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色生香》 第一章 上一世 詹和十八年。 春雨稀稀落落下了好几日。 流仙郡王府后院的一处院落里,颜玉坐在临窗大炕上往外看,春雨顺着屋檐泻下,天空乌压压的黑色,空气中透着几丝凉意。 一旁正擦拭座椅的揽月走过来,关了窗,转身对颜玉说:“姑娘,郡王爷总是东征西战,眼看着您就要生了,也不知道回来看看您。公主她又总是为难您......” 揽月说着,都要哭出来了。 颜玉大着肚子,眼看要生了,除却隆起的肚子,四肢却尤为纤细,脸颊也是消瘦的紧。 她抬头看揽月,却是悄悄叹气一声,唇角带着微微笑意:“这个世上,恐怕只有你一人会担心我了。可我却连累你陪我受困。” 揽月听她一说,顿时哭得泪如雨下,也替自家姑娘抱屈:“姑娘,您如此心善,郡王爷怎么就是不听您解释,偏偏觉得您算计他呢?” 颜玉听了这话,却是不言语。纤纤素手轻抚着小腹,眼神飘忽的望向窗外。也许她和孩子的缘分就要尽了,公主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平安生下孩子的。想到这里,她疲惫的闭上眼睛。 她这一生也许从出生就是个错误,她有太多后悔的事情,后悔不该在老太太面前卑躬屈膝求得垂怜,后悔耳根子软没有守住家财,最后悔的事情,莫过于当年为了摆脱困境,跳出火坑,即使为妾也愿意嫁到流仙郡王府。谁成想,这里不过是另一个火坑罢了。 为了那远远见过一面的郡王刘熙,她对他报了太多救她出火坑的企望。毕竟,那是父亲亲自为她定下的良人。 一切应该在三年前就停止的。她不该奢望的。 皇帝陛下的幼女琳琅公主御前请旨,要招刘熙为驸马,谁人不知流仙郡王的风姿呢。公主殿下想要的人,即使有婚约也在所不惜。 公主得了圣旨,流仙郡王府不能娶颜玉为妻,平妻也是不可能的。那就只能是妾了。老夫人不想管颜玉,只要她从自己面前消失就行。颜玉急需救赎,也就稀里糊涂的一抬小轿嫁过去了。 老夫人为什么不待见颜玉,因为颜玉是老颜国公在外头置的外室所出。 老夫人一生刚强,府中几房子女都由老夫人所出。 而老颜国公居然置了外室,这一桩风流韵事很快就传的人尽皆知。老夫人自觉颜面尽失,好几年都不大出府走动。 可是,事情往往就多巧合。颜国公带姨娘赴宴,阴阳巧合下,怀着颜玉的姨娘替恭王府的小世子挡下了死劫。 恭王是太后幼子,早年间在战场上伤重而亡,府中只留下小世子这一根独苗苗。太后感念颜国公府,也同情这尚在襁褓中的婴儿,于是指派自己宫中有头有脸的嬷嬷前往照顾颜玉。更甚至,在颜玉满月时,赐名为“玉”。 颜国公毕竟年纪大了,痛失爱妾同时还要照顾婴儿,竟是身体渐渐垮了。不过在过世前,还是替她做了打算,私下留给她不少财产;更甚至替她谋了一份好亲事:流仙郡王府小世子。 做再多打算,也护不住一个无人庇护的孩子。颜国公怎么也想不到,幺女会被人聘为妾室,甚至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 世事无常。 主母都是容不下妾室的,这是一条铁律。 就在这时,只听“哐当”一声,门被人从外粗暴的踹开了。 琳琅公主一身大红锦袍,满头珠翠,身后跟着六名宫女,几人浩浩荡荡的走进来。 颜玉朝她望过去,果然,今天就是自己的死期。 琳琅公主环顾四周简陋陈旧的布置,再看向炕上落魄的颜玉,如果没有那高高隆起的肚子,她应该能畅快的大笑出声。 “颜玉,你可曾想过你也有今天?” “你以为你让郡王睡了你,郡王就会和你比翼双飞吗?本公主只要动动手指头,就能让你在他心里低贱如蝼蚁。” 见到颜玉怒睁圆眼瞪着她,她笑得更加不可遏制。只是颜玉那张狐媚妖娆的脸却让她心中更多了嫉妒和想要毁灭她的决心。 “你以为你屈居妾室是你委屈了,你不过是颜家的野种,没爹教没娘养的小杂种,就凭你也配?” “你居然妄图用你这张脸去蛊惑郡王爷,你该死!” 对,她是一无所有的小贱人,她怎么配跟她金尊玉贵的公主争宠?她怎么配让刘熙渐渐对她心生眷恋?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她肚子里的怨种决不能诞生在这世上。那只会更增加她争宠的筹码。郡王就要回来了,她等不了了,今天一定要了结了她。 “你以为刘熙会在乎你肚子里的孩子?你不过就是个玩意儿,你休想!” 颜玉这一刻更加深刻体会到了自己这一生的悲哀。她这一生,爹爹幼时的疼宠记忆太淡,没有遇到良人,如今连孩子都要失去了。 刘熙但凡有一丁点儿在乎她们母子,即使身不由己要在外征战,也应该做好计划护他们周全才是。 颜玉已做好和孩儿共赴黄泉的打算,她只是可惜的看向揽月,揽月估计也难逃毒手了。 琳琅公主看她这时候居然还有闲心去关心别人,怒不可遏。“来人,我今天就要看到她肠穿肚烂,让她和她的小孽种一起去死。” 颜玉被逼着灌下毒药,七窍缓缓流出血来,肚子里孩子也慢慢失去生机。 不知过了多久,一身戎装的刘熙冲了进来,他双目通红的抱起颜玉,大喊着:“不!玉儿你别死!” 此时颜玉已经痛得抬不起手腕。她想甩他一耳光,可她做不到了。 她想对他说:“我恨你,下辈子不再见了。” 可是又有什么意义呢。一切都结束了。 颜玉感觉自己的魂魄轻轻离开了身体,可她离不开这个屋子。 她看见刘熙慢慢放下她,转身拔出随身的佩剑刺向琳琅公主,看见公主大人不可置信的眼神。 看见刘熙为她举行了隆重的葬礼。看见他每日在她房中失魂落魄,痛哭流涕。 他抱着她的灵位述说如何心怡自己的小未婚妻,如何为了她不被公主欺负而隐藏心意。 可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都结束了。 如果有来世,我们不要再见了。 第二章 重生 “啊!”颜玉猛地坐起身,身体犹自颤抖着,喉间似乎仍有梦中的腥甜。她抬头看向眼前熟悉的场景,这是她的闺房啊,她怎么会回到这里? 这一瞬,她有些分不清楚情况,她之前经历的到底是上一世还是梦境?可是那一切都历历在目,那么真切。 听见屋里有动静,廊下做针线的揽月走了进来。“姑娘,您可醒了,来,喝水!” 揽月上前一步,虚扶着颜玉的身子,给她喂水。 颜玉喝完水,却是抓着揽月的手,盯着她的脸庞看。眼前的揽月还是十七、八岁的样子,面庞红润,眼睛炯炯有神,不像后来为了她劳心劳力的憔悴样子了,真好。 “揽月,扶我去梳妆。” “姑娘,您身子才刚好,老夫人的寿宴也是可以不去的。况且早晨老夫人跟前的梅嬷嬷才来叮嘱过。” 铜镜里的少女,乌发及腰,面如白玉,眼含秋水,虽是才要及笄的年龄,却是已经美得如海棠般娇艳欲滴。 颜玉看着镜中的自己,却是心里乐开了花。原来那一切都还不曾发生,原来老天爷还愿意给她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这一次,她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颜玉躺了小半个月,昏昏沉沉提不起精神,可一想到接下来要面对的场景,她就坐直了身姿。 “揽月,去,你亲自去打探下,大姑娘今天的贺礼是什么。” “哎!奴婢这就去。” 颜玉开始给自己梳妆打扮。按说堂堂国公府的姑娘何须自己动手,可她却是已经习以为常了。 明面上她有两个大丫鬟,四个二等丫鬟,还有洒扫数人。可真正能用上的人手却屈指可数。 太后娘娘派到她身边伺候的娴嬷嬷牢靠能干,揽月是采买进来的,经过嬷嬷多年指导,已经是能独挡一面了。 另一个大丫鬟追月正是国公夫人董氏房里刘嬷嬷的女儿,这个追月,对自己最是阳奉阴违,她房里但凡有好东西,很快就会被大房姑娘颜芙知道。她甚至还调拨娴嬷嬷与自己的关系。 上一世,她到流仙郡王府为妾,追月第一时间求了老子娘给她挪窝,然后就不辞而别。 至于那四个二等丫鬟,都是府里大大小小管事、嬷嬷家的孩子,全都是来享福的。她们对她也不过是明面上的尊敬罢了。背地里偷奸耍滑,小偷小拿的,数不胜数。连她自己都在背后听过她们讲她的酸话。 她记得做粗活的李嬷嬷倒是个心善的,她还听过她为她讲好话,同情她孤女的身份。 揽月匆匆进来,附在颜玉耳边低语。 颜玉轻嗤一声,果然不出所料。这就好办了。 “我们今日打扮喜气些,可不能触了老夫人的霉头。” 揽月手快,很快帮颜玉梳妆打扮好。 重来一次,颜玉要自己活出不一样的色彩。绝不能再为人鱼肉了。 这些年,她受尽委屈,可这府里的人却可劲儿的败坏她的名声。说她身子弱,恐怕不好生养;说她气性小,总是顾影自怜;甚至有传说她对下人面慈心狠的。 而大房姑娘颜芙呢?知书达理,蕙质兰心,多才多艺。这么一对比,就把颜玉比到地上去了。而实际上,颜芙将她尊严踩在地上,更是嚣张跋扈。她屋里凡是她喜欢的,都被“借”走了,而东西借走了,可是从来不会回头的。 今日,她就要在众人面前揭开她的真面目。 颜老夫人大寿,京城名门世家都来替她庆贺。老夫人今日红光满面,兴致高涨。不见颜玉露面,心中更是畅快,算她识趣。 不过底下众贵夫人可就多有揣测了。 “颜家那小姑奶奶马上就要及笄了,这颜国公府可一点动静都没有,这没亲爹亲娘的孩子啊...” “是啊,以前大姑奶奶及笄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呢,全京城的及笄礼都没有这么隆重。” “流仙郡王是不是不待见小姑奶奶,这么喜庆的日子也没见他过来。” “是啊,那小姑奶奶是不是又病了,都这个点儿了,还没见她出现。要是我,碰上身子这么差的姑娘,也得三思。何况流仙郡王府也是人丁单薄。” “别说了,来了!” 第三章 颜芙中计 众人看向来人,却见颜玉一身浅紫色对襟襦裙,脸带盈盈笑意,款款走了过来。众人心里不约而同道:小姑奶奶真是国色天香,可惜就是身份卑微了些。 颜玉缓步走到颜老夫人面前,给老夫人请安:“玉儿给老夫人请安,祝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说完,她轻咳一声,虚弱地说道:“揽月,把我给老夫人的贺礼拿来。” 众人引颈相望,只见那丫鬟缓缓打开华贵的梨花木礼盒,中间是一颗猫眼大的黑色东珠,流光溢彩,甚是夺目,这... 又听小姑奶奶说道:“玉儿见今日府里热闹,也替老夫人高兴。原本给您准备了一对儿东珠当贺礼的,这还是太后娘娘送我的十岁生辰礼物,我想着老夫人用着,比我更合适。只是我病了这半个月,竟是找不到另外那颗东珠了,还请老夫人见谅。” 这番话一出口,众贵夫人都一片哗然。而颜国公府众人都面热的紧。 刚刚颜芙早早送给老太太的东珠,还摆在寿桌最起眼的位置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一对儿。 颜玉似乎现在才看到那个东珠,“这东珠怎么在这儿,我在库房中寻了许久,还当是身边丫鬟手脚不干净呢。” 这话一出口,大家都看着颜芙,面对大家揣测的目光,颜芙脸色惨白,可她怎么能承认是她指使人偷拿出来的呢。 颜玉这个小怂包,喜欢一切圆滚滚的东西。像东珠、金元宝、银元宝等,咳,当然了,不是说她贪财。她也喜欢小奶猫、小奶狗。 自从得了太后赏赐的东珠就时常拿出来赏玩,如果颜芙问她借别的首饰,即使知道有借无还,她肯定忍着,还是借给她。只有这东珠,不管问多少次,她都捂得紧紧的。 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她颜芙越是要得到手。于是她指使追月去偷出了一颗,赏玩了几日,觉得没意思了,就想在祖母生辰这日拿来表表孝心,出出风头。 “小姑姑,你怎么这么说话?难不成我还偷你东西不成。” “再说了,东珠这么大的也不是没得买,你怎么确定这颗就是你的?” “如果是太后娘娘赏赐的,那就是宫廷内造的,那可都是有印记的。”这是恭老王妃开口了,她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得饶人处且饶人,性子最温和,这时却眼神凌厉的看着颜老夫人。 都知道颜玉不得老夫人喜欢,又无父无母,日子肯定过得坎坷,却不知道她原来连私库都守不住。 就在这时,颜芙身边的丫鬟玳瑁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老王妃,这事儿真不能怪我们姑娘,我们姑娘是在凤来楼寻来的。这肯定是小姑奶奶身边丫鬟手脚不干净,偷偷拿出去卖了。” 众贵夫人都是成了精的,怎么会信这种狡辩之词。这种内宅之事,岂有这么简单的道理。 颜玉知道风开始往自己这里吹了,也知道这件事情只能这样不了了之。 “感谢恭老王妃为我直言。出了今天这事,我定好好清理身边的丫鬟。” 出了这样的插曲,国公夫人董氏只能卖力活跃气氛,转移众人注意力。颜老夫人差点气得背过气去,也只能强撑着场面话继续交际。 颜芙自觉颜面尽失,想退席避让,却见揽月走了过来。 “大姑娘,我们姑娘想找您去荷花池边叙叙话,给您赔礼道歉。” 说起这事,颜芙还是余怒未消,于是她急匆匆的带着丫鬟过去了。 颜府荷花池占地辽阔,荷花种类繁多,因此在整个京城都是远近闻名的。从荷花池边的摘星楼远眺,画面更是美不胜收。 因着此刻已是接近正午时分,荷花池边倒是少有人往来。 颜玉站在荷花池旁,娇艳的荷花衬得她人比花娇。颜芙看着这个比自己只大了几个月的姑姑就火冒三丈,她自认天生丽质,可只要站在颜玉面前都被衬得失色不少。尤其颜玉不再畏首畏尾,气质更显高贵。 “芙儿,今天真是对不住。我不知道你已经给老夫人送了东珠,不然我不会拿出来的。” 一听这话,颜芙更是火帽三丈,上前就要扇巴掌。颜玉哪里会让她如愿,又往后退了一步。 “知道你今天在宴席上像什么吗?你就像个耍杂耍的,众人都在看你笑话,你如今可不是什么京城四大才女之一了。”颜玉小声道。她此时就是魔鬼,在颜芙的怒火中浇油。 “你!你该死!”颜芙又往前一步,准备揪颜玉头发。 然而下一瞬,她却见颜玉落水了,更为刺目的是,她脸上露出的讽刺的笑容。巨大的荷叶及漫灌的池水迅速遮住了颜玉娇小的身躯。 揽月慌张大喊:“救命啊!救命啊!我们姑娘被推下水了。” 旁边观星楼的男客听见声音,立刻朝这边奔来。 来人中以恭王殿下为首,只见他一身紫色冠袍、眉目俊朗、神情冷峻。恭王命令到:“快去救她。” 这时,一个壮实奴婢跃入水中,不一会儿飞快游到颜玉身边,迅速将她托举出水。众人将颜玉拉上岸,恭王迅速脱下外袍盖在她身上挡住众人目光。 美人经受惊吓,咳喘嘘嘘,在吐出几口污水后晕了过去。 第四章 老王妃做主 揽月抱着颜玉哭哭啼啼:“姑娘,你醒醒,醒醒,你别吓我。大姑娘,你为什么要推姑娘落水,你的心好狠啊。我们姑娘平时处处对你忍让,你怎么就是容不下她呢。” 颜芙吓得脸色煞白,呆在当场。听到这话,也顾不得其他,怒不可遏道:“你这个贱婢,你胡说,是她自己落水的,你休要胡乱攀扯我。” “放肆,芙儿你先下去,这里我来处理。还愣着干嘛?赶紧去请太医过来。你们,赶紧送姑奶奶回房去。”颜国公世子吩咐下人道。颜芙赶紧趁机退下。 世子转头又向恭王赔礼道:“殿下,府上今日发生这等意外,下官实在是羞愧难当。” 恭王顾玄越拂了拂衣袖,一脸淡漠道:“世子,这恐怕不是个意外吧。贵府的姑娘当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这就是要他严查的意思。 殿下自八岁出宫立府,现下不过20岁,却是深得皇上、太后宠爱。殿下不理政务,只挂着虚职,整日和一班纨绔子弟招猫逗狗,游山玩水,真正是富贵闲王。 京中人人都知,颜玉是他的救命恩人之女,恭王殿下是个护短的,平时不见他怎么关照颜玉,可真要遇到她有事,顾玄越是不可能视而不见的。 世子冷汗涔涔,弯腰拭汗:“是,殿下,下官一定严查。三日内必定向您禀告。” 得到消息的众夫人姗姗来迟,顾玄越上前几步搀扶着老恭王妃。得知颜玉无大恙,但是已失去意识。 恭王妃怒目圆睁:“实在太不像话了,姑娘间再大的仇恨也不能取人性命,此事本宫一定会禀告太后,请她老人家为玉儿做主。你们颜国公府一定要给本宫一个交代。本宫在这里,玉儿都能发生这样的事,真不敢想象她平时过的是什么日子。” 盛怒之下,这是把整个颜国公府的颜面都踩在脚下了。颜国公府众人喏喏称是,老恭王妃及恭王拂袖而去。 好好的寿宴出了这样的丑事,众宾客均悻悻离去。不出半个时辰,颜国公府的事情,已经传遍整个京城。 待到回到恭王府,那奴婢唤作单清的上前禀报到:“王爷,奴婢下水去救颜姑娘时,发现她好好的浮在水面上,颜姑娘是识水性的。” 年轻冷峻的恭王顾玄越蹙起眉头:“随她。女人就是麻烦,聒噪。好在她总算知道怎么自保了。” 这些年顾玄越也常能远远见到颜玉,虽然看着冰雪可爱,可她一身气质委实不算好,唯唯诺诺,无主见,看人都不敢直视眼睛。 毕竟是恩人之女,又孤苦无依,他虽然不好表现太多关怀,但是偶尔透漏出几分对她的关注,也能让她生活过得顺畅些。不然他才懒得和颜国公世子那无趣之人走到一处。 花絮院里,张太医把脉后,回身朝颜国公拜道:“国公爷,小姑奶奶这是受到了惊吓,又呛了水,下官会开几服药调理身子。最近几日,注意多静养就是了。” “多谢张太医,只是我这妹妹什么时候能醒?” 话音未落,就见颜玉已经悠悠转醒。揽月惊喜道“姑娘,你可算醒了,我们姑娘的命好苦啊!” 这时,外面传来颜芙尖利的声音:“颜玉,你这个贱人,你是故意的,坏我名声,你不得好死。”人已经快步走到了内室,颜国公满脸铁青,张太医不方便参与人家的家事,赶紧告退出府。心里却不免嘀咕:这大小姐确实跋扈,小姑奶奶日子也确实是不好过啊。 待到人走远,颜国公上前就是一个巴掌:“你这孽障,你还要不要你的名声了,整天喊打喊杀。董氏你就是这样教养你的女儿的?太不像话了。” 颜芙被扇倒在地,捂着脸庞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爹爹,你居然为了这个贱人打我,是她设计陷害我的,她是自己掉进池子中的,爹爹,你要为我做主啊!” 董氏向前扑上去,紧紧抱住颜芙:“我苦命的儿啊,女儿家脸面何其重要,老爷,你怎么这么狠的心,这也是你最宠爱的娇娇女啊,你怎么下得了手?你要打,打死我算了。” “住嘴,你们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好好的寿宴都被你们毁了。”毕竟是自己娇养着长大的女儿,国公爷也不忍看女儿高高肿起的脸。 “玉儿,你来说,你是怎么落水的。” “国公爷,我们姑娘身子弱,奴婢就在当场,奴婢来说...” “住嘴,主子说话,哪里轮到你插嘴。” 颜玉拦住揽月,靠着揽月微微福了福身子:“国公爷,芙儿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想要上前打我巴掌,而我躲避不及才落了水的。”不受宠的庶妹是没资格叫哥哥的。 “你胡说,分明是你引我打你的。” “芙儿,你再插嘴,我就把你送到家庙里去反省。” 颜芙只好噤声,但是眼中的火苗能灼烧死颜玉。 颜玉不禁抖了抖身体:“国公爷,我不会怪芙儿的,你放心。等过几日我休养好了,一定去向老恭王妃解释清楚。东珠是我送给芙儿的,我最近病了一场,忘记了。落水也是我身子虚弱,踏空跌落的。和芙儿无关。” 一听到老恭王妃的名号,原来想不了了之的国公爷不得不打起精神来问始末,最终决定采取颜玉的意见。 而颜芙,也不过轻拿轻放,祠堂罚跪一日,禁足月余。 第五章 嬷嬷归来 翌日,颜玉正斜靠贵妃榻吃葡萄,这是庄子上新出的品种,酸酸甜甜,虽然酸味居多,但是一颗颗圆滚滚紫溜溜的,煞是喜人。颜玉吃的津津有味,葡萄皮都剥了小半碗了。 揽月虽见姑娘高兴,却还是上前端走琉璃盏,笑着道:“姑娘,这葡萄虽新鲜,可毕竟有点儿酸,吃多了无益,您还是少吃点吧。” “嗯,揽月,这葡萄要是放在井水里镇着吃才更爽快呢。” “是,您说的对。” “姑娘,老奴回来了。”外面是娴嬷嬷急匆匆走进来了,进来见着就颜玉就泪目了:“我的姑娘,听说您落水了,您身子可还好?” 颜玉见着娴嬷嬷,穿着罗袜就扑着抱上去痛哭,娴嬷嬷只以为颜玉受了委屈,却哪里知道颜玉心中的苦。 上一世,颜玉铁了心要嫁去流仙郡王府为妾,娴嬷嬷认为自己无言面对太后嘱托,自请离去。娴嬷嬷年纪大了,又不放心她,因此没有离开京城,每过一段时间就去看看揽月探听她的消息,后来知道颜玉年纪轻轻香消玉殒,还在她的坟前哭得死去活来。 再见娴嬷嬷,她老人家虽满头白发,路途劳顿,但是满脸生机,不像后来心如死灰,失去生机。 “嬷嬷,我好想你!”娴嬷嬷听颜玉声音宏亮就已放下心来。“姑娘,老奴已多年不曾这样抱过你了。” 颜玉心中羞愧,过去因为颜国公府人的挑拨,她虽心中信任嬷嬷,但到底有隔阂,两人竟是多年未亲热过。 “嬷嬷,以后我要天天都抱抱您。” “这么大姑娘了,也不知羞。” 颜玉知道嬷嬷这次返乡是去族里过继嗣子,不过上一世那个嗣子已经15岁了,却是个不孝顺的。 “轩儿,你进来。”外面进来个穿着短打灰袍的7、8岁小子,虎头虎脑,眼睛圆溜溜,一看就是个机灵的,不过却是十分瘦弱。可这不是上一世那个贼眉鼠眼的莫聪了? “族里给奴婢过继的孩子,已经大了,是个养不熟的,品性也不行。奴婢原本打算就这么回来,可这苦命的小子却一路跟着奴婢。也是缘分,这小子竟与奴婢那早夭的弟弟有些神似。奴婢就带了他来,以后我们祖孙两也有个依靠。” 娴嬷嬷幼时,因弟弟病重,父母卖了她入宫,所得银两全用来救治弟弟。却不想庸医误人,那孩子也是7、8岁时,就去了。等到娴嬷嬷出宫来照顾颜玉,才打听到,没过几年,父母也一一故去。娴嬷嬷彻底成了孤家寡人,一颗心就都扑在了颜玉身上。 “小子给姑娘请安。”轩儿进门就行了跪拜大礼。 “快快起来,不用行此大礼。”颜玉说着,又嘱咐揽月到:“去将我日日把玩的金元宝,拿一颗最大的给轩儿。” “是。” “姑娘,这可使不得。他哪里能受如此大礼。您只要收了他在院里做个小厮,奴婢就心满意足了。” 颜玉拉着嬷嬷的手,道:“嬷嬷,您含辛茹苦将我抚养长大,轩儿就当是我义弟也不为过,怎么能当他做小厮。我还盼着他能考中状元给您颐养天年呢。” “哎,奴婢就借您吉言了。” “嬷嬷,您是知道我的,我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银两,只要轩儿上进,读书的束修、一切费用全从我这儿支,嬷嬷您的月银也再给您涨二十两。” “姑娘,这、这如何使得。” “嬷嬷,您就别推辞了,这些年,你为了不被大房编排您贪我的银子,多少年都没涨过月银。再说了,轩儿以后成才了,对我也是一大助力。” “哎!姑娘长大了,都听姑娘的。”娴嬷嬷拭泪道。 “轩儿一定好好听姑娘的话,好好读书。将来长大了,孝敬祖母。”做为孤儿,他平时只能在族学里偷听,如今姑娘居然要供他读书,姑娘真是观音菩萨在世。 “乖孩子。姑娘,我看大房在往我们院子里搬东西。那不是之前大小姐借走的吗?她如何会还回来。” “嬷嬷,你有所不知,近日我们姑娘大显神威,大小姐被国公爷罚跪祠堂了。老夫人发话,要把所有从我们院子里拿走的物件都还回来。光大小姐拿走的珠宝首饰,都还回来三大匣子呢。”揽月快言快语道。 “老夫人、大小姐如何舍得?” “嬷嬷,我们姑娘是使了苦肉计的。奴婢听说那日老夫人院子里,几位主子吵嚷了许久,老夫人装晕,大小姐又撒泼打诨的,可国公爷铁了心,说是要对咱们姑娘好点,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我苦命的姑娘,他们这是怕太后问责呢,哪里是真心要对姑娘好啊。” “嬷嬷,如今我也算是苦尽甘来,以后再也不会任他们欺侮了。您一路辛苦,早点带着轩儿去歇息吧。我们明日再叙。” 第六章 拜见太后 第三日,颜玉正在用朝食,手捧一碗子圆滚滚五颜六色的汤圆,手巧的娴嬷嬷看姑娘吃着满足的眯眼就开心,嘴里却还是要劝到:“姑娘,糯米不易克化,您还是要少用些。再吃一碗甜粥吧。”许是日子苦,姑娘也是个孩子,总是爱吃些甜的。 追月这时扭扭捏捏进来了:“姑娘,太后身边的黄公公来了,说是太后请您在今日凉快些的时候进宫一趟。”她怯生生的瞟了一眼颜玉,欲言又止。总感觉最近姑娘有些变化,可又看不真切。也是她瞎了眼,明知道太后一年总要召见姑娘几次,可阖府的人不把姑娘放在眼里,她也就跟着蹬鼻子上眼了。现下大小姐都倒霉了,不知何时会轮到她。 颜玉知道,是时候改变自己的命运了。至于这不长眼的小丫头,到时候自有人推她出来当冤大头。 颜玉身着粉色蝶恋花拖地襦裙,小脸妆容清淡,高高隆起的发髻上仅簪着一根圆润的东珠簪子,行走间行云流水,飘飘欲仙。 娴嬷嬷陪着一起上了宫里来接应的马车。 颜玉掀开车帘朝外望去,街道熙熙攘攘,行人如织,期间更有孩童追逐打闹嬉戏。 府外东南角的街道上隐约看见了流仙郡王刘熙?那俊秀挺拔的背影,上一世她看了三年,不会错的。颜玉看到时,他已骑马远去。他是来看望自己的?就这样远远看一眼?何以要避嫌至此? 颜玉想了很久也不明白,上一世她婚前只远远见过他一次,并不知道他曾经私下默默看望过她。如果不是上一世当阿飘时的所见所闻,她是一丁点都没有感受到他心悦于她。他们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即使登门探视也是可以的,他这样偷偷地来又是为了哪般? 眼看宫门口就在咫尺,颜玉不得不收起心思端坐以对。 太后娘娘端坐在寿康宫的宝座上,看着面前袅袅婷婷走上来的小姑娘,眉眼笑开了花:“这是玉儿来了,哀家第一次见你穿的这么好看,哀家这心里真高兴。小姑娘就是应该穿得鲜艳些。” 太后娘娘慈眉善目,雍容华贵,本就对玉儿心有怜惜,如今看着这姑娘更是个花骨朵似的娇媚,心里恨不得把她指给自己的孙子。 “太后娘娘,小女给您行礼了,祝您福寿安康。”颜玉行了跪拜大礼。 太后娘娘身边的黄嬷嬷立即上前将她搀扶了起来。“姑娘,太后娘娘可念叨您有段日子了。您可得常常进宫来看看她老人家。她呀,就喜欢你们这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奴婢这张老脸太后都不想看了。” “嗯,哀家就喜欢小姑娘承欢膝下,你这老胳膊老腿都和哀家一样了,哀家还怕你摔着哀家呢。”太后娘娘也打趣道。 “阿娴,你也老了。” 娴嬷嬷立即上前禀道:“回太后娘娘的话,您还宝刀未老呢,我们姑娘可全靠您照应了。” “不错,你出了宫,你们姑娘才是你的主子。来人呐,给阿娴看赏。” “玉儿,你上前来。”颜玉上前几步走到太后跟前,跪坐在太后身边。太后执起颜玉娇嫩的小手:“你受委屈了。” 只这一句话,颜玉就已杏眼含泪,却不肯让太后看了去,连忙低头拿了手帕拭泪,又抬头看太后。 “昨儿个,哀家那儿媳已经进宫说过寿宴那天的事了。哀家只问你,你在颜府过的什么日子?” 颜玉知道,光凭自己是没办法摆脱颜国公府那群人的,只有太后娘娘才能帮她。可一想到这十几年来所受得罪,还有上一世自己的悲惨结局,即使想忍住不哭,却已是泣不成声。 “太后娘娘,小女...小女...” “你这孩子,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太后拿了手帕为她拭泪。 又对娴嬷嬷道:“阿娴,你来说。” “太后娘娘,我们姑娘命苦啊。生来就不受颜国公府待见,老国公爷在时我们姑娘还有人护着。可不过五岁稚龄,连老国公爷也去了。我们姑娘小小年纪就已经明白爹爹已去,伤心的卧病在床月旬有余。” “可恨那颜国公府众人既不请医士来瞧瞧姑娘,府里更是一个人都没来探望过姑娘。” “要不是有太后您老人家的赏赐,还有老国公爷给姑娘的私产,奴婢私下去请了医士来瞧,姑娘恐怕已不在这世上了。” “从那之后,姑娘的一切支出都是自己个承担,府里样样东西都没有姑娘的份。要只是这样就算了,我们姑娘但凡有一丁点儿好东西,府里的姑娘们就来借走,却是从来不归还的。那些东西昨日才还了回来,这还不是因为寿宴那天的事传了出去?” “府里的姑娘们对我们姑娘动辄打骂,奴婢曾亲耳听闻,大夫人董氏说,只要明面上别伤者就行。您听听,这哪里是大户人家教养儿女之道?” “岂有此理,颜国公府真是不知所谓。”“阿娴,你怎么就不来跟哀家禀报呢?”太后怒道。 “奴婢也想来呀,可我们姑娘说,有一次进宫见着您似是休息不好,还有咳疾,不忍心让您操心,就不让奴婢来报。还说尽量忍着她们,等到自己出嫁了就好了。” “玉儿,好孩子,哀家那些孙儿都没有你这么孝顺。哀家见你每次进宫都笑容满面,却不知你竟如此艰难度日。” 第七章 恭王到 宫门外,小宫女进来禀报:“太后娘娘,恭王殿下求见。” 颜玉此刻正哭得梨花带雨,不宜见客。 “阿娴,你带玉儿下去休息,哀家稍后再和你们说。” 顾玄越走进大殿,只见到颜玉飘起的裙角。 “皇祖母,孙儿给您请安了。” “哎,好孩子,快过来让哀家看看。你呀,又有半个月没来见过哀家了。” “孙儿这不是来了吗?孙儿这次进宫,定陪皇祖母多住几日。” “哎,好,好。” “孙儿适才听见皇祖母发了火,是何人让您生气?” 说到这里,太后又有不快。“颜国公府怎么回事,这么欺侮一个孤女,颜国公是怎么当这一家之主的。” “孙儿今日也是为了这事来的。皇祖母,那颜家姑娘就是一怂包,这些年光孙儿看见她被欺负,都不止一两次。就她那性子,恐怕不光主子,就是下人都敢在她面前上蹿下跳。” “什么,你都亲眼见过?颜国公好样的,他居然这样对待你的恩人之女。” “皇祖母,孙儿本来不准备告诉你,可这次颜家大小姐却是想要颜姑娘的命的,这次如果不严查,以后恐怕颜姑娘小命休已。”就帮那怂包一次吧,也许还能一劳永逸呢。 “祖母知道了。你呀,最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如今也快二十了,你大皇兄、二皇兄的孩子都能上街打醋了。你要不是这嘴得理不饶人,也早该娶到娘子管管你了。” “皇祖母,皇伯父说我,您也说我,孙儿下次可不敢进宫了。” “好了,祖母不说你。祖母答应了你,由你自己决定娶妻人选,只是你莫要让祖母等太久了。” “好。皇祖母,皇伯父召孙儿前去御书房,孙儿去去就回。您叫黄嬷嬷给我准备叫花鸡。” “好好好,就你嘴馋。” 待到顾玄越离开,颜玉重回大殿,太后沉默了一会儿,对颜玉道:“玉儿,颜国公府苛待你,此事天理不容。哀家会下懿旨斥责颜家那些妇人。有哀家护着,看谁以后还敢欺负你。玉儿,你自己有何想法?” “太后娘娘,玉儿斗胆,可否请太后娘娘送我去庄子上从此了却残生。玉儿经此一事,是再也不敢在国公府过活了。玉儿是真的怕了。” “这怎么行,你一个姑娘家,年纪轻轻,怎能有这等想法。” “玉儿也不想嫁人了。玉儿名声在京中甚是不堪,流仙郡王府众人定是嫌弃于我,这些年,郡王府与玉儿无丝毫联系。太后娘娘,玉儿以后就算要嫁,也要嫁个待玉儿好的人家。再也不想过现在的日子了。” 太后娘娘皱眉:“你当真是这样想的?” “是,太后娘娘,玉儿绝不后悔。” “你让哀家想想,今日你先回去吧。你带一闸子哀家新得的东珠回去,这次是粉色的,成色比之前的好。” “嗯,谢太后娘娘,玉儿在此与您拜别。”于是颜玉就带着一车子药材补品,手捧东珠出宫了。 另一边,顾玄越正大步流星前往御书房。后面小太监小跑着跟着,频频拭汗。恭王殿下人高腿长,练武之人走的又快,平时还好游山玩水,他们这些随行的人真是苦不堪言。 皇帝正坐在正大光明牌匾下批阅奏折,即使年过四十,仍保养得宜,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王者之气,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太监通报:“恭王殿下到!”顾玄越是有特权的,不用通传,直接进入御书房。 “皇伯父,侄儿给您请安!” 皇帝见到玄越很高兴,幼弟在这世间唯一的血脉就只有他了,况且玄越和幼弟还长得如出一辙。 幼时有一段时间,母后被幽禁,只有他和幼弟两人相依为命,幼弟对他总是孺慕有加,好不容易得到的吃食也总是将最好的留给他。待到他初登大宝,为了平定边疆战乱,他本准备御驾亲征,可已安安静静预备做个富贵闲王的幼弟,极力反对,最后披上战袍头也不回地去了战场,只这一次,却是天人永别,再无相见之期。 “平身。玄越,好一段时间不见你,又长高了。” “皇伯父,侄儿已经二十了,怎么还能长高。不过是近日晒黑了,显瘦高。” “哦?你这兔小子,又在捣鼓什么玩意?” “皇伯父,您这可就冤枉侄儿了。还不是班杰那臭小子,整日里显摆他草原民族马术如何了得,侄儿就不信他的邪,便跟他下了赌注,两个月内定要胜了他。皇伯父,侄儿天天夜以继日、废寝忘食的练习,果然皇天不负苦心人,昨儿我可赢了那小子。他还被侄儿踹下马,狼狈不堪。皇伯父,您知道那小子多输不起吗?居然说一局不算,侄儿赢了不过是侥幸,还要加赛一场。” 顾玄越说的唾沫纷飞,皇帝听得津津有味,直至听到顾玄越赢得班杰心服口服,还大声喝彩,把顾玄越骄傲得尾巴翘上天。 “不愧是我大詹王朝的好男儿,班杰区区化外之民不足为惧。今儿皇伯父也沾了你的光了,说说,你要什么奖赏?” “皇伯父,侄儿从您这儿得的奖赏还少?侄儿就是说出来给您开心开心的。” “嗯,皇伯父的几个儿子要都像你这样,伯父就放心了。” 玄越自小聪慧,上书房几个夫子都夸他乃神童在世,加之皇帝对幼弟的愧疚之心,皇帝曾经一度将他按照储君来培养。因此,玄越和皇帝的几个皇子是一起序齿的,排行第三。 然而,这却是将玄越放在了火上炙烤,玄越至此就意外不断。皇子们的外家、朝中重臣都曾伸过手,直至白姨娘救了玄越的那次。不过,即使皇帝震怒,要求严查,甚至亲自抚养玄越,朝中的反对之声也不绝于耳。 后玄越匍匐跪倒在皇帝面前,不过八岁稚龄,却头头是道劝说皇帝:“皇伯父,侄儿感恩伯父抚养教导之恩,然侄儿志不在此。侄儿听皇祖母说过,父王在世时,就只想辅助皇伯父登基,待皇伯父登基后便功成身退,做一个富贵闲王。侄儿的愿想也是如此。况且皇兄和弟弟们都天资优越,皇伯父大可从他们中择一立为储君,只有他们才是名正言顺的储君人选。皇伯父,请您满足侄儿的愿想吧。” 皇帝痛定思痛,为了护住玄越,最终点头。 而后下了圣旨:玄越承继父位,继续立为恭王,永不降爵。同圣旨一起的,还有一道金光闪闪的免死金牌。 第八章 自立女户 “皇伯父,侄儿这不过是小打小闹,不足挂齿。皇兄们才是励精图治,各展神通,民间多对皇兄们赞叹有加。”顾玄越虔诚地说。 被人夸自己儿子能干,作为一个父亲,即使贵为天子,也是高兴的。“你呀你...” 殿内两人有说有笑,加之大太监陈公公偶尔也打趣两句,君臣同欢。皇帝也久违地感觉到了天伦之乐。 殿外大皇子顾昭、二皇子顾昶同时到了,正静立在外等候通传,听见里面的欢声笑语,心里很不是滋味。 因父皇一直疑心当年顾玄越差点出事,是两位皇子外祖家出的手。这些年对他两都是不假颜色。且父皇正当年,也不想养大了他们的野心,故此还不曾立太子。 小太监通传后,两位皇子进入御书房大殿。 “恭祝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皇帝收敛了笑容道。 “大皇兄、二皇兄。”顾玄越上前见礼。 “玄越有礼了。” 顾玄越又向皇帝拜道:“皇伯父,您和皇兄们有公务要谈,侄儿先行告退。” 皇帝:“玄越,先别急着走。你也一起来参详参详。你们看看,这是扬州贪腐案的折子。” 众人一一传阅,两位皇子已知晓此事,简略看一眼,顾玄越倒是认真细读了折子。 扬州贪腐案,涉案之广,闻所未闻,竟是整个扬州地界大大小小官员无一幸免。都说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更何况是一个个贪官。 这几年,扬州地界被这些人搅得民不聊生。要不是有人家破人亡,拼了命躲过追杀,进京告御状,此事恐怕还不得以见天日。 大皇子道:“父皇,儿臣认为,此事该严查。大大小小官员应一一问责。唯有重刑,才能镇住扬州以及其他地方官员。扬州本就富庶,何况我朝官员俸禄优渥,这般人等实在无法无天,有违父皇重托。” “昶儿,你怎么看。” “父皇,儿臣与皇兄看法略有不同。扬州地界官员数百人,如若全部下狱,即使加考恩科,也不及补充官员。届时扬州地界只怕更加民不聊生。” 大皇子:“那依皇弟之见当如何?” “父皇,依儿臣所见,这帮人应当一分为二,区别罪责以待之。罪无可恕的,决不饶恕。罪责轻忽的,退回贪赃银两,将功补过。且应立即派出廉政之一方大员前去主持大局。” “哦?皇弟可是想好了要派哪位大臣前往?” “皇兄,人选自是由父皇定夺。” “行了。玄越,你也说说吧。”两位皇子均已参政,所说之事也均是朝中大臣已有观点,并无新意。 “皇伯父,侄儿觉得两位皇兄都有理。侄儿虽有感于扬州百姓疾苦,只平日同一帮纨绔子弟招猫逗狗,于此事上并无建议,还请皇伯父见谅。” 皇帝知他不想抢皇兄风头,也不为难他。况且,不管扬州地界最终何人去,那人都不能是大皇子、二皇子派系的。玄越知他已有定论,故此不再多言。 “你呀,还知扬州百姓疾苦,也不枉朕多年教导。只你得多多为朕分忧才是。” 一句扬州百姓疾苦,都能得父皇夸赞,两位皇子心中好苦。 “皇伯父,侄儿实在惭愧。皇祖母唤侄儿速去速回,侄儿这就去皇祖母面前尽孝。侄儿告退。” “你这泼猴,去吧。”皇帝都被气笑了。 小太监看着前面一路狂奔的恭王殿下露出苦笑。 寿康宫外,顾玄越见宫人都离宫门远远的立着,知道皇祖母又在商量要事。却是迅速贴上宫门,公然听墙角。小宫女们看见他滑稽的动作都捂嘴笑。 只听太后说:“几年前琳琅就想要哀家给她和刘熙赐婚,哀家还斥责了她。不想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居然还惦记着,时不时就要来哭诉一番。到底是我们皇家亏欠了皇后,她无子,只这一个女儿,哀家也不想让她为琳琅的婚事忧心。” “如今玉儿自己个儿想退婚,哀家倒是想成全了琳琅。只是哀家心中又怕错过刘熙后,玉儿难觅得良婿。着实为难啊!” 黄嬷嬷道:“娘娘,世事难两全,不如顺水推舟。至于颜姑娘,您老将来再给她赐一门婚事如何。也或许,颜姑娘将来有自己的造化,有缘人不期而遇也是有的。” 宫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只听玄越道:“皇祖母,孙儿有一计,可解皇祖母忧愁。” “祖母当你还要听多久才进来呢。这整个宫里,也只有你敢光明正大听墙角了。”太后点了点玄越额头。 “这还不是因为皇祖母疼孙儿,孙儿才有这狗胆吗?” “去去去,越发胡扯了。哀家也听听,你说,你有什么法子?” “不如赐颜姑娘自立女户如何?” “这怎使得,民间也只有那些娘家绝户,婆家不容的妇人才立女户。玉儿一个小姑娘可使不得。” “皇祖母,颜姑娘如今不就是娘家绝户,婆家都不来提亲吗?这样的婆家嫁过去,颜姑娘也是不愿的。以后若合离了,颜姑娘就更难自处了。” 顾玄越从未如此操心一件事儿,每次见着那小怂包都涌现过的想法,现如今终于有机会向皇祖母提了。不过他这么做,只是为了报恩而已,嗯。 “呸呸呸,玉儿怎会合离,偏你乌鸦嘴。” “哎呀,皇祖母,孙儿都说了是假若。您也说琳琅看中刘熙...” “住嘴,你可休要出去说,毁了你妹妹的名声。”太后喝道。 如果几年前,琳琅已经看中刘熙,还年年来缠磨皇祖母,可外面却是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可见皇祖母是下了封口令的。 “皇祖母,您还不知道孙儿,孙儿最不愿意攀扯这些琐事。不过是想着颜姑娘实在命苦,才多嘴说一句。”顾玄越翘起二郎脚,没形没状的靠着圈椅,还往嘴里扔了一颗葡萄。 顾玄越继续劝说:“您说,到时颜姑娘自立女户,活得自在。琳琅觅得佳婿,您也算补偿了皇伯母了。刘熙尚了公主,流仙郡王府更上一层楼,皆大欢喜,岂不快哉!” “你说的也有理,容祖母自思量一番。” 顾玄越知道皇祖母已是动摇了,自不再多言。 接下来几日,他在皇祖母膝下,很是当了几日孝子贤孙。 第九章 太后懿旨 颜玉回府后,闭门不出,只日日把玩新得的东珠,静心等待太后懿旨。无人来“借”东西,府里的姑娘也不来挑衅了。颜玉很是过了几日悠闲日子。 颜府众人却是胆战心惊,忐忑不安。寿宴那日的事,京城各处传的有板有眼,太后娘娘此次是不可能再放任不管了。 大房正屋里,董氏正拿手帕揉着脑门儿,和刘嬷嬷闲聊着:“母亲何苦揪着前事不放,为难一个孤女,我这做儿媳妇的也只能如了她的愿,如若不然,恐怕我这掌家之权都要被撤了,三弟妹可是日日盼着呢。可如今出了这等事,遭殃的却是我儿,芙儿以后的名声可怎么办?太后还不知道要如何发落呢。” 刘嬷嬷虽也心中忐忑,只能温声安慰夫人。“夫人,小姑奶奶毕竟身体无碍,太后不至于为了她,不顾及国公爷面子。” 说完,又靠近了一步,耳语道:“奴婢已命人放出话去,当日乃小姑奶奶恶语伤人,中伤老夫人,大姑娘才代为教训的。不管如何,也要替大姑娘博一回孝顺的名声。且小姑奶奶自己都说了,落水乃是自己踏空导致,和大姑娘无关。” 如此,即使有人半信半疑,颜芙的名声也能挽回一些。 “你做得不错,如此,也只能这样了。芙儿就是冲动,这人来人往,怎么就不能耐下性子来,私下教训呢。真是枉费我多年教导。” “夫人,日头底下无新鲜事,过几日,京城出了新传闻,咱们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但愿吧。如今国公爷要善待颜玉,老夫人却不松口,你说我夹在中间,多难做人。” “夫人,明面上还是得听老爷的,不能再让外人抓住把柄了。老夫人也是明白的,不过是抹不开面子罢了。” 国公府后院,偌大的荷花池,粉的、白的、深红的荷花争相斗艳。凉亭里二夫人、三夫人正在众丫头的精心服侍下赏荷。 二夫人方氏身子不好,又不得夫君欢心,因此总是一身素装,对事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得罪小姑奶奶的可是大房,咱二房、三房一向都是仰人鼻息,即使姑娘间偶有争吵,也无伤大雅,你又何必忧心?” 方氏看着三夫人章氏就心里泛酸,同是小官家女儿出身,嫁入国公府后却是天差地别。老三是幼子,得老夫人宠溺,虽不思进取,只是白身,可却管着阖府产业。老三没本事,老太太就找了几个管事操持着,明面上就显得老三精明能干,赚足了面子。且老三还是个好的,只守着章氏一人过活,和章氏恩爱有加,儿子女儿生了一个又一个。章氏整日里容光焕发,心情舒畅,不像她总是长吁短叹。两人虽只相差了两岁,她已初显老态,可光阴却是不曾在章氏脸上留下痕迹。 “我说二嫂嫂,您是没听明白我的话。您想想,如太后当真斥责老夫人,咱阖府的名声都毁了,姑娘们说亲可就难了。我家两个妞妞还小,可你家颜萱已经十二了,可不能被耽误了。”章氏抓了一把葵瓜子仁,一小口一小口的咀嚼着。 方氏只生了这么一个女儿,听了这话,立马只觉揪心疼。即使知道夫君的外室生了个儿子都没这么揪心过。 这些年,颜萱就是她生活唯一的重心。 只是一思量,又能怎么办呢。夫君寡恩少爱,又唯大哥马首是瞻,即使两人官职相当,自己还是实权派,却从未想过取而代之。分家就更是不可能了。 她和萱儿也只能在这艘船上随波逐浪了。 方氏顿时没了赏荷的心情,扶着丫鬟的手回屋去了。 只章氏还在嗑瓜子,幻想着有朝一日,能接过大嫂手里的掌家之权。 又过了几日,太后懿旨总算到了。 颜府众人跪迎黄公公宣读懿旨,大意是:颜国公治家不严,罚俸半年;颜芙不尊长辈,嚣张跋扈,赐教养嬷嬷教导半年,禁足半年;颜玉自及笄后,自立女户;即日起解除与流仙郡王府婚约,此后二人婚嫁各不相关。 只是斥责了颜国公、颜芙,已算是轻拿轻放了,国公爷深感太后娘娘隆恩。至于颜玉自立女户以及解除婚约之事,只能稍后再议。 颜国公强撑场面送别黄公公,回府后只见老夫人瘫坐在圈椅上,大房各女眷怒视颜玉;颜玉缩在揽月和娴嬷嬷身后瑟瑟发抖。二房、三房女眷表面感伤,实际有多少幸灾乐祸的成分在里面不得而知。还好二弟、三弟还是忧虑阖府前程的。 即使是被董氏拉着,颜芙最终还是控制不了怒意,挣脱开来。箭步冲到颜玉面前扒拉开两个奴婢,重重扇了颜玉一个大巴掌。紧接着,还要揪颜玉的头发。颜芙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你这贱人,我跟你拼了,我没了名声,你还想自立女户,你休想,我不会让你好过的。啊!” 揽月、娴嬷嬷及时拉住了她,颜玉的头发没遭殃,可面庞迅速的肿起却是有目共睹。 颜国公深感家门不幸,怒喝道:“还不拉住这孽障,你们还想抗懿旨不成?” 看见母亲脸上快意的神情,颜国公深感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为了母亲的一点心结,阖府均要覆灭。 “母亲,孩儿求您,玉儿两月后就要自立女户了。这段时间,您就消停些,咱们化干戈为玉帛,和平相处如何?”国公爷跪倒在母亲面前。 “你这不孝子,你竟然这样同母亲说话?我要告你忤逆。”老夫人气得直扶胸口,她养尊处优多年,已许久不曾被人当面顶撞了。 “母亲,您消消气,您听大哥慢慢说。”三老爷冲上一步拽住老夫人的手。 “玉儿,你先回院里,大哥稍后再来和你细说。你放心,大哥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一并交代下人拿最好的消肿养颜膏药去花絮院。 娴嬷嬷、揽月二人扶着头晕眼花的颜玉走了。 一回到屋里,两人迅速关了屋门,扶着颜玉躺下。娴嬷嬷边涂药膏,边心疼地说:“姑娘,您这是何必。非要拽着奴婢挨这一巴掌,您何苦去受这个罪。要教训大姑娘,不急于一时。” “嬷嬷,我知你心疼我。我向您保证,这是我最后一次用这苦肉计。”颜玉感觉牙都被打松动了,还是低估了大姑娘的气力。 “哎!咱姑娘长大了,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有盼头。您忍着点,这药膏得敷得厚厚的,才能好得快。” 第十章 尚公主 解除婚约的懿旨也一并送到了流仙郡王府。刘老夫人战战兢兢接过懿旨,刘熙却失魂落魄,不知所措,最终还是问了黄公公:“公公,可是我做错了什么?为何太后娘娘会下懿旨解除婚约?” 黄公公面带笑容:“郡王,这咱家可不清楚。老夫人,太后娘娘着您进宫见驾呢。” “熙儿,这...”老夫人心中忐忑,以为太后是要斥责她慢待颜玉。可她却是实在不认同这门亲事的,颜玉虽出生颜国公府,如今却实实在在是一个孤女。且京中传闻她身子不好,有碍子嗣,她流仙郡王府人丁单薄,可不能有她这样的主母。 “母亲,无事。孩儿陪您一同前去。” 老夫人乘了马车,刘熙骑了一匹快马,并驾齐驱。 刘熙身长八尺,器宇轩昂,且文武双全,乃京中贵女深闺梦中人。即使此刻神情落寞,也引得众路人驻足围观。 刘熙无召不得入宫,只能焦急地等在宫门口。就在刘熙踱完第八百个来回后,老夫人一改颓态,喜滋滋地回来了。 “母亲,发生何事?” “喜事儿,上车说。”老夫人满面笑容。 刘熙钻进马车,急急问询。 “我的儿,好事,天大的好事啊。太后老人家着我向皇家提亲,让你尚了琳琅公主,明日皇上就会下圣旨赐婚。” “什么?母亲,你可答应了?” “当然答应了。你可是有何不妥?” “母亲,孩儿自小就期盼能娶颜姑娘为妻,如何能尚公主。” “你糊涂,太后娘娘已命你们解除婚约,你就断了这个念想吧。我们郡王府可不比当年了,如今也就你这一根独苗苗,阖府前程都在你一人肩上,如此天降馅饼的好事可遇不可求啊。” “母亲...” “行了,回府再说吧。隔墙有耳。” 刘熙只能暂时作罢。 夜幕降临,刘熙不能扭转母亲想法,又不能伤了寡母的心,便只能出府散心。走着走着,就来到了颜国公府。 这些年,他常在她可能出门的日子,隐匿一旁偷偷地看她一眼,如同一个痴汉。一想到过了及笄之年,她就能成为他的妻,他总是半夜都能笑醒。 伤心人摸出袖中一个小紫檀盒子,打开来痴痴地看。东海夜明珠在夜色中照亮四周,刘熙恍惚能在夜明珠中见到佳人笑靥如花的脸。 这本是他寻摸了一年才找到的至宝,原本想托人添作及笄贺礼,博佳人一笑,如今已是妄想了。 这些年,因着琳琅公主的爱慕,他不能正大光明守护她,不能在离她最近的地方给她安慰。原本只等着建功立业,求得皇上赐婚,也好打消公主念头,如今难道一切都要成空? 他不服!在木未成舟之前,至少要再争取一次。 刘熙毅然骑马朝皇宫奔去,递上牌子入宫,到得乾清宫门,却被大太监陈公公拦下:“哎呦喂,我说郡王爷,您不看看时辰,这个时候淑妃娘娘正在里头伴驾呢。咱家可不敢扰了皇上雅兴。您不如明儿再来?” 刘熙却是撩起长袍,冲着宫门口跪下。“公公,明儿来就晚了。臣有要事求见陛下,请您代为通传。” “您真是折煞老奴了。老奴哪有这个胆。”皇上已经知道他的来意,铁了心要成全琳琅公主,是不会见他的。 “那臣就在此跪等陛下,陛下明日总会见臣。” “哎,您这何必呢?” 忙命人拿了蒲团,搀扶着刘熙跪下。又着人看着些郡王,以免郡王身体不支。 陈公公年纪也大了,陪了皇上一天,鞍前马后的伺候着,此刻只觉腰酸腿痛,便告辞退下了。 第二日清晨,皇帝喝道:“叫那混小子滚进来。” 刘熙一瘸一拐的进入大殿面圣,正要呈言,皇帝又喝道:“叫你娶了皇家公主,还委屈你了?” “臣不敢。” “你不敢,朕看你敢得很。看来你还不知为何解除了婚约,今日朕就要你看个明白。陈广,你着人去宣了颜国公和他妹妹入宫来。”颜国公只是在礼部担了个虚职,平日无需上朝。 “你,今日无需上朝,在此歇歇,候着他们。”皇帝一向礼遇有为重臣。 能再见一见颜玉,刘熙万分感恩,心中涌起无限挽回婚约的盼头。 娴嬷嬷快速给颜玉上妆,又挑了一套不出挑的衣衫给颜玉换好。然后随了颜玉去往府门口,国公爷已先到了。 国公爷原本已在马车里安坐,听到声,又下来与颜玉嘱咐几句:“玉儿,此次皇上召见,应是为了解除婚约之事。哥哥探听到,郡王爷昨晚在乾清宫门前跪了一夜。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看着眼前这比自己女儿只大了几个月的姑娘,国公爷一时有些羞赧。这么多年了,竟是彻底忽略了她。 “昨夜我和你二哥、三哥议事太晚,就没有去扰你休息。原本打算今日去和你谈,却这么不巧。你放心,你的事,大哥这次会管到底。另外,今日进宫,小心应对,莫要触怒龙颜。” 颜玉上了自己的马车后,还在想:她这大哥,最是识时务。上一世,他们可没有任何时机能单独说上话,更别提能喊他一句哥哥了。 刘熙...何苦,今生,她不会再给他机会了。 等候佳人的时间总是难熬,好不容易盼到颜姑娘,刘熙无暇顾及不适的膝盖,强忍着疼痛直行过去见礼:“国公爷,颜姑娘。” 有小太监上来传话:“郡王爷,颜姑娘,皇上命你二人前往御花园的朝花亭叙话,请跟奴才往这边走。” 又道:“国公爷,您在此稍候。” 刘熙望着前面那道淡蓝色的身影,心中澎湃不已。颜姑娘似乎长高了,身形更显婀娜,这样的身高与他相拥最是恰到好处。这是长大后,两人第一次离得这么近,只可惜,她对他已不假辞色。 如果此时,她能回头看他一眼,灿然嫣笑该有多好;如果此时,他们能执手笑谈,畅聊天南地北该有多好。他只盼这段路能长一点,再长一点。 然而朝花亭近在咫尺,小太监已躬身作揖:“郡王爷、颜姑娘,此处四围空旷,奴才也已清路。二位有话尽管说。奴才先告退了。” 第十一章 见刘熙 颜玉袅袅婷婷踏上亭子,转身看向刘熙,待到刘熙走至眼前,行了一礼:“郡王爷有礼。” “颜姑娘有礼。”刘熙温情脉脉地看着颜玉。 这样的眼神,上一世的颜玉也许不配得上,所以她从未见过。颜玉侧身俯首掩去眼中的复杂,她拼命告诉自己,上一世的仇恨与今生的刘熙再无瓜葛,莫要让他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又抬头看向刘熙:“郡王爷,不知今日皇上召小女进宫所谓何事。” “颜姑娘,我们解除婚约一事,我来求皇上收回成命。这中间一定有误会。” “郡王爷,解除婚约一事,是小女向太后娘娘提起的。小女名声不好,身子又差,不想拖累了郡王爷。” “什么,这不可能!你怎么会这样做。”刘熙如遭雷劈,他一直知道颜玉也是心悦于他的,他以为他们是双向爱慕,却不知颜玉何时已改了心意。 “事实确是如此,郡王爷,小女言尽于此,告辞。”颜玉转身欲走,刘熙上前一步拽住她的衣袖。“不,颜姑娘,你先别走,你听我说。” “你放手!”颜玉提高了声音喝道。娴嬷嬷听到声音欲要入内护主,可一想到他二人定是要攀扯清楚才能各自放下过往,重新过活的,又止步不前。 颜玉眼中掩饰不住的恨意彻底凉了刘熙的心,曾几何时,小姑娘心中已有了怨念,而且还那么深,这是何故? “颜姑娘,我心悦于你!” “你心悦于我,却为何要这样对我?”颜玉说的是上一世。 刘熙却以为她在抱怨他的渺无音讯。“我可以解释的,颜姑娘。你可能不记得了,你小时,我还抱过你的。父亲和老颜国公见了说要替我们二人定下娃娃亲,我还郑重地跪下谢过了。从那时起,我就在心中把你视为妻子,从未动摇过。” “后来我去书院读书,去苍山习武,也从未敢忘怀。” 颜玉听了这些,心中有少许动容。 “你还未说,你为何要这样对我。那些我孤苦无依的时候,你都在哪里?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她即将临产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在,为什么不派人保护她。 “等我学成归来,才听说伯父已去世。我曾去颜府探望你,但是不得其门而入。况且,母亲也不愿意我去。”刘熙声音越说越弱。 “呵呵,是吗?原来那么久之前,流仙郡王府已不准备履行婚约了。”颜玉哀叹道。 “母亲最终都会如了我意的,她只我一个孩子。我心悦于你,她是知道的。” “呵,是吗?这样的如意我不稀罕。”上一世她大了肚子,老夫人却碍于公主身份,连探视都未有过。 “颜姑娘,你别这样。在我心里,只有你,从未有她人。这些年,我一直在默默等你长大,我不能离你太近,也是在保护你。” “保护我?怎么保护?”任由我和你的孩子一尸两命吗? “琳琅公主...心悦于我,我不靠近你,是为了防止你被她伤害。” “什么?琳琅公主?” “皇上今日就要下旨赐婚。我不要什么琳琅公主,我只要你。” 原来啊,原来,原来那么久前他就知道琳琅公主爱慕他,所以上一世,他才总是对她不假辞色。她嫁进流仙郡王府第三年,二人才圆房,可却被安了下药魅惑主子、狐狸精、下作胚子的罪名。他就是这样保护她的? 颜玉收了泪水,转身看向刘熙:“郡王爷,小女恭祝两位百年好合、白头到老,永结同心。至于我,就请郡王爷放过小女吧。” 君子尚不立危墙之下,更何况,她不过是个小女子。上一世他就保护不了她,她不会再给他一次机会伤害她的,不会的。今生,她要自强起来,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只是可惜她肚中相伴了七个月的孩子,今生无缘再投生到她怀中了。 颜玉拂袖而去,娴嬷嬷挡住了刘熙的路。 “郡王爷,奴婢说句托大的话,姑娘孤苦无依,光是国公府就够难对付了。如果再加上琳琅公主,我们姑娘恐怕活不到及笄,活不到自立女户的时候了。您还是先解决您自己个的问题,再来考虑婚事的好。” 刘熙自是知道娴嬷嬷的,她向来视玉儿如亲女,万事都挡在玉儿前头,那些他想做而做不到的事,娴嬷嬷都做了。 刘熙躬身作揖道:“娴嬷嬷,这些年,多亏有你。” “老奴不敢当,老奴告退。”郡王爷呦,您如今可没有资格说这话了,早干嘛去了。 几人重新回到乾清宫,皇上已下朝入殿。里面传来颜国公的声音:“老臣惭愧,陛下。老臣有罪。” “哦?你何罪之有啊!” “老臣治家不严,惊扰太后娘娘;另无视庶妹,置其于性命危险之地,臣有罪。此乃老臣请罪折子,请皇上过目。” 陈公公接过折子,递给皇上,皇上草草扫了一眼,置在了龙案上。 “哼,你这老狐狸,倒是狠的下心。” “是,老臣愿官降半职,罚俸一年。另,将小女送至京郊庄子,严加看管,任何情况不许归京,绝不让她出现在妹妹面前。” 皇上点头道:“就依你所言。” “谢陛下隆恩。”颜国公拜谢道。 此事能到此为止,真应该谢天谢地谢祖宗了。只是希望,等会儿皇上看见颜玉微肿的脸庞不会反悔。芙儿这孽障,颜国公府真是被她害惨了。 “宣郡王爷、颜姑娘觐见!” “臣(臣女)刘熙(颜玉)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起了吧。” 想到太后、玄越均对颜玉袒护有加,加之刘熙又对她如此痴情,皇帝起了一窥容颜的想法。 “你就是颜家小女?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众人心中一惊,不知陛下作何想法。 颜玉心中惊骇,也只得抬起头了,却是不敢直视龙颜。 皇帝原本漫不经心看过去,却在下一瞬弹跳起身:“你...你是兰惠?” 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陈公公也赶紧望了过去。这一看不要紧,这姑娘怎的如此神似二十年前的兰惠? 第十二章 兰惠 皇上见到颜玉反应如此大,陈公公的表情也相当可疑。 颜玉却反应迟钝,茫然四顾。 “此乃家妹颜玉。”“此乃颜姑娘。”国公爷、郡王爷异口同声说道。 皇上心中百感交集,也无心思再继续说赐婚一事。“都下去吧。刘爱卿,你明日早朝后来见朕。” “臣...” “看你明日表现,朕再决定是否下旨。” “这...” “郡王爷,你就赶紧回去休息吧。陛下也累了。”陈公公催促道。 众人一一退下。 “陈广。”皇帝已是在闭目揉着额头,陈公公立马上前熟练的揉按。 “皇上,你头又疼了。” “无碍,你亲自去指派几个可信的查查,这到底怎么回事。” 皇上舞象之年始开荤,教导宫女有两个,均大了两岁,正是女人一生中最娇艳的时候。按说长辈一般都是安排相貌平平的宫女教导房事。可当时太后正被幽禁,先德妃主持后宫,得了先皇旨意后,竟是挑选了宫中最美艳的两位送到皇上宫中。 还是四皇子的皇上对其中之一的兰惠一见钟情。毛头小子,初涉情场,不知节制。作为罪臣之女的兰惠也对四皇子报了过多幻想,使出浑身解数勾引。四皇子日日迷恋被翻红浪,全副心思都用在了兰惠身上,竟是生生耽误了学业。 先德妃得知心机得逞,于是设了局请皇上考教各位皇子学业。即使四皇子天资聪慧,学业根基扎实,可耐不住两个多月耳鬓厮磨,红袖添香,回答问题时磕磕绊绊。 先皇怒掷杯盏,四皇子不敢躲避,生生伤了额头。先皇心疼儿子,上前再一细看,四皇子眼眶凹陷、精力不济,竟像是纵欲过度的样子。 此时德妃也着了个小嫔妃煽风点火:“四皇子这是...哎!少年人,可以理解的,皇上。” 竟有女人敢耽误皇儿学业,必诛杀之。 兰惠被拖到庭中受杖刑,先皇命太监将之生生打死。除几个幼年皇子皇女外,殿中其他人等一律观刑。 兰惠此女性情坚毅,受刑过程中紧咬牙关,一声不吭,却脉脉含情望着四皇子。 四皇子跪求先皇饶她一条小命,送出宫去,以后定永不相见。可先皇铁了心要教育四皇子,岂肯让步? 四皇子无法,又想冲上去拦着执刑太监,奈何被多名侍卫按压,无法动弹,只能哭天抢地喊“兰惠”。 没过多久,兰惠身下竟流血不止,一个未成形的胎儿流了出来。当有经验的嬷嬷禀报,孩子已经约莫三个月了,四皇子已是平静了下来,犹如行尸走肉。 殿中数位嫔妃惊吓得晕了过去,连先德妃这样心狠手辣的女人都作呕了。 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没了,第一个深爱的女人也香消玉殒。之后长达数月的时间里,四皇子失魂落魄,日日噩梦缠身。 陈公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请不到皇后来看四皇子,就去请了七皇子过来。尚显稚嫩的七皇子一把抱住哥哥瘦削如柴的身子,哭道:“皇兄,连你也不管我了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四皇子清醒了过来,心中誓要为妻为子报仇。 他第一件事就是光着膀子,束着荆条,去向先皇负荆请罪。 经此一事,四皇子痛定思痛,发愤图强。在朝中立贤臣人设,在宫中揣摩先皇心思,竟亲自扳倒了舅父一族,解除了先皇心中疑虑,皇后很快解除幽禁。 四皇子有其狠辣一面,对幼弟又格外爱护,这样的皇子不啻为更好地储君人选。四皇子、德妃所出五皇子一直受先皇喜爱,先皇总在犹豫立何人为太子。此后不到半年,四皇子被立为太子。 先皇更是果敢地打压其他皇子,确保太子地位不受动摇,避免兄弟阋墙之祸。 后先皇薨逝,太子承继帝位。第一件事情,就是寻了先德妃的差错,血洗德安宫,当日行刑太监一个不留,更逼着先德妃当面自缢。 五皇子逃窜至边境挑起战争,而幼弟代为出征,一去不返。 梦中惊坐起,陈公公上前:“陛下,是否未能安睡?” “梦魇一宿。你可查清楚了?” “启禀陛下,查清楚了。兰惠与这颜姑娘均世代居于京城,兰惠府上历代均乃公侯将相之家,颜姑娘肖母,其生母白姨娘却是商户出身,两家素无来往。” “这么说,确无关联?有无可能...是那人投胎转世?” “皇上,恕奴才僭越,多嘴一句。奴才曾多次远远见过颜姑娘,这姑娘平日里爱穿红着绿,甚是娇俏。她与兰惠往常周身气度均不相似。” 陈公公顿了顿,迅速瞟了皇上一眼,又道:“细一思量,这颜姑娘可能为了面圣,才穿得沉稳些。奴才瞧着,除了这眼睛十成十的相像外,并无相似之处。” “是,眼睛相似,气度只是偶有相似。”皇帝闭目,到底还是有些不死心。“你去安排一下,找个合适的不刻意的时机,朕要再见她一面。” 至于怎么见,可不就是陈公公该操心的事情? 话说那日颜国公送了颜玉回府,在门口停下了。嘱托道:“今日晨起入宫,也未能好好用膳,你且去休息。大哥还得去上值,晚上咱们一起用膳,大哥有事和你说。” “谢大哥体恤,玉儿这就回去了。” 装模作样目送了颜国公远去,颜玉心中冷笑: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可不会因几句温言软语就能视他为亲大哥。 颜玉甩帕转身回府,却听身后一陌生女声唤道:“玉儿!” 颜玉回头一看,面前已站着两位陌生人。不似高门显贵出身,却也应是出自殷实之家。夫人面善可亲,姑娘剑眉星目,英气勃勃。 “二位是?” “民妇乃城东白家的。”白夫人邓氏不知道眼前姑娘是否会认她,姑奶奶生前只是姨娘,高门大户人家是不把他们当亲戚走动的,是以此乃几人第一次相见。 颜玉幼时,他们也曾数次上门想见一见她,可每次还未登门就被打了出去。他们人微言轻,也只能默默关怀外甥女。 如今听闻京中传闻,玉儿及笄后可自立女户,且昨日居然有人暗中打探姑奶奶的事。邓氏再也坐不住,携了女儿来国公府门前等候。 如今的门房不敢对他们不客气。却说不巧,姑娘晨起入宫了,他们只能候着,只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 “您可是舅母?” 第十三章 见舅母 知往事 颜玉听闻姨娘是没有姊妹的,那眼前这位只可能是舅母了。 邓氏一听,眼泪就落了下来,立刻上前一步握住了颜玉的手。 “诶!是,我是你大舅母。这是你白真表姐。真儿,快来见过你表妹。” “表妹有礼了,我一直想见你,今日可算见着了。” 白真上前见礼,然后就揽着颜玉肩膀,颜玉从未和同龄人如此亲密,心中受宠若惊。叹道:表姐真豪爽,和我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这时娴嬷嬷上前道:“舅夫人、姑娘,此处不宜详谈,不如移步春熙楼如何?” “好好好!” 几位各上了马车,娴嬷嬷命脚程快的小厮前去订房。 等到几人入了春熙楼的碧螺春房后,颜玉上前拜道:“大舅母,玉儿惭愧,这些年从未登门造访,今日竟是第一次得见大舅母和表姐。” “你也是身不由己,我们都明白的。” 白真有些迫不及待地打开一个竹筒,说道:“表妹,你过来,你看看这是什么?” 颜玉依言展开画卷,画中竟是一位少女,眼睛炯炯有神,粲然甜笑,娇俏可人,一看就是备受宠爱长大的姑娘。更难能可贵的是,这幅画卷刻画得入木三分,卷中少女栩栩如生,竟似下一刻就要开口说话似的。 “这是?这是我姨娘?”颜玉对着画卷爱不释手,抬头问舅母。 “是,这是你娘亲。”邓氏爱怜地看着颜玉。 “对,是我娘亲。娴嬷嬷,你快看,这是我娘亲,我娘亲真美,你说是不是?” “嗯,先夫人真美。我们姑娘肖母,也是美人坯子。”娴嬷嬷由衷为她感到高兴,这孩子,及笄之年,才第一次见到母亲的画像,知道母亲长什么样子。 “我从未想过,我居然还能见到娘亲。大舅母,这是何人所画,怎么如此逼真。” “表妹,这是二叔画的,二叔在坊间可有名气了,他尤擅画人物像,许多达官贵人重金上门求取呢。” “二舅,他一定已经非常爱护娘亲,才能将娘亲画得如此惟妙惟肖。”颜玉感动得泪雨涟涟。 “舅母曾听你舅父说过,他们兄妹三人感情非常好,兄友弟恭,三妹更是从小冰雪可爱,又懂得撒娇,两位哥哥被她哄得团团转,却甘之如饴。只可惜后来...” “后来怎么了,舅母,可否讲给外甥女听。” 这些年她听过不少人指桑骂槐,也听过颜芙当面叱骂:“你就和你姨娘一样,都是狐狸精。” 她不信,她从来不信姨娘是那样的人,现在她终于要知道真相了。 原来那年,两位舅舅带着娘亲去看望外祖母,归途中,二舅舅突发奇想,几人走了一条未曾走过的路。然而,意外很快就发生了,他们途经一片竹林时,遭遇了土匪,土匪们劫财劫色,舅舅们文弱,几个镖师也是散兵游勇,不堪一击。 等舅舅们清醒时,娘亲已是不知所终。 他们去报官,官兵们却说:这些人是惯犯,领头的很有计谋。