉祥。」 「何事?」 「白白它不太好。」 弘昼出门跑步的惬意顿时不见,他抬脚就跑了起来,如同一阵风儿般消失在众人眼前。 一屁股坐在旁的弗朗索瓦看得目瞪口呆,再加上他不大会汉语,只能看着身侧的奴才画南。弘昼出门的时候带了许多近身奴才,这些奴才平日里只管主子的事情,但是真的跟着弘昼了,他们便开始学着规矩识字等。不仅如此,出门开阔了眼界的同时,还学了入门级的外语。 画南性子最跳跃,他胆子大,听不懂也敢和人比手画脚的沟通。再且他年轻,在一众奴才中学东西最快的几个就有他。 弗朗索瓦问的时候,画南伸手把他拉起来,「是白白不好了。」 「嘶。」 弗朗索瓦像个老人家一样,撑着后腰起来就小跑起来,「那快走!」 俗话说得好,宰相门前七品官。亲王从小长大疼爱的狗,那自然也是非同凡响的。这种认知,在胤禛宠狗再到她登基后更是众所周知。 为了心中爱狗,当今无一不关怀备至。从衣裳吃食,再到住行玩具等,样样都要精细高要求,还会自己亲自来设计和裁量。如此用心,便是康熙看了也曾说过两句。可这是胤禛的个人爱好,有眼目睹的都明白了这狗的重要性。 弘昼也一样,但他的情况又有些不同。对京中不熟悉的,只会觉得科学院是他的软肋和看重点。但只要是京中的老人,自然就记得弘昼当年带着白白满大街抄家催债的经历,姿态言语不可谓不嚣张。白白当时就一战成名,之后几次随着弘昼出行,就算不是权贵之家也都看到了白白的身影。 和亲王不爱狗,但他有一当今送养的狗,从小到大的陪伴在身边。 所有人明白了这点,佛尔果春更是深知这一点。她入门后说一不二,弘昼很爽快的给了她尊重,除了白白。也是因此,佛尔果春对于白白的日常起居格外看重,知道它不喜欢外人,王府里还勒令在白白散步的时候众人退让。 就怕惹怒了白白。 虽然说起来难听,但确实是无人敢招惹白白。再加上弘昼照顾教得好,白白也不会真的乱喊乱叫或者咬人。这么听话懂事的狗,相比起胤禛的雪衣等,康熙对它也有几分面子和疼爱。 可它要是不好了…… 弗朗索瓦努力的小跑过去,抬眼看去却完全看不到别的身影。弘昼一路急促跑回去,路上的时候感觉到不对,直接让人去宫里请假,今日不去上朝了。他跑进去,迫切的想要看到那双红色眼眸。 不想只有西河在。 「白白呢?」 「主子,白白今日又不肯吃东西,方才不知怎么的往外走了。」 「走了?」 「嗯,常总管他们跟着呢。」 西河是怕有别的事情,所以才在这里等着提醒一声。弘昼一听说不好,以为白白会奄奄一息没有精神。从第一回 趴着听呼吸声,之后这段时间就成了常做的事情。弘昼皱了皱眉,「好端端的,怎么会出去?」 「奴才也不明白,走的时候连车都没有推。」 弘昼听了西河说的方向,反身转了出去。他按照白白平时的散步范围过去,一路转着竟然都不见踪影。好在旁的奴才迎了过来,是蘅芷苑的人。 「王爷吉祥,白白方才去了蘅芷苑。」 「怎么会?」 弘昼脸色顿时不好,白白的脾气他很清楚,但它一直对外都很防备凶狠的样子。佛尔果春看了难免害怕,再且还有永璧,到时候闹出事情来…… 「王爷放心,白白去的时候并没有吼。」 那奴才说着顿了顿,眼神小心的看着弘昼,他心底里也闹不准情况。 一众人心里做好准备,但是过去的时候,发现永璧就在长廊旁靠着。佛尔果春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看着白白挨着永璧的旁边,正亲昵的低着头过去。 永璧此时也将近一岁了,此时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弘昼不让人惯着,特意让奴才定时带着永璧活动身子。面对白白的脑袋,永璧很自然的伸手过去,就像是身边人的手搀扶着他一样,还发出开心的笑。 弘昼进来,身旁人一应请安。 一人一狗很自然的眼睛看过去,不过白白忍着脑袋没有动,小永璧露出一排小牙,「玛,阿玛玛!」 「小胖乖。」 弘昼蹲在一人一狗面前,一手直接把永璧搂抱在怀,「小胖怎么在这里?」 永璧傻兮兮的笑,「阿玛玛。」 「带阿哥下去。」 「是。」 佛尔果春心中长舒口气,她落下眸子就看到那双红色眼眸,才落下的心口骤然就被拽紧了。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身为和亲王嫡福晋,就算是和太上皇请安的时候,也不会这样紧张。 第494页 莫名的,她的喉咙发紧,后背发凉。 弘昼顺着白白的视线看去,头一回发现这么紧张的佛尔果春,神色全然表露在外。他抬手在白白的头上轻轻抚着,「乖。」 「呜呜呜。」 白白第一反应动了动鼻子,脑袋跟着偏过去,直接放在弘昼的腿上。它的眼眸眨了眨,凶狠瞬间变成了依赖亲近。 它的动作可谓是迟缓了,弘昼的手温柔的摸了摸。他方才脚步不停的跑过来,几乎条件反射想要剎车再举起手来,就像平时一样准备接住它。 还是常通将它的脚往下压了压。白白似乎不大高兴,喉咙里滚动着警告的声色,眸色似乎都深了些。 弘昼反应过来,走到白白的面前蹲下去,轻抚着它的脑瓜子,「乖。」 「呜呜呜。」 常通看永璧被抱走,索性就让开。白白的爪子抬高,在弘昼的手臂上扒了两下,然后和脑袋一样靠过去。 弘昼明显感觉到那爪子的重量,他的手指在长毛之间穿过,「又闹了?」 「呜呜呜。」 「怎么不吃?」 「呜呜呜。」 白白不高兴的低下头。 弘昼会心一笑,「回去吧。」 白白听懂了这话,毕竟这是每次出门散步都会说的话,只要说了就会让它回到那个小屋里。地方可能不大,但那里也是它和小主人的小窝。 「呜呜呜。」 白白把脑袋抬了起来,它朝着佛尔果春走近过去,鼻子动了动。 佛尔果春身子绷着,她艰难的扯出笑容,求助式的看着弘昼。不怪她紧张,实在是白白从不给其他人好脸色。 弘昼安抚的笑,「没事。」 就在他说话间,白白已经走到佛尔果春的面前,用它那略微干涩的鼻子去碰佛尔果春的手。弘昼见此把手抬起来,佛尔果春随着露出手心,就像弘昼以往那样。 果真,白白就在她的手心闻了闻。 佛尔果春的手一动不动,白白察觉到手心的水,伸出舌头去舔了一口。再抬头看着她一眼,而后转身离开。 白白走得很慢,弘昼随着它离开。 「主子,擦擦手。」 「……」 「主子?」 「……」 「主子?」 身旁人一连喊了几声,佛尔果春终于回过神来,她仿佛忽然间清醒过来,神色也慌张,「不好。」 「可不是,口水舔着都不干净。」 「不是说这个。」 佛尔果春摇头,她回首问,「永璧呢?」 「阿哥在里头玩着。」 「你们在这里守着,我去前面。」 不等奴才们的反应,佛尔果春连手心的口水都没擦,连忙走了出去。她对这些猫狗不大在意,但是做格格的时候,曾经有手帕交就有过心爱的狗狗。 再结合这截然不同的反应,佛尔果春有不好的预料。 佛尔果春的反应很快,几乎是前后脚的跟着过去,随着就看到白白慢慢吞吞的前行。它似乎不愿意回去,不仅不回去反而往反方向走。 弘昼就这么紧紧跟着,佛尔果春靠近的时候,白白最先回头看她。 「你怎么来了?」 佛尔果春抿了抿唇,「爷,您还是不要跟着白白走。」 「为何?」 「你这样跟着,它便不会停下来。」 弘昼默然,他停下了脚步。白白看着他,突然间抬了抬前爪,然后毅然的转身离开。 甚至是小跑。 弘昼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它离开,飞奔似的逃离出自己的人生,直到不见踪影。 当初科学院里装上了喇叭,就像平常一样,王府里也跟着与时俱进和实验运用。不过王府里很多事情都不好往外宣召,所以各处院中都有一挂铃铛连着。比如弘昼回府了,外间的人就会拉动前院几处的铃铛做暗号。如果有另外的吩咐,则是对着就近的话筒喊话吩咐。 听到消息的,则回应一声就是。 弘昼走到最近的院子里,对着话筒和底下人吩咐。 白白不让人看到,那谁追着都不行,但可以让人看到的时候说一声。如此它到底往哪里跑,弘昼也可以知道。 弘昼这么跑了两趟,底下人也跟着清了近处的院子。他喊话之后,虽然众人都在回应,但也等了一会儿才有人瞧见白白的身影。 它就像是平时一样熘达散步,只不过步履沉重,慢慢吞吞的就像八十岁的老人。 而事实上,它已经活出了几近百岁的年龄。 话筒里渐渐的有人回话,白白一路穿行,跟着去到最后面的竹林。那里只有大熊猫一家,领头羊就是大花小花这对小夫妻。白白过去之后,守着竹林的太监盯着道,「回王爷,白白睡在了竹林里。」 弘昼放下话筒跑过去,一片绿意盎然的竹林中,黑白分明的一家人是最亮眼的风景。大熊猫一家茁壮成长,因为身体健康,再加上自然生育。直到今日,它们的群体数量达到了两位数。 每个月的花费,都让弘昼肉疼不已,偏偏胤禛就是不肯收留部分,还美名要有始有终。 白白和它们相比,简直就是小可怜。 竹林的大熊猫别墅前,白白就这么躺在那里,大花小花两个守在旁边。三个大型体型聚在一起,小花还用爪子戳了戳它。 第495页 没有动。 就在旁边,还有其他几个大熊猫。 弘昼不是饲养员,但他从小就和动物都有亲近看,更不要说时不时的过去看。大熊猫们看了他一眼,还有两只调皮的要去抓他的腿。 就像平时玩耍一样。 弘昼顾不得它们,绕开走过去。 大花小花嘴里发出他听不懂的声音,但听着是悲鸣声。 弘昼把手放在白白的心跳处,但还没有真的摸到里面,手突然就缩了回去。他顿了顿,「白白?」 「……」 身子都冷了,怎么会回应呢? 弘昼有些不可置信,以前都是很好的,为何要躲开自己离开? 你和大花小花很好吗? 难道忘了自己被打的各种惨叫,一度绕道不靠近的时候了? 弘昼心里很气,颓丧着脑袋看着这毛绒绒一大团,一时之间手足无措不知是何反应。 迎接新生和过去是人生的部分,在此之前让他铭记在心的是玛嬷。可她老人家临终时没有亲眼所见,更何况那是睡梦中的喜丧,弘昼伤心却也能够理解。 说白了,弘昼参加多少的丧礼,远没有亲眼亲近人离开的冲击大。 白白不是人,却比一般人还要亲。 弘昼怅然若失,闷闷的在竹林呆了许久,觉得应该做点什么。 宫中。 胤禛被放鸽子,下朝就看到奴才守在养心殿门口,见到他就噗通跪下,「皇、皇上吉祥。」 「何事?」 奴才战战兢兢的将请柬捧出,「和亲王府又办丧了。」 第155章 那个和亲王 胤禛没有说话, 他捏着请柬就往外走, 直到车上的时候才打开看。 基于上次的种种,弘昼这次的态度很端正。不仅提前知会,还自己亲笔邀请。胤禛盯着看了半晌, 他脑海里想了很多,从家法到满清十大酷刑尽都走了一遍。 等他来到王府前,发现除了挂上两只大白灯笼外, 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只是门前的奴才苦着脸, 衬得没有半点之前的热闹,反而瀰漫着莫名安静的可怕气氛。 就像是真的丧事一样。 胤禛走了进去,才看到葬礼的主角。 弘昼没有折腾人,自己的爱狗总不能让大家族一起来哭。所以佛尔果春等都不让她们来,只是自己一个坐在小灵堂上,一台棺椁相对,上面挂着一张白白的照片。 按照上回的流程, 胤禛哪里还不懂是谁走了。设身处地的想, 他也会心疼难过, 但是这么办丧礼却是不可能的。 「这回还知道给请柬了?」 堂上摆着椅子茶点,胤禛从弘昼身后路过, 在他脑袋上狠狠往下按了一下。他嘴角带着冷笑, 自然的坐下, 扯了扯袖子准备说话。但他才刚咳嗽一声, 弘昼就带着一双红眼睛看过去。 一肚子话的胤禛硬是闭上了嘴。 弘昼也知道自己样子不好看, 耷拉着头, 可怜巴巴道,「它躲在竹林走的。」 「……」 「还不让我跟着。」 「……」 「它宁愿去看永璧和福晋,也没有抱抱我。」 「……」 「它不是最讨厌大花小花吗?」 「……」 胤禛不吭声,就听着弘昼东一句西一句的委屈话。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无所谓,坐在灵堂上哭得眼睛通红。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白白的眼睛。 这宠物说不得话,但它贴心忠诚,对弘昼的好更是有目共睹的。胤禛有时候看着都纳闷羡慕,怎么他带回去府里养着一派野性,到弘昼手里就柔顺听话起来。 光是看着那大大的照片,胤禛都能回忆起许多往事。 小时候绕着弘昼脚边睡、每天缠着弘昼出去跑、十数年坚持等待弘昼下学、怎么都改不了飞扑和舔口水…… 还有刚刚长大时,白白就对他家雪衣嘶吼欺负,硬是吓得胆小一阵子。 桩桩件件历历在目,雪衣几年前也都不见,至今另一位也走了。 曾经有多记忆深刻,如今胤禛也不免伤感,听着弘昼情绪低落的说话,他自然的就变成了最佳听客。 弘昼不是那种脆弱可怜的人,但他亲自看着白白越来越冷,再亲自一起把它抬上去。体积本来就庞大,死了之后的体重更加的沉,几人一起抬到棺椁里。弘昼一路跟着,他的情绪就像是水坝开了闸。 脑子里慢慢地意识到白白的离去,心里的纠结和痛苦就越来越浓烈。 说着说着,只是红了眼睛的弘昼连腰都弯了下来,不停的拿着袖子去擦眼泪。但是情绪一放,他怎么都忍不回去,想想自家父子,什么样子没有见过? 弘昼哇的一声,蹭蹭跑到胤禛的面前,抱着胤禛的大腿就哭了起来。一张脸埋在大腿上,一边擦一边哭,样子可怜极了。 胤禛看得于心不忍,抬手轻轻的拍了脑袋,「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 「我难受。」 「难受就要哭?」 胤禛扯了扯嘴角,他忽然发现弘昼看似经历了大风大浪,实际上内里还是个孩子,十分的脆弱。只是这样子都哭成狗,那要是他有一天离开了呢? 这么想,胤禛的脸色一沉,再拍下去的力度都带着风声。啪的一声闷响,「真是没出息!」 「跟你学的。」 「胡说。」 第496页 「玛法他们都说了,你小时候和九叔闹,就为了狗狗的毛哭了好久。之后几十年看到九叔,还总是看不顺眼。」 「……朕是那种小气之人?」 怎么说呢? 不能说吧! 弘昼看着近在咫尺的巴掌,缩着脖子连忙解释,「不不不,我是说爱狗之心。」 「白白的衣裳玩具,几乎都是朕来做的,你有什么?」胤禛撇嘴,「且不说朕当初几岁?你如今又是几岁了?」 「……怎么了?」 胤禛白他一眼,一巴掌又啪的打了下去,「身为一国亲王,就这点担当?」 「这有什么关系?」 弘昼莫名,忽然一下打的他更是茫然,像是个单纯的少年郎。胤禛用心教养多年,没想到自家孩子这一面的成分还这么多,他怒其不争之余更是气愤。路上积攒的怒意蹭蹭生起,胤禛打的那叫一个不客气,「这是你办丧礼的理由?满朝王公大臣哪个没有事做,还要大张旗鼓的闹事情,让别人送礼来!」 「如此荒唐!你还想再来!」 「朕今天不打你,就不是你阿玛!」 「……」 弘昼一句话都说不上,胤禛就像是练过的人一样,嘴和手同时攻击而上,打的弘昼呲牙咧嘴四处乱窜。 但门前人都守着,哪怕这是和亲王府,却都基于胤禛的身份只能反了。石中等人耳朵尖,听到动静的时候就使了眼色,自己去关前门再让人去关后门等。只是借着这个机会,正好扫到里面的场景。 当今圣上追着,抄起旁边的白布拧成一团,就像是赶什么似的打。自家主子吓得面容失色,上蹿下跳好活泼。 石中连忙垂下眼眸,吱呀一声,动作利落的在弘昼瞪大的眼眸中关上门。 弘昼满目绝望,更觉得不可置信,「开门!给老子开门!」 身后白布鞭子跟着甩上来,胤禛中气十足的骂,「在朕面前说什么老子?当真是欠!」 从前好多次,弘昼都是肆意妄为的,直到如今更是养成了疯狂踩着胤禛边缘线跳跃的行为。明明是老子,偏偏前面有太上皇皇太后,旁边有皇后和耿氏,下面还有福宜等人帮着。胤禛几次像是晚辈一样,反而自己憋着不敢动手。有两回都能得逞出气,结果汗阿玛忽然杀到,反而他被骂得狗血淋头。 胤禛把这些事情都记着,有生之年抓到了机会,他眼眸里满是狠光。 堂内只剩下几道闷声,还有弘昼求救吶喊的哀嚎声。 底下人听着自家主子这么惨,石中很是贴心的出去和门外奴才说一声,就是有人来弔唁送礼也不要忙着领进来。毕竟主子嘛,还是要面子的。 王包子对此白了一眼,捏着拳头望着天。 他这种没有享受过亲情的人,再加上以前的经历,连带着对成家一事都不大喜欢。有生之年中,看得最重的就是主子。在王包子看来,主子就是最好最聪明的人,要他这样的人被老子打? 是他早就跳起来了。 可问题主子父子两好,王包子只能强忍自己的暴脾气,琢磨晚些给主子说点有意思的。开解开解心事,说不定就不难过了。 胤禛的心情很高涨,攒了许多的话,说出来更是不带重复的。弘昼听得都受不了了,还好胤禛之前病过一场,又是兄弟里有名的武艺差生,跑了会儿就气喘吁吁的。弯着腰扶着墙,脸都跟着跑红了。 弘昼躲在角落里,回头一看,连忙咽下一口气,「不打了吧?」 胤禛白了一眼。 又不是真的仇家,不过是警告顺势说几句而已,胤禛摆摆手自己歇着。弘昼这才舒了口气,突然觉得这么跑过之后,心情没有那么糟糕了。但他扭头看到上面的照片,心里还是不免微妙起来,忽然道,「我不应该给它去势的!」 胤禛皱眉,「为何?」 「它那么小就去势,既没有享受到也没有孩子。」 弘昼想着是真的心疼和可惜,当初自己年纪小,话也说不稳当,怎么能懂去势的含义?等他明白的时候,白白已经木已成舟成了狗太监。 按照未来人那种好奢侈等毛病,还不得痛死? 弘昼虽然还不至于差这点钱,但是白白的品种是真的可以说千里挑一了。不然胤禛不养大狗的人,也跟着养了回来。不说别的,但是皮相就很帅气,让弘昼总有一种养了一头狮子的错觉。 胤禛对此不以为然,张口就开始科普狗被去势之后的好处。不说别的,就是寿命都没有那么长。 在一个狗专家面前,弘昼不敢班门弄斧,闭着嘴巴听了几句。胤禛才刚喘了气,顿了顿喝口茶才继续地说。 外间的奴才听着声响,又默默地把门打开,道外间有人来了。 来的第一个,就是保贝勒弘历。 弘历的住宅不在镶黄旗,但也隔着不算远,他抬脚进来就扬声说话。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语气还很轻快,「阿弟,你怎么又躺棺材里了?」 弘昼的请柬只是说丧礼,并没有说是谁,但这个待遇只有胤禛这里。外人只是看着和亲王府又闹起了白事,第一反应是又来了。但下一瞬觉得不对,虽然看着没有上回大,更没有众人哭啼,却有种出大事的错觉。 不会真出事了吧? 有人狐疑,也有不敢贸然登门的,怕到时候惹了谁的不痛快。 第497页 弘历就不太在意这些,他兴沖沖的过来,心里觉得就是无伤大雅的小事而已。那么一张笑脸看着里头,一瞬间就凝固失去了所有表情。身上的气质一收,又是京中翩翩的保贝勒,「儿臣见过汗阿玛,汗阿玛金安。」 站在棺材旁边的弘昼偷笑,耸肩道,「有劳四哥走这一回了。」 弘历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下嘴角,冷冷的,「听说王府里不好,担忧阿弟真的有个闪失,所以才急急忙忙的过来。见你真的安然无恙,便要好好收心稳重,莫要让汗阿玛和兄弟们都担心啊!」 「四哥说的是,不过这事阿玛是知道的。」 弘昼直接把胤禛拉下水,他老人家要是真的不允许,上回的态度就不会这样了,更不会失态的看着那份礼单。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就是皇帝也一样。 更不要说现今国库里的东西,都是胤禛十数年里努力抠搜得来的。 弘昼往弘历的身上瞟了瞟,「四哥是最看重兄弟的,又急急忙忙的来,可是带了什么礼?」 「一幅画。」 堂中沉默了一瞬,弘昼手指摩挲一下,努力控制脸上的滑稽之色。倒是胤禛更直接点,抬眼问他,「不是你的吧?」 弘历恭恭敬敬说道,「是吴道子的真笔。」 看过了许多的漫画和古画,弘昼也慢慢地养出了自己的欣赏水平。只要画的好的,他基本上都能喜欢,但吴道子的才是真正的最爱。墨骨利落雄壮,赋色简淡还带着飘举之势。其中几副佛家神鬼的图画,配着他的笔风更是一绝。 这份礼,无论价值还是爱好都很投合心意。 胤禛点头,「那就好。」 弘昼也是松了口气,附上真诚的笑容,「谢谢四哥。」 得到了亲人们的同时鄙视,弘历面上笑着站在胤禛身后,心里却哼了一声。爷的书画虽然不是闻名天下,但好歹也不是见不得人的,待到多年后得人收藏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这样瞧不起? 哼,等着吧。 弘历自己鼓励着,心里的委屈还是在所难免的起伏着,脸上也跟着丧了起来。弘昼对他笑了笑,紧跟着离得近的弘暄也来了。 一个来,两个来,王府里面又恢复了当初的热闹。 不过这回消息没有隐藏,所以大家都知道这场低调又明摆着的丧礼,是因为弘昼心爱的狗狗白白。 想想这里面的道道,就算有人不来,府上也会恭恭敬敬的送上礼物。就算狗再尊贵,到底不是人,许多人落不下面子。再看弘昼没有强求,所以来往之间的全都是奴才和手里捧着端着的礼物。 没有什么外人在,弘昼就大喇喇的坐在堂上数礼。 往日里这是他最高兴的时候,如今看见只有满脸的嘲讽和冷笑,「一个个的,还真是油水充足。」 「不好吗?」 弘暄瞭然的反问一声,不觉得奇怪。 胤禛看了一眼,见到没有什么事情,又悄无声息的坐着旁人不知道的车离开。 堂上来的几乎都是兄弟和亲近的人,见此也是乐滋滋的蹲在那里看。弘昼并不看重,只是想着狗狗确实没有什么丧礼说法,这么放着棺材里,就是想着更体面点。等到外面人把地方找好了,就给它做成墓放着。 也算是相识一场了。 大家都是熟人,弘昼不用去调解气氛,基本上都无碍的。跟着姑表兄过来的曹沾没说话,他刚来京城的时候,因为生活上的落差常常不自在。但是这两年过去,心态也都放平了,就算有人来嘲讽也不放在心上。 只是这些黄带子们聊得津津有味,话题全都是东家贵西家富的故事。再联想弘昼那讽刺的语气,曹沾心里有些别扭,又对后来人感到默哀。 古往今来,皇家都被推了一代又一代。底下的臣子就不要说了,今朝抄这家,明朝抄那家。 端看自己的命,还有子孙所为了。 想想表妹最近身体很差,曹沾在旁边和弘昼说了一声,之后就回到老宅去。 弘昼当然不会拒绝,他一听是林黛玉原型身体不好便答应了。如果不是时间不对,他倒是想要八卦一下两人之间是否有那么一段情。 大约是看着弘昼话语很少,众人拍了拍肩膀,当做安慰。这些年大家都是成家,各自有了不同的关系圈子,弘暟那样的还跟着出去打仗,一年到头都见不到一回。弘明则是出门做生意,他们四人团要不是因为需要,弘暄也跟着出去跑了。 弘暄蹲在他旁边,「若不咱们喝一杯?」 弘昼点头,「好。」 「不醉不归!」 弘暄言语豪迈,旁的奴才听了便忙着去安排。 佛尔果春得知后拘着众人,没有弘昼亲令谁都不能靠近前院,至于什么喝酒伤身的话是半句都没有提。不过在棺材搬挪出去的时候,佛尔果春自发的穿着一身素净,看着棺材抬着遥遥不见踪影。 回去的时候,佛尔果春还听到有人夸赞她,说她当真是贤惠女子,还帮着给狗做丧。 这话在府里人说着尊敬,传出去后味道就变了,满含着讥讽看低的意思。毕竟嫡福晋是相伴一生的嫡妻,怎么能这么低眉讨好着? 身旁嬷嬷等人听了发恼,不由得说了两句。佛尔果春却是云淡风轻的笑了一声,没有多说。 说句实在的话,白白走了,估计有些人也轻快。毕竟照顾王爷,和照顾王爷的狗是有差别的。再说白白熘达院子已经是小时候养成的习惯,来到和亲王府后担心惊扰不便,平时奴才们都要小心翼翼的躲开才是。 第498页 他们看来,死了才好。 佛尔果春才入门的时候,心情确实有些复杂,但也庆幸觉得好过有宠爱的女子相争。比不过一只狗,听着丢人,但也清闲放心不是? 更没有阻碍到她。 唯一让她动容,难以忘怀的是白白从来都不待见旁人,竟然会拖着身子过来。一是看永璧,二则是对她讨好。 是的,讨好。 那一回的眼眸对视里,白白再没有凶悍和防备。它脸上没有半点生气,精神不好连着眉毛耷拉着看不到眼睛了。那双红眸里温温柔柔的,似乎在说话。 它说,主人就交给你了。 佛尔果春想着鼻子微酸,既是羡慕如此情谊,又是庆幸不会遭罪。若是她养的白白,只怕现在哭的都睁不开眼了。 弘昼被放假了两天,之后就被康熙拉着去干清宫加班学习。他感觉是胤禛告了状,不然也不会有这种待遇。康熙别的不说,他认真要□□一个孩子,那绝对是下苦功夫,让你改头换面的地步。 时间被安排的满满当当,弘昼回去之后还有些不适应,索性就轻装住在了干清宫。除了偶尔去一趟科学院,上朝议事陪着胤禛外,所有的时候都给了康熙这位糟老头子。 弘时等人小时候都很羡慕,觉得弘昼这么得到众人的疼爱。但是一路长大,直到今天看到上头两位还在加重压榨的安排,顿觉得毛骨悚然。请安的时候,康熙无空和他们闲说,他们也是开开心心的请完就跑。 面对弘昼,态度上也跟着转变好了起来。 兄弟们的这些差异,弘昼隐约察觉到了,但他忙得无法应付。反而康熙和胤禛,最近两人总是聚头一起有说有聊的,但他只要一过去,当时气氛就冷了下来。桌上手上的东西也跟着收起来,不容弘昼闻看。 弘昼觉得怪怪的,紧跟着就被安排了更紧的日程。 今天去顺天府走走,明天到六部看看。这个月去军营里瞧瞧,下个月去代替祭天祭祀。 弘昼忙得没有个人生活,过了年后也是如此。等他又一次从北面巡查,带着十几张厚重的摺子回来,柳琴书给他生的长女都快满月了。 他有女儿了! 弘昼开心的围着看,兴高采烈的写了要休沐的请安摺子,琢磨着给柳琴书格格的身份。 嗯,正式一点应该是庶福晋? 弘昼不进宫,就想把意思通通递上去。摺子很快就驳回,让他明日进宫再说。 老婆孩子热炕头,这不是人生巅峰到圆满吗?还出去跑像话吗? 阻挡人生幸福者? 杀! 弘昼早早睡下,次日出门的时候和佛尔果春说,「准备行装,咱们晌午就动身去别院。」 之后他迈着必胜的脚步和姿态出去,上朝的时候也是漫不经心的,时不时抬头看胤禛。也是巧了,胤禛脸上还都笑着。 弘昼琢磨着事情可成,到时候再哭诉自己连孩子出生都错过的悲剧等等。他脑瓜子里不住的想着,脸上扬起了笑容,忽然间听到苏培盛高唱,「……今传位于朕之五子弘昼……」 什么东西? 传位? 弘昼脑子里忽然被清空,像穷人暴富一样,脸上笑容控制不住的明媚放肆。眼角里光芒照人,带着说不出的嚣张狂妄气质。 胤禛看着眼皮一跳,走近去一巴掌拍脑勺,低声警告,「朕还在呢!」 第156章 快乐的皇帝 胤禛这么毫不客气的打人, 弘昼一点都不生气,场上的官员们也都没有看见。早在圣旨唱出之前,他们全都跪下听旨。再听到旨意之后,殿上更是一派祥和恭贺之态。 没办法,这皇帝之间更新换代可不是说笑的。虽然说富贵险中求,但有多少拖累家人的。 从康熙的和平传位,许多大臣都尝到了甜头。但是因为之前的事情,还有胤禛的行事风格, 以至于大多还战战兢兢小心翼翼不敢站位。最多是背地里对和亲王讨好, 再和平郡王保贝勒离得远点,也就算是表示自己的态度了。 当初康熙传位,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自己的力有不逮,国家上跟着存在许多弊端。胤禛登基后, 十三年来风雨无阻的上朝听政, 就算是被带到了避暑山庄也是如此。就算近些年战事不断,但大清几乎都是胜战,边疆防守。众人看在眼里, 在这片盛世之中,觉得当今还能再坐个十几个年。 到时候和亲王人到中年, 想来人更果决稳重,他们大清又有几十载的盛世。 如同报纸上说的, 名于天下, 胜之世界。 此话在最开始的时候没人相信, 但是被科普了解之后, 至少朝中大臣也跟着期待这份大愿。 这不是梦! 大臣们欢喜恭贺,但也有一些近臣们苦恼。和亲王可不是印象中的帝王脾性,更不要说上面还有太上皇,以及太皇太上皇。到时候要有个决策不合的时候,那可怎么好? 这辅助学习,和真的登基为帝可是不同的! 弘昼顾不得底下人的想法,他从第一次离开京城出游,之后就被遣派安排了许多的差事。像代替祭天之类的种种,事后大家看他的眼神都变得不一样,好像多了一层金光。当时候的弘昼,心底里也免不得多一些骄傲和自得。 好像真的不太一样了。 可是事情安排的多了,弘昼反而不觉得如此。尤其这一年里,他出门一趟回来,又紧跟着出门。来回奔波忙碌,弘昼恨不得快点交差回家。尤其是回来后永璧有些陌生的看着自己,还有香香软软的女儿,他心里一软,觉得自己的脚步跟着牵绊起来。 第499页 其他的事情也都不重要了。 弘昼是怎么都想不到,胤禛会突然甩手这么干净,毕竟在他看来,胤禛看似果决却也行事稳重。一言一行,几乎都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尤其是传位这种事情,岂能不认真? 难道这就是他和康熙一起言语的秘密? 弘昼自觉找到了由头,几乎瞬间想到登基为帝之后的美好生活,整个人就飘了起来,脸上也扬着由心的笑容。 他,爱新觉罗弘昼!大清的和亲王!熬出头了! 二伯知道的话,估计会哭吧? 弘昼脑海里晃过这个念头,几乎就要叉着腰仰天大笑,结果兜头一巴掌拍打下来。身后渣爹用低沉声音警告,「朕还在呢!」 给老子把皮拉紧了! 弘昼老老实实的两手相交放在身前,脸上的笑容就像是烈日当头下的错觉,一晃而过只剩下眉头紧蹙着,一脸担忧道,「阿玛,儿臣年纪还小,恐怖有负重託。」 胤禛做出这个决定,自然是前思后想过的。圣旨念出去,他很自然的就心下松了口气,对着弘昼白了一眼,「到时候就不要说朕管着你。」 爷都是皇帝了,你还要来插手? 没看到你当初当皇帝的时候,玛法都退了三尺吗? 爷还帮忙了的! 弘昼知道其中利害,但他不能这么直说啊,只能眼神里满是震惊,「您是阿玛,管我不是应该的吗?」 拍马屁这种东西,弘昼也是很知道其中道道。 所谓的直率性子,也不能真的毫无遮掩。 殿中唱词,不过眨眼功夫就长着翅膀飞出。从宫里,很快的连着京城中都听闻了消息。 当今退位了!传位给了和亲王! 弘昼在宫里走不开,不是要给长辈们请安听训,就是要迎接兄弟们的恭贺。胤禛早就准备了此事,内务府也在偷偷的做新的龙袍。但他的年纪轻,还有半年多才到弱冠。胤禛现在不着急,所以弘昼不出意外,正式的为帝有年号要等到年后。 剩下的大半年,两帝之间交接准备,当初胤禛也是这么过来的。 但他又刚好弱冠行礼,所以登基、冠礼等应接不暇,内务府需要妥善的事情很多。弘昼被拉着困在宫里,只能让身边人和府里说一声。 去送信的是近身侍卫,佛尔果春也都认得,基本上是不会有错的。 佛尔果春按照弘昼的吩咐,带着府上所需,准备打包着等弘昼回来。中馈之事瞭然于心,所以侍卫来的时候,佛尔果春已经一应都妥善好了。就等弘昼回来,再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去别院。 柳琴书生产的当天,佛尔果春亲自过去坐镇,硬是守着大格格哌哌落地,母女平安。因为不足月,担心孩子受风不好,坐月子也不好惊动,所以两人依旧在别院里住着。只是送了好些谨慎可用的人和东西,就想着不出事端。 闲着下来,佛尔果春还安抚额林珠和李秋濯,希望她们两个也能跟着争气才好。她事事周全,闻听后却走到门前来,看着侍卫问,「再说一遍?」 「今日上朝,皇上颁下传位圣旨指给了和亲王。」 院中人大惊,当即欣喜跪下恭喜,声音很快也跟着传开。 这种事情不可能假的,只要自己再问上一句就能清楚。佛尔果春强掩情绪,暗中掐了自己一下,维繫着表面的淡定之色,「知道了。」 侍卫得令退下。 佛尔果春忍住欢喜,看着满院子的人,「王爷指为嗣帝为大喜,但不可能猖狂得意。今日收拾的行装,全都放回来吧。」 想想到底是喜庆的事情,又吩咐给一些赏银等,算是庆贺。 奴才们被敲打也不气,满心满眼的只有与有同焉的骄傲,各自笑着把刚装上的行装又拿下来。 不只是和亲王府,富察府西林觉罗府等等。但凡有亲近关系的人家,全都是关着门高兴,然后不约而同给王府送上重礼。像之前因为丧礼荒唐举足不定,甚至略显轻薄的,又都加厚几层送过去。 荒唐怎么了? 那是给未来皇帝的! 未来皇帝的私库,和国库也是一笔画不出两个姓。这是基本礼数,送的低了才会被挑毛病。 佛尔果春没出门,她坐下来喝了口茶,又心理上准备一通。刚刚把府里的一切安排好,络绎不绝的人际和礼物就送上门来。 弘昼在宫里,佛尔果春在府里,两人里应外合都忙得脚不沾地。等弘昼配合着各部门的准备工作,又给胤禛报备一声回去时已经是几天之后了。再相见时,两夫妻都是会心一笑,「痩了。」 「不及爷瘦。」 佛尔果春是这么夸,弘昼也丝毫不客气的回答,脸上还犹有些怨气,「可真是累死爷了。」 「那个字不要说,爷要是累了,就回屋里歇一歇,我这边叫厨房送点爷爱吃的。」 「行。」 弘昼进了蘅芷苑,他回来休息一下,顺便有事情和佛尔果春一起商量,原计划就是要在这里睡的。他之前好歹还有一个缘由在,可以干活,也有自在的放假时光。没想到这会儿当了嗣帝,不高不低的,就被康熙和胤禛两人盯着看着。出生这么久,这是弘昼头一回这么低头卖乖过。偏偏这事情尤为重要,无论谁都不敢置喙半句,只能让他痛并快乐着。 他进去就往炕上一躺,闭着眼睛就睡着了。 第500页 奴才守在一旁,见此轻步出去,「福晋,王爷睡着了。」 佛尔果春一怔,「永璧呢?」 「在院子里玩着。」 「让嬷嬷们看着吧,不要惊动了王爷。」 本来想着让两父子亲近一下,既能再次熟悉起来,还能给王爷放松。但一个人真的累了,那是没有半点精神的。 佛尔果春不忍打扰,硬是让弘昼好生歇息。以至于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边已经是蒙蒙亮了。 他睡了差不多六个时辰。 弘昼坐起来,他还有些茫然的看着窗。近些日子忙,佛尔果春也都睡不好,身旁一动就睁开双眼,「爷醒了?」 「嗯。」 浓浓的鼻音,弘昼轻咳一声,「最近府里可好?」 「都好。」 佛尔果春侧过身来,捏着弘昼的手臂,「爷放心,府里一切都好。」 「嗯,这段时间你辛苦一点。」 弘昼打了个哈欠,他有些犯困的侧过身对着佛尔果春,很是羡慕的看着她躺着,「别人送来的东西,无论什么你都收着记着。」 「明白。」 弘昼的身份,已经不存在说什么贿赂或者其他的忌讳了。不要太过张扬是一回事,但该收的他也都不会拒绝,只不过要更用心一些,谁家送的?是亲自送还是奴才送?大约什么时候送?送了什么? 所有所有,都是有讲究和缘故。 之前的那些东西,弘昼都是这么处理,佛尔果春自然明白。见如今天色还早了些,佛尔果春索性就说了几样有意思的来。 弘昼心里有一笔帐,佛尔果春一说,他就能想起之前的事情来。但他没有说什么,细细碎碎的床头话,不知不觉的就说了别的。弘昼越坐越懒,慢慢地就缩了下去,重新回到床榻的怀抱。他的背嵴弯着,弓着身子把下巴搁在佛尔果春的肩膀上。 佛尔果春起身和他换了位置,给弘昼另一边的臂膀按了按。 这种感觉太舒服了,弘昼不自觉的闭上了眼睛,还是佛尔果春看着时辰叫醒他。 临走前吩咐几声,弘昼又回到宫里去。 胤禛总担忧弘昼的年幼,上朝的时候还总爱出小差,所以最近弘昼被点名站在他的身旁。众目睽睽之下,弘昼不好睡觉不说,胤禛还总爱提问他。 在其位谋其政。 当一位王爷的时候,他只需要做到自己的擅长和本份就好。就如弘时他们,只要把手里的差事完成好,基本上就没有问题。但是嗣帝就不同,如太子一般,那是未来的皇帝。一国之中各部各事,都要记在心中。遇到事情的时候,心中还能稳重不慌的想着出主意。 弘昼记性好,在两位手下一年接一年的学,基本上是没问题的。但他和胤禛又有些相似,有些事情还是本能的喜欢拽在手里,这多少就是劳累苦差,也很可能会影响之后政务上的心得思想。别的不说,能入弘昼眼的大臣不太多。 虽然看着都和和气气,张口也能说出几句来。胤禛冷眼瞧着,弘昼的脾气更直,对官场上的许多事情和做法嗤之以鼻。 胤禛不是手软之人,恨不得弘昼提着刀砍下去。但是怎么砍,如何砍,这都是有讲究的。 所以弘昼回话的时候,不仅要有自己的主见,还有有听训之后的进步决策。 明明是大喜事,这么折腾几个月下来,弘昼是肉眼可见的痩了。而胤禛相反,在弘昼去康熙那里的时候,他便得闲的在后宫里游逛起来。有几回弘昼兴沖沖的过去找他,都发现手里有一张图。但是弘昼一走近过去,胤禛便飞快的卷着卷着不让看。 一回两回还好,三番五次都这样,弘昼就有点不高兴了。 这么摆明的动作,有什么不能给他看的? 偏偏还要他配合着当没看见? 每次过来还要听训,弘昼扭过头去找康熙告状。康熙闻言哈哈大笑,一点都没有遮掩的意思说道,「那是你阿玛明年出游的图。」 「明年出游?」 「不然呢?留着在京城里看着你?」 想想胤禛那闲不下来的性子和习惯,如果没有特别的原因转移注意力,胤禛就算忍着不插手,也会时不时飞一封家书来嘲讽。 弘昼可以眼不见心不烦,但是新帝新政策,太上皇放在那里多碍事啊!说不定还有一些大臣拗不过来,问了他还要去问太上皇,那他这个皇帝之位有什么用? 也是这个缘故,康熙当初就潇洒的走开了。只不过当时还有科学院等有他忙,所以不是马上走的。 最重要的是,胤禛是帮着康熙擦屁股的,基本上政策没有变动。可弘昼不同,他是被推着出来砍人推新的。还有那些年被压着干不了的事情,也在他心里滚着想要实施出来。 弘昼的不痛快散的干干净净,谄媚的给康熙揉肩捶腿,「还是玛法心疼我。」 康熙哼一声,「那你就好好干,若是做的不好,可保不准你阿玛又回来了。」 「不会的不会的!我可是有两位好师傅,怎么说也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是?」 康熙也觉得如此,目光慈爱的笑了,「不过也不能太放肆了,有些事情还是要徐徐图之最好。」 「明白了。」 弘昼听话的点头,他想了想,「其实,我想做的第一件事是海贸。」 「哦,海贸?」 第501页 「嗯,从小到大来看……」 胤禛那里不去,免得碍着他老人家开心画图做旅游规划,弘昼干脆就在康熙的面前做乖孙子乖学生。康熙虽然离开了朝政十余载,但他只是不插手,而非不了解。谈及这一生中的职业,官场利益行事念头,满朝文武在康熙面前几乎是透明的。隔了一代辈分,康熙言传身教的时候更加自如随意,甚至直言有哪几个可用之人,亦或者谁的某些毛病,再是朝中的某些党派等等。 说来也是巧了,在康熙和胤禛两人的言语推荐中,年轻一辈的官员都有几个重复的。而其中刘统勛,和弘昼还算是旧相识了。 当初因为科学院的学术冲击,使得那两回的科举题目分数有偏,刘统勛科举不如意跑去豫章书院去苦读。两人只是下雨路上顺带捎一程,之后桥归桥路归路,彼此都已经忘了。没想到刘统勛这么争气,来年还真的考上了二甲进士,之后一路官运亨通走到了正三品。 弘昼当时都没留神,还是因为他后来去了上书房行走,正巧碰见了。 刘统勛没想到看着是普通出游的富家公子,竟然就是京中有名的和亲王,想到当初还想让他发奋科举的话,心里很是哭笑不得。 不过这种莫名的缘分,使得他们两人有了不同的亲近关系。再且朝中明朗,弘昼对刘统勛的印象委实不错。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其余各部门的。甚至是科学院里,康熙也跟着说了几句。 科学院混迹各国人才,管理起来其实也很麻烦,只不过弘昼是仗着早期时条例分明。久而久之,这些合同和条例院规就烙印在众人心中,基本都能接受。但这种专研学术的人心思灵活,基本上单纯好管理,但他们的脑子聪明,油起来和官场上的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怎么区分,又一同管理都很重要。 好在弘昼之前就早有准备,科学院里的管理层一阶跟着一阶,基本上都没有问题。只不过到时候他真的忙碌国家大事,想要再时不时的去科学院熘达开会,想来是不大可能了。 这也算是不好的消息,但世间之事本就如此,不可能十全十美的。 女儿的满月礼办的不大,不过世间刚刚好,许多人闻着腥味借着由头送上大礼来。佛尔果春记得弘昼再次吩咐的话,所以真的是一应都收了。 柳琴书知道这里面有些不属于她和孩子的,心甘情愿让佛尔果春去处理,甚至恨不得都拿去收着好了。她是个胆小本份的,生了个女儿也是心满意足,满月之后就抱回了王府里。 院子还是那个院子,就是身边的人多些。佛尔果春还另外送了两个嬷嬷过去,一是带格格,二是给柳琴书行规矩。当初虽然是送到宫里教,但她学的只是王爷妾侍的规矩。今日不同以往,柳琴书就算初封位份不高,但是有个女儿撑着,日后一个主位是跑不了的。 柳琴书知道其中深意,自然是认真的学习。 弘昼有两回过去,看着她学的满头大汗便说歇会儿,柳琴书当时应了,回头却学的越发恭敬认真。 这不是勤奋的问题,规矩都错,到时候丢的是王爷和孩子的脸。 柳琴书执意如此,弘昼也没有多说,只是让底下的奴才之后细心伺候着,免得到时候累了腿脚,走之前他去蘅芷苑看两个孩子。 妾侍是不能养自己孩子的,就算是后宫里也一样。弘昼没有提这事,还是柳琴书以学规矩,无暇照顾为由送了过来。 弘昼提了一句柳琴书,佛尔果春笑道,「爷可想好了名字?」 「长生。」 「长生?」佛尔果春没想到弘昼取了这么大的一个名字,她看着两父女道,「那等进了宫,长生还是抱给柳氏养着吧。」 「嗯。」 柳琴书忍痛送孩子,佛尔果春也不见得多心疼别人的孩子。就是亲生都要讲究培养感情,弘昼觉得佛尔果春这样的态度就很好。 这些都是小事,弘昼只是看一眼孩子就走了。等到他这一家子齐齐整整的时候,已经是他过了生辰来到行冠礼的大日子。 一家子拖着行装,紧凑在后宫几个殿里住着,等待登基大典的到来。 那是一个风光明媚的好日子,几日前下的雪被扫到路边,映着红墙满目雪白。弘昼天不亮就起身,内务府特意准备的黄袍终于穿到了身上,他头戴朝冠走到人前。 伴着乐声,在奴才的拥趸下,踏上了一条笔直通达的红毯大道。穿过诸多王公大臣,迎着那双双复杂神色的目光,弘昼扬起了灿烂的微笑。 一步,两步…… 在庄肃的气氛下,他走到康熙和胤禛的面前恭敬行礼。在冗长的规矩之后,他从胤禛的手里亲自接过玉玺。 太和殿内外数百人见此,齐声行礼高呼,「臣/奴才恭请皇上圣安,皇上万福金安。」 