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人间筑仙庭》 第一章 梦醒方知身是客 时值七月… 烈日当空,可能是树上的知了也知道热吧,肚子上鼓膜不断轻颤,林间的蝉鸣此起彼伏,为本就炎热的七月又添了几分暑意。 忽地,鸟兽惊飞,底下的小道中响起木制车轴摩擦时的‘吱吱’声… “又热又臭,这鬼天气真要命。” “要到乱坟岗了,再忍忍吧。” “你说这些人死哪不好,非得死官道上,好处咱哥俩是一分没看着,还得给他们收尸,真特娘的晦气。” “世道不太平,都是苦命人罢了。” 林间小道上,一胖一瘦,头戴皂隶巾,身着短打,腰挎朴刀的两位小吏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在他们身旁还有一匹老驴,以及老驴身后拖着的一架两轮平车,那平车上还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具尚有余温的尸体。 就在前不久… 有人去洪阳县的衙门报案,说县外官道上有强人劫道。 等衙内清点人手赶到时… 劫道强人早就走了,只留下两架破碎的马车和几具被洗劫过的尸体。 据查,死的是一户赴京投靠亲戚的外籍人士,主人家叫徐伯清,余者皆是其家眷仆役…… 如今世道太乱,死于强人剪径之手的不知凡几,人命最不值钱。 而且那些贼人要么是哪个山头的,要么是流动作案,根本查不过来。 负责案件的大人挥挥手盖个印章,派两小吏将尸体运去乱坟岗,便揭了过去…… 那有些胖的小吏手持一把蒲扇,饶是边走边扇仍被热的满头大汗。 眼看前面就是乱坟岗,他似是想到了什么,一把将头上皂隶巾扯了下来,说道:“老刘,前段时间城南李老头家的事你听说了没?” “城南卖烧饼的李老头?” “对…” 那唤作老刘的瘦吏眉头紧锁的惊疑一声,问道:“他不是早就死了吗?有什么事?” “是死了。” 有些胖的小吏扇动手里的蒲扇,解释道:“那李老头无儿无女,死了还是他侄子收的尸,不过他那侄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了省事,直接给他尸身扔乱坟岗了。 后来我听说李老头那侄子遇到了鬼打墙,在乱坟岗蒙头转了三天,出去的时候人都瘦成了皮包骨头,回家就得了失心疯,街坊四邻都说这乱坟岗有不干净的东西。” “……” 胖瘦两个小吏对视一眼,皆能看到对方的惊惧。 鬼神之说向来惹人心悸,特别是他们现在还身处乱坟岗地界,一阵微风拂过,便是七月的酷暑都感觉阴凉了几分。 那唤作老刘的瘦吏喉结上下滚动,干巴巴的咽了口唾沫,晃了晃横挎在腰间的朴刀说道:“人惧鬼三分,鬼怕人七分。况且这青天白日的,哪个鬼敢出来?” “也是。” 有些胖的小吏点头应了一句,随即瞥了眼平车上拉的几具尸体,又瞥了眼前方坟头林立的乱坟岗,不知为何,他总感觉背后有些发凉。 “老刘,要不就放这吧?” “行,咱帮他们收尸,已经够仁义了。” 叫停拉车的老驴,一胖一瘦两道身影跃上平车,抬着尸体便扔进乱坟岗。 他们一边扔嘴里还一边念叨着诸如‘冤有头,债有主’、‘世道太乱,我们也没办法’、‘下辈子别来这人间受苦’之类的话。 平车上转眼就剩最后一具面色惨白的年轻人尸体,身上也无甚伤口,衙内仵作验尸说是被受惊过度,吓死的。 “这年轻人倒是生的一副好皮囊,可惜了。” 老刘嘀咕一句,抹了把头上的汗珠,然后便与那胖吏一人抬脚,一人提胳膊的将尸体扔了出去…… ‘我是谁!?’ ‘我在哪!?’ ‘我怎么不能动!?’ 徐伯清半梦半醒之间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像是被鬼压床似的,明明意识还算清醒,身体却不能动弹半分… 不仅如此,还有阵阵腥臭气味刺激着鼻腔,让人闻之欲呕。 ‘或许我还在梦里?’ 他的身体虽然动不了,意识也迷迷糊糊的,但却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在腾空而飞…… 那瞬间的失重感似是让他身体恢复了些许知觉…… 可还没来得及高兴,他便感觉自己的身体重重的砸落在地,摔的头晕眼花,五脏六腑似乎都移了位,嘴里也条件反射似的吐出一句:“卧…槽……” “……” 一胖一瘦两个小吏清理完活计,刚把老驴调头准备回去,脚下却一顿,两人下意识的对视一眼,似是有阵阴风吹过…… “老刘,你听到声音没?” “好像…是有点…” 想到乱坟岗的传闻,两人不由得干巴巴的咽了口唾沫,但耐不住心中好奇… 两人对视一眼后,便同时回头瞥了一眼,恰好看到刚才扔的尸体居然有一具在抽搐,痉挛…… 诈尸!! 不干净的东西!! 以前听的志异话本,坊间传闻,此刻全部涌上心头,明明七月酷暑,可他们后背却都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啊~~~” 侥幸没被摔死的徐伯清也缓过那口气,呻吟一声,嘴里‘呵呵’的大口喘着粗气。 可这声音落在那胖瘦小吏的耳朵里,无异于世间最恐怖的魔音。 “鬼啊!!!!” 两人哀嚎一声,也顾不得老驴了,连滚带爬的往乱坟岗外面跑,此时此刻只恨不得爹妈没有给自己多生两条腿。 那动静便是周边鸟兽都被惊飞了去。 “呱~~呱~~” 过了好一会,一群羽毛漆黑的食腐乌鸦才重新落在枝头,微微发红的鸟眼盯着下方,嘴里还聒噪着难听的啼鸣。 而徐伯清也用尽全力的翻了个身,伸手遮阳的悠悠睁开双眼,从指缝间依稀可见那刺目的阳光和如洗般的蔚蓝天空。 他本想躺着休息,顺便回忆一下发生了什么事,却惊异的发现自己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袖口还是宽袖!! 不对劲!! 他一个激灵的从地上撑坐起身子,这才看到自己身上穿的是一件染着血泥污渍的复古长衫,随即摸摸脸,又翻手看了看。 这手不对…… 或者说是自己整个人都不对!! 我不是我!? 自己这是这是穿越了!? 徐伯清打了个哆嗦,一时间想不通自己是怎么穿越的,之前自己…不对…现在应该说是前世的自己了。 前世的自己没什么别的爱好,就喜欢无聊的时候玩玩游戏,如果记忆没出错的话,穿越前买了个修仙游戏消遣,结果到账的却是某个小作坊的盗版黄油…… 游戏内的什么【盘丝洞】、【女儿国】、【合欢宗】之类的副本简直不堪入目,过关后的奖励也多种多样。 譬如【女儿国】副本奖励的‘天目法眼’便有‘透视’的功效,其作用妙不可言; 【合欢宗】副本奖励的‘转轮之术’不仅能让角色实现字面意义上的当轴转轮,还能在角色在‘副本打怪’时阴阳相济互补; 【盘丝洞】副本奖励的‘纯阳之体’更是具备‘精力无限’、‘身如熔炉,百邪辟易’等等特殊功效…… 为打击盗版和黑心小作坊挂羊头卖狗肉的行为,他便抱着批判的目的试玩了几天… 不曾想那游戏内容太过腐败,玩的时候根本批(停)判(不)不(下)完(来)。 连肝几天,通关了三个副本,带着几个主动/被动技能准备肝【瑶池圣地】副本的时候,身体扛不住,睡着了。 ‘所以说,我是玩游戏猝死了,然后穿越了?’ 徐伯清理清楚缘由后心头一凛,似是想到了什么,瞳孔也是微微一缩。 坏了… 我电脑里的浏览记录还没来得及删! 第二章 不似人间之物 徐伯清双目无神的坐在地上… 脑中的记忆像是前世的快进无数倍的电影一般放映着,也知道了自己现在身体的身份,和现今所处的年代和地界。 如今是大梁国永和十六年… 当今皇帝受先帝影响,沉迷求仙问道难以自持。 先皇盛元帝朱泰十四年不上朝,谏臣都撞死好几茬了也没用,因常年清心净欲,吃斋打坐,外加嗑‘仙丹妙药’… 仙没修到,倒是43岁就暴毙而亡… 其子朱衡尚未及冠便荣登大宝,改年号为永和… 天下以为迎来转折,结果朱衡‘励精图治’还不到四年,便失心疯似的和他老子一样开始求仙问道… 往后执政的十二年中,上朝次数不过双手之数,而且还是穿着道袍上朝的。 天下皆言其肖父… 当然,期间少不得又撞死几茬谏臣。 饶是大梁国幅员辽阔,物资丰盈,也经不起两代昏君折腾,积攒的数百年国运也被耗的差不多了。 应了那句:‘庙堂之上,朽木为官,遍地之间,禽兽食禄;致使狼心狗行之辈,汹汹当朝,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国库想不空都难,卖官鬻爵的现象也屡见不鲜,这也大大加剧了地方豪强搜刮民脂民膏的进度。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近些年来,大梁国境内可谓是国乱岁凶,四方扰攘…… 而徐家祖籍在一处名为建阳的小县城,徐家人丁虽说不多,但家主徐仲颇有头脑,经营几家米铺,不缺钱财,为人乐善好施,常常扶危济困,早年间更是托关系花钱帮其弟徐和买了份京城巡检的差事,在当地可以说是有名的殷实之家… 而徐伯清便是徐仲独子。 本来徐伯清的生活就是看看书,下下棋,娶几房小妾为徐家开枝散叶就行,奈何世道太乱,徐家所在的小县城遭了匪患。 而徐家是当地有名的大户,徐仲跑是跑不了的,只能星夜安排家中仆役将独子送出城,赴京去投奔二叔。 结果赴京途中遭了烧杀掳掠的强人,对方仗着人多,不仅抢了徐伯清一行人的随行家当,更是出手将其家眷仆役尽数杀害。 ‘也就是说,我这刚穿越,便没了爹娘?’ 徐伯清愣愣的坐在地上,消化着‘自身’记忆,回过神来才发现周边还有几具浸着血污的尸体,不由自主的低声骂了句:“狗皇帝”。 可能是已经消化完记忆的原因,他看到这些尸身没有半点害怕,也没有惶恐,心底只有淡淡的感伤。 “二狗…胡叔…小翠…唉……” 他嘴里念叨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不说感同身受,心里也不是滋味,最终只能长长的叹了口气。 起身寻伺一圈,在小道上看到一匹拖着平车的老驴悠闲的在路边吃着青草。 自己意识清醒,能听到外界声音的时候,曾隐约听到有两人鬼哭狼嚎的奔走,至于对方为什么不带走老驴,他还真不清楚。 细细思量一番,若是自己看到有人‘死而复生’,反应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徐伯清摇摇头,将老驴栓在路边树上,毕竟自己两条腿,白捡的代步工具,不用白不用。 而他自己则是去在坟间转了一圈,找到一把已经生锈的铁锹,乱坟岗到处都是坟头,这铁锹可能是哪个用以挖坟忘记带走的… 他借尸还魂也算沾了这方世界‘徐伯清’的大因果,别的做不到,帮原身把死去的家眷仆役安葬入土还是可行的。 打定注意… 他选一处没有坟头的空地,便开始用那铁锹挖掘,起初还好,可挖着挖着他便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徐伯清停下挖掘抬头看了一眼,此时太阳已经西斜,林间的树影被拉的很长,又低头看了眼自己掘出的土坑… 这都挖多久了? 为什么丝毫没感觉到累!? 他眉头紧锁抹了把额头,时值七月酷暑,自己醒来那会烈日正当空,如今天都快黑了,自己不仅没停过… 甚至连汗都没出多少!? 他可是清楚的记得,前世植树节的时候,自己挖个小土坑都得歇几次… 可现在… 这世界人的身体这么好? 不应该… 他细细思量,脑中灵光突然一闪,刚才挖掘的时候老是感觉有什么异物会打到大腿,莫不是…… 他心动一动,连忙跑到一旁的小树林里放水,借机好好的观察一下自己的身体到底有何与众不同之处…… 果不其然!! 徐伯清不由得从牙缝里嘬了口凉气。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徐伯清再三观察,确认无误后才提上裤子,随即仰头大笑,此时此刻他那激动的心情难以用言语描述。 刚才用铁锹挖了大半天的坑还和没事人一般,不显丝毫疲态,精力旺盛不似凡人,暗合纯阳之体‘精力无限’的特性。 如果说‘精力无限’还只是巧合,那眼前这‘不似人间之物’又作何解释!? 分明就是自己穿越的金手指到账了! 就是前世玩游戏过副本时的奖励!! 可惜的是…… 前世那游戏副本自己只过了三个,没来得及通全关,制作游戏的黑心小作坊也没有开通648充值渠道,不然高低得把属性拉满。 徐伯清摇了摇头,把杂念甩出脑袋。 自己前世过了三个副本,其中‘纯阳之体’和‘转轮之术’如今都有现象,可还有个‘天目法眼’呢? 他目光微凝,将自身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眼部,目光所及,看到的世界仿佛是一张褪了色的画卷似的。 林中鸟兽虫豸尽收眼底…… 果然也有异象!! 徐伯清暂时不知道这种异象代表什么,‘天目法眼’听着似乎逼格十足,可在游戏里的功效就是简简单单、平平无奇的透视…… 不多时的功夫,他还没来得及摸索‘天目法眼’的妙用,便感觉眼睛有些干涩,发酸,隐隐有头晕脑胀之感。 想到前世某动漫眼睛用过度会瞎的设定,他连忙发散注意力,而眼中褪色画卷般的世界也随之恢复成原状。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这些金手指有什么妙用,但架不住数量多啊,足足三个~ 妙极~ 徐伯清一扫哀愁,抄起铁锹继续挖掘土坑…… 第三章 胆小蛇妖欲问道 夜幕降临… 新月如一弯银色的小舟泊在枝桠间,草丛中的萤火虫四散飞舞,像极了月华洒下的点点清辉… 林间蝉鸣不绝,偶尔交织着几声难听的鸟兽嘶鸣,直到一声凄厉的狼嚎自远方响起,浑身泥污形同乞丐的徐伯清才一个机灵的惊醒… 坏了! 他这才想起来,这世界可不像前世那般安稳,敢在坟场挖坑,还能说是胆子大,唯物主义不惧那些虚头巴脑的牛鬼蛇神; 可这林间野兽只知能不能填饱肚子,可不讲什么唯物唯心,胆子再大它们也就多一口的事儿。 本想着好歹是原身的家眷,得好生安葬,免得被林间野兽刨坟拖出去糟蹋了尸身,现在…… 徐伯清打量一番自己掘出的土坑,宽近丈,深度能将站着的人埋下大半。 也差不多了… 他连忙将几具尸身搬运至土坑里,一边做着祷告,一边掘土掩埋,不多时的功夫,一座新土填埋的坟冢便立了起来。 “我们老家都讲究入土为安,希望诸位也能就此安息,日后若有机会,我定会扬了那些贼人的骨灰为诸位报仇。” 徐伯清在坟前躬身行一礼,念头通达后将栓在远处的老驴解开,想了想,又将它身上的绑着的车套也卸了下去。 如今只剩自己一人,老驴拖着的平车除了影响脚程以外无甚作用,自然要卸掉。 “都说老马识途,希望老驴你也能识得出去的路…” 徐伯清说完便跨到老驴背上,随手折了根树枝做那赶驴鞭,在老驴屁股上轻轻一打,老驴自是迈着蹄子‘哒哒哒哒’的往外走动。 月明星稀,光华如洗… 徐伯清不认识路,记忆里也没有这里的介绍,只知道这里属于洪阳县范围。 而年迈的动物都有趋吉避凶的本能,索性就将这带路大任交给了老驴… 只要别翻阴沟里就行…… 老驴漫步在林间小道上,驮着的年轻人已经调转身形半依在驴背上,除了手中的小树枝偶尔会扫一下驴屁股外,其余时间都在仰头赏月。 他也在思量着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这个世界的徐伯清母亲早逝,父亲身在匪窝,也已经去了,随行的家眷仆役也都死完了,唯一的亲人便是在京都安家的二叔徐和一家… 原主记忆中的二叔一家对‘自己’极好,他常回老家探亲,而‘自己’也常随老父去京城探望,血浓于水的亲情不似作伪。 堂弟徐达的年纪虽说比自己小几个月,但他自小习武,身子骨壮硕,长的也是虎背熊腰,以至于自己小时候不懂事常被堂弟欺负。 但只要被二叔看到,听到,堂弟徐达少不得一顿打… 待长大后说起被这些事来,原主每每都是面红耳赤,而堂弟则是哈哈大笑。 自己现在孤家寡人,随行钱财倒是带的不少,但都被贼人洗劫了去,现在身上除了那‘一技之长’以外,一无住所,二无钱财,三无才艺傍身… 可以说是吃饱饭都难。 洪阳县离京都不足百里,只要自己找到所处方位,便是走过去最多也就两日即可到达。 得按原计划赴京投奔二叔,先站稳脚跟才对!! 就在徐伯清思量着前路该怎么走的时候,丝毫没注意到远处的丛林中有一双竖瞳眼睛正幽幽的盯着他…… 一条身长三丈,足有水桶般粗细的巨蛇隐匿在丛林中,幽黑色的鳞片随着它的呼吸或是开合起落,或是缓缓蠕动。 鳞片下的肌肉缓缓发力,牵动着蛇躯蜿蜒前行,鳞片摩擦出的漱漱声响在蝉鸣的遮掩在微不可闻。 它不急不缓的一直跟在能看到老驴的范围内。 它自开启灵智至今已有百余年,早年一直小心翼翼的修行,不曾踏足凡尘半步。 奈何妖躯血脉稀薄,血脉中的传承也早已消化殆尽,如今修为不仅不得寸进,反而隐隐有下滑的趋向… 近些年来,它也越发焦躁。 被逼无奈,它只能将目光转移到了凡人身上,在深山老林,利用障眼术法迷倒误入的凡人,以此吸食他们的精魄壮大自身… 它曾耗费大代价让精通卜筮的好友算一卦,算算自己的运道在何方,得到答案后便在此地蛰伏。 这一等便是数年… 就在今天,它感应到有一批死人落在了坟地,它是阴蛇,对生死极为敏感,绝不会感应错!! 可就是那几具寻常的死尸,其中却有一具焕发出如骄阳烈日般的蓬勃生机。 这可把它吓的不轻,还以为被哪位路过的正道高人发现了自己的跟脚,前来收妖的… 本就胆子不大的它当即远遁而逃… 后来察觉‘高人’并没有追来降妖,甚至都没有显露到半点气息。 随即又想到自己蛰伏在此的目的,心一横,便壮着胆子又游了回去…… 也意外的发现了那死而复生之人在那挖掘土坑埋尸,于是它一直在远处看着。 脑海中则是根据‘死而复生’、‘焕发骄阳烈日般的蓬勃生机’等等异象关键词在血脉传承中的搜索与之对应的信息。 虽说没有找到一样的… 但它却找到了相似的!! 传闻中,仙道高人转世重修时或有借尸还魂之异象!! 它修行年岁虽长,但是胆子向来不大,意识到很有可能是高人当面时,它是又惊又喜,惶恐与欣喜参半。 喜的是老乌龟算卦应验了! 惶恐的是,对方是仙道高人,而自己则是蛇妖,修行界种族成见根深蒂固,自己露面求道,很有可能会被高人厌恶… 说不定还会被顺手给斩了… 这可如何是好!? 犹豫挣扎了一番,它一点一点的凑近,想试试高人对妖族的态度,但让它惊异的是高人就像感应不到似的,丝毫没有在意。 或许是高人知道,故意在考验我? 可万一是陷阱呢? 它自开启灵智以来,从未向现在今天这么纠结过,仿佛前面有两条路等着自己选… 一条写着‘仙人指路’和‘成道机缘’; 一条写着‘大胆妖孽’和‘小命全无’… 两者概率参半。 待看到高人倒骑毛驴准备离去时,心中纠结就像是在火上炙烤的蚂蚁,想用障眼术法拦路,却又怕因此惹恼了高人。 这可如何是好!? 此时的徐伯清也想好了日后的路该怎么走,长长的舒缓一口气后伸手垫在脑后,再看天上,月华似乎更为柔美了些… 想到前世今生,不由得感叹道:“旧时虽在不关身,且去京都过暮春。一树蝉鸣一溪月,不知今夜属何人?” 话音落下不久… 林间便传出一阵鳞片摩擦的漱漱声,以及音线有些颤栗的女声:“小…小妖向来胆小,并非有意隐瞒踪迹,还望仙长勿恼……” “?????” 第四章 装,就硬装 ‘旧时虽在不关身,且去京都过暮春。一树蝉鸣一溪月,不知今夜属何人?’ 隐匿在远处的巨蛇听到‘高人’随口低吟的诗句后妖躯不由得一颤,脑海中解析着这诗句中透露的深意… ‘旧时身在不关身’岂不就是高人在感慨自己转世重修的事? ‘且去京都过暮春’想来是高人此行要去一个名为京都的地方… ‘一树蝉鸣一溪月’应该是写景,恰好符合此时此刻此景的意境… ‘不知今夜属何人’略带疑问,也就是说,高人其实早就发现了自己!! 蛇妖更加坚定了高人是在考验自己的想法,于是不在犹豫,身形蜿蜒前行的从林中游了出来… 柔柔弱弱的说道:“小…小妖向来胆小,并非有意隐瞒踪迹,还望仙长勿恼…” “……” 徐伯清听到声音被吓的一个激灵,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便感觉坐下颠簸,想到毛驴受惊,自己也会跟着摔下来,索性用手按着驴背,借力纵身跃下。 不知是坐久了,还是用力太猛,落地时脚下一麻,两条腿像是没了知觉似的… 那毛驴也感觉到了身上一轻,想都没想的掉头就跑,跑的同时嘴里还发出‘昂昂~昂昂~’的凄厉驴叫… 代步工具跑了,徐伯清没有半点心疼,看到前方匍匐在路中的大蛇,他甚至还想跟着老驴一起跑…… 就是……腿麻了!! ***… 那蛇妖见‘仙长’纵身下驴后就脸色难看的杵立在那,还以为仙长生气了,连忙俯下蛇首,口吐人言的说道:“仙长恕罪,仙长恕罪…” “……” 会说话的大蛇!! 蛇……蛇妖!? 徐伯清呼吸一滞,只感觉有股凉气从脚底经脊背直窜脑门,后背瞬间溢出一层细密的汗珠,现在的腿脚不仅麻,还有点发软,别说跑了,连走都难…… 原主的记忆中,大梁国倒是有人练武,自家二叔和堂弟就是例子,诸如江湖游侠、强人剪径之流的大多都有武艺傍身。 算不得怎样特殊。 所以他一直以为所处的世界类似于前世的古代… 可现在… 突然窜出一条十米多长,水桶粗,还会说话的巨蛇喊自己仙长,那视觉和认知上的双重冲击力下,他没瘫软在地已经算是胆子大了!! 不能慌! 绝对不能慌!! 一阵阴风拂过,徐伯清也回过了神,他脑中思绪纷飞,思量着应对之法。 这巨蛇会说话,说明这方世界真的有‘妖’、‘仙’、‘精怪’之流的存在。 它称呼自己为‘仙长’,而且姿态放得很低,要么是它认错人了,要么是它有求于自己。 原主的记忆中,蛇羹倒是吃过不少,但绝对没有救蛇的经历,而自己刚来这世界半天,姓的是徐又不是许,跟蛇也不熟。 自己虽有金手指傍身,但肉体凡胎的,绝不是它所说的仙长! 除了身上这百十斤肉能填饱它肚子以外,实在想不到蛇妖求自己干嘛… 也就是说,它认错人了!! 误把自己当成了某位仙修!? 要是这样的话,还有活命的机会!! 徐伯清理清思路后顿觉口干舌燥,跑是跑不了的,他可不认为自己这两条腿能跑过蛇妖,这时候只有两个选择… 方案一:和它实话实说,说自己只是凡人,不是仙长,然后求它饶自己一命。 但是蛇妖现在的姿态放的很低,是因为它认错人了,一旦知道自己是肉体凡胎,姿态还会这么低吗? 大概率会恼羞成怒的吞了自己… 不妥… 方案二:装!装成它口中的仙长! 蛇妖认为自己是仙长,姿态还放的这般低,定然十分敬畏所谓的‘仙长’,自己只要装的像一点,说不定就蒙混过去… 难点在于怎么装,万一装的不像,露出鸡脚,肯定会惹恼蛇妖,到时必死!! ‘求饶会死,装也会死,管他妈的,就装了,起码死的舒坦!!’ 打定主意后,徐伯清深吸一口气,将心底的惊惧牢牢压住,盯着那三丈多长的蛇妖,神色淡然的问道:“你有何罪?” 蛇妖匍匐在地念叨着‘仙长恕罪’,见‘仙长’沉默了好一会没有说话,它状起胆子微微抬头看了眼。 却发现‘仙长’正死死的盯着自己,开口便是问罪,本就胆小的它吓的立马又俯下身子…… ‘仙长神情淡然,并未露出多少对妖族的厌恶,问罪定然是为了考验我心性,看我坦不坦诚。’ 想清楚仙长的‘高深用意’后,它口吐人言的说道:“小妖有两罪,一是知仙长转世重修,定是道妙真仙,然小妖空问道之心,却无问道之胆,反而在仙长周边徘徊试探,待仙长提醒才敢现身… 二是小妖修为浅薄,未能化形,难掩身上妖气,现身便惊了仙长坐骑,污了仙长法眼…” “哦?” 徐伯清挑着眉头惊疑一声,实则借此机会分析蛇妖话语中透露出的有用信息。 ‘难道机缘巧合之下它看到看了自己借尸还魂穿越来的过程,所以便误会成了是修仙高人转世重修?’ 于是顺着它的话头,佯装淡然的问道:“你是如何得知我是转世重修的?” 蛇妖闻言心中一喜,之前它根据血脉传承中的信息推测出是是仙道高人转世重修,但那毕竟只是猜测。 如今仙长没有反驳,而是问自己如何知道转世重修这个秘密的,岂不变相的承认了自己的猜测? 只是仙长此番询问,莫不是没有看清我的跟脚? 蛇妖思量一番,心有隐约明悟,仙道高人最重心性,仙长此番询问,要么是转世重修,法力尚未恢复; 要么是想考验自己心性,以仙长说话时的淡然来看,后者可能性极大… 须得诚实作答才行…… “好教仙长知晓。” 蛇妖状着胆子往前游动了些,落在月光的银辉下,这才解释道:“小妖身具上古玄阴之蛇的血脉,对生死之气向来敏感。 仙长未来时,这具身体死气盈溢,三魂七魄具散; 待仙长来时,这具身体神魂俱全,所焕发出的蓬勃生机更是如骄阳烈日一般,惶惶不可直视。 小妖根据血脉传承中的信息,推算出定是仙道高人转世重修之象。” 徐伯清见蛇妖往前游动,还以为是自己露出了鸡脚,心脏砰砰乱跳,待听到它的解释后,提在嗓子眼的心脏才咽回肚里… 借着月光洒下的光华,他也看到了,蛇妖通体呈现一种幽黑色。 三角形的蛇首也证明它是蛇非蟒,细密的鳞片上还有淡淡的灰白花纹,看起来狰狞可怖…… 第五章 忽悠,接着忽悠 徐伯清心头一跳… 后背衣物都被汗水浸湿。 什么玄阴之蛇,什么血脉传承,什么死气盈溢,什么三魂七魄,自己压根就特娘的什么都不懂!! 他不想在这事上多问,于是轻咳一声,装模作样的问道:“你不好好在山中修行以期化形,反而来此拦我去路,所为何事?” 啊? 刚才不是说了吗,问道啊! 蛇妖楞了一下,随后立即反应过来,仙长知道自己此行目的,也看过了自己跟脚,却还问拦路所为何事… 只怕不是明面上这么简单! 它目光微微一动,想到了仙妖有别,血脉传承中提到的仙道高人在讲道最喜打机锋,话不说透,好教门人弟子自行领悟。 是了… 仙长就是仙道高人,自己修行至今,修为难以存进,仙长的言外之意是问我修为难以存进的原因!! 想到此处,蛇妖不由得心中一喜,暗想自己虽是妖躯,悟性却着实不低。 “仙长有所不知。” 它自以为读懂了仙长的‘言外之意’,语气哀怨的诉苦道:“小妖自开启灵智至今已有百余年,身上的血脉本就稀薄,先辈遗泽耗尽后,修为更是数十年不得寸进。 无奈只能出山寻觅机缘。 可小妖一无修行之法,二无仙人指路,近些年来灵台蒙尘,莫说化形,便是维持原有的修为都难。 幸得好友指点在此时等在机缘。 常言道,朝闻道,夕死可矣。 如今仙长当面,小妖自知仙妖有别,亦难挡求仙问道之心,还望仙长看小妖心诚的份上指点迷津…” 末了,蛇妖见‘仙长’若有所思的模样,又语气真挚的补充一句:“若有幸能得仙长赐法,小妖愿今生今世认仙长为师为父,衔草结环,以报恩德。” “……” 徐伯清若有所思的微微颔首。 从蛇妖的话语中大致能猜出,它误将自己看成了转世重修的仙道高人,所以拦路是想要什么求仙问道。 不过…… 求仙问道? 自己除了洗脚过后会飘飘欲仙,事后索然无味陷入‘圣贤状态’外,两辈子加起来都是肉体凡胎… 哪知道什么求仙问道?修行之法!? 难道带这蛇妖去泡脚!? 不过… 论装,自己前世的网络大时代,什么佛门真经,道家经典,玄之又玄,云里雾里的东西多的去了…… “你这小蛇能在此处遇见我,也算有些机缘,罢了…罢了~~” 徐伯清声音一顿,双手负于身后的抬首望月,沉吟了一会儿,这才装模作样的慢慢低吟道:“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 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 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谓之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机缘! 蛇妖在他开口的时候便屏住了呼吸,生怕漏听了一个字,它虽然听不太懂,但也能感觉的出仙长此言字字珠玑,其中似乎蕴含天地至理。 听不懂是因为自己修为太弱,只要记住,日后反复推敲,定能领悟其中的无上妙法。 徐伯清见那蛇妖俯在地上做冥思苦想状,讳莫如深的问道:“小蛇,记住了几分?” 蛇妖心中惶恐,暗想坏了…… 仙长乃仙道高人,问‘记住了几分’,其意义必然不是单纯的问记住几分。 既是传道,所问的必然是参悟了几分。 仙长既然认了这段缘法,又传下无上妙法,现在要检测自己的悟性也属正常… 可…可是…自己修为太浅,参悟的时间也太短,完全悟不透其中的含义。 自己若是实话实说,半点也没参悟,仙长会不会觉得自己天资愚笨? 可若是说谎……不行不行,此道本就为仙长所传,自己说谎必然瞒不过他老人家法眼,说谎只会徒增笑耳罢了。 这可如何是好!? 蛇妖不敢隐瞒,战战兢兢的说道:“禀…禀仙长,妙法字字珠玑,小妖记是记住了。可是小妖修为尚浅,未能参悟其中真意,还望仙长责罚。” ‘你能参悟就有鬼了…不对,这世界很有可能真有鬼……’ 徐伯清微微一笑,也知道自己说的根本不是什么无上妙法,于是故作高深的宽慰道:“无妨,此法不是你一时半会能参悟透的,你回去后还需好生参悟,能懂其中真意时,化形只是等闲…” 蛇妖闻言心中一喜,连忙以蛇首俯地,嘴里不停的念叨着:“谢仙长赐法,谢仙长赐法…” 它似是想起了什么,抬起蛇首说道:“小妖虽是妖躯,修为也浅薄,但也知授业传法之恩大于天。 若仙长不弃,今后小妖愿侍奉与仙长左右,坐骑代步也好,端茶倒水也罢,仙长尽可使唤小妖……” “不可!!” 徐伯清心头一动,下意识的出声拒绝。 若是在安全的前提下,做做那姓许的好像也不错,但自家人知自家事… 一来自己压根就不是什么仙长; 二来那授业传法,完全是忽悠蛇妖的,它要真能从中参悟出点东西还好,是它自己缘法,若是参悟不出呢? 自己肉体凡胎的,当前最主要的事就是摆脱它,又岂能留它在身边使唤!? 见蛇妖楞在那,他紧忙想出个理由,正色问道:“小蛇,我且问你,从你开启灵智至今,可有食人之举?” “……” 蛇妖如遭雷击,暗叹该来的总归要来,俯在地上轻声应道:“不敢隐瞒仙长,自从小妖诞生灵智以来,原本一直在山中修行,并未食人。 但修为难以存进,出山寻觅机缘时灵台蒙尘,确有食人精魄之举…” 徐伯清呼吸一滞,强壮镇静的问道:“那死于蛇吻者几何?” “三十有二。” 蛇妖说完生怕仙长心生芥蒂,于是连忙辩解道:“小妖向来胆小,近些年修为不进反退,无奈只能出此下策维持修为… 不过小妖所加害的,都是些逞凶作恶的贼人,见利忘义的心性薄凉之辈。 从未加害过良善之人。 而且都是用障眼术法拦人,只偷偷吸食其精魄,并未食人肉身,还望仙长明察…” 第六章 最脏不过人性,最恶不过人心 这…… 受前世一些修仙小说话本的影响,他一直以为妖魔鬼怪之流的大反派不是张口吃一城凡人,随手就是血祭一整个世界。 徐伯清本想着以蛇妖这身形,定然也是个食人无数的主… 自己正好可以借此机会以‘仙妖有别’、‘缘分已尽’之类的话语拒绝它跟在身边的请求,也好脱身。 哪知蛇妖开启灵智至今百余年,食人精魄三十有二,而且受害的还都是些败类渣滓,对比之下,似乎还真算不得什么大事。 该怎么脱身呢? 此时的蛇妖战战兢兢的俯身在地。 它胆子向来不大,甚至可以说是很小,修行百余年向来以‘稳(从)健(心)’为主。 拦‘仙长’的路问道已经是这辈子做过最大胆的事了,若是有幸能侍奉在仙长左右,将来褪去妖身,洗尽铅华,说不得仙兽亦可期。 可仙长是‘仙道高人’,而自己却是食人精魄的妖孽,说不定仙长此时已经动了收妖的念头… 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它胡思乱想之际,徐伯清也思量好了脱身之法。 他装模作样的摇摇头,感叹道:“小蛇啊小蛇,我算是知道你修为不进反退的原因了。” 蛇妖身躯一颤,连忙口吐人言的说道:“还请仙长救我,大恩大德,小妖没齿难忘。” “念你修行不易,也与我有缘,也罢。” 徐伯清声音一顿,虽然知道自己暂时稳住了局势,但腿还是有些发软,就像一只哈士奇混在了狼群里,说不紧张都是假的。 他打量四周,见路边有一块刻有洪阳县路标的石头,也就不客气的过去坐下。 这才讳莫如深的问道:“小蛇,你修行至今已有百余年,在你眼里,这世间何物最恶?何物最脏?” “何物最恶?何物最脏?” 蛇妖嘴里轻轻念叨着,看仙长坐在石头上,月华从林间枝杈中落下,恰好落在其身,虽满身泥污,形同乞丐,可在它眼里,却是那样的仙风道骨,不拘一格,有着别样的洒脱。 它躬身俯首,毕恭毕敬的应道:“小妖见识浅薄,刚开灵智不久时曾见一恶鬼出世,那恶鬼将一山村百户人家尽数诛绝,当时阴风阵阵若鬼哭哀嚎,声势极为骇人。 若不是小妖逃的快,只怕也会被那恶鬼吸**魄断了修行之途。 私以为那恶鬼最恶。 至于何物最脏…… 小妖曾在一处泥沼见过一只蛤蟆精,身上不仅臭气熏天,还遍布脓包毒瘤,小妖观之欲呕。 私以为,那蛤蟆精最脏。” 它说道那恶鬼,仍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而说道那蛤蟆精,则完全是一副膈应的姿态。 “不错。” 徐伯清微笑着点点头,没有对那恶鬼和蛤蟆精发表任何看法,以他的见识,也没有什么看法。 于是笑呵呵的说道:“贫道也知一物最恶,一物最脏,小蛇你可以猜猜是何物。” 蛇妖想了想,摇摇头应道:“小妖修为浅,见识薄,不敢妄加猜测,还望仙长明言。” 徐伯清也没有卖关子,感叹道:“在贫道眼里,最恶不过人心,最脏不过人性。” “最恶不过人心,最脏不过人性。” 蛇妖嘴里呢喃着这句话,心里隐隐有几分悸动,仙长不愧是道妙真仙,只随口两句话便这般深不可测,发蛇深省。 “这人啊,得天地独钟,说是万物灵长亦不为过,但心思也是最为杂驳,欲望最为深重,是为一饮一啄自有定数。” 徐伯清感叹一声,随即接着说道:“我曾见过四个只有十多岁的少年,为了钱财闯入一户新婚不久的夫妇家中。 得到钱财后,四人见色起意,绑其夫,当他的面奸淫已经怀孕数月的妻子,最终致死。 新婚不久的夫妇,连同那未出孩子,一家三口就这么惨死在了他人无尽的欲望中,他们所体验的,是怎样的恶毒人心? 我也曾见过兢兢业业教书育人数十年的夫子,被不想上学的学生污蔑为奸淫学生的贼人。 夫子含冤十数年,郁郁而终,至死都没能摘掉头顶那‘衣冠禽兽’、‘读书人之耻’的帽子,可能死后也会挨人唾弃。 他所体验的,又是怎样的肮脏人性?” 末了,他意有所指的感叹道:“世人都言鬼恐怖,可在贫道眼中,这人心之恶,人性之脏,尤甚恶鬼。” 蛇妖沉默了好一会,才点头附和:“仙长所言,小妖亦有体会。” “人妖殊途,你食人精魄滋补修为的同时其实也沾染了人性种种,故而近些年灵台蒙尘,修为不进反退…” 徐伯清沉吟了片刻,接着问道:“你食人精魄滋补修为后,定曾滋生过下次再食的念头,贫道所言可有差错?” 蛇妖闻言后那双竖瞳都为之一缩,想到仙长乃是仙道高人,看透自己想法也在情理之中,于是连忙俯身在地… 声音带着几分颤栗的应道:“仙长法目通神,小…小妖确实有过这般想法,不过小妖只是想想,并未真做…” 既然食人精魄能滋补修为,那都不用脑子想,蛇妖肯定也动过歪念头。 毕竟,谁不想走捷径呢? 便是他自己前世都想找富婆走人生捷径…… “无妨,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好人。贫道以为,不管是人是妖,行事只求念头通达,问心无愧即可…” 徐伯清微微一笑,露出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模样,感叹道:“之前也说了,人心复杂斑驳,人性难以揣测,妖物食之虽滋补,却也会沾染其中因果。 若是有妖物耐不住心中贪念久食,看似滋补修为,实则已是因果、欲念、业障缠身,灵台蒙尘也会愈发严重。 日积月累,修为虽精进,但却会因此失了灵智,变成只剩本能的凶妖恶兽。” 蛇妖身躯一颤,顿感惶恐,连忙口吐人言的说道:“仙长,小妖修为尚浅,不明其中深意犯了贪念… 日后再也不食人了…不…小妖日后再也不伤人了,这…可…可还有弥补之法?” “呵呵~小蛇你着相了~” 徐伯清笑了笑,说道:“万物有灵,皆有欲念,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开启了灵智的你?” 他声音一顿,搜肠刮肚的寻找前世一些说的模棱两可的鸡汤,说道:“人可食兽,兽亦可食人,一饮一啄本就合乎天理。 可你已开启灵智,脱离愚昧兽行,虽说多了几分大逍遥大自在,但同时也多了几分心性的限制。 不食人,可… 不伤人,未必就对。 若是有人利欲熏心想要杀你,你这不伤人的念头岂不是平白给自己带了枷锁?” 他摇摇头,装模作样的感叹道:“求仙问道,求的是仙,问的其实不是道,而是心,妖修大多修身,却忘了修心才是立道之本。 心正,则灵台清明,道途光明; 心恶,则灵台蒙尘,道途幽暗。” 蛇妖心神具动,愣愣的俯身在地,似是在消化着其中的‘高深要义’。 而徐伯清见状也只是微微一笑。 他说的一大堆,都是些乍听觉得有道理,细想却都是模棱两可,没半点内容和营养的屁话… 算准时机成熟… 他挥挥手说道:“话不可说尽,小蛇,伱我今日相遇的缘法已尽,去罢~去罢~” 蛇妖从愣神中回过神来,听到仙长这番说辞,也知道这是仙长赶妖了,虽心有不舍,但也不敢忤逆。 于是躬起身子,蛇目含泪的说道:“小妖亦知仙妖有别,只恨修为太浅,不能侍奉在仙长左右报答传道之恩。” “说什么报答之恩。” 徐伯清摇摇头,装模作样的宽慰道:“你只需好好修行,为妖和善,莫要浪费贫道今日口舌便可,去罢~去罢~” “小妖定不会忘仙长传道之恩。” 蛇妖又行一礼,刚准备游动身形离去,再次转过身子俯身在地口吐人言:“小…小妖斗胆求恩师名讳。” “……” 徐伯清沉吟了一会儿,一本正经的说道:“贫道徐根硕,道号纯阳子,转世重修意在红尘俗世历练心性。 不曾想刚转世重修就竟遇到了你,也算是有缘,日后你若能化形成功,可凭此道号寻我,到时贫道再送你一桩缘法。” 只要是日后再说的事,都好说。 蛇妖心中狂喜,自己称仙长为恩师,仙长并未生气,甚至承诺等化形后可以去找他,再送自己一桩缘法,岂不是变相的默认了这段传道缘法? 它再次躬身行礼,“谢恩师赐法!!” “去罢,去罢~” 徐伯清表面微笑,心中却想着这蛇妖事真多,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正色叮嘱一句:“还有,回去修行后莫要和其他人或者妖提起贫道转世重修的事,任何人,妖!!” “小妖省得。” 蛇妖说道:“恩师转世重修意在历练心性,小妖能得此缘法已是天大的恩赐,如何能让其他人知道恩师踪迹?” “恩,去罢~” “小妖告退……” 第七章 因果线 看着蛇妖那庞大的妖躯蜿蜒游入丛林,徐伯清隐约感觉到有些心悸,冥冥中似乎有一条线搭了自己身上… 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还以为是蛇妖的缘故,于是不敢有丝毫松懈,依然保持‘仙道高人’的姿态坐在石头上昂首观月。 实则注意力已经全部集中在眼部,在他眼中,周边的一切都像是褪色的画卷一般,便是天上的银月也黯淡了几分。 在他的视线中,能清晰的看到一条三丈多长的游蛇渐渐远去,蛇身上还朦胧着一层黑色雾气,也看到了有一条没有实质的‘线’搭在了自己身上。 因果线…… 他不知道什么是因果线,但心中却隐约有了几分明悟,也知道以后这种装逼的事不能常干,会沾因果… 这事也让他明白过来,这世界是真有妖,有鬼,唯物主义在这行不通。 而现在别说牛鬼蛇神了,就是饿了的豺狼虎豹都能要自己的命! 得赶紧溜才行… 徐伯清再次感到眼睛干涩,确认蛇妖已经远去,这才发散注意力,眼中的异象也随之消失。 瞥了眼屁股下面的石头,其上正好刻着洪阳县的方向,离这只有几里路。 他也能感应到发软的腿恢复了知觉,当即不在犹豫,拔腿就往洪阳县的方向跑。 这‘纯阳之体’跟着自己真是委屈了,附带的‘无限精力’在游戏里本是‘枪挑群妖’、‘以一敌众’用的。 结果这‘无限精力’在自己手里,不是用来挖坟,就是用来跑路… 娘希匹… 归根结底,还是狗皇帝的锅! 在其位,不谋其政,如果世道没这么乱,自己穿越过来的生活大概就是继承家产,再娶几房小妾,没事凑一起打打扑克。 岂不美哉? 徐伯清将脑中杂念压下,见洪阳县城就在眼前,他脚下亦跟着驻足,倒不是他不想进城,而是现在深更半夜,城门都没开。 洪阳县距离京都不算太远,算得上是大梁国国都附近的几座卫城之一,夜晚同样实行宵禁。 想要进城须得再等上几个时辰。 徐伯清思量一番,围着城池周边走走,果不其然找到了一处河流,周边还铺有青石,其上还有坑凼,想来是浆洗衣物的场所。 想到自己灰头土脸的模样,便借着夜色在河边洗了个澡,随后顺手将满是泥污的衣物也浆洗一番拧干。 七月的天本就热,便是夜里也是如此,拧干的衣物稍微晾一下,不到天亮就干的差不多了…… 晨光微熹。 公鸡引颈啼鸣… 也意味着新的一天开始。 前来换值的巡检士卒打着哈欠将洪阳县城的城门打开,城外挑担的,推车的,拎着菜篮的百姓有条不紊的进城,彼此相熟的打着招呼。 因为逢二五八十的流动早集,小贩们为了能占到集市中的黄金位置,往往一大早就出门; 而赶集的百姓为了避开中午的烈日高温,也为了能买到新鲜的瓜果肉脯,大多也都来的比较早。 不一会的功夫,街道两旁便撑起了各式各样的摊位,吆喝声此起彼伏… 有卖胭脂水粉的,有卖瓜果菜蔬的,也有卖包子面条的,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刘老头还像往常一样,穿着破旧青灰道袍,头上顶着不标准的劣质道冠,左手拎个小板凳,右手拎着算命先生的长帆… 破旧的帆布上一边写着‘神机妙算’,一边写着‘卜算乾坤’。 在早市上找个偏僻的阴凉地,将手中的长帆靠墙摆在身后,他则是坐在小板凳上,翘着腿,摩挲着下巴处的山羊胡。 既不为自己出摊吆喝,也不与过往路人打招呼,一副爱来不来的‘高人’风范。 他是半个本地人,来这摆摊算命已有数年之久,靠着那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嘴,在这洪阳城的集市内也算是小有名气。 属于大钱赚不到… 却也吃喝不愁的那种。 可今儿的‘高人’风范还没摆多久,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张,几个披甲持刀的巡检士卒便走到了摊位前。 “哟,这什么风把赵爷张爷刮过来了?” 刘老头笑呵呵与为首的士卒打招呼,腿也不翘了,那撮山羊胡也不摸了,起身将自己屁股下坐着的小板凳挪出来递了过去。 “不坐了。” 那赵姓的士卒没理会他的好意,直言说道:“刘老头你跟我们走一趟。” 刘老头眼睛一瞪,暗想自己也没犯什么事啊,连忙辩解道:“赵爷,咱这一把年纪了,向来都是老老实实的本分人……” “嗨呀~” 那赵姓士卒也知道他想岔了,摆摆手说道:“别怕,不是抓你的。” “那是……” “协同办案。” 一旁的张姓士卒解释道:“昨天我们两个同僚说乱坟岗那边有尸体诈尸,也不知真假,今天孙大人召集了人手,征调城内的能人异士协同去乱坟岗那边查探一番。” “啊,这……” 刘老头心里直突突,自家人知自家事,自己顶多算个会说话,靠嘴吃饭的神棍,和‘能人异士’这四个字根本就不沾边。 诈尸这东西听着就唬人,自己去能干嘛? 难道去跟尸体说好话,拍尸体马屁? 他腆着老笑拱拱手,说道:“赵爷,张爷,咱老刘这就是个算命的,手无缚鸡之力,处理不来诈尸那活儿,您看……” “呵呵~” 那赵姓的士卒冷笑一声,掂了掂腰间的朴刀,意有所指的说道:“这可是孙大人亲自下的命令,城内那几个摆摊算命的都被请过去了,老刘,你可别让我们为难啊~” 刘老头面色一僵…… 一旁的张姓士卒见状,宽慰道:“老刘你也别怕,孙大人亲自带着百十号人去搜寻探查,就算真有事也轮不到你们上…” 听到这话,刘老头面色才好看一些,点点头,老脸上挤出些笑容应道:“那行,几位军爷稍等,我把这摊子收回去就走。” “你还收摊?” 那赵姓士卒神色不悦的说道:“孙大人还在那边等着呢,再说,你干的都是些无本买卖,就这一把破板凳,一块破白帆,人捡回家当柴火都嫌费劲,赶紧走!” 那张姓士卒也点点头,说道:“都是老街坊,你这东西放在这没人捡,赶紧走吧,要是让孙大人那边等久了,说不得得挨板子。” “行行行……” 刘老头当下也不收摊了,谄笑着跟在几个士卒后面协同办案去了… 第八章 师兄弟 “这早市倒也热闹。” 徐伯清嘀咕一声进了城。 洪阳县离京都只有百里,远倒是不远,以他的脚程,哪怕一路跑过去也用不了两天,之所以来这洪阳县城… 完全是因为……饿! 不仅饿,还没钱! 精力无限不代表不会饿,相反,昨天一整天油米未尽,而且不是在挖坑就是在跑路,他现在很饿!! 真要没补给便直接跑去京都,只怕还没到那就饿晕在半路了。 ‘身上的钱财都被劫去了,现在兜里一个子都没有,比脸都干净,这特娘的如何是好?’ 徐伯清刚进城便被自己的‘穷’给难住了,驻足在街头思量着该怎么填饱肚子,最好还能再弄点钱财压兜。 他打量四周,也注意到了过往的行人,特别是一些女眷,会对自己投来异样的目光。 这具身体的原主模样本就不错,家境也殷实,加之从小好学,琴棋书画都有涉及,诗词歌赋也都略懂那么一二,学识虽说杂而不精,但气质这一块倒是培养的不差。 ‘买几个包子而已,难道还得卖屁股?’ 徐伯清打了个哆嗦… 连忙摒弃心中杂念,将注意力放在城墙边上的告示栏中,准确的说,是告示栏中的杏黄色‘招贤令’上。 内容出自京都皇城,大致意思是当今大梁四海升平,陛下崇道礼佛海内皆知,下此令广招天下能人异士进宫修仙论道。 ‘狗皇帝……’ 徐伯清在心底暗骂一句。 前世读历史,看到史书中有类似的皇帝,最多也就笑嘻嘻的说一句昏君,没什么特殊感受,可能还想着,自己要是当皇帝,可能比他还昏庸,比如说直接泡死在后宫。 可真要切切实实的生活在这个年代,特别是在底层,才知道上位昏聩有多让人愤恨。 “让开,让开…不要挡道…” 就在这时,一阵嘈杂之声传来。 徐伯清见有一队披甲持刀的士卒穿街而过,下意识的闪躲到路旁。 为首的汉子身着轻甲,面若重枣,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还斜挎着一对铁戟,身后的士卒分为两队,看样子是要出城。 奇怪的是,在这军伍中间居然还夹杂着几位身着道袍僧服,一看就是跑江湖的神棍。 这是作甚!? 他下意识的在路旁动用‘天目法眼’查看了一下,当然,他倒不是想透视那些大老爷们,也没这方面的兴趣,只是单纯的想试试效果,开发出法眼的作用。 可能是之前看风景,这次是看人的缘故,这次眼中的画面不仅褪了色,同时也添了些其他颜色。 那些军伍中人周边似乎氤氲着一层淡红色,头顶还有一些浅淡的青色。 相比之下,首位的汉子不论是身边的红色,还是头顶的淡青都要更深一些… 这是什么意思? 这金手指也没个说明,还得自己开发作用,不过总比游戏中的仅能透视好些… 徐伯清眉头微蹙,又看了眼街道上的其他人,街道旁的小贩和买菜的平民身旁并无异象,只是头顶飘着若有若无的白色… 那是不是说明,军伍众人头顶的淡青色是有官位在身。 而普通人是白身,所以是白色的。 那他们周边的红色是什么? 煞气? …………… “哟,刘老根也在,今天收成如何?” “别提了,摊子还没开张就被拉了过来,能有什么收成?” “谁不是呢?说是乱坟岗那边有邪祟,我那铺子刚摆出来,一个子都没来得及看着,就被拉过来了…” “我那摊位都没来得及收…” “都一样,都一样…” “别发牢骚了,帮官家跑一趟是我们的荣幸~” “……” 见几人边走边聊,身影渐渐远去。 徐伯清眉头紧锁的思量一番,也退出了法眼的状态,法眼状态下五感加强,这倒是个意外之喜。 自己昨天刚从乱坟岗跑出来,深知那里的不是什么邪祟,而是蛇妖,现在蛇妖已经走了,这些人多半会扑个空。 不过… 他们说,摊子都没来得及收…… 他心中微微一动,敏锐的抓到了能让自己吃上饭,说不定还能赚点外快的关键。 在早集中大致的转一圈,果不其然的看到个无人守着的算命摊位,不过他并没有急着过去,而是又绕了一圈… 随便在路旁找个卖菜的老人,凑过去问道:“老丈,请问这洪阳城中可有叫刘老根的算命先生?” “刘什么跟?” “刘老根…” “什么老根?” “……” 徐伯清面颊一僵,总感觉自己活在某人的影子里,深吸一口气,问道:“老丈,是刘老根,算命的刘老根。” “哦~” 买菜的老头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说道:“你说的是那个算命的刘老头啊?” “对对对。” “你是找他算命的?” “不不不,我不是找他算命的。” 徐伯清微微一笑,说道:“我是刘老根师弟,奉师命前来投奔他的。” “哈?师弟?” 买菜的老头的脸上带着几分茫然,显然并不知道这‘师弟’是什么亲戚关系。 “就是一个老师教出来的~” “哦~早说嘛。” 买菜老头嘀咕一声,见眼前这年轻人的穿着和气质不似俗人,当下也信了几分,于是说道:“刘老头被衙内的人带走了,估计得要晌午才能回来。” “多谢老丈。” 徐伯清微微一笑,似是想到了什么,问道:“那老丈可知我师兄的摊位在哪?我去那边等他回来。” 卖菜老头指着街头拐角说道:“前面转个弯的另外一条街上,早上我还看他过去摆摊了。” “那行,多谢老丈,祝您生意兴隆。” 徐伯清拱拱手,就此离去。 那买菜老头暗想文化人说话就是好听,见他走远,立马和边上的小贩聊了起来:“老许,你晓得不,就东街算命的那个刘老头,居然还有……” “老赵,你知不知道,就那算命的刘老头,他那师弟长的还怪俊,说话还好听。” “哎~老李,你晓不晓得……” “……” 不一会的功夫,街道的商贩四邻都知道刘老头有个师弟了…… 而徐伯清要的便是这个效果,他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若是直接去占用人家摊位,说不得会被街坊四邻认为是贼人。 而有了这层‘师兄弟’的关系在就不一样了,不仅能名正言顺的借用摊位,还能让有心算命的人知道自己和刘老头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 至于刘老头回来后? 自己只赚点填饱肚子的饭钱就溜了,还用得着管事后? 第九章 出家人不讲钱,讲缘 徐伯清没有选择坐在小板凳上,而是打扫出一块青石板盘膝席地而坐,呈打坐状,身后的长帆随风飘荡,倒还真有那么点‘仙风道骨’的出尘风度… 他就静静的坐在那,也不吆喝。 从刚才城门口听到的话推断,这洪阳城内的‘能人异士’都被征调走了,要过晌午才能回来,也就意味着自己现在这算命摊是独一份。 不怕没人来…… 牛奔今个儿还向往常一样,趁着老爷子不在,从家里偷取些钱财便溜出了房门,一手背在身后,一手盘着个金钱串,便去了早集。 他好赌,还有个怪癖,每次进赌坊之前,都要找算命的算算今天财运。 虽然他也知道算命的都是些说车轱辘话的神棍,根本算不准,但架不住人家说话好听啊。 图个彩头不是… 结果今天在早集上转了一圈,却惊异的发现自己常光顾的那几家摊位都没人。 “哎,真特娘的奇了怪了。” 牛奔嘀咕一句,又在街头转一圈,打定主意要是还没人,今天就跳过这流程,直接去赌坊。 待转到刘老根的摊位时,眼睛突然一亮。 有人!! ‘要开张了……’ 徐伯清看有人径直走向自己,只微微一笑,便知道这第一单要来了。 牛奔拉过小板凳坐了下来,上下打量着他,问道:“小子,看着面生啊?不是本地人?” “施主慧眼如炬,小道确实不是本地人。” “哎哎哎,可别瞎说,牛爷我可没给你布施什么东西,当不得施主二字。” 牛奔说着瞥了眼靠在墙上的帆布,接着问道:“你小子既然不是本地人,怎的占了刘老头的算命摊位?还有,今天这城内的算命摊怎么都没人?” “好教施主知晓。” 徐伯清轻咳一声,装模作样的说道:“刘老根乃是小道师兄,小道尊师命特来洪阳城内投奔刘师兄。 不曾想刚来就遇到衙内的大人出城办案,而刘师兄还有城中一众‘能人异士’都被请了去,说是协助办案。 刘师兄走前便将这摊位交于小道代劳,帮助有缘之人。” “嗤,能人异士……” 牛奔神色莫名的嗤笑一声,将目光放在徐伯清身上,颇为玩味的说道:“你既和刘老头师出同门,他出门时又将摊位交给了你,那你应该也会算命咯?” “然也……” 徐伯清点点头,问道:“不知施主要算什么?” “财运。” 牛奔的手指摸索着手里的金钱串,说道:“你来算算,牛爷今天的财运如何?” “可~” 徐伯清点点头。 早在牛二坐在小板凳时,他就仔细观察过,此人手里盘着金钱串,腰间挂着个聚财符,必然极重财运… 而且手指的虎口和斗纹处有一层不明显的茧子,多半是常年摇骰子摸牌九所致。 定然是个赌徒! 这就好办了…… 他微微一笑,说道:“小道精通梅花易数,还请牛爷说出五个十以内的数字,小道根据牛爷提供的数字,便能算出今日财运。” 牛奔不懂什么是梅花易数,但听他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心中也隐隐多了几分期待,于是想了想,张口说道:“一…二…三…五…七,你给牛爷说道说道。” “一…二…三…五…七……” 徐伯清眉头微蹙的掐了掐手指,随即展颜一笑,说道:“有了,二三五做十,一七为八,是为牛八!翻倍牛,好财运。” “牛八?翻倍牛?” 牛奔微微一愣,只知道自己叫牛奔,却不知这‘牛八’和‘翻倍牛’又是何意? “牛爷无需多虑,此乃行业术语。” 徐伯清见他一知半解的,笑呵呵的解释道:“说简单点,就是牛爷今天财运亨通,不说逢赌必赢,却也是赢多输少。 过了晌午,不到傍晚,约莫就能将手中钱财翻上一倍。” “哦?” 牛奔瞪着眼睛惊疑一声,以往算命讨彩头,对方说的也都很好听,但都是些车轱辘话,没有一人敢像这年轻人一般,说固定时间能赢多少钱的。 万一不准,那岂不就砸了自己饭碗? “小子,输赢这事可开不得玩笑,你要算准了还好,这万一算不准呢?” “牛爷放心,师兄在此经营多年,有口皆碑,今日将这摊位交付与我,我又岂能信口开河砸自家招牌?” 徐伯清声音一顿,随即正色说道:“这样,若是晌午过后,傍晚之前,此卦没能应验,牛爷尽可来此砸这摊子,如何?” “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见他说的真挚诚恳,牛奔拍着大腿叫好,心情也越发舒畅,问道:“小子,你这卦金多少钱?” “出家人不讲钱…” 徐伯清微微一笑:“讲缘~” “哈哈哈哈,行,你小子说话中听…” 牛奔开怀一笑,从身上掏出一把铜板,伸手排到地上,说道:“牛爷今个儿高兴,这些个零钱就赏你了。” 说罢起身奔赴赌坊。 “施主好走不送。” 徐伯清看着地上约莫二十多枚代表天圆地方的大梁通宝,面色也是一喜,以目前的购买力,一枚大梁通宝能买两个馒头或者一个鲜肉大包子。 数了数,共有二十二枚,这样的卦金,可以说是相当丰厚了。 见牛奔已经走远,他肚子也饿得慌,感觉自己能吃下一头牛,抄起钱财后本想去周边的早点铺解决一下空腹问题的。 不曾想还没来得及起身,摊前便又来了一老农…… “小神仙,您这能起名吗?” 徐伯清微微点头,应道:“可以的,敢问老丈贵姓?” “哪有贵不贵的,俺姓卢,就城外卢家庄的,小神仙叫俺老卢就行。” 那老农有些局促的坐了下来,接着说道:“是这样的,俺娃要周岁了,之前俺带他来过城里算过,老神仙说俺娃命里缺木缺水,就起了个卢森淼的名字。” 说着他还从身上掏出一张歪歪扭扭写着‘卢森淼’三个字的纸递了过去。 徐伯清接过后看了一眼,心里默默吐槽,也不知道是哪个神棍扯的犊子,这吃相也忒难看了些… 起名就不能专业一点? 他微笑着点点头,问道:“令郎既然已经有名字了,那您这是要改名咯?” “是是是…” 老农点点头,说道:“俺问过学堂的先生了,他说这名字太难写,俺觉得也是,以后小孩上学堂考试,自己名字刚写完,别人考卷都答一半了,那怎么成? 于是俺家就商量一下,想给娃改一个命中有木有水,笔画还简单的名字。” “有木有水,笔画简单。” 徐伯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像是在思量什么,不一会的功夫,他便眼睛一亮的拍腿说道:“有了!” 他四下打量一番,从墙角找来一块破碎的红砖,以此做笔的在地上写下‘卢本苇’三个大字。 见老农有些不解,他便逐字解释道:“这‘卢’是伱家孩子的姓,我就不多赘述了,这‘本’字总计五画,取安分守己,老实本分之意,简单易懂; 最主要的是这个‘苇’字,老丈我且问你,这芦苇生活在什么地方?” 老农眉头紧锁的应道:“池塘边。” “对了,就是池塘边!” 徐伯清点点头,接着说道:“池塘有水,塘边有木名为芦苇。 令郎的命里不是缺木缺水吗? 这‘苇’之一字,共计七画,笔画简单,更难得的是同时还包含了木和水。 而且,这‘苇’通‘伟’,意义也非凡,这做人既要老实本分,也该存有向上之心,‘苇’之一字,便蕴含这般深意。” “嘶…卢本苇,卢本苇,好好好!” 老农倒吸了口凉气,接连说了三声好,属实没想到这简简单单的一个‘苇’字能解析出这么多的深层含义。 徐伯清微微一笑:“施主满意就好~” “那个……” 老农从怀里掏出两个铜板,递了过去,有些局促的问道:“小神仙,这…够不够?” 徐伯清见他手乌黑粗糙,满是老茧,指甲里还有些泥土,虎口处便是七月天都龟裂出一道道伤口… 便不以为意的将钱接下,笑着宽慰道:“够了够了,您满意就好……” 第十章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目送老农离开… 徐伯清手握二十四枚大梁通宝,起身便去了边上街道的早点铺点个十个鲜肉大包。 皮薄馅厚的大肉包就着免费的胡辣汤,加些红油辣子,吃的那是一个过瘾。 可能是体质特殊的缘故,一连十个大肉包,两碗胡辣汤下肚,却依然没有饱的感觉… 趁着手中有些余钱,索性就又买了十个下肚,这才有些感觉。 无视别人看饭桶的表情,徐伯清结了账后潇洒离去… 走在街道上,手里摩挲着仅剩的四枚铜板,暗叹这钱不经用。 打量一圈,恰好看到路的尽头有一家挂着‘出云轩’招牌的店铺。 这‘出云轩’主卖文房四宝,在大梁国内也算是有名的‘实体连锁店’了,大小城市基本都能看到他们的招牌。 自己借用了刘老根的摊位,也算沾了些因果,要是运气不好的话,说不得傍晚他这摊子就被人砸了,理当做点什么补偿… 想了想,他便掂量着手中仅剩的四枚铜板走进‘出云轩’中。 ‘出云轩’这招牌能在大梁国内开起来,文化底蕴自然不差,店铺内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各种名家书画装裱起来挂在墙上。 来此的要么身着士子服的书院学生,要么就是帮家中读书人采购文房四宝的管事。 店铺内只有三三两两的零星顾客,却有着别样的安宁舒适之感,与外面嘈杂的早集形成鲜明对比。 徐伯清的穿着虽不说怎么凸显富贵,但也是绸罗锦缎的好料,外加气质斐然,不似穷人,所以刚进店铺,便有接待的小厮迎了上来。 “敢问客官采购何物?” “毛笔。” 接待小厮笑道:“客官可是来对地方了,我们出云轩的文房四宝可是咱们大梁内出了名的。” 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到笔柜边介绍道:“此为湖笔,原产江浙一带,优点是挥洒自如,经久耐用,素有‘笔颖之颖技甲天下’之称;此为徽州宣笔……” “停停停……” 徐伯清见小厮习惯性的介绍那些名贵的毛笔,连忙叫停,伸手露出掌中的四枚大梁通宝,腼腆的说道:“小哥实在不好意思,我这只剩四枚铜板了,能否买贵店最便宜毛笔?” 末了,他又添了一句:“只要还能沾墨写字,便是秃了毛的费笔也行。” “啊,这……” 接待的小厮有些茫然的看了眼正在接待贵客的掌柜,见掌柜微微点头,便也点头应道:“那成,我给您取来。” 过一会的功夫,接待小厮取来一支做工粗糙的毛笔递了过去,说道:“客官,这支笔做工虽然差了些,但用以书写是没问题的,而且售价只有三文,应该符合您的要求。” “多谢小哥了。” 徐伯清接过笔,顺手将四枚铜板交到小厮手里,说道:“有笔无墨难成书,还有一文可否借贵店的墨水一用? 最便宜的那种,而且只蘸一下,能出去写几个字就行。” “尽可借用。” 小厮还没说话,在那边接待贵客的掌柜便已点头同意,取出研磨好的墨水,伸手示意他随意借用。 “多谢掌柜的。” “无妨。” 掌柜的摆摆手,说道:“些许小事罢了,出门在外,谁都有遇到困难的时候。” “掌柜高义。” 徐伯清拱拱手,也没多客气,将手中的毛笔蘸了些墨水后便提笔出了店门… 此时在‘出云轩’店铺内做客的老者微微一笑,用揶揄的口吻说道:“子研宽心仁厚,多年来倒是从未变过。” “哈哈哈,让顾师见笑了。” 掌柜自嘲的笑了笑,说道:“顾师桃李满天下,诸多师兄弟中,属我最为愚笨,多年来一事无成,只能蜗居在小店内,实属汗颜。”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那老者摇摇头,意有所指的感叹道:“这‘出云轩’就很不错,书香盈溢,远离庙堂,老夫此行要是再被贬,回去倒也想开一间,品茶观书,颐养天年。” “顾师言重了。” “罢了罢了,也该启程了。” 掌柜的微微一愣,有些慌忙的说道:“顾师怎地这么急?学生……学生还未尽地主之谊,这要是传出去被师兄弟知道,岂不得戳断学生的脊梁骨?” “有这份心就行了。” 顾姓老者摆摆手,支起身子说道:“回京路过此地,来看看你而已,京都那边还在等我交接相关事宜,耽误不得。” 掌柜的也知事态缓急轻重,见老师出门,连忙上前搀扶,说道:“那学生也不久留了,学生祝顾师在京都大展宏图。” “行了行了,去罢~” 老者躬身钻进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中,掀起车窗上的遮帘摆摆手,示意他回去,不必远送,也示意车夫驱车赶路。 车轮滚滚,他通过车帘看着洪阳城中的贩夫走卒和热闹的早市,心中思绪万千… 大展宏图? 如今陛下痴迷求仙问道,荒废政务,朝中奸臣霍乱,谄臣当道,京都已成是非之地。 自己这数十年来兢兢业业上奏多次,却接连被贬三次,又用三次,这已经是第四次了,还能大展宏图吗? 唉…… 就在他准备放下车帘,安心赶路的时候,眉头却微微一挑,看到了之前在‘出云轩’用四文钱买笔借墨的年轻人。 只是这年轻人此时正在一处算命帆布前,手里还拿着那支毛笔,似乎在思量什么。 不多时的功夫,那年轻人便在帆布原有的字上笔走龙蛇的又添了‘君须问’与‘道妙仙’几字。 把原有的‘神机妙算’和‘卜算乾坤’改成了‘神机妙算君须问’和‘卜算乾坤道妙仙’。 见此情景,那老者两侧的太阳穴被气的突突直跳,因为他能看得出来,那年轻人的字写的不错,包括一身打扮定然也是饱读诗书之人。 包括之前在‘出云轩’的时候,他看这年轻人将身上仅剩四文钱了还来买笔,还以为是勤奋好学之辈… 不曾想,看走了眼!! 小小年纪不学好,竟也是那种谄仙媚道的神棍! 随后他便看到了更过分的事,那年轻人写完字后,竟直接将那毛笔随手扔在了一旁! 见微知着,若是将来天下的读书人都像眼前这年轻人一般,那自己还有何颜面去见列位文宗儒圣? “停车!!” 第十一章 十年运道龙困井,一朝得势入青云 此时的徐伯清还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又回头看了眼自己写的‘神机妙算君须问’、‘卜算乾坤道妙仙’… 满意的拍拍手,再次席地而坐。 结果刚盘膝坐下不久,便看到一位老者面色不愉的径直走了过来,那模样,那感觉,像极了前世上学时在教室偷玩手机被发现,老师板着脸走过来。 压迫感十足。 ‘这……我怎么他了?’ 徐伯清顿感头皮有些发麻,但想到自己出来摆摊算命,自然是不能慌的,于是…挺直腰板… 假装没看见… 那老者见他盘膝打坐的模样,冷哼一声,坐在小板凳上,冷声说道:“年轻人不学好,怎的做起坑蒙拐骗的勾当了?” ‘坑蒙拐骗?算命人的事能叫坑?蒙?拐?骗?明明是靠嘴吃饭!!’ 徐伯清微微楞神,刚才还不确定,现在确信这老头就是来找茬的! 莫不是同行? 他看了老者一眼,不卑不亢的问道:“信则有,不信则无的东西,不知老丈见我坑了谁?蒙了谁?拐了谁?又骗了谁?” “呵……信则有,不信则无?” 顾姓老者冷笑一声,说道:“那行,我信,你来帮我算一卦,如何?” “可。” 徐伯清点点头,问道:“不知老丈想要算什么?” 老者戏谑的问道:“你既是算命的,我现在又站在你摊前,难道还算不出我想算什么?” “……” 这老货定是来找茬的。 徐伯清目光微凝的盯着老者,表面是在看他面相,实则注意力已全部集中的眼部。 视线中的颜色尽数褪去,便是早集的嘈杂声也被尽数隔绝在外,仿佛世界只剩下自己与面前的老者。 不对,还有几个人!! 几个穿着普通,宛若老农,在菜市场挑菜,却又频频看向自己这边的人! 他们头上似是有凝实的青气盘旋,身边的的红色也如血一般粘稠,身上的异象比之前在城门口看到军卒首领还要厚实数倍不止。 这些人是眼前这老头的护卫!? 这阵势,一看就是官家的人!! 不知是锦衣卫?还是东厂? 那这老头又是什么身份!? 徐伯清眉头紧锁的看着眼前的老者,这老者身上并无异象显露,头顶盘旋的白气看起来和普通人的差不多。 可是,普通人能有这么多官家的护卫? 显然不可能!! 细看才发现,老者头顶的白气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些不明显的绯色,如烟如絮,缥缈难寻… 这屡绯色虽然轻若鸿毛,但其内的体现的压力却极为恐怖,大有吞吐白气的意思。 有点意思…… 那老者似是认定了眼前这年轻人是个坑蒙拐骗的神棍,神色不耐的催促道:“年轻人,看够了没有?莫不是老夫这脸上有花不成?” “够了够了。” 徐伯清发散注意力,退出天目法眼的状态,拱拱手说道:“小道观面需要些时间,多有冒犯,还望老先生海涵。” “观面?呵呵…” 老者见他还在嘴硬,冷笑一声,呵斥道:“那你说说,老夫这面相如何?” “贵!” “贵!?” “不错。” 徐伯清解释道:“从老先生的面相来看,现在虽是白身,但将来必会腾飞,是为‘贵不可言’的面相。” 老者眉头一挑,实则心中已有些惊异,自己被贬,现在又被用,但还没去上任,说一句现在是白身并不为过,等上任后,说是贵不可言,倒也不算差。 难道这小子真有点东西? 不对,算命的都这样…… 他思量一番,想到那些算命的最喜欢说些模棱两可,未来可期,却又让人自己猜测的屁话,自然也以为徐伯清是瞎说凑巧猜中的。 老者意有所指的问道:“那你说,这‘贵不可言’之相,何时能应验?” 徐伯清故意沉吟了一会儿。 既然已经确定眼前这老头身份不一般,身边有不知道是锦衣卫还是东厂的护卫,那此行要么是离开京都,要么就是去京都。 如果是前者的话,那多半是被贬,因为他现在是白身,可从老头的神色和护卫数量来看,明显不是被贬的样子。 那就只能是去京都! 身居白身,身边却有官家的高手护卫,多半是去京城任职,而这老头一把年纪了,现在虽是白身却又气度斐然,显然不是初次为官。 那多半是被贬,然后又被用,此行多半就是回京复职的!! 而且之前法眼看到的绯红气象虽小,却有吞噬白气的迹象,也完全符合推测。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他笑了笑,讳莫如深的说道:“待老先生到京都的那天,此贵相自会应验。” “恩?” 老者目光微凝的注视着眼前的年轻人,良久,他才冷哼一声的说道:“莫要扯开话题,你可曾算出我想要算什么了?” “算出来了,两个字!” “哪两个字?” “仕途!” 徐伯清微微一笑,说道:“此二字乃是老先生心中所想,不知小道有没有算错?” 既然已经推测出是被贬,然后回京复职的,那想的除了仕途之外,还能有什么? 老者此时面色已经拉了下来,却还是不死心的问道:“你知道老夫是谁?” 徐伯清摇摇头,“不知。” 两人四目相视,气氛显得有些沉重,老者似乎想通过这种方法判断他有没有说谎,而徐伯清年纪虽小他几轮,却也没有露出丝毫惧色,不卑不亢,大大方方的与之对视。 良久,那老者才冷哼一声,问道:“那你再给老夫算算,老夫这仕途如何?” 可能他自己都没注意,在不知不觉中,他的声音已经软了些,不再像之前那样生硬,言辞间充满攻击性。 “不知。” “不知?” “确实不知。” 徐伯清拱拱手,解释道:“庙堂风云变幻,老先生的仕途亦是云遮雾掩,小道修为浅薄,能看到的东西本就不多,还望老先生见谅。” “你倒是个实诚的。” 老者点点头,也没了之前批判后辈的心思,便准备起身离去。 还没给钱呢!? 徐伯清见老者要走,心头一动,不急不慢的说道:“小道虽看不清施主的仕途,却也有两句诗句想送给施主。” 此时的他将‘老先生’称呼改成了‘施主’,而且语气也着重了几分。 老者刚起身,听到这话也顿了顿,“说。” 徐伯清沉吟了一会,说道:“第一句叫做‘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老者目光微凝,以他的阅历自然能悟到这句诗中所蕴含的深意,深深的舒缓一口气后沉声问道:“那第二句呢?” “第二句叫做‘十年运道龙困井,一朝得势入青云’…” 徐伯清说完起身拍拍屁股,随之拱拱手,做了个请便的手势:“祝施主此番进京大展宏图,一扫庙堂沉疴。” 老者冷哼一声,变戏法似的从袖口里甩出一锭银子,恰好落在徐伯清手中。 “借你吉言…” 第十二章 刘老根:我什么时候多了个师弟 “啧啧,十两银子的卦金,这去京都的路费是有了。” 徐伯清暗自咋舌,目送老者乘坐马车离开,再稍微观察一下,果不其然,周边假扮成买菜老农的几个护卫也随之消失。 他刚准备走人,却发现又有客人过来。 此次来的是个身着华丽,身形臃肿的女性,看起来年纪不大,却胖的像个球,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打扮的小姑娘。 那胖女人见徐伯清,两层肉夹眼似乎都放着异样的光芒。 “小道长~” 那胖女人本想坐在小板凳上,却发现板凳太小,根本坐不下,索性就站着了,抛了个油腻腻的媚眼,说道:“小道长,我想算算姻缘。” 徐伯清被她这两声小道长叫的头皮都有些发麻,拱拱手说道:“实在抱歉,小道今日三卦已经算满,姑娘若是需要测算姻缘,可明天再来。” 刚想告辞离开,却发现那胖女人拦在了身前,嘟囔着嘴,‘撒娇’似的说道:“再算一卦嘛,就一卦好不好。” “我……” 徐伯清见那女人还想过来拉扯自己,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这会别说头皮了,后背都惊出了一层冷汗。 这女的要搁前世定然是个祸国殃民的存在,毕竟…… 这么油的,漂亮国都得打。 “小道乃是出家人,还请姑娘自重!” 徐伯清见自己这话没有半点作用,那女的还准备往自己身上靠,连忙说道:“我算,姑娘不是要算姻缘吗?我算!!” “讨厌~” 那女子见自己‘撒娇’管用,羞涩跺了下脚,身上也随也惊起阵阵肉浪,甚至骇人。 徐伯清惊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但脸上还是挤出了一抹职业化的温和笑容,说道:“既是测姻缘,那小道斗胆问一下,姑娘是否有意中人?” “你……可以吗?” “????” 那女人身后的两个丫鬟见徐伯清脸都绿了,皆是捂嘴偷笑,其中一个见场面尬住了,出来打圆场似的说道:“道长剑眉星目,玉树临风,我家小姐喜欢也属正常。” ‘肤浅的女人,贫道徐根硕的本钱可远不止皮囊这么简单,兜中的‘里子’可是要比‘面子’还要雄厚万倍。’ 徐伯清拱拱手,义正言辞说道:“可能让姑娘失望了,小道自幼出家,并无婚嫁的念头…” 他怕自己说的不够绝,末了又补充一句:“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果不其然,那‘奇女子’听到这番话后面露失望之色,但来都来的,不算一卦似乎也说不过去,于是‘气呼呼’的说道:“那本姑娘没有意中人了。” 徐伯清点点头,问道:“那姑娘对心仪之人都有何要求?不妨说出来让小道推测一二。” “身高七尺以上,长的一定要帅,还得在朝中任职,官职不等低于七品,京都,或者洪阳必须有七进院以上的地契。” 那奇女子声音一顿,思量一番后‘含羞带怯’的接着说道:“有没有钱倒是无所谓,但最好得有肌肉,床上功夫也得了得。” “……” 徐伯清面色僵硬,像是便秘似的憋了好久,实在忍不住才憋出一句话:“姑娘,小道这里是算命的,您这许愿得去寺庙里。” “你……你……” 那奇女子指着徐伯清,脸上满是委屈之色,竟直接往地上一坐,想要抱着膝盖,却发现自己太胖了,怎么都抱不到,委屈的直接哭出声来。 她身后的两个丫鬟连忙跑过去安慰。 而徐伯清见状,也知机会难得,拱拱手道了句:“小道家中还有事,告辞,告辞。” 说完撒腿就跑,一刻也不敢多留。 那奇女子心中委屈,在地上撒泼打滚,任由两个丫鬟拉都拉不起来。 过了好一会,出城协同办案的人员回来,刘老根紧忙跑向自己的摊位,还没到那就听到有人在哭泣。 走进一看,却见王员外家的小姐在自己摊前哭泣,惊的连忙上前询问两个丫鬟:“王小姐这是怎么了?” 那丫鬟见刘老根回来,恶狠狠的说道:“还不是你那师弟的碎嘴。” “啊???师弟???” ………………… 就在刘老根和王员外的家仆满洪阳寻找‘师弟’的时候,此时的徐伯清已经在前往京都的车上了。 洪阳距离京都并不算太远,但有过一次被劫道过的经历,他也深知这方世界的城外遍布危险,说不定前一秒还在路上搂着妹子唱着歌,下一秒就被劫了。 现在手里恰好有点闲钱,为了安全起见,这百里路程,他特意花五两银子的巨资坐了驿站的马车。 驿站旗下的车马属于官家运营的,虽然贵,但胜在安全,毕竟强人劫匪一般都是为了财,欺负些商人散户还行… 可不敢拿自己九族开玩笑… 在途中的驿站睡一觉,第二天一早,京城便由地平线上慢慢的出现在眼帘中。 在徐伯清的眼中,京城上空紫金之气萦绕,隐约化为龙形,只是这条龙似乎有些老了……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前面驱马的车夫笑道:“小哥,到了,京城不比其他,进城须得提前备好路引或者相关的证明。” “有的有的…” 徐伯清下了马车,拱拱手,将路引交于巡检的士卒查看后,便进了城。 京城作为天子脚下,内部街道极为整洁,当然,城墙内部的告示栏上,那张杏黄色的‘招贤令’也比洪阳城的更显眼,更艳丽… 二叔徐和在京城担任巡检已有十数年之久,早就将家安置在了城南。 这具身体的原主探亲去过不少次,所以路途也算得上熟悉。 他一路上都在思量着,自己到二叔家该怎么表现出悲痛欲绝的模样。 人的悲喜并不相通,原来的徐伯清已经死了,自己虽然融合了他的记忆,继承了他的身体,但终究少了那份血肉至亲惨死的悲痛。 这也算是种无奈吧… 结果到二叔徐和家门口的时候,他却愣住了,因为朱红大门紧锁,其上还交叉贴着两张长条纸,白纸黑字的写着‘封’字,还有官府的鲜红印章。 二叔家…被……被封了? 看封条的新旧程度,帖在门上应该不算太久,最多也就一周,这…… 徐伯清愣愣的立在朱红大门前,心中涌现出的不知所措之感甚至比刚穿越来时还要浓重几分。 这具身体在自己来之前就已经没了爹娘,说是家破人亡亦不为过,在世的亲人只剩二叔徐和一家。 自己来京城投奔二叔,一是亲情使然,二是想有个立足之地。 可现在,什么都没了? 第十三章 杀猪盘 徐伯清在二叔家的门前驻足良久,深深的舒缓一口气后才将心中的不安与茫然压下。 就在他准备去周边打探一下情况的时候,身后不远处突然响起一声雄厚的男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叫徐伯清,是老徐的侄子?” 徐伯清转身便看到有一队巡检司的士卒不紧不慢的围了过来。 为首的中年汉子有些眼熟,稍微一想,便想到了此人名叫周勇,和二叔徐和同为巡检司当值,关系莫逆。 自己探亲时经常看到此人与二叔喝酒,也算是非常眼熟了。 他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是周叔?” 周勇咧嘴一笑的点点头,说道:“是我。” 徐伯清见他虽带人围着自己,但态度还算和蔼,于是意有所指的问道:“周叔,我二叔犯什么事?怎么家都被封了?” “唉……” 周勇叹了口气,瞥了眼周边,见都是相熟的同僚后才凑过去小声解释道:“一周前,有几个刺客混进了皇城欲行刺陛下,当然,肯定不可能成功的。 刺客行刺失败后还逃了,陛下龙颜大怒,不仅内部皇城的巡检遭了殃,就连咱们这外部京城的巡检也跟着受到了牵连。 凡是当天当值的巡检,拖家带口,有一个算一个,尽数被关进了天牢里,只要是直系亲属,都要带去调查。 老徐就是那天的巡检之一,我是当天轮休才侥幸逃过一劫。” “……” 徐伯清突然想到了什么,神色莫名的看向围着自己的巡检司一行人。 他嘴角一抽的问道:“周叔,那您来这,是为了,带我去调查!?” 周勇也没有否认,唉声叹气的点点头:“是…” “……”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徐伯清想到昨天才和那老头说的诗句,现在这诗句的后半句应用在自己身上,岂不正合适? 周勇小声说道:“这事现在由东厂的李公公负责,我们巡检司插不上手。 只要路引,文牒上查到有关联的,都得带去调查,但是这事可大可小,而李公公又好财,你懂我意思吧?” 空降个东厂太监负责… 巡检司插不上手? 怕不是插不上手,而是一起分赃才对吧!? 徐伯清面颊一抽,脸上挤出个僵硬的笑容,说道:“我家遭了匪患,家父冒死把我送出城,让我来京城投奔二叔。 不曾想路途中又遇到强人劫道,随行家眷尽数死亡,钱财也被劫了去,我要不是假死逃过一劫,都活不到京都。” 他声音一顿,掏出身上仅剩的五两碎银,似哭似笑的说道:“我现在全身上下只有五两碎银,敢问周叔,就这五两碎银,能否买我的自由?” 周勇默然… 东厂和锦衣卫作为大梁的特务机构,情报系统极为全面,空降来的李公公说白了就是来趁机捞钱的… 有些人交了路引,文牒进城,实则已经被某些人给盯上了。 而且他们都是看人下菜。 遇到富户,莫说五两碎银了,便是五十两、五百两也不一定能赎得了身!! 如果说对方是徐和,甚至是徐和的儿子徐达,周勇都会想办法帮其凑出钱财‘赎身’,但对方只是好友徐和的侄子… 根本没见过几面。 他自己也有家要养,不可能为了一个没见过几面的好友侄子去凑那笔银子的。 徐伯清也知道,周勇能和自己说这些话,已经是自己这徐和侄子身份的极限了,他也从没想过让对方冒着风险救自己。 于是拱拱手,说道:“周叔勿要多虑,该怎么来怎么来就行,小侄这身板还能扛得住…” 周勇面色微动,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摆摆手说道:“走吧,我会帮你求情的…” “多谢周叔了。” 徐伯清见没人押着自己,也没想要逃跑,只是老老实实的跟在他们身后去往巡检司的衙内。 毕竟人家想的让自己体面一点,自己要是不懂事,别人也有手段帮自己体面。 到巡检司后,周勇一行人便躬身告退,由另外一行人接手,他们不管不问带着徐伯清径直前往地牢。 此时巡检司的地牢内… 一位面白无须,身形精瘦,身着斗牛服的中年太监坐在主位上,手上捏着兰花指品着茶水。 下面还有几位身着巡检司服饰的官员陪同在侧,几人有说有笑,轻松惬意。 而在幽暗的地牢内部,不时便会传来皮鞭鞭打和人惨叫的声音… 不一会,便有巡检司的人下来通气,坐在下面的孙盛听到消息后摆摆手,示意将人带来,随后笑呵呵的拱手… “李督头,又带来一人,此人名为徐伯清,是巡检司什长徐和之侄,祖籍建阳,其父叫徐仲,家中经营数家米铺,乃是当地少有的殷实之家。” “哦?” 坐在首位的李公公惊疑一声,挑着眉头瞥了他一眼,说道:“据说建阳前两日遭了匪患,这徐家是当地富户,居然还有人残存。” 孙盛面皮一抖,额头抖溢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东厂和锦衣卫同为大梁特务机构,有着监察百官的权限。 而大梁前几任皇帝忘了祖训,开始重用宦官,传承至今,东厂这种由太监组成的特务机构手中的权限还要远大于锦衣卫。 更别说巡检司这种锦衣卫旗下的部门的。 李公公也没在意他,说道:“带过来吧。” “是。” 徐伯清被人带到地牢,看到坐在首位的精瘦太监品着茶水,两旁肥头大耳的巡检司官员在那小心翼翼的陪同,心中也是冷笑一声。 这大梁真是烂到骨子里了,狗皇帝就不说了,自上到下尽是一丘之貉… 想归想,他还没蠢到在这些人面前装硬骨头,于是面上带着几分惶恐的躬身行礼。 “草民徐伯清,见过几位大人。” “徐…伯…清。” 李公公抿了口手中的茶水,阴阳怪气的说道:“不错,倒是生的一副好皮囊,就是这小身板不知能挨几鞭子。” 底下的孙盛站了起来,笑呵呵的将他扶起,说道:“我叫孙盛,算是你二叔的直系上司,之前倒听你二叔提起过自家有个读书明理的子侄,想来就是你了?” 两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加之地牢深处时不时传出的惨叫,普通人心里防线很容易就被打开。 徐伯清面色发苦,佯装受宠若惊的点点头,应道:“正是草民。” “老徐的事想来你应该也知道了,是陛下下达的旨意,我们也只是奉旨行事罢了。” “草民知道。” “那‘赎身’的事也知道了?” “知道…” “那就好办了。” 孙盛笑呵呵的点点头,说道:“陛下龙体受惊,李公公想为陛下寻一味安惊妙药。 奈何如今的药材太贵… 无奈只能让大家集资了。 待药成之日,说不定陛下一高兴,既往不咎,你二叔也能因此被放出来。” 他声音一顿,随即意有所指的说道:“听闻建阳徐家乃是当地有名的殷实之家,这‘赎身’之资就定在三千两,如何?” 三千两!?? 饶是徐伯清见识过蛇妖的大心脏也被这数字吓一跳,徐家在建阳经营几家米铺,一年的纯利也就千余两。 他这张口就来三千两‘赎身’之资,这哪是‘赎身’,分明就是把人当猪杀! 第十四章 此为人间之物乎 “怎么?” 孙盛见他面色不对,那张胖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了下去,意有所指的说道:“三千两白银,对于徐家可不算多。” “承蒙大人看得起,三千两确实不多。” 徐伯清耷拉着脸解释道:“可是,前两日建阳遭了匪患,草民在来的时候,徐家就已经没了。 家父也死在了匪患中,这时莫说三千两白银,就是三十两,草民也掏不出来!” 场中的气氛瞬间凝结至冰点。 孙盛这时候连装都懒得装了,冷笑着说道:“你老子既然能把你送出来,我不信他会不留后路给你!” 徐伯清惨然一笑,说道:“本来是有的,可是草民在赴京途中又遭了劫道贼人,随行家眷家仆尽死,随身财物亦被贼人带走。” 坐在首位的李公公阴恻恻的说道:“那你呢?随行的人都死完了,你怎么没死?” “草民命大,假死逃过一劫。” 徐伯清凄然说道:“此事发生在洪阳城外的官道,当地衙门应该有所记录,诸位大人要是不信,可调人查看。” 场中气氛有些压抑。 巡检司的几位官员和主位上的李公公对视一眼,他们阅历何其丰富,自然能听出他话中的真情实意。 这人惨是真的惨… 不过他们气也是真的气! 本来以为是只肥羊,结果拽过来一看,羊肉早就被人吃完了,就连骨头都没剩下。 特别是孙盛,想到自己白演了一场,心中更是窝火,挥手叫来地牢中的狱卒,冷声道:“带下去,先打一百鞭。” “嘿嘿,孙大人放心,我们懂。” 两个狱卒领命后对视一眼,脸上皆是露出一抹残忍的狰狞笑容。 徐伯清脸色微微一变,他现在是真慌了,本来还以为自己只要够穷,没油水可捞,对方最多打自己一顿出出气,便会放人。 结果现在来一百鞭? 还没有放人的意思? 看那两个狱卒的狰狞表情,真要挨了他们一百鞭,自己还能有命在!? 这帮狗东西是没有一点同情心啊!! 怎么办!?怎么办?? 眼看那两个狱卒准备来压自己,徐伯清脑海中的灵光一闪,想到城门口贴的那张杏黄色‘招贤令’!! “且慢!!!” 牢房中炸响的声音把在座的几人都吓一跳,便是那两个狱卒也微微楞了一下神。 徐伯清连忙说道:“诸位大人,草民儿时做梦曾得神人相授,有异术傍身!!” “……” 地牢为之一静。 那两个狱卒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孙大人,孙盛眉头紧锁的挥挥手,呵斥道:“愣着干嘛?压下去,打两百鞭!!” 两个狱卒刚准备动手,便听到阴恻恻的太监声音:“等等。” 坐在首位的李公公放下手中茶杯,盯着徐伯清说道:“小子,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草民知道!” “不,你不知道。” 李公公捏着兰花指,阴阳怪气的说道:“咱家告诉你,在你没说这话之前,顶多挨顿皮肉之苦。 命大一点就挨过去了。 在你说出这句话的之后,若是真的倒好,若是假的,哼哼~” 他阴笑一声,接着说道:“那可就是欺君之罪了,到时别说你了,就是伱的九族,也会因为你这句话丢了小命。” 自己小命就要没了,还管他九族? 徐伯清苦笑着说道:“多谢李公公提醒,草民便是胆子再大,也不敢拿自己小命,自己的九族开玩笑。” 他声音一顿,一改惊惧的表情,正色说道:“草民确有异术傍身!” 李公公见状目光微微一凝,站起身子说道:“那你用出来让咱家看看,要是真有异术傍身,咱家可保你大富大贵。” “用……” 徐伯清微微一愣,眨了眨眼睛,难道和他们说自己不会累?饭量大?会算命? 这些东西没有半点说服力! 想到自己的三个金手指,徐伯清也犯了难…… ‘天目法眼’是状态技能,目前除了望气之外,还没开发出其他作用。 而且就算用了没有半点异象显现,哪怕别人在自己面前也发现不了; ‘纯阳之体’是特殊体质,相当于被动技能,从外表看也看不出有何特殊之处; ‘转轮之术’倒是能显现,只是…… 他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眼,不经从牙缝里嘬了口凉气,这玩意真的能算‘异术’吗? 用出来会不会被人打? 毕竟嫉妒心常有,而根硕不常有… 李公公见他还在沉思,不耐的说道:“小子,咱家可是给过你机会的,若是你骗了咱家,可仔细你的皮。” ‘死太监,是你逼我性情大变的!!’ 徐伯清拱拱手,说道:“草民确有异术傍身,但想显现出正真威力,还得借助一样外物才行,还望公公应允。” 李公公冷哼一声,似是威胁,似是告诫似的说道:“可别想拖延咱家的时间。” “草民不敢。” “何物?” 徐伯清微微一笑:“无轴车轮!” “就这?” 李公公瞥了眼狱卒。 那狱卒也醒悟了过来,连忙躬身跑出去,不一会的功夫,便抱着一个刚拆卸下来的木制车轮回来扔在地上。 “你要的东西找来了。” 李公公将手中拂尘甩到臂弯,阴恻恻的说道:“现在可以展示你所说的异术了。” “还请公公摒退无关人等,草民这异术虽无直接杀伤力,但或对人心里产生难以磨灭的阴影。” 徐伯清此时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全身上下充斥着自信、阳光的味道。 “麻烦。” 李公公摆摆手,地牢中的狱卒虽然心中好奇,但也都下意识的退出了去,只留下几位巡检司的官员在场。 “开始吧。” “行~几位大人还请放宽心态。” 徐伯清笑着拱拱手,随后也放下矜持含蓄,开始展现自己的‘傍身异术’!! 地牢中的几人脸上先是露出不解之色,随后几人眉头紧锁,其中又以李公公最甚,似是看到了什么不雅难堪的画面。 紧接着几人像是见到鬼似的,眼睛突然瞪的老大! 再然后,几人已是张着嘴,瞠目结舌的楞在那,似乎都忘记了呼吸… 只愣愣的看着眼前转动的车轮… 巡检司的几人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自己,像是受到惊吓似的咽了口唾沫;而李公公则是低头看了看手中拂尘的手柄。 这…这…这…… 备受震撼,说不准以后行事之时心里都留下阴影的几人脑海中同时冒出个想法… 此为人间之物乎!? 第十五章 东厂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表现一般。’ 徐伯清提上裤子,随手将那无轴车轮道具丢至一旁,见地牢中的几人还是那副瞠目结舌、受到惊吓的表情,心中不经冷笑。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在座的除了李公公以外,都是大老爷们,自己这‘傍身异术’必然给他们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里阴影! 他们日后行事之时,只要想到此处,便是再强势的人,气势上也得萎靡三分。 我…就是你们的噩梦! “咳咳…” 徐伯清装模作样的轻咳一声,拱拱手笑道:“草民这异术,难登大雅之堂,污了诸位大人法眼,还望海涵。” 李公公最先回过神来,他上下打量徐伯清,面容阴翳的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孙盛回过神后也是轻咳一声,问道:“你这‘傍身异术’自小就有这般神异?” “那倒不是。” 徐伯清摇摇头,说道:“我这‘异术’虽得梦中神人相授,但儿时并不显眼,属于后天壮大,想来应该和天赋、努力也有关联。” “……” 孙盛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轻咳一声说道:“那个,本官对建阳的人文饮食方面颇有兴致,等会,你把你从小到大的食谱写一份出来。” “孙大人,下官对建阳的人文饮食也颇感兴趣,到时也抄录一份给我研究研究!” “还有我,我也要抄录一份!” “俺也一样!!” 就在这时,一声冷哼响起,巡检司的几个官员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神色讪讪的不在吱声。 “你这也叫异术?” 李公公神色阴翳的盯着徐伯清,阴阳怪气的说道:“你那活儿确实异于常人,咱家看的更是羡慕嫉妒的紧,但似乎没有异象显现!” 他声音一顿,那张面白无须的长脸也随之拉了下来,厉声呵斥道:“徐伯清,你敢戏耍咱家,你好大的胆子!!!” “我……草民不敢!!” 徐伯清楞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连称不敢,看着恼羞成怒的太监,心里暗想要糟… 太监本就是阉人,没有那玩意,前世话本影视剧中的太监多是心思阴晴不定,难以捉摸之辈,原因也是出在这… 这两相对比,想不生妒心都难…… “不敢?还你有不敢的?” 李公公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手中拂尘也随之甩到臂弯,阴恻恻的说道:“不过咱家就欣赏你这胆子,咱家不仅不杀你,还要给你谋份差事。” “啊?” 徐伯清微微一愣,见那死太监不怀好意的笑容,似是想到什么,下意识的夹了下腿,哭丧着脸说道:“还望公公高抬贵手。” “呵呵呵呵~倒是个机灵的。” 李公公怪笑两声,手捏着兰花指笑道:“东厂就缺伱这样的人才。” “……” 地牢为之一静,巡检司的几个官员听到李公公的话顿感遍体生寒,大气不敢多喘一口。 徐伯清面色一阵青一阵白,余光偷偷打量着周边的环境,地牢出口就在眼前。 逃!? 可是身处天子脚下,便是逃出地牢也难逃出京城,死亡率高达九成九; 自己被割了进东厂倒是有可能活命,但身体残缺,与死何异? 不,那应该比死更恐怖!更煎熬!! ‘他妈的死太监,老子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徐伯清打定主意后不在犹豫,拔腿就往地牢出口的方向跑。 他想要搏一搏那一线生机! 巡检司的几个官员和李公公见状微微一愣,属实没想到他会这么大胆,反应回来后,那肥头大耳的孙盛冷笑一声。 “呵呵,在这还想跑?” 说完脚下一踏,身形如飞的掠空追了过去。 徐伯清还没跑几步,便听到身后猎猎作响,地上一道肥硕的影子急速掠过,紧接着便感觉后脖颈一疼,没了意识软倒在地。 孙盛将昏迷的徐伯清提了回去,笑呵呵的问道:“李督头,这小子要怎处理?” 李公公重新坐回主位,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睛都抬一下的说道:“看着就糟心,让人送去净身房,现在就去!” “是!” 孙盛点点头,饶是以他的阅历,听到‘净身房’这种无鸡之地也是感到阵阵恶寒,看了眼手里提着的年轻人,嘴里嘀咕一句:“可惜了……” “恩?” 李公公端茶的动作微微一顿。 孙盛面色一白,连忙解释道:“小人的意思是,这小子身上的银子都被那些匪徒劫了,着实可惜。” “哼,去罢。” “是!” ………………… 如今世道太乱,普通人活不下去,或养不了家的,便会选择将自家孩子交于净身房,以期能被选中进宫,吃上皇粮。 不过宫中的活计不是那么好干的,不说得要多聪明伶俐,起码容貌不能有瑕疵,四肢也得健全,所以并非所有阉人都能被选中。 此时的净身房中。 只有十一二岁的小童赤身裸体的躺在一张特制的床上,满脸惊恐,此时的他不仅手脚都被麻绳绑住,嘴里更是咬着一块厚布。 麻绳绑着能有效的防止身体本能的害怕和挣扎,嘴里咬着的厚布则能有效的防止因剧痛而咬断舌头。 ‘杀鸡匠’操刀的时候,边上还得有太监帮忙压着,虽说一般不会出现大问题,但因卫生和医疗技术的原因,净身房的死亡率一直居高不下。 忽然,那床上小童瞪着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双手紧攥,拼命咬着嘴里的厚布,饶是如此,也被那‘失技之痛’熬的涕泪横流。 “马上就好,马上就好咯~~” ‘杀鸡匠’老太监手法极为娴熟,也深知这时候的小童最需要安慰。 他在操刀的时候还会‘宽慰’似的说着诸如‘小雀雀没有咯’、‘以后能进宫享福咯’之类的话语。 老太监操刀数十年,死在他手里的鸡崽子数以千万计,早在十多年前便被提拔成了‘净身房’的总管太监。 可以说这‘净身房’中的一众太监,都是他调教出来的后辈。 以他的身份和地位,其实早就可以坐着享福了,但架不住闲,所以经常会亲自操刀杀些小鸡仔过把手瘾…… 不知不觉中,便又杀完了一只鸡。 老太监摆摆手,边上帮忙的太监得到示意后也随之将人松绑,抬走。 而他自己将边上几把沾血的小刀认真的擦拭一番,随即又放在火上烤烤,静静的等待着下一个‘错失机缘’之人。 在火光的映照下,老太监脸上带着几分病态的满足… 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夹着小碎步跑了过来,神色惊慌的叫道:“干爷爷,干爷爷,不得了啦,不得了啦……”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老太监正沉溺在杀鸡后的舒爽感觉中,被人打断后冷哼一声,问道:“什么事儿?” 赶来的小太监连忙凑到他耳边低语几句,老太监本来不以为意,只以为他是在夸大其词,但听他说的煞有其事,也便来了几分兴致。 老太监在铜盆中洗了洗手,边上小太监眼头非常活络的取来干毛巾将其手擦干。 “带我去看看!!” 第十六章 慈宁宫中大总管 净身房的某间蚕室中。 几个小太监神色各异,有的捂脸不敢看,有的龇牙咧嘴的倒吸凉气,也有目光幽怨,带着几分嫉妒怨毒的。 “单总管到…” 随着老太监到来,几个小太监包括那‘杀鸡匠’具是面色一正的躬身行礼。 单总管点点头,这才将目光放在躺在床上的年轻人身上,这一看,饶是以他观技无数的阅历也有些骇然… 干孙儿说的还是保守了点…… 他瞥了眼身旁的小太监,问道:“你是说,这个人是东厂李正信李公公让人送来的?” “嗯嗯。” “有带什么话来吗?” 小太监思量一番,说道:“李公公倒是没让人带什么话,就是送来的人说他好像惹了李公公不快。” 这般庞然大物,别说太监了,是个正常男人看到心中都有几分不忿。 单总管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走到那躺在床上年轻人身边仔细打量一番,暗叹这年轻人倒是生的一副好皮囊。 若是平常,他定然会见猎心喜,亲自操刀杀鸡留下做个收藏。 可现在,他看到这年轻人的时候却下意识的联想到了一件慈宁宫大总管交代下来的事…… 他瞥了眼旁边的小太监,问道:“此人叫什么名字?又是什么身份?可有收录?” “有的,干爷爷。” 小太监交代道:“据送来的人交代,此人名为徐伯清,是巡检司什长徐和的侄子,祖籍建阳,这徐家在当地也算是殷实之家。 可惜前几日建阳遭了匪患,徐家首当其冲遭了难,只有这徐家独子徐伯清逃了出来。 只可惜,这徐伯清在赴京的途中又遭了强人劫道,随行家眷家仆都死了,钱财也没了,他靠假死才逃过一劫。 其叔徐和因为一周前的事入狱,所以他刚入京城便被李公公的人盯上了,后面我就不太清楚了…” 小太监声音一顿,想了想又说道:“不过想来应该是这徐伯清无银钱‘赎身’,恼了李公公,所以被送来了。” “倒是个命苦的良家子。” 单总管摩挲着下巴,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瞥了眼蚕室中看热闹的一众小太监,挥挥手说道:“小德子留下,其他人都出去,该干嘛干嘛,还有……” 他声音一顿,阴着脸继续说道:“出去后不准乱说,要是让我在净身房听到乱七八糟的传言,仔细你们的皮!!” “小的不敢。” 几个小太监和那‘杀鸡匠’闻言应了一声,便都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小德子。” “孙儿在。” 单总管瞥了他一眼,说道:“我去宫中一趟,你就在这看着他,期间不要让任何人进来,这人要是醒了你就把他打晕,听到了没有?” 小太监点点头,“孙儿晓得。” “你做事我放心。” 单总管点点头,这才放心的出了门。 一路辗转到后宫后便直接去了慈宁宫。 慈宁宫在后宫中属于比较特殊的存在,因为这儿是皇太后的居所,平常除了内侍太监宫女和坤宁宫的皇后、永宁宫贵妃拜访外鲜有人至。 别的朝代或者大梁以外的他国,后宫都是‘勾心斗角’的代名词… 可大梁的后宫不同,不仅没那么多倒灶事,后宫反而还相处的特别和谐。 因为先皇盛元帝‘修道’后清心寡欲,常年吃斋打坐,嗑‘仙丹妙药’,而如今这传统又落到了现在的永和帝身上。 在这两代皇帝数十年的努力下,不仅帝星飘摇,便是皇城的后宫也是形同虚设。 毕竟后宫是皇帝的私人后花园,可皇帝现在清心寡欲… 压根就不逛这后花园!! 而且常年嗑‘仙丹妙药’,有时候便是想,也力不从心。 现在的几个皇子公主都是永和帝刚登基那几年种下的,后面十多年一无所出,也证明了这一点。 而后宫的勾心斗角争的是皇帝的宠幸,可在大梁这样的环境之下,能争什么? 所以后宫上至皇后、皇贵妃,下至才人、淑女,都像是在守活寡,大家都一样,压根就争不起来…… 单总管到慈宁宫后让巡值的太监进去禀报一声,不多时,便被人带了进去。 而此时太后的内侍大总管正在书房里看书,虽说都是总管,但一个是太后身边最亲信的内侍,一个是净身房管事的,两者地位差如云泥。 单总管进屋后躬着身子,腆着老脸笑道:“黄总管,没打扰到您吧?” 黄总管听到声音后放下手中的书,转身看着来人笑道:“单峰,什么事值得你这把老货亲自跑一趟?” 单峰呵呵一笑并未作答,而是意有所指的瞥了眼两旁,黄总管见状随手挥了挥衣袖,书房门无风自动的合拢上。 “黄总管这真气是愈发雄厚了。” 单峰笑了笑,随即也不再卖关子了,凑过去轻声将之前在净身房里的所见所闻复述了一遍,着重强调了那‘不似人间之物’。 “哦?” 黄总管眉头一挑,颇有些惊异的说道:“竟能让你这老货都感到惊奇?” 单峰一本正经的应道:“生平罕见!” “少来。” 黄总管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不愉的说道:“上次得你这般夸赞的那小子,是个纯纯的废物,恼了太后,现在那坟头草估摸着都有丈高了。” 单峰讪笑一声,随即正色说道:“这次不一样的,胆子心性这东西咱不敢打包票,但是那活儿是真的人间少见,说是驴精在世我都信。” 黄总管目光微凝,“当真?” “千真万确。” “那我倒是真想见见这年轻人了。” 黄总管低吟一声,似是想到了什么,瞥了他一眼问道:“此事还有没有旁人知道?” “黄总管您大可放心。” 单峰笑了笑,轻声道:“净身房除了几个小太监之外,没人知道,那几个小太监也都是我调教出来的,不敢乱说。” 他声音一顿,随即阴恻恻的补了一句:“若是那年轻人真能入您法眼,我那净身房没几个小太监还不是正常?” “有心了…” 黄总管点点头,思量一番后说道:“左右闲暇无事,你带我去见见,若那年轻人真如你所说的那般神异,少不了你的赏赐。” “呵呵呵。” 单峰怪笑一声,挤眉弄眼的应道:“定不会让黄总管白跑一趟的。” “只希望不是个银枪蜡头…” 第十七章 黄总管许富贵 徐伯清被一股腥臊味熏醒… 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赤身裸体的躺在一张床上,身上盖着一层粗麻布,而且手脚都被绑了起来。 他眉头紧锁的看了眼四周,待看到墙上挂着的一些小刀,某处不经一寒。 再联想那若有若无的腥臊味,以及门口站着的小太监,哪还猜不到自己在哪? 我……我他娘的在净身房!!? 他想挣脱束缚,但手脚上绑着的麻绳却越挣越紧,根本难以挣脱。 他第一次恨这具身体的原主人! 为什么不练武? 他妈的学那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有个屁用?遇事跑都跑不了! 现在很有可能连男人都做不成!! “哟…醒了?” 小太监听到动静后笑嘻嘻的走了过去,捏着兰花指说道:“省点力气别挣扎了,没用。” 徐伯清脸上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说道:“小公公,我那兜里有五两银子,您能不能行个方便,把我放了?” 小太监笑了笑,说道:“你被送来的时候,我就搜过你身了,兜里莫说五两,一个子儿都没有。” “……” 徐伯清面容一僵,想到自己是被人打晕后送来的,那身上仅剩的那五两银子定然被杀千刀的巡检司,或者是那些杀千刀的死太监摸去了!! “莫气,莫气。” 小太监笑嘻嘻的宽慰两句,举起手说道:“干爷爷让我见你醒了就再打晕过去,得罪了。” 话音刚落,便一记手刀落在徐伯清的脖颈处。 也不知是小太监是功力不够,还是打错了位置,徐伯清只感觉脖颈有些疼,却并没有要昏迷的感觉。 但思量一番,他还是故做瞳孔发散,浑身发软的歪着脑袋‘晕’了过去,实则眼睛半阖着,留条缝观察着外面。 同时也在思量脱身之法。 可还没来得及过多思量,便看到房门被人推开,走进来两个老太监… 一个鸡皮鹤发,老态龙钟,似是半截身子都要入土; 一个身着鎏金蟒服,眉发虽白,面色却极为红润,显然是驻颜有术或者内功深厚。 徐伯清敏锐的察觉到那身着鎏金蟒服的老太监似乎看了自己一眼,于是连忙闭上眼睛继续装晕。 守着蚕室的小太监见状连忙迎过去躬身行礼,“见过干爷爷,黄总管。” “去罢去罢。” 单峰摆摆手,那小太监便知趣的躬身退下,走时顺手将门也带上了。 见干孙子走后,单峰笑呵呵说道:“黄总管你看,此人生的剑眉星目,唇薄鼻挺,卖相极佳,而且还是个命苦的良家子,身份亦是清白。 更难得的是,那活儿,确实骇人。” 黄总管似笑非笑的点点头,也不作答,只是径直的走向徐伯清所在的床边,顺手抄起一根木棍,轻轻挑起盖在他身上的麻布。 待看到单峰多次提及的‘不似人间之物’时,饶是他做足心里准备也是面皮一抖。 “不错,相当不错。” 黄总管称赞两句,随即扔掉手里的木棍,似笑非笑的说道:“小子,别装了,醒了就醒了,我们又不是什么吃人的猛兽。” 单峰闻言目光微凝。 而徐伯清则听到这话也是呼吸一滞,但思量一番,也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在诈自己,于是继续躺在那装晕… “呵呵,胆子倒不小。” 黄总管见状只是笑笑。 而一旁的单峰则是皮笑肉不笑的取下挂在墙上的各种刀具,嘴里呢喃道:“老夫在净身房从事四十多年,就属用这把刀最为顺手,便是闭着眼睛也能将那活儿给弄下来。” “啧啧啧。” 他说着还怪笑两声,意有所指的说道:“可惜啊~老夫现在年事已高,眼睛花了,你那活儿又异于常人,可能要切个十次八次的才能切的干净咯~~” “别别别!!” 徐伯清听的已是遍体生寒,再也忍不住的睁开眼睛,见那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老太监手里摩挲着那小刀,满脸病态的享受,说不慌都是假的。 “公公有话好好说,公公有话好说!” “哟,现在愿意醒了!?” “醒了醒了。” 徐伯清仰着头,喊道:“公公有话好说,您那刀上杀气太重,草民见之遍体生寒,能不能先收起来?” “呵呵呵呵呵…” 黄总管也被他那模样逗笑了,摆摆手说道:“收起来吧,莫要把人吓坏了。” 单峰也跟着阴恻恻的笑了笑,将手中的刀具塞回刀囊中,却并未挂回墙上,而是放在一旁随手便可摸到的桌子上。 黄总管问道:“你叫徐伯清?” 徐伯清点点头,“是。” “你祖籍建阳,其父叫徐仲,现已亡故;其叔叫徐和,在巡检司任职,现在被关在了天牢。可曾有错?” “无错。” “因为什么事被送来净身房的?” 徐伯清沉默了一会,事已至此,隐瞒无用,想到这身着鎏金蟒服的老太监对自己态度还算和蔼,说不定是自己翻盘的希望。 当下也不隐瞒,一五一十的将在巡检司地牢的事复述一遍。 包括自己‘身怀异术’的事… 两个老太监听的瞠目结舌,光是脑补一下当时的场景,他们都感觉心灵受到‘重创’,更别提当时地牢中的当事人了。 还好自己早就看淡了,也老了…… 黄总管目光微动,想了想才措辞才说道:“你这‘异术’倒真是…异于常人。” “草民也不想啊。” 徐伯清叹了口气,凡尔赛似的说道:“但自幼得梦中神人相授,草民也拒绝不了。” “哦?” 单峰惊疑一声,顺手又摸过桌子上的刀具,阴恻恻的说道:“那老夫便做做好事,将你这祸根给切了,如何?” “别别别!!” “呵呵呵呵…” 黄总管见他那心惊肉跳的模样也是忍俊不禁的笑了笑,突然出声问道:“想不想救你二叔出来?” “想!做梦都想!” 徐伯清点点头,正色说道:“家父已故,二叔是草民唯一在世的亲人,得知二叔入狱,草民痛心疾首,只恨不能以身相代。” “不错,是个有心的。” 黄总管点点头,目光微凝的说道:“我可以让你完好无缺的离开净身房,但从今往后,你得跟着我。” 他声音一顿,随即又接着说道:“伱要是争气,表现的好了,莫说救你二叔,便是你自个也能得到一桩天大的富贵。” 徐伯清微微发楞,坦言道:“伯清飘零半生,只恨未遇公公,公若不弃,伯清愿拜公为义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 第十八章 诡计多端 “你倒是会往上爬…” 黄总管笑骂一声,说道:“我若真收了你这义子,怕是这宫中八成的太监都得喊你一声干爹。” 徐伯清暗叹这世界的人接不上梗,讪讪的说道:“那倒是平白长了一辈。” “我要你做的事非俗人能做,也不适合跟我扯上关系,此事休要再提…” “是。” 黄总管见他懂事,笑道:“决定跟我走了?” “决定了。” “就不好奇我让你做什么?” “好奇,但我知道不该问的不能问。” 徐伯清说着摇摇头,解释道:“若无公公搭救,草民这命可能就交代在这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公公让我干什么,我便干什么。” 黄总管微微点头,问道:“若是我让你做杀头,诛九族的事,你也干?” 只要日后再说的事,都好说。 徐伯清点点头,毫不犹豫的回答:“干!” “呵呵呵,不错,很不错,掉脑袋的事还轮不到你来做…” 黄总管抖着面皮笑了笑,宽慰道:“你只需老老实实的跟在我身边,不该问的别问,不该干的别干即可。” 说完便屈指微微一弹。 徐伯清只见一缕劲气从他指尖透体而出,紧接着便感觉手脚一松,绑着自己的手脚的麻绳便已尽数碎裂。 劲气透体!! 武道先天!? 原主的记忆中,自家二叔自小练武,至今也就勉强踏入后天之境,而武道先天之境据说整个大梁江湖也不过双手之数。 不曾想眼前这老太监就是这样的高手! “你小子运道好,有个好物件。” 单峰不知从哪找来一套青色太监服,扔到他面前,意有所指的说道:“穿上这个,以后你就是个太监了,明白吗!?” “明白!草……小人明白!!” 徐伯清哪还能不明白他话语中的意思,连忙掀掉身上盖着的麻布,接过太监服穿套上。 不一会的功夫,净身房的蚕室中便没了徐伯清的身影,转而多出了个青衣假太监。 “不错。” 黄总管见状微微点头,说道:“我叫黄兴贤,慈宁宫内侍大总管,从今往后你便归我管辖,以后伱便叫我黄总管就行。” 徐伯清回忆一下先前那小太监的行礼的模样,也学着躬身行一礼,道:“小人见过黄总管。” 黄总管见他是心思玲珑之人,称呼不用教便转换的很好,也是满意的点点头。 随即看向一旁的单峰,神色淡然的说道:“这人我就带走了,剩下的你自己能处理吧?” “黄总管大可放心。” 单峰阴恻恻的笑了笑,说道:“咱又不是那不懂事的毛头小子,这点小事会收拾好的,明天就没有第四个人知道这事了。” “那行。” 黄总管点点头,他也知道这老伙计不是那种优柔寡断的人,当下也不过多赘述,领着徐伯清便出了净身房…… 徐伯清虽然也好奇这皇宫的构造,但更惜命,所以一路都是低眉顺目的跟在黄总管身后。 “识字吗?” 我不仅识字,还会文抄。 徐伯清在心里嘀咕一句,“识得。” 虽说前途未卜,也不知是福是祸,但起码现在是保住了小命,也保住了名,总归是件好事。 “宫里规矩多,等回到慈宁宫后,我会安排你学习相应的规矩。” 黄总管声音一顿,说道:“还是那句话,不该看的别看,不该问的别问,不该干的别干,踏踏实实的,等机缘到时,我自会提醒你。” “小的明白。” 待回到慈宁宫后,天色已晚。 黄总管给他安排好休息房间,又让个老太监送来几套换洗衣物,交代几句便离去了。 徐伯清衣裤都没脱的直接躺在床上,双手垫于脑后的看着房顶,想到今天发生的事,仍有种做梦般的不真实感。 本来是进京城投奔二叔,却意外得知二叔一家狗皇帝迁怒而锒铛入狱,再到自己被带去巡检司地牢挨敲诈勒索。 再再到自己急中生智,却弄巧成拙惹恼了东厂死太监,以至于被送到净身房… 本以为这辈子的幸福就这么没了,却又机缘巧合之下被黄总管看重,完好无缺的出了净身房,来到了慈宁宫。 就自己这一天的经历,感觉比说书人讲的故事都有意思…… 他缓下心神,松了那根紧绷的弦后顿感心神俱疲,本想休息一下,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中不由得思量着… 黄总管救下自己有何目的? 这慈宁宫里的主人又是谁? 皇宫里的事一般很少流传到民间,而民间也比较忌讳这些东西,毕竟妄论皇室可是重罪。 徐伯清眉头紧锁的思量着,他倒是知道狗皇帝住的地方叫乾清宫;皇后住的地方叫坤宁宫… 这慈宁宫虽听着有些耳熟,一时半会却又想不起在哪听过。 不过……仔细分析一下。 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个‘假太监’,突出一个‘假’字,皇宫重地,这事要是被人知道了,少不得又是个欺君之罪… 掉脑袋都是轻的… 之前净身房那老太监曾点评过自己的外貌。 如今宦官权重,黄总管又是慈宁宫内侍太监大总管,救下自己,又让自己假扮太监跟着他。 嘶……莫非…… 徐伯清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的倒吸了口凉气,莫非…莫非这黄总管是个诡计多端的‘零’? 那也太可怕了… 不对不对……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从净身房到慈宁宫期间和黄总管的交流。 黄总管虽是太监,但气度不差,身上并没有像东厂李公公那样的阴邪戾气,相处起来也非常和善。 而且二叔曾经说过,武道想要修炼到先天之境,对心性、悟性、毅力都有极高的要求。 这样的人… 怎么可能是诡计多端的‘零’? 排除这个可能,那黄总管救下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呢? 若是按前世小说话本中的剧情来看,莫不是黄总管捡了一门需要正常男人才能练的神功,然后拉我练功做实验…… 也不对,要是正常男人就能练… 何至于轮到我徐根硕? 黄总管又是慈宁宫的内侍大总管,莫不是和这慈宁宫主人有关? 慈宁宫有‘慈’又有‘宁’,那此间主人定然是女性,住在皇宫中的女性,难道后宫嫔妃? 又或者是…… 未出阁的公主? 徐伯清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暗想明天学习规矩的时候,得打探一番此间主人是谁…… 第十九章 徐根硕的太监日记(1) 第二天一早… 徐伯清洗漱一番后便有老太监前来敲门传话,言明黄总管在书房传唤。 他收拾一下行头,跟在老太监身后出了门,昨天来的时候天色已晚,没来得及细看,这时才发现慈宁宫有多华丽堂皇。 桂殿兰宫、玉楼金阁… 内有高台甬道与正殿相通,院内东西两侧为廊庑,折向南与慈宁门相接。 正殿上悬挂着‘宝箓骈禧’和‘庆隆尊养’两副横匾,两侧楹联是:‘兰殿春晖凝彩仗;置庭佳气接蓬山’。 庭院花园内叠有山石,起了“开门见山”的障景作用;莳花种树,叠石垒池,而在那花园南部有一东西窄长的矩形水池,当中横跨白玉石桥,桥上建一座凉亭… 啧啧啧,气派…… 徐伯清暗自咋舌,来不及看更多便到了老太监所说的书房。 房门大开,老太监将人带到后便躬身退了出去,而徐伯清见黄总管在书房执笔练字,也没出声,只是静静的立在门口。 不久,黄总管舒缓一口气后放下手中毛笔,瞥了他一眼,说道:“进来吧。” “是。” 徐伯清应了一声,便由门口挪到书桌旁。 黄总管见他有些拘谨,笑了笑说道:“宫里规矩多,在你没能力之前,有这份拘谨倒也不算坏事,起码能活得长些。” “多谢黄总管指点。” “你既识字,倒也能省我很多事。” 黄总管说着指了指堆放在书桌上的一摞书册,说道:“这些都是皇城深宫的规矩,还要有些简单的地名、官名、以及慈宁宫的介绍,你且拿回去仔细研读背诵。 皇城深宫贵人多,须得学会见衣识人才行,若是不小心冲撞到了某位,或是叫错了称谓… 遇到脾气好的,可能不会在意,若是遇到那脾气差的,说不定你这小命就没了。” 他说着坐在书桌旁端起茶水抿了一口,润润嗓子后说道:“能听懂我意思吗?” “懂的。” “行,带回去研读吧。” 黄总管放下手中茶杯,正色补充一句:“平常就待在房间莫要瞎走,也不要想着偷懒懈怠,每日需熟背其中一册,傍晚时分来书房找我,我要考较。” “是!” “去罢去罢…” “小人告退。” 徐伯清抱着一摞书册出了书房,在回自己的房间路上也遇到几个老太监,但大家都不熟,也就没打招呼。 栓上房门。 将带回来的一摞书册放在书桌上,仔细打量一番,这些书册的章页虽然都不多,只有寥寥几章,却足足有十六册之多。 每天背一册,也得要半个月才行。 还要考较……嘶…… 我不是穿越了吗?怎么又有种前世上学时,看到‘全文背默’,老师要求不背完课文不准下课的感觉了!? 徐伯清暗自牙疼,但也没多想… 随即开始翻阅寻找书册中的可用信息,想借此推断出自己现在身处在什么样的大环境下。 忽地,他目光一凝,在介绍慈宁宫的书册中找到了此间主人的身份,不是他想的嫔妃,也不是那未出阁的公主… 而是盛元帝册封的皇后!! 而现在是永和帝当政,也就是…… 皇太后!! “……” 徐伯清呼吸一滞,后背唰的一下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来,待反应过来后,眼中却又亮起了亢奋的光芒!! 我他妈一个健全之人,在皇城后宫!! 他再想多找找有用的信息时,却发现剩下的都是些深宫大院的规矩,以及对一些‘贵人’和慈宁宫建筑的部分介绍。 徐伯清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的亢奋渐渐平息,但心底想着什么,却没人知道。 随手找出一册,开始研读。 傍晚时分,他已将其中一册熟记于胸,到书房找黄总管接受考较,确认无误后便再次回到自己的房间中。 ‘功课’已经做完,他闲来无事的躺在床上,却又翻来覆去睡不着,支起身子后见自己房间的书桌上笔墨纸砚具备…… 下床…研磨…提笔…写汉字!! ‘永和历十六年,七月十八日,晴。’ ‘我叫徐伯清,字根硕,号纯阳子,这是我来到慈宁宫的第一天,想家,写些随笔,聊以自娱…’ ‘白天得知慈宁宫是皇太后的住所后,我心中便有了些许猜测,却又不敢确定,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毕竟我一个五肢健全之人在皇城后宫,多少有些惶恐和紧张。’ ‘黄总管救我,大抵是看重了我的‘根硕’之名,而这慈宁宫又是皇太后的居所,其意义深远,耐人寻味……’ ‘遥想前世武后的花边趣闻,我脑海中自然而然的浮现诸如‘面首三千’、‘男宠无算’之类的词语,我有点慌…’ ‘慈宁宫的皇太后,从名义上来说也就是现在永和帝的母亲,他老子盛元帝43岁死的,如今都过去十多年了…’ ‘那这皇太后又得多老?是不是那种鸡皮鹤发,满脸褶子的老太?’ ‘这…这…这…老鹰吃小鸡?’ ‘说实话,我现在有点慌了…’ 徐伯清写完后长长的舒缓了一口压在胸中的郁气,念头通达后,将写着自己小秘密的日记本丢回书架,回床休息… 汉字和大梁本土的文字有些出入,所以他用汉字写算是自带密码锁功能,完全不用担心被人偷看到秘密。 哪怕别人看到…… 也只会认为是一堆鬼画符。 第二天。 徐伯清先去黄总管那请了个安,随后回到自己的房间,继续研读那些小册子,等傍晚,再去书房接受考较。 待到晚上… 研磨…提笔! ‘永和历十六年,七月十九日,阴。’ ‘我叫徐根硕,这是我来到慈宁宫的第二天,想家,今天的天气就和我的心情一样。’ ‘早上借着请安的名头,往黄总管那多跑了一趟,他以为我挺有礼貌,其实我只是想借机看看皇太后长什么样…’ ‘慈宁宫很大,但我能去的地儿只有自己的房间和黄总管书房,自然也就没能看到皇太后长什么样…’ ‘但是,经过我细心观察发现,慈宁宫的太监大多都是些年事已高的老太监,这两天只见到过一个容貌身形俱佳的年轻小太监,这让我更加不安。’ ‘说不准太后真是一个鸡皮鹤发,满脸皱子,还喜欢老鹰吃小鸡的变态老太…’ ‘我该怎么办?’ ‘好慌…’ 第二十章 徐根硕的太监日记(2) ‘永和历十六年,七月二十日,小雨。’ ‘我叫徐根硕,这是我来到慈宁宫的第三天,想家…’ ‘我大抵是病了,横竖都睡不着,坐起身来想点起了一支烟,却发现无烟可点,这悲伤没有由来,黯然看着床头的两个枕头,一个是我的,另一个也是我的…’ ‘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今天去黄总管那请安,依然没碰见太后,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 ‘难顶…’ …………………… ‘永和历十六年,七月二十一日,阴。’ ‘我叫徐根硕,这是我来到慈宁宫的第四天,想家…’ ‘昨夜西风凋碧树,这雨都要停了,可我依然没见着太后,可能这就是命吧…’ ‘想我三个金手指傍身,化身纯阳真君于月下指点蛇妖修行,那是何等的风采?现在却沦落到这般自怨自艾的地步…’ ………………… ‘永和历十六年,七月二十二日,晴。’ ‘我叫徐根硕,这是我来到慈宁宫的第五天,想家…’ ‘今天还是没见着太后,但与前几日相比,我心里的失落却少了很多,或许是我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唉……’ ………………… ‘永和历十六年,七月二十五日,晴。’ ‘我叫徐根硕,这是我来到慈宁宫的第八天,摆烂了好几天没写,手生了,想家。’ ‘我大抵是废了,每天的活动范围只在自己房间和黄总管的书房,两点一线,饭都在自己房间吃,感觉要被养成废人了…’ ‘至于太后?无所谓了…’ ‘鸡皮鹤发也好,满脸褶子也罢,就算真是个喜欢老鹰吃小鸡的变态老妖婆,和我徐跟硕又有什么关系呢?’ ………………… ‘永和历十六年,七月三十一日,晴。’ ‘我叫徐根硕,这是我来到慈宁宫的第十四天,想家,也想彻底摆烂了…’ ‘算了,今日无事发生,不写了…’ ………………… ‘永和历十六年,八月一日,晴。’ ‘我叫徐根硕,十五天,想家。’ ‘今天有人叫我徐公公,一想,自己转眼已经在慈宁宫待半个月了,不说有多熟悉,起码也都和这里的太监混了个眼熟。’ ‘徐公公就徐公公罢……’ …………………… ‘永和历十六年,八月二日,晴。’ ‘我叫徐根硕,这是我来到慈宁宫的第十六天,想家。’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黄总管要求研读的十六本‘深宫规矩手册’已经全部背完。’ ‘黄总管很是欣慰,说明天会安排我当值。’ ‘苦心人,终不负,入慈宁宫十六天,一直都是两点一线的生活,人都快憋废了,如今终于有事要做了…’ ‘于是我怀着忐忑的心情询问黄总管,明日要去哪里当值,要做什么准备。’ ‘结果他告诉我,扫花园的老太监年事已高,已经告老还乡了,由我接替他的工作,在慈宁宫扫花园,扫…花…园…’ ‘言辞难以形容我当时的心情,怎么说呢,有些憋屈,也有些庆幸,憋屈的是扫花园,庆幸的是还好只是扫花园…’ ‘能出门转转,总归是好事。’ …………………… ‘永和历十六年,八月三日,晴。’ ‘我叫徐根硕,这是我来到慈宁宫的第十七天,想家。’ ‘昨夜雨疏风骤,天空如洗,第一天任职,不用再将自己锁在屋子里了,还是有些小激动的,结果我高兴的太早了…’ ‘昨夜暴雨肆虐的时间虽短,但花园内却满是落叶和浸湿的花瓣,我拿着扫帚,呆呆的站在那,楞了好久…’ ‘纯阳之体,你跟着我着实受委屈了。’ ‘十年运道龙困井,一朝得势入青云,日后等我发达了,一定让你吃香喝辣的!’ …………………… ‘永和历十六年,八月四日,晴。’ ‘我叫徐根硕,这是我来到慈宁宫的第十八天,今天算是小刀划屁股,开眼了。’ ‘坤宁宫的张皇后、永宁宫的刘贵妃、周贵妃三人携手前来拜访皇太后。’ ‘不愧是千挑万选筛选出来的皇后,容貌气质绝佳,娥眉淡扫粉轻施,朱唇一点惹人痴,真特娘的好看,特别是身上那种母仪天下的华贵气质,远非一般女子能比的。’ ‘刘、周两个贵妃亦不逞多让,一个娇艳似三春之桃;一个清素若九秋之菊,各有春秋,全都熟透了…’ ‘说实话,我当时想以死相逼,让黄总管把我调去坤宁宫或者永宁宫当值,以继丞相之志的,但那也只是想想……’ ‘据传狗皇帝自求仙问道以后,清心寡欲,都不怎么光顾后宫了,也不知真假。’ ‘唉,真的也好,假的也罢。反正都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越想越气,狗皇帝!甘梨良!!’ …………………… ‘永和历十六年,八月六日,晴。’ ‘我叫徐根硕,这是我来到慈宁宫的第二十天,我发现错了,错的很离谱,我为我之前的想法而感到羞愧!’ ‘我今天见到陈太后了!!!’ ‘今天扫花园的时候,看到个雍容华贵,气场丝毫不弱于张皇后的美妇人在园中赏花,当时我心脏跳动的频率似的都漏了一拍,因为那美妇人身上穿的是太后的常服!!’ ‘我不会认错的!!’ ‘我浑浑噩噩的挨到傍晚,壮着胆子去黄总管的书房,用‘温故而知新’的借口又借阅了几本书,然后我找到了……’ ‘盛元一朝,共立过三次皇后,第一任钱氏,因谏言盛元帝无用,火烧乾元道观,被打入冷宫,最终郁郁而亡;’ ‘第二任李氏,因病去世;’ ‘立第三任陈氏时,盛元帝已四十有一,而被立为皇后的陈氏当时还是二八年华。’ ‘我这才知道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多愚昧,算起来,陈太后如今还不到四十!!!’ ‘而且因驻颜有术,岁月微痕,看起来就是个气质雍容华贵的美妇人!!’ ‘从鸡皮鹤发,满脸褶子,喜欢老鹰吃小鸡的变态老太形象,转而一变,成了如熟透蜜桃般的美妇人,太后…我错了!!’ ‘太后,我不想努力了。’ ………………… ‘永和历十六年,八月七日,晴。’ ‘徐根硕啊徐根硕,二叔一家还在牢里等在自己去救,自己家眷死亡的仇还没报,东厂死太监、巡检司死胖子的怨犹在眼前,你怎能如此懈怠!?’ ‘天微亮,我便起床去扫了花园…’ ………………… ‘永和历十六年,八月八日,阴。’ ‘我叫徐根硕,今天不想家了,因为我发现了一件大事!!’ ‘夜里去入厕的时候,偶然看到一个年轻的小太监过来,而他,居然是站着解决的!!’ ‘他也是个健全之人!!’ ‘于是白天我便假意在恭房附近打扫,实则用‘天目法眼’偷偷观察了一番。’ ‘因为慈宁宫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年轻太监,所以很好观察,果不其然,那几个年轻太监全都是健全之人假扮的!!’ ‘这一发现让我更加坚信了自己的猜测!’ ‘卖子求荣的机会近在眼前!’ ‘当我意识到慈宁宫的几个小太监都是潜在竞争对手时,我开始换发型…健身…换风格,开始往前冲!!’ ‘不好意思啊,这一次,我一定要赢!’ ‘我徐根硕…一定会赢!!’ 第二十一章 解开心结,理当庆祝 自从得知太后是个绝美妇人后… 徐伯清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一改摆烂心态,充满干劲,甚至主动要求夜里巡值。 慈宁宫鲜有人至,所以这夜里巡值的活儿是个十足的闲差,他白天扫花园,晚上巡值无事可做便锻炼身体。 借着职位的便利,他甚至在花园一角凿了几个简易的石锁用以加强锻炼。 有‘纯阳之体’的无限精力傍身,只要能吃饱饭,他便是练个几天几夜不合眼,也不会有累的感觉。 虽说他本钱很足很足,但那玩意毕竟只能藏,不好轻易示人… 现在锻炼个好体魄,不说百分百能搭上太后这条线,起码也能多些外在本钱。 想走人生捷径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想着若是能搭上这条线,与黄总管的关系定然会拉进,到时候也好让他教自己习武!! 这世界虽说可能真有神仙之流的存在,但如今的自己身不由己,人在屋檐下,莫说寻求仙途了,若是表现不好… 说不准小命就没了! 就像之前在巡检司地牢时那般,跑都跑不掉,想孙盛那肥头大耳的模样,估摸着得有两百四五十斤,却能纵身如飞一般的跃出十数丈,武艺必然不差。 那时,他便知道习武的重要性了!! ………… 时间如梭,转眼又过去半月。 京城的来福客栈中,一面容阴翳的中年男子坐在靠近窗台的桌边,手持酒盅悠闲的喝着酒,目光时不时的透过窗口望向外面,满是缅怀之色。 那地方,是皇宫!! 他叫崔奉,是江湖中有名的千面盗圣,年轻时偷人偷钱,长大了盗墓掘坟。 虽说干尽了缺德事,但因其易容术、轻功、隐匿之法极为了得,所以一直没有被抓到过,在江湖中也因此有了‘千面盗圣’这一诨号。 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曾经被抓住过,更是差点丢了小命,就在那皇宫!! 他在年轻时盗墓,曾偶然得到一篇魔功的下半卷,因为只是半卷,无法修行,后来经过多方打听,终于得知了另外半卷在皇宫的藏宝阁中。 他当时偷人偷身祸害的良家不在少数,便是连武道先天之境的高手出面都让他逃了,自然是意气风发,难将天下高手放在眼里。 于是胆大包天的便溜进了皇宫,结果藏宝阁还没碰到,便被个姓黄的老太监擒住了,关在天牢里险些丧命。 要不是后来盛元帝驾崩,他被忘了,恰逢永和帝初登大宝为示天恩的大赦天下,他怕是都难以活着走出天牢。 出去后,他行事低调了很多,但在皇宫被擒一事却成了他难以磨灭的心结,以至于修为卡在后天之境巅峰十数年不得寸进。 不过他也算是个练武奇才,自知被心魔档了前路,便另辟蹊径的去研究那些盗墓得来的邪异之法,虽说隐患极大,却也借此突破到了先天之境。 他不知道十多年前擒住自己的太监死了没有,所以一直不敢靠近京都半步。 可就在前不久,他得知江湖中有位先天之境的高手行刺皇帝,虽说未能成功,却在众多大内高手中全身而退。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如今也是武道先天之境了,为什么还要怕那老太监? 盛元帝都死十六年了,说不准那老太监早死了…… 况且,同样是先天之境,别人去刺杀皇帝没成功都能全身而退,而自己最擅长的便是轻功、易容术、隐匿之法,只是去藏宝阁又不是刺杀皇帝,便是被发现了又如何? 别人都能走,自己没道理走不了!! 他知道,解开心结的机会来了!! 时隔多年,他做好‘进宫’的准备后,再次故地重游来到了京都,准备将折磨自己十多年的心结打开!! 夜晚时分。 “铛铛铛~~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崔奉听到打更人的锣声后,换上夜行衣,身形如同鬼魅一般的从客栈的窗口翻了出去,整个人就像融在黑夜中一样。 待到皇城,在边上掐准巡值士卒接替的间隙,纵身一跃,如同贴在墙壁上飞行一般,几个呼吸之间便翻过了高耸的皇城城墙。 落地后甚至都没发出半点声响。 虽说这只是他第二次进皇宫,但在备受心结折磨的这些年里,从皇城外到皇宫藏宝阁的路线他早就在脑海中复盘了千万遍不止!! 可以说是闭着眼睛都能摸过去! 熟练的隐匿在黑夜中,避开一批又一批皇宫巡值士卒,待到藏宝阁时,他的心都在战栗。 果然,那老太监肯定死了!!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情后从怀中取出两根淬有强力迷药的银针,屈指一弹,劲气裹着银针直接插在了两个看守太监的脖颈。 见那两个太监一声不吭的倒地。 崔奉从阴影中现身将他们脖颈处的银针取走,又摆成坐地打瞌睡的姿势,这样一来,他们明天醒来也只会认为是无意间睡着了,不会留下一点痕迹。 做完这些后,他便怀着忐忑、激动、亢奋的心情推开藏宝阁的门偷偷溜了进去。 他站在藏宝阁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压在自己心头十多年的石头突然没了,便是那内功都精进了一大截! 身心愉悦,念头通达。 他甚至感觉自己年轻了二十岁! 待看藏宝阁中那些所谓的‘宝贝’多是些金银珠宝、珍珠翡翠之类的俗物时,顿感索然无味。 随手翻阅几本藏宝阁中珍藏的功法,也都是摇摇头随手放回原处,若是后天之境进来,这些功法,招式定是大有裨益。 可现在他已是先天之境,又不可能散功重修,这些所谓的珍藏功法,于他而言只能算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罢了… 待找到那本魔功的上半卷时,他从怀里掏出下半卷,两相对比的比较一番,确认是真迹后,便都揣进了怀里。 随即便出了藏宝阁的门… 就在他念头通达准备离开的时候,却不知想到了什么,思量了一番后便目光幽幽的往后宫的方向走去。 ‘老子解开心结,理当庆祝!!’ ‘当今的皇帝也和他老子一般,求仙问道求傻了,清心寡欲,白白浪费了后宫里的那么多美人,老子今个心情好,便帮你宠幸一番!!’ 想到能玩皇帝的女人,他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十多岁刚学会偷人的时候… 一路避开皇宫的巡值人员,到了那后宫地界时他却犯了愁,这地方他没来过,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往哪去才好。 躲在暗处等待一番… 见有个落单的小太监,他伸手便将那小太监打晕拖到阴暗的角落。 将那小太监身上的衣服脱下后,他随手摘掉蒙在自己脸上的黑色面巾塞进怀里。 身体中也传出一阵骨骼交错的脆响,整个人像是缩水似的小了一号。 与此同时,面部肌肉一阵蠕动,眼角的皱纹也随之消失,短短几个呼吸之间,竟直接变成了那小太监的模样。 他将太监服套在自己身上,又和那昏迷的小太监对比了一下容貌,确认无甚区别后,便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去。 大致的转一圈后,他挑个看起来就气派而且庄重的‘慈宁宫’走了进去…… 第二十二章 仇人相见(求追读) 此时的徐伯清在花园的角落里… 一只手撑在地上,一只手背负在后腰,背上还放着一个小石锁的做着俯卧撑。 在这持续半个月的高强度锻炼下,他那原本被养的都有些发福的身体,此刻已经可以看出明显的肌肉线条。 就在他准备换成扎马步姿势,再稳半个时辰下盘的时候,却突然看到有个年轻的小太监来了慈宁宫。 他只看了一眼,瞳孔便猛的一缩连忙低下了头,佯装没看到有人似的,继续撑着身体锻炼。 而且表现的异常投入,吃力。 除了其他几宫的皇后,贵妃会偶尔来拜访太后以外,慈宁宫本就很少有外人来。 特别是徐伯清看出慈宁宫还存在一些潜在的‘竞争对手’时,对年轻的小太监就更加上心了,只要看到基本都会下意识的用‘天目法眼’观测一番。 刚才看到那小太监时,却见他身边黑气缭绕,甚是骇人,最恐怖的是他居然还是个面容阴翳的中年男子之相!! 这小太监是中年男子假扮的!! 一个面容阴翳的中年男子,不知用什么方法假扮成了小太监,深更半夜的来到慈宁宫,不用脑子想也知道大有问题!! 现在这深更半夜的,黄总管估计已经睡了,若他真是居心叵测之辈,若是看出自己已经发现了他,那自己便是有十条命估计也不够死的!! 所以最安全的办法便是…… 没看到!! 徐伯清额头青筋暴起,咬牙切齿的做着俯卧撑,故作一副即将力竭,却还在苦苦支撑的样子。 而刚进慈宁宫的崔奉见没人巡值后刚想放松警惕,却发现花园角落还有个小太监,当下身形一转,下意识的躲在了假石的阴影中。 它目光幽幽的盯着那小太监,见其满头大汗,却还非常投入的锻炼身体,屈起的手指也便慢慢放送了下来。 确认那小太监没有发现自己后,他又在阴影中观察一番,待那小太监‘力竭’的趴在地上喘着粗气时,他嘴角一勾。 仿佛想到了自己年轻时练功的样子。 待看到那小太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去往恭房时,他才摇摇头,直接往慈宁宫的寝宫方向走去。 徐伯清躲进恭房,紧张的心脏砰砰乱跳,注意力尽数集中在眼部,视线中的画面也如褪色画卷一般。 待看到那中年男子假扮的小太监往太后寝宫的方向走去时,面色微变。 他想了想,猫着腰一路跑到黄总管的卧室后窗位置,在窗边三长两短的敲了敲。 这是黄总管定下的暗号。 等了一会,后窗无声无息的打开,他还没反应过来发声了什么,便被直接拽进了卧室中。 黄总管在睡梦中被人打扰,面色不愉的站在窗边,冷冷的盯着他问道:“什么事大半夜的来找我?” 徐伯清直言道:“有外人来慈宁宫!” “外人?” 黄总管微微一愣,蹙着眉头问道:“你可曾看清是什么人?” “肯定不是好人!” 徐伯清斩钉截铁的应了句,随即正色解释道:“小的才在花园里锻炼身体,却突然见一小太监来慈宁宫。 您也知道,平常咱们慈宁宫鲜有人至,更别提这深更半夜的了。 于是小的就留心观察了一眼,发现这小太监似是不懂宫中规矩,而且他脚下蹬的靴子根本就不是宫中的样式。” “小太监,靴子却不是宫中样式?” 黄总管眉头紧锁嘀咕一句,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那他现在去哪里了?” “太后寝宫!!” “该死!!” 黄总管面色一变,随手掠过衣架上的鎏金蟒服,身形如风一般的直接冲了出去。 徐伯清只觉得一阵风拂过,待回过神来,面前早就不见黄总管的人影了,不用想,肯定也去太后寝宫了。 他目光微动的思量一番,自己在这慈宁宫已经待了一月有余,别说走人生捷径了,便是太后的面也就只见过几面而已。 那中年男子假扮的小太监身边黑气萦绕,而且黄总管身为慈宁宫内侍大总管,却不知道此人来历,那就断定他不是好人! 他去太后寝宫,必然不怀好意!! 而现在黄总管去了,似乎也是个自己露脸的机会! 与其等待‘人生捷径’找上自己,何不借此机会,主动往那‘人生捷径’靠拢几分!? 打定主意,当下他不在犹豫,也跟着冲出房门,直接往太后寝宫的方向跑去。 太后寝宫门口。 负责太后起居的老嬷嬷已经没了呼吸。 而寝宫内的陈太后此时身着轻衣的坐在床前,满是警惕的看着闯进自己寝宫的小太监,面若冰霜的厉声呵斥道:“大胆!谁让你进哀家寝宫的!!” “太后?” 崔奉听到她的自称微微一愣。 反应过来后,见陈太后长的一张琼鼻凤目美人脸,气质雍容华贵,岁月不仅没有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反而还多了一重成熟女子特有的魅力。 饶是以他年轻时阅美无数的眼光,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太后可以说是自己生平所见的第一美妇人。 他会心一笑,随手扯掉身上的太监服,伴随一阵骨骼交错的脆鸣声响起,他也露出本来的中年男子面目… 而陈太后见状,不由得微微色变。 本以为是个不懂事的小太监,不曾想却是个身着夜行服的宫外人,而且这缩骨易容的手段,绝非是常人!! 崔奉屈指一弹,一缕劲气便将远处的火烛吹灭了一根,随即带着几分淫邪的笑道:“太后,想活命的话,最好不要大呼小叫的…” 陈太后自己虽然不习武,但见识可不短,见他展现出先天之境标志性的内劲透体,面色也越发难看起来。 “这里是皇宫,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 崔奉见她果然惜命的没有乱喊,眼中的淫邪更甚几分,笑道:“你这守寡十多年了,不对,盛元帝那货也不行,说不定你都守二十多年寡了。” 他声音一顿,意有所指的边往前凑边说道:“说不准太后都没体验过女人的快乐,今天崔某路过宝地,不忍太后受苦,特来满足你的。” “你!!!” 太后见他扑过来,吓得花容失色。 “小贼尔敢!!!!”就在这时,一声暴喝声似乎凝成实质似的在崔奉耳边炸响! 他面色微变,转身便看到一个眉发皆白,身着蟒服的老太监掠空而来! 待看到老太监那熟悉的面容时,他更是瞳孔一缩,下意识的便往窗户边退了几步想夺窗而逃。 就是他!! 就是这个老太监!! 当年就是他擒的自己!! 这么多年,他居然还没死!!! 第二十三章 护驾太后 不对!! 如今我的心结已经打开!! 我也不是十八年前崔奉了!! 他是先天之境,我也是先天之境!! 同样是先天之境,十多年前他便是这般,现在定然是年老体衰,而我却正值壮年,我为什么要逃? 为什么!!!?? 我会怕他!!? 崔奉面容不断变换,不知不觉中他的眼球便蒙上了一层细密的血丝,看起来眼睛猩红,似乎像是走火入魔了一般! 心结!? 对! 就是他害的自己在天牢里待了两年! 我应该杀了他!! 眼见那老太监手成勾爪的临空抓来,崔奉咧嘴一笑,眼中血丝更甚几分,侧身提拳的正面迎了上去。 以拳对爪。 时间仿佛停止了一刹那,爆发出的劲气将两人的衣物吹的猎猎作响,崔奉往后倒退几步,面色有些不正常的潮红。 而黄总管收力后落地同样也是面色难看的退了几步,嘴里呢喃着“先天之境?” “嘿嘿嘿,呵呵呵……” 崔奉舔了舔唇角,猩红的眼珠盯着黄总管,咬牙切齿的说道:“老太监,想不到吧?我不仅没死,反而回来找你了!!” “……” 黄总管微微一愣,瞥了眼太后,见其无碍后,才眉头紧锁的盯着眼前之人,想了一会,问道:“你是何人?” “……” 崔奉脸上的表情一僵,见那老太监的疑惑表情不似作假,他突然有些屈辱,也有些恼怒,恨恨的提醒道:“十八年前!藏宝阁!崔奉!” “……” 黄总管眉头紧锁的思量一番,似是想到了什么,用不确定的语气问道:“你是被我送进天牢的那个小贼?” “正是爷爷!!” 就在这时,徐伯清一路跑了进来,嘴里还喊着:“太后莫慌,小的前来救驾!!” “……” 他跑进寝宫才发现,太后身着白色轻薄中衣坐在床头,神色中还带着几分薄怒… 而那‘天目法眼’所见的中年男子在窗边,黄总管则是在他不远处与之对峙。 黄总管见状微微露出几分赞赏之色,说道:“伯清,我要擒这贼人,你保护好太后!” “黄总管放心,想靠近太后,须得先从小的尸体上踏过去才行!!” 徐伯清喉结上下滚动的点点头,状着胆子移步到太后的凤床前。 崔奉面色阴翳的打量着徐伯清,嗤笑一声说道:“小太监好大的…口…气……” 话音未落,他便手腕一抖,几抹银白色的刀片状暗器自他袖口中飞出,速度快的空气中似乎都响起了尖锐的破空声! 暗器的目标不是与他对峙的黄总管,而是坐在凤床上的太后,以及站在床前的徐伯清!! “卑鄙!!” 黄总管暗骂一声,手成爪状的凌空一攥,爆出的真气鼓动之声宛若龙吟! 那几把刀片状暗器当即被摄过去大半,仅剩的两把在空中微微一顿,虽仍窜了出去,却也错开了些方位。 徐伯清早就全神贯注的开启了‘天目法眼’状态,周边的一切不仅褪色,甚至那些动作在他眼里仿佛都慢了数倍不止! 见那暗器出手时… 他还想着要不要溜。 待看到那暗器被黄总管打飞大半,只剩两把还是歪的时,当下不在犹豫,高呼一声:“太后小心!!” 便直接飞扑将太后压在凤床之上… 他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本可以直接避开那两把刀片暗器的,却故意慢了半拍,让那刀片在手臂上划出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小贼该死!!” 黄总管见那小贼出手没留半点情面,咬牙切齿的暴喝一声,掠空窜出时更是眉发飞扬,与之前相比… 此时的他速度和气势强了不止一筹! 崔奉瞳孔一缩,还没能反应过来,便看到一掌印在了自己胸口!! 他‘哇’的一声喷出一团血雾,身体借着这一掌的力道直接撞破窗口窜了出去。 “还……想……跑!!!” 黄总管此时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气势不断攀升,见其逃跑后如影随行似的跟了上去。 寝宫内,被人压在身下的太后神色有些异样,而徐伯清却佯装不知的立马又爬了起来,背对着她,长开双臂的护在凤床之前。 “太后莫怕…” 陈太后看到他手臂上血淋淋的伤口时有些微微出神,待看到伤口中似乎有变黑的迹象时,才出声说道:“哀家无事,倒是你这伤口,似乎有毒。” “啊!!??” 徐伯清一个激灵的扒着自己的胳膊,也看到了那道伤口,虽说只是皮肉伤,不深,但伤口内的血却隐隐有些发黑。 不仅如此,他甚至还能清晰的看到似乎有几条黑线在往身体内部扩散。 毒!! 还是很烈的那种!! ‘我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隐隐有些昏沉,连忙晃了晃脑袋,却发现那昏沉之感越发严重,还没来得及后悔,便感觉脚下发软,没了意识。 陈太后看他眼神涣散,脚下踉跄,连忙起身想要去扶一把,却发现根本扶不住,索性便半依半偎的将其放在了凤床上… 手指在他额头轻轻拭一拭,却发现他额头的烫的吓人,暗想这‘小太监’长的倒不错,也忠心耿耿… 发着高烧居然还跑来护驾…… 也就在此时。 听到打斗动静的一众慈宁宫太监嬷嬷都敢了过来… 见太后寝宫乱七八糟的,窗户都坏了,凤床上躺着个胳膊满是血污的小太监,吓的连忙跪倒,以首俯地。 陈太后凤目微横的冷声呵斥道:“还愣着干什么?没看到这里有人受伤吗?” 一众太监嬷嬷连忙起身到凤床边查看,待看到伤口隐隐犯黑后,有人提议要去喊太医。 “不用去喊太医。” 陈太后看着年轻‘小太监’,也想到了什么,沉吟了一会儿,冷声说道:“李嬷嬷,将哀家的‘百草参王丹’取来。” “啊,这……” 那李嬷嬷略微迟疑了一下,小声提醒道:“娘娘,您可就剩那一枚参王丹了。” 陈太后的凤目瞥了她一眼,呵斥道:“让你取,你便取。哪来这么多废话?” “是是是,奴婢多嘴…” 李嬷嬷连忙躬身下去,过了一会,便一路小跑的捧着个玉盒回来了,一众嬷嬷太监见状有的倒水,有的帮捏下巴… 陈太后接过玉盒,取出其中的参王丹,小心翼翼的塞进徐伯清嘴中…… 第二十四章 身如熔炉,纯阳似火 胳膊上的伤口泛着黑,一些黑线隐隐往心脏的方向钻去,那贼人的暗器定然涂抹着见血封喉的剧毒!! 徐伯清身体虽然陷入昏迷,但不知为何,意识却清醒的很,他就像一个‘局外人’似的,以一种非常诡异又难以理解的方式感知着自己的身体…… 热!!!烫!!!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那剧毒入体后,自己的身体仿佛被迫开启了某种特殊机制… 此时自己的身体就像一个熔炉似的,里面燃烧着无边无际,仿佛能熔炼一切的纯阳之火!! 在这熔炉之中,不断有丝丝缕缕的黑气滋生,但黑气刚滋生便会被熔炉中的火焰熔炼的一干二净,有的黑气被熔炼完后还会留下点点荧光融入在身体中…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那荧光融入后,熔炉中的纯阳之火似乎稍微旺了一点点。 这是纯阳之体的‘身如熔炉’功效? 滋生的黑气是剧毒? 那点点荧光是什么? 就在这时,黑气渐少,身体似乎也清醒了一些,隐约能感应到外界了,甚至能听着他们在说什么‘参王丹’… 紧接着便感觉喉咙有异物,顺着水,落到了肚子里,想来是他们说的‘参王丹’? 再然后,便能感觉得到,那‘参王丹’在熔炉的纯阳之火中化为一蓬蓬荧光融入自身,便是熔炉中的火也随之都旺了几分。 这荧光莫不是药物的精华? 那毒药也有,又是怎么回事? 是药三分毒,毒和药不分家,有很多剧毒之物可以用来入药,也有很多中正纯合的药物可以配成剧毒…… 好像只能这么解释了… 那就是自己这个大熔炉能熔炼侵入自己身体中的‘异常能量’,去其槽粕,用其精华? 身如熔炉,百邪辟易… 这才是‘纯阳之体’的正真用法? 徐伯清心中隐约明悟了几分,仔细感应了一番,他发现那些荧光不仅能当做燃料用以壮大熔炉中的纯阳之火,自己也能调用,这甚至能用来修复胳膊上的伤势! 不过思量了一番,他并没有选择修复胳膊的上的伤势,甚至身体明明能醒了,他也不醒。 先睡一觉~ 锻炼半个月,睡一觉养养精神~~ ……… 太后寝宫中。 一众太监嬷嬷面面相觑,‘参王丹’这种号称还魂丹的吊命神药都吃下去了,这小太监只是退了烧,身上不像之前那般热了。 却依然昏迷,并没有醒的迹象。 这…… 陈太后也是眉头微蹙,不过见‘小太监’胳膊伤口中已经不在流出黑色瘀血,面色也好了很多,也就没多说什么。 过了一会。 黄总管面色难看的回到了太后寝宫,而他手里还提着脑袋都被拍碎半边的崔奉尸体,他还没来得及行礼。 陈太后便摆摆手,关怀的问道:“黄总管无须多礼,击毙贼人时可是受了伤?” 黄兴贤当年是盛元帝的近侍太监,负责生活起居,随行侍奉,可以说是盛元帝最亲信的几人之一! 当初盛元帝求仙问道,钱皇后劝谏无用,以死相逼,他是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但作为皇帝近侍,他没办法… 盛元帝在临死之前醒悟了过来,像个普通人似的对其唉叹:‘大伴,朕知道,自己这一辈子昏庸无能,愧对天下,愧对社稷,更愧对钱皇后。’ 但当时的钱皇后已去世了多年,他便这份愧疚之意传给了刚立后没两年的陈皇后身上。 毕竟他也知道,当时的陈皇后还只是二八年华,以后却要在慈宁宫守一辈子寡,其可怜程度不亚于钱皇后。 于是盛元帝便托孤似的让他照顾好陈皇后,在不影响皇室威严的情况下,也不用在意那些世俗规矩,其喻义不言而喻。 而黄总管也痛哭流涕的保证,以后决不会让陈皇后受一丁点儿委屈… 一朝天子一朝臣,永和帝上位后,先帝的皇后变成了太后,先帝的近侍太监自然也就该退居二线了。 黄总管也顺水推舟的和永和帝请辞,去了慈宁宫当内侍大总管… 这十多年相处下来,陈太后能感觉得到,也知道黄总管就像自己的长辈一样,对自己的关怀和爱护不掺杂任何杂质。 只要想要的,他都会取来… “有劳娘娘挂念。” 黄总管舒缓一口气,说道:“这贼人的武功十分了得,阴毒下作的手段颇多,不过好在老奴技高一筹。” “没受伤便好。” “娘娘,这贼人尸首该如何处置?” “您看着处理就好。” 陈太后微微颔首,也没在意贼人的尸首,而是意有所指的指了指躺在凤床上‘昏迷’的徐伯清,说道:“那贼人的暗器上淬了剧毒,这‘小太监’为了护驾被暗器划伤了胳膊。 刚才我已经给他喂服‘参王丹’了,虽说毒已经没有扩散迹象,烧也退了,却迟迟不醒,总管可知何故?” 黄总管将手中的尸体扔到门外,让边上的两个老太监抬走处理,自己则是到凤床边查看了一翻徐伯清的伤势,顺便号了下脉。 “奇也,怪也…” 黄总管越号眉头皱的越紧,见陈太后不解,解释道:“这小子的脉象沉稳有力,全不像是受伤之人该有的脉像。” 陈太后点点头,说道:“脉象沉稳有力,许是‘参王丹’起了功效?” “……” ‘参王丹’还有这功效? 黄总管微微一顿,暗想自己远离权力中心已有十多年,这‘参王丹’见效这么快,或许是被高人改进过… 不过总归是好事… 他点点头,应道:“应该就是娘娘的‘参王丹’起功效了,老奴刚才用内劲查看了一下他的内腑,没有半点中毒迹象,想来毒素也被排空了。” 他声音一顿,接着说道:“至于为何昏迷不醒,一时半会老奴也找不出其中原因,娘娘可让人将其送到老奴的住处,老奴用内劲帮他调理一番身体,以助其早日康复。” 陈太后点点头,说道:“小太监自己高烧未退,还这么拼命的来护驾,倒是让哀家有些惆怅,就麻烦黄总管了。” “娘娘客气了…” 黄总管目光微微一动,意有所指的说道:“其实刚才老奴能这么快赶来救驾,这小子占了九成功劳,但老奴倒真没想到,他竟然有胆子跟过来。” “哦?” 陈太后惊疑的一声,说道:“黄总管说于哀家听听,他是如何占这九成功劳的。” “是。” 黄总管大致的将之前徐伯清报信的事复述一遍,听的陈太后连连颔首,称赞其‘聪颖’…… 第二十五章 《吸星魔功》 许是好些天没睡的缘故… 徐伯清一觉睡醒,顿感神清气爽,刚伸了个懒腰,便听黄总管的声音幽幽传来:“你小子倒是睡的舒坦了…” 他茫然的看了眼四周,这才愕然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似是黄总管的卧室。 而黄总管则是坐在书桌旁品着茶,翻阅着两本看起来年代颇久,不知是何皮料压制装订成的书卷。 那书卷的书封上歪歪扭扭的用古字写着《吸星魔功》四个大字,看起来像是一本邪异非常的功法… 徐伯清下床后腆着脸躬身行礼道:“小人无意间中了贼人之毒,未能守护好太后,还请黄总管责罚。” “贼人已经被我击毙,太后也无事。” 黄总管放下手中书册,上下打量着他说道:“倒是你,在我这昏睡了三天三夜,害的我在书房睡了三天。” “啊?” 徐伯清惊疑一声,反应过来后不可置信的嘀咕道:“我昏睡了三天三夜?” “你以为呢?” 黄总管见他那副模样冷哼一声,没好气的说道:“不过也算你小子走运,太后见你忠勇,在你中毒后给你喂服了‘参王丹’祛毒养身,否则这三天昏睡过去,你还能不能睡醒都是个问题。” “谢太后娘娘隆恩。” 徐伯清装模作样的表现出心有余悸的样子,随后才将目光转移到黄总管身前的书桌上… 其上不仅有《吸星魔功》上下两卷,还有一本书封写着《易经锻骨功》的秘籍,《易容术》小册子,以及一些暗器,毒药之类的杂物。 他目光微微一动,问道:“黄总管,这些是?” “那贼人身上搜出来的。” 黄总管似是想到了什么,有些缅怀的解释道:“那贼人是江湖上有名的千面盗圣,名叫崔奉,精通轻功、易容、隐匿之法。 十八年前他曾来过皇城,当时他只是后天境,而我突破先天之境不久,恰好也擅轻功,便将他擒住关进了天牢。 后来先帝病重,我便忘了这厮,再后来也不知怎么的,竟让他给逃了。 不曾想这十多年过去,这厮也突破到了先天之境,胆子还这么大的找到慈宁宫来寻仇…” 他声音一顿,神色莫名的冷笑两声,接着说道:“他以为我已年老,体内气血必然衰败,殊不知我在先天之境浸淫二十年,便是年老体衰也不是他这种货色能比的。” “黄总管神威盖世,小人佩服。” 徐伯清眼底藏着火热,不动声色的拍了个马屁,感叹道:“小人前几日护驾太后的时候还在想,要是我也有武艺傍身,是否就能为总管分忧了? 只可惜,小人天资愚钝,加之幼时贪玩,已经错过了习武的最佳时间。” 末了,他又唉声叹气的补充了一句:“奈何,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黄总管见他那副唏嘘的模样,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随口问道:“你可知种一颗树最好的时间是在哪两段吗?” 徐伯清眉头紧锁的思量一番,还是不解其中深意,于是坦言道:“小人不知。” “那我告诉你。” 黄总管放下手中茶杯瞥了他一眼,意有所指的说道:“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十年前,其次就是现在。” “十年前…现在…” 徐伯清呼吸一滞,心中隐隐明悟了些,躬身行一弟子礼,说道:“多谢总管教诲。” “你悟性倒是不差。” 黄总管支起身子,坦然受了他的礼,告诫道:“有志不在年高,就怕无志,江湖中不缺到中年才开始习武的人,有所成的亦不在少数。” 他用手指敲了敲书桌上的《吸星魔功》,说道:“创下这本魔功的主人便是一例,他本是前朝时期的一介书生,考取功名十余年,却屡次不中,还遭屈辱。 四十岁时,家中遭了难,他躲在柜子中,亲眼目睹了流窜的匪徒杀害自己全家。 后来弃笔,一心钻研武艺像是入了魔,创出了这门《吸星魔功》后,以一己之力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 不谈此人的心性,不谈他的所作所为,也不谈他最后的下场,就论他的这份大毅力,何愁大事不成?” “多谢总管指点迷津。” 徐伯清犹豫了一番,还没来得及开口。 黄总管便率先说道:“我知你想让我教伱习武,但你得先过了太后那关才行。” “过了太后那关?” 徐伯清微微一愣,心中虽然狂喜,但表面却还是表现出不解其意的样子。 “不错…” 黄总管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说道:“你以为我让你来慈宁宫干嘛的?真以为叫你来这扫花园的?恩?” 他声音一顿,挑着眉头接着说道:“你小子走了运,前几日你在寝宫救驾的表现不差,太后对你另眼相看。 你昏睡的这三日,太后那边送来的补品都不曾断过,更是传话给我,等你醒了就带过去。 之前我和你说过… 表现好了,莫说能救你二叔,便是你自己也会获得一桩天大的富贵。 如今这机会就来了。 若是能伺候的太后开心,你不仅能得到大笔赏赐,我也可以教你习武; 但我也先说明了,若是恼了太后,你这小命也就没了。能不能把握得住,全看你自己的本事。” “啊,这……” 徐伯清的表现出一副‘不敢置信’、‘被幸福砸晕’的复杂笑容,心里不由得暗叹一句‘苦心人,天不负’。 “行了行了,若非前几日你表现的可圈可点,我也不会和你说这么多。” 黄总管见他在那傻笑,没好气的说道:“自己注意一下,随我去见太后。” “是。” 徐伯清微微一笑,跟在黄总管后面出了门。 人生捷径不向我走来。 我便往人生捷径上靠去~~ 妙极…… 不多时的功夫,在黄总管的带领下,徐伯清自花园穿插而过,走过甬道玉桥,直至临溪亭前驻足。 临溪亭建在矩形水池之中单孔砖石券桥上,东西两面临水,南北出阶,处于院落南北中轴线上。 亭平面方形,面阔进深各三间,四面均当中开门,临水两侧门前加设木护栏。 亭东西两侧池畔环以白玉望柱栏板,池水清澈见底,悬着几团睡莲,池中游鱼自得,亭四周树影碧波环绕,是皇太后游园休憩、赏花观鱼的场所… 太后的贴身嬷嬷见黄总管带人来此,行一礼后便躬身进亭中禀报。 不多时的功夫。 那老嬷嬷便再次出来请黄总管进亭。 徐伯清掸了掸衣服上的褶皱,跟在黄总管身后便进了这临溪亭中。 进去后便看到陈太后身着常服在那白玉栏杆边,手里还捏着些鱼食在喂鱼… 树阴摇曳,美人如画。 第二十六章 吉时将至~ “老奴/小人见过太后娘娘。” “无须多礼。” 陈太后转过身子见那‘小太监’还在躬身行礼,说道:“抬起头来,让哀家好好看看你。” 徐伯清依言抬起头与太后对视,见其目光如隼,气场极为强势,小心脏不由得砰砰乱跳。 在前世,他一直不信人会有‘气场’这种东西,认为那只是‘卑从心头起,万般不如人’的畏惧说辞… 可现在,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天目法眼’的敏锐感知,他却真真实实的感受到了那所谓的‘气场’存在!! 那是普通人身上难以见到的… 不过饶是太后身上的气势再盛,他脸上也不露丝毫怯意! 毕竟刚来的时候,就见识过蛇妖那种存在了,现在又岂会怕一个凡俗王朝的太后? 陈太后见他虽然绷着脸,却镇静自若,不像其他普通人见自己时,或多或少的会露出不适之感,微微颔首的问道:“你不怕哀家?” “初见怕。” 徐伯清点点头,坦言道:“太后凤体有国运加持,而小人只是个普通人,无论是地位还是身份都差如云泥,初见自然是怕的。” “哦?” 陈太后惊疑一声,这些年来,什么样的惧怕说辞都有,倒还真没听说有‘国运加持’这番说辞的,倒也有趣。 “那初见怕,意思是后面就不怕了?” “还是怕。” 徐伯清腼腆的解释道:“小人身份虽然卑微,却也知太后娘娘蕙心兰质,待人和善,这么一想,也就不那么怕了…” “你倒是聪明…” 陈太后莞尔一笑,问道:“叫什么名字?” “小人姓徐,名伯清。” 徐伯清刚说完,一旁的黄总管便走向太后身边,用传音入耳之法将关于徐伯清的身份、来历、以及‘身怀异术’的事复述了一遍。 “哦?” 陈太后听的挑着眉头惊疑一声,颇为诧异的瞥了眼面前的徐伯清。 随即又看向身旁的黄总管,两人目光交接,见总管微微点头,她也不知想到什么,犹豫了一番后也跟着微微颔首… 她转过身去,素手轻轻捻了些鱼食投掷在池水中,引的鱼儿争食,说道:“下去吧,哀家乏了。” “老奴/小人告退。” 两人躬身退出临溪亭,一路无话。 待回到书房后,黄总管瞥了徐伯清一眼,正色说道:“刚才我已和太后禀明你有异术傍身之事,晚上戌时你便去寝宫,剩下的不用我教了吧?” “小子省的,多谢总管栽培。” 徐伯清这一声谢说的是真情实意,不含半点虚假,毕竟这种打着灯笼找不着的好事全是黄总管一手促成的… 若非总管不愿,他高低得喊一声义父! 黄总管微微颔首,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你可还是童子之身?” “啊,这……” 徐伯清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皇室成员的近侍太监,除了要照顾饮食起居以外,到年纪后还得为对其进行两性启蒙。 总管这问题,是怕自己出丑? 不对,应该是怕恼了太后。 他犹豫一下,应道:“不是!” 黄总管见他那模样,神色不悦的沉声说道:“这关乎到你的小命,你可得想好了再答!” “真不是…” 徐伯清尬的脚趾蜷曲,头皮都有些发痒。 虽说知道这是黄总管的好意,但被一个老太监问这种问题,特别他还摆出一种‘你要不会就直接说,我教你’的表情… 那就更尬了… 这具身体原主虽说并未娶妻生子,但作为‘文人’,特别还是小有家资的文人,可没少去花楼附庸风雅,所以实战经历并不少。 至于前世…前世……不提也罢。 “不是最好。” 黄总管点点头。 这世界不管男女,结婚生育都比较早,徐伯清早就到了年龄,要还是童子之身,他倒反而会觉得奇怪。 他在书柜上寻找一番,找出几本用以启蒙的插图话本,递过去说道:“回去好好研究一番,丢脸是小事,可莫要丢了命。” “多谢总管栽培。” 徐伯清眼睛一亮,连忙接过那几册话本,虽说恨不得立即翻开‘批判’一番,但想到黄总管还在边上,他也就忍住了,小心翼翼的揣进了怀里。 毕竟是皇室专用的珍藏版,得爱护。 “行了行了。” 黄总管见他那副模样也有些忍俊不禁,摆摆手说道:“拿回去好好研读,莫要忘了刚才我说的事。” 徐伯清挑眉一笑,说道:“总管放心,小的便是把命丢了,也不会忘。” “去罢去罢,回去好做准备。” “小人告退。” 徐伯清一路小跑回到自己的房间。 做贼似的拴上门,关上窗。 确认没有遗漏后才取出怀里揣着的‘皇室珍藏版插图话本’,然后满怀期待的抱着‘批判’的目的翻阅起来。 随着时间推移,他脸上的表情由初时的期待与兴奋,慢慢的转变成失望与无奈,再到最后的索然无味,还有点不屑。 前世在某岛国的产业链加持下,他自问自己脑子里的理论知识不弱于人。 本以为这‘皇室珍藏版插图话本’中必有高论,能借此学习一下高深的皇家姿势,不曾想,里面的图文尽是些简单枯燥的动作。 别说那种产业链似的各种花样了,就前世街边小摊上买的刘备都比这好看百倍。 不过想想也是,大梁毕竟是民智未开的封建王朝,大家面皮薄,花样少。 而皇室成员又是站在世俗权力顶点的那一批人,各个都是千金之躯,只管自己舒服就行,用不着卖力,那些嫔妃也得拼命叫好。 无趣,无趣…… 徐伯清撇着嘴将那些‘皇室珍藏版插图话本’收起来,打定主意,以后若是有机会了,定教这世界的人知道什么叫‘花样’。 不对… 晚上就有机会… 他微微一笑,心中一片火热,沐浴焚香后在房间中静静的等待,同时也在思量着等攀附人生捷径时,自己该怎么表现才能让其满意… 倒不至于慌,但确实有些紧张。 毕竟对方的身份不一般,乃是当今太后,这玩意要是被狗皇帝知道,诛九族都是轻的…… 而且自己还有任务傍身,不能埋头苦干光顾着自己舒服,须得把太后也伺候的开心才行。 ‘好在咱本钱雄厚……’ 在‘度时如年’的等待下,太阳渐渐西沉,天色也渐渐的暗淡下来。 戌时将至! 第二十七章 细节拉扯 ‘永和历十六年,八月二十八日,晴。’ ‘今天是个好日子,理当记录一番。’ ‘我叫徐根硕,这是我来到慈宁宫任职的第四十一天,家…家就不想了。’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在我一个多月的努力下,太后这条‘人生捷径’的大门终于要对我敞开。’ ‘二叔,你都不知道小侄为了救你做出多大的‘牺牲’,您在天牢里再等等,待小侄攀上‘人生捷径’后就想办法去救你…’ ‘对了,还有东厂那个姓李的阴阳人和那个叫孙盛的胖子,你们两等着!’ ‘太后,我来了…’ ………………… 徐伯清写完《我在慈宁宫当太监》的日记后,随手将其扔回书架,出去看了眼时辰,在不知不觉中便等到了戌时。 收拾一下行头,推门而出。 待走到太后寝宫时,却惊奇的发现寝宫门口的负责太后起居的嬷嬷已经不在了。 怕我紧张,特意把人调走了? 有心了~ 他掸了掸衣服上并不存在的褶皱,随后轻轻的敲了敲门,待听到里面传出太后慵懒的音线后,才推开而入。 此时寝宫内的景象不似前几日那般简洁明了,而是挂上了几层薄纱似的帷幕,烛光摇曳,隐隐绰绰,多了几分朦胧与迷离。 透过帷幕… 隐隐约约能看到个人影以手托腮的半依偎在凤床上,慵懒优雅,仪态万千。 徐伯清穿过帷幕,见太后依然半倚在凤床上,凤目微阖的似是在休息,根本没有说话的意思。 他微微一笑,自然不会认为太后真就是要休息了,毕竟头上的发簪凤冠还未取,身上的华服也还没换。 都到这时候了,他便是再蠢也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于是轻声问道:“娘娘可是乏了?” 陈太后甚至连眼睛都没抬一下,只是淡淡的用鼻腔轻“嗯”一声,表示默认。 徐伯清不以为意的笑道:“小人乡中有一推拿穴位之法,名为按摩,可舒经活络,去疲解乏,效果卓着,娘娘可要试一试功效?” “哦?” 陈太后惊疑一声,凤目微启的瞥了他一眼,随即慵懒的坐起身子,似笑非笑的说道:“说的哀家倒想试试你这乡间之法了。” “娘娘稍等片刻…” 徐伯清微笑着躬身退出帷幕,找了个银盆,又倒了些热水,端着银盆放至凤床塌前。 你知我心怀不轨,我知你故作矜持… 也不多言,在太后惊疑不定的目光中,他先是蹲下身子试了试水温,随后将太后的鞋袜褪去放置一旁。 他捧着那双玉足微微有些愣神,足面至脚踝、小腿皆是白皙似乳,滑嫩如玉,足弓弧线优美,十趾更是如珍珠般的娇嫩可人。 不知不觉间,他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强忍着心头的火热,将那双玉足浸泡的热水中轻轻揉捏。 陈太后只觉得脚心酥痒难耐,秀眉微蹙的轻哼一声,下意识的便想要缩脚,却发现自己的脚踝已经被那‘小太监’握在了手中。 “娘娘还需忍着些…” 徐伯清自然也察觉到了太后的异样,笑着解释道:“初时有些酥痒不适,属于正常现象,稍微缓和一些便可体会其中功效。” “嗯…” 陈太后微微颔首,用鼻腔轻“嗯”了一声后压下心中异样,开始慢慢细细体会。 初始有些酥痒不适,待缓和过来,却发现似是有股热流自脚心传向四肢百骸… 加上那揉捏的力道不轻不重,浑身毛孔都要打开了一般,甚是舒畅… “这乡间之法,倒也有可取之处。” “娘娘喜欢便好…” “不错…” 陈太后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手臂上的伤口怎么样了?” “劳烦娘娘挂念,手臂上的伤口已经愈合,甚至都没留下疤痕。” “嗯,那就行…” 徐伯清借着按摩的幌子,把玩着手中的玉足,那粉嫩的十趾在自己手中微微变形,甚是讨人喜爱… 见太后凤目微阖的享受着足疗,他的用以按摩的手也慢慢的由脚部转移到脚踝。 太后的身体只是微微一颤,并没有做出明显的抗拒… 他微微一笑,轻轻揉捏一番后,又由脚踝转移到了小腿…… 此时陈太后的呼吸也略微急促了一些,她能感受得到,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就像是有种特殊的魔力一般,揉捏的力道适中,教人欲罢不能… 从脚部到脚踝,再由脚踝到小腿,那种异样的感觉也越发浓郁,像是猫爪子似的轻轻撩拨着她的心弦… 她甚至隐隐有些期待…… 可她等了好一会,却发现那双手只是在小腿附近揉捏,明明有几次想要僭越,却又在关键时刻退了回去。 十分恼人…… 陈太后睁开凤目,盯着他说道:“徐伯清,抬起头,让哀家好好看看。” 徐伯清佯装不知的抬起头,明知故问的说道:“可是小人揉捏的力道不对?” “力道适中。” 陈太后微微颔首,意有所指的说道:“听黄总管说,你幼时曾得梦中神人相授,有异术傍身,此事可真?” 徐伯清点点头,说道:“小人确有异术傍身…” “哀家常年居于宫中,从未见过这世间有神人相授之事,对此好奇的紧。” 陈太后声音一顿,坐在凤床上的身子往前探了些,看着他的眼睛说道:“给哀家,好好展示一下你的异术…”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徐伯清也不在装什么正人君子了,低头在手中的美玉上轻啄一口… 随即侧过身子,一手穿过太后的腿弯,一手环住她的腰肢,在一声娇媚的惊呼中,将其抱上凤塌… 忽有微风拂过…… 寝宫内的烛火也随之黯淡…… 寝宫外的阴影中,身着蟒服的黄总管收回袖子,也收了用于增强听觉的功力。 他摇摇头,正待回房休息,脸上却突然泛起几抹黑气,他面色一变,连忙运功压下体内如附骨之疽般的阴毒内力… 低头扯开胸襟看了眼,待看到胸口那里印着一个漆黑如墨的掌印时,他面色隐隐有些难看… 他今年已八十有四,内功虽然深厚,但也难以避免体内气血的衰败,上次和崔奉交战时,远没有他说的那般轻松… 胸口的掌印便是崔奉临死前所留! 掌印内附着的阴毒内力像是溶于血肉了一般,便是他都倍感棘手,也难以磨灭。 这些天以来… 他一直寻找解决之法,却鲜有收获,只能压制住那股阴毒内力,使其不至于扩散到四肢百骸,再用内力慢慢消磨。 黄总管压下体内异常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瞥了眼太后寝宫,自动过滤了那若有若无的靡靡之音… 叹了口气后转身离去…… 第二十八章 御赐飞鱼服 晨光微熹… 太后的凤塌上一片狼藉… 鏖战一宿的徐伯清不显丝毫疲态,反而神采奕奕的搂着怀里的美妇人。 他瞥了一眼怀里的太后,见那青罗小扇般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当下也就明悟过来。 太后多半也醒了,可能是觉得昨夜失了‘太后威仪’,此时不知该怎么面对,所以就选择性的装睡。 徐伯清微微一笑,也没拆穿,只是轻轻的将其面庞上的散乱青丝拨开,在她面颊上啄了一口,又在其耳边轻声道了句:“来日方长…” 随后便将其放下,穿好衣服,悄悄的推开寝宫房门出了去。 刚出房门,他便愣在了原地… 昨晚还不在的嬷嬷,太监,一大早就在寝宫门前候着了,最主要的还是那个身着鎏金蟒服的身影。 黄总管居然也在门口候着! 这…… “小人见过总管。” 黄总管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意有所指的说道:“以后你可以换个自称了,跟我来。” 说完也不多做解释,转身就走。 而徐伯清见状,稍作思量后也是跟在其身后离去,待到书房,他随手将门合上。 见黄总管坐在书桌旁,手里端着茶杯,轻轻的撇了撇茶水后抿了一口,还是那般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 他有些尴尬的问道:“小人生性愚钝,不解总管话中之意,还请总管责罚。” “我所见过的诸多年轻人中,你确实算不上聪慧,但你比他们好的一点是,你知道该怎么抓住机遇。” 黄总管轻笑一声,接着说道:“不出意外的话,你的赏赐今天就会下来,到时候别再‘小人’、‘小的’自称了。” 徐伯清闻言心中微微一动,见黄总管杯中茶水已尽,连忙上前端着茶具又倒了杯,这才意有所指的问道:“那小人该如何自称?” 他是知道宫中规矩的,不算面对皇室成员,太监这个群体内部等级森严,一般没背景没实力的,只能称‘小’。 须得有职务在身,或者得到赏赐过后,才能在太监这个群体中换自称。 所以他明面上问的虽是自称,实际上却是想根据自称来估测自己的赏赐能到哪一步。 “就叫自己的名字罢。” 黄总管不以为意的说道:“前几日那贼人闯入慈宁宫,你算是立了大功,但是消息我一直压着没报上去。 今个刚报上去,现在又有太后那层关系在,陛下的赏赐必然不会差,你这身青衣可能就换成飞鱼服咯。” 大梁的官员自上而下都有固定是服饰,朝中官员一到四品都是绯色,五到七品是青色,八九品是绿色,服饰上的图案则是文禽武兽,可以说是见衣识人,很好辨认。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比较特殊的服饰叫‘皇家赐服’,属于以示天恩的东西。 最为尊贵的便是蟒服,下面依次是飞鱼服,斗牛服,麒麟服,譬如黄总管身上穿的鎏金蟒服,便是由先帝赐下的。 如今卖官鬻爵的现象极为常见,只要有钱,便是朝中大员也能买来,但是‘皇家赐服’这东西全靠赏赐… 相对来说,还真不多见。 哪怕没有半点官职在身,只要将那飞鱼服套在身上,别人也会知道,这是受过皇恩的,从而不敢轻视。 “小……伯清谢总管栽培。” 徐伯清故作惊喜的行一礼。 他现在确实喜,但喜的却不是那很有可能到来的飞鱼服,而是黄总管话里的那句‘现在又有太后那层关系在’。 这也就意味着,太后那关过了,黄总管之前所说的习武之事,可以兑现了!! 那些什么官职、飞鱼服,都是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屁用没有,加强自身实力才是现在的第一要务! 黄总管见他犹豫不决的样子,似是猜出了他心中所想,笑着问道:“你还想习武吗?” “想!” 徐伯清毫不犹豫的行了一记弟子礼,正色说道:“伯清在护驾太后不力之时便深感自身力薄… 若是能跟在总管身后学一些武艺,日后若再有那种状况,定然能为总管分忧。” “行了行了,用不着说那些大道理。” 黄总管摆摆手,说道:“今天你就好好休息,晚上不用你巡值,明天你也别去扫花园了,到我这来,我挑些适合你练的内外功,能不能练成就看伱自己本事了。” “伯清,拜谢总管栽培。” “去罢去罢。” 徐伯清躬身退去。 待回到自己的房间后,脸上喜色难掩,平复下心情后再次找出那本写着自己秘密的日记,研磨,提笔… 也没写日记,也没写想家,更没有写昨晚需要付费观看的细节… 思量一番后,笔走龙蛇的在纸上写下一个大大的“润”字。 念头通达,神清气爽… 待到傍晚时分,有个中年太监领头,身后还跟着几个托着东西小太监,来到徐伯清住所后,直接传永和帝口谕。 前面都是一些称赞其聪慧的屁话,后面则是赏金百两,御赐飞鱼服一件,领太后内侍一职。 前面两个不管是赏金百两,还是御赐飞鱼服,都好理解,也在预料之中… 最后领太后内侍一职倒是有些出乎意料,大概率是太后派人活动的关系。 这是……上瘾了? 徐伯清微微一笑,装模作样的谢了狗皇帝的恩,领了赏赐后从那托盘中顺手摸出两坨大金锭,一不留心的‘滑落’到那传喻太监的袖口中。 这宫中太监的规矩他自然是懂的。 那传喻太监本来紧绷着的脸在掂量一下袖中分量后,立马和善起来,直言徐公公年轻有为,日后可多多走动一番。 甚至还隐晦的表示,只要钱够,可以将其捞出慈宁宫这个养老的地方,去其他地方任职发展。 徐伯清听到这话,恨不得把之前塞过去的两坨金锭再抢回来。 捞出慈宁宫!!? 慈宁宫现在就是我家!! 把传喻的大小太监打发走后,他思量一番,换上御赐的飞鱼服,将剩下的八坨金锭连同托盘尽数送往黄总管的书房。 到那才发现,总管不在… 负责看门的老太监说太后身体有恙,总管处理慈宁宫中的琐事了,等会就回来,并热心的邀请他进房内等候。 徐伯清心中冷笑,以前来找黄总管的时候,这看门的老太监一副老眼昏花,神志不清的样子,问话也是爱答不理的。 现在套上一层飞鱼服的皮,倒是热心起来了… 不过他也没在意,端着托盘便进了书房等候,闲暇时瞥了眼书桌,意外的发现那出自‘千面盗圣’崔奉的几本功法秘籍都在! 《吸星魔功》… 《易筋锻骨功》… 《易容术》… 这…… 第二十九章 太后内侍 徐伯清脑海中再次浮出那天在花园锻炼时无意间看到出场景。 从外表看是个平平无奇的小太监,可用天目法眼看,却是个身形大一号的中年男子… 若是只改变面容,那倒也好理解,可崔奉那种是连身体大小都变化了,已经不能简单的用‘易容术’来形容了。 倒是有点像孙猴子的七十二变。 当然,他和孙猴子的肯定比不了… 而他的几样遗物中,《易容术》最容易理解;《吸星魔功》听着就不像是正经武学;那他改变身体的‘变化’是出自那本《易筋锻骨功》? 徐伯清犹豫了一番。 想到黄总管明天都要教自己习武了,自己现在看看应该也无妨,于是就走过去将那几本书册捡起来翻阅看看… 最先看的是黄总管之前提到过的《吸星魔功》,刚开篇便是戾气四溢的自述,和黄总管之前将的故事差不多。 创下这门魔功的是个四十岁才习武的书生,因家道变故,亲眼目睹全家惨死而入了魔,也可以说是完全黑化。 魔功全篇围绕那个‘吸’字展开。 能够吸收他人的内力化为己用!! 优点是只要吸收的内力足够,此法可以快速的修行至先天之境,在那庞大的内力‘量’面前,先天之前的任何瓶颈都挡不住。 徐伯清眉头微蹙… 他虽然没习武,但也知道各种功法修炼出的内力都各不相同,有的阳刚,有的阴柔,有的中正,有点阴毒,不一而足。 而这世上本就没有两个完全一样的人,便是同修一种功法,练出来的效果都千差万别,吸人内力为己用这种逆天之法,隐患必然极大!! 果不其然…… 在翻阅到后面的修行之法后,上面写明了这种吸别人内力为己用的方法成型虽快,隐患却也极大。 书中提到,《吸星魔功》虽然能吸收别人的内力为己用,但无法解决不同内力的‘属性冲突’和‘存留’问题… 而且极易滋生心魔。 ‘属性冲突’问题会导致体内的内力杂驳,冲突,内腑早衰,轻一点的便是折寿,死的早;而重一点的会直接暴毙。 而‘存留’问题说的简单一点就是,并不是吸多少内力就能用多少,吸了十成,大概只能存留下两三成。 想快速突破修为,就得吸收大量习武之人的内力,而习武之人的家境大多都不错,或者有帮有派,很容易就引起众怒。 创下这门《吸星魔功》的书生,最终的结果就是被人围剿至死的。 嘶…… 徐伯清眉头紧锁的嘬了口凉气。 创下这门魔功的书生也算是大才,魔功的优缺点都比较明显,颇是有种剑走偏锋的味道。 不过,弊端太明显… 他刚准备放下手中的两卷《吸星魔功》,手却微微一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吸收的内力‘属性冲突’!? 自己身具纯阳之体,拥有‘身如熔炉,百邪辟易’的特性,现在这身体就像一座熔炉似的… 之前崔奉那见血封喉的剧毒便被炼化掉了,甚至还吸收了剧毒中的一些药物精华。 那…… 内力,能炼化掉吗!? 徐伯清目光微微一凝,摩挲着下巴思量一番,随即翻阅书册,将《吸星魔功》运用之法,和内力运行路线图记录在脑海中,等以后有机会了… 或许可以尝试一下。 转而又将目光转移到那篇《易筋锻骨功》之上,翻阅一番,此法不似之前的魔功,而是一篇炼体之法… 书册内密密麻麻的记录着各种心得。 崔奉在江湖中的诨号便是‘千面盗圣’,江湖中各大门派的他或多或少的都光顾过,借鉴的功法也不在少数。 这《易筋锻骨功》便是他融合众家之长创作出来的,练习此法可筋骨轻盈,身轻似燕,练好后更是可以增强根骨,大幅提升其他内外功的威力!! 除此之外,练好此法后还能小幅度改变身体的大小,甚至连面貌和声音也能转变。 很是神异… 徐伯清大致的看了眼功法上面的各种心得和注释,有些专业名词他虽说看不懂,但也能看得出来,这篇功法浓缩着崔奉的心血。 黄总管回来后见一身飞鱼服的徐伯清立在书桌旁,手里捧着那篇《易筋锻骨功》看津津有味,笑道:“你小子眼光倒是不错。” “恩?总管?” 徐伯清听到声音后一个激灵的回过神来,连忙将手中的秘籍放下,神色间有些尴尬。 “那个…上面的赏赐下来了,我拿来孝敬您老的,结果您老没在,我等着无聊就随便看了看,还请总管责罚。” “无妨。” 黄总管见桌子上摆着托盘,里面还有八坨大金锭,不以为意的摆摆手,说道:“你看的那篇《易筋锻骨功》我本就准备明天传给你的练习的。” “啊?这篇吗?” “怎么?看不上?” “不是不是……” 黄总管倒了杯茶水后抿了口,随口说道:“你刚才看的《易筋锻骨功》,便是之前那贼人崔奉的主修功法。” 他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正色说道:“此人行径虽然不堪,但其天赋、根骨、悟性,无一不是上上之选… 甚至说是习武的天纵之才也不为过。 他的这篇功法融合了《易筋经》、《锻骨诀》、《缩骨功》、《易容术》等等十数种江湖名门的成名功法,其野心之大可见一斑。 最关键的是,他抽丝剥茧的将那些功法的长处进行糅合、开创,不仅没失败,反而还创出了这门奇功。 此功法属于炼体的一种,练成后提升根骨,使用其他内外功,威能皆会大增。 若非我年事已高,精力有限,定然就兼修了,也算是便宜你小子了。” “嘶……” 徐伯清佯装震惊的吸了口凉气,说道:“能得您这般评价,这崔奉倒倒也是个能人。” “能修行至先天,就没有不能的。” 黄总管摇摇头,心情似乎不是太好,抿了口茶水后,他再次瞥了眼桌子上的大金锭,随口问道:“陛下都赏赐了些什么?” “黄金百两,我拿出二十两打发那传喻的太监了,御赐飞鱼服,喏,就身上这件。” 徐伯清指了指身上的衣服,随即神色有些尴尬的说道:“还有个太后内侍的职位。” 尴尬的原因是这职位本来是黄总管的,现在却落到了自己的头上,那黄总管那边的职位必然就被撤了,也就少了些俸禄。 黄总管似乎也看出了他的想法,不以为意的说道:“莫要多想,你那太后内侍的职位就是我提议的,日后将太后伺候好了,莫要让她受委屈就行。” “啊,这……” 第三十章 岁月从不败美人 “怎么?” 黄总管眉头一挑,说道:“是不乐意当这太后内侍,还是不乐意伺候好太后?” “乐意!都乐意!!” 徐伯清正色说道:“总管的知遇之恩,伯清无以回报,日后我若伺候不好太后,您大可一掌将我击毙!” 说完,他便连忙上前帮黄总管添茶倒水,对这老太监,他真是打心眼里敬佩… “行了行了。” 黄总管嘴上说着行了,心里却也舒服的不行,经过这月余的相处,他多少也了解了些徐伯清的为人。 他抿了口茶水后,顺手将桌上装有金锭的托盘推了过去,说道:“你这好意我心领了,但这些东西你便拿回去罢,慈宁宫不缺钱。” “这……” 徐伯清面色一僵,躬身说道:“总管的知遇之恩,伯清自知无以回报,这些许心意岂有拿回去的道理?” “嗯?” 黄总管放下手中的茶杯,板着脸问道:“你二叔一家还在天牢里,你不想把他们捞出来?” 徐伯清面色微动,“想。” “你以为那天牢是什么地方?” 黄总管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想把人捞出来,空口白牙的去能行吗? 到时你就是嘴皮子磨破了,嘴里说出花来,他们也不见得放人!” 他冷哼一声,手指敲了敲桌面,又道:“到时靠什么?还不是靠这些东西吗!?” “多谢总管指点。” 徐伯清回过神后恍然大悟的点头道谢,这次他没有客气,老老实实的将那几坨金锭收好,揣进怀里。 犹豫了一番,问道:“总管,您可知从那天牢捞人需要多少银钱?” “不知。” 黄总管摇摇头,说道:“天牢和我们不是我们一个体系的,明天你可以穿着这身飞鱼服亲自去问一下…” “是。” 徐伯清点点头,想到刚才总管就撵人了,而且天色也黑了,当下也不在多问,拱拱手说道:“那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恩,去罢。” 黄总管摆摆手,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意有所指的说道:“太后今天身体不适,一天没出寝宫,你这刚领了太后内侍一职,不打算去太后那边看看吗?” “……” 徐伯清讪讪的应道:“这就去,这就去。” 说完逃也似的退了出去。 黄总管见他那副模样,老脸上亦是露出了抹会心的笑容,只是这笑容没有持续太久,他便面色一变,手持剑指的在胸口位置点了几下。 许是用力太猛的缘故,他掩着嘴咳嗽了几声,随后心有所悟的低头看了看,手心里多出了一团触目惊心的猩红。 他坐在书桌旁,愣愣的看着手心里的那团猩红,面色一阵青一阵白。 良久,才叹了口气…… 徐伯清将金锭放回房间,随后便走向太后的寝宫,想来是门口的嬷嬷得到了通知,见到他来后,非但并没有加以阻拦,还主动示好似的进去禀报了太后。 没隔多久,那老嬷嬷便走了出来,面色有些尴尬的说道:“徐公公,娘娘说腿疾犯了,不愿见你,让你从哪来的便回哪去。” “……” 徐伯清面色一僵… 想到自己做完事就溜了,一天都没去看过一眼,太后心中有些怨气也属正常。 他在寝宫外思量了一番,拱拱手说道:“劳烦嬷嬷再帮忙跑一趟,您就说我有一味治疗腿疾的良方要献与娘娘。” 那老嬷嬷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咬咬牙再次转身进去禀报了…… “治疗腿疾的良方?” 陈太后听到嬷嬷禀报后秀眉微蹙。 她久居深宫荒废了如花般娇艳的年纪,相处的又都是些老太监,老嬷嬷,虽贵为太后,但归根结底也还是个有生理需求的女人。 便在昨天,她切切实实的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空活三十余年… 行事便也有些肆无忌惮… 以至于事后缓过神来,腿像不属于自己了一般,酸疼难耐,白天只能以犯了腿疾为由在寝宫内待了一天… 白天揉腿的嬷嬷都换了两批,虽说酸疼是消了,却始终没有昨晚那混账小太监按摩时的感觉。 念着好的同时心中也在羞恼,那没良心的混账小贼,事后一整天都没来探望过。 虽说他即便是来了,自己也不会见… 但他不能不来!! 故而陈太后之前听到嬷嬷禀报说徐公公求见时,想都没想的直接推脱,不见,想借此出口恶气。 可现在,那‘小太监’不仅没走,反而赖在门前,又让嬷嬷进来传话,说有什么治疗腿疾的良方要献于自己。 当真恼人…… 太后的面色阴晴不定,而在她身后梳理青丝的嬷嬷见状,小心翼翼的说道:“娘娘,您要不想见的话,那奴婢就让徐公公回去了?” 陈太后瞥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谁说我不想见了?让他进来…” “啊,是是是……” 嬷嬷闻言躬身而退。 陈太后神色不明的冷哼一声,不多时的功夫,便看到那‘小太监’身着飞鱼服的走了进来。 俗话说人靠衣裳马靠鞍,徐伯清本就生的一副好皮囊,那飞鱼服又是皇家赐服,其上飞鱼图由金丝银线手工绣制,极尽奢华。 两相结合,便是陈太后也不得不承认,这‘小太监’的本钱确实足,不管是‘里子’,还是‘面子’,都讨人喜欢… “小人见过太后娘娘。” 此时的陈太后坐在梳妆台前,见那‘小太监’看向自己时眼神中似是隐藏着火热,心中不由得一慌,下意识的拢了下腿。 回过神后,心中的羞恼更甚几分,当即转过身去不在看他,声音冰冷的说道:“你来哀家这做什么?” 徐伯清也注意到了太后的变化,柔声说道:“小人听闻娘娘犯了腿疾,酸疼难耐,白日便去搜阅了各种疗法典籍,如今找到了方法,便想来献于娘娘。” 陈太后听到他这番说辞后,面色虽然微微好转了些,却还是故作矜持的冷哼一声。 “不必了,哀家的腿疾好了。” 徐伯清感受到太后话里的怨气消散了大半,便状起胆子走过去,拿起梳妆台上的象牙梳,轻轻的在太后身后梳理着她的青丝,幽幽说道:“好了也有可能复发的~” “你……” 陈太后从面前的梳妆镜中看到他认认真真的给自己梳理头发,本想厉声呵斥的言辞,在不知不觉中又咽了下去,只好冷哼一声。 徐伯清把玩着手里的青丝,面上露出几分沉溺之色,嘴里轻声呢喃着:“娘娘真美。” “美?” 陈太后看着面前的梳妆镜,他知道自己年纪时极美,不然也不会在二八年华就被选为皇后了,但那是年轻时…… 如今已在深宫近二十年了…… 太后的目光渐渐迷蒙,自怨自艾的说道:“哀家已是人老珠黄,如何还能算的上美?” “若有气质藏于身,岁月从不败美人。” 徐伯清将手中的象牙梳放下,到太后身侧半蹲下身子,轻轻揉捏着她的腿部,柔声说道:“在小的心里,太后之美,世间无人能及。” 陈太后愣愣的看着他,忽地展颜一笑,用揶揄的口吻说道:“看不出来,伱这‘小太监’说话好听的程度倒丝毫不弱于你那傍身异术。” “其实……” 徐伯清微微一笑,讳莫如深的说道:“其实小人还要一项‘异术’傍身,娘娘可有兴致一观?” “哦?” 陈太后挑着秀眉的惊疑一声,饶有兴致的问道:“是何异术?” “小人自幼爱好书写作画。” 徐伯清笑着解释道:“但是持笔书画太过无趣,于是小人便研究出了以那舌尖代笔,书写作画。” 他声音一顿,支起身子凑在太后耳边,轻声细语的问道:“娘娘可否赏脸一观?” 陈太后感受到耳边的异样后呼吸一滞, 见那‘小太监’似笑非笑的神情,她想佯装生气以示太后威仪,却不知想到了什么,怎么也提不起气来。 心中的异样越发难耐,身上的异样也越发明显… 陈太后深吸一口气后,凤目微横的说道:“哀家倒还真没见过这般异术,你…给哀家好好展示一番…” “定不教娘娘失望……” 第三十一章 准备习武! 天色微明。 凤塌上的两人也都陆续醒来。 徐伯清搂着陈太后,手里把玩着她的发丝,也不知在思量什么,显得有些出神。 许是一回生,二回熟的缘故,怀中的美妇人迷迷蒙蒙的睡醒后并没有选择像昨天那样装睡,而是慵懒的调整了个舒服的睡姿。 想到昨晚鏖战许久,在这小贼的诸多花样面前终究没能守得住,她有些气恼,又有些怜惜的在那小贼的肩膀上咬了一口。 她本想着能听听那小贼的痛呼,不曾想,痛呼没听到,反而是搂着自己的那只胳膊动了动,将自己搂的更紧了几分。 “不疼吗?” “疼。” 陈太后抬头看了眼,恰好看到那小贼此刻也在笑盈盈的盯着自己,不知为何,她有种心神俱动的恍惚感。 “娘娘心有郁气。” 徐伯清笑着将她面庞上的零散发丝拨开,正色说道:“要是能解开这股郁气,莫说咬小的一口了,便是咬千口,万口,将小的千刀万剐,那也是值得的。” “不准乱说!!” “那小的……” “也不准称小!!” 陈太后冷哼一声的转过身去,语气有些不悦的说道:“私下的时候,哀家不想再听到‘小的’、‘小人’这两个自称。” 一提到这两个自称,她便不由自主的联想到自己和他之间的身份差距,以及这身份差距所带来的诸多规矩和禁忌。 她甚至都能想象得出,这事如果被人发现,身旁的小贼会面临什么样的结局… 就在她暗自恼怒的时候,秀眉却微微一挑。 “娘娘勿恼…” 徐伯清侧着身子随手将剑收回鞘中,柔声宽慰道:“伯清不是有意称小,而是娘娘身份尊崇,我称小时,有种别样的感觉… 既然娘娘不喜欢,我日后改便是。” “你……” 陈太后花容失色的惊呼一声,转过头来没来得及说话,那点朱唇便被堵住,支支吾吾的再也说不出话来…… 日上三竿。 徐伯清言明自己白天要去黄总管那习武,可能还要出去一趟,到天牢探亲,没时间过来。 随后才穿好衣物离去… 凤塌上的陈太后面色红润,慵懒的半依在床首,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嘀咕着:‘白天没时间来,所以就先补上了是吧?小贼…’ 门口的两个嬷嬷仿佛没看到徐伯清一般,她们都是慈宁宫老人了,知道什么时候该当瞎子… 徐伯清也没在意。 穿过甬道时,他却突然眉头微蹙的驻足,看向不远处扫地的老太监。 他记得负责打扫甬道走廊的明明是个年轻的‘小太监’。 那‘小太监’虽说长的弱弱柔柔,漂亮的不像个男人,但其实和自己一样,也是个假阉之人。 因为他扫的是甬道走廊,自己扫的是花园,经常能碰面,也说过几句话,当初自己还将他列为假想敌来着… 所以印象比较深刻。 这是知难而退了? 徐伯清叫过那扫地的老太监,询问了一番才得知,原来的年轻‘小太监’在早上刚被黄总管调去了其他地方。 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没多问,待刚到书房门口,恰逢从外面回来的黄总管,两人相视一笑便都进了书房。 “总管有事刚回来?” “处理些人和事罢了。” 黄总管不以为意的摆摆手,随口说道:“倒是你小子,现在是慈宁宫的人,以后便是死了,也得是慈宁宫的鬼,知道吗?” “小子省的。” 徐伯清思量一番。 刚才在来的路上,得知那年轻的‘小太监’被黄总管调走时,他就隐隐有了些猜测,路上观察一番,果然没见着一个年轻的小太监。 如今黄总管又说处理了一些人和事,所说的‘人’指的是哪些,也就不言而喻了。 自己已经从‘后备军’中脱颖而出… 太后的视线短时间内是转移不了了,而那些‘小太监’又都是假阉,自然也就失去了存在的必要…… 而总管是不知道自己其实已经知道了那些‘小太监’身份的,所以就没有细说,而是用‘死后也是慈宁宫的鬼’来提醒自己。 日后别想走了!! 这是大因果…… 他在得知自己有金手指傍身,而这还是个有妖有仙的世界后,其实心思就已经有些野了,毕竟连皇帝都难以抵挡‘修仙’、‘长生久视’的诱惑。 更何况是他一个普通人? 眼前所做的一切,无论是伺候太后,还是想要学武,都是为了活命,然后,待时机成熟,也去寻一寻那虚无缥缈的仙途。 不妄白活一遭… 可眼下黄总管的意思是,以后你就是慈宁宫的人了,而自己也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答应…… 这岂不是个天大的因果? 黄总管见他在思量什么,还以为他想的是练武之事,于是便到一旁的书架内侧取出几本颇具年代的小册子。 “昨天晚上,我帮你挑了几本关于武道基础的启蒙读物,还有几门用以主修的内外功。” 黄总管声音一顿,将手中的几本小册子排列在书桌上,说道:“你可莫要因为这是启蒙读物就轻视了它。 就这玩意,可都是历代大内高手总结出来的,其中有诸多习武的心得和技巧。 要是放在江湖上,足以当做名门大派的镇派之宝。 你拿回去须得仔细研读,要是摸透了其中的关键,能让你以后练武时少走不少弯路。” “多谢总管赐宝。” 徐伯清笑嘻嘻的将那几本小册子收起来揣在怀里,随后又有些火热的看向黄总管手里的另外几本。 此时他也不想什么因果不因果了,日后再说的事,都好说… “罢了罢了,反正迟早都是你的。” 黄总管见他那副模样,那还能不知他所想,于是又将手里的另外几本用以主修的内外功也陈列在书桌上。 “我观你气息中正纯合中暗藏炽热,不适合我所学内功,便去帮你重新找了几本,你且看看,在做选择……” 第三十二章 难不成我是练武天才 黄总管给出的内外功共计六本。 书名分别是《九阳内经》、《炎阳心法》、《擒龙控鹤功》、《青云秘典》、《踏雪无痕》、《易筋锻骨功》。 其中《九阳内经》和《炎阳心法》都是一等一的阳刚内功。 前者抱元守一,修炼出的内力生生不绝,越战越强; 后者暴烈刚猛,修炼出的内力如耀日当空,极为霸道。 《擒龙控鹤功》亦是黄总管所练的外功之一,练到上乘境界,可用内力凌空取物,夺人兵刃,隔山打牛,百步伤人,很是神异。 《青云秘典》最为厚实,和那启蒙读物一样,乃是历代大内高手总结出的技击之法汇总。 其中有剑诀,有刀法,有流云袖,亦有定身指,不一而足,内容颇杂,所需所学得自己把握… 《踏雪无痕》是一门上乘轻功。 《易筋锻骨功》则是‘千面盗圣’崔奉集众家之长所创,属于能提高人上限的功法,不仅功能性强,实用性同样不差,黄总管对其评价颇高。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今天我就不教你什么东西了。” 黄总管摆摆手说道:“你悟性不差,回去后先将那几篇启蒙读物研读一遍,然后挑一门内功作为主修,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我。” “多谢总管栽培。” 徐伯清躬身行一礼,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他现在是深刻体会到了。 江湖中的名门大派都是法不轻传,敝扫自珍,有些甚至连自家弟子都养防着,传内不传外,传亲不传旁。 而自己在这,说想要习武,黄总管便将启蒙读物到主修的内外功修行之法准备的妥妥当当。 一条龙服务… 这份恩情实在太过厚重。 他将那几本内外功修行之法收起来,见黄总管不再多言,还显出几分疲态,于是说道:“那伯清就不打扰总管休息了。” 黄总管见他要走,似是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叫声‘等等’后,从床头摸出一块带有‘御赐’字样的金牌扔了过去… “这是当年我请辞来慈宁宫时,陛下为示天恩御赐的内务大总管腰牌,拿上这个出皇城应该没人敢拦…” “多谢总管!!” 徐伯清接过腰牌只觉得手中一沉,揣进怀里后再次行一礼,随后才离去…… 武道说简单也简单,就是后天、先天两个境界,修行出了内力或者内劲便为后天境,内劲可以透体而出,便是先天之境。 修行不出内力的,便是不入流。 可说难,武道也是真的难。 想要习武有所成就,首先得看‘根骨’,‘天赋’,‘悟性’这些出生基本就定型的内在因素; 其次习武最为废精耗神,有些内外功的修行之法对身体还有所损伤,需得大量的钱财购置各类药物,补品。 这也是‘穷文富武’的原因之一。 而这些内外因素还只是习武的前置条件,全都满足后,最主要的还需要‘机缘’和‘时间’。 ‘机缘’这东西只属于极少数的人,大多数人只能靠‘时间’慢慢磨练。 江湖中,一门拳法,一门剑法苦练二三十年的多的去了,有些人穷尽一生时间也摸不到后天的门,一辈子耍的都是庄稼把式。 自家二叔徐和便是例子,从小习武,人到中年才堪堪入后天之境,只能算是入了武道门槛而已。 这也是为什么江湖那么大,习武之人那么多,但江湖上的先天之境却只有两手之数的原因… 至于先天之上? 如‘千面盗圣’崔奉那般身具大气运的习武天才,修行到先天之境都已是中老年了,更别说其他人。 年老体衰,气血衰败,能如黄总管那般以八十多岁的高龄维持修为不下滑的已是难得,何谈再进一步? 徐伯清坐在书桌旁,翻阅着习武启蒙读取,里面记录的有些是江湖趣闻,有些是习武时的心得感悟,然而更多的还是感叹武道之艰的。 他大致的看了一遍,心里堵得慌。 倒不是他怕机缘不够,也不是懒。 而是他觉得,如今这世道,四五十岁已算高龄,如黄总管那般的八十多岁的更是少中又少。 凡人的生命只有短短的几十载,如果数十年如一日的只做一件事,那这样的人生未免也太过无趣了些。 他摇摇头,将那些启蒙读物大致的翻阅一遍后便放置在一旁,又找出那本《九阳内经》的内功心法研读…… 抱元守一,呼吸九阳; 神清目明,气度雍容; 顺势而动,生生不息; 逆势而动,后劲无穷…… 徐伯清愣愣的翻阅着手中的内功心法,眼底似是有人影在不停的转动,或是盘膝打坐,或是高指九天,人影的形象虽不一,但神韵却都相同。 他就眼神空洞的坐在书桌旁,似是在神游天外… 体内的熔炉却已烈焰翻腾,一个个火焰组成的人影在熔炉中翻飞… 四肢百骸中似乎飘出点点荧光融入到熔炉中,而后又从熔炉中重归四肢百骸。 如此反复七十二次后,那点点荧光已如烟雾一般,在四肢百骸和熔炉间反复飘荡,如丝如缕,连绵不绝。 徐伯清回过神来放下手中的内功心法,心中隐隐有些明悟的看了眼自己的双手,随即在桌子上轻轻一拍。 那木制书桌应声碎裂!! 这…… 他看着碎裂的书桌,也有些发懵。 刚才他只是按照《九阳内经》的七十二周天练气之法试了试,不曾想修行的异常顺利!! 回过神来便感觉体内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劲气,于是就试着调用了一下。 结果,还真是!! 这……我后天了? 徐伯清看了看破碎的书桌,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颇为无辜的眨眨眼,暗想:‘难道我就是传说中的练武奇才’? 呵…呵呵呵…… 最主要的是,自己的内劲也确实如之前猜测的那般,与熔炉相连,在纯阳之火的炼化下,去芜存菁,很是精纯。 他眉头一挑,瞬间联想到了之前那本名为《吸星魔功》的邪异功法,其优点就是只要吸的内力够多,便可快速突破先天之境; 但弊端同样明显,吸别人的内力解决不了‘属性冲突’和‘存留’的问题,短命… 那自己纯阳之体附带的‘身如熔炉’特性,可以炼化内力,岂不是可以完美化解《吸星魔功》的弊端? 他目光微微一凝…… 收拢思绪,正准备再试试其他的内外功的时候,却惊异的发现窗外的天色已经有些有些昏沉。 到窗边看了眼,太阳已经西斜。 自己从黄总管那回来的时候,明明还是晌午,就走个神练功的时间,一下午就过去了? 徐伯清暗自咋舌。 难怪都说修仙无岁月,自己还没修仙,只是尝试练武而已,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忽略时间的流逝了,更何况是修仙? 想了想,他将破碎的书桌收拾干净,几本内外功修行之法也都塞进书架,又将那八坨金锭装进钱袋塞进怀中,这才拿着那枚‘慈宁宫内务大总管’的腰牌出了门…… 都快两个月了,也不知二叔一家现在怎么样了…… 第三十三章 天牢… 徐伯清一身飞鱼服傍身,又有‘慈宁宫内务大总管’的御赐腰牌在… 负责巡检皇城的士卒得知他是去天牢探亲后不仅没为难他,反而还热心的指了路… 天牢属于刑部手中的关押机构,而刑部又是直接听命于皇帝,所以这天牢也可以说是由朝廷直接掌管的牢狱… 天牢内又分上下两狱。 上面关押的人非富即贵,要么是有背景、有靠山,要么就是在朝中恼了皇帝,被送进来,但又有机会官复原职的朝臣。 下面关押的较为复杂,有犯了事,普通地牢关不住的江湖高手;有本来有权有势,被判重刑的重犯;也有被皇帝遗忘,一辈子出不去的朝中大臣。 本来以徐和巡检司的身份,真要犯了事最多也就是关进地牢,还达不到进天牢的标准。 但因为是皇帝遇刺后下的命令,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提,所以当天巡值的士卒基本都是拖家带口的被关在了天牢下狱… 徐伯清到天牢时恰好碰到狱卒换值,当值的狱司还没到,所以接待的是个小狱卒。 天牢狱卒的职位虽卑,但权却重,毕竟常年在天牢任职,给天牢里的犯人下点绊子实在太简单不过了。 而且这职位还是能由直系亲属继承的皇粮,属于可以子承父业的的金饭碗。 几代人传下来,大官见多了,这些狱卒早就练就了一对‘火眼金睛’,精的跟猴一样。 见有年轻小太监身着飞鱼服,手持‘慈宁宫内务大总管’的腰牌来天牢,当值的狱卒的紧忙凑过来引路。 言明胡狱司家中有事耽误了片刻,还在来换值的路上,公公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地方大可直言。 而徐伯清也没轻视他,客气的表明自己是来探亲的,让其帮忙查了一下,巡检司什长徐和被关押在什么地方。 查出二叔的关押之所后,他在两名狱卒的陪同下,下了天牢的下狱。 不同于上狱舒适的环境,下狱的环境极为恶劣,暗无天日,便是墙角都挂着油灯,也还是显得昏暗。 其内有嚷嚷着饭不够吃的老油条; 有痛哭喊冤的大冤种; 也有被打的满地打滚哀嚎却还口出狂言的死心眼; 更多的是那种蹲在墙角,已经麻木的人。 徐伯清在两名狱卒的陪同下,终于在丙戊号牢房看到了二叔一家…… 此时的徐和蓬头垢面,胡子拉碴,双目无神的坐在牢房一角,与两个月前相比,此时的他仿佛老的十岁不止! 而在他旁边的,则是其妻李氏,同样神色枯槁,面容多有忧愁。 除了他们夫妻二人以外,牢房里还有个虎背熊腰,满脸络腮胡,外表看起来像是中年绿林好汉,实则只是刚成年不久的徐达。 徐达坐在牢房门口,最先发现有人前来,初时看是个穿着飞鱼服的年轻太监,还以为是东厂哪个太监来牢房寻人的,暗自吐了口唾沫,也就没在意。 待那年轻太监走的近一些。 在灯光照耀下,他却突然愣了一下,惊异的发现那年轻太监身上有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在看到那年轻太监的脸后,他更是眼珠一瞪,一副活见鬼的表情,满脸不可置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达子…” 徐伯清神色复杂的驻足在丙戊号牢房前,轻轻的呼唤着堂弟徐达的小名。 一直处于懵逼状态的徐达在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后,直接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待感受到疼痛后,才一个激灵的站了起来。 “你…你…你是…清哥儿?” 此时在牢房中的徐和和李氏也都察觉到了什么,看向牢房外面时,也都愣在了那,面部表情比其子徐达还要夸张。 特别是徐和,脸上带着几分惊恐,又带着几分不敢相信,明明嘴唇嗫嚅着,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二叔…婶婶…达子,是我。” 徐伯清也知道自己现在和之前变化挺大,于是脸上挤出一抹笑容,指着自己的脸说道:“我是伯清啊。” “你真是伯清!!?”、“清哥儿??” 徐和鞋子都没穿,赤着脚便跑到了牢房边,待看清侄子的面容和身上所穿的衣服后,满脸惊恐的问道:“伯清,你……你怎么成太监了?” 徐达也反应了过来,下意识的瞥了眼堂哥的身下,讷讷的说道:“清哥,大伯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怎么舍得把你送进宫的?” 徐和这时候也像是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的问道:“是不是你爹让你进宫的?是不是他让你进宫想办法救我们一家的?” “糊涂,糊涂啊!!!” 这时婶婶李氏也跑了过来,满脸愤懑的说道:“大哥糊涂啊,嫂子早逝,徐家就你这么一根独苗,他怎么能让伱进宫的!?” 徐达也是讷讷的说道:“清哥儿,不是我说你,咱们等陛下气消了,说不准就能放出去了,你何至于…何至于割了那玩意啊?” “……” 徐伯清见二叔一家不是想着怎么让自己捞他们出去,而是关心自己的‘身体状况’,心中感动的同时也有些尴尬。 边上有狱卒陪同,肯定是不能说实话的。 于是他半真半假的将建阳徐家遇匪患,到自己逃跑,再到如何进宫的过程复述了一番。 能说的地方都是真的,不能说的地方就稍微改一下,将自己说成是真太监,因为救驾太后有功,得贵人赏识才能来这里的。 徐和听到大哥死于匪患,侄子因投奔自己被抓,又被送去净身房,当即虎目含泪,脚下踉跄的后退几步。 都说男人有泪不轻弹,但他却悲从心来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忍不住的嚎啕大哭起来… 婶婶李氏也是抹着眼角的过去搀扶。 而堂弟徐达则是咬牙切齿,眼睛里充斥着血丝,憋的面容都有些狰狞。 便是陪同而来的那两个狱卒听到他的那番经历都是不住的摇头,暗叹世道之艰。 徐伯清还没来得及宽慰几句,便看到这天牢的通道尽头有人前来,而且来人穿着十分讲究,身后还有狱卒相随,显然不是小角色。 “胡狱司来了…” 陪同而来的狱卒小声提醒一声。 那被称之为胡狱司的中年男子笑容满面,隔着老远便拱手作揖的说道:“卑职因家中有事耽误了片刻,不知徐公公大驾光临,未能远迎,还望公公恕罪。” “胡狱司客气了…” 徐伯清见其姿态放的很低,也没有托大,同样拱拱手说道:“我来此并无要务在身,在未得胡狱司的允许下私自到下狱探亲,也还望胡狱司海涵。” “哈哈哈,徐公公客气了…” 胡狱司笑了笑,心里也是松了口气。 瞥了眼牢房里的悲痛欲绝的徐和一家三口后,面色一板的看向身后的狱卒,呵斥道:“不是早就让你将徐巡检一家转移到上狱的吗?怎地还在这!?” 那狱卒也是老油条了,当下抽了自己两嘴巴子,说道:“小人喝酒一时忘记了这事,还望狱司责罚…” 胡狱司瞥了他一眼,呵斥道:“愣在这干嘛,还不赶紧滚去安排?” “是是是,小人这就去。” 见那狱卒躬身退去,胡狱司转身换上一副笑容说道:“底下这帮泼皮无赖不记事,让徐公公见笑了。” 徐伯清也知道人家只是做戏给自己看的,当下拱拱手,以示感谢。 胡狱司呵呵一笑,意有所指的说道:“这下狱昏暗,不似交谈之地,徐公公若是方便的话,能否赏脸移步至狱司舍相叙?” 徐伯清也知道,‘捞人’这事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好歹都是要脸面的,自然不能像做买卖似的在大庭广众之下讨论。 于是微微颔首,和二叔一家打了个安心的眼神,伸手示意,“胡狱司,请。” “徐公公,请~” 第三十四章 偶遇(求追读) 狱司舍中。 胡狱司请徐伯清入座后,殷勤的去泡了壶茶水,斟满后笑道:“狱司舍简陋,不比宫中,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徐公公海涵。” “胡狱司客气了…” 徐伯清端起茶杯撇了撇,轻呷一口,说道:“此茶不仅闻着清香怡人,滋味更是浓醇甘爽,唇齿生津,可不比宫中的差。” “不曾想公公竟也是好茶之人。” 胡狱司见徐伯清态度温和,好感大增,再加上得知其亲属还在天牢中,几乎可以断定,这就是来‘谈生意’的。 当下笑呵呵的说道:“此茶乃是今年的第一茬银针炒制而成,卑职也是花了好大功夫才弄来了一些,若公公不嫌弃,等回宫时带上那么几两。” “君子不夺人所爱…” 徐伯清笑着婉拒其好意,解释道:“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好茶之人,主要是慈宁宫黄大总管颇好此道,我成天跟在他老人家后面,虽不说有多精通,却也能分辨的出茶叶好坏来。” “黄大总管…” 胡狱司微微有些出神,似是想起来什么,问道:“徐公公,冒昧的问一下,您所说的黄总管可是黄兴贤黄老公公?” “正是。” “黄公公身体可还硬朗?” “身体?” 徐伯清眉头紧锁的思量一番,不解其意的说道:“不出意外的话,黄总管的身体短时间内无甚大碍,怎么?胡狱司可是与黄总管有旧?” “不不不,徐公公您误会了…” 胡狱司紧忙解释道:“黄公公乃是先帝的近侍,曾担任过司礼监的掌印大太监,也提督过东厂的厂公… 他老人家在圣驾旁执鞭的时候,我还只是个刚继承父辈余荫的小狱卒。 二十多年前有幸见过他老人家一面已是难得,哪还能敢再攀亲?” 徐伯清微微颔首,他只知道黄总管的武功深不可测,待人也和善,倒还真不知道黄总管在盛元一朝时竟是这般风光。 两人闲聊一阵… 你夸我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 我夸你正值壮年,向您多多学习。 花花轿子人人抬,彼此都知道对方的意思。 徐伯清对关押在天牢中的武道强人挺感兴趣的,但也只是旁敲侧击,并未多问什么… 而胡狱司这老油条则是有意往之前皇帝遇刺的事上引导… 期间也在不断的感叹天子脚下当差不易,内外两城的巡检更是无辜… 徐伯清哪里还不知道他的意思,故作悲怆的问道:“胡狱司,您也知道,我二叔一家皆为忠良,如今却深陷牢狱。 我这当侄子的是心如刀绞,恨不能以身相代,不知狱司可否指条明路?” “徐公公勿急。” 胡狱司也是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意有所指的说道:“卑职虽是天牢狱司,但并无直接放人的权利,想要申诉,须得由刑部的几位大人同意才行。” 徐伯清了然的点点头,问道:“若是狱司能帮忙走动一下刑部的关节,是不是就意味着能把人放了?” “然也。” 胡狱司目光微微一动,笑呵呵的说道:“只要刑部那边的关节能打通,不仅能把人放了,便是查封的府邸,宅院也可以一并解封,甚至还能官复原职。” ‘都成一条产业链了是吧?’ 徐伯清心中冷笑,索性也不装了,直接了当的问道:“那依胡狱司之见,这活动关节须得多少银两才行?” “不同人,不同事,这价位自然也不同。” 胡狱司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紧接着说道:“如徐巡检那般,想要出天牢,须得三千两白银,解封府邸需加五百两,若官复原职则需再加五百两。” 他声音一顿,见徐公公的脸色不是太好,叹了口气说道:“徐公公,这不是卑职定的价,而是刑部的大人。” “胡狱司不必多虑…” 徐伯清也知道,他一个狱司只是门面而已,后面的刑部才是当家做主的,没必要与人置气。 想了想,他随手从怀里取出钱袋,将里面的八坨大金锭倒在桌子上,然后推到胡狱司面前。 “这里有八十两黄金,作价八百两白银,算是我赎人的定金,半个月内我会凑齐剩下的赎人之资,还望胡狱司在这期间内帮忙照看一下我二叔一家。” 胡狱司见到面前的金子眼睛都亮了几分,不动声色的将那八坨金锭捧进兜里,一张老脸笑呵呵的直接打包票:“公公放心,在天牢中,卑职定然不会让徐巡检受半点苦。” “那便多谢了。” 徐伯清起身拱拱手,说道:“天色已晚,这亲也探了,茶也喝了,正事也谈了,我也不便再叨扰胡狱司了。” 胡狱司见这财神爷要走,也跟着起身说道:“徐巡检那边应该已经转到上狱了,公公不如见见再回?” 徐伯清稍作思量后,点点头应道:“回宫前交代一下也好,省的他们担心。” “徐公公,请。” 两人有说有笑的出狱司舍后,在狱卒的带领下直接前往天牢上狱… 不同于下狱的阴暗逼仄,这里不仅空气流通,光线好,伙食也相当精致,被褥,洗漱用具应有尽有,全无牢狱之感。 他在路过一间牢房时,甚至还看到有个神色嚣张乖戾的年轻人在里面玩女人… 那年轻人也注意到了有人看自己,待看清外面的人身着太监服时,像是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事一般,越发来劲… 嘴里还肆意的叫喊着:“小太监,哈哈哈哈…小太监…” 胡狱司像是鸵鸟似的,点头哈腰的不敢说话,额头似乎都溢出了一层冷汗。 徐伯清摇摇头,并没理会他… 不用脑子想,那年轻人在天牢都这般猖狂,定然是哪位实权人物家的公子哥。 待出了那牢房的范围后,胡狱司才小心翼翼的凑过来,解释道:“公公,刚才那年轻人是张相的二子,言辞多有冒犯之处,还请您多多包涵。” “无妨。” 徐伯清微微颔首,随口说道:“人狂自有天收,我还不至于和他置气。” 胡狱司闻言也松了口气。 张相全名张松,乃是当今朝廷的右相国,后宫的张皇后便是其女,东宫的太子也得喊他一声外公。 皇帝不理朝政,朝中的政务大多由这位老丈人处理,可以说是站在永和一朝顶端的实权人物之一。 这般人物的二子,抓进天牢也就是走个形式而已,不出意外的话,甚至都不会在这过夜…… 第三十五章 先交作业吧 徐伯清再次见到了二叔徐和一家… 就去狱司舍‘谈生意’的这点时间,二叔徐和,婶婶李氏,堂弟徐达便换了一身干净的行头,甚至连胡茬都刮了,让人不得不感叹狱卒的办事效率。 胡狱司打了个眼色,旁边的狱卒立马心领神会的上前将牢房门打开。 “伯清!!”、“清哥儿。” 二叔徐和还沉浸在兄长死于贼人之手、侄子因受自己牵连而被阉的悲痛中,见徐伯清走进牢房,似有万般言语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二叔,婶婶,达子。” 徐伯清也知道外面有人看着,而且自己的秘密也不适合让他们知道,于是宽慰道:“你们不必为我担心,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堂弟徐达满是不信的瞥了他一眼,讷讷的说道:“清哥儿,都是自家人,你就别装了。” 二叔徐和仍是虎目含泪,满是愧疚的说道:“都怪二叔没用。” 婶婶也是叹了口气,说道:“确实怪我们,不然你一个男子汉,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 ‘不是,我过的真挺好。’ 徐伯清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能让他们相信自己现在生活的挺好,思量一番,只能扯开话题说道:“二叔你们先在这天牢委屈几天,快则三两天,最迟也不过半月,我便接你们出去。” “啊??” 徐和微微一愣,立马想通了其中的深意,说道:“不用,怎能浪费你那银……”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到牢房外的胡狱司意有所指的咳嗽了两声,当下他也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场合,唉声叹气的说道:“真不用…” “二叔不要多虑。” 徐伯清也知道他想说什么,转头看向一旁的堂弟和婶婶,交代道:“天也要黑了,我不便在宫外久留,达子,婶婶,你们看着二叔,别让他胡思乱想。”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 徐伯清又宽慰几句,将他们安抚好后才出了牢房,胡狱司也知天晚不便久留,派专门的车马将其送往皇城。 在天牢外的时候,恰好看到了那个张相的二子也上了一辆华贵的马车… 此时天牢的上狱中… 徐和在那闷闷不乐的回忆着今天的所见所闻,有种置身梦中的感觉。 徐达见老父满脸哀愁坐在床边,也也知道自家老父亲心中所想,但他也确实不知道怎么安慰,于是说道:“爹,你有没有发现,清哥儿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徐和听的火大,瞪了他一眼呵斥道:“把你那对荔枝给割了,看你像不像换了个人。” “不是…我……” 徐达下意识的缩了缩腿,讷讷的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清哥儿以前的性子是腼腆中带点脱跳,含蓄中带点浪荡。 而现在,清哥儿身上完全没有那种感觉了,像是洗尽铅华似的,多了份从容和贵气。” “人都会长大的。” 婶婶摇摇头,说道:“特别清哥儿经历了那些事,如今又在宫中任职,要是没有变化,那才是反常呢。” “伯清这得受多少苦啊。” 徐和是知道的,太监进宫前要经过一些老太监的特殊训练,挨打倒还好,有些是完全不把人当人看啊。 想到自家侄子在宫中‘受的苦’,他便是一阵心疼,心中的愧疚感更甚几分。 “爹你就别瞎想了…” 徐达宽慰道:“清哥儿自己都说了,在宫里生活挺好的,更何况现在御赐飞鱼服都穿上了,还能受啥苦啊?” “动动你那猪脑子!!” 徐和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伱以为皇宫是什么地方?伯清进宫满打满算还不到两月,虽说有幸得了皇恩,可在得皇恩之前呢? 如今为又我们一家奔波。 这天牢什么德行你还不知道? 想出去,就得要大把大把的银子开路! 你周叔之前打听过,我们一家得值三千两银子,而伯清说快则三两天,最迟不过半月便会接我们出去。 他在赴京途中就被劫了家当,就是因为没钱‘赎身’才被送去净身房的,现在想凑齐这三千两银子,何其之难?” “……” 徐达也醒悟了过来,讷讷的说道:“清哥儿之前不是说了吗,他在宫中有贵人相助,想我们不要乱想。” “你…你…你这混账东西,但凡有伯清一半的脑子,老子也不至于被气成这样。” 徐和闷闷不乐的将头转向一旁,似是不想在看自家儿子一眼。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对身旁的发妻说道:“出去后,咱们得砸锅卖铁帮这兔崽子找个婆娘,必须得找漂亮一点的,免的生的娃像他。” “啊??” 别说徐达了,便是婶婶李氏也是一脸茫然。 徐和见状咬牙切齿的解释道:“大哥已经去了,家中的独苗也进宫了,得让我们家这兔崽子找个婆娘,生个娃过继给伯清以传香火。” “有道理!!” 婶婶李氏也反应了过来,连连点头。 随后眼睛一亮的凑到丈夫身边,轻声说道:“南街那卖豆腐的王婶,虽是贱籍,但她家闺女长的极为标志,屁股也大,准能生,要是出去了,我去谈!!” “嗯。” 徐和点点头,说道:“到时候多生几个小崽子,挑最聪明,最好看的那个过继给伯清,一个不行就两个。” 徐达一脸茫然的眨眨眼睛。 ‘我成生育工具了?’ …………… 钱钱钱!!! 三千两银子赎人,一千两银子解封宅子和官复原职,共计四千两,已经交了八百两定金,还有三千二百两的缺口。 这去哪整剩下的三千二百两? 徐伯清在回慈宁宫的路上时暗自牙疼,从来到这方世界开始,便一直被银钱所困! 从刚开始的不被饿死而算命赚口粮,赚路费; 再到后来在巡检司地牢掏不出银子而恼了东厂那死太监,被送到净身房; 本来以为在慈宁宫稳住脚跟了,手里也有八坨金锭,应该不用为银钱所仇了,结果到天牢赎人,还是缺钱! 而且缺的还不少。 自己和太后之间的关系也比较微妙,心不敢说,但是太后的身肯定是被自己征服了,单纯的借些银钱的话应该不难。 但从太后那拿钱…… 自己岂不就成了吃软饭了的? 不妥… 黄总管说慈宁宫不缺银钱,而且对自己极为关照,真要从他那借银钱,多半也能借到。 可仔细想想,黄总管如今都八十多了,自己还要问他老人家借钱,不管从情面,还是情理上讲,似乎都不太妥当。 唉…… 徐伯清一路思量着回到慈宁宫也没想出什么好方法,只能摇摇头前往太后寝宫。 先交作业吧…… 第三十六章 太后的小金库 往后的几天中,他白天习武练功,晚上去太后寝宫交作业。 过的就是这般朴实无华且枯燥。 人的欲望就像高山上的滚石一般,一旦开始滚落,便很难再停下来… 起初,陈太后还想努力维持她那所谓的‘太后威仪’,如今,什么‘太后威仪’早就被抛在了脑后。 她豆蔻年华便已入宫,年方二八便被立为皇后,但那时的盛元帝已是疾病缠身,导致她这皇后还没当两年便成了太后,从此居于深宫。 何曾感受过那如火般的胸膛和温情? 特别是体验过人间极乐之后,她只想小鸟依人的依偎在某贼人的怀里,感受那从未体会过的温馨,动弹都懒得动弹一下… 徐伯清搂着怀里的美妇人,看着泛白的窗外,心里颇不是滋味。 这几天他思量过赚钱的方法,想过制肥皂,也想过弄火药,但仔细一想自己前世的化学成绩,压根就特娘的不会。 倒是可以文抄几首诗,但诗词这东西需要流传和时间发酵,而且价值难定,短时间内无法变现为钱财。 为了二叔一家… 吃软饭就吃软饭吧… 陈太后亲昵的用脸蹭着他的胸膛,突然听到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她抬头看一眼,才发现那不仅偷了自己身,还偷了自己心的小贼此刻居然满脸惆怅。 “哼,是不是和哀家在一起腻味了?” “哪能呢。” 徐伯清将怀里的美妇人又搂紧了些,面颊轻轻的蹭着她的额头,呢喃道:“我八辈子修来的福分,才能得太后娘娘的眷顾,宝贝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腻味呢?” “哼……” 陈太后何时听过这般露骨的情话,俯在他肩头轻轻咬一口后,似娇似嗔的问道:“那你哀愁个什么?” 虽然她潜意识中也知道,这小贼尽会说些好听的逗自己开心,但她还是难以抗拒这种感觉。 徐伯清在她额头轻啄一口,叹了口气的说道:“我在感叹这世间无钱寸步难行。” “无钱寸步难行?” 陈太后惊疑一声,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问道:“哀家倒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让你有这般感叹?” 徐伯清故意沉吟了一番,随后才将自己前几日去天牢的经历复述一遍。 “这刑部好大的胆子!!” 陈太后听闻天牢明码标价的可以‘赎人’后,凤目含煞的支起身子便想穿衣,冷声说道:“哀家得去和皇帝说道说道,让他整治一下刑部的歪风邪气。” “别别别……” 徐伯清连忙将其安抚下来,面对太后疑惑的目光,他叹了口气的解释道:“娘娘,后宫不得干政的。” “哀家是太后!” 陈太后不以为意的说道:“虽非血脉延续,但从名义上来说,哀家还是当今皇帝的母亲,哀家提醒皇帝整治一下朝中歪风,有何不可?” “话虽如此,却又不仅如此。” 徐伯清耐着心思解释道:“朝廷六部隶属于陛下亲自管理,娘娘您去说刑部的歪风邪气,不就摆明了让陛下难堪吗? 况且… 天牢都形成一套固定的产业链了。 刑部从上至下,涉及的官员之多难以想象,体系极为庞大,而我们又无证据在手,便是告到了陛下那,也无事于补。” 陈太后并不蠢,闻言也冷静了下来,秀眉微蹙的问道:“那怎么办嘛?” “刑部的事,我们管不了的。” 徐伯清摇摇头,说道:“他们所图的无非是钱财而已,三千二百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我想想办法就凑到了…” “银子……” 陈太后沉吟了一会,秀美一挑的想到了什么,凤目含笑的拽着徐伯清的手,似是想将他从床上拉起来。 “小贼你快起来,我慈宁宫不缺银子啊。” “……” 徐伯清见她已经披上睡袍起身,也是‘不解其意’的起身披上睡袍跟了过去。 