平日里都伪装成老实巴交的农户,一到农闲时就出来作乱。他们均来自附近几个村,但官兵抓捕时,几个村互相维护,完全查不到嫌犯。 即使花了大价钱,官兵也只是走了个过场,之后几个月娘亲音讯全无。 然后有一日,家里来了位老嬷嬷送信。信却是娘亲写的,彼时娘亲已经大了肚子,做了老颜国公的外室。 信中说:被土匪劫走途中,偶遇老颜国公,因颜国公车队人强马壮,众土匪就丢下她仓皇逃走。她自己经受过多惊吓,且心灰意冷,失了活下去的精气神,然而老颜国公对她关怀备至,两人在一起也就顺理成章了。 信中还说:过两日,她将同老国公爷赴宴。若父兄们不嫌弃她,便前往相见。 外祖父、舅舅们当然不嫌弃她,她是他们心里的金疙瘩呀,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如何会嫌弃。 然而,他们最终都没能见上一面。娘亲救了恭王世子,替他挡下死劫,当场死亡。而她,是太医剖腹取子的遗腹子。 听到这里,颜玉已是泣不成声。 “玉儿,莫哭了。以后舅父舅母就是你的双亲,你莫要哭坏了身子。” “嗯,舅母。”颜玉强忍了泪水,转移话题:“那帮土匪后来抓住了吗?” “老颜国公托了相熟的将军,带兵围了那几个村,又重金利诱,最终将他们一网打尽。” “那就好!”颜玉拭了泪。 “舅母,现如今我们终于相认了,来日方长,等我修缮好居所,还请舅母过来给我暖房。” “那是必然,不瞒你说,舅母是个有福的,儿女双全,夫婿体贴。找舅母去给你暖房,你将来也必定能找到如意郎君。” “好,借舅母直言。您说有人在查探娘亲消息之事,我会留意的,您不必过于挂心。” 颜玉又和白真约好了,明日要去白家茶叶铺尝新茶。 众人依依不舍告别回府。 颜玉刚跨进府门,就有嬷嬷上前恭敬地回禀:“小姑奶奶,大老爷已在书房恭候,您随奴婢这边走。” 颜玉施施然来到书房,只见书房前宽大的廊下摆着一桌子酒菜。三位哥哥气氛凝重的谈话,酒菜却是丝毫未动。 三人不约而同站起来同她打招呼,三老爷还说:“妹妹,大哥书房景色乃府中一绝,今晚咱四兄妹就在此用夕食。此处也安静,无人打扰。” 各自安坐后,国公爷举起杯盏:“妹妹,这些年为兄对不住你,没能守护你安然长大,也未管束好家眷,让你在府中艰难度日,为兄愧对你,也愧对父亲。” 国公爷说得真切,颜玉相信他是真的觉得愧对父亲,至于愧对她,不过顺口之言罢了。迟来的良心发现不如不要。 俗话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前世她不声不响做怂包,谁都没在意她。如今,一朝太后下了懿旨了,都知道来说惭愧了。 颜玉强压下心中种种,强颜欢笑道:“兄长们公务繁忙,玉儿又是在内院,兄长鞭长莫及也是有的,玉儿不怪你们。” “好!这就好!来来来,吃菜。”几人争先恐后夹菜至颜玉碗中,很快就堆满了一座小山丘。颜玉第一次和他们同台吃饭,他们又如何能知道她喜欢吃什么。 饭毕,几人入了书房议事。 且看几位哥哥,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第十四章 收地契 只见国公爷递了一个黄花梨木的盒子过来,示意颜玉打开,里面是几张地契以及数十张身契。 三老爷说:“妹妹,这是咱们哥几个的一片心意。这几个铺子都是旺铺,位置也是在繁华地带,年年都有不错地出息。且目前人手充足,都是熟手。这些人你可以先用着,身契都在这儿。以后有不合适地再换即可。” 颜玉疑惑地看向国公爷,却只见他连连点头。 三老爷又道:“妹妹,下月二十九就是你的及笄礼,三哥一定着人给你办得风风光光的,你可万不能推辞。” 太后懿旨,颜玉过了及笄礼才出府,这也是给他们一个重修旧好的机会,届时风光大办及笄礼后,颜玉也得承他们的情。 二老爷也有话说:“妹妹,有一句话,二哥不吐不快。尽管你自立女户,可背后还是要有人帮衬才行。万望以后,咱们还是常来常往,逢年过节多走动走动。如此这般,对咱两家声誉也好。” 原来如此,他们这么大手笔,果然是有所求的。善待她,恢复国公府名誉;还能在太后面前博一个知错能改的印象。 最难启齿的部分还是交给了老大来说:“妹妹,这些年,你也了解母亲,她虽不待见你,可也未曾真正苛待过你。芙儿不懂事,大哥已将她送去庄子里严加看管,她一日不改好,就一日不可能回来。以前那些旧事,还望你日后都忘了它,莫要再提起。虽然分府了,咱还是一家人。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颜字,若是父亲还在世,他老人家也绝不希望看见你孤家寡人。” 若不是今日见着舅母,她都不知道,原来在她受苦的同时,舅舅们也被老夫人差人磋磨。家里开的铺子总有各色人等找碴,几度经营不下去。后来,二舅的画逐渐在坊间有了名气,重金难求,他因此也结交了一些官员,一家人这才过了几年好日子。 不苛待她,不过是因为太后,因为恭王府,而不是老夫人心慈。 颜玉面上支吾附和着,心里却在说:“以后该当如何,自然以后再说。老夫人是不乐意看到他们常来常往的,你们还是先说服老夫人吧。” 颜玉收了一堆地契回房,双方皆大欢喜。 等颜玉摸清楚每张地契具体位置时,娴嬷嬷也捧了一个首饰盒子进来。颜玉上辈子见过的,里面是一只造型独特的翡翠簪子,虽然并不罕见,却也代表了嬷嬷的一片拳拳爱护之心。这不是嬷嬷给的添妆礼吗?怎么这时候送了来? 打开盒子,里面的东西确实没变啊?见颜玉疑惑,娴嬷嬷微笑着在盒子内壁轻轻一按,这时,盒子底部居然弹了起来,露出里面的两张地契。 “嬷嬷,怎么回事?”颜玉吃惊到不能自已,上一世,每当想嬷嬷时,她都拿盒子出来把玩,竟是从未发现原来是有机关的。 “姑娘,您看,这两张地契,一张是王府大街四进的院子,这可是老国公爷和白姨娘住过的地方;这另一张,就是京郊远近闻名的温泉山庄。” 说到这儿,娴嬷嬷哀叹了一声:“这些都是老国公爷临终前托付奴婢替您保管的。从前,您还小,性子也内向,奴婢怕您守不住这些好东西,就一直没告诉您。这盒子是奴婢私下寻了宫里的能工巧匠打造的,等闲人可看不出这机关。当初是打算等您成亲,才把东西交给您。可如今,姑娘你一夜长大,明事理,知道保护自己了,奴婢也就放心了,该物归原主了。” 颜玉却是震撼得无以言表,泪雨滂沱。放下盒子就抱着嬷嬷一顿痛哭。嬷嬷以为她有感于老国公爷的爱女之心,却哪里知道,颜玉是在哭自己上一世何其愚蠢。 好好地坐在金山银山上,却非要上赶着去做妾。 难怪上一世颜芙非要来羞辱她:“你就是自甘下贱,你知道这话是谁说的吗?恭王殿下。” 尽管当时听到这话,颜芙自尊心受到了严重伤害。可如今想想,可不是吗?她自己不立起来,连娴嬷嬷都不敢明说盒子里还有地契,不过是看穿了她守不住这些家财,还可能因此惹来杀身之祸罢了。 自己这懦弱的性子一定得改了,不然,岂不枉费老天爷给她重生的机会? 颜玉这一晚哭得太久,直至将心中的浊气都哭了出来。 只第二日却不能出门去见表姐了。只好遣了揽月带了礼物去见表姐,改约了明日再去。 现如今不用去老夫人面前立规矩了,也没人来挑衅她,颜玉就回房补觉去。一觉睡到晌午,浑身舒畅。 “嬷嬷,我们以后就住王府大街可好。那里一定还有爹爹和娘亲生活过的痕迹。有四进的院子,住着也宽敞。到时候,还可以在家给轩儿请个教席,你说可好?” “好。姑娘,这院子咱去看看吧,多年未有人住,恐怕还得找工匠重新修缮。”娴嬷嬷慈祥地抚了抚她的发:“另外呀,您如今身子好了。也该去拜谢老恭王妃了,恭王的下人还下水救了你呢。” “这些天我都忙糊涂了,多谢嬷嬷提醒。待会儿就差了人去送拜帖。”她刚刚重生,时常觉得精力不济,况且这些天,也发生了太多事情。 “嗯,事儿啊,一件一件做。装饰院子、采买下人、整治产业,没有一样简单的。可您以后是要当家做主的人了,这些都得担起来。” 颜玉想到这些事项,就六神无主,但就像嬷嬷说的,她得当家做主了。 追月轻敲了门,又缓慢走了进来,今日的声音更是格外甜美:“姑娘,可起了?” 见嬷嬷正与姑娘梳妆,忙行了礼:“姑娘,大夫人着人来传话,请您晚些凉快的时候,过去她那里叙话。” 又顿了顿:“您看我怎么回呢?” 从前这种事,追月可都是直接替姑娘回了的,娴嬷嬷看着她,脸上神情意味深远。 追月有些耳热,垂头等候吩咐。娘亲可是叮嘱过她了,连国公爷都哄着姑娘,这些日子,万不可惹怒了她,否则娘亲也保不住她。 “好,我晚些就过去。你给外头那小丫头赏碗茶吧。” “是,姑娘,奴婢这就去。” 第十五章 除追月 颜玉特意错开了夕食时辰,携了娴嬷嬷前往大房正屋。揽月留下来看着屋子,如今人手紧张,可信之人太少,屋里事尤其不能过他人之手。 往日董氏召见,颜玉都得在廊下等候许久,就连采买的管事嬷嬷都能比她先入屋。今日倒是有小丫头候着,直接领了进去。 “夫人,小姑奶奶到了。” “大夫人有礼。” “客气了,坐吧。你还是唤我一声大嫂吧。”董氏面容憔悴,敷再厚的妆容也遮掩不住。 颜玉从善如流唤了声“大嫂!” “嗯,昨夜你大哥吩咐我,去净慈寺为你卜一卜离府乔迁新居的吉日,今朝李大管家亲自去求来了,玉儿妹妹你看看。” 刘嬷嬷满脸谄媚地递过来一张绢纸,只见上面沧桑的笔迹写着吉日:九月初八、九月二十六、十月十二。 “多谢大嫂,妹妹觉得九月初八甚好。”颜玉无所谓,她急着出府开始全新的生活,颜府上下也不见得希望她多留。 “猜到你会选这日,挺好,秋高气爽,再晚天气就要冷下来了。” 说完,又顿了顿,笑眯眯地看着颜玉:“妹妹,还没问过,之后你是预备搬到哪里去住?”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王府大街的宅子,爹爹和娘亲住过的地方。” 娘亲?董氏差点噎住,这颜玉如今越发大胆了,竟敢直呼白姨娘为“娘亲。”董氏拿帕子拭了拭嘴角,掩下情绪道:“这也好,距离我们府上也就两条街,以后想回来了,也方便。” 谁会想回来? “还有,玉儿妹妹的及笄礼,你想过怎么办吗?你告诉我,我和三叔定给你办得风风光光的。只是这正宾、赞者、有司人选你可有想法?” 董氏心里却是想看她笑话的,她一个庶女,又是孤女,谁人愿意给她做正宾?那些个贵女就没有愿意与她来往的。她的芙儿倒是满京城都是手帕交,可如今连及笄礼都不知能否回府来办。 “大嫂,妹妹还未曾考虑过及笄礼之事,还需回去思量一番。” “好。”董氏瞟了一眼她的脸色,顿了顿,还是道:“玉儿妹妹,嫂嫂这儿有个不情之请。芙儿年纪小,不懂事,都是受了小人挑拨,才对你不敬的。你就大人有大量,原谅她这一回吧。” “哦?那芙儿是受了何人挑拨?” 大家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董氏说“受小人挑拨”不过是随口一说,不料颜玉居然刨根问底。她没法了,只好瞪了瞪刘嬷嬷。刘嬷嬷心里苦,可主子让你出来顶罪,你敢不从? “小姑奶奶恕罪。追月那丫头是个死心眼儿的,眼皮又浅。每次你那里有好东西,却总是来撺掇大姑娘。是奴婢教女无方,让您受了这许多委屈,奴婢该死,求小姑奶奶惩罚。” “这,大嫂,这可如何是好。”颜玉故作为难道。 这是连出手都不愿意了,要假她之手惩治追月。 “追月这丫头着实可恶,挑拨你们姑侄二人感情。玉儿妹妹,今日,我就替你做主一回,明日就将她赶出府去。” “夫人,这可如何了得!”刘嬷嬷哭道。他们一家子就靠她娘俩养家,今后可如何过活。 “至于刘嬷嬷,罚俸三月。” 对刘嬷嬷来说,这是更雪上加霜了。夫人气量小,她的追月顶了大姑娘的罪,受了罚,夫人私下可是不会补贴她的。刘嬷嬷肉疼,心更疼。 颜玉告辞出来时,天色尚早。行至后院荷花池时,停在了她前几日落水的地方。天边已露出粉红色的光彩,颜色渐渐加深,不一会又是橘黄色,渐而只见晚霞烧红了半边天,映红了一塘水。 “嬷嬷,你看,真美!”颜玉沉醉于眼前美景。 “是啊,真美!”嬷嬷看着眼前美景,又转头去看颜玉,姑娘在晚霞映衬中飘飘欲仙。 “嬷嬷,您说将来,我去江南看看可好?”颜玉此时非常憧憬。 “那是自然,江南的荷花、晚霞定会更美。” “小桥划水剪荷花,两岸西风晕晚霞。您说这诗的意境,是不是就如同现在这般?” 待霞光褪去,颜玉主仆二人这才回了院子。院门口,追月正直挺挺地跪着,众丫鬟婆子面面相觑地看着。见着二人,追月立时扑了上来,娴嬷嬷挡在了颜玉面前。 “姑娘,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奴婢。不要赶奴婢出府,奴婢如果出去了就死定了。奴婢的爹瘫痪在床,哥哥又好赌,没有了银钱,他们会把我卖了的。只要姑娘您不赶奴婢出去,奴婢愿为您做任何事。姑娘,求求你了。” 追月哭得涕泪交流,实是不雅观。 娴嬷嬷道:“追月,你有什么难处去找大夫人呀。来找我们姑娘为何?你还当我们姑娘是软柿子捏呢?” “不要,嬷嬷,你放开我。姑娘,现如今,您说的话连国公爷都会听的,更何况是大夫人。您就去帮我求求情吧。” “姑娘,您先进屋。”颜玉三步一回头地回了屋。 娴嬷嬷又喝道:“你们几个丫头,还不来把追月拉走,等着一起被大夫人赶出府吗?” 几人一听,浑身一哆嗦,立刻就上前,架住了追月就往外拉。 “你们放开我,姑娘,你好狠的心啊。你见死不救,你不得...”后面诅咒的话被人堵住了。 “姑娘,莫要忧心,这时候不能心软。”追月的阵势惊着了颜玉,到底年幼,即使进屋了,也还呆立着。 “嬷嬷,我不心软。我,我就是不忍心,万一她真的被卖了...” “您就放心吧!刘嬷嬷就一儿一女,她却是个疼女儿的,您单看她给女儿谋的好差事,就可见一斑。”嬷嬷劝慰道。 “知道了。” 这时揽月进来了:“姑娘,追月已经出府去了。去恭王府送拜帖的小厮也回来了。听说受了礼遇呢,恭王府即时就回了贴,请您明日未时过府,到时还要留用夕食呢。” “嗯,知道了。嬷嬷,我曾听闻老王妃常年在家参佛,我把爹爹留给我的白玉观音赠予她如何。” “自是再好不过。奴婢在看着添些进去,送礼要成双成对的才好。” “好,还是嬷嬷思虑周到。” 第十六章 顾尘 顾玄越每日拘在宫中,除了陪伴皇祖母,给她逗逗乐,就无所事事。他可不敢去找皇伯父,他总觉得皇伯父想拎他去扬州历练一番。 这日,御花园中,他特意找了个偏僻的角落蹲着。一则避着皇伯父,另一则,他正闲得看那些瘦小蚂蚁搬东西呢。幼时,他与四弟得闲时,能蹲着看一下午。上一次两人一起看蚂蚁是什么时候? “殿下,殿下,您在哪儿呢?”随身太监小顺子真是难为,声音大了怕惊着那些尊贵的主子,声音小了,又怕殿下听不见。 “这儿呢,找你主子有何贵干?”玄越换了个姿势,仰躺着看天空。 不过须臾,小顺子的大脑袋瓜子就出现在了视线中。小顺子凑过来笑眯眯道:“主子,主子,府里来消息了。” 玄越懒洋洋道:“怎么了?母妃从不催我回去啊?” 天大地大,老祖宗最大,谁也不敢跟太后争金孙子。 “听说颜姑娘递了拜帖,今日未时要上门答谢老王妃还有您的救命之恩呢。” “哦?这小怂包开窍了?走,跟皇祖母告辞去,本王得回去接受人家跪拜去。”玄越来了精神,一骨碌就爬起来了。 进了寿康宫,就见太后老人家和徐嬷嬷,正满脸笑意地欣赏一盘新得的名贵茶花,玄越故作不识,上前凑趣:“皇祖母,这花挺别致,御花房新培育的?” “御花房那帮老家伙只能种出粉色的。越儿,你看,这是云南总督进献的,红色十八学士,祖母看着可稀罕了。” “那您好好欣赏,孙儿就回府了。母妃差人来喊孙儿回去呢。” “哦,你母妃?不是你自己想溜吧。” “哪能啊!颜玉递了拜帖要来谢我救命之恩呢。” “不许直呼人家姑娘闺名。嗯,你去吧。”太后回答得很不走心。 玄越走了几步又回头问:“皇祖母,在您心里,孙儿是不是比不上一株茶花?” 太后被他逗乐了:“你要是不想走,皇祖母可就真要留你了。” 顾玄越撒腿就跑,小顺子哀叹一声赶紧跟上。 刚至门口,就碰到了来找他的四皇子顾尘。 “四弟,你这几日去哪儿了?你可知我在宫中有多无聊。”然后又赶紧拉住想进去行礼的顾尘,道:“下次再去行礼吧,不然,皇祖母不放我走了。” “行吧。三哥,这几日刑部有个案子,我去了一趟津门。昨儿晚上才回来,今日休沐,这不一早就来找你了。” 二人勾肩搭背,一路有说有笑朝宫门口而去。 出得宫门,各自收了嬉皮笑脸,神情冷峻,跨上马就策马狂奔,这动作一致得,不愧是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 作为四皇子,名字却得了一个“尘”字,是有故事的。咳咳。 某年,兰惠死祭那日,还是太子的皇帝喝得酩酊大醉,掌事宫女兰希,心中爱慕太子多年,趁机爬了床,把太子睡了。 太子醒来,发现兰希跪在一旁,大怒。着陈广将兰希送去了盥洗局服苦役,也得亏顾尘命大,居然安稳地待在母亲肚子里。 快三个月时,兰希终于晕了过去,随后,有经验的嬷嬷发现其已有身孕。 即使这样,太子仍不愿相认。 还是先皇做主,将兰希抬为太子侍妾。 生了儿子后,也不见太子欢喜,还赐名“尘”,意为低贱如尘埃,孩子何其无辜。 后皇帝登基,后院各色女人均得以晋升。但几年过去了,皇帝对兰希的厌恶丝毫未减,兰希连同顾尘,就这样被留在了潜坻。 兰希绝望了,也不想拖累孩子,就吊死在房中,然而,尸身却还是幼年的顾尘发现的。兰希到死,都只是侍妾。 顾尘入宫后,没有嫔妃愿意抚养他。毕竟谁也不愿意惹皇上不悦,最后,还是太后松口收留了他。 那时,玄越一个月里有半月住在太后宫中,两个孩子,年龄相仿,一个丧父,一个丧母,一起调皮捣蛋,一起怀念父母;大皇子、二皇子总是欺负顾尘,每次玄越都会冲上去参战,二位皇子不敢打玄越,因为这是皇上的底线,只能被动挨打;玄越被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时,几次遇险都是机灵的顾尘相救,两人真可谓是难兄难弟。 就这么着,处出了比亲兄弟还亲的感情后,皇上见到他二人,就犹如见到自己与幼弟般,到底还是对顾尘改观了,不过也仅止于改观而已。 皇子们成年后,均到六部观政,连玄越都挂了个虚职。只有顾尘去了刑部,从一个小衙役做起。好在顾尘机警睿智,又能耐下心来做事。连办了几件漂亮案子后,到底是皇子,无人敢抢他的功劳,刑部尚书上奏了皇上,请示该如何对待顾尘。 终究是自己的儿子,又有才华,哪能让他一直屈居人下。照例论功行赏,顾尘也就很快做到了刑部右侍郎。 大皇子、二皇子整日里学习如何参政,顾尘整日里研究如何破案,另三位皇子还年幼。朝中不知何时起,已开始在大皇子、二皇子中择一站队了。 话说回来,二人策马入恭王府后,一同入内去拜见了老王妃。 “母妃,孩儿回来了。”人未进屋,声音已经先到了。 “终于舍得回来了。我还当你又要住许久呢。”府里总共就两个主子,只剩她一人时,府里空荡荡的。只有这兔崽子回来了,府里才会热闹起来。 独子就是这样,皇祖母得陪,母妃也得陪,顾了这头,失了那头,两头都得哄着,顾玄越表示自己实在难为。 “叔母,尘儿又来叨扰您了。”顾尘行礼道。 “好好好,叔母巴不得你日日在这里,你这次来,可要多住几日才好啊。” “母亲,您就别难为四弟了,您还不知道他,天天住在刑部,今日是休沐,才有空来看看您。” “叔母知道了,那今日住在府里总是行的吧。” “行,叔母。您下次要是想侄儿了,叫三哥去喊一声,侄儿总是有空的。” “好,叔母知道你孝顺。” 顾尘自小失去母亲,第一次随玄越到恭王府做客时,老王妃对他照顾备至,教导他行事法则,年幼的顾尘甚至问过:“叔母,您可以做我的母妃吗?” 第十七章 白家茶楼 晨起,颜玉匆匆用了朝食,就亲自去柜筒中挑选衣物,又打开妆闸,拿了最钟爱的珠花往头上比画,嘴里道:“嬷嬷,嬷嬷,您快帮我看看,这个珠花和这套衣物合衬吗?” “当然,我们姑娘眼光一向好。” 长到这么大,颜玉是第一次和同龄的小姐妹相约,看着她喜形于色,娴嬷嬷顿觉心酸,却也觉着安慰。姑娘以后就有自己的亲人和手帕交了。白姑娘看着是个性子好、好相与的。 揽月陪同颜玉上了马车,主仆二人一路有说有笑,揽月还打趣道:“姑娘,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您是要去见情郎呢。” 颜玉白她一眼,不理她。稍稍安定下来,过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撩开车窗帘子往外瞧,才走了几条街,就已几次撩窗帘了。 “姑娘,到了,表姑娘已在候着了。”揽月掀开车门帘,白真已是探头过来打招呼了。 “表妹,可盼着你了。” “表姐!”颜玉笑眯了眼,白真已爽快地抱了颜玉下车,颜玉羞红了脸,两人依偎着来到茶楼前。 偌大的金字招牌上遒劲有力的颜体字写着:白家茶楼。 白真尽责地解释道:“表妹,这是二叔的字体,你能认出来吗?”上一次姑奶奶的画像下也是颜体字。 “二叔说大道至简,咱白家茶楼这个名字已经用了三代人了,就不改了,再过二十年,咱也算是百年老店了。” 又说:“叔母有孕了,有些不适,母亲在家照看她。还说待父亲、二叔他们自江南回来后,请你去家里呢。” “二舅母如何不适了?” “母亲说,我们丫头片子别管,过了这段时日就好了。” 那就是正常妊娠反应了,颜玉经过过的。 “那就好,舅父他们何时返家,玉儿也想快些见到他们。” 他们都曾是这世上最爱护母亲的人,在母亲离世后,又以他们独有的方式默默关怀着她。 “大约是八月初,等父亲回来了,大哥、二哥也会从书院回来的,到时我们三去接你。” “哎!”好啊,能一次见这么多亲人,真好。 “二楼辟了几间雅间,和春熙楼一样,都是以茶叶命名的。” 白真讲着讲着就凑到颜玉耳边耳语:“喜欢来这儿的都是些酸腐文人。” 然后又用平常音量讲到:“一开始,这儿是给二叔以诗会友用的,后来来的人多了,就有人提议,不如开辟了茶室,众人买了茶叶就在此饮用。这也拓宽了咱茶楼的财路。而且多亏了他们,二叔才能才名远播。” 所以后来达官贵人来求画,老夫人不想节外生枝,就没有再针对舅父们。舅父们的生意这才真的稳定下来。 推开“大红袍”雅间的门,白真又说:“表妹,我们来这间茶室饮茶。今日只有这间雅间还没有订出去。” 雅间内色调古朴,摆设大方。墙上挂了两幅字画,均出自二舅父之手。 “每一间雅间的字画都不同,所以那些文人来下定,总是要指定雅间。” 表姐讲古生动有趣,颜玉因此对娘亲的亲族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两人说话间,茶博士已泡好茶,端至颜玉面前请她品茗。 颜玉端杯置于鼻下,轻轻闻了茶香,又呷了一小口,在口中展开,闭目慢慢感受茶的味道。一套动作做下来,简直美不胜收。 白真调侃道:“表妹,你们贵女动作就是优雅,你什么时候也教教我。娘亲常哀叹,怕我嫁不出去呢。” “表姐,我算什么贵女。舅母可想错了,表妹觉得,表姐当配这天下最好的男儿呢。”一语成谶,白真后来的郎君可不就是天下最好的男儿吗? 待品完几种新茶后,茶博士告退,两位姑娘可以说说体己话。颜玉自揽月手中接过礼盒,又递给白真。 “表姐,你快打开看看。”颜玉一脸稚嫩的娇笑,白真实在太喜爱了,要不是表妹已经大了,真恨不能捏捏她的脸蛋。 “表妹,这是东珠吧,这可真美。不过,我要是拿了你如此贵重的珠子,娘亲得拿扫帚揍我了。这东珠我不能要。不过这宣纸不错,我替你送给大哥。”白家大表哥习文,二表哥习武。 颜玉有些失望,她这么喜欢表姐,真心希望表姐也能喜欢她钟爱的珠子。 看她一副失落相,白真扶额:“傻妹妹,你知道你的珠子多贵吗?一颗珠子就能顶茶楼一个月的出息,更何况是两颗,更何况,这还是太后娘娘赏的。” “表姐,你就拿着吧,我想你拿着。”颜玉说着,还用手甩白真的袖子。有人无条件疼爱,连撒娇这种技术活,颜玉都无师自通了。 “傻妹妹!行吧,我先收着,要是娘亲要收拾我,你可得替我挡着。” 不一会儿,掌柜的提着两个食盒上来了,一打开食盒,热气腾腾,满屋飘香。 “表妹,今日委屈你吃咱铺里惯常吃的饭,鹧鸪焖饭。你尝尝。”白真递了筷子给颜玉,招呼揽月也一块儿吃。 “这是家里钱大婶儿做好了,送来的。咱和伙计们都吃这个。”白家这几年虽然光景好些了,却只请了帮佣,未采买奴婢。 人生第一次吃上舅父家里的饭,颜玉只觉这饭口口都精致、颗颗都美味,且这鹧鸪腌制入味,焖饭调料也适宜,确实不错。颜玉满足地吃了一大碗,吃得小肚子都鼓起来了。 这样的时光何其珍贵,真希望时间永远停在这里。 揽月虽不忍扰了姑娘兴致,可还是提醒道:“姑娘,咱该出发去恭王府了。” “表姐,我不想和你分开,你同我一道去吧。老王妃真的特别和蔼可亲。”颜玉的撒娇战术又启动了。 白真败下阵来。“行吧,不过我小户出身,不懂那些繁文缛节,你可得教我。别到时候让我丢了你的脸。” 两姐妹依旧手挽手上了马车。颜玉便开始教白真行礼礼仪,白真动作学得不伦不类,颜玉就不厌其烦反复教,直到快下车才勉强过关。 这么一闹,都忘却了首次去拜访王府的忐忑和不安。 第十八章 恭王府礼遇 老王妃跟前的祝嬷嬷已在府门口候着了。 下人放了矮凳在车前,奴婢上前扶了几位姑娘下马车。 “两位姑娘好,老奴姓祝,二位可唤我祝嬷嬷。颜姑娘,这位是?” “嬷嬷好,这是我表姐白真,今日同我一齐来拜访娘娘。” “看来这位是白姨娘家的了。好,请上轿。” 两人上了软轿,白真第一次做软轿,且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进了王府,还有那样长的路,才能走到正殿。 颜玉毕竟是多次去过皇宫的人,相较之下就表情淡然得多。 一路往前,王府院落富丽堂皇、雍容华贵,楼阁交错,工艺精湛,风景更是幽深秀丽。 白真看得兴致勃勃,还不住发出感叹:“表妹,你快看,那琉璃瓦可真好看,透明的,日头照在上头还泛着彩光呢。” 又过一会儿:“玉儿,快看,那是玻璃窗吗?” 直到听见跟随的小丫头“噗嗤”一声笑了,才稍稍控制一下。 “让姑娘见笑了。王府真是富丽堂皇,花团锦簇,我第一次见,看花了眼。” 这时只听祝嬷嬷道:“小丫头无礼,还请姑娘见谅。听闻您是白姨娘的侄女,您自然是王府贵宾,还望您以后常来做客。我们王爷总是外出,娘娘啊,就盼着您这样有趣的姑娘来作伴呢!” 白真听了这话,心里舒坦。 不过以免娘娘等得过久,众奴仆还是加快了步伐。 恭王身为皇帝最宠爱的侄子,恭王府自然占地辽阔,过了小一刻钟,众人才来到了正殿门口。 老王妃端坐在大殿上,膝上躺着一只白色波斯猫,全身如丝绸般柔软、有光泽,那猫正懒洋洋地享受娘娘顺毛。见着几人进来,炸毛地“喵”了一声跳下来。然后一转身,就屁股朝着他们踱步到了冰斧边儿趴下不动。 “这是被鄙视啦?”白真想上去捏它一把。 颜玉轻推了推她,两人齐齐行礼:“臣女(民女)拜见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好孩子。起来吧。” “启禀娘娘,此乃臣女表姐白真,今日一齐来拜见您。” 说罢,又跪下郑重行礼道:“臣女这些年来,多得您关照。以前不懂事,到如今才来拜会,请娘娘恕罪。臣女听闻您素日参佛,特给您带来了一尊白玉观音,还望笑纳。” 祝嬷嬷上前扶了颜玉起身,接过揽月递来的礼盒,呈予老王妃。 “玉儿不必如此多礼,你有心了。莫娘,将这观音菩萨请到小佛堂里供奉。” 众人一一坐下,小丫头上了各色糕点,又端来了酸梅汤。 “玉儿,真儿,你们一路过来辛苦。喝一碗酸梅汤吧,都是冰镇过的,不过已拿出来凉了一阵子了,爽口着呢,又不伤身。” “谢娘娘!”两人见娘娘待人亲切,眼神慈祥,也不拘束了。一碗酸梅汤很快就见了底,口感酸酸甜甜、冰冰凉凉,顿时暑气全消。 “再用些糕点,厨房新出的荷叶糕,味道很是清新。” 每一颗荷叶糕都做得精致,又圆润小巧,颜玉拿了一块在手中赏玩,都舍不得吃。 娘娘看着颜玉,只觉她小姑娘心性,煞是可爱。 可同样这样的画面,顾玄越进来也看见了,却只觉这姑娘又是一副蠢样。 “母妃、叔母。” “你们回来了。” “回叔母,我和三哥在山顶平台见贵客到了,就赶紧回来了。”顾尘答道。 颜玉附在白真耳边道:“表姐,这两位是恭王和四皇子。” 两人上前行礼,颜玉又特意对着恭王拜道:“臣女今日特来拜谢王爷救命之恩,请王爷受臣女一拜。” “不必多礼。” “尘儿,这位是颜国公府颜玉姑娘,你应该见过了。这一位,是白真姑娘。”娘娘又给顾尘介绍道。 听到“白”这个姓氏,顾玄越也冲白真微微颔首。 不过,看见白真英气勃勃的脸庞的那瞬间,顾尘就已感觉耳热。不过遮掩情绪,对一个在刑部摸爬滚打数年的侍郎君来说,简直小菜一碟,在场无人发现他的异样。 半月前,顾尘要去津门办公,先在东城路边等同僚。坐在马车里的他,无意间朝街边看过去,立刻就被吸引住了目光。 只见酒楼边巷子里走出来一个姑娘,剑眉星目,英姿飒爽,举手投足间不拘小节。然而护着怀中小奶猫的动作,却小心翼翼。那奶猫可能饿了许久,正虚弱地小声“喵喵”。 只听那姑娘同身边的婆子抱怨,心疼自己的新衫,可当婆子提议将奶猫放在竹篮里,她又怕竹篮太硬,不舍小猫不适。 顾尘看得痴迷,见姑娘就要消失在转角,原本想追上去,奈何同僚已到,公务耽误不得,只得恋恋不舍离去。 然而这些日子,闲暇之余,顾尘心中只觉遗憾。茫茫人海,他去哪里找一个姑娘,二人或许再无相见之期。 这时,只听娘娘道:“行了,你们不用在本宫面前拘着了。越儿、尘儿,两位姑娘第一次到府上,你们带着到各处走走吧。” 四人于是出了门,原本从左至右走着的,分别是顾尘、玄越、颜玉、白真。 可颜玉刚刚拜谢顾玄越,就已用光了她所有的勇气。 她心中仍对他有抵触,颜芙上一世转达的那句话犹如在耳。她总觉得,仍能从玄越眼中看到对她的不屑。因此,颜玉竟悄悄和白真换了位置,走到了最右边。 玄越将她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不明白这小怂包怕他作甚。因此,“哼”了一声,走到了最左边。颜玉被他的声音吓得一哆嗦,步子迈得更慢了。 这正主不干活,加之心中又有隐秘想法,顾尘就顶起了主人的活,卖力介绍各处风景。白真见颜玉哆嗦,未免现场尴尬,也卯足了劲热场子。 至于玄越,一路负气走在前头。中间是顾尘与白真,颜玉落后一步。 一路上,顾尘讲房屋架构、亭角、花卉、小瀑布、荷花池,讲得甚是熟稔,口才更是斐然。颜玉虽悄不作声,但她听得兴致盎然。她总感觉,在哪里听过这种说话方式,再一细想,可不是吗?表姐就是这样说话的呀。不过表姐文采没这么好就是了。 第十九章 两对 颜玉看四皇子、表姐站在一起,甚是般配呢?不禁露出狡黠的笑容。 顾玄越回头,恰恰看到这一幕,心中又是嗤道:“这姑娘貌似真有些蠢?” 经过荷花池时,玄越忆起一事,招了小顺子过来耳语。 然后就见小顺子一路狂奔。可怜的他发现,主子最近实在无聊,开始拿他取乐了。明明嘱咐他去太妃那里办事,还要他比主子更早到山顶平台? 主子,小顺子的小身板经不起折腾啊。 姑娘们体弱,走走停停,待走到山顶平台时,已是红霞满天。颜玉顾目四望,整个王府一览无余,这里确实是个好地方。 不一会儿,小顺子上前道:“主子,风啸亭里已备了冰镇西瓜,请诸位主子移步。” 风啸亭名副其实,巨大的山风吹来,顿觉凉爽,玄越与顾尘都觉满意。然而两位姑娘就惨了,没过一会儿,山风就吹乱了发髻,二人均无奈抚住鬓发,以免有碍观瞻。 还是顾尘细心,给二人换了背风的位置,又着人放下一面帘子挡风,两位姑娘这才没那么尴尬。 玄越却心里嘀咕:这可没那么凉爽了。 众人面前各有一碗西瓜,下人已全部挖成了一颗颗圆滚滚的西瓜球,一口一个,刚好适合入口。颜玉以前没想到这种吃法,颇觉新鲜,她一口一个,吃得过瘾,一时忘了恭王就坐在一旁,大赞了一声:“嗯,好吃!” 顾玄越偏头看向她,晚霞映照下,小姑娘碎发、裙角飘扬,竟有些飘飘欲仙的感觉。只不过小脸吃得鼓鼓的,活像只仓鼠。小嘴红润有光泽…咳咳,玄越赶紧打消脑子里的绮念。 小姑娘似乎又长高了些,他曾有耳闻过,她下月就要及笄了? 天尽黑之前,几人坐了软轿回去。 正厅院子里,大餐桌上摆着各色佳肴。今儿人少,也就未安排男女分桌。 娘娘坐上座,两侧坐着四个小年轻。 娘娘说了祝词后,众人都开始举筷。 颜玉偶一抬头,都见顾玄越正埋头苦吃。这是饿坏了? 颜玉却哪里知道,不久前玄越才抬头看过她,不过看得却是她嫣红的嘴唇,又起了一亲芳…的念头,这会儿正躲着呢。 恭王府平日仅两位主子,玄越是个嘴碎的,是以,府上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只听颜玉正回禀:“嗯,已定了九月初八乔迁。” “是,也在王府大街上。具体位置还不清楚,不过离您府上确实不远。” “到时离得近了,只要您不嫌弃,玉儿定时常来叨扰。” “是,玉儿下个月及笄。” “您能来做玉儿的正宾,玉儿求之不得,真是感激不尽。” 玄越听她小嘴“叭叭叭”个不停,心里嫌她聒噪。 于是夹了一筷子时蔬给母妃,又冲母妃挤眉弄眼。 老王妃见众人吃得差不多,也落了筷。 不一会儿,祝嬷嬷领了单清过来,正是那日入水救了颜玉的婢女。 老王妃道:“玉儿,你即将自立女户,初初立府,本宫为你安全忧虑。这个婢女是单清,上次救你的就是她。她身上是有些功夫的,可护你周全。而且单清是家生子,可靠。这是身契,你拿着。” 颜玉心虚,不敢收人。然后偷瞄了玄越一眼:他一定对她更加不屑了。 不过,即使再来一次,她还是会那么做的。不在众人面前示弱,不使那一招苦肉计,她如今如何能有这般好的局面。 玄越捕捉到她的眼神,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情:“你不是前几日才被人扇了巴掌吗?收着吧,下次还被人打,单清就能替你打回去了。” 说完,自己都想扇自己耳光,好好的话出口怎么就成那样了呢。 颜玉懒得理他,只看着老王妃道:“娘娘,玉儿谢过您的体恤,那玉儿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好,天色不早了,本宫就不留你们了。越儿、尘儿,你们送两位姑娘归家吧。” “本王就不送了,不是有单清吗?” “好,那侄儿去送送白姑娘吧。” 两兄弟一起长大,做人差别怎么那么大呢? 两位姑娘告辞,单清拿着包袱一起上了颜国公府马车; 顾尘骑马,和送白真的马车并驾齐驱。 白真归家,远远看到娘亲焦急地等在家门口。遂客气地问:“殿下,你可要入屋饮杯茶?” 天色已晚,且他虽然想一起进去,但是一旦暴露身份,白府的人又要齐齐跪拜,这可就不美了。 于是,速速同白真约了后日,去白家茶楼饮茶,然后策马走了。 颜玉归家后,请嬷嬷安排了单清的住处。她外出了一日,实在困顿,一切等明日再议。 第二日,颜玉睡了个饱,刚起身,嬷嬷进来了。 于是,兴高采烈地同嬷嬷讲,昨日去白家茶楼和恭王府的事。 不过,颜玉却看出嬷嬷有些吞吞吐吐。 “嬷嬷,昨日可是发生了何事?” “姑娘,不瞒你说,昨日郡王爷找过来了。奴婢出去见了他,他说就要远去扬州,想同你辞别。” “哦?他去扬州作甚?” “听说是与陛下下了赌约,此去要一年呢。” 他一个武将,去扬州作甚,扬州是贪腐案,并未发生暴动啊。为何他要去? “您觉得我应该去?” “姑娘,郡王爷说,他今日会一直在府外等你。奴婢是怕会影响您的声誉。您不如去见一见。” 如果只是辞别,见一见也无妨。毕竟上一世,不管怎么说,他也算为她报仇了。 这琳琅公主她可惹不起,毕竟颜芙使坏还直来直往,她只需见招拆招就是了;这琳琅公主却是善阴谋,甚至要人性命的,防不胜防。 那他们见面就得找个隐秘些的地方了。 白家茶楼就很合适啊!离皇宫远,还可以让表姐赚些茶水费。如今颜玉心中无爱,头脑清晰,心中小算盘打得梆梆响。 “嬷嬷,您让人传话,叫郡王爷去白家茶楼见,咱未时过去。” “哎,好。” “那个宅子也该去瞧瞧了,待会儿就去如何?早日定下来,修缮、采买家具,都需要时日” “哎,是该去瞧瞧了。早做好准备,到了吉日就能顺顺利利了。” 第二十章 二见刘熙 娴嬷嬷出去,揽月带着单清来了。 “奴婢给姑娘请安。”单清拜道。 “无需多礼,我还未谢过你的救命之恩呢。”颜玉对着单清总还是有些心虚。 “奴婢应该做的。娘娘把奴婢赐给了您,奴婢以后就是您的人了,您莫要客气。” 她来之前,小顺子交代了三件事:一,她是王爷送给姑娘的,不能说;二,王爷知道姑娘识水性,不能说;三,任何其他时候,以姑娘为尊,关键时刻,需要王府出马的,定要及时回去搬救兵。 “好,你身手好,我外出时,你就跟着我吧。月银和揽月一样。你原来还做些什么?” “姑娘,奴婢是王爷的女护卫,不过奴婢学东西快,什么都可以学,只除了绣花…” “那,平日里,你就再帮我管着私库吧。” “行,这个奴婢会,奴婢识字,还会记账呢。” 颜玉顿觉自己捡到了宝,眼冒金光,为什么觉得捡到宝呢,后面会说。 单清看红了脸:姑娘可真招人稀罕,难怪主子… 也许是近乡情怯,越靠近王府大街的宅子,颜玉越是忐忑,心中各种情绪翻涌。 黝黑的宅门,锃亮的门钹。入得垂花门后,便是一进院子,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再往前,两侧各几间厢房,爹爹娘亲住过的正房就在眼前。 走进正房,颜玉环顾四周,明媚的阳光从圆形的拱窗洒进来。房间收拾得很干净,墙角是一座雕花架子床,一侧放着梳妆台,上面还摆着菱花铜镜和大红漆雕梅花的妆匣。墙上更有几幅名士大家画作,爹爹处理公务的书案也在此间。 颜玉扶着架子床,坐在了床边的脚踏上,遥想当年双亲在这宅子相处的点滴,泪流满面:“爹爹、娘亲,女儿挂念你们。” 颜玉这一坐,就是一个时辰,她趴在床沿“呜呜呜”哭了许久,哭可怜的母亲,哭自己凄惨的身世,哭那上一世来不及看一眼的孩儿。 终于走出来时,颜玉眼睛浮肿,神情萎靡,心绪不宁。 勉强吃了几块糕点,上得马车后,也只是倚靠着窗棂失神地望着窗外。 “姑娘,莫要伤怀,老爷夫人在天之灵都不希望你如此难过。”娴嬷嬷拉了颜玉的手安慰道。 “后院如何?” “后院有一颗硕大的梨树,已结了许多幼果。不过毕竟多年不曾打理,有些颓败了。” 到了白家茶楼,白真照例等在楼前。颜玉牵扯了微笑道:“表姐。” 白真见她情绪低落,只指了楼上:“郡王爷在楼上,二楼全包了,连已到场的客人都重金清走了。” 白真只感觉这几日际遇非凡。王爷、皇子、郡王爷几日内见了个遍。她心想,就只差未见到皇上了。不过她没想到的是,过几日,她这个念想也实现了。 待颜玉、单清上了楼后,白真拉了揽月问:“表妹怎么了?” “姑娘去了王府大街的宅子,出来就这样了。奴婢也很忧心姑娘。” 颜玉轻移莲步来到了大红袍厅外,听见脚步声,一门之隔的刘熙快步上前开了门。 二人又一次面对面站在了一起。 上一次她的心情是决绝的,这一次,却是无力、茫然。 娘亲惨死,上一世的她也未能善终,她真的好怕。 连起码的行礼都不做了,甚至直呼其名:“刘熙,你又何必要见我,上次在宫中,该说的话,我都说完了。” “玉儿,你听我说...” “玉儿?” “对不住,但是这些年,我在心中一直都是如此唤你的。” “你又何必?我只想摆脱过去,你何不放过我,我们都重新开始过活不好吗?不要再揪着这桩婚约不放,也许我们都能得海阔天空呢?你这样,你知道我有多怕吗?琳琅公主随时都会要我小命的,我没这个能力惹她,你也没这个能力从她手中护我周全。” 门外,单清听见颜玉带着哭腔的控诉,忧心不已。可姑娘嘱咐过她,不要进去的。 “会的,玉儿,我总会找到办法护你的,皇上答应了我...” “你办不到的,你别天真了。难道真要等我死了,你又去杀她一次吗?” “又?我何时杀了她?” “你不明白的,你就放过我吧!我颜玉今后只想过没有你的生活。” “玉儿,你冷静些。你听我说,陛下答应我了,一年时间,只要我解决了扬州贪腐案,安定民生。回来后,皇上必定会给我们赐婚的。” “不要拿这些来忽悠我,我不会等你的,我会找个对我好的人入赘,你没可能了。” “玉儿,你别冲动。一年,你就等我一年,我一定回来娶你。” “你太天真了。你太不了解琳琅公主。如果你还想我活在这个世上,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不会等你的,言尽于此。”颜玉决绝起身离去。 “玉儿,等我...” 颜玉开门走了出来,单清担忧地看着她。她失魂落魄地往前走,单清赶紧上前搀扶住她。 楼下白真也担忧地看着她,颜玉笑不出来,只道:“表姐,今日我精神不济,想早些回去休息。初一我想去趟净慈寺,你可否有空。” “有,当然有空,我陪你去。你赶紧家去吧。” 今日之事,有心人,都得了消息,白家茶楼还是不够隐蔽。 顾玄越知二人见面,只怨那小怂包不当机立断,恐有后患。至于听说琳琅会加害于她,自是要提高警惕,也想着再入宫去说道说道她。 不过玄越还没入宫,次日刘熙赴任,城外苦等颜玉不到,竟是等到了琳琅公主同行。 琳琅公主气质尊贵,肖母,只眉目清秀。然宫中众主子宠溺,自小便嚣张跋扈,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唯有这刘熙,她中意多年,却总是对她不假辞色。连宠爱她的皇祖母都不愿意成全她的一番情意,好不容易等到那碍眼的颜玉退婚,父皇又同意了刘熙的一年之约。 她已年方16了,女儿家花期短,她等不了了。是以,她也求得了父皇同意,只要一年之期,能博得刘熙喜爱便赐婚。如若不然,返京后,听凭父皇指婚。 陈公公得了消息,也去禀报皇上,皇上也该出宫去散散心了。 第二十一章 周子瑾自荐 颜玉一觉醒来,只觉头昏脑胀,昨日情绪起伏太大,至今不适。她倚靠着床榻发呆:昨日为何会失态至此,如同一个弃妇般。 漫不经心用完朝食,揽月进来了。故作一脸神秘道:“姑娘,你猜外面谁来求见了?” 看她这表情,肯定不是前世的那冤家。 “哦,什么人?” “是一俊朗佳公子。” “好了,你别说一半留一半了。什么人。” “奴婢也没见过,此人自称姓周,是来毛遂自荐的。” “哦,这倒有趣。” 自己如今毕竟未立府,国公府上多有不便。不过想到如今府上对她多有礼遇,便差人去问了董氏。 最后安排在了往日董氏见管事的院子见面。 颜玉第一次见到了周子瑾,确实是俊朗佳公子。眼如丹凤,眉似卧蚕,风采清雅高华,气度从容淡泊。虽衣着陈旧,但可看出衣料上等,且款式已陈旧,这位看来是有些经历的。 “小人见过姑娘,小人姓周,名子瑾,乃扬州人氏。今日来拜见姑娘,乃毛遂自荐。听闻姑娘即将自立女户,周某不才,想在府上谋一个管事的差事。” “哦,我确实是即将自立女户,而且现在人手紧缺,但是不知先生可以为我做何?既想谋得管事之位,应该是有些大才的吧。” “周某乃扬州祥云山庄的少庄主。”说道这儿,顿了顿,又道:“曾经的少庄主。” 这时,单青小声地对颜玉说:“这位男子,奴婢似乎见过。” 周子瑾还是听到了,说道:“这位姑娘眼力不错,周某就是数月前击登文鼓之人。” “你竟是那揭发了扬州贪腐案的人?” “是,小人与家父在扬州经营诸多产业,其中最知名的就是祥云山庄。因当地贪官贪得无厌,搅得民不聊生,小人不愿与之同流合污,故而遭到陷害。家中无数产业均被夺去,家父家母惨死,府中上下几十口人也被发往边疆。小人是在流放途中逃出来的。”周子瑾说这些时,脸无哀色,如同说过无数次般。 颜玉听了却是心惊胆战,感同身受。 “击登闻鼓鸣冤之后,小人因被杖责三十,躺了半月才休养好。 后来皇上查清扬州确有重大贪腐案,小人家中的案子也即将重审。幼弟幼妹还不能返回原籍,即使回去,也是一无所有。小人便想谋一份差事,待到家人回来后,也可安置他们。” “我明白了,只是你如何会选中我?” “小人也曾想去其他高门大户谋职,但多番碰壁,即使有那愿意收留小人的,小人能发挥的余地不多。那日小人曾在恭王府门口,远远见过姑娘一面。” 回去后,周子瑾想:与其在高门大户谋一份稳妥的管事差事,不如到颜姑娘门下,为颜姑娘效犬马之劳。 “姑娘您可信小人,小人是有一些经商天分的,祥云山庄便是在小人手中得以壮大的。” “好是好。不过你我毕竟第一次见,你所说的这些,我还需要核实。毕竟只有核实清楚了才能用人不疑。你说是吗?” 周子瑾应下,不再多言,留了住址,随即离去。 颜玉感觉最近老天爷都在帮她,如果周子瑾确是那个祥云山庄的少庄主,那么她手中这些产业,只怕要更壮大了。 只是,远在扬州的人如何去查验他的身份呢? 她无人可用,但是老王妃娘娘曾说过,如有需要协助的,尽管以去找他们府上的刘大管事。 恭王府这样门第的大管事,自是人脉极其了得。 “单清,你跑一趟恭王府,去寻刘大管事打探一番吧。”单青领命出去了。 下午,几个铺子的管事来了。四人均穿着体面,满面春风,是惯常做买卖之人的派头。 “小人见过姑娘。” 毕竟还未分府,虽然手中已握了他们的身契,颜玉暂未打算训话,只是客气地询问了如今铺子的经营情况、人手是否充足以及客流如何?四位掌柜的,恭敬有加,对答如流。颜玉很满意,着娴嬷嬷给几人看赏。 四个铺子一个布行,一个绣楼,一个糕点铺子,还有一个是胭脂铺。几位哥哥真是有心了。 “如今这四个铺子,我还无暇去打点,你们先将近几年的账目整理了送来。不过今日寻你们来,乃是因为我手中无可用之人。王府大街的宅子需要修缮,而且也需要采买人手,不知各位管事可有法子?” 毕竟是国公爷府的店铺管事,几人均点头。只见其中最高个的崔姓管事说道:“姑娘,宅子是否需要重建?” 颜玉说:“不需重建。房屋全部保留,不过内部装饰、几个院子需要费一番心思。毕竟是四进宅子,装饰耗时少说也要三个月,只是我这儿却是要九月初八就搬过去的。” 崔管事点头,又道:“姑娘,既如此,小人识得一位曾在工部任职的匠人,他参与过行宫的修缮。此人于布置装饰一道有一番独到见解,且他也是开着房屋装饰铺子的,各种人手都配着。” “那顶好。这事我就托你去办了。准备修缮前,请那匠人与我说道说道是如何修缮的。娴嬷嬷,你将宅子钥匙交予崔管事。” “谢姑娘信任,小人即刻去找他,他约莫需要三四日可定下修缮图,到时小人再来请您去王府大街瞧瞧,您觉得可行否?” 崔管事连忙告退出去了。 再有吴姓管事说道:“姑娘,这采买的下人一事上您有何打算。”“略摸估算,几个二等丫鬟,几个洒扫,几个厨子、园丁,还有门房、护院等,大约三十人。” 吴管事道:“姑娘,你心中已有成算就好。如此,小人识得几个人牙子,姑娘,您看您哪日得空,小人领着姑娘去那几家转转,姑娘亲自挑人如何?” “好,不如就明日早晨。” 二人约好相关事宜,吴管事也下去了。 另两位管事见他二人都得了新差事,这可是在主子面前露脸的好机会,心中不免有些意动。 颜玉说:“二位管事也下去吧。我这初初立府,以后还会有许多需要各位协助的地方。” 两位管事听着也喜滋滋地下去。 娴嬷嬷道:“姑娘如今长进了,已是有当家主母的风范了。” 第二十二章 采买下人 颜玉说了一天的话,正准备回去休息。 却见花絮院门口,二太太正徘徊着。颜玉上前见礼:“二嫂,您是来找我的吗?” 她这个二嫂,平日里几乎不出门,不掺和任何事情。 不过她记得,上一世,她决定了要去流仙郡王府做妾,整个颜国公府没有任何人劝她。只有二太太,在一次与她擦肩而过时,漫不经心地说:“你堂堂国公府姑娘,又何必要去做妾?”也许是为了避嫌,不等她答复,二太太又匆匆地走了。 如今想想,除了娴嬷嬷等人,她就只得到过二太太对她的关心。 “妹妹,我是来看看,你及笄礼上,有司和赞者找好了吗?你看看颜萱合不合适?” “自然合适,萱儿不如做我的赞者,您看可好?” 二太太为了颜萱着想,想在及笄礼上做出与她交好的姿态,她又何不成全了二夫人? 二夫人第一次求人,还是为了女儿,面上有些挂不住,匆匆地走了,没有去院子里坐坐。 单清回来回话:刘大管家亲自带着她去了衙门,查到了告御状的确实是周家少庄主。不过那日上颜国公府的是否就是周少庄主本人,还需继续查实。因衙门里审理那案子的人刚好外出公务,明日刘大管家查清后,会派人过来的。 如今颜玉身边有娴嬷嬷、单清、揽月三人可用。娴嬷嬷毕竟年纪大了,出去采买下人,得去多个地方,怕她太累,颜玉就不让她跟着。 不过娴嬷嬷还是千叮咛万嘱咐道:“姑娘,您选人哪,首先就得看那人的眼神,那偷奸耍滑之人,眼神飘忽不诚恳,是定不能要的。再有,您一次采买这么多下人,决计不能在同一家牙行买,以免那些人关系错综复杂,到时捆绑一团,您会压不住他们。” 颜玉笑眯眯地说:“娴嬷嬷您就放心吧,我会看着办的。” 吴管事认识的四家人牙子,颜玉预备一家各买十人。 颜玉虽无父母依靠,但毕竟国公府不敢太过苛待,她也算是锦衣玉食长大的。第一次看见那么多贫困潦倒贱卖自身的大人、孩子,她只觉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然而她个人能力有限,虽然这些人全都渴望地看着她,但她总不能全都买了。 人牙子处,从来都是健壮的、健康的人更容易卖出好价格。颜玉需要护院,探听到有几个男人是有功夫在身的,按照嬷嬷的吩咐,请他们抬起头来,她逐一看过眼神。又请吴管事去内院看看几人是否有伤在身? 这一家,颜玉最后选择了四个强健的护院、四个十一二岁的姑娘,还有两个上了年纪但是很康健的嬷嬷。 第二家人牙子却是不甚理想,里面的人老的老,弱的弱,病的病,就没有几个看着合适的。 颜玉本准备离开这里,却见一个少年扑通一声跪下来。那少年背脊挺直,但异常焦急地说:“姑娘,请您把我和哥哥买走吧。我哥哥前些日子生了病,一直没得到诊治,眼看着就要死了。求您行行好,把我们俩买了。以后,我给您当牛做马。求求你了!” 单清去看了,回禀道:那少年的哥哥果然是重病未治,继续这样下去,恐有性命之忧。 颜玉答应了买下这两兄弟,那人婆子笑得见牙不见眼,还道:“姑娘,您可真是菩萨在世,这样,他哥哥,老婆子做主,您给半价就行。”。 就在这时,又有一瘦弱妇人跪了下来,手中还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姑娘,求求您,行行好,也把我和我女儿买下吧。我是被我那滥赌的丈夫卖的。我女儿是自由身,您把我买了吧,我手上是有绣活的,妞儿这么小,我能省下她的口粮的,您买了我绝对值。” 那小女孩不知道自己身处于苦难之中,见着颜玉,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她,嘴里还叫着姐姐。 颜玉也点头,买下了。 吴管事付了银子,颜玉吩咐人婆子把那重伤的哥哥送去医馆,又嘱咐揽月带那弟弟跟着一起去,务必请大夫一定治好他。 在第三家又买了几个媳妇婆子,还有两个七八岁的男孩。 去第四家洋行之前,单清附在颜玉耳边道:“姑娘,您可莫要再买那些老弱病残的了,不然嬷嬷该念叨你了。” 颜玉点头答应了,不过进了牙行,她很快又决定买下一个重伤的男人。据说这个男人身上有些功夫,不服管教,牙行的护院们便将他打成了重伤,眼看也是要奄奄一息了。 照例送去医馆。 单清无语看天。 还好在这家又选中了两个厨艺好的、两个园丁、几个护院。 这一趟出来也就算完成任务了。颜玉累得直不起腰,夜幕降临,才将将回到颜府门口。 颜玉刚下马车,单清就提醒她说:“姑娘,您看,那是不是恭王殿下吗?” 颜玉回头,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恭王殿下就在不远处,她正预备走过去行礼,谁知顾玄越却突然策马狂奔,跑了! 单清都替殿下汗颜,又是无语看天。 颜玉一头雾水,不知顾玄越在搞什么鬼,总不至于是突然就有急事吧? 娴嬷嬷见着几人回来,赶紧张罗夕食。 “姑娘,刘大管事已差了人来了,您看,这是告御状那人的画像,奴婢看过了,正是周少庄主。且他确实于商事一道天赋异禀,不然也不会遭人嫉恨,家破人亡。” “好,揽月,你差人去找周先生,请他明日来见我。” “好勒。” 如今有了周先生,又采买了众下人,只要运用得当,这个家,颜玉定能当得有声有色。 颜玉这一晚睡得很踏实。 第二日,她也不想出门了,只想好好休息一下。 单清知道她今日不出门,就在院子里练起武来。 如今花絮院里,那四个二等丫鬟干活已很勤快,每日见着娴嬷嬷、揽月手中有活,都抢着干。 屋檐下,颜玉舒舒服服地斜躺在贵妃椅上,揽月闲下来,却是闲不住,正有模有样地跟着单清练武,虽是花架子,看着却着实有趣。 看着看着,颜玉脑中不禁闪过一些念头来。 颜玉也是闲不住的,想着脑中的那些想法,急奔去书房记下来。 第二十三章 心悦白真 那边厢,周子瑾得了消息,过了晌午,来见颜玉。 颜玉许了他管事之位,但是周子瑾提到,他要先去把颜玉的产业全部寻摸一番,心中有数后,再来禀报这买卖该如何做。 颜玉的产业,也就是那四个铺子,还有城外的温泉山庄。对周先生来说,如今就指着它们翻身了。 翻身前,还得填饱肚子。临行前,周子瑾面红耳赤地对颜玉说:“姑娘,周某惭愧,可否请您预支我这月的月银,我已是身无分文。” 颜玉说:“先生,是我考虑不周,明知您现在的状况,却没有替您先考虑到这一点。这样吧,您是做大事的人,这一次先给您支半年的月银,作为您此次巡店之用。日后月银,还是照例每月发放。” 周子瑾曾经也是个志比天高之人,如今不得不开口朝一个姑娘要钱,心里十分不妥当,得了银两,又匆匆地走了。 此后一个多月,周子谨都没有出现。 娴嬷嬷偶尔还担心地说:“周先生莫不是携款潜逃了?” 颜玉却是不信的。周公子可不是会在乎这么点钱的人,他能来她的门下做管事,是有大所求的,不过在他摸清产业之前,还没有提需求罢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白真正在店里招待客人,这位客人是熟客了。每次买得多,问的也详细,包括产地、产期,甚至连茶山的土壤都要问。问完了还得细看茶色,闻茶香,看茶汤,一通忙活下来,小半个时辰就过去了。 忙完公务过来时,顾尘就见白真正忙着。白真见他轻车简行,只带了一个随从,猜他不愿意透露身份,是以只称呼其为四公子。 又唤了一个伙计,带四皇子去二楼雅间。 白真存了要发展一个大客的想法,是以挑了最好的雅间给顾尘。 雅间里,各色新式茶叶的瓶瓶罐罐占了小半桌。 顾尘进了雅间,茶博士就开始给顾尘介绍茶叶、泡茶。一开始顾尘还有品茶的雅兴,在饮了几盅茶之后,开始频频望向门口。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白真才匆匆上来了。为避嫌,雅间的门打开着,白真坐在了顾尘面前,待茶博士退下去,小声行礼道:“给四皇子请安。” 白真看了桌面上的几个茶杯、茶壶之后。已知晓顾尘喝了哪几种茶。 “四公子,请问您觉得我店的茶怎么样?给您拿过来的都是新茶、好茶。” 白家茶楼毕竟经营了三代,有自己稳定的茶叶供货来源。他们店的一些好茶,其实并不放在明面上卖,只有老客才能买到。 白真推介的很是卖力,顾尘中意白真热情大方、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样子。且为了方便下一次见百真,故意说道:“我府上就我一个主子,虽说管事、嬷嬷们也喝茶,但是要的量确实不多。贵店的茶叶出品确实不错,不过我这个人嘴比较刁,还是希望贵店能常往我府上送茶,不过每次都不要送多。你看方便吗?” “方便,当然方便!您什么时候需要用茶,我们茶楼都给您送过去。” 白珍见顾尘这么上道,很是高兴。 顾尘又道:“不过我毕竟是皇子,凡是入口的东西都要小心谨慎,以防出现问题。你们茶楼,我只相信你,所以送茶这件事情,恐怕只能白姑娘您亲自送才行。” 白真道:“那有什么问题,以后去您府上送茶,肯定都是我去。” 顾尘为了能和白真多聊一会儿,又故意挑起话题,谈起他在刑部办案中的一些小故事。当然了,那些血腥暴力的,是不宜讲出来吓姑娘的。 他在办案中遇到过形形色色、各种各样的人,什么千奇百怪的事情都见过。挑出几个有趣的来说,易如反掌。 白真是个做买卖的,口才也是了得,顾尘不摆皇子架子,她也不怵他。二人说话,你来我往,甚是热络。 顾尘甚是受用,觉得白真不像那些脑瓜空荡荡的贵小姐,也不像宫中那些,面对皇上就巧笑倩兮,面对下人就动辄打骂的宫妃。 和白真告别后,顾尘的小厮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茶叶。 顾城上了马,就迫不及待奔去恭王府,向他的三哥诉说。 顾尘情窦初开,第三次见白真就已想好要娶白真为妻。 顾尘一见玄越,冲上去就拥住了玄越道:“三哥,我有了心仪的女子。” 他说的笃定,玄越为他高兴,不过他心中有个疑虑:“四弟,你日日在刑部,你居然有了心仪的女子,难道是犯人不成?” “三哥,你想什么呢。当然不是犯人,在案件审理中,不管男人、女人都是犯人,我不可能喜欢上女犯人,你放心。” “那是谁。” “你见过的,颜姑娘的表姐白真啊!” 玄越记得白真,因为她是颜玉的表姐,他记得那个姑娘爱笑、爱说,是个能说会道的,看她跟颜玉相处得来,可见性情也不错。 “三哥为你感到高兴,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要向皇伯父请旨赐婚吗?” 提到父皇,顾尘情绪有些降温:“父皇也许不会同意我和白真姑娘的。我想找到合适的时机才提,现在,我只想天天都能见到白真姑娘。” 玄越对他的话不置一词,不过他说:“四弟,你是怎么确定你喜欢一个姑娘的?见一次就能确定吗?” 顾尘没有多想,他说:“其实那日在王府,不是我第一次见到白姑娘。” 然后将他第一次邂逅白姑娘,她正在救幼猫的事,告诉了玄越。并且告诉他,第二次见白姑娘以及今天的感受:他的心怦怦怦怦跳,他很明确地知道,自己这是心悦这个姑娘。 于是顾玄越想:我除了对那小怂包红润的嘴唇,有一些遐想外,似乎并没有心脏乱跳的感觉。那么,我对她应该不是喜爱了! 这个大头葱,想到这里,心情瞬间豁然开朗。 他为自己上一次在颜玉面前临阵脱逃,感觉到没面子。现在觉得,自己当时真是小题大做了,他又不喜欢颜玉,怎么就不敢面对颜玉呢? 顾尘还要回刑部。临行前,和玄越约好了,初一一起去净慈寺。 玄越别别扭扭地答应了:见就见,本王不带怕的。 第二十四章 点长明灯 过了几日,几位掌柜陆续送了铺中的账簿过来。可颜玉却是两眼一摸瞎,因为她,根本就不会看账簿。 这些年,颜玉在族学里上学,许是受了人指点,各夫子均不待见她。 从前颜玉心理脆弱,畏畏缩缩,虽长了一辈,但无人尊敬。在学堂里被排挤是常有的事,不过,她被排挤,一则是因为她的身份;二则,却是因为她的美貌; 一个无人庇护的孤女,貌美就是原罪。 姑娘们总是恶意诽谤她,被欺负得狠了,小美人眼含热泪,泫然若泣。就这,也被骂:做作、倒人胃口、狐媚子。 夫子不待见,姑娘们排挤,小颜玉整日里战战兢兢。自然,学业一塌糊涂,什么都学了,什么都没学会。重生前,颜玉已是许久未去学堂了。 府上,更不用说了。老夫人、董氏都不可能教她看账簿,二夫人、三夫人也不会自讨没趣。 这时,就能体现单清的好处了。 单清拿了账簿教颜玉怎么看,一页页,逐条细讲。不过颜玉却是一头雾水。 此时,单清才知道,知易行难,自己会,并不代表能教会他人,自己还是差了点儿道行。 所以,她又一次去了恭王府求助,这次带回来了一个女师傅。 几日里,女师傅将记账、看账揉开掰碎了讲给颜玉听。 某一刻,颜玉开窍了,就在这样二对一、开小灶的环境下,迅速掌握了要领。 最终,颜玉能自己独立看账本了,还发现了几处不明显的小差错。得了师傅夸奖后,颜玉高兴得像个孩子,跑去院子里找娴嬷嬷:“嬷嬷,夫子刚刚夸我了。” 这可怜的姑娘,生平第一次被夫子夸。 几日未出府,院门也只出了那么一两次。其中一次,是董氏又召她过去,二人商量及笄礼的事情。 颜玉将自己正宾、赞者、有司人选告诉了董氏。董氏听说老恭王妃居然要做正宾,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这样的福气,颜玉她怎么配? 颜芙离府,颜玉不再去立规矩,老夫人这些日子,渐渐觉得无聊了。想到外嫁的女儿三年未归,她又着梅嬷嬷去信,催大姑奶奶回家省亲。 颜芙去了庄子里已有半月,董氏几乎每日派人去看望她,给他送瓜果蔬菜肉等。 去的人,日日都回禀:大姑娘日日闹着要归京。 董氏操持一大家子,不得空,只去看了颜芙一次。她劝颜芙安心在庄子里待一年,一年过去,必定想法子让她回去。 颜芙不肯,她又哄着说,回去想法子,在颜玉及笄礼,让颜芙回去一次。 这次,颜芙同意了,耐心等着娘亲消息。 董氏回来后,径直去了书房找国公爷求情。 国公爷盛怒:已禀报皇上,一年内不许那孽女归京,如今是要他忤逆皇上吗? 又道:“你如今也是掌家十余年了,不要只顾着自己面前那一亩三分地,也想想整个国公府,想想你儿子、孙子。” 董氏伤心至极,却不敢掉以轻心,怕触怒了国公爷,更怕国公府因此遭难。 她并不只有颜芙一个女儿,她还有儿子、孙子,总是要为他们多做考虑的。 董氏未能达成目的,也无颜再见女儿。是以,虽还是日日遣下人去看她,却是没有再给她归京的希望。 转眼间到了八月初一,一大早,白真已在府门口候着。从前,白家人进不了颜国公府,如今,却是再也不想进了。 这几日,白真去四皇子府送过一次茶叶,顾尘又等在白家茶楼附近,偶遇过一次白真。两人有来有往,颇为情投意合。 而玄越,一次都未出现过。不过即使出现过,颜玉未出府,也未为可知。 二人上车后,手拉手叙女儿家家常。 颜玉听说了顾尘和白真的来往,偷偷捂嘴笑。白真呢,头一次见她害羞,狠狠推了颜玉一把。 而后,颜玉又喜滋滋告诉白真,自己已会看账簿了,满脸求夸赞的表情。 二人有说有笑地到了净慈寺的山脚下,弃了马车,徒步往上爬。 颜玉此次是来为双亲点长明灯的,还想着为那未见面的孩儿做一场法事,超度他的亡魂。 因此,虽然上山的路九曲十八弯,但她每一步都走得很坚定。只有如此,菩萨才能看见她的诚心,如她所愿。 终于登顶,到了净慈寺门口,却有小佛陀过来报:今日寺中有贵客,不对外开放。 颜玉很失望,正欲与白真携手离开,就见顾玄越、顾尘从寺庙里走出来。 “恭王殿下,四皇子,臣女(民女)有礼了。” “起吧!” 顾尘、白真相视一笑,玄越却看了看颜玉红彤彤的脸,然后,就背身进了寺中。 玄越不想太靠近颜玉,故意远远地落后了一段,顾尘不好表现得过于明显,于是与玄越同行。 “三哥,咱们走快一步。” “三哥我许久未来净慈寺,今日看着特新鲜,要不你先走一步?” 顾尘气得无语看天,他三哥最近怎么这么没有眼色。 两位姑娘在僧人的指引下去了大殿。 世人都传净慈寺灵验,因此这儿香火格外旺盛,且常有富贵人家前来捐助,寺庙处处均是崭新的,尤其佛祖,更是金光闪闪。 颜玉在双亲的长明灯前跪下,默默抹泪,呜呜哭了许久。 白真、顾尘站在一处,默默相陪。 顾玄越远远站着,看小怂包哭得如此伤心,只觉心中揪疼,却也不上前催促。 晌午过后,僧人来做法事,颜玉又跪在蒲团上静默流泪:孩儿啊!娘亲对你不住。这一世,无法迎你入怀了。你若记挂娘亲,待娘亲日后成婚,定要再来寻娘亲。 颜玉哭了多久,玄越的心就揪了多久,他抚着自己胸口,怀疑再这样下去,他八成要得心疾。 做完法事,颜玉心中了了一事,顿觉轻松。 两位姑娘正准备告辞归家,这时,却有一僧人来到颜玉面前,说道:“施主,请留步,我们方丈有请。” 颜玉诧异,她今日未曾见到过方丈,方丈却为何要见她?都说这寺庙灵验,莫非方丈居然法力无边?只是这样,也能参透她乃再世为人? 第二十五章 第一次牵手 颜玉随那僧人前往方丈院中,其余三人原地候着。 只见那方丈慈眉善目,面圆耳大,须发花白,老态龙钟,僧袍外着一件袈裟,坐在蒲团上。 颜玉仿佛灵魂受到牵引,回神来时已堪堪拜倒。 “阿弥陀佛,施主,你到这世间走一遭,受苦了。只是人生实苦,施主又何必执着?”方丈未迂回提点,直视颜玉眼睛道。 颜玉十分震撼:“方丈,您知我心中疾苦?” 方丈不直接回她:“放下便是,何必执着。贫僧观施主瞳孔下有荫翳,定是故人还未完全离去。请施主务必在寺中多住几日,多沐浴在梵音中,此后必不再受烦忧。” 说完,方丈闭目念经,不再多话。 颜玉却心中顿悟,这是要她现在就开始听经。 方丈念得正是《地藏菩萨本愿经》,颜玉在梵音中回首看,那些今生面对刘熙的场景,历历在目。那时她情难自控,情绪起伏过大,远不是今生的她该有的。上一世的怨恨,如她未能控制,那个颜玉竟是会将她取而代之? 重来一次,她亦珍惜,谁都不可以替代,即使是上一世的自己。 颜玉听了小半个时辰经文,方丈停下时,告退出去。 此时,日理万机的皇上姗姗来迟,寺庙中僧侣跪了一地,口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平身后,顾尘上前一步作揖道:“父皇,不知您今日会驾到,有失远迎。” “嗯。”皇上只微微点头。 随即满面笑容看向玄越:“越儿,你怎也在此?” 玄越旋即上前请安:“皇伯父,侄儿和四弟自是来为皇祖母和您祈福,望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皇祖母和您身体康健。您怎么亲自来了?” 他也没瞎说,颜玉二人来之前,他确实是已去拜过菩萨了。 “朕自然也是来拜佛的,另...还需找方丈论一论佛道。” 皇上扫视一圈,目光停在白真身上,又继续查探。难道颜玉今日竟是未上山? “臣女来迟,望皇上恕罪。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颜玉已来到跟前。 “平身。”皇上正欲再说,就见远处,年迈的方丈正走过来,是以疾步过去迎接。 而玄越,今日总因为颜玉心情起起伏伏。他不想再面对颜玉了,也丢下兄弟,追随皇上去了。 顾尘自是不去自讨无趣,留下来陪着二位姑娘。 皇上在方丈指引下,跪拜菩萨,又去方丈院中畅聊佛法。 玄越听得哈欠连天,陈公公上前请玄越下去休息。玄越却强打精神,非要表孝心陪伴皇上。 陈公公嘀咕:皇上今日真不用您孝顺。 天色将晚,皇上拜别方丈。 