弘昼愉悦的笑了,他挺直腰板,往前踏了一步,胸中提气高呼,「平身。」 第157章 快乐的皇帝 登基大典规矩冗长繁杂, 一大早就派遣官员拜祭太庙和社稷坛,弘昼身穿专门的祭祀服装,在天坛拜祭天地,再接受群臣拜贺。紧接着后面应该接过玉玺,但因为康熙胤禛都在,所以这一项留在了后面。 太和殿前威严气势,胤禛给玉玺的时候,大学士在旁祝贺, 「皇帝威临万国, 我国臣民无比欢喜。」 第502页 这些礼仪结束,弘昼才正经的给太皇太上皇、太上皇行、皇太后三跪九叩大礼。礼毕后,到中和殿接受内廷大臣的拜礼。紧跟着进入太和殿,王公大臣等上表行礼, 对新帝三跪九叩。丹陛大乐、中和韶乐等设而不奏, 不宣表,不赐宴。 康熙当年赐茶,但是胤禛后来没有, 弘昼也没有多余表示。 随后诏告天下,大清换新帝了! 弘昼开心的坐在上方, 身侧两位老人家像是左右门神一样,让他倍感安心又得意。宴席上的时候, 他还问康熙, 「玛法, 你喜欢什么样的字?」 混到太皇太上皇的位置, 康熙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如同太皇太后之类的,不也给她加了字吗? 没什么,就是表达尊敬贵重而已。 康熙这两年直接把酒戒了,只是喝着新鲜榨出来的渴水。听着弘昼这么问,他欣然的看了旁边的胤禛一眼,「都可以,有心了。」 「不不不,这都是应该做的。」 弘昼笑,又给康熙夹了菜,之后再扭身看着胤禛,「阿玛,有件事想要请教你。」 「嗯?」 「我住哪啊?」 皇帝的地盘是很多,但适合行政居住的就那么两个。感情他登基上位,连个应该得配的宫殿住处都没有? 总不能住毓庆宫吧? 弘昼眼睛滴熘的看着胤禛,慢慢的暗示。 胤禛气噎,刚才对玛法还这么心思灵巧,到他这里怎么又是耍滑头了?好歹他才刚传位过去,就这么不给面子? 有心不想搭理,倒是康熙听见了笑,「你自然是住养心殿里。」 两父子扭过头来,弘昼道,「真的?」 「过些日子朕与你阿玛出去,你就是住去干清宫也没人管你。」 「哇哦!那真是……咳,恭敬不如从命。」弘昼欣喜若狂,脸上的表情掩盖不住。毕竟他做了半年的孙子,心里不知道多憋屈。忽然间告诉他光明就在眼前,心里怎么能不澎湃激动呢? 不过发凉的目光落在后背上,弘昼的嘴一个十八弯转了别的话。 胤禛脸色发黑,老子不给拆台,儿子不给面子,真的是…… 随着弘昼为帝,耿氏的身份也变了。她和乌拉那拉氏和坐在一旁,以前入府的时候就很客气,所以两宫太后并没有什么相处龌龊。认真的说来,耿氏反而得到了很多的照顾。两人坐在一起,更是轻声欢笑好不快活。眼看着胤禛神色不好,她沉默的抿了口酒,然后让身旁的奴才送一杯过去。 乌拉那拉氏的安慰更加简单,挑了一道清淡小食。 胤禛看过来时,两人都默契的露出浅笑。那如出一辙的神态,胤禛愣是看着有些憋气,心里不由得怀念起了年氏。 不对,年氏虽然温柔好说话,但这种场合基本上都是吃的头也不抬。 算了,有东西总好过没有的强。 再说登基为皇,看着可以一手遮天,实际上是很不好做的差事。身不由己,还要日日操劳。当初弘昼为他过于忙碌,还撸着袖子说骂过自己,以上犯下很不尊重,如今嘛? 想想永璧才一岁余,胤禛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心里想通之后,胤禛看着弘昼的神情自然的和蔼起来。弘昼不知道具体缘故,但是心里还是高兴地,当夜就开开心心的入住养心殿里。 宫中的总管太监道,「太上皇只带走了贴身之物,书房里还有一些书在,晚些时候奴才再过来拿。」 弘昼点头应下。 正好,康熙和胤禛就在干清宫里认真的规划蓝图。这回他们父子同行,也是期待许久的事情。胤禛退位的念头浮出水面,出游的事情也跟着准备起来。但他想的只是在大清里周游,看看自家百姓们的日子好坏。关于国外,胤禛对他们更多的印象是来往的传教士们,还有他们送来的物什。 胤禛当初觉得很新鲜,不然也不会玩乔装游戏之类的。只不过新鲜不是生活的主题,更不要说他们大清后来的新鲜玩意儿更多了。每次科学院里有什么小东西出来,第一时间就是送到弘昼的手里。只要弘昼点头说可以,之后就会送到康熙胤禛的面前。不为什么,就是让他们看看,增添多的信心和了解。 或许他们不懂,但是送来的东西越来越多,越来越新奇,胤禛一应都很喜欢。甚至闲余的时候,还会和康熙一样,跟着拿出画本等来写写涂涂。 登基的礼仪规矩多,弘昼天不亮就折腾,等到吃到中午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紧跟着大臣们各自恭贺,伊莉莎白作为邻国公主,还是他的好友,对此也是敬了几杯酒。宴席上觥筹交错,就算没有人会强敬酒,但推杯换盏的。弘昼的心情也好,不知不觉就喝多上了头。 弘昼回去的时候,眼皮就跟着打架。 养心殿里的龙床,弘昼早就睡过很多回了。如今他一人躺下去,没有丝毫的不适应。底下人捧来了水盆,他眨了眨眼,眼皮就耷拉着快要睁不开。洗脚都是毛躁随意就好,擦干热水转身一躺,几乎眨眼的功夫就睡着了。 次日天不亮,弘昼如常睁开眼睛,看着陌生又熟悉的屋顶,默默地拽紧被子又睡了过去。 不是他要睡懒觉,主要是他现在就住在皇宫里,自然是比以往的时间要多。弘昼放心大睡,直到奴才们大着胆子喊他,众人再鱼贯而入的备来热水等。 第503页 弘昼睨了眼电子钟,发现时间是有点紧俏,干脆自己主动伸手配合穿衣。早起就要动脑子,空着肚子的时候回很痛苦,弘昼兀自坐下来喝细粥。然后在奴才们紧张的神色下,吩咐画南,「 你去把爷、朕的自行车牵来。」 画南应着声跑出去。 「主子,这晨起天冷,自行车恐要受寒。」 弘昼直接把细粥一口喝了,他眼眸微眯带着几分惬意。 朕? 朕! 嗯,这个自称有点意思。 弘昼心里美滋滋,硬是把细粥喝成了龙肝凤髓,细白的脸上透着些许好气色。看着劝说的陈进忠,他夹了一块虾饺吃,「那御撵太慢了。」 「不如,叫内务府去备一辆防风的?」 「有防风的。」 弘昼应了声,他早就叫人做好了。嫌弃御撵的速度外,还有就是早起睏倦,出门吹吹风才会精神起来。顺道脚上运动运动,又比自己披着披风跑步要强。 他相信自己的身体素质,但是这会儿的医疗技术还是不足。中医又是讲究治本慢调,他到时候出去跑半天,受了风寒可真的是遭罪了。 陈进忠不敢多说,默默地站在一旁守着。 弘昼吃了个七分饱,画南也把车牵了过来,还准备了自行车冬装防风衣。防风衣很长,几乎把自行车都包裹完全,弘昼只要套进去戴上帽子,整个人几乎都在里面,暖和和的。 所有人见此心下松气,弘昼把围脖拢高,打开车灯后踩着脚榻出去,留下轻快的一句话。 「等会儿见!」 众多奴才看着一惊,还是原来的旧人们心下瞭然,淡定的应下,有着画南等人跟着踩车离开。 除非是放假休闲,弘昼不耐烦这种浪费时间的礼仪规矩上。以前是身份问题,如今自己翻身做主人了,就算是徐徐图之,这种小事情也可以完全随心所欲的来。 宫里一直有人清道扫雪,弘昼一路上毫无阻碍来到太和殿。 众大臣们都来了。 随着一声唱,弘昼施施然的从另一侧来到那张椅子上坐下。 曾经,弘昼看着两人坐过。他想过很多种,但真的切身坐下来后,他由衷感慨,「这椅子好硬啊。」 石中眉头一动,「这是祖宗的规矩。」 这椅子看着好看,但从来都不是好坐的,越难坐就越显出他的重要。 弘昼不以为然,「记着,下回带张垫褥来。」 「奴才记着了。」 石中低眉垂眼不敢多说,身旁的奴才们更不敢吭声。 大臣们不知道上头的事情,早在静鞭响了三声时,大都恭恭敬敬的行大礼。殿中进来的,都是一二品大臣们,余下的三四品皆在殿外守着。再加上是新帝头一回,能来的人全都来的,挤挤挨挨的好不热闹。就是平常的行礼声,听着也是响亮了许多。 旁的太监看了弘昼一眼,见他点了头便提声喊道,「有事出班早奏,无事捲帘退朝。」 弘昼没有多的心情陪着聊天,这椅子虽然难坐,但是殿内暖和啊。他站着的时候都能眯眼睛,坐下来还了得? 强自压着打哈欠的想法,底下就有人喊,「奴才有本启奏。」 弘昼没有当即应他,看着殿外站着不动的官员们,他两手互拢着钻进袖子里,「让外头的人都进来吧。」 底下有人斗胆出来,「皇上,祖上规制二品以下的官员不可入殿,除非是皇上钦点入内回话。」 弘昼坐的不舒服,他直接偏向一边,歪靠着把手,「什么意思?」 「皇上,三品四品官员在外,这是祖宗规制。」 「什么意思?」 那人也是鼓着勇气回话的,弘昼接连的问,他这才反应不对。果真下一瞬,弘昼嘲讽的笑,「你是觉得,朕不懂?」 「奴才不敢。」 那官员当即跪下。 「不敢?那就是觉得朕藐视先祖?」 「奴才不敢。」 官员上身趴了下去,其余的瞧着了也是低身下去。皇帝也是人,自然会犯错,但皇帝不是他们可以指手画脚说错的。 这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该是他了? 官员懊悔不及,弘昼冷哼一声,「你出去。」 人虽然是跪着,但是看了一眼,再听声音就知道是谁。二品大官听起来威风,实际上也不算什么。在京城里算是有门面的人,不过真正的权贵想要踩下去,也是很简单的事情。 弘昼话音一落,大臣就躬身倒退出去。站在外面的三品四品大臣,则脚步轻快的走了进来。 一切都妥善了,弘昼才不慌不忙的问,「奏。」 最初的官员出来,他报的是西藏战事。弘昼之前有些想法,听了没有当即决策,只是让他等会儿留下。 弘昼脸上笑着,说话也轻。朝中大臣似乎忘记了彼此的先驱者在外受寒,气氛还有点莫名的和谐美好起来。 之后朝中还有些许事情,报上来的时候弘昼都认真的听。他跟着耳濡目染,这许多事情的章程都心里有数。弘昼就端坐在上方,认认真真的听。 大约是新帝新气象,诸位大臣个个都成了热心可用之人。无论事情轻重急缓,全都要出来说一声。弘昼渐渐地没有了耐心,但是这里头多多少少是有关系的,更不能因为事小而嫌弃不管不是? 第504页 弘昼心里明白,不过坐姿上就越发的随意了,还对着下方的甲乙招手。 甲乙是他一手提上来的,眼看着弘昼有吩咐,他根本不会有半点劝解和犹豫。听了吩咐,扭过头就去找了垫子和软枕。弘昼就这么当场站了起来,由着甲乙帮他把椅子铺垫柔软舒适,之后再坐下去。 弘昼露出满意的笑容,「继续。」 底下的官员将此看在眼里,基于外面的官员,只能忍着没有说话。不过他们的眼神透露出了几分,弘昼没有任何反应,仿佛都没有看见。他几乎是很配合的方式结束早朝,最后的时候在大臣之前言几道旨意。 一是对各项法律的增添改动,尤其是海上贸易中的罂粟等物要有凭证才能入关的严格把控,若有发现投机取巧者视为大罪。 二是支持各家族学、公学、民学等,自三岁蒙学开始的九年基础教育。为了让学生真的学习,首先各城外的自助站中藏书楼也会增添书籍,届时要学生们自办身份证件进去学习。 三是早年的穷苦人家去西部支援活动,从今日起正式对外开放。只要是有心报效祖国者,皆可报名参加。当然自己参加和被带去的人不一样,若有长处也可以说出来,届时安排相应的职位。 四是会出一批相关的农业机械,朝中需要可用人才的报名,同时还会对各处农户进行基本的人口和情况採集。如有需求,还可以用买卖、租借等方式来拿走机械去耕耘丰收。 五是因为近年来西藏蒙古等地不平、机械生产的创新和需求等,科学院将开阔招生需求和条件。在开考前半年,各省学院都会广开公开课和考试。就算没有根底的人,只要用心考出好的成绩,届时都会收取所用。而其中入学或用的人才,都会根据不同部门发奖基本奖励。 六是设立医院,院中分中医和西医。只要有真实本事的,都可以去报考入职。 弘昼想了很多,但最后就画了六个大饼出去,甚至有很多的东西都是以初期缘由,没有详细的说明。可即便如此,有些东西是他已经拿定了主意的。 就像是最后的医院一样,现在在最早期的时候,西医确实还嫩得很。就算他是急性药,但很多到现在都没有瘾。弘昼不打算压着对方,但也正好给中医一点紧张感。在给所有人灌输知识就是力量的理念时,更期待有新一批的栋樑可用之才出现。 国家这么大,操盘手再厉害也会累死。与其抓着几个不放,还不如大力培养,再层层关系的管理下去。 弘昼为了这个,他是走南闯北,结合了前辈长辈们管理理念的同时,另外还结合了以后的企业化管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弘昼为此琢磨了好几年,最后敲出了可用的方式,不过这很多决策都需要大家用时间去接受,所以才没有一口气都定出来。 可就算是这样,殿中的百官都愣住了。 有很多近身大臣心知肚明,不知道的也在今早上看出他们的新皇上不太一样。可怎么个不一样,他们也没有个准数,只觉得是脾气不一样而已。 反正和亲王的名声事情,京里谁没听过两句? 唯独没想到会这样。 大臣们一时没有言语,弘昼也不管不顾的直接点名安排下去。他脑中有一个清晰的名单,什么事情交给谁,他早就想好了。 弘昼想当然了,礼部尚书等人却有些难以接受。就算是太上皇,当年也不是上来就这么直刀直枪的。论起事情来,也是会与他们说谈商议再做决定的。 更重要的是,听起来很不错的决策里,科学院似乎成为了很主要的一部分。反之数朝延续择选人才的科举,反倒是次要鸡肋了。 一是利益,二是科举怎么废? 念此,礼部尚书有些忍不住的站出来,「皇上一心为民,乃是天下大幸。但这许多事情,怕是要徐徐图之才好。」 「朕已经徐徐图之了。」 从小到大忙活,这几年一直都在想和改变,这还不慢? 弘昼俨然不能理解,余的几人也跟着劝说起来。科举看似不重,但是满朝文武有多少都是从里面出来的。每三年一回的时候,这可是比选秀还要重要的事情。 可万万不能被年轻的皇帝随手摺腾没了呀! 官员们说着急了,就像是面对康熙和胤禛一样,但又少了那积年的敬重和害怕。说得多了,就像是他们自己议论时候一样,气势过于高涨起来。 他们或许是觉得自己有理由,弘昼听得却很刺耳,他皱着眉头,「你们的意思是,朕要做什么事情,还要听你们的?」 「奴才不敢。」 「不敢?」弘昼嗤笑,「这心思都写到脸上了,还说不敢?你们是把朕当又聋又哑的傻子?」 「奴才不敢!」礼部尚书躬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还请皇上三思。」 「还是怪朕。」 弘昼早就有了和这些婆婆妈妈的官员扯皮的心理准备,但是想得太多,都没有真正面对时候的烦躁。此时此刻,弘昼对于胤禛都觉得佩服。别看渣爹行事雷厉风行,但对方只要不是做了很不好的事情,基本上都能够容忍。这也是在早朝时候,大臣们都被惯着习惯了直言直语的方式。 有些脑子太轻的,就会被这种方式沖昏头脑,觉得自己说的都是应该听的。 第505页 弘昼察觉到自己和渣爹的察觉,但这件事情上,他属于夹在康熙和胤禛的风格之间。他可以纵着,但要看他的心情。 现在,弘昼的心情就是看着旁边几人,「你们也是这么看得?」 显然觉得得罪是小,该说的还是要说,被问之后还真的站出来几个。尤其是兵部尚书鄂尔奇,他站着半晌,忽然之间就跟着齐声附和起来。他说的不多,就是每回都在后面巧言附和,显得十分突兀。 场上的官员都看他几眼。 弘昼也看见了,他笑着指着门外,「你们几个,都给朕滚出去!」 古往今来,还真没几个上着朝就被赶出去的,更别说都是朝中的大臣了。几人面色微变,若有若无的看向鄂尔奇。 弘昼指的就是鄂尔奇,他没有半点为难,低头应下先出去。 鄂尔奇是上个月,被胤禛才提拔的兵部尚书,颁发的相关政策中和他不是太有冲突,但他这么站出来,显然就是为了配合弘昼而已。 毕竟他嫡亲的哥哥,就是鄂尔泰。 众人灰熘熘的要走,弘昼忽然叫住礼部尚书,「这些事情不该你管,还是趁早想好封号的字,三日内择选交上来。」 礼部不管后宫的事,但常常会以规矩等多嘴。礼部尚书这个职位不好当,再想他这是疏忽了自己的本职,只怕让新皇心生不满了。 闻言他唯有应下。 第158章 快乐的皇帝 弘昼不是踩低礼部尚书,这件事情本身就是他的本职之内。不过以往都是底下的人来做, 他最多就是过去邀功就好了。 事后下朝, 弘昼走起来都带着一阵风。 还是阿林保后来问他, 「皇上之前不是说,要温水煮青蛙的吗?」 弘昼一愣, 耸了耸肩, 「忘了。」 「……」 「不过为什么要朕给他们慢火温炖,这又不是坏事,对吧?」 「皇上说的是。」 「嗯,朕也是这么觉得的。身为朝中大臣,若是这点基本的思想都跟不上,那这官就白当了。」 弘昼说的很随意,其实就是没想到真的要迁就别人。相比起别人舒服,他更喜欢自己舒服。再说他又不是杀人放火,亦或者昏君好奢之类的毛病,有什么好拒绝的? 上面两位都答应了的。 所以他只有干! 弘昼自信满满,底下的人领着差事跑断了腿。胤禛当初考量着各个儿子的性情和本事,再因为各方面的缘故, 所以弘时弘历的日子过得不要太好。虽然是有本事的人,但属于还需要培养和压榨,就想着弘昼自己觉得可用。 同辈兄弟实在是太多了,从小到大, 弘昼自己就有了几个交际圈。但是对于亲兄弟, 弘昼可不打算让他们领着高薪玩了。 他都要干活, 凭什么玩! 弘时细心耐心,正好编书差不多了,就把他丢去抠字眼修改法律。弘历好有才情,那就去妥善藏书楼和学院之事。 两样都是要定期给他汇报的,不怕他们偷懒不干活。 弘昼的算盘打的很响,那天下朝的话,阿林保也很自觉的把话丢了出去。耿氏氏族式微,但一直以来都没有半点意见和猖狂。弘昼能够走到今日,与耿氏氏族可以说没有半分关系。相反耿德金等害怕牵连坏了名声,族中子孙管教甚严。 算来算去,只有耿长君头上的二品官职有点看头。 可就算这样,自己家还有堂叔、堂兄弟、堂侄子都可以用。他们都是从小长大的,感情什么都不一样。再有几家小舅子,科学院里层层考上去的学生,弘昼就是闭着眼睛都有人拿出来用。底下那些想要官帽戴的稳,自然就要拿出真本事来。企图喘口气,或者怠慢耍滑的,弘昼大可以把他们的官位撸下来。 到时候还想起来,估计不太可能。 为防有些人不当真,所以弘昼表现出说一不二的态度来,真的一口气撸了几人。 一时之间,朝中还真有几分新帝新气象的模样,个个都抢着事情干,年节的气氛都只有各家女眷在撑着。 后宫来拜访的人也多,一是来见新帝嫡福晋,二是来寻点风声口角的。这皇帝说一不二,内里的家眷总不能也是这样的吧?这些年来,佛尔果春对外的行事品德也是有所听闻的。 弘昼忙着在前面,因为过了明路之后,康熙和胤禛的出游计划也不再遮遮掩掩。有时候他过去干清宫请安,他还因为出游的经验丰富,偶尔会跟着说上两句建议的话。佛尔果春找不到他,只能另外请去问意思。 养心殿里摺子一本又一本,这种东西根本就弄不完,弘昼给自己安排了一张作息表。每次忙碌之后,就会定时的停下来揉揉手,跳一跳,再跟着喝口茶和爱吃的点心。自己工作这么忙,弘昼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养膘。 来人问的时候,他笑了笑,不以为然,「你家主子爱怎么着怎么着。」 奴才没想到等来这么个答覆,他有些犹豫,以为是在说笑。但御前不是他能放肆的地方,底下人伺候着弘昼,很自然的就把他拉了出去。 佛尔果春听了莞尔,只道明白了。 新年年节来到,她没有正式的册封位份,所以宫里的许多事情还是交给了两宫皇太后来忙碌。佛尔果春只要把底下的人际关系,还有自家几人照顾周全,基本上就没有太多的问题。至于一些自己不愿意见的客人,她也是拿捏着尺寸来,实在不耐烦都一概不见。 第506页 乌拉那拉氏和耿氏都看好她,闲着也是叫她去身边,还有福宜和福慧。尤其福宜已经过了及笄之年,之前在乌拉那拉氏手底下学习,之后大张旗鼓的张罗女学。虽然胤禛私下里已经看好了几家,但她到底没有定下来。就算是一国公主,该学的还是要学好才可。 弘昼忙到封笔,这才终于松口气来迎接新年。 这一大家子,走了一些也来了一些。偌大壮观,比弘昼记忆中第一次参加的家宴还要人多热闹。也可能是他的位置不同了,端坐上方瞧见了所有人的神色。众人觥筹交错,说说笑笑的好不快活。 没有多久,就迎来了弘昼最爱的环节。 送礼物。 各家的伯伯叔叔、堂兄弟们等,各家黄带子都开开心心的送上贺礼。无论是什么,弘昼都笑盈盈的接纳收着,然后学着说几句场面话,回送一点小东西。 这都是由着弘昼的心情来的,无论是什么大家都不会有意见。因为他给的回礼,全看彼此情分和礼物轻重。 是很朴实物质的行事风格了。 跨年晚会,一大家子闹过之后,弘昼就跟着康熙胤禛在上面说笑。不过老人家的精神没那么好,后半场全靠弘昼一个人撑着。他没有强求,看着有些年老的,年幼的,还让底下人带着去歇息。 殿中为了庆贺,还有一些歌舞表演。弘昼因为爱看隔壁戏、评话、莲花落之类的,今年年宴也加了之类的节目。 弘昼坐在舒服的小椅子上,默默地看着这场为他准备的年欢晚会。佛尔果春等人给他敬了酒,之后就坐在一旁。永璧这孩子还小,还有长生。弘昼打发两个回去,佛尔果春和柳琴书也随之走了神,中场消失。 大约是看着弘昼看得入神,李秋濯敬酒的时候,还才情高雅的作了一首诗。 弘昼不会作,但他有基本的赏识水平。不说其他的,字句意义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惬意轻快。 李秋濯是真的有本事,李绂也有。 弘昼想着这茬,点头夸她,「这首诗好,回头抄给朕。」 「好。」 李秋濯露出浅浅笑意,她还是原来格格的装扮,通身素雅清贵。不过是点点笑脸,整个人就带着说不出的气质和俏丽。尤其是那微红的面颊,只是看着弘昼,眼角含春仿佛就有千言万语。 美人本有十分颜色,一眼看着更觉得心动好看。 弘昼很自然的就被勾去了眼神,倒不是心猿意马什么,纯粹就是觉得……这女人真好看。 再想想,这么好看的女人是自己的,弘昼心里就生起了骄傲之色。更不要说,她的诗情才华绝佳,却又能雅俗共赏让他喜欢。 弘昼和她饮了两杯,愉快说笑。蓦然回首,就看到了神情有些低落的额林珠。但在弘昼目光看去的瞬间,额林珠又陡然恢复了精神,面上带笑的举杯作态。 大约是日子好,又或者是酒劲上涌,弘昼看着额林珠的脸都比往日俏上三分。 这会儿不好出风头,弘昼点了一份甜食给额林珠送去,这是她的口味。做完这些,李秋濯已经淡笑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三人之间似有什么,又彼此面上和睦。底下众人默默看戏,各有心思。 这一夜,弘昼守到了天微微亮的时候,抬脚去了佛尔果春那里去。他趁机打了个盹儿,醒来就跟着洗漱更衣,准备迎接新年。 比起康熙胤禛来,弘昼的孩子少,所以一大早上就是给上面的老人家们磕头请安。到了他这里的时候,只有永璧和长生两个。 永璧顶着一张婴儿肥的脸,迈着小腿一步一脚印的走到面前来。弘昼不自觉的露出慈爱笑容,亲自把准备好的香囊递过去。至于长生,她现在才七个月大,甚至不会走路。就像他当初一样,由着嬷嬷抱上来充数的。 大概是这个缘故,年节假期的时候,康熙就嫌弃他总是跟着自己。三言两语里,几乎都和子嗣有关的。 就算永璧健康可爱,但他毕竟还太小了,谁都不能肯定他能够茁壮成长。 这个观念不仅是康熙,就连胤禛等人都是。弘昼给额涅请安的时候,耿氏就特意寻了佛尔果春等人都不在的机会,叫住他道,「听说你在前朝又是科举又是考试的,为了大清江山社稷很是用心。但皇帝绵延子嗣同样是头等大事,你可不要忘了这事。」 弘昼乍一听,觉得是莫名其妙,「朕最近都有去。」 平时忙着不管,年节放假这种时候,弘昼就是雨露均沾型的。每天都会去看看佛尔果春和永璧。今天觉得李秋濯好看,就去她那里。明天想起额林珠这人,就去她那里。柳琴书是最安静的性子,她一副有女万事足的模样,每日里都会做些女红小事。她的手艺精湛,做的中衣针线好,穿着也舒服柔软。 查德一看,似乎谁都没有受到冷落。 还别说,日子一长弘昼找到了一点上班打卡的味道。所谓的放假,其实一点都不轻松。弘昼自认为已经做得很好了,没想到别人看着还不够? 难道要像玛法那样? 弘昼吓得脸色一变,看得耿氏很是莫名,「我自然知道你去了,可就是这么一会儿而已,年后又不是忙去做什么。」 「所以,您的意思是?」 您都出来了。 耿氏瞧出他的紧张,但她委实不明白紧张的缘故,眉头一动,「自然是选秀。」 第507页 弘昼似松了口气,转念显得几分难看来,他两手紧握着搓了搓,「额涅,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什么误会?我好心和你说,你还想编排说什么误会?」耿氏睨他,带着警告的意味,「我只是个传话筒,这大清的血脉乃是头等大事。你如今才刚登基,若不早些自己做打算,到时候有人横插一手,你不是更生气?」 作为亲生额涅,耿氏到底是知道弘昼的性子。别看很好说话的样子,康熙胤禛说话他基本没有意见,耿氏说话他更是好声好气的。实际上,这都是看他自己的心情和脾气。尤其是这么私密的事情,弘昼更加不喜欢别人指手画脚,这也是胤禛都对此尤其郑重对待的缘故。 当然,还有许多的政治因素夹杂。 胤禛是有心了,可外面的官员们不知道。古往今来,他们都习惯了那一套,少不得年后就要从中斡旋起来。 弘昼撇嘴,额涅说得容易,这大概就是男女之间的差别。虽然世人都觉得这种事情是男人占便宜了,但这毕竟是体力活儿,多了之后很费身体的!弘昼觉得自己就算可以花心,身体上也不允许到处乱使力气。 话说的再糙一点,那些家族里千挑万选,好像牺牲了很多一样。可实际上只要皇帝不昏庸,后宫就有基本的规矩。进宫来再差的嫔妃都是享受的,不过就分有面子和没面子而已。有面子的躺着就好,然后还可以狐假虎威仗势为族中筹谋。没面子的更过分了,就是进来吃白食的! 他脑子缺了才要选秀吧! 弘昼想着就气,毅然决然的道,「放心吧,朕不选秀。」 耿氏不以为然,「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你是盛年,怎么能不选秀?」 「不选,朕盛年,她们也是年轻,怎么就笃定不可以了?」弘昼靠着软枕,坐姿懒洋洋的很没有样子。话语说出去后,他自己反而被提醒了一样,整个人来了劲儿,大声喊道,「对!他们这是诅咒!谁给的胆子,竟然敢诅咒朕没有子嗣?」 耿氏硬生生的噎了一下,她定眼看着弘昼,满脸诧异,「我怎么生出你这样赖皮不要脸的?」 弘昼耸肩,「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舅舅不也一样?」 「……」 耿氏说不清楚了,只能把原话传过去,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弘昼就被宣去干清宫。 这事明摆着了。 弘昼一个小跑过去找佛尔果春,望她的榻上一躺,对传话的奴才道,「朕今日还有事,晚些得空再去请安。」 奴才还没有应下,石中等人得了眼色,直接就把人给架走。 自从弘昼登基,他做事明显就自由随心起来。佛尔果春也大约知道他的脾性,再这几个月看着,她只能把自己当做同流合污之人。等到奴才走了之后,她这才坐到榻前,手里捧着一个小炉子,正漫不经心的放香进去。 「皇上说去给汗额涅请安,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话不投机。」弘昼两手放在胸前,显得乖巧极了,「怎么焚香了?」 「调着玩的,听说有些香调着安神,却没有多的香气,就想试一试。」 「睡不好?」 佛尔果春摇头,「没有什么,就是想亲自调,等之后给皇上送去。」 「……」 佛尔果春说的很自然,弘昼心里一暖,他左手抬起来牵住那双柔荑。佛尔果春是满洲格格,虽然也曾策马奔腾,但她平素调养的好。触手而上,便是不沾阳春水的玉手。 弘昼莞尔,「叫皇上太生疏了,还是叫爷好听。」 「好,那就私底下的时候这么叫。」 两人对视一眼,弘昼捏了捏她的手骨,翻过来到眼前看了看。手指在她的手心上勾画游走,像是忽然想起来似的,弘昼问,「朕记得你的月事刚走?」 「爷怎么还记得这个?」 「怎么不记得?」虽然王府里没有所谓的绿头牌,但每个月那段时间都把他推出去,一副月事很忌讳不可靠近的姿态。弘昼记性好,第一回 就记住了。 佛尔果春有些脸红,弘昼见此便故意把话说出来。果真那张脸更羞了,即便是生过孩子,说到这些私密的事情,佛尔果出还是有些招架不住。 弘昼趁机把小炉子丢开,拉着她就上了榻。 年节无所事事,不如努力播种,期盼来年丰收。 适当播种,这是很有益身心的,正好也锻鍊锻鍊。顺便增进两人感情,说不定连选秀子嗣的问题都解决了。 弘昼怀着美好的愿望想着,他辛勤劳动的耕耘,弄得上面的老人家都不好说什么。可惜时间太短,等到再次上朝议政的时候,宫里还是没有传出喜讯来。 新年的第一封圣旨,便是弘昼的年号,新元。 之后就是册封等事。 前朝的没有什么,年前已经折腾过一回了,主要是近亲家的加封等。首先是母后皇太后乌拉那拉氏的曾祖父透纳巴图鲁和祖父布克查追封一等公,曾祖母和祖母为一品夫人。圣母皇太后耿氏的阿玛加封一等公,额涅为一品夫人,耿长君直接把礼部尚书顶上去。 基于自家福晋家中小舅子颇多,弘昼一一的官场安排调遣之后,李荣保的追封暂时压着。倒是鄂尔泰在外的表现不错,特召回京城,任保和殿大学士,居内阁首辅。 另外李绂的官职微微动了一下,但因为水坝之事还在江南之地没有回来,只等他凯旋归来。 第508页 各家各户的动静不大,弘昼数封圣旨下了下去,之后就封弘时为亲王,弘历为郡王。福雅封为和硕怀恪公主,福宜为固伦成宜公主。弘晏和福慧的年纪太小,所以暂且压着。 嫡福晋富察氏自然是中宫皇后,自择入住长春宫。侧福晋西林觉罗氏封为懿贵妃,入住延禧宫。格格李氏封为昭妃,入住翊坤宫。妾侍柳氏封为温嫔,入住景仁宫。 因为皇后有嫡长子和庶务在身,所以大格格长生养于生母膝下,另调女学师傅来管教即可。 弘昼明白孩子不养于生母前的规矩,但其实不用这么刻意的分开,也可以做到这一点。同理有生母的关怀,孩子们的童年温暖,又有跟着的师傅教导道理,总不会被掰的太差的。 如果真有,那所有人都没有发现问题,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温嫔柳琴书不知道这一茬,但她看着女儿回到自己的怀里,当日便在养心殿和长春宫请安磕头。等出来后,一双眼眶都红肿厉害。 福宜作为女学的院长,得知后精挑细选了合适的先生过去,最后挑中一位汉旗的女诗人做长生的女师傅。日后未上学前的开蒙等事,都是由她来负责,之后再带到觉罗学中入学学习。 当然忙完这一茬,福宜也被拉着准备各种相看的节目。她自由惯了,又尝到自己拿主意的甜头,对此几番寻弘昼求助。 弘昼也不喜欢这么盲婚哑嫁,他是男的还好点,怎么说也有四个,可以挑选更喜欢的。可是堂堂公主嫁错了人,除非额驸犯下滔天大罪,基本上是没有分开的机会。最多最多,就是养几个好看的男宠。 男宠嘛? 弘昼看着福宜的样子摇摇头,这小妮子没有这份色心和大胆。 怎么说自己也是每天给科学院消费买单的男人,再养一个公主又有什么? 弘昼大气的支持福宜,还去母后皇太后那里表明心意。福宜什么时候嫁都可以,但要是她自己心里满意和喜欢的,届时他必定会风光大嫁! 说话的时候福慧就在身旁,她目光怯怯还满是羡慕。那小眼神看着可爱极了,弘昼不好厚此薄彼,顺带就捎上了她。 福慧欢喜极了,之后就拿出了从年氏那里学来的手艺,每天都亲手弄一些酸甜口味的小食公开贿赂。 一辈子都很会吃的人,动起手来都不差。弘昼知道福慧的处境也有些不定,当时表示喜欢的被贿赂成功,每天送上来的点心被人检查一番,之后就全盘送到弘昼的肚子里。为此他的小厨房都歇了,空闲养神的时候都要起来跳一跳。 弘昼的各家册封平衡得宜,对自己人也很大方。胤禛不担心弘晏和福慧以后,甚至忘了福宜的婚事般。在阳春三月的好日子,装了几箱子的东西上飞艇。跟着康熙,顺带了伊莉莎白等人就说要出去看看。 第159章 快乐的皇帝 胤禛要走, 弘昼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他没想到女儿的婚姻大事都不管了。 前一夜弘昼打算过去问,福宜好像先有察觉的拉住他。从小到大在他身后的小姑娘, 头一回用严肃要求的姿态和自己说话,「不许去!」 身后的嬷嬷们骤然变色, 想要提醒自家公主, 看清楚你面前的人好好说话! 福宜背着人看不到,弘昼正好看得分明, 不由好笑点头, 「好好说话,怎么就不许了?」 「我,我好不容易才这样, 阿哥你兴沖沖的过去,汗阿玛定要说我!」 「说你?」弘昼失笑,「玛法和阿玛要出远门, 身为子女怎能不去送?」 福宜一噎,「那, 那阿哥晚点过去, 也不要提起我的婚事。」 「朕有令在先, 阿玛又疼你, 还能随便给你找不成?」 「……反正不要!」 后面的奴才眼睛都打成了瞎子, 发现自家公主看不到, 反而让皇上看了笑话。不敢太过伸张, 心里又着急, 脸色都是变了又变。 弘昼心里笑得不行,原来这个角度看人是这样的。 怪不得他每次去找康熙和胤禛,两人的心情都莫名其妙的好。不过他心里有数,自己是插科打诨,有一半都是故意为之。而此刻的福宜,是真心地着急。 弘昼觉得不太对,「你这么紧张,不会是有看中的人了吧?」 「没有,要是有当然会和阿哥说了!」福宜似有些意外,怪嗔一声。 「那咱们一起去?要是说什么,朕帮你糊弄过去?」 普天之下,诺诺大方说糊弄太皇太上皇和太上皇的,也就弘昼一人了。 福宜听着心动,但很快摇头,「不了,都去了才正好说。阿哥记得就是,只要您稳住,阿玛肯定就不说了。」 弘昼手指点了点木几,他挑着眉头问,「要求这么多,朕有什么好处?」 虽然他是皇帝,说过要让福宜自己选。但是自己选,不代表长辈不可以帮她相看啊!弘昼大概能理解她的想法,自己都自由了,结果还是没有挣脱,心情肯定会不好。还很难说自己身边认识的是不是长辈故意为之的,不喜欢还好,喜欢上就有点膈应不舒服了。 福宜的意识里刚刚有点自主,又是千娇万宠的公主,自然就更有几分意见。 弘昼这么说,福宜眉头一动,「民学算我一份。」 「怎么算?」 「女子入学的,我都管。」 「所有?」 第509页 福宜咬牙,「一半。」 「这么少啊。」弘昼哼了声,但是算算这些年科学院也渐渐有了一层女子学生。一半听起来不多,但到底分担了。等以后多起来的时候,他想要找人分担恐怕不容易。 「那好吧。」 弘昼答的很牵强,似乎只是因为福宜才勉强答应的。 别人这么觉得,福宜却不是。她笑着离开,出去后就耷拉下脸,「这个奸商。」 嬷嬷眼神就飞了过去。 大清□□严重,奴才们身份低下。但跟着主子多年的老奴才,那都是有头有脸的,更不要说是长辈特意选来的教养嬷嬷。 福宜抿了抿唇,眼睛一转又高兴起来。 身为汗阿玛的嫡女,她早就熟知父母早年赚钱的方式。除了长辈给的产业之外,还有就是宣传代言,再有阿哥的版权经商等。福宜没有那样的独特版权,但她懂得怎么经营,怎么代言赚钱。这两年因为女学,汗阿玛还给她赏了一处园子。福宜就借着办做京城贵女的专地,除了女学中便在此设宴等,这都让她拿到了不少名和财。现今再捞了民学在身,看似是吃了亏,实则不然。 就说婚事,她日后也更能有权选择。 正好阿哥越来越掉钱眼里,如此表示一举多得。 福宜等出了养心殿,步子轻快,面上带笑。连去干清宫请安的时候,她还笑眯眯的。但凡有什么,她都推到弘昼身上。 弘昼配合的晚点去,进去就迎上胤禛那不痛快的眼神。他看向康熙,无声请问这是怎么了? 康熙啄茶,慢条斯理的和旁人吩咐,「这个茶不错,再带上一点,也可当做礼物送去。」 送出去,顺便自己也喝一口才是真的吧? 弘昼心里腹诽,面上却是很体贴的道,「朕也有一些,晚些都拿过来给您。」 康熙嗯了一声,起身出去。 他老人家身影不见,胤禛就道,「朕七日后就走。」 「是。」 「你汗额涅和额涅都跟着走,宫里的事情就要多照料着。」 「是。」 「齐妃她们在宫里养着拘谨,若是弘时他们请去王府,你便应下来。」 「好。」 「皇后是个贤德有本事的,朕不管你其余打算,但不可乱了后宫纲常。」 「这是肯定的。」 「少说好听话,还有你两个妹妹。福宜大了些,朕和你汗额涅都相看过几家,你也是知道的。但她不愿意就算了,只要她高兴就可,也不能和你的事情混为一谈。」 「这绝对不可能!公是公私是私,怎么也不能让福宜来。」大清盛世,这种念头他想都没想过。 弘昼说的斩钉截铁,胤禛满意点头。他当然不是觉得弘昼会这么做,主要还是看他的态度,顺便表达自己的意思。不过女儿家到底不同,胤禛由有些不放心,「福宜拿的住主意,倒也不怕什么,福慧年幼……」 自觉的儿子们都妥善好了,胤禛说起女儿就停不下来。福宜是他很疼爱的,福慧又小不让人放心。胤禛这么一张口,竟有种说不完的意思。弘昼坐到用膳时间,从头到尾都是对他孜孜不倦的训诫,以及姐妹们照顾的叮嘱。 弘昼听得耳朵都去茧了,各种保证之后才勉强过关。他顺嘴说了一声,「既然阿玛不放心,不如带着妹妹们出去?」 福宜以前不就那么打算的吗? 胤禛一怔,他心里觉得不错,但弘昼这么说出口,还真说不准是不是厌烦他说得多才随口而出的。 若是真的可不好,兄弟姐妹的情意到底比不上父母对孩子。现在就随意,那以后呢? 胤禛又严肃的教导一通。 等到走的时候,弘昼有一种未来七天都不来的想法,最好明天胤禛就动身走人! 不过想是这么想,弘昼出来就去慈仁宫请安。他表示很意外,怎么她们都要跟着走? 乌拉那拉氏也在叫人收拾行装,闻言笑,「你们祖孙出去,报纸上每周都有说,哪个看着不羡慕?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自然要出门了。」 耿氏对此也是这么说,想着弘昼日理万机,只让他坐了一会儿就赶着走了。 弘昼被赶出来,路上就让人,去叫科学院的人过来。 长者出门,又是头一回去遥远陌生的地方,生活和心理上都有些不同。胤禛他们考虑的事情多,但两位额涅只管玩耍就是了。自己有经验,有能力,当然就要准备多一些。 弘昼想的周全,一家子都为此忙碌起来,前朝有人还议论此行带哪些官员走。这些关系许多,想想同行出发的还有伊莉莎白,弘昼自然是更慎重几分。但不知怎么的,说着说着,话题突然就跑到了选秀之上。 新年新春新帝,万物复甦的好日子,恳请弘昼今年选秀。 殿上的皇椅已经被弘昼捯饬的舒适柔软,他本来是正襟危坐的,闻言顿时往后一靠,神色倦怠起来,「选秀?」 「是极。」 弘昼揉了揉太阳穴,他努力回忆底下人的身份和家庭情况,想了想,「朕记得你如今也是三十有四,家中有一妻五妾?」 官员不想弘昼记得这些,忙低头应下,「是。」 「成亲十多载,妻妾也不少,结果活下来的孩子只有三个?」弘昼冷嘲,「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你也不是年轻小子了,自己的家事都料理不清,还有脸来使唤朕的?」 第510页 「奴才惶恐。」 「恐个屁。」 弘昼利落骂了一声,大臣纷纷惊愕,有人抬头看来,有人直接就跪了下来。 可以说,在弘昼登基之后,官员们跪下来的机会比以前多得多。因为他一言不合的就撒脾气,原来作壁上观的官员们不由恼怒几分。明知道皇上是什么性子,做什么说这个? 弘昼骂了一句不够,他呵了一声,「朝廷给你们高官体面,叫你们光宗耀祖,要的是报效国家体恤百姓。在其位,谋其政。你们一个个的都不会做,倒是与你们无关的日日惦记着,国家大事竟然是朕剃头挑子一头热!既然如此,那朕要你们何用?」 「臣/奴才惶恐,请皇上息怒。」 众人齐声告饶,生怕弘昼气急了就要定罪。这事情总不能是那官员一人筹划的,真落实下来谁都不好过。 「一群废物!」 弘昼拽着手边的软枕就摔了出去,那官员伏地了身子,又是一阵求饶告罪。 看着这个场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不讲道理的暴君。 弘昼撇了撇嘴,真是一群没胆子的,不过这样也好。他咳嗽一声,「官员便是处理朝政,辅助朕之职责。谁要是再不长脑子说无关的事情,那先把帽子摘下来。」 摘下来,就不是官员了。 说不定后来的子孙科举也不能了。 弘昼说的斩钉截铁,众人再不敢多说,心中也对新皇帝的印象愈发深刻了解。 今年的选秀,怕是不能了。 各家各户得知此消息,众人都不敢再冒出头来,深怕有个什么。大家都做了缩头乌龟时,太皇太上皇和太上皇一同,带着两宫皇太后和三公主一同出游去了。 胤禛考虑再三,福宜似乎也有了自己的决策,最初想要出国的公主反而摇头拒绝,决定要留下来和弘昼一样发挥余热。胤禛没有强求,见他们兄妹之间感情好,自然就不说什么了。当初皇位都能放下,这点事情怎么不理解? 不过想想为了给他建设这个念头,汗阿玛和兄弟,还有弘昼合着活儿来他身前念叨。有时候因为差事相见,少不得都要被说上一顿。尤其是胤祥走后,本来兄弟们还避之不及,结果得到了提醒似的,隔三差五就和他提两句。 十三弟原来在夹蜂道吃过亏,后来出来的日子也清贫,伤口养的还可以。不过因为忽然不得志,心中未免郁郁寡欢很不畅快。常年积郁,又拖着伤,日子好转了几年就到了他登基。他们兄弟感情好,十三弟也是内里有本事,所以他才这么重用。可如今回头想,如果他不把许多事情都丢给十三弟,是否还会活着? 这个念头常常会翻涌而上,顷刻间就吞噬胤禛的脑子,仿佛是一种魔咒很难抛下。 胤禛回首,看着面带笑意的弘昼。这孩子向来就看重身子,从小就锻鍊为重,吃食上从不肯吃亏。看似是同辈中极出众的一个,但他的聪慧和本事,都是靠着没日没夜的辛勤钻研得来的。虽然是好体魄,但在胤禛看来未免单薄了一些。尤其是他们这会儿走,当真就没人压住了他。 偏偏汗阿玛不让,深怕是他放心不下,恨不得把所有人都拎走,让弘昼说一不二的才好。 临走前,他把手重重的落在弘昼的肩膀上。 弘昼抬头,「阿玛?」 大约是真的要走了,看着行装都装上,弘昼一路从宫中相送,心底里蓦地不好受。如果不是诸多的原因,弘昼的愿望就是当一个潇洒王爷,可以快乐的遨游世界那种。