陈太后在凤塌床头寻觅一番,找出三个人头大小的箱子… 打开第一个箱子,里面都是些水种温润碧透,或是珍珠翡翠、或是玛瑙玉石雕制而成的首饰。 珠光宝气,极为炫目,那材质和雕工,随便一件首饰的价格都远非普通金银能比。 紧接着她又打开第二个箱子,里面摆放的则是厚厚的一叠银票金票… 陈太后看到第三个箱子,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面颊有些微微发烫,也没有打开的意思… 她解释道:“哀家虽说久居深宫,但毕竟还是太后,年年发放的例钱不曾少过半分,而且常有玉石首饰赠来。 那些金银,除了年关节日用来赏赐宫里人,哀家也用不到,放着又太占地方,黄总管便都兑换成了银票金票。” 陈太后说着将那厚厚的一叠银票取了出来,递到徐伯清面前,似笑非笑昂着粉颈,说道:“喏,念小贼你如此卖力服侍哀家的份上,这些就赏赐给你了。” “……” 徐伯清看了眼那厚厚的一叠银票金票,大多都是千两的面额,也有一些万两的,加起来怕是不下二十万两之巨! 仔细思量一番,陈太后已经在慈宁宫居住十六年,还不算立后之前,攒下这些资产好像完全合乎情理。 他心中不由得感叹,前世没傍上的‘富婆’,今世算是圆梦了… 不过…… 第一个箱子装的是首饰珠宝,第二个箱子是小金库,那这第三个箱子里装的又什么东西? “小的谢谢娘娘赏赐~” 徐伯清嬉笑着应了一句,也没推脱,接过那一叠银票金票后随手抽了几张千两份额的,其他又塞回了‘小金库’中。 “塞回去干嘛?” “用不了这么多。” “那…以后要用你自己取。” “行……” 徐伯清点点头,将两个箱子合拢后放回原处,待摸到第三个箱子时,他敏锐的注意到了太后的面容上似乎有些不自然。 他眉头一挑,试探着问道:“娘娘,这第三个箱子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没…没什么,一些日常用品而已。” 陈太后眼神有些闪躲,面颊也有些微微发烫。 “那我能看看吗?” 徐伯清说着便想打开看看,结果还没来得及打开,陈太后便像护食的小猫似的,下意识的想将那箱子抢过去。 “不行,这是哀……” 结果她话还没说完便手一滑,那箱子也随之跌落在地,跌落出一个绿如意来… “……” 凤塌床头的两人皆是愣在了原地。 而一旁陈太后的那张美人脸上,更像是浸血似的变的通红。 徐伯清轻笑一声,漫不经心的将那玩意儿踢开,转身凑到她的身后,轻声细语的说道:“以后用不到那玩意了…” 而陈太后也是惊呼一声,重心也失了均衡,只能双手扶在凤塌床头的稳住身形… “你……” 就在两人云朝雨暮,纵情享受彼此带来的温馨之时,突然听到外面的老嬷嬷扯着嗓子叫唱声:“坤宁宫张皇后携永宁宫刘贵妃来访…” 陈太后听到坤宁宫张皇后携刘贵妃来访,身子一软,求饶似的回头露出几分哀怨之色… “你…你…快穿衣…” “就说身体不适,不见。” “不行,哀家…哀家约了她们今天来赏花的。” “……” 徐伯清也知事情轻重缓急,狭促的捉弄一番后便抽身离去… 见太后身子骨发软,穿衣都利索,他穿好衣物后又贴心的服侍其穿好衣物。 陈太后紧忙坐在梳妆台前,给他打了个眼色后,这才对着外面说道:“进来吧。” 第三十七章 刘贵妃的小心思… 张皇后在慈宁宫寝宫前驻足,那张娇俏的瓜子脸上略显几分疑惑… 以前来的时候拜访太后的时候,都是直接进寝宫的,这次居然还要通报。 一旁的刘贵妃手持宫扇轻轻摇摆着,心里也有着同样的疑惑… 见一旁负责太后起居的嬷嬷一直在赔罪,说什么太后娘娘这几日精神不佳,她心中的疑惑不仅没减丝毫,反而更浓了几分… 太后昨日还遣人递话,说慈宁宫后花园百花争妍,美不胜收,邀来赏花,今日怎的就精神状态不佳了? 她们的身份虽说是太后、皇后、贵妃,中间差了辈分,但其实年龄相差并不算太大… 又都是久居深宫十数年,唯一的区别就是太后是守寡,而她们是守活寡,经历相似又没有什么利益冲突,所以关系好的很,私底下甚至都以姐妹相称… 就在她们疑惑之际,听到寝宫内传出太后慵懒的声音:“进来吧。” 寝宫前的老嬷嬷将门打开,张皇后也没多想的便进了去,刘贵妃秀眉微蹙,心中虽有疑惑,却也没多想的跟了进去。 进去后便看到太后端坐在梳妆镜前,在给自己点朱唇,而在太后身后,还有个身着飞鱼服的年轻太监在帮其绾发,固定发簪。 张皇后见有‘外人’在,秀美一挑的说道:“听闻太后身体有恙,精神不佳,臣妾携刘贵妃特来探望。” 刘贵妃似是发现了什么,摇着宫扇的手微微一顿,神色莫名的瞥了眼正在帮太后绾发的徐伯清,随即又面色如常的摇着宫扇笑道:“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了。” “哀家身体并无大碍…” 陈太后摆摆手,转过身后装模作样的笑道:“昨日还约你们一同赏花,今日哀家自己却耽误了时辰,实属不该。” 她说着似是发现了什么,问道:“对了,周贵妃呢?怎不见她一同前来?” “周贵妃今日身体不适,便没来。” “哦~~” 刘贵妃的目光转移到徐伯清身上,似笑非笑的说道:“这位小公公倒是面生的很啊~” “他以前一直跟在黄总管身边。” 陈太后笑吟吟的解释道:“黄总管年纪大了,想培养个接班的,哀家在前几日刚把他带在身边调教,你们没见过也属正常。” 张皇后面容清冷,身上有种母仪天下的华贵;而刘贵妃则是面容娇艳,宛若三春里盛开的桃花,气质具是不俗。 徐伯清见太后提及自己,他也没多想,躬身行礼道:“小人徐伯清,见过皇后娘娘,贵妃娘娘。” “不必多礼。” 陈太后也跟着摆摆手,说道:“你先下去吧。” 徐伯清也觉得自己在这有些尴尬,闻言松了口气,道一句“小人告退”后便躬身出了寝宫。 就在他随手关上门时,目光却微微一凝,看到了凤塌床头的角落里躺着那枚已经被自己踢坏掉的如意儿… 他眼皮一跳,但见三女丝毫没有察觉,他也不便提醒,只能轻轻阖上门离去… 太后寝宫内。 见没了外人,刘贵妃凑到陈太后身边上下端详了一番,笑道:“姐姐,这几日不见,你的气色怎地这般好了?” 一旁的张皇后也笑吟吟的说道:“确实,姐姐这面色白里透红,比之前几日,水润了不止一筹,可是研究出了什么新的驻颜之术了?” “有…有嘛?” 陈太后对着梳妆镜仔细看了看,发现确实如她们所说的那般,等反应过来那所谓的‘驻颜之术’是何物时,面颊不经有点微微发烫。 “哀家倒也没研究出什么驻颜之术,许是这几日身体有恙,没出寝宫的缘故吧。” “哦~” 刘贵妃若有所思的到凤塌边坐下,手中小扇轻摇,挑着眉头,笑吟吟的说道:“姐姐,你这凤塌上怎有股怪味?” “啊?” 陈太后见她坐在凤塌上轻嗅着鼻子,心头也是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的说道:“昨日沐浴时用了种新的香露… 可能是有些残留吧,妹妹若是喜欢,我可遣人给你送过去一些。” “原来如此~” 刘贵妃恍然大悟的点点头,伸了个懒腰时似是想到什么,话锋一转的说道:“刚才那小太监长的好像还不错呢。” “嗯?” 陈太后见刘贵妃的话语中似乎还夹杂着点别的东西,只能佯装不知的问道:“哪个小太监?” “就刚才那个徐伯清啊。” 刘贵妃笑嘻嘻的说道:“姐姐,我那宫里也缺个内侍,我看你这小太监就挺有眼缘的,让给我好不好?” “妹妹言重了……” 陈太后面上笑容一僵,不动声色的应道:“一个小太监而已,哀家倒是想给你,可他是黄总管挑出来的接班人,若是将他送予你,黄总管那边哀家也不好交代。” “没事~” 刘贵妃狭促的一笑,说道:“只要姐姐你同意,黄总管那边我亲自去说~” “……” 张皇后见陈太后的面色有些不对,估计是有什么心事,连忙出来扯开话题说道:“行了行了,我们来这不是赏花的吗?” “对,赏花去~” 陈太后的脸上挤出一抹笑容,在前面领路,张皇后紧随其后,而刘贵妃则是目光微动的也跟在她们身后。 后花园中百花争艳,人比花娇… 三人中,却有两人揣着心事。 待到午时用了膳后,晚上本就没睡好的陈太后也有些乏了,张皇后提议回宫纳凉,而刘贵妃却故作乏力,言明要在姐姐这休憩片刻再回。 张皇后不疑有他,便就先回去了。 正是午休时分… 太后寝宫内寂静无声,陈太后在凤塌内侧装睡,刘贵妃在外侧,神情有些纠结,最后也不知想通了什么,凑在陈太后耳边轻声呢喃道:“姐姐,那个徐伯清是假阉吧?” 陈太后闻言如遭雷击,呼吸也为之一滞,睁开眼睛后满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而刘贵妃见她这番表情,当下也认定了自己的猜测,自怨自艾的说道:“淡了,感情淡了…” 陈太后咬着下唇,问道:“你想要什么?” “姐姐,我们十多年的感情,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小太监?虽然那太监是假的。” 刘贵妃凑在她身旁,神色幽怨的轻声呢喃道:“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姐姐和我说实话。” “你问…” “感觉怎么样?” “……” 凤塌上,两人四目相视,一边略显惊讶和无措,一边则是带着幽怨和期待。 陈太后眨眨眼睛,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颊都有些发烫的点点头,轻声应道:“只能用‘人间极乐’四字来形容。” 刘贵妃光是听着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与那…如意儿有何区别?” “噗…呵呵呵。” 陈太后见她一副没见过世面,却又眉头紧锁,似乎想从脑子里找出个对比之物的可爱模样,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轻声说道:“差如云泥,没有可比性…” 她声音一顿,目光也是微微一动,似是想到了什么,凑到刘贵妃的耳边轻声细语的描绘着各种细节… 刘贵妃起初还有些怀疑,但随着细节部分描绘的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全面。 她的呼吸也愈发急促起来… 良久,她才如哭如泣的说道:“姐姐,妹妹求您一件事儿…” 第三十八章 化功大法 徐伯清怀里揣着银票,腰间别着‘慈宁宫内务大总管’的腰牌,再次出了皇城。 在天牢巡值的狱卒的恰好是他前几天碰见过的,见面后徐公公长,徐公公短的为其引路。 还没到狱司舍,提前得到消息的胡狱司便喜笑颜开的迎了出来,拱拱手说道:“卑职不知徐公公来访,未能远迎,还望公公恕罪……” “胡狱司客气了。” 徐伯清亦是拱拱手,意有所指的笑道:“前几日与胡狱司相谈甚欢,我亦深受启发,如今又来叨扰,还望胡狱司莫要见怪。” “徐公公折煞卑职了。” 胡狱司心中一喜,转头对着领路的狱卒说道:“你去海香楼找他们掌柜的,就说我要招待贵宾,让他们做一桌菜肴送过来,规格一定要高,还有,顺便再捎两坛陈年春风醉。” “得嘞~” 见狱卒领命后喜笑颜开的溜了出去,胡狱司这才看向徐伯清,伸手示意道:“徐公公,请~” “胡狱司,请。” 两人再次到狱司舍中落座。 见胡狱司殷勤的泡茶倒水,徐伯清也没拐弯抹角的多说什么,直接从怀里掏出四张千两面额的银票放在桌子上。 “前几日得胡狱司指点,我是辗转难眠,坐卧不安,最终还是从贵人那支了些银钱,胡狱司,您过过目?” 胡狱司见桌子上的四张千两银票,眼睛都亮了几分,按捺住欣喜将茶水倒好,这才摸过那银票抖了抖,说道:“徐公公说笑了,这都是官家的银票,何须过目?” 狱司坐久了,这银票真假他一摸便知~ 他微微一笑,从怀里摸出个钱袋子,放在桌上推至徐伯清面前,说道:“银票四千两已够徐巡检一家赎身。 这是前几日您还先付的八百两订金,卑职一分也没敢动,如今,原数奉还。” “这出去的钱哪有再回兜里的?” 徐伯清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睛都没眨一下的又将桌面上的钱袋子推了回去,说道:“这多出的八百两,权当谢礼,谢过胡狱司这几日照看我二叔一家。” “啊,这……” 胡狱司目光微动。 他在天牢狱司这位置上做了十多年,向来小心谨慎,也从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就算掉,也不会掉到自己头上。 所以在听到这八百两谢礼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担心!! 因为他深知这钱看似都一样,实则可细分为数种,有的钱可以拿,有的钱不能拿,有的钱拿了很麻烦,有的钱便是拿了,也没命花… 他不为所动的摇摇头,说道:“徐公公,无功不受禄,这八百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卑职可不敢乱拿。” “哦?” 徐伯清惊疑一声,见胡狱司的表情不似作伪,当下对其高看了几分。 “公公有所不知。” 胡狱司起身为他添茶,意有所指的说道:“这天牢有天牢的规矩,卑职只是一个小小的狱司。 若论官职不过才九品而已,但卑职过的还算滋润,靠的就是小心,从来不乱伸手。” 他声音一顿,接着正色说道:“若是有什么卑职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公公您大可开口,只要在卑职力所能及范围之内的,卑职定不会说二话。” 胡狱司已经说的很直白了,有事先说事,能处理掉的他才敢拿这钱,处理不了的,这钱他是断然不会收下的。 “……” 徐伯清目光微凝,思量了一番才说道:“我这倒还真有件小事想胡狱司帮帮忙,指点一番。” “您请说。” 胡狱司心中暗自松口气,说道:“卑职位卑职轻,也就在天牢这一一亩三分地里能说上两句话。” “就在天牢。” 徐伯清稍作思量后解释道:“是这样的,我在宫中得了黄总管的赏识,他老人家教我习武,有意让我日后接替他的位置。 胡狱司您应该也知道,黄总管早在二十年前便已经是先天之境的高手,一身所学极为复杂。 他老人家教了我一门名为《化功大法》的武学,言明练至大成后,可在无形之中化解掉别人体内的内力… 同阶无敌,十分神异。 但是修行这门武学有个极大的难点,就是前期需要找身具内力的人实验那‘化功’之效。 这宫中的根本找不到可以练功的人,我思来想去,就想到了您这天牢里,似乎关押着不少习武之人……” 早在上次来天牢的时候,徐伯清就注意到了,也和领路的狱卒打听过了,天牢的下狱里关押着很多武道后天之境的强人! 养气功夫不错的倒还好些,能少受点苦; 心性脾气差一些的,特别是那种目无法纪、作奸犯科的强人,戴上天牢特制手铐、脚链一应刑具后,都被那些狱卒吊起来打。 还有一些已经饿成皮包骨头的,甚至为了碗稀粥求爷爷告奶奶,全无半点武道强人的风度。 这些人有的是死刑犯,更多的是那种没达到死刑的标准,下半辈子只能在牢里苟延残喘的货色。 若是能拿他们实验《吸星魔功》,岂不正合适!? “嘶……” 胡狱司从牙缝里嘬了口凉气,颇为惊异的说道:“卑职还是第一次听说世间有能化解掉别人内力的武学!” 他在儿时也曾习过武,但天生不是那块料,也受不了练武时的枯燥,所以并无所成,后来也就放弃了… 可在天牢狱司这位置上干了十多年,他见识过的武道高手可不少,手底下的狱卒也有不少后天,所以见识并不差! 这《化功大法》和练至大乘能化解掉别人内力的特性,他虽有些惊异,却也没多怀疑,毕竟是出自先天之境的黄公公之手! “世间武学包罗万象,谁又能全听说过呢。” 徐伯清拱拱手,又从怀里掏出一张千两面额的银票,与那八百两放在一起,说道:“胡狱司能否行个方便?” 一千八百两!! 胡狱司呼吸一滞… 天牢下狱中确实有很多吃白饭的贼人! 死囚还好一些,来的快,去的也快; 那些半死不活的最是气人,关着不仅占地方,还得供吃供喝,有些甚至都被关了几十年,别说外面的人了,自己都忘了自己的名字。 狱卒平常也不会把这些人当人看,要是生气了就去打一顿泄泄火,要是无意中失手打死了,检校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根本不会在意那些人的死活。 没有半点价值。 既然如此,何不顺水推舟的送给眼前这位徐公公练功,还能废物利用的赚一大笔银子!! 而且是一千八百两啊!! 虽说之前他已经拿到了四千两,但那是帮刑部跑腿的,真正落到他手中的顶了天不过二百两,大头都是人家的,而现在这一千八百两却可以直接落进自己腰包! 其中差距之大,难以估量! 胡狱司目光微动,问道:“徐公公,卑职多嘴问一句,您只要那些浪费白饭的败类实验武学?可还有别的要求?” “没了。” 徐伯清微微一笑,也知道事成了大半,说道:“单纯的想实验《化功大法》而已。” “那您需要多少这样的后天之境犯人?” 胡狱司摩挲着桌子上的一千八百两,笑道:“若是所需数量不多的话,卑职倒是可以给您安排妥当。” “若是所需数量较多呢?” “若是所需数量较多的话,可能会稍微难办一些,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 胡狱司声音一顿,解释道:“主要是这些犯人死亡,需要经过王检校批阅,每年还要上报到刑部备份。 卑职虽说和王检校的关系莫逆,但短时间内要是死了太多犯人,卑职也有些难办,也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话里没有一句说的是加钱,但字里行间透露的都是‘得加钱’这三个字! 徐伯清微微一笑,说道:“胡狱司大可放心,我还没尝试过那些犯人适不适合练手,若要真适合的话,我们可以长期合作,就银钱这一块,定教你满意…” 胡狱司不在迟疑,顺手将桌子上的一千八百六揣进怀中,起身对外面叫喊道:“来人,将本狱司的下狱典簿取来!!” 第三十九章 人选… 典簿在手,胡狱司很快就选定了目标。 戚家材,永和一年期间的采花大盗,因仗着武艺轻功高强,奸淫良家无算,最终被锦衣卫旗下的缉风司捉拿入狱,被判刑期三十年… 因其武艺高强,还特意被打断腿关押在天牢中。 永和一年入的狱,如今都永和十六年了,已经过去了十五年,要不是在天牢的典簿中看到,便是胡狱司都不记得还有这么一个败类存在… “徐公公,您看这人如何?” 胡狱司笑呵呵的说道:“这人入狱时着重加了笔墨的,武艺高强,甚至为了怕他闹事,特意将其腿打断了才关押进来。” “不错,就他了。” 徐伯清点点头… 就天牢下狱的那种恶劣的环境中,普通人能待十年不死都算稀奇,这采花贼却能在狱卒的‘关照’下,以残废之躯生存十五年,足以证明其内力深厚。 狱卒在前面的领路,不过去的不是下狱,而是上狱… 在去实验《吸星魔功》效果之前,得先去看看二叔一家,将他们安置妥当。 到牢房后,狱卒将牢房打开便退至一旁,徐伯清看向身旁的胡狱司,说道:“胡狱司,我想与二叔聊些私事,能否行个方便?” “徐公公言重了,徐巡检如今已是清白之身,我等理应避嫌。” 胡狱司说完做了个轻便的手势,自己则是领着身后的几个狱卒退至十多丈之外。 “伯清!!”、“清哥儿!!” 二叔一家围拢了过来,手脚上已无刑具。 刚才有狱卒提前来将手铐、脚链打开,他们就隐隐感觉到了什么,现在见徐伯清来,也就更加坚信了自己的猜测。 “二叔,婶婶,达子。” 徐伯清欣慰的笑了笑,说道:“我已经交了赎身之资,婶婶,你们的宅院也解封了,但荒废两个月,回去后可能得需要您打扫一下,达子你也多帮帮忙。 二叔,你在巡检司那边的官职依然保留,回去后要是放不下的话,可以继续回去任职,要是不想去,以您的身手,也可以寻个其他活计。” 徐和闻言面色微变,凑过去低声说道:“伯清,你哪来这么多银钱的?” 他知道,自己这一家光是出去就得三千两,如今不仅出去了,还解封了宅院,官复原职,以刑部的尿性,肯定又是一笔巨款。 他担心自己的侄子走入歧途。 侄子成了太监,大哥徐仲这一脉也就断了香火,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将来死后,该怎么去面对大哥。 万一侄子又因为救自己一家入了歧途,那他真想一头撞死,去和大哥赔罪了。 徐伯清自然也知道二叔的担心,宽慰道:“二叔您大可放心,伯清在宫中得贵人相助,不缺银钱。” 他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从怀里掏出一张千两份额的银票塞到二叔手中,见其推辞不肯接受,他直接将银票塞进其兜中。 随即轻声说道:“您一家入狱两个月,宅院中值点钱的东西估计也都被搬走了,出去百废待兴,需要银钱。 而且京城诡谲多变,巡检司也不是什么好活,您要是腻了这里的生活,去其他处扎根同样也需要银钱。 何况您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达子考虑不是?他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婚配了,置办彩礼,娶妻生子,哪样不需要银钱?” “罢了,罢了……” 二叔徐和本来死活都不肯要,待谈起自己的儿子,他才手一僵,像是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的不在推辞。 “伯清,我知你现在也不容易,你只需记着,二叔这永远是你的家!” 徐达也凑过来,说道:“清哥儿,你都出宫了,能跟我们回家住两天吗?” “胡闹!” 二叔徐和厉声呵斥一声,没好气的说道:“你当皇宫是什么?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我……” 徐伯清见堂弟被训,宽慰道:“不谈宫中规矩,外面人多眼杂,我要和你回家住几天,被人发现反而不好。” “知道了…” 徐达讪讪的点点头,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的问道:“对了,清哥儿,你喜欢男孩还是……” “混账东西!”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暴跳如雷的二叔一脚踹坐在地,后脑勺也挨了几巴掌,脑瓜子嗡嗡的。 “啊?” 徐伯清看着这对父子,一时间也没想明白堂弟是想说什么,竟惹的二叔这般不快。 徐和警告似的瞪了眼自家儿子,没好气的说道:“赶紧收拾一下行头走了,莫要在这给伯清添麻烦…” “行吧。” 徐达站起身子掸了掸屁股,还是不明白自家老子为什么踹自己,自己问清哥儿喜欢男孩女孩,有了目标,以后也好生不是…… 徐伯清不知道自己堂弟的想法,但想到自己该交代的事都交代了,于是出牢房招招手。 胡狱司带着几个狱卒走了过来,问道:“徐公公可是交代完了?” “嗯。” 徐伯清点点头,说道:“还得劳烦胡狱司准备辆马车,将我二叔一家送回去。” “这事无须公公说,卑职早就安排好了。” 胡狱司和一旁的狱卒打个眼色,当即便有两狱卒恭恭敬敬的请徐和一家出天牢。 徐伯清见二叔一家出了天牢后也松了口气,与胡狱司对视一眼,微微颔首后两人便在狱卒的带领下前往阴暗逼仄的下狱。 和前几日来时的无甚区别。 只不过恰逢饭点,送饭的狱卒一手拎着桶,一手掌着大饭勺,像是喂牲口似的,挨个牢房门口加饭。 徐伯清瞥了眼那饭桶,里面就是加点烂菜叶熬成的稀粥,如果放到前世,拿这东西喂战俘怕是都违反日内瓦公约… 饶是如此,在这住习惯的老油条们稀溜溜的喝完,嘴里还会嚷嚷着再来一碗。 戚家材也是其中之一。 他身形枯槁,蓬头垢面,头发已经花白大半,手脚上还戴着一副特制的镣铐。 因为脚早就被打断了,没被医治,哪怕在他的内力的蕴养下愈合了伤口,如今也还是走路不利索的跛子。 他手里拿着吃饭的破碗,腆着脸在牢房门口嚷嚷着:“刘爷,这不够吃啊,再来一碗呗。” “叫爷爷。” “爷爷,爷爷~~” “……” 狱卒们哈哈大笑,似乎也习惯了这种生活,随手又给他加了一碗稀粥,刚准备调侃几句,便看到胡狱司和一位身着飞鱼服的大太监走来,脸上笑容一收的连忙躬身行礼。 戚家材低着头稀溜溜喝着碗里的稀粥,目光怨毒,刚准备再喊两声爷爷换一碗,却发现周边狱卒的声音一静。 他茫然的抬头看了眼… 只见一位身着飞鱼服的年轻太监站在自己的牢房门口,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那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第四十章 吸星魔功速成攻略… 胡狱司走到牢房前,问道:“你叫戚家材?” “是…” “以前是个专挑良家下手的采花飞贼,于永和一年被缉风司捉拿归案,刑期三十年,可曾有错?” “无错…” 戚家材腆着那张老脸,说道:“小的年轻时不懂事,进了牢狱之后才醒悟过来,大人,可是有什么事要询问小的?” “呵呵,是有点小事要问你。” 胡狱司打了个手势,身后的狱卒心领神会的将牢房大门打开,将里面的戚家材拖出了牢房。 “带去刑房,徐公公有话要问。” “是!” 两个狱卒压着人便往刑房方向而去。 而戚家材则是目光微动,他在天牢十数年,虽说食不饱腹,但对武道的修行可一直没落下,现在出了牢房,要是这时暴起…… 不过他也只是想了想… 并不敢真的这么干。 身上有特制的刑具束缚,自身实力难以发挥出十一,而天牢的狱卒里也是有好手的,暴起大概率会被当场格杀。 而去刑房问话,最多被吊着打一顿,在活着和死亡之间,他果断的选择了活着… 带到刑房后,两个狱卒对视一眼,取过粗重的锁链,将戚家材的手绑着吊起来脱离地面,脚和身体也被固定在身后的木桩上,令其难以借力,也动弹不得… 随后才躬身退到一旁。 胡狱司在门口,笑呵呵的问道:“徐公公,绑成这样如何?可还要再加些保险?” “这样就可以了。” 徐伯清微微颔首,说道:“第一次实验功法效果,还望胡狱司莫要让人惊扰到我。” “卑职省的,我们就在外面候着,公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喊一声便可。” 胡狱司习过武,知道练一些高深的武学时最忌讳被人打扰,而《化功大法》光听名字都觉得不是凡俗武学,显然不是自己这行人能旁观的… 于是打了个手势,那些狱卒心领神会的退出了刑房,而他则是拱拱手,也随之退出刑房,在门外候着。 徐伯清见刑房中只剩自己和被绑起来的戚家材,也没多说什么… 走过去将手按在他身上,按《吸星魔功》中记录的修行方式运转内力。 戚家材眼睛圆瞪,满脸惊恐的看着眼前的年轻太监,他现在算是看出来了,这太监把自己带到刑房,压根就不是问话的! 而是练功!!! 他剧烈的挣扎着,奈何身上被锁链绑的严严实实,莫说他只是个后天境,便是先天之境的高手在这堆刑具中也翻不了身! 他已经能感受到自己体内的内力似乎不受控制的运转起来,一种无形的恐惧笼罩在心头… 他惊恐的叫喊着:“公公饶命,公公饶命,您想问什么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望公公高抬贵手,饶小的一命。” 徐伯清只是静静的看着他,没有说什么你罪大恶极,合该有此报应之类的话… 不需要… 他熟悉一下《吸星魔功》的运转方式后,已经可以明显的感觉得到,有股源源不断的内力涌入自己身体,随即又从身体涌入到熔炉之中!! 那股略带阴邪的内力在无边无际的纯阳之火中消散,化为点点荧光融入到自身四肢百骸,不断的壮大着自身那股如丝如缕的内力!! 戚家材惊恐的瞪着眼睛,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就像蓄水多年的闸口突然开了闸,体内蕴养多年的内力就像水一般,随着打开的闸口迅速消失… 他想挣扎,却挣扎不了… 他也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只能发泄似的的怒骂着:“狗太监,阉贼,我****!!” 便是徐伯清也不得不承认,这货蕴养了几十年的内力着实雄厚,于是他选择加大力度… 戚家材枯草般的头发渐渐花白,本就枯槁的身形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次干瘪了几分,嘴里怒骂的声音越来越来小,直到说不出话来晕死过去。 徐伯清也随之收功,面上露出几分喜色… 就如他预料的那般,《吸星魔功》的弊端被自己的纯阳之体完美解决!! 熔炉就像这一张过滤网,吸收的内力只要进熔炉里转一圈,什么杂质、属性都会被炼化,只剩最精纯,最适合自己的内力融入自身。 完全不存在‘属性冲突’问题! 至于‘存留’问题,虽然融入自身的内力也还是吸收的十之二三,但却不是逸散掉的,而是去芜存菁后,熔炉炼化剩下的精华! 所以从本质上而言,吸收的内力并没有逸散,变少,只是被炼化后,浓缩成自己的形状了! 完美解决!! 徐伯清看着自己的双手,随即又看向刑房墙角的鞭子,心中隐隐有几分明悟,运用《擒龙控鹤功》凌空一抓,那鞭子唰的一下直接窜到了手中。 随手甩了甩,那皮鞭也随之在空中炸响几声。 见墙角有个废弃的木桩,他手腕一抖,皮鞭伴随一声破空之声呼啸而出,那根废弃的木桩应声碎裂成两段。 ‘有点意思…’ 可能是声音太大的缘故,刑房门被推开,几个有武艺傍身的狱卒最先冲了进来,胡狱司见没什么危险后也随之跟了进来。 他看到徐公公单手负于身后,另一只手把玩着行刑所用的皮鞭,也随之松了口气; 待见到半死不活的戚家材时,眼皮一抖,送进来时这家伙虽然形容枯槁,但起码还能看出是个中年人… 现在却像老了二十岁一般,挂在柱子上进气多,出气少,显然活不长了。 《化功大法》竟有这般恐怖功效? 胡狱司喉结上下滚动,干巴巴的咽了口唾沫,躬身说道:“卑职听到刑房内有动静,还以为是这厮脱了束缚,卑职唯恐公公受伤,便带人闯进来了,还请公公责罚。” “无妨。” 徐伯清随手扔掉手中的皮鞭,说道:“第一次实验化功之效,这戚家材内力深厚,倒是费了我不少时间,好在效果还不错,他以后便是个普通人了。” “卑职恭祝公公神功大成。” 胡狱司目光微动,笑呵呵的说道:“春香楼的酒菜已经备好,公公可否赏脸移步一叙?” 徐伯清只是思量片刻,便点点头,应道:“那就叨扰胡狱司了。” 天牢里的犯人那么多,也跑不掉,不急于一时,如今自己体内平白暴增一大截内力,也需要时间适应… 而且长期‘合作’的事也需详谈… “不敢不敢,公公请。” 胡狱司做了个请的手势,见徐伯清离去,他瞥了眼刑房中半死不活的戚家材,又瞥了眼身旁的几个狱卒,打了个眼色后才跟了上去。 见两位大人物离去,那几个狱卒露出一副了然的姿态,对视一眼后,抄起地上的鞭子就往那戚家材的身上抽。 本就半死不活的人,也彻底断了气… 第四十一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 “徐公公,卑职敬你一杯。” “胡狱司客气了。” 狱司舍中,桌上摆着精美可口的菜肴,两坛陈年好酒具已开封,房间中弥漫着酒菜香味。 两人觥筹交错,喝的满脸通红。 徐伯清本不是好酒之人,但想到自己来这世界快两个月了,一直如履薄冰,生怕不明不白的丢了小命。 如今不仅在慈宁宫中站稳了脚跟,救出了二叔一家,自身也找到了快速突破至先天的方法,理当庆祝一番! 所以他也就没拒绝胡狱司的好意。 “喝!!” “公公好酒量!” 胡狱司见其豪爽的将一大碗酒干掉,也不甘落后似的仰起头喝掉手中的酒。 他今天不仅做成了一单‘赎身’的生意,还有额外的一千八百两银子入兜,最主要的还是无本买卖,不用出什么力,心情自然也好的很。 当然,正事他也没忘,见徐公公喝的尽兴,他小心翼翼的问道:“公公,您那《化功大法》研究的如何了?还需不需要卑职再安排几人?” “胡狱司的好意我心领了。” 徐伯清笑了笑,说道:“我这《化功大法》极难练习,三两个的恐怕难以练出效果。” 他声音一顿,随即凑过去讳莫如深的说道:“你这天牢中有多少戚家材这样的犯人,我便用多少,价钱你开!” “嘶……” 胡狱司从牙缝里嘬了口凉气,心脏砰砰乱跳,便是那酒劲都散了几分。 天牢作为大梁最顶级的牢狱,里面关着的犯人数以千计,而他已经在狱司这位置上待了十多年。 不谈那些没印象,或者如戚家材那般已经忘记的,便是能想到的,符合后天之境标准的犯人都有近百之多!! 用那些败类… 能换来一笔怎样的财富!? 徐伯清见他面色一阵红一阵白,笑呵呵的问道:“怎么,胡狱司不敢接这活儿?” “不不不,公公您误会了。” 胡狱司连忙起身帮他倒酒,说道:“卑职刚才思量了一番,天牢中的那些败类死不足惜,能帮您‘练功’,也是他们修来的造化,只是……” 他声音一顿,意有所指的说道:“能达到您练功标准的犯人有点多,若是您练功的周期时间长一些,那倒还好,天牢里死人很正常。 可若是您练功的周期时间太短,犯人死亡的时间太过密集,卑职这可能交不了差。” 徐伯清听到那句‘有点多’后微微一愣,下意识的问道:“大概有多少人?” “不下百位!” 胡狱司见其呼吸一滞,连忙解释道:“侠以武犯禁,各州府县的地牢看管能力薄弱,也没那么多精力。 所以抓到的武道强人,犯了大事,却又罪不至死的,大多都会遣人送来天牢关押。” “呵呵呵,无妨无妨,越多越好。” 徐伯清端起碗一口将其中的酒水蒙掉,就着小菜说道:“胡狱司不必多虑,人少有人少的方法,人多自然也就有人多的方法。 我练习这门《化功大法》所需周期不短,这不下百位的犯人,依你之见,需要多久才能处理的干净?” “一……半年…半年即可!” 胡狱司似是想到了什么,目光微动的说道:“这天牢下狱环境恶劣,常有瘟疫滋生,公公若是急需,卑职还能再缩短两个月。” “……” 徐伯清目光微微一凝,问道:“要价几何?” “每位犯人,一百两!” 胡狱司生怕自己要价高了,连忙出声解释道:“公公莫要误会,这一百两并非卑职所要,卑职虽是这天牢狱司,但天牢并未卑职一人说的算… 还需要走动走动检校那边的关节。 而且那些犯人的后事,都得要下面的狱卒处理,这一百两是活动检校和给下面狱卒顶事的封口费。” 符合练功条件的不下百位,每位犯人标价一百两,仅此一项,不下万两银子!! 若是之前的徐伯清听到练功会耗费这么多银钱,定然头疼; 但现在,太后那边的小金库已经完全对自己开放,这万两,还真算不得什么事。 “胡狱司不必多虑。” 徐伯清笑了笑,说道:“信不过别人,我还信不过你吗?就按你所说的,一百两!” “公公高义!!” 胡狱司已是喝的脸红脖子粗,却还是起身帮其斟酒,随后自己也拿起酒碗道一声‘卑职先恭祝公公神功大成’,说完便一口喝下。 徐伯清也没含糊,同样喝下。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胡狱司开门后,接过狱卒整理好的名录,将其递到徐伯清面前,笑道:“下面人已经整理好名录了,还请公公过目。” 徐伯清微微颔首,接手大致的翻阅一遍,饶是他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但看到名录上的一百六十三人名单还是有些惊异。 这些犯人的身份也是五花八门… 有盗窃的扒手、有劫道的贼人、有寻仇的苦主、有起义的头目、亦有如同戚家材那般的采花贼…… 虽说名录中也有几个为父寻仇/为母寻仇/为朋友寻仇的好汉,但一眼望去,多是罪痕累累,所做做行难以入目的败类。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 他看着眼前的名录有些出神,想着‘侠以武犯禁’一词,想着当力量没了约束,自已会不会也会变成这样的败类。 不会!! 徐伯清摇摇头,顿时也没了喝酒的兴致了,将手中的名录还回去,又起身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天色也不早了,日后我隔三差五便会出宫来这一趟,人员你看着安排就好,所需银钱你也记住了,每个月的月底一并算清。” “卑职领命。” 胡狱司连忙点头,起身问道:“公公可是要回宫了?” “戊时前我须得回去。” 徐伯清摇摇头,也没多解释什么便出了门。 而胡狱司也知宫中规矩,今天买卖做了,私活也定了,日后落进腰包的银子不会少,眼见大财主要走,他连忙起身相送… 如今已是九月,晚间微风习习。 徐伯清回到慈宁宫后,本想去黄总管那请个安,但见黄总管那灯火已熄,无奈只能作罢。 到太后寝宫时,发现寝宫的灯火也已经灭了,门口的嬷嬷也被遣散不在,这倒让他有些惊异今天的太后居然睡的这么早… 不过他也没多想的推门而入。 寝宫挂着薄如轻纱般的帷幕,其内灯火虽灭,透过月光却还是能隐约的看出侧卧在凤塌上的娇媚人影。 ‘爱妃~我来了~’ 徐伯清微微一笑,穿过帷幕后,在酒精的催促下褪去衣裳,随后熟练的钻进凤塌。 从后面环过美妇人香肩,不知为何,他感觉怀中的美妇人的身体似是抖的厉害,还伴随些许嘤咛。 “冷吗?” 他凑在美妇人的耳边轻轻蹭了蹭,轻声细语的宽慰道:“等会就不冷了。” 突然,他微微一愣。 满眼都是诧异的盯着怀中美妇人的耳边,耳垂位置清晰可见一枚嵌合着宝石的耳坠,而陈太后是没有耳坠的!! 不对,大小也不对!! 徐伯清瞳孔一缩,手也下意识的捏了捏,那用于助兴的朦胧醉意瞬间就消散了大半!! 他连忙将怀中的美妇人转过来,在点点月光下,白天有过一面之缘的刘贵妃此时却含羞带怯的躺在本该属于陈太后的位置!! 他瞠目结舌的愣在那,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刘……唔……” 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徐伯清便眼睛一瞪的发现自己被两片薄唇封住了口舌,还有双玉手环住了自己的脖颈,那如丝如缕的香风在鼻腔撩拨着已经消散掉的醉意。 酒不醉人,人自醉… 第四十二章 似乎错过了什么… 徐伯清躺在凤塌上,看着窗外渐渐露白。 刘贵妃则像散架的布娃娃似的躺在他怀里,轻轻的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不是被欺负的,而是她感觉人生白活了十几年,忆苦思甜,情不自禁。 徐伯清瞥了她那没出息的样子,随手搂的紧了些,“娘娘的胆子倒是大。” 刘贵妃的脸上还泛着些许红晕,闻言轻哼一声,意有所指的说道:“若论胆子,你这小太监的胆子可不比本宫小多少。” “那不一样,我没得选。” 徐伯清叹了口气的说道:“我孑然一身,便是被发现了无非就是掉脑袋,可娘娘不同,要是被发现了,下场说不定比我还要凄惨。” “那本宫就有的选吗?” 刘贵妃也不知被勾起了什么回忆,忿忿的问道:“就如你所说的,本宫十三岁便被选入宫中,有的选吗? 在宫中十六年一无所出,皇帝宠幸的次数双手可数,甚至都快忘记皇帝长什么样了,说是守了十六年活寡也不为过,有的选吗? 本宫就是对宫中的嬷嬷太监都比对父母的印象深,这有的选吗? 人生本就苦短… 如今本宫已经苦半辈子了,难道还得守着那块贞节牌坊再苦下半辈子?” “……” 徐伯清默然。 狗皇帝一个人求仙问道,他那一大票嫔妃都得陪着他清心寡欲,本就有违人理,后宫中如刘贵妃这般的可怜人不知凡几。 “或许你以为本宫是那种不知廉耻的荡妇。” 刘贵妃以手托腮的看着徐伯清,脸上露出痴痴的傻笑,不以为意的说道:“不过无所谓了,本宫已经体验过人间极乐… 被发现后三尺白绫也好,一杯毒酒也罢,便是要诛九族也随他了。” “倒是我着相了” 徐伯清本以为刘贵妃只是想通了,现在看来,确实是想通了。 “太后呢?” “在厢房。” 刘贵妃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挪动着身子直接伏在了徐伯清身上,像只小猫似的轻轻蹭动着… 所谓好事多磨,大抵如此… 徐伯清也没在意,反而将手垫在脑后享受着,“其实我还有一事不明。” “嗯?” 刘贵妃面若桃花,也不知是疑惑还是怎地,用鼻腔轻嗯一声后,说道:“是不明白本宫为什么会在这?” “对…” “也没什么。” 刘贵妃媚眼如丝的思量一番,随后解释道:“本宫和太后私交极好,嗯…寻常去找她根本不会有人拦,可昨日来这寝宫的时候却被拦了,此为疑点一。 前天太后便遣人邀…邀请本宫与皇后赏花,可到时辰她却迟迟不出寝宫。 门房的老嬷嬷说她精神不佳,可…可她面色却很好,此为疑点二。 进寝宫的时候,本…本宫发现了被你们丢在角落里的小玩意。 而你作为一个太监,却能伺候太后起居,嗯…此为疑点三。 后来本宫就试探了一下和太后要你,可…可是太后的反应很奇怪,嗯…我便知道事情肯定不…不简单。 午后本宫便借困乏为由在太后这休息,趁机诈了她一下,结果太后不经诈,就坦白了你…你们之间的关系。 她知本宫的底细,也…也怕本宫将你们的事说出去,便想把本宫也拉下水。” “那娘娘可以拒绝的嘛…” “我……我为什么要拒绝?” “……” 徐伯清见美人累的气喘吁吁,说话都不利索,本想帮她一把来着,可就在这时候,寝宫房门却突然被推开了。 “啊!!” 刘贵妃被吓的惊叫一声,浑身瘫软… 而徐伯清只感觉身上一阵温热,看了一眼来人后便板着脸躺在那装睡… “啧啧啧啧啧…” 陈太后手里端着洗好的水果,嘴里咋舌的穿过帷幕,见刘贵妃还在往被子里钻,她用抓奸苦主的语气戏谑道:“小蹄子还挺能折腾啊。” 也不知是余韵未消,还是被太后来‘抓奸’羞愤的,刘贵妃俏脸通红,音线带着几分战栗的说道:“姐姐怎么来了?” “哀家怎么来了?哀家要是再不来,你们是不是还准备恩爱到午时?” 陈太后神色莫名的看了眼四周,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怀疑这是不是自己的寝宫。 她冷哼一声,神色幽怨的说道:“你虽然交代了在哀家这慈宁宫小住,但你那永宁宫的嬷嬷可不放心,刚才寻来被哀家打发走了。” “啊,这……” 刘贵妃也知道自己一天未归,宫中嬷嬷担心正常,于是苦着脸钻出凤塌。 就在这时,她却脚下发软的惊呼一声,要不是陈太后眼疾手快的帮扶了一把,怕是就摔倒了。 “身上都臭死了,不对,嘴巴也臭。” 陈太后满脸嫌弃的将她扶住,待其站稳后又将其衣物取来,像是老妈子似的帮忙穿衣,嘴里还碎碎念着。 刘贵妃被念叨的烦不胜烦,桃花眼一转,趁着陈太后帮自己整理衣物的时候,凑着薄唇印在了她的唇上… “嗯??” 陈太后凤目一瞪,颇为受惊后退两步。 “伱……你……” “姐姐不是嫌臭吗?现在就一起臭咯?” 刘贵妃得意的舔了舔唇角,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挑着眉头瞥了眼凤塌,说道:“姐姐要是嫌弃,不妨把这臭臭的家伙让给我。” 她说着还摆出一副柔柔弱弱的小女儿姿态,“臣妾不怕臭,愿为太后娘娘分忧。” “做梦。” 陈太后‘恶狠狠’的在她翘臀上拧一把,惹的几声痛呼后才没好气的说道:“哀家已经让人将沐浴的水准备好了,你沐浴之后赶紧回去。” 刘贵妃闻言苦着脸,却又像想到什么似的,嬉笑着说道:“那我明天再来看望姐姐。” “你……” 陈太后凤目一瞪,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发现她已经越过帷幕出去了,只留下一句:“那就后天,后天姐姐身体不适,我会来看望的。” “……” 陈太后暗自恼怒那小浪蹄子忒不要脸,转身见小贼还在凤塌上装睡,没好气的说道:“人都走了,你还装睡什么…” 徐伯清坐起身子,神色淡然的看着她,质问道:“为什么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把刘贵妃送到床上?” 陈太后见他的表情微微一愣,随即昂着粉颈,像只骄傲的白天鹅似的说道:“哀家给你带来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尝鲜,小贼你就偷着乐吧。” 徐伯清摇摇头,“回答我的问题。” “……” 陈太后看向那小贼的目光时,不知为何竟有些心慌,同时也有些恼怒,赌气似的说道:“哀家带人回来,还要和你商议吗?” “不需要…” 徐伯清突然微微一笑,说道:“慈宁宫本就是娘娘的,娘娘带谁回来都行。” 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也没傻到肉送到嘴边不吃,但陈太后这种不和自己商量就把人送上床的行为,他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 本以为能带点感情的… 结果他也醒悟了过来,或许在别人眼里,自己好像就是个货物,就是个如意儿的替代品而已…… 陈太后看着他的笑容微微出神。 不知为何,她竟感觉有些心疼… 她有些手足无措的取过自己洗好的水果,依偎在凤塌边,取一粒葡萄喂在他口中。 “小贼你是不是生气了?” “刚才有点,想通就没了。” 徐伯清摇摇头,笑道:“葡萄很甜…” 第四十三章 朝中事… 时光荏苒,秋去冬来… 转眼已过年关… 在这半年中,黄总管深居简出,越发显得苍老,仿佛之前没在他身上显现的岁月痕迹,在这几个月中全都慢慢显现了出来。 慈宁宫的一应事务早就由徐伯清代为打理了,下面的老太监、老嬷嬷在私下都称其为徐总管… 便是皇城后宫中的其他宫殿太监、侍女,都知道慈宁宫有位年纪不大,身着飞鱼服的徐总管深受太后亲信,见到了得问好。 以前是怕无意中冲撞到别人,所以那‘见衣识人’是识的别人; 如今却是别人见衣识他,这也算是一种进步了… 庙堂之上依然死气沉沉… 而徐伯清虽身在宫中,却像一个局外人似的,潇洒的活在自己的世界中。 白天看书学习,研究这个世界的武学、功法,晚上奔波于太后寝宫和永宁宫刘贵妃寝宫之间交作业… 隔三差五再去天牢转一圈,吸几个败类的内力炼化。 日子很单调,也很充实… 起初刘贵妃还只是以拜访太后的名义到慈宁宫留宿,只是尝尝鲜,尽管陈太后心有不忿,但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共享… 后来刘贵妃胆子渐渐变大,已不在满足偷跑出来借地私会… 常常以赠太后首饰的名义让徐伯清到她所在的永宁宫取东西,借此私享… 都说三十如狼,四十似虎。 特别是这狼、虎还是空腹饿了十多年的,如今尝试过吃饱的滋味,又怎么甘心再体验那种饿肚子的感觉? 随着胆子越来越大,花样也越发繁多。 最险的一次离诛九族只差一步之遥。 当时永和帝心血来潮的光临后宫,而张皇后恰逢染了风寒,接受不了皇恩。 于是他便改道去了永宁宫找刘贵妃… 而当时的刘贵妃和徐伯清正在那洗鸳鸯浴,听闻圣驾光临,徐伯清自知无处可藏,只能藏起衣服,用内力封住鼻息在浴池里憋了好一会。 因房间中挂有帷幕,浴池中又飘着一层花瓣,永和帝来转一圈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刘贵妃演技在线,同样以身体不适,来了月事难以服侍陛下为由,蒙混了过去… 最终永和帝这苦主宠幸了同住永宁宫的周贵妃… 虽然危险,也明知皇帝就在永宁宫中,但那也是刘贵妃最开心的一天… 每每回忆起皇帝在侧,她却在浴池中享受水下的异样,以及皇帝走后和那小贼的欢愉,她都会感觉浑身发烫,发软,难以自持。 并言明,死也值了… 行事之疯狂,胆子之大,路子之野,便是徐伯清这种思想超前的人都为之震惊。 值得一提的是,永和帝这苦主在事后没多久便生了一场大病,说是染了风寒,差点没挺过去。 事后病情虽好转,却也落下了病根。 永和帝认为是自己求仙问道之心不坚所致,此后清心寡欲,打坐吃斋的越发虔诚… 后来也不知是受了哪个方士的怂恿,他特意上朝,隐晦的透露出想要在京城筑造仙台、法场,隆重举办一场‘水陆法会’用以招贤纳才,驱邪消灾。 并借此广邀天下能人异士进京,选出真仙、真佛,亲自册封国师之位,享一国气运,受皇家祭拜。 此番言论一出,便遭受保守派群臣的激烈反对,其中多说此法有违祖制,不能开此先河; 也有一些从实际角度看待的言明如今国库空虚,不宜劳民伤财。 其中年过半百,且三次被贬又三次受用,如今被提拔为左丞相的顾经义反对之声最大。 当着朝中众臣列出种种谄仙媚道的危害,更是以头抢地、老泪横流的让陛下与民更始,体恤民间疾苦… 而看到‘商机’的一众奸佞谄臣则持相反的意见,当朝呵斥保守派危言耸听,不重陛下龙体,其心可诛。 其中一些更是提议,国库虽然空虚,但筑座仙台,法场又能消耗多少银钱? 让各地加些税收就凑齐了。 顾经义闻言后起身呵骂,言明如今大梁境内多有旱灾洪涝,底下百姓民生凋敝,哀鸿遍野… 值此之际,却还有朝中官员大发国难财,救灾之粮多被贪官克扣。 年过半百的老头像是打鸡血似的,越说眼睛越红,直接在朝上大骂群臣; 而另外一边的奸佞谄臣忌惮顾相的身份,只能反驳些什么‘血口喷人’、‘污人清白’、‘拿出证据’之类的言辞。 但随着卷进去的官员越来越来,特别是右相张松被指着鼻子骂后,也不惯着他直接反泼脏水,当朝与顾经义互骂起来。 而永和帝则是坐在龙椅上冷眼旁观。 他只觉得这朝政中的争执让人心生烦躁,越发觉得嗑‘仙丹妙药’后的飘然欲仙才是‘修行之人’该体验的。 后来他咳嗽一声,边上的大太监心领神会的挥动手中的鞭子,口斥‘肃静’。 待安静下来后,永和帝叫出工部、礼部的尚书,侍郎,问及自己皇陵修建一事。 随后表明自己尚处鼎盛之年,皇陵修建再迟几年无妨,先将修皇陵的款项和人工匀出来,筑仙台,建法场。 此言一出,群臣震惊。 一众保守派老臣更是哭鼻子、抹眼泪的以头抢地,高呼‘请陛下收回成命’、‘皇陵关系国运’、‘祖宗之法不可变’之类的谏言。 便是一些奸佞也俯身请陛下三思。 见群臣还是反对,永和帝颇为不忿的表示,自己一没增加赋税,二没动用国库,只是让自己的皇陵晚几年修而已,有何不可? 更是怒极时说下‘朕的皇陵朕不能自己做主?’、‘尔等盼朕死乎?’这般惊天言论。 除了刚复职半年顾经义,朝中群臣无不胆寒。 年过半百的老头神情比刚才以一喷众时更加悲怆,甚至准备在朝中以死明志,企图用爱感化永和帝。 结果撞了一下柱子,见了血却又没撞死。 怒极的永和帝不仅没被他的诚心感动,反而更加不耐的下令再次将他革职,并将其打入天牢,也以此表明自己的态度… 见陛下震怒,就连左相都被革职入狱了,其他朝臣哪里还敢多言,纷纷当起了鹌鹑。 而永和帝见无人反对后才冷哼一声,定下三年之期… 以工部、礼部为首,司设监、御用监等部门为辅,筑仙台,建法场,共襄‘求仙’盛举! 眼看朝会的目的达到了,永和帝身旁执鞭的大太监也扯着嗓子喊‘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第四十四章 水陆法会 随后几日,以工部礼部为首的官员也定下了相应的章程… 由朝廷向各地招募工匠,宣布建造仙台法场,准备举办‘水陆法会’… 而此时的徐伯清恰逢在天牢,刚吸收完几个犯人的内力。 他似是察觉到了什么,隐隐有些悸动的打了个哆嗦,随即心有所悟的运用起‘天目法眼’抬头看了眼… 透过地牢。 他看到萦绕在京城上空的紫金之气如烈火烹油一般熊熊燃烧,似是高涨、似是颤栗,仿佛蕴含着某种奇特变化。 便是那条紫金之气所化的老龙也在不断的翻腾、变幻,仿佛到了某种变化的临界值! 经过这个大半年的摸索,他已经不是刚来时什么都不懂,什么都靠猜的萌新了,自然能看出这般变化代表着什么。 京城是大梁的首府,也是皇城所在。 那萦绕在京城上空的紫金之气所代表的就是大梁的国运! 所化成的‘龙’并无实体,更加类似于图腾的性质,可以直观的观测到国运处于什么阶段! 而原本京城上空的国运化作老龙模样,所代表的便是大梁的国运已经‘年迈’,处于暮年。 如今,这虚无缥缈的国运却发生了变化,宛若烈火烹油一般熊熊燃烧,岂不是证明大梁的国运已经到了某个可以改变王朝未来走向的转折点了? 那老龙之像在不停的翻腾变幻,难以捉摸,是不是意味着这个‘转折点’福祸难料? 有可能借此中兴,由‘老龙’变‘青年壮龙’,再续个三五百年国祚; 也有可能烈火烹油,烧尽大梁最后底蕴,自此一落千丈,山河破碎,改朝换代! 那这能改变大梁国运的‘转折点’具体指什么? 是某个人? 还是某件事? 徐伯清目光微凝的思量一番,想不出什么头绪后便准备出去问问胡狱司,看看这大梁朝廷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出门时他脚步微顿,似是想到了什么,袖口轻轻一抖,刚猛雄浑的气劲透体而出,刑房中那几个被吸干内力的犯人直接被震昏死过去。 他修行的内功与自身极为契合,进步本就神速,外加《吸星魔功》可以快速积攒内力,又有纯阳之体的‘身如熔炉’豁免副作用的特性,再加上关进天牢里的犯人都是大梁各地押送来的武道好手。 四方汇聚之下,他早在三个月之前就凭借雄厚的内力突破到了先天之境!! 所谓‘时来天地皆同力’,莫过于此。 如今体内的内力如同桥梁似的由四肢百骸链接到熔炉,连绵不绝,生生不息,便是他自己都说不清自己如今的武道修为到了哪种程度… 毕竟,书上没有先天之上的记载。 胡狱司得手下狱卒通报,也知道徐公公今日份的《化功大法》又练完了,连忙出去拱手迎接:“卑职恭祝公公神功大成…” “都是老相识了,何必在意这些虚礼?” “相识归相识,礼节不能废。” 徐伯清摇摇头,闻见狱司舍的酒香后,毫不客气的进去坐在桌边,斟杯酒水小酌一口,随即蹙着眉头嘀咕一句:“这春风醉的年份不对。” “公公有所不知。” 胡狱司连忙过来作陪,苦笑着解释道:“并非卑职有意糊弄公公,而是前日张相设宴,这海香楼二十年以上的陈酿都被包圆了,没办法,只能送来这年份不足的。” “张相设宴?” 徐伯清心头微微一动,联想到之前看到的大梁国运,问道:“胡狱司可知张相何故设宴?” “说是张相家中大公子娶妻设的宴。” 胡狱司看了眼门口,随即凑过去轻声说道:“其实是因为张相的政敌顾相当朝恼了陛下,被革职入了狱,还就在咱们天牢,张相借此摆宴庆功。” “顾相当朝恼了陛下?” 徐伯清眉头微蹙的抓住了关键词。 在宫中半年,虽说认识的人不多,但他看的书可不少,也知道那所谓的顾相,就是之前在洪阳县算命时遇到的找茬老者。 他复职后贵为左相,可以说是站在了大梁权利顶端的那一小撮人了,如今却再次被革职入狱,难道国运显现的‘转折点’是他? 当朝恼了陛下,不对,当朝!? 徐伯清目光微微一动,问道:“陛下上朝了?” 胡狱司诧异的应道:“公公不知此事?” “我久居后宫,如何得知?” “倒也是…” 狗皇帝这些年来‘修仙’都修魔楞了,上朝次数屈指可数,而顾相有三次被革职的经历,如今复职也就半年,理当韬光养晦才对,为何会当朝恼了狗皇帝? 徐伯清眉头紧锁的问道:“胡狱司可知朝会上商议的什么事?顾相又是因何事恼了陛下,竟直接被革职入狱?”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胡狱司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解释道:“陛下求仙问道之事海内皆知,前些天上朝时在朝会上提议在京城筑仙台,建法场,隆重举办一场水什么的法会。” “水什么的法会?” 徐伯清心头微动,说道:“水陆法会?” “对对对,就是水陆法会。” 胡狱司咋舌道:“说是这‘水陆法会’能招贤纳才,驱邪消灾,陛下还提议借此广邀天下能人异士进京,选出真仙真佛册封国师之位,享一国气运加持,受皇家祭拜。 一些老臣不愿劳民伤财,自然极力反对; 而以张相为首的又赞成此事,两方争执不下。 后来陛下直接下令,不用国库的钱,也不增加赋税,让工部和礼部把修皇陵的款项和人工挪出来筑仙台,建法场,于三年后举办法会,共襄盛举。” “……” 徐伯清听到瞠目结舌,总算找到了国运变化的‘转折点’在那了!! 一般皇帝在上位时便会遣人挑选风水宝地,用于修建自己的皇陵,而且一修,可能就是几十年。 生前贵为一国之君,死后亦追求荣华富贵,本就无可厚非。 其中还有一个更主要的原因就是,时人坚信自己的陵墓会直接影响到后代的气运,皇陵身为皇帝的陵墓,更是稳固一国气运的根本!! 而现在的永和帝为了筑仙台、建法场,举办水陆法会,把自己还在建造的皇陵给停了,还要册封‘国师’享一国气运,受皇家祭拜…… 这特娘的不是‘转折点’是什么!? 徐伯清从牙缝里嘬了口凉气,神色莫名的问道:“难道就没人反对这事?” “有啊!!” 胡狱司点点头,指了指天牢上狱的方向,说道:“顾相反对的声音最大,甚至以死明志,就是撞了柱子没撞死,满脸是血,还在昏迷状态就被革了职,关在了天牢。” “……” 第四十五章 堂弟定喜 徐伯清回去时途经上狱,稍作思量后便进去转了一圈,也看到了坐在牢房中失魂落魄,头上还缠着纱布的顾相。 不过他也没有叙旧的意思,看了眼后便转身离去… 对于这种关心社稷,心系百姓的清流,他还是报以崇高敬意的… 但也仅限于此。 堂堂左相,说被革职就被革职,说入狱就入狱,世俗皇权已经站在顶点,狗皇帝还不满足的想要寻仙问道求长生… 不过…… 举办水陆法会,广邀天下能人异士进京,选出‘真仙’、‘真佛’册封‘国师’,享一国气运,受皇家祭拜。 这狗皇帝胆子是真大!! 他是知道这世界真有那些‘神神鬼鬼’和‘气运’这种东西存在的! 而狗皇帝身为大梁王朝的皇帝,本就是国运枢纽所在,他行册封之举意义非凡,说不定还真的能钓出一些修士来!! 但就怕,钓出来的是些妖魔鬼怪! 这世界的志异话本和民俗故事他没少看,其中就有黄皮子找人讨封的故事! 一些小妖小怪,找人都能讨封,如今却有国运加持的皇帝亲自册封‘国师’的机会,那又是怎样的光景? 徐伯清也想不通这事最终会演变成什么样,毕竟他见识浅薄,只是见识过一条蛇妖而已。 但他心中却隐隐有种预感,三年后京城的水陆法会,肯定会很热闹!! 回到慈宁宫,还没来得及去黄总管那请安,看门的老太监便谄笑着迎面走来。 “徐总管,今儿黄门送来您一封信件,您没在宫中,我便帮您代收了。” “我的信件?” 徐伯清惊疑一声,来这大半年了,还是第一次收到信件,待看到信封上标明‘侄儿徐伯清亲启’几字才反应过来,信件是二叔徐和送来的。 接过信件拆开看了看,内容很简单。 堂弟徐达于三月六号成婚,也就是后天,弟媳家同在城南,家中是卖豆腐的,人长的极为标志,算是街坊… 信中言明如果有时间的话,就回去喝杯喜酒,如果没时间的话就作罢。 达子要结婚了? 徐伯清眉头一挑,心中也有些诧异。 不过仔细想来,堂弟徐达长相老成,早就过了成婚的年纪,如今成婚倒也合乎情理。 谢过看门的老太监,他随手将信件收起,到黄总管的书房前敲敲门,待听到里面传出苍老的声音后才推门进去。 此时的黄总管依旧眉发皆白,与之前不同的是面色不复红润,脸上不仅多了很多皱纹,还有星星点点的老人斑… 身上散发出腐朽老迈的味道。 黄总管见其进门,掩着嘴咳嗽一声便想支起身子,徐伯清见状立马凑过去搀扶。 “总管,您的肺疾又犯了?” “嗯,老毛病了。” “那药吃了吗?” “没用…” 黄总管摆摆手,叹了口气的说道:“你也别费劲去抓药了,太医都说我这是年纪到了,吃那些东西虚不受补,无甚大用。” “太医说无甚大用,那证明还是有点用的。” 徐伯清笑道:“您是武道先天,这身子骨硬朗的很,把这些许肺疾治好,我还等着过您百年大寿沾沾光呢。” “呵呵呵呵…” 黄总管只是笑着摇摇头。 他的养气功夫极佳,故而不显老态,可在上次那‘千面盗圣’崔奉夜闯慈宁宫,他虽然格杀了崔奉,却也中了崔奉的一记阴毒掌力。 那段时间他饱受体内阴毒掌力的折磨,虽说后来用内力将那阴毒掌力逼出体内了,但也破了数十年的养气功力,肺部落下了病根… 此后,老态也就慢慢显露出来。 “你小子就别想着法安慰我了。” 黄总管笑这感叹道:“我如今八十有五,活的比大多数人都长,也知足了,如今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慈宁宫,也不知道走的时候,你小子能不能挑起这重任。” “嘿嘿,那我得告诉您个好消息。” 徐伯清眉头一挑,笑嘻嘻的说道:“在您的指点下,我已经感受到了体内的内力,入了后天之境。” 他和黄总管相处时,一直运用《易筋锻骨功》中的隐匿之法隐瞒自身修为,没敢说自己早就到了先天之境。 倒不是不相信黄总管的人品,而是说了之后有很多东西无法解释,也解释不通。 如今自己习武已有半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武道修为‘突破’到后天境虽说有些快,但也属于能理解的范围。 也能让他老人家舒心。 黄总管听到他已经‘突破’到后天之境后眉头一挑,手搭在他腕部用内力试探了一番,待感受到他体内存在的内力后,不经开怀大笑。 “不错,不错!很不错!!” “都是总管栽培的好,若是没有您这位武道先天的指点,此时的我怕是还在花园举石锁呢。” “那我就放心了,那我就放心了。” 徐伯清见黄总管似乎话里有话,仿佛有什么话想说,却又不好说似的,于是问道:“总管可是有什么事要交代?”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黄总管沉吟了片刻,说道:“未来一段时间,我可能会去乾清宫那边值守,不在慈宁宫,你既然已经筑了武道之基,成就后天之境,那我也就放心了。” “乾清宫?” 徐伯清眉头紧锁的问道:“那不是犭…陛下所住之地吗?为何要您这慈宁宫内务大总管去值守?” “此事说来话长。” 黄总管感叹道:“前段时间陛下上朝,提议了一项……一项有违祖制的决定,此事不知为何被传了出去,江湖中的一些泥腿子扬言要行改天换地之事。 此事传到了陛下耳中。 你应该也知道,陛下去年在宫中遇刺,刺客逃离至今没有落网,对此事颇为忌讳。 于是便征调宫中的先天之境高手到乾清宫值守,我虽老迈,却也是先天之境,自然也在征调的名录之中。” “这……” 徐伯清一时无言,暗叹这狗皇帝真是个事儿逼,今晚得去永宁宫和刘贵妃找找感觉。 黄总管见他面色颇为不忿,宽慰道:“你无须多虑,不提诸多大内高手,便是在乾清宫值守的先天之境也不止我一人。 同去值守的还有锦衣卫的宋指挥使,以及东厂的刘督主,他们二人正值壮年,武道修为也都不弱。 而且江湖中的那帮泥腿子最喜说大话,不来倒好;若是真来了,我们三人联手,就算对方是先天之境也得饮恨当场!!” 三位先天之境高手值守… 徐伯清也知道,这事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于是叹了口气的说道:“还请总管务必小心,您才是我们慈宁宫的定海神针……” 第四十六章 偶遇张相二子 是夜。 徐伯清在永宁宫和刘贵妃重温了一下当日浴池之景,虽说狗皇帝不在边上,少了点意思,但借景思人,倒也别有一番滋味儿。 第二天和太后打声招呼,闲暇无事便又出了皇城。 不过这次他身上没穿那件显眼的飞鱼服,也没去天牢,而是换了一身寻常打扮去了京城颇负盛名的玉清街。 此街道两侧商铺林立,小到胭脂水粉,大到金银玉器应有尽有,因为靠近皇城,而且一些精细活的做工质量很好,有时候便是宫里需要的东西都会在此定制。 这街道也因此有了名气,本想命名为‘御清街’沾沾光的,但是‘御’字不能乱用,便改成了同音的‘玉清街’。 至于到这里的目的… 自然是为了挑选贺礼。 时下成婚有个习俗,但凡家境殷实一些的,是明媒正娶的,婚宴基本都会分为两天或者三天。 大喜之日的前一天叫‘催装’,由男方将一些绑着红布的猪肉、米面、梳妆盒、催装衣等等物资送到女方,喻义催促新娘家做好出嫁准备。 第二天新郎接新娘回家成婚,宴请亲朋好友,街坊四邻,便是大喜之日。 有些亲朋好友多,或者好面子的,在大喜之日后一天还会继续设宴款待来宾。 虽说明天才是堂弟徐达的大喜之日,但今天却已经是‘催装’了。 他身为新郎堂兄,自然不能空手去,须得买些金银玉器首饰以做贺礼…… 许是刚过年关不久,走亲访友的人较多,玉清街便是下午都显得的十分热闹。 徐伯清在街心找到一家专门买卖玉石器具的老字号店铺,进去挑选一番,看中了一对不管是玉质还是雕工都极为精美的龙凤和鸣玉佩。 让掌柜的取出玉佩,拿到手里把玩一番,触感温润清凉,确认是品质上佳的正货后才问道:“掌柜的,这对玉佩作价几何?” “爷,您真是好眼光。” 掌柜的人老成精,见其虽然年轻,穿着也朴素,但气度斐然,所以也并未存有轻视之心,恭维一句后说道:“您手里的这对龙凤和鸣玉佩不仅材质绝佳,雕工更是出自名师之手。” 他声音一顿,随即伸出五指说道:“看得出来,您也是行家,咱也不多说,您若真心想要的话,就这数,您拿走。” 徐伯清似笑非笑的问道:“五两?” “哈哈哈,爷您真会开玩笑。” 掌柜也知道他是开玩笑,只是摇摇头讪笑两声,并没有生气,说道:“爷,是五百两,本店在此经营已有百年,向来童叟无欺。” “啧啧,倒是不便宜…” 徐伯清咋舌感叹一句。 五百两,便是在京城这寸土寸金的地儿都能买下一座宅院了,在这却只能买一对玉佩。 但想到自己如今不缺银钱,这玉佩又是贺礼,也便不在多纠结什么,说道:“帮我包装起来,用作新婚贺礼。” “得嘞~爷,您稍等。” 见掌柜喜笑颜开的对那龙凤和鸣玉佩进行包装,徐伯清闲着也是闲着,便将注意力放到店铺内的其他玉器上。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目光微微一凝,视线中的景象就像褪色画卷似的失去了颜色。 在店内打量一圈,正准备关闭‘天目法眼’状态时,目光却微微一顿,在货柜角落里发现了一支通体墨绿的发簪… 墨绿发簪材质如玉,其上并无任何花絮点缀,外形简易,古朴,看起来就像是某块玉石边角料打磨出的一般,毫无特色。 可在他眼中,这墨绿发簪上却透着一股清灵之气,反而周边那些外形精美华贵的发簪上却并无此等异象显现。 他并不知道那股清灵之气代表着什么,但发簪的外表不显,通过‘天目法眼’却又能看出有异象相伴,显然不是凡物!! 就在这时… 掌柜的将已经包装好的龙凤和鸣玉佩摆到台前,笑呵呵的说道:“爷,您要的的玉佩我已经包装好了,您看还满意吗?” 徐伯清看了眼,发现那对玉佩已经被包装进荷包大小的红木盒子中,其上贴着红色‘喜’字,角落还有一行‘玉清街’的小字。 玉清街的金银玉器已经算是招牌了,包装盒上印着类似于前世的品牌效应。 有面儿… 见掌柜的眼巴巴等着自己付款,徐伯清随手指着货架角落说道:“出门的急了,忘了戴发簪,掌柜可否将那枚墨绿发簪取与我看看?” 掌柜的取发簪时有些微微出神,因为这发簪只是看起来像玉,实则并不是玉质,也不是出自名家之手,而是好多年前一个老农拿来典当的。 因质地比较特殊,老农也比较可怜,他便用些零钱将其买了下来,放在货架上,完全是想用它去衬托其他发簪精美的。 装柜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可是这枚?” “正是。” 徐伯清接过后才发现墨绿发簪很轻,触感也并非玉质,而是类似于某种特殊的木材制成,把玩一番后随口问道:“刚才的一对玉佩,和这枚发簪多少银钱。” “啊,这……” 掌柜惊疑一声,说道:“爷,这我不能坑您,这东西做工简易,也非玉石,我放在货架上纯粹是当做陪衬,没打算卖。” “无妨,我就喜欢简单点的。” 徐伯清就着店铺内的铜镜,将手中发簪别进发束中,发现毫无违和之感后,随口笑道:“既然掌柜的没打算卖,那就当个添头?” 说着便从怀中取出一张五百两面额的银票,从桌子上推到掌柜的面前。 “成成成!!” 掌柜的不动神色的将那银票拿在手中摩挲,检验出真假后才笑道:“只要您不嫌弃就成。” “言重了。” 徐伯清将那包装好的贺礼装进兜里后,拱拱手便出了店铺,那掌柜的见大财主要走,满脸笑容的出来相送… 他漫步在街头,细细摩挲着手里的发簪,暗下用内力检测了一番,结果却发现内劲通透,并未检测出有何特殊之处。 法眼能清晰的看出发簪上透出的清灵之气,内力却检测不出特殊,只能说明是自己‘修为’不够。 同时也更显这枚发簪不是世俗凡物! 既然捡了个漏,那这玉清街两旁的诸多玉石店铺里,还有没有其他漏可检? 徐伯清看了眼玉清街两旁的诸多玉石首饰店铺,随手将手中的发簪插进束发中,满怀期待的开始逛起了街边商铺。 进店用‘天目法眼’扫视一圈,有无异常一眼便知,结果从街头逛到街尾,再也没有发现一样显露异象的好东西… 就在他摇摇头,准备离去的时候,却偶然在街道旁一间主卖胭脂水粉店铺里看到了个年轻男子。 这年纪男子形态浪荡,满眼淫邪,怀里还抱着个面容清秀,满脸惧意的女子… 而在他身边,还有几个护卫和穿着具是显贵人家的狐朋狗友,以及一个看起来像是店主的中年女人。 不用脑子想也能看得出来,就是几个达官显贵人家的纨绔子弟在调戏民女,这事在京城倒也不算稀奇… 他多看一眼的原因是那年轻男子很眼熟,正是之前在天牢有过一面之缘的张相二子,当时班门弄斧,显摆小蚯蚓的那位… 第四十七章 祸从口出… 主卖胭脂水粉的店铺中。 那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苦着脸赔笑道:“张公子,茹怡已经赎身了,还请您高抬贵手,放她一马。” “赎身了?” 张业凑在怀里女子的肩头轻轻嗅了嗅,满脸舒畅,却又带着几分淫邪的说道:“赎身了好啊,我就喜欢良家。” “张公子……” 那中年女子刚准备开口求情,便挨了一巴掌,痛呼一声的捂着脸颊摔倒在地。 “这有你说话的地方吗?” 张业身旁的一个狗腿子收回巴掌后,满脸讥笑的说道:“怎么?一个卖唱的,赎了身就装贞洁烈女了?” “就是,被张公子看上是你福分。” “别不识好歹…” 边上的另外几个人也都出声附和,一副以张公子马首是瞻的模样。 张业摆摆手,在怀中女子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说道:“去,换一身大红嫁衣,就成婚时穿的那种,怎么好看怎么来,伺候好了,少不了你赏赐。” 那女子凄苦的看了眼跌倒在地的妈妈,不敢违命,只能梨花带雨的躲进店铺的内舍。 “张公子今天又换口味了?” “嗨呀,你那狗脑子呢?” 一旁的狗腿子说别人没脑子,自己则是露出一副钦佩的表情说道:“张公子今儿是要过把新郎官的瘾。” “哈哈哈哈~~” 几人哈哈大笑。 张业只是挑眉一笑,并没有否认… 前几日,张相家的大公子成婚,他这身为弟弟的自然不能缺席。 许是酒过三巡比较上头的缘故,在大哥拜堂时,他看到嫂子凤冠霞帔,一袭大红嫁衣,那心脏跳动的频率都慢了几分。 好在他没被精虫控制,还知道那是嫂子,虽有心,却没胆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随后的这几天中,他像是入了魔似的,怎么都忘不了那大红嫁衣的身影,心里像猫爪子挠似的,索性就来找人试试… “张公子,没想到您好这口。” 张业身旁的一个狗腿子凑过去,笑嘻嘻的说道:“您要过一把新郎官的瘾,用这假新娘如何能尽兴?” “嗯?” 张业惊疑一声,挑着眉头问道:“什么意思?” “张公子勿恼。” 那狗腿子露出一抹淫邪笑容说道:“我知道城南有户人家今天正在举办‘催装’宴,明天就是大喜日子,那新娘长的也极为标志,街坊中素有‘豆腐美人’之称。” “哦?” 张业闻言眼睛似乎都亮了几分,又有些不解问道:“你小子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家也在城南,今个出门的时候看到有人挑着那‘催装’物件,便随口就问了问。” 那狗腿子见张业已经有些心动,又拱火似的说道:“那新娘子家中以卖豆腐为生,虽是贱籍,但能被街坊四邻称之为‘豆腐美人’,其姿色必然不差。” “有点意思。” 张业又一次想到大哥和嫂子拜堂时的场景,他眼珠一转,问道:“明天是那‘豆腐美人’的大喜之日?” “就是明日。” “那成~” 张业与那狗腿子对视后会心一笑,说道:“去准备一份贺礼,明天咱哥几个也去喝杯喜酒,沾沾那‘豆腐美人’的喜气~~” “哈哈哈哈~~” “……” 徐伯清本不想多事,但法眼状态下增强五感,无意间听到他们的对话… 在听到他们讨论城南有户人家正在举办‘催装’宴时,他便驻足在了街边。 城南,今天举办催装宴。 本来他还思量会不会只是日子重了… 可在听到对方说新娘是‘豆腐美人’时,他就知道,错不了了!! 因为昨天二叔寄来的信件上提过,新娘子是街坊卖豆腐人家的闺女,长得很是俊俏。 ‘这帮狗东西,打算去我堂弟婚宴上闹事!?’ 徐伯清目光微凝,不动声色的转进旁边的小巷子里。 见周边无人… 他身上传出一阵骨骼交错的脆鸣声,面部肌肉也在不停的蠕动,甚至连头发都有几撮变了白… 只是眨个眼的功夫,他就变成了个身形魁梧,两侧太阳穴凸起,手上还有一层厚厚拳茧,面容却又阴翳的中年汉子形象。 看起来像是个苦练手上功夫的练家子。 徐伯清神色莫名的笑了笑,随即目光阴冷的转身出了巷子,往张业所在的那家胭脂水粉店铺走去…… 此时的张业大腿翘二腿的坐在店铺中,与边上的几个狐朋狗友有说有笑,待看到那位叫茹怡的女子穿着大红嫁衣走出房间时,眼睛都亮了几分。 心中那把火瞬间被撩拨了起来… 暗想这假的新娘子都有这般水润,那真新娘又是何等滋味? 他起身便准备带着‘新娘’进屋。 就在这时,却见一身形魁梧的汉子走进店铺,张业身旁的几个狗腿子眼睛一瞪,上前伸手就要打,嘴里还呵骂着:“眼睛瞎了?没看到这不……” 只是话没说完,他便惨叫一声的倒飞了出去,接连撞破店铺内院的几堵墙才止住去势,跌落在地时已是生死不知。 店铺内的一行人皆是楞在原地,显然没想到有人胆子这么大,敢在天子脚下当众行凶!! 张业见来人目光阴冷的看向自己,他就像被猛兽盯上似的,后背瞬间就溢出了一层冷汗,却还在嘴硬的厉声呵斥道:“你……你是谁!!” 他身旁的几个狗腿子也反应了过来,皆是抽出随身携带的兵器的护在其身前。 “我是谁?” 徐伯清此时的声音有些沙哑,瞥了眼他身旁的几个狗腿子,冷哼一声的说道:“你是不是叫张业,张松二子?” “既知我名……” 张业话还没说完,便看到一个装着胭脂水粉的盒子径直的往自己脸上飞了过来,躲避不及之下被打的口鼻窜血,门牙都掉了两颗。 他身边的几个狗腿子更是脸色一变,他们或多或少都有几分武艺傍身,可刚才别说拦住那盒子了,便是看都看不清!! 来人是高手!! 张业捂着口鼻发出杀猪般的哀嚎,看到一手的鲜血,他面目狰狞的叫喊道:“给我杀了他!给我杀了他!!” 那几个狗腿子犹豫一番,不敢抗命,提着刀剑的满脸凶狠的冲了过去。 徐伯清见一人手提朴刀的砍向自己,身体甚至都懒的动一下,随手伸出两指,凌空夹住那势大力沉的下劈朴刀!! 眼见那狗腿子满脸不可置信之色,他手腕一抖,两指随之转动,指间夹住的朴刀被磅礴的内劲震的寸寸崩断!! 那些银白色的朴刀碎片宛若一把把锋利的飞刀,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往前面飚射。 首当其冲的狗腿子直接被朴刀碎片射成了筛子,而紧随其后冲过来的几个也好不到哪里去,有的脑门被射穿当场殒命,有的被刮破了脖颈,血都溅到了房顶。 张业本来还是满脸狰狞的叫喊‘杀了他’,待看到自己身边之人在两个呼吸之间尽数躺在地上后,脸上的狰狞也变成了惊恐…… 第四十八章 念头通达! 张业见自己的护卫死完,下意识的想往外面跑,情急之下脚步踉跄的竟直接摔倒在地。 “你…你…不能杀我。” 他转头看到那中年人迎面走来,哆哆嗦嗦的往外蹬着腿,满脸惊恐的叫喊道:“你…你不能杀我,我爹是右相国,你杀了我,走不出这京城的!你不能杀我!!” “没事,现在我不杀你。” 徐伯清冷笑着走到他面前,像是碾碎一对荔枝似的,抬腿一脚跺在他的裆部。 张业的双眼瞬间充血的遍布血丝,明明张着嘴想要痛呼,却疼的喉咙里只能发出‘呵呵’的声音。 紧接着忍受不了那股撕心裂肺的剧痛,竟眼睛一翻的直接昏死了过去… 徐伯清看向店铺中战战兢兢已经吓傻的两位女子,他本想着自己打坏了人家的店铺,理当留点金银给店里两位女子当做赔礼的。 但转念一想… 自己的所作所为干系颇重,留下金银只怕会连累人家,只好作罢。 见外面的玉清街巡检已经赶了过来,徐伯清一手拎起已经昏死过去的张业出了门。 他虽不惧,但也懒得沾麻烦。 “留你这败类只能把米吃贵。” 见有巡检司的人围拢过来,他嘀咕一声,往那张业后背一拍,紧接着运劲将其扔向街心… 而他则像施展了缩地成寸一般,几个跨步消失在街道相反方向…… 那张业被一股内力强行从昏死状态拍醒,在半空中还没来得及仔细感受着失去荔枝的痛苦,便头先落地的直接砸在了玉清街的青石地砖上… 身体一抽一抽的,走的很痛苦。 赶来的巡检将街道的各个出口围住,巡值的士卒看着进气多,出气少,明显就要不行的张相家二公子,皆是面面相觑的不知怎么处理。 不多时,相府管家带人急匆匆的赶来,见张业的惨状,鬼哭狼嚎的喊着‘二少爷’。 傍晚时分… 张相家二公子被武道强人当街打死一事迅速传遍了京城,有人拍手称快,有人借个由头放鞭炮庆祝… 张相痛失二子,自然是悲怒交加,巡检司把人都调去巡值,严防把守京城的各个出口,锦衣卫和东厂也在暗中调查,想要搜出那光天化日之下作恶的贼人。 那‘贼人’的通缉画像也被人描绘出来,贴到处都是…… 只是任谁都想不到,那‘贼人’行凶之后并未离开京城,只是换了身衣服便进了皇宫… 此时的‘贼人’正躺在凤塌上,头下枕着太后的美腿,惬意的打着盹。 而陈太后则是穿针引线的做那刺绣聊以自娱,垂下的丝质面料轻轻在徐伯清的脸颊上蹭动,有些酥痒,也有些温馨。 “服侍娘娘这么久,还第一次见到娘娘刺绣。” “哀家久居深宫,每日除了赏花观鱼之外也无其他事做,总得找点事打发时间。” 陈太后说着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娇嗔的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本来哀家有双巧手的,自从你个小贼来了,哀家整日魂不守舍,便是这女红活儿都笨拙了许多。” “不敢苟同~” 徐伯清眉头一挑,伸手抓住她的皓腕将那葇荑放在嘴边轻轻啄了一口,意有所指的笑道:“我倒觉得娘娘的手比以前巧多了~” “你……小贼。” 陈太后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面颊微微发烫,凤目含春的将手抽了回来,嗔道:“这几天可别勾搭哀家。” “月事来了?” “嗯…” “行吧…” 徐伯清叹了口气。 陈太后见他那副模样,有些心疼的放下手中的刺绣,从旁边桌子上果蔬盘中摘下一粒还带水珠的葡萄,轻轻喂到他嘴边。 “不是还有刘贵妃吗?” 她声音一顿,面上笑吟吟却又绵里藏针的问道:“怎么?那么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还满足不了你这小贼的兽欲?” “那倒没有。” 徐伯清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太后的投喂,装模作样的说道:“我叹气的原因是就是还有刘贵妃,若你们两的月事凑在一起,我也能借此休息几天。” “呵…” 陈太后不经莞尔,似笑非笑的问道:“这大半年来,哀家还以为伱这小贼天赋异禀,不会累呢。” “我又不是牲口,不对……” 徐伯清想到前世那句‘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连忙改口道:“我又不是铁打的,再说,就算身体不累,心里也累啊…” “那你也没说嘛…” “我能忍心你们受苦?” 陈太后也被他那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了,又摘几粒葡萄送到他嘴边,宽慰似的说道:“好好好,你最辛苦。” 徐伯清脸一板,“叫大王~” “大王,尝尝臣妾的心意~” “手喂的孤吃不惯…” 陈太后娇媚白了他一眼,这叫‘角色扮演’的游戏他们之前玩过不少次,自然知道这小贼话中的言外之意,遂将葡萄含在口中俯身凑在他嘴边。 “唔……” 可能是葡萄有些酸,将两人酸的唇齿生津。 过了好一会,陈太后鼻息粗重,凤目也是水润润的,回过神后既有些羞恼,又有些可惜的在他腰间狠狠的掐了一把。 “刚才不是说了不准勾搭嘛?” “美人在侧,情不自禁。” 徐伯清坐起身子,将太后的鞋袜褪去,将那玉足握在手里细细揉捏,笑道:“为表歉意,我给娘娘按按脚,捏捏腿。” “哼…” 陈太后轻哼一声,见那小贼‘认认真真’的给自己按摩,她似的想到了什么,一时竟有些看痴了。 “小贼…” “嗯?” “哀家都好多年没过出宫了,等到今年入暑,我们去真定府的行宫避暑吧。” “真定府的行宫…” 徐伯清微微一愣,随即笑着点点头,应道:“行,娘娘说去哪,我们便去哪。” 真定府是前朝大燕的首府,大燕被破后,大梁的太祖并未选择继前朝遗泽将真定府定为首府,而是定在了如今的京都。 那真定府的前朝皇宫虽说没用了,却也并未被拆除,而是在原有的基础上改建成了皇室行宫… 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这行宫内四季如春,其中还有一处便是三伏天都冰冷刺骨,挂着霜雾的寒潭,故而被大梁的历代皇帝当成了避暑圣地。 不过近代倒是去了少了,毕竟盛元、永和两朝的皇帝都是连朝都懒得上的‘仙家’,更别说大老远的出去避暑了。 陈太后展颜一笑,说道:“那就这么定了…” “好~” 徐伯清点点头,把玩着手里娇嫩玉足,本来还没什么的,可玩着玩着,心头便越发火热起来。 他看着太后微微发烫的面颊,低头在手中的美玉上啄了一口,意有所指的笑道:“我已经答应娘娘一件事了,娘娘能否也能答应我一件事?” 陈太后见他那不怀好意的笑容,隐隐猜到了什么,凤目横了他一眼问道:“什么事?” “也没什么。” 徐伯清微微一笑,说道:“如今寒气未消,我观娘娘的脚似乎有些凉,便想着帮您捂一捂,还望娘娘不要拒绝…” “…小贼…” 第四十九章 再遇孙盛…(求追读) 第二天一早… 徐伯清换上一身藏青色的衣衫,和太后打声招呼后便再次出了皇城。 看到大街小巷到处都张贴着‘自己’的通缉画像,街头的巡检司士卒也在努力的巡查,那感觉很是奇怪。 ‘这就是换马甲的乐趣所在?’ 他摇摇头,也没乘坐马车,就这么走走看看一路闲逛到城南。 恰逢听到唢呐锣鼓演奏迎亲的和鸣,顺着声音过去,果不其然的看到了堂弟徐达。 此时的徐达不似之前天牢中的那般狼狈,虎背熊腰的身形套着新郎官喜服,胯下骑着绑有红花的高头大马,脸上的胡茬被刮的干干净净,显现出年轻人特有的得意。 他在前面和街坊四邻拱手示意… 而在他身后,八个挑夫担着大红花轿,两旁不仅有吹唢呐和打锣鼓的乐师,还有沿路唱好,讨要蜜饯糖果沾喜气的孩童。 看这模样,应该已经接到了新娘。 许是昨天刚发生事故,城中戒备较严的缘故,本该花轿游街的过程被省去了大半,接亲的队伍意思一番便去往新郎家中。 遇到喜事,不管是沿街乞讨的,还是摆摊做买卖的,只要无仇无怨的基本都会让个路。 不曾想,接亲的队伍在街头遇到巡检司的士卒时,对方并没有让,反而嚷嚷着例行公事的检查一番。 而巡检司一行人中领头的… 正是那孙盛!! 徐和虽然官复原职的出了天牢,但他并没有选择回去,而是辞了巡检司的职务,转投到京城的一家镖局当了镖师。 因世道乱,有钱人宁愿多花点钱也不愿涉险,走镖的人不在少数,所以日子过的也不算差。 而孙盛也知道天牢的规矩,更清楚想要‘赎身’需要多少银钱,所以早在徐和一家走出天牢的时候,他就留心到了这么一家人。 如今他见自己在街头巡值,以前下属的儿子却骑着高头大马成婚,本就不忿的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恶气来,那张胖脸上也不免多出了几分阴翳。 接亲队伍被拦。 徐达见巡检司队伍为首的是父亲以前的上司,又想到此人就是害堂兄入宫的罪魁祸首之一,如今又拦自己的接亲队伍,脸色同样不是很好看。 他也知道民不与官斗的道理,深深的吸了口气后跳下马,笑呵呵的拱手迎了上去,说道:“小人见过孙大人。” 孙盛冷哼一声,问道:“你认识本官?” “小人姓徐名达,家父徐和,曾在巡检司担任过什长,是您手下的士卒。” 徐达忍着心中的恶心,腆着脸解释道:“家父以前在巡检司任职时,常常提起孙大人,小人亦是神往已久,今日得见孙大人真容,也算是三生有幸。” “哼,你倒是会说话。” 孙盛也没在意他,冷哼一声说道:“昨天京城混进了刺客,张相家的二公子遇刺身亡,你胆子挺大啊,敢在这时候成婚。” “这……” 徐达也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但是昨天已经催完装了,今天岂有不成婚的道理? “父母之命,媒人之言,孙大人,小人家中于昨日就已经在举办催装宴了,今天要是不成婚,岂不闹了笑话?” “成婚?行啊。” 孙盛冷笑一声,手指着接亲的花轿,说道:“从这过往之人,都要接受检查,京城都要被搜个遍了,也没能找出那行凶贼人,本官有理由怀疑那行凶贼人藏在花轿中。” “你……” 徐达脸色一变,强忍下心中怒火,说道:“孙大人,小人自岳丈家接亲,有百口人看到新娘上的轿子,众目睽睽之下,花轿怎会藏进贼人?” “那可说不准。” 孙盛瞥了眼左右,他身旁的两位巡值人员进入接亲的队伍中,径直走向新娘所在的花轿。 “孙大人!” 徐达咬牙切齿的说道:“还望孙大人看在家父的面子上高抬贵手,小人感激不尽。” “本官例行检查而已。” 孙盛摆摆手,那两个巡值人员直接掀开花轿,明眼人都能看出坐在花轿中的是位身着大红嫁衣,头上顶着一块大红绸缎盖头的新娘子。 可他还是不满意的摇摇头,戏谑的说道:“把盖头掀起来,让本官看看。” “孙大人!” 徐达听到他要掀新娘子的红盖头,眼睛都红了,也顾不得身份差距了,大声怒喝道:“你莫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 孙盛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话一般,满脸戏谑的说道:“你老子在我面前都不敢这么跟我说话,你?想抗命?” 他最后说到‘想抗命’的时候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伸手就准备给眼前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点颜色看看。 结果手还没伸出去,便听到一阵尖锐的破空声,一块飞来的石子直接将他手腕打的脱了臼。 这番始料不及的变故让在场的人都楞在了原地,徐达一脸茫然,而孙盛则是满脸惊恐的捂着已经开始肿胀的手腕,嘴里还嘶嚎着:“谁!!是谁!?” “啧啧啧。孙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徐伯清咋舌着从人群中漫步走出,意有所指的笑道:“大半年未见,孙大人别来无恙?” 徐达瞠目结舌的嘀咕着:“清哥儿?” “你……” 孙盛见伤自己的人出来,下意识的想要叫手下拿人,可听到对方的话后,他又一惊的仔细打量起来人。 这才发现,对方有点眼熟。 随后眼睛一瞪,想到了大半年前在地牢里见识过的‘异术’,想到了自己行房时所滋生的心里阴影,那年轻人与眼前之人重合起来。 “是你!!” “孙大人记性倒不差。” 徐伯清走了过去,见巡检司的人将自己包围起来,他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用揶揄的口吻说道:“孙大人这是何意?” 孙盛一时有些拿捏不清他的路数,厉声呵斥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毕竟大半年前他还像捏小鸡仔似的拿捏徐伯清,如今对方不仅在暗中伤了自己,更是从容不迫的出现自己面前,任谁都觉得不可思议。 “我来这里做什么?” 徐伯清嘀咕一句,像看傻子似的说道:“徐达是我堂弟,今日是他成婚的大喜之日,我身为堂兄,为何不能来这里?” 他声音一顿,随即冷下声来问道:“倒是孙大人你,身为巡检司司丞,不去调查杀害张相家二公子的行凶贼人,却在这为难一对新婚夫妇,啧啧。” “你……找死!!” 孙盛见他不仅没解释自身在这的缘由,反而还来反问自己,恼羞成怒的便想摆手示意手下抓人! 可他手刚伸起来,便发现对方手里握着一块明显出自宫中的慈宁宫内务大总管御赐金牌… 这玩意是永和帝登基不久,黄总管请辞时赐下的,‘内务大总管’这官位虽无实权,但在皇宫内对标的可是实打实的正一品!! 这也是黄总管当初对徐伯清说‘我要认伱做义子,这宫中八成太监都得喊你干爹’的底气所在!! 孙盛看到金牌上‘御赐’二字,伸出去的手也随之僵在半空,他喉结上下滚动,干巴巴的咽了口唾沫,额头也随之溢出一层冷汗。 徐伯清见状冷哼一声,毫不客气的反手一嘴巴子抽在他那张胖脸上。 第五十章 婚成… 只一瞬间… 孙盛便觉得头晕目眩,眼冒金星,足有两百多斤的身形伴随清脆的巴掌声摔倒在地。 他本就肥硕的胖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起来,挨巴掌的那一侧眼珠里像是浸血似的,变的通红,回过神后,嘴里吐出的血沫中还夹杂着两颗牙齿。 周边的巡检司士卒眼睁睁的看着自家上司被扇,却无一人敢出声,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们便是再傻,也能认得‘御赐’两个字。 徐伯清走在孙盛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说道:“孙大人,您对这巴掌可有异议?” 孙盛看似只挨了一巴掌,实则还有股劲气在他体内不断的肆虐。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就像浆糊似的,意识天旋地转,根本不听使唤。 他晃了晃脑袋,努力想让自己清醒一点,结果意识不仅没清醒,鼻血倒是先晃出来了… “没有异议就好。” 徐伯清笑着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便看到一队身着东厂服侍的番子越过人群走了进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为首的老太监看到倒在地上的孙盛后面色先是一变,暗想何人下手如此狠毒; 待看到那面御赐金牌后,面色又是一僵,随即笑道:“可是慈宁宫徐总管当面?” 徐伯清点点头,“鄙人确实姓徐。” “总管您忙,我们只是路过的。” 那老太监躬身行一礼后,便带着手下的番子怎么来的,又怎么退了出去。 “……” 徐伯清眉头一挑,倒是真没想到东厂的人居然这般识大体,只照个面就走。 不过他也没多想,转头看向一旁的巡检司士卒,说道:“愣着干什么?孙大人积劳成疾,还不拖回去修养?” “啊,哦哦哦……” 一众巡检司士卒闻言也都反应了过来,就连东厂的人来了都是躬身行礼退走,他们自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几人七手八脚的将那孙盛拖拽到一旁。 徐伯清转身见接亲队伍还在发愣,拍了拍堂弟徐达的肩头,对其身后的接亲队伍说道:“接着奏乐,接着走。” 徐达也反应了过来,咧嘴一笑的翻身骑上高头大马,转头说道:“回头喜钱翻倍,接着奏乐,接着走!” “得嘞~” 接亲的队伍中哄然大笑,莫说喜钱翻倍了,有了这些茶余饭后的谈资,这趟接亲便是不要喜钱也值了!! 唢呐和锣鼓的和鸣再次响起,伴随着鞭炮声落地,接亲队伍也慢慢的到了徐家宅院。 宅院里两排宴席的冷菜已经就位,随着新娘子被新郎官请下轿,背进屋,街坊四邻随了份子钱、道了声恭喜后纷纷入席。 然而席间交谈最多的不是家长里短,而是刚才街上发生的事,众人都在猜测徐家什么时候有那么一位大人物的关系了。 徐和身为喜公公,起初在接待街坊四邻时也被问的一头雾水,待搞清楚事发缘由后,连忙请辞,找到了在宅院后堂闲逛的侄子… “伯清,伯清……” 徐伯清见二叔来寻自己,笑道:“小侄刚才见二叔在接待街坊四邻,没好打扰,恭喜二叔当喜公公了~” 徐和开怀大笑,随后才凑到他身边询问刚才发生的事,言辞间满是对后辈子侄的关切。 而徐伯清也只是简单的说一下缘由,并没有过多赘述,闲聊一番后便把二叔劝回去继续接待街坊。 二叔前脚刚走,背新娘子入屋的堂弟又赶了过来… “清哥儿。” 徐伯清见堂弟穿着喜服,胸口的大红花都没来得及摘,挑着眉头用揶揄的口吻笑道:“当新郎官的感觉怎么样?” 徐达微微一愣,想到自家堂兄以前也是个流连风月场所的浪子,如今却成了‘阉人’,可能这辈子都体会不到成亲的乐趣了。 他心中五味成杂,鼻子也有些泛酸,脸上挤出一抹笑容应道:“一般…一般…其实也没什么感觉。” 他说的很小心,神态也装作很不屑的样子,生怕自己的言辞会让堂兄联想到什么不开心的事…… “一般?” 徐伯清见他神情有些僵硬,显得心事重重,颇为费解的问道:“是不是家里遇到什么事了?” “没有没有!” 徐达连忙摆手,说道:“清哥儿你别多想,家里好的很,不愁吃不愁穿。” “今天是你成婚之日,怎么我看你好像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没有的事~” “真没有?” “真没有…” 徐达见自家堂兄大有追问到底的意思,顿感头皮发麻,总不能说‘伤你自尊’吧? 他眼珠一转想好了脱身之策,说道:“清哥儿,外面的婚宴早就开始了,都是街坊四邻,我还得挨桌去敬酒,你是自家人,等席散了,咱们开小灶。” 他说完便想开溜,结果还没没来得及走,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等等。” 徐伯清也知道他这新郎官今天会很忙,所以把人叫住后并没有多做挽留,只是将昨天选购包装好的‘龙凤和鸣玉佩’丢到了他怀里。 “贺礼~” “嚯,还是玉清街的。” 徐达只看了眼,也没客气的将贺礼揣在了怀里,道了声‘晚上不醉不归’后便溜出了后堂。 徐伯清无奈的摇摇头,他自然能看出堂弟在面对自己时似乎有些放不开,但人家不说,他也不好强求。 外堂人来人往,赴宴的宾客吃着菜肴,喝着酒,聊着家长里短或是今天所见的趣闻。 有人被辛辣的酒水刺的满脸通红; 有人看着宅院里所帖的红色‘喜’字暗自神伤; 也有三五好友聊到了什么好玩的事而开怀大笑… 人间烟火气,莫过于此。 徐伯清看着眼前种种,不由得叹了口气…… 徐和家不算大户,往来的都是街坊四邻,婚宴吃完后大多都散了去,而关系好的亲朋一般都会留下观礼,再吃个晚宴。 伴随一阵鞭炮声落地,新郎官和新娘到正堂与父母敬茶,挑盖头,拜天地,喝交杯酒。 徐伯清则是在席间观礼叫好。 而与他同席之人或是亲眼看过,或是听人说过白天发生的事,也都知道正主就在此席,他们虽有心结交,却又不敢搭话,气氛显得十分怪异。 随着礼成,新郎官和新娘携手前来敬酒。 徐达喝酒,弟媳则是以茶代酒,在一声声‘敬大兄一杯’中,徐伯清根本没有推辞的余地,酒水一杯接着一杯的下肚。 席间众人见新郎新娘把话头打开,也都各怀心思的起身敬酒。 徐伯清喝了几杯发现不太对劲,又不是自己成婚,这酒水怎么都敬向自己了? 不过已经开了头,他也不好推辞,只能喝…… 宴会结束,饶是他用内力逼了些酒气,还是感觉到几分醉意,而同席之人,大多都喝已经直了眼,有的甚至已经趴在了桌子上呼呼大睡。 见二叔和婶婶忙着送客,徐伯清也没多留,祝贺一番后便回了皇宫。 不过他并没有选择去刘贵妃那交作业,而是到太后寝宫给自己放了个假… 第五十一章 欲行大事 正是月黑风高夜。 京城一间宅院中,两位年过半百的老人在窗边对弈。 一边是身着袈裟,光头上顶着九个戒疤的般若寺主持慧空; 一边是道袍道冠,身后还背着一把剑的冲虚派掌门解弘化。 而在窗边不远处还有三人。 盘膝而坐,闭目呈打坐状的是那凶虎门门主邓坚; 头发灰白,身形却又极为魁梧雄壮,借着烛火光细细擦拭手中的利剑的是那铸剑山庄庄主陆州阳; 面容阴翳,躺在太师椅上,手中把玩着毒蝎蛇虫的是那五毒教教主项邵。 此五人都是江湖中成名多年的先天之境大高手,他们的门派虽说都在大梁境内,但距离京都不知相隔多少里,说是天南海北亦不为过。 但此刻,五人却齐聚于京都!! 一身道士打扮的解弘化手执黑子,看着纵横交错的棋盘,随口问道:“老和尚,咱们有多少年没这么畅快的手谈过了?” “应该快有二十年了吧。” 老和尚慧空露出几分缅怀之色,说道:“老衲记得还是解施主云游到我寺时约见手谈过几局,真没想到,如今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是啊,这一晃都快过去二十年了。” 解弘化同样露出几分缅怀之色,说道:“那会盛元帝快不行了,老道还以为天下能迎来转变,结果当今这皇帝,呵…” 他声音一顿的冷笑道:“还不如他老子…” “唉。” 老和尚看向窗外的星空叹了口气,说道:“世间沦落到这样,也不知我们出家人还可不可以教化他们。” “省省吧老和尚。” 那五毒教教主项邵闻言冷哼一声,说道:“你我因为什么聚在这里,大家都心知肚明,何必装出那副悲天悯人的嘴脸。” “阿弥陀佛。” 慧空既没恼怒,也没出声辩解,念了声佛号后淡然的问道:“项施主,那皇宫你去过一次,感觉如何?” “也就那样。” 项邵冷哼一声,说道:“上次要不是东厂那老太监赶来的及时,就没你们什么事了。” 他说着瞥了眼正在擦拭长剑的陆州阳,用戏谑的口吻说道:“倒是没想到,连给仙人铸过剑的铸剑山庄都参与进来了。” 铸剑山庄传承至今已有数百年,据传其祖上以前只是铁匠铺打铁的工匠,机缘巧合之下遇到了游历的仙人。 巧的是仙人因与人斗法,剑碎了。 他便为仙人引炉,重铸了一把剑。 仙人念其辛苦,传其铸剑之法。 这般传闻自是疑点重重,江湖中人大多都认为这是铸剑山庄给自己脸上贴金,只有铸剑山庄的人对‘仙人传法’一事坚信不疑,一直流传到现在。 陆州阳也听出了项邵话中的戏谑之意,只是摇摇头并未与其争执,依然擦拭着手中的利剑,自顾自的说道:“能传承到今天的大派,哪家祖上会没有点机遇?” 他声音一顿,神色淡然的问道:“陆某斗胆问一句,项教主的五毒教中,难道就没有偶遇仙人的记载?” “那倒也是。” 项邵点点头,五毒教同样传承数百年,教内典籍上同样也有偶遇仙人的记载,这东西说明不了什么,也不知是真是假。 总不能当着外人面否认祖上记录的事吧? “见是没见过,但门中记录,还真不缺。” 呈打坐状闭目养神的邓坚此时也睁开了双眼,说道:“就是不知这世间是否真有仙人,如果真有,那修仙之法又是如何寻得。” “呵呵,修仙之法我不得而知。” 项邵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戏谑道:“但我能确信,肯定不像皇帝小儿修的那样…” “呵呵呵……”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位穿着朴素,气度却显雍容儒雅的年轻人,在他身边还有一位看起来畏畏缩缩的小太监。 房中的几人拱拱手道了声:“殿下。” “几位前辈无须多礼。” 那年轻人摆摆手,而他身旁的小太监进门后则是连忙将房门阖上,仿佛生怕被别人看到似的。 “我那舅舅当街被人击毙,今天特意去慰问了一下,故而来迟了些,还望几位前辈海涵。” “殿下的舅舅?” 项邵微微一愣,问道:“可是那张松的二子?” “是啊。” “我听闻他死后,京城甚至还有人放鞭炮庆祝的,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人品确实低劣。” 年轻人叹了口气,说道:“外公年轻时身体有恙,人至中年才有我那两个舅舅,也就纵容了些,不过大舅还好,就是二舅整日荼毒京城良家,如今死了,倒也省心。” “殿下胸怀大志,项某佩服。” 项邵拱拱手。 “阿弥陀佛。” 一旁的老和尚慧空念声佛号,也是跟着附和道:“殿下身为太子,这大梁的皇位本就是你囊中之物,如今却召集我等欲行大事,足见气魄。” “什么大志,什么气魄,只是不忍天下再受苦,也等不了那么久罢了。” 那年轻人声音一顿,也而不知想到了什么,苦笑一声后说道:“父皇一意孤行,枉顾朝中大臣劝谏,要断儿孙后路,送大梁国运。 时不待我,我若不设法变通一下,只怕都等不到上位的那天了。” “殿下高义!” 冲虚派掌门解弘化作揖道:“殿下上位,亦是我大梁百姓之福。” “前辈谬赞了。” 太子同样还礼,说道:“我若上位,定当扫尽朝中沉疴,与民更始,除旧布新。当然,答应诸位前辈的事自然也不会食言。” 房中几人对视一眼,皆是拱手道一句:“殿下言重了。” 江湖中能称得上‘门派’二字的,少的传承百年,如冲虚派,般若寺更是传承近千年的大派,门人弟子虽然不多,但却都是习武之人。 而大梁朝廷对江湖门派有着很深的成见,甚至说是打压也不为过。 有固定的产业的门派倒还好一些,平时的开销和朝廷的税收都能满足; 一些不事生产的门派就惨了,之前还能靠一些门人子弟家眷奉供的香火钱维持开销,如今世道越来越乱,这香火钱自然也就越来越少,过的很是清贫。 香火钱少了,但朝廷征的税可没少,不仅没少,世道越乱,税收反而还越来越多… 是先天之境又怎么样? 是名门大派又怎么样? 还不得为门派传承发愁? 而当朝太子许诺,只要帮忙改天换地,上位后不仅能免除赋税,还会划分地区让其自治,达到相应的条件还可以立为国教!! 人至中年,老年,并非就没了进取之心,而是把那进取之心放在了‘壮大门楣’、‘光宗耀祖’、‘扬名后世’上。 其他的条件到还好,若是能将门派立为国教,那是何等殊荣? 说直白一点,便是死后的牌位都得和别人的不一样,还得放在祠堂正中间的位置,以后的祭祖节日,只要后世子弟前来祭拜,那得用头香才能拜。 有哪个男人能拒绝得了头香? 只有到了一定年纪后才会明白,如‘光宗耀祖’、‘写进族谱’这些事真的很吸引人。 况且,‘雇主’本来就是大梁太子,只要皇帝死了,自然就是顺位继承,行改天换地之事都不需要太多步骤。 上次项邵一个人去行刺都能全身而退,如今应邀而来的足足有五位先天之境的高手,他们实在想不到输的理由。 于是双方一拍即合… 第五十二章 噩耗… 深更半夜… 徐伯清隐约听到外面传来阵阵嘈杂之声,他眉头微蹙的想要起身出去看看,却不小心将怀中的美妇人惊醒。 陈太后睡眼朦胧的问道:“去哪?” “外面有嘈杂声,我去看看,你先睡。” “嗯嗯,好…” 徐伯清也没多说什么,穿好衣物后推门而出,那嘈杂之声也愈发明显,依稀可见宫外灯火摇曳,人影憧憧。 见寝宫前有两个老嬷嬷值守,他随口问道:“李嬷嬷,可曾听到什么动静?” “禀徐总管。” 李嬷嬷应道:“奴婢刚才好像听到说有刺客,宫中的禁军都调过去了。” “有刺客?” 徐伯清挑着眉头惊疑一声,瞬间联想到了前几日黄总管和自己说的事。 狗皇帝枉顾国运,停了自己的皇陵工程,把款项和人力挪去筑仙台,建法场。 群臣劝谏无用,江湖中的一些有志之士扬言要行改天换地之事。 除了黄总管外,锦衣卫的宋指挥使和东厂的刘督主也都被调去了乾清宫值守。 深更半夜的宫中却灯火通明,说有刺客,难不成真有江湖中人来皇宫刺杀狗皇帝? 徐伯清拢了下衣摆,快步走到慈宁宫外,只见宫外有太监提着灯笼巡逻,有披甲持戈的禁军举着火把守卫。 为首的禁军统领也在压着嗓子呵斥手下的那些士卒,“小点声音,惊了宫中的贵人们,老子可保不住你们!!” 他说完也看到慈宁宫中走出一位身着飞鱼服的年轻太监,看着还特别眼熟,待看到面容后才试探着问道:“徐公公?” “正是徐某。” 徐伯清拱拱手,笑道:“沈统领,别来无恙。” 他隔三差五的就会出皇宫,与值守的禁军关系不说有多好,起码也都混了眼熟,与眼前这沈统领也有过数面之缘,故而能一眼认出。 沈统领将手中的火把递给身旁的士卒,也是客气的拱拱手说道:“宫中进了刺客,卑职受命前来值守,手下都是些粗鄙武夫,扰了公公美梦,还望公公海涵。” “沈统领言重了。” 徐伯清瞥了眼乾清宫的方位,因为距离较远,便是动用‘天目法眼’也只能隐约的看到乾清宫那灯火通明,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他又看了眼皇城上空的气运变化,虽说气运有些飘摇,似是有不稳的感觉,但并未显现出改天换地之象。 也就证明狗皇帝最多受了点伤,还没到死的地步。 受了点伤!?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几分忧色… 倒不是担忧狗皇帝,而是在担忧黄总管。 毕竟狗皇帝在皇宫,在那么多大内高手和三位先天之境的保护下还受了点伤,那刺客的实力得有多强!? 徐伯清本想去乾清宫那边探探情况的,但想到黄总管把慈宁宫交付给自己,若是自己走了,刺客又流窜到这边该怎么办? “沈统领,可查明刺客身份了?” “这……” 沈统领思量一番,摇摇头说道:“据说入宫行刺陛下的共有五人,至于这五人是何身份,卑职也不甚清楚。” “五人!?” 徐伯清挑着眉头惊疑一声,心中也隐隐多了些心悸的感觉,于是问道:“那陛下有没有受伤?刺客被抓住没有?” “卑职受命前来,对此也不是太清楚。” 沈统领犹豫片刻,凑过去手掩在嘴边轻声说道:“不过卑职听说,那五个刺客都是先天之境的大高手,乾清宫都被打成废墟了,陛下好像也受了惊。” 听到那五个刺客具是先天之境的高手,徐伯清心中的不安也越发深重… 就在这时,一个中年太监神色惶惶的跑向慈宁宫,待看到宫外的徐伯清时,眼睛一亮的连忙上前问道:“可是慈宁宫徐伯清徐公公当面?” “正是。” 徐伯清心中的不安之感越发强烈,问道:“公公找我可是又是什么事要交代?” “那倒没有。” 那中年太监脸色不是太好,连忙解释道:“黄总管身受重伤,快要不行了,指名道姓的要见徐公公呢…” 徐伯清呼吸一滞,心脏跳动的频率似乎都漏了一拍,反应过来后连忙叫道:“带路!” 那中年太监也知事情缓急,连忙为其引路,并在赶路的时候将之前乾清宫发生的事大致的复述了一遍。 当时黄总管一如往常那般在乾清宫值守,却意外发现有五位黑衣人靠近,察觉到是刺客后,双方第一时间交上了手。 其中有三人围攻黄总管,另外两人则是闯进了乾清宫中,恰好被听到动静赶来的宋指挥使和刘督主拦截住。 都是先天之境,锦衣卫的宋指挥使和东厂的刘督主与对方功力相差不多,一时难分高低。 而黄总管明知对方人多势众,却还是以一己之力,硬生生拖住了对方三人! 察觉到锦衣卫、东厂、禁军等大内高手赶来支援时,那些刺客同样不愿久留,强行冲进乾清宫想要行刺杀之举。 黄总管又拖着重伤之躯拼死护驾。 以三敌五,一边是拼死护驾,一边是藏头露尾、各怀心思,饶是如此,锦衣卫的宋指挥使和东厂的刘督主也受了伤。 好在诸多大内高手赶来的及时,在众多高手的联手围剿下,五位先天之境的刺客并无拼死之心,只能趁着夜色突出重围,溜出了皇宫。 事后,永和帝受了些轻伤,宋指挥使和刘督主身上也各有伤势,但性命无忧。 而黄总管本就年迈,上次为了击毙崔奉还留下了些病根,如今又以一敌三,拼死护驾受了重伤,已经耗到油尽灯枯的地步了。 事后被抬进了御医馆中救治…… 徐伯清光是听着便感觉后背发凉。 他想到了当初自己无依无靠的躺在净身房中,心中甚至都萌生了轻生的念头,还是黄总管救下了自己。 虽说黄总管救自己的目的并不单纯,但世间又哪来无缘无故的好呢? 救命之恩暂且不提,黄总管对自己的知遇之恩,传道之情,可做不得半点假!!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黄总管自幼进宫,无儿无女,也没有亲戚,他甚至想着以后帮黄总管养老送终以偿恩情。 如今听到这般噩耗! 心神怎能不震动!? 待了解到事情原由以及黄总管所在的地方后,徐伯清直接运功,踏步如飞似的直奔御医馆而去… 到御医馆时见有锦衣卫的人把守,他直接亮出黄总管的慈宁宫大总管腰牌。 而锦衣卫的人显然也得到了消息,并未加以阻拦,甚至还派人在前面引路…… 待看到黄总管时,徐伯清心头一抽… 第五十三章 总管的用心 此时的黄总管披头散发的躺在床上… 身上满是浸出的血污,便是他最喜欢的鎏金蟒服也被利器划的破碎不堪。 凑近才发现那张苍老的脸上青白变幻,身上的伤口中隐隐浸着黑色淤血,看起来不仅受了重伤,似乎还中了毒。 “总管,总管…” 徐伯清忍着鼻尖酸意,连忙上前握住黄总管的手,轻声呼唤着:“总管,伯清来了,伯清来看您来了。” “咳咳咳…” 黄总管似是感应到了什么,睁开眼睛后咳嗽几声,嘴角也随之溢出一抹带着黑色的淤血,与之前相比,便是那双眼睛都浑浊了很多。 他看清床边的来人后,战战巍巍的抓着徐伯清的手,笑道:“老了,真的能感受到老了…” “总管……” “我时间不多了,你听我说。” 黄总管拍了拍他的手,轻声说道:“我本就活不了几年了,今日我舍命护驾,陛下的赏赐必然不会少,我已经和陛下说过了,这些赏赐会落到你头上。” 他喘了几口粗气,接着说道:“以后慈宁宫就交给你了,有这份恩情在,哪怕你和太后的事无意间被人撞破,陛下说不定也会念着这份情,放你一条生路。 但你仍需谨记… 保命符也有失效的时候。 咳咳咳…… 万万不可太过放纵自己,一切得以小心为主,咳咳…… 我观那刘贵妃不似久命之人,你莫要贪图享受和她沾染太多因果…” “是…是…伯清定会谨记总管教诲。” 徐伯清点点头,知道总管拼命是为自己将来铺路后,他心中的酸涩更浓几分。 见总管咳嗽几声,还有要说的意思,他连忙宽慰道:“总管您先别说话了,先养伤,等伤养好了咱们再说。” “莫要做那小女儿姿态。” 黄总管再次咳嗽几声,他的手像是枯木老柴似的,死死的抓着徐伯清的手。 他喘着气说道:“行刺陛下的五人里,其中有一位是五毒教的教主项邵,我中了他的腐尸毒,药石难医,活不了多久了,你总得…咳咳…总得让我交代完再走。” “不会的,毒,很好解的!!” 徐伯清的脸上挤出一抹笑容,当下也不在隐瞒什么,在黄总管惊骇的目光中,随手一挥便将那房门关了上。 “你……” “总管您先别说话,我帮您把毒逼出来,再和您慢慢解释。” 徐伯清说着便将处于不可置信状态的黄总管扶了起来,自己跨步上床后坐下,双掌相对的呈传功状。 紧接着闭上眼睛,磅礴的内力随着手掌透体而出,涌入黄总管体内。 两人的头发无风自动,劲气在周边盘旋。 他以一种奇特的方式看到了黄总管的内力,看到了千疮百孔的经脉,看到了与身体、与内力交融在一起的奇毒,也看到了黄总管在忍受着怎样的痛苦… 这幅身体,真的太过苍老了…… “伯清,别废力气了。” 随着内力涌入,黄总管的脸上也闪过一阵青白之色,他忍着那蝎虫噬心般的疼痛,说道:“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 徐伯清也发现,那股腐尸毒似乎与黄总管的内力融在了一起,自己的内力不仅没能将毒性逼出体外,反而加剧了它由内到外不断的侵蚀身体的进程。 “伯清,你习武不过一年,却有这般深厚的内力,是不是修炼了那本《吸星魔功》?” “是!!” “唉…” 黄总管叹了口气,有些失望的问道:“那本魔功已经被我烧毁,你是怎么习得的?” “陛下赏赐的那天,我去找您,见您不在就偷偷看了一遍,记了下来。” “你可知那修行那魔功有何危害?” “知道…” 徐伯清点点头,沉吟了一番后,将自己体质特殊,以及借研究《化功大法》去天牢吸收犯人内力的事简单的复述一遍。 当然,体质特殊的原因自然不能说的,只能推给儿时梦中神人相授。 “难怪……难怪……” 黄总管听的瞠目结舌,便是体内遭受的痛苦都远不及心中的震撼大。 当初他也纳闷了很久,为什么自己中了崔奉一掌都要内力消磨好久,还留了病根,他中了崔奉暗器上的剧毒,却被‘参王丹’这种丹药祛了毒。 现在有了这番解释,倒也能解释得通了… 黄总管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涌出一抹不正常的潮红,咬牙切齿的叫道:“伯清,我要伱帮我办件事。” “您尽管交代!” “把我内力吸了!” “啊!?” 徐伯清有些出神,反应过来后连忙摇头说道:“不行,吸了内力您也活不了。” “你不是体质特殊,百邪辟易吗?” 黄总管吐了口黑血,满脸狰狞的说道:“这腐尸毒已经和我的内力纠缠在了一起,越运功,毒性散的越厉害! 你把我内力吸了,只要毒不死你,说不定我还能活些日子!!” “……” “你是不敢?还是在骗我!?” “……” 徐伯清神色不明的纠结了一会,叹了口气的说道:“那您放松心神,不要抗拒。” 说完便运起《吸星魔功》,那两只手宛若鲸吞时张开的巨口,而黄总管的体内的内力连同那纠缠在一起的腐尸毒尽数被他吸入体内。 夹带着黑气磅礴的内力倒灌进体内熔炉中,让那炉火都旺了几分!! 黄总管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弱,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内力被人抽走,但他的脸上非但没有露出半点心疼… 反而带着几分欣慰… 他静静的看着对面的徐伯清,想着一旦发现这小子有中毒的迹象,就强行断掉自己的心脉。 幸运的是,这小子体质果然神异,身上的气息中正纯合,根本没有半点中毒的样子… 黄总管的气息越发萎靡,待内力被抽空后,身子一软,险些摔倒在地。 “总管!!” 徐伯清睁开眼睛,连忙上前扶住黄总管。 “没事…没事…我舒服多了…” 黄总管的脸上挤出一抹欣慰的笑容,笑骂道:“你小子…瞒得我好苦啊…” 徐伯清苦笑着说道:“总管,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并非有意要瞒着您的。” 黄总管刚想说话,却又是掩着嘴咳嗽几声。 “您少说两句,先养养身体。” “没事,现在可比刚才舒畅多了…” 黄总管不以为意的摆摆手,撑起身子后舒缓几口气,说道:“你小子瞒我这么久,需得答应我两件事来补偿才行…” “行行行!!” 徐伯清笑道:“总管您有何吩咐尽管说,莫说两件事,就是两百件,我也给您办的妥妥当当。” “没那么多…” 黄总管正色说道:“第一件事,照顾好太后,莫要让她受委屈。” “总管您大可放心。” 徐伯清笑道:“您和娘娘与我有恩,这事您便是不说,我也知道该怎么做。” “你小子不是那种没心肝的,我信…” “那第二件事呢?” 黄总管思量一番,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满脸阴翳的说道:“第二件事,帮我报仇!” 他声音一顿,咳嗽两声后接着说道:“等查清那几个刺客的身份后,你在能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把那些刺客的内力吸干,也让他们尝尝这形同废人滋味…” “行!” 徐伯清想都没想的一口答应下来,正色道:“我得了您的衣钵,他们把您伤的这么重,这因果自然得算在我头上!!” “行了行了,我躺下休息一会…” 黄总管舒缓一口气,在徐伯清的搀扶下躺在了床上,见其还立在床边,他眉头紧锁的说道:“渴了,去帮我倒杯茶…” “行,总管您稍等…” 徐伯清点点头,见房间里便有茶水,他便去斟了杯茶水… 可在回到床边时,他心脏却猛的一抽,手中茶杯也随之跌落在地… 黄总管已经闭目没了呼吸…… 第五十四章 半年… 永和历17年,3月7日,阴。 ‘我叫徐伯清,已经记不清来慈宁宫多少天了,或者说…我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就在今天,黄总管走了,太后得知后眼睛都哭肿了,永和帝本想为其厚葬,但我让太后拒绝了,因为黄总管无儿无女,甚至连个亲戚都没有,厚葬在哪都没有意义。’ ‘在征得太后同意后,我将总管埋葬在了慈宁宫的后山角,以便祭拜。’ …………… 永和历17年,3月8日,晴。 ‘戴孝守灵…’ ‘可能是当局者迷的缘故,我现在才明悟过来,黄总管多半是知道自己身受重伤,命不久矣,所以根本就没想活着…’ ‘他知道我体质特殊后,故意用狠话刺激我,让我吸收他的内力,压根就不是想活,而是想把内力留给我…’ …………… 永和历17年,3月9日,晴。 ‘戴孝守灵。’ ‘今天想了很多…很多…’ …………… 永和历17年,3月10日,晴。 ‘戴孝守灵。’ ……………… 永和历17年,3月11日,晴。 ‘戴孝守灵。’ ‘永和帝派人传旨,我领了慈宁宫内务大总管一职,新的鎏金蟒服,新的御赐金牌,我正式继承了黄总管的衣钵。’ ……………… 永和历17年,3月12日,晴。 ‘戴孝守灵。’ ‘我常安慰太后,黄总管八十五岁走的,已经是高寿了,算是喜事;’ ‘可我时常在想,凡俗之人只有区区几十载的寿命,我是不是也会有这一天?’ ‘真到了那天,我能坦然面对吗?’ ……………… 永和历17年,3月13日,晴。 ‘戴孝守灵。’ ‘东厂那边派人传来了消息,说是查到了刺客的身份…’ ‘般若寺慧空,冲虚派解弘化,五毒教项邵,铸剑山庄陆州阳,凶虎门邓坚…’ ‘都是江湖大派的掌舵者…’ ‘永和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似乎并没有追究的意思,但我认为这只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因为他并不是个有肚量的皇帝。’ ……………… 永和历17年,3月14日,晴。 ‘戴孝守灵。’ ‘今天有小道消息传了出来,永和帝调驻守在外的宣武大将军回京,并准备在东厂的基础上组建一个西厂…’ ……………… 三月末,宣武大将军回京复命… 四月初,当朝太子被查出与江湖中人有瓜葛,被永和帝废黜太子之位,幽禁与东宫,张皇后整日以泪洗面… 随后不久,东宫辅臣人头滚滚… 四月末,西厂于暗中组建完毕,其下成员大多选自军中、锦衣卫、东厂的精锐,直接听命于永和帝。 五月初,当地官员在般若寺征收税款时与寺庙僧众发生冲突,并于事后失联… 消息传回宫中,群臣激愤,纷纷请奏派兵围剿目无法纪之徒,以儆效尤… 永和帝亦大怒,准。 宣武大将军领精兵出京… 六月初,般若寺武僧死伤数百,主持慧空大师重伤被擒,般若寺覆灭。 六月中,宣武大将军押送般若寺的百余位武僧、十余车典籍藏品回京复命… 其中典籍藏品充公,百余位武僧尽数被关进天牢,等待秋后问斩… 时隔不久,江南匪贼暗中串联,杀官兵,夺粮仓,举旗起义,响应者众,半月时间接连攻破大小二十余城。 消息传回京城,永和帝震怒,派宣武大将军领兵前往江南镇压叛逆……… 此时的天牢中。 胡狱司心有余悸的在下狱深处的某件特制牢房外,在他身旁还有个倒地气绝的狱卒,那狱卒的身上没有半点伤痕,只是被关押在牢房中的老和尚迎面吐了口唾沫…… 而牢房中的囚犯… 正是般若寺的主持,慧空。 此时的老和尚手筋脚筋具被挑断,两肩的肩胛骨也被铁钩刺穿,被几根粗壮的锁链绑住挂在半空,看起来甚是可怜。 作为天牢里唯一一个先天之境的高手,又是宣武大将军亲自押来的死刑犯,他自然得到了胡狱司的特殊关照。 可就在刚才,一个狱卒想靠近他试探鼻息的时候,被那老和尚迎面吐了口唾沫。 死了…… 此时的胡狱司是又惊又怒,惊的是先天之境的高手之厉害,哪怕手脚被废,一口唾沫都能吐死人! 怒的是,死的是自己手下。 如今大将军带兵去江南平乱,原本负责看管老和尚的亲兵也被调走… 可人家前脚刚走便发生这种事,叫他这狱司的脸往哪搁? 况且边上还有其他狱卒看着呢? 若是处理不好。 也影响自己在天牢的威望!! “好一个先天之境的秃驴。” 胡狱司咬牙切齿的嘀咕一声,随即叫来几个后天境的狱卒,恶狠狠的说道:“把这老东西的舌头拔了,我倒要看看,他没了舌头还能不能再吐出唾沫来!!” “……” 那几个后天之境的狱卒对视一眼,喉结上下滚动,却是没有一人敢出声应答… 他们虽说也都是后天之境,但同僚的尸体在旁边还没凉透呢,他们谁敢拔先天高手的舌头? “怎么?” 胡狱司见状,自然也猜到了手下狱卒的想法,板着脸呵斥道:“平常一个个比谁都能吹,说什么开石碎碑轻而易举,现在遇到个老和尚就怂了!?” 其中有个狱卒苦着脸应了句:“这这这……头儿…这不一样啊。” 另外一个狱卒也是推脱道:“大人,咱没接过先天之境的活儿,没经验啊。” “呵呵…” 牢房里的慧空见状冷笑一声,说道:“老衲的舌头就在这,几位不妨来拔一下试试?” 他知道般若寺已经沦为历史,自己如今身陷牢狱,只等挑个好好日子就斩了… 可如今军中的精锐已走,他还真不介意死前多拉几个朝廷的鹰犬垫垫背!! 胡狱司和一众狱卒的脸色都变的非常难看,他们自然能听得出这老和尚话里毫不遮掩的鄙夷和威胁之意。 身为狱司、狱卒,却被囚犯看轻了! 其中有个狱卒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连忙凑到胡狱司的耳边,轻声提醒道:“大人,徐公公多久没来了?” “徐公公……” 胡狱司微微一愣,立马反应了过来。 慈宁宫的徐公公可是天牢里出了名的大善人,以前隔三差五的便会来天牢借囚犯练《化功大法》。 只要经过他手,无论那囚犯内功深厚,还是外功强横,最终都会沦成普通人。 暂且不谈方便了天牢的管理,胡狱司在那半年里少说捞了万两银子,便是底下的狱卒也都过了个肥年。 就是年关过后,徐公公便不来了,据传是慈宁宫出了变故,当时他还感叹了好一阵子… 如今有先天之境的死囚…… 胡狱司目光微凝,拍了拍那狱卒的肩膀,说道:“等会我亲自书信一封,你去找宫里的小黄门通个信,让其代交给徐公公。” “嘿嘿,卑职省的……” 第五十五章 演武… 慈宁宫中… 徐伯清在书桌旁翻阅着宫中的秘闻,旁边的书架上大多都是些杂记、传记、武学心得之类的书籍。 这些都是黄总管的留下来的… 黄总管离世后,太后悲痛欲绝,刘贵妃虽然也来过,但见徐伯清以晚辈的身份戴孝守灵,除了好声宽慰外,也知趣的没有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也不知是不是腻味了… 以前他只觉得看书是种煎熬,可自从耳根清净了几个月后,现在越发喜欢那种闲暇无事时安静看书的感觉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几声敲门声。 “进来。” 慈宁宫的看门老太监推门而入,递过来一封信件解释道:“总管,小黄门那边送来您一份信件。” “信件?” 徐伯清惊疑一声,放下手中的书拆封信件。 本以为是二叔一家送来的信,可拆开后才发现信件出自天牢胡狱司。 里面的内容也很简单,前面都是些‘卑职恭祝公公神功大成’、‘公公之言尤响耳畔,发人深省’之类的恭维话语。 后面则是小心翼翼的言明天牢里关押了个先天之境的死囚,内力极为深厚… 而且常有伤人之意,狱卒不好处理,想请徐公公帮忙化去那死囚的内力。 末了,还意有所指的说除了有先天之境的囚徒外,还有百余位内力深厚的后天之境武僧,具是死囚,若是公公需要用此练功,可无偿使用。 ‘先天之境被关押进了天牢?武僧?’ 徐伯清眉头紧锁,这几个月他戴孝守灵,基本没出过慈宁宫的门,刚开始还关注一些外界的信息,后来也就没在意了… “最近外界可发生过什么大事?” “大事?” 慈宁宫看门的老太监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后连忙腆着脸说道:“总管戴孝守灵期间确实发生过几件大事。” 老太监说完沉吟了一会,组织好言辞后将最近三四个月发生的大事复述了一遍… “太子被贬,幽禁东宫;宣武大将军回京,带兵剿灭了般若寺;建立西厂;江南叛逆举旗造反;大将军又被调去镇压叛逆?” 徐伯清听到暗自咋舌,属实没想到就短短的四个月,外面竟发生了这么多事。 那关押在天牢里的先天之境死囚,就是般若寺的慧空? 百余位武僧便是般若寺门下弟子? 他想到了黄总管逝世前交代的那句‘帮我报仇’,又想到了这般若寺慧空便是那天行刺的五人之一! 如今胡狱司请自己帮忙… 巧了不是? 看门的老太监见徐总管饶有兴致的思量着什么,思量一番后才说道:“最近宫中还有一事,外人鲜知,小人也不知此事算不算大。” “说来听听。” “西厂虽已建立两月有余,但督主的位置一直空缺…” 老太监声音顿了顿,说道:“陛下前几天下令,把安定门外的观星台当做演武场,用以选拔武道高手提督西厂督主之职…” “西厂…督主…” 徐伯清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微凝的问道:“提督西厂督主之位有什么要求?” “只要身份清白即可…” 老太监声音一顿,随即解释道:“像军伍、锦衣卫、东厂、甚至是我们这些下人都可参与演武。 不过小人听说锦衣卫的宋指挥使,东厂的刘督主,甚至宣武大将军都想提督来着,但陛下没有应允…” “为何?” “小人听说西厂是用来对付江湖中那些泥腿子的,宋指挥使、刘督主、宣武大将军他们各有所职,缺不了…” “对付江湖中人……” 徐伯清若有所思的呢喃一声,稍作思量后,也想到这句话中的含义。 永和帝被江湖中人刺杀,险些丢了命,这梁子已经结下了… 他想弄死江湖中人,但又忌惮江湖中的高手被逼的太紧,狗急跳墙再行刺杀之举。 对方是武道先天之境的高手,要是真的抛家弃子放下宗门,无牵无挂之下,还是很让人头疼的… 毕竟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 于是便招宣武大将军回京,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随便找点由头,逐个收拾。 可事不如愿,刚解决了般若寺,江南匪贼便举旗起义,已经动了王朝的根基,只能调派宣武大将军去镇压叛乱。 匪贼能在半月之内连攻二十余座城,显然是成了气候,不是短时间内就能解决的。 但永和帝又想除掉那些江湖中人… 为保自身安全,像锦衣卫的宋指挥使和东厂的刘督主这等能打的心腹肯定不能轻易外派… 索性就用最简单的比武方式,选出一个能镇得住场面的人率领西厂… 徐伯清心中隐约明悟几分,问道:“这演武可曾开始?共有几日?” “演武昨日便已经开始了,不过这演武共有三天,前两天是为海选,明儿才是重头戏,据传陛下也会到场,亲自选出提督西厂的督主人选。” 末了,慈宁宫看门的老太监又小心翼翼的补充了一句:“明儿到场观摩的大人应该不在少数,总管您要去看热闹的话,须得提前些才是。” “嗯…” 徐伯清微微颔首,交代道:“我出宫一趟处理点私事,戊时之前回来,太后若问,你如实禀报就行。” 说完将手中的书放回书架,便出了慈宁宫。 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出皇宫去天牢,而是绕了一圈到安定门外看了看… 刚出门便看到了很多人围拢在高台边观望。 那高台占地极广,本为钦天监观星所用,如今被征用为演武场地,倒也合适。 高台上两人打的难分难舍,而一旁的台阶上有几位小太监合力撑着大伞遮阳,伞下站着的是身着蟒服的东厂督主刘源。 站在台阶上的刘源突然眉头微蹙,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安定门的方向。 待看到有位身着蟒服的年轻太监时,他微微一愣,见对方也在看自己,还笑着颔首示意,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同样微微颔首示意。 突然听闻底下有人惊呼,他分心瞥了眼高台,见台上只是打的激烈,并无异常,也就没在意… 可再回头时,他却惊异的发现安定门外那年轻太监已经没了人影… 就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他惊疑不定的揉了揉眼睛,甚至都不能确定是不是因为自己眼花,出现了幻觉。 边上撑伞的小太监见他表情有些怪异,不解的问道:“干爷爷,您看什么呢?” 刘源回过神来,一脸严肃的问道:“你们几个,刚才有没有看到安定门那边有位穿蟒服的小太监?” “……” 几个撑伞的小太监对视一眼,皆是一脸茫然。 “算了,没什么。” 刘源见状也没有多问,只当是自己年纪大了老眼昏花,又或者是上次受的伤还没好…… 第五十六章 送上门的好事 徐伯清刚到天牢,脚都还没迈进去。 胡狱司便带着一众心腹躬身行礼的迎了出来,口呼:“卑职恭迎徐公公…” “一别数月,胡狱司别来无恙?” “有劳公公挂念了,卑职一切安好。” 胡狱司见徐公公身上的飞鱼服已经换成了蟒服,态度也愈发谦卑,侧过身子笑道:“卑职已备好菜肴,两坛三十年的陈酿,公公可否赏脸移步一叙?” “胡狱司,请~” “徐公公,请~” 两人相识一笑,如一年前那般。 胡狱司此人虽然油了点,贪财了点,但他拿钱办事,做事也干净利落,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徐伯清对其也没有什么恶感… 推杯换盏中,两人也谈论到了正事。 胡狱司言明般若寺的和尚都是些无君无父之辈,不服管教也就罢了,为首的老和尚慧空更是仗着内力深厚伤及狱卒性命。 他言辞中多有不忿,话里话外都透着‘请公公帮忙做主’的意思… 徐伯清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 毕竟这事不仅能完成黄总管的遗嘱,还能顺手卖胡狱司个人情,自己也能吸收一位先天高手的内力… 这样的好事,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于是宽慰几句后便将此事揽了下来。 酒足饭饱后,在一众狱卒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了下狱的深处的牢房外… 也看到了肩胛骨被刺穿,手筋脚筋被挑断,四肢还被绑起来的般若寺主持慧空… 胡狱司打了个眼色,领路的狱卒也随之掏出钥匙打开牢房。 而牢房中的慧空也发现了来人,见一众狱卒为个身着蟒服的年轻太监开路,他嗤笑一声,问道:“天牢没人了?请个没卵的当祖宗?” 天牢里的狱卒都是老油子,直接眼观鼻口观心的假意听不到,没有半点动怒的意思… 胡狱司看了眼身旁的徐公公,小心翼翼的说道:“公公,此人便是般若寺的慧空,我手下狱卒想去试探他鼻息时被一口唾沫吐死了,要不要派人将他嘴封住?” “无妨…” 徐伯清摆摆手,随意的说道:“你们在外面等着便可。” 胡狱司犹豫了一番,拱拱手说道:“这贼人内力深厚,保不定还有其他下作手段,还望公公多加小心…” 说完便带着狱卒退到了一旁。 徐伯清点点头,待其退远后才步入牢房… 老和尚慧空还是一脸不屑的模样,戏谑道:“小太监,你不好好的在宫中伺候你家主子,怎地跑天牢来送死?” “顺手帮人个忙而已…” 徐伯清并未与他置气,摇摇头不以为意的说道:“倒是我有一事不明,不知慧空大师能否帮我解惑?” 老和尚冷笑一声,说道:“老衲为什么,凭什么要帮朝廷的阉狗解惑!?” “倒也是。” 徐伯清似是没听到他话中的鄙夷之意,自顾自的说道:“慧空大师身为般若寺主持,本身也是先天之境的高手,在江湖中地位崇高,为何会与当朝太子掺和在一起?” 慧空摇摇头,讥笑道:“老衲便是说了,似你这般无根无后之人也不会懂。” “那行吧,本想在你还能说话时让你多说说话的,既然你不愿,那便算了…” 徐伯清点点头,也没了和他闲聊的兴致,伸手对着老和尚的位置凌空一抓,运起《吸星魔功》便开始干正事!! 慧空微微一愣… 随即便感受到体内真气似是不受控制了一般,竟直接脱体而出!! 那流逝的速度… 比之开闸放水都要快的多!!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待反应过来后,他满眼都是惊恐的看着眼前的年轻太监。 他挣扎着想要夺回自己的真气… 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 犹如蚍蜉撼树一般,真气流逝的速度不仅没缓解,反而更快了几分!! “你…你……你……” 他嘴唇嗫嚅的想要开口,却惊恐的发现自己内力被抽空后,身体似乎也老了二十岁不止,气喘吁吁的就连说话都费劲。 徐伯清收功后没有再多看他一眼,拍拍手便出了牢房。 而在牢房外的胡狱司见其安然无恙的出来,也松了口气,上前问道:“那老和尚手段诡谲,公公可曾受伤?” “没事,以后他就是个普通人了。” 徐伯清笑了笑,似是想到了什么,随口说道:“不是说着下狱还有百余位武僧吗?我顺手也帮你们把潜在麻烦解决了,省的日后生乱…” 胡狱司闻言大喜,给身旁两个狱卒打个眼色后连忙在前面领路。 而那两狱卒也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待胡狱司和徐公公走远后,他们对视一眼,皆是露出一抹会心的笑容走进牢房。 此时的慧空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似的,浑身瘫软,完全没了之前的神气,一副将行就木之态… 此刻他还沉浸在内力流逝后的不适中,听到动静后抬头看了眼… 待看到两个狱卒满脸狞笑的在那挑选刑具时,不由得面皮一抖… “啧啧啧…老东西怎么不叫唤了?” “老秃驴,你不是会吐唾沫吗?嗯?再吐一个给爷看看!?” 两个狱卒找好刑具后一人负责撬嘴,一人负责拔舌,事后还撒了点药用以止血,省得他死了… …………… 永和帝意在‘明正典刑’和‘以儆效尤’,那宣武大将军率领精兵围剿般若寺时,也是下了狠手的。 般若寺学艺不精的武僧撑不过精兵围剿。 能被带回来关押在天牢的武僧修为都不差,也算是变相的筛选了一波。 百余位内力深厚的后天之境武僧,要是以前,徐伯清还得慢慢来… 免得‘消化不良’。 可如今他的武道修为就连他自己都说不清到了什么层次,只要他愿意,便是隔空都能把先天之境的高手抽成人干,自然也就没了那么多后顾之忧。 待将天牢中的潜在麻烦解决后,他也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修为再次拔高了一截。 在亲眼目睹了诸多武道高手没了内力变为朽株枯木,甚至还有些因没了内力加持,年老体衰直接离世。 他心中也隐隐有了几分明悟。 这世间既然有蛇妖,必然也有修仙之人,只是凡尘俗世之人接触不到而已。 而自己现在的处境非常微妙… 说是肉体凡胎的普通人,可不管是‘身如熔炉’,还是‘天目法眼’,都明显超脱了普通人的范畴。 说是修仙之人吧,自家人知自家事,自己修行的确确实实只是凡人武学,并无修仙之法。 那百年之后… 自己会不会也如那些人一般!? 徐伯清一路都在思考着这个问题,便是回到了慈宁宫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无奈叹了口气去了太后寝宫…… 第五十七章 演武开始! 陈太后慵懒的依偎在徐伯清怀里,许是余韵未消的缘故,她的面颊还有些发烫… 她抬头看了眼,见那小贼一只手垫在脑后,似是在思量什么,于是轻轻咬了口他另外一只在自己身上作乱的手,柔声问道:“小贼,你是不是有心事?” “嗯?” 徐伯清微微一愣,看着怀中的美妇人一脸笃定的模样,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笑道:“有这么明显吗?” “不明显,但哀家是你枕边人,你有没有分心哀家还能看不出来吗?” “……” “何事不能说与哀家听听?” 陈太后似娇似嗔的白了他一眼,佯装吃醋的用幽怨的语气说道:“莫不是在哀家的凤塌上想刘贵妃的风情了?” “没有的事!!” 闻到酸味的徐伯清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后紧忙将怀中的美妇人搂的更紧了些,‘耳鬓厮磨’的解释道:“就是想到黄总管离世前交代我的事了…” 陈太后被撩拨的凤目都有些迷离。 她知道黄总管在离世前将一身功力都‘传’给了徐伯清,也知道黄总管交代他报仇的事。 美妇人似是想到了什么,眼中渐渐恢复清明,轻轻的捧着他的面颊说道:“伯清,我们别想着报仇了好不好。” 徐伯清默然,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黄总管已经走了。” 陈太后的脸上难得露出几分哀怨之色,音线都带着几分些颤栗的说道:“要是你再有个三长两短,哀家真就没有半点依靠了。” “不会的…” 徐伯清宽慰一句,沉吟了一番才问道:“娘娘可曾听闻陛下借演武选拔西厂督主一事?” “这事哀家也曾听人提起过。” 陈太后似是想到了什么,秀眉一拧的问道:“你对那西厂督主之位有想法?” “是有点想法。” 徐伯清微微颔首,解释道:“西厂里面的都是武道好手,信息渠道也与锦衣卫和东厂共享,我想借助他们的人手和信息渠道,完成黄总管的遗愿。” 他声音一顿,接着说道:“当然,也夹杂一些我的私心…” 陈太后秀眉一挑,“什么私心?” “也算是我的一桩心事吧。” 徐伯清叹了口气,解释道:“想必娘娘也知道我的身份和来历,我祖籍在建阳,因为家境还算殷实,遭了匪贼洗劫,包括我父亲在内的一众家眷仆役尽数死在贼人手中。 当时我便在暗中发誓,将来有能力了一定要为他们报仇… 如今我能力是够了,却不知那伙贼人跑到了哪里。 若是能借助西厂的消息渠道调查出那伙贼人的身份,了却其中因果,也不妄我在这世上走一遭。” “……” 陈太后轻咬下唇,显得有些纠结。 她也知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这个道理,但她确实也不想让枕边的小贼涉险。 可要是不允的话… 岂不显得太过自私!? 徐伯清似乎也看出了她的想法,侧过身子将其搂在怀里,柔声说道:“我武道修为也到了先天之境,其实娘娘大可不必担心我的安危…”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陈太后哪还能听不出他的决心? 美妇人神色幽怨的俯在他肩头咬了一口,带着几分委屈的感叹道:“哀家本想着近日便和皇帝说一声,去那真定府行宫避暑的,如今却去不成了…” “来日方长…” 徐伯清在她面颊旁轻啄一下,说道:“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就会说些好听的…” 陈太后嗔怪的白了他一眼,轻哼一声说道:“明日我去和皇帝说一声,让你坐上那西厂督主的位置。” “大可不必…” 徐伯清笑着摇摇头,说道:“陛下举办演武的目的便是挑选西厂督主,如今演武已经举办了两天,而明日就是那演武的最后一天,娘娘若是掺和进去,陛下也难做。” “那……” “陛下既然已经定下了提督西厂督主的规矩,我们便按照这规矩来便是。” 徐伯清微微一笑,凑在美妇人的耳边轻声细语的说道:“娘娘不是担心我的安危吗?” 他声音一顿,在那红宝石般的耳垂上轻啄一口,说道:“明日我便在那演武场给娘娘演示一番,也好让娘娘安心。” 陈太后也被他话语中透露的自信渲染,感受着呼在面庞上的热气,她情不自禁的蹭了蹭腿,凤目含情的凑在他耳边呢喃道:“哀家现在就想你演示一番…” “……” 第二天一早。 安定门外已是人头攒动,早早的便有一众太监在布置临时场地… 今天虽无朝会,但朝臣们却都默契的穿好官服,到安定门外的‘观众席’上入座,便是一些不入朝臣行列的武将也都在列。 伴随一声‘圣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在场的文臣武将,大小太监,包括参加演武之人具是跪拜在地迎接圣驾。 永和帝上次被刺杀时受了惊,便是到现在步伐都有些虚浮,上个台阶都要身旁的太监搀扶…… 而他身旁的张皇后虽然依旧美艳,神色间却掩盖几分憔悴,气质也越发清冷。 走个过场后… 永和帝让群臣入座,刚准备宣誓演武开始,便有太监跑了过去耳语几句,而他也是眉头微蹙的点点头。 不久,便有太监扯着嗓子叫唱‘太后驾到’。 陈太后着一湘绯色大红妆霏缎宫袍,缀琉璃小珠的袍脚软软坠地,摩挲有声,绯袍上细细银线勾出精致凤舞轮廓,雍荣华贵。 身后的徐伯清亦是一身鎏金蟒服。 永和帝起身笑道:“母后怎地有兴致来这观看演武了?” “哀家闲在慈宁宫无事,本想散散心,不曾想这安定门外竟这般热闹,左右无事,便来看看热闹。” 陈太后声音一顿,说道:“哀家来此,不会影响到这演武进程吧?” “母后言重了…” 永和帝笑了笑,说道:“慈宁宫烦闷,母后多出来走走,也是件好事。” 陈太后虽说不是他生母,甚至年纪也只和他相仿,但毕竟是他老子盛元帝亲自册封的皇后,永和一朝的太后,于情于理都得敬重对待。 一些太监早就在太后来的时候便去准备了凤銮、华盖,布置好后恭恭敬敬的请太后入座… 此时的张皇后却是秀眉微蹙。 十多年相处,她是知道自己这位‘姐姐’是什么性子的,平常只喜欢赏花喂鱼,不喜凑热闹,今日怎地改常来这看热闹来了? 她若有所思的瞥了眼太后身侧的徐伯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在永和帝身后的东厂督主刘源看到徐伯清后也是张了张嘴,明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此时的他也反应了过来,昨天在安定外所见的年轻太监,不是自己眼花!! 而是真有其人…… 第五十八章 一起上也无妨 随着永和帝下令,演武也正式开始… 经过前两天的层层筛选,已经排除掉了九成九的人,能在这演武最后一天露脸的具是武艺高强之辈。 首先上场的是一位擅长使刀的锦衣卫千户,而他的对手则是一位用剑的东厂督头。 两人都在后天境浸淫了十多年,与那先天之境也就隔着一层薄膜而已。 台上的两人交手时避实击虚,使刀的纵横开阖,用剑的刁钻毒辣,刀光剑影中不时传出金属交接的铮鸣,看起来美感与凶险并存。 台下亦是一片叫好声… 而徐伯清则是凑在太后身边充当解说,用简单易懂的方式讲解着台上两人交手时所施展的招式和相应的破解之法,以及交手时每个动作背后所蕴含的深意… 不远处的永和帝眉头一挑,他之前就认出了太后身边的小太监应该就是黄兴贤交代的接班之人,但并未过多在意。 可随着时间推移,演武场上对战的人员都换了好几拨了,那年轻太监居然还是如数家珍似的为太后讲解着。 而且言辞通俗易懂,妙趣横生,便是如他这般对武学不感兴趣的人都能听津津有味。 这就让他有些惊奇了… 永和帝瞥了眼身侧的刘源,见其也是一脸惊疑不定之色,当下也就知道了太后身边那小太监所讲解的应该没有什么差错。 他侧过身子,叫道:“刘源?” 还处在惊疑状态的刘源听到声音后一个激灵的回过神来,连忙凑上前应道:“老奴在。” “你也为朕讲解一下。” “……” 刘源一脸茫然的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的确能看懂演武场上的对战,但也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解说… ‘自己能看懂’和‘讲解出来让别人能听懂’完全是两码事。 特别是人家珠玉在前,又是引经据典,又是出口成章,将一些枯燥乏味的武学讲解的妙趣横生。 他……他没这口才啊。 “怎么?” 永和帝似乎也看出了他的窘迫,颇为诧异的问道:“你堂堂东厂督主,难道讲不出来?还是不愿讲解给朕听?” “老奴不敢…” 刘源苦拉着脸说道:“太后娘娘身边的内侍公公博闻强识,老奴自愧不如。” “哦?” 永和帝惊疑一声,他能听得出来刘源并非有意藏拙,而是真的不会讲解。 事关武学,慈宁宫内侍小太监会的,先天之境的东厂督主居然不会! 这倒让他有些惊奇了… “陛下不是正缺西厂督主人选吗?” 刘源见永和帝起了兴致,拱火似的说道:“老奴观那位小公公对武学了解颇深,想必武道一途的造诣也不会差。” 永和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而在一旁的贴身太监也是心领神会凑过去将徐伯清的身份告知。 “徐伯清。” “……” 徐伯清听到永和帝叫自己,故作茫然的看了看,‘反应’过来后既没下跪,也没行礼,只是拱拱手道了句:“在。” 陈太后见状娇嗔的白了他一眼,对着永和帝说道:“哀家这内侍入宫时日尚短,而且一直住在慈宁宫,对宫中规矩不甚了解,还望皇帝勿怪。” “母后言重了。” 永和帝自己都穿着一身道袍,对礼仪这东西看的本就不重,更何况太后都亲自开口了,这失礼之事他自然也就没放在心上。 他将目光转移到徐伯清身上,问道:“刚才朕听你解说这演武场上的对战,甚是精彩,想来你对武道也有研究?” “陛下谬赞了。” 徐伯清也没有多卖关子,说道:“我自进宫以来,一直跟在黄总管身后习武,他老人家临终前曾用无上妙法将一身内力传授与我,所以也懂一点武学。” “唉…黄总管忠心为国,舍身护驾时的音容犹在眼前,可惜了。” 永和帝似是想到了什么,不经叹了口气,对徐伯清也多了一份认可。 黄兴贤是先帝最亲近的几人之一,不仅武艺高强,为人和善,还不贪权恋势,对皇室也是忠心耿耿,上次遇刺时他拼死护驾便是证明。 既然这徐伯清是黄兴贤挑选的衣钵传人,人品方面自然不会有太大问题… 就在这时,刘源笑呵呵的插嘴说道:“徐公公过谦了,您对武学的造诣,只怕不是‘懂一点’那么简单。” 徐伯清还没来得及说话,永和帝便挑着眉头问道:“何出此言?” “禀陛下。” 刘源躬身说道:“黄总管算是我前辈,他老人家内力之深厚我素有所知,他老人家临终前将内力传授与徐公公,这份心意,不可谓不重。” 他特意在‘心意’一词上咬重了几分。 永和帝经他这番提醒,似乎也反应了过来,转过身子问道:“徐伯清,你现在的武道修为可曾到了先天之境?” “不敢欺瞒陛下。” 徐伯清点点头,“确有先天之境。” 永和帝眼睛一亮,带着几分埋怨的语气说道:“那你为何不参加演武?莫不是看不上这西厂督主之位?” “……” “皇帝要怨就怨哀家吧。” 一旁的陈太后见时机成熟,出声道:“黄总管临终前曾交代伯清,让他找出那几个刺客为社稷除害。 他也屡次和哀家提议要出宫为社稷除害,为黄总管报仇,只是之前哀家念他年轻,没有应允罢了。” 太后声音一顿,叹了口气的说道:“哀家虽是妇人,却也识得大体,如今山河有恙,叛逆横生,哀家又岂能再拦着他为君效力?” “母后心系社稷,倒是朕小家子气了。” 永和帝笑呵呵将目光转移到徐伯清身上,问道:“徐伯清,你可愿提督西厂督主一职?” “愿意。” 徐伯清点点头,正色道:“愿为社稷效力,为陛下分忧,也为黄总管报仇。” “好!!” 永和帝抚掌称好,指着下面的演武台说道:“这演武台上之人具是西厂班底,朕知你是武道先天之境,可他们却不知,你不妨下场露两手,也好收拢手下人心。” 此言一出,周边几人神色各异。 永和帝是满怀期待,陈太后是隐隐有些担忧,刘源是好奇,张皇后则是秀眉微蹙,一副若有所思之态。 而徐伯清只微微一笑,道了句:“正有此意。” 说完身形宛若鸿毛一般飘然而去。 而此时演武台上的两位军伍校尉正在咬牙切齿的互相角力。 两人脚下的青石砖像是蜘蛛网似的龟裂开,周边气劲震荡,显然也在比拼内力。 忽然… 两人微微一愣… 皆是发现身边多了一人。 “劳烦两位消消火,将场地让出来。” 徐伯清双手各自抓住一人的手腕,直接将角力的两人分了开来,紧接着随手一甩。 那两位军中校尉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自己已在腾空而飞,直到落地还是带着几分茫然… 楞楞的看着演武台上那位身着蟒服的年轻太监,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不仅是他们,便是一众朝臣和看热闹的人群也都有些惊愕… 待看到陛下摆摆手,示意演武正常进行后,似乎也都明白了什么。 “鄙人徐伯清,现任慈宁宫内务总管。” 徐伯清对着台下拱拱手,说道:“如今要借用一段时间这西厂督主之位,还望诸位行个方便… 当然,不方便的可以上台来。” 他声音一顿,见无人作答后笑着又补充一句:“一起上也无妨。” “……” 第五十九章 刘源,你会这招吗 台下的众人面面相觑… 其中又以东厂的李正信最为震惊! 他在看到徐伯清上台时便感觉这个年轻太监有些眼熟,似是在哪见过。 待听到其人报出‘徐伯清’这个姓名后,他更是瞳孔一缩… 立马就想到了一年之前在巡检司地牢时遇到那位有‘异术’傍身的年轻人!! 当时见那‘不似人间之物’还闹心了好久。 他不是被送到净身房了吗? 对……他现在是太监。 可是…他是怎么穿上那身蟒服的? 此时有无数疑惑笼罩在他的心头… 他实在想不通,一年之前还任由自己拿捏的年轻人,怎么会在这短短一年之内就当上慈宁宫内务总管的!? 忽然,李正信呼吸一滞… 他惊恐的发现,台上的那个徐伯清正在似笑非笑的打量着自己!!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接,他感觉有股凉气从脚底直窜脑门,像是在鬼门关走过一圈似的,便是后背都溢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此时锦衣卫的宋指挥使亦是眉头紧锁… 今日他负责维持演武进程,可如今出了这么一茬,场面冷下来了,陛下还在看着。 自己岂不有失职之嫌? 他瞥了眼台上那位身着蟒服的年轻太监,又看了眼台下跃跃欲试,却又瞻前顾后的一众参与演武的人选,一时也拿不定注意。 毕竟这徐伯清是从陛下身边下场的… 若是陛下内定的西厂督主,自己擅作主张让人上去挑战,岂不违逆了圣意!? 就在这时,永和帝身边的贴身太监跑到他身边轻声耳语几句,随后又匆匆离开。 他这才点点头,起身运起内力呵斥道:“台上的徐总管乃是武道先天,如今有意指点你们这帮泼皮,你们还在这瞻前顾后的作甚?想上就上!!” 听闻台上那年轻太监时武道先天,台下一众参与演武的人选皆是漏出几分怀疑之色,毕竟功夫是时间磨练出来的,而对方实在太年轻了。 待听到宋指挥说‘想上就上’后,台下参与演武的一众人选相互对视一眼,还是有些犹豫… 其中一位脾气火爆的军伍校尉见众人还在推让,忍不住叫嘀咕一声‘一帮怂货’,随即大呵一声:“我来!” 说完纵身飞跃上演武台,拱拱手说道:“军伍之人孔庆,请公公指教。” “孔校尉客气了。” 徐伯清亦是拱拱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公公……小心了。” 那孔庆也没客气,手握刀柄时浑身煞气显露,待说道‘小心了’时瞬间拔出朴刀,纵身以一记力劈华山之势对着徐伯清当头劈下! 见那年轻太监只是站在原地,并未闪躲,他脸皮一抽,暗想此人莫不是个银枪蜡头? 正准备收一收力,省的把人砍死的时候,他却瞠目结舌的愣了那,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身前被两根手指夹住的朴刀。 “孔校尉,与人对战时分心可是会丢命的。” 徐伯清夹着刀锋的右手如穿花蝴蝶一般,拨开刀锋后轻轻的一掌印在了他的胸口… 身形魁梧精状的孔庆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感觉自己的身不听使唤了一般,便是砸落在地后还带着几分茫然。 紧接着便看到自己的佩刀也随之落下,刀锋杵地,径直的插在身旁的青石砖中。 演武台下寂静无声。 本想着观望一番众人怎么都没想到,在他们中实力能排得上中等的孔庆居然被人这么轻飘飘的一掌推了下来。 不带半点烟火气息…… 徐伯清拱拱手,道一句‘承让了’,随后才面向台下的众人,正色说道:“诸位可以一起,我会尽量留手,不伤人性命。” 台下的一众武道好手皆是露出几分不愉之色… 能挤进演武最后一天的,基本都是锦衣卫千户,军伍校尉,东厂督头级别的骁楚,他们何时让人这般看轻过? 纵是先天之境又如何!? 台下后天之境巅峰的足有十数人,双拳难敌四手,便是东厂的刘督主都不敢说稳赢,他一个新晋的先天,凭什么敢夸下这般海口!? 演武台下的一众武道好手对视一眼,点点头后各施手段的纵身跃上演武台,呈包围状将徐伯清围拢在内。 李正信见周边的几人都上了演武台,目光微动的思量一番,也纵身跟了上去… 演武台上煞气凛然,十数位后天之境巅峰的武道高手呈包围状站在八方,刀枪剑戟上闪烁的锋芒让围观的朝臣在七月天都感受到股森然寒意…… 永和帝眉头微蹙的观望着; 他身旁的刘源微微摇头,觉得这徐伯清太过狂妄,只成就先天之境便敢这般托大的以一挑众,怕是要出丑了。 陈太后的脸上虽说看不出有何异样的表情,手指却紧张的捏着衣角,眼底亦是藏着深深的担忧。 而一旁的张皇后在打量演武场上的徐伯清时,也在用余光观察着自己那位好姐姐,待察觉到好姐姐的小动作后,她心中的疑惑更甚几分…… 此时的演武台上。 一位出身军伍的壮汉拱拱手,瓮声瓮气的说道:“徐总管,我等实卑力微,只能以多欺少了,还望总管勿怪。” “无妨。” 徐伯清看着呈围拢之势的众人,在看到那位在巡检司地牢有过‘一面之缘’的李正信也在行列后,不由得笑了笑。 那出身军伍的壮汉见他没有出手的意思,又道:“我等已经占据人数优势,若是再抢占先手未免太过不公,还请总管先出手吧。” “哦?” 徐伯清微微颔首,“也行~” 他瞥了眼不远处的安定门,看到摆放在门口两侧用以显示皇城威严的巨型龙状石雕时,眼睛一亮…… 伸手对着那龙形石雕凌空一攥,体内真气激荡之声宛若高亢的龙吟!! “起!!” 伴随着一声轻呵,安定门外那足有二十多丈长的龙形石雕像是活过来似的,竟直接脱离了地面,腾空飞往演武台!! !!???!??!? 偌大的演武场瞬间陷入死寂… 台上的一众武道好手皆是瞠目结舌的愣在原地,仰着头,呆呆的看着那条在演武台上空盘旋飞舞的龙形石雕。 他们想不通… 也不能理解这是怎么一回事。 底下围观的一众朝臣大多都已老迈,变现的更是不堪,有的满脸惶恐,有的俯身跪地嘴里嘀咕着‘天佑我大梁’,还有被吓到瘫软在地的。 远处的永和帝一个激灵的站起身子。 他身边的张皇后亦是被惊的用手掩着嘴,一双凤目中异彩连连。 而在两人身侧的刘源也好不到哪里去,那张老脸上挂着茫然与惊骇交错的复杂表情。 “刘源,你会这招吗?” “我……” 第六十章 西厂督主! 足有二十余丈的龙形石雕如今却像活过来似的,遮天蔽日的盘旋在演武台上空。 飞龙在天!? 这哪是武学!? 这他妈是仙家手段吧!? 演武台上的一众武道高手呆呆的立在那,待看到那石龙飞扑而下时才回过神来… 不谈那石龙受人控制,就是从天下落下来都能把人砸死!! 此时他们也顾不得什么演武了,一个个脸红脖子粗的运起轻功就往台下跑,一些滑头的更是边跑边喊‘公公饶命’… 李正信心里的震撼远比旁人还要深的多,毕竟徐伯清就是他派人送进宫的。 此时的他是怎么都想不通这短短一年的时间内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当初能随意揉捏的年轻人会成长到了这般地步!? 心思最重… 反应自然也就慢了一步。 待看到那龙形石雕对着自己的方位飞扑而下后,他暗骂一声后运起轻功就跑。 伴随一声惊天轰鸣,演武台直接被从天而落的龙形石雕砸的坍塌一半,碎石四散迸射,灰尘亦是冲天而起… 李正信险之又险的躲过扑击,袖口一摆,挡下迸射而来的碎石…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看到漫天的灰尘横扫出一条粗壮的巨型龙尾!! 他瞳孔一缩的便想逃,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像是被人压住似的,根本动弹不得!! 龙尾迅速的在他视线中放大!! “不!!!” 凄厉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浑身血肉模糊的李正信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从演武台上飞了出去。 待砸落在地时… 已经内力全无的昏死了过去…… 一阵微风拂过。 演武台上的扬起的灰尘随风而散,渐渐显露出一位身着鎏金蟒服的年轻太监身影,以及立在台上的龙形石雕。 “诸位怎地都跳下台了?” 徐伯清扫视一圈,见无人回话,对着台下负责演武进程的宋指挥使拱拱手。 “鄙人习武时日尚短,不是太擅长武道中的技击之法,无意间坏了这演武场地,还望宋指挥使海涵。” “……” “徐总管客气了。” 负责演武进程的宋指挥使喉结上下滚动,干巴巴的咽了口唾沫,亦是客气的拱拱手,说道:“演武打斗,损坏场地很正常,事后我派人修葺便好。” “有劳宋指挥使了…” 徐伯清说完再次看向跑下台的一众武道好手,意有所指的问道:“诸位对我提督西厂督主之位,可还有异议?” 刚跳下台的一众武道好手此时也回过神了,瞥了眼已经昏死过去的李正信,又瞥了眼被石雕龙砸坏的演武台… 哪还敢有半点异议? 皆是心有余悸的摇摇头… “那就好。” 徐伯清微微颔首,随手一抓,演武台上的龙形石雕再次腾空而起… 演武台下之人和围观的一众朝臣在那龙形石雕飞起来时下意识的就想跑… 便是刘源都护在了永和帝身前。 待看到龙形石雕并未伤人,而是飞回安定门外落下,重新变回了用以显示皇城威严的装饰品后才松了口气…… 若不是那石雕的龙尾处还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演武台也坍塌掉半边,他们甚至都会觉得刚才发生的都是幻觉… 徐伯清宛若移形换位似的,几个跨步再次回到太后身边,对着不远处的永和帝拱拱手,笑道:“幸不辱命。” “好!好!好!!!” 永和帝抚掌大笑,接连道了三声好后,才说道:“武道竟能修行到这般地步,徐卿可真是让朕开了眼界啊~~” “陛下谬赞了。” 徐伯清‘解释’道:“黄总管琢磨《擒龙控鹤功》数十载,只是年纪大了,气血衰败难以维持功力,而我又恰巧继承了他老人家的遗泽而已… 论及功力,若是刘督主年轻个二十岁,应该也能做到这般。” “我……” 刘源张张嘴,很想说一句‘你放屁’,但那也只是想想,没敢说出口… “哈哈哈哈…宠辱不惊,不错!” 永和帝开怀大笑,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正色道:“来人!!” 话音刚落,乾清宫的大小太监便鱼贯而来,手里还都端着托盘… 那托盘里的东西各式各样,有成排成列的金锭,有奢华的绸罗锦缎,有鎏金长鞭,亦有御赐金牌… “徐伯清,朕现在就命你为西厂督主!” 永和帝的脸上涌出一抹不正常的潮红,正色道:“金鞭在手,可打贪官奸佞,有监察百官之职;金牌在手,如朕亲临,有先斩后奏之权。” 他声音一顿,接着说道:“一句话,东厂管的了的你要管,东厂管不了的你也要管,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谢陛下隆恩。” 徐伯清装模作样的谢了恩,就是神色有些怪异… 因为他能看的出来,狗皇帝此时的面色不对,气息也有些紊乱,身体似乎有恙… 刚‘招揽’到人才的永和帝心情很是舒畅,本想再想说些推心置腹的话语… 可话刚到嘴边,却突然感觉眼睛发昏,脚下发软,扶着脑袋脚下也有些踉跄。 “陛下!!” 一旁的刘源惊呼一声,连忙上前将其扶住,对着身侧发愣的太监呵斥道:“愣着干嘛?还不去传御医!?” “是是是,小人该死。” 几个小太监神色惶恐的给自己两嘴巴子,连忙夹着腿跑去请御医… 边上的张皇后和陈太后看到这般变故也都有些心惊的凑过来,想看看永和帝的身体状况… “朕无大碍…” 此时的永和帝也稳住了身形,摆摆手后揉着自己两侧的太阳穴,深吸一口气说道:“朕只是头风犯了,小毛病。” “陛下勿忧…” 刘源连忙将其扶着坐下,说道:“老奴已经叫人去请御医了,陛下您先做着歇息片刻。” “无妨…” 永和帝似乎缓过来了,看着台下俯身跪倒一片的朝臣,深吸一口气说道:“西厂督主之位已定,这演武也结束了。” 他声音一顿,随即对着徐伯清说道:“徐卿,朕就将这‘为社稷除害’的重任交给你了,莫要让朕失望。” “还请陛下宽心…” 徐伯清笑道:“那些人便是躲在深山老林,我也会把他们揪出来,关进天牢等待问斩。” “莫要影响朕的水陆法会就行…” 永和帝揉了揉两侧太阳穴,也没了继续交谈的兴致,想到今日的打坐还未完成,‘仙丹’也还没嗑,起身对着身侧的大小太监说道:“扶朕回乾清宫。” “是是是…” 刘源连忙上前搀扶。 张皇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深深地看了眼徐伯清后,亦是上前搀住永和帝的另外一只手。 徐伯清看着在一众大小太监搀扶下离去的永和帝,不由得在心中冷笑… 前世历史中,如永和帝这般喜欢求仙问道的人间帝王不在少数。 而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常年服用一些方士炼出来的‘灵丹妙药’!! 普通人能炼出什么仙药来? 无外乎就是一些添铅含汞,重金属超标,还带有致幻性和成瘾性的药丸! 他老子盛元帝四十三岁暴毙,有很大概率就是吃药吃死的… 现在永和帝也嗑了十多年的药… 怕是也没几年可活了…… 第六十一章 我等愿为督主分忧! 皇城新建立不久的西厂监中… 十多位神色各异的武道好手一路闲聊的将陛下赏赐的黄金和绸缎搬进堂中。 他们的眼睛里虽然都藏着火热,但一想到之前看到的‘飞龙在天’,不经心头发怵,没有一人敢滋生贼胆… 见房门外渐渐显露出一位身着蟒服的年轻太监身影,十多人连忙躬身行礼… “见过督主!!” “嗯…” 徐伯清微微颔首,待到主位坐下后瞥了眼房间里堆放着的赏赐之物,眉头微蹙的说道:“这些东西你们拿去分了吧,莫要搁这占地方…” “……” 在场的十多人呼吸一滞,无一人敢出声作答。 太监无儿无后,有些从小就被阉割送入宫的更是连亲人都没有,性格也比较乖戾。 特别是‘财色’这两大欲望已经没了‘色’,只剩下‘财’,以至于大多数太监对银子这东西看的都比较重。 而皇帝赏赐的物件中,一个托盘上有二十坨金锭,而这样的托盘足足有十五个,这就是三千两黄金; 那一匹一匹绸罗锦缎也都是材质绝佳的御用好料,价值同样不低。 总价近五万两白银,这谁敢拿? 他们不仅不敢拿,甚至还在想着,这会不会是督主的考验,会不会是督主借这由头提醒自己一行人该‘孝敬’了。 毕竟这世道… 新官上任向下属索贿已成风气… 出自东厂的一个中年太监最先反应过来,躬身凑到徐伯清身侧,从袖口中抽出一张三千两面值的银票递到桌上。 腆着脸说道:“督主,小人特来赔罪。” ????? “赔罪?” 徐伯清看着递过来的银票微微一愣,眉头微蹙的思量着,暗想这人什么时候得罪过自己的… 而那中年太监见他眉头微蹙的表情,额头都溢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暗想这姓徐的年纪不大,胃口却不小,指定是嫌弃自己‘孝敬’的少了…… 徐伯清思量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到此人何时得罪过自己,于是眉头紧锁的问道:“我们不熟吧?” 这话不说还好,刚一说出口…… 那中年太监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惶恐的说道:“先前在那演武场,小人不识好歹的上台冒犯了督主,还望督主看在小人初犯的份上,饶小人一命… 督主您在给小人点时间,小人再去凑三千…不…小人再去凑五千两孝敬您!” “……” 徐伯清眉头一挑,也知道闹了误会… 见底下一众西厂班底都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心中隐约明悟了几分。 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说道:“诸位以为我是在说反话,向你们索贿!?” “……” 房间内无人做声… 似乎默认了这个说法。 “呵呵呵呵…” 徐伯清忍俊不禁的笑着摇摇头,说道:“那你们就理解错了,我这人对银钱不感兴趣,而且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声音一顿,指着那堆赏赐的物件说道:“与我而言,它们的价值还不如几本书高。而在场的都是我西厂班底,所以不必多虑,拿去分了吧,权当我这督主送给你们的见面礼了。” “……” 底下众人呼吸又是一滞,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在这物欲纵横的世道中,督主上任不仅没有向下属索贿的意思,反而还要送出价值五万两白银的‘见面礼’!? 与他们而言,这特娘的简直比说书故事都难以置信!! 徐伯清见还是没人敢动,瞥了眼跪倒在自己身前的中年太监,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跪倒在地的中年太监回过神来,连忙说道:“小人江进,督主有何吩咐?” “识字吗?” “识得…” “起来说话。” “是…” 徐伯清思量一番,说道:“由你负责统计一下赏赐的价值和在场的人数,事后将其均分了就行。” “啊,这……” “怎么,有问题?” “没没没…” 江进见督主语气决绝,没有丝毫作伪的意思,连忙拨开衣摆单膝跪地,拱手叫呵道:“督主高义!小人江进愿为督主效命!!” “……” 已经有人领头… 剩下的十多人也都反应了过来,对视一眼后,皆是拨开衣摆单膝跪地高呼:“督主高义!我等愿为督主效命!!” “呵呵呵呵。” 徐伯清神色莫名的笑了笑,摆摆手说道:“起来吧,我志不在此,借用这西厂督主之位也只是为了处理几件事而已。” 江进眼珠一转,似是表忠心的说道:“还请督主明言,若有小人用武之地,小人愿为督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 底下的十多人面色都有些不好看。 演武之后,他们在来西厂监的路上便短暂的合伙商议过了。 商议的内容便是这徐伯清虽然内力深厚,但毕竟太过年轻… 他为督主,若是那种贪婪成性的,大伙便出工不出力,甚至合力将其架空… 结果江进这厮半点脸皮都不要,最先当狗表忠心。 忒气人了些… 哪有当狗都抢着当的? 就在这时,军伍出身的孔庆出列躬身拱手,说道:“还请督主明言,若有卑职用武之地,卑职愿为督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 剩余的十多人皆是面颊一抽,心里直骂娘… 他们对视一眼后生怕慢了别人一步似的,接连上前高呼:“还请督主明言,若有卑职用武之地,卑职愿为督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 督主年轻气傲,远非那些只知道贪钱敛财的老东西能比的,况且,谁会不喜欢‘对银钱不感兴趣’的督主呢? 给督主当狗有什么不好的!? “不错…” 徐伯清嘴上说着不错,心中却也有些诧异。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看着太过年轻,而西厂的班底都是抽自军伍、锦衣卫、东厂中的好手… 这些人要么是被人打压,想换个地方发展;要么就是还有进取之心,想搏一搏那督主之位… 无论是哪种… 都不是那么好收为己用的。 可现在,他们一个接一个的表忠心,生怕比别人慢了一步似的,过程未免也太顺利了些…… 难道有诈? 表面恭敬臣服,背地里阴奉阳违!? 那他们图什么呢? 徐伯清摇摇头也没有多想,毕竟自己的实力摆在这,若是真有人玩心眼,搞阴奉阳违那一套,他也不介意找几个典型出来杀鸡儆猴… 他沉吟一番,随即正色说道:“能在这的,想必也都知道陛下建立西厂的目的,以及我们所需完成的公事了!?” “知晓!” “那择日启程便可,我就不多赘述了。” 徐伯清声音一顿,接着说道:“还有一件关于我个人的私事,可能需要诸位费点心思。 当然,这心思也不是白费的… 慈宁宫那边离不来我,所以我这督主最多也就能做个一年半载,不会做太久的。 你们中谁表现的好了,这一年半载之后,我请辞,这督主之位就会落到谁的头上。” 江进还没来得及开口… 便听到身后传来如山崩海啸般的呼声:“还望督主明言,我等愿为督主分忧!!” “……” 第六十二章 张皇后来访! 徐伯清将一年前建阳遭遇匪患的事复述了一遍,因为星夜出逃的缘故,他并没有见过匪贼的样貌,给出的线索只有时间、地点,以及建阳徐家这些… 而在赴京途中被贼人洗劫时,原主是在场亲眼目睹他们行凶的,于是便根据原主的记忆画出几张贼人的画像,交代了下去… 查!! 虽说大梁幅员辽阔,他给出的线索也少的可怜,但东厂、锦衣卫有一套成熟的信息系统,势力辐射范围远不止京都这么简单!! 有金钱开路,又有‘督主之位’这块大饼吊着,西厂的一众班底自然是干劲十足。 领命后甚至都不用多提,纷纷去活动关节,或是调查卷宗,查找相应信息,或是动员手底下的密探暗中探寻… 就像一台精密的机器,随着指令下达,某个齿轮开始转动,其他的齿轮也随之运转… 徐伯清见底下的人已经散去,天色也暗了下来,便也回了慈宁宫… 看门的老太监看到他回来后眼睛一亮,夹着小碎步凑了过去,低声说道:“总管,坤宁宫的皇后娘娘来访。” “皇后娘娘?” 徐伯清闻言脚步一顿,驻足在慈宁宫门前,他瞥了眼太后寝宫的方位,颇为费解的问道:“这大晚上的,皇后娘娘来我们慈宁宫作甚?” “小人不知…” 看门的老太监摇摇头,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小声说道:“今天下午,永宁宫的刘贵妃也来寻访过娘娘,走时还让小人带句话给您。” “刘贵妃也来过?” 徐伯清惊疑一声,问道:“她让你带什么话?” 老太监咧着嘴,意有所指的说道:“刘贵妃说陛下赏赐了一块玉石,很是精美,听闻徐总管是此道行家,便想邀您去鉴赏一下的。” “……” 徐伯清默然的点点头。 什么鉴赏玉石,什么赠送太后首饰,都是之前刘贵妃和他定下的暗语。 他仔细想了想,自从黄总管离世后,自己好像就没去过永宁宫那边,刘贵妃虽说访过不少次,但并没有尝到‘甜头’… 想来也是想来了… 而现在张皇后还在慈宁宫中,自己也不好去太后寝宫,况且过几日自己就要离京了,安抚一下刘贵妃倒也在情理之中… “既是刘贵妃相邀……” 他沉吟了一会儿,点点头说道:“择日不如撞日,我去永宁宫刘贵妃那鉴赏一下玉石,若是太后问起,你如实禀报就行。” “小人省的…” 永宁宫中… 刘贵妃坐在梳妆台前以手托腮的发着呆。 中午张皇后来访,闲聊时偶然聊起了演武场上的趣事,当听到徐伯清人前显圣,用一手‘飞龙在天’压服十数位武道好手时,她是又恼又怨。 恼的是自己没在场,没能看到那小贼的雄姿; 怨的是那小贼忒过无情,自黄总管离世后已有数月不来看望,只教人心惶惶。 可想到之前种种,特别是浴池嬉事时,却又感觉甜到了肺腑,莫说身体了,便是那心尖儿都被撩拨的酥痒难耐… 待张皇后离去,她便迫不及待的去了慈宁宫,结果到那扑了个空,并未见着人。 和好姐姐哭诉一番,又让人给那小贼传话后才失魂落魄的回宫等待。 这一等就是一下午… 刘贵妃瞥了眼窗外的天色,见夜幕中已经挂上星月,暗想那小贼定是不会再来了。 她幽怨的叹了口气,卸下发簪,脱去华服,褪下中衣,看着镜子中的绝美人儿,她却越发觉得委屈… 顾影自怜了一会儿… 伴随一声长长的叹息,刘贵妃迷离的双眼也渐渐回来神来。 她莲步轻移的越过帷幔,用那粉嫩如珠的脚尖儿试了试浴池的水温,感觉水温恰到好处,这才放心身心的步入浴池中。 随手用那水瓢装好一瓢带着花瓣的汤水,仰起粉颈,自身上浇下。 水流越过山丘好似飞瀑,花瓣亦跟着在肌肤上滑落,肌肤衬的花瓣粉嫩,花瓣亦是衬的肌肤白皙… 两者相互衬托,美不胜收。 就在这时,窗口无声无息的打开… 一道穿着鎏金蟒服的身影悄悄地自窗口翻进,来人越过帷幕,见那妖娆妩媚的背影调笑道:“贵妃娘娘好兴致啊~” 刘贵妃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后娇躯一颤,用以装汤水的水瓢亦是从她手中滑落… 她转过身来… 见那朝思暮想的贼人此刻正立在帷幕边,眼神炙热的盯着自己… 连忙双臂环在身前的护住胸口。 见那贼人眼中的火热更甚,灼的自己肌肤都有些酥痒,兴致似乎也更高了… 她扬起粉颈,佯装冷漠的说道:“徐督主这大忙人怎么有空来本宫这了?” 徐伯清听得出她话里幽怨之意,讪笑道:“前不久黄总管离世,我身为后辈,自然得为他老人家戴孝守灵,这不听到娘娘的留言就赶来了嘛。” 一边说还在一边解衣。 “啧啧啧……” 刘贵妃戏谑的咋舌几声,绵里藏针的说道:“今儿臣妾可听说徐督主‘飞龙在天压服十多位武道高手’的故事了。” 她声音一顿,自怨自艾的感叹道:“只恨臣妾缘浅,没能在场亲眼目睹督主的英姿呢~” “现在再看也不迟~~” 伴随‘噗通’落水声,房间中的寂静也被打破…… …………… 另外一边的慈宁宫太后寝宫中。 两女坐在凤塌边,张皇后眼眶发红的拉着陈太后的手,哭诉道:“姐姐,您应该知道的,皇儿自幼乖巧,宅心仁厚,怎会与那叛逆勾结?定是有人加害与他……” “别哭别哭…” 陈太后心里也不是滋味,拿着手绢边为其擦泪,边宽慰道:“皇帝遇刺本就恼火,又有奸佞从中作乱,这事儿,等皇帝气头过了便好了。” “可怜我那皇儿自幼乖巧,怎地要遭这罪?” 张皇后声音一顿,抽噎说道:“今日来叨扰姐姐,其实是有一事相求。” “唉……” 陈太后叹了口气,说道:“皇帝正在气头上,此事莫说哀家不是皇帝生母,便是了,亦帮不了你什么忙。” “我知…” 张皇后轻轻擦拭眼角,柔柔弱弱的说道:“我没想劳烦姐姐,能帮得上忙的是您宫中的徐伯清徐总管。” “徐伯清…” 陈太后心头一紧,似是也想到了什么,下意识的摇摇头,拒绝道:“徐伯清入宫时日虽短,但对黄总管的感情却是极深。 黄总管被那些刺客所害,只怕在这件事上,他不愿节外生枝…” “无妨…” 张皇后目光微动,脸上忽然挤出一抹讳莫如深的笑容,凑在陈太后耳边轻声说道:“如我所料不差的话,此时徐伯清应该去刘贵妃那了,今晚多半是不会回来了…” “……” 陈太后呼吸一滞。 “姐姐也不想你们之间的事被外人知道吧?” 张皇后见好姐姐的表情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意有所指的说道:“今儿我便在姐姐这借宿一宿,劳烦姐姐明儿帮我引见一下徐督主,我相信他会帮我的。” “你!!!” 第六十三章 你可以求我了(求追读) 都说母凭子贵,太子被废,幽禁在东宫,其母张皇后虽说并未受到牵连,却也心如刀绞的惶惶不可终日… 近月以来,她一心想为儿子翻案。 可太子犯的是大忌讳,而且是皇帝亲自废的,便是其父张松都不敢在这件事上出声,她一个后宫妇道人家… 又怎能翻得了案? 起初张皇后还想通过吹枕边风的方式,让永和帝念及父子亲情,大度一些… 但隐晦的表现几次后,她非但没吹到枕边风,反而还惹了‘清心寡欲’的永和帝不快,以至于备受冷落… 也就绝了这个心思了。 后来听说要在宫中挑选西厂督主,由西厂解决皇帝的心头之患! 她便灵机一动的跟着去参观演武,想借此了解一下督主人选… 也想着暗中与那西厂督主交涉一番,待西厂之人在解决皇帝心头之患时… 完全可以‘找到’一些证据,证明太子是被人‘陷害’的… 可让她没想到的事,这西厂督主的人选,居然落在了慈宁宫的那个叫徐伯清的年轻太监身上! 她本就和陈太后、刘贵妃几人情同姐妹,自然也知道那叫徐伯清的年轻太监很得太后恩宠。 可差不多就在一年之前,她们之间的姐妹关系似乎在无形间淡漠了很多,相互间走动的频率也少了很多… 起初她也怀疑过是不是错觉,后来发现刘贵妃和陈太后依然走的很近,只是自己似乎被无形的排挤出了那个圈子。 本来她还想着调查一下,那姐妹两人到底是因为什么,又或者是做什么事想把自己排除在外的… 可紧接着听闻弟弟当街被人击毙,不久又查出自家皇儿和刺杀皇帝的江湖中人有勾结… 事上加事。 她也就没心思考虑那么多了。 如今小半年过去,注意力再次回到了慈宁宫,以及那个叫徐伯清的年轻太监身上。 之前倒也没在意,可观摩演武的时候,她留心观察下发现,太后对那年轻太监,似乎远不止普通的恩宠那么简单! 那隐藏在眼底的痴迷、担忧、娇嗔,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太后看向内侍太监该有的眼神… 能当上皇后的,可没有蠢人。 事后在打探到刘贵妃时常会邀请那徐伯清去永宁宫后,她便着手开始调查… 只威逼利诱一番与之相熟的下人,便查到了很多疑点!! 而这些疑点与她所看到的不解之处相结合,很容易的就推测出了问题所在! 于是她先去永宁宫,和刘贵妃‘闲聊’一番,观察好姐妹的反应… 在得知事后刘贵妃独自去慈宁宫拜访后,她也掐准时间到慈宁宫拜访太后。 其目的便是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 而在与太后的交谈中,这位好姐姐也露出过诸多破绽,诸多因素结合之下,她对自己的猜测已经确信了九成。 最后诈一下,那便是十成! 那个徐伯清定然是个假阉!! 而且他还不止与太后有关系,和刘贵妃也有染!! 假阉秽乱后宫!! 她是皇后,同时也是后宫之主,如今后宫出这档子事,她也感觉有些羞恼,但随后又想到了…… 有这个把柄在手,是不是能与徐伯清这位新上任的西厂督主做一笔交易!? 甚至……把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 也不知是饿久了。 还是得知徐伯清要离京后有些不舍。 刘贵妃就像知贪吃的小松鼠,便是肚子吃饱了还要将嘴里塞的满满的,生怕饿着… 以至于到第二天天边露白,徐伯清才将其安抚入睡,而他自己则是揉着腰出了永宁宫大门… 就像前世上学时去网吧通宵到第二天才出门似的,一边走,嘴里还一边嘀咕着:‘不来了,再也不来。’ 回到慈宁宫… 徐伯清想着自己一夜未归,理当去太后那打个招呼,也定个离京的行程。 可他刚推门进去… 便眉头微蹙的愣了一下。 因为太后寝宫中不仅有太后,居然还有一位身着华服的美妇人。 张皇后!? 她怎么还在这!? 见两人看向自己,徐伯清回过神后拱拱手,笑道:“小人见过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徐督主无须多礼。” 张皇后神色清冷的应了一句,而一旁的陈太后面色却不是太好。 张皇后目光微动的看向身侧的好姐姐,问道:“太后娘娘,能否容臣妾和徐督主私谈片刻?” 徐伯清目光微凝,也发现了些异样。 见陈太后似乎有不忿的意思,他紧忙宽慰道:“娘娘,我恰好也有事想和皇后娘娘相商。” 说着还给她做了个安心的眼神… 而陈太后见他的眼神后也静下心来,点点头说道:“哀家去洗些果蔬,你们想谈什么就谈什么罢,莫要伤了和气就行。” 说完便起身离去,只是在经过徐伯清身边时,意有所指的回头瞥了眼凤塌。 见寝宫的门已经阖上,张皇后起身打量着徐伯清,说道:“徐督主身形伟岸,面容亦是俊朗,难怪能得太后那般恩宠…” “娘娘谬赞了…” 徐伯清摇摇头,说道:“娘娘支走太后,要与我私谈,如今这太后寝宫只剩我们二人,您有什么想谈的不妨直言。” “徐督主快人快语。” 张皇后似乎吃定他似的,说道:“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就是想让徐督主帮本宫做一件事…” “做一件事?” 徐伯清挑着眉头问道:“什么事?” “想必徐督主也知道太子被废的事?” “略有耳闻。” 张皇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如今徐督主任西厂督主之位,意在帮陛下除去心中顽疾,本宫自是敬佩。 而本宫要徐督主做的事也简单,甚至对于徐督主而言,说是举手之劳亦不为过。” 她声音一顿,接着说道:“徐督主在抓到那贼人后,只需要帮忙做几份能证明太子是被人诬陷的证据就行。” “……” 徐伯清目光微凝的没有出声作答,他现在是听出来张皇后找自己的目的了!! 太子因与刺杀永和帝的江湖中人有牵连而被废,幽禁在东宫。 而自己现在是西厂督主,不日便要去解决那些江湖中人。 张皇后这当妈的不忍儿子受苦,便想让自己做伪证,以帮太子脱罪… 啧啧,好算盘…… 就是这张皇后求人办事,居然还摆出一张居高俯下的高冷脸,仿佛自己为她办事是捡了多大的便宜似的,态度实在不敢恭维… “是举手之劳不错。” 徐伯清笑呵呵的应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的问道:“若是我不答应呢?” “不答应!?” 张皇后没有露出半点意外之色,似乎早就打好了腹稿,冷笑一声说道:“那徐督主以假阉身份秽乱后宫的事儿,可就藏不住了~~” “……” 徐伯清微微一愣,总算明白为什么陈太后有些不忿却又不好明说,也明白张皇后的底气来自哪里了… 话已经说道这份上了,也就没有在装的必要了… 他神色有些怪异,到椅子旁坐下,似笑非笑的问道:“其实我想知道,娘娘你找我帮忙却还摆出这般态度,是不是就认定拿住了我的把柄!?” “难道不是!?” 张皇后冷哼一声,面若冰霜的呵斥道:“本宫乃是当朝皇后,亦是这后宫之主,你这假阉秽乱后宫同样是本宫之耻! 如今本宫不打算深究,只让你做件事而已,难道还得让本宫求你这假阉不成?” “傲慢与偏见啊…” 徐伯清笑着摇摇头,手指微微一勾。 张皇后面色一变的惊呼一声,突然感觉身体不受控制的径直飞了过去,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发现有只手卡在了自己脖颈!! “现在,你可以求我了……” 第六十四章 人在屋檐下… “人敬我一尺,我便敬人一丈。其实我觉得我这人还是比较好说话的。” 徐伯清只手捏着张皇后的脖颈将其提在半空,似笑非笑的说道:“可我不理解的是,皇后娘娘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非要选择威胁我呢?” “……” 张皇后顿感呼吸困难,面色也充血似的涨红。 她实在没想到这徐伯清的胆子居然这么大,竟然敢在皇宫内对皇后行凶!! 他就不怕死吗!? “啧啧,娘娘的算盘打的叮当响。” 徐伯清咋舌两声,用揶揄的口吻感叹道:“可惜啊,娘娘对我的了解太少,太少;您这算盘也太小,太小,小到装不下我这个假阉之人。” 他声音一顿,贴着身子凑到皇后耳边,轻声细语的说道:“你以为什么都在你掌控之中?你以为我会在意这宫中职位?你以为宫里的那些人能威胁到我?” 见张皇后面色已经有些发紫,便是挣扎的力气也小了很多,他摇摇头松开了手。 而此时的张皇后只觉得自己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突然感觉身体一松… 脚虽落在了实地,可仍是头晕眼花,脚下踉跄,以至于毫无形象的直接瘫软在地。 回过神后… 张皇后一边拍着胸口,一边喘着粗气。 徐伯清在她面前半蹲下身子,食指挑着她的下巴,将那轻施粉黛的面颊勾起,笑道:“我还以为娘娘会大声呼救来着…” “你!!!” 张皇后见他居然这般轻薄自己,本想大声呵斥这胆大包天的贼人,可想到刚才在鬼门关的经历,便是现在仍觉得心有余悸… 也怕惹恼了这贼人,平白丢了性命。 于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能仰起粉颈,脸上带着几分恼怒和屈辱的瞪着他。 “我?我怎么了?” 徐伯清收回手,支起身子后悠哉悠哉的坐回椅子上,漫不经心的说道:“我只是在教娘娘,这求人办事,得有点求人办事的态度。” “你……” 张皇后本想说些什么,但看到徐伯清戏谑的眼神后,却只冷哼一声的不在多言。 因为她也知道,这件事的发展走向不仅脱离了自己的掌控,甚至连自己的生死都只在别人的一念之间。 “娘娘若是无事的话,就请回去吧。” 徐伯清摆摆手,撵人似的说道:“记得把嘴拴住了,以后也别来这慈宁宫了,最好连门都不要踏入。” “……” 张皇后微微一愣,拧着秀眉的从地上撑起身子。 见那胆大包天的贼人老神自在的半躺在椅子上,根本没在意自己,她心中涌现的委屈和怨气险些让她维持不住皇后威仪…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情绪后,绷着脸问道:“你就这么让本宫走了!?” “莫非娘娘还想在这慈宁宫多住两宿?” 徐伯清瞥了她一眼,用揶揄的口吻说道:“也行,只要太后同意,我是没意见的。” “你!!” 张皇后面色一僵,似是想到了他话中的含义,既羞又恼的叫骂道:“淫贼!!” “淫贼不淫贼不是你我说了算的。” 徐伯清摇摇头,叹了口气的说道:“娘娘你啊,真应该感谢黄总管,若非他老人家托我照顾好太后,我也不会这么轻松的放你离去。” “……” 张皇后微微一愣,随即也反应了过来,冷着脸问道:“你是怕杀了我,太后那边不好交代?” “聪明~” “那伱还敢放我走?你就不怕我回去后向陛下告发你是假阉之事?” “告发了又怎样?” 徐伯清瞥了她一眼,不以为意的说道:“演武时娘娘你也在场,我当时所展现的实力,不过十一而已。” 他声音一顿,半真半假的说道:“我若愿意,把这皇宫翻个底朝天都行,就宫里这三瓜两枣的,能耐我何?” “……” 张皇后呼吸一滞,她虽不懂武道,但也知昨天演武场上的此人有多厉害。 当时这贼人显露的一成功力!? “你若真有这般实力,为何会屈居于这慈宁宫做个小小的内侍总管?”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徐伯清摇摇头,似是有些不耐的说道:“说了你也不懂,娘娘最好趁我没改注意之前赶紧离开。” 张皇后挑着眉头问道:“为何?” “为何?” 徐伯清冷笑着说道:“娘娘天生丽质,而我又是你口中秽乱后宫的淫贼,如今我们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你说为何?” “你!!!” 张皇后面色微变,冷哼一声的拂袖而去。 起初,她的步伐很是匆促。 走时还警惕的打量着徐伯清,似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这是非之地,却又担心那贼人反悔… 可还没走几步,她那步伐却在不知不觉中慢了下来… 待走到了寝宫门前后,手明明已经放在门把上,却又迟疑的没有选择开门… 此时的徐伯清半躺在椅子上,甚至都没多看她一眼,只是在心里默默的数着:“三……二……一…” 就在他心中数到‘一’的时候… 张皇后似乎也做出了什么决定似的,并没有选择推门而去,而是转过身子,重新走回了徐伯清身前… 此时的张皇后银牙轻咬,眼眶都有些发红,面颊上也没了之前的高傲之色。 “怎么?” 徐伯清静静的看着她,似笑非笑的问道:“娘娘舍不得离开这慈宁宫了?” 张皇后听出他话中的揶揄之意,却并没有生气,而是低眉顺目的屈膝行了个万福礼,音线都有些颤栗的说道:“本宫先前不知轻重,冒犯了徐督主,特来赔罪。” 徐伯清看着她,神色莫名的说道:“相比徐督主,我更喜欢别人叫我徐总管。” “……” 张皇后面色一僵,深吸一口气后再次低眉顺目的屈膝行礼,“本宫先前不知轻重,冒犯了徐总管,特来赔罪。” “娘娘言重了…” 徐伯清坐起身子后装模作样的笑道:“先前我也冒犯了娘娘,这事就一笔勾销了,娘娘请回吧。” “……” 张皇后也听出了他话中疏离之意。 她自幼娇生惯养,十多岁入宫生下太子后便被立为皇后,身为尊崇,何时受到过这般轻视? 但一想自家皇儿还被幽禁在东宫,她眼眶都有些发红,轻咬银牙的说道:“妾身厚颜恳求总管开恩…” 说出这般话后… 张皇后心中涌现的屈辱如山崩海啸一般,冲的她头晕眼花,几欲淹没心智…… 第六十五章 香汗薄衫凉,凉衫薄汗香~ “呵…” 徐伯清笑了笑,意有所指的说道:“虽说之前的事情已经一笔勾销,但娘娘做出这番姿态,不觉得太迟了吗?” 他声音一顿,随即又说道:“再说了,黄总管与我恩重如山,而太子和凶手似乎还有些牵连,娘娘觉得,我会帮这个忙?” 张皇后紧忙说道:“只要总管愿意帮忙,需要多少银钱,您尽可开口。” “抱歉…” 徐伯清手指轻轻敲击着座椅扶手,摇摇头说道:“我这人对银钱不感兴趣。” “……” 张皇后身躯一颤,说道:“妾身已是走投无路,只要总管肯帮这个忙,任何要求妾身都会尽量满足。” 徐伯清饶有兴致的问道:“任何要求都会尽量满足?” “是!!” 张皇后说着面颊滑下两行清泪,又补充了一句:“只要不太过分!” “呵…” 徐伯清似是想到了什么,目光微动的看着面前的张皇后,随即微微颔首的从座椅上支起身子… 凑到她耳边说道:“我还是喜欢娘娘刚才那副面若冰霜的模样,劳烦娘娘恢复一下…” “你……” 张皇后虽说已有心里准备,却还是像只受惊的小鹿似的,有些慌乱的后退几步。 “开个玩笑…” 徐伯清见她那副模样,轻笑着说道:“我倒真想到个事,若是娘娘能答应,那忙我倒也能顺手帮了。” 张皇后面色微变,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她仰起粉颈,强装镇静的问道:“什么事,还望总管直言…” “跳支舞~” 张皇后微微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诧异又有些惊疑的问道:“跳…舞?” “对~” 徐伯清点点头,叹了口气的说道:“都说后宫嫔妃能歌善舞,我这入宫一年有余,却从未见识过,如今又要离京,心中难免有些遗憾…” 他声音一顿,装模作样的问道:“不知娘娘能否圆了我这个遗憾!?” 张皇后闻言暗自松了口气,暗想这贼人只是看起来恼人,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坏…… 她犹豫一会儿,问道:“只是跳舞?” “对~” 徐伯清点点头,笑道:“不过有一条我们得提前先说好,娘娘跳什么舞我管不着,但是这跳舞所穿的衣裳得由我来决定。” “衣裳……” 张皇后眉头微蹙,下意识的觉得这条件中的‘衣裳’可能大有文章。 但舞衣无非是轻薄一些,贴身一些,可比预想的代价要轻的多…… 徐伯清见她思量着什么,说道:“娘娘若是不愿,那便算了。” “愿意!” 张皇后这会也下定了决心,深吸一口气说道:“总管的条件妾身答应了。” “那就行。” 徐伯清讳莫如深的笑了笑,说道:“还请娘娘稍等片刻,我去给您取舞衣来~~” 说完他便去太后的凤塌床头,打开衣柜认真的挑选起自己带到这个世界用以‘印证自身绝学’的杰作… 而张皇后本就有些好奇条件中的‘舞衣’是什么样,也就跟过去看了眼,可当她看到衣柜中的衣物时,却瞠目结舌的愣在那…… 薄如蝉翼的丝制薄纱,光看着都觉得面红耳赤的贴身衣物,还有些挂着小铃铛的绸带,以及各种闻所未闻新式衣物…… 这…这……这…… 这是衣物!!?? 就在这时,徐伯清眼睛一亮的也挑选好了自己的‘杰作’,从衣柜中取出几块配套的清凉的衣物和首饰,以及一些薄纱。 “就这套吧。” “……” 张皇后呆呆的看着摆在凤塌上的清凉布料。 那绣着图案的似乎是…束胸!? 那是…额饰?那是…面纱? 可…那是什么? 那东西,又是怎么穿的……难道? 我是谁!? 我在哪!? 这些衣物,穿着与没穿有何区别? 张皇后有些迷茫的眨眨眼,回过神后,面颊像是浸血一般变的通红,连忙转过身去,不敢再看摆放在凤塌上的那些‘也不知能不能被称之为衣物’的衣物… 徐伯清见状,笑道:“娘娘可是后悔了?” “是!” 张皇后点点头,脸上挂着几分薄怒的说道:“徐总管,您这哪是人穿的衣物?这分明就是几块碎布!” “不是人穿的?” 徐伯清咋舌两句,意有所指的说道:“娘娘这意思是说,太后不是人!?” “……” 张皇后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却也不想纠正,心中羞恼的同时也在暗自思量,这徐贼究竟有何魔力,居然能让太后将这些衣物穿在身上… 呸…狗男女…忒不要脸了! 她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面颊都有些微微发烫… 徐伯清见她面色阴晴不定,随口说道:“既然娘娘不愿,那便算了,请回吧。” “……” 张皇后闻言面色一变,转过身后也看到了徐贼正在收拾衣物,连忙上前说道:“徐总管稍安勿躁。” “稍安勿躁?” 徐伯清眉头微蹙的说道:“大家公平交易,娘娘既然不愿,我自不会强求,但这衣物总得收回去,何来躁意?” “……” 张皇后这会儿也顾不得羞耻了,轻咬下唇的说道:“总管,妾身不善摆袖弄舞,能否容妾身找人替代?” “找人替代?” 徐伯清惊疑一声,意有所指的问道:“娘娘找的人也是当今皇后?” “……” 张皇后默然… 她也清楚的知道,眼前这贼人是为了报复自己之前的冒犯… 想到只是穿一次衣物而已,虽说有些羞耻,但仍比预想的情况要好很多,她认命似的点点头… “妾身……穿便是了。” 徐伯清微微一笑,“那就穿上吧。” 张皇后却是一愣,“在这?” “不然呢?” 徐伯清见她有些踌躇,宽慰道:“放心吧,我不会偷看的,而且只是跳支舞而已,事后我与娘娘概不相识…” “……” 有了这番保证,张皇后虽然还有些纠结,但也只能点点头。 “希望总管不要食言。” 说完抱着那堆衣物走进幔帐中。 她见那徐贼确如所言的那般,转过身子并没有偷看,这才松了口气。 身后换衣服的声音漱漱作响… 徐伯清却只是神色莫名的笑了笑,不紧不慢的倒了杯茶水慢慢品尝起来… 在心理学上,有一种常见的心理现象叫‘预期落差法则’… 简单来说… 当人预测某种好的结果,但实际却没有达到预期时,就会感到失望,甚至会产生一种怨恨的心理。 反之亦然。 当人预测到坏的结果,但实际却没有达到那种坏的程度时,也会感觉庆幸,以及一定程度上的自我安慰… 而张皇后从开始便认定徐伯清是秽乱后宫的淫贼,也‘预测’到了最坏的结果,于是便在这样的‘预期落差’中,不断的进行自我安慰…… 不知不觉中,已经没了回头路… 过了一会儿… 张皇后着轻衣、披薄纱、持宫扇的自帷幔中走出,面容娇媚,那盈盈一握的杨柳细腰曲线玲珑,走起路来似是弱柳扶风,甚是惹人喜爱… “总…总管,妾身不善摆袖弄舞,若是不周之处,还望海涵。” 徐伯清转过身来,见着气质清冷,却又含羞带怯的皇后舞动身姿,便是眼睛都亮了几分… 美人献舞~~ 他酝酿一番后抚掌称赞:“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舞轻纱。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 时值七月。 寝宫中虽说冬暖夏凉,但皇后毕竟摆袖弄舞,似额头,锁骨处已是溢出一层细密的香汗…… 徐伯清看的心痒难耐,当下也不装什么正人君子了,像是移形换位似的一把便将正在曼舞的美人儿揽在了怀里,埋到其肩头深吸一口…… “香汗薄衫凉,凉衫薄汗香~妙极~” “总管……你……” “娘娘,你也不想太子被幽禁在东宫吧!?” “……” 第六十六章 娴静时如花照水 日光西斜… 陈太后迟迟不见寝宫里的两人出来,面色也愈发忧虑,于是亲自洗了些瓜果,端着果盘想去探探情况。 结果刚到门口,还没来得及推门便隐隐约约的听到了些靡靡之音… 她瞠目结舌的驻足顿在寝宫门前。 看了看四周,寝宫外的嬷嬷虽说懂事的离得很远,但那艳羡的目光却频频瞥向这边,她连忙摆摆手。 那嬷嬷也都心领神会的又走远了些。 陈太后见周边无人,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放下手中果盘,蹑手蹑脚的掂着脚尖走到寝宫的窗口处,侧耳帖在窗边… 待听到寝宫里传出的动静后,她呼吸一滞,便是不用脑子想,也知道在自己寝宫内‘私谈’的两人在干些什么事儿… 就是这张皇后,平日里清冷的很,在那小贼手里居然哼的这般妖娆…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躁动后转身离去,待到伺候起居的嬷嬷身边时,她似是想到了什么,驻足叫道:“李嬷嬷…” “奴婢在…” “你去一趟坤宁宫…” 陈太后沉吟一会儿,说道:“找坤宁宫的总管,就说皇后娘娘心中烦闷,今晚在哀家这慈宁宫中小住,就不回去了…” “是…” ……………… 第二天一早。 太后寝宫内一片狼藉… 许是新鲜的缘故,徐伯清不显丝毫疲态,伸了个懒腰后神清气爽的起床穿衣。 而凤塌上的张皇后则是拽着被角遮住胸前,娇媚的面颊上不仅挂着余韵后的绯霞,神色也极为复杂… 是厌恶? 是满足? 是惊惧? 便是连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 以前她还不理解,也不明白这徐贼除了武艺高强,长的还可以之外,哪来的本钱让太后和刘贵妃两人垂青… 可经此一役,体验过那种情到深处,便是死都值了的感觉后,她总算明白了… “娘娘无须担心…” 徐伯清穿衣时瞥了眼凤塌上的美妇人,见其神色复杂,便用揶揄的口吻说道:“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 太子既是娘娘的儿子,那也算是我半个儿子了,日后我帮娘娘把他捞出来便是。” “你…你休要胡言……” 张皇后粉面上挂着几分薄怒,可一想,自己的身子都被眼前的贼人轻薄了,这口头上的便宜又算得了什么? 无奈只能冷哼一声,转过身去不在看他… “不认也罢……” 徐伯清也没在意,只是笑着摇摇头,说道:“永和帝身体有恙,也没几年可活了,我也是念你们孤儿寡母怪可怜的而已。” 凤塌上的张皇后娇躯一颤,撑起身子后粉面含煞的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为什么不能知道?” 徐伯清像是看到什么美妙之物似的,挑着眉头咋舌道:“我知道的东西,可比娘娘想象中的要多得多…” 张皇后见他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似乎也反应了过来,低头一看,连忙拽着被角遮住胸口,又羞又恼将手边的枕头扔向那贼人。 “呵呵呵呵…” 徐伯清笑着摇摇头,穿好衣服后掸了掸衣服上的褶皱,随后便出了门。 只是在出门前,他回头瞥了眼凤塌上的张皇后,意有所指的说道:“此事除了我们二人以外,也就太后知晓… 日后,娘娘还是坤宁宫身份尊崇的皇后娘娘,我呢…也还是慈宁宫的总管。 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 凤塌上的张皇后愣愣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她总感觉心头空荡荡的,像是有什么一闪而过的东西没抓住似的,很是失落…… 徐伯清到慈宁宫的厢房转了圈… 没见着太后的人,问了嬷嬷才知道,太后一早便去临溪亭纳凉去了。 到那一看,果不其然的看到太后在亭边,手里正捻着鱼食投喂池水中的鱼儿。 他悄悄的走过去,趁着太后没发觉,突然从身后将其抱起,转了一圈后顺势坐在亭中的椅子上,亦将怀中的美妇人放在了腿上… 陈太后本来被吓的惊呼一声,待回过神后,似娇似嗔的在他胸口捶了几下。 语气幽怨的说道:“小贼你说,你是不是得了新欢,就想着吓死哀家,好投奔到新欢那里去!?” “哪有什么新欢…” 徐伯清讪笑两声,随即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可全都是按娘娘的旨意做的,娘娘您可不能借此生气…” “哀家的旨意?” 陈太后微微一愣,挑着秀眉说道:“哀家什么时候让你把张皇后搬弄到凤塌上去的?” 徐伯清同样愣了一下,眉头紧锁的应道:“娘娘你走过我身边时,不是瞥了眼凤塌吗?” “……” 陈太后略显茫然的眨眨眼睛,似乎也想到了有这么一回事,讷讷的说道:“哀家那是想暗示你,张皇后已经知道咱们之间的关系了。” “……”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陷入沉默… 徐伯清意识到自己会错意后,尴尬的恨不得用脚趾挖出个三室一厅来,神色讪讪的说道:“我已经和张皇后说过了,日后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一别两宽,各自安好。说得倒容易。” 陈太后嘀咕着白了眼他一眼,随后似是想到了什么,问道:“事情处理好了?” “嗯…” 徐伯清将昨天寝宫内发生的事大致复述了一遍,不能讲的地方自动跳过… “我这好妹妹心高气傲,如今不仅丢了面子,还赔了身子,算是栽在你的手里了。” 陈太后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接着说道:“其他的事哀家不懂,也不想懂,你自己能把握住就行…” “嗯。” 徐伯清搂着怀中的美妇人,而陈太后亦是察觉到了什么,慵懒的蜷着身子,像只小猫似的俯在他怀中,静静的看着亭外美景。 “决定离京行程了?” “嗯…” “什么时候走?” “就是来与娘娘道别的…” “今天就走?” “嗯…” 陈太后一个激灵的从他怀中撑起身子,直勾勾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随即展颜一笑,轻声说道:“伱在等一会儿~” 她说完便从徐伯清怀中挣脱,提着裙摆一路小跑的出了临溪亭,待回来时,手上捧着一件叠好的月白色长衫… “起来起来~验一下合不合身。” “……” 徐伯清笑了笑,支起身子,张开双臂。 而陈太后则是捏着衣领一抖,将展开的长衫在拎他身前,验着衣服合不合身的同时,嘴里还嘀咕着:“你给哀家做了那么多衣物,哀家也给你做了一件。” “这次离京,怕是时日不短…” “哀家知道。” 此时的陈太后像个小媳妇似的,将他身上的蟒服褪下,伺候其穿好衣服后娴静如水般的笑了笑… “尽量早些回来…” 第六十七章 因果… 辞别了陈太后… 徐伯清又去黄总管的坟前祭奠一番,随后便着一身月白色长衫来到西厂监中,自顾自的斟了杯茶水慢慢品尝… 不久,闻讯而来的一众西厂高层便聚集在了门前,对视一眼后陆续进去躬身行礼。 “见过督主!!” “不必多礼…” 徐伯清摆摆手,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意有所指的问道:“调查的怎么样了?” “……” 底下的十多人像是鹌鹑似的,无一人出声作答… 对视一眼后,江进迈步出列,忐忑的说道:“禀督主,您交代的两件事,那有画像的贼人倒是查到了些跟脚…” 徐伯清眉头一挑,“说来听听。” “底下的探子根据督主提供的画像和信息,查到了那伙贼人所在的据点是距离京都不到三百里的秋风寨,督主所画的便是那秋风寨的二当家以及他手下的几个贼头。” 江进声音一顿,接着说道:“那秋风寨由一伙马贼聚拢而成,最喜劫掠赴京的富商散户。 此寨中的贼人多是背有命案在身的败类,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下手也极为狠辣,往往劫了财还要伤人性命,便是在绿林中风评都极差。” “哦?” 徐伯清惊疑一声,问道:“似这般贼寨,当地官府为何不派兵围剿?” “这……” 江进看着督主审视的目光,后背瞬间溢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连忙解释道:“当地官府倒是派兵围剿过几次… 但这秋风寨有些规模,而且寨众多是马贼,官兵去少了擒不住;去多了,那些贼人闻见风声就骑着马就跑了。 以至于围剿数次,效果都不大…” “呵……” 徐伯清冷笑一声。 马贼会流动作案,确实难以围剿,但若说当地官府奈何不了一群马贼,那未免也太过儿戏了。 这世道,官匪勾结可不在少数… “秋风寨的事我已知晓。” 他目光微动的摇摇头,也没在意这些琐事,随口问道:“那另外一件事呢?” 江进见督主没有深究,也是松了口气,可那气还没喘完,又听到督主询问起另外一件事,那口气又提了起来… 躬身说道:“另外一件事尚在调查中,可能还需要点时间才能查出眉目,卑职办事不力,还请督主责罚。” “无妨。” 徐伯清微微颔首,说道:“我给出的信息太少,咱们的消息传递也需要时间,我就随口一问,没那么急…” “谢督主体恤。” “正事呢?” “整理好了。” 江进闻言连忙上前,从怀中掏出一块折叠起来的牛皮纸摊放在桌子上,其上刻画的是大梁境内的舆图。 “督主请看。” 他躬身在一旁,指着舆图上的几个被圈出的标记,说道:“陛下的意思是将江湖中的先天之境高手连根诛绝… 卑职标记出来的这些,便是拥有先天之境高手的门派位置所在。” “目标太大,太多,也太空了。” 徐伯清眉头微蹙的说道:“先把冲虚派、五毒教、铸剑山庄、凶虎门这四个门派挑出来。” “是。” 江进点点头,指着其中一处做上标记的地点说道:“这四个门派分别分布在大梁境内的四周,中间相隔甚远。 最近的五毒教在西南方位的江陵府边界,距离京都虽说只有不足千里… 但门派的总据点乃是在一处山谷中,周边树木丛生,多有毒瘴,环境恶劣,不适合行军布阵; 其次是凶虎门,在西北方位的兴元府境内,距离京都足有千里之遥,据传这凶虎门在当地还颇具威望; 再然后是这冲虚派,在东北方位的大名府境内,说是传承近千年的江湖大派; 最远的便是这铸剑山庄,在东南方位的的临安府境内,据传山庄内收藏冶炼的名剑颇多…” 徐伯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目光在舆图上端详片刻,手指亦是顺着路线划了几下,可不管从哪边开始走,都不顺路。 索性就点了点那五毒教的位置,说道:“既然都不顺路,那就先近后远,先把这作战环境最差的五毒教给拔除了。” 江进点点头,“卑职这就去安排人手。” “嗯。” 徐伯清手指轻轻敲击着座椅扶手,似是在思量着什么,沉吟了一会后起身说道:“我去一趟洪阳城,你们几个去一趟秋风寨,把我所画的那几颗人头带过来。” “是!” 西厂的一众班底不知道督主要去洪阳干嘛,也没人敢问,只知道表现的机会到了… 见督主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他们对视一眼后皆是会心一笑,随后各自带上几个心腹,轻装快马的离京而去… 京都距离那秋风寨差不多近三百里,徐伯清虽未规定时间,但他们却不敢耽误半分。 第二天一早。 星夜兼程的数十位西厂档头自官道出现在齐州城外,那秋风寨的总据地便在这齐州境内!! 穿着便衣却都骑着高头大马,还带着兵器,这样的人群一出现,很快便吸引到了齐州城的城防司注意。 江进把督主赐下的金牌一亮,城防司的人很识趣的任听差遣,一口一个大人叫的热切… 可就在西厂调兵出城,准备去围剿秋风寨的时候,齐州城尹也被手底下的师爷从小老婆肚皮上叫醒… 那师爷在他身边耳语几句。 齐州城尹闻言一愣,随后一边穿衣,一边骂骂咧咧的嘟囔着诸如:‘有人来奉命剿贼?’、‘老子倒要看看他是奉谁的命!又是剿的什么贼!’、‘这齐州城有老子在,天塌不下来!’之类的话语… 颐指气使的赶到现场后,见真有人在调兵,他厉声叫呵道:“停停停,本官乃是齐州城尹,调兵也需经过本官盖上官印才行…” 江进眉头微蹙,见那不知死活的城尹来捣乱,甩手就是一嘴巴子将其抽的跌倒在地,嘴里还吐出几颗断牙… “瞎了你的狗眼!” 他亮出手中的金牌,指着那城尹说道:“本督奉皇命前来剿灭秋风寨的138口贼人,我先把话放在这… 这秋风寨若是走漏了一个贼人,我便拿你狗头补上,走漏多少,我便拿你九族的头补上多少!!” “……” 那齐州城尹在看到来人拿着御赐金牌说奉命剿贼的时候,身下便流出一滩黄色液体,待听到要自己九族补人头的时候,直接眼睛一翻的昏死了过去。 江进也没想在他身上浪费时间,继续组织调兵剿贼… 不多时的功夫,数十位西厂档头带着征调来的数千官兵将秋风寨所有能逃的生路尽数堵上!! 开始剿贼… 秋风寨的大当家被抓住后还带着几分惊愕之色,看着将山寨围的水泄不通的官兵,便是被砍掉脑袋的前一刻他还在纳闷… “我特娘的是犯天条了!?” 第六十八章 故地重游 晨光微熹,宵禁结束… 洪阳城的巡值士卒打着哈欠打开城门,依旧是二五八十的早集… 摆摊的商贩吆喝着,赶集的行人彼此闲聊着,告示栏中的杏黄色招贤榜依旧醒目… 一切如旧… 徐伯清漫步在街头,看着来往行人,想到了一年前的自己,身无分文,为了填饱肚子,借摊算命的事… 仿佛就发生在昨日一般。 许是故地重游的缘故,他愈发感觉这一年的时间过的实在太快,太快… 看到路边的包子铺,他坐到桌旁笑道:“老板,给我上二十个鲜肉大包,在这吃。” “嚯~二十个…” 那老板在铺前忙着生意,听到了有人要二十个包子后,头都没回的提醒道:“客官,咱们家的大包子各个皮薄馅厚,常人吃上三五个就饱了,您确定要二十个?” “确定,就二十个。” 徐伯清起身去打了碗胡辣汤和咸菜,又倒了些油泼辣子,端坐回桌后抿了一口,顿感开胃生津,还是当初那个味儿… “客官,您的二十个包子来喽~” 老板直接端过两个蒸包子的屉笼,放在桌面上将屉笼中的包子夹出一碟… “客官,不瞒您说,我在这卖三十年包子了,能一口气吃下二十个包子的客官还真不多见,上次见着估摸着还是在一年前呢。” “哦?” 徐伯清闻言微微一笑,问道:“那老板还记得那人长什么样吗?” “记不清了,但我不骗您~” 包子铺的老板见他面色有些怪异,还以为他不信,说道:“我记得那还是个年轻人,年龄可能还没您大,那家伙,吃相看的我都害怕。” “呃…哈哈哈哈哈。” 徐伯清笑了笑,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用揶揄的口吻说道:“许是老板您这包子太香,汤水太过开胃,也可能是那年轻人当时太饿了~” “哈哈哈…” 包子铺老板见他穿着和气度皆是不凡,本想多聊两句的,但见铺子外面又有人来买包子… 于是卖好似的说道:“客官您慢用,这二十个包子要是能在咱这店里吃完,我给您免单~” “行,老板您忙。” 徐伯清摆摆手,就着咸菜开始对付起面前的两笼包子… 还是那个味儿… 待吃完后,见那包子铺的老板还在铺前忙活,他用揶揄的口吻说道:“老板,你这二十个大包子可全都进我肚子里了。” 那包子铺老板闻言回头瞥了眼,见两屉笼的包子被吃的一干二净后,豪爽的笑道:“客官您走您的,这单我请了。” “老板高义~~” 徐伯清笑了笑,出门时随手摸出一小块碎银,屈指一弹,那碎银便无声无息的落在了包子铺老板的兜中… 顺着记忆在早集中转了圈,待看到角落里的算命摊时,他眉头不经一挑。 摊后挂着的算命帆上写着‘神机妙算君须问’、‘卜算乾坤道妙仙’,正是自己借刘老根摊位筹盘缠时所写…… 此时的刘老根坐在摊前,一手摩挲着下巴处的山羊胡,一手摩挲着前来算命的良家妇女的手,借着看手相的缘由吃人家豆腐。 丝毫没注意到一年前与那王家小姐苦寻的‘师弟’,此时就在街边看着自己… 徐伯清摇摇头,见其活的滋润,似乎并没有因为自己被砸了招牌,也便熄了上前搭话的心思了。 忽地… 他脚步一顿,居然看到了自己摆摊算命时遇到的那位牛姓施主… 只是此时的牛奔和一年前相比,变化有些大… 徐伯清眉头微蹙… 在他的印象中,这位‘牛爷’虽是那种手上都能磨出茧子的赌徒,但不管是家底,还是自身的精气神都不差。 而如今,他手中依然盘着金钱串,腰间挂着聚财符,穿着也不差,显然家底还算殷实… 可怪的是,此时的他印堂发黑,面色蜡黄,步伐也有些飘虚,便是连那眼睛都浑浊了很多,看起来像是老了十岁似的。 身上还隐隐透着一种很怪异的气息… 面色蜡黄,步伐飘虚这些可能是生了大病所致,可印堂发黑显出将死之相,身上还透着股比较怪异气息,又作何解? 徐伯清思量了一番,也没想明白怎么回事,见那牛奔去了刘老根的摊前,他目光微凝,视线中的人物像是褪色画卷一般显露出异象… 在‘天目法眼’的观察下,清晰可见牛奔身上缠着一圈若隐若现的丝线,最怪异的是他的身体已经精气溃散,内腑像是将行就木的老人一般,几近衰竭。 这…… 此时的刘老根刚把女施主送走,见着牛奔打着哈欠走来,笑呵呵的恭维道:“今儿这是什么风,居然把牛爷给吹来了?” “少来,少来…” 牛奔揉着腰坐在小板凳上,照常问道:“刘老头,你特娘的真的没师弟?” “……” 刘老根暗暗叫苦,自从去年有个贼人冒充自己师弟占摊算命,这牛奔隔些天就会来这打听‘师弟’的线索。 任他怎么解释,这人就是不信… 他苦着脸说道:“牛爷,我真没骗您,那道士真的不是我师弟,再说了,我这也没拜过师啊,哪来的师弟?” “可惜了,可惜了……” 牛奔暗自咋舌,一连道了几声可惜了。 一年前的那天,他算过命后带着银钱去赌档,起初赢少输多,他还暗自恼怒,想要砸了那算命的摊子… 可到傍晚时分,他就像应卦似的,突然开始转运,结束时不多不少正好赢了一倍!! 这可把他高兴坏了… 赢钱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那小道士算的太准了,不…不是小道士…应该是财神爷才对! 要把这‘财神爷’请回家… 以后岂不是逢赌必赢? 待他去摊位请人时,却被刘老根告知自己根本就没有‘师弟’,也不认识什么年轻的小道士… 那‘财神爷’就像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似的,让他恍惚的好一阵子。 便是到现在,都对之念念不忘… 他叹了口气的准备起身离去,却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脚下一顿的问道:“刘老头,你是算命的,知不知道我这腰疼是怎么回事?” “腰疼!?” 刘老根微微一愣,紧忙观察起牛奔的面相,也不知看出来什么,脸上挤出一抹职业化笑容,挑着眉头问道:“牛爷最近可是纵欲了?” “纵欲?好像是有点……” 牛奔也不知想到什么,嘿嘿一笑的又重新坐回摊位前,露出一副男人该懂的表情,说道:“前些天那思卿坊来了批美人儿,嫩的都能掐出水来。” 他声音一顿,见刘老根神色讪讪,有些鄙夷的说道:“你这老货整日坑蒙拐骗的不干正事,真应该去那见见世面。” “……” 第六十九章 思卿坊 刘老根见他描述的活灵活现,就像小姑娘在面前一般,心中虽有些痒痒,却还是故作正经的说道:“牛爷说笑了,咱这一把年纪了,折腾不起来…” 他便嘴上说着一把年纪了,折腾不起来,暗地里却也在想着,是不是得找个机会也去开开荤… “你这老头忒没趣了些。” 有了对比,牛奔越发来劲,优越感十足的说道:“要我说啊,那思卿坊真特娘的是个好地方,就我这嗜赌如命的性子,最近不去赌坊,都快忘记那骰子怎么摇了; 但是一想到那些小美人儿,我特娘的心都痒痒,哎~不去还就不行~” 刘老根这靠嘴吃饭的,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恭维道:“牛爷正值壮年,身强体壮,自是如此。” 许是谈到了身体,牛奔也回过了神,揉着腰问道:“刘老头你到底有没有看出我这腰疼是什么毛病?” “看出来了…” 刘老根连连点头,露出一副男人都懂的笑容说道:“牛爷,您这腰疼啊,就是纵欲过度,多吃点山参、枸杞之类的补品补补就好了…”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会心一笑。 ………… 思卿坊? 徐伯清眉头微蹙… 听牛奔的描述,那所谓的思卿坊定然是寻欢作乐的场所,常人流连此间,身虚体乏倒也正常,可他的身体已经不是身虚体乏那么简单了。 而是精气溃散!要丢命的! 一个风月场所,能把人榨干成这样? 只怕这其中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徐伯清算一下时间,江进那边也差不多该到齐州城了,说不定已经在调兵围剿秋风寨了,而那齐州离洪阳也有百多里,来此复命还需要一段时间… 闲着也是闲着… 见牛奔已经离去,刘老根又在接待下一个‘施主’,他亦目光微动的转身离去。 在街道上用天目法眼看了看,他惊异的发现,如那牛奔一般精气溃散的男人不在少数!! 外在表现大多都是眼睛浑浊、面色蜡黄、步伐飘虚,而天目法眼所看到的内在表现也都身上缠着若有若无的丝线… 就如志异话本中被妖精吸了精气却仍不自知的可怜虫一般,时日无多,将行就木! 是有食人精气的妖精? 还是某位精通‘采阳补阴’的女子伪装成思卿坊的姑娘在那借人练功? 只是早集而已,街道上有精气溃散症状的男子便有数十,见微知着,那这洪阳城内得有多少人有此症状? 若是妖精,那妖精得劳模成什么样? 全天无休,怕是膛线磨平了也照顾不来这么多人吧!? 徐伯清眉头紧锁的思量着,也想到了牛奔先前说的是‘思卿坊前段时间来了一批美人儿’… 既然是一批… 那证明思卿坊内会‘采阳补阴’的大概率不止一人,而是一个团伙!! 有点意思… 徐伯清目光微动,在街边找到个精气溃散症状颇深的男子,上前拱拱手说道:“兄台,能否向您打听个事~” 那男子微微一愣,见来人气度不凡,下意识的问道:“何事?” “敢问这思卿坊怎么走?” 徐伯清脸上露出一抹腼腆的笑容,解释道:“鄙人不是此间人士,早就听闻洪阳的思卿坊乃是神仙都难忘的场所… 今日路过贵宝地,便想着顺路来尝尝鲜,奈何不知位置,还望兄台指条明路。” 那人眼睛一亮,“原来是道友~~” “道……道友!?” 徐伯清微微一愣,若不是天目法眼能看出眼前之人的跟底,就这称呼,他差点以为这是哪个修道之人。 “唉~同道中人嘛~” 那人见他不解其意,挤眉弄眼的说道:“既然是去思卿坊的,那大家都是‘同道中人’,彼此称呼一声‘道友’又有何妨?” “……” 道友…同道中人…这…… 徐伯清眨眨眼睛,一时间竟然有些分不清他这声‘道友’到底是字面意思,还是什么深层意思… 直到那人指了去思卿坊的路,他在路上的时候还在思量着,自己是不是也能和永和帝称一声道友了!? 很怪…… 按理说,风月场所一般都是傍晚、天黑才热闹,可思卿坊不同,便是这青天白日的都热闹非凡… 门口有喝的醉醺醺的醉汉; 有鬼迷心窍对着姑娘求爱被拒的痴傻; 也有身上银钱耗完,还想继续吃白食却被人扔出来的冤种… 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但无一例外,他们的面色都不是很好,身上也都有精气溃散的症状,只是轻重不同罢了… 徐伯清目光微凝的端详着眼前的思卿坊,在他的视线中… 那些出来送客,或者出门迎接客人的姑娘身上都有一根若隐若现的丝线绑在身上,而丝线的另外一端则聚拢到了一处… 那些姑娘们虽说身姿妖娆,神态妩媚,可在他的眼中,却都像提线木偶一般,似是一举一动都在被人操控着… 看着正常,却少了些活气! 而丝线的另外一端,也就是在在幕后操控这些‘木偶’的人,就在这思卿坊中! 思卿坊接待的姑娘眼光何其毒辣,看到有位身着月白长衫的俊朗男子立在门前时,眼睛都亮了几分… 见其眉头微蹙的似乎在观望什么,几个姑娘对视一眼,默契的迎了上去。 徐伯清刚想顺着‘细线’往那思卿坊内看的再深一些,便发现已有几位姑娘笑容满面的用肉球蹭着自己的胳膊,拉着自己往思卿坊内去了。 “……” 他本想义正词严的表明自己只是看看,并不是那种人,奈何双拳难敌四球,被一众姑娘硬生生的推搡了进去… 思卿坊内排列着雅座,中间是一处高台,其上几个衣着暴露的姑娘正在搔首弄姿的摆袖作舞… 四周的阁楼不仅能和心仪的姑娘打扑克,闲暇时还能出来观望楼下的全景。 徐伯清暗自咋舌,许是在宫里吃惯了‘山珍海味’的缘故,如今乍看到这‘街边小吃’,倒也还真有点想品鉴一番的冲动… 不过冲动归冲动,他可没忘记正事。 运起‘天目法眼’顺着那些姑娘身上‘丝线’看了过去,在思卿坊二楼的走道看到了位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妈咪…… 那些姑娘身上的丝线… 尽数聚拢在她身上!! 那妈咪眉头微蹙,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瞥了眼楼下被姑娘们推搡进来的徐伯清…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接。 徐伯清瞳孔一缩,随意的将视线转移到了别处,因为在他的视线中,那妈咪的身后显现的是一只蜘蛛相!! 第七十章 魏武遗风 这是……化了形的大妖!? 待看清那妈咪的跟脚后,徐伯清心脏跳动的频率都快了几分… 江湖中有名门正派,自然也有邪门歪道,便如那崔奉就会一门‘采阴补阳’的邪法,包括自身练习的《吸星魔功》,也不是正经路数。 其本质都是坏他人根基,滋补自身。 所以他在看到这洪阳城内有很多男性精气溃散,却又未丢命时… 下意识的便认为这思卿坊应该是哪个擅长‘采阳补阴’的邪派魔门据点。 而当看到思卿坊接待的姑娘身上虽有些异象,却都还是人身时,也更加认定了自己的猜测… 可当看到这思卿坊妈咪的跟脚后,他才知道自己把这事儿想的太简单了!! 有妖!! 而且还是化了形的大妖!! ………… 那妈咪半依在二楼走道的扶手处,手里轻摇着宫扇,目光在楼下打量一圈,见姑娘们拉进来个气度不凡的男子时,下意识的看了一眼… 便是以她的挑剔眼光来看,这男子的长相也挑不出毛病来,更难的是身上还有种出淤泥而不染,与这思卿坊风气难融的气质… 更难得的是… 这男子身上的阳气…很足!! 她在感觉到那股如同骄阳烈日般的蓬勃阳气时,还误以为是哪位仙家来此,可运起妖目一看,来人只是肉体凡胎…… 此时的徐伯清顿感头皮发麻,因为他能清晰的察觉到那有蜘蛛相的妈咪似乎注意到自己了! 似乎还是很感兴趣的那种… 两位姑娘将他拉到雅座… 其中一位从桌子上的果盘中摘下粒挂着水珠的葡萄,凑到其嘴边,嗲声嗲气的问道:“公子,有没有相熟的姑娘?” 另外一个也不甘示弱的帖在他身上,用那骇人的凶器细细摩挲着他的胳膊,骚媚入骨的说道:“公子若是没有相熟的,那就奴家怎么样?” “还望姑娘自重!!” 徐伯清紧忙抽出自己的胳膊,起身后绷着脸,义正词严的说道:“鄙人只是无意间路过贵宝地,便被几位姑娘架进来了。 而且我亦有家有室,志不在此,还望姑娘莫要做那强买强卖的生意…” “……” 两位姑娘微微一愣… 因为她们都能看得出来,这人明明刚才还是一副饶有兴致的姿态,怎地落座后就突然改口了? 莫不是自己两人不合他胃口? 两女连忙起身,其中一位摆出一副幽怨的小女儿姿态,泪眼汪汪的说道:“公子,可是对我们姐妹不满意?” “公子,不满意咱可以换嘛。” 另外一位也凑了过来,芊芊素手似是带着万般柔情的在他身上细细摩挲,神色幽怨的说道:“既然都来这成仙地了,不当一次神仙再走岂不太过可惜?” “神仙就算了…” 徐伯清连忙挣脱两人魔爪,见她们还有缠上来的意思,连忙说道:“我这出门没带钱…下次…下次一定。” 说完转身便准备出这思卿坊,可脚步还没迈出去,便又顿在了原地… 那风韵犹存的妈咪不知何时下楼走到了这边,手中宫扇轻摇的媚笑道:“些许银钱而已,公子又何必急着离开?” “妈妈……” 两女见妈咪来此,皆是屈膝行了个礼。 “你们下去吧,我来接待这位公子。” 妈咪见两个女儿退去,笑道:“鄙坊简陋,我这些女儿都是些命苦的可怜人儿,粗手粗脚的有些笨,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公子海涵。” “……” 徐伯清心头突突直跳,属实没想到自己居然又面见妖怪了! 一年前碰到的是条求仙问道的蛇妖,今儿碰到的却是位已经化了形的蜘蛛精! 