好不容易出宫一日,居然未能单独召见颜玉,皇上颇觉遗憾。可明日自有明日之事,且御林军也未做夜间防护的准备。 玄越今日这样粘他,皇上头一次觉得烦躁,他这侄儿是来克他的吧? 出了院子,得知颜玉等人还要在寺庙中多住几日。那小兔崽子虽有犹豫,却还是要留下来,且美其名曰:继续为大詹祈福。 皇上诧异,这小子如此粘朕,又不与朕同去?现在可以确认,这小子就是来克朕的,真想赏他在寺中带发修行。 赏玄越剃度出家,皇上是想都不敢想的,皇额娘会找他拼命。 山间空气稀薄,日暮西山,暑气淡去。 僧人领了四人到一处风景秀丽之地,观看落日。 夏日清风拂面,山绿如碧,山清如镜,山下田野广阔无边。此处果然是观落日的好去处。 今儿天色格外好,那一轮落日慢慢斜下去,洒下满地余晖,犹如佛祖佛光普照。落日最终从眼前消失,几人却久久未移动。 颜玉双手合十,虔诚地等待落日时,玄越偷看了她数次,小姑娘今日所求甚多,也不怕累坏佛祖? 不过,与她这样安安静静坐在一起时,心中心旷神怡,只觉岁月静好。 要是没有四弟和白真在就好了。 那二人,啧,真是没眼看了。他们那哪是看落日,看着看着眼神就痴缠到了一处,隔着两个人,玄越都能感觉到那眼神火花四溅。 趁天色尚不算太晚,得赶紧回去。 两位姑娘深一脚浅一脚,先后均要跌倒在地,看得玄越、顾尘二人胆战心惊。 顾尘道:“白姑娘,你把手递过来,我牵着你的衣袖吧。” 白真也不扭捏,伸了手去,顾尘牵了她衣袖,二人携手同行。 后方,玄越见了,也有样学样:“颜姑娘,你把手递过来,我牵着你的衣袖吧。” 颜玉却道:“这,不用麻烦殿下了,我可以的。”说完,也不等玄越,竟是要大踏步往前走。 逞强的后果就是,没走几步,踩到小石子,“啊”一声,就要往草丛倒去,玄越跃步过去,及时拉住了她。 但是,拉到的不是衣袖,是颜玉滑溜溜、白腻腻的小手。 玄越吓一跳,又迅速松手。 就只见颜玉当真摔在了草丛里,还“哎呦”一声,他这是帮倒忙了! 殿下若不帮忙,颜玉觉得自己还能勉强站稳。 玄越一看,急了。上前拦腰就抱起姑娘,这次,颜玉又哇哇叫:“殿下,你快将我放下,这于理不合。” 玄越心中正感叹姑娘家手轻呢,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叫我放,我就放?本王不要面子的?” “殿下...”颜玉满面赤红,不过玄越未看清,但是她圆圆的眼睛中祈求的神色,不容忽视。 玄越悻悻然放了她下来,只还是要吓唬她:“我听闻山间多蛇鼠,我那是怕你被咬了,你就感激我吧。” “多谢殿下,又救了我一次。”颜玉很上道。 “你看你表姐,多识时务,你还是把袖子伸过来吧。再这么下去,天完全黑了,可走不动道了。且天黑了,谁知道你四周都是什么?” 颜玉自己就做过几月的阿飘,顿时也不矜持了,递了手过去。 玄越伸手捞过去,又摸到了小手,他甚至还在手背上迅速摩挲了一次。不过,又迅速改牵了袖子。 二人总算携手前行,前面那二人已走得不见身影。 玄越侧头掩一掩嘴角无法掩饰的笑意,又回过头来看颜玉。 暮色中,姑娘小心谨慎地看路呢。玄越心想:“身高和他相衬,容貌也还行,这小怂包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第二十六章 净慈寺 待玄越和颜玉走到寺庙门口,玄越依依不舍地放下了衣袖。 顾尘与白真已笑眯眯地等在了那里。 晚间,颜玉与白真同宿一室。净慈寺身处山中,如今正是盛夏,即便如此,夜晚依旧凉爽。 二人各自盖了厚厚的棉被,面对面开始了夜聊。 白真笑着点了点颜玉的鼻头,问道:“你和恭王殿下在后面做什么?怎么迟了那么久,我等了你许久,还担心你出事呢。” “表姐,你不知道恭王有多坏。刚才我踩了石子,将将摔倒,他拉了我一把,我还以为他好心呢。结果,他又撒手了,我就摔到草丛里去了,你说气不气人。他要是不拉我,我自己说不定还能稳住呢?” “你说的是恭王吗?我看他挺照顾你的,不至于吧?” “真的,刚刚我回来,你没发现我衣衫后面都是杂草吗?”颜玉抗议道。 又说:“表姐,你说恭王是不是对我有看法?为何要这样对我呢?”颜玉心中疑虑,今生,她虽然窝囊了些,但不至于已经惹了恭王厌恶吧。 “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没有的事,也许恭王只是不善表达罢了。姑奶奶救了他,我看恭王府均对我们礼遇有加,所以,也许是恭王自身,不善表达罢了。”颜玉将信将疑。 “表姐,我看你与四皇子…,你们怎样?” “能怎样?你呀!如此碎嘴。我们不过是聊得来而已,你可不要想多了。况且他与我,天差地别,我们是没有将来的。”白真死鸭子嘴硬,口头如是说,心中未必真这样想吧。 颜玉能看出表姐的落寞,挪过去抱住了白真的胳膊:“表姐,你莫要妄自菲薄,四皇子是不在乎这些的。若非如此,他又何必总是凑到你跟前来?” “你说真的?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表示过。玉儿,我娘说,莫要轻信了男子,我们女子天生处于劣势,一旦投入到一桩不可能的姻缘中,受苦的只有女子。而男子甩一甩衣袖,又去了下一个温柔乡。” “大舅母果然睿智,那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走一步算一步吧。妹妹,在四皇子没有任何表示前,我是绝不会陷进去的。我只做妻,绝不为妾,皇家的妾室更是当不得。现阶段,我就只当他是个客人,再僭越一点说,也是朋友,仅此而已。” 颜玉心中赞同,做妾当真是苦啊,护不住自己,更别说护住孩子了。 表姐心中自有成算,颜玉虽然担忧她,却也无可奈何。 另一边厢,顾尘死皮赖脸地要和玄越一块睡,美其名曰想重温儿时同床共枕的感觉,玄越翻白眼,知道他肯定是有话说。 “三哥,你觉得白姑娘如何?”果然,什么重温儿时都是借口。 “你别靠这么近,睡过去些。四弟,我加上今日也才第二次见白姑娘,你才是日日围着她转的人,你怎么问我这个问题?” “我是说,你觉得白姑娘和我,我们在一起怎么样?近日,我俩已经见了许多次,每一次见到白姑娘,我都觉得,她就是我这辈子想要的姑娘。这种感觉,我第一次有。” “你就说说嘛,你觉得白姑娘怎么样?你对她的印象如何?” “白姑娘看起来是很爽朗的人,她和颜玉一样,都有一双美目,不过,还是颜玉更美些。” “三哥,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白姑娘与颜姑娘各有千秋,你说话怎么如此偏颇?” “四弟,你是不是眼瞎?” 这觉没办法睡了,两兄弟打起来了,过了一会儿,顾尘败下阵来,悻悻然离去。 玄越高兴了,总算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颜玉在寺庙的钟声扬起时醒来,这几日她都要去参加早课、晚课,白真自是陪着她。 参加早课时,听众僧侣唱赞,念《楞严咒》、《大悲咒》、《十小咒》、《心经》,颜玉觉得内心深处得到极大的抚慰,心平气和。 二人跪了许久,原以为能去用朝食了。却早有僧人候着,将二人指引到了演武堂。 两位殿下正在场中练武,他们师出同门,往常都惯用剑,寺庙中自是没有剑的,此时二人正各持一长棍比画着。 两位姑娘到时,两位殿下打得正激烈,二人不相上下,你来我往,打得很有看头。 白真看得兴致盎然,然而她确实不懂的。她又细看了两旁武僧的表情,这些僧人的脸上均有藏不住的敬佩之色。 她心想:看来两位殿下的功夫应该还是可以的。 见两位姑娘来了,顾尘猛地向玄越打眼色。这是要三哥让着她,好让他在白姑娘面前表现表现。 多年兄弟不是白当的,玄越很快明白了他的意图,他无语看天,追求姑娘要这么费劲的吗?两人打了这么久,大汗淋漓,即使顾尘赢了,能好看到哪儿去? 心里嘀咕是一回事,行动上却是要支持兄弟的。 接下来,只见玄越充分发挥演技,表现得越来越后劲不足,最终失力,脱了手中的棍子,自然而然败下阵来。 故尘看三哥如此给他面子,心中高兴,笑得嘴咧到了耳后根。 看玄越跌坐在地上,忙上前搀起三哥,耳语道:“三哥,我府上的东西,但凡你看上的,全部拿走,弟弟决不心疼。” “四弟,男儿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开了这口,我也不能不给你面子,既然这样,我看中了你的爱驹玄冰,你可愿割爱?” “三哥,别的都可以,只有玄冰不行。你要是带走了玄冰,你我就不是兄弟了。” 玄越自是知道他这弟弟的,他就这么点爱好。他不过是逗他玩儿呢。 下人们上前递上汗巾,两位殿下擦干了汗,均走到两位姑娘身旁。 白真能言善道:“两位殿下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原来,二位均是文武双全,失敬,失敬。” 他们二人自幼习武,这些年来,玄越对外形象乃纨绔子弟,而顾尘,整日里在刑部忙碌,二人都不像是还在继续练武的人。但是从刚刚的阵仗看来,他们恐怕从未懈怠过武艺。 寺庙中的素斋远近驰名,尤其是豆花、素包子。两位殿下吃素多有不适,但偶尔吃一吃还是挺新鲜的;两位姑娘口味相似,就都觉得满足。 饭后,几人各自回房休憩,约定半时辰后,去后山瀑布处走走。 第二十七章 游玩 宫里,皇帝听闻颜玉还将在净慈寺待三天,不过,他却是实在抽不出时间出宫了。 昨日见了颜玉,那姑娘比之兰蕙当年,小了约莫四五岁,寺庙中也是着一身素衣,皇帝虽未能仔细打量她,但这姑娘日后,恐怕只会和兰惠更加相似,尤其是年龄上去后,气度上更为接近。 这些年,宫中嫔妃,尤其是大选上来的,或多或少与兰惠都有一些相似之处。 人都说,少年时爱慕过的人终生难忘。这句话对皇帝来说也是一样的,更何况还是热恋中失去的爱人。 皇帝有能力搜罗各色相似的美人。他只需一个眼神,就有各种万千风情的美人扑上来,可这些人入了后宫,却是基本无水花,毕竟,再相似,却已不再是那个人。但鉴于她们与兰惠长得相似,倒是一个个都还过着滋润的生活。 是,皇帝是可以下一道圣旨,召了颜玉进宫伴驾,可是他却不能这样对颜玉。她是玄越的救命恩人之女,这些年,年年都会进宫几趟,陪伴在太后身侧,太后对她也有一定的感情,老恭王妃、玄越也都关注着她。 皇帝不想因一时的冲动,导致轩然大波,所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净慈寺中,几人回房休憩后,均换了便于出行的服饰。 太阳高高挂在空中,但山间其实却并不炎热,鸟语花香,林中空气也清冽得沁人心脾。 走了半道,揽月钻进了林中,没过多久,大大的手帕里捧着许多覆盆子回来了,红的粉的黄的,煞是好看。 揽月说:“姑娘,这是覆盆子,奴婢刚刚尝过了,酸酸甜甜的滋味可好了。这山间滋养人,连覆盆子都长得这样好,奴婢幼时生活在村子里,村子里的可没有这儿一半好。” 又说这覆盆子不脏,朝露已经将之清洗干净了。 两位姑娘也累了,坐在路边石头上,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又叫单清送一些给两位殿下。那两位身体康健走得也快,单清忙追了上去。 休息够了重新出发,再往下走,却看见玄越、顾尘从林中钻了出来。 他们的收获更大。他们找到了一棵古老的野葡萄树,葡萄树上结满了沉甸甸的野葡萄,熟透了,正是食用的最好时机。 二位殿下是认识葡萄的,另外拿出的许多大果子,却只揽月认识,但有部分已叫不出名字了。其中一些大果子,揽月说是八月果,不过还未熟透,得带回去后放在米缸里,过些时日软了就可以吃了。 颜玉顾不上矜持,从玄越手中拿了一小串葡萄,擦拭了皮子,就往嘴中送。 颜玉喜欢各式圆滚滚的东西,而且虽然今日这葡萄也不是她自己摘的,但是她却品尝到了采摘的乐趣。这葡萄果然酸甜可口,食之生津。 颜玉吃得满足,玄越看着她心中很是得意。此刻已在想着:一定要记住那棵葡萄树的位置,明年此时再来摘给颜玉。 顾尘挑了手中黑得发紫的、最大颗的葡萄递了两串给白真。白真夸道:“二位殿下,不愧是龙子皇孙,运气可真好。这葡萄,才刚刚摘下来,和外面买的,果然不一样,口感好,也新鲜得不得了。” 顾尘、玄越听了都笑了,玄越瞄了一眼小馋猫颜玉,这姑娘只仪态万千地吃着葡萄,笑盈盈地看着他们,却不张嘴多夸一句。 玄越扭头心中哼唧:哼!也不差你再多夸一句。心中却是满盈着温柔。 到了瀑布下,四围无人。往常,下了早课、晚课的时候,此处到处都是僧侣。如今,因为两位殿下及贵客在,以防他们过来游玩有所不便,各位僧侣都避了出去。 瀑布不大,潭水却深不可见底。 此处幽深,加之潭水清凉,坐在此中,凉爽无比。 揽月、单清拿了那许多葡萄去洗。颜玉眼睁睁地盼着。玄越实在对她无语,打趣道:“颜姑娘,要不你站到单清身后去,单清洗一颗,你就吃一颗如何?” 颜玉此时心中轻快,也就不惧他。 “多谢二位殿下的葡萄,我自小就喜欢这些圆滚滚的东西,看了这葡萄实在心生欢喜,让您见笑了。” 玄越听了心中很受用,恨不得此刻,就去翻遍漫山遍野的葡萄,送至颜玉面前。 看见这潭水,几人心中都有些意动,想下去戏水。 然而,毕竟男女有别,实在难办。 上一世,嫁去流仙郡王府前,颜玉是不会戏水的。后来,偶然去温泉庄子上,有传庄子上有一老妪,擅戏水。颜玉尤其羡慕,便私下找了那老妪教她。那一次,颜玉在庄子上住了三个月,日日戏水,到出了庄子时,已能游得如同鱼儿一般畅快。 不一会儿,葡萄洗好了,单清此时说道:“姑娘,各位主子,奴婢见池子中有鱼。” 说完,却拿眼睛瞟了恭王,她昔日的主子听了兴致盎然:“四弟,我们下去抓鱼如何?” 顾尘听了,马上同意了。于是二人避了两位姑娘,去林子里脱了外袍,然后就争先恐后的跳入了水中。 姑娘们虽然害羞,却还是拿眼角偷瞄着,直到玄越抛了一条鱼上来,单清轻而易举接住,很快,在池边垒了一个小池子,将鱼放了进去先养着。 白真问:“单姑娘,我们抓了鱼,打算做什么呀?” 单清笑眯眯道:“白姑娘,自是烤了吃。” 白真听了,已是很期待。颜玉虽心中觉得不妥,但也未说其他。 二位殿下水中嬉戏,尤其欢乐,两位姑娘渐渐地,也大了胆子盯着他们看。 小池子很快就塞满了鱼,单清道:“二位殿下,鱼够了。” 潭水中的鱼硕大肥美,几人要饱口福了。 只见单清组织了几个下人,各去抱了一捆柴火回来,又从腰袋中拿出了各色烧烤调料,这架势,是要开始用篝火烤鱼了。 两位殿下换了干燥的衣衫出来,也围到了篝火旁。 白真拉了颜玉,想过去凑热闹,颜玉覆在她耳边耳语道:“表姐,我此次来是给双亲点长明灯的,我就不吃鱼了,我与揽月先回去,你们玩得愉快些。” 又去同二位殿下告别,顾尘说:“不好意思,颜姑娘,我们忘了这一茬了,不如这样,我们一同回去吧!” 玄越也作势起身,不过,颜玉阻止了他们。 寺庙中斋食不合二位殿下胃口,她也看出,二位殿下空着肚子呢,她实在不忍打扰他们的兴致。 颜玉与揽月先回去,单清留下来陪白真。 单清在后头喊:“多谢姑娘成全,回去后,咱在院子里再烤一回。揽月,多谢你陪姑娘回去。” 第二十八章 戏水 颜玉日日诚心做早课、晚课,膝盖都已跪得红肿。 第二日晚课后,单清过来请两位姑娘一起去瀑布那里。 她神秘兮兮,什么话都不讲,颜玉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白真和揽月二人也一无所知。 从寺庙去瀑布的路上,每一段路都有一个侍卫,两位姑娘都觉得十分蹊跷,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侍卫是哪儿来的? 再往前走,来到了瀑布边上,只一日时间,这里却已是天差地别了。 只见潭水四周已经被白色幕布圈起来,幕布足有二人高,而幕布四周全都是侍女,人人手中都拿着洗漱的物品。 这时,单清才说道:“姑娘、白姑娘,您二位可入内戏水,一切都准备好了,无人会来打扰二位雅兴。” 颜玉、白真细看那些侍女的穿着,她们都是恭王府的?当颜玉看向她们时,那些侍女异口同声道:“请二位姑娘入内戏水。” 看她们犹豫,单清又说道:“姑娘,不怕,奴婢会在外看着您的。前面那些侍卫也都是二位殿下派遣过来的,无人敢擅闯这里,您放心吧!” 颜玉看看白真,白真也看着她,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我愿意”几个字。 “表妹,去吧!” “好,去,我们去!” 幕布内有座椅,可在此更换衣裳,还备有皂角。她们脱了外衫,只着贴身衣物就下了水。 白真幼时同父兄戏过水,这么多年过去了,已是记不清了。 颜玉扶着白真,游了几圈,指点一番,白真很快记起了往昔戏水的技巧,自在地游了起来。她只会最简单的姿势。不过只这样,她已经很满足了。 “表妹,你快看,我会了。我都不记得了上一次戏水是什么时候了。原来戏水是如此快活的。” 是啊,很快活,关于流仙郡王府做妾,最快活的记忆就是在山庄的那段日子了。 颜玉看白真确实已经可以自己戏水,于是撒开了手,很快,自由自在的如同鱼儿一般,在水中畅游。 她忽而冒出水面,看看白真,忽而又探入水底,久久不出来,惊得白真一惊一乍的。 白真羡慕颜玉,会那么多种泳姿、缠着颜玉教她,然而白真领悟的本领差了不是一星半点,总是要很久才能学会。 这样的经历,实在是新鲜。二人久久都舍不得上岸。 不过,天色将晚,单清还是忍不住上前提醒道:“姑娘,该起了,还要收拾才能回去。再晚,恐要错过寺里的夕食了。” 颜玉探听到庙里今晚的夕食有芋圆,早早地就开始期待了。 听了这话,她扶了白真一起上岸。 待两位姑娘换好干净的衣衫,恭王府的侍女进来了。 几位侍女有擅长盘发的,有擅长上妆的。两位姑娘如同提线木偶般,等着被人伺候,索性闭上眼睛小憩片刻。 待到几个侍女忙完,她们睁开了眼,看向对方。 二人均已打扮一新,白真不够白皙的脸,如今光滑水润白皙; 颜玉本就貌美,如今更是肌肤如玉,美目流盼,一颦一笑之间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风韵。 “表姐,你真美,你以后合该如此打扮。” “表妹,你也是,如果表姐是男子,真想娶了你家去。” 两人相视一笑,忽而曝出银铃般的笑声。 颜玉觉得自己,上上辈子她可能是一条鱼。这些日子她都郁郁不乐,拿到哥哥们给的地契时,拿到嬷嬷给的地契时,都没有今日之开心。 颜玉眷恋地回头看了潭水,恋恋不舍地挽着白真往回走。 寺门口,两位殿下已经含笑站立在那里。 夕阳下,二位殿下身姿挺拔,俊朗如山松,赏心悦目。 二人上前齐齐行礼:“谢二位殿下,劳您费心了,今日我二人非常受用。” 玄越却侧向一旁,别扭地说道:“你们要谢,就谢四弟吧,是他的主意,我不过是出了人手而已。” 顾尘乐得讨好佳人,也不撇清,只对白真说道:“白姑娘今日可开心?下人伺候的可还周到?” 白真行了一礼:“当然周到,谢谢二位殿下,今日之经历,实在是令人印象深刻。结识二位殿下,真是民女的荣幸。” 顾尘又道:“好,既然你喜欢,我有一个温泉庄子,等天将凉些,我们到时再一起去庄子里面叙叙如何?” 说完,推了推玄越:“三哥,你说好不好?” “好啊,你那庄子我只去过一次,确实新鲜。” 颜玉想起父亲给她留下的温泉庄子,听娴嬷嬷说过,那庄子远近驰名,也许她自己的那个庄子也非常不错。不过她还没有去看过,所以也不好邀请其他人去。 次日,颜玉做完早课后,却见玄越一人等在佛堂门口,顾尘已不知所终。 玄越说道:“京城有紧急公务,四弟已返京了。未来得及同二位姑娘道别,四弟说,过几日请二位姑娘去春熙楼,当面致歉。” 白真有些失落,不过还是笑吟吟地说道:“当然是殿下的公务要紧。” 顾尘走时,天色尚早,玄越想多睡一会儿,且他也想多见见颜玉,是以推辞了同行的邀约。 四人行变成了三人行,况且玄越又端着架子。三人一起交谈时,白真又肩负起了热场子的重活。撑得久了,她也觉得累。还好,明日早晨几人都要下山去了,这样的活儿很快就能结束了。她告诉自己:再撑一撑吧,明天就结束了。 最后一日早课后,颜玉去向住持方丈告别。 然而,方丈的院子却关着门,门口有一小和尚,走上来对颜玉说:“女施主,师叔祖他老人家已经云游去了,这是他送您的菩提子。师叔祖说,这是开过光的,平日里,您只需将菩提子放在您安歇的房间即可。如若噩梦缠身或精神不济,便戴于手中辟邪。” 小和尚说话奶声奶气,然而却口齿清晰。颜玉谢过他,给他抓了一把金丝糖,小和尚高兴地跑了。 颜玉朝着方丈院门口拜了拜,几人下山去了。 下山的路上,原本侍卫可以抬软轿送两位姑娘,她们却都坚持自己走,玄越自然也跟着。 一路上,他总是走在离颜玉不远的地方,虽然颜玉、白真附近有揽月和单清护着,但他总觉得不放心这小怂包,担心她会摔倒。 当然了,他是不会表现出来的。 来到山脚下,颜玉回头看云雾缭绕中的净慈寺,她想:这个地方,是我这一世最快活的地方了,不知下一次来,又是何时,与谁人一起? 第二十九章 见舅父 颜玉与白真同行,玄越没了继续跟随的借口,派了护卫护送,又向二人告别。 白真道:“殿下慢走,这些时日多得有您,我和表妹在山中多得优待,您有空常来我们白家茶楼饮茶。” 白真这是又想发展一个大客了。 颜玉也十足诚恳地道:“多谢殿下,殿下请慢走。” 玄越看着她脸上的灿烂笑容,只觉得有些刺眼。这些时日,除了吃他葡萄时,就没见她何时有如此笑脸,她就如此巴不得他走吗? 颜玉是真的巴不得他走,玄越没有想多,事实确是如此。没有人喜欢,一个曾对自己恶语伤人的人,时刻在面前晃悠。 在颜玉没有放下自己的心结前,玄越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玄越跨上马,风驰电掣般地跑了。 两位姑娘上了车,白真说:“表妹,你如此眷恋这儿吗?” “嗯,表姐,这几日我心中格外安宁,也许久没有这样的心情了。” 白宅门口到了,白真率先跳下马车,又来抱颜玉,颜玉笑眯眯地扑进她怀里,笑道:“表姐,你若是男子,我也嫁了你得了。” 白真笑:“你对男子要求如此低,到时,恐怕满王府大街的人都等着娶你呢?” 钱婶来应门,见着她们就笑了:“姑娘,您可回来了,老爷他们也从江南回来了。这位是?” 白真:“爹爹回来了,二叔也回来了?表妹,你听见了吗?你快随我来。” 颜玉听到这儿,就已眼含热泪,只点点头道:“嗯,我们这就去见舅父。” 她的心情多复杂呀,两辈子第一次见舅父。 白宅本就不大,房里的人听见声音,都走了出来。 “玉儿,你是玉儿吗?” 为首的中年男子,有棱有角的脸留着胡须,皮肤黝黑,眼睛炯炯有神。 只是这人,上一世,颜玉仿佛在郡王府外见到过几次。每一次,这人都垂头丧气,郁郁寡欢。 这么说,即使是自己嫁到流仙郡王府为妾,舅父们都没有放弃自己吗? 想到这里,颜玉已是泪雨滂沱,扑上去拜道:“玉儿不孝,玉儿竟是才第一次见到大舅父,玉儿好想您啊!” 还不及大舅父有所反应,就只听有人嚎啕大哭:“玉儿,是你吗?我是你小舅父啊,我对不起你娘亲,真是无颜见你啊!” 颜玉抬首,泪眼蒙眬中,只见一位男子长得与大舅舅有些相似,气宇轩昂,皮肤白皙,浑身一股文人气质。 “您是二舅父吗?二舅父安好,玉儿也想您。”她擦了眼泪又道:“玉儿实在是太开心了,以后我也有亲人了。以后,玉儿再也不是孤家寡人了。” 大舅父听了,即使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也是红了眼眶,侧了身去拭泪。 这时,大舅母与白真上前扶起颜玉,大舅母道:“我苦命的孩子,你来了。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莫要再说什么孤家寡人的话了。” 一旁是二舅母,看着年岁比二舅父小了许多,也是一个清秀佳人,小腹微微隆起,颜玉又拜道:“您可是二舅母?这些日子,您的身子可松快?” 二舅母扬起笑容,过来牵了她的手:“是啊,玉儿,我是你的二舅母,你小小年纪如此乖巧,竟是牵挂着我。玉儿可真是个大美人,你大舅父,小舅父看到了,心中甚是安慰,咱们进屋去吧!” 待进了屋,颜玉等几位长辈坐好,平稳了情绪,又一一行礼。白真拉了她入座。 大舅父说:“你长大了,是大姑娘了,如今更是进退有度,大舅父甚是安慰,你娘亲在天之灵也能得以安息了。” 还不及颜玉回话,二舅父又哭了:“玉儿,我对不起你娘亲,当年,如果不是我要换路,我们也不会遭难,你娘亲也不会做了外室,我们就不会天人永隔。就连你,十几年过去了,也才见着第一次。嫣儿,二哥、二哥对不起你啊!” 白嫣,正是颜玉娘亲的闺名。 “二舅父,这如何能怪您,怪只怪那山匪,是他们为非作歹。如今事情都已过去,我想娘亲肯定也从未怨过您,您又何必如此愧疚。” 说完,又看向大舅父:“大舅父,二舅父,玉儿请你们莫要再心中有愧了,这都是命,是娘亲的命。玉儿曾听闻,爹爹对她极好,她心中也是愿意的。有了我后,她也曾极其用心地想要做个好母亲,我们就让这一切都过去吧。” 大舅父道:“好,就让它过去吧,以后,我们都莫要提了。如今我们也算达成了多年的所愿,玉儿来到了我们面前,以后我们只需对玉儿好就成了。” 大舅母也道:“这些年你舅父们常常愧疚,我们也常去国公府外,盼能见着你一面,不过都不能得偿所愿。今日是我们一大家子阖家团圆的日子,我们都不要再哭了,该高兴起来。” 场中各人都附和道:“是,今日该高兴才是。” 大舅母唤了钱叔进来,说“钱叔,你去书院里跑一趟,去把两位公子喊回来,就说他们的表妹来了。” 颜玉本就长得招人稀罕,更何况,几位长辈更是期盼了她多年。 于是,颜玉坐在那儿,就只见各位长辈都怜爱地看着她。这种场景,今生第一次。从前,她想都没想到过,这样的幸福来得太猛烈了,原来这就是有家人的感觉。 钱婶端上了绿豆汤,说:“姑娘们刚到家,老爷也是早晨才归家,你们定是都热了,这儿有井水镇过的绿豆汤,你们请慢用。我就不在这儿打扰你们了。” 白真说:“好,钱婶,你去忙吧,这里有我!” 揽月、单清也上前帮忙分汤,井水中镇过的绿豆汤,冰冰凉凉,喝一口下去,浑身舒爽。而且钱婶十分用心,连绿豆的皮也全都去了,只有粉粉沙沙的口感。 这绿豆沙许是常见,可颜玉手中捧着的这碗绿豆沙,却是如此珍贵。为了喝到这碗绿豆沙,她走了两辈子。 “表妹,你莫要感伤了,不然,待会儿几位长辈又该心酸了。”白真附过来耳语道。 于是,颜玉莞尔一笑,满室生辉。 第三十章 白嫣 颜玉放下汤碗,又说:“二位舅父,你们也知道,我从未见过娘亲。上一次看了二舅父作的画像,还是我今生第一次见到娘亲,可否请二位与我说说娘亲从前的事情。” 二舅父听到这里,又准备嚎啕大哭,大舅父喝住了他:“行了,二弟,咱们今日莫要伤感了,你给玉儿说说。” 二舅父十分尊敬大舅父,止了泪,娓娓道来:“三妹出生的时候,大哥已经七岁,我也三岁。三妹又白又胖,冰雪聪明,街坊邻居都说她有福气,不像是平常人家的姑娘。” “我和大哥尤为钟爱三妹,三妹幼时走路晚,后来娘亲总说,都是因为我和大哥爱背着、抱着她,才导致她走路晚的。” 二舅父的声音如此温柔,充满了怀念:“三妹会说话了,是个爱撒娇、又善良的姑娘,娘亲偏疼她,给她留的那些好吃食,她总是偷偷藏起来。待到我们二人回来,捧到我们面前给我们吃。还要我们夸她是菩萨跟前的座下童子。” “爹爹经营着茶楼,后来大哥也在帮着做事,家里境况转好,我和三妹都去了学堂学画,三妹尤爱画画,自认画工了得。不过玉儿,你娘亲的画,其实只是能看而已。而我的画,才时常得夫子夸赞。”什么时候,二舅父都觉得自己画功了得。 “过了八岁,毕竟男女有别,嫣儿不愿意去学堂了,就在家中随母亲学做女红。你娘亲会画,心中又多奇思怪想,她画出来的花样子尤其别致。小小年纪,因为这花样子,就赚了许多。有时,她半个月卖的花样子,赚的银钱能顶上茶楼一个月的。” “不过,她的绣活不好,她却十分有兴致。常做了抹额、袜子、帕子给我们,还有银钱袋子。因着她的绣活实在古怪,我和大哥常当着她的面挂上袋子,出了门又赶紧取下来,以免被同窗取笑。” 大舅父这个时候插嘴道:“你还说呢,你最是珍爱三妹做的袋子,到了如今都还珍藏着。” “不过是睹物思人罢了。”二舅父难掩失落。 “玉儿,大舅父与你说,你二舅父尤其爱护你娘亲。约莫四五岁时,你娘亲的鼻子被蜜蜂蜇了,肿了两三日,样子实在是可怜又可笑,连我都忍不住笑她。只有你二舅父,十分不舍,你娘亲只是被蜇了鼻子,但是接下来一个月,她都没有自己走过路,不管去哪儿,你二舅父都背着她。你娘亲也愿意与你二舅父腻在一块。” “是啊,大哥,三妹如此之好,她怎么就离我们远去了呢?” 说完,还是忍不住压抑着声音开始哽咽。这次大舅父没有阻止他,因为他自己也沉浸在思念的悲痛情绪中。 大舅母这时道:“听闻姑奶奶长大后这样貌啊,沉鱼落雁,咱们这城东,不少富家子弟都上门求娶。父亲,母亲疼爱姑奶奶,竟是许了姑奶奶自己挑选郎婿。不过姑奶奶从未有这等心思,许是开窍晚,在出事之前,从未看上过哪家后生。” 二舅父补充:“嫣儿还说,这些儿郎都比不得我大哥二哥,我可看不中。” 因着这句话,大舅父二舅父骄傲了许久。 大舅母接着说:“他们兄妹三人感情尤其好,年年都奉了母亲之命去探望外祖母,只是那一次,三人去二人回。母亲因为此事,还未等收到姑奶奶的信,就已过身了。后来,父亲听闻姑奶奶去了,且过于凄惨,竟是从此离不得床榻,没两个月也去了。” 大舅母强忍泪水:“你二舅父,这些年一直活在失去你娘亲的痛苦中,前年才娶了你二舅母。好在,你二舅母是个争气的,如今已怀有胎儿,只等胎儿落地,你二舅父也算有后了。” 众人正伤感,揽月进来禀道:“舅老爷,姑娘,可以用饭了。” 二位表哥的书院离得远,赶不上午食,不过夕食之前可以回来。 饭桌上,各位长辈、白真表姐都把最好吃的吃食,夹给颜玉。同样的场景,曾经也发生在颜国公府大哥的书房,但那时她只觉得嘲讽。 而此时,因这些都是最爱护她的人,所以她觉得幸福满满,硬是把堆得小山般的饭菜吃了精光。 大舅母慈爱地看着她:“玉儿,以后你得常来,想吃什么跟舅母说。咱们毕竟从未一起吃饭,这些都是灶上看着做的,不一定合你口味。” 颜玉笑道:“好的,舅母,这些就很好。” 白真打趣道:“娘亲,您只要把所有的吃食,做得圆滚滚的,表妹就都爱吃了!” 众人都捧腹大笑,大舅父道:“真的?玉儿你也喜欢圆滚滚的东西,你母亲也是!” 她和母亲有一样的癖好,这实在是天意,也是血脉的传承。 饭后,大舅父想留颜玉在家住一晚,但他问的有些忐忑:“家里简陋,不过舅父实在是舍不得你,你还住一日再回去如何?” “玉儿也舍不得舅父,玉儿今晚还想和表姐一起住。” 大舅父听了直点头:“当然好,当然好。” 两位舅父下江南月余,茶楼有许多事情急需处理,二人饭后回了茶楼,白真带了颜玉回房午憩。 父亲、二叔回来了,白真就不用日日去茶楼了,想去的时候经常也只呆半日。 二人躺在了床榻上,颜玉又抱着白真的胳膊问:“表姐,我见二舅母比二舅父小许多,这是为何?” “表妹,二叔年轻的时候,因为姑奶奶的事情,一直很失落。加之当时,家里总是受国公府为难,生活不易。二叔便歇了娶妻的念头,一心致力于画画。也因为如此,咱们白家茶楼才又立了起来。二叔母也是看中了二叔的才华。你知道吗?二叔母的父亲可是我们京城的九品官,二叔母在闺中,也是自视甚高的,拒绝了许多人家的求亲,才熬到年纪大了。” 二舅母看中二舅父后,却是对二舅父使了许多计谋,才使得二舅父开了情窍,这才嫁入了白家。“二叔母,虽然是官家之后,却是一个容易相处的,她只大了我们几岁。和我的感情很好,娘亲也将二叔母当成自己的姑娘疼。” 二叔母的娘亲曾来过白宅做客,见到二位舅母的相处,当场就落了泪,还说:“还是我们闺女会选人家,一选就选到了把自己当宝的人家来。” 第三十一章 玄越明了心意 黄昏时分,众女眷正坐在院子里做汤圆。 单清力气大,和钱婶二人揉糯米粉,颜玉、白真二人捣芝麻碎、花生碎,大舅母在切肉碎,她舍不得让小舅母动手,小舅母便只能坐在一旁看热闹。 众人有说有笑,很快,一盘盘汤圆就做好了。 颜玉有些心不在焉,她想吃汤圆了。 揽月看穿了姑娘的心思,端了一盘去灶上煮。 白真正在打趣她时,舅父们回来了。 二舅父远远地就冲颜玉喊:“玉儿,你快看,这是谁来了?” 二舅父身后,正站着两位翩翩少年。两位表哥身高一样,面容均肖父,不过气质却完全不同。大表哥一身文人打扮,面容白皙,举止儒雅。二表哥一看就是习武的,胸膛健壮有力,皮肤黝黑,从外形上看,倒是二表哥更像是做哥哥。 二表哥喊:“表妹,我是你二表哥白钦,可算盼到你了。” 大表哥走到跟前,微笑着说:“表妹,初次相见,我是你大表哥白铭。” “二位表哥有礼了!” “表妹果然是天仙似的人儿。”二表哥赞道。 大舅母见了他们,说道:“你们快回屋,把东西放好吧。待会儿出来吃汤圆。” 揽月、单清与钱婶几个人在厨房里忙活,很快就做好了夕食,端了上来。 汤圆做了甜口,还有咸口的。 揽月附在颜玉耳边说:“姑娘莫要多吃了,糯米不易克化。” 白真看颜玉难以取舍的样子,拿了两个小碗,甜口咸口各给她拨了几个。这下,不用自己选择了,颜玉朝白真道谢:“谢谢表姐,你真懂我。” 如此娇俏可怜的姑娘,那颜国公府上下却苛待她多年。众人只想把她这些年缺失的爱护,全都给她。颜玉又经历了一顿,小碗很快堆满小山的夕食。 饭毕,二表哥提议道:“不如咱们几人来捉棋如何?” 几人自然都是谦让着颜玉的,然而颜玉心里却在想:就我这棋艺,你们还是莫要谦让我了。 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颜玉与大表哥对弈,她虽清楚最基本的捉棋规矩,却是完全不识任何棋路的。拿了棋子就横冲直撞,白钦与白真在旁看得直乐,尽管大表哥诚心让着颜玉,颜玉还是输得落荒而逃。 她赶紧离了桌,让白钦上去。 白铭与白钦对弈,两人棋路不同,针锋相对,煞是精彩。颜玉与白真在一旁嗑着瓜子,偶尔嘀咕一两句。坐得久了,就忍不住要上前去指点二表哥的棋艺。 白钦也惯着她,她说棋子放哪他就放哪,最终,自然也是被白铭打得落花流水。 几人玩了许久,情谊更是突飞猛进。临睡前,颜玉都觉得意犹未尽,还想要指点江山一番。 另一边,玄越回了恭王府。他出去几日,回来定是要好好陪母妃的。他坐在老恭王妃面前,拿了夹子替母妃夹核桃。 娘娘道:“你这几日,都在净慈寺?” “是啊,母妃,我同四弟一同去的,不过四弟昨日就已回来了。初一那日,皇伯父也去了。” “哦,你皇伯父去干甚?他拜佛的时日向来都是有定律的。” “我也不知,皇伯父没有告诉我,我猜他肯定是背着我干什么好事去了。” “胡说八道,你皇伯父再宠着你,你也不能这样口无遮拦。这样落人话柄,迟早有人会收拾你。” “母妃,您就放心吧,我这么机灵,肯定不会让别人抓住这样的把柄。” “嗯,怎么你这一次去,能待这么久?从前同母妃去,半日时间你都等不得,非要提前回来。” 玄越回忆了一会儿,露出微笑来:“这一次净慈寺之行,颜姑娘和她表姐也去了。” 老王妃听了,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儿子。自己还不明白他?若不是有兴致,他是待不住的。这是看上颜姑娘还是白姑娘了? 玄越正找了一班侍卫练武,这些侍卫个个武艺高强。不过,得了绝不能让着他的命令,是以玄越打得很是尽兴。 这时,有小厮来递拜帖,那人道:“殿下,班公子派人送了帖子来,请您晚些时候去新开的霓裳楼小聚。” 玄越最近总是忙,已是许久没有同那般纨绔子弟一块消遣了,他爽快地答应了。 天将黑时,他带着两个女侍卫出去了。单清走后,他又提拔了两个女侍卫上来,她们平时并不跟着,去这种场合却是一定要同去的。 为什么呢? 霓裳楼里,灯火辉煌,楼里的姑娘们欢声笑语、迎来送往,好不热闹。 最大的雅间里,镇国公世子、宁王世子,班杰还有一大班莺莺燕燕已在饮酒作乐,说些京中趣事。 颜玉即将自立女户,这样的事情街头巷尾的百姓都在交头接耳,他们自是也要谈论一番的。 “殿下,听说这一次,太后娘娘赐颜姑娘自立女户,您在后头也推了一把。” 玄越听旁人口中提起颜玉,心中有些不悦。只淡淡嗯了一声,又说:“这事儿你们不要泄露了出去,本王不想让旁人知道这件事情。” “以前常看你带着颜国公世子,我就猜你是想罩着颜姑娘。毕竟这颜国公世子,可跟咱们不是一挂的。” 他也了无兴趣的“嗯”了一声。 这时,霓裳楼花魁素素姑娘起身,来向玄越敬酒,他不想扫了众人的兴,敷衍地喝了一口。紧接着,那素素姑娘居然踩了自己的裙摆,然后就往玄越怀里扑。 玄越不为所动,两个女侍卫可不会让她得逞,她们向前几步,推了那姑娘就出了雅间,动作之快真是令人目瞪口呆。 这素素姑娘今后恐怕不好过了。 玄越虽然荤素不忌,哪儿都跟着他们去。不过,他却是对男女之情尚未开窍的。也厌烦这些女人往他身前扑,这就是他需要带着女侍卫的缘由。 玄越突然忆起那日摸到颜玉小手的感觉,看了面前这班战战兢兢的姑娘,说道:“你们几个,把手都给本王伸出来。” 姑娘们莫敢不从,却也觉得诧异;在场的其他人更是诧异,殿下这是为何?总不至于素素姑娘得罪了他,要把其他姑娘的手砍了? 班杰在一旁偷笑:这小子开窍了? 几位姑娘将手伸在了一处,玄越强忍着不适,准备逐一都摸一把。可才摸到第二位,他就摸不下去了。 颜玉的小手柔若无骨,触手升温,令他心情激荡。可这些姑娘的手,他却无任何感觉,甚至觉得恶心。 他现在可以确定,他心中果然已经有了那个小怂包。 他向来是天之骄子,已经明白自己的心意后,就决定了,决不能让那小怂包逃了。 第三十二章 颜宅 颜玉当然不知道玄越想明白了什么。 这两日,她倒是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今生她定要找一个对她好的人,那人可以无权无势,可以一无所有,只要将她捧在手心里就好。 就像大舅父对大舅母、就像二舅父对二舅母那样。 她虽没有权势,可金银珠宝已经是够她几辈子挥霍了,所以,那人只要对她好即可。 这两日,舅父舅母们处处妥帖,无一不关照她的心情,她觉得从未有过的快活。 以后她自立女户了,姻缘自己定,一定要找一个爱护自己的郎君,组成一个圆满的小家。再生两个或者三个小娃娃,承欢膝下,这一辈子也就足够了。 此时颜玉还只是这样的想法,可过不了不久之后,她的想法即将天翻地覆。 颜玉随白宅众人一起,目送两位表兄回学院,然后也启程归家。她与二舅父约定了,日后每三日过来半日,与二舅父学画。 马车上,白钦对着白铭说:“大哥,你觉得表妹咋样?” “表妹天真浪漫又貌美,这几日更是逗的父亲、叔父开心不已,不愧是个好表妹。” 白钦翻了白眼,说道:“大哥,就你这书呆子脑袋,真不知道夫子的女儿怎么看上你的。你知道吗?昨日一见表妹,我心中就有了将来妻子的样子。你说,今年秋天,我如果考上了武状元,能不能去向表妹提亲?” “傻二弟,你还是先考上武状元再说吧!” 娴嬷嬷几日未见颜玉,正慈祥的抚着她的发,问她这几日过得如何? 颜玉说:这几日在佛前供奉双亲,又见着了一次皇帝,还在山中戏了水。最开心的事莫过于见到了舅父们。 娴嬷嬷观颜玉:如今讲话气度与从前完全不同,她心中有底气,有想法,有成算,果真是个大姑娘了。 晚间,颜玉、娴嬷嬷、单清、揽月、轩儿几人围坐一桌,有说有笑地用夕食。 轩儿濡慕的看着颜玉道:“姑娘,轩儿几日未见您,可想您了!”这孩子如今生活在蜜罐里,连嘴也甜了。 颜玉笑语:“真的?姑娘也想轩儿了。下次去净慈寺,姑娘一定带你去,方丈精通佛法,法力无边,带了你去,给他老人家瞧瞧,看我们轩儿是不是个状元之才。这些日子,你在学堂学的如何?” “自是学的极好的!”轩儿无比骄傲,拿了三字经背给颜玉听。 他背的流畅,毫无迟疑,又摇头晃脑,童趣横生。 几人都给足了轩儿面子,给他竖了大拇指,娴嬷嬷也满足地笑着。 这孩子心中发誓,以后定要好好学,让祖母、姑娘宽心,让那些孩子妒忌去吧。那些欺负他无父无母的人,他以后定要让他们好看的。 颜玉站在王府大街的宅子前,望着大门上方空荡荡的墙壁,对揽月说:“过几日去舅父那儿,定要叫二舅父给我写一个牌匾。” 揽月:“姑娘,您想好写哪几个字了吗?” “颜宅。” 宅子里已焕然一新,所有的墙壁都已刷新,这宅子本身格局就好,颜玉环顾一周,对宅子更满意了。 那匠人已恭候在垂花门处:“小人姓福,姑娘有礼了!” 颜玉道:“福叔,有礼了。这些日子我不得空,让您久等了。” 福叔说:“哪里哪里,我这儿也还需要多琢磨如何修葺呢?今日倒是想听听姑娘的主意。” 二人便一同往里走。颜玉说,除了主屋不动,其他屋子,前院后院都拨一半出来,用作下人房;剩下的一半有的做厢房、有的做客房,说到这里,她又说:“福叔,我还有一个想法,前院后院都请您帮我拓了学堂出来,能坐约莫十人的学堂。” 学堂?还前院后院都要?福叔虽然心中有疑惑,但东家有要求,他自然照办。不过心中还是嘀咕:姑娘难道是有当夫子的喜好? 拿不定主意的地方,颜玉都请福叔做主。 说到宅子中的家具,颜玉十分有兴趣,福叔又道:“姑娘,后日,咱们去小人相熟的铺子中看款式,您用的急的家具,可在那里买现成的,不急的那些,可选了木料,请匠人做好了再送来。”颜玉欣然同意。 来到后院,颜玉终于第一次见到了那棵巨大的梨树,看着它,她能想象出春日落叶缤纷、花海中漫步的情形。 “福叔,这棵梨树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想在此处再种一大片梨树,梨树全部要成年的,绕着这颗梨树种下,来年春日,定然很美。您觉得将梨树作为后院的最重要的景如何?” “自然是好,您将您的大致想法说了,小人在您的想法上再搭配着添置,再好不过。定然不会喧宾夺主的。”他又说:“不过,如果都是买成年的梨树回来,而且形态也要相似,恐怕资费较高,寻模的难度也较大。” “您只管去找,资费只需与单清商议即可。我还有个庄子,听说也是有梨树的,我请庄子的管事过来,到时候你们商议一番即可。” 福叔又问了所需的梨树数量。 池子里空荡荡的,颜玉问:“来年在池子里种满荷花,花下养鱼,您觉得如何?” “自然是好的,您府里的这个池子乃死水,如果水中养荷又养鱼,这水就活起来了,后院味道会更清新,不会有淤泥的烂臭味。这个季节可以先养鱼,小人着人清理了塘子,就可以放鱼苗下去了。” 二人又商议在后院中再建两个亭子。 颜玉又说:“这些都是大事,我也不懂,福叔您按您的想法去修缮即可,不过,我还想在前院后院都装上秋千,这个不会影响您吧?” “感谢姑娘信任。这个不影响,您只管告诉小人,小人派人去建。” 连前院都要建秋千,姑娘这是连以后孩子出生后要玩耍的事情都考虑在内了? 看出他的疑惑,颜玉解惑:家里还有几个毛头小子,前院的秋千做给他们玩。 “姑娘大义!”福叔佩服不已。 说了许久,终于谈妥了。颜玉口干舌燥,福叔领命出去了。 娴嬷嬷进来了:“姑娘,午食备好了,您请去正厅用餐。” 第一次在这宅子里用餐,这一次,娴嬷嬷等人坚决不愿意同桌而食,还说不能给其他下人看到,坏了规矩。 第三十三章 见下人 桌案上各色佳肴,菜式中规中矩,味道却上佳,颜玉吃了直赞道:“嬷嬷,这是谁做的?很合我口味。春熙楼的大厨也不过如此。” 又与嬷嬷说,申时后,请那厨子过来领赏,其他下人也一起过来拜见。 颜玉累了两个时辰,要去午憩。 申时,颜玉坐在正厅的圈椅上,端庄的笑对着众下人。娴嬷嬷之前提醒她,面对下人,得端着,不能让下人们觉得她面嫩,以后会欺主的。 众人来了之后,每人的穿着都不一样,且几乎衣衫褴褛。颜玉才发现,她第一次当家,还是有许多未考虑周全之处。最近又忙碌,因此宅子这边的下人倒是未安顿好。 下人们齐齐拜道:“姑娘,给您请安了。” 乌泱泱的三十多人,居然喊得整齐划一。颜玉目测了一下重病的哥哥和那弟弟、还有那重伤的男子不在场。 揽月道:“姑娘,宋氏兄弟还有班叔还在医馆医治,不过大夫说,下月初,二人都可以回来了。” “不着急回来,千万给他们医好了。可不能留了病根。” 下人们都是听说过那两位的事的,都传姑娘菩萨心肠,来了这颜宅,以后好好干活,不愁过不下去。 颜玉笑容满面地说道:“姑娘我是第一次当家,我的规矩没这么大,以后咱就都是一家人。这几日我忙碌,也未来得及与你们见一见,你们这几日在宅子里可还安好?” 颜玉听他们答好,又道:“咱们以后在这宅子里,可是要生活许久的,我对你们也不甚了解。单清,你去拿了纸笔来做好记录。你们呢,都各自报了姓氏,名字,年龄,籍贯,还有擅做的活来,我也听听。” 灶上的两个媳妇都是三十出头,擅长京城菜和扬州菜的,叫做胡氏;擅长川菜、糕点的,乃康氏。 颜玉问:“今日的午食可是胡氏所做?” 胡氏答道:“姑娘,是我主厨,康氏给我打的下手。午食过后,虽时间匆忙,我与康氏还给您备了些糕点呢。” “好,今日我吃的很好,你们以后要照顾我的吃食,还要照顾这一大家子人,辛苦了。揽月,看赏。” 二人各得了一两银子。 其他下人见了,心生羡慕,却也不敢表现的太明显。颜玉见了,很满意。 “以后家中下人的伙食,每日每餐都要至少一荤一素,逢年过节还得加餐。我希望你们都健健康康的,家里人放心,你们也能好好的干活。” 两个园丁上来,都是快五十的老汉,二人均是京郊的农民,于种树,种花一术上经验颇为丰富。 那会绣活的媳妇牵了女儿上来道:“奴婢乃西北人士,也姓胡,这是我女儿妞妞。奴婢自幼手中有绣活,会双面绣,蜀绣。” “哦?”那日颜玉未细问,只当是能做些缝缝补补而已。 颜玉招了娴嬷嬷过来耳语:“嬷嬷,双面绣、蜀绣,是不是都非常难得?” 娴嬷嬷答:“那当然是,胡氏若所言当真,连双面绣、蜀绣都会,那她就是去咱们绣楼里当翘楚,都是当得的。” 颜玉听了,就朝着胡氏道:“好。我还有约莫二十日就要行及笄礼,这些时日,可否请你帮我绣一件双面绣的襦裙出来?” 胡氏心生欢喜,姑娘这是会给她机会,同时也看看她的真本领。她定然是要好好表现的。 妞妞见娘亲得了夸赞,心中也高兴,牵着娘亲的手,绕着娘亲的腿转圈圈。 颜玉如今还有绣楼、布庄,当然不用胡氏一个人做了全部衣衫。这两日,她也会安排时间去各家铺子走走。 几个护院也上来禀报,其中有二人识字,有二人是走过镖局的,剩下几人都有跟正规的师傅学过习武。 看男人习武,颜玉虽心中觉得有些羞涩,不过她如今是要当家的,就顾不得这些了。 当下就吩咐下人们让出地方来,请几个护院在院中比划一下。 几人莫有不从,在院中都展示了自己的招式。颜玉不懂,他们看着全部都虎虎生威,威风凛凛。只能问他们自己:“各位,你们当中,谁武艺更高强些?” 这些日子他们自然是比划过的,几人都齐齐看向了一男子。 该男子张眉努目、长相粗矿、浑身充满力量,上前一步道:“姑娘,奴才姓邓,识得一些字,曾在镖局走过镖,当过镖师。是以武艺上稍微突出些。” 颜玉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这样的人居然贱卖自身做了奴才。 颜玉道:“邓叔,我观您是有些大才的,如何就做了奴才呢?” 院中所有下人都自有疾苦,如今来了她的宅子,她自会善待他们,不过各中原因还是要问个清楚的。 那邓叔苦笑道:“奴才不敢当。奴才年轻时,意气风发,得罪了京中镖局的当家人,自那后,所有镖局都不敢用奴才。前年,奴才的妻子好不容易怀了胎,却又流了。之后,她的身子就愈发不好了,一度病重,家中积蓄也很快花完。那大夫说,奴才妻子的命需得百年老参才能吊着,奴才没法子,只能自卖自身。不过,奴才的妻子去年底还是去了。” 颜玉心中震撼,这世间,竟有如此痴情的男子。 “邓叔,你如此大义,我自不会亏待了你。这样,今后我院中的护卫都交给您来领队,今日即上任。不过话说在前头,我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部交由你,自然是要对你说的话去核实的,你可经得起核实?” 邓叔:“那当然,谢姑娘信任。” 那几个十一、二岁的姑娘,都是家里兄弟姐妹多,被父母卖出来的。多会一些绣活却不精,也有会灶上活的。 颜玉挑了两个长相周正的,当场赐了名字:桃红、柳绿。 又对娴嬷嬷说:“嬷嬷,桃红柳绿就托了您来教导,以后在我的院子里做二等丫鬟。” 那两个姑娘于是跪下谢恩。 又另挑了两个看着机灵的也做二等丫鬟,赐名风和、日丽,不过一个交给单清,一个交给揽月。 还有几个小男孩,暂时都充做跑腿的,闲时跟着大人们学干活。 剩下几个媳妇婆子就都是做盥洗、洒扫的了。 颜玉心中对众人有了一定了解,又想着,之后铺子里的那些人,她也得去了解一番。 暂时看着这些人都是本分守己的,果然,买下人的时候对过眼神的就不会错。至此后,颜玉看人便多了看人眼神的习惯。 单清登记完,拿了来给颜玉看。颜玉看后,脸有些红,单清的字虽说没有大家风范,但是一个个工整的如豆腐块儿般,不像她自己的字,东倒西歪。 看完后,颜玉心中满意。单清真是个宝,会武艺、识字,记账,且还是个细心的。 第三十四章 偶遇玄越 颜玉正了正身子,扫视各下人一圈。 不疾不徐道:“各位,我对你们已经有一些了解了。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与你们息息相关,你们都听仔细了。” 单清又接着记。 “邓叔,在我未入住之前,宅子里一切事务,你都先管着,其他待我入住后再说。” “从今日开始,你们每月初一拿月例,这个月也有。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赚钱法子。譬如说,灶上胡氏、康氏擅长厨艺,你们有愿意学的,二位又愿意教的,每月初一到管事处登记。做师傅的当月都拿双份月银,做学徒的用心学,学会了,将来我自有用到你的地方。” 一石激起千层浪,下人间嗡嗡声不止,颜玉也不拦着,侧身饮了口茶。 “邓叔,待会儿我走了,你就先将八月的登记了。明日起就可以开始教学,我也请了匠人做学堂,你们先将就着些。” “另外,府中,还会请先生来教认字。你们几个小的...”她望向那几个小子,“务必好好认字,长大了可以做管事,知道吗?更有才能的,姑娘供着你们,以后参加科考,我会还你身契,恢复自由身。” “轰”,所有人脑子里都沸腾了,姑娘这是?叫一声再生父母也不为过。 那康氏小声问道:“姑娘,先生只教小子们吗?奴婢也想学识字。” “我还会请女夫子过来。你当然也可以去学。” “奴婢真没想到,今生竟然还有机会识字,奴婢叩谢姑娘。” 颜玉料到他们会有这样的反映,毕竟,没有任何一个主家会为他们考虑这些。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姑娘我尚未及笄,年纪尚幼,家中又只有我一个主子。你们当中,若有人对我不忠,出卖我、欺辱我的,我定是不会轻饶的。” “我希望你们在这里安居乐业,也希望你们可以有更好的前程。同时,也希望你们尽忠职守,莫要懈怠了本份,你们可明白?” 下人们无不跪拜叩谢。 胡氏、康氏去端了糕点上来,颜玉留了一部分,又赏了几个孩子、小丫鬟。她吃了觉得好,又吩咐她们多做些,今日阖府上下人人有份。 娴嬷嬷:“姑娘,您今日当真是让嬷嬷刮目相看,您是如何想到的这些点子。” “嬷嬷,上次看见单清教揽月习武,我就想到了。他们如今身契都在我这里,学成了都是归我所用。他们过得好,自然也对我忠心。” “姑娘所言甚是,这夫子,您准备去哪里请?” “二舅父认识许多文人,咱也不需要有大才的,只要能教轩儿,还有那几个小子的,这种程度就足够了。以后咱们轩儿有出息了,还可以去考国子监呢。” “嗯,这些孩子也是可怜,不过如今,来了咱们姑娘身边,都是有后福的。” 颜玉预备回去了,邓叔来送,颜玉又吩咐:日日都派人去颜国公府门房呆着,以后她就只叫颜宅的人听差了。 日落西山,颜玉刚出了颜宅,就见顾玄越在青石路对面踱步。 玄越斜眼瞄到颜玉出来了,连忙摆出一副偶遇的样子:“颜姑娘,你怎么在这儿?这就是你的宅子吗?太巧了,我刚好路过这里。” 他的附近没有带侍卫,没有宝马,也没有马车,颜玉很难想象他是怎么路过这儿的?他去哪儿了,会走路路过这儿呢? 当然是从恭王府走过来的,玄越已找了人盯着颜宅,上午就知道颜玉在这。 午时他就曾经在颜府外等候过,不过却不成想,颜玉居然能在这儿呆一整日,他只好先回去。命人在这儿盯着,生怕错过了她。 府里久等不至,玄越不耐烦了,又亲自从恭王府走过来,绕着颜宅四周围溜达。 “恭王殿下,给您请安了。” 玄越纯粹是为了见她一面,如今见着了,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无话找话问:“你这宅子休憩的如何了?” 颜玉一本正经地答道:“多谢殿下关心,我这宅子已经找了匠人过来修葺,大致的修葺方案已经定了,接下来只等他们完工即可。” “那就好,你这院子,我刚刚绕一圈逛过了,委实小了些。” 单清在一旁干着急,殿下,说好的只是路过呢?您怎么还说饶了一圈了,这不是露馅儿了吗? 颜玉却是没有听出来,只道:“殿下,我对这宅子倒是很满意,毕竟就我一个主子,太大了,还恐它不安全呢。” 玄越却心想:等将来你住去了恭王府,你会更满意的。再大,也有我护着你。 天色将晚,玄越虽是不舍,还是道:“颜姑娘,你早些回去吧。天将黑了。” “是,我这几日得空了会去看望老王妃,我这就告辞了。” 说完,颜玉行礼,登了马车。 玄越快速冲单清使了个眼色,就背手抬头看天。 然后单清就对颜玉说:“姑娘,我落了东西在宅子里,你们先走,我待会儿还去恭王府看望我养父,晚些自己回去。” 于是,颜玉几人便先走了。她心中有些疑惑,今日恭王殿下怎么瞧着更友善些。 玄越要是知道了,估计得吐血,我都如此殷勤了,你只觉得我友善些? 单清留下来听恭王的指示。 颜玉一走,我们恭王殿下恢复了满脸冷峻:“现如今,颜玉的宅子修葺,有何困难?一个月时间能搬过来吗?” 单清便说:“启禀殿下,姑娘已准备好九月初八就搬过来,不管有无完成修葺。有些工期就算搬进来了也可以做。如今,姑娘还需买许多家具,不过一时寻摸不到那么多现成的;另外,后院准备建一大片梨花园,而且姑娘想要的全是成年的梨树,这可能有些困难。” 于是接下来几日,恭王府大大小小的管事都出动了,有出去寻摸家具的,要料子上好,不能太费,还要现成的,找到了立刻与福叔联系;有出去搜罗梨树的,要几十棵成年梨树、还要形态相似,难度再大,也得找出来。 福叔就纳闷,恭王府办事真成,如此短的时间,事情办得如此漂亮。不过他得了嘱咐,不能告诉颜玉。 福叔心中更不敢小觑颜玉了,这可是有恭王府当靠山的。 第三十五章 刘熙来信 归家途中,颜玉问娴嬷嬷与揽月:“你们看今日这些嬷嬷、媳妇,可有能做管事的么?等府里的事务都熟悉了,我也就不管得这么细了。而且我外出时,后院也得有人在家做主。” 娴嬷嬷答:“现如今还看的不真切,不如我们几个先顶上。待到住进了宅子后,咱再观察一番。我瞧着,橱子上的胡氏还不错,不过她如果脱离不了灶台,估计也难当这个管事的职责。” “我与嬷嬷所见略同。” 回到花絮院,那二等丫鬟里,有叫燕子的,过来禀报:“姑娘,大姑奶奶即将归家省亲,可能就是在您及笄的那几日。” 颜玉听力,心里一股恶寒涌了上来。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那大姑奶奶却是颜玉的另一个噩梦。颜玉稍稍懂事些时,老颜国公已过身,她孤苦无依,而这个大姑奶奶还未出降。 她每次见着颜玉,总是觉得她碍眼。颜国公府上上下下都知道,不能在颜玉身上留下伤疤,这个大姑奶奶,她就想到了让颜玉立规矩:双手高举过头,手中还要托着一个碗,碗中装满水,五六岁的小姑娘,一站就是一个时辰。 小小的颜玉,烈日下、暴雨中、寒风里,都得顶着一个碗站着。 还好没过两年她就嫁了出去。如今也不知道性子是否收敛了一些。不过即使她没有,这一次颜玉也不再惧她。 她敢对她不利,她就能让她不能全身而退。这一次,她对自己说,决不能再用苦肉计了,不能让亲者痛仇者快。 又有洒扫的李嬷嬷进来了,她是来送信的。 颜玉突然忆起:虽然这些丫鬟她都不想要了,但是她还想过,要问问这个李嬷嬷是否愿意跟她去颜宅呢? 李嬷嬷说:“姑娘,今日晌午,有人给您送了信来,奴婢帮您收着,您看看。” 颜玉接过信看了封面,是刘熙的字迹。上一世,她偶尔收到过他从战场寄来的信,就是这个字体。 她将信封往旁边的桌案上一放,看着李嬷嬷道:“李嬷嬷,我下月初就要搬出去,您是留在这儿还是跟着我一起出去?” 李嬷嬷受宠若惊,他们几个奴婢私下都商议过,姑娘似乎不想带她们一起去,所以才对她们完全无安排。却不想,原来姑娘还想带着她去的。 李嬷嬷道:“姑娘,奴婢呢,做事毛躁,做人又太过耿直。虽然识一些字,曾经也是做过管事嬷嬷的,不过来了颜国公府后,奴婢是得罪了人,只能去做了洒扫。奴婢在这府上过得不好,如果姑娘您不嫌弃,奴婢愿跟着您去您府上。” 颜玉扶了她起来:“李嬷嬷,您竟然是识字的?” 又叫娴嬷嬷递了她桌案的书过来,李嬷嬷只看了一眼,翻到其中一页,就照着读了起来。 揽月凑过去一看,果然是识字的。 “李嬷嬷,我知你是个心善的,我那府上现如今还缺些知根知底的可靠人,您可愿意去我宅子里做个管事嬷嬷,您就帮我管着那些杂事。” “姑娘大恩大德。奴婢自然是愿意的,奴婢定好好做,不会让姑娘失望的。” 李嬷嬷擦着泪水出去了。 颜玉派了揽月去找董氏,很快拿回了李嬷嬷的身契。 虽心有抵触,颜玉还是拆了刘熙的信,拿出来凑到灯火下细看。信中,刘熙向她问好,然后提了他在扬州的所作所为。 扬州地界混乱不堪、民不聊生。许多重要位置的官员都被下了狱,刘熙带过去的几十个官员根本不够用,已是捉襟见肘,他只能不断地向皇上请求支援。 他到扬州后,首先是要恢复当地的民生,商人经商,农人归还土地,是以每日田间地头地奔跑。 从前生活困苦时,许多贫穷人家卖妻鬻女,如今还要帮他们找回亲人。 那些被贪官错判了案的,得重新审案。每日里,无数的案卷要翻阅,陈年累计的旧案错案,实在太多了。 事情千头万绪,他每日只能睡两个时辰。 然而,在百忙中,他还是记挂着颜玉的。 信的最后,他又说:玉儿,等我,信我。 颜玉是知道琳琅公主也去了扬州的,不过刘熙只字未提。看来公主大人还没有拿下刘熙。 颜玉看了信后,却是久久未出声。 娴嬷嬷担心她许是心里难受,然而颜玉却开口问道:“嬷嬷,什么样的人会把自己的孩子卖了?” 娴嬷嬷答道:“姑娘,那些穷苦人家是会卖孩子的。有的人家生了女儿出来,要么当场溺毙,要么也是养大了卖出去。为奴为婢都算好的,更有那无良之家,女儿大了却是卖到了娼寮里去。还有那等生了太多儿子的人家,也是会卖儿子的。” “他们怎么能如此狠心?” “姑娘,这世上的人啊千千万,什么样的人都有,什么样烂心肠的人都有。” 单清这时回来了:“姑娘,我幼时病了,就是被双亲丢在了乱葬岗的,幸亏养父捡了我回来。后来,那家人听说我在恭王府做了侍卫,还想来把我认回去。我却是不会回去的,那等人家,不要也罢。” 颜玉上前抱住了单清,单清羞红了脸,对姑娘说:“姑娘,我是养父糙养长大的,神经大条,早就不伤心了,您也莫要伤心。” 嬷嬷说:“我们女儿家生来就是来这世上受苦的。我们几个都曾是苦命人,不过,以后托姑娘的福,咱也能过上享福的日子了。” 颜玉又去抱着嬷嬷:“您就放心吧,我肯定会给您养老的。” 娴嬷嬷安慰的抚了她的发,到底还是问了:“姑娘,郡王爷对您倒是痴心,您可要等他?” “嬷嬷,这话我最后一次对你们说,你们以后也莫要提了,我是绝不会等他的,也绝不会嫁进流仙郡王府。以后,我就在颜宅,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我以后还招一个赘婿如何?” 娴嬷嬷却是迟疑了:“可以是可以,不过姑娘,嬷嬷担心啊,这愿意入赘的怕是配不上您,您就应该配这世上最好的儿郎。” 颜玉心想:这句话,自己似乎也对表姐说过,看来只有最亲的人,才会对自己有如此好的祝福。 第三十六章 巡铺 颜玉日日忙得如同陀螺,可如今这些事,她都想一一经手,心中有数了,才好交给下面的人去办。 这日颜玉去去看了自己的布庄、绣楼。 布庄里,颜玉进去时没有自爆身份,小伙计见了她,很是殷勤的过来招呼,介绍各种布匹。他看颜玉只看不买,也不提要求,便默默地走到一旁,随颜玉自行翻看。 颜玉拿起一块绸缎用手摩挲,又架在胳膊上比色,那小伙计又上来了:“姑娘,这是我们新出的布,乃江南来的细丝绸,您摸着应是很柔软,手感好,穿在身上自然也舒服,且这颜色非常鲜艳,配姑娘您恰到好处。” 颜玉还是不说话,他又锲而不舍地说道:“这块料子,您买了肯定不亏,今儿掌柜也在,您要是真的有心买,小人可以给您做主便宜些。” 颜玉还是不开口,那小伙计无可奈何,只得默默退下了。从头到尾,他对颜玉均毕恭毕敬,无恶语相向,或者怠慢她。 颜玉很满意,终于开口道:“你们邱掌柜在吗?” 那小伙计上前一步道:“您找我们掌柜的,不知有何贵干?” 单清在后边答道:“这是咱布庄的东家,你快叫掌柜的下来见东家。” 那小伙计唤阿东的,立刻更恭敬了,道:“原来是东家,您请往雅间这边走。”等颜玉落座后,他唤了另一个伙计来奉茶,就急匆匆的去找掌柜了。 颜玉环顾四周,处处干净整洁,她摸了摸桌案,上面一尘不染。然后端起茶盏,凑到鼻子下边儿嗅一嗅,那茶飘出一股淡淡的雅香。 颜玉更满意了,看来邱掌柜把这布庄做的不错,很是用心。 邱掌柜来了,远远地就抱拳道:“抱歉,姑娘,您来了,小人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颜玉道:“今日,我是来巡铺的,没有提前通知你。邱掌柜,这个铺子你做的不错,上月的账簿我也看过了,几个铺子里,就属你这儿的出息最好。” 邱掌柜答道:“多得姑娘您赞赏,小人十分荣幸,姑娘您既然来了,要不挑一些布回去?” 颜玉说:“自然是要的。对了,我在王府大街的宅子里,已置办了一些下人。你待会儿令人挑选一些粗布回去,送到府里给他们做衣衫用。另外,每个仆人都至少要有一套见客的衣服,你再选一批好些的布过去,一定要够体面才行。” 现如今的妇人们,不见得人人都会绣花,但是要裁剪衣裳却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恰巧,他们如今还不用伺候主子,有的是时间。 邱管事应了。又亲自带了颜玉去库房查看,库房里,绫罗绸缎应有尽有,库存充足。 邱掌柜又说:“这两年,咱们铺子里新选了布商,有一些滞销的布,他们还可以收回去,平日里送货也快,所以咱库房里便不用屯布,这就减少了咱铺子里的积压。每次有好的新布,那商家也优先送到咱这儿来,所以铺子买卖一直不错。” “邱掌柜,你有心了。你们铺子里的阿东也是个好的。” 邱掌柜心中激动,能得东家夸赞,以后他前程也不会差的。 邱掌柜又召集了所有店里的伙计,来面见颜玉。照例,人人均介绍了自己的情况,单清一一记录下来。等到他们全部介绍完,邱掌柜又过来逐个进行了点评,颜玉对这个铺子里的人实在是满意的不行。 “好,你们都是好的。单清,都有赏。” 各个伙计都拿了一两银子,邱掌柜有一个额外的红封。 颜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没见过世面,她对这家铺子着实太满意了。她都开始有些感激几位哥哥的大手笔了,如果没有老夫人,也许他们今后还真的能偶尔走动走动。 临走前,颜玉对邱掌柜说:“你看看你这个铺子,可否挪出个人来,上颜宅去,我那儿还差一个小管事。” 这就是要提拔布庄的人的意思,她也不用邱掌柜马上回答她,只需过几日再给她推荐人选即可。 颜玉走后,邱掌柜琢磨了许久。 绣楼里,与布庄完全不同的是,有人进来了,绣楼里的人无精打采,也不上前招呼。各个绣品上甚至积了灰尘,花样子也不耐看,绣楼里的几个绣娘,还窃窃私语地议论颜玉。 颜玉失望至极,向单清打了个眼色。单清大喝一声:“叫你们赵掌柜给我滚出来。” 几人停了议论,那伙计冲屋顶翻了个白眼:“你什么人呢?你要见掌柜就见掌柜,还要掌柜滚出来?” 楼上,赵掌柜听到声音下来了,见着颜玉吓了一跳,连连跪拜下去:“姑娘,您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颜玉的声音寒若冰霜:“我如果不来,我怎能知道,原来我的绣楼被你经营成这样?” 那赵掌柜直喊冤:“姑娘,这可怨不得小人呀,咱楼里找不到好绣娘,这几个绣娘的绣艺又不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小人实在是难办呀。” “好好的一个铺子,交到你手里,你给我经营成这样。你还冤了,找不到绣娘,你不会去挖来?磨刀尚且不误砍柴工,你这却日日做无米之炊,你可有想过如何去解决这个困境?赵掌柜,我对你实在是太失望了。” 说完,拂袖而去。赵掌柜吓得冷汗涔涔,不知道接下来自己的命运如何? 揽月慢了一步,说道:“赵掌柜,今儿我们姑娘,可是头一次发火,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把这绣楼办好吧?想好了,就赶紧去找我们姑娘禀报。” 赵掌柜连连应是,目送几人离开后,干脆也不开门了,关了门就和几个伙计、绣娘想办法。毕竟,不管怎么样,三个臭皮匠还能顶一个诸葛亮呢。 听说姑娘是先去了布庄的,他们最终还是决定去找邱掌柜讨教一番。 颜玉刚回到府中,就有嬷嬷在候着她,说董氏有请。 董氏有些日子没找她了,不知道所谓何事,那个嬷嬷却是不透露。 进了董氏院子,见着董氏,那董氏的脸竟是连牵强的笑意都挂不住了。 “妹妹,您可真是个大忙人,这宫里的公公来传太后的口谕,怎么也找不着您的人?” 又说府里的下人去了颜宅,又去了几个铺子,都没找着她。 那就是都刚好与她错过了。 颜玉心中正躁着呢,也不惧她,说道:“嫂嫂,我这要搬出去了,许多事都得亲自安排,是以出门的多了些。