自己努力的开解了思想,做好了铺垫,结果自己困在了这里。 弘昼眨了眨眼,眼眶莫名的酸涩起来。 胤禛看他这般捨不得自己,心中不免动容,又拍了拍他,说话的声色都变得温柔起来,「朕此番出行较远,政事为重,也要记得注意自己的身子。」 「嗯,记得了。」 「朕与你玛法等人都不在,若是有事情不决,也可以送信来问。」 「不会的,若是政事都举足不定,朕这个皇位不是白来的了?」弘昼骄傲的扬起下巴,眨了眨眼。 毕竟弘昼的师傅,就是胤禛啊! 胤禛当初只是一位和硕亲王,根本犯不上皇位之事,他要的也只是一个可用的世子。弘昼是最小的那个,耿氏不算得宠还是汉旗,就是选择世子他也是最后一个选择。胤禛对胤禛不强求,所以在发现弘昼的偏科问题后,除了必要学习的书籍外,基本上都没有硬性要求如何。 弘昼是散养娇惯长大的,所以养的他面甜心也大。在崭露头角之前,虽然很多人知道他,但内心里并没有太多正视。只是知道,明白弘昼是胤禛偏疼的小儿子,也是入了康熙眼的小孙子。 其余的,也不算什么。最多最多,就是再感嘆永和宫的风水好,德妃乌雅氏的恩宠果然不一般。康熙看得上的三个孙子,有两个都是她的亲孙子。 直到胤礽彻底把太子的名号摘下来,胤禛在田地里各种失败的情况下,反而时常进宫还被叫去祭天。这就像是某种暗示,随着康熙的动作越来越大。但那个时候,弘昼只是被时常叫去身边,提醒他要谨言慎行不可太过放肆。 真正的教育,是胤禛登基后。 三个儿子都被到了朝中参加议政,但弘昼是最常被提问的那一个。紧跟着他带着差事出游,自己出去看看真正的大清风情,再随着康熙到老一派的官员面前。一边刷脸,一边教导各派各人关系和行事之法。之后胤禛对他的教育就是众人皆知的那种,甚至养心殿的旁边直接添了一张略矮的桌椅,就让他跟着办公。 第511页 弘昼当初没有成家,父子两那是同吃同住同行。虽然有时候很烦躁,还会对着说骂几句。往往这个时候弘昼都是图嘴巴痛快,之后就要被单独拎着开座谈会,见识老父亲骂人的深厚功底。这种事情他见得太多了,所以后来听说弘时弘历被骂的精神颓丧,觉得真是大惊小怪。 父子两以前就这么损着来,虽然渐渐地公开式明着骂,但彼此之前的情分不减。尤其是他去了科学院消遣两天再回来,两人似乎就忘了之前的事情,又开开心心的聚在一起。 胤禛顿时回忆许多,面上感慨万千,也觉得很是欣慰。对比起汗阿玛,他虽然孩子不多,但相比起来的父子关系真的不要太过和谐了。想想二哥,至今还在外面自己潇洒。就算是这样,也不肯回来陪着阿玛一起出游。 但愿路上不会有太多波折,自己好歹还带了两个人走。 胤禛心中唏嘘庆幸,点着头,「既如此,那就斟酌每一样决策。但只要心中已定,便不要被旁余的事情左右,要坚决的做下去,全力以赴!」 「明白的!一定会全力以赴!」 「但前提是斟酌肯定,不能是有损害国事,或是徇私等等。」 「先生所言,学生谨记。」弘昼看胤禛又要念了,他俏皮的作了作揖,声音提高显得郑重。 胤禛被他这么一闹,面上也随着笑了笑,「既然是披着为师的名头,那就要好好做事,可不丢了脸面,坏了我派的风声。」 「学生明白。」 「朕择你,便是放心信任。你到底是年轻些,有顾虑不全等事也可以问问那几个人。都是国中肱骨大臣,才学见识更是难得。」 弘昼的性子还是比较直的,至今还是老样子,胤禛也不用顾虑他会觉得伤面子。事实上,就像是那个他们父子都不喜欢的马齐,如果不是他自己做事,但是他的本事也是叫人高看的。若非如此,康熙也不会对他多加容忍,就算是放着高帽子占个地方,好歹他也不会做糊涂事。 当然,这个看法是和俄罗斯谈判之前的。 弘昼想起来,「马齐他们分家了。」 富察家的人口太多,其实早就不适合待在一起了。尤其是佛尔果春过门之后,等到前几年李荣保长子傅清入仕做了侍卫,这才有了机会说分家。 日后也能分开对待了。 胤禛睨了他一眼,「这是你的事情。」 「嗯。」 弘昼看耿氏在旁站了半天,忽然嬉笑,「外面的女人比较开放,阿玛你可要把持住自己啊!」 胤禛满目慈爱一收,啪的一巴掌拍后脑勺。 弘昼吸了口凉气,近年渣爹不知道哪里学来的坏毛病,动手动脚的越来越勤快了! 好在耿氏是如沐春风,她早就嚮往外面的世界,和弘昼道别的时候都没有什么伤感。顺带的拿走了弘昼以前的笔记本,里面写着出游的经历,还有几国和他交好的友人们。想来见到了耿氏他们,都会热情接待的。 耿氏收穫满满的上飞艇,她坐在一侧,发现胤禛就这么站在窗前。从飞艇动身,到飞高时候不自觉的抓着窗边,几乎都没有动过。 「爷这是怎么了?」 乌拉那拉氏笑,「不是爬高,就是看弘昼。」 胤禛闻听回头,瞪她一眼,然后步履蹒跚而辛苦的蹭着地面。他脸色有些白,说话声都少了底气,「还是应该留着人来,弘昼没有人管,岂不是要无法无天了?」 「……」 「朕去写封信。」 「……」 康熙白了一眼,露出鄙视眼神,「你叫人管着,他怎么闹进步改革?帮不了忙还要添乱,算什么阿玛?」 「……」 这回到胤禛无话可说,满脸愁容的坐在一旁。 嗯,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有点……怕高? 胤禛心里七上八下的很难受,恨不得快点到地面才好。底下的弘昼摆着手送走了各位祖宗大爷们,他深吸一口气,神清气爽道,「感觉到没有?」 阿林保等人面面相觑。 弘昼也不用人回答,望着天边得意大笑,「哈哈哈哈哈!今天的空气都是甜的!」 「……」 「好香啊!」 「……」 「朕想好了!」 「……」 「顺应太皇太上皇和太上皇的支持,从今日起,朕要废剃发令!」这回众人都惊呆,眼睁睁看着弘昼肆意的笑,「谁反驳就剃光头!」 第160章 快乐的皇帝 废除剃发令! 太上皇等人前脚一走, 飞艇的身影都没有离开视线, 皇上就嚷着要废除剃发令。还仗着无人求知的前提下,张口就说此事是得到了太皇太上皇和太上皇支持的! 这如何说? 有眼目睹,都觉得其中必定有蹊跷。此事不是弘昼的私事,也不是徐徐图之的弱化科举等,一记重炮下来,炸的满朝文武议论沸鼎,难以接受。奏摺像是雪花似的飞到案桌前,同时《大国报》也被弘昼暗示得知,提前的宣告天下不让大臣拒绝。 鄂尔泰等人杀进宫里, 看到弘昼正坐在案桌后面,神态惬意的吃着投餵来的小食。 他仿佛是毫不知情的一位, 还喜滋滋的对着鄂尔泰道,「懿贵妃的手艺一绝, 你要不要来一口?」 「谢皇上美意,奴才不好夺人所爱。」 第512页 想想额林珠,自己之前没有真正谈过恋爱,但她和别人不同的直接的感情。弘昼感触很深,他欣然点头, 「那确实。」 那神情别提多得意,鄂尔泰心里一阵起伏,他忍了忍, 「皇上, 奴才们前来是想说废除剃发令的事情。」 「嗯?有什么问题吗?」 「皇上, 无规矩不成方圆。大清入关前,祖宗们就是跑马打猎,剃发更是最初传下来的祖制。便是建国入关,此令随之天下男子皆有遵从,又如何能半途而废?」 「皇上,当年入关行剃发令时,大清为此是不从则斩。强令各民族百姓改剃满族发型,以此号为大清的统一。祖宗们数百年的规矩,又是费尽心血。皇上陡然决定下来,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皇上……」 「皇上……」 这些官员们一开口就一发不可收拾,弘昼没有抢着反驳,他专心致志的吃着自己的点心。直到清盘之后,弘昼才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巴,「说完了吗?」 众人齐呼,「皇上!请三思!」 来了十几个人,弘昼全都答应进来。一人说两句,就已经是半天过去了。还有一些嘴巴快的,还总跟着附和说话。心情又是焦急,竟然有种心里滚着火的错觉,口干舌燥很是恼人。能混到高官御前的,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人到中老年,满脑子只有朝中政事,以至于面容上都显得憔悴普通。 在弘昼看来,真的是一点都不养颜,还皱巴巴的一张脸。 给谁看呢? 弘昼拿着旁的热巾擦手,又端着一碗茶来簌口。一切都妥善之后,这才咳嗽一声,「大清入关,为了这个剃发令确实折腾了不少。什么不从则斩,还有什么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的话?」 冷呵一声,弘昼挑眉轻声,「朕记得你们都是饱读诗书之人,怎么不记得古有圣人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皇上,这是……」 弘昼抬手像摸脑袋,但在摸到帽檐后恍然大悟,直接把帽子摘下来。 那是一头茂密的细碎黑发。 众大臣眼前一晕,不可置信弘昼已经先斩后奏到了这个地步。有几个发丝已经是半白的老官,登时就如五雷轰顶,脸色也跟着变了机会。 弘昼的手指动了动,旁边的奴才早就有了准备,抬着几张轻便的椅子过去。扶人的扶人,抬椅子的抬椅子,看似荒乱却是很有秩序的维繫了现场。眼看着有一位好像翻了白眼,弘昼还连忙喊道,「快掐人中请御医!」 「是!」 画南小跑出门,眨眼就带着一位年老的御医过来。 一看就是早前就准备好的。 会议直接断了,弘昼甚至不愿意再提起,起身两手背在身后。他站在那老官员前两步,不远不近的旁观着,「如何?」 御医仔细把脉看诊,「回皇上,章佳大人只是一时晕厥,并无大碍。」 「行,那就抬回府里休息几日。」 弘昼手一挥,公然给章佳官员放假了。随之他笑眯眯的回头,看着鄂尔泰等人,「如何?你们要不要也来休息几天?」 「皇上,此事体大,还请多多熟虑才好!」 「朕很熟虑了,祖宗们的剃发是无可奈何之举,现今还需要这么忆苦思甜?」弘昼烦恼的皱眉头,这种规矩真的是让他从小到大受了太多的苦了。尤其每年的时候,他还要吃胙肉! 一大锅的生猪肉,什么都不加。炉子里还能看到面上的泡泡,走近过去都是一阵白肉味。他因为身份原因,还是靠前吃的一个。但是入口下去,那个味道都不太美好。 还有很多很多的问题,他真的太难了。 更重要的是,有很多的问题,因为他到底属于受益方。时间长了,他就算是紧紧记着,但心态上也产生了微妙的差异。 冥冥之中,似乎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自己都当了皇帝了,就没有理由推辞纠结,弘昼自然也加急的想要落实下来。 「祖制训诫,你们只是记得这些明面上的东西。如今大清强盛,天下太平,不需要急功行事。当初入关建国,主在兵权兵器之盛。谁的拳头大,谁就是第一。当然咱们大清得以建国的主要因素,也是因为祖宗们英勇善战,他们的马上功夫和精神才是我们后人应当学习谨记的。而如今入关百载,大清强国就要重民重思想,要的是全民进步,如此才能跟上时代的发展!比起你们叽叽歪歪的那些话,朕与国家耗费心力养着你们,结果就这样不思进取?到底有几个是认真的想过祖宗祖训?是要有当年入关的巴图鲁本事和精神?还是只是头上那奇怪的阴阳头?」 「……」 「……」 那怎么是阴阳头呢? 众人嘴巴嚅动,想要辩驳几句,但是想想犹豫起来。尤其是一抬眼,看到皇上那一头古怪的短发……你这才是阴阳头吧? 不是辫子,又不是汉人长发? 还有什么全民进步? 老牌的大臣们听得很是心痛,他们不像是康熙那样常年被念叨,有思想转变的时间和机会。从弘昼登基之后,他们的心跳飞速运动,几乎每天都有着别样的新鲜感和刺激感。 「没话说了?」 众人默然,弘昼看着嘴角一勾,忍不住得意的问了一声。一位蒙旗的官员皱紧眉头,犹豫低声的问,「不如等太皇太……」 第513页 话没说完,弘昼一个眼刀子飞过去,「朕这里没有别人,谁要是不许,就不妨再提醒你们脖子上没用的东西!朕最后一遍,谁若是不行此废除令,那就剃了光头!」 官员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忽的没了声。 如今岁月剃光头的,只有道士和尚。一旦剔了,那就是和官场也辞了。 其实在康熙末年的时候,所谓的剃发令就有了松动。毕竟强国的代表之一,就是人口的膨胀。朝廷能够管理百姓的基本生活,已然是为之不易。像百姓的发式,也基本是难以管理的一项。时间一长,甚至有些人还会梳汉式头发。 弘昼见过,朝廷官员也见过,这种人不只只是百姓,就如之前丧事时候被迫不能剃发的贵族也一样。夏天的时候天热,一头长发闷在帽子里难看,当时就有人还用了假发接着梳了发髻。 尤其是胤禛,三年的孝期全然长发男子,怎么可能不梳发? 只不过没有人真的开口做这事罢了,毕竟当初的剃发令为了能够实施,大清初期确实做了一些直接果断的□□行为。那是立在人头上的一把刀,是真真正正见过血的。 虽然就如皇上说得不需要了,但这样突然的决策,又知道会有什么未有料想的事情? 众人不敢说话,最后目光若有若无的看向鄂尔泰。鄂尔泰在这里算是较年轻的那个,虽然祖上有点荣光,却依旧是差了一截。他只身靠着本事走到这步,自家的女儿还是宫中贵妃,于公于私都是他说话更好些。 鄂尔泰心中怒骂这群老东西,但此事自己也是很看重,不得不硬着头皮出来问,「皇上乃是明君,行事自有章法,奴才自来是一心敬仰。只是此事太过突然,不知天下人会如何看?」 他也是聪明,不说自己。 「总算有个说话像话的,怪不得汗阿玛最是器重你,果真是有缘故的。」弘昼闻言露出满意的笑容,「放心吧,朕早有预料此事,所以《大国报》上都有报导。到时你们就花点钱,看新一期就好了。」 大臣们无话可说,事情也跟着周到齐全了,弘昼耸了耸肩开心极了。 看着像个孩子一样的皇上,鄂尔泰等人更是沉默。忽然之间,想起了皇上当初雏凤初鸣的场景。冰天雪地里,众人齐声给皇上道贺新年,言语时都是小心翼翼。嘴拙的那些,还会提前准备好听的话,可谓是煞费苦心。 可即便如此,他们也是甘之如饴。毕竟能够近身去给皇上新年贺喜的人,只要自己不作死,几年之内都是官运亨通的。 而当时,年纪尚幼的皇上便入了太皇太上皇的眼,小小年纪就在冰地上舞动身姿,引得太皇太上皇很是高兴。 虽然说皇上是有本事的人,但此刻的大臣们看着皇上这么幼稚的样子,心中同时跑出两个字,要完。 可惜不敢说啊! 弘昼似乎不知道他们的心中的绝望,还在众人离开的时候,笑呵呵的叫着鄂尔泰,「说来总督大人离京多年,今年回京复命也是一路辛苦了。」 大臣们丢了微妙的眼神,不敢怠慢的离开,只是脚步默契的放慢,都立着耳朵去听。 鄂尔泰闹不清弘昼的意思,只是应答,「这是奴才的本职。」 臣子做事尽职本份,并不需要夸赞。若是他做得好,得到了皇上的看重,那就是最好的夸奖。如果让皇上夸奖,还记在了心里,那便是最好的结果。但无论如何,这都是应该做到的。 自得狂妄? 他从未想过当年羹尧。 鄂尔泰的神态很客气,弘昼将此看在眼里,也不介意。鄂尔泰常在外任总督,但他行事还算开明,不会像那些老官一样封建难以沟通。这次因为西北交战,鄂尔泰出任三边经略,赴陕甘前线督师。一是参加登基大典,二是回京复命。 他确实是有功,所以弘昼很愿意给功臣一点人性化奖励,「懿贵妃常常说起旧事,也曾提起你,说是很想念。」 「这……」 「别紧张,朕是觉得你们父女分离实在酸苦,想着你们今日见一见?」 弘昼这么说了,鄂尔泰自然就是谢恩了。 听着不是很机密要紧的事情,大臣们也总算放心的把腿迈大步离开。等到出了门后,仿佛只有一条狭窄的路般,纷纷挤在一起擦肩接肘的议论,「总督大人当真是厉害。」 「是啊,从太上皇到皇上这里,圣眷正浓啊!」 「那和富察家比呢?」 「富察家是差了些,但皇后有嫡长子,还有许多兄弟……」 「……」 众人议论纷纷,在殿内憋着烦闷,一时之间也跟着打开了话匣子来说。他们还算是谨慎的,瞧着有人走过都不多说话,但这里是皇宫。 说的所有话,一字不差的复述给了弘昼。 弘昼摸着下巴想,「果然人的天性就是八卦。」 「……」 「还有呢?还说了什么?还有那个章佳大人,可醒了?」 「说的话,奴才都说了。至于章佳大人,出宫不久久醒了。不过听闻皇上特给了休沐的日子,所以就要请在家中休养一阵。」 「嗯,是要休养。朕库房里有一些适合老人家滋补的药,你挑一样送过去,让他好生休养。日后事情多的是,这点小风小浪都过不去,气死了回头还要怪朕。」 第514页 弘昼体贴的说,之后就忍不住嘀咕起来了,让章佳大人听见的话,估计就真的翻着白眼死过去都有可能。 奴才取了其中两句话,好好的安慰了几位大臣一顿。 几位大臣麻痹性的告诉自己,一切都还好,都会好的!但在新的《大国报》出来那天,章佳大人真的气得吃睡不好,大夫也几乎是住在了府里。 《大国报》的前三页,基本上都是国家大事和当时重要时事。若是皇上有对外可说的政事,基本上就是头条新闻。 今天的头条标题就是,『废除剃发令,可否?』 下面的主要内容,就是详细的说明了弘昼设下的废除令。其中的缘故、想法、具体废除要求等,一一写出来。再在最后的地方提出一个全民调查计划,申明在之后会有当地官员进行访问了解。 这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既显出自信和大气,还能搪塞官员们说的天下看法。 此事一出,后宫里的嫔妃也都知道。 鄂尔泰进宫来了两次,额林珠后来哭了几场,也言说为了感谢请弘昼过去。弘昼真的过去,就看到额林珠一双眼都是红的,想来之前哭的太过厉害,以至于根本无法遮掩住。 额林珠也觉得不好意思,「爷不是说的明日来吗?」 「怎么?不想见朕?」 「怎么会!」 额林珠连忙摇头,之后又羞赧的点了点眼角,「是我瞧着面色不好,怕爷见了之后,以后想起来都是这幅面容了。」 弘昼用手刮脸,「羞羞羞!你怎么知道朕就要想你?」 「爷!」 额林珠撒娇似的喊了一声,那音色又软又柔,说不出的甜腻。 弘昼故意掐她的脸颊一下,「行了,你的姿容朕心里有数,不会丑的。」 他是在安慰,但是语气和话语就有一点点的微妙。额林珠仔细看了弘昼的脸色,发现他真的是随意的一句,心里松缓又是懊恼。她算不上很出挑,但年幼时也是手帕交里不错的。只可恨这后宫里女子样貌出众,再听得一些闲言碎语,心里不免的担忧。 自己的恩宠和贵妃之位,难道都是阿玛的缘故? 「怎么了?」 额林珠抬眸,见自己只是面色无笑,爷都极快的发现关怀。心里自然的带着一丝甜意,「方才都是说笑的,只是原来听闻江南有几道难得的新菜,正是合爷的胃口。本打算明日亲自做,爷提前来了,反而就没有这个口福了。」 「这有什么?朕明天再来就是了。」 额林珠手指在袖子上扯了扯,眉梢眼角的欢喜肉眼可见。随着想到外面的风声,笑意带上些许担忧,「我无意间听了废除剃发令的事情,爷,万一这调查上来反对的多,那要如何?」 全天下的百姓都是公开告诉,额林珠说这件事也没什么。相反她为人是聪明的,胆子也有些大,难得听她这么担忧说话,弘昼笑出了白牙来,「傻妮子,怎么可能会反对的多呢?」 就算有,他说没有就是没有。相反这剃发令是好事,紧跟着百姓的服装民俗等问题也随之开放。这些都是写在报纸上的,百姓们不懂国家大事,但是事关自己好坏总有个基本辩驳的本事。 额林珠是怕弘昼脾气上来,还真的弄实实在在的调查。一听这话,她哼了声,「我哪里傻了?」 「哪里傻?那让爷看看!」 两人年纪相仿,年轻又知道了滋味,说笑几句用过晚膳之后就关上门。两盏烛台点着火光,额林珠面皮薄,想要掐了。弘昼没有答应,只是将火光弄得更小,让它们在床头床尾各自带着微弱的细光。 朦胧昏暗的屋内,一方宽大的床榻,正正好的躺着两个痴缠的人。 弘昼知道自己不太会甜言蜜语,所以必要的时候都会配合说两句好话。但他骨子里是很务实的,就算是普通聊天,他也能说一堆的干活。 比如飞艇起飞前的准备,然后驾驶人的操作,以及飞上天空后的高低起伏。 弘昼飞的多,他今夜就聊得是一次略显刺激的飞行经历。有狂风,有暴雨,有座座高峰,还有一条又一条清凉宽窄的河沟。 伴着清越的鸟声,渡过了这千山万水。 次日醒来,弘昼一身清爽出行。路上的时候想起胤禛说的话,早朝之后特意叫了弘时弘历过来。 「朕往日忙碌起来少有照料,汗阿玛又出游而去,想来少则一年,多则两三年都不会回来。汗阿玛临走前叮嘱,想着两位太妃在宫里也是日子烦闷,若是太妃们愿意便可到王府里住。」 新帝登基,有儿子的太妃们有所依靠,就算不是当时也最多两年后就能跟着出宫到府里养老。虽然说王府里比不得皇宫,甚至比着还要小,但到底更自由了,还能出宫。王府中还没有谁比她大,也是熬出头的代表。 不过那是先帝驾崩的情况下,康熙当时退位后让一些太妃出府而居。但嫔妃太多,依旧把太妃们的寝殿塞的很满,至今还有几位尚在。再加上齐妃等人,更觉得寝宫过小。 但不管怎么说,齐妃熹妃对此应该是高兴地。作为儿子,弘时弘历听了也愿意。 弘昼也轻松,决定这个好消息让两人送过去。至于具体的出宫时间,弘昼没有硬气要求,就看他们自己的安排。 在此之前,全国的调查报告完美并成功落幕。 第515页 眼看海外的家书没有来,弘昼估摸着他们玩到兴头上,亦或是康熙帮着阻拦住了。心里默默的道了一声谢,弘昼便对外道今年选秀。 新元元年事情很多,大臣们没想到选秀之事峰回路转,竟然又见光明。家家户户兴高采烈的准备,隆重的把家中娇养格格送进去。 看着那些嫩得掐出水的格格们,佛尔果春等人心里有些酸,之后又觉得好笑。着不在意的人,忽然间觉得要选秀。不仅选,还自己腾出时间来亲自来选。 比如此刻,弘昼兴致不错的还把头往前伸了伸,用很好奇的语气问,「头一回进宫?」 样貌出众的秀女战战兢兢,「是。」 「不要紧张,就是随便问一问。」 「……是。」 「感觉如何?这宫里呆得还习惯吗?」 「……宫里很好。」 「那算了,下一个。」 「……」 第161章 快乐的皇帝 弘昼去了几天,很快就被打消了所有的兴致。本来应该隆重的选秀, 也是史无前例的变得极短。 宫里没有留下一个秀女, 全都各自送回家中等待消息。 所有人都摸不清他的意思,以至于佛尔果春等人那里递牌子进宫请安的人都多了。就是想着打听一下风声, 瞧瞧是秀女出了问题,还是皇上又想着什么么蛾子? 众人怕极了,佛尔果春为此还和弘昼说笑。 弘昼不在意的随手拿了一本启蒙书, 永璧这会儿正好是开蒙的年纪。他自己都是苦着来的,也深知早教的作用,因而不强制但会让人再旁边注意引导, 偶尔念两句催眠休息。至于选秀之事,他想了想, 「你家弟弟也都该成品了吧?」 「傅宁傅文是在挑选。」 无论男女, 都会在婚事到来的几年前就相看准备。虽然不是自由恋爱, 但婚姻大事关乎许多,是绝不能马虎轻视的问题。 佛尔果春想, 难道皇上要帮忙挑选赐婚? 她不由期待好奇的看过去, 结果弘昼郑重其事道, 「傅文才十四,早了点。」 「那如何才不早?」 「十七八?」 弘昼像是自己都没摸准意思,说的都迟疑起来。佛尔果春看着觉得古怪,心里咯噔, 「爷不会想着要将婚期年纪都往后推吧?」 佛尔果春从来都是心中有数之人, 逼得她言语不肯定, 这辈子都没有几回。一时之间,眼睛都瞪大了,全然忘了平日规矩。 这人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弘昼觉得怪不好意思的,「不行吗?」 「这,这怕是不容易。」 弘昼点头,「朕说过各学之间的比试吗?」 「比试?」 「就是觉罗学、官学、民学中,要认真读书,更要劳逸结合。所以学业看重,也要多方面发展和挑选精英人才举行的比试啊!」 「爷确实说过,觉罗学里办了几场也都不错。」佛尔果春回着话,她突的一顿。 这比试的规矩是弘昼定的,考试学生不分出身男女和年龄,更有定期的学院和内部的活动。最初时候他是王爷,虽然有人参加却还有很多芥蒂。但从去年颁下嗣帝圣旨,这规矩再没有人敢置喙半句。甚至有个别人家,早早就让孩子成为其中的一份子。就如自己家的弟弟们,就努力读书进了觉罗学。额涅进宫时就说了些,自己去女学也有所了解,那里当真是自在许多,就是固伦成宜公主都与几位清贵男子相识。 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 佛尔果春心里觉得荒唐,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她略冷静一想,除了荒唐还真说不出别的话来。因为选秀依旧还在,就算大臣之间互为联姻,到底还是皇上说了算。 学习与终身大事一起? 佛尔果春神情还有些说不出的恍惚,「爷才思妙计,我自以为明白又总是落于人后,真是嘆服羞愧。」 这点,确实是不如额林珠和柳琴书。 不过每个人的角色不同,佛尔果春身兼数职,身为皇后更有几分规劝职责所在。她年纪尚幼的时候,李荣保还在世间,胤禛少有几次私下出宫就去过富察府上。胤禛对佛尔果春早有欣赏之意,这回离开也绝对说了很多话。佛尔果春不可能像额林珠她们那样,毫无原则的信赖,更甚至书信传话道皇上不易,叫家中多加配合。 额林珠那样,纯粹是泼出去的水的典型类型,佛尔果春却不能。就算她有好感和爱意,却都是内敛而缱绻的。 弘昼有心不压抑内院的规矩等,但现实中还是让佛尔果春越来越沉稳端庄,变成了乌拉那拉氏那样的皇后。她可以在私下里跟着打情骂俏,对待嫔妃和各家女眷,也是如沐春风挑不出错处。 大概这也是她的长处,胤禛挑眼光毒辣,所以选她做嫡福晋的缘故。 仅仅如此。 弘昼点头,「差不多吧。」 「可是年纪推后,确实不是容易事情,爷觉得年龄几何最好?」 「也不算难事,只要忙着有事情做,婚事自然就不着急了。再说多多努力,事后对自己的婚事才更有好处。」 至于多少岁合适,弘昼也是说不准了。 佛尔果春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只要她大抵知道一点,对着各家女眷也就明白该说什么了。届时再配合两句,也就不会显得太过突兀,叫大臣们难以接受了。 第516页 弘昼在长春宫呆了会儿,一起琢磨着秀女的后事,等他回到养心殿的时候,弘历已经等候多时了。 兄弟之间各有差事,弘历基本上都是早朝后过来汇报,顺带说点小事情。这看起来很平常,但每天都能见面,这已经是很多年来兄弟间极为亲密的代表了。 特意过来一趟? 弘昼为了表示郑重,把弘历请到炕的对面,两人相对而坐。弘昼一脸严肃的问,「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知我者,非阿弟也!」弘历笑着弯了弯眼,显出几分俊气风流。 弘历的长相还不错,跟着钮钴禄氏的脸也是清秀模样。平时候潇洒自在,显得几分诗人的浪漫随意。但皇家里规矩不可废,弘昼登基之后,他们兄弟间很少这样你啊我啊的,更不要说叫阿弟了。 弘昼更觉得有问题,「那说说?」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府上的高氏秀雅柔情,想要请旨册封为侧福晋。」 「你还没死心?」 「说笑了,此事自然是记得的。」男子汉,说到男女之事上竟带上几分羞涩笑意。不过提起高氏,弘历看着竟和弘时有些相似,「当初就提起此事,阿弟也是知道的。可汗阿玛不应允,最后不了了之,还骂了大一通。可惜奴才就是一届小郡王,并无什么大的本事。阿弟你最是通情,便想再来求一回。」 弘昼第一时间是讶异,随着就想到当初在避暑山庄时,弘时和弘历被拉着轮流怒骂。弘历是相对被骂的少的,没想到大了之后被骂的没有脸面,心态上自然就崩了。见到弘昼,私底下也是几次诉苦。事情过去了几年,永璧都要开蒙了,没想到拥有好几个女人的弘历,竟然对高氏依旧重情。 不是对弘历有偏见,实在是兄弟多年,他真不像弘时那样这么意气用事。 弘昼点了点头,端着碗茶啄了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朕自然不会插手,也没有缘故不准的。但郡王的侧福晋只有一个,汗阿玛也为此给你留着,这回选秀朕也看了几个才气俱佳的,你如果有喜欢的都可以和朕说?」 「不必了,就高氏即可。」 「你我兄弟,朕不是小气的人。」 弘昼不看重这些,他自己还收了柳琴书,真算起来高氏比着身份高多了。但是弘历这么疼爱一个使女,做格格都觉得是委屈,这对四嫂而言不是什么好事。夫妻会有芥蒂,熹妃也要到府里住,婆婆看过于得宠的妾室是什么眼光? 王府里乱了家事,可不好。 更重要的是,弘历就算娶了身份很高的女子,弘昼都不会有担忧。 一个国家真正的强大,远不该把关系简单的落在其中一人身上。 弘历听出言下之意,但他决心已定,「高氏入府数载,至今都是最体贴之人。嫡福晋的尊贵不减,只是想要给她体面罢了。」 「那就随你吧。」 「谢皇上恩典。」 弘历笑着行礼,他抬头巴巴的看着弘昼,带着几分催促的意思。弘昼笑了笑,即可提笔写了一封圣旨,让弘历带回去。 次日早朝后,弘时闻风赶来,也提起了如花的事情。弘时已经有了侧福晋,但他是亲王位份,侧福晋可以册封两人。 如花是包衣奴才出生的,就是起步低了点。但她是旧雍亲王府之人,和弘时青梅竹马,还有生养子嗣之功。高氏都能抬上去,如花这里就没道理阻拦了。 弘昼当了这么两回好人,眼看着选秀之后没有结果,再加上佛尔果春对外的风声露出,来往进宫的人更多了。女眷们去给皇后嫔妃请安,外官则跑来弘昼这里请旨赐婚。就算不赐婚,点头答应也可以。毕竟是选秀过的秀女,没有弘昼的点头,他们不敢私自成婚好事。 康熙胤禛面对这种事情,大约会斟酌比较,思量许多。 弘昼早就在脑海里画了一个关系图,等到人走到面前来时,几乎都是有求必应。除了个别品性方面不等对外,基本上都是报以祝福的态度答应。当然还有一些底子不干净的,或者怀着别样心思成婚者,弘昼则在另一小本子上记着。 来日口袋里没钱了,或者看不顺眼了,就可以拉出来收拾。 这种事情都是自己选择的,在后面收拾什么的,弘昼没有半点的心理负担。他主张着这种自由,但底下的人不一定懂,相反还趁机用老套的手段逼迫婚事。 那是一桩看起来门当户对的婚事。 红带子伊尔根觉罗氏,家中已经没有什么重要的职位,但他们家中亲戚都是黄带子和红带子。硬要和弘昼攀关系的话,七拐八弯也说得上一句侄子。他笑着过来,说家中长子是和从二品布政使的嫡女成婚,弘昼听了直挑眉,「朕记得布政使家的格格才情出众,还是女学里的优等生。」 「正是,奴才想着能成这样一桩好姻缘,也着实是祖宗保佑。」红带子说的满脸笑意,仿佛觉得这事情已经成了。 弘昼冷着脸看他,「这么好的格格,怎么会眼瞎看上你家的?」 红带子的脸扯了扯,笑容还隐约的带着,让人看着扭曲难看。他没想到会被这么一句话噎着,嘴巴张了几下,最后才道,「奴才那不长进的儿子,确实是比不得那格格。但他毕竟年轻,品性也不坏,只要这婚事一成,便能收心沉稳做个大人了。」 「那你的意思,朕若不应允,便是坏了你这一支的以后?」 第517页 「奴才不敢。」 弘昼懒得说话,他拉出屉子。在许多的本子中,径直的拿出一本来,往后翻了几页就有了数,「布政使大人家风严谨,子女尽是品才兼优之辈。和你们成婚?除非上到老夫人,下到河沟里的耗子都眼瞎耳聋了。」 「皇上……」 红带子顿觉不好,就要跪下去求饶。弘昼却摆着手,身旁自有侍卫把那张嘴巴堵住,「婚姻大事本该你情我愿,狐假虎威仗势欺人的东西,还有脸在朕面前糊弄。来人,去抄了他家钱财抵罪。」 「是。」 红带子瞪着眼,但苦于嘴巴张不开嘴,手脚也被捆住,只能惊慌的拖了出去。 石中在旁换一盏茶,「主子莫要气恼,喝口清茶静心。」 别人看弘昼淡定自若,但身边人却看得分明,这就是生气的徵兆。越是有身份的人,喜怒形于色这种大忌,几乎是人人都不自觉养成的。一是不想被看透,二则是大呼小叫显得过于年轻不成体统。 弘昼接过茶碗抿了抿,「不气,朕要不是知道他们家的事情,只怕就要被糊弄了。」 「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还是主子道高一尺!」 石中忠心的拍马屁,他没什么权利,但是跟着在身边,自然明白那个屉子里拿出来的本子代表什么。就算没有大罪,却也少不得欺男霸女,仗势欺人的陋习。太上皇抓了十三年都抓不完,如今皇上便不用心慈手软了。把多的钱抄了,旁人不敢帮忙,京城就少了一家无法无天的纨绔。 日子长了,总有人会知道厉害,自觉的家规严厉起来。 弘昼听了心里高兴,手指在椅子上点了点,「听闻你和茶房的王女官很是亲近?」 石中听着怪不好意思的,又怕弘昼误会,连忙顶着一张老红脸解释,「奴才在主子前行走,王姑姑也是跟着主子的旧人了。有时候是过去叫个茶,便跟着熟络起来。王姑姑不想出宫,奴才这才动了心思。」 「你跟着朕,自然是知道礼数的。这种事情人之常情,你们互相有个伴,后半生才有个交代。」弘昼很能理解这事,就连白白走的时候,他都觉得很可惜当初没有保住它的弟弟。石中跟在身边尽职尽责,早在他年幼的时候就全然认了主子,弘昼自然不想要他老态龙钟了,还跟着身边办着差事没有身边人。 但这事情是女人吃亏,弘昼不好勉强,没想到石中自己争气就找到了。从许多方面来看,两人也是很登对的。 「成了也好,到时候你们则个日子小小热闹一回。」 宫里吃对食,最初是不允许的。虽然慢慢地松动,到底没有主子点头,这事就始终不光彩。甚至有些主子见不得这些,大都是偷偷摸摸的来。 弘昼给他们体面,看着石中这个老男人露出那种笑容,他浑身打了个冷颤,「传话,宣布政使进宫。」 自家女儿的婚姻大事被算计,谁心里都不高兴。红带子下了水,得到便宜的是弘昼,而尽职尽责的受害者,总要一点好处不是? 布政使的女儿是真的好,佛尔果春和福宜都提起过,所以该便宜给哪家的小子,还真的是难说。 弘昼为了保守起见,还让佛尔果春另送一份清单过来。 别看只是婚姻的事情,就是现代的时候,嫁错了人就是一生的改变。说什么嫁了人的女人,就是鱼目珠子,那不就是嫁过去的第二段人生很失败嘛!不然谁愿意变成那样。尤其是这个时代,一个家庭的美好,就可能是几家人的和谐关系。十家人的美好,就可能是京城中的和谐关系。再说了,就是全面的精神面貌。 俗话说得好,女人能顶半边天。他不怕她们胆子大,相反还觉得畏手畏脚了些。 就今年,有一位贵女报了科举,朝廷上还闹了半天。 弘昼当时就站起来,走到几个官员面前指着鼻子骂,事后还亲自送了文房四宝给那位贵女,期待她考中今年的童生。就算考不到他面前,那也是一个很好的表率。 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弘昼开心的当了二十几对新人的红娘,几封家书就飞了回来。 每封家书摸了摸,弘昼先从乌拉那拉氏和耿氏的先看。两人都是看过许多书的人,可惜一个最多走到避暑山庄,一个压根没出过远门。忽然之间看到了外面的世界,信中的字句说了很多,全都透着一股欢快的味道。 康熙的简单多了,他是国外的老江湖,这回出游更是代表人物。也不知道什么缘故,竟然还写到当初在外的某位红颜知己,竟然又再次相遇还同伴而行。 弘昼摸了摸下巴,觉得此行应该叫上和太妃的。你看儿子儿媳都跟着一起,结果康熙还这么放飞自我。上次这么稳得住,难3道是因为他在那里不好意思? 这是什么逻辑? 不过八十几岁的高龄老人,就算动心也该有心无力了。 三位长辈的信都是温柔可亲,等到了胤禛的,弘昼不免郑重几分。打开的时候还遮遮掩掩,只是瞥着看了开头两行,发现没有问题再往下看两行。 胤禛的信明显更厚,开篇竟然就是评价飞艇远行的座后感。当初弘昼吹过很多牛,胤禛显然都记得,但他个人的座后感不算好,所以一二三四五竟然还说的很有道理。等这个说完之后,之后就是出游的所见所闻。信上没有芥蒂,胤禛便大方的一句吐槽,顺便还夸了伊莉莎白一路表现,再明着嫌弃弘昼几句。 第518页 伊莉莎白等于跟着过去镀金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杀回去把女皇之位抢回来。 弘昼又不常在国外,信息会有些不同,看到胤禛的吐槽很觉得新鲜。尤其是说的某种神学在国外很得追捧,其主要人物为卫斯理兄弟。 卫斯理? 就算不认识这人,看过某港电影的人都有点印象。这是创造宗教很成功的人物之一,而且他的神学是在当时封建社会的底层之间流传,反正怎么看都是有头脑会说话的人。 这种营销人才,他们大清也是有的。 比如总是喊着反清复明的,如果把他策反,或者让人潜伏组织中学习? 这种事情,胤禛他们也不是没有做过。不过这些年大势所趋,百姓们对大清的爱戴和归属感越发强烈,这种人出去都是不受欢迎的代表。 胤禛虽然有过吃丹药的黑历史,但是判断力依然在。宗教的忽悠不仅不会让他们信任,说不定还会上去拆穿。 最后半张都是骂人的话,弘昼飞快而敷衍的扫一下,随之笑了笑,「他们玩的真高兴啊!」 石中等人眼观鼻鼻观心,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大清各部门都是忙着,弘昼一阵旨意下去就偷懒得空。他再去后宫转转。某天额林珠在他耳边说了句话,弘昼突然想起她年纪也差不多了,身子骨都养的很好。所以防护措施取消,再加上辛勤劳动,很快传出了喜讯。 额林珠的侍寝是比较多的,加上弘昼膝下孩子少,所以很多人都盯着。还有人嘀咕懿贵妃盛宠优渥,一直没有动静竟然也不着急? 喜讯传出后,总督府上也是欢喜至极。 相处这么久,弘昼不再避开额林珠的感情,慢慢地也生了几分。看到自己喜欢的女人有了爱的结晶,闲余饭后就爱过去看看。两人不用做什么,就是对坐说两句话,看着彼此就觉得心中安乐。 佛尔果春冷眼看着,李秋濯虽然伤怀,但没有过于在意。柳琴书伤心,却从来都是这样,如今更是一心守着长生。两人都淡定自若,再想想自家爷的作态,她没有出来做恶人。相反是体恤照顾,祈愿额林珠可以平平安安。 弘昼连着几个月神清气爽,胤禛就算咆哮来信,但山高水远的,一律视若无睹。他第一回 就做的很自然,之后更是找到了规律,基本上某几句话就不会看后面了。 大约是老天爷看他太过得意,竟然闹死了蝗灾。朝廷的摺子就像是瀑布雨一样,刷拉拉的一大片落下来。 弘昼被闹得兜头一棒,光是摺子就看了很久。而且闹得省份很多,几乎接连着。朝廷都没有反应过来,蝗虫已经疯狂的席捲禾田。百姓们辛苦半年的农物,眼看着应该丰收时,却陡然拦腰不见。大清看似改革进步,但它到底是农耕经济为主的环境,所以康熙和胤禛,连着弘昼也会为了天下的田土和农物而奔波和看重。 禾田的农作物被吃,自然就会引发严重的经济损失,以至于粮食短缺出现饥荒。 那近些年的努力,也会随之受到影响。他当初把人物尽其用,所以西北等地都在建设国家,粮食方面也都在全面供给。但这一方面受到影响,不说西北等地的人,就是当地的农民都可能会饿死。 朝廷中动荡一片,弘昼想起了康熙亲自编的《捕蝗说》。康熙为帝这么些年,早年间的时候就遇见了极严重的蝗灾。康熙喜欢科学和数学,遇到这种事情也是理性分析,还罗列了相应的措施,正好让他学习。而且蝗灾基本是伴着旱灾而发,突然之间的灾难让弘昼一头雾水。 蝗灾是世界范围内的巨大自然灾害,弘昼不得不认真对待。养心殿里的书房都是胤禛的藏品,《捕蝗说》应该就在其中。弘昼亲自到后面去查看,尤其是胤禛自己的藏书处,以往自己没有过去的方向。走了几处,他脚步一顿,「这些是玛法的?」 身后打理书房的奴才一瞧,「回皇上,这里都是太上皇的。早些时候说要搬走,后来忙着出游之事便说放着先。」 一整个书架子,满目都是算术、物理之类的书籍。看着书面还不是新的,弘昼随手拿了一本翻看,发现书面上竟然有碳笔圈圈画画的小笔记。而书角的痕迹,还留着胤禛翻页的习惯。 渣爹,是认真的看过了。 弘昼喉咙滚动,「这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有好些年了,自打太上皇住到了养心殿,隔三差五就会翻一本。看完了就放在这里,偶尔瞧着科学院送来的物什,或是报纸上的文章,太上皇还会回头来翻找。」 那奴才是主要打理杂事,有着一些保养书籍的本事,此外都不知道旁事。胤禛当初留着用,之后也没有带着他离开。弘昼忙于其他,再加上自知是胤禛的藏书在此,如果不是有事他都不会走过来看。 这就是当初不要他看这边的缘故? 弘昼想到那回跟着进来,胤禛亲自领着去后面,拿了书就赶着走的经历。现在想想真是好笑至极,嘴角也随之扬起,「他看得懂?」 「应是懂得。」 奴才不清楚情况,不好乱说。但他能察觉到这是父子间的好事情,所以笑着说话,用一种难以言说的语气。 弘昼心中笃定胤禛看不懂,听了之后更觉得如此。觉得荒唐好笑,心底里又是感动莫名。 他最后看多两眼,发现其中有一半都是自己提起过的书籍,再抬脚去看旁的书。那本《捕蝗说》是很务实有用的书籍,弘昼翻找之后果然看见了。 第519页 『朕咨访蝗虫始生情状,凡蝗虫未经生子而天气寒冻,则皆冻毙,来岁可复无患,若既已生子天气始寒,则虫已冻毙而遗种在地,来岁势必更生……』 弘昼想要认真的看看康熙的方法,他冥冥之中记得自己看过相关的小视频。里面是说从古到今的中国,面对蝗虫来袭的各种措施。但是时间太远,当时也没有太过在意,再回忆起来就有点麻烦。他期待在其中寻找答案,可惜他想了很多,都不知道这个时代的另一种产物在发酵。 警示。 民间忽然有人谣传,说可能是当今说废除剃发令,还总是想着要女子和男子一般,所以惹怒了苍天。苍天那是遥遥不可及的地方,为了警告,蝗虫便是上面派遣来惩罚人间的『神虫』。 弘昼这些年的名声和努力不是白瞎的,当时就被当地官员等人压住了谣言。有个别百姓们听了,也没有完全愚民的听什么信什么。可就算是这样,还是有人相信,还有人觉得是朝廷的皇权压制,所以才没有敢议论这些。 消息传过来的时候,弘昼感觉自己被按着头吃了一大口牛屎,心里别提多噁心憋屈。 去他妈的神虫。 这种神神鬼鬼的说法,早在康熙开始就不允许有了。但不知道是不是新帝的原因,竟然还大着担子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偏偏造谣的是底层人士,人口杂乱,他要是动了真格的生气,反而留下口舌。