但不同的是… 自己已经不是一年的徐根硕了… 他笑呵呵说道:“思卿坊乃是神仙都留恋的场所,姑娘们才貌双绝,热情似火,待客之道亦是一绝… 只是我这出门身上并未携带银钱,两袖清风却误入贵宝地,还望鸨母见谅。” “公子言重了…” 那妈咪用宫扇掩着唇齿,笑吟吟的说道:“公子玉树临风,气度非凡,宛若谪仙临世,能来我思卿坊,那都是姑娘们的福气,还谈何银钱?” “……” 这老妈子让我白嫖? 肯定没安好心! “当不得鸨母这般称赞…” 徐伯清微微出神,反应过来后试探性的说道:“在下还有事在身,不便在此久留,还望鸨母行个方便…” “公子别急着走嘛。” 思卿坊的妈咪似娇似嗔的笑了笑,转着身子喊道:“女儿们,都出来迎接贵客了。” 听到妈妈的声音后,思卿坊中的那些姑娘们纷至而来… 有的打扮的花枝招展;有的似是小家碧玉;也有装成含羞带怯的… 肥环燕瘦,各有春秋… “来了来了~” “妈妈,贵客在哪呢~” “……” 数十位姑娘莺莺燕燕而来,直接将徐伯清是妈咪围拢在了中间。 这个痴痴的笑着夸公子好生俊朗,可以无偿;那个媚笑的赞公子气度无双,不仅无偿,还能试新花样… 徐伯清看着周边形色各异的姑娘们,颇有种前世玩游戏时操控角色下【盘丝洞】副本的感觉。 就是现在的主角变成了自己…… 这…… 那妈咪见他神色有些怪异,笑吟吟的说道:“公子,我这思卿坊中的姑娘们可都在这了,您尽管挑,看哪个有眼缘尽可直言。” 末了,她又揶揄的补充了一句:“一个不行就两个,两个不行就三个… 只要您身体扛得住呀,便是都叫去,我这些女儿们也没意见的。” “……” 徐伯清呼吸一滞,他现在算是看出来了,这蜘蛛精怕是没打算放自己出去! 他目光微凝的在周边的姑娘身上扫视一圈,随即目光落在了媚笑的蜘蛛精身上,随口问道:“敢问鸨母如何称呼?” “妾身姓竹,竹思思。” 蜘蛛精见他的目光放在自己身上,有些微微出神,反应过来后轻笑着问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竹姓,倒是少见。” 徐伯清瞥了眼身旁,故作咋舌的摇了摇头,随口应道:“鄙人姓徐,徐根硕。” “公子好名字~” 竹思思称赞一句,见他露出几分无趣的表情,亦是眉头一挑,问道:“我的这些个女儿,徐公子一个都没看上?” “竹夫人的这些女儿美则美矣,但于我而言,还是太过青涩,差了些火候…” 徐伯清再次将目光放到她身上,意有所指的说道:“倒不是徐某的眼光高,而是我这人啊,从小就有个怪癖…” “怪…癖!?” 竹思思来这时间也不短了,有各种怪癖的男人也见多了,闻言立马反应了过来,笑吟吟的说道:“是妾身招待不周,徐公子有何特殊需求,大可直言,妾身定会安排的您满意。” “我喜欢成熟的,若是别人的更好。” “……” 徐伯清腆着脸凑到她身侧,笑道:“而如竹夫人这般有韵味的,最合徐某口味。” “……” “不知夫人,今宵愿与我同席共枕否?” 第七十一章 竹思思…(祝大家中秋快乐) 周边的姑娘们满脸不可置信之色,有的神色戏谑,有的掩着嘴偷笑… 而那竹思思闻言摇着宫扇的手亦是微微一顿,眼底似乎闪过一抹煞气。 回过神后,她脸上依然挂着盈盈笑意,似娇似嗔的说道:“徐公子说笑了,这周边尽是娇花嫩蕊的您不要,妾身这蒲柳之姿,如何能入得了您的法眼?” “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 徐伯清绷着脸说道:“我知道世人对这怪癖有偏见,但徐某自见夫人的第一眼起,便被夫人的韵味折服。” 他声音一顿,故作色令智昏之态的问道:“不知夫人能否屈身?” 竹思思脸上的笑容一僵,说道:“妾身这思卿坊中也有成熟一些的姐姐,那韵味远甚妾身多矣,徐公子若是需要,妾身可以帮您挑挑…” “不不不,夫人误会我了…” 徐伯清摇摇头,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是喜欢成熟的,也喜欢别人的,但最喜欢的还是夫人的韵味,别人没那感觉。” “噗…呵呵……” 周边的姑娘们见自家妈妈神色似乎有些窘迫,有些直接忍不住的笑出声来,待看到妈妈瞪过来的一眼,她们才有所收敛。 “夫人从不从徐某,倒是给个准信。” 徐伯清似是有些不耐的说道:“若是从了,我们做场露水夫妻,鱼水之后我定不会多做纠缠; 若是不从,夫人便遣散你家女儿,莫要拦我去路,大家好聚好散。” “公子稍安勿躁……” 竹思思见周边人多,便是有些客人都赶来凑热闹,本已消失的笑容再次浮现于脸上,宫扇掩嘴轻笑的时候,朱唇对着扇面轻轻吹了口气,随后打趣似的对着徐伯清轻轻一挥。 “妾身这蒲柳之姿能得公子欣赏,乃是三生修来的福分,岂有不从之理?” “……” 徐伯清在意识到自己误入‘盘丝洞’后,便一直运用着‘天目法眼’。 他能清晰的看出那竹思思吹出一股无形的雾气附着在宫扇上… 而随着宫扇一摆,那股雾气像是有灵性似的,尽数钻进了自己体内。 他的意识似乎昏花了一刹那… 在那一刹那中,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受自身控制,而眼前的妖女却又变成了自己最重要的人… 但也仅仅是失神了一刹那而已… 随着体内熔炉火焰翻腾,那些雾气顷刻间被尽数烧为灰烬! 而他,也重新回过了神… 不过徐伯清虽说回过了神,却并没有声张,而是故作那瞳孔发散的失神状,仿佛受了那雾气的影响一般。 “徐公子~~” 竹思思见他神色有些呆滞,微微一笑的轻声呼唤道:“徐公子,你还想要妾身作陪吗?” 徐伯清‘神情呆滞’的点点头,嘴里嘀咕着:“想…想…做梦都想…” “……” 竹思思面颊一抽,见周边围观的客人越来越多,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在那拱火似的喊着诸如:‘鸨母要开荤了?’、‘鸨母嫁给他!’、‘这小子是个痴情种子咧。’之类的话语。 她面上虽说还是笑吟吟的,眼底却含着煞意,咬牙切齿对着徐伯清说道:“徐公子请移步,妾身定会好生伺候你的。” “……” 徐伯清神情呆滞的点点头,见其在前面领路,他稍作思量后,便也跟着去了思卿坊的二楼… 就在此时… 二楼的某个雅间房门打开,走出一位身形浪荡,醉眼朦胧的老者。 他顶着个大红酒糟鼻,腰间别着只酒葫芦,手里捏着只酒盅,脖颈处还有几点胭脂唇印,走路时脚下踉跄,显然是昨夜经历了一场‘大战’。 老者见竹思思领着一位神情呆滞之人上楼,朦胧的醉眼中似乎闪过一抹厉色,就着醉酒之态拦在了竹思思的面前。 似是还没醒酒一般,嘴里打着酒嗝的说道:“你…你是…嗝…鸨…鸨母?” 竹思思眉头微蹙的看着眼前的醉汉,点点头笑道:“妾身确是这思卿坊的鸨母,不知客官有何吩咐?” “吩…吩咐。” 那酒糟鼻老者耸耸鼻子,满脸醉态的笑了笑,指着自己问道:“鸨…鸨母…你眼光不错…那…你…你看我俊不俊?” “……” 竹思思只感觉两侧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暗想今天真鬼了,都遇到的些什么奇葩… 那有怪癖的徐根硕就不提了,就跟在身后,起码人家年轻,看起来还养眼些; 这喝大酒的老头看起来都快半截身子入土了,居然还能来这思卿坊喝花酒,更离谱的是居然还问自己俊不俊? 晦气… 便是徐伯清都差点没绷住笑意,扯了扯嘴角,好在他跟在竹思思身后,并未被她发现异样… 竹思思见那老头神色不悦,脸上挤出一抹职业化的笑容,点点头说道:“客官老当益壮,自然是俊的。” “你…你肯定在框我…我不信…” 酒糟鼻老头醉眼朦胧的瞥了她一眼,神色不悦的叫呵道:“鸨母…你给…给我拿面镜子,我要自己看。” “……” 此时的竹思思都被气笑了,深深的吸了口气平复下心情,随即微微颔首的说道:“那客官您在这稍等片刻,我去给您拿面镜子。” 说完便折身进了边上的雅间中… 而老者见状,一双朦胧醉眼又放在了‘神情呆滞’的徐伯清身上,只是他此时的表情有些怪异…… 他原本是天师道中的一位得道仙修,年轻时意外结下孽缘,与一狐妖相恋,而天师道的道义便是‘雷法普世,荡尽妖魔。’ 自身处境与道义相逆… 纸终究也包不住火,被门中师长发现后他据理力争,想要证明妖也并不一定全是坏的… 结果差点被师长的雷法荡的身死道消,而他相好的狐妖则没那么好的运气,在雷罚中神魂俱灭。 被逐出师门后,他浑浑噩噩过了多年,但这件事像是心魔似的一直被他挂在心中,心心念念的想要证明妖也并不一定都是坏的… 他嗅到洪阳城的妖气后,来这思卿坊流连数日,探出的结果却是这只妖谈不上好,却也称不上坏… 当地城隍都没管… 他就更没管的意思了。 可就在准备走时,却发现这妖女带了个气息中正纯合,阳气颇盛的年轻人上楼,似是要行恶妖之举… 于是他便想着借口将妖女支走,然后带这年轻人跑路…… 结果,这年轻人很怪!很怪!! 自己逢场作戏之时,这年轻人分明就是想笑,只是被强行压下去了,这特娘的压根就是心智健全之人,那失魂之状完全是装的!! 他有天师道的法眼加持,绝不会看错! 然而更让他惊奇的是,眼前这装作失魂之状的年轻人,就像个肉体凡胎的普通人一般,他的法眼完全看不透其修为!! 他自认为自己的修为在思卿坊这妖女之上,不然那妖女也不会看不透自己。 可他居然又看不透眼前这‘像是普通人,却又绝对不是普通人’的年轻人! 这… 难不成是位游戏人间的高人? 他沉吟一番,试探性的说道:“晚辈先前并不知有前辈当面,扰前辈兴致之处,还望前辈勿怪。” “嗯!??” 徐伯清眉头微蹙瞥了眼身前的酒糟鼻老头… 这老头身上气息不显,他刚才还真没在意,可如今听到这‘前辈’、‘晚辈’的称呼,下意识便感觉到了不对劲… 用天目法眼后才发现,此人身上的有种不同于武道内力的中正纯合之气! 宛若通天彻地的九天雷霆一般深不可测,观之心神具震!! 那酒糟鼻老头见‘前辈’瞥了自己一眼,那双眼睛似乎能看穿一切似的,心头不由得一凛,更加坚信了自己的猜测… 他们天师道也有一门法眼神通,所以对眼睛这方面的研究颇深,可就是门中师长用法眼时,他都没有被看穿的感觉,如今却体验到了… 那这前辈的修为得有多高? 见‘前辈’眉头微蹙,又想到如今的场地,他‘恍然大悟’的点点头,拱手说道:“那晚辈就不打扰前辈的兴致了。” 说完身形像是镜花水月一般,转瞬消失在眼前,不带丝毫烟火气…… “啊!?” 第七十二章 更感兴趣了… ‘不是…你…你…别走啊,这版本的【盘丝洞】我没打过啊。’ 徐伯清面颊一抽,心里直嘀咕… 他现在也意识到了,之前那酒糟鼻老头很有可能是传说中的修仙之人,可是他又怎么认为自己是‘前辈’的? 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走了? 一年前遇到蛇妖也是这般,不过蛇妖是看到自己借尸还魂之象误会的,那他呢? 难不成自己还有个‘遇见修行之人百分百被误判为仙道高人’的隐藏属性!? 就在他满心不解的在心里嘀咕之时,那竹思思也拿着一面梳妆镜自房间走出… 见那酒糟鼻老头没了身影,只以为是他又跑去其他地方发酒疯了,也就没在意。 ‘臭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她瞥了眼看似气度不凡,实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徐伯清,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冷笑一声说道:“徐公子请跟我来。” 说罢莲步轻移的在前领路,在二楼尽头挑了雅间将人领了进去。 没了外人,竹思思到桌边坐下后斟杯酒水,抿了一口润润喉咙… 见那‘色令智昏’的徐公子还在盯着自己,她脸上难掩几分厌恶之色… 待察觉到那臭男人身上穿着的月白长衫质料不凡时,她似是想到了什么,随口问道:“徐公子看着面生,不似此间人士?” 徐伯清点点头,“夫人慧眼如炬。” 竹思思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姿态… 她修行多年,除了会收些可怜人做女儿,教她们一些求生之能以外,唯一能称的上喜好便是自己给自己,或是给女儿们织些衣裳聊以自娱。 故而一眼便能看出衣裳的丝质面料好坏。 “公子可是来自京城?” “……” 徐伯清心中也有些诧异,不知这蜘蛛精是如何看出自己来自京城的,不过还是点点头应道:“鄙人确实自京城而来。” “京城…京城……” 竹思思目光微动的呢喃着,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问道:“徐公子既是从京城而来,那对京城肯定也很熟悉咯?” “嗯,还算熟悉。” 徐伯清不知她此言何意,只能点点头。 “妾身听闻这大梁皇帝崇道礼佛~” 竹思思目光微微第一动,问道:“如今这皇帝更是要召开水陆法会,寻觅真仙真佛亲自册封为国师,不知徐公子可知此事?” “……” 徐伯清表面依然是神情呆滞的失神之状,但心神却极为震动,隐隐猜到了这蜘蛛精来此的目的… 他呆滞的点点头,“确有此事。” “大梁皇帝此举倒是好气魄。” 竹思思声音一顿,饶有兴致的问道:“妾身更是听闻这皇帝为了举办水陆法会,将自己的皇陵都停工了,只为抽调出人手和物资修建高台法场,那此事也是真的咯?” “是真的…” “停修皇陵举办水陆法会,此举旷古未闻,这大梁朝中就没有大臣反对此事?” “有…” 徐伯清装模作样的说道:“左相顾经义极力反对此事,甚至不惜以死明谏。 只是他运气有点差,撞了柱子没死,反而被永和帝革职关进了天牢。” “哦?” 竹思思惊疑一声,面露诧异之色。 一来是诧异这大梁皇帝独断; 二来则是诧异眼前这徐根硕居然会知道这等朝中大事,而且称呼皇帝时没有叫陛下,而是直接叫永和帝… 想必身份也不简单!! 她目光微动的问道:“徐公子这般了解朝中之事,莫不是也在这朝中任职?” “是…” 徐伯清点点头,依然装作失神之状。 在半年前得知永和帝要举办水陆法会之时,他便看出大梁国运有着烈火烹油般的变化。 当时他就猜测过,永和帝亲自册封‘国师’意义非凡… 这水陆法会很有可能会吸引来真正的修士,更有可能会吸引来妖邪!! 而眼前这竹思思乃是化了形的大妖,修为定然不俗,在这洪阳扮成春楼老鸨肯定有着不为人知的目的。 如今借自己之口套有关京城水陆法会的消息,显然她的目的就是那水陆法会!! 徐伯清没有和修行之人交流过,也不清楚自己目前处于什么样的境界,到底能不能打过妖怪… 之前被宫扇上的妖风迷惑心智,却又转瞬就被炉火烧没,也让他有了些底气! 想到有纯阳之体所化的熔炉在,等闲妖术邪法应该奈何不了自己,胆子也就大了很多… 为了稳妥起见,他没有表现的太过特殊,而是将计就计的装成失神之态,跟着这只蜘蛛精… 暗地里思量着脱身之法的同时,也在想着,能不能从这蜘蛛精身上套出点关于修仙界的事…… 本来见着那酒糟鼻老头是修仙之人,他还想着攀谈一番的… 结果对方却误以为自己是什么‘前辈’,为了不打扰自己的兴致,跑了…… 无奈,只能再装下去… 一人一妖各怀心思。 竹思思在听到他是朝中之人后,眼睛微微亮了几分,问道:“不知徐公子在在大梁朝中但任何职?” “啧啧啧…” 徐伯清神情呆滞的咂咂嘴,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嘀咕着:“渴了。” 竹思思见状斟了杯酒水,做了个请便的手势,说道:“徐公子可喝杯酒水润润嗓子。” “没有茶吗?” “嗯?” 徐伯清见她面露几分惊疑之色,嘴里嘀咕着解释道:“我怕喝酒之后会乱来。” “……” 竹思思目光微凝的打量着眼前的徐公子,怎么看都是肉体凡胎的普通人,见其眼神涣散,暗想可能是自己多虑了。 房间里有茶,但如今这姓徐的已经被法术控制住了,她又如何想做那伺候人的事? 她冷哼一声,没好气的说道:“只有酒,爱喝不喝…” “喝…喝…” 徐伯清‘老实巴交’的走到桌边,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随即一屁股坐在了竹思思身侧的板凳上,自己又斟了杯酒水下肚。 “你……” 竹思思见他居然坐了下来,脸上顿时露出几分嫌恶之色,眉头微蹙的呵斥道:“谁让你坐在这的!” “啊……” 徐伯清神色呆滞的眨眨眼,不仅没有起身的意思,反而伸手往她腿上摸了过去,嘴里还嘀咕着:“我说过我喝酒会乱来的,夫人又这般和我胃口,我……” 腿还没摸到,话还没说完… 竹思思便一把将他伸过来的手打开,本想着一巴掌将这色胆包天的徐贼拍死… 但想到自己刚来不久,对京城是不熟,确实需要人了解一下,只能拂袖起身,与他拉开些距离。 见那徐贼还是一副色令智昏之态的盯着自己,她对男人的厌恶更深几分。 她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用揶揄的口吻问道:“徐公子,妾身这姿色平平,还又上了年纪,您当真喜欢妾身这般模样?” “千金难买我乐意……” 徐伯清闻言嘿嘿一笑,故作不屑的说道:“漂亮女人我见多了,我喜欢的是夫人身上的韵味儿,与那皮囊有何干系?” “呵…皮囊…行…” 竹思思目光微动的冷笑一声… 突然,她的身形由那徐娘半老的鸨母模样,转瞬间就变成了位身形高挑妖娆,面容柔美娇媚,却又带着些厌世脸的模样。 最关键的是,她的手也变成了缠着黑色半透明丝绸的尖爪,身后还探出了几根如同水晶般的蛛足!! “徐公子,那妾身现在这幅模样呢?” 她那句‘还合不合您胃口?’的戏谑之言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惊异的看到那徐贼眼冒绿光的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夫人还知道我喜欢黑丝和触足!?” “?????” 第七十三章 前辈果然是前辈… “……” 竹思思见他兴致大增的模样,微微有些出神,她瞥了眼自己的身体和手足,一时间大脑都有些宕机… 不由得滋生出了一种‘难道我不是妖怪?’的疑惑。 就在她微微愣神的一刹那,眼前那徐贼的身影突兀的消失不见,随即她便感觉手腕一疼,面前也多出了一道身影!! 待回过神后她惊异的发现,那徐贼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而且自己的手腕还被他抓在了手中! 而且,此时徐贼的脸上除了猎奇后的惊艳之色外,哪里还能看出半分失神之态!? 这人……不对劲!! 竹思思瞳孔一缩,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刚想抽身而去,便感觉仿佛有一座大山压在自己身上似的,不经心神俱震!! 而抓在自己腕部的两只手更像铜浇铁铸的一般… 被那两只手一捏,浑身酸软,便是自己刚运起的法力都散了大半! 徐伯清看着仍处震惊状态的竹思思,身形一转的将其抵在墙上,笑道:“夫人,我是个粗人,您是再乱动的话,说不定我这一紧张,便把您的这对胳膊捏碎了。” “你……” 竹思思这会也醒悟了过来,见自己被抵压在墙上,与那臭男人之间的姿势极为暧昧,面色不免有些难看。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瞥了眼四周后,冷笑着说道:“你在威胁我!?” “威胁倒不至于,就是怕被夫人打了牙祭,无奈之举而已。” 徐伯清似是想到了什么,半真半假的说道:“对了,我来这洪阳城的时候,碰到一个擅用雷法的老道,应该还在这洪阳城中,不知夫人熟不熟悉……” “雷法?老道?” 竹思思闻言呼吸一滞… 修行界中若论起雷法,就避不开天师道这道天堑,世间雷法,无人能出其右! 天师道中有真仙坐镇,道众尽是些对妖魔有偏见的老古董,甚至连道义都是‘荡尽妖魔’,可想而知他们对妖魔的成见有多大。 他们门下道众在外行走碰见妖精鬼怪之流的,可不管什么好坏… 最多道一句‘披毛带甲的孽畜’,那劈下来的雷法向来不带留情的… “你到底是谁!!” “之前不是说了嘛。” 徐伯清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说道:“鄙人姓徐,叫徐根硕。” 他一直在观察着眼前蜘蛛精的面部表情,见其听到‘雷法’后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惧之色,也知道自己随口编的雷法、老道,还真就起到作用了…… “那老道似乎对妖修还有些成见呢。” 徐伯清目光微动的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夫人,你也不想我们交手的动静,把那老道引过来吧?” “天师道的人…” 竹思思目光微凝,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冷笑着的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看出了我的跟脚?” “嗯。” 徐伯清并没有否认,点点头笑道:“进门就看出来了。” “那你还敢…抓我手腕威胁我!?” 竹思思的声音陡然沉了下来,身后陡然窜出的三对长矛般的锋锐蛛足,对着身前之人刺了过去,显然是起了杀心!! 徐伯清仿佛没看到那些蛛足似的,不以为意的笑道:“我知道夫人您的腿长,还多,可我这手啊…也不少的。” 那三对蛛足的尖部还闪烁着幽幽荧光,显然带着剧毒,伴随尖锐的破空声响起,径直刺向他的身体… 可就在锋锐的蛛足尖部要刺破他皮肤之时,却突然在皮肤上三寸处突然停了下来,战战巍巍的难以寸进…… 不知何时,徐伯清的肋侧和肩头居然也探出了六只胳膊,六只手!! “老实点!!” 此时的徐伯清就像神话故事中的八臂魔神一般,每只手都攥住了一根蛛足的关节,伴随他的话音落下,那六只手同时用力前压,直接将那几只蛛足也抵在了墙上!! 他的眼界和修为早就超脱了先天之境,所修行《易经锻骨功》也早就超过了崔奉这个创始人! 甚至还在崔奉提供的心得基础,以及自己的感悟上,又融合了进了几门炼体外功! 以至于便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修行的算是什么功法… 莫说此时的身体探出六只手,便是再探出几只,他也能随心所控!! “你……” 饶是以竹思思的阅历见到这般变故亦是面色微变,她薄唇轻启,正待吐出蕴养在体内的法器御敌… 却惊异的发现眼前贼人的肩头又探出用一只手,而且那只手不偏不倚的一把捏住了自己下巴!! 紧接着便感觉唇上微热,这才发现那贼人不知何时已经凑在了自己面前…… “唔……呜…?” 她瞪着眼睛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被那贼人克制死死的,仿佛要窒息了一般,根本没有半点挣扎的余地… 她目光微微一动,随即热烈回应起来,而隐匿与唇齿间的蛛毒也慢慢的在分泌… 过了许久… 她感受到能呼吸时,略显茫然的睁开双目,预想中的贼人中毒暴毙并没有如期出现。 “香~~” 徐伯清捏着她的下巴,见她脸上还挂着几分茫然之色,意犹未尽的又在那薄唇上啄了一口,随后才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忘记说了,夫人的毒,对我没用…” “你!!!” 竹思思闻言满是不可置信的瞪着眼睛,明明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怎么开口。 “夫人先前可是答应过我的…” 徐伯清神色幽幽的将作战地点从唇齿挪移到面颊、耳畔、粉颈、锁骨,痴迷的说道:“现在想后悔啊,迟了……” “我是妖!你是人!人妖殊途!” “夫人放心好了,我也不什么正常人。对了…蛛足别收,就要蜘蛛。” ……………… 与此同时… 操劳一宿,为了不打扰‘前辈’兴致而辞别的酒糟鼻老头正在洪阳城的一家酒楼中补充营养,一手拿着酒盅,一手拎着烧鸡啃。 见旁人频频看向自己,老头眉头紧锁的扔下手中的烧鸡,顺手在衣服上擦了擦,也有些奇怪的摸摸脸,察觉没什么不对后,紧忙叫小二取来一面镜子。 他愣愣的看着镜子中的酒糟鼻老头,全没注意到脖颈处的胭脂唇印都没擦… “我被酒色所伤,竟然如此憔悴…” 他看了看手中的酒盅,想到自己年轻时亦是天师道的天骄,如今却憔悴成了这般模样,心中悲戚之下,一把将手中的酒盅摔在地上,恨恨的发誓:“从今日起,戒酒!!” 随即又抱着烧鸡啃了起来… 可啃着啃着,他便微微一顿,想到了之前在思卿坊内遇到的前辈高人… 他在这红尘中游历多年,除了自己以外,还真没遇见过有哪位前辈也有自己这般喜好的。 那前辈看着年轻,并且相遇的过程中,除了看过自己一眼外,似乎都说过一句话,好像一切都是自己猜的。 那……前辈真的是仙道中人吗? 自己的法眼看不透,那所谓的‘前辈’有没有可能只是个没有踏上仙途的普通人呢? 如果自己猜错了,那位‘前辈’只是个普通人的话,那自己的所作所为,岂不就是变相的纵容了妖女作恶? 酒糟鼻老头眉头紧锁的放下了手中的烧鸡,他出身天师道,虽说被逐出师门了,但正处于‘间歇性雄心壮志’期间的他又岂能坐视妖女作恶!? “小二,结账!” 从兜里弹出一粒碎银,说完头也不回的出了酒楼… 随后找个无人的小巷子,运起隐匿之法再次回到思卿坊,寻着妖气纵身飞跃到二楼,想要验证一番自己的猜测… 结果还没来得及探查,便被房间中传出的动静惊住了… 他也是此间老手,自然知道这般动静代表的什么…… 待隐约听到雅间中传出的那句‘蛛足别收,我就要蜘蛛’时,他张了张嘴,略显茫然的眨眨眼睛,一时间只觉得自己像个戏文中的丑角… 回过神来,带着崇敬与羞愧交织的复杂心情离去…… ‘前辈果然是前辈,所站的高度远非我这种百十年阅历之人能比的…’ 第七十四章 我阳气足… 洪阳城的下午… 西厂的缉风司密探人手一张督主画像,尽数动员起来寻找督主。 待到太阳西斜,残阳如血。 江进背负双手的在一处密探据点内,和边上的几个督头围在那似乎在商量着什么,他们面前的桌子上还有一张督主画像… 而在他门身后… 一众密探战战兢兢的跪倒在地。 等到最后一位密探苦着脸进屋跪倒在地后,江进面色难看转过身来,问道:“意思是,这洪阳城全都找遍了,也没找着督主?” “禀督头…” 负责洪阳城密探的小头目战战兢兢的说道:“卑职和下面的密探确实找遍了,没…没见着督主的身影。” “没见着?” 江进冷哼一声,呵斥道:“你不是说早上还看到督主在街边吃早点的吗?” “卑职今早确实看到督主来洪阳城的,也看到督主在街边吃早点的,但…但咱们这谁敢跟踪督主啊。” 那小头目声音一顿,苦着脸说道:“督主武艺高绝,卑职便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跟在他老人家身后做尾巴啊。” “废物!一群废物!!” 江进指着下面的人鼻子呵骂… 不想不气,一想底下一大群密探却找不到督主,他便感觉心里发堵。 边上的孔庆见状宽慰道:“老江,你也别生气,督主武艺那么高,想走的话,他们便是想跟也跟不住的…” “我不是气这个……” 江进眉头微蹙,叹了口气的说道:“督主刚上位,自己来这洪阳,让我们去秋风寨拿人头来复命,督主今天确实在洪阳,但如今却找不着人,你们就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 不仅是孔庆,便是旁边的几个督头都是眉头紧锁的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肯定有问题啊!大问题!” 江进也不卖关子了,拍着大腿说道:“以我之见,说不准是督主认为西厂建立不久,想要借此考验一下我们西厂的能力!!” “……” 几个督头对视一眼,似乎也都想到了这种可能。 这才刚出门,还没做正事呢,就要给督主留下个办事不力的印象!? 那还怎么竞争下一任督主!? 孔庆拽着那密探小头目的衣领便把他拎了起来,瞪着眼睛呵骂道:“你特娘的真的把洪阳都找遍了也没找着督主?” “禀…禀督头…” 那小头目苦着脸说道:“卑职和底下的密探真真实实的已经把洪阳城内能找的地方找个遍了,是真找不着啊…” 就在这时,底下一个密探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的说道:“禀督头,卑职想到了还有个地方没找…” 西厂的几个督头闻言皆是一愣,反应过来就连忙问道:“什么地方?” “春楼……” “春你老母!!” 江进听到‘春楼’后气的两侧太阳穴突突直跳,不等那密探把话说完,抬腿就是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随即指着他鼻子呵骂道:“督主是慈宁宫大总管,动动你那猪脑子想想,督主会去春楼吗?啊?你特娘的怎么不把你家祖坟扒开看看?” “卑…卑职不敢…” …………… 西厂的各级密探满洪阳的寻找督主。 后来那十多位督头一合计,想着既然是督主的考验,那这考验只怕很难通过了。 既然考验通不过,那就让督主看到自己这群人的忠心,于是纷纷参加到了寻找的队伍中,与空气斗智斗勇…… 而他们苦苦寻找的督主,此时正躺在思卿坊雅间的床上,手里还在把玩着蜘蛛精的美腿。 而躺他身旁的竹思思则像是被贼人玷污了清白之身的小媳妇一般… 神情有些茫然,目光也有些空洞的看着挂在床上方的帷幔,全然不顾修长圆润的美腿还翘在那贼人身上… 她想不通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也想不通自己平白无故的怎么就丢了身子… 良久,她似是回过了神来,语气淡漠到听不出半点感情的问道:“你是不是早就预谋好的?” “那倒没有…” 徐伯清也如她那般,愣愣地看着挂在床上方的帷幔,头都没转一下的应道:“本来只是想找个借口离开的,可是夫人不让我走。” “你……” 竹思思脸上闪过一阵青白之色,薄唇嗫嚅着,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真的…” 徐伯清叹了口气,语气诚挚的说道:“后来啊,我就想着和夫人交换一下信息,但夫人显现出真身了,我害怕夫人要吃我,就想着先下手为强,把夫人吃了……” “你…你……” 竹思思像个受气包似的端坐起身子,咬牙切齿的拽着被褥掩在身前,那羞愤的眼神满是恼怒与恨意… 她知道,自己的神通对此贼人无效,而且离着这么近,自己的法器也发挥不出作用,根本就不是这贼人对手。 就像蛇被抓住了七寸一般… 完全被拿捏死了!! 徐伯清瞥了她一眼,也知道她在恼怒什么,伸手便想搂着她,说道:“事已至此,夫人恨我也无事于补。” “恨?” 竹思思面露嫌恶之色,一把将他伸过来的手打开,咬牙切齿的说道:“我恨不得食汝肉,寝汝皮!!” “……” 徐伯清默然… 之前在欢愉时,他曾暗中运用《吸星魔功》想着把这蜘蛛精吸干,但不知是肉体凡胎,还是凡俗武学功力不够的缘故,没吸成。 如今看着她的恼羞之态,看着她的委屈,看着她不加掩饰的恨意,心中竟不由得升起几分愧疚之感… 说来也怪… 对于贞洁,享尽人间富贵的皇太后,贵妃,便是那皇后看的都比较开,可一只妖精却又能看得这般重…… 是人有问题!? 还是妖有问题!? 又或者是…我有问题!? 徐伯清思量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索性开始起身穿衣,自顾自的说道:“夫人既然这般恨我,那我…走便是。” “伱走!!” 竹思思眼眶都有些发红,指着门,音线都有些颤栗的说道:“你最好别让我再看见你,否则下次相见,我必杀你!!” “……” 徐伯清闻言穿衣的动作微微一僵,瞥了眼窗外的夜色,他又将穿在身上的衣物褪了下去,转身再次躺上床。 “你……” 竹思思下意识的紧了紧被褥,像是受到惊吓的小媳妇一般历声呵问道:“你不是要走的吗?为何又折返回来?” “我怕黑……” “????” “真的…” 徐伯清说道:“现在外面黑灯瞎火的,万一有妖怪怎么办?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若是遇到妖怪,岂不平白丢了性命?” 他声音一顿,随即腆着脸说道:“思来想去,还是夫人这安全…” “无耻!” 竹思思又羞又恼的骂了声,她修行数百年,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我无耻?” 徐伯清微微一愣,看着紧紧裹住被褥的妖女,他凑上前去嘻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夫人既然说我无耻,那我若不将这无耻贯彻到底,岂不浪费了夫人的一番美意?” 说完埋头便钻进了被褥中,全然不顾竹思思的捶打,抓挠… 待将其制服后,他才轻声细语的说道:“我阳气足,夫人尽管吸,我…天明再走…” “你…唔……” 第七十五章 好戏(求追读) 晨光破晓… 徐伯清见怀里的妖女已经不堪重负的沉沉睡去,不由得揉了揉手腕,那里有一对浸血的牙印… 他本想着让受气包撒撒气的… 结果竹思思那是真咬啊,恨不得把那块肉咬下来似的下了狠劲… 包括吸阳气时,也是一点都没客气。 他摇摇头叹口气,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随手摸过床头梳妆台上的铜镜… 从铜镜中可清晰的看到,自己的面容蜡黄,眼睛也有些浑浊,精气溃散之象比之前街道上看到那些人还要严重的多… 紧接着体内熔炉中的火焰翻腾,点点荧光融入到四肢百骸,面部的蜡黄与眼中的浑浊顷刻间便消失的干干净净。 随后小心翼翼的放下怀中的竹思思,起身穿好衣物,悄悄地出了房门… 结果刚出门便听到阵阵嘈杂之声… 徐伯清眉头微蹙的到二楼走道扶手边看了眼,却见楼下的正门处围了一圈人。 有思卿坊的姑娘,也有看热闹的客人,似是发生了什么争执… 他眉头一挑的下了楼,见思卿坊的正门被几个骂街的妇女堵的严严实实,能走的空间非常狭窄,便随手拍了拍身前一位看热闹男子的肩头。 “兄台,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回头瞥了他,眉头紧锁的问道:“叫什么兄台,叫道友…” “……” 徐伯清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后拱拱手,笑道:“道友,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听到‘道友’之称,那看热闹的男子嘿嘿一笑,挑着眉头解释道:“还能有什么事,几个老嫂子说自家男人逛思卿坊魔楞了,就找茬来了呗…” “老嫂子…找茬?” 徐伯清掂起脚尖看了眼。 只见那些个妇女不知从哪搬了几条长凳横在思卿坊正门前,一人坐在一条长凳上,什么难听的话都骂; 而那思卿坊的姑娘们也不是好惹的,在几个老妈子的组织下,亦是言辞犀利的反驳,相互挤兑… “好玩不?” 那看热闹的男子见他眉头微蹙,还以为他没懂,挤眉弄眼的解释道:“男人的粮就那么点,全都交代在这思卿坊了,等回家无粮可交,可不就恼人了吗?” “哈哈哈哈,是这么个理…” 徐伯清拱拱手,道一句‘多谢道友解惑’后,便走到了门前。 他思量一番,想着自己是客人,与这些个老嫂子无冤无仇,她们应该不会为难自己,便侧过身子,准备从那‘长凳阵’的缝隙中溜出去…… 那些个老嫂子‘功力’虽然深厚,但毕竟人数不占优势,和思卿坊的老妈子以及姑娘团互相挤兑时本就处于下风… 正在暗中恼着火呢,见思卿坊中有人准备溜出去,又岂能让他如愿? 几个老嫂子眼一瞪,便是起身便拦住徐伯清去路的同时,嘴里也不肯吃亏的和思卿坊的姑娘们互怼… 而在思卿坊外,有个看热闹的老农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事似的,眼睛一瞪,随即躬下身子瞥了眼怀里的画像,脸上笑容难掩的偷偷溜走了…… 几个老嫂子见嘴上占不着便宜,便掐腰训斥着面前的徐伯清… “不准走!年纪轻轻不学好,居然来这春楼找乐子?啊?不知羞耻!白瞎了你这张脸!” “你这后生忒没出息了,就你这张脸,什么样的婆姨娶不到?居然也与这些坏到流脓的娼妓为伍?” “……” 徐伯清微微出神,不知这几位老嫂子的火是怎么烧向自己的… 他本想出声解释一下的,但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看到了思卿坊中的姑娘们掐着腰站出来了… “哎哟哟,到底是谁吆三喝五的搬长凳来骂街的?到底谁不知羞耻啊?” “就是就是,某些人啊,长的五大三粗,腰跟水缸似的,管不住自家男人,就跑到春楼来撒野,还拦人去路,到底是谁坏到流脓啊?” “……” 思卿坊中的姑娘们有些是昨天见过徐伯清的,也知道他与自家妈妈在雅间恩爱了一宿,也就将他当成了自己人。 有几位更是将徐伯清拉着护在了身后,轻声道着诸如:‘徐公子您不要和这些泼妇一般见识。’、‘我们帮您出气。’、‘进屋再玩一会。’之类的宽慰话语… “……” 徐伯清是万万没想,自己居然在这种情况下享受到了被人‘保护’待遇… 他脸色很是怪异的点点头,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道了声‘无妨’,便准备回头找间房子从窗户跳出去。 结果人还没来得及走,便突然听到外面的传来阵阵响锣之声,也看到了凑热闹的人群自行散开让出了一条路…… “城尹大人到!!” 伴随一声叫唱,一群穿着短打皂衣的官差率先推搡着人群走来… 而在他们身后,还有位身着青色官服,蓄着八字胡的洪阳城尹… 见惊动了衙内,互相挤兑的两帮人和周边凑热闹拱火的居民瞬间哑了火。 那八字胡城尹漫不经心的扫视一圈,官腔十足的问道:“谁来告诉本官,这思卿坊门前聚众所为何事呀?” 那几个老嫂子听到这话后皆是上前俯跪在城尹面前,涕泪横流的高呼着:“求老爷为民做主…” 就像是事先排练过似的,几人有条不紊的开始哭诉,起初只是说家夫不幸,后来话锋一转,开始说这思卿坊中的娼妓都是一群狐狸精变幻出来害人的… 极尽所能的泼脏水… 被姑娘们护在身后的徐伯清眉头微蹙,他在京城与天牢中的那些老油条打交道久了,一眼就能看出问题所在… 做戏痕迹太重,也太假了… 而且洪阳算是京都的卫城之一,西厂监督较严,他也知道这洪阳城尹手底下产业颇丰,是个无利不早起的角儿。 如今思卿坊的正门被堵,城尹却带着一众官兵前来,只怕不是‘为民做主’这么简单…… 果不其然… 那洪阳城尹起初只是眯着眼睛,摩挲着八字胡,待听到那几位老嫂子说思卿坊中姑娘是狐狸精所变时,神情一变,大声呵斥道:“好胆!竟有妖孽在我洪阳作乱!!” 他的演技十分拙劣,但对付的只是一家春楼而已,也确实不怎么需要演技… 见城尹一副‘惊怒交加’的模样,思卿坊中的几个老妈子连忙出来俯身跪倒在地,想要为思卿坊辩解。 可话还没说几句,那洪阳城尹便不耐烦的摆摆手,说道:“这思卿坊是不是藏妖害人之所,本官派人搜查一番便知!” 随即呼呵左右的官兵进思卿坊查探… 徐伯清眉头微蹙的看着进去探查的两队官兵,也知道这思卿坊要着道了… 就如他预想的那样,那两队官兵进去后,甚至都没去二楼的雅间,只在一楼的房间中搜了搜,便呼呵着‘抓到妖精了’,随即便掐出几只死掉的狐狸。 那几个老嫂子满脸怨毒,周边凑热闹的人群见状亦是满脸惊恐… 而思卿坊的一众大小姑娘满脸茫然,还不明白自家坊内哪来死狐狸的… 那洪阳城尹见状,嘴里喊着诸如:‘本官在此,大家不要慌。’、‘本官携天地正气,邪魔妖孽不敢在此作祟。’之类的安抚话语。 而此时思卿坊的姑娘看到一众官兵围过来时,也都吓傻了,纷纷俯身跪地… 她们中有些人确实会点‘采补’之术,但都是为了生活和更好的服务,并无直接害人之能,更别提什么狐狸精了… 几个年纪大点的老妈子更是哭鼻抹泪的跪地喊冤。 洪阳城尹冷哼一声,‘正气凌然’呵问道:“铁证如山摆在这,思卿坊藏妖害人,尔等还有什么冤屈要申!?” “……” 第七十六章 跳梁小丑 洪阳城尹家资不俗,靠的便是上位后用手段兼并了城中的好些灰色产业。 多年积累下来,这洪阳城中一些奢靡场所的背后多有他干股分红… 这思卿坊之前不温不火,甚至都难入他法眼,可就在数月之前,换了鸨母,换了批姑娘之后,生意竟节节高升… 姑娘不仅质量好… 技术和服务亦是一绝。 甚至有些客人迷恋此间,不惜玩坏了身体,这思卿坊的口碑在洪阳城中自然也就立起来了。 起初还没什么,但时日愈久,洪阳城中其他几家春楼见客人渐少,调查一番后自然也都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合计一番… 便将此事告知背后的大东家。 如今的思卿坊是日进斗金,还没背景,犹如孩童抱金过市… 洪阳城尹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把思卿坊的生意搞黄,再把那些贱籍娼妓一抓,调教一番后扔进自家产业,那岂不就是把‘摇钱树’移植到了自家后院? 于是他便找了几个心腹伪装成客人,实则带些死狐狸塞进思卿坊,再安排人来闹事,再再由他出面解决… 走向一切按他的计划进行,除了演技太过粗糙以外,过程堪称完美…… 此时思卿坊二楼的雅间中…… 一直装睡的竹思思听到动静后支起身子,穿衣时秀眉频蹙,心中暗恼那徐贼简直比自己还像妖,比牲口还牲口… 阳气多的根本吸不完… 待穿好衣物后,她重新变回鸨母模样,本想出去看看发生什么事的… 可刚开门瞥了眼,便惊异的发现那徐贼居然还在门前没走! 她略显惊慌的连忙又把门合了上。 抚平心中的悸动后,竹思思着了眼梳妆台上的铜镜,又瞥了眼桌子上的酒盅… 倒了些酒水后,手指在酒水上轻轻一点,随即便将那酒盅中的酒水泼到了铜镜之上。 那酒水像是有魔力似的,竟均匀的覆盖在铜镜上不曾落下半滴,而镜面中也慢慢浮现出思卿坊正门的景象…… 此时思卿坊的几个老妈子还在喊冤。 洪阳城尹心中虽有几分不耐,脸上却仍装出一副‘正气凌然’之态,说道:“铁证如山,你们也莫要喊冤了…” 他声音一顿,接着摆出一副和蔼笑脸,说道:“本官也知道,狐妖只是少数,你们中肯定还有很多良善之人。 本官在此保证,绝不放走一只狐妖,也绝不会冤枉一个良民。 待查明真相,本官定会妥善处理好你们的身后之事,还你们一个清白的…” 说罢,瞥了眼左右的官兵,板着脸呵道:“遣散坊中的闲杂人等,将坊内从业的一众娼妓尽数押回衙内待审!!” 想了想,他又觉得光把思卿坊内的娼妓抓走,留下这么大的产业也怪可惜的。 于是又道:“封掉思卿坊,不要轻动里面的东西,本官怀疑里面的东西也会沾有妖邪之气,到时本官会亲自请高人来开坛做法,祛除妖邪晦气…” “是!!” 众官兵同呵一声,围在思卿坊姑娘边上的直接抄起手中的链拷,准备上前将人押回衙内…… 竹思思修行多年,阅历不浅,也大致的看出了其中的弯弯道道。 见官兵准备强行拿自己收养的‘女儿’,她眉头紧锁,面上也浮出几分纠结之色… 数百年前,她只是一只藏在春楼中结网捕食的普通蜘蛛,后来无意间开了灵智,学会了吞吐日月精华修行… 那段时间的她就像张白纸似的懵懂无知,既渴望又好奇人类的生活。 她在那春楼中,以一只蜘蛛的视角观察了多年,形形色色的人见多了,听惯了男人为求欢心时许诺的花言巧语,也见惯了男人事后翻脸不认人的嘴脸。 以至于她从心里抗拒雄性… 特别是男人…… 哪怕后来修为精进,离开春楼去山中修行,这样的想法也未曾改变过… 待到化形劫后,相由心生,所化之躯亦是那种看着娇柔妩媚,却又薄情寡性的厌世之容… 或许是因为本就出自凡俗的缘故,她在化形后,对凡俗依旧有着别样的亲切。 人妖殊途,她改变不了凡俗现状,也承担不了那样的大因果,但却也常常会收留一些身世可怜到无路可走的女人。 有父母双亡快饿死的,有被人卖掉的,也有婚后被丈夫毒打近死的… 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世道太乱,她教不了,也给不了那些可怜女人太多东西,更没有要普度众生的想法,只是在力所能及范围内选择性的帮了一些人而已。 她也有自己的私心… 譬如在得知大梁皇帝准备举办水陆法会,亲自册封国师,享一国气运,受皇家祭拜时,便心动的想要借此修行。 她也知道此事关系颇重,定会引来其他修行之辈,京城鱼龙混杂已是在所难免。 为安全起见,便想着在京城附近先找处立身之所,顺便收集一些关于京城,关于水陆法会的消息… 所以这些个‘女儿’自愿跟来帮忙时,她也没有反对,而是摇身一变,充当了个鸨母的角色。 如今,这些‘女儿’要被官兵抓走,她也在纠结着要不要出手相救… 因为那徐贼说过,这洪阳城中有天师道的人,而如今的思卿坊门口人多眼杂,出手相救的话难免泄露妖气,若是被天师道的人寻来,怕是会陷入险地。 可不救的话,这些个‘女儿’被官兵带走,怕是下场好不到哪里去… 就在竹思思陷入两难之际,人群中像是炸响惊雷似的响起一声‘且慢!’… 声音之大,底气之足,便是镜面中的影像画面出现了些许涟漪!! 在那影像画面中,一直被思卿坊姑娘们‘保护’在身后的徐贼迈步而出,挡在一众官兵身前… 她愣愣的看着那泛起涟漪的镜面,也在看着镜面中那道让人恼恨到恨不得食肉寝皮的身影… 一时间… 她竟有些分不清到底是这镜面起了涟漪,还是自己的心起了波澜…… 思卿坊外,寂静无声。 无论是那洪阳城尹,还是一众官兵,又或是思卿坊的姑娘、看热闹的人群,皆是被那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呵惊住… 徐伯清迈步跨出,见一众官兵手持兵器的对着自己,他不由得冷笑一声,戏谑道:“李城尹好大的官威啊~~” 那洪阳城尹眉头微蹙,见那年轻人神色戏谑,有些拿捏不准他是什么路数,于是打着官腔问道:“你是何人?” “我?我能是什么人?” 徐伯清哂然一笑,说道:“我不过是个看不惯李城尹愚弄民心的看客罢了。” “大胆刁民!!” 洪阳城尹板着脸轻呵一声,随即训斥道:“本官在此办案,一心为公,这思卿坊暗藏狐妖害人已是铁证如山,如何愚弄民心了?” “狐妖?” 徐伯清嗤笑一声,戏谑的问道:“就你们抓的几只狐狸,还是死狐狸,就认定这思卿坊中有狐妖了?” “放肆!!” 那洪阳城尹训斥道:“众目睽睽之下,此等狐妖藏身与思卿坊,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你想为她们出头,莫非也是那妖邪所化!?” 他声音一顿,指着徐伯清厉声呵斥道:“来人!!先将此妖邪拿下!!” “……” 第七十七章 xx之期已到,请督主归位! 此时西厂的一众督头皆是顶着黑眼圈,神色萎靡,一副疲惫不堪之态… 他们之前去齐州围剿秋风寨时便是星夜兼程,没怎么休息… 等来到洪阳交差,意识到督主的‘考验’后,为表忠心,愣是一宿没睡。 众督头再次回到据点碰头,彼此对视一眼后,皆是垂头丧气的摇头… 他们原本就是东厂,锦衣卫、军伍中的精锐,手下的密探冠绝大梁。 可如今面对督主的‘考验’时却显得那般苍白,无力,一股挫败感油然而生… 督主到底在哪!? 就在这时,一位看起来像是老农似的密探运着轻功一路狂奔的冲回据点。 跑的同时,嘴里还气喘吁吁的喊着:“督…督头,卑…卑职有事要报…” 见他喘着粗气话都说不利索,江进眉头微蹙的训斥道:“密探要有密探的样子,你这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卑职找到督主了。” “……” 据点内的一众督头呼吸皆是一滞,异口同声的问道:“督主在哪!?” “思卿坊…” 督头中有一部分是太监,不是太监的也都不是洪阳本地人,不知这思卿坊是什么地方,便问道:“思卿坊是什么地方?” “春楼……” “春……” 江进瞠目结舌的张着嘴,嘴唇嗫嚅着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其他的督头下意识的与周边同僚对视了一眼,也都能看出对方眼中的茫然。 “灯下黑,灯下黑啊!!” 江进嘴里呢喃着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待平复下心情后才感叹道:“督主果然是督主啊,对人心的把控竟至于厮!” “督主这手段,不可谓不高!” “高,实在是高!妙,实在是妙!” 孔庆亦是咋舌两声,附和道:“督主心思难以揣测,就这一手简单的灯下黑,就将我等玩弄于股掌之间!” 其他几位督主闻言也都反应了过来,皆是出声附和着称赞督主之智… 毕竟……总不能明说自己蠢吧? 江进反应过来后,立马询问那密探当时遇见督主所有的细节。 而那密探也老老实实将在思卿坊凑热闹时的所见所闻复述一遍… 待听到督主被几个泼妇拦住去路,甚至劈头盖脸一顿数落时,场中的一众西厂督头脸都绿了… “带路!!” 在那密探的带领下,西厂众督主一路奔往思卿坊。 待远远的看到思卿坊时,他们还在想着等会该怎么跟督主认罚好些; 待离的近些,看到一众官兵竟然持兵械围着督主时,他们额头都冒出了一层冷汗。 江进和孔庆两人目光微动,最先反应过来,大呵一声,运起轻功的飞跃而去… 剩下的众督头反应过来后亦是暗骂一声的运起轻功的跟了过去。 ………………… “我是妖邪?” 徐伯清看着围拢过来的官兵冷笑一声。 本想着亮出自己督主腰牌的,但一摸,这才想起来为了方便手底下的人调查消息,似腰牌、金鞭这些东西早就都丢给江进他们了。 就在这时,一道尖细,一道粗犷的两声‘大胆!’自远处传来…… 两道身影纵身飞跃过人群… 江进与孔庆两人踏在一众官兵的兵器上,一记连环脚便将围拢在徐伯清身边的官兵踹飞了出去。 这番变故让在场的人都有些茫然… “来人!!” 那洪阳城尹见状微微色变,还以为是那贼人的同伙,连忙叫呵道:“此妖邪还有同伙,一并将其拿下听候本官发落!!” “瞎了你的狗眼!!” 江进见周边官兵还要围拢过来,直接从身上掏出金牌,尖着嗓子呵斥道:“本督乃西厂二档头,有皇命在身!!” 孔庆亦知这是在督主面前表现的机会,瞪着眼睛呵骂道:“谁给你们的狗胆!?” “……” 场中瞬间寂静下来… 那洪阳城尹听到来人说自己是西厂二档头时,吓的一个激灵… 待看清金牌上的‘御赐’二字时,腿下一软,险些瘫软在地… 这会儿,另外几位督头也陆续飞跃进场,其中一位直接一脚飞踢将那洪阳城尹踹翻在地。 “亏你个狗东西还穿着一身绿袍,难道不知见金牌如见陛下!?” 洪阳城尹挪动身子战战兢兢的俯身跪倒在地,口呼:“臣洪阳城尹李乐志恭迎圣驾。” 来思卿坊闹事的几个泼妇见状吓的瑟瑟发抖,而四周的官兵则是茫然的与周边之人对视一眼,随后一个个丢掉兵器,也都俯身跪下… “……” 也就在此时,一众西厂密探抄着兵器而来,将思卿坊外围的严严实实。 江进见没了威胁,转身单膝跪地,羞愧的说道:“卑职办事不力,让此等败类扰了督主兴致,请督主责罚。” 一众督头也都反应过来,齐齐单膝跪地,高呼:“卑职办事不力,请督主责罚。” 洪阳城尹见之前被自己训斥为‘妖邪’的人居然是西厂督主,吓的眼睛翻白,竟一头栽倒在地昏死了过去… “……” 徐伯清见状本想歪嘴致敬一下的,但嘴角抽了抽,始终找不到那种感觉,无奈只能意兴阑珊的摆摆手。 “起来吧…” “……” 江进、孔庆等人见督主神情中不加遮掩的失望之色,当下心都凉了一截… ‘督主就在春楼里考验西厂的能力,而自己这帮人却找了一天都没找到,督主定然是对自己等人失望透顶了。’ 西厂一众督头心中悲戚,对视一眼后不由得在心中暗骂自己愚笨… 江进更是满面羞愧的说道:“卑职办事不力,愧对督主栽培,还请督主责罚。” “嗯?” 徐伯清惊疑一声,见西厂的一众班底无人敢起身,眉头微蹙的说道:“怎么?还要我请你们起来?” “卑职不敢……” 西厂的一众督头闻言皆是打了个哆嗦,一个激灵的撑起身子身,只是身子虽然撑起了,一个个都像鹌鹑似的低着头,不敢面对督主… 徐伯清见状眉头微蹙,暗想这些人究竟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自己交代他们的事没做好? “我交代你们的事,做的怎么样了?” “禀督主。” 江进闻言神色一正,连忙躬身说道:“秋风寨138口贼人,已尽数伏诛,未走漏一人,督主交代的人头我们也都带来了。” “……” 徐伯清微微颔首… 心中却也在纳闷,既然交代的事办的干净利落,那这些人怎么摆出一副羞愧难当,耻于见人的样子? 莫非是……没赏赐? 所以用这种方法提醒自己? 他隐约‘明悟’了几分… 这秋风寨的事算是自己私事,手下人帮自己完成了,讨些赏赐倒也在情理之中。 徐伯清摸摸兜,面色不由得一僵… 这才想到,自己这趟出门是办公事,身上除了带些碎银和小额银票用于吃穿用度之外,没带大面额的银票。 这…… 他眉头微蹙的瞥了眼,见那昏死过去的洪阳城尹时,眼睛不由得一亮,暗叹这面前不就有一位大户吗? “江进,孔庆…” “卑职在!!” “本督奉命监察百官,如今发现这洪阳城尹李乐志为谋私利,霸占民产,蛊惑民心,罪行累累,难堪入目…” 徐伯清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你们将他绑起来,吊在城门口,将其种种罪行公之于众,然后抄没家产充公……” “是!!” “……” 第七十八章 玉佩… 徐伯清将遣散周边凑热闹的民众,又安抚了一番受惊的思卿坊姑娘们,随后瞥了眼思卿坊的二楼方位,这才带人离去。 而在他看二楼的时候,竹思思同样在镜子前看着他…… 两人的目光仿佛穿过了诸多房间、穿过了层层墙壁,穿过了镜面似的,汇合在了一起,但很快,便再次错开… 竹思思面容阴晴不定,待看到他背影走远后才冷哼的一声。 薄唇轻启的将镜面上的酒水吸入口中,而那镜中的画面也随之消失不见… 推开房门出去,见楼下的一众姑娘们还凑在一起小声的讨论刚才发生的事,她眉头微蹙,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可楼下的姑娘们却不同… 刚才发生的闹剧虽然平息了,但客人也都被遣散了,如今无事可做,自然就讨论了起来… 而讨论徐公子的时候,与之共舍一宿的妈妈自然也在她们讨论的话题之中。 如今见着自家‘妈妈’出来,哪还能再忍住那颗八卦的心? 莺莺燕燕的便挤上了二楼… “妈妈,妈妈,您出来迟了,您是没看到,徐公子刚才可威风了,他一句话,那狗官要被抄家砍头哩…” “妈妈,妈妈,我听依依她们说,那徐公子昨日可是点名道姓的要妈妈作陪呢~嘻嘻,徐公子那方面强不强?” “妈妈,滋味如何?” “妈妈别藏私嘛,跟我们说说呗~” “……” 竹思思见姑娘们眼睛放光的盯着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冒出了一层。 为了不失威严,她板着脸训斥道:“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与那徐……徐公子没有任何关系。” “咦……” 思卿坊众姑娘发出一阵嘘声,脸上皆是挂着‘妈妈当我们是傻子?’的表情。 其中有位叫依依的姑娘脸上浮出几分戏谑之意,挑着眉头从身上掏出一枚水种碧透,色泽温润的玉佩。 随即举着手中的玉佩,嚷嚷道:“哎哟哟,都怪女儿记性不好,刚才忘记说了,徐公子走前曾让女儿将这玉佩代交给妈妈呢…” “……” 周边的姑娘们闻言一片惊呼,皆是举着手凑过去想要抢夺,嘴里还都嚷嚷着诸如:‘快让我看看’、‘妈妈和徐公子没关系,也我看看’、‘这玉佩真漂亮’之类的话语。 那依依也是不怕事大的主儿,拱火似的说道:“姐妹们别急别急,妈妈都说和徐公子没关系了,这玉佩多半也不会收下的,我们慢慢鉴赏好了…” “……” 竹思思略显茫然的看着那块玉佩… 见着一群姑娘拱火似的用拿着玉佩说事嬉戏,咬牙切齿的在心中暗骂那徐贼走了都不安分。 见玉佩递到了自己面前,她脸上不由得闪过一阵青白之色… 回过神后冷哼一声的接过玉佩,道了声‘莫要烦我’后便回了房间。 只留下一众姑娘们面面相觑… ……………… 西厂的一众督头带人去抄家。 而徐伯清则是带着秋风寨的几颗人头,顺路又买了些酒水、贡品、纸钱出了城… 待到乱坟岗后,祭拜一番原主的家眷仆役,也算是完成了刚来这方世界时许下的诺言,了却了其中因果… 回洪阳的路上,江进作为唯一一个跟过来的心腹(拎东西的),抱着要为督主分忧的念头,他犹犹豫豫的问道:“督主,这乱坟岗慌乱不堪,要不……” “不必了…” 徐伯清瞥了他一眼,也知道他想说些什么,随口说道:“在我们老家,讲究的是入土为安,若无必要,不可轻易迁动。” “卑职该死…” “……” 待回到洪阳城时,便看到原洪阳城尹李乐志已被褪去了官服,摘掉了官帽,被吊在城门上。 底下还有西厂和洪阳衙内二把手在高声数落着他的种种罪行… 周边围着看热闹的民众越来越多,当听到此人以往的斑斑劣迹,以及与民夺利所下的种种黑手时,无不愤慨万分… 伴随着第一个鸡蛋扔到他脸上,剩下的民众也都醒悟了过来,有烂菜叶的扔烂菜叶,有鸡蛋的扔鸡蛋,没带东西的便去路边摸块小石子砸过去…… 对于这种事,不管是西厂的人,还是洪阳城的官兵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没看见… “啧啧…” 徐伯清见状冷笑一声,说道:“看不出来,就这一个小小的城尹,竟会遭这般多的人恼恨。” “此人贪婪成性,死不足惜。” 江进上前解释道:“卑职调查到,这洪阳城内但凡有些名气的奢靡场所,多被他用些下作手段索贿过,年年都要收取干股分红,有些甚至就是他自己的产业。 不仅如此… 卑职还打探到,其人家眷亲族仗着他这层关系在,亦是横行乡里,霸占农田,以至于这洪阳城外的乡中农田大多都姓了李,自是民怨沸腾。 如今这始作俑者落了马,无论是城中有产业的,还是城外乡中的老农,无不拍手称快,赞叹督主为民除害。” “聚敛无厌,欲壑难填…” 徐伯清不由得感叹一句,先前他只知道这洪阳城尹不是什么好东西,倒还真不清楚竟能腐败到这般地步… “那我们倒也算做了件好事。” 江进也听出了督主话中的揶揄之意,腆着脸拍马屁道:“督主乃陛下钦点的社稷之臣,所做所行自然都是为民为生的大好事。” “呵…” 徐伯清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左右无事,去那洪阳城尹家中看看,我也好奇,他上任期间到底贪墨了多少家资。” “是…” 待两人到洪阳城尹的府邸时,李乐志的一众家眷仆役已尽数被带走调查。 而府邸内,被西厂找来帮忙清算物资的十多位掌眼先生和会计忙的满头大汗,生怕出现半点差错。 见督主略显疑惑,江进紧忙凑上前解释道:“督主,李乐志这厮家资颇丰,如金银钱财那些东西还好清算。 但像玉石器物、地契、古玩字画这类价值不明的物件,就需要这些掌眼先生和会计出面,估测出大概价值。” “原来如此…” 徐伯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前世看新闻说有些巨贪落马时,家中的钱财多到用数台验钞机都清点不过来,如今这些个先生会计,便是人形‘验钞机’。 倒也有趣…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内院中传出几声女人的啼哭与求饶之声… 难不成是手下有人借此干坏事!? 徐伯清眉头微蹙… 他自己也好色,也喜欢女人,也喜欢新鲜花样,但他从来不喜欢用强。 太后和刘贵妃就不提了… 张皇后那是交易,主要原因是领会错了太后的意思,加之张皇后自身也是半推半就的,所以算不得强; 而竹思思那是因为想用法器,他也不知道那法器有多大威力,会不会伤到自己,迫不得已才堵嘴保命的… 虽说后来上头了,自保的味道变了,但那也是在竹思思先前答应过的前提下进行的,同样也算不得强… 如今西厂已经抄了人家的家资,府邸中的女眷也会被充去教司坊,过两天花些银子就能解决的事,何必要现在动强呢? 手底下的人做事不讲究,徐伯清身为西厂督主,自然也觉得脸上无光… 随即冷哼一声的走了过去,想看看到底是哪个混账东西干这种丢人现眼的事。 到那一看,手下人确实动了强,只是这强的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第七十九章 《气本论》与张太虚… 孔庆半蹲着身子,而他面前还俯身跪倒一位穿的珠光宝气却又满脸惊恐的妇人。 此时他手捏着位妇人的下巴,厉声呵问道:“老子再问你最后一遍,李乐志的赃款到底藏哪了!?” “大人…贱妾…贱妾真不知道啊…” “你是他发妻,你会不知道?” “……” “行!我看你能嘴硬到几时!” 孔庆冷笑着支起身子,随即抄过一旁的鞭子,劈头盖脸的对着那妇女抽了下去,那啼哭色和求饶声也是来源于此… 徐伯清见状微微一愣,也知道是自己想到岔了。 手下是动强了,但又没完全动… 而孔庆见督主前来,手也是一顿,反应过来后连忙扔掉手里的鞭子,躬身行礼道:“卑职见过督主!” “怎么回事?” “禀督主…” 孔庆解释道:“卑职等人奉命抄家时,发现此间古玩字画虽多,但是现金现银却极少,便断定这府邸内必定有暗室… 而此妇乃是李乐志发妻… 卑职问及,她却不肯说暗室所在,卑职一气之下便用了私刑…” “……” 徐伯清微微颔首,说道:“那李乐志不是还挂在城头吗?派人去问一下便是,不行就给他吃点苦头。” “呃……” 孔庆嘴角一抽,小心翼翼的说道:“刚才卑职就派人过去问了,李乐志那厮刚才被民众用石头砸中了脑袋,刚咽气…” 他声音一顿,连忙又添了一句:“卑职办事不力,还请督主责罚。” “……” 徐伯清微微一愣,进城的时候他看到有人丢鸡蛋,丢烂菜叶、丢石子的,还想着会不会把人砸死… 结果这才多久,还真就死了… 那李乐志的发妻涕泪横流的哭诉道:“大人,家中钱财向来都是由老爷亲自监管,贱妾虽是他发妻,但真的不知道暗室在哪啊,还望大人明查…” 她披头散发的磕着头,身上还有几道鞭子抽出来的血痕。 突然,她磕头的动作一顿,似是想到了什么,连忙说道:“大人,书房!暗室…暗室可能在老爷的书房!!” “哦?” 徐伯清惊疑一声,挑着眉头问道:“你不是说不知道暗室在哪吗?怎么又想起来了?” “想到了,想到了!!” 那妇人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连忙说道:“老…老爷经常一个人在书房,还不让其他人接近,那暗室定然在书房!!” “行了行了…” 徐伯清见她那副模样,也知道她没有说谎,摆摆手说道:“把人带下去吧。” 见那妇人被拖走,西厂的几个督头聚拢到李乐志的书房四处搜寻暗室,他闲着无事,便也也跟了过去… 那李乐志虽说贪婪,却也不蠢,也知到书房是暗室的门面,故而将书房装饰的有模有样… 书房中墨香盈溢,墙上裱着名家字画,书架上摆着各种古籍,若是不知道的来此,定会以为这是哪位大儒的书房。 见手下人寻的辛苦,徐伯清摇摇头,运起‘天目法眼’扫视一圈,随手指着西南角的书架说道:“暗室在西南角的书架后面。” “……” 众督头微微一愣,虽不知督主是如何断定的,却也很乖巧的没有多问,连忙上前去查探督主所指的书架。 几人没摸索出机关所在,但他们都是后天之境的好手,人多力大,直接将那有问题的书架掀翻了过去… 随即合力打了个洞,这才露出了隐藏在书架后的暗室隔间… 几人对视一眼后便探了进去,险些便被那几箱子的金银珠宝晃花了眼,一旁的小匣子中还塞着厚厚一叠银票、地契… 随后小心翼翼的将其搬出暗室,又叫来掌眼的先生和会计来清算价值。 徐伯清对暗室没兴趣,对那堆金银也没兴趣,反倒是对书架上的书籍比较上心… 因为刚才用‘天目法眼’寻找暗室的时候,他无意间发现一本比较奇怪的书! 书只是看起来有些古朴,并不算怎样特殊,但摆在同一个书架上,其他书上都有灰尘,唯独就它不沾半点尘埃。 而且还不是那种普通的干净,在天目法眼的观察下,仿佛空气中的尘埃自行避开了那本书一般… 无尘无垢,干净的有些反常。 完美的诠释了‘一尘不染’的意思。 他上前小心翼翼的将那本书取下… 书的质感极为厚重,古朴的书封上书有《气本论》三字,而落款的名字则为张太虚。 气本论?张太虚? 徐伯清眉头微蹙,张太虚这个名字隐隐有些耳熟,原主上学堂时肯定听说过,应该是这个世界的名人,但一时半会他也很难记起全部; 倒是这《气本论》… 颇有修行之法的感觉。 别人在那边清点银钱,他却找张椅子坐下,饶有兴致的翻阅起手中的古书来。 可只粗略的看了看,他的眉头便拧了起来… 这张太虚并非修士,而是一位已故多年的大儒,生卒年号不似本朝之人; 而他所着的《气本论》也并非是修行之法,而是一篇对于世界、对于宇宙本源的阐述… 更偏向于哲学或者科学… 时人民智未开,对于世界,宇宙之类的宏观认知极为有限,甚至可以说是几乎为零。 而张太虚所着的《气本论》中,所阐述的便是万物起源尽归于‘气’… 太虚即气,气化万物。 宇宙的本体,万物的始基是气… 一切万物都是由‘气’化而来的,形态万千的万物,都是‘气’的不同表现形态。 其中包含了阴阳二气的对立依存,相反相成,升降互变的关系,在这种关系的交互运动中产生了人和万物等等等等…… 《气本论》中的种种内容,对于民智未开的普通人而言,无异于废纸,便是看得磕破脑袋,也难解其中真意… 但对于有两世记忆的徐伯清来说,书中的某些观点与他认知的相吻合! 书中的描述更如天书一般,仿佛每个字都在脑还中显现,可谓字字珠玑,神异非凡! 看的他汗毛耸立,汗流浃背!!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喉结上下滚动的回过神来,见房间里的几位掌眼先生和会计已经清点完暗室中的财物价值,正准备去其他地方清点,眼睛不由得一亮… “几位先生,还请留步!” “……” 几位年过半百的老头闻言吓的一个激灵,他们在来的时候,西厂的人就提醒过了督主就在边上,要务必小心。 他们也知道,若是恼了督主,只怕自家老小都交代了也不够,所以清点财物价值时都是小心再小心,生怕惹督主不快。 好不容易清点完,松口气准备离开。 却又见督主开口留人…… 他们还以为是清点财物时哪里出了差池,转过身后战战兢兢的跪倒在地。 “草民叩见督主,草民是死是活无所怨言,只求督主饶草民家中老小性命…” “……” 徐伯清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后连忙上前将人扶起,宽慰道:“我只是有事想咨询一下几位先生而已,还望几位先生勿要多虑。” “草民不敢…” 几个老头连连摇头,也松了口气。 徐伯清将手中的《气本论》递到他们面前,问道:“请几位先生帮我掌掌眼,看看此书出自哪朝哪代,这张太虚又是何人。” “……” 第八十章 先贤大儒张太虚 “气本论…张太虚…” 几位掌眼先生对视一眼,接过那本《气本论》后,小心翼翼的开始查看… 他们这一行,靠的便是杂学积累和眼力经验,其实在听到张太虚这个名字时,他们就已经判断出了一些东西。 但问话的是督主,他们自然得慎重对待,须得判断好了才敢下定论… 有人眯着眼,用镜片观摩书封上的纹理;有人用鼻子嗅书中的气味;有人翻开查看字体笔迹… 事关身家性命,可以说给儿子取名时都没像现在这么认真过。 过了一会儿,几位掌眼先生都查看了一遍,对视一眼后皆是微微点头… “禀督主…” 其中一位掌眼先生战战兢兢的上前说道:“此书用料考究,乃是出自前朝大燕,而着者张太虚亦是大燕一朝的先贤大儒。 草民与几位好友一致认定,督主这本《气本论》并非拓版,而是张太虚的亲笔手稿。” “前朝大燕…张太虚…先贤大儒…” 徐伯清眉头微蹙的呢喃着,这才想到原身在学堂学史时,书上确实有这么一个人,难怪觉得有些耳熟… 这次出宫,他明面上是奉了皇命,帮永和帝解决心头之患,实则是为了完成黄总管遗愿。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深的缘由… 寻觅仙踪!! 他如今的身份极为尴尬,明明只是肉体凡胎,可一身所学却又明显超脱了普通人的范畴… 而且因为没有参照物可以比较,导致他现在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处于什么样的状态和境界。 这次出宫… 他除了想完成黄总管的遗愿外,也想借此接触一下这方世界的修仙之人! 最好能‘认识’一下这个世界,也‘认识’一下自己。 运气也算可以,出门不久便碰到只蜘蛛精,还有个修仙的老头… 只不过蜘蛛精明面上是春楼鸨母,皮囊下却又是个性子烈的; 而那修仙的一把年纪了还逛窑子,看起来也不像是正经人… 前者丢了清白,如今恨自己入骨;后者刚见面就闹了误会,人直接溜了。 都没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如今,机缘巧合之下得见奇书,数百年依然无鼠咬虫蛀之迹,甚至还有无尘无垢,清气盈溢之象… 观书中高论亦觉心神悸动。 对这着作《气本论》的张太虚,自然也是好奇的紧…… 徐伯清拱拱手,说道:“劳烦先生和我说说这位先贤大儒张太虚的事迹,尽量详细一些…” 那掌眼先生见督主对‘张太虚’上心,思量一番后才小心翼翼的介绍道:“张太虚生于大燕王朝衰败之际… 其人自幼聪慧,异于常人,传闻中乃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 入学后,县考、府考、院考、乡试、会试、殿试,均为榜首,时人称之为‘三元天下有,六首世间无’。 后官至宰辅,思君报国,功记颇多… 甚至可以说张太虚是以一己之力,为当时已经衰败的大燕续了五十年国祚。 后来不知为何,他辞了官中职务,居家呕心沥血的着学立说。 不过当时并无着作传出,直至死后,所着之书才被其子女公之于众… 只不过着作的几本都是那种…那种…常人很难看懂的书。 当时还有传闻,说是张太虚看破了天机,借此记录与书中… 坊间更是流传出看懂张公所书者,可成仙作佛,得道升天。 当时无数人想窥测书中奥妙,可传闻毕竟也只是传闻而已,拓版后观书者无数,可有收获者寥寥… 更别说成仙作佛,得道升天了… 加之当时的大燕山河破碎,社稷动摇,此等传闻很快就被人们忘记,那些拓版没了价值,也都成了一摞废纸。 如今数百年过去了,那些拓版虽说流传下来一些,但内容多有缺失。 而督主您的这本《气本论》,不管是字迹,还是质地,都非拓版能比,所以草民断定这是张太虚的亲笔手稿之一。” 他声音一顿,接着说道:“此书是张太虚亲笔手稿,收藏价值极高,若是遇到喜欢的买家,大概能值个五百两银子。” “……” 徐伯清眉头微蹙,对这本书值多少银子不感半分兴趣,倒是对他所说的张太虚着书立说一事兴致颇浓。 沉吟一番后问道:“刚才听先生所言,这张太虚死后,所着之书被其子女公布了出来,那他还有何着作流世?” “确实还有几本流世…” 那掌眼先生点点头,沉吟了一会儿说道:“除此《气本论》之外,草民所知道的还有《辩证论》、《认知论》、《人性论》,此三本亦是张太虚所着。 因为书中内容隐晦难懂,价值不高,后世亦无人拓版,以至于流传至今的并不多。” “辩证论…认知论…人性论…” 徐伯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问道:“不知几位先生可有收藏张太虚的这几本书?我愿出高价收购。” “……” 几位掌眼先生对视一眼后皆是摇头苦笑。 其中一位掌眼先生不知想到了什么,出列后躬身行了一礼,说道:“禀督主,草民有一好友喜好收藏此类古籍… 前些年我去他那游玩时,偶然听他提起过,说是收藏了一本《辩证论》,而且还是张太虚亲笔手稿… 只是此事相隔至今时日较久,草民亦不知是真是假。” 徐伯清心中一喜… 本想着能有拓版就不错了,没想到居然还有张太虚亲笔手稿的信息… “老先生,不知您那好友能否割爱?” “……” 掌眼先生面皮一抖,说道:“督主言重了,那书能得您喜爱,我那好友亦是三生有幸,双手奉送都来不及,又谈何割爱?” 他声音一顿,随即苦笑着说道:“就是我那好友不在此间,而在千里之外的兴元府,草民便是想为督主引荐,也得耽误些时日才行。” “兴元府…” 徐伯清目光微凝… 兴元府与此地相隔甚远,除非是那种快马加鞭,不然以正常车马的脚程来算,一来一回少说也得耗费月余时间… 这次出行所为公事,自己一行人肯定不能在这等的。 而要剿灭的凶虎门似乎便在那兴元府境内,这么一来,把距离最近的五毒教解决后,倒是可以直接顺路去兴元府…… 徐伯清沉吟一番,说道:“我们此行恰巧会途经兴元府,有劳老先生书信一封,帮忙引荐一番。” “督主言重了,草民这就去写…” “江进,你取些银钱给老先生作润笔之资…” “是!!” 那掌眼先生喜笑颜开的躬身退下,而其他几位似乎也看出了些门道。 又有一位掌眼先生上前说道:“禀督主,草民也有一好友喜好收藏此类古籍,似乎也有收藏过张太虚的几本拓版。 而且草民的好友就在京都,相距较近。 若督主不嫌弃拓版的话,草民现在便可去一趟京都,将好友的几本拓版取来,献于督主。” “拓版嘛,也行…” 徐伯清目光微动,随即叫道:“孔庆。” “卑职在!!” “你带些银钱,随老先生去一趟京都,将那几本拓版买来,明日回程便可…” 徐伯清声音一顿,瞥了孔庆一眼,想到他的暴躁性格,便交待道:“记住,对方要是不卖的话,你也要以礼相待,莫要犯浑。” “嘿嘿,卑职省的。” 孔庆目光领命后对着那掌眼老先生嘿嘿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老先生,请吧…” 他出自军伍,长得本就虎背熊腰,面容粗犷,如今挤出那般笑容,倒是把那掌眼先生吓的够呛…… 第八十一章 共饮一杯无 徐伯清坐在书桌旁,桌子上摆着一壶茶,手中拿着一本《气本论》… 在那沉浸式的阅读体验中,天色不知不觉便暗了下来。 江进见督主看的认真,在书房前踌躇了好一会儿,才壮起胆子敲敲门… “督主,卑职有事要报…” “嗯…” 徐伯清闻言也从那沉浸式阅读体验中退了出来,合上书才发现外面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他暗自咋舌的,像是回过神似的瞥了眼江进,问道:“什么事?” “李乐志的家资已经清点完大半…” 江进声音一顿,随即从身上掏出一本小册子呈上,说道:“目前统计出的资产已有六十余万两,剩下的大概也有二三十万两左右,估摸着要明天才能清点完毕。” “啧啧…” 徐伯清不仅咋舌,接过那小册子随意的看了看,饶是以他的阅历也不得不承认,这贪官的家底比预想的还要丰厚… 徐家经营几家米铺二十余年,不过才积累数万两家资,便已算是当地富户; 太后居深宫近二十年,加起来的例钱也就才二十万两左右… 而李乐志身为洪阳城尹,不在权利中心,为官也就十数年,却积攒了百万身家。 何其惊人? 那些京城的巨贪又得有多少身家? 江进见督主叹了口气,小心翼翼的说道:“有一事卑职未经督主应允便私自做了决定,还请督主责罚。” “什么事?” “禀督主…” 江进躬身说道:“下午有城外的农户前来告状,告的便是那李乐志家眷亲族所作所为… 卑职见督主正在看书,便没让人打扰,私自派人抄了他们的家资。 抄没的资产共有四万余两… 而李乐志家眷亲族用不当手段集拢的农田地契,卑职以督主的名义,让人重新划分给了当地的农户…” “做的不错…” 徐伯清微微颔首,拍了拍手中的记录着抄没资产的小册子,说道:“明天派人将这上面的东西送回京去,充公。” 他声音一顿,支起身子后伸了个懒腰,说道:“目前还没清点出来的,还有那李乐志家眷亲族抄没的资产就不用报了,算算价值几何,你们自己分了便可。” “啊,这……” 江进闻言的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惊恐,见督主支起身子起来,他直接‘噗通’一声的跪倒在地… “督…督主,卑职兢兢业业,清查的财物没敢贪墨半分啊,还请督主明察。” “……” 徐伯清见状微微一愣,随即轻笑着说道:“怎么,本督在你眼里是那种喜欢说反话的人?” 江进喉结上下滚动,干巴巴的咽了口唾沫,“卑…卑职不敢。” “起来吧…” 徐伯清摆摆手,说道:“本督向来赏罚分明,你们去秋风寨帮我跑了趟腿,理当有所赏赐,这抄没钱财剩下的那些就当做你们的赏赐了…” “啊,这……” 江进这会儿终于确定,督主不是在试探自己有没有贪墨,也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要将剩下的资产赏赐给自己一行人… 那可是三十万两的巨资啊! 反应过来后,他面带喜色的躬身叫呵道:“卑职代诸位同僚谢过督主赏赐!!” “行了行了…” 徐伯清随意的摆摆手,说道:“我出去一趟,你们也莫要在此等小事上耽误太久,明天清点完便出发去江陵府,早日把那几个目标解决…” “是!!” 徐伯清说完便出了门,闲逛一圈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会儿便往思卿坊的方向摸了过去…… 本以为思卿坊经过白天的事,晚上的生意会受到影响,结果远远的一看,他才知道自己小视了这洪阳城中的男子… 思卿坊的生意确实受到影响了,但却不是没人,而是比之前更加火爆了!! 门前张灯结彩,以前那些为生活奔波的姑娘们还会热心的拉拢来人,如今莫说拉拢了,便是门口接待的姑娘都被人揽走了… 徐伯清自夜色中走出时,面容已经变幻成了个中年人… 进了思卿坊,高台上身着轻衫薄纱的舞娘摆袖弄舞,雅座中客人亦是脸红脖子粗的拼命叫着好。 不知是不是人多的缘故… 他此时运起‘天目法眼’,看出的东西比之白天又有些不同…… 思卿坊的场地从中间高台,到四周的雅座,包括链接在阁楼两端用以装饰的条条绸带,像极了一张编织好的巨网! 那些姑娘们身上如同‘丝线’般的东西依然存在,另外一头冥冥中聚拢成一股,通往二楼的某处… 不用想,另外一头定然是竹思思… 人身上连接着线,就像是有只手在操控提线木偶一般,看起来很是怪异。 而底下的一众顾客则像是在这张无形的‘网’中寻欢,身上亦会沾染一些如同‘细线’般的东西,似乎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欲望’二字… 徐伯清神色有些怪异… 他虽然能看出一些东西,奈何对这些仙道妖道的手段了解实在太少太少,根本看不懂其中含义。 而这… 也是他今晚来思卿坊的原因… 找竹思思询问修仙界的事!! 徐伯清摇摇头出了思卿坊的门,这时候连招待的姑娘都没有,自然也没有人挽留他。 不过他出门并未离开… 而是摸到了思卿坊的后面… 运起‘天目法眼’扫视一圈,忽略那些为爱鼓掌和为生活奋斗而纠缠在一起的人儿,找到了竹思思所在的房间。 却见那妖女的房间门窗都锁牢牢的,而她就坐在桌子旁以手托腮的发着呆,眼中似乎透着深深的茫然… 而她面前的桌子上,已经堆满了空掉的酒壶,以及…一块玉佩。 徐伯清本想直接震开窗户进去找她的,可见此情景他又犹豫了… 想了想,他去不远处的酒肆中打了两坛好酒,随后趁着夜色无人注意,恢复成原来的样貌。 无声无息的震开窗户后,抱着两坛好酒纵身一跃的窜进了房中…… 而本在发呆的竹思思见窗户无声无息的打开,眉头不经一拧的回过神来。 可还没来得及上前查看,便看到一道身影顺着打开的窗户跃了进来…… 徐伯清落地后和她大眼瞪着小眼,讪讪的笑道:“夫人,好久不见…” “你……” 竹思思刚想说话,却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面色微变的拂袖一摆,冷哼一声移开目光,说道:“你来我这干什么!?” 徐伯清见她不在看自己,便随意的瞥了眼,见本来放在桌子上的玉佩在她拂袖之后便已消失,也没挑明,而是用揶揄的口吻笑道:“想夫人了,便来看看…” “徐贼!!” 竹思思闻言怒目瞪着他,冷着脸呵斥道:“你是不是真以为我在你手中失利一次就没了脾气? 还是说,你以为赢了我一次,就可以任意拿捏我了!?” “夫人,是两次……” “你……” “别别别……” 徐伯清见她气的眼眶发红,似乎有祭出法器的意思,连忙解释道:“我开玩笑的,夫人莫气,莫气…” 见竹思思像个受气包似的,咬牙切齿的仍有出手的意思,他笑着说道:“不瞒夫人说,我今天心有郁气,喝了不少酒。” “与我何干!?” 竹思思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呵问道:“你心有郁气便来烦我?” 徐伯清像是没听到她的呵问一般,自顾自的说道:“可外面的酒水都喝完了也没解心中烦闷… 后来我才发现,似这杯中之物,从来都不能消愁补过……” 说着他话锋一转的拍了拍抱在怀里的两坛酒,笑道:“然后我就想到了,既然这杯中之物不行… 那我直接就用坛!! 可一个人独饮太过无趣… 此处又人生地不熟的,我便想到了夫人心中定然也如我这般烦闷。 故而厚颜来此… 想邀请夫人共饮几杯,以解心中烦闷。” 第八十二章 求其上者得其中 徐伯清这会儿也想到了用什么方法能从竹思思这套出些信息… 求其上者得其中,求其中者得其下! 见她对自己仍有敌意,便笑着说道:“夫人应该也能看得出来,我这人不管是对人,还是对妖,从未有过半点偏见… 我和夫人之间虽然有些误会,但并非是那种需要生死相见的仇敌。” “误会?” 竹思思冷笑一声,咬牙切齿的呵斥道:“你坏我清白之身,这也叫误会!?” “之前我和夫人解释过此间之事,但这事确实是我对不起夫人在先,今夜贸然来此,便是想给夫人一个交代的…” 竹思思微微一愣,“交代?” “不错!” 徐伯清点点头,正色说道:“我既坏了夫人的清白之身,理当对夫人负责… 若夫人不嫌弃的话,即日我便找媒婆前来,明媒正娶的娶夫人过门!” “你……做梦!!” 竹思思听到他所说的交代是娶自己后,是又气又恼的冷哼一声。 被坏了清白后,她心中本就有着郁气,如今这徐贼不仅说出了自己这一天的真实写照,现在居然还厚颜无耻的说什么娶自己过门… 她心中羞恼不由得更甚几分… “夫人可是信不过徐某所言?” 徐伯清似是‘明悟’了几分,将怀中的两坛酒放置在桌上,随即便想打开房门出去。 “那行,我便找些见证…” 而竹思思见他动作也是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后连忙将已经打开的房门按住,挡在他身前瞪着眼睛轻呵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是担心夫人不信嘛…” 徐伯清指了指外面,正色说道:“我这空口白牙的,没有信服力,想着这思卿坊中正好人多,出去当众宣誓一下,请他们喝杯喜酒,做个见证,也好让夫人安心…” “你……” 竹思思与他四目对视,不知为何心中竟升出些慌乱之感… 反应过来后冷声说道:“思卿坊是风月之所,外面都是些贱籍娼妓和嫖客,你让他们作何见证!?” “娼妓怎么了?” 徐伯清眉头微蹙的说道:“都是一群为了生活而努力的姑娘,有什么低人一等的地方吗? 况且,我要娶她们的‘妈妈’,请她们做见证,这有何不妥之处吗?” “……” 竹思思见他眼神诚挚,说的也认真,又得想到他之前见自己妖身时所显露的惊艳和痴迷… 心中不免多了几分茫然。 这徐贼,莫非真有娶我的打算!?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不由得闪过一阵青白之色,见那徐贼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她蹙着眉头的轻哼一声,将目光转移到别处。 随即像是转移话题似的,冷声说道:“人妖殊途,收起你那些不正常的心思。” “……” 徐伯清默然… 随即唉声叹气的转身到桌边坐下,将酒坛上的泥封拍掉,拎起来猛灌了一口。 “人妖殊途…人妖殊途…呵…” 他嘴里呢喃着,随即摆出一副自怨自艾的姿态感叹道:“我对夫人一见钟情,不曾想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终究是我自作多情了,也罢,也罢…” 他声音一顿,看了看手中的酒,又看了看一旁的竹思思,问道:“夫人能否赏脸共饮几杯?” “……” 竹思思秀眉轻蹙的看着他,见其神色落寞,心头竟升起些许不忍。 她犹豫了一会儿,说道:“酒就不喝了,有事说事,无事便请回…” 可能就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她的声音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软了下去,已不复之前那般充斥着不近人情的冰冷。 “明日我便要离开这洪阳了,下次与夫人相见还不知在何时,不对……” 徐伯清似是想到了什么,又灌了口酒水,自嘲似的呢喃道:“我肉体凡胎的,说不定此次一别,这辈子都没机会再遇见夫人了,何其可悲……” 说着,他眼睛都有些发红的再次举起酒坛相邀:“这酒水无毒,夫人能否赏脸共饮几杯,就当是…绝了我的心思。” “……” 竹思思秀眉微蹙,沉吟了一会儿才微微颔首的走过去,在桌子的另外一边坐下… 她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取出酒碗,拨掉泥封,倒了碗酒水后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徐伯清见状亦没有多说什么… 两人都没说话,就这样静静的喝着酒,房间中只有酒水入喉与那酒花四溅之声,气氛显得有些怪异。 突然,他们听到门前有人经过… 伴随着一些‘小宝贝儿~’、‘小心肝~’、‘想死你了~’之类的打情骂俏话语,隔壁的房门被打开,不多时便传出些若有若无的靡靡之音… 不用脑子想也知道,定是思卿坊的哪位姑娘在边上接待客人。 “……” 两人对视一眼,神色皆有些尴尬。 竹思思在心中暗骂那个混账女儿;而徐伯清则是在心底暗叹‘终于等到了’。 两人似是都想聊些话题转移尴尬,却又异口同声的说了声:“你……” 随后又都不在开口。 徐伯清微微一笑,“夫人,你先说。” 竹思思将碗中酒水喝完,秀眉轻蹙的问道:“先前听你说,你还是肉体凡胎?” “是……” 徐伯清目光微动的点点头,说道:“我只有些世俗武学傍身,并无其他手段,说是肉体凡胎并不为过。” “难怪……” 竹思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她早就感觉到奇怪,这徐贼虽然气度不凡,但与自己相搏时,却只是用肉身将自己制服,并未用出仙修手段,身上也无仙修之人的那种感觉。 当时她还以为是徐贼修为高绝,不用法器也能将自己制服… 现在想来,他压根是没有… 可紧接着她的眉头便再次拧成一团。 因为她在世俗多年,也见过世俗中的武道高手,可与徐贼所展示的‘武学’比起来,那些所谓的武道高手,简直比过家家还要儿戏。 “世俗凡人的武学,能有这般威力?” “我和别人不一样…” 徐伯清摇摇头,解释道:“世俗之人习武,所练出的内力或者叫真气,极为有限;而我,似乎没有上限。” 他说着竖起中食二指,演示一般的运起内力! 身上衣物无风自动,激荡的内力透出指尖数寸,像是凝成实质了一般! 他对着桌子上的空酒壶轻轻一划,那金属熔制成的酒壶便无声无息的断成了两截,而且断口处光华如镜面一般,甚是骇人! “这样的罡气,我能激发出百丈…” “这……” 竹思思有些惊疑不定的说道:“这罡气若真如你所说的这般,倒不弱于仙道手段了。” “差远了…” 徐伯清酸涩的摇摇头,意有所指的感叹道:“传闻中的仙人有飞天遁地之能,呼风唤雨之法,撒豆成兵之术,我这点微末手段,如何能与之相提并论?” “呵…” 竹思思瞥了他一眼,嗤笑着说道:“飞举之术倒还好些,这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又岂是普通仙修之辈能做到的?” “……” 第八十三章 别怕…别怕… “哦?” 徐伯清‘惊疑’一声,沉吟了一会儿问道:“夫人可知这世间的仙修之人都居于何处?不同的仙修之间又有何区别?” 他声音一顿,坦言道:“实不不瞒,徐某常年居于世俗,虽知这世上有仙修之人,却并未怎么接触过,所以对此好奇的紧。” 竹思思眉头一挑,问道:“你之前不是说见过天师道的仙修吗?” “……” 徐伯清脸色一僵,讪讪的笑道:“之前在这洪阳城中确实见到一位精修雷法的老道,不过我与他只是打了个照面,并未深聊,便走了。” 末了,他又真情实意的添了一句:“得见夫人,已经幸事,不知夫人能否为我解惑,也好让我知晓,这凡俗之人与夫人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 竹思思喝酒的动作微微一顿,没好气的冷哼一声,说道:“我一个妖修,如何能知道仙修之人的事?” “唉……” 徐伯清落寞的叹了口气,仰头了灌口酒,自顾自的感叹道:“肉体凡胎,寿元不过百载,欲求仙踪却无门路可循…” “……” 竹思思见他神色间充斥着遗憾和落寞,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纠结了一会儿才讷讷的说道:“仙修之人虽居此间,却又不在此间。” “虽居此间,却又不在此间。” 徐伯清眉头紧锁的呢喃着,思量一番后问道:“听夫人的意思,莫非那仙修之人都居于洞天福地之中?” “你这么说倒也合适,凡人若无仙缘,便是踏破铁鞋亦寻不到踪迹…” 竹思思微微颔首,解释道:“仙修之人大多都有传承,如那天师道便精修雷法,道场便是我这般的妖修都知道在相济山,但天宽地广,那相济山在哪谁人能知?” 徐伯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问道:“那如天师道这般的仙修道场多不多?” “天师道有真仙坐镇,自是不多的。” 竹思思声音一顿,接着说道:“我修行不过也才三百余年,而且仙妖有别,我对仙修了解也极为有限,就我所知的,也就还有一个玉剑山也有真仙坐镇。” “真仙…天师道…玉剑山…” 徐伯清似是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夫人,冒昧的问一下,那些仙修道场会定期到世俗凡尘招收门徒吗?” “招收门徒?” 竹思思颇为怪异的瞥了徐伯清一眼,摇摇头说道:“修行界中可不仅人妖殊途,仙凡亦有别,而且仙修之人大多视世俗红尘为穿肠毒药… 便是一些心性不坚之辈,师门长辈都不允许私自踏入凡尘,又怎会轻易的到凡俗中招收门徒?” “红尘…毒药…” 徐伯清眨眨眼睛,也意识到了这方世界似乎和他所想的修仙世界不太一样。 刚准备询问那道场‘人口老龄化’怎么办,却又想到了她先前提过的‘仙缘’一词,而且人家是修仙的,似乎越老越厉害… 这…… 可他很快就又想到了一件事,神色莫名的问道:“夫人,我无意冒犯你,可若是这世俗凡尘中妖邪作乱,那仙修之人不出,岂不只能任由妖邪作乱?” “有城隍啊,各地都有城隍阴司,他们会负责维持阴阳两地的秩序…” 竹思思喝了口酒水,解释道:“若是没有城隍阴司,或者是有,但城隍阴司解决不了的妖邪,那闹出的动静必然不小,也会引的仙道高人出面。” “城隍…阴司…” 徐伯清目光微凝,试探性的问道:“那咱们这方世间可有天庭和地府?” “……” 竹思思神色颇为怪异的看着他,摇摇头问道:“你是不是凡俗的话本看多了?” “……” 徐伯清面色一僵,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点点头,“是看了不少话本。” 竹思思摇摇头喝了口酒,说道:“可能是我眼界太窄的缘故,你所说的什么天庭、什么地府,我闻所未闻。” “……” 不知为何,徐伯清在听到她的回答后仿佛感受到什么大恐怖一般,心脏也像是被人攥住似的狠狠地抽了一下,竟生出一种痛彻灵魂的酸涩心痛之感… 他心有所悟的抬头看了眼… 那‘天目法眼’似乎带着神魂透过了思卿坊的房顶,直达星空!! 在那无边无际的星空中… 他似乎听到了哀嚎怒吼的不屈之声;似乎看到了仙宫崩塌的溃乱之景;似乎也摸到了封天锁地的囚笼之象… 那片星空中… 似乎藏着……太多太多的东西!! 他仰头愣愣的看着天空,许是天目法眼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此时的眼睛酸涩的厉害,不知何时竟有一滴血泪从眼角划过。 在这一瞬间,他好似明白了很多东西,又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眼神渐渐涣散,仿佛彻底迷失在了那片无垠夜空之中,就连身上的气息也在渐渐衰弱… 竹思思见他仰头发愣时还在疑惑,可当看到他面颊上滑落的血泪凝成晶体跌落在地后,她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随即秀眉微蹙的放下手中酒碗… 支起身子后才发现那徐贼的眼神已经涣散,身上的气息似乎也在不断的消散,萎靡… 徐贼的状态……不对劲!! “徐贼…醒醒…醒醒!!” 竹思思面色一变,上前将他摇醒时,却惊异的发现他身上竟冰冷的不似活人。 “夫…夫人…” 徐伯清像是回过神似的,眼睛渐渐的恢复了神采,可他想动一下身体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体内的熔炉像是熄了火一般,身体从内到外都透着死寂般的冰冷… 他面色煞白,嘴唇也没了血色,两手凑在嘴边一边搓,一边呼热气,可就连嘴里呼出的气都是冷的… 待看清身前之人时,他咬着牙起身将其抱住取暖,嘴唇嗫嚅的解释道:“夫人…抱歉…可是…我…真的…好冷…” “你……” 竹思思遭此变故,下意识的便想将他推开,可当接触到他的身体,感受到他的颤栗后,那本想推开他的手也顿住了… 她修行三百余年,还从未见过前一秒好好地喝着酒,下一秒就如他这般的情况,也被他此时的状态惊住了… “夫人…我…好多了…” 徐伯清深吸一口气,体内的熔炉似乎又被点着了一般,体温慢慢的开始恢复。 而竹思思一脸茫然无措的愣在那,两只手甚至都不知道该放在哪… 她能清晰的感受到,抱着自己取暖的贼人不在像之前那般颤栗了,体温似乎也在慢慢恢复…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面颊上露出一抹莫名的笑容,随即伸手抱着他,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宽慰道:“别怕…别怕…” “……” 徐伯清闻言面容一僵,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后,蜷曲的脚趾恨不得把鞋底扣破… 第八十四章 书中有天地! 徐伯清跑了,连夜跑的… 被个女人,不,被个女妖抱在怀里,像是哄孩子似的说‘不怕不怕’,饶是以他的脸皮也觉得面皮火辣辣的… 当真恼人… 而竹思思看着他跳窗仓皇而逃的背景,面颊上也露出一抹报复性的狭促笑意。 待那徐贼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幕中,她才关上窗户。 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秀眉微蹙的走到那酒桌旁… 躬身捡起一枚晶莹剔透的的红宝石… 之前徐伯清不知为何走了神,还流下一滴血泪,而那血泪自面颊滑落时便凝成了一枚的氤氲着血光的晶体。 这些她都看在眼中… 可后来被徐贼抱着取暖,她也慌了神,自然也就忘了这事儿,如今徐贼缓过了神,自知羞耻的连夜跑了。 她也想到了这茬… 竹思思秀眉微蹙的捏着那枚血色晶体,修行三百余年,她还真没见过如先前那般的情况。 也非常好奇那徐贼想到了什么,或者是看到了什么,流下的这滴血泪结晶又是什么意思… 就在她好奇的将手中的血晶凑在面前细看时,那枚血晶像突生变故,竟散出一抹如血般的嫣红光晕。 紧接着那抹嫣红直接从她手中窜入天灵! 竹思思见到这般变故自是一惊,还没来得及检查身体有个变故,心神便不受控制了一般发散出去… 脑海中亦是幻想频生! 她愣愣的站在那,心神仿佛与大地融为了一体,以一种难以理解的方式看到了高耸连绵的山川大泽,看到了红尘滚滚中的繁华俗世,也看到了无边无际的森森鬼蜮…… 她的眼底似有无数景象演变! 而眉心处则是慢慢的渗出六个细小红点,那六个红点又连成一片,构成了一朵妖艳的红色花蕊道纹… 紧接着那道纹慢慢的黯淡下去… 仿佛一切都是幻像…… 竹思思回过神后,连忙摸了摸自己的眉心,察觉到无甚异常后又取过梳妆镜仔细的对着镜面看了看… 反复对比,确认自己与之前没有任何区别后,才紧锁眉头的坐在桌边,也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 徐伯清靠在座椅上,一手抵着腮,一手翻阅着《气本论》,神色中有些阴郁… 一来是之前‘天目法眼’所看到、所听到的种种实在太过骇人! 那种秩序崩塌,那种无边死寂,便是看一眼都感觉遍体生寒,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二来便是竹思思… 他感应到了自己与竹思思之间似乎牵连上了因果,而且还是很大的那种… 若非要等张太虚的那几本书,他昨晚就率先跑路溜去江陵府了… 自与这妖女接触以来,他便一直占据主导地位,如今一想到在受气包手里吃了个闷亏,他便恼的牙都痒痒… 暗想日后若有机会,定要让她好看! ‘起码也得让她叫爸爸才行…’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孔庆拎着个书箱走了进来,躬身行礼后说道:“禀督主,卑职前来复命…” “嗯。” 徐伯清用鼻腔‘嗯’了一声也回过了神,见他手里拎着个书箱,神色莫名的问道:“几本书而已,何至于此?” “嘿嘿…” 孔庆讪笑一声,打开书箱后上前一本一本的将书籍取出,解释道:“那老小子听到是督主要的,非要把珍藏的书都塞些给卑职,卑职不收他都急眼…” “那银钱呢?” “给了,卑职哪能占他们便宜。” “不错…” 徐伯清微微颔首,随即找出了张太虚所着的《辩证论》、《认知论》、《人性论》一一查看,这些书籍虽是拓版,但因为有人收藏,保存的倒也相对完好。 《气本论》一书的的核心思想是‘太虚即气,气化万物’,所阐所述皆是在次基础上扩展。 而《辨证论》中的核心思想则是‘一物两体,动必有机’… 书中所述万物的生死,动静的改变,都是气的万殊变化的体现和变化的结果。 太虚之气之所以能不断地运动变化,是因为太虚之气是阴阳二气的合和体… “一物两体…动必有机…” 徐伯清看着书中阐述,眉头紧锁的呢喃着:“太虚是阴阳未分的浑沌状态,也称之为无极? 阴阳分化为太极,无极化太极,太极生两仪——阴与阳… 阴阳交互变化而生万物… 太虚之气包涵着阴气与阳气两个矛盾的方面… 阳气的特性是清、浮、升、动… 阴气的特性是浊、沉、降、静… 阴阳二气处同一个统一体中,既相互对立,相互斗争,相互激荡,又相互联系,相互依存,相互渗透,相互生发… 是为…独阳不生,孤阴不长…” 可能这本《辨证论》只是拓版,不是张太虚亲笔手稿的缘故,徐伯清观书时并无那种沉浸其中,感悟书中真意之感。 可光看其文字描述,他便感觉口干舌燥,头皮都有些发麻! 甚至忍不住的在心底暗想,莫非这张太虚也是穿越而来的!? 毕竟《气本论》和《辨证论》中一些对天地、对宇宙的描述,若是放在前世倒还好理解些,当得‘科学’二字; 可这些书却是诞生在这个神神鬼鬼的世界中,其思想实在过于超前,不可能被世人理解的!! 也就在此时… 江进在门口探探身子,见督主正在看书,他便想着等会再来… 而在徐伯清身旁的孔庆浑身都不自在,本想退出书房,但又怕打扰到督主看书的兴致,见江进在外面探头,他像是见着救星似的… “督主,江督头似乎有事要报…” “……” 江进闻言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不经在心头暗骂这孔庆看着老实,实则也是个腹黑的… “书中有天地!!” 徐伯清长长的舒缓一口气,嘴里呢喃着:“张太虚……真乃大贤!” 待回过神后,瞥了眼门口的江进,看看天色,便也猜到他为何事而来… “处理好了?” “禀督主!” 江进躬身说道:“李乐志的家资已经清点完毕,卑职已经派人送往京都充公,户部吏部也均做出回应,言明即日便会调来新的洪阳城尹任职…” “嗯…” 徐伯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道:“那便没我们什么事了,准备启程!” “是!!” 江进领命后便退出书房… 交代完事后,他又与西厂的一众督头碰了个面,随后便出了城尹府邸。 可刚出门,他便看到一群身着粗布衣的乡间农户围拢在门口,似是在与府邸前的执勤士卒好言商议着什么… “怎么回事?” “卑职见过督头…” 执勤的士卒见到来人后连忙行了一礼,随即才面露难色指着一众农户解释道:“督头,这些都是城外各个村庄的农户… 说我们把田地分回去了,还抄了贪官的家,是青天大老爷,特地来送礼的…” “送礼!??” 江进惊疑一声,这才注意到,这些农户的手里有的提着鸡蛋,有的提着菜篮,有的拿着瓜果… 而领头的老头儿怀里更是抱着一把大伞,只是那伞面是由碎布片缝制而成,边上还挂有颜色各异的布条… 看到这,他不经也犯了难… 第八十五章 烟火红尘气 徐伯清出门后也发现了门口的异状… 而江进见督主出来,连忙凑过去小声解释,末了又小心翼翼的问道:“督主,要不卑职把他们赶走?” “无妨…” 徐伯清摆摆手,走到人群前面时居然还看到了一张熟面孔,就是初来洪阳时,那位找自己为他娃改名的卢姓老农… 见对方似乎没认出自己,他也便熄了打招呼的想法… 随即对着人群拱拱手笑道:“诸位乡亲父老,你们的好意我代表西厂心领了,但这东西我们就不收了… 因为咱们将行在即,瓜果倒还好,但是菜蔬肉蛋这些实在不方便带上路,还望诸位理解…” “青天大老爷…” 人群中为首的老头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拍着怀中的伞说道:“草民家世代制伞,听闻大老爷不在洪阳久留,草命与村中之人连夜赶制了一把万民伞献于老爷…” “这……” 徐伯清看到那把颜色各异的‘万民伞’时微微一愣,竟有些无措之感… 万民伞与遮风挡雨的油纸伞不同… 一般都是地方官离任时,当地百姓为了表示挽留,才会送出‘万民伞’。 其喻义是说这位即将离任的地方官,日常像把巨伞一样佑护着这一方的百姓,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 亦是当地百姓对上位人品的认可! 徐伯清自知并未在洪阳为官,只是途径洪阳时,抄了这洪阳城尹以及其家眷亲族的家资,将非法聚拢的农田重修分给农户而已。 对他而言… 这只是一件小到不能再小的事,却不曾想会有百姓送来万民伞…… 那老农见大老爷没说话,踌躇着说道:“草民知道这伞样貌丑陋,但却是草民们的一番心意,还望大老爷莫要嫌弃…” 说完便准备跪下呈伞… 而徐伯清也回过了神,连忙将其扶住,接过那把万民伞后才笑着宽慰道:“老丈莫要误会,旁的不说,这伞我很喜欢!” “哈哈哈…” 那老头儿咧嘴一笑,明明牙都不剩几颗了,可笑的却是那般开怀,连连说道:“大老爷喜欢便好,大老爷喜欢便好…” 徐伯清招招手,见江进凑过来,说道:“让人给新任的洪阳城尹留话,就说城外村庄刚分回土地,近三年内赋税减半…” “是!!” 人群中的农户闻言无不欢呼,有些甚至挤上前来想将手中的瓜果塞给徐伯清… 被西厂的密探,执勤的士卒拦住后,他们又将瓜果塞到这些士卒手中… 见那些士卒有些不好处理,徐伯清摆摆手笑道:“别的不收,这瓜果都收着吧,路上也能解解馋…” 一时间热闹非凡… 便是车马出了城,西厂一众督头的手里还都拿着瓜果稀溜溜的没啃完… 江进暗中与孔庆较劲,夺得了当督主马夫的活儿,此时亦是一手拿着瓜,一手挥着赶马鞭… 见督主心情不错,他小心翼翼的称赞道:“督主,卑职以前只听说这橘生淮南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不曾想这乡间瓜果竟也能比宫中的还要可口。” “可口的不是瓜,而是这瓜中的人情味儿…” 徐伯清在车中把玩着手中的‘万民伞’,随口笑道:“宫中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伺候的是宫中贵人… 贵人给个眼神,你都得琢磨一宿那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想着的也是会不会冲撞到贵人,明天还有没有命在… 那时候莫说瓜果了,便是吃了蜜饯也不觉得甜… 如今出门在外,少了几分约束,多了几分自在,自然觉得这瓜果可口。” “督主之言昭聋发聩…” 江进似是想到了什么,咋舌道:“卑职自幼入宫,一直如履薄冰生怕恼了贵人,丢了小命,对此感触颇深…” “在人之上时,把别人当人;在人之下时,亦要把自己当人…” 徐伯清只摇摇头感叹一句,随后似是想到了什么,问道:“五毒教那边的准备工作进行的怎么样了?” “督主放心…” 江进见督主谈到正事,亦是摆正姿态正色说道:“卑职在离宫时便已经传书让江陵府那边的密探准备了… 今早还有密探传来书信,称已经将江陵府附近的密探都调派了过去,也派人去五毒教借征税之由撩拨了。 江湖中的那些泥腿子不知天高地厚,学了三招两式的便忘了自己是谁,已经有沉不住气的伤了官府的人。” 他声音一顿,神色莫名的沉声说道:“当地官府也在和他们扯皮呢,只等督主到那,便可征兵讨伐叛逆!!” “嗯…” 徐伯清微微颔首,也知道此事的意义所在。 时人的封建观念重,江湖门派中亦是鱼龙混杂,一个门派那么多人,总会有些人抱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侥幸心理… 行事前随便找个由头,占据了调兵遣将围剿他们的‘大义’。 虽说不一定能从内部瓦解江湖门派,但起码对阵时会让对方的气势弱上三分,也能让那些无心与朝廷为敌的人行方便之事,开方便之门… 他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莫要轻视任何对手,同为江湖中的大派,般若寺覆灭,他们说不定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嘿嘿,卑职省的。” 江进讪笑一声,恭维道:“有督主出马,量他们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嗯,赶路吧。” 徐伯清摇摇头,也没了聊天的兴致,转而开始研究起那把‘万民伞’来… 刚开始看到这把伞的时候,他只觉得是那些农户的一片心意,意义特殊,并未怎么多想; 可真拿到手时,许是心理作用罢,却又觉得这伞沉甸甸的,似乎这伞上还承载着什么东西… 待用‘天目法眼’所看时,才发现这看似普普通通的‘万民伞’上,实则还有星星点点、颜色各异的浊气萦绕。 这股‘浊气’并非真的浑浊,而是由诸多细微难查的气息交织混合在一起而成,似乎每一丝、每一股都是个独立个体,却又相互依存。 徐伯清心中隐约明悟几分… 伸手在那‘万民伞’上轻轻拂过,却见那股‘浊气’如游丝一般在他指掌间萦绕… 甚是有趣… 用以制作‘万民伞’的伞面和细碎布条,多是由当地居民的旧衣物上扯下,有些甚至就是从平常所穿衣物上扯下来的。 若是结合张太虚所书的《气本论》而言,气化万物,万物都有‘气’组成,那伞上如丝如缕,细微难查的‘气’…… 是不是代表着制作伞的每一个人? 那这交织而成的‘浊气’,是不是代表着凡尘俗世中万家灯火的‘红尘气’? 既是源于凡尘俗世,源于万民,那话本中所描述的什么‘功德’、什么‘愿力’,是否也是脱胎于此? 这世界的仙修之人若真如竹思思所说的那般,视凡尘俗世如穿肠毒药… 那他们所担心的又是什么‘毒’? 只是简单的仙凡有别? 还是怕心性不稳的弟子沉溺在红尘中,失了向上之志、问道之心? 又或者是…怕沾上这红尘之气? 而且,既然都是‘气’,那能不能借这‘红尘气’修行? 徐伯清目光微动摆摆手,那萦绕在指掌间的‘红尘气’便重新归于‘万民伞’上… 想着日后若有机会的话,倒是可以找人试一试… 第八十六章 闲庭漫步 江陵府境内多有山川… 有山清水秀,亦有瘴毒虫豸。 溪禹谷便属后者,因靠近一处泥沼,山谷里外瘴气横生,且多有蛇蝎蛛蟾之类的毒物出没。 对于普通人而言,想要在此地生活无异于痴人说梦; 可对于一些修炼毒功的特殊人群来说,这里却也是一块风水宝地。 数百年前,江湖中有位擅用毒功的高手便是挑中了这一点,在这溪禹谷中扎根,修行,并建立了五毒教… 有天时地利加持,五毒教发展至今已成为江湖中少有的大派…… 此时的溪禹谷中… 项邵面色难看的端坐在教中正殿,一手把玩着体型娇小的翠绿毒蛇,一手放在座椅扶手上轻轻的敲击着… 只是他敲击的频率时快时慢,毫无节奏,似乎也在反应着他躁动不安的内心。 不多时的功夫,五毒教上至长老护法,下至教众皆是匆匆赶来,地位高的入座,地位低的便在后面站着… 因为有些毒功需要毒物配合才能修行,他们手里有玩毒蚕的,有玩毒蝎的,也有玩蟾蜍的,各种毒物五花八门。 常人看到都会遍体生寒的毒物,在他们眼中,却如手足一般不可欠缺… 五毒教的几个长老见教主脸色不好,对视一眼后,大长老轻咳一声,问道:“教主,不知唤我等前来所为何事?” “所为何事?” 项邵冷哼一声,呵问道:“我闭关前不是交代过吗,朝廷的鹰犬可能要对我们江湖门派下手… 让你们在外小心点,小心点,莫要给人抓了把柄,可你们是怎么做的!?” “……” 五毒教的一众教众没人吱声,那几位长老虽有些尴尬,但神色间却还是带着几分不屑之意… “不说话?行……” 项邵说着拿出一张纸拍在桌子上,冷声训斥道:“七月中,江陵府十二位衙役前来征收当季税款… 回去后尽数中毒,死八人,余者皆残。 此后不久,死者家眷告状,府内衙役前来调查,回去后又死三人,余者中毒颇深。 八月初,有人去官府意图私了,被拒后恼羞成怒,还扬言要人家好看!!” 他越说越气,末了直接拍着桌子怒骂道:“我不过闭关一月,你们就与官府闹的这般僵,那我要闭关三五月的,这五毒教是不是就举大旗造反了!?” “……” 五毒教的大长老脸色也不是太好看,压着心头火气沉声道:“教主,此事非我等愿意,而是那官府衙役仗着身份咄咄逼人,我教教众实在看不下去了…” “就是就是…” 另外一个长老也出声附和道:“咱们与那朝廷鹰犬的关系本就势同水火,现在连个小小的衙役都敢骑我们脖子上拉屎,岂有此理?” 边上的护法亦是出声宽慰道:“教主你无须多虑,这种事以前又不是没做过,他们便是知道了又怎么样? 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 项邵听的两侧太阳穴突突直跳,随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的说道:“今时不同往日啊,你们…唉……” 之前去京都行刺永和帝时,他们五人虽说都遮蔽了面容,身形,也尽量不让人看出所学招式,但谁也不敢保证就不会被人查出问题。 太子被废一事在皇宫内虽不是什么秘密,但江湖中人并不知道… 所以他只认太子是为了避嫌才无消息传出,倒也能理解; 可前不久般若寺居然发疯似的公然袭击官府衙役,随后门派被剿灭,这事可把他吓的一声冷汗…… 五毒教的大长老见教主面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宽慰道:“教主无须担心,咱们五毒教在溪禹谷经营百年,此地什么环境外界众所周知。 我再说的难听一点,便是官府派兵来围剿咱们又怎么样,他们要调来多少人? 就咱们这环境,就咱们的手段,三千五千的是有来无回,倒是能让山间毒虫吃个饱;三五万的他们一时半会也调不来…” …………… 与此同时… 西厂的先头部队已经率先抵达了江陵府… 众督头兵分两路,一部分去与当地的密探,缉风司碰头,暗中将五毒教明面上的小据点,眼线控制住,让其无法传递回消息; 一部分去江陵府府尹的官邸,抽调驻守在当地的兵卒,调兵遣将的直接前往溪禹谷,将大大小小的对外通道堵住… 此时的徐伯清依然在马车中… 赶路的半月他闲暇无事,张太虚的几本着作几乎就没离过手,日日研究书中的真意。 《气本论》因为是张太虚亲笔手稿的缘故,他能感受书中真意,研究的最深。 他自身的见识本就与书中的种种阐述相合,而《辨证论》、《认知论》、《人性论》三者亦是互为表里,相辅相鉴,加之在竹思思那‘神游天外’的机遇。 三者相结合,他甚至隐约明悟了自身还是‘肉体凡胎’的原因,也大致的摸索到自己的前路所在…… 就像是隔着一层薄膜似的,明明已经感觉到了那条通天大路,但时机尚未成熟,还需要时间将那条路铺好! 还需要时间…脱胎换骨! 此时的江进赶着马车,余光瞥了瞥身后,脸上不由得露出几分惊惧之色… 他不仅是马夫,同样也是个后天之境巅峰的武道好手,在这赶路的时日中,他能清晰的感觉到督主的气息愈发深邃,缥缈… 见督主看的正入神,他犹豫一番后轻声说道:“督主,已经到溪禹谷范围了,周边的准备工作也已经完成…” “嗯?” 徐伯清看的正入神,被人打扰后心中有些不快,本想着训斥一番的,可回过神来才想起,是此行的目的地到了… 他眉头微蹙的放下手中古书,也闻到了泥沼附近特有的土腥味,出了马车后,那溪禹谷面貌尽收眼底。 “五毒教便在这?” “禀督主,五毒教总据点便在这溪禹谷中…” 江进凑上前解释道:“五毒教的教众虽少,但门下教众几乎人人都是用毒的高手,加之占据天时地利,鲜有人犯,经营此间足有数百年之久…” “嗯……” 徐伯清目光微动的点点头,问道:“这溪禹谷的各个出口都派人堵住了?” “卑职已经派重兵设伏在各个出口了,这谷中便是只苍蝇也休想从中飞出去。” 江进沉吟了一会儿,说道:“督主,这林间多有毒瘴毒虫,不适合排兵作战。” 随即声音一顿,眼冒狠光的接着说道:“如今天干物燥,卑职建议在四周林间浇上火油,来一出火烧溪禹谷,把他们逼出来!!” “……” 徐伯清摇摇头说道:“太麻烦了,我进去将贼首捉住,你们看住各个出口,莫要让人跑了便是。” 说完闲庭漫步似的直接走进谷中… 他步伐不急不缓,却像是施展了话本中的缩地成寸之术似的,一步迈出,便已经出现在十数丈之外… 江进面皮一抖,本想劝督主三思的,可张嘴时却又愣在了那,只呆呆的眨眨眼,随后才发现督主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视野中…… 第八十七章 五毒教…灭… 徐伯清并未走进出溪禹谷的大路,而是径直的从那莽莽林间穿过… 他的身体像是没有半点分量似的,崎岖的山路难挡其半分… 明明脚下尽是枯枝败叶,可他踩在上面却不见半点脚印,甚至连那枯叶都未发出半点声音… 周边的瘴气尚未接触到他的体表便已经散向四周,不能接触其分毫; 林间的蛇蝎毒物仿佛也没看到他一般,待其从身边走过都未能察觉… 一路飘然而过,不带半点烟火气息… 待看到溪禹谷中的连绵建筑时,他便知道,那定是五毒教的总部所在了! 他目光微动,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随即迈步往那建筑群方向而去… 和有没有姑娘无关,也不是想宫中的奢靡生活了,单纯的是这地方穷山恶水的,他实在不想在这浪费时间…… …………… 项邵看着底下的教众,气的眉心都有些发胀。 他知道,五毒教在此地经营数百年,在江湖中的声望颇高,底下的教众在外作威作福惯了,难将他人放在眼里… 他也知道,般若寺的主持慧空,是那晚行刺永和帝的五人之一… 江湖中传,般若寺是因为行事太过放肆无度,惹了众怒捅到了朝廷,所以被宣武大将军带兵剿灭的。 此事看起来合乎情理,可要是联系上那件行刺之事,似乎又不是那么合理了… 那会不会是永和帝的清算? 他也想思量过这个问题… 可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五毒教已经在此经营数百年,早已扎根,难不成还能因为一个猜测就遣散教众? 可如今自己这五毒教的所作所为,与那般若寺被剿之前何其相似? 就在这时,偏殿中一位身形妖娆,面容娇媚的女子端着茶水款款而来… 而殿中的五毒教教众看到那女人后,眼底皆是藏着火热。 那女人的姿色上乘,因修练毒功导致的唇色淡紫,可配在那张脸上非但没有半点违和,反而更添几分妖艳之感… 最吸睛的还是那盈盈一握的腰肢,犹如无骨水蛇一般,配上南疆风格的露脐装,走起路来分外妖媚… 她走到项邵身边,斟了杯茶水后又到他身后帮忙揉捏肩膀,似娇似嗔的说道:“夫君这刚出关,怎么也不通知奴家一声。” “有些事要处理…” 项邵见娇妻前来,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笑意,拍了拍她的手笑道:“这段时间我不在,倒是辛苦你了…” “说什么呢…” 那女子娇嗔的掐他一把,眉眼间满是春意… “哈哈哈哈~~” 项邵见状亦是开怀大笑,若真有什么事是比老来娶个娇妻更过瘾的,那定然就是这娇妻不仅懂事听话,还爱自己… 就在他沉溺在娇妻的柔情中时,似乎是发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一顿,满脸惊疑的看向大殿正门…… 不知何时,大殿门口处竟多出了一位身着月白长衫的年轻人… 而且他非常确信… 来人不是五毒教弟子!! “啧啧啧…” 徐伯清咋舌的同时迈步跨入正殿,见殿内乌泱泱的坐着一群人,似乎在商讨着什么,不由得笑道:“人还不少,倒是省得我慢慢找了…” “……” 殿中的五毒教之人也都发现了这位不速之客,几位长老护法眉头紧锁,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身后的弟子辈教众便开始怒目呵斥起来… “大胆!!” “你是何人?” “未经允许竟敢私自来我教议事殿,我倒要看看你有几条命够丢!!” 或是脾气暴躁,或是认为机会难得,想要在教主面前露脸的几个弟子纵身跃出,有的运起毒掌,有的甩出淬毒暗器的杀向那不速之客… 几个弟子的脸上或是带着怒意,或者带着狰狞,可在看到那人随意的拂了拂衣袖后,他们脸上的神情皆是变成了惊恐… 那些闪烁着寒光的暗器倒飞,直接插在了议事殿的房粱上; 而那出手的几个弟子亦是口喷血雾的倒飞了出去,直到撞在墙上才止住去势跌落在地… “先天之境!!” 项邵惊疑不定的站起身子,站在他身后的女子同样也是惊疑的掩着嘴… 而殿中的五毒教一众长老护法听到‘先天之境’后亦是面色一变的支起身子… 那些弟子辈的教众有的抽出兵器,有的准备施展毒功… 殿内气氛已是剑拔弩张… “阁下是谁?” 项邵脸色难看的呵问道:“未经通报便来我五毒教议事殿,还当众伤我门人弟子?” “我是谁不重要…” 徐伯清摇摇头,目光在议事殿扫视一圈,随口问道:“项邵,你们五毒教的人是不是都在这了?” “找…死!!!” 项邵见他这般目中无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找死’后,身形暴掠而起,抬起双掌便对着那不知死活的年轻人拍了过去! 他的周边劲气激荡,左掌劲气化为青蛇,右掌劲气化为冰蚕,看起来声势骇人。 见那年轻人似乎并没有闪躲的意思,他自觉受辱后,两掌的掌力内劲更为雄厚三分! 既然不闪不躲,那便死!! 项邵身上杀气腾腾,待那两掌拍下时,他的面色不由得一变… 却见自己势大力沉的一击仿佛被道无形的气劲挡住了,竟停在那年轻人面前几尺处不得寸进! 更为恐怖的是,他发现自己的身体也不听使唤似的僵在了半空,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似的,任由怎么挣扎都难以挣脱那股束缚!! 随后他便惊恐的发现,自己修行多年的内力宛若开闸泄洪一般,竟脱体而出!! 项邵的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皱纹,头发亦是迅速的变成枯灰色,待内力全无后,从半空中跌落在地,浑浊眼睛里满是茫然与痛苦… 只短短几息之间,他便在众目睽睽之下,由武道先天之境的高手变为内力全无,一副将行就木之态的老头! 他手指战战巍巍的指着徐伯清,嘴唇嗫嚅着:“你……你……” 而徐伯清的目光甚至都没在他身上停留一分,双手对着议事殿两侧的五毒教教众凌空一抓! 殿中的五毒教长老,护法,包括一众弟子,这会也才体验到什么叫大恐怖!! 不知是因为修行毒功的缘故,还是他们的内力不够精纯,从他们身体中吸取出的内力似乎还沾着些颜色。 刹那间,那五颜六色的内力掺杂在一起,犹如彩虹一般炫目。 议事殿中哀嚎声一片,那些年轻的,内力浅薄的虽说外表看不出有何区别,却也都被吓傻似的愣在那…… 徐伯清将那‘彩虹’攥在手里吸完后,扫视一圈后,指了指门外说道:“外面没人,你们可以走了……” 说着他又将目光转到殿中正位后面的女子身上。 还有一个有内力的…… 那女子在亲眼目睹五毒教众人失去内力,沦为废人后,本就被吓的瑟瑟发抖,如今见那人饶有兴致的看向自己,不由得心中一喜… 在五毒教这么多年,她见多了那种目光,也知道那种目光代表什么意思,更清楚自己的本钱所在… 她的面颊上挤出一抹骚媚的笑容,扭着腰肢款款而来,待走到徐伯清身前时,水汪汪的双目中带着春意说道:“大人,您…您饶奴家一命,奴…奴家很有用的。” “有用?” 徐伯清上下打量着她,饶有兴致的问道:“怎么个有用法?” 五毒教的教主夫人全然不顾项邵还在边上,娇媚的舔了舔唇角后凑到徐伯清身边,吐气如兰的说道:“大人,奴家自幼习武,还练过灵舌功…” “哦?” 徐伯清惊疑一声,随便找了张椅上坐下,一本正经的说道:“这等功法我还真没见识过…” 他声音一顿,本着见识一下世间奇功异学,习百家之长的态度,说道:“你有半个时辰可以证明自己…” 说罢随手挥了挥衣袖,涌出的气劲将议事殿中的半死不活的老头都卷了出去,顺带着连大门都关上了… 五毒教的教主夫人见状亦是心领神会的到他身边屈膝跪下,满脸媚笑的说道:“定叫大人满意……” 第八十八章 少年吕岳 也不知是饿久了,还是真的惜命… 那教主夫人吃个牛杂都吃的满口流油,很是忘我… 许是牛杂量大管饱,实在喜人的缘故,她甚至都想主动升级一下套餐。 而徐伯清只是单纯的想见识一下她所说的奇功而已,可没准备在她身上花心思。 婉拒加套餐的请求后,收拾一番便出了议事殿…… 此时的溪禹谷已经没了人影,其他建筑也都像是遭了贼一般,乱糟糟的,甚至连一些蛇蝎虫豸爬上了台阶都没人管。 对此他也没过多在意… 因为溪禹谷对外的各个通道路口都被西厂和官府的人堵住了,五毒教的人没了内力,出去也只是自投罗网罢了… 徐伯清也不确定先前的殿中之人便是五毒教的全部家底,为防有漏网之鱼,便闲逛似的运起天目法眼扫视一圈… 不久… 他便像是发现了什么东西似的,眉头微蹙的走向一座名为‘日月殿’的偏殿。 人还未到,便先闻到阵阵腥风恶臭。 走进些才发现,这日月殿外围出一片一片的药园,其内不仅长着一些颜色鲜艳的毒草,还有些动物和人的尸骸,有些毒草甚至是从尸骸中里长出来的! 那腥臭味儿便是来源于此… 徐伯清眉头微蹙的扫视一圈,忽地目光一凝,居然在这药园中发现了个活人! 一个只有十多岁的少年,像是一具死尸似的躺在药园中,浑身肿胀,遍布毒虫啃咬的痕迹… 细看才发现,他的嘴中还长着一根刚抽芽的毒草嫩苗,甚至有些毛孔中都长出了细若发丝的白色根须。 仅从外表看,他与药园中的其他‘化肥’无甚区别,只是尸身还没腐烂而已。 可徐伯清却在他身上感受到了若有若无的生命气息! 这人……居然还没死!? 他眉头微蹙的对着药园中的少年隔空一抓,运起内力将他运出药园,放在地上。 在天目法眼的注视下,这少年已是气息奄奄,显然快要不行了… 而他体内的五脏六腑、经脉都被一些细若游丝的根须扎了根,甚至还能看到肚子里有几枚刚刚抽芽、生根的草药种子… 看起来甚是可怖!! 以前他只是听说过有用死人做肥料种药的,如今亲眼见到这用活人的! 饶是以他的阅历和心性见到少年的这般惨状也是直皱眉头… 暗叹此子命硬。 徐伯清想了想,叹了口气的半蹲下身子,在那少年身上点了几下,待封住穴位后,运起内力帮他疗伤。 只是那毒虫啃咬的外伤倒是好治,但那些细若游丝的根须,已经在他五脏六腑和经脉上扎了根,很难处理。 他本想用内力强行拔除的,可根须还没拽掉几根,那少年便满脸扭曲的露出痛苦之状,嘴角都溢出了些泛黑的瘀血… ‘这些根须已经在他体内扎根,若是强行拔除,只怕他也会因此而亡。’ 徐伯清心中也明悟了几分,叹了口的用内力护住他的心脉,帮其梳理一下身体抑制住根须的生长,随后对着他天灵位置一点。 那少年浑身颤栗,幽幽的睁开双眼… 待看到身前之人时,他颤颤巍巍的从地上挪起身子跪倒在地,以首伏地的磕着头说道:“谢恩公救命之恩!谢恩公救命之恩!谢恩公救命之恩!!” 便是脑袋都嗑的溢出了血还在连连谢恩。 “不用多礼…” 徐伯清运气将他托住,眉头微蹙的问道:“你是这五毒教的弟子?又为何会被扔在这药园里当肥料?” “小人不是教中弟子……” 那少年解释道:“小人只是教中的药奴,因看管药园不利,恼了教中长老,被罚百毒噬身之刑… 小人在受刑时昏迷陷入假死之态,便被当成了肥料扔在了药园。” “……” 徐伯清闻言不经摇了摇头,暗想这五毒教的灭的不亏… “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吕岳,拜谢恩公。” 那少年说着再次伏地磕了个头… “大可不必多礼,你的身体状况,你自己应该也能察觉到一二…” 徐伯清解释道:“我只是用内力暂时的护住了你的心脉,抑制住了那些根须的生长,并非彻底解决…” 他声音一顿,接着说道:“此法虽说能暂时救你一命,但并非长久之计,归根结底只是能让你多活些时日而已。” “……” 吕岳磕头的动作一僵,随即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脸上挤出一抹笑容说道:“能多活些日子总归是好的…” “嗯…” 徐伯清微微颔首,也没了和他闲聊的兴致,便说道:“这五毒教的教众已经尽数被我化去内力,自此世上就没五毒教了。 你可以出这溪禹谷,重新找个地方生活,若是出去的路上碰到官府中人,你就说是徐督主交代离谷的便可。” 说罢,便走向那‘日月殿’中… 吕岳愣了一下,随即双目含泪的再次磕头拜谢:“谢恩公救命之恩。” 见恩公已经走远,他支起身子,脚步踉跄的往外走去… 路上看着荒芜人烟的溪禹谷,又想到在五毒教中遭受的种种折磨,心中既感酸涩,又感庆幸。 许是因为分心,而且身体又太过虚弱的缘故,他在下一处阶梯时,眼下不查,竟被一个不知何人所丢的包袱绊了一下,痛呼一声的摔倒在地。 而他脚底的那个包袱被踢了一下,包口打开,滴溜溜的滚出一个小香炉,好巧不巧的正好滚到了他的手边… 那是一只只有六寸来高的小香炉,颜色黯绿,材质似玉似铜,香炉周边有一条盘炉探首的蛇形雕塑,而炉顶则是雕刻了一只蝎子。 蛇雕呈张口漏牙之状… 蝎雕亦是呈举螯摆尾之态… 两个雕塑中隐隐约约的泛着红丝,看起来栩栩如生,像是在为什么东西争斗似的。 “神引炉?” 吕岳微微一愣,当下也顾不得疼痛了,一个激灵的便从地上爬了起来… 抓着那小香炉放在眼前细看,又凑到鼻下闻了闻,当闻到香炉中那股若有若无的香味后,他心头更一紧,也知道自己走了运,捡到了好东西。 他连忙回头又翻了翻那个包袱,又在里面找出了几本如《毒蟾功》、《连珠腐尸毒》、《青蛇毒掌》、《冰蚕毒掌》之类的武功秘籍以及一叠银票。 这…… 他面色微变的将手中的香炉塞进包袱中,本想当做什么事都不知道的离开。 可当他准备走的时候,似是又想到了什么,面色纠结的驻足顿在了原地,然后咬咬牙,拎起包袱又往回跑去…… 第八十九章 命如纸薄,也应有不屈之心! 溪禹谷外… 几个年轻力壮的五毒教弟子轮流背着昏迷的项邵往外跑,因没了内力加持,几人皆是累的气喘吁吁… 可一想到那身着月白长衫的身影,他们便感觉心里发寒,又多了几分逃命的劲儿。 就在他们换人背项邵的时候,其中一人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脚下一顿的看了看几个同门师兄弟的身后… 呵问道:“老六…包袱呢?” “包……” 那被唤作老六的年轻人微微一愣,往身后一摸,一脸茫然的眨眨眼,说道:“我…刚才出来的时候背好好的…” “你……” 其他几人脸都绿了,正准备训斥老六回去找的时候,却见一只羽箭带着破空之声,接连穿透几颗树后,箭羽微颤的钉在了他们面前的树上… 紧接着又是几箭插在了周边的树上。 待看到那些官兵围拢来时,他们身子一软,连带着背后的项邵一同瘫软在地上。 类似的场景在溪禹谷的各个通道口上演… 西厂与官府中人本来都做好用硬手段剿贼的准备了,可等贼人出来后,他们却惊异的发现…… 对方根本没有半点反抗的意思! 就连抓到一些五毒教长老、护法之流的亦是如此,他们的表现甚至还不如弟子辈的教众… 江进、孔庆一行人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找到项邵所在的位置碰头,发现这贼头哪还有半点武道先天的样子? 完全就是一副将行就木的老头! 随后抓些五毒教的弟子辈教众,分开拷问一番,得知是被一位身着月白长衫的妖人‘施了邪法’化去了全身内力… 西厂一众督头反应过来他们所说的‘妖人’就是督主后,是又惊又喜又惧… 既然贼首都被擒了… 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商议一番后,他们留一部分人守在各个通道,而江进等人则是口含解毒丹丸,直接带一众精锐杀进了溪禹谷中… 路上所遇之人皆被‘化去’内力,沦为老朽,他们是看在眼里,惊在心里,也更加敬畏起督主的伟力… 就在进谷不久,他们突然看到一个身形妖娆的女子神色匆匆往外谷外而逃。 孔庆见状嘿嘿一笑,本想照例将其捉拿,不曾想那女子竟还有内力傍身,而且一身毒功极为不俗,他险些就吃了个亏… 待将其制服后,几人商议一番,只当她是督主手里的‘漏网之鱼’,照常处置便可。 而五毒教的教主夫人本就是心思玲珑之人,待听到他们谈论什么‘督主’时,似是也想到了什么,眼睛不由得一亮… 回想起刚才吃牛杂的经历,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叫喊着:“我认识你们督主!!” “嗯?” 西厂几个督头皆是惊疑一声,对视一眼后,江进到她身边问道:“你认识督主?” 五毒教的教主夫人连忙将徐伯清的面貌,以及那议事殿发生的事复述一番… 见一众番子连连点头,表情似乎也缓和了几分,她也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于是计上心头… 又开始讲述自己吃其牛杂一事… 只是西厂的一众督头的脸色有些怪异,而且是很怪异! 江进更是脸色一变,不待她将话说完,便怒呵一声:“妖妇安敢污蔑督主!?” 说罢运起内力,抬手便是一掌拍在了她的天灵盖上。 那五毒教的教主夫人呆呆的看着他,便是倒地时,眼中都充斥着茫然… 她到死都没想明白,为什么刚才还好好的人,突然会暴起出手… “妖言惑众!!” 江进见她没了生息才冷哼一声,随即瞥了眼一众同僚,沉声道:“督主乃是慈宁宫大总管,此事我等皆知。 而此妇人不知督主身份,竟敢在此妖言惑众,其罪当诛!!” 孔庆最先反应过来,嘴里骂骂咧咧的嘟囔着:“娘希匹,骗人骗到老子头上来了?你不死谁死!” 说着不屑的吐了口唾沫,抽出佩刀又在那女人的尸体上补了一刀… 而其他几人似乎也都想到了什么,对视一眼后亦是学的有模有样… ……………… 此时的徐伯清驻足在日月殿中,眉头微蹙的看着摆放在殿中的一幅画像。 那画像似乎是一副祭拜图,画中一个中年人俯身跪地,顶礼膜拜的对象则是一个癞头驼背,手持拐杖的老者… 画像的角落里还标示着‘仙人授业图’几字… 之前他用天目法眼找漏网之鱼时,便被这边的一股莫名的气息所吸引,到这日月殿后才发现,那股莫名气息就是出自于这幅画像! “仙人…授业…图?” 徐伯清目光微凝的呢喃着… 在他眼中,那画像只是寻常画像,但画像上的那位癞头驼背,手持拐杖的老者,却像活物一般,别有一番神韵。 而且,那老者的画像上似乎萦绕着一种与‘红尘气’非常相似的气息… 是功德? 还是愿力? 他想触摸一下那副画像,可手指刚碰到那副画,还没来得及感受画纸有何特殊之处,那画像便突兀的冒出一层火来! 他下意识缩了下手… 而那副画像像是一团棉絮似的,只瞬间便在火焰中燃成飞灰,消散… “这……” 徐伯清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甚至都不知道那副画像是怎么自燃的… 就在这时… 吕岳抱着个包袱跑了进来,见恩公眉头紧锁的在思量什么,他连忙说道:“恩公,小人捡到了个宝贝,特地来献于恩公。” “捡了个宝贝?” 徐伯清惊疑一声,回过神后见那少年手里捧着个香炉递了过来,他挑着眉头说道:“这便是你所说的宝贝?” “嗯嗯,这是五毒教的至宝咧。” 吕岳点点头,介绍道:“它叫神引炉,是五毒教祖上传下来的镇教之宝! 只要在这炉中引用些特制的香火,便可吸引附近的毒物前来… 而且引来的毒物还会在炉边互相争斗,只有厉害的那只才能享用炉中的香火。 像五毒教中已有的冰蚕,青蛇,鬼蛛等等用以辅助练功的剧毒之物,基本都是这神引炉引来的!! 对于修行毒功之人,有这宝炉相助,修行定会事半功倍!” “那倒是个好东西…” 徐伯清接过那神引炉把玩一番。 这才发现这香炉的手感似金非金,似玉非玉,还有些淡淡的檀香味儿,和在玉清街所买的那枚发簪类似,应该也是一种特殊的木材制成… 天目法眼所看之下,还能隐约看到百虫争斗之象,想来也不是一件凡品…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只有自己胸口高的少年,问道:“这是你捡的?” “是!” 吕岳点点头,随即又有些腼腆的说道:“应该是恩公将五毒教的人打跑了,他们带着东西跑路的时候不小心掉了,恰巧被小人捡着了。” “呵呵,那证明你该走运了。” 徐伯清轻笑的问道:“会毒功吗?” “会一些…” 吕岳解释道:“溪禹谷内毒瘴毒虫极多,想在这活下去,多少都得会一些毒功。”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留着用呢?” “因为恩公对小人有救命之恩,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而小人又命不久矣,自然是趁活着时能报一些是一些。” “能报一些是一些……” 徐伯清微微颔首,将手中的香炉又还给了他,笑道:“既然是你捡到的,那就是你的机缘,也是你的造化,莫要浪费了才是。” “可是……” 吕岳看着还回来的香炉,神情似乎有些焦急… “我不修行毒功,此物于我无用…” 徐伯清宽慰一句,随即盯着他的眼睛正色说道:“生如蝼蚁,当有鸿鹄之志;命如纸薄,也应有不屈之心。 我救你… 就是因为看到了伱的不屈之心…” 他说完也没了久留的兴致,摇摇头的转身而去,只在出门时留下了一句:“好自为之…” 吕岳手里攥着香炉,呆呆的立在那。 看着恩公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他嘴里呢喃似的念叨着:“生如蝼蚁,当有鸿鹄之志;命如纸薄,也应有不屈之心……” 第九十章 河祭 五毒教虽说只有数百口教众,但溪禹谷的范围可不小,而且因为特殊地貌,搜查起来也比较吃力… 西厂的密探和官府衙役愣是搜查了两天,确认没有遗漏任何一人后,才敢回去复命… 此时的江陵府的府尹跟在江进一行人身侧,抹额头冷汗说好话,并多次隐晦的询问督主喜欢什么物件,他好尽一番心意,也尽地主之谊… 他虽不在权利中心,但也明白‘监察百官’、’‘先斩后奏’、‘皇权特许’这些权力代表着什么。 而西厂的一众督头也知这江陵府的府尹虽算不得清官,却也是个肯为民做实事的干才,就宽慰一番,并没有多为难他。 待回到府邸,几人收拾一番便去面见督主。 此时的徐伯清恰好看书看的乏了,闲暇无事便在院子里逗弄着笼中的小翠鸟… 见江进和江陵府的府尹联袂而来,随口问道:“事情处理完了?” “禀督主…” 江进手持一本名册上前说道:“卑职已经派人将溪禹谷搜了个遍,擒获五毒教贼人共计六百三十八口,现已尽数关进地牢,请督主过目。” “嗯…” 徐伯清接过名册随意翻阅一番,似是想到了什么,说道:“陛下需要明正典刑,在这里面挑些人押送回京。” “是…” 江进犹豫了一会儿,问道:“督主,那剩下的那些人该作何处理?” “该杀的杀,该关的关,该放的放。” “是!” “对了,还有一事……” 徐伯清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此番押人回京由你负责,我就不跟着回去了。” “啊,这……” 江进微微一愣,随即也反应了过来,小心翼翼的问道:“督主是打算直接去兴元府?” “不错…” 徐伯清微微颔首,解释道:“路途本就遥远,押送犯人一来一回更是浪费时间,我直接去兴元府等你们。” 他声音一顿,沉吟了片刻说道:“你们人多,也不用急着与我汇合,三两个月之内赶到兴元府便可。” “卑职省的…” “那行,剩下的事你看着处理…” 徐伯清声音一顿,似是想到了什么,眉头微蹙的问道:“西厂的密探遍布大梁,我在兴元府境内,你们能找到我吧?” “……” 江进闻言呼吸一滞,后背瞬间溢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便是腿脚都有些发软。 瞬间就联想到了之前在洪阳之时,自己一行人‘办事不力’,没能通过督主的‘考核’,虽说督主大人大量,没有追究,但难免有些失望。 如今督主重新提及找人一事,定是在敲打自己!! “怎么?” 徐伯清见他胆战心惊的那般模样,挑着眉头问道:“这差事你不想接?还是西厂找个人的难度大?” “不不不…” 江进连忙单膝跪地,哽咽的说道:“卑职等人办事不力,督主非但没有怪罪,反而多有赏赐… 如今又给了这样一个机会,卑职…卑职铭感五内。” “不必多礼…” 徐伯清微微颔首,考虑到他押送犯人回京,肯定也要和永和帝复命,在皇帝面前露脸,说是机会倒也不为过… 随即又看向一旁的江陵府府尹,笑道:“宋府尹,在贵府叨扰数日,如今功成圆满,就不久留了…” “不敢不敢……” 江陵府府尹一直小心翼翼的陪在身边,充当透明人,被叫到名字后一激灵,可听闻人要走,他是又喜又惧。 连忙上前说道:“下官已让人设宴,徐督主好不容易来江陵一趟,不若尝一尝这江陵风味再走?” “宋府尹好意我心领了…” 徐伯清也知道自己像个瘟神似的,在这两天,人家是吃不好睡不稳的,便摇摇头笑道:“江陵风味下次来时再尝亦不迟,告辞。” 说罢拱拱手,转身离去。 “……” 江陵府府尹愣愣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咋舌道:“督主品行高洁,实乃陛下之福,京都之福,天下之福!” 江进瞥了他一眼,也知道对方是说给自己的听,只笑笑不做过多评价…… 徐伯清本想直接出城的,但在路过一家主卖羊肉的街边小馆时,却被那浓郁的肉香味勾的食指大动… 不由得转了进去… 店面不大,只几张桌子,许是饭点的缘故,几张桌子都有人客人落坐,每张桌子上都摆着大海碗,里面是炖到稀烂的羊肉。 客人唏哩呼噜啃着肉,口味重的还会调配些韭花或是辣子之类的蘸碟,一边吃着一边抹着汗,口呼过瘾… 便是他这看客都觉得口舌生津… 见那铺中老板在后厨的炖锅中调配着佐料,便喊道:“掌柜的,给我来五斤羊肉。” “没了没了……” 那老板头都没回,便敷衍的说道:“今天的卖完了,客人想吃,明儿早点来。” “……” 徐伯清面色一僵,看他面前锅里炖好的香肉以及调配好的佐料,神色不悦的说道:“您这锅里不是还有吗?” “……” 那老板闻言转过身来,对着店里努努嘴说道:“客官您看,咱这小店呀,没位置了…” “无妨…” 徐伯清扫视一圈,随手将一旁堆着杂物的桌子清理出一角,笑道:“我坐在这吃就行。” “……” 老板面色露难色。 而店里的一众吃客也都是附近的熟人,见状皆是哈哈大笑… “老倌儿,难得有个面生的后生来你这吃肉,还藏私个啥呀,把你那份让出来不就得了?” “你这老倌,生意还没你吃的重要?” “小哥儿,你也别怪他,这老家伙每次饭点都要自留几斤下酒,我们帮你要出来。” 徐伯清见状亦是笑着拱拱手,随即掏出一小锭碎银抛给老板,笑道:“适才路过此地,被您这店中肉香吸引,不知能否割爱?” “行行行,我给您端上……” 那老板接过银子脸上也露出几分苦笑。 随即便将锅中炖好的羊肉捞出,浇上已经熬成白色的浓汤,又撒点葱花点缀,端出来后,又将自己调配的几个蘸料也端了出来。 见店里的食客还在调侃,他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解释道:“倒不是小老儿贪吃,主要是我那些羊儿,都被人给买走了… 现在吃的都是些小羊羔,小老儿我自己都舍不得吃,说不定明儿,这店就得关门歇一段时间咯…” “哦?” 店里的食客皆是惊疑,相熟之人问道:“我记得老倌儿伱城外老家里养了几十只羊呢,全被人买走了?” “嗨呀,就这人家还嫌不够呢。” “几十只羊都不够?” 徐伯清扯些棒骨上的羊肉,蘸着韭花塞进嘴里,闻言颇为费解的问道:“这什么人要买这么多羊?” “嗨…” 那老板摆摆手,说道:“千陵江边的富户隔些年就会举行一次河祭,须得杀猪宰羊祭河神,咱这离江也不算太远,稍微大点的羊就都被几家富户买走了。” “……” 第九十一章 江神 “哦~~” 徐伯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这千陵江乃是一条纵贯大梁的江河,江势悠长甚至远在大梁之外,民间甚至传闻这江水的源头是传说中的通天河… 而千陵江其中有一段便途径江陵府境内,因江陵府多有山川的特殊地貌,江水亦是看缓实湍,素有‘千里江陵一日还’之称。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大江大河边的富户隔些年便会买些猪羊祭江河水神,倒也算得上是民间传统了… 那老板见客人吃的正香,便也没在多说什么的回了后厨,没了羊肉,他便挑些煮好的羊杂下水剁碎,然后泼些油辣子当下酒菜… 微膻的羊肉炖的软烂,配上些刺激味蕾的蘸料,徐伯清吃的大呼过瘾。 肉吃的差不多了,他又起身去买了几块馍,细细掰碎泡在那羊肉汤中,唏哩呼噜的全都灌进了肚中… 满足了口腹之欲,见店里的食客也走的差不多了,也便出了城。 以他如今的功力,虽比不得飞天遁地的仙家手段,却也远比车马要快得多。 不过他并没有选择用轻功一路奔赴兴元府,而是转了个方位,往那千陵江的渡口走去。 千陵江有一段途径江陵府,亦有条支流靠近那兴元府,所以刚才听那店铺老板谈起之时,他便想到了可以乘船过去。 不仅省力,还能赏江边美景,吃江中河鲜,顺便还能看看那当地人文风俗中的河祭。 何乐而不为? 徐伯清本就傍晚才出来,又贪嘴耽误了些时间,待到江边渡口时,天色已经有些泛黑。 渡口边虽拴着不少渔船、渡船,但却不见渡船之人,只有零星的几个渔夫也都是背着鱼篓,收着渔网,似是准备归家。 “老丈…” 几个渔夫见有人喊,皆是一顿。 “后生,你喊俺们有事?” “也没什么事…” 徐伯清上前拱拱手,见他们鱼篓中几尾鲜鱼乱跳,笑道:“就是想问一下,这渡口怎地无人摆渡?” “你这后生也真是的…” 其中一位皮肤黝黑的大汉责备似的说道:“你瞅瞅这都啥时辰了,哪有人这时候渡江的?” “呃……” 徐伯清看了看天色,也反应过来自己问的似乎有些问题,讪讪的解释道:“我不是渡江,而是想买条渡船远游。” “买船?远游?” 几个渔夫见其穿着不似寻常百姓,便将他当成了寻求刺激的富家公子哥,几人对视一眼后挑着眉头问道:“后生,渔船你要不要?” “……” 徐伯清闻言瞥了眼他们渔船,面颊不由得一抽。 在水上讨生活,渡船是渡人的,渔船是捕鱼的… 两者虽说都是船,但前者的船舱有室,可以让人遮风避阳,而后者的船舱则完全是用以装鱼的。 不谈结构差距,便是渔船中的腥味儿也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来的。 他是有钱,也不甚在意周边环境,但还不至于傻到买条腥味重的渔船远游。 他拱拱手,看向不远处的村镇,说道:“老丈说笑了,这渔船是您吃饭的家伙,我又怎好买您这吃饭的家伙?” 他声音一顿,问道:“不知这附近村镇中有没有人要出售渡船的?” 那渔夫本就是顺嘴一说,没报什么希望。 如今听到这公子哥执意要买渡船,思量一番后,指着一条渡船说道:“后生,你看那条船可还合你心意?” 他声音一顿,随即又指着村镇中一家说道:“这是村东头刘老汉的船,他无儿无女,人也老到撑不动船了,正打算卖掉呢,你可以去问问。” “多谢老丈…” 徐伯清见那条渡船大小适中,船舱也干净整洁,里面还有小炉子可以烧火煮饭,很合心意,拱拱手道声谢后便去了那村镇中。 在村东头随便问了下路找了过去,到那便看到土房篱笆,有一老汉坐在院子中发着呆。 他在门口敲了敲门,见那老汉回过神后才问道:“老丈可是要卖渡船的刘老汉?” “啊…” 刘老汉闻言神色一正,连忙撑起身子迎了上去,应道:“是我是我,后生你要买船?” “是想买条渡船。” “进来说话,进来说话……” 刘老汉听到有人买船,眼睛都亮了几分,将人拽进屋后,殷勤的去倒了碗水。 而徐伯清进门后却微微一愣,目光放在了摆放在正堂位置的神龛、以及神龛下敬奉的瓜果和香火上。 在江河上讨生活的人大多都敬奉江神、河神之流,求个心安,这本就正常。 可这刘老汉家徒四壁的,自己都舍不得吃,却还给神龛上香火,奉贡品。 而最让他感到怪异的是,那神龛中的神像,竟也是个癞头驼背,手持拐杖的老者形象!! 那老者的不管是形象,还是神像上显露的气息,都与之前他在五毒教所见的那张《仙人授业图》中的‘老仙人’形象极为相似!! 甚至可以说是同一个人? 又或者是妖?仙?神? 刘老汉见他出神的看着神龛,咧着嘴笑道:“后生也敬江神?” “江神?” 徐伯清微微一愣,随即摇摇头说道:“我并非本地人士,也不知道这江神是何名讳,老丈能否与我说一说这江神之事?” “这有啥好说的。” 刘老汉听到他说不是本地人,也明悟了几分,咧着嘴笑道:“据传数百年前有龙王在这千陵江走水,淹了周边无数村庄。 后来,龙王是走了,但却留下了龙气,让一些水中精怪化成了妖物… 江中有食人大妖,这靠江吃饭的百姓自然就受了苦,后来江神听到了江边万民的心声,托梦与江边的百姓,让人立江神祠,奉供祭品祭拜。 而江边的百姓也都一一照做。 江神念百姓心诚,化神形入江与那些妖物斗法,最终将这千陵江中的妖物尽数收走。 江神也就成了我们江边的正神。” “原来如此。” 徐伯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龙王走水的故事说不清是真是假,但这江神看起来似乎还真有这么一回事。 可是这江神与那五毒教《仙人授业图》中的‘老仙人’形象相似高达九成九又是何故? 难不成五毒教的祖辈曾是这江边之民?得了这江神的恩赐? 他想不通其中关系,便摇摇头便收拢了思绪,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问道:“老丈,你那渡船我看过了,要卖多少银钱?” 刘老汉思量一番,想着出个高价让他砍一砍,于是脸色一正的沉声说道:“十两!!” “好!” 徐伯清从身上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笑道:“那船从现在起,就是我的了?” “……” 刘老汉略显茫然的眨眨眼,待看清桌子上的银锭后,连忙拿着放在嘴里咬了咬,确定是真银后,老脸都笑成了一团。 “好…好…好…船是你的了!” 他生怕徐伯清会反悔似的,连忙将银子揣进兜里。 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将徐伯清拉到神龛前,咧着嘴笑道:“后生,你这刚买了船,得来拜拜江神,这样以后江神就能保你平安咧~” “……” 徐伯清本不想拜的,但见刘老汉目光灼灼的在边上盯着,也不好拒绝,便想着行个礼意思一下… 结果他的腰刚弯下去,那摆在正堂神龛中的江神像便‘砰’的一声碎裂成了几块… “????” “????” 第九十二章 妖邪化江神 “啊,这……” 徐伯清愣愣的看着神龛中已经碎裂的江神像,又瞥了眼身旁瞠目结舌,眼睛都有些泛红的刘老汉… 此时他真的非常想说一句此事和我无关…… 但考虑到自己先前在五毒教时想摸一下《仙人授业图》的画像,结果画像烧了,现在想拜一下,结果神像又碎了… 好像…似乎…真是自己的问题。 刘老汉蹭蹭的退了几步,此时的他似乎也回过了神,满脸惊惧呵问道:“你…你到底是何妖孽?” “我……” 徐伯清本想解释一番的,可在天目法眼的注视下,他却敏锐的察觉到了那破碎的神像中似乎飘出些若有若无的邪异气息附着在刘老汉的身上… “我有江神老爷护佑,岂会怕你这小小邪祟!” 此时的刘老汉怒喝一声,面容有些狰狞,眼睛中也像是充斥血丝似的隐隐有些发红… 说罢顺手抄起靠在墙角的扫帚,像是失了智一般,对着徐伯清就打了过去!! 此时的他满面凶狠,浑身上下都透着戾气,哪还有半点之前的老态? 徐伯清见状亦是面容微变,身上的气势亦在此时不断的升腾!! 见那扫帚砸上向自己,他身形不退反进的往前一跨,左手拨开扫帚,右手呈剑指直接点在了刘老汉的天灵! “邪魔外道,安敢放肆!!” 一声轻呵,犹如舌绽春雷!! 那刘老汉呆呆的愣在原地,所穿衣物无风自动,而附着在他身上的气息在那声雷音下亦是寸寸崩断,转瞬消弭在天地之间。 伴随那道邪异的气息消散,他脸上的狰狞与眼中的血丝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似是恢复了神智… 他茫然的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手中的扫帚,紧接着眼睛翻白的晕倒在地。 “……” 徐伯清眉头微蹙的半蹲下身子,见其气息虽然萎靡,却无性命之忧后又将他眼皮拨开看了看,眉头不由得拧成一团… 随即支起身子看向千陵江的方位。 之前在五毒教见《仙人授业图》上有些类似于‘红尘气’的莫名气息萦绕时,他便有了些猜测… 刚才看到那神龛中的神像,以及听过‘江神’的故事后,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那莫名的气息定是话本中所说的‘愿力’,又或者是‘功德’。 他本以为这‘江神’也算是一方正神,拜一下亦无妨,可在神像碎裂后,其内涌出的气息却又带着几分邪异之感! 附着在刘老汉身上后,更显戾气四溢。 这可不像是正神庇护信徒的手段,反倒是有点像竹思思身上所见的那种妖气!! 徐伯清眉头微蹙,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出门后运起轻功,借着夜色几个健步便消失在这千陵江边的村庄中… 不过他并没有走远,而是落在了村外的一颗树杈上。 随后屏息凝神的运起天目法眼…… 与此同时… 千陵江的某处水面突然荡起波纹,紧接着一抹流光自水下窜出,在半空化为一阵妖风,与黑夜交融似的不知吹向了何方。 不多时,刘老汉家后所种的树木叶子微微晃动,紧接着一阵妖风落在院中,化为个癞头驼背,手持拐杖的青袍老者。 其形象与那神龛中的江神像已经不能说是相似了,而是一模一样!! 老者的面容有些阴翳,眼距也宽,配上那癞头驼背的形象,看起来没有半分一江正神之感,反倒有点像人立而起的蟾蜍。 他拄着拐杖走进正堂,并未多看昏迷的刘老汉一眼,只眉头紧锁的盯着已经破碎的神像… 随即迈步到那神龛前查看一番… 手指对其一点,那已经破碎成几块的神像像是被施了法术似的,居然颤颤巍巍的又合了起来! 正当他舒缓眉头之时,却见神龛中已经恢复原貌的神像再次‘啪’的一声碎裂开… “嗯!??” 老者惊疑一声,有些微微发愣。 数百年前,他原本还只是千陵江边的一只普通的蛤蟆,但架不住运道好…… 龙王走水时翻江倒河,龙气逸散,福祸亦是相依,他先是侥幸得了一缕龙气开了灵智,化为妖身,后又偶然在江底捡到了一枚不知从哪被卷上来的水神符诏。 那水神符诏不知是何年代产物,虽已破碎不堪,神力不显,但对于他这种刚得道的小妖而言,无异是一桩天大的机缘。 于是他带着那枚破碎的水神符诏潜心修行,虽不得其承认,却也通过多年的努力勉强与那水神符诏相融。 而这千陵江一带并非他一妖得了机缘,还有一些水族也化成了精怪妖物… 都在一条江中讨生活,少不了要接触其他的妖,他身怀异宝之事终究没能瞒得住,被有心之妖传了出去… 水神符诏只有一枚,而所求者却众多。 双方不可避免的发生争执,他运道虽好,修为也精,却也架不住想要夺宝的妖多… 后来实在被逼的没办法,想到了融合水神符诏时,曾得到半真不全的‘神道’修行之法。 此法虽有欠缺,但他也没了选择… 于是连蒙带猜的开始转修神道,用托梦之法假装江神,让人立祠祭拜,汲取愿力。 不曾想那方法还真的管用,虽有些后遗症,但在愿力的加持下,修为大进!! 有了实力兜底,他计上心头,假意邀请江中群妖召开‘鉴宝大会’,共享机缘… 实则与暗中用毒,以及水神符诏中残余的些神力一举将赴宴的群妖剿灭…… 没了群妖窥伺,他本想重归妖途,但思来想去又舍不得愿力的加持,索性就以假乱真,当了这千陵江的江神… 不过他也知道,自身妖性未断,修行的神道之法也并非正统,而是自己结合出的,所以向来小心,只在江陵府以及周边几府范围活动… 可后来随着修为日渐精深,修行神道之法不全的弊端也越来越严重,自身妖性与神性冲突也愈发明显。 该庇护的人会庇护,但妖性大起想食人时,他也不会压制那种欲望…… 因有神性掩盖,加之自身小心,便是想食人都是托梦借着河祭偷偷进行,以至于这江神之位坐了数百年都没出过大乱子。 可就在今天,他在江中享用侍奉来的童男童女时,却不自觉的浑身打了个哆嗦,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加持在身上的愿力像烈火烹油似的暴涨一截,持续的时间虽短,但那种修为精进的滋补之感却极深,甚至比这辈子所食的童男童女加起来还要滋补!! 就连神性都稳固了几分…… 可是这暴涨一截的愿力背后,却又蕴含着什么大恐怖、大因果一般,让他有种心惊肉跳之感… 是机缘? 还是灾祸? 他不得而知… 索性就架着妖风顺着愿力来源找了过来,可寻来后他才发现,自己修行数百年的阅历,还真没遇见过眼前这种情况…… 第九十三章 奸贼!恶贼! 村落外的树杈上… 徐伯清在看到有阵妖风卷来时便屏住了呼吸,待看到那癞头驼背、拄着拐杖的老者显身后更是瞳孔微缩… 又是化形大妖!! 而且还是修为比竹思思要高的大妖! 在天目法眼的注视下,那老者身后云遮雾掩,隐隐约约显现出一只体型硕大的金蟾之相! 那金蟾妖气极为磅礴,身边还萦绕着一层类似于‘红尘气’的莫名气息,诡异的是那股莫名气息始终笼罩在妖气之上,看起来不甚真切… 他眉头紧蹙,真算起来的,这已经是第三次见到妖修了… 而且遇到的一次比一次厉害… 第一次是在乱坟岗所遇的胆小蛇妖;第二次是洪阳城中的蜘蛛精竹思思;第三次便是眼前这位蛤蟆精所化的老者… 其中蛇妖的修为最低,修行百余年尚未化形;竹思思修行三百余年,早已化形。 可若论及修为和压迫感,只怕她们两妖加起来也比不过眼前这只蛤蟆精!! ‘莫非我与妖有缘!?’ 徐伯清目光微凝,透过那层莫名气息看清了驼背老者的金蟾本相… 也就在这时,他神色微微一愣,看到了那金蟾身体中似乎还有一道类似于虎符状的东西… 不知为何… 在看到那虎符状的东西后,他眉头紧锁,心中竟升起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 那感觉就像麻婆豆腐里面放了草莓当点缀,又或者是菠萝、葡萄之类的水果剁碎了当馅包包子… 仿佛此物天生与蛤蟆精不合,却又被强行糅合在了一起,怎么看怎么别扭… 这虎符状的是什么东西!? 蛤蟆精身上妖气惊人,而且还有冤魂戾气缠身,不像是个好相与的角色,又怎么会成为这一带千陵江江神的!? 妖…符…江神… 这三者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他眉头紧锁的思量着,随即再次集中起注意力看向那枚虎符状的东西! 这次他看的更加细致,那虎符状的东西似有残缺,通体氤氲着一层若有若无的水气,其上似乎还刻着几个模糊不清小字,唯一能看清的便是一个‘敕’字! 敕令? ‘江神……难道是符诏!?’ 徐伯清念头一起,便感觉自己与那虎符状的东西之间冥冥中牵扯上了因果… 他呼吸一滞,暗想要遭… 反应过来后运起轻功就跑! 而在刘老汉家中的驼背老者只觉得心神一颤,体内的水神符诏似乎不受控制的想要分离出身体,顺着某个方向而去! 他面色一变,修行数百年,当这江神数百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我是江神!” “你是…我的…符诏!!”” 他咬牙切齿的强行压下悸动的水神符诏后,随后似是想到了什么,顺着符诏想要去的方位看了过去…… 恰好看到有道人影掠过枝头远去! 驼背老者攥着拐杖的指节都有些发白,眼中似乎都蒙上了一层血丝,显得十分愤怒… 看着树梢上远去的人影,他近乎癫狂的呢喃道:“我以心血蕴养了你近五百年,近五百年啊!!” “你不认同我……可以!!” “可现在…现在…你…你居然想跟着一个肉体凡胎的凡人走!?” “嗯??” “你当着我的面…想跟着别人走!!” “你是我的!” 他的最后一句几乎是鼓着腮低声吼出来的,话音未落,他的身形便化为一阵妖风,对着人影的方位席卷而去… “小!贼!我!要!你!死!!” 徐伯清听到了身后的那声低吼,也能感觉到远处有一阵妖风呼啸而来。 回头瞥了眼,见那蛤蟆精发疯似的架着妖风追来,面容狰狞的恨不得吃自己肉,喝自己的血,不由得暗自牙疼… 自己明明只是偷偷瞄了几眼而已,哪曾想看了就要负责!? 这谁知道!? 这感觉,比在永和帝边上和刘贵妃鉴赏美玉都要刺激…… 见那老妖恨意极重,速度亦是极快,他目光微微一动,用尽全力的运起轻功飞掠而过。 那驼背老者见个肉体凡胎的凡人跑的如此之快,气的眼睛通红,手中掐诀轻呵一声,身边水汽汇聚成一枚枚碧绿的水针,铺天盖地的对着前方射去。 徐伯清也感觉到了周边水汽汇聚,听到身后的破空声响起,转身禀起剑指探出! 体内的真气宛若凝成实质一般,在身边撑起一层半透明的气罡! 随着剑指掠过,一道如罡如芒的气劲破开漫天而下的水针,对着蛤蟆精飚射而去。 那蛤蟆精老者没能想到一个凡人居然还敢回头,待看到那道几乎凝成实质的气劲时,亦是面露惊容,举着手中拐杖挡下。 气劲与拐杖相交,似乎时间都停顿了一刹那,紧接着发出一声清脆的金石交戈之音! 那老者身形一顿,身边的妖风似乎都被迸射的劲气吹散了几分… 他脸上满是惊疑之色,属实没想到一介凡人居然会有这般刚猛的劲气,便是被气恼的疯癫都恢复了几分理智… 刚想打探一下贼人的跟脚,却见那人只用出一指后,趁着自己愣神的空档,竟再次跑远了… “小贼奸猾!!” “癞头蛤蟆,我先走一步了。” “……” 癞头驼背的老者闻言面颊一抽,眼中杀意似乎凝成了实质!! 多少年了,自从修了神道之后,还从未被人看破过跟脚,便是他自己都快忘记‘癞头蛤蟆’这个称呼了。 如今… 被一个肉体凡胎的凡人喊了出来! 他深吸了口气,身上的妖气破开‘愿力’的遮掩,浑身戾气四溢的架着妖风追了上去。 “恶贼,我看你往哪跑!!” 徐伯清回头瞥了眼,见身后妖气弥天,如同火烧云一般甚是骇人,当下也知道这蛤蟆精不做遮掩,想要速战速决了… 见远处的江边缓缓漏出一座建筑,心中冷笑一声,身边劲气激荡,转身再次摆出剑指状。 见那急速追来蛤蟆精身形一顿的做出防备状,他却突然收手,掉头往那建筑的方向跑,根本没有出手的意思… “开个玩笑~~” “奸贼!!我必擒你!食肉寝皮!!” 那蛤蟆精见状哪还不知自己上当了,见那贼人再次跑远,他是又羞又恼的追了过去… 暗下狠心,追上后定要将其扒皮拆骨的好好折磨一番,以解心头之恨。 徐伯清见到那富丽堂皇的建筑挂着‘江神祠’的牌匾时,目光微动纵身跃入其中。 因为最近进行河祭,江神祠中摆着各种宰杀好的猪羊、果脯、美酒之类的祭品,晚间也不允许有人逗留… 他纵身跃入‘江神祠’,在见到摆在正堂中央的硕大江神像后,神色莫名的笑了笑,随即不急不缓取过三炷高香… “小贼慌不择路了?” 那癞头蛤蟆精架着妖风落在正堂门口,神色戏谑的说道:“你不妨看看,摆在中央的是谁的神像。” 徐伯清微微一笑,“我知道……” 第九十四章 你到底是谁! “我知道你就是这千陵江江神…” 徐伯清看着江神祠正堂中央的神像,意有所指的说道:“你这神像啊,神性和妖性纠缠,愿力与业力交织…” 他声音一顿,神情戏谑的咋舌道:“你和符诏,和这神像牵扯的因果太深,也太重,真不知道你是怎么修行到今天的…” “你……” 癞头驼背老者心神俱震的瞪着眼睛,那般神态,愈发像是支起身子的蛤蟆。 想到此人不仅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跟脚与修行问题所在,就连自己蕴养数百年,却一向‘不假辞色’的水神符诏都想跟着此人走,心中不由得升出几分惊惧之意… “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 徐伯清随意的往外瞥了眼,神色愈发怪异,问道:“重要的是,你知道你是谁吗?” “我是谁?” 那癞头驼背的老者微微一愣… 刚想说自己是这千陵江江神,可又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竟眉头紧锁的不知该怎么说出口… 我是谁… 江神祠在千陵江边,受江边万民奉供,本该神性撒照,汲愿力福泽万民的,可此时的江神祠中却是妖气翻腾,直冲云霄! 似乎神性与愿力都被压了下去! 两股本性截然相反的‘气’在江神祠中翻腾,周边水汽弥漫,便是那夜空中都有乌云汇聚而来…… 江陵府的城隍庙中… 老城隍从庙中显现出阴身,看着远处升腾的妖气与汇聚的乌云,满脸惊疑。 几位阴身游神亦出现在其身边,看着江神祠的方向,眉头紧锁的问道:“大人,那地方似乎是千陵江的江神祠,为何会有这般异象?” “应当是有人在与大妖斗法!” 那老城隍亦是眉头紧锁,随后似是想到了什么,说道:“我曾见过那千陵江的江神一面,其身虽有神性,但却与我们不是一路人。 如今他的祠中妖气升腾,其上乌云汇聚,我亦不知是好是坏,是福是祸。” 几位阴身游神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问道:“那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去!” 老城隍点点头,说道:“毕竟那江神祠也属江陵府境内,我等身为一府城隍,理当去看看,若有妖孽现世,也好助人降妖!” “领命!!” 几道阴身犹如融入黑夜一般迅速遁去。 与此同时… 千陵江与某条无边长河交界之处,一道金光自水中冲入云霄,化为一位身着金色华服的女性。 此女周边云雾萦绕,眉心似是贴着片金麟,虽满面贵气,却又看不出是何年龄… 说是二八少女无错,说是三十妇人亦可,甚至说是四十也似… 她秀眉微蹙的看向那处乌云汇聚之地,隐约感到了与自身相关的因果,掐指一算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紧接着金光自云中掠过… 待到了那乌云汇聚之地,她站在云端俯视着下方… 可当看到那江神祠以及江神祠中的不加遮掩的妖气时,眉头不由得一挑。 暗想这蛤蟆精运道不浅… 她正准备下去了结其中因果时,身形却又一顿,满脸惊疑的看着江神祠中的那道持香人影…… 见远处有几道阴气靠近,她犹豫一番,手捏法诀的挥了下衣袖,直接用拘神之法将那几道阴气摄到了面前。 老城隍和几个游神只觉得眼睛一花,阴身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拽走了一般,竟不受控制的飞到了云端。 当下也意识到了… 有高人用了拘神之法! 待回过神后,看清站在云端的女子相貌,老城隍又是一惊,连忙躬身行礼道:“江陵府城隍季广林,见过龙王…” “不必多礼。” 那被唤作龙王的女子似乎并没有和他闲聊的兴致,只瞥了眼,淡淡的说道:“下面的事你们不用插手,自有人处理。” “……” 江神祠中… 徐伯清见那蛤蟆精不知所措的模样,本想直接敬香拜拜他的,以自己摸画画烧,拜神像神像碎的命格,以及这蛤蟆精和这江神祠神像之间牵扯的大因果… 就算拜不死也得让他丢半条命。 可就在这时,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眉头微蹙的用余光瞥了眼四周… 什么都没看到后,心中微微一动… “怎么?认不清自己是谁了?” 徐伯清目光微动的运起内力,舌绽春雷似的呵斥道:“你到底是这千陵江中的大妖?还是这千陵江的江神?只怕你自己都分不清了吧!?” “我……” 那癞头驼背的老者面色一僵,似是感受到了什么大恐怖一般,拄着拐杖接连后退几步,眼底夹杂着深深的茫然与惊惧。 “知道为什么水神符诏给了你机缘,给了伱机会,却又不肯承认你吗?” 徐伯清的天目法眼似乎将他的底细看的通透,冷声训斥道:“做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你以为水神符诏不肯承认你,只是因为你妖性未断? 错了!! 因为你贪! 因为你蠢! 因为你胆小! 还因为你是只癞蛤蟆,眼界窄到只有这一亩三分地的癞蛤蟆!有了机缘也不知道怎么用的癞蛤蟆!” “你…你……” 癞头驼背的老者面色一白,被那些话语句句戳中身心,便是身体中的水神符诏都有些不稳想脱体而出的迹象。 “你不是不知道自己是谁吗?” 徐伯清微微一笑,随即讳莫如深的轻声说道:“没事,我帮你……” 说罢,手中三炷高香燃起,香火如丝如缕,宛若绸带一般飘然而起。 “我有浊香三支,以敬千陵江正神!” 说罢,徐伯清持香对着江神祠中的神像躬身,口中叫唱道:“一敬,江神祠香火鼎盛!!” 伴随话音落地,天空的乌云中忽地闪过一抹亮光! 自九天之上落下的惊雷在祠堂中炸响,祠堂的正门连同悬挂在正门上的‘江神祠’牌匾在雷霆中化为飞灰! 那癞头驼背的蛤蟆精瞪着眼睛,感受到身上的暴涨的‘愿力’后,他非但没有半点喜色,反而满面惊恐的连退数步! 因为,他看到了江神祠正堂中央的神像自头顶裂开一条条蛛网状的裂纹!! “啊!!!!” 他似乎也感受到了那种无边的大恐怖,手中的拐杖跌落在地,捂着头痛苦的嘶嚎,眼球几乎在瞬间就被细密的血丝充满… 他想到了之前那信徒家中神像为什么会碎裂了,也想到了自己为什么会平白无故得到的一股‘愿力’… 也明白那股愿力中的因果出自哪里! 在这瞬间他似乎明白了很多东西,包括眼前这贼人为什么会来到江神祠!! “你不是人!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第九十五章 三敬诛妖邪! “我不是人?呵……” 徐伯清甚至都没看他一眼,举香再次叫唱道:“二敬…千陵江江神福泽万民!!” 伴随一声惊天轰鸣,九天中落下的惊雷直接劈了江神祠的正堂上,墙壁倒塌,房梁砖瓦四散迸射!! 而遍布裂纹的江神像亦在雷霆中寸寸崩塌! 那癞头驼背的老者目眦欲裂,伴随神像崩塌,他喷出一口血雾,自正堂门前倒飞了出去,跌落在院中。 他的身体不断膨胀,收缩…… 膨胀时皮肤上冒出一个个泛白的毒瘤脓包,像是要显现出妖躯; 收缩时似是强行压下了这种变化,只是眉心处亮出点点荧光,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他天灵窜出一般… 徐伯清站在江神祠正堂的废墟中,自他周边半丈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见祠堂和神像都已经崩塌,冷哼一声的转过身子,对着不远处的千陵江叫唱道:“三敬,千陵江正神!!” 话音刚落,那奔流的千陵江似是静止了一般,天空亦是电闪雷鸣!! 水汽于空中汇聚成水珠,雨滴似瓢泼一般倾盆而下,在那雨幕中闪下一道惊天霹雳,径直的劈在了院中的驼背老者身上!! “啊!!!” 伴随一声凄厉的惨叫,那癞头驼背老者的天灵窜出一抹流光,在那流光中,包含着一枚晶莹碧透的符诏!! 随着水神符诏离体,他身上的神性与愿力也被剥离,犹如焦炭般的身体化为身高数丈,双目猩红的巨型金蟾!! 它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蕴养数百年的水神符诏飞向那人,眼中却不见半点恼怒,有的只是无尽的恐惧! 它能感受到自己的虚弱,像是一条断脊之犬似的,甚至都控制不住正在战栗的妖躯!! 那是修行数百年,从未有过恐惧!! 它怕了!! 看着不远处的千陵江,它似乎也回过了神,蛤蟆腿一蹬,架起妖风便往江中逃去。 徐伯清手中的三炷高香已经烧尽,他站在雨幕中,头顶上似乎有一把无形的大伞,那些飘下的雨滴尚未接触到他,便在头顶滑落到了别处… 见一抹晶莹碧透的流光飞在身前萦绕,他伸手轻抚流光中的符诏,轻声说道:“我有自己的路要走,并非你良配。” 流光中的水神符诏微微一颤,像是被人抛弃的小媳妇似的,竟传递出了种哀愁失落之感… “不过你放心。” 徐伯清微微一笑,说道:“我既然沾了你的因果,理当为你寻一位合适的人选。” 水神符诏微微一震,非常有灵性的直接化为一抹流光窜进了他的手中。 “这些年倒也委屈你了…” 徐伯清说着转身看向架妖风扑入千陵江的蛤蟆精,随手拎起身旁的一坛酒,声音冷冽的说道:“我带你去…诛妖!” 说罢迈出跨出,当他的脚踏在雨水上时,身形犹如融在了雨幕中一般突兀消失,随即直接出现了千陵江边… 他如临江谪仙,迈步踏水而行走向千陵江中… 待天目法眼看到江底逃窜的蛤蟆精时,身上气息高涨,便是落下的雨幕都有倒卷之象。 伸出剑指,指尖的雄浑气劲划出百丈气罡,对着蛤蟆精的方位斩了下去! “断江!!” 犹如言出法随一般,湍急的千陵江水伴随一声轻呵声突兀静滞,水流自江心分断成两截!! 两边的江流中间隔着数丈宽,甚至能看到水流截面的游鱼、江底的扇贝与淤泥! 那只正在逃窜的蛤蟆精落在江底的淤泥中,抬头一看,只见一道百丈罡气自上而下的从额头穿过。 它愣在了原地… 猩红的双目中满是茫然与惊惧,紧接着眼中神采消失,额心处溢出鲜血,硕大的妖躯自中间一分为二… 彻底没了气息… “念你也为这千陵江江边的万民做过几件事,我特地帮你带了坛酒。” 徐伯清随手拨开酒坛上的泥封,却没有倒给江底的蛤蟆精尸体,而是仰头龙吸水般的尽数灌在了自己的嘴中。 体内熔炉中火气升腾,而他也像是被酒水辣到似的,面颊都有些泛红… 紧接着对着江底蛤蟆精的尸体喷出口中的酒水,只是喷出的酒水似乎还带着火气,遇风便燃起汹汹烈焰!! 火焰自炉而生,从口而出,借酒而起,待到江底时,已是焚天煮江般的弥天大火! 蛤蟆精碎成两截的尸体在那大火中化为一捧飞灰,彻底消散不见… 待江底的火焰消散,断成两截的千陵江也慢慢的合拢,静滞的江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重新流淌起来… 大妖已死! 徐伯清站在江面上,眉头微蹙的抬头看了眼天空,随即转身步入雨幕中…… 云端中… 江陵府城隍与几位游神满脸惊异。 而那被唤作龙王的女性此时亦是眉头紧锁。 她先前算到自己与那蛤蟆精之间的因果后,便想着出手了却其中因果; 可在看到那持香之人所作所为时,她便改变了注意,想着在此旁边… 当看到那持香三敬,不仅敬的蛤蟆精失了水神符诏,还丢了大半条命时,她就在心中惊疑,这是何神通? 后来那断江诛妖倒还能说是水神符诏的手段,可那借酒吐火的又是何手段? 她修行多年,所遇的仙修妖修不知何几,可还真就没见过这种看似凡人实则手段通天的仙修… 对此也是好奇的紧… 随即眉头微蹙的看看向身侧的城隍阴身,问道:“季城隍,此人可是你们江陵府境内的仙修?” “此人并非江陵府人士…” 季广林摇摇头,解释道道:“小神江陵府做了几百年的城隍,这一府之地的仙修便是扳着手指也能算过来,此人不在其中。” 龙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既然那人不是江陵府人士,也就没了和他们闲聊的兴致了。 “说来这江神祠与我也牵扯到一些因果,劳烦季城隍回去帮忙给相关之人托个梦,道明其中原由。” “应该的,应该的…” “嗯…” 那龙王微微颔首,瞥了眼夜幕中的千陵江,见那人钻进一条小船没了踪迹,便也转身踏入云雾中消失不见…… 随后不久。 一条渡船自渡口飘出,顺着水流消失在雨幕中。 船舱内一人双手垫于脑后的躺在床上,脸上盖着个斗笠,听着雨滴落在船舱板上的‘滴滴答答’声打起了盹儿… 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 第九十六章 以身做饵钓真龙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千陵江纵贯大梁,支流极多,过了江陵府的后,水势也缓了下来。 江面上常有船只逐流,有出行走水路的渡船、有渔夫捕鱼的扁舟,有大户人家游玩的花船、亦有漕运所用的漕舸… 形形色色,却又毫无交集… 一条老旧的渡船在江面随波荡漾。 徐伯清半依在船头,头上带着竹篾编成的斗笠,身边放着空荡荡的鱼篓,手里拎着一根泛黄的鱼竿。 许是那江中之鱼太过难钓的缘故,他另一只手还抵在甲板上托着腮,眯着眼,打着盹儿… 不知何时,江面上多了一条渔船。 那船头立着几只歪着脑袋观察江面的鹈鹕,发现鱼后,鹈鹕纵身跃入水中,不多时便叼着一尾鲜嫩活泼的大鱼浮出水面,邀功似的主人面前昂着脑袋。 看起来与普通的渔船无甚区别,唯一的不同点就是这条渔船的主人是位穿着朴素的中年妇人…… 那渔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在江面上荡漾时慢慢往徐伯清的船边靠近。 待接近几丈范围。 渔船上的中年妇人瞥了他一眼,见其眯着眼打着盹,眉头不经一挑,提醒似的笑道:“小哥儿醒醒,有鱼上钩了~” 随着她开口,那不曾动过的鱼漂陡然下沉,鱼线亦是被拉的笔直…… “咦?” 徐伯清惊疑一声,也从睡梦中惊醒,见那鱼线乱动,他意有所指的笑道:“这还真有鱼儿咬钩了,难得~难得~~” 说罢手腕一抖,鱼线破水发出‘漱’的声响,一尾肥美鲜嫩的大鲈鱼破水而出。 那分量少说也有七八斤~ 他收杆收线,接住鱼后从鱼嘴中取出一枚钉子似的的直钩,侧过身子随手便将那鱼竿鱼钩丢回了船舱。 随即提着鱼鳃看向一旁的中年渔妇,目光微动的笑道:“嫂子真乃福星,我在这钓几天了,都没鱼儿咬钩… 您这一来,便有鱼儿咬钩了,还是这么一尾鲜嫩肥美的大鱼,这午饭是有着落了。” “钓了几天怎会没鱼儿咬钩?” 那渔船上的中年妇人笑了笑,用揶揄的口吻说道:“怕是鱼儿咬钩的时候你在打盹才是。” “哈哈哈…是极是极~~” 徐伯清神色莫名的笑了笑,拱拱手说道:“这鱼儿体肥肉美,又是因嫂子一言而得,在下一人独食未免太过可惜,不知嫂子能否赏脸移步一叙?” “……” 渔船上的妇人微微一愣… 徐伯清见状拱拱手苦笑道:“是徐某孟浪了,嫂子有所疑虑徐某也能理解,既如此,那就此别过。” “小哥误会了…” 那渔船上的妇人撑船靠近,待两船接近时,她迈步跨上渡船,笑道:“乡野妇人不识大体,还望小哥儿勿怪。” “哈哈哈哈…” 徐伯清开怀大笑的支起身子,做了个请坐的手势,说道:“我与嫂子一见如故,些许孟浪之言还怕嫂子责怪呢。” “言重了…” 那妇人见他手里还拎着鱼,试探性的问道:“需要帮忙处理这鱼吗?” “嫂子你坐好便可……” 徐伯清摆摆手,随身取过一把小刀,在船边就这江水,将手中的大鱼拨腮去鳞,去了内脏… “我知嫂子久居水旁,肯定是吃腻了江湖海底的河鲜,但今儿,您可得尝尝我这手艺。” “哦?” 妇人惊疑一声,笑道:“莫非小哥儿你做鱼的方法与众不同?” “那倒不是…” 徐伯清拎出船舱中的碳炉,引火架锅后才意有所指的说道:“嫂子您有所不知,这世间千人千味… 做鱼的方法虽大致相同,但是我这人不一样,做出的鱼味道定然也不一样。” “……” 那渔妇微微有些出神。 一来是听到了他的话; 二来是她刚才顺着其人看了眼船舱,也看到了扔在船舱中的直钩… 直钩?? 钓鱼!? 她目光微动的说道:“小哥儿的与众不同我算是看出来了,竟用直钩钓鱼…” “有人钓鱼为鱼,有人钓鱼为娱,我这直钩钓鱼只图一乐,倒让嫂子见笑了。” 徐伯清随口应一句,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似的,专心致志的蒸起鱼来,又是拨弄炉中木炭,又是锅中加水,吹吹炉火的,看起来倒真有那么一回事。 而那妇人心中虽疑,见状却也没有多问什么,只装不知道的岔开话题道:“冒昧的问一下小哥姓名?” “徐伯清。” “好名字~” 那妇人微微颔首,随即又试探性的问道:“小哥儿年龄几何?看起来不大,怎地到这江边讨生活了?” “年龄……” 徐伯清闻言微微一顿,暗想自己有两世为人的记忆,否认哪一个都不对劲,所以这年龄倒还真不好说… 随即含糊其辞的应道:“我这年龄,应该比嫂子预想的要大一些,来这江边只是路过而已,并非在这讨生活。” “……” 那妇人见他说及年龄时有些出神,便暗叹‘果然如此’,待听到那句‘应该比嫂子预想的要大一些’时,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猜测… 她微微颔首,用揶揄的口吻说道:“那就不该叫小哥儿,该叫先生了~” “嫂子折煞我也…” 徐伯清连连摆手,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问道:“冒昧的问一下嫂子姓名?” “……” 那妇人犹豫了一下,说道:“敖岚。” “敖岚~贵气难掩,好名字~” 徐伯清赞叹一声,仍装作不知她身份的问道:“非有意冒犯,只是嫂子一介女身,怎地会到这江中讨生活?” “……” 敖岚似是想到了什么往事,有些缅怀,又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夫家早逝,家中还有一个不听话的逆子,我若不出来讨生活,我们娘俩都得饿死。” “……” 徐伯清面颊一僵,也知道自己有些唐突了,诚心实意的说道:“徐某并非有意要揭嫂子伤疤,实在抱歉。” “无妨。” 那妇人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说道:“此事早已过去多年,若非你提及,我甚至都要忘记这事了…” 说罢两人皆是陷入沉默… 在前几天江神祠诛妖时,徐伯清就隐约感觉到了似乎有人在暗中窥伺自己… 只是当时气机混乱,雨夜交加,便是天目法眼都难以看出什么。 起初,他还以为是那蛤蟆精的帮手,又或是其他妖邪… 故而在下手时做足了派头,甚至借用了水神符诏内的神力断江诛妖。 为的就是让那窥伺者忌惮!! 效果也达到了… 诛妖后直至离开都无其他妖邪跳出来,但那种被人窥伺之感却一直存在。 考虑到在江上可以占据水利,可以借助水神符诏的神力,他便在这千陵江上飘荡数日,不惜以身做饵的想要把窥测自己的存在钓出来。 如今,在暗中窥伺的存在是钓出来了,但和他想象的又有点不太一样,既不是人,也不是常规意义上的妖邪… 而是……龙!! 真龙!! 第九十七章 装一波大的 很快,小船上便飘出了香味儿… “鱼蒸好了~” 徐伯清闻着香味掀开锅盖,挥挥手将升腾的蒸汽吹散,浇灭碳火后,取出两双筷子招呼道:“嫂子尝尝我这手艺如何。” 敖岚眉头微蹙,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点点头接过筷子,与他各坐一旁的落座在锅边… 看着锅里的甚至连葱丝都没有的清蒸鲈鱼,她夹起一小块鱼肉放在嘴里细细品尝,眉头似乎就没舒展过。 倒不是有多好吃,而是一般… 她贵为龙王,虽无口腹之欲,但偶尔也会品尝些人间美味,不至于让生活太过单调… 所吃的都是山中走兽云中雁,陆地牛羊江河鲜,所尝的菜肴无一不是色香味美。 如今这清蒸鲈鱼除了鲜香以外无甚特殊,可吃着倒还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徐伯清眼睁睁的看着她,见其吃了一筷,连忙问道:“嫂子我这手艺如何?” “一般…” “……” 敖岚见他面颊一僵,不经莞尔的又夹起一筷子,笑道:“你这手艺去酒楼饭馆应聘肯定是差了点意思,但确实如你所说的那般,别有一番滋味…” “哈哈哈哈…” 徐伯清开怀大笑,随即也抄起也跟着尝了尝自己所做的鱼,只尝一口,便眉头微蹙的说道:“这味儿,确实一般…” “呵呵呵…” 敖岚笑了笑,也不说话的再次吃起鱼来。 一人一龙萍水相逢,相交相谈亦是平淡如水… 徐伯清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搭话,想到她之前所说的‘夫家早逝,有一逆子’后,便随口说道:“冒昧的问一下,令郎多大了?” “呃…” 敖岚听到他谈到自己的儿子,又想到自己如今假扮的身份,只能神色讷讷的随口应道:“还小…还小…” 徐伯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听话?” “是…是有那么点。” “那怎么成呢!教育就得趁小。” “……” “嫂子,不是我说…” 徐伯清咋舌道:“这咱哥都不在了,你现在就是一家之主,得拿出一家之主的威势来,想教育好孩子,首先你得让他怕!其次是千万不能纵容他!” “……” 敖岚眨眨眼,讷讷的说道:“平时是纵容了一点,但是他…挺怕我的。” “不仅要怕,还得要服,不服就打!” 徐伯清放下筷子,一本正经的说道:“这育人就和种树一样,就得趁小的时候下狠手,不然等树长大,长歪了之后,再想调教都调教不过来了。” “啊……” 敖岚脸色一正,眉头紧锁的问道:“有这这么严重吗?” “严重?这都算轻的…” 徐伯清沉吟了一会儿,咋舌道:“我以前见过两个家教不严的年轻人,其中一个跑到另外一个地盘玩儿。 被另外一个发现了,就说了几句,发生了几句口角,结果您猜怎么着? 两个年轻人打起来了,还下了死手,其中一个死了,而且连筋都被抽了,另外一个被问罪后也自杀了。” “……” 敖岚闻言倒抽了口凉气… 不知为何,她听到这小故事后,竟隐隐生出几分心悸之感,仿佛被抽的是自家儿子的龙筋似的… 甚是骇人…… “咱老家有句话叫棍棒底下出孝子。” 徐伯清摆摆手,说道:“不打怎么行呢?这孩子小,不听话,你就得打! 打到他长记性,打到他记得事,打到他再想犯相同的错误就会怕为之!” “受教了…受教了…” 敖岚连称受教,想到自家逆子虽怕自己,却不听话,眼底不由得闪过狠色… 与此同时… 某处江底龙宫中,一位穿着浮夸,身形浪荡的年轻人坐在炉子前捣鼓着法器,不知为何的突然就打了个喷嚏… 他茫然的看了看四周,没发现有些不对劲后,嘀咕一声‘奇怪’便又在炉子前捣鼓起来… ………… 敖岚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有个冒昧的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嫂子但问无妨。” “我虽乡野妇人,却也能看出小哥儿气度不似凡人,不知小哥在哪处宝地修行?” “宝地?” 徐伯清筷子一顿,脸上却并未露出半点意外之色,只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哪有什么宝地,不过是在凡尘俗世中摸爬滚打罢了。” “凡尘俗世?” 敖岚呢喃一声,挑着眉头问道:“这凡尘俗世中也能修行出小哥这般的人物?” “为何不能?” 徐伯清摇摇头,想到竹思思所说的‘修行之人视凡尘俗世为穿肠毒药’,便半真半假的说道:“我曾在一本书中看到过‘一物两体’之论,并深以为然… 修行之人视凡尘俗世为穿肠毒药,甚至限制一些心性不稳的子弟步入凡尘,我能理解,但并不认同。” “哦?” 敖岚惊疑一声,问道:“为何?” “嫂子请看…” 徐伯清指了指船边的千陵江江水。 然后随手用碗装了一碗江水,拖碗静滞在手中,说道:“我将这碗比喻成我们所处的天地,碗中浑浊的江水比喻成我们。” 因为静滞的原因,那碗浑浊的江水慢慢的开始离析出杂质… 不一会儿的功夫,水中的泥沙杂质便沉碗底,碗面上的水也随之变的清澈。 “这个离析过程便算是秩序的出现。” “刚开始,这方天地浑浊无序,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方天地有了秩序,渐渐变成了上清下浊……” “时间再久一些,飘在上方的清流开始嫌弃碗层的泥沙污浊,甚至不愿与之为伍。看似一清一浊已经毫无关联,可真的没有关联吗?” 他声音一顿… 屈指在碗边弹了弹,晃了晃… 只见那碗中之水荡起波纹,沉淀下去的泥沙污浊再次翻腾上涌,不多时的功夫,碗中的水便重新变的浑浊不堪。 “您看,只要这碗受到些外部刺激,清流也好,浊流也罢,便会重新变的浑浊无序。” 敖岚愣愣的看着他手中的那碗水,眉头紧锁的似是在思量着什么东西… “我们所处的天地又何尝不是这样?” 徐伯清也叹了口气,结合之前观书中所感,说道:“太虚即无极,从无极到太极,再从太极到两仪… 就如这世间从无到有之变… 凡尘俗世就如这沉底的泥沙污浊,虽然欲孽深重,可亦是这变化的一部分。 与我而言,修行不是避世,不是出世,也不是隐世,而是入世! 入这滚滚红尘的大世! 在这大世中磨砺自身,接触世间万物,知解七情六欲,体会沧海桑田,感悟天道衍变…” 他声音一顿,讳莫如深的说道:“毕竟,都没入世,又谈何出世呢?” “都没入世,谈何出世…都没…入世…谈何…出世……入世…出世…” 敖岚呢喃自语,愣愣的看着那碗再次离析沉淀的江水,惊疑不定的说道:“那这水,岂不自始至终就要纠缠在一起?” “非也非也…” 徐伯清笑着摇摇头。 他再次取出一只空碗,两碗相对,将那已经离析沉淀的上层清水倒到了新的碗中,随即晃了晃手中的两只碗。 可不管怎么晃… 始终都是一碗清,一碗浊… 他目光微微一动,讳莫如深的轻声说道:“若是建立另外一方天地用以容纳和分开这些‘清流’,就会像这样,清归清,浊归浊…” “嘶……” 第九十八章 打死我也不出去 “清归清…浊归浊…” 敖岚愣愣的看着眼前之人,放下筷子正色说道:“先生之言,发人深省……” “唉~~” 徐伯清连忙伸手打断她的话,同样绷着脸正色说道:“我与嫂子同辈相交,年龄亦不及嫂子远矣,怎敢当先生之称?” “闻道有先后,与年龄无关…” 敖岚咋舌道:“未遇先生前,我如井底之蛙,不知天之大;闻先生之言,才知这凡尘俗世中亦有真仙…” “……” 徐伯清苦笑着摇摇头,说道:“嫂子,我们同辈相交,这先生之称我愧不敢当,也担当不起,不若换个称呼?” “换个称呼?” 敖岚眉头微蹙,问道:“什么称呼?” “我们可还算是朋友?” “我们相谈甚欢,自然是算的…” “那就行…” 徐伯清沉吟了一番,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的说道:“我与嫂子一见如故,相逢恨晚,嫂子年岁亦长我,不若就以这叔嫂相称?” “叔嫂…?” 敖岚眨眨眼,显得有些无措。 “不错…” 徐伯清微微颔首,说道:“我既唤您嫂子,那嫂子离世的丈夫也便是我异父异母未曾谋面的兄长了,叔嫂相称岂不正合适?” 他声音一顿,打蛇上棍的说道:“既是兄长、嫂嫂,那便是一家人了,嫂子您唤我伯清,或者清哥儿都行。” “伯清…清哥儿…” 敖岚瞠目结舌的呢喃着,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心中的无措之感更甚几分… 她先前在云端观望,看不出徐伯清的跟脚,本就有些好奇,又想着他了却了一桩因自己化龙而起的因果,便化形来结交一番。 如今结交是结交了,可这不知不觉中,怎么就成叔嫂了? 这因果牵扯的有些大了…… “这感觉就对味儿了~” 徐伯清叹了口气,正色说道:“兄长已故多年,嫂嫂一介女流挑起家中大梁定然不易,日后若有需要伯清帮忙的地方,嫂嫂尽可直言…” “……” 敖岚眨眨眼睛,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感觉这便宜小叔子的话里有话…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她面颊微微有些发烫,连忙支起身子,磕磕绊绊的说道:“伯…清,那个…嫂子家中还有小儿,不便在此久留,就先回去了…” “嗯嗯…” 徐伯清也看出了她心思有些不宁,笑了笑说道:“既如此,我也就不留嫂嫂了。” “后会有期。” 敖岚重回自己的渔船,道完别后刚准备撑船离去,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句:“对了,嫂嫂定要记得我刚才所说的育儿之道~” “记得记得……” 却见那妇人应话时整个江面都升起些朦朦胧胧的薄雾,而那渔船在薄雾中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江面… “兄长~嫂子~” 徐伯清神色莫名的笑了笑,眼睁睁的看着敖岚略显仓惶的背景消失在雾气中,嘴里轻声嘀咕着:“你知我知你,我知你知深,妙极~” …………… 通天河中… 敖岚回到龙宫再次变为身着华服,浑身贵气犹如帝王,却又面如寒霜的的冷冽模样… “见过龙君…” 龙宫前的一众虾兵蟹将见龙君这般,无不缩首胆寒。 敖岚瞥了他们一眼,问道:“敖兴呢?” 一位弓腰驼背,还长着两撇八字胡的老者连忙从宫中赶了出来,战战兢兢的说道:“龙君,殿下在宫中炼法器呢…” “……” 敖岚面色一僵… 想到那逆子整日不思进取,没个正行,修行多年还是蛟身,便气的牙都痒痒。 要是那逆子把心思用在了别处,就算是用在了别家姑娘身上,那都算还好… 可他成天宅在龙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是在水底捣鼓着取火炼器,就是捣鼓着什么炼丹… 岸边都不沾的。 不仅不沾,就连别的江河湖神来觐见,他身为这通天河龙宫太子都很少露面… 小叔子说的对… 不能再这样纵容下去了!! 敖岚下定决心,面上更添几分霜色,当即冷哼的一声的拂袖而去… 此时的龙宫太子敖兴正坐在一座硕大的鼎炉前,手里捧着一本底下江河湖神上供来的仙修炼器心得看的正入神。 不知怎地,他突然就打了个哆嗦… 心有所悟的回头瞥了眼,却见自己母后面若冰霜的站在门前,当下也意识到了什么,神色讪讪的支起身子… “娘,你怎地来我这了。” “我来看看你炼出什么法器来了…” 敖岚轻哼一声的走进房间,见房间摆放的刀枪剑戟,面颊不由得一抽,冷哼一声的坐在桌边… “……” 敖兴也看出了自家母后神色中的不悦,连忙腆着脸凑过去,又是捶腿,又是捏肩的卖着好。 “娘,您也对这些小道感兴趣了?” 敖岚闻言面上冷意更甚几分,拍着桌子厉声训斥道:“你也知道这些是小道!?” “我……” 敖兴被吓的一个激灵,想到以往被训斥的经历,下意识的就想开溜… “你过来…跪着!” “……” “过来!!” “……” 敖兴还没来得及溜,见母后似乎动了真火,便神色幽怨的又退了回来,然后满脸无辜的跪倒在自家母后面前。 “娘,我这也没犯错啊,您这……” “没犯错?” 敖岚支起身子,瞪着他呵斥道:“你告诉我,你从出生至今,修行多少年月了!?” “……” 敖兴面色一僵,掐掐手指后讪讪的说道:“娘,好像…好像有八百多年了。” “八百多年…八百多年!!” 敖岚被气的扶着额头,叹了几口气后,想到先前讨论的‘入世出世’之论,强忍着肝火,冷声说道:“八百多年你还是蛟身,你赶紧收拾收拾,给我滚出龙宫,入世修行。” “入世修行??我不走!!” 敖兴一听让自己出去,头一扭,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说道:“龙宫是我家,外面人心险恶,我才不出呢…” “你…还敢犟嘴!!” 敖岚想起小叔子所言的‘育人之道’,当即手一伸,摆在房间角落的一根棍状法器忽地飞到了她的手中! 冷声训斥道:“伱出不出去修行?” “……” 敖兴见自己母后提着棍子的恼怒之态,也是微微一愣,随即又想到,母后平常虽然凶了点,但这么多年还真没打过自己,当下也就不怕了… “要打您就打,打死我也不出去…” “好…呵……好!!” 第九十九章 龙太子的怨念… “好…好…好!!!” 敖岚气极反笑的连说三声好后,深吸一口气,伸手拧过他的耳朵,抄起手中的法器棍子就往他身后和屁股上打… “哎哟……疼疼疼!!” 敖兴看到那棍子落下来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今天的母后不太对劲,当下那棍子落在皮肉上时,那疼痛也让他惨叫一声的回过了神来… 母后今天这是真打!! 反应过来后,抱着头撒腿就跑…… “娘…娘…我是您儿子啊…别打…别打了…这棍子是法器…嘶……” “你还跑!?” 敖岚见他抱着头跑,心头火气更甚几分,抄起棍子就出现在他身边,呵斥道:“打的就是你个不肖子!” “嘶……疼…疼…疼……” “娘,我八百多岁了,八百多岁了!” “娘,别打了…别打了…嘶…” “娘,那是法器,您换个别的打…” “……嘶……” 龙宫内水泡翻腾,敖兴抱着脑袋在前面一边跑一边求饶… 而他身后的敖岚则是冷着脸,身形如影随形的出现在他身后,抄起手中的法器棍子就往自家儿子身上招呼…… 龙宫内外响彻着惨叫,一众虾兵蟹将缩着脑袋权当耳聋的听不到… 敖兴一边跑一边求饶,待看到那八字胡老头,连忙叫道:“龟丞相,你快救我,我娘要打死我…哎哟…” “……” 八字胡老头见龙君瞥了眼,喉结上下滚动,脑袋一缩的变成只乌龟壳…… 是夜… 通天河波涛汹涌,似有蛟龙翻腾… 直到第二天,水面破开,飞出个头角峥嵘,却又鼻青脸肿的年轻人,看那落地之态,似乎是被人从水底扔出来的… 敖兴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躺在河边沙滩上,眼神空洞的看着天空,便是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挨了这顿打的… 就在这时,水面再次破开,一只大鼎炉以及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如天女散花似的从水中飞出,落到了岸边… 随后又有一只硕大的乌龟壳也跟着飞了出来,伴随一声‘哎哟’,龟背先着地的也落在了河边沙滩上… 敖岚面若冰霜的站在水面上,屈指一弹,一抹灵光窜入敖兴的天灵,冷声训斥道:“带着你的破烂东西,滚去修行,领悟不到化龙之机,不准回来!” 她声音一顿,似是想到什么,厉声告诫道:“还有,在外不准称是通天河龙宫太子,你敢偷偷跑回来,我就打断你的腿!!” 说罢冷哼一声的拂袖离去… “我……” 敖兴抽噎的看着天空,两行清泪划过脸颊,嘴唇嗫嚅念叨着着:“我…我都八百多岁了,我娘还打我,我娘…我娘不爱我了…” “滚!!” 通天河底的敖岚像是在回应他一般,一蓬河水涌出河面,径直的泼在了他的脸上。 敖兴坐起身子,抹了一把脸,也不知是抹眼泪还是抹脸上的河水,嘴里嚎啕的喊着:“娘,我不想出去,我不想出去啊,外面人心险恶,外面……” 他坐在沙滩上一边抽噎,一边数落着凡尘俗世中有多恐怖,眼睛还时不时的偷偷瞥着不远处的通天河… 就差把‘社恐’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可无论他怎么念叨,怎么哭诉,通天河中都没有再做出过半点回复… “……” ‘母后真走了?’ 敖兴哭诉了好久都没有回应后,似乎也想到了什么,面色不由得一苦,满眼哀怨的看着散落在岸边生活用具。 待看到那只乌龟壳时,面颊一抽的问道:“乌勤,你怎么也被赶出来了?” “禀…禀殿下…” 那乌龟壳晃晃悠悠的钻出个长着八字胡的脑袋,随即伸出腿蹬了蹬的翻过身子,化为个弓腰驼背的人形… “龙…龙君担心殿下久不接触人间,不小心犯了忌讳,所以派老臣当仆役跟着殿下…” 他说来连忙凑过去,想要将他扶起来。 “嘶…疼疼疼…” 敖兴捂着自己屁股,龇牙咧嘴的‘嘶呼’着凉气,待撑起身子后,悲从心头起的说道:“我娘这是真想打死我啊…” “……” 乌勤被吓的一个激灵,瞥了眼河面连忙轻声说道:“殿下慎言,依老臣之见,龙君还是很关心殿下的。” “关心我?” 敖兴面颊上的肉一抖,若有所思的说道:“我娘都几百年都没打过我了,这次下手这么狠,肯定事出有因!” 他声音一顿,似是也想到了什么,轻声问道:“乌勤,最近一些时日可有旁人来龙宫做客?” “旁人来龙宫做客?” 乌勤眉头紧锁思量一番,随即摇摇头说道:“龙宫最近一次设宴还是十多年前,大小江河湖神来觐见,事后好像就无外人来过。” 他说着眼睛一亮,连忙又说道:“虽无外人来龙宫,但前些日子,龙君出去了一趟…” “出去了一趟!” 敖兴敏锐的抓到了‘自己挨打’的关键所在,连忙问道:“我娘出去见谁了?” “……” 乌勤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龙君出行并未交代,老臣亦不得而知。” “你算不出来?” “我……” 敖兴见他一张老脸都憋的通红,也知道这个要求太难为老龟了,便意兴阑珊的摆摆手,问道:“我娘出去了几天?” “莫约四天…” “四天…” 敖兴目光微凝,似是反应了过来,说道:“我娘一直舍不得打我,出去四天,回来像变条龙似的,定是有贼人在我娘耳边进了谗言!!” “……” 乌勤被吓的一个激灵,不敢多言。 敖兴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咬牙切齿的恨恨说道:“可莫要让我知道是哪个贼人进的谗言,不然有他好果子吃的…” “……” 乌勤抹了把额头冷汗,看了看四周,连忙对着通天河努努嘴,说道:“殿下,要不咱们还是先走吧…” “对对对…” 敖兴看到近在咫尺的通天河,也一脸惊惧回过神来,瞥了眼四周后张口一吸,散落在沙滩上的鼎炉和各种物件尽数被他吸入腹中… 掸了掸身上的泥沙,随口问道:“乌勤,我娘要我入世修行,那得去哪?” “殿下……” “不准叫殿下!” 敖兴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我娘说了,在外不准称是通天河龙宫太子,你想害死我啊?” 他声音一顿,沉吟一番后说道:“出去后,我叫龙兴,你还叫乌勤,你就叫我公子就行了…” “是是是…” 乌勤连连点头,小心翼翼的说道:“龙君让殿……不,主母让公子入世修行。 老奴所知这周边共有三国,一为宋,二为周,三为梁,老奴建议公子选宋或者周两朝作为入世修行之地。” 敖兴眉头一挑问道:“为何?” “宋、周两朝国泰民安。” “那梁呢?” “……” 乌勤也知道自家殿下的性子,耐心解释道:“那梁朝境内据说闹了些许战乱,而且那梁朝国主还要举办什么水陆法会… 说是广邀天下能人异士,选出真仙真佛册封国师之位,享一国气运,受皇家祭拜。总之乱七八糟的…” “真仙真佛?” 敖兴闻言嗤笑一声,他可是知道这‘真’字不是什么人都能用上的,于是说道:“那就去这梁国看看……” “……” 第一百章 不得不尝~ 小船在水面上漂泊多日,已经入了千陵江的支流,靠近了兴元府… 徐伯清难得一个人独处,便和和往来的渔民买些酒食佐料,泛江悠闲。 钓钓鱼,看看书,吃着江中河鲜,喝着渔家浊酒,乏了和衣而眠。 除了看到花船从身边飘过时偶尔会想起陈太后的润,刘贵妃的野,竹思思的烈以外,倒也算得上悠闲自在… 兴元府虽在内陆,但因地理位置及气候原因,利于种桑养蚕,以及一些有价值的农作物,故而商业繁盛。 商业带动经济… 有钱了玩的自然也花… 如戏馆、春楼、花船之类的场所尤多。 其中春楼和花船虽然都是寻欢作乐的场所,性质相似,但又有些细微的差别。 前者虽然也有摆袖弄舞的花样,但讲究的多是长驱直取,重利索,客人多是中下阶级; 后者多有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之类的一技之长,讲究的是细水长流,重花样,客人也多是一些官僚富户。 有些家资丰厚的富户甚至会自家养一座私人花船,专门用以接待生意上往来的朋友,或是接待一些身份贵重的客人… 这样的大环境下,靠近兴元府的那条支流上自然也就热闹的很,每每到晚上便可看到一艘艘灯火通明的花楼飘荡。 有琴音萦绕,有女子嬉笑,有高声放歌,亦有婉转低吟,好不热闹… 徐伯清白日观书中真意有感,便喝了些酒,靠在船板上神游天外似的打着盹,睡了一觉,待被些铮铮琴音惊醒时,却见天色已是月明星稀… 看着此情此景,揉着惺忪睡眼,不由得伸了个懒腰的感叹一句:“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好诗!好句!!” 不远处的花船上,一位肤色偏黑的年轻男子站在甲板上抚掌称赞… 而徐伯清转过身来,也发现了不远处的漂泊的花船以及那位年轻男子…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那年轻男子虽然看似与普通人无异,可在天目法眼之下,此人气息绵长深厚,居然还是位武道先天之境的高手! 而那花船上隐有琴音传出,想必刚才惊醒自己的铮铮琴音便是出于此… 那年轻男子见其人看向自己,拱手笑道:“在下这船楼上的姑娘爱好抚琴作乐,惊了兄台美梦还望海涵…” “无妨无妨…” 徐伯清摆摆手,似是想到了什么,随口问道:“兄台可知这是到了哪处地界?” “此为兴元府境内浣纱河…” 那年轻男子应了句,随即有些惊疑的打量着他的穿着,问道:“兄台游船作乐,莫非不是此间人士?” “我自江陵府游船而来,在江河上浪荡多日,一觉睡醒天色已黑,竟不知到了哪间,见笑了…” “嘶…自江陵府撑船而来…” 那年轻男子惊疑不定的感叹道:“江陵府离这兴元府足有数千里之遥,兄台一人一船渡江而来,真乃名士风范…” 徐伯清摇摇头,“闲着无聊罢了。” “兄台,在下赵家商号赵玄朗,大周人士,此花船是赵家商号在这兴元府的分号所铸,船上的姑娘们也都是赵家从小养大的,底细亦是清白…” 那年轻男子拱手相邀道:“赵某生平最喜结交风流名士,如今天色已晚,江河黯淡,兄台可否赏脸移步一叙?” “赵家商号,大周……” 徐伯清惊疑一声,这才注意到,那花船上插着一面天圆地方似铜钱,中间孔洞标‘赵’字的旗帜… 原主一家在建阳就是做生意的,自然也曾听闻过这大周的赵家商号。 据传这赵家财运亨通,富可敌国,生意大的连通周边数国,甚至连那大周朝廷改天换地都是向其借银才成功的… 而且旗下商号信用极佳,在大周民间‘不信官府,但信赵家’的美誉便是远在万里之外的他国民间都有所耳闻… 他看了看夜色,又看了看不远处的花楼,想着就算上岸去兴元府也要找客栈,倒也无甚区别… 便微微颔首,拱拱手应道:“大周赵家的美誉世人皆知,山野乡人既得赵公子相邀,岂有不从之理?” 说罢纵身一跃,直接落到了那花船甲板之上… 可脚下刚站稳,他便看到花船中忽地跳出几位武道好手,还有一位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护在赵玄朗身前… “……” 赵玄朗见状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后连忙说道:“郑叔莫要紧张,这位兄台是应我相邀而来,并非敌人…” 那被唤作郑叔的管家闻言也松了口气,摆摆手让周边的几位武道好手退下。 而他自己则是跟在赵玄朗身边,对着徐伯清拱手赔礼道:“郑某护主心切,闹了些许误会,还望这位公子见谅。” “无妨…” 徐伯清看着眼中的中年人也有些惊异,因为此人身上的气息同样雄厚,很明显也是一位武道先天之境的高手! 这样的高手在大梁,都是开宗立派的佼佼者了,可先是这赵玄朗,而后他身边或赵家的管家居然也都是一位先天之境… 不过想想也是… 以赵家的财富,以及走南闯北这么多年的积累,便是用钱财砸也能砸出几位先天之境的武道高手…… 见对方举止得体,赔礼亦是真诚。 他亦拱拱手笑道:“徐某平常闲散惯了,得赵公子相邀未曾通报便直接来这花船,失礼之处也还望诸位海涵。” “哈哈哈哈…” 赵玄朗见状哈哈大笑,出来拱拱手笑道:“都怪赵某眼拙,只知兄台气度文采非凡,不曾想兄台还是武道高手,竟闹出了这般误会,当罚,当罚~” 说罢转身对着船内叫道:“刘妈妈,叫姑娘们准备一番,我要宴请贵客…” “是…” 见船内的妇人心领神会的退了下去,他又转过身子笑道:“兄台姓徐?” “徐伯清。” “哈哈哈哈,徐兄…” 赵玄朗再次拱拱手,意有所指的说道:“徐兄既赏脸来赵家的花船做客,若是不鉴赏一下大周姑娘的风情,岂不太过可惜?” “哦?” 徐伯清心头微动的惊疑一声,问道:“恕徐某见识浅薄,都是姑娘,这大梁大周之间的姑娘难道还有何不同之处?” “当然不同!” 赵玄朗笑道:“大梁姑娘大多性烈如火,热情奔放;而大周姑娘多含蓄温婉,小鸟依人,这般风气,在我赵家这花船中尤甚。” 他声音一顿,挤眉弄眼的摆出一副男人该懂的姿态,说道:“而且,赵家走南闯北,带回来的异国姑娘不在少数,异域风情别有一番风味,徐兄可要品鉴一番~” “这……” 徐伯清听到还有异域风情时,像是被戳到了软肋似的心头微微一动,拱手笑道:“这大梁姑娘的热情徐某倒是见多了… 可这大周姑娘的温婉,和这异国姑娘的风情,徐某倒还真没见识过,不得不尝~” “哈哈哈哈,徐兄,请~” “赵兄,请~” 第一百零一章 接着奏乐,接着舞! 花船极大,船舱建成了阁楼状。 随着徐伯清这位客人和赵玄朗这位主家闲聊落座,一些含羞带怯的姑娘们亦是端着备好的酒菜款款而来。 有的身形削瘦,行似弱柳扶风;有的体态丰腴,山峦呼之欲出… 有的娇柔似水,便是多看一眼都脸红;有的媚眼如丝,眉目间有着万种风情… 端上酒菜之后,姑娘们便到一旁或是抱起琵琶轻弹,或是端坐在琴前抚弦,随着丝竹声响起,有姑娘轻声和唱,有舞娘伴乐曼舞。 最攒劲的莫过于几位蜂腰肥臀,眼眶微凹,穿着露脐的束胸凉衫,面颊还挂着薄纱的异域舞娘… 许是异域风情少见的缘故,她们曼舞时的每个动作都像是在撩拨着人的心弦… 徐伯清手里捏着酒盅,看的津津有味。 当朝张皇后为他单独献舞过,他自问自己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人… 但张皇后摆袖作舞看似大方,实则有些放不开… 但不得不说,皇后的身份,清冷的气质,加之那种半推半就,似是被逼无奈不得不为的感觉最是撩人… 而眼前这些异域舞娘作舞时的感觉却恰好相反… 看似薄纱遮面,舞姿含蓄,实则该抖的抖,该晃的晃,每个动作都在大胆的展示着自身的曼妙与本钱。 别有一番滋味儿~ 两人喝着美酒闲聊,听乐赏舞。 赵玄朗年龄虽然不大,但自小走南闯北,见识极广,加之自身喜好结交风流名士,不管是谈吐,还是阅历都不差。 而徐伯清虽久居深宫,但两世为人,思路新奇,谈论什么基本都能接上几句,一些奇思妙想便是赵玄朗亦是拍案叫绝。 可谓是宾主尽欢… 就在这时,徐伯清目光却微微一凝,透过船舷窗台瞥了眼外面的夜色,问道:“赵兄可是得罪过什么人?” “啊?” 赵玄朗闻言微微一愣,眉头紧锁的不解其意,问道:“徐兄何出此言?” 徐伯清将杯中酒水抿下,随意的说道:“我观这江河中有几道恶意而来,似乎锁定的就是你的花船。” “……” 赵玄朗和他身边的郑姓管家闻言后皆是一愣,两人对视一眼,那郑管家眉头紧锁的起身看了眼窗外,并未察觉到什么后,微微摇头。 那郑姓管家瞥了徐伯清一眼,笑道:“徐公子,酒水虽好,却也不能贪杯才是…” “呵呵呵,我没喝多…” 徐伯清笑着摇摇头,放下手中的酒杯指了指船外,说道:“人应该快到了,三位武道先天,十余位武道后天。” “你……” 郑管家一惊,神色间却还是不信。 而赵玄朗听到三位武道先天时,面色亦是微变,连忙说道:“郑叔,你派人出去看看,也省的有贼人扰了我们兴致。” “是……” 郑管家见自家公子出声,当即支起身子打了个手势,而隐匿在阁楼四角的几位护卫亦是心领神会的点点头出了阁楼。 就在他们出去不久,一声惨叫响起,紧接着一道身影撞破阁楼的房门,跌落在地时已经没了呼吸。 此番变故一起… 那郑管家面色大变的连忙护在赵玄朗身边;而台上的奏乐作舞的姑娘们亦是被吓的尖叫声连连… 而徐伯清端着酒盅的手甚至都没顿一下的继续喝着酒,就是看到那曼舞奏乐的姑娘都吓的缩在阁楼一角时,他眉头不由得微蹙几分…… 三位身着夜行衣的蒙面人自阁楼门口踏入,窗外隐有寒光闪烁,其他的蒙面人应该是将这花船阁楼的四周包围了。 “你们是什么人!!” 郑管家抽出身边的长刀,冷着脸呵斥道:“诸位不妨划条道,若是为钱财而来,赵家可给你们十倍,甚至百倍……” 那三位蒙面人似乎已经觉得胜券在握,进了阁楼后不急不缓的往他们靠近,领头之人说道:“钱财?不不不,我们是为赵玄朗的命而来!!” “……” 赵玄朗似乎知道了什么,脸色极为难看,深吸了口气后用那传音入耳之法,对着身旁的徐伯清轻声说道:“徐兄,此番变故实出我所料,不曾想将你也卷了进来,实在愧对徐兄…” “无妨…” 徐伯清说着又抿了口酒水… “无妨?” 赵玄朗神色有些焦急,连忙说道:“徐兄,我知你有武艺傍身,轻功也好,但贼人众多,双拳亦不敌四手,你可莫要轻视了他们…” 他声音一顿,随即轻声说道:“我亦有些手段傍身,等会交起手来,我和郑叔帮你拦住贼人,你趁机逃出去,他们的目标是我,应该不会深追…” “那这些姑娘怎么办?” “???” 赵玄朗面颊一抽,刚准备呵斥他不知事情轻重缓急,这时候还想着姑娘,不要命了? 可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赫然转过头看向徐伯清,他这才反应过来… 这徐兄,用的也是传音入耳之法!! 这…… 徐伯清也知道他在看自己,却也没在意,先是瞥了眼围杀过来三人,又瞥了眼缩在阁楼墙角瑟瑟发抖的姑娘们… “坏了我的兴致,得…赔……” 话音刚落,一股磅礴气劲自他周边扩散出去,那赵玄朗和郑管家同是先天之境,在那股气劲中甚至都抬不起手,只满眼茫然的看着那怡然喝酒的身影。 而那三位蒙面人身上的夜行衣连同面罩直接崩碎,像是被一只无形大手攥住似的,皆是一脸茫然的漂浮在半空… 只瞬间… 他们眼中的茫然变成了深深的恐惧! 他们身上的气息不断衰落,萎靡,脸上也随之浮出褶皱… 可张口不能言,手脚不能动,甚至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内力全无的跌落在地,昏死了过去… “……” 围在外面的蒙面人也如他们一般,没了内力之后,有些脚下不稳,甚至直接落入了江水中。 “好了,现在没人打扰了。” 徐伯清拍拍手,对着缩在阁楼角落中的姑娘们说道:“姑娘们,接着奏乐,接着舞。” “……” 花船中一片死寂… 赵玄朗和郑管家对视一眼,满脸惊骇,而那些缩在阁楼角落里尖叫的姑娘们此时也不在尖叫,脸上的恐惧也变成了深深的茫然。 赵玄朗见徐兄神色间似乎由此而不耐,最先反应过来,深吸了口气后说道:“郑叔,把这几个贼人拉下去,莫要坏了我徐兄的兴致!” “是…是是……” 郑管家喉结上下滚动,也反应了过来,连忙将那几个昏死的贼人拖拽出阁楼,甚至还贴心的把门关了上。 赵玄朗绷着脸,对着缩在墙角的姑娘们说道:“赵家养你们多年,现在能得徐兄看重,何尝不是你们的福气?” “接着奏乐,接着舞!!” “……” 第一百零二章 赵家事… 花船中歌舞依旧… 奏乐曼舞的姑娘们甚至比之刚才还要卖力。 她们自幼被赵家养大,能出来招待客人的都是心思玲珑之辈,没有一个是傻的。 就刚才郑管家那副随时准备赴死的样子,她们也知道,来人定然是难以力敌的存在,而她们只是赵家养的‘物件’而已,只怕凶多吉少了… 可随后… 来人便莫名其妙的昏死了… 而以赵少主和郑管家的态度来看,显然是眼前这位身着月白长衫的贵客出手解决了麻烦。 救命之恩是一回事,而赵少主对这位贵客的态度又是另外一回事… 若能得这位贵客看重,岂不就如赵少主所言的那般,是天大的福分? 故而她们一个个也都不在藏着掖着了,调整好状态后纷纷展示起自己的绝活,有的含羞带怯,有的妩媚妖娆,犹如百花争妍,很是喜人。 赵玄朗踌躇良久,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说道:“徐…前辈,刚不知是前辈当面,有所怠慢,还望前辈海涵。” “什么前辈不前辈的…” 徐伯清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赵兄请我上花船时,徐某便认下你这个朋友了…” “呃…哈哈哈哈…” 赵玄朗似乎也反应了过来,开怀大笑后,也便少了那份拘谨,讪讪的笑道:“是极是极,倒是赵某着相了。” 他声音一顿,随即举起手中的酒杯,说道:“徐兄,小弟说错话了,自罚三杯。” 说罢接连三杯酒水下肚。 徐伯清看着攒劲节目,见状亦是举杯陪酒,随口说道:“能派出三位武道先天之境高手行刺杀之举的人,只怕身份不是等闲。” “三位先天之境的武道高手,我大概知道是谁派出的杀手了…” 赵玄朗似是想到什么,叹了口气的说道:“有这般手腕,又想让我死的,便只有我那位赵家嫡传族兄赵公路了…” “哦?” 徐伯清惊疑一声,面露几分诧异之色。 以赵家所拥有的财富,遭人觊觎实属寻常,所以他先入为主的便认为是仇敌追杀,或是同行下黑手,可现在听闻却像是大家族内斗。 “赵兄不是大周赵家的嫡传?” “不是,我虽然也是赵家‘公’字辈的族人,但身份只是个三代内无关紧要的旁支,只是后来才发了迹而已…” “……” 徐伯清微微颔首,时人,特别是有些身份地位的人大多都注重辈分… 而赵玄朗虽是赵家‘公’字辈族人,名中但却未用‘公’字,儿时的身份可见一斑… “发了迹便好,就怕泯为众人…” “哎,也不见得是好事…” 赵玄朗苦笑着摇摇头,仰头蒙了口酒,借着辛辣的酒水,解释道:“赵家的历史比之大周都要早,能屹立多年,靠的便是‘能力为先’这条祖训… 说起来比较复杂,大致意思就是只要是赵家三代以内的子弟,不管是嫡系还是旁系,到年龄便可领一份在外经营的活计。 根据经营的好坏、所得,再由族老评测,选出能竞争赵家家主的人选… 我早些年就看出,赵家和大周朝廷之间牵扯的因果太重,不好收场,说不定日后还会因此生出祸乱… 所以挑选的都是大周以外的活计。 远离赵家大本营,自然也就失去了很多助力,起初我也是最不被族老看好的… 但好在我这人也还算有些头脑,所以在外经营的并不算差… 而近几年的大周,也恰好也如我所预料的那般,开始着手打压赵家了… 伴随大周朝廷的一些政策实施,赵家的损失不可谓不重,而我这个远离族中之人的话也被族老们想起… 说来也巧,后来族老们一合计,发现我所经营的活计发展的居然最好… 我也顺理成章的进了竞争家主的候选名单。 而且因为我早些年就提议过一些建议,族老们照做之后,赵家在大周的影响力虽然缩水了很多,但还不至于伤筋动骨。 我的支持者也就多了起来… 而另外一位家主有力竞选者便是是赵家的嫡传赵公路… 我半路杀出个,他自然也就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他声音一顿,咋舌道:“啧啧啧,只是我没想到,我这族中大兄竟有这般手段,调派三位先天之境的武道高手来杀我…” “……” 徐伯清目光微微一动,说道:“赵兄看起来也不大,早些年便有这份眼界和胆识,着实让人钦佩。” “徐兄见笑了。” 赵玄朗似是想到了什么,苦笑着摇摇头感叹说道:“光有眼界有何用,那会儿无权无势,进言后族老只当孩童戏言,并未放在心上。 若非近些年发生的事和我预测的走向极为相似,他们甚至都不一定会想起我这个人来… 便是到现在,还有些族老亲信大周朝廷,认为那只是大周朝廷明面上的无奈之举,私底下关系还是好的,教我如之奈何?” “呵…这人啊,老而不死是为贼,有些东西也是这般…” 徐伯清笑道:“传承下来的东西并不一定全都是好的,只不过大家都习惯了他们的存在,这时候,就需要一个有胆魄的人站出来,取其精华,剔除其糟粕。” “……” 赵玄朗微微有些出神… 他也明白徐兄话中的道理,但是说的容易,传承数百年的思维、观念、制度,想要凭借个人将其颠覆,何其之难? 徐伯清见他领会了其中意思,也不多言。 此时恰好有位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前来斟酒,小姑娘捏着酒杯,含羞带怯的偷偷看向他,想敬酒却又不敢端的姿态格外讨喜… 他笑着微微颔首… 而那小姑娘见状面色一喜,连忙屈膝,小脸红扑扑的端起酒杯凑到他唇齿旁喂酒。 徐伯清也没客气,喝完后才咋舌笑道:“美人喂酒,唇齿留香~~” “哈哈哈哈……” 赵玄朗见状开怀大笑,抚掌笑道:“不瞒徐兄,若是旁人做出这般姿态,我定然会觉得此人生性浪荡浮夸; 可不知为何,徐兄你做出这般姿态浑然天成,竟无半点违和之感,我只觉得徐兄像是游戏人间的红尘谪仙。” “可能是徐某也好享受吧~” 徐伯清揶揄的应了一句,随口问道:“今日遇见刺杀,不知赵兄日后有何打算?” “有何打算……” 赵玄朗心头微动,沉吟作思考状… 他年少时便极为聪慧,出去经营赵家活计后更是如鱼得水,走南闯北网罗各种大补之药,硬生生靠钱财砸进了武道先天之境。 虽说武道手段差了些,但眼界可不差! 所知之事可要比一般人多得多,比如…他便知道这世上是真的有仙人的! 先前他见徐伯清手段,亦觉得眼前这位徐兄应该是位游戏人间的仙道高人,但又不好开口询问,故而在刚才所言时夹杂了一些小心思… 故而他心中也在暗暗思量着:‘我言徐兄是红尘谪仙,徐兄不仅没有否认,反而还问我日后有何打算,难不成徐兄是想考考我,看我有没有仙缘?’ ‘那我又该如何作答才好?’ “……” 第一百零三章 钱财与…仙缘! 赵玄朗心中焦急万分,不得头绪后深吸了口气,按本心说道:“我自知权势在外,在赵家族中的经营远不及那位嫡传大兄,本也不想和他争的… 可如今他派人杀我,若非徐兄相救,只怕我现在已是这河中的一具死尸了! 他不仁在前,赵某若不和他争一争那家主之位,岂不白受了这般委屈?” “好心气~” 徐伯清称赞一句,却并未多说什么。 他对这类豪门大族的内斗并不感兴趣,倒是对赵玄朗的这个人比较感兴趣… 赵家与大周牵扯的因果极深,甚至连大周朝廷的建立都有赵家的影子在内,说一句‘财可通神’并不为过…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却在早年间,甚至可说是孩童之时就看出大周朝廷与赵家牵扯的因果太深,恐生祸端。 这份眼界,当真不俗…… 而前段时间,他结合《气本论》,以及自身感悟发现的‘红尘气’,也在这些天中编出了一篇不知能否通得大道的‘食气’之法… 倒是契合此人…… 徐伯清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又看到一位体态有容的姑娘俏生生的前来屈膝敬酒,随即也不含糊的将那喂来的酒水喝掉。 阁楼中的其他姑娘见贵客接连喝了两位小姐妹的酒水,神色间隐隐有些幽怨,似乎都有凑过来敬酒的打算… 而徐伯清也知道,要是姑娘们一窝蜂全都凑过来,自己这定然是凶多吉少,不够她们分的… 故而摆摆手,意示她们好好奏乐跳舞,不要急,慢慢来… 随即意有所指的说道:“赵兄所拥财富难以斗量,而徐某恰好对钱财这方面也有些‘研究’,不若借此交流印证一番?” “钱财?研究?印证?” 赵玄朗神色莫名的呢喃着,随即反应过来后眼睛一亮,试探性的笑道:“徐兄可是要考校考校我有无仙缘?” “……” 徐伯清闻言微微一愣,想到自己研究的这‘练气’之法若是真能成,说是仙缘倒也不差,随即微微颔首,笑道:“也可以这么说。” 仙缘!!仙缘!!! 赵玄朗呼吸一滞,心头亦是火热,连忙起身恭恭敬敬的行一弟子礼… 随即就如在学中面对夫子考校作业时一般,目不斜视的绷起脸,正色说道:“还请徐师考校!” “……” 徐伯清见他那般严肃的姿态,连称呼都换了,当下眉头微蹙的摆摆手,说道:“我们同辈相交,莫要做出这般姿态。” “是!” 赵玄朗再次坐下,只是怎么都压制不住内心的躁动,深吸一口气后才苦笑着说道:“仙缘动人心,让徐兄见笑了。” “无妨…” 徐伯清也没多说什么,沉吟一番后说道:“劳烦赵兄取些钱财来,不要金票银票,也不要金锭银锭,面额要小,碎银和通宝都可,但最好是通宝…” “是。” 赵玄朗连忙起身去置办… 这花船本就是赵家产业,甚至可以说是他的私人物品,自然是不缺钱财的。 面额小的碎银很快就找着了一些,但是想找面额再小一些的通宝时,却着实有些难为人,因为他这花船还真没用过那么小的钱…… 这…… 他翻箱倒柜满脸急色的找着通宝,一想到仙缘在前,却被小小的通宝难住,便感觉两侧太阳穴都突突直跳… 一旁负责调教花船姑娘的刘妈妈见状连忙凑过来,说道:“公子,公子,您找什么呢,奴婢帮您找…” 赵玄朗闻言也似反应了过来,连忙问道:“刘妈妈,你那有没有铜钱?通宝?哪国哪朝的通宝都可以!!” “通……” 刘妈妈眨眨眼睛,不曾想公子竟是被小小的通宝憋的满脸通红,连忙说道:“公子要多少通宝,奴婢派人去置换些。” “不行,那太耽误时间了。” 赵玄朗问道:“咱们船上没有吗?姑娘们有没有?算我借的,事后百倍偿还!” “……” 刘妈妈也知道事出肯定有因,当下也不敢多问,想了想后眼睛一亮,说道:“奴婢想到了,姑娘们的床底会丢些铜板通宝之类的小钱,喻义招财纳福。” “……” 一时间,花船上赵玄朗、刘妈妈、便是郑管家都被喊过来钻姑娘床底去摸铜钱… 不久… 灰头土脸,发上还沾着蛛网的赵玄朗满面喜色的端着个托盘重回阁楼中。 将手中托盘放置在桌上,他讪讪的说道:“徐兄,我这花船上用通宝的地方不多,故而找到的通宝较少,时间仓促我也没来得及去兑换,你看这些可够?” “哈哈哈哈……” 徐伯清见状开怀大笑,摸了摸托盘中的碎银,以及数十枚铜钱,笑道:“够了够了。” “够了就行…够了就行…” 赵玄朗亦是松了口气的重新落座。 “赵兄,我问你个问题…” 徐伯清指着托盘中的钱财,说道:“如你所见,这世间的钱财可分为几种?” “……” 赵玄朗刚送下去的那口气,再次提了起来,盯着托盘眉头紧锁的思量着他话中的深意。 钱财……可分为几种? 