不知那位公公有何口谕?” 那公公是来传太后口谕的,宣颜玉中秋佳节进宫赴宴。 看董氏的脸色,估计是阖府只宴请了颜玉一人,所以她的脸色才那样难看。 第三十七章 偶遇殿下 颜玉没想到绣楼那样不堪,如今竟是只能靠胡氏给她做衣服了。 她吩咐了揽月,明日一早去布庄拿最上等的蜀锦,交给胡氏。心中暗道:胡氏,你可莫要让我失望呀。 进宫赴宴的礼服,她还有。可及笄礼的服饰,胡氏一人做不完,且以防万一,还得抓紧时间去请其他绣楼的人做。 至于那绣楼,她还想给赵掌柜一个机会,他能不能把握,就看他自己了。另外,周先生出去了这么久,也许他也已经去过绣楼了,他那里可能有好办法。 明日不能去选新衫,因为与福叔约好了看家具,也不知一日时间够不够用? 不过,明日可有大惊喜等着她呢,她今夜的焦虑实在是多虑了。 福叔一大早就候在了颜国公府门口,见着颜玉就笑得如弥勒佛似的。 颜玉心中疑惑,虽说福叔是个和气人,但上一次见着也没有如此好笑容呀,这是为何? 颜玉自是猜不透的,等到了卖家具的铺子。颜玉看着各式各样,或精美绝伦,或豪气尊贵,或气质卓然的家具,看得眼花缭乱。 她心中还猜测,福叔难道是因为办事顺利,才如此开心的? 那店家耐心地给颜玉推荐各式家具,哪些是红木,榉木,黄花梨木,紫檀木的,全部解析得十分明了。 颜玉感觉自己像井底之蛙,如今也算是开了眼界了。况且这家的款式多,主子、下人用的家具应有尽有。 颜玉大笔一挥,这些,这些,这些,全部都要了。这样就不用等着做新家具了。 铺子外面转角的地方,几个恭王府的管事,擦了额角的细汗,心满意足地走了,这下可以同主子交差了。 买家具顺利的不可思议,颜玉临时决定去舅父家。 今日早起,又忙了这一上午,颜玉在马车规律的哒哒声中陷入梦乡。 去到舅父家,两位舅父都不在。颜玉拜见了大舅母,二舅母。突然见到颜玉,白真分外开心。 颜玉拉了白真的手,对舅母们解释道:“舅母,到如今,我及笄礼的礼服还未准备好,时间紧急,我想请表姐陪我出去选一选。” “唉,好,你们去吧。晚些回家来用夕食可好?” “自然好,大舅母,今夜我还想住这里。明日我还要同二舅父习画呢。” “好好好,你们去吧!” 二人兴冲冲的出了门,没过多久,就在白宅不远处,偶遇了顾玄越与顾尘。 这当然不是偶遇,这甚至能称得上是跟踪。 昨日,顾尘情绪低落地来找玄越,他已好几日没见到白姑娘了。这几日,忙完公务后,他都去白家茶楼候着白真,却是一次都未见到过。 前几日他才买了些茶叶,也不能又要她去送茶叶。 他与白真,如今八字还没有一撇,即使他想好了要娶白真为妻,可他们之间还存在许多问题。尚未解决前,他总不能去茶楼里对白父说:我心悦你女儿,我想见她。 二人一合谋,便决定从颜玉入手。因此,便有女侍卫跟着颜玉,看见她往白宅来了,立刻就分别去禀报了二人,顾尘顾不上公务,匆匆忙忙地来了。 果然应了那句话,想见的人千方百计都会去见,不想见的人路过都会假装看不见。 “白姑娘!” 顾尘来到白真面前,顾不得礼数,直接对颜玉视而不见,眼神炽热地看着白真,他此时此刻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这些日子,白真不是没有想起过顾尘,但她心中不敢有奢念,是以整日宅在家里未出门。她哪里知道,顾尘会日日来候着她。 白真回避了顾尘炽热的眼神,只大大方方与二位殿下行礼。 顾尘看到她这样的举动,眼神即刻暗淡下来,玄越看着却是蹙起了眉。 顾尘道:“二位姑娘,这是要去哪儿?” 白真说:“二位殿下,我们姐妹二人正预备去逛逛呢。” 顾尘又道:“三哥,不如我们同行如何?” 玄越点点头,看着不说话的颜玉,说道:“颜姑娘,你是否已收到中秋进宫赴宴的邀约?” “殿下,是的。” 玄越看着她红润有光泽的唇瓣紧闭,不肯多说半个字。心中气恼,转向白真说:“白姑娘,你还没有进过宫吧?不如中秋那日,与颜姑娘一同去吧!” 他还是想替顾尘多争取一些相处的机会。 白真双目圆瞪,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颜玉,颜玉也开心起来,笑眯眯地说:“表姐,那你就同我一起去吧,我们两个人也有一个伴。” “好,我们一起去。多谢殿下邀请。” 等到了繁华的前门大街,两位姑娘直奔京城最知名的绣云楼,几人停在绣楼前,颜玉回头对二位殿下说:“二位殿下,这儿就我和表姐进去吧,二位殿下不如去别处逛逛。” 未成婚的男女是不适宜一起逛绣楼的。 玄越最烦逛这些地方,如果是陪同颜玉的话,他还可以忍忍。如今多了两个碍眼的人,他从善如流地说:“四弟,对面就是茶楼,我们二人去饮茶吧!” 这种地方建了茶楼,不得不说商家真是深谙男子的心态。 顾尘一步三回头地与三哥走了。 两位姑娘带着单清进去,就有殷勤的女掌柜过来招呼:“二位姑娘,请随便看看。”然后就不远不近地跟在二位身边,颜玉不紧不慢的逐个绣品看过去。 这些绣品,虽然她不懂,但作为一个买家,这家的绣品着实让人心动,色泽鲜艳,针脚紧密,图案端庄、秀丽、活泼的,应有尽有。 她回头对掌柜说:“掌柜的,我是来定及笄礼的礼服的,不知你有何推荐?要最好的。” 女子,如果手中握着银钱,不管什么年纪,都是舍得打扮自己的。 这掌柜的,从未见过颜玉。不过她猜,颜玉可能是新入京中的贵女,她毫不懈怠地引二人去雅间坐,道:“姑娘,您请坐。小人唤作春娘,这就去将最适合您的绣品拿过来,您可以慢慢瞧。” 有伙计奉了茶与茶点来,白真尝了茶点道:“表妹,这儿可真是个好地方,浑身都舒坦。” 是啊,不管客人有无银两,让客人宾至如归,才可能促成长久的买卖。 第三十八章 狗不理猫 等春娘再过来时,身后跟着五六位绣娘,手捧绣品,一字排开,站在颜玉面前,供她挑选。 这些料子、绣图更是比外面摆着的精致得多。 颜玉站到哪里,那位绣娘就给她讲解自己手中的绣品,苏绣、蜀绣、京绣、顾绣、双面绣,花鸟虫鱼,大千世界都在那绣图中。 “姑娘,小人店里蜀锦绫罗绸缎都有,就看您自己喜欢哪些?您可细细的用手摩挲,再选择您心仪的布料。如今京中贵女们流行的各色衣物,咱们都可以做。请问您及笄是哪日?” “还有约莫半月。” “那还来得及,您今日选好布料,款式,咱们十日就能做好了,给您送到府上。” “好。” 颜玉十分满意,拉了白真说:“表姐,你中秋节进宫不是也需要新衣吗?今日咱一起选,好吧?” “姑娘,如果是中秋的话,这位姑娘可在本店买成衣,做新的倒是来不及了。咱们也有许多布料好、款式别致的。” 二人随了春娘去看成衣,很快帮白真选了一套:苏绣月华锦衫、烟云蝴蝶裙。白真看了眼冒金光,附在颜玉耳边:“表妹,这也太贵重了。” 颜玉拍拍她的手,叫她放心。 春娘莞尔一笑道:“姑娘眼光不错,这套成衣,小人帮您拿下来试试,另外还有这两套,小人觉得和这位姑娘的气度也极为吻合,也请一同试试如何?” 试新衫的话,再多都是不为过的,女子无不如此想。 雅间内,颜玉陪白真试衣,单清在门外守着。 白真试了那套月华锦衫出来,爱惜地抚着裙摆,期盼的看向颜语。颜玉扑上去,抱着她的胳膊:“表姐,这套衫实在太衬你了,我还以为仙女儿下凡了呢。这套一定得带回去才行,否则就算是我,今晚也要睡不着觉的。” 另两套,白真穿了出来时,颜玉也觉得不错,劝白真都买下来。以后,白真有许多场合都可以穿呢,她心想。 “表姐,您就别替我省了,咱去宫里都要多备一套衣服,以防万一。” 白真心动了,又选了一套。剩下那套,她如何说,表姐都不要。 “表姐,太好看了,你不要,我可要了。”于是,两人把三套都收了。 这一趟,收获颇丰,两个姑娘都满面笑容。 春娘又殷切的将二人送到门口,颜玉回头看她,脸上神情高深莫测。 王府的侍卫候在门口,向两位姑娘作揖道:“殿下正在对面茶楼,两位姑娘请。” 两位殿下正在对弈,二人都心不在焉,见着她们回来,就停了下来。 颜玉心中有些遗憾,她还想看看,他们下棋是否如二位表兄那般有趣呢? 顾尘看着白真,问道:“二位姑娘,在绣楼看得如何?” 虽然他想把整个绣楼都买下来送给白真,不过他现在还没有这样的资格。 白真难掩喜色说道:“感谢殿下邀请我进宫,借着这喜事,我刚刚在表妹那儿,还蹭了新衫呢。” 顾尘忆起初次见白真时,她正可惜自己新衫的场景。如今,他不便送衣服给她,却是可以给她送猫的,他心中又有了主意。 “二位姑娘,待会儿可还有其他去处?” “并无,我们正准备归家呢。” 顾尘说:“白姑娘,天色尚早,我知道往前有一处地方,你们肯定喜欢,不如去看看如何?” 二人被勾起兴致,几人便离了茶楼,徒步过去。 顾尘与白真走在前面,又示意玄越拖住颜玉,以免颜玉打扰他们。 玄越巴不得呢,遂与颜玉并排走在后面。 还不及他开口说话,身边突然停下了一辆马车,班杰硕大的脑袋从马车里伸了出来。 他是识得颜玉的,却故作不识,对玄越道:“殿下,今日,这是又准备摸姑娘的小手呢!那日霓裳楼里,姑娘的小手还没摸够啊?” 说完,不等玄越辩解,狂笑着跑了。 剩下玄越呆立当场,心中百转千回,构思如何给自己洗白。可这要如何解释呢?他确实摸了那些姑娘的手,难道要撒谎? 只见他支支吾吾,却说不出话来。 颜玉顾不得礼仪及对他的惧意,鄙视的瞪他一眼,跑上去揽了白真的手。 此时,玄越只恨班杰不在跟前,如不是他跑的那样快,他定要当场打死他。天哪,颜姑娘会如何看他?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班杰,你给老子等着。 顾尘回头瞪了他一眼,他三哥怎么这么不中用?连一个姑娘都留不住。 玄越无语看天,他真的好冤。他要如何向颜玉解释,他只是为了验证,那些姑娘的手是否也与她的手一样好摸? 他真的比窦娥还冤! 顾尘在一家铺子前停了下来,指着铺子对白真笑。白真看过去,只见招牌上写着“狗不理猫”,白真顿时心花怒放,情不自禁的跑进去。 铺子中各色笼子里都是小猫小狗,毛茸茸胖乎乎,有的在玩耍,有的在打呼。脚下也突然围上来几只小狗,许是它们特别乖,才得到优待,不用呆在笼子里。 见几位客人,一看就是尊贵非凡的,店小二战战兢兢过来:“姑娘,你想看哪个?小人给您开了笼子抱出来。您放心,它们都很乖,不会咬人的。” 白真也不客气了,分别点了贵宾犬,西施犬,松狮犬,逐个抱在怀里撸毛,喜滋滋的递给颜玉看。 “表妹,你快看它的毛发好松软,眼睛好圆,我看着心都要酥了。” 颜玉有些怕怕,伸了一根手指触了触,又缩回来。 白真又来到猫区,金丝虎、玄猫、小云豹、尺玉各个貌美温顺,白真看花了眼,左手抱着玄猫,右手抱着尺玉舍不得撒手。 顾尘只宠溺的看着,眼中的温柔能将人深陷其中。 顾尘原本暴躁地站在铺子门口,此时看着顾尘的样子,却陷入深思。 白真最终选中了那只尺玉,正准备问店小二。 顾尘已吩咐道:“把白姑娘抱过的猫,全部买下来。白姑娘,你就把尺玉带回去,剩下的我都带到四皇子府,以后你想看了,可以去我府上看。” 白真不好收他的猫,他却说,这算是净慈寺不告而别的赔罪礼。 白真实在难以抵御尺玉的美貌,乐淘淘的接受了。不过不敢抱回家,都请顾尘带回府去。 顾尘还想约二人一起用夕食,颜玉却扯了扯白真的袖子,说道:“二位殿下,我们二人出门时,舅母已嘱咐了我们回去用饭,我们就此告别。二位殿下,请便。” 二人依依不舍,目送了他们离去。 玄越沉默了片刻,问顾尘:“你觉得白姑娘心悦于你吗?” 第三十九章 酒神在世 二人归家时,已是红霞满天。 大舅母在白宅门口候着,来回踱步,看见他们二人归家,舒了一口气。却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说:“我这刚走到门口,你们就回来了。” 颜玉向大舅母请安,白真已扑上去抱住大舅母的胳膊:“娘亲,表妹可又送了我好些东西。” “你呀,娘亲早就料到了,你们小姑娘家出去了,哪有空手归家的道理。” 几人进去了,白真又冲二舅母喊:“叔母,表妹给我买了新衫,我去试给您看看可好?” 二舅母一手插腰,一手抚腹,正在散步。听了这话,宠溺地说道:“好,叔母就在这等着你,快去换给我看。” 白真拉了颜玉去屋子里,二人换好新衫之后,还去白真的首饰盒子里,拿首饰配衣衫,又互相理清衣衫的褶皱之处,携手出来了。 二位舅母看他们如此隆重,笑得合不拢嘴,打趣道:“呦,这是哪来的两位小仙女啊?我们白家可真是蓬荜生辉啊!” 二人喜得在她们面前转圈圈,又博得两位白夫人的夸赞。 颜玉说:“表姐,你去把另外一套也试试,一定要让大舅母再好好想想别的词来夸你才行。” 在白宅的日子,永远如此快活,颜玉心生幻想:如果我也姓白就好了。 不过,如果有下一世,她可能就能完成这个愿望了。 二位舅父披星戴月回来,众人围坐一座。大舅父给颜玉倒了一小杯酒,道:“过些日子,你就要及笄了,又要自立女户,你可曾饮过酒?” “大舅父,我还未曾饮过酒呢,好喝吗?” “这个呀,因人而异。你先在舅父家试一试,醉了也不怕。弄清楚你的酒量后,以后在外面,可以喝多少,自己心中就有数了。免得在外面喝醉了,损了你的颜面。” “好。”颜玉已是期待的看着自己的酒盏。 “爹爹,我也没喝过,我和表妹一起吧!” “嗯,你们二人自己饮吧,我同你二叔饮。记住,喝酒之前记得多吃菜,空腹喝酒最容易伤身。” 两个姑娘,同时,端起酒盏试探性地抿了一口,一个叹道“真香”,一个“哇”的一声“呸”了出来,真香的竟然是颜玉。那“哇”一声吐出来的姑娘,没过一会儿就后悔了,不愿意再陪颜玉饮酒。 “喝酒莫要贪快,慢慢来,不容易上头。”二舅父也嘱咐道。 “快饮与慢饮,能喝的酒量差别十分大,你今日先慢慢的喝着试试。” 酒仙在世的颜玉,人生第一次品尝到了美酒的滋味,之后就再未放下过酒盏。 一杯又一杯,喝完一杯,白真又迅速补上一杯。家人们惊叹于颜玉的酒量,单清、揽月也在后头目瞪口呆。揽月怕姑娘喝醉,又去找钱婶备好醒酒茶。 喝了足有一斤,小姑娘的肚子感觉都要炸了,却还是没有醉意。白真道:“表妹,你还能走直道吗?” 颜玉起身走道,却是丝毫未有影响。 二舅父说:“我外甥女原来是酒仙,在下真是失敬、失敬。” 大舅父:“玉儿,今后你在外,切不可泄露了你擅长饮酒这事。且,饮酒要适量,莫要在外头喝多了。” “嗯,我听二位舅父的。” “好啦,如今你喝了一斤都没醉,心中有数就行了,酒喝多了无益,就不要再去试你的酒量了。” 越接近中秋,月娘越是高悬空中。 颜玉觉得,她今日又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临睡前,想到恭王殿下,她还是有些愤愤不平。他居然去青楼摸姑娘小手,真是人不可貌相。 玄越突然打了喷嚏,他心想:这是谁又在想本王? 晨起,颜玉睁开眼睛,白真已不在身旁,只听见她叽叽喳喳的欢语声,与屋外的小鸟叫声,相互辉映,颇有意趣。 走出屋子,院子里,二舅父与二舅母正携手散步,二舅父时而提醒二舅母:小心脚下,时而,又碰一碰她的脸。 颜玉心想:二舅父如此爱护二舅母,也不枉二舅母当初追随二舅父许久。 这世间最美好的感情,是否就是互相爱慕呢? 上一世,她苦恋着刘熙,得不到任何回应,凄惨死去;琳琅公主也苦恋着刘熙,得不到回应,最终陷入疯魔,被爱人刺死。 这一世,她能否得到这样两相爱慕的感情呢。 白真见她呆呆的看着二叔和二叔母,凑过来说:“傻瓜,你这么看着叔父叔母干嘛?怎么,羡慕了?你可有心悦的郎君了?” 说完,给她披了一件披风:“如今,早晨愈发的凉了,你呀,可要照顾好自己,莫要病了。” 书房里,二舅父、二舅母、颜玉各坐一方。颜玉从未习过画,二救母教导了她如何握笔、运笔。 她学的认真,各种运笔手法反复练习,也不嫌累。 二舅父未过来教她,只拿着大大的宣纸,时而看看她,时而看看二舅母,正在给她们画像呢。 颜玉好想过去看看,二舅父是如何作画的。 二舅父却是不许,说:“你这还没学会走呢,怎么,就想着跑了?况且,二舅父正在画你们,再忍忍,等舅父画完了你再来看。” 一个时辰过去,颜玉已废了许多的纸。 她在心中默默想:下次可得给二舅父带些笔墨纸砚来,不然就她这么废纸,二舅父的书房都要被她掏空了。 二舅母累了,早就回房歇着了。颜玉的手腕酸痛无比,不停的揉着。 二舅父许是画得差不多了,总算注意到了,他嘱咐道:“玉儿,过犹不及,今日就先练到这里。这几日你回去后,每日记得练一会儿。不然三日后,你可又忘记了。” “是,夫子。” 二舅父笑:“你呀,调皮。” 她想去看二舅父的画,二舅父却捂住说道:“不许看,你下次过来,二舅父再给你看。” 她不知道二舅父为何如此神秘。 出了书房,白真已从茶楼回来了。见着她就“扑哧”一声笑了:“表妹,你都变成花猫了,二叔也不提醒你。” 颜玉这才反应过来,二舅父还说她调皮,二舅父才调皮呢,他那画上都不知道把她画成何样了。 再一想,还是不去烦二舅父了。也许当年,娘亲和二舅父就是这么走过来的,能让二舅父放下当年的遗憾,也是她这个外甥女的心愿。 第四十章 糕点胭脂铺 吴掌柜的糕点铺,在寸土寸金的昌南大道,铺子不大。 他得了消息,知道姑娘已开始巡铺。便一早就开始候在铺门口,等了大半日,晌午都过了,姑娘才姗姗来迟。 吴掌柜远远地就迎了过来:“姑娘,恭候您多时了。” 铺子里,各色糕点齐全,且都看出是今日新鲜出炉的,来买糕点的客人络绎不绝,多是拎着自家食盒过来买的;也有那富贵人家的下人过来,要店家包好了,说是要送客用。 店里的伙计殷勤备至,颜玉看着这些糕点都还新鲜,着他们端了各色糕点去后堂。 她逐个拿了准备试试,不过,以防吃多了积食,每吃一块糕点,颜玉都掰了一半给单清。 味道尚可,外观尚可,这家糕点铺的出息也尚可,与附近的其他糕点铺并无不同之处,不分伯仲,也不功不过。 照例都叫下人们报了各自的情况,单清一一记录下来,吴掌柜看不出颜玉的喜乐,心中忐忑。 颜玉开口了:“吴掌柜,我尚年幼,如果有说的不妥当的地方,你只管指出来。不过这店里,我看着有些过于中规中矩了,你再多想一想,还可以如何把它做得更好。” “哎!是。” 姑娘发话了,他得绞尽脑汁好好去想想这几句话。 临走前,颜玉又吩咐他们将最新鲜的糕点,送一份去白宅,另一份给她带走。 她准备过会儿送去恭王府。 虽说她如今正鄙视着恭王殿下,不过老王妃给自己的恩典,她还是记着的。 崔掌柜的胭脂铺前,门可罗雀。 崔掌柜也在铺子门口候着,见着颜玉上前作揖:“姑娘,您来了。” 胭脂铺里,各色胭脂水粉齐全,色泽艳丽,就是她平日用的胭脂水粉也不过如此。 不过,铺子出息却是一般,颜玉没想明白其中的关窍,问了崔掌柜。 崔掌柜苦笑道:“姑娘,您有所不知。咱做胭脂这一行,最重要的材料就是花,这些年花的价格年年攀升,但胭脂的价格,却是不能升的,升了就卖不出去。小人惭愧,姑娘将铺子交到小人手上,这铺子却没做出声响来。” 他又朝不远处指了指:“且您看那儿,离咱铺子不远处,只隔了几个铺子的花容斋。去岁,他们铺子来了个女掌柜,那是手段了得。短短一年时间,就打压地我等毫无还手之力。而且她家的胭脂价格,总是照咱的价格压一成。咱又不能跟随她的价格,所以这一年来,全都是靠着老客户才撑着场面。” 哦?颜玉提起了兴趣,不过今日她却是不得空过去看她。 得趁着糕点还热乎,赶紧去恭王府。 于是她吩咐道:“崔掌柜,你这的情况我也了解了,我过会儿还有事儿,就不多呆了。这样,你铺子里这些人的情况,你都帮我登记一份,着人送去颜国公府给我。我呢,等摸清楚你们几个铺子的情形后,我聘的大管事也该回来了,到时候咱们再一块碰碰,商量商量对策。” 崔掌柜第一次听说,颜玉原来已经聘了大管事,而且听这话的语气,以后大管事是会管着他们这么多个铺子的。 他不禁好奇,是什么人能得姑娘如此器重? 刚过未时,颜玉到了恭王府。一路进来时,听下人说,恭王殿下今日不在府中,她心中大定。 老王妃刚午憩起来,颜玉进去拜道:“娘娘,几日未见,您可还好?” “好,看见玉儿你来了,本宫就更好了。” 颜玉瞧着老王妃,十分愿意亲近她。又说:“娘娘,这是我自己的铺子出的糕点,还热乎着呢,我特地拿过来给您尝尝。” 老王妃娘娘很高兴,提起了兴致,颜玉打开食盒。 老王妃看向她:“玉儿,你觉得哪一个最好吃?” 颜玉答道:“玉儿喜欢吃甜口的,这梨酥不错,您尝尝吧。” “嗯,是不错,你有心了。莫娘,你们几个都过来尝尝。要是觉得也好吃呢,咱以后的糕点都去玉儿的铺子里买。” 颜玉却不好意思地说:“娘娘,您可莫要如此,今日我是第一次去巡铺,已是发现我这铺子里的糕点,却是太过中规中矩,过些时日还得再改一改。您啊,先别急,真好吃了,我再送过来给您就是了。” “你这小姑娘倒是真长大了,如今连做买卖这一事上,都能说得头头是道,那本宫就等着你的好消息。等你下次再给我送好吃的点心过来。” 老王妃今日兴致不错,牵着颜玉去后花园里走走,到了荷花池旁的亭子里,老王妃说:“你可渴了,想喝点什么?” 老王妃看着面前软糯可爱的小姑娘,心想:玄越若是看上了玉儿,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等玉儿来了他们恭王府,他们娘俩好好待她,也就真算是还了白姨娘的救命之恩了! 莫娘这个时候插了一嘴:“娘娘,上次王爷可是说了,咱们玉儿姑娘呀,最喜欢那些圆滚滚的东西,您不用问她,葡萄啊西瓜呀,拿过来,保管玉儿姑娘眼冒金光。” 颜玉没想到,恭王殿下回府后,竟然会与老王妃讲这些?她羞红了脸,心中却是想:以后定不能在恭王殿下面前露出任何异样来,不能再让他取笑她了。 同样一件事情,娘娘和莫娘听了,只觉得玄越对颜玉有情,而在颜玉听来,却觉得恭王殿下是在取笑她? 这就是心中存着对恭王的偏见,才导致的结果。 娘娘捂嘴笑了,瞟了一眼颜玉道:“那好,庄子上不是刚送来了葡萄吗?本宫吃着很是鲜美,酸甜可口,你们快去命人端一盘子来,剩下的呀,都给玉儿带回去。” 颜玉彻底红了脸。 她不肯留下来用夕食,怕会碰到恭王,还借口说:“玉儿府中实在太多事脱不开身,过几日进宫赴宴时,再与娘娘好好叙叙。” 得了消息就往回赶的恭王玄越,看到了匆匆从他府门口跑了的颜玉的背影。 母妃不是已猜出他的心意了吗?如何会放颜玉就这么走了呢?他得回去好好问问。 第四十一章 董氏来求 接下来几日,颜玉日日去颜宅。府中上下走一走,与福叔商量着各处该如何装点,看着府中各处逐渐自成景观,她心中忽而有些成就感。 后院的梨树已采买完成,源源不断地运回来,府中健壮的护院们近日都在帮着忙。 邓叔将府中管理得井井有条,下人们全都已经换上了整齐的衣衫。 灶上的胡氏、康氏,每日里都在教嬷嬷媳妇们灶上的活,四个二等丫鬟,还有那几个小子,全都睁着圆圆的眼睛认真学着。 胡氏给她绣的落霞荷花图,已初见规模,即便如此,颜玉都已被惊艳,她对这件衣衫甚是期待,胡氏更是用心去绣。 中秋过后,二舅父推荐的两位夫子也要来了。一切都井井有条,欣欣向荣。 “姑娘,那日你走后,下人们都来奴才这里报了可以教授的课目,另外,奴才还登记了大家有意向学的课目,这是表格,您请过目。” 颜玉仔细地看了,点点头道:“大家有这个心都是好的,你务必要和他们说,教的时候务必尽心,学的时候也定要好好学,姑娘我可是会抽查的。” 至于谁都有怕教会了徒弟,饿死师傅的私心,留几招看家本领,她管不着。 “是。” “我已请了夫子过来,一位男夫子,是有秀才功名的,另一位是女夫子,他们中秋后就能到了。福叔也会优先把两个学堂建好。你到时候和夫子们商量了,看如何安排私塾时间。” 又问:“您功夫如此高强,可有去教习武?” 邓叔一个大男人居然红了脸,说道:“奴才每日卯时,在前院教一个时辰的武艺,几个小子都在跟着奴才学。” 这日,颜玉照旧忙到日落西山才归府。到了二门处,董氏携身边的嬷嬷正徘徊着,她见着颜玉回来,竟然殷切地迎了上来。 “妹妹,你可回来了!” “大嫂,您,是在这等我的吗?” 她们二人貌似前几日才不欢而散?是她记错了吗?还是董氏健忘? “是啊,妹妹。唉,你看,这中秋节就要到了,你呢,还能进宫去赴宴,我那可怜的芙儿竟然不能回府过节。大嫂我这是来求着你,你能不能帮我进宫去求求太后?让芙儿至少也回来过个节,如果你及笄礼那日也能让她回来,那自然是最好的了。” “大嫂,您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您是不是还想着,如果颜芙能回来办及笄礼最好?” 董氏第一次看见颜玉如此冷若冰霜的神情,心中不禁嗤道:你也就是如今狗仗人势才硬气起来。 “太后如此疼你,不过是让你进宫一趟而已。” “不过是进一趟宫,为何大嫂你不去?” “我能去求谁?这不是来求你了吗?” “大嫂,恕我无能为力。中秋节进宫赴宴是太后的口谕,颜芙去庄子里反省不得归京,是大哥亲自面见陛下求来的。我人微言轻,帮不到你。” 董氏脸上殷切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你如今得势就如此猖狂,难道以后,你就没有能用得上国公府的地方吗?你怎么如此狠心?” “大嫂不进宫去求,却说我狠心。对颜芙狠心的难道不是大嫂你吗?你为着儿子孙子,不去为女儿争取。却要祸水东引,让我去冒这个险,触怒龙颜,你就是如此做娘亲的?” 即使恼怒,颜玉也还是尽量压低了声量,可董氏当家这么多年,除了在国公爷和老夫人面前低声下气之外,从未有人对她如此软硬不吃。她的音量怎么能压得下去? 远远的转角处,颜玉就见三嫂幸灾乐祸地听了墙角,又急匆匆地走了。 颜玉不想多言,只道:“大嫂,此事不必再提,我帮不到你,告辞。” 董氏还欲上前拉颜玉的手,单清上前挡在了董氏面前,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董氏是知道单清的,她可是恭王府前些日子送来的。她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得罪了恭王府,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颜玉飘飘然离去。 颜玉回到屋里,坐在贵妃榻上,尤气得气喘吁吁、手心冒冷汗。 她知道国公府不会在她及笄礼上出差错,不过今日看董氏的态度,以防万一,她还是有必要再去见一次国公爷的。 “单清,你叫院子里的小厮,去书房看看大哥回来了没有,就说我有要事与他商量。” 小厮很快回来了,说国公爷原本已经在钱姨娘屋子里了,听说姑娘找,就回了书房,让姑娘去书房找他。 颜玉已平复了心情,携了单清一块儿去找国公爷。 她进入书房前,酝酿了会情绪,眼中就已经含着热泪了,抬头挺胸入了书房,直视着国公爷道:“大哥,小妹有礼了。” 国公爷原本挂在脸上的微笑瞬间没了,他吓了一跳,这是谁又敢给这个姑奶奶不好受了?原本这么晚了,他就嘀咕颜玉有什么事情找他,如今看她居然哭着来的,他心肝胆颤,吓得不行。 “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大哥,刚刚我回府,大嫂来找过我了,她要我进宫去求太后,让芙儿回来过节。可我如何能去?这不是会触怒龙颜吗?” 国公爷抚了抚胸口顺气:“董氏!” 又安抚道:“妹妹,你放心,此事我会给你做主,你先回去歇着吧!” “是,对了,大哥,我即将离府,这最后一次也是最重要的及笄礼,小妹怕有心人搞砸了,这可如何是好?” 这是暗示董氏可能会搞砸她的及笄礼。 国公爷暗自一想:还真有可能,这个董氏,最近怎么了?她疯魔了不成?要是不想当家了,就让弟妹去好了。 “好,大哥知道了,还有半月时间,我会叫三弟做好准备的,你只管打扮妥当了,高高兴兴地出席及笄礼就行。” 颜玉抹了泪,唯唯诺诺的朝国公爷拜别。 待颜玉走远了,国公爷再也忍不住,摔了手边的茶盏,然后急匆匆地去了董氏院子里。 第二日,揽月附在颜玉的耳边说:“大夫人院子里,昨晚可热闹了。” 颜玉不关心大夫人的院子里如何热闹,只要她能平平静静地过完这段日子,安安稳稳地出府,其他事情,她都可以不予计较。 第四十二章 四皇子府 八月十四,颜玉照例去白宅习画,这些日子,即使忙碌,她也总是抽出时间来反复练习。 进了白宅,她先去面见大舅母。 白真不在家,已经去茶楼帮忙,明日就是中秋节,茶楼最近的买卖异常火爆。 “大舅母,这些是我给您送的中秋节礼。”颜玉后面几个丫鬟、伙计,手上都抱着各色绫罗绸缎,还有糕点。 “舅母,这些布咱们全家人都有份儿,都是我自己铺子里的,挑了最好的送来。” 大舅母微笑地收下,又吩咐颜玉叫下人们先下去,颜玉有些疑惑,这是怎么了? 下人们下去之后,大舅母上前拉了颜玉的手,二人一起坐下,便对颜玉说:“玉儿,我知你喜欢舅父家。这些日子,你送了真儿东珠,还是一对儿;又送了那些华贵的衣衫,二舅父的笔墨纸砚也送了不少。如今,更是送了这小山堆般的绫罗绸缎来。你有心了,不过大舅母得说道说道你。即使他日,你自立女户,府里上上下下的事情,都是你做主。若你天长地久的往舅父家里搬东西,即使你是心甘情愿的,可你有否想过流言蜚语?” 她顿了顿:“总有一日,会有人非议你做事无规矩,脑门儿发热。舅父家,也会被人非议,我们哄着孤苦无依的外甥女,把家财双手奉上。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所以啊,舅母不是不让你送,舅母也知道你是好心,不过这送礼呢,讲究礼尚往来,你送了如此多的好东西过来,可舅母却无法回赠你相当的礼,这就不美了。你知道吗?咱们之间以后时日长着呢,细水长流的处着才好,明白吗?” 颜玉小声地道:“舅母,我不需要你回礼。” 舅母却说:“可是,我是需要回礼的,孩子。舅母不是责备你,咱们两家如此亲近,送礼呢,只要心意到了,皆大欢喜即可,你明白吗?” 颜玉直直的望进大舅母的眼中,大舅母是在认真地教她做人做事。 “我明白,谢谢舅母教导。不过今日这些布,我都已经送来了,就不拿回去了吧?” 舅母点了点她的鼻头:“你呀。小机灵鬼,以后可千万记住舅母的话。” “嗯,我知道了。” “行吧,你二舅父已经在书房等你了,快去吧!” 颜玉蹦蹦跳跳的跑去书房,路过院子时,还快乐地转了几圈。 书房里,她脸上挂着盈盈笑意拜见二舅父,道:“夫子,学生有礼了。您今日的朝食用的可好?” 二舅父被她逗笑了:“你呀,调皮。” 他其实对颜玉很满意,总觉得颜玉比她娘亲天分要高。 “玉儿,今日咱们学两个时辰,中途你可以自行决定休憩的时辰。第一个时辰,还是练运笔,点、线、折,每一种画法都莫要懈怠了。后一时辰...” 颜玉拿了桌上红彤彤的柿子,抢答:“二舅父,我是可以画柿子了吗?” 二舅父扶了抚他不存在的胡须点头。 颜玉顿时提起了精神,习画总算不用那么枯燥了,心中更是为自己即将成为大师而感到窃喜。 她做基础练习时,二舅父画了几张柿子的图,放到她桌案上,就背着手出去了。 这个时候,二舅父肯定是回房去陪二舅母了,他们二人可真好,颜玉偷偷想。 二舅父不会在现场指点颜玉,也不会今日就点评。这样的话,颜玉回府之后,还可以继续作画,最终将自己最满意的画带来给他。 午时,白真回来了,偷偷给她使眼色,二人回了房。 白真高兴的拉这颜玉的手,小儿女样儿,略微羞涩地说:“昨日,我去四皇子府看了那些小猫小狗。” 颜玉是知道这事的,白真原本约她一块儿去,可她实在走不开,而且心中也有些怵那些小家伙,不过未免白真孤身一人去四皇子府,她派了桃红、柳绿陪着一块儿去。 桃红、柳绿,如今在娴嬷嬷的严厉教导下,已是成熟稳重妥帖许多,也能胜任二等丫鬟的职责了,只需再好好打磨打磨就可。 她们三人到四皇子府时,顾尘已迫不及待地候在府门口,又亲自领着她们进去。 白真是去过恭王府的,相较之下,四皇子府就小得多,不过对她们这种平民百姓来说,也是一辈子都想象不到的奢华。 顾尘亲自泡了西湖雨前龙井,递到白真手边,道:“白姑娘,这是御赐的龙井,你也尝尝看,与你家茶楼的龙井有何区别?” “御赐的龙井自然是最好的,叶片完整、芽叶肥硕、匀齐润泽、嫩绿明亮,此乃上上品。” 顾尘听了白真的话,宠溺的看着她笑。 白真不敢看他的笑容,四皇子天生尊贵,长相又如此俊朗,就连品性都甚是高洁,不知道有多少京中贵女追着跑呢。 这她就想错了,顾尘虽然贵为皇子,但众所周知的不得皇帝喜爱,那些贵女自然也知晓,即使有人钦慕顾尘的俊朗,也是无人敢接近的。加之这些年,顾尘日日里泡在刑部衙门,身上带着煞气,贵女们就更加避之唯恐不及了。 且本朝皇子是没有侍寝的宫女的,这也是因为兰惠那事儿的缘故。 所以说,顾尘身边真的是干干净净的,不过白贞却是不知晓。 她只迫不及待地道:“殿下,咱们去看一下那些小家伙们如何?” “好。” 近日,四皇子府添置了两个豢养猫狗的太监。 他们日日勤勤恳恳地伺候着这些小主子们:没事就给他们清洗干净,收拾得整整齐齐,又带着它们玩耍、喂食。 几个小宝贝疙瘩,才几日功夫就长大了许多,一个个生龙活虎。 见着白真过来,有那十分懂眼色的小狗已经围在了白真脚边,欢快的伸着舌头叫唤,又伸出爪子扒着白真的裙摆。 白真实在是被他们萌化了,也不顾不得礼仪,把几只小狗都抱在了怀里。 那些不懂事,安心当主子的猫就被冷落了,顾尘把那尺玉也抱在怀里,凑过来给白真看。 那画面简直是养眼,郎才女貌,煞是登对。两个婢女偷偷捂嘴笑着。 夜幕降临,白真才往家里赶。 顾尘也不留她,反正有这些猫猫狗狗,以后他要见白真就容易多了。 第四十三章 中秋入宫 颜玉看见白真娇羞的笑容,问她:“表姐,你现在对四皇子的情意是不是更深了?” 白真沉思片刻,还是说道:“是,表妹,四皇子那样好,我情不自禁。不过你放心,我会看着办的。” 颜玉很怕表姐陷入到一段不可能的情感中,但她见表姐想的十分明白,也不好多说什么。 陷入感情中的人,总是难以顾及现实生活中的障碍。 四皇子即使不得皇帝喜爱,可他真要娶一个平民家的姑娘,却是几乎不可能的。她知道,白真当然也知道。 虽然大表哥已是秀才,可这样的身份,对于皇子来说,到底是不够看的。 秋闱时,如果大表哥能中举,二表哥武举也能拔得头筹,那么表姐倒是多了不少成算。否则,表姐与四皇子之间还有一段太长的路要走,未来如何,不可知。 夕食过后,颜玉帮白真一起收拾了东西,一起回颜国公府。明日,她们二人要早起,同去皇宫拜见太后。 进了颜国公府,白真却是目不侧视,端着身子与颜玉一同直奔花絮院。 不过,大夫人董氏心里不畅快,她也不想让颜玉心里爽快。 二门上,大夫人院子里的一个丫鬟、一个婆子,见了她们进来也不行礼,那婆子捏着嗓子说:“这小姑奶奶如今可真是猖狂,不把我们大夫人放在眼里。从前那般畏畏缩缩,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 那小丫鬟说:“可不是嘛,什么穷酸亲戚都往家里带,还真当这颜国公府是她的了。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即使她们假装小声说话,可该听的人都会听见。 白真告诫自己,莫要生气,颜玉却是不会惯着他们的。 “单清,掌嘴。” “是。” 单清活动了手脚,领命而去,上前就给了那丫鬟婆子一人两个耳刮子。 那二人没有想到,颜玉竟敢如此真刀实枪的不给大夫人面子,只捂着脸怒瞪,不敢吭声。 单清道:“眼珠子也不想要了?我倒是许久没有挖过人眼珠了。” 在单清的绝对武力值面前,那二人也只好萎了身子,仓皇逃走,一边跑,还一边往回看,生怕单清追上来。 白真看了,心中无比畅快。她揽着颜玉的胳膊说:“表妹,你果然与从前不同了,表姐真为你开心。” 是啊,她颜玉不再是任下人在面前上蹿下跳,都要忍让着的人了。有人庇护而不用,那是她从前傻。 两个姑娘家都是爱打扮的,夜里也不睡。不断的商讨着,第二日该如何搭配首饰?又把各个妆匣都翻出来,一件件地试。 还是娴嬷嬷提醒道:“二位姑娘,快睡吧,明日要早起,您要是睡得不好,眼眶黑黑的,搭配得再美,那不也是白搭?” 两人对视一笑,道:“知道了,嬷嬷,这就睡。” 娴嬷嬷熄了灯,退下时,还听见被窝里,两个姑娘还在嘀嘀咕咕。 辰时,从午门进了皇宫,白真心里就开始打突突,她手心冒冷汗,握着颜玉的手不放。 颜玉看见白真的样子,回忆起自己第一次进皇宫。准确来说,那也不是第一次,太小的时候她不记得了。 自打有记忆以来的第一次,那时她刚失了父亲,也是中秋佳节,太后召她入宫。 小小的,失去庇佑的她,去皇宫的马车上,被娴嬷嬷抱坐在腿上,紧紧挨着嬷嬷。 到了寿康宫,她也不愿意离开娴嬷嬷半步。她小心翼翼向太后行了贵女礼仪后,又面色惨白地站在娴嬷嬷后面,不管太后问什么,都张不开嘴回答。 即使太后待她十分和蔼,她却亲近不起来。那些日子,小小的她已经明白了,失去双亲后,她已是孤家寡人。 这也是这些年,为何她在颜国公府受尽苛待,却不愿意向太后禀报的原因。 “表姐,你不用怕,有我呢?我会护着你的。” 表妹坚定的神情,有力的小手,让白真渐渐地安定下来。 不过,到了寿康宫门口,白真的双腿又开始打摆子,颜玉和娴嬷嬷二人,一左一右站在她旁边,替她遮掩。 白真第一次见到了太后娘娘,正坐在宝座上,慈眉善目,雍容华贵。 她还是定下了心来,暗示自己,太后其实就是一个尊贵的客人,这才不那么犯怵。 “臣女、民女,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老王妃已经在陪太后娘娘聊天,二人也上前去行礼。白真是见过老王妃的,自是知道她再和蔼不过。 老王妃对太后娘娘说道:“母后,这是白真姑娘,正是白姨娘的侄女。” “是吗?真儿,你上前来给哀家看看。” 颜玉拉了白真上前去,太后看了直点头:“是个好姑娘,以后啊,有你们白家陪着玉儿,哀家就更放心了。黄嬷嬷,快去把我放在妆匣里的祖母绿手镯拿过来。” 徐嬷嬷拿过来后,太后又召白真上前,亲自将手镯戴在白真的手腕上。 白真受宠若惊,颜玉打趣道:“表姐,你今日可是发达了,太后娘娘的祖母绿手镯,可是价值连城的。” 太后见颜玉如今对她如此亲近,心中也十分受用,她被逗乐了:“你也不用酸你表姐,来,这另一只就是赏给你的。” 原来徐嬷嬷竟然是带着一对手镯过来的。 颜玉看着那手镯,眼含热泪。这么多年下来,太后赏了她满私库的金银珠宝,如今更是赐了她自立女户。 她心中万分感恩,跪拜在太后身旁道:“太后娘娘,玉儿多得您庇佑,从此后就要有新生了,玉儿祝您福同海阔、寿与天齐。” 她讲的情真意切,太后竟是下了宝座,亲自将她扶起来,道:“你这孩子,动不动就拜哀家,真如你这么说,哀家岂不是要活成老妖怪了?莫哭了,今日更应该高兴才是。” 怕他们呆在这里闷,太后又吩咐小宫女带他们去御花园走走,还嘱咐白真道:“真儿,你初次进宫,有不习惯的地方,只管吩咐小宫女,莫要拘束了。” 第四十四章 皇宫 二人手拉手漫步在御花园中,都是粉雕玉琢,貌美如花的佳人,很快就吸引了几位公子的目光,那几人正是玄越的几位纨绔同好。 颜玉上前敬礼,他们见着白真,煞有兴趣地问道:“颜姑娘,这位姑娘是?” “这是我的表姐,白姑娘,今日我们一同入宫拜见太后。” 几人是知道白家与玄越的那段渊源的,镇国公世子道:“原来是白姑娘,你就是恭王殿下救命恩人的侄女,我乃恭王殿下的好友,镇国公世子刘业。” 这镇国公世子最是好色之徒,平日里见着其他姑娘,他可是没兴趣搭理的。他那几位朋友,见他这架势,自然也是明白的,所以并不抢他风头。 刘业很快就知道了白真家中经营着茶楼,大献殷勤地与白真谈起了各式茶叶。白真本是拘束着,见此人面善,且又愿意谈自己感兴趣的话题。秉着又可以拓展一个大客的心理,也及其殷勤地与镇国公世子应酬。二人一拍既合,聊地极为热络。 玄越这个时候过来了,看到他们热络的样子,深深蹙了眉。 见恭王殿下黑了脸过来,他那个几个朋友不想惹他不愉,是以走开了。 镇国公世子还频频回头看白真,喊:“白姑娘,过几日,我去你家茶楼饮茶。” 白真微笑送别。 “殿下有礼。” 玄越未叫她们平身,却只对白真说:“今日我四弟有公务,要到晚间才来。” 颜玉、白真对视一眼,都未回他。 玄越彻底失了耐性,什么话也不说,拂袖而去。 她们二人只觉得御花园凶险,还是回寿康宫好了。 没走几步,迎面来了一大群贵女,颜玉认出其中的两个,乃琳琅公主的伴读陈英、萧萧。 陈英见着颜玉还有白真,酸溜溜的道:“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颜姑娘吗?你这退了亲,也不在家里躲着,跑出来瞎晃悠什么?” 萧萧也阴阳怪气地道:“我猜呀,这是陪着她的穷亲戚进宫讨赏了吧?也只有他们这些穷酸破落户,才老拿十多年前的恩情要挟皇家。” 她们是琳琅公主伴读,知道琳琅爱慕刘熙多年,见着颜玉本就没好脸色。如今见她二人手中,一人戴着一只极品祖母绿手镯,还不得酸她们几句。 白真不想惹事儿,拉住想给予反击的颜玉,颜玉却不依。 “表姐,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着了了。” 她上前一步:“你们说谁要挟皇家呢?有本事你也去要挟一个给我看看。” 那二人许久未见颜玉,以为她会默默忍下,竟不知她居然胆大到敢在御花园同她们顶嘴。 这要是私下里,她们定要扇她嘴巴,不过,在这人来人往的御花园,却是要维持贵女形象的。 二人只隐忍地说“谁回答我们,谁就是破落户。谁就是挟恩要挟皇家之人。” “你们说我是破落户,我不在乎,可你们说我携恩要挟皇家,你这是代皇家出气吗?你的意思是太后娘娘、皇上、恭王殿下全都做错了,全都是被我逼的?” 那二人一听急了:“你胡说,我可没有这样说过。” “你们没有这样说,可你们就是这个意思,是谁给了你们狗胆,要替皇家做主,替皇家觉得不忿。” “你,我不跟你说了。” “单清。” 单清上前拦住她们二人,其他贵女赶紧闪开。 陈英、萧萧一看,这不是恭王的常侍单清吗?她居然跟着颜玉? 单清言简意赅:“道歉。” 那二人连连唯唯诺诺的道歉,溜了。 白真见了,直乐道:“表妹,你今日可真威风,” 颜玉笑:“我这是狐假虎威,有单清在,咱以后都不怕这些人。” 二人回了寿康,顾玄越已经坐在那里,太后与老王妃聊的热络,他正无聊的把玩着自己的玉佩。 见二人进来,竟是轻哼了一声,背对着她们不说话。 太后与老王妃均觉得诧异。 “越儿不是还帮过玉儿吗?” “越儿不是还爱慕着玉儿吗?这是怎么啦?” 二人对视一眼,若无其事,暗笑不提。 她们在寿康宫用了午食,太后娘娘命人收拾了偏殿,让二位姑娘去休憩。 未时,宫里的游园会正式开始了。长长的游园街上,宫女太监们伪装成平民百姓,摆着各种摊位,开着茶楼,搭了戏台,甚至还有杂耍的。 茶楼前摆着长长一排灯笼,此乃举全国之力搜罗来的灯笼,造型及其美观。有一只灯笼,四周贴了金色的花,手柄竟是两条龇牙咧嘴的青龙,颜玉看着就走不动道。 众人感叹,白日就已如此好看,到了晚间,点上灯火,岂不更加美不胜收。 突然,一大群太监涌了过来,她们几人竟是生生被冲散了,颜玉回头,不见了白真,连单清也不见了。 等到终于停下来时,她已偏离了游园街。 只见一个小太监毕恭毕敬地作揖道:“颜姑娘,请往这边走。” 她立在当场,也不知这小太监的身份,她怎能与他同往? 那小太监抬头看了她的脸色,又道:“陈公公也在前头,您放心跟奴才来吧!” 陈公公,皇上跟前的陈公公?她更疑惑了,却不得不跟随。 这是一处偏殿,颜玉走进去后,身后沉重的宫门缓缓关上了。 皇上果然在这里,她上前拜道:“臣女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起来吧。” 皇上看着面前亭亭玉立的少女,这是比琳琅还小了两岁的姑娘。 这段日子,虽然他早已明白,她与兰惠并无关系。可他就是无法将颜玉,与他后宫的那些嫔妃相提并论,在他眼中,颜玉是特殊的,是他一直记挂在心里的人。 他出不得宫见颜玉,既然颜玉进宫了,他必然是要见一次的。 今日,这个姑娘穿的花团锦簇,娇俏如春日的花朵,与兰惠那样不同。 皇上说:“你可会对弈。” 颜玉强稳了心态,小声答道:“臣女的棋艺十分不堪,从未胜过任何人。” 皇上心想,兰惠却是个中好手,不过这姑娘如此直言不讳,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你可会作画?” 第四十五章 订下婚约 他当然知道颜玉是不会的,他也知道颜玉正在同她的二舅父习画,他的御书房中,就有一幅白桦的画作。 “臣女不会,不过臣女正在学。” 与兰惠如此不同,皇帝不想问下去了,借梯下坡道:“据朕所知,你今年即将及笄,现如今才开始习画,会不会太晚?” 颜玉其实不想站在皇帝面前,与皇帝你问我答。 她心中只想赶紧出去找到表姐,然后去寿康宫呆着。 但是,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应对:“臣女近日已与母家相认,臣女的二舅父,是民间知名的画家,臣女正是同二舅父习画。” 少女的声音,莺啼燕语,软软糯糯,皇上看得出面前的少女的紧张,也看得出她想走。他却想着能多与她待一会儿。 兰惠一直是他心中的痛,即使过了这么多年,那些伤痛也没能抚平,然而伊人已逝,即使他贵为天子,也无能为力。 他不想放颜玉走,那便要她留。 他吩咐道:“陈广,摆棋。” 这是要与颜玉对弈的意思,可颜玉却是万万不能从的。她一个小姑娘,怎能与陛下对弈?这是不合乎礼数的。 她必须拒绝陛下,可这样,也许会导致陛下龙颜大怒,那后果,也是她不能承担的。 颜玉吓得冷汗涔涔,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只听门外传来玄越的声音:“可是皇伯父在里面?侄儿来给您请安了。” 皇帝的怨种侄儿又来了,他只觉得脑壳疼,他这侄儿真的是来克他的,不用再猜测了。 陈公公得了皇上的眼色去开门,玄越进来拜道:“皇伯父,中秋佳节,侄儿祝您安康喜乐。” 皇帝没有好脸色地说:“你这臭小子,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玄越不敢撒谎:“皇伯父,侄儿从前的侍卫单清,她来禀报说颜姑娘不见了,我这不就找过来了吗?还好她在您这儿,很安全。” 皇帝不知道,玄越竟然是安排了自己的侍卫给颜玉的。 他略一思索道:“我们也是看颜姑娘独自一人在外徘徊,才叫她进来小坐,你既然来找她了,就把她领回去吧!” 二人向皇帝告别。 玄越带着颜玉七绕八绕,来到了离游园街不远的另一处偏殿。 他看着颜玉,颜玉也看向他,却是突然嚎啕大哭。这小姑娘,看着身体小小的,声音却如此洪亮。她又哭得玄越的心一抽一抽的。 小姑娘真是害怕了。 玄越不可控制的上前一步,将颜玉小小的身体揽入怀中。颜玉哭得不能自抑,什么都没发现,直到玄越心疼地拿手去抹她脸上的泪水时,她才惊觉。 颜玉后退了一步,惊恐地瞪圆了眼睛看着他。玄越看她逐渐恢复了精气神,还知道防备自己了,傲娇的背过身去,说:“你可好些了?” 颜玉答道:“我好多了,多谢殿下救我。” 玄越扯了扯嘴角说:“你知道就好,以后在宫里莫要一个人行走。” 颜玉不能向他解释,自己与表姐、单清是被生生冲散的,以免玄越想得太多,但其实,玄越什么都知道。 他只不明白的是,皇伯父如何会对颜玉起了占有之心。颜玉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即使是皇伯父,也不可以抢他的人。 等颜玉彻底稳了心神,玄越从袖中拿出一盒胭脂递给她,颜玉不知道他的胭脂是从何而来,不过此刻,也没办法想太多,她太需要这盒胭脂。 玄越亲自将颜玉送回寿康宫,然后就不远不近地一直坐在她附近守着。 大宴设在乾坤宫,拜月祭奠后,皇帝来寿康宫恭迎太后同往。 看见皇帝的瞬间,玄越就挺起了胸膛,站在颜玉一旁,守护着她。 皇帝看见玄越的表情也是明了了,不知何时,他的小侄儿已经成长为一个要与他争夺女人的男人。 皇后身体不适,大宴上,皇帝与众臣君臣同乐,太后娘娘与老王妃招待众诰命夫人。 席至一半,顾尘才匆匆而来。他急急问玄越白真在哪里?玄越却云游九天之外。 他能感觉到皇伯父几次略过他的眼神,他不知道这一次,皇伯父是否还会依着他? 作为皇帝,皇伯父是否会将颜玉让给他? 宴席散了,玄越允诺过几日再入宫陪伴太后娘娘,告辞离去。 他和顾尘一起出宫,守在颜玉的马车后方。 是夜,白真继续留宿颜国公府。 第二日清晨,玄越派人入颜国公府,请两位姑娘去护城河游玩。 颜玉知道玄越是有话对她说。 她心中虽然一直对他有偏见,不过经过昨日,她已是明了,恭王殿下,至少是惦记着娘亲的恩情的,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护着她。 她也不是没有感情的人,她能感觉得到,毕竟,玄越从未在她面前自称过“本王”。 到了护城河的码头,玄越远远地就看见了颜玉浮肿的双眼。 昨日,他二人在偏殿中相拥时,即使颜玉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他却从未嫌弃她。 他依然觉得,这姑娘就是上天赠予他的礼物。她的娘亲救了他,她以后也会成为他的妻,他从未如此笃定过一件事情。 所以,即便皇伯父真的看中了颜玉,他也是绝不会让步的。与皇伯父作对的后果,他也许无力承担,但是,不试过又如何知道呢? 登了船,船夫将游船摇到了护城河中央。几人坐在船舱中,却都没有游览的心思。 颜玉手中捧着茶盏,呆呆望着,不言语;白真坐在她身旁,焦虑地看着他。而顾尘,侧身望着船舱外面发呆。 玄越道:“颜姑娘,你有何打算?” 颜玉抬头,双眼楚楚可怜地望着他:她能怎么办呢?她什么也做不了。此时,她对玄越抱了太多的期望。 皇权之下,她一个自幼失怙的姑娘,能做的实在太少了。况且,皇上并没有明说,她也不可能因为这种事情去求太后。而且,就算求了太后,太后会帮她吗? 玄越道:“我心中有一个想法,你,要不要听一听?” 顾尘回过头来,盯着玄越,心中期盼他不要说出那几个字。然而,事与愿违,三哥决定了的事情是不可能更改的。 他若说了,就是要与父皇作对,他不想他的三哥,从此在父皇面前,甚至连他这样的待遇都没有。 颜玉放下茶盏,抹了抹泪,定了心神,看着玄越说道:“殿下,您请说!” 玄越盯着颜玉娇媚的脸庞,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不如你与我订下婚约如何?” 颜玉与白真全都惊诧不已,白真捂住了嘴才没有质问出声,颜玉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结结巴巴地说道:“殿、殿下,你、你刚刚说了什么?” 第四十六章 拒婚 玄越望进颜玉的眼中,坚定地说道:“颜姑娘,相信你的耳朵,我说的,确实是,我们定下婚约吧。” 颜玉眼中的泪哗啦啦地往下流,她嘟囔道:“为何要与你订婚约?” “只有与我定下婚约,皇伯父才可能不召你进宫。” 颜玉却不回复他,捂住脸又呜呜地哭。 顾尘其实是不赞同的,父皇如今正年富力强,颜姑娘一个人在宫外也是孤苦无依,如果父皇真的看重她,她入宫为妃也无可厚非。他不懂三哥为何却急成这样,甚至打了主意,要与颜玉订下婚约。 玄越原本满含期待,可如今颜玉却避而不答,还直哭。 他看着心里揪疼,转身离了船舱,站在船尾眺望远方。 顾尘看着白真忧愁的脸庞,心中却是百转千回。 昨夜,恭王府中,三哥严肃的找他谈话。 “四弟,你知道白姑娘她,也许不喜欢你吗?” “三哥,你为何会如此说?”顾尘毫无掩饰的心慌,这不可能... “其实我观察白姑娘有一段时间了,白姑娘对人大方热情,确实是个好姑娘。但是,即使你对她投入如此多感情,你有没有发现,她对你,却从未表现过任何超出友人的感情。此前,我从未想清楚这是为何,只至今日看到她和刘业谈话,我才想明白。” 他顿了顿:“四弟,也许在她眼中,你只是她想要的大主顾而已。” 这些话,对四弟来说,何其残忍。不过,四弟自小孤苦,他希望来日,四弟能与爱慕自己的人成婚,而不是单方面付出无望的感情。 顾尘没有办法反驳他,他也是人生第一次接触一位姑娘,姑娘们是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意的?之前,白姑娘与自己交流,确实从未有过羞涩,她从来都是直直望着他的脸,大方、健谈。白姑娘她,可曾心悦过自己? 而且,他心中一直有顾虑,到目前为止,他都没有办法解决白姑娘平民出身,甚至还是出于商贾之家的问题。 他身为四皇子,想娶这样的白真为妻,父皇是不会应允的。而他,从未想过要委屈白真为侍妾。他需要一个契机,一个他能理直气壮的求父皇,给他和白姑娘赐婚的契机。可如果在京中、在刑部,他哪来这样的契机。 顾尘又无望的瞟了一眼白真,那姑娘果然对他无情,她的全副心神都在颜姑娘身上,未分半个眼神给他。 顾尘心中绝望,也侧了身,走到了玄越身边。 玄越想了许久,定下婚约是目前解决这件事情最好的办法,他得再争取一次。 于是他又转身进了船舱,说:“白姑娘,你可否先出去?我与颜姑娘有话要说。” 白真依言出去了。 玄越来到颜玉面前,蹲下身子来,平视着她,颜玉还在捂脸哭,他犹豫着,伸出了双手,缓慢地搂住她的肩膀。 他说:“颜姑娘,你看着我。” 颜玉抬头看看,突然意识到什么,又从袖中抽出帕子,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 玄越看她如此孩子气的行为,心中倒是宽慰不少,至少,她没有从前那样排斥他了。 “你应该知道皇伯父,他十分疼惜我,如果你和我订下了婚约,皇伯父就不会召你入宫了,你明白吗?” 可对颜玉来说,进宫伴驾可怕,嫁给玄越也同样可怕呀,在她心中,玄越与皇上一样,都是她不会妄想的人。更何况,上一世,玄越说的那句话,她扔心中耿耿于怀,每每想起,都犹如针刺心中。 她却是不能如实说的。 “可是,可是我以后是要找一个入赘的郎君的。找一个对我好的人,做郎君。” 玄越被她气笑了,她才多大,还有半月余才能自立女户,她竟然已经想好了,要招入赘的郎君。 “我不会入赘,我同样会对你好的,你放心。” 颜玉躲开玄越还搁在她肩膀上的双手,站了起来,踱了两步,离玄越有一定距离之后,她停了下来说:“可是我从未奢望过殿下,殿下与我不合适的,我不能因为这事就与你订婚约。” 太可怕了,那不是从一个火坑跳到另外一个火坑吗?犹如她上一世一样,她不要。 为何她总是要面临如此身不由己的选择? 玄越再次被颜玉拒绝,他心中万分焦虑,这个执拗的姑娘,如果他们二人不订下婚约,也许过两日,皇伯父就要下圣旨,招她入宫为嫔为妃了。 即使他心中觉得自尊受损,可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难道你真的愿意入宫去伺候皇伯父?” “我当然不愿意,皇上在我眼中,那是犹如父辈一般的人,我怎么可以进宫去?” 玄越心中松了一口气,只要她不是愿意入宫的,那就好办了。只是这个犟驴一样的姑娘,他该如何帮她,如何帮到他自己。 船尾处,顾尘、白真坐在茶几两侧,一人端着一杯茶。 顾尘一饮而尽,心中苦涩的故意挑起白真喜欢的话题:“这是白茶,你可喜欢?” 白真回过神来,看看顾尘微笑道:“我喜欢啊,入口甘醇,我们白家茶楼也有白茶,而且是极品。如果殿下您需要,我明日给您送一些过去。” 看,三哥说的对,这个姑娘真的只把他当主顾,她的心中果然没有他。是不是他府中的那些小畜生,都比他的分量更重? 这次,顾尘却不想如了白真的愿,他说:“下次吧,下次如果还需要,我会去找你的。” “好的。随时恭候您的大驾。” 说完,二人都沉默了。 日暮西山,兵分两路,顾尘送白真归家,玄越跟在颜玉的马车后面护送。 白真到家门口时,已是恢复了笑意,对顾尘说:“殿下,多谢您送我归家。” 顾尘却翻身下马,来到白真身边,深情地看着她英气勃勃的脸庞,心中更是描绘了千遍万遍。他看着夕阳下心爱的姑娘投下的影子,轻声说道:“白姑娘,珍重。” 说完,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白真目送他离开,心中却有疑惑,殿下今日怎么了? 第四十七章 求见陛下 玄越不想再等,唯恐迟则生变。 他连夜骑了快马去宫中,到了御书房后,也不如从前那般直接进去,而是跪在御书房门口。 八月十六的月娘,星月交辉,月明如昼,然而玄越的心中却是暗淡无光。 颜玉不肯嫁他,他也不想她入宫,这是一个死局。今夜,他即将直面皇伯父,事情结果如何,不可知。 小太监看他不进去,只跪在当场,知道有大事发生,连忙进去找陈公公禀报,陈公公心里苦,皇上回来后虽未置一词,他还是能看出皇上觉得扫兴的。 “哎呦,祖宗,您怎么又来了,这个节骨眼,这不是往火上浇油吗?”他心想,到底不能不管他。 陈公公来到玄越面前说:“殿下,您可是为颜姑娘的事来的,您不如改日再来,这都入夜了,皇上也该歇息了。” 玄越却一声不吭,只跪着望向御书房门口。 陈公公没办法,只得进去禀报皇上。皇上正在批改奏折,眼皮都未动一下,道:“你让他进来。”皇上对玄越,从来都宽容以待,每次听说玄越来了,总巴不得去门口接他,这次,实在是太不寻常了。 玄越大踏步进了御书房,拱手作揖,“皇伯父,侄儿有事求见。” 皇帝听闻,也不叫他平身,只丢了奏折,靠在宝座上,双手环胸对他说道:“今日竟不是想朕了,可是新鲜。说吧,这么晚了,所谓何事?” “皇伯父,侄儿心悦颜姑娘。” 他直视皇帝的眼睛,心中却狂跳不止,他这是在挑衅一个皇帝的权威。 皇帝却笑了,说道:“哪位颜姑娘?” “正是那白姨娘之女,颜玉姑娘。” “你心悦她,却为何来找朕?是想让朕给你们赐婚吗?” 玄越当然想让皇伯父赐婚,不过颜玉未答应他,他不能这么做。只能说道:“皇伯父,侄儿心悦颜姑娘,侄儿希望将来能娶她为妻,白首与共。” 皇帝被他气笑了:“这么说,你不是来找朕赐婚的,也就是说,你根本就没有搞定颜玉。你没有搞定她,却怕朕召她入宫,是与否?” 玄越额头冷汗涔涔,却还是硬着头皮道:“是。” 这种情况太新鲜,如今已是詹和十五年,十五年来,从未有人敢这样忤逆他。 “那么你今日进宫来,所求为何?” “侄儿只是希望皇伯父能给侄儿一个机会,求皇伯父成全侄儿的一片痴心,不要召颜姑娘入宫。” 皇帝深吸一口气,这是他比亲儿子还疼宠着长大的孩子,要是其他皇子,他都能上前一脚踹在他们心窝子上,让他们滚。 这是他从一个奶团子看着长大的孩子,总是能让他感觉到天伦之乐的孩子,他很珍惜他,虽然他此刻正在挑衅他的皇权,可他对他却无可奈何。 玄越长大了,人生第一次懂得了男女之情,他是应该成全他的,不过这姑娘也是他惦记了半个月的姑娘。 御书房中一片沉默,陈公公双脚都在发抖,他也不知后事会如何。 这时,玄越却跪直了身子,抬头望向皇帝,道:“求皇伯父成全侄儿。” 这是在逼着皇帝了,连皇帝半刻的沉默都无法忍受,这世间,只有他敢这样做。 玄越执拗不肯回头,皇帝是长辈,却不能这样与他硬碰硬。 他可以不召颜玉入宫来,可如果颜玉自愿入宫呢? 颜玉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有答应与玄越定下婚约,那是否代表自己也还有可能? 不过,即使心中可能会有遗憾,如果玄越与颜玉二人两相思慕,他也断不会做那抽刀断水之人。 什么时候,在他心中,玄越都是他最疼宠的侄儿,是他即使到现在,也还想要把皇位传给他的人。他们伯侄二人,决不能因为一个女人生分了。 想到这里,皇帝说:“越儿,你起来。” 陈公公赶紧上前搀扶玄越。 皇帝面带微笑,胸有成竹地说道:“既如此,你说你心悦颜玉,朕就成全你。不过,以半年为期,来年的花朝节前,如果你能与颜玉定下婚约,朕就给你们赐婚,如果不成,颜姑娘是否入宫,你就莫要干涉了。” 玄越听了,高兴不已,上前拽了皇伯父的袖子,道谢:“谢谢皇伯父,侄儿就知道您会成全侄儿。” 年轻人,还是想的不够深啊!皇帝心中嘀咕道。 玄越却已是在展望颜玉即将成为自己妻子的情形,他笃定,颜玉不管何时,都不会自愿入宫的,那么,花朝节前,她一定会与自己订婚约。 恭王府中,躺在自己榻上时,玄越才回过神来,狡猾的皇伯父,他原来是还留有后招的。看来自己以后得在颜玉身边严防死守才行,绝不能让皇伯父得逞。 颜玉收到单清的消息,知道皇上已经打消了召她入宫的念头后,心中顿时觉得,自己的前程又是一片光明。 她感恩玄越,心中谋划着要送他一份大礼。 她心中轻快了,想起他们在净慈寺中的日子,找单清过来说:“单清,你不是说要在院中烤鱼吗?不如我们今日就来烤如何?” 单清说:“当然好,姑娘,我这就去集市买鱼回来。” 院子里从前的几个二等丫鬟已经全部送走了,如今桃红、柳绿、风和、日丽已经顺利顶上。 一院子的人围着院子中央搭起的篝火,颇有兴致的烤鱼。 单清经验丰富,很快将收拾好的鱼,用竹签串好,递给颜玉,又不厌其烦地教她:离篝火的高度、多久要翻面,什么时候要撒调料。 颜玉不懂厨艺,但她却是个听话的姑娘,在单清指导下,她第一次烤鱼,竟然就烤得黄澄澄、香喷喷。 得了单清赞许,颜玉心中高兴,待鱼稍微凉些后,她夹了一块鱼腹肉送到娴嬷嬷嘴边,娴嬷嬷吃了,满面笑容地说:“我们姑娘真能干,嬷嬷我也能吃上姑娘做的鱼了。” 颜玉自己也夹了一块鱼腹肉吃,入口味道确实还成,如果稍稍多一点盐味儿就更好了。 颜玉自认于烤鱼一事上极为有天赋,又在单清的指导下多烤了两条。心中又暗想:恭王殿下什么都不缺,不如下一次找个机会,我亲自给他烤一条大鱼如何? 玄越得知颜玉竟然有心情烤鱼了,不禁笑话她心大。 她不知道她的轻松愉快,是玄越,在帮她负重前行。 第四十八章 班震 除了每三日去一次舅父家,颜玉日日都去颜宅呆着,想到这个宅子里,什么都是她的,她的心飘飘荡荡着不了陆,整日里,都保持着亢奋的状态。 宅子里的两位夫子都已经到了。 女夫子杨氏是京城人,祖上曾是官宦之家,近些年却是没落了。前些年,她也曾有过婚约,不过如今二十五六了,还是孑然一身。家里兄弟姊妹多,她也不准备嫁人了,所以谋了西席的差事。 杨氏在家中是大姐,对于教导孩子非常有一套,颜宅最小的妞妞,如今也不粘着娘亲,整日里都跟着杨氏,寸步不离。丫鬟嬷嬷们每日分了两批跟杨氏识字,妞妞也跟着晃头晃脑地读书,杨氏觉得妞妞乖巧,对她尤为上心,胡氏隔两日就做了绣活要送给杨氏。 另一位夫子乃津门人士,姓肖名致平,已有秀才功名在身,不过他气运不好,这些年次次去考功名,却再也未中过。年近三十,他已不想再拖累家人,也出来找一份西席的活,既可以教书育人,又可以继续准备科考,一举两得。 轩儿与几个童子日日都跟着读书,其他侍卫小厮们每日只读半日。自从来颜宅读书后,轩儿进步神速,同窗都知道他是姑娘的义弟,对他恭敬有加,孩子们也不拘束,几人上学时全神贯注、你追我赶,下学了又一处疯玩。他如今怡然自得,不再心事重重。 几个童子如今沦为奴仆,都早早通晓了人情世故,主家愿意供着他们读书,他们定是会抓住机会的。一年之后,如果他们在读书一道上完全无法领悟,那么就要按照邓叔的安排,开始做小厮了。 颜玉日日沐浴在朗朗读书声中,自己也将过去放下的书,重新拿起来读,不懂的就找两位夫子问。 重病的宋氏兄弟,重伤的班叔已经回了颜宅。 这一日,颜玉正在完成二舅父布置的功课,杵着拐杖的班叔在外求见。 他身躯凛凛,相貌堂堂、胸脯横阔,一看就是个练武之人。即使身上还带着伤,又杵着拐杖,但这也无法掩饰他慑人的气势。 “班叔,你找我所谓何事?” 班叔一开口,却是带着异域口音的中原话:“姑娘,我是来感谢你的救命之恩的,如果不是你,我恐怕已经一命呜呼。” “班叔,你不用客气,遇到这样的事,我总不能袖手旁观。你身体可好些了?” “好了许多,颜姑娘。我有一个亲戚,是从斯兰来的质子班杰,不知你可认识他?” 两个人都姓班,难道他们是近亲? 颜玉答道:“班公子,我是认识的,不过确实无任何交情,您是否要寻亲?” “是,不过我近日却是出不了门,可否请您代为告知,请班公子来见我。” “自然可以,班叔,那么我应该同他如何说呢?” “您就说,我是他的叔叔班震。” 颜玉瞠目结舌,心中却是暗自感叹:如果班叔是班公子的叔叔,那么他就是斯兰国的摄政王?可他如何会沦落到这地步,还被自己所救呢? 斯兰国莫非出了内乱? 颜玉立即正襟危坐说道:“班叔,您请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帮你办好,您先回去休息,我这就亲自去找班公子。” 班叔见颜玉如此重视这件事情,心中感激不已。他日后定是要报答她的。 颜玉片刻不耽误,立刻就带着单清、揽月出门,她不知道班公子所在何处,恭王殿下肯定知道。 她们几人往恭王府而去,单清脚程快,先走一步,颜玉与揽月随后跟着,到恭王府门口时,看到单清正在向玄越行礼,玄月带着几个侍卫,似乎正要出门,看他的着装打扮,这是要去城外赛马。 玄越看见颜玉,顿时笑逐颜开,颜玉差点儿被他的灿烂笑容给迷花了眼。恭王殿下如果平日里不是那样冷峻,恐怕刘熙的京城贵公子头名,都得易主。 “颜姑娘,你来找我?” 颜玉气喘吁吁走到他面前说道:“殿下,可否秉退左右,我有要事要与你说。” 之后,颜玉凑到玄越耳边道:“殿下,我府中采买的下人,他说他的名字叫班震,是班公子的叔叔。” 玄越听了,大吃一惊。他是知道班震这个人的,他不就是斯兰国的摄政王吗? “班叔让我来找班公子,我知道你肯定能找到他,所以来找你了。” “好,我知道了,今日正与他约了在城外赛马,我陪你一起去吧!” 其实,颜玉是可以不用去的,但他私心里却想多与她呆一会儿。 他对颜玉说:“你我共乘一骑,我骑的快,我带你去找班杰。” 单清这时候却说:“殿下,我载姑娘吧,姑娘同您一起骑马,于理不合。” 玄越心知她说的有理,不过单清搅和了他的好事,他还是怒瞪着单清。 单清心中惴惴不安,不过她如今是颜玉的人,当然要事事优先为颜玉考虑。 几人到了皇家赛马场,此处占地辽阔,远看茫茫无际。