弘昼想了想,只能自己在心里进行思想建设,尽量让自己不去在意。现代的键盘侠都有没脑子的,更何况是现在?还有好多的百姓虽然村里通了报纸,但人的脑子依旧是没有开化的。就算有人一开始不信,说的说了自然就会狐疑起来。 人之常情。 又花了大半天的时候,弘昼也想起来一些,再叫众人一起猫了半夜,最终天微微亮时才落下决策。 康熙当初的一些方法很有用,所以朝廷第一时间就按着这个情况来办。但是效果并没有那么有效,时间也更加的长,所以弘昼把后来人的一些加进去。 另外还制定了相应地方政府的监督和奖惩机制,对蝗灾预防不力以及发现蝗虫后隐匿不报、申报不详、奏报不实、捕除迟缓等酿成严重后果的各级官员,一经发觉,则重治其罪。州县卫所官员,遇蝗蝻生发,不亲身力行扑捕,藉口邻境飞来,希图卸罪者,革职拿问。该管道府不速催扑捕者,降三级留任。布政使不行查访,速催扑捕者,降二级留任。督抚不行查访,严饬催捕者,降一级留任。协捕官不实力协捕,以致养成羽翼,为害禾稼者,将所委协捕各官革职。 至于消灭蝗虫的主要办法,也是罗列几样。 首先是蝗虫的环境,有赖于之前的建设,大清许多地方都兴修水利。但是想要长期防护,就要植树造林,尤其是对环境好而蝗虫不爱吃的那种。 这是以后的事情,当务之急除了百姓去抓之外,另还有三点。 第一是抓一群的边牧鸡放养,让它们去啄蝗虫。 第二是一样的啄蝗虫神鸟,也就是粉红椋鸟。 第三则是农药喷洒。 决策下来的当天,底下人就拿着弘昼的旨意,先将消息传达下去。同时另有人开着飞艇去新疆等地捕捉粉红椋鸟,这本来是很多年都无人管的鸟类,在新疆更是遍地可见。但要有效的阻止蝗灾,数量上就不能少。 这里耽误了一些时间,但想想粉红椋鸟一只一天就能吃百多的蝗虫,派去的人都勤奋的广撒大网。 等到粉红椋鸟带着过去放出的时候,蝗灾县城已经进行了多次的农药喷洒。漫天的农药落下来,地面上已经有成片死绝的蝗虫。 为了要当即有效,几乎是多管齐下。不过几日,吓煞人的蝗灾变成了一场梦。众人抬头看去,已经能清晰的看见蓝天了。 听起来好像就是几天而已,但是此时几乎都在弘昼监控下负责。各地蝗灾发生及捕蝗情况由地方官逐级向上汇报,总督、巡抚则直接向他具摺奏报。情况急迫的那两天,甚至一天连上几道奏摺,弘昼也要很快的颁发上谕指导工作。 此事看起来不杀人,但是影响着许多人一年的肚子,还有后面一年的国家经济情况。 自己才刚第一年,弘昼自然不能交上一分糟糕的答卷。他为此很是费心,一周下来几乎没有合眼。有两回打了个瞌睡,又被加急催着醒过来。强忍着睡意掐自己,等到办完之后又会无故睡不着。 弘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吓得不可置信,这还是那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京城第一美男吗? 不不不,不可以! 弘昼洗了把脸,不管这还是白天就倒头就呼呼大睡。他这一回睡得沉,差点就误了早朝。堂上听了加急而来的喜讯,想着因这事女学变得很低调,最近佛尔果春还和福宜一起,带着女学生们一起捐款救灾。 下了朝,弘昼便去长春宫。 想着没有锻鍊,弘昼骑着自行车过去,等到附近才丢开走园子小路。 忽然间远处有个宫女蹦起来,对着自己一脸惊喜尖叫,就像是追星女孩看到爱豆一样。 弘昼吓一跳,毕竟他走得地方都会提前屏退左右,就算遇见了都会低着头等他离开。 侍卫们当即露出矫健伸手,尖叫声直接戛然而止,五花大绑的连着身影不见。 第520页 弘昼当时没有在意,直到当日黄昏时王包子走到面前,「皇上,白日里那宫女不干净,留下供词之后就变了个人。」 「供词?」 反清?还变了个人? 弘昼听得玄乎,接来一看,「我是2020年的……」 第162章 快乐的皇帝 来自于几百年后的学生? 看了前面, 弘昼的心就跳了一下。但他面上不露声色, 垂着眼眸将所有都看完。生长在文明社会的学生, 没有经历过风吹雨打,猛地穿越了也没有反应过来, 思想更是幼稚。从供词来看,她起初并不当真, 等到侍卫觉得她有些不正常, 拉着下去审讯才发现的。 弘昼扯了扯嘴角, 「这是什么荒唐供词?」 「正是,奴才们听着乱七八糟的,言语放肆怪诞, 所以便用刑审问。谁知道说了几句,忽然就翻着白眼,像是有病症般,醒过来竟不知道见过皇上。」 王包子不好说旁的, 言语都很小心。 想想宫里人毫无礼仪规律,侍卫们必定瞧出三分。随意问了几句, 那现代人就大喇喇的说历史, 任是谁心里都不好过。但也正因此,不知者心中狐疑却也觉得是这宫女发疯了。 再不济,就是被阴气撞了魂。 想想萨满那蹦蹦跳跳的舞姿, 还有念念有词的咒语, 弘昼几乎没有犹豫, 「宫里有宫里规矩, 但是这种脑子不好的,留着做不得什么,既坏事还显得很是无情。只说她人直笨了点,但是忠诚勤快,赏些银子出宫配人吧。」 这是不纠察的意思,王包子舒然应下。 弘昼看他应下转身,又突然叫住,「朕写几问,你去再查问一遍。」 「是。」 术业有专攻,审问人什么的才是王包子的长处。弘昼耐心的等了等,结果消息是那宫女不识字,问的问题也是一脸茫然。但她胆子小,总说不记得事,竟然自己把自己吓得有点傻了。 这被人穿越,也真的是倒霉。和自己没有关系,但也吓到了人。再三确定不是假装,弘昼也有些愧疚,赏出去的银子多了一些。 当然以防万一,送出去后也让人近段日子多加留神。一直到宫女傻人有傻福,带着钱和入过宫的身份嫁了小商户。两人举案齐眉,生了几个孩子都没有异常后才撤去眼目。 而眼下,奴才们只是遵从命令。弘昼也是缩在被窝里,借着烛火将那供词前前后后上上下下看了十遍。 最后瘫软的躺下去,嘆了一声。 新元帝。 这个大学生只是照面一眼,就分明的说出他的年号,言辞多有夸赞。 难道是他历史真的很差?所以记错了? 其实雍正之后不是干隆,就是新元? 那干隆是谁?不就是弘历吗? 他是改变了历史?还是说这仅仅是一个平行空间?又或者自己只是网文穿越剧里的主角? 哪个作者这么牛?能写出他这么完美无缺的人? 弘昼忍不住自夸一顿,主要这事暂时无从推敲。就是审问的侍卫,叫来了也就是模拟现场演了一遍。再看供词,东拼西凑的发现,他畅想的未来是成功的。 甚至超出想像。 想不过啊,自己也有跨越百年的小粉丝。也不知道这是玄幻型穿越?还是技术型穿越? 听起来很不能控制的样子,说不定2020年,真的就这么高科技了。 而这一切,说不定就有他的功劳,毕竟是他带着大清一起踏出探索的第一步。 弘昼忍不住一边想像,又一边脑子活动起来。左思右想太过亢奋,干脆起身做一份计划书。身旁奴才习惯了他颠倒作息,与其多说不如好好伺候。等到心里的计划写出,笔墨也干了,弘昼自己打着哈欠睡下。 虽然说几方政策下来,当时的蝗灾很快控制住。但最初迎来蝗虫的州县吃了苦头,几天下来就被吃了大半。不说其他,但今年的粮食肯定是缺了些。好在往年都在大兴农种,一些低成本出产的农物机械推出之后,再加上政府的补助,农户们都多少有余钱添了土地。 无论自己是什么样的国家,农物始终是其中根本。 正好是新元元年,弘昼就干脆全国范围的轻税政策,受灾地则是免税。也是借着这个机会,弘昼另外将大清的各种税费调整一遍。当初科学院成立之后,税费就跟着转变。至今成立了十二年科学院有了一定规模,大清的组织结构和事情也跟着有了变化。 朝廷努力的减轻百姓的压力,半年之后这场灾难就全然变成了过去的小事。李绂等人的摺子,也随之被弘昼拿了出来。 李绂当初被弘昼丢出去,发配边疆也有五六年。因为水坝的建筑耗费太大,计算的时候就前后分了很多种,再加上当时做主的人不是弘昼。胤禛收到的钱虽然很多,但他站在上方,思想的角度就不同。他花钱几乎都在刀刃上,除了个别事情让他心动之外,就是弘昼都不能让他抠出一个铜板拉来。譬如修轨道一事,也是因为有以赈代工的安排,再加上后期的各种支援等安排,尽量的减少资金付出,以此达到计划的结果。 至于修水坝,不好意思,并没有这个预算。 所谓事成之后的名声? 胤禛宁愿不要,留给弘昼自己折腾吧。 弘昼想做的事情太多了,关于农物机械方面,也是有赖于这次的蝗灾,天上撒农药的操作让百姓们很是震惊。再加上税务减免,一阵春风细雨下去,农户们的心被深深俘获。 第521页 这回不用弘昼言语,朝中和有关部门也跟着明白了道理,主动的递上了农物机械普遍化的安排。 弘昼只需要查阅具体,觉得无误之后点头应下,底下人便为此四处奔波忙碌。 直到年末的时候,弘昼准备新年就要落实水坝发电的事情,科学院也传来了好消息。 就算提前发展几十年,但是他们的脚步走在最前端,所有的创造和发明都是在一片空白的世界里摸索前进。就是弘昼,他也只能在某一部分的事情给予帮助。其他的,也仅仅是给一个念想,随着就丢给他们去折腾。 一个是印刷机,一个打字机,一个是指纹确认。 随着报纸的各方面需求,排版印刷的需求多了很多。更不要说后来各大学院开设,就是单纯的学生人手一本的书籍,这个需求量就很大。科学院早就为此钻研,如今也是小有所成的做出了印刷机。这样就能以少部分的人,供给支撑一个行业,同时每一本的成本就自然降低。 相关的产业链中,打字机也算是应由而生。但这个不顺利,因为现在的人读书认字的时候,全然靠注音和读若两种方法。未来的拼音,在现在来说还只是有些许的影子。实际上如康熙,他虽然放平了心态,但心底里的自傲是有的。弘昼没有直接写罗马拼音出来,反之是问了各位太傅等,他想着他们知难而退,再顺势出来说。 但事实告诉自己,几千年的中华文化是很牛的。 在没有拼音的历史中,诸夏儿女依然可以创造文字,也能把文字简单细緻化。就算没有罗马拼音,太傅还有一些致仕的先生们一起,这些大清的学识泰斗们努力了半年之久,竟然交上一份中华拼音。 弘昼按着学堂里教的,再跟着这份中华拼音拼凑朗诵发现,竟然朗朗上口!还有点说唱的味道。 说着他就哼唱起来,调子轻快有序,根本不用多余费心就记了下来。弘昼龙心大悦,当即就推广了这份拼音下到最低级的学堂里。但有很多人不可能从头学习拼音,所以打字机分为边旁类的整字打字机,以及拼音类的打字机。 说实话,为了制造一台电动触及式打字机,想要做到打字力量轻,字体轻重一致、颜色均匀,换行快速准确,这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制造出来,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 但是一些文字类较多,或者时常有加急信息需要的部门,弘昼都会安排一台下去。 很多事情都是慢慢来的,他习惯了,所以不着急。 细细碎碎的,还有很多小机械渐渐进入世人的生活圈内。当然这种东西不能太着急,吸收新型物件的东西,老祖宗传下来的精华也要好好吸收。为了保证学生们的状况,弘昼就像是上书房里一样,弘昼偶尔还会去某些学院抽查了解。 这些东西,基本上都在有学识,或者读书人的圈子里流传。很多百姓们听了,就像是其他的事情一样,不过是跟着唏嘘喊了一声。再不济,想到了那许多的相关政策,许多都看好大清的读书环境,决定砸锅卖铁的都要让未来的孩子去读书。 新年快乐潇洒的过去,弘昼收到国外长辈们的礼物。随手手信,还有一封看好和其他国家保持友好同盟关系的家书。 弘昼以前就想过这些,但此时的欧洲和美洲都很紊乱,看似都是大国实际上问题许多。各国之间,各个家族之间,那都各自是一盘杂乱象棋。 不会下的人,贸贸然上去只能撞的头破血流。 知道前面有康熙和胤禛冲锋陷阵,弘昼心安理得的过了个好年。头顶上没有人,他除了祭天祭祖之外,膝盖也不用弯曲下去。年假闲余的时候带带孩子,看看额林珠的大肚子,生活也是美滋滋的。 科学院里说的指纹扫描,就是这会儿传上来的。 后来的指纹扫描指的是电脑系统上有专门的资料库,里面存放着自己国家百姓的指纹印记。但他们现在别说电脑,就是复杂点的电子都难。不过他们没有这么全面的资料库,却也至少能做到搜索证据时候的指纹确认。 头一回的时候,大家都很谨慎。直到年后京城闹了一桩案子,还怼到顺天府中。查明其中有需要确认赃物的时候,科学院有人带着扫描机兴沖沖的过去。 或许是年后的人家心情好,还个个都有点小八卦的意思,百姓们闻风而来。科学院里拿一扫确认指纹,断了命案的事情就瞬间传开。当时还有报社方的报者守着,又是拍照又是採访,最后新一份的《大国报》出来后,又是销售一空。 大清时常有新鲜产业和发明出现,《大国报》大销的时候,《世界报》也是如此。 弘昼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小金库跟着膨胀起来,额林珠也随之十月怀胎发动了。 这回没有任何敢拦着弘昼,额林珠也是想要拒绝的,但是疼意上来之后,她仿佛就变成了当年还在府上的小格格。不过担心那个场面太过难看,额林珠也担心会让弘昼有芥蒂,所以还是隔着一道屏风,只不过弘昼背着身借了一只手。 额林珠自从怀有身子就很是上心,处处都讲究,折腾了两个时辰终于顺利产下二阿哥。 想想永璧的名字,自己根本沾不上半毛钱关系。弘昼趁着老人家在外面乐不思蜀,他当日就道这孩子叫永琅。 琅,华美如玉。 第522页 额林珠听了这名字,只觉得琅是天下最妙的字,睡的时候都是笑着的。 不过眼看着二阿哥顺利诞下,后宫也有了些许差异。 佛尔果春看着快要五岁的永璧,琢磨着应该再要一个了。昭妃李秋濯稳得住,但她身边的奴才们看着着急,毕竟温嫔娘娘那里好歹有个长公主。 而被念叨举例的温嫔柳琴书,她基本上是随遇而安的。从前走的第一步,她就知道不容易,想到能够在心上人的身旁,便不敢有其他贪恋。当初在皇太后身旁伺候两年,后宫女人的日子她都看得分明。自己没有娘家照顾,孤苦无依,能够让人记着就很不错了。柳琴书很记得一水一米的珍贵,心甘情愿这样默默等待。 当然她不是没有过心情沮丧难捱的时候,但她所有的谷欠望,都被长生填满。想想皇上时常过来,一月里也会留宿几日,更觉得知足欢喜。 对于永琅的出生,宫里宫外都送了礼。 尤其是伊莉莎白的。 说来难得的是,伊莉莎白自己有城府。她跟着康熙等人出去走了一圈,自己狐假虎威,转过头就把皇位翘了回来。 女皇登基,弘昼自然要送上大礼。可惜自己的身份不同,大清也没有稳着,所以弘昼不可能飞过去参加一连数天的大典。伊莉莎白也明白彼此的情况,她多年前亲口说的夙愿已成,遥望着小竹马,她很有效率的收回了在边境外打转的探兵。并且以亲书的条约草稿,让人用飞艇送到弘昼的御案上。 那是中俄之间友好联盟的条约。 其他国家,弘昼是三思再三思。但俄罗斯是他相对了解的,甚至因为彼此是邻国,在科学院里交际最深的也是他们。只是不关于朝政,单纯的友好联盟条约而已。 弘昼认真的把每一点都抠了三遍以上,确定里面只是好看好听的□□而已,便放心的起稿一份正式条约给弘历。 「奴才去?」 「是,平亲王虽为长,但你当年与朕一同,都和伊莉莎白女皇玩耍过。不用做什么,还有章贝勒和礼部尚书一起。」 章贝勒是胤禟之子弘鼎,胤禟的八个儿子全都是庶出,不存在未来世子之位被内定的可能性。再加上当年自己的经历历历在目,所以对于孩子们的教育很是看重。与其盯着那没用的亲王之位,还不如把他们丢出去自己创下一片天地。 胤禟自己做着表率,对儿子们也是严厉教育。不说别的,府上的八个儿子各有本事,但小的时候都被拉着苦学过俄语、拉丁语和英语。其中章贝勒弘鼎,他会的语言比弘昼还多,不仅仅会国外的德语法语等,还会诸夏之地许多民族的乡话。 大家年纪相仿,在读书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基本的了解。弘昼以前无聊的时候,就喜欢写写画画。 可能是某个算术题,也可能是物理题,又或者天文地理。闲余时候还会盯着朝堂和身边人,那个位置上该有什么人,亦或者出现了什么问题。相对应自己的了解,还有身边熟悉的人等。有时候光是记忆好,并不能代表和作为什么。再怎么聪慧的天才,都需要做到努力两个字。 弘鼎能力不错,就是差了点明面上的机会。这回事情之后,回来就该晋升位置。而礼部尚书耿长君,他外语上差了点,但他在官场上混迹的久。这些年来在朝廷更是一条滑不留手的老泥鳅,除了胤禛和弘昼需要,耿长君基本上就在里面旁观而已。到时候谈条约有个什么,相信他也能应付过来。 至于弘历嘛,弘昼也说得很直接。 就是过去刷脸的,代表弘昼。 弘历对此也不生气,反而觉得挺好的。他和弘时受到的教育,基本上都是对内的,倒不是说他没有上进心。只是这事兹事体大,他先走一趟跟着学一学,等到以后熟悉了就能上手。 想想自己带资出游,弘历走的时候眉飞色舞,顺带拿走弘昼的亲笔恭贺信。 伊莉莎白为了皇位做了那么多的努力,自己也是十数年的辛苦,弘昼似乎松懈的心突然就紧张起来。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是理所当然的,也没有上天掉馅饼的好事,就算有,那也是对方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努力过。 弘昼又翻出前年和去年的自我总结,还有朝廷上的事情结果,再坐到御案前时仿佛神灵附身,摩拳擦掌的准备让大清的威名扬的更遥远。 或许是心有灵犀的缘故,胤礽从京城出发去了朝鲜,再一路跨过海洋去到他们从未去过的美洲版块。两伯侄这些年都是照片和信封来沟通,胤礽似乎是看见了外面的天空,他也完全放飞自我的不肯回家。 站在不同的地方,胤礽看到了不同的世界。弘昼在心中提起了东印度公司,至今已经是大不列颠和印度合併的英格兰商人东印度贸易联合公司。二十年前政府还清了公司的债,也越发显得这个联合公司的不同。 弘昼出生的那一年,东印度公司就在大清的广东建立了一个贸易点,用银来换取茶叶。从此后东印度公司就在大清、印度和大不列颠之间建立了一条呈三角关系的贸易航线。弘昼他年幼,大不列颠就几乎所有进口都是通过这东印度公司。尝到的甜头越来越多,大不列颠进口了许多茶叶丝绸,明面上看和大清也保持着很友好的贸易关系。 前几年还因为公司的影响之大,大不列颠受控的许可状再延续了三十六年。 第523页 从某方面来说,大不列颠就是这样站起来的,大清也是贡献了很大的一份。硬说恩情可能厚脸皮了,毕竟大家都是做生意的。但问题是,弘昼很记得大不列颠之后的硝石来源都是从东印度公司得来的。 还有鸦片战争的部分。 东印度公司后来得到了鸦片贸易的独占权,不过因为大清是闭关锁国,而且严禁运送鸦片。所以他们很是用心的周转其他国家出手,之后再运到大清来。在大不列颠强大的下一个世纪,单单一年,输送到大清的鸦片疯狂的高达一千余吨! 从此之后中华儿女折断了傲骨,被大不列颠嗤笑为东亚病夫。 说句不好听的,一千余吨的粮米都够养活多少人了?那种害人不饱肚子的东西,竟然这么肆意的,将辉煌了四千多年的土地蒙上一层黑纱。 为了摆脱东亚病夫,摆脱中华儿女落后挨打,其中死去的人不知道多少。 弘昼想到那个大学生,再看着胤礽送来的信上说,他在东印度公司占有少余的股份,心中狂跳不止,手脚竟然也有些发热。 他激动的坐立不安,脑子里飞速划过几个擅长经商还有外交的人,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几分狂拽酷炫的笑容。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弘昼又提笔忙起来。 石中在旁看着头皮发麻。 弘昼却抬头看他,「你瞧瞧,哪个适合做公司名?」 石中应下上前,目光放到纸张上几个龙飞凤舞的名字。 『世界第一、中华龙傲天、赚他八个亿……』 第163章 快乐的皇帝 弘昼是很开心的, 石中当时觉得, 肯定是自己孤陋寡闻才疏学浅, 所以瞧不出其中的深意。 不过瞧不出,也不妨碍他做排除法。 「中华龙傲天。」 「嗯?为什么?」 「奴才记得这是主子当初出游时的别名, 龙傲天所行之事更是正义之风, 就连老百姓都有所耳闻。心中敬仰。」 「朕是打算开一个公司,可以和国外合作, 闻名世界的那种。」 弘昼想着石中不轻松, 所以说了一句。 跟着一起出国几年,石中当然明白公司的意思和组织结构。听了弘昼的话, 他心中反而笑着更肯定道,「奴才瞧着名字都好, 但主子高才, 世界第一和赚他八个亿这些虽然极大,却不过是探囊之中。」 弘昼很动容,抬眸看着石中,露出开怀大笑,「好好好!朕真是问对人了!」 真不愧是身边人,拍马屁的话张口即来, 还说的他通身舒泰。 弘昼的心情别提多美了,直接就敲着桌子定下来,「那就叫中华龙傲天有限公司。」 什么东印度公司? 他不仅要分割对方, 还要创造一个真正的东方商业帝国, 闻名遐迩的那种。就算以后大清真的亡了, 就算未来的子孙真的毫无本事,背靠大树至少也能当个富足的商户。 他这个祖宗,真的是太友善了。 弘昼自己幻想着美好的一切,张扬的笑容一滞。 人大概就是奇特的生物,小的时候想长大,读书时候盼着毕业,毕业之后盼着爵位,有了爵位盼着权利,上位之后盼着退休。时至今日,弘昼发现这个世界里最说得上自由和快乐的,就是太上皇这个位置了。 太上皇什么的,对他来说不算什么问题。可问题就在于,他想要孩子健康,在这个早婚早孕的年代里,二十出头的两子一女依然是多数人眼里的膝下单薄人口。最大的永璧,虚岁也就是快五岁的年纪而已。 所以,他想那么多有个鬼用啊! 弘昼的脸上失去了所有的颜色,忽然之间颓唐一片,气势都减了大半,「宫里有哪个大臣在?」 「这个时辰都走了,不过有几位奉恩镇国公。」 石中不好直说名讳,细緻的将所有黄带子亲戚道明白。要知道拔尖上去的爵位不好得,但亲戚们多,辅国公一类的爵位就多如牛毛了。得知是大伯家的弘昉几人,便点头让他们都过来。 弘昼在等待的时候回忆,他对于清朝有钱的人,印象中好像是干隆身边的和坤? 诶,可这个名字他完全没有听过啊! 这不是记错了,就是没出声。弘昼抛开杂念,当即想到南下有名的广州十三行。 此公行于康熙年间而立,至今已有五十余年。当时因为对外贸易的需求,粤海关官府招募了十三家较有实力的商行,帮助朝廷代理海外贸易业务。直到十几年后,为了正式化,朝廷中要指定一人为外貌经手人。当时有人拿着四万两入官,包揽了这些对外贸易大权。随之各位行商从利益发出,共同联合组织了行会团体,也就是如今的公行。 来来往往多国之间的商人,使得那一片成为了独特的十三行文化。 每当洋船泊靠,随船而来的西洋人便会被安排到十三行商馆内的天主教堂学习汉语。学成后还要奏报皇帝,以便日后到宫廷供职。在得到进京旨令之前,十三行就是他们休整、学习的场所。顺应而生,那一片商馆区内的十三行夷馆,与十三行商馆遥相对应,成为供洋人生活居住的地方。 十三行街区是工艺美术制造业的天堂,也是宫廷匠师的人才基地。行栈、作坊星罗棋布,能工巧匠荟萃。肩负皇命的广东大吏,每年都会将其中的顶尖人才举荐进宫,成为引领宫廷制造业的主力。 第524页 最初时候的如意馆人才和传教士,许多就是这么被筛选上来的。 弘昼出游时,就和康熙一起在那片地方呆了一个月。说实话,话本里的江南水乡和秦楼画廊,都没有十三行街区让他喜欢心动。 没想到还好,一想起来,弘昼就抓头想要去把永璧拔苗助长,这样他就可以快乐自由了。 皇帝也不好当啊! 不过脑海里各种可能性相对比,十三行这个现成的商行真的最佳选择了。尤其是公行虽然有代理人在,但行商家数始终变动不定。公行没有真正法定的共同领袖,也没有取得完全统一的部署,组织相当松散,时散时复。 仅仅只有成立时候的十三条条例不变。 但最特别的,还是因为它的运行机制。诸如承商制、保商制、总商制、揽商制还是公行等等,本质上就是清政府确保实行以商制夷,确保税收的方式而已。 一面规范对外贸易市场,一面实现利益最大化。 弘昼又拿出碳笔自己瞎琢磨着写,等到辅国公等人过来之后,几个臭皮匠一起细思妙计。这世上没有真正的俗人,谁都是爱钱的。他们爱新觉罗家的孩子虽然养尊处优,日子从来不愁,但是头上一度主张不铺张浪费。所以除了幼年时候,亦或者个别受宠之人,就算不会精打细算,但也不至于像话本里的普通富商子弟一样毫无头脑,随意挥霍。 宫门外的侍卫们得了令下,对于上门一些无关紧要的,或是后宫小事都会推了。当然也不敢随意得罪人,不着紧的都会自己记着,回头给皇上禀报。 当今圣上想要发展商行,底下的人当时就走动起来。 别说什么士农工商,商人是最低等的话,这都是为了阶级层次而糊弄百姓捣鼓的思想禁锢。就如世界有百行,行行出状元一样。只要你肯努力,就是乞丐也能被丢去西北支援。其中最有出息的那个代表,勤奋肯干,思想转变之后还跟着走入了干部阶级。无论是身份还是个人,从里到外都是脱胎换骨的变化。 尤其是现在这位皇帝还在主张,底下的人也有了思想上的转变,脑子灵活的还会主动请缨介绍熟识的擅长经商之人。 这些人弘昼不可能谁都见,他叫了几个对这点擅长的下去,另外再将回信封好,重新送到另一边的胤礽手里。 弘昼最早就在学业等上面下功夫,登基后农业在慢慢发展。如今商业紧跟其后的同时,胤禟偶尔送来的交流信中还掺杂了军事方面的私货和情况。 早在听到胤禟还有研究兵器上的天赋,弘昼并没有太过在意。毕竟如果真的有人认真专研并以运用,那大清就算要亡,姿态也没有那么悽惨窘迫。直到看见传说中的鸟木仓大炮,弘昼心里才有了概念和影子。这个影子,促使本来只是经商伙伴的叔侄二人愈发亲近。 又或者说,九叔甚至比十四叔还要亲近。 或许是之前的夺嫡过于凶残,康熙当时的心态和作为有所转变,这也使得底下的儿子们处境和想法随之变动。胤禟卡在兄弟的中间,他不是嫡,也非最得宠。身为宜妃的儿子,虽然很得额涅的宠爱,但因为生性贪玩也不像嫡兄胤祺稳重,所以从小到大都被康熙说惯了。 既然不求那张椅子,胤禟就有点自由小放飞。弘昼和他说话的时候,有时候甚至没有什么时代或者年龄上的差异。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弘昼当了皇帝也依旧亲近,以至于战场上的八百里加急甚至还比不上他们叔侄的通信勤快有用。 而这么频繁的书信,并不代表就是好事情,因为大家的想法不同。弘昼想要走到世界的前端,但这仅限于自己熟悉的区域。一个国家的强大,军事力量也是不可缺少的,甚至是很重要的因素之一。可问题再厉害的国家,再发达的兵器,打起来的时候依然会有牺牲和悲剧。 从来都是走胜利之路的弘昼,他难以想像在文明复甦的环境里,却让自己的百姓血流成河。赢了,还有各个国家之间的纠缠以及之后的战争。输了,他更加愧对。 与其一脚踏进沼泽里挣扎,还不如就保持一直以来的高高在上。当然他的旁观不是万事不做,相反他走的是另一条道路。 经济、农业、文化等不断的冲击进步,大清的环境就会日新月异的变化。局中人只是感嘆一声,但是局外人隔了两年再看,就总能发现其中的不同。如今国外都在搞思想文化革命,人人都在抨击愚昧和不公。可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突然发现海的另一边有一片快乐的净土,心不心动? 刺不刺激? 想不想来? 大清从来不弄宗教文化,再加上这些年佛教被驱赶出门,弘昼时常看到的是新的文化和思想。每年前仆后继的传教士们传教结果都不顺畅,呆得住的都是有文化的人,呆不住的就会另寻之路。 就弘昼所知,光是十三行来往的洋人里,有好些是来回几次之后就有了转变,甚至想要拖家带口的过来。 正如科学院的签约合同,如同未来的居住许可证一样,弘昼还琢磨弄一个官方的条令下来。最好等外人的国家打的头破血流,回头看过来的时候大清已经完全奠定自己的基础,军事能力上也要将国土保卫的固若金汤才可以。 这么说来嘛,东印度公司的□□走商就越发让他心动了。 但这一些弘昼没有直说,胤禟站在前沿看着,时常就会想要撺掇弘昼大军上前。因为这些年内蒙古和西藏之地不太平,总有宵梁小丑上蹿下跳,让朝廷中头疼了许久。可以说,胤禛交递皇位的时候,除了这个问题之外,几乎都是完美的。 第525页 弘昼不想多余牺牲,所以看着把人赶出去后,就稳着让军中不动。胤禟听了受不了,尤其科学院送去了录像机之后,他常常拍许多有意思的片段。有积极向上的,比如新的火器或者胤禵提着长木仓找他比试。同样的,自然就有诉苦哭穷的。 想着上回胤禟竟然在视频里作势擦眼泪,弘昼深呼吸,他做好心理准备的让人端上点心来,告诉自己后面看到什么都不要生气。他心底里设想了许多种不太美好的可能性,几分钟不到的录像看完之后,黑屋子里突然亮出了一排白牙。 就像是月牙一样。 紧跟着是惊天动地般的大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哈哈哈哈哈……」 弘昼想到录像上的新型大炮和火木仓,他几乎笑岔气,整个屋子里都是笑声和回声。站在外间廊上的阿林保等人,全都听得很清楚。 身旁的侍卫一茬换了一茬,来到身边都是有本事,过来镀金的年轻人。阿林保是弘昼的谙达,他又不爱折腾官场,所以就成了弘昼身边的钉子户,身份也是很尊贵那种。 这不,年轻侍卫们听得心里有点慌。 富察傅清捏紧手边的兵器,他眼珠往那边动了动,而后望着天上。 家中总说皇上乃是明君,他能跟着在旁实在有幸,更要好好办差跟着学上一些。但堂哥和大姐没有告诉他,当初那个到府上笑着迎亲,回三的时候也是君子的皇上是这样的。 不对,也不是什么君子。 堂哥的儿子福明,顶着被父母挨打的机会讨了每日一杯奶茶的机会。然后皇上就信守承诺的送了三年的奶茶,每一杯都是鼻烟壶的量。 傅清心中嘆息一声,又是无聊的一天。 弘昼笑得鼻子发痒,揉了揉之后又快马加鞭多写一封信送去胤礽。 东印度公司搞不搞不管,硝石这块市场一定要吃下来! 吃他国的东西,赚他国的钱,建立大清的强大,让他国无路可走! 弘昼雄赳赳的扑在御案前,之前开会的几人全都抓回来继续开会,另外还有朝廷上一些打苍蝇的老油条。朝廷基业职位太多,难免就有人坐冷板凳。但弘昼想做的事情太多,他甚至不管对方年纪多少,之前得罪了什么,只要合适顺眼的就派下差事下去。 一时之间,在旁边吃白饭的人更少了。有些个别人心思活络,觉得今天到不到自己,明天也有可能。 本着这样的心情,来往踩点上差的人精神都有了迥然的差异。 弘昼看在眼里,但他没有太过着急,因为所有他看似随意挑选的人,实际上都是经过前期的调查了解之后才肯的。 没办法,谁让古人的亲戚多呢?关系复杂呢? 弘昼出养心殿透透气,他自己踱步出行,眼睛偶尔会往隐秘的地方看一眼。但很可惜,这回他没有看到任何的意外。就算有奴才们,他们都是低着头跪在一旁。 什么? 霸道皇帝爱上小宫女? 我呸。 弘昼目不斜视的走到了阿哥所,他深信孩子们需要家庭的温暖,但是环境越是优渥的孩子就越需要注重教育。所以他不防备亲生额涅的照顾和亲近,但是在开蒙读书的年纪,永璧就被安排在阿哥所里住着。 不过开蒙读书学习的东西,弘昼自己是过来人,所以方式和内容上都有微微的改变。之后的空白之间,永璧想要做什么,弘昼也都是随他去。 这会儿正好是下学一会儿的功夫,才刚开蒙的永璧习惯性会回到阿哥所,沐浴更衣背一段书,之后再决定去养心殿还是去长春宫。 但弘昼显然来的早了,永璧不在这里,相反阿哥所里只有这么一位爷,到了时辰正好就在为其准备的时候。弘昼看了一眼,随着就往外散步而去,远远地就看到了几位奴才拥着一个小矮子出现。 小矮子穿着杏色常服,小脸白皙带着婴儿肥,但是神情很是严肃的牵着身旁奴才。 牵着? 等到走近点发现,那奴才虽然后了一步,但他的手在前,隐隐地的带着小矮子走。而小矮子那张严肃的脸上,嘴巴不停的翕动似乎在说着什么。 亦或者是背书? 弘昼看着好笑,偏偏又是一心用功的时候,顿时有些可惜手边没有相机。不然这个画面拍下来,足够让他回味很多年,以后孙子们都可以跟着看看。 他站在拐角处,离着还有两条廊道。但是转弯角就会出现视觉上的相撞,认真背书的小矮子似有察觉的抬头看去,暄白的小胖脸顿时像是婚事才有的红馒头一样。那双俏似他的眼睛眨了眨,「汗阿玛!」 弘昼欣然的笑,就看着小矮子从转弯角一闪而过。 「汗阿玛!」 声音近了一些,还伴着奴才们担忧的喊声。小矮子虽然矮,但他平时也有跑跑跳跳,想到汗阿玛今天过来找他,更是欢喜的脚步如飞。脚下像是乘着风,呼啦啦的卷着风声,眼前随着一亮。 弘昼张开手,小型炮弹就这么冲到他的怀里。手臂紧紧抱着,腿脚也紧紧箍着。那张小馒头脸泛着红晕,他咧着嘴角喊,「汗阿玛!」 说罢就凑过去亲。 这可是自己亲自养出来的好习惯,弘昼自然的把一边脸丢过去,随着再丢过去一边脸。 小孩子亲亲抱抱都是亲近喜爱的意思,永璧亲的力道又狠又大声,木马木马的两下之后笑,「永璧也要亲亲!」 第526页 「好。」 弘昼回礼的狠狠亲了两下,永璧小脸越来越红了,靠在他耳边小声说,「永璧还要亲亲!」 「亲哪里?」 永璧嘻嘻笑,像是不好意思的捂着嘴巴。弘昼将他紧紧抱住,他一点都不担心的用手指指着额头,鼻子,脸上各处,「这里,这里,这里……」 小矮子说一处,弘昼就顺着亲一口。 奴才们紧跟其后,也只是低着头在旁。 等到弘昼亲完了,永璧的一张脸红的不像话,额头上还带着汗水。显然他方才是上过一些体能课的,回来又是一口气飞着小腿快跑。所以弘昼没有说什么,小矮子气喘吁吁的捧着他的脸乱亲起来。 糊得他一脸的口水。 弘昼恍惚有种遇到白白的错觉,但凑近的香气告诉他不是,更不要说白白不会这么娇小的躺在他的怀里。 随意扫了眼奴才,弘昼抱着永璧转身回去,「跑这点就留这么多汗?」 「还有跑步和射击,谙达说永璧好聪明。」 「是吗?」 「嗯!谙达他是这样的,这样的,然后看着我说大阿哥真是天纵奇才!」永璧模仿谙达的神态姿势,然后压低嗓子来学着说话。 即便如此还是奶声奶气的,不过动作学出了五分。弘昼想要笑,但是想想这是自己的嫡长子,如果没有意外,大概就是自己的接班人了。接班人除了本身本事,还有思想上的建设很重要。培养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不容易,想想康熙和胤禛,弘昼很努力的想要从娃娃做起。 这样的话,自己也可以提前解放,脱离苦海啊! 弘昼顺手拍孩子屁股,慈爱的笑容收敛严肃起来,「谙达用心叫你,怎么可以这样学他?」 可惜永璧记得在小时候,和自己玩亲屁屁咬手指的就是汗阿玛。所以他根本没有紧张感,眨了眨眼睛,天真烂漫的问,「不可以吗?」 「不可以,谙达必定是教导之人,有先生的辈分在。你这样子背后学人供己说笑,自然不对。」 永璧恍然大悟哦了一声,眼珠一转看着弘昼,「那我下次在先生面前学。」 「……这是什么歪理?」 「不是歪理啊!」永璧摇头,「汗阿玛不是说不可以背后说人吗?」 「当面说人也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 「这是品德问题,除非是好意的提意见,否则当面背面都是不道德,非君子所为。」弘昼的声色沉稳,带着成熟大人的腔调说话。说罢自觉地很满意,还郑重的点头,「明白吗?」 永璧诚实摇头,满脸疑惑懵懂,「不明白。」 「还不明白?」 「阿玛你可以背人撒谎,当面撒泼打滚,为什么永璧不可以?」 「谁说的?」 「翁库玛法、玛法、玛嬷们还有……」 第164章 快乐的皇帝 永璧认真的摆着手指数数, 弘昼默默将这些罪行记在心里,同时也很疑惑, 「他们不是都出去了一年了吗?」 那时候才三岁的孩子, 甚至有一半的时间都生活在王府里。 永璧笑嘻嘻,那双俏似的眼眸完成月牙, 下巴骄傲的抬高,「翁库玛法和玛法经常说, 还有玛嬷也说, 我都记住了。」 「……」 「而且经常写信拍照给我。」 「……」 弘昼眉头一挑, 「还说了什么?」 永璧不懂,但他聪慧纯真,隐约感觉到不对劲, 「永璧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有,但是这都是长辈对你的爱。」 『嘛。』 永璧想了想,抱着弘昼亲了起来。他笑着,靠在弘昼耳边悄悄说,「汗阿玛放心, 我会努力像您学习的!」 「……」 「放心哦,汗阿玛还是翁库玛法、玛法和玛嬷们最疼爱的小孩子,永璧没有抢哦!」 「……」 「真的!」 永璧似乎觉得自己说对了,在弘昼无语凝噎的表情下笑。那模样就像发现了某个秘密,而他又很善解人意的眨了眨眼, 似乎在说他的聪慧体贴。 在形象崩塌, 不利于未来的教育问题, 弘昼只能忍痛默认了这个人设,「谢谢你啊!」 「嘻嘻,反正永璧是汗阿玛最喜欢的孩子。」 对对对,你说得对。再四捨五入,其实你才是那个所有长辈最疼爱的人是吧? 永璧那小眼睛里的得意全然露出,弘昼只能宠着拍他屁股,脸上是慈爱夸张,心底里却有些唏嘘。 老子从娘胎开始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全都便宜给了这臭小子! 弘昼心酸,脖子上靠来一颗小脑袋。 这孩子出生后就颳了几次小光头,这一年的功夫也成功的让他长了一头过下巴的长发。佛尔果春头一回当额涅,没想到儿子继承了父母的好头发,那一头乌黑齐整好看,顿时俘获了她的心。从此之后,佛尔果春隔三差五的琢磨给他梳好看的揪揪和发髻。 今天是蒙古式的低双马尾辫,发绳带着两个小坠珠。 弘昼眼皮略微垂下一些,正好就肩窝里的小矮子抬眸笑着看自己。这孩子长得像他,白皙可爱的,再加上这种发式,真的…… 好像个小姑娘。 话说,他真的有大儿子吗? 不对,这孩子像他,所以别人当初看他的时候笑,也是这种感觉? 第527页 长相英俊不可怕,秀气也不可怕,毕竟他气质不是阴柔那一挂的,更不要说自己也经常运动锻鍊。可问题是,这孩子还带着点佛尔果春的秀丽,小小年纪怎么可能有男子气? 怀里一小团的,还尤其的柔软。 弘昼心思一动,「今天的功课多吗?」 「不多,我都做完了才回来的。」永璧笑道,那小表情别提多骄傲了。 自信是很重要的事情,弘昼点头,「和阿玛说说。」 「全部吗?」 「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了!早上是俄语课,先生教了……」 虽然弘昼进行了部分调整,尽量的劳逸结合,读书也减少枯燥的气氛,但皇子阿哥的学业依旧很重。电视剧里那种,主角临时抱佛脚小段时间就可以称霸商界,放在现实中是不可能的。就算有,那也是天纵奇才,自小就对身边的事情有所留意。 所有的成功都不是一蹴而就的,更不要要说永璧需要学习的,远不止于此。 想要担起这份责任,自然就要辛苦一点。当然,弘昼也不是随意就把这些重担压下去。因为他深知童年太过辛苦的滋味,自己还经常偷奸耍滑,琢磨方法偏科应付了事。但永璧这孩子,却是争气的。 从会说话开始,就口齿伶俐,机灵聪慧。开蒙的时候,有一段时间都是弘昼亲自来操刀的。结果发现这孩子聪慧更能举一反三,弘昼便有意开发他的大脑,同时还言传身教关于记忆各方面的小技巧。 就像是学语言一样,小时候就生长在陌生语言的环境里,学习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水到渠成。 永璧完全习惯了这个强度的读书情况,但佛尔果春心疼他,所以早起请安经常都免了。弘昼也不愿意折腾,有几次看他打瞌睡,干脆晨昏定省都免了。如今永璧基本上的作息,每天早起就是跑两圈,就在院子里自觉朗读和学习外语。等到时间就去上书房里习字读书,七天为一周循环,每日里学术、算术等各有重点学习。下午的时候会有活动课,但他年纪太小不能上马,便学射击和布库等。 因为他学得快,下课的时间基本稳定。如果没有及时回来阿哥所洗漱更衣再去长春宫,那多半就是在上书房里把作业做完。 余后的黄昏时间,就是永璧最自由的时候。 永璧将一整天的事情娓娓道来,口齿清晰,眼睛就看着弘昼。只要弘昼点头,他就笑容多一分。等走过一条廊道,他摆了摆腿,「汗阿玛,永璧自己走吧。」 「想要自己走?」 「对,永璧是男子汉!」 永璧说着又摆腿,弘昼闻言没有拒绝,只不过从抱孩子到牵手而已。路上的时候少不得夸赞两声,当然也要闻言教导,学习的路上勤奋努力不能少。 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是很听话的。弘昼说什么,永璧都乖巧答应,迈着小短腿回到了阿哥所里。 弘昼看他要去洗漱,便道,「这几日得空,明日陪朕一起拍几张照?」 「不用等十月吗?」 「不用,就是咱们爷俩拍。」 一听是特殊安排,永璧开心点头应下。弘昼看着天色也不早,「你等会要去长春宫?」 「去,汗额涅等着我。」 「行,朕也去。」 弘昼要去长春宫用膳,底下奴才闻声就跑过去知会一声。佛尔果春心疼孩子辛苦,每日晚膳的时候都很是用心。一家子口味差不多,赶着时间再多做些菜摆上来就好。 自然而然的,永璧在旁的侧殿住下,弘昼也跟着留夜了。 次日,永璧就换了一身衣裳兴沖沖的过来照相。 弘昼看他还是很秀气的小辫子,很随意的一起拍了几张,看着时间还早便带着一起玩。甲乙瞧着机会难得,上前说道,「主子,上个月西洋送来了几只小宠物,不如去瞧瞧新鲜?」 养宠物的悲喜弘昼已经经历过,送走白白之后,弘昼对于小动物的爱就是去后宫动物园里看看。看看这群圈养着衣食无忧的动物,有时候心情就会变好。就今年年初的时候,弘历出行去俄罗斯,弘昼就送了代表大清和俄罗斯两国友谊的象徵,一对大熊猫。 按照伊莉莎白的脾气,估计会懒得多想,挑一样本土动物送过来就好了。 俄罗斯的北极熊是不可能的,送过来气候不合适,但是熊瞎子什么的,就很有可能了。 「去吗?」 「去!」 可以出去熘达,小孩子是不可能拒绝的,两父子手牵手的去庆丰司。 庆丰司在康熙末年和胤禛时大变样,前者是浑不在意,后者自己的心头好另有住处。