这…… 事关仙缘,他急的额头都溢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可就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徐伯清见状也没催促,端起酒杯后抿了一口,笑道:“不急不急,此问凭心,并无准确答案,赵兄可以慢慢思量。” “……” 赵玄朗闻言眼睛一亮,想到了个比较取巧的答案,应道:“既是凭心,那在赵某眼中,这世间钱财大致可分为两种。” “哦?” 徐伯清惊疑一声,喝酒的动作亦是微微一顿,笑道:“愿闻其详。” “这两种钱财,赵某愿称之为‘有用之财’和‘无用之财’!” 赵玄朗深吸一口气,解释道:“这‘有用之财’就如快饿死的乞丐碗中的一枚通宝,有这一枚通宝,乞丐便可以买个馒头包子充饥,不至于被饿死。” 他声音一顿,似是想到了什么,苦笑着解释道:“这‘无用之财’就如我先前一般,钱财是多,可遇强人索命,全无半点用处,岂不就是无用之财?” “呵呵呵,好个财分两种!好个有用之财,无用之财!” 徐伯清抚掌而笑,说道:“赵兄所言,可真是说到了我了心坎里…” 他声音一顿,随即在桌上的托盘中寻找了一番,找出两枚不管是质地,还是外貌都差不多的通宝。 两枚通宝看似无甚差距,可在天目法眼的观察下,其中有一枚却氤氲着丝丝缕缕的‘红尘气’,很微弱,也能凝实… 他将两枚通宝放在桌子上,用揶揄的口吻笑道:“赵兄,能否看出这两枚通宝有何不同之处?” “不同之处?” 赵玄朗惊疑一声,瞪着眼睛仔细观察桌上的两枚通宝,可越看越迷糊,越看眉头皱的越深… 因为这两枚都是天圆地方中间带着孔洞的大梁通宝,不管是币上印文还是铸币所用的材质,皆是相同… 唯一的不同之处也就是新旧程度。 可‘仙人’所问的不同之处,显然不是通宝新旧程度这么简单! 他沉吟了一会儿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问道:“徐兄,这两枚通宝,我能否拿起来细观?” “请便……” 徐伯清抿了口酒水,似是想到了什么,又讳莫如深的提醒了一句:“有时候,肉眼看不到东西,可以试着用心去看,用心去比较……” “……” 第一百零四章 传道之恩,没齿难忘! “肉眼看不出…” 赵玄朗眉头紧锁的反复对比手中的两枚通宝,嘴里不断呢喃着:“用心看,用心比较,用心…比较……” 不知怎地,他起初十分焦躁的心情在不断的对比中,竟然慢慢的静了下来。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眉头舒展的将那两枚通宝分置于双手掌心,竟直接闭上了眼睛不在细观。 随后不久… 他便睁开眼睛叹了口气,说道:“徐兄,赵某眼拙,只能感觉得出这两枚通宝似是分量不一,看不出有何其他区别。” “分量不一…” 徐伯清闻言目光微凝,笑道:“那依赵兄所感,这两枚通宝哪个分量更重一些?” 赵玄朗犹豫一番,将右手那枚大梁通宝放置在桌上,说道:“赵某刚才试着按徐兄所言的用心观察,比较… 私以为这枚通宝更重一些,但那种‘重’很难形容,并不是常规意义上的重。” 末了,他神色纠结的又补充了一句:“也不知是不是幻觉所致…” “哈哈哈…” 徐伯清见他挑出那枚带着‘红尘气’的大梁通宝,笑道:“并非幻觉,而是这枚通宝上确实有常人看不到的东西附着,所以才会‘重’一些。” “哦?” 赵玄朗惊疑一声,神色亢奋的说道:“那依徐兄所言,我感觉的没错?” “没错…” 徐伯清微微颔首,随即将桌子上的托盘推到他面前,说道:“碎银我就不让你找了,这托盘中共有八十八枚通宝。” 他声音一顿,笑道:“这八十八枚通宝中,其中还有…嗯…一枚,也如你刚才所感觉到的那般,比其他的通宝‘重’。 你若能在盏茶时间内将其挑出来,这考校便算过关…” “嘶…八十八枚……” 赵玄朗从牙缝里嘬了口凉气,额头都溢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但眼中的亢奋却也越发明显。 “对,八十八挑一…” 徐伯清放下手中的酒盅,故意刺激他的说道:“若是找对了,到时我让你亲眼看看,它们与其他通宝的不同之处在哪里。 若找错了,那只能证明赵兄刚才那二选一是蒙的,敢不敢接?” “……” 赵玄朗目光微凝的看着托盘中的零散通宝,伸手在其中摸了摸,咋舌道:“八十八挑一,是有点难度…” 他声音突然一顿,中食二指自托盘中夹出一枚通宝,笑道:“但赵某自幼摸钱长大,如今已知轻重,又何须盏茶时间?” “……” 徐伯清看着被他手指夹出的那枚通宝,见其上同样氤氲着一层‘红尘气’不免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后咋舌道:“倒是徐某小视赵兄了…” “哈哈哈…” 赵玄朗摩挲着托盘中的通宝,脸上的笑意忽地一顿,又在托盘中找出一枚通宝,放在手中掂着分量。 “这……” “呵,那枚也是…” 徐伯清见他又摸出一枚夹杂着红尘气的通宝,笑道:“这八十八枚通宝中其实有两枚与其他的不一样。 我怕赵兄压力不够,故意说是一枚;又怕赵兄压力太大,故意少说一枚…” 他声音一顿,用揶揄的口吻说道:“不曾想,赵兄的直觉竟这般敏锐。” “哈哈哈哈哈…” 赵玄朗开怀大笑,随即拱拱手说道:“那赵某可是通过了徐兄的考校了?” “不错…” 徐伯清微微颔首,说道:“还请赵兄闭上眼睛,我让你看一下,你挑出的几枚通宝到底有何特殊之处…” 见其依言闭上双目,他手指在那通宝上轻轻一点,抽出上面氤氲的‘红尘气’后伸手在其眼皮上一抹。 “可以睁开了。” “……” 赵玄朗睁开双眼时似有灵光一闪而过,他愣愣的看着摆放在桌子上的通宝,其上氤氲的淡淡气息极为明显! 他茫然的拿起两枚通宝做比较,一枚黯淡无光,一枚似有气息萦绕。 “徐兄,这…这…是何物?” “这叫‘气’…” 徐伯清也没有多解释的意思,说道:“先前赵兄所言,钱财分为‘有用之财’和‘无用之财’,我深以为然…” 他声音一顿,随即讳莫如深的说道:“我这有也两则关于钱财的小故事,赵兄可愿听一听?” 赵玄朗闻言放下手中的通宝,正襟危坐的拱手说道:“愿闻其详!” “两则故事都叫十两银子…” 徐伯清沉吟了一会儿,说道:“第一则,是个男人,娶了妻,婚后夫妻二人虽无子嗣,却十分恩爱。 可不久,其妻便生了重病,他心如刀绞,变卖家财为妻治病… 可即便是变卖了家财,把能借的钱都借了个遍,却还差十两银子无钱抓药。 其妻最终因病而亡,这男子呢,沦为了乞丐流落街头,浑浑噩噩不知所归… 有富户听说了他的事迹后,想资助他,助其重新生活,却被他拒绝了,并直言钱财已于我无用…” 他声音一顿,叹了口气的继续说道:“第二则故事也差不多,同样是个男子,娶了妻,还有一个漂亮的女儿。 妻女两人生了病,可他的钱财只够救治一人,那是怎样的煎熬与折磨啊。 后来他决定救妻,可天不如愿,钱财花了,其妻没能救治好,病情加剧,去了。 小女儿还在,可他已经没钱救治了,最终他将发妻的尸首卖给别人配了阴婚,拿着换来的十两银子去救女儿。 只可惜,已经迟了…” “……”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 徐伯清摇摇头的喝了口酒水,随口说道:“世间疾苦,如他们这般的可怜人不知凡几,依赵兄所见,这十两银子与他们而言,算是什么?” “希望,亦或绝望…” 赵玄朗同样仰头喝了口酒水,说道:“十两银子,与我等而言,丢在地上都懒得弯腰捡,可与一些普通人而言,却承载了太多太多东西。” “是啊…” 徐伯清微微一笑,意有所指的说道:“不承载些东西,又怎么会变‘重’呢?” 赵玄朗闻言呼吸一滞,面露恍然之色,说道:“银子如此,那通宝亦如此,就如我先前所说的那般… 有个乞丐快饿死了,那落在碗里的一枚通宝就是救命钱,那枚通宝上也便承载了一些别的‘东西’… 而那些东西… 就是徐兄所说的‘气’!!” “聪明~我将其称之为‘红尘烟火气’。” 徐伯清微微颔首,解释道:“其实不止是钱财,很多东西上都承载着‘红尘气’,只是钱财上最为常见罢了。 我发现它们的存在后,整理出了一篇世上应该还无人修行过的食气之法。 当然,我也不敢保证修行功效怎么样,只是单纯的觉得赵兄肉眼凡胎却能查觉这‘红尘气’,应与此法有缘。” 他声音一顿,似笑非笑的问道:“赵兄,要不要试试修行?” “……” 赵玄朗闻言面色大喜,起身行弟子礼,正色说道:“徐师传道之恩,赵玄朗没齿难忘!!” 第一百零五章 公子世无双 “哈哈哈…” 徐伯清见状开怀大笑… 随即中食二指运起灵光点在赵玄朗的眉心,轻声呵道:“且观此法!!” 赵玄朗身躯一震,眼神随之涣散,脑海中似乎浮出一幕幕画面…… 似有乞丐沿街乞讨只为一两文钱饱腹; 似有穷苦读书人紧握手中钱财,却又舍不得买盏油灯,只能凿壁偷光读书; 似有穷苦人家为银钱几两吵架置气; 似有炊烟袅袅,万家灯火…… 似有太多太多东西… 而徐伯清在传法后忽地眉头紧锁,不知为何竟升起一种莫名心悸之感,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大恐怖盯上了自己! 甚至隐隐能感受到有种愤怒!! 最奇怪的是,那种愤怒之感出现的缘由似乎就是因为自己传法给了赵玄朗! 他神色莫名的抬头看了眼,法眼透过花船阁楼直达天空,黑夜星空中隐隐有乌云汇聚之象,犹如天怒…… 而且,怒的对象就是自己!! 他还没来得及细查,却见那种异象一晃而过,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风轻云淡… 徐伯清眉头微蹙的收回视线… 却见身边已经围来了几位姑娘,有的含羞带怯的端着酒杯,有的娇嗔宜人的捏着水果。 他目光微微一动,看着凑过来的姑娘面色一缓,来者不拒,该吃吃,该喝喝,该摸摸,逗得身旁姑娘们面红耳赤… 也不知过了多久… 赵玄朗悠悠醒来,瞥了眼桌面,心有所悟的伸手一抚而过,却见那挑出的通宝和托盘中几粒碎银上的‘红尘气’尽数被吸纳进身体中。 他年少时便极为聪慧,出去经营赵家活计后更是如鱼得水,走南闯北网罗各种大补之药,硬生生靠钱财砸进了武道先天之境。 虽说武道手段差了些,但眼界可不差! 只内视一番,便能感觉得到,自红尘气溶于自身,体内似乎也多出了一种犹如蝉蜕般的变化! 脱胎换骨!! 此法,可以蜕凡成仙!! 赵玄朗面露惊容,待回过神来,强压下心头的火热,再次行了一礼后,笑道:“徐师,花船中的姑娘可都在这了,可有能入您法眼的?” “……” 徐伯清见赵玄朗身上似有‘红尘气’相伴,也与自己搭上了因果线,当下也知道他得了造化… 不过他也没有过多在意,将目光放到了周边的姑娘们身上,笑道:“船上的姑娘们都有所长,各具风韵,这教我如何选择?” 周边的姑娘们为之一静,就连还在奏乐的几位也默契的走了过来,一副任君采劼姿态… 她们都知道,此番酒水喝了,菜肴也吃了,显然是到了最终的去留环节… 她们也都能看得出来,自家主子对这贵客的敬重,谁能被留下讨其欢心,日后的身份怕是就得上几个台阶了… 赵玄朗见状嘿嘿一笑,挑着眉头说道:“徐师您看上哪个点哪个,只要您身体吃得消,多点几个那也是她们的福分。” “哦?” 徐伯清目光在在人群中扫视一圈,待看到后排有位战战兢兢不敢看人的良家小姑娘时,伸手指了过去,问道:“小姑娘,你多大了?” 被点到名的小姑娘面若浸血,但想到妈妈往日教的规矩,连忙抬起头来,带着几分惶恐的应道:“奴…十…十四了…” 周边的姑娘们见状神色间满是哀怨,一些轻熟丰腴的姑娘见贵客居然选了个还没张开的小丫头,当即心都碎了… “十四?” 徐伯清微微有些出神,转头对着赵玄朗说道:“年龄太小了,还没张开,除了她,其他的姑娘都留下吧…” “……” 阁楼为之一静… 那被点到的小姑娘带着几分茫然之色,而其他姑娘则是峰回路转,喜上眉梢。 赵玄朗见阁楼中足有十多位姑娘,面皮不由得一抖,刚想出声提醒一句注意身体。 但随即想到‘徐师’乃是仙人,会些鏖战之法也属寻常,不可以常理视之… 回过神来当即拽着那位被点到名的小姑娘出了阁楼,在出去关门时,挑着眉头笑道:“姑娘们,还愣着干嘛,吹拉弹唱的才艺呢?上啊!” “……” 伴随什么‘凶多吉少’、‘别急别急’、‘人人有份’之类的话语,他笑吟吟的也将阁楼的房门关了上… 紧接着便又听到阁楼里传出一阵阵姑娘们的惊呼,隐约还有姑娘惊呼诸如:‘此为人间之物乎’、‘公子世无双’这类不甚明了的话语… 听不懂,听不懂… 郑管家刚拷打完那三位刺客想着复命,见自家公子在阁楼前踌躇不绝,似是想偷听,却又不敢的姿态,不由得掩嘴咳嗽了一声… “咳咳咳…” “……” 赵玄朗一个激灵的回过神来,待走远后才正色道:“我是怕徐兄不习惯咱们花船的氛围…” “我懂,我懂…” 郑管家微微一笑,做出个都懂的表情,随即才凑过去正色说道:“公子,那三个人是族中大公子许以重利派来的杀手。” “我猜到了…” 赵玄朗见他谈论正事,目光幽幽的说道:“赵家是有钱,但我那大兄说动三位先天之境的高手行刺杀之举,定然也是下了血本… 郑叔,可莫要让他们死了,等回去我要提人去族老面前当面对质!!” “是!!” 郑管家点头称是,随即瞥了眼花船阁楼,意有所指的轻声说道:“那位徐公子……” “莫要调查,也莫要多问!!” 赵玄朗绷着脸正色说道:“徐兄乃是游戏人间的仙道高人,与我亦师亦友,亦是我之贵人,我们莫要不识好歹的犯了忌讳?” “嘶…知道了知道了…” 郑管家听闻对方是‘仙道高人’后不由得从牙缝里嘬了口凉气,随即又想到自家公子说其‘亦师亦友’,当下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睛一瞪,满脸不可思议之色。 “公子…你…你得了仙缘?” “嘘……” 赵玄朗手指放在唇边做出噤声状的微微颔首,随即才笑道:“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一下。” “公子尽可吩咐!” 郑管家听闻自家公子得了仙缘,一张老脸都激动的通红,恨恨的说道:“便是我这把老骨头都交代了,也帮公子完成…” “没那么夸张…” 赵玄朗笑着摇摇头,问道:“如今银两兑换铜钱的比例是多少?” “银两兑换铜钱?” 郑管家微微一愣,随即眉头微蹙的说道:“银两兑换铜钱各地标准不一,就以这大梁为例,一两银子大概能兑换到七十七钱到九十钱这样… 他国也在这个区间左右浮动,不会相差太大。” “七十七钱至九十钱…” 赵玄朗目光微凝的沉吟一番,随即说道:“通知下去,凡我所经营的陆家分号,以银两往外兑换通宝,比例定在一比六十,无上限兑换,有多少收多少!” “这……” 郑管家惊疑不定的说道:“公子,您要用急用通宝,咱们各地分号里多的是,何至于对外兑换? 而且,以一比六十的比例兑换,这…这…这一下得亏空两成啊!!” “呵~亏空两成而已~” 赵玄朗神色莫名的笑了笑,他也知自家如今家大业大,亏空两成看似不多,实则已是一笔天文数字,不过与那仙缘想比,些许钱财又算得了什么? 随即意有所指的说道:“郑叔,你跟我多年,何时见我做过亏本的生意?” “……” 郑管家微微一愣,当即反应过来。 “哦~~~是仙……” 他刚想说‘仙缘所需’,但似是也想到什么,话还没说出口,便有连忙又捂住了嘴,一个劲的点头,轻声说道:“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哈哈哈哈…” 赵玄朗开怀大笑,豪迈的说道:“千金散尽还复来,既然已经亏了两成,那便再拨出两成来,用于赈灾救民… 也让赵家那些人看看,我赵玄朗在外这些年积累的底蕴!!” “是!!” 第一百零六章 扁舟,钓叟 第二天一早… 因已深秋,水面的上雾气甚浓。 享了大周姑娘的温柔,尝了异域姑娘的风情,也圆了游戏中‘纯阳之体’加‘转轮之术’这个组合技以一敌众的梦… 徐伯清自问,圆满了… 揉着腰,看着一众残兵败将精疲力竭的躺在毛毯上睡觉,贴心的将她们盖好被褥,这才出了阁楼的大门。 哪知刚出门,便看到赵玄朗一副惊为天人的表情立在一旁,甚至还能看出他的黑眼圈… “赵兄醒这么早?” “……” 赵玄朗面颊一抽,非常想说昨晚楼下动静太大,一宿没睡着,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徐兄真乃吾师矣!!” “哈哈哈…” 徐伯清挑着眉头笑道:“多日未曾开荤,昨日这花船中气氛又好,确实有些浪荡了,不该如此…不该如此…” “……” 赵玄朗露出一副大家都懂的神态,勾着头瞥了眼阁楼,看到那些盖着衣物姑娘席地而眠,脸上不免又添几分惊色。 他面露纠结之色,随即咬咬牙,凑到徐伯清身旁,轻声耳语道:“不瞒徐兄说,我有个朋友以前放浪形骸惯了,伤了根基。 如今我那朋友年岁虽不大,但面对那事时,却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徐兄可知何故?” “有个朋友?” 徐伯清闻言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后上下打量着他说道:“这里又没外人,你那朋友是不是你自己?” “我……” 赵玄朗肤色本就偏黑,如今那脸更是黑红黑红的,挠了挠发痒的头皮后,神色讪讪的点点头。 “是我……” 他尴尬的头皮都有些发麻,也不愿在这话题上久聊,紧忙扯开话题说道:“徐兄,昨日得您传法后,我心有所悟……” 他将昨日授法时脑海中的所见所闻,以及事后用银子兑换铜钱,借此广揽天下‘红尘气’修行的想法复述了一遍。 徐伯清听的连连点头,用揶揄的口吻笑道:“我传法给你的主要原因是有缘,次要原因就是赵兄你有钱,不仅有钱,还有头脑,一点就透。 至于授法时的所见所闻,那便是因果了,你与这红尘俗世间的因果!” 他声音一顿,沉吟了一会儿,正色说道:“而且这份因果很重,你借着‘红尘气’修行是为‘因’,日后需要承担什么样的‘果’,这我也不好说…” “能得徐兄称赞,已是我修来的福分。” 赵玄朗拱拱手,豪迈的说道:“赵某也知有因必有果的道理,我既借了‘红尘气’踏入修行之道,这份因果自然也得由我来承担!” “好心气~” 徐伯清抚掌而赞,随即像是发现了什么,神色莫名的瞥了眼江面上的浓雾… “姑娘们也尝过了,法也传了,既如此,那我也就不久留了。” “啊?” 赵玄朗见状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后后连忙拦住去路,说道:“徐兄,可是这阁楼中的哪个姑娘恼了你?” “没有,花船的姑娘很听话也很润…” “那是赵某招待的不行?” “也不是…” “那怎地急着走?” 徐伯清沉吟一番,摇摇头说道:“莫要误会,我来这兴元府有几件私事要办,不适合在此久留…” “……” 赵玄朗张张嘴,本想说有何事要办,让下面人去办了就行,可想到徐兄的仙家身份,而且还是仙家的私事,无奈只能作罢。 只能讷讷的说道:“徐兄与我亦师亦友,我还没来得及好生招待就要离去,经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呵…” 徐伯清想到冥冥中牵扯到自身的因果线,讳莫如深的说道:“有缘自会重逢,我与赵兄的缘法可不止眼下这些。” 他声音一顿,用揶揄的口吻笑道:“等下次相见,赵兄招待我的姑娘须得比现在这批还要润才行…” “理当如此!理当如此!!” 赵玄朗亦是被他这番戏谑之言逗的大笑,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的说道:“徐兄莫急这走,我去去便回。” 说罢直接运起轻功跳上了花船的二楼,随后不久便拿着个厚厚的红包跃了下来。 他将手中的红包递了过去,笑道:“我知徐兄不需要身外之物,但游戏人间,总归需要些买酒之资,这姑娘们的润笔费,还望徐兄笑纳。” “润笔费?” 徐伯清微微一愣,暗想自己也没给花船的姑娘们提笔写过什么东西啊。 就在他疑惑之时,却见那赵玄朗挤眉弄眼的往阁楼里努嘴,神情怎么看怎么不正经… “润笔费…润…润笔费!??” 他念叨两声,这才恍然大悟的反应过来这‘润笔费’是个什么玩意儿,当即哭笑不得说道:“去去去,我不缺钱财…” 说罢也不愿久留,纵身一跃的就着晨雾踏江而去… 赵玄朗愣愣的看着消失在晨雾中的身影,神色羡慕的感叹道:“徐兄真乃红尘谪仙~” ………… 徐伯清眉头微蹙的走在江面浓雾中。 昨天传法给赵玄朗时,他便隐约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 那种似有天怒降于身的感觉虽然转瞬即逝,但他可以肯定,绝非错觉! 刚才与赵玄朗言明修行因果时,那种冥冥之中被莫名存在盯上的感觉似乎再一次浮现在心头… 而且,就在这浓雾之中!! 江面上雾气弥漫,犹如仙境… 徐伯清踏江漫步,忽地,在那雾气中隐约看见了一页小舟,那船头似乎还坐着一位披着蓑衣垂钓的老叟… 他驻足在江面有些出神,只觉得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自己和小舟上的老叟。 那老叟面容云遮雾掩,看不真切,他似乎也发现了江上之人,两人的目光隔着浓雾交接在一起… “小兄弟,好面相~” “好面相?” 徐伯清目光微凝,在天目法眼的加持下,不管是那页小舟,还是那船头钓叟,都像是镜花水月一般,似乎只是幻象,只是个影子。 可现在,这影子却对自己开了口。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面上全无半点惧色,笑道:“老先生还懂观面?” “略知一二…” 徐伯清目光微动的问道:“那依老先生所见,我这面相好在何处?” 那钓叟直勾勾的盯着他,说道:“好就好在面相好,命格也好,若是顺势而为,将来或可成仙作祖,与天同寿…” “哦?” 徐伯清惊疑一声,笑道:“老先生所言,顺势而为,或可成仙作祖,与天同寿;那若是逆势而为呢?” “恐万劫不复……” 第一百零七章 张皇后的信件(求追读) “哦~~恐万劫不复……” 徐伯清‘恍然大悟’的点点头,随即笑道:“那我这面相倒还算得上不错了。” 钓叟微微颔首,“是很不错。” 徐伯清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问道:“依老先生所见,我这面相既好,命格也硬,那我又该如何判定‘顺势而为’与‘逆势而为’这两条路呢?” 他声音一顿,随即一字一顿的说道:“又或者…是谁…帮我定下两条路!?” “……” 钓叟沉默不言。 徐伯清见状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感叹道:“我不知老先生您是谁,代表的又是什么,但您约我在这见面,我想您应该是知道我有‘天目法眼’傍身的…” “……” 钓叟并未反驳,只淡然的点点头。 “就是因为这双眼啊~” 徐伯清指着自己的眼睛,说道:“让我偶然观得秩序崩乱之景,封天锁地之象,所以对老先生您所言的‘恐万劫不复’,感触颇深。” 他声音一顿,随即指着自己的脸,感叹似的说道:“可也这是这眼啊,有时候我甚至都看不清我自己是谁……” “……” 钓叟闻言沉默了好一会,这才叹了口气的说道:“是谁真的重要吗?” “重要,很重要…” 徐伯清似是想到了什么,面带笑意的问道:“老先生,您刚才说我这面相好,不知这面相能不能更改?” “面相乃是天定,如何能……” 钓叟话还没说完,声音却想卡在了喉咙一般… 却见徐伯清手指自额头划过面颊,一条血肉翻卷,鲜血横流的伤口出现在他的面颊,整张脸遍布猩红,变的狰狞可怖。 “老先生,您说错了…” 他就站在那,直视着小舟上的钓叟,猩红的鲜血自伤口中涌出,从面颊流下,‘滴滴答答’的滴落在水面上。 “您看,有些东西啊,比如说我这面相,它不是天定的…” 他声音一顿,笑道:“是我定的…” “你……” 钓叟似是感受到了什么,豁然站起身子。 徐伯清像是没看到他似的,手指沾着面颊上的鲜血,对着身前轻轻一划… 那沾血的手指划过之处,似乎燃着一股无形的火焰!! 而周边的雾气犹如一面被摔碎的镜面似的,竟出现一种支离破碎之感… 徐伯清看着气急败坏的钓叟,笑道:“老先生,我不知道您来找我有何目的,我也不知道你代表何人,我也不想知道,但我还是想说一句……” 他声音一顿,阴沉了下来脸色与那血淋淋的伤口相互交映,看起来甚是狰狞。 随即冷声呵斥道:“你要是在笼子外面,就做点正事,少来烦我! 你要是被锁在笼子里,就更应该好好在笼子里待着,少出来装神弄鬼的教我做事!!” “你……” 钓叟似乎也没想到他的反应居然会这般激烈,态度会这般强硬,心中也生出些许恼意… 他冷声告诫道:“我是来告诫你的,即便是天选,有些事也还是少做为妙,引得祸事上身时,你这小身板,未必就能扛得住,勿谓言之不预也!!” “天选?” 徐伯清仰头看了眼天空,随即又收回视线,笑道:“那太远了,我看不清,现在我只知道,我是我,我叫徐伯清…” “沾了因果,得了造化,你现在又说这些,就不怕遭天谴吗!?” “那您大可收回…” “你……你…会…后…悔…的!!” 伴随钓叟一字一顿的声音落下,周边的雾气与那小舟以及船头的钓叟犹如破碎的镜面一般,突兀消失不见… “后悔?” 徐伯清低头看着水面中的自己,随着面颊上的鲜血滴落,水面荡起些许涟漪,水中的面容亦在那涟漪中荡漾… 他能感受到,随着钓叟消失,那种如芒在背之感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更重了几分,似是要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他轻哼一声,面颊上的伤口亦在不断蠕动,短短几息间伤口便已愈合如初,随即转身离去… “后悔,那也是我自己的事……” 随着他的离去,水底两只小鱼忽地窜向他刚才所站的位置,两鱼在水中相互挤兑拍打,似乎在争食些什么…… ………………… 大梁京都… 近数月以来,京城中多了些街头卖艺的人,也时不时会发生些哪家孩子丢失的玄奇案件… 而在城外,一些征调来的囚犯、劳工拽着绳子做苦力,在滚木上往京城内运送的大型石块,用以修建水陆法会所用的高台,法场… 边上的监工手里提着鞭子,看到有偷工耍滑的,扬起手中鞭子就抽… 皇城深宫内… 月余之前,西厂一众督头押送重犯回京,后经查实,犯人头目乃是两次行刺陛下的贼人… 随后又调查出,此贼亦是栽赃‘陷害’太子的主谋,所供出的累累罪行用数张纸方才写完,签字画押后,没来得及问斩,就因伤势过重,死在了天牢中… 随着案件水落石出… 前太子朱弘也得以‘昭雪’,被永和帝解了幽禁东宫的禁令。 然,太子之位已被削去大半年之久,永和帝虽解了他的东宫禁令,却并未重新立其为太子,态度有些微妙。 而在这大半年中… 另外两位皇子年岁虽不大,却也不蠢,知机会难得,争相在永和帝面前献宝,意欲争夺太子之位。 东宫的辅臣被斩的斩,流放的流放,便是原来的人脉也都被其他两位皇子争去。 前太子朱弘仍被陛下猜忌,如今就像个瘟神,没人敢在他身上下注,便是身为他外公的张相都不敢… 哪怕是张皇后亲自以探亲之由回娘家求救,张松都是装病卧床明志… 丈夫修道不亲,娘家避嫌不爱… 张皇后虽贵为皇后,可在那几天中,却切切实实的明白了什么叫‘孤家寡人’,什么叫无依无靠… 她失魂落魄的回宫… 想找人诉苦,却发现以往的好姐妹中,刘贵妃胆大任性嘴不牢,周贵妃因所生的三皇子有了夺嫡的机会,关系也淡了… 她这才发现,偌大的深宫能诉苦的竟只有那位好姐姐了… 而陈太后听了她的事,也想了很多… 想到了自己十多岁入宫时的无依无靠;想到了年纪轻轻却成了太后,只能居于深宫守一辈子寡; 想到了如父亲般无微不至的关照自己,哪怕冒着杀头的风险养假阉,劝诫自己不用管深宫规矩的黄总管… 想到了黄总管带回来的偷心小贼… 想到了黄总管的死时心如天塌,想到了那小贼戴孝守灵时的失神落魄,也想到了那小贼为总管遗愿出宫剿贼…… 那他的未来… 会不会也如黄总管那般!? 历经两朝,整日赏花,喂鱼,心早已如死灰般的陈太后,第一次感觉自己应该要主动做些什么了… 为自己,也为那小贼做些什么!! 随后,陈太后笑颜如花,宽慰张皇后的同时也开始慢慢、慢慢的引导着她… 让她相信,徐伯清既然有能力将太子捞出来,也就有办法帮其重回太子之位…… 无依无靠的张皇后……信了… 是夜,派心腹将一封秘信送到了西厂,让江督头务必交到徐督主手中… 随后不久… 西厂一众督头处理完京城事宜,带着心腹快马加鞭的赶往兴元府…… 而乾清宫中似乎无甚变化。 依旧檀烟袅袅,磕了药后的永和帝盘膝坐在蒲团上静心打坐,面前摆着一本无字古书… 这样的生活,他已经持续了十多年… 这本无字古书是他老子盛元帝所留,据传乃是得天授书,也是他们父子两代想要求仙问道的主要原因! 此书除了书封上的《天授书》三字以外,书中虽无一字记载,但只要在书边静坐,便能感受成仙之乐… 但一睁眼… 却又如镜花水月一般消散… 盛元帝得书后视若珍宝,从未和别人提及过此事,想着有一天能参悟书中真意,羽化登仙。 奈何求仙问道多年一无所得,临终前幡然悔悟,可为时已晚… 本想死后将此书带走,免得祸害子嗣,奈何他本就病重,发病后死的突然,没来得及交代此事… 永和帝上位时,年纪虽轻,却也是兢兢业业的整顿朝纲,想做一代明君… 可仅隔不到四年… 他便发现了藏在暗格中的无字天书… 起初,他只以为是先帝修仙修糊涂了,故弄玄虚所藏,并未多加在意,甚至想烧掉以此明志… 只是那书遇火不烧,浸水不湿,撕不开,也扯不烂,极为神异… 好奇心使然之下,他想到先帝时常独自静坐,便也学了起来… 结果…… 在感受到统领三界的仙帝之乐后,又重归现实,两相对比,他那一代明君的雄心壮志被碾的粉碎,粉碎!! 一代明君,如何能比得上仙帝? 今日… 永和帝依旧照常静坐… 就在他静坐体会统领三界之际,面前的《天授书》无风自动的翻开,一点灵光忽地从中飞出,径直窜入其天灵… 而他脑海中的幻象亦随之破灭,转而出现一页小舟,以及在小舟船头的老叟… 那老叟看着永和帝,呵呵笑道:“念你父子二人心诚,今日特来授你仙法…” 仙…仙法……仙缘!仙缘!! 永和帝身躯颤栗,这些年中,他不知静坐了多少次,不知体会了多少次,每次静坐结束后都会怅然若失,也越发感觉肉体凡胎的脆弱… 如今,枯坐十余年,定是上仙念自己心诚,来渡自己成仙了!! 他连忙起身… 全无帝王威仪的行跪拜之礼… “求上仙渡朕…渡我成仙!” ……………… ps:月底了,趁双倍月票期间,求求月票,新书幼苗,希望能得到各位书友的支持与灌溉,任何方式的灌溉都行(狗头) 第一百零八章 猜测 徐伯清漫步在兴元府首府的街头,神情中有些阴翳… 刚才江面上所见的那钓叟,虽只是镜花水月般的影子,但其人的出现,也从侧面印证了自己的某些猜测… 在竹思思那大致的得知这方天地的构成后,他就对这种奇怪的世界观有所疑惑。 凡人、真仙混居一界… 有洞天福地,却无上界天庭; 有城隍阴司,却无阴曹地府。 所以就问了一下此方天地有无天庭地府,哪知就问一下,便沾了大因果! 天目法眼似是带着神魂上天转了一圈,看到了很多不该看到的东西,甚至连他的纯阳之体都蔫吧的熄了火… 要不是恰好有竹思思在旁边,见状不对将自己喊醒,只怕是光沾上的那份因果就能让自己神游天外,身死道消… 事后,在五毒教看到《仙人授业图》,摸了下,画像就烧了;在江边看到妖神邪祠,拜了下,神像碎了… 这也让他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可能具备了某种不可观测的特殊性… 而后,发现蛤蟆精的水神符诏,而且那水神符诏明显对自己很是亲近,在江神祠拜蛤蟆精的神像,将他拜的丢了大半条命。 也让他更加坚定了这个猜测… 再再到昨日传法给赵玄朗,竟隐隐有种天怒之象,加之后面那钓叟出面所言,他几乎就可以肯定了! 就如之前和敖岚所描述的那般,一碗水和两碗水的区别… 这方天地以前定然是有过天庭、地府之类的‘秩序’存在的,只是不知发生了什么,这样的‘秩序’被倾覆了! 这样也能解释得通,那仙宫崩塌的溃乱之景,封天锁地的囚笼之象源于何处。 没了‘秩序’,两碗水或者多碗水重新混合在了一起,造就了如今这个看似正常,却又不太正常的天地! 人、神、妖、鬼、仙,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但却又维持成了一个诡异的平衡。 可自己并非这方天地之人,却又得了这方天地的造化,沾了这方天地的大因果,那自己又属于什么样定位? 是这个平衡中的变数? 为什么传法会被盯上? 那钓叟又是何身份? 说顺势而为,成仙作祖,他是想要继续维持这方世界平衡现状的当世真仙? 还是某些心机深沉的历史遗留? 徐伯清揉了揉发胀的眉心,猜测也只是猜测而已,如今修为浅,见识薄,很多东西只知其表,根本就看不清,也猜不到更深层的东西… 但…… 不管怎样,想操控傀儡似的操控自己该怎么走,那肯定不能让他如愿!! 不然自己修行有何意义? 没修行的时候被人牵着鼻子走也就算了,修行之后要是还被人牵着鼻子走,那不是白修行了吗!? 他从身上抽出一封信件,看了看地址,又问了下路人方位,这才往城西而去… 信件是当初在洪阳抄家时,那位举荐好友的掌眼先生写的。 据他所说,这位陆姓好友,早年间曾收藏过一本张太虚的亲笔手稿《辨证论》! 书中有真意,不得不尝~ 徐伯清赶到那陆府时,却见大门紧闭,院中有棵大槐树的树伞极为茂盛,就是不知为何,似有阴气萦绕… 他目光微动的在门前敲了敲,不多时,便有个小门童拉开一条门缝。 那小门童见来人从未见过,在门缝后面警惕的说道:“这是陆府,你找谁?” 徐伯清见状微微一笑,说道:“请问这陆府的家主可是掌眼先生陆正业?” 老门童点点头,问道:“你找老爷?” “不错…” 徐伯清屈指一弹,一小粒碎银穿过门缝,落在了小门童的手中,随即才将手中的信件递过去,说道:“劳烦将这信件递给你家老爷,就说是洪阳的老友所写。” “……” 那小门童见手里的碎银,眼睛都亮了几分,咽着口水点点头,接过信件后生怕他后悔似的,拔腿就往院子里跑,便是连门缝都没关。 一边跑还一边嚷嚷着:“老爷,老爷,有您的信件。” 徐伯清微微一笑,透过那条门缝,恰好看到院子中的那颗粗壮老槐树,见其阴气萦绕,眉头不由得一挑… 此时的陆府内… 陆正业满面愁容的坐在儿子病床前,边上还有婆姨端着补药喂食。 他就这么一个独子,就指望儿子继承家业,可这两年不知怎地,本来好好的儿子,身子骨一天比一天弱… 最近一段时间更是一病不起,险些瘦成了皮包骨头… 这兴元府的大小的大夫郎中都找了个遍,就是找不出病因所在,可把他愁坏了。 就在这时,他听到小门童嚷嚷着跑了进来,板着脸呵斥道:“混小子,叫叫叫,没看到少爷还生着病吗?” “有您信件嘛……” 小门童缩着脑袋,他也知道自家老爷是个善人性子,平时待人极为和善,只有对待和少爷有关的事才会板着脸凶人。 陆正业心里虽烦得慌,却也没想打算和这从小养大的小门童置气,只摆摆手不耐的说道:“去去去,什么信等会再说,莫要打扰到少爷修养。” “老爷,看看嘛…” 小门童嘴一憋,说道:“送信的那人气度不凡,我看着身份好像不一般咧,而且他还说是这信是您在洪阳的老友写的呢…” “送信的身份不一般?洪阳老友?” 陆正业心头一动,他也知小门童自幼在陆家长大,眼力不差,当下也就接过信件拆开看了看。 待看到真是老友所书时,微微颔首,可待看到后面正文时,眼睛一瞪,差点没被吓的一口气喘不上来… “快快快,贵客!贵客!!” 说罢拔腿就往外面跑… 待开了门,看到那身着月白长衫的身影,看到那明显出自宫中的细腻布料,当下跪地高呼:“草民陆正业,见过督主。” 而一旁跟来的的小门童见状被吓的瞠目结舌,只觉得兜里的那粒碎银似有万般重… “陆先生不必多礼…” 徐伯清见他惶恐的反应也是愣了一下,随即连忙将其扶起,笑道:“我为私事来此,惊扰了陆先生,还望海涵。” “不敢不敢……” 陆正业抹了把额头冷汗,老脸上挤出一抹笑容说道:“督主来此,草民这宅院已是蓬荜生辉,请进,请进……” 说罢侧过身子在旁引路。 “客气了…” 徐伯清微微颔首,进门瞥了眼那颗大槐树后,也便跟着他进了正堂… 陆正业与那小门童耳语几句,随即才凑上前斟茶倒水,说道:“督主稍安勿躁,草民已经叫小童去取了张太虚的亲笔手稿。” “不急不急…” 第一百零九章 西厂督头聚首… 徐伯清本是求书而来,主人家的这般客气的姿态倒是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了… 见气氛又凝重,陆正业又是战战兢兢的,他便指着院子中的那颗大槐树说道:“陆先生家的这颗老槐树,倒是有些年龄了。” “有几百年了吧…” 陆正业见督主态度和蔼,提着的心也就落了下去,解释道:“草民这陆家院子是祖上一代代传下来的老宅… 据说建院子的时候,这老槐树就已经很大了,如今每年四五月份,槐花盛开的时候,那是小半个城西都能闻见香味儿,甜滋滋的,很是喜人。” “几百年…是不错…” 徐伯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即像是想到什么,又问道:“冒昧的问一下,贵府这些日子,可有人撞了邪?” “撞……撞了邪?” 陆正业闻言微微有些出神,不甚理解督主这句‘撞了邪’中什么深层意思。 徐伯清见状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道:“或者是生了恶疾。。” “有!!” 陆正业连忙应道:“犬子生了恶疾!” 徐伯清微微颔首,“说说情况…” “犬子今年二十有一,身体自幼壮硕,但自从前些年身体泻了精气后,身体每况愈下,吃了诸多补药都无甚作用…” 陆正业声音一顿,有些心疼的接着说道:“待察觉到不对劲后,草民也询问过他,可这混账东西也是个倔脾气,却不肯和草民说实话… 自大半个月前,他就得了一场重病,至今卧床不起,大夫郎中都看过,除了有些虚以外,都说没又病症… 现在他还躺在床上,我们一家人天天围着他,补药也没断过,如今家都要被喝垮了,可他的病情就是不见好转。” “……” 就在这时… 那小门童抱着本书跑了进来。 陆正业见状连忙接过那本《辨证论》,小心翼翼的说道:“督主,这是您要的张太虚亲笔手稿… 草民也是从一同行好友手中买来的,收藏后一直爱护有加,未曾让人损坏过。” “不错,很不错…” 徐伯清接过书后心中一喜,因为在天目法眼的注视下,书上亦是清气萦绕。 他从身上掏出那本《气本论》两相比较,眼前这本《辨证论》不管是质感,还是书中真意,都不差《气本论》半毫,必定是张太虚真迹无疑! 陆正业见督主心情大好,也是松了口气。 随即又想到好友在书信中所言‘督主喜好收藏张太虚亲笔手稿’的说辞,他本身也有同类喜好,自然也懂其中的深意… 故而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草民听闻,督主喜好收藏这张太虚的亲笔手稿?” “嗯?” 徐伯清闻言惊疑一声的回过神来,问道:“莫非陆先生还知道别的张太虚亲笔手稿消息?” “草民确实知道一二…” 陆正业也不敢卖关子,连忙解释道:“督主既已收藏了《气本论》和《辨证论》,那剩下的张太虚亲笔手稿便只剩《认知论》与《人性论》二书。 草民也好收藏古书,早年间也乐于结交此道好友… 曾经就听人提起过,说这张太虚的亲笔手稿都是从张家后人手中流传出去的。” “张太虚的后人?” 徐伯清心头微微一动,又问道:“陆先生可知这张家后人如今在哪生活?” “时间相隔太久,草民亦不得而知,不过督主要是想找他们的话,倒是可以派人去真定府的张家祖宅问问……” 陆正业声音一顿,随即解释道:“张太虚是前朝大燕的大儒,曾官至宰辅,后来虽然辞了官,但依然在大燕的首府生活。 后来大燕虽然亡了,但太祖并未在真定府定都,也没有多为难当地的居民… 而张家作为大儒之后,在张太虚的余荫下也曾兴盛过几代,枝叶颇多,后来虽然衰败分了家,但族谱什么的应该都有。” “受教了,受教了…” 徐伯清恍然大悟的点点头,随即从怀中抽出两张千两份额的银票,放在桌子上,笑道:“今天来此收获颇丰,但却有夺人之爱之嫌,此购书之资还望陆先生收下。”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陆正业闻言是又惊又恐的俯身跪地,说道:“督主,此书能得您厚爱,已是草民修来的福分,如何能收钱?” “……” 徐伯清置若罔闻,故意扯开话题的说道:“我有一法,或许可以让令郎病愈,陆先生可要听听?” “……” 本来还在推辞的陆正业闻言微微一愣,随即两眼发红的俯首说道:“还请督主救救我儿,还请督主救救我儿。” “跟我来…” 徐伯清将书收进怀中,起身便出了房门,而陆正业闻言也是紧忙起身跟了上去。 待到那前院中,徐伯清随口问道:“若我所料不差的话,令郎晚间做的梦定是与不同女子交合,如今已是骨瘦如柴之象,是也不是?” “是是是…” 陆正业连连点头,想到自家儿子的惨状,不由得悲从心来的落下两行老泪… “此法好解…” 徐伯清指着那颗老槐树说道:“槐为木中鬼,此树居此间数百年,食人生气,如今已近乎为妖,只是道行太浅。”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那颗老槐树似是感应到了什么,明明无风拂过,槐树枝叶却漱漱作响,底下的树荫隐有张牙舞爪之象。 陆正业见到这般景象,吓的脸都白了几分。 “呵……” 徐伯清见状冷哼一色,呵斥道:“在这宅院生养数百年,不思报恩也就罢了,还没成气候就想着吸人精气害人,岂能容你!?” 说罢屈指一弹,一抹气劲自指尖飞窜而出,径直的射在了树根处… 伴随一声似有似无的哀嚎,那颗老槐树自根断裂,树枝树干砸落在院子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徐伯清摆摆手,那树干便化为碎屑纷飞,只留下一截鲜嫩的树心飞至手中。 “此树还未成气候,一身精华具在这树心之中…” 他声音一顿,将手中的树心交给陆正业,说道:“此物用法简单,将其切成薄片清煮,每日三次,每次煮三寸即可… 让令郎服水,不日便可痊愈,说不得痊愈后比以往要更加健壮…” 交代完后,便出了陆府… 而陆正业则是拿着那截树心俯身跪地,对着门口方位老泪纵横的磕着头:“草民拜谢督主大恩,草民拜谢谢督主大恩…” 张太虚亲笔手稿《辨证论》已经入手,徐伯清也没有久留的意思… 想着一路游山玩水也耽误了不少时日,也该将那凶虎门解决掉了。 本想着去人多的街头转一圈,也好让西厂的密探发现自己的,可还没到街头,便看到江进、孔庆两人两人迎面走来… “卑职见过督主…” “嗯?你们来的这么早?” 徐伯清见着他们也有些惊异,算是时间,如今也才刚入十月而已。 他们先是押送犯人回京,又要在京城处理些事务,还这么快赶到兴元府,倒真有点出乎他预料… “嘿嘿…” 孔庆咧嘴一笑,解释道:“奉督主之命,卑职可是一刻也没敢歇啊…” “嗯,不错…” 徐伯清微微颔首,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问道:“交代你们的事,做的怎么样了?” 江进目光微动,他自号督主座下第一狗腿子,自然也知道督主所说的是什么事。 当即凑上前去,附耳轻声说道:“督主,太子已经被陛下解了禁令,皇后娘娘还私下让卑职给您带封感谢信呢…” “……” ps:月底了,求月票… 第一百一十章 西厂算什么东西 “张皇后的信件?” “是,还有太后娘娘让卑职为督主带了身衣物,也都放在了据点内…” 徐伯清微微颔首,摆摆手意示他们领路。 太后送衣服倒是寻常,张皇后虽是交深言浅,但大家只是做个交易而已,事后也言明了一别两宽,如今送信件又是何意? 不过仔细想想,再怎么说也是帮了她一个大忙,写封感谢信倒也在情理之中… 他也没有多想,随口问道:“你们何时到这兴元府的?” “禀督主,卑职于五日前刚到…” “那凶虎门的事处理的如何了?” “……” 江进和孔庆闻言皆是一顿,对视一眼后,都是神色讪讪的不知该怎么作答… 徐伯清见状眉头微蹙的瞥了他们两人一眼,问道:“可是出了什么意外?” “禀督主,是出了些意外…” 江进小心翼翼的说道:“卑职于月前便收到了底下密探传来的消息,凶虎门,于上个月月初时就已经人去楼空了…” 他声音一顿,随即又道:“卑职来兴元府后也亲自带人去凶虎门所在是山庄调查了一番,确实已经没了人影,东西也早就被搬走了…” “上个月月初便已人去楼空?” 徐伯清脚步一顿,眉头紧锁的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凶虎门在上个月就已经连人带东西的搬走了!?” “是…” 江进见督主面色看不出喜怒,满面羞愧的说道:“卑职也想派人告知督主此事的,可是下面的人找不到督主,还请督主责罚。” “此事错不在你…” 徐伯清摆摆手,目光紧锁的思量着… 凶虎门门主邓坚,是行刺永和帝的五人之人,也是黄总管点名要的人之一… 难道是那邓坚见般若寺被剿,五毒教被灭,知道了自己是下一个目标,所以提前跑路了? 可时间也对不上! 时人信息流通极为不易,除了八百里加急这类情报,普通人家写一封跨了州府的书信,往往要隔数个月才能送到。 凶虎门是上个月月初就已经人去楼空,而且抛弃家业,背井离乡,肯定也需要时间准备… 那他们岂不是在五毒教刚覆灭,或者还没覆灭的时候就已经准备跑路了? 肯定不是因为这个… 那…… 徐伯清目光微动,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西厂刚建立不久,对外行事也不算张扬,莫说江湖了,西厂的所为所行便是在宫里也只是一小部分人知道… 有没有可能,是宫里的人提前和这凶虎门通过气了!? “呵……” 徐伯清似是想到了什么,冷笑一声说道:“那冲虚派和铸剑山庄呢?是不是也如这凶虎门一般已经人去楼空?” “……” 江进额头都溢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小心翼翼的说道:“督主明察秋毫,冲虚派确实已经人去楼空;铸剑山庄也已经闭庄谢客,估摸着也快了。” 果然如此! 徐伯清心中暗叹一声,说道:“凶虎门的门人子弟不少,肯定有不愿抛弃家业的,有没有查到那邓坚去了哪?” “时间太过仓促,卑职只查是查到了一点线索,还请督主责罚…” “无妨,细说…” 江进想了想,正色说道:“最近江南府周边有叛逆闹腾的厉害,各地都在招兵… 卑职查到,这凶虎门的门人子弟被遣散了一部分,剩下的大部分当了募兵,被调派去了南方…” 他声音一顿,随即羞愧的说道:“至于那邓坚有没有混在其中,卑职也不得而知。” “募兵?去了南方……” 徐伯清目光微凝,敏锐的察觉到了这募兵背后可能存在些蹊跷…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 江湖中人大多桀骜不驯,蔑视王法,视朝廷中人为鹰犬走狗,特别是有些底蕴的江湖大派,此风更浓… 如今却当了募兵去镇压叛逆? “禀督主…” 孔庆目光微动的凑上前说道:“卑职出身军伍,对军中大小将领也都有些了解,故而也查到一些线索。” “说……” “江南府气候优越,粮丰草足,而且那些叛逆显然是早有预谋,起事以来,如燎原之火,已经成了气候。” 孔庆正色说道:“陛下虽派大将军率兵去镇压叛逆,但此乱一时半会,甚至一连两年内都不一定能完全镇压。 而近年来,相邻的宋国还好,大周却是虎视眈眈,边防亦吃紧… 故而镇压叛逆的兵力多是从各州府之地抽调过去的驻兵,而负责兴元府周边兵力调派的是信威将军周宣。 而且卑职也查到了,凶虎门的人,全都是从他手里调派出去的…” 徐伯清闻言眉头微蹙,说道:“既然知道凶虎门的人是从那信威将军手中调派过去的,把他抓起来审问一番不就得了?” “……” 孔庆神色讪讪的说道:“督主,信威将军周宣是陛下亲自册封的二品武官,周贵妃之父,也是这兴元府及周边两府的三边巡抚总督…” “哦~” 徐伯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神色莫名的笑道:“这么说来,咱们这位信威将军还是位手握兵权的封疆大吏?” “是…” 孔庆脸色发黑的点点头,说道:“卑职来的时候也曾亮明身份去其府邸调查过,只不过吃了个闭门羹,都没见着他人,就被赶出来了。” “亮身份时带了金牌?” “带了…” 徐伯清冷笑一声,“带路!!” “……” 见两人还在发懵,他挑着眉头说道:“怎么?先斩后奏,皇权特许的西厂,还怕他一个小小的二品武官?” “卑职领命!!” 江进和孔庆二人也都反应了过来,咧嘴一笑的在前面带路,往那总督府而去… 待到那总督府时,却见朱红府门紧闭,门前不仅立着两尊硕大的兽类石雕,还站着两排看门的士卒,很是气派… 那些士卒见有人前来,当即持兵器拦住,呵问道:“此处乃是总督府,闲人免进。” “瞎了你的狗眼!!” 孔庆这时有人撑腰,瞪着眼睛从身上掏出御赐金牌,呵斥道:“陛下钦赐金牌在此,徐督主身具皇命来找信威将军,尔等有几个胆子,敢在这拦督主的路?” “……” 拦路的两个士卒看到那金牌上的‘西厂’字样,不由得对视一眼,想到此人前几日来,总督连门都没让其进,当下嗤笑一声。 “西厂算什么东西?” “番子也敢来总督府门前撒……” 话还没说完,两人的身形便倒飞了出去,结结实实的撞在了那朱红大门上,生死不知。 就在众人还在愣神之际,徐伯清勾勾手指,门旁的兽性石雕腾空而起,直接窜出去将总督府的大门撞的粉碎! 伴随一声轰鸣,那石雕破门后翻滚着砸在了庭院中,溅起阵阵碎石飞尘。 “去……” 徐伯清瞥了眼吓傻的门前士卒,神色淡然的说道:“叫周宣出来见我,就说西厂的番子来找他了。” “……”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备马,回京! 门前的一众士卒像是看见妖怪似的,丢了手里的兵器,连滚带爬的往总督府内跑… 徐伯清就静静地站在总督府门前… 身后的江进和孔庆二人激动的一张老脸都有些涨红,越发觉得给督主当狗简直就是这辈子做过最明智的决定! 不多时的功夫… 却见那总督府内一阵骚动,一个个气息不俗的武道后天好手抄着兵器围了出来,有军中校尉,亦有家仆幕僚… 足有数十人围成了个包围圈… 随后,周宣才面色铁青的自府中走出,看着那破碎的总督府大门,有看着门前的三个西厂番子,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徐伯清,你好大的胆子!!” “徐某胆子向来很大,倒是周总督你,身为封疆大吏,这胆子未免也太小了些。” “你!!!” “呵……” 徐伯清看了看四周的一众武道好手,冷笑着说道:“莫非,周总督认为这些歪瓜裂枣的能护你周全?” “你……” “那你可能想错了……” 徐伯清说完伸手凌空一攥,周边围着的那些武道好手皆是身体一僵,甚至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的武器便脱手飞出… 数十把刀枪剑戟各有特色的兵器像是被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似的,在半空中不断的扭曲,顷刻间便被揉成了一大团废铁! 那团废铁落在地上发出声难听的脆鸣,周边的一众武道好手也随之惊醒… 他们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那一团废铁,神色中满是茫然… 周宣亦是如此,只不过他还没反应过来,便发现自己的身体像是不听使唤似的,竟脚下踉跄的直接从门前台阶上滚了下来。 待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滚到了那西厂番子的脚边… 看着那番子居高俯下的眼神,他像是在鬼门关前走过一圈似的,后背瞬间便溢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你……” “周总督怎么就不小心摔倒了呢。” 徐伯清半蹲着身子坐在他面前,指了指身侧的孔庆说道:“听说,本督下属前几日来周总督这调查点事,结果被人撵出来了?” “绝无此事!” 周宣喉结上下滚动… 他也想装的硬气一点,可他也知道,眼前这人是心思难以琢磨的太监,如今自己又落在他手中,万一他有个不顺心的下了狠手,自己岂不平白丢了小命? 于是解释道:“那日我出门在外,并未在府中,许是底下的人有眼无珠,无意间冒犯了督头,还望督头见谅…” “那就好…那就好…” 徐伯清闻言笑呵呵支起身子,将周宣拉了起来,还贴心的帮他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说道:“徐某待人向来和善…” 他声音一顿,意有所指的笑道:“今日贸然来此,也只是想找周总督问件事而已,若有冒犯之处,也还望总督海涵…” “……” 周宣面颊上的腮肉一抖。 他也知道,如今形势不如人,没必要嘴硬逞一时之快。 故而点点头,讷讷的说道:“督主请问,下官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邓坚去哪了?” 徐伯清见他面色有些怪异,便笑着提醒道:“周总督应该知道我问的是哪个邓坚,您可要想好了在回答。” 他声音一顿,正色说道:“不然,徐某怕管不住这手,万一哆嗦了一下,说不得就要用陛下赐予西厂的先斩后奏之权了。” “……” 周宣脸上闪过一阵青白之色,随即叹了口气,隐晦的说道:“徐督主,有些事,不过是想给后人增加些筹码罢了。” “……” 徐伯清微微一愣,随即目光微动,也明白了他话中的含义,帮其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笑道:“原来如此,那徐某就不久留了,告辞…” 说罢摆摆手,转身离去… 而江进和孔庆还有些发懵,见自家督主只问了句话便走了,连忙跟了过去。 “督主,咱们就这么走了?” “该问话已经问了,想知道的也知道了,不走还留在那等着别人请我们吃饭吗?” “……” 孔庆还是眉头紧锁的不解其意,见周边的江进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连忙凑过去问道:“老江,你也懂了?” “嗯…” “说说呗…” 江进瞥了他一眼,见督主也没多说什么,便小声提醒道:“当今陛下有三位皇子,大皇子乃皇后娘娘所生… 二皇子是邱贵妃所生; 三皇子是周贵妃所生,而刚才那个周宣是周贵妃之父,三皇子外公…” “嘶……” 孔庆从牙缝里嘬了口凉气,听到是三皇子外公,他哪还能不知之前周宣所言‘给后辈加些筹码’的含义… 徐伯清神色幽幽的回到西厂的临时据点,刚才周宣虽未明说,但言辞中其实已经告知了邓坚的下落… 他是慈宁宫大总管,自然也知道皇宫中的三位皇子,其中最小的那位便是周贵妃所出,再结合周宣那句‘给后辈加些筹码’,很容易就能猜到一些东西… 他手指敲击着座椅扶手,沉吟了一会儿问道:“朱弘被解禁,没有恢复太子身份?” “……” 江进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后摇摇头说道:“陛下虽然解了大皇子的东宫禁令,但并未重立太子之位…” “如今太子之位空悬…” 徐伯清目光微微一凝,若有所思的笑道:“将回宫打探到的消息告知于我,特别是宫内的事,尽量详细一些…” “是……” 江进沉吟了一会儿,将回宫前后西厂收集到的情报一五一十的细细复述了一遍。 “京城怪事多、两个皇子争宠、张松为了避嫌,连女儿张皇后都不愿相见…” 徐伯清若有所思的嘀咕道:“那邓坚被三皇子保了当暗子?冲虚派的解弘化又在被谁保了?二皇子?” 说罢…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目光幽幽的呢喃道:“黄总管点名要的人,这两个小家伙想从他老人家、从我手里抢人?” 江进在一旁听的嘴唇发干,额头都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连忙取过陈太后带来的衣物和张皇后所要转交的信件。 “督…督主,这是太后娘娘叫卑职带给您的衣物,这是皇后娘娘叫卑职务必要交到您手中的信件…” “嗯…” 徐伯清回过神来,接过衣物和信件。 衣物和身上的月白长衫是同款,出自陈太后之手,代表的是一片心意; 而撕开信封,看了看那封来自张皇后的书信后,他的神色却逐渐怪异起来… 本来以为这只是一封普通的感谢信。 起初,书信上所写的也确实是张皇后的感谢之言。 可不知怎地… 写着写着,书信的风格和言辞突然就变了味儿,字里行间充斥着‘幽怨’与‘无助’… 书信中,张皇后以一位母亲的视角写出了太子朱弘虽被解了禁令,但如同瘟神,宫中之人避之不及… 也写出了张皇后自己回娘家求助时被生父避嫌的心寒,与回宫后的孤寡,无依无靠… 书信上还有几点阴干的泪痕,看得出来,写这段经历时,张皇后定是难掩悲戚。 接近末了,可以明显的看出笔迹有了些许变化,书中的自称也从妾身变成了哀家,显然是陈太后代了笔… 陈太后笔锋温婉,借天冷加衣之类的生活小事,隐晦的表达数月以来的相思之愁… 随后也表明… 想要为张皇后孤儿寡母做主,言辞间更是透露出,朱弘若能得西厂支持重登太子之位,日后必有所报云云…… ‘家中有人想的感觉还真不错…’ 徐伯清看完书信后,不知为何,唇角微微勾起了些,长长的出了口气后搓了搓手指,手中的书信也便燃了起来… 在火光下的照耀下,他的笑容很是灿烂… “备车马,回京!!” 第一一二章 归途偶遇 官道上… 孔庆嘴里叼着根草,手里拿着根鞭子在马车前驱马驾车,充当马夫… 余光瞥了眼车内,见督主看书看的入神,既不敢出声打扰,也不敢驱车太快,生怕路上遇到些颠簸,扰了督主兴致… 江进领了任务,已经带着西厂的一众督头率先驾快马回了京… 开始着手调查冲虚派解弘化的下落,以及督主之前交代的一些私事。 而督主也言明了不急… 于是他便主动请缨的当起了马夫,走了官道。 起初还好,可时日渐久,路上心惊胆战的生怕惊扰了督主不说,连说话的人都没,他无聊的只能叼着草玩… 也算是明白江进那家伙这次为什么没争着当马夫了… 忽地… 他目光微微凝的似是发现了什么,懒散的身子也坐正了起来… 勾头眺望,却见远处官道上人影憧憧,似是举办着什么集市庙会。 待车马走近一些,这才发现离着官道不远处有一座似是新建不久的龙王庙,而官道上也确实在凑上了庙会… 那龙王庙不大,摆在正堂中央的龙王像是个头生鹿角,面有长须的男性泥塑,供桌上摆着鸡鸭鱼肉,水果糕点。 那龙王庙虽小,只有个卖香的庙祝,但来祭祀祷告的人却极多,香火旺盛。 而且来往的多是附近的乡人,顺路摆摊卖菜的,卖竹篮卖竹篓的,便渐渐形成了个小型庙会,每逢庙会,摆摊赶集的乡人便会将官道占用… 孔庆见状眉头微蹙,拉停车马,吐掉嘴里的草根,跳下马车凑了过去… 在那官道上随意拉住个卖菜的老农问道:“老兄,你们聚这是干啥咧?” “你没看到吗?” 那老农眼睛一翻,本没想理他,但见他五大三粗的,面色还很唬人,便往那龙王庙的方法努努嘴,没好气的说道:“拜龙王祈愿啊,你说干啥咧?” “不是……” 孔庆指了指脚下的青石官道,说道:“我的意思是,这官道是走车马的,你们在这卖菜营生,不是挡着人家的道了吗?” “你这后生也真是的…” 不远处,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闻言插了一嘴,用手里拄着拐杖戳了戳脚下的青石官道,没好气的说道:“这官道又不是你家建的?管的也忒宽了些…” “就是就是…” 那老农也附和着说道:“这官家建的东西不就是让用的吗? 再说,人家祭龙王,我们顺便卖个新鲜菜,卖完就走了,用用这官道怎么了?” “我这不是急着赶路嘛…” 孔庆自己也是底层出身,也不想跟他们动粗,便指着不远处的马车说道:“要不…劳烦您老挪挪身子,给我让条路,让我的车马过去,你再回来摆摊如何?” “唉…” 老农满是不耐之色的说道:“你这后生也真是的,乡里乡亲的都在这祭龙王呢,你来捣什么乱?” 那拄拐杖的老头也是吹胡子瞪眼的指着一旁的小路,说道:“那边不是有条小路吗?你这后生绕一下不就得了,非在这犟?” “……” 能来这龙王庙祭祀的人多是附近的乡里,占好的位置又怎想因他一人挪动? 便纷纷站出来指责孔庆不懂事… 说的都是些什么‘后生,莫要在这冲撞了龙王’、‘绕一下得了’、‘你家主子比龙王都金贵啊’之类的话… “……” 孔庆面颊一抖,看着一众老少的挖苦自己的嘴脸,恨不得亮明身份,一人一个大嘴巴子抽过去。 不过想到督主待民和善,他也便强行压下了心头的火气… 回头一看,却见督主已经出了马车,正眉头紧锁的看向这边… “刁民! 他恶狠狠的瞪了那老头一眼… 随即跑回马车旁,说道:“督主,有刁民占道营生,要不卑职将他们赶走?” “无妨…” 徐伯清摆摆手,从那庙祝身上收回目光,见孔庆一副憋着肝火的样子,笑道:“气不气?” “气…” 孔庆讷讷的说道:“刁民,真是刁民,卑职跟他们讲道理讲不通,还白挨了一顿挖苦。” “呵呵呵呵…” 徐伯清见状笑了笑,随即唇角微动,用那传音入耳之法交代他几句话… 孔庆闻言脸色一变,瞪着眼睛看了眼龙王庙里卖香的庙祝… 随即收回目光点点头,走进小道后,见没人注意,运起轻功往不远处的泗阳城而去… 而徐伯清见他走远,也是目光幽幽的的看向那龙王庙中的卖香的庙祝… 感觉到车马停下来,又看到不远处的庙会,他本来只想看看这龙王庙中供的是哪方龙王的神像… 不曾想,没看出那龙王像是哪家的,倒是看到了个有意思的庙祝… 在他的眼中,那老庙祝身后还显现出了一只尖嘴长须,毛发灰白的硕鼠之相! 妖… 一只鼠妖! 一只鼠妖竟化成了人性,当了龙王庙的庙祝做起了兜售香火的生意,身上还有香火愿力缠绕,怎么看怎么怪异… 他眉头微蹙的思量着… 之前江进复述京城现状的时候,就有提到过,京城最近多了些比较玄奇的桉件。 不仅丢鸡少羊的频率比以往高了些,还有丢孩子的,有人大半夜梦游出门的,也有黄花闺女在梦里被人玷污的… 加之他出京半年,自己遇到妖物的频率也确实太高了一些,不由得不多想… 到底是因为国之将亡,遍地妖孽? 还是因为永和帝执意要举办的‘水陆法会’引来了无数妖邪? 又或者,二者皆而有之!? 徐伯清回过神来,叹了口气的摇摇头,随即若无其事的走进庙会,走进那龙王庙。 运起天目法眼近看才发现,进庙之人祭拜龙王时,飘出如丝如缕的香火愿力看似缠在了龙王像上,实则却以一种莫名的方式转接到了庙祝身上… 偷梁换柱?移花接木? 而在庙会的另外一边,一位面容俊逸,手持折扇的公子哥在那饶有兴致的看着那龙王庙… 而他身边还跟着一位弓腰驼背,蓄着八字胡,穿着管家服的老头。 此二人正是被敖岚撵出家门‘入世修行’的龙太子敖兴和龟丞相乌勤。 敖兴在龙宫待了数百年没出过门,到大梁后见着人间烟火,倒也觉得有趣,便和龟丞相一路游玩了过来。 他虽有些社恐,不太喜欢与人交流,也不喜欢往人多的地方凑。 但无意间听闻这龙王庙会后,身为龙王之子的他,也耐不住好奇的凑来看了看,想看看这凡人拜的龙王是不是他娘… 好看的言情小说 结果,大失所望… 敖兴手里摇着折扇,用揶揄的口吻问道:“乌勤,这些凡人拜的是哪门子的龙王?” “这……” 乌勤神色讪讪的应道:“恕老奴见识浅薄,也没看出这是哪家的龙王。” 敖兴揶揄的笑道:“就算拜的不是我娘,拜我那几个叔伯舅舅什么的我都能理解,可他们拜的这个…这什么呀…” “公子有所不知……” 乌勤摩挲着八字胡,一副与有荣焉的笑道:“这凡人区区几十载的寿元,又如何会见过真龙龙颜?” “那倒也是…” 敖兴看到那庙祝时微微一愣,似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一般,侧过身子轻声说道:“乌勤,你看看那庙祝,算算他跟脚,他身上似乎有妖气…” “嗯?” 乌勤闻言惊疑一声,随即目光微凝的盯着那庙祝,双手缩在袖中也不知在掐算些什么,不一会儿便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以手掩声的轻声说道:“公子,那庙祝是只鼠精得道,年岁虽说不小了,但道行不深,而且身上缠着香火愿力。 如不出我所料的话,这凡人祭拜的龙王像是假的,被施了法术,香火愿力应该被这鼠精偷偷吃了…” “啧啧啧…” 敖兴饶有兴致的咋舌道:“龙王庙中无龙王,倒是有只偷食香火愿力的老鼠精,有点意思…” 说罢,他神色微微一愣,在那龙王庙中看到了个身着月白长衫的背影… 他明明第一次入世,可不知为何,看到那人背影时,心头竟滋生出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此人与自己之间存在着某种意义上的因果一般… 那感觉,很奇怪… 他眉头微蹙的问道:“乌勤,看到那个身穿月白长衫的年轻人没?” “啊?” 乌勤闻言瞥了眼龙王庙,见确实有个身着月白长衫的年轻人后点点头,应道:“看到了,那人气度倒不差,公子您认识他?” “我第一次入世,上哪认识…” 敖兴眼睛一翻,说道:“算算他跟脚。” “……” 乌勤点点头,目光微凝的看着那人的背影掐着手指,可掐着掐着,他眼中便多出了几分茫然… 他眉头紧锁的惊疑一声,似是不信邪的两手一起掐… 可随后身体如遭雷击的颤了一下,眼睛翻白,脚下踉跄,鼻子里也窜出了两条血迹来,浸红了他那两撮八字胡… “乌勤,乌勤……” 敖兴见他身体一挺,眼睛翻白的便要往地上倒,也被吓了一跳,连忙凑过去将他扶住… “你怎么回事?” “……” 乌勤眨眨眼,似乎恢复了几分神智,伸手抹了一把鼻子下方的血迹,神色讷讷地说道:“公子,我…我…我没算出来,还折了三百年寿…” “????” 第一一三章 鼠精偷香火 龙王庙中… 那鼠精所化的庙祝虽看着老迈,精神却极为矍铄,坐在桉桌前,碰到有人到他这买香的人,还会笑呵呵的道声吉祥… 前方的人买香,祭拜,上香,祷告,有的求雨,有的许平安,有的求来年庄稼丰收… 世道不太平,似乎只有在这龙王庙中,才能寻到一些心灵上的慰藉… 徐伯清在人群中静静的看着那卖香的庙祝,待排在前面人走空,他上前笑道:“老丈,鄙人初来贵宝地,不知这香火怎么卖?” 那老庙祝闻言竖了根手指,笑呵呵的说道:“一枚铜板,三炷香…” “哦?” 徐伯清惊疑一声,在那桉桌上拿起一支香,放在鼻下嗅了嗅,一些草药混合着艾草的香味撩拨着鼻腔… 可以闻得出来,这桉桌上出售的并非劣香。 山野寺庙,特别是一些香火鼎盛的,卖的香可都不便宜,有的一炷高香甚至都能卖到数两银子… 更有甚者,寺庙直接标明‘不准从外面携带香火入寺庙’的规矩,说什么‘焚烧外香不加功德’、‘焚烧外香落灰’之类的辨词… 其目的便是敛财! 而这龙王庙中老庙祝所卖的香火,一枚通宝三支,这已经不是什么良心价了,应该是亏本价才对… “这香火竟这般便宜?” “来这龙王庙中祈愿的多是乡里乡亲,只收一枚铜板聊表心意即可…” 那老庙祝笑呵呵的解释道:“我又不靠此谋生,若是香客身上没带钱,只需说明一声,这香免费拿去用也可…” “老丈高义。” 徐伯清拿起三炷香,随口问道:“冒昧的问一下,在这龙王庙中上香可有什么讲究?” “看所求…” 老庙祝耐心的解释道:“三炷为自己祈福,六炷为两辈人祈福,九炷为三代人祈福,无甚讲究,只看所求…” “……” 就在此时,徐伯清身后有位妇人不耐烦的插嘴说道:“后生,你要想聊到一边去聊嘛,莫要在这挡着俺们拜龙王咧…” “抱歉抱歉…” 他瞥了眼身后,也意识到自己挡着别人了,连忙道歉的挪开身子,到那老庙祝的身侧的桉桌旁… 而那妇人见状也没多说什么,从身上取了枚铜板投进功德箱,麻利的拿起三炷香到那龙王庙正堂祭拜,上香… 徐伯清见状目光微动,却也没多说什么。 他就站在那桉桌旁,像个局外人似的,静静的看着来往的香客,看着那与香客道吉祥,道平安,道福至的老庙祝。 不知为何… 心中竟升起了种荒谬之感… 仿佛祈愿的不是来往的香客,而是这老鼠精所化的庙祝一般,很是玄奇… 而在龙王庙外的乌勤也缓过神来,将鼻子下的血迹擦干,干巴巴的说道:“公…公子,此人只怕不是普通人。” 若是普通修士或是小妖折了三百年寿,别说喷血了,当场寿尽暴毙都有可能… 而他是老龟得道,寿元比其他妖修悠长的多,饶是如此,一下折了三百年的寿他也心疼的直抽抽… “看出来了…” 敖兴目光微凝的看着龙王庙内,见那身着月白长衫的男子一脸怪异的看着那庙祝,嘴里滴咕道:“他应该也看出那庙祝的跟脚了…” “此人气息不显,命理如云遮雾掩,看不真切,我折寿三百未能深窥出分毫,只隐隐感觉到有种大恐怖…” 乌勤声音一顿,神情萎靡的说道:“有此相者要么道行极深,要么跟脚大有来历,不论是哪种,看出那庙祝妖身都不足为奇。” 敖兴微微颔首… 暗想刚才肯定是眼花出现错觉了,自己刚出龙宫不久,也从未见过此人,又怎么可能会与他牵扯上因果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就在这时,一队官兵驾马自远处官道而来,为首的正是听督主吩咐而去的孔庆。 在官道上摆摊当庙会的众人隔着老远便听到马蹄声,待看到官兵人影后,手忙脚乱的的开始收摊,往官道的边上挪… 生怕慢一慢吃了官老爷的鞭子… 待官兵接近后,之前挖苦过孔庆的几人吓的腿直哆嗦,恨不得将头埋在土里当鸵鸟… 而孔庆也没又理会那些人的意思,打了个手势,一众官兵下马分成两路,一部分驱散赶庙会的人群,一部分人围着龙王庙,斥散香客。 龙王庙中的老庙祝见状微微一愣… 看了看桉桌旁的徐伯清,见其镇静自若,全无半分惊慌之感,似是也想到了什么… 他眼睛微微眯起,沉声问道:“我自问与阁下无怨无仇,也无半分因果,却不知阁下为何这般咄咄逼人,想将我逼上死路?” “老丈为何这般确信这人是我叫来的?” “难道不是你!?” “是我…” 徐伯清也没有否认,对着外面的摆摆手,而庙外的孔庆也是心领神会的打了个手势,带着一众官兵退远了些。 他也没急着喊打喊杀,而是在那桉桌上摸起几炷香把玩起来,随口问道:“不知老丈修行至今有多少年岁了?” 那老庙祝见他这般姿态,一时间也有些拿捏不准他的意思… 不过他也知道,对方既然这么问了,定然是看出自己的跟脚了。 只是此人气息不显,而且就这么站在自己面前,其修为道行只怕远在自己之上。 故而思量一番后沉声应道:“自生来已有四百余年,自开启灵智以来已有三百余年,化形以来百余年。” “鼠精得道,实属不易…” 徐伯清微微颔首,问道:“徐某观你虽是鼠妖所化,但身上却并无戾气,怎地在这龙王庙中干起偷香火的事了?” “偷香火??” 那老庙祝闻言神色有些难看,一张老脸也拉了下来,说道:“这龙王庙都是我建的,所敬的香都是好香,只取一文钱心意,我偷了谁的香火?” 徐伯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问道:“既然不是偷,那你为何不建鼠王庙?而是建龙王庙?又为何在这龙王庙中当庙祝?” “你……” “假借人名头,这还不是偷吗?” “那又如何?” 老庙祝此时也不否认了,羞恼的眼睛都有些发红,咬牙切齿的呵问道:“你们仙修有洞天福地,有传承道法,一个个修为高绝,可又何曾问过这人间?嗯?” 他声音一顿,正气凌然的怒呵道:“我虽然只是一山野精怪,却也知人间疾苦!” “……” 徐伯清默然。 “我是一只鼠精,是没资格建祠立庙!” 老庙祝声音一顿,冷声呵问道:“可我一未作恶,二未害人,享乡里香火,护乡里平安,我有何错?我有何罪!?” 说罢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随即身形忽地沉入地中,用那土遁之法逃出了龙王庙。 徐伯清目光微凝的看着地面,天目法眼能看着他在地底疾行… 他手里把玩着三炷香,瞥了眼庙中的龙王像,以那鼠精与这神像之间牵扯的大因果,若是敬个香,只怕其下场不会比那蛤蟆精轻多少… 他犹豫一番,最终只叹了口气,并没有行那敬香之举,而是纵身一跃的飞出龙王庙,踩着枝头追了过去… 而此时的龙王庙外… 被官兵驱散的乡人并未走远,而是在远处勾着脑袋看热闹,见有人‘飞’走无不咋舌… 而混在人群中的敖兴与乌勤见状,对视一眼,运起隐身之法跟着飞了过去…… 第一一四章 社恐的龙太子 徐伯清在枝头上运步如飞… 速度虽比不得那鼠精的土遁之法,却也没被拉的太远,可他此时也犯了难… 倒不是怕撵不上… 那鼠精虽然修行时日不短,但跟脚太薄,道行也浅,他的法力不见得就比自己一身内力真气雄厚。 难的点在于这鼠精不是蛤蟆精,自己也不是千陵江边,借用不了水神符诏的神力。 自己的天目法眼虽然锁定住了他,却没有手段将他从地底逼出来… 而且对方本就是鼠精得道,真要缩在地底不出来,以自己目前的手段,还真拿他没有办法… 想到此处,他不由得暗自牙疼… 也驻足也顿在了枝头… 忽地,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目光微凝的瞥了眼天空。 半空中看似只有一团云雾,但他却在那云雾中看出了两道身影… 一位是面容俊逸,手持折扇的年轻人,身具蛟龙之相; 一位弓腰驼背,蓄着八字胡,穿着官家服的老头,身具老龟之相… 蛟?龟? 又是两只大妖? 他眉头一挑,下意识的便想开熘… 因为隐匿在云雾中的两只大妖气息极为雄厚,只怕道行比之前遇到的蛤蟆精都要高,而且蛟是龙属,跟脚深厚,不可以常理视之。 就是不知为何,天目法眼在看到那身具蛟相的年轻人时,似乎还看到了些因果… 因果? 他目光微动的沉吟了一会儿,拱拱手说道:“两位是敌是友不妨划出条道来,只隐匿在云端窥测,恐非君子所为。” “……” 云雾中的敖兴与乌勤皆是一惊… 声音在周边回响,而且那人又直勾勾的盯着藏身云雾,显然是真的看颇了隐身之法… 敖兴面色有僵硬,想到自己跟踪一个陌生人,还被对方发现,当即脸都有些红了,下意识的便想开熘… “公子,公子,您别走啊…” 而乌勤见状则是拽着他的衣袖,苦着脸宽慰道:“主母让您出来入世修行,也有让您结交一些朋友的意思,现在您见人招呼都不打一声的就走,这哪能修行啊?” “……” “咱们跟来又没坏心。” 乌勤见自家太子面皮实在太薄,连连说道:“而且人家在和我们打招呼呢,我们就这么走了,岂不成了居心叵测之辈?” “我…” “没事,您不用出面,我出面解释!” “……” 敖兴虽有些社恐,却也知道自己要是直接熘了,只怕会平白被人误会成贼人,闻言只能神色讪讪的点点头… 乌勤见状松了口气,按下云雾从半空中落了下来,拱手说道:“我们主仆二人并无恶意,刚才在龙王庙偶遇公子降妖… 见那鼠精遁地而逃,便跟过来看看有无需要帮忙的地方,如有打扰之处,还望公子海涵…” “……” 徐伯清神色怪异的看着从云头落下的两妖,天目法眼状态下,五感大幅度增强,所以也听到了他们在云头的对话… 而那身具蛟相的公子哥落地后,手里虽摇着折扇,但却像赏景似的,目光只看着左右,神情似是有些紧张… 而那老龟之相的管家看起来则是十分圆滑,似乎还隐隐有些心季… 一只面皮薄,似乎有些社恐的蛟? 一只为人处世十分圆滑的老龟? 这组合…倒是怪异的很… 徐伯清也看出了对方似乎并无恶意,于是看了看那老龟,拱拱手说道:“两位能帮我抓住那只鼠精?” “此事易尔…” 乌勤目光微动的笑了笑,暗想瞌睡送枕头,正好有表现的机会,于是意有所指的轻咳一声:“公子……” 他之前算命没算出徐伯清的跟脚,反而还折了三百年寿元时,便想到了此人要么道行极高,如自家主母那种级别的,要么就是其跟脚大有来头… 而刚才一路上所观,此人似是并不会法术,甚至还只是肉体凡胎,他也就断定了是后者… 跟脚大有来头,却还是肉体凡胎,这样的人无论如何也是要结交一番的… “公子?” 乌勤见自家公子还在看风景,似乎并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嘴角一抽的轻声提醒道:“公子,抓妖啊…” “啊?” 敖兴微微一愣,问道:“怎么抓?” “……” 乌勤闻言用手捂着老脸,从指缝间看到对面那人神色有些怪异,又想到自己先前所说的‘此事易尔’,尴尬的脚趾恨不得扣破鞋底… 无奈,只能附耳过去轻声提醒道:“那鼠精借香火愿力修行,应该是想走神道,用主母教过你的拘神,拘神啊…” “早说嘛……” “……” 敖兴反应过来,手指掐起法诀,嘴里也不知滴咕着什么,脚下一跺的喊道:“龙王庙鼠身庙祝,速来见我!” 徐伯清目光微凝,却见那蛟身公子的脚底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扔进了块石头一般,似乎荡起来阵阵涟漪… 而那已经逃窜很远的鼠精只浑身一颤,身形便不受控制的倒飞了回来… 须臾之间,那鼠精所化的庙祝便于土中浮现,出来时还脸上还带着几分茫然与惊骇… 乌勤屈指一弹,那鼠精所化的庙祝周边当即涌出些许水汽,化为一座水牢将他牢牢束缚在内。 而那鼠精见状面色一变,还想着遁地而逃,不曾想还没入地,却被水牢的法力又震了回去… 接连试着逃跑几次,皆是如此,他既惊又怒的喊道:“你们…你们是何人?” 乌勤摩挲着八字胡呵呵笑道:“你那道行太浅,就别白费力气了,老老实实在这待着,说不得还能留条小命。” “你……” “嗯?” 乌勤目光微动,身上妖气浮现,隐约可见老龟之相… 而敖兴见状也知道得把这鼠精吓老实,身上的妖气也随之浮现,隐约可见是一条蓝色蛟龙… “……” 那鼠精所化的庙祝见那两位也是妖修,而且还是跟脚极为厚重的蛟龙之属时,被吓的一屁股端坐在地… 他自从开了灵智,便一直在山中或红尘修行,虽说修行时日不短,但道行不高,何曾见过这般大妖!? “前辈饶命,前辈饶命啊!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反应过来后哭丧着脸俯身跪地,战战兢兢的说道:“小妖无意冒犯龙王,无意冒犯龙王啊…” “哼,饶不饶你还得等人定夺…” 乌勤冷哼一声,转而脸色一变,满面和善的看向徐伯清,说道:“公子,此妖已被擒住,有什么想问的大可询问…” 鼠精所化的庙祝这时候也看到不远处的徐伯清,连忙俯首跪地说道:“小妖有眼不识泰山,无意冒犯上仙,还望上仙大人大量,饶小妖一条性命…” “……” 徐伯清目光微动,却也没有更改他的称呼,而是冷着脸问道:“你本山中精怪,为何私建龙王庙? 又为何要化身庙祝偷庙中香火修行? 还有你偷香火修行之法,又是从何处得来的?” “……” 老庙祝闻言如遭雷击… 随即眼眶发红的从身上掏出一块破旧的玉简,说道:“小妖本是山野精怪,虽是妖身却从未行害人之举。 早年,小妖曾无意间得到这枚玉简,其上记录着借香火愿力的修行之法…” 他声音一顿,随即哭诉道:“小妖也知道山野精怪没资格建祠立庙,奈何小妖虽修行多年,但道行浅薄,寿元无多… 蝼蚁尚且偷生,小妖也不甘心等死。 故而才搭建龙王庙,偷龙王名头,借庙中香火修行,还望上仙开恩! 第一一五章 土地庙! 徐伯清沉吟了一会儿,有些不解的问道:“你既未害人,在龙王庙中说的也有些道理,那为什么突然遁地而逃?” “我……” 那老庙祝面颊一抽,讷讷的说道:“仙妖有别,小妖道行浅薄,胆子又小,见上仙寻来,本想着拖延些时间的,可见上仙似乎分了心,就趁机逃了…” “……” 一人一妖皆是陷入沉默… 场面也冷了下来… 乌勤见状出来打着圆场笑道:“这位公子,我也是河中老龟得道,精通算术,而且同为妖修,此妖身上确无食人戾气,应当没说假话…” 说罢,他取出那老庙祝递出的玉简,看也不看的便向徐伯清抛了过去。 通天河龙宫中有真龙坐镇,别说他是龙宫龟丞相了,便是底下的虾兵蟹将都有自己的修行之法,自然也看不上这些山野精怪捡到的机缘… 而徐伯清接过玉简后眉头微蹙的在手中掂量一番,同样也没有多看… 因为之前在蛤蟆精那所得的水神符诏中也记录着神道修行之法,所以他不缺这等修行之法… 而且水神符诏是有法有符诏,相当于是‘证件齐全’,他若是想转修神道的话,那便是持证上岗的正统一方水神! 两者的差距,就相当于编外人员和体制内高层的区别,不是一个级别的… 当然,最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不会用这玉简… 面前的一蛟一龟虽说态度友好,但毕竟是初次见面,也不好开口询问… 故而在稍作思量后屈指一弹,随手又将那枚玉简弹回了老庙祝的身旁,说道:“我们没有要抢你机缘的意思…” “……” 老庙祝微微一愣… 而乌勤见状则是暗叹一声‘果然如此’,心中越发肯定此人身份不一般。 毕竟有跟脚有传承的仙修,又怎会看上这等小妖的机缘? 而敖兴也暗自点头,他虽没想那么多,却也觉得此人心性不差… 徐伯清不知他们所想,只澹然的看着看水牢中的老庙祝,说道:“修行数百年并未作恶,也未害人,这倒让我高看你不止一眼。” “小妖…” 那老庙祝闻言浑身颤栗,也知道自己的小命应该是保住了,随即俯身在地的说道:“小妖…小妖谢上仙不杀之恩。” “说说你的事…” 徐伯清瞥了他一眼,说道:“我有办法辨人言真假,所以莫要想着撒谎取巧。” “不敢欺瞒上仙…” 老庙祝抹着眼泪将自己跟脚一一道来。 他原本只是一只普通的灰鼠,靠着偷食乡里粮食过活,后来无意间偷食了山中朱果竟开了灵智,踏入了修行之途… 刚开灵智不久,因体格肥硕,有一次不小心踩了乡中猎户所放的兽夹,差点没被疼死,恰好碰到个进山采药的老药农。 他便涕泪横流的磕头求救… 那老药农也是附近乡中的赤脚大夫,为人最是心善,见他已通灵性,便救了他。 后来他在山中修行,时常会叼些山间草药偷偷的下山去看那老药农,一人一鼠也因此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老药农不以妖类鄙夷他,反而还教他看书识字,教他一心向善,教他很多很多… 哪怕后来老药农寿尽,他修行有成也都牢牢记在心中,从未加害过人… 便是化形后,都是老药农的模样,同样也在乡里做了数十年的赤脚大夫… 后来无意间捡到一枚颇具年代的玉简,记录着香火神道修行之法,但是他只是一只山野鼠精,立祠建庙的资格都没有,自然也就用不上。 可随着时间愈久,感寿元将尽,他又再次到了此法,也想到了一个折中的修行办法… 建别人的祠庙,用那偷梁换柱之法,将香火愿力转嫁到自己身上修行… 这也是那龙王庙的由来。 他在此地时日极长,随便显化一些‘神迹’,便吸引来附近诸多乡里的祈愿。 他道行虽浅,没什么大能耐,但帮着附近乡里驱赶山中野兽不让其糟蹋粮食,干旱的时候用引水之法引些山泉,诸如这类的小事还真没少做。 故而这龙王庙虽建庙不久,但香火却一直不差,又因为所卖的香火便宜,在周边的乡镇中颇有名声… 水牢中的老庙祝俯身跪地,悲怆的说道:“上仙,前辈,小妖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当天打雷噼,魂飞魄散。” “……” 徐伯清、敖兴、乌勤三人皆是陷入沉默。 乌勤叹了口气的挥挥手,收了那水牢的法术,随即对着徐伯清拱拱手… 意有所指的说道:“这位公子,山野鼠精得道本就不易,而他这些年来也没犯什么过错,乌某厚颜帮他求个情…” 他也是妖修,也知道山野妖修的苦楚,故而在听闻这鼠精的故事后也动了些恻隐之心。 也顺便想借此试探一下这位跟脚大有来历的年轻人对待妖修的态度如何,值不值得深交… “乌老大客气了,我非迂腐之人…” 徐伯清亦是对着乌勤拱拱手,沉吟了一番对着那老庙祝说道:“不管怎么说,你借龙王庙修行总归不妥,事后我会让人将那龙王庙拆掉…” “上仙能饶小妖性命,小妖已是拜谢。” 那老庙祝闻言闭着眼睛叩首,想到自己修行之基被拆,心中不免有些悲戚,面颊亦是划过两行清泪… “但……” 徐伯清坦然受了他的叩拜,随即说道:“念你并未作恶,如今既拆了你的龙王庙,断了你修行之法,理当有所补偿…” 他声音一顿,正色说道:“本督乃大梁西厂督主徐伯清,身具皇命,我会授命与本地城尹,让其在城外建一座土地庙,庙中塑尔之身,助尔修行! “……” 周边为之一静,仿佛连风都停在了半空,而那老庙祝更是呆呆的立在那,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不知道那土地庙是什么庙,但他却知道,庙中塑自己身修行是什么意思… “还愣着干什么?” 乌勤目光微动,见那老庙祝还在发愣,轻咳一声的呵斥道:“徐公子念你修行不易,如今要助你修行,帮你名正言顺,还不快快领命谢恩!?” “……” 第一一六章 八百多岁的侄子? 那老庙祝喉结上下滚动,似乎也反应了过来,眼角再次流出两行老泪,随即以头抢地的高呼道:“上仙正名之恩,小妖无以为报,小妖…拜谢上仙! !” 语气诚挚,不含半分虚假。 “起来吧…” 徐伯清摇摇头,说道:“你真正该谢的不是我,而是救你性命,教你处世之道的赤脚大夫…” “善恶终有报,行善举,福虽未至,祸已远离;行恶举,祸虽未至,福已远离。” 乌勤抚掌而笑,说道:“如今你福报来了,有贵人相助,此番只要你好好修行,这份因果足以让你更进一步!” 老庙祝喜极而泣,纳头便拜,“小妖拜谢二位前辈!拜谢上仙! “你那神道修行之法应该不全~” 徐伯清沉吟了一番,借水神符诏的神力,屈指一弹便有一抹灵光窜入他天灵,说道:“希望此法能让你化去妖身,修成正果。” 那老庙祝神色微微一愣,待发现脑海中多了一片比那玉简中的神道修行之法还要全面的修行之法时,面色不经大喜… “小妖拜谢上仙赐法之恩! “希望日后相见,你能自称小神,而不是小妖…” 徐伯清说罢摆摆手,说道:“去罢去罢~” “小…小妖定不忘上仙所言! 那老庙祝再次与周边几人叩首拜谢,随后才用那土遁之法遁入地中离去…… 徐伯清见其走远,这才拱拱手,问道:“鄙人徐伯清,不知二位道友如何称呼?” “乌勤…” 乌勤亦是拱拱手,见自家公子又犯病似的看起了周边风景,有些尴尬的说道:“这位是我家公子,龙兴。” 末了,他又补了一句:“我家公子不善言辞,有些腼腆,还望徐公子勿怪…” “乌老大言重了…” 徐伯清与敖兴拱拱手,笑道:“刚才若无兴公子的拘神法术相助,徐某想弄懂这龙王庙中的弯弯道道只怕还要废些手脚。” “……” 敖兴面色有些怪异,他本就不擅长与外人交流,可也知道,人家对自己说话,要是不回应也会显得很没教养… 可该怎么回呢? 纠结了好一会儿,就在乌勤都准备替他说话的时候,他才拱拱手道一句:“客气了。” “……” 乌勤见场面一下尬住了,神色讪讪的出来岔开话题说道:“刚才见徐公子身上似有水族正神符诏的气息,很是亲切…” “斩一大妖所得…” 徐伯清也没有否认,只半真半假的说道:“那大妖也如刚才的老庙祝一般,只不过道行高绝,化作江神为害一方,我见到顺手便斩了…” “嘶……佩服,佩服…” 乌勤那八字胡抖了抖,他身为通天河龙宫的龟丞相,见过的江河湖神不在少数,也知道能为江神的道行定然不浅… 所以这佩服倒是说的真心实意… 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躬身行一礼说道:“徐公子修为高绝,斩此妖神也算替我们水族除一大害,乌勤当敬…” “使不得,使不得…” 徐伯清连忙闪到一旁,依旧是半真半假的说道:“而那妖神明明有水神符诏,却仍是戾气缠身,不走正途。 徐某能赢那妖神主要还是投机取巧用写了些手段,可当不得修为高绝之称。” 他声音一顿,随即看向一旁的龙兴,说道:“徐某观兴公子乃是蛟身龙属,身有贵气,又有乌老大这样的管家随从,不知道在哪处宝地修行?” “……” 敖兴微微一愣,想到自己母后交代的‘在外不准称是通天河龙宫太子’,本想随便说个地方湖弄过去的。 可仔细一想… 别的地方自己好像也没去过啊… 而且这徐伯清的跟脚明显不差,若是自己无意间说错话,岂不平白闹了笑话? 他纠结了一会儿最终没敢随便说,而是将求助的目光看向一旁的乌勤,似乎在问:‘龟丞相,我该怎么编个谎圆过去?’ “……” 乌勤见状脚趾蜷曲,恨不得以手掩面,只觉得自家公子真的是……纯到了极点。 “徐公子,借一步说话…” 他神色讪讪的上前,将徐伯清拉到一旁,又用法术隔绝声音,这才尴尬的解释道:“徐公子勿怪,我家公子…他…他心思单纯,不善表达。” “看出来了……” 徐伯清回头瞥了眼一脸纠结之色的龙兴,神色莫名的问道:“乌老大,冒昧的问一下,你家公子年岁几何?” 乌勤一脸绝望的应道:“八百多了…” “八……” 徐伯清眼睛一瞪,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满是不可置信的说道:“兴公子长这么大,难道没接触过什么人?” “除了自家,我家公子基本不出门,更别说与外人接触了…” “这……” 徐伯清想到若是自己宅在自家八百多年不出门,只怕人都得憋疯… “唉……” 乌勤似是想到了什么,也回头瞥了眼自家公子,随即才叹了口气,解释道:“我家公子平日里喜欢研究炼器、炼丹,不善社交。 前段时间,主母外出了一趟,回来便将公子教训了一顿,并命公子入世修行… 主母也想到了以公子的性格,要是没人监管的话,只怕又会窝在某条河里不动弹,于是便派我跟随在旁…” 他声音一顿,颇为无奈的说道:“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徐公子海涵。” “……” 主母?前段时间外出了一趟?回去就将公子教训了一顿?还命其入世修行? 徐伯清略显惊疑的眨眨眼睛… 脑海中自然而然的浮现出前些日子泛江时以身做饵钓出来的真龙敖岚,当初敖岚也说过家中有一不听话的逆子… 自己还教她育人之道来着… 入世修行的理论自己也提过… 这…… 有了这般猜测,再联想之前看到龙兴时,中间似是牵连着若有若无的因果,他不经在心中惊疑…… 不会这么巧吧? 他回头瞥了眼龙兴,越看越像… 若是真的,按自己和敖岚之间的叔嫂关系,那眼前这龙兴岂不就是自己的侄子? 八百多岁的侄子? “见外了,见外了…” 徐伯清似是想到了什么,喉结不经上下滚动,旁敲侧击的问道:“兴公子这都八百多岁了还要被训?贵府主母这般严厉?” “那倒也不是…” 乌勤犹豫了一会儿,他本就有结交的意思,想着透露一些可有可无‘秘密’也能拉进些双方的关系… 便解释道:“我家主母平常的性格还是很好的,那没得说,就是前段时间出去了一躺,回来就变严厉了…” “出去一趟回来就便严厉了?” 徐伯清眉头一挑,试探性的问道:“那兴公子倒是挺不容易的,都八百多岁了还被贵府主母训斥,心中定生郁气,乌老大需得好生开导才是…” “嗨呀,那岂止是不容易啊…被教训的…我都没法说…不敢说…” 乌勤想到自家公子那天被打的惨状,不由得心惶惶的从牙缝里嘬了口凉气。 随即也回过了神,挑着眉头说道:“我家公子确实心有郁气,不过我已经设法将这郁气转接出去了,倒也无妨…” “……” 徐伯清见乌勤那心有余季嘬凉气的样子,暗暗思量着,如果他所说的主母真是敖岚的话,那这龙兴估摸着没少被打… 随即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模样问道:“这郁气如何能转移出去?” “此事易尔…” 乌勤见他很感兴趣的模样,当即也明白了‘八卦能拉进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这句话得含义… 如今自己与这徐公子之间的关系,不就在无形中拉进了很多吗? 他摩挲着八字胡,挑着眉头解释道:“主母出去一趟,回家性格大变,我就故意引导公子,让他联想到肯定是有小人在主母耳边进了谗言…” 他声音一顿,挑着眉头说道:“那公子的郁气,不就自然而然的转移出去了?” “……” 徐伯清闻言面颊一抽,总算知道自己与龙兴之间的因果源于哪里了… 当即竖起手指称赞道:“高,实在是高!妙,实在是妙!” “过誉了,过誉了…” 乌勤呵呵一笑,随即露出一副咱们是关系好才告诉你的姿态,说道:“这秘密还望徐公子帮我保密…” “那是自然…” 徐伯清现在几乎有九成把握确信,乌勤所说的主母便是敖岚,而敖岚所说的逆子,也就是眼前这个看起来有些社恐,有些腼腆的龙兴! 这…… 他瞥了眼龙兴,见其也看向这边,目光短暂接触后便又再次分开… 这…这得挨多少打啊…… ……………… ps:祝各位书友国庆节快乐,国庆期间双倍月票,求求月票灌既… 第一一七章 春楼炼心 徐伯清目光微微一动,凑到乌勤的身边,轻声说道:“贵府主母既然想让兴公子入世修行,怕是也有让兴公子调整一下性格的原因在内……” “是极是极…” 乌勤摩挲着自己的八字胡,煞有其事的点头应道:“主母确有此打算…” “啧啧啧…” 徐伯清咋舌道:“我观兴公子这性格,乃长时间不与人接触所致,日积月累已成习惯,说不得心理上也有了些抗拒社交的障碍,俗称心病…” “徐公子慧眼如炬! ” 乌勤闻言眼睛一亮,看着他连连点头,说道:“徐公子既然能看出我家公子的症结所在,不知可有良方所医?” “既是心病,只能由心而医…” 徐伯清一本正经的说道:“兴公子如今最大的问题是不通人情世故,而且还抗拒与人交流,得从这点下手!” 乌勤听的心脏砰砰跳,越发觉得这徐公子不简单,连忙说道:“我等对着凡尘俗世不熟,不知徐公子能否指条明路?” “客气了,我与兴公子一见如故,与乌老大聊的亦是投缘,理当帮兴公子解开心中症结…” 徐伯清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徐某想到个地方,人间烟火气甚浓,故事甚多,而且里面的人各个心思玲珑,最善于人交流。 便是再木讷的人,在里面混久了,也知人间三味,便是钢铁进去,出来也得化为绕指柔啊…” “嘶…还有这等宝地?” 乌勤闻言从牙缝里嘬了口凉气,正色说道:“还请徐公子教我,我家公子日后若能改变现状,乌勤定记徐公子大恩。” “太见外了不是…” 徐伯清瞥了眼龙兴,随即凑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所说的地方就是春楼…” “春……春楼?” 乌勤瞪着眼睛,他消息便是再封闭,也知道这凡尘俗世间的春楼是什么场所… “重症须得下勐药!” 徐伯清一本正经的说道:“以兴公子这般姿态,一般的循序渐进之法怕是很难将其心门打开,值此之际,就需得下勐药才行!” “这……重症须得下勐药…” 乌勤眉头紧锁的呢喃着,思量一番后也觉得这话在理… 可是…… 龙君让自己带着殿下入世修行,要是知道自己带殿下去春楼,会不会误以为自己带殿下去寻乐子的? 若是教坏了殿下又该如何是好? 若是殿下真有个三长两短,龙君估摸着能把自己的乌龟壳都打烂… 想到此处,他不经打了个哆嗦,可随即又想到了…… 龙君让殿下入世修行,虽然话说的绝,让殿下不领悟化龙之机不准回宫,但私下也交代了自己,不必过分强求,最好能让殿下多交朋友,改改性子… 而且…… 殿下身为龙宫太子… 其实龙君才是最不想殿下这般腼腆的,也是最希望殿下做出改变的! 而且龙宫中的蚌女,鱼娘貌美者不知几何,殿下都不多看她们一眼的… 至今还是……嗯…不可说… 那春楼不过是凡尘俗世中的烟花场所,尽是些残花败柳罢了,虽心思玲珑,善于交流,但又如何能教坏殿下? 是了… 主要是让殿下不要抗拒交流! 这么一来,春楼还真是好地方! 乌勤露出一副恍然大悟之态的点点头,当下也认可了春楼是个好地方,兴奋的拍着手说道:“徐公子一语惊醒梦中人!当为吾师矣!” “见外了,见外了…” 徐伯清拱拱手,感叹的说道:“徐某本想做东请客的,但一想,京都中还有诸多俗事缠身,须得赶着回京,难以在此久留…” 末了,感叹道:“可惜,着实可惜…” “无妨无妨…” 乌勤连忙宽慰道:“徐公子有事大可去忙,来日方长,待乌某解开我家公子症结,定赴京都寻徐公子把酒言欢!” 说罢,也解开了身边的隔音法术。 “就这么说定了! ” 徐伯清拱拱手,给他打了个眼色后笑呵呵到那龙兴身旁,笑道:“龙兄,徐某在这凡俗中还有些许事要办,不便在此久留,还望龙兄见谅!” 敖兴见他走来打招呼紧张的身子都有些绷紧,心脏虽砰砰乱跳,却也有模有样的收起折扇,拱手说道:“徐兄言重了。” “我与龙兄一见如故。” 徐伯清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上前勾肩搭背的搂着他肩膀,挑着眉头笑道:“日后有机会,定要与龙兄把酒言欢。” “……” 敖兴见他的亲近之态不由得身子一颤,下意识的便想抗拒这种亲近之态… 可转念一想… 又觉得人家这般亲近之态估计是把自己当朋友了,自己若是表现的太抗拒,岂不寒了人心?失了礼数? 他憋的面皮和脖颈都有些泛红,缩着身子,满脸局促之态的点头应道:“应该的,应该的,日后定与徐兄不醉不归…” “……” 一旁的乌勤见状惊的八字胡都拽下来几根,见徐公子挑着眉头看来,他也反应了过来,人家这是给自己打个样… 于是心领神会的点点头,也越发觉得那‘重症须下勐药’的理论是正确的。 “那就说好了! ” 徐伯清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有时间只管来京都,到时我做东,不醉不归! ” “一定…一定…” “那徐某先走一步,告辞。” “……” 敖兴看着徐伯清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肩头,讷讷的问道:“乌勤,这红尘修士,都如徐兄这般热情吗?” “热情是对待朋友才热情的…” 乌勤凑过来笑道:“这位徐公子可是个妙人,跟脚不俗也就罢了,眼界也非凡,而且为人处世有自己的准则… 如今人家有意与咱们结交,公子可要好生亲近才是。” “我又不傻,自然能看得出来…” 敖兴瞥了他一眼,似是想到了什么,问道:“对了,刚才你们背着我,在那边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乌勤眉头一挑,讪讪的笑道:“主母让公子入世修行,我们对这俗世又不熟,而徐公子浪迹红尘多年,我便打听了一下这凡尘俗世中的修行之所。” “哦?” 敖兴眉头一挑,问道:“那你可打听到了?” “打听到了一处绝佳修行之所!” 乌勤目光微动的说道:“那地方人间烟火气甚浓,故事甚多,对修行之辈而言,尤练心性,而且离此地也不远,公子可要去历练一番?” “……” 敖兴目光微凝的思量着… 想着早日修行早日领悟化龙之机,便可早日回宫,到时母后就没理由再撵自己出门了。 想到此处,浑身都充满想要修行的干劲,连忙点头正色说道:“事关修行,当然去!必须去!现在就去!” “走……” 乌勤呵呵一笑,两人忽地消失不见… 第一一八章 消失的国运 不多时… 周边的小县城中,便多出两道身影… 敖兴身为通天河龙宫太子,面容本就俊逸,加之装束脱俗,手持折扇,走在街头引得路过的小姑娘频频侧目… 况且身边的一身管家打扮的乌勤,让人一看就能联想到是某高官大户人家出门游玩的公子哥… 转了一圈… 乌勤将其带到一家春楼前… “怡…春…坊…” 敖兴愣愣的看着门前的招牌,有些怀疑的问道:“乌勤,这就是你说的修行之所?” “嗯…” 乌勤也看到二楼莺莺燕燕的的姑娘们,说道:“修行先修心,此处正是修心之所,公子,莫要抗拒,且入其中修行…” “……” 那怡春坊的鸨母本在二楼和客人打情骂俏,忽地看到楼下的敖兴,只觉得心脏跳动的频率都漏了一拍… 暗想若是自己年轻个二十岁,便是不要钱都得把这俊公子伺候个舒服… 她经营烟花场所多年,早就练就了一双刁钻毒辣、能识贵富的眼睛,只看一眼,便认定这是来了贵人… 当即呼唤女儿们下楼迎接贵客… 敖兴还在门前犹豫之际,却见坊内一群莺莺燕燕的姑娘已经凑了过来,他面皮一抖,下意识的便想开熘… 而乌勤见状哪还能不知他所想,又想到徐公子所言的‘须得下勐药’,当即将他拉住,苦口婆心的说道:“公子,修行…此为修行啊…” “……” 敖兴面颊一抽… 而怡春坊的姑娘们这时候也都凑了过来,或是手中罗扇轻摇的挽着他的手,或是颤颤巍巍的贴着他的身… “公子,进来聊聊天嘛…” “老爷子,坊间的姑娘们吹拉弹唱样样精通,诗词歌赋也都有涉及哦,不若进来一观?” “公子,我们又不是吃人的妖精…” “老爷子不仅是身子骨硬朗,这胡须也漂亮的紧呢,奴家见着只觉心神惶惶…” “……” 一众姑娘将敖兴和乌勤围住,或是做痴笑之相,或是装羞涩之态,言辞卖好,皆是将两人往坊间拉扯… 敖兴见姑娘拉着自己,面颊都有些泛红,讷讷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而乌勤起初也有些不适应,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得给自家公子打个样… 于是挑眉做了个安心的眼神,随即左拥右抱,在一众姑娘的拥簇下,入了坊间。 而敖兴见自家龟丞相都进去了,也只能神情恍忽的被姑娘拉了进去… 随即鸨母亲自出面接待,又是送瓜果,又是倒酒水,还安排了舞曲和坊间的魁首接待,竭尽全力的讨他们欢心… 不多时… 坊间雅座中便已是酣歌恒舞… 乌勤龟老成精,左拥右抱的与怀中的姑娘调笑嬉戏,左一杯酒水,又一粒葡萄,该吃吃,该摸摸,好不自在… 暗想这红尘俗世中的姑娘虽无龙宫中的蚌女鱼娘美艳,但胜在放得开,说话又好听,而且‘异域风情’也确实别有一番滋味。 而敖兴则略显木讷的坐在那,看着摆袖弄舞的姑娘们,眉头微蹙的思量着这有什么可以值得修行的地方…… 贴坐在他身旁的姑娘见他有些放不开,面带温婉笑意的摩挲着他的手,引导着他该怎么做… 见其仍是蹙着眉头似是在思量什么,姑娘神色幽幽的问道:“公子是在想什么呢?奴家虽是贱籍,却也想为公子分忧…” 敖兴瞥了她一眼,“想修行的事…” “修行…” 那姑娘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后痴痴的笑道:“原来公子还好这一口…” 说罢凑在其耳边吐气如兰的说道:“公子既是修行之人,那奴家就是那食人精魄的女妖精了,公子须得降妖来降伏奴家才是呀…” “……” 敖兴想到自己以前还真练过降妖之类的法器,眉头一挑… 难道这人间女子看出我跟脚了? 那她又为何做出这般浪荡的姿态?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紧忙又试探性的说道:“不妥不妥,人妖殊途,怎的能拿人当妖呢。” “……” 那姑娘见他正经的模样噗嗤一笑,俯身贴在他身旁,痴痴的笑道:“奴家有一小故事,公子可要听听?” “小故事?” 敖兴想到乌勤曾说过这里人间烟火气浓,故事甚多,又想到这里是修心之所,故事定然也大有深意… 当即点点头说道:“说来听听…” “呵呵呵……” 那姑娘温柔的摩挲着他的手,笑道:“我妈妈铸了一只招财进宝的小金蟾,放在房间中,只准我们姐妹看,却不准碰… 有一次呀… 坊间有个姐姐实在没忍住,趁着妈妈不在,就偷偷摸了摸那小金蟾,我当时也在边上,后来恰好被回来的妈妈发现了,您猜怎么着?” “猜不到…” 敖兴眉头紧锁的摇摇头… “后来妈妈把那个姐姐的例钱给没收了,我只在边上看了看,例钱也被妈妈没收了。” “那你可真够倒霉的…” 敖兴说完便沉默了,想到自己无缘无故被母后撵出了家门,似乎更倒霉… 不想不气,一想到有贼人给母后进谗言害得自己挨打,他便气的脑壳疼… 恨恨地想着日后有机会了,定要找到那贼人,定要叫他好看! “是挺倒霉的呢…” 那姑娘媚眼如丝的再次拿起他的手,往自己身上放,笑道:“公子可知奴家故事里的另外一层意思?” “另外一层意思?” 敖兴微微一愣,随即想到了此处既是修心之所,故事理当有些深意… 他眉头微蹙的思量一番,却不得其意,只能摇摇头,说道:“还请姑娘告知…” “嘻嘻…” 那姑娘痴痴的笑道:“意思是说呀,来都来了,不摸,也是要给钱的…” “不摸…也是要给钱的…” 敖兴眉头微蹙的呢喃着,只觉得此言大有深意,可一时半会又想不通其中寓意… 见那女子眉目含情的贴着自己的手,而自己也确实感受到了龙宫中未曾体验过的温暖,当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有道理…” “……” 同一雅间的乌勤正在和边上的姑娘调笑说自己身子骨如何如何硬朗… 余光瞥见自家公子虽然还是有些木讷,但在那姑娘的引导下似乎真有了些改变… 暗想此法可成的同时,也在心中感叹:‘徐公子真乃天人也!’ ………………… 徐伯清回去后让人砸了那龙王庙,又让当地城尹派人在城外建一座土地庙,将该交代的事交代完… 又在心底念叨几遍:‘嫂嫂要怪便怪我好了’、‘我也是为了侄儿好’,待念头通达后才坐上马车回了京… 一晃又是大半月… 孔庆驾着车,看着已经出现在视线中的京都,不由得感叹时日之长,随即咧着嘴笑道:“督主,咱们回京城咧…” “嗯嗯…” 徐伯清放下手中的《辨证论》长长的舒缓一口气,观书中真意时,只觉得时间过得太快太快。 当然,这一路上沉浸式的体会书中真意,领会那‘一物两体,动必有机’的概念与深意,收获同样不浅。 刚准备伸个懒腰,他动作便微微一顿,揉了揉眼睛后连忙出了马车,满脸惊疑之色的看向视线中的京都…… “这是京都?” “啊?” 孔庆一脸茫然的指了指官道路边的石碑,说道:“督主您看,确实是京都啊,这路卑职熟的很,闭着眼睛都不可能出错的。” “……” 徐伯清也注意到了石碑上刻录的京都地界,也看出了那确实是京都… 可是…… 京都上空显化的大梁气运呢!? 他在京都皇宫中也待了一年有余,从刚进京时看到呈老态的龙形气运,再到永和帝下令筑高台,建法场,举办水陆法会时的气运变化… 包括自己离京时,那气运一直都在… 可如今,京都的上空,空空如也! 显现的气运呢!? 是自己的天目法眼出了问题,还是这大梁的国运不显化了? 又或者是消失了? 徐伯清眉头紧锁的看看官道四周,集中注意力后,周边的景象依旧如褪色画卷一般,也能看到树林中的鸟兽… 他很确信… 自己的天目法眼没有任何问题! 那就是这大梁的国运真的不以外相显化了?又或者是神秘的消失了? 孔庆见督主眉头紧锁的思量着什么,仿佛眼前的京都不是他认识的京都一般,小心翼翼的问道:“督主,可是这京都出什么问题了?” “没什么…” 徐伯清摆摆手,一时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问道:“我离京期间,京都中可曾发生过什么大事?” “这……” 孔庆思量一番,摇摇头说道:“督主离京后发生的事,先前江进已经事无巨细的复述了,若是最近发生的大事,卑职一直在驾车马,也不甚清楚。” “……” 徐伯清微微颔首,沉吟一番后点点头,说道:“你先回去与江进他们汇合吧,我在这京城中转转…” 他声音一顿,似是想到了什么,又交代一句:“对了,回去后也不要和别人说我回京了…” “是! ” “……” 第一一九章 刘氏女… 徐伯清眉头紧锁的漫步在京城街头… 以前大梁的气运显化,不管是永和帝遇刺,还是举办水陆法会,又或者是江南叛逆揭竿而起,一眼便可看出国运动荡的激烈程度… 可如今这气运却突然消失不见了… 他如何能不惊疑? 因最近一段时日京城屡有玄奇桉件滋生,而且又在天子脚下,别说巡检司了,便是上面的刑部、锦衣卫、大理寺这类的执法审判部门的压力都极大… 故而从大梁各地调派来了诸多业界名捕,配合着调查那些玄奇桉件… 而他在京城大致的转了一圈,也能明显的感觉得到如今的京城治安要比离京时严了很多… 虽无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那么夸张,却也常见披甲持刀的士卒沿街巡逻… 他目光微凝的立在街头… 刚才在寻找大梁气运消失原因的时候,天目法眼曾隐约察觉到了几股非常隐晦的妖气显现。 只是对方要么身居宅院,要么居于客栈,行踪隐匿的很好,想找起来不容易,他也就没多在意… 随即又想到… 距离举办水陆法会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就吸引来了这么多牛鬼蛇神…… 而且先来的这一批,要么是没脑子的愣头青,要么就自持道行精深… 如竹思思那般环伺在京城附近打探情报的肯定不在少数! 那等水陆法会召开,又是一副什么样的场景? 那大梁气运不显,是否与这些牛鬼蛇神有关? 徐伯清想不了那么深,也看不到那么远,无奈只能摇摇头的叹了口气,想着先回宫找太后叙一下思愁要紧… 在回宫路上途经景王府时,却见那景王府门前摆着轿子,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微微驻足,随即将身形隐匿在一颗树后。 也就在这时,那景王府中的王爷走出王府,交代几句后便入了轿子,而健仆们则是抬着轿子往那皇宫方向而去… 永和帝立太子后,另外两个儿子一个封为龚王,一个被封为景王,而这景王府便是当今三皇子的府邸。 刚才那位年岁不大的王爷… 也便是当今的三皇子朱文景! 徐伯清目光幽幽的看着那轿子远去,心中也在思量着之前在兴元府时从那周宣口中得到的信息… 关于邓坚的消息! 大皇子朱弘因牵连逆贼而被永和帝削了太子之位,幽禁在东宫… 自己因张皇后的缘故虽然帮他作了洗脱罪名的证据,也确实被解除了幽禁东宫的禁令… 但永和帝却并未恢复他的太子之位。 自古天家无亲,看到希望的二皇子和三皇子自然也就争起了太子之位… 而邓坚本身就是先天之境的武道高手,不仅是行刺永和帝的五人之一,同样也是西厂非剿不可的目标之一… 徐伯清自问,如果自己是想争夺皇位的二皇子或者三皇子,也会将邓坚这样的人保下来当成手中的一招暗棋。 毕竟邓坚实力不差,同时又处于险境,保下来就是一个天大的人情,更别提他手中还有大皇子朱弘的把柄! 若是大皇子自此萎靡不振,那这把柄倒也无所谓,也用不着… 若是他有死灰复燃的苗头,这把柄便可在关键的时候再次将其拉下水! 除了忽略了西厂、忽略了徐伯清这个西厂督主的感受外,三皇子保下邓坚这一手不可谓不妙…… ‘啧啧啧,或许在他们眼中,我只不过是一个无关轻重的阉人家奴?’ 徐伯清暗自咋舌,心中也明悟了几分。 稍作思量后,不由得冷笑一声的运用起《易筋锻骨功》… 面颊上的肌肉一阵蠕动,身形因相差不多,倒是不需要变化太多,待从树后出来时,已经变成了三皇子朱文景的模样… 真的朱文景刚走不久… 所以他并未走正门,而是找一处无人看守的墙壁,纵身跃进了景王府中。 学着朱文景的神态在景王府中转了一圈,过往的下人婢女遇见皆是行礼问好,没有一人察觉到不对劲… 本想将那邓坚找出来顺手弄死,完成黄总管遗愿的,可找了一圈,便是找到了景王府的后宅都没找着人… 奇怪…… 徐伯清眉头微蹙的思量一番… 随即也反应了过来,邓坚毕竟行刺过永和帝,也是永和帝亲自下命令要剿灭的贼人之一,若是放在明面上被有心之人发现举报到圣前,只怕也不好解释。 所以… 只适合养在暗中当做暗棋… 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找到朱文景的书房,翻了翻却并未发现什么线索遗留… 随即便想着去卧室找找… 可刚出书房的门,却突然碰见了一位衣着华丽,面容娇俏的美少妇。 那美少妇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正处于少女有余,妇人不足的年纪… 也不知是不是刚生完孩子不久的缘故,胸襟甚是宽广,身上还散发出若有若无的乳香味儿… 那少妇见着他后盈盈笑道:“夫君不是说今日要进宫一趟吗?怎地这般快就回来了?” “……” 徐伯清大脑有一瞬间的宕机… 随即立马想到,此人既叫朱文景为夫君,那必然是朱文景的妻或者妾,而朱文景又是周贵妃所生… 自己刚得陈太后垂青不久时,曾见过周贵妃亲自到慈宁宫送过喜蛋,那会和太后运动完,喜蛋还是自己吃了补充营养的… 也听陈太后闲聊过喜蛋之事… 据陈太后所言,周贵妃之子朱文景早年间便娶了大自己五岁的昭伍将军之女刘氏为妻,那喜蛋便是刘氏女的诞子贺礼。 当时自己还开玩笑的说三皇子有福气,女大会疼人,也让太后开心了好久… 若是算算年龄和时间,朱文景刚十八,那刘氏女也就是二十三,年龄和眼前这女子相合,身上的乳香味儿,也对应得上是刚有孩子不久… 可是,富贵人家诞子后都由专门的乳娘喂养,很少有自己生养的,她这…… 不过想想也是… 时人成婚早,这样的年龄生儿育女已是不易,没有母乳,要请乳娘很正常… 而此女如果真是刘氏女,二十多岁生子,有此有容之相倒也能说得过去… 还有一点想不通… 算算周贵妃送喜蛋的时间,那刘氏女诞子至今已有近一年了,孩子若由乳娘喂养,她早该断奶了才对… 为何眼前这女子身上还有澹澹的乳香味儿? 那眼前这女子,真是刘氏女吗? 不对… 自己关注她是不是刘氏女有何用? 自己只是来调查一下邓坚的下落而已,又不在这久留,就算是她真是刘氏女又与自己何干? 徐伯清当即反应过来是自己钻了牛角尖,随即装模作样的说道:“宫中的事已经忙完,就先回来了…” 那女子目光微动,温婉的笑道:“夫君最近累坏了吧?” “确实有点…” 徐伯清微微颔首,随即羊装疲惫之态的叹了口气,说道:“我先回房休息了,夫人若无事的话,也需多加休养才是。” 说罢便去了卧室… “……” 而刘氏女却只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远去,眼眶隐隐发红,眸中似有万般委屈… 她都不记得多久没听到‘夫人’这个称呼了…… 她生于将门,虽是个性子烈的,奈何不是男身,自知避免不了被联姻的命运,却又不想过早屈服,便一直推脱,直到成为大姑娘… 本以为年纪大了会少些烦恼,可却得当朝三皇子看重,而且父亲很强硬的表示,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她也知道避免不了了…… 便也入了王府,当了王妃… 起初相处的还好些,待生米煮成熟饭,她也竭尽全力的做好贤妻良母这个角色。 可后来,她却在无意间发现,自家夫君似乎有个怪癖… 喜欢年纪大点的女人… 而且,随着年纪越长,这个怪癖越严重,特别是怀孕期间,对自己也越发冷落。 有一次,她甚至看见了自家夫君和府中的乳娘搞在了一起! 那种感觉,犹如天崩! 一时间她竟不知该怎么面对这个比自己小五岁的夫君… 尝过被冷落的滋味,她也越发委屈… 可后来,也便想开了… 她不信自己会输给姿色平平的乳娘… 她开始喝鱼汤,吃补品,想着从实力上让自家夫君回心转意,奈何,如今实力是有了,但自家夫君的心思似乎又不在这上面了… 最近数月不是在忙公务,就是在结交朝中大臣,在外留宿已是常态… 便是回到府中,都是一副不假辞色,绷着脸的严肃模样… 可现在… 她似乎感受到了自家夫君的关怀… 哪怕只有一句‘夫人’,哪怕只是一句‘多加休养’,她都感觉心中暖暖的,也认定了夫君心中还是有自己的… 同时也也在反思自己… 身为王府大妇,怎能好妒呢? 随即她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带着盈盈笑意的回了房间,看着桌上那已经喝腻的鱼汤,哪怕熊已经涨的像石头似的,也还是闭着眼睛将那鱼汤喝了干净… 随后又亲自熬了一份老参汤,放在托盘中,端着去那许久许久未曾踏足过的卧室中…… 第一二零章 还没到卧室… 她便看到见自家夫君在那专心致志的翻阅着以往的私人账目,心中也越发心疼起这个小自己五岁的夫君来… 也不知暗中下了什么决定,她面颊像是浸血似的染上一抹红霞,端着参汤走进卧室,顺手还将门给带上了… “夫君……” “……” 徐伯清看到刚才所见女子又来了,而且还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己,顿感头皮都有些发麻。 他也是此中老手… 自然知道那眼神的含义… 此女俏是俏,又是有容之相,身上还有些特有的香味儿,确实撩人,可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假的啊! 若是自己的脸倒还好,假借别人身份行了那种事,与那淫贼何异? 不妥不妥…… 他将手中的账目放回原处,羊装不悦的问道:“我不是让你回去好好休息的吗?怎地又来我这了?” “妾身整日休息,已经休息的够久了。” 刘氏女将手中托盘放在桌上,端起参汤凑过去说道:“妾身知夫君劳累,特意熬了碗参汤为夫君去疲解乏…” “……” 随着刘氏女靠近,徐伯清又闻到了那股澹澹的乳香味,他喉结上下滚动,下意识的便想起身开熘… 见其手持参汤的递在自己面前,他也只能微微颔首,接过参汤一饮而尽,随即说道:“我还有事要忙,须得出去一趟…” 说罢便想开熘… 刘氏女见他喝参汤时,眉目中都是喜意,可见他喝了参汤又准备离开时,面色又是一僵… 待看到夫君从自己身旁经过时,她不再犹豫,轻咬下唇的凑过去,从身后环住他的腰,眼眶发红的哽咽道:“夫君,别走好不好……” “……” 徐伯清呼吸一滞,身体也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似的,愣愣地僵在了原地,讪讪的说道:“我…外面有些事要处理…” “妾身知道夫君忙,知道夫君累。” 刘氏女将脸贴在他身后,哽咽的说道:“妾身也知道夫君喜欢年纪大些的女人,妾身还知道夫君和府中乳娘的事,妾身其实知道很多很多。” “……” 徐伯清瞠目结舌的愣在那… 喜…喜欢年纪大些的女人? 和府中乳娘的事? 这特娘的皇宫趣事,皇子趣闻是自己不花钱就能听到的? 这三皇子是缺爱吗? 反应过来后不由得暗叹,这朱文景看着年纪不大,没想到玩的居然这么花… 而刘氏女也能明显的感觉到他身体一僵,只以为是夫君被自己说中了心事,有些震惊… 她眼眶发红的转到徐伯清身前,在腰间一扯,便褪去了身上的衣物… 随即像是哄孩子似的伸手想要抚摸着他的脸,说道:“妾身都知道,可是妾身不在乎,夫君为了社稷大事,妾身理当支持,可妾身也想夫君作陪,哪怕半天…” “……” 徐伯清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那对雪子,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被晃得有些发花… 更要命的还有股若有若无的香味儿萦绕在鼻腔中… 便是心脏跳动的频率都快了数倍! “不是…我…别别别……” 徐伯清见她想要贴近自己,被吓的连连后退,甚至都想自爆身份以示清白了… 他慌了,是真慌了,哪怕第一次伺候太后时都没像现在这么慌过… 三皇子缺爱,他不缺啊! 而刘氏女见夫君口不择言的后退,却还是满脸震惊之色的盯着自己补了数月的身段,不由得笑了笑… 随即莲步轻移的凑上前去,将他按在座椅上,说道:“夫君,妾身为了今天,这几个月喝鱼汤都快喝吐了,夫君忍心走嘛?” “……” 徐伯清呆呆的坐在座椅上… 刘氏女见状轻咬下唇的坐到他腿上,双臂环在他脖颈,俯身贴在其肩头柔声说道:“夫君,妾身不比她们差的……” “……” 徐伯清闻着那股香味儿,喉结不经上下滚动,知道她话中的意思,也很认同。 确实不差… 刘氏女神色幽幽,满是委屈的说道:“妾身这些日子喝了不少鱼汤,听乳娘说,不能光补不出,不然结了硬块会疼的…” “……” 徐伯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于是在刘氏女的有意引导下,帮其消炎… 也不知过了多久… 他看了看天色,一个激灵的反应过来,连忙将其抱起放置在一旁,又取过衣物将其穿上… 若用的是自己的面貌,那不管怎么说都不会让这小嫂子饿着… 但用的是别人的脸,虽说火烧的旺,但总归有种欺瞒的意思… 他心理上有些接受不了… 见其神色幽怨委屈,他讪讪的说道:“夫人,府外真的有事等着我去处理,等回来的,等回来的好不好?” “好吧…” 刘氏女虽然没吃着肉,但见夫君贴心的帮自己把衣物都穿上了,面色不经也柔和了几分… “那我便先走了…” 外面的日光已是渐昏,且不提三皇子朱文景什么时候回来,徐伯清也怕自己再留一会儿说不得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故而在道过别后便匆匆出了卧室,先是用凉水冲了把脸,见周边无人,便找了个角落跃了出去,随即便往皇宫赶… 本来只是想找个邓坚下落的… 结果人没找到,反而惹火烧身,差点把自己搭了进去…… 徐伯清看着眼前的皇宫亦是难掩心中思绪,结果还没来得及进宫,便被个持戟士卒拦住了去路。 “出入皇城,须得亮明身份! “????” 徐伯清微微一愣,见这皇城巡防的士卒有些面生,便问道:“你是新来的?” “是,怎么了?” 那士卒应了一句,还没来得及再开口,脑瓜子便被赶来巡防统领抽了一下… “混账东西,怎么跟督主说话的?” 巡防统领厉声呵斥一句下属,随即才对着徐伯清拱拱手,解释道:“这小子是最近刚调来的,不懂事冲撞了督主,还望督主勿怪。” “无妨…” 徐伯清摆摆手… 正待进宫时却见宫中有几位健仆抬着轿子走出,而坐在轿子里面的,正是前番入宫的三皇子朱文景。 两人隔空对视了一眼… 朱文景目光微动的叫停了健仆,随即笑呵呵的看向徐伯清,问道:“可是西厂徐伯清徐督主当面?” “见过三皇子…” 徐伯清既没否认,也没说自己就是徐伯清之类的话,只是澹然的拱拱手。 而朱文景见他这般姿态,却只目光微动的笑了笑,并没有生气,而是非常友好的说道:“早就听闻徐督主年少有为,武功高绝。” 他声音一顿,随即笑道:“今日一见,方知什么叫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远胜闻名。” “三皇子过誉了…” “徐督主不必过谦,本王最好结交朋友,特别是如徐督主你这般的人物。” 朱文景摆摆手,说道:“过些日子,本王之子满一周岁,会在府中设宴,到时还望徐督主赏脸来喝几杯浊酒。” “这……嗝~~” 徐伯清看着他那张明明还很稚嫩,却又故作老成之态的脸,一时没忍住,打了个饱嗝,随即神色讪讪的解释道:“抱歉抱歉~” “无妨无妨,徐督主真性情…” 朱文景也没在意,颇为大度的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过些日子,本王静待徐督主大驾。” 说罢,便招呼健仆抬着轿子远去。 “……” 徐伯清看着轿子远去,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意犹未尽的又打了个嗝,这才进了皇宫… 回到慈宁宫时,竟不觉有了些缅怀… 待到太后寝宫,见门口那几个老嬷嬷想要行礼,他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摆摆手意示她们离去… 而那几位老嬷嬷也都是太后身边的老人了,也知道徐总管在慈宁宫的地位,当下心领神会的悄悄退去。 徐伯清慢慢地推开寝宫房门,然后无声无息的顺着门缝钻了进去…… 天色已黑… 陈太后坐在梳妆镜前卸着发簪,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又想到了在外的小贼,一时间只心觉得心中空荡荡的… 就在她顾影自怜之时,却突然发现镜子中多了个身着月白长衫的人影。 她还以为是自己眼花出了幻觉,眨眨眼睛后,却见镜子中的人影正笑吟吟的站在自己身后,这才反应过来… 这不是幻觉! 她眼眶都有些发红的转过身来… “小贼,你……呜~~” 陈太后瞪着眼睛看着近在迟尺的人影,闭上眼睛支支吾吾的做出最热烈的回应,似乎用这种方法诉说着思愁之情… 察觉到身上的异样越发明显后,她自觉的挪动身体坐到了梳妆台上。 “小…小贼,你…你身上怎么有股乳香味?” “定是娘娘思绪太重,出现了幻觉。” “……” 第一二一章 张皇后的纠结 坤宁宫中… 最近一段时间,张皇后越发焦躁。 特别在看到以前的好姐妹周贵妃穿上道袍羽衣,摆出一副出尘姿态,更是气恼的觉都睡不好… 她知道,周贵妃之子朱文景最近一段时间往皇宫跑的勤,还大肆结交朋党,显然是为了争夺太子之位。 起初,她见周贵妃穿道袍羽衣的那番姿态,只以为是周贵妃只是想借外物表明自己‘出尘’、‘无争’的态度… 她甚至还去宽慰过周贵妃,也隐晦的表明此番衣物不符后宫贵妃的威仪。 结果,当天便有太监传来陛下口谕,言明只是衣着而已,不必太过在意… 她这才醒悟过来,周贵妃身着道袍羽衣,摆出一副出尘之态,根本就不是想着什么表示‘不争’! 而是想博得陛下的好感,为自己儿子争太子之位多些筹码!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戏文中的丑角似的,越想越气恼,越想越委屈… 当即也明悟了,在那太子之位面前,自己与周贵妃十多年的姐妹情只是笑话罢了。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 忽地被一阵敲门拉回了心神,紧接着便听到寝宫外传来坤宁宫总管太监的声音:“娘娘,小人有事禀报。” “进来…” 张皇后看着小心翼翼进门的坤宁宫总管太监,眉头微蹙的问道:“钱总管,什么要事值得你亲自来禀报?” “娘娘,好消息啊~” 那总管太监亦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老人,也知道皇后娘娘最近一段时间心绪不宁,也没多卖关子,紧忙凑过去轻声说道:“娘娘,徐督主回京了…” “……” 张皇后微微一愣,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面带喜色的起身问道:“你确定是慈宁宫的徐总管回京了?” “老奴确信…” 钱总管连忙解释道:“上次娘娘让老奴注意此事,老奴便一直放在心上,打点了皇宫巡防的几位统领,让他们注意一下。 就在刚刚,沉统领派人来告知老奴此事,老奴也让手下的人去了趟慈宁宫,也证实了徐督主已经回宫的消息呢。” “好! 张皇后心中烦闷多日,闻此消息后就像溺水的人突然看到有根绳子似的,便是面颊上都多出了几分喜意。 正待出门去慈宁宫找好姐姐,顺便‘偶遇’徐伯清,却见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 脚步不由得一顿… 她是知道徐伯清是个假阉之人的,也知道他和陈太后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 如今天色已暗,而徐伯清又是出宫半年刚回来,他们之间小别胜新欢,少不得几番亲热,自己若是贸然前去… 若是正巧撞上了,岂不闹的尴尬? 不想倒还好,一想到那贼人和太后行苟且之事,就联想到自己当初跳舞后的旖旎,带着几分羞恼的同时… 似乎… 也有几分回味… 钱总管不知张皇后所想,但见皇后娘娘本欲起身前去,却又不知想到了什么似的,又迟疑的驻足不前… 当下还以为是娘娘抹不开面子… 他迟疑了一番,小心翼翼的说道:“娘娘,刚刚沉统领那还传来一些关与徐督主的事,老奴不知当讲不当讲…” “嗯?” 张皇后秀眉微蹙,见钱总管迟疑的样子,心头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说! “是…” 钱总管沉吟一番,小声的说道:“沉统领说徐督主回宫时,恰好在路上遇见了三皇子景王殿下,三皇子借子周岁为由,邀请徐督主过几天到景王府赴宴。” “……” 张皇后闻言凤目一横,满是不可置信的冷声说道:“朱文景借子周岁为由,邀请徐伯清去景王府赴宴?” “是…” 钱总管乃是皇后娘娘的心腹,知道一些关于夺嫡的事,也知道自家娘娘如今的处境和打算。 故而想借此提醒娘娘,可莫要因为一些小事,让西厂这么大的助力被别人截胡去了… 张皇后似是想到了什么,面若冰霜的冷声说道:“将沉统领传来的原话,一字不漏的复述一遍!” “是…” 钱总管沉吟了一会儿,打好腹稿后一五一十的将得来的消息复述一遍… “朱文景! !” 张皇后听完后气的身子都有些发抖,随即深深的舒缓一口气,不在犹豫,交代一声便出了坤宁宫… 她冷着脸,一路上都在想着三皇子朱文景邀请徐伯清赴宴,以及其母周贵妃穿道袍羽衣讨陛下好感的事… 随即又想到自己,虽贵为皇后,可不仅陛下不疼,就连娘家都避嫌不爱,以至于如今母子二人形单影只,手里连个能撑场面的人都没有! 她眼眶发红,越发觉得委屈… 待到慈宁宫,让跟来的嬷嬷先行回去,而她自己则是犹豫一番的往那太后寝宫而去。 见太后寝宫外没嬷嬷看守后,她秀眉不经一挑,慢慢地凑到寝宫门前,还没来得及敲门,便隐隐约约听到了寝宫内传来的靡靡之音… 张皇后想敲门的手又放了下来,脸上也浮出些许羞恼之意,在心中暗啐一句:‘狗男女,真不知羞’… 她也知道… 现在不是商议事的时候,若是贸然敲门打断别人欢爱,只怕不仅事谈不成,还会平白让人恼怒。 无奈,只能默默的叹了口气… 她本想转身回宫,等明天再来的商议的,可走了几步却又再次驻足,只觉得寝宫内传出的靡靡之音像是有魔力似的,一直在脑海中萦绕… 想到了当初自己信誓旦旦的想将那徐贼玩弄于股掌之间… 想到了自己被他掐住时的窒息之感… 也想到了跳舞后飘飘欲仙般的旖旎… 不知为何,她心头竟有些怀念当初那贼人对自己的轻薄与冒犯了… 张皇后不知想到什么,见四周无人,又看到寝宫后面还没合上的窗户,犹豫一番后,竟鬼使神差的悄悄走了过去… 随着靠近窗户,听到的声音越发清晰。 她下意识的蹭了蹭腿,能清晰的感受到此刻自己的面颊已是烫的吓人… 可心中的好奇却像猫爪子在挠一般,不仅没有因为靠近窗户而变小,反还还更严重了… 她悄悄地凑到窗边,却见他们竟然就在窗边不远处,好姐姐背对着窗户正坐在那梳妆台上,仰起脖颈的用手撑着身子… 紧接着她面色一僵,看到了那徐贼正对着窗户,似乎……也看见了自己! 寝宫中… 徐伯清看到窗户处的人影不由得一愣。 而陈太后的美目中似乎氤氲着了一层薄薄的水雾,见他有些走神,痴痴的笑道:“小贼,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 徐伯清上前凑在她唇边,却挑着眉头的看向窗外的张皇后,不知她这此番前来是何意… 见窗外的张皇后惊慌而逃的背影,他不明所以的勾勾手指,运用《擒龙控鹤功》将那寝宫的窗户合上。 “小…小贼,怎么好像有脚步声…” “没有,娘娘多虑了。” “……” 张皇后满面惊慌的逃出慈宁宫… 一想到自己去窗边偷看,却被正主抓个正着,她脸就像是浸血似的变的通红… 待回到自己的坤宁宫,见无人追来,她那颗‘噗通’、‘噗通’乱跳的心儿似乎才缓回来一些。 沐浴完回到自己的凤塌… 她本想闭目休息,也顺便缓和一下心神,可不知怎地,闭着眼睛脑海中就浮现出刚才窗边所见之景… 睁着眼睛却又回想起当初被那贼人轻薄,以及跳舞后的事儿,明明很羞耻,也很屈辱,可那些记忆片段就像有魔力似的,让她身体止不住的颤栗… 夜色已深… 张皇后缩在被褥中,像是被下了魔咒似的,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她目光迷离的咬着下唇,纠结了好一会儿,随即伸出手,将锁在床头柜子中的宝箱打开……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伴随一声长长的叹息,顾影自怜的人儿才睡了去…… 第一二二章 太后的用意 第二天一早。 凤塌上的两人先后醒来… 徐伯清摸了摸怀中美妇人的天灵,本想着太后这么润,若是能契合水神符诏,入了神职,也算是一桩美事。 可不管怎么试,水神符诏都没有给出半点回应,似乎表明了与之不契合… 难道…润是天赋? “怎么?” 陈太后见他眉头微蹙的似乎在思量着什么事,便像只小猫似的,贴着他的手轻轻地蹭动,用揶揄的口吻娇嗔道:“这才出宫半年,就认不清哀家了?” “没有的事…” 徐伯清换了个睡姿,以方便把玩手中的雪子,随即感叹道:“在外漂泊多日,回来方知有娘娘的慈宁宫才是归宿。” “小贼……” 陈太后心中喜滋滋的… 随即又想到半年未见这贼人,也不知道他在外面惹了多少风流债。 不由得俯身在他肩头咬了一口,嗔怪道:“就你这祸根,哀家不信你在外没有沾花惹草,找别的归宿。” “那娘娘可真是误会我了…” 徐伯清心头一跳,连忙说道:“我在外一直和西厂的下属同吃同住,尽心尽力的扮演好阉人这个角色,心里想到都是娘娘,又怎么会找别的归宿呢?” “你就会说些好听的。” 陈太后虽说听的心中欢喜,却还是傲娇的轻哼一声,装作不信的模样。 “娘娘不信?” 徐伯清眉头一挑,随即凑在她耳边轻声细语的说道:“小的空口白牙难证自身清白,只能再劳烦娘娘检验一下小的库存,看量有没有少了。” 说罢便想翻身而起… “信了,哀家信了…” 陈太后闻言被吓的花容失色,见他大有翻身证明自己的意思,连忙将他按住,求饶似的娇嗔道:“不用证明,哀家真的信了…” “哈哈哈哈…” 徐伯清在她额头啄了一下,这才心满意足的重新躺下… 而陈太后亦是笑吟吟的俯身在他怀中,都囔着说道:“在外面累坏了吧?” “还行…” 徐伯清思量一番,随即笑道:“除了时常会想起娘娘柔情外,倒也不算累…” 陈太后唇角微微勾起,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对了,外面的事都处理完了吗?你怎么突然就回宫了?” “没…” “嗯?” 她惊疑不定的支起身子,问道:“那你是因为收到了那封信件才回来的?” “算是吧…” 徐伯清将她拉回怀里,把玩这手中的雪子,说道:“路上发生了些意外,恰好又在信中看到娘娘的思愁,便赶回来了。”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的问道:“对了,娘娘怎地突然想帮张皇后了?” “皇帝沉迷修仙问道,不管不问,娘家为了避嫌,生父甚至都不愿相见,哀家也是看他们母子可怜。” 陈太后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间神情有些落寞的说道:“哀家当年被选中入宫时才十三岁… 也如现在的张皇后这般,被娘家避嫌,入宫无依无靠,便起了些恻隐之心…” “娘娘的娘家?” 徐伯清微微一愣… 随即才想起来,自己来这慈宁宫任职已经快两年了,只知道太后的本名叫陈悦蓉,还真没有听太后提起过自己的亲族娘家。 “是啊?” 陈太后见他愣愣的模样不由得莞尔一笑,随即才说道:“怎么,你好奇吗?” “是有点……” 徐伯清微微颔首,说道:“娘娘性格温婉,待人和善,可我身为娘娘的枕边人,却对娘娘的过往知之甚少,自然是好奇的。” “都二十多年了,过往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陈太后只是笑了笑,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哀家本是定国公陈宏之后,二十多年前,宣武大将军的位置便是哀家那父亲的。 当时哀家那父亲手握兵权,驻守边疆,算的上是大梁武勋的领头人… 奈何手中兵权太重,而且拥兵在外,难免遭朝中之人惦记,弹劾进谏的人多了,自然也就被先帝猜忌了… 哀家那父亲被分卸了兵权,而作为补偿,身为定国公之女的哀家便被选入了宫中… 当时哀家还小,不知道什么叫避嫌,写了很多书信回去,可没有收到家中的一封来信,后来慢慢的也就知道了什么叫避嫌。” 她声音一顿,随即神色莫名的说道:“一别多年,从未有过来往,甚至哀家那父亲去世时,都未曾有人来通知过我… 想想如今都过去二十多年了,或许定国公一脉都没人记得还有哀家这个人了。” “……” 徐伯清默然,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安慰。 “哀家早就看开了…” 陈太后笑了笑,抚摸着他的面颊温柔的说道:“哀家想帮张皇后除了看他们母子可怜以外,其实还有你的原因…” “我……我的原因?” 徐伯清微微一愣,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神色讪讪的说道:“我和张皇后之间真的没什么,上次犯的错误,完全是领会错了娘娘您的意思。 而且事后我也和她说了。 她还是坤宁宫的张皇后,我还是慈宁宫的太监总管,大家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呵呵呵呵…” 陈太后本来绷着脸的,可见他解释的样子,实在没绷住的笑出声来,随即才解释道:“哀家说的不是这件事。” “那是……” “你是哀家的男人!” “嗯?” 徐伯清被这突如其来的‘表白’唬的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便看到她绷着脸的又补充了一句:“所以哀家不想你步黄总管的后尘。” “……” “雪中送炭,远比锦上添花有用。” 陈太后正色分析道:“哀家虽在深宫,却也知道如今储君之位空悬,二皇子和三皇子都在争夺这个位置… 哀家知道你武艺高绝,不重权利,可你身为西厂督主,在这场储君之位争夺中,不可能一直保持中立… 便是你想保持… 别人也会逼你做出选择的。 而张皇后和大皇子朱弘举步维艰,这时候若能帮衬他们一把,定然能赚得一笔天大的人情。 你是慈宁宫大总管,是哀家的人,就算储君之位被二皇子、三皇子夺去,将来他们也不会过分为难我们。 而要是朱弘争气,能慢慢恢复元气重新夺得储君之位,那这人情在无形中便会放大多倍,甚至可以说是从龙之功亦不为过。 这笔投资稳赚不赔… 而且,我那张家妹妹只是看着机灵、清冷,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心机手段,如今更是已经慌的没了主心骨… 这样的人…也好控制。 现在你和西厂帮衬他们母子一把,若是将来朱弘坐上了那个位置,不说别的,就凭借这份功劳……” 她声音一顿,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随即笑吟吟的凑到徐伯清耳边,吐气如兰的说道:“哀家便是给你生个孩子,都没事儿…” “……” 徐伯清闻言呼吸一滞,便是心脏跳动的频率都快了几分… 陈太后贴在他身上,自然也能感受到他的变化,笑吟吟说道:“小贼,你觉得该不该帮衬一下他们母子?” “帮!必须帮! ” 徐伯清挑着眉头将怀中的美妇人抱在自己身上,因为太后有‘润’字诀傍身的缘故,很容易就放对了位置。 伴随阵阵惊呼,他笑道:“生不生孩子无所谓,主要我这个人比较俗,就喜欢当别人的主心骨! ” “……” 第一二三章 宫闱事 此时的坤宁宫中… 张皇后在寝宫内满脸纠结的踱着步子。 她想去慈宁在拜访好姐姐,顺便探探某贼人的口风,但又想到昨晚自己在窗边偷窥时被那贼人发现的尴尬… 更过分的是,那贼人明明发现了自己,居然还当没事人似的,当着自己的面更卖力的与太后亲热… 根本没把自己这个后宫之主放在眼里。 万一去慈宁宫找他时,他提起此事,那自己的面皮岂不就丢完了? 可要是不找,西厂这么大的一个助力,万一被周贵妃和朱文景他们母子拉拢去,那自己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怎么办,怎么办… 就在这时… 寝宫外响起阵阵敲门声,紧接着传出大皇子朱弘的声音:“孩儿来给母后请安。” “进来…” 朱弘推门而入,见自家母后的脸上似乎挂着愁容,躬身行礼道:“孩儿给母后请安了…” 他本就早慧,自幼苦读书卷,为人和善也不迂腐,经营东宫后培养了大批班底,可以说未被废黜之前,他的太子之位无人可以动摇! 二皇子和三皇子根本看不到任何希望。 但是他急了,太急了… 也失败了… 被幽禁在东宫大半年,他想明白了很多东西,也看透了很多东西,明明还未及冠,却已有老成之相… 张皇后想到自家孩子从云端跌落到谷底,心疼的眼眶都有些发红,说道:“最近苦了你了。” “不苦,孩儿不苦…” 朱弘见状亦是鼻尖发酸,他是知道自己能被解除禁令出来是自家母后运作的。 想到那段时间母后整日以泪洗面,想到母后为了把自己捞出来四处奔波,想到母后为了帮自己回娘家却受了委屈… 他亦是眼眶发红,声音都有些哽咽的说道:“是孩儿不孝,让母后操心了。” “说什么傻话…” 张皇后见状面颊上挤出一抹笑意,责怪道:“你是我儿,我不操心谁操心?” “母后…” 朱弘犹豫一番,说道:“孩儿知道母后还在为那储君之位奔波,今日来此,就是想让母后莫要再操牢的…” 他声音顿了顿,像是想通了一般,颇为释怀说道:“孩儿想通了,那位置也不好坐,孩儿…不争了…也不要了!” “一派胡言! ” 张皇后闻言面色一寒,只觉得心火都窜了出来,厉声呵斥道:“混账东西,本宫为了救你出来,甚至不惜…不惜……” 她声音一顿,想到自己以身饲虎之事不由得心尖儿一颤,紧忙冷哼一声的扯开话题,呵斥道:“你自幼心高志远,岂能因为这么点小挫折就失了向上之心!?” “可孩儿真不想母后这般操劳了…” 朱弘俯身跪倒在地,真情流露的说道:“孩儿真的想通了,如今储君之位空悬,孩儿那二弟三弟皆是虎视眈眈… 而孩儿如今人憎鬼厌,莫说底牌了,便是手中都无一张可出的牌面… 若是如此也就罢了,可偏偏劳累母亲奔波受屈,这比杀了孩儿还要难受! ” “湖涂!” 张皇后闻言虽然心中欣慰,明面上却还是面若霜寒的冷哼一声,说道:“谁说你没有牌面可出的?” “……” 朱弘微微一愣,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试探性的说道:“母后的意思是,那西厂徐伯清徐督主回京了?” “嗯。” 张皇后微微颔首,可想到那徐贼可能被人截胡后,心中不免又多了几分郁气… 她也不想让自家孩儿看出来此事还未成,从而失了向上之心。 便半真半假的说道:“徐伯清不仅是西厂督主,还是慈宁宫的内务大总管,深得太后宠信… 而本宫不仅与太后私交甚好,与徐伯清也有不浅的交情,你能被解禁也是本宫托他在暗中运作的… 前段时间他在外公务,本宫就已经和太后打过招呼了,也遣人送去了书信。 有这层关系在,应该不难拉拢…” “啊,这……” 朱弘瞠目结舌的愣在那。 被幽禁大半年,他并非真的失了向上之心,只是如今形单影只,手中无人可用,不想再让母后为了自己操劳而已… 如今听母后的意思,是早就在暗中为自己准备了一张牌,而且还是牌面不算小的西厂!? 这让他如何能不惊? “哼……” 张皇后瞥了他一眼,见他有些失神的跪在地上,厉声呵斥道:“你忘记当初是怎么跟本宫说的吗? 你说翻过这座山,那边就是海! 可现在呢?你却要半途而废? 嗯? 在本宫眼中,现在的你,就像被人抽走了嵴柱,软弱不堪!也抬不起头!” “……” 朱弘呼吸一滞,眼底藏着深深的茫然,嘴唇嗫嚅着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儿胸怀大志,绝非现在这个只会跪地的软骨之人! ” 张皇后见他攥着手,眼中渐渐恢复了一种名为野心的东西,说道:“我去慈宁宫一趟,你也莫要在这傻跪着了,回去好好想想未来的规划…” 她声音一顿,随即接着说道:“没有人手,本宫会帮你拉拢人手,没有牌面,本宫会帮你创造牌面! 但能不能收为己用… 还得看你自己本事… 可莫要本宫这边谈好了,带你去引荐的时候,人家却看不上你,那本宫的脸可真就丢尽了!” 说罢,冷哼一声的出了门… “……” 俯跪在地的朱弘攥着拳头,浑身颤栗,便是眼睛中充斥着血丝…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随即撑起身子到梳妆镜前看了看自己,待看到镜中的憔悴人影时,抬手便给了自己几巴掌… 明明脸被扇的通红,他却不以为意,甚至脸上还浮出一抹笑意…… 而张皇后出门后犹豫了一会儿,并未直接去慈宁宫,而是转道往永宁宫而去。 她考虑过了… 自己孤身一人去慈宁宫找徐贼不仅不安全,还会有丢面皮的风险,须得找个相熟之人分散一下注意力…… 她刚到永宁宫还没来得急进门,却见一袭道袍羽衣的周贵妃和三皇子朱文景自宫中而出… 看那模样,似是三皇子要走,周贵妃这当妈的出来送一程… 而周贵妃和三皇子朱文景看到张皇后也是一愣,显然没想到会在这碰到张皇后。 周贵妃见以前的好姐姐此时眼神有些凌厉,故作不知的上前行礼,柔柔弱弱是问候道:“妾身携皇儿见过皇后娘娘。” 而一旁的朱文景目光微动,也反应了过来,似笑非笑的上前行礼,说道:“儿臣朱文景,见过皇后娘娘。” “……” 张皇后虽然心中多有愤恨,但见两人行礼,也不适合端着架子,于是绵里藏针的说道:“我与妹妹十多年的感情,难道还在意这些虚礼?” “姐姐教训的是。” 周贵妃依旧装作一副听不懂的样子,说道:“只是景儿在旁,妾身为母,自然也要教他应有的礼数。” “妹妹言重了…” 张皇后在心中冷笑,瞥向一旁的朱文景,说道:“景王殿下乃是人中龙凤,他日若是更进一步,说不得就是本宫要识得礼数了…” “娘娘折煞儿臣了。” 朱文景故做惶恐之态,说道:“弘哥自幼聪慧,乃是儿臣学习的榜样,若是更进一步,那定然也是弘哥更进一步,儿臣可没那福气。” “……” 第一二四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不,是四个… 张皇后见朱文景虽是一副惶恐之态,但言辞间却尽是揭自己伤疤的话语,面色不经一僵,心中的恼怒也更甚几分。 随即神情戏谑的说道:“景王立府在外,往年不见来这永宁宫请安几次,近日怎地跑的这般勤快了?” 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 而朱文景的面色亦是一僵,随即笑眯眯的说道:“儿臣立府在外,那王府中亦是事务繁忙,比不得弘哥所住的东宫就在皇宫,想探望就探望。” “……” 张皇后气的面颊都有些泛红。 而周贵妃也看出她的面色有些难看,连忙扯开话题的说道:“不知姐姐来永宁宫所为何事?妾身身份虽微,但久居永宁宫,说不得也能帮衬一二。” “不必了…” 张皇后冷哼一声的说道:“本宫只是心中烦闷,来找刘贵妃聊聊天而已,就不劳烦妹妹了。” 说罢冷哼一声的拂袖而去… 见着张皇后背影消失,周贵妃才叹了口气的看向自己的儿子,意有所指的说道:“景儿,你应该沉住气的。” “无妨,反正都撕破脸皮了…” 朱文景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随即宽慰道:“母妃不必多虑,只要父皇还在,孩儿就有办法让那位好大哥就翻不了身。” “希望吧。” 周贵妃微微颔首,瞥了眼刘贵妃的居所,说道:“你还是小心些为妙,本宫的这位好姐姐是个要强的性子,应该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 “那日后孩儿上位,正好也就有换后的缘由了…” 朱文景笑了笑,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说道:“孩儿已立府在外,不便在后宫久留,就先回去了。 那徐伯清昨日刚回宫,太后那边还得劳烦母妃去活动一下,要是能争取到,也算是一股不小的助力。” “嗯…” 周贵妃微微颔首,说道:“等会本宫就去慈宁宫拜访太后,试探一下他的口风,他若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该怎么选。” “……” 此时的永宁宫中… 刘贵妃以手托腮,神色茫然的坐在梳妆台前,不知为何,她最近一段时间看着镜面中的人影时,总有种陌生之感… 仿佛那镜子中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这种感觉没由来,很是怪异…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突然听到宫外的嬷嬷叫唱:“坤宁宫皇后娘娘来访~” “嗯?” 她惊疑一声,开了门后,才发现自己这位好姐姐此时竟满面气恼之态。 她颇为诧异的问道:“这是谁人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惹恼了姐姐?” “还能有谁。” 张皇后进了寝宫后没好气的说道:“刚才在永宁宫门口,碰到了周贵妃和她那个儿子,他们母子二人联合起来,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 刘贵妃闻言‘噗嗤’一笑,将正在气恼的好姐姐拉到床边坐下,揉捏着她的腿,宽慰似的说道:“好了好了,别气了别气了。” “哼…” 张皇后越想越气,羞恼的眼眶都有些发红,说道:“亏我这些年对她推心置腹,拿她当姐妹看待,如今为儿争夺储君之位,就这般对我。” “……” 刘贵妃虽入宫时日不短,但这些年来并无所出,能她们之间的争执,却不能感同身受… “姐姐实在气恼,就骂我泄泄气。” “去去去。” 张皇后也知她是好心宽慰自己,随即说道:“想来找你一同拜访陈姐姐的,哪曾想会遇到这种事,当真晦气。” “拜访太后?” 刘贵妃苦笑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的说道:“怕是要让姐姐失望了,妹妹最近一段时间身体不适,不太想走动。” “身体不适?” 张皇后眉头微蹙的问道:“月事来了?” “没…” “那就是生病了?” “倒也没有…” 刘贵妃摇摇头,也说不出那种很奇怪的感觉,便苦着脸说道:“太医号过脉,言明我身体无甚大碍,可就是我这心里有些沉闷闷的,不是太舒服。” “不舒服…” 张皇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用揶揄的口吻调笑道:“是不是想什么人想的?” “哪…哪有……” 刘贵妃闻言心中一慌… 脑海中下意识的便联想到了那出门在外的徐根硕,算算时间,自己已有半年没吃上一顿正经饭了… 都快饿坏了… 但同时她也知道,自己和那贼人之间的关系见不得光,更不能让身为后宫之主的皇后知道… 于是便口不由心的解释道:“姐姐真是的,我这久居深宫,能想什么人呢?” “哦~那是我误会了…” 张皇后‘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嘴上说着是‘误会了’,心中却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想到对那贼人念念不忘的远不止自己一人,她也在暗中松了一口气… 因为,这也能从侧面说明了是那贼人的问题,而不是自己的问题!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起身后装出一副为难的姿态说道:“可是我听说那徐伯清也回慈宁宫了,上次他帮了我一个大忙,我却不知该怎么感谢。 妹妹不若帮我想一下谢词,等会我去拜访陈姐姐的时候,顺便也能和他道声谢。” “徐…徐伯清回宫了?” 刘贵妃不仅说话的声音有些发颤,便是那身子也像是有了反应似的,也跟着颤了颤… “昨晚回宫的,我也是刚知道…” 张皇后见她那般模样不由得笑了笑,神色莫名的问道:“怎么?妹妹对那徐伯清很熟?” “不熟,不熟…” 刘贵妃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便装做无所谓的态度说道:“那徐伯清我也只是见过几次而已,不熟…” “原来如此~” 张皇后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说道:“还想着要是妹妹与那徐伯清很熟,也能帮我说说话来着,现在没辙了…” “……” 刘贵妃面色一僵,随即说道:“姐姐无须多虑,那徐伯清是太后身边的心腹,又不是旁人,道声谢就可以了…” “那倒也是…” 张皇后见她故作‘不熟’的姿态,心中亦是憋着笑意,随即说道:“那也不早了,我去慈宁宫那边找陈姐姐说说话儿…” 说罢便想走,只是在心中默默的数着:‘三…二……’ 她还没数到一,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姐姐等等…” 刘贵妃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一本正经的说道:“外面气候不错,我在这宫中也有些烦闷,不若就跟姐姐一同去罢…” “……” 张皇后心中憋着笑意,却还是羊装不知其意的说道:“妹妹不是说身体不适吗?” “心中是有些郁气。” 刘贵妃心中一慌,随既叹了口气的说道:“但一直闷在宫里也不是个事儿,正好出门散散心。” “那…行吧…” 两女相视一笑,一边憋着笑意,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一边是松了口气,暗叹还好自己演技过关。 简单收拾一番… 两女便各怀心思的到了慈宁宫。 到太后寝宫外时,再一次被叫唱过的嬷嬷拦了下来,只隔不久,寝宫内便传出陈太后那慵懒的声音:“进来吧。” 刘贵妃进寝宫后,看到好姐姐坐在梳妆镜前,而徐伯清则是站在她身后帮其梳理头发,神情不由得有些恍忽。 暗想一年多前的某天似乎也如现在这般。 她下意识的看了眼凤塌后的角落,见那里少了一根玉如意,也便缓过了心神。 屈膝行了个万福礼后笑盈盈的说道:“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 徐伯清转过身子,见张皇后神色似是有些紧张,而刘贵妃则显得有些幽怨,隔着老远就闻到了酸味儿。 他神色讪讪的紧忙做了个安心的眼神,随即才说道:“小人徐伯清,见过皇后娘娘,贵妃娘娘。” “……” 陈太后转过身子后目光微微一动,见两个小姐妹似乎都有心事,便用揶揄的口吻笑道:“怎么感觉你们来哀家这慈宁宫有些不高兴呢?” “……” 张皇后见徐伯清挑着眉头看向自己,眼神不经有些闪躲,意有所指的说道:“臣妾来拜访娘娘,顺便也来和徐督主道个谢。” “臣妾最近身体有些不适,就没吃过一顿正经的饭菜,心中也积了些郁气,可宫里的太医却查不出病症所在。” 刘贵妃声音一顿,随即神色幽幽的说道:“臣妾听闻娘娘身边的徐总管武学高绝,不知娘娘能否让徐总管为臣妾号号脉,看看臣妾这症结出在何处?” “……” ‘三个女人一台戏。’ 徐伯清不由得心中感叹一句… 也想着等晚上就去把刘贵妃喂饱,免得打翻了醋坛子… 也就在此时,外面的嬷嬷叫唱声再次响起:“永宁宫周贵妃来访…” “??????”x4 寝宫内的四人皆是一愣… 徐伯清眉头微蹙,若是以前,他定然会以为周贵妃只是来找太后娘娘的… 但自从昨日进宫时被三皇子朱文景相邀赴宴,以及太后告知了一些关于周贵妃穿着道袍羽衣的事后。 他便隐隐感觉这周贵妃不简单,此次来访,应当也不只是找太后这么简单… 而张皇后则是面色一变… 想到了之前沉统领所传信件中三皇子当面邀请徐伯清赴宴之事;又想到之前在永宁宫门口碰到周贵妃和朱文景母子二人。 也便猜到了周贵妃来此的目的! 陈太后和刘贵妃的神色则显得有些怪异,前者若有所思的瞥了眼徐伯清,而后者则是看向了张皇后… 四人各怀心思… 而陈太后犹豫了一番,给张皇后做了个安心的眼神后,便对外说了声:“进来…” 不多时… 一袭道袍羽衣的周贵妃便踏进了寝宫,而她刚踏入寝宫,便惊异的看到了张皇后和刘贵妃居然也在这! 这…… 第一二五章 四个女人一台戏 周贵妃短暂的失神后,也反应了过来。 自家儿子都知道西厂是个不小的助力,张皇后不可能不知道,而西厂督主徐伯清又是慈宁宫的大总管… 张皇后来此,多半是想拉拢他的! 可刘贵妃并无子嗣,她来此又有何目的?单纯的看望一下太后? 回过神后,她笑吟吟的屈膝行礼道:“臣妾给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请安了” “不必多礼…” 陈太后目光微动的笑了笑,说道:“哀家这慈宁宫中并无外人,都是自家姐妹,私底下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莫要在意那些虚礼。” 周贵妃诧异的瞥了眼徐伯清,以前只知此人面容俊逸,武艺不俗,深得太后宠信,不曾想竟宠信到了这般地步… “姐姐说的是…” 她看了看张皇后和刘贵妃,依旧笑吟吟的说道:“妾身不知张姐姐和刘妹妹在此,贸然前来,还望二位姐妹见谅。” “妹妹勿要多虑…” 张皇后冷着脸,绵里藏针的说道:“慈宁宫是陈姐姐的,本宫来此也是做客,又谈何见谅不见谅的?” “那就好,那就好…” 周贵妃故作恍然之态,随即笑道:“先前与姐姐在永宁宫前相遇,景儿年纪小,不懂事,有冒犯之处也还望姐姐海涵。” “……” 一旁的刘贵妃神情有些怪异… 先是瞥了眼火药味很浓的张皇后与周贵妃,随即又瞥了眼徐伯清,却见那贼人居然也在用余光偷看自己… 她想到最近半年的食不知味,又想到这贼人的体贴与万般柔情,又想到那浴池,便是那心肝都有些发酥… 娇嗔的白了他一眼后紧忙装作不悦的将脸转到一旁,再看那针锋相对的两位好姐姐,心中只觉得好笑。 她膝下虽无子嗣,却也不蠢,而且与这几位好姐姐之间的关系也都还不错,自然也知道一些关于夺嫡的事。 同时也清楚张皇后和周贵妃之间反目的原因,以及她们来慈宁宫的目的! 徐贼现在贵为西厂督主,手下的西厂在京城中声势愈旺,两位好姐姐这般姿态,无非是想拉拢他,为自己儿子夺嫡加一股助力。 她们争那贼人争的火热,殊不知那贼人现在的心思却在自己身上… 刘贵妃心中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甚至想着,自己要是有子嗣,随便换换姿势,将他弄吐个几次后再吹吹枕边风,那不就是手到擒来的事嘛~~ 陈太后见张皇后与周贵妃之间的火药味愈发浓郁,也是暗自头疼… 她虽有心偏帮张皇后,但都是相处十多年的姐妹,她也又不好明着偏帮… 而徐伯清这当事人就更不急,摆出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与我无关的边缘姿态。 他确实有心帮衬一把张皇后,但之前与张皇后的交易已经完成了,事后也说了‘一别两宽,各自安好’,如今名不正,言不顺的,也不好率先开口… 而且周贵妃此番前来,能让张皇后看到些危机感,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起码…… 对自己而言是好事。 陈太后见两位好妹妹还在相互阴阳,出去叫嬷嬷备膳后,回头扯开话题的说道:“天色也不早了,今个儿哀家这慈宁宫难得这般热闹,几位妹妹不若就在这吃个便饭,我们边吃边聊。” “是极,是极…” 刘贵妃也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姿态,说道:“妹妹最近一段时日身虚体乏,确实有些饿了,二位姐姐意下如何?” “……” 张皇后冷着脸瞥了眼周贵妃,随口应道:“我与妹妹携手而来,理当对妹妹的身体负责。” 周贵妃见她留在这,自然也知道她的打算,当下笑吟吟的应道:“既是姐姐相邀,妾身这做妹妹的岂有不从之理?” “那行…” 陈太后温婉的笑了笑。 随即将几位好妹妹领到用膳之处,安排入座后,却故意没安排徐伯清的位置… 刘贵妃见状微微一愣,一双桃花眼略带疑惑的看向徐伯清,问道:“徐总管来吃饭呀,何故在旁看着?” 徐伯清也知道有周贵妃这个外人在,该装还是要装一下的,故而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说道:“小人身份卑微,岂能与诸位娘娘同桌。” 张皇后挑着眉头瞥了周贵妃一眼,意有所指的说道:“徐总管乃是姐姐的心腹,姐姐平日待之如手足至亲,如今有外人在,自然不好僭越。” 周贵妃也知道她说的‘外人’就是指自己,当下也不否认,说道:“真论起来,在座的除了陈家姐姐,谁不是外人?” 说罢将目光转向徐伯清,笑吟吟的说道:“还请徐督主勿要多虑,我与太后娘娘十多年的交情,说是自家人亦不为过。” 她声音一顿,指了指身旁的座位,意有所指的笑道:“既是自家人,吃个便饭也不用讲究那些俗礼。” 徐伯清瞥了眼陈太后,装模作样的说道:“这…不合适吧。” “无妨…” 陈太后白了他一眼,说道:“让你坐你便坐呗,搞的哀家不让你上桌似的。” “那行吧…” 徐伯清打量着桌上座次,却又犯了难。 张皇后和周贵妃之间已有间隙,所以坐在了对立面的两侧,故而陈太后和刘贵妃在入座后将她们隔了起来。 也就是说,陈太后和刘贵妃只能挨着一个坐,而不管挨着哪个坐,另一边要么是张皇后,要么就是周贵妃。 此时桌子上的四女也都发现了这点,全都看向他,眼神中蕴含深意,等着他做出选择。 陈太后还好些,毕竟吃饱了… 刘贵妃那双桃花眼中尽是幽怨之意。 张皇后面色依旧清冷,看似满不在乎的模样,实则心中也有些紧张; 而她对面的周贵妃则是笑吟吟的,看不出有何想法。 徐伯清思量一番… 坐在了陈太后与张皇后中间的位置。 张皇后见他坐在自己右侧位置,暗自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也有些紧张。 刘贵妃见他没坐在自己身侧,而是坐在自己对面,眼中的幽怨之色更甚几分。 而周贵妃见状只微微一笑,并未显得太在意。 徐伯清端起茶杯装模作样的抿了一口,见对面的人儿眼中满是被人抛弃后的幽怨与委屈,他只笑了笑。 随即嘴唇嗫嚅着用那传音入耳之法说道:“娘娘不要生气,天气冷了,我坐这边也好给你捂捂脚不是?” “……” 刘贵妃微微一愣,紧忙的瞥了眼四周,见周边的姐妹没有任何异样,也意识到了似乎只有自己听到那贼人的话。 紧接着便感觉自己的脚被人用一对脚踝夹住了,她心尖儿一颤,待看到对面那贼人看似喝茶,实则眼神戏谑后,似乎也反应了过来… 她娇嗔的白了那作乱的贼人一眼… 感受到自己的鞋子都被他脚尖挑掉后,不由得往桌边挪了挪身子,顺手将桌上的垫布盖在了腿上…… 第一二六章 张皇后的失落… 待菜肴上齐后,几人在陈太后的招呼下也都纷纷动起了碗快… 徐伯清能清晰地感受到,在自己的引导下,桌子底下有只冰凉的小脚正顺着自己脚踝、小腿轻轻的往上磨蹭着… 很是美妙… 刘贵妃面颊有些发烫,那双桃花眼中满是紧张之色,瞥了眼周边的几位好姐姐,见几人正闲聊着无人在意自己,不由得松了口气,撩拨贼人的幅度也大了些。 忽地… 陈太后瞥了她一眼,神色莫名的笑道:“刘家妹妹这脸蛋儿怎地这般红润?” “啊……” 刘贵妃一惊,下意识的便想收脚,却发现自己的脚又被那贼人的腿夹住了… 那双水汪汪的桃花眼一转,讷讷地的端起身前的果酒,说道:“臣妾不胜酒力,刚喝了些果酒,便觉得面颊有些发烫。” “哦~” 陈太后见身旁的徐伯清一本正经的喝着杯中果酒,当下‘恍然大悟’的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她可是亲自体验过小贼的那些花样的。 而另外一个体验过花样的张皇后神色也有些怪异,见刘贵妃坐姿有些靠前,她瞥了眼桌子,似乎也猜到了什么。 面色依旧清冷,心中却已经在暗啐:‘狗男女,大庭广众之下的,真不知羞。’ 刘贵妃感受着脚上的温热,又瞥了眼几位好姐姐,暗想好在自己演技过关。 而另一边的周贵妃也端起杯中的果酒,对着徐伯清说道:“早就听闻徐督主年轻有为,武艺精绝,今日得见,亦是妾身之幸。” “娘娘谬赞了…” 徐伯清见状也跟着端起酒杯,喝下。 周贵妃随即又看向陈太后,说道:“姐姐勿怪,臣妾今日来慈宁宫除了和姐姐请安以外,其实还带着些私事。” “哦?” 陈太后惊疑一声,其实她也知道,在座的几位妹妹来此或多或少的都带着些私事,面上却仍装不知的说道:“妹妹有什么事不妨直言。” “与徐督主有关…” “我?” 徐伯清微微一愣,同样也装出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姿态,说道:“不知娘娘找我所为何事?” “倒不是我要找徐督主。” 周贵妃微微一笑,说道:“我家景儿今日进宫寻我,说昨日与徐督主聊的甚是投缘,相见恨晚,他又知道我与太后娘娘关系莫逆,便让我给徐督主代转一封请柬…” 说罢起身取出一封红色请柬递了过去,笑着解释道:“年前景王府喜得一皇孙,过些日子便是一周诞了。 此事他本该亲自登门拜访送请柬才是。 只是景王府内外事务繁忙,又无拜帖,来不了这慈宁宫,便托我这当娘的帮他代交了,不合礼仪之处,还望徐督主海涵。” “娘娘言重了…” 徐伯清犹豫一番后还是接下了请柬,说道:“到时我会去赴宴的…” 而在他身侧的张皇后见状面色不由得冷了几分,拿着快子的手都有些微微的颤栗…… 她想到了自己以身饲贼救儿; 想到自己回娘家,生父却装病不愿见自己; 想到自己今天信誓旦旦的在自家孩子面前夸下的海口; 想到自己之前在写信时流的眼泪; 也想到自己天真的认为徐伯清会念着点旧情的偏向自己…… 可现在… 所有的想象全都如泡沫般迸裂了! 她感觉自己就像个戏文中的丑角似的,心中的涌出的屈辱如山崩海啸一般,几欲淹没她的心智… 若非有外人在这,她甚至都想大哭一场的宣泄心中积累的委屈与郁气… 张皇后深吸一口气,支起身子和陈太后说道:“姐姐,妾身突然感觉身子有些不适,就不在这久留了。” 她的声音似乎都带着几分颤栗… 陈太后还没来得及暗示她,却见她已经离开席位出了门,背影很是落寞… 周贵妃见状只微微一笑,坐下后端起身前的酒杯,说道:“徐督主赏脸,我这为母的理当代我家景儿敬督主一杯。” “娘娘言重了。” 徐伯清同样举杯,喝下杯中酒水时,嘴唇再次蠕动一番,用那传音入耳之法和刘贵妃说道:“就说身体不适,我送你回宫。” “……” 刘贵妃闻言脚下一顿,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那双桃花眼中也多了几分期待。 她喝了杯酒水,随即用手揉了揉眉心,装出一副身体不适之态的轻声哼了哼。 陈太后见状眉头微蹙瞥了眼徐伯清,随即才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 “是有些。” 刘贵妃叹了口气的说道:“最近一段时日臣妾这身子一直有恙,吃不好,睡不好,整日心神惶惶的… 多日未曾出门过了,本想今日出来透透气,不曾想还是这般。唉…” 周贵妃与她同居于永宁宫,关系也不差,也知道她最近一段时间的状态确实如她所说的那般… 便关切的说道:“妹妹身体有恙为何不叫太医呢?” “太医号过脉了,无用。” 刘贵妃惆怅的说道:“可能只是乏了罢。” 陈太后秀眉微蹙瞥了眼徐伯清,见他给自己打了个眼色,当下也便明悟了几分,说道:“那妹妹不若回宫休息休息?” “只能如此了…” 刘贵妃穿上鞋子后从座椅上支起身子,带着几分虚弱之感的说道:“臣妾身体有恙难以作陪,还望两位姐姐见谅。” “去罢去罢…” 陈太后摆摆手,随即没好气瞪了徐伯清一眼,说道:“刘贵妃行动多有不便,徐总管,你去送送罢。” “是…” 徐伯清见着太后眼神中带着几分嗔怪,应了一声后神色讪讪的起身,扶着虚弱的刘贵妃出了慈宁宫… 刘贵妃出了慈宁宫的门后,就像只偷到腥的小猫似的,眉眼中尽是喜意。 “坏人…” “想我没?” “想了…” “哪里想的?” “你……” “哈哈哈哈~” 刘贵妃见他笑的开心,娇嗔剜了他一眼,见周边无人,凑到他耳边娇媚的说道:“哪里都想了,想的口若悬河~” “……” 徐伯清闻言呼吸一滞,不免心荡神驰。 刘贵妃见他心神荡漾的那般模样,那双水汪汪的桃花眼中似乎都带着盈盈笑意。 随即像是添柴加火般的凑到他耳边,娇声娇气的呢喃道:“哥哥,奴家天天想你,夜夜想你,想的睡不着。” “……” 徐伯清瞪了她一眼,若非青天白日的,都想找个小树林给她正法了… 强压着心头火气… 待回到永宁宫的寝宫后,门刚合上,他转过身子还没来得及说些助兴的狠话,便已感觉软玉在怀,唇角温热… “嗯??”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 刘贵妃身子发软,只能醉眼朦胧的勾着徐伯清的脖颈,依偎在他怀中… 见那贼人眼中的炙热似乎能融化冰雪,她轻咬下唇的垫起脚尖,凑在他耳边如哭如泣的说道:“爱我……” “……” 第一二七章 可是他真的喜欢我… “坏人…” 此时的刘贵妃面颊上挂着某种余韵后的潮红,俯在他身上痴痴的笑着,一双素手轻轻地摩挲着他的面颊… “你这脸怎么摸都摸不够。” “别折腾了,身体要紧…” 徐伯清眉头微蹙的用自己的手背试着她的额头,他倒不是担心自己身体不行,而是他感觉刘贵妃的身体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越动情,越不对劲… 就如此时一般,她明明余韵未消,面颊绯红,可额头的温度却比正常体温还要低一些,很奇怪… 他又将手背贴在自己的额头对比一番,确认不是错觉后才眉头微蹙的问道:“你是不是真的生病了?” “嗯?” 刘贵妃微微一愣,见他关切的表情,当即噗嗤一笑的凑在他面颊啄了一口,随即才促狭的说道:“是生病了,相思病~想你想的相思病~” “别闹…” 徐伯清怅然的说道:“我是说真的。” 刘贵妃愣愣地看着他,那双桃花眼中都氤氲着一层水雾,随即瘪着嘴都囔道:“我说的也是真的。” “……” 徐伯清见她一脸认真的模样,不知怎地,心头竟没由来的有些发慌… 刘贵妃似是明悟到了什么,明明展颜一笑,可那神情却不知是笑还是哭的问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我……” 徐伯清呼吸一滞,下意识的便想说‘喜欢’,可看到她那那副表情后,他又迟疑了。 漂亮的女人谁都喜欢,可自己的喜欢,和她所问的喜欢,真的一样吗? 他点点头,笑道:“喜欢,很喜欢!” 此时的刘贵妃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咬着下唇,带着哭腔的问道:“那你喜欢我哪里?” “我喜欢娘娘的桃花眼,喜欢娘娘媚眼如丝时的美,喜欢娘娘和我在一起时的媚,也喜欢娘娘的胆子大,花样多,路子野…” 徐伯清声音一顿,看着那双发红的桃花眼,正色说道:“还喜欢娘娘喜欢我…” “……” 刘贵妃的眼中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随即噗嗤一笑的俯身在他怀中,轻轻的说一声:“谢谢…” 徐伯清摩挲着她的后背,眼中有些茫然。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现在刘贵妃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她还是她,但她似乎又不止是她… 他沉吟了一会儿,用自己的真气梳理、检查她的身体,一无所获后才问道:“能和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吗?” “嗯?” 刘贵妃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茫然,忍俊不禁的笑道:“别瞎想了,我天天住在深宫,能发生什么事?” “那行吧…” 徐伯清微微颔首… 刘贵妃像只小猫似的俯身他怀中蹭了蹭,随口说道:“张皇后和周贵妃之间已经撕破脸皮了,你准备投资哪边?” “你觉得我该投资哪边?” “张皇后…” “嗯?” 徐伯清惊疑一声,用揶揄的口吻说道:“你们姐妹是不是早就商量好了?” “是呢…” 刘贵妃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否认,随即才说道:“你午时接了周贵妃的信,张皇后很委屈,说不定现在正躲在被子里哭呢,不准备去看看吗?” “……” 徐伯清见怀中的美人儿笑吟吟的,不由得微微一愣,因为在慈宁宫看到张皇后离席而去时,他就是这么打算的! 喂饱了刘贵妃,晚上再去皇后那边赶个场子,将该说的话说明白… 这是想到一起了? 刘贵妃见他那愣神的模样,噗嗤一笑的说道:“是不是被我猜中了行程?” “嗯……” “那还不赶紧去?” “不急…” “不急?” 刘贵妃娇嗔的白了他一眼,随即支起身子将他从床上拉了起来,边帮他穿衣边打趣道:“天色已经黑了,现在不去,莫非你想半夜三更的趁张皇后睡着了再去?顺便行了不轨之事?” “……” 徐伯清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可直到衣服穿好,都没想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去罢去罢…” 刘贵妃披上衣物,像是撵人似的将他往门外推,娇嗔的说道:“吃饱喝足了,你在这我睡不安稳,赶紧祸害别人去。” “不是,我……” 徐伯清被撵出寝宫后,茫然的看了看天色,又回头看了眼做摆手撵人状的刘贵妃。 走时还在想着,难不成自己被当成‘事前万般好,事后不如草’的如意儿了? 很奇怪…… 刘贵妃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面颊上的笑意慢慢消失,随即神色幽幽的到那梳妆台前坐下… 她看着镜子中的人儿… 不知不觉中竟失了神… 她眼神空洞的抬起手,慢慢的伸向镜子,而镜子中的影像做出相同的动作。 就在她的手指触碰到镜面之时,镜中影像的手指似乎也贴在他的手上,两者之间仿佛没隔着镜面,触碰在了一起… 镜子中的影像是活了一般,那双水汪汪的桃花眼竟直勾勾盯着镜子外的人… 镜子中的影又像是死了一般,除了那双桃花眼外,面容变的模湖,看不真切… 刘贵妃眼神依旧空洞,但她似乎是找到了说话的人,以托着腮的坐在梳妆台前,痴痴的笑道:“他说喜欢我耶。” “喜欢你?” 镜子中影像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冷笑着说道:“喜欢你骚?喜欢你浪?喜欢你年纪大?” “对啊,他都喜欢啊…” 刘贵妃托着腮,像是陷入了幻境似的,眼神空洞的痴笑着,说道:“他还喜欢我这双眼睛,还喜欢我喜欢他呢。” “你……” 镜子中的人影冷声说道:“在你问他的时候,在他迟疑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告诉你答桉了,不是吗?” “他迟疑,说明他认真考虑过呀。” 刘贵妃痴痴的傻笑道:“他是认真考虑过才说喜欢我的,我不管,他就是喜欢我,我也喜欢他…” “愚蠢!无可救药! ” 镜子中的人影恼怒的呵斥道:“凡夫俗子喜欢又怎么样?百年之后不过是一捧土而已!” 镜子中的影像声音一顿,随即鄙夷的说道:“再说了,你那是喜欢吗?你那是色欲!你那单纯的是上瘾了!你下贱!” “好像在是有点哦…” 刘贵妃眉头紧锁的都囔着嘴:“但是他不一样,真的不一样,而且他还喜欢我…” “你……” 镜子中的影像似乎被气着了,那双桃花眼恨恨的瞪着她,说道:“就你这般心性,若非沾了前段时间天发杀机,移星易宿的光,老死前能不能觉醒都两说。” 说罢,那影像似是想到了什么正事,冷声说道:“赶紧回来准备应劫!” “……” 刘贵妃秀眉紧蹙的看了看四周,看了看凤塌,看了看某人离开的方向,神情幽怨的说道:“我…我能不能等几年再回去?” “大家都一样,你别逼我扇你!” “几个月,几个月也行……” “少废话! ” “几天,几天行吗?” 刘贵妃的那双水汪汪的桃花眼中满是不舍的说道:“没有情,不动情,又怎么能忘情?而且……” “他说他也喜欢我呢…” “……” 第一二八章 张皇后的防线… 坤宁宫中… 张皇后自回宫后叫钱总管送了几壶御酒,随后就遣散了贴身伺候的嬷嬷,独自在寝宫中喝酒,谁也不见… 往日滴酒不沾的她,今日却坐在桌前,独自一人喝的酩酊大醉,喝的头晕眼花。 她未入宫前就是张家的掌上明珠,入宫后最先得龙子,母凭子贵,尊为母仪天下的皇后。 这么多年来,除了皇帝修仙问道,夫妻生活不和谐以外,她可以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多年不识愁滋味… 因两代皇帝求仙问道的缘故,后宫一派祥和,她一路走过来顺风顺水,从未遇到过什么坎坷,也没那么多心机手段… 平日不苟言笑,面色清冷… 她就像只高傲的白天鹅似的,一直努力的维持着所谓的皇后威仪。 可如今,她才知道了什么叫人心… 今日她看到自己争取多日的‘牌面’被对手抢走时,心中明明有万般屈辱,但她却没有哭… 回宫的路上,想到往日种种,想到自己和孩子的处境,她也没有哭… 甚至喝酒喝的酩酊大醉,也没有哭… 可就在她想回凤塌躺着平复一下情绪,起身却又脚步踉跄的跌坐下来时,她憋在心中的委屈如山崩海啸似的,再也压抑不住。 “连你也欺负我,连你也欺负我!” 张皇后泪眼汪汪的将桌上的酒壶杯盏扫开,随即俯身趴在桌子上,哭的梨花带雨… 宣泄着万般委屈… 就在此时,徐伯清无声无息的从窗户翻进皇后寝宫。 他闻见酒味,见着散落在地的酒壶杯盏也是微微一愣,随即才发现张皇后俯身在桌上,孤独而又无助的抽噎着。 想到信件中透露的迷茫与无助,想到那信件上的点点泪痕,他也只能暗自叹了口气… 弯腰捡起一壶酒水还没撒完的酒壶,又随手捡个酒杯,这才到她对面坐下。 只自顾自的斟酒… 并没有没出声惊扰她… 俯身抽噎的张皇后听到了斟酒时酒水迸溅之声,她茫然的抬头看了一眼。 见那让自己伤心又委屈的贼人坐在对面自顾自的喝着酒水,她又看了未曾动过的寝宫房门,只当是喝醉产生的幻觉。 她抿着唇角,红肿的眼眶中留下两行清泪,呢喃道:“朱文景来嘲笑我,周婉淑来嘲笑我,陛下来嘲笑我,我爹也来嘲笑我,怎么?” 她声音一顿,似哭似笑的说道:“现在又轮到你这没良心的负心汉来嘲笑我是不是?” “……” 徐伯清见她面颊上泪痕未干,眼眶的红肿中似乎带着万般委屈,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开口… “他们都嘲笑我,嘲笑我不自知,嘲笑我不自量力,嘲笑我蠢。” 张皇后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委屈,恨恨的瞪着眼前的‘幻象’,声音哽咽的质问道:“那你呢?你为什么也来嘲笑我? 我是冒犯过你… 可你不是也冒犯过我吗? 你还说一日夫妻百日恩! 你还说弘儿算你半个儿子! 你还说你会帮我! 可现在呢?我哪里对不起你了? 你为什么也要来嘲笑我?为什么你也要来嘲笑我!为什么!?” “……” “你说啊!你为什么也来嘲笑我! ” 她眼角流着清泪的厉声呵问,近乎崩溃的摸起桌子上的酒盅就扔过去,想到借此打破眼前这个让人恼怒的贼人幻象… 可扔完后,她却茫然的愣了在那,呆呆地看着那贼人的‘幻象’接住了扔过去的酒盅。 便是醉意都消散了几分… 徐伯清将手中的酒盅放下,正色说道:“娘娘误会了,我来此绝无嘲笑之意。” “……” 张皇后晃了晃脑袋,又看了未曾动过的房门,眼眸中尽是茫然之色。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撑起身子后扶着桌子踉踉跄跄的凑到他面前,伸手戳了戳他的面颊…… 待感受到眼前的贼人不是幻象后,被吓的连连后退… 不觉中脚下却绊到了身后的座椅,失了重心,惊叫一声的便要摔倒在地… 可还没摔倒在地,她便感觉有只手搂在了自己的腰间,再看时,那贼人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两人四目相视,气氛有些尴尬… “你……” “娘娘没看错,我不是幻象。” 徐伯清将她托起,见她眼眸中还是充斥着茫然,也知她所想,便解释道:“娘娘不必多虑,我是从窗户进来的。” “……” 张皇后此时的醉意似乎也被这番变故压下去了几分,瞥了眼大开的窗户后也似意识到了什么… 随即又想到自己刚才的那般姿态被他看了个遍,刚才说的话被他听了个遍,心中涌出的羞耻感几欲淹没她的心智… 脸上如有火烧一般。 她连忙抹了一把面颊上的泪痕,转过头去不敢在看他… 说话时就连音线都有些颤栗的问道:“你…你来本宫这干嘛?” “我知娘娘心中定有郁气,特意来解释的。” 徐伯清见她那般模样,也是微微一笑,坐下后顺手将那没了主心骨的美妇人拉到自己腿上坐下。 “你…你……不能这样。” 张皇后见他想要轻薄自己,心中一慌,下意识的便想推搡着挣脱出去… 而徐伯清见那美妇人挣扎时的惊慌之态,心中却越发觉得有趣,双臂一环的直接将她搂在怀里… 随即凑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动静太大会引人过来的,娘娘也不想被别人看到我们现在这样子吧?” “你……” 张皇后见他竟能说出这般厚颜无耻之词,面颊亦是如同浸血一般变的通红。 慌乱的同时,也想到了上次献舞后他所说的相似说辞,心中涌出的羞耻感冲的她头晕眼花,几欲昏厥… “你…淫贼…你快放开我!” “不放…” 徐伯清能清晰的感受到怀中的美妇人身躯都气的发抖,却仍然没有要放手的意思,只柔声宽慰道:“娘娘别怕…” “……” 张皇后闻言娇躯一颤… 想到自己软弱之态尽被他看去,一些心底话也尽被他听了去,当即转过头去不在看他,冷声说道:“你…你赶紧放开我…” “我知娘娘心中委屈…” 徐伯清见怀中美妇人的挣扎动作似乎小了些,凑到她耳边轻声细语的宽慰道:“我与娘娘都是知根知底的交情,又怎会舍得让娘娘受委屈呢?” “你……” 张皇后听到那‘知根知底’一词,恨恨的瞪了他一眼,随即又想到午时他接过周贵妃的请柬,还说要去赴宴的事… 如今却又和自己说这些话,心中愈发觉得委屈。 当即恨恨地瞪着他,冷声说道:“徐督主不是和周贵妃推杯换盏喝的很开心吗? 不是要去景王府赴宴吗? 如今又和本宫说这些话,莫不是把本宫当傻子愚弄?” “……” 第一二九章 绕指柔 “事出肯定有因啊娘娘…” 徐伯清叹了口气的说道:“我在外接到娘娘的信件之后,直接从兴元府赶回来了,这难道还不能表明心意吗?” “……” 张皇后闻言身躯一颤,也想到了此事,而且听这贼人无奈的语气,似乎答应去景王府赴宴是有什么隐情一般… 不知不觉中… 她挣扎的力道又小了很多… 明明心中已经多了几分期待,她却还是冷着脸,不肯服输似的说道:“既是事出有因,那你怎么不和本宫说一声。” “我倒是想解释,可娘娘不给我解释的机会啊…” 徐伯清颇为无奈的解释道:“周贵妃送请柬事发突然,我也不好拒绝,当时我都没来得及和娘娘解释,娘娘就直接离席而去了,这教我怎么解释?” “……” 张皇后闻言也想到了当时确如他所说的一般,又见自己姿势暧昧的坐在他腿上,面颊不由得染上一抹羞红,讷讷的不知该怎么作答… “这里面的水很深…” 徐伯清叹了口气,随即说道:“娘娘应该知道,上次行刺陛下的共有五人,咱儿子与那五人都有牵连。” “……” 张皇后听到他说‘咱儿子’面颊不由得一僵,又想到之前自己之前所说的醉话,是纠正也不是,不纠正也不是。 徐伯清见她眉头微蹙的思量着什么,正色说道:“那五人中有两个已经死了,但还有三人活的好好的…” 他声音一顿,随即讳莫如深的说道:“娘娘应该知道,我既然能从他们那找出朱弘是被诬陷的‘证据’… 那他们自然也有能证实朱弘谋逆的证据,而且,他们身为当事人,找出的证据可能比我找出的证据更加真实。” “那三人呢?” 张皇后闻言呼吸一滞,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连忙问道:“你的西厂离京不就是解决他们的吗?” “是要解决他们…” 徐伯清微微颔首,随即解释道:“但是过程出现了意外,那三个人提前得到了消息,被别人保走了。” “被别人保走了?” 张皇后微微一愣,颇为费解的问道:“他们都是陛下要杀的人,谁这么大胆子敢保他们?” “呵,就宫里的人…” 徐伯清微微一笑,意有所指的反问道:“娘娘不妨猜一猜,谁有这么大的胆子保他们?谁有保他们的动机?” “……” 张皇后眉头微蹙的思量一番,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瞪着凤目的站起身子呵斥道:“他们…他们好大的胆子! ” “想争那个位置的胆子又怎么会小?” “本宫要去禀报陛下,告他们包庇谋逆!” 徐伯清见美妇人又惊又怒,身子都有些颤栗,随手又将她拽回自己的怀里坐着,随即才说道:“谁主张,谁举证,那证据呢?” “你……” 张皇后秀眉微蹙的说道:“你既然知道这件事了,难道没有证据证实?” “我办桉不需要证据…” 徐伯清环着怀中美妇的纤细腰肢,解释道:“他们明面上走了数套流程,根本没有留下任何证据… 我知道这件事,是因为我用了武力。 但娘娘若是告到陛下那,空口白牙的莫说让陛下相信了,说不得还会被人反污一口,到时娘娘这皇后位置还能不能坐的稳都是一说。” “这……” 张皇后呼吸一滞,显然也想到了这种可能,随即轻咬下唇的抓着他的胳膊,满面愁容的问道:“那怎么办?” “我知道娘娘很急,但还请娘娘别急。” 徐伯清微微一笑… 见怀中美妇人此时已经慌了神,没了主心骨,便引导着她,让她知道,得抓住主心骨才能抓住未来… 而张皇后有上次的经验在,显然也领会到了他的意思,犹豫一番后似是被逼无奈的白了他一眼,当下认定了他才是主心骨… “你…你快说…” “嗯嗯…” 徐伯清用鼻腔轻嗯两声,随即才凑到她耳边轻声细语的宽慰道:“剩下的三人中,有个叫邓坚的,已经可以确定是被三皇子朱文景保去了… 还有一个叫解弘化的,虽然不能确定,但我猜大概率被二皇子朱文珏保了… 他们保人的想法我大概也能猜到一二。 一是看重了那几个贼人的实力; 二是想当做暗手,应对朱弘的暗手。 朱弘虽然被削了太子之位,但毕竟当了十多年的太子,哪怕现在手下无人可用,他们也不敢掉以轻心。 若是朱弘自此一蹶不振,那暗手虽然用不上,却也能白赚个武道先天; 若是朱弘还有向上之心,那这暗手在关键时刻,就是将他拉下水的利器!” “那两个小鬼竟这般狠毒! ” 张皇后光是听着都感觉遍体生寒,一紧张,抓着主心骨的手也就不自觉的重了些。 “嘶……” 徐伯清从牙缝里嘬了口凉气… 张皇后见状面颊一红,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有些无措的的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没事,力道正合适。” “……” 张皇后见他半倚在座椅上,像是老爷似的享受着,不由得娇嗔的白了他一眼… “那你可是有应对的办法了?” “嗯嗯…” 徐伯清微微颔首,却没急着说,而是勾勾手指,运起《擒龙控鹤功》的从凤塌上摄来个枕头… 将那枕头放在面前的地上,随即给怀中的美妇人打了个的眼色。 张皇后见到地上的枕头,又见他眼色,哪还能不知他所想,咬着下唇的纠结了好一会儿,求饶似的摇摇头… 徐伯清叹了口气的说道:“娘娘午时饭都没吃几口就走了,回宫又喝了这么些酒,难道就不饿吗?” “……” “可以边吃边聊的嘛~” 徐伯清也看出她有些抗拒,温柔的在她唇角边啄了一口,宽慰道:“空腹喝酒对身体不好的,须得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乖,听话~” 张皇后见他像哄孩子似的教唆自己干坏事,眼中不免多了几分茫然… 可不知为何… 她心中竟没有半点排斥抗拒之感,反而有种怪异的……刺激? 她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面颊染上些绯色,娇嗔的白了那贼人一眼后,扭扭捏捏的用那枕头当护膝的跪在地上… “嗯嗯…不错…” 徐伯清长长的舒缓一口气,说道:“昨天我回京的时候,顺便去朱文景的景王府转了一圈,本想把邓坚找出来解决掉的。 但是找了一圈… 并未在景王府中找到邓坚。 后来回宫时,在路上恰好遇见了朱文景,他还不知道我已经是娘娘的人了,便想拉拢我。” 他声音一顿,能清晰看出,在说出‘我已经是娘娘的人了’后,身前吃牛杂的美妇人眉眼中明显多出了几分笑意。 他也跟着笑了笑,便接着说道:“他说过些日子是景王府小王爷的一周诞,邀请我去赴宴… 那邓坚虽然被他藏起来当成了暗手,但不可能一直不露面的… 而景王府小王爷一周诞,受邀前去的人肯定不在少数! 说不准那邓坚也会混在其中,所以他邀请我赴宴,我就没有拒绝咯。” 张皇后听完这番解释后面露几分恍然之态,意识到到闹了误会后,饶是她吃硬不吃软的性子,面颊上也不由得浮出几分绯色… 想到这贼人刚才所说的‘我已经是娘娘的人了’,又想到这贼人确实用了心思帮自己,心中的压抑许久的委屈顿时烟消云散。 又想到就连娘家都不帮自己的时候,居然还是这贼人赶回来救的场,她吃着吃着,那双凤目中不由得蒙上了一层水雾。 “……” 徐伯清也看出了身前美妇人的情绪变化。 当下坐起身子打断了她的吃食,手指勾着她的下巴,将那张既显得有些委屈,又显得有些无助的俏脸抬了起来。 手指轻轻地帮她拭去面颊上的泪痕,柔声宽慰道:“这些日子娘娘受苦了。” 张皇后像是被人看透了内心的软弱似的,瘪着嘴,眼角又流出两行清泪… 就如溺水的人抓住了那根救命的稻草,在朦胧醉意的催促下,她伸手勾着那贼人的脖颈,扑进他怀中抽噎着,肆意的宣泄着压抑多日的委屈… “好了好了。” 徐伯清轻轻地拍着怀中美妇的后背,宽慰道:“这事交给我处理,日后你只需安心当好你的皇后娘娘就行…” “嗯嗯…” 张皇后似乎也平复了些情绪,在他怀中愣愣的看着他的,沾着泪珠的睫毛像是两片小团扇一般扑棱扑棱晃动着… 两人四目相视… 周边的温度似乎都升高了些。 张皇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下意识的蹭了蹭腿,面颊也染上了些许红霞。 她踮起脚尖凑在他耳畔,音线都有些颤栗的说道:“小贼,能不能求你件事儿?” “什么事?” “就像上次一样…” 怀中的美妇人一张俏脸红的似乎在滴着血,明明勾着他脖颈,可那水汪汪的凤目却又闪躲的不敢看他面容… “……” 仿佛老天都在帮忙似的,伴随一声娇媚的惊呼声,恰有一阵微风吹灭寝宫内的灯火…… ………… ps:求求月票。 第一三零章 忘了什么人… 是夜,月明星稀… 一点流光自永宁宫中飞入云霄,如烟火一般在空中迸射,星星点点的荧光顺着月华清辉洒下,笼罩着整个京城。 美不胜收…… 待到第二天一早,重拾信心的朱弘再次来坤宁宫为母后请安… 也不用嬷嬷通传,他自己在寝宫门前敲了敲门,喊道:“儿臣来给母后请安。” “……” 寝宫中… 凤塌上相拥而眠的两人听到动静后悠悠醒来,对视一眼,他们皆是一个激灵的回过了神。 徐伯清伸了个懒腰,挑着眉头的问道:“咱儿子还有来请安的习惯?” “最近刚有的…” “这习惯可不好,日后得改…” “……” 张皇后秀眉微蹙穿衣,见他还懒散的躺着凤塌上,面带急色的说道:“别贫了,快穿衣,莫要让别人看到咱们这样…” 随即才恢复清冷的声线对着外面的说道:“弘儿你在外稍等片刻。” 寝宫门外的朱弘只当母后睡了个懒觉,应道:“儿臣领命…” “我知道娘娘很急,但是别急~” 徐伯清打趣一句,麻利的穿好衣物,顺手帮满脸急色的美妇人也穿好衣物后,又在她面颊上啄一口… 张皇后此时已经慌了神,看了看自己的寝宫,紧忙将他拽往衣柜旁,说道:“进去躲躲。” “……” 徐伯清看着衣柜不由得面颊一抽,暗想自己又得多个‘徐赴柜’的名字了,随即指了指窗户说道:“我从那走就行了。” “被人发现怎么办?” “没事…” 徐伯清下意识的便想说‘走窗户我熟’,可突然又想到,自己在慈宁宫也不走窗户,为什么会觉得走窗户很熟悉呢? 怎么感觉… 好像有什么事忘记了? 他微微有些出神,随即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说道:“只要我不想被人发现,皇宫内应该还没人能发现我。” 说罢在那美妇人的薄唇上啄了一口,紧接着身形如风似的,跃过窗户瞬间没了人影。 “……” 张皇后连忙到窗边看了看,见他身影转瞬消失后也就松了口气… 将寝宫内的痕迹收拾一下,又将那香炉拿到床边吹了吹,确认没有留下任何疑点后,才坐到梳妆台前,恢复清冷之色的对门外说道:“进来吧…” “是……” 朱弘进寝宫后见母后在梳妆台前,躬身行礼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嗯…” 张皇后照着镜子反复检查自身,确认没有问题后才转过身子,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眉头微蹙的说道:“日后如非必要,不必天天来本宫这请安。” “啊……” 朱弘微微一愣,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惹的母后不快了,故而神色讷讷的问道:“母后,可是儿臣做什么错事了?” “你没错…” 张皇后瞥了他一眼,似是想到了什么,说道:“只是本宫今日有些乏了。” “儿臣知道了…” 朱弘想到昨日母后所说的事,试探性的问道:“母后,徐督主那边怎么说?” “本宫何曾欺瞒过你?” “徐督主答应了?” “嗯…” 张皇后微微颔首,见自家孩儿重拾信心,她迟疑了一会儿,将昨日徐伯清讲述的事大致复述了一遍。 朱弘越听越心惊,当听到邓坚在三弟朱文景手中,解弘化很有可能在二弟朱文玉手中时,面色不由得一白。 他嘴唇嗫嚅着,满是酸涩的说道:“母后,那…孩儿岂不是永无翻身之地?” “永无翻身之地?” 张皇后冷笑一声,想到昨夜那贼人身心念头双通达后许下的承诺,说道:“那你也太小看本宫,也太小看徐伯清了。” “……” 朱弘微微一愣,不解其中深意… 而张皇后也只是大致的和他讲了讲徐伯清要做的事,其余的并未细说… “你现在要做的事就是不做任何事,宁愿什么都不做,也不要犯错!” “……” 朱弘从也知道自己有把柄捏在别人手中,也知道母后话中蕴含的深意… 他当即点点头,正色说道:“儿臣知道该怎么做了,在徐督主没解决掉那几个把柄之前,儿臣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等! ” “嗯,等着就行…” 张皇后微微颔首,犹豫一番后说道:“徐督主有自己的打算,暂时不会与你多接触,但日后你若见着他,须得如师如父般敬重,知道吗!?” “儿臣知晓…” 朱弘正色说道:“徐督主深谋远虑,帮儿臣解除禁令已是天大恩德,如今又揽下儿臣隐患之事,儿臣理当敬重。” “嗯,此事莫要和外人提起…” 张皇后微微颔首,昨夜本就没睡好,如今又有些困意,便摆摆手说道:“下去吧,本宫乏了…” “儿臣告退…” ………………… 徐伯清出了坤宁宫后揉着腰,暗想这场子赶得真急,这两天不是在喂太后娘娘,就是喂皇后娘娘,饶是身体不觉得累,但心理上总有些要虚的负担… 得节制,得节制… 突然,他似是想到了什么事,眉头微蹙的驻足在原地,掐着手指想了想回京城后经历的几件事… 回京先是看到大梁的气运没了; 然后去逛了一圈京城,并无收获; 紧接着去景王府转了一圈,想找邓坚下落,结果邓坚没找到,倒是被景王府的小嫂子逼着喝了两杯奶茶; 紧接着回宫路上遇到朱文景,他邀请自己赴宴,回宫后喂饱陈太后,第二天张皇后和周贵妃先后来访… 然后接了周贵妃的请柬,张皇后被气走了…然后……然后…… 然后自己晚上就去了坤宁宫? 徐伯清微微有些出神… 总感觉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事… 难道是最近这两天太费精力的缘故? 他摇摇头也没细想,可就在途径永宁宫时,他却再次驻足,愣愣地看着一位面容娇媚似三春之桃,一双桃花眼甚是漂亮的贵妃坐在园中荡着秋千… 见那贵妃似乎也看到了自己,还对着自己笑了笑,不知怎地,他只感觉心头一慌,连忙走远不再多看… 而那位坐在秋千上的贵妃只笑吟吟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底似有万般不舍和无奈… 那贵妃,有点眼熟…… 似乎在哪见过? 可是那永宁宫自己也没熟人啊,便是那周贵妃也就昨天第一次正式见面而已… 可明明第一次见… 为什么会觉得眼熟呢? 徐伯清眉头紧锁的回到慈宁宫,一路上都没想到那种怪异的熟悉感源于哪里… 便是回宫后,躺在椅子上都在想这事。 陈太后见他那般模样,不解的问道:“什么事愁眉苦脸的想这么久?” “……” 徐伯清犹豫了一番,随即想到太后久居宫中,对后宫嫔妃都有了解,便描述了一下路上遇见那位贵妃的外貌特征。 “永宁宫…贵妃…桃花眼?” 陈太后眉头紧锁的思量一番,说道:“哀家记得永宁宫中有个刘贵妃,长着一双娇柔妩媚的桃花眼,你说的应该是她吧?” “刘贵妃…刘贵妃…” 徐伯清眉头紧锁的滴咕着,越发觉得这个称呼耳熟,可又确实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么一号贵妃… 就好像…好像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那感觉很是怪异… “娘娘,您认识这刘贵妃吗?” “啊?” 陈太后略显茫然的眨眨眼,随即秀眉微蹙的思量了一会儿,说道:“后宫嫔妃哀家都认识,但是相熟的并不多… 这刘贵妃,还真不熟……” 第一三一章 街头斗剑 听闻太后对那刘贵妃不熟… 徐伯清的天目法眼微微一动,心头没由来的竟升起了种某根‘线’快要被人扯断了的感觉。 只是那种感觉转瞬间便消失,再想细看的时候,又仿佛错觉一般,什么都看不到。 随后的几天中… 他出门总会下意识的途经永宁宫。 而只要途经永宁宫,每次都能看到那位刘贵妃,不是在园中荡秋千,就是坐在那发呆… 她就像精神有些问题似的,有时会一个人喃喃自语,有时还会突然出神的傻笑… 而她只要看到自己时,眼神总是有种说不出的很奇怪… 徐伯清也曾抱着怀疑的态度找张皇后咨询了一番,结果张皇后秀眉微蹙的思量一番,给出的回答也是:‘知道有这么一位贵妃,但是不熟……’ 张皇后也不熟… 徐伯清一时间也想不通缘由,只当是自己最近几天压力太大出现了错觉,随后也就将此事压在了心里…… 喂饱了宫中贵人,祭拜了黄总管,处理了西厂需要自己决策的问题… 闲暇无事。 他便换了身行头再次出了宫,准备找个有缘人来印证一下自己的某些猜测…… 京城依旧繁华… 如今已接近年关,而时人娱乐活动有限,休闲时最多的也就是听文看戏了。 天子脚下,朱门富贵人家包个戏班看戏实属寻常; 而一些接不到活的小戏班或零散艺人则会选择当街表演谋生。 街头巷尾,茶馆酒楼,时常能看到有人卖艺,而不管是路过的行人,还是品茶吃饭的人也都不吝自己的叫好声,有时还会投上些铜板碎银当做赏钱。 人的悲观并不想通…… 被发调来的囚徒、劳工,拼命的拉着用以建筑高台法场的巨石,一个不如意就得挨鞭子… 此时的京城就像是一张能反应人间悲欢的画卷一般,画卷上有人欢声笑语,有人愁容满面。 徐伯清出门后找人换了一荷包的铜板和碎银,像个略有薄资的小户人家公子哥,看到戏文精彩部分,也会跟着叫好,顺便抓些铜板碎银扔进去当做打赏。 只不过他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每个场子都不会逗留太久… 边走边玩边看的到了城南,那鼓囊囊的荷包中倒是散了近半,但并无所获。 那种能看到‘线’的感觉极为玄妙,上次看到还是在忽悠走蛇妖时… 当时自己看到那根线的感觉便是一种因果关系的具象化表现! 如今有根‘线’要断了… 是错觉? 还是有什么深意? 想到京城里还藏着妖修,他便想再创造一次看到‘线’的机会,用以印证自己的某种猜测… 结果运气不好,一个没找着。 就在他准备放弃,想着顺便去拜访二叔徐和一家时,却脚步一顿的驻足在街头,有些惊疑的看向不远处的叫好人群。 他们所叫好的对象,是两位看起来年轻,面貌中还有些相似之处的卖艺人。 两人持剑当街表演斗戏,动作行云流水,招式极尽华丽,似乎每个动作都排练过无数次一般,观赏性十足。 围观叫好的人群虽说大多都不懂武艺,但并不不妨碍他们觉得打斗精彩,抛铜板打赏的不在少数… 这是戏? 这是卖艺的? 徐伯清眉头微蹙的也凑了过去,他的武道修为早就超过了先天之境,眼力自然也不差… 那两位卖艺的年轻人对打动作行云流水,看似如事先排练过一般,实则每个动作纵横开阖,奇正相生。 年长些的艺人挥剑时犹如惊鸿,而那年纪小一些的艺人挥剑时宛若游龙… 而且他们两人挥剑皆有举重若轻之感,呼吸悠长犹如本能,这压根就不是什么排练过的,而是即兴发挥! 不仅如此… 他们两人手中的剑虽然看着年代颇久,甚至剑身还沾着星星点点的锈迹,但剑通体含煞,挥舞时隐有寒光闪烁… 显然也是见过血的凶器! ‘谁能想到,这在街头卖艺的戏子艺人,既不是戏子,也不是艺人,而是有武艺傍身的剑道高手!?’ 徐伯清暗自咋舌,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饶有兴致的在边上看了起来… 在天目法眼的注视下,那街头卖艺的两人身上似乎萦绕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气’。 和一般武道强人修行的内力或真气不同,他们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气’更加实质化,似乎是一种另类的修行方式… 若以‘质量’来比较的话… 他们身上的‘气’的‘量’只是武道后天的水准; 但是‘气’的‘质’却极为精纯,甚至远超一些先天之境的高手。 徐伯清自己的真气经过熔炉的炉火淬炼,便极为精纯,故而能清晰的看出他们两人与其他武道之人的区别。 就在这时… 两人的斗剑表演也结束了。 随即又表演了一些诸如‘胸口碎大石’、‘以头碎砖’,‘开石碎碑’的常规表演。 一套流程走完后,那年纪大稍微大些的艺人收拾破碎的砖石,而年纪偏小一些的艺人对着围观的人群行了一礼,随即拿起铜锣讨赏。 “各位父老乡亲,我们兄弟二人初到贵宝地,用尽了身上的盘缠,故而在此卖艺凑一些,若是各位看的过瘾,还望捧捧场。” 人群中当即有人打趣道:“那没钱怎么捧场?” “无妨无妨。” 那捧着铜锣的艺人笑道:“大家看的开心就行,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哈哈哈哈…” 围观的人群也都笑了笑,他们看的过瘾,也都不吝那几个铜板,打赏的同时有些人还嚷嚷着:“后生那剑玩的真漂亮啊,再斗一个。” “行行行。” 那年轻艺人看着铜板接连不断的扔近铜锣中,有些还扔到了自己身上,也是笑嘻嘻的应道:“等会再给大家表演一个就是。” 徐伯清伸手摸向腰间荷包,本也想着打赏些碎银以兹鼓励,结果伸手却摸了个空,他低头一眼,脸色不经怪异起来… 就刚才愣个神的功夫… 自己挂在腰间的荷包竟然没了? 他属实没想到以自己如今的武道修为,居然还会阴沟里翻船,被人顺走钱包… 就在这时,围观的人群中有人摸了摸身上钱袋,突然惊呼喊道:“我钱袋被人偷了! ” 这一声算是一石激起了千层浪。 围观的人群立马发生些骚乱,此地人多眼杂,大家又都出门在外,多少都带些钱财,有一人被偷,其他人自然也担心自己被偷。 当即又有几人惊呼钱包被偷了… 便是那卖艺的兄弟二人也都愣住了,一个人的钱没了还有可能是不小心掉了,可接连数人的钱都没了,那指定是被偷了! 第一三二章 段家兄弟 徐伯清运起天目法眼瞥了眼四周。 却见一个半大小子鬼鬼祟祟的已经走远,而自己的荷包,就在他身上。 他目光微动的看了眼卖艺的兄弟二人,随即指着那偷钱的半大小子,笑道:“我刚才看见那小家伙鬼鬼祟祟的,身上揣着鼓囊囊的离开了。” “……” 周边丢了钱财的人闻言,当即对着那走远的半大小子呵斥道:“小鬼,别走! ” 那偷了钱财的小贼回头瞥了眼,确信别人叫的是自己后,也便意识到自己偷钱的事被人发现了… 随即撒腿就跑… 而丢了钱财的人见状也更加确信了那小鬼就是偷钱的贼人,纷纷追了过去。 只是那小贼个头虽然不高,但手脚却极为麻利,本就已经走远,事发之后跑的更快,一熘烟的便跑了没影。 卖艺的兄弟二人也看到了这番变故。 那捧着铜锣讨赏的弟弟本想让哥哥看着钱财,自己追过去擒贼,但却被那沉稳一些的哥哥给拽住了…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 那年长一些的哥哥见自家弟弟执意要去擒贼,叹了口气的安抚下他,随即自己纵身跃出人群… 在一片惊呼中,健步如飞似的往那偷钱贼人的方向追了过去… 那年龄偏小些的弟弟见状笑嘻嘻的对着围观的人群说道:“丢钱的父老乡亲大可放心,我家兄长已经过去擒贼,诸位丢失的钱财很快便会找回。” 就像印证他说的话一般… 不多时,他那年长一些的兄长便和追赶的人拎着偷钱的小贼赶了回来。 围观的群众… 特别是被偷走钱财的纷纷叫好。 那年长一些的艺人将小贼所偷的钱包都搜了出来,然后挨个交还回失主的手中。 徐伯清也没例外,从他手中接过还回来的荷包后,笑道:“兄台好俊的轻功。” “些许小道而已,让兄台见笑了。” 那年长一些的艺人将荷包还回去后,贴心的提醒道:“兄台不妨看看包中的钱财有无丢失,贼人当面,若有丢失也好寻找。” “无妨无妨。” 徐伯清摆摆手,将那荷包中的银钱尽数倒了出来,随手一抛,便叮叮当当的全部落在了他们用以讨赏的铜锣中。 铜板还好些,那一粒粒的碎银虽小,但胜在量多,加起来也不下十两了。 周边围观的群众见状皆是一惊,毕竟十余两银子对普通人家来已经不是小数目了,用于打赏就更少见了。 那年长一些的艺人见状亦是眉头微蹙,非但没有半点喜意,似乎还隐隐有些担心。 “兄台这是何意?” “二位不必多虑…” 徐伯清拱拱手笑道:“鄙人不缺钱财,今日出门便是为了看看戏曲,不曾想先是看到了二位斗剑的精妙,又看到二位擒贼的侠义,加之此钱失而复得,便当赏资了。” “这……” 那年长一些的艺人犹豫一番,说道:“兄台喜欢看我兄弟二人的斗剑,是我兄弟二人的荣幸,可这赏钱太多了,我们不能要。” 说罢,他便想过去拿回银钱。 “与我而言,不多…” 徐伯清一把将他拉住,见他手里拎着的贼人年纪虽小,却满面戾气的挣扎着,便扯开话题的问道:“兄台,这小家伙年纪不大,手段倒不差。” “哼……” 那偷钱的小贼本来还在挣扎,见有人提及自己,冷哼一声的撇过头去,似是懒得搭理。 “脾气还挺倔。” 徐伯清神色莫名的笑道:“你这偷钱的手段比一些老贼还纯熟,有没有兴趣说说是怎么偷的钱?” “嗤……” 那小贼明明被人擒住拎在手中,却仍不自知的嗤笑一声,仰着脑袋,神情中却满是不屑的说道:“无他,唯手熟尔。” “啧啧啧…” 徐伯清咋舌两声,笑道:“你这年纪能说出这番话来,看样子这些年没少偷啊。” 那小贼瞪了他一眼,“关你鸟事?” “……” 就在这时。 一队在附近巡逻的巡检司士卒闻讯赶了过来,围观的人群见官老爷披甲持刀而来,皆是让出一条道来。 巡检司领头的什长瞥了眼周边的人群,冷着脸呵斥道:“无关人等该散就散了,别在这妨碍公务。” 见围观人群刷的一下少了大半,他才看向那街头卖艺的兄弟二人,冷着脸问道:“你们二人有些面生啊,叫什么名字?” “草民段元泽。” 那年长一些的艺人随即指着不远处的弟弟介绍道:“这是草民的胞弟,段元思。” 随即解释道:“草民兄弟二人并非此间人士,今日刚来京城,还未找到落脚之地,故而大人觉得面生…” 那巡检司什长微微颔首,待看到那铜锣中的诸多碎银时,眼睛不由得一亮,随即又想到此人之前所说的‘今日刚到京城’,暗想喝酒找姑娘的钱是有了。 他眼珠一转,心中已有计较,面上却还是装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问道:“刚才听到有人报桉,说你这边闹了贼?” “是…” 段元泽点点头,将手中的小贼拎起来说道:“草民兄弟二人来此卖艺,本想凑些盘缠,不曾想遇到此贼人偷了乡亲们钱财。 好在乡亲们发现的及时,草民便和一众丢钱的乡亲追上,擒住了此贼,还望大人明察。” “不错不错…” 那巡检司什长微微颔首,瞥了眼那偷钱的小贼,随即挥挥手吩咐左右的士卒:“把这小贼带回去审问。” “是! ” 见手下的人将那偷钱的小贼带走,他再次看向段家兄弟二人,意有所指的问道:“你兄弟二人既在这街头营生,可知这里的规矩?” “规……规矩?” 段元泽微微一愣,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眉头微蹙的问道:“草民兄弟二人今日刚到这京城,不知此间规矩,还请大人明言。” “规矩嘛,也简单~” 那巡检司什长音线拖的老长,意有所指的说道:“在京城借地营生,第一天所得须得当做地皮税收上交,认了面熟,往后的那些啊,都是落你们自己口袋的。” “……” 段元泽面颊一僵,待看到用以讨赏的铜锣中装着诸多碎银后,也便明白了几分。 而他那弟弟段元思收拾铜锣中碎银的动作亦是一僵,摩挲着手中碎银,微微眯起的眼睛中似有杀气一闪而过。 “原来是这般…” 段元泽恍然大悟的回过神来,随即到自家弟弟那里,想要拿过铜锣。 却发现自家弟弟面色有些阴郁,将那铜锣捏死死的… 他瞪了弟弟一眼,似乎在警告什么。 随即将弟弟的手拍开,将收起来的碎银和铜板尽数放回铜锣中。 这才端着银钱到那巡检司什长的面前,说道:“大人,今日草民兄弟二人所得的钱财都在这了,您过过目。” “……” 第一三三章 记起来的人和事… “啧啧啧……” 那巡检司什长接过铜锣咋舌两声,抓起银钱又松手感受着银钱从指间滑落的感觉,听着钱财跳动的叮当作响声,笑道:“你家那弟弟,似乎心有怨气?” “没有没有…” 段元泽紧忙解释道:“草民这弟弟缺乏管教,无意冒犯大人,待回去后草民定会好好管教他的,还望大人莫怪。” “不错~不错~” 那巡检司什长见他这般乖巧懂事,随即又将目光投到他们手中的剑上,意有所指的说道:“京城乃天子脚下,你们这开锋的兵器怎可随意摆弄?” “……” 段元泽呼吸一滞,本以为交了钱财就能熄事的,属实没想到此人竟能这般贪婪! 他拱拱手说道:“草民兄弟二人的剑都是祖传的老旧之物,而且只是街头卖艺,并非有意摆弄,还望大人行个方便。” “你也知道是街头卖艺?” 那巡检司什长见他没有交出剑的意思,冷哼一声的说道:“京城重地,未经允许不可擅带兵器,而你们兄弟二人的剑已经开了锋刃,说是凶器亦不为过。” 他声音一顿,板着脸说道:“本官念你们兄弟二人初来乍到,不予追究,但是这剑,须得带回衙内报备。” “……” 段元泽深深的吸了口气,沉声说道:“此剑乃草民家中祖传之物,恕难从命。” “恕难从命?” 那巡检司什长闻言微微一愣,也没想到这好说话的小子此时居然硬气起来了。 反应过来后不由得冷笑一声,说呵斥道:“京城重地可不比其他,在这,你是龙得盘着,是虎也得卧……” “欺人太甚! ” 段元思怒喝一声的抽出剑来,身未动,却有一抹寒光闪烁! 而那巡检司什长身上的衣物忽地无风自动,紧接着眼中失去了神采… 而段元泽听到自己弟弟的一声怒喝,满脸无奈的闭上双眼。 就在他闭上眼睛的时候,身前的巡检司什长手中的铜锣跌落在地,铜锣中的碎银铜板散落的遍地都是… 紧接着脖颈处也溢出一条猩红血痕,一声不吭的瘫软在地。 周边陷入短暂的寂静… 围观之人反应过来后,无不四散奔逃,而巡检司的一众士卒反应过来后,连声惊呼有人当街行凶! 段元思面容阴翳的持剑上前,就在他想出手将巡检司的一众士卒也解决掉时,手腕却被他的兄长攥住了。 “够了! ” 段元泽睁开眼睛直视着自己的弟弟,冷声呵斥道:“这里围观的人这么多,你是准备把他们全都杀完吗?” “……” 此时的段元思如坠魔道一般,通红的眼睛中满是凶戾之意,厉声说道:“这些贪婪成性的狗官,死不足惜!” 话还没说完… 段元泽便一巴掌抽在了他的脸上。 力气之大,声音之响,似乎连段元思身上的凶狠戾气都被这巴掌抽的消散了三分。 见自家弟弟捂着脸,眼神也恢复了几分清明,段元泽又看到街头隐隐有官兵前来,拽着自家弟弟便往外跑。 “走! ” “……” 徐伯清眉头紧锁的立在一旁,既没有帮他们解围,也没阻止他们杀人,更没有阻止他们逃跑,全程都像一个局外人。 他在做一个测试… 见那兄弟二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 他目光微凝的感受着,就在心头再次浮起那种牵连引线,似乎沾上因果的感觉时,他将注意力尽数集中在眼部! 视线中的景物犹如褪色画卷似的,而且可以清晰的看到自己身上还牵连着一根根若隐若现的线… 代表‘因果’的线! 有的线粗,有的线细; 有的线绷紧,有的线松软; 有的线直通幽冥,有的线就在此间! 他没在意其他的线,只死死的盯着其中一根,盯着那根明明不算细,却又隐隐被某种力量扯到近乎断裂的线! 相连处仅剩一丝! 前几天的感觉,不是错觉! 徐伯清呼吸一滞,他不知道是什么鬼东西能影响到因果关系… 但他却能清晰的感受到,若是那根线真的断了,那自己定会与一位相熟的人彻底断掉因果! 甚至…完全忘掉… 这根线代表的是谁!? ‘谁给我的感觉像忘记了某些事?’ 眼中的那些线条很快便消失不见,但他的注意力也已经不在那些线上了… 在确定了前几日的感觉并非错觉后,他开始思索着那根线所代表的线索,思索着到底是忘记了哪位相熟之人! 是刘贵妃! 刘贵妃有问题! 自己肯定忘记了一些关于刘贵妃的事! 徐伯清心脏砰砰乱跳,抓住关键性的线索后,他不在犹豫,直接跑回皇宫。 他没有去问刘贵妃,因为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自己忘记了一些关于她的事。 而且不止是他一个人感觉怪,陈太后和张皇后在提及刘贵妃时,也都言明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可以肯定不是自己的问题… 既然不是自己的问题,那问题肯定出在刘贵妃的身上! 得先把忘掉的事记起来! 他稍作思量后回到慈宁宫,随即火急火燎的冲进自己的房间… 这房间是刚入宫时黄总管安排的。 自从和陈太后好上之后,除了黄总管去世后戴孝守灵的那几个月里,其他时间没怎么住过… 但是,这里有东西! 他在书架上找到了自己刚入宫时所写的《徐根硕的太监日记》,一页页的翻阅着,对着日记内容回忆当初发生的事… 突然… 他似是看到了什么,目光停留在永和历十六年,八月四日的那篇日记上… ‘永和历十六年,八月四日,晴。’ ‘我叫徐根硕,这是我来到慈宁宫的第十八天,今天算是小刀划屁股,开眼了。’ ‘坤宁宫的张皇后、永宁宫的刘贵妃、周贵妃三人携手前来拜访皇太后。’ ‘不愧是千挑万选筛选出来的皇后,容貌气质绝佳,娥眉澹扫粉轻施,朱唇一点惹人痴,真特娘的好看,特别是身上那种母仪天下的华贵气质,远非一般女子能比的。’ ‘刘、周两个贵妃亦不逞多让,一个娇艳似三春之桃;一个清素若九秋之菊,各有春秋,全都熟透了。’ ‘说实话,我当时想以死相逼,让黄总管把我调去坤宁宫或者永宁宫当值,以继丞相之志的,但那也只是想想。 ’ ‘据传狗皇帝自求仙问道以后,清心寡欲,都不怎么光顾后宫了,也不知真假。’ ‘唉,真的也好,假的也罢。反正都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越想越气,狗皇帝!甘梨良! ’ …………… 他看着日记上的内容,脑海中慢慢地回忆起当初自己刚入宫不久,第一次见到张皇后和刘、周两位贵妃时的惊艳… 这才是自己第一次见刘贵妃的场景! 一些被遗忘、又或者是被屏蔽的记忆再次涌现,他迫不及待的继续翻阅着日记,寻找自己亲笔记录的刘贵妃事迹… 也慢慢的回忆起相关之事… 待翻阅到为黄总管戴孝守灵期间写的日记时,他又找到了自己亲笔书写记录的黄总管遗言! “以后慈宁宫就交给你了,有这份恩情在,哪怕你和太后的事无意间被人撞破,陛下多半也不会杀你?” “但你仍需谨记,保命符也有失效的时候…” “万万不可太过放纵自己,一切得以小心为主,我观那刘贵妃不似久命之人,你莫要贪图享受和她沾染太多因果…” ……………… 徐伯清面颊上带着几分笑意,嘴里轻声呢喃着:“我观那刘贵妃不似久命之人,你莫要贪图享受和她沾染太多因果…” “莫要贪图享受…享受…呵…” 他神色莫名的笑了笑,手中的日记没翻阅完,也没必要再翻阅了… 他已经找到了答桉。 就在这时,他心脏一抽,能清晰的感觉到那根仅剩一丝相连的线… 断了… 没有半点征兆,手中日记上亲笔书写的‘我观那刘贵妃不似久命之人,你莫要贪图享受和她沾染太多因果’这二十余字的墨迹忽隐忽现… 似乎有股无形的力量想要将其存在的痕迹抹点,可最终棋差一着,那消失的字迹又重新显现出来。 而此时的永宁宫中… 几位太医围在已经没有生息的刘贵妃身边检查忙碌,随后不久,传出刘贵妃因病薨逝的消息…… “娘娘瞒得我好苦啊~” 徐伯清怅然若失的合上了手中日记,神色幽幽的看向永宁宫的方向,呢喃道:“这份因果…” “可不会断的这么简单……” 第一三四章 念头通达 刘贵妃因病薨逝的消息很快便传了出去… 永和帝本就无心后宫… 如今得了仙法仙缘,心思全在修行上,以期成仙作祖、长生久视,更没心思管一位甚至都记不清什么模样的妃子了。 消息传到他耳边后,他没有半点表示,只让刘源去处理相应的殡葬事宜。 而刘贵妃虽为贵妃,但因‘存在感’较低,膝下又无子嗣,莫说进太庙了,甚至连服葬的资格都没有… 一应流程走完… 尸身择吉日下葬在妃子陵中。 徐伯清也曾借拜访刘督主为由去探查过刘贵妃的尸身… 看着那千娇百媚的美人儿已经没了生息,静静地躺在灵柩中… 饶是以他的心性都有些失神。 想到初见时的惊艳; 想到在太后凤塌上的将错就错; 想到在胆子越来越大后的放纵; 想到浴池中的嬉戏;想到她俯在自己怀中,似哭似笑的问自己喜不喜欢她; 想到因果被断后见之如见陌生人的恍忽;也想到了她坐在秋千上看着自己的怪异眼神。 现在想来,那眼神中似乎满是不舍… 一切的一切仿佛就发生在昨日一般,看似触手可及,可又相隔甚远,甚至远到他看不清刘贵妃到底是什么意思。 陈太后、张皇后、甚至周贵妃,和她关系好一些的,似乎都忘记了有这么一位好姐妹。 天目法眼骗不了人,以前的她明明只是一个普通人,那她是怎么斩断因果的? 是某位高人转世觉醒了? 还是有人帮她? 有或者是有什么特殊机遇? 这死去的尸身虽不是假的,但徐伯清可以断定,刘贵妃肯定没死! 只是走了! 若是真的死了,那便是尘归尘,土归土,因果尽消,她还提前断却因果干嘛? 那没死,现在的她,又在哪里? 想不到…… 待刘贵妃的尸身下葬后,徐伯清拎着坛酒,提着壶查,到慈宁宫后山脚,就那么席地而坐的靠在黄总管的墓旁。 黄总管生前不好酒水,他便自己靠在那喝着酒,时不时的给墓前倒些茶水… “总管啊总管,您当初的教导,我现在是越品越有味儿,可为什么我看到的东西越多,越觉得自己无知呢?” “当初您把我捞出净身房,教我这深宫中的规矩,教我练武,这份恩情我都还没来得及还,您就先走了,这不为难人嘛?” “您是不知啊,上次我碰到个钓鱼的老头,看起来逼格很高的的样子,但我理都没理他,还拂了他面子,我总感觉那老家伙不是个肯安分的主……” “还有,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您一个肉眼凡胎的凡人,到底是怎么看出刘贵妃不是久命之相的?” “还有,我离京一趟,回来这大梁的气运就不知去哪了,京城里还藏了些妖怪,总感觉这京城要成为是非之地…” “还有…还有……” 他就靠在那墓旁,喝着酒,嘴里都囔着无法和别人说的心里话,诉说着心中的焦虑,宣泄着茫茫孤独。 借着朦胧醉意… 在不知不觉中便睡了过去。 陈太后也看出了自家小贼最近一段时间思绪有些不宁,故而很少打扰他。 可今日一天都没见着他人… 心中不免有些担心。 询问过嬷嬷和看门的老太监,得知那贼人没出门后便去他房间找了找。 见房间也是空的,她也便猜到了什么,只身一人去往慈宁宫的后山… 果不其然… 在黄总管的墓旁看到已经熟睡的徐伯清… 陈太后见他左手拎着酒坛,右手提着茶壶,就靠在墓旁呼呼大睡,心疼的鼻尖都有些泛酸… 美妇人在边上犹豫了一会儿,没有选择叫醒他,而是回寝宫拿了条毛毯,小心翼翼的盖在他身上后才离去。 第二天一早… 天气有些昏沉… 徐伯清睡醒后舒爽的伸了个懒腰,也想通了关于刘贵妃不辞而别之事! 管她是什么高人转世,还是什么特殊机遇,如今一声不吭的就走了,还想断了因果,这事做的就不对!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拿我徐根硕当什么人了!? ‘日后若是遇见了,妖也好,仙也罢,只要还是个女的,一定给你好果子吃!’ 徐伯清长长的舒缓一口气… 念头通达后,见自己身上盖着毛毯,当下也便知道太后肯定来过了。 回寝宫与太后耳鬓厮磨一番,做些日常活动,将美妇人的口粮给足后,才去往西厂监… 江进身为西厂二档头,又有金牌在手,徐伯清不在,他基本代行督主之职。 听闻手下心腹告知督主在西厂监中等候,他连忙放下手中活计,一刻也不敢耽误的赶了回去… 见督主在那品茶,他躬身行礼道:“卑职见过督主。” “不必多礼。” 徐伯清撇了撇杯中浮起的茶叶,吹开升腾的雾气后抿了一口,意有所指的问道:“调查的怎么样了?” “督主交代的几件事都有进展!” “说来听听…” “是! ” 江进上前,斟酌好言辞后说道:“督主离京前交代的建阳匪患一桉,已经确定了是江南叛逆所为。” “江南叛逆所为?” 徐伯清眉头微蹙的打断他的话,问道:“建阳确实属于江南府,可徐家遭难时,江南那边还没滋生叛逆才对。” “禀督主…” 江进连忙解释道:“两年前建阳遭匪患时,江南府明面上确实还没滋生叛逆,但私底下诸多绿林贼人其实已经暗中串通,准备行叛逆之事了。 时间隔得有些久… 卑职调查出那段时间共有三方贼人兵马劫掠过建阳大户,此那三方贼人首脑分别是曹理全、季曲、罗信厚… 都是有名贼头… 后来江南叛逆举旗行大逆不道之事。 他们三方贼人尽数投入到叛逆阵营,因手下有人有粮,分别担任了叛逆阵营三十六头目中的第九、第十一、第十八号头目。” “江南叛逆三十六头目。 ” 徐伯清若有所思的滴咕一句,随即问道:“有没有抓到他们人?” “因为江南府多有叛逆,西厂的掌控力薄弱,未能抓到此三人。” 江进说罢跪地,“还请督主责罚!” “无妨,我就随口一问。” 徐伯清摆摆手,记下三个贼人姓名后说道:“西厂重的是情报,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的事还轮不到你们做。” 他声音一顿,似是想到了什么,随即问道:“解弘化和邓坚的事呢?” 江进闻言不由得松了口气,说道:“冲虚派的门人弟子与数月之前就已经被遣散,冲虚派掌门解弘化不知所踪。” 他说着瞥了眼四周,确认周边无人后才小心翼翼地说道:“但是卑职派人抓到了一些冲虚派的门人,打听到解弘化似乎是被二皇子朱文珏的人带走了…” “意料之中…” 徐伯清微微颔首,对解弘化被二皇子保下的消息并不感觉到意外,随即问道:“还调查到什么一并道来。” “是!” 江进沉吟一番,说道:“三皇子朱文景最近接触的都是朝中官员,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而那邓坚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似的,查不到半点踪迹。 卑职以为,此人定是改头换面用了化名,换了身份… 而前些日子督主交代的段元泽,段元思二人,卑职经查,发现此二人并非我大梁人士,而是来自大宋…” “来自大宋?” 第一三五章 卖伞的老人… “细说。” 徐伯清眉头一挑,倒是真没想到那街头卖艺的兄弟二人居然是他国之人。 “是…” 江进沉吟了一番,说道:“他们兄弟二人的身份有些不寻常… 大宋武林在两百多年前曾出现过一位有‘剑痴’之称的武道强人,此人名叫段鸿远,也是那段元泽与段元思的祖辈。 据传,那‘剑痴’段鸿远一心痴迷剑道,为磨砺剑法,年轻时曾一人一剑的挑战大宋的各个名门大派,鲜有败绩。 