场中已有贵族子弟开始遛马,班杰看不上他们的骑术,他只等着玄越过来,要报上次的一箭之仇。 当玄越走到跟前,他急忙迎了上去。 玄越却沉下脸说:“叫你的左右退下去。” 班杰见他不似在开玩笑,屏退左右,上前一步问:“殿下,这是怎么了?” “你的叔叔,斯兰的摄政王,是叫班震吧?” “是啊,所谓何事,你如何提起我叔叔?” “他如今在颜姑娘府中,你且听颜姑娘说。” 颜玉道:“班公子,我日前采买了一个重伤的下人,他这两日才好些。今天他来找我,说他是你的叔叔,请我过来带你去见他。” “怎么可能?我王叔功夫盖世无双,何人能把他打成重伤?” “我听牙行的人说,班叔被送到她那里的时候,已是重伤,加之不服管教,又被打了,那时他已无反手之力。” “不可能,我王叔在哪儿?你快带我去见他!” 铁骨铮铮的男儿却流下泪来,他的王叔班震乃斯兰国的勇士,得全国人民爱戴,如何会落得到中原来沦为奴仆的下场?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他未收到一丁点儿消息? 第四十九章 斯兰内乱,顾尘告别 班杰见到班震的一瞬间,就扑倒在他的脚边,嚎啕大哭道:“王叔,你怎在此?” 颜玉见此情形,深受震撼,但他们肯定有许多体己话要说,所以他们二人默默告退了。 玄越还是第一次来颜玉的颜宅,他看着身旁娇媚的姑娘说道:“你于斯兰国的摄政王有恩,皇伯父肯定会加赏于你,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颜玉道:“殿下,如今这样我已很是满足,已无所求。不过,斯兰国是否已发生内乱,会不会影响到我朝的边境安宁?” 玄月正视她的脸庞,心中想道:原来颜姑娘竟有这样的家国情怀,小小女子,当真不易。 “你一个小小姑娘,不要操心这些,多想想你自己如何过好吧!西北边境,只怕要乱起来了。” 他不敢明说,小姑娘自身的危机还在呢,却怕她又战战兢兢度日。 又道:“斯兰国内恐怕真有问题,待会我会与班杰进宫面见皇伯父,具体如何,得等皇伯父定夺。” 他环视一周,又说:“我听说你的后院有一大片梨树,可否带我去瞧瞧?” 颜玉原本想问他是如何知道的,转念一想,有单清在,这还有何好问的。 她如今尚未入住,殿下想去后院看看,也不为过。 “殿下,请随我来。” 所有的梨树已移栽在后院,每日里丁老汉、宁老汉都精心养护着,生怕它们水土不服死了。如今,一大片梨树郁郁葱葱,碧绿一片,青涩的梨子挂满枝头,将梨树压得弯弯的,景色煞为壮观。 他二人漫步于梨树丛中的小径上,玄越见有一颗梨子长得圆润可爱,翻身上树,踮起了脚尖摘了下来。 玄越递给她,笑盈盈说:“呐,这一颗最圆。” 颜玉接过来,却是羞红了脸,殿下又打趣她。心中却可惜,这小梨子还未成熟呢,多可惜。 “你这府中布置的倒很安逸,很适合你一个女儿家居住。” “谢谢殿下夸赞。” 玄越看着头顶上的梨,想着成熟时,颜玉巴巴在树下等果子的情形,轻笑出声,他掩了掩嘴角,说:“约摸还有二十日就能采摘了,我从未亲自摘过梨子,到时候可否邀请我来摘梨?” 颜玉觉得他这个要求有些幼稚,却又莫名觉得二人的关系更亲近了些。 她于是笑道:“殿下,您想来帮我做这个苦力,我求之不得。” 玄越第一次见颜玉与他打趣,心中犹如万千朵烟火盛放。 这时,班杰已经在喊:“殿下,殿下。” 玄越与颜玉辞别:“我和班杰此刻就要进宫,你不必送了,有何消息我会通知你的,不用太过忧心。” “好,殿下慢走。” 颜玉目送殿下离开,玄越回头看着梨树下的颜玉,心中突然生出一种妻子送别丈夫的感觉,他的心中,全是他的玉儿。 御书房外,玄越与班杰正等候通传,皇帝与内政大臣商议国事,听说玄越居然是带着班杰来的,立刻说:“着他们二人进谏。” 内政大臣分立两侧,班杰见到皇帝就跪下:“陛下,斯兰国内乱,请求陛下支援。” 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众大臣窃窃私语。 斯兰国与大詹已和平共处二十余年,这些年来,边境安稳,民生安定,两国民众更是通商通婚。斯兰国为表诚意,还送了王后所出的嫡幼子班杰为质子。 如果斯兰国内乱,必定影响边境安稳,然而朝中却未得到任何战报。 “陛下,我王叔如今正在京中,是颜玉颜姑娘救了他。” 皇帝虽然好奇这事如何与颜玉扯上关系,不过却并不打断他。 “上月初,王叔与我三兄赛马,我三兄却在马蹄上做手脚,还事先在酒中给我王叔下了药。王叔坠马后,三兄甚至一剑刺向他,他好不容易逃脱,却昏迷在了大詹境内。后来他被人牙子带到京中,是颜姑娘救下了他。王叔近日伤才好些,我也才得了消息。王叔因伤势尚重,故而不得入宫来亲求陛下。” 又道:“陛下,我三兄一直不甘于国土狭小,自己也不是王储,且还是王叔摄政。如今,他扳倒了王叔,恐怕我大兄也已危在旦夕,一旦我三兄做了国王,恐怕我们斯兰与大詹之间,大战一触即发。” 涉及边境安定问题,此乃朝政大事,皇帝立刻着太监宣文武百官上朝商议,几位皇子自然也参加。 将军们听说斯兰内乱,且可能犯我边境,均不将斯兰放在眼中,个个积极请求参战。这可是立军功的好时机,皇帝自然应允,不过对于谁作为主将尚犹豫不决。 这时,只听顾尘上前拜道:“父皇,儿臣也愿前往”。 向来不吭声的儿子居然主动请战,他在刑部深耕多年,突然放弃这一块阵地,未免太过可惜。再一想,自己的几个儿子,小的太年幼,大的几个也从未上过战场,不知边境疾苦。顾尘有这个心,他倒是可以成全他。 于是他说道:“着大将军王奕为主将,四皇子为副将,明日卯时正,率领十万大军出征斯兰国。此次平定斯兰境内内乱,战场上,四皇子当以王将军为尊,万勿轻举妄动。” 他是让儿子去镀金,可不是让儿子去送命的。 顾尘听在耳中,心中却是道:父皇果然是不相信我能力的。 宫门外,玄越拉住顾城的手,说道:“四弟,战场凶险,你何必要前往?” “三哥,我如今在京中也算了无牵挂,这些时日,更是觉得刑部的事务太过繁琐,我想去边境看看,也许那里能建功立业也未可知。” “你是已经放弃了白姑娘了?” “她未曾心悦于我,也就不存在什么放不放弃的话。等我从斯兰国回来,如果挣到军功,而白姑娘也尚未成亲,我们或许还能再续前缘。” 此去前途凶险,玄越突然有些后悔,点破了他二人的情感。 白宅外,顾尘深深地望着白宅,那里面灯火忽暗忽明,偶尔还能听到一两声白真的笑声。即使只有一两声,他也贪恋不已。 往昔他与白姑娘相处的画面一一在眼前浮现,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一言一行,近在眼前却触手不及。 夜深了,白宅内的人都已安睡,他没有去打扰白真,只心中默默说道:珍重,我心爱的姑娘。如果可以,请你等我。 第五十章 颜玉警示 第二日,大军拔营出发,声势浩浩荡荡。京城上下传遍了出征的消息,颜玉知道消息时还是心慌了,这与上一世如此不同。 上一世,过了新年,朝廷才收到消息说斯兰国内乱,王奕将军也是主将,刘熙作为副将也去了,然而此去经年无消息。 她及笄后就被抬了小轿送去流仙郡王府,夫君不爱,无母族做依靠,婆母不慈,还要看公主眼色过日子,她日子很是艰难,每日只顾影自怜,唉声叹气。 不过一年后,刘熙却是身受重伤被抬回来,送京医治的。 她做为一内宅妇人,所知消息不多,不过有件事情却是印象深刻。原来,王将军在平定内乱时,刚愎自用,不听劝告,轻敌上阵,第一场战事,带去的三万兵马有去无回,无一生还,他自己也被斯兰国三王子斩首示众。 詹和十六年,斯兰国三王子骁勇善战,心狠手辣,野心勃勃的名声在大詹朝流传甚广。 后来,皇上秋后算账,判了王将军府上,成年男子全部斩首,老弱妇孺充作宫奴宫婢,以慰战场上无辜往死的将士们。 没有战争是不残酷的,但这一场战争,即使最后,大詹朝赢了,却是虽胜犹败。 颜玉在屋中踱来踱去,心中犹如锅中的蚂蚁般焦急。 这时,单清进来了,她说道:“姑娘,原来四皇子也一同出征了。” 颜玉如遭雷劈,这不可能,上一世,四皇子在他有生之年从未去过战场,他在刑部做的好好的,后来更是任了刑部尚书。他如何就去了战场?此去凶险,万一四皇子出了事,白真表姐怎么办?这可如何是好? 她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了,即使会露出破绽,她也得预警一二才行。 “单清,你快去备马车,我要去恭王府一趟。你骑了快马去,请恭王殿下出府来,我有要事告知。” “是,我这就去,姑娘,您别着急。” 玄越刚送走顾尘回来,班震与班杰也随军出发了,临行前,班杰还说:“殿下,我们之前还没有比出胜负来,你等着我。” 颜玉到恭王府时,他候在门口,神情凝重,见颜玉来了,上前几步道:“你怎么来了?” “殿下,我昨夜做了一个梦,此次去斯兰国平乱,我大詹朝在战场上处于及其不利的位置。” 玄越是知道颜玉忧虑斯兰国内乱的,但不知道她竟然会梦魇。 “你放心,王将军久经沙场,百战百胜,不会有事的。” “就是因为王将军,他刚愎自用,不听劝告,未做好万全准备就上了战场,出师就不利啊,殿下。” 玄越听进去了,他想:这王将军,此人因有军功在身,向来眼高于顶,对他尚算恭敬,对顾尘这个堂堂四皇子,竟是从未放在眼中。 战场上若发生颜玉所说的事情,也不为可知。他踱来踱去,一边思索,一边问:“你想我如何做?” 颜玉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衣袖,已是满含热泪:“殿下,请你信我,至少,至少你可去告知四皇子,让他提高警惕,不要轻信王将军,而且斯兰国的三王子骁勇善战,武艺高强,莫要与他正面交锋。” 颜玉居然这样焦急,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这个样子,难道她心仪的居然是四弟? 不对,他又甩甩头,四弟心仪白姑娘,颜姑娘是知道的。 “好,你莫要焦急,我这就快马去追四弟,一定告知他。另外,也会将我府中十大护卫首领,全都送去保护他。” “好,殿下你快去。” 玄越带着几个侍卫快马去追顾尘,单清回府中召集各位首领上战场。 颜玉不想就此回去等消息,也入了恭王府,去老王妃那儿等着玄越归来。 老王妃面色不好,颜玉上前拜道:“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祝嬷嬷满脸忧虑:“姑娘,你有所不知,四皇子也是娘娘看着长大的,如今他要上战场,娘娘忧虑得整夜睡不着。” 是啊,战场上瞬息万变,会发生何事难以预料。这一夜,恐怕数不清的人彻夜难眠。 “玉儿,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她不敢告诉娘娘,她所知道的事。 只说:“我听说四皇子要上战场,来向殿下打探消息。殿下刚刚已经吩咐了,要派府中十大侍卫首领去保护四皇子。” “是,这样好,对,这样我们尘儿就能安然无恙回来了。莫娘啊,你快去,府中的侍卫,有一个算一个,只要功夫好的,全都送去保护尘儿。” “唉,我这就去,娘娘,您莫急,这么多人保护四皇子,他定然能安然无恙回来。” 申时左右,玄越急匆匆回来,叫了颜玉到廊下细说:“颜姑娘,你要我带的话,已全部带到了。府中侍卫会日夜跟着四弟,保护他。” 又说:“四弟在刑部深耕多年,对王将军的品性十分了解,他心中已有计较,加之我们告诫他要防范三王子,他心中有数绝不会去正面交锋的,这下,你可以放心了。” “好,我也去看看表姐。” 玄越未多想,他以为又到了她去白家习画的日子,却不知,她说的是去安慰表姐。 颜玉刚走出恭王府,就见揽月一脸难色的看着她,又用食指指了马车车厢。 颜玉疑惑,上了车去,白真就哭着抱了过来:“表妹,殿下他怎么能上战场呢?” 颜玉怕被恭王府的人听见,忙吩咐马车快走。表姐哭的那样伤心,她们只能去颜宅。 “表姐,你知道了?” “嗯,表妹,这可如何是好。殿下他如果有危险可怎么办?” 去了战场,哪有不凶险的?却也只能安慰她:“表姐,斯兰国乃小国,不足为患。况且,恭王殿下已派了府中众多高手贴身护卫,你就放心吧。” 又说:“表姐,你已情根深种,这可如何是好?” “表妹,我如今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一想到他此去凶险,就恨不得能替了他去。他堂堂皇子,刑部做的好好地,为何非要去冒这个险。” 颜玉揽着表姐道:“殿下没有去与你辞别吗?” “没有,不过今晨,我听街坊说,有人昨夜在府外候了许久。听她描述,我猜可能是四皇子。” 二人感情正是浓情蜜意时,四皇子不告而别,又去如此凶险的地方,这是为何? 第五十一章 打脸颜芸 那日,收到四皇子竟然要去斯兰国平乱的消息后,白真顾不得矜持,跑去了四皇子府。 到了那儿,管事太监于公公迎了她:“我们主子已出发了,姑娘您来迟了。” 原来他已真的走了,她却还是想进去看看,只道:“公公,我可以去看看尺玉吗?” 那是他唯一抱过的小猫。 于公公说:“当然可以。” 于公公心想,上一次白姑娘来时,殿下竟是执意要在府门前等着她,他本以为殿下好事将近,谁知如今殿下去了战场,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归来。 到了圈养所,白真别的小猫小狗都不要,就只是抱着尺玉不动。 那两个小太监见她情绪不对,就道:“姑娘,奴才们近日熟了它们的习性,可以让它们给你露一手如何?” 她也不抬头,只轻轻道:“好。” 那太监丢出去一个木盘,小狗们立刻欢快地奔过去,衔了回来,如此反复,不管多少个回合,总是欢欣跳跃的样子;另一个太监拿了吃食,拿棍子吊着逗它们,它们又一个个的用后足立了起来,那样子确实够逗趣。 白真看着看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哭着哭着更控制不住地想他。 大军出发去边境的事,渐渐沉寂下来,只有亲眷们提着的心未能安定。 最近,白真不爱笑了,白铭、白钦都回来了,秋闱在即,他们在家里安心读书练武。 白钦的武举秋闱在前,他如今废寝忘食练武,目标就是考得武状元,不过不再是为了向颜玉提亲,而是为了能亲自去斯兰国平乱。 没有参加过战争的热血男儿,哪有不向往战场的。 这一日,詹和十五年八月二十三,武举秋闱如期举行,白钦在众亲友的目送之下,进了武举考场,因此考试需要两日,众人均各自归家。 颜玉刚回到颜国公府,就听说春娘来了,她是来送及笄礼的礼服的。 春娘送来了一套粉色锦绣双蝶钿花衫,霞彩千色梅花娇纱裙,另一套更端庄秀丽些,都是按照她的尺寸做的,现如今京城最盛行的服饰。 颜玉在娴嬷嬷的服侍下,穿好衣裙,又在她面前转了一圈道:“嬷嬷,好看吗?” 娴嬷嬷却打趣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姑娘,到时候嬷嬷再给您好好装点一番,配上那些首饰,及笄礼那日,您一定是最耀眼的。” “嗯,谢谢嬷嬷。” 颜玉还准备跟春娘多聊几句,就听见李嬷嬷进来禀报道:“姑娘,大姑奶奶回来了,听说大姑奶奶想见您呢!” 想见她,哼,颜玉冷笑出声,想给她立规矩吧! “春娘,你先回去吧,这些衣衫我很满意。下月我搬去颜宅后,请您务必去宅子里坐坐,我还有事儿想跟你谈呢。” “好,春娘先恭贺姑娘乔迁之喜,到时定要过府讨杯喜酒喝,那春娘就此别过。” 颜玉褪了衣衫,对李嬷嬷说:“李嬷嬷,你先去回话,就是说我马上就来。” 她有些迫不及待去见她这位大姐了,如今,几位哥哥都对她礼遇有加,不过以她对这位大姐的了解,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嬷嬷、单清,你们二人陪我同去吧,待会儿,恐怕是有一场硬仗要打。” “是。” 单清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看来又到了要她发挥的时候了。 果然,刚到老夫人院子门口,大姑奶奶的陪嫁丫鬟小桃,已站在那儿等着,手中还托着一碗水。她道:“小姑奶奶,我们老夫人和大姑奶奶,可等了你一个时辰了,你现在才来,还懂不懂规矩了?去,老规矩,院门口站满一个时辰才行。” 颜玉懒得跟她废话,当年,给大姑奶奶出主意的,可不就是这小桃吗? “单清,你在这里看着她,她要是不站一个时辰,你就打断她的狗腿。” 小桃虽然不认识单清,但一看单清的架势,就知道不好惹。她拔腿就往院子里跑,单清哪里会让她得逞?小桃又想大声呼叫,单清一把捂住她的嘴,然后撕了她的衣服下摆塞进嘴里。 单清太可怕,小桃觉得自己太弱小,只得端着那碗水高举过头顶,战战兢兢的立好。 颜玉悠悠然飘进老夫人的正房里,老夫人与大姑奶奶正执手话家常。 这是自太后下懿旨之后,她第一次见老夫人,也是重生以来,第一次见到大姑奶奶。她曾经的两个噩梦,如今就在她面前,即使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不过看见她们的一刹那,她的心还是抖了抖。 “见过老夫人,见过大姑奶奶。” 那二人假装没听见,也不叫她起身。 颜玉握了握拳头,自己起来了,找了个远一些的圈椅自行坐下。 那二人惊呆了! 大姑奶奶叫嚷道:“颜玉,谁给你的狗胆子坐下来?你还知不知道规矩了?我这一路上就听说,你如今嚣张跋扈,猖狂得很,眼底更是无人,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又朝外大声喊道:“小桃,不是让你叫她立规矩吗?你怎么放她进来了?” 没听见小桃的声音,她又怒骂道:“小桃,你这个贱人,你又给我滚到哪儿去了?” 大姑奶奶嫁出去八年了,如今只得了一个五岁的小姑娘,她那夫家早对她颇多异议。前些日子,她那夫婿,竟然已开始对小桃动手动脚,还被她当场撞破了。 颜玉淡淡地说道:“大姑奶奶,您说什么我都认,反正您说您的,对我无影响。不过,现在在门口立规矩的是小桃,您不如去看看?” “什么,你,你敢?” 这不是打她的脸面吗? 这正是颜玉想要达到的效果呀。 董氏带着几个妯娌,正匆匆往太夫人院子里赶。远远就见单清那瘟神,手里拿着把短刀,正对着小桃的脸,比划着画花脸的动作。 她不敢言语,只径直进了太夫人房中,然后长呼了一口气。 大姑奶奶见几位嫂子过来,收敛了怒气,只与几位嫂嫂寒暄。 二夫人担忧的瞟了一眼颜玉,不过还是未作声。 三夫人看颜玉,坐在那儿不动如钟的样子,心中飞转地琢磨着。 颜玉不耐烦听她们你来我往的寒暄,站起来微俯了身子,说道:“太夫人,大姑奶奶,几位嫂嫂,我有些乏了,我就先回去了。” 第五十二章 子瑾归来 颜玉回房前还叮嘱单清,一定要看着小桃站满一个时辰。 大姑奶奶如今已知道单清是什么人,上前去与她理论,单清不理她,她只好回房去。 没过多久,那小桃却突然丢了碗,顾不得会被划花脸,抱住肚子大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快救救我的孩子!” 单清有些蒙圈,然而老夫人房中冲出来的大姑奶奶见了,却是疯狂地跑过来,对着小桃就拳打脚踢:“你这个贱人,你这个贱人,你到底是何时与姑爷勾搭上的,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你竟敢背着我怀了身孕。你真该死!” 如今,夫婿都不近她的身,让她如何去大肚子?偏这小贱人这个节骨眼居然有了,还偷偷摸摸背着她有的,这个孽种绝对不能留。 她出了气,见小桃下半身已经见红,又痛苦的搂着肚子在地上翻滚,叫婆子将她关到柴房去,还不许人喊府医过来。 单清回去禀报此事,颜玉虽心中不忍,但大姑奶奶的身边事,她也插不上手。小桃这样的下场,是她自己的命。 又想了想,不用自己亲手去收拾大姑奶奶,也挺好的。那小桃腹中的孩子定是大姑爷的,大姑奶奶容不下这个孩子,可大姑爷家,却是盼着能多得子嗣的。 “单清,你找一个靠得住的小厮,亲自去大姑爷家里一趟,把大姑奶奶谋害他家子嗣的事,透露过去。记住,切勿泄漏了行踪。” 那小桃果然就失了肚中的孩子,如此虚弱的情况下,竟还要在大姑奶奶身边伺候,端茶倒水捶腿,一刻不得停。 老夫人见了只觉得她碍眼,喝她:“滚下去。” 等小桃下去了,又说道:“芸儿,你莫要妇人之仁,这个小桃莫要留了,万一她回去,告诉了你夫家,你岂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大姑奶奶没有老夫人那么狠,但她确实恨毒了小桃,于是说道:“娘亲,要不去找了人牙子来,咱把小桃卖出去算了,毕竟是一条人命,她也伺候了我这么多年。” 老夫人只要眼不见为净即可,也就同意了。 “姑爷占了这小桃,还许了她怀有身孕,可见是看重她的。如今她孩子没了,人也消失了,你得把姑爷稳住才行。这样,你在我院中,再挑两个模样出挑的,带回去给姑爷。” “娘亲,我怎能这样做?” “你呀,小不忍则乱大谋,你至今只得了一个姑娘,你夫家怕不是早有异议。如果他们知道失了子嗣,你以为他们会轻饶了你?” 姜还是老的辣,老夫人果然料事如神。 过了些日子,大姑爷家果然来人了。听说大姑爷亲自扇了大姑奶奶耳光,然后美滋滋地带走了两个新的貌美通房,这正房奶奶颜芸却是被留下了。当然,这是后话,此处不细表。 单清日日动不动就站在老夫人院子门口,把玩手中的佩剑,大姑奶奶许是被吓破了胆,未曾再来骚扰颜玉。 颜玉不知道的事,其中还有国公爷的功劳。 周先生终于在及笄礼的前一日回来了,娴嬷嬷见着他,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地了,她可是一直担心周先生携款潜逃的。 “姑娘有礼!” “周先生,许久不见,你可回来了?” “是,小人这些日子都在京城,只是每日忙碌,是以未来拜见姑娘。” “我明白的,你可有收获?” 他说:“姑娘,针对您的四个铺子,还有京郊的温泉庄子,在下已拟定详细的经商方案。” “哦?您请说!” 周子瑾于是娓娓道来。 首先,糕点铺如今的买卖着实无看点。他于是走访了整个京城的糕点铺,还真让他找到了突破口。 城西的李记糕点铺,还有半年就是百年老店了。然而,这家人时运不济,如今主家只剩一个老太太和一个十岁的男娃。况且,还有那虎视眈眈的族亲,就等着强势但身体虚弱的老太太过身,然后侵占他们的家产。 他已面见过老太太,试着商谈买铺事宜,不过老太太却有诸多顾虑,譬如说,铺子想留给孙子,铺名要继续沿用,铺子里的下人也不能驱散了。当然,如果能庇佑她的小孙孙就更好了。 老太太所求甚多,周子瑾又实在看中这家铺子,便说请东家去与她谈。 他又说:“姑娘,其实在下心中有一想法,因还未与您商量,所以未透漏给老太太。” 见颜玉期盼地看着自己,他又道:“咱们不买铺子,改租铺,签下十年的契约。沿用原铺子名字,加上百年老店的招牌,糕点师傅、下人也都留着。另外,咱还从扬州请糕点名师来助阵,以后,还可以去请岭南的师傅来。原来街坊们喜欢的糕点不变,新增更多特色糕点,这买卖就更不用愁了。昌南大道的铺子自然就做分铺,您觉得如何?” “妙!实在是妙,那十年后该当如何。” “姑娘您问的正是,十年后铺子归还小东家,咱昌南大道的铺子还是分铺。” “好,那咱们过几日就去吧。” 其次,就是布庄、绣楼了,周先生的想法是:原绣楼就直接关了,在布庄左右拓宽铺面,仍叫颜氏布庄,不过却是把布庄、绣楼的买卖一块儿做了,且要做就做京城第一大布庄。 他看颜玉似有话说,停下来等颜玉说话。 “我新宅子里有下人,会双面绣、蜀绣,而且我觉得绣云楼的掌柜春娘十分能干,也想挖了她过来。” 子瑾一思索,道:“那当然好,这样的话,绣楼关门期间,让那些绣娘去您宅子里跟着学,至于您所说的春娘,请容我去考量一番。” 他之前去绣云楼,接待的是男掌柜。 还有胭脂铺,制艺十分成熟,不过有些墨守成规,他能从扬州找来好师傅;另外,关于原料花花销费用高昂的问题,他说:“姑娘如今有温泉庄子,咱自己在温泉庄子里种,一年四季都能产花,如此,就可以解决资费高的困境了。” 说道这,他抬起头来坦然望向颜玉:“姑娘,您如果不放心从扬州来的人...” “先生多虑了,我既然让你来做我的大管事,自是信你的。况且,我听说扬州多瘦马...” 还没说完呢,娴嬷嬷就开始剧烈咳嗽,示意颜玉别接着说。颜玉茫然:我说错话了?为什么不让我说? 周子瑾也脸红了,不过他明白颜玉的意思:“是,扬州的胭脂在咱大詹朝都是名利前茅的,咱也可以引进来。” 第五十三章 及笄礼 再往后,自然就要说重中之重的京郊温泉山庄了。 “姑娘,您去过那个庄子了吗?” “今日实在是脱不开身,就差这庄子还没去。” “那您可真是错过了,按我说,您所有的产业,除了王府大街的宅子,就属这庄子值钱,而且大有前景。” 颜玉听了,竖起耳朵,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 子瑾瞟她一眼,心中大为受用。他毕竟当家做主多年,习惯安排一切事务。如果颜玉总是指点江山,她一个才要及笄的姑娘,能有多少好点子? 这样的东家,他真是没选错。 “姑娘,您的庄子如今也在接待一些贵客,不过规模不大。这么多年下来了,应该有不少出息在,您什么时候过去盘好了账,咱也可以用来扩建山庄。” 颜玉不打断他,乖乖听着,默默记下周子瑾说的要点: 一、扩建山庄,新建亭台楼阁,将之打造成方圆百里最大的山庄; 二、庄子里种满鲜花,一来供应给胭脂铺,二来,每月主打一种花,吸引贵女前去观赏; 三、庄子里招貌美男子、女子做侍应,请教坊司的教习亲自教,务必做到让贵宾宾至如归;还要请画师、乐师、戏班子、说书人来,京城有的享乐法子,庄子里都得有,还得精。 四、待一切准备妥当后,请太后或者恭王妃莅临山庄游玩,并放出风去,定能让京城人趋之若鹜; 五、将山庄编个故事,在坊间,请人街头巷尾地传播,吸引客源。 最后周子瑾总结道:“姑娘,您的山庄做好这些,不愁不财源滚滚。” 颜玉听了直点头,她想提个小要求,不过不好说,人家周先生尽心尽力为她谋划,她却只为自己想。 “姑娘,您有何想法?” 既然他问了,颜玉就忍不住说了:“先生,山庄重新开业后,可否每月留几日出来,只招待女宾?” 周子瑾听了,脑子一转,竟然又有好点子:“姑娘,您的主意实在是妙哉!当今女子,因为男女大防,出门总是不便。那几日,咱们可遣退山庄所有男子,只留女子伺候。在下相信,必定十分吸引女子前往。” 颜玉见子瑾主意正,又能听进去自己的提议,不禁感慨:天助我也。 有如此多的规划,资费必定也是惊人的,何时见到财源滚滚来,也未为可知。 子瑾又道:“姑娘,在下略一估计,咱的糕点铺子重新开张最易,至多月余即可。铺子都是现成的,只需稍作装饰,挂上百年老店的招牌就成。期间,在下请的扬州糕点师傅也该到了。” “布庄拓宽的话,得买下两旁的地,布庄也得推倒重建,咱多聘些人手,两月余,也可再次开张。” “温泉山庄,在下看过,原本格局就好,再扩建几处即可。此处要布局的地方实在多,咱也能安排在元日开张。” “先生思虑当真周全,小女佩服。” “您过奖了,姑娘。在下是生意人,在商言商,接下来,就要与您谈所有这些经营的资费问题,还有在下的分成。” “那是,先生尽管说。” 娴嬷嬷又提起精气神来了,姑娘还小,她就怕周先生骗她。直到周先生说了后面的话,她才放下心来。 周先生说:在扣除颜玉投入到各个铺面、庄子的银两后,有盈利了,他才开始每月收两成盈利。 近几日,玄越未出门,正修身养性呢。 书房中,堆积如山的红珊瑚宝石废料,看得小顺子心抽疼,他更心疼的,是殿下红肿的手指。 玄越每日精心雕琢着,盼着能在颜玉及笄礼这日,奉上他废寝忘食雕刻出来的红珊瑚玉佩,如果她能收下来,这就能当成他们的定情信物了。 他心中期盼二人能更进一步,他也能早日娶到如花美眷。 八月二十九,颜玉及笄礼正日。 一早,颜国公与董氏在正门口迎宾,宾客络绎不绝,当看到老恭王妃从容地从华盖上下来时,董氏脸上挂着殷切的笑容,心中却在叫嚣:那个庶女,这样的荣耀,她如何配!要不是怕得罪不起老王妃,要不是颜国公在旁盯着,她当真想撂挑子不干了。 玄越上前扶着老王妃往正厅走,董氏在前带路,心中又是无数的暗恨:不过是个庶女的及笄礼,为何恭王府要阖府亲临,为何我的芙儿就没有这个福气? 大舅母与白真姗姗来迟,却是满脸喜气,她们到颜玉房中看她梳妆,白真忍不住凑到她耳边道:“表妹,大喜呀,二哥中了武状元,刚有小吏到家里报喜了。” “真的,太好了!二表哥自此定会前程远大,可喜可贺呀。”颜玉抓住白真的手,心中暗道:表姐如今是武状元的妹妹了,不再是平民百姓,这身份可否能配四皇子? 大舅母自然是眉开眼笑:“今日呀,真是个好日子,我们玉儿是个有福气的,自从和你相认后,家里的福气越来越多。” 正厅的乐师开始演奏,娴嬷嬷进来道:“姑娘,吉时快到了。” 开礼了,颜国公致辞道:“今日,乃小妹颜玉及笄礼,感谢各位宾朋佳客亲临,下面,小妹及笄礼正式开始。请玉儿入场拜见各位宾朋。” 颜萱走出来,盥洗手后,立于西阶。 颜玉缓缓走出来,只见她头插蝴蝶钗,身着粉色锦绣双蝶钿花衫,霞彩千色梅花娇纱裙,薄施粉黛,双颊边若隐若现的红扉更衬得她如花瓣般的娇嫩可爱,真可谓是花容月貌出水芙蓉。 厅中宾客济济一堂,众人心中都有一个念头:以前只道颜玉颜色好,如今这样优雅华贵,只怕与那宫中宠妃都相得益彰了。 玄越要是知道他们的想法,定要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他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小姑娘,只觉得她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勾魂慑魄。 她走至场中央,,向观礼宾客行揖礼,然后就坐在笄者席上,颜萱上前为她梳头,白真奉上罗帕和发笄,老王妃来到颜玉面前,满脸慈爱吟诵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她话音刚落,就听一道尖细的声音道:“圣旨到。” 第五十四章 封乡君 初吵架 众人回头看向垂花门,玄越听了,暗道:还好陈广来得及时,不然错过吉时,可就不美了。 来人竟是御前的陈公公,他满脸笑容走来:“颜姑娘,给您道喜了,您今日可是双喜临门哪。” 颜玉到底多大颜面?为何连陈公公都这样给她做脸?董氏不知道颜玉到底是如何走得狗屎运。 “多谢陈公公,不知这另一喜是?”见到陈公公,颜玉有些害怕,莫不是皇上又改主意了? “颜姑娘,请接旨吧。” 众人一一跪拜,陈公公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颜氏攸德,娴雅端庄,秀外慧中,至善至美,今更是巾帼不让须眉,扶助斯兰摄政王,有助两国世代邦交,特册封颜玉为乡君、另赐黄金百两,钦此。” 众人:“谢主隆恩!” 颜玉平身,接过圣旨,看到上面龙飞凤舞的字后,心里总算安定了。 “颜乡君,恭祝您及笄大喜,老奴还要回宫伺候皇上,就不多留了。明日,您记着进宫谢恩。”说完,又朝老王妃、恭王爷辞别。 颜国公震惊得差点忘了打赏,他赶紧着人封了厚厚的红封,然后送走陈公公。 颜国公也不得不感慨了:玉儿真是好福气啊。可惜,这乡君的福分,可就与颜国公府无关了。 而董氏,她已心中一片空白。 及笄礼继续,三加三拜后,颜国公宣布:礼成,开席。 众宾客围上来,恭喜颜玉。 如今,众贵妇们心中也不可惜她身份卑贱了,都在想着将自家哪个好儿郎配给乡君。即使入赘也成,反正颜玉要自立女户,那就相当于绝户,还不是什么都自己说了算? 至于姑娘们,心中都羡慕着颜玉,她原本长得就好,过些时日还能自立女户,如今更是阴差阳错成了乡君。当然了,说不嫉妒那也是不可能的。 午时,席分男女,颜玉一直在老王妃身边陪席,老王妃还特意召了大舅母与白真同席。 席间,娴嬷嬷陪着颜玉去更衣。 几个族亲的晚辈正娇滴滴地话家常,扯着扯着,突然有人说:“你们知道四皇子为何去了斯兰吗?” “难道是因为我们乡君?”有人话中带着嘲讽,心中实则羡慕嫉妒恨。 “说什么呢?小妹我可听说了,是镇国公世子刘业说的。恭王殿下呀,拆散了四皇子的姻缘。据说四皇子看上了一个什么商贾之女,恭王觉得不妥,就拆散了他们。四皇子心中了无牵挂,才决定去边疆建功立业的。” “真的?”众贵女掩饰不住的好奇。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颜玉满脸不可思议的问道,眼中的怒火掩饰不住。 那几个贵女,也不是什么好货,正是当初在学堂里排挤颜玉的。 如今颜玉已是乡君,她们见着她还要行礼:“见过颜乡君。”说完,也不答复她,一个两个赶紧溜走了。 娴嬷嬷见她如此惊讶,正欲问她所为何事,单清过来了,凑到二人身边低声道:“乡君,殿下想见您。” 颜玉却控制不住地提高了音量:“他在哪儿?你给我带路。” 娴嬷嬷原本想提醒她,今日不宜私下见男客,可她已经走远了。 玄越正手执玉佩,心中期盼着心上人的到来。 佳人正由远及近而来,她今日及笄了,如同盛开的牡丹,绚丽、美好,她可以嫁人了。 “颜姑娘,这是我...”他话音未落,颜玉已经截断了他的话语:“殿下,四皇子为何要去斯兰?” 玄越看着眼前自己心心念念的姑娘,突然变得冷若冰霜,不明白发生了何事,他看向单清,只见单清微微摇了摇头。 颜玉等不及他们交换眼神,提高了音量:“殿下,我问你,四皇子如何去了斯兰?” “你为何这样问?四弟自请去斯兰...” 她不想他重述一遍她知道的那些事,说:“我听闻,你,你亲自拆散了他的姻缘?” “我拆散了他的姻缘?没有啊,我不过是让他及早从一段不可能的关系中脱身而已。” “你说的这段关系,是四皇子与我表姐白真的吗?” “是,我四弟深陷其中,而白姑娘却若即若离...” “好一个若即若离,这不过是你拆散他们的借口罢了。你如何知道这段关系,在我表姐眼中何其珍贵?你不知道,你也不在乎。在你眼里,是不是我们这样的低贱之人,根本就配不上你们?你们高高在上,而我们,低贱如蝼蚁。是与不是?” “颜姑娘,你怎么这么说?你听我说。” “我不听,我不听。你毁了我表姐的姻缘,你逼得四皇子远走他乡,今日还假惺惺地来同我道贺,我真是看错了你了。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你了。你滚!”颜玉哭得梨花带雨,气得浑身发抖,她为表姐不值,为四皇子不值,顾玄越他,他凭什么对别人的人生指手画脚? 从未有人对玄越说过滚字,包括皇上。 玄越心心念念要在今日,将亲手雕刻的定情信物交到颜玉手中,他希望她娇羞但坚定的接过玉佩,他甚至幻想过,能亲手帮她挂好玉佩,然后看玉佩随着她的走动而飘飘荡荡。 他每日为她喜为她忧,在她心中,他竟是如此不堪吗?这一切,难道都是他会错了意? 他也有自己的骄傲,他是高高在上的恭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她不过仗着他心悦于她,竟然敢叫他滚。 即使大了她几岁,他应该让着她,可不代表,要把自己的尊严扔在地上给她踩。 “好,好,你很好!”玄越眼中盛满了对她的失望,拂袖而去。 颜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尽是阴霾。 他为何要这样做?表姐与四皇子正柔情蜜意,情投意合,他为何要做这样毁人姻缘的事? 颜玉虚脱得靠着柱子往下滑,单清赶紧上前,扶着她坐到圈椅上。 她也不明白,殿下如何这样做。 姑娘虽然平日看着是个性子好的,可她认定的事情也是十分执着的,他二人之间这个结以后可如何解开? 颜玉渐渐平静下来,可脸上妆容已经哭花了,得回房重新梳妆才行。 第五十五章 颜芙刺杀 颜芙早早地就到了颜国公府门口,不过她想不到法子进去,而不被人发现。 她看着宾客络绎不绝,甚至看见陈公公进去宣旨。 那贱人颜玉,将她害得如此凄惨,如今竟然得了乡君的诰命,她如何配? 颜芙不愧是董氏之女,二人想法极其一致。 她此次回来,原本只是想亲自跪到国公爷面前,求他去陛下面前请旨,好让她早日归京,毕竟父亲曾经如此宠爱于她。 可颜玉如今如此风光,父亲必定不会让她如愿的,她知道自己的念想不可能成真了。 她甚至一度觉得,颜玉今日的风光,都应该是她的。颜玉那个窝囊废根本就不配。 她略一思索,转身去集市买了匕首回来。路过那些肮脏的乞丐身边时,又将自己身上的华服与乞丐互换了,还把自己娇滴滴的脸也抹黑。 她这个样子,即使是她的亲爹亲娘也认不出来。 是以,在送别宾客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发现,大门口不远处的乞丐,原来就是颜芙。 待宾客走远,颜府众人正准备回去时,她冲了上去,所有人都当她是乞丐,从而无任何防范。 颜芙内心狂热地嘶吼着:“颜玉,我绝对不能让你风光的活着,我也要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她哪里知道,颜玉也曾生不如死,甚至,真的死过一回。 当颜芙亮起匕首刺向颜玉时,颜府众人均吓呆了。只有单清一脚踢飞她的匕首,然后迅速将她按倒在地。 单清的鞋面很快就被鲜血浸透了。刚刚的情形实在太过危急,以她的功夫,要保姑娘无恙,她自己却是无法全身而退的,她只能生生为姑娘挡下这一刀。 国公爷反应过来,亲自上前按住颜芙,大喊:“芙儿,你这是疯了,你这是作死啊,你回来干什么呀?你以后可怎么办呀?” 毕竟是他娇养着养大的女儿,他从未真的想过不管她。 他原本的计划是,让女儿在别庄里修身养性一年。董氏定会好吃好喝的供着她的,待一年过后,风声也过了,再去远些的地方,给她寻一门好亲事嫁出去,如此,芙儿这一生也算圆满了。 可如今众目睽睽之下,芙儿拿匕首刺杀颜玉,这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这个后果,他也承担不了,他再也庇护不了他的芙儿了。 颜玉回过神来,看着单清汩汩流血的脚,大喊:“嬷嬷,嬷嬷,快去请太医,快去请太医,快呀,让他们赶紧来救单清。” 国公爷也道:“快去叫府医来,先给这位姑娘止血。”然后又吩咐道:“来人呐,把这孽障给我关起来,好好看紧了她。” 单清好疼,疼得渐渐晕了过去。国公爷命人将她抱到花絮院,府医也到了。 府医剪开单清的鞋袜,鞋子脱落下来,单清的脚背上,是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因为流血过量,显得脚更加惨白。 颜玉语焉不详地哭:“大夫,请你一定要救她,请你一定要救她。” 那大夫许是许久未见过刀伤,抖药粉止血时,手竟然哆哆嗦嗦的。 颜玉对他不抱希望,只盼着太医能早点来,她紧握着单清的手,一刻也不愿意分离。 这些日子以来,她与单清之间也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她身边没有亲人,单清就是和嬷嬷一样的亲人。她这些日子的底气与安全感,全都都来自于单清。 她不能没有单清。单清如果因为救自己,落下残疾,她不会原谅自己的。 太医来时,一个时辰已经过去了。他先是松开绑在脚上的绷带,又往里面敷了些药,重新换上干净的绷带,包扎好后,吩咐道:“乡君,老夫观这位姑娘的脚伤,适才处理得极好。接下来几日,你们需时刻注意,她的脚是否红肿出脓,若出脓必要叫老夫再来一趟。如恢复良好,老夫已写下换药方子,你们给她一日换两次药即可。” 颜玉稍稍心安些,问道:“太医,请问单清的脚能否恢复如初?” “伤筋动骨一百日,这些时日需静养着,待伤口愈合后,逐步起身走动,切莫心急,自是可以无碍的。” “嗯,谢太医,嬷嬷,看赏,帮我送送太医。” 颜玉累了一日了,却仍是不愿意松开单清的手,哭着哭着就趴在床沿睡了过去。 国公爷回到大夫人董氏的院子,准备处置那个孽障。然而,院子里,董氏已跪在那儿,见他进来,匍匐向前:“国公爷,求您放了芙儿吧。她可是您唯一的女儿啊,您怎能如此对她?我已经令刘嬷嬷带着芙儿跑了。” 颜国公一脚踹在董氏胸口,骂道:“你这个不清醒的蠢妇,你这是要害死我们。那个单清是恭王府的人,颜玉刚刚被圣上赐了乡君。芙儿犯下这样的罪责,如何能不处置她。否则,遭殃的就是我们整个颜国公府啊!” 董氏不管不顾,仍是抱着颜国公的脚哭:“芙儿她毕竟是你的女儿,你如何忍心处置她?不要啊,国公爷,不如这样,您再给她一晚上的时间,容她逃得远一些。明日一早,明日一早咱再派人出去追,您看这样如何?” 颜国公膝下只得颜芙这一个女儿,她自小聪明伶俐,又娇俏可爱,还懂得孝顺他,曾给了他无数的天伦之乐。如今女儿逃都已经逃了,此事不可挽回,不如就放她一条生路,明日再派人去追吧。 颜国公颓然坐下,不言语。 董氏院子里灯火彻夜未熄,夫妻二人也彻夜未眠,难得如此平静的同处一室。 第二日,颜国公府一早就开始人仰马翻的找颜芙,又派了人出去追。 董氏也着人去庄子里,将那些奴婢抓来审问,她千叮咛万嘱咐,颜芙如何能逃出来? 当然了,颜芙肯定是找不到的,就算找到了,那些下人也得了嘱咐,假装未见着。 那些奴婢,在严刑拷打的重刑之下,必有那坚持不住的说了出来。 原来,此事竟是如此:颜芙总是闹着要归京,董氏去看过她之后,更加派人严加看守,颜芙渐渐地心冷,已是歇了这些心思。可两日前,有一奴婢主动来找颜芙,说是看她可怜,可以在八月二十九这日,悄悄放了她出去,甚至还安排了车马回京。 颜芙喜出望外,答应了。然后就发生了后面这些事情。 那个奴婢被拷打之后,说是府里的三夫人章氏命她做的。 第五十六章 颜侯府 那章氏被几个粗壮奴婢从院子里揪出来的时候,已明白自己是露馅了。她急忙吩咐身边人,去找三爷求救,心里也百转千回地想着对策。 然而,到了颜国公面前,国公爷竟是半分情面都不讲,未等她开口,一脚将她踢出几尺远,口中还喝到:“你这恶妇,我定要叫三弟休了你,你竟有如此歹毒的心思,算计我的芙儿,算计我国公府,我们颜家是容不下你了。你就等着,叫你娘家来将你请回去吧。” 说完,章氏痛呼,他又命人堵住了章氏的嘴,也不要她辩解,只等三爷来到。 三爷正急匆匆赶来,一路上已知道了事情经过。他一直都知道,章氏想要这掌家之权,可他与大哥乃同胞兄弟,做不来这夺权的事,也早劝她收了心思。 却不知道,她如此难捏不清,在这种风口浪尖上,还兴风作浪。如今害得自己如此下场,这可如何是好? 三爷进门后,二话不说,“砰砰砰”就给颜国公磕了三个响头,口中喊道:“大哥,大哥,章氏糊涂,她犯了错,您要如何罚,都罚我好了。她身子弱,几个孩子都还需要她,求大哥饶她一次吧。” 颜国公被他的架势震住,很快也回过神来,却背过身去,道:“三弟,此恶妇定是不能留了,你自行决定吧!如今,咱们颜国公府风雨飘摇,定是要做足了该做的事,才能去向皇上请罪的。你思量思量吧。” 大哥什么意思?是休是杀?他两个都选不了,他与章氏自成婚后便恩爱有加,他们如期契合。他对章氏连重话都从未说过,章氏就是他此后余生唯一的女人,他不能没有她。 “大哥,我选不了,我选不了,就不能放过她吗?要怎么罚,罚我好了。” “三弟,既然你选不了,那我就帮你选。章氏,必是不能留在国公府了,你这就去给她写休书。我知你心疼她,我给你留一条后路,既然你如此舍不得她,你就将她当做你的外室吧。” 三爷是条汉子,即使他不得不给章氏下了休书,请岳家将章氏请了回去。然而,此后多年里,他与章氏却是一直生活在一起。他与章氏此前生了三男两女,他也不缺嫡子,老夫人虽然逼迫他娶正室,他却从未松过口。 国公爷为给女儿善后,又要写折子向皇上请罪。他在御书房外跪等着,皇上却不耐烦见他。 没过几日,颜国公府的门牌换了,如今是颜侯府。自此,颜家退出了京城第一勋贵家族之列。 董氏去别庄闭门思过一年,三夫人章氏被休,二夫人方氏临危受命,开始掌家。 后几日,颜玉哪都不去,只日日坐在单清身边陪着她。有时写字,有时作画,有时还给单清念书,她还差了丫鬟去外边买了画本子给单清看。 单清自觉伤口已开始愈合,疼痛也是可以忍受的,就想下床走动。颜玉每日里亲自扶着她在屋里走几圈,就不让她动了,还用太医的话压她,叫她再耐着性子等等。 单清躺着,实在无聊,每日便想哄着颜玉出门,自己好多走动走动。 周先生几次上门,请颜玉去城西李家,颜玉都不肯去,最后还是单清向她保证绝对不动,又让娴嬷嬷看着她,她才答应了。 前脚颜玉与周子瑾出了门,后脚就有人去了恭王府禀报给玄越。 城西李家的大宅子,一看就是富户人家的祖宅,不过里面住的人却少,主子两个,下人也不多。 子瑾上前道:“李老夫人,这是我东家,是新晋的颜乡君。” 老太太是听说过的,近几日,坊间都传皇上新封了刚及笄的姑娘做乡君,却原来就是眼前这位。 “老身有礼了!” “小子拜见乡君。” 颜玉上前一步,扶了老太太起身,道:“免礼。” 老太太毕竟这把岁数了,看人一看一个准,这姑娘是个好相与的,以后泽儿许能有个好倚靠了。 众人落座,颜玉示意周先生将二人合议的事宜说与老太太听。 老太太听说,他们可以不买铺子,改租十年,做百年老店,连铺子里的人都可以留着,十年后铺子、人还归还于他们,只是以后还用他们的招牌做分铺。 这就是长久的买卖,且她的要求全部都允了。 老夫人不禁老泪纵横:“泽儿,你过来。” 李泽走到祖母身边又向颜玉行礼,颜玉看向他,那孩子剑眉下是细长的丹凤眼,高挺的鼻梁,薄唇微抿,是个坚毅的孩子。 “求乡君多照看我的泽儿,铺租少给些都行。老身不怕死,就怕走后,我的孙儿被人欺凌。” 颜玉亲口说道:“老夫人,我的义弟如今八岁,府中请了秀才在教他读书,泽儿不如也去我府上读书如何?我向您保证,必定如同护着我义弟般,护着泽儿。您不必忧心。” 李老太太听了,激动得立刻就跪到颜玉面前:“乡君,这自然好。老身给您行礼了,乡君真是菩萨心肠。” 有乡君庇佑,李家那些族亲就欺不着泽儿了,这些家产能留给泽儿,她就是这会儿死了,也能瞑目了。 “您无需多礼,您可要好好保重,将来还要看着泽儿考状元呢。” “好,好。” 几人一块儿去了衙门签订契约,每年铺租千两,十年后,铺子归还李泽,分铺可照常开张。 李泽第二日就带了书童去颜宅读书,每三日回府看一次祖母。 周子瑾送颜玉回府,玄越远远见着周子瑾,就对他有莫名敌意。听说这是她的大管事,这个人尚且如此年轻,且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子,他可以日日在她面前晃悠,而他呢,颜玉至今还在置气。 玄越连连纵马向前,又翻身下马,颜玉下了马车,二人正面遭遇,玄越嗫嚅道:“我来看单清。” 颜玉不想理他,只随意道:“请自便。” 颜玉避开了,玄越便真的只能去看一眼单清,又闷闷不乐回府。 单清却被主子感动了,主子如今可真贴心,竟然来看她。想当初,他养父为主子挡刀,主子都没去看过。 第五十七章 乔迁新居 九月初八吉日吉时,颜玉带着一众下人、箱笼,从颜候府出来。 府门口,颜侯爷,二爷,三爷,二夫人满脸笑容的送别。不过只有二夫人的脸上的笑容真切,其他几人不过是应付场面罢了。 太夫人、大姑奶奶倒是连场面都不愿应付了,她们未出现,颜玉心中更畅快。从此后,她就要彻底与颜侯府告别了。 颜宅漆黑的鎏金招牌上,写着大大的“颜宅”二字,宅子前,恭王府、舅父一家,还有众下人在门口迎颜玉。 颜玉上前一一行礼,略过恭王殿下不理。玄越看那姑娘傲娇的背影,只觉得脑壳疼,他要怎么做,她才能恢复从前? 入了正厅,颜玉请老王妃上座,老王妃又说:“白大老爷,你也请上坐吧。” 大人们坐在一块儿聊天,年轻的在下方或窃窃私语,或静心聆听。 没过一会儿,他们最具共同话题的事情就被提出来了。 老王妃说:“我们家玄越过了年就要二十一了,到如今,还没有娶一门好亲,他自己又挑剔,我们也做不得他的主,这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老王妃瞟了瞟颜玉的神情,颜玉却未做任何反应,她又看向自己的玄越,这不争气的儿子,果然热切地看着颜玉。 这还不明了了,这小子就是心悦人家颜玉。哎,看来她得从中推一把才行。不是她小瞧了玄越,他要是能给她带个媳妇来,至于二十一了,还打光棍? 至于心悦小姑娘,人家却对他爱答不理?这要是被他那帮朋友知道了,估计大牙都要笑掉了。 白大老爷自是听不出其中之意,笑道:“娘娘,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什么时候咱都是盼着几个小的好的。小人家中也是,如今都尚未成亲。恭王殿下年轻才俊,您就不用担心他了,他定有命中注定的姻缘。” “那是。我听说你家中的孩子都是好的。老二刚中了武状元,恭喜恭喜。” “谢娘娘。他中了状元,小人自然欢喜,不过,他正想方设法要去斯兰。哎,如今,小人倒是忧虑不已。” 这就更有共同话题了,老王妃的尘儿不就是去了斯兰? 白铭两兄弟相约去后院摘梨,两位姑娘自然同去,几人辞别了大人们,往后院去,恭王殿下也亦步亦趋跟着。 远远看见满园子的梨树,两兄弟,即使如今一个已是武状元,另一个过两日也要参加秋闱了,还是玩心四起,欢呼着朝园子里奔去。 白真看出恭王殿下有话要说,扯了扯颜玉。颜玉站住不动,只对白真说:“表姐,你先过去,我马上就来。” 白真走后,颜玉却是不回头,她至今尚未告诉表姐,她与四皇子生生分离的原因。 玄越上前几步道:“颜姑娘,我当真是不知道白姑娘对我四弟有情,否则我绝不会拆散他们的。如今我也很后悔,我已经写了信给四弟,叫快马送去。我知你不想见我,也不想听我说这些。我都写在这封信里,你看看吧!” 颜玉听了,心中松动,却是仍不回头。玄越无法,只好将信放在旁边的石凳上,然后说道:“颜姑娘,今日你乔迁之喜,我就不扫你兴了,我这就去向母妃拜别。” 堂堂恭王殿下,却这样迁就自己,冷静下来后,颜玉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玄越回来后,果然辞别离去。 老王妃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个小年轻,约莫是闹别扭了。 热热闹闹的午食后,老王妃要回府休息。如今,两府离得近,可以走回去。 众人于府前恭送娘娘,娘娘拉了颜玉的手说:“玉儿,本宫还有些话想同你讲,你可愿送我回府?” “自然是愿意的,娘娘,咱走吧!” 没走多久,娘娘停下脚步,看着颜玉说:“玉儿,我观你与玄越闹了别扭?前些日子,见你们尚算亲近,今日怎么如此了?” 颜玉哪好意思当着别人娘亲面,抱怨她儿子。只说:“娘娘,我们无事的。” 老王妃见她不愿意讲,也不强求,就说到:“我们玄越呀,虽然满京城的人都喊他纨绔,可他却是有苦衷的。他年少时,上书房的夫子都夸他神童在世,当今圣上一度要将他立为太子。我们玄越心性通透,不愿意趟这浑水,也为了让其他人放松警惕,所以这些年才放肆了些。他呢,其实品性是个好孩子,你莫要错怪了他。” 颜玉被娘娘说得脸通红,娘娘又说:“我不是怪你,你们小年轻吵吵架斗斗嘴,更有助于增进感情。不过,这吵架斗嘴却是不能过度了,否则有害无益。你说是不是?” 颜玉勉强抬头瞄了老王妃一眼,红了脸,点头说:“是,娘娘。” 娘娘这是在劝说小夫妻和解?她怎么有这种感觉? 老王妃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说道:“好了,你回去招待你舅父们吧。我跟祝嬷嬷慢慢走回去,你不用送了,快回去吧!” 今日正式搬来入住,颜玉特命阖府加餐。路过前院时,就听那几个毛头小子手舞足蹈着。 正院里,众人围坐一桌享用夕食。两个小不点李泽与轩儿坐在角落,学着大人的样子,你一杯我一杯互相劝着喝果露。 颜玉趁着给大舅父敬酒,豪爽的一口干了杯中酒,心中偷着直乐。白真抓住她偷乐的表情,也纵着她,还给她倒酒。 颜玉又连续给众人敬酒,又喝了许多下去,在场众人渐渐就都看穿了她,这是馋酒了。 反正她千杯不醉,又在自己家,今日更是值得高兴的好日子,便也随了她去了。 “大舅父,我准备初十去温泉庄子上,我还没去过,听说可好玩儿了,您一家随我去如何?” “要不你们几个年轻的去吧。我们就不去凑热闹了。你大表哥过几日就要参加秋闱了,也不去。” “是,表妹,等我考完了,你再请我去。” 白真:“那这样的话,就我和二哥,表妹去了,人有些少啊!” “你表妹也不只是去玩儿的,有正事做,去那么多人干嘛?”大舅母道。 “祖母,我也想去。”轩儿摇了娴嬷嬷的袖子,李泽也期盼的看着颜玉,不过娴嬷嬷一口否决了:“不行,夫子的课缺不得,等冬日里再去,最适宜。” 肖先生也要参加秋闱,却是一日都不愿意休息,只道:考了这么多年了,该准备的早准备好了,接下来能否考上,就看天命了。 第五十八章 玄越的信 舅父几人回去了,白真留下来,过几日一同去温泉山庄。 正屋里,颜玉环顾四周,这里是娘亲爹爹住过的屋子,以后她也将在此生根发芽。她抚摸着娘亲用过的妆匣,想象着娘亲坐在这儿梳妆的样子,心中有些惆怅,却也觉得温馨。 盥洗后,她坐在梳妆台前通发,瞥一眼旁边的信,很是犹豫要不要看。她拿起又放下,还是去睡了。 躺到榻上后,娴嬷嬷出去,正准备给她熄灯。 “嬷嬷,先别熄,待会儿我自己来。您先去睡吧。” “哎,姑娘,莫要熬夜。” 待嬷嬷出去,颜玉到底拿了信过来,倚靠着高枕展信。 颜姑娘: 见字如晤。 对于已发生的事,我很抱歉。不过,希望你在看信后,能对我有所改观。我绝非恶意拆散他人姻缘之人,绝对不是。 我与四弟自小一处长大,我视他为亲弟。四弟自小天资聪颖、能力卓越,不过,他不会照顾自己,身边可用之人也少。作为兄长,我必得担负起兄长的责任。 我帮他安排下人,连他出宫立府,府里的修缮也是我安排的。 他执着于刑部公务已有五六载,此前,从未接触过任何姑娘。 近日,他却跑来与我诉说,他心悦白真姑娘。 我为他高兴,但也想着,得好好观察白姑娘,以免四弟一腔深情付诸东流。 我对白姑娘并无偏见,相反,她爽朗大方,待人处事进退皆宜,我相信,她能胜任一府主母。 不过只是这样并不够,经过多次观察,我发现白姑娘对四弟,并无男女之情,她对四弟、刘业态度完全一致,至少在我看来,并无任何区别。 四弟处境艰难,将来的王妃必得与他戮力同心,同舟共济。他难得付出真心,我不想他变得不幸。 且我多次问四弟,能否确认白姑娘对他有情,或许是初次爱慕一个姑娘,他并不能确认。 在我看来,白姑娘对四弟无情,且他二人身份悬殊。你不得不承认吧,他们确实身份悬殊,要走到一起,需要付出何等代价。 那么,作为兄长,我坚决地告诉他,莫要再沉沦下去。 以上是我的考量,出于一位兄长爱护兄弟之立场。 颜姑娘,我很抱歉,我不应妄自揣度一个姑娘的情感,或许姑娘们都是隐忍、羞于表现出来的。 我已派了快马去斯兰,四弟很快就能收到信。 四弟临行前说过,希望他建功立业回来后,还能与白姑娘再续前缘。 四弟正为他们二人的将来添砖加瓦,希望他二人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你及笄那日,我备了礼,若你不再恼怒,告诉我,我来见你。 在此之前,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玄越留。 颜玉看完信后,心中百感交集。 四皇子竟对表姐情根深重,而那两个呆子没有察觉到表姐的心意,就妄下论断,一个横插一脚帮倒忙,一个干脆逃到天涯海角。 她如今却是矛盾了,知道四皇子对表姐的心意,她应该要告诉表姐,这样表姐不至于日日落落寡欢; 可一个去了战场的人,何时能回来,能不能回来却是无法预测的。 如果她告诉了表姐,万一四皇子出了事,表姐岂不是要再次伤心? 她该如何做? 颜玉在屋里踱来踱去,想破了脑袋,做不出决断,想不清楚,此事只能先搁置着。 翌日,阖府下人齐聚一堂。 颜玉坐在上首,下首左边分坐着周先生、邓叔、赵掌柜、阿东,右边坐着娴嬷嬷、单清、揽月、李嬷嬷。 绣楼赵掌柜,如今该叫一声赵管事了,跟着周先生跑东跑西打下手,甘之如饴,干劲十足。 阿东是邱掌柜送来的,以后也在府里做管事,他管着府里的人情往来,也约束着小厮们。 颜玉端坐着,微笑朗声道:“诸位,自今日起,咱们府里所有人皆归位。外院以周先生为首,几个铺子和温泉山庄,都由周先生统筹布局。赵掌柜、阿东听凭周先生差遣。邓叔还管着护院,若我出远门则随行。” 如今单清还未恢复,出门时,邓叔也是派人跟着的。 “内院以娴嬷嬷为首,李嬷嬷打下手,单清还管着私库,揽月管着府里的小丫鬟们。” “咱们万事和和气气,有商有量地做。我希望咱们府里日日都有欢声笑语,但凡有觉得不妥当的,诸位都可以禀报给管事,解决不了的,自然也可以找我。” “孩子们照旧读书,读得好的,姑娘我会一直供着,能参加科考的,全部归还身契,将来也能做良民,甚至是做父母官。莫要放弃了如此好的时机。” “周先生、嬷嬷,你们也交代几句吧。” 娴嬷嬷道:“好,周先生,老身先讲吧。” 周先生对她极为礼遇,她知道他会让她先讲,也就不客气了。 “老身就先说了,你们都是知道我的,我是看着我们姑娘长大的。姑娘得以自立女户,是千难万难才挺过来的。平日里,姑娘没有虚架子,你们只需安分守己,安心度日即可。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将来有那不长眼的,欺辱姑娘、背叛姑娘的,我第一个不答应。人得有感恩之心,望你们莫要忘了姑娘的恩情。” 下人们听了,诚心诚意道:“是。” 周先生也道:“我等如今收归姑娘所用,必要为姑娘排忧解难、效犬马之劳,务必要让姑娘过得舒心,伺候好姑娘。接下来数月,我很少在府中,你们各司其职,若有觉得安排不妥当的地方,尽可以提出来,姑娘自不会亏待了你们。” 邱掌柜还在经营着布庄,平日里也协助周先生做铺面的修缮,忙不过来时,赵管事顶上;绣楼的铺子空置着,待得闲了再做打算;胭脂铺暂按兵不动,吴掌柜安排糕点师傅、伙计们到李记糕点铺学艺,一切都井井有条。 胡氏正耐心地教绣楼的绣娘,颜玉去看时,胡氏停了下来欲行礼,颜玉道:“胡婶,不用多礼,你继续忙,我就是来看看。” 如今,胡婶与刚买来时,已完全不一样,她面颊丰润了些,眼神中光彩四溢,姑娘将她的月例提得与邓叔一样,甚至告诉她,以后每月布庄还能给她分红。对生活有盼头的人,精神头总是不一样的。 绣娘们无一不专心致志地学艺,赵管事离开之前,叮嘱过她们,若还不上进,今后恐怕得去做粗活。 人嘛,都是想往高处走的,所以,她们不得不推自己一把。 颜玉看了很满意,提醒自己,回头得去找春娘,最好还能再找些好绣娘来。 第五十九章 温泉山庄 初十,将府中事务安排妥当后,颜玉与白真去白宅接了白钦,一齐出发去温泉庄子。 一路上,几辆马车浩浩荡荡地前行。 离开繁华喧闹的京城后,路上尽是随风飘扬的柳树,这个季节,叶子掉得光秃秃的,也别有一番意境。 这是她今生第一次离开京城,虽说如今她过得很安逸,可她想离开京城下江南去看看的念头,一直未变。她望着窗外,心想:烟花三月下江南,那情境定然令人心旷神怡,不知到时能否成行呢。 这些日子,表姐十分落寞,今日也欣喜地望着窗外。换个地方,换一种心情,果然是个好选择。 大大的鎏金招牌上写着“京城温泉山庄”,招牌下,头发胡须花白的梁掌柜殷切地等候着,下人们整齐地列成两排,约莫有二三十人。 见到娴嬷嬷,梁掌柜上前行礼:“嬷嬷,您来了!” 娴嬷嬷笑眯眯地说:“东家在车里呢。” 十年前,老颜国公临终前将地契交给娴嬷嬷后,她曾私下悄悄来过。 那时,她装扮华丽,雇了几个媳妇子,装作宫里贵人的样子,着实吓唬了梁掌柜一番。 “梁掌柜,我乃皇贵妃面前的管事嬷嬷。皇贵妃家人都不在京城,今日我是替娘娘来看看。此处乃娘娘的私产,她不想被外人知道,你明白吗?” “今后,你必要尽心尽力经营这儿,莫要辜负了娘娘的信任。我在宫里,也不得闲出来,若是以后有人自称是东家,你定要确认地契才成。” “如果我没来,你这儿一切都照旧。” “庄子里的出息,你都存到钱庄去,莫要贪了娘娘的银子。将来若是查出了问题,小心你的项上人头,还有你一家老小的小命。” 老颜国公在颜玉出生时,私下买了此处庄子,梁掌柜就一直在这儿掌事。 那日,娴嬷嬷来去匆忙,没有盘账,也没有拿走那几年的出息。 前几日,得到东家即将过来的消息,梁掌柜激动地整宿未眠。 这些年,他兢兢业业,不敢有一丝懈怠,就怕贵人觉得他做得不好,要了他一家老小的命。 可日子一年一年过去,东家一丁点儿消息都没有。 皇贵妃娘娘的私产,肯定是无人敢来动的。 可这么多年无人出现,连娴嬷嬷也不来,他心中渐渐不安。 而且他年纪大了,不想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他想早日回乡间,含饴弄孙,过几日悠闲轻松的日子。 盼了近十年,这一日,终于来了,东家总算出现了,他肩上的重担终于能卸下了。 一大群人进了山庄,扑面而来的是温暖的、有颗粒感的雾气。外面已是凉风嗖嗖,可山庄里却温暖如春。 此处的温泉泉眼,乃方圆百里内最大的泉眼,这些年,倒是有一些商家慕名而来,想买下山庄。梁掌柜都镇定自若地拒了:此处乃贵人私产,他可不敢妄自做主。 那些商人也就无功而返。 几人舟车劳顿,径直去了厅堂,厅堂里大大小小的箱笼摆了十来个,都是近十五年的账目。 梁掌柜笑得眯了眼:“姑娘,今日得见您,真是三生有幸,此处乃近十五年的账目,请您过目。” 他已经明白自己的东家,原来是颜乡君。娴嬷嬷当年谎报是皇贵妃娘娘面前的红人,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又说:“如您过目后无误的话,库房里有近十万两雪花银,也请您派人去接管。” 听说有近十万两银,颜玉、周先生都心中暗喜,如此的话,铺面修缮与山庄改建,就不用愁银两了。 颜玉说:“梁掌柜,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幸亏有您,我才能守住这偌大的山庄。您这么大一把年纪,还独自守在这里,而我直至今日才出现,真是惭愧。我听周先生说,此次之后,您想告老还乡?” 梁掌柜说:“姑娘,是的。不过此事不急,等您查了账,无问题了,老夫再回乡不迟。” “好,安排午食吧,我们稍作休憩后便开始盘账。只要盘账无误,我定是不会亏待了您的。” 颜玉迫不及待想投入温泉的怀抱中,不过她如今是一家之主了,不能如此贪玩,自然是要先做正事的。 颜玉、白真、周先生都是看账的一把好手,不过账目实在繁多,几人在厅中看了两个时辰,天都见黑了,也不过才看了几年而已。 周先生道:“姑娘,咱还要在这里多住几日,这账慢慢地细细地看,才能盘得更清晰。咱倒是不用着急。” 颜玉听他这么一说,撂了手里的账本,即时就站了起来:“表姐,咱们去泡汤吧!” 白真也累了一日,自然是同意的。 周先生看着她们手挽手走了,暗笑:姑娘到底是年幼,他还是多上点儿心的好。 京城温泉山庄,一直都是招待贵人泡汤的。因此,当颜玉被带到汤池的时候,被里面豪奢华贵的装饰惊呆了,池子宽阔,汉白玉的池壁,在水珠的映衬下,闪耀着微微的光芒。 侍女推了矮桌进来,案上放着瓜果,高高的灯塔上,数十根烛火,明亮地点着。 二人携手缓慢进入汤池中,坐下来时都不禁地喟叹了一声:实在太舒服了! 庄子里的奴婢殷切地问道:“姑娘,需要奴婢给您按按吗?” 颜玉睁开眼睛,看向来人:那是一个约莫三十岁的妇人,圆盘脸庞上盈着微微的笑意,看着十分可亲。不过颜玉毕竟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且她向来习惯自己沐浴,并不习惯在外人面前袒露身体。 那妇人见她迟疑,又道:“姑娘,您莫要害羞,奴婢可以到池子里隔着衣裳给您按,也可以等您泡好后,换好干净的衣衫给您按。” 颜玉、白真二人听了很心动,就说:“既如此,等我们泡好了之后,烦劳你给我们按一按。” “哎!好嘞!” 那妇人得了消息,一副欢欣雀跃的样子。 颜玉能明白,这庄子这么多年没有东家,下边的人做事,估计都悬着一颗心呢。如今能在东家面前露一手,万一得了赏识,也就不枉她,辛辛苦苦做了这么多年。 第六十章 姐妹私语 下人们都下去了,两位姑娘自己说说体己话,颜玉爬到岸边,拽了小桌案过来。 案上有圆润的葡萄,青涩的橘子,红彤彤的苹果和柿子,颜玉给自己拿了一串葡萄,又问表姐要吃什么? 白真说:“不如我试试橘子吧,我看着它们,口中已经泛了酸水。” 池水温度适宜,泡在其中,感觉身体异常轻盈,浑身懒洋洋地。 葡萄洗得十分干净,颜玉便连皮一块儿塞到嘴里,边吃边看向白真:“表姐,你还累吗?” “有点,我第一次来庄子里,明日一定要好好逛逛。” “好,我陪你。我也是第一次来。” 今生第一次来,她心中又补充道。 站在山庄前的刹那,她才忆起,上一世,她曾经路过这里。她那时哪知道,这是自己的山庄,只听说山庄里的掌柜突然暴毙,如今山庄无人打理,晦气得很。 “明日咱们晨起看账,晌午后就去庄子里好好看看,周先生指不定还有什么安排呢。” “好,都听你的。我这次来啊,一是来泡汤,二个呢,就是来给你打下手的,你就放心使唤我吧。” “好表姐,我就放心使唤你。到时候等山庄开业了,我呀,也给你发月例如何?” “好,我就等着跟你一块儿发财呢。对了,表妹,你放心周先生吗?” “放心呀,我看过周先生的眼神,十分赤城。他即使曾经跌落谷底,却从来光明磊落。我们如今互相扶持,待来日,他要重整旗鼓时,我也定要助他的。” 两人有说有笑,颜玉想起那封让她头疼的信,到底还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表姐,这些天,你有想过四皇子吗?” 