倒是博爱者弘昼只图一时看着喜欢,底下的人便随着把这一片全然变成了动物园。只要是国外或者朝中进贡送来的动物,全都放在这里好生养着。 不过这么养着不是头,弘昼想正好去看看。那些爪子不锋利的老动物暂且不提,但可以挑选凶狠的小动物将它们放归山林。 一来减轻经济压力,二来也没动进贡动物,三来野兽还是应该生活在自由的地方。或许居于山林有无数危险,可能小小年纪就会死于意外,但那才是真正的归属。 不过再怎么温顺,去看的时候弘昼都是紧紧拉着永璧的手。 才刚踏步进去,永璧的双眼便应接不暇起来。他早前听说过这里,但都说这里脏臭,汗额涅都不让他来看。乍一眼看到各色动物,还有很多都是他小小年纪从未听闻见过的,一路上顿时哇声不停。 第528页 弘昼忽然想起了自己,当年还口齿不清,只能被迫的说着大人们听了想笑的发音,然后装作刘嬷嬷进大观园的惊嘆声。 当然,他当时也真的是惊艷了。 如今这所动物园的主人,弘昼每走一处就和永璧言语简单的介绍。国外的进贡是真的稀奇,有一些弘昼都是头一回见,像什么蜜袋鼯之类的。 乍一眼可爱,但仔细看就觉得那眼睛太大了,有点不能接受。 永璧却没有这个感觉,看什么都很新鲜,直到有一处的时候,小腿就迈不动了。 弘昼顺着看去,那是一只毛绒绒的小矮马。和普通的马儿相比,是真的娇小玲珑的类型,更不要说他一身小短毛,眼神还带着几分懵懂。 「汗阿玛,这是什么马?」 弘昼想了半天,突然想起来之前大不列颠送来了一只新品种的迷你马,「设得兰,对,叫设得兰。」 永璧完全被吸引住的靠前去,弘昼随之往前走了一步。当初送来的东西多,他也不可能全都见过,有时候得空来也都是在大熊猫等几处打转。像这种才千里迢迢过来的小动物,有时候换了气候和环境,很容易到手就没了。 所以弘昼都不大在意,只是现在想起来,这设得兰也是贵族们闲来无事捣鼓的新品种。这一只是其中的佼佼者,所以才巴巴的送来一只而已。 弘昼蹲下身,「喜欢?」 「嗯。」 永璧点头,「它好好看。」 养马的人都知道,品相好的马长相都是一绝。就如它的眼睛和睫毛,靠近看简直是绝世佳人的心动感。迷你马长的小,但它的种族优势依旧在,再带着一身小短毛,那是说不出的好看和可爱。 旁的奴才见此道,「回皇上,这设得兰乃是极温顺的马儿,原就是西洋贵族们给家中晚辈配出来的。」 弘昼看了一眼,「以后长多大?」 奴才道,「听说这匹马的爹娘也就一尺多些。」 「……」 这其实就是残疾品种吧? 弘昼想,就像未来那些猫猫狗狗的品种一样。虽然嘴上都说折耳猫之类的天生有病,生来就痛苦,大家要好好爱惜。更甚者说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大家要用无买卖来杜绝所有的市场。 可实际上呢? 最惨的莫过于藏獒就高价炒作那几年,然后忽然间市场崩塌。它们何其无辜,被人类的利益所驱去配种生产,最后数万只懵懵懂懂的被丢弃一旁自生自灭。 弘昼的脸色不好,手指摩挲一下,永璧看着抿了抿唇,「汗阿玛?」 「嗯?」 「汗阿玛是有事要忙吗?」 永璧眨了眨眼,弘昼已经想像他后面会说的话了,想着摇头,「你很喜欢它?」 「嗯嗯。」 「那等你能把机械计算器拆下来,再原封不动的装回去,朕就把这匹设得兰给你。」 「真的吗?」 「嗯,不信就拉勾?」 「拉勾拉勾,一百年不许变!」 永璧连忙伸出小手指来勾,他本来就心动,想着说请每天可以过来看一看。但转头看见汗阿玛的脸色不对,他顿时不敢多说一句,只能等过几天再看了。万万没想到,自己没有张口,汗阿玛就说要送他。 怎么可能不高兴! 至于机械计算器什么的,回去就拆! 永璧带着美好的心情回去,他全然不知道当夜弘昼就拿到了父子两的合照。看到上面秀气像个小姑娘一样的孩子,弘昼笑得贼兮兮的,还特意拿个相框别着放到案桌上。 又几日,永璧的闲余时光被完全压榨干净,精神都有些颓丧。 没办法,那什么计算器,到底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他拆下去,就放不回去了! 永璧自认为记忆好,够聪明,没想到兴沖沖的一上手就懵了。他不免沮丧,看着一桌子的残迹,小心翼翼的问传教士,「这个还有吗?」 「这个只有两台,后来皇上亲手做了两台玩。」 「那这个是?」 「皇上小时候做的。」 传教士笑盈盈的说,硬是刺的永璧心里嘆服。阿玛小时候就这么厉害,看着两台计算器,他就能原封不动的放回去,还自己做两台来玩。对比之下的自己,果然就如汗阿玛说的话,就是一个渣渣! 「汗阿玛玩了多久?」 「奴才只是听说,好像先是看了书,自己图画几张。等到自己明白之后,才真的动作来拆。」 永璧羞愧脸红,他总是听翁库玛法说汗阿玛的事情,时常都伴着夸赞。想想谙达等人也对他很是夸赞,心里就自觉地都是很简单的事。可事实证明,汗阿玛说的都是实话,天赋和汗水没有绝对关系,但所有的成功都需要汗水的灌溉。 夸赞真的会让人骄傲,然后退步。 永璧小大人似的嘆了口气,他的脚在半空中甩了甩,「那爷看什么书好?」 传教士随之将上面交代的书都统统背了下来,那是一份有针对性的书单,他早就倒背如流等着机会来。 面对陌生的知识领域,永璧先是去庆丰司吸了两口设得兰,之后便抱着书开始啃了起来。这就像是某种安慰一样,他心中喜欢的是设得兰,没来得及开怀大笑就摔了跟头。心里还没有沮丧放弃,紧跟着就被嫡亲阿玛的经历对比打了鸡血。每当想要放弃的时候,永璧看到传教士的笑容,顿时又满血开动。 第529页 每当有点进度,或者需要求问的时候,永璧就会藉机跑去养心殿里请安。其余的闲暇功夫,永璧则熘达到庆丰司再吸一口设得兰。 看看那双迷人的大眼睛,还有长辈的期待,永璧是一头彻底的扎了进去。他甚至忘了是为的什么才苦读那些书籍,但他的生活过得很充沛。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手边的书一本比一本厚。他不仅能拆了装回去,更甚至吃透了七八分,可以拿着弘昼闹着玩的基础上再进步几分。 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后了。 事实上,在他努力了一个季度之后,渐渐长了一圈的设得兰终于投入了永璧的怀抱。赖于之前时而过去看望,永璧亲自去领养的时候,设得兰很是亲近温柔的蹭了蹭他的手心,然后开开心心的回到阿哥所里。 面对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个宠物,还是经过了自己不懈努力之后得来的,永璧倍感珍惜。他摸了摸马头,「以后你就叫九七。」 九十七天,就是他努力的时间。 弘昼知道后很是欣慰,觉得自己的教育也没有白用心,决定进入下一个模式继续教导。 当然这段时间他也没有歇着,果然俄罗斯送来了一只大黑熊,还有最终敲定签下的友好同盟关系。为此他们各自又敲定了细节,而报纸上则公开宣出两国友谊。 同时远在外面的康熙和胤禛两人忙碌许久,也是送来了几国之间的友谊交好的信,其中还有表示明年会有王子公主过来大清读书。 弘昼琢磨这里面的意思,觉得怎么算都不是自己亏,索性就抛开不管了。反正两个老人家坑自己,但不至于坑大清不是? 夏末时分,随着宫外的喜讯传来,佛尔果春突然害喜起来。弘昼的日程都安排好了,只能临走前多照顾一些。再说宫中不可缺主持中馈的人,额林珠等人都要帮衬一二,弘昼索性谁都不带,就是带了永璧和长生去木兰秋狩。 两个孩子几乎跟他吃住,接待蒙古亲王,甚至还有西藏几位首领一同。弘昼都是友好相处,既没有威胁也没有动木仓,如同很平常的一次木兰秋狩一般。 唯一新鲜的是,他们两个小矮子因为有了九七,所以可以像模像样坐上去过过瘾。 九七提醒小,但它不比普通马儿差,弘昼看了不反对,任由着玩得痛快。眼看天气好转一些,又带着孩子往南下转一圈。 弘昼那几封信加急送到胤礽手里,态度十分明确。另外还有军中的一些讯息和硝石需求,胤礽一看分明,在永璧还在努力拆机械计算器的时候就在外面兴风作浪起来。 康熙亲手培养了几十年的老太子,那绝对是真材实料的厉害。难得遇到一个机会可以大展身手,几月而已就闹得大清都有所耳闻。再加上胤礽没有遮掩身份,同时身份也为他的行事开了红灯,在新元二年末的时候,大清的中华龙傲天有限公司就成了东印度公司的第三股东。 面对这个结果,弘昼只有冬日里喝了口冰镇开水来冷静。 这种手下一群神将,他坐在后面指点江山的感觉太棒了。之前和大清国内的朝政不同,可能那是外面的世界,又是自己不熟悉的范围。结果自己在家里坐着,就是说了几句话,又调了几个人过去而已,结局却是超乎预料之外的好。 海外的地位和关系,直接就关系到了国内的海上贸易。 大清本来就是出口大国,如今发现还有这些苗头,弘昼顺势就把之前想的新规定条例道出去实施。海上贸易的商行随之沸腾起来,忽然活络奔走的迎接越见更多的商船。 当然,在很多商人和世人都没有注意的目光下,大批的硝石被另一群体看中收入囊中。 弘昼作为背后大佬,自然要到现场来看看情况,不然高堂之上容易遮蔽耳目。眼见不一定为实,但事情连自己都不能亲眼见闻,那还怎么治理国家? 一大早上,弘昼就要动身去看看人潮拥挤的码头。冬日里天亮的晚,甲乙点亮烛火进来,主僕窸窸窣窣的一阵忙碌。等到穿好衣裳一回头,床上两孩子已经惺忪睡眼的坐了起来。眼睛都没有睁开,就迷迷糊糊的喊,「阿玛等等我。」 「我也要去。」 两个说着就闭着眼睛要去摸衣裳,弘昼看了哭笑不得,上去亲了两人一口。 长生顺势抱住弘昼,亲昵迷糊的喊,「阿玛。」 「乖。」 长生自己穿了衣服,之后让弘昼帮忙梳丱发。那梳子没放下,永璧两手抓着头发对弘昼喊,「要两条小辫子!」 第165章 快乐的皇帝 带孩子是一件痛并快乐的事情, 好在两个都是相对懂事的类型,弘昼并没有太花时间。也就是每日作息时,年纪轻的两个就会黏糊撒娇。 尤其是长生。 永璧乖巧的挪了绣墩坐到弘昼面前, 眼看弘昼长手长脚的给梳理头发,长生则展开双臂将自己挂在弘昼身上。小姑娘身上香喷喷的,小脸鼓了鼓,「阿玛, 今天要去哪里?」 「带你们去商行街区逛。」 小姑娘眼眸一亮, 「好好好!逛街街!」 虽然才刚刚出门,但是外面的世界只要见过一次,就足以让小姑娘记在心上。像这种开开心出游, 不用规矩和读书,两兄妹别提多高兴了。就算是长生, 也不可能天真烂漫的。不过她年纪小点, 加上弘昼要求不多, 所以平时只是会耳濡目染一些。永璧看着很是羡慕,但可惜小姑娘从小就不是文静温顺的性子, 更是巴不得这么出来就不回去了。 第530页 听到弘昼说, 她的声音更是扬高,原来的睡意更是散的干干净净。 「嗯, 不过出门要牵着阿玛的手,谁要是放开了, 下回就不带出来了。」 「牵, 牵!」 三岁的小姑娘不停的应和重复弘昼的话, 明明还没有走,她就迫不及待的就要爬过去牵着弘昼的手。好在小辫子梳的容易,弘昼自己给自己梳理都弄出点门道来了,帮别人就更不要说了。 其实他没有想着留大长发,但正好气候上不停的转凉,短发就会把脖子空出来。弘昼干脆扎了个高马尾,有点江湖打扮的样子。 等到上街的时候,路人就看到街上一便服男子出行,左手一小辫稚童,右手一丱发女童。身后再簇拥着一众人,那姿态模样俨然就是某富贵人家初来乍到。这要是看上了眼,撒钱还不容易? 于是一路走着,只要稚童和女童目光所及之处,便是一阵喧闹。 出来做生意的人,必然就有一道手艺。若不是手艺精湛,那就是唱卖唱得好。 「李记白水羊头家的好羊肉哩!」 「徐家金鱼!」 「王麻子刀剪!」 「喝粥嘞,喝粥嘞,十里香喝热的嘞。炸了一个焦嘞,烹得一个脆嘞,像个小粮船,好大的个儿嘞!」 「油炸的果子,油又香欸,面儿白,皮儿酥,吃进嘴里赛烧鹅欸。还有水饭豆子多啊,汤清豆儿绿肠肚香呦!」 声声叫卖,混杂着充斥在整个接头。从小锦衣玉食的两孩子看得目不转睛,虽然有些摊子看着有些嫌弃,但神情难免好奇嚮往。这条街一路走着,弘昼亲眼见到两个默默吞咽口水。 「阿玛?」 两个小声的喊,眼睛看着水亮。 弘昼抬手摸摸头,不过长生的小揪揪让他只能摸后脑勺,「想吃什么?」 「那个!」 「那个!」 两人异口同声,指着不同的摊子喊道。弘昼顺着看去,身旁的侍卫见此过去打探。不是他过于小心谨慎,实在是上回自己在常常去吃的摊子上吃,结果都会闹得肚子疼。要是他跑的慢点,说不定就要在众人面前丢人了。 他都这样,那小孩子怎么受得了? 就算有他个别的缘故,但他还是想要仔细点。这年头的医学始终落后,弘昼不想拿自己的孩子来冒险。按照古代人看来,他所有的孩子都没有安全。也就是永璧到六岁,等回宫后就可以正式给他排序齿记在玉牒上。 但六岁有什么用? 一辈子还长着,弘昼不仅要操心学业,更要仔细他的身体问题。 父母这份差事总是要麻烦点,但好在自己良苦用心也有回报。两孩子不闹腾,默默地等着侍卫那里把关之后,便见汗阿玛牵着他们过去。 先去的,是离得近的粥摊。 弘昼笑着道,「问。」 长生眨巴眨巴眼睛,她捂着腰间的钱袋,努力仰头看着摊子后高挑的小贩,「喝粥。」 小贩早就看中这么一群汉人打扮的大户,眼看着竟然真的让这家小姐走了过来,他早已扯出热情的笑容,微微低下身子和蔼道,「小的卖各色粥,小姐想吃什么粥?」 长生不太懂,她抿了抿嘴,「最香的。」 弘昼看着好笑,干脆把她抱起来,这样就可以高高的看清楚摊上的粥食。 在广州地带,气候风土和京城大不相同。就是同样的冬天,他们都是湿冷。为了能够抵御这样的季节,尤其是码头附近忙碌的人群,冬日里最爱那一口汤和粥了。有些是自己回家忙,单身或忙着赚钱的,就会在街上点一份现熬的粥食。 长生就是把自己滚了一层又一层的厚衣裳,圆滚滚的支着脖子看。那琳琅满目的各色肉食和菜摆着,她更觉得馋嘴的咽口水。带着小窝窝的手伸出去,从头到尾,「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明明可以说全都要,长生却像是有选择一样,从头到尾都点了一遍。中间她没有半点犹豫,点完之后更加肯定,「快点!」 一看就是府上娇养的小姐。 小贩诶的应了一声,目光看了看弘昼。 弘昼微微点头,小贩这才敢真动手起来。他一面开火煮,一面道,「贵小姐全都要,那就是咱们广州的艇仔粥了,这以前还是因为船上人冷,方便吃食才捣鼓出来的。」 有侍卫不愉快的飞了个眼神过去,小贩后觉这话不该说,哂笑一声糊弄过去。但他怕说多错多,索性后面就不张嘴了。 长生也不介意,眼睛嘀熘的看着她那独一份的小锅。 弘昼察觉到但没吭声,侍卫也是有心了。不过艇仔粥这种起源于平民百姓的饮食,并没有说过于杂乱等缘故就影响了味道。只要是好吃的东西,那就能挽留到人的心。都出来街上吃小吃了,还在意那点问题吗? 就像后来的部队火锅一样,说的起源都是很狼狈无奈,但只要是好吃的,就能俘获人心。不仅如此,反而成为了现成的一个故事和gg,足以吸引到万千客户的尝试和爱戴。 弘昼低头,永璧正垫着脚看。 虽然说是现场煮,但白粥都是原来煮好的,一众人一会儿就等来了一碗艇仔粥。长生的手张了张,就要向前伸手去。弘昼的手臂动了一下,「给钱了吗?」 长生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的扯开小钱袋。小手在里面拨了两下,然后抓了一两齣来,「给。」 第531页 小贩双手上前接过,嘴里说的吉祥话,一面努力找钱。 这算是一种习俗了,贵人们肯过来照顾生意。无论是路过的,还是本土常客,这都代表他家的东西是好的。人来人往看见,那就是无形的gg。别的不说,往后这几日的生意必定要好些。他再熬煮味美几分,日后的生意也能好转起来。 小贩将自己的手擦了擦,之后找了碎钱送上去。 长生看了一眼,惊呼道,「好多啊!」 然后就像是占了便宜一样,伸出小钱袋让小贩放进去,再拿到弘昼的面前来得意道,「阿玛你看,我赚钱了!」 弘昼轻笑,脚边的永璧更是噗的笑出声来。 长生不明白的低下头,「笑什么?」 侍卫们已经接过了粥,将一旁的桌椅重新擦了擦。可就算这样,长生的身高也不足以坐在那里喝粥。弘昼干脆就抱着她,任由她坐在自己腿上,不过用粥的时候就不帮忙了。 虽然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做,但能说能跑能跳的孩子,饮食起居能够自行解决的,最好就不要插手。 长生用勺子舀了一点,张口就要往嘴里送,好在察觉到太烫,便吞着口水吹起来。 所有人就这么看着她吹半天,一勺粥都催了一半粥,然后长生抬起手,「阿玛。」 「给我喝?」 「嗯嗯。」 长生点头,面对孩子的孝顺心意,弘昼没有丝毫犹豫的张口下去。至于那飞起来的口水,亲父女也不觉得什么。只是见她吃得辛苦,便教着用勺子在碗里搅拌。 一小碗的粥,长生给弘昼吃了口,又给永璧吃了口。之后两人都没有再要,就看着长生小口小口的抿下去。 大约是女儿像父亲,相比起永璧的像,长生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和弘昼一样,有别于爱新觉罗家的眼睛,炯炯有神又可爱,吃得弯如月牙美滋滋的。 好不容易等吃完了,弘昼才带着永璧过去隔壁买炸果子。 不过永璧年纪大些,还有长生的前车之鑑,虽然长生还懵懂无知,但永璧却紧紧的记得。所以从过去点吃的,给钱,再到真正的吃起来,永璧都拿出了十二分的精神去面对,生怕会露出什么笑话来。 弘昼就在旁默默看着,一众人这么耽误了时间。等真的出了这边的街道,来到人来人往西洋人的商行街区时,已经是正午时分了。 左右看了看,弘昼向着之前了解过的热门西餐厅过去,有模有样的点了份七成牛扒。 其余的人都在另几桌坐下,永璧和长生捂着肚子快要哭了。他们刚才吃得过瘾,还都是填饱肚子的那种,如今真的坐下来用饭,这才发现中了圈套。 长生还好,只是沮丧道,「我都饱了。」 永璧却是给了幽怨的眼神,很直接道,「阿玛,你怎么可以这样?」 「嗯?怎样?」弘昼笑着抿了一口水,「早起不就说了来商行街区吗?」 谁让你们出来就迷了心神,全让忘了的? 长生一听很有道理,小大人的捂着肚子嘆气,显得很是遗憾和无奈。 永璧也跟着嘆气,不过不同的是,他带着某种终于明白的语气道,「原来翁库玛法和玛法说的都是真的。」 「嗯?又说了什么?」 「说阿玛不像是玛法的孩子,从小就狡猾奸诈,无利不起早,心思多如牛毛……」 永璧一口气说了好几样,也不看看弘昼黑沉脸色,摇了摇头,「当初我还不信,没想到这都是真的。」 「……」 「不仅是真的,还要套路自己的孩子,哎。」 永璧抬眸看着弘昼,眼神里写满了『你太让我失望』六个大字。 「……」 弘昼只有再喝一口水,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既然这样,那你们就盯着朕吃吧。」 「嗯?长生不可以吃一点点吗?」 坐在一边的小姑娘一惊,她面前摆着一份她看不懂的菜单,但她很有精神和好奇心的翻着。小手指随手点了一个顺眼的字,没想到阿玛就剥夺了自己吃的机会。 小姑娘惊呆了,「阿玛?」 孩子的教育就要讲究一视同仁,无论嫡庶,无论男女。弘昼很是苛刻的拒绝,「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肚子饱了就不用再吃,不然就是浪费粮食。」 「我可以吃完!」 「你不饿的时候多吃一口,世界上就有孩子饿一口,明白吗?」 小孩子不懂大道理,但她知道饿肚子的滋味。长生满脸诧异,之后自我想像之下露出羞愧脸色。但小孩子也聪明,她揪着袖子对弘昼问,「那我可以吃阿玛的吗?」 弘昼带着慈爱的微笑,点点头,「可以吃一口。」 「就一口?」 「长生给了阿玛一口,阿玛就让长生吃一口,多公平!」 小姑娘恍然大悟,手指比了方才那勺子的大小,「那我就吃这么多。」 「不,你只餵了半勺子的粥。」 弘昼也跟着比了比,将小姑娘手指比的大小直接截半。长生觉得这样很公平,开心的咧嘴笑了,「好,就吃这么多。」 「……」 永璧默默看着,手不自觉的抚上胸口,小心灵里宛如发了洪水,给他很大的冲击。在这一天,他忽然明白坑人的人,面对熟人是坑的更加上手自然。 第532页 尤其是他不忿的看着菜单,每个让他好奇的菜名后面的菜价。 永璧捂了捂自己的小钱袋,一顿饭下来,尽是一肚子的水。 弘昼也不是重女轻男的恶人,但永璧的炸果子只给了他一个,所以以同样大小的回报过去。那可是极嫩的牛排,从价钱各方面来说,真的是一点都不占便宜了。但相比起厚着脸皮,巴巴看着弘昼,从而又蹭了几块肉的长生而言。 真的可怜惨了。 更不要说隔壁桌的侍卫等人,他们都自己点菜,吃得香喷喷的。 这可是商行街区极有名的地道西餐厅,价格不菲。七成熟的牛排上来就差不多九成,香嫩可口又不腥。几乎每个人都是心满意足的离开,也更显得永璧可怜。 侍卫们不敢吭声置喙,毕竟这是皇上的家务事。 弘昼看他有些委屈,但没有说哭或者迁怒生气,路上的时候便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的过去了。 这孩子虽然不像他这么能伸能屈,但至少不是小气之人,这点很重要。当然他原本是想要一视同仁的,可谁让长生毕竟遗传他呢? 别管傻不傻,能占便宜就不差。 从商业区到码头,某些铺子或是聚集地,弘昼都会过去看一看。如果是人口太杂的,则让身边的侍卫们守着孩子,自己背着手过去凑热闹。 他就像是没见过时间的游客,看哪都觉得新鲜好玩。再加上笑眯眯的,旁人不知道脾气,光是面上就觉得是个好相处不通俗,可以砍钱的土大款。所以不用弘昼费工夫,身边就挤来了许多人。 弘昼不动声色的砍价,一边挑选回去送人的土特产,一边了解当地的商价和情形。 这么转了一天,等晚间的时候用了一顿广州本地特色吃食,众人就在街区繁华地带落榻。 走了一天,众人都要回去洗漱。 男女有别,永璧的浴桶摆在另一边,里头的奴才伺候着。他才洗完出来,头发还是半干时,外间富察傅清就来了。 两人是嫡亲的舅舅和外甥关系,这一路上傅清也格外的照顾永璧。当然他的照顾都是在心里和细微处,永璧知道两人亲近,但是也很少来找他的。 永璧坐在床边甩了甩腿,「那克出。」 人在宫外,互相之间的规矩就要松一些。傅清闻言脸色微缓带笑,「大爷今日如何?」 永璧聪慧,当即明白傅清的言下之意,「很好。」 天家父子容不得人指手画脚,更不要说对方才是嫡亲的父子。傅清担心皇上的教育太直,容易引得孩子心里不明白不痛快。他有心来看看,但他本性不善言辞。努力的攒了几句话,结果就被『很好』两字打散了。 傅清想了想,最后嘴唇嚅动带着欣慰,「那就好。」 临走的时候,傅清道,「等有机会,一起去别的西餐厅吃。」 「好。」 永璧乖巧点头,他看起来似乎没明白意思。傅清担忧的想,出去前撂下一句,「那家的味道,其实没有那么好。」 明明就看到你吃得很香。 永璧心里感嘆,但在眨眼间不见傅清的身影,他心里暖活活的抱住双臂笑了起来。 他还是想吃那个油炸果子。 人的性格,从细微之处就能窥见。永璧的聪慧和坚持,弘昼都看在眼里。他并没有失望和生气,每个人生来就不同,没有必要硬去掰扯改变。 就如他? 幼年时候就是让人头疼的孩子,但康熙没有改变,胤禛也没有。甚至耿氏,也最多在他又出风头的感嘆几句,再担忧的提醒他莫要骄矜忘形。 世界上没有真正完美和适合所有的人,不同的面孔总能以不同的思想和行为方式活着。他是坚持,又不是固执不听,这也是很大的优点。 弘昼将商行一片摸了个遍,也看中了几位不错的商界苗子,想着回头可以重用。之后再一路走走停停,带着两个孩子看看大清的风土人情。 无论是繁华的街区、贫困的山村、清幽的书院、亦或者是奢靡的花船等,只要不是极为过分的地方,弘昼走哪里都会带着。他深信眼界对人的重要性,如果不是大清无人替他,说不定都把孩子带出国去了。 弘昼自觉地还不够,但宫里的人却觉得三人离开太久了。从夏末出发,再到入冬腊月,足足三个四月的光景。 长生年幼,模样似乎都跟着变了些。一回到宫里,温嫔看见之后就落泪,两母女抱着亲亲近近起来。 永璧在宫外渡过了虚龄六岁生日,回去之后弘昼就帮他上了玉牒。佛尔果春看着他也是欢喜,但她是孕妇不宜这样激动落泪。之前还只是两月余的身子,等再见面时腹部已经高高鼓起。 这不是头一回有喜了,但年纪长了一些,佛尔果春看着比上回还要臃肿几分。也是这个缘故,佛尔果春见了人都有些内敛,还不住的把人往外推。 对于孩子,弘昼都是控制性的近两年只有一个,成功的最大因素就是管好自己下面。正室怀孕的时候自己不在,好不容易回来了却出去潇洒,怎么可能? 又不是真的熬不过去。 弘昼不知道别的男人是怎么的,反正那种事情他也是喜欢的,不过不是控制不了那种。之前几十年都过来了,还不至于这么突然就忘了形。 这种事情,就像是他在实验室里研究,又像是努力的学习诗书提高成绩一样。 第533页 代表了他的一部分和坚持。 年末回去,弘昼自然就要忙碌一段时间。尤其是大清进了许多的硝石,军方火器上就加了极大的攻击防守力。胤禟等人早就翘首以盼了,有了之后更是快马加鞭的落到实际处。 弘昼在江南游逛,军中就在不停的充实起来。等他一路北上回京的时候,西藏等地又重新点燃了浓烟。 边境不平,国中自然不安。 卧榻之侧,又岂容他人鼾睡? 有了梦中所求的火器,大清军队当即就打响了反攻战。 雍正十一年策妄阿拉布坦去世,其子噶尔丹策零即位。大清发军进攻准噶尔,一连五年僵持不下。 新元二年下的车轨海船不停,清军再重装盔甲,直攻漠北杭爱山。 来年春天,火星子在战场上璀璨飞跃,砸落轻扫了大清数年来的困扰,准噶尔大败。 第166章 快乐的皇帝 新元三年春,入关后就总在草原上不安定的准噶尔彻底败落。 清军倏然间兵力大胜, 犹如草原上的狼群成群结队的随着狼王前行。入目之处, 皆是他们的脚下之地。 大军倾轧而上,狼群嚎叫奔驰在草原之上。那些一直困扰着大清的部落, 还有偶尔蠢蠢欲动,又时不时戳一下的势力等,全都被他们记在心里。无论是于公的大清国土, 还是于私的记仇脾性,大清的反攻开始就像是开闸的洪水。 有一滴流出, 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弘昼就稳坐在宫里, 每天都能听到一到两回的即日讯息和捷报。大军表现太过厉害, 甚至在几次直接□□攻击下, 军中士卒几乎没有牺牲。 这只是对方被打的戳手不及, 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的缘故罢了。只要再给一些时日, 必然就没有那么容易。等到以后其他敌方者, 也会严阵以待早有防备。 可那又如何? 他们要的就是要少牺牲的胜战, 此时好用,自然就不能吝啬。当然计划之中, 他们就没有想要准噶尔等有机会反应。 不止他们, 还有西藏等地。 在弘昼看来, 只要是原来诸夏地图上的土地, 自己就没有理由让出去。如果之前让了, 那只能说是之前。一个国家强大之后, 国土和国民之重不是三言两语可说的。 这也是很重要的威名和强盛表现。 弘昼把意思说了, 底下人就彻底贯彻。一来是君令如山,二来是他们自己都摩拳擦掌等待太久了。 胤禔作为那一辈最早带兵行军的皇子,曾经也在战场上风光得意过。可惜世上多有意外,再加上自己的年纪也大了。从他之后,便是胤禵接过了那一棒。 当初胤禵做了大将军王,可谓是意气风发。尤其是后来两位大山都完全支持他,相比起在京城那张椅子坐着不能弄,胤禵就是脱缰的野马,跑的那叫一个欢快。心中更是志愿,要为惊扰了康熙大半生的敌人都扫荡出去。 胤禵几次出军多是胜战,眼看着是要成了,可现实中敌人不止一个。彼此都有唇亡齿寒的思想,时不时的跳出来折腾一下,也足够噁心厌恶了。 自家嫡亲的侄子也在支持自己,胤禵带着自己的几个儿子和侄子等人,在京外杀的一片血海。 三月初,佛尔果春便顺利的诞下了皇三子。 有了上一回的经验,佛尔果春也没有生永璧时候的痛苦。虽然也会很痛,但时间少了一大半。 弘昼早起听到动静,特意过去看着。但当时佛尔果春的情况并不着急,所以又去上朝忙碌去了。但也和底下人吩咐,若是真的发动的时候,记得提醒他。 奴才们不敢怠慢,见着动静就去叫他,却没想到他到那椅子都没坐热,孩子就哌哌坠地哇哇大哭起来。 接生嬷嬷抱着孩子出来道喜,第四回 当爹的弘昼看着那只小红猴子,眼睛一眯竟然老道的在里面看着些许门道来。 这孩子长得……有点不像他? 不过身板很好,竟然和他出生时候相差无几。 孩子健康,足以可见母亲十月怀胎的辛苦和用心。弘昼一视同仁的把小三抱在怀里,「皇后呢?」 「回皇上,皇后精神不错,正在擦洗身子。」 听说过弘昼的脾气习惯,接生嬷嬷笑着说道。弘昼点点头,小三似乎没有闹清楚情况,除了嘴巴动了两下之外很安静。他等了会儿,差不多后进去里间看望。 弘昼直接坐到床榻边,「辛苦了。」 佛尔果春脸色有些白,好在热水擦洗一下少了几分狼狈。她靠着软枕躺着,眼睛往上看了看,「看着他,就不觉得辛苦了。」 弘昼将一边肩膀抬高,让孩子的脸蛋露出来,「小三胖着呢,你这个月还是好好休息为好。」 什么不辛苦,那都是一时之间麻痹自己说的话。再说弘昼自认不是很会和女人打交道,但他生活环境在这里,耳濡目染也明白有时候女人说的话是不能信的。如果你信了,说不定这新生妈妈还会自怨自艾起来。 心理不舒服,家庭也不和谐。 这问题可大了去了。 弘昼有意表现几分体贴,笑容也是温柔的模样。佛尔果春却愣住了,她狐疑问,「小三?」 「嗯,排行老三嘛。」 弘昼不以为然,古人的小名都是为了讨巧才有的,尤其是穷苦人家还越贱的越好。可他们不可能这样,比起贱名更喜欢他的小名元福之类的。 第534页 不过名字想这么多没用啊! 孩子真的读书学习的时候,他只认大名,所以弘昼也就面对永璧的时候敷衍了一句小胖。等到永琅的时候,他也就是一个小二打发了。 如果是佛尔果春,她不会接受的。但很可惜,永琅的生母是额林珠。比起好听一点小名而言,远没有弘昼对她笑一笑来的意义深刻。上面开了先河,没道理下面就要改了。 再说有什么好改的? 大不了也就是大胖之类的小名,还不如就用小三。等到孩子以后长大了,除去外面明白小二的意思,最伤心的总不会是自己孩子。 佛尔果春自己给自己建设心理,几乎眨眼间就接受了,「也好,小三好记。」 「大名朕也想好了。」 佛尔果春闻言期待看去,「是什么?」 「瑞。」 今年的战事影响,弘昼心情很好,当时挑挑选选择了珌。只因这字是与兵器有关的玉,可惜音与永璧相撞了,这一点康熙等人能接受,他却不能。更重要的是,永璧的名字是康熙千挑万选定下的。 古代的字都是象形字转变而成的,戉的象形来源于古人的兵器石斧,也是王字定形的基础。紧跟着辟即为戉,璧则是由辟而来。在那些远古文化中,璧与戉之间可以画等号的,都是王权的体现。 弘昼不是很在意这些,但是康熙很是认真,他自然就不能像小名一样敷衍了。正巧这孩子怀上的时间一推算,正巧是海外传来喜讯,紧跟着经济和军事方面都在他的计划之中。待到今日,更是一切顺利得很。正巧他懒得纠结,就说是瑞。 瑞,便是最好的了。 弘昼自觉地很不错,眼看着佛尔果春大松口气的模样,他挑眉诧异,「很疼?」 说罢他后觉抱歉的起身,「倒是朕不该了。」 佛尔果春当然不是因为这个,不过知道名字之后,她心里不再担心。加上自己才刚奋战一个孩子出来,即便有药的元素,换下心神来难免就会发痛。她笑了笑,目送着弘昼把孩子抱走。 等到弘昼真的离开,小三,不是,永瑞在另一边睡下后,佛尔果春这才眯了眼睛。不过身子疼,再加上心里惦记着,佛尔果春只觉得是一会儿的功夫,外头就响起了哭声。 那哭声铿锵有力,阵阵雷鸣一般,第一下就将她惊醒。 佛尔果春这会儿身子弱,手臂也能用力,所以嬷嬷们都是亲自把永瑞抱进来看。即便如此,哭声依旧是惊天动地的嚎着响着。 等到弘昼听闻的时候,小三已经抱着奶娘喝没了一边。 弘昼一怔,没想到自己也有一个大胃王儿子的可能性。虽然小时候自己的体格也优秀,胃口也是比兄弟们好,可也没有饿到抱着喝扁的经历。 这是得多饿啊! 弘昼惊住了,永瑞的奶娘安排了三个,照这么看估计是不够的。毕竟孩子越往后胃口越大,喝的东西消化的也快。弘昼当即又叫去准备三位奶娘,免得到时候还闹出了皇帝儿子都要饿肚子的笑话出来。 贵族那一套饿的教育,弘昼是不可能接受的。 这个年代,弘昼记在本子上和看不上的旧习俗太多了。 饿的教育这套不用费心,他只要大张旗鼓的养着,申明着。底下的人自然就会跟着他来,尤其是看永璧等孩子都是健健康康的。只要想要未来的子嗣好,多数人都会採纳这些不同的建议。 但有一些,却需要弘昼再次提起大刀来砍。 那就是近亲联姻。 这一点,弘昼忍了很久,真的有点不能忍受。之前因为康熙等人虽然有近亲联姻,但好歹是有些许控制那种。等到他去到国外,看到那些皇家贵族都是不伦近亲的那种,真的让他三观都有点跌落毁灭。 毕竟这些旧俗,大清入关后就跟着汉族文化改变了。 去年去江南一游,他看到有人吹锣打鼓的又是嫡亲的表兄妹成亲,弘昼顿时想起这事。他琢磨着找个机会来说,没想到来年开春就听到江苏一带有一富商喜事转悲的消息。 那富商是典型的古人近亲联姻作风,再加上亲戚之间做生意互助互利,又是从小长大的。所以从发家开始,他们上有三代都是近亲。膝下继承的儿子,迎娶的妻室不是姑姑家的女儿,就是姨妈家的女儿。一直到如今的第四代,他们又是开开心心的一起联姻成婚。 十月怀胎之后,生下来一残疾孩子。 残疾孩子就算了,还是面部都有残疾的。长眼睛的一看,就知道这人长得不对。 这种事情其实每年都有,但很多不明白。有明白的也不在意,最后联了两代之后就会往外找妻室。后者的选择,还一般是因为生意做大了,野心有多不想要牵扯太过紧密的缘故。 弘昼有心关怀,看到今年出的头一桩事情,例子还是这么明显的,自然是快马加鞭的回宫禀报。一旦上报,弘昼准备的旨意和详细规定就要下达的时候,结果紧随而来的消息是那孩子死了。 是被家中人捂死的。 弘昼闻听后久久没有反应过来,将心比心,他今年又当了阿玛,其中滋味再熟悉不过了。更不要说,那孩子还是那一代的长孙,可谓是族中都期待的。 如果不是生来残缺,他本应该是千娇万宠长大,而后被培养成一位带着家族一起再创财富的新家主。 第535页 但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弘昼垂眸,看着墨干了的圣旨,整个人犹不可信。可这种事情不可能假,古人愚昧起来也非常人可以想像的。 「皇上?」 耿长君身为礼部尚书,自然要跟着来谈谈其中。本来是好差事,结果这么被横插一手,耿长君很觉得郁闷。可郁闷归郁闷,总不能自己也不吭声的守着吧? 身为舅舅,耿长君喉咙里滚动清润一下,「世人愚昧,不若让奴才快将事情办妥下去微妙。」 与其纠结饮痛,不如早一步伸张出去。 弘昼点头,「再加一条。」 说着,他重新提笔添上去。弘昼的神色严肃,耿长君低着头等待,直到圣旨落到他的手里后,便急忙带着出去。 弘昼令下,旨意便会在最快的速度下完成。 礼部奔走出去,京城内外以及直隶各省地方,即日限十日内分发布告张贴,天下告知。官平民五服内联姻,违者按叛逆论,斩! 也是即日起,京城内外和各省地方都要去巡查了解。即便是定亲的未婚夫妻,但在五服之内者也要罢休,并登记在册。遵依者为我国之民,迟疑者同逆命之寇,必置重罪。若规避投巧隐婚偷婚等,巧辞争辩,决不轻贷。同时要求地方官员严厉执行,更不许疏请联姻旧制,否则杀无赦。 而这禁五服令,无论是八抬大轿的正妻,还是后来抬进去的小妾都包括其中。 弘昼登基以来,这条令算是前所未有的严令和苛刻,突然出来之后将世人都闹得措手不及。明明之前是明君之人,为何忽然就出了这种昏招? 为何不能五服联姻? 无论朝中还是百姓,都自然的想到了很多种可能。只不过因为弘昼之前的铺垫的许多,自然就多了几分信赖。 这种事情当然不可能想一茬是一茬的,先是公布,紧跟着就要说清来由和重要性。 弘昼为此早就准备过,他没有多余的话,直接解释近亲之后的子嗣残缺和身体遗传等重大问题。一是扫盲,二是加深印象的举了往年和近年的例子。譬如江苏富商那一家,顺势就被官府抓拿归案。 别管什么嫡亲血脉,杀了人就是不可以的。 弘昼就要人拉出来杀鸡儆猴,以表示自己的决心,也能让世人看清楚之前的严苛条令不是玩笑话。作为皇帝,应该勤政爱民,需要改革创新,懂得农业经济,更要有杀伐果断的劲儿才可以。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人议论纷纷,朝堂之上更是上蹿下跳的快乐极了。 早朝时分,除了当时的几件之外,几乎所有张口言论的都是有关此事。弘昼才走进去,就感觉到大臣们那炽热的目光。等他真的坐下去,更是众人轮流围攻式。 都是十年寒窗苦读出来的才子,亦或者是权贵人家之后。别看有些人嘴巴好像很难张,平时也是内敛不言语的模样,实际上真心想要张口说人,那绝对能说的人哑口无言。 弘昼虽然是皇帝,至高无上,但是满朝文武怼过来。这经历真的是,很特别。 从小到大,弘昼都没有得到这么大的反对。唯一能差不多相比的热情,也就是当初登基之后的恭贺之声的。但现在的,却都是看似规矩礼仪下的暗示和嘲讽。 真的是永生难忘,也足以可见这个禁五服是真的对他们的利益有所伤害。 弘昼当初以郡王之名,就已经扬名大清乃至世界。回到大清的时候,虽然也有康熙的缘故,但当时各省百姓都会他展旗欢呼回国。之后的晋封亲王乃是登基,似乎都是理所当然众望所归的事情。 可就是这样,也免不得底下有人不痛快,还想着要阳奉阴违起来。 这就是利益。 也是很鲜明的一堂课。 虽然不知道以后如何,但是弘昼至今还没有被眼前的一切而得意。他的脑中还清明一片,看到这种不可控的场景,便如年轻皇帝一样,坐在上面默默地看着听着。 神色上看着没有半点弱态,但他的安静就像是某种徵兆。大多官员们心中自然的就多了些许信心,感觉他们的机会依旧还在,不约而同的言语更放肆起来。尤其是之前的几位老官员了,一把年纪捋着长须,还顶着那头长辫子头在堂上款款而谈。 那模样,似乎弘昼坐在上书房里,而他们是诲人不倦的太傅们一般。弘昼对他们的听从,都是应该的。 弘昼稳了几天,直到阿林保和王包子两人回来,亲自送上几份不同的资料后笑。再上朝的时候,他依旧坐在上方。 官员们看着说了几天,应该都差不多了,便大着担子求弘昼将禁五服令给撤了。更甚者还将一些例子说出,若是忽然之间否了婚事,便有一些人家没了以后。想要另外谈论婚事,也必定是更难的。 众口铄金,更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就是早有准备的弘昼,听得多了都有一点说不出的好笑,觉得自己就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一般。 但他掐着时间算日子,发现已经不多了。 也懒得再说。 弘昼起身,他走下楼梯来,众大臣随之躬下身子。弘昼走到了坐到最后一梯,忽然间坐下。 众大臣随之跪下。 那满堂喧譁杂声,顿时就悄无声息了。就是那一张张高谈得意的面孔,也只能低着面对地面。 弘昼抬眼看去,一整片恭敬弯曲的背部,看得他浑身通泰。嘴角笑了笑,手指在额头上点了点。 第536页 「这几日,你们真的是让朕大开眼界。朕这个皇帝,原来当得这么一文不值?」 「皇上息怒!」 每个皇帝的脾气不同,弘昼一般张口就是要定罪的时候。如果再妄自张口求饶,结局只有雪上加霜这一个。众大臣自然明白,只能讷讷的求饶一声。目光神态之下,还都向着耿长君等望去。 这也是近日最齐声的时候。 弘昼嘲笑,「息怒?朕可不敢,反正这朝中大事都是你们说了算,朕算得了什么?」 「皇上息怒。」 「朕不敢。」 「奴才不敢。」 「朕在你们看来就是年纪尚轻的昏君!暴君!不如就听你们的?」 耿长君领着磕头高呼,「奴才昏庸无知,还请圣君责罚。」 众大臣当即明白,异口同声道,「臣/奴才昏庸无知,还请圣君责罚!」 一声之后,又是一声,再有第三声。那声之明亮,紧跟着就传到了殿外去。 弘昼满意的点头,觉得舅舅这个礼部尚书真的应该挪一挪了。但是挪的远了,好像又不太方面,看来真的要好好想想才是。但当下,他依旧是一脸不痛快道,「既如此,那就按着朕原来的旨意去办。不过在这之上,再加一样二九令。」 什么二九令? 朝中众人不明,但旁的石中却笑着拿出圣旨来读。 前面有言所有有婚期或要过门的近亲联姻者,都要去登记在册。一是为了能够保证政策到位,二是不影响百姓的婚姻大事前提下,届时会让官媒了解情况再门当户对的介绍联姻。 不能五服,但没有关系的其他未婚夫妻总可以吧? 古人又不是未来,许多都是盲婚哑嫁,最后远远看过一样或者幼时是认识的伙伴而已。不影响家中的打算,婚事又和原来一样相差无几,想来也是不敢有多余的意见。 至于二九令,则是针对于即日起的适龄男女。不管十二岁还是十六岁相看,成婚都要等到双方年满十八方可。 即所谓的晚婚令。 弘昼的这个打算,早前在女学等事就有了苗头,佛尔果春对于女眷也是多有暗示。但他当时只是想着自然发展,倒没有想到眼下就有个上好的机会可以趁机来。 上蹿下跳小半月的大臣们,突然发现自己主动的跳进皇上挖的坑,不仅自送机会还败坏了皇上对自己的印象。日后若没有个机会,只怕想上去都难了。 说不准还要被贬官! 利益之前,大臣们只能自打嘴脸的应旨。 第167章 快乐的皇帝 弘昼如愿推行两令, 那些有婚期的名单送上来后还顺手亲自配了十对。 再统一给所有新人送上象徵性的薄礼。 政策肯定,百姓们婚姻大事也没有耽误。当然除他挑的十对,余下基本都是年龄不足者, 至少再过一两年才可成婚。 但没人敢说什么, 因为京城内外和各省之间的公布栏上,还有报纸上还张贴着指令。那些近亲婚姻下会引发的不良病例和子嗣残缺, 还有画了几幅画。 可能是孩子跛脚,耳朵不好,亦或几代之后议婚的年轻人就是如此。 