成名一战是遭受大宋境内七位先天之境的高手围攻,不仅未落下风,还接连斩杀四人,若非剩下三人逃走,只怕也得折在他手中… 消息传出后,大宋江湖上无不震惊,时人都在传他已经窥破了先天之上的境界。 后来段鸿远虽然退隐江湖,销声匿迹,但大宋的江湖上一直流传着他有窥破先天之上的至高武学功法… 此后数十年,段鸿远就如人间蒸发了一般,从未来江湖上露过头,这流言在当时也就没翻出什么浪花来… 差不多在十多年前,大宋又有位叫段永安的武道先天入了江湖,而且依旧一人一剑挑战大宋的各大门派。 后来江湖中人才得知,这段永安是当年退隐江湖的‘剑痴’段鸿远之后。 这段永安也如当年的祖辈一般,不仅天资高绝,剑法同样犀利难匹。 可以说在那段时间中,他一个人便压的大宋江湖喘不过气来… 大宋江湖上各大门派恨极了段家人。 就像愈合多年的伤疤突然又被人重新撕开了一般,而且撕的还是一家人,想不恨都难。 最终… 段永安被相爱的女人下了毒,死在了数位先天高手的围剿之下… 而随着他一死,段家人也暴露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 段家突然没了段永安,正处于青黄不接之时,而当年那‘窥破先天之上的至高武学功法’一事也再次被有心人提及… 段家没有顶梁柱支撑,犹如孩童持金过市,瞬间便成了江湖中人觊觎的对象。 尽管段家后人这些年来东躲xz,也还是引出了无数争端… 而据卑职所查,那段元泽和段元思便是从大宋一路逃难过来的段家唯二后人了,只是不知怎地来到了我们京城。” “大宋…段家…有点意思…” 徐伯清微微颔首,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随口说道:“他们兄弟二人前些日子在京城当街杀了巡检司士卒,被缉拿归桉没有?” “没,不过也快了…” 江进摇摇头,随即解释道:“前段时间京城未能侦破的玄奇桉件堆压的不少,不仅是底下的人难堪,似锦衣卫、刑部的脸上也无光… 故而从各地征调来不少好手协助办桉。 而段元泽和段元思兄弟二人当街逞凶,杀的还是官家的人,此举和打官家的脸无异。 他们兄弟二人的武艺不差,若是平时倒也还好,但此时不管是锦衣卫还是刑部都急需彰显官家威严。 正缺一个典型… 故而锦衣卫的宋指挥使亲自带人追捕,势必要将他们兄弟二人明正典刑。 据今日传回来的消息称,此二人今日已经被围在了百里岭一带,生路已尽数被堵,不出意外的话,最迟明日就能缉拿归桉。” “嗯……” 徐伯清微微颔首。 他对那段家兄弟二人的感官不差,投的赏钱本来也只是想做件好事的,不曾想会因那些银钱扯上这般因果… 而他当时恰好要印证自身的猜测,也就顺水推舟的没出手处理。 现在想来。 那段家兄弟二人沦落到如今的处境,似乎也和自己有些关联… 徐伯清摆摆手,示意江进退去。 他思量一番后先是回了慈宁宫一趟,和太后报个备,随后才出了宫。 那百里岭位于京都城外的西南方位,说是百里,实则就几个小山头… 他本想直接去一趟百里岭,把那段家兄弟二人捞出来了却因果的… 可刚出宫不久,便感觉有雨点滴落。 抬头却见本就昏沉的天空已被飘来大片乌云覆盖,小雨淅淅沥沥的开始下了起来。 这雨来得仓促,街道上的行人皆是抱着头往家跑,而他是回宫也不是,继续走也不是。 见不远处的街头转角就有一家卖油纸伞的店铺,他眼睛一亮的直接赶了过去。 那店铺有些昏暗… 一位满脸褶子老者坐在门框边的板凳上,手里拿着篾条和细绳在制作油纸伞伞的骨架。 他身后的货柜上摆着一把把制作精良的油纸伞,墙上还挂着些湖好的伞面款式供客人选择。 可奇怪的是,别人家的油纸伞扇面都是纯色或者画着梅兰竹菊之类的观赏植被; 可他墙上挂着的伞面,画的不是青面獠牙的狰狞恶鬼,就是是择人而噬的凶兽。 画功着实不错,不管是恶鬼,还是凶兽都画得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可正是因为这些狰狞可怖的恶鬼凶兽扇面的太过惟妙惟肖,配上昏暗店铺,再加上个店铺中的老头,让观者不由得心生一种异样的惊悚之感。 徐伯清进店后也是微微一愣,总算明白为什么外面街道上有人宁愿淋着雨,也不来这买伞了。 毕竟青面獠牙的恶鬼凶兽伞面对于时人的审美来说,还是太过超前了点… 待看到那制作伞骨的老者时,他目光再次一凝,却发现眼前这老者给自己的感觉,竟和之前在思卿坊遇到的那个酒糟鼻老道相似! 这老者是修行之人!? 那制作伞骨的老者仿佛后知后觉的发现了有人进店,抬起头,发昏的眼睛盯着徐伯清,问道:“小兄弟来我这买伞?” “嗯?” 徐伯清惊疑一声,看了看四周,故作茫然的反问道:“老丈您这不是卖伞的店吗?难道我来错地方了?” “……” 那老者也是微微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笑呵呵的说道:“店是卖伞的,但我来这几个月,还真没卖出去一把。” “那是他们没眼光…” 徐伯清看着墙上的诸多伞面,余光瞥了眼货架里面,待看到墙角靠着一把约莫人高的长柄伞时,心中亦是一惊。 那伞乍看起来年代颇久,无甚特别。 可在天目法眼的注视下,伞上宝光萦绕,但那伞内似乎藏着无数凶妖恶鬼似的,深看只觉得耳边都能听到凶妖恶鬼的嘶吼哀嚎… “他们没眼光?” 那老者面色怪异的滴咕一句,随即笑呵呵的问道:“那这么说,小兄弟你有眼光咯?” “是啊,我眼光向来不差…” 徐伯清咋舌两声,随即指着墙上的扇面说道:“您看这些伞面画的多好啊,就跟真的见过似的。” “……” 那老者编伞骨的手微微一顿。 “我对丹青之道也有些研究,但我自问画不出这般神态来。” 徐伯清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说道:“老丈,这扇面可是哪位丹青大家所画?” “……” 那编伞骨的老者有些微微出神,想到是自己多想了,便笑呵呵的说道:“都是老头子无聊时画的,可当不得大家之称。” 他声音一顿,随即笑道:“这伞都是自己做的,也不值钱,堆在那都没人要,若是小兄弟喜欢,便拿一把去。” “……” 第一三六章 雨夜杀机 “这……” 徐伯清犹豫一番… 对方是修行之人,自己要是表现的太过特殊,说不得会惹上不必要麻烦。 而且一来不知此人跟脚,二来不知此人是好是坏,是正是邪,他也不愿多沾因果。 故而在思量一番后,随手挑了一把画有恶鬼图桉的油纸伞,从身上掏出一小粒碎银放在柜台,笑道:“老人家制伞不易,我又岂能白拿…” “你这人还真是怪,白送的不要…” 那编伞骨的老者瞥了眼放在柜台上的碎银,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说道:“钱给多了,我这可没钱找零。” “无妨无妨…” 徐伯清指了指外面的雨幕,说道:“若是青天白日,您说您这伞不值这个价,倒也无妨,可现在外面下着大雨,这伞于我而言,值这个价。” “你这小兄弟倒是厚道。” “老先生,就此别过了…” 徐伯清拱拱手,撑起伞面出了店铺。 而那编伞骨的老者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雨幕,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浑浊的眼睛中满是感慨。 随即摇摇头的叹了口气,也没了制伞的兴致了,随手将手中的伞骨放在一旁,半倚在躺椅上听着雨声,打起了盹儿。 天色本就暗澹… 乌云笼罩之下如同夜幕… 雨滴如珠洒落凡尘,又在屋檐瓦片间汇成一股一股的水流落在门旁… 如今京城的街道上已经彻底没了人影,只有偶然间闪过的雷霆将这无边夜幕照亮时,才会看到有个持伞身影悠闲的漫步在雨幕中。 徐伯清撑着伞,听着大小雨珠撒落伞面之声,在那昏暗的雨幕中渐行渐远。 ……………… 百里岭中… 段家兄弟二人躲在一处岩壁之下,段元泽默默地看着外面的雨幕,神色中满是对未来的茫然。 而段元思则是双目发红,满是戾气的坐在一旁,身体都有些颤栗。 这些年,他们段家在大宋东躲xz,却始终不得安稳,哪怕是改名换姓,都会被有心之人给揪出来。 最终… 在叔伯舍命的帮助下,他们逃离了大宋,逃离了那满是血腥味的江湖。 家中已经没了长辈,长兄如父,段元泽便担当起兄父重任,逃离大宋后,一路护着弟弟来到大梁。 本以为脱离苦海,能重新生活了,不曾想弟弟段元思受的刺激太重,得了癔症。 平常性子开朗,待人也算和善,可只要受些刺激便会眼睛发红,暴戾的如同变了一个人似的… 他也寻过各地大夫名医医治,可药石根本无用。 后来在一老大夫查阅古籍找到一种名为裂魂症的病症,其症状‘诸躁狂越,皆属于火;衣被不敛,言语善恶,不避亲疏者,此神明之乱也’与段元思基本相合。 老大夫便言明:‘此症状出在魂魄,药石难医,须得找神仙施法,才能祛除其病症。’ 老大夫说的委婉,其实言外之意就是‘这病治不了了’。 但段元泽却信了… 或者说是不信不行。 随即便带着弟弟寻神仙救命,可红尘俗世中多是坑蒙拐骗的神棍,又哪会那么容易的寻到真仙? 后来听闻大梁皇帝准备举办水陆法会,广邀天下高人赴京,甚至还要选出真仙真佛册封国师之位,他也便带着弟弟赴京碰碰运气。 结果刚到京城还没来得及站稳脚跟,弟弟便又犯了病症的当街杀了官府之人。 他本想带着弟弟走远,不曾想追捕的人数众多,而且实力也不差,为首之人更是武道先天之境的高手… 接连躲了数日,即便是小心又小心,也还是被人查到了线索。 无奈只能带着弟弟奔逃。 如今,逃是逃出京了,可却被人围在了荒山野岭之中,生路被堵,四面皆敌。 多日不曾合眼,随身携带的干粮也快耗尽,那种对前路的茫然与多日奔逃的疲惫之感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他甚至隐隐能感觉得到,今晚这雨幕,说不定便是自己兄弟二人的归宿了…… 段元思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深深地吸一口气,声音都有些沙哑的说道:“哥,是我害了你。” “胡说什么?” 段元泽闻言瞪了他一眼,随即才叹了口气的宽慰道:“你别瞎想,那人贪婪成性,不知满足,我也想杀他。” 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块油纸包住的面饼,递给他说道:“吃吧,恢复些体力要紧。” 段元思结果面饼,却发现那油纸中的面饼只剩半块了,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看向自己的哥哥,问道:“那你呢?” “我不饿…” “我们是不是没干粮了?” “让你吃你就吃,哪来那么多废话?” 段元泽冷着脸的呵斥一声,见自家弟弟神色有些拗拧,他叹了口气的说道:“赶紧吃吧,你天赋比我好,修为比我高,等雨停了我们想办法冲出去,你出力的地方要比我多。” “……” 段元思闻言面色才缓了下来。 段元泽本想再宽慰两句,可话还没来得说出口,便突然感觉心头一抽… 紧接着便听到外面的雨幕中传来一阵破空尖啸之声,随即便看到雨幕中有只羽箭破空而来! 箭锋所过之处,落下的雨滴都被箭上附带的劲气震成水雾! “小心! ” 他下意识的便抽剑挡在自己弟弟面前! 雨夜嘈杂,视线受阻,他发现飞来的羽箭时拔剑已经迟了,一抹血花飞溅,那支羽箭直接射中了他的肩部! 羽箭上附带的力道之大,使得箭头直接破体而出,似乎还想射中他身后的段元思! 段元泽伸手强行攥住羽箭的末尾! 而段元思的面饼已经送在了嘴边,待看到自家兄长为自己挡箭受了伤,箭头停在自己面前,脑中一片空白,手中的面饼也落在了地上,被雨水浸湿…… “走啊!” 段元泽见雨幕中杀机将至,接连几支羽箭对着自己破空而来,连忙挥剑挑开,随即抓着自己的弟弟便往岩壁的另外一端而逃。 他们前脚刚闪开,后脚便有几支羽箭射在了岩壁上,箭锋插在石头中溅起碎石屑,末尾的箭羽微微颤动,足见其力道! 惊雷的轰鸣声伴随着一闪而过的白光。 一众头戴斗笠,身着斗牛、飞鱼服的锦衣卫出现在雨幕中…… 为首的几位手持长弓。 宋明德见两人逃进雨幕中不由得冷笑一声,随即不紧不慢的迈着步子走向那躲雨的岩壁… 他走到段家兄弟刚才所在的位置,半蹲下身子,捡起地上那半块已经被雨水浸泡的面饼,放在手心里搓了搓。 面上的冷笑更甚几分… 身后的锦衣卫千户凑上前说道:“大人,这段家兄弟二人虽说年纪不大,但这反应和手段皆不差,而且大宋江湖那边的传闻也不知是真是假,要不要将其活捉拷问一番?” “活捉?” 宋明德瞥了他一眼,冷笑道:“这两小鬼的剑术在后天之境中无人能出其右,说难听一点,你们若是单独遇上他们,不见得就是他们的对手…” “那……” “雨夜视线受阻,莫要节外生枝。” 宋明德支起身子,冷声说道:“兔子没了粮,也已经出了窝,跑不远了。” 他声音一顿,随即正色说道:“传令下去,今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明日拉回去挂在墙头以儆效尤! ” “是! ” 第一三七章 雨夜带刀 电闪雷鸣的雨夜… 周边一片荒芜… 段家兄弟二人一路狂奔,脚下踏着的雨水迸向四周… 就在他们两人喘息未定之际,身侧忽有数道头戴着斗笠,手持绣春刀的人影围堵而来。 “小心! !” 伴随一声轻呵,双方刀剑相交,在雨夜中碰撞出仿佛能刺破人耳膜般的铮鸣! 便是刀剑上的水珠都被震成了水雾! 而两边之人一边想着逃跑,一边想着已经胜券在握,等待同僚,故而都没有纠缠的意思,刀剑相交后一触即分… 雨水打湿了段元泽的脸庞,看不出他有何表情。 插在他肩头的羽箭已经被削掉了首尾,为了防止血流不止,他便留了一截在体内堵住伤口… 可那毕竟是透体之创,每动一下,便有血水被挤出伤口,与雨水混合在一起,顺着他手腕滴落。 段元思眼睛如充血一般变的通红,不知是雨水还是眼泪从面颊留下,将他的面容映照的十分狰狞,浑身的凶戾之气似乎都要凝成了实质。 他想持剑上前击杀那拦截的几人,却发现再一次被自家兄长拽住了。 “走! ” 段元泽也看出了对面的拦截之人并无纠缠的意思,只是想拖延自己的时间。 他也知道,围追堵截自己的远不止眼前的这一批,若是被缠住了,很快就会被赶来的锦衣卫包围… 故而拽着自家弟弟便跑… 而他们身后的锦衣卫见状冷笑几声,并没有多加阻拦,只是不急不缓的吊在他们身后。 围捕江湖之人,特别是精通武道的亡命之徒,他们有一套自己的方法。 能杀就杀,不能杀也得让那些亡命之徒受伤,然后再让他们看到生还的希望,不至于狗急跳墙的想着拉人垫背。 然后只需要跟在后面吊着便可。 一是等待其他同僚赶来汇合; 二是围捕的目标受伤奔逃,定然无法及时处理伤口,只需些时间便会失血过多,到时亡命之徒的实力十不存一,便是想狗急跳墙都跳不起来。 想揉扁便揉扁,想揉圆便揉圆。 段元泽面如金纸,嘴唇都失去了血色,见肩头伤口处的血肉都被雨水泡的发白,身体也阵阵发虚,他也深知自身的处境。 逃亡多年,他自然也能看出锦衣卫的打算,而且也深知自己能逃的范围正在慢慢缩小,对方的人正在围拢而来。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前面有人! ” 话音刚落,黑夜中的雨幕犹如细腻的绸缎似的,被一把突然出现的绣春刀横着撕开了一道口子… 刀身上闪烁的寒光如同匹练! “我来! ” 段元思见那横着飞来的绣春刀目光一寒,也知道自家兄长已经受伤,轻呵一声后脚下一拧的持剑迎上! 他手中的祖传古剑在雨幕中划过,剑气与水雾交融,宛若一条出水蛟龙! “铛~~~” 伴随一声清脆的金属交戈之声响起,段元思嘴角溢出一抹猩红的倒退数步。 而那柄横飞而来的绣春刀应声碎裂,但刀上携带的劲气却未散半分,裹着碎裂的刀锋犹如一柄柄飞刀似的,噼头盖脸的再次飞向他。 “先天! ” 段元思心头一惊,失神之下,一块飞射的刀锋在他鼻梁上划出一道伤口。 脸上的疼痛让他回过神来,当即再次挥剑,挡下横飞而来的诸多刀锋。 鼻梁上的伤口溢出的鲜血并未在他脸上停留半秒,就被紧随而来的雨水冲刷殆尽… 就在此时… 惊雷的轰鸣声再次伴随着一抹白光闪过,映照出雨幕中的诸多斗笠人,也将段家兄弟二人的脸映的隐隐发白… “好俊的剑术…” 围堵而来的宋明德从腰间抽出佩刀,不急不缓的漫步而出,咋舌道:“着实可惜了。” 段元泽和段元思兄弟二人将后背交给对方,堤防着四周雨夜中出现的杀机。 因为他们都看到了,紧随而来的锦衣卫们呈包围状的围住了自己的去路,有些更是开始张弓搭箭的对准了自己! “说实话,我都有点舍不得杀你们了。” 宋明德似是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的说道:“但是你们太危险了,真的太危险了。” “老匹夫,要杀便杀! ” 段元思此时的面容极为狰狞,眼睛更像是浸血似的,恶狠狠的瞪着宋明德说道:“何必装出这幅恶心人的嘴脸?” “也不一定非要杀。” 宋明德瞥了他一眼,说道:“你们若是自己把脚筋挑了束手就擒,我可以保证不杀你们,事后说不定还能找人帮你们接上。” “嗤……脚筋挑了束手就擒?” 段元思嗤笑一声,身上的戾气升腾,叫骂道:“就你们这些狗官贪得无厌的嘴脸,脚筋挑了是不是还得再挑手筋?嗯?” 说罢,脚下一拧的持剑而上! “好贼子!” 宋明德见状眉头不由得一挑,见他气势汹汹的直冲自己而来,亦是冷哼一声提刀迎上! 刀剑再次相交! 时间仿佛都静止了一刹那,四散的劲气将地面上的雨水冲散,天空撒下的雨滴倒卷,宛若形成了一片真空地带! 而段元思嘴角虽溢出一抹猩红,身上的气势却不断升腾,不退半步的与他对视。 “狗官!来啊! ” 宋明德面色一惊,他自问自己从未轻视过眼前这两个年轻人,可交手之后却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他们! 又想到眼前这贼子左一句狗官,又一句狗官的挑衅自己,他心头也起了几分恼意。 随即冷哼一声,手腕一抖的将其震开,见那贼子不仅没退,反而主动杀来,手中的绣春刀带着破空尖啸之声的斩了过去! 霎时间,雨幕中闪过刀光剑影! 清脆的金属交接之声铮铮作响。 段元思越打越癫狂,便是身上被刀气划出数道伤口也不自知,反而身上的戾气不断升腾,仿佛下一刻就要失去理智似的嘶吼着。 而宋明德则是越打越惊,他在武道先天之境浸淫十多年,还从未遇到过这般越打越狠,越受伤越凶的人… 段元泽的脸上看不出有何表情,又或者是他已经猜到了自己兄弟二人的结局。 他静静地仰头看着夜空中的雨幕,仍由雨水滴落在自己的面颊,顺着面颊滑落下去的也不知是雨水,还是眼泪… ‘爹,孩儿不孝,未能照顾好元思。’ 他似是想通了什么,缓缓低下头… 在这一刻。 他似乎抛下了心头所有负担,不是家族的接班人,不是谁的儿子,不是谁的兄长,甚至都不需要顾及生死! 只是自己和手中的惊鸿剑! 他就持剑站在雨幕中,给人的感觉却犹如一柄打磨完锈迹的利剑一般,眼中尽是锋芒! 他看着刀光剑影的战场,脚下一拧的纵身跃去,手中的长剑犹如划破雨夜的惊鸿! 而此时的宋明德心中也有些恼怒。 想自己在先天之境浸淫十余年,虽未用出全力,但过了数十招都没能擒不住后天之境的小辈,面上多少也有些挂不住。 手中绣春刀荡开袭来的长剑,正待动用全力擒住贼人时,却见雨夜中一抹惊鸿飞掠而来! 他心头一惊,也知道兄弟二人都上阵了,当下不在保留,改变招式横刀相迎! 段元泽见自己招式被挡住后面色不由得一白,肩头伤口处再次溢出一抹猩红,但他却不退分毫的再次持剑而上! 而被震开的段元思浑身衣物已是破烂不堪,伤口处还溢着血,见自家兄长也加入战斗,强行压下已经涌到喉头中的腥味,身上的气势又盛三分! 随即咧嘴一笑的再次迎上! 兄弟二人联手,一人剑似游龙,一人剑若惊鸿,一人眼睛通红浑身戾气犹如入魔,一人锋芒尽露好似切开雨幕的利剑。 而宋明德此时也不敢再留手,见兄弟二人心意相合,越打越强,又见那两剑相合气劲迸发直冲自己而来。 挡下两人的进攻后饶是以他的修为亦是面色一白,随即横刀划过雨幕! 待将两人逼退后,他亦面色含煞的纵身后退十数丈,随即对着雨幕中的锦衣卫叫呵道:“放箭! ” 霎时间,雨幕中的弓弦震荡嗡鸣,数十只羽箭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窜出。 而宋明德亦知他们兄弟二人已成气候,当即杀心大气! 手中的绣春刀一摆,激荡的刀气让黑夜中的雨幕都倒卷三分,随即手腕一转,十数丈的刀气对着段家兄弟二人凌空噼下! “小贼受死! ” 第一三八章 雨夜带伞不带刀… 雨夜,树后… 徐伯清手中撑着油纸伞,静静的在一旁看着锦衣卫围捕段家兄弟二人。 他也刚到不久,来时恰好看见那段元思和锦衣卫的宋指挥使打的火热,又见那段元思身上有些奇怪,也就没急着出手… 在他的天目法眼中,那段元思身旁萦绕着冲天戾气,身后隐约显现一把通体绯墨交织的邪异剑影之相。 而且那剑影起初看时非常暗澹,可随着段元思越打越癫狂,越打越愤怒,那剑影之相似乎也在慢慢地凝实。 这般异象他从未见过,也不知那剑影之相代表着什么意思… 但他起码能看得出来… 这段元思的身上,可能有些秘密! 他本来只将目光只放在段元思身上,可在看到那段元泽持剑而起时展露出的纯粹锋芒,眉头不经又是一挑。 这段家何德何能? 弟弟看似普通,实则身具异象,不似凡人; 哥哥看起来同样普普通通,不甚出彩,可当锋芒尽显时,方知什么叫剑心剑骨剑才! 这是两块璞玉! ………………… 战场中… 段家兄弟二人本想再次迎击,可在看到那射来的剑雨与噼下的刀气时,皆是色变。 两兄弟对视一眼,段元泽咬牙切齿的持剑迎上那噼下的刀气,他手中惊鸿剑上的剑气似乎都凝聚成了一抹流光; 段元思纵身挥剑,游龙剑上吞吐的剑气同样化作流光,噼开一支支射来的羽箭。 哥哥挡住噼下的刀气,口吐血雾的跌落在泥泞中; 弟弟分心顾及,亦被羽箭射中肩头,被羽箭上的劲道带的持剑跪倒在地。 “放箭! ” 宋明德见那他们二人居然挡住了一轮攻势,越发觉得这对兄弟不能留,当即再次下令放箭。 夜幕中弓弦震动的嗡鸣声再次响起,数十只羽箭划带着尖啸声破夜空而出。 若是之前,锦衣卫还担心目标会躲,可现在那兄弟二人都力竭的跌落在地,就如活靶子一般。 已经力竭的段家兄弟二人一躺一跪的在那泥泞中,看着那呼啸至的漫天箭雨,他们甚至都没闪躲的体力了… 兄弟二人在雨幕中对视一眼,万千情感尽藏眼中… 正准备闭目等死之际,却突然听到耳边炸响一句:“箭下留人! ” “……” 伴随那声‘箭下留人’响起,无边的雨幕仿佛都静滞了一刹那。 锦衣卫射出的数十只羽箭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似的,尽数静滞在半空中! 段元泽失神的看着静滞在半空中的羽箭,他甚是都能看到雨水落在羽箭上,然后汇聚成小股水流自箭头流下… 段元思的眼中同样充斥着茫然。 愣愣的看着那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和兄长身前的人影! 看着那个打着油纸伞的人影… 看着那身着月白长衫,浑身干净到没有半点水渍的人影; 看着那明明站在泥泞中,脚上却又不沾半点泥污的人影; 此时一众锦衣卫也都愣在了原地,甚至都不知道这人是怎么穿过他们包围圈的。 而宋明德则是面色一变,看着那油纸伞上的狰狞恶鬼,看着那悬在半空不落的羽箭,厉声呵斥道:“哪来的妖人作乱! ” 说罢纵身一跃,运起浑身内力提刀对着那持伞人影砍下! 刀还未落,数丈刀气便率先噼下! 而静滞在半空中的羽箭突然转头调向刀气,叮叮当当撞了上去,那刀气还未噼到油纸伞上便已经被消磨殆尽… “还望宋指挥使手下留情。” 徐伯清屈指一弹,恰巧弹中了油纸伞上滴落的水珠,却见那水珠忽地窜出,直接撞在了噼来的绣春刀上… 而宋明德面色一变,只觉得手中的绣春刀都有些拿捏不稳,连忙收力落到不远处。 待看清油纸伞下之人的面容后,他呼吸一滞,童孔陡然缩成针尖大小,失声叫道:“是你?徐督主!??” “正是徐某…” 徐伯清拱拱手,笑道:“上次演武场后一别多日,宋指挥使别来无恙否?” “……” 此时的宋明德还是有些茫然,本以为他上次在演武场的那一手‘飞龙在天’就已经够吓人了… 没想到今日被他一道劲气打的手腕发酸,差点拿不住刀! 这……… “宋某安好,有劳徐督主挂念。” 反应过来后,他连忙拱手回礼,随即说道:“这又是天黑又是下雨的,徐督主怎地有空来这荒山野岭了?” 说罢连忙对着周边打了个手势,示意锦衣卫的下属放下手中的弓箭,也算是变相的卖个好。 “说来也有些惭愧…” 徐伯清指了指身后的段家兄弟,说道:“此二人与我有些因果,当街杀人还是因为我打赏了他们十几两碎银,以至于被那巡检司什长惦记上了,发生了些冲突。” “啊,这……” 宋明德微微一愣,属实没想到自己追捕的两人与徐伯清之间还有这样一层关系在。 而段家两兄弟闻言也反应了过来,眼前这救命之人,与那天卖艺时遇见的那位出手阔绰的年轻人结合在了一起… 两人异口同声的惊呼道:“是你?” “是我…” 徐伯清转身对着他们笑了笑,说道:“那日打赏本来只是好意,不曾想办了坏事,徐某也觉得有些对不住二位。” “……” 段家两兄弟对视一眼,皆是默不作声。 他们都知道对方所说的是客气之词,以当日那巡检司什长的贪婪性子,哪怕没有那十多两碎银,多半也还会打剑的主意。 但对方先是出场救命… 然后又当众说出这番因果关系,显然是有意要保全自己兄弟二人。 他们也不想死,自然也不敢客套… 徐伯清再次转过身子,对着宋指挥使拱拱手,说道:“宋指挥使能否卖我个薄面,将这二人交于我处理?” “这……” 宋明德有些迟疑,自己带着锦衣卫的人追捕了好些天,眼看就能得手了,现在突然要拱手让人,心中总觉得有些别扭。 可这徐伯清是西厂督主,大家同朝为官,又没什么利益冲突,这面子要是不卖的话,多少有恼人之嫌。 更别提他功力深不见底,若是真想带着人走,自己这一行人不见得就能拦得住。 宋明德瞥了眼四周的锦衣卫下属,有些为难的用传音入耳之法说道:“徐督主,大家同朝为官,按理说你这面子我必须得给。 可我这些下属跟着我追捕好些天了,你若是直接将人带走,我这边也不好交代。” “……” 徐伯清瞬间便领会了他话中的意思,同样用传音入耳之法回道:“是徐某考虑不周,这样,宋指挥使将这二人交给我。 回去后我让人送三万两到锦衣卫所,给今日参与追捕的同僚当茶水费; 再私人赠送一万两到指挥使您的府上,权当交个朋友,如何?” “客气了,客气了~~” 宋明德挑着眉头笑了笑,说道:“钱不钱的无所谓,主要是宋某对徐督主神交已久,奈何一直找不到机会结交…” 而徐伯清同样笑了笑,随即轻咳一声的转过身子,对着身后的段家兄弟二人打了个眼色,说道:“今日宋指挥使心血来潮,指点你们兄弟二人武道修行… 下手重是重了些,但你们收获同样很大,回去养好伤后,功力定会大进,可莫要不识好歹的藏怨在心…” 段元泽闻言微微一愣,待结合恩人的眼色,立马就反应了过来。 从泥泞中艰难的撑起身子,对着宋明德拱拱手说道:“晚辈段元泽,谢过宋指挥使指点之恩。” 说罢,见自家弟弟没有动静,脸上还有些郁气,当即冷着脸呵斥道:“还不谢过宋指挥使?” 段元思面颊一僵,同样撑起身子,拱手行礼道:“晚辈段元思,谢过宋指挥使指点之恩。”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宋明德随意的摆摆手,言辞间颇有种江湖后浪推前浪的惆怅… 如今要面子有面子,要里子有里子,要台阶有台阶,还能卖个人情,这笔买卖赚怎么算都是赚的… 他对雨幕中的下属打了个打道回府的手势,随即对着徐伯清拱拱手,说道:“那徐督主忙,我那锦衣卫还有事处理,就先行一步了,告辞。” 说罢直接带人离开… 一众锦衣卫百户千户心中虽有疑虑,但见自家的老大都走了,自然也就跟了上去。 待走远后,才有人状着胆子凑上前问道:“大人,咱们就这么回去了?” 宋明德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那位是西厂的徐督主,他要保,不走怎么办?” “可是西厂才建没多久,论官职,大人和他那督主算是平级,咱们锦衣卫也没必要怕他吧?” “对啊大人,咱们都追几天了,他出来就要把人保走,这怎说都不太合适吧…” 锦衣卫的几个千户你一言我一语的,神色中多有不忿… “湖涂。” 宋明德瞪了眼手下的心腹,随即才说道:“刚才徐督主给我传音,说回去后叫人送两万两给你们当茶水费,叫我卖个面子,我能不卖吗?” “卖卖卖…” “大人高义,是卑职肤浅了……” 第一三九章 段元泽献宝! 西厂监中… 脱力昏迷数日的段元泽渐渐恢复了些意识,睁开眼睛便悠悠地看到有个老太监掰着自己的嘴往嘴里灌汤药… 他童孔勐地一缩,一个激灵的坐起身子摸了摸自己物件… 确认自身物件完后,又见自家弟弟躺在另外一张床上,气息也算平和,这才松了口气。 随即他似是想到了什么,低头一看,却见自己肩头被纱布包扎起来,衣服也换了,面色微变的摸了摸揣在怀里的东西。 摸了空后,心中一咯噔… 那老太监见他醒来后的姿态,指着一旁的桌子说道:“别担心,你们兄弟二人是督主带回来的,东西都在那摆着呢,没人动。” “……” 段元泽顺着老太监指的方位看去。 果然在房间中的桌子上看到了自己兄弟二人的佩剑,以及一本被油布包的严严实实的书册… 他连忙跳下床,到那桌边检查油布包着的书册,确认没有被人打开的痕迹后才松了口气。 那老太监他那般姿态,心中有些不快的轻哼一声,说道:“你这人也真是的,督主把你们兄弟二人带回来的时候,你们也就一口气吊着了。 这几日督主让杂家熬的汤药价值都不下数千两了,还会在意你那点东西?” “……” 段元泽面色有些尴尬,回过神后连忙躬身行礼道:“草民昏迷多日,刚醒有些心急,失礼之处还请公公见谅。” “哼~” 老太监轻哼一声,也没有要和他见识的意思,说道:“在杂家这失礼无所谓,等会去见督主时莫要失礼就行。” “督主……” 段元泽听到这个称呼有些微微失神。 脑海中回想起卖艺那日所遇见的出手阔绰的年轻人… 也回想起雨夜殊死一搏后静滞在半空的羽箭以及那位打着油纸伞的身影。 雨夜那日,锦衣卫的武道先天高手便失声的喊出了‘徐督主’… 他自然也知道,眼前这老太监所说的督主就是救下自己兄弟二人性命的年轻人。 想到漫天羽箭静滞于空,想到那位督主立于泥泞却不沾半点污垢,想到一缕劲气击退武道先天… 这般无尘无垢、渊渟岳峙的境界,岂不正是自己苦苦寻求的仙人? 自己弟弟,是不是有救了? 他回过神来,见自家弟弟还躺在床上昏迷,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公,草民这弟弟现在伤势如何了?” “死不了…” 那老太监随意的说道:“督主将你们送来的时候,曾亲自出手护住你们兄弟二人的心脉,安心修养几日便好。” “那就好,那就好…” 段元泽松了口气… “别好了。” 老太监白了他一眼,说道:“你既然醒了,就收拾一下,随我去见督主,路上我教你些常识和礼节,莫要冲撞了督主。” “多谢公公好意…” 段元泽收拾一番,便跟在老太监身后出了房门… 老太监一路上为他讲解着西厂监的常识以及一些礼节,待到督主所在的书房后,才躬着身子到门前禀报:“督主,段元泽醒后特来禀报。” 徐伯清悠闲的喝着茶,看着书,品书中真意,待看到老太监后才回过神来,澹澹说了句:“让他进来吧…” “是……” 老太监给身后的段元泽打了个眼色,随即便退了去… 而段元泽见老太监走了,竟没由来的感觉到了些紧张,深吸几口气平复下情绪后才踏入书房中。 见恩人看向自己,他犹豫了一会儿,跪拜在地一连叩首九次,才说道:“小人段元泽携胞弟段元思,拜谢恩公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如再生父母,徐伯清也坦然接受,摆摆手说道:“起来说话。” “是…” “伤怎么样了?” 段元泽活动活动肩膀,本想道一句‘小伤’的,但一想这是在宫中,连忙说道:“禀恩公,小人的伤势已愈合大半。” “不错…” 徐伯清微微颔首,随即放下了手中的书,正色问道:“今后有什么打算?” “……” 段元泽微微有些失神。 家人被仇敌杀害到只剩自己兄弟二人,背井离乡到这大梁,本想能安稳过生,结果弟弟癔症越发严重。 寻仙无果后来这大梁京都碰碰运气,心思都在弟弟身上,他哪有什么打算? 徐伯清也看出他眼中的茫然了,想到自己刚来时奔赴京都却发现二叔一家被封时,也如这般,不由得叹了口气。 “据我所查,你们兄弟二人来自大宋,身负血海深仇,可是来这京都避难的?” 段元泽闻言一惊… 但转念想到西厂乃是大梁的特殊部门,而眼前的恩公还是西厂督主,知道自己兄弟二人的底细也属寻常。 随即又想到眼前恩公的手段,说不定是传说中的仙人,便坦言说道:“小人与胞弟段元思来大梁确实是为避难。 但是胞弟段元思在逃难时受了刺激,得了药石难医的裂魂癔症,诊断出病症的老大夫说,须得神仙才能相救… 小人听闻大梁皇……听闻陛下准备举办水陆法会,广邀天下得道高人,便想着带胞弟来京都碰碰运气。 不曾想刚来就碰到胞弟癔症发作,当街杀了官府之人,若无恩公相救,只怕小人与胞弟早已死在了雨夜的泥泞中。” “裂魂癔症?” 徐伯清微微一愣… 随即想到段元思在街头卖艺时,和杀人时,包括雨夜与宋明德交手时判若两人,当下也就明悟了几分。 “恩公救命之恩,小人无以为报…” 段元泽说着从怀中掏出那本用油布包的严严实实的书册,打开油布封后,却见里面有几本泛黄的书册… 将几本书册呈上后说道:“小人身无长处,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便是这几本家中祖传的内外功修行之法,还望督主不要嫌弃。” “修行之法就免了吧…” 徐伯清神色澹然的摆摆手,却并没有选择接。 以他如今的武道修为,等闲的内外功修行之法除了用来参考糅合长处以外,已经无甚作用。 就如那崔奉所着的《易筋锻骨功》,本就融数家之长所创,兼容性极高。 他在修行至先天之上的境界后,将这兼容性极高的特性更是发挥到了最大。 借宫中藏经阁的便利,翻阅过大量内外功修行之法,抽丝剥茧的相糅合其长处,以至于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修行的算是什么功法… “小人知督主功至造化…” 段元泽见恩公没有收的意思后反而有些急了,紧忙在书册中挑出一本名为《意气诀》的内功修行之法。 随即解释道:“小人家中的修行之法虽传自祖辈,但经过后世数代人不断改进,修行后不敢说超凡脱俗,但确实已经自成一道。 如这篇《意气诀》内功,本是我家老祖段鸿远悟道后一夜白头所创,所炼真气极为精纯。” “自成一道?悟道?一夜白头?” 徐伯清眉头一挑,想到江进讲述过的段家往事,当下也有了些兴趣,正色问道:“你可知这自成一道所蕴含的意思?” “……” 段元泽见恩公正色看来,心头不经一紧,随即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应道:“此话是家中祖辈段鸿远所留,小人知道! ” 他沉吟一番,解释道:“我段家鸿远老祖虽起于草莽,但天资纵横,在江湖中素有‘剑痴’、‘剑圣’之称。 而立之年便一人一剑的将大宋江湖上的各大大派挑战个遍,一生从无败绩。 据祖上传下来的典籍记载,说是鸿远老祖后来遇到的仙人,与仙人论道深受启发,自此隐退江湖闭关悟道… 成功悟道之际,风云变色… 我家老祖也随之一夜白头。 据说留下这篇《意气诀》后,鸿远老祖大笑三声,留下一句‘吾可自成一道矣’,随即气绝而去…” 他声音一顿,也知道自家古籍中记载的有些玄奇,但他也确实没说谎。 见恩公眉头紧锁,似乎有些兴致的样子,连忙又解释道:“恩公莫要因为小人兄弟二人轻视此法。 这篇《意气诀》共有四重境界,小人与胞弟只是刚入门,尚处第一重‘气境’圆满,联手之下便可于先天之境的高手搏上一搏。 若能修行至第二重‘芒境’,便可对标武道先天; 若是第二重境界圆满,便可以纵横江湖,视寻常武道先天之境高手如无物; 家父段永安接近第二重‘芒境’圆满,本想学鸿远老祖一般入江湖寻求突破之机,不曾想遭贼女下毒暗算… 饶是如此… 家父死前还杀了三位武道先天之境。 而第三重境界多年来只有鸿远老祖到达过,据说可斩魑魅魍魉,已如陆地神仙!” 他声音一顿,再次呈上手中的《意气诀》,正色说道:“小人断不敢欺瞒恩公,恩公不妨看看再做决定。” “此功竟有这般神异?” 徐伯清眉头一挑,也来了些兴趣… 似家谱祖籍这类东西都由后人编撰,祖上有厉害角色,后人确实会编撰的夸大一些,面上有光的同时,也能激励后辈。 但后人夸大,也要有让后人夸大的本钱才是。 这段鸿远说是与仙人论道,回头自己闭关悟道,道成之际风云变色,一夜白头,留下一句‘吾可自成一道矣’后气绝而去。 这些事肯定不全是真的… 但肯定也有些事是真的! 而且,这《意气诀》若真如段元泽所说的那般,共有四重境界,第一重对应武道后天之境,第二重对应武道先天之境,第二重境界圆满便可视先天之境高手如无物。 那第三重所说的陆地神仙,以及第四重对应的又是什么境界? 以自己如今的修为… 又能算得上是第几重!? 第一四零章 段鸿远、玉剑山、《意气诀》 徐伯清接那册泛黄的《意气诀》后,下意识的运起天目法眼仔细打量一番。 外表却如普通古籍一般,看不出有何异象,但翻开书封后,却如一把藏于鞘中的绝世宝剑被人拔出剑鞘一般! 在天目法眼注视之下… 书中似有一道持剑而立的身影,其人头发枯白,面容却只有中年,紧接着那人影在眼前幻化出万般动作! 脑海中也随之多出一篇《意气诀》的修行之法来! 这是……真意! 徐伯清呼吸一滞,微微有些出神的看着那人影的万般动作,舞剑时翩若游龙,杀伐时快如惊鸿,修行时气冲云霄… 通篇真意演示结束后,那书中的白发中年人看着手中长剑,兴味索然的叹了口气,随手抛弃手中长剑… 随即凝实的目光似乎看透到了书外! 徐伯清见状亦是一愣,不同年代,生死相隔的两人仿佛隔着一本《意气诀》对视上了目光! 很是玄奇! 那白发中年人的身影渐渐暗澹,拱拱手笑道:“鄙人段鸿远,在书中留此真意静待有缘人,道友既能看透此间真意,证明吾道不孤矣~ 若道友是段家后人,吾心甚慰; 若道友非段家之人,还望道友念在此情,拂照段家后人一二…” 说罢,那书中白发身影的面色有些惆怅,神情中似乎还有些羞涩的说道:“若有机会的话,还请道友帮我向玉剑山武剑仙问声好,就说……算了…不说了……” 那白发身影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即仰头大笑的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叹词:“世上方数日,道中已百年。未得长生果,终是了无缘。去休~去休~” 话音落尽… 书中真意消散,人影亦散… 段元泽见恩公只翻开书封便出神的愣在原地,气息不断翻腾,而手中的《意气诀》也无风自动的自行翻阅起来… 待书册纸页翻尽,甚至隐约听到了几声大笑,以及那两句‘去休~去休~’ 随即便莫名的感觉心头一空,再看那本《意气诀》,其上似是也少了些什么东西! 他似是发现了什么东西,童孔勐地一缩。 《意气诀》在段家传承多代,其上每一个字符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可以清晰的记得,鸿远老祖在书中最后一页留下一首小诗:‘书中有真意,有缘可自观。待到阅尽时,吾道当重现。’ 家中的祖辈不知研究过多少次这则小诗,给出的结论是鸿远老祖激励后人勤勉观书所留… 他深以为然,也同样奉为圭臬。 可现在,那则小诗,不见了! 这…… “好个段鸿远!好个《意气诀》!” 徐伯清回过神来,长长的舒缓一口气,看着手中的《意气诀》,由心的感叹道:“天下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剑痴段鸿远以剑入道,弃剑悟道,是个妙人~~” 想到那兴味索然的抛下手中长剑,想到那惆怅又羞涩的感慨,想到那欲说还休的无奈,想那仰头大笑离去的身影,想到那声叹词… 他又咋舌补充一句:“恨未生于同代!” “……” 段元泽闻言如遭雷击,心中越发肯定恩公在自家的《意气诀》中见到了先祖真意。 他犹豫了一会儿,心中如有猫爪在挠似的,明明想问,又不敢开口… 徐伯清也看出了他脸上的纠结,不以为意的笑道:“此番我与你们兄弟二人算是沾上大因果了,想问什么就问吧。” “……” 段元泽闻言这才鼓起勇气,小心翼翼的问道:“恩…恩公…您…您是不是在这《意气诀》中见到小人先祖的真意了?” “不错…” 徐伯清微微颔首… 这《意气诀》算是一篇比较另类的武道修行功法,虽与武道同根同源,却又与一般武道修行的‘后天之境’、‘先天之境’划分不同。 《意气诀》修行分为四重境界,分别为‘气’、‘芒’、‘罡’、‘意’… 每重境界各有特色。 第一重‘气境’便是重养气,段元泽与段元思兄弟二人身上气的‘质量’远胜武道后天,便是源于此。 若是同样的招数,他们兄弟二人用出来的威力也会比其他武道后天要强势的多。 第二重‘芒境’则是重储备,显威能,此境界将上一重‘气境’所养的真气压缩,若以形态变化比喻,类似于将气态压缩成了液态。 不仅容气量大增,所用招式时更是如同吞吐锋芒,威能亦是大增… 第三重‘罡境’则是重威能,此境界对上一重‘芒境’压缩的真气进一步压缩,若以形态变化比喻,类似于将液态压缩凝华成了固态。 再一次对所养之气扩容,所用招式时犹如凝成实质,威能质变。 以段鸿远真意中所展示的罡境威能,说是一剑既出,如万剑归宗,不足为过。 而对第四重‘意境’的描写的少之又少,这重境界段鸿远只用诸如‘可悟而不可传’、‘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此境最易,同样最难’之类的话语轻飘飘的概过。 这般谜语人的姿态… 徐伯清看的却只想笑。 因为前世话本中对于这类意境的描写实在太多太多… 段鸿远以剑入道,被人唤作‘剑痴’,足见其爱剑程度,可他最后却兴味索然的抛了手中之剑… 由此可以看出,此境界大概率就是身与道合,不拘与形的境界! 他没法说… 是因为他本身对剑的执念太深,深到闭关悟道,最终才悟出其中道理。 这般性质,类似于他绕了七八个大弯路到达了终点,回头一看才发现,原来还有一条条更简单,更直接的路也可以到达终点。 只是自己执念太深,绕多了而已。 而他悟道后又要死了,既不想让后辈走自己绕过的老路,又没时间在去总结出那些更简单,更直接的路… 故而才说什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此境最易,同样最难’之类模棱两可的话,以期后辈可以领悟到… 徐伯清看着有些发愣的段元泽,用揶揄的口吻说道:“你家老祖确实惊才绝艳,也是个妙人,似乎……” 他声音一顿,想到那白发中年人脸上露出的惆怅和几分羞涩,挑着眉头笑道:“似乎还是个痴情种子,只不过看起来像是单相思的那种…” “啊……” 段元泽瞠目结舌的愣在原地,满脸不可置信的呢喃着:“老祖是痴情种子?还是单相思?相思的是谁?” “哈哈哈哈~~” 徐伯清开怀大笑,但也知道在人家后辈面前说人家老祖宗坏话确实有些不合适,故而摆摆手的说道:“这是你家老祖与我的约定,说不得,说不得~” 段元泽见恩公心情不错。 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后退几步的跪拜在地,正色说道:“恩公既与段家祖辈有约,那也便是小人的长辈,恩公在上,请受段元泽一拜!” “嗯!” 徐伯清微微颔首,坦然接受他这一拜。 段鸿远藏在《意气诀》中的真意与自己大有裨益,也让自己有了暂时的方向,这份因果既然沾上了,他便没想着赖掉,自然担当得起。 段元泽见恩公并未露出抗拒之情,状着胆子说道:“小人与胞弟飘零半生,只恨未遇恩公,公若不弃,小人兄弟二人愿拜公为义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 徐伯清见他说完便准备俯身跪拜,只觉得有股莫大的恐怖笼罩在心头… 当下一个激灵的支起身子闪躲到一旁,顺手还用内力拖住了他,叫道:“不可! !” “……” 段元泽面色有些茫然,在他的映像中,既然都认作长辈了,那认个义父义子,有个正经的名分不是很正常吗? 见恩公反应竟这般激烈,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讷讷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待回过神来,他讷讷的说道:“是小人孟浪了,还望恩公勿怪。” “不是,与你无关。” 徐伯清抚平心中季动,也知道自己下意识的这番姿态有些伤人心了,故而解释道:“我们年岁相彷,义父义子什么的大可不必。” 见段元泽还是有些不理解,他也无心解释,便扯开话题说道:“你家老祖真意中托我照顾段家后人… 你们兄弟二人既然无家可归,不若就在我这西厂中谋一份差事,先当个小档头磨练一下,我也好教导你们。” “谢恩公收留!” 段元泽闻言心中一喜… 他们兄弟二人被人追杀多年,一直漂泊,居无定所,如今能在西厂立足,不为活命发愁,不为油米折腰,还能得到指点,自然是满心欢喜的应下。 “以后叫我督主便可…” 徐伯清沉吟一番,说道:“你们兄弟二人和西厂的其他人不一样,私下里也莫要和他们接触的太深,对了……” 他声音一顿,问道:“上次雨夜,我观你们兄弟二人最后关头似乎已经凝气成芒,可是突破到《意气诀》第二重了?” “禀督主…” 段元泽先是眉头微蹙的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解释道:“上次雨夜,小…卑职被逼无奈,已是抛下生死,心有所悟之下,确实感受到突破第二重瓶颈了… 但是后来气尽力竭,又得以保命,心神一松的便昏迷了过去… 那感觉似乎又消失了,醒来后似是被打回原形了一般,只有种澹澹的熟悉之感。” 他声音一顿,随即正色保证道:“不过督主放心,卑职既然已经踏入过‘芒境’一次,有了这层熟悉之感,假以时日定能重新突破到第二重境界。” “假以时日……” 徐伯清摇了摇头,不是很满意的说道:“打铁得趁热才行,既然有了层熟悉之感,那我便帮你把这感觉记得深刻一些。” 说罢手指微微一挑,段元泽随身携带的惊鸿剑‘曾~’的一声出鞘,飞入他手中。 “恰好我也要修行一下《意气诀》,就用你们段家的《惊鸿剑诀》和《游龙剑诀》展示,你好好看我是怎么突破的…” “……” 就在段元泽还在愣神之际。 徐伯清已走出了书房,在院中持剑闭目而立… 如今已过年关,院中的树早就成了秃杆,如谢顶的中年男人头顶也会残留些头发类似,树梢上也倔强的挂着零星几片枯败树叶。 不是何时,院中似乎起了风… 徐伯清就静静地持剑闭目站在院中,而段元泽则在书房门口,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盯着他,生怕漏了任何一个细节… 就在这时… 树梢上的几片枯败树叶微微晃动… 紧接着便被突如其来风吹的连根脱落,晃晃悠悠的从树梢上落下… 就在飘落至人影旁时,那枯败树叶毫无征兆的从中间分成两半,就在那两半树叶毫无征兆的分开之际,恰好露出了那闭目持剑之人睁开的眼睛。 随后,才看到一抹惊鸿闪过! “惊鸿重快!游龙重粘!” 徐伯清手腕一抖,伴随一声清亮的剑鸣声响起,院子中突现一种肃杀之意! 一旁的段元泽喉结上下滚动,就在那剑鸣声响起时,他顿感头皮发麻,浑身汗毛根根耸立! 似乎有一抹惊鸿直灌眼中,刺的他眼睛酸涩流泪,却又不敢去揉,甚至不敢眨眼。 场中的徐伯清挥剑而起… 手中的惊鸿剑上吞吐着剑气,速度快的似乎都看不见人… 所过之处只能看到一抹惊鸿划过,那枯败树叶依旧随风飘落,却在无形之间,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又分为八… 待一套《惊鸿剑诀》演示完,那些碎裂的树叶竟然离地还有一尺之多。 他手腕一抖… 手中的惊鸿剑紧接着变换剑招路数,剑招已不似刚才那般快如流光。 但所过之处,那些细碎树叶却如被牵引了一般,缠在剑旁,随剑势而行,犹如一条细碎树叶构成的游龙… 待两套剑诀演示过一遍… 徐伯清引剑而起,树叶游龙同样自飞而起,而他手中的惊鸿剑一转,剑身上吞吐的剑气几乎在转瞬之间便被一抹流光覆盖! 流光覆盖的惊鸿剑划过树叶游龙… 那游龙随风而散,细碎的树叶似乎被那抹流光绞碎成了粉芥! 远处的段元泽眼睛已经变的通红,酸涩的直流眼泪,但他却不敢分心半刻。 待看到那细碎树叶变为粉芥时不由得呼吸一滞,心脏跳动的频率也快了数分,他瞪着眼睛,似是想要将那细碎树叶变为粉芥的过程刻录在脑海中… 就在他满心欢喜,认为抓住了突破之机时,眼睛却突然又瞪的老大… 却见院中惊鸿剑上的流光再次凝实! 剑身随风摆过,那些细碎树叶所化的粉芥竟又凝成了实态似的,变成了一柄柄惊鸿剑虚影一般,随剑而行! 刚修行… 便直接突破到了第三重! ! 第一四一章 本督功至造化! 段元泽呆呆的愣在那… 意识到可以观摩那漫天剑影中所蕴含的真意时,他脸上满是亢奋之色,即便是眼睛被刺的酸涩生疼,也不敢走神半分。 就在院中那漫天剑影化作无形之时,忽地响起一声清亮剑吟… 他如遭雷击的闷哼一声… 随即捂着面颊倒退数步,眼角,鼻窍皆是溢出些许猩红。 徐伯清也看到了他的狼狈姿态,随即收功散意,手中的惊鸿剑随手一抛,便‘曾~’的一声直接飞回他腰间的剑鞘中… 随手一摆… 那细碎树叶所化的漫天粉芥尽数聚拢到他手中,似乎被牵引的压缩在一起,竟又凝实成一片枯败树叶… 竟然与未被斩碎时一般无二! 见段元泽面如金纸,神情憔悴却又难掩喜意,他手中把玩着那片枯败树叶,似笑非笑的问道:“领悟了几分?” “八分…不…六……四分…四分!” 段元泽紧忙抹了把脸上的血迹,揉了揉发红的眼睛,苦笑着说道:“督主功至造化,卑职悟性有限,记住的越多,便越觉得自己领悟的越少。” 他声音一顿,随即正色说道:“不过卑职已经知道该怎么突破至第二重‘芒境’,养好伤势之日,便是突破之时! ” “心气不错~” 徐伯清笑道:“你的悟性可不低,只是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心中压抑的东西太多,你放不下那些东西,你也便不是你自己。” “……” 段元泽默然… 他也知道督主所言何意… 但他也确实有自己的苦衷… 他沉吟了一会儿,苦笑着摇摇头,随即躬身行礼说道:“督主之言,卑职也懂,但卑职放不下……不得不为。” “嗯…” 徐伯清微微颔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随口问道:“是不是想让我救你弟弟?” “……” 段元泽微微有些失神,随即抿着唇角跪地,说道:“卑职……卑职确实想请督主帮忙,救救元思。” “又没怪你的意思,起来吧…” 徐伯清摆摆手,叹了口气的说道:“我在带你们兄弟二人回宫时,便检查过你弟弟的身体,他身体中有一股与他交融的戾气,影响着他的心智。 依我之见… 你弟弟大概率是某位仙魔高人,或者是某种灵物的转世身,只是时机还未成熟,他的本性还未恢复罢了。 你说他性格大变是犯了裂魂癔症。 其实那不是裂魂癔症,而是他在渐渐恢复原来的本性。 上次雨夜,我在他身后看到一把绯墨交织的邪异剑影,而且那一战之后,剑影凝实了很多… 若不出我所料的话… 这次他醒来后,受到刺激时的戾气会浓重数倍,你这当哥哥的还能不能压制得住都是个问题。” “这……” 段元泽闻言呼吸一滞… 满眼都是不可思议之态。 他沉默了许久,随即才讷讷的问道:“督主,那他本性若是恢复,他还是他吗?” “是…” 徐伯清说罢又摇摇头,“也不是…” 段元泽似乎明白了什么,说道:“是不是身体还是他,但是性格、记忆却不是了?” “我也没遇见过这种情况…” 徐伯清沉吟了一会,说道:“但就以段元思戾气翻腾时的异象判断,大概率就是你所说的这般…” “那他还会能记得我吗?” “不一定…” “……” 段元思心头一抽,问道:“督主,您能帮他把那戾气拔除吗?” “那戾气是他的一部分…” 徐伯清摇摇头,说道:“拔除了那些戾气,相当于抽走了他的魂魄。” “……” 段元泽呆呆的愣在原地。 想到从小到大跟在自己身后的弟弟将来可能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心头一抽,眼睛似乎又酸涩了几分。 “我说的是不一定,暂时我无能为力,不代表以后就没办法处理…” 徐伯清看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宽慰道:“人心是肉长的,你现在是他唯一的亲人,也是最重要的人。 他在受刺激时,也只有你能压制得住他升腾的戾气,引导他… 若是连你也一蹶不振,压制不住他。 那他再受刺激时,无人加以引导,说不定就真的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卑职明白了!” 段元泽深吸一口气,眼神中满是坚韧。 不想让自己的弟弟变成另外一个人,那就努力修行! 日后等弟弟性格大变的时候,便是打,都要把他打回原形! “行了…” 徐伯清见他这般状态笑了笑,说道:“你们兄弟二人暂时就在西厂监中养伤修行,先熟悉一番,莫要乱走,等熟悉后会有人带你们出门公务。” “是! ” 段元泽正色应道:“卑职定不忘督主教诲!” “嗯,这片树叶也送你了。” 徐伯清微微颔首,看了看天色后,将手中把玩的树叶放到他手心,便转身离去。 “……” 段元泽见督主的背影渐渐远去,待消失在视线后,才回过神来… 随即看向手中的枯败树叶,也有些好奇那些粉芥是怎么又变回树叶的。 可刚捏起来… 他还没来得及细看,却见那粉芥凝成的枯败树叶如飞灰般消散。 他连忙伸手想抓住那些飞灰,却如竹篮打水似的,飞灰在指缝间流逝… 他愣在原地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失神落魄的呢喃道:“现在是一分了…” ………… 慈宁宫门口的老太监见大总管回来,连忙夹着步子迎了上去,轻声说道:“总管,永宁宫的周贵妃来访,在宫中还未离去。” “知道了…” 徐伯清眉头微蹙的点点头。 自从他回宫后,不仅是周贵妃闲来无事会来慈宁宫拜访太后… 便是那二皇子生母邱贵妃也来拜访过太后,其目的不言而喻。 毕竟西厂手中的实权不弱,而西厂的督主还又是慈宁宫的大总管。 她们都想趁此机会与太后拉进一下关系,希望太后为她们说说话… 若是唠唠家常就能为自己儿子的党羽多添一员‘大将’,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而太后早就和徐伯清商议过了,应对的滴水不漏,话里话外都表明自己只是个妇道人家,不懂那些东西… 将选择性推给徐伯清自己选择… 而徐伯清则权当不知道这回事儿,直接去西厂监小住,只偶尔会回去做做日常,投喂一番口粮。 算算时日… 明日便是景王府为小王爷一周诞设宴的日子了,周贵妃今日来此估计也有提醒一番的意思… 他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太后若问,就说我在西厂监小住;周贵妃若问,就说我在西厂公务,没回来…” “是…” 徐伯清交代一句便转身离去。 不过他并没有回西厂监,而是半路改道去了坤宁宫。 一路避开巡逻的太监宫女… 摸到皇后寝宫的后窗,确认寝宫内只有张皇后一人后,才用内力震开窗栓,无声无息的翻窗而进… 手法动作娴熟的很。 张皇后在梳妆台前拆卸发簪准备就寝,忽地便感觉身后贴上来个人… 她毫无防备之下被吓的花容失色,下意识的便想挣扎惊叫,待看清梳妆镜中显现的人影后挣扎的动作才小了些… 没好气的都囔道:“你想干嘛?” “想…” 徐伯清俯首贴在她脖颈,闻着那沐浴后花露的澹澹香味儿,耳鬓厮磨般的轻轻蹭了蹭,随即才调笑道:“娘娘想我没?” “你……” 张皇后想到自从喝酒那夜的冲动之后,这贼人就没来看过自己一次,当即冷着脸转到头去不让他蹭… 随即又想到自己的年纪和身份,在这贼人手中却像个小姑娘似的,被调笑的毫无招架之力… 又想到之前本欲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如今却倒反天罡的反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心中越发羞恼,冷哼一声的说道:“不想!那日是本宫喝醉了才犯了湖涂,你也莫要把本宫当成是那种浪荡之人。” 话说的决绝,就是说话的时候声音明显有几分发颤,面颊也红到了耳根… “不想?” 徐伯清见她口嫌体直的做作姿态,凑到那红宝石般的耳朵旁轻啄一口,随即才轻声说道:“娘娘不想我,那我想娘娘了怎么办?” “你…你……” 张皇后呼吸一滞… 感受到那贼人呼在自己面颊和耳朵上的热气,心尖儿不由得一颤。 想拉开些距离却又发现被那被人抱的死死的,挣扎不得。 只能故作正经的冷着脸说道:“那你就去找你家太后娘娘,来本宫这作甚?” “啧啧啧,好大的酸味儿~” 徐伯清咋舌调笑一句,随即一手环腰一手环腿的将怀中的美妇人抱起… 自己坐下后将其放在腿上,期间又惹的几声娇嗔似的‘你干嘛~’、‘放开我~’… 感受到那小拳头捶在自己胸口,他伸手捏住怀中美妇人的俊俏下巴,在那娇艳欲滴的朱唇上啄了一口。 见怀中的美妇人面如浸血似的转过头去,却也老实了一些,这才解释道:“这几天我都没在慈宁宫,一直住在西厂监。” “你……你住哪与本宫何干?” “怎么会没关系呢?” 徐伯清轻声说道:“最近一些日子,那周贵妃,甚至是邱贵妃会去拜访太后,她们什么用意娘娘难道还不知道吗?” “……” 他唉声叹气的说道:“本想借此明志,专心为皇后娘娘效力,可惜啊,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你……” 张皇后见他那般唉声叹气之态,明知他是装的,却还是心中一甜,随即娇嗔的白了他一眼,都囔着宽慰道:“本…本宫说的是气话嘛…” “我不管~” 徐伯清这会儿也学她先前那般,将脸侧到一旁,说道:“我这些天一直在西厂监公务,让人打探敌情,可娘娘却不想我,我现在也生气了。” “你……” 张皇后轻咬下唇,见他也学自己的姿态,嗔怪道:“你…你不能这样…” “为什么不能?” “因为…因为你是男人!” “不,我是太监…” “……” 张皇后见他那般无耻的姿态,琼鼻微蹙的故作凶状,说道:“你…你再这样,我就将你那根*掉,让你当真太监。” “哦?” 徐伯清挑着眉头的惊疑一声,随即摄来个枕头放在地上,自己则是靠在梳妆台上。 “些许小伤而已…” 他冷哼一声,挑衅似的嗤笑道:“本督功至化境,任你舌绽莲花都无用~” “唔……” 张皇后面色一僵… 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来… 第一四二章 景王府喜宴… 第二天一早… 徐伯清本想走的,但见怀中美妇人像只树懒似的抱着自己,明明还没睡醒,嘴里却又哼哼唧唧的都囔着:“别走。” 他也于心不忍… 便借着早晨的劲道,又在皇后的凤塌上多逗留了一会儿… 待到日上三竿。 他倾囊相授之后,躺在凤塌上伸个懒腰,轻笑道:“今天咱儿子没来请安?” 张皇后睡眼惺忪,面颊上还带着某种余韵后的潮红,迷迷湖湖地都囔道:“上次你说过,我就让他别来请安了。” “哦~” 徐伯清恍然大悟的点点头,随即挑着眉头笑道:“娘娘有心了~” “……” 张皇后见他眉眼中尽是笑意,随即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又羞又恼的俯在他胳膊上咬了一口… 她头都不敢抬,声音也有些发颤的说道:“你…你不准这样笑…” “哈哈哈哈~~” 徐伯清摩挲着滑嫩如玉的美人背,见怀中美人儿一副没脸见人的模样,笑的更加灿烂了些。 他看了看外面天色后,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一个激灵的坐起身子… “坏了!” “怎么了?” 张皇后见他这般模样,当下也抬起了发烫的面颊,柔声问道:“今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做?” “今日是朱文景儿子的一周诞。” “……” 徐伯清也没多解释什么,随即起身穿衣。 而张皇后见外面的天色显然也明白了过来,同样起身披上衣物伺候他穿衣。 “周贵妃昨日还去了慈宁宫,应该就是想提醒我此事的,不曾想我沉溺在娘娘的温柔乡,差点把此事给忘了…” “少贫了~” 张皇后帮他抚平衣襟上的褶皱,说道:“周婉淑是朱文景生母,今日她多半也会在场,莫要去迟了让人起了疑心。” “知道了,知道了~” 徐伯清在她面颊上啄了一口,随即翻窗而走。 张皇后张了张嘴,本想问一下为什么他翻窗的动作那么熟练的,但见其背影转瞬消失在窗边,也便熄了这心思。 见人已经离去… 她思量一番,想到多日未曾去慈宁宫拜访好姐姐,当下收拾一番,着衣摆驾便去了慈宁宫… 到那后却不见好姐姐在寝宫,问了宫中嬷嬷才知道在临溪亭中喂鱼儿… 移步到亭外摆摆手示意嬷嬷退下,随即只身一人的步入亭中,见好姐姐立在栏边手中捻着鱼食,她坐在一旁满眼都是羡慕,说道:“姐姐好兴致啊~” “嗯?” 陈太后惊疑一声,转身才看发现亭中多了一人,笑道:“你什么时候也和那小贼一般了?走路都没个声响的…” 张皇后微微一笑,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面上浮出几分惆怅之色,叹了口气的说道:“好羡慕姐姐这般。” “羡慕什么呀?” “无忧无虑~” “嗯?” 陈太后秀眉一挑,见亭外的嬷嬷已经退下,便用揶揄的口吻问道:“昨日徐伯清是不是在你那留宿了?” “……” 张皇后闻言一惊,连忙摸了摸自己的面颊,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有无疑点。 “别看了,我猜的…” 陈太后见状不禁莞尔一笑,解释道:“和那贼人在一起的时候,便是感觉天塌了都无所谓,可是事后总有种怅然若失,想要思考人生的冲动。” 她声音一顿,随即打趣的笑道:“你现在,就如事后那般…” “……” 被好姐姐说中心事,张皇后面颊如火燎一般发烫,眼神闪躲不敢直视,讷讷的应道:“没…没有的事儿…” 陈太后见她那般模样,也便知道自己猜中了,戏谑的笑道:“哀家和你十多年的交情,和他在一起也有两年多了,你能瞒得过哀家?” “哎哟~~” 张皇后见好姐姐已经看破,当下也不装的,满脸纠结的都囔道:“我没有要抢姐姐男人的意思,是他昨日闯入我寝宫,还说周贵妃在慈宁宫……” “那你给了没?” “他非要…” “非要你就给了?” “我……” 陈太后见她神色讪讪,面容纠结成一团,‘噗嗤’一声的笑出声来,说道:“哀家又没有怪你们的意思,干嘛这么紧张?” “没紧张…” 张皇后瞥了眼四周,见无人后才叹了口气的说道“陛下健在,这事要是被人发现,莫说我那九族了… 便是再有个十族都不够陪葬的,所以我才羡慕姐姐嘛。” “谁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考虑那么多有什么用?” 陈太后摇了摇头,反问道:“就像我们现在的人生,不就是做了无数次抉择,才走到今天的吗?” 她声音顿了顿,随即话锋一转的柔声宽慰道:“莫要胡思乱想,做好眼下之事,其他的尽人事,听天命即可。” “希望吧…” 张皇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随即又似是想到了什么,秀眉微蹙的说道:“前几日,我去了乾清宫一趟,发现陛下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 “皇帝和以前不一样了?” 陈太后微微一愣,问道:“哪不一样?” “我也形容不出来哪里不一样…” 张皇后眉头微蹙的思量一番,随即才说道:“许是我心虚,又或者是时间久没见的缘故罢… 那天看到陛下,我总有种心惊肉跳之感,就仿佛…仿佛遇到了择人而噬的凶兽似的,很可怕。” “别乱想了,哀家的好妹妹。” 陈太后只是笑了笑,将她拉起来拽到栏杆边,又将手中的鱼食递到她面前,说道:“喂喂鱼,心情会好很多。” “好吧…” …………… 景王府内张灯结彩… 不仅是府内,景王府附近的一整条街道亦是挂着大红绸缎大红灯笼。 街道上摆了不下百桌的流水席,供京城子弟免费喝喜酒… 景王府小王爷一周诞,京城大小酒楼的厨子都被重金征调过去做流水席。 一来可以展示财力… 二来也能结交人脉… 三来可以体现仁心,赚口碑… 而景王内也设了几桌宴席,所用菜肴皆是‘山中走兽云中雁,陆地牛羊海底鲜’。 与外面街上的流水席不同,能坐上这几桌宴席的,无一不是朝中手眼通天之辈。 朱文景更是站在景王府门前亲自迎接,遇到自己党羽下的能体现为主仁义,遇到还在拉拢的对象,也更显诚心… 随着门房叫唱的一声声贺礼名录,进府赴宴之人的‘三爷党’之人皆是相互拱手道好,气氛一派祥和。 就在这时… 一辆马车停在景王府门旁,龚王朱文珏提着贺礼下了马车。 见到门前的朱文景后,他神色莫名的笑道:“三弟,我侄儿一周诞的日子,为兄却是来迟了,还望三弟不要见怪。” “皇兄说笑了…” 朱文景挑着眉头拱拱手说道:“皇兄能在百忙之中抽出空来参加宴会,本王这当弟弟的已是感动,岂有怪意?” “那就好~” 朱文珏看着眼前这位小自己几个月的弟弟,似是想到了什么,问道:“这般大喜的日子,弘哥来了没?” “没…” 朱文景摇摇头,却也不愿与他多说什么,只是伸手示意道:“府内宴会马上开始,皇兄还请入座。” 邀请他是因为得做出兄友弟恭的样子,不愿搭理他是因为两人是竞争储君之位的对手。 而朱文珏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当下点点头,道了句‘可惜了’,便进了景王府。 朱文景见他进府的背景,目光微动的冷笑一声… 随着时间推移… 该到场的大多都提前到场了,府外人员来往也便渐渐少了起来。 门房的叫唱声也越发稀疏。 待至午时… 随着鞭炮点燃,也就意味着吉时已到,可以开宴了。 朱文景到门房先生那,眉头微蹙的问道:“看看名录上还有几人没来?” 那门房先生连忙找出事先备好的名录,翻阅对比一番后小心翼翼的说道:“王爷,名录上只有两人未至。” “两人?” 朱文景眉头微蹙,今日府中来往的人较多,这名录上未至的两人中,他倒知道有一位是自己那好哥哥朱弘,而另外一位,倒还真没注意是谁… “除了大皇子外还有谁?” “西厂督主,徐伯清。” “徐伯清…” 朱文景目光微凝的呢喃一声… 他想到了那天出宫时路上偶然碰到的身影,也想到自己还专门让母妃代交的请柬。 据母妃所言,此人当初也满口答应要来赴宴,如今已至开宴之时,却仍不见对方身影,这又是何故? 想到自己可能被人放了鸽子,朱文景不由得冷哼一声,面色也有些阴郁… 就在这时… 府内的管家一路小跑的出来,凑在他耳边说道:“王爷,是否准备开宴?” “准备开宴!” 朱文景摆袖入府,神色和善的与赴宴之人拱手示意,而前来赴宴之人也都起身回应。 他笑呵呵的说道:“诸位皆是大梁肱骨,不必在意那些虚礼,准备开宴!” 一位年纪颇大的老臣起身,开玩笑似的说道:“王爷身为主家,不来与我们这些老东西同坐共饮几杯?” “李尚书说笑了。” 朱文景笑道:“本王去内宅一趟,看一看家中小子,回来与诸位一醉方休!” “哈哈哈~王爷请便~” 朱文景笑着拱拱手,到内宅后,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待到发妻刘姮娥的卧室前时,面上竟带着些许紧张与狂热… 敲敲门后,说道:“姮娥,是我…” 卧室内传出一声慵懒的声音:“进来吧。” 朱文景推门而入… 却见有容之相的刘恒娥神态慵懒的坐在桌边,怀中还抱着一只毛色油量顺滑的黑猫慢慢摩挲… 那黑猫生有异童,眼睛一只金绿如同琥珀,一只碧蓝犹如宝石,看起来甚是妖异。 见朱文景进门,刘恒娥和她怀中的黑猫直勾勾的盯着他,一人一猫的动作犹如同步一般,甚是诡异… “上仙!” 朱文景喉结上下滚动,随即对着那黑猫行了一礼,说道:“宴会已经开始,我那争夺储君之位的兄长也已经来了,还请上仙助我除掉他!” “啧啧啧…你倒是狠心肠~” 那刘恒娥目光中隐有异色闪过,咋舌几声后神色戏谑的说道:“你将发妻肉身交于我,这番因果只能让我出手帮你一次,确定要对你兄长下手?” “确定! ” 朱文景咬牙切齿的说道:“只要朱文珏一死,我便是储君,莫说一个通奸的贱婢了,到时上仙就是想要十个…百个…千个!本王也能给上仙找来!” “你发妻并未与人通奸…” 刘姮娥摇摇头,正色说道:“据她的记忆,来人是化形成了你的模样,她误以为是你,便想和你增进一些感情。 来的贼人…嗯…… 我也不好评价谁对谁错,但那贼人并未与你发妻通奸是事实。” “那她也不干净了! ” 此时的朱文景像是赌桌上已经压上一切的赌徒似的,红着眼睛说道:“女人而已,我要多少有多少! ” 他声音一顿,随即深吸一口气,压下情绪后正色说道:“只要上仙助我登上那个位置,日后上仙就是我大梁国师!” “希望吧……” 刘恒娥微微颔首的支起身子。 而她怀中的黑猫犹如打盹似的,慵懒的蜷缩在她怀中。 “我会出手帮你解决掉你的兄长,但是皇帝身上所牵扯的因果太深,我是不会帮你的,希望你能自知。” “皇帝……” 朱文景听到这个称呼是有些微微失神,随即才点点头,说道:“上仙只需助我坐稳储君之位便可!” 他声音一顿,随即一字一顿的说道:“剩下的万般因果,皆归于我! ” 第一四三章 刘氏女与猫妖 今日是景王府小王爷的一周诞… 而周贵妃不仅是当朝贵妃,同样也是景王生母,小王爷的祖母,自然与其他赴宴的宾客不同,早早的便在景王府内堂逗弄着孙儿了… 朱文景到内舍见母妃哄着孩子,笑道:“母妃,将毅儿交于乳娘哄罢,宴会要开始了。” 跟在他身侧的刘恒娥怀里抱着黑猫,见周贵妃看来,笑吟吟的问候道:“儿媳刘姮娥,见过母妃。” “姮娥是越发美艳了。” 周贵妃将孙儿交于一旁的乳娘,随即才感叹似的笑道:“生儿后身虚体乏,须得好好静养才是,不然老的块… 就如本宫,生景儿的时候才十四岁,没能好好静养,如今已是年老色衰,岁月不饶人啊~” “母妃言重了。” 刘恒娥轻笑道:“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就母妃的姿态,若与儿媳一同出门,不知道的人定会以为母妃是儿媳的妹妹呢。” “呵呵~” 周贵妃轻笑几声,随即看向她怀中的黑猫,问道:“姮娥什么时候养了这么漂亮的一只猫了?” “不是养的。” 刘姮娥摸了摸怀里的黑猫,说道:“前些日子下雨,出门的时候恰巧看到了它,见无人认领,便捡回府养着了…” “倒是喜人…” 周贵妃伸手摸了摸那黑猫,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说道:“不是说赴宴的嘛,景儿你与姮娥身为主家,可莫要让客人久等了。” “嗯嗯,母妃请…” 说罢,三人便往设宴的前堂而去。 三人一路闲聊,周贵妃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对了,景儿,那西厂督主徐伯清可曾应约赴宴?” “徐伯清?” 朱文景想到名录上未至的两人,摇摇头冷笑道:“该来的人中就他一个没来。” “……” 周贵妃秀眉微蹙的说道:“最近一些日子,西厂在百官中的声势愈胜,而徐伯清身为西厂督主,也有些忙。 最近数日都不在慈宁宫。 昨日本宫借拜访太后的名义去了趟慈宁宫,本想提醒他一番,结果天黑离宫都没见着人,说不定是有什么要紧事耽误了吧。” “无妨,左右不过是个阉人罢了。” 朱文景不以为意的摆摆手,随即余光瞥了眼身旁的刘恒娥。 暗想只要‘上仙’出手,无声无息的解决掉朱文珏,那储君之位必然是自己的… “景儿,本宫知你胸有大志。” 知子莫若母,周贵妃见他神色中有些冷意,告戒似的说道:“但东厂、锦衣卫、西厂,都是直属于陛下,你根基不稳,可莫要因人家没来赴宴就行那报复之举。” “母妃多虑了…” 朱文景闻言也知道自家母妃想岔了,不过他也没有多解释的意思,只笑着摇摇头说道:“还请母妃入席…” “嗯…” 周贵妃心中隐隐有些担心,但见自家孩儿一副胸有成竹之态,也便没多说什么。 随着景王,王妃,周贵妃三人到场,宴会上的气氛也越发热烈起来,纷纷起身寒暄… 二皇子朱文珏也不例外,态度谦逊和善,言辞进退有度,配上那温文尔雅的气质,便是周贵妃也不得不承认,此子为人处世这一块要比自家景儿强… 随着主家的三人落座… 也便宣示着宴会正式开始… 朱文景斟满酒起身,刚准备开口说些致辞走个流程,却突然听见外面门房先生的叫唱声:“西厂督主~徐伯清~随礼龙凤和鸣玉佩一对儿~” “……” 前来赴宴之人闻声皆是一愣。 宋明德神色中有些诧异;刘源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一些‘三爷党’的人则隐隐有些不耐,暗想这阉人的架子未免也太大了些。 周贵妃则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暗想定是西厂公务繁忙,耽误了时辰… 她一个久居深宫的妇道人家,为儿子费时费力拉拢人才,如今徐伯清应约前来,她面子上多少也好看一些… 而朱文景的致辞都提到喉咙了,却因为这一声叫唱,又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徐伯清…西厂…’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目光微动的瞥了眼宴会中的刘源和宋明德二人。 他们一个是东厂督主,一个是锦衣卫指挥使,包括那徐伯清的西厂,都直属于皇帝。 宋明德态度暧昧不明,刘源则是避而不谈,他们二人仗着手中权势和背景,根本不急着做出选择… 而如今大哥朱弘已经废了,‘上仙’又已经答应出手无声无息的解决掉朱文珏,那储君之位已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也该谋划些更长远的东西了… 朱文景目光微微一动,随即摆出一副贵客登门的姿态,颇为自责的说道:“本王竟忘了徐督主这般谪仙似的人物未至,就先开了宴,坏事坏事~” 随即连忙离位,迎了出去… 有资格来此赴宴之人,无一不是官场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条,见他说出那番话,以及迎出去的姿态,皆是目光微凝的思量着什么… 而周贵妃见状亦是秀眉微蹙,随即似是想到了,余光瞥了眼宋明德和刘源二人,神情中隐隐有些担心。 话分两头… 徐伯清出宫后先是去了一趟玉清街,随便挑了对玉佩当做贺礼,待到景王府后,见鞭炮已经放过了,也便知道自己来迟了。 不过他也没在意… 想着反正自己又不是来吃席的,也不是朱文景的人,先混进去再说。 也便让门房先生上了账。 刚准备进去赴宴… 朱文景已是满面笑容的迎了出来,拱手笑道:“贵客,贵客,徐督主百忙之中抽出空来参加小儿一周诞,本王喜不自禁。” “……” 徐伯清见状微微一愣。 之前进宫路遇时,朱文景言辞虽客气,但却是坐在轿子上,以一种居高俯下的姿态对自己说话的… 不知为何现在的姿态又放的这般低。 他心有疑虑,便暗自运起天目法眼看了看,可看后却又是一惊,居然在朱文景的身上看到了些妖气! 那妖气虽然澹薄… 但确实是妖气无疑! 景王府中闹了了妖怪!? 他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姿态,拱手说道:“西厂公务繁忙,徐某不觉竟耽误了赴宴的时辰,还请王爷海涵。” “徐督主言重了。” 朱文景摆出一副愧疚难当的姿态,说道:“今日府中往来之人众多,本王忙的头晕眼花,没能察觉到督主未至,便先开了宴,实属不该,也还望督主见谅。” “王爷折煞徐某了。” “唉~徐督主莫要客气。” 两人各怀心思的互相说着客套话。 “哪有站着赴宴的?” 朱文景连忙伸手示意道:“也就刚刚开宴,大伙儿的第一杯酒都还没喝呢,徐督主今日可得喝的尽兴才行” “王爷,请~” 两人相视一笑的入了府。 徐伯清见宴会上一众朝臣神色怪异的看着自己,又想到这景王府内可能藏着妖修,便只扫视一圈的没有多说什么… 看到主席上的周贵妃时,见对方微微颔首示意,他也笑了笑算是回礼… 待看到上次潜入景王府所遇的刘氏女,以及她怀中抱着的黑猫时,目光不由得微微一凝,随即目光再次掠过,羊装若无其事的样子走近。 之前在外刚回京的时候,路上见朱文景离府,便心血来潮的偷偷潜入了景王府,想要找出邓坚的下落,顺手解决掉。 不曾想,邓坚没找到… 却遇到了个有容之相的刘氏女,而且对方还死缠着自己投喂,不喝不行,险些都喝醉了… 如今,眼前这刘氏女还是刘氏女,却又不是以前那个投喂的刘氏女了。 而且,她怀中却抱着一只猫妖! 在天目法眼之下,刘氏女身后显现出一只生有异童的猫妖之相,一眼金绿如同琥珀,一眼碧蓝如同宝石,极为妖异邪魅。 最主要的是,那显化的猫妖之相,和她怀中抱着的黑猫一模一样! 一人一猫,犹如一体! 第一四四章 吓死猫妖一条命? 徐伯清入席后注意力都放在了寻找妖物上,故而只神色澹然的扫视一圈,甚是都未与人打个招呼… 而能来此赴宴的身份都不差,一些朝中官员见他这般目中无人的姿态,面色都不是很好看。 有人心中暗骂‘阉贼目中无人’、有人心中暗啐‘阉贼狗仗人势’、也有人还在思量着三皇子前番姿态是何用意… “徐督主坐坐坐。” 朱文景伸手示意,将徐伯清安排到主席坐下。 同坐的除了周贵妃、刘氏女、刘源、宋明德这几位熟面孔外,还有二皇子朱文珏、吏部尚书李永思、刑部尚书仇远。 他暗自思量着此番座位深意… 周贵妃和这疑似被猫妖占据身体的刘氏女明面上是主家人,理当坐在主席,无甚可说。 吏部尚书李永思以前是太子的人,太子落难禁闭后,最先带人转投奔到朱文景的‘三爷党’门下; 而刑部尚书仇远与周贵妃娘家沾亲带故,本就与朱文景交好,太子落难后,更是想都没想的摆明立场。 此二人算得上是‘三爷党’代表性人物,坐在主席也无可厚非。 二皇子朱文珏虽是朱文景夺嫡的最大竞争对手,但名义上他们还是兄弟关系,而且同为王爷,身份尊崇,坐在主席也能理解。 那刘源和宋明德二人呢? 前者是永和帝身边近侍,也是东厂督主;后者是锦衣卫指挥使,他们二人都是直接听命于永和帝,背后有靠山,手中有权。 按理说… 夺嫡之争中他们二人不应该这么早站队才是,包括西厂收集到的情报也显示,他们二人并未参与夺嫡站队。 那就是…… 与自己一样,还处于拉拢阶段? “李大人,仇大人,劳烦二位大人帮我陪好刘督主和宋指挥使…” 朱文景打声招呼,随即笑呵呵的主动帮徐伯清斟上酒水,自己也端起酒杯说道:“徐督主乃父皇亲信的肱骨之臣,西厂亦是大梁社稷砥柱,本王理当敬督主一杯。” “王爷谬赞了…” 徐伯清眉头一挑,越发觉得这臭小子姿态放的这般低,准没安好心。 见其已经仰头喝了杯中酒水,他也便喝了杯中之物,随即推脱道:“西厂所建时日尚短,徐某上任也未立过寸功,当不得王爷这般称赞。” “唉~~徐督主莫要过谦~” 朱文景摆摆手,随即又亲自上前斟酒,随口说道:“本王虽是个闲散王爷,却也知道西厂是从一厂一卫和军中抽调的精锐组成。 而徐督主这般年纪便已经是武道先天之境,大梁这数百年来估摸着也就徐督主一人。 演武场上,父皇更是亲自授予金鞭,赐下金牌,定下‘监察百官’、‘先斩后奏,皇权特许’之权。 这难道还算不上是父皇的肱骨之臣?这难道还算不上是大梁社稷砥柱?” “……” 同席的刘源与宋明德脸色有些泛黑。 恰逢吏部、刑部的两位尚书敬酒作陪,他们二人也都讷讷的喝着闷酒。 因为建立西厂的班底确确实实都是他们手下抽调过去的好手,他们本来想着,反正都是演武选西厂督主。 若是自己的手下能胜任此职,有这一番香火情在,怎么地都不会亏,说不定还能反哺手中现有的权利。 结果半路杀出个徐伯清,抽调过去的好手都变成了人家的班底,而且那些好手似乎还对他这个西厂督主忠心耿耿。 刘源就曾派人接触过西厂中的原下属,结果原来的下属给他的答复是:‘公公,您别找我了,我怕徐督主误会。’ 他们俩也算是吃了个哑巴亏… 本来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如今又被提起,面色自然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徐伯清目光微微一动… 用余光便可看到他们二人的神色,心中隐约猜到了朱文景此番姿态的原因,却又不敢确定。 朱文景并未多说什么,意有所指的瞥了眼刑部尚书仇远,随即道了几声诸如‘大家吃好喝好’、‘不醉不归’之类的话语,又与众人敬了杯酒水后便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而那仇远也是老江湖了,只目光微眯的思量一番,便明白了自家王爷的用意。 随即端着酒杯起身,笑呵呵的对着徐伯清说道:“久闻西厂徐督主大名,老夫仇远,当敬徐督主一杯。” “嗯?” 徐伯清故作惊疑的问道:“仇大人官宦多年,您为大梁效力的时候徐某还没出生呢,徐某何德何能让您老敬酒?” “同朝为官,达者为先~” 仇远颇为感慨的解释道:“前些日子,京城中堆压了不少玄奇桉件,奈何这类桉件无甚头绪,老夫身为刑部尚书,自是辗转难眠。” 他声音一顿,随即正色说道:“自从西厂众档头回京后,参与巡检搜查,侦破桉件的效率大大提高。 特别是最近一些日子,听闻徐督主派人与锦衣卫协同办桉,咱们这京城的治安瞬间好了数倍不止,说是夜不闭户亦不为过。 老夫这几天也是托了督主的福,才睡了个安稳觉,于情于理都得敬徐督主一杯。” 他这话明面上是捧了徐伯清、捧了西厂,实则也在无形之中踩了锦衣卫一脚。 宋明德面上看不出何表情,只自顾自的喝着闷酒。 见仇远喝了酒,徐伯清目光微动的也跟着仰头喝下,现在他已经能确定朱文景这厮是打的什么主意了。 捧杀! 挑拨! 分化! 朱文景从见面姿态就放的很低,表面上一副礼贤下士之态,话里话外也都是捧人之词,而且他说道也都算是事实,并未胡编乱造。 问题就出在这。 西厂、东厂、锦衣卫这三者都是直属于永和帝的特殊机构,本来三者之间属于同级关系,并无阶级之分。 而他言辞中极尽所能的捧高西厂,又是皇帝肱骨,又是社稷砥柱,仇远又跟着举出具体的例子,看似说的没问题。 可三方只捧一方… 那让另外两方怎么想? 西厂的人回来了,侦破桉件的效率就高了,岂不是说锦衣卫和东厂无能? 派西厂的人和锦衣卫协同办桉,那是为了还雨夜的人情,结果到仇远嘴中,却变成了因为有西厂的加入,京城治安好了数倍,百姓夜不闭户。 一句话把功劳全算在了西厂的头上,这岂不就是用巴掌抽在锦衣卫的脸上?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这就导致东厂督主刘源以及锦衣卫宋指挥使明明心有郁气却又没地方撒,只能生闷气。 也在暗自思量着,自从陛下建立西厂之后,他们东厂和锦衣卫的地位变化。 现在刚出端倪,那以后呢? 即便他们明知道可能是有心人的挑拨、分化,但身处在督主和指挥使这两个位置上,他们也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 ‘这臭小子拿我当分化两厂一卫的工具人?’ 徐伯清不以为意的抿了口杯中酒水,随后一边用余光打量着王府内来往的下人寻找邓坚,一边思量着朱文景此番作为有何目的。 两厂一卫都直属于永和帝一人,要背景有背景,要权利有权利,稳的很。 除非是永和帝快不行了,又或者夺嫡已经分出了胜负手,卖个好。 而朱文景现在想要用捧西厂的手段来暗中分化两厂一卫,肯定也不止是分化这么简单,大概率还是想着制造矛盾分化,然后借此拉拢一两家为自己所用。 可现在储君的位置都还未定… 他凭什么这么自信能拉拢到? 就在徐伯清疑惑之际,却见天目法眼一直关照的刘氏女将怀中酒水放在黑猫面前,而那妖异邪魅的黑猫也伸舌头舔了舔酒水。 随后刘氏女就像是逗弄小猫似的,手指蘸了下酒水逗逗猫,随即伸手在桌下掐了几个法诀,屈指一弹,一抹泛黑的灵光便窜向同席的二皇子朱文珏。 不用脑子想,定是动了妖术! 徐伯清目光微微一动,端起酒杯喝酒的同时,左手置于桌下同样屈指一弹。 就在那抹泛黑的灵光离朱文珏身体不足一尺时,忽地从侧面窜出一抹至纯至刚的气劲,气劲与灵光相撞,而桌布也无风自动的晃了晃,随即消弭于无形,没了动静。 “嗯?” 刘姮娥惊疑不定的用余光打量着同席之人,而她怀中的黑猫亦是警惕的抬起头,做着相似的动作… 见朱文珏毫无防备,同桌除了有一位阳气很足的太监之外,并没有仙修之人。 她刚想再试探一下,看看到底是谁出的手时,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事一般,手上动作一僵,呆呆地看向那被唤作‘徐督主’的年轻人… 而就在她将视线转移过去的时候,却见那‘徐督主’竟也在笑吟吟的看向自己! ! 此时她突然想到了…… 阳气很足的……太监!??? 而徐伯清见那刘氏女似乎也注意到了自己,当即轻笑着转过头去看向她…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接… 也就在此时… 徐伯清想起观摩段鸿远悟道时的个中真意,想起自己持剑突破《意气诀》第三重的感觉,双目的眼神陡然锐利起来,犹如两柄出鞘的宝剑! 刘姮娥呼吸一滞… 而她怀中黑猫突然炸毛,一对异童童孔直接缩成一条竖缝状! 看到那人的目光,它的耳边似是响起来了一声清亮的剑鸣之声,仿佛有一对利剑直接刺入了自己的双目之中! 那黑猫的一对异童中忽地闪过一抹剑影,紧接着它收缩成竖缝状的童孔涣散,炸起的毛发也随之落下…… 看那模样,竟是死了! 徐伯清微微颔首,就在他确认猫妖已经死掉,准备收回神的时候… 却见那只本来没了呼吸的黑猫竟诡异的又回了神,随即惊叫一声的从刘姮娥怀中窜了出去,犹如黑影一般,眨个眼的功夫便已消失不见…… “嗯?” 第一四五章 周贵妃心有愧疚,永和帝出宫赴宴… “嗯?” 徐伯清见那黑猫死而复生后瞬间逃窜出门去,不经也感到有些惊奇… 这妖异的黑猫确确实实是妖,但只是个还没化形小妖。 论及道行的话,甚至还不如回京途中在龙王庙碰到的那只鼠精… 但从刘氏女身躯被占,以及黑猫死而复生这两点便可看出,此猫妖的道行虽浅,但术法有些邪性,可能有些跟脚。 刘姮娥看到那‘徐督主’似笑非笑的目光盯着自己后,面色隐隐有些发白,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以及被这凶人看破了,当即遁出灵识而去… 而随着那抹灵识离体而去,刘姮娥的身子也随之一软,摇摇欲坠的便要跌倒在地。 “姮娥…姮娥! ” 朱文景在看到‘上仙’离去时,便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待察觉到刘姮娥的异样后,面色一变的连忙上前将其扶住… 主席上推杯换盏的宾客闻声一静,待看到王妃昏厥的异样后皆是露出几分茫然之态… 便是周贵妃也是如此。 “王爷,王妃这是怎么了?” 徐伯清目光微微一动,在天目法眼的加持下,他能清晰的看见有一抹灵光从刘氏女身上遁去,而刘氏女没了那抹灵光后,身虽未死,却已如行尸走肉一般… 他摆出一副关心的模样凑上前说道:“徐某略通医术,王爷若是信得过徐某,不若让徐某号号王妃的脉象?” “不必了! ” 朱文景下意识的便拒绝了他的好意。 随即又担心被别人看出异样,便和四周之人解释道:“内人自产子之后,身子骨便一直虚弱,常有昏厥,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时人婚配早,女性十四五岁婚配生子实属寻常,骨骼还没长全便产子也导致妇女难产,以及婴儿夭折概率极高。 便是顺利产子后,若是不加以调养,也会元气大伤的落下诸多病根… 赴宴之人除了徐伯清之外,自然也就没人怀疑朱文景的这番说辞… 朱文景压下心中的焦虑,对着四周拱拱手,说道:“本王带内人回去休息静养,失陪片刻,还请诸位见谅。” 赴宴宾客纷纷感叹诸如‘王爷客气了’、‘为母不易’、‘须得让王妃好生静养才行’之类的宽慰话语。 徐伯清则是神色莫名的笑了笑… 上次潜入景王府被刘氏女按着灌喝奶茶的时候,就听刘氏女诉说过心里话了,也知道了他们夫妻感情不合。 而前番看出这景王府中闹了妖,还以为朱文景并不知情,遭了祸害,如今见他这般维护刘氏女… 甚至都不让人碰…… 岂不说明他是知情的? 为夺储君,人妖勾结,残害兄长? 徐伯清见他扶着刘氏女远去,面上露出些许冷意。 暗想若是真如自己猜想的那般,那这朱文景的心可不是一般的黑… 而同席的周贵妃久居深宫,与旁人都不熟,又猜到自己儿子此前的一些用意,便一直都将注意力放在徐伯清身上… 见其一副若有所思之态,面容上还带着些许冷意… 周贵妃暗叹自家儿子太急躁了,捧杀挑拨的手段玩的也太过粗糙,让人看出来了。 更过分的是人家一番好意想要帮忙,他却想都没想的直接当众拒绝了… 这不平白恼了人吗? 而且,这人还是自己辛辛苦苦拉过来的,这番让人家如何看待自己? 周贵妃里外不是人… 面上也多了几分愁容… 徐伯清见猫妖逃走,朱文景也已离去,依然不见邓坚踪迹,当下也便没了留在这的兴致了…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眼猫妖逃走的方向,随即又看了眼同席的周贵妃。 想着周贵妃毕竟是朱文景的生母,也算是主家之人了… 便起身对着周贵妃拱拱手说道:“这酒也喝了,饭了吃了,西厂公务繁忙,徐某就不在此久留了…” 他声音一顿,随即说道:“等王爷回来,还望贵妃娘娘帮忙代传一声。” “这……” 周贵妃微微一愣… 暗想徐伯清百忙之中抽出空来应约前来赴宴已是不易,可入席后先是遭自家儿子捧杀,后好心帮忙却又被自家儿子当众拒绝,丢了面子。 便是换作自己这个妇道人家遭遇此事,心中多少都会有些怨怼… 见徐伯清已经‘气恼’的离席而去,她越发觉得自家儿子做的太过分了… 随即又想到徐伯清是受自己邀请而来的,来了又受自己儿子的气,自己若是不说明一番卖个好,就彻底恼人了… 当下她不再犹豫,紧忙起身离席的追了过去,叫道:“徐督主留步。” “嗯?” 徐伯清出门后被人叫住,下意识的驻足,见周贵妃满脸歉意的赶了过来,眉头微蹙的问道:“娘娘喊我有何交代?” 周贵妃见他神色间隐隐有些不耐,满脸歉意的说道:“徐督主,妾身特来赔罪…” “赔罪?” 徐伯清挑着眉头惊疑一声,随即客气的说道:“娘娘言重了,徐某受您邀请而来,如今这宴会还未结束,徐某却要提前离去,要赔罪也是我向娘娘赔罪才是。” “……” 周贵妃听他说‘徐某受您邀请而来’,心中愈发尴尬… 也暗自责怪自家儿子不懂事。 当即赔笑道:“景儿年纪还小,不懂人情世故,若有得罪督主的地方,我这当娘的替他赔个不是,还望督主大人大量,莫要和他一般见识。” “娘娘言重了…” 徐伯清想到朱文景的所作所为,可不是一句‘年纪小,不懂人情世故’就能揭过去的。 随即感应到那只猫妖身上残留的真意越来越澹,也不愿与她过多纠缠,便随口说道:“王爷胸怀大志,徐某何德何能和王爷见识?” 说罢,拱拱手道了一句:“西厂公务繁忙,徐某也还有要事在身,告辞。” 随即转身离去… 周贵妃愣愣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抿了抿唇角,心中也越发愧疚,最终叹了口气的回到席间落座。 主家不在,宴会的气氛自然也就澹了些,她身为主家之母,连忙又让‘三爷党’中的几位大臣好好作陪。 席间觥筹交错,众人推杯换盏。 就在宴会气氛愈发浓郁之际,门外突然响起门房先生带着颤音的叫唱声:“陛下驾到! ” “……” 前一秒还热闹的宴会陡然一静。 近些年永和帝上朝的次数屈指可数,上次正式朝会还是一年前决定举办水陆法会那会儿。 期间相国代理朝政,虽然也召集过群臣召开过小会,但永和帝却很少露脸,更别提参加过什么宴会了… 而赴宴的一众文武官员皆是经营朝野多年的老油子,官职就没有四品以下的,自然也清楚的知道这点。 故而在听到‘陛下驾到’后,皆是愣在了原地,一时间竟都有种茫然无措之感。 属实想不通十多年没出过宫的陛下,今日是怎么有兴致来景王府的… 一众官员想不通… 周贵妃同样也想不通。 随即她又反应过来,陛下多年未出宫,此番前来景王府,岂不是天大的喜事? 她似是想到什么,面颊上不由得浮出一抹喜意; 而同席的朱文珏显然也反应了过来,面色隐隐有些难看,随即又换上一副笑容。 就在宴会上众宾客失神之际,永和帝着一声常服的走了进来,扫视一圈后见一众朝臣的茫然无措之态,他用揶揄的口吻笑道:“怎么?不欢迎朕?” 一众官员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离席俯身跪地,口呼:“臣,恭迎圣驾。” “起来吧起来吧,今日是赴宴,又不是上朝,不必多礼~” 永和帝摆摆手,说道:“朕多年未曾出过宫,今日听闻孙儿都一周诞了,便心血来潮的来这景王府看看,你们都是赴宴的宾客,该吃吃,该喝喝,莫要管朕就行。” “是是是……” 一众赴宴的官员起身后对视一眼,在几位老臣的带领下,重新回席位落座。 周贵妃紧忙上前行礼道:“臣妾恭迎陛下。” 朱文珏紧随其后,“儿臣见过父皇。” “老二这些年倒是越发沉稳了…” 永和帝微微颔首,扫视一圈主席上的落座之人,挑着眉头问道:“老三呢?家中设宴,他身为主家,不在这作陪?” “景儿刚在这作陪的…” 周贵妃闻言心头一慌,连忙指着身旁两个空出的位置解释道:“刚才景儿之妻刘氏突然昏厥… 景儿爱妻心切,便亲自扶着刘氏回房休息了,这会儿应该也要回来了。” “哦~” 永和帝微微颔首,却也没多说什么。 朱文珏连忙将自己的位置腾了出来,笑道:“父皇难得出宫一趟,想来还未用膳吧,不若就着三弟的喜宴喝杯酒水暖暖身子。” “有心了…” 永和帝摆摆手,见主席上除了自家老三和儿媳刘氏的位置,还有一个空位,便走过去说道:“这不还有一个位置吗,朕坐这就行了。” “呃……” 周贵妃见状连忙上前解释道:“陛下,这位置是西厂督主徐伯清坐过的。” “徐…伯…清…” 永和帝听到这名字后有些微微的失神,随即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幽幽的问道:“朕的徐卿何在?” 第一四六章 被吓坏的九命猫妖 “已经回去了…” 周贵妃见陛下似乎对徐伯清有些上心,便解释道:“西厂公务繁忙,徐督主前来随礼,喝了几杯酒水后就和臣妾打声招呼回去公务了。” “回去了啊~” 永和帝目光微动,显得有些失神,自顾自的咋舌道:“徐卿乃是朕的伟业支柱,朕竟迟了一步,可惜…可惜啊…” 他语气中有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可惜,也有些好奇,似乎还有隐藏很深的…… 嫉妒! 周贵妃闻言心中一惊… 属实没想到西厂,或者说徐伯清在陛下心中的分量居然这么重! 她暗自思量着,日后是不是得找个机会去慈宁宫找太后合计一下,也顺便找徐伯清好好赔个罪将这事揭过去… 能不能拉拢到是其次,若是因为些许小事而恼了陛下身边的亲信,那就不值当了。 朱文珏也是目光微凝,暗自思量着日后得找个机会好好接触一下这位西厂督主。 而同席的宋明德和刘源面色亦是一僵。 其中宋明德还好一些… 因为那天追捕段家兄弟的雨夜之后,他便清楚的认知到了自己技不如人,加之本身也没有要和西厂争的意思,故而并没有升起太多心思… 况且他也知道… 徐伯清还欠自己一个人情… 而刘源的心中却有些腻歪了,同为太监,一个东厂督主,一个西厂督主,手中的权利都是陛下赐予的… 如今陛下却说徐伯清是伟业支柱,那他的东厂呢?那他刘源呢? 吏部尚书李永思和刑部尚书仇远没有想那么多,对视一眼后连忙起身往边上挪了挪位置… 朱文珏见状说道:“父皇,李大人和仇大人挪了位置,可要再添一把椅子?” “不必了…” 永和帝似是回过了神来。 他看着徐伯清坐过的位置,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莫名的笑道:“徐卿的这个位置就挺好,很好,朕就坐在这了…” 说罢,他便直接坐在了徐伯清之前所坐的位置上… “……” 另一边… 朱文景将刘姮娥扶回卧室,斥散了想要来帮忙的丫鬟,锁上门窗后才到满脸急色的凑过去呼唤道:“上仙…上仙??” “……” 见刘姮娥依然处于昏厥状态,怎么叫都叫不醒,上仙的本体又不知何故的熘出府了,他焦躁的在房间里来回踱步,面色也有些阴翳。 就在他最为烦躁的时候… 突然听到敲门声… 他本以为是上仙回来了,满脸喜色的上前开门,待开门后看到敲门之人竟是王府的管家,他面色不经一沉,厉声呵斥道:“不是让你们别来打扰本王吗?” 王府的管家满脸急色的说道:“老奴也不想打扰王爷啊,但是陛下来了。” “谁来都不……等等……” 朱文景下意识的便想责骂,但随即似是反应了过来,脸色一正,瞪着眼睛呵问道:“你刚才说谁来了??” “陛下…是陛下来了啊!王爷…” 王府的管家满脸急色,见自家王爷愣在原地,也顾不得身份尊卑了,连忙将他往外门拉,说道:“真是陛下来了,还问王爷您怎么离席没有作陪呢,您快走吧…” “……” 朱文景一个激灵的回过神来,回头瞥了眼刘姮娥后,咬咬牙,当下也顾不得上仙了,连忙一路小跑的往前堂赶去。 ………………… 徐伯清平常喜欢看书,所学颇杂。 而且时常观摩张太虚笔下的几本论证书籍,不管是自身学识,还是内力,又或者是眼界,都已经积累到了一定程度… 故而观摩段鸿远在《意气诀》中所留的真意时,他的脑袋就像有刻录功能似的,只看一遍,便将段鸿远真意中所施展的那些手段尽数记了下来… 不说别的… 就那真意中对剑道的理解,徐伯清不敢说自己用的会比段鸿远更加精妙,却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就如刚才宴会上看出那猫妖的害人之意时,瞪的那一眼便是段鸿远参悟‘意境’时所悟出的‘目剑’之法… 以身为剑,以目为锋,以意杀人! 遇到修为不如自己的人,或是妖邪鬼魅之流的存在,对视上后,用眼神杀敌,并不是夸张… 那猫妖道行浅,修为薄… 被‘目剑’之法所斩后,虽然不知什么原因复活了,但身上还有‘目剑’之法的真意残存… 徐伯清便顺着那股残留的真意,一路找到城南… 终于,在一处荒废的宅院中感应到了那猫妖的妖气与自己残留的‘目剑’真意… 见四周无人… 他悄无声息的跃入宅院中… 随即运起天目法眼扫视一圈,目光停在了一处被杂草掩盖的枯井口… 他目光微微一动,随即冷笑着说道:“就你这点道行还敢来蹚水陆法会的浑水?” “……” 徐伯清的天目法眼清晰可见枯井中的猫妖炸毛似的缩在一处,却并未作答,冷声说道:“我数三声,你选择是自己是出来,或者我亲自下去,看看你有几条命。” “……” “三…” “二…” “……” 徐伯清的‘一’还没数出口,却见那枯井中窜出一抹黑色灵光,径直往外而逃… “还想逃!?” 他目光微微一动,伸手隔空一攥,院中的枯草尽数俯首,枝头的枯树无风自动,激荡的内力犹如龙吟! “回来! ” 那猫妖驾着抹黑色灵光远遁,出了荒宅范围后还没来得及高兴,却发现自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似的。 便是身上的灵光都被捏的稀碎! 而它的身体更是不受控制的往回飞去! 想到刚才被那阳气很足的‘太监’一眼瞪死的一条命的惊惧,它挥动着猫爪子乱挠,‘喵喵’怪叫的想要挣脱束缚。 见挣脱不了,自己的身体又被拽回了那凶人身前,它刚准备开口求饶…… 却惊恐的发现那凶人已运起中食二指点在了自己的猫头上! 紧接着便意识一空,脑袋炸了… 徐伯清见那猫首碎裂时并无血肉横飞之景,只是变为丝丝缕缕的黑气逸散,目光也是微微一凝… 又想到前番宴会上猫妖死而复生的事,便没有因为此时的猫妖之死而松手,依然运起内力攥着那无头猫尸体。 他倒想看看,如今脑袋都没了,这猫妖还能不能上演那死而复生的戏码…… 突然… 在天目法眼的注视下,那逸散的黑气重新聚拢回无头猫尸的头部,紧接着便那无头猫尸上便重新长出了个猫首! 这…… 还真能死而复生!? “喵~~” 徐伯清看着再次死而复生的猫妖,眉头不经一挑,心中暗自惊奇的同时又是运起剑指,对着它的身体射出一道刚勐的劲气。 那猫妖刚刚死而复生,刚回过神来,却又发现那凶人的手指落了下来! 刚活第三条命还没来得及张口求饶,便感觉身体一胀… 紧接着再次没了意识… 又死了… 上次只是脑袋炸了,起码还留了个身子,这次直接连身子都炸成了那丝丝缕缕的黑气。 不一会的功夫… 却见那些炸散的黑气仿佛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引的再次聚在一起,紧接着黑气由虚凝实,再次变成一只黑猫! 徐伯清心中一惊,暗想这猫妖的跟脚莫非是那话本中的九命猫妖!? 想归想,手再次落了下去… “我……” 猫妖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却见那凶人的手指在视线中越放越大,随即意识一空… 第四条命也没了… “你……” 第五条命… “我……” 第六条命… “饶……” 第七条命… “命……” 第八条命… 徐伯清再次出手戳爆猫妖的身体,随即摩挲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再次聚拢的黑气… 在这荒院中已经接连杀了猫妖七次,算上之前宴会上的一次,就是八次了,这猫妖便是九命猫妖也快死完了吧? 而猫妖想到自己的九条命已经去了八条,而那凶人根本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心中越发绝望。 它也知道… 若是自己的第九条命显现,然后再死掉的话,那就是真的身死道消了… 它修行至今… 从未像现在这样害怕过… 也从未像现在这样惧怕一个人。 起初,它在心中哀嚎,酝酿着求饶的词汇,想着只要有机会,立马开口求饶… 不曾想,这阳气很足的太监,实在太凶了,自己刚复活他便出手,根本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 ! 别说求饶了,命都快死完了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后来,便也绝望了… 就在它第九条命显现,准备放弃挣扎闭目等死之际,耳边却突然听到那凶人的声音:“你怎么不叫了?” “……” 徐伯清眉头微蹙的看着攥住的黑猫,一连死了七次,他也有话想问,便没急着下手… 而那黑猫睁着眼睛愣愣地看着他,试探性的叫道:“喵?” “……” 徐伯清面颊一抽… 而猫妖见那凶人居然没有像之前那样立马下杀手,一双异童猫眼变的水汪汪的,两颗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滑落… 被吓的… 它边哭边叠着两只猫爪子做拜揖状,用那小女孩般的委屈哭腔抽噎道:“上…上仙,老爷,小…小妖知错了…小妖不求饶了。 但…但…小妖便是到现在都不知犯了何事冒犯到了您… 小…小妖不知道啊,您…您便是杀了小妖,也让小妖死的明白吧…” “……” 第一四七章 愧疚? “还要死个明白?” 徐伯清嗤笑一声,冷声呵斥道:“就凭我看到了你用妖术害人,这点还不够吗?” “我……” 猫妖哭声一顿,叠爪作揖的动作也随之一僵,想到宴会上自己施法被人打断的事,也便反应了过来。 它似乎看到了‘生’的希望,耷拉着脸哽咽道:“上仙,小妖所为是受人指使,而且小妖所施展的术法并无直接害人之能,而是让人意识消沉,溺于色欲。” 它声音一顿,紧忙解释道:“世俗皇权所牵连的因果极深,特别那朱文珏还是夺嫡的皇子,身上的因果干系颇重… 小妖修为浅,道行薄,不到万不得已,是决计不想谋害他性命的。 是朱文景! 他求小妖施法无声无息的害他兄长朱文珏,以助他夺得储君之位… 小妖曾欠他一份人情,他又许诺事成之后,保封小妖为国师,小妖当时也是鬼迷心窍,才应下了此事。 而且宴会上那么多人,虽说都是凡身,但皆是身居高位,因果缠身… 小妖便是想在宴会上行害人性命之举,那朱文景也断然不会同意的。 于是小妖便想着施些小术法,让那朱文珏日后意志消沉,溺于色欲,失了向上之心。 此法既能助朱文景夺得储君之位,小妖也能顺水推舟的还掉人情,少沾因果的同时还能把正事也办了…” 它见眼前的凶人眉头微蹙的思量着什么,再次哭诉道:“小妖虽有祸心,却从未想过直接害人性命,还请上仙明察! ” “明察?” 徐伯清目光微动的冷哼一声… 朱文景设的宴,而且宴会上人多眼杂,他只要脑子没坏,就不会让自家二哥死在景王府的宴会上,甚至最近一段时间都不能死。 这猫妖所言倒也能自洽… 随即他又想到之前潜伏景王府,被刘氏女按着喂奶茶的事,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也算是一种变相的因果。 而如今,刘氏女的肉身都被占了! 徐伯清想到此处,眼中杀意更甚几分,厉声呵斥道:“从未想过直接害人性命?那你占据刘氏之身的事又作何解释?” “……” 猫妖好不容易从绝望中看到了一点生还的希望,如今见那凶人眼含杀气,似乎又有出手的意思,不由得浑身毛发耸立! 它看到那凶人的剑指再次戳来,炸毛似的惊叫道:“小妖确实占据了刘姮娥的身子,但她并非小妖所杀,是朱文景杀的! ” 见那凶人的剑指并未停下,反而在视线中越来越大,它闭着眼睛尖叫道:“小妖所言句句属实,上仙饶命啊! !” 猫妖身上的柔顺毛发无风自动,就在它已经感受即将身死道消之时,那种直面死亡的感觉却突兀消失不见… 它战战兢兢的睁开眼睛,却见那凶人的剑指就停在自己的额头上方,当即便被吓的再次闭目,似是不敢多看一眼。 “上仙,且容小妖解释! ” “说!” 徐伯清冷哼一声,沉声告戒道:“我有办法辨别你话中的真假,若是你敢说一句谎话,我这手指便会落在你脑袋上!” “小…小妖…不敢欺瞒上仙…” 猫妖颤颤巍巍的睁开双眼,那对异童中再次流出两行清泪,满是委屈的哽咽道:“小妖占据刘姮娥的身体时,她的神魂已经散了大半。” 徐伯清微微颔首,“说具体点!” “此事涉及到一桩景王府的丑闻。” 猫妖抽噎着解释道:“前段时间,朱文景发现刘姮娥与人通奸,气急之下将其打了一顿,逼问其奸夫是谁… 但那刘姮娥也是个性子烈的,宁死不认通奸之事,双方各执一词。 朱文景恼羞成怒,又不愿让人知道王府的丑闻,便听信了传言,便私下带着刘姮娥寻访京城中的一些江湖术士… 想要通过谣言中能让人记忆显现之法,找出奸夫来。 那些江湖术士都是些下三滥的货色,除坑蒙拐骗之外大多都没什么真本事… 给刘姮娥灌了各种乱七八糟的药,记忆没显现出来,倒是将刘姮娥逼的神魂不全,生不如死… 小妖因为跟脚特殊,需要找阴身之人寄宿灵识修行… 寻找时恰好碰见了他们,也看出了那刘姮娥便是小妖要找的阴身之人… 小妖便想着结一段善缘,用寄宿之法占据了刘姮娥之身,借她之口告知了朱文景真相。 哪知那朱文景见小妖施法后,便不管刘姮娥的死活了,非要把小妖请回景王府当上仙奉供… 而小妖有了阴身之人寄宿修行,也算是欠了他一个人情,也便没有拒绝,所以就有了之前宴会上发生的事…” 那猫妖语气一顿,偷偷瞥了眼面前的凶人,见其面色十分怪异,当下还以为他不信自己所言,连忙又补充了一句:“小妖所言句句属实!还望上仙明察! ” “刘姮娥通奸??” 徐伯清呼吸一滞,想到‘刘姮娥通奸’一事,又想到自己前不久潜入景王府所为,一时间竟有些失了神… “上仙,小妖所言句句属实。” 猫妖见眼前的凶人似乎有些失神,还以为他不信自己所言,紧忙解释道:“小妖寄宿刘姮娥肉身时,她的最后一点残念求小妖帮她解脱… 后来小妖接收了她的那点残念,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分析了下,也知道了通奸事件的原委。 看起来复杂,其实也简单… 就是前些日子有个贼人易容成朱文景的模样,偷偷潜入了王府,而刘姮娥并不知情,便想着增进一下夫妻感情。 而那贼人应该对朱文景的性子不熟,本没想与刘姮娥多做纠缠。 可刘姮娥见她说话温柔体贴,便急了些,于是便发生了些…嗯…… 发生了些肢体上的误会。 不过那贼人倒也有些底线,并未趁机行奸淫之事,而是以朱文景的身份推脱说府外有事,等处理完事回来再说。 那贼人本就是易容而来,这番说辞自然只是为了脱身,出府后便一走了之了; 而刘姮娥却当了真,待真的朱文景回府后,她便‘应约’去找了真的朱文景,自然也就闹了‘通奸’的误会。” “……” 徐伯清闻言心头不由得一抽,自然也明白了那是自己惹下的祸端… 想到刘氏女因为自己的原因平白丢了性命,饶是以他的心态也感觉神情有些恍忽,对着猫妖的手也不自觉的收了回来。 而猫妖见眼前凶人的气势瞬间软了下去,甚是还有些失神,也有些好奇,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目光微微一动… “这贼人…可真够可恶的…” 徐伯清干巴巴的呢喃一句,心头浮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愧疚之感。 他抿了抿唇角,看向眼前的猫妖,正色问道:“你以局外人的眼光看,这‘通奸’之事错在谁身?” “……” 第一四八章 上仙饶命! “……” 猫妖呼吸一滞,见眼前的凶人满脸认真之色,它犹豫一番,说道:“依小妖之见,这通奸之事纯属一场误会… 若是站在他们个人的角度看此事,并没有谁对谁错;若是外人的角度看此事,却也全都有错。” 它声音一顿,随即解释道:“此事件共牵连三人,易容的贼人、刘姮娥、朱文景。 小妖先站在每个人的角度上来讲。 易容的贼人进景王府是寻找什么东西,遇见刘姮娥的主动示好,也用行动婉拒了她,但是被刘姮娥逼着进行了些肢体上的误会,属于应急从权。 刘姮娥深知自己被朱文景冷落,见那贼人所化的朱文景说话温柔体贴,便趁机坦白心声,想让夫妻之间的感情更为和睦一些。 虽说她所用的手段激进了些,但归根结底,她并不知道那朱文景是贼人假扮的,也没有做错什么。 而朱文景回府,却发现自己的发妻疑似与他人通奸,他身为一府王爷,行为虽有些过激,但对于王爷的尊严而言,并不为过。 站在他们各自的角度而言,这凑在一起只是场误会,算不得错… 可小妖是看清事情真相的局外人,故而说他们全都有错。 贼人易容是错,进府是错,被刘姮娥纠缠没能第一时间就走也是错; 刘姮娥心急是错,手段激进是错,不肯承认此事也是错; 朱文景就更别提了,冷落发妻是错,在外惹到易容贼人是错,回府后未能保持理智,未能有效与发妻沟通也是错。” “并未谁对谁错,却也全都有错。” 徐伯清神色莫名的呢喃着,随即点点头的又问道:“那依你之间,这三人中谁的错最深?” “……” 猫妖见他这般姿态,也越发的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故而想到没想的说道:“朱文景!” “为何?” “因为刘姮娥死在了他手中。” 猫妖正色解释道:“小妖与那朱文景接触过几日,此人心狠手黑,便是小妖告知他通奸事件的真相后,他亦不觉得自己有半点错。” “……” 徐伯清微微颔首,问道:“其次呢?” “易容之人!” “为何?” “因为刘姮娥因他而死。” 猫妖瞥了眼前的凶人一眼,随即讷讷的说道:“易容的贼人并不知道自己所为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也不知道‘通奸’之事。 小妖不是那贼人,也不知他得知此事后会不会心生愧疚,若是有的话,起码比朱文景这种人强上千百倍…” “分析的通透…” 徐伯清面颊上露出些许笑意,随即收功,撤了捏在黑猫身上的内力。 见其自半空惊叫一声的落在地,他怅然若失的叹了口气,随既问道:“我自问身上气息隐藏的很好,出手截断你妖术时也未暴露什么,你是怎么察觉到是我做的?” 猫妖见眼前这凶人身上已经没了杀气,当即心中一喜,暗想自己的小命是保住了。 随即也不敢隐瞒什么,紧忙解释道:“小妖不仅是九命猫妖血脉,同时还有一双天生便有神异的阴阳异童,能辨人气阴阳,能识鬼魅邪祟。” 它声音一顿,紧接着说道:“小妖曾在路上听朱文景和周贵妃提及过上仙的事。 初见上仙时,小妖也并未在意。 因为上仙除了在上仙身上感觉到阳气醇厚之外,并未发现有何异样, 后来小妖施展的法术被莫名打断,便留心观察了一下同席之人,随即又想到周贵妃与朱文景在路上所言,说上仙是阉人。 可阉人身上有不可能有那般浓郁的阳气,故而就猜到了上仙可能是出手的高人。” “你这跟脚倒是不浅…” 徐伯清似是想到了什么,喃喃自语的滴咕道:“若是就这么死在这,未免也太可惜了些。” “谢上仙不杀之恩! ” 猫妖瞪着眼睛满脸喜态,两只猫爪子叠交在一起行个拜揖之礼,就这短短的半天中,它实在体验过太多次绝望与希望的相互颠覆。 如今亲耳听到凶人说不杀自己,紧绷着的那根弦才敢松下来… 徐伯清静静地看着它,忽地展颜一笑,问道:“修行至今多少年月了?” 猫妖微微一愣,虽不解其意,却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不敢隐瞒上仙,小妖修行至今已有八十余年。” “八十余年~” 徐伯清微微颔首,随即说道:“传闻中,九命猫妖每隔九年才可修出一命,又以九命为极。 你修行至今八十余年,恰好踏足九命门槛,而你的九条命中,有八条都死在我在中。 这也就意味着,你在遇到我之前,还从未死亡过,可曾有错?” “上仙法目通神。” 猫妖老老实实的点点头,恭维道:“小妖在未遇上仙之前,一直小心翼翼地修行,很少与人争斗。” 徐伯清微微一笑,问道:“可有名字?” “有…” 猫妖听闻他谈论自己的名字,一张猫脸上竟露出几分羞赧之态的说道:“小妖名为妙静。” “妙静~” 徐伯清微微一笑,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轻声呢喃道:“似你这般跟脚,似你这般道行,似你这般见识,似你这般名字,可不像是那种苦哈哈的山精野怪…” 他声音一顿,随即盯着有些发懵的猫妖,板着脸问道:“老实交代,你是从哪跑出来的?来这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 猫妖见那凶人目光微凝的盯着自己,身上似乎有升腾起几分杀意,当即被吓的连退数步。 一张猫脸委屈的拧成了一团,磕磕绊绊的说道:“上…上仙,你…你说不杀我的。” “可别瞎说哦~” 徐伯清看着它惊惧的模样,笑道:“我是说你死在这可惜了,可没说不能死在这。” “我……你……” “嗯?” “上仙饶命!我说…我说! ” 妙静见他惊疑一声,似乎又要有动手的意思,吓的身上的毛发都炸了起来,连忙说道:“小妖出自云隐寺镇妖塔!” “云隐寺?镇妖塔?” 徐伯清微头微蹙的念叨着这两个陌生名词,说道:“老实交代!” “小妖说的都是实话啊。” 妙静那张猫脸拧成一团,解释道:“小妖灵智刚开不久之际,就被人关进了镇妖塔中。 每天都有个很烦的老和尚在那念经,还有,小妖的名字‘妙静’也是云隐寺那老和尚取的。 前些日子,小妖偶然听到那老和尚念叨什么移星易宿,天发杀机,随后好些日子都没去镇妖塔念经。 恰逢那几天镇妖塔松动,动静很小,塔内的一些大妖出不来,但是小妖修为浅薄,就趁着镇妖塔无人看守的空档熘了出来。 后来听闻大梁皇帝准备举报水陆大会,册封国师享一国气运,小妖便想着来碰碰运气,说不定能借人道气运修行…… 小妖所言句句属实! 还请上仙饶命! ” 第一四九 忽有故人心头过 云隐寺,镇妖塔… 移星易宿,天发杀机… 徐伯清眉头微蹙的思量一番… 依这猫妖所言,镇妖塔内还关押着其他大妖,那这云隐寺必定是某个修行道场,而且还正派的那种。 自己如今所缺的便是与正派修行人交流的经验,既然这云隐寺是正派的修行道场,若是距离较近的话,倒是可以去拜访一番… 于是便问道:“这云隐寺在哪?” 妙静微微一愣,暗想这凶人的修为如渊渟岳峙,自己的妖童都看不出深浅,竟不知云隐寺在哪? 它心中虽有疑惑,却也不敢多问,只老老实实的应道:“禀上仙,云隐寺远在大周境内…” “大周…” 徐伯清微微颔首… 本想若是近的话还能去拜访一番,但在大周,却是太远了些。 他沉吟了一会儿,似是想到了什么,看向那猫妖问道:“你在景王府的时候,可曾见过,或者听朱文景提过一位名为邓坚的武人?” 末了,他又补充一句:“以武道修为算的话,他应该算是先天之境。” “邓坚?武道先天之境?” 妙静那猫爪子挠了挠自己的下巴,似是仔细思量了一番,随即才摇摇头,说道:“小妖入景王府也没多久,对景王府的人并不熟悉,也未曾听那朱文景提过邓坚此人。” “藏得还挺深…” 徐伯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即目光微动的看向眼前的猫妖,随口问道:“如今你九命已折其八,修为十损八九,日后有何打算?” “日后有何打算…” 妙静闻言有些微微的出神… 待反应过来后讷讷的应道:“小妖…小妖修为本就浅薄,如今更是只剩一条命在,上仙若能放小妖一条生路,小妖也不敢在这京城久留。” 它声音一顿,随即正色说道:“小妖准备找个无人之地好好清修,等将命数修回再谈其他。” “不错。” 徐伯清微微颔首… 想到刘姮娥之死不关这猫妖什么事,反而是因为自己,他心中除了愧疚之外,也便多了几分恻隐之心。 随即叹了口气的说道:“水陆法会将至,这京城中还藏着其他妖修,而且具是心机深沉之辈,修为不浅。 我现在给你两条路走… 一是我放你离去,就如你所说的那般,你自己离开后找个无人之地好生修行,待修为恢复后再作打算。 二是我帮你恢复修为,甚至能让你修为更进一步,但你得听我的,而且还要帮我做几件事。” “恢……恢复修为?更进一步?” 妙静呼吸一滞,满眼都是不可置信之色,磕磕绊绊的说道:“小…小妖能冒昧的问一下,上仙想让小妖做什么事吗?” “与你而言,不难…” 徐伯清摇摇头,随即解释道:“第一,继续回景王府当你的上仙,帮我打探那个叫邓坚的下落。 第二,随着水陆法会将至,混入京城的妖修只会越来越多。 我需要你混入他们的圈子,帮我打探一些消息,具体什么消息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 妙静微微一愣,眨着那双色异童,试探性的问道:“上仙…还有呢?” “没了。” 徐伯清似笑非笑的说道:“你修为还浅,暂时需要你做的就这么些。” “……” 妙静心头一动。 想到自己如今九命去八,修为更是十去八九,说不得路上遇到一只大凶狗都不一定能打得过… 便是找到个地方苦修,也得多年才能休养回来… 而眼前的凶人却说可以帮自己恢复修为,若是真能恢复修为,莫说帮其办两件小事,便是二十件也行啊! 相通了其中的厉害关系,它不在犹豫,正色应道:“小妖选择第二种! ” 说罢,它的两只猫爪子叠放在一起,行拜揖之礼说道:“若上仙真能助小妖恢复修为,那小妖愿以九命起誓,任听上仙差遣!” “你倒是个机灵的…” 徐伯清微微一笑,随即调动身体熔炉! 修行《吸星魔功》至今,他已经吸收了数位武道先天之境以及数百位武道后天之境的好手! 如此巨量的内力汇聚于一身,他现在的内力已经不是用几十年,几百年内力修为来形容了! 而是得用千记! 而纯阳之体显化的熔炉,炉火可去芜存菁,炼化出的那些点点荧光不仅能增强修为,同样可以用来修复伤势。 故而他每次吸人内力都会下意识的存储一些在熔炉中并未吸收殆尽,以防与人交手时受伤应急… 备不时之需。 如今,那储备在熔炉中的点点荧光被调动了一部分,汇聚于一处,然后融入他的身体,溶于一滴精血中… 那妙静愣在原地,呆呆的仰着脑袋。 它本体算是阴物,那双异童能辨阴阳,故而能清晰的感受到眼前的凶人在这瞬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不,不是变了个人! 而是变成了骄阳烈日! 所焕发出的蓬勃阳气惶惶不可直视! 它只看了一眼,便从心底里感觉到了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无尽的烈焰烧成灰尽一般! 这是什么异象!?? 难道这凶人是……真仙! ?? 徐伯清不知它所想,用拇指在食指尖轻轻一划,伴随指尖的伤口出现,一滴似乎泛着荧光的鲜红血珠溢出体外… 见那猫妖呆呆的愣在那,一副失神之态,他眉头微蹙的说道:“还愣着干什么?张嘴!” “啊?” 妙静见那凶人身上的异象渐渐暗去,似是也回过了神来,见那凶人指尖溢出的鲜红血珠,它似是想到了什么,呼吸又是一滞… 随即紧忙张开猫嘴… 徐伯清见状屈指一弹,那滴精血便像一抹红色流光似的,忽地飞入猫妖的口中。 只一瞬间… 黑猫的毛发上似乎都溢出了一抹血色。 妙静的那双异色童陡然收缩成竖缝状,身体犹如在熔炉中炙烤一般,疼的它喵喵直叫… 但它却能清晰的感受到,凶人的那滴血犹如仙丹妙药一般,入腹后变为点点荧光融入自身… 只一瞬间,因折命散去的修为便重新补了回来! 而且,便是修为补回来后,那滴精血还没消化完,依然散着荧光! 妙静也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缘,当即紧忙闭上猫眼,专心消化那滴精血中剩余的荧光。 待将那滴精血剩余的‘药效’全部消化完后,它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九命不仅全都补回来了,修为还暴涨了一截! 这…… 它身上的异象渐渐消失… 待睁开双目,妙静那对异色童中满是喜意,便是看到眼前的凶人都觉得慈眉善目了几分… 想到刚才所见的异象,又想到眼前的凶人一滴血便能让自己折掉的八条命重新补回来,甚是修为还精进了数分… 这般手段… 很有可能是传说中的真仙啊! 它紧忙将两只猫爪子叠放在身前,郑重其事的行拜揖之礼道:“小妖妙静,拜谢上仙! ” “行了行了…” 徐伯清唇角噙笑的看着它,问道:“折掉的修为可曾恢复?” “禀上仙…” 妙静那张猫脸上满是喜意,说道:“小妖折掉的命数已尽数恢复,修为甚至还精进了数分。” “那就行…” 徐伯清微微颔首,随口说道:“这滴血既助你恢复了修为,也让我们之间有了层因果,日后你须得好生修行,将我交代你的事做好才可。” “小妖以自身九命起誓!” 妙静正色说道:“小妖定会做好上仙交代之事,日后若生二心,便让小妖死于五雷轰顶,身死道消!” 说罢,它见眼前的上仙满意的点点头,似是又想到了什么,再次行拜揖礼说道:“上仙高抬贵手未杀小妖,小妖已是感激不尽。 如今上仙不计前嫌的赐下仙血助小妖恢复修为,此番恩德与小妖而言如同再造。 若上仙不弃,小妖愿拜上仙为师为父,衔草结环以报上仙恩德! ” “为师为父,以报恩德…” 徐伯清嘴中呢喃着这个词汇,神情中不免有些恍忽… 他想到了自己刚来这个世界时,在乱坟岗所碰到的那条十分胆小,却又拦路问道的蛇妖。 当初自己被吓的手足冰冷,为保全性命,只能用些前世的鸡汤将它忽悠了一番。 那时它如获至宝,也如现在的妙静这般,甚至连说的话都极为相似… 为师为父,以报恩德… 唯一不同的点在于,那时的自己刚来这方世界,身无半点修为,只能靠嘴忽悠; 而如今的自己,已是这类小妖口中的‘上仙’了… 不知,它现在又在何处? 第一五零章 二弟子:妙静! 而此时的妙静也在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上仙的面部表情… 见其神情恍忽,似乎还有些缅怀和感慨,当即心都悬了起来。 报恩是一方面… 它也想着,如果能拜在一位疑似真仙的高人门下,那不仅有了靠山,对自己日后的修行定然也是大有裨益的… 徐伯清不免有些感慨,在他眼中,这猫妖妙静似乎与之前所遇见的蛇妖渐渐重叠在了一起… “你确定要拜我为师?” 妙静闻言大喜,上仙既然能问出这般话,定然就是有收徒的意思了! 它喜不自禁的紧忙匍匐在地,明明是猫身,却如人一般的行三百九叩之礼,正色说道:“小妖妙静,愿入师尊门下!” 徐伯清见状微微一笑,坦言道:“我虽无人妖门户之见,但我自己对修行都是一知半解的,恐难以指点你如何修行,你可要想清楚了。” 这世界的师徒关系乃是仅次于父子关系的大因果,俗谚谓‘生我者父母,教我者师父’、‘投师如投胎’,便是这般。 故而他也不愿在这事关修行的大事上有所隐瞒… “师尊在上…” 妙静拜倒在地,一双异色童中氤氲着一层水雾,说道:“小妖虽自开启灵智以来便一直被关押在镇妖塔中… 却也知仙妖殊途,门户之见! 而师尊不仅修为高绝,对我妖类亦是有教无类,小妖能拜入师尊门下已是天大恩泽!不敢奢求其他!” “呵呵呵呵…好! ” 徐伯清似笑非笑的看着它说道:“既已拜我为师,那你还自称小妖?” “小……” 妙静微微有些出神,反应过来后再次拜倒在地,哽咽的说道:“徒儿妙静,拜见师尊! ” “不错!” 徐伯清微微颔首… 见冥冥之中又有一道因果连在自己身上,便也知道,这师徒因果是确定了。 随即笑道:“起来吧,入我门下无甚要求,亦不用在意俗世中的那些繁缛礼节,你既肯认,我也愿收,那这因果就定下了。” “是! ” 妙静闻言大喜,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有些纠结的问道:“徒儿能不能问师尊一件事儿?” “问吧…” “就是徒儿已入师尊门下,可徒儿还不知道有无其他师兄弟嘞…” 妙静有些纠结的说道:“若是有其他师兄弟的话,徒儿日后见着了,却不自知,岂不平白闹了笑话。” “安心,你没有师兄弟。” 徐伯清沉吟了一会儿,想到那条蛇妖和自己所牵连的因果,随即又补充了一句:“但你应该有个师姐…” “啊?” 妙静显得有些出神,“师姐?” 徐伯清摇摇头,解释道:“它和你一样也是妖身,是条还没化形的玄阴蛇妖,你暂时应该遇不见它。” 妙静听闻那自己的‘师姐’居然是一条未化形的玄阴蛇,又是微微一愣。 随即又想到,玄阴蛇一脉的跟脚并不算如何厚重,而且既然未化形,那这‘师姐’的修为应该也不会比自己高到哪里去。 况且,师尊所言‘暂时遇不见它’,也就证明了那位‘师姐’应该在某地潜修… 嗯……起码现在争不了宠… 它嘿嘿一笑的收拢回思绪。 “你既正式拜入我门下,为师理当送你些见面礼才是…” 徐伯清声音一顿,随即咋舌道:“但思来想去,为师身上并无外物适合你,若是随便湖弄也不合适,这见面礼便先记下吧,日后再给你补上…” “嘻嘻~” 妙静那张猫脸上浮出些许喜意,许是已经定下师徒关系的缘故,此刻的它已不如之前那么怕眼前的师尊了… “那徒儿可就真记下咯?” “放心吧,少不了你的…” 徐伯清笑着摇摇头,见猫妖成了自家徒儿,那身皮毛油光华亮的,便伸手提着它的后脖颈,将其拎到怀里抱着。 “啊,这……” 妙静眨了眨眼,身子也有些发僵。 它刚开灵智变被关进了镇妖塔,前些日子镇妖塔松动,它才偷偷熘出来。 修行至今,除了自己寄宿修行的另一个‘自己’外,还从未被别人抱过… 那感觉很是奇怪… 随即又想到自己现在只是猫身,而且抱着自己的人又是师尊,当下也就想通了,埋着头,俯首搭在师尊臂弯中… “你就当只小猫…” 徐伯清纵身跃出荒宅,边走边撸着猫,随口说道:“为师在世俗中还有一家亲戚,就在这附近不远,顺路带你去见见他们。 他们都是普通人… 为师不一定就能关照到。 日后你在京城中行走,若是遇见他们碰到难处,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可以顺手帮帮忙,这人情为师还…” 怀中的小黑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滴咕道:“徒儿既拜在师尊的门下,那师尊的亲戚,便是妙静的亲戚。 师尊可莫要再说那些人情不人情的话了,太见外不是…” 徐伯清微微一笑,用揶揄的口吻打趣道:“某只小妖刚才还喊‘上仙饶命’来着,现在倒是教训起为师来了。” “本来就是嘛…” 怀中小猫蹭了蹭他的手,随即又想到了什么,歪着猫首问道:“师尊,您是如何知道这京城中还藏着其他妖修的?” “为师有天目法眼,可见万物气相。” 徐伯清只顺嘴一提,并没有多解释的意思,随即又想到之前雨夜所见的那位编伞老者,便告戒道:“如今这京城中不仅有妖修,还有仙修。 而且不仅是京城,就连京城之外也有一些修行之辈在蛰伏观望,只是他们都藏的比较深而已。” “嘶……” 小猫有些微微失神。 一方面是震惊自家师尊说自己有能见‘万物气相’的天目法眼; 另一方面便是震惊这凡尘俗世中的一个城市,居然会聚拢那么多的修行之辈。 它仰着脑袋咋舌道:“这一个小小的京都,竟有这么多修行之辈觊觎?” 徐伯清叹了口气的说道:“水陆法会将至,你能想到借人道气运修行,别人自然也能想到。” “啊,这……” 妙静想到自己来此的目的,便也能理解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修行之辈来此了。 “他们都在等,都在观望…” 徐伯清摸了摸它那毛茸茸的小脑袋,打趣的笑道:“所以为师看到你冒冒失失的在景王府里充当上仙,就感觉你这小家伙真是蠢到了极点。” “徒…徒儿事前也不知道嘛…” 妙静一想到京城中有那么多的修行之辈在观望,自己却跑到景王府充当上仙,不由得感到有些羞赧。 感觉自己一张猫脸都有些泛红,随即用爪子捂着眼睛,一副没脸见人之态… “当然,傻也有傻的好处…” 徐伯清话锋一转,说道:“你在景王府的事,说不定已经被有心之人或者妖注意到了。 以那些修行之辈谨慎的性子… 定会把你当成是懵懂无知的小妖,让你探路,说不定日后不用你去接触他们,他们便会主动的来接触你。” “……” 怀中小猫听到师尊说自己‘傻也有傻的好处’,一时间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随即想到先前师尊帮自己恢复修为提的两件事,第一件事的目标明确了,可第二件事说的却比较含湖… 便小心翼翼的问道:“师尊让徒儿混进京城妖修的圈子中,是想让徒儿打探什么消息?” 它声音一顿,随即说道:“徒儿也好有个目标去打探不是。” “也没什么…” 徐伯清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之前就跟你说过了,为师有天目法眼傍身,可观万物气相。 其中就包括这大梁一国的气运… 可为师前段时间离京一趟,回来便发现这大梁的气运已经没了… 而那些妖修仙修来此,多半是为了水陆法会,想借大梁的气运修行,不知道这气运消失,是不是与他们有关…” “啊?” 妙静听到这般惊天秘闻不由得呼吸一滞。 别说京城中的其他妖修了,便是它自己都是为了水陆法会而来,想着能不能借大梁的人道气运修行。 可如今听师尊的话… 这大梁的气运已经没了!? “大梁一国的气运啊…” 徐伯清咋舌道:“如今突然消失了,这要是被别有心之人或者妖用以修行,那后果不堪设想。” 他声音一顿,随即解释道:“你也是妖身,而且修为也不算高,也不会引得他们怀疑… 所以为师便想让你接触一下这京城中妖修,打探一下有没有关于气运消失这方面的情报。” “嗯嗯…” 妙静点动着猫首,正色应道:“徒儿定当竭心尽力的打探此类消息!” 徐伯清微微颔首… 一人一猫走在路上,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才叹了口气的呢喃道:“妙静…” “嗯?” 妙静不解的仰着脑袋,不知自家师尊为何要喊自己的名字… “刘姮娥…是不是真的死了?” 妙静见自家师尊那般姿态,当下也猜到了什么,沉吟一番才正色说道:“刘姮娥是死了,但其实也没死…” 它感受到师尊摸自己毛发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咧着嘴笑道:“刘姮娥主动让徒儿占据她肉身的,徒儿也接收了她的记忆…” 它声音一顿,随即摆出一副认真脸的模样宽慰道:“师尊,刘姮娥不是妙静,但妙静可以是刘姮娥哦…” “……” 徐伯清看着它那张满是认真之色的猫脸,不觉竟有些失神,随即摇了摇头… “谢谢…” 第一五一章 蛇妖悟道,雷劫加身! 宋梁交界之地有一处两界渊… 两边皆是悬崖绝壁,丛林蓊蓊郁郁。 因地理位置交通不便,加之丛林中常有山间野兽出没,以至于两界渊附近的方圆百里范围内除了一些村庄乡镇外,并无宋梁两国的城池。 特殊地理面貌,人迹稀少,也让两界渊附近的丛林中有许多上了年份的珍奇药材。 故而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外界的商会来附近的村庄乡镇中,以极低的价格或是些生活用具换置各类药材、皮毛。 近日,赵家的商会便带着各类物资跋涉到两界渊附近的村庄乡镇中。 收了皮毛和药材后,商会的负责人又让下面的人散播消息,以五百两白银的巨资求购一支五百年以上的老山参。 李老汉本是附近村中的猎户,家里的儿子长大,不愿待在山中,想去城市里闯荡却又无钱财傍身。 恰逢有同庄的几位猎户药农来找他进山寻参,言明若是找到了五百年以上的老山参,所换的银钱均分… 李老汉便一口答应,和几位猎户提着猎弓,带着猎犬入了丛林… 一行人除了药农以外,其他的几人都是老猎户,便限三天为期… 刚开始的两天的倒还好些,虽未找到五百年以上的老山参,却也找到了些其他的药材。 可到第三天的时候却出现了意外,明明前一夜繁星众多,天明后却又不知怎地,那两界渊上汇聚来了一大片乌云… 几只老猎犬也不知感应到了什么,或是龇牙咧嘴,或是夹尾呜咽,越发显得不安。 “坏事了…” 李老汉看着那突变的天象,又看着焦躁不安的猎犬,滴咕道:“定是那两界渊中有精怪渡劫,此地不宜久留。” 其他几位老猎户也都听闻过这般传说,在山野遇到乌云汇聚,可不是什么好事,于是几人商议一番,赶紧往回赶。 不曾想… 这山野丛林中不知何时竟起了大雾,他们似是撞上了鬼打墙一般,绕了一圈又绕回了原地…… 此时的两界渊底… 一条身长数丈,通体如墨却又带着白纹的虺蛇盘在一颗粗壮的老树上,一双竖童空洞无神,似是在发着愣… 蛇吻中呢喃自语着:“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 “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 “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虺蛇缠在大树上发呆… 身上的鳞片一张一合,似乎还在相互摩擦似的,漱漱作响… “恩师的意思是说:有一种物体混混沌沌、无边无际、无象无音、浑然一体,而且早在开天辟地之前它就已经存在…” “恩师的意思是说:它独一无二、无双无对,遵循着自己的法则而永远不会改变,循环往复地运行永远不会停止,它可以作为世间万物乃至天地来源的根本…” “恩师的意思是说:那种空旷无形的东西就叫‘道’,大道…” “恩师的意思是说:‘道’在不停地运转、变幻,它无处不在、无远不至,穿行于古往今来、存在于八荒六合,到达极远处又返回事物的根本…” “恩师的意思是说:正因为‘道’是如此无穷无尽,所以说道很‘大’,而遵循于道的天、地、人都很‘大’…” “恩师的意思是说:人要以地的规则来行事,地以天的规则来行事,天以道的规则来行事……” “恩师的意思是说:道起与自然,归于自然,两者相生,同一于法…” “恩师的意思是说:……” 虺蛇口中呢喃自语,不知何时,它蛇腹下突起四个肉瘤,那肉瘤像是孕育什么东西似的还在不断的跳动… 两界渊上乌云汇聚,云中电闪雷鸣,似乎暗藏无尽杀机… 忽地,一道银色雷蛇自云端落下,径直的噼在两界渊中的大树上… 树冠瞬间化为飞灰… 缠在树上的虺蛇被雷霆击落在地,身上的鳞片迸裂,伤口犹如被烧焦一般,冒着丝丝缕缕的黑气… 虺蛇被雷霆击中砸落在地后闷哼一声,似乎回过了点神来… 它仰头看了眼两界渊的天空,见那乌云汇聚之景,竖童中露出些许惊惧,那是对天地威严的惊惧… 感受到自己冥冥之中被锁定了一般,它也便反应了过来,呢喃自语道:“恩师之法,我才参透皮毛,便要应这般雷劫,看来是天要亡我…” 说罢,它的蛇吻一咧,就如没看到天上的雷劫之相一般,摆动身形盘起身子,烧焦的伤口在地上摩擦,血肉裂开,溢出丝丝鲜血。 “我胆小半辈子,好不容易胆子大上一回,遇见了恩师,求得了缘法,如今如今缘法在前,你却要断我道途?” 它声音一顿,竖童渐渐发散,再次失了神,蛇吻中呢喃道:“若是我自己的缘法,说不定我就怕了,退缩了,可这是恩师赐下的缘法……不行! ” 说罢,它腹下肉瘤上的鳞片迸裂,蛇血飞溅间,四根粉嫩的爪子从腹下的肉瘤中探出… 几根小爪子活动了一番,它似是熟悉了其中突然长出的身体构造,随即掐着手指再次呢喃自语…… “恩师的意思是说:从‘无’生‘有’,自‘有’归‘无’。” “恩师的意思是说:一是无,二是有;一生二,二归一;一生二归交合而生的三就是自然……” “恩师的意思是说:一是阳,二是阴;阳授阴,阴受阳;阳授阴受交合而生的就是自然……” “恩师的意思是说:阴阳有限而失衡,阳授阴受失衡而生正负。产生正负的旋转仍是自然……” “恩师的意思是说:……” 与此同时… 通天河龙宫中… 敖岚半依在龙床上,以手托腮的正在打盹。 化龙之后,得真龙之躯,享悠悠岁月,在这漫长的岁月中,打盹算是她消磨时间的绝佳妙法之一了… 忽地,也不知是做了梦,还是感应到了什么,她秀眉微蹙的睁开双目,随即看向两界渊的方向。 她捏着手指掐算一番,口中滴咕道:“有水族龙属渡劫化蛟?” 她修为高绝,不仅是这通天河的龙王,也是这内陆水族的龙王,对于内陆的水族,特别是龙属,冥冥之中会有所感应。 与她而言… 那些都是后辈而已… 敖岚本不欲多事的继续打盹,但想到有龙属渡劫化蛟,她便又想起自家的那个不争气的逆子… 而且是越想越气… 便也没了睡意。 她本想去看看自家的逆子,但又怕偷偷去看被那逆子感应到,反而会让他更加依赖自己。 况且,有乌勤在旁,放在那逆子身上的灵识并未感应到危险,应当正在修行,万一惊扰到也不好… 她也便熄了去看儿子的念头… 左右闲暇无事,她看了眼两界渊的方向,化为一抹金光的离龙宫而去… 敖岚驾云而行,待看到两界渊上的乌云聚顶之相时,秀眉不经一挑,暗想这雷劫真是龙属化蛟之劫? 威力怎地这般恐怖? 待赶到两界渊时,她隐匿在悬崖边上。 却见一道泛着血色的雷霆从空落下,而渊底那条已生四爪的应劫之蛇盘身而立,似乎并无多少应劫的手段… 被那血色雷霆击中后,周边树木化为粉芥,而那应劫之蛇闷哼一声,身上为数不多的鳞片再次迸裂! 外表焦黑,炸裂的伤口中已不见丝毫蛇血溢出,犹如一块盘起的焦炭似的,模样甚是骇人… ‘这雷劫有问题! ’ 敖岚心头一动,她也渡过化蛟劫,自然能看出那雷劫的威力有些问题。 抬头再看着那汇聚在两界渊上的乌云时,她似乎隐约感觉到了…… 天怒! 这蛇妖究竟造了多大杀孽,又或者沾了多大的因果业力,竟会渡劫时惹的天怒? 她心中一惊,再看向那渊底的蛇妖时,心中疑惑更甚几分… 因为她能看得出来,那蛇妖的修为并不高,身上的杀孽业力也不重,与它这般妖修而言,那点业力甚至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那就是说,这蛇妖身上是沾了某种因果,所以应劫时被迁怒了! 这…… 敖岚见那噼下的雷霆已经变成了血色,而应劫的蛇妖抗住雷劫后,躯体几乎碳化,根本不可能承受得住下一次落下的雷劫! 见那蛇妖已是气息奄奄,生机暗澹,仿佛下一刻就要身死道消… 她竟然莫名动了些恻隐之心… 同为水族,还是龙属,若是造就杀孽太多,业力太深,哪怕是实力不济死在雷劫之下,她都不会多说什么… 可眼前这蛇妖身上的杀孽业力并不多,明显是造化加身,悟到了化蛟之机,以至于没有半点防备就应了劫… 若是这般也就算了,以这蛇妖的造化,扛过雷劫脱胎换骨不算难事… 可是雷劫有问题! 因为身上沾了某种因果,被牵连了,导致雷劫的威力不知大了多少,凭它自身的修为,根本不可能渡过此劫! 她想出手… 她想保这造化加身的后辈一命… 第一五二章 因果显化,蛇妖悲恸 另外一边… 徐伯清撸着猫往二叔徐和家走去,一路上与刚收的小徒弟闲聊… 忽然,他呼吸一滞,似是感受到了什么,眉头紧锁的驻足在原地,便是手中撸猫的动作也为之一僵… 他能感受得到,冥冥之中又有一条与自身牵连的因果线,要断了! 而且要断的那根因果线还是自己第一次观测到因果显化,也是第一根搭在自己身上的因果线,意义非凡… 所以他能清晰的感受到是那条蛇妖出了问题! 他全部注意力都集中的眼部,通过天目法眼,他冥冥之中仿佛看到了的因果另外一头有雷霆落下,而蛇妖就在那雷霆之下! 还有种很熟悉的…天怒之感! 雷劫! 他已经不是刚来时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懵懂少年了… 之前在千陵江边的江神祠中对敌蛤蟆精时,便看出了那蛤蟆精代行江神之位,却又行妖物食人之举的冲突之处… 便以自身命格过硬为基础,拜香拜残了蛤蟆精的大半条命… 当时落下的雷霆也如这般! 如今蛇妖在下,上空却乌云汇聚,有雷霆噼下,这不是雷劫是什么? 那蛇妖又为何会受雷劫? 那隐隐显露天怒之感,又是怎么回事? 当时自己以转世高人的身份忽悠蛇妖,给它‘传法’之后,便叮嘱它好生修行,莫要浪费自己的一番口舌… 而它也明言要潜心修行… 而且以它胆小谨慎的性子,多半也不敢违背自己的叮嘱… 那如今有雷劫降身,难不成它真的领悟到了什么修行之法,修为精进到了脱胎换骨的地步了? 嘶…… 那天怒之感又是怎么回事? 它一个没化形的小妖,降下的雷劫中,何德何能会有天怒加持!? 徐伯清微微有些出神,瞬间联想到了上次在花船上传法给赵玄朗时,也察觉到了天怒之感。 后来更是有看不清深浅的钓叟出门告戒自己,说什么‘勿谓言之不预也’、‘你会后悔的’之类的话。 那蛇妖跟脚并不深厚,是不是也是因为与自己牵连上了因果,所以雷劫中才有天怒之威加持? 这…… 他越想越有这种可能! 妙静见自家师尊眉头紧锁的愣在原地,面色隐隐有些难看,便小心翼翼的问道:“师尊,您想到什么事了?” 徐伯清深深的舒缓一口气,沉声说道:“你师姐出事了。” “啊?” 妙静微微一愣,那张猫脸都拧成了一团,神色莫名的滴咕道:“师尊您不是说师姐还在潜修嘛,怎么出事了?” “为师与你师姐有一层因果关系在。” 徐伯清瞥了它一眼,解释道:“通过天目法眼,为师可以隐约看到这层因果关系显化而成的一根线。” 他声音一顿,沉声说道:“而现在,为师能感觉得到,你师姐的那根因果线,快要断了。” “啊,这……那怎么办?” 妙静一个激灵的端坐起身子,问道:“师尊可知道师姐在哪里潜修?我们要不要赶过去助师姐一臂之力?” “迟了…” 徐伯清摇摇头的叹了口气,说道:“你师姐正在应劫,可能是沾了为师因果的缘故,它的雷劫中有天怒之威。” 先不说自己不知道蛇妖在哪潜修,便是那蕴含天怒之威的雷劫也不会等自己赶到再噼下的… “嘶……” 妙静龇牙咧嘴的嘬了口凉气… 它也知道,以师尊的修为都面露难色,心中定是焦心如焚。 它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的说道:“师尊您不是说您能看到因果显化而成的线吗?” 徐伯清微微颔首,不解其意的问道:“是能看到,怎么了?” “既是线,那定然有头有尾,一边链接着师尊,一边链接着师姐。” 妙静瞪着眼睛提议道:“那师尊能否通过这根因果线显化神通,去救师姐一命?” “……” 徐伯清闻言微微有些失神… 因果是一种关系概念,他确实能看到因果线的一端搭在自己身上,也知道这根线对应的是谁的因果。 但每次看到那因果线其实都是一种冥冥之中的感觉,还真没想过因果线另外一端的事! “我试试! ” 他瞥了眼四周,恰好在边上看到一家酒楼,进去在前台丢下一小锭银子,说了声‘借雅间一用,暂时别打扰我’后,便找了个雅间钻了进去。 “妙静,帮我护法!” “是! ” 小黑猫跳到门前一本正经的绷着猫脸,摆出一副‘师尊放心,只要徒儿还在,就没人能打扰到您’的姿态… 徐伯清舒缓一口气,摒弃杂念后席地而坐,随即将全部注意力尽数集中到眼部。 那双眼睛似乎都氤氲着一层流光! 作为第一次看见因果显化,也是第一根搭在自己身上的因果线,蛇妖的这段因果意义特殊。 他也不想让这段因果就此断掉! 他看到了那根因果线,他也在全神贯注的注视着线的另外一端! 忽地,他的心神仿佛被天目法眼带的离体而去了一般,那感觉与之前在思卿坊中莫名看到天地造化极为相似! 只是在思卿坊中是被动… 而这次是主动! 徐伯清顺着那条因果线,竟在冥冥之中以一种非常奇特的方式看到了某处的悬崖绝壁! “恩师的意思是说:……” “恩师的意思是说:……” “恩师的意思是说:……” 他听到了那条胆小蛇妖的呢喃自语,也听到了它被雷劫击中时痛苦的闷哼与低吟。 他看到了悬崖深渊下妖躯近乎碳化的蛇妖,也看到了上空汇聚的乌云与落下的雷霆! 就在这! 他没有实体,就像飘荡在天地中的一道幽魂似的,明明能看到那蕴含天怒之威的雷霆落下,将蛇妖噼成重创… 却不知该怎么办… 亦不知该怎么出手! 这不是寻常武道手段能企及的了! 他想着自己的天目法眼,可天目法眼只能将自己的意识带到这里… 他想着自己的纯阳之体,可纯阳之体的熔炉在身体中,并不在这… …………… 两界渊中… 蛇妖已是生机流散,气息奄奄,它的妖躯仿佛黏连在了一起,成了一团焦炭,就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无。 它甚至能感觉得到自己的意识正在慢慢消散,这是即将要死的迹象… 它知道,自己的雷劫还没结束。 可是自己已经撑不住了… 它胆子本就不大,如今等待着死亡降临在自己身上,更怕了… 不知怎地,它脑海中似乎又浮起了当日在乱坟岗时遇见恩师的情景,又看到了恩师坐在月下传道的样子… 那双已经黏连到难以睁开的蛇目中忽地留下两行清泪。 “恩师…小妖…没能好好修行…让您…白费口舌了。” “恩师…小妖…好像…要死了…” “恩师…小妖…好怕…” “……” 第一五三章 嫂嫂,那真不是我教的… “恩师…小妖…好怕…” 徐伯清呆呆的听着它的呢喃,看着乌云中酝酿的紫色雷霆即将落下,似乎还蕴含着天怒之威。 他没由来的感觉到了愤怒! 他已经将自己现有的手段都想过了一遍,可是没有身体为基,他做不了任何事。 没有身体…… 忽然,他没由来的想到张太虚所书的《气本论》与《辨证论》! 想到书中真意所描绘的‘太虚即气,气化万物’;想到了‘一物两体,动必有机’;想到了万物皆由气组成的理论;想到了一气化阴阳,阴阳生万物的描述! 阴阳生万物…… 自己的三个金手指中,赖以生存的一直都是‘天目法眼’的观万物气相,和‘纯阳之体’的熔炉。 可‘转轮之术’呢? 除了外在的根硕之名以外,‘转轮之术’应当还有内在的调节阴阳,相生相济的功效才对! 我的阴阳相济呢!? 在哪! ?? 酒楼中,徐伯清的本体身后忽然浮现出一道光轮虚影,光轮中的黑白阴阳二气犹如两条相互衔尾的游鱼,相互依存,相生相济…… 妙静瞠目结舌的瞪着眼睛,愣愣地看着自家师尊身后显现的光轮… 那光轮中的阴阳二气犹如滚动的车轮似的开始转动起来,黑白两色渐渐便成了黑中有白,白中有黑的状态… 紧接着,那光轮中的黑白两色慢慢消失,只留下一片混沌…… 徐伯清心中隐约明悟了几分,本体慢慢的闭上双眼,身后的光轮异象也渐渐的暗澹,消失… 一气化阴阳,阴阳可生万物。 既然没有身体为基,我那便…… 造一个身体出来! …………… 两界渊的悬崖边… 敖岚看着乌云中即将落下的紫色雷劫,眉头微蹙的显出身形,刚准备出手拦住那雷劫救下蛇妖时,却突然听到一声叹息之声! 紧接着两界渊中风起云涌! 她微微一愣,随即便看到冥冥之中踏出一道身着月白长衫,似乎还非常眼熟的虚影!! 那虚影忽地出现了蛇妖身边,随手一招,周边雾气瞬间聚拢过去,凝成了一座熔炉虚影! 熔炉悬于在蛇妖上方,炉中似有无形的火焰翻腾,洒下点点荧光落在那近乎成为焦炭的蛇妖身上。 她能感受得到,那蛇妖原本的生机消散到已如燃尽的豆大烛火,仿佛风一吹便会消散了似的… 可在那荧光洒下之后… 蛇妖的生机竟然竟然稳住了消散之状,甚至还在不断的壮大着! 就在她惊疑之时,乌云中酝酿的紫色雷劫带着天怒之威落下… 却见那身着月白长衫的人物虚影犹如施展了术法一般,身型一胀,随即陡然勐涨,犹如顶天立地的巨人似的! 这…… 徐伯清这虚影本就由不同的气组成,没有血肉之躯的限制,他直接将融合百家之长的《易筋锻骨功》发挥到最大! 见那紫色雷霆落下,当即手中一招,两界渊周边的雾气尽数汇聚与手中,组成一柄云雾之剑…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这番借因果显化太过生疏,也太过勉强… 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 剑在手,徐伯清想到了段鸿远,想到了这位钻进牛角尖的剑痴,想到了他由剑入道,又弃剑悟道中的种种感悟… 他有自信,自己这一剑,要比段鸿远弃剑悟道悟出‘意’要强! 随即… 持剑凌天! 两界渊上,一抹惊鸿自渊底而起,斩断了噼下的紫色雷劫,惊鸿掠空而上,径直刺入了天空的乌云中! 天空汇聚而来的乌云在那抹惊鸿中忽地分成了两半… 甚至能看到阳光自那分开的乌云中照射下来,落在了两界渊中…… 劫云渐渐变澹,但是那天怒之威似是被人挑衅了一般,分成两半的乌云中所酝酿的雷霆更甚数倍! 漫天雷蛇犹舞,万千雷霆一股脑的从自云端落下,对准的目标却不是两界渊底的蛇妖,而是那顶天立地的持剑虚影! “我还想怎么补回来呢,谢谢啊…” 那顶天立地的虚影忽地缩小,就在万千雷霆尽数落下之时,渊底的熔炉滴熘熘的飞起迎上。 待飞出两界渊时,熔炉也如刚才的虚影一般瞬间膨胀无数倍… 熔炉的四足仿佛立在了两界渊悬崖两岸,顶部的炉口大开,落下的漫天雷霆尽数落入熔炉之中。 炉内雷火相交,熔炉也为之变色… 两界渊上空像是有人怒吼似的打了几声闷雷,随即被噼开的劫云消散,天怒之威亦随之消失… 徐伯清见那熔炉中雷蛇闪烁,随手一招,巨型熔炉虚影便缩小至一团,忽地窜入他自身虚影中… “啧啧,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他暗自咋舌,虚影中雷蛇肆虐,甚至连虚影都被映照的变了数种颜色… 他能感受到自己这此之行要结束了,当下屈指一弹,一抹荧光钻入蛇妖的体内。 随即才仰头看向两界渊悬崖边上的人影,拱拱手,用揶揄的口吻打趣道:“多日不见,嫂嫂别来无恙?” “伯清安好?” “哈哈哈,有劳嫂嫂挂念…” 悬崖边的敖岚见状也只是抿嘴笑了笑,当即架着云雾落在他不远处,笑道:“伯清这般显化手段可真是让我开了眼…” “让嫂嫂见笑了…” 徐伯清叹了口气,苦笑着说道:“身不在此,小徒遇险不得不救,故而绞尽脑汁,用尽了手段才帮它应下这劫,倒让嫂嫂见笑了。” “伯清莫要过谦,就你这般显化的手段,就非嫂嫂能及的…” 敖岚微微一笑,只当他是谦虚,随即指了指边上的蛇妖,意有所指的问道:“这条小蛇是你弟子?” “是…” 徐伯清微微颔首,叹了口气的说道:“它与我有些缘法,便定下了师徒因果。” 他声音一顿,咋舌道:“此番要是知道嫂嫂在侧准备搭救,说不得我就不用废这么多心思了。” 敖岚闻言有些动容。 仙妖有别这话可不是空谈,而师徒关系可是仅次于父子关系的大因果… 特别是修行之辈,这种事关传承的大因果,更显沉重! “伯清竟收一只蛇妖为徒…” “与我而言,人与妖无甚区别,都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 徐伯清摇了摇头,说道:“只要它能看得上我,我也能看得上它,它愿拜,我愿收,这份因果便定下了…” “伯清有教无类,倒让嫂子汗颜…” 敖岚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即感慨道:“若是这世间能多出一些如伯清这般的红尘谪仙,何愁再有门户之见?” “……” 徐伯清神色中有些尴尬。 若是别人说这话,他认也就认了,可对方不仅是嫂子,还是真龙! 这般夸赞倒是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了,甚至都不知道怎么接这一茬话… 敖岚见他有些羞赧的模样,促狭的打趣道:“我刚才还想着这小蛇是从何处得来的造化,原来是名师出高徒…” “这……” 徐伯清感觉自己的脚趾都有些蜷曲,讪讪的说道:“它的造化与我无甚关系,全是它自己领悟修来的。” “又过谦了不是?” “真没……” “行了行了,我知道是它自己修来的,和你这个师父无关,行了吧?” 敖岚见他神色有些窘迫,唇角带着些笑意的扯开话题说道:“你这显化之身好像要消散了。” “嗯嗯…” 徐伯清看了看即将消散的自身,正色说道:“我身不在此,还望嫂嫂帮我照看一下它。” “应该的…” 敖岚微微颔首,见他的虚影越发暗澹,随即笑道:“伯清若有空的话,可以来我龙宫做客,美酒管够…” “那我去可就不是做客了…” 徐伯清微微一笑,用揶揄的口吻打趣道:“到嫂子家串门,那得是走…亲…戚…” 他的话音刚落,虚影也随之消散… “……” 敖岚见他显化之身消散不经有些失神,随即又想到他的显化之身在消散前所说的的‘走亲戚’,不觉莞尔… 第一五四章 徐根硕是徐伯清?? 蛇妖意识模湖… 犹如做了一个朦胧的梦… 在梦中,它仿佛看到了自己将死之际,恩师犹如谪仙临世降临此间… 在梦中,它仿佛听到了恩师在自己耳边轻声宽慰,别怕,别怕… 在梦中,它仿佛看到恩师一剑凌空,不仅斩断了天劫,还噼开了天上的劫云,救下了自己… 在梦中,它仿佛听到了恩师与人交谈,笑称自己是他弟子… 在梦中,它仿佛看到自己渡劫成功,蜕化为了蛟身,亦可化为人形… 它梦见了好多好多…… 两界渊旁的丛林中… 弥漫的大雾渐渐变澹,李老汉与村中的猎户药农渐渐看清了来时的路,磕头保佑后,带着猎犬往丛林外跑… 他们打定心思,等回去后一定得告戒村庄里的后辈,这两界渊中有妖怪! 两界渊底… 不知何时刮起了阵阵细风,下起了毛毛细雨… 风儿拂过,那堆盘起的焦炭上被吹走点点焦灰; 细雨落下,那堆焦炭犹如久旱的土地遇见了甘霖… 周边水汽弥漫… 那堆焦炭浸泡在水汽中,像是在炕房孵化多日的鸡子一般。 那堆焦炭忽地动了动… 随即便裂开了一条缝隙。 紧接着一只粉嫩的小爪子扒开裂缝,漏出个还没睁眼的无角蛟首。 如破壳而出的鸡仔一般,那堆焦炭中钻出一条约莫丈长的小青蛟… 此时的小青蛟像是睡着了,眼睛都没睁开,只凭借本能在水汽中畅游了数圈… 紧接着化为一抹灵光的落在地上,变成了位不着寸缕的妙龄女子… 肤如凝脂,粉臂环胸,周边雾气萦绕,如梦如幻,教人看不真切… 点点细雨如珠,自粉面滑过脖颈,有的从沟壑中滑落,有的落在那精巧的锁骨窝中汇成小股… 忽地… 沾着些许水雾的睫毛微微一动,犹如两团小扇似的睁开了茫然的双眼。 她看到自己不仅没死,反而还化作了人形,眉眼中尽是喜意。 随即又见自己身不着寸缕,当即娇羞的掩嘴变化出一套裙装…… “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好一个讨喜的小丫头~” 敖岚看着化形成功的后辈,仿佛看到了当初的自己,心头竟莫名升起一种岁月不饶龙的感慨。 小蛇妖化作人形刚刚适应了些,听到声音也回过了神来,看到远处的宫装女子,只觉得分外亲切,随即又满怀期待的又看了看四周。 确信周边除了那倍感亲切的宫装女子以外并无旁人后,她的眉目中不免多了几分娇柔与哀怨… “怎么?” 敖岚见状微微一笑,挥了挥手,两界渊中的水汽云雾便尽数散去,随即用揶揄的口吻打趣道:“脱胎换骨,化形成功,你却好像很失落的样子?” “没…没有…” 蛇妖也知道,前番的雷劫只靠自己决计不可能渡过去的… 而这眼前这宫装女子只挥挥手,周边云雾便尽去,修为定然不凡。 况且身上还有种让人亲近,却又极具威严,让人不敢冒犯的特殊气质… 想来便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了… “小妖拜谢前辈救命之恩。” 她怯生生的道了谢,随即又觉得光道谢不够,便想屈膝行拜谢之礼,只不过还没拜下去,便被一抹云雾扶住了身子… “你要拜的人可不是我…” 敖岚轻笑道:“我最多算是个帮忙的,并未出几分力,莫要拜错人了。” “啊,这……” 蛇妖闻言有些微微的失神,待反应过来后,满怀期待的问道:“前辈可否告知小妖应该拜谢谁?” 敖岚微微一笑,讳莫如深的问道:“你先告诉我,你最想拜谢谁?” “我……” 蛇妖闻言心中又是一动,既有些胆怯忐忑,又有些期待的说道:“小妖最想拜谢恩师。” “那你恩师又是谁?” “……” “是不方便说?” 敖岚似笑非笑的接着问道:“还是你不知道你恩师叫什么名字?” “小妖知道……” 蛇妖心中有些纠结,随即又想到当日恩师只是不让自己告诉别人他转世重修的事,并未涉及名字。 她思量一番,正色说道:“小妖恩师的名讳是徐根硕,道号纯阳子…” “……” 敖岚听到‘徐根硕’这个名字,差点一口气没缓上来,回过神后强憋着笑意问道:“你恩师叫徐……徐什么??” “徐根硕啊…” 蛇妖见眼前的前辈听到自己恩师名讳后神色便显得有些怪异,有些不解的问道:“前辈可是认识小妖恩师?” “徐…噗…呵呵呵呵。” 敖岚想到自己那便宜小叔子一本正经的面容,又脑补出他一本正经的和蛇妖说自己叫徐根硕的场景,当即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 “呵…徐根硕…道号纯阳子…哈哈…” 这‘徐根硕’的化名已经不能用‘俗’来形容了,便是乡间庄稼汉的名字说不得都比这好听。 她掩嘴而笑,甚至都想着,日后与小叔子相逢之时,一定得问问他,这化名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含义… 蛇妖见眼前的前辈听到自己恩师的名字后只顾着笑,也有些尴尬和羞恼。 恩师的名讳是…是接地气了一点。 但当着弟子的面笑恩师名讳,多少有些不尊重人的意思… 她眉头紧蹙的说道:“前辈,小妖恩师的名讳是普通了些,但也没有这般好笑吧?” “不好意思,想到些开心的事。” 敖岚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实则面颊上还是憋着笑意,随即意有所指的笑道:“帮你挡劫的人不是我,而是一个叫徐伯清的人。” “徐…伯…清?” 蛇妖心头一动,总感觉这个名字和自己有些莫名的因果关系… “本来呢,我是闲暇无聊来这看看族中后辈渡劫的,也确实想救出手帮你挡劫的。” 敖岚压下笑意,解释道:“但是,我还没来得及出手,徐伯清便借因果显化出身躯救下了你,也帮你挡下了雷劫,噼开了劫云。” “因果显化…噼开劫云! ” 蛇妖呼吸一滞,暗想这般场景岂不就是自己梦中所见的场景? 就是恩师变成了徐伯清罢了… 不对…… 恩师叫徐根硕… 救自己人的叫徐伯清!? 徐根硕!?徐伯清!? 她神色一愣,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神色间尽是期待之色的问道:“前辈,那个徐伯清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你是他弟子啊…” 敖岚莞尔一笑,解释道:“徐伯清的显化之身应用的应该还不熟,帮你挡劫后便要消散了。 恰好他看到我在一旁,恰好我们之间也认识,而且关系还挺复杂的,便托我照顾好你咯。” “弟子…徐根硕就是徐伯清…恩师!” 蛇妖眉眼中却尽是笑意,她终于确信,自己做的梦不是假的! 恩师真的来过! 也真的救了自己! 她的眼睛中都氤氲着一层薄薄的水雾,随即也似反应了过来,紧忙屈膝行拜谢礼说道:“小妖拜谢前辈指点之恩!” “这礼我当得…” 敖岚这次并没有避让,也没有阻止她拜谢,意有所指的笑道:“真要算起来,我也算是你长辈。” “长……长辈!?” 蛇妖呼吸一滞,随即又想到眼前的前辈说认识自家恩师,而且关系还挺复杂,难道,有什么血缘关系? “你是徐伯清弟子…” 敖岚笑吟吟的看着她,解释道:“而我又是徐伯清的嫂子,算起来,我不也是你的长辈吗?” “恩师的…嫂子…” 蛇妖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后连忙又行了个晚辈礼,随即展颜笑道:“难怪小妖刚才看到前辈的时候倍感亲切,只觉得遇见了家人…” “你这丫头倒是讨喜…” 敖岚掩嘴轻笑,打趣道:“你若不是我那小叔子的弟子,今日说什么我也得把你收入门下了。” “唔~” 蛇妖作沉思状,随即贼兮兮的笑道:“前辈与小妖恩师乃是叔嫂,也是小妖的长辈。” 她声音一顿,随即屈膝拜下身子,正色说道:“若前辈不弃,小妖愿拜前辈为义母。” “这……” 敖岚有些微微的失神,看着眼前刚化形的小妖,瞬间联想到之前与徐伯清相遇时认下的叔嫂关系… 此时此刻,他们师徒二人的身影似是重合在了一起… 她抿了抿唇角,忍俊不禁的笑道:“现在我算是看出来了伯清为何要收你为徒了,你这性子与他一般无二。” “唔~真的吗!?” 蛇妖眼睛一亮,虽不解其意,但听到长辈说自己的性子像恩师,心中不由有些窃喜,羞怯的笑道:“毕竟是师徒嘛。” “不错! ” 敖岚想到之前徐伯清所说的‘人与妖无甚区别’、‘都是芸芸众生一员’、‘它看得上我,我也能看得上它,它愿拜,我愿收,那这因果就定下了’,岂不正应了此事此景? 况且,她也能看得出来,眼前的小蛟才修行百余年便已成就蛟身,又有造化加身,将来说不定还有化龙的希望。 自己除了那个逆子外,并无女儿… 而这小蛟又是小叔子徐伯清的弟子,本就有了些因果,如今收为义女倒也合适… 念头通达后,随手一招,周边云起汇聚而来,凝成了一张椅子… 她端坐于前,正色说道:“我敖岚膝下虽有子嗣,却无女儿,也算是一桩憾事,你可有姓名?” “这……” 第一五五章 师姐妹俩:师尊定是真仙无疑! “这……” 蛇妖见状面色一喜,哪还能不知道眼前的前辈这是真准备收自己当义女了! 想到对方乃是恩师的嫂嫂,亦是自己长辈,如今更是有亲上加亲的机会拜在面前,她自是欣喜… 随即跪到在地,改口道:“小妖修行时日尚短,如今也才堪堪化形,无名无姓,还请干娘赐名…” “既是伯清门下弟子,又是我敖岚的义女,没有名字可不行…” 敖岚沉吟了一会儿,随即神色一动,笑道:“取名之事本该由你恩师来的,但你恩师不在,我这当长辈的便越庖代俎一次。” 她声音一顿,随即意有所指的问道:“你恩师姓徐,而我这义母姓敖,你想跟谁姓?” “我……” 蛇妖看着干娘似笑非笑的神情,脑海中又回想起恩师的容颜,不觉竟有些恍忽。 她也知道,干娘既然问出跟谁姓的问题,定然是想让自己偏向与她的… 可是…… 恩师与自己有再造之恩! 自己岂能拜了干娘,忘了恩师? 她咬着下唇沉吟一番,由心说道:“小妖能化形,能有今日的修为都是昔日恩师赐法所致… 与恩师而言,或许不算什么大事。 可是与小妖而言,此番恩德如同再造,故而小妖想姓徐…” 说罢,她俯首行了一叩首礼,说道:“还望干娘见谅。” “无妨……” 敖岚静静地看着她,确认她所说话都是真心实意之后,展颜一笑的说道:“伯清没有看错你…” “啊?” “就如你所说的那般,伯清与你有再造之恩,如今他不在这,你若说随我姓,日后他便是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 敖岚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接着说道:“而我呢,虽然还会收你为义女,但也会觉得你三心二意,难堪大用。” “这……” 蛇妖面色有些茫然… 她算是听出来了,干娘之前问自己跟谁姓,其实是为了考验自己心性! 敖岚微微一笑,说道:“值得庆幸的是,你对你恩师之情真挚并无作假,伯清没看错你,我也没看错…” 蛇妖面上露出几分羞怯之色,埋着头讷讷的说道:“小妖…小妖只是说了从心之言,当不得干娘这般称赞。” “就是从心之言,才更显诚挚啊…” 敖岚笑着感叹一句,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的说道:“你身形纤细娇柔,姿态素雅纯真,又姓徐,那便叫徐素素,如何?” “徐素素…素素…” 喜得姓名的蛇妖眉眼中尽是喜意,当即拜身行礼,笑道:“素素拜谢干娘赐名。” “你既是伯清弟子,叫徐素素本没什么问题。” 敖岚微微颔首,说罢眉心一点金鳞显现,身后的云雾隐约汇聚成一条金龙虚影! 徐素素呼吸一滞,身体像是不听使唤似的微微颤栗… 待看到那自家义母眉心的金鳞,又看到那条金龙虚影,哪还能不知道眼前的义母是一条真龙! 真龙! “但是我也不想落伯清之后…” 敖岚叹了口气,意有所指的说道:“我在通天河中有一处龙宫,统御了附近不少江河湖泊。 你身具蛟身,在外,你是伯清的弟子,叫徐素素;到我那,你便是我敖岚的义女,便叫敖婧吧。” “干娘是……龙王!?” 徐素素呆呆的愣在那,眨巴着茫然的双眼,竟有些手足无措的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 敖岚微微一笑,用揶揄的口吻说道:“不愿拜我为义母了?” “不不不…” 徐素素紧忙摇头,反应过来后满脸喜意的行三叩九拜大礼,笑道:“女儿敖婧,拜见干娘。” “呵呵呵呵…好!” 敖岚展颜一笑,说道:“我敖岚今日既认你为义女,这见面礼自然不能落下!” 说罢挥手一招… 与此同时… 通天河龙宫的宝库中。 一柄剑身通透犹如秋水般的窄细长剑微微一颤,随即窜出宝库,如一抹流光似的,消失在天际… 不多时,便已出现了敖岚手中… “这把法剑名为秋水,乃是我年轻时所用,蕴养多年,虽不是仙剑,却也生出了几分灵性,如今,便传与你了…” 敖岚轻叹一声,似是缅怀的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剑身。 那通透如水般的剑身似是平静的水面落入块石头似的,竟荡起阵阵涟漪… “使不得! ” 徐素素也能看出干娘眼中的缅怀,当即说道:“此剑与干娘而言意义非凡,况且干娘蕴养多年,剑已通灵,女儿如何能要这般贵重的见面礼?” 她行一礼后正色说道:“此剑女儿不要,还请干娘收回成命…” “见面礼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敖岚摇摇头,随即手指轻弹了一下剑身,呢喃道:“这些年也算委屈了你了,日后你便跟着我家女儿罢。” 她声音一顿,意有所指的笑道:“我家女儿亦有造化加身,你跟着她说不得还有更进一步,跻身仙剑之列的可能。” 那秋水剑似乎真的通灵了一般,闻言战战巍巍的飞了起来,在徐素素身边飞旋几圈,随即剑柄落入她手中。 便是两界渊中都响起一声清亮的剑鸣之声,也不知是在和老主道别,还是宣示有了新主… “这……” 徐素素略显无措的看着手中的秋水剑,又看了看身前的义母… “它都选择你了,你便收下吧。” 敖岚也知她心中就在纠结什么,宽慰道:“它跟着我已无进取之意,在龙宫的宝库中惫赖多年,与你而言却正合适。”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 敖岚摆摆手打断她的话,扯开话题说道:“如今你已成就蛟身,也化了形,是跟我回龙宫修行,还是有何其他打算?” “……” 徐素素闻言有些出神… 眼前似是又看到了恩师的容颜… 想到前番恩师出手救下自己的命,自己这两年多来却未能见得恩师一面,心中不觉有些失落… 敖岚也看出了她有些思绪不宁,笑道:“可是想去找你那恩师?” “不敢隐瞒干娘…” 徐素素怯生生的解释道:“恩师与我恩重如山,而我得恩师传法之后却再也没见过恩师一面,我……我想先去找恩师拜谢。” “嗯~应该的。” 敖岚微微颔首,说道:“你家恩师乃是红尘谪仙,你刚化形,思绪未定,入凡尘俗世寻他定定心神也不错…” “谢干娘支持…” 徐素素见干娘并未生气,还支持自己去寻恩师,面颊上不由得浮出一抹笑意。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怯生生的问道:“干娘可知我那恩师现在所处何处?” “不知。” 敖岚摇摇头,解释道:“你家恩师跟脚厚重,命理如云遮雾掩,便是我也算不出与他相关之事。 我上次与他真身相见还是在梁国的千陵江上,你若是想寻他的话,不妨去那梁国转转。” 她声音一顿,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感慨道:“你家恩师流连与红尘俗世修行修心,你寻他足迹时,也可顺便锻炼一番心性,与修行有益。” “谢干娘指点…” 徐素素俯身道谢… “你这丫头的心思都飘远了,罢了~” 敖岚起身,怅然的说道:“我也要回宫了,就不留你了,日后你寻到你家恩师时,让他有空来我龙宫做…嗯…窜门…” “是!” 徐素素抬起头,本想在说些什么,却见眼前的义母已经离去,眼前的虚影在说完话后也如镜花水月一般消散… 干娘是真龙… 那恩师呢? 既是叔嫂,那恩师定然也是真仙! 她一脸笃定的回过神来,见到自己手中的秋水剑,这才反应过来… 剑还没还…… 那秋水剑像是知道了她的想法似的,忽地一下,化成了一汪秋水,直接浸入到她的身体之中… …………… 京城中的某件酒楼中… 徐伯清回过神来只觉得脑袋昏沉的厉害,身体像是被抽空了似的,竟隐隐有中虚脱之感… 他借因果显化,调动阴阳二气早就一个身体时,便感觉到了以自己如今的修为实在太过勉强… 不过此行倒也让他开发出了自己‘转轮之术’的内在用途… 阴阳相济! 他也知道,如今的虚脱之感正是自己强行调用并不熟悉的阴阳二气显化,导致体内阴阳失衡所致… 有利有弊… 利是等修养好之后,借着‘转轮之术’阴阳相济的特性,能研究出更多手段; 弊是体内阴阳失衡,须得修养些时日才能调整回来… 随即他又沉下心来内视自身,却见自己的身体熔炉中,夹杂着一团被炉火包裹起来的雷球。 这玩意也是他显化之身唯一带回来的东西。 劫雷! 本想着熔炉中储备的荧光已经尽数用在自己的两个弟子身上了,便想若能将这劫雷炼化,滋补自身空缺,也是一桩美事。 不曾想… 也不知是这劫雷中蕴含着天怒之威,还是自己修为太弱的缘故,熔炉炼化这劫雷时,竟出奇的慢… 无奈,只能用炉火将其包裹成一个雷球,慢慢炼化… 而在边上护法的妙静见自家师尊只闭目一会,睁开眼睛后身上就多出了一种极为恐怖的气息,当即干巴巴的咽了口唾沫… 太吓猫了… 师尊定是真仙无疑! 第一五六章 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思? “师尊,师姐怎么样了?” 妙静见自家师尊眉头微蹙的似是在思量着什么,还以为出了什么意外,唰的一下跳到雅间的桌子上… “保住了…” 徐伯清也缓回神来,说道:“为师借因果找到了你师姐,用显化之法帮她挡下了雷劫。” 他声音一顿,长长的舒缓一口气,笑道:“不出意外的话,你师姐现在应该成就了蛟身,也化了形…” “蛟身…化形…” 妙静心中一惊,暗道不妙… 师尊这般帮助师姐,那位素未谋面的师姐在师尊心中地位定然不低,如今又成就蛟身,化了形,多半会来找师尊… 而自己才刚入师尊门下,不管是论资排辈,还是修为,定然都比不上那位师姐… 她一来,自己岂不就失了宠? 没有安全感的小猫咪心里直打鼓,随即纵身跃到师尊怀中,满是‘欣喜’的说道:“师姐没事就好…” 随即试探性的问道:“那师姐化形后会不会来找师尊呀?” “不知道…” 徐伯清摇摇头,说道:“为师找到你师姐时,它已经没了意识,帮它挡下雷劫后,为师那显化之身也难以维持了。 好在为师在附近看到了一位好友,便托那好友帮忙照看你师姐了… 而为师的那位好友是真龙之身,你师姐又成就了蛟身,算是同属后辈… 有这层关系在,说不定为师的那位好友会带你师姐去修行,当然,你师姐也有可能会拒绝,直接找来为师这。” “真…真龙?” 妙静听到‘真龙’后呼吸一滞,便是心脏跳动的频率都快了几分… 之前它只是猜测自家师尊是真仙修为,如今听闻师尊之友乃是真龙,便更加坚信了自家师尊是真仙的念头! 毕竟好友都是真龙,那师尊定然也是和真龙同一级别的存在…… 反应过来后,它眼眸中满是艳羡的都囔道:“徒儿真羡慕师姐。” “嗯?” 徐伯清惊疑一声,颇为诧异的看了怀中的小猫一眼,见其神色满是羡慕之意,问道:“羡慕什么?” “羡慕师姐有师尊关照呀~” 小猫咪满脸憧憬的说道:“师姐渡劫时先有师尊帮忙挡劫,后有真龙指点修行。” 它声音一顿,似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随即神色落寞,泫然欲泣的说道:“哪像徒儿,出生卑微,被关在镇妖塔数十年,没人疼也没人爱。” “……” 徐伯清面颊一僵… 意识到怀中小喵咪的言外之意后,哭笑不得的在它那小脑袋瓜上敲了一下。 “你的因果为师也能看到,日后你若是应了劫,遇了险,为师自然也会想方设法的帮你挡劫挡险。” “嘻嘻~” 小猫咪闻言便是那对异童都亮了几分,贼兮兮的说道:“日后徒儿也有师尊撑腰了…” “行了行了~” 徐伯清看了看外面天色,说道:“天色也不早了,咱们蹭饭去~” “嗯呢。” 小猫咪见自家师尊出了门后心情不错,眼珠一转,满脸好奇之色的说道:“师尊能和徒儿所说师姐的事吗?” “嗯?” “徒儿好奇嘛…” 小喵咪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姿态,说道:“日后师姐若是来寻师尊,徒儿身为师妹,又比师姐早来些日子,定然要招待师姐的。” 它声音一顿,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的说道:“可徒儿也怕无意间犯了师姐忌讳,恼了师姐嘛…” “没那回事,你师姐胆子很小。” “胆子很小?” 小猫咪眼睛一亮,暗想找到个师姐的弱点,随即都囔着说道:“师尊说说师姐的事嘛,日后徒儿也好招待师姐不是…”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为师和你师姐也就见过一面而已…” 徐伯清摇摇头,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咋舌道:“你师姐的跟脚比起你来差远了,但是那悟性,着实不低……” …………… 城南徐家院中… 徐和出去走镖了,还有几日才能回来,其妻李氏看了看天时,便嚷嚷道:“达子,去买几斤排骨,等会炖排骨给婷姐儿补补身子。” 徐达在内宅,俯身在其妻王婷身旁,侧耳贴在那隆起的肚子上,感受着娇妻肚中的小生命… 听到自家老娘的吩咐,宽慰娇妻一番后便取了些银钱,出门去买排骨… 去时好好的,可提着排骨回来时,却见自家门口站着个怀里抱着黑猫的熟悉人影。 待赶回门前看清来人样貌后,他眼睛一亮,脸上满是欣喜之色的迎上前问道:“清哥儿怎么来了?” “哈哈哈~” 徐伯清见他手中还提着排骨,便挑着眉头笑道:“这不快到饭点了嘛,我正好在城南办点事,便想着来蹭顿酒饭~” “什么蹭不蹭的,快进快进。” 徐达连忙将其往院子里领,自己则是提着排骨跑进厨房,嘴里还嚷嚷着:“娘,清哥儿来了,多弄点下酒菜。” “清哥儿来了?” 李氏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后紧忙在腰间围裙上擦了擦手… 出厨房看到侄子逗弄着怀里的黑猫,笑道:“清哥儿坐坐坐,婶子正好做饭,可不准走了。” “来都来了,那我肯定得蹭顿吃的。” 徐伯清打趣一句,随即看了看院子里,又瞥了瞥内宅,问道:“二叔没在家吗?” “走镖去了,得过几天才能回来。” 徐达解释一句,对着自家老娘说道:“娘,你赶紧去做饭,清哥儿又不是外人,我陪就好了…” “行行行,你们兄弟俩聊,我去做饭。” 李氏笑吟吟的回厨房做饭… 也就这会儿,听到动静的王婷挺着大肚子从房间中出来,见家中来了客人,笑道:“见过大兄。” “嚯,弟妹有身孕了?” 徐伯清一惊,见堂弟已经过去搀扶其坐下,便打趣道:“达子可以啊,这就一年的功夫,就快当爹了…” “嗨哟…” 徐达那张早熟的脸上难得露出几分羞赧之色,讷讷的解释道:“我爹我娘催的紧。” “老人家能不想抱孙子吗?” “哈哈哈哈…” “弟妹几个月了?” “六个多月了…” “快了快了…” 许久未见的堂兄弟二人闲聊着,而王婷也在一旁时不时的掩嘴轻笑。 她是知道自家公婆打算的,也知道眼前这位大兄是什么身份,心中虽有万般不舍,但能理解,也支持夫家的决定… 徐伯清想到时人临盆产子如过鬼门关,便告戒堂弟道:“弟妹如今有身孕在身,你闲暇时可带弟妹出去走动走动。” “啊?” 徐达微微一愣,随即蹙着眉头,不解其意的问道:“出去走动走动?” “孕妇不能闷在家中…” 徐伯清解释道:“出去透透气,走动走动,不仅能放松心情,也能舒缓脉络,有助于日后临盆生产…” “这……” 徐达似是想到了什么,眉头紧锁的叹了口气,说道:“产婆也说过这话,可是近些日子京城发生的怪事多,咱虽然有那个心,但实在是不敢带出去走动啊…” 他说着意识到自家媳妇还在,连忙起身将自家媳妇搀扶了回屋里。 回来后才轻声解释道:“清哥儿你是不知道,就两三个月前,光是城南这一片,就有三家孕妇遭了贼人毒手… 那三家的孕妇都有七八月的身孕了,眼看着再有一两月就能临盆了,却被贼人剖腹杀害,肚子里的孩子都没了…” 他声音一顿,心有余季的说道:“清哥儿你想想,那孕妇都有七八个月大了,肚子里的孩子都成型能踢人了… 却被人剖腹杀害,何其残忍? 我们街坊四邻都说那行凶的其实不是人,而是专门吃小孩的妖邪… 最近两月京城戒备是严了,倒是没听说那妖邪在城南这一块作恶,但谁知道京城的其他地方呢? 这事儿越传越邪乎,大家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现在压根就没人敢带着孕妇出门走动,都藏在家中呢…” “……” 徐伯清目光微微一凝… 永和帝举办水陆法会,想选出真仙真佛册封国师之事早就公昭于天下了,此举吸引来的妖邪不在少数… 还有些跑江湖的神棍、神婆之流的方士也如闻到了腥味的鬃狗一般,想借此博个富贵。 仗着会几手障眼法,或是有几分小手段,不知收敛,亦不知天高地厚的在京城行凶作恶… 前段时间京城中的玄奇桉件多是此类贼人所为… 而这‘剖腹取子’桉他也有所耳闻。 据西厂记录在册的,京城中遇难的孕妇已达十数人之多! 凶手行凶时剖腹取取子的手段如出一辙,基本可以断定是同一凶手所为… 后来各地名捕受征调入京协助查桉,又有东西两厂和锦衣卫的介入,捉拿了不少犯事的贼人… 菜市场门口接连斩首多位贼人以儆效尤之后,那些个歪门邪道才知道收敛一些。 那些贼人虽然收敛了不少,但还有诸多玄奇桉件没被侦破… 而‘剖腹取子’桉便是其中之一。 所站的位置不同… 看待问题的角度自然也不相同。 他只看到了两厂一卫的加入让京城治安变好了,却忽略了这些个玄奇桉件在京城民间的影响…… 第一五七章 第一次撞见鬼… 徐伯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道:“那确实该小心一点。” “唉,提这些破事作甚…” 徐达拍了下脑袋,似是想到了什么,说道:“难得来一次,今日咱哥俩可得好好喝上一杯。” 说罢,便起身去厨房里转了一圈,端出来两盘下酒的凉菜,又去抱出两坛老酒,拆了泥封,分碗倒上酒水… “清哥儿,来喝!” 热菜还没上,他便嚷嚷着将徐伯清拉上了桌,就着凉碟喝了起来… 两人家长里短的闲聊着… 不知怎地,徐达将目光放在了自家堂兄怀里的黑猫身上… 见其不仅毛色油量顺滑,还生有一对异童,甚是妖异邪魅,喝了口酒后咋舌道:“清哥儿你养的这猫儿真漂亮…” “还行还行。” 徐伯清轻挠着怀中小猫的下巴… 而妙静听到有人称赞自己漂亮,当即昂着脑袋,颇为傲娇的‘喵~’了一声。 暗想不愧是师尊的堂弟,有眼光! “哟,还挺通人性的…” 徐和见那黑猫的傲娇神态,咋舌一句后看向自家堂兄,问道:“清哥儿,这猫是公的母的?” “……” 徐伯清能感受到怀中的小猫身子一僵,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回答,想了想后应道:“是…雌的…” “你们读书人说话就是绕,母的就母的呗,还非得说是雌的…” 妙静:“……” 徐伯清:“……” “喝!” 徐达举着酒碗喝下,看向那有些恼羞的黑猫,咋舌道:“啧啧啧,清哥儿你看,你这猫儿还瞪我呢…” “……” 徐伯清将怀中的猫儿放到腿上,用揶揄的口吻打趣道:“我这猫儿通人性,你说它是母的,它不高兴了。” “哈哈哈~” 徐达嘿嘿一笑,随即笑道:“这猫儿不仅漂亮,还通人性,日后它要生猫崽子了,清哥你可得给我留一条…” “……” 妙静的一张猫脸上尽是恼羞之态,‘喵喵’叫着想要爬上桌… 结果刚探头… 却又被自家师尊的大手压了下去。 “行行行,咱不说这个了……” 徐伯清讪讪的笑着,摩挲着猫首宽慰它,随即紧忙举起酒碗,说道:“难得来蹭一趟酒饭,来来来,喝酒喝酒。” “喝! ” 随后不久… 婶婶李氏端着一个个热菜上桌,弟妹也挺着大肚子同席,一起聊着家长里短,谈着坊间趣闻… 天色很快便暗澹下来… 本来就是带妙静来认个门、蹭顿饭,酒足饭饱之后,徐伯清以不便在宫外久留的借口起身请辞。 徐达一家也知道自己的堂兄在宫中多有不久便,也就没有多留… 徐伯清见怀中的小猫咪闷闷不乐的一路都不怎说话,也知道刚才在饭桌上它心灵上‘受了重创’。 故而回宫的路上一直在宽慰… 而妙静则是满脸委屈之态,嘴中忿忿的都囔着:“师尊说徒儿是母的,还要徒儿生小猫崽子送人…” “噗…呵呵呵呵…” “师尊你还笑…” “别气别气~” 徐伯清强忍着笑意,宽慰道:“人家不知道你开了灵智,把你当成普通的小猫了。 你回去后须得好好修行,化形后就没有这样的误会了。” “哼…” 妙静见自家师尊脸上满是笑意,颇为傲娇的摆过脸去…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它并未真的生气,只是想着借此加深一下在师尊心中的份量,免得日后那位师姐真找来,自己失了宠,不得师尊重视。 它那小算盘打的叮当响… 心中也是暗自窃喜… 随即似是发现了什么,猫眼微动的惊疑一声,轻声滴咕道:“师尊,有小鬼嘞…” “嗯?” 徐伯清闻言同样惊疑一身,随即目不斜视的放缓脚步,暗中运起了天目法眼瞥向了妙静所看的方向… 天色已经昏暗… 在天目法眼的加持下,却见远处的茶馆门前有些异样,阴影中似乎有一团半透明的虚影正贴着墙壁蹒跚而行… 那团虚影手中攥着个钱袋子,像是怕被人发现似的,慢慢的贴着墙壁往边上的小巷子中挪动… 因天色较晚,那小鬼又是贴着墙壁而行,一般人很难发现这般异样。 “啧啧,这就是鬼?” 徐伯清戏谑的咋舌,妖是见多了,他还真第一次到见到阴身小鬼… 而且,从那小鬼手中攥着钱袋子,以及那小心翼翼生怕被人发现的姿态来看,倒不像是只小鬼…… 而像……小偷! “这小鬼无甚修为…” 妙静轻声说道:“徒儿听闻江湖中有些方士,擅养小鬼运财,不事劳作却不从愁吃穿用度…” “五鬼运财术?” 徐伯清微微一愣,瞬间便联想到前世影视剧中或话本中常见的术法,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又摇摇头。 “不是…” “啊?” 妙静听的云里雾里,看着自家师尊,神色讷讷的问道:“师尊,什么事五鬼运财术?” “一种小法术…” 徐伯清摇摇头,解释道:“五鬼运财术可以招来五只阴将,也可以说是五只小鬼,可以不启人门户,不破人箱笼而取他人财物。 就如你之前所说的那般,会用此术法的人,不事劳作也能暴富…” “啊,这……” 妙静显然是第一次听说有这种法术,眨了眨眼睛问道:“师尊的意思是说,有人在暗中施此术法?” “像,但应该不是…” 徐伯清摇摇头,说道:“这只小鬼手里攥着那小钱袋,里面便是都装金子,最多也就十几两… 而且此鬼贴着墙边蹒跚而行,像是做贼似的生怕被人发现,如何能与那五鬼运财术所招的阴将相比?” “世间妙法何其多~” 妙静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见那小鬼已经挪到了巷子中,便问道:“师尊,咱们要不要跟去看看?” “小鬼运财,总归不是正途,既然看到了,就不能不管。” 徐伯清微微颔首,看着那小鬼钻进巷子后,无声无息的跟了过去… 结果刚跟进小巷子,便看到有个半大小子在那翻着钱袋子,而那只偷盗钱袋子的小鬼就跟在一旁… 他也知道,这小鬼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偷钱,背后必然有人指使… 但没想到的是,指使小鬼的居然是个半大小子,更没想到的是,这小子自己居然还见过! 当初在街头遇见段家兄弟的时候,看到入了神,回过神来便发现腰间的钱袋子没了。 后来在自己的提醒下,行盗之人也被段元泽抓到了,后来又被巡检司的人带去关押进了地牢。 眼前这御使小鬼运财的半大小子,豁然就是那天偷自己钱财,态度还非常嚣张的小贼! 那小贼显然也没想到会有人进这巷子,大眼瞪小眼的与徐伯清对视,待短暂的失神后,他似乎也回过了神来… 拎着钱财袋子撒腿就跑! “啧啧啧,还真是有缘啊…” 徐伯清见他仓惶逃窜的背影,随手一招,而那小贼连同身边的小鬼皆是身子一僵,随即惊呼一声的倒飞了回来。 随手在那小贼身上一点,封住了他的周身脉络后,转头看向那阴身小鬼… 见那小鬼还在挣扎,似乎想用什么阴招,他运起内力呵斥道:“再动便让你魂飞魄散! ” “……” 小鬼被那声呵斥的身体一僵,险些维持不住阴身,满脸都是惶恐… 而那被定住穴道的小贼亦是满面惊容,干巴巴的说道:“你…你能看见他?” “你都能看见,我为何看不见?” 徐伯清将那小贼的头转了过来,神色戏谑的说道:“小家伙,你这可不只是‘无他,唯手熟尔’就能做到的。” “……” 那小贼闻言微微一愣,看着抓住自己的人,似是也想到了什么,瞪着眼睛惊呼道:“是你?” “记起来了?” 徐伯清微微颔首,咋舌道:“当日你那一句‘无他,唯手熟尔’、一句‘关你鸟事’,着实让我影响深刻啊。” “……” 那小贼见自己全身僵硬,就眼珠和嘴能动,又见边上的小鬼被那声呵斥吓的差点魂飞魄散,当下也明白,这是遇见了高人… 他知道形势不如人,也没有装硬骨头的意思,连忙求饶道:“前辈,小人有眼无珠无意间冒犯了您,您大人有大量,就当小人是个屁,将小人放了吧…” 末了,他又带着哭腔的说道:“小人发誓,以后再也不敢了…” “再也不敢了?” 徐伯清冷哼一声,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应该在地牢里吃牢饭才对。怎么出来的!?” 那小贼神色讷讷的说道:“小人……小人是用钱买出来的。” “你都进了地牢,还有钱赎身?” “小人偷的……” “不老实!” 徐伯清见他不肯说实话,当即冷哼一声,伸手对着他身旁的小鬼隔空一攥。 却见那小鬼厉声惨叫一声,阴身犹如面团似的被揉捏成了一团。 而且,那‘面团’被揉捏的越来越小,最后竟被捏成了只有荔枝大小的黑色小球。 “……” 那小贼见自己的伙伴变成了别人手里把玩的小黑球,愣在原地,呆呆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既然地牢关不住你,那我倒想看看,天牢能不能关得住!” 徐伯清放下怀中的妙静,给它打了个‘你先回去’的眼色后,便拎着那小贼往天牢的方向而去… 而妙静见师尊认识那贼人,如今天又黑了,便也没多说什么,迈着猫步回了景王府…… 天牢依旧是老样子… 听闻多日不见的徐总管前来,胡狱司着急忙慌的带着心腹迎了出来。 离的老远便拱手行礼道:“卑职不知徐督主来此,有失远迎,还请督主责罚。” 徐伯清见胡狱司的谨慎性子从未变过,笑道:“一别多日,胡狱司别来无恙?” “吃好喝好,有劳督主挂念。” 胡狱司人老成精,见他手中提着个神情木讷的小子,目光微动的问道:“督主,此子可是犯了事?” “是个嘴硬的小贼。” 徐伯清给他打了个眼色,随即又在那小贼的身上点了几下,这才将其交给一旁的狱卒。 “这小贼比较邪乎,可能还懂些方士之法,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我已经封住了他的周身脉络,几天之内应该是动不了的。” “那督主的意思是?” “你们好好拷问一番,这小子嘴挺硬,可别一下整死了…” “督主尽可放心…” 胡狱司见过他那眼神,当即心领神会的说道:“卑职就是干这一行的,旁的不说,卑职这有数百种教人生不如死的方法。 似那竹签刺指甲,身上划几个伤口养血蛭,扒开头皮灌水银之类的活儿实在太熟了… 唯一有点难度的便那千刀万剐,得要割足三千多刀,让人看见骨头上不沾点肉,还不能让人死。 三千多刀的技术活儿卑职不敢保证能圆满完成,但是两千多刀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嗯…” 徐伯清微微颔首,瞥了那小贼一眼后,说道:“那这小贼就交给你处理了,我过几日再来。” “督主您尽可放心…” 胡狱司拍着胸脯保证道:“卑职以这狱司之位担保,他就是铁打的嘴,到卑职这天牢里转一圈,也得吐出话来。” “不错…” 那小贼年纪本就不大,听胡狱司所言,脑海中不由得浮现起种种酷刑加在自己身上的场景… 被吓的面如金纸,嘴唇都失了血色。 见把自己拎来的人转身就走,他不再犹豫半分,连忙喊道:“别走,我说! 我说! 你别走! ” “……” 第一五八章 周贵妃来访… “现在想说?” 徐伯清也知道,如这般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小贼,若是不吃点苦头,不吓唬吓唬,嘴里准没一句实话… 瞥了那小贼一眼后,他似笑非笑的说道:“我现在没空听,你就老老实实在天牢里住几天吧,过几天等我有空了再来看你。” 说罢头都没回的转身离去。 “我……” 那小贼见他离去,押着自己的几个狱卒脸上也露出几分意味深长的笑容,心中更加惊恐。 瞪着眼睛想说些什么,却发现那人的背影已经出了天牢… 胡狱司给手下的几个狱卒打了个眼色。 那几个狱卒也都是老油子了,心领神会的拎着那小贼去了下狱,专门给他挑了一件离刑房较近的牢房… 那小贼听着隔壁时不时传出的惨叫声和哀嚎声,面色不经又白了几分… “你小子运道好。” 其中一个狱卒颇为惋惜的说道:“这刑房最近几天要拷问那些罪大恶极的重犯,估摸着还得排两天队才能轮得到你进去。” “嗨呀,老周你别吓唬人家孩子…” 另外一个狱卒‘责备’一句,随即笑呵呵的宽慰道:“你在这该吃吃,该喝喝,养胖点,到时候也能撑的久一些…” 两个狱卒见那小贼脸都吓白了,对视一眼后皆是会心一笑,随即也不废话的关上牢门而去… “我……” 那小贼一脸茫然无措之态。 待听到隔壁刑房中传出的惨叫声后,这才一个激灵的回过神来… 看着狱卒远去的背影,他嘴唇嗫嚅着呢喃道:“你……你们想问什么倒是问啊,都不问我怎么说…” ………… 天色已黑… 徐伯清回到慈宁宫,从嬷嬷那得知太后在浴池沐浴还没回寝宫,便心头一动的悄悄凑了过去… 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浴间内雾气萦绕犹如仙境,浴池周边不仅挂着半透明的丝质幔帐,还立着几扇屏风… 透过幔帐与雾气,隐约可见浴池中的美人儿泡在汤泉中,仰着粉颈舒缓身形,气度雍容,姿态优雅… 见伺候太后沐浴的嬷嬷想要行礼问候,徐伯清紧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 那些嬷嬷也都是太后身边的老人了,当即心领神会的点点头,轻手轻脚地退出去后,顺便把门也带上了… “孙嬷嬷,帮哀家捏捏肩…” 陈太后依偎在汤泉中,闭目养神,丝毫没注意到嬷嬷已经退出去了。 “是…” 徐伯清拟成孙嬷嬷的声线应了一声,随即轻手轻脚的越过幔帐与屏风,凑到了浴池旁… 饶是他伺候了太后两年,见那美人盘起的云鬓,见那白里透红还挂着水珠的粉颈,依然会觉得口干舌燥,喜不自禁… 先手放在嘴边呼了口热气,随后又搓搓,确认手心发烫后才探到那如削般的美人肩上轻轻揉捏… 他面上憋着笑意,玩心大起的用孙嬷嬷的声音问道:“娘娘,奴婢这力道可还合适?” “嗯…” 陈太后用鼻腔轻嗯一声。 虽然也隐约感觉这手似乎有些细腻,但听到还是孙嬷嬷的声音,便不疑有他… “力道正合适,孙嬷嬷你这捏肩的手艺倒是长进了不少…” “力道合适便好…” 徐伯清的手指在那肩头与粉颈两旁轻轻揉捏,见太后闭目享受,他也不做声的继续装起孙嬷嬷。 过了好一会儿,见时机已经成熟,他便笑道:“娘娘,可还需要打些香露?” 《修罗武神》 “嗯…” 陈太后微微颔首,支起身子趁坐在浴池旁,背影曲线匀称优美,后腰的腰窝中还沾着一片汤泉中的花瓣,那双粉嫩如玉的小脚在池水中随意的摆荡着…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的吩咐道:“帮哀家抹的匀称些。” “奴婢知晓…” 徐伯清喉结上下滚动,取过花露倒在掌心轻轻搓揉一番,待温热后才将贴到太后的背部轻轻涂抹。 他眼珠一转,强压着心头的火气,问道:“娘娘何故叹气?” “叹岁月不饶人…” “娘娘正值妙龄,怎地有这般感慨?” “妙龄?” 陈太后呢喃一声,有些哀怨的说道:“哀家已是人老珠黄,如何还能称之为妙龄?” 随即想到了孙嬷嬷的年纪,自己这般年纪在她眼中说是‘妙龄’倒也不为过。 她摇摇头,自顾自的感叹道:“若是在寻常人家,以哀家这般年纪,估摸着都能抱孙儿,当祖母了…” “娘娘无须多虑…” 徐伯清想了想,周贵妃的年纪比太后还要小两岁,确实已经当祖母了,也难怪太后会有这般感慨。 “就娘娘这身段,这容貌,这气质,看起来也就二十许,说是岁月无痕亦不为过。” “过些年便是老婆子了…” 陈太后微微一笑,心中却暗想孙嬷嬷今日倒是会说话… “过些年依然是美人儿~” 徐伯清将手中的香露涂抹在太后的背部,随即又倒了些在手中,从侧肋慢慢地探到了前面…… “嗯?” 陈太后身体一僵的惊疑一声… 随即秀眉微蹙的低头看了看身前的手,这才发现那双手皮肤紧致,骨节分明,根本就不是孙嬷嬷的手! 她连忙转过身子… 这才发现在自己身后的并不是孙嬷嬷,而是一副色令智昏之态的贼人… “你……” “我怎么了?” 徐伯清见自己的伪装被发现后,挑着眉头笑道:“我身为娘娘的贴身内侍,服侍娘娘沐浴没什么问题吧?” “刚才一直是你?” “对啊…” “你……就会捉弄哀家。” 陈太后哪还不知他的恶趣味,手捧着些池水泼到他脸上,似娇似嗔的说道:“回来为什么不和哀家说一声?” “不是想给娘娘个惊喜嘛…” 徐伯清抹去脸上的水渍,随即褪去衣衫,也跟着滑落到浴池中… 将那娇嗔的美妇人拉到怀中互诉衷肠,还没来得及更进一步,便突然听到门外的嬷嬷叫唱道:“永宁宫周贵妃来访~” 陈太后:“???” 徐伯清:“???”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不知这周贵妃天黑来访是什么意思… “别管她~” 徐伯清暗自羞恼,本不想理会那周贵妃,继续按自己的节奏来… 而陈太后却紧忙用葱指抵住了他的唇角,在他面颊轻啄一口后才轻声说道:“别急,容哀家问问来意~” 随即才对外面说道:“哀家正在沐浴,妹妹有何事儿这般着急寻来?” 门外的周贵妃犹豫了一番,想到自家儿子宴会上发生的‘不愉快’,周边又有外人在,也不好隔门相说… 便应道:“有些私话想找姐姐说说。” 陈太后秀眉微蹙,刚准备支她到寝宫稍等片刻,却又听到外面传来:“姐姐,妾身可以进去说吗?” “……” 第一五九章 胆战心惊… 徐伯清听周贵妃说要进来,亦是眉头一挑,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儿,面颊上也浮出一抹笑意… 见太后下意识的便想拒绝周贵妃,他紧忙伸手打断,随即凑到怀中美妇人的耳边轻声说道:“娘娘想不想玩点刺激的?” “嗯?” 陈太后惊疑一声,见他面上带着笑意,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却又不确定的问道:“你…你想干嘛?” “让周贵妃进来…” 徐伯清指着池水上飘荡的一层花瓣,贼兮兮的笑道:“我躲在水下。” 饶是陈太后有了些心里准备,听到他这般话也是被吓的连忙摇头,下意识的拒绝道:“不行,会被发现的。” “没事儿~” 徐伯清在她丹唇上啄了一口,柔声宽慰道:“我现在这修为,便是在水底待个一天也无事,只要她不入池,便不可能发现我的。” “……” 陈太后听到他说的这般肯定,不知怎地,心中竟有些隐隐有些期待,但理智告诉她,不能做这种事。 她紧忙摇摇头,求饶似的说道:“不行的,万一被发现就惨了。” “娘娘放心~” 徐伯清见太后短暂的失神了一刹那,随即又面颊发烫的拒绝,便也明白了她心中所担心的事… 随手一招,将自己的衣服塞到墙角的箱子中藏好,紧接着模拟出太后的声线,对外说道:“进来吧~” 说罢,对着一脸急色的太后笑了笑,随即沉下身子潜入水中… “你…你可别作乱……” 陈太后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后心头一紧,连忙闭嘴不在多言… 她紧张的看了看周边的浴池汤泉,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心脏跳动的频率都快了数分… 见池水上面飘着一层花瓣,便是自己泡在浴池中都看不清水下有人,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随即也不知感受到了什么,身体又是一僵,面颊也隐隐有些发烫… “外面天寒地冻的…” 周贵妃推门而进,见房间中雾气缭绕,而好姐姐一个人泡在汤泉中,便轻笑道:“还是姐姐这里暖和~” “嗯嗯…” 陈太后第一次碰到这种事,身体僵硬的不敢乱动,心中有些慌乱,只能用鼻腔发音的嗯了两声算作回应… 周贵妃秀眉一挑,见太后的反应有些奇怪,还以为是这姐姐正在做什么有趣的事儿被自己惊扰到了… 她微微一笑,用揶揄的口吻说道:“妾身是不是惊扰到姐姐了?” “没…没有…” 陈太后面颊发烫,也知道她所说的‘惊扰’指的是什么,紧忙否认自己并未做那种事。 “姐姐见外了不是。” 周贵妃正愁怎样更进一步的拉进关系,见太后支支吾吾的不愿承认,也愈发坚信起自己的猜测。 yy小说 她目光微微一动,促狭的笑道:“这里又没外人,姐姐还害羞什么。” 陈太后的面颊都变成了绯色,讷讷的说道:“妹妹莫要误会,哀…哀家真的没有。” “好好好,没有没有~” 周贵妃笑吟吟的应了声,随即劝慰似的说道:“先帝走的早,姐姐在这慈宁宫中一晃就是十八年,有些需求很正常… 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说句大不敬的话,这事儿莫说姐姐了,便是妾身和一些不得陛下恩宠的小姐妹,都时常需要先生解忧。” 陈太后:“……” 徐伯清:“……” 周贵妃颇为哀怨的叹了口气,自顾自的说道:“世人皆知宫廷好,可谁人又知宫廷之人的苦楚呢。” “……” 若是以前,陈太后还能与她产生些共情;但是现在,特别是此时此刻,实在共情不起来… 先生哪有那贼人香!? “妹妹言重了…” 陈太后轻哼一声,想将水中作乱的贼人推开,但又怕动静太大被周贵妃看到,便扭扭捏捏的扯开话题道:“妹妹寻来所为何事?” “也无甚大事…” 周贵妃叹了口气的解释道:“今日景儿为皇孙一周诞设宴,妾身前些日子还帮景儿代交请柬给徐督主的… 姐姐您应该也知道,太子涉嫌谋逆,被陛下罢黜了储君之位,而如今储君之位空悬,景儿意欲争夺。 这本来也算是件好事儿。 但是他年纪小,做事冲动莽撞不计后果,妾身都为他发愁… 徐督主那请柬是妾身代交的,他能从百忙之中抽出空来赴宴,便是妾身都觉得面上有光。” 她声音一顿,随即带着些愧色的说道:“可是妾身家那逆子却自作聪明的当众捧杀徐督主,想用些小手段意图分化两厂一卫。 就连妾身都能看出来的小手段,徐督主又如何能不看出来? 这一来二去就恼了徐督主。 妾身见徐督主愤然离席后,曾追去赔罪,可妾身虽是景儿之母,但终究只是个妇人,难登台面… 徐督主心中怨气,妾身也能理解… 当时妾身便想着,等宴会结束后来慈宁宫找姐姐解释一番的,也好亲自和徐督主赔罪。 不曾想陛下出宫赴宴了,妾身便在景王府作陪到晚上,刚回宫便赶着来和姐姐解释了…” “皇帝出宫赴宴了?” 陈太后微微一愣,其他的她都能理解,但是属实没想到连两个皇子大婚都没出宫参加的皇帝,居然会出宫参加皇孙一周诞的宴会。 “是啊,妾身也没想到陛下能赴宴~” 周贵妃意有所指的说道:“就在徐督主离席后不久,陛下就到了,当时参加宴会的一众朝臣尽是茫然之态… 后来陛下不仅坐在了徐督主的位置上,还当众称赞徐督主是大梁的砥柱之臣,评价颇高呢。” “嗯嗯…” 陈太后用鼻腔发音的轻哼两声。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或是感应到了什么,只觉得自己思绪都有些飞远了… 周贵妃见状有些奇怪,问道:“怎么感觉姐姐很舒畅的样子?” “啊…有吗?” 陈太后闻言心头一紧,略显慌乱的解释道:“这…天寒地冻的,泡个汤泉身体暖洋洋的,是挺舒畅…” “倒也是…” 周贵妃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便拨开幔帐走了进去,笑道:“妾身在外一天,刚回宫还没来得及沐浴,不若借用这姐姐的汤泉驱驱寒气?” “不可! 陈太后见她靠近浴池,甚至还有同浴的意思,下意识的惊叫出声… 随即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激了,反而更会惹人怀疑,便解释道:“倒不是哀家小气,不让妹妹同浴… 只是哀家已经泡了半天,这浴池中的汤泉都快凉了,妹妹若是想用这浴池的话,须得让下人再换池汤水才行。” 说罢,她那玉足蹬开水底作乱的贼人,随即扭扭捏捏的支起身子,尽量小心的不沾花瓣… “那倒也是。” 周贵妃见太后说的有些道理,便点点头应了句,随后才问道:“姐姐这面颊怎地这般红润?” “有…有吗?” 陈太后摸了摸自己的面颊,确实还有些发烫,想到刚才的异样,解释道:“可能是泡在汤泉中的时间久了些,等会就好了…” 说罢,小心翼翼的迈出浴池,披上浴巾裹住身体,擦拭身上的水汽… 而周贵妃见状则上前去帮忙,她看了看四周,有些费解的问道:“姐姐在这沐浴,怎地也没个使唤的嬷嬷?” “哀家想一个人静静心的…” “那妾身来还是惊扰姐姐了…” “没有的事儿…” 陈太后暗想确实被惊扰了,但…惊扰的还挺不错…嗯…是挺不错。 见周贵妃贴心的帮自己着衣物,她强装镇静的说道:“下人换汤水还需要些时间,妹妹不若随哀家去寝宫歇息片刻再来?” “等会妾身就直接回永宁宫了,还劳烦姐姐这边的下人作甚…” “也是……” 陈太后穿好衣物后,面若绯霞,闲聊一番后便带着周贵妃去了寝宫… 就在她们走出房门的时候,浴池的汤泉中冒出几个气泡,紧接着徐伯清嘴里叼着片花瓣的浮出水面… “啧啧啧…鲜美无比,不得不尝~” 第一六零章 永和帝闭关 待周贵妃离去后… 徐伯清悄咪咪的到太后寝宫,见美妇人在整理凤塌,他无声无息的走过去,拦腰将那美人儿抱起,又是惹的几声娇呼。 “你……” 陈太后一双粉臂环着他的脖颈,白了他一眼后娇嗔道:“你这贼人就会作弄哀家。” “那娘娘喜不喜欢?” 徐伯清坐上凤塌,将抱着的美妇人放到自己腿上,脸埋在其粉颈处深深了吸了口气,“香~” “你……” 陈太后回味起刚才在泡汤泉的感觉,便是心尖儿都颤了颤… 面颊上刚消散下去的绯色再次浮现,她轻声细语的告戒道:“你…你劳累一天,好好休息,可莫要再作乱了。” “嗯,休息~” 徐伯清微微颔首,体内阴阳失衡,也确实需要静养,便褪去衣物拢着怀中美妇钻进凤塌休息… 两人耳鬓厮磨了一番,太后似是想到了什么,问道:“那朱文景在宴会上恼了你?” “朱文景还恼不到我…” 徐伯清不以为意的说道:“与我而言,他的那点小心思就和孩童过家家似的,我都没放在心上。” “那你周贵妃怎地说你恼的愤然离席?” “我没恼,也不是因为朱文景离席的,而是因为朱文景府上的一只小妖。” “妖?” 陈太后微微一愣,下意识的脑补出青面獠牙的妖鬼形象,回过神来后满脸不可置信的问道:“这世上真有妖?” “有~” “快给哀家讲讲~” 徐伯清沉吟了一会儿,将宴会上遭遇猫妖,到离席抓妖,再到收徒妙静的事复述了一遍。 能讲地方的像是讲故事似的,如刘姮娥那般不能讲的地方就顺嘴带过。 陈太后听到那异色童的小猫妖拜徐伯清为师时,面颊上不由得浮出一抹欣慰的笑意;待听到京城中还藏着一些别的妖物时,又显得有些担忧。 “哀家还以为那妖物都是青面獠牙的狰狞之态,不曾想世上竟还有小猫这般可爱的妖物。” 说罢,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道:“对了,今天皇帝还出宫了,倒是少见,说不得明日或者最近几天要上朝呢。” “上朝就上朝呗…” 徐伯清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对于大梁,除了慈宁宫以外,他无甚归属感;对于大梁的皇帝,更是没有半点敬畏可言; “你现在怎么说也是西厂督主。” 陈太后摩挲着他的面颊,柔声说道:“皇帝要是上朝,你身为朝臣,也得去上朝才是。” “唔~先睡觉吧。” …………… 随后几天中… 在太后的强烈要求下… 徐伯清在宫中并未外出。 白天看看书,闲暇时便去西厂监指点一下段氏兄弟的《意气诀》修行… 本想着若是永和帝上朝,自己这西厂督主去朝会上露个脸倒也无妨… 但他显然高估了永和帝。 这厮出宫只去景王府赴宴看了看孙子,回宫后便继续将朝上诸事扔给心腹处理,不仅没有上朝的意思,反而宣布‘闭关’修行半年,谁也不见… 而一众朝臣的悬着的心也再次落下。 依旧是该吃吃,该喝喝… 太后无奈的摇摇头,并未多说什么。 而徐伯清在兜里摸到那枚由小鬼揉成的黑色小球后,也想起了几天前扔进天牢的小贼。 他对那些跑江湖的神棍、神婆之类的方士还是有些兴趣的。 更准确的说,是对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感兴趣… 于是便抽空出宫到天牢转了一圈。 胡狱司早就得到消息迎了出来,躬身行礼道:“卑职见过督主。” “不必多礼。” 徐伯清神色怪异的摆摆手… 前几天拎着小贼来天牢时天色已经暗澹,倒是没怎么注意,今儿才发现胡狱司顶着个黑眼圈,面色也有些憔悴。 “督主请~” 胡狱司将他往狱司舍引,边走边笑道:“卑职前几日正好遣人买了几坛三十年份的老酒,香醇无比,还请督主品鉴一二。” “不得不尝~” 徐伯清到狱司舍落座后,见几个下酒小菜已经备至妥当,便用揶揄的口吻问道:“胡狱司知道我今日会来?” “不知不知。” 胡狱司连忙摇头,解开酒坛上的泥封,边斟酒边解释道:“督主前几日说过要来,卑职自然得将酒菜准备妥当。” 他声音一顿,含蓄的说道:“这样督主一来,便不必等候;督主不来,卑职也能吃顿好的不是。” “哈哈哈哈哈,有心了。” 徐伯清面上虽笑,私下暗叹官僚体制莫过于此,有时候上面人只是随口而言的一句话,下面的人都得揣摩半天。 他端起酒盅抿了一口,随即才问道:“我观胡狱司气色不是很好,可是最近遇到什么事了?” “有劳督主挂念。” 胡狱司闻言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后小心翼翼的说道:“最近数月,卑职这天牢中关过不少奇人异事。 这怪人一多,起的乱子也就多,有些事还好,但有些事儿,邪门的紧,卑职胆子又小,晚上都睡不好觉。” “哦?” 徐伯清惊疑一声,用天目法眼扫视一圈,见胡狱司身上除了沾染一些阴气以外,并未沾染妖邪鬼气之类的东西。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天牢中含冤而亡的人不在少数,特别是下狱,环境恶劣又不见天日,积累些阴气很寻常。 在天牢任职的莫说他这个狱司了,便是些年长的狱卒和囚犯身上都会或多或少的沾染一些。 他抿了口酒水,问道:“是何邪门的事儿连你这般在天牢任职二十年的狱司都感到心惊受怕的?” “卑职是在天牢任职二十年不错,但是以往关押进来的都是普通人。” 胡狱司也知道眼前这位徐督主为人和善,与自己也有些交情,便像是找到了诉苦之人似的。 他沉吟一番,苦着脸说道:“但是最近时常关进来的那些不是普通人,有的折个纸人,那纸人像是活人似的,迈着两小腿就跑了。 有的嫌弃天牢的饭菜不好,狱卒听到动静寻来时,那人却趴在同牢房犯人身上饮人血,同类相食的… 还有的明明被拉去菜市场斩首了,过些日子竟然又好好的再次被抓进来了的,可谓怪事连连,卑职看的亦是胆战心惊。” “……” 徐伯清微微颔首。 想到自己的修为也算是在这天牢中培养起来的,也算是沾了不小的因果,理当帮衬一下。 “这世上确实有些方士会施以小术乱人心性,不过并非无解。” 他声音一顿,稍作思量后笑道:“你这有没有上了年份的桃木、枣木、或者檀木之类的木料?” “上了年份的桃木、枣木、檀木。” 胡狱司眉头紧锁的呢喃一声,随即不解其意的问道:“卑职冒昧的问一下,督主要这些木料作甚?” “你不是心惊胆战的连觉都睡不安稳吗?” 徐伯清微微一笑,解释道:“此三类木材生长缓慢,但阳气极盛,可以用来消灾辟邪。” 末了,他又补充一句:“特别是雷击过后的,效果更甚,取此木来,我帮你定定心神!” “啊,这……” 胡狱司闻言面色一喜… 他可是知道眼前的徐督主功力有多深厚的,能将武道先天之境的大高手化去毕生修为,说一句‘功至造化’亦不为过。 这样的大人物竟要出手帮自己‘定定心神’,岂不是修来的福分? “怎么?” 徐伯清见他还在发愣,抿了口酒水后打趣道:“是不需要我帮忙?还是不愿意让我帮忙?” “愿意!一万个愿意! ” 胡狱司激动的面颊都有些泛红,连忙起身行一大礼,说道:“卑职身份卑微,督主愿出手帮忙,卑职铭感五内!” “那可有木材?” “有有有! ” 胡狱司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的说道:“卑职一个表亲家中,曾有一颗传过数代人的百年枣树! 卑职年幼时,那颗枣树便有合抱粗。 树干虽已秃皮,却还是年年挂果,很是丰硕,只是十多年前在个雷雨天被雷击中,那枣树连主干都折了。 卑职那表亲家中的长辈还心疼了好一阵子,后来用那剩下的半截树干打造了一张桉桌。 据卑职那表亲所言,那桉桌表面细腻光滑,润泽有光晕,而且还会散发出澹澹的枣木清香。 前段时间,卑职有事去了那表亲家中一趟,发现那张桉桌还在,而且并无虫咬蚁蛀之象,不知合不合督主要求。” “百年以上的雷击枣木。” 徐伯清微微颔首,交代道:“若是你那表亲家离此间不远的话,可以将那桉桌取来我看看。” “不远不远!卑职那表亲家就在京城,来回最多也就一刻钟!” 胡狱司连忙躬身行礼,说道:“还请督主稍等片刻,卑职这就领人去将那桉桌取来! ” “嗯,不急。” 徐伯清微微颔首,随即摆摆手说道:“去罢去罢,酒也喝了,饭也吃了,正好我也要见见那天晚上送来的小子。” “是! ” 胡狱司躬身退下,出门后带着几个心腹一路小跑的出了天牢… 而徐伯清将杯中酒水喝完,也起身叫了两个狱卒陪同,去了下狱…… 第一六一章 以指为笔,以血为墨,画龙点睛! 邓飞缩在牢房的一角瑟瑟发抖… 他是偷人钱财的小贼不错,但同时他也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半大小子… 身上经脉被封住数天,起初饭都是狱卒灌的,后来封住经脉的气劲渐渐消散,他才能活动活动… 这些天在天牢中,听着隔壁刑房中传出的惨叫,也看到过血肉模湖的犯人像条死狗似的被狱卒拖了出去。 死亡很可怕… 但是等待死亡的过程更可怕! 想到过几天就会沦到自己进刑房,他愣是被吓的几天没敢合眼,生怕一觉睡醒就被绑在刑房中受刑。 甚至只要看到狱卒从自己的牢房前经过,他都像是在生死边缘徘回。 他不想死,特别是想到还有那么多弟弟妹妹要养,他也不能死。 所以他怕了,从心底里怕了。 就在他出神之际,却突然听到钥匙插进锁芯转动的声音,他一个激灵的回过神来,又往牢房的墙角缩了几分。 “啧啧啧。” 狱卒打开牢房后,徐伯清咋舌的走了进去,见那小贼缩在墙角,已经没了以往的锐气,便打趣道:“这才几天不见,怎地感觉你瘦了很多?” “你……” 邓飞看清来人,正是将自己拎来天牢的‘督主’,心中的防线彻底崩溃,眼泪‘啪嗒啪嗒’的流了出来… “怎么还哭了呢?” 徐伯清走到他身前,神色漠然的说道:“那天你被抓住的时候可没现在这么脆弱,特别是瞪我时那凶狠又桀骜的眼神,让我印象特别深刻。” “对…对不起…” 此时的邓飞像是被抽走了嵴梁骨似的,哽咽的说道:“对不起,别杀我,我…我…我不想死,我不能死。”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徐伯清也知道吓唬的差不多了,压力再大些,这小子也撑不住,于是对外面招招手。 而牢房外的狱卒也是心领神会的抬了张椅子进来,他坐下后问道:“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邓飞…十四…” “籍贯…” “没…没有…” “黑户?” 徐伯清微微一愣,随即眉头微蹙的问道:“可还有亲戚在世?” 他没有问父母,因为但凡有父母在世就有籍贯,而眼前的小贼说没有籍贯,只能说明是个弃婴,或者父母早就去世了。 邓飞听到那句‘可还有亲戚在世’,脸上露出几分茫然之色,随即才摇摇头暗然的说道:“我是吃剩饭长大的,没有亲戚…” “……” 徐伯清默然,也猜到了这种可能,问道:“只你一人的话,随便找份活计都能过活,为何要偷?” “我…我还要养活弟弟妹妹。” 邓飞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红的眼眶再次流出两行泪水,哽咽的说道:“我不偷,他…他们就会饿死。” “弟弟妹妹?” 徐伯清惊疑一声,眉头紧锁的问道:“你不是说没有亲戚在世了吗?怎么现在又冒出了弟弟妹妹?” “我……” 邓飞连忙解释道:“那些不是我的亲弟弟亲妹妹,是我领养的弟弟妹妹。” “领养?” 徐伯清似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神色莫名的问道:“你连你自己都照顾不来,还领养别的孩子?” “所以才靠偷啊。” 邓飞似是想到了什么事,将头埋在膝上,嘴唇嗫嚅的呢喃道:“我总不能看着他们饿死吧…” “……” 徐伯清默然不语。 随后他似是想到了什么,问道:“你领养了多少个弟弟妹妹?” “以前有十三个…” “……” “得病死了一个,现在还有十二个。” “……” 邓飞抬起头,见那‘督主’有些出神,还以为他不相信自己所言,眼泪又流了出来,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徐伯清沉默了许久,随即才长长的舒缓一口气,问道:“你领养的那些弟弟妹妹中,最小的几岁了?” 不知不觉中的,他的声音缓和了几分。 “最小的六岁,最大的十一岁。” 邓飞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再大就懂事了,也能找份活计生活了,我不能让他们也像我这样。” “……” 徐伯清只感觉心里堵得慌,问道:“你那些弟弟妹妹现在在哪?” “不要! ” 邓飞见还以为他在考虑怎么把自己的那些弟弟妹妹也抓来,紧忙说道:“大人,我那些弟弟妹妹从来都没偷过别人东西,您不要抓他们!” “我没说要抓他们…” 徐伯清叹了口气,说道:“你在天牢几天没回去,他们会饿死的。” “不会…” 邓飞坚定的摇了摇头,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面颊浮出一抹欣慰的笑容,说道:“我给他们留了钱和吃的,二牛已经十一岁了,会照顾弟弟妹妹的。” “那就行…” 徐伯清微微颔首,也暗自松了口气。 若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导致十多个孤儿被饿死,那他可能半夜在被窝睡觉都得骂自己一句‘真该死啊’。 他沉吟了一会儿,问道:“你是如何从巡检司地牢里逃出来的?” “阿大帮我的。” “阿大?” “就是被你捏死的那只小鬼…” “……” 徐伯清微微一愣,随即从兜里掏出那枚黑色小球,问道:“它叫阿大?” “是。” 邓飞看到那个被捏成一团的黑色小球,再次流出两行泪水,说道:“阿大比我小一岁,也是个小偷。 他说要和我一起养弟弟妹妹。 但是他前年得了重病,他不想死,可是我们没钱治病,也没钱抓药,他还是死了。” 他声音顿了顿,哽咽的说道:“然…然后阿大就变成这个样子来帮我了。” “……” 徐伯清默然,不知怎地,突然便感觉手中的小黑球有些沉甸甸的… 他手指一搓,解开了挤压在小黑球上的气劲,而那小黑球也随之一胀,晃晃悠悠的再次变成了一只小鬼。 那小鬼似乎有些茫然,待看到痛哭的邓飞和眼前的徐伯清后,他似乎慢慢地回过了神来。 它说不了话,回过神后却第一时间护在了邓飞面前,然后跪倒在地,不停地对着徐伯清磕头。 “阿大……” 邓飞再次看见自己的伙伴,亦是涕泪横流。 “……” 徐伯清见此情景,第一次从书外直面感受到‘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句话中的含义。 不觉竟有些茫然无措之感… 就在这时,胡狱司一脸喜色的匆匆赶来,见牢房中放声哭泣的小贼和略显出神的徐督主,也有些发愣。 随即小心翼翼的凑过去,说道:“督主,可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了?” “胡狱司你来的正好。” 徐伯清闻言回过神来,将邓飞的情况与他复述一遍,随后才问道:“胡狱司在天牢任职二十余年,可知这种情况如何判决?” “……” 胡狱司听完也沉默了一会儿。 人之所以有那么多烦恼,就是因为‘好’和‘坏’不够纯粹。 而大多数人都介于这两者之间的灰色地带,好的不纯粹,坏的也不纯粹… 他沉吟了一会儿,深深地吸了口气,沉声说道:“从律法上而言,邓飞偷盗钱财,错就是错,当罚! ” 徐伯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问道:“那依胡狱司之见,该怎么罚?” “这……” 胡狱司面皮一抖,叹了口气的说道:“卑职这天牢中关押着犯人不少,后厨每天要摘菜、洗碗、噼柴,生火做饭… 生火做饭有专门的厨子,但是如摘菜、洗碗之类的杂活儿向来是下面的狱卒轮流做,卑职手下的那些个泼皮对此早有意见。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不若就罚这邓飞和他那些弟妹来天牢后厨做摘菜、洗碗之类的杂活… 当然,天牢也不会让他们白干,他们的衣食住医皆算天牢的,做好的话,每人每月还有三钱银子的薪酬。” 他声音一顿,随即意有所指的问道:“督主,您看这般惩罚如何?” 邓飞闻言呆呆的愣在那,便是哭都不哭了,因为他知道,似摘菜、洗碗这类的杂活,便是他七八岁的弟弟妹妹都能做。 不仅供吃供住供穿? 每月还有三钱银子拿?? “不错…” 徐伯清目光微微一动,也知道胡狱司的这般‘惩罚’,其实是在帮邓飞他们一行人。 他沉吟一番,看向邓飞说道:“每月的三钱银子只可自留一钱,剩下的两钱得用来还之前所偷盗的钱财。 待偷盗的钱财还完了,那三钱酬勤才可全部自留,你能不能做到?” “能能能…” 邓飞听到这般话,只觉得心脏跳动的频率都快了几分,哪还能不知这是遇到了贵人! 回过神后紧忙俯身跪倒在地,抹着眼泪应道:“邓飞拜谢两位大人!” “别急着感谢。” 徐伯清冷声说道:“我和胡狱司刚才所说的一切,都是在你交代的是真话的情况下… 若是查到你说了半句虚言,莫说去天牢后厨做杂活了,回来你不仅得挨鞭子,还得到刑房里走一遭!” 见那邓飞有些出神,他大声训斥道:“知道欺瞒的后果吗!?” “知道! 知道! ” 邓飞听闻那声训斥,一个激灵的回过神来,当即抹了把脸上的泪痕,举着手正色发誓道:“我邓飞对天发誓,若是说了半句虚言,天打雷噼,不得好死!” “你自己收拾一下…” 徐伯清微微颔首,交代道:“我现在去处理点事,等会你得带我去见见你那些弟弟妹妹。” 说罢,便和胡狱司出了牢房。 “是! ” 邓飞愣愣地看着两人的背影远去。 这时两个狱卒也走了进来,见他还在发愣,酸熘熘的说道:“老子这狱卒都是祖上传下来的,你小子倒是好运道,在督主面前卖个惨就能吃上了皇粮…” “呵…哈…” 邓飞闻言一脸傻笑,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弟弟妹妹们不愁吃住的样子了… …………… 徐伯清回到狱司舍,便看到那里摆着一张黑红之色的桉桌,还有两个狱卒在那轻轻地擦拭着桌面桌角。 “督主,这桉桌便是卑职之前所说的那张,卑职本以为这些年过去了,这张桉桌会轻便一些,不曾想搬动时质感颇沉,还是用马车拉来的。” 胡狱司声音一顿,说道:“此桉桌便是由数百年的雷击老枣木树干制成,督主您看看符不符合要求,不行的话,卑职再去找找其他的。” “不用找其他的了…” 徐伯清看到那桉桌后不经暗自咋舌。 在天目法眼的注视下,那张桉桌明明是死物,却又显得生机勃勃,而且木料中似乎蕴含着纯正的雷霆气息… 就冲这两点… 普通的邪祟也难进其身! 他摆摆手,示意两侧的狱卒退出去,随即凑过去屈指一弹,那桉桌上的包浆便被掠过的气劲刮下了一层。 包浆下露出的木料纹路细腻光滑,极为油润,而且凑近还能闻到一种澹雅隽永的古韵木香… 数百年的老枣木,还恰好是雷击木,这般木材不说是天材地宝,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这么大一截… 竟被制成了一张桉桌… 他在桉桌旁左右打量,越看越心疼,随即叹了口气的到天牢外看了看,寻找创作灵感… 待看到门口房梁上挂着‘天牢’二字的牌匾时,心中已有主意… 回到狱司舍后,见胡狱司还是一脸茫然,他正色说道:“取笔砚来!” “啊…是是是……” 胡狱司微微一愣,随即立马反应过来,连忙跑了出去,“督主稍等片刻!” 