被人问到,白真埋藏心底的哀伤便再也藏不住了。 “玉儿,我有想过的,天天都想,比他在京城时更想。” “你知道吗?他曾经到过白家茶楼,也到过我们白宅外面。这些日子,我去茶楼时,常坐在他坐过的位置,想他等我时在想什么?还把他喝过的茶杯私藏起来,自己用。” “每次看见葡萄,都想起在净慈寺时,他给我的那两串葡萄,你知道吗?那两串葡萄又大又甜,我第一次体会到了,你喜欢圆乎乎东西的感觉。” “我也终于想明白了,那次我们去绣云楼,恭王与四皇子,他们与我们也并不是偶遇。” “我脑子里不断地回想,我们在狗不理猫铺子里的情形,当我听见他对伙计说,凡是姑娘抱过的猫、狗,全部都买下的时候,其实我心中,好想冲过去揽住他的胳膊,告诉他,谢谢你,殿下!” “可是你也知道,我和他有如云泥之别,我不可能嫁给他为妻,且他若要娶我为妻,也许难于登天。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不可以表露对他的情谊。我们之间,无论如何,都似乎没有将来。” “玉儿,我不敢赌,如果赌输了,对我们女子来说就是灾难。我不曾想过,如果他真的放弃我会怎样?现如今,我终于知道了,如果他此刻出现在我面前,问我可否做他的侍妾?我可能会告诉他,我愿意。玉儿,你会不会觉得我自甘下贱?” 颜玉听到一半,已扔了葡萄,上前抱住表姐。表姐的身体颤抖着,她心中如此凄苦,却日日挂着笑容,看着着实令人心疼。 “表姐,恭王殿下说,四皇子去斯兰,是为了建功立业,而且还说过,若他回来时,你还没有成亲,他期盼能与你再续前缘,你可愿意?” “你说的是真的?四皇子他,还要与我再续前缘?” “自然是真的,表姐。不过我一直不敢告诉你,四皇子他毕竟去了战场,前程到底如何谁也不可预估,我不想你等他太久,从而错过了花期,那岂不是害了你一辈子?” “玉儿,若你真的碰到像我这样的情形,你也一定会懂的。因为这个世上,不会再有另外一个人,能像他那样令你心动,只有他才是你想要的归宿。你明白这种感觉吗?这种感觉其他人都给不了,而我此后的人生,唯有与他在一处才能得圆满。” “好,表姐,既然你要等他,那我也等他。” “什么?” “啊,表姐,我的意思是,若你等四皇子的话,我也陪着你等。我要等你和四皇子成婚了,才去考虑招赘的事儿。” “你呀,缘分若真的来了,你如何等的了。你呀,也就是现在说说而已,真到了那时候,你巴不得赶紧丢了你表姐去成婚呢。” “表姐,我绝对不会的,你信我。” 白真才不会信她呢,不过是小孩子之言罢了。 她心中如今有了期盼,顿时也豁然开朗。四皇子不是不要她了,他为了她去战场冲锋陷阵,那她就必定等着他。 君如磐石,妾如蒲草,磐石永不移,蒲草韧如丝。 二人第一次躺在了按摩榻上,那服侍的奴婢精通人体穴道,又经验丰富,按摩的力度也恰到好处。不过,即使如此,两位姑娘还是被按得嗷嗷叫,痛并快乐着。 即使坐在金山银山上,颜玉也是第一次有此体验。 从前的她,战战兢兢,生怕惹人注意、惹人厌烦,规规矩矩地缩在自己的壳里。 如今才出了一趟门,见识了一座广阔且属于自己的温泉山庄之后,她的心绪已日渐开阔。 也许这就是人要不断地朝前走,莫要沉溺过往的原因。 何时想要做出改变,都要自己勇敢踏出第一步。唯有如此,才可能得到新生。 这也是她为何让下人们学这学那、掌握生存技能的原因。 她自己曾经无助过,自然能对他们感同身受,所以在力所能及的时候,更愿意伸手拉他们一把。 从汤池出来后,二人手挽手漫步。 天空一轮皎洁的半月,四周是璀璨夺目的星斗,空气中透着微凉,耳边风声呼呼地吹,偶有虫鸣鸟叫声,这个山庄的夜晚,如此惬意。 两姐妹手挽手,总有说不完的话,叽叽咕咕、叽咕叽咕。 这时,远远地就见几个灯笼飘过来,娴嬷嬷的声音也飘了过来:“姑娘,表姑娘,你们刚泡完汤,可不能吹了风,得赶紧回去。” 说完,又给二人披上了披风,这样寂静的夜,这样惬意的夜,就在嬷嬷的唠叨声中结束了! 第六十一章 恭王驾到 太阳高高挂起,山庄里鸡鸣狗吠,又是充满朝气的一日。 颜玉、白真,周先生几人商量了,接下来几日,晨起查账,晌午后气温较为温和时,在庄子里四处走走,商量山庄扩建的细节。 白钦一大早就已在院中练武,他还是抱着能去斯兰有所作为的念想,时刻都不敢松懈。 颜玉送了几本兵书给他做贺礼,他日日除了练武,就是抱着书啃。 姑娘们打趣他,日后定能成为将军,他也不以为意。他自认不是惊人的将领之才,但做个先锋官什么的,应该是可以的。 近午时,梁掌柜进来禀报:“姑娘,庄子外来了一群贵人,他们需要四间屋子,小人已以这几日不对外营业为由拒绝了,可他们愿出平日三倍的房费,小人想客房空着也是空着,不若答应了他们,因此特来请姑娘示下。” 颜玉可是挚爱金元宝的,有此等好机会,何不答应?她朝周先生示意,周先生即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梁掌柜,你这就去迎贵客入住,不必因我们几人在,而扫了贵客的雅兴。定要好吃好喝招待,莫要拖累了山庄的名声。” “是,小人这就去。” 来人却是恭王殿下,镇国公世子刘业,宁王世子顾骁然,还有一贵公子,颜玉却是第一次见。 梁掌柜指引几人来到厅堂,禀道:“姑娘,周先生,这几位贵客,听说您在这儿,想过来拜会一二。” 颜玉看见玄越的刹那,就想起他信中所说的话:在她未原谅他之前,他不会再出现?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他居然知道她心中已原谅了他?还是纯粹偶遇? 不过,以她对玄越的了解,即使他去山庄游玩,也不至于有兴趣见东家。 有周先生在,颜玉不想见外男,正准备避了出去。 刘业见白真也在,大步走过来,朗声道:“颜姑娘,白姑娘,原来这是你们的庄子。咱可真是有缘分,白姑娘,你说是不是?” 白真淡笑道:“这是我表妹的庄子,世子,给您请安了。” 白真扯了颜玉上前给玄越请安,他只道:“平身。” 然后就不吱声,只拿眼盯着颜玉。 颜玉还不想让他好过,是以并不瞧他。 玄越有些失落。 两位姑娘要告辞,刘业不想白真就这么走了,又想帮着那榆木疙瘩恭王殿下,便挑衅道:“颜姑娘,您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呀。我们远道而来,听闻您这山庄的温泉尤其好,且庄子里伺候的人,总能让贵客宾至如归。今日一看,却是言过其实,太让人失望了。” 颜玉不理他,只回头怒睁圆眼瞪玄越,玄越一接收到谴责的目光,又立刻瞪向刘业。 刘业心里苦:得,这得罪人的活,果然不能干。要不是猜出殿下看上了颜玉,还巴巴地跑到人家庄子上来,他才懒得得罪人。 刘业只好噤声。 两位姑娘也就不好走了,遣下人来奉茶,奉上糕点果品。 那新来的贵公子见了周先生,倒是挺有好感,道:“这位先生好气度。” 玄越听了,心中很不受用。 他心中不喜周先生,甚至可以说是嫉妒。他偶尔还想,要是二人互换身份就好,这样,他就可以日日伴着颜玉了。 只听周先生道:“在下姓周名子瑾,乃扬州人士。如今,是颜乡君的大管事!” 正在这时,白钦回来了,他并不认得几位贵客。 但是玄越多聪明,脑子一转就知道他是谁了,这是四弟未来的舅兄以及自己未来的表舅兄。 他老人家难得开了尊口:“你是白兄,新科武状元。” 白钦见此人气度非凡,俊朗冷峻,本以为是个不好相与的。却不想,他竟然主动招呼,心中乐开了花,道:“在下正是白钦?请问您是?” 玄越主动自我介绍,又给他引荐了镇国公世子刘业,宁王世子顾骁然,以及右相家的公子林哲。 几人见他如此给白钦面子,也都放下架子与之攀谈。 玄越早就看到满屋子的账簿,知道他们在忙,也就不待在这儿招人嫌,叫了梁掌柜带他们去客房,还邀请白钦同行。 几人住在同一个院子里,安置好后就相约去跑马。 梁掌柜很有眼色地,为白钦牵了庄里最好的马,白钦骑术颇佳,几人你追我赶,都很是尽兴。 白钦本人性子豪迈,广结善缘,几位贵人也有意结交,很快就称兄道弟起来。 晌午后,颜玉几人在梁掌柜的带领下四处查看。 山庄中遍布着客房,有的是独立的小院,有的则几间屋子排成一行。庄内四通八达,亭台楼阁林立,颜玉可以看出,曾经的主人也是用心修缮过的,老颜国公买下来后,这么多年没动过,许多装饰自然是已经陈旧了。 周先生指给颜玉看,将在东北和西北角分别建两栋高楼,两栋楼中间以戏台相连。高楼可将整个山庄美景尽收眼底。 原本稀稀拉拉种着各色蔬菜的土地,还有各院落中,都将种满鲜花。一方面,要满足胭脂铺对花的需求;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要形成规模,吸引京城贵妇人前来游玩。 走到山庄边缘时,周先生甚至指着山庄外的一个果园,说道:“姑娘,那个果园,四季均有收成,我已与果园主人谈妥。只要咱们需要,应季时,他都可以划出一片果树来,专供咱们的贵客采摘果品。” 周先生有十分成熟的山庄经营经验,颜玉自然是满意的。她看着周先生,略一思索道:“周先生,咱们这山庄,不若以后更名为京城祥云山庄如何?” 颜玉对山庄的名称无所求,想到以后这一切都是周先生建立起来的,不由地想到他曾经的祥云山庄。 周先生十分吃惊,他没想到颜姑娘竟然如此看重他,愿意用他曾经的产业来命名这个山庄。 他略一思索,也道:“姑娘,如此甚好,待来日在下收回祥云山庄,就将之更名为扬州祥云山庄,如此,咱们两家山庄就是南北呼应的,更能带动民间名气。此主意甚好。” 说完,他又朝颜玉躬身作揖:“姑娘如此提携在下,在下感激不尽。” 颜玉不敢受这个礼,她不过是随意想到的,没想到周先生却如此震撼。 《玉色生香》上架感言! 历时一个月,《玉色生香》终于要上架了,有一些话,想说给你们听。 这是我的第一本小说,绝对原创。作为一个多年书虫,在看某些小说时,总是觉得有些遗憾,总觉得还能更圆满些,于是,产生了自己动手,写一本自己钟爱的故事的想法。 你有没有后悔过,有没有想过:假如当时我怎样?假如还有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怎样? 我也有。 所以写了重生的故事。 不管哪个年代,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都是至理名言。 我们现代女性较之古代女性,更有可能获得幸福,哪怕错了,也可以给自己重新开始的机会。 颜玉自然是古人,我想给她一些大格局的想法,譬如“达则兼济天下,穷着独善其身”。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时候,给其他的女性、幼童一些庇护。 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女强人,多的是一步步成长起来的,自立自强的女性。 我把这些特质赋予了古人颜玉,希望在故事里面,女性也能有自己的一片天空。 这本古言小说,节奏较慢,但是故事还算精彩,上架后保持每日两更,每章2k,您可以养肥了再看。 我会努力坚持到给你们一个完美的结局,但是也希望得到你们的鼓励,喜欢颜玉与玄越的亲,记得常来订阅、点评、打卡、投票、打赏。 我会不定时加更,您也可以来催更啊! 好了,我们上架后见,不见不散。 明天上架,会有五更哦! 第六十二章 烤鱼 玄越几人在庄子里过得好不安逸,此时正围着鱼塘钓鱼呢,远远就见颜玉几人走了过来。 颜玉未发现他们,正与周先生极其认真地议事。 玄越见着她的笑容,以及她对周先生礼遇的态度,心中就不禁泛酸。 这个小白眼狼,自己救了她那么多次,她也就嘴上说说多谢。不愿意嫁给他就算了,为了她表姐的事,还与他翻脸。而且这姑娘气性还长,即使自己已经解释过了,给了她坡下,她也不下。 难道真让他不再出现在她面前?离花朝节可没几个月了,他真的等不起。 所以听说她来了山庄,他也马上组织人前来与她偶遇。 白钦不顾惊着那些鱼儿,大声喊道:“表妹,周先生,你们怎么也来了?” 周先生听见声儿,迅速转变了角色,上前躬身道:“表少爷,各位贵客,不知你们在此,我们是否惊着了你们钓鱼?” 白钦环顾一周,他们几人也没在认真钓鱼,便说道:“没有,不过是在戏耍而已。” 周先生听闻说道:“那就好。” 他又转向恭王:“殿下,听闻您见多识广,如能得您对咱山庄提点几句,在下终身受用,不知您对山庄有何感想?” 玄越本不想搭理他,不过他观察颜玉的表情,见她一副竖起耳朵聆听的蠢样,还是说道:“提点不敢当,你听听就算。将来你们的客人,主要是京城来的,而且很多都是贵客,如果山庄中仅能泡池,钓鱼,未免不够有吸引力。且贵客更需要隐秘的空间,就本王看来,目前独立的院落还是少了些。且我听说你们的汤池是硫磺池,于养生一道上十分有益,若是再添加人参或牛乳之类作为噱头,客人定能趋之若鹜。不过,外边的人几乎未曾听闻过此处,可见你们未用心思将名声宣扬出去。” 周先生忙谢了殿下的指点,且心中对他大为改观。他早前听闻,恭王殿下乃纨绔之首,可今日见他,身边没有那些莺莺燕燕,博闻强识,又礼贤下士,心中不禁懊悔,他不该以貌取人,更不该轻信传闻。 颜玉心中默默记下玄越的建议,却是拉不下脸多谢他,心中只觉得别扭。 又忆起前些日子,曾想过要给玄越烤鱼的,便蹭到白钦旁边,悄悄说道:“表兄,你们钓着鱼了吗?咱晚上烤鱼怎么样?” 白钦脸微红,他是一条没钓到,作为一介武夫,真没耐心安安静静地坐在这里钓鱼。 玄越有顺风耳,听到颜玉的话,脑子一转,便有了主意。 “白兄,不若咱们再钓点鱼,待会儿回去烤鱼如何?” 白钦自然是点头称是。 颜玉几人还要继续视察,告退走了。 玄越一直盯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直到再也望不见了,才埋头开始钓鱼。 白钦将他的动作都看在眼里,心中顿时明了:看来恭王殿下这是心悦表妹,表妹将来若是能得恭王殿下庇佑,日子自是好过的。 他也终于明白,恭王殿下为何稀得搭理他,原来这是想法子接近表妹呢。 他心中不禁暗笑,看来恭王殿下进展不顺呀,他这个表舅兄,得端着架子才行。殿下若表现得好,他也就帮着搭把手。 颜玉几人走了许久,终于回到院子时,玄越几人已回来了,远远地就听见白钦大喊:“老妹,我们钓了好多鱼啊!咱晚上烤鱼!” 颜玉听了,揽住白真的胳膊上前:“表姐,我烤的鱼可好吃了,待会我帮你烤吧!” 白真说:“那好,咱也沾表妹的福气,吃一回烤鱼。” 想到上一次吃烤鱼时,顾尘也在场,而且他烤的鱼酥脆入味,那些烤得最好的,全都给了她,没烤好的反而自己吃了。 有一瞬间,她有些想落泪,不过又强忍了回去。 下人们很快架起了篝火,迅速杀了鱼又腌制好。 几人喝茶等着,颜玉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玄越只觉得好笑。 单清曾经说过,烤鱼的时候可以先拿小鱼烤,一来它们比较易熟,更容易入味,二来重新熟悉烤鱼的手感,接下来烤大鱼时才不会出错。 她极其认真地研究着篝火的高度、小鱼翻面时撒配料的时辰,待闻到香喷喷的鱼香味儿,她的脸上绽放出炫人夺目的笑容。 “表姐,你试试,这第一条鱼给你吃。” 白真放下自己手中鱼,吃了一口,赞道:“表妹,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这是第一次烤鱼吗?” “第二次了,表姐怎么样?” “当然好,表妹,你教教我吧,这条鱼酥脆有味,外焦里嫩,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颜玉被表姐夸得心中十分畅快,叽叽咕咕地交流着烤鱼经验。 玄越坐在颜玉对面,他见这姑娘果然十分中意烤鱼,而且手艺似乎不赖。 她火光映照下的脸庞绯红如云霞,眼神在篝火照耀下流光溢彩,这个小姑娘是住在他心里的人,她那样美好。 若是那美好的人儿能烤了鱼给他吃,该有多好。 有一瞬间,他真的有些嫉妒白真。在那小白眼狼的眼中,白真应该比他重要许多吧! 颜玉是存了心要烤一条鱼给玄越的,但是突兀送给他,又不妥当。 是以,她又烤了几条分别递给白钦、周先生。 等到烤好一条大鱼时,她将鱼反转个看,色泽金黄,鱼香四溢,烤得非常不错。 她又拿眼瞄一眼玄越,见他似在烤鱼,又似在看她,只磨磨蹭蹭去了他身边,道:“殿下,你也试试我烤的鱼吧。” 玄越心中激动万分,他没想到,他巴巴望了一整晚的姑娘,真的给他送了烤鱼。 即使他,甚至排在周先生后面。不过,这是不是代表,颜姑娘已经原谅他了? 玄越道:“谢谢颜姑娘,我定好好享用。” 玄越等鱼儿稍稍散了火气,便开动了。 这条鱼很大,外表确实酥脆可口,然而,咬了两口,第三口到嘴里时,却闻着一股鱼腥味儿,玄越定睛一看,心道:颜姑娘,你这不是在整我吧?这鱼根本就没烤熟啊! 可他观其他几人把鱼吃得干干净净,一点都不作伪,为何到了他这儿,鱼却是生的? 颜玉好不容易向他踏近了一步,他却是不能让她往回走的。 是以,他硬着头皮,把那鱼的外部吃了一圈,鼻中的异味儿让他几度反胃,但也得强忍着。 颜玉见玄越吃得欢快,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这是她今生从未有过的。 玄越:这鱼我可以不吃吗?很腥! 光:你跟我说有什么用,你去告诉颜玉啊。 玄越:那还是算了,我吃! 第六十三章 对弈 夜深了,月朗星稀,夜色朦胧。 刘业等人看出来了,玄越还想在院子里多留一会儿。为免打扰他的雅兴,几人互使眼色,一个个说累了,要先回客房休息。 周先生是大管事,手中事情千头万绪,也早早地就走了。 故此,如今院中就只剩下两位姑娘,玄越还有白钦。 白钦如今实在太满意殿下了:得知表妹想烤鱼,恭王殿下忙命所有下人都来帮忙钓,后来实在钓得不够,还命那会浮水的侍卫,直接下水摸鱼。 一个愿意身体力行地去哄心爱的姑娘开心的人,会差到哪儿去? 他自是要帮着恭王殿下的。 “殿下,我这倒是想下会儿棋,不知您是否得空?” “当然得空。小顺子,摆棋。” 白钦是诚心想帮他,自然要一击即中。 他可记得,第一次见表妹,表妹虽然棋臭,但是于对弈一事上却极其有兴趣。 旁人都说:观棋不语真君子,可表妹却说,她是小女子,观棋自然可语。 他心中暗笑,十分期待表妹待会儿的表现。 听说他们二人要对弈,颜玉也竖起了耳朵,提起了万分兴致,不过还是强忍着,与白真嘀嘀咕咕。 白真自然也是知道表妹的性子的,捂着嘴偷笑。 二哥看来是想帮殿下,看来她也得搭搭桥才行。 颜玉怕自己忍不住想要冲上去,摇着白真的胳膊道:“表姐,我实在是困得慌,咱回去休息吧!” 白真却说:“表妹,我呀,正想看看下棋呢,咱看一局再回去!你就陪陪我吧。” 颜玉对表姐向来是有求必应的,也就只能勉强答应了。至于是不是勉强,她自己心中有数。 玄越与白钦对弈,二人都是热衷于冲锋陷阵的棋手,棋盘上厮杀,煞是好看。不过颜玉在边上看着,只觉得殿下的棋路有些诡异,白钦渐渐地就落了下风。 白钦与白真看颜玉那纠结的神情,心中都暗笑:不知这小臭篓子,何时才会忍不住,冲出来指点江山。 玄越见颜玉来观战,自是要拿出看家本领来,把白钦打得落花流水才好。这样,才能让小姑娘钦佩他的才智呀。 这就像雄孔雀,为了吸引雌孔雀,自然是要展现自己五彩缤纷、色泽艳丽的尾屏。 颜玉实在是忍得太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出声了:“表兄,你这步棋不应该下在这儿。” 白钦自然惯着她,接下来,也不自己下了,就等着颜玉说下哪儿,他就放哪儿。 可他前面落后太多子,即使有颜玉在旁指点、玄越不着痕迹地让子,白钦还是败阵下来。 看到这儿,玄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小怂包、小白眼狼还是个臭篓子,偏还喜欢不做真君子。 白钦故意伸展四肢:我得起来走动走动,你们继续。 白真便道:“表妹,不如你与殿下来一局吧。我也在旁指点指点你。” 这有人推着往前,颜玉自然就打蛇随棍上。 玄越宠溺、耐心地看着她,颜玉也不再扭捏,抱着要为表兄扳回一城的想法,轻轻落坐在玄越对面。 二人你来我往,颜玉每下一步,都仔细琢磨。玄越接下来就不怎么花心思在棋局上了,明目张胆地边下棋,边欣赏小美人脸上的娇态。 当然,他自然是要让着颜玉的,可是却不能让得太明显,这真的很考验他的棋力。 也不能让棋局很快结束,得吊着这小姑娘,循循善诱。 颜玉下得认真,自然没发现玄越的心思,而旁边坐着的二人,却是瞧得一清二楚。 恭王殿下如此谦让着表妹,又如此耐心地相陪,这二人若走到一处,倒是天赐良缘。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玄越担心小姑娘坐得久了累,假装弃子逃跑,败下阵来。 颜玉本以为已山穷水尽,却不料突然豁然开朗,赢了此局。 她不可置信地看了恭王殿下一眼,从对方眼中读到了“心服口服”几个字。喜悦之情顿时溢于言表,脆声朝白珍说道:“表姐,你看到了吗?我居然赢了殿下。” 几人都哄着她,白真道:“玉儿,你这棋艺当真是一日千里,进步飞速呀,表姐真为你高兴。” 颜玉环顾几人的神情,顿悟了,这几人都在哄着自己? 难道说殿下他居然让棋了? 她又一回想,可不是吗?恭王殿下可真狡猾,她自己也真是太后知后觉了。 她又转向玄越,想要确认一番。 只见他笑吟吟地凝视着自己,仿佛这世间,自己就是唯一。 她眨巴眨巴眼睛,不敢确认,难道说,恭王殿下竟心悦自己? 下一瞬间,她又甩了甩头,否认了这种想法。 恭王殿下乃高岭之花,高不可攀,不可能中意她,也不是她这种姑娘可以期望的。 况且,当初殿下提出定下婚约,也从未说过是心悦自己,不过是为了报恩,替她解困而已,她可不能心存妄想。 而且,她与殿下之间,还横亘着一个难题呢。殿下他可是拆散了四皇子与表姐的人,她不能轻易原谅了他。 玄越要是知道,转瞬之间她就想得如此之多,定是要后悔。当初提议订婚约时,应该拉下脸面承认自己心悦于她,而不是给她一种,只是替她解围的感觉。 不过他没有读心术,读不懂颜玉的心思,猜不透她的想法,那他们之间还是有得磨了。 颜玉有些意犹未尽,可她今日实在累了。 这一整日,坐车,盘账,烤鱼、对弈,她觉得自己的腰都要断了。 她拿过棋篓开始收棋子。 “殿下,感激您今日这样让我,天色已晚,是时候去休憩了。” 姑娘如此温言软语,玄越受宠若惊,也帮着收棋。不过还是意犹未尽地说:“颜姑娘,其实我并未如何让着你,这一局我输得心服口服。明日再来一局如何?” 颜玉听了心中十分受用,然而还是矜持地说:“殿下,您谦虚了,明日我忙,您可以找我表哥对弈。” 玄越如今也算看透了她,心中琢磨着:明日一定要当着她的面与白钦对弈,这小姑娘铁定忍不了,还是会过来的。 他就是姜太公钓鱼,稳坐钓鱼台,只等着颜玉这只小鱼上钩。 白家兄妹乃真助攻也。 第六十四章 双生鹿 几位尊贵的客人要去打猎,下人们自然领着他们前去。 玄越与白钦二人肩并肩,骑马前行,待离了山庄后,玄越说道:“白兄,昨夜还得多谢你。” 白钦冲他咧开了嘴笑,露出大白牙道:“殿下,您何须客气,只要您日后诚心诚意地对我表妹好,我自然是乐见所成的。”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心悦于颜玉,可那小白眼狼却是怎么也看不明白。 “好,多谢白兄,今日狩猎,你就跟紧我,定让你满载而归。” 临行前,白钦已说了,他虽然武艺不错,但于射箭一术上却是略有拖累,且,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山狩猎。 从小,玄越就在侍卫的带领下,翻山越岭地打猎。如今自然是熟门熟路,了解各种禽兽的习性。什么地方野鸡容易藏窝、什么地方可能有陷阱,他一眼既能看穿。 据说附近村子里猎户多,几人进山后,许久都未找到猎物,只能一直往深山去。走了很远,才开始渐渐碰到猎物。 打到几只野鸡野兔后,玄越见白钦尚无收获,走到他身边,带着他寻找猎物。 很快,众人见到了野鹿的踪影,玄越拍着白钦的肩膀,快速说道:“白兄,看准了,今晚有没有鹿肉吃?就看你的了。” 白钦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且猎物又较大,虽然跑得极快,他也一击即中。 那野鹿被箭击中后,却不舍地回头张望,眼泪汪汪地看了他们,然后才缓慢倒下。 白钦兴冲冲准备上前抬鹿,然而,玄越却拉住了他。 几人仔细找寻一圈,果然,在一堆杂草中找到两只哆哆嗦嗦的小鹿,看起来才几个月大小。 他们这些打猎的人,行事都是有章程的:怀孕的母兽、幼崽都不得猎杀。 如今他们误杀了母鹿,这幼崽可怎么办,若是就此将它们放生,离了母鹿的庇佑,它们恐怕是难以存活下去。 即使内疚,事已至此,唯有补救。 两个侍卫上前抱起小鹿,几人也无心思继续狩猎,便都折返了。 颜玉看了几个时辰的账簿,头晕眼花,便提议表姐去庄子里走走。 梁掌柜见了,提议道:“姑娘,不知您是否有兴趣采摘瓜果?庄子里比外头暖,这地里还有最后一茬瓜果可以摘呢。” 两位姑娘听了,一人挎一个竹篓,跟在几位下人后边去了地里。 梁掌柜真是太谦虚了,留给她们采摘的这片地,还长得十分茂盛,并无外头一片颓败的景象。 颜玉亲自挎着竹篓、拿着剪刀,揪着那长得圆乎乎的茄子,咔嚓一刀剪下来。那茄子被她扔在篓子里,还弹跳一下,转几圈才停下来,颜玉看着颇得野趣。 旁边一小块儿瓜地,几颗圆滚滚的香瓜,露着白白的肚皮吸引了颜玉。 她剪了两颗下来颠着玩儿,兴奋地朝白真道:“表姐,快看,这香瓜可长得真惹人怜爱,一定很好吃。” 那有先见之明的下人,走上来禀道:“姑娘,小人带了刀具,给您削了吃可好?” “嗯嗯,自然好。” 那下人手势好,快速削了皮,又挑掉瓤,拿清水冲干净,将瓜切成小块放在碟中,又递了竹签给眼巴巴地瞧着的姑娘。 颜玉与白真也不拘束,坐在田埂上,插起香瓜,一块块往嘴里送。 这刚刚离了瓜藤的瓜,口感可比外头买回来的瓜好太多了。二人各吃了小半个瓜,都觉得满足,也就准备打道回府。 颜玉竹篓里全都是圆圆的茄子和香瓜,而白真的则多种多样,辣椒,茄子,豆角,大白菜。 回到庄子里,客人们还没回来。两位姑娘便决定先去休息,白真还说傍晚要给颜玉做菜,颜玉笑眯了眼,说:“表姐,那咱们一块休息吧,待会儿去厨房里,我也想给你打下手,我还从来没做过菜呢。” “嗯,那待会儿我叫醒你,咱们一块儿去。” 休息好后,颜姑娘又生龙活虎了。 两位姑娘在厨房里忙开来,白真在白夫人的教导下,十岁就能做全家的吃食,自然当得颜玉的师傅。 颜玉在她的教导下,颤颤巍巍拿过菜刀,准备切茄子。 白真看她那架势,吓得不轻,接过了她的刀,说:“表妹,若你心中害怕,那你切菜定是会切到手的。只有克服恐惧,刀拿稳了,手才不会哆嗦,握紧了茄子,每切一刀往后挪手,这样切出来的瓜才会厚薄均匀,且不会伤到手,你明白吗?” 颜玉定了定心神:“好,我明白了,表姐。” 颜玉切茄子倒是稳当,就是每一块都天差地别,万幸的是没伤到手。 “表姐,这豆角茄子,你教我炒如何?我定然好好学。” 白真笑话她小孩子心性,不过还是多嘱咐她几句,将锅铲交给了她。 锅中菜籽油热烟冒起,且还有油芯子往外溅,颜玉颤颤巍巍上前,丢了葱蒜进去,拿着锅铲拨动几下,那油星子溅得更多了,吓得颜玉丢了锅铲,一蹦三丈远。 白真帮她把茄子豆角倒入锅中,又翻炒几下后,道:“表妹,你过来吧,现在不会溅油了。” “好,表姐,你确定不会溅油,对吧?” “我确定,你快来吧。” 颜玉上前,试探着拨动几下锅里的菜,见确实不溅油,就大胆地上前翻炒。 白真又细致地教她如何放调料。 玄越等人回来了,庄子里顿时热闹非凡,下人们忙着收拾野鸡,野兔,还有野鹿。 等他们收拾好,玄越命小顺子送了半边鹿肉回京,要给几位长辈尝尝。 颜玉端着她千辛万苦炒出来的茄子豆角,喜滋滋地冲白钦喊:“表哥,快看,这是我炒的菜。” 几人围坐一桌用膳,玄越等人倒了酒喝,推杯换盏,好不亲热。 大舅父嘱咐过颜玉,不要在外人面前饮酒,她就老实地忍着。 玄越特意坐在那盘茄子豆角前,别的菜都不动,只吃那一盘子。其他几人看出他的心思,且还等着待会儿的烤鹿肉呢,也不跟他抢。 颜玉渐渐地也看出玄越的意思,低了头扒饭,只是那脸却烫得能煎鸡蛋。 殿下这样做,不会觉得有些暧昧吗? 昨日才吃了烤鱼,两位姑娘今日可不想再吃烤鹿肉了。 溜达两圈后,就相约去泡汤。 第六十五章 祥瑞 呦呦鹿鸣声中,颜玉与白真从暖烘烘的被窝里爬起来。 “表姐,你听见了吗?是鹿鸣声?” “是啊,表妹,我也听到了。我还听老人们说过,听到鹿鸣声,家中的读书人定能高中,看来大哥这一次定能中举。” “太好了。大表哥文韬武略,满腹诗书,定是能高中的。” 颜玉真心为白真感到高兴,若大表哥也中了举,那四皇子与表姐不就 两位姑娘兴冲冲地去看幼鹿,无人敢告诉她们,昨晚烤的鹿肉就是这幼鹿母亲的。 两只幼鹿如此弱小,缩成一团,大眼睛扑闪扑闪,当真是惹人怜爱,有下人正端着肉糜粥喂食。 白真忍不住上前,抱起一只,亲自喂粥。 “表妹,你看,它的皮毛可真光滑,眼睛好大,真是太可人了。我看这两只鹿是双生的呢!你知道吗,双生鹿能都存活下来,这可是祥瑞。” “太好了,那咱以后好好养着它们。” 周先生走过来,看着这两头幼鹿,听了她二人的对话,心中已是有了新的谋划。 玄越他们肯定想不到,自己的一个随手善举,竟然能在以后,将山庄的名气推向又一个高潮:不说京城的学子,就连那些赴京赶考的学子,也必定绕了远路来山庄,拜一拜双生鹿。据说这双生鹿乃祥瑞,且听几声它们的鹿鸣声,赶考学子必定能得偿所愿。 当然,这都是周先生的手笔。 山庄正院中,颜玉坐在上首,周先生正禀报着:“姑娘,这十多年的账已经盘实了,库房里的银子也已核对清楚。梁掌柜确是可信可靠之人,这些年管着山庄,居功甚伟。” 颜玉听了,甚是欣慰,道:“好,既如此,梁掌柜,从今日起,您就可以告老还乡了。嬷嬷,拿银子过来。” 娴嬷嬷端着一小箱白花花的银锭子,送到了梁掌柜面前,说道:“梁掌柜,这些年,您不负重托,完完整整地将山庄交到了姑娘手里,而且还挣下了这么大一笔雪花银。这里是一千两,乃姑娘赠您的仪程,您可莫要推辞。” 梁掌柜眼含热泪,跪倒在颜玉面前:“姑娘,这可如何使得?老夫也一直拿着月例的。” 这一千两,在乡间,够他一家八口,滋润地生活十来年,还能置下不少产业。 “您当的起的,莫要推辞,日后您归了乡,得空了,也常回来看看。若是有事需要帮忙,也尽可来找我,或者周先生。”颜玉上前,亲自扶起梁掌柜。 周先生派了马车送梁掌柜归乡,还大肆宣扬一番。 乡间的人便都知道了,这梁老汉忠义两全,得颜乡君看中。 梁家子弟从此后,都挺直了腰杆,有不错的前程;而梁老汉,也改写了上一世的宿命,得以寿终正寝。 明日就十五了,大表哥白铭将奔赴考场。可庄子里还有许多事未安排妥当,颜玉不得空,便派了马车,先送白家兄妹回京城,自己则留了下来。 玄越当然也不走。 他那几个狐朋狗友,十分怀念霓裳楼,这儿除了泡汤,啥也没有,想摸摸姑娘小手都不成,实在是憋屈。可他们还得在这儿给殿下撑场子呢,只能也留下来。 傍晚时分,秋高气爽,颜玉照例出门走走,走过每一寸属于自己的土地,她脑中都幻想着,元日之后,它们可能产生的变化。 心中又一遍遍过着周先生对山庄的谋划,琢磨着是否有更完善的法子。 白真走了,周先生也不在颜玉左右,玄越总算找到了一个独处的时机。 他走到衣袂飘飘的姑娘身旁,道:“颜姑娘,我有话说,可否请嬷嬷她们先退下?” 娴嬷嬷一听,顿时紧张起来,上一次他二人私下说话,姑娘回来后,可是好几日都心绪不宁,可把她心疼坏了,这才好了几日,殿下怎么又来这套? 颜玉却安抚她道:“嬷嬷,无事。您和揽月先去一旁,我与殿下会心平气和,好好说话的,您放心好了。” 待到二人退下,颜玉直视玄越道:“殿下,您有何话说?” “四弟与白姑娘的事,你可清楚了?” “清楚。” “我,确实做的不够好,不过我已在弥补。现如今,倒是有一件事,需要你我二人合力完成。” “殿下,您所谓何事?” “我要说的是,白姑娘的婚事。据我所知,白姑娘比你大了两岁,正当花期。白家对你表姐的婚事可有安排?” 这个颜玉倒是知道,前些年,白府日子过得坎坷,他们也担心表姐遇人不淑,故而未订下婚约。如今,大表哥,二表哥都已成长起来,虽未期望表姐高嫁,但他们确实想等二位表哥高中后,才考虑表姐的婚事。 二表哥已中状元,只等大表哥秋闱结果出来,舅母就该为表姐议亲了。 这么一想,她也着急起来,若舅母为表姐议亲,那表姐与四皇子岂不是惨了? 她焦急的神情落在玄越眼中,他不由问道:“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殿下,这可怎么办?可能过不了多久,表姐就要议亲了。” “所以这就是我们二人要做的事情,不能让白姑娘在四弟归京之前嫁了他人。” “我明白,可我们要怎么做呢?” “这些日子,你需找个理由,让白姑娘长居你府中。绝不能让白姑娘匆匆议亲。” “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光阻止表姐有用吗?如果殿下多年未归,总不能误了表姐的花期?” “这也是我要告诉你的。近日,我准备入宫求见皇伯父,求他让我来负责斯兰一战的军需安排。四弟他们随行的将领不少,我只需做好军需供应,让他们无后顾之忧,相信能助四弟一臂之力。如此,他定能早日归来。” 他不能亲自去斯兰,一来他舍不得眼前娇滴滴的小姑娘;二来,家中长辈必然不许他去;这第三,也是最重要的,若是他去了战场,即使有建功立业的机会,皇伯父可能会将功劳都给他,而忽略了四弟的付出。 那对四弟何其不公,四弟太需要这样的机会了。 第六十六章 军需大臣 颜玉还未起身,娴嬷嬷就推门进来了:“姑娘,快起来,恭王殿下在外边候着您呢!” 颜玉懵圈中被拉起身,然后带到了玄越面前。 颜玉第一次见到玄越如此凝重的表情,整个人瞬间清醒了,她有很不好的预感。 “殿下,怎么了?发生何事?” “颜姑娘,今晨刚收到侍卫送来的飞鸽传书。据说大军到达库真郡时,才知道,库真守军将领已全部赴死,乃斯兰三王子班功设宴伏杀的。王储已成为刀下之魂,老国王下诏退位,班功不日将登基称帝。” 说到这儿,神色更加冷凝。“王将军果然刚愎自用,刚到库真郡就主动挑起战事。还好四弟阻拦他,他最终只带了一万将士去。不过,一到边境,就落入班功布下的陷阱,将士们有去无回,王将军已被班功斩首示众。” “什么?还是死了一万将士?” “是,颜姑娘,你最近还有做过别的梦吗?” “没有,我只知道班功骁勇善战,极难对付。” “经此一役,四弟已然提高警惕,自然不会与他正面交锋的。如今四弟已经全权负责军中事务。颜姑娘,出了这样的事,皇伯父恐怕对斯兰另有安排,我得回去看着。” “殿下,我也回去。您先走,有消息了,请托人到颜宅告知我。” 玄越骑快马,且事情如此之急,她坐马车会拖累他的行程。 “好,颜姑娘,我留几个侍卫给你,你莫要着急,慢慢来。” 玄越这就要走,颜玉却开口叫他:“殿下,你路上莫急,马不要骑得太快,安全为重。” 他心中感动,小姑娘终于知道关心他了。 “好,你也是,等我消息。” 说完,不等她答复,急忙出了会客厅。 “揽月,您快去找周先生,邓叔过来。” “嬷嬷,待会儿我与邓叔先回京城,您收拾了东西,慢慢回去。路上颠簸,您不要着急,我在家中等您。” “唉,好,姑娘,四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嗯,好,我们都不要急。” 她心想,事情总不至于如上一世那样坏,这样就已经很好了。如今只期望四皇子能稳住大局,莫要与三王子硬碰硬,若能智取更好。 颜玉交代完周先生,就带着众护院、侍卫回京。 出了山庄,颜玉才感觉到了寒凉,她撩起车帘往外看,车窗外的树枝上打了薄薄一层霜。 比起京城,大詹与斯兰交界的库真郡只会更冷。 颜玉想到这里,心中惊骇,心跳得奇快,胸中无数念头闪过,她拼命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理清思路。 想了一会儿,她在车中喊:“停车。” 邓叔忙驱马过来问道:“姑娘,怎么了?” “邓叔,快,您亲自去找周先生,就说我说的,让他派人往南方去,买大量棉花回来。还有,再派人去布庄通知邱掌柜,一定要大量买入粗布。” “是,姑娘,可有其他话要托付给周先生?” “一时说不清楚,你只跟他说十万火急,让他务必照做。” “好。” 邓叔不再多问,派了人去布庄通知邱掌柜,吩咐其他护院保卫姑娘后,立刻驱马赶回山庄。 颜玉心中焦急,催促马夫加快速度,她要赶在玄越从宫中回来前,先到恭王府候着他。 邓叔到了山庄,向周先生禀报了颜玉交代的事儿。 周先生不言语,只来回踱步,不一会儿就明白了前因后果。 姑娘担忧斯兰战况,如今斯兰恐怕天寒地冻,姑娘这是想送棉衣到前线去,替将士们抵挡严冬。 皇家本就看重姑娘,此举还能博得民间好感,且姑娘心中定能轻快些。这件事有益无害,当然要按姑娘指示做。 他想定了之后,就对邓叔说:“邓叔,请你回去禀报姑娘,我已明白她的意思。请她放心,我和邱掌柜必定全力以赴,一定把事儿办妥帖了。” 邓叔得了令,也不稍作休息,又急忙赶回京中。 皇宫里,玄越赶到御书房时,地上已经四散着奏折、破碎的杯盏,可见皇帝有多震怒。 朝中文武重臣与两位皇子均战战兢兢,不敢言语。 皇帝见玄越这时过来,脸色稍稍松快些,不过也还是寒意逼人。 “皇伯父,请您息怒。此次战役,我大詹王朝虽然败退,不过值得欣慰的是,四弟力挽狂澜,身为副将,顶住压力,至少挽救了两万士兵的性命。且他已稳住前线大局,如今咱们能做的,恐怕就是继续派将士前往支援。” 这些话众大臣自然也讲了,不过皇帝盛怒之下,他们都是哆哆嗦嗦讲的,谁还能说出囫囵话? 只有玄越掷地有声、铿锵有力,皇帝也能听进去。 皇帝冷静下来,对武将镇国公刘闯说道:“你明日率三万将士前往斯兰,要收回库真,要平定斯兰,也要带着四皇子一起回来,记住,你二人都要安然无恙地回来。” “是,皇上,微臣领命。” “皇伯父,侄儿还有事要奏。” “你说吧!” “皇伯父,四弟前往斯兰后,侄儿日思夜想,虽然我不能同去,不过我却是想让四弟无后顾之忧的。恳请皇伯父将军需大权赋予侄儿,侄儿必将保证大军各项军需充足,请皇伯父成全。” 从古至今,多少战场上的憾事都是因军需供给不足导致的。 二十年来,这是玄越第一次求皇帝赐予他权力,不过却是为了顾尘才求的。 军需向来是油水最多的衙门,平日里,谁都想磕破了脑袋挤进去,不过如今大军战败,此时去管军需,无异于火中取栗。 玄越却管不了那么多,此时,任何能帮上四弟的事,他都会去做。 皇帝环顾一周,这个时候没人敢主动挑起军需的大担,勉强担任着的户部尚书也乐得撂挑子! 皇帝又看向两位皇子,二人只低着头,看着地面,完全不敢与他有眼神交流。 此二人对顾尘完全无任何兄弟情谊,只顾着保全自身,从未考虑过胞弟可能会存在生命危险。 “好,司马庆,即日起,你将军需大权交给恭王。六部尚书务必辅助恭王,此次平乱,朕不管付出任何代价,定要取得胜利。如王奕此等下场的战役,朕不希望再有下一次。” “陈广,你去王家宣旨,成年男子全部三日后斩首,以慰亡灵。老弱妇孺流放岭南,王家后代,三代之内不许科考,无召不得入京。” 第六十七章 太后挂心 皇帝着玄越与镇国公刘闯留下,其他大臣领命退出去。 “刘闯,此次去斯兰,朕对你是有重托的。如果你到库真后,尘儿已稳住大局,且有平定斯兰的法子,你仅需辅佐尘儿即可。若尘儿不堪大用,你也不必回朕,直接夺了大权,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朕准许你先斩后奏。但无论如何,你必定要带着四皇子回来,是你们俩都要回来,你明白吗?” 镇国公刘闯乃皇帝幼时伴读,二人自幼甚好。 如今,虽君臣有别,但情谊却无减少。任何时候,只要皇帝需要刘闯,刘闯必定为之冲锋陷阵。 “是,陛下,微臣这就出宫去安排,明日卯时出征。请陛下保重龙体,待微臣回来后,望能与陛举杯共饮。” “好,朕就等着你的捷报。” 镇国公告退。 “玄越,此次前线的军需大事,朕都交予你,莫要让皇伯父失望。” 说着,又递了块金印给他,道:“这是朕的私印,你拿着。有这金印,任何事情,你都可以先斩后奏。对付那些迂腐大臣,有这金印,他们必会听命于你。” 说完,皇帝揉了揉额头又说:“你皇祖母念了你好几日,你去看看她,然后才出宫去吧。” “是,请皇伯父放心,侄儿必定不负重托。” 皇帝看着玄越挺拔轩昂的背影,若有所思:为了尘儿,玄越愿意铤而走险,不顾自身安危,不顾这些年的苦心经营。若想要玄越接受太子之位,看来得从尘儿入手。 玄越快步走到寿康宫门前,停下了脚步。 换了一副吊儿郎当的神情,又满带笑容地跨了进去。 那门口值守的小宫女,见识了他的变脸过程,只觉异常惊悚。 太后年岁已高,这些年,早已不理朝政。玄越不想让她老人家忧虑,是以并未打算透露任何战况。 天气渐凉了,黄嬷嬷正扶着太后在殿中来回踱步,只听黄嬷嬷说:“娘娘,您走了小半个时辰了,可要歇会?” “好,咱歇会儿,这老胳膊老腿呀,不中用了,怪累得慌。” “都怪奴婢未能早些提醒您。” “你呀,就莫要自责了。不走够半个时辰,哀家是不会停下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皇祖母,孙儿来看您了。” 玄越箭步上前扶着太后,在宝座上坐下,然后也不起身,就坐在了太后脚边的矮榻上。 “皇祖母,天气渐凉,您老走路可莫要逞强,别让孙儿为您担忧。” “好,哀家知道了,你这些日子忙什么去了?有段日子没进宫了,哀家呀,正准备叫你来玩几天呢。” 玩几天可不行啊,玄越心中暗道,如今,他也是有要务处理的人,恐怕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常进宫来陪伴皇祖母。 “皇祖母,您有大半年没出宫了,要不,今儿您就随孙儿去王府住几日,您也换一下心情如何?” 太后慈爱地抚摸着玄越额顶,不回复他,却转移话题道:“越儿,你告诉哀家。你四弟去斯兰,现如今如何了?” 玄越听闻此言,僵直了身体,看着太后。 “你莫要瞒着哀家了,你四弟去斯兰的事,哀家已经知道一段日子了。他虽常年住在刑部,又出宫立府,不过隔几日总要来看哀家一次,这么久没出现,哀家猜也猜到了。” “皇祖母” “哀家虽然已年老不理事,不过你们几个儿孙,哀家还是挂念着的。你告诉哀家,尘儿如今如何了?” 玄越站了起来,坐到太后身边,拉着她枯瘦的手说道:“皇祖母,您这些日子清瘦了。您莫要心急,我和四弟早就通过气儿,他定然不会去斯兰前线冲锋陷阵的,而且我已将府中二十大侍卫,全部派去保卫他,四弟定然能安然无恙回来,您请放心。” “唉,好,你是个好孩子,尘儿自幼孤苦,还好有你陪着他,如今也就你还记挂着他呢。” “皇祖母,这您可就说错了。您不也记挂着四弟?刚刚在御书房,皇伯父就派了刘伯父去斯兰辅助四弟。” “你是说刘闯也要去斯兰,他倒是个好的。有他护着你四弟,哀家倒是能放心些。” “皇祖母,您身子弱。可千万莫要过于忧虑,只有您身子好,我们这些儿孙才能放心去建功立业。” “哦?越儿也要去建功立业了?” 顾玄越正了神色,眼神坚定地看着皇太后道:“皇祖母,四弟去了斯兰,我也想帮他。所以,刚刚我已经求了皇伯父,将军需大权交予我,我必要保证四弟无后顾之忧才行。” 太后听了,感慨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有你在后方保障尘儿的军需,又有那么多人贴身保卫他,哀家也就放心了。你莫要在此陪哀家了,哀家看你一眼,心里就踏实了。你快出宫去吧,定有许多大事,等着你去定夺呢。” “是,皇祖母,接下来这些日子,孙儿若进宫来向皇伯父回事儿,只要不匆忙,定回回都来看您,您保重身体,孙儿这就出宫去了。” 黄嬷嬷送玄越出去,待出了宫门,玄越问:“嬷嬷,皇祖母是怎么知道四弟去了斯兰的?” “唉,有几个小丫头不懂事,在宫里说漏了嘴。奴婢和太后路过听见了。这几日,娘娘吃不好睡不好,就担心四殿下,如先恭王一样,再也回不来了。” 说到这儿,黄嬷嬷落下泪来。 顾尘小时候住在太后宫中,与黄嬷嬷十分亲厚。黄嬷嬷入宫几十年,早已无家人,顾尘曾经对黄嬷嬷允诺过,要请黄嬷嬷去四皇子府荣养。 玄越听了,只沉默一瞬间,又坚定地说道:“四弟一定会回来的,您一定要让皇祖母宽心。那些碎嘴的丫头赶出宫去,以后莫要再传这些话入皇祖母耳中。” 黄嬷嬷抹了泪,说道:“殿下,四殿下如今就指望您了。” “是,嬷嬷,您与皇祖母都放宽心,皇祖母还得靠您劝慰一二。” “您就放心吧,奴婢定然不会让娘娘胡思乱想的,您快出宫吧,有什么事儿,奴婢定会找人禀报于您的。” 光又改主意了。想你们在清晨睡醒后的第一时间,看到我又更新了。 不要熬夜哦。 每天零点两更! 第六十八章 以吻封缄 颜玉急赶慢赶回了京城,一入京城,却已感觉与前几日大不相同。 京城中无处不弥漫着哀伤的氛围,青石路边,许多上了年纪的妇人,绝望地盯着入城的方向。 库真郡驻守的大小官员,十之五六出自京城,那壮烈牺牲的一万将士更是全部出自京城。 如今,阵亡的将士名单尚未传回来,有那亲眷上了战场的,无不求神拜佛,祈求亲人平安。 人世间最凄苦的事,莫过于生离死别。那些将士死得何其无辜,双亲、妻、子可能都眼巴巴地盼着他们早日归来,他们也许未能好好的话别,也许有太多未了的心愿,而这些故事永远都不会再有下文。 颜玉不敢多看她们,靠在马车上手抚胸口,她希望接下来,不要有那么多无辜的生命永远留在那里。 到了恭王府门口,她却不打算进府,只在马车里焦急地等待着。 老王妃身体弱,她不能让她跟着干着急。 玄越留下的侍卫首领,派了人去宫外候着殿下。 今日起得早,一路上颠簸,心中还焦急,加之等得太久,颜玉不由地陷入了梦乡。 梦里,颜玉站在了大詹边境,大詹与斯兰正激烈交锋。 那三王子长得身形高大,铜铃大眼,满脸胡须,手持着大刀,每一刀下去,都有一个大詹兵卒失去生命,三王子猖狂的笑声响彻战场。 大詹的将士们许多都得了伤寒,却不得不上战场。上了战场,刀下殒命;不上战场,伤寒也会夺去他们的性命。 大詹领军的将军,正骑在大马上奋勇杀敌。 那将军的脸上糊满了血液,他有时看着像刘熙,有时又像四皇子顾尘,看到无数倒下的兵卒后,他杀红了眼,奋不顾身地冲向斯兰阵营。 眼看着就有无数箭矢远远地朝他射过来,颜玉拼命朝他奔去,大喊:“刘熙,顾尘,不要去啊,危险,快回来!” 可不管她喊得如何撕心裂肺,没有任何人能听见她的声音。 那将领还是被箭矢捅成了筛子,他在马背上摇摇欲坠。 颜玉已奔至马下,伸出双手想要接住他,然而那人却如雪花般缓慢地坠下。 那张脸还在不停地变幻,那破败的身体缓慢地坠落,然而颜玉透明的胳膊,却接不住他,他已无声落地。 颜玉又扑上去摇晃那渐渐失去生机的身体,一会儿是刘熙俊美如玉的脸庞,眼神宠溺地看着她,语带遗憾地说:“玉儿,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保护不了你了。” 一会儿是俊朗冷峻的顾尘说:“颜姑娘,请你转告白姑娘,不用再等我了,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颜玉悲痛欲绝,只会喊:“不要死,不要死!” 然而,老天爷却不听她的,大雪纷飞,冰雹似秤砣般砸下,那人永远闭上了眼睛。 三王子仰天长啸,战场上安静得只能听见他一人狂笑的声音。 “不要死,不要死!啊!” 颜玉从梦中惊醒,揽月正焦急地摇晃着她。 “姑娘,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颜玉于泪眼蒙眬中,认清揽月,一把抱住她放声大哭:“揽月,怎么办?我梦魇了,可梦中却那样真实,我梦到刘熙死了,顾尘也死了,这可怎么办?” “姑娘,您这只是梦魇,梦魇都是反着的。您想一想,世子远在扬州,根本就不在斯兰,他怎么会死?四皇子就更不可能了,他身边那么多人保护。您莫要忧心,梦都是反的,这证明四皇子好好活着呢。恭王殿下不也说过,四皇子还好好地活着呢?” 颜玉用衣袖猛擦了满面的泪水,反复地确认道:“揽月,刘熙不会死,四皇子也不会死,对吗?” “自然是,梦都是反着的。” 颜玉渐渐从梦境中抽身,她分不清,梦境中是前世的颜玉为刘熙哭泣,还是今生的她在为四皇子哭泣。 所有她知道的关于斯兰的事情,她得再细细想一想,切不可遗漏了。 她想,也许老天爷让她重活一世,也是为了给那些无辜枉死的将士一些生机,也未为可知。 马车外,王府侍卫禀道:“乡君,殿下回来了。” 颜玉撩开车帘,已是快速跳下了马车,又冲玄越奔过去。 玄越远远见着颜玉,也跳下马朝她奔来,那姑娘又哭红了眼,如此惹人怜爱,还不顾身份朝他而来。 二人近在咫尺,各自停下脚步,玄越伸出双手,揽住颜玉的胳膊问道:“颜姑娘,你怎么了?” 如今,颜玉心中对他充满依赖,况且斯兰这些事,她只有玄越可依靠。 一听玄越带着暖意的声音,她已止住的哭泣,再也控制不住了,竟像孩童般嚎啕大哭。 她顾不得自己的脸面,玄越却是要为她挽回的。 他当机立断,一把抱起颜玉冲回马车上,又喝令揽月,不许跟进来。 王府侍卫,颜宅护院将马车团团围住,又过了一会儿,从王府出来的侍卫,将青石路两端的路也封住了。 马车中,颜玉被玄越抱在膝上,还在不停地哭泣,她实在吓坏了。 玄越缓缓地为她抚背顺气,他看着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哭得毫无形象可言的小姑娘,心,又抽抽地疼了。 然而,小姑娘的泪水,却如黄河之水般滔滔不绝。 “颜姑娘,别哭了,有我呢?” “别哭了,一切有我。” “别哭了,我的心好疼。” 可颜玉却不听他的,似乎要将这些年的委屈,全部都哭出来。 玄越劝不住她,必得采取行动。 他伸出衣袖为她擦拭眼泪,小姑娘眼睛通红,小脸绯红,挺翘的鼻头红彤彤,真是个可人儿。 他左手缓慢放低颜玉,右手揽住她的腰肢,脸庞一寸寸接近她。 她小脸上软软的绒毛清晰可见,他朝他臆想了许久的红唇靠近,堵上。 颜玉的哭声,淹没在玄越的口腔中。玄越的心不疼了,却犹如鼓点般“砰砰砰”响。 玄越第一次尝到了她的唇,娇软滑腻,犹如上品佳酿,让人沉醉其中。 他想进一步试探,却见颜玉被他惊住,瞪圆了眼睛看他。 玄越浅尝辄止,抬起头来,大拇指为她拭去唇角的口水,宠溺地看着她,然后低低笑出声来。 颜玉不说话,突然得就“额”一声,开始不停地打嗝。 第六十九章 再吻倾心 上一世,颜玉自然是经历过情事的,玄越突然亲吻了她,他又不是登徒子,她自然就明白了:玄越,原来高高在上的恭王殿下,真的心悦于她。 可她这方面的经历实在太少,她被惊骇住,马车中不断传出颜玉越来越大声的打嗝声,然后还有玄越爆发的大笑声。 被侍卫团团围住的揽月,摸不着头脑,虽想进马车查探一番,可恭王殿下太可怕了,她还是莫要去招惹老虎为妙。 玄越从温壶中倒了一杯温水,递给颜玉。 颜玉霏红着脸,双手捧着杯子,一口一口缓慢地饮尽杯中水。 眼睛还湿漉漉的,戒备地盯着玄越,就怕他又有动作。 玄越见状,突地凑近她,颜玉下意识往后倒:“啊!” 原来是后脑勺磕碰到马车上,玄越微笑着替她揉后脑勺,说:“这下不打嗝了!” 颜玉也不动作了,只好奇地看着玄越凑过来的薄唇。 玄越又从颜玉的袖中抽出帕子,替她擦脸上的泪珠,尤其是红唇附近的,擦完后,手帕往矮几上一扔,扶住颜玉的小脑袋,耳语道:“你以后莫要这样看着我,我会忍不住。” 说完,又倾身吻住了颜玉。 玄越为了给自己冠上纨绔的头衔,长期与刘业等人浸淫霓裳楼之类的地方,未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刚刚那一次只是浅尝辄止,这一次,他必定是要探究一二的。 颜玉圆睁双眼看着眼前的翩翩贵公子,他多情的凤眼,他挺直的鼻梁,他温润柔情的脸庞。 她对他的亲吻并不反感,相反,她晕乎乎地觉得很舒服。 不过他二人却是不可以这样做的。 她使出吃奶的力气推开玄越,玄越正沉醉其中不可自拔,电眼迷离地看着她,舌尖不经意地舔舐自己的唇瓣,那场景当真是撩人。 颜玉不看他的脸,拿过矮几上的帕子捂住了绯红的脸庞。 玄越回过神来,掩唇咳了一声。 然后又俯身看颜玉,二人凑得极近,颜玉瞪圆了双眼,支支吾吾地说:“殿下,莫要再过来了。” “好,我不过来。”玄越手撑额头,戏谑地看着小姑娘,眼中各种情绪纷飞。 然后问:“说吧!刚刚你为何哭?” 颜玉移开脸庞上的帕子,双手拧成团,然后,双眼开始泛红。 玄越一看,立即正襟危坐,威胁到:“你莫哭了!” 颜玉被他那样子镇住,拼命眨巴眼睛,忍住泪水,捋清思路,而且告诫自己,以后莫要在此人面前哭了。 不管她如何告诫自己,此时颜玉肯定想不到,在往后的日子,某人的恶趣味就是想让她哭,各种哭,哭得越厉害他越高兴。 两人之间暧昧不清的氛围不散去,颜玉都说不出话来。 玄越心知她有重要的话说,忙移开视线说道:“你说吧,我不看你。” 颜玉见他真的不看自己,终于缓慢开口:“殿下,刚刚在马车中,我又梦到了斯兰。” 玄越听闻,移回视线紧张地看着她,双手握成拳,说道:“你梦到了什么?” 颜玉胆战心惊地向他诉说了梦中的情景:大詹死伤惨重,这一次的将领也阵亡了,而且还是万箭穿心。 当他听说那将领可能是刘熙,也可能是顾尘时,心里小小的酸了一下,却不打断她。 接着听她说:“殿下,这场战役,我不知道有没有发生,但是边境奇寒,可能还是近十年来最寒冷的一年,无数将士都得了伤寒,这才是咱们大败的最主要原因。” “你说什么?奇寒?” “殿下,是的,奇寒。” 大军去边境平乱,自然是带了棉衣药物的,可那只够应付常规天气,如何能抵挡奇寒? “颜姑娘,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这就去安排,你莫要忧心,这就回家去,待我得空了,会去看你。” 说完,不等颜玉回应,也不回恭王府,直奔户部而去。 颜玉撩开车帘,看他速速离去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希望殿下赶得及,阻止事态进一步恶化。 还有,谁要等他去看自己? 动不动就动手动脚的,以后定要离他远远地。 想到这里,她又用帕子掩住脸庞,缩回车中。 侍卫们散去,揽月上车来,几人回府不提。 夜幕降临,玄越在户部衙门里,终于等齐了六部那班老东西,一个个都气喘吁吁地由下人扶着进来。 兵部尚书是个武夫,坐在圈椅上狂饮三杯水后,道:“殿下,急召我等有何贵干。” “有何贵干?自然是因为斯兰之战的军需。” 户部尚书此时已喘匀了气:“殿下,此次大军出征,一切均已备妥,是否还需其他?” 玄越不跟他打太极,说道:“你所说的备妥,难道只是每人一套棉衣,一套战袍、一把刀?” “这殿下,老臣不明白,这都是按惯例配置的,有何不妥?” “当然不妥,将士们背井离乡,为国出战,你们得考虑得更周全些。你可知斯兰的冬日有多寒冷?你可知今年,斯兰更是奇寒?” 几位尚书面面相觑,户部尚书顶住压力,又说道:“殿下,可司天监并无此禀报。” “无此禀报,你们有去问过吗?” “这倒是无。” “好了,本王不想与你等啰唆。” 说到这儿,他从胸口处掏出皇伯父递给他的黄澄澄的金印。 几人一看,吓得立刻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知道皇帝看重恭王,不过也有那老奸巨猾之人认为,皇帝不过是想养废恭王而已。不承想,皇帝竟然给恭王如此大的权力。 “皇伯父着本王一切便宜行事,本王不管你们之前做了何准备,现在,全部听本王号令。” 各位尚书全部领命出去,玄越也直奔兵营而去。 当夜,御医院,医士局一半的医士被征选,御林军还前往京城及周边征调民间大夫。京城各大药铺的伤寒药、成衣店的男子棉衣全部征集一空。 第二日,大军出发,与上月出征的大军不同,将士们身上背的包裹大了一倍,运送物资的车队拖着一箱箱的伤寒药,棉衣,防寒食物。 那些医士全都坐好好坐在马车里,恭王殿下曾亲自开口,定要安然无恙地将他们送至斯兰。 远远地,玄越见着白钦朝他招手,他坐在高头大马上,身着急先锋的战袍。 玄越环顾四周,没看到白家人送行,白钦难道是私自出征? 他略一思索,招来身边侍卫耳语几声,那侍卫得了令,骑着快马去追镇国公。 玄越有太多事要安排,只在马上冲白钦招手,白钦不再停留,随大军远去。 听说你们都在默默订阅、投票、打卡、,爱你们呦 第七十章 斯兰奇寒 白宅,一大早就有人在门外敲门,扰了一家子的清梦。 钱婶嘟嘟囔囔上前开门,却见一个侍卫打扮的人站在门外。 她吓了一跳,哆哆嗦嗦道:“大人,您可是有何吩咐?” 那人却十分礼遇,拱手道:“我乃恭王府侍卫,请问府上大人,是否得空见在下?” “唉,您请进,我这就去喊我们老爷。” 大老爷、大夫人已急匆匆地跨进了院子。 “老爷,这是恭王府的侍卫,说要找您。” 大老爷不知道恭王府有何事要找他,大夫人心中却已是有不祥的预感。 “白大老爷,恭王殿下着小人来禀报,贵府二公子白钦,今晨已随大军出征斯兰…” 只见大夫人已失魂落魄地跌倒在地,还看着他道:“什么?钦儿还是去了斯兰?” 大老爷也惊得后退了几步。 迟迟赶来的二老爷扶着二夫人,也惊住了。 “是,白二公子已前往斯兰,不过恭王殿下命在下转告,他已命镇国公,也就是此次的主将多加照拂,且王府也有侍卫在斯兰,定能保贵公子无恙。” 那侍卫说完,便告退了,他还有许多事要办呢。 “老爷,这可如何了得?白钦这个不孝子,他竟然不告而别,这是要他老娘的命啊!” 大老爷上前扶起大夫人,强制按下哽咽说道:“夫人,有恭王殿下嘱托,且钦儿武艺高强,定然不会出差错的。” 二夫人不顾及大肚子,也上前扶住大夫人。 “嫂嫂,你可莫要哭坏了身子,钦儿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要不,明日我陪嫂嫂去净慈寺拜一拜,求菩萨保佑。” 白府乱作一团,大公子白铭还在考场,大夫人本就忧心,这二公子突然不告而别,大夫人便再也承受不了了,竟然晕厥了过去。 玄越一夜未眠,脸上暗青的胡茬也冒了尖,不过他却顾不上自己。 大军出发后,他还有许多善后的事要处理。 京中缺衣缺药,他定然也不能让京中百姓熬不过去,得做好其他安排。 来不及随大军出发的薪柴,准备京中送一部分,其他的,得命沿路州县备妥。 安排好这一切事务,夜神已降临。 玄越还得马不停蹄地进宫回禀。 御书房外,司天监的监正须发全白,哆哆嗦嗦地跪着。 玄越顾不得他,大步迈进御书房。 皇帝斜倚着御座,陈广正为他揉按着额头。 “皇伯父,您又头疼了?可叫御医来看过?” 陈广嘘了一声,玄越再定睛一看,皇帝竟然已沉睡过去。 他也不拘束,朝御案边的小榻走去,下一瞬间,也陷入了梦乡。 不过一会儿,大殿中响起伯侄二人疲惫的鼾声。 许久后,皇帝从梦中惊坐起,就看到那臭小子玄越睡在他脚边的矮榻上。他站起来用脚踢醒玄越,玄越吓得一骨碌爬起来。 二人便面对面站在了一处。皇帝不习惯仰头与人说话,后退了几步说道:“你小子是如何知道,斯兰今年奇寒的?” 玄越虽然只睡了半个时辰,可年轻人到底身子骨好,恢复得也快。他定是不能将颜玉供出来的,也不能将功劳安在自己身上,否则,皇伯父只怕立刻就要下圣旨,立他为太子。 “皇伯父,侄儿这几日在京郊游玩,此乃一神算子告诉侄儿的。” 玄越一骨碌眼睛,皇帝就知道他打什么主意。什么神算子,不过是说出来忽悠他的,他也懒得戳穿。 “那无用的司天监,尸位素餐,占着茅坑不拉屎,直到刚刚,朕命人去问,才来禀报我确有奇寒。朕养着那一帮废物,竟然顶不上一个神算子。” 如此粗俗的话,玄越第一次听皇伯父说,可见他老人家真是气急了。 这两日,玄越在宫外的所作所为,自然是都派了身边的太监,逐一入宫禀报的。 小顺子鞋都磨破了一双,不断地来回于兵部、军营、皇宫。 “皇伯父,此时倒不是追究他们的时候,您不若放了他,刘监正还是有些用处的。” 皇帝听了,只轻轻“嗯”一声。 陈广便领命出去了,他走到刘监正面前,低语道:“恭王殿下替您求了情,赶紧起来吧!今夜回去好好休憩,接下来这些日子,恐怕得住在司天监了。” 陈广自然是知道皇帝心思的,什么时候都帮着恭王说好话,让这些人能记着恭王的恩情。 玄越又与皇帝议了半宿的事,天都要亮了,也就不出宫了。 昏昏沉沉走到寿康宫,倒在了太后寝殿中的贵妃榻上。 等太后和黄嬷嬷上前为他盖寝被,他早已睡熟了。 太后自是不忍心叫醒他,只心疼地看着孙子憔悴的面容。 那日颜玉回府后,刚到垂花门,就听见孩子们的琅琅读书声,她的心也渐渐安定下来。 她对恭王殿下是了解的,他虽然纨绔,却不过是表象而已。 那人天资聪颖,务实能干且忧国忧民、兄友弟恭。大军军需交给殿下管辖,他只会做得比颜玉想的还好。 这一日,颜玉情绪起起伏伏又风尘仆仆赶路,盥洗后,不到戌时就睡下了。 然而,黑暗中,本以为自己倦怠不堪的颜玉,还睁大着双眼,看着床榻上鸳鸯戏水的纹路。 她不解,殿下是何时开始心悦于她的呢?她重生前吗? 她记得那时候,曾远远见过几次殿下,可每次她都不敢看殿下的眼睛,畏畏缩缩的。更未与殿下有任何交流。 那么,是重生后她落水时?也不可能啊。 还是说,是去恭王府拜会老王妃时? 她都不能确定。 想着想着,她拉了锦被盖住脑袋,恭王殿下怎可如此? 即使没有长辈教她,她也是知道的,他二人没有定下婚约,更未成亲,他怎可亲吻她? 况且,他虽说过,要与她成婚,可那不过是为她解困而已。她二人并无关系,他不可以这样对她。 难道在他心中,她就是他可以随意亵渎的人? 颜玉扒开被子坐了起来,她想到颜芙上一世说的那句话:“你知道吗?你就是自甘下贱,这可是恭王殿下说的。” 是了,难道说,她活了两世,在恭王殿下心中,都觉得她乃卑贱之人,所以才如此对她? 她陷入不断地自我怀疑中。 第七十一章 探望舅母 白铭赶考回来,才知道二弟竟然去了战场,娘亲还因此病倒了。 为探听消息,他匆匆去找颜玉。 颜玉有些日子没有去白府,正叫人备马车呢,就听下人禀报白大公子来了。 大表哥见到她就说:“表妹,不好了,二弟去了斯兰。” “大表哥,二表哥是怎么去的,难道是不告而别的吗?” “自从知道斯兰前线战役于我大詹不利,他就更想去斯兰了。娘亲知道后,担心他会有危险,不许他去,还日日看着他。但是二弟他,还是趁夜跑了。” “大表哥,那你是怎么确认他去了斯兰?” “恭王府的侍卫来告诉我们的,二弟房中也留下了只言片语。” “恭王府?” “是啊,表妹。” 听到这里,她反而放心了,玄越曾主动与二表哥交好,他定然会派人看着二表哥的。 “大表哥,恭王府也不可能这么快又有新消息,而且殿下曾说过,只要有消息都会派人告诉我。这样,我先陪你回去看望大舅母。” “好,表妹,劳烦你挂心了。” “大表哥说什么话?我也担心二表哥呢。” 到了白宅,颜玉匆匆忙忙进去,直奔大夫人房中。 大夫人头戴抹额,眼睛浮肿,脸色蜡黄,竟是几日不见,就憔悴苍老了几岁。 她见颜玉进来,眼神中顿时燃起期盼的光芒,忙伸手招颜玉过去:“玉儿,你来了,可有你二表哥的消息?” 才与玄越发生那样暧昧的事情,她是真不好主动去找他的。 不过,这些自然不用告诉大舅母,而且大舅母的问题,她自己就能回答,还能让大舅母心中轻快一些。 “大舅母,您可不能拖垮了自己的身子呀。您就放心吧,二表哥是随镇国公一起去的斯兰,您可能不知道镇国公,但是您肯定听说过四皇子,他还曾经到过咱们白家茶楼喝茶呢,这镇国公与四皇子,都得了恭王殿下的嘱托,他们会好好照拂二表哥的。且恭王府武艺最高强的侍卫首领都在斯兰,他们保护四皇子的同时,也绝不会让二表哥出事的。” 大舅母哪里知道那么多,听说白钦安全无虞,心中挂虑才稍稍少了些,不过还是怨恨那孩子的呀。 “那就好。那个不省心的孩子呀,真是拿他没办法。他幼时,家里穷,没过过几天好日子,眼看家里境况渐好,他还中了武状元,要是在御林军中谋份好差事,易如反掌。他却偏要去那种艰险的地方,你二表哥呀,真是个不省心的。父母在,不远游,他怎么就不懂这个理呢?” 大舅母慈母心肠,定然是无法理解练武之人,想要在战场上拼搏厮杀的心思的。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真是道不尽慈母的忧伤事啊! 颜玉与白真在大夫人房中,宽慰其许久,大夫人总算放下心来,连日的疲惫涌上来,慢慢地就睡了过去。 两位姑娘悄悄出了房间,带上房门又往白真的房中去。 一关上房门,白真就抱住了颜玉。 “怎么办,表妹,四皇子在斯兰就算了,怎么我二哥也非要去那儿?” “表姐,事已至此,我们都无计可施。只有求菩萨保佑他们,也要相信,有恭王殿下的安排,他们都必将安然归来。” 白真是个心性豁达之人,伤感一会儿,拿了帕子出来抹泪。 又“噗呲”一声笑了:“表妹,让你见笑了,表姐比你还大两岁,竟然要你来安慰。说出去真让人笑话。” “表姐,这有什么好笑的。我很欣慰,能在你忧心不安的时候给你些慰藉。” 她又凑过去白真身边,依偎着她,问:“表姐,晚些我回去时,你同我一起回家,住一段时日,如何?” “娘亲现在身体不好,我等她养好身子,再去找你。” “嗯,那我下次再来接你。” 白家最近发生太多事,也许无暇考虑表姐的婚事。不过以防万一,还是让表姐去自己府上住着安心些。 两位姑娘手牵手,预备去二舅父的书房习画,白真是有一些基础的,不过她没什么耐心,所以平日里,也未陪着一块儿上课。 二人路过厅房时,却听大表哥与大舅父正在谈话。 两个小机灵对视一眼,同时往后退,隐匿起来准备听墙角。 