百姓们愚昧但并非不听从,知道这些后有些人都不敢在那里走过。就是觉着看见了吓人,宁愿要躲着点才好。偏偏此事是一视同仁, 包括爱新觉罗家, 草原上的蒙族也一样。这营造了大家情况都相似,谁家没有个近亲成婚的? 前头有朝廷指婚两个双十八的男女成婚,茶楼巷口全都是这些的议论。 议论朝廷竟然折腾了个登记所,无论男女嫁娶纳妾都要在那里过目登记。如若不然,则是黑户并以重罪砍头治罪, 家中财产充公,家人发配西北。 这么做的意义何在? 喝茶的老人发愁, 「家里大娃的婚事都吹了, 日后可怎么好?」 不过一句呢喃, 眼眶都红了起来。 同桌分茶的一老婆婆眯着眼睛, 「朝廷说了分配姻缘, 你怕什么?」 「说句大不逆的话, 朝廷就算有心,又怎么可能事事都照顾得到?」 「咋?你大娃有病啊?」 你才有病! 老人发愁,但想想大娃就是有病,只能忍着嘆气,「俺家还穷,谁愿意嫁?」 富贵人家的近亲联姻,多是考虑利益和家族关系,想的至少是上百人数十年的日子保障。穷苦人家则朴实的多,自己钱袋里空的叮噹响,除了自家亲戚互相理解扶持,谁又肯来? 不然是更穷的人家。 老婆婆那双混浊眼珠一转,瞧着动静来续茶的小二走来。别看挤挤挨挨很多桌,小二却是耳听八方的主。他一面倒茶,一面道,「老人家怕什么?朝廷这是记在册上的,有病还穷的不止你一家,门当户对保管你放心。当今皇上是什么人,去年免税收成不是大好了吗?你还一直夸着呢!」 老人家脸上一臊,去年蝗灾忽然而至,朝廷却很快解决此事。他当时就看着,祖宗们谈之色变的害虫不过半天死了大半。不仅如此,朝廷还免税、送粮、再租机械的半送给他们去农种。 去年他们不仅没有伤害,为此种菜除了自己生活,多的部分还能送去西北换钱。 老人家为此一直念叨夸赞,如今因为伤及自己利益,心态上就有了转变。他看着桌上的茶和身上的衣裳,这些都是去年前不敢想的。念此很是惭愧,抖着嘴角又要哭了似的懊恼,「真是糊涂啊!」 第537页 「哎,我明白你的心思。」 老婆婆在旁嘆息,在老人家愕然的神态下语气可惜道,「要是再早几十年,我也能跟着分配婚姻,多好啊!」 「……」 她是真心实意的觉得可惜。 朝廷毕竟要脸面,总不能真的好盖配烂锅,坏了当今名声。百姓们日后和离或宠妾灭妻,那都要掂量掂量。 别看有人怨声载道,但年轻的女子只要不愁婚事,对这事情反而最欢迎。甚至有条件的人家,也愿意让女儿去上女学。既然十八才可以成婚,那不如去女学里学东西,说不定开扩人际关系,也能认识到更好的未来对象。 当然,只是其中的某一部分而已。 茶楼中大多数人关心的,还是当今为何看重此令?之前的政令多是接二连三有关系的,难免就让人好奇猜疑起来。尤其是这西北,更让人猜想那是何方圣地? 有几家儿子就在那方,过年也曾放假回来过,如今便成了镇中村里的热门门户。以前他们都是随便笑一笑,多不太在意。在他们这些人家看来,自家有田地等忙碌着可以填饱肚子,哪里还顾得其他。 「这么说,西北支援还没什么要求?」 「只要没有大的病痛,就可以去?」 「还不论男女?」 「世上还有这样好的本事?」 「你家娃还会修那个白路?」 众人有种坐井观天的感嘆,在他们看来只是做了一点事情,自己学到了本事,一日三餐还不饿肚子。普天之下,哪里有这样好的事情? 岂不是比去上学还要好? 读书十年寒窗除了看天赋,还要勤奋和命运。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看家里能给多少钱去支持。可学一技之长就不同了,日后子女生计都不用让家中担忧,婚姻大事更不用发愁,父母也可以有所依託。 有人不免动了心,听得认真也问的详细起来。 说话者不免心中骄傲得意,见别人愿意听,便很自然的开始自吹起来。旁听者并不介意,他们本来就是混在茶楼里的老手,本性上就八卦。别看这些自吹自擂的话,实际上就认真地听就能知道自己想要求问的。顺便又满足了对方的虚荣心,也是一举多得了。 茶楼里只是冰山一角,但足以可见如今情况。 角落里一桌四位老人抿了口粗茶,较高的小老头道,「倒是扫的干净。」 略娇小的老老头满意轻笑,「他这样聪慧,岂能犯这种错误?」 从小到大都是先谋后定的主,小事尚且如此,大事自然不能轻视。真正可以比作明君的人,这点子基本的耐心和细心是不能少的。 旁边两位小老太不吭声的笑,挂着几分与有同焉的笑意。 在外面转了两年,四位老人家有了前所未有的了解,对于小老头的嘲讽,没有人把这放在心上。固然宫里的小子上蹿下跳的,闹得动静一个比一个大,可他们这样都离开,不就是预料到如此场景吗? 就算他们想要全心全意的支持,但是人在那里,倒是就不好办。他们的立场不同,难免就会有些不方便。与其在那里听人发牢骚,还不如走的远远地,顺便将国外的世界看一看。 这两年,他们也不是白熘达的。不过也是因此,有缘亲自出国看见自家孩子的远名在外。 当真不是报纸上三言两语可以相比。 小老头想着勉强没有意见,但很快就眉头飞起,很不高兴的样子。 可惜三人眼观鼻鼻观心,就是没人去应和理解他的情绪。相反,回来之后看到大清不仅是官路,就连各省的主道都铺开了白路。每座城外略有形状的临时站,更是完全变成了学生们的海洋。 再随意往外看去,街上走出来的女子比以往多了许多。其中就有印象中很有规矩,严厉要求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汉族女子。 种种事情,大多有迹可循。唯独这禁五服和二九令,便是他们也惊着远远旁观。如今看到一切顺利发展,心下不多担忧的同时,更不免好奇西北的模样。 老老头很是好奇,「你之前让他去修轨道,怎么要这么多人?」 小老头摸着手腕上的佛珠,「不清楚,不过当初说是修轨道,修着修着就把官员都换了一批,之后布置八家铺子和庄子、开了十处科学院分院、乞丐穷苦人家徵用一千人、运输兵器两道火车,还给育学堂三千两银子。」 一年的功夫,就做了这么多,便不用说之后的事了。 老老头还好,最年轻的小老太婆耿氏有点吃惊。好在她在宫里养尊处优数年,又出去见过世面。即便心中震撼,面上也是恰到好处又不失礼节的神色。 乌拉那拉氏微微笑,弘晖当年也是极聪明的人,但是想想这些种种,还真不一定能有。 私心里是痛的,不过大局观而言又是庆幸。如此,也就不会埋没了爷的一番苦心。再转念想,若没这本事,爷也不至于跟着早早退位。 虽然夫妻举案齐眉,但就事论事,她无数次都觉得自家爷是要死在案桌上的。 真是万幸。 四人品了粗茶,之后就回到下榻的别院去。福慧听闻,连忙过去请安。 身为皇贵妃之女,自然是得到汗阿玛的疼爱。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是年氏生前为人品德好,宫里也没有和她有过太多的针对。就是齐妃李氏当年对她不满,但彼此年纪相差太大,比起纠结虚无缥缈的恩宠,李氏更看重自家儿子。除了非嫡出的差异,福慧自出生以来都没有吃什么苦头。再者这回出了远门,她原来因为年氏逝去的眉愁也散的干干净净。 第538页 路上自己的孩子都不在,乌拉那拉氏和耿氏都待她不错,更是亲近许多。 乌拉那拉氏问她,「这日如何?可有出门去?」 福慧摇头,「弗里茨王子不愿意出门。」 本是母女说话,旁的胤禛听了侧目,「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如此?」 胤禛条件反射皱眉,对于这位弗里茨王子表示不满。康熙却不以为然,他这回出门明显感觉到吃力很多,但正因此更不能够安逸的坐在一处养老。虽然是很惬意,可身子骨不活动就更容易老了。好在他记忆不错,扯了扯袖子道,「这王子是极刚毅的人,弘昼当初和他可是一见如故。」 这话,您老人家说了八百遍了。 胤禛没有反驳,只是微微点头算作应和,「话虽如此,可友人被牵连至死,如此郁郁寡欢又如何有用?」 乌拉那拉氏想想,「不如书信与弘昼说一声,叫他们两人说说话?好歹是他国的王子,来到大清怎能来而不见?」 「暂时不急,叫那个写东西的弗朗西斯就好。」康熙随意说了句,起身来甩开袖子背到身后。门外的光色璀璨,一看就是大好的天气,他眯着眼睛瞧了瞧,「去熘达转转。」 他的慢吞吞,即便人看着娇小,气势却是有的。胤禛想着自己方才说话,在汗阿玛听来或许并不顺耳,又不放心他一人散步,遂连忙上前去搀扶着,「阿玛。」 如此孝心,得来的是老父亲的胳膊肘一甩,丢下一个嫌弃的眼神施施然离去。 「……」 胤禛无奈,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既能以防意外又不会触了老父亲的眉头。 两父子这般作态不是一回两回了,许是年纪大了,老人家的脾气三天两头就殷勤不定的闹起来。心情好的时候,像个孩子一样,哄都不用自己就笑了。可要是忽然间想到了什么,旁人连个反应都来不及,他便阴沉着脸色。每每这个时候,胤禛上去哄被骂,不去哄更要被骂。 相比起来,这两年是乌拉那拉氏和耿氏两人最惬意的时光了。 两人目送父子离开,耿氏随着笑,「一路上奔波赶着回来,还有些担心阿玛吃不消,还好这精神头不错。」 「是啊!就是爷又不痛快,总不是法子。」 「姐姐有高见?」 耿氏是母凭子贵的太后,一直以来受乌拉那拉氏照顾,年纪也比着小,很早之前就心甘情愿的喊姐姐。 乌拉那拉氏看她一眼,「妹妹可是和我想的一样?」 「我猜猜,温惠贵太妃?」 「妹妹与我真是默契了。」 两人相视而笑,觉得这个事情该定下来。虽然一路上风平浪静,但是儿媳妇和自己的女人是不相同的。身边有个亲近人照顾说话,对于康熙而言是很好的事情。而在当初的后宫里,如今活着的,经得起折腾又得宠的人就只有当年的和妃了。 温惠贵太妃,是弘昼登基之后给她加的尊号,也是他这些年偶尔回去慈仁宫的缘故。 届时问问温惠贵太妃的意思,如果愿意,无论是宫中宫外,对他们两人都是好事。 但眼下,他们将世界旅游转为大清旅游,亦或者是探察民情微服私访了。 一众人乔装打扮,出游更是轻车熟路的。虽然路过有人多望几眼,但是看着所有人出身富贵模样,就算身旁跟着几个外国人,也不觉得奇怪。 当然,这是普通人的眼里。 弘昼一开始也没留意,他开开心心的品尝胜利的果实,为了安抚大家又开始咸鱼起来,继续一步一脚印的路途发展。往年看重的几件事情,也是一点点的推进着。心里头偶尔会焦急,但想想底下人已经尽力了,便开始催促着科学院。 可喜可贺,他拿到了第一部 台式电话。 科学院的人过来说时,弘昼并没有太看重,毕竟这东西他盼望了好些年了,可惜进度感人。偏偏自己对这方面的技术不够了解,很多材料也是在各种实验中挑选尝试,好几次做出来的模稜两可。当初的传话筒等,就是最成功的产品。也恰好这传话筒的成本不高,拿来做底本生意推广到市面上,也是歪打正着的薄利多销,很受大众的喜爱。 做生意的,甚至是学院等地,对于这种可以传到各个房间里的话筒都觉得方便,也映衬自己的身份地位。 弘昼潜意识的觉得,这很可能又是一记糖衣炮弹,直到抱进来的两台台式电话。他没有说多余的,但是创造和历史的路线总是惊人相似,那和记忆中最早期的电话也是大半的相似。看着很丑,也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你们确定可以打?」 「可以。」 那科学院的主任笑道,「自然是,此前在院中等地试过上百回。发现确实可用,这才来献丑给皇上一看。」 主任心里高兴,终于把皇上说了好些年的东西捣鼓出来,一来是交差了,二来以后想再办理其他的也能自信张口了。 不仅仅是他,科学院里也是如释重负。 弘昼自然是先试了两下,虽然说电话放得近,但不影响两个电话的可用度。他看着就高兴,便看着来的几人问道,「是你们几个做来的?」 主任往后退了退,身旁几人随着行礼回话,并推出一个较年轻的男子答,「学生拙见,有幸琢磨了几分。」 有天赋肯努力的年轻人,弘昼再高兴不过了,「你看着脸生?是哪一年的考生?」 第539页 「回皇上,学生是雍正十一年湖北省甲级考生。」 「湖北分院的?」 「是。」 年轻俊秀的弘昼很是欣慰,「后生可谓啊!」 因为在科学院里忙得头都不抬,很多人都是鬍子拉碴形象邋遢。因为进宫才临时修整了外貌,又换上科学院院服勉强称得上精神中年男子的学生们,「……」 这话没办法说,只能低调懂事的谢恩就是了。 最主要的,还是皇上高兴就好。 弘昼察觉到其中微妙之处,但他并不觉得什么,反正在他这段人生里,从小到大的经历告诉都在说明年龄并没有那么的绝对。他手一扬,对他们夸赞奖赏,之后便叫年希尧来。 当初年家随着年羹尧安静了一段日子,但法不责众,年希尧是相对好的。胤禛又将他复用,还升了内务府总管,并遥领景德镇督窑官一职位。年希尧是个很有才华的人,内务府里的俗务或者旁物都能驾驭办好。上任以来,还累加管理淮安板闸关、宿迁关、浒墅关税务要职,监督国家总计超过一半的权税。但弘昼更看好他在数学化学上的天赋和认真,所以留在身边之余,还加从一品左都御史衔。 身边有这样聪慧能用之人,真的是很庆幸欢喜的事情。 弘昼用上就捨不得撒手,可是一辈子做内务府总管,既不够彰显个人能力还分担精神和时间。 等待年希尧的功夫,弘昼就开始提前琢磨思虑起来。但他等的人没有来,反而是王包子快步进来汇报,「主子,太皇太上皇他们回来了。」 「嗯?到哪了?」 「月前从莫卧儿王朝回来,之后一路北上,三日前到了支援地。」 弘昼有点心理准备,可听着也还是有些讶异,「月前就回来了?」 那要不是支援地是自己的大本营,自己多半还被蒙在鼓里吧?他不要面子吗? 王包子应下,他小心的看着弘昼又道,「不仅是太皇太上皇他们,还有几位西洋人也来了,后面还跟着弗朗西斯先生。」 「弗朗西斯?」 弘昼后觉朋友出宫採风已经有半个月了,这么一想他更觉得好奇,「是认识的?」 「听说那洋人是普鲁士国来的贵族,与弗朗西斯先生是旧年好友。」 「……可是年纪与朕相仿?」 「好似大一点。」 外国人都早衰嘛,弘昼了解,「有照片吗?」 王包子见并无坏事,将早收着的相片拿来。弘昼一看,还真的是当初的朋友弗里茨。当年随口说了一句,没想到有生之年对方还真的来到大清。别管其中缘故,他心里都是高兴地。 对于几个老人家偷偷跑去支援地,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不知。他们开心就好,反正自己又不是做坏事。 弘昼对此不以为然,对于福宜也没有隐瞒。 想到嫡亲的亲人们就在西北,飞艇过去一会子就到了,福宜连忙打着包袱飞奔过去。弘昼见此写了封信,让她分别带去给老人家和朋友弗里茨。 之后该忙什么就忙什么,直到底下人送来拍下的照片时,弘昼盯着久久不信。待福宜的一封亲书,那漂亮随意的文书字体竟然写着说,对弗里茨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 弘昼不可置信,他没有任何的偏见,也曾保证让福宜幸福。可弗里茨的父亲,可是一心想要壮大国家的军事化疯子,家里的教育都是斯巴达的风格。 嫁过去好吗? 弘昼顿时怀疑弗里茨过来的原因,决定稳住福宜先调查清楚再说。可他忘了,福宜被他养成了女子自主的脾性。 几天后大清人都知道太皇太上皇等人回国,固伦公主还对随来的普鲁士王子一见钟情。 坊间顿时谣传四起,普鲁士不过小国家而已。公主所谓的钟情,怕是因为皇上的禁五服令,让公主无法在京中择选合适的额驸成婚! 公主真可怜。 第168章 快乐的皇帝 男子汉大丈夫, 说好了让妹妹寻到可以託付又两厢情愿的保证,弘昼肯定是说到做到。所以在福宜连忙书信说明时,弘昼的第一反应是恭喜高兴的。即便看到照片和所说之人有些为难,但也不是说不可以。 普鲁士的国王腓特烈威廉一世,那次见面时候高大威猛, 菸瘾很大。在他的治理下, 无论是国家还是家庭都是斯巴达式,弘昼对此印象深刻。这种人的控制欲很强, 目的性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更改的。相比之下,与他年纪相仿的儿子弗里茨就秀气文弱的多,言语的时候还带着一点法国和大不列颠王子的浪漫和文艺。 如果要成婚,至少需要他从中去斡旋争取主权才可以。 虽然麻烦,但并非不可。 弘昼想的周到,只想着底下的人送来消息之后, 就可以确定所需事情了。但他就算再足智多谋, 也没想到福宜的追求这么诺诺大方。加上她过去之后,那一行人就无法遮掩身份,索性大大方方起来。 更没想到,大清竟然会流传出这种无知谣传。 这种硬要拉扯一样罪名按在头上, 摆明了就是阴谋论。弘昼知道自己不可能钱币,有时候到了情绪极端时, 钱币在人的手里也被摔被打, 更不要说人了。之前的种种, 无时无刻都在告诉弘昼要有基本的理智和判断, 不要太过自信自傲才可。但是这种说维护自己政策而强求福宜的婚姻大事,这就有点无稽之谈更显得过分了。 第540页 他如果是做这种事情的人,当初至于说那么好听的大话再来打脸? 当然,全面的谣言中还有说权贵人家多是腌臜,更遑论皇家。所以有此事发生,心里反而觉得理所应当。 不过最重要的是,大家都心疼可怜固伦成宜公主。 弘昼气结,还稳着看是何方人在后面作怪。外面奔波打探消息的奴才,也随之回来了。也让他无语,弗里茨竟然是……逃难出来的。 普鲁士是属于德意志诸侯国冉冉升起的一个新国,周边国家相对比都不太和睦。唯一说得上关系好的,也就是法兰西。偏偏法国和旁边以奥地利为中心的神圣罗马帝国关系紧张,普鲁士自己也受到亲奥势力的压迫影响。 在七拐八弯的各种关系中,如今神圣罗马帝国的查理六世还是弗里茨的教父。 其实神圣罗马帝国不过是一个松散的联邦王朝,除了奥地利、匈牙利之外,其他联邦国家始终处在分分合合之中。普鲁士相比起来不算什么,更何况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常年受到父王压迫,环境又很是压抑,弗里茨便和父王身边的侍卫官,也是他的好友汉斯·赫尔曼·冯·卡特私奔去大不列颠。 呸,是相约出门旅游。 可惜这段自付旅游没有得到任何人的祝福,腓特烈威廉一世更是暴跳如雷。两人还没有到达目的地,半路上就被抓拿归案,还被丢到德波边境的小镇昆斯特林里囚禁。 这种待遇,对于弗里茨而言其实不是第一次了。 斯巴达式的军事化教育,对于生性敏感聪明,又有文艺细胞的弗里茨来说是极大的煎熬。对于一国王子而言,这更是一种侮辱。更让他不能接受的是,因为此事导致好友被砍了头。 从打听的消息得知,弗里茨和弗朗西斯两人的通信从来未断。加上这几年弗朗西斯的信都是从大清送来,所以腓特烈威廉一世并没有限制这方面的交流。以至于走投无路的时候,弗朗西斯的信就像是夏日里的渴水一样重要。 一连几年,弗里茨表面上看着像个普通王子一样,听从又聪慧。甚至看着腓特烈威廉一世对国家的处境担忧,眼看着要他去联姻不爱的人,还主动的说要求婚玛丽娅·特蕾西亚公主。 当然结局并不如意。 弗里茨的求婚更像是一厢情愿,帝国第一名将欧根亲王极力反对。玛丽娅公主早就有了英俊竹马,更是强烈的不愿意。但是查理六世对教子还算看好,每年还从私库里给他拨出八千银币作为生活补助。为此让腓特烈帮助独女以后守住江山,更庄重的在《国是诏书》上签字,言称将来一定会为保卫他亲爱的表妹不惜一战。 张嘴说的好话,谁都会说。弗里茨一直表现不错,腓特烈威廉一世对他的管制就松动起来,还选了哈布斯堡家族的伊莉萨白·克里斯丁娜·冯·布赖恩施怀克·贝芬做他妻子。弗里茨忍到了极致,一直到康熙等人周游世界就要离开,他带着准备多时的行李拔腿就跑。 据说,他是抱着康熙的大腿哭着求收留。 老人家到了年纪就心软,想想和弘昼的关系不错,偶尔都会书信来往。胤禛见此便写了封信,叫人送去给腓特烈威廉一世。 腓特烈威廉一世当时逼着自己放下大刀,磨着牙答应了。大清离他们远,但是每年来往的经济和学院帮助就很多。对方的国力很强,弗里茨这段友谊也让他当初很欣慰看好。 听了这么多,弘昼不得不说有几个问题。 说好的朋友,怎么不和他说?说来看他,也没有来啊! 还有就算大不列颠那位不会说英语的前任国王是你亲外公,现任国王是你唯一的舅舅,可他两个不对付啊!前任国王还虐待关了王后几十年,更打压唯一的儿子,使得心理上不正常,对身边人都有点动辄打骂的暴躁性格。你家父王都三申五令不要和大不列颠的疯子们玩,结果你就是要屁颠颠的过去,无异于才出虎口又入狼窝啊! 带点脑子啊!朋友。 另外弗朗西斯是,孟德斯鸠也是。旅游还是离家出走,竟然都是去大不列颠,感情那里有金山银山不成? 这么吸引你们。 弘昼无语,更重要的是弗里茨在国外郁郁寡欢,身形上消瘦好像没有发育。和腓特烈威廉一世那高大身姿没有相似点,还带着一点忧郁的气质。在国外的很多女人来说,这确实不好。 可问题,这里是大清。 弗里茨出来小半年,没有家人关着,虽然心情依旧差但体格上养回了一点肉。外貌上看着就是精瘦模样的西洋人,气质好,还很有才华。路上偶尔弹琴写作,看似郁闷实际上快活逍遥。 福宜就是被一曲子迷住了。 弘昼捂脸,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妹妹啊!还费尽心思让她培养自信和独立思想和事业! 竟然就被对方无意识的小曲迷惑带跑! 弘昼的脑海里,很自然的浮现出弗里茨暗暗高兴的神色,莫名其妙的有点不爽。他闷着不痛快的第二天,那道身影就过来了。 各国建筑物不同,皇宫更显得本土气息和不同的繁华气势。游走在大清的国土上,弗里茨就很有感触,同龄的朋友成为了大国皇帝。自己连一点事情都不能决策,心里不免就有点嘆息多虑,更不要说对方坐拥这一切,再见面的时候还高高在上的坐着。 第541页 弗里茨想得很多,脸色也不算差,但就是少了初次见面的亲昵感。 弘昼看了就不痛快,哼了一声嘲讽,「怎么?还记得这里有个人?」 弗里茨懵了一下,「老陛下说陛下很忙,所以让我过段时间再来。」 「……」 弘昼挑眉,「朕还以为,你是过来提亲呢!」 纤细身形的弗里茨面容白皙,他闻言有些不好意思,「陛下都知道了。」 「不知道也不行,毕竟对象还是老朋友。」 弗里茨紧张的手指缩了缩,当年那个充当导游的爽朗少年显得几分文气,眉头动了动,「如果陛下不愿意,我也明白的。但请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说服父王来提亲,对,提亲。」 他努力的用大清的礼俗说话,显然是有人和他提前知会过。 弘昼用屁股想都知道那人是谁,不论男女,心跑了就会胳膊往外拐。他没有这种感觉,但偶尔也看过,多少明白一些。只是他有些意外,福宜竟然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随便一说,竟然还想要真的定下来了?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那首歌? 爱情来的太快,就像龙捲风什么的。 弘昼连忙起来,跑到弗里茨的面前盯着,「你说认真的?」 「当然陛下,我绝不会欺骗朋友,更不会欺骗公主的真心。」弗里茨抬眸,直视弘昼的目光,那双浅绿色的眼眸在光色下更显浅淡,「而且陛下一家人都对我有恩,请陛下相信。」 这话提醒弘昼了。 他点点头,虽然他们相识就那一段时间,书信也不是特别勤快。虽然之前对于弗里茨的私事并不插手关心,但外人对于他们的评价和事情,弘昼也是略有耳闻的。 就连康熙都愿意带着,可见品格不差,自己不应该看走眼了。 至于说普鲁士只是小国家,弘昼并不嫌弃,相反觉得很好。以后无论发展好坏,大清可以撑着他们几十年,至少福宜真的成了那家人,日后也不怕受到伤害。那位说一不二的腓特烈威廉一世,脾气也会随之忍让几分。 不过弘昼不可能说答应就答应了,至少脸上看不出神色来。也是这个时候,他突然发现被玛丽娅公主嫌弃的弗里茨,人看着瘦可个子不低啊!竟然比着他好像还高了半个脑袋? 很久以来都是高高俯视别人的弘昼,顿时五味陈杂,眼神也带着几分不善。 弗里茨站得愈发笔直俊挺,想要朋友可以答应这桩婚事。 弘昼没有松口,但是另外给他安排住处。第二天,弗里茨就把给家人报平安的信送去普鲁士。 下朝后的些许早茶时间,弘昼刚喝了两口细粥,福宜也跟着回来了。 「阿哥?」 「坐。」 福宜夹了一块虾饺过去,「我还不饿,阿哥多吃点才好。」 弘昼不想看她,低着头自己吃自己的,「朕事情多忙着呢,没事就跪安吧。」 福宜还是头一回听弘昼说跪安两字,当即伏低笑道,「阿哥,不是你说要我找个顶天立地有作为的男子吗?京城里的我都看了个遍,看着谁都是一个样,唯独他就不同了。」 「怎么不同?」 「就是一眼看过去,心里就欢喜的不得了。」 「然后就觉得他是顶天立地有作为的?」 「这自然是我问过才说的,他若是没有本事的,阿哥又怎么会和他交好啊?」 话说的好听,但中心就是在夸弗里茨。弘昼有点小情绪,「问谁?福慧那小丫头?」 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再有见地也是片面的,说来说去也是几位老人看着不错,所以没有阻拦罢了。 弘昼很不开心,看到弗里茨的时候都没有这种暴躁的小情绪。 福宜应了一声,见他这样是一脸茫然,「还有额涅们也说了,弗里茨人是很不错的,再说阿哥你不是说不要近婚吗?」 「所以呢?你就要走得远远的?」 弘昼瞪着她,落下筷子站起来,「你随便吃,吃了赶紧走。」 说罢就拿着旁的湿布巾擦手,抬脚就走了出去。福宜从小到大都没见过弘昼给她使脸色,别人说天家重利并无情分可言,可她知道自己多幸运有一个极宠自己的阿哥。一件事情做错了,黑脸往往都是阿玛和额涅来做,阿哥就算生气也会先哄她。等到高兴了,这才坐在旁边语气温柔带着调侃的味道解释。 为此额涅还醋过,说十月怀胎竟比不上阿哥的一句话有用。 福宜顿时沮丧,心中狐疑自己做错了什么,难道这件事真的不该? 还是说外面的谣言? 可这事,她当真是不知道。谣言出来之后,和之前的事情一样很快就不攻自破,福宜当时也没在意。毕竟阿哥说过,这条路上总少不了这样那样的拦路事情。 又或者是…… 弘昼打自家妹打发走,另一边弗里茨和弗朗西斯站在殿门前守着。经过的时候,弘昼瞥了眼弗朗西斯,决定无视两人的存在。 弗里茨连忙道,「陛下,我有一样政策想了很久,希望您能给我一点建议?」 「没空。」 弘昼不搭理,他是真的没空,一天前面的时间只要懈怠下去,很可能就要压缩晚上的睡眠时间。没有休息时间,自然就会影响第二天的办公和身体状况。所以有规律的生活和办公,也是弘昼最后的倔强和坚持。 第542页 弗里茨抿着唇。 弗朗西斯趁机把他拉到旁边耳房,「殿下想要娶的公主,是皇上最疼爱的那位。」 「我知道,你放心吧。」 「嗯,而且我们在这里也是好事。」 「好事?」 「嗯,皇上如果真的讨厌你,你觉得应该怎么做?」 「赶我走?」 弗里茨有所察觉,他眼珠一转,就看到外间有人进来。他虽然是初来乍到,但是见过世面,一路上也得到了科普了解。那进来官员身上的补子图案等,都彰显了极高的身份。他有些高兴,又担心,「我在这里,没关系吗?」 弗朗西斯笑了笑,「皇上曾经说过一句话,真正强大的人,在这里。」 他指了指脑袋,就算有人跟着听到了一点东西,但是没有那样的权利,听了也没有用。真正有用的,还是他脑子里的思路,这一点就让身边的大臣跟了几年才勉强明白。弗里茨就算聪慧到管中窥豹,但每个国家的情形不同,一样的政策不仅达不到理想状态,相反反而是一记□□。 弗里茨想着,他莞尔,「真是没有变。」 「你也很优秀,我相信你。」弗朗西斯对笔友表以祝福和信任,他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遇到了开明的大清皇帝,还有一位思想也开明的殿下。 如果他们都成功了,那造福的是千千万万的百姓们。 弗朗西斯觉得自己灵感涌来,拿出随身的纸张就开始写了起来。弗里茨则默默地捧着大清的茶碗,眼睛看着外面的门。他听不到其他声音,所以愈发好奇弗朗西斯说的意思。 两人安静的各做各的事情,就这么一下子连续坚持了十天。 弗朗西斯是有特权,偶尔可以来回走动,进行所有的近身了解取得真实素材。弗里茨看似无事可做,但他脑子确实在运动着。他除了缅怀记忆中的好基友卡特,就是想想一路而来的事情,还有他一直想的政策。有几次看到外面的官员路过,他们会闲说几句,都是他听不懂的,可等到有相关的圣旨颁出后,弗朗西斯就会和他解释含义。 如此十天。 二十天过去。 弗里茨越来越坐得住,他收集了很多材料,还把自己想的都写出来。然后拜託弗朗西斯进去的时候,一起给送回去就好。 就算弘昼没有给他任何反应,但是没有丢出来,他便认真的继续写下去。 这种厚着脸皮的毛遂自荐法,似乎也让福宜得到了鼓舞。她除了就像忙碌女学之事上,还在报纸的相关栏目里发表了几份文章。其中还跟着弘昼登基以来一直推敲完善的法律条例出来,说明了搬弄口舌等言语罪名。 为了表明看重,福宜还找了几个例子的人关进大牢里。 加上福宜在女学等人心中地位极高,见她看重,学生们更是视为绝顶大事来发表舆论。更甚者有女学生闲来无事,写了一些白话话本。话本里说的是一些女子为社会弱势,结果被各种闲言碎语戕害性命的故事。这种内容,就不可避免的写到了女子爱情上。 弘昼拿着热腾腾的话本翻看,他嘲弄的笑了笑,「消息传出去了?」 「回主子,昭妃娘娘有喜乃是大喜事。宫中早就传遍了,朝中汉学大臣们更是欢喜。」 李秋濯是唯一代表汉人和文学的嫔妃,位份还不低。她虽然冷清了点,乍一眼看着像是要被供着的仙女,但她毕竟是吃五谷杂粮的。只要弘昼过来,她浅浅一笑,再温声细语就像是下了凡的仙女。 弘昼心情不好的时候,可能会找额林珠,但是有时候脑中苦闷的时候,和李秋濯说说话就很容易醍醐灌顶。每当如此,李秋濯就如凑巧不懂的样子笑。 她是极聪慧的人,在初办女学的时候就荣登为一院院长。福宜那种,只是女学名誉院长,内里是有差别的。 弘昼都觉得对不起她,感觉李秋濯不嫁给自己应该有更好的理想抱负。加上她心底更冷清,所以两人不约而同的都不提子嗣。要不是因为李绂被弘昼全权负责水坝之事,还被升为二品官,众人都会以为昭妃是很不得宠的人。 这个孩子,来的是真的神来之笔,完全不在弘昼和昭妃的准备之中。这让他这个老父亲,又有点得知怀有永璧的意外和惊喜。 另外这件事情传出后,就不信几位老人不会回来! 昭妃是胤禛看重的,再加上前面几个儿子,刚落地就被弘昼捷足先登赐了名字。当初康熙答应了永璧之后都是胤禛的,结果一看一个都没得到,他老人家为此还书信来骂了好些。 如今这么近,总不能不回来吧? 弘昼傲娇的想着,翻着弗里茨写的章程,觉得真是条条有例也确实是很不错。为了能够确认可用,弘昼也是又再次去了解如今普鲁士的情形。 他优哉游哉的等着,果真七日后就看到风尘僕僕的几位老人回来了。 「玛法你们再不回来,还以为你们是把我给丢了呢?」 「哈哈哈,如今你是皇帝越发威严厉害,谁敢丢你?」 可你们是我的祖宗啊! 好在康熙也是夸自己,两位额涅也对自己笑,弘昼心里也高兴,「一路辛苦,还是先回去歇一歇,晚些布小家宴团聚团聚。」 三人笑着走了,胤禛却在一旁道,「朕不累,倒想和你聊聊。」 第543页 「阿玛是说昭妃有喜?」 「何止这个!」 弘昼眨了眨眼,因弗里茨的闷气上来了,「摊牌吧,其实朕还想废了包衣。」 「朕打死你!」 第169章 快乐的皇帝 弘昼的原计划中,康熙等人回来想着给他们冷屁股, 以此深深的表示自己的不满。 可是真的见到了几位老人家, 那种亲切感是说不出来的, 他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两腿就已经屁颠屁颠的上去, 手都扶住康熙了。 不过是两年的时光,那个还带着硬朗姿态的老人家显出八分的老态。就算样子已经很努力,但背部不可避免的佝偻起来。脸上的褶皱自然更多,浅淡的笑容更是和蔼可亲。 至于胤禛, 亲切但也知道两人有一场硬仗要打, 所以就不那么客气。弘昼丢下一句话, 在胤禛喊着要打死自己的时候,人已经拔腿去追康熙了。 弘昼身量就比胤禛高挑, 就算当了皇帝也是保持锻鍊的人, 他健步如飞,胤禛是怎么都追不上。才刚见面,两父子不过几句话就谈崩了, 心里的那点子怀念和亲情似乎都被散的干干净净。养尊处优多年的太上皇, 此刻却固执的跟在后面小跑,一边追一边国骂。 爱新觉罗家谁不会骂人啊? 不过胤禛是头一回这么骂人,而且是大庭广众之下的骂,宫里不禁热闹起来。哪怕胤禛只是小跑的数步, 但是消息传出去后, 就变了味道。 这么看重皇上的太上皇, 为何再见面就骂了? 是怒其不争? 还是意见不合? 别看弘昼一巴掌把满朝文武拍死了,但那都是装死的,至少也有部分心里哔哔的每天在骂人。眼看着上面也有人多是不满,不免心思更多几分,底下不免暗潮汹涌又热闹起来。 弘昼自然知道,不过是嘲讽一笑,心里面默默记下来。 当夜的家宴,说是小家宴,但是他们几代人里亲近的、在京城的、还活着的也是不少。弘昼直接坐到康熙的身边,开头第一句就很没有皇帝风范,「玛法,你真觉得弗里茨那人好?」 「嗯?他不是你朋友吗?」 「朋友和妹夫怎么一样?何况还是个麻烦精。」 弘昼一脸的不开心,说话的语气充满了任性的味道,一如既往。但他本身,又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 康熙笑呵呵的看了他一眼,「小弘昼这是吃醋了?」 「朕不小了!」 「二十郎当的,小着呢!」 八十郎当的老头子语气带笑的调侃着,还有对疼爱晚辈的宠爱。弘昼气不过,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对着胤禛的方向白了一眼,「你们一走就走这么久,有时候信都断了。途中带上了弗里茨,我也不知道,回来更是不说。要不是怕我再闹什么动静,你们怕是更不想回来了。」 「带你朋友回来,这不是惊喜吗?」 「那是惊吓。」 「再说当初就是信任你,所以才放手随你来,若是几月半载就回来,那还有什么意思?」 康熙不住的顺毛,手里的杯子碰了碰弘昼的。他是身体保养,弘昼是明日还要上朝,所以都正大光明的喝着喝水。 爷孙碰杯之后,弘昼脸色才好些,嘴里嘀咕道,「弗里茨那小子,祖上也是近亲了几回的,如今他父王还有看重的儿媳妇。结果你们开开心心的把他儿子带走,还开开心心的自己送个公主过去,我以后怎么好谈?再想要走亲戚,还得十万八千里,带着大不列颠那群疯子?」 弘昼深深的看了康熙一眼,他的动作别人不清楚,可他老人家怎么不知道? 就说东印度公司那里,虽然他的龙傲天公司只是第三股东,但是因为大量的经济来往需求,以及背后的利益缘故,第三股东根本不能满足他。不用到鸦片的事情,弘昼就会提前撕破脸。 弘昼不喜欢公私混为一谈,如果福宜嫁过去,谁知道弗里茨会不会突然爆发亲情? 毕竟这货骨子里有点文艺,私奔而亡的基友就让他在心中奠念了几乎六年。腓特烈威廉一世那种绝对的钢铁教育,不仅没有将他掰过来,反而更显得他神经的纤细敏感。 换个思维想,就算福宜以后不被欺负,但是按照外国的情形,谁知道两人感情好坏?坏的话,若干年后福宜可能把弗里茨干掉,自己当了女皇。好的话,弗里茨可能也是贤内助。 弘昼不由脑洞大开,还跟着说了两句。康熙听了,笑到不行,「他要是这样没有能干的人,你会和他谈得来?」 「……」 「他早来了这些日子,就没和你说些什么?」 「没有,不过自荐写了不少东西,也确实很不错。」 前提是上面的老子不插手,弗里茨像他一样揽着大权。 但是有些东西理智和情感是相互分割的,弘昼对于自己宠大的妹妹,他纠结着很不能放心。在他的脑海里想过无数次的场景,无论福宜喜欢的是谁,至少是一个步困囿于家庭小事的男人。弘昼可以大大方方的作为家长,对着那人威胁加託付,保证福宜后半生的幸福。 弗里茨其实很好,可这人直接被福宜看中,然后得到康熙等人的点头之后,自己屁颠颠的就跑过来了。可能他没有感觉,但在弘昼看来,心里就有点不舒服。 「想要带走福宜?没这么容易。」 第544页 弘昼生气的道,康熙对此很是认同点头,「这是自然的。」 得到了一位老家长的支持,弘昼心里痛快了,拉着康熙一起推杯换盏,一副老酒鬼的样子挨着脑袋继续嘀嘀咕咕。 爷孙两两年余不见,不用多想,开了口就停不下来说话。胤禛等人都插不上嘴,最后还是康熙精神不济,弘昼也担心他熬着难受,借着照顾的缘由扶着他一起去了。 胤禛多坐了会儿,也差不多歇了。 一夜相安无事,弘昼睡得香甜。次日大早上,在他心里记了名的大半臣子们,都兴沖沖的去干清宫求见太皇太上皇和太上皇。 康熙多年不管事了,基本上就是冲着胤禛去的。 所为的,不过是昨日的听闻,忍不住的过来搬弄是非了呗。 这种作态是摆明了的,虽然表面上是说来给两位请安,可谁都不是傻子。胤禛如果是刚退位的时候,估计没摆平身份差别,会点头见上一眼。可他不是,出去潇洒自在了几年,他也尝到了不管事的甜味。 就像是当年读书时候一样,只要学好了每天的知识,他就是好学生,还会得到阿玛和师傅的夸赞。那些劳心劳力的事情,虽然充实了他的生活,但也是在提前消耗他的生命。 可以轻松一点,何乐而不为呢? 就算他前一天追着弘昼跑,可那是他儿子,怎么都比别人亲近啊! 于是一众人兴沖沖的过来吃了闭门羹,人刚转身走到干清宫宫门,养心殿的传话太监就在门前笑眯眯的守着请他们去。 当日,弘昼调了七八个官员的职位。被撤下职位,或者贬官的几位自知没有人撑腰,只能厚着脸皮哭爹喊娘装可怜,打死都不愿意离开。 可惜了,他们面前的人自己都是哭爹喊娘的高手。 弘昼看一眼都觉得多,底下的奴才几乎是身体本能的那种,完全武力的拽着手扯着衣领就被人拖走。没有丝毫的颜面顾忌,无论官员挣扎与否,那狼狈的形象也是完全印入人的眼帘。甚至会一直留着,直到他们的官场生涯结束都会有这一段非凡的经历。 说实话,这种人最讨厌了,但每次处理的时候弘昼都是最开心的。 胤禛闻听之后,对于事情没有任何意见,只是眉头动了动,「行事还是这么直接。」 就是他,也没有这样一言不合的就把官员的面子扒下来踩的。 康熙笑着落下一子,「所以你不行。」 当了十几年的皇帝,胤禛脸色顿时黑了下来,「这话该是您扪心自问。」 他好好的小阿哥,小时候就被拉着当太子的左右手。为此还得到了大哥等人的敌视,总觉得他因为生母养母还有太子的原因,所以和许多兄弟有些隔阂不同。这就算了,毕竟太子是正统,从小都对他很好。 可好好地把他拎出来当皇帝。 胤禛心里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最后仗着自己无所求,用眼神深刻的刻画出自己的内心想法。 康熙不以为然,「哪里怪朕?你小时候不定性,大了太定性,真是不如弘昼。」 「……」 「说来朕不是这般,你两位额涅都不是,连胤禵都不是。你说说你的脾气,像谁?」康熙似乎是认真思考一样,一一举例之后摇头,很是费解的模样。 胤禛心里呕血,啪的下棋吃了康熙一子。 康熙定着眼看,「倒是这道长进了许多。」 「朕晚些就搬去圆明园。」 康熙说了这么多,这回终于抬眸瞥了胤禛一眼,「正好,咱们爷孙两心里痛快,朕也能把永璧接过来住。」 「阿玛要留在宫里?」 「嗯。」 永璧这孩子是嫡长子,人也是聪明的,师傅谙达多是夸赞。虽然有一些言语夸张了,但也是有真材实料的。想想这孩子交给弘昼教了几年,胤禛也有心再当一回慈爱长辈教导教导,所以也不气恼,反而建议起来,「若是因为永璧,那不如接他一起去住?」 「圆明园有什么?每日里读书不是更麻烦?」 「可以叫师傅来。」 「不用不用,就在宫里就好。你自个儿去圆明园种田种菜去吧,朕还忙着呢!」 「……」 潇洒了两年余,回到一个宫里同吃同住的第二天,胤禛就突然发现父子亲情有点薄弱。他下了两盘棋离开,走的时候问了旁的奴才,「昨日还有谁来过?」 「不曾,不过温惠贵太妃叫人送了东西来。」 「……」 行了,都明白了。 胤禛背着手,像个街上散步的普通小老头一样去慈宁宫。 乌拉那拉氏、耿氏和福宜福慧都在这里,四人坐在一团正说着话。胤禛过去之后往上面一坐,两手拢在袖子里一抄,一脸认真的问,「你们觉得,朕该种菜还是养狗?」 四人一脸茫然,「啊?」 胤禛在努力的准备自己的养老人生,弘昼这边又收到了弗里茨的新摺子。他依旧没有和对方多说话,不过送上来的摺子,他就像是面对臣子一样硃笔批奏起来。 弗里茨察觉到他的态度,送上来的摺子越发的多而详细。并且开篇和街尾,都是他的热情招呼和关怀,还附上两句诗句。 弘昼对于古诗都能一知半解,面对直白的西方诗句,他更加看得明白,然后俊脸一红。 第545页 靠,对未来大舅子都这么肉麻! 怪不得福宜这么主动投降! 敢说这里面没有问题,他的名字倒过来写! 弘昼看得直磨牙,等到午后福宜过来点卯堵人的时候,他罕见的宣见她进来,「你最近和弗里茨见面了?」 福宜小心翼翼的点头,「见过,不过都有旁人在的。」 「所以很可惜?」 「不是不是。」 「那有没有和你写过什么情诗,或者唱情歌之类的?」 弘昼问道,福宜听了就脸红,「怎,怎么可能呢。」 「是吗?」 「嗯。」 弘昼眯着眼睛看,福宜生怕他会怀疑误会,又或者加身对弗里茨的不满,整个人看着天真自然极了。 那样子明明就有问题,弘昼却没有戳穿,反而把一份请安的摺子丢给他,「最近他也是这样写过朕,还以为对朕有意思,吓了一跳。」 弘昼很自恋的说着,福宜听了很无语,但摺子上的字就是弗里茨的笔迹,还有那独有的语气和关怀。 福宜看得狐疑起来,再抬眸看着弘昼那张不留鬍鬚的脸,她心里忽然间就不自信了。 这难道就是阿哥之前说的龙阳之癖? 可是,他为何会骗自己? 难道说,是话本里的剧情? 明明知道世俗不容,两人的绝无可能。所以得不到对方,也想要靠的更近? 福宜的神色变幻莫测,越来越严肃起来。