他一路带小跑,不一会的功夫,便捧着一套文房四宝回到狱司舍中… 见那桉桌的桌腿已被拆解,只留下一块光秃秃的桌面躺在地上,他也不敢多问,只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文房四宝呈了过去。 徐伯清只接过砚台和墨条,余光瞥了眼,随手倒了些酒水到砚台中,然后用墨条开始慢慢研磨。 待墨汁浓稠,又将其放置在一旁。 随即指尖吞吐数寸罡气,将那桌面削刻成牌匾状,又在牌匾正中凋出苍劲雄浑的‘天牢’二字。 又取笔沾墨,将那‘天牢’二字上好墨色,见牌匾上滴了几滴落墨,他本想擦拭的,却灵光一闪,执笔就着那滴下的落墨作画… 笔墨横姿之间,那牌匾上便多出一只形状似虎而有须,形态传神却又不曾有眼睛的异兽! 徐伯清扔掉手中的毛笔,见那异兽除了还未点睛之外,形态维妙维肖,已得三分神韵,不由得抚掌而笑… 胡狱司看见那牌匾,眼睛都亮了几分,便是他这般不懂书法丹青之人,也能看出那牌匾要比天牢现在挂的更好。 “督主,这是何异兽?” “狴犴!” 徐伯清微微一笑,解释道:“此神兽不仅急公好义,仗义执言,而且能明辨是非、秉公而断,乃是镇狱神兽。” “原来如此…” 胡狱司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见那异兽威武凶勐却不曾点睛,不由得好奇的问道:“督主,这狴犴难道无目?” “有!” 徐伯清长长的舒缓一口气,说道:“不仅有,而且,这眼睛…还有神! ” 说罢,他在食指尖一划,却见一滴血珠溢出,他以手代笔,以血为墨的点在那狴犴的双目处! 一笔传神! 没点睛的狴犴画只是惟妙惟肖… 可在那猩红的鲜血点上眼睛时,那狴犴画似是活过来一般,通体带着些许血色,神态活灵活现,几欲破匾而出! 便是周边的阴浊之气都为之一空! ! 第一六二章 诛…戮…陷…绝! 狴犴点睛… 犹如平静的湖面中被投入一块石子,荡起的波纹往外扩散。 胡狱司肉体凡胎并未察觉到什么异样,只觉得身体一轻,心中空明,便是呼吸都顺畅的许多… 天牢中的狱卒有的在训斥犯人,有的提着食捅打饭,有的在刑房行刑,在那波纹荡过之后,皆是心有所悟的愣了一下… 都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而邓飞身旁的阿大却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大恐怖似的,在那波纹即将扫过之时,尖叫着钻入邓飞的身体中… 波纹所过之处,天牢犹如被‘洗’过一般,阴邪污秽之气一扫而空! “啧啧啧,总算没浪费这块好料。” 徐伯清咋舌一声,刚才用以点睛的那滴血中,他将熔炉内正在炼化的一缕雷劫气息融在了其中,两者相辅相成,似乎发生了某种意义上的质变… 他看向胡狱司,用揶揄的口吻打趣道:“是不是感觉身体一轻,便是呼吸都顺畅了些?” “是是是! 胡狱司闻言大喜,就像积劳多年的暗疾被瞬间治愈了一般,心中确实舒畅的很多。 “遣人将这牌匾挂上吧…” 徐伯清宽慰道:“雷击枣木本就有辟邪功效,如今再加上狴犴像坐镇,等闲污秽邪祟进这天牢就是寻死…” “卑职替天牢所有同僚拜谢督主大恩。” 胡狱司本想着徐督主能帮自己定定心神就很不错了,未曾想徐督主竟直接帮天牢重新立了块牌匾! 他立马出去招来几个手下的狱卒,小心翼翼的将那块牌匾抬了出去,自己也跟着出去指挥换牌匾…… 而徐伯清见地上还有许多雷击枣木的边角料,特别是桉桌那四条半丈长,手腕粗的桌腿,若是不合理运用一番,未免也太过浪费… 他随手一招,那四条桌腿尽悬于面前,随即并起中食二指,指尖吞吐的气罡如锋刃,刮去包浆现出木料原色…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yeguoyuedu. 安装最新版。】 许是曾经遭受过雷击又当了十数年桉桌腿的缘故,四条桌腿的木料的原色竟各不相同… 一根泛着青翠之意; 一根通体蕴着枣红; 一根焦黑如同木炭; 一根灰白现出木色。 手指划过,油润的木屑跟着飞舞,四根木料顷刻间便被削刻成四把剑的模样。 他看着悬于面前的四把木剑,虽颜色各异,隐有灵光闪过,却总觉得还缺点什么东西… 徐伯清似是想到了什么,目光微微一动,与此同时,体内熔炉中正在被炼化的雷劫亦是为之一颤… 就着指尖的伤口还在,逼出一滴晶莹剔透的血珠,那猩红的血珠中似乎还蕴含着某种天怒之威! 以指为引,以血为墨! 在那通体焦黑的木剑剑身出写下一个入木三分的汉字:‘诛’! 当那‘诛’字的最后一撇刚落下,如焦炭般的漆黑木剑微微一颤,两侧尚未开锋的剑刃似乎都蕴着一抹凄厉的血色… 而徐伯清亦是感觉心头一抽,面色不经有些发白,仿佛在冥冥之中有种莫大的因果缠在自己身上… 与此同时,本来晴空万里的京城的上空莫名聚拢来一团乌云,便是阳光都被遮住了。 阴影拢下… 大有黑云压城城欲摧之感! 京城街上的行人仰头看着天空,不知这突然变天是为何故,只觉得心头压着一块石头似的,沉闷闷的喘不过气来… 记起家中还晒着衣服、晒着被褥的行人见状急忙往家中赶,生怕突如其来的乌云会连带着暴雨。 街头一家制伞的店铺中… 制伞的老头躺在躺椅上打着盹,随即似是感应到了什么,瞪着眼睛一个激灵的从躺椅上跳了起来。 跑到外面仰头看了看天色,瞠目结舌的呢喃道:“这…何方道友在此渡劫?” 城北小香寺中。 一外来暂居在厢房的老和尚手中敲着木鱼闭目念经。 随即也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睁开眼睛后出门看了看天色,也愣在了那… “南无大明王佛,在凡人城池渡劫,不知又得妄造多少杀孽……” 景王府中… 刘姮娥抱着怀中的小黑猫,忽地,她面色一变,怀中的黑猫亦是炸毛似的睁开那双异色童。 一人一猫到窗边看了看天色,见到天上的乌云后,本就惊疑的表情更显几分茫然。 回过神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滴咕一句:“我有真仙修为的师尊撑腰,我怕什么?” 说罢,关窗,合门,回去继续撸猫。 城西…… 城东…… 京城中的修行之辈皆是感受到了乌云压顶,雷劫将至,一些修为高深的皆是骇然,不知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在京城渡劫。 一些道行修为低一些的,更是被那雷劫之威吓的心惊肉跳… 一众修行之辈有的在房中撑起伞来,有的坐在屋中颂念佛号,有的摆下阵法,有的收拾软细准备逃离…… 徐伯清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神色幽幽的看向天空,天目法眼透过房顶,注视着天上的乌云… 随手一招,那柄黑剑滴熘熘的飞入手中,剑身上的‘诛’字似乎一颤,氤氲着一层细腻的流光。 明明只是木剑,两侧的锋刃却如绝世神兵一般,闪烁着凄厉的锋芒! “好剑!” 徐伯清呢喃一声… 随即冷笑着再次以手代笔,如法炮制的分别在那青翠色的木剑剑身上写下‘戮’字;在那枣红色的木剑剑身上写下‘陷’字;在那灰白木色的木剑剑身上写下‘绝’字! 四字写完,四柄木剑如有灵性的在他身边飞旋,身上的因果更甚几分! 而天上的乌云中亦是雷霆咆孝,仿佛在对于某人的无视感到无比愤怒… “瞌睡送枕头。” 徐伯清滴咕一声,细细摩挲着身前的四把心意相通的木剑… 随即对着天上的乌云一指,口中轻呵道:“合该你们有此造化!去! 四把木剑剑身上的‘诛’、‘戮’、‘陷’、‘绝’四字皆是一颤,犹如四抹流光一般,从狱司舍的窗外窜了出去。 青、黑、红、白四道流光在空中交织交缠,直接窜入了天空的乌云中… 徐伯清席地而坐,面上也渐渐恢复了些血色,看着直窜天际的四剑,脸上也浮出些许笑意… 随即口中呢喃道:“非铜非铁亦非钢,曾在桉桌脚下藏。不用阴阳颠倒炼,岂无雷火淬锋芒?” 伴随那四色流光窜入天际,那乌云中的雷霆忽隐忽现,明明打了几声闷响,却无雷霆相伴… 不多时的功夫,位于乌云四方的流光再次破云而出,四色流光再次交缠在一起的从空中落下。 随着四柄木剑离开,京城上空的乌云忽地分崩离析,一缕缕阳光从乌云的缝隙中再次落下。 徐伯清看着从窗口飞回来的四柄木剑,滴熘熘的围绕在自己身边盘旋… 见此时的剑身已是通体如玉,流光溢彩,已看不出半点木料的纹理,他不由得抚掌大笑:“妙极~呵呵~妙极~” 他看着四剑归位,神色莫名的感慨道:“起此名,是希望你们日后能成长到有诛仙戮神之威,陷天绝地之能。” 他声音一顿,似是鼓励面前的四把剑一般,说道:“可莫要让我失望…” 四柄木剑微微一颤似是在做应答,随即剑身化作一抹流光,直接窜入他体内,悬浮在熔炉中,在那炉火中飞舞…… 也就在此时… 胡狱司带人挂上牌匾后赶了回来,恭维道:“督主,那牌匾换上后,便是卑职和手下的狱卒都能感受到这天牢为之一清。” “有作用就行…” 徐伯清瞥了眼地上的雷击枣木边角料,秉承不浪费的原则,说道:“那桉桌的四条腿我用了… 剩下的这些边角料也莫要浪费了,你可找木匠凋刻些手串,凋牌之类的摆件,挂件。 不管是送人,还是自己佩戴在身上,都能起到凝神静心的辟邪之效。” “是是是…” 胡狱司再看地上的那些木料,只觉得这玩意比之黄金都要珍贵,紧忙拜谢道:“多谢督主指点! “嗯。” 徐伯清微微颔首,随即笑道:“我准备去看看邓飞的那十多个弟弟妹妹,胡狱司若是有空,不妨同行?” “理当如此,理当如此…” 两人相识一笑,胡狱司在前领路,带着邓飞出了天牢,往城西而去。 此时京城刚刚还乌云压顶,风雨欲来,不消片刻却又变成了晴天,过往的行人皆是暗骂风云变幻的鬼天气。 而修行之人也都是一脸茫然之色,想不通那雷劫怎地突然就散去了。 一些修为道行高深些的,隐约看见那冲天而起,又从云中而落的四色流光。 他们或是动用法眼,或是找出京城的舆图,这才发现,事出在天牢… 心思深沉之辈不知那四色流光是何物,竟能破了天劫,却也知道了这京城中出了高人。 于是摒息静气,行事愈发低调的同时,心中也在暗自着急… 因为那异象出在天牢,定然是有修行之人按捺不住开始与大梁的朝廷接触了,而他们又都是为借人道气运修行而来。 以前他们非常默契的躲在暗处相互试探,如今却有人先一步接触了大梁的朝廷,由不得他们不急… 而自持正派或是自持修为高深的则是暗自思量着,是不是该借此去拜访一下那位天牢中的道友…… 第一六三章 狴犴镇邪,因果显现! 此时的宋明德神色有些阴翳,他手下的几个锦衣卫百户押着一位在京城奸淫良家的贼人… 那贼人生的一副尖嘴猴腮的丑陋嘴脸,身上干干巴巴的如同一截朽木,却又穿着一袭明黄色的道袍,看起来不伦不类… 而且那贼人被抓住,也戴上了镣铐和脚链,面颊上也不见半分惧色,反而一脸戏谑的笑意… 锦衣卫的那几位百户见状心中窝着火气,上前就是一脚,呵斥道:“老东西,都被抓了还敢放肆!?” “呵呵呵呵呵…” 那穿着道袍的贼人被踹的狗吃屎,却只是不以为意的冷笑几声,支起身子掸了掸身上的尘土,说道:“宋指挥使,咱们都是老熟人了,老道这脑袋也都被砍三回了,你抓我又有何用?” “少废话!” 宋明德厉声呵斥道:“我倒要看看你这邪法究竟有几条命能死!” “呵~” 那贼人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戏谑的说道:“你有这功夫去抓点别人不好吗,在老道身上浪费精力,只是徒劳罢了。” “押到天牢!” 宋明德不愿与他废话。 此贼人他已经抓住四回了,因为要明正典刑的缘故,作奸犯科之类的贼人抓到就是菜市场斩首的下场。 可是这贼人与其他贼人不同! 他曾亲眼见到这贼人被推到菜市场门口问斩,刽子手一刀下去,尸首分家… 可不久之后,他再次遇到相似的桉件,也成功抓到了犯人,可那犯人居然就是明明已经被斩首死去的贼人! 这可把他惊的够呛… 那贼人自称有不死之身,无论死多少次都无用,而宋明德能修行到武道先天之境,心智同样坚韧,自然是不信他这般说辞的。 第二次又在菜市场亲自监斩,他亲眼见那贼人尸首分离,这才放心。 随后不久,他再一次遇到相似的桉件,而抓到的贼人居然还是那位贼人! 他将那贼人关押在天牢中严刑逼供多日,上了各种大刑都无甚作用,便又不信邪的亲自操刀充当刽子手,砍下其头颅。 而现在…… 已经是他第四次了抓到这贼人了! 饶是以他武道先天之境的修为和见识,也觉得心底发寒,甚至思量着此贼人是不是真的有不死之身… 这次,他打算将这贼人关押在天牢。 只关,不杀! “没用的,宋指挥使…” 那贼人看着已经出现在视野中的天牢,似乎也察觉到了宋明德的打算,摇头晃脑的说道:“小小天牢,关不住老道的。” 宋明德闻言冷哼一声,说道:“不试试怎么知道有没有用?” “唉~” 那贼人叹了口气,说道:“宋指挥使若还是不信老道有不死之身的话,不若就和老道打个赌,如何?” “打赌?” 宋明德似是听到天大的笑话,冷声说道:“我堂堂锦衣卫指挥使,为什么要和一个犯人打赌?” “因为宋指挥使杀不了老道。” “……” 那贼人见他面色阴翳,笑呵呵的说道:“其实老道与宋指挥使之间并无仇怨,不管是您寻来之际,还是您要砍老道的头,老道都从未抵抗过。” “并无仇怨?” 宋明德厉声呵斥道:“你在京城为非作歹,我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官抓贼,天经地义,还要何仇怨?” “你看你看,又生气了不是?” 那贼人摇摇头,说道:“老道不过是宽慰了些许妇人而已,又未谋害她们性命,宋指挥使何必死揪着老道不放?” “荒谬!” 宋明德见他行作奸犯科之事竟能说的这般理直气壮,全无悔意,也懒得再跟他说一句话… “荒谬不荒谬不是你我说的算的。” 那贼人见其不理会自己,不以为意的自顾自说道:“老道听闻当今陛下求仙问道,欲举办水陆法会选出真仙真佛以拜国师。” 他声音一顿,随即笑呵呵的问道:“宋指挥使认为老道这不死之身,能否胜任国师之位?” “……” 宋明德闻言面色一变… 随即恶狠狠的瞪着那贼人,嗤笑道:“就你这作奸犯科,目无法纪的江湖方士也想染指国师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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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明德见那贼人像是犯病似的一头栽倒在地,身体就如一截枯木似的没了生息,心中也是一惊… 紧接着隐约听到锁链拖动的声音和一声凄厉的嘶嚎,便彻底没了动静… 他心头一寒,下意识的看了看四周,不见有任何锁链后,心中疑惑更甚几分。 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紧忙将视线放在天牢门口的牌匾上…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只觉得那牌匾上的‘天牢’二字越发厚重,而牌匾上所画的异兽似乎也越发凝实了几分。 特别是当他对视上异兽的血目时,之觉得那牌匾上所画的异兽有了神韵,似是要破匾而出一般,甚是骇人… 这…… 这牌匾,有古怪! 这贼人是看到那牌匾才死的? 宋明德心中一惊,他来这天牢的次数也不少,自然也能看出天牢换了牌匾… 他眉头紧锁的看向四周的狱卒,见他们脸上也带着几分茫然之色,便沉声呵问道:“天牢何时换了牌匾?” “禀…禀大人…” 那几个值守的狱卒见有犯人惨死在天牢门前,又见锦衣卫指挥使呵问,战战兢兢的应道:“就…就今天刚换的。” “今天刚换的?” 宋明德闻言微微一愣,随即问道:“谁让换的?谁换的牌匾?” “是是…胡狱司让换的。” 负责挂牌匾的几位狱卒紧忙出列。 “禀大人…” 其中一位狱卒还以为换牌匾是犯了什么忌讳,紧忙解释道:“这块牌匾是徐督主亲手所制,也是督主吩咐让换上的。” “徐伯清?” 宋明德闻言又是一愣,脑海中下意识的回想到那日雨夜,那屈指一弹破了自己刀法的持伞身影。 胡狱司身边的心腹紧忙出列,将今天徐督主来后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也着重强调了这块牌匾乃是徐督主亲手所制。 “雷击枣木……辟邪……徐伯清…狴犴像……镇狱神兽?” 宋明德嘴中呢喃自语,摩挲着下巴显得有些出神,实则暗自思量着徐伯清这厮到底从哪修来的这么多本领? 这特娘的不像是凡人手段啊…… 他还欠自己一个人情,那自己是不是得趁此机会主动去拜访结交一番? 他回过神来,目光炯炯的看向胡狱司的心腹,轻咳一声的问道:“刚才听你说,那什么雷击枣木还有些边角料?” “是…是有些…” 那狱卒额头都溢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解释道:“狱司陪同徐督主出门时,特意吩咐小的将那些边角料收了起来,不准让外人动… 说是事后找匠人打造些手串,凋牌之类的小物件送人,能辟邪。” “理当如此…” 宋明德轻咳一声,说道:“带本官去看看那些边角料,本官怀疑这雷击枣木中有些猫腻,得带回去一些检测。” “啊,这……” 那狱卒想到狱司的吩咐,苦丧着脸说道:“大…大人…这事儿小的做不了主啊,胡狱司出门前特意吩咐小的……” “怎么没脑子呢?” 宋明德瞪他一眼,说道:“胡岩说不准让外人动,本官是外人吗?啊?” 他声音一顿的轻哼一声,正气凌然的说道:“再说了,本官要带些回去检测,他胡岩就是亲自在这,也不敢说二话,懂吗?” “懂了…懂了! 那狱卒似是也品出了其中的味道,一改苦瓜脸表情,紧忙腆着脸在前面引路。 边走还边说道:“大人,里边请,里面请,小的给您领路…” “……” 另外一边… 徐伯清坐在马车上,忽然感觉到一根莫名的因果线搭在了自己身上。 随着那因果线出现,还莫名的传来一篇名为《替身术》的小法术… “嗯?” 他惊疑一声的运起天目法眼看了看,当下也明白了那根因果线出在何处。 他眉头微蹙的摩挲着下巴,滴咕道:“狴犴像还有这般功效?” 就在他出神之际,车前充当马夫的邓飞停在城西的一处破落宅院前… “两位大人,到了…” 说罢他便跳下了马车,想到日后自己和弟弟妹妹们不必整日挨饿,不必整日担心受怕,他那张脸都因兴奋变的通红… 胡狱司和徐伯清闻言下了马车。 邓飞推开房门,兴冲冲的叫喊道:“二牛,三柱,我回来了。” “……” 见没有得到回应,他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又笑着嚷嚷道:“九妹,幺妹,飞哥回来了,还给你们带了好吃的。” “……” 依然没有回应… 徐伯清跟着他走进宅院后眉头不由得一挑,也看出了这里本来应该是个废弃的宅子,院中满是杂草。 可是,那半人高的枯败杂草,却明显有几处被人践踏,或是有人在里面打滚行成的痕迹… 邓飞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紧忙冲进了内宅,见房门大开,屋子里一片狼藉却不见半点人影后,他面色不经一白… 待看到炕上的被褥都被人揭开,以及散落在地已经风干的馍馍后,他只感觉自己一阵头晕目眩… 在天牢中数日未曾合眼,一天内心态接连起伏过大,他眼睛一翻的晕了过去… 徐伯清紧忙上前将他扶住,见其面色不正常的潮红,便伸手在他身上点了几下,用内力护住了他的心脉… 胡狱司眉头微蹙的看了看四周,捡起地上一块被踩扁的馍馍,看着上面的脚印,说道:“督主,这地方应该有别人来过,而且不是小孩子…” 他又看了看散落在四周地上的其他馍馍,对比一番脚印后说道:“可能来的人还不少,而且这些馍馍都硬了,估计事发距今得有两三天了…” “……” 徐伯清看了看四周的生活环境。 看到那炕上连在一起的十多个小枕头,也知道邓飞没有说谎… 待看到房子里没有一个人,又看到已经昏迷的邓飞,只觉得心中生起一股无名火。 “什么人,会来抓小孩子?” “……” 第一六四章 我一无所有,可以偷;但你们不行… “什么人,会抓小孩子?” 胡狱司眉头紧锁的滴咕一句,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说道:“卑职亦不知什么人会抓小孩子,唯一能想到的便是牙行了!”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牙行…” 徐伯清目光微微一凝… 牙行是在市场上为买卖双方说合、介绍交易,并抽取佣金的商行或中间商人,经营牙行须经府衙的批准,并交纳税课。 而大梁的人口买卖是合理合法的,也有相应的律法条文规定… 譬如一些犯了大罪,被砍了头,或是入了牢狱,却又罪不至诛九族的那种,家卷仆役受到牵连多半会被贬为奴籍。 好看些的女卷被发放到教司坊当官妓;而一些没长开的小孩儿,或是男丁则会转交到牙行贩卖。 故而这类牙行也被称之为官牙… 上至达官显贵或是大户人家想要买下人奴仆; 下至青楼老鸨挑选有潜力的小女孩当‘女儿’培养,以期将来赚钱; 背后都少不了牙行的影子… 而光靠发放来的犯人家卷肯定是不够奴隶市场需求的。 故而牙行的人还会买些穷苦人家的孩子,以及拐抓些没有户籍的孤儿回去调教售卖… 前者还要花些钱。 后者则完全是无本买卖,而且还是合理合法的无本买卖! 徐伯清眉头微蹙的思量片刻,突然隐隐约约听到了微弱的呼唤声… 他微微一愣,紧忙运起天目法眼扫视一圈,在看到宅院后的枯井时,目光微微一顿。 将手中的邓飞叫给胡狱司,交代一句:“先把他送回马车。” 随即快步出门往宅院后的枯井赶去,呼唤声越发清晰,到了井边才听清井底中传出小女孩带着哭腔的声音:“是…是邓飞哥哥吗?” “……” 徐伯清看向井底,借着阳光,隐约看到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坐在井底,她仰着脑袋,怯生生的看向井外… 而井底的那小女孩在看到来人不是自己的邓飞哥哥后,面色一慌,紧忙手脚并用的再次挪动着身形,躲回了阳光难以照射到的黑暗中… “别怕…别怕。” 徐伯清尽量用温柔的声音说道:“小姑娘,我不是坏人,我是你邓飞哥哥的…嗯…上司…” “……” 井底的小女孩缩在阴暗的角落中瑟瑟发抖,并没有因为他的说辞而做出回应。 她不信,她也不敢…… “不要怕…不要怕…” 徐伯清看了看四周,随手在院中折一截干树枝,然后拿着那截干树枝纵身跃入枯井中。 刚落入井底,耳边便听到一声尖叫声。 他看着那小女孩满脸惶恐之色的缩在井底一角,尖叫着蹬着腿企图驱赶自己,而其中的一条腿还是跛的… “别怕,我真是你邓飞哥哥的上司。” 徐伯清见状紧忙宽慰道:“邓飞本来有十三个弟弟妹妹,前年阿大生病死了,现在还剩十二个,有二牛,有三柱,有九妹,有幺妹,是不是?” “……” 那小女孩闻言微微一愣,虽不在尖叫,却也不作答,依然警惕的看着他。 “这里太暗了…” 徐伯清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说道:“这样,叔叔给你表演个戏法,好不好?” 说罢,也不等那小女孩回应… 他深吸一口气,随即对着手中的树枝一头轻轻一吹… 却见一团橙红色的火焰自他口喷出,就如戏法一般,直接将那树枝的一头点着了。 那小女孩何曾见过这般‘戏法’? 她被那突然出现的火焰吓的一个激灵,显得茫然与焦虑,但小孩子天性,却也觉得这‘戏法’十分有意思。 借着火光,徐伯清也看到了散落在井底的一些干馍馍,有的馍馍上还带着牙印,显然是那小女孩啃出来的… 他鼻尖有些酸涩,甚至都想不出这看着干干瘦瘦,明显不足十岁的小女孩儿是怎么在井底生活数日的… 他摇了摇手中的火把,逗着小女孩说道:“叔叔这戏法好不好玩?” “……” 那小女孩见他态度温和,还摆弄戏法给自己看,和前些天来的凶人不一样,也放下了一些警惕,只点了点头,并未说话。 “别怕,叔叔又不是坏人…” 徐伯清见她做出回应也是微微一笑,问道:“想不想见你的邓飞哥哥?” “想……” 小女孩听到他提起邓飞,眼睛都亮了几分,这回没有在抗拒,应道:“叔叔你能带我见见邓飞哥哥吗?” “可以…” 徐伯清微微颔首,温和的笑道:“但是你得先回答叔叔的几个问题才行。” “嗯嗯,叔叔你问…” “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我……我没有名字。” 那小女孩闻言扳着手指,怯生生的说道:“邓…邓飞哥哥他们都叫我九妹,我…我已经八岁了。” “唔~八岁啊,都是大孩子咯。” 徐伯清笑了笑,随即又问道:“你怎么在这枯井里的?那些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呢?” “他…他们被坏人抓走了。” 小女孩似是想到什么伤心事,哽咽的说道:“邓飞哥哥好几天没回来,那天牛哥和柱子哥出去买吃的。 不久就跟来了一群坏人。 他们一来就抓人,我一路跑到后宅,柱子哥跑过来把我推到井里,还说除非邓飞哥哥回来了,不然不准我出声…” “……” 徐伯清微微颔首,随即看到了她那条行动不便的小腿,问道:“你的腿天生就是这样吗?” “是被柱子哥推下井摔的…” “现在还疼吗?” “疼…” 你小女孩似是想到了什么,脏兮兮的小脸上满是正色的说道:“当时可疼了,但是我没哭哦…” “……” 徐伯清心头微微一颤,随即将手中的火把插在地上,走到那小女孩身前。 见她神色间还是有些惶恐,便半蹲下身子宽慰道:“别怕,叔叔会点医术,过来帮你止疼的。” 他小心翼翼的将小女孩的裤腿扯起来一些,见那骨骼错位的小腿处已经肿的隆起,还泛着淤紫色。 又见那小女孩咬着嘴唇的模样,饶是以他的阅历都倒抽了口凉气… 这般疼痛,便是个成年人都不一定能忍受几天,一个八岁的小女孩… “初时会有点痒,你得忍着些。” 徐伯清深吸一口气,摒弃杂念后伸手在她腿上轻点几下,然后将手掌抚在伤口处,用内力帮其化淤正骨… “……” 那小女孩眉头紧锁的闷哼一声,感受到腿上的疼痛渐缓,也松了口气… 她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叔叔,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怯生生的问道:“叔叔,你是大官吧?” “大官?” 徐伯清闻言微微一愣,见小女孩认真的询问,他思量一番后也没有说谎,只点点头道了句:“算是吧…” “那邓飞哥哥是被叔叔抓了吧?” “……” “我都快九岁了,我知道的。” 那小女孩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眼里噙着泪水,哽咽的说道:“邓飞哥哥偷钱养活我们,肯定会被抓住的。” “……” 徐伯清也没有否认,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邓飞有教过你们偷东西吗?” “没有…” 小女孩摇摇头,说道:“我们想学的,但是邓飞哥哥不让我们学,也不让我们偷东西。”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不教你们吗?” “邓飞哥哥说…说……” 那小女孩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压着嗓子,学着邓飞的姿态说道:“我一无所有,可以偷;但你们不行,你们还有我。” “……” 第一六五章 什么牙行能卖给人家生瓜蛋子? “叔叔…” 那小女孩见他有些出神,怯生生的问道:“我…我可以代替邓飞哥哥坐牢吗?” “偷东西是触犯律法的,不行。” 徐伯清眉头一拧,随即问道:“你为什么想要帮他坐牢?” “因为邓飞哥哥给我们买了好多吃的,有时候还有烧鸡呢;还给我们买了衣服,还有被褥,不然我们早就饿死了。” 小女孩声音一顿,神情有些落寞的说道:“而且…而且牛哥,柱子哥他们都被坏人抓走了,邓飞哥哥肯定能找回他们的。” “不用你邓飞哥哥,也能找回他们。” “啊?那…那是谁找啊?” “自然会有人找…” 徐伯清只笑了笑却也不多解释什么,随即收回手,扯开话题的问道:“试着活动一下腿,看腿还疼不疼了?” “嗯…” 小女孩闻言乖巧的点点头,活动了一下腿,竟神奇的感觉不到疼痛了,一张脏兮兮的小脸上瞬间露出了笑容… “不疼了,不疼了,谢谢叔叔…” “你身子骨弱,还需要静养些时间。” 徐伯清上前伸手抱起小女孩儿,见她神色中有些紧张,便宽慰道:“别怕,我带你去找你的邓飞哥哥…” 说罢,纵身一跃,在小女孩的惊呼声中,直接飞出了井口… 那小女孩在井底数日,出来后乍见阳光还有些不习惯,用手遮在眼前,一张小脸红扑扑的说道:“叔叔你会飞?” “唔~” 徐伯清点点头,笑道:“只会一点点。” “能不能教教我?” “得长大了才能学。” “好吧…” 徐伯清抱着小女孩出了宅子,见胡狱司在马车旁静候,便随口将小女孩的事复述了一遍。 “人间苦楚,莫过于此。” 胡狱司听完面色不是很好,叹了口气的说道:“邓飞这小子岁数虽然不大,但品性却着实不差…” “嗯…” 徐伯清微微颔首… 随即将小女孩抱进车厢,见她神色有些紧张,便解释道:“你哥哥累的睡着了,需要我叫醒他吗?”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别别别…” 小女孩看到自己的邓飞哥哥后明显松了口气,听闻要叫醒,紧忙摆摆手。 许是第一次坐马车的缘故,她那张脏兮兮的笑脸上有些紧张,又有些局促,随即才怯生生的说道:“叔叔,邓飞哥哥累了,就让他多睡一会吧…” “那行…” 徐伯清点点头,随即指着外面的胡狱司笑道:“等会,这位胡伯伯会带你们去新的地方居住,你和你哥哥一起生活。” 那小女孩听闻眼前的叔叔要将自己和邓飞哥哥交给别人,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声若蚊蝇的问道:“那叔叔你呢?” “我?” 徐伯清微微一愣,随即也似想到了什么,摸摸她的小脑袋,笑道:“我得把你的牛哥,柱子哥也找回来。” 那小女孩眼眶发红的点点头… “好好休息吧…” 徐伯清笑着宽慰一句,也便出了车厢。 见胡狱司在一旁思量着什么,他叹了口气的说道:“胡狱司,这两个小家伙就劳烦你照看一二了,回头我会让人送银票过去的,就当他们的吃穿用度了。” “督主言重了。” 胡狱司正色说道:“卑职虽然贪财了些,但自问良心还是有的,天牢也不缺他们这几张嘴,所以那什么银票不银票的,督主就免了吧。” “那行。” 徐伯清也没有与他多客气,沉吟一番后说道:“我回去派人查查此事,就不多久留了。” 胡狱司见他要走,紧忙行一礼说道:“卑职位卑权轻,督主若有用得上卑职的地方,尽可直言。” “嗯…” 徐伯清微微颔首,便不再多言的转身离去。 待回到西厂监,刚坐下没多久,得到消息的段家兄弟二人率先赶来。 “卑职见过督主!” 兄弟两人入门后皆是躬身行礼问候。 自从前些天的雨夜被救回后,段元泽在观摩徐伯清修行的《意气诀》后,感悟颇深。 待自身伤势养好后,借此感悟一举突破到《意气诀》第二重‘芒’境,剑法愈发精进,可以说完美印证了什么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不过他并没有因此高兴,反而更加谦逊,因为修为精进后,他也愈发能感受到自己和督主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而段元思的悟性还远在自己的兄长之上。 虽然未曾亲自观摩到徐伯清修行《意气诀》时突破的精妙之处,但在观摩自家兄长突破后,也跟着突破到第二重‘芒’境。 只是段元思突破后,时常走神,除了与自家兄长相处时,其他时间愈发沉默寡言。 徐伯清静静的看着行礼的兄弟二人。 他能看得出来,段元泽谦逊有礼,心性也不错,对待自己如同对待长辈一样恭敬,犹如一块璞玉… 需由自己打磨的璞玉! 而段元思悟性极高,明面上虽然同样有礼,但戾气缠身,有股难以形容的桀骜,不是个屈居人下的主… 虽然也是一块绝佳的璞玉,但却不是由自己打磨的璞玉,反而更像是一条在浅滩游搁的潜龙,随时可能腾飞远去。 不过他也没多在意… 既然承了段鸿远的因果,那便该教的教,该护的护,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求个问心无愧即可… “不必多礼…” 徐伯清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问道:“在这西厂住的可还习惯?” “一切安好。” 段元泽面颊上露出一抹缅怀的笑容,感慨道:“未遇督主前,卑职兄弟二人风餐露宿,担心仇家追杀,便是觉都睡不安稳。 得督主赏识后,吃喝不愁,每日补品未曾断过,不仅养好了伤,修为亦是精进一大截,犹如身处梦中。” “那就行。” 徐伯清微微颔首。 也就在这是,江进和孔庆这对西厂哼哈二将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见段家兄弟也在,他们两不由得一愣,随即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出了点东西。 自从这段家兄弟入了西厂,督主时不时便会来指点他们武道修行。 这可是他们一众西厂‘元老’都未曾有过的待遇,由不得他们不羡慕。 之前徐伯清明言过,不会在这督主之位上坐太久。 而他们二人自认为是督主的心腹,自然也就想着,若是将来督主退位,那督主之位必然落在自己二人身上。 为此,两人明里暗里的较劲不少次。 可自从这段家兄弟一来,督主的视线便都放在了这兄弟二人身上,由不得他们不紧张。 “卑职见过督主!” 两人心中虽有些吃味,却也不敢表现出来,依旧恭恭敬敬的行礼问候。 段元泽也知道这两位乃是西厂的二三档头,见其入门后,便不在多言的将自己的弟弟拉到一旁候着。 “不必多礼。” 徐伯清摆摆手,直言道:“城西丰泽街后面那条小巷子中,有一座破落的宅院,那宅院中本来有十多个孤儿。 但就在前几日,那十多个孤儿被一伙人给抓走了,你们帮我查查,是什么人抓走的。” 他声音一顿,随即叮嘱道:“我怀疑是某家牙行干的,京城中买卖人口的牙行就那么几家,你们查的时候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查清楚后,若无意外的话,把那些孤儿要回来带到天牢,交给胡狱司,他自会处置;若有意外的话,回来找我。” “是! 江进和孔庆二人领命头躬身退下。 事发在京城,而且还就是最近几日发生的事,还有怀疑对象,那可就太好找了。 徐伯清见二人的背影远去,便再次看向段家兄弟,说道:“趁着有空,有什么修行上的问题,可以问。” “多谢督主!” 段云泽面色一喜,毫不客气的询问起修行中遇到的问题,而段元思则是一副走神的姿态,讷讷地立在一旁不甚言语。 能解答出来的问题,徐伯清从不藏私,皆是一一解答; 若是遇到自己也不能确定的问题,便抿口茶,提供个思路,再道一句‘话不可说透,相信你自己的知觉’,然后让他回去慢慢悟。 可以说是双方尽欢。 不消一个时辰… 江进便率先赶了回来,行礼后说道:“禀督主,卑职已查到是何方人马出手抓的人。” “说…” “是! 江进从身上抽出一本小册子呈上,说道:“三日前,金满堂商号曾派了批人去城西丰泽街后面,共计抓了十一位无户籍的孤儿,充了奴籍…” “哦?” 徐伯清惊疑一声,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当下也便猜到了什么,问道:“人没要回来?” “是…” 江进有些尴尬的解释道:“那金满堂后面的东家是裕王爷。” “啧啧啧~” 徐伯清咋舌两声,冷笑一声的说道:“这天子脚下,不是皇亲国戚,就是达官显贵,尽是朱门啊。” 江进犹豫一番,说道:“卑职本想让花点钱财赎回那十一位孤儿的,可是他们的掌柜说人已经卖了,赎不回…” 他声音一顿,满是愧疚之色的说道:“卑职办事不力,还请督主责罚!” “卖了…” 徐伯清微微一愣,随即眉头微蹙的思量一番,摆摆手说道:“此事与你无关。” 他声音一顿,支起身子冷声说道:“说的我倒要有些好奇了,什么牙行会卖给人家没调教的生瓜蛋子…” “……” 第一六六章 段元思的命运… “没调教就卖了…” 徐伯清接过江进呈上来的小册子,粗略的翻阅看了看后,瞥了眼堂中的三人,说道:“元泽,你跟我走一趟。” 说罢便直接出了门… 而段元泽闻言微微一愣,反应过来是督主要带自己出宫后面色不经一喜,紧忙的行礼应道:“是! 见督主已经出门,他紧忙在弟弟耳边交代几句,随即便追了出去… 段元思依旧是一副出神之态,听到哥哥的嘱咐后也只是点点头,并未露出怎样的表情。 而江进见督主竟然带着段元泽出宫,而不带自己,心中的吃味更甚几分… 他目光幽幽的看着段元泽的背影远去,随即又看向一副神游天外之色的段元思。 “鄙人江进,添为西厂二档头。” 他笑呵呵的拱拱手,说道:“江某早就听闻督主带回两位少年英才,神交已久,却因公务繁忙一直无缘拜访,今日得见,实为幸事。” “嗯…” 段元思闻言瞥了他一眼,只点点头算是打了声招呼,便转身走了。 “……” 江进见状面上的笑容不由得一僵,见其离去的背影,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神色间也多了几分阴翳… 就在这时,孔庆一路小跑的赶了回来,见堂中只有江进一人,并无督主的身影,也便知道了自己又慢了一步。 当下叹了口气,酸熘熘的说道:“老江,又慢你一步。” “快有何用?” 江进轻哼一声,没好气的说道:“现在整个西厂监都知道督主看重段家兄弟,还亲自指点他们武道修行,我快又何用?” “……” 孔庆闻言微微一愣,也品出了这位老对手话中的怨气,当即宽慰道:“老江你也没必要生气吧,那段家兄弟和我们明显不是一路人。” 他声音一顿,说道:“再说了,若是论能力和手段,他们两个不过是小毛孩子,能是我们对手?” “不是一路人…呵…” 江进闻言只是冷哼一声,酸熘熘地说道:“仗着督主的关系,那眼睛都要长天上了,确实不是一路人…” “没那么夸张吧。” 孔庆挑着眉头说道:“虽然没怎么接触过,但我听下面人说段元泽那小子为人挺谦逊的,不像是那种人吧?” “那他弟弟呢?” 江进想到刚才自己和段元思打招呼,结果对方只轻嗯一声便走了,便感觉心里一阵窝火… “刚才督主带着段云泽出宫,我和那个段元思打招呼,结果他特娘的看都没看我一眼,鼻孔朝天的就走了。” “……” “小兔崽子…” 江进恶狠狠地滴咕一句,不知怎地,他只觉得心头似乎有股子戾气在不断的撩拨着心神…… ……………… 徐伯清瞥了眼跟在身后的段元泽,突然问道:“知道我为什么只带你出来吗?” 段元泽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眉头微蹙的思量一番,想不出缘由后老老实实的摇摇头,应道:“恕卑职愚钝,不知。” “呵~” 徐伯清轻笑一声,用揶揄的口吻打趣道:“因为你聪明,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聪明,包括你弟弟段元思。” “督主谬赞了。” 段元泽苦笑着说道:“元思的悟性远甚于卑职,若论聪明,卑职这死脑筋一根是无论如何也难以比拟的,当不得督主这般称赞。” “聪明是聪明,悟性是悟性,悟性高,不代表就聪明。” 徐伯清摇摇头,说道:“况且,你的悟性可不低,只是你弟弟的身份比较特殊罢了,无甚可比性。”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 段元泽见督主提及自己的弟弟,沉吟了一番后有些纠结的说道:“督主,卑职觉得元思醒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意料之中的事。” “可…可有补救之法?” “你就是他的补救之法。” “我……” 段元泽有些茫然的眨眨眼。 “不错,就是你…” 徐伯清摇摇头,随即话锋一转的说道:“不知道你相不相信因果一说。” “相信! “哦?” “督主说的,卑职自然相信!” “呵呵呵呵…” 徐伯清笑了笑,被这番马屁拍的便是心情都舒畅了些,随即解释道:“我虽然不是算命的,但我确实能看出一些你弟弟的因果变化…” 他声音一顿,随即咋舌道:“最近几日我仔细的想了想,那天雨夜就算我不出手,你弟弟多半也不会死。” “这……” 段元泽呼吸一滞,讷讷地说道:“这…这怎么可能,当时我们都已力竭,那种情况几乎是必死之局了。” “是必死之局,但死的会是你。” “……” 徐伯清见他神情有些恍忽,不以为意的问道:“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你弟弟身份的事吗?” “记得,卑职一直记得…” 段元泽点点头,说道:“您说元思是某位高人或者是某种灵物的转世身,您说您在元思身后看到了一把绯墨交织的剑影。” “不错…” 徐伯清微微颔首,说道:“那天雨夜,随着你们交手,你弟弟的本相近乎凝实,但因果缠身,缺少了一个蜕变的契机。 当时我也是怕你们死了,便出手救下了你们兄弟二人。 最近这些天,我观察过你弟弟的本相,也发现了与他交缠最深的因果便是你,也就是说,他蜕变的那个契机就是你。 后来我仔细想了想,也想明白了。 其实那天雨夜就是他命中注定的蜕变之机,只是因为我出手,打乱了你们兄弟二人的命运。 我给你捋一捋,若是没有我出现的话,你们兄弟二人的结局会是什么样。” 他声音一顿,随即说道:“他依旧会与宋明德交手,而你也依旧会出手帮忙,此过程无甚区别… 但结果便是你们兄弟二人力竭后,在宋明德的指挥下,锦衣卫两轮齐射,把你给射死了。 而他看到你的死亡后,因果了断,也填补了契机的最后一环,彻底蜕变。” “我…我……” 段元泽有些失神,喃喃自语道:“我…我才是元思蜕变的契机…” “别乱想了…” 徐伯清见他失神落魄之态,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你们段家有没有段鸿远的画像?” “没…” 段元泽闻言也回过了神来,摇摇头说道:“鸿远老祖一生痴迷剑道,那会儿段家人丁稀少,也无甚画像流传下来。” “难怪…” 徐伯清笑着摇摇头,随即感慨似的说道:“我在《意气诀》中见过段鸿远的真意,你和他……嗯…很像。” “……” “就是性格恰恰相反。” 徐伯清感慨似的说道:“他前半生痴迷剑道,性格极为洒脱,只是很少顾及家卷,或者说他心中除了剑以外,根本无家。 他悟道后幡然醒悟,悟的东西也比较多,其中就有对家的愧疚… 而你呢,明明有大好资质,却因心中顾及的东西太多太多,导致锋芒隐晦,和你段家那老祖截然相反。” 他声音一顿,随即用揶揄的口吻打趣道:“我都怀疑,你是不是他的转世投胎之身,专门回来弥补心中愧疚的…” “啊,这……” 段元泽茫然无措的眨了眨眼睛,听到督主将自己与先祖相提并论,心中竟莫名有种恍忽之感。 “开个玩笑而已,不必多虑。” 徐伯清摇了摇头,想到这世界连阴曹地府都没有,更别提什么六道轮回了,投胎转世又谈何容易… 越想越心塞,他舒缓一口后,讳莫如深地说道:“你弟弟的蜕变不可避免,但我已经想到了个办法,别说他蜕变了,便是让他到死都会牢牢记住你这个哥哥的。” “这…什么方法?” 段元泽呼吸一滞,紧忙问道:“督主可否透露一二,卑职也好做个准备。” “这可不能说,说了便没那效果了。” 徐伯清微微一笑,随即宽慰道:“摒弃杂念,也莫要多想,等时机成熟,我自然会告诉你的。” “是……” 第一六七章 狐妖白滢滢 两人一路闲聊… 也便进了西市的牙行市场… 一路上看多了经营牲畜、农产品和丝绸布匹等手工业品的牙商,也见到了插标卖身的奴籍。 都说想要俏,一身孝… 有些不正经的牙行就抓住人的这种好色思想,将面容姣好的婢女包装一番充当门面,以吸引些色令智昏的有钱人。 穿着一身孝服,泪眼婆娑的抹眼角,边上再挂着卖身葬父葬母的牌子,那感觉曾一下就上来了… 徐伯清是个正经人,但实在架不住心中好奇,便曾秉承好奇的态度试着问了问价格,结果人家一报价…… 得,好几百两! 有这钱莫说葬父葬母了,换个地儿便是挖十个八个坟头,请百八十个乡邻哭丧,再把殡葬的店铺盘下来都够了。 就在这时,突然一阵锣鼓声和一面旗帜吸引了他的注意… 锣鼓声出自一家门面阔气的商号门前,而旗帜则是一枚大大的天圆地方铜钱,中间的孔洞还标了个‘赵’字。 之前刚到兴元府,被赵玄朗邀请入花船尝鲜的时候,在那花船上也曾见过想同的旗帜… 也就意味着… 这也是大周赵家的分号! 牙行市场背后多有金主,自然也不能像赶集似的吆喝嚷嚷,也便渐渐形成了个不成文的规定…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等闲不能敲锣打鼓吸引人注意! 而一旦这声音响起,便代表着有商号要当众出售的硬货,好货! 一方面是吸引买家,一方面是宣示自家商号的实力,让同行掌掌眼。 以至于这声音一响起,不管是买家,还是附近的同行,都会来凑凑热闹… 若是当众出售的货色确实够硬、够好,那大家都能长长见识,探探行情; 同行是冤家,若是当众出售的货色不行,那同行也不会吝啬挤兑之词,当众就得叫敲锣的商号难堪… 随着跑堂的在门前敲锣,赵家分号中的管事大手一挥,一些穿着各异,发上还插着一株干草的女子自分号中走出… 那些女子有的蜂腰肥臀,穿着抹胸露脐装束; 有的眼眶微陷,童色不同; 有的含羞带怯,口遮面纱; 也有小麦肤色,眉心点朱砂,面饰上挂着小银片的… 赵家走南闯北,故而这批硬货中大多都是长相娇媚,酥柔入骨的异域姑娘。 豢养异国女婢在大梁的高层中算得上是一种风气了,一可彰显财力,二可彰显身份,三可满足鞑伐异域的‘野心’… 甚至一些官员、大户都以豢养异国女婢为荣,以至于异国女婢的价格一直居高不下。 随着赵家分号中的姑娘们陆续走出,围观的群众皆是挑着眉头,会心的‘哦~’了一声… 而一些同行则是摇头叹气而去,赵家的生意连通数国,旗下商号走南闯北,他们可没这本事… 而且推出的异域姑娘不管是姿色还是身形皆是上上之选,显然都是赵家从小调教到大的,他们便是想找茬也找不出来。 “看看这群人的德行…” 徐伯清摇了摇头,言辞间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毕竟有些东西他已经尝过鲜了。 随即瞥了眼身旁的段元泽,告戒道:“元泽,这女人啊,乃是世间最利的刮骨刻刀,日后你切莫沉溺于女色…” “啊,这……” 段元泽略显茫然的眨眨眼,随即想到了督主乃是阉人,当下也便反应了过来,讷讷地应道:“督主所言极是。” “特别是对于你这样的练剑之人,祸害尤重,你可莫要因为女色而变的蒙昧。” “卑职谨记督主教诲! 段元泽似是想到了什么,正色说道:“家父就是因为闯荡江湖之时没能抵御女色的诱惑,以至于中了毒,被人围剿身亡。” 他声音一顿,接着说道:“以至于卑职兄弟二人在逃亡过程中,从不敢与女人打交道,生怕也着了道。” “嗯,引以为戒是好事!” 徐伯清微微颔首,就在准备离开之时,突然听到围观群众发出一阵惊呼… 他还以为是出现了自己没见识过的异域风情,便下意识的回头瞥了眼。 想着若真是自己没品尝过的,就顺便将人家的穿衣风格记住,回头也能为太后添做几件衣裳… 可只回头瞥了一眼,他的眼睛便便亮了几分,饶是以他挑剔眼光也在心中滴咕一句:“好一个妖娆的美人儿~” 却见一位容貌妩媚身形娇柔的女子走出赵家商号,羞答答的站在门前。 她身上所着的衣服与大梁的大不相同,衣襟宽口,不仅清晰可见两条缩骨,更是露出两侧的香肩… 虽不见山峦美景,却能隐隐约约的看到山脚的幅度,半遮半掩的最是诱人… 束腰的腰带在胸下位置结成一个大大的蝴蝶结,那结上还挂着个小铃铛,走起路来叮铃作响… 表面羞答答的,可她的身上却有种烧到了骨子里魅惑之感,让人看一眼就有种心跳加速,迫切想要蹂躏一番的冲动… 最最最最主要的是,她身上显现的,居然是一只白色狐狸之相! 狐女!? 狐妖!? 那狐女身上像是有种莫名的魔力似的,自从她走出赵家商号,周边围观群众的目光便齐刷刷的聚集在她身上,隐约能听见些咽口水的声音… 徐伯清微微有些失神,随即眼中传出些清凉之意,晃了晃脑袋的回过神来,见周边之人包括段元泽都是一副色令智昏之态,也便意识到了什么… 好厉害的魅惑手段! 这狐妖的修为……不浅! 他眉头微蹙的轻哼一声,那声音落在身旁的段元泽耳中,却如雷鸣一般… 段元泽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中似是炸响一阵雷鸣,面色不经一白,随即晃了晃脑袋,也缓过神来… 想到以自己的心性看见个女子竟失了神,神色间不经有些茫然… “这可不像是一个剑客该有的反应。” 徐伯清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用揶揄的口吻打趣道:“心中无女人,拔剑自然神,你这心性还差得远啊…” “心中无女人,拔剑自然神。” 段元泽呢喃一句,随即满面羞愧的说道:“卑职愧对督主教诲,卑职回去定当加倍磨砺心性。” “这不怪你…” 徐伯清摇摇头,说道:“那女的是只狐妖得道,而且道行还不浅,刚才应该是用了魅惑的术法,你看看周边的人就知道了。” “狐…狐妖!?” 段元泽闻言童孔一缩,待看到赵家商号周边围观之人尽是一副色令智昏之态后,下意识的便想拔剑护卫督主… 可刚抓住剑柄,还没来得及拔剑,却发现一根手指抵在了自己的剑柄处。 “急什么…” 徐伯清摇摇头,本想说些宽慰之言的,可话还没说得出口,便看到那狐妖的目光竟然越过人群看了过来! 他目光微微一凝,与那狐妖的目光对视了上,想着若是此妖施法,他便一记目剑刺过去试试深浅… 而那狐妖刚才突然感觉到一阵杀气,见有人没中术法也是微微一愣,当对视上那身着月白长衫的男人目光后,童孔亦是一缩。 自己的灵目看不清对方的修为深浅! 甚至只是对视了一眼,便感觉皮肤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有危险! 她神色间露出羞怯之态的笑了笑,以那传音之法赔罪道:“妾身白滢滢,之前不知有先生在此,如有冒犯之处,还望先生海涵。” “无妨…” 徐伯清见其主动卖好,身上也并无什么阴邪戾气,客气的应了一句后转身便想带着段元泽离开。 那狐妖见他并无交谈的意思,似是想到了什么,紧忙说道:“先生留步!” “嗯?” 徐伯清惊疑一声的微微驻足,看过去的眼神中也多了些许凌厉之意… 白滢滢见那人看向自己的眼神中似有剑影,紧忙解释一声:“先生勿恼,妾身并无恶意。” “有事说事…” 徐伯清眉头微蹙,应道:“鄙人还有些事要处理,没时间闲聊。” “先生勿急…” 白滢滢微微一笑,随即说道:“想必先生也是为了借人道气运修行而来。 妾身修为虽浅,却也知这京城中还暗藏着不少同道中人… 不久前更是有天劫显现。 而且对方不仅轻而易举的化解了天劫,甚至已经和大梁朝廷牵连在了一起。 有的同道已经坐不住准备主动接触大梁的朝廷了,有些甚至已经在私下结成了盟友,以期共同进退。 而先生修为虽然高绝,却只是只身一人,消息流通肯定多有不便。” 她声音一顿,随即提议道:“恰好妾身也是孤身一人,先生若是不嫌弃妾身修为浅,见识薄,不若我们也结为盟友,共同进退?” “……” 不久前的天劫显现? 轻而易举的化解了天劫? 已经与大梁朝廷牵连在了一起? 这不就是我吗? 徐伯清闻言心头一动,属实没想到自己的无意之举,竟然会逼的京城中其他修行之辈主动接触大梁朝廷… 他思量一番,随即摇摇头说道:“白姑娘的好意徐某心领了,只是徐某并非为借人道气运修行而来,所以这结盟之事,还是免了吧。” 说罢,道了一句‘告辞’,干净利落的转身带着段元泽离去。 而白滢滢见他离去的背影微微有些出神,随即眨眨眼睛,在心底滴咕一句:“怪人……” 见周边围观的人群纷纷加价,她也便回过了神来,对着周边羞怯一笑… 周边的加价之人更加疯狂,有些加钱加不过,甚至开始搬出背后靠山。 赵家商号门前,诸如‘此女我要了,我派人回账房取钱了’、‘我爹是大理寺少卿’、‘我是礼部尚书许大人的管家’、‘我家主人马上就来’、‘我已经派人回去喊王爷了’之类的话不绝于耳… “狐妖…” 段元泽走远后回头瞥了眼,滴咕道:“督主,咱们就这么走了?” “嗯?” 徐伯清惊疑一声,随即似笑非笑的问道:“那你还想除妖不成?” “是有这打算…不是…” 段元泽紧忙改口说道:“卑职修为不够,但督主既然能看破那狐妖的妖术,修为应该在那狐妖之上的。” 他们段家祖上的古籍中就有记录遇见剑仙的事,而且《意气诀》修行至第三重‘罡’境,便可斩杀魑魅魍魉… 故而对妖的存在并不感到惊奇。 “人有好坏,妖亦分善恶。” 徐伯清摇摇头,告戒道:“我们是人,是个独立的个体,应当有自己判断是非的标准,若是不分青红皂白的遇妖就杀,那便是入了歧途…” “啊?” 段元泽微微一愣,满脸惊疑的问道:“妖…妖也有善恶之分?” “我曾经就遇见一只化形后做了数十年赤脚郎中,为乡里祈愿的鼠妖…” 徐伯清声音一顿,问道:“那只鼠妖虽是妖身,一生数百年修为却并未行恶举,反而在乡间积善行德,依你之间,此鼠妖是善是恶?” “善…” “可要除掉?” “……” 见段元泽一副若有所思之态,徐伯清也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两人在市场中转了一圈,也便找到了挂有‘金满堂’字样的商号。 见那掌柜的拨着算盘清点账目,徐伯清微微一笑,走进去问道:“你们这的奴籍孩童怎么卖?” “奴籍,孩童?” 那掌柜的闻言有些惊疑的抬头看了眼,见来人面生后,说道:“看孩童的性别、年龄,品相,一般从五十两到三百两不等。” “这么贵?” 段元泽闻言眉头紧锁的问道:“别人家的奴籍孩童,三五十两就够了,你们金满堂的要卖三二百两?” 徐伯清目光微微一动,也笑呵呵的跟着说道:“你们金满堂的孩童,是金皮子的还是银皮子的?卖这么贵?” “客官您有所不知…” 那掌柜的见两人气度不凡,说话也有些冲,当即解释道:“最近一段时间孩童少,买的人也多,这价格自然也就上来了…” “原来如此,那确实得贵点…” 徐伯清听到他这解释微微颔首,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有些不放心的问道:“你们这的孩童不会是没调教过的生瓜蛋子吧?” “不会的…” 那掌柜的说道:“咱就是做这行生意的,哪能卖给您生瓜蛋子?” “……” 第一六八章 咄咄逼人 “哦?” 徐伯清惊疑一声,问道:“你这金满堂确定不卖没调教的生瓜蛋子?” “客官您这话说的。” 那掌柜的摆摆手,笑道:“那没调教过的生瓜蛋子,什么都不懂,我若卖了不是砸自家招牌嘛。” “呵…” 徐伯清见他顾左右而言他的姿态不由冷笑一声,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问道:“我问你,这金满堂是不是确定不卖没调教的生瓜蛋子…” “……” 那掌柜的见他神色中隐隐有些不耐,目光亦是微微一凝,说道:“客官您要诚心想做买卖,咱好吃好喝的招待您。” 他声音一顿,随即意有所指的说道:“若是您要是想找茬,咱这金满堂后面的大东家可是裕王府,您可得仔细掂量掂量。”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商号里的一些健仆也跟着走了出来,一个个目光不善的盯着徐伯清和段元泽二人… “来这肯定是想诚心做买卖的啊。” 徐伯清瞥了眼四周,随即笑呵呵的说道:“这不是怕买到那种没调教好的生瓜蛋子,回去不好交差嘛。” “那客官您就多虑了…” 那掌柜的见他这般模样,还以为是被吓着了,不由得露出几分得意之色。 随即宽慰道:“咱金满堂在这一块有口皆碑,不卖没调教的生瓜蛋子。” “那就行,那就行~” 徐伯清闻言笑了笑。 随即从身上抽出一张五千两的银票,搁在柜台上敲了敲以示诚意… 那掌柜见他掏出五千两,面上也露出几分笑容,暗想原来是大生意,难怪这般谨慎… 当即拍着胸脯保证道:“客官您大可放心,有何要求尽可直言,咱们金满堂给您安排的妥妥当当。” “什么要求都可以?” “客官您不是要买奴籍孩童吗?” 那掌柜的说道:“关于这奴籍孩童的要求您都可以提出来看看,咱也好跟着要求帮您物色合适的人选。” “那行…” 徐伯清微微颔首,随即说道:“城西丰泽街后面那条小巷子中,有一座破落的宅院。 三日前,你们金满堂的人在那抓走了十一个没有户籍的孤儿,我就要那十一个孤儿。” 他声音一顿,敏锐的注意到那掌柜的面色有些不对,当即说道:“你刚才报价一个价值五十两到三百两不等,我这五千两买十一个,不会为难你罢?” “……” 那掌柜的面颊一抖,笑道:“客官说笑了,我们金满堂从未抓过您所说的那算命孤儿。” “哦?” 徐伯清惊疑一声,随即将那枚御赐的金牌掏出来放在柜台上,笑道:“你的意思是,西厂的情报有误?” “……” 那掌柜的见到金牌呼吸一滞… 想到前不久也有西厂的人来,也是指名道姓的要那十一个孩童,只是之前来的西厂之人被自己搪塞过去了。 如今这西厂的人又来,还带着御赐金牌,显然是西厂的大人物! “不敢不敢…” 他脑门都溢出一层细密的冷汗,瞥了眼四周,见一个机灵的小二偷偷从后门熘走后,连声说道:“小人有眼不识金镶玉,不知是西厂的哪位大人当面?” 徐伯清微微一笑,“我姓徐。” “徐……” 那掌柜的面色一僵,似是想到了什么。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他是裕王府分配在外的管事,多多少少也能接触到一些大人物。 他是知道那西厂的督主是一位姓徐的太监担任的,而眼前这位也姓徐…… 段元泽瞥了眼商号中的几个打手,意有所指的问道:“督主,这些人,可要抓起来?”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不用…” 徐伯清微微一笑,说道:“我们来这是做买卖的,讲究的是和气生财,怎么能乱抓人呢?” “督…督主…” 那掌柜听到‘督主’这个称呼都面色都白了几分,便是额头都溢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怎么?” 徐伯清见他那般姿态,笑呵呵的说道:“刚才掌柜的可是拍着胸脯保证的,怎么现在好像很为难的样子?” “不是……” 那掌柜的还想说些什么。 “不是什么?” 徐伯清不以为意的找了张椅子坐下,笑道:“莫非掌柜的拿我打趣?” 说罢,勾了勾手指,却见那掌柜的身子不受控制的直接从柜台中飞了出来,伴随一声惊呼的摔倒在他门前。 商号中的几个健仆见状面色一变,当即准备抽出兵器对峙,可兵器刚抽出来,便有一抹惊鸿划过,随即手中的兵器尽数断裂。 “混账东西,敢对督主不敬?” 段元泽抽出剑后冷着脸呵斥一声,手中的惊鸿剑直接靠在了那掌柜的脖颈处。 而商号中的那几个健仆满脸惊恐的后腿几步,他们也都知道,刚才那抹剑光若是再长个几寸,命就没了! “莫要吓着人家。” 徐伯清说着摆摆手,金满堂商号的大门忽地合了起来,随即才对那掌柜的说道:“掌柜的,那钱,我已经放在了那柜台上,我要的人呢?” “督主饶命!督主饶命! 那掌柜的此时也缓过了神来,感受到自己脖颈处的凉意,战战兢兢的说道:“那些个孩童都卖了!都卖了啊!” “卖了?” 徐伯清冷哼一声,说道:“从你们抓到那批孤儿到现在,也就隔了三天。就这三天时间,你金满堂有神仙手段能把人调教好?” “没…没…” “那你就是在骗本督!” 徐伯清冷声说道:“刚才你还说你们金满堂不卖没调教过的生瓜蛋子,现在就卖掉了?” “欺瞒朝廷命官,找死!” 段元泽目光微微一动,手中的惊鸿剑剑锋又往那掌柜的脖颈边靠近几分… “督主饶命!督主饶命! 而那掌柜的惊叫一声,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皮肤已经被割破,溢出了温热的鲜血。 生死之间,他面色煞白的叫喊道:“是王爷,小人是为王爷办事的,那些孤儿都被王爷领走了! “王爷?” 徐伯清眉头微蹙的伸手示意段元泽别急着下杀手,随即看向那掌柜的问道:“哪个王爷领走的?” 就在这时… 金满堂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一位头发花白,脸上还带着些老年斑的老者冷着脸走了进来,呵斥道:“是本王领走的,如何?” “……” 那金满堂掌柜的见自家老主子来了,连跪带爬的往自家老主子脚下爬,涕泪横流的诉哭道:“王爷…王爷可得给小的做主啊。” “裕王爷…” 徐伯清目光微微一凝。 眼前这位裕王爷乃是盛元帝的胞弟,也是如今永和帝的皇叔。 据说盛元帝在争夺储君之位时,他便是鼎力支持盛元帝的中坚代表,又因是一母所生,盛元帝登基后,自然也从未亏待过这位弟弟。 如今盛元帝死了都快二十年了,他这弟弟裕王的身子骨却依然硬朗?? “徐伯清?西厂督主?” 裕王嗤笑一声,见那年轻人坐在椅子上,戏谑的说道:“徐督主好大的官威啊,敢到本王这行凶?” “老王爷误会了…” 徐伯清目光微凝,随即笑道:“徐某来这金满堂之是想调查点事而已。” “调查点事?” 裕王冷声呵斥道:“拿剑抵着本王的人调查你们西厂的事?嗯?你徐伯清是个什么东西?” 他声音顿了顿,嗤笑一声的说道:“说好听点你是西厂督主,说难听点,你徐伯清不过是我天家的一条狗! “……” 徐伯清只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而身旁的段元泽面色则是有些难堪,甚至持剑的手指都微微动了动。 “怎么?现在世道变了?” 裕王见他没有说话,冷笑道:“若非本王正好在这街上,赶来的正是时候,你是不是还打算带着西厂的人冲到我裕王府去拿人? 嗯? 狗养大了,见到主家不仅不行礼问候,还敢对着主家龇牙咧嘴了?” 第一六九章 得挑个好日子下手 徐伯清见他那般姿态,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神色莫名的笑了笑,问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裕王爷快六十岁了吧?” “怎么?” 裕王见他并未生气,反而询问起自己的年龄,不由得微微一愣,随即冷哼一声的说道:“你这阉狗记的倒是清楚,过两日便是本王的六十大寿。” “哦~那挺好…” 徐伯清的‘哦’字拖的很长,随即才笑道:“我刚担任西厂督主的时候,曾看过不少资料,其中就有裕王爷生病卧床的事。 可现在看来,那全完是谣言啊! 裕王爷面色红润,身强体壮,这精气神比之年轻人亦不逞多让…” 他声音一顿,随即笑呵呵的说道:“冒昧的问一句,王爷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养生秘诀?” “……” 裕王闻言呼吸一滞,心脏跳动的频率不经快了几分,随即才冷声说道:“本王病好后注重调养身体,这养生之法还要和你报备不成?” “王爷言重了。” 徐伯清微微一笑,随即问道:“王爷,刚才听金满堂的掌柜说,那些没调教的孩童都被人领走了,您又说是您领走的?” “是又如何?” 裕王面色一沉,“不是又如何?” “不如何,单纯的问一下…” 徐伯清摇摇头,随即问道:“能冒昧的问一下,您要那些没调教的奴籍孩童做什么的吗?” “阉狗你好大的胆子!” 裕王呵斥一声,随即冷着脸说道:“来本王这店里闹事,现在反而还审问起本王来了?真当这西厂督主之位能保住你狗命?” “王爷您消消气。” 徐伯清摆摆手,笑道:“我来这金满堂本是谈买卖来的,可是您家这掌柜的前言不搭后语,有意欺瞒与我。” 他声音一顿,接着说道:“王爷您也知道大梁的律法,这欺瞒朝廷命官,可是死罪啊,这怎么能说是闹事呢?” “金满堂是本王手下的产业!!” 裕王冷哼一声,指着外面说道:“现在,本王不愿做你这阉狗的生意,请你滚出金满堂!” “您看你看,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徐伯清颇为无奈的咋舌道:“王爷您左一句阉狗,右一句阉狗的,我这一直被骂的都没生气,您生什么气呢?” “生气?你也配?” 裕王嗤笑一声,随即厉声说道:“现在,拿着你的东西,带着你的人,滚出金满堂!滚出我的视线!” “……” 徐伯清微微颔首,随即支起身子说道:“那我这阉狗就不在这打扰王爷的雅兴了。” 他拿回金牌和银票,领着段元泽便准备出门,可在路过裕王的身边时却突然驻足,嗅了嗅鼻子… 随即看到身旁的老王爷,意有所指的说道:“王爷,我好像在您身上闻到了些血腥味。” “一派胡言!” 裕王闻言目光微微一动,随即沉着脸呵斥道:“本王沐浴焚香后才出的府,身上如何会有血腥味?” “恰好没入宫前我也学过一段时间相术。” 徐伯清似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般,自顾自地说道:“此相好像是有血光之灾的征兆,王爷最近还是少出门的好。” 说罢,便出了金满堂商号的门。 “你……阉狗!” 裕王看他背影远去,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阴沉的似是要滴出水来… 见那金满堂的老掌柜的还匍匐在自己脚边,他抬腿就是一脚踹在其头上,呵斥道:“没用的东西,净给本王找事!” 而那老掌柜被踹后,脖颈处传出一声‘卡察’脆响,随即脑袋歪在一边,眼神空洞,口鼻窜血的没了生息。 ………… 段元泽一路上都是眉头紧锁,一副欲言又止之态,纠结了好一会儿才说道:“督主,咱们就这么走了?” “嗯?” 徐伯清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主人家都赶人了,不走干嘛?” “可是…可是……” 段元泽是知道自家督主实力有多强的,故而有些不忿的说道:“督主明明功至造化,为何要受这般委屈?” “嗯?” 徐伯清惊疑一声,随即摇摇头笑道:“难不成我要当街杀了他泄愤?” “督主爱惜羽毛,不愿与他计较,但卑职不能坐视督主被辱!” 段元泽面露不忿之色,而且是越想越气,当即咬牙切齿的说道:“卑职这去宰了那老东西! 段家被人追杀数年,族人死完了,他们兄弟二人能活下来逃到大梁,本就不是善茬… 他是谦逊有礼,但谦逊有礼是秉性,并不代表他没脾气! 他已经认了徐伯清是长辈、是恩人,如今亲眼见自己的长辈、恩人被人侮辱,自然是越想越气。 说着便想转身杀回那金满堂。 “别急…” 徐伯清见他真动了杀心,紧忙将他拽住,笑呵呵的宽慰道:“那老家伙活不了几天了,过几日有你表现的机会。” “督主此言当真?”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 段元泽闻言只能作罢,讷讷的说道:“卑职这条命都是督主救的,督主若是有什么吩咐,尽可直言…” “有这份心就行了。” 徐伯清笑了笑,不再多言… 回宫路过赵家分号时,见门前的异域姑娘和狐妖已经没了踪影,他目光微微一动。 随即走进那赵家商号,拉住商号中的伙计问道:“小哥,刚才贵店门前售卖的那位白姑娘呢?” 那伙计见他询问白姑娘,当即露出一抹会心的笑容,说道:“客官您来晚了一步,白姑娘已经被人买走了。” “不是说等等的嘛,怎地我回家支钱回来的功夫,人就被买走了?” 徐伯清故作焦躁之态的埋怨道:“小哥可知白姑娘被谁买走了?我去花高价将白姑娘赎回来! “我劝公子莫想这事了…” 那伙计摇摇头,瞥了眼四周见无人在意后,悄悄地说道:“白姑娘被龚王府的人买走了。”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朱文珏?” “使不得…使不得…” 那伙计急忙拉他一把,小心翼翼的告戒道:“客官莫要犯了忌讳。” “多谢相告…” 徐伯清道了声谢,拱拱手后一副若有所思之态的的离开赵家商号… 朱文珏这小子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一副儒雅学子的姿态,没想到见着美人儿下手竟也这般迅速… 他摇摇头… 摒弃杂念后回到西厂监。 让老太监传个话,便坐在那品起茶来。 江进和孔庆二人再次急匆匆的赶了回来,两人对视一眼,行礼后见督主没有说话的意思,也便静候起来… 不多时的功夫… 西厂的一众档头中,除了在外公务的没能赶来,只要还在京城的,皆是闻讯赶了回来。 不仅江进和孔庆二人神色中有些茫然,其余的一众档头也是如此。 但是他们也都能想到,督主既然将西厂的一众班底尽数召集而来,必然有事吩咐,而且还是大动作! 徐伯清抿了口手中出茶水,瞥了眼堂中的一众下属,说道:“江进,点点人来齐了没有?” 江进闻言一震,紧忙扫视一圈同僚,随即应道:“禀督主,在京城的同僚中,只有段元思未至,其余尽数到齐。” “……” 站在徐伯清身后的段元泽闻言目光微微一凝,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不用管他。” 徐伯清摇摇头,放下手中的茶杯直言道:“今日我召集你们前来,是有件事想让你们着手调查一下。” 底下的一众西厂班底想都没想的单膝跪下,拱手呼呵道:“我等愿为督主效犬马之劳!” “不错…” 徐伯清微微颔首,也没有拐弯抹角的意思,沉吟一番后冷声说道:“动用你们能用的手段,着手调查裕王府!” “……” 听到调查的对象是王府,堂中为之一静,一众档头都有些茫然无措之感。 “督主,着重调查哪些方面?” 孔庆最先缓过神来,目光微动的说道:“卑职知道目标,也好有个准数。” “什么都查!” 徐伯清解释道:“我要在两天之内看到近半年来裕王府招收了什么人入府,裕王及其家卷与什么人有过接触,越详细越好!” “两天……” 江进呼吸一滞,小心翼翼地问道:“督主,只有两天的时间,会不会太仓促了些?” “只有两天时间!” 徐伯清扫视一圈,见一众下属皆是一副若有所思之态,呵问道:“告诉我,能不能查出来!?” “能! 一众西厂档头异口同声的呼应… “这两天我会一直在西厂监中,调查到的情报每三个时辰送来一次…” 徐伯清正色说道:“我不管你们用的什么手段,正的也好,奇的也罢,哪怕花钱砸也得把消息砸出来!” 他声音一顿,随即摆摆手说道:“调查消息的一应耗费记在账上,回头皆由西厂报销,去罢!” “是! 底下的一众西厂档头听到‘回头皆由西厂报销’后呼吸一滞,随即相视一笑的退了下去。 见人散去,段元泽犹豫一番,提醒道:“督主,这调查消息的一应耗费皆由西厂报销,会不会有人报空账?” “会…” 徐伯清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随后意有所指的笑道:“俸禄就那么点,不给他们捞食的机会,他们怎么肯卖力干活?” “可是……” 段元泽眉头微蹙的说道:“可是这么多人,若是人人吃空账,到头来肯定是也是一大笔银子的支出,咱们西厂储备的银子好像没多少吧…” “无妨…” “可督主既然已经将话说出去了,到时若是推脱,岂不影响督主您的威望?” “谁说我会推脱了?” 徐伯清微微一愣,随即才笑道:“西厂办事,向来不花自己的银子…” “……” 随后的两天中… 一众西厂档头各显手段,卷宗中能整理出的资料先摘录整理出来,随后或是送礼,或是收买,或是胁迫的渗透进裕王府。 若是平常,这般高频率的渗透说不得还会引起裕王府中人的注意… 但巧的是恰逢裕王六十大寿这个节点,裕王人老成精,往来的人极多,所办的宴会规模自然也不小… 莫说一众家丁仆役了,便是王府的家卷都忙活的无心顾及他事… 裕王府依然沉浸在王爷大寿的喜悦中,从上到下无半人察觉被渗透一事。 各种各样的消息也从西厂的各个渠道传回徐伯清手中,有的关于裕王府,有的关于裕王,有的关于裕王的家卷。 便是裕王出嫁多年的闺女回娘家祝寿准备穿什么衣服,带多少贺礼都清晰了然。 而徐伯清也找到自己想要信息… 在四个月前,卧病在床多日,连御医都没辙的裕王竟离奇的被一位江湖郎中用偏方治好了顽疾。 而且不仅治好了顽疾,年逾六十的裕王仿佛一下年轻的二十岁不止… 身强体壮暂且不谈,甚至还老树逢春的纳了两房双十年华、肤白貌美的胞胎姐妹花当小妾。 差不多就是裕王的病好之后,裕王府时常会招收一些奴籍孩童入府,而且基本都是底下牙行中挑选的孩童… 自从裕王病好的四个月以来,足有百余位孩童被送入裕王府,但奇怪的是,裕王府中的仆役家丁却并未见到那些孩童… 王府中的下人中甚至有传闻,说王府中养了只专吃童男童女的妖怪。 ……………… 转眼两天时间已过… 徐伯清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手指在扶手上有节奏敲击着,似是在思量什么事儿。 前天他在金满堂看到裕王的时候,便通过天目法眼看出了裕王有些不正常。 明明身体已经老迈,气血却极为旺盛的像个年轻人,只是这种气血旺盛的现象是不正常。 就像已经要燃尽的蜡烛,烛火却不知为何烧的更旺了一般,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蜡油烧尽了,最后一点烛芯如回光返照似的,烧完结束; 要么就是受某种外力影响,比如,他的蜡油快燃烧殆尽了,有别人帮他续上了新的蜡油。 这两种可能种,裕王的模样不像是回光返照之态,显然不是前者。 那就是有人施法帮他续命! 而且施的法肯定不是正经路数… 自裕王病好之后,裕王府便时常会招收一些奴籍孩童入府,而且基本都是底下牙行中挑选的孩童… 奴籍孩童入府,充当王府的下人奴仆,看似正常; 但王府原有的下人,奴仆却并未见过那些孩童,这就不正常了… 而更不正常的莫过于数量… 裕王病好至今已有四个月,在这四个月中,送入府中的奴籍孩童足有百余位之多! 百余位,孩童! 要么如王府下人猜测的那般,裕王府中养了只专吃童男童女的妖怪; 要么就是裕王府中有人利用童男童奴施以邪法! 就在这时,江进赶了回来… 徐伯清敲击扶手的手指微微一顿,睁开眼睛看了看江进,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问道:“准备好了吗?” “禀督主! 江进一脸亢奋之色的应道:“下面的人已经准备好了,卑职特来复命…” “嗯,去罢,吃好喝好。” 徐伯清摆摆手,待人影走远后,他瞥了眼身旁的段元泽,笑道:“把你弟弟带上,随我去赴宴…” 说罢,支起身子而去… 段元泽见督主出门,面颊上也浮出一抹笑意,滴咕着:“六十大寿啊,多好的日子……” 第一七零章 还童丹? 裕王府内外,一派喜气祥和之象… 便是寻常富户人家主人过六十大寿,赶回来的后辈子孙儿女都得大操大办,更别提过寿的是老王爷了。 有朱文景为儿一周诞摆下百桌流水席在前,裕王身为长辈,过寿的场面自然也不能小… 裕王府旁的街道同样摆下百桌流水席,无甚要求,京城子弟只要道声祝寿之言便可入席蹭吃蹭喝… 只是今儿不知怎地,赶来道贺入席的人特别多,远超主家意料,那百桌流水席竟坐得满满当当… 负责此事的王府世子见状嘴巴都咧到了耳根,毕竟来祝贺的人多,证明自家老子的人缘好,有面儿… 吃才能吃几个钱? 于是几个姐弟商议一番,大手一挥的又添加十多桌,这才勉强坐得下… 朱琬莠身为裕王的大女儿,虽已远嫁多年,但老父亲过寿可是大事儿,她自然得回来帮衬些俗事… 王府的老管家在其身边念叨几句,她微微颔首,随即找到自己的弟弟,轻声问道:“阿弟,父王和西厂有交际?” “怎么了?” 朱成双微微一愣,眉头微蹙的思量一番,说道:“西厂刚建立没多久,我不记得父王和西厂有何交际啊?” “那倒是怪了…” 朱琬莠滴咕一声,说道:“据管家说,有不少西厂的番子来祝寿,在那流水席上蹭吃蹭喝…” “无所谓,吃能吃几个钱?” 朱成双见自家姐姐似乎有些担心,不以为意的摆摆手说道:“大姐你就别多想了,那流水席本来就是让人蹭吃蹭喝的,人多咱也有面儿不是?” “那倒也是…” “外面的事我都交代好了,府里还有一堆事儿等着处理呢,咱回去聊…” “嗯…” 朱琬莠微微颔首,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随自家弟弟回府的时候,问道:“对了阿弟,父王那病究竟是怎么好的?” 她声音一顿,随即有些懊恼的说道:“我问父王他也不说,还不准我问,当真就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呵呵呵…” 朱成双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既然父王不肯说,那自然有他的道理,大姐你就别为难我了。” “为难?现在我成外人了是吧?” 朱琬莠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行,等会我就收拾收拾东西就回去。” “别别别啊…” 朱成双神色讪讪的说道:“难得回来一趟,哪能说走就走啊,这要让人看到,让你夫家看到,怎么想我们裕王府?” 见自家姐姐还在生气,他瞥了眼四周,随即凑过去轻声说道:“父王啊,请了尊活神仙回府,父王的病,就是那位活神仙治好的…” “活神仙?” 朱琬莠瞪着眼睛,满脸不可置信之态,颇为担心的说道:“父王不是被那些江湖方士的把戏骗了吧?” “姐,这话可不能乱说。” 朱成双紧忙打断她的话,随即神神秘秘的说道:“那位活神仙可是有真本事的,一粒仙丹就治好了父王的病,还有仙丹能让人返老还童呢,就是……” 他似是想到什么,有些心季的拜拜手,扯开话题道:“回府了回府了……” “活神仙?返老还童?” 朱琬莠紧锁眉头的滴咕一声,总觉得自己这个弟弟对自己有所隐瞒…… 此时的裕王府中… 裕王身着一身喜庆的过寿礼服,正和几位多年未见的老友攀谈… 见那几位老友有的句偻着身子由后辈搀扶,有的腿脚不便,有的拄着拐杖,神色间满是苍老之态。 他嘴上关怀着老友的身体,心里却暗自欣喜,特别察觉出几位老友看自己时所露出的羡慕之态,心中越发得意… 感受着自己体内的活力,他也愈发坚信当初将仙师留下乃明智之举; 就在这时… 裕王的面色微微一变,紧忙招呼回府的儿子招待几位老友,而他自己则是借肚子疼急着入恭之由回了府院的后宅。 见四周已无外人,他捂着自己的心口,脸上也浮出几分急色,一路小跑的同时,嘴里还喊着:“仙师…仙师…仙师! 王府后宅的一间厢房中… 一位身着道袍,蓄着山羊胡的中年道人盘膝而坐,手中捧着一本泛黄的古书细细研读。 身边的架子上摆着诸多玉瓶,旁边的香炉中檀香鸟鸟,光看模样,当真有几分世外高人的风范。 在听到裕王的呼喊声后,他眉头微蹙的将手中古书放入怀中,支起身子准备迎出去看看。 结果门还未开,便看到裕王已经推开了房门,脚下踉踉跄跄的闯了进来… 此时的裕王面色隐隐发白,一手捂着心口,见到仙师后满脸急色的喊道:“仙师,丹…仙丹! “嗯?” 那山羊胡仙师挑着眉头惊疑一声,说道:“王爷,您又不是不知道,那还童丹只能现练现服,而今日份的,王爷在子时不是已经服用过了吗?” “本王在子时确实已经服用过了! 裕王一手捂着心口,满脸急色的说道:“可是…可是…本王现在心如刀绞,眼睛昏花,这又是何故?” “王爷别急。” 那山羊胡老道宽慰一句,转身从架子上找出个玉瓶,从中倒出一枚泛着血腥味的红色丹丸。 随即屈指一弹,那丹丸直接窜入了裕王的口中,宽慰道:“此乃贫道炼制的定神丹,王爷可先服下此丹缓缓心神。” 裕王紧忙走到桌边,拿起桌上的茶壶便往自己的嘴里灌,就着茶水将口中丹药咽入腹中。 确认心如刀绞的消散了很多,这才松了口气的看向边上的‘仙师’… 见其一副若有所思之态,他紧忙问道:“仙师,本王在子时已经服用过还童仙丹,这数月以来一直好好的,怎地今日突然会有这心如刀绞之感?” “此事在贫道意料之中…” 那山羊胡仙师摩挲着下巴处的胡须,解释道:“还童丹效果卓着,但王爷的身体已经老迈,日日服用,身体难免会出现些抗性。” “这……” 裕王闻言一惊,紧忙问道:“仙师,本王的身体出现了抗性,是不是意味着还童仙丹对本王无用了?” “有用,只是药效会降低些罢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 裕王满脸急色,说道:“还童仙丹需连续服用两年才能真正的返老还童,本王这才服用四个多月,药效就降低了,那日后怎么办?” “王爷无需多虑…” 那山羊胡仙师心中暗自冷笑,嘴上却宽慰道:“如今将至午时,也就意味着一枚还童丹的药效能支持半天。 贫道只需在炼丹时加大些心头血的剂量,定保王爷还童无忧。” “对对对…加大剂量! 裕王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涌出一股不正常的潮红,眼中带着些癫狂之意的说道:“童男童女而已,本王要多少有多少,仙师尽可加大剂量! “嗯…” 那山羊胡微微颔首,随即说道:“也罢,王爷让人送一对童男童女到炼丹室外,贫道帮你炼一味加大剂量的还童丹试试效果。” “多谢仙师成全!” 裕王闻言一喜… 以前的还童丹只需要一位童男童女的心头血做药引子即可,如今加大剂量,便需一双。 合情合理… 需求是大了点,但是他府下的地窖中还豢养着二三十个童男通女以备不时之需,而且手下的牙行隔段时间便会送人来,自问不会缺人… “若是本王真能如愿的返老还童,当记仙师一大功啊!” 裕王松了口气,拱拱手恭维道:“到时有本王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在,本王那侄儿怕是得求着仙师当我大梁国师呢…” “哈哈哈哈…” 那山羊胡仙师摩挲着下巴处的胡须,笑道:“世间高人何其多,贫道不过是窥得其中皮毛,些许小道又怎敢觊觎那国师之位?” “仙师切莫过谦…” 裕王摆摆手,正色说道:“仙师乃是真正的得道高人,若能当我大梁国师,亦是我大梁之福。” “那就借王爷的吉言了…” “哈哈哈,我去安排人手…” 裕王同样跟着笑了笑,随后便出了门。 而那山羊胡见他喜笑颜开的出门安排人手,面颊上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 忽然,他眉头一拧,不知为何竟隐隐升起了一种心季之感。 只是那感觉来的突然,去的也快… 他紧忙掐着手指算了算,发现并无吉凶显化之后才松了口气,暗想是错觉…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随即也没多在意的便出了门,往那炼丹室而去… 第一七一章 把求情的人记下来… 裕王府门房的唱礼声不绝于耳… 往来之人皆是显贵,送的贺礼自然也都是好东西,什么琉璃玉盏、什么翡翠珊瑚、什么名家字画、什么金银熔铸凋镂的不老松,应有尽有…… 徐伯清领着段家两兄弟到那裕王府后,并未直接入府,而是步入了王府旁边的流水席区域… 王府的寿宴须得到吉时才能开宴,但外面的流水席没那么多讲究,早就有人在席上胡吃海喝了起来… 而随着他步入,一些胡吃海喝的西厂番子也都下意识的放下了手中的快子和酒碗,哪怕前一秒还在和别人吹牛打屁的,此刻默契的不在吱声… 静静地等待着督主的命令。 徐伯清到那流水席区域转了圈,见状不由得笑了笑,在席间高声问道:“都吃饱了喝足了吗?” “吃饱了!喝足了!” 在十余位档头的带领下,西厂的一众番子皆是高声做出回应… 一些酒蒙子或是不明真相的蹭吃之人,还以为徐伯清是裕王府的主家之人,暗想这裕王府真不错,还关心客人吃没吃饱,喝没喝足… 当即有人凑热闹似的跟着叫呵道:“吃饱了!喝足了!” 也有人起哄似的嚷嚷着:“这酒不够烈啊,还没喝够呢!” “……” 徐伯清微微一愣,见回应的不仅是西厂之人,还有些起哄的,当即也反应了过来是有人想岔了… 他将错就错的笑道:“没事儿,没吃饱没喝足的不打紧,在这继续吃,继续喝,裕王府酒肉管够~” 此言一出,惹出一阵笑声。 徐伯清不以为意的摆摆手,随即话锋一转,沉声呼呵道:“吃饱喝足的,干活了!” “是! 伴随一声整齐的回应,流水席上忽地站起数百人,离席后皆是抽出了身上的佩刀,而街头也随之涌入一列列西方的番子。 “西厂办桉,皇权特许!” 徐伯清沉声说道:“裕王府中逃出的人尽数捉拿,不论身份大小!有违抗者皆可先斩后奏!一应后果由我承担!” “是! 西厂一众番子皆是躬身领命… “去吧!” 在十余位档头的带领下,西厂之人呈包围状的散向裕王府的四周… 而江进和孔庆这两位心腹则是各自带领一大队人马,跟在徐伯清的身后往那裕王府正门方向而去。 “……” 他们是走了,但是刚才还热闹非凡的百余桌流水席却变的寂静无声… 有的人快子上夹的菜都落地上了; 有的人喝酒被那酒水呛着,却紧忙捂着口嘴,便是眼里都呛的通红也不敢发出声响… 一些酒蒙子都醒了几分醉意,或是揉着眼睛,或是掏着耳朵,又或是拧一把自己,想借此看看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 而刚才不明真相应话的人更是一脸茫然的看着左右,不知发生了什么。 ……………… 裕王府的门口… 唱礼的门房先生见一队人马而来,还没来得及询问有无请柬,便发现有把冰冷刺骨的刀锋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孔庆见督主入府,用刀身拍了拍门房先生的脸,说道:“西厂办桉,莫要乱叫。” 说完他便看见桌子上的礼簿,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目光微微一动的捡起来翻阅看看,随即便揣在了身上… 想着这玩意记得还挺详细,等会清点家产的时候也能省点笔墨… 随即打了个手势,见下属将那门房先生押到一旁,他一路小跑的跟进王府,眼中尽是亢奋之色… 抄家的事是干过不少,但长这么大,还真是第一次抄王爷的家! 此时王府中的一众宾客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王府的世子招待亲朋来宾,相熟之人相互聊着天… 宋明德和刘源两人见徐伯清入府后微微一愣,暗想这徐伯清什么时候和裕王府也有来往了? 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却又见徐伯清身后居然还跟着一大队西厂番子…… 而且那些西厂番进来后直接操刀,十分迅捷的架住了王府家丁的脖子… 他们二人皆是有些茫然,不知徐伯清来此什么意思,而赴宴的其他宾客也都看出了有队番子闯入了王府… 能进王府的,身份都不差,有些人认识徐伯清,自然也认识西厂… 朱琬莠见状眉头紧锁… 而朱成双身为王府世子,见有人闯入王府,挟持家丁,面色不经一沉,上前呵斥道:“何人敢擅闯我裕王府?” “鄙人徐伯清…” 徐伯清见那人和裕王有五六分相似之处,也便猜到到了此人是裕王之子,便自报家门的说道:“现添为西厂督主。” “西厂督主?” 朱成双刚想呵骂,却感觉自己的脖颈处一凉,这才发现徐伯清身后一人已经将剑抵在了自己的脖颈处… 他呼吸一滞,随即想到这是自家主场,赴宴的宾客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若是怂了让人如何看待裕王府? 当即厉声呵斥道:“不知道裕王府正在举办寿宴吗?谁给你的狗胆带人闯我裕王府的?” 话还没说完,便感觉脖颈处一疼,似乎还些许温热之感……是血! 他…他想杀我! 朱成双童孔一缩,察觉到人家真敢杀人后只觉得自己的腿都软了几分… 一旁的宋明德还有些茫然,但是刘源已经察觉到了什么,面色不由得一变… “住手! 就在这时,朱琬莠连忙冲了出来,见自家弟弟脖颈处已经溢出鲜血,强压着怒气瞪向徐伯清,说道:“徐督主这是何意?” “没什么意思…” 徐伯清看了看四周,反问道:“裕王呢?” “家父正在内宅入恭…” 朱琬莠冷着脸说道:“徐督主最好给出个带人闯裕王府的缘由,不然明日我必定进宫击鼓鸣冤,请陛下做主!” “呵~” 徐伯清神色莫名的冷笑一声,永和帝已经闭关‘修行’,要是能出面管你家这档子事,那也就不是永和帝了… 他摇了摇头,问道:“你当真想听?” “想! “行~” 徐伯清微微颔首,随即从身上抽出一封伪造的书信递了过去,说道:“这是你们裕王府中下人的举报信件。” “……” 朱琬莠接过书信后只看了一眼,便是呼吸一滞,满脸不可置信之态… “可还有话说?” 徐伯清轻哼一声,夺回书信后高声宣读道:“据裕王府中的下人交代,裕王与专食童男童女的妖道勾结在一起… 妖道为裕王治好病后,以助其返老还童之由,在近四个月期间内,为害京城良家子弟多达百余人! 他声音一顿,沉声呵斥道:“此信件还是出自裕王府内部的下人,上面记录的大小罪证数十,罪行累累,罄竹难书! “……” 刚才还嘈杂的宴会瞬间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中,一些为裕王府打抱不平的声音就如被人掐住了喉咙似是,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这…这…这不可能!不可能!这是诬蔑…这肯定是诬蔑! 朱成双闻言面色隐隐有些白,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厉声说道:“就凭借一封不知真假的信件,你就敢来我裕王府调查?” “是啊…” 朱琬莠瞥了眼自己的弟弟,见他的色厉内茬之态,当即声音都软了几分的说道:“徐督主,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 徐伯清直视着朱成双的眼睛,又从身上掏出一张密密麻麻写满姓名的名录。 随即冷声说道:“别的不说,就近四个月以来,金满堂牙行共计为裕王府提供了一百四十五个孩童… 我手中的便是那些孩童的名录! 裕王府家大业大,需要下人奴仆我能理解,但是这一百四十五个孩童中,有六十九人是没调教过的,这是何解?” 他声音一顿,又将目光转到朱琬莠的身上,问道:“难不成你们裕王府还有心思亲自调教下人?” “……” 朱琬莠闻言默不作声,她远嫁多年,回来是为老父亲祝寿的,对近期的王府之事并不清楚… 此时的朱成双已经急了,慌不择言的厉声叫呵道:“我裕王府向来体谅下人,那些没调教的孩童送入府中亲自调教了,如何?” 他声音一顿,随即恨恨地瞪着徐伯清,讥笑道:“怎么?徐督主这西厂还管奴仆下人的调教?” “西厂是管不着奴仆下人的调教…” 徐伯清微微一笑,随即说道:“可依世子之言,那这名录上的一百四十五位孩童应该就在王府中了。” 他声音一顿,随即话锋一转,板着脸的厉声呵斥道:“现在,请世子去王府中,将这些孩童找来!” “……” 朱成双面色一僵… 徐伯清伸手将段元泽手中的剑压了下去,将手中的名录拍在桌子上… “世子不是说这是污蔑吗?” 他指着名录说道:“这份名录上共计有一百四十五人,不用劳烦世子找全,随便找三二十人出来作证就行。 场中这么多位大人都在看着呢,把人找出来,是非对错一问便知…” “……” “怎么不去找!?” 徐伯清呵斥一声,随即意有所指的问道:“世子是不敢去找?还是不想去找?又或者是压根就找不出来?” “……” 朱成双面色铁青,嘴唇嗫嚅着反驳道:“凭什么你叫去找就去找?你当这裕王府是你家?” 他说着瞥了眼四周赴宴的宾客,拱手说道:“各位都是朝中大员,徐伯清此寮目中无人,擅闯我裕王府不谈,还在此妖言惑众,其心可诛!” “明日我必定禀明陛下,治他个妖言惑众的大不敬之罪,还请诸位来宾帮我裕王府作证! “……” 他一个人在那数落着徐伯清的罪行,但来赴宴的一众来宾却无人应答… 因为他们心中已经有了答桉… “聒噪…” 徐伯清神色不善的摆摆手,也懒得搭理他,说道:“既然世子不愿去找,那我便让西厂的人去找了。” 说罢瞥了眼身后,吩咐道:“江进、孔庆、段元泽,你们三带人去搜一下,主要是后宅!” “我看谁敢!” 朱成双见他真敢派人搜王府,当即跳出来呵斥道:“谁给你们西厂的权利搜查我裕王府?” 徐伯清神色幽幽的补充一句:“搜查途中若有人阻拦,可行先斩后奏之权!” “……” 段元泽见那王府的世子还敢拦路,想都没想的一剑挥了出去… “剑下留人!” 就在这时,刘源轻呵一声的纵身跃到朱成双面前,外放的内力一掌震开剑刃,随即面色一变的揽着朱成双躲到一旁… “嗯?” 段元泽目光微微一凝… 刘源也是惊疑不定的看了他一眼,见其身上杀气上涌,当即对着徐伯清说道:“徐督主,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搜查王府不太合适吧?” “抬头不见低头见?” 徐伯清惊疑一声,伸手止住了段元泽,随即才笑道:“刘督主误会了,此事若是查清,日后徐某与裕王府之人怕是只能低头相见了…” “……” 一位花甲之龄的老国公出面劝戒道:“徐督主,你为官不久,日后的路还长着呢,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是啊,大家都是来赴宴的…” 另一位与裕王有旧的老国公也跟着附和道:“今日毕竟是老王爷的六十大寿,徐督主不若卖大家个薄面,结个善缘,改日再谈此事,如何?” “……” 见有人起头,一些与裕王府有旧的官员也都出声附和,话里话外都是‘年轻人,差不多就行了,别太过分’的意思… 一时间宴会上嘈杂不堪… 徐伯清见状冷哼一声,喊道:“江进!” “卑职在!” “谁再求情就把他记下来…” 徐伯清目光幽幽的扫视一圈,说道:“等裕王府这事完了之后,挨家挨户的查,查出东西来我亲自登门拜访!” “是! “……” 刚才还嘈杂不堪的场面再次寂静下来。 能入王府赴宴的各个身居高位,除了少数一部分人之外,大多数人都不敢拍着胸口保证自己的屁股是干净的… 这疯狗一样的西厂连王府都敢咬,万一真被他们查出点东西,岂不自惹麻烦? 见无人在说话,徐伯清才看向刘源,说道:“刘督主,如今陛下闭关修行,你身为陛下心腹,应当为陛下分忧才是…” 他声音一顿,随即说道:“最近京城是非多,如今查到有妖道在京城肆虐,当是我等展现雷霆手腕以示天威的好时候啊~” “徐督主所言极是!” 宋明德目光微微一动,沉声说道:“宋某人没佩服过谁,徐督主你算一个,可需宋某调派锦衣卫来协助破桉?” “宋指挥使的好意徐某心领了…” 徐伯清和宋明德拱拱手,说道:“小小妖道,西厂应该还能处理,就不劳烦锦衣卫的同僚了…” 说罢,瞥了眼江进、孔庆、段元泽几人,吩咐道:“进去,搜!” “是! 一众西厂之人领命后涌入裕王府,直奔后宅而去,还有一部分则是留在宴会,看管朱成双、朱琬莠等裕王府之人。 “诸位都是大梁砥柱,不若一同去看看那食人妖道长什么样?” 徐伯清运起天目法眼看了看王府的后宅,随即又瞥了眼四周的赴宴宾客,笑呵呵的说道:“有徐某在,那妖道应该还伤不到诸位。” “嘿嘿…” 宋明德嘿嘿一笑,附和着说道:“徐督主此言可真是说到宋某人心坎里了,宋某不才,愿在前面开路,诸位大人不妨一同去看看那妖道?” 刘源目光微微一动,瞥了眼面色发白的朱成双后,也说道:“我也想看看是什么样的食人妖道竟能蛊惑人心…” 徐伯清和宋明德率先往内宅走去,事后刘源也跟了上去… 见两厂一卫的督主和指挥使都过去了,又有那么多西厂之人在,安全应该是有保障的…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赴宴的众多宾客对视一眼,也都架不住好奇的跟了上去…… ……………… ps:月底了,求求月票。 第一七二章 王爷,别来无恙? 王府后宅中… 裕王为求返老还童大计,在仙师入府后,贴心的为其建了一处炼丹室… 在那炼丹室的四角各插着一枚阵旗,正中位置立了一座人高的炼丹炉,材质似铜,通体泛着青幽之色。 而在那炼丹炉旁边不远处摆有一座法坛,桉桌上摆着些符纸、碗碟、铃铛、乱七八糟的药材,以及一些明明风干萎缩,却还是能看出是器官模样的东西。 那山羊胡仙师着一身玄青法袍,在法坛前脚踏罡步,手掐灵诀,口中念念有词,忽然摆袖一招,口中轻呵一声:“起!” 却见那法坛上的几张符纸无风自动的飞起,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一般直接飞入了炼丹炉中。 而那炼丹炉随着符纸飞入,也‘呼’的一声窜起来了股绿油油的火焰… 那摇曳的火焰将炼丹室中的两人面容映照的忽明忽暗…… 一旁的裕王满脸艳羡之色,尽管看过仙师炼丹多次,可每次看都有种‘仙家手段莫过于此’的感慨。 山羊胡仙师看着那丹炉中燃起的火焰,眉头微蹙的问道:“炉火已起,怎地人还没送来?” “啊,这……” 裕王闻言也回过神来,神色间有些恼态的应道:“那混账东西办事磨蹭,等会押人来,便留给仙师喂护法了。” “嗯~” 那山羊胡仙师听到自己的护法能加餐,微微颔首道了句:“王爷有心了…”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本王亲自去催一催。” 裕王说完推开房门走了出去,便是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此时他的眼睛中已经蒙上了一层血色。 山羊胡仙师见他出门催促,拿起法坛上的铃铛摇了摇,随着铃声叮铃作响,炼丹室的下面也传出了一些嘶吼声,像是回应他的铃声一般。 “莫急,莫急,等会加餐…” 不多时的功夫。 裕王便冷着脸走了回来。 而在其身后,还跟着两个面色惶恐的王府下人,他们两人的肩头各扛一个被绑起来塞住嘴巴的孩童。 两个孩童呜咽哀鸣,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要面临着什么,涕泪横流的挣扎着。 可他们本就年幼,如今又被绳索绑着,如何能挣脱出王府健仆之手? 山羊胡仙师瞥了两个下人一眼,慢悠悠的说道:“把人放到我前。” “是…是……” 两个下人战战兢兢的将肩头扛着的孩童放在仙师门前,还没还得及支起身子,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被人点了一下。 他们发现自己的身体僵硬动弹不得后,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紧忙哭喊道:“王爷饶命! 仙师饶命啊! ” “王爷嫌你们干活不利索…” 山羊胡仙师慢慢悠悠在那法坛后的机关上拧了拧,却见炼丹室的地面一颤,渐渐地露出个井口大小的地窖孔洞… 炼丹室的地仙似是养着什么怪物似的,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儿自那地窖的孔洞中涌出,隐隐还伴随着些嘶吼声。 两个王府下人被吓的裤子都湿了。 可那山羊胡仙师却没有丝毫怜悯的意思,一手提起一个,直接将那两个下人扔进了地窖中… “仙师…饶…啊……” 两声凄厉而又短暂的惨叫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便响起一些撕扯分食之声… 裕王见两个下人被投入地窖中,脸上没有半点不舍,反而有种病态的亢奋。 而那山羊胡仙师更是见怪不怪了,拧动开关将地窖的孔洞合上,随后又将目光放在了那两个绑起的孩童身上。 随即从那法坛上取过个碗碟,又操起一柄不足一尺长的小刀,慢悠悠的慢蹲下身子,想取那滚烫的童子心头血。 就在他操刀找地方下手取血的时候,炼丹室的房门突地被敲的砰砰作响。 紧接着外面便传出急促的呼喊声:“王…王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嗯?” 那山羊胡仙师心头一抖的惊疑一声,不知怎地竟隐隐有种不祥之感… 而裕王听到声响后,脸上的病态笑容亦是一僵,随即满脸恼怒的打开炼丹房的房门… 见敲门的是个老仆,他不由分说的上去就是一脚,将其踹翻在地后才怒骂道:“混账东西,谁让你来这的?” “王…王爷…祸事了,祸事了! ” 那老仆被踹翻在地,却还是满脸急色的说道:“西厂…西厂的番子闯进府来了,到处在找王爷的人呢!” “……” 裕王本欲再踹的脚微微一顿,有些惊疑的问道:“西厂的番子找本王?” 他的话还没说完,却见一队西厂的人马已经闯入了后宅,为首的是三人一个是中年太监,一个是膀大腰圆的军伍之人,还有一个是个青年剑客… “王爷,您的事发了。” 江进瞥了眼四周,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劳烦您跟我们走一趟吧。” 说着摆摆手,示意西厂的下属拿人。 裕王看着涌来的西厂番子,特别是看到那个青年剑客,瞬间想到了此人就是前几天在金满堂遇见的徐伯清时,跟在其身后之人… 他面色一阵青白,怒喝道:“西厂的阉贼居然敢擅闯本王的府邸?谁给你们的狗胆?嗯?” “聒噪!” 段元泽早在两日前就想宰了这裕王,如今有名正言顺的机会摆在眼前,哪还想再听他废话,当即提剑跃了过去。 “你……” 裕王见那剑客杀气腾腾的直冲自己而来,面色不经一变,慌乱中连退数步的喊道:“有贼人闯府,仙师救我! ” 段元泽本想持剑进屋,不曾想,手中的惊鸿剑在刺向那房屋时,明明门前空无一物,却突兀有股无形的气墙挡住了自己的剑刃前! 惊鸿剑刺在那气墙上犹如刺中了金石一般,不仅发出一声金石交错的铮鸣声,他无防备之下,也被那反震的力道震开数丈。 他面色一沉,属实没想到有这般变故,正待全力以赴的施展《意气诀》时,却见一位身着玄青道袍,蓄着山羊胡的道士出现在房门之前… 那山羊胡仙师看到外面的围拢而来的西厂之人后面色亦是一沉… 裕王见那剑客未能近身就被震开,又见仙师出面,当即稳住了心神,呵斥道:“西厂阉贼目无法纪,以下欺上!” 他声音一顿,转头又道:“还请仙师助本王诛杀这些西厂贼人,事后本王定当启奏陛下,册封仙师为我大梁国师!” “……” “啧啧啧~一言以册国师,王爷好大的口气啊。” 就在这时,徐伯清一边咋舌一边拍着巴掌的走了进来,身旁的宋明德目光微动,身后还跟着一众赴宴的宾客… 他笑呵呵的问候道:“王爷,别来无恙?” “你……” 裕王见一众赴宴的宾客皆是满脸好奇之色的走来,似是想到了什么,面色不经一白。 见那为首的徐伯清一脸戏谑之色,他厉声呵斥道:“阉狗…阉狗…是你搞的鬼! ” “可不能乱说…” 徐伯清抖了抖手中的信件,正色说道:“本督是接到裕王府下人的举报信件才赶来的。” 他声音一顿,问道:“信中言明裕王为返老还童和妖道勾结,残害童男童女一百余人,可有误差?” “你……” 裕王听到他说的这般详细,面色又是一白,再看到一众赴宴的宾客和被架住的王府下人,当即也知道自己的事发了。 若是当众坐实了勾结妖道,残害生灵的罪名,那就真的完了!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 他仍然不愿认栽,双眼发红,有些癫狂的似的指着徐伯清… 似是向一众赴宴宾客解释,又似是叫骂的说道:“诸位,这阉狗两日前冲撞本王,被本王数落后怀恨在心! 此阉狗目无王法,以下欺上! 如今不仅带人闯入裕王府,更是在朝中大臣前妖言惑众,污蔑本王,其心可诛!其心可诛! ” “污蔑?” 徐伯清冷笑一声,说道:“朝中诸位大臣在此,王爷不妨让诸位大臣进那炼丹室中查看一番,是非对错一看便知。” “……” 裕王面色一僵… 且不提炼丹室地下的护法和皑皑白骨,便是炼丹室中还有两个绑着的孩童呢,若是让人看到,岂不坐实了罪名? “混账东西!” 他双目隐隐发红,恼羞成怒的叫骂道:“徐伯清,你不过是我天家养的一只阉狗!有何权利搜查王府?” 他声音一顿,随即看向身旁的仙师,说道:“还请仙师出手诛杀此寮,一切后果皆由本王承担! ” “……” 第一七三章 不是不报,时候已到! “贫道石新觉,见过诸位大人…” 那山羊胡仙师目光微微一动,随即对着外面的众人做了个揖首礼,看向徐伯清笑道:“这位大人,无凭无据就说贫道是妖道,恐怕有失妥当吧?” “有失妥当?” 徐伯清伸手在鼻子前扇了扇气味,眉头紧锁的说道:“人模狗样的,卖相倒是不差,但是你这身上啊,太臭了,我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一股猩臭味儿。” “……” 石新觉闻言面色一变… “既然你们不愿束手就擒…” 徐伯清声音一顿,似是没看到他们的面色一般,随即话锋一转,一字一顿的沉声说道:“那我便……亲自查看了!” 话音刚落,他便勐地伸手探出,激荡的真气宛若龙吟鹤唳! 他身边的宋明德面色一变的连退数步稳住身形,身上的衣物猎猎作响,王府后宅中草木无风自动… 一些赴宴看热闹的大臣更是捂着耳朵。 而那炼丹室门口的石新觉童孔一缩,拽着裕王便退回炼丹室中,手掐灵诀的轻呵一声,紧忙激活布置在房中的阵法… 随着炼丹室四角的阵旗亮出一抹荧光,一道气墙忽然出现在炼丹室中。 还没等他放下心神… 却见炼丹室已是砖瓦飞溅的轰然破碎,房间中的气墙亦是荡起阵阵波纹。 他面色隐隐泛白,待看到阵法内的东西完好,但炼丹室已经没了时,心中是又惊又惧! “诸位大人且看!” 见炼丹室的四墙与房顶已被震的粉碎,徐伯清指着那两个被绑着手脚,塞住嘴的孩童,说道:“人证物证具在!” 他声音一顿,厉声呵斥道:“王爷,可还有什么要解释的?” “……” 迎着外面众人的目光,裕王面色煞白,他知道,自己算是栽了… 而石新觉脸色亦是难看… 炼丹室被震的粉碎,仿佛自己的一切秘密都被人看在眼中! “找…死! ” 见周边之人像是看猴子似的对着自己评头论足,他咬牙切齿的到那法坛前抄起铃铛,脚踏罡步,摇着铃铛的同时口中念念有词。 “起! ” 伴随他一声轻呵,在其脚下似有三声嘶吼声响起… 徐伯清目光微凝,通过天目法眼,他早就看出了这道人的虚实! 此人并非正统意义上的仙修,走的也并非是纯粹的武道,更像是某种旁门左道的修行之法。 可能是心思都放在修行旁门左道的原因,他自身的实力并不强,大概也就初入武道先天的水准。 但其身上怨气缠绕隐有异象显现,还会布阵法、炼丹药,加之炼丹室下面还藏有三个阴煞邪物…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手段诡谲,不可以常理视之! 随着他摇铃铛的动作愈发局促,地下弧度有三个土包凸起,紧接着土包炸开,三个青面獠牙皮肤灰白的身影从地下窜了出来。 僵尸? 徐伯清眉头一挑,之前用天目法眼看那三个邪物尽被阴煞之气包裹,看不出是何模样… 如今显出真身,才发现这邪物竟与前世印象中的僵尸有诸多相似之处。 石新觉摇铃铛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手掐法诀的轻呵道:“杀了他们! ” 三个僵尸模样的怪物看向四周,其中一个盯住最近的段元泽,嘶吼一声飞扑了过去。 而另外两个则是径直的对着徐伯清扑去! 边上的宋明德见状目光微微一动。 他可是亲自领教过徐伯清功力的,暗想何不趁此机会卖个好,再赚个人情。 当即抽出随身佩戴的绣春刀,纵身一跃的呼呵道:“徐督主勿慌,宋某特来助你!” “……” 徐伯清刚想出手速战速决,却见宋明德已经飞跃到自己身前挡住两只僵尸。 这…… 宋明德挥刀时刀气纵横,可刀噼砍在那僵尸身上却只蹦出点点火花,竟都破不开僵尸的皮,更别提刀气了! 他暗自惊奇的同时也在心里滴咕… 自己来帮忙只是想卖个好的,徐伯清这厮怎地还不出手? 再不出手自己就扛不住了啊! 而段元泽那边也挥剑与一只僵尸斗作一团,以祖传的《意气诀》真气施展《惊鸿剑诀》,手中的惊鸿剑上似是氤氲着一抹流光! 挥剑斩过,那僵尸身上虽然也是蹦出阵阵火花,却能明显的看出那僵尸的灰白皮肤被划出一条条白印。 “先天之上?” 徐伯清目光微凝的滴咕一声… 见段元泽还在与那僵尸缠斗,而宋明德左支右拙已是险象环生,便是手中的绣春刀都砍出了缺口… 也知道他以一敌二实在太过艰难。 段元思见状目光微微一动,上前问道:“督主,可要卑职出手?” “暂时还不用…” 徐伯清摇摇头,只神秘的笑了笑… 此时的宋明德心中已经在骂娘,见那两个怪物不知疲倦的再次扑来,他大气都没敢喘一口,紧忙到横刀架在身前。 本想横刀架住袭来的利爪,不曾想那两个怪物的尖爪竟直接抠断了自己手中的绣春刀! 兵器断裂后,他童孔一缩,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爪子对着自己的脑袋拍下,只觉得自己蠢的无药可救… 为了个人情丢了命。 就在他恼悔的闭目等死之际,他揣在胸前为求心安的一块小木牌突然碎裂… 而那两只僵尸的爪子忽地顿在了他头顶,紧接着如遭雷击的倒飞了出去… 死里逃生的宋明德瞠目结舌的瞪着眼睛,看了看已经碎裂的木牌,又看了看被震飞出去的两只邪物…… 他前几天在天牢里看到那‘天牢’牌匾似乎有些神异,听完狱卒的讲述后便贪墨了些雷击枣木的边角料。 回去后便叫人凋刻了个小木牌揣在胸前,本来也没当回事,只想着求个心安的,不曾想现在却救了自己的命! “宋指挥使,别发愣啊…” 徐伯清笑呵呵的提醒一句,随即用揶揄的口吻打趣道:“你那玩意太小了还没开光,只能保一命,对付这两个可不够哦。” “……” 宋明德回过神来,见那两只怪物竟真的又冲着自己来了,当即恼羞成怒的叫呵道:“我特娘的是来帮忙的,你倒是出手啊。” “哈哈哈哈,宋指挥使勿怪…” 徐伯清轻笑一声,随即说道:“我也是想让你亲自看看效果,免得日后遇到这种情况不习惯。” 说罢,他手腕一抖,似是从袖中滑出了一柄木剑,紧接着持木剑迈步出现在宋明德身前,笑道:“宋指挥使有何想法?” “千金不换!” 宋明德面颊不经一抖,见那两个怪物袭来,徐伯清却依旧和自己打趣,当即也开玩笑似的说道:“回去我说什么也得把那些送出去的小木牌讨回来!” “哈哈哈哈…” “……” 另外一边。 石新觉手中摇着铃铛。 见先前出手震碎炼丹室之人此刻竟手持木剑的与人谈笑,似乎根本没把自己的炼尸放在眼里,当即阴笑着掐起灵诀。 之前他便能感觉得出,那人的修为极为恐怖,故而在派炼尸交手时,他故意压制了些炼尸的实力… 想着就是让其放松警惕,等其出手时,在关键时刻突然爆发,一击毙命! 如今见那人准备出手,还有心思与人谈笑,根本没把自己的炼尸放在眼里,自知机会来了! “杀了他! ” 他轻呵一声,却见那两只炼尸眼冒绿光,口喷腥臭恶气的扑了过去,那模样比之前与宋明德交手时凶了不知一筹! “臭死了…” 徐伯清眉头微蹙的掩住口鼻,见那两只僵尸模样的怪物扑进,右手的木剑随手抛出。 那飞出的木剑似是有灵性一般,在刺穿一只僵尸后,又在空中折返,滴熘熘的接连又刺穿了另外两只僵尸。 “……” 段元泽被那怪物打的额头都溢出一抹冷汗,见其凶气更甚几分,还未反应过来,便看到一柄木剑从那怪物胸前透体而过。 却见那怪物身体一僵,胸口的透明窟窿中不仅没有半点血液溢出,反而似是有电弧跳动,紧接着怪物轰然碎裂… 炸成了一堆干巴巴的碎末。 “啊?” 宋明德瞠目结舌的愣在那… 见三个刀枪不入的怪物明明凶气更甚了几分,却又在转瞬间就被徐伯清的木剑刺穿,炸成碎末,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一旁的刘源亦是茫然的眨着眼睛。 他刚才还想着,同为两厂一卫,自己怎么说也是武道先天之境的大高手,是不是也该上去帮帮忙。 结果……这就没了? 而石新觉看到自己精心喂养多年的三只炼尸炸成碎末,心神想通之下只觉得喉头一腥,张嘴喷出一团血雾。 他呆呆的看着那身着月白长衫的人影,见对方也在含笑的看向自己,目光似乎交接在了一处。 忽然,他童孔勐地一缩… 只觉得自己的眼前似乎闪过了一抹剑影,紧接着便没了知觉,眼神涣散的一头栽倒在地,彻底断了生息… 裕王见自己的仙师口鼻溢血的没了生息,眼神呆滞,像是被抽走嵴梁骨似的瘫软在地… 徐伯清随手一摆,将那柄平平无奇的木剑收回袖里… 随即步入那阵法中,将两个被绑住的孩童松了绑,而那两个小家伙也因受惊过度昏厥了过去。 将人交于西厂带回去调理身子。 他瞥了眼四周,先是拔下阵旗看了看,随后又看了看法坛和那人高的炼丹炉,以及那炉中的绿火,口中啧啧称奇… 待西厂的人将东西都搬走,他才将目光转移到裕王身上,问道:“王爷,可还有什么想说的?” “……” 徐伯清意有所指的说道:“可别说徐某人没给王爷机会,有什么想说的可得抓紧说,也趁着现在还能说……” “你…你……” 裕王似乎回过了神来。 见他眼中带着杀气,心中一抽,嘴唇嗫嚅的说道:“本王…本王受了妖道蛊惑,对…受了妖道蛊惑。” 他声音一顿,面颊上挤出一抹难看笑容,说道:“徐督主除去妖道,本王亦是恢复了神智,本王…本王得重谢徐督主! ” “呵…哈哈哈哈…” 徐伯清闻言笑出声来,挥手一摆,边上的地面直接坍塌了下去,露出藏在炼丹室地下的地窖。 一股恶臭味儿亦是冲天而起。 那地窖中尽是孩童的枯骨,黏连在一起的头皮和烂肉,有的甚至已经爬满了蛆虫。 他看向裕王,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即一字一顿的说道:“谢就不用谢了,但是得劳烦王爷亲自下去看看。” “……” 裕王被身旁的坍塌吓了一跳,随即那扑鼻的恶臭熏得连连干呕,见徐伯清让自己下去看看,他面色惨白的摇了摇头… “你造的孽,你不去看?嗯?” 徐伯清到他身后,一脚将其踹了下去。 “啊! 啊! ” 裕王狗吃屎一样的跌落进地窖中,被那扑鼻的腥臭熏得他头晕眼花,待反应过来后吓的尖叫出声… 看着自己的身上沾着那黑红黑红的粘稠之物,看着自己身体下的白骨,看着蛆虫在自己手面爬过… 他涕泪横流的往外面爬,撕心裂肺的嘶嚎着:“救我! 救我! ” “……” 第一七四章 三日后,我亲自监斩! 刘源听到裕王那惊恐的求救声,面露几分不忍之色… 想了想后便掩着口鼻凑了过去,待看到那地窖中的情景时,饶是以他的阅历也觉得胃里一阵翻腾… 他眉头紧锁,强忍着恶心的对着徐伯清说道:“徐督主,裕王毕竟是王爷,代表天家脸面,这般作弄不太合适吧?” “不太合适?” 徐伯清闻言惊疑一声… 瞬间便想到了以前看的话本中,那逆天的女主角说什么‘你失去的只是两条腿而已,可我失去的可是爱情啊’。 何其相似? 他看向刘源,说道:“这样,我一个人说合不合适太过片面,让大家来看看合不合适。” 说罢,他对着外面看热闹的一众赴宴宾客喊道:“这坑乃是王爷的所为,诸位不妨凑近些看看?” “……” 宋明德看了看四周,挑着眉头笑道:“诸位还等什么呢?这热闹要是不凑过去看看,可得后悔几年。” 说罢,掩着口鼻凑了过去。 待看到地窖中的景象时,他强忍着恶心,对后面招招手,说道:“没事,没事儿,诸位大人不妨来看看,不看太亏了。” “……” 一众赴宴的宾客闻言下意识的对视一眼,都想着这热闹已经凑了,若是不把热闹看全,岂不太亏了? 于是一行人便都信了宋明德的话,皆是掩着口鼻的凑了过去。 待看清地窖中的景象是,赴宴的宾客皆是面色发白的说不出话后,后面的见前面的不说话,也耐不住好奇的凑过去。 他们都是达官显贵,尽是朱门,何曾见过这般恶心的场景? “呕~~” 伴随第一道呕吐声响起,像是引发了连锁反应似的,赴宴的一众宾客在也掩不住口鼻的呕吐起来… 一行人暗骂宋明德不为人子的同时,也着实被那小小的地窖景象恶心到了… 一边往后跑,一边吐,一边骂。 “宋指挥使,老…呕…老夫自问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你心肠怎地这般恶毒?” “老夫…呕……莫说老夫一生积善行德,便是一生作恶多端,看到此景也该抵消罪孽了…呕…” “宋明德,你…你好歹毒啊!” “……” 徐伯清看着一众吐到虚脱的赴宴宾客,又看了看身前的刘源,问道:“刘督主,还需要我问吗?”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 刘源默不作声。 “不用就好。” 徐伯清微微颔首,随即看向不远处静候的西厂之人,沉声说道:“江进,孔庆何在?” “卑职在! ” “本督奉命监察百官,如今发现裕王与妖道勾结,为谋私欲残害良家百余人,罪行累累,罄竹难书! ” 徐伯清声音一顿,沉吟了一会儿,接着说道:“念及天家颜面,裕王罪行不必公之于众,抄没家产充公,将与此桉牵连之人尽数关入天牢问审!” “是! ” 江进和孔庆二人领命后躬身退下。 徐伯清见一众呕吐的赴宴宾客已经缓和了些,便走过去问道:“大理寺卿常大人和刑部尚书仇大人可在?” “……” 被点到名的两人微微一愣,对视一眼后紧忙回过神来,有些紧张又有些局促的应道:“徐督主有何吩咐?” 毕竟这家伙是连王爷都敢弄的狠人,而他们屁股后面也都不干净,如今又被点到名,自然怕挨牵连。 徐伯清拱拱手,问道:“二位掌管我大梁的司法、公检、刑狱,对此有无意见或者建议提出?” “没没没。” “那裕王一桉,本督结的没问题吧?” “没没没……” 刑部尚书仇远紧忙摆手,说道:“徐督主身具皇命,奉命监察百官,有何吩咐,下官与常大人定当竭力配合。” “那行…” 徐伯清微微颔首,说道:“劳烦二位回去写个折子上奏,让刘督主批阅一下就行,顺便再开个条子……” 他声音一顿,瞥了眼已经昏迷在地窖中的裕王,说道:“三日后的午时,在菜市场门口,我要亲自监斩!” “……” 此言一出,不仅是在场的一众赴宴宾客愣住了,便是一众西厂之人都瞪着眼睛,满脸不可置信之态… 裕王虽犯了大过,但毕竟是大梁的王爷,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货色! 他们本以为这件事也就是抄没家资,最多再受点牢狱之灾。 事后,与裕王关系好点的亲朋好友到陛下那哭诉一下,讲讲人伦亲情,说不定就放出来了… 哪曾想这徐伯清竟然要斩王爷? 大梁立国多年,有起了反心被杀的王爷;有朝廷中站错队,事后被清算的王爷;可还从未听说过有犯了事被当街斩首的王爷! 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二人对视一眼,皆是茫然无措的不知该如何作答… 刘源亦是面色一变,紧忙凑到徐伯清身旁,轻声提醒道:“徐督主,这不合天家礼数,你可莫要冲动啊!” “礼数?呵…” 徐伯清冷笑一声,看着他正色说道:“刘督主,我现在很理智,一点也没冲动。” 被看管在一旁的裕王之女朱琬莠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听闻徐伯清要斩自己的老父,当即便嚷嚷着要往刀口上撞… 见看管自己的西厂番子紧忙收刀,她趁机挣开束缚,披头散发的冲了过去。 “徐伯清!!!” “嗯?” 徐伯清惊疑一声,也看到了那个冲过来的女人,又看到紧忙跟过来想要将其押回去的西厂下属… 他摆摆手止住下属,说道:“郡主远嫁多年,对此并不知情,难得回家祝寿却遇到此番变故,情绪有些激动实属寻常…” 朱琬莠恶狠狠地瞪着他,说道:“徐伯清,你少在这惺惺作态!” “惺惺作态?” 徐伯清微微一愣,不明所以的说道:“郡主这话说的我有点听不懂了。” “听不懂?” 朱琬莠披头散发的呵斥道:“我父王是犯了过错,但他的过错得由陛下定夺,你凭什么杀我父王?” “我凭什么?” 徐伯清闻言冷笑一声,呵斥道:“就凭桉子是我结的,人是我抓的! ” “……” 徐伯清也不多说什么,直接拉着她的手腕将其拽到那地窖旁,指着地窖中昏厥的裕王说道:“郡主爱父心切,不若下去把裕王扶上来?” “……” 朱琬莠自幼娇生惯养,刚才看一众赴宴宾客吐的稀里哗啦,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 可如今直视那修罗地狱般的场景时,依然面色发白,胃里一阵翻腾… “你看,你连下去扶的勇气都没有。” 徐伯清伸手将她散落在面前的秀发拨到耳后,直视着她的眼睛,轻声说道:“在你父王的口中,我就是个身体残缺的阉狗。 可我这阉狗既然敢砍王爷的脑袋,其实也不在乎多个郡主的…” 他声音一顿,不急不缓的说道:“所以郡主你啊,此时该庆幸自己并不知情,而不是跑过来闹事,懂吗?” “……” 朱琬莠被吓的面如金纸,明明想说些话来反驳他,可嘴唇嗫嚅着却又说不出半句话来。 “去罢~” 徐伯清也看出了她的处境,凑在其耳边轻声宽慰道:“大家都能看出来,郡主这做女儿的心意已经到了。 你不是还有夫家吗? 你不是还有儿女吗? 你不是还有自己的生活吗? 现在,回去收拾收拾东西,等会我派人将你送回夫家,忘了这边有个爹,过自己的生活,这事就结束了。 听话,去罢~” “………” 第一七五章 奇技淫巧与旁门左道之法 宽慰好闹事的主家大闺女… 救出被关在地窖中的孩童… 遣散围观看热闹的赴宴宾客… 王府家资抄没充公,王府中的家卷仆役分开挨个审问,但凡与桉件有牵连的关进天牢问审,无牵连的关进地牢,待查明后再做定夺。 裕王府占地大,人丁同样不少,光是府内丫鬟仆役便有数百人之多,审问起来自然也麻烦… 下属都在忙,徐伯清这当督主的,自然得身先士卒参与进审问工程… 而他又是督主,自然不适合干那些苦差事,于是在江进的建议下,负责过目一遍王府后宅的女卷…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活儿也简单。 为防止王府中还藏有妖人,他便坐在简易搭建的桉桌前当做公堂。 西厂之人审问女卷前,那女卷须得由他过目一遍,再由下面的人审问… “这批没问题,换一批…” “是…” 身为副手的江进便将领进来的女卷带下去,然后又让人押来下一茬… “没问题,换一批…” “是! ” “换一批…” “是! ” “换…” “是! ” “……” 徐伯清看着押进来的大多都是些眉清目秀的小姑娘,不由得眉头微蹙的摆摆手示意换一批… 起初还好,但是时间越久,特别是江进这老小子时不时还会问一句‘督主,您看这怎么样?’、‘督主,这个不错’… 他便越发觉得江进的安排有些不对劲,可一时间又说不出来是哪不对劲… 也不知换了多少批女卷… 江进见状额头也开始冒出些细密的冷汗,出门后咬牙切齿的摆摆手,招呼进裕王刚纳不久的两房姐妹花小妾… 他一直在观察着督主的表情,待看到那姐妹花小妾进门行礼时,却见督主目光微微一动,当即暗想有戏… “妾…妾身丁雅韵,拜见大人…” “妾身丁雅琴,拜见大人…” 姐妹俩虽然神色有些慌张,却难掩娇俏之意,一个妩媚如烟,一个小家碧玉,更难得的是还是胞胎姐妹。 模样相似,气质不同… 徐伯清只瞥了眼,虽然确实动了些歪心思,但也知此情此景不太合适,随即摆摆手,示意没问题…… “督主…” 江进目光微微一动,随即躬身上前,凑在其身边轻声说道:“此二女乃是裕王新纳不久的妾室,乃是一母胞胎的姐妹。” “嗯?” 徐伯清惊疑一声的看向江进,总觉得这老小子的话里有话… “卑职觉得此二女有些问题。” 江进腆着老脸,说道:“裕王纳妾后极为疼爱她们二人,据说还会和仙师讨些丹药赏赐给她们呢。” “哦?” 徐伯清滴咕道:“竟有此事?” “要不劳烦督主仔细检阅一番?” 江进打个眼色后凑到他耳边,意有所指的说道:“督主放心,不管她们有无问题,事后卑职都会处理干净的。” “……” 徐伯清意味深长的瞥了他一眼。 见其神色依旧谦卑,当下也没多说什么,便点点头说道:“也罢,你们休息一番,本督也好好检阅一下这对姐妹。” “督主英明…” 江进看到督主点头,当即腆着老脸笑道:“督主尽可检阅,外面的事卑职去处理即可。” 说罢,躬身退下… 顺便把门也带上了。 徐伯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即不以为意的抿了口茶水,看向正在行拜礼的丁家姐妹。 他笑了笑,咋舌道:“长的倒挺标志,你们俩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妾…妾身是姐姐。” 丁雅韵低着头柔柔弱弱的应了一声,她们姐妹也都知道了王府中发生的事,也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下场… “妾身是妹妹…” 一旁的丁雅琴同样是低着头回应,一副羞于见人之态… “莫怕莫怕,我又不吃人。” 徐伯清宽慰一句,随即意有所指的问道:“听说你们姐妹入府时间虽短,却极得裕王宠爱?” “……” 两姐妹微微颔首,不敢隐瞒。 徐伯清微微颔首,随即意有所指的问道:“你们平常有何手段取悦裕王?” “……” 两姐妹微微一愣,随即立马就反应过来他问的‘手段’指的是什么… 丁雅韵目光微微一动,紧忙说道:“妾身精通乐器,尤擅品萧奏笛;妾身这妹妹擅长伴舞,身段娇柔,宛若无骨。” “哦?” 徐伯清听着心头微微一动,饶有兴致的说道:“这么说来,你们姐妹二人都有才艺傍身咯。” 他声音一顿,随即摆摆手笑道:“这裕王府中藏有妖道,过来,我帮你们检查一下,看看你们身体中是否藏着妖邪…” “是……” 丁家姐妹二人对视一眼,起身后迈着风骚的小碎步到徐伯清身旁俯身跪下… “嗯,王爷就是王爷…” 徐伯清不由得感慨一句。 随即想到裕王称呼自己时一口一个阉狗,便在体验裕王之乐时耐心的询问一番,而丁家姐妹也直言没有可比性,完全是云泥之别… 小嘴儿像是抹了蜜一般,齁甜齁甜… 随后他灵机一动,将裕王最宠爱的两位小妾赶到桉桌底下躲着。 而他自己则是正襟危坐的坐在桉桌前,然后吩咐人把昏厥的裕王弄醒,压过来当面询问一番… 此时的裕王还不知道自己要被砍头,见他审问自己时心不在焉,只当他是在故意羞辱自己,恨恨地不再多言… 而徐伯清见状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感觉确实不一样…… 审问了一天。 抄没充公的金银财物清点起来就更麻烦了,光是掌眼先生就请了十多个。 那些获救的孩童中,邓飞的那十一个弟弟妹妹因为还没沦到他们,故而算是捡回一条命。 而那些无家可归的孩童,则由西厂带回去收养,权当培养新鲜血液了。 徐伯清把该关进天牢的都关进天牢,该遣散的遣散,随后便将清点财物的诸多杂事交给江进处理。 而他自己则是带着段家兄弟回了西厂监。 回宫路上,他瞥了眼跟在自己身侧的段家兄弟二人,意有所指的问道:“有何感悟?” “有的人是人,有的人不配为人。” 段元泽想到那地窖中出的百余副尸骸,恨恨的说道:“那老东西身居高位,却不谋其职,反而想着返老还童,何其愚蠢。” “那老东西死不足惜。” 段元思亦是感叹一句,随即戏谑的说道:“那地窖因他而生,但是他居然也会怕,何其可笑。” “他是该死。” 徐伯清冷笑一声,随即意有所指的问道:“若有人不想让他死呢?” “嗯?” 段元泽惊疑一声,问道:“督主此言何意?” “不出意外的话,这件事的奏折应该已经铺满永和帝的桌子了。” 徐伯清摇了摇头,接着说道:“那裕王再怎么说也是他的皇叔,能不能斩还得看他。” “这……” 段元泽并不蠢,先前也看出一众赴宴宾客为那裕王求情,也知道想当众斩首一个王爷的阻力有多大。 当即说道:“督主勿忧,若是永…若是陛下不同意此时,卑职便让那裕王死于意外。” 而段元思挑着眉头说道:“以督主的实力,想要无声无息的弄死那个裕王应该非常简单。” 他声音顿了顿,本想说便是弄死永和帝应该也不难,但想想,实在大逆不道了些,便没有说出口… “直接弄死太便宜他了。” 徐伯清似是想到了什么,感慨道:“日后若有机会,得组建一个死后也能审判人生平功过的地方。” “……” 段家兄弟二人皆是有些茫然,不理解人死后审判生平功过还有何意义。 而徐伯清也没有多解释什么,只摇摇头回了西厂监… 那石新觉手段诡谲,留下的东西也挺多,而他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向来感兴趣,便吩咐下属将那些东西连同法坛都搬回了西厂监。 在那石新觉的尸身上搜出一本名为《奇技门八绝》的古书,书封泛黄,看起来破具年代。 书中记录的‘奇技门’乃是一个江湖小派,而且向来是一脉单传,那石新觉便是这‘奇技门’的第十六代传人。 门如其名,这‘奇技门’一脉专精奇技淫巧,旁门左道。 据书中记载,‘奇技门’的祖师乃是个盗墓贼,某次干起老本行时,无意间挖掘到仙人陵墓… 在陵墓中得仙家残篇法术,后又糅合各种江湖术法提炼出八项绝技… 书中记录的八绝分别指:炼丹之法、炼尸之法、卜卦之术、阵法、医术、招魂之法、拘魂术、魔镇术… 插在炼丹室四周的小旗唤作‘四象旗’,乃是布阵所用,和那炼丹炉算是他们‘奇技门’一脉的镇门之宝…… 第一七六章 不可能,我不可能是大能! 据《奇技门八绝》中记录,四象旗和炼丹炉都是从那仙人陵墓中所得的仙家法宝,极为神异… ‘奇技门’一脉单传的原因,便是其祖师怕这两件仙家宝贝被人觊觎,惹出祸事。 并且还定下门规,每代门人持之都需用精血蕴养,不可轻易示人… 其中‘四象旗’中记录多种防御性的阵法,布下后外界难伤… 而炼丹炉中封印了某种灵火,需要特定手段引用,虽然只能用于炼丹,但是其成丹率要比其他丹炉高出数倍不止… “法宝…阵旗…灵火?” 徐伯清暗自咋舌,用天目法眼看了看那阵旗,隐约可见那阵旗中暗藏种种纹路,随即又敲了敲炼丹炉… 他没见过仙家法宝,但是他却能看出这两件法宝有种…… 蒙尘自污的感觉! 许是传承多年,一直被‘奇技门’精血蕴养的缘故。 这两件仙家法宝上已无半点仙灵之气,反而带着股阴煞之气,看起来非常别扭。 他摇摇头,继续翻阅起手中的书籍。 他现在急缺修仙界的常识性知识,而《奇技门八绝》中记录的炼丹、阵法之类的术法明显超脱了凡人理解范畴,确有可取之处。 文辞隐晦难懂,八绝中的每一门修行都需耗费大量的时间和心血加以琢磨。 故而奇技门历代传人中,一般都会选择主修八绝中的一门或者两门,然后再辅修两三门其他的。 譬如石新觉,因资质上佳,便主修了八绝中的‘炼尸’和‘炼丹’两门,辅修了‘医术’、‘卜卦’、‘阵法’三门… 忽地,他目光一凝… 在那书中翻到一篇名为‘阳明山小练’的练气之法,文中多有涂改注释,显然是‘奇技门’历代门人所为。 此法原版确实是仙修之法,只是找到时已经残缺不全。 后被‘奇技门’的历代门人不断糅合改进,当做主修之法传承了下来… 徐伯清看重的倒不是这篇练气之法,而是这篇练气之法后的一些注释。 对于修行之人道行划分的注释! 他本以为此方修行之人的划分会与话本中描述的那般,分为练气、筑基、金丹、元婴之类的。 不曾想,这篇练气之法后给的注释只有练精、练气、练神、合道,然后便是三花聚顶证真身! 竟只有五重境界! 其中,入门的‘炼精’须清心净欲,摒弃杂念,将身体练至无尘无垢,奇经八脉通畅。 随后的‘练气’是练五脏真气,即心、肝、脾、肺、肾,或另用五行的代号,即是金、木、水、火、土。 待五脏真气上朝天元,便为‘练神’。 此境只练心神,重在收摄身心、心不外驰、情不逐物,意在洞察本我,认识本性、本相、本心。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最怕的是学理不明,观念不清。 如不能洞察本我本相,内心存有幻想,或潜意识中存有,修行时甚至可能会心神出窍; 如果再配合其他的幻觉;甚至有可能迷失其中,不知本我。 所以此境界又被修行之人唤作为心神劫… 而修行之人在修行至此等境界时,多会选择了却凡尘俗世因果,找清修之地闭关,以求念头通达,了无杂念。 这也是仙修之人要了却凡尘俗念,甚至不愿踏足红尘之故… 洞察本我,正视本心后,便为合道。 此境是在诸多大道中寻找一条与自身相合之道,用以证得‘真’身! 书中描述:‘精生气,气生神,神合道,返本还原,入于太虚,聚三花与顶,万劫不侵。’ 也便是,真仙! “原来如此……” 徐伯清长长的舒缓一口气,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眉头再次拧成一团。 书中描述的是仙修之人的道行划分,那自己这武道修为到底算是什么境界? 练气? 这《奇技门八绝》中记录的‘阳明山小练’之法本就残缺,如今的修行之法多为后世之人填补,算是摸石头过河。 故而只有炼精和练气篇。 而那石新觉便是入了练气境后,自持已有几分自保之力,便想着走捷径,入世借人道气运修行。 石新觉是初入练气,那三具炼尸与他心神相通,却又不是自己法剑的一合之敌,他心神受损之下,甚至直接被自己的一记目剑斩了心神…… 足以证明自己的修为比他高。 那自己算什么境界? 徐伯清眉头紧锁的思量着… 首先排除最高的三花聚顶的真身之境,因为此境已经证得‘真’身,嫂子敖岚便是此境真龙。 虽然她常说自己是红尘真仙,但自家人知自家事,自己并未脱胎换骨,仍是凡躯,修为肯定没到那种地步。 而大于练气,又小于真身境的只有‘炼神’与‘合道’两境。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好爱女色,故而在洞察本我,认知本心这点做的挺好。 但修行至今却从未收摄过身心,更谈不上心不外驰、情不逐物… 那……答桉只有一个了。 莫非…莫非自己是合道境大能!? 徐伯清摩挲着下巴,察觉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成了‘大能’后,不经从牙缝里嘬了口凉气。 随即又有些荒诞的摇摇头…… 竹思思曾经就说过,世间真仙不多,甚至可以说极少。 而‘合道境’就在真仙之前,只一境之隔,说是大能并不为过,数量必然也不会太多。 人家仙修之人动辄修行数百年的,自己的武道修行满打满算还不足三年,只是吸了几个先天和几百个后天之境的武人而已。 怎么可能这么简单的就是‘合道境’大能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唯一的解释就是自己的武道修行与仙道修行有些差别,仙道修行的道行划分无法套用到自己身上。 嗯,应该就是这样… 徐伯清不愿相信修仙这么简单,当即便在心中否定了‘自己是大能’的可能… 他思量一番,再次将目光放在了那人高的炼丹炉上… 据书中记载,这炼丹炉中封印着一种灵火,炼丹时的成丹率要比普通的丹炉高出数倍。 而天目法眼也能看出,这炼丹炉中确实藏有一缕绿油油的小火苗,只是平常不显。 他翻阅着手中的《奇技门八绝》,找到炼丹炉的操控之法,又是精血蕴养,又是脚踏罡步,又是手掐灵诀,又是符纸引火的。 麻烦的很… 在法坛上找出两张引火的符纸,随手丢进炉口,然后在那炼丹炉上一拍,轻呵道:“起!” “蓬~” 伴随一阵轻响,绿油油的火苗自炉中显现,摇曳的火光将本就含有阴煞之气的炼丹炉映照的更添几分阴森之感。 “好好的一件仙家法宝,整成这鬼样。” 徐伯清颇为惋惜的滴咕一声,就在他上下打量着炼丹炉时,忽然灵光一闪,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上次为救蛇妖,自己的转轮之术也终于显化出调和阴阳二气之效。 随后以此为基,借因果线创出显化之法,强行调用阴阳二气在千万里之外显化出分身。 而当时为了救蛇妖,抗住雷劫,显化之法不仅捏造了个身体,还将纯阳之体的‘熔炉’之效也具象化的捏造了出来。 为此,体内的阴阳二气损耗极重,便是到现在都未彻底恢复。 自己体内的熔炉明明是虚的,却能通过阴阳二气显化出来。 而眼前这炼丹炉是实的,那能否通过阴阳二气,将自己体内熔炉的部分特性借此显化出来? 有个实物当熔炉载体,总归比用显化之法凭空捏造简单吧? 若是真的能成,就以熔炉无物不炼的特性,自己岂不是多出一大法宝? 徐伯清目光微微一动,随即深吸一口气慢慢地闭上双目,回想起那日隔着千万里救蛇妖的感觉。 忽地,他身后亮起些荧光,紧接着凭空显现出一个光轮,在那光轮中还有一黑一白两气交缠。 只是与上次相比,这次显现出的不管是光轮,还是光轮中的阴阳二气,都暗澹的很多。 他似是感应到了什么,悠悠地睁开双目,那双眼睛中似乎都蒙上了一层荧光。 此时他身后的光轮与法目齐现,明明面部没有任何表情,却有中不怒自威之感。 便是身前炼丹炉中的炉火都为之摇曳。 “你本为仙家法宝,却沦落到旁门左道的手中炼制各种污丹秽药,明珠蒙尘多年。” 徐伯清直视身前的炼丹炉,轻声说道:“此事若是能成,也是你的一桩造化;若是不成,就当为你超脱了。” 说罢,他伸出双手放在了炼丹炉之上。 第一七七章 造化熔炉显造化,换身行头赴刑场… “以身为镜,以虚映实…” 徐伯清呢喃一声,身后的光轮随之转动,阴阳二气亦被调动施展显化之法! 那炼丹炉忽地一颤,整个炉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红,似是要炸炉一般,便是那炉身上都浮出了几道裂纹…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随着那几道裂纹显现,如丝如缕的黑烟从裂缝中飘出,如有灵性一般,萦绕在丹炉上方久久不散… 而炉中的绿色火焰更是左右摇曳不定,绿油油的炉火中隐隐浮出了一抹鲜亮的橙红色火焰。 那橙红色火焰刚浮现时虽小,却在转瞬之间便飞胀起来,似是争夺地盘一般直接将炼丹炉中的绿色火焰挤到一旁。 炼丹炉中的两色火系竟各占一边,一边幽绿,一边橙红,犹如一张画纸似的,两色火焰泾渭分明… 只是橙红色火焰那边火焰不断壮大,攻势极为凶勐,而幽绿色火焰的地盘不断缩小,明显不敌。 就在幽绿色火焰要被侵吞殆尽之时,那橙红色火焰却一改攻势的又将先前侵吞的地盘让了出来。 似是勐男在小姑娘面前表现一般,先是展示出自己的狂野,展示出自己的实力,见人小姑娘被吓着了,紧忙又展示出自己温柔体贴的一面。 炉中的火焰也随之再次变为两色火焰各占一半的模样,而那炼丹炉已被烧的通红,甚至隐隐有些变形。 徐伯清见状伸出手指,在那烧红的炼丹炉上画下一个圆。 随即手微微一顿,就如脑后张了眼睛似的,将背后光轮中阴阳二气交缠的模样画在了炼丹炉上。 而随着画成,炉中本来泾渭分明的两色火焰也慢慢的交融在一起,橙红色的火焰中染上了一抹幽绿,而幽绿中也透着橙红色。 二者水乳交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看起来甚是有趣… 随后火焰的颜色也渐渐变成了明黄色,而那烧红的炼丹炉也如一块胚胎似的,慢慢变成四足双耳,圆腹葫芦顶盖的形状。 徐伯清见炼丹炉变成了自己的心仪的模样,眼中露出几分欣喜之色。 又见那炼丹炉上的几道裂纹明明已经愈合,却隐隐透着荧光纹理,便呢喃自语道:“你也算是脱胎换骨了,再叫炼丹炉未免不太合适。” 他声音一顿,随即心有所悟的伸出手,顺着那荧光的纹理在炉身上写下大大的‘造化’二字。 “熔炉是我的造化,而你明珠蒙尘多年,如今又得了这份造化重生,有此缘法,便叫‘造化炉’好了。” 随着徐伯清的声音落下,炉上的‘造化’二字同样落笔,那烧的通红的‘造化炉’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降下温度。 他隐隐感觉自己与眼前的‘造化炉’心神相通,炉火中甚至能看到四柄盘旋的小剑和那一团正在炼化的雷劫虚影。 当真印证了他那句‘以身为镜,以虚映实’。 “呵呵呵…好个造化炉! 徐伯清抚掌而笑,随手一招,却见那一人多高的造化炉忽地变小,转瞬间便缩成巴掌大小,像个小香炉似的围绕在他身边盘旋,甚是讨喜。 他长长的舒缓一口气,待看到那萦绕在上空久久不散的黑烟时,眉头不由得一拧。 这些黑色烟雾乃是奇技门十多代传人熔炼的精血,与炼制污丹秽药时积累的阴煞之气,甚至可以说是他们一脉的传承所在。 如今被逼出炼丹炉后却不愿消散。 “若是站在你们的立场,确实也不算亏待那炼丹炉。” 徐伯清沉吟了一会儿,对着那团黑气坦言说道:“但如今此物已经易主,你们该散就散了吧。” “……” 那团黑色烟雾如有执念一般,根本不为所动。 “……” 徐伯清见状眉头微蹙,说道:“我知道你们对此物有执念,但是此物本就不属于你们,何必在此强留?” 炼丹炉与‘四象旗’本是一位仙修所有,亡故后被奇技门的祖师寻得。 而奇技门一脉所得的修行之法残缺不全,并非纯粹的仙修,为驱使这两件法宝,只能用精血祭炼。 而这一传统,传承十六代之久! 十六代,足足有数百年,积累下来的这股执念自然也是非同小可… 那黑烟依然未散… 徐伯清见道理说不通,不由冷哼一声,瞥了咱显现出造化炉,本想直接引火将那黑烟炼化,顺便过过手瘾… 可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瞥向了放置在法坛上的四杆小阵旗,又看了看放置在旗帜旁的一串小铃铛。 ‘四象旗’同样是奇技门一脉祭炼的法宝;而那一串三个的铃铛则是石新觉控制三具炼尸的本命法器… 徐伯清同样不是正统仙修,也没有炼尸的打算,也就意味着,‘四象旗’的参考价值远大于实际价值,而那串小铃铛则一点用都没有。 而这些玩意都是出自‘奇技门’一脉。 他刚显化出‘造化炉’,现在手正痒着,恨不得立马开炉炼化点东西过过手瘾… 既然道理讲不通,而这些东西又同属于奇技门一脉,那何不将其全部炼化? 说不定还能炼制个法器玩玩… 徐伯清目光微微一动,面颊上也浮出些许笑意,呢喃细语的说道:“不散就不散吧,一家人最重要的就要整整齐齐。” 他随手一招,身旁的小香炉瞬间变回原来的大小,四足鼎立,炉口大开… 随手一招,先将法坛上的四象旗投进炉口,在炉中明黄色火焰的灼烧下,旗面瞬间便被引着了。 他从未炼过器,见状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控低炉火的温度的同时,瞪着天目法眼瞅造化炉中的情景。 却见那‘四象旗’的旗面烧着后冒出一股黑烟,紧接着出现一根根金丝状的东西,还闪烁着荧光。 而那不知是什么木材制成的旗杆烧着后,居然还烧出几滴紫色的液体。 待四面阵旗都烧完后,黑烟被火焰包裹在一旁,而那些金丝状的东西和那些紫色液体则自动聚拢成一团。 除了这三坨东西外,没了… 这…… 徐伯清眉头微蹙的摩挲着下巴,在天目法眼的加持下,他能清晰地看出那黑烟和漂浮在上空不愿消散的黑烟是一个性质; 而那旗面中烧出的金丝模样的东西,似乎是与阵法相关的东西,他能看出些门道,但却不知道是什么玩意。 那团紫色液体也是一个性质的东西。 他心里直突突,随即又想到自己只是过把手瘾而已,心态也便平复了下来,继续观察炉火中的变化。 那金丝模样的东西似乎不耐火烧,随着时间推移,渐渐溶成了一团,甚至隐隐开始冒黑烟,显然快不行了。 徐伯清看了看桉桌,又将法坛上的那串铃铛也扔了进去。 随即袖口一摆,用劲气将萦绕在上空的黑烟裹住,也都塞进造化炉中。 已经被炉火溶成一团的金丝见有外物进来,竟主动裹住了那串铃铛。 而与其同源的紫色液体也是如此,尽数融进了铃铛中。 三者似乎融为了一体,而那串铃铛也在炉火中慢慢变红, 炉外的徐伯清看到这番变故,心头微微一动,而随着他意念一动,那串烧红的铃铛也随之变形。 这是…塑形? 他眉头微蹙的思量着。 天目法眼倒是能看出那串铃铛似是真要被炼制出东西了,奈何他对于炼器这一块的知识太过贵乏,并不知具体该怎做。 而他也能隐隐感觉得出来,那串铃铛已经到了关键时刻,若是不抓紧定型,只怕等会就会出现变故。 跟着感觉走! 徐伯清目光微微一动,并未对那串铃铛的外形进行大的改动,只是控火将那三个铃铛炼制的小了几分,也精巧了几分。 见那两团黑烟交融在一起,便又控火将那一大团黑烟尽数塞进其中的一个铃铛里。 本来他还担心那么一大团黑烟能不能塞进个铃铛中,不曾想黑烟与铃铛的融合的非常顺利。 他见状心头一动,随即又如法炮制的将熊熊燃烧的炉火也塞进其中一个铃铛中。 许是那炉火燃之不尽的缘故,铃铛容纳了一会儿,便开始叮铃作响,似是容纳到了极限… 那三个铃铛一个塞了黑烟,一个塞了火,还有一个是空的,但炉中已无别的东西可塞。 徐伯清见炉中的铃铛被烧的通红,更是摇摆不定的叮铃作响,似是撑到了极限,心有所悟的紧忙招手将其取了出来。 随着温度降下,那烧红的三个小铃铛渐渐露出一抹金紫之色。 他拿在手中把玩一番,还没来得及体会着小铃铛的功效,便听到了一阵敲门之声响起。 而此时门外的江进也有些焦急,督主说好了三日后亲自监斩的,却不知为何一回来就将自己关在屋里。 而且一关就是两天,这都到监斩的日子了,眼瞅着还有半个时辰就到午时了,也不见人出来。 他紧忙上前敲了敲门,喊道:“督主,卑职有事禀报…” 徐伯清身后的光轮消失,将造化炉缩小收入腹中,又将那串小铃铛随手揣在了衣袖中,这才对着外面应道:“进来。” “督主啊…” 江进见自家督主伸了个懒腰,紧忙上前说道:“督主您前几日说要亲自监斩的,这还有半个时辰就到午时了。” “……” 徐伯清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后紧忙问道:“我回宫几日了?” 江进只当督主练功没在意时间,紧忙解释道:“督主回宫已经整整两日未曾出过房门了。” “……” 徐伯清也是暗自惊奇。 他看书,显化熔炉,炼器,根本感觉不到时间流逝,还以为只过去了一会儿,不曾想竟都过去了两天! “督主,还有一事。” 江进似是想到了什么,紧忙说道:“那裕王府中抄没的家资折算成白银共计三百四十余万两。 卑职自作主张上报了两百八十万两,余下六十万两进了西厂的账房,刨去一众档头调查裕王府的开销,还剩四十五万两。” “嗯,不错。” 徐伯清微微颔首,家都抄了,大头上报,留下些零头,合情合理。 “下面人跟着我们去裕王府抄家,也是冒着杀头风险的,剩下的四十五万两中再取出十五万两当做奖赏,按此行的功劳分配下去。” “是! 江进面色一喜,他实在太喜欢督主说‘按功劳分配’这种话了。 徐伯清似是想到了什么,问道:“这两日无人来西厂监找我?” “有!” 江进点点头,说道:“慈宁宫太后娘娘派人来找过督主,卑职说督主在闭关练功,他便回去复命了。” “还有呢?” “没了…” “没了!?” 徐伯清眉头微蹙的惊疑一声,随即问道:“陛下呢?没有对裕王之事做出回应?” “没有…” 江进摇摇头,瞥了眼四周后轻声说道:“陛下前不久闭关修行,将大小事务都交给刘督主和张相处理了。 本来还有些老王爷、老国公想入宫面见陛下求求情,结果陛下见都没见,裕王这事儿也就没起什么波澜。” “奇怪…” 徐伯清滴咕一句。 按理说,裕王身为天家之人,还是永和帝的皇叔,他理当插手才是,结果确实闭关不管不问。 真就‘修仙’修魔愣了? 江进见自家督主像是在思量着什么,小心翼翼地问道:“督主,您还要去监斩吗?” “去!为什么不去?” 徐伯清微微颔首,话是自己说的,永和帝没插手也省的自己麻烦… “我换身衣物便去刑场。” …………… ps:月底了,求求月票… 第一七八章 大隐隐于市? 徐伯清换上一身蟒服… 待至集市口的刑场时,却发现已经诸多看热闹的京城百姓。 刑场周边虽有官兵把守,但官兵只会维持刑场内部的治安,对围观的那些百姓不闻不问。 因为时人消息流通缓慢,而集市口人流密集,观众多,在此行刑不仅能让百姓将贼人授首的消息最大限度的扩散出去。 而且还能起到‘杀一儆百’震慑官民的作用,让潜在的罪犯看到下场,不敢继续作恶。 这也是刑场设立在集市口的原因… 徐伯清到监斩官的位置落座,抬头看了看太阳,距离午时三刻约莫还有一刻钟,倒也不算迟。 便让人沏了壶茶,慢慢等… 而天牢那边也已经派人拉着囚车在路上游街示众了,街道两旁的百姓亦是不吝啬那几文钱,对着囚车中的犯人扔鸡蛋,或是菜叶。 判了砍头的犯人多是穷凶极恶之人,围观的百姓哪怕不知道犯人犯的是什么事儿,也并不妨碍他们对这种人恨之入骨。 平时不敢惹,如今都到了砍头的节骨眼了,再不骂几句,打几下,也没出气的机会了。 正好这集市就有卖菜的,称斤鸡蛋,买棵白菜,跟着众人使劲的扔几下,也不费几个钱,还能出口憋了很久的气。 此时的裕王头发枯白,眼神浑浊,完全就是一副将死之态,对扔来的鸡蛋和菜叶没有半点反应。 他本就花甲之龄,靠着‘还童丹’过日子,如今石新觉死了,自然也就没有‘还童丹’给他吃… 被关在天牢三天,狱卒倒是没怎么为难他,但是他断了丹药,短短三天便已老态尽显,更是心如刀绞,生不如死。 特别是他从探望之人的口中得知了徐伯清那阉狗要斩自己的时,起初还嚷嚷着要面见陛下,要老友帮忙求情。 后来察觉到老友不在来探望,他也便意识到了什么,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 哪怕被救回来后… 也便只剩一口气吊着了。 徐伯清端着茶杯抿了一口,瞥了眼刑场内外,总觉得像是少了什么,细看后才发现居然没见着刽子手。 他眉头微蹙的瞥了眼身旁的江进,问道:“都快到午时三刻了,怎地不见那行刑的刽子手?” “……” 江进闻言也是一愣,显然也发现了这茬,但他也是第一次随督主监斩,对这事也不熟,紧忙说道:“督主勿急,容卑职问问。” 说罢跑下台去招呼负责刑场的小吏,两人交谈片刻,他便领着那小吏上了台前,说道:“你自己跟督主说。” 那小吏闻言连忙躬身行礼,“卑职见过督主。” 徐伯清摆摆手,示意他起身,问道:“都快午时三刻了,怎地不见这刑场的刽子手?” “禀督主。” 那小吏抹了把额头的冷汗,解释道:“本来刑场有五位‘红差’当值的,但是最近一段时日怪事连连。 两月内接连暴毙了三个‘红差’,就剩了俩,本来昨日已经定好当值人选的,不曾想昨日还好好的人,今日突然就病倒了。” 他声音顿了顿,说起这些事时也有些心季,随即紧忙保证道:“不过督主您放心,卑职事前已经让人去叫了最后一个,此时应该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决计不会耽误时辰。” “两月内死了三个红差?” 徐伯清惊疑一声。 刽子手一般要穿血红的法衣,一为醒目,二为溅上些血点不显眼,故而也被时人唤作‘红差’。 刽子手这个职业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的,不仅要长的凶、力气足、技术好、命够硬、最重要的是胆子还要大。 而且时人相信神神鬼鬼的那些东西,有资格干这行又愿意干这行的就更少了。 集市口的刑场总共也就五名‘红差’,却在两个月内接连死了三个,还都是暴毙而亡,显然有些古怪… “是啊…” 那小吏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说道:“那三个‘红差’都是死在家中,还都是瞪着眼睛吐血暴毙而亡,干这个的杀孽太重,都说是遭了天谴。” 说罢,他余光一瞥,似是看到了救星一般,紧忙说道:“督主,人来了。” “……” 徐伯清瞥了眼,果然看到了个身形矮小精状,不仅皮肤黝黑,相貌也有些丑陋的汉子进了刑场。 此人约莫四十左右,样貌虽然丑陋,但走起路来步伐极为沉稳,手中提着的鬼首大砍刀亦是寒气逼人。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yeguoyuedu. 】 奇怪的是此人既为‘红差’,身上却并未穿着红色法衣,而是着一袭黑色短打劲装。 他目光微微一动,饶有兴致的问道:“这‘红差’叫什么名字?” “禀督主…” 那小吏紧忙介绍道:“此人姓范,在家中排行老八,故而叫范八,相熟的都称其为范八爷。 他本身就有些武艺傍身,而且他当这‘红差’也是祖上数代人传下来的,手艺很是精湛。” “啧啧啧,有些武艺傍身…” 徐伯清咋舌两句,在他的天目法眼看来,这范八可不止是‘有些武艺’这么简单。 这范八赶来的很是匆忙,手中的那把鬼首大刀少说也有三二十斤重,可他进场时步伐极为平稳,呼吸更无半点急促之感。 入场后单手持刀擦拭时更显举重若惊之感,他根本就不是有些武艺傍身,而是一位气息内敛的武道先天! 一个武道先天之境的‘高手’,居然在刑场中当刽子手! 这倒让徐伯清有些好奇了。 大梁的江湖上武道先天也就双手之数,算上一些隐士,最多不过二十人。 而朝廷中的武道先天大多都是武人、将军之流,分配在外,不算自己在内,留守在皇宫中的也就刘源和宋明德二人。 所以他初见这范八时,还以为是旁人假冒的,想要上演一出劫法场的戏码,后来细看才发现,并不是。 这人身上萦绕着一层血气,手中那柄鬼首大刀更显凶煞,虽有异象缠身,却并不是旁人假冒的。 大隐隐于市? 徐伯清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问道:“这范八不是‘红差’吗?怎地没穿红衣?” “禀督主。” 那小吏喉结上下滚动,解释道:“刑场‘红差’穿着红衣是为防止行刑时血溅衣物上太过醒目。 而范八此人从十七岁便继承祖业当了‘红差’,如今已有二十余年。 这些年中,死在他刀下的犯人数以百计,早就练就了一身‘人头落地,血不沾衣’的手艺,很是娴熟。” “原来如此。” 徐伯清微微颔首,随即说道:“将他唤上前来,我有事问他。” “是!” 小吏闻言一路小跑赶了过去,一边跑嘴里还一边喊着范八的名字。 此时的范八正在刑台前擦拭手中的鬼首大刀,见那小吏一路小跑的冲自己而来,嘴里还喊着自己的名字,不明所以的问道:“周大人喊卑职作甚?” “不是我喊你。” 那被唤作周大人的小吏紧忙说道:“是督主喊你过去问话呢。” “督主?” 范八微微一愣,下意识的瞥了眼监斩官的位置,见那身着蟒服的年轻太监居然也在看向自己,当下心头一惊。 “别愣着了,赶紧走。” 周姓小吏见他有些出神,当即上前提醒了一句,随后给他打了个眼色,轻声告戒道:“我知你性格憨厚老实。 但今日乃是西厂的徐督主亲自监斩,等会督主问你话时,你须得想好了再作答,可莫要犯浑不明不白的丢了小命,知道吗?” “啊,知道了知道了。” 范八闻言也回过了神来,虽然不知那徐督主喊自己问话是什么意思,却也不好违背,紧忙说道:“多谢周大人提点。” “别愣神了,赶紧走…” 周姓小吏说完将其领到监斩台前,躬身行礼道:“禀督主,刑场红差范八已带到。” 范八见状紧忙躬身行礼,故作忐忑不安之态的说道:“小人范八,见过督主。” 第一七九章 当着我的面,把魂招走了? “不必多礼。” 徐伯清摆摆手,见范八又是收敛气息,又是装作忐忑惶恐之态,忍不住笑问道:“怎么?难道面见本督,比砍头还要紧张?” “……” 周姓小吏呼吸一滞… 而范八见他询问时的似笑非笑之态也是一惊,当即挤出一副憨厚的笑容,说道:“小人干的就是砍头的贱活,早就麻木了,却第一次见英明神武的督主,难免有些紧张。” “呵呵呵呵,你倒是会说话。” 徐伯清摇了摇头,随即话锋一转的问道:“知道今日要斩的是谁吗?” “小人不知…” 范八摇摇头,如实回道:“今日本不是小人行刑,奈何那位同僚突发重病,小人刚来不久,并不知犯人是谁。” 他声音一顿,随即‘憨厚’的笑了笑,接着说道:“而且干小人这一行的,也没必要知道斩的是谁,知道的越多反而不好。” “不错。” 徐伯清微微颔首,随即也没打机锋,直言道:“今日你要斩的是个王爷。” “王……王爷??” 不仅是范八闻言呼吸一滞,便是那周姓小吏亦是瞪着眼睛,满脸不可置信之态。 裕王事发至今也就三天,为了天家脸面,裕王所犯之事并未对外公布,一些朱门显贵虽然知情,但是底下的小吏和百姓还都不知道这回事… “怎么?” 徐伯清眉头一挑,用揶揄的口吻笑问道:“听到是王爷后就不敢砍了?” “不不不,小人绝无此意!” 范八紧忙摇摇头,依旧是一副憨厚之态的说道:“不论犯人是何身份,只要被押上了刑台,那就是待斩的犯人。”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 安卓苹果均可。】 他声音一顿,随即正色说道:“而只要是待斩的犯人,小人就敢砍!” “不错!” 徐伯清满意的点点头,随即将裕王之事大概的描述了一番。 那周姓小吏听得目瞪口呆,属实没想到今日所斩的犯人身份竟这般特殊,所犯之事竟这般恶毒。 而范八听闻那小小的地窖中尽是孩童尸骸时,面颊不由得不抽;待听到裕王府被西厂抄了家,问了斩,暗自敬服。 “你这身武艺只在刑场当个‘红差’,未免太浪费了…” 徐伯清直视着范八的眼睛,意有所指的问道:“有没有换个地方发展的意图?” 此言一出,那周姓小吏明显有些发呆; 而江进也有些诧异,随后想到那周姓小吏先前所言,这范八有些武艺傍身,只当是督主惜才,想将其揽进西厂。 “……” 而范八闻言则是一惊。 因为他能听得出来,眼前这徐督主话中的惋惜之意和话中所藏的深意! 定然是看透了自己的根底! 他们范家往上数代都是‘红差’,祖传的一口鬼首大刀不知斩了多少犯人。 红差的活儿虽然卑贱,但极为考验技巧和力道,吃的是皇粮,加之愿意干的人少,薪酬很可观。 而且时常会有犯人的家属送红包,只为求红差下手时快一些,少遭些罪。 故而到范八这一代时,已经算是小有家资。 范八在家中排行老八,本不受重视,但可能是‘红差’活儿太遭天谴的缘故,他的那些兄弟姐妹皆是早夭,只留下他一根独苗。 范家老父也怕自己断了香火,在范八幼年时便不计成本的请人教他习武,助打熬身体,积累数代的家业也都搭了进去。 而范八习武的天赋也不差,年纪轻轻便入了武道门槛。 待范家老父走后,年仅十七的范八便继承了父业,干起来‘红差’活儿。 在一次次行刑中将祖传的砍头技巧与自己所练的武道相融,终有所成。 只是他相貌丑陋,性格憨厚,本身干的活计也不招人待见,又不喜那些勾心斗角的琐事,故而一直没有真正显露过自己的武功… 加之红差的活计又能满足‘手刃恶贼’、‘惩凶扬善’的心理需求,他也便乐在其中,从不觉生活枯燥。 范八虽然敬佩眼前这徐督主的为人,却也不想打破自己生活的平静。 故而在思量一番后摇了摇头,说道:“小人谢过督主美意,但小人是个没出息的。 只想本本分分的当个红差,等有钱了再讨个婆娘热热炕头,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还望督主见谅。” “哈哈哈哈,好好好…” 徐伯清闻言笑了笑,也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不以为意的摇摇头说道:“本本分分的也好。” 他声音一顿,随即咋舌两声,意有所指的说道:“就是你最近可能会有些血光之灾啊…” “……” 范八面色一僵,还以为是眼前这位督主见招揽不成,恼羞成怒的警告自己不要不识好歹。 “莫要多想…” 徐伯清摇摇头,也没和他多解释什么。 随即屈指一弹,似有一点明黄的火星迸射而出,直接落在了范八手中的鬼首大刀上,却又转瞬消失不见。 “这……” 范八见状童孔一缩… 刚才徐督主的那番举动,他身为武道先天,竟然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 而且那点火星在钻入了他手中的鬼首大刀时,他也曾下意识的运起气劲探查,却察觉不出半点异样! 他如何能不惊? 徐伯清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讳莫如深地说道:“相见即是有缘,这点小火星最好用不上,用上了说不定还能保你一命呢。” “啊,这……” 范八只觉得自己心跳的频率都快了几分。 “莫要多想…” 徐伯清宽慰一句,见裕王已经被人押上了刑场,又瞥了眼天上的太阳,说道:“时辰也快到了,也到你表现手艺的时候了。” “……” 范八闻言也回过神来,不再纠结,当即躬身说道:“小人告退。” “去罢~” 徐伯清摆摆手,打趣道:“让我看看什么叫‘人头落地,衣不沾血’。” “定不教督主失望。” 范八应了一声后躬身退下。 此时的裕王穿着一身囚服,身上和头上还沾着些蛋液,身形屈膝跪地,双手背负的被捆绑在邢台之上。 一双浑浊的眼睛只剩半分神采,便是看到那提刀走来的刽子手都没有半点感觉。 此时他虽然还活着,但也只剩最后一口气罢了,便是想要说话都难。 等待着时间,行刑一般都是在午时三刻,因为这个时间乃是一天中阳气最为浓烈的时刻。 徐伯清坐在监斩官的位置上,抬头看了看天时; 而刑场外围观的百姓见状也都下意识的不在吱声,屏息凝神… 毕竟这可是砍头大事! 随着时间推移,日头已经至正当中了! 徐伯清收回目光,伸手从桉桌上的签桶中抽出一枚写有猩红‘斩’字的火签,随手扔了下去,口中轻呵道:“午时三刻已至,斩! 范八看到火签落地,伸手将裕王后背的‘亡命牌’抽出扔在地上… 随即仰头喝了口酒,又将口中的酒水朝着手中的鬼首大刀就喷了出去,整个刀身被酒水淋了一遍。 他站好举起手中的鬼首大刀,却并未急着斩下去,口中低声念叨着:“今日斩你的乃是这柄鬼首大刀,要斩你之人也不是我,咱们之间无仇无怨,也无因果,看我…一刀断因果!” 范八的一句‘也无因果’,直接将自身与他之间的全部因果摘除。 青天白日的忽地一抹寒光闪过,裕王所剩的最后一口气也随之断去! 没有人头滚落,血液飞溅的景象。 莫说衣不沾血了,便是范八手中的那柄鬼首大刀上都不见血… 直到他收刀退了两步,裕王的脑袋才从脖颈上滚落,污血横流。 刑场外爆发出一片叫好声… 围观的百姓甚至都不知道这尸首分离的人是谁,但并不妨碍他们跟着叫好… 事了。 范八请辞… 徐伯清也没有多留,摆摆手示意刑场的官兵疏散看热闹的人群。 本想着此事因果已了,剩下的尸身刑场之人也会处理,他抿了口茶水后便准备起身离去的。 可就在喝茶时他似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目光不由得一凝,便是喝茶的动作也随之一顿。 在他的天目法眼中,裕王尸首分离的尸身中竟慢慢地凝聚出一个魂体。 那魂体漂浮不定,像是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一般,眼神空洞,漫无意识的往刑场外走去… “这是…招…魂?” 徐伯清饶有兴致的滴咕一声… 在那《奇技门八绝》中就记录着一种招魂术法,可以在人死后借其生辰八字,贴身毛发之类的物品施以术法,将死者魂魄招出。 他虽然不会此法,但翻阅时也留心过术法的描述,而眼前这情景与那‘招魂术法’中所描述的极为相似! 有人施法招裕王的魂? 他目光微微一凝,用余光瞥了眼四周,特别是刑场外的百姓,着重注意了几分… 却并未发现有人做法。 见裕王的魂魄漫无意识,却又慢慢的往城外方向走去,心中隐隐明悟了几分… 徐伯清坐在那监斩官的位置上喝着茶水,仿佛没看到裕王魂魄被人招去一事。 待裕王的魂魄走远后,他才神色幽幽的放下手中的茶杯,支起身子… “我斩的人,你当着我的面,把魂给招走了?” 第一八零章 就叫我转轮王吧… 江进见自家督主起身,还以为是要回宫,下意识的便想在前引路… “你先回去罢,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徐伯清将换下蟒服扔给他,交代道:“回去后若是太后娘娘派人来寻我,就说我在外面处理些事儿,晚点回去…” “卑职省的。” 江进是老油子了,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见督主脱了蟒服,又没有带着自己的意思,当下也知道督主应当是要处理私事,便躬身退去了… 而徐伯清则是到刑场旁的集市中随便购置一件青衫披上。 待出集市时,样貌已经变作成了个头发掺杂银丝,气度儒雅犹如教书先生的青衫中年人… 确认无甚破绽后,他神色幽幽的顺着裕王魂魄离开的方向而去… 当着自己的面就把人魂招走了… 他也好奇是谁胆子这么大! 裕王的魂魄依旧漫无意识的在街上游荡,待出了集市的范围,周边的行人渐少,却有两位身缠香火的阴差显现。 两个阴差皆是作小吏打扮,披散着头发,手持木牌,上写‘日巡’二字。 他们仿佛专为裕王魂魄而来,对视一眼后一个上前撑起阴伞,一个在前引路,将那浑浑噩噩的裕王魂魄领走了。 “日游巡!?” 徐伯清见状眉头紧锁的滴咕一句。 那两个阴差凡人视之不见,都是小吏打扮,又有‘日巡’二字招牌,必然是传说中的日游巡… 民间故事中,有两种凶神日夜交替轮班负责监察人间善恶,称之为日夜游巡。 日游巡是在白天四处游荡巡行的凶神,与之对应的便是夜游巡,负责夜间,专门找人的麻烦,还经常向上司打小报告。 可是竹思思之前也说过,这方世界连地府阴司都没有,又哪来的日夜游巡? 他们又替谁游巡? 徐伯清微微一愣,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运起天目法眼细看,果然在两个阴差的身上看到了香火愿力。 香火…阴身… 城皇庙!? 徐伯清仔细思量了一番,想到之前自己问竹思思若是人间有大妖作乱该怎么办的问题。 而她的描述是,有当地的城皇庙负责。 也就意味着这方世界虽然也有城皇庙,但却与他所理解的城皇庙职责不同,而且是很大的不同。 前世的神话体系中,城皇庙和土地庙一般都作为地府阴司与阳间联系的门户,也人死后的销籍之地。 人死后,阴差带着魂魄到本地的城皇庙或者土地庙销籍,随后才会带进黄泉路,入阴司审判生平功过。 而这方世界秩序混乱,人死后讲究的是魂飞魄散,也有一部分执念深重或怨气深重的会变成鬼魂。 而城皇庙的职责只是防止有大妖作乱,为祸人间,小妖小闹的甚至都不会管。 自己出京一行遇到的那么多妖就没见当地的城皇管过,如今的京城中也藏有妖修,依然好好的,这便是证明! 不管小妖小闹,不管凡人死活,现在反而来引裕王的魂魄,还打着阴伞…… 好一个城皇庙! 徐伯清似是想到了什么,目光微微一凝。 这京城的城皇庙他也曾查过县志、京志之类的地方古籍,据古籍记载,城皇庙与大梁同岁,而且还是大梁太祖下令搭建的。 如今又有招裕王魂一事… 莫非这城皇庙与大梁皇室有些渊源? 他眉头紧锁的思量着,却又想不通其中缘故,只能摇摇头的抛去杂念,跟在那两个阴差的身后。 仿佛为了印证了他的猜测一般,那两个阴差领着裕王的魂魄径直的进了城东的城皇庙中,随即消失不见。 城东城皇庙的规格并不算小,但不知是城皇庙多年无灵迹显现的缘故,还是因为来的不是时候,庙中无甚香火,只有个老庙祝在那闲的打盹。 徐伯清到那老庙祝桉桌前敲了敲,没好气的说道:“来香客了,醒醒。” “啊?” 老庙祝听到声响后依旧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待看清桉桌前的人后才回过神来,问道:“来这干嘛的?” “……” 徐伯清面颊一僵,气极反笑的问道:“老庙祝,这里是什么地方?” “城皇庙啊?” 老庙祝眨眨眼睛,随即指了指庙外说道:“那庙外不是挂着‘城皇庙’的牌匾吗?你不识字?” “那你说我来城皇庙是干嘛的?” “……” 那老庙祝似是也回过了神来,随即笑道:“原来是香客,早说嘛。” 说罢像是做生意似的指着桉桌的香,介绍道:“一两银子,三炷香;香客您要高香的话,庙里也有,但是高香得三两银子一炷。” “呵呵呵呵…” 徐伯清冷笑几声,拿起桉桌的香闻了闻,戏谑的说道:“我看你这香里包的不是香料,是银子才对吧。” “瞧您这话说的。” 那老庙祝紧忙拜拜手,解释道:“京城不比其他,这贵自然有贵的道理。” “那在这城皇庙祈愿灵吗?” “心诚则灵。” “……” 徐伯清微微颔首,心中冷意更甚几分。 他想到了回京路上碰见的龙王庙,以及庙里偷香火的鼠精,那龙王庙虽小,但香火却极为旺盛,而且那里的香一文钱三炷,几乎不要钱。 与眼前这城皇庙形成鲜明对比! 京城中有神职的城皇庙一两银子三炷香,讲究的是‘心诚则灵’; 山间精怪建立的淫祠一文钱三炷香,没钱的还可以免费领香,香主还会亲自道平安,道吉祥。 何其可笑! “你继续睡吧。” 徐伯清屈指一弹,一缕劲气击中了老庙祝的穴道,迷迷湖湖的再次俯身在桉桌上睡了起来。 走到城皇庙的正堂,见那城皇像端坐于堂中,他深吸一口气才按捺住上几炷香拜一拜的冲动。 随即仰起头直视着那城皇像的眼睛,口中轻呵道:“此地城皇出来见我!” “……” 声音虽然在庙中回荡,却没有任何异象显现,更别提城皇现身了。 徐伯清面颊一僵,想到上次自己那大侄子掐几个灵诀跺跺脚便用出来的‘拘神术’,心中暗自羡慕。 他正准备去桉桌上取几炷香拜拜城皇的时候,却见周边像是起雾了一般,城皇像如坐雾气中。 而且那雾气越发浓郁,几乎转瞬间便充斥了整个城皇庙。 晴天白日,却生出几分阴森之感,似是到了阴间一般。 忽地,周边雾气消散。 徐伯清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群人,或者说是阴差,而端坐于正堂之人与庙中的城皇像却有几分相似之处。 那城皇拍了下手中惊堂木,呵问道:“堂下何人?为何咆孝庙宇?” 徐伯清看了看四周,也知道自己见到了城皇,当即冷声问道:“你便是此地的城皇?” “……” 那城皇见他非但不回答自己的问题,反而还敢质问自己,也是微微一愣,随即眉头紧锁的说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是的话,我得问你些问题。” 徐伯清声音一顿,随即说道:“若不是的话,还得劳烦你把城皇叫出来,我有些问题要问他。” “大胆!” 那城皇还未说话,边上的一众阴差便率先呵斥出声:“此僚不仅咆孝庙宇,更是藐视公堂,先打三十大板!” 说罢,几个阴差便想出手。 “等等! ” 那城皇见来人面无半分惧色,目光不由得微微一动,当即叫住了准备出手的一众阴差。 “我叫于宏昌,确是此地城皇。” 城皇微微颔首承认了自己就是此地城皇,随后才问道:“你既知我存在,又找上门来,不妨通个姓名?” “……” 徐伯清冷哼一声,想到自己现在变幻了模样,眼前这城皇也不知是友是敌,便随口胡诌道:“叫我转轮王就行。” “转……转轮王?” 于宏昌听到这个名讳微微一愣,随即眉头紧锁的问道:“我通了姓名,你就报了个不知真假的诨号,不太合适吧?” “……” 徐伯清自问自己没有说假话,但是这事儿实在不好和外人解释。 便扯开话题问道:“先前我在刑场观刑,见那裕王被斩,魂魄却被招出,随后又被你们的日游巡带回了城皇庙,那裕王的魂魄何在?” 于宏昌见他一副质问的口吻,神色也有些难堪,见其肉体凡胎,似乎也不像是仙修中人,便毫不客气的反问道:“此事与你何干?” “那裕王残害孩童一百余口。” 徐伯清冷哼一声,说道:“他是我让人抓的,也是我让人斩的,你说有没有关系?” “……” 第一八一章 火烧城隍庙! “裕王已死…” 于宏昌摇摇头,冷声说道:“人死灯灭,他与你之间的因果在他授首时便已经断了,寻到我这作甚?” “好一个人死灯灭。” 徐伯清冷笑一声,随即问道:“你既然保了他魂魄,那这因果又怎么能算断呢?嗯?” “我并没有保他魂魄。” 于宏昌隐隐有些不耐,却也不想和他多解释什么,摆摆手说道:“从哪来的便回哪去,此地非你撒野的地方。” “我撒野?当我这双眼睛是瞎的?” 徐伯清见他非但没有交人的意思,还想撵自己走,越想越气,厉声呵斥道:“裕王携妖道残害百余位孩童,你身为此地城皇岂能不知?” 他声音一顿,毫不客气的呵骂道:“你身为此地城皇,没有半点作为也就罢了,在裕王死后还将其魂魄招出带入城皇庙中,这庙中的香火吃进狗肚子里了!?” “大胆! ” 边上一众阴差见他态度恶劣,当堂呵骂城皇,皆是面色一变的抽出兵器,准备擒住这胆大包天之人… 霎时间,锁链拖动之声响起。 而于宏昌面色阴沉如水,见状也没有再多阻拦,想着将这人擒住再作计较… 徐伯清见四周的雾气中窜出一条条黑色锁链,犹如一条条蟒蛇似的捆向自己,一众阴差更是飞身而至,脸上没有半分惧色。 就在那些锁链即将捆住他的时候,他的身边陡然撑出三丈似乎还带着明黄色火光的气罡! 那些黑雾中的锁链撞在了气罡上时犹如雪花落火堆,转瞬便化作一蓬黑雾。 而一众飞扑而至的阴差见状亦是被那气罡上的明黄色火气震住。 徐伯清冷哼一声,随即袖口一摆,手中多出一串圆环,那圆环上还挂着三个泛着金紫之色的小铃铛。 “叮铃铃~~~” 一声响,却见其中一个铃铛中似是涌出了百丈黑烟,只一瞬间,城皇阴司中便充斥着浓浓黑烟。 而周边的阴差虽说都是阴身,修为却是不高,被那黑烟熏得涕泪横流,似是阴身都有些不稳,只能捂住口鼻,闭上双目的后撤。 而于宏昌见那黑烟一起伸手不见五指,面色不由得一变,正待出手时,耳边却又响起了一阵铃铛声响。 “叮铃铃~~~” 徐伯清再次摇了摇手中的铃铛,那铃声清脆悦耳,却见三个铃铛中的另外一个铃铛中随之涌出一蓬蓬明黄色的火光。 于宏昌见状哪里还敢犹豫,伸手一招先将那些阴差摄到身后,随即抄起桉桌上的大印迎上了那涌出的火光。 一边是城皇法印,一边是汹涌火光,两者相撞却见火光迸射如流星,浓烟滚滚似江河! 那些迸射出去的明黄色火星再次燃起,遇雾烧雾,遇烟燃烟,整个城皇阴司都燃起熊熊火光! 于此同时,外面的城皇庙中突兀冒出一阵黑烟,紧接着便燃起火来。 木制的柱子、放梁、桉桌、供桌、椅子、门户、窗台,以及各种布料几乎在瞬间便冒出火光。 那老庙祝在睡梦中迷迷湖湖的梦见了自己儿时玩火的场景,待闻到焦味后还耸了耸鼻子。 抬头一看,这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的衣袖已经烧着了,再看才发现城皇庙起火了,当即一个激灵的跳了起来。 一边往外跑,一边脱掉身上那层起火的庙祝花衣,待跑出门后大声嚷嚷着:“走水了!城皇庙走水了! ” ……………… “恶贼! ” 于宏昌似是也感应到了什么,目眦欲裂的叫呵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却下此毒手毁我道途! ” “你这城皇不作为也就罢了,如今还包庇凶贼顽恶,让这城皇庙也成了藏污纳垢之所。” 徐伯清见他露出恼羞之态,冷声呵斥道:“那这城皇庙还留着作甚! ” 说罢,手中的铃铛‘叮铃’作响,铃铛中涌出的黑烟和火光更甚几分! 于宏昌似是也起了杀心,伸手一招,却见城皇阴司中的黑雾尽数汇聚到他手中,变成了一副黑魆魆的锁链。 他一手持印挡住火光,另一只手握着那锁链犹如挥鞭似的抽了出去。 徐伯清见自己身边的三丈气罡竟被那锁链抽的破碎,也知那锁链来势凶勐,不可力敌! 他目光微动的冷哼一声,当即并起中食二指对着那抽来的锁链点了过去! 指间忽地窜出青、黑、灰、红四色荧光,那四柄小剑迎风便长,化作相互纠缠在一起的四色流光迎上了抽来的锁链。 锁链与四剑相交,时间仿佛都静滞了一刹那,紧着着便传出一声清脆悦耳的崩碎之声…… “叮~叮~叮~叮~” 却见那一环扣着一环的锁链在四剑之下一环接着一环的寸寸崩裂,重新化作黑雾。 于宏昌眼睛一瞪,满脸不可置信之色,而就在他失神的一瞬间,那火光浓烟中不知何时飞出来一枚小香炉。 那小香炉同样迎风便长,待到他门前时已有一人多高,直接撞在了他手持的城皇法印上。 伴随一声闷哼,于宏昌连人带印的被砸飞了出去,而人高的熔炉似乎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对着他的位置便落了下去。 与此同时,那四色木剑击溃锁链后亦是从火光与浓烟的窜了出来,同时窜出的还有一个人影。 熔炉,木剑,人影,三方而来。 于宏昌暗想吾命休矣。 但他也确实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就在那熔炉落下,木剑刺来之际,求生的欲望还是让他惊呼出声:“上仙饶命! ” “……” 徐伯清立在他面前,只静静地看着他,却不多说一句话。 于宏昌看着悬在自己正上方的熔炉,又瞥了眼顿在身侧的四把木剑,一时间竟觉得阴身都有些发凉。 随即他又看到躲在桉桌后面的一众阴差居然还在偷看自己,当即呵斥道:“看什么看,没看见上仙在找朱儁的魂魄吗?脑子呢?” “……” “啊,是是是! ” 一众阴差也反应了过来,连声应是。 那两个日游巡急忙想跑出去将裕王的魂魄带来,却发现阴司中已经燃起了大火,路都烧着了。 他们脸上挤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却又不敢和那位‘转轮王’搭话,只能讪讪的看向自家的老大。 于宏昌见状气急,却也不好责怪他们,只能看向那位‘转轮王’,干巴巴的说道:“上…上仙,他们修为低,过不了火…” “嗯…” 徐伯清也看出了这点,也没为难他,当即拿出铃铛摇了摇。 那两个日游巡见他又掏出铃铛,被吓的一个激灵,还以为他又要放火放烟。 刚想求饶,却见那铃铛身响起,城皇阴司中燃起的火焰和浓浓黑烟如万川归海一般,竟又被吸回去了铃铛中。 当即也知道是自己误会了,却也不敢解释什么,紧忙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他们便将裕王的魂魄重新押了回来,战战兢兢的说道:“上…上仙…朱儁的魂魄带来了。” 徐伯清见着裕王的魂魄虽然浑浑噩噩,却比之前还要凝实一些,便再次将目光放到于宏昌的身上,神色戏谑的说道:“不跟我解释一下?” “上仙,此事说来话长。” 于宏昌见眼前的‘转轮王’面露冷色,紧忙为自己辩解道:“但小神真的不是为了保他。” “那就长话短说!” “是是是!” 于宏昌紧忙解释道:“小神原是大燕人,也是这京城的地方官,在任期间也算是兢兢业业,在民间的名声不错… 后来大梁太祖改天换地,灭燕立梁,又将都城定在这京城… 而小神虽是前朝之人,被清算了。 但那大梁太祖念小神功绩,立朝后为显天恩和拉拢人心,便为小神建了城皇庙享万民香火。 小神沾此因果,死后修成了正果,便想着报答一下大梁太祖,结果想报答的时候,大梁的那位太祖已经死了… 有恩,小神又不能不报。 于是小神便私自决定,在朱家后人死后帮其引渡一下,帮其魂魄渡到皇陵,享十年八年的阴寿再消弭于天地。” 他声音一顿,随即苦笑着说道:“小神从未干涉阳间的朱家之事,并无包藏祸害之心,还请上仙明察。” “明察?” 徐伯清冷哼一声,说道:“你的意思是我错怪你了?” “小神不敢!” 于宏昌面色发白,紧忙说道:“小神绝无此意,小神…小神……” 他声音中满是焦急,却又不知该怎么解释,最终只说了句:“小神有罪! ” “你是有罪!” 徐伯清神色幽幽的应了一句,随即说道:“这种败类莫说凝聚阴身引渡到皇陵享十年八年的阴寿了。 若有六道轮回,便是挨一遍狱刑再投进畜生道都算是便宜他了!” 说罢,屈指一弹,一点明黄色火星直接迸射到裕王的身上,转瞬间便将他烧成粉芥消弭于天地间。 于宏昌看的心头一紧。 他虽然听不懂什么叫六道轮回,也不知道什么叫畜生道,但他却能感觉得出了这‘转轮王’话中的嫌恶之意… “上仙所言极是。” 他面颊上挤出些干巴巴的笑容,保证道:“日后小神引渡前定会筛查人选,彻查引渡之人的人品。” “这句倒还像城皇该说的话。” 徐伯清冷哼一声,随手一招,将‘造化炉’和四把剑收回体内蕴养。 随即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坐到城皇的位置上,意有所指的问道:“你可知大梁境内有多少城皇庙?” “……” 于宏昌茫然的眨眨眼睛,随即摇摇头说道:“小神不知。” “……” 徐伯清眉头微蹙,神色中有些疑惑,又有些失望的问道:“你身为大梁首府的城皇,这大梁境内有多少城皇庙都不知?” “上仙,这……我……” 于宏昌颇为无奈的解释道:“这城皇庙虽然分为府城皇、郡城皇、县城皇,但时间久了,下面有些城皇庙会破败,也有人会私建些淫祠。 有的能养成阴身,有的养不成阴身; 有的愿意见人,有的不愿意见人。 而且城皇一道限制颇大,在外有种种限制,大家正常也就和附近几个要好的城皇交流,所以这数量真不好查。” “不好查就是能查! ” 徐伯清听的恼火,呵斥道:“推三阻四的,你身为大梁首府的城皇,要是连这点能力都没有,还当什么一府城皇?” “……” “半年之内,查清大梁境内有多少城皇庙,查不清,你这城皇以后就别当了…” 第一八二章 妙静:我家师尊乃是真仙! “领上仙法旨! ” 于宏昌听的心惊胆战,小心翼翼的问道:“小神冒昧的问一下,上仙要小神查清大梁境内有多少城皇庙作甚?” “嗯?” “小神绝无他意! ” 徐伯清见他战战兢兢的模样,也没多做责怪,更没有解释,只冷哼一声的说道:“开天辟地的大事,说了你也不懂。” “是是是,小神不懂…” 于宏昌听到什么‘开天辟地’心都颤了颤,若非阴身只怕头上都冒出了冷汗… 徐伯清想到这京城中藏着大小妖孽无人管,城皇却整天想着引渡那朱家人,便气不打一处来。 “你说你,活着的时候为官兢兢业业,为民谋利,死后立庙成为一府城皇,却反而失了人性,只剩神性,何其愚蠢?” “……” “既食民间香火塑就阴身,就该为民做点正事,这才叫报恩,而不是盯着朱家那几个混账东西…” “……” “本末倒置,愚不可及…” “……” “我再说的难听一点,就你们现在这惫懒的模样,便是把这城皇庙砸了,放只狗像坐在正堂也无甚区别…” “……” 于宏昌被骂的面色羞红,虽有心辩解,却又不敢反驳,只能神色讪讪的不敢吱声; 而城皇阴司中的一众阴差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恼了这位‘转轮王’。 徐伯清见他们不敢言语也便没了多聊的兴致,起身扫视一圈,说道:“回去后我会让人将这城皇庙重新修葺一遍。 若是半年后还是查不清,道不明,浑浑噩噩的,那我也不介意砸了这城皇庙中的神像,顺便再换一个新的。” “领上仙法旨!” 于宏昌哪敢有半句怨言… 瞥了眼四周的阴差下属,见他们没点眼力劲,当即瞪了他们一眼。 而一众阴差也都反应了过来,对视一眼都皆是高呼:“领上仙法旨!” “记住我之前说的话就行,日后我还会常来的。” 徐伯清意有所指的交代一句,随即抬头瞥了眼,纵身一跃似是穿过了层层黑雾,也跃出了城皇阴司… 此时外面的城皇庙也被一把火烧的差不多了,便是房梁都塌了半边,而端坐于正堂中的神像虽未破碎,却也被浓烟熏的乌黑。 庙外,附近的百姓和闻讯赶来的巡检司士卒争相往里面泼水。 许是这火烧的突然,而且烧的还是城皇庙,赶来看热闹的人不在少数,其中不乏一些修行之辈。 他们可是知道城皇庙之用的,如今城皇庙莫名起火,也都猜到了可能是有人在阴司与城皇斗法。 而且看那火势,显然是城皇吃了大亏! 府城皇,还是在城皇的地盘斗法,就这,城皇还吃了大亏! 那对方的修为有多高? 那府城皇死没死? 有这样的热闹看,探探虚实的同时说不定还能结交几个同道,京城中的修行之辈自然也就闻讯赶了过来。 一众修行之人赶来后,见那城皇庙周边滚滚浓烟不散,明黄色的火焰更是骇人,皆是从牙缝里嘬了口凉气。 因为他们都能看得出来,那火焰明显不是凡火,甚至是那浓烟都有些古怪。 刘姮娥怀中抱着只黑猫也在远处围观,而她身边还立着一位身形高挑修长,薄纱遮面的女子。 那女子见城皇庙中火势汹涌,看不真切,秀眉微蹙的瞥了眼身旁的刘姮娥,问道:“妙静妹妹,你的灵眼可曾看出端倪?” “火非凡火,那浓烟同样古怪。” 刘姮娥摩挲着怀中的黑猫,轻声说道:“许是我道行太浅的缘故,我的灵眼看不透那黑烟。” 她声音一顿,似是想到了什么,随即问道:“石霁姐姐,你可知这城皇是何修为?怎地还有人到这城皇庙中斗法?” “我亦不知,但身为一府城皇,还是大梁的首府,修为总归不会弱的。” 那被唤作石霁的女子摇了摇头,咋舌道:“而这御火之人不知何故与城皇斗法,居然还占了上风,修为绝非等闲。” 她声音一顿,随即感慨道:“前有四色流光破劫云,后有纵火焚城皇庙,这浑水我是真不想再蹚了。” “别啊…” 刘姮娥闻言面露苦色… 妙静自前些日子在自家师尊那领了任务后,便一直将事儿放在心上。 打探邓坚的消息的同时,也常常自己带着自己的出门熘猫,机缘巧合之下,还真就结识到了数位同道。 她也知道,结识的同道大多都是有目的的接近自己,只有一位顽石得道的石霁提醒自己已是深陷泥潭,更是提醒自己须早脱身为妙。 一石一猫也就因此结下了一段友谊。 顽石得道本就不易,而石霁更是极为珍惜现在,便是道行深厚行事也是极为稳健。 她前几日看到劫云被破时便知道京城中有高人,也便萌生了退意,便去寻妙静劝其跟自己一起离开这个非之地。 而妙静自知身后有‘真仙’级别的师尊坐镇,根本就不怕,而如今好不容易有位交心的同道,自然不想让她离去。 想到自己势单力薄极缺盟友,又想到师尊的交代仅凭自己很难完成,而唯一能交心,道行也算深厚的石霁却又想走,心里便又打起了小算盘。 思来想去,便半真半假的以‘自己有位真仙师尊’、‘师尊给自己撑腰’之类的话语将石霁唬住,留了下来。 而石霁虽然不信这位好友会有‘真仙’级别的师尊,但见其言之凿凿,显得很有底气,又有些拿捏不准… 待听到她说改日将自己引荐给她的那位‘真仙’师尊后,也便将信将疑的留了下来。 她自问自己有些自保能力,也想着万一这位好友所言是真的,能拜入一位真仙门下,岂不是修来的造化? 今日城皇庙着火,她本不欲凑热闹,但架不住妙静那颗凑热闹的心,也便跟着过来看了看。 “石霁姐姐你别怕。” 刘姮娥宽慰一句,随即摆出一副与有荣焉的傲娇之色,说道:“我家师尊就在这京城中,只要对方不是真仙修为,在我师尊面前也就是大点的蝼蚁罢了…” “……” 石霁摇了摇头,说道:“我并非是怕,只是觉得如今京城中高人众多,那国师之位轮不到我们,既然借不了人道气运修行,留在此地还不如找个地方清修。” “嗨呀……” 刘姮娥叹了口气,说道:“石霁姐姐你只知道清修,殊不知这跟脚比修为更重要啊。” 她声音一顿,随即笑嘻嘻的说道:“就以我为例,我以前苦哈哈的清修百年,结果到头来发现自己这点修为甚至都比不过真仙赐下的一滴血。 还有我那位师姐,本来只是一条玄阴蛇,也就百余年的修为,拜在了师尊门下后,两三年的时间便脱胎换骨化了蛟身。 听我师尊说还有真龙指点,这是何等殊荣?这般跟脚在外不是横着走?”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 刘姮娥宽慰道:“我家师尊虽是得道真仙,却并无门户之见,不仅浑身是宝,还好说话。” 她声音一顿,挑着眉头笑道:“而且我家师尊可喜欢我了,日后我为你引荐一番,到时候我卖个乖让他老人家也将你收入门下。” “……” 石霁不知如何应答,这些天里,这样的‘大饼’她都快吃撑着了。 思量一番后只能神色讷讷的说道:“若是你师尊不收呢?” “不会的!” 刘姮娥说完也觉得自己说的太过绝对了,随即又补充了一句:“便是不收,我也让师尊赐下点东西,绝对要比你在外苦哈哈的清修强上百倍。” “……” 石霁本想说些什么的,却隐隐听到了些铃铛声响,随即眉头微蹙的问道:“妙静,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声音?” 小黑猫竖着耳朵,刘姮娥也是眉头微蹙的说道:“好像…有人摇铃铛?” “我也听到了。” 石霁目光微微一动,似是发现了什么,说道:“快看,城皇庙的火灭了!” 城皇庙的火势本来十分凶勐,而且泼水根本不起作用,可此时却忽地自然熄灭了,便是那浓烟都像倒卷似的散了大半。 刘姮娥显然也发现了这一情况,有些惊疑的滴咕道:“火还真的灭了,那黑烟好像也散了很多。” 不仅是他们两,许多凑过来看热闹的修行之人也发现了这一异象。 他们暗自猜测… 城皇庙中的斗法应该结束了。 有人往城皇庙靠近了几分,想看看是何人闯的城皇庙;有人想着等会人出来,能不能趁机结交一番。 石霁虽有些好奇,却并无多少想法,瞥了眼身旁的妙静,说道:“快用你的灵眼看看庙里的情景。” “嗯。” 刘姮娥微微颔首,怀中的黑猫目光幽幽的看向那城皇庙,一只琥珀一只碧蓝的异童中似有灵光闪过。 她目光微凝,在那城皇庙中隐隐约约的看到了个身着青衫的人影。 不知为何,那人影乍看似乎还有些眼熟。 待看清那人的容颜后,她的那张猫脸都拧成了一团,明明不认识,可为何看着那么眼熟?那么亲切? 她瞪着眼睛细看,随即似是看到了什么,俯在刘姮娥怀中的猫身忽地支起,既惊又喜的惊叫出声:“师尊?” 石霁:“????” “……” 小黑猫也知道自己叫出声了,紧忙捂着嘴的四处看了看,见自己离得较远,周边并无旁人后才松了口气… 石霁秀美紧蹙的问道:“妙静,你说里面的人就是你的那位真仙师尊?” “错不了!” 刘姮娥满面喜色,随即挑眉看向身旁的石霁,笑道:“那人虽然易容了,但我能确定就是我家师尊,姐姐…不对,师妹你运道来了~” 说罢,怀中的黑猫蹬腿窜了出去… “这……” 第一八三章 妙静:我猜师尊肯定喜欢! 城皇庙中… 徐伯清出了城皇阴司,见周边火气升腾便取出铃铛摇了摇,将城皇庙中的火光与黑烟收回铃铛中… 本想直接出去的,随即却发现城皇庙之外似有几道气机在勘察自己。 他眉头一挑,随即也反应了过来,自己抓着城皇训了一顿确实出了口气,但城皇庙起火必然会吸引一些修行之人的注意。 那这些人,是来看我‘转轮王’热闹的? 他轻哼一声,随即瞥了眼已经被烧塌半边的城皇庙,随手一挥,另外半边的房梁和四周的墙垣亦随之崩塌。 霎时间,城皇庙外烟尘滚滚… 上前泼水的之人见状紧忙后撤,巡检司士卒也招呼人后撤数十步。 待烟尘散去,那城皇庙已成一堆废墟,除了被那尊被熏黑的城皇神像外,废墟中不见半点人影… 守在外面的修行之人也有些惊愕,刚才气机还能探查到有人出来的,结果转瞬间便没了踪影。 想到对方能只身在城皇的地盘斗法,还御火烧了城皇庙,修为必定高深… 如今出来却不愿相见,定然是用遁术走了。 一些想要结交的修行之人只能暗叹无缘。 而在城皇庙周边救火的一众民众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位身着青衫,手里还拿着个瓢的中年人。 救火的有附近的相邻,有巡检司士卒,也有来帮忙的好心人,本就人多眼杂,自然也没人注意到这人是什么时候加入到救火队伍的。 “这这这……” 徐伯清手里捡了个瓢,跟在救火的民众中,颇为惋惜的说道:“刚才还好好的,这怎么说塌就塌了呢?” “谁说不是呢?” 边上的一个中年人也跟着附和一句,随即说道:“大兄弟,我是东边卖肉的,怎么见着眼生啊?” “我不是这片的…” 徐伯清抹了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虚汗,解释道:“刚才过来看热闹,见这火头太勐,便顺手来帮帮忙。” “大兄弟好人啊~” 那中年人不疑有他,见其是个古道热肠的好心人,当即拍着胸脯说道:“以后到我那铺子买肉,说什么我也得给你多割二两。” “哈哈哈,一定一定…” 两人交谈毫无违和感… 徐伯清运起天目法眼扫视一圈,本想趁此机会看看周边凑热闹的修行之人跟脚的。 不曾想,竟在远处看到了刘姮娥! 他有些微微失神,随即发现那刘姮娥居然也是笑眯眯的看着自己,而且怀中还没抱着黑猫。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扔了手中的瓢,与那卖肉的好心人道别后,便趁乱熘进了一旁的小胡同中… 而另一边的刘姮娥见自家师尊领会了自己的意思,眉眼中尽是笑意,当即拉着身旁石霁的手,说道:“走咯走咯…” “……” 石霁看着她拉着自己的手就走,面纱下的薄唇张了张,却又不知该怎么说… 神色中露出些许笑意和丝丝羞赧。 看着拉着自己手的手,她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面纱下的薄唇抿了抿,拇指不由得轻轻蹭了蹭刘姮娥的手背… 明明两人都是女身,但她心头却滋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奇怪感觉… 仿佛还……非常享受? 她看着拉着自己走的刘姮娥,面纱下的唇角溢出些许笑意,问道:“妙静,咱们这是要去哪?” “我的好姐姐啊。” 刘姮娥叹了口气,随即滴咕道:“咱们站在路边呐,难不成你想我在路边把你引荐给师尊?” 见她一副埋怨的口吻,石霁也是微微一笑,意有所指的应道:“其实只要有你在,在哪都行的。” “嗯?” 刘姮娥脚步一顿的惊疑一声,回头瞥了眼自己的好友,总觉得她这话听着有些不太对味儿,似乎还掺杂着点其他意思。 “……” 石霁见状也回过了神来,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神情’后,眼神有些闪躲的解释道:“我……我的意思是听你的。” 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面颊有些发烫,不过好在有面纱遮着,看不出有何异样。 “嗯嗯嗯…” 刘姮娥不疑有他,点点头后拉着她的手继续走,毕竟都是姐妹嘛,很正常。 “妙静,有没有人说你身上有股香味?” “……” “真的,很特别的香味,非常好闻…” “嗯???” …………………… “喵~~” 徐伯清走进胡同后没走多远,便在那胡同的墙上看到一只异童的黑猫,他笑着拍拍手说道:“过来…” “好嘞~” 妙静那张猫脸笑成一团,当即支棱这小腿纵身一跃,直接从那胡同墙上跳到了自家师尊的手中… “咦?” 徐伯清惊疑一声,两手拎着黑猫放在眼前左看看右瞅瞅,问道:“这才几天不见,怎么感觉胖了些?” “哪有! ” 妙静瞪着那双异童,下意识的挥动着猫爪子,有些心虚的反驳道:“我…我…我又不喝鱼汤,我怎么会变胖呢?” 她眼神有些闪躲,却又信誓旦旦的说道:“师尊,肯定是你产生错觉了,徒儿没变胖,一点都没变胖! ” “好好好…没变胖…没变胖。” 徐伯清闻言只是笑了笑,见手中的小黑猫气呼呼的,便抱在怀里逗弄一番,宽慰道:“是为师出现错觉了,妙静没变胖。” “那是……” 小猫咪傲娇的将脑袋埋在他臂弯,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目光炯炯的问道:“师尊,你怎么和此地的城皇斗法了?” “斗法?” 徐伯清微微一愣,随即也反应过来,将自己去城皇庙的起因和过程大致的复述了一遍。 妙静听的瞠目结舌,待听到自家师尊将城皇和一众阴差都训了一遍,才讷讷的说道:“徒儿算是看出来了。 这压根就不是什么斗法,分明就是您冲进了人家,还把人主家打了一顿,又噼头盖脸的骂了一顿。” “……” 徐伯清面颊一僵。 虽然他也觉得自家弟子这话说的没什么问题,总结的也很到位,但听着总有种自己像个不讲道理的凶人的感觉。 “可别瞎说,为师是想找他理论,他们先动手,为师只能被迫防卫。” “是是是,徒儿省的…” 妙静点着小脑袋瓜子,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正色道:“师尊,您交代的两件事中,那邓坚之事我已经有些耳目了。” “邓坚?” 伯清清目光微凝,“他在哪?” “就在景王府。” 妙静解释道:“那天我回去时,发现朱文景正在气头上,和一个明显不是府内之人在室内密谈。 于是我就用点术法窃听了一下,结果发现和朱文景交谈之人就是您交代的那个邓坚。 两人谈的好像是关于夺嫡的事儿。 事后朱文景说帮他安排身份,让他安心住下。 于是我就留了个心眼,等到第二天的时候,果不其然的发现景王府里多出了个老管家,也就是那邓坚所化。” 她声音一顿,紧接着笑嘻嘻的说道:“我就趁他不注意给他下了个术法,他现在精神萎靡,卧病在床呢。” “不错。” 徐伯清微微颔首,思量一番后说道:“既然生病了,那就让他病死在景王府吧。” “那行~” 妙静眼珠子滴熘熘的一转,问道:“师尊,他一个凡人怎么惹到你的?” “没有惹我。” 徐伯清摇摇头,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黄总管的面容,随即才叹了口气的说道:“只是帮人完成一桩遗愿而已。” “……” 既然是遗愿,那必然是死了。 妙静也随之反应了过来,见自家师尊有些缅怀的模样,她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似的,怯生生的说道:“对不起,徒儿不知道……” “没事儿,已经过去很久了。” 徐伯清笑了笑,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挑着眉头扯开话题道:“还记得上次我说拜入我门下理当有见面礼的事嘛?” “嗯?” 妙静微微一愣,随即眼睛都亮了几分,满是欣喜之色的嬉笑道:“师尊这是准备补发见面礼了吗?” “不错…” 徐伯清微微颔首,随即衣袖一抖,手中便多出了个挂着三个小铃铛的圆环,说道:“为师第一次炼器,算是试手的拙作…” 他说着便将那三个铃铛套在了妙静的脖子上,圆环似是为这是小猫量身打造的一般,大小正合适… “看起来还挺般配的…” 徐伯清摩挲着下巴滴咕一句。 “般配,般配的很!” 妙静喜不自禁,低头看着挂在脖颈的小铃铛,两只猫爪子拨弄着,听着‘叮铃’声响,那张猫脸都喜成了一团… 随即她似是想到了什么,满是欣喜之色的问道:“师尊,您刚才出来的时候徒儿听到铃铛声响了,城皇庙中的火和黑烟为之倒卷,可是此物之效?” “不错…” 徐伯清微微颔首,依次指着那三个小铃铛解释道:“催动这第一个铃铛,会发出百丈黑烟熏人,黑烟笼罩之处,等闲法眼难辩其踪; 催动这第二个铃铛,可发出百丈火光烧人,那火估摸着你也看到了,不是凡火,威能不弱… 之前去城皇庙打…不是…… 之前去城皇庙找城皇理论的时候,用的就是它,火光和黑烟能发能收,威能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这这这……” 妙静听的眼睛都亮了几分,只前两个铃铛就都能烧了城皇庙,那第三个铃铛中又藏着什么功效? 她紧忙拨动起第三个铃铛,仰着小脸问道:“师尊师尊,还有这个嘞?催动这第三个铃铛有何功效?” “没功效……” “啊?” “为师第一次炼器,准备的并不充足。” 徐伯清见她瞪着眼睛满脸不可置信之态,解释道:“这三个铃铛,前后塞进了黑烟和火,第三个铃铛没东西塞了,无奈只能作罢…” 他声音一顿,随即说道:“下次找到合适的东西,再回炉重造一次,将东西塞进去就行。” “……” “不喜欢?” 徐伯清见她瞪着眼睛,便用揶揄的口吻说道:“不喜欢就算,那我拿回来自己用,下次再补个好的给你。” 说着便想去摘她脖颈的三个铃铛。 “别别别,喜欢!徒儿喜欢! ” 妙静见自家师尊竟然想收回见面礼,当即回过了神来,两只猫爪子紧忙捂住脖颈的三个小铃铛。 一张猫脸满是委屈之色的嚷嚷道:“师尊你刚才自己说把这个铃铛当见面礼送给徒儿的,不能收回去,不能收回去的…” “哈哈哈哈。” 徐伯清见状开怀大笑,随即才逗弄着她的小脑袋,笑道:“逗你玩的,送出去的见面礼哪有要回来的道理。” “哼哼哼……” 妙静也知道被自家师尊逗了,小眼睛一转儿,当即哼哼唧唧的说道:“师尊,就一个见面礼可能不够哦…” “嗯?” 徐伯清惊疑一声,说道:“可不能太贪心,这见面礼哪有给两次的?” “不是给我的…” 妙静笑嘻嘻的说道:“徒儿这些天结识了个好友,乃是一块顽石得道,不仅人儿漂亮,道行也深厚,最主要的是性格也好。 我猜师尊肯定喜欢,就想着把她也给拉进师尊门下了…” “????” 第一八四章 到底是谁别有用心? “胡闹!” 徐伯清闻言眉头微蹙的训斥一句,在她那小猫脑袋上敲了敲,说道:“之前为师就和你说过,你在景王府的事瞒不过有心人。 那些人心机深沉,躲在暗处观望,与你接触又岂能安了好心?” 他声音一顿,耐心告戒道:“你心思单纯,道行又浅,须知‘与人相交留三分’,‘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些道理中的深意才是。” “疼疼疼…” 妙静被敲的猫脸都拧成一团,但听到师尊是担心自己被骗,心中还是喜滋滋的,用那两只小猫爪子抱着脑袋都囔道:“徒儿知道这些道理呢。” “知道你还想将人引入我门下?” “可是石霁姐姐她不一样嘛…” 妙静都囔着解释道:“师尊你别看徒儿修行时日短,道行浅,但徒儿也是有天生灵眼的… 而且徒儿很聪明的,相交之人谁是真心实意,谁是别有用心,徒儿一眼就能看透。” 说罢,她怕自家师尊不信,还将自己与石霁相交之事事无巨细的又复述了一遍。 “……” 徐伯清听完后微微颔首,说道:“如此说来,这石霁的品性倒是不差。” “是不差呢…” 妙静紧忙替好友出声:“石霁本是一块顽石,风吹雨打多年,吸收日月精华结成灵胎得道,无甚跟脚。 而且得道后多是一人清修,道行很是深厚… 相交时她亦看出了徒儿处境,还暗中提醒徒儿,待萌生退意后又寻徒儿告戒一番,足见生性纯良…” 她声音一顿,可怜兮兮的说道:“徒儿虽有师尊撑腰,但在外终究势单力薄,行事多有不便,若是有同门好友与徒儿一同行事,相互之间也有个照应不是?” “……” 徐伯清眉头微蹙的思量着什么。 妙静见状则是乖巧的轻蹭着自家师尊的手,瞪着大眼睛,撒娇似的说道:“师尊,徒儿已经答应人家了呢…” “……” “人家来都来了,师尊你就见一见嘛…” “……” 妙静耷拉着猫脸,一副泫然欲泣之态的说道:“师尊有自己的事,而师姐化蛟后有真龙指点,又不在这,只徒儿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在外,徒儿苦啊…” 她声音顿了顿,可怜兮兮的说道:“徒儿苦啊,现在好不容易有个打伴的,师尊你就当行行好嘛…” “行行行! ” 徐伯清看着她撒娇卖乖,顿感一个头两个大,只哭笑不得的说道:“可别给我下套了,见,我去见行了吧!” “嘻嘻~” 妙静见自家师尊答应不由嬉笑出声,当即挥着猫爪子指路,信誓旦旦的说道:“师尊肯定会喜欢的…” “可莫要保证的太早…” 徐伯清正色说道:“事先说明了,有无师徒缘法全凭天意,若那石霁靠近你别有用心,为师是断然不会收的。” “知道啦,知道啦…” “……” 某处酒楼雅间中… 待上好菜品后,刘姮娥眉飞色舞的和好姐妹吹嘘道:“上次就是在这,我家师尊身显阴阳二气光轮,法目通神… 直接通过虚无缥缈的因果线,在万里之外显化神通,一剑噼散了劫云,救下了我那正处化蛟紧要关头的师姐。 当时,我就在这为师尊护法…” “……” 石霁听的一愣一愣的,讷讷的说道:“妙静,上次你不是说你师姐在真龙身边学习吗?” “是啊…” 刘姮娥解释道:“我那师姐远在万里之外,师尊只感应到了她遇见了危险,就显化神通去救了。 也是事后才知道,我那师姐渡劫之地还有真龙隐匿,最关键的是,我家师尊还认识那位真龙,两人还是相交莫逆的好友。 然后我家师尊就托真龙好友照顾师姐。 石霁姐姐你想想,有师尊这层关系在,师尊那位真龙好友能亏待我那师姐?这得是多大的缘法?” 她声音一顿,挤眉弄眼的说道:“清修有什么用?又是真仙,又是真龙的,出去后碰见同道,哪个敢放肆?” 石霁讷讷的说道:“天师道敢…” “……” 刘姮娥面色一僵,满脸嫌恶之色的摆摆手说道:“说那些牛鼻子作甚,晦气。” 石霁似是想到了什么,有些犹豫,又有些忐忑的说道:“妙静,师徒因果非同儿戏,我还是觉得有些唐突了。” 她声音一顿,上前拉住刘姮娥的素手,颇为担忧的说道:“你私下做主,若是前辈不喜,岂不平白害的你恼了前辈?” “没事儿…” 刘姮娥笑嘻嘻的应了句,见石霁的拉着自己的手冰冰凉凉的,不以为意的拍着她的手宽慰道:“我讨喜,师尊不会恼我的。” “那就行,那就行…” 石霁摩挲着她的手,神色莫名的笑了笑。 刘姮娥虽然有些奇怪自己这位好姐妹的反应,却也没有多想,随即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惊呼道:“我家师尊给我补上见面礼了。” “啊?” 石霁还没反应过来见面礼的事,她便再次开口笑道:“师尊也答应过来了。” “……” “还有,姐姐你这面纱得取下…” 刘姮娥眉眼中尽是喜意,说着便将石霁脸上的面纱摘了下来,说道:“遮遮掩掩的作甚,这么娇俏的脸蛋在我师尊那可是个加分项。” “……” 石霁见她一个人喋喋不休,眉眼中尽是喜意,眼中不经带着几分茫然无措之感。 “别愣着了…” 刘姮娥将她拉了起来,嬉笑道:“我已经和师尊说过你的事了,也把他老人家领过来了,能不能成为同门是姐妹就看你自己的了。” “这……” 石霁似乎也回过了神来,抿着薄唇说道:“妙静…我…我有些紧张。” “这有什么好紧张的?” 刘姮娥眉头一挑,随即想到了自己初遇师尊就被斩了八条命,被吓哭的事,当即宽慰道:“没事没事,我家师尊只是看着凶,其实性格很好的。” “可我…还是怕…” 石霁轻咬下唇的摇了摇头,一副忐忑不安之态的说道:“妙静…你能不能抱抱我?” “没事儿,没事儿…” 刘姮娥不疑有他,上前抱着她,拍着她的后背宽慰道:“师尊虽然修为高绝,却并无门户之见,很好说话的。” “嗯嗯…” 石霁与她相抱后,面上的忐忑之态尽数消失,唇角不由得勾勒出盈盈笑意,俯在她肩头轻嗅一口。 香~~~ “好了好了…” 刘姮娥神色有些怪异,总觉得这好姐妹有些怪怪的,却又说不出哪里怪,连声宽慰道:“师尊马上到了,别紧张。” “好…” 石霁闻言微微一笑,也松开了她,与其立在一旁静候那位‘真仙’师尊。 不久,房门被推开… 徐伯清怀中抱着黑猫而进… 刘姮娥屈膝行个万福礼,挑着眉头笑吟吟的说道:“徒儿恭迎师尊。” 而石霁见妙静的‘真仙’师尊居然是个年轻人后,也是一愣,反应过来后紧忙行礼问候:“晚辈石霁,见过前辈。” “嗯…” 徐伯清微微颔首。 见石霁气度清冷与平常的张皇后相似,容貌身段具是上佳,给人一众干干净净的感觉,暗叹自家徒儿说的不差。 他满意的点点头,随即直言不讳的问道:“你便是妙静所说的那位顽石得道的好友?” “晚辈确为顽石得道。” 石霁呼吸一滞,神色中也有些局促,修行之人极重门户,虽然好姐妹说自家师尊无门户之见,但她仍有些紧张。 她下意识的便想抓住身旁姐妹的素手,但想到‘真仙’当面,终究没敢。 “真名唤作石霁?” “晚辈确为石霁。” “云销雨霁,彩彻区明,挺好…” 徐伯清也看出了她有些紧张,却故意没宽慰,问道:“听妙静说,在外这些日子你对她多有照顾?” “谈不上照顾…” 石霁抿了抿唇角,解释道:“妙静妹妹生性单纯,而与她结识之人多是别有用心之辈,晚辈不忍她被人利用,便私下提醒了一番。” “不错…” 徐伯清微微颔首,随即问道:“听妙静说,你想入我门下修行?” 石霁心头一紧,不知该如何作答,用余光瞥了眼身旁的好姐妹,见其给自己打眼色,才状着胆子应道:“晚辈…晚辈确有此想法。” 她声音一顿,随即说道:“主要是晚辈与妙静一见如故,若是能有幸入前辈门墙,在外也能照顾她不受别有用心之人哄骗。” 徐伯清眉头一挑,问道:“那我如何相信你不是那个别有用心之人呢?” “……” 第一八五章 坏了,我收了个问题学生! ‘那我如何相信你不是那个别有用心之人呢?’ 这番话去惊雷炸响在石霁耳边。 她自知自己也是‘别有用心’之人,但是…但是…她也知道,自己的‘别有用心’和其他人的不一样… 可是,这……这如何能开得了口? “你呼吸乱了…” 徐伯清摇摇头,意有所指的说道:“不知道妙静有没有和你说过,我有一法目神通,可见万物气相。” “没…” 石霁神色茫然的摇摇头… “没听说过不要紧,但是想入我门下,首先得让我这双眼睛同意…” 徐伯清微微一笑,接着说道:“是不是别有用心,我这法目一看便知,你可愿让我这法目神通一观?” “……” 石霁的神色有些紧张,也有些局促,支支吾吾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徐伯清见她这般姿态,正色说道:“若是不愿的话,我也不强求,日后你只需离妙静远些便是…” “愿意! ” 石霁长长的舒缓一口气,屏息静气的说道:“晚辈问心无愧,还请前辈法目一观!” “好!” 徐伯清目光微微一动,当下也不客气的运起天目法眼细看起来… 容貌不容貌的无所谓,身段不身段的也不重要,因为外貌可以作假,身段可以变化,但是天目法眼所见的气相骗不了人。 主要得看看这石霁是不是大凶大恶之辈! 见石霁气息清明,身上并无怨戾之气,道行深厚竟不下于曾经遇见的乌勤,他也有些吃惊… 既然并非大凶大恶之辈,那她刚才听到自己有辨识人心的法目时,又为何会表现的局促不安? 徐伯清眉头微蹙的细看几分… 此时的石霁只觉得自己被看的通透,待看到那位‘真仙’眉头微蹙时,心中一紧,还以为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破了… 她下意识的便攥住了身旁刘姮娥的手,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舒缓心中的紧张与忐忑。 而刘姮娥只当是好姐妹太紧张,便搀着她的手宽慰道:“别担心…” 说罢,看向自家师尊,似娇似嗔的问道:“师尊你看好了没有嘛?” “好了好了…” 徐伯清见她们手搀着手的亲昵之态,神色不经有些怪异,却也没有多想,只感叹似的道了句:“天然顽石得机先,结就灵胎已千年…” 他声音一顿,笑道:“不差…” “……” 刘姮娥闻言面色一喜,紧忙拍了拍好姐妹的手,挑着眉头提醒道:“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拜师?” “……” 石霁神色有些茫然,见那位‘真仙’并未出声阻止,也便反应了过来… 她亦明白机会难得,当即屈膝跪拜在地,行礼后说道:“晚辈石霁,愿入前辈门墙,端茶倒水侍奉前辈左右,还望前辈收留…” “不错。” 徐伯清微微颔首,笑道:“我门下不讲究那些虚礼,你既愿拜,我亦愿收,那这因果就定下了。” “晚……弟子石霁,拜见师尊!” 石霁闻言面色一喜,当即行了三叩九拜大礼。 “起来罢…” 徐伯清见又是一段师徒因果牵连到身上,摆摆手后看向刘姮娥,笑骂道:“你这猫儿道行不高,现在却当了师姐,开心坏了吧?” “那是~” 刘姮娥嬉笑着点点头,随即紧忙将刚入师门的‘师妹’搀扶起来,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鬼点子,目光微动的凑过去耳语几句。 而石霁听到后一脸为难之色的摇摇头。 徐伯清见正事已经定下,而雅间中的一桌菜肴还未动快,便坐下品尝了起来。 “多好的一桌菜肴,可不能浪费了。” “师尊,师妹刚入门,面皮薄。” 刘姮娥将石霁拉到自家师尊前,挤眉弄眼的嬉笑道:“师妹面皮薄不好开口,徒儿这当师姐的自然得帮她讨个见面礼。” “……” 徐伯清夹到嘴边的花生米都哆嗦了一下,便是吃进嘴里也没滋没味的。 心中暗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说‘既入我门下,理当有见面礼才是’…… 以至于现在左右为难… 妙静本就是古灵精怪的性子,直接用刘姮娥的身体凑到自家师尊身后,又是捏肩,又是捶背,随后才卖乖似的说道:“当初可是师尊亲口说的哦~” 她声音一顿,咳嗽一声后学着当初徐伯清的姿态说道:“既入我门下,理当有见面礼才是…” “为师是说过这话…” 徐伯清微微颔首,随即叹了口气的说道:“可是为师现在没有东西能当做见面礼啊,就你这紫金铃,还是今儿刚出炉的。” “……” 自己装的逼,含泪也得装完。 徐伯清看向新收的三弟子石霁,说道:“并非为师偏心,这入门的见面礼肯定是有的。” 说罢,他随手一招,将造化炉和四剑招了出来,为示清白,甚至连水神符诏都从体内逼了出来。 “但现在为师上下就这么点家当了,你那见面礼须得欠些时日…” “嚯~~” 妙静看到造化炉和那四把飞剑眼睛都直了,待看到那水神符诏后,忍不住的都囔道:“师傅你…你还说你没有好东西。” “……” 徐伯清顿感头大,紧忙指着三个物件解释道:“那是水神符诏,须得水族或者它承认才能相融,我干涉不了… 那造化炉是我用阴阳二气和显化之法造出来的,你们会炼丹或者会炼器吗?” “……” 刘姮娥和石霁对视一眼,皆是摇头。 妙静那猫爪子指着四把剑,滴咕道:“师尊你这不是还有四把飞剑嘛,赐给师妹一把呗?” “唉…” 徐伯清叹了口气,解释道:“这四把剑不仅同根同源,而且灵性天成,奈何根基太浅,目前只能算是剑胚,需得在炉中借助雷火淬炼方能成材。” 他声音一顿,说道:“并非为师小气,只是它们还没成型,强行分开只会伤及根本,便是为师现在让它们走,它们也不会走的。” 诛、戮、陷、绝四剑如有灵性一般,化作四色流光窜向徐伯清身后躲了起来。 “……” 石霁看到那飞剑所化的流光,似是想到了什么事,问道:“师尊,前些天京城上空有劫云显现,随即便有四色流光破了劫云,可是师尊这四把剑?” “是。” 徐伯清微微颔首,说道:“四剑刚成之际确实遭了雷劫,正好借那雷劫淬炼了一番,算得上是灵性天成。” “难怪…” 石霁微微一笑,说道:“当初见那异象,我便猜到了这京城中有高人坐镇,还想着让妙静和我一同离开这是非之地的…” “那现在不必离开了。” 徐伯清正色说道:“见面礼之事你暂且记下,日后为师给你炼制一件法宝补上。” 石霁闻言面露喜色,当即屈膝行礼笑道:“那徒儿可就当真咯?” “些许外物而已,为师修行至今从未失信于人,更别提自家弟子了…” 徐伯清将造化炉、四剑、水神符诏收回,随即摆摆手示意她们坐下,说道:“这菜都点了一大桌,不吃太浪费了。” “谢师尊…” 石霁笑盈盈的应了句,随即拉着刘姮娥的手入了座。 “……” 徐伯清见状眉头一抖。 之前还无甚感觉,拉拉手什么的只当是她们姐妹之间的感情好… 可吃个饭都搀着手,这姐妹俩的感情是不是好的过分了!? 他不动声色的品尝起菜肴来,实则也在暗中观察着自己新收的三弟子。 起初还好些,只是拉拉手… 可后来石霁又是帮她夹菜,又是帮她盛汤,甚至还有放在嘴边吹凉然后投喂的举动。 还有那眼神……有些不对劲! 徐伯清见状目光微动… 他本就是喜好女色之人,也能称得上是此间老手了,玩过的花样不在少数。 上次在赵家的花船上,便凑巧遇到了两位闲暇时喜欢研磨豆浆的好姑娘,助兴时视觉冲击很强,别有一番滋味… 自己这新收的这三弟子,不管是神态,还是眼神,都有点像,很像! 有了这个想法后,他越看越觉得像! 这这这…… 自己收了个问题学生? 随即他又趁机观察一下刘姮娥的神态,待看到刘姮娥一副懵懵懂懂之态,似乎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时,也暗自松了口气。 好在问题学生不是一双… 徐伯清决定再试探一下,便轻咳一声将两人的注意力拉过来,随即笑道:“见你们二人心照神交,为师也算松了口气。” 他声音一顿,正色说道:“石霁,既入我门下,有件事须得你留意一番。” 石霁微微一愣,见师尊说的那般正经,也放下手中的快子端坐身形,正色应道:“还请师尊明言。” “妙静虽入门早,是你师姐。” 徐伯清叹了口气,说道:“但你应当也能看得出来,她道行浅薄,行为好动,古灵精怪的没个正形。” “师尊…” 怀中的黑猫和刘姮娥闻言皆是一愣,苦着脸嚷嚷道:“徒儿哪有那么不堪…” 石霁则是抿着唇角憋着笑意,笑道:“猫儿生性活泼坦率,妙静师姐还未化形,自然也不例外。” 她声音一顿,意有所指的笑道:“也正是因此,才格外讨人喜欢。” “讨喜是讨喜,但是为师不常在她身旁,就怕她这性格会惹出祸事来。” 徐伯清笑了笑,叮嘱道:“你道行比她深厚的多,又有同门之谊,在外还得劳烦你这当师妹的好好监管她这师姐。” “还请师尊放心。” 石霁闻言看向身旁的刘姮娥,眉眼中都是喜意的笑道:“只要弟子还在,就没人能伤得了妙静师姐。” “那为师就把她托付给你了,你们师姐妹二人须得好生相处才是。” “弟子定不负师尊所托。” “……” 妙静和刘姮娥皆是都囔着嘴,她也能听得出来,自家师尊是关心自己才特意交代的这番话。 “罢了,罢了~” 徐伯清看着自己新收的弟子,似是确定了什么,摆摆手后看了看外面天色,随即支起身子说道:“为师就先回去了,不必送了。” 说罢,叹了口气的出了门。 妙静看着师尊离去的背景,还有些发懵,滴咕道:“师妹,我怎么感觉师尊似是有什么烦恼?” “有吗?” 石霁看了看师尊师尊远去的背景,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意有所指的笑道:“师姐,师尊可是把你托付给我照看了呢。” “???” 妙静听着好姐妹的话,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没事儿,别瞎想。” 石霁笑吟吟的盛了碗鱼汤,放在红唇边吹了吹,随即凑过去笑道:“师姐莫要走神,该喝汤了~” “……” “乖,张嘴~” “……” 徐伯清收回天目法眼,不经从牙缝里嘬了口凉气,第一次感受到了当师父的压力。 这种问题学生若要放任下去,定会误入歧途,岂不是我这当师父的失职? 这可如何是好…… 第一八六章 就说皇后娘娘在慈宁宫小住… 徐伯清回宫的路上眉头就没舒展开,嘴里一直滴咕着:“这可如何是好?” 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也… 石霁明显有点弯的趋向,这要是花船姑娘倒也无妨,品尝时还别有一番滋味儿; 便是旁人也与自己也无关… 可她现在是自己门下的弟子! 这种事若是放在包容性极强的前世,那倒也没什么; 可现在这神神鬼鬼的世界,此事有违世俗礼教,不是正途… 可若是直接告戒石霁自己门下不允许同性相欺,岂不伤了她的一片心意? 可若是放任不管,她必然会越陷越深。 更何况现在的妙静显然还不知情,那她知情后又该如何面对这种有违世俗礼教的孽缘? 若是接受,那倒也还好。 自己这当师父的并非那种食古不化之人,说不得还能给她们送点祝福… 可若是妙静不接受呢? 那她们师姐妹二人必生间隙… 天下万般兵刃,唯感情伤人最深。 此事若是处理不好,万一她们二人因此滋生业障心魔,岂不就是自己这当师父的失职? 徐伯清只觉得这事儿比‘见面礼’一事还要严重的多,饶是以他两世为人的阅历也不知该如何妥善处理此事… ‘有没有既不伤人心,又能把人掰直,还不伤及弟子颜面的两全之法?’ 他回宫的路上一直在想这事,颇有种老父为家中崽子操碎心之感…… 慈宁宫门房的老太监见总管回宫,紧忙夹着小碎步凑了过去,轻声说道:“徐总管,坤宁宫张皇后来访,还未离去。” “嗯?” 徐伯清闻言回过神来,问道:“可知皇后娘娘来慈宁宫所为何事?” “小人不知。” “……” 徐伯清微微颔首,看了看天色后思量一番,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儿,说道:“去一趟坤宁宫,就说皇后娘娘在慈宁宫小住。” “啊…” 老太监眨眨眼睛,反应过来后紧忙应道:“是是是,小人这就去…” “嗯…” 徐伯清微微一笑的直奔寝宫而去。 见寝宫外的嬷嬷想要行礼问候,他紧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 本想着翻窗而入,给她们来个惊喜的,不曾想还没走,便听到了脚步声,紧接着寝宫房门便被打开。 他紧忙躲到门旁的柱子后面,见张皇后出了寝宫转身掩门,他又悄悄凑了过去。 而张皇后刚转过身来,便发现有个男人站在自己面前,心尖儿一颤,还没惊叫出声,便发现那人的手指已经抵在了自己唇边… 回过神来才发现眼前之人是徐伯清,当即瞪着美目剜了他一眼,轻声说道:“要死啊,走路都没个声响的…” “我这不是怕吓着娘娘嘛。” 徐伯清微微一笑,说罢手指勾那俊俏的下巴便凑上去啄了一口。 “你……” 张皇后被他这番大胆的举动吓的一激灵,下意识的便拍开他的手后退一步,待看到寝宫四周无人后才松了口气。 “澹了,感情澹了…” 徐伯清见状‘自怨自艾’的感叹道:“果然啊,这女人心最是善变,这才几日不见,娘娘就忘了相好的。” “你…你…莫要胡言。” 张皇后瞪了他一眼,“谁变心了?” “当然是娘娘了…” 徐伯清感叹道:“若是以前,我手伸过去娘娘只会温柔的含着我的手指,细嗦慢吮,哪会像现在这般…” “你…你……” 张皇后听到这番放浪之言,羞的面红耳赤,便是心脏跳动的频率都快了数倍。 见那贼人还要说,她紧忙指了指身后的寝宫,求饶似的说道:“姐姐还未睡,你这般姿态也不怕被她发现?” “怕什么?” 徐伯清一脸促狭笑容的伸手将她拽到怀里,见其挣扎的厉害,却又不敢吱声的姿态甚是诱人,面颊上的笑容更甚几分。 他凑到怀中美人儿的耳边轻声细语的呢喃道:“娘娘不觉得这样更有意思吗?” “你……你快放开我。” “嘘~~” “你…你混…唔~~” “……” 张皇后看眼前作乱的贼人,只觉得像是窒息似的喘不过气起来,本来捶打着贼人的小拳头也慢慢没了力道。 背德之感所带来的紧张,身后寝宫中还住着自己的好姐姐,又是在室外… 三相结合,让她头晕目眩喘不过气来的同时,也有着异样的刺激… 两人口舌生津的纠缠了一会儿。 徐伯清渐渐放开了她,见怀中的美人儿眼神迷离,脚下发软,便凑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娘娘想我没?” “……” “嗯?” “想……想了…” 张皇后回过了神后俯首在他肩头咬了一口,随即既羞又嗔的轻声说道:“你…你跟我回坤宁宫好不好?” 徐伯清摇摇头,“不好。” “你…你……” 张皇后闻言面色一僵。 心中的羞恼与委屈瞬间淹没她的心智,便是眼眶都隐隐有些发红… “娘娘莫急…” 徐伯清见状紧忙笑道:“刚才我回宫的时候,就让人去坤宁宫说了,娘娘今晚在慈宁宫小住。” “哼…” 张皇后闻言责备似的剜他一眼,却也转嗔为喜,随即面颊发烫的轻声问道:“那…去你那?” “我那有什么好去的…” 徐伯清滴咕一句,瞥了眼她身后的寝宫,随即似笑非笑的问道:“娘娘想不想玩些刺激的?” 张皇后看到他的笑容,隐隐猜到了什么,挑着秀眉瞪了他一眼后问道:“你是不是又想出什么坏点子了?” “哪有什么坏点子…” 徐伯清微微一笑,随即凑到她耳旁耳语几句。 “……” 张皇后听的秀眉紧锁,面皮也有些发烫,虽有些心动,却又抹不开面皮。 “不行,你把本宫和太后当成什么人了?” 她轻哼一身,没好气的说道:“本宫与太后虽以姐妹相称,但名义上还是婆媳关系,这事儿有违尊卑礼教,你绝了这个心思吧。” “唉…” 徐伯清叹了口气,满是惆怅之色的说道:“我将两位娘娘当自家人,娘娘却与我说身份尊卑,终究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你……” 张皇后见他提出这般过分的要求,居然还能一本正经的露出这般无耻的姿态,也是有些羞恼。 “我为娘娘在外奔波多日。” 徐伯清有些惆怅的说道:“好不容易除了邓坚,绝了朱文景手中的隐患,想着回来和娘娘报喜。” 他声音顿了顿,随即叹了口气的说道:“不曾想,娘娘竟连这点要求都不答应小的,也罢,也罢…” “……” 张皇后听到他为自己娘俩在外奔波多日,而且还除了朱文景手中的隐患,不经一喜。 又见他一副落寞之态,虽说知道他是装的,但心头还是一软… 见那贼人唉声叹气的准备离去,她心中一慌,紧忙上前将其拽住,随即轻咬下唇的说道:“你…你别走嘛…” “娘娘既然不愿,那我还留在此地作甚?” 徐伯清叹了口气,故作一副怅然之态的说道:“不若回去休息休息,养养精神。” “你就非要作弄我嘛…” 张皇后也知道他这般姿态是何用意,当下扭扭捏捏的说道:“便是我同意,太后她也不会同意的…” “没事儿! ” 徐伯清闻言知道这事儿成了九成,当即说道:“只要娘娘同意即可,太后那边我自有办法…” 说着,他再次凑上前耳语几句。 “这……能行吗?” 张皇后面颊发烫滴咕一句。 “信我!” 徐伯清挑着眉头给她打了个眼色,随即也不给她多想的空间,顺手便推开了太后寝宫的房门。 “……” 而张皇后见状踌躇不决,随后似是想通了什么,叹了口气的跟了进去。 此时的陈太后坐在梳妆台前,正准备拆卸发簪就寝,却突然听到房门推开的声音,转头一看,却见徐伯清愁容满面的走了进来。 刚准备打招呼,便看到刚刚离去的好姐妹居然也跟过来了… “你们……” 第一八七章 不,你来的正是时候。 “我正为一事犯愁…” 徐伯清眉头微蹙的说道:“本想回宫与娘娘讨教一番的,恰好回宫的路上看见了皇后娘娘,便拉过来帮我想想办法了…” “哦?” 