只听大表哥正在说“父亲,孩儿有话想同您说。” “哦?什么事?铭儿你说吧。” “我,我,我想请您替我去提亲。” “什么?提亲?” “是,父亲。孩儿知道,二弟去了斯兰,母亲身体又不好,这个时候提亲事,怕是不妥” 大舅父却是朗笑出声:“哈哈哈!你这孩子,提亲是好事,如何不妥。况且,有这事儿忙起来,何愁你母亲身体不好。她只怕一听说此事,就能爬起来收拾聘礼,替你去提亲了。有这事儿转移你母亲的注意力,她的身子定能很快好起来。” “父亲,您是说真的?” “比真金还真。对了,你这是看中了谁家的姑娘?” 他们白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只要身家清白的姑娘就好了,他们别无其他要求。 “是我恩师的女儿方婉,恩师昨日提点我,叫我早日去提亲。” 白铭的恩师方夫子,知道自己的女儿心仪白铭,且白家身家殷实,白铭自身又刻苦上进,中个举人自是不在话下,若是有更好造化,甚至能中进士。如此好的姻缘,他自然是不想女儿错过的。 况且他是白铭的恩师,自己的姑娘嫁到白家,定是不会受委屈的。 “好,好,方姑娘定是知书达理的好姑娘。这样,待会你娘清醒了,咱就去跟她说这事儿。” 听到这儿,白真心想:太好了,有这事儿,娘亲心情好,身体自然能好起来。 而颜玉却在想:若大表哥议亲,下一个就该轮到二表哥了。二表哥不在家,倒是可以以此为借口,为表姐的婚期拖一拖时日。 两位姑娘求仁得仁,都心满意足。 不过,到了二舅父的书房,两人都被二舅父批评了。两位姑娘日日忙碌,已是许久未提笔,自然功力又落后了。 第七十二章 宋氏兄弟(一) 玄越几日未出现,虽然知道他如今定是忙得分身乏术,无暇来见自己,也情有可原。 可知道是一回事,理解又是另一回事。 做错了事,知道要给她递信,如今不得空见她,就不会送信了? 颜玉心中哀怨,抱着枕头辗转反侧,不得入眠。 而颜宅外,恭王殿下骑在高头大马上,虽疲惫不堪,却是望眼欲穿。 然而夜已深了,颜姑娘如今自立女户,自己一个无名无分的外男,想要进入颜宅,必定是会招惹是非的。 再望眼欲穿,再想翻越墙头,玄越都不得不掉头回府。 如今,两府之间隔得那样近,可若颜玉不出门,玄越想要见她一面,却难如登山。 他晃一晃自己疲惫的脑袋,想着:定要叫颜姑娘答应与他定下婚约,或是想一法子,让他二人能合情合理地见面。 随着大军离去,京城里日渐恢复了生机。 那些担心失去亲人的,自然还是绝望地等待,这些切身之痛,旁人是不可能感同身受的。 京城里的青楼、茶楼生意开始火爆,民间嫁娶的红事也照样热热闹闹地举行。 颜玉几日未出门,她猜:也许玄越又派人盯着,只要她出府,就会来见她。可她小女儿心态,不想让他如愿。 周先生已经回了颜宅,他从祥云山庄调了五万两白银,用于采买棉花以及粗布。 铺子的修缮与山庄的扩建,工期不可延迟。是以,颜玉又将自己私库的银两,全数拨了出去。 如今,小姑娘除了私库中堆积如山的珠宝,还有乡君的俸禄,当真可说得是穷得叮当响。 她再不愿意出门,明日还是得去巡两个糕点铺子。 周先生已经看好日子开业:九月二十四日,吉日宜开铺。 她可不敢因为自己的私心误了此事。 下月她就发不出月例了,她还盼着糕点铺子早点赚钱呢,以免她得去当掉太后赏的东珠,到时候就真的贻笑大方了。 上次二舅父批评她,她也痛定思痛,日日拿了画笔,孜孜不倦地练习。此时,她正对着一个柿子,苦心描绘着。 揽月几次拿着茶壶进来为她添茶,次数多了,颜玉就猜,揽月是不是有话要说。 她打趣道:“揽月,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想嫁人了,又不好意思开口?你放心,姑娘我心中有数,定会为你择一门良婿。” 揽月娇羞嗔道:“姑娘,您就知道打趣我,我哪里是为这事。您要是得空,不如见一见宝麟如何?” 颜玉将笔放下,诧异地看向揽月:“宝麟有何事要见我?” 揽月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姑娘,您不知道,那宋家兄弟的老二宋宝麟,实在是太招人疼了。他一大早就来求我,说想拜见您。不过又让我定不能打扰了您,我这才一次次进来看您何时得空。” “哦,我记得那孩子,他和轩儿,不对,应该和李泽差不多大吧?” “是啊,宋家两兄弟,哥哥宋宝麒14岁,弟弟宋宝麟10岁。” “这一个多月过去了,宝麒身体如何了?” “宝麒已经好了许多,不过他不敢来见您,怕给您过了病气。也不敢去学堂,日日窝在房间里苦读呢。” “他倒是有心了,待他好了,叫他来见我。” “哎!姑娘,那您这会儿得空见宝麟吗?” “自然是得空的,我也坐了许久了,该起来活泛活泛。你让他进来吧。” 那日匆匆一见,她对宝麟那虔诚地一跪印象深刻,不过小家伙到底长啥样倒是忘了。 迎面进来的小小少年,身高似乎抽条了不少。他面带微笑,不卑不亢,大大的丹凤眼中,尽是对颜玉的孺慕之情。 走近后,又是扑通一声,跪在颜玉面前。 颜玉听了那声,都替他觉得痛。 她连忙上前,扶起这孩子。 “宝麟,你怎么行如此大礼。” “姑娘,您对我和哥哥来说,就是再生父母,给您行这礼,是理所应当的。待我大哥病好之后,我二人还来给您请安。” “我看你是个懂礼的,快起来吧。今日来见我,可是有话要说。” 那孩子起来后,拍一拍衣摆。 站得如小松树般挺直,有板有眼地作揖,回禀道:“姑娘,今日小子来,是有事相求。” 颜玉见他的样子十分恭谨,就猜这孩子难道碰到了难事?便也收了笑容,说道:“你说,我听着呢。” “姑娘,我和大哥祖籍乃京郊的秋水镇,家中祖辈世代居住于此。我爹是秀才,在镇上开了家私塾,娘亲绣活出彩,我和大哥都跟着爹爹读书,家中原本过得十分充裕。” 宝麟强忍心中悲痛,继续述说。 可这一切却在去年花朝节时戛然而止。 那夜,宋家四口人一起去游街。爹爹俊朗,娘亲貌美如花,两个男孩活泼开朗。四个人站在一处,就如一幅画般养眼,路过他们身边的人,都忍不住回头看。 这善良正直的一家人,被人盯上了却毫无察觉。 他们回家时,竟有宵小尾随其后。 没过几日,二叔母登门拜访,约娘亲去拜佛。 尽管娘亲与二叔母不和已久,还是不忍拂了她的脸面,也就跟着一块儿去了。 不过,这个善良的女人,从此再也没能回家。 她在去寺庙的路上,被人玷污了,自觉无颜活在世上,跳河自尽。 二叔母独自回来后,却不说实话,只说她跟野男人跑了。 宋父与宋母,成婚多年,恩爱有加,宋父自是不相信自己的妻子,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他私塾也不开,日日领着两个孩子,到处找宋母。 过了两日,宋母的尸体被人从河中捞了起来。 宋父扑上前去查看妻子的尸体,一眼就看出,妻子临死前被人凌辱过。 母亲去世了,还如此不堪,两个孩子哭得昏天暗地,都发誓要为母亲报仇。 宋父拖着妻子的尸体,带着两个孩子,去衙门告状。 然而,宋父这个瘦弱书生,竖着进了那衙门,却是横着出来的,两个孩子再见到父亲时,父亲也已离开了人世。 县令指使衙役,案子都不查,就活生生将宋父打死,还对外宣称,宋母乃宋父杀死的。 第七十三章 宋氏兄弟(二) 两个孩子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就这样散了。 宋父宋母的丧礼草率地办完,没过几日,那黑心肠的二叔,他们父亲的亲弟弟,就将他二人卖了,还霸占了祖屋。 他还小,不知该如何应对,可大哥却是拼命从人牙子手中逃走,回去找二叔复仇。 然而,这不过是飞蛾扑火而已。 大哥再度落入那对烂了心肠的夫妻手中,他们对大哥又下毒手,一碗浓浓的毒药灌下后,大哥再次被送到人牙子手中。 小小的人儿讲到一半,就已经泣不成声。 不过他还是继续坚强地往下讲,他知道姑娘菩萨心肠,他现在只能求姑娘,才能为父母洗清冤屈,他们兄弟二人才可能开始新生活。 颜玉听到这里,拼命压抑住哽咽声,上前扶住宝麟。 “宝麟,你能确认,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姑娘。”那孩子扬起满是泪水的小脸,嘶哑着声音说道。 颜玉幼时过得坎坷,可她毕竟有太后、恭王府的庇佑,颜府众人只是用各种小手段对付她,所以她才能苟活到现在。 宋家这件事,她不可能袖手旁观。那丧尽天良残害宋父宋母的人,那昧了良心卖掉亲侄子的人,他们都应该得到报应。 “揽月,去叫邓叔来。” 颜玉拿出帕子,替宝麟擦拭泪水,郑重地对他允诺:“宝麟,你信我吗?这件事,我定会为你们兄弟二人做主,所有参与其中的歹人都必定受到惩罚。” 邓叔来到会客厅,颜玉免了他行礼,说道:“邓叔,宝麟父母惨死,兄弟二人被亲叔父卖给人牙子,这件事情我必定是要管到底的,你带着宝麟回乡一趟,务必把这件事儿查清楚,我们要给宝麟的父母翻案。” 弱小如宝麒宝麟,到今日,都不知道母亲是被何人所害,也不知道县令为何要打死父亲。 邓叔听闻后自是允诺:“姑娘,这事儿您就放心交给我吧,我带上两个护院和宝麟一起去查探一二。” 邓叔等人走后,颜玉却是坐卧难安。 她如今虽贵为乡君,拿朝廷俸禄。却是无任何实权,若管辖秋水镇的县令确实有问题,以她如今的能力,却是不能将之绳之以法。 她当然可以去求助玄越,不过她如今已是一家之主,不能什么事情都指望着玄越。 她必须得改变现状才行。 她总不至于,一辈子都靠着娘亲给她挣的恩典过活。 周先生回来后,颜玉将自己的疑惑说给他听。 这些日子,周子瑾已是渐渐地对颜玉有所改观,她是一个娇滴滴的姑娘,但是她的心中自有丘壑,且是有大爱之人。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姑娘,您的忧虑是对的。不过咱们倚靠恭王府,太后娘娘的恩典,却是不能好高骛远,定然不能放弃了这个依靠。当然,从此后,咱也应该慢慢着手,建立起来您自己的人脉才行。” “您如今已经是乡君,比京城绝大多数的姑娘身份都高。且咱们花了五万两白银做棉衣,送往前线的事情,虽然您是一片好心,但在下却是想为您博得一些好名声的,是以,这些日子已经在外为您宣扬开来。” “您的乡君诰命乃因斯兰而起,在下倒是想,从斯兰一事上为您谋取更多。” 周子瑾是一个商人,他所做之事都是要求利的。 颜玉自然明白他的好意,可她捐赠棉衣这事儿,乃出自心中的夙愿,却不想过多宣扬。 “周先生,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咱们捐衣,是出自一份真心,若被过度宣扬出去,反倒让人觉得我颜玉有所求,如此反而不美了。” 周先生略一思索,颜玉说的是对的,不过他还是说道:“既如此,那您捐衣这事儿,只用缩小知晓之人的范围即可,譬如恭王殿下,太后娘娘,甚至是皇上。为姑娘谋取名声倒不急于一时。” 颜玉所做的事,不用宣扬,就会被恭王知晓,恭王如今如此为她着想,太后、皇上还能不知情? “好,那此事,咱们以后慢慢再议吧。” 粗布已备好,棉花陆续从南方运回来。 颜玉嘱咐胡婶,组织全府的丫鬟嬷嬷媳妇一起动手做棉衣,可这却实在太慢了。 与周子瑾商量后,他们决定把那闲置的绣楼暂时用作制衣房。 几个掌柜低调地请来大量妇人制棉衣,有那亲眷在斯兰的,还是求到绣楼来,不要工钱,也要帮着做棉衣。 颜玉不想制衣的事情传扬出去,然而现实情况却是,他们不得不招募这些妇人,那么她捐衣的事情自然隐瞒不住。 颜玉还是得出府的,糕点铺子已完成修缮,明日即将开业。 大气打眼的招牌上写着几个大字:百年老店,小字则写着:李记糕点铺,店铺内修缮后焕然一新,扬州来的糕点师傅已经到了,开业后,在李记原有糕点基础上,将增加约十种扬州糕点。 周子瑾建议,将各种糕点都做些小样出来,用于试吃,开业前三天,全场糕点削价三成,买得多的还可以更优惠。 颜玉一番巡视下来,觉得十分满意,准备离开此处去看分铺。 店铺前,一些碎嘴的妇人正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这李记糕点铺,如今已经换了东家了,听说是一位颜乡君。” “是啊,我听说了,这李家呀,前些年都说他们倒大霉了。可如今你看,这铺子重新开起来,连他们家那小孙子,都去了乡君府上读书,这是搭上贵人了。” “可不是嘛,我可听说李家那些族亲可是咬碎了银牙,只能往肚子里吞。他们哪,可不敢惹这位颜乡君。” “嘿嘿,我听说这个颜乡君,已自立女户。李老太太不会是打着等李泽长大,上门做赘婿的主意吧。” “你这个碎嘴的,哈哈!我和你说,那颜乡君哪,可有等得了,李泽才几岁?” “哎!你们快看,那长得天仙儿似的,是不是就是颜乡君,你看她边上那位公子,风度好得很,那位才是她的赘婿吧。” 玄越过来就听到这些胡言乱语妇人的话,气得火冒三丈。 那小兔崽子不足为惧,可是周子瑾日日在颜玉面前晃荡,却是个大敌,他得想个办法才行。 第七十四章 第一问 有侍卫大声唱到:“恭王殿下到。” 李记糕点铺门前,那些百姓们纷纷跪下:“参见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玄越傲慢地从高头大马上翻身下来,并不叫他们平身。 颜玉等人听闻也走出铺子,二人齐齐上前拜道:“参见殿下。” 玄越一看他们的做派,就火冒三丈,这是形影不离吗? 他想见颜玉,让侍卫在颜宅门口盯了几日,好不容易她出门了,才得见一次。 而这周子瑾,不仅住在她府里,还日日与她形影不离。 他上前虚扶了颜玉,道:“颜乡君,你起身吧。” 他没让其他人起身,百姓们继续跪着,周先生也还是拱手作揖。 颜玉见此情形,瞪向玄越,他却视而不见。心中暗道:这小姑娘,如今越发无法无天了,竟敢回回瞪我。 颜玉见他不理自己,心中焦急,只能上前一步小声说道:“殿下,你快让百姓们起来吧。” 小姑娘温言软语,玄越自是要听的。 他抚了抚自己的袖口,漫不经心说道:“都起身吧。” 说完,背着手,走进了铺子。 待他走后,百姓们才敢起身,那碎嘴的妇人又悄悄说了:“早就听闻,这颜乡君得恭王府庇佑,如今看来,确是真的。你看,她只是开一个铺子,恭王殿下都要亲临。以后啊,咱可莫要得罪了人才行。” “还用你说,行了,快走吧。不要命了。” 玄越进了铺子,颜玉自然得跟进去。周先生和铺子里的掌柜、伙计正准备进去时,却被小顺子低声拦住了。 “你们进去干吗?”说着,蹙着眉头,还伸手拦下。 周先生看这架势,知道姑娘今日怕是不得闲,去巡那分铺了,于是他拱手对小顺子道:“这位公公,在下乃颜乡君府上的大管事,麻烦您待会儿转告一声,请乡君莫着急,分铺那边,在下过去就行了,姑娘可以先行回府休息。” 小顺子听了这话,定睛看一眼周先生,暗道:此人倒是上道,十分有眼色。 他便伸手虚福一礼,说道:“您就是周先生,您的话自是会带到的,您请便吧。” 周先生便带着赵管事走了。 铺子里,恭王殿下背着手踱步,东看看西瞧瞧,甚至还纡尊降贵亲自动手摸摸。看完后,终于舍得坐下来了,又指了身边的椅子,请颜玉坐下。 颜玉装作看不见,坐得远远的,那人靠不住,谁知道什么时候又要动手动脚。 “你这铺子虽小,装饰得倒便利,听说明儿开张?” 颜玉还生着闷气呢,并不想理他。 然而他说到铺子开张,她就想起来,娘娘说过,以后要给她的铺子做长期主顾的,眼前这尊大佛可不能得罪了,他可是财神爷呢。 “是啊,殿下。明日开张后,我还要给娘娘送点心去呢。” 玄越轻笑一声,定睛看她,刚刚明显不想搭理他的,怎么转瞬就笑盈盈地,这小姑娘的心思,可真难猜。 他哪里知道颜玉如今的困境,小姑娘就想赚得多多的,早些贴补钱袋子。 不过,明日她会去自己府里,这就不用自己派人盯着她府上了。 那他今晚得去户部夜值才行,这样,明日就可以在府中安心等着了。 此处太招人眼,他不能在此停留太久。但只见一眼,如何能缓了他的相思之情。 他直视言语,站起身来,朝她一步步逼近。 颜玉看他这架势,也起身来,步步后退,眼看着又要磕到墙壁了。 想到马车中的事,她举起双手捂住唇瓣,睁大了眼睛瞪他,支支吾吾说道:“你,你别过来。” 玄烨也没准备做什么,不过是想靠近一些,看她这样子,倒是被她逗笑了。 他俯低了身,双手撑在墙壁上将她困在自己怀中。 小小的姑娘,锁在自己怀中,如此赏心悦目。 他又凑近了她耳边,耳语道:“玉儿,你这是怕了?” 他温热的鼻息喷在颜玉的耳朵上,只见她的耳朵迅速充血转为绯红,手背上的小疙瘩一粒粒立起来,颜玉只觉得自己身体有些虚软,这是她从未有过的经历。 她不想忍了,猛地推开玄越。疾步走开后,回头看他说道:“殿下,在你的心里,你是如何看我的?” 玄越察觉不对劲,收起戏谑的表情。 为何小姑娘转瞬间,看起来如此悲伤。 他不明所以,心中有些不自在,难得还脸红了,只道:“你为何这样问?我能如何看你?” 颜玉未能得到预期中的答复,失落万分。不过,她不想让玄越看出她心中的期盼,便不再看他,说道:“殿下,我这正忙着呢,还要去分铺巡视。您若是无事,我这就告退了。” 玄越心想,反正二人明日还会见,到时再问她缘由即可,此处倒是确实不宜久留。 是以,他又提步上前来到颜玉身边,俯下身与她对视,说道:“那明日我在府中恭候,莫要让我等太久。” 说完,潇洒回身走了。 待他出了铺子,颜玉才敢说抚胸口。最近她是怎么了?每次殿下一靠近她,她的心脏就不受控制,“砰砰砰”乱跳。殿下若是再走得近一些,约莫都能听见她的心跳声了。 这就是心动吧,她已是心悦于恭王殿下。 可她不敢逼问殿下,心中是如何想她的,怕她这些日子的心动,不过是自作多情而已。 那种付出感情,却得不到回应的日子,她一天也不想再过。 在未确认殿下的心意之前,她不会,让自己无路可退的。 重活一世,可不能再过上一世的日子了。 颜玉出了铺子,有下人来禀报了周先生的去向。 不用去分铺也好,她心中正乱着呢。 而这边,玄越后知后觉,颜姑娘那么问,难道是在试探他的心意?如果是的话,刚刚他的表现真是…… “追女脸皮要厚,嘴巴要甜,手要宽,不然姑娘怎么心甘情愿与你在一处。”这可是刘业的至理名言,想到这儿,他吩咐小顺子:“去,让刘业到户部寻我。” 他忙着呢,没空去找他,反正刘业整日无所事事。 第七十五章 铺子开张 詹和十五年,九月二十四。 真正属于颜玉的第一份产业,糕点铺子正式开业。 这一日,茶楼、大街小巷,百姓们都在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那百年老店李记糕点铺重新开业了,而且一开就开两家,一家还在原来那位置,另一家则在昌南大道上。” “是吗?那以后想吃他家糕点,就不用跑那么远了。” 又有人说:“不对呀,我怎么记得,早就有传闻,李家糕点铺开不下去了。” “这你就孤陋寡闻了吧,颜乡君你知道吗?颜乡君帮着李家呢,且铺名儿还是李记糕点铺,我听说呀,昨天连恭王殿下都莅临了。” “哦,那可真是要去尝尝鲜。” 坊间传播消息的人,细一看,可不都是些颜宅下人吗?这自然又是周子瑾的手笔。 也有那些妇人拽着孩子,匆匆往糕点铺而去的。街坊邻居看见了,拽住她的手就问:“哎,你怎么跑这样快?” “哎呀,你没听说呀,今儿个李记糕点铺开业了,凡是孩子去了那儿,都给免费拿一块儿糕点。” “真的,哎呀,那我也得赶紧回家,把我家大毛、二毛、三毛、四毛、五毛、六毛一块儿带着去,也给他们吃点儿好的。” “可不是嘛,快去吧,迟了说不定就没了。” “大家不用急,我都听说了,今儿啊,只要你买,肯定备足货。而且我还听说,今儿去买糕点全部销价三成。多划算呢。” “真的,李记糕点铺的出品,可是相当不错的,销价三成,那我定是要去买一些的。” “那你可一定要去,听说这三天买糕点的,全都能得一张红票,下次去买,都能再削价一成。” 颜府的护院、小厮们,今日都在两家糕点铺前维持秩序。邓叔更是亲自护在颜玉左右。 辰时,店里伙计燃放了爆竹。爆竹震天响,铺子门前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全都捂着耳朵,笑嘻嘻地看着,此处热闹得如过元日。 孩子们等得不耐烦了,望眼欲穿地看着铺里伙计手里端的糕点。 周先生携李老太与李泽站在铺子门口中央,周先生致辞:“各位街坊邻居,今日咱百年老店李记糕点铺重新开张,感谢各位莅临,小店实在是蓬荜生辉。待会儿伙计们,会给在场的邻居们各派发一小包糕点,切勿嫌弃。感谢各位邻居,这么多年来,对李记糕点铺的支持。另外,连续三日,铺子里的糕点全部削价三成,另赠红票一张,凭此红票,以后来买糕点时都可削价一成。咱是百年老店,童叟无欺,货真价实,味道绝好,造型美观。今日起,咱还新增了扬州糕点,扬州糕点也是一绝,各位切莫错过。多谢各位街坊邻居捧场。伙计们,上糕点。” 周先生本就仪表堂堂,如今如此热情地吆喝,自然赢得了满堂彩,人群中不断有人叫着“好”。 当然好了,这可比他们知道的,只给小孩儿送一块糕点好太多了。 你不见那些伙计,托盘都堆着小山高的包裹,每一包糕点,目测里边儿都有好几块,今日店家真是诚意十足。 家境稍微好点儿的人家,不好白拿,自是要额外买一些的。 家境不好的人家,当场就拆了包裹,拿出糕点分给孩子们。孩子们吃得狼吞虎咽,口中直赞:娘亲,实在太好吃了。 这何尝不是在给李记糕点铺宣扬名声呢。 现场一片热闹,也掩盖不了赵掌柜的声音: 喜讯:恭王府预定,每日八色糕点礼盒一个月。 喜讯:宁王府预定,每日八发糕点礼盒一个月。 喜讯:镇国公府预定,每日八发糕点礼盒一个月。 …… 在场的人听了都感慨,这李记糕点铺以后只怕是不愁生意,定能生意兴隆,财源滚滚。 恭王殿下昨日听完刘业的“心得”后,随口说了句:记得去给颜玉撑场子。 这刘业十分上道,颜姑娘以后恐怕就是恭王妃了,这嫂子的生意,还不得帮一把。 他回了自己场子随口一说,公子们各个都答应了,今日都让府中下人去订礼盒。 颜玉并不现身的,只笑盈盈地挽着娴嬷嬷,看着这一切。 娴嬷嬷如今倒是不怀疑周子瑾了,心中暗道:“周先生确实是有大才,这铺子开得可真热闹。不过归根结底,也是我们姑娘慧眼识英雄。” 李记糕点铺总铺,生意红火。分铺也不遑多让,它的位置本就好,附近都是富贵人家。从前他们走几条街去买李记糕点,如今家门口就能买着了。 李掌柜也在门口唱着: 喜讯:右相府上预定,每日八色糕点礼盒一个月。 喜讯:颜侯府预定,每日八色糕点礼盒一个月。 …… 孩子们在铺子前欢庆如过年,路过的人看这儿热闹,听闻是百年老店开新铺,也是要自掏腰包,买些回去给媳妇儿尝尝。 颜府的下人,会灶上活儿的都去了铺子,帮着做糕点。 颜玉回府也没饭吃,提了各色礼盒,就去恭王府,准备找老王妃蹭饭。 她当然想不到,玄越居然不去当值,就在家里候着她。 坐在去恭王府的马车上,颜玉轻轻哼着民调,这姑娘五音不全却不自知,揽月低头偷笑,被颜玉瞪一眼,才稍微收敛些。 姑娘长这么大,小时候没人教她唱曲儿。自己唱得不好也不知道,可每次她唱曲的时候都是她心情最好的时候。 娴嬷嬷每次听了,从不嫌弃她,每每还要赞扬她:“姑娘唱得歌真好听,像那百灵鸟似的。” 颜玉心中知道自己约莫唱得不好,不过不太清楚,她竟然唱得十分不堪。 唱了一会儿,颜玉说道:“揽月,你知道吗?下个月不用愁月例了。而且这糕点铺虽然姓李,可它却是我颜玉的。我看着它从当初岌岌可危的惨状,变成了如今鲜花似锦的样子。心中着实骄傲,是我改变了它。” 当着别人的面,她可不会这样子居功。只会说:这都是周先生的功劳。 可周先生也是她慧眼识英雄聘来的呀,所以李记糕点铺就是因为自己才变繁华的,没错! 感谢阿亮,达奚w的投票,爱你们呦!有新读者,实在太感动了! 第七十六章 娘娘助攻 颜玉到恭王府门口,老熟人祝嬷嬷已恭候多时。 以前她来,祝嬷嬷十分热情,对她也尊敬,这一次,她竟莫名从祝嬷嬷眼中,看出那种对主子般的尊敬。 祝嬷嬷亲自扶她上了软轿,又伺候在身侧,与她有说有笑,让她宾至如归,心情畅快。 到了正殿,老王妃与殿下正坐在一处说话呢。不知在说什么,老王妃被殿下逗得满脸笑容。 颜玉见玄越竟也在家中,心中诧异,快走几步到娘娘跟前行礼。 “娘娘,玉儿给您请安了,殿下万安。” 老王妃满面春风起身,亲自扶她起身。高兴地说道:“玉儿,本宫可又有些日子没见你了。小姑娘长得可真水灵。本宫看到你,心中就欢喜。” 看着她身后下人们拎着的食盒又笑了:“本宫听闻,今日你的糕点铺重新开张了,这可是铺子里的糕点?” 颜玉扶娘娘坐下,说道:“是啊,娘娘,是城西百年老店李记糕点铺的糕点。我们还从扬州请了师傅过来,如今选择可多了。” 她随手打开一个食盒,呈到老王妃面前。 热腾腾的糕点香味飘散开来,老王妃看了看,拿起一块墨绿色的糕点,说道:“玉儿,你快看。这个是芝麻绿豆糕,本宫幼时曾经吃过,心中一直念念不忘,不过就是再也没找到过。本宫尝尝,是不是还是那时候的味道?” 玄越望着母妃与颜玉的互动,心中欣慰,不禁感慨:他得尽早把颜玉拐到他府中才行,以后,他再也不用为这小姑娘辗转反侧。母妃有了这么喜爱的儿媳妇,也就不再忧虑了。 他也凑上前去,拿起一块糕,说道:“母妃,没听您说呀,不然就是翻遍京城,也定要为您找出来。” 他放进口中咬了一口,口感粉糯,甜味适中,香味扑鼻,还能闻到绿豆、芝麻的清香。 他吃完拍拍手,又拿起一块吃,边吃边说:“嗯,不愧是百年老店,这滋味果然不错。母妃,这可是您记忆中的味道?” 没等到母妃回答,他再一看,惊着了,老王妃正眼含热泪。 他忙躬身上前,问道:“母妃,您这是怎么了?” 老王妃破涕为笑,说道:“越儿,这就是母妃幼时吃过的味道。那时候你外祖母还在,有一次我病了,她老人家拖着病体,亲自去寻了这糕点回来给我。后来我好了,你外祖母却去了,这糕点味道,便一直留在母妃心中,再也未曾散去过。” “原来您是想起外祖母了。您想她了,这几日,儿子就带您去她老人家面前拜一拜,可好?” “好。以后想母亲了,倒是有个念头了。” 娘娘舒缓了情绪,拉过颜玉的手说道:“本宫听越儿说,这家铺子可是百年老铺,你接手之前已是岌岌可危。虽说你也是为了做买卖,可挽救了这家铺子,却是大功德一件。如我这般念着这百年老铺滋味儿的人,定是不少,不知道多少人心中得感谢你呢。” 几人说说笑笑,祝嬷嬷进来请他们去用膳。 颜玉扶着老王妃一块儿走过去,玄越原本也扶着老王妃的。过了一会儿,又挪到颜玉身边,打趣道:“我听说,你是特意来蹭饭的?” 颜玉听了脸上绯红满布,老王妃不忍看她窘迫。轻拍玄越的手臂道:“玉儿这是与我亲近,才过来用膳的。你这不懂事的,莫要取笑玉儿。” 三人围着一个小圆桌用膳,这样也显得更亲近一些。桌面上布满了菜肴,红烧狮子头、汤圆、鱼丸,都放在颜玉的面前。 如今,整个恭王府的人都知道,颜玉爱吃圆的东西。不用老王妃吩咐,厨房就做了这些菜,布菜的下人也自动将之放在颜玉面前。 颜玉的脸更红了。 玄越看着他的小媳妇,心中圆满极了。这样一家三口坐一块用膳的场景,梦中也曾有过。如今虽未名正言顺,他倒是觉得指日可待了。 席间,老王妃、玄越一个劲儿为颜玉夹菜,挑的还都是她喜欢吃的。 颜玉吃下一块玄越夹的鱼丸,小脸瞬间鼓起来,如同一只小仓鼠。 玄越喜爱她这吃得香喷喷的样子,就迷上了为她布菜。多夹了几次之后,那小姑娘竟又拿眼瞪他,他只好收了筷子。 老王妃吃得少,早就停了筷子。见他二人这样的互动,拿帕子掩了嘴唇偷笑,又不敢太明显,小姑娘脸皮薄,怕她害臊,以后不敢来她府中用膳了。 用完膳,几人顺着府中蜿蜒曲折的长廊,散步消食。 “玉儿,我听闻,你近日又做了一件大好事?” 颜玉红了脸,有些埋怨周先生。她虔诚地看向老王妃:“娘娘,我也是为了尽一点儿心意。不过因为棉衣制作,量大且需赶时间,不得不请了许多妇人赶工,这就传了出去。事儿还没做好呢,玉儿真是惭愧。” “你呀,太过谨慎了。如今自立女户,在民间名声好些,于你而言总是有益无害的。” 老王妃未明说,虽以后做了她儿媳,她只会疼惜她。可过往那些被颜府败坏的名声,若是能挽回了,颜玉行事总能便利许多。 到了老王妃午憩的时间,她对颜玉说道:“本宫乏了,玉儿,你今日若无事,便在王府待久一些。本宫午憩后,还想再与你一处说话呢。” “好,那玉儿送您过去。” “不用了,我有莫娘呢。你们小年青自便吧。” 老王妃这是帮着玄越呢,她儿子的眼睛就差黏在小姑娘身上了,她得帮帮手,她儿子也好早日结束光棍的日子。 二人恭送老王妃,待老王妃走远后,两人默契的同时看向对方,玄越满眼宠溺地看着小姑娘,颜玉却瞪着她。 玄越已数不清了,这小怂包从何时起,竟常常瞪他。 不过他看她那副样子,却是心中欢愉。若她如从前那般,视他如洪水猛兽。他如何能与她亲近? “玉儿,你过来,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他回头瞟一眼小顺子,小顺子这个人精,立刻就明白了。拦下揽月,二人只远远地跟着。 感谢伊天伊天伊天、流水的云、matcha的打赏,投票支持,爱你们呦 第七十八章 第二问(超甜) “在你心中,你到底是如何看我的,为何你总是这样对我动手动脚?” “玉儿,你就是我心中的明月,是天上的小仙女,我心悦你,才会情不自禁。你可明白?” 这些酸词可是刘业教的。 “你,你脸皮真厚。我们无名无分,你这么做,就是耍流氓。我以后再也不想见你了。” 说完,她就准备往外跑,玄越哪里会放过她,他上前就将她禁锢在怀中,说:“玉儿,你别走,你听我说。” 颜玉不动了,她倒是要听听,他能讲出什么花儿来。 见她不动了,他放开她,虚扶着她,直视她的眼睛。 “玉儿,你想想,我曾经对你说过什么?” “说了什么?”她气嘟嘟道。 “我曾说过,要和你定下婚约。从那时起,我就把你当成了我的未婚妻,我心中爱慕你,看到你就想亲近,我真希望你明日就能嫁予我。” 颜玉愣住了。 “你当初让我嫁你,难道不是为了给我解围?” “傻姑娘,若我心中没有你,何必为你解围,我管你进不进宫,和我没关系呀。我爱慕你,那时那种情况,我们定下婚约,才是两全其美!” “可我娘亲救了你,你不帮我解围吗?” “玉儿,我很感激你娘亲。不过,我不会拿自己的终身幸福来报恩。我心悦你,有你娘亲的恩情,我只会更敬你。我想娶你,从来都只是因为你是你,你是我心上的人,如此而已。” 像玄越这样冷峻的人,讲起情话来,更是直击人心。 颜玉迷茫了,终于清楚答案后,她反而更加不相信了。活了两世,第一次有人向她剖白,而且还是俊美如神只,高不可攀的恭王顾玄越。 她不信。 她迷茫无助地看着他,想要确信他话中的真实性。 她看见了,他的眼中都是她,他的眼神温柔似水,脉脉含情,就连虚扶着她的大手,都那样小心翼翼。 “你,真的心悦于我?没有骗我吗?” “当真,这辈子我绝不骗你。” 颜玉很想哭,可她忍了下来,自己心仪的人,也爱慕自己,世间不可能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她应该高兴啊! 玄越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神情,就怕今日的表白失败。 小姑娘又哭又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玉儿,你可曾心悦于我?” 这人那样贪心,刚刚才说出口的话,就想她马上还他。 她才不惯着他呢。 可要她矢口否认,她也做不到。 玄越焦急地等待答案,可她却闭口不言。他心中是略略知道答案的,至少她没有否认,不是吗? “你也心悦于我,对吧?” 颜玉脸蛋、耳朵、脖子都羞红了。 “我才不告诉你。” 那娇滴滴的声音,无不在宣示着答案。 玄越狂喜,抱起颜玉转圈圈:“哈哈哈!玉儿也心悦于我。” 玄越这辈子,第一次感觉到如此开心,浑身毛孔都透着愉悦。 颜玉锤他:“快放我下来,我头晕。” “好,这就放你下来。” 可他说的放下,却是又抱着她坐去了刚刚那个角落。 玄越侧抱着她,又拉着她的手去环住自己的腰,待她搂紧了他,他才满意。 然后又袭向她的嫩唇,辗转反侧,她口腔中的每个角落都不放过。 颜玉嘴唇都被吸麻了,心也不知被飘荡到何处。 玄越又缓缓侧向亭子靠背,拉着颜玉扑在他身上,继续吻着这心尖上的小姑娘。 颜玉缓慢睁开眼睛看玄越,他脸上神情那样迷醉,仿佛世间仅有他二人般,仿佛她就是他的唯一。 她的心悸动着,她好喜欢眼前这个人,他让她的心满溢着幸福。 颜玉开始回吻他,吻他的唇瓣,从左至右,不放过任何一寸,来回舔舐。玄越睁开了眼,看着这个他愿意为她痴狂的姑娘,她也在放开心扉,极力容纳他,他们互相努力着,誓要将对方融入自己的身体才罢休。 这些日子以来,他的单相思,他的求而不得,此刻都得到了圆满,他要再次向她求婚,要她早日成为他的妻,要他们二人的名字写在同一张婚书上。 好景不长,亭子外边儿,揽月还是冲过来了。 “姑娘,您可在里面?” 小顺子急死了,这个揽月怎么回事,怎么就不听劝呢。要是打扰了殿下的兴致,殿下又要踹他、折腾他了。 又过了一会儿,等不到他们的答复,揽月径直走了进去。 殿下正襟危坐,手护在腹部上; 颜玉站得远远的,甩着帕子,极认真的赏着外边的花。 听见她进来的声音,清了清嗓子道:“我在这儿呢。” 然而揽月却一眼看出了不正常:姑娘,您平常甩帕子可不是往右边甩的;亭子外边,花都谢了,您看什么看得这么认真?我都见着您了,您才说您在这儿,这不是欲盖弥彰吗?还有,你那红彤彤的脸,高高肿起的唇瓣是怎么回事? 她再一看恭王,等等,恭王唇上怎么有口脂? 等等,姑娘唇上的口脂呢? 揽月气场全开,两个主子瑟瑟发抖。 揽月生气了,颜玉偷瞄她的表情不对,还是鼓起勇气说道:“揽月,咱们也去午憩吧,走。” 她要赶紧将揽月带离案发现场,不能让她看出猫腻来,然而,颜玉显然低估了揽月的火眼金睛。 看她们主仆二人走远,玄越抚了抚自己的下袍。 刚刚那一瞬间,实在太惊心动魄了,不过够刺激!听见脚步声,二人即争分夺秒的分开。 不过,这揽月不能留了,得让小姑娘赶紧将她嫁了。 换了单清,绝不会来打扰他。嗯,得再给单清送点补药,她早日好了,他的幸福也就不远了。 不过,他想得挺美。他忘记了,上一次自己想与颜玉共骑一骑时,就是单清搅和的。 小顺子见主子笑得一脸春心荡漾,也不找自己麻烦,暗叹:总算逃过一劫。 揽月一言不发,只心中盘算着。 颜玉见此,放下心来,看来揽月未发现异常,太好了! 殿下实在太讨人厌了,总勾引她。 下次,一定要义正词严拒绝他才行。 第七十九章 嬷嬷教导 颜玉午憩起身,娘娘正在撸猫,她便坐在了离她稍远的位置。 “玉儿,可是怕猫?”又抱起猫,对祝嬷嬷道:“快,把猫抱走。” “娘娘,不必如此,我也喜欢猫,不过只是喜欢看,并不敢接近。” “既如此,许也是怕的,叫人带下去吧,咱们娘俩说说话。” 那猫正舒服呢,又被眼前这人打扰了,它怒视颜玉,伸出猫爪,在空中装腔作势地乱抓一通。 “咳!”玄越来了,重重咳一声,那猫也不装了,从嬷嬷手中跳下地板,一溜烟地跑了。 颜玉看了,忍俊不禁。 “你呀!和一只猫计较什么?” “母妃,您日日抱着它,对它可比对我好多了!” “不像话!说不过你。” “颜姑娘,咱来对弈吧!” 老王妃身子不好,不能久坐,所以从不下棋。 颜玉不敢直视玄越,只对娘娘说:“娘娘,不如您来吧。” “不了,你们年轻人玩吧。莫娘,扶我去走走。” 她可不想招儿子厌烦。 可有人不怕招恭王厌烦呀,待玄越、颜玉坐好后,揽月扯了一张凳子,坐在一旁观战。 不管恭王殿下如何明示暗示,都绝不离开,眼睛都不眨一下。 玄越心中咆哮:明日,明日就要将揽月嫁了。 之后,厅中总是听见揽月的重咳声,因为那两人对弈吧,下着下着,眼神就痴缠到了一块儿。 她哪能容忍? 玄越忍了许久:“揽月,你要是病了,王府有府医,可要去看看?” “好啊,姑娘,您陪我去吧!” 玄越卒。 夕食中,玄越照样给颜玉布菜,可小姑娘不再香喷喷地吃菜,羞窘得小口小口吃,且不动他夹的菜,还不敢看他。 娘娘看着他二人的互动,心中欢喜。这才几个时辰,看来进展不错。 天色欲晚,玄越送颜玉回府,隔了这么久才见面,且见一面又难,玄越哪里舍得这么早放她回去,他便提议走着回去。 刚开始还好,他和颜玉能走在一处。 可走着走着,揽月这个没眼色的,竟然敢走到两人中间来。 这什么情况,颜玉府上的丫鬟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 是可忍孰不可忍,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小顺子,你们几个,把揽月给本王先送回去。” 揽月无助地看向颜玉,颜玉假装没看见,无语看天。 碍事儿的人总算走了,玄越颜玉二人总算能走一块儿了。 玄越侧头看小姑娘,颜玉也仰头笑盈盈地看他。玄越见路上基本无行人,没过一会儿,就靠近颜玉,两个人宽大的袖摆便靠在了一处,外人看了,只觉得二人走得有些近。 可内里却大有乾坤,玄越强健有力的大手,正轻轻拉着颜玉的小手。两人对视一笑,默默往前走,心却连着心。 颜宅近在眼前,玄越不得不放手了。 揽月气势汹汹地站在那里,旁边是为她撑腰的老迈的娴嬷嬷。 玄越不便久留,侧身轻声说:“玉儿,我回去请母妃看好日子,到时候来你府上提亲。” “啊?这也太急了。且府上就我自己。” “急?当然急了。我恨不得明日就娶了你。” 顿了顿,又说:“这样吧,明日我去你舅父家,与你舅父商量此事。提亲那日,请大舅父大舅母为你做主,如何?” “可是我还没想明白……” 他揉一揉她的发顶,不让她迟疑,道:“乖!听我的。” 玄越一碰她,她的脑子就停摆了。 “好!” “乖!你进去吧。我还去衙门办事。” “嗯,那你快去吧。别累着了。” 颜玉依依不舍送走情郎,一回头,娴嬷嬷板着脸等着她呢。 “嬷嬷……” “姑娘,回去再说。” 说完,不等她回府,率先走了。 颜玉在后面瑟瑟发抖,嬷嬷从来都对她温言软语,如此做派今生倒是第一次。 上一世,她要去流仙郡王府为妾,嬷嬷劝不住她,心如死灰,来她跟前辞别时,就是这样的神情。 揽月凑到颜玉身边说道:“姑娘,您等着吧。嬷嬷定会教训你的。” “揽月,你可不能这样,待会儿帮我说说情吧。” “那可不行,今日你做错了,定是不能再错下去,好好接受嬷嬷教导吧。” 连揽月都是第一次拒绝她。 嬷嬷在姑娘睡房里等着她,见她进来,吩咐揽月关门。 “姑娘,你过来,坐这儿,嬷嬷和您说会儿话。” 颜玉乖巧过去坐下,嬷嬷递给她一个盒子,请她打开,颜玉照做,里面竟是一本书,上书《素女经》。 她刷地一声关上盒子,脸上也红霞飞起来。 嬷嬷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给她看春宫图? “姑娘,您知道里面是什么吗?” “知道……”颜玉声若蚊蝇。 嬷嬷无话可说了,她一直陪在姑娘身边,姑娘是什么时候知道了素女经,而她居然不知道? “姑娘,我听揽月说了,今日你与殿下私下独处过?” “唔。” “姑娘,如今您已自立女户,这段时日,您也做得很好。您是大姑娘了,按说嬷嬷我不能再对你指手画脚,可嬷嬷今日托回大,还是要说道说道。” “嬷嬷,您说吧。” 颜玉自然是要听训的。 “您如今是一家之主,凡事更要懂得分寸。您上月才解除了婚约,多少贵女见着您,心里都在说酸话。若是被人见着,您与恭王殿下不清不楚,外边那些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您。” 颜玉自觉理亏,不说话。 “这素女经本是准备着,待您大婚前看的。如今给了您,也是给您提个醒,你们小年青莫要一时冲动,坏了自己名声。咱们女子生存不易,您要是大了肚子可如何是好。” “嬷嬷,不会的。” 玄越那样珍惜她,也会有分寸的。 “姑娘。”嬷嬷拉过她的手,又说:“殿下可有说过要上门提亲?” “嗯,殿下说明日去舅父家商议此事。嬷嬷,八月十六,殿下就已经提过要订婚约的事了。” 还算殿下有良心,不白占姑娘便宜。 “您以后莫要私下见殿下,知道吗?这素女经,您也看看,在你们二人成婚前,这本书中的事儿绝不能做。知道吗?若是大婚前有了身子,恐怕娘娘都看不上您了。” “我知道的。” “您好好想想嬷嬷的话,以后怎么做,心中要有个度。” 月末最后两天,三更奉上。感谢默默支出我的小伙伴呦!有你们的支持,我就能勇敢走下去。爱心发射!biubiubiu! 第八十章 议亲 嬷嬷出去了,她要派人去与舅父家知会一声。 颜玉捧着盒子并不打开,怅然若失地坐着,并不言语。 她与玄越两情相悦,年轻男女私下相处定然是亲密些。尽管她心中有数,可嬷嬷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她视嬷嬷为亲祖母,嬷嬷也是爱护着她,才会同她讲这些。 以后莫要与玄越如此亲近就是了。 想着想着,她又开始想念玄越的吻,他的唇那样柔软却又有力。与他亲吻,鼻腔都是他温润的气息,她迷醉在他的气息中不可自拔。 颜玉轻拍了自己发烫的脸,心想:莫非自己是色女不成,只是想想,脸都红了。 没过一会儿,揽月嘟着嘴进来说道:“姑娘,周先生请您过去议事。” 想到今日可能已经赚入钱袋子的黄澄澄的金元宝,她又来了精神。 议事厅里,周先生难掩喜悦。 见她过来,几步上前说道:“姑娘,大喜呀!恭喜姑娘,今日新铺开业大获全胜。” 颜玉也难掩喜色:“哦,如何说?” “众多世家大族,都下了一个月的订单。除此之外,小富之家与其他散客,购买量都十分惊人。咱原来的铺子加上李记糕点铺的毛利,两个铺子,一日不过百两而已。可今日,光是这些散单,就已购买了上千两的糕点。” “真的,那毛利岂不是翻了几番?” “那是,姑娘,咱们的策略是对的。李记糕点铺,在民间声誉极好,咱以后只要保证品质稳定,这两家铺子的生意定然不会差。且我心中已计划着,若是一个月后销量稳定下来,毛利还是可观的话,咱倒是可以考虑多开几家分铺。” “好,如此,糕点铺就能给咱们带来源源不断的银子。我再也不用愁月例银子了。先生,我果然没有信错你,你为我办的这第一个铺子就如此成功。” 说完,她朝周先生福了福礼道:“您如此大才,以后我还要尊您为师傅才行。” 周先生也不谦虚:“姑娘,我如今为您所用,自是要竭尽所能,若您对经商一事有兴趣,我定然是要不遗余力地教授于你。” “好。这几日,还请府里的下人们,和铺子里的伙计都加把劲儿,等过了这开业前期的忙碌,定要给他们多些奖赏,另外也可安排他们好好休整。” “好,一切都听姑娘的。” 第二日,嬷嬷早早地从被窝里将颜玉捞出来,又去箱笼中挑出颜玉最端庄大气的衣衫,挽了最适合她脸型的公主髻,挂上娇俏的耳铛,绕着那发髻簪了整整一圈圆润的小东珠,又大费周章在她脸上涂脂抹粉,一番功夫下来,好一个亭亭玉立的绝世俏佳人,出现在众人面前。 娴嬷嬷看了十分满意,这可是费了她毕生精力打造出来的小姑娘,也是她精心养育了十五年的小姑娘。 她心中暗道:世人均爱美,我们姑娘就是最美的。恭王殿下既然心悦姑娘,得趁殿下身边没人,定要把姑娘打扮得美美的,彻底占了恭王殿下的心。姑娘以后就能稳坐泰山了。 她老人家哪里知道,不用她怎么打扮,人家颜玉在恭王殿下眼中,就已如珠似玉,定是半丁儿的委屈都不愿意让她受的。 收拾妥当,颜玉一行人,从府中出来。 恭王府两架尊贵的马车已停妥,候着呢。 玄越见她出来,忙下了车走到她面前。 “我和母妃特地来等你一起去白府。” 娘娘撩开车帘说道:“玉儿,咱们这就出发吧。” 颜玉在娴嬷嬷与揽月的虎视眈眈下,不敢表现得太过欢快,只微微颔首。 也道:“殿下,咱们出发吧。” 到了白府,众人已等候在府门口。 太监唱道:“老王妃,恭王殿下到。” 众人齐齐跪拜:“娘娘,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平身。” 大舅父引着老王妃、殿下入了厅中,请娘娘上座。 “白老爷,你也一起坐吧,咱也不是第一次见了,莫要客气。” “是,谢娘娘赐座。” “咱就不客套了,今日本宫来这儿,是因为我儿玄越心仪玉儿,玉儿如今自立女户,倒是要你们费心为她操持这一切了。” “应该的。娘娘,恭王殿下丰神俊朗,一表人才,又身份高贵,可我外甥女玉儿也是万里挑一,国色天香,他们二人若能结合,真乃天赐良缘。不过,如今小人也算代行父职,在议亲前,小人得先知道玉儿自己个儿的心思才可。” “那是自然。” “请您在此稍候,小人与内人去去就回。” “好,不急,万要问清楚了,不可委屈了玉儿。” 大舅父见娘娘和蔼可亲,对玉儿更是关怀备至,心中宽慰。 他出了厅堂,望向天空,心中暗道:“嫣儿,你已经去了这样久。如今,你的女儿,我的外甥女儿,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了。望你保佑她,从此幸福圆满。” 白真房中,两个姑娘正窃窃私语。 白真轻轻推了一把颜玉道:“表妹,我怎么记得,前些日子,还有人说要等我成亲了,才招赘的。说吧,你怎么主意改得如此快?” “表姐,你就莫要打趣我了。我心中正惴惴不安呢。” “怎么了?” “表姐,我们都是知道恭王殿下的。可我听闻,男子婚前婚后大不同,以后我嫁过去,若是不如意可咋办?他是皇家人,他对我好还好说,可若是他对我不好,那我可找谁说理去。” 白真听了她的话,陷入沉思:是啊,如果她以后有幸嫁给四皇子殿下,不也是会遇到这样的麻烦吗? “那咱们得好好想个法子才行。” “表姐,你是怎么想的?” “啊?怎么办?我才刚知道你要嫁给他,还没想这个问题呢,你自己可有何想法?” 颜玉有些难以启齿,不过还是说道:“表姐,我原本打算招赘,就是不想未来相公纳妾。即便如今这人换成了恭王殿下,”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扯了扯自己的衣袖继续说道:“我也是不想让他纳妾的。” “你若心中这样想,定是要这样做的,不然你心中存着事,以后两人岂能幸福。” “那我待会儿一定要告诉舅父。” “嗯,咱们请父亲做主。” 收到站短,本文今天起,获得起点客户端-新书页-新近上架栏目推荐,开心! 光大手一挥,再加一更,所以今天有四更,亲们,不要错过呦! 第八十一章 成婚条件 “玉儿,舅父与舅母可以进来吗?” 白真跑上前去开门,大舅父与大舅母进来了。 大舅母坐到颜玉身边,拉着她的手问道:“玉儿,前些日子,我才听你说,恭王殿下会看着钦儿。当时想得不周全,原来恭王殿下竟是因为看中了你吗?” 颜玉羞红了脸,打扮如此高贵的姑娘,却不敢抬头看大舅母。 “这是好事,你莫要害羞了。大舅母和大舅父,既然要替你代行长辈之职,定是要为你做主的,你告诉大舅母,你可心悦恭王殿下。” 颜玉与恭王殿下,相识已久,且恭王想提亲,还是与颜玉一块儿来的白府,那至少说明,颜玉也是愿意嫁给恭王的。 颜玉想着玄越温暖的怀抱和柔软的唇瓣,以及当时她自己晕乎乎的脑袋。轻轻颔首道:“大舅母,是的。” 大舅母为她高兴,当世的男婚女嫁,多是盲婚哑嫁,男女双方成婚前甚至面都没见过。 如他们二人这般,婚前相识且互相爱慕的,都不多见。 “如此自然好,那大舅父与大舅母就要去与娘娘议亲了。你可有什么要嘱咐的。” 颜玉听到这里,抬起头来,虽然脸颊绯红,却坚定地说道“大舅母,我与恭王殿下确实是两情相悦。我愿意嫁给他,不过,还请舅父舅母替我提提要求。” “哦,你有何想法?” “舅母,我需要殿下给我保证:第一,此后不得纳妾,此生只能有我一人;第二,若他负我,也或者,我们二人不和,过不下去,他定要放我离去。还有第三,若是可以,我想晚些成婚,我还想着到处去走走呢,这大江南北的风光,我还没看过。” 大舅母心中惊骇,她倒是看不出来,玉儿小小年纪,心中这样有丘壑,且想法如此大胆。她要嫁去的,可是皇家。 大舅父此时却道:“玉儿,既然你心中有此想法,舅父定是要替你争取的。你可还有其他要求?” 大舅父全权接受她的想法,且要为了她出头。 颜玉心中感慨万分,她想,就是爹爹在世,恐怕都要犹豫一二,才能答应她。 二舅父正陪着娘娘聊天,玄越见大舅父、大舅母进来,忙上前相迎,问道:“大舅父,大舅母,玉儿怎么说?” 所有人都看着大舅父,大舅父朝娘娘拱手道:“娘娘,小人乃玉儿长辈,定是要为玉儿做主才行。刚刚玉儿提了三个想法,小人斗胆,定要替她转达。” 玄越急忙道:“大舅父,您请说。” “恭王殿下,玉儿说,关于成婚一事,她是愿意的。” 听到这儿,玄越心花怒放,眉欢眼笑,幸福得满室之人都能感觉到他的欢欣。 大舅父却又说:“不过.” “不过什么?” “玉儿提了三个条件,还望恭王殿下能够答应。” “三个条件?好,大舅父您请说。” “第一,殿下您终生不得纳妾,此生仅能有玉儿一人。” “好,我本就是如此想的,有了玉儿,我此生再也不会看他人一眼。” “第二,殿下在婚前,得写下婚书。注明,若婚后二人不合,过不下去了,须得放玉儿离去。” “这,我们怎么可能会不和?” “殿下,玉儿是这样要求的。” 娘娘蹙起了眉,这还没成婚呢,就提不合,成何体统?玉儿怎会如此想? 玄越却是答应了:“大舅父,若真有那一日,我定放玉儿离去。” “第三,玉儿希望能晚些成婚,她想在看过大江南北的风光之后才成婚。” “这怎么行?” 娘娘与殿下异口同声。 玄越是一日都等不得了,想早日成婚。 可娘娘却是对颜玉有些不满,这姑娘提的要求,一条比一条离谱,唉。 玄越道:“大舅父,我可否见见玉儿?” “这” “您放心,我定然好好与她说。” “既如此,你与我来吧。” 到了白真房中,他将玉儿叫出来,领着两人去了偏房,说:“你们二人有话就好好说,莫要置气。” 待大舅父走远,玄越上前一把抱住小姑娘。 “玉儿,想死我了。” “殿下,我,我也想你。” “真的?” “当真。” 话音未落,玄越已是亲吻了下来。 不过浅尝辄止,这里毕竟不方便。 颜玉抬头看他,掏出袖中的手帕,擦去他唇上的口脂。 “殿下,你应该克制一下的。” “不要,我一刻也克制不了,真想你明日就能与我成婚。” 颜玉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我的三个条件,大舅父可与你说了,你是如何想的?” “玉儿,我此生绝不纳妾,若婚后不和,也自放你离开。这些都可以在婚书上注明。可这第三条,你要看尽大江南北风光才成婚,那怎么行。玉儿,你就不能带着我一起去大江南北吗?这和咱们成婚并不冲突啊。” 颜玉看向他,有些犹豫,他趁热打铁:“咱们早日成婚,待四弟回来后,咱们就出发,好不好?” 对哦,斯兰平乱结束前,她约莫也是无心情出去的。 那一路的风景,若是能有玄越陪伴着一起欣赏,定然更加赏心悦目。 “那,那好吧,可你要答应我,咱们下江南前。你可不能让我怀孕了。” 说到这儿,她已是脸红得能滴出血来。 玄越自然满口答应。 这些事,婚前当然都得听颜玉的。待成婚了,何时怀上孩子,可就是他说了算了。 还有那若二人不和就和离放她离去的婚书,照写啊,若真有那一日,颜玉想要离去,那就离去,他跟着不就是了。 颜玉还是太过单纯了,玄越再纨绔,可自小见过的事何其多。心中谋略岂是颜玉这个小姑娘能比拟的。 二人说定了,齐齐回到厅堂,娘娘已经重新满脸挂上笑意。 她虽觉得颜玉的想法不妥,可若两个小年青自行商定了,她这做长辈的,没必要插手。 玄越朝大舅父躬身作揖道:“大舅父,我与玉儿已说定了。玉儿的条件,我们恭王府无条件答应。不过玉儿已改了想法,我们婚期不必推后。” 第八十二章 主将顾尘 大舅父看向颜玉,见她朝他轻轻颔首,于是挂上满脸笑容,对娘娘说道:“娘娘,两位小年青已是商量好,那咱们接下来,就照着三书六礼去走婚期即可。” “自然是好,既如此,不知接下来纳采问名,是否还在白府?” “我们玉儿已自立女户,小人虽然代行父职,却也不好僭越。接下来咱们纳采问名的时日,我与夫人自去颜宅即可。” “好,待本宫请了官媒,定了好日子,咱们再请您过去吧。” 两家要结秦晋之好。白府众人都为颜玉感到高兴。 恭王,娘娘对颜玉如此妥帖,玉儿此后,就真的有家了。 大舅父留了众人用晚膳,特意去春熙楼叫了一桌席面回来,又让钱婶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来。 众人落座后,宾主尽欢。两位舅父与白铭一起给恭王敬酒,誓要灌醉他。 等他成婚后,万一颜玉帮他挡酒,他们可就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白真趁众人不注意,偷偷给颜玉倒了一杯酒,颜玉十分感激,馋猫般偷偷喝了,一口饮尽,还觉得不过瘾。 夜幕降临,众人散去。 玄越果然喝醉了,他酒量再好,也扛不住白家三人的轮番轰炸。 这边,颜玉与玄越成婚前的三书六礼,热热闹闹地进行。 那边厢,大詹边境的库真郡却是另一番景象。 顾尘等人到达库真郡附近时,库真郡已被班功实际上掌控。 王将军被斩首后,随行将领都吓破了胆,他们这群人跟着王将军,是来蹭军功,可不是来送命的。 这个时候,他们倒是看顾尘顺眼了。 王将军临行前那夜,将士们长途奔波未得到修整,对边境实际情况也不了解,王将军就独断专行,要带三万人马前去挑了班功的老窝。 其他将士们都纷纷请战。只有顾尘力排众议站出来,要求查明敌情才能出动。 可那帮武夫,对他不过只是面上的尊敬而已,谁也不听他的。 王将军被他说得烦了,武断地说道:“既如此,那本将军就带一万人去,照样挑了他的老巢。” 王奕是主将,顾尘如何不满他的决策,也不得不屈服。 如此情况上战场有多危险,王奕怎么就听不进去劝告呢? 他本想同行,可玄越的侍卫首领穆帆,却是拼命拦下了他。 王奕嗤笑一声,说:“殿下还是安生地待在此处,等着老夫的捷报吧。” 然而,捷报没有,丧报传来了。 王将军率领的大军,一入边境,就落入了班功设下的陷阱,竟无一生还。 王将军的头颅被割下来,班功用长枪插着它晃荡,之后扔出去几十米远,还命人牵狗来啃。 将士们如此无辜送死,大詹军营里先是寂静一片,然后是无数人的嚎啕大哭声,有的人是怕了,有的则为战友痛惜,更有的,是为自己的亲族无辜枉死而痛哭。 这十万将士均来自京城,多的是盘根错节的亲朋。 未能成行的将士也不狂妄了,来到主将营前跪拜顾尘,请他主持大局。 顾尘第一次上战场,能兵勇将损失殆尽,要他临时挑起大局,实在困难重重。 然而,他从未畏惧困难。 他迅速转变角色,与剩余的将士冰释前嫌。 众人围着沙盘商讨战事,他只是静静地听,从不打断。他无法即时给出下一步大军作战策略。 他在帐中彻夜难眠,然后,猛然想起那个人,班震。 那可是赫赫有名的斯兰摄政王,他对斯兰情况了如指掌,斯兰的民心也在他手中。 此次平乱,并不只是为了维护两国边境安定,更是为了平定斯兰内乱,那么班震与班杰必然要参与其中,且要发挥最主要的作用。 这些时日,班震已能弃了拐杖行走。 顾尘深夜来到他的大帐中,班震就明白了,大詹还是需要他来配合打斯兰的。 二人彻夜商议后,凌晨时分,他们派出一批斥候,拿着摄政王殿下的手写信,预备进入斯兰,暗中联络班震的亲信。 库真郡的百姓还处在水深火热中,顾尘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个人。 即使它处在班功的控制下,也绝不能让他在此驻兵。若失去库真,他将是大詹的大罪人。 趁天气还未冷得无法忍受,玄越日日派两万兵卒,去库真境内解救百姓,带回库真境内的物资。 他们并不主动出击,只整整齐齐站在一处。每走一步,都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哈!哈!哈!” 守库真的斯兰将领烦不胜烦,请示班功后离去。 该拿走的早掳走了,他们对库真已无兴趣,志不在此。 库真沦陷的这些日子,城中适龄的姑娘都被掳走了,年轻的男人们,有的被打死,有的被掳去斯兰做苦役。 解救回来的百姓,在阵营前哭诉遭遇。真是闻者落泪,听者伤心。 即使像顾尘这样心肠冷硬的人听闻都要眼眶泛红。 可他不能放任情绪外泄,他如今是这里几万将士和无数百姓的依靠。 他站在百姓们面前,说道:“大詹的子民们,本将乃大詹王朝四皇子顾尘。父皇命本将领十万将士,前来解救你们于水火之中,并平定斯兰内乱。本将有信心,定能为你们恢复家园,为失去的亲人报仇,请你们耐心等待。本将军已命将士们你们扎营,棉衣,食物,一样不缺,请你们放心安顿下来。有我在一日,你们就不会再落入班功之手。愿我们同心协力,早日取得战争胜利。” 年轻的四皇子殿下,说话铿锵有力,落地有声,库真百姓齐齐山呼:“谢殿下救命之恩。谢殿下收留之恩。” “平身。本将军还需要你们的协助,你们当中,可有对边境地形十分熟悉之人?” 几个老牧民站了出来,其中一个枯瘦黝黑但眼神清朗的老人,唤作鱼叔的,说道:“殿下,小民在边境放牧近五十年,小民可助殿下一臂之力。” 几个牧民都跟着入了军营,他们被送往不同营帐审问。 顾尘自然会对他们礼遇有加,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在确认他们可靠之前,还是谨慎些的好。 感谢爱尔兰雨季的投票 第八十三章 众将议事 对比牧民们描述的边境地形,参照班震对斯兰地图的描绘,顾尘营帐中间的沙盘,已经重新一一标注清晰。 顾尘正对着沙盘,苦思冥想,穆帆进来了。 “殿下,有恭王府快报。” “哦?三哥,快,快呈过来。” 信中,玄越问他在边境的情况,然后,宣纸上落下一滴墨汁,应是迟疑了许久,才导致的。 三哥诚恳地道歉,说他不该质疑白姑娘的感情,其实白姑娘也爱慕着他,害得他们天各一方,是他的错。 白姑娘爱慕他? 这是这些天来,他得到的唯一喜讯,也是最让他激动难耐的。 三哥不在,这样的喜讯他无人分享,他将信妥贴地叠好放回胸口,朝帐外走去,走着走着就开始奔跑。 夜里守值的将士们看着四皇子殿下的行为,不明所以。 殿下越跑越快,侍卫们自然紧跟其后。 于是,军营的人们开始渐渐走出营帐围观,顾尘顾不了这么多,他的喜悦之情,他无处宣泄的相思,定要找个方式排解。 他跑到操练场后,对着天上那一轮弯月高呼:“白姑娘,等我回来!我会来娶你!” 这一夜,顾尘辗转反侧,他的默默不忘,已有回响,住在他心尖上的人,原来也爱慕着他,此乃人生一大幸事。 这一夜,军营里无数的人都在辗转反侧。他们心中也有挂念着的人,母亲、妻子、孩子,他们惦念着以往相处的点点滴滴,心中默默说道:等我回来! 顾尘心中有了期盼,他发誓定不让白姑娘久等。 第二日,照例召集将军们围着沙盘议事。这时,班杰扶了班震也进来了。 一直以来,班震为避嫌,除了顾尘亲自上门请教之外,并不参与其中。 顾尘向各位将士介绍道:“此乃斯兰国摄政王以及班王子,尔等莫要失礼。” 各将军面面相觑,还是听从顾尘指点,一一上前行礼:“摄政王、班王子有礼了。” 众人一一坐下,顾尘开口:“各位,三王子班功确实难以对付。且天气渐凉,对我等作战十分不利,尔等可有良策。” 众将士该说的都说过了,即使日日苦思冥想,也暂未想出好办法。 王将军武艺高强,且战场经验十分丰富,连他都不敌班功,那厮可见实力不容小觑,任何人与他正面交锋,恐怕都讨不到好。 顾尘环视一周,众人均避了他的眼神,他最后看向摄政王。 班震开口了:“四皇子,众位将军,大詹皇帝陛下命大军来斯兰平乱,班某感激不已。班功武艺高强,且他如今掌控了斯兰,若正面交锋,班某倒是可以一搏。” 众将士听了,心中感慨:何时起,斯兰小国王族竟如此强劲。一个班功已经够难对付,若不是他二人翻脸,恐怕此次平乱,他们更是无胜算。如今能让他二人,王对王,正面交锋,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班震说到这里,停下来看顾尘。 顾尘道:“摄政王殿下,您伤势未愈,不宜上战场,若贸贸然去了班功面前,恐有损伤,那本王岂不是辜负了父皇对我的嘱托。平定斯兰后,斯兰内政还需您同班王子坐镇才可。今日请您来大帐,是商议战事不错,可本王并不赞同您亲自上战场。” 班杰在一旁和道:“是啊,王叔父,越是此时,您越要在此坐镇才行,万不可上战场,与班功对峙。” 班震不过是心中意难平而已,他自然知晓自己的身子上不了战场。 班功乃他自幼看着长大的,他那一身功夫也都是传承自他。可他许是安逸得太久,从未看出他有如此狼子野心。 他心中寄予厚望的大王子,班功的同母胞兄,竟然已成刀下亡魂。他心中哀痛,若大王子承继王位,必定能延续他的治国方略,与各国交好,安定民生。 可这一切都不复存在了。班功,他绝不会放过他。 班震强压下心中哀痛,说道:“既如此,班某再休息一段时日。届时再同尔等一齐讨伐班功。在此之前,四皇子殿下,咱们先等等,待往斯兰的人回来再行商议。” “是了,若能得摄政王您的心腹,同咱们里应外合。咱们的胜算定然大许多。” “是,本王那几个心腹都乃朝中重臣,手握精兵。这一两日,送信之人也该回来了。” 然而,三日过去了,无一人归来,顾尘等人再次坐下来议事。 有将军道:“殿下,这可如何是好,那些人恐怕都已遭敌手。” 就在这时,帐外有兵士呼道:“快来人,快来人啊。” 众人奔出大帐,见来人竟是去斯兰的斥候。可这人身上,却无一块好皮,即将奄奄一息,也不知道他是如何逃回来的。 那人伸出手道:“殿下,其他人已全部身亡,小人未能完成殿下托付,也是逃过追杀才.” “你先别说话,快来人啊,去叫军医。” “殿下,刚刚已有人去报了军医。” 几位军医已跑了过来,叫人抬了担架,送那小将回营帐,顾尘亲自跟了过去。 几位军医齐心合力,好不容易为小将止住血,来顾尘面前禀报:“殿下,此小将命大,刀伤虽多,却未中命脉。我等悉心照料,过几日必定能好起来。” “好,尔等多用心。可他如何昏睡过去了?” “臣预计,他约莫多日未用膳,且劳累过度所致。” “那就好,你们得保住他的命,本王必定重重有赏。” 顾尘心中焦虑也不回营帐,只顺着操练场踱步。 过了许久,穆帆前来禀道:“殿下,那小将已醒。他们几人到了斯兰境内,然斯兰境内有大量关卡审查。还好他们事先察觉,已将摄政王的信烧毁。可那些官兵实在狡猾。对他们起疑后,尽是宁可错杀一万,不放过任何一人。” “你是说,即使他们假装成百姓,只要那些官兵起疑,就会杀了他们。” “是。” 玄越听了,反而露出了多日以来的第一个笑容,他心中一个念头升起:两国百姓通商通婚多年,关系盘根错节;别说百姓,就是朝中官员,恐怕都不忍心看到这样的结局。 顾尘心中有了主意,命穆帆去寻众人过来。 九月了,推荐票、月票、打赏、评论、打卡,我都要,谢谢啦! 第八十四章 讨伐檄文 众人聚齐,顾尘直接开口:“摄政王、班王子,各位将士,本王听闻,如今班功施行暴政,且欲犯我大詹。我想民间应对此多有怨言,摄政王殿下,您说是否?” 班震略一思索,道:“殿下,您的意思是,民心不忿,咱们可利用这一点,先从内部对其进行分化?” “不知摄政王您觉得,可否行得通?” “此主意甚好,若是成功,咱们平乱一事,必能事半功倍,本王即刻就去写讨伐檄文。”说罢,就要起身。 “那我就恭候您的好消息。之后,咱们派人渗透进斯兰,在全境各地派发,不愁不能起效。” 班震对顾尘大为改观,连他对于今日之事都束手无策,这小年青竟是另辟蹊径,想到这曲线救国的好法子。 此子日后必定前途不可限量。 他拱手道:“四皇子,待本王写定后,还请你与本王一起议一议。” “好。” 班震回到大帐,有小将送了笔墨纸砚过来。所有人都退下去,等候命令。 班震背手踱步,沉思片刻,坐回书案前,文思泉涌,下笔如有神。 讨伐檄文 各斯兰百姓,各路豪雄,此乃摄政王班震手书: 三王子班功,不顾上天有好生之德,不顾斯兰万众民心所向,贸然挑起与大詹嫌隙,妄图破坏两国二十年来邦交,罪无可恕,此其罪一。 班功不仁不义,不忠不孝,害亲叔,杀亲兄,囚亲父,妄图称帝,罪无可恕,此其罪二。 班功施行暴政,好战痴狂,强掳青壮,充军备兵,置斯兰百姓于水火之中,罪无可恕,此其罪三。 班功侵占库真,屠戮官兵,烧杀淫掠,无恶不作,无视无数斯兰百姓亲族,致人伦纲常于无物,罪无可恕,此其罪四。 班功之罪,罄竹难书。 鄙人逃亡至大詹,幸得大詹陛下相助,今屯兵百万,驻扎库真,然不忍生灵涂炭,不忍无辜将士、百姓惨死,不忍两国边境燃起战火,特发此檄文,诚邀各路英豪,一同讨伐班功逆贼,早日平定斯兰内乱,救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中,安顿民生,重建家园。 此檄文递到顾尘面前,顾尘郑重接过,便说:“有劳了。” “分内之事。本王特意多写了几份。” 有文书已在候着,他们要夜以继日抄写,好早日派发到斯兰境内。 接下来,便是安排人手渗透进斯兰。大詹人过不去,便另辟蹊径,招募斯兰百姓带讨伐檄文入境。有的百姓拿了银两,保证必定带到,有的百姓则涕泗横流,请摄政王保重身体,务必要为其家人报仇。 天气冷得太快,将士们都穿上了最保暖的装备。 顾尘正在帐中给白真写信,穆帆进来禀道:“殿下,牧民鱼叔有事呈报。” “请他进来。” 他将信件上的墨汁吹干,小心折叠好,等会儿就可以寄出去了,想到心上姑娘收到信件时,脸上绽放的美丽笑容,他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那鱼叔进门,扑通一声跪下,大呼:“殿下,不好了。” 顾尘惊坐起,行至他身旁,问道:“鱼叔,有何不妥?” “殿下,草民今年快七十了,从未离开过此地。今年天气太反常了,竟同五十年前那场天灾一样。殿下,草民可以保证,今年定有奇寒呀!” “什么?奇寒?” “是的,殿下。当年,冬日奇寒,冻死了无数的百姓、牛羊,草民的父母兄弟都在当年冻死,仅有草民一人存活下来。” 如此恶劣天气,谁也不曾预料,顾尘有些沮丧,难道真是天要亡他,不等班功攻来,大詹将士们就要不战而败了。 可他身为一军主将,不能束手无策,不能坐以待毙。 “穆帆,去召所有将士前来议事。” 众人匆匆赶来,顾尘直接开口:“刚刚鱼叔来了,他说库真即将面临奇寒袭击,诸位可有何办法?” 听闻此言,众将士不由沮丧,怎么回事,如今他们本就处于不利位置,若还有奇寒袭击,他们还有活路可寻吗?