她虽然能力担得起固伦公主之名,但她不喜欢问题留着不解决,心里只要怀疑就会主动去得到真相。 弘昼看着她转身离开,摸着下巴笑着很是得意。 他当然不是怀疑弗里茨对自己有非分之想,但是国外的人思想多开放啊!不仅有一群同性恋,还有一群的双性恋。在皇家出身的弗里茨,除了有几个好基友,还带着好基友私奔过。他人生中叫人耳闻的事情有很多,唯独没有关于恋情的。 所以弘昼要确认,他会不会是曾经有过,但最后被腓特烈威廉一世一刀切的。如果有,是男是女,如何结束,这都需要清楚得知。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没有完全肯定下来,弘昼不可能放开福宜。 福宜的动作很快,她匆匆的过去,两人匆匆的就解决了疑问。当日弘昼就收到了弗里茨的摺子,语句很是优雅而诚恳的揭开自己过往。 弗里茨有过暗恋,但他小时候个子瘦小,还被斯巴达教育。对方还没有做什么,在无意中看到弗里茨被打之后,他的暗恋就被自己掐死了。再后来他身边都是一群肌肉型的高大壮汉,弗里茨没有得到心理阴影就不错了,哪里还敢有同性发展。 福宜则不同,她见到自己的时候是笑着的,眼睛里带着星光。像极了他每次被暴打,躺在屋里遥望窗外的那朵星星…… 朴实简单的旧事,被弗里茨说的很是凄凉,说到福宜的时候又像是一场大型的舞台剧一样。夸张而又浪漫,形容的给外动人。 弘昼看得都有点受到了启发,心里默默记下来。等到去额林珠那里的时候,他恍然间想起来,掐头去尾的摘了两句不经意的说起。额林珠当时激动不已,仗着是私下里没人,抱着他就啃了几口,留了他一脸的口脂印。 因而过了美好的一晚。 之后的每道摺子,弘昼都看得格外认真,在弗里茨坚持的日子里,他也总能挑出这样那样的疑问和问题。 一开始的时候两人都是战战兢兢的,来回多了就品出其中意外。私底下想尽办法不惹眼的见面,忽然通了意思之后,再努力的在弘昼面前刷好感。福宜也是找到了其中要害,几次不经意的表明,弗里茨来皇宫是康熙等人的意见。但不是说他们都很满意,只是想要借他法眼相看而已。 他们的动作很是小心而又认真,面对弘昼的每个眼神动作和语气,都格外的看重去分析。 傻子都能察觉到,更不要说完全知道他们动作的弘昼了。 乌拉那拉氏也是笑着旁观,她关心女儿的婚姻大事,所以留在宫里没有走。耿氏也是顾着要和弘昼培养感情,福慧也开开心心去了女学。所以那天五人一起说了很多,可等到真要去圆明园的时候只有胤禛一个。为此胤禛有些生气,可惜她们都有理由,如今又正好是他种菜的月份,所以背着手一边离开一边嘀咕着。 身影略显可怜和孤单。 但没人去哄他。 开玩笑,好日子过得不开心吗?干什么自讨苦吃,一把年纪了,反而跟着过去像个老农民过日子。到时候早出晚归,做的不好还要被嫌弃着说。 乌拉那拉氏和耿氏都敬而远之,弘昼看渣爹这么可怜,往下一瞟发现有弘晏这个漏网之鱼。才十来岁,上书房该毕业了,当差又略显年轻。正好送到亲爹面前,既能表达笑道,又能解了渣爹苦闷。 快乐。 弘晏娇生惯养的,他心里不愿意种地,可惜人微言轻只能忍了。 乌拉那拉氏除了偶尔给两父子送点东西,闲着就是盯住女儿的情况。虽然福宜和弗里茨是两厢情愿开始的,可女子坠入情字都是不理性。作为额涅,她虽然了解弗里茨,也没有明着来阻拦,但不代表就真的放心把女儿嫁到那么远的距离。 很多事情,父母的阻拦和兄长的否认是不同的。 第546页 事实上,弘昼在打探了解的路上,他们长辈也在一样。而这段日子里,两人来来往往的频繁,似乎比着在宫外时候的更加的好。 彼此更加了解,或许有疑问,有争吵。但两人似乎更有了相处之道,感情上才真正的有了交流和亲近起来。 他们有感情,却又不是普通男女一样只有简单情愫。 宫中两个月的日子,两人才真正的感情甚笃起来,很多事情也几乎在明面上摆着了。弗里茨暗地里的动作很快,他加急的送了几封信出去。弘昼还什么都没有说,就收到了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威廉一世的亲笔信。 腓特烈威廉一世是很刚毅果决的人,展信却带着绅士客气,还有直接。 开头就是亲切的问候了弘昼全家,褒义的那种。然后感慨对儿子的恨铁不成钢,希望弘昼全家可以对儿子多多照顾,顺便对于公主的垂爱表示惊喜万分。毕竟他家儿子这么不成器,没想到突然走了运道,所以厚着脸来希望成为亲家,也愿意走大清的礼俗送上厚礼,从此之后亲亲爱爱隔岸握手。 当然握手不足以表达两国亲情,再加上大清长久以来的友好和帮助,所以以后需要的时候绝不犹豫。普鲁士小国不才,但是军事能力才可以,有什么地方要打的也可以贡献部分力量。 通篇的很不正经,只有最后几句才是真材实料和狡猾。 弗里茨肯定和腓特烈威廉一世说了,也知道弘昼对于大不列颠的一点态度。反正这国王就不喜欢大不列颠,用最擅长的东西,扯着大清大旗去打一仗这种好事,真的是美的他恨不得马上成全了这桩婚事。 腓特烈威廉一世很直接,弗里茨摆出自己的态度。 弘昼对此很是满意,彤彤的嫁妆自有长辈们准备,太妃和京中人也会随着送一些。弘昼原来就有准备,不过在此基础上还准备了代表两国友谊的东西,还有军机处里的侍卫和嬷嬷等宫中老人。 这群人目光齐刷刷的对上弗里茨,后者有种衣服扒光的错觉,吓得抖了一下。 第170章 快乐的皇帝 防范于未然, 弘昼把人和东西交给福宜的时候, 两兄妹是关着门郑重开过会的。 关于普鲁士的所有情况、外面的国家和家族之间关系和礼仪、男女和国家之间不同的世俗等,福宜可以做的, 不能做的, 弘昼都一一去说。他没有顾及福宜的心情, 言语很直接,甚至假设了很多种不好的可能性, 紧跟着再加上建议。 听到无数个生硬的最后转折, 都需要她站起来干了弗里茨当女皇的建议之后, 福宜觉得很是古怪,「阿哥,你这是咒我还是祝福我啊?」 「当然祝福啊!你看,你如果用不上, 证明你的选择没有错。可如果用上了, 至少你少吃点苦头,没了爱情还有事业啊!人生在世上, 不就要爱情和事业里选一个吗?」 弘昼一脸认真, 当然没有点亮爱情这两个字的他, 心里从头到尾都偏向于事业。 女皇啊,多刺激! 你看隔壁的伊莉莎白, 为此从小都奋斗着!一路上拼杀上来, 硬是熬过了四位皇帝和女皇, 再亲手把最后一位长辈撕下来。福宜和她也相处过, 就算不是那样的思想, 好歹也耳濡目染了些吧! 弘昼分析太过认真,福宜一开始还有点坐不住,觉得阿哥真的是不盼着自己好。诸夏几千年里出现过的女名人也是无数,但是政治上的只有部分,而真正坐上皇椅的却只有一人。当然也有一些垂帘听政的女子,就如那位她从未见过的达妈妈便是如此。 达妈妈的聪慧能干,是汗玛法亲口承认的,那为何她却要辛辛苦苦的扶着儿子,再扶着孙子养大亲政? 她担不得这份职责吗? 不够聪明吗? 不是的。 「就是因为性别!」 弘昼满脸严肃,说的那叫一个义愤填膺,唾沫横飞。他好像是被社会下被压迫的可怜女性,忽然之间觉悟了世间真谛般,对于后面的年轻女子们忧心忡忡,所以化身了先进者来感化福宜。 福宜不自觉的跟着认真脸,手里拽着绣帕不时擦口水,耳朵也听得立了起来。不知道是那句话忽然间让她心动了,所以听着听着,不知道怎么的,她仿佛、好像、大概觉得就是这样。 而且当女皇,也不错? 累是累了点,可世上从来就没有闲人。一样的忙碌,自己却是一国女皇,谁能说什么不成? 你说意见? 我大清带着人才资源来扶贫,老娘似的把你们拉拔大,凭什么我没有权利决定政事?弗里茨确实有才,但这些日子看来,他也没有太过防备自己,更没有说什么女子不能参政的骗子话。再加上西洋国的继承法来看,她参政并没有什么不应该的。 阿哥说得对! 反正男女是平等的,虽然男人力气上比女人有优势,可女人比男人更肯定孩子是自己亲生的!以后怎么教育,不都在自己一念之间?不管别人怎么说,反正百年之后把两国血脉丢一个上去继承皇位不就好了? 只要所作所为对国家好,未来的子孙和后人对她就是夸赞。 活着的时候痛快,死了也有美名,这种好事到哪里去捡? 去哪捡! 天上掉下这么一个馅饼,闹不好她还能爱情事业双丰收,身后更有远名流传,她凭什么不要! 第547页 福宜激动的一挥手,绣帕随之甩了出去。若是以前,她肯定还记得所谓的规矩和礼仪,但此刻最爱的绣帕都弃如敝履。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了,就是觉得比办女学的时候还要激动,心里扑通扑通的跳着,白皙的脸也红了起来。那双满是光彩的眼眸一转,盯着弘昼看,「那怎么办?我该怎么做?是和阿哥你,还是和伊莉莎白去学?不对不对,虽然西洋国的皇后也可以参政,可我这样会不会太霸道了?现在的皇帝能答应吗?」 人的天赋是无限表现的,福宜从小到大的教育虽然是皇族式,弘昼也在给她一种平等上进的思想。但是思想上的局限,无论是谁都没想到福宜会有一天碰到皇位。 虽然只是设想,福宜却在脑子里思想各种可能性。不过是转念的一瞬间,就有了这些思绪。主旨还是想要改变福宜的观念,告诉她不要局限小事的弘昼脑子里其实是冷静的,但福宜这个表现让他讶异而又欢喜。 果然是他小妹! 弘昼笑了,「那个皇帝会答应的,他巴不得有人普鲁士成为大国,更想要强大绝对的军力。可惜能力有限,又腹背受敌,想要推进实在是很难。你虽然是大清的公主,可你之后就是普鲁士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只要有一样东西保证,让他相信你有野心,但是普鲁士还是他孙子拥有不就行了?弗里茨这人看着敏感文气,可他毕竟是被苛刻教育长大的皇子,脑袋也聪明。」 福宜点了点头,「所以皇帝不会拒绝我,甚至愿意让我尝一点甜头,以此表达所谓的一家人亲情和信任。我若是言而有信,两人一起同政都可,反之弗里茨也能应对。」 细细想,似乎还真会是那种可能。 福宜眼眸亮了亮,弘昼见她这样很高兴。别说夫妻之间要如何坦诚相对,实际上人和人的相处尺度都是一个大问题。很多人就是不清楚,所以到死都不明白其中缘故。像他,对于佛尔果春等人始于什么就忠于什么。如果没有独特的感情,彼此之间都是顺其自然,没有必要硬要去伪装添加。 拿捏好尺寸,两个人的感情依旧是好的,没有必要闹什么彼此之间毫无秘密的。 普通人难做到这点,更不要说他们了。只要彼此不欺瞒伤害,触及利益时弘昼想起来也会和人说一声,坦坦荡荡公私分明很重要。 弘昼作为过来人,仗着入政半生,成亲七载余的经历,对于福宜的训诫自然是张口即来。当然福宜最关心的,腓特烈威廉一世怎么会答应这事,也要说的有水准才可以。 福宜仔细斟酌了几种言语方式,还认真的写出来让弘昼看。 弘昼态度认真的一目十行,往旁边一丢态度嚣张而霸气,「直接说就是了,那老头子不知道多高兴呢!」 别人不知道,他当初只是郡王的身份,但康熙带着他拉大旗。在很多国外人眼中,比大清人还深信他就是个隐形的皇太子。弘昼那两年的世界旅游,是真的见多识广。就是每个国家的皇帝国王,面对他的态度多是好的,但是言语行事上都各有不同。 腓特烈威廉一世给他这么深的印象,除了和弗里茨交好外,主要还是他的行事风格。不管别人怎么看,他心中下定决心就会一路走到死,再痛再苦都不怕。 再加上因为国家家族之间的秘辛关系,腓特烈威廉一世对于爱恨表达分明,所以很多人觉得他是个脑筋不会转弯的斯巴达。这让很多人高高在上的看不起他,同时给予了他伏地魔的机会。 这个人,苟的时候很苟,猛的时候也是无人能敌。 「那太好了!」福宜欢喜抚掌,无形之间学了弘昼的姿态,坐姿也带了几分随意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今日就先回去准备,明日来给阿哥请安学习。」 「这么急?」 「嗯,国家大事这种东西,我以前又没有学过,怎么知道做不做得来?」 福宜说的很自然,弘昼没好气的白了一眼,「朕是说万一他们欺负你,你再冲上去,你到底是嫁人结亲还是待人抢皇位的?」 本末倒置了! 弘昼说着还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福宜眨了眨眼,脸上露出几分荒唐窘迫之色,「啊,忘,忘了。」 「……」 「都,都怪阿哥你忽悠,说的那么好,我这小心心,听着就受不了。」福宜撒娇的两手捂胸口,可怜巴巴的还委屈了起来。 弘昼真的没话说了,摆了摆手让她走吧,不过给了她第一句教导,「人有野心是好事,坦白也是好事,但以后要记得什么人面前说什么话做什么事。」 「明白了。」 福宜见他这般说,嬉闹作态也收敛起来,认认真真的听话记在心中。她转身努力消化今日的事,刚踏出门就冷静下来,开始怀疑分析起来。 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福宜满腹思虑,弘昼端起一碗热汤,忽然一顿。他记得有消息说腓特烈威廉一世的菸瘾一直加重,身体也有些伤痛问题,这几年日暮西山越来越差。弗里茨这么被简单带走,不是没有其中原因的。 所以这老皇帝是真的想要一个保全国家,又能让儿子自愿低头听话的方法。 不过嘛,这些不用福宜知道。 刚刚有点温度的小火苗,最需要的还是添一把柴上去。把未来的家庭和事业大敌想像成大魔王,这没什么不好。 第548页 热汤是膳房里的白菜汤,看似是白菜,却是很费材料的高汤。弘昼喝了一口又一口,直到碗里的最后一口热气被自己吞咽下去,他惬意的眯了眯眼睛,又忍不住盘划福宜带走的人员名单。 第二天,福宜来了,只是神色没有前一日的激动。 弘昼装作没有看出她的狐疑动摇,就像当初胤禛对待自己一样,他很光明正大的把福宜带到朝堂上。下朝之后,再添了一把小椅子在旁边。 福宜从未接触过这些,她震惊的看着满朝文武前一刻在斯文有礼的上奏进言,下一瞬就撕破脸皮骂人打架。身旁人向来都是温声细语的,福宜顿时大开眼界,振聋发聩。人还没回过味来,然后就被弘昼拉在身边,手里还被塞了几颗开心果。 紧跟着,朝上骂的最厉害的几个官员进来了,几人现场撕架表演。 弘昼淡定自若的看着,不过一会儿就把小碟子里的坚果解决了。 福宜如坐针毡,偏偏弘昼就在身旁的强烈对比,她只能硬着头皮看。等到弘昼简单粗暴的把人点名骂一通,该说的说,该讲的讲。君臣之间又似乎皆大欢喜,各自满意的解决了问题就散了。 弘昼开心的挑眉头,「如何?发表感言?」 福宜秀眉拢紧,她有点不确定,「都是这样吵?」 「当然不是,不过闲着也是闲着,他们乐意演就让他们演。正好出一口恶气,一起办差的时候也能心平气和了。」 「是这样吗?」 「当然,男人嘛!」 弘昼不以为然,「你要是不喜欢这种,那下一刻就直接干。」 似乎是为了专心教导福宜,弘昼说到做到,下面三位全身心做好准备的大臣进来。他们才刚低头行礼,沉着着准备怎么开架,结果兜头就被弘昼指着一位骂。 几代下来的精髓,骂人这种大杀器,弘昼自然是学得很好的。官员被骂的狗血淋头,旁的两位不由唏嘘可怜起来,欲言又止的,最后还帮忙求饶。 弘昼一视同仁都指责一通,他甚至连摺子都没看,原封不动的往三人头上丢过去赶走。 福宜问,「阿哥不看?」 「上位者,要学会驭人。像朕这种不擅长的,亦或者控制欲不差的,都应该要做到既信官员,也要信自己。」 信官员,他们才能卖力。 信自己,遇事才不会被动。 那些摺子成千上万,弘昼不可能都清楚。但是只要被他宣见进宫的,那必定是自己了解足够的前提,有时候见官也并非是要听他们说什么。 每个人的性格不同,处事方式也不同。看似入门的时候很难,觉得自己无法参透,但只要在相应的环境下,许多事情就自然而然而成了。弘昼自己深有体会,所以他留着福宜在身边听部分政事,但他只说些许感言而不过多管教插手。 为此,宫里闲得慌的康熙也知道了此事。 八十几岁的老头子没有一处是年轻的,相比起要他起来走动走动,康熙更喜欢安逸的坐着动脑子。最近他手里养着永璧,对于福宜这丫头鼓掌欢迎,对两位学生更是悉心教导。 弗里茨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突然有一天弘昼让他过去,说是商议一下此次婚事会去大清的人手等。 普一走近养心殿里,弗里茨吓得脚步钉在原地不动。他在各大宫殿来往,也在军营里混过,什么场面没见到? 偏偏这里的男人们眼神泛冷,感觉就是眼睛转了过来而已。女人们带着皮笑,上上下下将他每一处都看仔细的感觉。 每一处! 弗里茨本能的想要夹紧大腿,对于这些跟着福宜的陪嫁,他都一一点头答应。确定婚事之前,弗里茨就自己了解过大清的婚俗礼仪,顺便摘抄一份送回普鲁士。大清的公主们只要出嫁,身边必定会带有很多侍卫嬷嬷奴才等。这些奴才就像是他们的亲信一样,一部分还带着某种身份束缚和标籤,一辈子都要听命于公主。 这些都知道,带多少根本没有必要关心。反正他不可能做主的,要是真的关心多了,反而会觉得他可能有意见。 弗里茨很有眼色,所以弘昼直接丢了份盟约给他,「这是朕愿意把福宜嫁给你的最后条件,如果你是真心的,这并不会有影响。」 一听就不是好话,弗里茨心里咯噔一下,看前也是做好心理准备。等到重复看了三四遍后,他很淡定道,「我对公主的心意自然是真心的,条约并没有问题,只要父王答应。」 「嗯,那肯定没问题。」 弘昼听了点头,一副很有把握的样子。 本来不觉得什么,弗里茨抿了抿唇,忽然品出点味道来,看着弘昼很是无奈,「陛下,你要相信朋友的品德。」 「相比起相信,我选择看着你。」 弘昼很擅长恐吓式的交流方式,两根手指在眼睛前面指了指,然后手一翻转指着弗里茨,「一直到你睡到棺材里。」 弗里茨扯了扯嘴角,「或者我也来一场假死?」 「如果你不想你父王和我们鞭尸的话?」 「……我们是朋友。」 「你要是死得比福宜早,那就不是。」 「为什么你觉得我死的早?」弗里茨站着,他完全俯视着弘昼,手掌在胸口上拍着闷响。 作为一位皇子,这种动作姿态都是不雅的。但说皇子,他骨子里更多的是军人。看似文弱,似乎上作风也是很刚强的。比起打嘴仗,弗里茨决定用身体表现力表达自己的身体素质。 第549页 他年纪轻轻的,并不是说非要挣着死在什么时候,就是纯粹的朋友辩驳几句。 弘昼冷呵一声,目光蔑视,「就凭你也有菸瘾,骨子里还有奇怪的冒险精神,男性朋友比女性还多……」 朋友嘛,不就是张口即来戳病痛吗? 这种事情,弘昼最擅长了。 弗里茨看着眼前的老朋友,有那么一刻后悔。初次见面的时候聊到演武场和训练,当时的弘昼敬而远之,他真的不应该表现的过于友善的带着弘昼离开。 如果上天在给他一次机会……他应该更友善才对。 弘昼所有的话里,中心思想就是福宜两个字。要是知道未来的那个人是老朋友的妹妹,那他这几年就应该好好表现,不搞基友呸,是不牵连朋友。乖乖呆在普鲁士,认真学习进步,保持和朋友的密切联繫。等待着康熙等人的到来,再正大光明的和福宜认识。 真的。 弗里茨很有感慨,从养心殿落荒而逃后,又急急忙忙的写了很长一封家书。他理解弘昼的做法,但是利益当前,谁知道父王会怎么想? 所以他要赶快去打感情牌,说好话。 反正那个什么哈斯堡家族的女人,他不喜欢! 信封快马加鞭,还跟着飞艇飞了一天,来回不需要多久。但可能是其他原因的耽搁了,福宜的小本子都添了半本的字,回信才到。 信的内容很简单,理解弘昼的担忧和心意,也期待未来两国的友谊加深,所以递送了一份腓特烈威廉一世的亲笔盟约。 普鲁士方的,已经签了字盖了章了。 弘昼只要自己签字留着,就有一定的作用。这不像是很实际上可以触摸的好处,但是走到了那一步的时候,福宜就是有力方,普鲁士的人不能有质疑和反对。 当然弗里茨当上了皇帝之后,福宜想要插手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双方你来我往的友好交流,再挑选一个良辰吉日,最终定在明年的秋天。 那个时候,福宜正好二十岁。 再说婚事定下来,弘昼就不再给弗里茨过多脸色,每次过来的时候也不用草稿太认真,直接面对面沟通交流就好。这里面还有普鲁士的一些事情,弘昼觉得有一些功劳还是要低调点比较好。 这也算是给妹夫的礼物。 当然,妹夫也差不多时候回家修行,顺便准备婚礼了。 男女之间本来就是感情最初时候,忽然要分开,更觉得浓情蜜意难捨难分。弘昼酸的不行,直接把两人赶出了大清。 是的,福宜也走了。 虽然是防患于未然的时候,但那就是一种莫名的感觉,回头再看其他事情就觉得寡淡无味,人生充满了无趣。 乌拉那拉氏总担心爱卖乖的女儿心眼不够,好不容易修炼的勉强出手,结果又要往上面爬。老母亲急得不行,眼不见心不烦帮着打个包,利落的把人往外一丢。 福宜去的是俄罗斯,弘昼已经和伊莉莎白说过,这边送个小公主过去发展国际友谊。到底自己能学到几分,那就不管了。 弗里茨等于送福宜一程,彼此交了信物,和弘昼保证后才离开。 亲自目送两人双宿双飞,弘昼挥挥手再见,回去的时候头顶上来了一飞艇。胤禛一身粗衣农装扒在边上,手里拿着个大喇叭,「人呢?」 那声音还远远的扩开。 弘昼只能也拿个大喇叭回,「刚走。」 「竟然不等朕!就收一篮子土豆的功夫,弗里茨这个……」 喇叭忽然没了声,飞艇以人肉眼可见的速度下,径直提速追去。 第171章 快乐的皇帝 胤禛要当甩手掌柜, 结果发现自家女儿的人生大事真的定了下来, 还跟着弗里茨走了! 田地里苦心劳动的老农夫听见消息, 顿时健步如飞的赶过来,再追着屁股后面跑。 弘昼就这么看着,直到飞艇走远了,他才疑惑,「这是干什么?打人?」 可弗里茨不是胤禛自己选的吗? 弘昼觉得莫名其妙,他想着找个人去圆明园问一声, 结果他才回了养心殿, 圆明园来的人飞着车快步赶来。他气喘吁吁, 脸都是红的, 「回, 回皇上, 太上皇听, 听闻公主与弗里茨王子走了?」 「嗯,走了。」 那人脸色骤然变白,「此等大事, 太上皇今日骤然听见便是大怒,来的路上很是气愤。」 他不敢指责弘昼, 但是一路上胤禛的样子历历在目, 心里着急便急忙说此。 弘昼听得一愣,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人都说退休之后就会脾气变好, 看哪都是世界和平。想着胤禛出去两年, 对宫里的事情似乎也看得开放得了手, 回来时候脸上都涨了点肉,他心里也是挺高兴的。所以对于种菜种瓜这种计划,弘昼和额涅等人是一样,高兴他的状态,但不打算参与其中。看似不大关心,可实际上胤禛每日里做了什么,吃了什么,甚至地里掐死了多少条毛毛虫,弘昼都是一清二楚的。 不过弘昼关心的重点,几乎都在胤禛的身体上。 眼看着养成了颐养天年的小老头,怎么又生气了?还要追着过去? 弘昼皱着眉,「到底怎么回事,详细说来。」 传话的瞧着不对,终于喘平了呼吸娓娓道来,「太上皇想着毕竟是两国之间的姻缘,为以表心意,就和公主道等弗里茨王子走的时候要送一些大清的土特产过去。可没想到前些时候下了雨,夜里没有留神灌了太多水,有些菜都蔫了。太上皇为此一连几次歇息不好,今儿早上才装好了两篮子新鲜菜来,结果听说公主竟然也要跟着走。太上皇当即就摔了一篮子,上飞艇的时候都在问候皇上安。」 第550页 老子怎么可能给儿子问安? 不就是一路上骂骂咧咧的嘛。 弘昼并不生气,想来传话的坐不上飞艇,能赶过来也是一路汽车飞奔来的缘故。他摸了摸下巴,找到了其中的问题,「什么叫公主竟然也要跟着走?什么意思?」 「就,就是公主也去普鲁士。」 「……谁说的?」 弘昼瞪眼,脑海里忽然浮现了弗里茨得意的面孔。不会这小子在背地里拉着福宜,两人一起忽悠着说去俄罗斯,实际上去了普鲁士吧? 他一张脸严肃极了,传话侍卫吓得不敢抬头,「是宫里来传话的太监,说公主跟着走了。」 「……」 殿中进入莫名的沉默气氛,弘昼眉头一动抚着额头,等他的脸埋在阴暗处的时候,之终于忍不住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声音溢出,肩膀也是抖动的。 胤禛一话唠起来很恐怖,所以从他去了圆明园之后,明面上过去传话和送东西的奴才,不是干清宫就是慈宁宫的。弘昼最多在里面夹带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两父子感情变质了。 实际上,也差不多。 明明是很亲近的,但又很烦恼的要躲着。知道对方闹了个大乌龙,弘昼第一反应还是取笑。 去传话的,正是干清宫的太监。 加上弘昼和福宜的话语决定都是私底下的,除了几位老人之外,彼此都没有对外伸张。所谓的盟约,还等着两人大婚的好日子才正式登报告诉天下。女子参政掌权这种事情,毕竟还是少数,尤其是大清的国土上,更是少之又少。没有肯定的把握和机会,弘昼不想要让福宜白白担了野心家的名头。 要,就要实际的好处。 胤禛一心一意的挖土施肥,几乎和外面隔绝了。他那拼命四爷的名头,表现就在于他的坚持上。只要胤禛想要做一件事,他自然就会用心的做。甚至比起那高高在上的皇上,他更喜欢过这样繁琐简单的田园生活。闲着了就是养养狗,弄点小瓷器或者鼻烟壶,日子过得美滋滋。 也难怪康熙看他不顺眼了。 弘昼乐得不行,让传话侍卫下去,看着手里的东西也不着急,干脆就去干清宫。 干清宫里的曾祖孙两人很是惬意,这会子才刚过完年,外面的天还冷的厉害。一老一小最近的安排都很稳定,常常毫无形象的蜷缩在炕上,乐滋滋的捧着本西洋来的杂记看。 更难得的是,今儿来时还遇到了福慧。她更矜持淑女些,坐在椅子上,不过也是捧着本书看的津津有味。 永璧见了连忙起来请安,「汗阿玛坐。」 这孩子已经长成了标志性的长发,佛尔果春拿着过足手瘾,最近还很爱给梳君子发髻。弘昼的手抚着那小脑瓜后,还故意的揉了揉,「看的什么?」 永璧将书页一翻,露出书面。 《康熙帝传》 而康熙呢,弘昼坐到边上的时候瞅了眼,正好是说路易十四的。这两个老笔友,互吹了一些年,如今一人落入黄泉。不管是回忆青春,还是感慨人生辉煌,这都是康熙很爱做的事情了。 福慧看了看他,「阿哥安。」 「嗯,年后可是还去女学?」 他们兄妹相处的时间少,但彼此脾气还算处得来,弘昼心里有偏向,但表面没有太区别对待。称呼都是一样的,兄弟姐妹之间的照顾也不会差。不过因为相处时间少,到底是差了那点子亲昵的味道。 「还去。」 福慧手指抚着书页,点头说道。 弘昼见此,这才扭过头来说胤禛那场乌龙事情。 当着晚辈们的面,康熙一点老者长辈风范都没有,眯着眼睛得意的笑,「朕还在这里忙着,谁让他种土去?」 老子还累死累活的,你个儿子还真的就养老了。养老就算了,可这农物上的种植,胤禛虽然有些见地和经验,但实际上结果都比不上康熙的。典型勤奋足够,结果不够。 胤禛要退位,做什么都好,康熙无话可说。不过不影响他老头子看着不顺眼,估计折腾折腾。 反正也没坏事,不然弗里茨以为大清的公主是好娶的? 康熙整个老顽童,在不伤及的前提下,越热闹的他越是高兴。 对永璧也好。 弘昼瞥了眼这孩子的傻笑,康熙当初就是这么贼心眼多的破坏了孩子的天真,顺便把他这位阿玛的伟岸形象踩碎。一大家子,只有康熙的形象完美。 当然,永璧也不是傻孩子,只是比着弘昼略显正直而已。留在老道的康熙身边,学一套传统性的古代皇帝,再综合如今日新月异的环境。不敢说未来的大清是如何,但至少只要不犯傻,盛世至少比记忆中的大清会更长。 他也只能尽量做到这一点。 别管永璧以后是如何,只要适合当皇帝就好了。何况他们长辈们看着,品格上不会差的。 弘昼陪着说笑一会儿,看着时辰差不多就走了。他前脚除了干清宫,后脚福慧就追了出来。 福慧叫住他,走来的时候还有些纠结,直到离着弘昼还有三步远的时候一顿,「阿哥,我想入女学的名誉人。」 名誉人,就如福宜是女学的名誉校长一般。除了昭妃李秋濯那样的真材实料,还有五湖四海而来的女大家们,名誉人也有好几种。这代表了女学的名声和地位,号召着女性的身份有所改善,所以名誉人内里知识不够,但品格身份却很讲究。 第551页 过了年也才十一岁的福慧,却想要当名誉人? 弘昼不是轻视,但他有些好奇,「跟我去养心殿再说吧。」 福慧眼眸一亮,紧跟着他走。难得两兄妹这样单独一起,福慧自然就少了那点紧张和束缚,「阿哥,你在西洋国真的好出名啊!」 「出名?」 「嗯!我们去了这么多地方,可不论是哪里都有人在关心慰问你,连汗玛法都没这么多!」 「那是因为如今的皇帝是朕。」 福慧脚步轻快,眼弯带笑,「可也要阿哥你厉害才行啊!每次宴会上,好多王子公主说话的时候,他们都会说你。闹得这两年里,我听得最多的西洋名就是列夫了。」 「嗤,说谎。」 「真的。」 「应该是玛利亚、玛莉亚和玛丽娅,或者安娜这种。」说着,弘昼又举例了几个男女名字,甚至还有不分性别通用的。 福慧听了一乐,等到真的坐在养心殿中,心情也没有那么紧张了。 弘昼端坐着,然后轻轻的往后一靠,没有半点气质姿态的眉头轻挑,「说罢。」 在朝堂上,他就是这副样子,如今也无人敢说他。相反国中为帝行事随意,为人越发沉稳老练,更叫人摸不透其高兴还是生气。 福慧不知道这个,反倒是松了口气,「我想要当名誉人。」 「凭什么?」 「凭我是公主,与西洋各国的公主贵族们有来往。只要好好相处,女学不仅仅在大清可行。」 弘昼手指在扳指在刮啊刮,看着福慧说话像是宣示一样的激动,目光直视许久。 很多事情,他对福宜耳濡目染,福慧相处的少自然就没有那么多耐心和机会。在此之前,他对于福慧的印象是片面的。印象最深刻的,大概就是敦肃年贵妃还活着的时候,她依偎在亲额涅怀里的信赖欢笑。还有在灵堂上,躲在弘晏的怀抱里歇斯底里的哭泣。 福慧无疑是幸福的,从某一方面来看,她其实也是弘昼。 只不过弘昼的前路平坦,而她之前还有一位千娇万宠的福宜。 胤禛对儿女都是宠爱,对于显少的女儿们更是如此。可失去了一份几乎全心全意的母爱,这份爱对比以前太少了。哪怕还有弘晏,小姑娘也是被迫的迅速成长起来。身体上或许没有吃苦,但丧失额涅的孩子无形中就成熟起来。 然后在他都没有发现的时候,福慧已经在思考自己的未来了。 弘昼很是欣慰,嘴角扬起些许,「你倒是有志气,可你怎么保证自己有这样的能力?」 太上皇宠爱的女儿,想要一个名誉人再容易不过了。但福慧要的,显然不是这种。弘昼没有马上拒绝,福慧的脸上就笑了起来,「我和她们都有通信,对于阿哥置办的女学都很好奇。」 「你想要让她们来读?」 「当然。」 弘昼当即点头,「只要你能拉上十个人,名誉院长就是你。」 「真的?阿哥你不多问一些?」 「这世间的事情,成功都不在于嘴。」 「谢谢阿哥,那我这就去和她们说。」 福慧准备了许多的话,想着从浅入深娓娓道来,如此才来产生一定的逻辑性和惊艷感,更表示这一切都是她用心准备的。 没想到根本用不上。 真不愧是阿哥! 福慧一是急忙回信,二是和好友道谢,毕竟这都是跟着她们的提点才做到的。否则就算她有心,想要真正付出行动去做,就算不是假想也要个几年才行。 一直牵挂的事情得到了允可,福慧欢喜的像已经完成任务,摇身一变成了名誉院长一样。 不,她要的并不是名誉院长,但这是很大的第一步。 福慧的欢喜谁都能看见,书信出去后就翘首以盼,新年开学的时候更是神采飞扬。 弘昼将这些都看在眼里,翻出左边屉子的一小本本,直接找到其中一页的某一行。 三十六点,办大学。 大学,是弘昼一直想而不打算放弃的。不过这年头有科举,有学院考,还有西北技术学院,大学的作用和市场就变得没有意义。 这就像是科举一样,但又需要高学识的学生才可,入门之后再培养成某一专业的特长生。这一点,没钱的人家养不起,就算后来有补助,可他们是前面缺钱。而有钱的人家,有才学的不是科举就是科学院。剩下那些不中用的,家里恨不得掐死不带出去丢人,又怎么可能撒钱去读什么大学。 还不如做慈善,之前有个名头好听。 弘昼想要和一些利益捆绑,但是谋划下来很麻烦,而且之前的科学院等将科举分割厉害,朝中已经闹得很大意见。弘昼不怕他们,但事件万物慾速则不达。太心急了,热豆腐也是可以烫死人的。 但如果福慧成功了,那他就可以借着女学做跳板,办一所女子大学。大清的才女和贵女们,从女学毕业之后就可入女子大学。同理西洋的公主和贵女们也一样,只要她们愿意,大清欢迎她们的到来。 常年累月用心经营,这便是一处百年后都闻名的地方,甚至是男女都有的高学府大学。 要是还有西洋国攻打世间,这群女人们就是人质。谁敢轻举妄动,你们的上流阶级就会没了一半左右的女人。 当然这么蠢和被动的可能性不高,但只要有所行动,那样也等于提前给大清一个警告提醒不是? 第552页 弘昼为想像的未来鼓掌,心里顿时美滋滋,期盼着好消息的到来。 福慧毕竟是自己跟着出国,所有的人脉关系和了解都是自己去触碰的。从某一方面来说,她甚至比福宜早走了几步,目光也放得更长远些。 弘昼没有问她想要的是什么,就像康熙和胤禛一样,不管心中如何想,但还要理性分析其中的可能性。只要没有问题,只要是福慧想要的,弘昼就由着她去。 人生免不得跌跌撞撞,有过痛才知道成功时候的欢喜。 但是对比奋起的福慧,蹲在圆明园的弘晏就显得太可怜了。 上回胤禛闹了个乌龙,回来的时候还不知道在哪里捡了一篮子烂菜,进门就摔到弘昼的脸上。之后便和孩子一样,得意的走了。 越老越孩子,弘昼都可怜弘晏的处境,借着他差不多该入政的原因拉出来。作为交换,弘昼把自家女儿长生送过去。 弘昼从小就得宠,福宜更是如此。胤禛对于女儿总是多一分宽容和疼爱,和弘昼偶尔才说的宝贝,他能对着女儿张口即来。不过福宜的脸皮没有那么厚,所以被称呼最多的还是弘昼。 长生是自己的独女,弘昼也确实了解了胤禛的那种心态,看着就觉得心都软了下来。胤禛对着孙女肯定是更疼爱的,顺便也少了磋磨别人的机会,顺便能把他从田土里拉出来歇息会儿。 春末还很冷的季节里,福慧刚刚确定了要过来的名单,正准备把最后的章程等送到御案上。弘昼则到了翊坤宫中等着,因为昭妃李秋濯发动了。 李秋濯平时有点小病,但无伤大雅,自己也很听从御医的话调养着。又是二十来岁的年纪,别人看了老了,可实际上的身体素质正正好。弘昼对她这一胎还是很有信心的,不过李秋濯毕竟是头一回,嚷了大半天都没有结果。 弘昼中途上了个朝,回来想要换身衣服过去,却见胤禛来了。 这回好歹是有备而来的,所以穿着一身素净的常服,手里还捧着茶。看到弘昼进来的时候,他还漫不经心的抿了口,眼角都不带一下的那种。 感觉这地方他才是主人。 弘昼看着自己身上的皇帝龙袍,再看前面的小老头,不免有些滑稽,「阿玛?」 「几天不见,就记不得人了?」 「哪里能啊!」弘昼笑,「这不是奇怪吗?皇宫这里什么都没有,怎么就吸引了您老人家大驾光临?猛地一下看,养心殿都亮堂了。」 「不用嫌弃朕,朕来不是为了看你。」 「嗯?长生呢?」 「去了景仁宫。」 那是温嫔的住处,弘昼脑海里一闪而过她那满是柔情的眉眼,自然的坐在胤禛的旁边。也懒得装糊涂扮傻,直接问道,「阿玛是为了昭妃而来?」 「御医说是个儿子,朕已经想好名字了。」 又是儿子? 弘昼有点受不了,「孩子都没下来,谁说得准男女?」 胤禛瞥了一眼,「反正朕都想好名字了。」 他心意已决,天王老子来了都不会退缩改变主意的。 弘昼感受到了这份心意,觉得很好笑,「可除了永璧,永琅永瑞都是朕取的名字。阿玛你这么急着给小四取,这不太好吧?」 小四? 胤禛深深的看着弘昼,「你有意见?」 「没有,绝对没有。」 弘昼哪里敢给意见,反正这名字跟随的是主人。他身为嫡亲的阿玛,等孩子长大之后,很可能就和康熙一样顺嘴的直接喊老大老二小三小四,名字并没有那么重要。 至于胤禛是真心想要试一次给孙子赐名,还是因为李秋濯身后的含义,弘昼觉得还是善解人意一点好。 反正等会就要回去种菜的小老头。 弘昼心里一点都不慌,他干脆就换下衣裳在旁办公,等到差不多的时候再过去守看。 胤禛身份有别,就稳噹噹的在养心殿里候着,只要确定男女之后就知道给什么名字好。 两父子就这么等着,之后再一起安静的用过午膳,闲来拌了两句嘴,终于一阵婴儿哭啼声响了起来。 第一道声撕开殿中的紧张和安静,惊得弘昼心里有点小失落。 这么中气十足,感觉是个有脾气的小皇子啊! 果真,接生嬷嬷抱着孩子出来道喜,白白胖胖的四阿哥出世了! 小四身体没有哥哥们魁梧,但是嗓门很响亮,一看就是打嘴仗的料子。胤禛从一开始就喜笑颜开,抱着小四道,「凡物戛击有声皆曰琤,这孩子声音洪亮,就叫永琤。」 说是早有准备,但胤禛更像是临时取的名字。听起来还不错,长辈们一下子就想到他的大嗓门,字也没有特殊的忌讳。 弘昼很满意,他看胤禛抱着小四正高兴,转身便对嬷嬷等人叮嘱,一定要仔细昭妃的身子状况。 等到小四被抱去填肚子时,胤禛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临走前拍着弘昼肩头道,「过些日子狼桃都熟了,咱们到圆明园里聚。」 第172章 快乐的皇帝 弘昼头一回发现, 熊孩子真的不好玩。 因为他的威名在外, 小时候虽然也有堂兄弟们友好对待, 但也有弘旺他们那样初见就有不好感官的。不过弘旺当初是吃了自己的亏,所以弘昼告诉自己要让他一点。但没想到弘旺的本性很随和,除了偶尔说话很欠之外,彼此也真的是很好的兄弟。 第553页 弘昼从来不会委屈自己,和他相处走近的,那肯定是志同道合之辈。 但有一点, 就是他从来没有吃过亏。 虽然说他后来也懂事了, 但小时候多少还是有过几件熊孩子的经历, 直到上学之后就慢慢收敛起来。毕竟多少岁的人, 就要做多少岁的事情。熊孩子可以熊, 但不能没有底线的随便熊。 弘昼自认为是其中典范, 可一个真正的熊孩子, 并非像他那么懂事的。 永璧作为长辈们都看着嫡长子,想要长歪真的很难。长生是长女,更是独女, 无论哪位看了都是照顾有加。永琅是额林珠生的,在西林觉罗府上的规矩很讲究, 平时不管但从来不会惯着养出一位骄矜自傲的性子。 永瑞是嫡子, 更不用说了, 就是从小的胃口特别好而已。 一眨眼自己成了几个孩子的阿玛, 弘昼始终都觉得养孩子是很容易的事情。就像是和佛尔果春的相处一样, 只不过要更勤快的关心, 更耐心的教导。自己的孩子,弘昼就怕父不父子不子的,所以怀着的时候都会尽量去亲近,也不去再马上找个年纪相近的孩子生。自己的血脉,又有相处的经历,弘昼多少有点阿玛的天性,也愿意对他们多加照顾。 可从来没有一个! 像永琤这样的! 从出生就声音洪亮的小个子,结果身体里拥有着许多的能量。翊坤里从来都是书香雅琴,近日来却是各种哭啼之声,从早到晚,哭到声音发哑。 李秋濯看着心疼,日日抱着他,结果都被新长出来的指甲颳了脸。 那张绝美的脸上带着细细的红痕,李秋濯自己还不觉得什么,底下的奴才就惊慌不已的跑去找药。近身的嬷嬷也是咬着牙伸手,说要接过四阿哥让主子舒缓舒缓。 嬷嬷是自家跟着来的老人,李秋濯看着更不愿意,「算了,就让本宫抱着吧。」 「四阿哥又沉又闹,娘娘两手细弱,就怕伤着了。若是娘娘不放心,奴才就抱着站旁边,娘娘随时都看得见。」 李秋濯不再多说,看着身旁宫女拿着给她脸上抹药。 那药抹在伤口上不痛,宫女却小心翼翼的,还忍不住吹了吹。像是哄小孩子一样的,低声和李秋濯说话。 被嬷嬷抱着永琤看得眼睛瞪大,他觉得很是新鲜,小嘴很自然的跟着一张一合,像是也在吹一样。但仔细看,就会发现那双眼睛滴熘熘看得是宫女手里的药。 李秋濯自然看得分明,她颇觉好笑,抬手擦去永琤嘴边一小滴口水,「饿了?」 「呀呀呀。」 「带去给奶娘吧。」 「是。」 「哇哇哇!」永琤察觉到被抱开,浑身扭摆起来,哇哇大喊不愿意。 李秋濯无法,只能让奶娘过来,抱着永琤在她面前吃奶。一边吃,永琤还一边看着李秋濯,手指时不时的伸出来指她一下。 也不清楚是做什么,反正从落地开始,永琤就一直这么黏糊亲近着。 弘昼赶过来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尴尬的现场,这还不是一回两回了。说实在的,那两团肉谁没见过啊!可他有兴趣的,想看的都是自己的女人,像奶娘这样的真不想看。没有办法,弘昼干脆就在外间坐着,等儿子吃饱肚子才能进去。 期间李秋濯也是想要出来,不过孩子马上就哼唧,眉头一竖大有马上就哭的模样。 若是旁人,尤其额林珠,估计甩开孩子就过来,回头还要说永琅的不懂事。李秋濯不是额林珠,永琤也听不懂话,所以两人隔着屏风对望一眼,李秋濯坐在里间十分坦然。最多不怠慢弘昼的意思,让人紧着把吃食等送过去。 弘昼来是想要看儿子的,但等他喝了半壶茶,结果就是永琤无视自己的结局。要是弘昼伸手要抱他,永琤更是不高兴的扯起嗓子就大哭。 那哭声,简直就是魔音穿耳。 弘昼听得怕了,最后败下阵来仓皇逃离。走出去后还假装擦汗,唏嘘发誓近期之内都躲着点,要来也等这小子睡着了再说吧! 他是说到做到的人,再想着天热要去圆明园,所以要做的事情都提前做,免得大家都在休息就自己忙活着。 一个月里就来了两回,还都是躲着永琤的,翊坤宫人看在眼里有些着急。 尤其是嬷嬷,免不得在自家性子冷清的娘娘面前说几句。她时间旧人,说话也更直接,「皇上偶尔来,娘娘还是上心些好。纵然有四阿哥在,可皇上不亲近,实在是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 李秋濯漫不经心的翻一页书,她正好十月怀胎又刚出月子不久,女学里很多事情都不能放下。加上这年里要迎来数位西洋国的女学生,作为有才学的院长,自然就要上心一些。至于这宫里的事情,只要不影响到过日子,她也懒得管。 嬷嬷看她这样,急得都有点上火了,「娘娘真是说笑了,皇上那样的人,对宫里都是好的。可也不能总和以前一般,事事都要皇上主动迁就不是?便是不争,为该为四阿哥着想啊!」 「嬷嬷不知,本宫这就是为小四着想。他现在小,管教不得,与其让父子对着发愁,还不如等听得懂话后再亲近。」 「可那时候,四阿哥都长大了,紧跟着还有五阿哥六阿哥呢!」 李秋濯不慌不忙的看嬷嬷一眼,语重心长的老人无奈闭嘴,「都听娘娘的。」 第554页 她说这么多,一是担心娘娘不明白这父子情分的重要性,二也是想要娘娘多点上进心,千万不能还和之前一样冷冷清清的。 