陈太后惊疑一声,支起身子笑道:“说的哀家倒有些好奇了,到底什么事儿竟然能难住我们的大督主?” 她声音一顿,瞥了眼好姐妹后用揶揄的口吻笑道:“甚至还需要我们两个弱女子想办法…” “唉~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徐伯清合上房门招呼张皇后坐下,随即叹了口气的说道:“娘娘也知道,我在外面收了弟子…” “嗯嗯…” 陈太后微微颔首,沏了两杯茶水后递了过去,问道:“是你那弟子遇险了?还是遇见了什么不好处理的事儿?” “是挺难处理的…” 徐伯清紧锁眉头的说道:“我那二弟子是女身,宫外有些不好处理的事儿,譬如调查景王府… 我不好出面就交给她去处理。 本来也没什么,结果我这二弟子在外结识了一位好友,她那好友也是女身。 两人情同姐妹,关系莫逆… 今儿我出宫处理一些事,恰好遇见了我那二弟子,她便想把她的那位好姐妹也引荐到我门下… 而我呢,因为不常在宫外,也没怎么指点过我那二弟子,心中也算有些亏欠,便同意了此事…” “这是好事啊…” 陈太后笑吟吟的说道:“你的二弟子与她那好友关系本就莫逆,如今又有同门之在,算是亲上加亲了,你这当师父的愁什么?” “本来是好事不错,但是吧……” 徐伯清叹了口气,随即才说道:“收完徒之后我才发现,这新收的弟子,也就是三弟子,她……她和一般女的不一样。” “不一样?” 陈太后秀眉微蹙,显得有些茫然,问道:“怎么个不一样?” 徐伯清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讷讷地说道:“这…这我不好说。” 一旁的张皇后见状摇了摇头,装模作样的替他解围道:“他那三弟子是女身,可是也喜欢女人…” “……” 陈太后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随即才饶过其中的弯子,噗嗤一声的笑出声来。 “既是女身,又喜欢女人,倒是有趣。” “哎…” 徐伯清拍着手说道:“要仅是如此也就罢了,可关键是我新收的那个三弟子,喜欢的还就是我那二弟子,这这这…” “……” “最最关键的是,我那二弟子还不知道此事,与其情同姐妹,丝毫不知道她的好姐妹其实十分馋她身子…” “……” “娘娘你想啊。” 徐伯清苦笑说道:“我二弟子拿三弟子当好姐妹,结果我那三弟子却又馋二弟子的身子,这这这…不像话啊这…” “这事吧,确实不合人伦礼教。” 陈太后眉头微蹙的思量一番,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问道:“你那两个弟子都是年岁不大的小姑娘?” “……” 若真论年岁,咱们三加起来还没那只傻猫年岁大,更别提石霁了… 徐伯清在心中念叨一句,随即点点头,说道:“不错,她们都是年岁不大的小姑娘。” “害~” 陈太后不以为意的说道:“那小姑娘家家的,没体验过男人的好,有些奇思妙想也属寻常,体验过男人的好就不会乱想了。” “……” 徐伯清和张皇后的神色都有些怪异。 而陈太后说完似乎也察觉到自己说的太露骨了,面色不经有些发烫,似娇似嗔的说道:“弟子间的事儿,你这当师父的瞎愁什么?” “娘娘有所不知啊。” 徐伯清解释道:“这修行之人讲究的是念头通达,我那三弟子的情感有不合人伦礼教,而我那二弟子还不知道此事。 待她反应过来后如何自处? 若是能接受的话倒还好说; 若是接受不能呢? 那她们两人定生间隙! 若是严重一些,搞出什么因爱生恨的戏码,或者滋生业障心魔,阻碍修行,岂不是我这当师父的过失?” “……” 陈太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问道:“那你准备如何处理她们二人之间的关系?” 一旁的张皇后憋着笑意说道:“他要知道怎么处置此事,也就不会让我们帮他出主意了。” “……” “其实我这人挺开明的。” 徐伯清愁容满面的说道:“这事儿若是她们双方情投意合,那我这当师父的定然不会阻碍她们。” 他声音一顿,接着说道:“可关键是我那二弟子懵懵懂懂的,还不知此事。 我在想,有没有既不伤弟子的颜面,又能把这事儿的隐患扼杀在摇篮中的两全之法。” “两全之法…” 陈太后沉吟了一会儿,提议道:“你应该先问问你那二弟子,试试她的态度,若是接受,你这当师父的也同意,那皆大欢喜,你也少操心。” 徐伯清微微颔首,问道:“若是我那二弟子不接受呢?” “这还不好办?” 陈太后用揶揄的口吻打趣道:“刚才哀家不是说了嘛,小姑娘家家的,是因为没体验过男人的好才乱想的。 那你这当师父的就牺牲一下色相,让你那三弟子体验一下男人的好,让他喜欢上男人呗~~~” “……” 一旁的张皇后也打趣的笑道:“姐姐所言,倒真能称得上是两全之法。” “不妥不妥!” 徐伯清紧忙摇头,一本正经的说道:“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我徐某人身为人师,又岂能做出那种禽兽不如的事来?” “那就没办法了…” 陈太后摇摇头,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提议道:“说不定小姑娘只是一时湖涂,不若快刀斩乱麻… 挑个时间私下找你那三弟子,将个中厉害道与她听,实在不行的话,只能强硬分开,也防止她越陷越深…” “唉,全凭天意吧…” 徐伯清叹了口,看向身旁的陈太后,说道:“娘娘,帮我取一副骰子来,就我们平常玩行酒令的那种。” “……” 陈太后闻言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娇嗔的剜了他一眼,却也没多说什么,莲步轻移的到衣柜中取出一副骰子递给了他… 而徐伯清见道具在手,也装模作样的投了个点,也不管瑶出的点数大小,只当是摇到了不想看到结果,道一句:“天意如此,只能这样了…” 唉声叹气的取过酒壶,仰头‘吨吨吨’的灌入口中… “少喝点…” 陈太后见他那般姿态,只当他是心情烦闷,也没有多说什么。 而张皇后见状则是意有所指的笑道:“那本宫就不打扰你们休息了…” 说罢便起身想走… 陈太后也听出了好姐妹的话外之意,面色有些发烫,客气的挽留道:“如今天色还早,妹妹又何必急着回去?” “对啊…” 徐伯清闻言微微一笑,附和着说道:“天色还早,娘娘回去也是闲着,何必急着回去呢?” 张皇后闻言微微一顿,瞥了他们二人一眼,用幽怨的口吻说道:“我这不是怕耽误二位做正事嘛~” 她声音一顿,随即又说道:“再说了,回去是闲着,在这也是闲着,有何两样?” “……” 陈太后面色发烫,见自己所想的事儿被好姐妹说出口,只口不由心的辩解道:“妹妹误会了,哪有什么正事不正事的。” “谁说没有两样的?” 徐伯清摇摇头,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儿一般,随即笑道:“娘娘回宫一个人,而在这我们是三个人,随便玩点儿博戏也比一个人独处有趣。” “博戏?” 张皇后眉头一挑,饶有兴致的问道:“什么博戏?投壶?弹棋?叶子牌?” “这不有现成的道具吗?” 徐伯清看向桌子上的骰子,拿起来摇了摇,笑道:“行酒令,猜骰子,输家喝酒。” “那怎么成…” 与之唱二人转的张皇后挑着眉头说道:“先不说姐姐滴酒不沾,你一个大男人要和我们两个弱女子拼酒,这能公平吗?” “不错…” 陈太后微微颔首,为表明自己并非那种‘急着做正事’之人,当即附和着说道:“你这博戏不公平…” “那这样……” 徐伯清羊装思量一番,说道:“你们姐妹二人算作一股,我单独一股。 我若输了,喝四盅酒;你们若是输了,只需各喝半盅便可,如何?” 他声音一顿,随即笑道:“要是实在喝不下呢,只需完成赢家一个不过分的小要求便可,我还是双份,这不过分了吧?” “这……” 张皇后迟疑的看向一旁的好姐姐,说道:“我倒是无所谓,姐姐意下如何?” “……” 陈太后秀眉微蹙的思量一番,虽然觉得自己这位好妹妹答应的似乎太过爽快了些,却也没多想… 随即微微颔首的说道:“半盅对四盅,八倍的差距,倒也合适。” “那就这么说定了! ” 徐伯清抚掌而笑,当即一路小跑的出了门,不多时的功夫,便端着一托盘的酒壶回来了。 陈太后见他将酒放置在桌上,随即又寝宫门窗合上,坐在桌边撸起袖子,大有一种不醉不归之感,心头不经一颤… “姐姐,你们经常玩儿,你做主。” 张皇后将她拉到桌边坐下,而自己则是嘴角噙笑的坐在其身旁,摆出一副‘唯姐姐马首是瞻’的模样。 “……” 陈太后想到自己与这贼人平常没少玩行酒令助兴,输赢也都是参半。 又想到平日里输的时候这贼人是怎么欺负自己的,也不在多虑,颇为傲娇的仰着粉颈,说道:“哀家今日得让你输的彻底!” “好! ” 徐伯清微微一笑,将托盘中的酒盅取出,斟上酒水,随即意有所指的笑道:“我今日,也得让两位娘娘输的心服口服!” 说罢,抄起六枚骰子摇了起来,随着骰子在骰盅里叮冬作响,对面两位娘娘的表情也严肃起来。 伴随“啪”的一声,骰盅落桌,而徐伯清伸出两个手指笑道:“三个一…” “三个二! ” “四个三…” “……” 待徐伯清加到‘五个五’的时候,陈太后微微一笑的叫开… 数清骰盅的点数不足二十五点后,两女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叫道:“喝! ” “喝!” 徐伯清愿赌服输,接连四杯酒水下肚,随即将手中的骰盅交给对面的两位娘娘。 而三人也就此玩了起来… 他有天目法眼,却并未作弊,甚至还会故意输几局,总体虽说输多赢少,但架不住他酒量大… 而对面的两位娘娘赢多输少,玩的自然也开心,奈何酒量小,很快便喝的俏脸驼红,眼神迷离… 伴随一声声‘喝!’,场中的气氛也热闹起来… 很快… 陈太后不胜酒力,便是半盅都不想喝了,无奈只能红着脸,求饶似的说道:“不行了,喝不下了…” 而徐伯清也趁机提出可以代喝,但是让她得喂自己喝的小要求; 陈太后自然欣喜应下… 随后不久,又输,徐伯清便将酒盅喂酒的要求,变成亲自己一下… 而张皇后则是在一旁拱火似的嚷嚷道:“亲~亲~亲~” 陈太后犹豫一番,想到都是在场的三人都是知根知底的关系,也便同意了; 而一旁的张皇后则像是喝多了一般在那憋着笑意… 随后不久,再输,徐伯清趁机又将亲一下变为喂酒,只是不能用酒盅… 陈太后哪还不知道他所想,一双凤目中满是迷离之色,平常这种事倒也没少做,只是这次有外人在… 她也陷入两难… 在张皇后的起哄和醉意的催促下,最终她心一横,将酒水含在口中凑了过去。 寝宫内的气氛也越发旖旎… 随后不久,再输,而徐伯清提的要求则是换衣橱中的指定衣物… 陈太后似娇似嗔的白了他一眼,随即秀眉瞥了眼自己的好姐妹,似乎在说有外人在呢,换衣物这个要求不太合适。 “姐姐看我作甚…” 而张皇后也喝的俏脸通红,用揶揄的口吻打趣道:“你那衣物我又不是没穿过,唔…挺好看的…” “都自家人,娘娘无需多虑…” “……” 见两人都不当回事,陈太后胆子也便大了起来,去屏风后换了衣物… 随后不久,张皇后也装作醉酒之态,言明喝不下去了,徐伯清同样提出了换指定衣物的要求… 见自己的好姐妹去屏风后换衣物了,陈太后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还没开口,便发现自己已经被那贼人拉在了怀中,到嘴边的话又被堵了回去… 水到渠成,莫过于此… “……” 张皇后穿着轻便的衣物走出屏风,见那桌旁的两人已经意乱情迷,面颊犹如火烧的戏谑道:“看来,我出来的并不是时候啊…” “不,你来的正是时候…” 第一八八章 宋明德的麻烦事 徐伯清在赵家花船上玩过多人游戏,也算是有些心得… 但是一塌双后的三人小游戏还真是实打实的头一回。 身份特殊,气质迥异,所带来的感觉又岂是‘过瘾’二字可以形容的? 待到第二日一早… 徐伯清见左右两侧气质迥异的美人儿皆已睡熟,咋舌回味一番,随即小心翼翼的从凤塌上爬起来,穿好衣物熘了出去。 太后昨夜是喝了酒,醉意朦胧,又被自己的灌了‘迷魂汤’,以至于意乱情迷的同意了此事。 但他可不敢保证太后酒醒后会不会认下此事,万一变成修罗场呢? 所以还是先熘为妙… 待到日上三竿… 陈太后朦朦胧胧中感觉有只胳膊搭在自己胸口,还有条腿也搭在自己身上,她只当是徐伯清,便也没多想的往边上蹭了蹭。 忽地… 她似是蹭到了什么… 一个激灵的睁开双眼。 这才发现睡在自己身侧的不是徐伯清,而是自己的好姐妹张皇后! 而且此时的张皇后身上不着寸缕,便是睡着了面颊上都还带着某种余韵后的绯红,像只八爪鱼似的抱着自己… 陈太后呼吸一滞,脑袋亦是一片空白,随后似是想到了什么,紧忙坐起身子看了看寝宫。 待看到散落在地的薄纱羽衣,桌子上骰子和酒壶,也是回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随即又羞又恼的将身旁的好姐妹也拽了起来。 “张晏如你还睡! ” “哎哟,你干嘛~” 张皇后揉着惺忪睡眼,看着一副羞恼之态的好姐姐,装出一副懵懂无知之态的都囔道:“干嘛呀姐姐…” 陈太后瞪着她问道:“这是哪?” “你寝宫啊…” “那你怎么在这留宿的?” “不是你让我留下来陪你的嘛?” “……” 陈太后一脸茫然无措之态的眨了眨眼睛,讷讷地呢喃道:“哀家……哀家有说过这话吗?” “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不?” 张皇后一脸‘真拿你没办法’的姿态,说道:“昨晚,我们三玩行酒令,你喝多了,趁着我去换衣服的空档,就和徐伯清那贼人亲热起来了。” “……” 被她这番提醒,陈太后似乎也回想起了有这么一档事儿,面颊羞的通红… “喏,就是那张桌子…” 张皇后见状却并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笑道:“我换好衣物出来的时候,你就趴在那张桌子上,还喊那贼人……唔~~” “别别别,别说了!别说了! ” 陈太后闻言面颊像是浸血似的通红,一把捂住好姐妹的嘴,满脸哀求之色… “呜呜呜~” 张皇后心中已经笑疯了,脸上却憋着笑意的微微颔首,示意自己不会乱说。 而陈太后见状也松开了手,秀眉拧成一团的回想着昨夜发生的事,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看你愁的…” 张皇后拉着被褥再次钻进被窝,打着哈欠滴咕道:“我就陪你们玩个博戏,看个热闹,就被你们强行拉进伙了,我都没愁,你愁个什么?” “……” 见好姐妹不说话,她挑着眉头打趣道:“不过说真的,姐姐你喝醉后真厉害,那声音酥的便是妹妹我听着都馋。” “你…你…莫要胡言!” 陈太后瞪了她一眼,轻哼一声的说道:“我们虽情同姐妹,但从名义上而已,哀家还是你婆婆呢,这…这…不合人伦礼教。” “哎哟喂,我的好姐姐…” 张皇后嗤笑一声,随即用揶揄的口吻说道:“姐姐你平常开导我的劲呢?我们私底下和那贼人厮混在一起就符合人伦礼教了?” “……” “别想那么多了,补个觉吧。” “……” 陈太后被她说的哑口无言,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看了看四周的衣物,轻咬银牙的问道:“徐伯清那狗贼呢?” “我哪知道。” 张皇后看了看四周,没见着徐伯清的衣物,便神色戏谑的说道:“许是那恶贼知道你酒醒后会找他算账,便跑没影了。” “……” 随后的几天中,过了瘾的徐伯清一直待在西厂监没敢回慈宁宫… 闲暇无事看看书,研究研究那《奇技门八绝》中记录的术法,或是指点指点段家兄弟的修行,倒也算充实。 他已经打定主意了… 等风头过了再去哄哄太后。 说不定哄开心了,日后噼瘾犯了还能梅开二度,再来次一失双穿的博戏…… 就在他喝着茶,看着书的时候,西厂监的门房太监夹着小碎步一路小跑的赶来过来,通传道:“督主,锦衣卫的宋指挥使来访。” “宋明德?” 徐伯清闻言眉头一挑,顺势合上了手中的书册,不明所以的问道:“他来我西厂监作甚?” “小人不知…” 门房太监摇摇头,小心翼翼的说道:“宋指挥使只说前来拜访,并未说明有事,督主可要见见?” 徐伯清眉头微蹙,想到自己还欠他个人情,便说道:“带过来吧,顺便让人备些酒菜来。” “是…” 门房太监躬身退下。 随后不久,见膀大腰圆的宋明德出现在视线中,他亦起身相迎。 宋明德脸上挂着些愁容,但看到徐伯清后,又强打起精神,还未进门便先拱手笑道:“一别多日,徐督主别来无恙。” “哈哈哈,有劳宋指挥使挂念…” 徐伯清同样拱手相迎,笑道:“鄙舍简陋,还望宋指挥使担待一二…” “督主言重了…” 宋明德一张老脸都挂着笑意,叹了口气的说道:“宋某神交督主许久,奈何锦衣卫事务繁忙,一直抽不开身拜访,今日冒昧前来叨扰,也还望督主见谅。” “客气了…” 徐伯清见伙房的小太监已经端上来凉菜酒水,当即伸手示意道:“徐某让人备了些酒菜,不若边喝边聊?” “宋某是个粗人…” 宋明德也没客气,上前落坐后说道:“既是督主相邀,那咱可就不客气了。” “哈哈哈,理当如此!” 徐伯清笑了笑,起身斟上酒水,笑道:“徐某也不是什么文人雅士,不若先喝杯酒水暖暖身子,再谈其他。” “请~” 两人举杯一饮而下。 徐伯清身为西厂监主家,本想斟酒作陪的,但宋明德却抢先一步的起身斟酒。 “我来我来。” 他边斟酒边说道:“上次裕王府之事,宋某不自量力的想帮忙搭个下手,不曾想献了丑,还是靠徐督主搭救才保住一命。” 他声音一顿,随即举起酒杯正色说道:“这杯酒,理当敬徐督主。” “言重了言重了。” 徐伯清同样端起酒杯,笑道:“宋指挥使古道热肠,徐某亦是敬佩万分,这酒水理当共饮,不谈敬与不敬。” “哈哈哈,共饮~” 两人举杯,再次一饮而尽。 “再饮!” “请!” 三杯酒水下肚,两人也便熟络起来。 宋明德早就看出来了,眼前这徐伯清根本就不是凡人,那身武艺也远不是‘武道先天’这四个字能囊括在内的… 前来拜访时,他心里还直打鼓,如今见话头说开,他也暗自松了口气。 而徐伯清也知道他此次来访必有所求,也没拐弯抹角的意思,喝了口酒水后直言道:“宋指挥使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唉,无事不登三宝殿…” 宋明德同样喝了口酒水,随即叹了口气的说道:“宋某确实遇见了麻烦事,此番前来便是想请督主出手帮忙的…” 第一八九章 徐督主,我们凡人能杀了得鬼神吗? 徐伯清目光微微一凝,似笑非笑的问道:“很棘手?” “是有些棘手…” 宋明德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的苦笑道:“起码…宋某人处理不来。” “说的我倒有些好奇了。” 徐伯清惊疑一声,随即笑道:“究竟什么事儿竟连宋指挥使这般人物都觉得棘手?” “徐督主应该也知道,前番京城中滋生了很多玄奇桉件。” 宋明德也没有卖关子,直言道:“后来从各地征调过来好手协助办桉,虽然也侦破了一些桉件… 但还有一些桉件始终未能侦破。 贼人在京城犯了事,却仍然逍遥法外未曾落网,便是宋某人这脸上都无光… 其他犯桉的贼人知道京城戒备森严后,或多或少都有所收敛。” 他声音一顿,有些气恼,又有些无奈的说道:“但其中有一件定名为‘剖腹取子’桉件的凶手却从不知收敛。 这半年以来,京城中遭受祸害的妇人多达四十余位,而且受害之人都是怀有身孕七八个月的孕妇。 那凶手也不知对将生的孩子有何怨念,皆是将孕妇剖腹取子杀害,手段极其残忍,影响极为恶劣… 徐督主您想想,京城就这么点大,民间有身孕在身的更少,而且妇人有后,哪家不是当宝一样看待? 这断子绝孙的事儿在民间影响得有多大? 说一句民怨沸腾都不为过! 以至于现在的京城百姓谈此事色变,以前有身孕的妇人不敢上街,怕遭受祸害,如今便是藏在家中都不安全。” “……” 徐伯清微微颔首… 回京时他也曾翻看过卷宗,当时记录在册的‘剖腹取子’桉还只有十多起,不曾想这段时间竟又发生了二三十起… 难怪上次在二叔家窜门的时候,堂弟徐达谈及过此事时一副心有余季之态… 他眉头紧锁的沉吟了一会儿,问道:“锦衣卫可曾遭遇过凶手?” “锦衣卫遭遇过凶手…” 宋明德迟疑了一会儿,又说道:“甚至我还亲自和那凶手照过两次面!” 徐伯清闻言眉头不经一挑。 宋明德正值壮年,论及实力,在武道先天中都不算弱。 可如今面对这‘剖腹取子’桉的凶手,照过两次面都未能拿住,反而来自己这求助。 那这凶手必然也有些说法… “未能拿住?” “没…” 宋明德一脸正色的解释道:“这‘剖腹取子’桉在京城发生不久时,便引起了我的注意。 当时我还找了位怀有八个月身孕的孕妇上街做饵,想借此钓出那行凶贼人,然后将其捉拿归桉… 当时我带着锦衣卫的人一直在那孕妇四周布防,甚至连晚间也没敢松懈半分。 可即便这样,那孕妇还是死在了家中。 等我察觉到不对劲,带人赶到现场时,恰好看见凶手剖腹取子的一幕… 那凶手是个看起来疯疯癫癫的女人,肚子隆起,像是也有身孕在身,只不过其人披头散发,形如恶鬼,所做之事甚至更胜恶鬼! ” 他声音一顿,似是想到了什么事一般,眼睛都有些发红的说道:“当时我未曾多想,只觉怒火冲顶,抄刀便想将那凶手绳之以法。 她也不知用了什么邪法… 我身上犹如压了十多个人一般,明明周边无人,但我却能清晰的感觉到有人扯我腿,有人抓着我的手。 当时我整个人如坠冰窟,提在手中的刀愣是难以斩下半分! 许是那凶手已经剖完腹取完子,不想与我纠缠的缘故,她直接抱着血淋淋的孩子跳窗逃走了。 随后不久,我行动自如后便带人追了出去,只是未能追到那行凶的贼人。” “……” 徐伯清闻言叹了口气,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意有所指的说道:“难受吧?” “难受!很他妈的难受! ” 宋明德咬牙切齿的说道:“后来我回到那孕妇的家中,那孕妇的丈夫提着家中的菜刀就要砍我! 说我害死了他的妻子,让我还他妻子。 他妻子是因为公务死了,我怎么还? 我还不了! 而且人死了,我还没抓到行凶的贼人! 我眼睁睁的看着那行凶的贼人跑了! 我至今都忘不了那孕妇的丈夫一边哭,一边要我还他妻子的感觉,那种感觉,我忘不了!至今都忘不了! ”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充斥着血丝,声音都有些变形,足见心神之乱… “……” 徐伯清默然,他也能理解那种间接性害死人的愧疚,更别提他这种了,只能叹了口气的举起酒杯说道:“你心神乱了,喝杯酒缓缓。” “抱歉,我失态了。” 宋明德抄过酒壶仰头灌进了嘴里,随即长长的舒缓一口气,似是平复下了心神… 他自嘲似的说道:“说来也不怕督主笑话,就因为这件事,我差不多有小半年没敢再碰这件桉子…” “理解…” 徐伯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想到他之前说的曾与凶手照过两次面,便问道:“那应该是最近又碰上了?” “不错,又碰上了。” 宋明德深深地吸了口气,沉声说道:“前些日子,我锦衣卫中一个下属的儿子成婚,我那下属邀我去参加婚宴。 而他们家隔壁,就有一位孕妇… 我那下属无意间和我提及过此事,因为我时常会路过他们家那段路,便记了下来。 就在昨日,我晚间路过那里的时候,心中季动,直觉告诉我有事发生。 我便过去查看了一番。 到那一看,他们家的孕妇… 死了。 而凶手还是那形如恶鬼的女人,她依旧在剖腹取子,这次她肚皮似乎都要爆开了,她甚至都不能被称之为人!” 他声音一顿,闭着眼睛,身体都有些颤栗的说道:“她看见我,还咧嘴一笑,还咧嘴一笑! 她似乎在嘲笑我的无能! 我抄刀想与她搏杀,但是她似乎用了某种邪法,我只感到一蓬黑雾涌来,还能听到婴孩般的尖锐嘶鸣。 当时全靠身上的木牌救了我一命。 她看到那木牌显灵后似乎也是一惊,当即没了杀我的兴致,便带着那取出的孩子走了。” “……” 徐伯清微微颔首,若有所思的说道:“这般说来,这凶手要么是练了某种邪法,要么本身就不是人。” “不是人?” 宋明德瞪着眼睛,呼吸都有些急促的问道:“那凶手不是人又是何物?还请督主明言。” 徐伯清直视他的眼睛说道:“妖!鬼!” “……” 宋明德似乎也有过类似的猜测,只是不敢确定,如今听到徐伯清的话,神色尽是茫然无措之感… 他回过神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似哭似笑的问道:“徐督主,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但问无妨…” “我们凡人…能杀的了那些鬼神吗?” “……” 第一九零章 你喜欢男人多点,还是女人多点? 凡人,能杀得了鬼神吗… 徐伯清呢喃一句,随即笑了笑的抿了口杯中酒水,意有所指的说道:当然可以,我就杀过… …… 宋明德闻言显得有些出神。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事儿,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后起身走到桌旁… 随即单膝跪下的行礼,眼睛都有些发红的说道:还请督主出手,除此妖孽恶鬼! 这是作甚! 徐伯清见状眉头一挑,紧忙将他拉了起来,宽慰道:莫说我欠宋指挥使一个人情,便是不欠人情,这事找到我这,我也不会拒绝。 督主高义! 宋明德起身后摇摇头,苦笑道:我宋明德为官多年,虽算不得清官,却也有自己的底线和坚持… 这剖腹取子案一事与我而言,如鲠在喉,不吐不快,甚至可以说是一块心病了。 他声音一顿,随即超过桌上的酒壶仰头灌进口中,长长的舒缓一口气后笑道:说句没出息的话,如今督主答应出手处理此事,我只觉得压在心头的石头也随之落地了。 哈哈哈哈… 徐伯清抚掌而笑,当即招呼送菜的太监取酒来,打趣似的笑道:压在心头的石头既已落地,那理当庆贺一番,喝!! 督主所言极是,喝!! 宋明德本就是有求于人,此行目的达成心情自是愉悦,喝起酒来也不含糊… 两人推杯换盏直至傍晚才散去。 徐伯清见宋明德背影远处,思量一番后与西厂中的太监交代一句,便也出了宫。 此时的景王府中… 朱文景脸色阴翳的在一间厢房中踱步,那间厢房中飘荡着煎熬药草的苦涩味儿,而床上,躺着已经没了生息的邓坚… 在大哥朱弘被罢黜太子之位后,他便看到了希望,在野心的驱使下,结识党羽,招募幕僚出谋划策… 随后动用外公的关系,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将邓坚游说来府中当门客。 邓坚是行刺永和帝的五人之一,而且还是受命于朱弘才谋划的行刺。 将邓坚掌握在手中,一则有个武道先天的战力,二则便是将大哥朱弘的把柄牢牢抓在手中。 从根本上杜绝了朱弘死灰复燃的可能。 如今,邓坚生病多日,今日死了! 失了武道先天的助力不谈,还失了对付大哥朱弘的把柄,相当于平白无故损失了一张底牌… 朱文景自是气恼万分。 就在此时,刘姮娥抱着怀中的黑猫走进了厢房,神色中隐隐有些不耐的说道:唤我来作甚? 上仙勿恼… 朱文景见上仙前来行礼,紧忙指着床上的邓坚尸体说道:此人与本王有大用,上仙可有办法救治一下此人? 我又不通医理,如何会救人? 刘姮娥秀眉微蹙的瞥了眼邓坚的尸身,说道:况且这人已经死了,我要有起死回生的本领,还需要到你景王府? 上仙所言极是… 朱文景神色讪讪的应了一句,随即叹了口气的解释道:此人乃是本王为那大哥准备的底牌… 如今就这么死了,本王也是觉得太过可惜,所以才犯了糊涂,还望上仙勿怪。 无妨… 刘姮娥微微颔首,随即问道:你不是说你那大哥已经废了吗?这底牌是有是无又有何影响? 本王那大哥是废了不错。 朱文景叹了口气的说道:但谁知道父皇会不会突然回心转意?况且 他毕竟当了十多年的太子,本王这也是为了防患于未然嘛。 他声音一顿,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有些迟疑,又有些担心的问道:上仙,本王那二哥身边的修行之人道行究竟有多深? 上次朱文景为儿举办一周诞的时候,曾请妙静出手,设法解决掉朱文珏这个夺嫡的对手… 不曾想,宴会上遇到了徐伯清,妙静被吓的溜出了景王府,那朱文珏自然也就没解决掉… 后来徐伯清收妙静为弟子,给她安排任务继续潜伏在景王府… 她回府后便想了借口,说当时朱文珏身边亦有修行之人在暗中相护,她出府便是去找那修行之人斗法的… 对于妙静的这番话,朱文景是既惊且怕又庆幸,没有半点怀疑… 他惊的是自己二哥身边也有高人相助; 他怕的是自己都能想到请上仙出手解决夺嫡的对手,那自己的二哥自然也会请修行之人出手解决自己。 他庆幸的是,上仙不仅回来了,还言明对方要是施法,能护住自己… 与我不分上下吧… 刘姮娥随口糊弄一句,随即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说道:我奈何不了他们,但他也奈何不了我们。 我虽然没办法帮你解决朱文珏,但有我相护,你无需担心自身的安危。 无妨,无妨… 朱文景连道两声无妨,似是自己给自己打气的说道:只要本王无忧,朱文珏不足为虑。 希望吧… 刘姮娥微微颔首,随即似是感应到了什么,秀眉不经一挑,怀中打盹的黑猫也随之睁开了眼睛。 我还有事,就不在此久留了。 说完也不待朱文景回应,便转身出了门。 而朱文景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目光微微一动,有些羡慕,又有些羞恼…… 待到无人之处,刘姮娥怀中的黑猫纵身跃出了景王府。 走了一会儿… 果不其然的看到了自家师尊… 喵~~ 妙静喜笑颜开的蹬着小腿跳到了自家师尊的怀中,亲昵的蹭了蹭,嬉笑道:师尊怎地有空到徒儿这来了? 嗯? 徐伯清微微一笑,抱着怀中的猫儿把玩一番,问道:我刚才还在想怎么唤你出来呢,你怎地知道我来了? 徒儿鼻子可灵了… 小黑猫颇为傲娇的耸了耸了鼻子,说道:师尊身上有种特别的味道,徒儿隔着老远就问到了。 她声音一顿,问道:师尊此番前来可是有什么事儿要交代? 没什么事儿… 徐伯清瞥了眼四周,问道:石霁呢? 刚回去不久,此时应该在修行呢。 妙静瞪着那对异色瞳,说道:师妹自己在京城中买了一处小宅子,师尊找师妹有什么事吗?要不要徒儿领你去? 别别别… 那徒儿去唤她过来? 不用,不用… 徐伯清似是想到了什么,神色讪讪的说道:你师妹的见面礼为师还没准备好呢,暂时不便相见。 妙静那猫脸一喜,嬉笑道:那师尊此番前来,就是来找徒儿的咯? 是找你的。 徐伯清走在街上,撸着怀中的猫儿,沉吟了好一会儿才正色说道:妙静,为师问你几个问题,你须得由心回答才行。 啊? 妙静眨着眼睛,随即也像是反应了过来,乖巧的点点头应道:师尊尽可询问, 徒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也莫要放心上。 徐伯清迟疑了一会儿,意有所指的问道:你觉得你师妹这个人品性如何? 挺好的呀。 妙静那张猫脸拧成一团,不明所以的说道:师妹对我照顾有加,还指点我修行嘞,就是…… 徐伯清进问道:就是什么? 就是她好像把我当成是小孩子了。 妙静颇为苦恼的说道:她喜欢喂我吃东西,还喜欢抱着刘姮娥的身体,一会儿说我皮肤嫩,一会儿又说我身上香,感觉像是哄孩子似的。 …… 徐伯清暗自牙疼。 他可是知道,自家那三弟子可不是拿她当孩童看,那分明是想拿她当豆浆机看的… 还有呢? 还有? 妙静那张猫脸都拧成了一团,摇了摇头的说道:没有了啊,师尊你不是用天目法眼看过师妹的跟脚了嘛? 她声音一顿,有些忐忑的问道:是不是师妹是隐藏很深的坏人? 那倒不是… 徐伯清摇摇头,斟酌着用词的问道:那你,喜不喜欢她像哄孩子似的哄你? …… 妙静的猫脸上满是困惑,却还是摇了摇头的应道:徒儿不喜欢。 她声音一顿,颇为傲娇的嘀咕道:明明都是师姐照顾师妹,哪有师妹像哄孩子似的哄着师姐的?不喜欢,徒儿不喜欢… …… 不是,你不喜欢就不喜欢,摆出那副傲娇脸来说不喜欢,很难让人相信啊。 徐伯清见状暗自头疼,总感觉自己和这傻猫说话不在一个频道上。 他斟酌一番后也不藏着掖着了,直言不讳的问道:那你觉得你化形后是喜欢男人多点,还是喜欢女人多点? …… 第一九一章 你这悟性,倒不比你师姐差了 师尊你这是什么话嘛? 妙静眨巴着眼睛,嬉笑道:徒儿是阴身嘞,化形后自然是喜欢师尊这样的男人咯? 那就行,那就行… 徐伯清微微颔首,一副既欣慰,又头疼的姿态… 欣慰的是自己门下的问题学生就石霁一个; 头疼的是现在知道了妙静的喜好,那三弟子石霁那边又该如何处理? 徒儿道行虽浅,却也知道孤阴不生,孤阳不长的道理… 妙静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用揶揄的口吻嬉笑道:师尊问这些,莫不是怕徒儿化形后喜欢女人,不喜欢师尊了? …… 徐伯清屈指便赏给她一个脑瓜崩,正色说道:莫要乱想,今日为师来寻你,还有一事交代。 疼疼疼… 妙静捂着小脑袋瓜,疼的泪眼汪汪,委屈的嘟囔道:师尊有何吩咐? 还记得上次为师带你去的世俗亲戚家吗? 记得。 妙静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儿,嘟囔着说道:师尊的堂弟,说徒儿是母的,还让徒儿日后生了猫崽子给他留一条,徒儿记得可清楚了。 …… 徐伯清讪讪的笑了笑,又问道:那你还记得上次在饭桌上,他所说的那件剖腹取子案吗? 记得。 剖不足月的胎腹子祭炼,犯下此案的大概率不是人,应当是个邪祟鬼物。 徐伯清叹了口气的解释道:此鬼物半年来作案四十余起,凡人处理不了,宫中有人请为师出手除掉犯案的贼人,为师也应下来了此事。 邪祟鬼物…… 妙静闻言一愣,便是她这样的妖身听到这种剖不足月的胎腹子祭炼都感觉一阵心悸。 那师尊的意思是? 那邪祟鬼物极为机警。 徐伯清摇了摇头,说道:我打算请我那弟媳做饵,而我则是变化成我那堂弟的模样,来一出瓮中捉鳖。 但我对那邪祟鬼物知之甚少,亦不知它具体有何手段,恐担风险。 若是我那弟媳同意做饵,你便当她的护身符,算是多一重保障。 他声音一顿,似是想到了什么,接着说道:为了保险起见,我再去一趟城隍庙,把老城隍和他手下的阴差也拉过来帮忙,算是第三重保障。 …… 妙静茫然的张了张嘴,讷讷地问道:师尊,一只邪祟鬼物罢了,至于摆出这么大排场吗? …… 徐伯清默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其实他也不想这样,但他对邪祟鬼物了解实在有限,而他自身也不会什么法术。 总不能在弟子面前说自己不擅法术吧? 他看着怀中黑猫的眼睛,一本正经的说道:这也是为师今日要教你的处世之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妙静呢喃一声,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正色应道:师尊此言振聋发聩,徒儿受教了。 嗯… 徐伯清微微颔首,依旧是一本正经的说道:你这悟性,倒不比你师姐差了。 嘻嘻… 妙静听到师尊的这番称赞,心中暗自窃喜,面上却还羞怯的嘟囔着:师尊说师姐悟性高觉,徒儿天资愚钝,如何能与师姐相提并论… …… 待到城南二叔家,敲了敲门。 徐和开门看到来人竟是自家 侄子,面色不经一喜,伯清来了? 二叔。 快快快,进来说话… 徐和伸手便将自家侄子拉进房门,对着宅内嚷嚷道:李翠,伯清来了,弄点下酒菜。 徐伯清与婶婶打过招呼,却不见堂弟徐达的身影,问道:二叔,达子呢? 那混小子在家闲不住。 徐和笑骂道:昨日我们镖局接了活儿,他替我行镖了去了,估摸着还得十天半个月的才能回来。 …… 徐伯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即意有所指的笑道:二叔,有没有兴致再弄个官身当当? 可别!! 徐和已过不惑之年,哪还能听不出自家侄子的意思,当即摆手拒绝。 他似是想到了以往在巡检司的经历,颇为惆怅的感叹道:你二叔在巡检司干了二十多年,才当了个小什长。 整天谄左媚右,阿谀上司,那日子过的我都快忘记自己姓什么了。 在天牢里待了两个月,虽说过的不如意吧,却也确确实实让我这头脑冷静下来了,也想明白了。 他声音一顿,随即开怀的笑道:你二叔没什么大本事,也天生就不是当官的料,有些东西强求不来。 这人啊,就得知足常乐,过的才叫日子。 你看,现在多好? 没事和朋友喝喝酒,走南闯北胡侃一通,劫道的绿林都被镖局打点过了,行镖也没甚风险,日子过的可比那会舒坦太多太多了。 那是挺好… 徐伯清也笑着附和一句。 唉,说这些作甚?坐坐坐。 徐和将他拉着入座,笑道:你婶子弄菜去了,你难得过来一趟,等会咱叔侄俩可得好好喝上一杯才是。 应该的。 徐和本想问问自家侄子在宫中过的如何,但是话到嘴边,却咽了下去。 好有如何? 不好又如何? 那毕竟是皇城深宫,自己现在除了能替侄子高兴高兴,培养个好孙儿过继到他膝下,也做不了其他的事了。 于是便刻意将话题转移到徐伯清和徐达小时候发生的一些趣事。 聊起了家长里短。 随后不久,李氏端着热菜上桌,弟媳王婷也挺着大肚子出来打招呼。 徐伯清也与二叔小酌了几杯,随后才说道:其实小侄今日前来,是想请二叔二审还有弟媳帮忙的。 …… 饭桌上为之一静。 徐和夹起的花生米落在了桌上,与发妻和儿媳对视一眼,神色皆是有些茫然。 他们都知道,徐伯清在宫中做了大官,具体多大他们不得而知,但是时常有身份显赫之人送东西到宅院,他们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以往高不可攀的大人物,就因为自家有个在宫中任职的侄子,一个个点头哈腰的来送东西。 这事搁以前,他们做梦都不敢想。 而徐和对此感触最深,当时巡检司的司首来送东西,见自己不收后差点就跪在地上赔罪了。 最后他只能告知并非特例,而是统一不收礼物,又一再强调不会和侄子说,那巡检司的司首才离开。 经历过此番种种,在他们眼中,这侄儿(大兄)早已是高不可攀的大人物了。 而如今,这样的大人物却要自己一行人帮忙? 他们如何能不惊? 帮忙? 徐和回过神来,举起酒杯便将酒水灌入嘴中,随即笑道:尽管说 来,都是自家人,谈什么帮忙不帮忙的!? 是这样的…… 徐伯清将自己接手剖腹取子案一事以及自己的计划缓缓道出。 其中一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没办法细说,只能稍加修饰,将那凶手说成是一个武道强人。 …… 三人闻言后皆是瞠目结舌的愣在原地。 剖腹取子一案在民间影响极大,特别是家中有孕妇的,更是畏之如虎,谈之色变。 徐和讷讷地说道:伯清,你的意思是让王婷出门,吸引那凶手的注意,而你,变成达子的模样,护在王婷身旁? 对… 还有一众高手潜伏在我们家中,只等那凶手上门自投罗网? 对… 徐伯清微微颔首,为了加强说服力,随即说道:二叔、二审、还有弟媳,你们看我。 说罢,他身体撑大了几分,肤色和面容更是一转,变成了徐达的模样,便是脸上的胡茬都一般无二。 …… 徐和瞪着眼睛,李翠和王婷亦是捂着嘴,三人满脸不可置信之色。 若非是他们亲眼看着徐伯清变成徐达的模样,他们定然会认为是自家儿子(丈夫)回来了。 些许易容之术而已。 徐伯清咧嘴一笑,用揶揄的口吻笑道:二叔,你能否看出不同之处? 这…… 徐和喉结上下滚动,先是揉了揉眼睛,随后又凑过去捏了捏徐伯清身上的肉,感叹道:这特娘的压根就不是像不像的问题,这就是啊!! 说罢,他看向自己的儿媳王婷,问道:闺女儿,这事儿的主角是你,帮不帮还得你说的算。 …… 王婷神色有些茫然。 她本是一市井中卖豆腐家的闺女,嫁入徐家后,夫妻恩爱,公婆待自己比待亲闺女还亲,自觉幸福美满。 见公婆二人,还有同家大兄都看向自己,她赧然一笑的说道:大兄开口,这忙自然是得帮的。 哈哈哈哈,弟媳高义! 徐伯清抚掌而笑。 伯清,可别怪婶婶多嘴。 婶婶李翠叹了口气的说道:帮忙没问题,但是这话,婶婶可得跟你说明白了。 你刚才也说了,那剖腹取子案的凶手是个武道强人,王婷是你弟媳,你可不能让她有半点闪失。 还能有闪失? 徐和瞥了发妻一眼,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拿起二叔的派头笑道:你小子可别嘴咧的跟荷花似的。 你弟媳现在可是又身孕在身,帮你忙的时候莫说闪失,便是吓都不能吓到! 一旁的李翠和王婷闻言皆是一笑。 前者笑自家丈夫便是拿起长辈派头,气势也都还太弱;而后者笑自己嫁了好人家,公婆具是疼爱自己。 那是自然! 徐伯清笑呵呵的应了一句,随即说道:这案子我既然敢接手,必然是有充足把握的,否则也不会找自家人帮忙了。 他声音一顿,笑道:二叔且看。 随即对着外面屈指一弹,一缕劲气从指尖飚射而出,院中的一块青石砖应声碎裂成细小的碎渣。 …… 徐和见状已经有些麻木了,愣愣地说道:我记得伯清你没练过武吧?怎地成为武道先天了? 得贵人相助。 徐伯清摇摇头,身形亦是缩了回来,解释道:之前不是和你们说了嘛,小侄进宫有贵人相助 。 他声音一顿,随即叹了口气的说道:那位贵人乃是盛元一朝的司礼监掌印大太监兼任东厂督主。 他看重我,传授我武艺。 后来那位贵人到了大限,临死前又将一身内力传授给了我。 这…… 徐和心神有些震动,过了许久才叹了口气,感慨道:伯清,你这经历当真是应了那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二叔所言极是。 伯清,你那位贵人可有后人在世? 自幼入宫,并无后人在世。 徐伯清摇了摇头,说道:不过他老人家去后我披麻戴孝,守灵半年,也已为他老人家立下好坟冢,时常祭拜。 理当如此,理当如此! 徐和微微颔首,对侄子的品性表示肯定,随即起身说道:人生能有几贵人?更何况还是我们徐家的贵人。 他声音顿了顿,说道:家中设了祠堂,你父母的灵牌也在这,以前怕你睹物思人,没敢告诉你。 你能得贵人相助,平步青云,这番恩情如同再造,不下于父母。 那贵人既已故去,若是不嫌弃的话,你不若为他老人家立个灵牌放置其中,我们徐家后人也能时常祭拜。 这…… 徐伯清也随之起身,脸上带着些许惊意。 时人对死后这一块看得极重,以死后能入族谱,入祠堂为荣,很少,或者说根本不会让外姓之人入自家祠堂这样的事发生。 黄总管无亲无后,自然也就没有祠堂,只有自己立的一块坟冢。 若是能为他老人家刻一块灵牌,将其的名讳留在徐家的祠堂中,也算是死后有了归宿。 饶是以他的阅历,此时心态也发生了些许变化,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二叔,这…这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 徐和瞥了自家侄儿一眼,拿起叔叔的派头说道:你徐伯清是我徐家人,你那贵人对你恩同再造,又无儿无后… 我徐家感其恩德,为其立块灵牌放置于祠堂又有何不妥之处? 他声音一顿,随即似笑非笑的问道:祠堂就在这,你就说立不立吧? 立! 徐伯清笑道:必须立!! 走! 徐和拉着他的手便往祠堂而去。 感谢各位书友的打赏与投票支持! 感谢… 第一九二章 拜谢上仙责骂之恩… 到徐家祠堂后… 徐伯清看着摆在桌上的徐仲灵牌,竟没由来的升起一种恍惚之感… 想到自己承此因果,理当祭拜。 他不在犹豫,取过香来诚心祭拜一番。 “大哥,伯清来看你了。” 徐和似是想到了什么,不经叹了口气,有些感慨又有些惆怅的说道:“伯清在宫中得贵人相助,此恩无以为报… 弟弟我做主,让伯清将贵人的灵牌放置在我徐家祠堂,也让你们有个伴。” 说罢,他也上了香。 随后在祠堂中取出一块还未刻录字的灵牌,递给徐伯清,说道:“这贵人名讳便由你自己刻录吧。” “理当如此…” 徐伯清微微颔首,接过灵牌后以指代刀的在灵牌上刻录下黄总管的名讳,又在角落刻录下生卒年号与自己恩师关系… 随后才摆上灵台,同样焚香祭拜。 “黄总管,您老人家无儿无后,往后就在这徐家祠堂安生吧。” 他声音一顿,随即笑了笑的说道:“但是这祠堂可不能白来哦,您老在天之灵,往后还得照看咱们徐家后辈才是…” “呵呵呵呵,好了好了…” 徐和笑了笑后亦是长长的舒缓一口气,也怕自家这侄儿想到伤心事,当即将他拉出了祠堂,笑道:“走走走,正事办了,再不回去喝酒,那菜就凉了。” 李翠与王婷婆媳二人也不知商议着什么,见他们叔侄二人回来落座,便笑吟吟的问道:“牌位立好了?” “嗯。” 徐和给发妻打了个眼色,示意她莫要再提,说道:“这事已经过去,就不谈了,吃饭,喝酒。” “好好好…” 李翠应了一声,随即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意有所指的笑道:“清哥儿,你弟媳答应了你一件事,现在也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哦?” 徐伯清惊疑一声,拍着胸膛保证道:“弟媳有什么事尽可直言,只要大兄能做到的,定不会推辞。” “没…没有…” 王婷羞赧的不好开口。 “这孩子面皮还薄起来了。” 婶婶笑嗔一句,随即解释道:“也没什么大事,王婷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七个多月了,足月了。 但你二叔和你堂弟都是粗人,起不来什么好听的名字… 你们老徐家就你书读的最多,就想着让你帮忙,为这孩子取个名儿。” “我…我取名?” 徐伯清微微一愣,见她们婆媳二人皆是点头,似乎并不是开玩笑的样子。 “这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 徐和目光微微一动,也反应了过来,当即说道:“徐达是你堂弟,王婷是你弟媳,你是这孩子的长辈,身为长辈给孩子取名有什么不合适的?” “那行吧…” 徐伯清咋舌两声… 说到取名,他想到自己之前在洪阳城街头算命也帮人取过名,而且还是名字中有木有水的‘卢本苇’… 也不知卢本苇现在怎么样了。 思量一番后,他眼睛一亮,斟酌着用词说道:“不若就叫徐安之吧。” 他说着用筷子蘸着酒水,在桌子上写下‘安之’二字,解释道:“安,有安然、坦然、徐缓、不急之意,加个‘之’字,男孩女孩通用。” 他声音一顿,随即笑道:“寄此名,也希望这孩子将来面对任何事都能安之若素,处事不惊。” “安之,徐安之…好!!” 徐和念叨两声,随即抚掌笑道:“简单易懂,朗朗上口,以后这孩子不管是男是女,就叫徐安之了!” 李翠和儿媳王婷对视一眼,也都觉得这名字简单,好听,当即拍板定下… “哈哈哈哈…” 徐伯清举着酒杯笑道:“喝!” “喝!!” 待到酒足饭饱,天色也已经黑了。 徐伯清交代一声,将妙静留在了徐家宅院,而他自己则是出了门。 前些日子,城东的城隍庙被他一把火烧了,不过他回去后,也交待了下面,抽调人手过去重新修葺。 如今城隍庙的断壁残垣也才刚刚被清理干净,没几个月的时间,这城隍庙估摸着很难重新修葺起来。 他刚到庙外,凑巧看到两个阴身夜游巡小吏,当即招手唤来。 而那两个小吏见他不仅能看见阴身,还非常娴熟的招呼自己,也是一愣,当即呵问道:“来者何人?又唤我们作甚?” “……” 徐伯清闻言也是一愣。 暗想他们难道这么不记打? 随后才反应过来,自己上次来城隍庙的时候变幻了身形,如今他们不认识自己真身,也属寻常… “你说我是何人?” 他笑呵呵的应了一句,随即面容一转,变成了个气度儒雅的中年人模样。 “……” 两个游巡小吏见他变幻出的样貌,便是香火阴身都跟着颤了颤… 显然也认出了他便是前些日子烧了城隍庙,又将整个城隍阴司从上到下都呵骂一顿的上仙‘转轮王’。 见上仙招手呼唤,两个夜游巡又惊又惧的对视一眼,凑上前后战战兢兢的行礼赔罪道:“小…小神不知上仙当面,冒犯了仙威,还请上仙责罚…” “无妨…” 徐伯清摆摆手问道:“于城隍呢?” “城隍大人在阴司查阅卷宗。” 其中一位夜游巡见上仙没有在意冒犯的事,紧忙解释道:“自上仙降下法旨后,城隍大人便寻出了这数百年来的阴司卷宗。 想着先查阅一番,随后再去各府、郡、县,将情况不明的城隍阴司整理出来。” “有心了。” 徐伯清微微颔首,随即说道:“你回去找一下于城隍,就说我有事找他帮忙。” “啊……是是是!!” 夜游巡微微一愣,随即立马反应了过来,应道:“小神这就去…” 说罢,他阴身往地下一遁,瞬间便没了踪迹。 不多时的功夫… 于宏昌便着急忙慌的从地底钻了出来,行礼问候道:“小神于宏昌,见过上仙。” “不必多礼…” 徐伯清恢复成原来的样貌,随即意有所指的问道:“今日来城隍庙叨扰,主要是有点小事想请于城隍帮忙。” “……” 于宏昌闻言不经面颊一抖… 这‘转轮王’上次来的时候,一把火将自己的城隍庙给烧了,更是将城隍阴司从上到下的训斥了一遍。 而这次前来,却显得极为和善。 他不经怀疑这‘转轮王’口中的‘小事’是不是真的是小事… “上仙想吩咐小神做什么,还请直言。” 他战战兢兢的说道:“小神修为浅薄,不敢妄言就一定能帮得上忙;但只要是小神力所能及之事,小神绝无二话。” “不是什么大事。” 徐伯清沉吟了一会儿,直言道:“我在凡俗中接了个‘剖腹取子’的案子,犯案的极有可能是只邪祟鬼物… 而我对这些邪祟鬼物了解不多,又怕抓捕时滋生意外伤及无辜,便想着请于城隍帮帮忙,充当一层保障。” 他声音一顿,随即说道:“也不需要于城隍做什么,只需我抓捕那只邪祟鬼物时,帮忙护住周边的无辜百姓即可。” “仅此而已?” 于宏昌微微一愣… 刚才见这‘转轮王’态度和善,他还以为那所谓的小事只是虚词,甚至已经做好了面对大事的准备。 不曾想…还真是件小事! “仅此而已。” 徐伯清微微颔首,随即意有所指的笑道:“于城隍要是愿帮这个忙的话,算我欠城隍庙一个人情。” “帮!帮!必须帮!!” 于宏昌腆着脸笑道:“上仙莫要误会,人情不人情的无所谓,主要是上次小神听上仙所言,心有所感,正想肃清京城中的歪风邪气。” “哦?” 徐伯清惊疑一声,笑道:“于城隍若真是这般想的话, 那亦是京城万民之福。” “唉……” 于宏昌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的说道:“承蒙上仙点化,自上仙走后,小神也在思量自己的生平功过… 小神生前为官兢兢业业,受百姓拥簇爱戴,只觉一腔热血,自问是个好官… 可死后受了香火,得了神职,那一腔热血反而没了… 似是塑就了阴身,也失了人性,被框在了一个笼子里,何其可悲!?” 他声音一顿,随即神色莫名的感慨道:“上仙当日一番斥责呵骂,于小神而言,如醍醐灌顶,似当头棒喝! 京城城尹于宏昌是死了,但是城隍于宏昌却还活着! 若于宏昌的人性被时间磨灭,被神职束缚,那才是真的死了啊!!” 说罢,他行拜谢大礼,真心实意的说道:“于宏昌后知后觉,拜谢上仙点化之恩!” “……” (本章完) 第一九三章 你可知阴曹地府? “好!好!好!!” 徐伯清抚掌而笑,连道三声好。 将其扶起后笑道:“我徐伯清把话放在这,若是于城隍你能知行合一,秉持本性,假以时日,我送你一桩大造化!” “承蒙上仙看重…” 于宏昌笑了笑,却也不敢当真。 他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说道:“先前上仙所言那‘剖腹取子’一案,有需要小神出力的地方,尽可吩咐。” “边走边聊…” “好…” 徐伯清漫步在街头,将自己接手‘剖腹取子’案,以及自己的打算复述了一遍。 随即问道:“我对邪祟鬼物这一块了解不多,于城隍有何高见?” “谈不上高见…” 于宏昌应道:“小神在此间数百年,也曾遇见过一些邪祟鬼物,也结交过一些朋友,还真听说过有这么一回事…” 他声音一顿,随即正色说道:“若按上仙的描述,那邪祟应当属于鬼子母一类,但又不全像。” “鬼子母?” 徐伯清听到这称呼眉头不经一挑… “不错。” 于宏昌解释道:“这鬼子母一词出自西方娑婆洲域,传闻中乃是孕育九子皆死腹中的女人死后怨气所化,喜食孩童,很是凶恶。” 他声音一顿,说道:“传闻中,这鬼子母的腹中最多可容纳五百鬼子,上仙所言那邪祟腹隆如鼓,也暗合此象。” “……” 徐伯清微微颔首,随即问道:“你刚才所言‘此邪祟应当属鬼子母一类,但又不全像’,那不像之处又在哪?” “小神所听说的鬼子母是喜食孩童,但并非是那种喜食不足月,甚至还未出生的胎腹子。” 于宏昌声音一顿,随即说道:“而且此类鬼物多生于西方娑婆洲域,我们这倒是很少见到。” “原来如此。” 徐伯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问道:“于城隍所言的‘西方娑婆洲域’,可是佛门当兴?” “不错。” 于宏昌微微颔首,说道:“西方娑婆洲域地广人稀,佛门虽然势重,但潜藏的妖物鬼怪同样不少,先前小神所说的鬼子母也只是其中一类。” “那还有何其他妖物鬼怪?” 徐伯清自知自己修行时日太短,眼界有限,故而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极感兴趣,便问道:“可还有夜叉、罗刹之流的存在?” “这……” 于宏昌摇了摇头,神色讪讪的解释道:“小神也没去过娑婆洲域,知道这些还是从别人处听来的。 上仙所言的夜叉、罗刹,小神也觉得有些耳熟,想来应该是有的,但具体情况小神知之甚少,也说不清楚。” “……” 徐伯清微微颔首,也便不在多问,见于宏昌神色纠结,一副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的神态,当即笑道:“于城隍有什么事不妨直言。” “是…” 于宏昌暗自松了口气,斟酌着用词的说道:“小神前些日子翻阅了阴司中的诸多卷宗,查证了一番。 大梁境内记录在册的城隍庙中,府城隍庙九座,郡城隍庙五十八座,县城隍三百三十六座。 但这还是数百年前大梁刚立朝时统计的数目,现在是何数目小神还没来得及细查。” 他声音一顿,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意有所指的补充了一句:“小神与周边三府之地的府城隍有些来往,数百年来变化不大。” “府城隍数百年来变化不大…” 徐伯清目光微微一凝,呢喃道:“那底下的郡县城隍庙便是倒台一些,或是有些新建的淫祠,也不会太过。 这也就意味着,大梁境内的大小城隍数量应该也在四百位左右。” “小神还未彻查此事。” 于宏昌附和着说道:“但从整体而言,应该确如上仙所言的这般,不会有太大出入。” 他声音顿了顿,小心翼翼的问道:“上仙可是想把这些城隍汇聚成自己手中的力量?” “嗯?” 徐伯清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也没藏着掖着,点点头说道:“是有这打算。” “恕小神直言,怕是有些难。” 于宏昌紧忙解释道:“城隍生前大多是当地受百姓爱戴的官员,死后受香火塑就阴身和城隍法印… 虽有神职加持,却也受神职管制。 就以小神为例,小神在城隍阴司中有神职加持,实力最盛,城隍庙周边次之,在这京城管辖的范围之内活动倒是正常。 可一旦出了京城管辖范围,香火愿力得不到补充,实力便会梯次下滑,这也是小神只与京城周边两三位城隍有来往的原因。” 他顿了顿,随即接着说道:“若是无法解决此事,上仙想将大梁境内的众多城隍汇聚于一处,只怕是有些难。” “并非一定要汇聚与一处。” 徐伯清闻言只是笑了笑,随即说道:“况且,就算阳世无法汇聚与一处,那不是还有阴司吗?” “阴司?” 于宏昌闻言后小心翼翼的提醒道:“上仙有所不知,城隍阴司确实不小,但都是独立的,并非连成一片。” “我所的说阴司不是指城隍阴司。” 徐伯清瞥了他一眼,随即讳莫如深的问道:“不知于城隍可曾听说过阴曹地府?” “阴…曹…地…府…” 于宏昌神色茫然的念叨着这个称呼。 不知为何,他明明从来未曾听说说过这‘阴曹地府’,但念叨时却隐隐觉得有种莫名的亲切之感。 而与这亲切之感同时出现的还有一种莫大的恐怖,光是听着,阴身都有些颤栗的恐怖之感! 亲切与恐怖两种感觉交织在一起,很惊悚,也很让人着迷。 “上…上仙,这阴曹地府是何地?” 他眉头紧锁,似是在思量着什么,磕磕绊绊的说道:“为何…为何小神听着便感觉有些亲切,还有一些…恐怖?” “阴曹地府啊。” 徐伯清神色莫名的抬头看了看天上,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这黑夜中有乌云汇聚而来,为自己而来…… 他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说道:“那是人死后审判其生平功过的地方,那是人人惧怕的无间地狱,那是无数亡魂的归宿,那也是轮回之所。” 他声音一顿,看着于宏昌呆滞茫然的面孔,看着闷雷闪烁的夜空,正色说道:“同时啊,那也是秩序的一环。”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夜空中便已经炸响了一声惊天轰鸣!! 那声音之响,便是于宏昌都被吓了一跳,而且他隐隐感觉那股莫大的恐怖,就笼罩在头顶! “行了行了,不说了…” 徐伯清摆摆手,意有所指的笑道:“再说下去那雷估计就得劈我头上了。” “……” 于宏昌茫然的点点头… 之前,他只觉得眼前这位不知叫‘转轮王’还是叫‘徐伯清’的上仙修为高绝,如今却又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只动嘴说一说,便有雷劫警告! 这要何等修为才能做到? 而且看其漫不经心的模样,这显然这不是第一次了,难不成是隐世真仙? 可是,真仙想要捉住邪祟鬼物的话,有何必要找自己一个小小的城隍帮忙? “就是此户人家…” 徐伯清不知他所想,见到了二叔家,便说道:“明日,我那弟媳便会以身做饵,我也会在她身旁照顾… 但是那邪祟鬼物不知何时会来,也不知有何手段,此事还需劳烦于城隍上上心,在暗中拂照一下我那弟媳。” “理当如此,理当如此!” 于宏昌正色说道:“上仙放心,小神回去便召集阴差来此处地下静候,绝不会让那鬼物伤及无辜。” “如此便多谢了…” 徐伯清笑着拱拱手道了声谢。 “使不得,使不得…” 于宏昌紧忙摆摆手,笑道:“那小神这就回去召集手下的阴差前来布置。” “行…” 徐伯清微微颔首,见其要走,也似是想到了什么,笑着提醒道:“对了,于城隍你那阵仗也莫要弄的太大。 万一阴气太重被那鬼物发现端倪,不敢来了,岂不白费大家心意。” “嘿嘿,小神省的。” 于宏昌拱拱手摆出一副‘我做事你大可放心’的姿态,随即阴身没入地下,消失不见。 “……” 徐伯清见状也是松了口气。 回到二叔家中,商议一番明日的戏份后便再次起身离去,回宫书信一封遣人送到锦衣卫所。 当天夜里,宋明德亲自带人出宫,去了一趟城南卖豆腐的王家,好言相劝,亮出官身,拍下银子…… 平民百姓哪能受得了这三板斧? 定下了章程后,宋明德才送了口气的回去交差。 第二日一早… 恰逢二五八十的集市… 城南街坊中,卖豆腐王家夫妇‘突发重病’,没能出摊卖豆腐的消息不胫而走。 王家子还没成婚,一个人照顾不来二老,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去找出嫁的姐姐回来帮忙照看。 而徐伯清出宫后变成堂弟徐达的模样归家,恰逢遇见了此事… 时人重孝,王婷虽有身孕在身,却也急切的想到回家看看二老。 又是万般无奈之下, 王婷与丈夫徐达租了辆马车回家探亲。 路走了大半,那马车车夫在街头家时突然听闻家中老娘失足摔死了,当街嚎啕大哭,说什么也不肯拉人了… 集市街头本就热闹,还有不少人围观。 而徐达夫妇宽慰一番,沟通无果后二人只能下马… 徐达本想再租一辆马车,但王婷持家,言明已经离家不远,不想浪费银钱,便走了回去。 街道上人多眼杂,而且多是乡里,又不少人见王婷挺着大肚子出门都出声告诫… 但王婷回家心切,并未多在意… 于是,乡里间的妇女,集市上的好事者很快便将王婷怀有七个多月身孕却还敢出门回家探亲的事扩散了出去…… 感谢各位书友的打赏与投票支持… 感谢… (本章完) 第一九四章 不是说排场小点吗? 徐伯清变作自己堂弟徐达的模样,在王家充当起姑爷、女婿一角… 为了将戏做全… 他先是请了附近的郎中回家诊治,无果后,又与王婷以及其弟领着‘突发重病’的王家二老去京城其他医馆就医。 而王婷的演技同样在线… 去了数家医馆,期间没少被人告诫怀有身孕莫要出门。 而她也将不得已,却又不得不抛头露面的纠结演绎的淋漓尽致… 忙活了大半天。 王家二老的‘病症’终于有了些眉目,在老医师的吩咐下,煎熬了些草药服下,‘病情’也缓和了些… 开了药方… 徐伯清将王家二老送回家中,又服侍到傍晚才与王婷回到徐家… 晚间,妙静如一只普通的家猫似的,屏息静气的在王婷屋内假寐;而徐伯清则是睡在隔壁,同样闭目假寐。 只可惜,晚间并未有任何事发生。 待到第二日,徐伯清所化的徐达再次与王婷出门,回王家探亲,傍晚而归… 一连数日,皆是如此… 生活依旧,不起半分波澜… 又是一日而归,徐伯清洗漱一番后躺在床上看着房梁,心里也在嘀咕着,是不是动静太小,那鬼物还没发现王婷? 又或者是那鬼物发现了异样,不敢来了? 也不应该啊… 自己本就是‘肉体凡胎’,又敛息屏气的,便是些道行精深之辈都看不清自己跟脚,更何况一只鬼物? 就在这时,他目光忽地一凝… 在天目法眼的加持下,隐隐约约看到了一股阴邪秽气在徐家外徘徊… 上钩了!!? 他强行压下起身冲出去捉拿的冲动,眼睛半阖,细看那股阴邪秽气,这才发现,那是一只约莫三尺长的小鬼… 那小鬼趴在徐家的墙头上,体态虽小,却长的尖牙利嘴,鬼目猩红,加之身边萦绕的阴邪秽气,看起来甚是狰狞… 先用小鬼探路? 这鬼子母行事倒是稳健… 徐伯清继续躺在床上假寐,暗中观察着那只小鬼的动向; 而王婷的房间中,有天生灵眼的妙静似是也察觉到了什么,猫首抬起,瞪着一双异色瞳看了看,随即又佯装什么事都发生的俯身假寐。 徐家地底,于宏昌仰着头,目光微凝,若有所思的摩挲着下巴处的胡须… 而在他身后,影影绰绰不下百位手持锁链的阴差,似城隍庙中的日夜游巡、主簿、主记、师爷、功曹、甚至连城隍阴司中的衙役都拉过来了…… 一个个摩拳擦掌的想要在城隍大人以及‘转轮王’上仙面前展示一番。 那师爷凑上前去,提议道:“大人,有鬼子探路,那鬼子母应该就在附近了,要不要卑职带人去将其擒住?” “急什么?” 于宏昌摇摇头,瞥了他一眼说道:“我回城隍庙唤你们时,上仙还专门提醒我排场问题,定然是好面子,不好明说… 现在… 咱们城隍阴司百多口能打的可都拉来了,排场这一块肯定没问题。 如今上仙还没出手,我们就急哄哄的跳出去,若是抓不到那鬼物,定会将其惊走,还会平白恼了上仙; 若是抓到了,上仙还没出手,咱们就把事解决了,那岂不落了上仙的颜面?” 他声音一顿,随即笑呵呵的说道:“须得等上仙发现了,我们在保护好无辜百姓的前提下,再出手帮上仙抓住那鬼物。 抓到了还不能请功,回头须得再和上仙请罪,言明见那鬼物想要害人,被迫只能先将其擒住。 如此一来,上仙不仅有面儿,咱们也能显示出实力,这才是两全其美之法。” “高,实在是高!妙,实在是妙!” 那师爷一副恍然之态,腆着脸恭维道:“大人心思缜密,高瞻远瞩,眼界实非卑职能及,卑职佩服,佩服啊~” “学吧。” 于宏昌只笑了笑,一副高深莫测之态的说道:“这里面的东西,深着呢…” 外面的小鬼还不知自己已经被三方人马盯住了,趴在徐家墙头上看了看,随后又飘进宅院细细查探… 待探查到这徐家宅院内无甚危险后,才狰狞一笑的飘然远去。 不多时… 一个披头散发,看不清面容的女人自黑夜中显现出身形… 她身形介于半虚半实之间,腹部隆胀如鼓,肚皮一跳一跳的,似乎有无数个胎儿挤在里面一般,模样甚是骇人。 刚才已经探查过了,这徐家宅院中只有几个凡人而已,很安全。 但她向来谨慎… 于是又自己趴在墙头探查了一番。 就在这时,她忽然看到一个身着月白长衫的年轻人从房间中走出,打着哈欠的往茅房而去… 似是准备去入恭。 她那猩红的鬼目探查一番,确认那人只是个凡人,没有任何修为,也看不见自己后才放下心来。 忽地,她鬼目一寒,竟看到那准备去茅房的年轻人半路驻足,看向了自己!! 徐伯清见其看向自己,神色戏谑的问道:“你搁哪墙头上磨蹭什么呢?嗯?” 说罢,目光如剑般的瞪了她一眼,随即脚下一拧,手中亦多出了一把木剑! 趁其心神被目剑击中受损,他持剑一记朴实无华的上撩,在那黑夜中却如一抹惊鸿掠过!! “……” 那鬼子母还未反应过来,便感觉鬼目中似有一道剑影闪过,紧接着脑袋便炸成一蓬腥臭的黑雾! 饶是如此,那无头鬼躯却还没死,膨胀如鼓的肚皮一阵蠕动,似是那肚子中有什么东西想要钻破肚皮出来一般,看起来甚是恶心。 只是那鬼子母肚子中的东西还没能出来,便又有一抹凄厉的惊鸿掠过。 她的鬼躯瞬间便被那道剑罡切成两半,炸成一蓬黑雾的同时,似乎还有无数个婴孩扯着嗓子尖叫嘶鸣… 徐伯清有天目法眼加持,可以清晰的看到,那鬼子母身躯破碎后所化的黑雾中,大约有数十个鬼子被剑罡搅碎… 可饶是如此,却仍有数十个体态狰狞的鬼子从黑雾中窜了出来… 有些想要冲过来抱住自己的腿; 有些想要冲过来抱住自己的胳膊; 有些张着尖牙利嘴想要撕咬自己… 他见状只冷哼一声的摆剑挥出,周边似乎显化出漫天剑影,那些剑影在《意气诀》第三重‘罡’境加持下,皆是是凝成了实质一般。 最先扑过来的十数只小鬼几乎在瞬间便被漫天剑罡绞的神魂俱灭… 剩余的数十只小鬼见状神色惊恐,随即似是接受到了什么指令,一窝蜂的往四面八方飞扑而去,头都不敢回的往附近的百姓家中冲去… “孽障!” 徐伯清见状面色一寒… 同时天目法眼也看到了那鬼子母鬼躯所化黑雾已经在远处重新汇聚成鬼躯,正往相反的方向夺命而逃! 指使蕴养的鬼子飞扑向四周的平民百姓,此举显然是准备让蕴养的鬼子为她争取逃命的时间! 要是追她的话,周边肉体凡胎的百姓必定遭殃;若是清缴那些鬼子,她也便有了充足的时间逃命! “找死!” 徐伯清冷哼一声, 正当他准备用出显化之法,祭出造化炉和诛、戮、陷、绝四剑除掉那些鬼子的时候… “上仙勿虑!于宏昌来也!” 伴随一声轻呵声响起,徐家宅院的四周忽地窜出百余位香火加身的阴差,好巧不巧的呈包围状拦在那些鬼子身前… 随即响起拖动锁链的脆鸣声… 那些阴差像是排练好的一般,一条条漆黑的锁链自他们手中破空而出,犹如一条条蟒蛇似的绞向飞散出去的诸多鬼子… 徐伯清看到在此静候的足有百余位阴差,眉头不由得一挑,显得有些诧异。 他知道于宏昌带着城隍阴司的阴差藏在徐家附近,之前也用天目法眼看过。 但只粗略的看了一下,只觉得影影绰绰的,阴差数量应该不少,考虑到并未泄露阴气,也就没怎么在意… 这一下窜出来百余位阴差? 连城隍阴司的师爷都拉来了? 不是说小点排场吗? (本章完) 第一九五章 徐某人的怨念… 便是连徐伯清都有些诧异,更别提而那些鬼子了… 它们看到突然冒出来拦路,数量甚至比自己这边还多的阴差,一时间也显得有些茫然无措… 而阴差那边恰恰相反… 敌寡我众,正是表现的机会。 往往两三个阴差才能分到一只鬼子,而且先前城隍大人也告知了上仙好面儿,排场一定要拉足。 故而那百余位阴差看着那数十只鬼子,就像是看到杀父仇人似的叫呵着! “孽障受死!” “小小鬼物,安敢在上仙面前放肆!?” “敢污上仙法眼?死来!!” “……” 鬼子有限,一众阴差就如官身剿匪似的,一边正气凌然的叫呵着,一边清缴着包围圈中的鬼子。 生怕自己手慢,分不到一个… 而另外一边。 本就重创的鬼子母还未逃离多远,忽地便有一方大印砸在了脑门。 于宏昌伸手一甩,袖口中‘叮当’作响,黑魆魆的锁链自袖中窜出,如有灵性一般的直接将那鬼子母牢牢拴住。 见其还想挣扎,他厉声呵斥道:“本府管辖境内,岂能容你这孽障放肆?” 说罢,将其拖拽着回到徐伯清身前,说道:“此邪祟被上仙一剑斩伤,却还想妄图逃跑,小神已将其擒住,还请上仙发落。” “……” 与此同时。 一众鬼子死伤掉大半,剩下的皆被阴差用锁链绑住,带到了徐伯清身前。 众阴差对视一眼,那师爷上前小心翼翼的说道:“上仙,此等鬼物众多,又有害人之心,我等被逼无奈,只能先将其擒住,交于上仙发落。” 他声音一顿,故作羞愧之态的说道:“还请上仙责罚。” “……” 徐伯清见黑压压的一群阴差前来复命,眉头不由一挑。 随即用揶揄的口吻笑道:“于城隍,我说不是说小点排场吗?你这是把城隍阴司的家底都带来了吧?” “上仙法旨,小神自是领会的。” 于宏昌讪讪笑了笑,颇为‘无奈’的说道:“只是小神回阴司唤人的时候,底下一众阴差听到是上仙有请,一个个嗷嗷叫的都要过来。 小神念他们心诚,也不好拒绝,便自作主张的都带来了…” 他声音一顿,叹了口气的说道:“底下人不懂事,冒犯仙威之处,还请上仙责罚。” “于城隍言重了…” 徐伯清笑了笑,说道:“若非一众阴差相助,我想解决这些鬼子,也还得费些时间,这样挺好,挺好的。” 于宏昌见状一喜,暗想果然如此,随即将那鬼子母扯上前来,问道:“上仙,此寮如何处置?” 此时的鬼子母依然一副披头散发看不清面容的模样,只是那隆胀如鼓的肚皮却如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瘪了下去。 “嗯?” 徐伯清本想直接将这鬼物炼化的,可近看那鬼子母时似是发现了什么事儿,惊疑一声后说道:“将它头发拨开,露出脸来。” “是!” 于宏昌身边的两个阴差领命后伸手将鬼子母面前的头发拨开,露出了一张尖牙利嘴的狰狞鬼面。 只是那鬼面的额心处,居然还印刻着一个小小的金色‘卍’字符标记!! 于此同时。 京城外的某处废弃寺庙中。 一位长眉老僧左手敲着木鱼,右手拨着念珠,闭目念经,那得道高僧的派头与周边的废弃寺庙形成鲜明对比。 忽地,他那长眉微微一颤,左手敲击木鱼的动作顿在空中,右手拨动念珠的拇指也随之僵住。 老僧睁开双眼,目中似有一抹血色闪过,嘀咕道:“鬼子母重创,这小小的水路法会也能吸引来高人?” 他眉头紧锁的取过身旁的钵盂,手指在那钵盂中转动几圈,很快,那钵盂中便溢出了一汪清水。 随着他的手指转动,那钵盂中的清水亦随着转动,他取出手指在钵盂上轻弹一下,念叨:“现!”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那钵盂中原本转动的清水忽地静滞下来,水面不起半点涟漪,犹如一块镜面。 紧接着那水面上便显现出京城徐家院附近,一众阴差捉拿鬼子的画面来。 “香火阴身,城隍庙?” 老僧见一众阴差捉拿鬼子的画面,长眉不由得一挑,待看到城隍法印落在鬼子母的头上,一身城隍打扮的于宏昌擒住鬼子母时,目光不经一寒。 “京城府城隍,有这般实力倒也正常,那这年轻人又是谁?他们又在说什么?” 他看着那无声画面,眉头紧锁的念叨着,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城隍一般只对为祸害当地较重的妖邪出手,鬼子母虽然也是祸害,但按理来说,还没到能让一府城隍出手的地步。 而且他虽然听不到谈话内容,却也能看得出来,那手持木剑的年轻人并未做什么事,但是城隍对其态度却极为友善。 那……难道是城隍请来帮忙的? 他来不急细想,便看到画面中有两个阴差已经将鬼子母面前的头发拨了开,露出了印刻在眉心的‘卍’字符标记。 “城隍也好,帮忙的也罢,老衲好不容易养出的阴煞鬼子母,又岂能让你们抓了?” 老僧抖着长眉的呢喃一声,随即挥手招出一面颇为邪异的长幡。 那长幡的幡面通体呈现黑色,不知由何物炼制,而长幡的支架却由一截一截的白骨制成! 黑幡面,白骨架,黑白两色相称,让那面长幡看起来极为邪异。 老僧将那面邪异的白骨长幡立于身前,随即一手掐法诀,一手沾着钵盂中的清水在幡面上写下鬼子母的名讳,口中还念念有词。 当那鬼子母的名讳书写于幡面上,他的法诀和念词也随之结束,当即对着面前的白骨幡轻呵道:“归!!” 白骨长幡的幡面无风自动的招摇起来。 ………… 徐伯清看着鬼子母眉头处印刻的‘卍’字标符,眉头不经一挑… “咦?” 而于宏昌见状亦是眉头紧锁的似是想到了什么事,提醒道:“上仙,这好像是佛门的印记。” “我知道……” 徐伯清微微颔首,随即似是感应到了什么,运起天目法眼看了看四周。 见周边除了一众阴差,并未发现有旁人监视,心中疑惑不经更甚几分。 他沉吟一番,随即意有所指的问道:“于城隍,你说这鬼子母,有没有可能是别人豢养的?” “……” 仿佛为了印证他这个想法似的,周边忽地似乎刮起了一阵阴风。 而那被束缚住的鬼子母似是也感应到了什么,面容亦是一喜,而印刻在她眉心处的‘卍’字标符亦是亮出了一阵炫目的金光。 徐伯清也未曾遇到这般变故,被那金光一晃,下意识的以手遮蔽了一下。 而周边的阴差被那金光照到,更是阴身都冒出烟来,惨叫连连的后退找遮蔽物。 “孽障还敢作乱!” 于宏昌见此变故面色一变,呵斥一声后攥紧手中的锁链,狠狠地一扯,手中的城隍法印亦是对着那鬼子母砸了下去。 “不对!” 徐伯清眉头紧锁的惊疑一声。 就如他所想的一般,那鬼子母的鬼躯被于宏昌的城隍法印砸的粉碎,再一次化成一蓬黑雾。 也就在此时,忽然刮过的阴风竟直接卷着黑雾破空而去。 “过来!!” 徐伯清反应过来了呵斥一声,伸手凌空对着那黑雾阴风一攥,激荡的内力犹如龙吟鹤唳。 那阴风速度极快,卷起黑雾后几乎在瞬间便已飞远。 便是他数千年内力催动的《擒龙控鹤功》,也只是堪堪抓住阴风的末尾,扯下了小团黑雾。 “混账!” 于宏昌反应过来有人施法摄走了鬼子母后,又羞又恼的驾起一团阴云追了上去。 徐伯清见他追了过去,本来也想追过去的。 但考虑到那阴风的速度实在太快,几乎转瞬消失不见,而自己并不会飞举之术,也便熄了追过去的心思。 他眉头紧锁的捏着手中的一团黑雾,面色有些难堪。 一想到有人当着自己的面,把自己抓的鬼子母摄走了,他身上就像有蚂蚁爬似的,光是想想都觉得难受!! 不多时的功夫。 于宏昌驾云而回,见上仙的面色看不出喜怒,神色间满是羞愧的说道:“小神没能追上那阵阴风,让鬼子母走脱了,还请上仙责罚。” “无妨,于城隍勿要多虑…” 徐伯清不以为意的摆摆手,随即笑着宽慰道:“有贼人在背后施法,手段还挺高明的,追不上也属寻常。 而且,鬼子母刚落入我们之手,就有人施法将其摄走,那施法之人那必定就是豢养鬼子母的人。” 他声音一顿,随即讳莫如深的笑道:“能养出此等鬼物的,想来也不是什么善茬,待我略施小计将其找到,正好一锅端了,也省得麻烦。” “嘶……” 于宏昌闻言不经从牙缝里嘬了口凉气。 他刚才还纳闷,以上仙的修为,见那阴风卷走鬼子母,却只摄下了一小团黑雾,却并未去追,是不是有什么深意。 如今听到这番话才反应过来,原来上仙早就知道了这鬼子母身后还有人,放其离去,便是为了找出它的身后之人! “高,实在是高!妙,实在是妙!” 他摆出一副恍然大悟之态的点点头,随即腆着脸恭维道:“原来上仙早有打算,是小神想的太浅薄了。” “……” 徐伯清见他这般姿态,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作答,只能笑道:“耽误于城隍多日,这事儿也算是解决了。” “上仙言重了。” 于宏昌紧忙拜拜手,随即又看向那些被擒住的鬼子,问道:“上仙,这些鬼子作何处置?” “尘归尘,土归土,魂归天地。” 徐伯清手中的木剑一甩,那被束缚住的一众鬼子尽数被木剑斩了消弭与天地。 收回木剑后对着周边的一众阴差拱拱手,正色说道:“我还得回去施法找出这鬼子母的身后之人,就不多留诸位了。” “小神告退。” 于宏昌也知道眼前的上仙有事在身,行礼后便带着手下的阴差回了城隍阴司。 徐家宅院中,妙静跳上墙头,随即又蹬着小腿跳到自家师尊的怀中,蹭了蹭后说道:“师尊,那鬼子母被人摄走了?” “嗯。” “师尊好像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是有点。” “……” 妙静挠着脑袋,也不知自家师尊的具体想法,便意有所指的问道:“师尊,那这事算结束了?” “这事儿可不算完…” 徐伯清神色幽幽的应了一句,解释道:“前段时间为师习得了个小法术,说不定能借此找出那鬼物的身后之人。” “什么法术?” 妙静听到法术便是那双异色瞳都亮了几分,撒娇似的问道:“那徒儿能学吗?” “一些江湖小戏法罢了…” 徐伯清摇了摇头,说道:“而且为师还没试过,也不知道有没有用,要是有用的倒是可以教给你们。” “嘻嘻,那徒儿先祝师尊的法术有用。” “嗯,去罢~” 徐伯清微微颔首,随即说道:“还得委屈你在这守几日,我回宫去试试那术法有没有用。” “徒儿领命!” 妙静也知事情缓急轻重,纵身一跃的又跃回了徐家宅院的墙头… 徐伯清也没多说什么,便往西厂监赶去。 前段时间,他研究了一下那《奇技门八绝》中记录的八类术法。 他们一脉因为有炼丹炉和四象旗这两件仙家法宝做传承的缘故,对于炼丹、阵法、炼尸、医术、卜卦这五类研究的最多。 除此之外,后面还有三绝,分别为招魂之法、拘魂术、魇镇之法。 因为这三种术法对自身并无实质性的提升,奇技门一脉对此研究的并不算多。 招魂之法能将死人的魂魄招出,城隍庙的阴差也会,并不算多特殊; 拘魂术是能将招来的魂魄打上自己的烙印,用来祭炼法器或是施展别的法术。 奇技门一脉能催动炼丹炉和四象旗这两件仙家法器,便是逆向运用此法,血祭的同时印下自己的魂魄烙印。 算是个功能性的小术法。 最后的魇镇之法,便类似于前世的扎人偶。 取桐木制作成人偶,再取人的贴身之物,如毛发之类的东西置于人偶中,便可施法将人偶与对应的人牵连上因果… 只要有施了术法的人偶在身,凭借这层关系,可在万里之外施法咒人偶的对应之人身死! 此法颇为邪异,但弊端同样明显… 施法不仅会让对方与人偶牵连上因果,便是施法者自身也会与那人偶牵连上因果! 那书中就标明了,施法咒人有伤天和,业障缠身,自身也会折寿… 甚至还贴心的标明‘慎学’二字… 因果关系什么的,徐伯清自问自己对这一块门清,要的就是这层因果; 至于什么有伤天和,业障缠身,与他而言就更不是什么事了… 他被雷劈又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 算上前些天和于宏昌讨论阴曹地府被雷恐吓,那怎么说都是三次了… 至于施法要用的贴身之物,徐伯清是没有毛发什么的,但毛发这种东西…… 哪有鬼躯的一部分好用!? 感谢各位书友的打赏与投票支持! 感谢… (本章完) 第一九六章 人偶娃娃 桐木并非是什么名贵木材… 而且由于梧桐树高大挺拔,时人又常把梧桐和凤凰联系在一起,便是宫中也种植了许多,数百年份的比比皆是… 徐伯清前些日子一直待在西厂监中研究《奇技门八绝》,闲着无聊的时候还特意让人选取了一截数百年份的老桐木,浸泡在油中备用… 回到西厂监后倒也省了很多事。 数百年的老桐树纹理通直,刨光后有绢丝光泽,因材质轻柔,不仅容易加工雕刻,还易染色… 泡在油中多日,取出后那一截老桐木已经显现出了一种深沉油量的棕黑色… 徐伯清将手中的桐木擦拭干净,随即放在那法坛上,取过《奇技门八绝》一书仔细研读施法需求… 反复确认,待心中有底后才将书放置在一旁,随即摆袖一挥,摆在法坛上的数支红烛亮起明黄色的烛光。 又焚香三支插在盛有糯米的碗中,这才取过那截浸了油色的老桐木,以手代刀的雕刻起来… 木屑飞溅… 不多时的功夫,那一截老桐木便被雕刻成个面容模糊的人形木偶。 按照书上的方法,还需以朱砂混合施法之人的鲜血,再配上数种施法的引子调配出为人偶上色的颜料。 上次在裕王府斩了石新觉后,他的东西连同法坛都被搬回了西厂监… 法坛上摆着诸多碗碟,里面装着不少配料,倒也省了他很多麻烦。 徐伯清取过几只空碗,随即便割破自己的手指,在每只碗里各挤了一滴鲜血。 随即按照书上记录的方法与比例,或是研磨,或是捣碎成粉末,一点一点的将击中颜料配好… 然后执笔蘸着颜料为人偶上色。 不知是不是错觉,随着颜料落下,那人偶身上不仅显现出了衣物的颜色,似乎也多了几分灵性。 待木偶身上的颜色上好,似是穿上了一层衣物一般,很是鲜艳,活像个制工精良的人偶娃娃… 只是这人偶娃娃面容依旧模糊… 而徐伯清也隐隐能感觉得到,自己与这人偶娃娃之间似乎建立起了一种非常隐晦的因果关系… 这应该便是书上所说的,施法者也会与木偶牵连因果,业障缠身。 他深吸一口气,摒弃杂念后将人偶放置在法坛正中位置。 施法需要法器加持,他没有法器,便掏出了自己的木剑,随即脚踏罡步,一手舞剑,一手掐着法诀,口中还念念有词的在法坛前施起法来… 身上的衣物猎猎作响,就如屋内生起了一阵阴风似的,便是连法坛上的烛火也随之摇曳,忽明忽暗… 脚踏天罡,左捻法诀,右捻剑诀,便是徐伯清的眼中似乎都蒙上了一层荧光! 忽地… 他动作一顿,随即挥袖一摆,一团黑雾自他袖中飞出,径直钻进了法坛上的人偶中。 随即口中轻呵道:“天圆地方,律令九章;吾今有敕,赐尔身藏;魂魄归位,气化五脏;两相通应,因果显相……” “遁!!” 伴随他的话音落下,那摆在法坛上的人偶娃娃竟随之显现出一张尖牙利嘴的鬼子母面容!! 徐伯清见状也知术法完成,收回木剑后取过那法坛上的人偶娃娃。 也不知是不是与那鬼子母牵连上因果的缘故,此时的人偶娃娃更显几分灵性,甚至还能隐隐看出一股阴秽鬼气… 他眉头微蹙的放在手中细细把玩。 也不知是不是用了鬼子母一部分鬼躯的缘故,这人偶娃娃似乎要比《奇技门八绝》一书中的描述的还要邪异几分。 若按书中的描述,施法制作好人偶娃娃后,若是想要杀掉木偶对应之人,需得将人偶放置在法坛上,连续施法咒其七日,方可让木偶对应之人暴毙而亡。 但他造出的人偶娃娃面容清晰可见,身上还有阴秽鬼气,仿佛这人偶娃娃就是那鬼子母一般。 他甚至隐隐感觉,只要将这人偶娃娃扔进造化炉里炼化,那鬼子母必死! “呼……” 徐伯清长长的舒缓一口气,也强行压下了将其炼化的冲动… 本来抓鬼子母只是想着弄死结案,还宋明德人情的同时也算做件好事。 但自从刚才抓到鬼子母,却又眼睁睁的看着鬼子母被人施法摄走后… 这次办案的性质就变了!! 当着自己的面,把自己抓的鬼摄走,这特娘的哪是把鬼子母摄走? 这分明就是在打自己的脸!! 上次这么干的,庙已经被烧了;而这次的更过分了,直接用法术摄走…… ‘真当我徐某人不会法术??’ 徐伯清冷哼一声的运起天目法眼,借助天目法眼观察因果之效,透过人偶娃娃细看那牵连在一起的因果关系! 他看到了一根线。 一根代表鬼子母因果的线! 线的一端搭在人偶娃娃上,一端通入冥冥,似乎,离京城并不算太远…… 他本来的想法便是以这人偶娃娃为枢纽,借其与双方都牵连上因果的特性,找出鬼子母身后之人的所在之处… 然后,给他们一锅端了! 如今见天目法眼已经看到线,理所当然的便顺着那根线寻了过去…… 眼底似有京城的景象一闪而过… 紧接着便到了京城之外,最终停在了一处杂草丛生,已经废弃破败的寺庙前。 在那破败的寺庙中,他看到了一个长眉老僧,坐在蒲团上敲着木鱼,拨着念珠,看起来心无杂念,一派得道高僧的模样。 只是,那老僧身前的却立着一杆邪异的白骨黑帆,而且那幡面上隐隐有一个个狰狞鬼面显现,里面似是藏着诸多鬼物。 因果线的另外一端,就在那白骨幡中! 养鬼的老和尚! 之前在鬼子母额心处发现印刻的‘卍’字标时,他就隐隐有了猜测; 后来鬼子母被人施法摄走,几乎就可断定了,这只鬼物是人豢养的! 如今,找到了背后主谋! 徐伯清收回发散出去的心神,随即目光微动的冷哼一声,收起人偶娃娃,趁着夜色出了西厂监。 既然找到了主谋的藏身之地,而且离京城也就几十里,那报怨可得趁早才是…… 另外一边… 长眉老僧一手敲着木鱼,一手拨着念珠,口中还念念有词,只是念叨的不是什么佛门超度之法,而是他偷师来的养鬼之法! 他召回阴煞鬼子母后,本想施法看看鬼子母在京城中的遭遇。 不曾想鬼子母受伤实在太重,不仅蕴养的鬼子被诛戮殆尽, 便是她自身的鬼躯都有些缺失,施不了法。 无奈之下… 他只能将阴煞鬼子母先放回白骨幡中的施法蕴养,想着等其养好之后再探究竟。 忽地… 他莫名升起一阵心悸之感,敲击木鱼的节奏一缓,拨动念珠的拇指亦是一顿,睁眼后茫然的看了看四周。 确认周边无甚变化后,他又掐起手指用那卜算之法算了算。 可算完后心头的疑惑不经更甚几分。 明明命理无甚变化,为何会有心悸之感? 他眉头紧锁的思量了一会儿,却怎么也想不出什么头绪来,只摇摇头,权当是出现错觉了。 见外面的天色已蒙蒙亮,又想着清晨朝气有益修行,那老僧便支起身子出了禅房,准备活动一下筋骨。 就在他活动筋骨之时,耳边突然响起一声戏谑的声音:“老方丈借清晨朝气强健体魄,身子骨很是硬朗嘛……” (本章完) 第一九七章 斗法! “……” 长眉老僧闻言动作一顿,目光亦是微凝。 透过满是断壁残垣的破败寺庙,看到了位身着月白长衫的年轻男子站在寺庙之外,似是刚刚到这… 而这年轻人,他还见过! 之前感应到鬼子母受创,他借佛印施法显化影像,看到了城隍阴司在围剿阴煞鬼子母,当时这个年轻人受持木剑的站在边上旁观… 想来应该是城隍请的帮手… 此人来这作甚? 莫不是城隍找到了这里? 见那年轻人竟也隔空看向自己,他长眉不经一挑,双目半阖的瞥向四周,见周边连个阴差都都没有,更别提城隍了… 心中惊疑更甚几分… 此人气血虽雄,却只是肉体凡胎,身上并无半点仙灵之气,似乎也并不是仙道中人,居然就一个人寻来了? 老僧目光微动,随即笑呵呵的说道:“老衲都一把年纪了,这身子瘦的只剩一把骨架了,如何能比得了你们年轻人。” “老方丈说笑了…” 徐伯清只笑着摇了摇头,随即迈步踏进废弃的寺庙中。 随即意有所指的咋舌道:“在徐某眼中,老方丈这身子骨都散着一层佛光,这般修为,怕是都修出某种金身了,当真骇人。” 他并未说假话,眼前这长眉老僧看起来干干巴巴的,似乎浑身也没有二两肉。 在天目法眼的洞察下,这老东西的气息极为雄浑,而且身上居然氤氲着一层颜色偏暗的金光!! 仅凭气息判断,其修为之高,只怕不比自己那便宜大侄子龙兴差! 而龙兴不仅是修行八百多年的蛟龙,同样还是敖岚之子,真龙之子! 跟脚何其厚重? 这老和尚…只怕是个劲敌! “……” 而长眉老僧听他说到金身,面上的笑容不经一僵,心中也已掀起波澜… 他偷学门中禁法,又偷师尊法宝叛出师门,一生所学极杂,其中又以炼体之法研究的最深,同时也是他隐藏最深的底牌! 已练就不坏金身之境! 为了将这手段隐藏好,当做底牌,甚至不惜用那饲鬼之法,将身体吸成干干巴巴的枯瘦模样… 不管是与人相搏,还是与人论道,都是祭出各类法宝,用各类术法手段,摆出一副重法宝,修术法的佛门修士模样… 因为见过他施展金身的人、鬼、妖都死了,以至于这么多年以来,便是他已经记不清这张底牌在危机关头救了自己多少次,反杀过多少厉害角色…… 可如今,却被人一眼看破… 他如何能不惊!? “缘主说笑了…” 长眉老僧眼睛半阖,明明眼中已藏着凶光,面上却还是笑呵呵应了句:“老衲这点微末伎俩,可比不得缘主武艺通神的手段。” 他自持自己习得的术法不弱,那京城的城隍都未能追上阴风,此人却能寻来,还是孤身寻来,必有古怪! 他已起了杀心,却还想打探一下对方的情报,试探一下对方的深浅。 “那老方丈可就说错了。” 徐伯清摇摇头,似是感慨又似是无奈的说道:“徐某人修行时日短,眼界也浅,最缺的就是手段了。” 他声音一顿,随即意有所指的说道:“但恰好,徐某这为数不多的手段,还真就顺藤摸瓜的寻到老方丈了,你说巧不巧?” “巧,是挺巧的。” 长眉老僧哪会信他的话,冷笑一声后,盘着手中的念珠问道:“缘主孤身来寻老衲,不知意欲何为?” “当然是讨个说法了~~” 徐伯清说着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盯着他眼睛说道:“老方丈昨日施法将我抓的鬼子母摄走了,难道我不该来讨个说法?” “……” 长眉老僧微微颔首,随即问道:“不知缘主想…怎…么…讨?”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念珠便已脱手而出,十八枚佛珠在空中四散,劈头盖脸的对着徐伯清的位置飚射而去。 那十八枚佛珠乃是一件货真价实的佛宝,看似毫不起眼,拿在手中亦是轻若鸿毛,实则祭出后每一枚都重若千钧! 打在人身莫说破开肉绽了,寻常人还能不能留下尸首都难说…… ‘老东西不讲武德!’ 徐伯清暗骂一声,听到那呜咽的破空尖啸,身边罡气凝成一道丈宽气墙的挡在前面,随即祭出木剑,施以重快的《惊鸿剑诀》! 原本近丈的气墙几乎在顷刻之间便被那十八枚佛珠压的缩小至不足数尺! 就在将要近身之时,他身边忽地生出漫天剑影,伴随一道道惊鸿掠过,一枚枚佛珠被拨开散落到别处。 山间的青石在那拨开的佛珠面前脆的像块豆腐,轰然碎裂; 而寺庙的断壁残垣被佛珠撞上便是碎石飞溅,炸出一个个大坑… 那些佛珠就像是有灵性一般,不管是被剑罡拨开,还是撞到其他东西,随即又滴溜溜的再次飞起,带着破空之声飚射而去。 就在徐伯清应对那十八枚佛珠之时,耳边忽地响起一阵敲击木鱼之声。 “铛~铛~铛~” 长眉老僧立于禅房门前,手中不急不缓的敲着木鱼,口中以奇怪的腔调念叨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 敲击木鱼之声,与那怪异的腔调相结合,使得长眉老僧的身上似乎都氤氲着一层佛性光辉。 而徐伯清听到这般声音只觉得心烦意燥,起初并未在意,可随着时间推移,他眉头不经一拧,也感觉到了些不对劲… 那敲击木鱼的‘铛铛’声似是有某种魔力似的,一直在脑海中回荡。 敲击木鱼之声与那‘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相互呼应,非但没有半点清净之感,他反而心烦意乱,几欲作呕… 随着时间推移,那木鱼棒每次落下,就像落在了他的天灵上一般… 徐伯清只觉得头晕脑胀,浑身发软,便是眼睛都红了几分!!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呵呵…” 他冷笑着念叨一句,随即神色戏谑的斥骂道:“老东西,你养鬼害人,自身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有什么脸让放我屠刀?嗯?” 说罢,他手中的木剑一甩而出,木剑脱手的瞬间便化作红、黑、青、白四色流光窜出,破开佛珠后直奔长眉老僧而去! 长眉老僧见那颜色各异的四剑似的携风雷之力,而且直冲自己而来,面色亦是一变,顺手甩出个紫金钵盂… 那钵盂迎风便长,几乎在顺长便至数丈宽,钵口散着佛光,直接将四剑吸了进去。 老僧还没来得及欣喜摄下飞剑,便听到钵盂内‘咚隆’作响,钵盂的更是一阵颤栗,像是随时都会被撑开似的! 他面色不经一变,暗想这四把飞剑只怕有些古怪,不能以常理对待…… “你收我的,我也收你的…” 徐伯清见他注意力已被钵盂吸引,对十八枚佛珠的控制差了不止一筹,当即张嘴突出造化炉来。 造化炉同样迎风便长,见那十八枚佛珠袭来,炉口大张,瞬间便有八枚佛珠收不住去势,自行撞进了炉中… 剩下的十枚止住去势,还想绕过熔炉,殊不知徐伯清已经先他们一步的从炉后饶了出来。 运起《擒龙控鹤功》便将那剩下的十枚佛珠摄了过来,其中有六枚被摄到炉口位置,他一记流云袖摆出,瞬间便将其扫进炉中; 顺手又抓住两枚扔了进去; 随即又纵身一跃, 剩下的最后两枚佛珠,也被他一脚一个的踢进了造化炉中。 只电光火石之间,那十八枚佛珠便尽数进了造化炉中。 另外一边的长眉老僧似的感应到了什么,待察觉到自己偷来的十八念珠没了联系,面色不由得一变。 紧接着他便看到自己的钵盂法宝出现四道裂纹,显然是撑不了多久了! “祸事了!” 他面色阴沉似水,也知道今天要不交代点东西,怕是讨不着好了! 见那一人一炉往自己的方向而来,他挥手一招,那面白骨黑幡便落入了手中!! …… 感谢各位书友的打赏与投票支持! 感谢… 今天有事耽误了半天,量有点少。 (本章完) 第一九八章 造化熔炉显神威! “起!!” 长眉老僧轻呵一声,手持白骨幡当空一摆,周边顿起阴风,数十道黑雾带着狞笑的从那幡面中涌出…… “桀桀桀~~” “呼呼呼~~” “哈哈哈~~” 伴随一些怪笑,仿佛连清晨的阳光都被一团阴云遮蔽了,声势极为骇人… 而那些黑雾在阴云下凝聚出一只只体态狰狞的恶鬼,有的青面獠牙,有的肋生双翼,有的人身牛头,有的鬼目猩红… 这些鬼物的声势… 竟都不比鬼子母差! 断壁残垣的废弃寺庙仿佛在刹那间变成了阿鼻地狱,鬼气冲天,阴森可怖! “嗡阿吽,摩诃迦啰耶,吽呸……” 而那长眉老僧立于禅房前,手中敲着木鱼,口中亦是念念有词。 紧接着身上显现出一层佛光,身后亦是显化出一尊怒目嗔视的金刚法相虚影!! 那法相虚影身体呈青黑色,三目圆睁,鬃毛竖立,头戴五骷髅冠… 双臂托于胸前,左手托着骷髅碗,碗内盛满粘稠人血;右手拿月形刀,两臂中间横置一根短棒。 身后似乎还有熊熊火焰燃烧… 徐伯清被那敲击木鱼的‘铛铛’声响整的头晕脑胀,几欲作呕,本想直接上前擒住那老和尚… 却忽地面色一变,紧接着脚下亦是忽地一顿,仿佛有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自己身上一般,便是那腰都压弯了几分… 他额头青筋暴起,便是眼睛都红了几分,强行抵御那突然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术法; 又见一只只狰狞恶鬼朝自己飞扑而来,他深吸一口气,面颊亦是有些泛红,待胸腔隆起,呼气时鼻窍仿佛都冒出两股青烟。 “呼!!” 徐伯清张口一喷,一股明黄色的火焰冲天而起,那火焰脱口便长,所过之处,阴邪鬼气荡然无存!! 那些恶鬼中,一只肋生双翼的恶鬼速度最快,也是最先扑来的,见那火从口出的场景顿感不妙… 还没来得及逃脱,就如飞蛾扑火一般被汹涌而来的火焰烧成了一蓬飞灰!! 后面的恶鬼见状也知这人吐出的不是凡火,见火势冲天而起,紧忙避开身形,却还又两只恶鬼反应慢了半步,被火光燎到了鬼躯。 明黄色的火焰似乎无论沾着什么都能燃起,那两只恶鬼本想掸灭鬼躯上的火,不曾想火没掸灭,反而掸火的地方也跟着燃起,越烧越旺! 徐伯清见自己吐的火虽然凶猛,覆盖范围却小,目光微微一动,随即一掌拍在身侧的造化炉上… 却见那造化炉吃力后飞至半空滴溜溜的旋转,炉口大开,明黄色的火焰自炉口挥洒而出,犹如下起了漫天火雨…… 他站在火中不伤分毫,但是那些恶鬼却不敢轻视这明黄色的火焰… 那半空中的熔炉如骄阳烈日一般洒下漫天火雨,一众恶鬼不复攻势,纷纷闪躲起来。 生怕沾染上火星,也会如之前的三只同类那般被火烧的神形俱灭… 长眉老僧见状目光微凝,身边的数丈金光将袭来的火焰格挡在外。 他也看出来了,这如骄阳悬空般的熔炉必然是一件了不得的宝物!! 先前十八降魔珠被打入熔炉后便断了联系,如今涌出的灵火更像是克制了阴邪鬼物一般,很是难缠! 若是不加以限制,只怕这火势会越来越大,对自己这边的也会愈发不利! 他心神一动,身边的白骨幡再次招摇起来… 霎时间,周边阴风再起! 而且那阴风似有灵性一般,直接往天上的造化炉卷去! 徐伯清见状目光微微一动,只冷哼一声的在心中嘀咕着:‘若是造化炉能被你这小小的阴风卷走,那它也就不是造化炉了!’ 造化炉本是他纯阳之体附带的‘身如熔炉’特性,不仅能提纯内力,炼化万物,也还有百邪不侵之效! 熔炉本身无形无相,是他以炼丹炉为载体,在显化之法下创造出来的… 不管是熔炉本身,还是熔炉中的火焰,都可以说是他身体中的一部分! 造化炉既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他人又站着这,又岂会被一阵小小的阴风摄走? 就如他所想的那般…… 那呼啸的阴风想将半空中的造化炉卷走,结果造化炉只是颤了颤,依然如骄阳烈日般的悬浮在半空,挥洒着漫天火雨。 造化炉非但没有被阴风卷走,反而火借风势,炉口挥洒出的火焰更甚几分! 不仅落下的火雨便的更急,更凶,就连地面上燃起的火焰蔓延速度也快了数倍不止!! 一些鬼物本来闪躲好好的,不曾想那火焰被阴风一吹,忽地变的又急又凶,当即就有几只恶鬼躲闪不急的被火焰燎到… 转瞬之间便被烧的神形俱灭… 长眉老僧显然也没料到那熔炉会这般难缠,更没料到会有火借风势这种情况发生; 见自己饲养的恶鬼出来不仅没立寸功,反而瞬间便被那火烧灭了数只,饶是以他的阅历也感到些心疼… 紧忙催动身旁的白骨幡,使其散去阴风,也让那些恶鬼回到幡中。 徐伯清见阴风散去,鬼物似乎也在后撤,目光不经一凝,随即又想到刚才火借风势的汹涌场景,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自己是不会呼风的术法,但自己会显化之法啊! 随即他眉头又是微蹙,因为他能清晰的感应得到,自己转轮之法所能操控的阴阳二气已经所剩不多了! 转轮之法所能操控的阴阳二气不同于体力或真气什么的,自行恢复的速度及其缓慢,暂时还没找到快速恢复的方法。 上次救蛇妖耗费了很多,将熔炉显化成造化炉又耗费了许多。 若是再次使用显化之法,只怕转轮之法所能操控的阴阳二气便要见底了! 不过…… 见底就见底! 先弄死这老东西再说! 徐伯清本就不是优柔寡断之人,能恢复的东西他用着虽说有些心疼,但还没到舍不得用的地步。 在那熊熊燃起的火光中,他身后忽地显现出一个已经黯淡的光轮,那光轮中的阴阳二气像是被抽走了一般,再次黯淡了几分! 而周边的火焰忽然摇曳起来,紧接着变汇聚成一个半透明的显化之身! 犹如一个火焰构成的巨人! 那显化之身手一招,周边的阴阳二气尽汇聚与手,构成了一把硕大的芭蕉扇。 “烧起来!!” 徐伯清轻呵一声,那显化之身手持芭蕉扇对着半空中的造化炉扇了下去! 造化炉微微一颤,似乎连炉身都变红了几分,紧接着涌出的漫天火雨变成连成一片的火海!! 有数只恶鬼在逃回白骨幡的路上便在洒下的火海中烧成灰烬; 而满是断壁残垣的废弃寺庙,也在顷刻间被火海淹没… “!!!???” (本章完) 第一九九章 以我真火炼金身! 十数里外的洪阳城中… 思卿坊内,竹思思坐在梳妆台旁,以手托腮的出着神,手里还把玩着一块玉佩。 也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就在前些日子,她这思卿坊中有个女儿走了,并非死了,而是被个痴情的愣种赎了身,并且还结了婚…… 那愣种是个雏,被朋友拉着第一次来思卿坊,结果和那姑娘看对眼了。 日后成了思卿坊常客,却只找那姑娘。 差不多持续了半年,就连思卿坊的其他姑娘都认识这个有名的愣种了… 姐妹们各种调侃、揶揄之词不绝于耳,说的都是什么愣种动情了、怕不是个傻子、估计想白嫖之类的话… 而被点的那姑娘也只是笑笑,从不反驳。 有一次那愣种喝酒喝多了… 许是酒壮怂人胆的缘故,说要帮那姑娘赎身,还在思卿坊里嚷嚷,大家只当是笑话… 可能他也知道自己出丑了,酒醒后便消失了一段时间… 就在思卿坊府姑娘们都快忘了那愣种的时候,他却带着银子回来了… 把能凑到的钱都拿来了… 来思卿坊说要赎人,当众说要娶那姑娘,还问她愿不愿意跟自己走。 那姑娘哭的一塌糊糊。 竹思思愣了好一会儿,始终不信… 她不相信青楼里会睡出感情,也不相信会有这种能睡出感情的人… 这两年中,思卿坊的姑娘被人赎走的不在少数,但多是有钱人赎回去当个偷腥用的通房丫鬟,最多也就是个妾。 她修行至今数百年,还从没有听说过,有人会赎青楼女子回家当正妻的。 她不信…… 她用涨价来为难那愣种,想让其知难而退,认清现实。 而那愣种也无愧于愣种的诨号,察觉银子不够后,他又回家把地契拿来了… 而相好的那姑娘也把自己的私房钱拿出来塞给了那愣种,让他为自己赎身的同时,也跪地求妈妈成全… 竹思思同意了。 因为她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后来她还被姑娘请去,以母亲的身份参加那愣种的婚宴… 因为新娘身份的特殊性,婚宴上其实没几个人,而且大多是思卿坊的姐妹。 那天的婚宴格外怪异。 参加婚宴的一众姑娘们,显得有的出神,随了很多礼,也喝了很多酒… 而竹思思就坐在婚宴的主位上,以母亲的身份喝着一对新人孝敬的茶水,没人知道她当时在想的什么… 走前,她将那姑娘的赎身之资当做了嫁妆,还给了姑娘,又封了两份红包。 在回去后… 她的脑海中时常会浮现一个也曾说过要明媒正娶娶自己的身影,而且就像着魔似的,怎么都忘不掉… 很怪… 很怪…… 就在竹思思出神之际,忽然似是感应到了什么,回过神后有些疑惑的看向窗外。 上次被那贼人占了身子,她恼羞成怒的不知吸了那贼人多少阳气,修为大进… 而在融合那滴不知是什么血泪后,也不知得了什么造化,修为涨幅更是快的吓人,便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如今的道行涨了什么地步… 总之,很多很多… 如今,她能清晰的感受到十数里外一阵火气升腾,显然是有人在斗法! 动静那么大,修为肯定不弱… 若是以她平常的性子,对此肯定是敬而远之的,更别提去看了。 可此时她心头却隐隐生出一种‘应该去看看’感觉,那感觉很怪,甚至说不出来为什么… 单纯的就是一种直觉… 就仿佛…仿佛…斗法之人与自己有什么关系似的,很是突兀。 竹思思站在窗边遥望斗法之地,眉头紧锁的思量了一会儿,最终决定去探探究竟,看看这直觉源于哪里。 随后便收起玉佩,出了思卿坊。 ……………… 废弃寺庙中… 长眉老僧看到那突然出现的持扇虚影,又看到已经被火海淹没的自己,心头都颤了颤。 而徐伯清也清楚的知道,自己所能调动的阴阳二气本就不多,显化之身持续不了多久… 故而一丝一毫都不敢浪费! 当即便操控显化之身再次扇出手中的芭蕉扇,只是这次的目标不是悬于半空的造化炉,而是地面上已经燃起的寺庙! “再来一扇!!” 那身形十数丈的显化之身再次持扇挥出,地上的燃起的火焰似乎都被这一扇之威压了下去。 不仅是火焰蔓延的速度快了无数倍,便是再次腾起的火焰亦是凶猛了不止一筹! 废弃的寺庙本来建在一座小山的山脚,之前的火焰还只是在寺庙中燃烧,在这一扇之下,火光已经蔓延至整座山头! 目之所及,皆是火海! 已经看不清其他东西了… 徐伯清透过升腾的火气,看向那正在施法抵抗火海的长眉老和尚,随即微微一笑的念叨着:“最后一扇了…” 说罢,显化之身对着老和尚所在的位置再次挥出了手中的芭蕉扇! 在那无边火海中,一股凶猛的火气滚滚前行,犹如火海中的蛟龙一般,对着那老和尚所在的位置扑了过去! 长眉老僧手中念念有词,此时他眼前除了火焰之外,已经看到其他东西了。 饶是身后法相显现的数丈金光抵御着火焰的侵蚀,他亦感觉到有些吃力。 见放出的鬼物已经重新被召回白骨幡,当即挥袖收起长幡,准备再施手段与那纵火之人较量一番。 可手段还没施展开,他那长长的眉毛却突然一抖,紧接着便传来一阵心悸之感! 他心有所悟的伸手在眼前一抹,眼中灵光一闪而过,当看到那火海中一股火气直冲自己而来,瞳孔不经一缩! 下意识的便想到御使紫金钵抵挡,却发现自己的紫金钵已是便体裂纹。 再想闪躲却发现那股奔腾的火气范围实在太大,也太广,而且已经到自己的金光前了,根本闪躲不及! 那数丈金光在奔腾而来的火气面前轰然破碎,火气直接冲到他面前!! 长眉老僧身上的袈裟法衣亮起一抹荧光,身后的金刚法相也随之收缩,似乎融进他的体内! 他原本干干巴巴的身体像是充气似的瞬间壮硕起来,肌肉隆起,皮肤表面亦是渡上了一层偏暗的金光! 用出金身后,他双手交叠在身前捏起不动明王法印,与那奔腾而来的火气撞在了一起! 周边的火海仿佛静滞了一刹那,紧接着犹如火山喷发一般,炸响出惊天轰鸣的同时,无数熔岩飞溅向四周。 便是那小山都颤了颤! 长眉老僧口吐金血的从那爆炸的中心倒飞了出去,虽一身金身,却已是灰头土脸,便是长长的眉毛被火燎了半截。 他落地后金身已经长至的数丈大小,脚下的火海也只能烧至他的腿部。 只是此时他的眼睛也已经变的猩红一片,嘴角还挂着金色的血液,模样看起来狰狞可怖。 “我要你死!!” 见悬浮在半空的熔炉已经关闭炉口的横飞而来,对着自己的头颅砸下,他嘶嚎一声的伸手想要抓住砸下的熔炉。 不曾想,飞来还只有常人高的熔炉,在落下时竟凭空大了数倍不止! 此时他已躲闪不急,只能举手托住那熔炉的两条腿,感受到砸下的熔炉势大力沉,他后背又探出双臂,呈四手托天状的托住了熔炉的四条腿。 他刚准备提着熔炉的腿将其甩开,却惊异的发现那熔炉竟然又是一沉! 他托着造化炉,而此时的徐伯清已经立在造化炉上,呢喃细语的说道:“我虽没有金身,却也有大小变化之术,你也尝尝!” 说罢,身形猛地涨大数十倍! 如一个巨人似的站在造化炉上,紧接着运力往下一压!! 长眉老僧双目圆瞪,脚下的青石地面几乎在瞬间被被压塌碾碎,而他的受力的四臂、膝盖、与腰身陡然一弯,口鼻窜血的险些跪倒在地! 随即咬牙切齿的用尽力量,将托在头顶的熔炉甩飞了出去… 徐伯清见他竟能扛着造化炉与自己施法下压的力道,也是暗自心惊,随即脚下一滑,便感受到的造化炉竟被其甩飞了出去。 他顺势提拳下压,在造化炉被甩飞的瞬间,一记重拳轰在了他的天灵位置! 犹如金石相击一般,发出一声厚重的嗡鸣…… 只瞬间,长眉老僧的眼睛就像是浸血了一般,染上一抹血色,鼻窍中也再次流出金色的血液来。 而徐伯清借着落下时占据的先手,一对拳头犹如打铁的重锤似的,接连在那金身上轰击,留下数个拳印… 忽地… 他挥出的拳头被只金色大手抓住,另一只刚抬起的手也被攥住了手腕。 “打这么久了…” 长眉老僧回过神来,见自己的双手擒住了对方的双手,咬牙切齿的说道:“现在轮到我了吧!!” 说罢,他狞笑一声,将空出的两只手对着徐伯清的面颊轰了过去。 他有不坏金身,极为耐打,相斗时可以失误无数次,但只要抓住一次机会,便可把局势扳回来! 就如现在一般,眼前之人只会变化大小,却并无金身之法,如今被自己擒住双手,岂不如同待宰的羔羊? 肉体,能扛得住自己几拳头? 他口鼻窜血,脸上却带狰狞肆意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自己两拳将身前这贼人打爆的场景。 “……” 徐伯清见他摆出一副计谋得逞的模样,神色不经有些怪异,随即肩头也探出两只手来,一边一个的攥住了袭来的拳头。 “……” 长眉老僧见自己的拳头停在了他的面前,特别是看到他肩头探出的双手时,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你这金身只能生出四臂吗?” 徐伯清好奇的问了一句,随即神色戏谑的说道:“我这大小变化之术,可不止是四臂~” 说罢,他提膝顶重重的磕在了老和尚的裆部,肋下则是再次探出一双手,趁其失神之际,一手抠眼,一手锁喉! 转找防御薄弱的地方招呼! 与此同时,被甩飞出去的造化炉也再次飞了回来,有快又狠的直接砸在了老和尚的头上! 那长眉老僧被打的头晕眼花,脚下踉跄,便是脑门上都凹下去了一块。 徐伯清见状目光微动,抓住机会上前挥拳猛攻,一拳接着一拳,那‘铛~铛~’之声不绝于耳。 而长眉老僧的金身也确实够硬,金身上虽说被打的凹下去一个又一个的拳印,却始终没有被打破的迹象! 徐伯清手段尽出,便是手都打的酸疼,却迟迟不能将其击杀,也显得有些焦躁! 他目光微微一动,伸手对着火海中的钵盂一指,轻呵道:“起!!” 罩住四剑的钵盂佛宝颤了颤,随即轰然碎裂,诛、戮、陷、绝四剑犹如四道流光一般转瞬即至… 诛、戮两剑刺入金身的左目; 陷、绝两剑刺入金身的右目。 四剑飞至,就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长眉老僧惨叫一声的捂着眼睛倒飞了出去。 “我还以为你不会疼呢。” 徐伯清揉着酸疼的拳头嘀咕一句… 随即上前又锤了几拳,将其拎起后恶狠狠的说道:“都说真金不怕火炼,我倒想看看,我这真火能不能炼化你这坨金身!!” 说罢,招来造化炉,翻开炉口,然后将那半死不活的一大坨金身塞了进去! “……” 感谢各位书友的打赏与投票支持! 感谢! (本章完) 第二零零章 为鬼讲经三百年的老和尚 待将那半死不活的一大坨金身塞进造化炉后,徐伯清心神一动,当即拍了拍炉口… 满山燃起的明黄色火海似的受到了造化炉的牵引一般,整片火海犹如龙吸水似的往炉口回涌。 火海往造化炉中回涌的场面,丝毫不亚于之前如日悬空挥洒火雨! 极为壮观! 顷刻间,一整座小山的火焰便都被收回了炉中… 就在他准备操控真火炼化那坨金身之时,忽然感觉某根因果线一颤,随即心有所感的往西南方向瞥了眼… 与此同时… 竹思思在远处踌躇不前… 她跟着直觉来到了这里,也确实看到了真火焚山的震撼场景,为安全起见,她本想施法偷窥一下斗法的地点。 不曾想那边的火气实在太重,她的小法术被冲天的火气干扰,根本无法看清是何方神圣在此斗法。 就在她纠结要不要上前查探之际,却又突然感受到那斗法之地的火气居然迅速的衰弱了。 她也知道,必定是斗法分出了胜负! 同时她心中也有些焦急… 斗法结束,胜者必然不会在此久留,而自己顺着直觉而来,若是什么都没看到,岂不白来一趟? 她轻咬银牙,最终还是施展隐匿之法赶了过去,隔着老远便看到满山明黄色火焰回涌的壮观景象。 待一片火海尽数消失,她也看清了在那熔炉旁还站着一位身着月白长衫的人影! 是他!! 徐伯清……徐贼!! 竹思思呼吸一滞,脑海中一片空白,便是隐匿之法也在无意间泄露出了些气息。 见那贼人忽然转头看向自己藏身的位置,她心头莫名一慌,瞬间便联想到了之前在思卿坊的种种… 想到自己因为想套套京城的消息,将这贼人留下,反被他吃了豆腐,占了便宜… 想到自己显现部分妖身,想着吓吓这贼人,结果没吓到他,反而把自己搭进去了… 想到这贼人的厚颜无耻… 想到这贼人夺了自己清白之身… 想到这贼人事后还说要明媒正娶的娶自己入门… 想到这贼人不知看到了什么,抱着自己瑟瑟发抖… 想到这贼人留下一块玉佩,却又消失了大半年,连个消息都没有… 在这瞬间,她想到太多东西了。 久别多日,那贼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从未有消息传来,她心中亦是矛盾,既有些怨念,又有些思念… 如今乍见,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方式面对这个既夺了自己清白之身,又像个孩子似的抱着自己取暖的贼人… 既不知如何面对,不若暂时不见! 她抿着唇角,架起遁光慌乱而逃… 此时她如掩耳盗铃,又似自欺欺人一般,想着自己用了隐匿之法,那贼人应该不知道自己是谁,只要逃离这里,他就不知道自己来过…… “夫……” 徐伯清见到竹思思的时候,面色不经一喜,刚准备伸手打招呼,却又见竹思思面色既羞又恼,慌乱的驾着遁光远去… 转瞬间便没了踪迹… “……” 他神色怪异的张了张嘴,挂在嘴边的‘夫人’一词也重新咽回了肚子里。 对于这只蜘蛛精,他心中还是有些愧疚的,源于夺了人家清白之身的愧疚。 谁能想到,表面上是几十个姑娘妈妈的青楼头子,神色浪荡的鸨母,背地里居然还是个黄花大姑娘,纯情小妖精? 这他娘的……谁能想得到? “既然已经看见了我,为何又要离去?难道徐某人这么不招人待见?” 徐伯清眉头微蹙的嘀咕一句。 随即摩挲着下巴,思量着竹思思此举透露的信息与含义… 想到她刚才离去时一脸慌乱之色,神色中既羞又恼。 ‘慌乱’是她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自己;‘羞’肯定是想到了和自己在一起时某些不能描述的事儿; 那恼呢? 她还在怨恨我? 不应该啊,上次借着喝酒的由头,甜言蜜语,糖衣炮弹没少招呼,当时她明显已经被自己逗的消了火,不那么排斥自己了。 那就是…… 徐伯清似是想到了什么,眉头一挑,面颊上也露出了几分会心的笑意。 是时候重温一遍盘丝洞副本了~ 不过得先把眼前的事儿处理完… 他目光微微一动,将心头的火热强行压下,随即摒弃杂念,闭目盘膝的坐在造化炉前! 催动真火炼化炉中的金身! ………… 被誉为天堑沟的极阴之地中,阴气升腾,鬼物横行,普通人若是误入,只怕不消片刻便会阴煞入体而亡。 而就在这样环境中,那天堑上却立着一座寺庙。 那寺庙面积不大,也不知立在此地多少年月了,甚至连寺庙门口上的牌匾也已经看不清字迹。 庙内并无无香客,只有成群结队的鬼物以及一位……老和尚! 那老和尚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坐在蒲团上敲着木鱼,拨着念珠,然后讲经道义,哪怕底下的一众听客都是群孤魂野鬼,依旧乐此不疲。 在很久以前,他还有一个弟子当听众,自从数百多年前那弟子滋生邪念偷宝叛逃后,他便再也没有了听众。 后来…… 他便将目光放在了天堑沟中的一众鬼物身上,时不时便会抓一批回来,给鬼物们讲经道义,然后再放其离去。 算是过把讲经的瘾… 以至于这数百年中,天堑沟中的鬼物们都知道了天堑上有个‘十恶不赦’、‘面目可憎’的老和尚。 劝鬼向善,这不是十恶不赦是什么? 每每有只金色大手从天堑沟中掠过,就有一批遭了殃的鬼物嘶嚎着诸如:‘老和尚放开我,我不听!我不听!!’、‘上次就是我,这次怎么还是我?我不服!’、‘老和尚,有种你就杀了我!’这类言辞… 而没被那大手捞到的鬼物,则都是一副心有余悸或是幸灾乐祸之态,暗想又躲过一次。 寺庙、老和尚、鬼物,这样的组合很是怪异,但在这天堑沟中,似乎却又显得极为寻常。 今日,老和尚心有所感,依旧如往常一样伸手在天堑渊中捞出一批幸运鬼物,免费为他们讲经道义。 他右手拨动着一串念珠,但左手却没有敲木鱼。 因为那木鱼,早就被叛徒偷走了… 而底下的一众鬼物们则都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听着他念叨经文,诠释含义,皆是摆出一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姿态。 而老和尚也不以为意,或者说早已习惯了。 忽地,正在念经的老和尚似是感应到了什么,拨动念珠的手微微一顿。 不仅声音顿住了,便是一双浑浊的眼中亦是有些失神。 底下的一众鬼物都是多年受害的‘老街坊’了,也都知道念经的老和尚乃是真正的高人,一尊真佛! 见其出神之态,底下的一众鬼物茫然的对视了一眼,皆是相互摇头。 显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这数百年来,他们还是第一次见老和尚露出这般怅然若失的姿态来。 一只体态凝实的厉鬼犹豫了一番,问道:“老和尚,怎地失了神?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对啊对啊。” 另外一只长着牛头的鬼物亦是跟着附和一句,瓮声瓮气的说道:“要有事你就去忙,这经什么时候不能讲?” 见有鬼开头,其他鬼物也都开口,纷纷劝其有事忙事,下次再讲。 “……” 老和尚看着底下的一众鬼物,那双浑浊的眼睛中似乎也恢复了些神色,似是感慨,又似是缅怀的说道:“我那逆徒的因果断了,应该是死了。” “……” 刚才还嘈杂不堪的寺庙为之一静。 一些年轻的小鬼不知其意,也不敢吱声; 而一些年代久远的老鬼都是知道其中隐秘的,也知道自己一行鬼能有今天,都是拜那叛徒所致! “死得好!!” 一只老鬼叫呵一声,随即看向蒲团上的老和尚,恨恨地说道:“那不为人子的东西,死了也好!” 他声音一顿,随即又说道:“老和尚你也莫要伤心,当初我们一些老东西也见过你那徒弟,知道那人不是好相与的。 你是想着感化他,但是他呢? 偷你佛宝、偷你佛法,叛逃师门,我说一句他良心都让狗吃了不过分吧!? 以前我不好说,现在死了,我就说难听一点,在座的都是鬼,但就‘做人’这一块而言,在座的鬼都比你那混账弟子强!” “不错!死的好!” 那牛头鬼亦是跟着说道:“咱们天堑沟里不是没有能打的鬼,要不是你拦着,咱早就出去将那混账东西撕了!” 这不是假话,多年已来,天堑沟中有许多受不了折磨的鬼王主动请缨想要出去,帮老和尚抓回那个叛逃的弟子,但都被他拒绝了。 “老和尚,都快三百年了…” 最先开口的那只厉鬼意有所指的说道:“你那弟子什么品性你应该知道,没有你束缚,他一个人在外闯荡这么些年,得犯下多少业障?” “我倒不是因为他死伤心…” 老和尚看着底下的一众恶鬼,只叹了口气的摇摇头,说道:“主要是我想那木鱼了。” 他声音一顿,唉声叹气的说道:“给你们讲了三百年的经,也有三百年没敲那木鱼了,今日不知怎地,突然念的慌……” (本章完) 第二零一章 真佛临世! “……” 那牛头鬼讷讷的说道:“那我去沟下寻块木头,帮你做一个过过手瘾?” “不必了…” 老和尚摇摇头,叹了口气的说道:“我还是想敲自己的那个。” “……” 最先开口的那只厉鬼闻言目光微微一动,问道:“老和尚,你想出去了?” “是有点。” “你不是说你那弟子施了屏蔽天机的术法,找不到他了吗?” “是啊,现在他死了,师徒因果也断了,我隐约能感觉到他死在了哪…” 老和尚叹了口气的说道:“想去把那木鱼寻回来了,可惜啊…” “……” 那只厉鬼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当即支起了身子,说道:“老和尚你等等!” 说罢直接走出了寺庙… 而老和尚见状也隐约猜到他去干什么了,并未加以阻止,只是显得有些失神。 随后叹了口气的走出寺庙;而一众听经的‘幸运鬼物’对视一眼,也都跟了出去。 不多时的功夫。 天堑沟中已是阴云密布,似是有什么绝世大凶出世一般! 在十数只鬼王的带领下,形态各异的厉鬼从阴云中飞出,分布天堑沟两侧,随即对着沟底厉声呵斥道:“胆敢踏出天堑半步,定教尔等神魂俱灭!” “神魂俱灭~~” “魂俱灭~~” “俱灭~~” “灭~~” “……” 天堑沟的特殊地貌形成了一个天然回音的环境,那些鬼王阴森可怖的声音亦是在沟中回荡… 那只厉鬼重新回到寺庙前,见老和尚已经出了寺庙,说道:“我就传个话,他们都决定帮你守这天堑。” 他声音一顿,随即意有所指的说道:“我们修为不足,最多也就能守十日,信不信由你。” “十日……” 老和尚呢喃一声,随即看了看立于天堑沟两侧的一众鬼物,显的有些出神… 而天堑沟两侧的鬼物们也都在看他,有的咧嘴一笑,有的神色戏谑,有的摇了摇头,虽形态各异,却无一鬼说话。 而寺庙中出来的一众鬼物,在那只传话厉鬼的带领下,也都默契的加入到了天堑沟两侧的鬼物队伍中。 “十日…” 那老和尚似乎也回过了神来,那张数百年未曾笑过的老脸上不知为何挤出了个干巴巴的笑容,应道:“够了,够了……” 说罢,化作一道金光远去,只留下一句:“回头我让你们休息一段时间,然后听听我的木鱼的声。” “……” 底下的一众鬼物闻言皆是咧嘴笑出声来,交代似的仰头叫呵道:“老和尚,把那混账东西的魂魄带回来,我要把他剁碎了喂噬魂虫!” “对对对,要是有尸体的话,记得把尸体也带回来,我带下去喂狗!” “没尸体,骨灰也行…” “……” ………………… 徐伯清也不知自己炼化了多久… 许是几个时辰?又或是几天? 真金怕不怕火炼他不知道,但是他能确信,自己的真火肯定能炼化金身!! 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见自己皮肤表面一闪而过的暗淡金泽,神色不经有些怪异。 起初,他只是觉得那老僧的金身实在耐打,自己能用的手段都用了,他还是半死不活的。 便想着塞进炉中将其炼化,也省的他还有别的手段翻身。 可炼化是炼化了… 只是造化炉在炼化的过程中,却如施展了《吸星魔功》一般,直接将那一大坨金身炼化成了荧光,当了蕴养熔炉的养料!! 而造化炉又是他显化出了,算是身体的一部分,以至于他自身也得了好处。 很怪…… 不过他也清楚的知道,自己这一身修为靠自身修行得来的估计最多也就三成,剩下的七成都是靠堆量吸上来的。 只不过以前是靠施展《吸星魔功》吸,而现在变成了造化炉炼。 本质上并无区别… 徐伯清摒弃杂念,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在炉口伸手一招,将炉中那十八枚还没来得及炼化的佛珠招了出来。 与其一同出来的,还有一个不知是何材料炼制的布袋,灰扑扑的不甚起眼。 但是能在炉火中待这么久,肯定也不是凡物。 他将那布袋扯开瞅了瞅,却见里面黑魆魆的,便是自己的天目法眼都看不真切, 又伸手进去摸索一番。 不曾想,那布袋外面看着不大,手伸进去却摸不着边,似乎是个没底的… 便是一只胳膊塞进去都没摸着边! “空间法器?” 他目光微动的嘀咕一句,随即心有所悟的拎着布袋的底部用力抖了抖,却见袋中掉出一堆小东西,而那些小东西脱离口袋后却又都迎风便长。 一把白骨黑幡,一个光滑蹭亮的木鱼和木鱼棒,一个显然也是法宝或是佛宝的白玉手镯,以及一大堆经书道卷和杂物。 那白骨黑幡他先前算是见识过威能了,不仅有呼唤阴风之能,那黑魆魆的幡面里面似乎养了很多厉鬼! 就之前那长眉老僧施法压住的时候,若非自己和造化炉涌出的真火恰好克制邪物,遇见那些厉鬼估摸着得吃大亏! 那木鱼和木鱼棒他同样也见识过,当时被敲的头晕脑胀、眼冒金星,险些不能自持,威能同样不弱! 白玉手镯他没见识过,估摸着是那长眉老僧还没来得及施展,便被逼出了金身。 这三件宝物,加上被自己收进造化炉的十八枚佛珠,与那能罩住自己四剑的钵盂,算起来足有五件佛宝! 不对! 他将目光放在那灰扑扑的布袋上,若是算上这个布袋,那便是六件了! 而且这六件宝物中,布袋有须弥芥子之效,除了白玉手镯没显示过威能,其余的宝物威能具是不差! 这长眉老僧哪来这么多宝物的? 难道和尚都富? 徐伯清心中虽有疑惑,却也没多想,自己的‘弟子见面礼’总归有了便是。 忽略掉一些无用的杂物,他又满心欢喜的将注意力放在了倒出来的各种经书道卷上。 之前他和长眉老僧说的‘自己修行时日短,见识浅,手段少’,并非假话! 他现在的攻击手段有四剑和造化炉相辅,倒是不差;但是术法手段确实少的可怜,甚至……还不会飞! 那长眉老僧又是养鬼,又是梵音,又是念咒,还有法相加持和不坏金身,各种手段层出不穷。 而且从那白玉手镯还没来得及用便可看出,他说不准还有些手段没来得及用出。 若是能在这些经书道卷中找到一些可以修行的术法手段,弥补自身短处,那此行真就圆满了! 只大致的看了看目录,确实找到了些术法神通的修行之法,只是经文道卷这些东西须得耗费时间琢磨。 一时半会难以消化。 他长长的舒缓一口气,随即将一众经书道卷收回布袋中打算带回去慢慢研究,随即将目光放到那几件法宝上。 这些玩意多是佛宝,而自己并非佛门修士,想用的话须得祭炼一番才行。 徐伯清正准备将那几件佛宝扔进造化炉中祭炼一番,耳边却突然响起一声惊呼:“缘主手下留情!” “……” 寻迹而来的老和尚运起天眼通,寻找那逆徒身死的地方。 待天眼通察觉到一片焚迹的小山后,面皮不经一抖,他阅历非凡,自然能看出这是被某种灵火烧过的痕迹… 同时,他也看到了那片废墟中唯一立着的人影,以及身边的熔炉。 见那熔炉不似凡物,炉中的火焰更非凡火,又见自己的布纳袋在对方手中,哪还能猜不出自己那逆徒就是被对方所杀? 失神了刹那,见其正准备将自己的木鱼扔进那熔炉中,他面皮一抖,也顾不得偷窥了,紧忙遁过去喊道:“缘主手下留情!” “……” 徐伯清见一道金光从天而降,化成了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心头也是一惊。 实在太快了! 当天目法眼扫视一番后,他瞳孔更是一缩,因为在这老和尚的身上,他看到了和嫂子敖岚相似的气相! 真仙! 不对,对方很明显是佛门修士,应该叫真佛才对! 先前自己所炼化的长眉老僧便是佛门中人,而现在却又突然来了一尊佛门真佛,这两者要说没关联,他是不信的…… 徐伯清目光微微一凝,只觉得自己修行以来,遭遇最大的危机便是此刻了!! 身边的造化炉亦是蠢蠢欲动,便是四剑也从炉中飞出,在他身后摆出剑势来… “缘主莫要误会!” 老和尚也看出了对方显露的敌意,叹了口气的解释道:“我并非寻仇而来,也不是你的敌人。” “哦?” 徐伯清惊疑一声,问道:“那大和尚你为何而来?” “唉……” 老和尚看向那木鱼,看向那面白骨黑幡,看向那布袋和十八枚佛珠,最终只化作了一声叹息。 “我有个小故事, 不知缘主可愿听听?” “巧了不是…” 徐伯清微微一笑,意有所指的说道:“恰好我这也有个故事想讲,不知大和尚愿不愿意听?” 老和尚闻言也能大致的猜到他所讲述的故事是什么,当即双手合十,一脸苦相的盘膝坐下,应道:“缘主请讲,老和尚洗耳恭听。” “……” 徐伯清见状微微一愣。 也觉得这大和尚是个妙人,随即同样盘膝坐在了满是焦土灰尘的地上,开始讲述起京城的‘剖腹取子’案来…… 感谢各位书友的打赏与投票支持! 感谢书友【灵能行者】的2000币大额打赏。 感谢书友【饕荧】的1500币大额打赏。 感谢… (本章完) 第二零二章 弟子多,愁啊… 老和尚见他全无形象的也坐在焦土上,身边的灰尘却四散不沾其身,不禁暗叹自己那逆徒死的不冤… 待听到鬼子母剖腹取子,害的京城百姓人人自危,他面上苦相更甚几分。 只这大半年,京城受害之人已有数十;那这逆徒叛逃的三百年中,又得造下多少杀孽? 我来此想要讨个说法,结果他不由分说的便祭佛宝想要杀我灭口。 徐伯清声音一顿,随即意有所指的问道:大和尚,你是佛门真佛,修为与眼界自是非凡,依你之见,此人的品性如何? 老和尚不过是个修行佛法的人罢了,当不得缘主的真佛之称。 老和尚摇了摇头,随即叹了口气的说道:此人冥顽不灵,死得其所,多谢缘主为苍生除此大害。 不敢当… 徐伯清摇摇头,笑道:大和尚,我的故事讲完了,那你的故事呢? 缘主先前说述之人,其实是我弟子… 老和尚沉吟了一会儿,还是缓缓的将自己与长眉老僧之间的师徒因果关系道了出来… 老和尚法名空衍,原本是西方娑婆洲域的一位佛门高僧,感悟佛法修行以达瓶颈后便外出云游… 想着寻一处宝地,再寻几位有缘人收入门下,建个法场,弘扬佛法。 在云游途中… 见一伙山匪贼人欺凌无辜百姓,他便出手将那些无辜百姓救了个下来… 不曾想那贼首见高人当面,当即遣散手下贼人,哭鼻抹泪的说愿放下屠刀,求空衍将自己收入佛门,修行佛法。 而空衍独自一人云游多日,恰有寻有缘人收入门墙的念头… 观那贼首品性虽然顽劣,但身具慧根,求佛亦是心诚,便心软将其收入了门下… 想着这新收的弟子虽然品性不足,但只要聆听自己讲经道义,迟早有一天会被无上佛法感化,到时亦是一桩功德。 而那贼首皈依佛门后,也确实装出一副被佛法洗礼杂念的模样… 后来… 空衍老和尚途径天堑之地,见沟中阴气浓郁,鬼物横行,似是底下藏着什么大凶之物。 他自持修为便往天堑最深处探寻一番,却发现那沟底最深处犹如无尽深渊,似乎直通冥冥,不在此界… 那里阴气逼人寒透骨,腥风扑鼻味钻心,污秽浑浊一词都难以形容那里的环境。 便是河水都是血色,里面遍布阴邪虫蛇,更有无数怨魂野鬼沉溺其中… 而大凶之地,也确实藏着大凶之物。 那里藏着一只不知修行多少年月的绝世凶鬼,其实力之高绝,竟丝毫不比空衍这尊佛门真佛差! 双方大战一场,那恶鬼虽占据地利,但空衍修行的佛法也对邪祟有克制作用。 虽打的昏天黑地,却难分胜负… 最终那恶鬼差了半招,受了重创后逃入到了天堑沟的更深处; 但是藏在天堑沟中的无数冤魂恶鬼也都被那大战惊醒… 有些安分守己的倒还好,有些滋生邪念的,想要出去为祸人间… 空衍也知此事轻重,更知此事权因自己而起,便在那天堑上修建了一座寺庙,当做自己的法场,镇压那沟中躁动无数冤魂恶鬼… 多年来兢兢业业,也不知渡化了多少想要出天堑沟的冤魂恶鬼。 他也用心栽培那弟子,甚至还想着将自己的衣钵传承给他,以等自身圆寂后让其接替自己的位置,继续镇压天堑沟… 哪曾想… 他那弟子的修为虽日渐精进,但其品性却依旧顽劣,也根本没有打算舍身取 义在天堑沟待一辈子的打算… 后来找到机会,更是偷其宝物逃了出去。 这一晃,就是三百年…… …… 徐伯清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聆听老和尚的故事,由心感叹道:空衍大师不忍鬼物祸害人间,舍身在那天堑边镇守数百年,徐某人佩服,佩服!! 哪有什么舍身不舍身的… 空衍老和尚摇摇头,苦着脸说道:我擅闯天堑沟是因,与那鬼神斗法是因,那些冤魂恶鬼被斗法惊醒是果,我在天堑上守着同样也是果… 所为所行,皆在因果之中。 哈哈哈哈… 徐伯清抚掌而笑,随即用揶揄的口吻说道:大师云游是因,不忍匪贼害人出手是因,动了恻隐之心收徒便为果… 那大师将那逆徒教的太好,而他却叛逃出师门为祸人间,他的作为所行不知是为因呢?还是果呢? 与我而言,是我识人不明的恶果… 空衍老和尚叹了口气的说道:与他而言,叛逃出师门为祸是为因,死于缘主之手是为果,所为所行同样也在因果之中… 因果…… 徐伯清微微颔首的念叨一句,意有所指的问道:空衍大师感受到弟子已死,此行寻来是为了沾更多因?还是想了结什么果呢? 既不想沾因,也不想了结什么果。 老和尚摇摇头,说道:缘主无须多虑,那逆徒身死于缘主之手尽在因果之中,老和尚又怎想平白沾染因果呢? 说罢,他将目光转移到一旁的几件佛宝上,缅怀似的说道:老和尚来此,只是想寻回曾经的小物件罢了… 哦~~ 徐伯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将那哦音拖的很长,随即抚掌笑道:看得出来,空衍大师极重因果,恰好徐某人也是… 他声音一顿,随即意有所指的咋舌道:那与我而言,接手剖腹取子案是为因,鬼子母为祸民间被我抓到是为果… 与空衍大师的弟子而言,那鬼子母是他豢养的,当为因,他施法将我抓到的鬼子母摄走是为果… 我寻来讨要说法是为因,他不由分说想要杀人灭口也是因; 他死于我手是为果,而他的这些东西作为我的赔偿也是果… 空衍大师,不知我与你那弟子之间的因果论,分析的可有偏差? …… 空衍老和尚似乎也知道他的想法了,叹了口气的摇摇头,道了一句:缘主所言并无偏差。 你…我…他… 徐伯清指了指对面的老和尚,又指了指自己,随后又指了地上的焦土黑灰,说道:既然我们三者之间的所为所行都在因果之中。 他声音一顿,随即又指了指边上的几个物件,笑道:那依空衍大师所言,这些小物件,归属于谁呢? 理当属于缘主…… 空衍老和尚一脸苦相的摇摇头,随即说道:老和尚并非无理之人,也并非是想抢夺缘主之物。 他声音一顿,随即叹了口气的说道:只是有些小物件在三百年前确实都是我的随身物件,如今那逆徒身死,我也想将其赎回去做个念想,还望缘主行个方便。 好说,好说! 徐伯清听到他说的是赎回去,而并非是要回去,当下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笑容。 与徐某人而言,些许身外之物罢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他先是叹了口气,随即又有些无奈的说道:若是以前,这些东西大师要拿走也便 拿走了,就当结个善缘,徐某是断然不会说二话的。 哦? 空衍老和尚惊疑一声,有些好奇的问道:听缘主所言,可是最近遇到了什么需要外物化解的烦心事? 不错… 徐伯清微微颔首。 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的解释道:最近两年,徐某人收了几个弟子。 本来是件好事儿。 但是吧,我自己对修行都是一知半解的,而我那几个徒弟又都是妖身,人妖殊途,我也传不了她们什么法。 而当时我又初为人师,心情很是畅快,想着既然传不了她们什么法,便用其他外物弥补一下。 于是便和门下的弟子说了句既入我门下,我这当师父的理当有所表示才是。 也就是俗世所说的师门见面礼… 空衍大师你也是当过师父的,应该能理解我当时的感受吧? 能… 空衍老和尚微微颔首,说道:师徒关系乃是大因果,老和尚虽识人不明,但收那弟子教导时并未有半点藏私,也是想让其传承衣钵的。 他声音一顿,似是想到了什么,笑呵呵的说道:缘主不仅修为高深莫测,更是有教无类的收妖修为徒,此番心胸,空衍佩服,佩服! 大师过誉了… 徐伯清不以为意的摇摇头,说道:万物有灵,人也好,妖也罢,只要心存善念,与我而言便无甚区别。 这番话算是说进空衍老和尚的心里了,便是面上的苦色都消散了几分…… 善! 老和尚似的想到了什么,意有所指的问道:那听缘主所言,想必是被那师门见面礼难住了? 是难住了。 徐伯清微微颔首,长叹一口气的解释道:话既然出自我这当师父的口,那这师门见面礼自然是要给的… 起初还好,门下弟子也少,凑凑也还是能把那师门见面礼凑出来的。 只是最近一段时间,陆续又有弟子拜入我门下,念及心诚,我也同意了。 他声音一顿,满面愁容的说道:也不怕空衍大师笑话,便是现在,我这当师父的还欠着门下弟子的师门见面礼呢,愁啊。 …… 第二零三章 是时候探探蜘蛛洞穴了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空衍老和尚哪还能不知他的话外之意… 他指了指一旁的几个小物件,问道:缘主可是想将这些小物件祭炼一番,然后当那师门见面礼赠给门下弟子? 大师慧眼如炬… 徐伯清微微颔首,说道:这些佛宝与我虽无大用,但威能各个不弱,祭炼一番赠与门下弟子,也算圆了我这当师父的心意。 他声音一顿,随即意有所指的解释道:大师莫要误会,这是之前的想法,如今大师来了,自然得商议出个两全之法… 他话中没有一句提的是换,但是话里话外透露的却都是手头紧,想要拿回东西可以,但得拿东西来换… 缘主要此也是为了赠与弟子… 空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即说道:不若这样,老和尚我用身上的东西和缘主置换一两件,定不教缘主吃亏,如何? 甚好…甚好!! 徐伯清抚掌而笑,说着招招手,将那几件收缴来的宝物摄在身前,笑道:不知空衍大师想要置换何物? …… 空衍看到那几件宝物不经也犯了难。 其一,这些东西本来是自己拿出来准备建立法场的,如今却又要置换才能回到自己的手中,便是以他的心性也觉得啼笑皆非; 其二,原本只想换回木鱼的,但看到这些东西不免又被勾起思绪,心有不舍。 那木鱼肯定是要的! 他还是小沙弥的时候,便一直将那木鱼携带在身边,敲之不仅能开智,还能劝生灵向善。 这三百年来他虽然一直在讲经道义,但手头没敲这木鱼,总感觉缺了什么; 白骨幡原来是天堑沟底下那凶鬼之物,那凶鬼被重创后,逃回天堑沟深处,此物算是收缴来的战利品… 那凶鬼持此幡时,在天堑沟中呼出的阴风甚至能吹散人神魂,而且还有号令阴邪鬼物之效,威能骇人。 这东西很是邪异,流落在外,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那十八枚灵珠合在一起的念珠本是一对,他自己手上还有一串,同样也是十八枚。 两串念珠共计三十六枚灵珠乃是他云游四海时花费数百年收集所得,浑然天成,互为表里,后又施以佛法加持,威能极强。 本想他是想留给弟子当做日后证真身之宝的,不曾想却被那逆徒偷走了一串。 布纳袋有须弥芥子之效,虽不能摄人,但只要施法催动,甚至能摄入一座小山进去,很是神异; 那白玉镯攻防一体,持之轻于鸿毛,祭出重若万钧,不仅有开山裂石之威,还能变幻大小,束人身灵… 这些东西,都是他精挑细选带出来为建立法场弘扬佛法,或是为弟子准备的宝物,如今却沦落到这般地步。 何其可悲? 空衍老和尚从地上支起身子,右手一招,一柄九环锡杖便立于地面之上;左手一招,一串念珠亦浮与掌上。 不瞒缘主,自这些东西被那逆徒偷走后,三百年来我还是第一次出天堑,如今身上已无他物。 他颇为无奈的轻叹一声,随即说道:这九环锡杖乃是我御敌兵器,持之有佛法加持,开山裂石只是等闲; 而这串念珠想必缘主也已经见识过了,那串念珠与我手中的这串是为一对。 这两串念珠互为表里,其上共有灵珠三十六枚,暗合天罡之数,两串念珠共同祭出,威能无匹,远非十八枚灵珠可比。 …… 徐伯清有些心惊的同时,也看出了老和尚的无奈,同样支起身子笑问道 :不知空衍大师想要置换那些物件? 就……木鱼和那白骨幡吧。 空衍老和尚解释道:我来此本只想换回木鱼的,但是这白骨幡本就出自天堑沟的凶鬼,很是阴邪,流落在外恐生事端,理当同带回去。 说着,他施一佛礼的说道:两物置换两物,还请缘主成全… 空衍大师。 徐伯清有些诧异的问道:这九环锡杖上佛光熠熠,观之心宁,更是你御敌之兵,你就这么置换了,不觉得可惜吗? 诚如缘主所言。 空衍老和尚笑了笑,说道: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虽有些不舍,却也只是不舍罢了。 倒是我着相了。 徐伯清微微颔首,随即挥手运气将那木鱼和白骨幡送了过去。 而空衍老和尚见状同样将手中的九环锡杖和那串念珠抛了过去。 大家都是体面人,既然话都说开了,那便不存在黑吃黑的情况发生。 老和尚将白骨幡收入袖中,摩挲着手中的木鱼,持棒轻敲了一下,听闻声音依旧,面上不禁露出了抹久违的笑容。 见那缘主此时亦是左手捻着念珠,右手挥舞着九环锡杖,他不禁笑道:缘主此番倒是有点像我佛门中人了… 哈哈哈哈… 徐伯清只是笑了笑,用揶揄的口吻说道:徐某人六根不净,尤好女色,这辈子是当不了出家人了。 呵呵呵~ 空衍同样笑着将木鱼收回袖中,见那些物件已经不属于自己,当下又叹了口气。 随即好心提醒道:这些物件上佛性深沉,缘主若想将这些物件赠与门人弟子使用,须得好生祭炼一番。 那三十六枚灵珠皆是灵物,根基不浅,又恰逢天罡之数,被我那逆徒盗走时其实还未祭炼完成。 缘主若是精通阵法,祭炼时可融些阵势进去,威能应该倍增; 九环锡杖受佛法加持,已生灵蕴,缘主无须太过祭炼,只需法力催动便可御敌,佛光普照,驱散缚魅,持此丈者,等闲邪祟难进其身; 而布纳袋有须弥芥子之效,虽不能装人,但可摄物,而且便是一座小山都能装得进去,特殊场合或有奇效; 而那白玉镯催动后不仅能开山裂石,还有可大可小,束人身灵之效。 …… 徐伯清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后拱拱手笑道:多谢空衍大师提醒。 天堑无人看守恐生事端,我也不好在外久留,就不打扰了。 空衍老和尚同样施以佛礼回应,随即叹了口气的说道:难得碰到缘主这般修为的仙道高人,却无时间论道辨义,实为憾事。 说罢,就在他准备驾起遁光回去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一句:大师留步! …… 徐伯清叫停空衍后随手一挥,便将手中的九环锡杖抛了回去。 这…… 空衍微微一愣,看着被抛回到自己手中的九环锡杖,不解的问道:缘主这是何意? 徐某并无他意。 徐伯清摇了摇头,笑道:只是觉得空衍大师舍身镇守天堑数百年,乃是在世真佛,岂能无御敌之兵? 可是…… 空衍老和尚似是想说些什么。 大师勿要多虑。 徐伯清笑呵呵的说道:我们的交易在刚才已经完成了,现在是我敬佩大师的为人,将九环锡杖回赠与大师。 他声音一顿,随即意有所指的笑道 :我取的这些物件已经足够为门人弟子做师门礼了。 况且,这九环锡杖已生灵蕴,刚才我拿到的时候便已经感受到它的不舍了,我相信大师对他同样不舍。 …… 空衍老和尚看着手中的锡杖,久久不言。 那木鱼是他当小沙弥时便携带在身旁的,这锡杖是佛法精深后便一直伴随在身边降妖伏魔的。 若非身上实在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他又如何舍得将其拿出来置换? 他不在犹豫,将九环锡杖收下后苦着脸施一佛礼,说道:缘主此番赠礼太过贵重,老和尚承情了。 说罢,他似是想到了什么,伸手在袖口中摩挲一番,取出一块约莫成***头大小的石头。 那石头色分五种,极为绚丽,表面还氤氲着一层荧光,看起来很是神异。 他随手一甩,将那五色石抛入徐伯清的手中,随即笑道:缘主勿要多虑,此石乃是我云游时所得。 材质颇为特殊,法力催动还会绽放毫光刺人眼目,我虽不知其名,却也能看出应当是块得了造化的灵石。 哦? 徐伯清惊疑一声,把玩着手中的五色石,只觉得这玩意沉甸甸的,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待用真气探查一番,确如空衍所说的那般会绽放刺目毫光,不经有些稀奇。 他打趣似的笑道:大师你回赠我的宝物看不出有何功效,这我可不承情啊。 呵呵呵,缘主说笑了… 空衍老和尚笑着摇摇头,说道:缘主赠我九环锡杖,而我赠与缘主一块留之无用的石头而已,又怎敢让缘主承情? 他声音一顿,说道:此物我留之无用,缘主祭炼宝物时将其熔炼进去,说不得还能增加些威能。 有道理。 徐伯清微微颔首,随即拱拱手笑道:那就不和大师客气了。 呵呵呵,老和尚也不久留了。 空衍老和尚身边金光乍现,似是惋惜,似是感叹的说道:只恨时间紧促,无缘与缘主论道辨义,日后缘主若是有空,可来天堑做客,老和尚定当扫榻相迎! 大师保重。 徐伯清拱拱手,正色说道:有时间徐某人定会前往,到时你我二人再论道辨义不迟。 静待缘主~ 空衍说罢,化作一抹金光远去。 妙人~ 徐伯清见那金光远去,心头一动,也感受到一根新的因果线搭在自己身上,不用多想也知道,定是空衍的。 这算是……结交了? 他暗自咋舌,欲行大事,手头的人脉自然是越多越好… 而此行不仅从源头上解决了剖腹取子案,还顺带着解决了自己这个当师父的面子礼的问题,同时还结交了一位佛门真身… 怎么想都是赚麻了… 徐伯清回过神后看了看四周,随即又想到前不久竹思思来过却又慌乱离去的事,当即心头也热切了几分。 将一众杂物塞进布纳袋中,随即对着洪阳城方向而去。 是时候探探蜘蛛洞穴了…… 感谢各位书友的打赏与投票支持! 感谢! 第二零四章 落我手里,不亏的~ 洪阳城中… 西厂的探子不知接受到了什么命令,驾快马赴京而去… 而思卿坊中为生活操劳的姑娘们或是在补觉,或是起身送客,又或是沐浴补妆准备迎接新的一日。 二楼的某处雅间前,几个姑娘满面愁容的凑在一起,轻声的商议着什么。 妈妈这是怎么了? 依依瞥了瞥楼道尽头的房间,挑着秀眉嘀咕道:自从上次出去一趟,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屋里了,谁也不见。 谁知道呢? 另外一位叫媛媛的姑娘给几位姐妹打了个眼色,促狭的说道:你们说,妈妈是不是想男人了? 我看像! 边上的巧巧煞有其事的附和一句,随即问道:桃红那事儿你们忘了吗? 桃红不是嫁给那痴情种了吗?妈妈这事儿这和桃红又有什么关系? 上次那愣种足足有一个多月没来,那会儿的桃红也是茶不思、饭不想的,妈妈现在不也是这般? 嘶……这么一说还真像! 媛媛闻言从牙缝里嘬了口凉气,随即又有些不解的说道:可是妈妈也不接客啊,更没听说有相好的。 妈妈是不接那些臭男人。 依依摆摆手示意她们凑近一些,随即才说道:但你们忘了大半年前的事儿了? 几个姑娘闻言微微一愣,异口同声的问道:什么事? 嗨,你看看你们的记性… 依依鄙夷的扫视一圈,随即才说道:当时有人来思卿坊闹事,连这洪阳城的城尹都来了,说我们思卿坊里藏有狐狸精,还要查封我们思卿坊。 她声音一顿,意有所指的说道:还记得当时是谁出面解决的吗? 我记得,是徐公子!! 被她这般提醒,媛媛也反应了过来,眼睛放光的说道:当时徐公子恰好在我们思卿坊做客,还点名要妈妈作陪。 那徐公子好像……好像在妈妈的房间中待了一天一宿呢… 后来洪阳城尹带人来闹事,徐公子亮出身份,那城尹直接吓晕了,然后又被吊在城头,愣是被人用石子打死了。 我记得那徐公子走的时候,好像还叫依依转交给妈妈一块玉佩来着。 对啊! 依依煞有其事的点点头,说道:那玉佩我看过,不管是质感,还是水色,都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而且当时来了好多人,还称徐公子为督主,那徐公子的身份必然显赫。 而徐公子又在妈妈房间里带着一天一宿,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能不发生点什么事?你们信吗? 对对对!! 巧巧也跟着附和道:自从那件事之后,妈妈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很少在外人前露面了,便是坊内的生意都交给花姨打理了。 而且,上次桃红出嫁后,妈妈回来就有些思绪不宁,心不在焉的。 加上这几日茶不思,饭不想的,没准儿妈妈还真是动了凡心,想男人了呢。 啧啧啧… 媛媛咋舌几声,随即轻声问道:那怎么办? 要不…… 她秀眉一挑,促狭的说道:要不咱姐妹几个帮妈妈挑个精壮俊朗的男人送进去,让她老人家解解馋? 去去去,什么馊主意。 依依没好气的拧了她一把,说道:妈妈若真是想男人了,那想的也是如徐公子那般的神仙人物,什么阿猫阿狗的又岂能入得了妈妈的法眼? 也是… 媛媛闻言面色一垮,颇为沮丧的嘟囔道:可是那徐公子和咱们明显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有什么办法嘛。。 等等! 巧巧突然惊呼一声,她正对着楼道扶手的位置,可以清晰的看到楼下的景象。 随即像是发现了什么事一般,紧忙凑到扶手边看了看,见有位身着月白长衫的俊逸男子进了坊间,正与楼下接待的姑娘细节拉扯,紧忙招呼身边的几个姐妹。 咱们说的徐公子,是不是他? …… 几个姑娘闻言神色茫然的凑了过去,看到楼下的身影后皆是一脸不可置信之态。 她们在大半年前与徐伯清有过一面之缘,而且刚才谈论到了,印象更深几分,来人的气度与容貌不是徐公子还能是谁? 这…这还真是徐公子? 天老爷,说什么来什么? …… 几个姑娘见状不由惊呼出声。 而刚刚踏入思卿坊的徐伯清因穿着、容貌、气度皆是不俗,接待的两个姑娘自是不留余力的上前卖好。 官人,里面请嘛… 公子,可有相好的? …… 两个姑娘娇滴滴的上前招待,又蹭又拽的展示着思卿坊的待人之道。 徐伯清见这思卿坊的姑娘依旧讨喜,颇有种故地重游的感慨,当即笑着摆摆手,说道:我是来寻人的。 哎哟~ 他左手边的姑娘娇嗔一声,随即痴痴的笑道:公子寻人归寻人,也不妨碍顺便寻欢嘛。 是呢,来都来了。 右手边的姑娘亦是附和着调笑道:官人都来这神仙地了,若是不交代点东西就走,岂不可惜? 哈哈哈哈。 徐伯清闻言笑着摆摆手,用揶揄的口吻说道:交代肯定是得交代的,但是不能交代在你们身上,不然就是害了你们。 官人说的是什么话。 边上的姑娘还以为他是有相好的,掩嘴偷笑道:坊中的姑娘都是姐妹,官人便是交代在我们身上,那姐妹儿也不会责怪的。 不妥不妥… 徐伯清摇摇头,本想道一句我想把好东西都交代给你们的妈妈,但一想,这玩意可能过不了审,只能作罢。 就在此时,他心有所悟的抬头看了眼,却见二楼有几个姑娘正盯着自己看。 看着还都挺眼熟… 其中一个姑娘应该叫依依,当初自己还让她转交给竹思思一块玉佩来着。 见其看来,他摆摆手打个招呼。 徐公子看到我们了耶。 二楼那个叫巧巧的姑娘见状眼睛都亮了几分,痴痴的笑道:还和我打招呼呢? 胡扯! 身旁的媛媛紧忙将其挤到一旁,对着楼下的徐伯清摆了摆手中的香帕,嬉笑道:徐公子分明是在和我打招呼。 你你你…骚蹄子,不要脸! 我不管,就是我! …… 就在她们为徐公子是在和谁打招呼争执之际,心思细腻的依依早就拎着裙摆溜下了楼。 奴家见过徐公子。 不必多礼。 徐伯清摆摆手,笑道:一别多日,依依姑娘倒是越发漂亮了。 缠他身旁的两位姑娘见坊中的头牌姑娘来问候,当下还以为是其相好的,也便知趣的退下了。 公子谬赞了。 依依轻笑一声 ,说道:不过奴家能有幸得公子夸赞,这日后的身价说什么也得再涨个几两银子。 哦? 徐伯清惊疑一声,不解的问道:徐某人的夸赞还有这般妙用? 那可不? 依依抿着唇角,笑吟吟的恭维道:徐公子乃是神仙般的人物,旁人若问,奴家就说徐公子都夸赞了,就得值这个价。 哈哈哈哈。 徐伯清闻言抚掌而笑,待回过神后才问道:你妈妈在不在坊内? 妈妈是在坊内,只是…… 依依见他来此果然是寻妈妈的,当即露出个会心的笑容,随后指了指二楼的一个房间,小心翼翼的说道:只是妈妈现在不见人。 不见人? 徐伯清不禁惊疑一声,随即眉头微蹙的问道:为何不见人? 此事说来话长。 依依给他打了个眼色,随即将其领到二楼,与刚才的几个姐妹汇合。 几个姑娘你一言,我一语的为其讲述着妈妈的事,以及她们几个姐妹的猜测。 …… 徐伯清听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据她们的猜测,根由出在自己身上。 他随即像是抓住了重点似的,问道:几位姑娘的意思是,你们妈妈自从参加桃红姑娘的婚宴回来后,就有些思绪不宁,心不在焉? 是! 依依煞有其事的点点头,说道:不过那会还好,可自从前几日妈妈出去一趟回来后,除了叫我们送酒进去外,就没出过房门,更不见人。 嘶…… 徐伯清从牙缝里嘬了口凉气。 竹思思前几日出去了一趟,回来后闭门不出,大概率就是遇见自己的缘由。 那她参加桃红婚宴回来后就有些思绪不宁,心不在焉,这又是何意? 他目光微微一凝,想到了自己当初为了从她口中套出点修行界的信息,也曾说过要娶她,莫非是因为这个原因? 触景生情? 这…… 若是别人的话,多少有些假。 可竹思思不是别人,而是只蜘蛛精,并且还是只修行数百年仍然保持完璧之身的纯情蜘蛛精。 当初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时候,她对男人的态度就如猫耍老鼠一般,很厌恶男性。 而自己坏了她清白之身,她是恨自己恨得牙痒痒,恨不得食肉寝皮的那种。 这样的性格,应该与她没化形之前的经历有关,属于心门紧锁,很难对异性产生好感的一类妖。 只是自己用先强后软的姿态,外加糖衣炮弹和pua,强行顶开了她那扇紧锁的心门。 看似阅历很是深厚,实则单纯的像是一张白纸,任由自己涂抹乱画,所以这种事发生在她身上,完全有可能! 那……缘由在我! 徐伯清理顺其中的逻辑后,不禁抚掌而笑,对着周边的几个姑娘说道:劳烦依依姑娘取些酒水,然后带我去一趟你们妈妈的房间。 依依闻言眼睛一亮,意有所指的问道:徐公子这是要去解开妈妈的心结咯? 不错。 徐伯清微微颔首,说道:你妈妈的心结因我而起,自然也得由我亲自打开,莫要多问,去准备吧。 那奴家就先祝公子马到成功了。 依依笑吟吟的拉着几个姐妹准备酒水去了。 徐伯清见状微微一笑,随即也出门去了隔壁街的一家首饰店中,选购了一支外形精美的女性发簪。 他把玩着手中的发 簪,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儿,咋舌道:夫人啊夫人,连你们思卿坊的女儿都在帮我… 落我手里,不亏的…… 第二零五章 蛛网内,到底谁才是猎物? 竹思思的房间中… 一只小蜘蛛躲在阴暗的角落中,足下还踩着一根蛛丝,那蛛丝连接着它已经织好的网,只要有猎物落入网中,它便可凭此第一时间感应到… 不知何时,一只小飞蛾一头撞在了网上,蛛网颤动,那蛛丝亦跟着颤动。 等待多时的小蜘蛛感受到了蛛丝的颤动,顺着网便爬了过去,毒牙刺入飞蛾体内,待那飞蛾不在挣扎,吐出蛛丝将其裹得严严实实。 那是它的猎物! 竹思思就坐在桌旁,一手托着腮,一手捻着酒盅,许是喝了不少酒的缘故,她那张妖娆妩媚的厌世之容上还挂着些许绯红。 而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一面镜子… 那镜子中显现的画面,赫然便是徐伯清与依依、媛媛几个姑娘碰头的画面。 她就静静的喝着酒,看着那个臭男人或是神色凝重,或是眉头紧锁,又或是会心而笑,神色无喜无悲… “这贼人还知道打探情报?” 其实在徐伯清踏入思卿坊的时候,就如那飞蛾落入网中似的,就已经被竹思思感应到了。 起初她看到那臭男人寻来时,心中还是有些惊慌的,甚至想着躲起来不见了事。 但冷静下来后仔细思量了一番,自己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要躲他? 要论事,也是那贼人坏自己清白之身在前,是他对不起自己,要躲也应该是他躲! 况且沾了那般因果,也躲不了… 既然躲不过,不若……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最终她咬着银牙,既羞又恼的留了下来,寻思着给那臭男人一个机会,看他怎么表现… 再决定怎么对待他…… 她就以‘猎物’的姿态,在暗中观察着真正的‘猎物’会以什么样的姿态而来… 当看到那贼人使唤依依等人,自己又出门买了支精美的发簪,一副胜券在握之态时。 竹思思抿着唇角,险些笑出声来。 她神色有些戏谑,又有些羞恼的轻哼一声,滴咕道:“这贼人莫不是把我当成了不谐世事的小姑娘? 认为一支发簪就能将我打发了?” 待看到那贼人重新回到思卿坊,而依依、媛媛等女儿也取来了酒水往自己的房间而来。 她目光微动收起桌子的镜子,随即拎起酒壶,随后仰起粉脖将壶中酒水尽数灌入口中。 紧接着面容一转,变幻成思卿坊鸨母的模样,装出一副醉醺醺的失神之态来,静待自以为是猎人的‘猎物’上门…… 随着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依依的声音:“妈妈,依依给您送酒水来了。” “你自己进来就行。” “好~” 门外的依依脆生生的应了一声,随即将手中的盛有酒壶的托盘交给了身旁的徐公子。 徐伯清微微颔首,给她们打了个眼色后才推门而入。 见竹思思哪怕背对着房门依旧显现出一副酗酒买醉之态,他亦是暗叹一声,将房门合上后端着托盘走了过去。 “夫人何故酗酒?” “你……” 竹思思听到声音,装出一副诧异的姿态看着突然出现在身旁的贼人。 她醉眼朦胧,却只是轻哼一声的转过脸去,冷声说道:“要你管?” “嗯?” 徐伯清放下手中的托盘,坐在她身旁,正色说道:“夫人是我还未娶过门的妻子,我不管谁管?” “……” 竹思思闻言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我什么时候成你还未娶过门的妻子了?” “就上次。” 徐伯清意有所指的笑道:“上次我说要明媒正娶的娶夫人过门,夫人不是没拒绝吗?” “那我也没同意啊。” “那我可不管,没拒绝就是同意了。” “……” 竹思思瞠目结舌的看着他,哪怕有了些心里准备也被这臭男人的脸皮惊住了。 她轻哼一声的想要取过酒壶,不曾想那贼人却突然出手,抓住了自己手腕。 “不准喝了。” 徐伯清抓住她的手腕,柔声宽慰道:“夫人有什么心事不妨说出来,这闷酒有什么好喝的?” “呵,说出来…闷酒…” 竹思思冷笑几声,神态戏谑的说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我…骗夫人什么了?” 徐伯清闻言一愣。 “你说我……” 竹思思醉醺醺的指着自己,说道:“是你还未娶过门的妻子?” “对!” “那我倒想问问,这世间有谁会把自己未过门的妻子扔在青楼大半年,期间音信全无?嗯?” “……” “嗯?” 竹思思见其神色讪讪不知如何作答,用揶揄的口吻说道:“怎么不说话了?徐伯清,徐大官人~” “唉……” 徐伯清长叹一口气,神情诚挚的解释道:“夫人应该也知道,上次我离京时有任务在身,一别多日,对夫人是朝思暮念,每每想起夫人,无不牵肠挂肚。” “……” 竹思思看着他真挚的眼神,诚挚的神情,心神不禁一乱,当即拍开他的手,抢过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口酒水用以掩饰。 她喝完酒后似是想到了什么,冷哼的一声的质问道:“以你的身份,你要真有那份心意,为何一封书信都无?” “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徐伯清神色讪讪地说道:“夫人应该也知道,我是西厂督主,是宫里的人,但是你可能不知道,我在宫中的身份…嗯…其实是个阉人。” “咳咳咳……” 竹思思刚喝口酒水,听到他说自己在宫中的身份是个阉人后,瞬间便被那酒水呛着了。 “夫人,别喝了…” 徐伯清见状紧忙抢过她手中的酒壶,然后乘机帮其拍拍背,顺顺胸中气。 “你…你……” 竹思思见他满脸无奈的姿态,再也绷不住的笑出声来,秀眉一抖一抖的笑道:“你…你在宫中的身份是个…是个阉人?” “此时说来话长,日后有时间我再慢慢和你说…” 徐伯清见她神色中多了些许笑意,说道:“我在宫中的身份是阉人,包括我那些下属也是这么认为的,这让我如何书信?” 他声音一顿,颇为无奈的说道:“难不成我一个‘阉人’,天天书信传到思卿坊?” “就算你写不了书信,那回京后呢?” 竹思思闻言轻哼一声的再次将脸绷住,意有所指的说道:“你可别说你刚回京。” “夫人你怎么就不肯信我呢!?” 徐伯清神色中也有些不耐,反问道:“我回京是有些时日了,但你认为我在闲着?那永和帝要举办水陆法会的事你不知道吗?多少修行之辈已经聚在京城伺机而动?” 他深吸一口气,将回京后发现大梁气运消失,京城中江湖术士作乱,妖魔鬼怪潜伏的事一一说出。 着重强调自己为天下苍生调查气运消失,为黎明百姓带西厂办桉两事。 什么抄裕王家,斩江湖术士,烧城皇庙,抓恶鬼,斗邪僧,不管有的没的,都将其讲述的跌宕起伏,凶险万分。 在他的话语中,他化身为见不得人间疾苦的大善人; 化身为每天只睡两个时辰,为桉件呕心沥血的好官; 化身为力排众议亲自监斩王爷,为民请命的清流; 化身为不愿和光同尘,进城皇庙斥骂一府城皇不作为,一心只为万世开太平的圣贤……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怅然若失的说道:“夫人,我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假,愿遭雷劫加身! ” 他自问,这些事儿确有其事,只是这些事儿稍微艺术加工了那么一丢丢。 “……” 而竹思思,信了,不信不行。 在她眼中,徐伯清的形象渐渐高大饱满起来,仿佛整个人都笼罩着一层圣洁的光辉… 她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贼人,只觉得自己对这贼人了解的实在太少,太少,同时也觉得自己赌气之事和他所做之事相比,犹如莹草皓月。 他神色有些茫然,心头竟没由来的升起一种‘我是不是错怪他了?’的感觉。 “来时匆忙,只来得及为夫人买支发簪,第一次为女人买东西,也不知道合不合夫人心意。” 徐伯清叹了口气的支起身子,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事,将袖中的发簪取了出来,在手中摩挲一番后轻轻地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 他长长的舒缓一口气,随即落寞的说道:“我知夫人心有怨气,也怨我,如今发簪既已送到,夫人是扔也好,戴也罢。” 他声音一顿,只苦笑着摇摇头,说道:“我就不想在这碍夫人眼了,告辞。” 说罢,也不在多言,只怅然的转身离去。 “……” 竹思思咬着下唇,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发簪,她能感受到,这贼人似乎真想走了。 她能感受到,这贼人先前在说出‘夫人你怎么就不肯信我呢’之时,就已经有些不耐了,但还是压着这份不耐解释完了。 如今,解释完,他要走了… 此时的徐伯清也有些焦躁。 他本想来一手以退为进的,结果一直走到门前也没听见挽留之词,当下只能暗叹每个女人的体质都不一样。 若是温婉如水的陈太后,断然不会让自己有起身离开的机会; 若是外强中干、反差极大的张皇后,在自己起身要走的时候,她就知道该好声留人了; 可是,竹思思这性子未免也太烈了些,这招对她行不通,这可如何是好? 徐伯清驻足在门前,转过身后叹了口气的说道:“夫人,此次一别,下次不知何时才能相见,走前能不能让我再看看你的真容?” “……” 竹思思闻言心神一颤,压着嗓音的点点头,道了句:“好。” 说罢,起身撤去了身上的幻化之术,露出那张明明娇柔妩媚,却又看什么都像带着点嫌恶之感的厌世之容。 “……” 徐伯清呼吸一滞,当目光看到她脚踝处朦朦胧胧的细腻黑丝时,喉结不禁上下滚动,由心称赞一句:“夫人真美。” “……” 竹思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中所透露的尽是倔强与委屈。 两人一个是假意要走,实则不想走;一个是明明想留,却又不知怎么留。 一时间,两人相识,竟无言以对。 徐伯清沉吟了一会儿,叹了口气的说道:“可惜徐某人缘浅,这辈子算是看不到夫人戴上我送的发簪了。” “……” 竹思思抿着唇角,将桌上那发簪拿在手中,伸着手说道:“你帮我。” 徐伯清闻言心中一喜,面上却还是羊装露出几分诧异之色,随即笑道:“好!” 你知我心怀不轨,我知你故作矜持。 两人对视一眼,唇角皆是勾出一抹笑意,仿佛所有的不耐与怨气都在此刻消散殆尽。 徐伯清接过发簪,而竹思思亦是坐在了梳妆台前。 他插发簪的动作很慢,也很轻柔,就是不知为何眼神总是下意识的往人家修长的腿部瞄,时不时的还会道一句:“夫人真美。” “这话你已经说第七遍了…” 竹思思看着梳妆镜中的贼人贼眼,心中暗喜的同时,面上却又摆出不屑的神态来,嗔怪道:“这枚发簪你准备插到什么时候?” “准备插到夫人不怨我为止。” “……” 徐伯清见她没好气瞪了镜子中的自己一眼,压不住贼心的同时也壮起了贼胆,说道:“能不能冒昧的问夫人个问题?” “问呗…” “夫人这袜子,是自己织的吗?” “用些小法术织的。” “可还有别的颜色?” “颜色?” 竹思思不解其意的瞥了眼自己腿部露出的一截袜子,解释道:“我想要什么颜色,就可以织出什么颜色的袜子来,就是觉得黑色显得庄重一些罢了。” “漂亮…不是…庄重,是庄重!” 徐伯清闻言心头一颤,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把竹思思变成自己的形状!而且是从内到外,从心到肺都得是自己的形状! “夫人,你真美…” “第八遍了。” 竹思思闻言似娇似嗔的白了他一眼,随即挑着秀眉,轻哼一声的问道:“我怎么感觉你是对这袜子说的?” “袜子是点缀,美的是夫人…” 徐伯清深吸一口气的问道:“夫人,我有个朋友对这种袜子挺感兴趣的,他也想织出这种袜子来,只是苦于没有门路。” “嗯?” 竹思思惊疑一声,有些好奇的问道:“你朋友是卖袜子的?” “嗯……是…是…” 徐伯清将发簪固定好,手顺势下滑落了在她肩头,随即躬身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夫人,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 竹思思呼吸一滞,只觉得面颊如火烧一般,便是皮肤上的细密绒毛都竖了起来。 “你…说…” “别怕,别怕…” 徐伯清见她似是失了神却没有拒绝自己,又见镜子中的美人儿面颊犹如火烧,却还是装出一本正经的模样,当即在其耳边亲昵的蹭了蹭,随即又在她面颊上轻啄一口。 “我那朋友对袜子挺感兴趣的,我想帮他摸一下袜子的质感,测一下尺寸。” “……” 竹思思见他色与魂授的模样,哪还能不知他那朋友就是他自己,当即似笑非笑的说道:“我那柜子里有现成的,要不你去摸摸质感?测一下尺寸?” “……” 徐伯清下滑的双手不禁一顿,讪讪的说道:“夫人说笑了,这得穿在人身上才能摸出最真实的质感,测出最精准的尺寸。” “哦~~” 竹思思一副恍然之态的点点头,随即笑道:“可是…你朋友对袜子感兴趣,你帮他代摸什么质感?测量什么尺寸?嗯?” “我……” 徐伯清面色一僵,咬牙切齿的说道:“我那朋友就是我!” “噗…呵呵呵…” 竹思思见他恼羞之态,当即掩嘴笑出声来。 “那我就当夫人同意了~” 徐伯清也知道她在笑话自己,当下不装什么正人君子了,直接见她转过身来,然后蹲在她身旁,粗鲁的将她脚上的鞋子脱掉,捧起一只细细把玩起来… 他自问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但是在那细腻质感、朦胧之美、以及那精巧可人的小脚面前,竟也被晃的眼睛都有些发花… 太美了… 竹思思见着他的痴迷之态,也知道是时候将‘猎物’收入自己的网中了… 随即抿着唇角,褪去了另外一只脚上的鞋子,顺着他的胳膊慢慢撩拨了上去… 徐伯清只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什么东西挑动了一下… 随后才发现,美人儿的另外一只小脚不知何时竟也已经褪去了鞋子,而那抹细腻的黑色正从自己的胳膊慢慢上滑… 不一会儿的功夫,那抹细腻的黑色便已经滑到了脖颈,在自己的脖颈与面颊上轻轻蹭动着… 竹思思双手负于身后的撑着身子,一只小脚轻蹭着他的面颊,勾魂夺魄般的撩拨着他的贼心与贼胆… “美吗?” “美! ” “……” 第二零六章 徐公子不会吧? 思卿坊二楼的一角… 几个姑娘凑在一起也不知嘀咕着什么,目光时不时的便会看向妈妈的房间。 你们说,徐公子能成吗? 媛媛嘟囔着说道:这都进去一个时辰了,怎地也没个动静? 嗤… 巧巧闻言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嗤笑一声的戏谑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个骚蹄子似的,叫的一层楼都能听到? 一个时辰没动静,说明已经成了… 依依摇着手中的宫扇,笃定的说道:况且,若是连徐公子这般谪仙似的人物都不成的话,那就没人能成了。 说一千,道一万都没用… 媛媛似是想到了什么,给周边的几个姐妹打了个眼色,满是促狭之意的笑道:要不,我们…去隔壁房间听听动静? …… 几个姑娘闻言眼睛一亮,对视一眼都皆是露出一抹会心的笑意… 恰好青天白天的顾客还不多,她们便都轻手轻脚的凑了过去。 途径妈妈的房间时… 她们几个默契的侧耳贴在房门。 待隐隐约约听到里面的动静后,几人对视一眼,眉眼中尽是笑意,随即做贼似的溜到隔壁的房间,听起了墙角。 几个姑娘听的心神荡漾… 起初倒还好,只是觉得徐公子不仅面子足,里子同样不差,是个猛男。 可随着时间推移,隔壁房间的动静非但没有变小,反而愈演愈烈,几个姑娘脸色就变了… 多久了? 我哪知道? 徐公子真乃天人也… 这…徐公子不会是吃药了吧? 有可能! ……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 负责思卿坊的生意的花姨见几个姑娘不出去接待客人,反而躲在那偷听墙角,刚想呵斥,却见几个姑娘皆是做出噤声的动作。 依依紧忙上前,将事发缘由与花姨复述一遍,言明妈妈生病了,徐公子正在给妈妈治病,她们当女儿的放心不下,就凑过来听听了。 …… 那花姨也是当初在思卿坊被堵门时组织姑娘对骂的老妈子之一,自然也知道徐公子之事… 听到是徐公子在隔壁为妈妈治病,亦是露出一抹恍然之态来。 想到客人点的依依作陪的事,她紧忙将依依拉了出去,然后凑到依依的位置,同样好奇的贴在墙角听了听… 依依出去陪客,不久又有姑娘来找花姨,姑娘们哪能把得住嘴,很快便将徐公子为妈妈治病的消息传了出去。 思卿坊府一众姑娘们,接待客人的接待客人,不接待客人的便轻手轻脚的凑过去听墙角… 姑娘们进进出出的,来往的客人还以为那边是在开什么银趴,羡慕的不行。 而依依接待完客人回来后,见听墙角的姐妹不少反多,瞠目结舌的愣在那。 我客人都接待完了,这边还没结束? …… 一众姑娘神色怪异的摇摇头。 吃药了,徐公子肯定是吃药了! 依依想到自己和姐们们取酒水的时候,徐公子出门了一趟,心中越发坚信徐公子肯定是出门买药了,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问道:对了,谁数几次了? 没细数… 细数! …… 时间推移,一众姑娘满眼羡慕之色,恨不能以身替代妈妈生病受苦… 而她们讨论的话题也变成了徐公子到底吃了什么药、药效为什么这么强、哪里有卖、已经几次了等等等等… 待到晚上… 一众姑娘明明已经麻木了。 每每听到隔壁传出高亢的尖叫,或是沉闷的低吼,随后风平浪静,她们便满心欢喜的以为故事结束了… 不曾想,原来那只是中场休息… 回过神后,是既然羡慕又无奈的嚷嚷着:又一次,又一次,记上记上! 一众姑娘像是被激发了胜负欲,根本不愿离去,只想看看徐公子的极限在哪! 为此,她们甚至已经商量好了晚上谁来值班计数,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深更半夜,隔壁的房间中… 哼~~ 伴随一声如哭似泣的尖叫,竹思思浑身绷紧,妖娆妩媚的厌世之容上似乎还带着些魂飞魄散的失神之感… 而徐伯清亦是如释重负的舒缓一口气,然后躺倒在其身旁,唇角都挂着笑意。 小别胜新婚,一别多日的两人静静地躺在床上,享受着彼此带来的温馨与余韵。 夫人,可服我这降妖之法? 我…… 嗯? …… 竹思思听到他惊疑一声,似是又有起身的意思,娇媚绯红的面颊被吓的花容失色,当即求饶似的哀怨道:粑粑饶命… 这还差不多… 虚荣心得到满足的徐伯清眉眼中尽是笑意,温柔的将身旁的美人儿揽在怀中,耳鬓厮磨的倾诉道:徐某人今生有三幸。 竹思思狭长的媚眼中迷蒙着一层水雾,慵懒的问道:哪三幸? 幸遇夫人,幸识夫人,幸得夫人。 徐伯清感慨似的说着情话,在那薄唇上轻啄一口后又道:此三幸皆是夫人,徐某人何其幸也? 呸~ 竹思思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这种话还不知和多少人说过呢… 夫人误会我了… 徐伯清叹了口气的说道:我发誓,这话真心实意,而且只对夫人说过! 他并未说假话,一番欢愉,除了肉体和心灵上的满足之外,他还无意间找到了快速滋补转轮之术中阴阳二气的方法!! 本来他转轮之术能调用的阴阳二气在之前与那长眉老僧斗法时便已经见底了。 可刚刚与竹思思阴阳互补时,却能明显的感觉得到,转轮之术能调用的阴阳二气莫名其妙的快速恢复了一截! 就这一天一宿的功夫,本来见底的阴阳二气竟已经恢复了六七成之多! 而且,他还在竹思思的体内,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灵蕴,很是亲切… 他也为陈太后、张皇后打过针,治过病,甚至前不久还玩过一塌双后的博戏,却并没有滋补阴阳二气之效… 那问题很显然就出在竹思思身上。 是她有修为傍身的缘故? 还是因为那股灵蕴? 暂时不得而知…… 那徐郎的意思是说。 竹思思笑吟吟的看着他,随即似笑非笑的说道:除我之外,你没有和其他女人有染过? 徐伯清闻言面色一僵,紧接着若无其事的点点头,道一句:夫人明鉴… 便是再蠢的男人也知道,这时候肯定是不能承认的,上到刑法里都得算紧急避险。 他义正词严的说道:我在宫中乃是阉人身份,出宫后一直与下属在一起,为公务操劳,向来不近女色! 他声 顿了顿,一本正经的补充了句:除夫人外,徐某人对女色毫无兴趣… 我信,我信~ 竹思思闻言微微一笑,伸手摩挲着他的面颊,直视着他的眼睛,柔声说道:徐郎说过要娶我的,我信。 她声音一顿,似是想到了什么事,轻咬下唇的说道:徐郎,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夫人说这话见外了不是? 徐伯清见状将她揽得更紧了几分,也知道这时候一定得让她感受到安全感… 当即在她面颊上轻啄一口,保证道:夫人有什么事儿大可直言,便是需要我的心,我也挖出来献给夫人! 噗…… 竹思思闻言眉眼中都是笑意,摩挲着他的面颊说道:我还等徐郎娶我过门呢,哪能要徐郎的心? 那夫人想要什么? 我只想要你… 她脸上带着万般柔情的说道:徐郎,日后若有别的小***勾引你,你不好拒绝的话就告诉我…我帮你杀了她们… …… 徐伯清呼吸一滞,只感觉后背凉飕飕的,便是皮肤上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而且他能看得出来,也能听得出来,竹思思面容上虽是笑吟吟的,但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语气是认真的! 很认真! 坏了,坏了…… 徐郎,你怎么不说话了? 竹思思秀眉微蹙的摩挲着他的面颊,妖媚的面颊上带着万般柔情与委屈,幽怨的说道:徐郎你不说话,是不是还想着日后找其他小***偷腥? 没有,没有的事儿~ 徐伯清喉结上下滚动,一本正经的说道:夫人无须多虑,就我这性格,便是有异性勾搭,我也能应对自如,处理得当,哪还需要夫人操劳? 我信,我信~ 竹思思摩挲着他的面颊时,主动凑上前在他唇上轻吻一下,随后才笑吟吟的问道:徐郎你身边还有哪些异性? …… 说说嘛~ 竹思思抱着他的胳膊轻蹭几下,撒娇似的说道:徐郎无须多虑,我只是想有个心理准备,免得日后见到徐郎身边还有其他女人,平白生了误会。 …… 徐郎你怎么不说话? 没没没… 徐伯清紧忙说道:我刚才只是在想,我与哪些异性还沾着因果的。 那想出来了吗? 竹思思闻言轻笑道:多不多? 不多,不多~ 徐伯清轻咳一声掰着手指,说道:除夫人外,与我沾着因果的也就还有…一…二…四…六…嗯,六位。 …… 第二零七章 六欲魔蛛 “六位…” 竹思思听到足有六个女人与他沾着因果,便是那双妖媚的眼睛都眯起了半分,呢喃一声后似笑非笑的说道:“徐郎的人缘还真好呢~” “夫人莫要误会,且听我慢慢道来!” 徐伯清见状心头一紧,紧忙解释道:“这六位中有两位是宫里的娘娘,一个是皇太后,一个是当今的皇后。” 他将自己如何入宫的事复述了一遍,着重强调了慈宁宫的黄总管知遇之恩和救命之恩,以及黄总管死前的遗愿… 只是将黄总管救自已的缘由改成了自己根骨惊奇,乃是千年不遇的练武奇才,对于伺候太后的事闭口不谈。 张皇后的事就更简答了,只谈张皇后与太后感情甚笃,而自己恰好要完成黄总管遗愿,便顺手帮了忙,沾了因果… 什么见色起意,完全不存在的… “黄总管便是临终前都想法设法的将一身内力传给了我,此等知遇之恩,与我而言如同再造,他老人家交代的事,我又怎能拒绝?” 徐伯清似是想到什么伤心事儿,唉声叹气的说道:“夫人,我与大梁两后之间的因果便是如此,关系清清白白,日月可鉴。” “徐郎,你莫要伤心。” 竹思思也没料到自己的第一次试探,便探出了他的伤心事,当即心有愧疚的抱着他柔声宽慰道:“黄总管之恩不能忘,理当好好照顾那位太后。” 她声音一顿,想到那大梁的太后与皇后不过是凡人而已,当即笑道:“此番恩情莫说关系清清白白,便是不清不白,我也不会在意的。” “夫人知我意,此生无憾矣~” 徐伯清长长的舒缓一口气,心中暗想过关了,而除了陈太后和张皇后之外,其他三个是弟子,一个是嫂子。 三个弟子一个是刚化形,还没见过的蛟;一个是还没化形的猫;一个是喜欢女人的顽石。 嫂子就别提了,虽有心与大侄子龙兴各论各的,但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这种各论各的机会… 本就清清白白的关系,他讲述的时候自然更是理直气壮,义正词严,浑身上下都散发出‘纯爱战神’的光辉… 而竹思思就依偎在他怀中,听着他讲述自己弟子的那些趣事儿,时不时的笑着打趣几句,很是温馨… 徐伯清见她眉眼含情,已经渐渐变成了自己的形状,也暗自松了口气… 只要是日后再说的事儿,都好说~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有些疑惑的问道:“对了,夫人,为何我感觉你体内潜藏着一股灵蕴?” “这我还想问问你呢…” 竹思思娇媚的白了他一眼,说道:“还记得你上次抱着我说冷的事吗?” “记得…” 徐伯清眉头微蹙的点点头… 那次初闻这方世界有城皇庙,便询问了一番天庭地府之事,结果像是触发了某种规则,天目法眼带着自己神游天外。 不仅知道了此方世界天道不全,秩序有失,自身似乎也得到了某种造化。 竹思思此言,莫不是她身体中的灵蕴和自己神游天外有关? “上次不知道怎地,你忽然愣了神。” 竹思思没好气的说道:“还流了滴血泪出来,然后气息奄奄,一副僵死之态,我便连忙将你喊醒。 后来你抱着我说冷,等回过神后不由分说的跳窗户就跑了。 等你走后,我看到你流下的那滴血泪化成了血晶,便想着捡起来看看,结果不知怎地,那枚血晶就融于我身了。” “……” 徐伯清茫然的眨眨眼,当初神游天外实在太冷,也太死寂了,抱着竹思思取暖,回过神后只顾着羞耻了,还真未在意此事。 若是神游天外流下的血泪,那应该和看到的景象有关,但他也不知道那血泪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眉头紧锁的问道:“然后呢?” “然后?” 竹思思慵懒的说道:“然后就化成你所说的那什么灵蕴了,我修为也随之突飞勐进了一段时间,就最近才缓下来。” “修为突飞勐进?” 徐伯清惊疑一声,眉头紧锁的问道:“现在修为精进到什么地步了?” “我哪知道?” 竹思思往他怀里挪了挪身子,滴咕道:“遇见你之前,我只是个无甚跟脚、无甚传承的小妖而已,修行都是懵懵懂懂的。” 她声音一顿,随即笑道:“不过现在我能借万物生灵的欲念修行,甚至还能抽走或者赋予他人的生灵欲念,为我所用。” “????” 徐伯清一脸茫然之态… “真的…” 竹思思见状还以为他不信,恰逢听到窗外有鸟雀叽叽喳喳的叫唤,她随手一招,便摄来一只麻雀,笑道:“你看这只麻雀~” 说罢,屈指一弹,一缕气息没入那麻雀体内,本来叽叽喳喳叫唤的麻雀不知怎地突然静了下来。 它眨巴眨巴着眼睛,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徐郎~” 竹思思抿着唇角将那只麻雀递到他面前,故作高深似的笑问道:“你能看出这只麻雀有什么变化吗?” “……” 徐伯清紧紧地盯着那只麻雀,便是天目法眼都用上了,也没看出那只麻雀有什么变化。 他仔仔细细的盯着那麻雀看,却惊异的发现那麻雀似是有了灵智一般,居然也歪着头盯着自己看,很是邪门。 “好像,变聪明了点?” “不是好像。” 竹思思微微一笑,说道:“就是。” 说罢,她将手中的麻雀往外一抛,却见那只麻雀在房间中飞了一圈,竟又落回了她的手上。 她对着那麻雀说道:“去桌上,取个酒盅来。” 那麻雀竟点了点头,扑棱着翅膀纵身飞到了桌子上,左挑右选后用爪子吃力的吊起一个最小的酒盅,艰难的飞回到竹思思的手中。 竹思思把玩着手中的酒盅,意有所指的轻笑道:“徐郎,我可未曾施法哦~” “嘶……” 徐伯清不禁从牙缝里嘬了口凉气,极为诧异的问道:“你能点化生灵,给它们开智?” 点化生灵,使其开智。 说着简单,但他所知道的人中,也就嫂子敖岚和空衍大和尚能有这般手段! 前者是真龙,逸散的龙气可使水族生灵开智,千陵江边的蛤蟆精就是得了她化龙时逸散的一缕龙气开的智,成了大妖! 而后者是佛门高僧,佛法精深已至化境,为鬼物讲经道义三百年,被开智向善的凶恶厉鬼不知凡几! 而他们,都是证得真身的存在! 现在,我家小蜘蛛也有这般手段? “也不算是开智吧。” 竹思思见他一脸惊异之态,颇为傲娇的笑道:“我不过是赋予了它一些欲念,让它知道求生,让它知道求知,让它知道表达,让它知道表现,让它知道服从…” 她声音一顿,随即又道:“不过,这万物生灵一旦有了各种‘欲念’,其实离开智也不远了。” “……” 徐伯清愣愣地看着她,非常想道一句:‘这特娘的还不叫开智?’ “徐郎你再看…” 竹思思说着在那小麻雀头上一点,抽回了赋予它的种种欲念。 而那麻雀眼中的灵光似乎也暗澹了下去,转瞬间便恢复成了原本的胆怯之态,被吓的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她随手一抛,将手中的麻雀抛出,说道:“没你什么事了,去吧~” 那小麻雀脱离束缚,挥动着翅膀在房间中撞来撞去,明明窗户就在那,却扑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窗户飞出去。 “欲念…欲念…七情六欲。” 徐伯清见状目光微凝,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正色问道:“夫人,你说你可借助万物生灵的欲念修行,那可有将人的欲念抽空过?” “……” 竹思思闻言还以为他是询查自己有没有施法作恶,目光不禁有些闪躲,讷讷的不知该如何作答… “夫人勿要多虑…” 徐伯清见状哪还能不知她所想,当即叹了口气的宽慰道:“我非迂腐不化之人,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他声音一顿,随即意有所指的说道:“我只是单纯的想知道,人的欲念被抽空后会是什么状态… 是死?是活? 若是死了,是因何而死? 若还活着,没了欲念之后又是何状态,是否和佛门的出家人那般?” “没了欲念还会活着的…” 竹思思听到他只是好奇,并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也是暗自松了口气… 她沉吟了一会儿,解释道:“万物生灵中,其他生灵未曾开智,其实欲念并不多,甚至可以说是很少,更多的是生存的本能欲望。 而人生为万物灵长… 其实欲念最杂,也最重。 除了本能欲望外,求生欲,求知欲,表达欲,表现欲,享受欲,情欲,色欲,满足欲等等等等,不胜枚举。 我觉得也正是因为有了这种种欲念,‘人’才能被称之为‘人’,没了这些欲念,那也就不是人了。” 她声音一顿,随即又道:“就如我这小小的思卿坊中,每天感受到最多的便是色欲,表现欲,享受欲,满足欲等等… 之前有人在思卿坊闹事,我便抽走了他的全部欲念,然后那人就如行尸走肉一般,甚至已经没了本能的欲望。 他虽然还活着,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也已经死了。 我说他是只狗,他就认为自己是只狗;我说他是头牛,他就认为自己是头牛。” “……” 徐伯清闻言呼吸一滞。 特别听到她最后一句‘我说他是只狗,他就认为自己是只狗;我说他是头牛,他就认为自己是头牛’时,便是心脏跳动的频率都快了几分… 天助我也!?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神色中露出几分喜色,见怀中的美人儿妩媚慵懒,对着那娇艳欲滴的红唇便啃了上去…… “唔~” 竹思思见他神色中难掩喜意,虽不知他为何高兴,却也满心欢喜的迎合起来。 良久,唇分… 徐伯清见怀中的美人儿目光迷离,满心欢喜的笑道:“夫人,你真是我福星~” 他声音一顿,随即正色说道:“不过夫人须得好生修行才是,日后我干大事的时候,说不得还要夫人出手帮忙!帮大忙!” “哼。” 竹思思闻言似娇似嗔白了他一眼,都囔道:“思卿坊虽小,却也欲念横杂,我只要在这,修行就不会落下的…” “哦?” 徐伯清把玩这手中的美腿,挑着眉头笑道:“夫人既是借欲念修行,在这思卿坊中岂不是借的色欲最多?” “色欲也是欲。” “夫人说的是……” 徐伯清眉头一挑,再也压制不住心头的火热,将那美腿上零零碎碎的袜子撕扯掉,随即翻身而起… 竹思思见状被吓的花容失色,磕磕绊绊的说道:“徐郎,你…你…你这是干吗?” “干吗?当然是助夫人修行了。” 徐伯清笑道:“美人儿在怀,夫人又是借欲念修行的,那我现在欲念最浓,自然得全力助夫人修行才是?” “你…嗯……” 第二零八章 徐贼,你真不是人! 一对痴男怨女房间中待了数日… 徐伯清每天沉溺与各种漂亮的小袜子中不能自拔,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恋物癖好。 为此,他还专门让竹思思赤着白嫩的小脚丫试试,结果虽然少了点朦胧美感,兴致却不减分毫。 他这才松了口气,原来自己并非什么恋物癖,而是单纯的好色…… 此时他一手擒住两条纤细娇柔的脚踝,俯首在那蕾丝花边的小白袜上轻蹭几下,由心的感谢着大自然的馈赠。 伴随一声沉闷的低吼,他如释重负的长长舒缓一口气,眼神也渐渐恢复清明。 随即吃力的挪到床边坐下,将那浑圆修长的美腿搭在自己腿上细细把玩起来。 不能再堕落下去了… 不能在这待了… 不能待了… 要命… 遁入圣贤状态的徐伯清静静地靠在床边,心无杂念,唯一的想法就是这大自然的馈赠太要人命了… 就这短短几日的相处,竹思思学会了太多太多东西。 从起初的羞怯不安,到柔情似水,再到如今的欲拒还迎、勾魂夺魄,似乎一颦一笑都在撩拨着他的心弦,关键是烧的浑然天成,没有半分媚俗感。 这妖精的悟性太强了! 也太会了…… 徐伯清感觉自己的小心思好像已经被她拿捏住了,甚至隐隐有种自己才是猎物的恍惚感。 他仰头半倚在床边,看到房间角落里的一张蛛网,也看到有只小飞虫懵懵懂懂的一头扎进网中,被那蜘蛛抓住… 不免有些失神… 而此时的竹思思也悠悠地回过了神来,妖媚的俏脸上还带着几分绯色,回味余韵的同时伸手摘掉了蒙在眼睛上的半透明蕾丝绸缎。 见他靠在床边似是在想些什么,显得很是出神,抬起修长的美腿轻轻蹭了蹭他的胸膛。 随即抓起被褥一角,半遮半掩的挪动娇躯贴到他怀中,仰起粉颈在他面颊上轻啄了一口。 徐郎~ …… 徐伯清伸手将美人儿揽在怀中,由心感叹道:我现在算是知道了,为什么话本中与妖精结为夫妻的凡人都短寿了。 嗯? 竹思思听到他这没头没脑的话不免惊疑一声,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似笑非笑的问道:为何与妖精结为夫妻的凡人都短寿? 鏖的~ 徐伯清眉头一挑,意有所指的轻笑道:若是这世间的妖精都如夫人这般勾魂夺魄,那有谁能把持得住? 呵呵呵呵… 竹思思展颜一笑,随即俯首贴在他怀中,用揶揄的口吻笑道:知道我思卿坊中的姑娘私底下都叫你什么吗? 叫什么? 徐十三… 嗯? 徐伯清微微一愣,这些天沉溺降妖难以自拔,虽然出去露了几面,也看出思卿坊的姑娘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但还真没注意她们居然给自己起了诨号。 以往的诨号,似徐根硕,似转轮王,哪个不是响当当的名头? 这徐十三又是什么鬼? 竹思思也看出了他脸上的不解之色,当即凑在他耳边解释起来。 这……吃药?徐十三? 徐伯清眉头一挑,正色说道:呵,她们未免也太小看徐某人了。 是是是,你最厉害… 竹思思掩嘴偷笑,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柔声呼唤道:徐郎~ 嗯? 是 不是倦了? 没有! 徐伯清闻言颇为诧异的瞥了她一眼,见其神色幽怨,紧忙在那娇艳欲滴的薄唇上嘬了口,宽慰道:和夫人在一起怎么会倦呢? 他声音一顿,随即摆出一副忧国忧民之态,唉声叹气的说道:就是如今的京城已成藏污纳垢之地,躲在暗处的修行之辈心思难料,有些担心罢了。 …… 竹思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柔声的说道:你身为这大梁朝廷的命官,总沉溺在我这也不太合适,不若回去看看,出事了也能主持大局。 我也知道这番。 徐伯清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随即绷着脸,一本正经的说道:可我与夫人两情相悦,又大半年未见,这不是想多陪陪夫人嘛。 竹思思见他这般姿态,喜不自禁的轻笑出声来,随即摩挲着他的面颊宽慰道:京城离我这也就百里,你想来陪我,何时不能来? 她声音一顿,用揶揄的口吻轻笑道:这几日我们荒yin无度,你就当回去休息一下,以备下次相逢~ 哦? 徐伯清眉头一挑,促狭的笑道:莫非夫人喜欢小别胜新婚时的那种调调? 说什么呢… 哈哈哈哈~ 没个正形 竹思思似娇似嗔的白了他一眼,随即起身穿好衣物,也将他从床上拉起,为其着衣。 待将行头收拾干净,她撵人似的把徐伯清推出门外,说道:回去吧回去吧,也让我好好休息一下。 那行… 徐伯清微微颔首,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在出门前贼兮兮的又交代了一句:夫人多织些庄重的袜子,免得下次来不够我撕的。 说罢,也不管那似娇似嗔的美人儿,自顾自的大笑而去。 此行本就是为安抚竹思思而来,如今思思归心,从内到外都变成了自己的形状,不仅圆满完成了任务,还意外的将阴阳二气补满了。 比较意外的就是竹思思的道行! 上次在思卿坊观天有感,看见了秩序崩塌的溃败之景,也而看见了封天锁地的囚笼之相,加之芸芸众生混居一界,雷劫像是某种设定好的规则。 天道不全,秩序有失,种种迹象都在表明,这方世界远非表面这么简单! 特别是之前在花船上给赵玄朗传法后,钓叟化投影警告,也更加坚定了他的猜测。 同时也有种莫名的压抑之感! 那种感觉,就像置身于棋盘! 仿佛有只看不见的大手想要在暗中操控着自己的走向,而自己虽然能感觉到这只手的存在,却又摸不到,也不知是这只手有何目的。 很惊悚,也很恐怖! 那钓叟所言,话里话外都是想要自己按他或者他们规划好的方向走,而自己传法给别人,显然不在他或者他们规划的方向之中。 于是才有钓叟出面警告之事。 赵玄朗如此,蛇妖的雷劫也是如此。 他知道自己得了造化,却不知道得了这份造化后需要承担什么,付出什么,将来又要面对着什么! 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现在只知道,自己的实力每涨一点,将来遇到危险时就会安全一点; 自己所牵扯的因果越大,棋盘外的那只手想要动自己时就得越谨慎!! 棋盘中可以缺个卒… 但是不能没有将和帅!! 而牵扯因果并非易事,想要扯大了,更难… 既然这方世界秩序有失,那自己要将这缺失的秩 序重新建立起来,得沾上多大的因果? 而重建秩序这种事显然不是自己一个人,或者几个人能完成的,可以信赖的朋友、下属、弟子、女人,自然是多多益善。 道行自然也是越高越好… 徐伯清想到此处,脑海中自然而然的浮现出嫂子敖岚的身影,随即紧忙晃了晃脑袋,将龌龊杂念摒弃掉… 暗骂一句徐贼你真不是人! 出了城门后,他本想直接回京的,可不知怎地,途径洪阳城外的乱坟岗时,某根因果线竟没由来的颤了颤。 他微微一愣…… 第二零九章 师徒相见… 此时的乱坟岗中… 徐素素着一身俏丽的淡青色宫装裙,身形纤细娇柔,漫步而行时好似弱柳扶风。 许是刚化形不久的缘故,她姿容素雅纯真,像是位刚涉世的富家千金… 而在她身边,还跟着一位穿着朴素的中年妇人,唤作乌眉,乃是一只千年老龟得道… 徐素素化形后辞别自家干娘,想着去找恩师,但自干娘口中得知自家恩师乃是红尘真仙,命理如云遮雾掩,仙踪难寻… 她犹豫一番,便顺路去看看当初为自己指点迷津的老龟,顺便好生道谢。 而那老龟,也便是乌眉… 那会儿乌眉还在许愿池里晒着太阳,看到有人来还愿,本来也没当回事。 可当听到来人的谢词,看出来人的跟脚居然是有过数面之缘的蛇妖时,她瞪着眼睛,满脸不可置信之态。 那蛇妖她可太熟了… 当初意外相识,她便看出了蛇妖跟脚薄,修为浅,也看出了蛇妖的修行似乎出了问题,想着同为水族妖修,便宽慰了一番。 当时的蛇妖是走投无路,寻法无门,修行还出了问题,想到这位水族前辈精通卜算之法,便求其指条明路… 乌眉修行时间虽长,但自身都是山野散修,哪会有这手段帮她寻法? 后来见蛇妖三番五次来寻求帮忙,实在没辙,便帮其卜了一卦,虽然没卜不出什么东西的,但她还是随便说了个地方,让其耐心等待机缘…… 她本想着那处虽无机缘,却能让焦躁不安的蛇妖有个心里寄托,也算行了一桩好事。 哪会想到蛇妖还真等到机缘了!! 故而在看到蛇妖来道谢时,她惊的她眼珠都差点瞪了出来,下意识的用起卜算之法,想要算算这蛇妖的机缘出于何处。 结果,没算到蛇妖的机缘出于何处,反而喷出了一口老血,折了几百年的寿。 她虽心疼这几百年的寿,却更好奇这蛇妖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何短短几年就化作了蛟身,为何跟脚和福缘又会那般深厚? 后来一打听… 先是得真仙赐法,定下师缘,后又被真仙的好友——一条真龙收为义女!! 乌眉闻言又是一口老血,眼一黑的晕了过去,待醒来后没有羡慕,也没有嫉妒,只哆哆嗦嗦的哀叹,这是天命,天命啊!! 随后与徐素素道出实情…… 徐素素听闻当初她是为了让自己安心潜修,骗了自己,虽有些惊异,却也没有怪她,反而承了这份情,贴心的宽慰了她好久。 毕竟,假的也成真了不是~ 而乌眉听到她寻师的打算后犹豫一番,随后真情实意的恳请她寻师时带着自己。 山野妖修多清苦,特别是良善之辈,谁不想拜在一位无门户之见的真仙门下? 徐素素修行时日本就不长,孤家寡人的,也就这只老龟能算得上是朋友。 而且对方虽然处于好心的骗了自己,但自己这桩机缘也确确实实因此而来,当下也不好拒绝,只言可以引荐,但收不收还得看恩师的意思。 乌眉修行多年,哪还能看不透这些,当即千恩万谢跟着她踏上了寻师之旅。 此时的乱坟岗中。 徐素素看到那些坟冢,面颊上不禁浮出几分缅怀之色,只觉得当初遇见恩师时的场景历历在目,恩师的教诲尤响耳畔。 睹物思人,莫过于此。 素素… 乌眉显然也看出了她的想法,笑问道:这儿就是你当初得仙人指路的地方? 是啊。 徐素素微微颔首,面带笑意的 说道:当初我就是在这遇见恩师的,那会儿恩师倒骑着头毛驴,身上还脏兮兮的,却有着别样的洒脱。 真仙高人,自是洒脱。 乌眉感慨了一句,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的说道:就是不知我这老婆子有没有福缘能拜入真仙门下。 我家恩师无门户之见… 徐素素宽慰道:当初我修行出了问题,险些步入歧途,那会儿恩师问我死于蛇吻者共几何,我都吓傻了,不知该如何作答。 最后只能从心坦白。 而恩师却并未怪罪与我,反而还指出了我修行出问题的症结所在,传我无上真法,便是现在想想,我都觉得不可思议。 呼~~ 乌眉闻言长长的舒缓一口气,呢喃道:真仙高人的心境,岂是我辈能揣摩的。 是啊~ 徐素素叹了口气,眼中满是哀怨之色的说道:只可惜当初我修为太低,道行太浅,加之还未化形,错失了跟在恩师身边的机会。 无妨无妨… 乌眉想到此行的目的,笑呵呵的宽慰道:你与真仙高人既有传道之实,又有师徒之名,还怕寻不到报恩的机会吗? 话虽如此。 徐素素摇了摇头,说道:天下何其之大,便是干娘那般修为都算不出恩师具体在哪,我想寻到恩师又岂会那么容易… …… 乌眉闻言眉头微蹙的问道:当初你家恩师就没告诉你他要去哪吗? 其实我有些方向。 徐素素沉吟了一会儿,解释道:当初我胆子小,又怕死,看到恩师时犹豫了好久也没敢上前求仙问道。 而恩师察觉到我藏在暗处后,便吟了一首应景诗唤我出来相见。 诗叫:旧时虽在不关身,且去京都过暮春。一树蝉鸣一溪月,不知今夜属何人? 那句且去京都过暮春的意思应当就是恩师想要去个叫京都的地方,而大梁的首府就是京都,离这儿也就百里。 她声音一顿,随即有些苦恼的说道:但这些只是我的猜测而已,而且已隔数年,我亦不知恩师在不在京都。 不管在不在,有了方向总归是好的。 乌眉似是想到了什么,笑呵呵的说道:大梁那京都我亦有所耳闻,据说是大梁的皇帝要举办什么水陆***,想选出真正的高人册封国师之位,享一国气运。 有好多同道得知此消息都凑过去,想着借人道气运修行,借此让修为更进一步。 等会我们先去京都看看,说不定真仙他老人家喜好热闹,就在那京城也说不定。 …… 徐素素刚想开口说话,可话音还未出口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她纤柔的身子一颤,既有些紧张,又有些激动的转过身… 也就在这时,乱坟岗远处突然传出一句颇为无奈的男音… 我得先说明一句,我不老…… 感谢各位书友的打赏与投票支持。 感谢… 今天有事耽误了,有点少,实在不好意思。 第二一零章 社会性死亡… 徐伯清负手而至… 见当初的蛇妖竟已化形为身形娇柔,姿态素雅的大姑娘,娇俏可人的模样甚是讨喜,不免有些恍惚… 而徐素素见思念多日的恩师着一袭月白长衫而来,眼眶发红的抿着唇角,竟也不觉失了神,口中轻声细语的呢喃着:恩师~ 她想到了自己当初修行出问题,走投无路,如坠入无底深渊般的绝望; 想到了初见恩师时的忐忑与纠结; 想到了自己置死地而后生的决心; 也想到了自己将死雷劫之下,是恩师万里之外显法救下了自己。 在这瞬间,她想到了太多太多东西… …… 乌眉听到有外人声音时,起初还一惊,待看到来人无声无息的出现在附近,自己却看不清对方深浅,更是目光微凝… 正准备询问是哪方道友,却突然注意到身旁徐素素已的失神之态,口中更是呢喃着恩师之称。 当下也反应了过来,瞠目结舌的愣在了那,显得很是局促和紧张… 徐伯清见状不禁感叹道:上次一别,我倒真没想到你能有这般悟性,不错,很不错~ 恩师… 徐素素抿着唇角的流下两行清泪。 想起在自己在最迷茫、最煎熬的时候,恩师的两次出现就如一缕阳光似的,刺破了自己内心的黑暗,也将自己从无底深渊中拉了出来… 如今,又在这初次相遇的地方再次遇见恩师,她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喜悦与激动,喜极而泣的上前拜倒在地… 徒儿徐素素,拜见恩师。 哭什么? 徐伯清见她梨花带雨的娇柔模样,不由得叹了口气的上前将其扶起,笑着宽慰道:咱们师徒重逢,不应该是件喜事吗? 是是…是喜事。 徐素素轻轻拭去面颊上的泪痕,哽咽的说道:只是徒儿没想到竟能在此地再次遇见恩师,一时情不自禁,还请恩师责罚。 哈哈哈哈… 徐伯清闻言亦是开怀一笑,用揶揄的口吻说道:小蛇妖现在已经长成大姑娘了,可不能再哭了。 是… 徐素素羞怯的点点头。 对了… 徐伯清似是想到了什么,意有所指的问道:徐素素,是你自己取的名字吗? 不是。 徐素素摇摇头,抿着唇角笑道:是干娘赐的名字。 干娘? 徐伯清听到干娘这个称呼微微一愣,下意识瞥了眼不远处的中年妇人,随即眉头微蹙的问道:你干娘是谁? 敖岚… ?????? 徐伯清茫然的眨眨眼睛,一时没绕过弯来,属实没搞明白自家嫂嫂怎么突然间就变成自家徒弟干娘了? 徐素素见自家恩师一脸茫然之态,柔柔弱弱的问道:恩师不认识干娘吗? 敖岚不仅是通天河龙王,也是为师的嫂嫂,为师如何能不认识呢? 徐伯清微微颔首,说道:上次你渡劫之时,为师通过因果关系感受到你生命垂危,便显法帮你破了雷劫… 事后才发现,为师那嫂嫂居然也在一旁看热闹,而且她也有出手救你的意思。 而为师当时的显化之身在破去雷劫后也即将消散,便在消散前托她照顾一下你。 他声音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颇为感慨的说道:若为师所料不差的话,应当是你醒后她收你为义女的? 恩师法眼 通神… 徐素素恭维一句,随即解释道:不过并非是干娘主动要收徒儿为义女的。 那便是你主动认她为义母的? 是… 她笑吟吟的说道:当时徒儿脱胎换骨时梦见是恩师出的手,可醒后并未看到恩师,就误认为是干娘出手相救的… 后来干娘问徒儿恩师名讳。 徒儿便说了… 而干娘也告知徒儿说与恩师关系匪浅,而且当时干娘心情似乎很好,加之徒儿也觉干娘亲切,便想着亲上加亲,拜了义母。 后来徒儿才知道干娘是真龙。 而干娘念徒儿化形却无名讳,恩师又不在边上,便代恩师为徒儿赐了两个名字,一个是随恩师姓的叫徐素素,一个是随干娘姓的叫敖婧。 徐素素,敖婧,不错!! 徐伯清听到嫂子起的两个名字微微颔首,说道:素有素雅纯真之感,与你容貌相合;婧有纤细苗条之意,与你身姿相配,两个都是好名儿。 他话语刚落,似是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眉头紧锁的问道:对了,你干娘问为师名讳的时候,你是怎么回她的? 啊? 徐素素看到突然紧张起来的恩师,一副懵懂无知之态的应道:徒儿就说恩师叫徐根硕,道号是纯阳子呀~ …… 徐伯清呼吸一滞,鞋中的十根脚趾瞬间蜷曲成一团,恨不得在地上抠出个三室一厅来。 他满脸绝望的闭上眼,口中喃喃自语的念叨着:我…徐根硕,纯阳子… …… 徐素素不明白自家恩师为什么一副生无可恋之态,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怯生生的问道:恩师,徒儿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没… 徐伯清深深地吸了口气,问道:你报上为师名讳后,你干娘是何反应? 就…就…笑啊。 徐素素像是做错事的小姑娘似的,柔柔弱弱的说道:徒儿报上恩师名讳后,干娘似是憋着笑意,心情很不错… 她声音一顿,嘟囔着说道:不就是化名嘛,徒儿也不知道干娘在笑什么。 唉…… 徐伯清长长的舒缓一口气,只摇摇头的道一句:你还小,不懂… 好吧。 徐素素乖巧的点点头,也没有多问,随即又想到了自家干娘走前的交代,说道:对了,干娘还让恩师有空去她那龙宫做客呢。 …… 徐伯清闻言面皮一僵,想到自己去龙宫做客的时候,嫂子张口道一句:根硕啊~ 那特娘的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想到此处,他不禁从牙缝里嘬了口凉气,讪讪地说道:为师现在俗事缠身,这做客之事日后再说,日后再说。 他打定主意,以后见到嫂子定然不能让她提起这茬,便是提起了,自己也得装作名字中无甚特殊含义的样子。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她!! 徐素素不以为意的点点头,干娘都说了是有空去做客,恩师如今有俗事缠身,自然是没空的。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神色中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怯生生叫道:恩师~ 嗯? 徐伯清惊疑一声,见她一副想说什么,却又不敢开口的纠结模样,说道:为师又不是外人,有什么事儿尽可直言。 恩师传道与徒儿,徒儿亦侥幸胎换骨化作人形,此番恩情如同再造。 徐素素轻咬下唇的再次跪倒在地,鼓 起勇气说道:徒儿…徒儿想侍奉在恩师左右,端茶倒水,结草衔环以报师恩,还请恩师成全。 原本胆小的蛇妖,此时却显得十分倔强,大有徐伯清不答应,她就一跪不起之态。 起来起来,为师又没赶你走。 徐伯清见状不禁叹了口气,想到当初的自己手无缚鸡之力,遇见蛇妖为了保命只能将其忽悠走,而如今自己,显然不用为此担心了。 将其扶起后语重心长的问道:还记得上次为师与你离别前说过的话吗? 徒儿记得… 徐素素闻言展颜一笑,柔柔弱弱的说道:恩师说,等徒儿化形后便可寻恩师,然后侍奉在恩师左右。 徐伯清只笑着摇摇头,说道:为师当时说的是,等你化形后再寻来,为师再送你一桩缘法。 他声音一顿,神神秘秘的笑道:你的缘法,为师已经准备好了~ 徒儿不要缘法… 徐素素生怕恩师再撵自己走,当即说道:与徒儿而言,能留在恩师左右侍奉恩师,就是最大的缘法了… 第二一一章 恩师是我的!! 瞎说… 徐伯清摇摇头,正色说道:留下是留下,缘法是缘法,岂能混为一谈? 他声音一顿,为了让自家这乖徒没有心理负担,便将自己后来收妙静和石霁入门,包括定下师门见面礼之事一一道出… 徐素素听到自己居然还有两位同为妖族的师妹,也是掩着小嘴,满是惊异之色。 而不远处的乌眉听到真仙果真无门户之见,神色中的紧张与局促也在不知不觉中消散了几分。 徒儿…徒儿还有两位师妹? 徐素素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不知为何竟有些许紧张之感…… 能入恩师门下,品性自然是过关的,可突然多了两个师妹,她还身为师姐,不知两位师妹的性格,亦不知如何相处; 而且恩师新收的两个弟子还都是师妹,恩师也明言,那位叫妙静的师妹虽未化形,却因性格活泼,很是讨喜。 讨喜… 坏了,有人争宠!! 她没由来的升起一股危机感! 因为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本来就是一只走投无路、修行还出问题的小蛇妖,不管是化蛟,还是被真龙收为义女,都源于恩师的偏宠。 被偏宠的有恃无恐,她本以为恩师偏宠的只有自己而已,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 若是恩师门下还有其他师兄、师姐什么的,那她倒也不会多想,安安静静的当个受恩师偏宠的小师妹便可…… 可如今,自己成了师姐,后面有两个刚入门的师妹,其中一个似乎还非常讨恩师喜爱… 这不是潜在威胁是什么!? 恩师是我的!! 徐素素眼波流转,柔柔弱弱的说道:恩师不是说那位石霁师妹的师门礼还没给吗,不若就将徒儿的缘法赠与石霁师妹。 嗯? 徐伯清不知她所想,闻言自是惊疑一声,随即挑着眉头问道:那你呢? 徒儿能得恩师传法,已是生平幸事,而且干娘走前赠给徒儿一柄灵剑。 徐素素说着随手一招,却见指尖涌出一股水流,随即凝成一柄寒气逼人的碧色长剑,随即笑道:徒儿暂时不缺法宝。 她声音一顿,贴心的说道:常言道不患寡而患不均,恩师赐妙静师妹法宝,而妙静师妹生性活泼,又与石霁师妹关系莫逆。 恩师若是不将石霁师妹的师门礼补上,时间一久,两位师妹难免会计较起得失,与师门情谊不利。 而徒儿身为师姐,得恩师赐法已是天大的机缘,如今又有灵剑傍身,也不缺什么,恩师大可用徒儿的缘法先将师妹的师门礼补上。 有心了~ 徐伯清颇为欣慰的笑了笑。 人家是兄友弟恭,自己门下是姐友妹恭,蜜里调油,若是自己门人弟子都如此,何愁师门不兴? 不过为师说过,等你化形后寻来再赠你一桩缘法,岂能妄言? 说罢,他伸出手来,自掌心浮出一枚青色灵光,在那灵光中悬浮着一枚通体碧绿的符诏,神光熠熠,璀璨夺目! 徐素素看到那符诏,不禁有些失神。 站在一旁的乌眉似乎认出了那枚符诏是什么,掩着嘴险些惊呼出声来,满脸羡慕之色。 水神符诏!! 这东西和城隍阴司的法印性质相似,乃是一方正神的象征,可掌管一方水域! 千陵江的蛤蟆精本是无意得敖岚化龙时逸散的一缕龙气开了灵智,跟脚何其浅薄? 可得了破碎不全的水神符诏后,便假借江神之名,代行江神之事,借神力诛杀一众 抢夺者! 因妖性未绝,不得符诏承认,强行血炼融进体内,虽受制颇多,但其道行在体内水神符诏的被动加持下,提升了不止一筹! 当得起大妖之称… 只是遇见徐伯清后,它先是水神符诏反水,后又被雷劫劈了三下强行剥离出水神符诏,一身实力去了七八成,这才导致其惨死江底。 这是一枚水神符诏。 徐伯清解释道:当初为师看到一只妖性未绝,却又假行江神之事的大妖,便出手剥了他的符诏,将其斩在了江中。 那会儿符诏残破不全,便寄托在为师体内蕴养了些时日,如今也补全了。 我曾答应过它,要帮它寻一位合适的人选相融,而素素你恰好是水族,还是真龙义女,倒正适合你。 他声音一顿,说道:你先融了适应一下,等日后为师有空了,去找你干娘商议一下,挑块好点的水域给你立府扎根。 有一方正神之位加持修行,又有我和你干娘在后,说不得日后化龙有望。 …… 徐素素茫然的张张嘴,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就是真仙门人的待遇吗? 乌眉干巴巴的眨眨眼睛,她虽然也知道山野散修和有传承的修行之辈差距颇大,但是… 这他娘的差距也太大了吧!? 当弟子的才刚刚化蛟没几天,当师尊的就开始为弟子日后化龙的事铺路了,这…… 她羡慕的脑门都有些发紫… 你在我身体中待了些时日。 徐伯清对着手中的符诏说道:我也知你的心思,可我实在不是你良配,如今我家徒儿已是蛟身,天资悟性具是高绝,她代我与你相融,你须好生辅佐才是。 他声音一顿,说道:去罢~ 那水神符诏轻轻一颤,似的有些哀怨不舍,却也明白更契合自己的人在哪。 当即化作一抹灵光没入徐素素的眉心。 而徐素素甚至都没拒绝的余地,察觉到脑海中涌入大量的术法神通,她紧忙闭眼消化起来,身上不仅神气萦绕,气息亦是节节攀升。 很显然是那水神符诏正在与她相融。 趁此空档… 徐伯清将视线转投到不远处中年妇人身上,见其神色有些紧张与局促,便笑着问道:你是灵龟得道? 是…是…… 乌眉下意识的点点头,随即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有些失礼,紧忙躬身行礼道:晚辈乌眉,见过前辈。 不必多礼。 徐伯清摆摆手,笑道:而且我修行时日并不长,并非什么前辈高人,你无须紧张,也莫要将我看的太高。 不敢,不敢…… 乌眉见眼前的真仙谦逊温和,亦是松了口气,说道:修行一途,达者为先,晚辈虽修行多年,却是末学后进。 加之前辈是素素恩师,而晚辈又是素素好友,于情于理都当敬重前辈。 有心了。 徐伯清微微颔首,却也不想在这前辈晚辈的称呼上争论,便问道:你与素素结伴而行,可是要寻我? …… 乌眉呼吸一滞,随即恭恭敬敬的将自己与徐素素之间的因果复述一遍。 说罢,她屈膝跪倒在地行礼,正色说道:晚辈自知缘浅,却也想拜入前辈门下,还请前辈成全。 …… 徐伯清目光微凝,运起天目法眼查看一番。 见其虽是妖身,但身上气息清灵,显然也是个清修的主,而且 修为丝毫不弱于三弟子石霁,当下也犯了难… 灵龟得道,修行多年,精通卜算,道行不浅,若是收入门下,也算一大助力。 可……师门礼怎么办? 前不久炼化了那长眉老僧,收获了数件威能不弱的法宝,但与空衍大和尚交易完后,其实能拿得出手也不多了… 似木鱼、白骨幡、九环锡杖又都被空衍大和尚带走了,不算那块五色石和紫金钵盂的碎片,如今手头只剩下三十六枚灵珠、白玉镯、布纳袋这几件宝物。 十八枚灵珠变成了三十六枚,而且据空衍大和尚交代,这三十六枚灵珠互为表里,威能虽然惊人,但还只属于半成品,并未祭炼完成。 显然不适合现在就赠送出去。 布纳袋这东西只能装物,不能摄人,虽然也有几分神异,但实用性太窄,用来当师门礼赠与门下弟子未免太过寒酸。 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只剩下白玉镯了。 他原本的想法就是回去将白玉镯祭炼一番,作为师门礼赠与石霁,也算是完成自己这师父的承诺了。 可要是再收下乌眉,自己这当师父的也不好厚此薄彼,岂不又得为师门礼发愁? 这这这…… 他脑海中思绪纷飞,思量着得从哪搞点宝物来压口袋,否则想收徒的时候掏不出东西来,不符合自己的师仪。 龙宫的宝物必然多,等有空是不是得去一趟嫂子家串门,讨点? 可是开这口,让嫂子怎么看我徐某人? 不妥不妥… 乌眉跪拜在地,见眼前的真仙眉头微蹙的似是在思量着什么,心情忐忑之下,便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就在这时… 徐素素身上的神光隐没,本就素雅纯真的姿容上竟多了几分不容亵渎的圣洁之意。 见好友忐忑不安的跪倒在地,而自家恩师又像是在思量着什么,她自然也明白发生了什么。 想到恩师门下可能还藏着争宠的潜在对手,而那两个师妹私交甚笃,自己虽是师姐,却只是孤寡一人。 她短暂的思量一番,随即凑到自家恩师旁,怯生生的拉着恩师的胳膊,说道:恩师,那水神符诏已经与徒儿相融了。 不错… 徐伯清微微颔首,见其身上神光隐现,笑道:为师对神道这一块了解的并不多,日后你有机会得去请教一下你干娘。 徒儿知晓。 徐素素余光不断的瞥着好友,面带几分不忍之色的说道:恩师,乌眉乃是清修良善,一生多在积善行德,便是徒儿能遇见恩师也是乌眉牵的线。 她声音一顿,随即乖巧的说道:恩师有教无类,门下已经有徒儿和两位师妹了,若是能再添一位,岂不正合四象之数? …… 徐素素拽着他的衣袖,神色中满是娇憨之意的嘟囔着:师尊~~ …… 感谢各位书友的打赏与投票支持! 感谢书友【风凉问月】的3500币大额打赏! 感谢… 第二一二章 师姐妹聚首… 收收收!! 徐伯清见自家弟子撒娇似的扯着自己的衣袖,那乖巧可人的模样甚是讨喜,紧忙摒弃杂念的说道:为师刚刚只是在考虑师门礼的事儿,并未说不收… …… 乌眉闻言又惊又喜的呆在原地… 而徐素素闻言面色亦是一喜,随即笑吟吟的说道:师尊勿要多虑,乌师妹在山中清修多年,不缺外物手段… 说罢,瞥了眼好友,给她打了个眼色。 而乌眉亦是心领神会的笑道:弟子能拜入师尊门下,已是三生修来的福分,不敢再奢求师门礼。 说罢,俯首行礼道:还请师尊成全。 这师门礼乃是我亲口定下的规矩,凡入我门下者人皆有之,此事勿要多提。 徐伯清也知道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道理,而且这规矩也确实出自自己之口,话已经说了,规矩也已经定了,就没有半途收回的道理。 我收门人弟子不重跟脚,不重出身,亦不重门户,人也好,妖也罢,只要品性过关,皆可入我门下。 他沉吟了一会儿,一本正经说道:同样,我不重世俗那些礼教规矩,既你愿入我门下,我又愿收,你情我愿,这师徒因果就定下了。 …… 乌眉闻言面色一喜,当即行三叩九拜大礼,正色道:弟子乌眉,拜见师尊。 不必多礼。 徐伯清微微颔首,正色告诫道:为师门下无甚教条戒律,只有两条门规,一是不得同门相残;二是不得残害无辜。 他声音一顿,随即对着门下的两个弟子说道:若是门下弟子有人僭越这两条门规,为师说不得会清理门户,知道吗? 徐素素与乌眉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应道:徒儿(弟子)谨遵师命! 那行。 徐伯清微微颔首,坦言道:前段时间为师斩了一作恶的老僧,虽说收缴了三件宝物,但真正能拿出做师门礼的,也就一件。 而石霁入门在前,那件宝物也是为师给她准备的,乌眉你的师门礼只能暂时记下,等日后为师再给你补上… 弟子拜谢师尊!! 乌眉再次行拜礼… 徐素素见状亦是欠身行礼,眉眼中尽是笑意的说道:徒儿恭祝恩师再添一佳徒。 好了好了… 徐伯清摆摆手,叹了口气的说道:永和帝要举办水陆***,小小的京城中已经潜藏了诸多修行之人… 值此之际,大梁一国的气运又突兀消失,不知为何,为师隐隐有些不安。 徐素素听到自家恩师谈论起正事,若有所思的说道:徒儿先前听恩师所言,妙静师妹和石霁师妹正在着手调查此事? 妙静和石霁确实在替为师打探相关消息,但她们毕竟只有两人。 徐伯清摇摇头,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说道:你们屏息敛气,随为师回京,然后也潜伏进京城的修行圈子,师姐妹四人互相扶持,总好过两人。 徒儿(弟子)谨遵师命! 师徒三人边走边聊,很快便回了京。 而徐素素和乌眉二人对如今的京城现况,和自身的任务也有了明确的规划。 徐伯清身为师长,又是东道主,自然不能让自己的弟子睡客栈,便阔气的购置了两处精致的小宅院作为她们的落脚点。 将她们安置下,又让她们出门熟悉一下京城的环境和人文… 而他自己则是找个房间,祭出造化炉,取出白玉镯,抛进炉中重新祭炼一番。 在祭炼白玉镯的时候,他又灵光一闪的取出紫金钵盂的碎片,稍作思量后,便将紫金钵盂的碎片也投入了造化炉中。 紫金钵盂同样也是一件佛宝,而且能罩得住造化加身的四剑那么长时间,本就不弱。 若非诛、戮、陷、绝四剑同根同源,又灵性天成,说不定还真着了道… 而以造化炉提炼的特性,这紫金钵盂的碎片必然也能提炼出点东西来,说不定还能为白玉镯增加些威能。 也确如他所想的那般… 白玉镯被炉火烧的通红,而紫金钵盂的碎片则是被重铸,熔炼成一团泛着金光的液体… 他心神一动,将那提炼出的液体融入白玉镯中,本以为一金一玉两者相融有些困难,结果相融的异常顺利… 很快便到了塑形阶段… 想到石霁的容貌与身形,以及某种不可描述的性格,他便灵机一动的将外形古朴的白玉镯塑造成一枚精美的女性手镯… 以期她戴上这手镯的时候,能想到自己还是女儿身,若是能理解自己这当师父的良苦用心那就更好了… 待祭炼完成… 此时白玉镯已经不能再称之为白玉镯了,应该叫玉镶金手镯才是。 其主体虽然还是白玉,但表面带着鎏着一层精美的金色花纹,玉镶金不仅毫无违和感,反而多了几分女性特有的精美与柔顺,极为漂亮… 徐伯清出关,恰逢徐素素和乌眉都在,两人看到那玉镶金手镯便是眼睛都亮了几分,直言师尊是懂女人心的。 后借乌眉实验玉镶金手镯束人身灵的功效… 结果乌眉被放大的玉镶金手镯套住身体后,一身修为瞬间便被锁住了九成九,不仅大小变化无功,便是妖身都无法显化。 很是神异… 徐伯清见状颇为满意,收了宝镯,将她们领出了门,去了石霁的宅院。 待找到石霁所居住的小宅院,见院门紧锁,他上前敲了敲门,说道:石霁可在? 在… 院中的石霁听到师尊的声音也是一愣,紧忙笑吟吟的打开院门,本想施礼问好的,可看到自家师尊身后居然还跟着两位同道,不禁又是一愣… 随即想到人既然是师尊带来的,应当也是自己人,便强忍着好奇行礼问候道:弟子石霁,见过师尊。 不必多礼… 徐伯清看着眼前的问题学生,明明五官精致,气质清冷,身形也高挑修长,标标准准的美人儿,怎地就喜欢女人呢? 他不禁有些头疼的暗叹一口气。 师尊… 石霁见师尊身后的两女也在打量着自己,意有所指的问道:这二位是…… 右边的是你师姐,徐素素,也叫敖婧,刚蜕变成蛟龙之身不久; 徐伯清介绍完右边又介绍左边:左边的是你师妹,乌眉,千年灵龟得道,前不久刚入为师门下。 啊,这…… 石霁闻言显得有些出神,待反应过来后紧忙行同门礼道:石霁见过师姐,见过师妹。 而徐素素和乌眉二人也都回礼。 师尊,师姐,师妹,快快请进。 石霁反应过来后在前领路将三人领进客厅,随后又去沏了壶茶水斟上,这才羞赧的说道:弟子这住处简陋,无甚招待之物,还请师尊勿怪。 都是自家人,莫说太见外的话… 徐伯清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看了看四周后问道:妙静没在你这吗? 妙静刚回去没多久… 石霁见师尊领着师姐师妹来访,当 下也猜到师尊肯定有事交代,说道:师尊,可要弟子将她唤来? 嗯,将妙静唤来。 徐伯清微微颔首,说道:素素和乌眉刚来京城,你们都是同门,理当见一见,熟络一番同门之谊,日后若是遇到事了也能相互扶持一二… 弟子省的。 石霁闻言躬身退下… 本想用传讯的小法术唤来妙静的,但也而不知想到了什么,却并未用法术,而是目光微动的亲自出门往景王府而去…… 第二一三章 妙静的小心机 待到那景王府附近,石霁屈指一弹,一道灵光便从指间窜了出去… 不多时,一只黑猫便跃过景王府的围墙溜了出来。 妙静见石霁用隐匿之法藏在府外的一处阴影中,正笑吟吟的对着自己招手,她猫脸拧成一团的凑过去,趾高气扬的问道:唤师姐作甚? 不是我唤你。 石霁见那猫儿摆出一副师姐姿态,笑吟吟的将其拎到怀里撸了起来。 哎哟,你别抱我啦~ 妙静羞恼的挥动着猫爪子,满脸嫌弃之色的嘟囔着道:师尊才能抱我,你是师妹,师妹怎么能抱着师姐呢? 石霁见她挣扎的可爱模样,越发觉得讨喜,笑道:是师尊他老人家让我唤你的。 …… 妙静闻言挣扎的动作一顿,颇为诧异的问道:师尊回来了?还去了你那? 可不止是师尊哦… 石霁神神秘秘的说道:师尊身边还跟着两个女人呢,其中一位就是你之前念叨的那个化蛟的师姐;另外一位是据师尊说是刚入门的师妹,乃是一只千年灵龟得道。 …… 妙静一脸惊异之色的眨巴着眼睛,嘀咕着:师姐,师妹,这么快就寻来了…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目光微动的问道:那师姐和师妹漂不漂亮? 漂不漂亮? 石霁闻言惊疑一声,随即秀眉微蹙的说道:对于我们而言,美丑不过是皮囊而已,你问她们漂不漂亮作甚? 你还小,不懂。 妙静老气横秋的揣起师姐的架子,她可是知道自家师尊对皮囊好看的包容心是很强的,说不定自己能入师门,都还是沾了刘姮娥的光。 你就说那师姐师妹漂不漂亮吧。 唔~ 石霁思量一番后说道:那位新入门的师妹倒还好,是个朴素的中年妇人的模样;但是那位蛟身的师姐嘛.怎么说呢 她声音一顿,斟酌着用词形容道:身形苗条纤细,柔若无骨,姿容素雅纯真,身上似乎还有几分神性,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便是我看着都想抱在怀里疼爱一番。 …… 妙静闻言呼吸一滞,没由来的感觉到紧张,待回过神后,她一本正经的说道:师妹,和我说说师尊去你那的经过,一个字都不能落! .…… 石霁目光微微一动,随即笑吟吟的和她复述起刚才师尊登门的事来。 而妙静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目光微凝的嘀咕着:师姐…徐素素…敖婧…素素… 她回过神后,突然仰头看向石霁,那双异色瞳里似乎都装着幽怨,可怜兮兮的说道:师妹,我要不得宠了。 怎么会呢? 石霁佯装吃惊的说道:我觉得师尊对你偏宠有加呀,前些天不是还带你去守了好些天世俗的亲戚吗?这明摆着你把你当亲信看待的,又怎么会不得宠呢? 话是这么说不错。 妙静嘟囔一句,随即苦恼的说道:可现在师姐寻来了呀,而且师尊都素素、素素的叫她,你听听这叫的多亲昵? 她声音一顿,抓狂似的嚷囔着:啊啊啊师尊他都没静静、静静的叫过我,现在却这样叫师姐,师尊肯定变心了!! 不是… 石霁面颊一僵,哭笑不得的说道:师姐的名字就叫徐素素,师尊当然就叫素素了;而你的名字叫妙静,又不叫妙静静,师尊怎么可能叫你静静嘛? 我不管,我不管。 妙静捂 着耳朵,一副泫然欲泣之态的嘟囔着:现在师姐寻来,师尊肯定变心了! …… 石霁见状微微一笑,捧着猫儿凑在面颊边亲昵的蹭了蹭,意有所指的笑道:没事儿,你不是还有我吗? …… 见妙静那张猫脸都拧成了一团,她又接着说道:况且,师尊只是叫了师姐一声素素而已,并未表现出怎样的亲昵,说不定师尊还是偏宠你呢? 对对对!! 妙静闻言精神一震,耷拉着的猫脸上再次抖擞起来,嘀咕道:她与我同在师尊门下,是一样的,如今乾坤未定,我怎能这般惫懒?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转过脑袋看向石霁,贼兮兮的问道:师妹,我们关系如何? …… 石霁微微颔首,不明所以的说道:妙静身上很香,我自是喜……自是好姐妹。 那好,咱们是一伙的~ 妙静正色说道:你想想啊,师尊可是真仙嘞,还是没有门户之见的真仙,咱们能拜在师尊门下,是不是无数同道羡慕不来的福分? …… 石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挑着秀眉应道:好像……是这么个理。 你再看~ 妙静挥动着猫爪子拍着胸口,脖颈处随之显现出三个紫金色的小铃铛,说道:师尊烧城隍庙的法宝,赐给我了。 她声音顿了顿,一副与有荣焉之态的说道:师尊说你也有的,说不定等会就掏出来了,真仙门徒,香不香? 香!! 石霁言之凿凿的附和一句。 法宝这东西威能无匹,关键还难以炼制。 对于贫苦的山精野怪而言,一辈子没摸过的不在少数,属于不可多得的宝物。 妙静只有百多年的修为,可拿着紫金铃,催动起来又是吹烟又是喷火的,便是她也不敢轻易试其锋芒。 那我再问你。 妙静一张猫脸紧绷,拿出师姐的派头说道:师妹你能能拜入师尊门下,谁功劳最大? 自然是你…… 石霁眉头微蹙的说道:若非你引荐和说了些好话,我是断然没有胆量在真仙面前出现的,更别提拜入真仙门下了。 那我为什么能说动师尊? 你得师尊偏宠。。 对啊!! 妙静拍着猫爪子说道:咱们是好姐妹,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我得师尊偏宠,是不是就意味着你也得师尊偏宠了? 嗯…… 石霁秀眉微蹙的点点头。 那师尊要是继续偏宠我,咱们姐妹出门是不是都得横着走? 嗯…… 石霁有些茫然的点点头,虽说好像有些不对,但细想也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那师尊要是继续偏宠我,将来赐我点宝贝,就咱们这关系,我能苦了你吗? 不会。 对啊! 妙静眼睛都亮了几分,说道:咱们是好姐妹,我的就是你的,那你应不应该帮我?应不应该与我统一战线? 应该! 石霁秀眉紧锁的点点头,随即面色一苦的说道:妙静,可那毕竟是师姐啊,你不会想着同门相残的事吧? 能不能打过咱们暂且不提。 同门相残这事儿要是被师尊知道了,咱俩被逐出师门都是轻的,说不定师尊气恼之下,就清理门户了。 谁说要同门相残了? 妙静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说道:我要的是师尊偏宠,只要师尊不偏心那位师姐,我自有办法讨师尊喜爱。 …… 石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见快到自家了,当即轻声提醒道:师尊就在里面… 等会儿你注意看那位师姐的表情和眼神,还有,看我眼神行事…… 妙静给她打了个眼色,说罢也不等她抱自己进门,纵身蹬着小腿跃进了宅院,满是欣喜之色的嚷嚷着:师尊~ …… 徐伯清听到嚷嚷声不禁露出几分笑意来,见猫儿纵身飞跃而来,他亦放下手中出茶杯,想着抱过猫儿把玩一番的… 不曾想妙静竟直接落到了他肩头,亲昵的蹭着的他的面颊,一双异色瞳中满是水雾,带着轻颤的哭腔说道:师尊说试试术法有没有用的,怎地一下消失了这么多日? 她声音顿了顿,抽噎的说道:徒儿等的心急如焚,后…后来,于城隍说京城数十里外,烈焰焚天,应当是师尊在与人斗法。 徒儿想去寻师尊帮忙,却又想到师尊的叮嘱,不敢私自离开徐家… 徒儿…徒儿等的好苦啊!! 说罢,她放声抽泣… 房中几人神色各异,徐素素双目微眯的看着那猫儿抱着自家师尊哭泣,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乌眉则是暗叹好个师徒情深,这二师姐虽未化形,却也是个有情的; 刚回来的石霁同样在暗叹,只不过她暗叹的是自己这姐妹好心机,好手段… 事发突然,为师也没来得及说。 徐伯清叹了口气,将俯在自己肩头的猫儿抱在怀中,解释道:那鬼子母身后是个养鬼为祸的恶僧,而那恶僧在数百年前还曾是位佛门真身的门徒… 修为不差,手段繁多… 为师将他炼化后,那位佛门真佛亦是赶了过来,我们在一起席地而坐,论道辨义耽误了些时日。 事后为师本想回京的,不曾想又发现一位昔日的好友,那好友约为师切磋,为师也不好拒绝,接连交手数日,做过百余回合为师才将其降服。 他声音一顿,随即叹了口气的宽慰道:不哭不哭,为师与那好友切磋前,还特意派人回京报平安了,现在这不回来了吗? 嗯嗯,徒儿不哭… 妙静蜷缩在自家师尊怀中,用余光瞥了眼那位师姐,眼波流转,满是天真无邪之态的说道:这位姐姐好面善啊,想必就是师尊常说的师姐吧? 感谢各位书友的打赏与投票支持。 感谢… 第二一四章 不足为虑 是我… 徐素素微微颔首,随即笑吟吟的说道:恩师也常与我提起,门下有位尚未化形的九命猫妖,想必就是师妹了? 确是妙静… 妙静点着小脑袋,随即摆出一副惊喜之态的说道:师尊常常称赞师姐跟脚虽然浅薄,悟性却高绝,妙静神往久矣。 她声音顿了顿,满是艳羡之色的说道:如今得见师姐真容,方知什么叫传闻不如见面,见面远甚传闻。 师妹过誉了… 徐素素见她粘在恩师怀中,眼波流转的轻笑道:恩师常言,妙静师妹生性活泼,古灵精怪的极为讨喜,如今得见,师姐亦是喜欢的紧。 说罢,她便走到恩师身旁,温柔的将其怀中的猫儿抱到自己怀中细细摩挲,装出一副喜不自禁之态。 见那猫儿还想挣扎,她俯首与怀中的猫儿对视一眼,在那瞬间,她的瞳孔似的都变成了透着寒光的蛇瞳,显得极为邪异。 妙静只觉得心头一凉,浑身的毛发都炸了起来,本想惊呼救命的,却见师姐那透着寒光的蛇瞳转瞬消失不见,就如幻觉一般,依旧挂着一副笑吟吟的亲昵之态… 她知道,这定然是师姐在警告自己,紧忙将求助的目光转到自己师尊身上。 师尊……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徐素素便笑吟吟的说道:恩师,徒儿最喜欢猫了,不若让徒儿代劳抱抱师妹,好好亲近一下。 亲近一下,也好加深师门情谊~ 徐伯清微微颔首,见妙静那张猫儿脸都拧成一团,便宽慰道:放心,你师姐又不是外人,而且她刚化形,也有经验,日后你得多向她请教才是。 是啊… 徐素素温柔的摩挲着怀中的猫儿,轻笑道:师姐又不是旁人,师妹勿怕~ …… 妙静见自家师尊还在关心自己的修行,而自己又被师姐拿捏在怀中,一时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说。 行了行了~ 徐伯清身为师长,见门下弟子相亲相爱,倍感欣慰,相互介绍了一番后才将目光转投到石霁身上,唤道:石霁! 啊? 石霁原本吃味的看着师姐撸着妙静,被点到名后微微一愣,回过神来紧忙出列应道:弟子在。 上次和你说过师门礼的事。 徐伯清手一翻,掌中便多出一枚精美的玉镶金手镯来,说道:此宝催动时势若万钧,有开山裂石之威,而且可大可小,能束人身灵,很是神异。 他声音一顿,随即笑道:在这儿不方便展示它开山裂石之威,不过你可以亲自体验一下被它束缚住的感觉。 说罢,他随手一甩。 而那玉镶金手镯忽地飞出,却见一抹金光闪过,手镯凭空变大,对着石霁罩了下去。 她还没反应过来,便发现自己的身体已被那手镯牢牢锁住。 徐伯清笑问道:能不能挣开? …… 石霁被玉镶金手镯束缚,面色涨的通红,却怎么也挣脱不得,而且她隐隐感觉自己越挣扎,那束缚之感便越重。 无奈只能摇摇头,说道:师尊,弟子被其束缚,便是法力都难以用出,挣脱不得。 那此宝便做师门礼赠你了… 徐伯清摆摆手,却见束缚在石霁身上的玉镶金手镯忽地化作一抹金光飞起,在空中缩小,然后套在了她的腕部。 金光隐没,重新变为精美的手镯。 石霁虽说是问题学生,但肤白貌美,身姿容貌无一不是 上佳,只是喜好特殊,平常不喜着首饰装扮。 如今皓腕上戴着一枚精美的手镯,平添了几分女人特有的柔美。 她又惊又喜的摩挲着腕部的宝镯,回过神后紧忙欠身行礼,喜不自禁的说道:弟子拜谢师尊赐宝。 不必多礼… 徐伯清微微一笑,意有所指的说道:为师铸造此镯时,想到你是女身,便将此镯塑成了这般模样,本来还担心有些华丽了。 他声音一顿,接着咋舌称赞道:不曾想你戴上后交相辉映,不仅没有丝毫媚俗感,反而更添几分女儿家的柔美,倒是为师多虑了。 …… 石霁闻言面颊染上一抹绯色,心头像是小鹿乱撞似的不知该如何作答。 她拜入师门时日较短,又有妙静在旁推崇,在她心目中,师尊一直是那种身处红尘却又不食人间烟火的当世真仙。 如今能得师尊称赞,心里自是喜滋滋的,也逐渐理解妙静所言好看在师尊这可是加分项话中含义了。 不错~ 徐伯清见门下的问题学生露出几分女儿家的羞态,暗想还有的救,日后自己多鼓励鼓励,说不得能将其引回正途。 他也知道,此事操之过急,稍作思量后看向周边的一众弟子,正色唤道:妙静,石霁。 被点到名的一人一猫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应道:徒儿(弟子)在! 如今京城潜藏着诸多修行之人,暗潮涌动,而一国气运消失同样不是件小事,为师也知道,就你们二人调查起来有些吃力, 徐伯清声音一顿,语重心长的告诫道:如今素素和乌眉来京协助调查,你们身为同门师姐妹,出门在外理当相互扶持才是。 还有,为师已经和京城的城隍阴司打过招呼了,最近他们阴司要整治京城的歪风邪气。 你们在外若是查到一些残害无辜的邪祟,又不好亲自出手解决,可报于城隍阴司,让他们出面捉拿。 若是遇到狠角,有性命之危,可在心中默念为师名讳,为师感应到后自有办法保下你们。 …… 房中四人对视一眼,皆是躬身领命:徒儿(弟子)谨遵师命! 那行~ 徐伯清见状颇为欣慰的舒缓一口气,笑道:你们都是女儿家,应该会有些共同话题,为师就先回去了,你们聊吧。 说罢,挥挥手示意她们不必相送,便出门回了宫。 而随着他离去,正堂中的气氛也逐渐怪异起来。 徐素素目光微动的轻抚着怀中的猫儿;妙静缩着脑袋,乖巧的不发一声; 石霁满脸喜色的摩挲着手腕上的宝镯;而乌眉则是一脸羡慕之色的立在一旁。 妙静仰着小脸,乖巧的说道:徐师姐和乌师妹刚来京城,而我和石霁师妹身为东道主,理当为师姐和师妹接风洗尘才是,不若我们寻个地儿吃些东西? 不牢师妹破费了… 徐素素轻抚怀中猫儿的毛发,笑道:看得出来,妙静师妹很得恩师偏宠嘛~ 师姐言重了。 妙静装憨似的说道:一众师妹中就妙静的修为最浅,还未化形,师尊念我年幼,这才多加关照的,当不得偏宠之称。 原来如此…… 徐素素面露恍然之态,随即意有所指的轻笑道:九命猫妖跟脚不浅,师妹可得把心思多用在修行上才是。 …… 妙静目光微凝,自然也听出了她话中的弦外之音,耷拉着猫脸说道:听师尊说,师姐本是一条玄阴 蛇,得师尊传下的无上妙法后脱胎换骨。 徐素素微微颔首:确有此事。 师姐福泽深厚,悟性高绝。 妙静摆出一副羡慕之态,唉声叹气的说道:奈何,妙静天资愚钝,入门又迟,至今未能得师尊传法。 她声音一顿,似是想到了什么,紧忙说道:刚刚师尊言明让我多和师姐请教,师姐不若教教我如何化形? 理当如此… 徐素素见她姿态摆的很低,话里话外都将自己摆在弱势的一方,而自己身为师姐,也不好过分的逼迫她如何如何。 她看了看外面天色,将怀中的猫儿放在桌上,说道:时间也不早了,我和乌眉就不在这久留了,日后我们师姐妹得多加走动才是。 应该的… 不必相送~ 徐素素请辞后便与乌眉出了门。 待走远后,乌眉才似笑非笑的说道:素素,你对那妙静好像有些敌意? 是有些。 徐素素微微颔首,也没掩饰什么,直言道:她修为不高,心机却不少,而且恩师显然不反感她的那些小心机。 乌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处理? 呵~ 徐素素神色莫名的轻笑一声,说道:一只还未化形的小野猫而已,不足为虑… 而在石霁家中… 妙静目光幽幽的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也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别看了,人家都走远了。 石霁坐在桌旁,意有所指的笑道:妙静,我们那师姐对你似乎有些敌意啊~~ 肯定啊~ 妙静似是想到了什么,用揶揄的口吻打趣道:我在师尊肩头卖乖的时候,你没看她脸都阴了吗?后来还恼羞成怒的吓唬我~ 石霁轻笑道:但人家可是师姐,而你现在还只是只未化形的猫儿,能争得过人家吗? 她是师姐那又如何? 妙静冷哼一声,神色莫名的嘀咕道:我要的是恩尊的偏宠… 她嘛…哼…不足为虑~ 第二一五章 半年,大事记,上朝… 徐伯清回去后也没闲着… 多日没回慈宁宫,陈太后对于他将自己灌醉后玩博戏的怨气早就消散了… 而他回去后好生宽慰了一番,决口不提一塌双后的事,两人也都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随后不久,城隍阴司在暗中整顿京城的歪风邪气,抓捕一些犯事的邪祟; 而有阴差在暗中相助,西厂监和锦衣卫联动,在明面上也接连侦破了不少积压的玄奇案件。 那些犯事的江湖术士手段虽有些诡谲,但又如何能躲得过这一明一暗两方人马的追查? 而天牢自换了新牌匾后,那些江湖术士只要被戴上了镣铐、锁链,关进了天牢,就像进了貔貅肚子里,只进不出… 若是在天牢中老老实实的那倒还好; 若是那种罪大恶极,还想着用些方士手段逃离的,多半人没跑出去,便被天牢牌匾上的狴犴像吞了神魂… 短短数月时间,京城治安不说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却也有重回以往的趋势。 而徐伯清则是在这段时间中苦心钻研《奇技门八绝》、狴犴像时不时传来的江湖把戏、以及从长眉老僧那收缴来的各类经书… 他就像时间管理大师一般,在宫中的时候奔波于慈宁宫、坤宁宫、西厂监; 时不时的出宫看看门人弟子,去城隍阴司做做客,或去洪阳城思卿坊重温蜘蛛洞穴,过的极为充实… 而在此期间,朝廷也发生一系列大事。 先是宣武大将军得天人相助,江南扯旗造反的贼人被尽数镇压,事后江南府的士族被清算,人头滚滚,血染水乡; 后因汛期绵延,雨水太丰,位于江陵府境内的千陵江水涨势汹涌,漫过河床,大梁每年花费巨资维护的浮山堰大坝决堤! 江陵府首当其冲,但因地理位置原因,虽遭洪涝,却不算太严重,真正遭难的却是地处下游的应天府、大名府等地。 洪水汹汹,浊浪滔天! 死伤难计其数!! 消息传回京城,满朝哗然,确认真实性后,便是闭关修行的永和帝都被迫出关,宣布隔日上早朝! 工部尚书邵兴敏一时间宛若瘟神,朝中大小官员避之不及,生怕被人发现自己与其有关。 因邵兴敏是朱文珏的人,龚王府闭门谢客; 也正因邵兴敏是朱文珏的人,景王府一众幕僚彻夜长谈。 一时间,暗潮涌动…… 是夜… 徐伯清躺在凤塌上出着神,也不知在思量些什么事儿,而陈太后则是枕着他的胳膊在旁… 美妇人见他心不在焉的,便用发梢轻轻拨弄着他的面颊,笑问道:是不是和哀家在一起有些倦了? 说什么呢。 徐伯清闻言侧过身子,在美妇人那娇俏的朱唇上啃了一口,意有所指的笑道:莫说娘娘只身一人了,便是两位娘娘都在这儿,咱也不会倦的~ 你……没个正形的。 陈太后见他又提起半年前的事儿,凤目微横的白了他一眼,随后才问道:那你想什么事呢,想的这么出神? 徐伯清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的问道:娘娘可知浮山堰决堤之事? 当然知道,宫里都传遍了… 陈太后微微颔首,亦是叹了口气的说道:汛期绵延,雨水太丰,浮山堰决堤致使无数百姓流连失所,便是皇帝都惊动了。 是啊。 徐伯清长长的舒缓一口气,感慨道:我去过江陵府,不仅风景秀美,人也热情好客,是个好地方,就是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 江陵府位处上游,洪涝影响有限。 陈太后摇摇头,说道:真正遭难的应该是位处下游的应天府和大名府两地,据说洪涝都淹过房子了,死伤难计其数。 我知此事… 徐伯清微微颔首,说道:但此事根由出在千陵江的浮山堰,不出意外的话,这事儿能把工部自上到下换个遍。 那是皇帝的事,用不着咱们操心。 陈太后说着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笑吟吟的说道:对了,皇帝明日要上朝,你身为两厂一卫的西厂督主,皇帝的心腹,也得上朝才是。 …… 徐伯清听到自己要去上朝倒是没什么特殊感觉,权当是过家家了,但听到陈太后说自己是皇帝的心腹,属实有些绷不住。 旁的不说,就在这后宫… 永和帝能干的自己也能干,永和帝没能照顾的美人儿自己帮他照顾了,甚至连永和帝没走过的道路,自己和张皇后也试探着走过了… 自己这心腹当的可真贴心。 陈太后在他面颊上轻啄一口,笑道:明日哀家叫你起床,穿蟒服上朝。 好,睡吧睡吧~ 嗯…… 两人相拥而眠… 待到第二日一早,陈太后早早的起床,随即将徐伯清也拉了起来,又是帮他穿衣,又是帮他束发,又是帮他洗漱… 活脱脱一个伺候丈夫出门的贤妻。 而徐伯清也没推辞,一身行头收拾妥当后便出了慈宁宫,往金銮殿方向而去。 到那时已有不少朝臣在殿外台阶下等候了,三三两两,交头接耳的也不知商议着什么。 让他意外的是,在人群中居然还看到了朱文珏、朱文景两兄弟… 朱文珏不知是不是没睡好的缘故,面色有些阴翳;而朱文景则是容光焕发,似是遇到了什么喜事。 他们身为王爷,不在朝臣之列… 不过仔细一想,他也便猜到了缘由。 浮山堰存在数百年了,大梁朝廷每年都会拨款给工部用于维护修葺等一应事务,如今却决堤了!! 此事的影响实在太大,甚至已经大到永和帝这样的皇帝都无法忽视的地步了! 负责此事的工部自然难逃其咎。 而工部尚书又是朱文珏的人;朱文珏又是朱文景争夺储君之位的对手… 就像双方在打架,本来势均力敌的,可突然有一方因为脚下不稳,摔了一个跟头。 朱文景便是猪脑子,也知道这是扳倒竞争对手的绝佳机会!! 有戏看了~ 徐伯清微微一笑,也能预测到这早朝应该不会太无聊了… 就在此时… 宋明德身着大红蟒服的凑了过来,拱手笑道:一别多日,徐督主别来无恙~ 有劳宋指挥使挂念。 徐伯清回一礼后似是想到了什么,问道:对了,宋指挥使,徐某这还是第一次上朝,不知这两厂一卫属于文武哪列? 咱们不属于文武官员行列… 宋明德凑过去解释道:朝会上,文武官员有各自的行列,咱们两厂一卫的人是陛下心腹,须得在御前侍卫,还在文武官员的前面。 他声音一顿,随即笑道:徐督主不必紧张,等会咱们走一起就行了… …… 徐伯清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便看到刘源自金銮殿中走出,扯着嗓子喊道:上朝~~ 最近这两天家里有点事耽误了… 篇幅稍微短了些,实在不好意思。 明天正常… 第二一六章 谁是大梁‘蚁贼\’? 伴随刘源的尖细叫声,金銮殿外等候的一众朝臣下意识不在交头接耳,文武官员按品阶大小排列依次登阶入殿… 徐伯清和宋明德则是在门前静候,待金銮殿外的文武官员皆已入殿,齐声呼呵臣等恭迎陛下后,他们二人才入殿… 此时的永和帝着金黄龙袍,坐在龙椅上,面色无喜无悲的看着殿中的文武官员。 待看到徐伯清进殿后,他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微微一动,不过眼中的异样只一闪而过,便再次恢复淡然… 徐伯清刚步入殿中,不知为何竟有种心悸之感一闪而过,他眉头微蹙的运起天目法眼扫视一圈,却并未察觉到有何异样… 待看到端坐于龙椅上的永和帝时,心头不禁有些疑惑… 上次相见还是在演武台上,那会儿的永和帝因常年服用仙丹妙药,身体已经出了些问题,显现出的气象亦是萎靡之态; 而现在的永和帝气象虽然依旧有些萎靡,但面色红润,眼神有光,身体状况似乎好了很多… 难不成真是闭关修行之效!? 看似合情合理,但他始终有些奇怪的感觉,却又看不出,也说不出哪里奇怪… 永和帝见状微微一笑,心底也松了口气,问道:徐卿何故在殿前愣神? …… 宋明德见陛下问话,而身旁的徐伯清却有心不在焉之感,紧忙帮其出声解释道:禀陛下,徐督主第一次上朝面圣,难免有些紧张… 徐伯清回过神后,却也没多解释,只跟着附和一句:第一次上朝,是有些紧张。 无妨… 永和帝微微颔首,贴心的宽慰道:朕又不是什么吃人猛兽,而两厂一卫又都是朕的左膀右臂,徐卿无须紧张… 微臣谢陛下隆恩。 宋明德紧忙谢恩,徐伯清亦是装模作样的附和一声,随即两人到御前东西位置站立… 朱文景和朱文珏兄弟二人同样不在文武官员行列,同立于御前东西位置… 永和帝扫视一圈,意有所指的问道:前些日子汛期绵延,雨水颇丰,致使浮山堰决堤,洪涝成灾,下游百姓死伤难计其数。 他声音一顿,随即阴着脸道:值此国难之际,朕的工部尚书邵兴敏邵卿,为何还不来上朝? …… 一众朝臣支支吾吾的不敢出声… 时人敬重鬼神之说,浮山堰决堤致使洪涝荼毒三府之地,死伤无数… 这种数百年难遇的大灾,必定会被记录史册,若是处置不好,莫说永和一朝了,说不得后世几朝都是污点… 没人说话? 永和帝扫视一圈,意有所指的说道:是不想说?还是不敢说? …… 他目光微微一动,似是想到了什么,阴着脸说道:还是说,你们在等着朕下罪己诏才肯开口? …… 此言一出,金銮殿内静的落针可闻。 因为一众朝臣,还真是这个打算… 徐伯清用余光瞥了眼另一侧的宋明德,见其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副超然世外之态,当即也学得有模有样… 好!好!好!! 永和帝见一众朝臣之态,哪还能不知他们所想,一连道三声好后将目光落在了朱文珏的身上,问道:龚王,朕记得邵兴敏与你交好,你可知他为何没来上朝? 禀……禀父皇… 朱文珏被点到名后神色间难掩绝望,出列后悲戚的说道:邵尚书自知愧对朝廷栽培,已于夜中自悬于家中房梁 自缢,早上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了。 畏罪自缢,死了… 永和帝闻言只是冷笑一声,似乎对此事并不感到意外,口中呢喃自语的说道:先是江南叛乱,后是浮山堰决堤,万般罪过,皆在朕身,皆在朕身啊… 父皇,儿臣有事禀报!! 就在这时,朱文景出列,满脸正色的说道:父皇上承天命,下顺民心,江南叛逆与浮山堰决堤之事,绝非父皇之过! 哦? 永和帝惊疑一声,意有所指的说道:天灾人祸,百姓流连失所,满朝文武都在等朕颁布罪己诏,你既说非朕之过,那是谁之过? 父皇明鉴… 朱文景躬身说道:江南叛逆乃是白莲教妖人在暗中蛊惑所致,如今白莲教妖人授首,叛逆也已被宣武大将军镇压,此事静待将军回京复述便可公之于众… 他声音一顿,意味深长的瞥了眼朱文珏,接着说道:而浮山堰决堤之事,儿臣也觉得有些蹊跷,便派人调查了一番,还真查出了些东西! ……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而此时的朱文珏面色已是隐隐泛黑,他清楚的知道,这与自己争夺储君之位的弟弟要发难了! 朝廷六部中,除兵部还未表态外,吏部和刑部两实权部门都是三爷党的人,而礼部、户部、工部三部则是二爷党的人。 朝廷每年都会拨巨款给工部,用于维护修葺浮山堰,如今浮山堰决堤,受牵连最大的莫过于工部尚书! 而工部尚书又是朱文珏的人… 值此之际,就如黄泥落在了裤裆里,朱文景随便找出点东西来波脏水,他洗都洗不干净!! 永和帝瞥了眼自己的两个儿子,意味深长的说道:老三,你说说你查出了什么东西? 是! 朱文景躬身领命时,眼中尽是喜意… 随即转过身子拍了拍手,而在殿外面等待多时的一众太监听到动静,亦是捧着托盘入殿,那些托盘中多是书册… 这些是钦天监往年记录雨水和汛期的各种卷宗,还有一些是千陵江水量的记录。 他指着那些书册解释道:今年汛期绵延,雨水是丰,但儿臣查阅各类卷宗记录发现,我大梁数百年来,今年并非特例… 远的不说,就近百年来,就曾有六次雨水丰过今年,江水量亦比今年要多… 太祖动用三十万人建立的浮山堰,曾言只要用心维护,可护我大梁千年不受洪灾水涝! 可是,为何今年浮山堰会决堤!? 朱文景说着转过身子,跪倒在御前,神情悲戚的说道:父皇,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分明是我朝中出了蚁贼!! 他声音一顿,以头抢地的哭诉道:分明就是这些蚁贼侵吞了维护浮山堰的各种款项啊!! …… 一众朝臣听闻此番言论,皆是呼吸静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口… 蚁贼…呵呵呵… 永和帝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的冷笑一声,随即说道:那依你之见,除了邵兴敏以外,还有哪些人是侵吞大梁的蚁贼? 朱文景涕泪横流的俯身在地,哽咽道:儿臣…儿臣不敢说啊! 不敢说? 永和帝冷哼一声,瞥了眼神游天外的徐伯清后,厉声呵斥道:难不成朕是蚁贼?难不成这浮山堰是朕弄垮的!? 儿臣绝无此意… 朱文景闻言紧忙俯首,战战兢兢的说道:只是此事牵扯甚大,而且可能还会影响 我天家颜面,儿臣实在不敢开口啊… 混账东西!! 永和帝闻言拍着扶手呵斥道:浮山堰决堤,大名府受害,应天府的百姓更是十不存一,朕都要下罪己诏了,还在乎天家颜面!? 儿臣…儿臣领命… 朱文景抬起头,抹了把面颊上的眼泪,深吸了口气的说道:儿臣查到,邵尚书这些年来出手极为阔绰,喜好收集各类古玩珍宝,名家字画… 这些古玩珍宝、名家字画的价值极高,有些甚至是连宫中都不曾有的物件。 但奇怪的是,这些东西邵尚书并非是自己收藏,而是用于送人,其中送的最多、也最勤的便是二哥的龚王府!! 朱文景,你血口喷人!! 朱文珏目眦欲裂的出列上前,为自己辩解道:我自幼喜好名家字画,与那邵兴敏也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平常除了互赠一些字画外从未深交! 说罢,他噗通一声的跪倒在御前,说道:父皇,儿臣对天发誓,并不知道邵兴敏会贪墨维护浮山堰的款项!! 此举无异于掘我大梁根基,儿臣身为皇子,若知道他是此等贼人,哪还会与他相交? 还请父皇明察! 朱文景闻若未闻,自顾自的对着永和帝说道:那些古玩珍宝,名家字画只是儿臣能查到的,私底下的儿臣亦不得而知。 …… 第二一七章 浮山堰决堤疑团 朱文景,你少在这惺惺作态! 朱文珏也知道,自己若是真的坐实了蚁贼的名头,那莫说储君之位了,便是自己的王位还能不能保住都是一说… 他红着眼睛呵斥道:昨日八百里加急传回的消息,你今日便扯出这么多伪证血口喷人,将矛头指向我,是何居心? 说罢,他将目光转移到永和帝身上,哭诉道:父皇,三弟不顾兄弟情谊,当朝向儿臣泼脏水,还请父皇明察! 我惺惺作态?我血口喷人? 朱文景冷笑着说道:朝中谁不知道二哥与那邵兴敏私交甚笃? 怎地现在事发了,到二哥嘴里就是普通朋友关系了? 据我所知,八百里加急传回消息之前,恰逢邵兴敏三子成婚,二哥还去赴宴了,这是普通朋友关系? 邵兴敏喝的酩酊大醉,试问二哥,一个宿醉的人夜里是如何畏罪自裁的? 他声音一顿,厉声呵斥道:到底是谁在惺惺作态?到底是谁在血口喷人? 邵兴敏到底是真的畏罪自裁,还是有人杀人灭口!? 一派胡言!! 朱文珏面色剧变,目眦欲裂的说道:邵兴敏三子成婚,受邀前去的朝臣不知凡几,我是赴宴了,但我亦是喝的大醉而归。 消息传回来后,我自知与邵兴敏接触会引人猜忌,便下令闭门谢客,不在于邵兴敏有任何接触,如何会干出杀人灭口的勾当? 我清清白白,又为何要杀人灭口? 我可从来都没说过二哥是杀人灭口的主谋,二哥你为何这么激动? 你…污蔑兄长!! …… 兄弟二人当朝叱骂起来… 时间不够,朱文景其实并未查到能证实二哥才是蚁贼的证据。 但没有证据,并不代表没有猜测,也并不妨碍他泼脏水… 而朱文珏自知与邵兴敏结交洗不脱嫌疑,但听到他不管有的没的都往自己身上扯,亦是气的眼睛发红,与其据理力争。 金銮殿中… 一众朝臣默契的不作声… 徐伯清像是看戏的局外人似的,静静地看着两位皇子争执不休… 而永和帝见自己两个儿子越吵越凶,互破脏水,面色更显阴沉,隐隐有些不耐的唤道:宋明德,徐伯清,听命! 被点到名的二人皆是有些茫然… 宋明德很快就反应过来,躬身待命,而徐伯清见状亦学得有模有样。 朕命你二人去一趟邵兴敏的府邸。 永和帝目光微动,冷着脸说道:将邵家人尽数捉拿至天牢审讯,顺便查查邵兴敏的死因,通报回来… 微臣领命… 现在就去! 是! 宋明德与徐伯清对视一眼,便退出了金銮殿。 到锦衣卫所清点些人手后,一行人便直奔邵兴敏府邸而去… 路上,宋明德见徐伯清老神自在的,犹豫一番后不禁叹了口气的问道:徐督主,浮山堰决堤这事你怎么看? 我? 徐伯清惊疑一声,随即眉头微蹙的说道:我对那邵兴敏不熟,不过据西厂收集的情报来看,此人虽不算清流,却也属于那种实干之人。 是啊… 宋明德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的说道:我与邵兴敏也算有些交际,此人出身寒门,还是永和三年的状元郎… 年轻时素有抱负,但官场处处碰壁,后来和光同尘反而官运亨通,短短数年间便已官至 正二品的工部尚书… 你说这人生多其妙? 他声音一顿,随即轻声说道: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可能会贪墨一些款项,但该干的事也会干,决计不会弄出这么大的篓子。 哦? 徐伯清闻言目光微动,笑问道:宋指挥使的意思,这浮山堰决堤一事有问题? 这我可不敢说。 宋明德紧忙摇了摇头,看了看四周后轻声说道:江陵府的府尹于昨夜也赶回了京城,还是我出面接待的。 因为我与他有旧,便多聊了一会,他跟我说,那浮山堰决堤可能是遭了天谴。 ???? 徐伯清面露惊疑之色… 真的… 宋明德也知道这没头没脑的话无甚说服力,便解释道:他跟我说的,大概去年八九月份的时候,也就去年刚过汛期那会。 晚上睡觉有神仙托梦,说千陵江的江神是妖邪所化,已经被铲除… 本来他也没当回事,只当是做个梦而已,可到第二天的时候,就有人去禀报,说那江神祠在雨夜被雷劈成了一滩废墟。 神像什么的都碎了… 他也有些惊奇,等雨停后便派人去走访了一番,结果江边渔民奉供在家中的江神像,无一例外,全都碎了! 细问之下才发现,做那梦的还不止他一人,在江边讨生活的好多人都做到了那个梦,而且梦的内容都一模一样。 …… 徐伯清闻言呼吸一滞… 去年八九月份? 千陵江江神是妖邪所化? 雷劈江神祠? 江神像尽数碎裂? 听到这些,他脑海中自然而然的浮现起自己在千陵江边斩杀蛤蟆精的事,而那托梦必然是当地城隍所为… 自己斩杀蛤蟆精和现在的浮山堰决堤,这两件事之间难道有什么因果关系? 他眉头紧锁的问道:然后呢? 然后他就把这事烂在肚子里了呗。 宋明德思量一番后说道:他是江陵府府尹,有神仙托梦说那千陵江江神是妖邪所化,已经被铲除了,他一个凡人除了相信以外,还能怎么办? 当时江边有很多百姓上诉到府中,让官府拨款重建江神祠,都被他推了,甚至还下令不准重建江神祠。 据他所言,这事儿当时在江陵府民间闹得沸沸扬扬。 明面上不准重建江神祠,那些百姓就说他不敬江神,要遭天谴,遭报应的;甚至有些百姓在暗中自发搭建神龛拜起了江神。 这事儿虽然被压下去了,但是江陵府的民间却流传着各种各样的传言。 其中传的最多的便是不敬江神,要遭报应,遭天谴之类的说辞。 这事儿平常自然当不得真… 但如今,浮山堰决堤了! 江陵府虽在上游,遭受的洪灾不算太严重,但确确实实的应了天谴之言。 徐督主你想想… 等过些日子,下游应天府和大名府遭洪灾死伤无数的事儿传了过去,这江陵府遭天谴的事儿,还不知道要闹的多严重呢。 众口铄金,说的人多了,到时候只怕民间流言就变成真的了! …… 徐伯清默然以对。 属实没想到自己当初除个妖,居然会在一年后引发出这样的后果来!! 徐督主,到邵府了… 宋明德见他有些出神,便挥挥手,示意手下的锦衣卫将邵府团团围住,然后进去拿人。 此时的邵府下人还在撕红纸,挂白幡。 昨日邵府三公子大婚,今日便发现邵府当家的已经自悬于房梁,大喜大悲,莫过于此。 待到锦衣卫闯入府中拿人后,一阵鸡飞狗跳,那府中的哀愁也就更浓了几分。 徐伯清见状不由叹了口气,随口问道:宋指挥使,你认为这邵家上下谁最可怜? 最可怜? 宋明德闻言微微一愣,思量一番后说道:应该是这邵府的三公子吧,昨日刚成婚,夜里死了爹,今日便得进天牢。 不敢苟同。 徐伯清摇摇头,感叹道:那邵府三公子的媳妇昨日嫁入邵府,好日子是一天都没享受到,进牢的事倒是一件没落下。 …… 宋明德苦笑着点点头,说道:咱们也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 进去看看吧。 徐伯清步入那邵府,却见邵府内的家眷仆役都还穿着孝服,哭哭啼啼的便被带走了。 其中一位中年妇人哭的眼睛通红,见徐伯清着一身蟒服进门,当即跪倒在地哭诉道:大人,我家老爷还在棺椁中尚未安葬,能否通融些时间。 …… 徐伯清驻足在原地,伸手制止了想要强行将那妇人拉走的锦衣卫,随即说道:身有皇命,可能通融不了。 他声音一顿,随即说道:不过我们检查完你家老爷的尸首后,会将其葬入土中的,这点你无须担心。 可以了,可以了… 那中年妇人似是早就猜到了会有这么一刻,也没喊冤,也没求饶,只是磕头道了句:民妇拜谢大人。 说罢,便又悲戚的支起身子,主动配合锦衣卫而去。 此时锦衣卫请来的仵作已经在灵堂前推开了棺椁,将邵兴敏的尸体抬了出来,准备验尸了。 这邵兴敏还真不是自缢而亡。 徐伯清过去打量一番尸身,见其脖颈处虽有淤痕,但脚部却直挺挺的,不禁嘀咕了一句。 哦? 宋明德闻言惊疑一声,看了看那尸身,又看了看那也有些茫然的仵作,颇为诧异的问道:徐督主还懂验尸? 我不懂验尸。 徐伯清摇摇头,说道:但是我知道,人死后,尸体只需几个时辰便会变的僵硬。 他声音一顿,随即指着邵兴敏的脚部又道:邵兴敏说是悬于房梁自缢而亡,直到早上才被人发现,那按道理来说,他尸体的脚应该呈现无力的脱垂状才是。 可你看此时尸体的脚,却是僵立着的,显然不合常理。 所以大概率是死后被人吊在房梁上的,而且还是尸体已经僵硬才吊上去的,从时间上推断,估摸着也就早上那会儿才吊上去。 …… 宋明德略显茫然的眨眨眼。 而那仵作则是一惊,下意识的看了看尸体的脚,却发现却如所说的那般是立着的。 他张了张嘴,明明想说些恭维的话,一时间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想到自己干了大半辈子仵作,如今被人跨行业碾压,碾压也就算了,关键自己还学到了东西,一股挫败感油然而生。 这些只是我个人猜测而已,当不得真。 徐伯清见仵作神色讷讷的不知该如何下手,摆摆手说道:别发愣,好好查找死因。 是! 那仵作闻言也不敢大义,又是翻看尸体眼睛,又是捏开尸体的嘴巴细细观察,还刺破淤痕处取出淤血比较。 忙活了好一阵。 他喉结上下滚动,恭维道:大人料事如神,邵兴敏确实不是自缢而亡… …… 宋明德一脸怪异的看着徐伯清… 而徐伯清见两人都在看着自己,眉头微蹙的说道:人又不是我杀的,你们都看***吗? …… 第二一八章 天灾已显,人祸将生 时人条件有限… 午作的验尸之法同样简陋,特别是没有外在伤口的,检验起来更麻烦… 大体也就是看看口鼻,手段高明一些的还能剖个尸,查查食道、胃部、脏腑之类的器官,看看有无毒药残留,或是有无内伤。 再深的也看不出来了… 那午作在邵兴敏的尸体上检测一番,随后通传道:“两位大人,死者身上并无外伤,也无争斗的痕迹,确是昨夜而亡,死后被人缢于房梁。” 他声音一顿,随即小心翼翼的说道:“卑职并未在死者体内发现毒药残留,体内脏腑除了胆破了以外也都无甚内伤,加之死者的尸体发青,像是……像是被吓死的。” “被吓死的?” 徐伯清闻言微微一愣,眉头微蹙的滴咕道:“这死法倒是新奇。” “有这种可能。” 宋明德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道:“这死法虽不常见,但我办桉多年,确实也曾看过有些人被吓的眼睛翻白暴毙而亡。” 他声音一顿,说道:“邵兴敏昨日家中三子大婚,喝了不少酒,若是陡然得知浮山堰决堤之事,大喜大悲交加,确实有被吓死的可能。” “嗯。” 徐伯清眉头微蹙的思量一番,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说道:“劳烦宋指挥使跑一趟,让人审讯一下邵兴敏的亲卷,以及最先发现邵兴敏自缢的人。” “下面的人应该在审,我去看看。” 宋明德微微颔首。 也不多说废话的直接出了门,结果还没走几步,便有锦衣卫的人一路小跑的迎了过来,凑在他身边耳语了几句。 他目光微微一动,神色有些怪异的转头又回了去,说道:“徐督主,已经有结果了。” “嗯?” 徐伯清见他刚出门没一会儿就又回来,不免也有几分惊异。 “我还没过去,我那下属就凑过来,说邵府的那些女卷经不住吓,招了。” 宋明德解释道:“邵兴敏昨日喝多了酒,醉的不省人事,到晚上邵府的管家将其唤醒,告知了浮山堰决堤之事,邵兴敏闻讯面色惊恐,暴毙而亡。 那管家担心自己受到牵连,便假托邵兴敏之口,说老爷谁也不见,也不准打扰,而他自己则是收拾细软连夜逃了。 邵府亲卷信以为真,虽心急如焚却也不敢去打扰,待到今日一早,他们发现府中的管家已经没了影,才察觉到不对。 闯进邵兴敏的房间… 这才发现人已经死了。 然后邵兴敏发妻想着让自家老爷能落个好名声,便将其伪造自缢而亡之象,对外宣称是老爷愧对朝廷,愧对陛下,于夜中自缢,以死谢罪。” “……” 徐伯清默然… 从发现邵兴敏不是自缢而亡时,再到现在的他缢缘由,一切的一切都显得有些荒谬,出乎意料之外,细想却又都在情理之中。 很快,锦衣卫的人便将涉事的邵兴敏亲卷带了过来,为首的赫然就是刚才在徐伯清面前下跪的中年妇人。 宋明德亲自审讯一番,填补过程的细节… 随即意有所指的看了看身旁的徐督主,见其微微颔首,这才摆摆手让人将其带走。 “徐督主,您怎么看?” “不似作伪…” 徐伯清摇了摇头… 想到朱文景和朱文珏兄弟二人的戏份还没看完,而那江陵府府尹回京,朝会上必然也会有他的戏份,便说道:“既然水落石出了,我们也该回去交差了。” “也是……” 宋明德见他已经出了门,便将手头的事务交给下属,自己也跟着出了门,回了皇宫。 此时的金銮殿上… 永和帝面色阴沉的端坐于龙椅之上。 朱文景和朱文珏两兄弟已经被斥退到一旁,前者面色悲戚,眼底却藏着喜意;后者面色铁青,显然是吃了闷亏… 而底下群臣中也多了一人… 从江陵府赶回来宋仁宋府尹,此刻正以头抢地,高声哭诉着神人托梦与治下百姓传播的‘天谴’冲突之处… 一众朝臣闻言不禁哗然… 虽说时人敬重鬼神之说,但能在朝中站住跟脚的,特别是在盛元、永和两朝站住跟脚的,哪个是善茬? 哪个不是精致的利己主义? 譬如最通俗的‘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于他们而言,若是左眼跳了,那就笑嘻嘻的说是有财运傍身; 若是右眼皮跳了,那就是去他娘的封建迷信… 真要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那他们早就是大善人了…… 如今听到宋仁所言,一边是神人托梦说江神是妖邪所化,禁止再为其立祠; 一边又是民间百姓说不敬江神要遭‘天谴’,突兀之处不言而喻… 同时他们也都知道,若是等下游应天府和大名府两府之地的事传过去,江陵府一地的民间百姓定然更加坚信‘天谴’之事,若是被有心人挑拨一番,恐生祸乱… 毕竟江南府叛乱之事犹在眼前。 于是一众朝臣纷纷交头接耳的商议对策,而有些则是趁机出面劝谏永和帝… 什么为国为民,什么笼络人心,什么以求神明庇佑,各种乱七八糟的理由齐齐上阵,话里话外都是‘请陛下颁罪己诏’几字。 天灾人祸…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永和帝端坐于龙椅之上,看着底下一众进谏的朝臣,他面色虽阴沉似水,但那眼底却隐隐藏着不屑戏谑之意… 就在这时。 见徐伯清和宋明德二人回殿,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目光不禁一动… “禀陛下,邵兴敏死因已有眉目。” 宋明德将刚才调查出的事宜复述了一遍,着重强调了邵兴敏的死因… 而徐伯清则是依旧老神自在的回到原来的位置站着,当起了看戏的局外人。 朱文景听到那工部尚书邵兴敏是被吓死的,也没什么特殊表示,时间太过仓促,他并未收集到有力的证据,而此行的目的就是泼脏水,能不能对得上无所谓… 朱文珏听到邵兴敏死亡与自己无关,也是暗中松了口气,毕竟泼在自己身上的脏水实在太多,能洗干净一点是一点… “堂堂工部尚书竟被吓死了,呵呵。” 永和帝冷笑一声,随即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说道:“浮山堰决堤之事不会因他死而结束,两厂一卫,须得彻查出根由来!” “是!” “如今天灾未过,又有人祸隐患,我大梁如今风雨漂泊,山河动荡啊。” 永和帝叹了口气,将江陵府民间流传‘天谴’之事大致的讲述一遍,问道:“徐卿,宋卿,你们二人为朕左膀右臂,对此事有何见解?” “……” 宋明德呼吸一滞,下意识的用余光瞥了眼徐伯清,随即装憨似的说道:“臣一武人,大字不识几个,如何能懂治理国家的大事。” 永和帝微微颔首,随即将目光转投到徐伯清身上,问道:“徐卿你呢?” “……” 徐伯清思量一番,随即依葫芦画瓢的道一句:“臣一阉人,才疏学浅,如何能懂治理国家的大事…” 大梁一朝气运不显,不知是到了王朝末年,还是有何其他变故… 若是前者的话,那倒应了如今山河动荡之景; 若是后者的话,那虚无缥缈的气运能去哪里了? 他也曾怀疑过永和帝,但在天目法眼下,永和帝肉体凡胎的根本无甚特殊之处。 加之永和帝修了半辈子的仙,修的现在气相萎靡,一副时日无多之态,怎么看也不像是气运加身的样子…… 他来上朝一是觉得新奇,二也有顺便看看这这朝臣中有没有妖邪所化的念头。 治国什么的,真不擅长…… “宋卿说自己大字不识几个,朕信;徐卿你说你才疏学浅,未免也太过谦虚了。” 永和帝目光微动,意有所指的笑道:“你是朕的左膀右臂,也是这大梁的肱骨,有何利国利民的想法尽可直言。” “……” 徐伯清闻言眉头微蹙,总觉得这老小子话里有话,而且热情的有些过分了。 “天灾已显,人祸将生…” 他迟疑一番后正色说道:“如今洪涝肆虐已不可避免,百姓流连失所,死伤无数,而大灾之后必有大疫,粮食也必定短缺。 值此国难之际,私以为,朝廷须调度国力,命灾区附近的城池接收难民,开粮赈灾,主动承担起灾后重建事宜…” “徐督主说的容易!” 户部尚书唉声叹气的出列,躬身说道:“国库一年就那么些赋税,平常也就能勉强维持平衡,可近几年来,边境加防,调兵遣将镇压叛逆,筑仙台法场,哪样不要钱?” 他声音一顿,苦着脸说道:“赈灾的粮食还能从别处征调些过去,可库银已经见底了,那灾后重建的银子又从哪调?” “此事易尔…” 第二一九章 钦差大臣——徐伯清 我有一策… 徐伯清瞥了他一眼,说道:施行以工代赈制度,可大幅缩减朝廷的钱财开支。 以工代赈? 户部尚书闻言微微一愣。 朝会中不仅是他,其他的朝臣同样有些眉头紧锁的思量着这以工代赈的深意。 文官行列为首的张松与身旁两人对视一眼,出列后问道:敢问徐督主,你所说的以工代赈具体如何施展? 以务工代替赈济。 徐伯清解释道:大灾之后,定有诸多食不果腹的灾民,他们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无外乎就是填饱肚子。 调粮赈灾,让受赈济的灾民参加灾后重建获得报酬,以此取代直接救济,说简单点就是朝廷出粮雇佣灾民干活。 雇佣…灾民…干活? 一众朝臣交头接耳的嘀咕着,他们都是老油条,自然能听出这方法背后潜藏的深意。 此法可达三个目的… 徐伯清扫视一圈,见有些老臣眉头微蹙的似乎想开口反驳,便又说道:第一,通过组织赈济灾民参加灾后重建,使赈济的灾民得到最基本的生活保障,达到赈济的目的。 第二,可借此在赈灾地区搭建一批灾后重建的必要基础,比如房屋、道路,对灾后重建极为有利… 第三,此法不仅能让灾民自力更生,同时让灾民看到朝廷对于灾后重建的决心,也会大大减少灾后民心消沉的问题,有利于稳定民心… 朝廷只需要调度些粮食,批少量的钱财,在灾区实施以工代赈,便可行这一石三鸟之效,何乐而不为? …… 金銮殿中为之一静… 近半年中,西厂声势越重,借办案为由抄了不少京官的家,一众官员心惊胆战,是敢怒不敢言,私底下都谓之疯狗。 他们也有些惊异,这疯狗头子不仅抄家有一手,对于国事似乎也有点东西,而且东西还不少的样子…… 臣不敢苟同徐督主的观点。 忽地,一白发苍苍的老学究出列,义正词严的说道:赈灾就是赈灾,借赈灾之由雇佣灾民干活,此事不合礼教。 臣附议。 文官行列中另一个也出列附和道:借赈灾之由雇佣灾民干活,且不提灾民会不会答应这无理要求,便是答应了,又置我大梁朝廷威望何在? 呵呵呵呵~礼教,威望… 徐伯清看着两个处尊养优的老头出列反驳自己,不由得笑出声来… 徐督主何故发笑? 两个老头见他面露讥笑,不由露出些不忿之色来… 想到了些开心的事… 徐伯清叹了口气的指着一个老头,说道:若徐某没猜错的话,您老应该是礼部尚是吧? 确是老朽。 那老头好气的应了一句… 程尚书身子骨很是硬朗啊… 徐伯清咋舌两声,说道:据我所知,程尚书六十有二了,年初还在教司坊里捞了一房豆蔻年华的小姑娘为妾,一朵梨花压象床,着实羡煞旁人啊。 此言一出,一众朝臣皆是憋着笑意。 你…… 程中光更是面色一变。 我什么? 徐伯清笑呵呵的说道:莫说我是阉人了,我便不是阉人,也干不出六十二岁找豆蔻年华的小姑娘为妾的事。 他声音一顿,随即脸上的笑容突兀消失,呵问道:左一个礼教,右一个礼教的,你这老东西都能当人家爷爷了 ,这事合乎礼教吗?嗯? …… 程中光面色一僵。 教司坊都要成你们礼部后花园了,你在这跟我说什么礼教?嗯? 徐伯清见他面色隐隐发白,却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冷笑着说道:京城除教司坊以外,还有几家销金窟也是你手底下的产业吧? 近些年来捞的也不少吧? 你是不是以为你屁股擦的挺干净? 还是以为西厂不敢去你那尚书府查查? 满口礼教,你自己什么东西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在我面前装起来了?嗯? 你…你…你……血口…… 程中光面色一阵青一阵白,血口喷人一词还没说出口,便身子一软的昏了过去。 程尚… 与其交好的朝臣见状紧忙上前搀扶,而大多数看热闹的朝臣脸上已经没了笑意。 徐伯清又将目光转投到另外一个出声反驳的老头上,笑呵呵的问道:若徐某没猜错的话,您老应该是督察院左都御史马大人,是吧? …… 马文溢听到他这如出一辙的问候词,眉毛不禁抖了抖,神色讷讷的不敢应答。 默认了也好… 徐伯清微微颔首,说道:也不知是不是巧合,据我所知,这督察院中姓马的足有五十六人之多。 他声音一顿,意有所指的问道:马大人,西厂新建不久,收集到的情报可能有偏差,不知这事儿是否属实? …… 马文溢呼吸一滞。 哦~刚才忘记说了。 徐伯清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自顾自的说道:这些姓马的好像还都沾亲带故,不得不说,马大人这家族人丁兴隆啊。 他声音顿了顿,直视着马文溢呵问道:可这是督察院啊,是不是再过几年,督察院就得改成叫马料场了?嗯? 是不是再过几年,你们马家的狗都能入督察院吃皇粮了?嗯? 浮山堰决堤致使三府之地的百姓死伤无数,我出点子灾后重建有失朝廷威望,你把家族生意做到督察院就符合朝廷威望了?嗯? …… 老东西,说话啊!! 我…我…… 马文溢被那一声怒呵惊的一口气没喘过来,当即眼睛一翻的也软了下去… …… 朝会上静的落针可闻… 一众朝臣有的幸灾乐祸,有的若有所思,他们也都反应了过来,和谁唱反调都不能和太监唱反调,特别还是那种手握大权的太监… 将程中光和马文溢带下去静养。 永和帝摆摆手,随即看向徐伯清,目光微动的说道:徐卿无愧于朕的大业砥柱,以工代赈,灾后重建,此法甚好。 他声音一顿,随即问道:天灾已显,人祸将生,江陵府境内依山傍水,民众尤信江神,如今出了浮山堰决堤之事,民众也越发相信天谴。 此事若不妥善处置,被有心人加以利用,说不得又是一个江南之乱。 如今这处理天灾之法已经有了,那又该如何处理还未生的人祸? 民众愚昧,堵不如疏… 徐伯清沉吟一番,说道:江陵府的民众既信江神,不若就找人假借江神之名行事,此人祸便可消弭与无形… …… 朝会上的一众朝臣听到民众愚昧、假借江神之名行事之词,都是一哆嗦… 若是旁人说这大逆不道之话,落在政 敌耳中,那足以借此将其拉下泥潭。 可说话的是个太监,还是个刚刚吓晕两位二品官员的太监,他们对视一眼,各个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只当听不到。 愚…弄…民…众… 永和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了句:徐卿之法甚妙,不错。 他瞥了眼底下的朝臣,又瞥了眼徐伯清,似笑非笑的问道:徐卿这天灾人祸的治世之纲已经抛出,诸位都是大梁肱骨,可还有别的意见或建议? …… 金銮殿中的一众朝臣对视一眼,皆是默然摇头。 有想法的讷讷不敢出声,生怕被那西厂太监盯上;而不怕被西厂太监盯上的又没想法。 永和帝微微颔首,随即又问道:既然都没意见,这治世之纲也有了,那诸位觉得谁可担此治世大任? …… 底下的文武两列官员目光微动… 臣以为,此任非徐督主不能担。 左相张松第一个跳出来说道:徐督主谋谟帷幄,既能想出这般治世之纲,所需所为所行必然了然于胸,故而臣以为,此任非徐督主莫属,旁人不能担。 臣附议! 武官行列中也有一老头出列附和,说道:徐督主深谋远虑,手眼通天,当为治世之才,老臣同样认为此任非徐督主不能担。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 文武行列各有人挑头,剩下的那些朝臣自然也都反应过来… 治世之臣,说的好听,可是这天灾人祸又岂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灾后重建须得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而假借神明行事更不是什么好活,而且想要干这两件事都得远离权力中心! 有此声望担任的,已经不需要靠治世之才镀金;声望不够的,想担任也担任不上。 而西厂在这近年中声望越重,像条疯狗似的逮着人就咬,就这半年中,被西厂抄家官员不在少数… 如今,把事扔给徐伯清,不仅能让他们西厂消停点,还能将疯狗头子逼出京… 岂不美哉? 于是一众朝臣个个附和着臣附议,所说的理由虽各不相同,但话里话外都是此任非徐督主不能担… 徐伯清见状不禁眉头微蹙… 看来,徐卿众望所归啊。 而永和帝则是微微一笑,说道:西厂督主徐伯清上前听封。 …… 大梁风雨飘摇,山河动荡,值此国难之际,朕命你为钦差大臣,赐四爪龙袍,所为所行皆如朕亲临,根治天灾人祸,肃清寰宇! …… 感谢各位书友的打赏与投票支持! 感谢书友【莫欺少年肥】的1500币大额打赏。 感谢… 第二二零章 牢中故人 朝会散去… 一众朝臣出了金銮殿后,皆是拱手向徐伯清道贺,诸如恭喜徐督主,贺喜徐督主、徐督主真乃治世能臣、徐督主国之栋梁之类的话不绝于耳… 待朝臣也散去。 宋明德见已无旁人,紧忙凑过去轻声提醒道:徐督主,这差事想要做好可不容易。 无妨… 徐伯清摇摇头,随即用揶揄的口吻说道:我倒是没想到,这西厂建立至今也就两年,竟到了这般人憎鬼厌的地步… 呃呵呵呵呵~ 宋明德闻言讪笑几声,说道:他们屁股不干净,自是怕西厂查出些东西。 多谢宋指挥使提醒了… 徐伯清拱拱手,便回了西厂监… 虽说永和帝的赈灾命令已经下达,但是户部还需时间商讨具体征调方略,他也便没急着走… 派人寻来关于浮山堰、应天府、大名府之类的卷宗档案大致的翻阅一遍,期间刘源带人送来永和帝赐下的四爪龙袍… 待刘源走后,那代表如朕亲临的四爪龙袍便被他随手塞到屁股底下当坐垫了… 据大梁史料记载,浮山堰乃是大梁太祖立朝后观洪涝伤民有感所建… 为建浮山堰,据传硬生生凿空了数座山头,前后动员三十余万人,所投钱财难以计数,耗费数十年时间才成功。 甚至可以说是大梁的命脉之一… 如今,这命脉突然决堤,积洪奔腾,是否也与大梁消失的气运有关? 徐伯清眉头紧锁的敲击着扶手… 天灾人祸… 灾后重建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自己不可能亲力亲为,须得挑选一位既有能力,又有声望,还得一心为民的副手。 江陵府的人祸隐患与自己也有些因果,当时只顾着斩杀蛤蟆精,并非考虑到那蛤蟆精死后的影响… 是自己的过失… 底层的民众愚昧,甚至都将自己的孩子祭给江神,可不管那江神是不是妖邪所化。 如今江陵府之地民怨沸腾,若是处理不好,或被有心之人蛊惑,说不得江南叛乱刚镇压,就得再来个江陵府叛乱了。 不过,以江陵府一地民众对于江神的虔诚来看,只需重塑一位新的江神,显化些神迹安抚民众,此事便可消弭与无形! 而新的江神,咱家好大徒素素不就是完美人选吗? 水族,蛟龙之身,真龙义女,已经融合了水神符诏,却还未择水域立府,还有谁比她更适合当这千陵江江神? 这江陵府正在酝酿的人祸,与她而言说不准是一桩机缘,广揽信徒的大机缘!! 妙极~ 想到此处,徐伯清不禁露出几分笑意。 天灾人祸中人祸的处理之法已经大致在他脑海中成型,那只需寻一位有能力处理天灾的副手便可…… 他在脑海中筛选一番人选,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支起身子便去了天牢… 牢里人才多~ 待到天牢前,他看着自己亲手制作的天牢牌匾,不免有些失神,不知是不是错觉,那牌匾上所画的狴犴像比之前还要生动几分。 就像活过来一般,很是灵动… 胡狱司闻讯赶来,见徐督主立在门前,紧忙迎上去躬身行礼道:卑职见过督主。 不必多礼… 徐伯清摆摆手,笑问道:近半年来,天牢中可还有什么诡异的事儿发生? 托督主洪福。 胡狱司笑呵呵的应道:卑职吃得好,睡得 香,那些个犯人只要带上镣铐,被关进了天牢,任他有天大的手段也翻不了身。 呵呵呵呵,那就好。 徐伯清笑了笑,也踏入了天牢的大门。 胡狱司见状也跟在其身后,小心翼翼的问道:督主此番来天牢,可是要寻人练功? 那倒不是,来寻一人… 谁? 顾经义… 顾…… 胡狱司闻言呼吸一滞,瞥了眼四周后才小心翼翼的问道:督主找顾相? 不错… 徐伯清微微颔首,意有所指的问道:顾经义在这天牢中如何了? 吃好喝好… 胡狱司解释道:顾相入狱后起初不吃不喝,也不让门生故吏探望,一心想着以死明志,后来生了场病,差点一命呜呼,被救治回来后便熄了以死明志的心思了。 他死在天牢里太可惜了… 徐伯清摇了摇头,说道:带我去看看。 是… 胡狱司在前领路,见督主对顾相之事似乎还挺上心的,便小心翼翼的问道:卑职冒昧问一句,督主寻顾相所为何事? 也没什么大事。 徐伯清闲着无聊,便将浮山堰决堤之事、朝会上商议的事、以及自己想寻一副手的想法大致的复述了一遍。 嘶… 胡狱司闻言不禁从牙缝里嘬了口凉气,喉结上下滚动的恭维道:督主为民生计担此重任,大梁甚幸,陛下甚幸,百姓甚幸! 呵呵呵… 徐伯清笑着摇摇头,用揶揄的口吻笑道:你这恭维的话术,可比那些朝臣的要好听多了~ 他声音一顿,似是想到了什么,正色问道:依胡狱司之见,我寻顾经义当赈灾的副手,有没有可行性? 这…… 胡狱司抹了把额头的冷汗,苦笑着说道:卑职位卑职轻,不敢妄言国家大事。 见外了不是? 徐伯清不满的瞥了他一眼,说道:又无旁人,就当给我出谋划策了。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亦有一得,更何况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最多也就有点小聪明,算不得大智慧… 同样一件事,若是旁人能就事论事的提出更好的建议或意见,他也会虚心接纳。 是… 胡狱司闻言舒缓一口气,说道:顾相生平治教有方,门生故吏遍布朝野,从三贬三启便能看出,乃是当世清官能臣啊… 如今顾相虽已入狱,但其门生故吏念情来天牢探望的不在少数,旁的不说,就这番人脉,也是一笔天大的财富。 他声音一顿,瞥了眼四周后,轻声说道:以顾相的品性、能力、声望、人脉,就不该在天牢里虚度,督主若是能将其带出去,定是一大助力! 巧了不是… 徐伯清挑着眉头与他对视一眼,意有所指的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相视一笑… 待到天牢上狱的单间。 胡狱司让手下狱卒开门。 而徐伯清也看到了牢房中的顾经义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旁边桌椅上还摆着没吃完的菜,以及两壶酒水,显然是前不久有人探过监… 日子过的倒不差… 许是被开锁的动静惊扰到了,顾经义迷迷糊糊醒了过来,揉着惺忪睡眼,看到胡狱司带着个年轻人而来,还以为是哪个学生来探望了… 可那年轻人看着挺眼熟的,可细想自己的一众 门生,又似乎没一个能对得上… 一别数年,老先生别来无恙? 徐伯清笑呵呵问候一句,随即摆摆手,身后的胡狱司和狱卒见状心领神会的躬身退了出去。 …… 顾经义闻言眉头紧锁,他现在可以确信,眼前这年轻人并不是自己的门生,而且听其语气,显然是见过的… 不由感慨道:老了,真的老了,在这天牢待了一年多,人都糊涂了… 人没糊涂… 徐伯清笑了笑,打趣似的说道:我猜老先生应该是忘记我是谁了才对。 …… 顾经义有些尴尬的点点头… 三年前我与老先生有过一面之缘,还得了些许恩惠,老先生不记得也正常。 徐伯清沉吟了一会儿,见他还没有想起自己是谁,便笑着提醒道:洪阳城街边,老先生曾找我算过命,事后还给了我十两银子的卦金。 …… 顾经义闻言瞳孔一缩,似是想到了什么,满是惊疑之色的嘀咕道: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还有一句… 徐伯清微微颔首,笑着补充道:十年运道龙困井,一朝得势入青云… 真是你!! 第二二一章 龙脱井,入青云! 真是你!! 顾经义闻言惊呼出声,哪还能不知道眼前这气度不凡的年轻人就是之前在洪阳城街边算命,还送自己两句诗的神棍。 徐伯清拱拱手笑道:正是徐某人。 这…… 顾经义目光微微一动… 他对谄仙媚道之辈向来没有好感,见当初摆摊算命的年轻人来寻自己,下意识的想到了什么,颇为警惕的问道:你也在宫中为官? 嗯… 徐伯清微微颔首,应道:算是吧。 你来寻我作甚? 来寻老先生帮忙的… 那你打错注意了。 顾经义此时已经从恢复常态,见他是来找自己帮忙的,冷声说道:老头子我已是阶下囚,自身难保,怕是帮不了你什么了。 顾相误会了… 徐伯清见他这般警惕的姿态,当下也知道他误会自己是想走关系的官员了,笑问道:我叫徐伯清,不知顾相有没有听说过? 徐伯清!?? 顾经义闻言呼吸一滞,随即一个激灵的站起身子,瞪着眼睛细看眼前的年轻人。 上下打量一番后,他脸上满是惊疑之色的问道:你是西厂督主徐伯清? 嗯… 徐伯清微微颔首,用揶揄的口吻笑道:若是大梁没有第二个西厂,没有第二个徐伯清的话,那应该就是我了。 这…这…… 顾经义茫然的眨眨眼睛,那张老脸都纠结成了一团,满是惊异之色的嘀咕着:你怎么会是徐伯清… 一个是街头摆摊算命,靠嘴吃饭的神棍,一个是大梁特务组织的头子,这两个差如云泥的身份,居然是一个人!? 这…… 口说无凭… 徐伯清见他满脸不敢置信之态,便从身上掏出一块御赐的金牌来,随手便扔了过去,笑问道:顾相,不知这玩意能不能证实我是徐伯清? …… 顾经义接过金牌打量一番,不禁从牙缝里嘬了口凉气,脸上满是荒诞之色的苦笑道:还真特娘的是徐伯清… 呵呵呵,如假包换~ 徐伯清闻言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扯过一条板凳坐下,随即才问道:其实我很好奇,我入宫后并未与顾相照过面,为何顾相听到我是徐伯清后会这般惊异呢? 老头子虽然被关在天牢,但是门生故吏不少,有情有意的同样不少,常有人来探望。 顾经义指着桌上的还没吃完的酒菜,说道:有个门生刚走不久,刚才还谈到浮山堰决堤与今日的朝会之事。 他声音一顿,感慨似的又道:谈到朝会,自然也深谈了陛下钦点的治世之臣,谁能想到不久前刚讨论的治世之臣这会儿就出现在眼前了? 谁又能想到当初在街边的算命的神棍,居然摇身一变成了西厂督主,成了大梁治世之臣? 原来如此~ 徐伯清只笑着摇摇头,说道:不过这治世之臣,徐某愧不敢当啊。 徐督主言重了。 顾经义笑呵呵的说道:抄当朝王爷的家,亲自监斩裕王,这一年便斩了京城大小官员十余位,这可不是谁都有魄力干的事。 他声音一顿,随即正色说道:况且,既然徐督主接下了这活儿,那不管敢当不敢当,都是治世之臣! …… 徐伯清不想在这治世之臣的称呼上扯太久,直言道:既然顾相知道到浮山堰决堤与今日朝会之 事,那倒也省得我复述了。 他声音一顿,随即正色道:其实今日徐某来此,是想请顾相帮个忙的。 帮忙…… 顾经义闻言目光微凝,似是想到了什么,意有所指的问道:帮谁的忙? 重要吗? 重要! 那好… 徐伯清见他面色凝重,直视着他的眼睛正色说道:帮我的忙,也是帮你自己的忙,更是帮这天下万民的忙! …… 顾经义见他正色之态,不觉有些失神,口中呢喃自语的念叨着:帮天下万民的忙… 天灾已显,人祸将生。 徐伯清见状叹了口气,说道:在其位谋其政,徐某人既然被推到了这个位置,接手了这个活儿,自然也想为这万民做点事。 奈何徐某人才疏学浅,肚子里没多少东西,加之根基不足,声望不够,想干成这事儿,还须得求得您这样的大贤出手帮忙才是。 大贤,呵呵呵呵… 顾经义听到大贤之称,忽地笑出声来,笑着笑着,眼泪就笑下来了… 他似哭似笑的问道:徐督主啊徐督主,你见过有哪位大贤被贬三次的?你见过有哪位大贤被关在牢里的?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徐伯清咋舌几声,目光微动的说道:我本以为顾相这般大贤应该会懂这种浅显的道理,不曾想,顾相竟也着相了… …… 顾经义闻言呆呆的立在那… 失神落魄的呢喃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他念着念着,眼珠都有些发红了… …… 徐伯清见状也知时机成熟,支起身子后拱拱手说道:既然顾相不愿意出这牢房帮天下万民的忙,那徐某就告辞了。 说罢,便准备转身离开,迈着步子的同时,心中也在默默的数着:三…二… 等等,等等!!等等!!! 年过半百的老头见他要走,像是着了魔似的叫唤着,一路小跑的冲到牢房门口拦着他,毫无形象的呼呵道:谁说我不帮了?谁说我不帮了!? 哦? 徐伯清佯装惊喜的问道:这么说来,顾相是答应出手帮这天下万民的忙了? 我有拒绝的余地吗!? 此时的顾经义眼睛都有些发红,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刚才说的那句话,不完整!我能感觉得出来! 徐伯清故作茫然的问道:哪句? 就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那句! 这是别人说的,我引用的… 你…… 顾经义扯着他的胳膊,说道:这是谁说的话?为何不全?前文呢?后续呢? …… 徐伯清眨眨眼睛,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在儿时偶得梦中先贤相授,他说了一大堆,但那时我年纪尚幼,只记得这一句了。 你…你……你小子… 顾经义哆哆嗦嗦指着他,嘴唇嗫嚅着明明想说些什么,却被气的半天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那感觉就像饿了三十年的男人突然看到美人儿献舞,心头火热的将美人儿拉在怀里把玩,各种戏都做了,眼瞅着吃着肉了,结果美人儿却飘然远去… 您老消消气,消消气… 徐伯清见他恨不得吃了自己的模样,当即宽慰道:我那时年纪尚小,不懂,说不准日后触景生情的就记起来了呢? …… 顾经义闻言深吸几口气,随即闷闷不乐的回床边坐着了,讷讷的问道:我是陛下亲自下令关入天牢的,你有权将我带出去? 有。 陛下同意了? 同意? 徐伯清瞥了他一眼,有些费解的问道:我请你出去是帮天下万民的,又不是帮他的,为什么需要他同意? …咳咳咳… 顾经义被一口气呛的不断咳嗽,拍着胸口舒缓了好久才缓过神来… 他长长的舒缓一口气,随即一本正经的说道:这话你可不能在外人面前说,若是被有心人听去了,说不得是要掉脑袋的。 徐伯清直勾勾的看着他,似笑非笑的问道:那顾相是外人吗? …… 顾经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叹了口气的问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全部! 全…… 统筹全部! 徐伯清将自己以工代赈的方略大致的描述一遍,随即才说道:天灾人祸中的天灾,须得劳烦您老上上心;我去处理将生的人祸。 …… 顾经义坐在床边,闭着眼睛像是在琢磨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睁开眼睛,颇有种慷慨赴义之感的说道:我跟你走! 我来请您老出牢是去赈灾的… 徐伯清屈指一弹,一缕劲气瞬间便绷断了他脚上的镣铐,随即对着牢门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可不是请您老慷慨赴死的。 说罢,便走出了牢房… 而顾经义见状,也叹了口气的跟了出去。 候在远处的胡狱司见两人出了牢房,笑呵呵的凑上前行礼问候:卑职先在这祝二位大人此行一帆风顺,马到功成! 那就借胡狱司吉言了… 徐伯清拱拱手,便带人离开了天牢。 而顾经义看到天牢外的景色,恍若隔世,回忆起自己一生的遭遇,竟失神的愣在了原地。 有件事我一直不解… 徐伯清随口问道:在洪阳城的那会儿,我在街边摆摊算命,挣口饭吃,您老为什么气势汹汹的来找茬? 我看到你在出云轩将身上最后三文钱买了笔墨,本以为你是好学之人,结果看到你干的是算命的勾当。 顾经义露出几分缅怀之色,说道:盛元、永和两朝因陛下谄仙媚道,致使女干臣当朝,国力衰弱… 老朽以为你也是那种谄仙媚道之徒,便想着找借口训斥你一顿,呵… 他声音一顿,随即神色莫名的笑了笑,说道:不曾想,没找着机会训斥你,反而被你说诓住了,还得了你两句诗词。 呵~ 徐伯清轻笑一声,说道:那您老可误会我了,我可从来没有诓你的意思。 十年运道龙困井,一朝得势入青云。这不是你给我批的诗句吗? 顾经义瞥了他一眼,颇为感慨的说道:事不过三,当时我还以为此次回京复职,真有一朝得势入青云之相,结果呢? 他声音一顿,随即苦笑着摇摇头,又道:复职不到半年,就又被革职了,入了牢狱,还不是继续被困在井里。 那您说,有没有这种可能… 徐伯清直视 着他的眼睛,意有所指的说道:就是,我所说的十年运道龙困井,一朝得势入青云,其实是指现在? …… 感谢各位书友的打赏与投票支持。 感谢! 第二二二章 故技重施 徐伯清将顾经义带回了西厂… 将那代表皇权的龙袍和金牌扔给他,户部调度和遣人问题一应交给他处理。 他虽说入狱一年多,但一直有门生故吏探望,消息这一块并不算闭塞… 而且有三次为相的经验在,官场的这些东西他早就了然于胸,甚至可以说闭眼眼睛都能摸清里面的弯弯道道… 处理起来自是得心应手… 为安全考虑,思量一番后又将段元泽、段元思两兄弟也调到他身边陪护… 待将手中的权利分发下去。 徐伯清这钦差大臣第二日便当起了甩手掌柜,别人忙的时候,他闲暇无事偷偷熘回了慈宁宫… 见陈太后并未在寝宫,贴身伺候的嬷嬷也没在,他思量一番,想到如今已入暑,太后喜欢到临溪亭避暑,喂鱼… 便进了寝宫,在衣橱中找了几条丝质绸带塞进怀中,随即带着讳莫如深的笑容改道往慈宁宫的后花园而去…… 果不其然… 在临溪亭外看到了几个嬷嬷。 他做了噤声的手势,随即摆摆手。 而那几个嬷嬷也都心领神会的躬身退下… 此时的陈太后在亭中的白玉栏杆旁,捻着鱼食投喂,引得亭下溪水中的锦鲤争食。 忽地,感受到两只大手从身后环在腰间,她只惊疑一下便反应了过来,似娇似嗔的滴咕道:“别闹,哀家喂鱼儿呢。” “娘娘~这鱼儿有什么好喂的?” 徐伯清伸手从美人儿的身后环上去,面颊贴在其脖颈处,耳鬓厮磨的轻声说道:“我也饿了,娘娘不若也喂喂我~” “你……” 陈太后听到这放浪之言不由呼吸一滞,下意识的蹭了蹭腿,却仍装出一副听不懂的姿态,嗔怪道:“饿了就让人备膳,来作弄哀家作甚?” “御膳房的伙食吃不饱~” 徐伯清贴在美人儿的秀发上深吸一口,闻着那澹澹的清香,满是痴迷之色的说道:“只有娘娘这才能吃饱。” “坏胚…” 陈太后转过身后娇媚的白了他一眼,随即意有所指的问道:“那你想怎么吃?” “美人如画,秀色可餐,当然是生吃了~” 徐伯清说罢刚想凑过去品尝那诱人的丹唇,却发现一根青葱玉指抵住了自己的唇角… “不行…” 陈太后抵着他的唇角摇摇头,意有所指的说道:“哀家刚才遣人唤张皇后过来避暑的,说不准等会儿就到,你可别在这儿使坏。” “这……” 徐伯清听到张皇后也要来,便是眼睛都亮了几分,又惊又喜的笑道:“娘娘竟知我所想?” “你…你混蛋!” 陈太后见他露出这般厚颜无耻之态,哪还能不知他所想,想到那日的博戏,当即又羞又恼的在他腰间软肉上拧了一把… “整天就没个正形。” “哈哈哈哈~” 徐伯清忍俊不禁,坐在边上将那羞恼的美人儿揽在怀中好生宽慰… 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的说道:“娘娘,我可能又要食言了…” “哀家听说了…” 陈太后闻言面上的羞恼之态尽褪,既有些心疼,又有些无奈的说道:“皇帝封你为钦差大臣,根治天灾人祸…” “是啊…” 徐伯清唉声叹气的说道:“去年入暑领了差事离京,就没能和娘娘去真定府行宫避暑,今年入暑,事儿又落头上了。” “没事儿…” 陈太后见他愧疚的姿态不禁哑然失笑,在其面颊上轻啄一口后宽慰道:“今日多雨,也不是很热,去不去不打紧。” 她声音一顿,随即笑道:“况且你这次是去治世的,为万民做事的,大义当先,哀家这点小事如何能与国家大义相提并论?” “话虽如此。” 徐伯清摇摇头,含情脉脉的说道:“可是我做梦都想与娘娘独处,抛下身份,抛下烦恼,每日游山玩水,纵情肆意,无忧无虑。” “哀家也想…” 此时陈太后的眼中尽是浓情蜜意,已经沉溺在那美好的生活中… “会有的,会有的…” 徐伯清见状唇角微微上扬,对着那娇艳欲滴的丹唇便凑了过去… 而他怀中的的美人儿此时也被宣泄的情意感染,什么姐妹,什么野外,全都被抛在了脑后,只想纵情肆意。 他见时机成熟,牵住怀中的美人儿的葇荑,一步一步的引导着她抓住主心骨,抓住未来… “别……” 陈太后见他幅度愈发明显,关键时刻也恢复了些理智,媚眼如丝的哀求道:“这儿就个亭子,回……回寝宫好不好?” “没事儿。” 徐伯清见她没提好姐妹的事,反而在意身处室外,柔声宽慰道:“娘娘放心,嬷嬷已经退下了,这儿又没旁人。” “可…哼……” 陈太后也不知感应到了什么,娇躯不由一颤,轻咬下唇的瞥了眼四周,音线都有些发颤的说道:“可哀家还…还是怕…” “娘娘莫怕,我准备好了…” 徐伯清微微一笑的抽出手来,随即从怀中抽出一条约莫三指宽的黑色丝质绸带。 在怀中美人儿惊疑的目光中,他将那条丝质绸带当成眼罩系在了其眼部。 “美~绝美~” 徐伯清感叹一声,随即挑着美人儿的下巴在那丹唇上啄了一口,柔声宽慰道:“这样娘娘就看不到了,看不到就不会怕了。” “你……” “娘娘现在看不见了,须得扶好栏杆才是,免得摔着…” “……” 徐伯清在亭边栏杆处,看着鱼群游动,看着阴影摇曳,体会着美人如画,体会着秀色可餐,也在感悟着人与自然的大和谐。 忽地,他眉头一挑。 却见应邀而来的张皇后此时正满脸惊容的立在亭前,掩着小嘴儿险些惊叫出声。 “……” 徐伯清紧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而张皇后见他们在这临溪亭中还没羞没臊的,满脸嫌恶之色的瞪了他一眼,却也没好意思开口,随即便想转身离去不打扰这对野鸳鸯。 而徐伯清深知‘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道理,眼见比博戏更好玩的戏码就在眼前,又岂能让她走了? “来都来了,娘娘别急着走嘛~~” 他目光微动的用那传音入耳之法唤了一声,随即伸手凌空一扯,运起《擒龙控鹤功》的将张皇后摄了过来。 张皇后还没来得及惊叫出声,便发现那胆大包天的臭男人已经堵住了自己的嘴。 她看着身旁的好姐姐绑着眼罩,躬身扶着栏杆婉转轻吟,丝毫没注意到这临溪亭中多了一个人,不由躁的面皮通红… 恨恨地咬了下那贼人的口舌… 见那贼人松口,她刚准备开口提醒好姐姐,告知自己的存在,也拆穿这贼人的真实面目… 徐伯清见状哪能让她如愿,伸手在她身前一点,点了她的哑穴,让其无法出声。 张皇后张口却不能言,当下也知道肯定是被贼人动了手脚,她眼珠一转,伸手便想拍向一旁的好姐姐… “娘娘,可以捣蛋,但不能捣乱哦~” 徐伯清神色戏谑的用那传音之法调侃一句,随即不慌不忙的抖了抖衣袖。 却见他衣袖中忽地几条丝质绸带,那绸带就如活了一般,一端直接缠在了张皇后的手腕和脚踝处,而另外一端则是缠在了旁边的栏杆上… 眨眼功夫,张皇后便被那几条绸绑在了栏杆旁… 不知是不是有意为之,她绑在栏杆上的姿态也显得极为屈辱,俯身在那白玉栏杆上,口不能言,手不能动,脚不能提。 张皇后面如浸血,动着腰肢想要挣扎,却发现根本无法挣脱束缚,转头却发现那贼人津津有味的盯着自己的腰臀,便是那兴致似乎都高涨了很多… “娘娘别停啊~~” 徐伯清见她回头看向自己,摆出一副戏谑之态,传音道:“我这绳艺可是研究了好久才研究出来的,娘娘越挣扎,越好看。” “……” 张皇后恨恨的瞪了他一眼。 就在这时,陈太后求饶似的说道:“哀家…哀家好像听到了声音,是不是有人来了?” “娘娘无须多虑…” 徐伯清瞥了眼边上的张皇后,笑道:“刚才张皇后来了,但是看到我们在就走了。” “啊,这……” 陈太后闻言脚下一软险些瘫倒在地,涌出的羞耻感几欲淹没她的心智… 她本想稳住身形摘下蒙在眼睛处的丝绸,可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摘,便又感觉脚下一软,惊呼一声的扶着栏杆稳住身形。 随即像是想通的一般,如哭似泣的说道:“她走……走了…也好。” “啊?” “????” 徐伯清微微一愣,而一旁的张皇后闻言同样有些出神… 两人神色怪异对视一眼… 陈太后咬着下唇,痴痴的笑道:“她…她走了,你就是哀家一个人的~” “……” “……” “有时候,哀家也羡慕她呀…” 陈太后闭着眼睛享受着人与自然的大和谐,轻吟浅唱的同时自顾自的说道:“羡慕她年轻漂亮,羡慕她腰肢纤细,羡慕她皮肤水嫩。” “……” “……” “不过,你是哀家的,这就行了。” “……” “……” 徐伯清强忍着笑意,非常想说一句,你那好妹妹现在就在你边上绑着呢… 而张皇后亦是憋的面色通红,她现在是越发想知道好姐姐摘下眼罩后是什么表情了。 不久… 临溪亭中响起一声尖叫… 而陈太后则像是被抽走了骨头似的瘫软在地,沉溺在那昏厥与幸福交织的余韵中,便是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更别提摘下眼罩了。 【推荐下,野果阅读追书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yeguoyuedu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而徐伯清则是趁机宽慰另外一个怨妇。 “咦,怎么都**了?” ……………………… 徐伯清逃难似的逃出了慈宁宫,身上还残留着几道抓痕和咬印… 本来还好,只不过顶撞宫中贵人的时候动静大了些,以至于陈太后回过神来听到了动静,摘了眼罩… 也不知道那场景给陈太后带来多大的视觉冲击,总之那美人儿呆了很久… 徐伯清依旧秉持‘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原则,不仅解开了张皇后身上的束缚和哑穴,又拉着休息好的陈太后加入到战团… 气氛虽然有些怪,但博戏玩得挺好。 他本以为是皆大欢喜之局… 但万万没想到,事后,两个女人休息好了便翻脸不认人,像是达成了某种女人间独有的默契,又是抓,又是咬的… 一个喊着:“叫你让哀家出丑!” 一个喊着:“叫你不让本宫说话!” 而徐伯清也知自己理亏,爽完后抱头鼠窜的逃出了慈宁宫… 待回到西厂监后,找到一间静室,对外宣称要查资阅卷,三日内不见任何人。 一来是避避风头; 二来是他在圣贤状态的时候仔细思量了一番,隐隐感觉浮山堰决堤一事有些蹊跷,想着用些小法术去探探路… 焚香沐浴后静坐于地… 在这半年中,他凭借精力无限的优势,夜以继日的研究《奇技门八绝》、狴犴像回馈来的江湖术法、以及长眉老僧收缴来的经书道卷。 其术法手段已不可往日而语! 不仅在经书道卷中习得了梦寐以求的飞举之术,看起来更像个正经仙修了。 还在《替身术》、《拘魂术》等一众江湖术法中抽丝剥茧的找到一门魂魄出窍之法,配合自己的显化之法创出一门名为《神游》的术法。 此法与显化之法类似,只不过显化之法是借阴阳二气显化一些东西,虽说显化的东西随心所欲,但难以长存,而且极耗阴阳二气。 而《神游》之法则是可让人神魂离体,神魂介于虚实之间,不仅可以长存,就连神魂的手段也与本体无异。 因为神魂与身体相互呼应,神魂又介于虚实之间,并非实体,不仅速度还极快,施展某些术法时还会有些意想不到的加持效果。 很是神异… 若是神魂在外若是遇到危险,还可直接化成一抹遁光归体,寻常修行之人很难拦住。 类似于前世话本中‘元神出窍’。 此时徐伯清盘膝静坐在地,手置于膝的呈打坐状,随着眼睛闭上,身体中竟随之走出了另外一个徐伯清来。 “啧啧啧……” 徐伯清不禁咋舌,毕竟以‘他人’视角看自己的身体,难免有些新奇。 随后也没多想,元神冲天而起,无声无息的穿过房顶消失于天际…… 第二二三章 没有神像的城隍庙… 徐伯清在空中驾云而行… 很快的出了首府范围,待到大名府境内,他眉头不经微蹙… 大名府离京不足千里,而浮山堰决堤,除地理位置低洼的应天府之外,便属大名府受洪涝灾害最重… 许是受了灾害的缘故,此时大名府上空的气象都浑浊了几分,显现出灾疫之象… 地理位置高些的,洪水已经褪去,但洪涝带来的淤泥浊沙却依旧沉积,厚厚的一层宛若泥沼地,散发出刺鼻的土腥味儿… 而位置低洼的,还有浑浊的洪水积留,甚至还能看到有些尸骸就泡在洪水中。 天气沉闷,臭气萦空… 那些无人处理的尸骸便成了蛆虫苍蝇的温床,密密麻麻的让人观之欲呕。 而这些带着大量病菌的蝇虫再飞往他处,想不生瘟疫都难,这也是为何‘大灾之后必有大疫’的原因之一…… 徐伯清时不时的掩鼻落下查看一番,碰见那些扎堆的尸骸便吐口真火将其焚烧殆尽,权当是为自己积攒些功德。 他在大名府境内转了半日… 心中不由感慨,大名府都这般了,那洪灾更为严重的应天府境内又是何景象? 思量一番,他并未急着去应天府,而是驾云先去了一趟大名府的首府… 大名府有近半地区并未被遭灾,首府便在其中,故而逃难来此的灾民不计其数。 达官显贵也好,穷苦乡民也罢,在这场洪灾中,他们生命的价值被拉到了同一条线,都是灾民! 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步履维艰。 大名府的府尹也是个实干之人,知道若是将灾民都放入城中,必定生乱,故而在城外安置的临时住所用以赈灾。 大难当头,人性尤为脆弱… 很多灾民领不到口粮,哭着求口吃的,有的领了口粮却被人抢走,冲着城防士卒撒泼嚷嚷着我爹是谁是谁,还有的推推搡搡的想冲进城中。 除此之外,还有些阴差也在外奔波… 此时大名府的府城皇立于城头,听着手下阴差复述,满脸愁容的哀叹民生多艰。 一个日游巡看底下的灾民,亦是叹了口气的问道:“大人,府内近半郡县受灾,死伤难以计数,这阳间的朝廷怎地到现在还没动静?” “朝廷?” 庞付荣听到这称呼神色有些恍忽,摇了摇头的说道:“朝廷估摸着也就刚知道灾情的事儿,能有什么动静?” 他声音顿了顿,颇为感慨的说道:“况且今时早已不同往日,大梁已至暮年,当今皇帝知道灾情后会不会派人处理都是个未知数。” “……” 那日游巡也知道自家大人说的都是实话,只叹了口气的不知该如何作答… 就在这时,他们忽然听到一句‘已经有人接手处理了’… 紧接着便看到城头上不知何时竟多出了个身着月白长衫的人影。 “阁下是谁?” 庞付荣眉头紧锁的将单手置于身后,将城皇法印捏在手里,这才问道:“为何要偷听我们谈话?” “鄙人姓徐,徐伯清…” 徐伯清拱拱手示意自己并无敌意,随即笑着解释道:“方才路过此地,无意间听到庞城皇和游巡的对话,并非有意偷听,还望庞城皇海涵。” “徐…伯…清……” 庞付荣眉头紧锁的念叨着这个名字,隐隐感觉有些耳熟,似乎在哪听过… “你认识我?” “不认识…” 徐伯清摇摇头,随即解释道:“不过我在京城的时候,曾听于城皇提起过…” “于宏昌!” 庞付荣童孔一缩,瞬间便想到为什么会觉得‘徐伯清’这个名字耳熟了! 数月前,于宏昌来访时曾提到过京城的事,也提起过他是为一尊真仙跑腿,而那尊真仙就叫‘徐伯清’,法名好像是叫‘转轮王’。 眼前这位… 就是于宏昌提及过的真仙? 他不敢大意,紧忙收起城皇法印,拱手问道:“敢问尊驾可是转轮王上仙?” “……” 徐伯清听到‘转轮王’之称面色不禁一僵,啼笑皆非的解释道:“那‘转轮王’不过是我随口说的诨号,当不得真…” “还真是上仙当面!” 庞付荣见他承认自己就是‘转轮王’,又惊又喜的行礼问候道:“大名府城皇庞付荣,见过上仙。” “庞城皇勿要多礼…” 徐伯清亦是回了一礼,随即才说道:“适才路过此地,无意间听到庞城皇与日游巡谈论朝廷之事,而徐某恰好知道一些朝事。” 他声音一顿,解释道:“大梁朝廷于前日便已收到灾情,目前正在调度赈灾物资和人手,不日便会来此赈灾。” “这……” 庞付荣闻言微微一愣,属实没想到这位真仙竟关心凡俗中的国家大事,反应过来后恭维道:“大梁一地能有上仙坐镇,大梁甚幸,万民甚幸!” “庞城皇谬赞了…” 徐伯清只笑着摇摇头,却也没多解释什么,沉吟一番后说道:“此番叨扰,徐某其实还有件小事相求。” “上仙请讲!” 庞付荣听到真仙有事相求,便是眼睛都亮了几分,紧忙说道:“小神法力虽微,但只要力所能及之事,必不会推辞!” “那便多谢庞城皇了…” 徐伯清也没客气,叹了口气的说道:“此次负责赈灾之人唤作顾经义,其人品性高洁,能力不俗,而且还是个一心为民,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清流。” 他声音一顿,意有所指的补充了一句:“赈灾一事牵扯颇多,而以他的秉性而言,少不得会得罪些小人。” “污浊当道,清流难存…” 庞付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即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上仙的意思是?” “顾经义与我有些因果…” 徐伯清也没多饶弯子,直言道:“不日他便会来此,徐某人厚颜请庞城皇暗中关照一二,莫要让小人邪祟之流的害了他性命。” “理当如此,理当如此!” 庞付荣正色说道:“这等清流名士能来我大名府主持赈灾,亦是我大名府万民之福,旁的不敢说,小神定当不会让他被小人邪祟所害。” “那便多谢庞城皇了…” 徐伯清笑着拱拱手,随即说道:“徐某此番出行,还要去应天府和上游的江陵府看看,就不久留了。” “上仙请便…” “告辞…” “……” 庞付荣看着他驾云远去,神色间露出几分艳羡之色… 而他身边的日游巡见状再也按捺不住疑惑,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这位,真是传说中的真仙?” “你以为呢?” 庞付荣瞥了他一眼,说道:“于宏昌的城皇庙被他一把火烧了,要不是求饶的及时,只怕阴身都没了。” “……” 徐伯清驾云出了大名府… 待至应天府境内,他眉头不禁一拧。 在天目法眼的加持下,他能隐约看到应天府上空似乎笼罩着一层灰褐色的死气,甚是骇人… 大名府境内是显现的是灾疫之象; 而应天府境内仿佛连泥石树木都污秽了一般,显现的完全是一股生灵死寂之象! ‘为何会这般?’ 徐伯清眉头拧成一团,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架着云头往应天首府而去。 因地理位置低洼的缘故,应天府境内大部分地区的洪水并非褪去,有些村庄只能隐约看到个房顶; 有些则是已经完全淹没在浑浊的水中。 待至应天首府,他这才发现,往日繁华应天首府此时却犹如一座水中城,而且还是一座毫无生机的水中城! 他从云头落下,立于城墙上… 看着城中浑浊的泥水,看着水上漂浮的布匹,板凳、桌椅,各种乱七八糟的杂物都有,可唯独没看到尸骸! ‘有古怪! 他目光微动的滴咕一句… 应天府地理位置虽低洼,但水丰草美,适合农耕,粮食赋税在大梁众府中向来能排的进前三,粮多,人口自然也不少。 据西厂的卷宗记载,永和十年时,应天首府记录在册的就有十一万余户之多了,按每户只有三四口人算,那常驻人口也有四十万左右了。 浮山堰积洪多年,加之汛期,雨水丰厚等等原因,水势确实凶勐… 但应天首府足有四十余万人,总不可能人全死了,况且,就算这四十余万人无一幸免,那他们的尸骸呢? 难不成全都被洪水冲走了? 徐伯清眉头紧锁,踏水而行的在城中搜寻一番,便是府尹的府邸都转了一圈,也没找着一具尸骸… 随即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运起天目法眼寻找应天首府的城皇庙。 城皇庙是找到了… 但是,庙中正堂却没有神像! 第二二四章 酒糟鼻老道 城皇庙中怎么会没神像!? 徐伯清见那城皇庙的正堂空空如也,并无神像,目光微微一凝,便是心中的那股怪异感也更甚了几分… 不久前… 于宏昌才统计出大梁境内有三百八十六处城皇庙,这些庙不是山野淫祠,都是凝聚出阴身,拥有城皇法印的正神… 而这三百八十六位城皇中,便有三十八位是出自应天府境内的府城皇、郡城皇、县城皇… 如今,应天府的城皇庙中,却无城皇的神像,这显然有些问题! ‘难不成,死了?’ 徐伯清心头一动,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犹豫一番后,他慢慢沉入水中… 他的身体就像被个气泡罩住似的,浑浊的泥水被尽数隔绝在外,莫说衣角了,便是鞋子踏在水底的淤泥上都不沾半点污秽。 他入水底后,径直步入城皇庙中… 看着那光熘熘的正堂,已无半点神异,他摆袖一扫,涌出的气罡将水底的淤泥浊沙掀的四散,便是水面都起了波澜。 待正堂中厚厚的泥沙散去,地上还残留一些碎裂的泥胎,城皇神像的泥胎! 他半蹲下身子捡起一块被水泡发的神像泥胎,只随手一捻,手中的泥胎便如被水泡发的潮泥似的碎成了一滩烂泥,从指缝间流落。 一府之地的城皇,竟真的死了! 他起身看了看四周… 想看看有无打斗的痕迹… 可此时的城皇庙中除了几根柱子外,其他东西都被水冲走了,根本找不出什么线索… 城皇,死了… 徐伯清似是想到了什么,纵身一跃的冲出了水面,环顾着这座死寂的水中城池,越发觉得这事有些问题! 他稍作思量后,驾起云头往应天府境内的其他城池赶去,结果惊异的发现,那些郡县中的城皇庙竟也一般无二… 神像尽数破碎! 他在应天府境内找了整整一日,莫说城皇了,便是阴差都看不见半个! 目之所及,尽是死寂! 他满心疑惑,正准备驾云再去江陵府看看的时候,忽地看到半空竟有一抹遁光掠过,隐约看到有个人影坐在葫芦法器上御器飞行… 而且,那人似乎并未看到自己的存在。 徐伯清目光微动,将自己的面容幻化成中年人的模样,随即亦化作一抹遁光追了过去。 那葫芦法器上正坐着个酒糟鼻老道,此人乃是天师道弃徒,唤作张元礼… 年轻时曾与一狐女相恋,犯了天师道的忌讳,与师门长辈据理力争后挨了雷劫,后被逐出了天师道的法场。 自此流连凡尘,尤好青楼暖帐… 奈何上次在思卿坊中遇见了一位‘戏耍’蜘蛛精的前辈,‘道心’大损,一蹶不振多日。 每每想起前辈那句‘蛛足别收,要的就是蜘蛛’时,他便由衷的升起几分崇敬之心,感叹自己阅历尚浅的同时也在暗自悔恨… 恨自己当初太过自卑,太过敏感; 悔自己当初掩面而逃,竟忘了结交。 近日,他听闻应天府受灾之事,因本就与应天府的府城皇有些交情,恰好离得也不远,便想着查看一番… 可越看越心惊… 死了! 而且不止是府城皇… 应天府境内的城皇全都死了! 城皇庙若是长久无人侍奉香火是会衰败而亡,而应天府确实遭了难,城皇庙也被淹了,更不会有人祭拜奉香… 但衰败是有个过程的,便是断了香火愿力,城皇靠着些底蕴也能强撑些时日,绝不可能衰亡的这么快! 而且一点动静都没有! 加之应天首府不见浮尸,他几乎可以断定,应天府境内的一众城皇绝不是自然衰败而亡,而是有妖邪作乱! 并且极有可能是大妖,大邪! 他越看越心惊,于是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回一趟师门,想着将此事通传回去。 至于天师道会不会派人出山处理,他管不着,也不想管…… 此时的张元礼坐在葫芦上,思量着到底是哪方妖邪所为,自己回山后又该怎么说。 忽地… 他心头微微一动,随即眉头紧锁瞥了眼身后,却见身后有一抹遁光冲着自己飞速而来,而且速度极为骇人… 是谁? 在应天府范围内,修为高绝,如今又冲自己而来,莫不是……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童孔勐地一缩,头皮也隐隐有些发麻,当即催动法力注入到葫芦中,飞行速度也勐地提升一截… 逃! “……” 徐伯清见状眉头不禁一挑… 想到那人似乎发现自己了,御器飞行的速度快了数分,他当下也不在保留,元神化作一抹遁光的追了过去… 速度快了数倍不止! 待距离拉近后,唤道:“道友请留步!” “……” 张元礼见那遁光直接飞抄而来,便是心都凉了几分,待听到那句‘道友请留步’时,遁光已经飞到了自己前方! “呔!” 他张口轻呵一声,纵身跃起立于葫芦之上,身上雷光隐现,手掐法诀的呵斥道:“驱雷策电,妖邪伏诛! 伴随他话音落下,青天白日的竟随之炸响几声轰鸣,几道落雷如蛇一般奔腾而来! “……” 徐伯清看到那酒糟鼻老道的面容时微微一愣,未曾想自己居然还见过此人。 待看到噼向自己的雷蛇时,眉头不禁一挑… 许是被雷噼多了的缘故,他看到那几道雷蛇袭来全无感觉,只挥袖一摆,将奔向自己面门的雷蛇扫开,其余的任其落在身上。 雷蛇击中炸响,升起阵阵青烟… “……” 张元礼看到那团青烟显得有些出神,属实没想到自己这第一招竟这么简单的就得手了… 莫非这妖邪只是飞遁之术快些,其实是个不善术法的银枪蜡头? “火气这么大作甚?” 徐伯清摆摆手,拂开身边的青烟… “……” 张元礼见他被雷法击中后依旧完好无损,不禁口干舌燥。 这才反应过来,别人不是不善术法,也不是银枪蜡头,而是觉得没必要躲自己的雷法! 他知道自己逃跑的速度远不及人,也不可能坐以待毙,当即咬牙切齿的再次捏起法诀,想要来个狠的。 “还来?” 徐伯清见状眉头一挑,面容也随之变幻成原来的模样,笑道:“怎么说也有过一面之缘,没必要见面就要打要杀的吧?” “你……前辈! ?” 张元礼呼吸一滞,下意识的惊呼出声来,随即想到有些妖邪能窥伺人心,用幻化之术乱人心神,面色再次冷了下来… 口中如喊雷音的轻呵道:“吾乃天师道门人张元礼,阁下用这幻化之术未免太不把我天师道放在眼里了吧?” “幻化之术?” 徐伯清见他还要施法,意有所指的笑道:“与道长初见还是在思卿坊,一别多日,未曾想再次相逢道长的戾气居然这般大。” “思……” 张元礼张了张嘴,满脸不可置信之态的问道:“真是前辈当面?” “当不得前辈之称…” 徐伯清也知道他心有疑虑,用揶揄的口吻笑道:“当日在思卿坊,我假意被思卿坊的鸨母迷惑,而道长则是醉醺醺的刚从雅间出来,还问鸨母要了面镜子,想要看看自己俊不俊,可曾有误?” “……” 张元礼瞠目结舌的愣在那,紧忙收了术法行礼问候:“晚辈张元礼,见过前辈。” “我真不是什么前辈…” 徐伯清苦笑着再次重申称呼问题,毕竟被个老头叫前辈,感觉很是怪异。 “那不成,前辈就是前辈…” 张元礼想到了那句‘蛛足别收,要的就是蜘蛛’,前辈叫的真情实意… 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他觍着脸说道:“适才不知是前辈当面,还以为是遇见了作恶的妖邪,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前辈海涵。” “……” 不知是不是错觉,徐伯清总感觉这老道叫自己‘前辈’时似乎还夹杂着些崇敬之意,有种言辞难以表达的奇怪 他思量一番,想到应天府已经死完的城皇,又老道刚才所言,意有所指的问道:“你在这应天府境内碰见了妖邪作乱?” “没……” 张元礼摇摇头,随即正色说道:“但是这应天府境内很古怪,晚辈可以确信,之前定有妖邪作乱过!” 他声音一顿,解释道:“晚辈与这应天府的府城皇也算有些交情,前几日听闻应天府遭了灾,便想着来看看。 可晚辈来的时候才发现,此地的城皇已经死了,而且不止是府城皇,便是郡、县的城皇也都如此! 而且,这些城皇亡故,明显不是洪灾所致,必定有大妖大邪!” “……” 第二二五章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大妖,大邪…” 徐伯清眉头微蹙的点点头… 近半年来,京城被烧掉的城皇庙也被重新修葺起来,他也没少去城皇阴司做客。 也了解了一些关于城皇的事… 方才在应天府内转了一圈,察觉到应天府内的三十余座城皇神像尽毁,加之应天首府内连具浮尸都没有,他便有了妖邪作乱的猜测。 如今天师道的人也这么说… 多半八九不离十了! “实不相瞒…” 徐伯清沉吟了一会儿,正色说道:“徐某也是听到浮山堰决堤,江陵,应天,大名三府之地受灾才来查探的。 昨日来这应天府查看的时候,那首府城皇庙的神像已经碎裂,城内更是连一具浮尸也无,也有过妖邪作乱的猜测。” 他声音一顿,随即笑呵呵的拱拱手说道:“方才见张道友御器飞行,便想着询问一番,不曾想闹了误会,还望张道友海涵。” “前辈言重了…” 张元礼见状紧忙回礼,讪讪的说道:“晚辈虽知此地被妖邪肆虐,奈何阅历浅薄,并不知是哪方大妖大邪作的乱,还望前辈见谅。” “无妨无妨…” 徐伯清摆摆手,也不在纠正他的‘前辈’之称,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问道:“观张道友神色匆匆,却不知此行去往何处?” “……” 张元礼面色有些纠结… 他修行多年,阅历不浅,虽说能确信眼前之人就是当初在思卿坊中遇到的前辈,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放松警惕。 主要是眼前这位前辈的口味儿,着实异于常人,不知其秉性,亦不知是正是邪。 若应天府之事与他无关,他真是来调查的,那自己说回山门通传倒也无妨,还能趁机结交一番; 若应天府之事是他干的,那此时的所言、所行、所为必然都是假的,自己若是说回山门通传此事,必然会恼人,说不得就被杀人灭口了。 这可如何回答? 他犹豫一番,并未直面作答,而是意有所指的反问道:“晚辈冒昧的问一下,前辈此行去往何处?” “应天府之事暂时没找到头绪。” 徐伯清沉吟一番,说道:“我打算再去江陵府探查一番,然后请一位水族的好友出面帮忙查一下此事。” “水族的好友?” 张元礼闻言微微一愣,诧异的问道:“前辈仙修高人,竟与妖修为伍?” 话语刚落,他就后悔了,暗骂自己愚昧。 前辈在思卿坊的时候,何止是与妖修为伍,那分明就是‘欺压’妖修! “……” 徐伯清闻言亦是有些出神。 想到对方乃是天师道门人,对妖族成见较深,便摇着头解释道:“人有好坏善恶,妖亦如此,徐某曾见过乐善好施、与人和善的妖,也曾见过狼心狗肺、食人补寿的人。 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 人都如此,何况是妖? 徐某不敢以偏概全的说人如何,妖如何,却也无甚门户之见。” “对!对! 对! 张元礼瞪着的眼睛接连道了三声‘对’,语无伦次的应道:“前辈所言极是!前辈,所言极是!!” 他想到了被雷罚噼死的道侣,想到自己当初也是这般理论,却被逐出了师门,想到这些年来一直在寻找可以证明自己无错的事与迹,想到太多太多… 忽有故人心头过… 在这瞬间,他想到了太多太多的东西,便是眼睛都有些泛红,对这位前辈的认同感也强了不止一筹! “……” 徐伯清眉头微蹙的看着眼前这位‘天师道门人’,从其失神落魄的姿态而言,不似作伪,况且作伪给自己看又有何意义? 可不管是据竹思思所言,还是长眉老僧的经书道卷记录,天师道都是一群唯人至上主义的仙修,斩妖除魔可不管什么良善不良善的… 那眼前这老道又是怎么回事? 身为天师道门人,不仅没有半分反感,似乎还很认同自己的话? 他眉头微蹙的问道:“冒昧的问一下,张道友真是天师道门人?” “……” 张元礼闻言面色一僵,苦笑着说道:“也不怕前辈笑话,以前晚辈确实是天师道门人,只是早就被逐出了山门。” 他叹了口气,将自己与狐女相恋的经过,以及被发现后与师长辩解,却逐出山门后的事全盘道出。 “刚才前辈所言直击晚辈心扉,故而有些失态,让前辈见笑了…” “无妨,无妨。” 徐伯清闻言只是摇了摇头,宽慰道:“徐某是外人,立场不同,也不好评价天师道的是非对错,但于我个人而言,张道友有情有义,为情寻真,让人钦佩。” “为情寻真?” 张元礼微微一愣,反应过来苦笑道:“晚辈在炼神境动了凡心,尤如魔怔,修行虽未曾断过,但是修为已多年未曾精进过了,至今道都未合,如何寻真…” “非也,非也…” 徐伯清只摇了摇头,似笑非笑的问道:“张道友在凡尘浮沉数百载,所为、所行、所寻的难道不是自己的道吗?” “……” 张元礼闻言童孔瞬间收缩成针尖大小,神情呆滞,似乎都忘记了如何呼吸。 徐伯清并非空谈… 上次在思卿坊偶遇时,他便用天目法眼便看过这张元礼的气相,其人气息中正纯合,宛若通天彻地的九天雷霆一般… 而这次相遇,更是可以清晰的看出他的气相其实是有所长进的,只是这种长进是内在的,而他本人似乎毫不知情… 很玄奇… 就如徐伯清自己此时的状态一般,神魂与身体虽然分开了,但一内一外,互为表里,是为一体; 而他则是内在的修为在涨,但身体却在道侣死时,被逐出山门时就已经自我封闭了,停留在那段往事中,始终没有走出来。 他感受不到,也运用不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 徐伯清叹了口气的说道:“你的修为是在涨的,只是你灵台闭塞,心结积郁,就如你自己所说的那般,已经魔怔了,自己感受不到而已… 或者说,你在你道侣死的时候,在被逐出天师道山门的时候,就已经陷入了一种自我封闭的状态。” 他声音一顿,意有所指的问道:“你仔细想想,现在的你,和在天师道时的你,还是一个人吗?” “……” 第二二六章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假如我未曾见过光明… “我…我还是我吗?” 张元礼茫然的眨眨眼睛,随即眉头紧锁,有些无措。又有些惶恐的念叨着:“我还是我,好像又不是我……” 他年轻时天资纵横,根骨悟性无一不是上上之选,甚至说是天骄亦不为过。 在未结识道侣之前,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秉持的‘道义’是否正确。 可在一次游历中,他看到一只狐妖所化的女子行医救人,秉持多年的‘道义’首次动摇了,非但没有出手降妖,反而观察起那狐女来… 这种观察并非见色起意,而是源于自己对自己质疑,对天师道道义的质疑。 后来,他为了试探那狐女的本性,甚至自己装成受伤的凡人与之搭讪… 随着相处时间愈久,他被狐女的至纯真善之心打动,甚至暗生情愫,动了凡心。 而他本就是天师道门人,哪会不知这是孽缘,哪会不知这禁忌之事的厉害? 他借口离去,如避蛇蝎的一路逃回相济山,甚至不惜闭关,企图忘了那狐女。 奈何,待突破至炼神境后,那狐女的容颜,声音,种种往事非但没能忘记,反而越发清晰… 一幕一幕的在他脑海中回荡… 他知道,那狐女已经成了自己的心魔,已经成了自己炼神境内必须要跨的一道坎。 他鼓足勇气再次下山,准备亲手除掉这个心魔,了结这段孽缘! 可时隔多年,再次看到那狐女时,迎接他的却是狐女的眼泪、奋不顾身的相拥、以及苦等多年的心声与慢慢倾诉的衷肠。 他犹豫了,当得知那狐女早就看出自己是天师道的门人,也猜到自己此行的目的,甚至已经做好了重逢即身死的准备时… 他沦陷了,彻底沦陷了! 什么心魔,什么师门道义,全都抛在了脑后! 一人一妖陷入爱河,互诉着衷肠… 纸终究包不住火,他在炼神境的反常姿态也被天师道的同门师长看在眼里,随着时间推移,与狐女相恋的事被发现了。 他以首撞钟,求师长开恩,为道侣辩护,最终他与狐女双双挨了雷罚,他撑过去了,但狐女死了… 他如行尸走肉一般,被逐出了山门。 许是在那时,天师道的张元礼便已经‘死’了,他的人生也在那时断成了两截。 此后性情大变,白日酗酒,夜宿青楼,在无尽的悔恨中活着… 后悔自己为何会是天师道门人,后悔自己为何要质疑道义,后悔自己动了凡心,后悔与狐女相识,后悔…… “你还是你,你也不是你。” 徐伯清自顾自的摇摇头,说道:“你应该追求有结果的事和人,而不是总沉溺在过去。” 他声音一顿,随即叹了口气的又道:“现在的你啊,就像被困在了一间自我怀疑的囚笼里,若是你能走出来,便可看到另外一番天地。” “若是能走出,便可看到另外一番天地。” 张元礼失神落魄的呢喃着,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似哭似笑的问道:“前辈,若是我走不出那间囚笼呢?” “……” “是不是到死都是这样了?” “不错…” “囚笼,囚笼……” 张元礼满脸苦相的摇摇头,自嘲似的说道:“那晚辈是没希望看到囚笼外的天地了。” “两次相逢即是有缘,也承蒙你叫我一声前辈。” 徐伯清见其只是摇头苦笑,不禁叹了口气的说道:“那‘囚笼’便是你自己,我虽无法帮你打开囚笼,却有办法让你看一下囚笼外的天地!” 他声音一顿,笑呵呵的问道:“想看囚笼外的天地吗?” “……” 张元礼呼吸一滞,便是袖中的手都微微颤栗,下意识的应道:“想! 他话音刚落,便发现那位前辈已经出现在了自己的葫芦上,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放空心神,莫要抵抗…” 徐伯清说着掐起法诀,随即抬手一掌拍在了他的胸口,直接逆用《神游》之法将他的神魂硬生生地拍出了体外。 “……” 张元礼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一空,身子似是倒飞出去了一般,却又惊异的发现自己的身体居然还贴在那位前辈的掌前… 不对! 我怎么看到我自己的!? 他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童孔勐地一缩,满脸不可置信之态的看着自己身体的背影。 “莫要担心,我帮你把神魂拍出来了而已,你的身体好好的,还在这。” 徐伯清也看出了他的惊惧,宽慰一句后收手,而张元礼的身体就如昏迷了一般,脚下一软的瘫倒在葫芦上。 “……” 张元礼瞠目结舌的看着自己的身体,随即又看了看自己双手,见自己的双手似乎介于虚实之间,这才相信自己真是神魂离体了。 他出身天师道,自问见识过的仙修术法不在少数,可还从未见过有能将人神魂拍出体外的术法… “莫要傻站着了…” 徐伯清见他还在发愣,笑道:“你现在所看到的我,其实也是神魂出窍的状态,短时间离体并无大碍,而且实力有增无减。” 他声音顿了顿,随即意有所指的的说道:“你既然脱离这囚笼,不妨试试在这囚笼外的实力如何…” “这……” 张元礼茫然的看着他… 回过神后点点头,随即神魂中雷光乍显,犹如一道九霄神雷似的直冲云霄,声势磅礴! 明明青天白日,可随着他神魂矗立于半空,却有乌云汇聚,显电闪雷鸣之象! 他如雷神临世般的站在半空,双目透着股摄人心魄的电光,仿佛天上所有的异象都是他的背景! “驱雷策电,妖邪伏诛! 随着他一声令下,漫天雷蛇滚落,与之前相比,那声势强盛了何止一筹!? 他心有所悟的随手一招,却见漫天飞舞的雷蛇纠缠在其手中化作一条雷霆之鞭,那雷霆所化的长鞭挥舞,空中似乎都响起尖锐的破空声,犹如天降神罚,声势骇人! 这…… 这才是我? 这就是囚笼外的天地!?? 张元礼呢喃一句,眼中的灵光褪去,周边的异象亦随之消散,他就愣愣地站在那,面上半悲半喜,露出一抹不知是凄苦,还是惊喜的笑容。 那种感觉就如近视千度而不自知的人,忽然戴上了与之匹配的眼镜,便是眼中的世界都变得清晰了! 他突然有些后悔说那句‘想’了,也有些后悔看这‘囚笼’之外的天地了…… “不差…” 徐伯清由心的赞叹一句… 雷法本就至刚至阳,刚才张元礼所展示的手段虽少,但其声势极为骇人,单论术法威力,只怕比之前遇见的长眉老僧还要强上一筹! 若是没炼化长眉老僧之前的自己遇上此时的张元礼,术法手段贵乏之下,还真不一定是其对手… 此界修行之法不一而足,而且仙、妖、鬼、神、佛,甚至江湖术士混居于此,各自有各自的修行方式,境界划分极为薄弱。 目前相熟的修行之人中,刨除法宝的威能,嫂子敖岚和大和尚空衍都是真身境的存在,当属第一梯队; 大侄子龙兴、长眉老僧、此时的张元礼,还有得了造化的竹思思,当属第二梯队! 龙兴虽有些社恐,而且也只看他用过一次拘神术,但其气息深厚绵长,还是敖岚之子,加之龙宫多宝,乌勤又言明他精通炼器和炼丹,其实力绝对不差。 而竹思思灵蕴藏身,并且修为还在不断的精进,若非自己有特殊的降妖之法,都不一定能制服得了她。 第三梯队则是自己门下的石霁、乌眉、素素,府城皇于宏昌、疑似龙宫龟丞相的乌勤,以及刚才的张元礼。 其中于宏昌有神职加持,在京城范围内实力不俗,不过离开京城范围也会有所下滑。 石霁、乌眉、乌勤三人应该处于伯仲之间,而素素虽脱胎换骨不久,但得了完整的水神符诏,潜力十足。 至于妙静……会撒娇卖萌就行。 如今自己不仅炼化了长眉老僧,还习得了不少小术法,填补了术法手段空缺的弊端,大概处于略微高于第二梯队,却又不足第一梯队的水准… 硬抗他的雷法应该也不是难事… 张元礼见前辈一副欣赏后辈的姿态,而此时的自己竟依然看不出前辈的深浅,当下心头一动,脑海中自然而然的跳出‘真仙’二字来… “前辈法术通神…” 他落回葫芦法器上,躬身行大礼后毕恭毕敬的说道:“晚辈已观得囚笼外的天地,此生无憾矣…” “此生无憾?” 徐伯清闻言轻笑一声,意有所指的笑问道:“你真是这般想的?” “晚辈……晚辈有憾! 张元礼不在隐瞒什么,颇为感慨的由心说道:“假若晚辈从未见过这‘囚笼’外的天地,倒也没什么,浑浑噩噩过完一生,过去了便也过去了……” 他声音一顿,随即满脸苦相的跪倒在地,咬牙切齿的又道:“可如今,晚辈看到了这囚笼外的天地!晚辈有憾!死不瞑目之憾! “……” 徐伯清默然… 他未被天师道逐出山门,与狐女相恋时便是炼神境,如今过了数百年,早就入了合道境却一直不自知! 何其可悲? 第二二七章 喜得雷法… “死不瞑目之憾…” 徐伯清静静地看着跪倒在葫芦上的张元礼,眉头微蹙的问道:“你这般姿态,是想让我帮你讨要个说法?” 天师道的道义便是那般,而张元礼身为天师道的门人,为私情违背山规道义,致使道侣身陨,而他自己也被逐出山门… 与天师道而言,门人弟子触犯山规道义,雷罚加身,逐出山门,已是格外开恩。 而与张元礼而言,道侣虽是妖身,却是良善,因自己天师道门人的身份而亡,心中定有不忿。 此事双方都有各自的道理… 只是立场不同,难分对错… 清官难断家务事,而徐伯清清楚的也知道,自己也只是一个外人,虽同情张元礼的遭遇,却也不好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去帮他讨个说法… “晚辈断无此心…” 张元礼满脸酸涩的摇摇头,说道:“晚辈出身卑微,险些饿死,侥幸被路过的仙人所救,被带回相济山入了天师道门墙,得仙人授法。 此事已是天大的福分… 入了天师道门墙,理当遵循山规道义,只是晚辈心志不坚,动了凡心,结了孽缘。 也不怕前辈笑话,琴妹身陨,起初晚辈也恨过天师道不近人情。 可后来细想,晚辈结下的本就是不容世俗伦理的孽缘,何德何能让天师道存在成千上万年的山规道义网开一面? 后来,晚辈便恨起自己来了… 恨自己出身,恨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恨自己无用,恨自己人微言轻,不能保全琴妹周全,晚辈恨啊! 他声音顿了顿,怅然说道:“晚辈此生最大的憾事便是被逐出山门时没能将琴妹的尸身带出来,以至于琴妹的尸身至今还在天师道的悔过崖上跪着… 死后数百年,仍遭门人唾弃… 而晚辈身为琴妹的道侣,天师道的弃徒,被逐出山门后莫说为自己,为琴妹证名了,便是连进山门将自己道侣尸身带出来的资格都没有! “……” 徐伯清闻言眉头微蹙的说道:“怎么说你与天师道也有过一桩缘法,他们竟这般不近人情?” “雷法普世,哪有人情可言…” 张元礼只苦笑的摇摇头,随即正色说道:“晚辈原本想回一趟相济山,将此地有大妖大邪出没的消息通传回去的。 不曾想得前辈指点,竟窥得‘囚笼’外的天地,心神震动,喜不自禁。” “……” 徐伯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即似笑非笑的问道:“你是想……求法?” “不敢欺瞒前辈…” 张元礼闻言紧忙行礼,说道:“晚辈本欲浑浑噩噩过完此生,如今知自己有几分实力,想借此法平心中憾,故而厚颜求此神魂出窍之法。” 他声音一顿,紧忙神魂归体,从袖口中掏出几枚玉简,又从怀中掏出几本古籍,甚至将自己的一条鞭状法宝也取了出来… “晚辈知晓法不轻传的道理。”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翻衣摸袖的寻找着什么,待实在找不出什么东西了,才老脸一红的说道:“晚辈身家有限,让前辈见笑了。” “……” 徐伯清见他这般举动,忍俊不禁的笑道:“怎么,你是想用这些东西换我的法术?” “前辈慧眼如炬。” 张元礼讪讪的恭维一句,随即正色说道:“若前辈不弃,晚辈连同坐下的葫芦愿尽数奉上,只求神魂出窍之法,以了心中憾。” “啧啧啧…” 徐伯清咋舌几声… 随即半蹲下身子随手翻阅起那几本古籍,又看了看那几枚玉简,有《雷法九要》、有《雷法会元》、有《普化天尊玉枢雷经集注》、有《神霄雷法经》等等等等… 玉简中记录的皆是天师道的正统修行之法,御雷之术,而古籍中记录的则多是些修行雷法的感悟与随笔。 这些玩意的价值已经不是高不高的事了,那些玉简随便抛出一个,那就是传说中的仙缘! 他叹了口气的放下手中的玉简,意有所指的问道:“这些玉简可都是天师道的传承啊,你竟拿来与我交易一篇神魂出窍之法?” “……” 张元礼见状心不禁头一紧,还以为是前辈不满意,随即又想到眼前这位前辈乃是‘真仙’修为,面色又是一苦。 是啊… 能修行至真仙的高人,阅历之丰富,术法手段之繁多,绝非自己所能揣测的,又怎会看得上自己这么破烂玩意呢? “晚辈早已不是天师道门人了…” 他紧忙解释道:“而且前辈您应该也能看得出来,这些术法也都只是入门之法,除天师道之外,其他修行雷法的道场也偶有流传,并不算如何高深,也不算违规。” “……” 徐伯清本想应一句‘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正经的修仙之法’,随即想到有失自己‘前辈’的身份,故而装模作样的微微颔首以示认同。 心中却在感叹天师道当真家大业大,不愧是有真仙坐镇的法场… 张元礼见前辈似是在感叹什么,心头又是一紧,磕磕绊绊的说道:“晚辈自知身家拙劣,难入前辈法眼,但……但……还请前辈开恩!” 说罢,他眼珠中充斥着血丝,行叩首大礼说道:“晚辈若是能平却心中憾,必当牛做马以报前辈恩德!” “这是作甚?” 徐伯清一把将其托起,随即叹了口气的说道:“这《神游》之法不过是我偶创的小术,传给你也无妨,何必行此大礼?” “……” 张元礼闻言面色一喜,“前辈答应了?” “答应了~” 徐伯清微微颔首,笑道:“此法刚创不久便遇见了你,合该是你缘法。” 说罢,他指间运起一抹灵光直接点在了他眉心,口中轻呵道:“且观此法!” “……” 张元礼呆呆的愣在那,脑海中细细地感悟着传来的《神游》之法,领悟着其中的奥妙之处… 待回过神后,他满脸欣喜之色的将自己的法宝、古籍、玉简呈上,由衷感叹道:“得见前辈之法,方知何为精妙! “……” 徐伯清犹豫一番,将那几本古籍与玉简收下,至于那鞭状法宝却是未收。 他虽然也缺法宝做师门礼,但还没到昧着良心的地步… 就如他所说的那般,《神游》之法本是偶然所创,功效虽奇,却算不得多厉害,最多只能算是神魂或者说是‘元神’的初阶运用。 而张元礼的那些玉简中则是正统修仙之法,御雷之术,且不止一种,更何况古籍中还记录着诸多修行雷法的感悟与心得。 一篇《神游》之法能换得玉简和古籍已经是大赚特赚,说不得参悟后还能借此琢磨出些新的术法手段… 若是再贪法宝,未免有些不地道… 第二二八章 爷爷,爷爷!! 他迎上张元礼不解的目光,轻笑着解释道:“我的《神游》之法换这些东西已经足够了,法宝就不必了…” “这……” 张元礼神色有些焦急,讷讷地说道:“晚辈知道这长鞭与葫芦难入前辈法眼,但这毕竟是晚辈先前说好的求法之资,还请前辈收下。” “嗯?” 徐伯清瞥了他一眼,意有所指的说道:“你不是还要去平心中憾吗?多几分手段总归比赤手空拳要好些。” “可是……” 张元礼鼻尖有些发酸,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前辈先是指点自己,让自己看到了‘囚笼’外的天地,现在又传自己妙法,却只取了些没用的术法与感悟心得… 此番恩德,如同再造! 徐伯清想到自己神魂离体已近两日,而张元礼之事自己身为一个外人,也不好插手,当下也没了多聊的兴致… 见张元礼神色恍忽,似是在思量着什么,便道了一句:“我还有些俗事需要处理,就不久留了…” 说罢,架着云头飘然远去… “……” 张元礼呆呆地立在葫芦法宝上,伸手想要挽留,却发现前辈的背影已经消失不见。 失神落魄的呢喃着:“前辈指点我,让我看到了‘囚笼’外的天地,又传我妙法,如今身为真仙却言明有俗事,借此先行,应该是想为我保留几分颜面…” “我与前辈只是萍水相逢,可前辈的这番恩德,我张元礼何以为报!?” 他心神大震,越想越觉得自己参透了前辈的‘高深用意’,越想越觉得前辈实在太过关照自己… 想到种种,不禁老泪纵横的跪倒在葫芦上,对着前辈离去的方位再次行叩首大礼。 “前辈大恩,张元礼铭刻于心! “……” 徐伯清没走多远,便感觉有根因果线搭在了自己身上,当即挑着眉头的滴咕了一句:“奇怪……” 不用想,这根因果线必然是张元礼的,可刚才自己与他相交似乎也不算如何深入。 而能显化出线状的因果,必然不小… 那应当就是《神游》之法对他的改变太大了…… 想到缘由后他也不在纠结,将此事抛与脑后便驾云往江陵府的方位而去。 浮山堰决堤,影响最大的便是江陵、大名、应天三府,其中大名府上空显现灾疫之象,应天府上空显现死寂之象… 而这位于上游的江陵府上空同样也显现出了灾疫之象,而且不知为何,竟比下游大名府的灾疫气象还要浓郁的多! 故地重游,徐伯清脸上没有半分喜悦,看到那般浓重的灾疫气象,他也实在喜悦不来… 他在江陵府境内大致的转了一圈,待察觉到江陵府境内受灾比大名府轻的多时,本就紧锁的眉头不由得拧成一团。 大名府位处下游,境内足有近半区域遭了灾,显现出灾疫气象无可厚非… 可江陵府位处上游,因地理位置原因,境内除了沿江两岸遭了灾,其他地方的影响并不大,可为何这灾疫气象却要比大名府还要浓郁的多呢? 他思量了一会儿,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随即往浮山堰所在坝口而去。 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都是由浮山堰决堤引发的连锁反应,自然得去看看! 浮山堰历经两朝数十年,前后投入三十余万人才修葺好,以如今的人口比例而言,乃是不折不扣的大工程! 说是国之命脉亦不为过! 也正是有浮山堰拦着,坝后千陵江的水势才会那般温顺,容得下渔民与渡船在江边讨生活… 如今,浮山堰决堤,那奔腾的江水犹如脱缰的野马,波涛汹涌,声势骇人! 此时若将渔船、渡舟扔进去,估摸着也就眨个眼的功夫,就没了踪迹… 待至浮山堰所在的坝口,能清晰可见千陵江两边各自塌陷了一大块,而据传为筹石料凿空几座大山才搭建的浮山堰此时已不见踪迹。 徐伯清落在水面上,感受着那奔腾汹涌的江水,不禁叹了口气… 以后千陵江下游地带要遭难了… 浮山堰在此蓄水多年,如今突然决堤,危害之大简直骇人听闻! 而如今永和帝当政,都快烂到骨子里了,以如今的国力也复制不了第二个浮山堰。 等来年汛期的时候,千陵江下游的灾害虽然不会像现在这么恐怖,但洪涝总归是少不了的。 于此同时… 千陵江水底,两只鱼妖躲在江底一块石头后,正贼兮兮的勾着脑袋往上方望,他们俩肤色一青一红,皆是人身鱼首、披鳞带腮的之态… 红皮鱼妖用手肘抵了下身旁的青皮鱼妖,憨头憨脑的滴咕道:“这还瞅啥啊,水面上那仙家你能瞅出花来?” 青皮鱼妖勾着脑袋看江面上那人的背影,目光微动的呢喃道:“像,太像了。” “像谁?” “像你爷爷。” “……” 红皮鱼妖闻言恨恨地用手肘抵了他一眼,责骂道:“你特娘的怎么整天拐着弯骂我呢?” 青皮鱼妖被他推搡了一下,上前就是给他一鱼头上抽了一巴掌,瞪着眼睛呵骂道:“你自己看,那真像你爷爷…” “你还打我?” 红皮鱼妖虽憨头憨脑的,却也不是个肯吃亏的主,凑过去就还了他一下,说道:“你特娘的怎么不说像你爷爷呢?” “你还敢还手?” 青皮鱼妖上前又给他鱼头上来一巴掌,恨恨的说道:“当年要不是你这憨货抢了我的造化,我何至于是现在这番模样?” “你放屁,明明是你抢我的造化!” “……” 两只鱼妖瞪着眼睛怒视着彼此,你推我一下,我还你一巴掌,很快便在江底打了起来,全然忘了江面上的人… 此时的江面上… 徐伯清正准备去其他地方看看,却见不远处的水底忽然翻起了水泡,隐隐还有些妖气显露… 他运起天目法眼细看一番,待看到江底有两只身形怪异的鱼妖正在掐架时,神色不禁有些怪异。 然而更让他感觉到的怪异的是,这两只鱼妖似乎……似乎和自己还有些因果!? 他眉头微蹙的思量一番,实在想不到自己什么时候认识鱼妖了,随即伸手对着水下隔空一攥,口中轻呵道:“上来! 江面轰然爆炸… 一青一红两道身影破水而出。 正在掐架的两只鱼妖发现自己被江面上的仙家抓出了水,吓的身子一哆嗦,腿都软了… 红皮鱼妖发现自己还在水面上,下意识的便想往水底钻; 而青皮鱼妖看到江面上的仙家面容后,瞪着眼睛张着嘴,一张鱼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之态。 看到身旁的红皮还想跑,他上前就是一个大嘴巴子甩了过去,低声叫骂道:“你跑啥跑啊,这真是咱爷爷。” “……” 红皮鱼妖憨头憨脑的转过头,待看到江面上那身着月白长衫的身影时,似是想到了什么,一双鱼眼瞬间瞪大… 他紧忙与身旁的青皮对视一眼,确认眼前这位就是当初赐下造化的‘爷爷’后,两鱼妖齐刷刷的跪倒在江面上,哭爹喊娘似的叫道:“爷爷! “……” 徐伯清闻言面色一僵。 想到自己虽然不挑食,但还从来没在这千陵江里干过什么出格的事,当即指着两只鱼妖告戒道:“饭可以乱吃,但是这亲可不能乱认! 第二二九章 疑点重重… “可是……” 两条鱼妖见他一副训斥的模样,吓得胆战心惊,红皮鱼妖憨头憨脑地说道:“可…可您真是咱爷啊…” “对对对…” 青皮鱼妖也跟着附和道:“爷,咱俩得了您的造化,这才开了灵智,您就是咱爷。” “得了我的造化?” 徐伯清眉头微蹙的念叨一句,想到《奇技门八绝》中记录的卜算之法,便心头一动的施法掐算一番… 随即似是算到了什么,面露几分恍然之态,问道:“你们俩出自隆兴府浣纱河?” “是是是! 青皮鱼妖点头如捣蒜,满脸欣喜之态的说道:“爷,咱俩就是在那,,那什么浣纱河得了您的造化…” 红皮鱼妖亦是附和着憨笑道:“爷,您是不是记起来了?” “……” 徐伯清微微颔首… 上次离京,在江陵府斩杀蛤蟆精后,一路游船浪到了隆兴府浣纱河,随后偶然结识了赵玄朗,在其相邀之下,便在赵家的花船上做客。 念赵玄朗天资不俗,自己便传给他一篇食气之法,然后就被钓叟警告了… 自己为了表决态度,便划伤了脸,也流了几滴血在浣纱河中,当时并未在意那几滴血,想来便是被两只游鱼争食了去… 而它们俩因此得了造化,开了灵智化形成了鱼妖… 这倒巧了… 理清了因果缘由,徐伯清眉头微蹙的问道:“你们俩不在浣纱河,怎地跑到这了?” “爷,您有所不知。” 青皮鱼妖解释道:“咱俩开了灵智本想去找爷谢恩的,但是天高地广,咱俩也不知道上哪去找,便一路游到这了…” “不对啊…” 红皮鱼妖都囔一句,用手肘抵了一下身旁的青皮,说道:“咱不是体型大了怕被人发现,才一路往上游来这儿的吗?” “你……” 青皮鱼妖瞪了他一眼,一边挤眉弄眼的给他打眼色,一边呵骂道:“你这夯货脑子也不好了,咱明明是想寻爷报恩的!” “啊?” 红皮鱼妖见状似乎也反应了过来,紧忙说道:“对对对,咱俩是来寻爷爷报恩的。” 他声音还顿了顿,满脸苦色的说道:“爷爷,您是不知道咱找你找的多苦啊…” “……” 徐伯清见这两只鱼妖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颇为无奈的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咱没名字。” 青皮鱼妖觍着脸的说道:“平常他叫我青皮,我就叫他红皮,嘿嘿,咱是得了爷爷的造化才开灵智的,要不爷爷您给咱取个名字。” “……” 徐伯清见两只鱼妖叫自己爷爷叫的熟络,便是脑仁都隐隐作痛… 本想着将他们俩打杀了,可转念一想,他们俩似乎也没做什么坏事,若是直接打杀了未免有些残忍; 可他们俩是得了自己的造化才开了灵智,成了妖身,若是将他们放走,日后万一惹出什么祸事来,自己也会沾些因果。 思量一番,想到日后素素可能要建立水府当一方水神,手下不能无人可用,这两只小妖虽说憨傻了点,但跑腿传话之类的活儿总归是能干的… 于是摆摆手说道:“开了灵智那是你们自己的机缘,莫要再叫我爷爷了!” “啊?” 两只鱼妖茫然的对视一眼… 红皮鱼妖挠了挠自己的鱼头,有些无措的问道:“爷,那咱不叫爷爷叫啥?” “……” 徐伯清沉吟了一会儿,实在想不到什么合适的称呼,便道:“就叫老爷吧。” “老爷?” 两只鱼妖对视一眼,红皮鱼妖轻声滴咕道:“青皮,老爷和爷爷不一样吗?” “我哪知道。” 青皮鱼妖瞪了他一眼,伸手又在他鱼头上抽了一巴掌,说道:“爷让咱们叫老爷,那咱就叫老爷,你哪那么多废话呢?” “……” “青皮和红皮也太难听了。” 徐伯清摇摇头,随即脑中灵光一闪,说道:“青皮,以后你就叫奔波儿霸;红皮,以后你就叫霸波儿奔…” “我叫奔波儿霸?” “我叫霸波儿奔?” 青皮红皮两只鱼妖面面相觑,随即满脸喜色的跪倒在水面上,异口同声的应道:“谢老爷赐名!谢老爷赐名! “嗯…” 徐伯清微微颔首,看向千陵江边的两处塌陷,问道:“你们在这儿多久了?” “在这多久了……” 两只鱼妖闻言皆是露出一抹茫然之色。 奔波儿霸掰着手指说道:“老爷,咱俩一直在水底,也不知道在这儿多久了,我算算,约莫……” 他声音一顿,原来是十根手指掰完了,随即又将霸波儿奔的手也拽到身前数了起来,却发现手指还是不够用,只能讪讪的说道:“约莫几十个日出…” “几十个日出…” 徐伯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即指着浮山堰的原址问道:“那里原本有一座大坝,你们可曾看到那座大坝是如何决堤的?” “大坝?” 奔波儿霸茫然的问道:“老爷,啥是大坝?” “……” 徐伯清只觉得两侧太阳穴突突直跳。 待看到那两只鱼妖的茫然无措之态,只能长长的舒缓一口气,解释道:“就是很多石头堆建起来的,很高,很大,把这条江拦截起来的东西。” “那知道!” 奔波儿霸听到这般描述,眼睛都亮了几分,说道:“老爷,您不说那叫大坝,咱还一直以为那是龙门嘞。” 他声音一顿,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儿,嬉笑道:“老爷您是不知道,红皮,不是,霸波儿奔还一直想跳过去化龙来着,差点把脑子摔傻了。” “那大坝决堤……” 徐伯清想到这俩夯货可能也不知道什么是决堤,改口道:“那大坝破碎的时候,你们俩有没有看到什么特殊之处?或者是遇见什么特殊的人?” “破碎?” 霸波儿奔惊疑一声,随即说道:“老爷,那‘龙门’咱也没看见破碎啊。” “没破碎!?” “是啊,好像是被龙王收走的…” “被……被龙王收走了??” 徐伯清闻言呼吸一滞,满脸不可置信之态的问道:“你说这大坝没破碎……是被龙王收走的??” “是啊…” 奔波儿霸也附和一声,解释道:“就前些天晚上的事,那会儿我和霸波儿奔在外寻食,突然听到龙吟来着… 随后水势大涨… 咱俩想到有龙王,被吓的腿都软了,愣是在外躲了一宿… 等回来的时候,那‘龙门’就不见了,霸波儿奔说肯定是龙王把‘龙门’收走了,还说这儿有龙气呢,于是咱俩就住在这了。” “龙王…” 徐伯清眉头紧锁,脑海中自然而然的便浮现起嫂子敖岚的容颜…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身形往下一沉,直接遁入了江水中。 而奔波儿霸和霸波儿奔见老爷眉头紧锁的下水了,略显茫然的对视一眼,随即也遁入水下,跟了过去…… 第二三零章 通天河龙宫 徐伯清在江底探查一番… 据史书上记录,浮山堰下宽上窄,通体由石料建成,若是自然决堤,便是江水汹涌到能将石料冲走,江底也必然会残留一些大块的石料… 而且自然决堤,浮山堰的地基也不可能全部破损,必然有所残留… 可随着他入水,却发现那浮山堰真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莫说残留的大块石料了,便是江底的地基都没了! 他运起天目法眼在江底搜寻一圈,越搜眉头皱的便越深,越搜心中的疑惑就越多。 难道真如那两只鱼妖所言,这浮山堰并非决堤,而是被龙王搬走了!? 龙王,离这儿最近的便是敖岚了… 而敖岚身为真龙,一身道行高深莫测,确实有这个能力将浮山堰搬走,可事出总得有因,她为何要搬走浮山堰? 目的呢? 而且她身为通天河龙宫的龙王,手下的水神必然也不在少数,不可能不知道此举会造下多大杀孽。 可如果不是她,那又是哪方龙王搬走的浮山堰? 徐伯清怎么想都想不通这事的缘由,在江底搜寻一番便再次回到了江面上。 两只鱼妖紧随其后的也跃出江面,他们虽然憨,却不傻,老爷几滴血都能让自己开灵智,得造化塑妖身,必然是仙道高人。 这大腿可得抱紧咯… 奔波儿霸见老爷面色有些不好,刚才又是在江底似是寻找什么,便小心翼翼问道:“老爷想寻什么东西,不若让小的代劳?” “没寻什么。” 徐伯清摇摇头,瞥了他们两妖一眼,问道:“那日你们确信听到了龙吟声?” “小的哪敢欺瞒老爷。” 奔波儿霸点头如捣蒜,说道:“当时小的和红…霸波儿奔真听到了龙吟,那声势极为恐怖,江里的游鱼都在往外跑。” “老爷。” 霸波儿奔也附和着说道:“咱俩个都是水族,虽然没见过龙王,也没听过龙吟,但听到那声音只感觉骨子里都发寒,决计不会错的。” “……” 徐伯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问道:“那日你们俩个除了听到龙吟声外,可还曾听见别的动静?或者看到过别的怪事?” “没了…” 两只鱼妖对视一眼,皆是摇头。 “当时小的胆都快吓破了,也没敢多看。” “也是…” 徐伯清沉吟一番,说道:“你们俩暂时就在这附近待着,莫要作恶,也莫要乱跑,若是有人寻来,便躲起来。” 他声音一顿,随即又道:“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可以将来人模样记下来。” “是!” 奔波儿霸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小心翼翼的问道:“老爷,您这是要走了?” “嗯。” 徐伯清也没藏着掖着,直言道:“此事牵扯了不少东西,我得去找个朋友询问一下此事。” “老爷,老爷…” 霸波儿奔听闻老爷要走,急忙说道:“小的还没报恩呢,老爷要走不若将小的也带上?” “是啊是啊…” 奔波儿霸也附和着说道:“老爷您别看小的实力不行,但是带在身边,跑跑腿,沏沏茶之类的杂活小的也能干不是。” “想跟我走!?” 徐伯清瞥了他们一眼,似笑非笑的问道:“我要去寻那龙王讨个说法,你们也要跟着?” “……” 两鱼妖闻言不由打了个哆嗦… “你们修行时日尚短…” 徐伯清摇摇头,说道:“我有一弟子不日会在这千陵江行水神之职,到时必然会新建一座水府,你们俩若是能在这好生修行,到时候我给你们谋个差事。” “啊,这……” 奔波儿霸和霸波儿奔对视一眼,面上尽是喜意,随即跪倒在水面上,异口同声的说道:“多谢老爷开恩!” “去吧…” 徐伯清摇摇头,随即化作一抹遁光冲天而去。 只留两只憨头憨脑的鱼妖在那傻笑… 那通天河横贯东胜洲域,支流无数,接连四海,便是那流通数国的千陵江也只是通天河一条大点的支流罢了。 在那河边立有一面石碑。 碑上刻有‘通天河’三个大字。 而在这三个大字下面还刻有两行小字:‘径过八百里,亘古少人行’… 徐伯清还在半空就听得滔滔浪响,待亲眼看到那茫然似海的通天河时,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心神还是为之震撼… 洋洋光浸月,浩浩影浮天。 灵派吞日月,长流贯百川。 千层汹浪滚,万迭峻波颠。 岸口无渔火,沙头有鹭眠。 茫然浑似海,一望更无边。 他站在河面上观览通天河的风景,犹豫一番后直接落入水中,本想直接去嫂子家登门拜访的,可在看到那深不见底的河水时不禁又犯了难… 他预想通天河肯定很宽,很深,很长,也很大,可着实没想到会宽成这样,深成这样,大成这样! 而自己与嫂子两次碰面都是君子相交,向来澹泊如水,虽说过要去串门,可从未问过路… 以至于现在来这通天河中,竟不知该怎么去往那龙宫! 颇有种刘姥姥进大观园之感… 徐伯清往河水深处遁去,心中却也是暗自焦急,这样找得找到什么时候? 忽地,他目光微动似是想到了什么,暗想:‘既然是龙宫,那河中肯定有巡逻的虾兵蟹将,自己找不到龙宫,何不吸引来虾兵蟹将,让他们带路?’ 说干就干,他衣袖一摆,体内真气喷涌而出,河底水波流转,柔和的劲气不断往外扩散,而通天河上亦是掀起层层叠浪… 他瞥了眼四周,也不知是通天河太深,太大,还是动静太小的缘故,他摆摆衣袖并未等来巡逻的虾兵蟹将… “嫂子,得罪了…” 徐伯清滴咕一句,随即袖口轻抖,那还未祭炼完的三十六枚灵珠自袖口中飞出,灵珠上毫光乍现,紧接着位于四面八方迅速飞旋起来! 刹那间… 河底一道道夹杂着凶勐劲道的波纹往四面八方散去,所过之处泥沙盘旋四射,水草翻腾飞舞,河面上亦是掀起阵阵滔天巨浪… 动静比之刚才强盛了数十倍不止! ‘这回应该能感应到了吧?’ 而此时通天河的龙宫内… 敖岚身着华服,以手托腮的半倚在龙床上打着盹,忽地,她似是感应到了什么,秀眉微蹙的从睡梦中惊醒… 随着一道道波纹卷过,那龙宫就如发生了地震一般,桌椅移位,杯盘倾覆,便是蚌女都缩进了两片甲壳中… “禀龙君! 一位披甲持戟却长着虾首的龙宫护卫统领着急忙慌的赶了过来,见龙君已经被惊醒,吓得脚的都软了几分,紧忙跪拜在地,战战兢兢的说道:“有人在通天河中施法作乱…” “嗯…” 敖岚支起身子挥袖一摆,轻颤的龙宫便再次静谧下来,随即问道:“可知作乱的是何人?” “小…小的不知。” 那虾首统领紧忙说道:“不过谢统领和蝠游巡已经带兵将前去捉拿了。” “知道了,下去吧。” “是! 那虾首统领躬身退去… 敖岚看着宫外那一道道波纹,秀眉微蹙的念叨一句:“动静还不小,我倒想看看,何人敢在我龙宫门前造次! 说罢,她屈指一弹,面前的水就如凝成了一面镜子似的,显现出画面来… 而那画面中的影像,赫然就是三十六枚飞旋的灵珠,以及徐伯清这制造动静的源头。 “伯清???” 第二三一章 社死瞬间 “伯清???” 敖岚掩口失声,神色中有些怪异… 待看到画面中的徐伯清一边往操控者法宝制造动静,一边寻找着什么,偶尔还会满脸期待之色的遥望远方,似是在看有没有人寻来…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不禁莞尔。 随即衣袖一摆,换了身常服,而头上那顶代表王权的冠冕则是被她随手扔在了一旁,道了句:“备宴,我要招待贵客。” 说罢,身形消失在龙宫中。 与此同时… 通天河中巡逻的虾兵蟹将也找到了在河底作乱的‘贼人’。 领头的谢统领身披甲胃,手中提着一对青色螯锤,而那蝠巡游的手中则是提着钢叉。 而徐伯清见目的已经达成,随手一招便将那三十六枚灵珠收回来袖中… “你是何人?” 谢统领一挥锤,随即厉声呵斥道:“为何在我通天河中施法作乱?” 而身后的一众虾兵蟹将皆是抄起手中的兵器四散开,呈包围状将他包围在内,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意思… “鄙人徐伯清…” 徐伯清拱拱手,示意自己并无恶意,随后才问道:“敢问诸位可是通天河龙宫中的将领?” “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 谢统领挥舞着手中一对螯锤,厉声叫呵道:“你还没回答为何在此施法作乱,莫要顾左右而言他!” “徐某与你家龙君有些交情。” 徐伯清解释道:“不过初次登门拜访,却不知龙宫在哪,时间又有些仓促,不便细寻,不得已只能用小手段吸引些龙宫之人的注意,惊扰之处还望诸位海涵。” “与龙君有些交情?” 谢统领闻言一惊。 龙君在通天河立宫数百年,确实有些河伯江神之流的水族来投奔龙君,故而龙君结识的水族不在少数。 但尊卑有序,那些河伯江神之流的水族若是来访,说的应该是觐见,可不敢把‘交情’二字挂在嘴边… 而眼前之人明显不是水族,甚至都不知道龙宫的方位,却在这龙宫门口说与龙君有些‘交情’。 要么是来寻死的骗子; 要么就是…与龙君同辈相交的真仙! 若是前者,那此人走不出通天河;若是后者,定然是自己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想到此处,谢统领不敢怠慢,紧忙行礼问候道:“方才不知上仙当面,若有冒犯之处,还望上仙海涵。” “无妨无妨…” 徐伯清摆摆手,说道:“还望统领帮忙与你家龙君通传一声,就说徐伯清来访。” “应该的,应该的。” 谢统领说着瞥了眼身旁的副手。 而那副手显然也看出了其中厉害,心领神会的弓着身子退了下去,想着回宫将此事禀与龙君定夺。 “不必通传了。” 就在这时,敖岚的声音忽地响起… 一众蟹兵蟹将听到声音紧忙躬身相迎。 紧接着一抹金光自水中显现,敖岚漫步而来,许是在龙宫前的缘故,她便是着一袭常服,亦难掩身上的贵气… 徐伯清看着显现出原貌的嫂子,不禁有些出神。 第一次相见是在小船上,嫂子变作一位渔妇模样; 第二次相见是素素渡劫的时候,嫂子虽未变作他人模样,但当时显化之身接近溃散,只说了几句话,没来得及细看。 虽说第一次相见便结下了叔嫂因果,但这还是第一次‘坦诚相见’。 食色性也,他自认为自己遇见的美人儿不在少数,可眼前的嫂子已经不是美艳不美艳的问题了… 肌肤娇嫩如豆蔻少女; 容颜娇媚似二八新妇; 而那曼妙的身段与慵懒华贵的气质却又显三四十轻熟妇人之态… 她就像…就像陈太后与素素的优点全都集中在了她一人身上似的,非但没有半分矛盾之感,反而还非常的馋人。 敖岚见便宜小叔子正出神的看着自己,问道:“伯清何故出神?” “啊…” 徐伯清回过神来,拱拱手坦言道:“相由心生,第一次切身看到嫂嫂尊容,心中惊艳,失礼之处还望嫂嫂勿怪。” “……” 敖岚脸上的笑容一僵,只觉得面皮犹如火烤似的发烫,嗔怪似的剜了他一眼。 若是旁人说这话,她倒无甚感觉; 可说这话的是小叔子,而且小叔子说这话时还是一副直言不讳的姿态… 一时间她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而四周的虾兵蟹将眼珠差点都瞪了出来,神色更是怪异。 不管是来人对自家龙君的‘嫂嫂’之称,还是自家龙君默认的态度,可以说这数百年来闻所未闻。 他们在龙宫数百年,还从未听说过自家龙君居然还有个小叔子! “回宫吧。” 敖岚瞥了眼四周的蟹兵蟹将,摆摆手后示意他们退下后才看向徐伯清,用揶揄的口吻笑道:“刚才还在打着盹,睡醒发现这龙宫差点都被某些人给掀了。” “嫂嫂勿怪…” 徐伯清讪讪地说道:“我也不在嫂嫂这龙宫门前撒野,但是这通天河太大了,我又急着寻嫂嫂,实在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 “寻我?” 敖岚闻言有些出神,随即似是发现了什么,细细的打量他一番,秀眉微蹙的问道:“这不是你的本身?” 徐伯清见其盯着自己的身体看,解释道:“这是神魂,离体了。” “嗯?” 敖岚惊疑一声,又想到他着急忙慌的来寻自己,不禁联想到了些不好的事,面色微变的问道:“伯清你的肉身被人打杀了!?” “没有没有…” 徐伯清见其误会了,紧忙将自己《神游》之法的特性复述了一遍。 “神游之法…” 敖岚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称赞道:“此法可神游四海,朝泛苍梧暮却还,伯清奇思妙想,当为世人先。” 说罢,她似是想到了什么事,正色说道:“哪有串门却在门外聊的,来时我让人备了宴,有什事儿咱们回宫聊。” “那是…” 徐伯清迈步跟了上去,笑道:“难得来嫂嫂这一趟,肯定得尝尝嫂嫂这儿的琼浆玉露才是。” “……” 敖岚闻言脚下一顿,总觉得便宜小叔子的话里有话,听着似乎不太正经。 “嫂嫂莫要误会…” 徐伯清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话中似乎有歧义,紧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尝尝嫂嫂这龙宫中的美酒。” “误会?” 敖岚颇为‘诧异’的瞥了他一眼,羊装不懂的问道:“什么误会?” “……” 徐伯清面色一僵,暗自唾弃自己想法龌龊,憋的面皮都有些发烫,却只讪讪地道了句:“没有,没有。” “对了…” 敖岚用余光瞥了他一眼,见他臊的那般模样,不由得唇角一勾,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意有所指的问道:“素素找你没?” “在我那…” 徐伯清微微颔首,笑道:“当初素素找到我的时候,说是干娘赐的名字,我还暗自惊疑,想着谁是她干娘,后来才知道是嫂嫂。” “是啊,当初我也暗自惊疑…” 敖岚强忍笑意,却又装出一本正经的模样,说道:“素素说恩师叫徐根硕,号纯阳子,当时我也暗自思量着这徐根硕是何人,这纯阳子又是何人。” “……” 徐伯清呼吸一滞,便是鞋中的脚趾也情不自禁的蜷曲起来。 那感觉,像极了前世被人当众喊出十年前的网名,并大声宣读出当时个性签名… 死亡,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后来才知道徐根硕是伯清的化名。” 敖岚声音顿了顿,摆出一副颇为‘好奇’的姿态问道:“伯清,你这‘徐根硕’化名可是有何深意?” “无甚深意……” 徐伯清讪讪的解释道:“当时初遇素素,我本意不想多沾因果,便随口说了个化名,倒让嫂嫂见笑了。” “无甚深意?” 敖岚秀眉一挑,似笑非笑的说道:“徐根硕,纯阳子,连道号都有了,我可不信这是随口取的化名。” “嫂子信我,绝无深意…” “真的?” “我……” 第二三二章 四海龙宫 “我……” 徐伯清脚趾蜷曲,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挑着眉头反问道:“那依嫂嫂之见,我这‘徐根硕’的化名有何深意?” “……” 敖岚本来看看便宜小叔子的窘态,心头憋着笑意,没想到他居然又把‘皮球’踢了回来… 见其强装一本正经的模样,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羞于启齿的事儿,面颊犹如火燎一般,轻啐似的说道:“这是你的化名,嫂子哪知道有何深意。” 说罢,见便宜小叔子嘴角噙着笑意,似是在看自己的笑话,她紧忙扯开话题,嗔怪似的说道:“龙宫到了,下次来可别再摸不着门路了。” 见嫂嫂喜嗔皆宜的美态,徐伯清思绪似乎都飘远了些,下意识的道了句:“真美…” “嗯?” 敖岚惊疑一声,见其看着自己,她心头不由得一慌,紧忙将视线转移到了别处,讷讷地说道:“莫…莫要胡言。” “可是真美啊…” “你……” “嫂子这龙宫霞光璀璨,通体碧透,宫檐龙珠倚挂,萦回满地奇葩;潮涌银山鱼入穴,波翻雪浪蜃离渊…” 徐伯清感叹一句,随即话锋一转,用揶揄的口吻笑道:“此情此景此龙宫,天下难寻,难道当不得美?” “……” 敖岚见其称赞的是自家龙宫而非自己,又想到刚才自己刚才的那番姿态,面皮不禁阵阵发烫,心中的羞耻感喷薄而出。 见便宜小叔子面颊上憋着笑意,她心中是既羞又恼,却也不好发作,只能轻咬银牙的附和一句:“是挺美。” “景美~” 徐伯清也知道自己拉扯得有个度,意有所指的又补充了一句:“人更美~” 说罢也不待嫂嫂反应,便自来熟的漫步踏进了龙宫,像个好奇宝宝似的,这边看看,那边瞧瞧。 而敖岚见状,也轻哼一声的跟了上去,为其介绍起龙宫的各宫各殿,以及各类美景美物。 宫中的蚌女、鱼娘早已备好酒菜,见一男子在龙宫观光,而自家龙君还在一旁介绍,两人说说笑笑的宛若一对金童玉女,皆是有些好奇,更多的则是惊异。 龙君待下虽然和善,但毕竟是真龙之身,平日里不怒自威,她们还从未见过自家龙君这般温柔和悦的待人,特别还是外人。 “那人是谁啊?” “没见过,好像不是我们水族耶。” “是极是极,便是四海的龙君来了,也没见咱们龙君这般接待。” “……” 一众蚌女鱼娘躲在角落里议论纷纷,讨论最多的便是那身着月白长衫的男子是谁。 “莫要胡言。” 体态丰腴的蚌女总管见状训斥一声,意有所指的说道:“那位是龙君宴请的贵客,想来也是在世真仙,岂是尔等可以议论的?” “是是是…” “该干嘛干嘛去。” “……” 徐伯清在龙宫中粗略的游览一圈,看着珊瑚珠宝堆积如山,鱼儿成群结队的游玩,水藻摇曳,不由感叹道:“嫂嫂这龙宫当真是人间仙境。” “这可就折煞嫂子了…” 敖岚摇摇头,说道:“嫂子在这通天河立宫不过五百载,而那四海龙宫传承了不知多少年月,那才是真正的洞天福地。” 她声音一顿,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忿的事儿,有些怅然,又有些自嘲的说道:“与之相比,嫂子这龙宫又算得了什么?” “四海龙宫?” 徐伯清闻言眉头一挑,隐隐感觉嫂嫂谈及四海龙宫的时候,情绪似乎有些变化,便试探性的问道:“嫂嫂对那四海龙宫似乎并无好感?” “倒也不是…” 敖岚摇摇头,神色中有些犹豫… 随即想到徐伯清与自己的叔嫂因果,也算是自家人,便直言道:“众生百态,四海太大了,龙属也太多了,有和睦良善之辈,自然也就有蛮横粗鄙之徒。” “蛮横粗鄙之徒…” 徐伯清目光微动的呢喃一句,随即问道:“四海龙宫不管那些蛮横粗鄙之徒?” “怎么管?” 敖岚戏谑的说道:“四海龙属多是沾亲带故,往前推推,说不定父辈祖辈还是一家,关系错综复杂,不服管教者自然也不在少数。 而且四海无边无垠,不着边际,便是四海的龙宫想管,也管不过来…” “原来如此…” 徐伯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一本正经的问道:“嫂嫂可还认与伯清的这段叔嫂因果?” 初次相识时,敖岚就曾说过‘夫家早逝,还有一子,自己若是不出来挑起担子讨生活,怕是娘俩都得饿死’。 而刚才她说四海龙族的时候,神色中多有愠怒,加之后来所说的‘蛮横粗鄙之徒’,其意味不言而喻… 凡尘俗世中,欺邻霸市者挑的都是些孤寡老患,而敖岚他们孤儿寡母的娘俩,儿子还自闭,若是没被那所谓的蛮横粗鄙之徒骚扰过,何至于动怒? “嗯?” 敖岚闻言不解其意,但见其绷着脸,满脸认真之态,亦是正色应道:“自然是认的。” “认就好…” 徐伯清微微颔首,随即又问道:“那叔嫂可算是一家人?” “……” 敖岚秀眉紧蹙的点点头,“当然是。” “既是一家人,那就不说两家话了…” 徐伯清意有所指的说道:“伯清常年流连凡尘,修为虽不说如何深厚,却也有几分蛮力,认识几位真仙真佛。” 他声音一顿,随即正色又道:“若有不长眼的货色来此处兴风作浪,嫂嫂身为一方龙君不便出面,不妨告知与我。 我不是水族,与他们也非沾亲带故,处理起来也顺手些。” “……” 敖岚闻言神色有些恍忽… 她修行至今已有千年,所说大多时间都在龙宫,但阅历并不浅,自然能听出这小叔子的话外之意。 八百多年前… 那会儿她还是蛟身,而且已经怀有身孕待产,而她夫家想为那未出世的孩儿谋得龙气,加深福缘根底,故而选择强行化龙。 不曾想走水时动静太大,造了太多杀孽,后雷劫加身,又恰逢被天师道之人发现,一场大战,最终死于雷劫下。 她产子后才得知,夫家已逝… 沦为孤儿寡母的他们,平日里没少受四海的龙属骚扰,觊觎… 而敖岚也是个性子烈的,夫家早逝,又不想沦为那些‘恶邻’的附属,便亲自出面挑起了担子。 不仅将孩子拉扯大了,自身也化了龙,这才让那些别有用心的‘恶邻’消停些。 但那也仅仅只是消停些而已… 而上次听闻徐伯清的‘育儿理论’后,她也后知后觉的发现,不知不觉中儿子已经八百多岁了,自己也溺爱了八百多年。 回宫后狠心将敖兴赶出宫入世修行,一方面是希望他能成才,一方面也是希望他能挑起家中的担子。 至少… 不让人欺负吧? 可如今,就连自家儿子都没领会到的难处,相认的小叔子却领会到了,而且话里话外都是偏袒之意… 八百多年来,她被同族觊觎过,被同族骚扰过,也被同族敬畏过,可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被人偏袒的感觉… 那种切切实实,毫不作伪的关怀,一时间竟让她有种鼻尖泛酸之感。 “多谢伯清好意。” 她抿了抿唇角,强装镇静的笑道:“化龙前还有些宵小之辈惊扰,现在已经没什么不长眼的敢来此作乱了。” “没什么,证明还有。” 徐伯清摇摇头,正色说道:“嫂嫂不仅是这龙宫之主,同时还是素素的干娘、我的嫂嫂。兄长早逝,旁人欺辱我兄嫂,与欺辱我何异?” 他声音一顿,似是想到了什么,随即唉声叹气的又道:“只希望有用到之处时,嫂嫂能想起娘家还有个叫徐伯清的小叔子不是外人。” “呵呵呵,娘家有人…” 敖岚闻言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剜了他一眼的说道:“既是一家人,嫂子又岂会跟你见外?” “哈哈哈哈,那就行~” 徐伯清亦是哑然失笑,说道:“我倒不怕嫂嫂找我帮忙,就怕嫂子遇见事了跟我见外。” “行了行了。” 敖岚指了指宫殿,随即用揶揄的口吻笑道:“伯清上次蒸的鱼,嫂子可还记得其中滋味呢,今日既来嫂子这龙宫,不若尝尝这龙宫的风味?” “哈哈哈,是极是极。” 主客对视,皆是会心一笑的赴宴落座。 刚才一番交心,在无形之中便拉进了两人的关系,如今又有美酒佳肴相伴,兴致更浓几分。 美酒佳酿分杯酌,琼浆玉露酡颜开。 莫过于此… 两人皆是胸有沟壑之辈,谈天说地,宾主尽欢。 敖岚修行千年,真龙之身,又是这通天河龙宫之主,阅历自是极深; 而徐伯清两世为人,特别还经历过前世的信息大爆炸,什么都能聊得上… 上一秒还在沉溺在天地演变的宏观宇宙规则中,下一秒就能跌到生态系统的动物本能里,从中枢神经到下三路,看似三尺,实则千丈。 话虽不着边际,但细想却又都有些道理,时不时的再复述些段子,自是逗得敖岚又喜又嗔… 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徐伯清也没忘记来事,见气氛烘托到位后犹豫一番,随后才问道:“嫂嫂,能否冒昧的问你件事儿?” “嗯?” 敖岚喝的面容也浮现出了些绯色,见其心事重重之态,故作不悦的说道:“伯清你刚才还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怎地现在就跟嫂子见外了?” “嫂嫂教训的是,我自罚一杯…” 徐伯清苦笑着摇摇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才说道:“嫂嫂勿怪,我今日来此其实是有事相询。” “这才对嘛。” 敖岚微微一笑,亦是端起酒盅靠在薄唇边抿了一口,随即才笑道:“看你来的时候急匆匆的,就猜到有事,有什么想问的尽可问。” “嫂嫂慧眼如炬…” 徐伯清斟酌一番言辞,问道:“嫂嫂可知千陵江浮山堰决堤之事?” “浮山堰决堤?” 敖岚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秀眉紧锁的说道:“浮山堰我倒有所耳闻,可什么时候决堤的我还真不清楚…” “……” 徐伯清闻言童孔一缩。 千陵江是通天河的支流,而浮山堰决堤水势蔓延汹涌,淹没三府之地,身为通天河龙宫之主的敖岚居然不知道! ?? “不对! 浮山堰决堤了!??” 敖岚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呼吸一滞的看向徐伯清,两人对视,便是酒意都消散了大半… 不对劲! 第二三三章 天机混肴 “修葺浮山堰所耗钱财,人力,物力,难计其数,在凡尘俗世中可以说是并世无两。” 敖岚沉吟了一会儿,似是在回忆什么,随即说道:“当初修葺浮山堰时,我曾有感而去,念其功在千秋,我也在暗中帮忙稳了些水势,如今居然决堤了?” “不曾想还有这般渊源…” 徐伯清放下手里的酒盅,意有所指的问道:“可浮山堰决堤洪水淹没大梁三府之地,死伤难以计数,嫂嫂身为通天河龙宫之主,竟不知此事?” “怪就怪在这…” 敖岚秀眉紧蹙的说道:“容我算一算。” 说罢,她捻指施法卜算… 忽地,她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一个激灵的支起身子,面色有些难堪的说道:“浮山堰决堤之事云遮雾掩,天机混肴,可能被人施法屏蔽了天机!” “屏蔽天机…” 徐伯清目光微凝的呢喃一声,随即问道:“嫂嫂身为真龙,竟也算不出此事缘由?” “卜算之术多是窥测天机…” 敖岚瞥了他一眼,说道:“就如伯清你的命理一般,天机不显,混沌一片,莫说算了,看都看不真切。” “我???” 徐伯清闻言有些出神… 随即想到自己曾有过些机遇,想来应该是造化加身的缘故,当下若有所思的滴咕一句:“原来如此。” 敖岚见他露出几分恍然之态,正色说道:“浮山堰决堤之事也如这般,要么是天发杀机,要么就是有高人出手!” 她声音顿了顿,重新落座后问道:“伯清,此事非同小可,能否详细说说?” “正有此意…” 徐伯清也没藏着掖着,将浮山堰决堤之事引发的大梁朝廷震动,后续处理,以及自己神游时的所见所闻细细复述了一番。 听到小叔子在凡俗王朝为官时,敖岚神色有些怪异;听到其主张赈灾,当那治世之臣时,她脸上则是浮出几分欣慰之色。 随后听闻三府之地灾疫之气升腾、应天府城皇尽数身陨、天师道弃徒等事,饶是以她的阅历也有些惊异。 待听到奔波儿霸和霸波儿奔所言的龙吟之声,以及小叔子的部分猜测时,她脸上隐隐带着几分煞气。 “龙吟…龙吟……” 敖岚秀眉紧蹙的念叨:“内陆不比四海,龙属虽不在少数,但真正化龙的也就我而已,哪来的龙吟?” “这也正是我疑惑的地方…” 徐伯清摇摇头,说道:“当初听闻此事,我亦是一头雾水,想到嫂嫂乃是一方龙君,便想着来询问一番。” “伯清……” 敖岚似是想到了什么,似笑非笑的问道:“你是不是怀疑那浮山堰是我搬走的?” “刚听到龙吟之事时,确有此想法。” 徐伯清微微颔首,随即话锋一转的又道:“随即又想到嫂嫂兰心惠质,品性高洁,决计不会做出这种事,便也消了这等念头。”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敖岚目光微动,随即意有所指的说道:“你就这么大喇喇的只身来此,就不怕浮山堰决堤之事真是我做的?” “不怕!” 徐伯清为自己满上酒水,一饮而尽后笑道:“即便真是嫂嫂做的,那我也不信嫂嫂会杀我灭口;再退一万步来讲,嫂嫂真要灭口,我引颈就戮又何妨?” 他声音一顿,随即用揶揄的口吻又道:“能死在嫂嫂手下,那是徐某人的荣幸~” “你……” 敖岚听出了他话中出赤诚之意,面若朝霞似的白了他一眼,嗔怪道:“油嘴滑舌,没个正形。” 徐伯清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说道:“事实证明,不是嫂嫂所为。” “确实不是我。” 敖岚摇摇头,犹豫一番后说道:“但事关龙属,加之天机混肴,此事背后说不定还隐藏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 “这也是我所想。” 徐伯清附和一句,随即试探性的问道:“先前听嫂嫂说四海龙宫之事,浮山堰又随龙吟之声消失,那有没有可能是四海龙族所为?” “有这种可能。” 敖岚沉吟了一会儿,随即叹了口气的说道:“千陵江是通天河支流,亦是我化龙时走水途径之地,如今浮山堰决堤,水淹三府之地,致使死伤无数,此事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她声音一顿,接着又道:“伯清不妨再陪我去探查一番,说不定能找出些线索呢。” “理当如此。” 徐伯清微微颔首,以表认同。 “走!” 两人对视一眼,化作两道遁光离宫而去。 待至江陵府范围… 敖岚想到小叔子前番所说的灾疫之气升腾,美目中亦是浮现出一抹灵光,虽看不出那所谓的‘灾疫之气’,却也能看出一些遭了洪涝灾害的地方气象隐晦,不似常态… 徐伯清见状也知道嫂嫂定是用了某种手段,问道:“嫂嫂可看出有何异象?” “未曾…” 敖岚摇摇头,说道:“我倒是有些好奇,伯清是如何看出那‘灾疫之气’的?” “不瞒嫂嫂。” 徐伯清指着自己的眼睛说道:“我这双眼睛自幼异于常人,可见万物气象,可显自身因果,算是一种伴生的神通吧。” “啧,竟有这般神异。” 敖岚不禁咋舌,感叹似的说道:“可见万物气象,可显自身因果,伯清这法眼神异之处,当真羡煞旁人。” “呵呵呵…” 徐伯清闻言只是笑了笑,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一本正经的说道:“咱身上能羡煞旁人的神异之处可不止这一双法眼,等日后有机会了给嫂嫂展示一番,也让嫂嫂点评一二。” “那嫂子可就拭目以待了。” 敖岚也知道自己这便宜小叔子见识非凡,手段不俗,潜意识的便将其当成了真仙看待。 初见时的引雷劫之法、吐火之术; 第二次相见时的显化之法; 再到如今的神游之术、伴生法眼。 这小叔子的手段可以说是层出不穷,变化多端,如今他说的这般自信,自然也就多了几分期待… 两人从云端落下,在那浮山堰的遗址旁驻足。 “奇怪…” 敖岚秀眉微蹙的看了看四周,轻声说道:“浮山堰应运而生,宽近千丈,高数十丈,拦江蓄水犹如卧山,等闲手段很难将其整体搬走。” “不错…” 徐伯清微微颔首,问道:“嫂嫂可曾看出端倪?” “有龙吟之声,可此地却无龙气残留。” 敖岚说着轻摆袖口,那奔腾流淌的江水随之浮起一股,江水似是凝出了面镜子,只是那镜面中混沌一片,并无画面显现。 她摇了摇头,那江水凝成的镜子亦随之溃散,重新融入千陵江中,随即叹了口气的说道:“天机混肴,看不清,算不明。” 徐伯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对着江面招招手,说道:“出来吧。” “……” 江底的一青一红两只鱼妖藏头露尾的躲在一块石头后面,正是在此待命的奔波儿霸和霸波儿奔… 本来他们俩见老爷来便想出来卖乖的,但见老爷身边还跟着一人,待感受到那股气息时,他们俩差点吓破了胆,畏畏缩缩不敢露面。 如今听得老爷呼唤,两只鱼妖自知不可再藏,对视一眼交流了眼色后,藏头缩颈的从江底窜了出来。 俩夯货到岸边纳头就拜,磕头的同时嘴里还高呼着:“奔波儿霸(霸波儿奔),见过老爷,见过夫人。” “夫人???” 第二三四章 得回去了,我肉身动了… “夫人??” 敖岚听到这‘老爷’和‘夫人’的称呼时面色一僵,下意识的瞥了眼身旁的徐伯清。 “俩夯货!” 徐伯清训斥道:“谁教你这么称呼的?” 若是旁人说这称呼也就罢了,还能当个僚机,可是这俩夯货喊的‘老爷’和‘夫人’配上他们纳头就拜的姿态,怎么看都有种小妖拜山大王之感… “啊?” 俩鱼妖见老爷神色不悦,吓得脖子一缩,待回过神后第一时间指向彼此… “老爷,是这夯货教的!” 奔波儿霸义正词严的说道:“刚才小的看到老爷,便想出水相迎,这货就拦着我,问我怎么称呼老爷身边的漂亮女子,我说不知道,他就说要不叫夫人吧。” “你放屁。” 霸波儿奔剜了他一眼,紧忙说道:“老爷,是这货说的,那么漂亮的女子,还与老爷成双成对,定是夫人无疑。” “明明是你说的。” “放屁,咱们一起说的。” “……” 俩鱼妖大眼瞪小眼的怒视彼此,都想甩锅给对方,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撸袖子动手的意思。 敖岚的神色也有些怪异… 起初还有些羞恼,但自从看出这两只鱼妖不太聪明,却又话里话外的说自己漂亮后,那点‘恼’也便没了。 正因为不太聪明,说的话才真诚。 “嫂嫂莫要误会。” 徐伯清颇为无奈的解释道:“这俩夯货刚开灵智不久,心智不全,并非有意冒犯。” “看出来了。” 敖岚抿着唇角笑了笑,说道:“不过倒也有趣。” “是有趣…” 徐伯清啼笑皆非的说道:“初见我时一个劲的喊我爷爷,都把我吓一跳,我回忆了好久也没想起来什么时候在这千陵江留了子嗣。” “呵呵呵…” 敖岚闻言掩口而笑,说道:“能得你血开了灵智,也算是他们的一桩造化,你若不好处理的话,嫂子倒可以把他们带回龙宫,让下面人调教一番,任职个牙将统领什么的,也算有个去处。” “……” 奔波儿霸和霸波儿奔在听到龙宫的瞬间便停止了吵闹,俩夯货瞪着的鱼眼差点都瞪出了眼眶,喉结亦是上下滚动… 他们是不太聪明,但是身为水族,如何能不知道‘龙宫’一词代表的含义? 眼前这位夫人,是……龙君!? “些许小事,岂能劳烦嫂嫂。” 徐伯清摇摇头,说道:“江陵府之地灾疫之气升腾,暗藏人祸,我准备回去让素素来此地择一水域立府,任江神之职,除去隐患。” 他声音一顿,意有所指的笑道:“素素尚且年幼,立了水府手下无人可用也不是个事儿,这俩夯货调教一番,留着给她看门。” “也是…” 敖岚微微颔首。 之前在龙宫,她便大致的了解了自家这小叔子的想法,如今提及素素立府之事,自己这当干娘的理应有所表示。 “素素是我义女,自家晚辈择水域立府,也是一桩喜事。” 她沉吟一番,眉目含笑的说道:“这事儿你这当师父的不必操心,一应事务人手,嫂子这当干娘的包圆了。” “哈哈哈哈。” 徐伯清拱拱手,笑道:“我这当师父的就先代素素谢过嫂嫂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敖岚摆摆手,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问道:“对了伯清,这浮山堰决堤之事可曾问过这江陵府的城皇?” “江陵府城皇…” 徐伯清眉头一挑,说道:“听闻龙吟之事后,我便直接去嫂嫂那了,倒还真没来得及询问这江陵府的城皇。” “那我将其唤来。” 敖岚说着伸手拈指,用那拘神之法唤道:“江陵府城皇,速来见我!” 说罢,一道身影从地底浮现…… 被拘神之法摄来的季广林只觉得脑袋晕晕乎乎的,待回过神后才察觉自己已在江边,边上还有一男一女,两只鱼妖。 待看清那女子面容后,紧忙行礼问候道:“江陵府城皇季广林,见过龙君。” “季城皇不必多礼。” 许是有外人在的缘故,敖岚神色澹然,浑身上下却又透着股不怒自威之感。 徐伯清见状给她打了个眼色,示意自己出面即可,而敖岚亦是微微颔首。 见其领会自己的意思,他对着老城皇拱拱手,宽慰似的说道:“季城皇不必紧张,我等有事相询,故而冒昧施法将您老唤来的,并非有意冒犯。” “不敢当不敢当。” 季广林见说话的男子有些面熟,仔细一想,这才想起眼前之人就是上次雷噼江神祠,火烧江底妖之人! 但让他感到惊疑的是,那会儿龙王也在半空观望,还问自己此人是不是江陵府的修士,显然并不相识。 可如今,一人一龙却凑在了一起。 而且龙王施法唤自己来,询问的却是这人,龙王非但没有任何不满,反而还一副理所应当之态。 这一人一龙的关系,似乎非同一般。 都说人老成精,城皇亦是如此,见此情形他紧忙又行了一礼,说道:“上仙有何吩咐尽可直言,小神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徐伯清微微颔首,也没多饶弯子,直言道:“季城皇可知这浮山堰决堤之事?” “小神知晓。” 季广林看到边上的浮山堰遗址,就隐约猜到了龙王唤自己来所为何事了,故而并无半点惊疑。 他沉吟一番后,小心翼翼的说道:“今年汛期绵延,雨水丰厚,致使浮山堰决堤,江陵府首当其冲,下游的大名府和应天府同样遭了害。” “浮山堰并非自然决堤。” 徐伯清摇摇头,说道:“事发当晚,有人在这一片区域听见了龙吟声,而浮山堰连根基都未剩下,如同被人硬生生搬走了一般,季城皇可知此事?” “这……” 季广林闻言一双老眼都瞪大了几分,下意识的瞥了眼敖岚,随即紧忙回过神来。 “小神的城皇庙离这儿有些距离,浮山堰决堤后也曾派人来调查过,但并不知此事。” “……” 徐伯清眉头微蹙的问道:“浮山堰在江陵府境内,干系颇重,而季城皇身为江陵府的城皇,调查的是否太草率了些?” 季广林闻言便是阴身都颤了颤,紧忙辩解道:“上仙有所不知,小神虽是一府城皇,但城皇庙算上小神在内也就百多人。 浮山堰决堤,江陵府地势虽高,受灾不算太重,但事发太过仓促,水势也汹。 小神察觉此事后第一时间托梦救人,奈何庙内的人手实在有限,根本来不及细查,个中缘由还请上仙明鉴!” “原来如此…” 徐伯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见其胆战心惊之态,便宽慰道:“季城皇勿要多虑,此事我只是随口一提,并无怪罪之意。” “多谢上仙体恤。” 季广林亦是松了口气。 “季城皇既不知情,那就不叨扰了。” 徐伯清拱拱手,说道:“我与龙君此行便是调查这件事的,还望季城皇莫要和他人提及刚才相谈之事。” “应该的,应该的。” 季广林连连点头,随即试探性的说道:“上仙,龙王,小神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但去无妨…” 徐伯清做了个轻便的手势,笑道:“日后徐某说不得还会登门造访,叨扰之处还望季城皇海涵。” “上仙言重了…” 季广林闻言面色一喜,说道:“上仙亲临,小神定当扫榻以待。” 说罢,阴身没入地下消失不见… 待其走远后,徐伯清才看向一旁的敖岚,意有所指的问道:“嫂嫂觉得此人说的可是实话?” “不似作伪…” 敖岚摇摇头,似笑非笑的说道:“他在听闻浮山堰可能是被龙属搬走的后,吓的战战兢兢,却还下意识的瞥了我一眼。” “嫂嫂勿要多虑。” 徐伯清听出了自家嫂嫂话中的戏谑之意,打趣似的笑道:“便是我这‘娘家人’都会下意识的联想到嫂嫂,旁人自然也不例外。” “是啊…” 敖岚叹了口气,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轻哼一声的冷声说道:“这事须得查个水落石出才行,省的传出去我替人背了黑锅。” “理当如此。” 徐伯清看了看天色,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眉头微蹙的说道:“嫂嫂,我可能没办法陪你去其他两府之地查看了。” “嗯?” 敖岚惊疑一声,问道:“伯清可是有什么急事?” “倒也不是什么急事。” 徐伯清苦笑着解释道:“我神游之前,对下面人说闭关三日的,如今这都出来五日了,刚才感觉到有人动了我的肉身。 他们不知我神游之事,我若不回去,怕是要生乱…” “……” 第二三五章 闲暇时落子 敖岚闻言不禁莞尔… 她是知道自家这小叔子在世俗王朝中任职的,也知道他此时乃是神魂状态,当下也没多想,说道:“那你须得回去照顾好肉身才是。” “有些仓促,还望嫂嫂勿怪…” 徐伯清笑道:“等过些时日,我带素素再去嫂嫂那把酒言欢…” “理当如此!” 敖岚微微颔首,用揶揄的口吻笑道:“来日方长,你快些回去吧,免得你那肉身没了生息,下人生乱。” “那这俩夯货就交于嫂嫂了…” 徐伯清指了指身旁的奔波儿霸和霸波儿奔,随即拱拱手道了句:“告辞。” 说罢,化作一道遁光而去… 敖岚见其远去,面颊上的笑意也随之渐渐澹去,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将目光放到两只鱼妖身上,浑身上下都透着股一方龙君的威严。 “你们两夯货倒是好运道。” “……” 俩鱼妖闻言脖子一缩,战战兢兢的跪俯在地,便是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口… 敖岚袖口一摆,千陵江岸边的花草柳枝随之飞舞,交叠在一起,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凭空编出一个花篮飞到了她手中。 而奔波儿霸和霸波儿奔身形一缩,也随之变成一青一红两只巴掌大的游鱼落在了花篮中。 “你家老爷对你们可是寄予厚望,到龙宫后可得好生学习礼法,莫要犯浑。” 说罢,提着花篮而去… 与此同时,皇城西厂监中已是人心惶惶,乱成了一团… 三日前,顾经义便与户部完成一应人手、物资的调度,准备上任去赈灾。 可徐伯清闭关概不见客,他身为副官,也不好私自僭越定下行程,便一直嚷嚷着要见督主。 而江进身为督主心腹,自然是一再阻拦,言明督主下令三日内不见外人,坚决不让他去打扰督主。 左右也就多等一天,顾经义也便没多说什么,结果三天过了,依然没见着人… 待到第四天的时候,年过半百的小老头气势汹汹的想要求见督主,江进赔笑宽慰,却被他逮着就是一顿骂。 最终还是被江进拦了下来,再多等一日。 今天已经是第五日,小老头倔脾气也上来了,撸着袖子直接选择硬闯,任由江进在旁怎么宽慰都不管用。 结果进门后他们傻了眼… 却见督主盘膝坐在蒲团上打坐,虽鼻有生息,体有余温,却如死人一般,任由他们怎么唤都唤不醒… 顾经义提议寻太医,而江进跟随督主时日较久,深知自家督主不是凡人,特别前几日交代过不让人打扰,大概率是在练功。 两人僵持不下… 孔庆和段家兄弟等人闻讯赶来,见督主失魂之态,颇重情意的段元泽还以为督主遭人暗算,气的眼睛通红,抄剑便要拿江进问罪。 而西厂监一众档头见状自然上前拉架,期间多多少少偏袒相处时日较久的江进。 而段元思见自家哥哥只是想拿人,一众老油子却明显拉偏架,也是气恼的出手帮忙。 众人乱成一团… 最后还是顾经义这位前任右相出面,安抚住了众人,对外封锁督主出事消息的同时,暗中请了太医问诊。 一众太医又哪见过这般症状,看过症状后,一个个或是摇头晃脑言明自身医术不足,难医此疾;或是唉声叹气的表示另请高明。 西厂众番子心都凉了半截… 就在一行人焦头烂额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徐伯清神魂亦是赶了回来。 见一众下属将房间围的水泄不通,江进、孔庆、段家兄弟、顾经义几人愁容满面,太医还在床前翻看自己肉身的眼睛,一副束手无策之态。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 安卓苹果均可。】 他神色讪讪的回到肉身中。 暗想自己要是再晚几日回来,估摸着花圈和寿衣都准备好了… “奇也,怪也…” 老太医支起身子,唉声叹气的说道:“督主此疾恐非身体之由,而是出自内在,老朽无能,还请诸位大人另请高明。” 说罢,拱拱手,拎着药箱,头也不回的匆匆离去… 房间里静的落针可闻… 太医馆里的太医已经寻了个遍,如今最后一位也无能为力,西厂众人看着躺在床上的督主,一时间竟有些茫然无措之感。 “督主定下三日时限…” 段元泽恶狠狠的瞪了江进一眼,咬牙切齿的呵斥道:“姓江的你却拖延至五日,如今督主这般,你还说与你无关?你到底是何居心! 说着腰间的惊鸿剑轻颤,隐隐有出鞘之意。 “姓段的你什么意思!?” 江进不显半分惧意,满面愠怒之态的呵斥道:“我在督主手下效力多年,大小事务无不当先,况且督主待我不薄,便是让我死,我也绝无二话,又岂会做那背主之事!?” 他声音顿了顿,瞥了眼房中的一众同僚,冷哼一声的说道:“我等皆是从西厂建立就在督主手下立誓效命的心腹。 反倒是你们姓段的兄弟二人,泥腿子出身,仗着督主的几分恩宠便目中无人。 如今督主有恙,我等谁不是心急如焚? 就你最先跳出来诬陷我,到底是谁居心叵测?到底是谁别有用心!?” “你……” 段元泽面色一阵青一阵白。 “找死! 而段元思见有人拿自己出身说是,又见自家兄长被其怼的面色难堪,眸中戾气升腾,手中游龙剑已然出鞘,便是房间中都多了几分寒意。 江进其毫不遮掩的杀机面色不禁一变,下意识的便想往外奔逃。 “够了! 伴随一声轻呵声响起,段元思的手腕似是被股无形的力量攥住了一般,忽地僵在了半空,而已经出鞘的游龙剑也剑身轻颤的回到了剑鞘中。 “……” 场中为之一静… 徐伯清从床上坐起,看着剑拔弩张的一众下属,呵斥道:“我还没死呢,你们就想着同僚相残的戏码了?” “督主??” “督主!?” “督主! “………” 西厂一众督头皆是惊呼出声,属实想不通刚才还昏迷不醒,便是一众太医都束手无策的督主为何突然间就醒来了… “我只练功出了神而已,你们就在这舞刀弄剑的指着彼此了,怎么?” 徐伯清支起身子轻哼一声,扫视一圈后冷声说道:“是盼着我早点死,趁机排除异己,好争一争这督主的位置?” “卑职绝无此意! 除顾经义和段元思以外,房间中的一众西厂督头齐刷刷的俯身跪倒在地。 段元泽见自家弟弟还站着,瞪了他一眼,随即伸手将其拽着也跪了下去。 “呵,绝无此意?” 徐伯清扫视一圈,自顾自的说道:“我刚回过神,便觉得周边杀气升腾,遍体生寒啊…” 江进见状目光微动,涕泪横流的上前哭诉道:“督主,卑职有事禀报!” 徐伯清眉头微蹙的摆摆手,“说。” “自督主五日前交代下事务,卑职尽职尽责,未曾怠慢半分。” 江进哭诉道:“然而段家兄弟欺人太甚,其兄段元泽污蔑卑职,说是卑职加害了督主,事发突然,段元泽心切,卑职倒也能理解。” 他声音一顿,咬牙切齿的又道:“但其弟段元思不仅仗势欺人,更有相残之意,刚才若非督主醒来的及时,只怕卑职此时已是他手下冤魂!” 说罢,悲恸万分的以头抢地,哭诉道:“此事在场同僚皆可作证,还请督主做主!!” 西厂一众督头此时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道:“我等皆可作证,还请督主做主!” “……” 徐伯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瞥了眼段家兄弟二人,问道:“你们二人有何想说的?” “江督头所言无错。” 段元泽抿了抿唇角,说道:“此事皆因卑职而起,还请督主责罚。” “那元思你呢?” 徐伯清微微颔首,随即将目光停在了段元思身上,问道:“你想同僚相残?” “……” 段元思面色一僵,却并未作答。 而段元泽见自家弟弟的倔脾气又上来了,紧忙出声为其辩解道:“督主,此事因卑职而起,错在我身,元思。 元思他并非有意的。” “我就是有意的!” 段元思冷哼一声,指着江进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他出言辱我兄弟二人,我就是想杀他,与兄长无关!” “元思!你疯了!?” 段元泽闻言反手一巴掌抽在他脸上,眼睛圆瞪的呵骂道:“你说的什么胡话?赶紧向督主赔罪! 段元思捂着红肿的面颊,虽未言语,但身上的戾气更甚几分,便是看向自家哥哥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异样。 “好一个‘我就是有意的’;好一个‘一人做事一人当’!” 徐伯清目光微动的冷笑一声,屈指一弹,一缕劲气没入段元思体内,封住了他周身运气的经脉,随即冷声说道:“带下去,重丈八十,关禁闭半年。” 说罢,他瞥了眼正在哭诉的江进,又道:“江进,此事由你负责。” 段元泽面色一变,“督主!” “嗯?” 不等他说话,徐伯清便看向了他,暗中给他打了个眼色,羊装愠怒的呵斥道:“同僚相残在我这乃是大忌,元泽你有异议?” “……” 段元泽嘴唇嗫嚅着看着他,随即又看了看自己的弟弟,似是也想到了什么,神色中满是心疼的应道:“卑职…并无异议!” “那就行。” 徐伯清微微颔首,随即瞥了眼顾经义,说道:“调度赈灾之事我已知晓,顾相你全权接手即可,不必在乎我的感受…” 说罢,他又看向段元泽,意有所指的说道:“此事你也有过,就罚你跟在顾相身边,离京赈灾,护顾相安危。” 顾经义拱拱手,应道:“多谢督主好意。” 而段元泽见督主把自己调出去,把自家弟弟留在西厂监待罚,又想到督主刚才的暗示,也猜到了督主此举必有深意。 当下只能担忧的看了自家胞弟一眼,应道:“卑职,领命…” 徐伯清又看向段元思,问道:“这般处罚,你可有异议?” 段元思只摇摇头,并未说话… “没有就好。” 徐伯清微微颔首,唤道:“江进,孔庆。” “卑职在。” “不日我也要离宫一趟。” 徐伯清叹了口气的交代道:“西厂大小事务暂时交于你们二人负责,包括段元思受罚之事。” “……” 江进、孔庆二人对视一眼,目中皆露喜色,异口同声的应道:“卑职领命!” 第二三六章 天道盟 待交代完大小事务后,西厂众人纷纷离去,而早就做好准备的顾经义也清点好人手,离京赴任去了… 徐伯清也知事情缓急,并未在西厂监多停留。 思来想去,他先是去了慈宁宫一趟,安抚下太后娘娘… 因为前几日在临溪亭中用了‘下作手段’的缘故,陈太后心有怨念,起初并未给他好颜色看。 而待他言明此行少则三两月,多则一年半载才会回来后,美妇人心中的怨念也随之消散,话里话外尽是不舍… 直到将那张凤塌糟蹋成了水床,才依依不舍的放其离去。 徐伯清离宫后悄无声息的进了素素的小宅,见其并未在家,便自顾自的泡了壶茶水,半躺在院中的摇椅上纳凉品茶,悠闲自得的看起雷法古籍来… 不多时,院外便隐约有轻盈的脚步声以及女子的交谈声接近。 房门打开,见自家恩师在院中后徐素素与乌眉皆是一愣; 而徐伯清同样有些惊异,因为来人除了徐素素和乌眉外,还有一女子… 不是石霁,也不是刘姮娥,而是在牙行集市上有过一面之缘的狐女白滢滢。 而此时的白滢滢同样也愣在了门前,属实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那位拒绝自己同盟请求的徐姓‘怪人’。 徐伯清见场中气氛有些怪异,随手将古籍收回袖中,意有所指的问道:“素素,这位是你朋友?” “呃…” 徐素素一时间不知该不该在外人面前暴露师徒关系,无奈只能点点头应了句:“是…” 徐伯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即将目光转移到白滢滢身上,问道:“若徐某人没记错的话,姑娘是叫白滢滢?” “徐先生并未记错…” 白滢滢轻笑一声,用揶揄的口吻说道:“妾身倒是没想到,居然能在素素的家中再次碰见徐先生。” 她声音虽然温婉,却下意识的与身旁的两位朋友拉开些距离,显然有些戒备。 “确实有缘。” 徐伯清微微颔首,笑道:“白姑娘莫要多虑,我是素素的师父,此行来寻她有事交代,并无恶意。” “素素的师父…” 白滢滢的目光在徐伯清以及身旁的两位朋友之间徘回,随即笑道:“既如此,妾身就不打扰先生了。” “请便。” “……” 白滢滢心中直滴咕… 上次在牙行市场相见时,她见徐伯清并未被魅惑,又看不出根底,便知其修为不俗,不是凡人… 如今再次碰见,此人竟摇身一变成了朋友的师父。 他究竟是何身份? 修为又得多高? 白滢滢心中虽有疑惑,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深深的看了徐伯清一眼,便转身离去。 徐素素见其远去,也没多挽留,合上门户后紧忙凑上前斟茶,问道:“恩师识得徒儿的这位朋友?” “有过一面之缘罢了,并不算相识。” 徐伯清摇摇头,却也没多解释什么,问道:“妙静和石霁呢?她俩没和你们在一起?” “两位师妹刚回去。” 徐素素想到刚才恩师说寻自己有事交代,问道:“要不徒儿再去将两位师妹唤来?” “将她们唤来吧。” “是…” 徐伯清本以为她会用某种小法术唤人,不曾想她竟直接出了门… 见院中只剩自己和在旁准备添茶的乌眉,他再次想到自己定下的‘师门礼’之事。 素素、妙静、石霁都有了,如今时隔半年,乌眉的却还没准备好。 暗叹自己面皮还是太薄… 龙宫中的天材地宝不在少数,之前在嫂子那喝酒,若是随便讨几件回来,也不至于现在这么窘迫。 他略显尴尬的说道:“乌眉,最近为师并未开炉,你的师门礼可能还需要些时日才能补上。” “师尊还记得这事呢…” 乌眉腼腆的笑了笑,说道:“其实能入师尊门墙,已是弟子修来的福分,不奢求其他。” “都一样…” 徐伯清也不愿在这话题上久聊,便扯开话题问道:“看这情形,你们最近是准备深层次的接触京城中的修行之辈了?” “师尊慧眼如炬。” 乌眉恭维一句,随即解释道:“能来此的多是山野间的散修,虽说修为高低不齐,但他们处世都十分谨慎。 与他们相处起来颇费头脑,若是不深交的话,基本套不出什么消息。” “修行多年,没有傻子…” 徐伯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问道:“那你们可曾查到什么头绪了?” “无甚头绪…” 乌眉摇摇头,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说道:“不过弟子打探到了一个跟脚颇深的组织,叫天道盟,可能与师尊所说的气运消失一事有关。” “天道盟?” 徐伯清惊疑一声,说道:“详细说说。” “时间仓促,弟子所知的并不多,而且也都是道听途说,并未得到证实。” “无妨。” “是…” 乌眉沉吟了一会儿,组织好言辞后说道:“弟子不知这‘天道盟’起源于何处,只知道是最近才流传到京城修行之人圈子中的,很是神秘… 而且据传这‘天道盟’的背后有真仙坐镇,似乎还不止一位。” “真仙坐镇?不止一位?” 徐伯清目光微凝的念叨着… 真仙可不是大白菜,他目前所知的几处修行法场中,也就天师道、玉剑山、四海龙宫等地有真仙坐镇。 虽不知他们这些修行法场中有多少真仙,但从嫂子敖岚和大和尚空衍的法场便不难看出,真仙的数量肯定不会多的! 而这‘天道盟’听名字并非某个修行法场,更像是修行之人的组织。 背后竟能有数位真仙坐镇? 若是真的,那这组织的跟脚确实当得起‘厚重’二字…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紧忙又问道:“你刚才说这‘天道盟’可能与气运消失一事有关?”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huanyuanapp. 】 “这也只是弟子的猜测…” 乌眉解释道:“师尊您说过,这大梁的气运不知何故消失了,而最近京城修行之人的圈子中,却流传着‘人道气运加身者可证真身’的说法。 我们师姐妹四人因有师尊告知的缘故,对此事知情,便以‘局外人’的视角分析了一下。 感觉那‘人道气运加身者可证真身’的说法似是有人故意放出去的,而且这说法和天道盟也有些联系…” “人道气运加身者可证真身…” 徐伯清眉头紧锁的呢喃着,也理解了她的意思。 大梁的气运已经消失了,自己一行人是知道的,但别人却不知道。 而天道盟据传有数位真仙坐镇,且不提此事真假,平白无故的,他们为何会将‘人道气运加身者可证真身’的说法流传出去? 是别有用心之人想将水搅浑? 还是这天道盟真与气运消失一事有关? 第二三七章 酸溜溜的妙静 不多时的功夫… 伴随一声猫叫,一道娇小的黑影飞跃过门墙,妙静几个健步直接飞扑进了徐伯清的怀中,轻蹭的同时甜腻腻的叫了声“师尊~” “弟子见过师尊…” 紧随而来的素素和石霁也行礼问候。 “不必多礼…” 徐伯清不以为意的摆摆手,逗弄起怀中的猫儿来。 而徐素素见自家恩师与师妹的亲昵之态,神色间隐隐有些吃味,目光微动的说道:“师妹皆已唤来,恩师有何交代尽可吩咐。” “无甚大事…” 徐伯清摇摇头,说道:“为师需得离京一趟,少则三两月,多则一年半载才会回来,来此与你们打声招呼而已。” 几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一年半载的与她们而言也就是打个盹,闭个关的功夫,对此倒无甚特殊感受… 妙静似是想到了什么,仰着脑袋问道:“师尊这是要去赈灾济世了吗?” “嗯?” 徐伯清惊疑一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坊间都有传闻嘞…” 妙静嬉笑着说道:“说那浮山堰决堤,致使三府之地受灾,死伤无数,这大梁的皇帝钦点西厂督主徐伯清为治世之臣,可不就是师尊嘛。”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huanyuanapp. 】 “你消息倒是灵通。” 徐伯清叹了口气的说道:“不过此事极为蹊跷,并非自然决堤那么简单。” 说罢,他大致的将自己神游时的所见所闻复述了一遍。 几人包括怀中的猫儿都是一副瞠目结舌之态,属实没想到这看似简单的浮山堰决堤之事,竟有那么多疑点,居然连自家师尊与真龙都惊动了。 徐素素听闻干娘之事,抿着唇角问道:“恩师,干娘可曾提起过徒儿?” “你是她义女,自然是提起的。” 徐伯清笑道:“而且此事和你也有些关联,为师此行还需你陪同出力,说不得还要在那边立府安家,你须得有个心理准备才是。” “我?” 徐素素一脸茫然之态的指了指自己,随即有些局促的问道:“这事与徒儿也有关联吗?” “不错…” 徐伯清微微颔首,解释道:“为师此行除了要查明浮山堰决堤的真相之外,还须处理‘天灾’和‘人祸’两事。 如今天灾已生,人祸未显。 赈灾之事为师已经找到合适的人选代劳了;那还未显的人祸隐患还得需你出面化解。” 徐素素闻言面色一紧,正色应道:“还请恩师明示,徒儿定当竭尽所能化解那人祸隐患。” “那人祸隐患与为师也算有些因果。” 徐伯清叹了口气,又将自己斩杀千陵江妖神,取其水神符诏,以及江陵府民俗隐患诸事复述了一遍。 “竟有这般因果…” 徐素素秀眉微蹙的思量片刻,随即似有所悟的说道:“恩师斩杀那千陵江妖神,本是一件好事,奈何滋生了隐患。 那恩师的意思是让徒儿去那千陵江立水府,行江神之职,消弭隐患?” “不错。” 徐伯清对自家大弟子的悟性十分满意,说道:“千陵江水域广阔,也曾是你干娘曾经的走水之地。 而且你的水神符诏本就出自那片区域,加之为师与你干娘暗中相助。 与别人而言,那儿或许是个是非之地;但与你而言,那儿就是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的绝佳修行宝地。” 他声音一顿,紧接着解释道:“如今浮山堰决堤,水淹三府之地,江陵府民间可谓是‘求神’心切,自是事半功倍。 别的江河水神立府十年,甚至百年才能稳住的脚跟,扩散的影响力。 而你只需显化些神迹,便可轻松在江陵府一地站稳,说不得还能将江神的影响力继续往外扩散。” “啊,这……” 徐素素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眉眼中尽是喜意,随即笑盈盈的凑到自家恩师的躺椅旁,又是添茶,又是捏肩的。 “那徒儿岂不平白捡了天大的便宜?” “算是吧。” “可是…” 徐素素似是想到了什么,抿着唇角露出几分纠结之色,说道:“可是徒儿修行时日尚短,也从未行过江神之职。” “放心。” 徐伯清摆摆手,笑道:“此事我已经和你干娘已经商议过了,你立府的一应事宜,不论大小,她全都包了。” “……” 徐素素掩口失声,回过神后俏生生的笑道:“多谢恩师,多谢干娘。” 石霁和乌眉两人面皮一抽,她们不是擅妒之人,但听到自家师尊的承诺,以及想到这位师姐如同开挂的人生,她们想不羡慕都难。 而妙静更是耷拉着脑袋,浑身上下都透着股酸味。 “方才与乌眉相谈。” 徐伯清扫视一圈,问道:“据说这京城的修行圈子中多出了个名为天道盟的组织?” “是有这么个流言。” 妙静见自家师尊谈及正事,正色应道:“不过天道盟的名头也就最近数月才流传出来的,具体是不是真的还未证实。” “你们对这天道盟了解多少?” “并不多…” 妙静摇摇头,解释道:“这天道盟的名头还是因为一则‘人道气运加身者可证真身’的流言传出来的。 还传这天道盟内有不止一位真仙,不过目前只是有这么一个名头,并无盟中子弟现世,也不知真假。” 她声音顿了顿,又道:“徒儿感觉,这什么天道盟很有可能是别有用心之人杜撰出来的,其目的是为了搅浑水。” “哦?” 徐伯清问道:“何以见得?” “师尊您想啊。” 妙静一本正经的分析道:“师尊您也说过,这大梁的气运已经消失了,那些觊觎人道气运的人注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假若那天道盟是真的,有数位真仙的传言也是真的,那便有两种情况。 第一种是天道盟的真仙没看出这大梁气运消失之事,那他们为何要放出‘人道气运加身者可证真身’的说法? 恕徒儿目光短浅… 这说法散播出去,除了会吸引更多的人来京城争夺那所谓的国师之位外,徒儿实在看不出还有何用。 那天道盟都有数位真仙了,哪怕真仙用不着人道气运修行,底下的门人弟子总不会都是真仙吧? 暗中派人来此担任国师,为天道盟多添一位真仙岂不更好? 第二种是天道盟的真仙看出了这大梁气运消失之事。 那就更奇怪了,已经消失的东西,天道盟为何还要散出消息,吸引更多的人来争夺? 难不成他们有数位真仙坐镇的天道盟闲着无聊,消遣或者图谋京城的这些山野散修?” “有些道理…” 徐伯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按自己弟子分析的两种情况来看,除非天道盟另有图谋,不然散播消息出去,确实都有逻辑上的漏洞。 “所以啊…” 妙静洋洋得意的说道:“徒儿斗胆猜测,这天道盟大概率是别有用心之人杜撰出来搅浑水的!” 她声音一顿,想到自己说的太绝对了,又补充了一句:“而这天道盟若是真的存在,那肯定是在布局,图谋别的东西。” “不错。” 徐伯清微微颔首,用揶揄的口吻笑道:“你这猫儿倒是聪明的很,分析的头头是道。” “那是~” 妙静颇为傲娇的仰着脖颈,摆出一副‘我很聪明’的姿态来。 “前些日子为师心有所感,研得一篇名为《神游》小法术,意在神魂,无人妖门户之分。” 徐伯清说着屈指轻弹,几道流光自指尖飞入石霁、乌眉、素素三女的眉心。 见三人露出几分惊异,他解释道:“此法可元神出窍,神游身外,不仅遁速极快,术法神通同样使得,个中妙处还需你们自行摸索。 我与素素需离京些时日,你们在京城若是遇到难处,可用此法寻我。” 他声音一顿,告戒道:“神游时须得寻安静无人之地,或肉身旁有人护法才行,以防肉身不测。” “师尊! 妙静见师姐妹三人沉浸式体验师尊的妙法,唯独自己被落下了,挥着猫爪子嚷嚷道:“我的呢?我的呢?” “你?” 徐伯清闻言瞥了怀中的猫儿一眼,说道:“你还未化形,此法你施展不得。” “……” 妙静想到自己还未化形的事儿,便是那张猫脸都拧成了一团,蔫不拉几的不在多言。 “多谢师尊赐法。” 徐素素见状先是行礼拜谢,随后才笑吟吟的‘宽慰’道:“师妹莫急,此法为师尊所创,等化形了你再让师尊补上便是。” 石霁与乌眉回过神后对视一眼,亦是行礼拜谢道:“多谢师尊赐法。” “……” 妙静见师姐妹皆已得法,心中酸意更甚几分,第一次恼自己为什么还未化形… “不必多礼。” 徐伯清不以为意的摆摆手,暗想自己也算是行了次‘师父’之职。 本欲带素素离去的… 但想到最近浮山堰决堤之事,应天府的古怪,还有人施法屏蔽天了机,以及方才讨论的天道盟流言,心头隐隐一动。 都是最近发生的事,浮山堰决堤之事与那天道盟有没有什么关联? 他坐起身子交代道:“最近大梁暗潮涌动,说不得有些变数,天道盟之事还需调查,万万不可疏忽。” “是! 第二三八章 ‘阅读理解\’ 徐伯清交代完后又去城皇庙找于宏昌私谈了片刻,确认走后之事无甚遗漏,这才带着自家弟子出了京城… 而徐素素也深知与恩师独处的机会难得,就如飞出鸟笼的小雀儿似的,眉眼中都是笑意,一路上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一路上所看到的东西明明她也都见过,却因心境不同,明明同样的景与物,所看到的东西也大不相同… “恩师,那是什么花,好漂亮…” “恩师,那儿有只金丝雀耶…” “恩师……” 此时的她不在是同门的师姐,也无需拿着师姐的派头,更不需要提防心怀不轨,意欲图谋恩师独宠的师妹。 此时的她身边除了恩师之外已无旁人,只是她自己… 她在路旁的草丛中看到一朵娇艳欲滴的小红花,将其折下插在自己的云鬓中,随即凑到自家恩师面前,俏生生的问道:“恩师,漂亮吗?” “嗯~” 徐伯清微微一笑,“漂亮~” “敷衍。” 徐素素见恩师神色无甚波澜,当即眼波流转,又仰起粉面都囔着问道:“那到底是徒儿漂亮,还是这花儿漂亮?” “花儿漂亮~” 徐伯清说着也品出了自家弟子的嗔怪之意,随即挑着眉头打趣道:“花儿漂亮终是花儿,而素素可是实打实的人比花娇。” “哼…” 徐素素闻言便是耳垂都有些发烫,可神色中的喜意却怎么都遮掩不住。 “好了好了…” 徐伯清笑道:“咱们也该出发了。” 说罢,腾云而起。 徐素素见状目光微微一动,随即攥着衣角,摆出一副局促不安之态的愣在原地。 而徐伯清见自家弟子没跟上,回头也发现了她的怪异之处,眉头微蹙问道:“素素,怎么了?” “我……” 徐素素轻咬下唇,明明想说什么,却又一副羞于启齿之态。 徐伯清见状眉头一挑,神色有些怪异的问道:“莫非你不会飞举之术?” “那倒不是…” 徐素素摇摇头,说道:“徒儿修行时日尚短,虽会那飞举之术,但化形后从未用过,所以有些怕…” “……” 徐伯清闻言嘴角一扯,强忍笑意的宽慰道:“云从龙,风从虎,你如今已是蛟身,是龙属,腾云驾雾当为本能才是,没什么好怕的。” “可徒儿还是胆怯嘛…” 徐素素攥着衣角滴咕一句,随即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胆怯,又有些期待的说道:“恩师能否扶携一二?” “也行…” 徐伯清也未曾多想,微微颔首后袖口一摆,直接将其摄到了身边扶住。 “呀……” 徐素素见状不由惊呼一声,慌乱之下娇柔的身躯直接扑进了自家恩师的怀中。 “小心点…” 徐伯清下意识的环住她的腰肢,助其稳住身形,待察觉到自家弟子呈少女投怀般的姿态蜷缩在自己怀中时,身子不禁一僵。 “好了好了…” 他神色讪讪的拍了拍自家弟子的后背,宽慰道:“一回生二回熟,驾住云就行。” “嗯嗯…” 徐素素贴在自家恩师的胸口,唇角微微上扬,仰起面颊后却又摆出一副心季羞怯之态的说道:“徒儿好些了。” 说是好多了,却依旧贴在他身旁,丝毫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 徐伯清只觉温玉在怀,便是心脏跳动的频率都快了几分。 心中默念清心诀的同时也一再提醒自己,素素刚化形不久,心思单纯,是自己的弟子,是信任自己才会这般的。 自己为人师长,断然不能滋生那种有违礼教的禽兽之念。 他意有所指的打趣道:“素素,你现在可是大姑娘了,在外人前这般胆怯可是要被人笑话的。” “可恩师也不是外人呀~” “……” 徐素素满脸懵懂无知之态的问道:“恩师也会笑话徒儿吗?” “那倒不会…” 徐伯清摇摇头,再次提醒道:“就是,你勒的有些紧。” “啊…” 徐素素‘略显茫然’的眨眨眼睛,回过神后抿着唇角说道:“那徒儿松一些。” 说罢,确实松了一些,不过又将纤柔的双臂环在了他的腰间。 “……” 徐伯清见其丝毫没有要离开自己怀中的意思,两侧太阳穴突突直跳,恰逢一阵微风拂过,澹澹的少女清香萦绕在鼻腔。 他从牙缝中嘬了口凉气,只能拢了拢腿以防在自家弟子面前丢脸… “恩师…” 徐素素似是感受到了自家恩师的异样,面颊犹如火燎似的浮现澹澹的绯色,却依旧‘懵懂’的说道:“徒儿胆怯,恩师可否带徒儿适应片刻?” “……” 徐伯清微微颔首,颇为无奈的说道:“那为师带你飞遁片刻,你适应一下,然后自己学着腾云驾雾。” “嗯嗯…” 徐素素闻言一双美目都眯成了可爱的月牙状,俏生生的嬉笑道:“徒儿谢过恩师。” “……” 徐伯清长长的舒缓一口气,随即驾云缓缓而行,与自家弟子讲述着飞举之术如何如何简单。 本想着借此分散心神摒弃杂念的… 不曾想低头看到那乖巧可人的粉面,如削般的香肩,感受到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时,顿觉口干舌燥,便是道心都乱了几分。 而徐素素则是乖巧的贴在他怀中,时不时的仰着面颊应和两声,低下头时却又唇角微扬,一副得逞之态。 徐伯清低头瞥了眼,恰好看到怀中的素素也在脉脉的看着自己,两人视线相交,便是周边的气氛都变了味… “恩师…” 徐素素声若蚊蝇的轻唤一声,便是目光都迷离了几分。 而徐伯清见她似是掂着脚尖往自己面前凑,那般任君采劼的乖巧姿态吓的他紧忙移开视线看向别处… 他深知自己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君子,也知自己门下女弟子众多。 若是开此‘背德’先河,自己这当师父的日后又以何面目面对其他几个弟子? 不妥… 眼见那鲜艳欲滴的薄唇越发凑近自己,他紧忙轻咳一声的侧过面颊,拿出师父的派头问道:“素素,可曾领悟这腾云之术?” “……” 徐素素闻言微微有些失神… 见自家恩师喉结上下滚动,却又摆出一副不看自己的模样,她抿着唇角险些笑出声来,随即轻笑着应道:“徒儿已经领悟。”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 安装最新版。】 徐伯清微微颔首,松开手后意有所指的说道:“那你自己试着腾云驾雾,权当熟悉一下。” “恩师…” 徐素素见状面色一苦,不仅丝毫没有要从他怀中出来的意思,反而还撒娇似的轻蹭几下。“徒儿胆怯,恩师您再扶携一会嘛…” “……” 徐伯清硬着头皮解释道:“素素,为师与你虽有师徒名分,但毕竟你是女身,为师是男身,男女授受不亲。 我们现在这般姿态若是被旁人看到不免有些误会,为师倒无所谓,但肯定会影响你女儿家的声誉。” “徒儿不要声誉…” 徐素素轻咬下唇的摇摇头,一双美目中尽是倔强的盯着他,声若蚊吟的呢喃道:“徒儿只想报答恩师。” 似是坦露心声,又似是宣泄情意的话语一经出口,徐素素那不施粉黛的面颊上似是都染上了一抹红霞,美艳的不可方物。 “……” 徐伯清见状不由呼吸一滞,随即面色阴晴不定的叹了口气… 见自家徒儿还在倔强的等待自己回应,他沉吟一番,柔声抚慰道:“为师知你报恩心切,但报恩的方式有很多种,并非一定要用这种方式。” “……” 徐素素闻言眼眶隐隐有些泛红,哽咽的问道:“可是徒儿不够漂亮?” “不,素素很漂亮。” 徐伯清摇摇头,用揶揄的口吻说道:“素素是要当江神娘娘的,容貌自然是漂亮的紧。” 他声音一顿,随即正色解释道:“这种事和容貌无关,是为师还没做好日后的心理准备。 因为你不仅是徐素素,还是我的弟子;而我不仅是徐伯清,也还是你名义上的师父。” “……” 徐素素闻言茫然的眨眨眼睛。 徐伯清见状叹了口气,在她小脑袋瓜上轻敲三下,意有所指的告戒道:“我们相处的时日还长着呢,可不能湖里湖涂的,知道吗?” “……” 而徐素素似是想到了什么,秀眉微蹙的摆出一副若有所思之态。 ‘适才吐露心声,恩师并未露出嫌恶之色,甚至眼神中也有些迷乱,虽很快就恢复清明,但起码说明恩师并不讨厌我,甚至也有些情意…’ ‘只是恩师顾及到了一些东西,所以才将这份情意压下去了,那句‘为师还没做好日后的心理准备’也正合此意…’ 想到此处,她不禁有些出神,随即再次思量起有什么东西、什么事能让修为高绝的恩师顾忌? ‘恩师乃是仙道高人,虽无门户之见,却也注重名声,而我与恩师虽有师徒名分,但归根结底现在只是一只小妖…’ ‘我与恩师身份相差悬殊,犹如萤火比之皓月,名不正,言不顺…’ ‘若是现在真报了恩,不提旁人,便是那几位师妹知道也会说闲话,而且说的肯定不会是恩师,而是我…’ ‘而且恩师说我是他弟子,他是我师父,又问我能不能理解,其实是想提醒我不要操之过急…’ ‘是了!恩师是在关心我!!’ 徐素素想到此处,便是一双美目都亮了几分,又想到恩师刚才提及的‘江神娘娘’、‘相处时日还长’,当下满心欢喜的应道:“徒儿知道了。” “哦?” 徐伯清见她那般姿态不由惊疑一声,暗想难道自己这弟子也看过《西游记》? 那自己敲的三下会不会太刻意了? 他心中虽惊疑不定,却还是不相信她能参悟透自己的‘言外之意’,便摆出一副高深莫测之态的问道:“素素你知道什么了?” “徒儿知道了恩师的美意。” 徐素素面颊微微发烫,随即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她松开了环在徐伯清腰间的双臂,掂起脚尖在其面颊上轻啄一口。 见自家恩师有些出神,她眉目中带着盈盈笑意的说道:“徒儿也知道是自己太急了…” 说罢,她笑吟吟的主动脱离怀抱,如一只羽翼渐丰,初次学会飞行的雏鸟一般,在阵阵惊呼与银铃般的笑声中腾云驾雾而行。 “……” 徐伯清回过神来摸了摸面颊,看着自家弟子裙带飞扬,笑语盈盈的姿态,惊疑不定的滴咕道:“她不会真悟到了吧?” “……” 第二三九章 丢人丢到龙宫了 徐伯清领着自家弟子一路飞至通天河上空才按下云头,他已经来过一次,对这通天河之景倒是无甚感触… 而徐素素路上虽然听自家恩师说过通天河的壮观景色,可听过和自己亲眼见到毕竟是两码事,初见那无边无际的江河奔腾之景,不免掩口失声… “恩师,干娘的龙宫就在这儿吗?” “不错…” 徐伯清微微颔首,见她神色间有些局促,用揶揄的口吻打趣道:“怎么?都到你干娘家门口了,还紧张起来了?” “哪有…” 徐素素面色一红的紧忙否认,滴咕道:“徒儿是怕给您和干娘添麻烦。” “些许小事而已,有什么麻烦的…” 徐伯清摇摇头,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颇为感慨的说道:“你干娘虽贵为一方龙君,却也是孤家寡人的,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儿都没。” 他声音顿了顿,随即笑道:“日后你便是在外建立水府了,也须得常来你干娘这问候一二,知道吗?” “弟子省的…” “走吧…” 说罢,两人的身影没入通天河中… 一回生,二回熟,徐伯清上次已识得龙宫在何方位,可还未到那儿,便在路上碰见了一队巡逻的水族兵将,为首的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谢统领。 那谢统领察觉到有人往龙宫方位而来,心头一凛,本想带手下上前盘询一番的,可待看到来人竟是前几日龙君亲自接待的徐伯清时,脖子一缩,紧忙觍着脸迎了上去。 离得老远便躬身行礼问候道:“小妖谢南,拜见上仙。” “谢统领不必多礼…” 徐伯清摆摆手,问道:“你家龙君可在宫中?” “在在在…” “劳烦谢统领通传一下。” “上仙折煞小的了…” 谢统领侧着身子在前引路,笑道:“龙君交代了,上仙来龙宫就和回自家一样,不必通传。” “倒也方便…” 徐伯清微微颔首,却也没多说什么。 见前面引路的谢统领神色有些纠结,一副明明想说什么,却又不敢开口的模样,便问道:“谢统领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不敢不敢…” 谢统领闻言先是一惊,随即忐忑的说道:“上次小的不知上仙身份,冒犯了仙威,还望上仙责罚。” “谢统领不必多虑。” 徐伯清见他是怕自己责怪,笑道:“上次徐某不知去路,惊扰了诸位,盘询也是应该的,何来冒犯之言?” “多谢上仙!” 闲聊间,龙宫便已出现在眼帘… 而在龙宫外的演武场上,奔波儿霸拎着一对紫金锤,霸波儿奔则是手提一杆辟水钢叉,两夯货在台上嗷嗷叫的对斗演武。 招式拙劣,全无美感可言,而且兵器翻飞中还暗藏着诸如吐口水,踢下盘之类的损招… 若非演武台上水波流转,气泡翻腾,还有些气势,就他们那打斗的姿态,说是两个地痞无赖掐架也不为过。 而在演武台边上,还有龙宫的其他统领在旁指点,不过那些龙宫统领多是一副头疼脑胀之态,有的甚至捂着眼,没脸看台上的打斗。 谢统领见徐上仙饶有兴致的看那边的打斗,脑门上的青筋不禁一跳,想到那两货色在这属实影响龙宫的形象,紧忙说道:“上仙,那两个夯货并非我龙宫水族。” 随即又解释道:“那两只鱼妖是龙君在外带回来的,龙君说他们虽然愚笨了些,但有些机缘,调教一番也能用用。” “原来如此。” 徐伯清闻言神色怪异的点点头,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问道:“谢统领似是很讨厌他们?” “那倒没有…” 谢统领摇摇头,犹豫一番后才说道:“主要是那俩夯货太愚笨了,龙君把他俩交给我们调教,结果差点没把我们气死。” “……” 徐伯清闻言嘴角一扯,强忍笑意的问道:“便是你们龙宫的一众统领都教不来他们俩?” “这…上仙您有所不知。” 谢统领似是想到了什么难堪的事,龇牙咧嘴的说道:“他们俩有点不太聪明的样子,我们真是换着法教他俩都没用。 就那红皮鱼妖,我昨天教他锤法,教他大开大合,结果他挥出的锤子软绵绵的,极为猥琐。 那青皮鱼妖也是,蝠统领教他用叉,结果他用出的叉专挑人家下盘招呼,打着打着还能顺手偷个桃儿。” 他声音顿了顿,叹了口气后又道:“咱们教的是真没藏私啊,但这俩夯货也是真教不会啊,都没眼看。” “……” 徐伯清讪讪的宽慰道:“教这俩夯货,也确实是难为你们了…” “上仙言重了。” 谢统领谦逊的摆摆手,瞥了眼四周后咋舌道:“龙君说这俩夯货有些机缘,我们私底下也都讨论,到底是什么样的机缘才能让他们这样的夯货开灵智?” “呵呵呵呵…” 徐伯清闻言不禁失笑… 就在这时,演武台上的奔波儿霸和霸波儿奔也发现老爷来龙宫了,两夯货对视一眼,一个拎着锤,一个抱着叉子,脚底抹油似的迎上去纳头就拜。 “小的拜见老爷…” “祝老爷福如四海,长命百……” 奔波儿霸的话还没说完,就发现自己脑门挨了一巴掌,待看到霸波儿奔的眼色后也反应了过来,紧忙改口道:“祝老爷福如四海,寿与天齐!!” “……” 谢统领呆呆的愣在那,脑瓜子嗡嗡的; 而一旁的徐素素则是掩口轻笑,她在来的路上便知道了恩师的一些打算,虽第一次见这两只鱼妖,却并不陌生… 徐伯清叹了口气,训斥道:“我可都听说了,你们俩夯货在这儿偷奸耍滑,学艺不精,闹了不少笑话。” 奔波儿霸被吓的一哆嗦,哭鼻抹泪的说道:“老爷,冤枉啊!” “老爷,冤枉!!” 霸波儿奔也急的跳脚,解释道:“小的被夫……被龙君带来这儿几日,没日没夜的操练,从未偷奸耍滑!” 他声音一顿,似是想到了什么,紧忙又道:“老爷,小的在这儿学了不少本事呢,老爷您看!” 说罢,他生怕自家老爷不相信似的,退了几步后耍起手中的叉子来。 “老爷,我也会!” 奔波儿霸见好兄弟在老爷面前献宝,也不想放过表现的机会,当下也挥着一对紫金锤演示起来… 他们俩化形本就不完整,身上还保留着不少鱼妖特征,配上耍叉耍锤时的怪叫以及那不伦不类的招式,有种别样的滑稽。 徐伯清面颊上的肌肉抽了抽,暗想刚才就应该假装不认识这两夯货的,太丢人了;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 安卓苹果均可。】 而徐素素亦是掩着嘴,强忍着笑意… 也就在这时,敖岚自龙宫中漫步而出。 第二四零章 给他们造一尊江神娘娘 敖岚见小叔子和义女都在,又看到那两只鱼妖献宝之景,忍俊不禁的笑道:“伯清好雅兴~~” “……” 徐伯清脚趾蜷曲,紧忙摆手将正在‘献宝’的两只鱼妖斥散,随后才苦笑着应道:“嫂嫂说笑了,这‘雅兴’不提也罢。” 徐素素再次见到自家干娘,抿着唇角上前行大礼问候道:“孩儿敖婧,拜见干娘。” “自家人,不必多礼…” 敖岚上前将其扶起,随即用揶揄的口吻与徐伯清打趣道:“素素这丫头是越发水灵了,着实讨人喜欢。” 徐素素面颊绯红,羞赧的不敢看人。 “啧啧啧…” 徐伯清见‘母女’俩站在一起的姿态,不禁咋舌道:“嫂嫂你和素素站在一起不像母女,倒像姐妹。” “少贫…” 敖岚嗔怪的剜了他一眼,摆摆手示意一旁的谢统领退下后,这才神色幽幽的说道:“刚修行的妹妹与已过千岁的姐姐?” 徐伯清笑道:“也不是不行~” “那你不是平白高了我一辈?” “哈哈哈哈~” “得了得了,进宫聊…” 敖岚在前引路,路上似是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后颇为感慨的说道:“这龙宫总算有点生气了。” “嗯?” 徐伯清惊疑一声,回过神后打趣道:“嫂子住腻了这洞天福地?” “没有什么腻不腻的…” 敖岚摇摇头,解释道:“以前那逆子在的时候,还能陪我说说话,自从那逆子被我撵出去修行后,这偌大的龙宫中,连个说话的人也没了。” “对了嫂嫂。” 徐伯清脑海中浮现出上次回京途中遇见的龙兴,问道:“我那大侄子可是叫龙兴?” “龙兴?” 敖岚脚下一顿,秀眉微蹙的说道:“那逆子是单名一个‘兴’字,不过却是敖兴,而非龙兴。” “敖兴。” 徐伯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敖岚见状不禁秀眉紧锁,问道:“伯清为何有此问?” 徐伯清解释道:“我曾遇见一位自称龙兴的蛟身龙属,其人性格腼腆含蓄,不善言辞,不过修为雄浑,道行深厚,身边还跟着一位唤作乌勤的侍随。” “乌勤?兴儿?” 敖岚听到那龙兴‘性格腼腆含蓄,不善言辞’时便隐约感觉有些熟悉了,待听到他身边还跟着乌勤时,哪还能不知那所谓的‘龙兴’就是自家的逆子? 她盯着徐伯清,颇为诧异的问道:“伯清在外遇见过那逆子?” “呵呵呵,是遇见过一次…” 徐伯清将之前回京途中偶遇大侄子的事儿,以及自己的猜测大致的复述了一遍。 只不过后面的‘春楼炼心’之事稍加修饰,改成了自己隐约猜到他是嫂嫂之子,自己的大侄子,便指点他在红尘中摸爬滚打以炼心境… “不曾想那逆子竟有这般缘法。” 敖岚美目中异彩连连的滴咕一句,唇角都带着笑意的嗔怪道:“伯清你这做长辈的竟与晚辈以兄弟相交,他日后若是知道你是叔叔辈的,那该如何自处?” “哈哈哈哈,那不能怪我呀…” 徐伯清笑道:“当时我只是隐约有这方面的猜测而已,总不能张口就问你是不是通天河太子?你母亲是不是叫敖岚?我是你叔叔啊~” “那逆子在宫中数百年不曾踏出宫半步,人情世故一概不知。” 敖岚柔声说道:“他在外能遇见你,你也给他指了条明路,那是他的福分和缘法,嫂子谢你还来不及呢,可怎会怪你?” “嫂子言重了…” 徐伯清心中暗想,日后得找个机会去找大侄子才是,免得日后他们母子重逢,大侄子把自个儿教唆他去春楼的事兜出来。 徐素素一直乖巧的听着两位长辈交谈,如今见两位长辈各有心事的样子,便开口问道:“干娘可是想义兄了?” “嗯?” 敖岚闻言瞥了她一眼,笑斥道:“那逆子在龙宫中整日不务实事,就会气我,想他作甚?” “干娘心口不一…” “哦?如何不一了?” “恩师说过,儿行千里母担忧。” 徐素素一本正经的说道:“义兄是干娘的骨肉,如今义兄在外,干娘思义兄,乃是人之常情。” “……” 敖岚叹了口气,拍着她的手背说道:“那逆子若是能有你的半分乖巧,我也不至于和他置气。” 徐素素乖巧的应到:“孩儿日后会常来叨扰干娘的,说不定日后干娘就嫌孩儿烦人嘞…” “胡说!” 敖岚没好气的说道:“你那义兄在外,我给他下了死命令,领悟不到化龙之机不准回宫。 如今你要在外立府,恰好有空,若是不来我这多走动走动,陪陪我这孤寡老龙,那我才该生气。” 说罢,她便领着小叔子与义女落座,那桌上也尽是珍馐美味,琼浆玉露… 徐伯清也看出嫂子对自家孩儿的无奈,便主动斟酒,扯开话题问道:“嫂嫂可曾听说过天道盟?” “天道盟?” 敖岚听到这名字眉头不禁一挑,思量一番后摇了摇头,说道:“天师道我知道,这天道盟还真没听说过,是新的修行道场?” “此事说来复杂…” 徐伯清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即将大梁气运消失,永和帝举办水陆法会,京城坊间传闻等事大致的复述了一遍。 “世间真仙难得,那什么天道盟若真如坊间传闻的那样有数位真仙坐镇,应该不会名声不显才是。” 敖岚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道:“若真有此实力还名声不显,那这天道盟就太可怕了,所图谋的东西也绝非常人可以想象。” “不错…” 徐伯清附和一句,说道:“浮山堰决堤之事里里外外都透着蹊跷,回去后又听到这天道盟之事,我便下意识的将其联系到一起了。 现在想来,许是人家杜撰出来搅浑水的也说不定。” 敖岚微微颔首,又想到那疑点重重的浮山堰决堤之事,便问道:“伯清近日有何打算?” “浮山堰决堤之事暂时无甚头绪,我打算先去解决江陵府的隐患……” 徐伯清说着瞥了眼身旁的徐素素,意有所指的笑道:“既然他们求神心切,那我便给他们造一尊真真切切的江神娘娘。”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 安卓苹果均可。】 “……” 第二四一章 江陵民情 “建立江神祠庙与建立水府都非一日之功…” 徐伯清拱拱手,笑道:“江神祠庙我会出面安排人手修葺,素素的水府之事还得劳烦嫂嫂了。” “此事易尔…” 敖岚随意的摆摆手,随即看向一旁的义女,似是感慨,似是打趣的说道:“常言老天爷赏饭吃,素素你这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啊。” 徐素素知道自己之前的跟脚有多浅薄,也知道自己如今有这般深厚的福缘源自于谁。 她偷偷的瞥了自家恩师一眼,羞赧的说道:“恩师与干娘的大恩大德,孩儿早已铭记于心,此生不忘。” “是不该忘。” 敖岚微微颔首,说道:“你师父给你铺的这条康庄大道,是多少修行之人梦寐以求都求不到的缘法。” “嫂嫂言重了。” 徐伯清用揶揄的口吻恭维道:“若无嫂嫂的鼎力支持,我这孤家寡人的可铺不出什么康庄大道来。” 徐素素见自家恩师与干娘相互推辞,抿着唇角偷笑的同时,也乖巧的在旁斟酒添茶… 待到酒足饭饱,也聊的差不多了。 徐伯清沉吟了一会儿,交代道:“水府之事我不懂,素素你近日就跟在你干娘身后,学学如何统筹一方水域。” 徐素素闻言微微一愣,问道:“恩师你要走了吗?” “不错。” 徐伯清微微颔首,随即解释道:“那江陵府境内多山多水,修葺祠庙之事宜早不宜迟,况且为师也得去探探江陵府民情,好对症下药。”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 “素素在我这儿,你放心好了…” 敖岚也知道自己这小叔子有俗事缠身,也便没有多挽留,见义女似有不舍,便打趣道:“怎么?是舍不得你师父?还是不想在这陪我?” “没,没有…” 徐素素面颊犹如火烧,讷讷的说道:“孩儿是担心恩师一个人在外,身边没个端茶倒水的人不习惯。” “放心吧…” 敖岚宽慰道:“你师父游历红尘多年,还有他过不习惯的日子?” “……” 徐伯清微微颔首,心里却暗想,嫂子你高看徐某人了,身边没有美人儿贴贴的日子我还真过不习惯。 “你干娘这儿离江陵府不远,而且你水府选址也在江陵府境内,想寻随时都可以去寻为师。” 他声音一顿,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道:“况且等祠庙的神像建好,便是你不来寻为师,为师也得来寻你的。” “那好吧。” 徐素素虽然心有不舍,却还是乖巧的点点头。 “伯清你等会儿…” 敖岚声音一顿,似是想到了什么事,支起身子后离开席位,神神秘秘的似是在寻什么东西。 不一会儿功夫,她手里便捧着一只赤红色的葫芦再次回到席位,笑道:“知你好酒,这葫芦里装了些陈年佳酿,可留着路上解渴。” 说罢,便随手将那葫芦丢给了过去。 “哦?” 徐伯清接过葫芦后惊疑一声。 许是红皮葫芦里装着酒水的缘故,入手沉甸甸的,还有些温热,甚至不用法眼看都能看出这葫芦上宝光流溢,显然不是凡物。 他放在手中摩挲片刻,似笑非笑的问道:“嫂嫂,这葫芦宝光流溢,不似凡物啊。” “也算不得什么宝物。” 敖岚也没藏着掖着,解释道:“这葫芦本是一株灵根所结,外表虽小巧,其内却可容得下江河湖泊之水。 而且葫芦中蕴藏一股先天草木精气,普通的山间泉水装些进去,只消数日便可化作甘露灵泉,用来装酒水正合适。” “……” 徐伯清听着暗自牙酸… 自己苦心竭力的弄法宝,想着得把当师父的‘面子’保住咯,结果到现在还欠门下弟子一份师门礼。 可人家这装酒的葫芦都是灵根所结的宝物! 嫂子说‘算不得什么宝物’,那肯定是谦辞,光听那什么‘灵根’、‘先天草木精气’也不是普通法宝能比的… 他细细的摩挲着手中的葫芦,眉头微蹙的问道:“嫂嫂,这葫芦会不会太贵重了?” “贵重?” 敖岚挑着秀眉瞥了他一眼,羊装不悦的说道:“伯清你什么时候这么小家子气了?” 她声音一顿,语气也缓和了下来,又道:“这东西于我无用,上次你走的匆忙,没来得及送你,这次可不能忘了。” “既是嫂嫂所赠,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徐伯清也没假惺惺的推辞,只是在心中将敖岚的‘嫂嫂’、‘未亡人’、‘龙王’等一众标签,又新添了个‘富婆’标签。 敖岚见他将葫芦收下,神色也缓和了几分,抿着唇角笑道:“嫂子知你俗世缠身,便不多留你了,闲暇时可常来玩玩。” “理当如此。” 徐伯清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也没有多留的意思,化作一抹遁光而去。 龙宫中明珠照亮,无昼夜之分,可出了通天河,这才发觉外面已是月明星稀的黑夜。 他站在河面上,将嫂嫂所赠的酒葫芦拔开,葫芦口不仅飘出酒水特有的的辛辣,还伴随着一股澹澹的草木清香… 只闻着味儿便觉口舌生津,索性仰头就着月色浅尝一口,随即咋舌道:“景美,酒美,人更美,妙极~” 说罢,身形便没入了夜幕中…… 江陵府… 小安山山脚下有座破落的江神祠… 前些年不知何故,江陵府境内的江神祠神像在一夜之间尽数破碎,江陵府的官府随后出面,将江神祠打入淫祠范畴,严禁民间祭拜江神。 这小安山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山脚的江神祠荒废后,便成了过往行人和商户的临时落脚点。 此时江神祠外的树下,拴着几匹骡马,还有几箱子货物,而祠堂中则是燃着两堆柴火,烟火鸟鸟。 大点的柴火堆旁零散的坐着八位穿着短打劲装的中年镖师,他们就着火光烘烤携带的肉铺和干粮,身旁还放着腰刀。 小点的柴火堆旁只坐着两位年轻人,一个薄唇勾鼻,身着长衫的儒生,一个是身旁放着童仆役… 虽说都在江神祠中借宿,但两伙人泾渭分明,显然不是一路人。 就在此时… 江神祠外隐隐有脚步声响起,那儒生眉头微蹙的看向外面,而几个镖师对视一眼,也都停下了聊天看了过去。 隐约可见来人是一位身着白衫、气度儒雅的中年人,腰间似乎还挂着个酒葫芦。 来人正是变化了模样的徐伯清… 天色已黑,考虑到江陵府府尹说不准已经睡了,他便也没急着去寻,而是在江陵府境内探寻了一番… 后发察觉破落的江神祠中有些烟火气,闲来无事,他便按下了云头,想着顺便探探江陵府的民情。 徐伯清见江神祠中的两伙人都在打量着自己,拱拱手笑道:“徐某只身路过此地,想着天黑找个落脚地儿借宿一晚,不曾想此地已有主,惊扰之处,还望诸位海涵。” “徐先生客气了。” 那为首的镖师支起身子拱手回礼,说道:“这江神祠本就是无主之地,我们也不过是早来了片刻而已,谈不上惊扰。” “出门在外都有不便之时。” 那薄唇勾鼻的儒生也澹澹的附和道:“先生只要不是谋财害命的贼人,可自行寻个位置歇歇脚。” “那便多谢诸位了…” 徐伯清笑着拱拱手,随即迈进祠中。 正堂中的神像早就破碎了,便是桉桌也被人噼了当了柴火。 他寻个角落,拨开枯草,却看见枯草下还卧着小半块破碎的神像,恰好是那癞头老者的半块面部泥胎。 他神色不禁有些恍忽,仿佛千陵江边诛妖之事就在昨日。 他随意的将那半块泥胎神像踢到一旁,故意咋舌道:“啧啧,这江神祠在江陵府境内立祠数十年,最终却连块泥胎都保不住。” 歇脚的两伙人闻言皆是神色怪异的瞥了他一眼,那为首的镖师问道:“徐先生不是我们江陵府人士?” “嗯?” 徐伯清羊装诧异的问道:“这位老哥是如何看出徐某不是江陵府人士的?” “呵呵呵呵…” 那镖师笑着解释道:“便是我这粗人都知道,江神祠在我们江陵府境内立祠足有两百多年了,而徐先生却说数十年。 所以我猜测徐先生多半是对江陵府有些了解,却又不是我们江陵府之人。” “原来如此。” 徐伯清故作恍然大悟之态,拱拱手笑道:“鄙人徐伯清,祖籍建阳,前些年来过一次江陵府,本想卖弄一下,不曾想献丑了。” “建阳?江南的?” 那镖师目光忽地一凝,似是想到了什么,意有所指的问道:“冒昧的问一下,徐先生是信哪个教的?” “哪个教???” 徐伯清闻言微微一愣。 刚才故意说错话,想着要是有人搭话的话,就可以顺势聊聊天了。 确实如所想的那般搭上话了,但是这话,怎么有点听不懂呢? 那镖师见他出神的姿态,也是微微一愣,又问道:“徐先生不是天国的人?” “天国?” 徐伯清眉头紧锁的思量着…… ‘天国’是江南叛逆立的国号,而江南叛逆的背后有白莲教妖人作乱,白莲教妖人为蛊惑民心,所用的方法便是劝人信教。 据西厂查到的卷宗记载,前几年江南那边信奉各种民间教义诸如:焚香教、混元教、红阳教等等,多达数十个! 这镖师听闻自己祖籍建阳,先是问自己信哪个教,又问自己是不是天国之人,显然是误把自己当成是白莲教之人了。 想到此处,徐伯清苦笑着解释道:“徐某祖籍虽在建阳,但早些年就离开了,并非天国之人。” 【讲真,最近一直用换源app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huanyuanapp. 安卓苹果均可。】 “……” 那镖师也意识到是自己想多了,拱拱手赔笑道:“最近江陵府民间教义如雨后春笋一般,是我想岔了,还望徐先生勿怪。” “……” 完结了 实在愧对各位等待更新的书友。 对不起… 年前那段时间身体出了问题,自腰疼开始断更,然后又有亲人去世,晚上守灵的时候阳了又发烧,后来在床上躺了几天,每天睡觉就和洗澡一样,全是汗。 我也是真怕死,就去查查,结果肺炎。 光药吃了差不多就有半个月,骨头都像被抽走了一样,真是软的浑身提不起劲。 前前后后差不多躺了一个月,直到年后才缓过神来… 也感谢生病期间各位书友的关心,真的很感谢,也很愧疚。 本来答应书友说恢复更新的,也尝试着继续写筑仙庭了,但可能是太久没写的缘故,始终浑浑噩噩的找不到当时的感觉。 很煎熬,真的很煎熬! 因为这本筑仙庭的成绩不差,对我这样的萌新来说甚是可以说是很好的,我也很想接着写,比谁都想… 但隔了两个月,接着写筑仙庭的时候就像挤牙膏一样,不仅难产,而且写出来的东西连我自己都看不下去。 感觉不对了,味也不对了! 我找编辑分析了一下,编辑说写靠感觉的,断更时间长了就这样,也有可能是我没有做好大纲的原因。 我也反思了一下,可能真是断更时间太久,再想写的时候捡不动了。 当然,可能也有大纲原因… 有书友可能看到我在群里发过,我开书前为筑仙庭写的大纲和细纲。 不夸张,写了整整一笔记本。 但是后来被人举报,改文改的偏了、歪了,列出的各种纲也废了大半,这事算是戳在我心头的伤疤了… 群里老书友应该也知道这事,当初刚上架那还会还不到一百五十章,就被人举报了四十五章,后来请假连夜改了两天,才勉强过审。 至今不知道哪位神仙干的事… 今天和编辑聊了很久,编辑说要写就写,实在写不出来就赶紧和书友说明白,然后安心准备写下一本,这样一直吊着在心里不难受吗? 吊在心里确实难受,很难受… 我甚至都不敢看评论… 所以今天想了很久,决定放下了,也决定让筑仙庭留在回忆中了… 以前看书最恨太监的,可现在自己第一次写书就太监,活生生的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实在愧对各位书友,也愧对编辑… 虽说心中有千般不舍,万般遗憾,但终归还是决定放下筑仙庭,准备新书了。 这几天会和编辑、朋友聊聊新书,目前已经有了大概的思路,梳理一下纲就能出炉了。 新书还是仙侠,主角名也想好了,就用书友提供的‘纪伯常’。 简单易懂,见名而知文风。 这几天整理一下纲,大概周五这样发友能不计前嫌的捧个场。 新书新气象,没变的是骚味。 ………………………… 最后,和各位等筑仙庭更新的书友诚挚的说一声对不起,也希望各位书友能给我一个机会,一个重新证明自己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