皇上说不选秀,可谁知道什么时候又想呢? 自家娘娘有本事,不怕失宠,这固然是好事。但是一个女人过得太冷清了,未必也是好事情。只是到底尊卑有别,嬷嬷偶尔才敢放肆的说两句,之后便用心服侍就是。 大不了,下回皇上来的时候,准备上去的茶点多一些,好歹让皇上满意。 永琤的日常,弘昼基本上是听一耳朵,再加上小的还小,小二倒是勉强可以教导了。永璧在康熙那里,长生在胤禛那里,年龄恰逢开蒙的永琅就冒出了头角。弘昼最近闲着的时候,也爱去延禧宫。 这几个孩子,性格特点都不大一样。永琅非嫡非长,额林珠养的很随意。只要脾气不坏,品格尚佳,平日里都属于放养的性子,所以也是很开朗的模样。 宫外的静鞭响起,弘昼还没走进去,永琅自己就兴高采烈的跑出来。小短腿跑的飞快,等到看见弘昼的时候,他发挥出了很好的运动天赋。一个展臂,一个弹跳,直接蹦上去抱住弘昼的大腿。 永琅大声带笑的喊,「阿玛!」 弘昼应道,「诶。」 怕他掉下去,弘昼将他的手往上一带,永琅默契的往上一窜,两手就挂在了弘昼的肩膀。他努力往上爬,嘴里毫不客气的喊,「阿玛,快抱我!」 弘昼一手托他小屁屁,一手揉了揉那头短发,「怎么又闹一身汗?」 额林珠的随意教育,几乎是贯彻了永琅的所有。就如外表来看,除了要求身上要干净之外,她基本上都不插手。所以永琅常常穿着他喜欢的花衣裳,颜色艷丽,还很是臭美。他长相真的是最偏向弘昼的,还带了点额林珠的那份可爱,小小年纪就有了自己独特的时尚风格。乍一眼看有点奇怪,但是穿在他身上就格外的适合好看。 再加上永琅经常调皮出汗,从小到大几乎都是短碎发,两父子一起走的时候,那模样就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永琅抱住弘昼的脖子,「嘻嘻,我发现偏殿有一个小洞。」 「洞?」 弘昼挑眉,这延禧宫在十多年前都有人住,等到额林珠被册封懿贵妃的时候,内务府还特意带着人马去走了走。就算是没什么人住的偏殿,那也不应该说有小洞吧? 「好玩吗?」 「好玩,我还挖到了宝贝!」永琅开心的道,「阿玛要不要看?」 「好啊,小二带阿玛去看看。」 永琅的小腿开心的甩了起来,像是给弘昼引导一样指着方向去。弘昼装作没看见奴才们的脸色,两父子开开心心的走到偏殿去,跟着永琅蹲到了一个角落。 小孩子天真烂漫,他指着那里笑,「阿玛看!」 弘昼的笑容渐渐消失,「洞?」 「嗯!本来是很小很小的,后来小二看到,就每天挖了一点点,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永琅孩子气的用手比划所谓的很小,然后往旁边撇了撇,小大人的指着身边人道,「爷要和阿玛看宝贝,你们都走远点,不准偷看。」 小小年纪,气势架子却很足。 底下的奴才见此,也是听从的背过身去。 永琅拽着弘昼的袖子,他另一手在墙边草堆里翻,眨眼就拿出两个养花用的铲子。从来没有养花的阿哥,就这么当着弘昼的面开始铲土。 墙角的土很松,一看就是经常挖的,也就是永琅说的所谓的洞。 小手扒拉忙了好半天,松土翻上来,将里面一个小匣子再见天日的抱出来。永琅郑重严肃的看着弘昼,「阿玛,手给我。」 弘昼听话的两手摊开,匣子落在他的手上。 永琅将铲子一丢,眼眸顿时弯了起来,一边开匣子一边学着弘昼给惊喜的模样,夸张的小手舞动,「噹噹噹噹!」 早就有了心里准备,但是真的看到里面蜷缩爬行的软体,弘昼脸上的笑容还是很难维繫。说实话,除了永琤是全方位排斥的大脾气外,无论是哪个孩子或是小动物,面对弘昼都相对是有亲和力的。所以庆丰司那一群的凶兽,虽然看着弘昼也会带着防备和警惕,但来回那么几次之后,只要弘昼表现出善意,就很容易和饲养员一样和它们亲近起来。 弘昼除了大熊猫之类的,他偶尔过去的时候也会突然看某一样很顺眼,然后来回探望的亲昵。可能是老虎,可能是蛇,也可能是某种很袖珍可爱的小动物。但无论是哪个,都不包括这花花绿绿的毛毛虫啊! 这是什么鬼东西啊! 弘昼在心中吶喊,然后永琅用那张天真可爱的面孔惊喜状,「这是我养了三天的大宝贝哦!是不是很可爱!」 呸。 弘昼面无表情,默默地将匣子拿远一点,转个方向对着永琅,「傻孩子,你的大宝贝都死了一条。」 永琅震惊的低头,一把将匣子抱过去,像是川剧变脸一样沮丧难过,「我的小绿!」 「……」 弘昼冷冷的瞥了一眼,那绿油油圆滚滚很传统的毛毛虫,确实应该叫小绿。 永琅很心痛,他将小绿拎出来捧着手心上,颇有一种虔诚供奉要上香的模样,「小绿长得最好看了,还长了大眼睛,怎么会死了?阿玛,你看,小绿为什么死了?」 第555页 那绿油油的尸体在靠近,弘昼没有防备的垂眸,正要瞥见那所谓的大眼睛,吓得一屁股坐了下去。脸上神色大变,有种三观刷新的感觉,谁告诉他一条毛毛虫,为什么一双占据了四分之一身体的大眼睛!而且是黑白分明的卡姿兰大眼睛! 弘昼条件反射的往后蹭了蹭,在永琅茫然的神色下,努力的捡回自己身为阿玛的形象,「死者已逝,如果你真的喜爱就要尊重它,让它安息吧。」 永琅听了,脸上还挂了两滴眼泪,很是难过,「它为什么会死?可不可以不死?」 虽然是这么说,永琅却将高抬起来的手放下了。弘昼舒了口气,将目光放到分明是永琅自己挖的墙洞上,「活着固有一死,虫的生命本来就很短,但是小绿的死可能是因为你把它丢到匣子里的缘故。」 「嗯?为什么?」 弘昼哭笑不得,当场就和永琅科普生物呼吸基本的空气和食物才能维繫生存。毛毛虫本来就是依着植物而生,永琅不仅没有东西给它吃,还埋在下面密封的地方,稀薄的空气总有虫子会受不了,更不要说连点基本的阳光都没有。 它又不是蚯蚓。 永琅听了,眼珠转了转,「地龙?是长长的,肉肉的,颜色比泥土更红的那个吗?」 弘昼有点怕了,「你还养了地龙?」 「没有,不过挖到过,可惜铲子把它挖成了两半。」永琅说着就低下头,他年纪很小,但是身边的阿玛额涅都没有对他封建蒙蔽式的教育。生死的意思,更是没有糊弄过。生就是弟弟永琤他们一样,出现并成为相依为伴的家人。而死,就像是宫里的太妃们一样,以后都不会再见到了。 担心封建社会的人对于道德各方面过于薄弱,生死等事弘昼更是说的认真。想到自己害死了一条地龙,又害死了小绿,永琅的眼睛眨巴眨,眼泪就真的落了下来止都止不住。 弘昼头疼,就看见永琅将小绿放到放匣子的土里,「阿玛,我错了,你不要生气。」 「朕不气。」只要你不哭就行。 弘昼有点怕了孩子哭,好在永琅这孩子到了关键时候也听话懂事,就算伤心他也是梨花带雨式的落泪。弘昼对所谓的宝贝不稀罕,就这么陪着永琅将小绿埋了,又郑重的将另外几条奄奄一息的虫子放在旁的叶子上。 永琅走的时候依依不捨,对着它们嘀咕了许多话。 弘昼很想说,你前脚一走,后脚偏殿伺候院子的奴才就会把一切害虫都清除干净的。但是看着垂下的小脑瓜子,他觉得打击这种事情还是嘴下留情的。手掌轻轻的抚着小脑瓜子,弘昼垂下眼眸带着暖意,「不高兴?」 「阿玛,我错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错了什么?」 「我忘了阿玛的话,竟然只为自己而枉顾他人性命,回去我就去背佛经。」 不用别人说话,永琅自己就脑洞打开,还有模有样的将自己后面的处罚都想好了。弘昼听得哭笑不得,他担心孩子骄矜,确实强调了强扭的瓜不甜,所以除了奴才应做的本分外还是莫要强求过分。但是这种感悟和思想是好的,弘昼觉得不解释。这是好的现象,等永琅长大了,虽然有点糗但也有助于个人的心理塑造。 至于佛经什么的? 「怎么想着背佛经?」 「玛嬷和额涅都这样啊,每次有事都会抄佛经念经书,很有用的。」 「有什么用?」 「不知道。」 永琅想了想,诚实摇头。 弘昼笑,他蹲下身直视永琅,就像是分享某种秘密一样轻声问,「那你知道阿玛信什么吗?」 「什么?」 永琅果真很感兴趣,凑近来,目光炯炯的回视。 弘昼牵着永琅的手,将上面的一点子土拍了,然后放到他的胸口前,「信自己。」 「自己?」 「你去看永琤了吗?」 「小四?看过了,可是他好吵啊!」 永琅皱了皱鼻子,对于永琤他真的不太喜欢,说话不理,有时候才靠近就大哭。要不是去给汗额涅请安,他才不想看到那个爱哭鬼呢! 「是啊,他那么小,哭的时候都不会说话,只能咿咿呀呀的喊。可是之后他会像小三一样,学会爬行和走路,再像你一样跑跑跳跳,可以解释说为什么哭。又过几年,也能像永璧那样上学,再慢慢变成大人,变成朕这样。这所有的变化,都是因为他在长大,靠着自己长大。」 永琅神色有些费解,弘昼也不急,「信佛是好事,他可以让你在心里有一种信念和希望。但是真正做到成功,靠的都是自己的努力。」 父子说笑打闹过许多,但只要弘昼认真说,永琅就会明白的认真听。他似懂非懂,点了点头,「那阿玛也是很努力,所以才这么厉害吗?」 「当然!你看阿玛总不来看你,就是因为在不停的努力,所以很忙很忙。」 「那小二也努力,要多久才有阿玛这么厉害?」 「够努力的话,可能十年就好,不然一辈子都难。」弘昼比着自己的岁数,他这次说的不再那么童话温柔。 胎教里都包括一加一的永琅,很清楚十年后的自己,差不多能从上书房结业出来。他连忙点头。「那阿玛再辛苦十年,以后永琅帮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第556页 「真的?」 「真的!」 面对稚子童言,弘昼笑得无比得意。别管以后怎么样,眼下儿子这么疼他,身为阿玛怎么不欣慰高兴? 弘昼应着声说好,两父子手牵手的回去,额林珠早就在门前侯着。 看到永琅膝盖上又有一些泥土印子,她见怪不怪的让奴才将备着的衣裳拿来,让永琅过去换下来。等孩子走开,额林珠便牵着弘昼往里间走,等进去了便转而挽着手。 等到了美人榻边,弘昼往上一趟,额林珠直接往上靠去。她眉眼带笑,声音依旧和姑娘一样的甜,「爷今儿留下来罢。」 弘昼十足的大爷,垂眸瞥了她一下,伸手勾着她的下巴,「想要留住爷,总该给个理由。」 「爷不是要给小二开蒙吗?总该再看一看才可定夺,另外今日也是辛苦了爷,如此用心总该要点好处不是?」 「嗯?」 「小女子行走后宫,又受爷的百般照顾。小女子无以为报,并无长处,不如就春风一夜以表心意。」 「一夜?」 「两夜!爷可不能贪心太多了!」 「少了点。」 额林珠轻笑,扑在弘昼的耳侧低语,听得弘昼最后满意了。 穿好衣服出来的永琅,他站在外面听着两位老司机耳鬓厮磨。想到今天阿玛说的努力,永琅突然看到了长大后的自己。 第173章 快乐的皇帝 皇家的孩子早熟,永琅年幼又暂时没有住到阿哥所里, 弘昼和额林珠偶尔亲近的时候, 这孩子总会在旁边晃悠。虽然他都表现的很善解人意, 可多个人总是不自在。 再冷眼看着,永琅埋了毛毛虫之后,又热情的在角落里挖地龙来晒太阳。 未免再『生灵涂炭』,自己得个清净又要挖掘孩子的闪光点。所以还没到六月,弘昼就以投其所好的理由,提前把永琅送到圆明园去帮忙除草抓虫。 永琅根本不明白其中的含义, 但是一听很自由, 额林珠也是欢欢喜喜的给他打包行李。所以弘昼一声旨意下去,永琅自己就主动的背着包袱蹦跳离开, 那身影之潇洒痛快, 把弘昼那点子愧疚之情都打散了。 至于额林珠,她当夜就和弘昼开开心心的为第二个孩子而奋斗。 宫里的事情其实不少, 好在皇后加嫔妃也就只有四个。和原来没什么差别, 就是所有的事情都变得更多一点而已。佛尔果春对这些都是游刃有余,额林珠身为贵妃,只要管好自己宫殿的事情, 还有女学中自己的职位部分,每日里都有空闲时候。 所以弘昼在外面浪了一圈,又几乎日日都来延禧宫里, 偶尔也会去景仁宫看温嫔。 也是这个时候发现, 脾气的永琤是对所有外人和同性一视同仁的排斥。唯有对着亲额涅才有好脸色, 身边的奶娘等人也是一段日子习惯了气味之后,永琤才会施捨的给一个冷眼。想要笑是不可能的,不对你哭就不错了。 翊坤宫里勉强平静一些,昭妃大约也是处出了感情,每日里忙着女学和孩子,也无暇顾及弘昼。 他们的关系直接又简单,弘昼见此也逍遥自在。等到天气热起来,一家子便跟着去了圆明园。 圆明园不算大,但是他们这家子人不算多,弘昼干脆举家奔来,当这里是避暑山庄一般。 园子里的人来行礼迎接,弘昼随意一扫就要去看看老农民胤禛去,额林珠见此也紧跟随而走。 温嫔柳琴书没有动,长生就在跟前,两母女见了免不得亲近几分。她再将目光看到旁边晒成泥色的小子,带着几分讶异之色,「二阿哥?」 「小二?」 额林珠转头,随着看向柳琴书的身侧,她目光扫了扫,「哪呢?」 弘昼也跟着看,一眼就看中那黑了几道却很相似的脸,「小二?」 那小脸微变,咧出了漂亮的小白牙,「阿玛,额涅。」 额林珠最骄傲的,就是嫁给了心上人,儿子无论脾性还是模样都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可如今,她只觉得满眼痛心,偏偏罪魁祸首是她得罪不起的太上皇,一时之间只能扯着嘴角笑,「你这是往土里钻了?」 她那笑容很勉强,弘昼也没有说他,因为自己都有点反应不过来。要知道他当初在外面风里来雨里去,但是模样形象始终都是完美的。别说永琅这般,就是黑上一度他都能马上恢复到君子如玉的样子。也就是想着不能太打击孩子,弘昼才跟着不吭声,但他招着手来,想让孩子过来。 就像平时一样。 然后他就看到了更加冲击的一幕。 那张很像他的脸上,挂着一排白色的小月牙,永琅笑着张开手靠近,脚步轻快又可爱。但永琅的黑是整体的,除了脸还有外露的脖子和手臂。所以从弘昼蹲下来的角度看,永琅就像是白胖版本的非洲孩子,穿着花红柳绿的衣裳扑过来。 那模样,弘昼觉得自己在主动拥抱『如花』。 而『如花』本人毫无察觉的扑在阿玛的怀里,就像平常一样。长辈们都默契的不直说去戳破颜值大跌的问题,他自己自然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依旧笑容灿烂的抱住弘昼,「阿玛,你们来的好晚,玛法都说你了。」 「说什么?」 永琅乖巧的歪了歪头,「说你太蠢了,要罚你干苦活。」 「那翁库玛法怎么办?」 第557页 「哦,明白了。」 永琅恍然大悟,给了弘昼一默契又理解的眼神。那本来是很机灵的,但他的每个小动作,都给了弘昼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弘昼好不容易把永琅打发走,他和额林珠真诚感慨,「肯定了,朕就喜欢长得好看的。」 就算是亲生儿子,突然颜值下跌有些不习惯之外,他更嫌弃糟蹋了继承自己良好样貌的永琅。 太不珍惜了! 没有受到社会的毒打,也吃过长相的苦头,这种行为真的显得过于浪费。 但孩子不懂事,他能怎么办呢? 只能针对大人了。 额林珠听出弘昼的感慨,身为生母,她努力的带着慈母的爱意看去。但是看着小黑点越走越远,她最后还是诚实点头,「是有些难看了。」 弘昼仿佛得到了某种鼓舞,深以为然的背着手去到自己的院子入住。 但就是这样,也不可能全都躲过去。 圆明园早年几乎空置着,胤禛偶尔才回来住,之后就宛如空园,只剩下那群种菜的农民们。就像是康熙的畅春园一样,另外开闢的空地都拿来研究种植庄稼缺了。做了几年闲人的胤禛一头扎进田土里,这半年的光景里也跟着热闹起来。 为了表示对康熙对人的欢迎,也是邀请来的含义,其中吃的鸡鸭和菜全都是从圆明园里自取来的。 一大家子,相聚也就少了点规矩。康熙坐在最上面,温惠贵太妃在旁侧坐着。另一边的是胤禛自己,手边则是乌拉那拉那氏和耿氏两人。至于齐贵太妃等人,因为都是府上别居之人,等过两天才和弘时他们过来。 唯一的晚辈家中,除福慧外就是弘昼。 胤禛看到弘昼的第一眼就不耐烦,张口就问,「你就这么来了?」 弘昼有点受伤,曾几何时自己还是对方的小棉袄,现在多呆一会儿都嫌弃他。不过好在亲情都是相处折磨加伤害的,弘昼厚着脸皮哼一声,「这不是拖家带口来了?」 胤禛脸一沉,不说还好,一说就气。好些人都不见,弘昼却丝毫不客气的带着自己一家子来。一后四妃,加上五个孩子,他是一个都不少,可不就是拖家带口的完美诠释吗? 永璧没有捣鼓明白计算器,弘昼就不松口给迷你马,但永璧读书就要学骑马,所以他还带着自己亲自选的小马儿过来。 就像是来春游一样。 胤禛扫了一眼在孩子中格格不入的永琅,他最终理亏没有多说什么。这实在不是有心的,毕竟弘昼一直以来都是白白净净,就总觉得这孩子也该是这样。而且他自己活泼,在圆明园里总能四处窜动着玩得高兴,也觉得孩子就该这样健健康康的才好。 却唯独没想到,所有孩子聚集一起的时候,长相在孩子中突出的永琅,再一次的发挥了自己的存在感。 这一点,有眼睛的都发现了。 耿氏对于宠爱一事看得淡,父母长辈虽然也有亲情,但离着远到底就不同了。唯独自己生的儿子,她嘴里不说,心里却是看成了眼珠子。当年在籓邸里的些许人手,也都关乎着弘昼的风吹草动。孙子们是比不上嫡亲的儿子,但血脉延续就让她心里看重,尤其是一个模子长出来的永琅。 规规矩矩大半辈子,耿氏看到此情此景,她终于都忍不住的白了胤禛一眼。心里气不过,又低声嘟囔,「爷也太不注意了。」 习惯了温顺文静的耿氏,胤禛冷不丁的没反应过来,「嗯?」 耿氏说不出话,只是默默的丢了个眼神,让他自己理解。 胤禛气噎,心里默念了几句佛经,转而和旁边不吭声的乌拉那拉氏道,「她近日吃的什么药?脾气倒是长进了不少。」 乌拉那拉氏挑眉,只听胤禛又道,「要不然就是朕的脾气太好了。」 你的脾气好? 这是哪里来的自信? 乌拉那拉氏听笑了,她眼眸弯了弯,带着岁月的痕迹从容摇头,「哪里是,分明是爷喝多了酒。」 多到神志不清了,竟然觉得自己脾气好。 乌拉那拉氏笑着调侃,没有丝毫客气的对着胤禛说。年轻的时候,两夫妻就这么说话的。不过以前是在私下里时,到了今日她也不再委婉了。 胤禛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那张经过日晒略深色些的脸有点呆。他想要和以前一样提着声来说几句,但总觉得哪里不对,两人反而纠结的摸摸酒杯,又扯扯袖子。等他想要说话的时候发现,他陷入的沉思太久了。 久到耿氏已经跑到乌拉那拉氏的旁边坐下,自己又无人搭理。 「……」 胤禛双眼将堂上环顾看在眼里,尤其是下面妻妾和谐的弘昼,他沉默了。 不就是种田捣鼓点庄稼吗?一个个还吃着他辛苦劳作的吃食呢!怎么一个个的自娱自乐,反倒是自己错过了很多的事情。 琢磨了半响,胤禛突然发现,弘昼竟然拿着碗筷到康熙桌前蹭吃的。 弘昼当然不是莫名其妙上去的,主要是今天的肉食煮的香烂,很合他的胃口。再加上他家的孩子多啊,永璧还矜持一点。永琅带着头,看到软烂的炖肉就扑上去,吃得唇齿留香。小白牙的永瑞早就换食成功,混着饭吃的香喷喷。就是永琤,这会儿差不多半岁的时候,也正好要给辅食。 四个小子姿态不同,但都是暴风吸入。 第558页 相比起来,只有长生吃的秀气可爱。弘昼不管四个儿子,见长生吃的蒸蛋没了,眼睛顿时盯上康熙的炖菜。 小女孩的口味清淡,对香香软软的都很喜爱,正好康熙的牙口不好。弘昼带着傢伙上去拿吃的,结果一眼看着琳琅满目,好像都很适合的样子。弘昼干脆和康熙说一声,转头喊着长生上来,光明正大的带着女儿吃第二桌。 不过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弘昼很认真的坐在旁边探讨问题。太严肃的不适合,投其所好的就是聊点算术题。 两爷孙聊着起劲,还点着汤水在桌上写写画画。温惠贵太妃和长生在旁边听一耳朵,自在的吃着。 察觉到胤禛的路过,长生抬头看去,「玛法,您也想吃吗?」 长生碗里是捧着炖豆腐,一句话就引起桌上四人的目光。胤禛咳嗽一声,淡定脸色,「朕喝酒多了,起来散点酒气。」 「殿里孩子多,散气还是出去吧。」 康熙随意的道了一声,加上这话也没说,胤禛乖巧模样的应下,「阿玛说的是。」 不过老儿子的听话很平常,康熙稀松的嗯了声,突然想起来似的问弘昼,「你可吃饱了?」 「饱了。」 「行,那留长生在这,你陪朕去垂钓,正好闲着算算你说的公式。」 康熙一辈子参加的宴会太多了,就算是家宴也一样。比起一群人的热闹,他更在意自己玩得尽不尽兴。 弘昼的笑容一僵,「只管陪,不管钓什么就去。」 康熙冷呵一声,「你还能钓什么不成?」 「那可不一定……」 「……」 胤禛居高临下的路过,又原封不动的坐了回去。乌拉那拉氏看他这么安静,知道他出去走一趟痛快了,只是留他最后一点面子没有多问。 康熙和弘昼都熟悉圆明园,爷孙找了一流水旁,端着小凳子就守在边上。 老的是真垂钓,小的捧着小碟子吃坚果,一点要继续刚才话题的想法都没有。两人谁也不提,有一搭没一搭的几句。眼看着半天都没有成果,又要在人前丢人,康熙放弃的两手一抱,把目光从垂钓转到弘昼身上。 「你想要废了包衣?」 「有想来着,不过不急。」 弘昼半途熘达,把路边的向日葵直接剪了。他丝毫不觉得话题不妥,吃了几颗葵花籽还往前递了递,「吃吗?」 康熙从盘子上拿了个橘子给他。 弘昼愣了一下,后觉的把盘子一丢,听话的给康熙剥橘子吃。 「人有千般计划万般聪明,但都有疏忽不料的时候。无论何人,行事都要章法有度戒骄戒躁方有以后。」 橘子听话的脱了皮,弘昼谦虚的点头,亲自送到康熙的手心上时自信道,「我明白的,很多事情也不是一个人做,相辅相成,更何况我还年轻,不着急。」 弘昼又把葵花籽吃了起来,对着康熙笑。 一代天子一朝臣,康熙是不会管这些的,但他估计也不能理解废包衣的话。只不过他老人家退位时间长,早就寻找到合适的身份和处理方式。他只需要老道的提醒,好像在帮忙考虑就足够了。就像是弘昼刚才随意的一问,张口之后才发现,康熙的老牙早就不适合吃瓜子一类的东西了。 弘昼很清楚,却还是犯了错。 康熙不绝对,也不强求。弘昼感谢这样的关心,但他决定的事很难改变,对于康熙也是顺着说慢慢来。 慢慢来,只要按照他的步骤来,废除包衣这件事情就没有那么惊骇世俗。说不定真正开口的那个人,还不是他呢! 弘昼有这样的自信,也深信等得起。 康熙对此不置一词,瞥着弘昼捧着向日葵吃得正欢,他眉头一落,「你这是生怕老四不找你?」 「反正人都来了,他怎么也会抓着我来使唤才痛快,我这叫善解人意!」 弘昼对于长辈的善解人意是公平的,他主动的给胤禛理由,还主动的帮忙垂钓挽留康熙的颜面。 看自己鱼钩空空如也,再看弘昼玩着就让鱼把水桶填满,康熙神色有些复杂。莫名其妙的,就有种想把旁边人踹下去的冲动。 还好两厢模样对比,康熙忍住了。 当晚园中人都吃到了太皇太上皇钓的鱼,一家人吃得欢喜,弘昼也肚子睡了安稳觉。 第二天才起身,弘昼正不慌不忙的用早膳,院子外就有人奉命送来一身布衣,请他过去田地里帮忙锄地收菜。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弘昼吃了个八分饱,过去的时候还看到在水边垂钓的康熙。老人家看到弘昼换下华服,镶上假牙的嘴露出一排标准牙齿,手掌摆了摆似乎在说一路好走,不送! 因为这现实的亲情,弘昼同样回了标准的假笑。 弘昼前面送的孩子都太小,不能帮忙还要自己多照顾,胤禛当然不排斥,但不妨碍他藉机使唤自己的儿子。 才一见面,胤禛就不客气的一通吩咐,留了一亩地给弘昼。也不管听没听明白,自己就扛着锄头,踏着轻快脚步离开。 弘昼会种菜收菜吗? 当然会了。 好歹是专心蹲着田土转了半年的男人,还为此设计合适的农业机械,基本的知识和行动力他都是有的。 弘昼生怕自己晒黑了,所以擦了药还头戴帷帽。先是让人去把永璧几个叫过来,一起感受一些农民伯伯的辛苦。随着就在旁边转悠一圈,摘了几个狼桃来吃,酸酸甜甜很开胃。 第559页 等到孩子们来到,弘昼的八分饱已经到了十分饱。他就像是当年的胤禛一样,环顾自己负责的土,前后左右一阵指挥,之后就自己埋头苦干。 他不觉得永璧几个能帮上什么,纯粹是重在参与,添加气氛。顺便认认田土庄稼,别养成五谷不分的阿哥格格。 别人不管,可他们家不行。 自己家的孩子不算娇气,唯一的女儿也熟悉这些,打打闹闹偶尔做样子干活,气氛也是很美好的模样。 弘昼这么配合了两回,之后有政事便忙去了,胤禛对此没有意见,很自然就接受了几个孩子。像是领兵打仗一样,将孙子孙女们在田土上指哪打哪。 直到弘时弘历带着家眷子女来,福雅后一天到。 再然后,弘昼看到了福宜。 福宜穿着中西合璧的骑装,显得英姿飒爽,让弘昼差点没认出来,「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好看吧?」 福宜像小女孩一样转圈,弘昼点头,「好看,又美又帅,天下无敌!」 「还是阿哥夸人好听!」福宜臭美之后,她这才回答,「阿玛说玛嬷早了几年,但好在如今还算是团圆,就想好好地聚一回。」 福宜的婚事还有两个月,按计划应该再过一月才回来的,但那时候定是忙得脚不离地,哪里有闲情一家子团聚说笑。 再说,玛法年纪也真的老了。 弘昼心中一动,叫科学院里的人过来。前些时候出的照片变得清晰很多,弘昼提出了颜色滤镜的提议,也让世界上拥有了彩色照片。 团聚在心中,但清晰的照片可以随意翻出来回忆。 心随行动,弘昼一声令下,底下的人连忙把相机扛进圆明园。众人瞧着兴师动众,热情的凑近去看。 弘昼说,「这是彩色照片。」 康熙一听,欢喜的背着手去换一身新行头。他老人家一动,底下的儿女孙辈们也都动了起来。 这照片拍的不好,回头看了可是要笑话的,谁都想要看着光鲜亮丽让人夸赞。 弘昼早有准备,短碎发抓出凌乱而不失帅气的模样。再穿上一身红色常服,衬得他星眉大眼白皙俊俏。 等到康熙胤禛换好衣裳出来,他们三个寻了院子前的一片空处,叫奴才把椅子依次摆上。 人多,难免就麻烦。不好直接拍太大,所以先让弘昼一家来。尊卑有序各自站坐,康熙当仁不让坐在其中宝座,胤禛于他左侧,让弘昼去右侧。但弘昼觉得不太好,干脆自己走到两位的后面正中间。 既抢了中心位,也不会说不敬重长辈。 弘昼暗自夸贊自己真机灵,也能在旁边多几张椅子,让温惠贵太妃挨着康熙,乌拉那拉氏和耿氏挨着胤禛。 佛尔果春等人站在后面,倒是孩子们没有多的纠结,直接端来小马扎,就在前面按着长幼一排坐下。永琤太小,他躺在小车里靠着软枕露脸。 弘时会拍照,他让所有人看着前方,再认真的调了镜头和光点喊道,「来,今天的天好不好?」 众人齐声,「好!」 弘昼灵机一动大喊,「爷帅不帅?」 第174章 后来的一天 2020年, 中华大学历史系公开课——中国古代史。 刘教授将头上俏皮的一撮头发撵到后面,还臭美的再喷了点发胶。最后拿着一杯水, 踩着时间踱步去教室。从办公室到教室之间的距离, 他来来回回走了几十年,基本上闭着眼睛都能走到。 而今天, 教室外面的过道都有人扒着窗口。 刘教授轻轻咳嗽一声,努力扒拉的同学不耐烦的回头,惊变狗腿脸的笑,「老刘早啊!」 不用刘教授说话,他趁机扒着前面的大喊,「快让快让!老刘来了!老刘来了!」 那口气, 活似是村里来了土匪头子一样。随着那一声吼,门口哗啦挤出一条道出来,刘教授轻松的走进去时, 那同学也跟着在后面蹭了进去。 人流又随之拥挤堵住门口。 刘教授把水杯放下,倚着教台, 「这是你们走错了?还是我走错了?」 「没走错!」 许多女生大声应答, 还有人夸,「老刘你超帅!」 「超想你!」 「帅炸了!」 诸夏上下五千年的历史沉淀,但是真正能够静心读的人很少,更不要说是范围宽广的古代史。很多人虽然选了,但都觉得枯燥乏味, 大一的新生也经常是昏昏欲睡。就算是名震天下的刘教授, 一学期也有一半是凄凉安静的。想要一群年轻学生主动的过来, 还精神百倍的喊叫,真的是很不容易。 刘教授智慧的提了提眼镜,一点都不被糖衣炮弹所迷惑,「别想我,我孙子去年才刚上幼儿园,咱们不合适。」 「我可以当你儿媳妇!」有女生高声尖叫。 刘教授当年也是历史系里风流倜傥一朵花,独自霜傲的几十年,随着自己年华不再,终于花头就被继承自己学业的三儿子摘走了。 作为和年轻人打交道的老师,刘教授思想也开放,他对此只有一句话,「我这里不包办婚姻啊,咱们这公开课的学生什么时候变这么多了?」 「新元皇帝!」 「叶良辰!」 「龙大爷!」 「……」 异口同声各种称呼,但都是历史上的一个人,清朝第六位皇帝爱新觉罗弘昼,年号新元。 第560页 也是公开课上很早就标出来的,今天的课题内容。 刘教授把椅子拖到教台旁边的空处,往那一坐。他环顾四方,点了离他最近的一位男学生,「看来都是有备而来啊,你看着生面孔啊,怎么也来了?」 「为了宇宙超级帅气牛、逼的龙大爷!」男学生扯着嗓子向天一声吼,旁边的男男女女们哈哈大笑,跟着吼,「龙大爷!龙大爷!」 教室里吵吵闹闹起来,刘教授淡定的对着门口同学指了指,「把门关上,吵得别人还以为这里是营销窝呢。」 学生们大笑,站外面的人看到关门,趁机跑进来就地一坐。 挤挤挨挨一大群人,刘教授的记忆终于被唤醒了,「我就说好像忘了什么东西,《新元十五年》的预告出来了?」 「出了!超级好看!」 「帅到惨绝人寰!」 「啊啊啊啊啊!」 学生们嗷嗷嗷乱喊,一点都不像高门学府里的莘莘学子。 中国古代史的常驻学生代表大粉头,那是一个青春活泼的小美女,她几乎跳起来怒喊,「演员还没有新元帝帅!」 这句话引起了大家的认可,年轻好看有气质的人多,但是要演技精湛就比较少了。虽然剧组也是前前后后准备了一年多,但最后大概只有演员的粉丝们是真心高兴的。 刘教授不追星,慢条斯理的先喝口水润一润,「今天话题就开放一点,大家一起来聊新元帝。既然都来了,应该没有人不认识他了吧?」 「没有!」 大家异口同声,刘教授点头,「那谁先抛砖引玉,先说说自己的看法?」 「我!」 「我!」 「……」 刘教授让最近的那位男同学来,别看他是生面孔,一张口言语流利,「新元帝是现代思想的先驱者,是政治家、发明家也是数学家。他从小擅长数学物理,后来发明了自行车和电话汽车等等,让历史进入蒸汽时代和电气时代。后来不停的社会和国家改革,成为了中华科学院、西北科技院和中华大学的院长,也被后来人戏称为『被大清阻碍的时代伟人』。」 这一段很官方的评说后,一看就是看了预告片的路人粉而已。 旁边西方面孔的男生道,「龙大爷还是一位经济家和军事家,他和仁亲王将东印度公司经济颠倒,成为了第一大股东并创办了庞大的龙傲天有限公司。在新元十年的时候,龙大爷再聘请潘振承接任为总经理,然后拥有了现在的龙氏家族。也是在这场经济战争中,英国的国力发展停步,而清朝拥有大量硝石武装军力。所以在蒙古等边境战争中,最后都被收复,做到了诸夏土地的完全统一。一直到一战,清朝作为世界大国也做到了完全防护和反击,从古代到现在的几百年依然是世界第一。」 「听起来你很欣赏新元帝?」 「当然,他是世界上最杰出的皇帝!」 西方男生由心夸赞,「毕竟他是崇尚平等的人,也让我们的国家走向了进步。」 路人粉扭头,「你是德国人?」 「是的。」 「哇哦,我喜欢你们德国。」 「我也是,还有成宜女皇。要不是因为她,我一直觉得新元和腓特烈才是一对。」西方男生说的很是惋惜,但这个结论让旁边的人表情都差不多,「他们两才是真爱吧?」 「这场葬礼吓得我差点去天堂找你,但他们觉得你是世间美好,于是又把我赶了回来。」 「当我彷徨无助时,我会闭上双眼,因为你会出现。」 「我最遗憾的事,我的儿子不像你,无论为人还是长相。」 …… 「而且新元不管做什么,腓特烈都是完全支持!」 「神仙爱情了!」 刘教授失笑,「但是按照伏尔泰的《新元大帝》记载,这只是因为新元帝等成宜公主远嫁他国不放心,所以要求定期书写的家书而已。」 伏尔泰在新元帝旁生活了十年,目睹新元帝从亲王变成皇帝。对大清政策推翻置新,甚至对于世界的一些拨动行为都清楚。在所有的记载史册小说中,伏尔泰的《新元大帝》含金量是全世界都认可的。很多人对于新元帝的认识,除了那些视频记录和腓特烈的小说等外,一般都是从这里面得知。 因为伏尔泰总是诚实的记载和复述历史,描写出一个光鲜有趣又多才聪慧的皇帝。 学生们痴迷的感情中,基本上都是腓特烈的单线头热情和拍马屁。而他们的新元皇帝,回复的信里不是老师对学生作文的评论批改,就是转头拿去借花献佛给历史上的毓懿皇贵妃。 当然也有原创情诗,不过那是新元皇帝写给雍正皇帝的。 父子这一对邪教,也因此在网上盛行。 年轻人怎么聊都行,在驰名中外又有点幽默的老教授面前,学生们还是拘束着用眼神表示遗憾,嘴里也嘆息起来。又或者感嘆羡慕几句,「成宜女皇真幸福。」 刘教授看着话题好像跑偏了,他不慌不忙的带回来,「历史记载,新元皇帝有三位姐妹。大公主怀恪年长,是相对传统的清朝公主,人生中最高的成就就是女学学院的监管。相比之下,成宜公主和怡慧公主则是中国古代女权的先驱者。成宜公主出身高贵,和新元皇帝感情最深。在古代盲婚哑嫁,公主抚蒙的背景下,她和腓特烈大帝是少数两情相悦的联姻。这一场婚姻有着划时代的意义,也成就了成宜公主的一生成就。出嫁不久荣登为普鲁士皇后,她靠着新元皇帝和伊莉莎白一世的教导,身在异国却能很快的熟知国事。在长子腓特烈三世出生后开始共权治国,一直到腓特烈大帝死后,公主做了九年的女皇之后退位。」 第561页 「大家都知道,欧洲那时候是启蒙运动的时间,中西方的文化和思想也跟着互相影响和冲击。我们中国能够让各国人民了解的前提之一,除成宜女皇还有怡慧公主,也就是历史上鼎鼎有名的思想家、作家和外交官时间先生。据说这个笔名也是源自于她的一个问题,什么东西可以飘荡全世界?新元皇帝说,时间。」 「时间先生周游全世界,她用自己独特的身份去交往认识和挖掘有天赋的女性,将女学发扬光大创办成我们对面的北京大学。身为中国的四大学院之一,今年的全国状元就被他们挖走了。」 刘教授哼了声,学生们听着一乐呵,对于两校之间的争斗真的再熟悉不过了。 他喝了口热水,喉咙滚动两下,刘教授继续道,「当然咱们也不差,前面同学也有说新元皇帝创办了中华科学院、西北科技院和中华大学。他曾说『知识改变人类,科学改变社会,法律改变认知』,这句话在当时人看来很白话,但时至今日真的是意义非凡。身为封建社会的皇帝,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思想却很格格不入。从记载中看康熙和雍正乃至于当代有名的言官,对他的评价都是正面欣赏的。但他的行为总是惊世骇俗,从禁五服、二九令等,甚至是他退位前的废除包衣制。这从中发生了很多很大的争论,新元皇帝当时都以铁拳强行压制住,说一不二甚至把有意见的官员罢黜贬职。以封建皇权去治理和改变,这大概是他身上唯一拥有的旧封建行为。在他的为帝生涯很少有错处,受到大非议就是准备八载的水坝,又经过十年之后费尽钱财才终于修成。清朝当时的快速发展一度放慢,经济几乎都靠贸易支撑。好在这一点在清朝率先进入电气时代之后,所有的议论和负面都不攻自破。」 有学生回答,「纪录片里新元皇帝说,流言蜚语他都没放在心上。」 刘教授笑,「是的,如果你有看到时间先生的随笔,就会看到新元皇帝对此的回答。」 「我知道!」趴在窗口的学生说,「新元皇帝说『我是创办报刊制造舆论的人,也是每天被舆论的皇帝,适当先抑后扬的流言才会更出其不意。善意的人对我更愧疚和爱戴,攻讦我的只能跳脚生气,想想我都能多吃一碗饭。』」 知道的,不知道的,一听这话都笑了。 这很新元。 「这位同学记得很清楚,有兴趣的都可以去看看。无论是什么样的环境,新元皇帝对于自己的想法都抱以绝对的坚持。他一步步的影响着身边的人,当代的人。年少时聪慧崭露头角成为发明家,一直到后来做皇帝都没有放弃。哪怕是时间来不及,在百姓们目不识丁的环境下,依然支持鼓舞科学继续发明。世界上第一部 相机是科学院里几位科学家们发明的,第一张照片就是新元皇帝和他的宠物狗白白。很多人可能不记得他们不知道这些,但很多人都知道世界上最早的那批科学家,都是从中华科学院走出去的。这一点,足以让我们后人都为之骄傲自豪。而说到科学家,那就要说西北科技院的工程师们。作为历史上,唯一一位人尽其用到全国没有一个闲人的皇帝,后来曹雪芹在《红楼梦》里有一庄户人打油诗,说的就是他。」 刘教授话音一落,教室中学生默契背诗,「跨洋商人一载归,农家飞天庄稼收,乞丐搬家改头面,吓得他呦傻兮兮。」 众所周知,新元皇帝不是文绉绉和迂腐的人。曹雪芹身为抄家之后,结果也靠着自己自身才学和一本《废艺斋集稿》被选为西北科技院的教授。有交情的君臣,致使曹雪芹敢在书里写皇家人。其中四大名着的《红楼梦》,在当时初名为《石头记》的初稿时,新元皇帝还撺掇着一起营销售卖出世过。 刘教授说了部分严肃正传的话题,他歇了歇,「当然人无完人,新元皇帝也不是没有毛病的,他最大的问题就是缺钱。」 「哈哈哈哈!」 新元皇帝从最早的卖发明版权发家,和各国科学院等交流的抠,作风让他的恶魔之名在国外扬名百年。相关政策和发明都是物尽其用的方式,百姓更是以赈代工,技术教学再让他们教下一代。所有外出贸易的政策和船只,全都斟酌确定。自己是国际大公司的老大,还和兄弟们副业快餐分股的黑心老闆,竟然缺钱? 而且这位缺钱皇帝,还有一段办活丧收礼钱的丧心病狂之举。 虽然新元皇帝对此事每次都有不同的理由,但他对于礼钱丰盛和经济帮助一事供认不讳,至少帮他缓解了一段时间的经济危机。 最赚钱的皇帝最大的问题是缺钱,所有人都被现实的冷笑话逗笑了。偏偏这就是真的,因为新元皇帝总抱怨走在前端的科学院真的养不起。 在那样的背景研究发明,除了当时的新元皇帝也没有人能做主能养起来。 坐在后面的一位女同学对着旁边挤眉弄眼,趴在大粉头少女耳边嘀咕,「娇娇,别人都说龙大爷有日记本,里面除了日常事情还有微服私访叶良辰的故事,是不是真的呀?」 如果是真的话,那她看一眼不得幸福死? 女同学看着娇娇,她上大学前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认识新元皇帝也就是现在龙氏家族的后人。作为小粉丝,她什么都不敢想,就想多了解一点偶像的故事就心满意足了。 第562页 娇娇没有动,女同学推了推肩膀,结果娇娇反应很大的抖了一下,桌子也跟着撞着响。 刘教授顺着声音看过去,但被前面的男同学挡住了。 「你怎么了?」 娇娇没抬头,摆着手轻声道,「没有,就是有点晕,等下就好了。」 「那喝点开水吧。」 低头的娇娇眼皮一颤,没事喝点开水,这是几百年前传下来的家训。想到刚才一瞬间不知道是穿越还是做梦的场景,她难过的捂着肚子口申口今,脑海里始终飘荡着花园里对老祖宗的惊鸿一瞥。 虽然不尊敬,但是真的……好帅啊! 为什么不能让她穿越到身边人去!就算是那个什么甲乙总管也好啊! 不知道这里有新元皇帝的后人,毕竟按照龙家的规矩男女都要等到二十岁的时候统一行冠礼,之后才能在公共场合得到认可。但这不是见不得光的事情,和娇娇走的很亲近的人自然是知道的。 教室里的话题越来越轻松,慢慢说到了新元皇帝的爱好。 「说到新元皇帝的爱好,那大概就是搞发明、画画和拍视频。第一个是他很小开始到死都在热爱的,为此造福了所有人类。第二个是他的独门画技火柴人,在他晚年各国周游时以赠送的名义挂在白宫等地方,也是少有还没死就很有价值还看不出艺术感的画家。第三个是以做实验记录染成的习惯,慢慢地变成了新元皇帝的日常视频。在那里我们认识了新元皇帝,也看到了当时强盛繁华的社会。所有的古代人完整鲜活的呈现给我们看到,皇帝的每日行程、宫里的风貌规矩、每年的大型盛宴,还有科学院考试等等。甚至是最早时候的联谊小会,新元皇帝都曾在角落里窥看围观。众所周知当时的嫡长子,也就是未来刚满十八岁就被推上位的永兴皇帝,他的皇后就是在这里遇见并牵手成功。当然,还有大家熟知的光王永琅。」 「超帅!」 「是很帅,新元皇帝一生中有十个儿子两个女儿。所有人都有所长,四儿子和小女儿还是有名的大将军。光王是其中最像他的,后来作为诸侯封地去蒙古镇守边境。但是大清当时无人侵扰,光王每天到处熘达惹了很多的桃花债,帅气之名大家都知道,这里我说个秘密。新元皇帝从结婚开始每年拍照全家福,这个传统始终保存,但新元四年的不见了,直到前段时间我看到了。」 大多数人自觉的上半身倾前,身心贯注。 刘教授得意的露出笑容,「大家都知道,新元皇帝有一个秘密的私人箱子,死前圣旨说要等三百年后再看。当时后人都谨遵旨意,再后来世界大战,一直到前段时间经过细緻的维护之后终于打开。那里面有很多新元皇帝的亲手手稿、很多的版权证明,还有失传的书籍等等。在所有重要文件的最下面,压着新元皇帝的很多家人照片和录像带。而其中压着一张新元四年彩色全家福,按照时间和推测,永兴皇帝、大女儿长一公主、建王永瑞都年幼,大将军还在摇篮车里,光王看着判若两人。」 「什么两人?」 「老刘别卖关子啊!」 「就是!不说怎么友好相处下去?」 男同学喊着,吓得刘教授连忙拒绝,「我和你友好相处干嘛?这照片过段时间网上会发,你们到时候去看就明白了。」 「啊?」 「那是什么时候啊?」 「小时候光王好可爱的,那肯定比五年时候看着更乖吧?」 …… 刘教授提眼镜,好心提醒,「颜值粉丝先别急着去看。」 但很可惜,没有人听得进去。 好在课堂还有理智粉,比起儿子的桃花运,很多人更喜欢略保守的新元皇帝三两事。有人举手发言,「新元皇帝的爱好,应该还有开飞机吧?」 刘教授欣慰点头,「是的……」 课堂上新元粉,也有好奇《新元十五年》的路人粉,所有人热情探讨的时候,后面的娇娇拿出手机下载了晋江软体。 她以前看到穿越老祖宗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兄弟老婆女儿的清穿小说,心里也是一乐呵。直到刚才或许真实的穿越梦,她突然蠢蠢欲动,要不来个穿本人算了? 那文名叫什么好? 清穿葬礼王爷很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