大军在国家边境,军需补给本就缓慢,看来他们是等不到援助,光奇寒就能将他们全数覆灭。 顾尘铿锵有力的发声:“众将士,现在还没有到最差的时候,咱们还有机会,都给我收拾好尔等的心思。咱们现在九万人,立即抽出五千人马,往南去采买过冬物资。朝廷不会不管咱们,咱们一定要坚持到援军到来。” 负责采买的将领听了,立刻起身,回道:“臣定不负殿下所托。” “快去。” 那将领马不停蹄地出去点兵,出发采买。 “我待会儿就写奏折,请求加配军需。可这样一来一回,定要一个月,这个月期间,咱们要做好过苦日子的准备,所有将士与士兵待遇一样。绝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导致不公,引发内讧。越是关键时候,咱们越是要担当责任。” 摄政王拱手道:“本王定配合四皇子。” 众将士纷纷应诺。 帐中气氛凝重,帐外却突然热闹起来。 有小卒快速奔跑过来,大声在帐外禀道:“殿下,朝中来人了!” “这么快,快,宣!” 来人风尘仆仆。 “殿下,小将乃郑国公派来的斥候。陛下命镇国公率三万军马来援,还有三日大军可到达。随军带了许多医士、保暖物资。此次是第一批,后续还将源源不断送来补充。” 众人沸腾了,雪中送炭说的就是现在。 “太好了。怎么回事?我知道将有援军到来。可不曾想,大军能带了这许多军需。” “陛下得到消息,库真将迎来几十年,难得一遇的极寒,担心将士们得伤寒。恭王殿下已临时就任军需大臣。他请镇国公转告您,不必担心后续军需。”说完,还递上了恭王的手书。 向来只有三哥会对他好,对权力毫无欲望的他,竟然为了自己去担任军需大臣。他心中实在震撼,不知该如何感谢三哥为好,唯有日后多辅助三哥了。 顾尘派出大军前行三十里迎接镇国公,疲惫的援军、负重的车辆都得到了解放。 顾尘在营中迎接到镇国公的那一刹那,只感觉肩上的担子轻了,大詹的危机暂时解除了。 第八十五章 相思成疾 自白府一别后,颜玉又是许多天,未能见到玄越。 如今娴嬷嬷与揽月盯她盯得紧,她在府中,玄越不便进府;待她出了府,二人又一左一右看着她。 她只远远见过一次玄越。 这日,胡氏前来禀报,棉衣已全部完工,颜玉大喜,要亲自去查验。 府中空置的厢房,绣楼都堆满了棉衣,一件件崭新、厚实的棉衣出现在眼前,颜玉抱起一件仔细摸索,心中大事总算落地。 周先生提议颜玉亲自前往户部,将这些棉衣献做军需。 这是给颜玉做名声的好时机。 颜玉知道玄越就在户部当值,定然是想去的。 这日轩儿有些不适,嬷嬷不放心他,未与颜玉同行。 颜玉在揽月、周先生陪伴下抵达户部衙门,到了门口,有小吏迎出来问道:“尔等何事?” 周先生上前一步,说道:“此乃颜乡君,是来献棉衣给斯兰驻军的。” “哦,快快请进,小人这就去找我们大人前来。” “等等。”颜玉喊停,还问道:“请问恭王殿下在吗?” “在。不过恭王殿下可能不得空见您。” 恭王殿下高冷,不稀罕做无用功,尤其是迎来送往之事。且对小姑娘,更是爱答不理。 周先生笑道:“这位大人,颜乡君乃恭王故人,请您务必去禀报恭王,一点儿意思,请您收下。” 周先生一递银两过去,那人连连摆手。恭王殿下御下极严,若知道他敢收礼,定然革了他的职。 “请贵客稍候,小人这就去禀报。” 不过一会儿,就见玄越大步走来。 见着颜玉,也不避着人,上前一把搂住小姑娘。 揽月上前欲阻止,玄越一摆手,就有人把她拉了下去,周先生见状,也赶紧告退。 看着那相拥的二人,郎才女貌,那么般配,他低头敛下心绪。 一时间,厅中就只剩他二人独处。玄越再不克制,搂着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就是一顿狂啃。 颜玉被他吻得双足酸软,推开他,义正词严道:“殿下,就不能克制一些?让人看见了,我还怎么做人。” “玉儿,我克制不了了。这些天未见着你,实在是相思成狂。” “我知道,我这不是来看你了。” “你可不是来看我的,看我是顺便,你是来献军需的。” “好了,别闹了,你让他们都进来吧,咱们先把正事办了。” “我可以让他们进来,不过今晚我要去看你。” “晚上?你要怎么来?” “翻墙来。我想好久了。” “你,你不怕被邓叔抓住。” “如果我不会被邓叔抓住,你让不让我来?” “那,那你来吧。” “好,好玉儿。今晚候着本王。”他捏一捏她娇嫩的小脸蛋,放开她。 两人分坐上首,玄越喊人进来前,颜玉已自行补好了口脂,又帮着擦掉了玄越口上的口脂,她如今经验可丰富了。 周先生上前禀道:“恭王殿下,此乃我家颜乡君进献的棉衣清单,请您过目。” 那小官上前接过,又呈到殿下面前。 玄越看了一眼,侧身面向颜玉道:“颜乡君,不想您竟然如此大方。一次性购买了五万两白银的棉花粗布。这些棉衣够给斯兰驻军每人配一件了,此乃大功德,本王必定向皇伯父禀报。” “殿下,谢谢您的肯定,不过为前线将士出一份力,乃出自我的一片诚心,倒是不必禀报于皇上。” “好,都听你的。” 说是这样说,禀报肯定还是要禀报的,他的玉儿做了好事,怎么能没有回报呢? “刘生。” “小的在。” “你派人和周先生去清点清楚,然后送往军营,由镇国公的人与薪柴一起发往前线。” “是,小的这就去,周先生,请。” 几人退下,厅中只剩两位主子与揽月。 玄越实在受够了揽月,说道:“揽月,你今年芳龄几何?” 听他这么问,颜玉露出兴味的神情,而揽月迅速躲到了颜玉身后。 “殿下,您问这个干吗?” “本王是好心提醒你,今日之事,若是被娴嬷嬷知道了,明日,本王就找个人把你嫁了。” 玄越说得咬牙切齿,揽月听了胆战心惊。 “姑娘,救我。” 颜玉笑道:“傻揽月,殿下,你不要吓她了。揽月,不要告诉娴嬷嬷好吗?” “好的,姑娘,以后我都听您的,您可千万别把我嫁了。” 这对小年青,一个黑脸一个红脸,就这么把揽月给收服了。 颜玉晚膳的时候都多用了半碗,娴嬷嬷看了,说道:“姑娘,今日可是心情好?” 颜玉道:“对呀,嬷嬷,咱们做好的棉衣,明日就可以送去前线了。” “您是因此高兴呀!” “对呀。” 揽月果然不敢将她与玄越的事,告知娴嬷嬷,此时心中正嘀咕着呢:姑娘肯定是见着了殿下,才如此开心。 可她们都弄错了,颜玉可是因为今晚有情郎要来夜访香闺,才如此开怀的。 泡在浸满花瓣的浴桶中,颜玉仔仔细细地擦拭身体,又叫揽月帮着洗了发。 她还开心地哼着曲,揽月勉强听着她的声,迅速帮她擦干,然后跑了出去。 听见她的关门声,颜玉立马停下了,在屋中四望一周,没有找着殿下。 她也不知道殿下何时能来,一边通发一边想着心事。 纳采、问名已经过了,殿下送来浩浩荡荡的聘礼,也已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她的私库中。 接下来,就等恭王府送来请期的日子了。 殿下想在元日前就成婚,可那怎么可能呢?时间如此急。 前几日颜侯爷也上门拜访了一回,兜兜转转后说,希望颜玉能从颜侯府出嫁,这怎么可能? 她已自立女户,就算不从颜宅出嫁,她也只想从白府出嫁,颜侯府那个地方,她这辈子是再也不想进去了。 颜侯爷极其失望,不过还是最后争取一次,他道:“妹妹,若如此,你出嫁那日,由哥哥来背你出嫁如何?” 说实话,她这个哥哥,从前不过是对她置若罔闻而已。 她重生后,怎么说呢,他还算不错,给她送了如此多的地契、下人,糕点铺开张,他也派了颜侯世子,亲自到场预定糕点。 颜玉到底还是心软了,说道:“大哥,即如此,那到时就有劳您了。” 颜侯爷的心事总算达成一半,不虚此行,便告辞离去。 第八十六章 夜探香闺 “咚”,颜玉面前的窗户短促地响了。 颜玉喜出望外,赶紧上前开了窗。 一股寒风吹了进来,窗外是脸被冻得红彤彤的恭王殿下。 颜玉赶紧向后退一步,恭王殿下侧手一撑就跳了进来。 颜玉上前左右观望,见没人发现,赶紧关上了窗。 待玄越看清楚颜玉房中的摆设后,他上前将灯吹灭了。 “哎,殿下,你怎么熄灯了?” “傻姑娘,咱们吹熄烛火,免得被外边的下人发现,你房中有两个人。适才我在外边看了许久你的剪影。玉儿,你通发的样子可真美。” “殿下,那下次我通发给你看,好不好。” 玄越拉住颜玉的双手,往床踏边走去,二人坐下后,颜玉的心“突突突”地跳个不停。 她们还未成婚,如何能双双坐在床榻边,这也太危险了。 颜玉拉起玄越说:“殿下,咱们去椅子上说话吧。” 玄越拉住她道:“玉儿,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他都如此讲了,她也就不再坚持。 玄越将她的双手拉起,捂住自己的脸庞,小姑娘的手温,瞬间温暖了他的心房。 “殿下,你在外等候许久?怎么脸庞如此冻。我去给你倒杯热茶。” “不用了,你别走,莫要磕着碰着。我在外边约莫等了一刻钟,好不容易等揽月出去了,府里的护院,又一遍遍围着你的屋子巡逻,待他们交班,我才翻了过来,不过我在窗外看了你许久,玉儿,你真美。” “殿下,莫要打趣我了。来一趟如此艰难,你要是被发现,被抓住了,那多难看。” “再难也不惧,只要能见你就成。” “殿下。”颜玉靠近他,依偎入他怀中。 “还叫我殿下?玉儿,你该想想,给我换一个称呼吧。” 颜玉想:太后娘娘和老王妃都喊他越儿,不若她也如此喊好了。 “那不若我叫你越儿如何?” 玄越拼命掩住自己想要狂笑的声音,说道:“你若喊我越儿,我都要将你当成长辈了,再换一个。” “那叫什么呀?” “不若叫夫君,如何?” “你,那可不行。” “我逗你的。你再想想。”他捏一捏她软糯的脸庞,爱不释手。 “那就叫玄越好了。” “好。玄越二字从你口中说出来,如此动听。你再叫两遍我听听。” “玄越,玄越。”她柔声喊自己的情郎。 玄越凑上前来亲吻住她的唇,二人都有些意动,饱受相思之苦的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 吻得久了,颜玉感觉自己的脖子仰得有些难受。玄越便将她抱到膝上,揽在怀中接着吻。 可这样吻下去,无异于撩火。 他又将颜玉抱到床榻上,然后俯身上去,柔情蜜意地吻。 二人吻得若天荒地老般火花四溅。 再吻下去,玄越觉得自己就要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这才勉强停了下来。 颜玉见他翻身后,大口大口地呼气。又趴到他身上,继续去吻他的唇。 美人投怀送抱,玄越自然受用,然而这样,更不亚于火上浇油,为防情况恶化,他不得不推开颜玉。 颜玉被推开后,还有些不满地“哼”了一声。 玄越要保护颜玉,就绝不能让她大婚前有身孕。二人之间,是不能有更多过火的动作了。 玄越轻轻抱着颜玉,揽着她的腰肢,为她顺气。 颜玉已感觉到了他的欲火难填,不敢再有动作,乖乖让他搂着。 玄越看她乖下来,轻轻亲吻了她的脸庞说道:“乖,咱们就躺着,说会儿话吧。” “好,说什么呢?” “什么都可以。” 这小姑娘喜欢与他亲吻,他是已经看出来了。 她心中爱慕着他,且如此热情。玄越能料想到,成婚后二人必定可以打得火热。十分和谐。 想到这里,他轻轻笑了一声,又上前亲一亲她的脸庞,说道:“想不想明日就嫁给我。” 颜玉略一迟疑,却是坚定地说:“不想。” 这个答案倒是出乎玄越的意料,他连忙追问为什么? “你忘了,我还想推迟成亲呢。” “你呀,可不许再有这样的想法了。” “我知道了,以后再也不说了。” 她也学着玄越的样子,揽过他的头,亲一亲他的脸颊,说道:“玄越,我与你在一处,总是十分开怀。恨不得时时与你依偎在一处。” “我也是,玉儿,这是因为我爱慕你,你也心悦于我。” 小姑娘无长辈拘束着,明白自己的心后,对他倒是赤诚,这样的玉儿,更招他疼。 两人脑袋紧靠在一处,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对方。时不时啄吻一二,说着悄悄话。 渐渐地,颜玉就有些昏昏欲睡。她听玄越说:“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就走。” “好。你注意安危。” 睡眼蒙眬中,她总感觉玄越在她身上摸索了一番,还撩开了她的寝衣。 她想着,玄越总是不会害她的,也就任由他去,陷入了梦乡。 第二日醒来,颜玉从美梦中惊坐起,再一看房内,确认玄越已经走了,她放下心来。 想着时辰还早,又躺了下去。 枕畔、寝被中还有他温润的气息,是她迷恋的味道。 她再一低头,见自己的寝衣松松垮垮的,想起昨晚的事,便稍微解开一些往里瞧。 这一看不要紧,她吓了一大跳,胸前的皮肤,紫一块青一块,羞死人了。 她心中暗恨玄越,想着下次再也不给他开窗了。 这人如此孟浪。 颜玉羞窘地拿被褥盖住了自己红彤彤的脸庞。 凌晨时分,玄越见颜玉已沉睡,擦了擦唇瓣的口水,又替她拉好寝衣才回去。 他对颜玉的身子实在是满意,小姑娘娇娇小小,却处处生得这样好。 历经一番波折,玄越翻出了颜宅的高墙。 几位侍卫与小顺子从隐匿地暗处出来,几人一同回府。 玄越交代道:“今晚之事,若是传出去半分。你们几人的小命都别想要了。” “是。奴才、小人知道了。” “包括母妃,也不可提。” 尽管母妃与颜玉相处和谐,不会对颜玉有不好的看法,可他还是得为她名誉维护一二。 他未来的恭王妃,必定是要顺顺利利地嫁予他。那些失去的名声,也必定是要挽回的。 小姑娘如此好,他绝不允许她的名声有一丁点儿瑕疵。 玄越躺在榻上,却回味着颜玉的被寝,柔软、温暖,令人沉醉。 九月来了,感谢您的继续支持呦。 第八十七章 京城奇寒 揽月“咚咚咚”敲门,还兴奋地大喊:“姑娘,快起来,下雪了,下初雪了。” 颜玉又睡了一觉,然而听闻此言,她心中却兜凉,怎么回事? 她记得上一世,京城没有这么早下雪呀!怎么会这样?她心中惴惴不安。 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她走出门去,漫天大雪纷纷扬扬地下,整个世界一片雪白,她有些担忧,玄越昨夜是否着凉。 院子里,夫子给孩子们放了半日假,孩子们一个个欢呼雀跃地打雪仗,堆雪人,你来我往,好不热闹,连肖夫子都被他们丢了几个雪团。 阿东得了颜玉吩咐,加派人手去购买过冬物资。还好之前留了一些棉衣,不然孩子们都得受冻。 灶上的胡氏得了吩咐,自今日起,厨房里的姜汤也得时时备着。 邓叔与宝麟前几日回来了,留下两个护院继续打探消息。宝麒身子好全了,偶尔也出来活动活动。 绣云楼掌柜春娘,在周先生的不懈努力下,终于收归颜玉所用。听说之所以那样难,不是因为春娘不愿意,而且因为原东家手里握着她的把柄,这些年,春娘都是战战兢兢地为对方做牛做马。 大表哥与方姑娘已经定了亲,再过两日,秋闱就要出结果了。 一切都井井有条,颜玉不明白自己为何这样不安。 娴嬷嬷上前,为颜玉披上厚实的狐狸毛大氅,说道:“姑娘,穿结实些,莫着凉了。” “谢嬷嬷。嬷嬷,您也要照顾好自己与轩儿。” “嬷嬷知道。姑娘,往年见着下雪,您都要亲自去玩儿雪,抓都抓不住。今日,奴婢见您似乎有心事?” “嬷嬷,我不知道。今日见着这大雪,我只觉得心中焦虑,有些不安。” “看来这当家了,就不是小孩子心境了。” “是,也许是。” 周先生走来,难得见他穿得如此厚实,不过他身高腿长,倒是不显得臃肿,还是如此丰神俊朗。 他面带微笑,向颜玉行礼:“姑娘,瑞雪兆丰年,来年咱们的庄子定能有好收成。” “周先生,您随我来。” 二人进了议事厅,周先生见她面色凝重,不由暗自焦急:“姑娘,你怎么了?” 颜玉看着他欲言又止,周先生焦急,这姑娘可从未如此犹豫过。 “姑娘,对我,您尽可有话直说。” 颜玉握一握拳头,说道:“先生,今日这雪,我看着极不寻常。” “您是说?你是担心,京城也有奇寒。” 周先生实在是太讶异了,他是南方人,南方的雪确实没这么早,也没这么大,不过他以为这在京城是很正常的。 “是,你说我会不会想多了。” 周先生却极为重视,他约莫猜到,朝廷加大军需供给可能与姑娘有关,那今日姑娘所言,或许不是无稽之谈,他迅速做了决定。 “姑娘,您的忧虑在下已明白,在下这就亲自带人出去一探究竟。” “好。” “姑娘,你在家等着消息吧。” 这一等,半日未等到周先生回来。 然而大雪却渐下渐大,毫无停止的迹象,她等不了了,命邓叔备马,她要去户部找玄越,可邓叔哪里肯:“姑娘,如此大雪,您可千万不能出门哪。有何事,您吩咐小人,小人替您去办?” 娴嬷嬷也在一旁帮腔:“姑娘,太危险了,不若,不若请殿下过府一叙如何?” 颜玉诧异地看着娴嬷嬷,娴嬷嬷道:“事急从权,这么大雪,咱又一大家子人,无妨的。” “好,邓叔,快,您亲自去一趟,殿下认识你,他会跟你来的。” “是,小的这就去。” 不到半个时辰,玄越匆匆而来,嬷嬷给他递了一碗浓浓的姜汤,玄越喝下后,浑身暖了起来。 “颜姑娘,你找我?” 邓叔来找他,他知道定有大事发生。大白天的,颜玉绝不是因为想他才派人来的。 颜玉来到他身前,已是强压着泪意,她拉了他的袖子说道:“玄越,怎么办?我有预感,京城也即将发生奇寒,这次下雪来得太早,也下得太大了。” 玄越心疼地想拥她入怀,然而他不能,娴嬷嬷盯着呢,他总不能把娴嬷嬷也嫁出去。 “玉儿,你放心,我这就去安排,让户部组织人员,与京城守卫军一起,挨家挨户清理遗患,绝不让人在这次雪灾中受伤,身亡。” “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这就去安排,你等我消息,莫要出门。” 他边走,边安排小顺子去户部喊人,他自己则往钦天监跑。 刘老儿,你又要欠本王一个人情了。 钦天监里,刘监正正拿着书,掰手指。玄越一进去,就说:“刘监正,别掰手指了,你赶紧给我算算,京城是不是也有奇寒?” 刘监正吓得书都掉了,殿下这是准备把他监正的位置也坐了?他还在演算着呢,殿下竟已经有结论了。 玄越一看他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说:“你赶紧给我算,我现在去安排救灾,你有结果了,通知我。咱们一起进宫见驾。” 户部衙门,雪下得太大,官员们见恭王殿下不在,正准备溜号回去歇着,谁知道,恭王殿下竟然杀了个回马枪,回来了。而且一回来,就要求休沐的官员全部回来,全城排除遗患,救治灾民。 这钦天监可没有说有雪灾呀。 可他们哪里敢质疑,自是各忙各的去,恭王可是有先斩后奏之职权的。不配合,脑袋不想要了? 护城军也出动了,全城动静又大得如大军出征那夜。 不过,他们心中渐渐相信了殿下的话,这雪下了一日,越下越大,若不是早做好防范,那些倒塌的房子里恐怕已有惨死的百姓了。 颜玉的几个铺子、绣楼、温泉山庄前都搭起了粥棚,一日十二个时辰都有人在派粥、派姜汤,还有那穿得厚实的下人敲锣打鼓:“颜乡君派粥派汤了,颜乡君派粥派汤了!” 原来,周先生出门后,行至京城边儿,见着路边倒塌的大树,岌岌可危的民房,他心中已有定论,便早早做了打算。 他派人通知各家铺子设粥棚,又派人回府禀报。 然而,回府的下人马前失蹄,坠了地,马跑了,人摔得不轻,等他回府,天色都黑了,周先生也已经回来了。 第八十八章 夫子中举 这一日,闻声过来喝粥喝汤的,只有户部与护城军的人,他们东奔西走,也需要热热身子。 这一夜,锣鼓声未停,然而百姓却无任何怨言。 直到亥时,刘监正才算出了结果,玄越等得都困了。 二人一刻不停,赶紧进宫,禀报于皇帝。 听闻京城也有奇寒,皇帝从温柔乡中爬起来,再一看外面没有停过的雪,骂道:“你个老匹夫,现在谁都知道京城有奇寒了,用你算?” 刘监正心里苦,他不算清楚,心中无十分把握,哪里敢禀报于皇帝。他可不像恭王,深受宠爱,一点儿影子的事情都能直接动用军队办事。 不过,事实证明恭王都是对的,恭王英明。 “皇伯父,请您听刘监正说完,此事非同小可。” “你个老匹夫,赶紧给朕说。” 谁从温柔乡,被拉到天寒地冻中,都火大。 “回禀陛下,臣算出,此次的雪要连绵不断下十日。” “十日?” “是,陛下。” “那就必定是雪灾了。” “是,陛下。” 皇上捏了捏额心,道:“起来吧,你继续回去观察,有情况及时禀报。” 老头儿赶紧跑了。 “玄越,听说你比刘监正更早得知异常,这一次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皇伯父,还是那个神算子” “你这兔崽子,有那能人还不赶紧献出来,拿什么神算子来忽悠朕。” “皇伯父,真的。” “是颜玉吧?还是她府上有这样的能人?” 他看玄越迟疑,便肯定地说:“那就是颜玉了。这小姑娘倒是个好的。” 玄越警惕地看着皇帝,皇帝嗤笑出声:“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你都跟她定亲了,皇伯父自然是要成全你的。” 虽说他后宫佳丽三千,然而,说不遗憾,也是不可能的。 玄越听了,扑上去一把抱住皇帝,说:“真的?谢谢皇伯父,谢谢。” 皇帝几十年没被人抱过,开怀大笑。能与侄子二人冰释前嫌,他不知道多开心。 他猜颜姑娘是不是对天气有些敏感,也未深想,说道:“在你们大婚前,朕到时候再给颜姑娘送一份大礼。今次京城奇寒,咱们能事先做好准备,她又立了奇功。” 发生雪灾,若是还死了大量平民百姓,那他估计得下罪己诏了。 “好,那侄儿与玉儿便恭候您的圣旨。” 说到这儿,他又顿了顿:“皇伯父,不过侄儿私自动用了您的私印,调动护城军,令他们在京畿范围内抢险救灾、救助灾民。” “你无需多言,朕觉得自己最近做得最英明的事,就是将这个私印给了你。” “皇伯父,”他从袖袋中掏出那枚私印递回给皇上,“侄儿现在将私印还给您,完璧归赵。” “你还拿着吧。” “皇伯父,侄儿用不上了。” 其实呢,有恭王这张脸,经过这几次事情后,恭王往哪儿站,谁都得听他的,不管是极品大臣抑或是哪位将军,他已经完全树立了自己的威信。 “虽说京城救灾不属于军需范围,既然你已经做了开局部署,那么后续之事,你也莫要撇开,继续发动全城官员救灾,养兵千日用在一朝。陈广,你去拟旨。” “是,皇伯父。” “斯兰军需的事情,你也莫要搁置,两边都要顾好。” “好,侄儿这就出宫去。” 大雪又连绵下了几日,颜宅里,孩子们不再乐不思蜀地打雪仗。学堂里,几个角落摆满了炭盆,孩子们在温暖的屋内刻苦读书。 “喜报!” 守门的小厮跑进学堂,喊:“肖先生,快去。大门处,有小吏来报喜了。” 肖先生手中书本都拿不住了,掉下地来:“真的?” “千真万确,您快请吧。” 肖先生是府中所有人的夫子,他中了举,府中如同过年般喜庆。 颜玉命康婶等人多做了几桌酒菜,一大家子人围成几桌,一块儿庆贺。 颜玉,娴嬷嬷,揽月,单清,周先生,肖先生,杨先生,轩儿,李泽坐在一桌。 大家一同举杯庆贺,颜玉高高兴兴地喝了两杯,就不再碰酒了,以免露馅。换成茶水后,她对肖先生说:“肖先生,今天真是大喜,如今您中了举,我为您高兴,不知您以后有何打算。” 肖先生考举人用了十来年时间,一来颜宅就中了,此处是他的福地,他已经做好了打算:“姑娘,颜宅乃是肖某的福地,若是您不嫌弃,肖某还想继续在此处任教。不知可否?” “再好不过,我还怕留您不住呢。嬷嬷,把我准备的红封给肖先生。” 嬷嬷递过去一个百两银票的红封,肖先生虽然不清楚,但素来知道姑娘大方,是以不敢受。 周先生笑眯眯地说道:“肖先生,您还是赶紧拿了吧,咱们姑娘如今可不缺银子。而且有您在我们府上任教,恐怕以后那些人家都想来这儿学了。我与姑娘已经商议好,今后您的月例也得再涨涨。” 肖先生十分感动,他来颜宅也不久,可姑娘却待他如亲人,如今外边雪灾,他家高堂却半点不忧,只因颜宅已早早地送了棉衣,炭火过去。姑娘对他如此礼遇,他以后定是要为颜姑娘肝脑涂地的。 肖先生涨了月例,杨先生却半点不嫉妒他,只温情嬷嬷地看着肖先生,而肖先生瞥了她一眼后,也低下了头。 颜玉心中暗暗嘀咕,难道说府中两位先生看对眼儿了?不过他们都是明白人,自己的事儿自己心中有数,若是他们能在一处,倒也不失为一段好姻缘。 外面大雪,颜玉也不好派人去白府,问大表哥的情况,只能等雪停了才去。 隔壁桌的宋宝麒过来了。他准备明年春闱也要入场,这些时日正跟着肖先生苦读。肖先生十分看好,认为他明年中秀才不在话下。 是以,颜玉已将宋氏两兄弟的身契还给他们。他们如今是良民,其他下人见了,无不羡慕。 “姑娘,小人想敬您一杯。” “我可以待会儿,你先敬你的夫子吧。” “好,夫子,宝麒能继续得您点拨,真是三生有幸,学生身无长物,唯有薄酒一杯,祝您鹏程万里,更上一层楼。” 肖夫子含笑饮下。 颜玉与宋宝麒碰杯,说道:“来年春日,阖府就等肖先生和你的好消息了,我看好你,你定要发愤图强。” 他当然要发愤图强,爹娘不能无辜惨死,幼弟以后也要由他护着。他还要报答姑娘的救命之恩,身上的担子如此之重,他一刻也不敢松懈。 第八十九章 筹建女婴堂(一) 颜府内,温暖如春;颜府外面,却犹如人间炼狱。 多日连绵不断的雪,压垮了无数的民宅。尽管及早撤退了百姓,可失去家园的他们,在这天寒地冻中,感觉不到任何温暖。 官府派了人,给他们送衣送食。 他们怀中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脑中却在想着,雪灾之后,也许他连孩子都保不住了。因为他们根本没办法养活孩子们。 官府救灾不救穷,他们节约下手中的食物拼命塞给孩子,那些天真的孩子们,狼吞虎咽地吃下去。他们不知道,过几日就要与父母永别了。 大雪连下了十日,一日不多一日不少,刘监正总算扬眉吐气了,可除了他,上至皇帝下至京城大小官员,全都笑不出来。 此次雪灾无人员伤亡,可民房倒塌,无数庄稼地里的庄稼都不行了。 玄越发动京城上下军队、衙门官员、小吏,为百姓重建家园。户部的官员每日都来向他抱怨国库库银萎缩。 他能做的都做了,而且较之从前受灾的灾后重建,做的多得多。 隔了半个月,颜玉总算要出门了。她想亲自去舅父家,看看大表哥的情况,带了一车的过冬物资,去给大舅母二舅母。 然而她最终却未能成行,走出王府大街不久,那冰天雪地的路旁竖满了牌子,无数的父母绝望地看着来往的贵人,求他们买下自己的孩子。 有那孩子被人买下的,孩子哭天抢地不愿意离开,父母即使泣不成声,却决绝地远去。 有那富贵人家买下孩子了,至少孩子能熬过这个寒冬。再有别的,他们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从前富贵人家买下人,都要去找人牙子,可如今满大街卖孩子的,数不胜数。 “这是什么情况,嬷嬷。” “姑娘,这都是些穷苦人家的孩子,能怎么办呢?熬不下去了就只能卖孩子了。” “停车。” “姑娘,你要做什么?” “我不能看着他们把孩子卖了。” “可您只能救一两个,又有何用?” 是啊,那么多的孩子,怎么办呢?她得做些什么才行。 “咱们回府。” 她命下人将礼物送去白府,自己却打道回府了。 颜玉回到自己的房中,着急地走来走去,她想给那些孩子一些庇护。 如今她有这个能力的,她可以的。她不能让那些孩子,如她小时候那般孤苦无依。 “揽月,你去叫周先生与邓叔过来。嬷嬷,咱们一起去议事厅。” 等众人落座后,颜玉开口了:“诸位,我心中有一个想法,想诸位能助我一臂之力。” 在座全都是她的左膀右臂,什么时候都做好了准备,要为她肝脑涂地的。 周先生道:“姑娘,您但说无妨,只要我们能做的,必定全力以赴。” “我,我想开一座女婴堂。今日出门,我发现大街上都是卖孩子的,且大多是女孩。我不想他们,子散亲离,我想帮他们一把。” “那您想如何帮?” “灾情过后,卖孩子的父母不在少数,咱们今日拟定章程。在京城四处粘贴,那些卖女孩的父母自然会把孩子送过来。” 周先生又道:“姑娘,我知道您是一番好意。可有个问题,您是想养着这些孩子吧,可那些父母却是想卖了孩子,得一笔银子回去养别的孩子的。” “您是说,这样行不通?” 周先生沉重道:“是。姑娘,在下有一建议,您听听行不行。” “好,周先生,您请说。” “姑娘,孩子,咱们照买,就养在女婴堂,如同府中下人一般管理。等孩子们大了,可做工了,请她家里人再照原价买回去,若是他们不买,这些年孩子也已学了这许多本事,就在咱府上的铺子里做活,您看如何。” “先生高见,就这样办吧。” 邓叔道:“姑娘,孩子们养在女婴堂,咱们怎么照顾、保护他们。” 嬷嬷答道:“咱们府上先派些仆妇过去先照料着,那些大些的孩子还可以看顾着小娃娃呢。我见外边,也有那卖妻子的,哎!咱也可以买了来,专门照顾孩子们。” 揽月也说:“姑娘,奴婢也可以过去帮忙。” 单清也道:“姑娘,不若我也去帮一段时日,我看府中护院阿元忠厚老实,待一切稳当下来,以后就由他在那边护着孩子们。” 阿元就是那个也识文断字的护院。 邓叔道:“阿元确实不错。姑娘,府中其他的护院可以再抽一两个过去帮忙,但是不能长久去,否则府中怕是防护不力。咱还需要买些得力的人手去看着。” 颜玉道:“你们说的都是对的。” 她又看向周先生:“您还有什么想法?” 周先生道:“咱们得再买一个大宅子,地段差些也行,但是离咱们府上不好太远。” “是,大宅子得尽早去买,周先生,得请您跑一趟了。嬷嬷,您跟着一块去,带上我的银票。” 周先生又道:“姑娘,在下还有一个提议。虽然您是一番好意,可这世间,多得是居心叵测之人,咱们最好能去户部备案,且请户部派小吏去登记女婴名册,还有每日女婴堂花销清册。” 再一思索,他又说:“咱们做好事,朝廷必定是支持的。在下觉得,还得去医士局,每月请医士来为孩子们义诊。” 在座之人都长见识了,姑娘是好意,可如果朝廷支持,且派人监管、协助,那这件事就铁定不会被有心之人利用,来攻击姑娘。 周先生真乃大才也。 “不错,周先生您说得对,咱们是不是还得请账房过去?” “姑娘,咱们倒是不用自己如此做。咱们出银,银两如何花,由户部派人每日登记,这一切只会更让人无懈可击。” “好,那咱们就即刻行动起来。” 颜玉去户部备案,周先生、嬷嬷带着一万两银去买宅子,剩下的将用来运作女婴堂。单清、揽月、邓叔等人草拟章程,当日便四散粘贴出去。 如今虽天寒地冻,可众人想着自己即将去办的大事,心中热血沸腾。 第九十章 筹建女婴堂(二) 颜玉到了户部,门口又是刘生候着,他见着来人,忙上前迎道:“颜乡君,您来了,恭王殿下正在里边呢,小人这就带您过去。” “这,倒是不用”她原本想着见一见主事大人即可,又一想,反正玄越也会知道的,且有他在,事情只怕能更圆满达成。 “好,劳烦您带路。” “您可千万别客气。” 玄越手头事情就没有忙完的时候,他抬头见着颜玉,还以为自己眼花,揉一揉眼睛,见着那小仙女儿还笑盈盈地在那儿站着,忙放下毛笔,疾步走来,揽着小姑娘的纤腰,问道:“玉儿,你怎么来了。” “玄越,我想你了。” “我也想你。你找我什么事。” 小姑娘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定是有事而来。 颜玉便将在府中众人商定的事宜,告知了玄越。玄越静静地听着,那眼神却是闪耀着光芒,二人握着的手一刻也不分开。 待颜玉讲完,他心中已有成算,道:“玉儿,你有此胸襟,我为有你这样的未婚妻感到骄傲。这是大事,事情又急。尤其是买宅子,恐怕今日周先生他们都要无功而返了。” 能帮到颜玉,且做得比周子瑾还好,玄越心中不知道有多得意。 “户部手中刚好有一座宅子,很符合你的要求。你还记得那王奕吗?他的宅子如今就在户部呢,他那也算凶宅,不好赏赐给有功的大臣,民间也无人敢买。他那宅子就是四进的,你用上刚好。” 颜玉一蹦三丈高,摇着他的手道:“真的?我听说地段很好,他那样大员的宅子定是不错的。可若资费太高,我却承担不起。” 说道这儿,她瞄一眼玄越:“上次捐完棉衣,我就没银两了。这次办事,花的都是你送来的聘礼。” 玄越看她那小可怜的表情,放声大笑:“哈哈哈,你能花我给的银子,你不知道你未婚夫婿心中有多得意,放心吧,给了你,自然就是你的,你可自行做主。” 小姑娘虽每次见面都很光鲜,可基本就是靠那旷世美颜撑着,她对自己的穿着、首饰似乎兴致不高。可对做善事,倒是掏光家底也去办。 他看中的姑娘,果然与众不同。 “王宅可半价卖与你,我可以做主。三千两即可。” “真的,这么抵,会不会对你影响不好?” “想什么呢?我能这么说,当然是没问题的。” 最多他再补贴点儿进去就可以了。 “刘生!”他喊人进来。 “小的在。” “你去拿王奕宅子的钥匙来,乡君要买下这宅子做女婴堂,后续一切手续,你都帮着办好。另外,以后就由你去女婴堂管着账。” 刘生能被恭王爷主动安排职务,还是去未来恭王妃的女婴堂,何愁将来不前程似锦。 朝中有人好办事,说的就是这个理。 当日酉时,颜府众人就已经进入王宅开始布置了。 周先生已经命人连夜去做招牌:颜氏女婴堂,明早就能挂上结彩了。 卯时,颜氏女婴堂正式开业,速度前所未有的快。 女婴堂前,摆了数张桌案,每张桌案前都排起了长龙,那些来卖孩子的人一改愁容,也不愁眉苦脸了。 “我可听说了,那些在颜乡君府中的下人,餐餐都能吃上肉,可怜我的女娃,五岁了,才吃过两回,以后她也能过上好日子了。” 尽管告示上说,乡君买下孩子后,养在女婴堂,教他们本事,以后大了,家里还可以原价买回去,可信的人不多。这样的好事,那些饱尽生活磋磨的人们怎么能信呢? 不信为什么还来这,不过是早就听闻,颜乡君对下人,在京城中,算得一等一的好。那些买进府的孩子,一个个在读书,下了学才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连家中仆妇、护院都能每日学本事去。 单清、揽月、邓叔、周先生、刘生、颜玉各自坐下后,开始登记身契,这是第一个环节。 下一环节,医士局也派了六位医士,他们会检查孩子们的身体。 最后娴嬷嬷、李嬷嬷负责给父母们派银,嘱咐他们,孩子十四岁了,再来把孩子原价买回去,以后每个月也可以来看看孩子。 孩子们是来享福的,所有人心中都是如此理念。 不过,一个抱着襁褓女婴过来的女人,哭泣不止,她坐在颜玉面前,脸带哀泣:“这位大善人,这是我的女儿,请您一定要好好善待她。” “那是自然,你把孩子的情况说与我听,我登记下来。” “我的女儿六个月了,婆母容不下她,日日要溺毙了她,我实在无法子了。” “什么?她怎可如此狠心?”颜玉红了眼眶,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离了母亲,她略一思索,问道:“你想亲自带着孩子吗?” “大善人,求求您,您买下她吧,不然她活不成了。” “您误会了我的意思,我是说,您要不要来此处做工,可以看着自己的孩子,还有工钱拿。” “真的?”说完,她便扑通给颜玉跪下,十足虔诚。 待颜玉登记完,她便感恩戴德的带着孩子进了女婴堂。 从此后,她腰杆便挺直了,那老虔婆总嫌弃她生不出男娃,还吃着她家的粮食,如今她自己挣工钱,再也不用看她脸色了。 护院们指引着自卖其身的人去单清那儿。单清又喊了一部分人回家去,这里是女婴堂,除了能做护院的,其他男子一概不用,那些人只能悻悻而归。 有许多已满十岁的女娃,被卖了还回身安慰父母,颜玉等人都告知她们:能帮着做事的孩子,都有月例拿,那些孩子便兴奋的告诉父母,以后每月,可以来拿月例回去养活弟弟们。 这一日,京城各处,穷苦人家都牵着自己的女娃,往这里赶,也有那不舍得卖女儿,只准备卖儿子的,临时变卦,要送女儿去享福。 玄越下了值,赶到女婴堂后,现场的护院正劝着人们回去,明日一早再来。 他的心上人,正耐心的安慰那些卖了孩子的可怜人。 她堂堂一个乡君,却如此平易近人。 她将身段放得如此低,就是希望能抚慰这些失意人。 他也不打扰她,想着该如何帮她一把,悄悄走了。 第九十一章 颜县主 颜玉好不容易回到府里,几人围坐一桌用膳,紧接着还得议事。 “姑娘,光今日,咱们就已经收了一百六十六个孩子。明日预计会少些,但情况确实不容乐观。” “我知道,可咱做事总不能半途而废。得再想想法子才好。” “在下是想,咱们可以继续收留孩子,但最好能定一个上限,譬如说四百人。” 他估算过,这座宅子,重新改建一番,最多能容纳的孩子数量,便是四百人。 昨日她确实考虑得不够周到,也对民间百姓实际情况缺乏了解,她没有想到,人数远超预期。 “可那些确实需要帮助,想卖掉孩子的人家,如何处置。” “在下已想了一个法子,从明日起,咱们照样买下孩子们,若父母愿意把孩子带回去,还可额外每月领半两银,下一次来领月银时,待医士查验孩子身子后,若无不妥方可继续领银。且针对所有孩子,咱们得对其家庭进行排查,若有那弄虚作假的,则退回去。” “这样是妥帖,会不会有麻烦,且我怕百姓有怨言。” “姑娘,此时就是刘生该发挥作用的时候了,请刘生出面,以户部名义办成此事。” 众人纷纷附和。 周先生又道:“姑娘,您日后要养着这么大一班孩子,总不能坐吃山空。在下愿意将分红改为一成.” “这如何使得,先生,这是我颜玉决定要做的事情,且您还等着早日东山再起呢,如何能拖累您?” “姑娘,其实我已想到,您肯定会如此说,但在下却不得不为您打算。我今日见百姓们的反应,便知您在民间声望极好,想请您示下,若能在民间传扬,咱们的几家铺子和庄子都是您的,想必于买卖上,必定有所助益。” “我的名声很好?” 颜玉虽然一直告诉自己,莫要在意名声,那都是身外之物,可真不在意,却是假的。 “您的名声确实很好!” 有玄越与周先生铺路,颜玉本人又做了这许多善事,百姓眼睛雪亮的,自然名声就好了。 “嗯,那就按先生您的意思去办。” 她不是圣人,以后要养活这么多人,总要财源滚滚,才不至于山穷水尽,好心办坏事。 第二日,颜氏女婴堂前,四张桌案一字摆开,颜玉与周先生在宅子里商定改建之事,其他四人继续登记。 堂前照旧人山人海。 “圣旨到!” 颜玉等人匆匆赶到堂前,老熟人陈公公又来了。 颜玉接过圣旨后,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看向陈公公,陈公公微笑着点头,她又看向娴嬷嬷,嬷嬷眼含泪花,直冲她点头。 周先生行至她身旁,说道:“恭喜颜县主,贺喜颜县主。” “周先生,您也听见了?皇上封了我为县主,是因为我捐棉衣,预测京城奇寒,挽救了百姓生命,如今还命户部每月贴补女婴堂一百两?” “是,县主,皇上还赐了您首善之家的牌匾。” “这首善之家的牌匾,乃本朝第一块,县主。”陈公公补充道。 娴嬷嬷已回过神来,要上前打赏陈公公,陈公公却不受,还朗声道:“传皇上口谕,任何人等,不得到颜氏女婴堂打秋风,包括各级官吏,还有无需救助之百姓,一旦查实,严加处理。” 说完,他又躬身辞别:“县主,老奴这就回去了,天寒地冻,您也要保重身体,莫要让恭王殿下为您担忧。” 颜玉上前一步,靠近陈公公身边道:“公公,是殿下去求的圣旨?” “皇上本就打算晋您为县主,昨夜殿下入宫去求,皇上听说您已经办起了女婴堂,还称赞您为天下女子之典范,不过殿下拦下了,他怕皇上以后找不到别的词赞美您。” “多谢您告知这一切,公公。天气如此之冷,您专门跑一趟,还不收红封,那我的糕点铺子,给您府上送些糕点吧,否则我于心不安。” 陈公公允了,一群人又浩浩荡荡走了。 “恭喜县主,贺喜县主。”颜府上下与在场百姓齐声恭贺,颜府上下自然是与荣有焉,而这些百姓,自是都相信了,以后他们还能来,带回自己的孩子。 邓叔等人上前,抬起“首善之家”的牌匾,与周先生商量如何挂上去,所有人都喜气洋洋。 等这儿的事了了,外面排队卖孩子的百姓却少了一大半,嬷嬷笑道:“看来皇上的口谕倒是起了作用了。咱以后只管好好做善事,倒是没有人敢来打秋风了。” 女婴堂里孩子越来越多,做事的人却还没招满,颜宅的下人都过来帮忙了,颜玉等人便也在此处,和孩子们一起用膳。 嬷嬷本想去厨房给颜玉下私厨,被她给拦下了。 “姑娘,今儿可是您的好日子,您该吃好些。” “嬷嬷,我心里高兴,吃什么都是香的。况且,有一荤一素,我很满足。” 下人们都帮着孩子们洗漱,又带他们去休息。 那些大孩子,早已懂事地忙前忙后。 宅子里,此起彼伏的哭声不断响起,离开母亲的孩子们不习惯。然而,以后她们再也不能与母亲形影不离了。 颜宅,议事厅。 颜玉眉开眼笑:“嬷嬷,今日阖府上下都赏一个月的月例。” “应该的,大家伙最近都受累了,今日又是大好日子。姑娘,明日您就歇一日,可莫要累坏了。” “好。周先生,女婴堂前期事务繁忙,还请您帮忙看着,若有遗漏的地方,咱们也好早上安排妥当。” “是,姑娘。您放心吧。在下想着,咱们不若再去采买十个仆妇,孩子们太小,总要有人看着的,万不可有何闪失。” “按您说的办。” “我看,请两位嬷嬷去办此事的好。嬷嬷们,定要挑选耐心些的,做事慢些都无妨。若有那能待孩子们如己出的,日后还要给她们涨月例。” “好,姑娘,你就放心吧。”娴嬷嬷、李嬷嬷应下了。 等玄越翻进颜宅,几次用石子砸窗户,都没能将颜玉唤醒。 那姑娘许是累坏了。 算了,某人只得无功而返。 玄越居功至伟,竟然一点好处没拿到。 第七十七章 得寸进尺 王府后院的大榕树下,做了一个粉色的大秋千。 秋千结结实实地绑在粗壮的枝干上,秋千两侧均绑着粉色的绢花,一朵朵栩栩如生。手扶着的那些位置,则是用的柔软的绸缎,连坐包都是粉色的棉布。 颜玉一眼就看中了,这是她见过最美的秋千,其他姑娘见了,保准也喜欢。 她欣喜地绕着秋千转圈圈,已忘了前一刻她是如何瞪着玄越的。 “殿下,这秋千可真美。” 玄越道:“就知道你会喜欢,这是专为你而做的,就等着你来玩。” 颜玉听了他这话,停下来看他,她深深望进他的眼中,殿下眼中满满的都是她,眼含深情,温柔似水。她多看一眼就要沉溺其中。 “你说的是真的?” 玄越来到她身边,轻轻晃动秋千。满脸笑意看向她:“当然是真的。玉儿,你可要试试?” 二人面对面站着,颜玉身上淡雅的花香飘来,小姑娘五官明朗妩媚,脸上轻敷脂粉,白白嫩嫩,挽着公主髻,裙带飘飘,站在秋千旁,仿似神女。 玄越高大俊朗,一身白袍更是衬得他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好一个风流倜傥的好男儿。 颜玉仰望他,心怦怦跳,她强忍住要去抚平心跳的举动,也摇了摇秋千,轻轻颔首。 玄越伸手牵过她的小手,拉她坐到秋千上。那秋千座椅缝得厚厚的,坐上去特别舒服。 颜玉扶好后,兴奋地看向玄越,双足下意识乱晃起来。 玄越确认她扶好了,自然地轻轻推起秋千,他看小姑娘不怕,又渐渐荡高些。 有时,一不小心就会碰着颜玉的纤腰,玄越有一些走神。他的小媳妇身子那样婀娜多姿,不知何时他能拥她入怀,与她看尽世间繁华。 耳边传来颜玉银铃般的欢笑声,他忙收回思绪,小姑娘要是知道他脑中翻涌的情绪,定是要与他断绝往来。 他专心致志地替她推秋千,又谨慎地盯着她,以防她摔倒。 “殿下,再推高些!”风中飘来颜玉欢愉的声音,宛若仙乐。 不过一会儿,小姑娘又嫌弃他推得不好。他只好加大了力气,那姑娘推得越高越开心,半点害怕都不知道。 她在笑,他在看。玄越只希望这样的时光,能久一些,再久一些。 “殿下,停,快停下来。”推得太高,颜玉笑得岔气,渐渐觉得胸腔略有不适。她想下来休息一会儿。 玄越听到她的声音,心中暗笑:这个小姑娘,这会儿玩得岔气了,倒是叫停了。刚刚却总是嫌弃他,小姑娘还是孩子心性。 他轻叹一声,认命地上前,帮着让秋千减速。 秋千缓慢停下来,颜玉跳下秋千,却未站稳,还向前扑去。 玄越忙上前一把扶住她,然后又将她打横抱起来。 远远的地方,揽月看见就着急了:殿下刚刚才拉过姑娘的小手,这会儿又把姑娘抱起来,他二人可是无名无分的,姑娘要是被人知道,名声可就毁了。 她着急,就要上前去阻拦。 小顺子再次拦住她的去路,说道:“姑娘,你就放心吧。大白天的,殿下心中有数,不会做什么有损姑娘名节的事情。” 他这样保证,可心里却是不信任殿下的。殿下思念颜姑娘已久,不做些啥才有鬼。 揽月也不会相信他。光天化日之下,若是被人碰见传了出去,姑娘都活不了了。 她心中焦虑,又不敢冒犯了主子们,只能原地干着急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玄越将颜玉紧紧搂在怀中,轻轻向一旁的亭子走去,他的眼神一刻也不离她的脸庞,脚步却如履平地。 找了个下人们看不见的角落,他抱着颜玉落座了。 他的眼神狂热地看着她,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娇嫩的小脸上,手指轻轻抚过她的唇瓣,渐渐靠近她,轻声问道:“可以吗?” 颜玉在他怀中,只觉得浑身发软,脑子不听使唤,她应该要推开他的,可她的手也不听使唤。她心中其实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可她不想拒绝他。 她只迷离地看着他越靠越近的唇瓣,虚弱地问:“你说什么?” 话音未落,玄越已迫不及待含住她的唇,相触的那一瞬间,两人都情不自禁地感叹出声,久旱逢甘霖也不过如此。 颜玉脑中绚丽的烟花炸开,她的心要从胸口跳出来了。原来这样温柔地亲吻,这样令人迷恋。 稍解思念之情之后,玄越离开颜玉的唇瓣,轻抚她红彤彤的脸庞,那幼滑的手感令他爱不释手,又说道:“傻瓜,闭上眼睛,记得呼吸。” 然后又上前啄吻她的额头,脸蛋,下巴,最终再次朝他热爱的唇瓣移去。 这一瞬间,玄越的相思之情才终于得到缓解了。他不断加深这个吻,缠绵悱恻,孜孜不倦地探索。 颜玉终于轻启红唇。他总算能与之共舞。两个人的呼吸都乱了,他们感觉到灵魂都在震颤。 玄越捧着她的脑袋,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只有这样,他的心才会满溢得无一丝空间。 这小姑娘仿佛前世就是为了他而生,她的一切,都是为了他量身打造,她生来就该是他的妻。 吻着吻着,越吻越热,玄越额头都沁出热汗来。 小姑娘的纤腰单手可握,虽细却肉乎乎的,隔着厚厚的衣服,都能感觉到。 颜玉浑身一激灵,清醒过来,猛地推开他,然后还觉得不解气,又上前揪住他的衣衫,推了他一把。 然后离得远远地,护住自己,瞪视着他。 “你流氓!你怎么能这样?” 颜玉羞红了脸,又背过身去不看他。 玄越顿时离了他的魂牵梦萦的地方,心中都是不满。 不过眼前,还是要识时务的,得好好哄着小姑娘才行。 他几个跨步来到颜玉面前,俯身揽住颜玉的肩膀。 看着她微微泛着红意的眼眶,还是软了嗓子,沙哑的低声道:“对不住,刚刚是我猛浪了,可我实在是情不自禁。你莫要生气,我给你赔不是了。你就原谅我吧。好不好?” 你就说吧,甜不甜。 第九十二章 二人游园(一) 颜玉闲下来,就想着,还没去恭贺大表哥呢;也该去看看小舅母,她的肚子约莫也大了许多。 她如今手头紧,便去私库挑了两件首饰,一件是老玉的簪子,这个给大表哥送给大表嫂;一件是老虎头的金项圈,送给小表弟适宜。 又亲自挑了一个梨花木的首饰盒,亲自装好,捧在手中准备送去白府。 然而,今日她的安排又未能成行。 才走出王府大街,玄越已骑在高头大马上候着她了。 颜玉惊喜地撩开车帘,笑盈盈看向玄越,问道:“玄越,你怎么在这儿呢?今日不用当值?” “我自是来候着你的,好几日不见了。” 颜玉一回想:可不,又好多日没见着了。 她看向单清说:“单清,是不是你告诉殿下,我今儿得闲。” 单清不看她,缩回马车中,并不吭声。 这不明摆着吗?就是她单清出卖了姑娘。 “好啦,你难得得空,今儿我带你去个地方耍耍。” 颜玉虽然想跟着他去,不过她也想去白府,便有些犹豫。 玄越见了,不开心地说道:“玉儿,本王难道没有白府重要吗?” 颜玉在心中轻轻点头:对呀。 可她哪敢宣之于口,于是问:“那殿下你要带我去哪?” “叫你的人跟上就行了,本王保证你喜欢。” 小姑娘不情不愿,玄越傲娇上了。 二人还从没有一块儿出去玩过呢,颜玉心中还是有些期盼的。 她估摸着,若是能早些结束,还能去一趟白府。 不过她又失策了,人家玄越可是计划好了一整日的行程。 护城河边的冰雕游园会,正热热闹闹地进行着。京城从前偶尔也办过,不过颜玉却是第一次来。 如今他二人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走在大街上,宽大的袖摆下二人偷偷拉个手,并不过分。 颜玉走在高大的玄越边上,显得尤其娇小,她侧头仰望玄越,自他二人议亲开始,每一次见他,她的心都暖烘烘的。 玄越那样优秀,那样温柔,那样高不可攀,却那样爱慕着她,她何其幸福。 娘亲是救了他,但这些年下来,太后娘娘、恭王府其实早就还清了。可是恭王殿下,却一直未曾撒手。 她有时候想,恭王殿下上辈子说的那句话,不是蔑视她,不过是恨其不争而已。 她轻轻晃一晃玄越握着她的手,软绵绵娇滴滴地道:“玄越,能与你在一处,我很开怀。” 玄越听了,停下来轻轻刮一刮她的鼻头,说道:“我就跟你说这地儿不错,你还犹豫着不肯跟我来。这幸亏来了,不然你可后悔了。” 游园会的邓掌柜上前行礼,指引着他们入场。 “启禀恭王殿下,咱们是从上京来的。听闻京城连下多日暴雪,自是最适合做冰雕。咱们便拉着一帮匠人,没日没夜地赶过来,这两日便搭起了这游园会。不过尚有些冰雕还在赶工,请殿下见谅。” 邓掌柜也不打扰贵人雅兴,稍作介绍便退了下去。 下人们只远远地跟着两位主子。 知道主子巴不得她们离得远远的,单清、揽月便不上前讨嫌,二人手挽着手,自行游玩去了。 单清的脚已大好,不过颜玉不放心她,从不让她出远门,今日来游园也是意外,也嘱咐了,不许她走远。 鲤鱼跃龙门、凤凰展翅,龙翔天下,后羿射日,现场各种冰雕造型,让颜玉目不暇接,眼花缭乱,小姑娘见识的事实在太少,她被眼前的世界迷了眼,这水晶般的仙境让人流连忘返。 玄越从头至尾紧紧牵着她,为她避开人群,护着她别磕着碰着,她在看风景,而他只看着她。 每一个冰雕,小姑娘都想上前去摸一摸,玄越一开始由着她,后来就不让了,她的手都已凉了。 游园会中央场地上,工匠们还在赶着雕刻一个巨大的亭子,所有的冰块儿都染成了粉色,即使尚未完工,亦能看出技艺精湛,美轮美奂,令人神往。 玄越见小姑娘走不动道儿,招了人过来问,何时能雕好。 那人略一思索,道:“殿下,咱们赶赶工,今夜便可以完工,不若殿下与县主,今夜再来看冰灯,到时只会比这会儿更美。” “有劳了,那本王夜里再来。” 颜玉听闻夜里还能看到这粉色的冰雕,还有冰灯,早已忘却了还得去白府的事。 那人见二位贵人有兴致,便提议道:“不知二位贵人对雕冰可有兴致,咱们可以去那边儿亲自动手雕一个。” 玄越看颜玉,颜玉连忙小鸡啄米般点头,她太想看看这些冰雕是如何做成的了。 有匠人便亲自给二人演示,如何雕出鲤鱼跃龙门,二人看得高兴,又让小顺子来给那匠人看赏。 太复杂的造型,玄越自然也不会雕,他想到庄子上颜玉送给他的那条烤鱼,俯身到颜玉耳边说:“玉儿,我也给你雕一条鱼,如何?” “好,玄越,我喜欢,你给我雕吧。” 下人们搬了矮凳过来给颜玉,又给她多披了一件大氅,还奉上了温水。 颜玉忙将温水递到玄越唇边,玄越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又揉一揉她的额发。 玄越得动手做冰雕,穿多了不方便干活,反而脱了披风。 他在工匠的指引下,专心致志地埋头雕鱼。 颜玉坐在他身旁,手捧脑袋痴迷地看着他的侧颜。 殿下长得可真好,高挺的鼻梁,紧抿的嘴唇,浑身高贵的气度。这个人如此之好,他是自己的良人。 她想得心神荡漾,又偷偷地看向玄越的唇。那唇有魔力,每次轻轻一碰就能让她晕头转向。她想得入神,甚至觉得自己口角要流出口水来,忙拿出帕子擦了。 玄越进展顺利,毕竟他可是废掉了许多红宝石,雕成功过一个玉佩的。 鱼的轮廓已出来了,慢慢地,头、尾、鱼鳍、圆乎乎的眼睛,一一呈现在颜玉面前。颜玉叹为观止,玄越却怎么看,怎么觉得不满意,不断的精雕细琢。 最后连匠人都说,这鱼已十分完美了,他才停下来。见他停下,颜玉忙又给他喂水,暖暖身子。 玄越将冰鱼翻转个地看,自己觉得满意了,才拿帕子托住献给颜玉。 “玉儿,这个冰雕送给你。这个鱼与你的玉字倒是相通,送给你,再合适不过。” 第九十三章 二人游园(二) 颜玉捧着那冰鱼却是怎么看都不够。这鱼虽简单,却是玄越雕出来的,它比整个园子的冰雕都要珍贵,都得她欢喜。 若不是那么多人在场,她多想抱住玄越送上香吻。 玄越若是知道她的想法,约莫就要大手一挥,请所有人离场,圆了颜玉想献吻的愿想。 玄越牵着她的手,慢慢走去附近的酒楼。 颜玉重生时,玄越还是个纨绔子,整日无所事事。可如今,玄越乃军需大臣又兼管着灾后重建的事儿。 颜玉呢,开了这么多家铺子,还要养两三百个孩子。 像今日这样悠闲的日子,今后恐怕都很难得,是以,玄越尤为珍惜。 有情饮水饱,即使在园子里晃了一个时辰,颜玉却一点儿都不饿,也不累。 仿佛与玄越这样手拉手,走到天荒地老,都是好的。 二人如此腻歪,单清在后边看着只觉得牙疼。 好不容易到了酒楼,进入他们事先定好的包间后,单清才得以解脱,因为主子们的包间是与她们的是分开的。 店小二留下来报菜名儿,那人口齿清晰,报得极快。 玄越征求颜玉意见后,点了锅烧鲤鱼、熘鱼肚、烩三鲜儿,又让店小二把酒楼的看家菜都送来。 店小二临走前,玄越嘱咐道:“待本王吩咐了你,才上菜。” 他是想与颜玉单独相处一会儿。店小二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那人露出兴味的表情,还瞟了一眼颜玉。 玄越顿时不悦了,这家酒楼是刘业的,那厮常带着楼里的姑娘来用膳,这店小二见怪不怪,约莫也看轻了颜玉,这他哪能允许? “往哪儿看呢?你给我睁大了眼睛瞧瞧,这位是颜县主。” 若不是此处乃刘业的地方,他倒是要这店小二好看。 不过他一反思,是自己办事不妥当,那店小二才看轻了颜玉的。 他改了想法,便对那店小二说:“算了,你们做好了就赶紧送上来,县主饿了。” 又吩咐他敞开着门,叫隔壁包间的人都来这儿用膳。 当然了,主子、下人是分桌的。 这对小年轻用膳,也能让人觉出蜜里调油来,单清主动挑了个背对着他们的位置坐下,眼不见为净。 颜玉如今爱慕者玄越,包间里又都是自己人,是以,毫不掩饰自己的爱意,与玄越二人,你来我往地喂食,不亦乐乎。 玄越举着,专挑颜玉爱吃的菜送到她嘴边。看她吃得香喷喷的,他心中满溢着满足。 小姑娘也不停询问他想吃什么,他索性便将自己爱吃的菜都报出来,她明显认真地记了一会儿,然后也开始给他投喂。 这酒楼,平日他也没少和刘业一块儿来,可今日这膳食却是香得多。 他想起在山庄上,颜玉亲自做的那盘茄子豆角,似乎也如今日般美味。 凤来楼也在附近,玄越特地带颜玉去挑首饰。 颜玉记得这里,想当初,颜芙的婢女玳瑁,就是谎称东珠是在这儿买的。 她在里面晃悠一圈,未看到能与她的东珠媲美的首饰,便有些兴致缺缺。 鼎鼎大名的恭王殿下驾到,掌柜的自是要亲自服侍的。他殷勤备至地说道:“殿下,咱们楼里还有些宝石料子,不知您与县主可有兴致瞧瞧?” 玄越听闻此言,心中倒是确有兴致。 “多拿些上来,给县主瞧瞧,尤其是红珊瑚宝石?” “小人这就去。请二位贵客稍等。” “玄越,你中意红珊瑚宝石?我私库中也有好些,送予你如何?”颜玉一直想送大礼给玄越,却总是找不到好机会。 “傻丫头,你自己个留着吧。” 店中最贵重的各色宝石,均摆放在两位贵客面前。 颜玉见了,别的也不乐意看,只看那红珊瑚宝石料子。 玄越问玉儿:“玉儿,你觉得如何?” 心上人中意的东西,她爱屋及乌,自然觉得不错。 “玄越,这可真美,这么大块儿的原石,我倒是第一次见。” “若你中意,那我就买下,请掌柜帮你打一整套头面如何?” 知道他想送她首饰,虽然私库都快放不下了,可一想到,这是玄越亲自为她挑的,便觉得更别致些。 她愉快地点头,他便愉悦地命小顺子付账。 临走时,颜玉见着孩童镯子,想起女婴堂的孩子们,心想要为她们定做手镯,还都刻上姓名,倒也独特。 她不想让玄越破费,便想着吩咐府里的下人来办此事。 夜幕降临,颜玉午膳用得太饱,几人便决定,直接去冰雕游园会。 一入园子里,处处张灯结彩,那些冰雕在灯光的映照下五彩斑斓,别样美丽。 玄越与颜玉走到那粉红色的冰雕亭子边儿,亭子已完工,八个角都挂着炫彩灯笼,最是美若仙境。 颜玉拉着玄越的手,喜得蹦蹦跳跳。 “玄越,你快看,我幼时曾幻想过,天庭就是这样的。” 玄越宠溺地说:“原来如此,原来你还是小仙女。” 二人手牵手踏进亭中,其他人便远散开去。 颜玉实在欣喜,闭上眼睛,站在亭子中翩翩起舞,还绕着玄越转圈圈。 玄越自然纵着她,第一次见她如此活泼、如此灵动。 许久后,这位贵公子,上前一步捧住颜玉的脑袋,亲吻下来。 小姑娘在他面前晃悠了一日,忍到这会儿实在是辛苦。 颜玉在这宛若仙境般的地方,被玄越吻得飘飘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夜色朦胧,灯火璀璨,身处的八角亭又这样光怪陆离。 氛围如此融洽,玄越慢慢放开颜玉,只见小姑娘仍闭着眼睛,嘟着嘴唇,他又啄吻一口,道:“玉儿,你看看这个。” 玄越手中是一个红珊瑚玉佩,鲜红欲滴,颜玉拿起,放在灯火处看,还能看见下方小小的玉字。 “玄越,这是你为我刻的?” “是,喜欢吗?” “喜欢,太喜欢了,玄越,你真好!”她忍不住又上前揽着他,亲吻他的脸庞。 二人在亭中卿卿我我许久,夜神降临,打道回府。 到了颜府门口,玄越见着颜宅二字,心中想着要去为颜玉换一个牌匾:县主府。 他的姑娘如今身份高贵,民间名声又好,她不会再被人欺辱,她如今能保护好自己,她还有他。 二人再如何依依不舍,见着娴嬷嬷,都得各回各家。 玄越策马离开,心中想着,得催母妃早日选定婚日。 而颜玉回府后,娴嬷嬷从袖袋里拿出一封信。 “姑娘,郡王爷又来信了。” 刘熙去扬州许久,颜玉已很久未想起他。她心中没有他,对他的来信反而没那么抗拒了。 第九十四章 代养 刘熙的信展开后,颜玉心中到底还是有些意难平的。 信中说,他曾寄了及笄礼,还有几封信,不过都被公主殿下拦截了,他是昨日才知晓。所以这封信,便派了亲兵亲自送回京城。 从周边州郡紧急调动官吏到扬州后,皇上又为扬州减免赋税,恢复民生,扬州已渐渐安定下来。他有信心,一年后,定能回京城来,信末,自是请她等他。 每次看完刘熙的信,娴嬷嬷都觉得姑娘如同那垂垂老矣般的老妇,心事重重,萎靡不振。 “姑娘,怎么了?” “嬷嬷,以后我不想看他的信。我如今已与殿下定亲,便要与他撇清关系。” “那郡王爷的亲兵,您还见吗?那人说,有及笄礼要面呈于您。” “不见,您告诉他,以后莫要寄信来了。我已定亲,今生与他无缘,请他放下吧。” “哎,姑娘,您早些歇着吧!” 太阳照旧高高升起,京城依旧一切如常,颜玉也还是日日忙碌。 如今她亲自管着女婴堂,周先生忙着布庄开张的事宜。 颜玉到底找了时间去白府,大表哥对于中举看得很淡,已埋头苦读,准备明年的春闱,春闱后,他即将与方姑娘成婚;小舅母肚大如箩,大夫已告知,肚子里确实是个男孩,她与二舅父欣喜不已,已在期盼着,以后再生一个女孩,便能儿女双全了。 大舅母了却了大表哥的亲事,果然身子好多了。已开始张罗白真的亲事,白真忙向颜玉打眼色,颜玉便拉住大舅母的袖子,说想表姐去府上住段日子,且女婴堂忙不过来,需要白真去搭把手。 大舅母自然答应,她们等不及二舅父回来,也不习画,赶紧收拾东西溜了。 临走,白真还冲母亲喊:“娘亲,我还不想嫁人呢,您等我回来再说吧。” 她做好了准备,定是要等顾尘回来的,所以已经筹谋着各种拒婚的计划。 “你这个冤家,你表妹比你小两岁呢,已准备成婚了,你要留成老姑娘吗?”大舅母追着车尾喊。 两人坐稳,白真抱住颜玉说:“表妹,你怎么才来?你再不来,我都出嫁了。” 颜玉心中有愧,不敢回答她,只说:“表姐,你来帮我太好了,你不知道,我日日忙得如陀螺般,好累!” “我来了,你就能放松些了。”说完,又推她:“你这个小机灵鬼,若不是你定亲了,娘亲如何会这样逼迫于我。” “对不住,表姐,您就原谅我吧。我带你去糕点铺吃糕点。” 糕点铺开业时,送了礼盒去白府,白真一直念念不忘。 “那你等着吧,我可是很能吃的。” 等她们终于去女婴堂时,二人吃糕点都吃饱了。 一位穿着朴素,衣衫虽陈旧却整洁,身上无一饰物,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妇人,正在堂前徘徊。见颜玉过来,忙上前行礼。 她殷勤地跪下,拜道:“县主,您来了,民妇有事相求,还请您听民妇一言。” 单清忙上前扶起她,颜玉问:“您有何事,快快请起?” “民妇姓张,乃城西柳家村人。民妇的丈夫前些年病死了,留下一个瘫痪在床的婆婆。这些年下来,坐吃山空,实在是承担不起了。民妇听闻,若是在您这儿领养孩子,每个月能有半两银,便想来求县主。民妇也想领个孩子回去,我们没有孩子,民妇一定会将她当成自己的孩子,去哪儿都把她背在身上,尽心尽力抚养长大。” “您是说你也想领养一个孩子。” “是,县主,民妇没有孩子,也不打算改嫁了。求您大发慈悲,就给民妇领养一个吧。” “此事我知道了,但领养孩子之事,事关重大,我得禀报于户部。你明日再来听信吧。” “谢县主,谢县主。” 几人进了女婴堂,颜玉又找人去把周先生喊来。 周先生听闻此事,只沉默着。 颜玉问:“周先生,您有何看法?” “姑娘,此事恐怕不妥。那些将自己孩子领养回去的,咱倒不用太过忧虑孩子的安危。可没有名分的孩子被领回去,若是在外出事,可如何是好?” 娴嬷嬷也道:“若是那妇人心肠狠毒,每月领银两却不好好待孩子,那孩子可就可怜了。” “周先生,嬷嬷,那妇人我倒是见过,是一个忠厚老实的,她带着瘫痪的婆婆,却从未考虑过改嫁,自己浑身上下也收拾得十分妥帖。” 周先生:“您还是想成全她?” “是,周先生。明日待那妇人来了,咱们亲自上门查探一番。看看她家中真实情况,也去村子里,听听里正、村民的想法。” “您的意思是,亲自上门查实她的人品?” “是啊,若是她真能善待孩子,那孩子倒是也能成为有福之人。” “可若孩子的双亲,将来想把孩子领回去呢。” “您提醒地对。若是这样,那就不能领养,而是代养,您说可行吗?” “代养?” “对,代替别人养育这个孩子。那妇人所求不过是每月半两银,真要孩子以后再想别的法子,咱们先帮着她渡过眼前的难关。” “好,咱们可先行试试这个法子,若是可行,日后倒是可以慢慢地推广。” 第二日,颜玉、白真、周先生,还有刘生,在张大婶的指引下到了柳家村。颜玉等人直接去张大婶屋中,周先生、刘生带着人去了里长家。 大婶的屋子倒是结实,看着也不旧,不过内里的陈设确实陈旧不堪。 “县主,您请进;几位贵客,请进。” 揽月等人拿出糕点,一大袋儿米面,送到张大婶跟前,张大婶感恩戴德地收下。 给每人都奉上温水后,她道:“民妇丈夫生前是个勤快的木匠,没病之前,一家三口倒是活得滋润。可他突然得了急病,家中积蓄花光,也没能留住他。婆母伤心之下中风瘫痪了,这个家便只能民妇一人扛着。婆母从前疼爱民妇,如今虽然丈夫没了,民妇却不能看着婆母孤老无依,是以,从未打算过改嫁。她老人家病着,身边离不开人,民妇也不能出去做工,所以这近况便每况愈下了。” 第九十五章 抢购一空 柳树村的柳里长急匆匆赶来,见着颜玉便拜道:“县主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您恕罪。” “起身吧。您与我说说,这张大婶家的情况吧。” 按照柳里长的说法,张大婶所说属实,她心肠好,忠厚老实,对婆婆不离不弃。 颜玉放下心来,朝刘生使了个眼色。 刘生便道:“柳里长,张大婶想在颜氏女婴堂代养一个孩子,咱们这次来走访就是来查探一二。等过几日孩子送到村里之后,还望您也多加照拂。张大婶代养孩子,咱们户部是有登记的,颜氏女婴堂更是得皇上看中,你们莫要让孩子有损伤才好。” “张氏能代养这孩子,是咱们整个柳树村的大事儿。定是不会辜负县主和大人所托。” 经此一事后,再有人想代养孩子,刘生与白真照旧上门核查,真能善待孩子的人家,便都许了。 渐渐地,京城中开始以代养颜氏女婴堂的孩子为潮流。 也有那富户主动到女婴堂,提出每月捐银,颜玉自然是求之不得。 经周先生指点,颜氏女婴堂外面,每日公布孩子代养情况,女婴堂资费支出情况、接受捐赠情况等。 一时间,颜氏女婴堂几个字,出现在街头巷尾百姓的口口交谈中,颜玉的民间声望达到了巅峰。 人们甚至以购买颜玉铺子的糕点、胭脂、布匹为荣,他们知道,这些铺子的盈利,有一部分是会流入女婴堂的。 颜玉的布庄、昌南大道的新糕点铺,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下开业的。 周先生站在张灯结彩的布庄前,正准备致辞,围观的百姓就已经在喊:“掌柜的,别说了,开门迎客了,咱们都买。” 周先生笑了,他本就玉树临风,如今又笑的这样如沐春风,看得铺子前面的姑娘们红了脸庞。他只简短说几句,便宣布开业。 众看官蜂拥而上,京城第一大布庄,颜氏布庄,刚铺出来的货,除了极少数贵重的绫罗绸缎外,半个时辰不到就全部清空了。那些成衣,百姓们也不管尺码,捞着就买,反正家里人穿不了,总有亲朋好友能穿。 新糕点铺的糕点,赵管事致辞还没结束,就已经抢购一空。 那些姗姗来迟的贵女,便两边都没买着。 如今,贵女圈里照样追捧着颜玉,可她们从前未将颜玉放在眼中,如今人家已经贵为县主,再拥上去便显得跌份。她们便想通过颜玉的铺子与她搭上关系,不过也失策了。 颜玉未出现在布庄或者糕点铺,她日日守在女婴堂。既如此,贵女们只得调转方向去女婴堂,结识于她。 贵女们虽别有目的,但心却是好的。每有贵女莅临女婴堂,均会带几个丫鬟嬷嬷帮忙干活,就连贵女们,也都帮着抄抄写写。 听闻孩子们缺了启蒙的女夫子,便有贵女愿意前来相助。 其中最为积极的,就是镇国公的嫡长女刘嫱。 镇国公乃皇帝伴读,这些年来,为皇帝冲锋陷阵,颇得盛宠;嫡子刘业与玄越交好;刘嫱不识颜玉,与颜玉并无交集,家中倒是希望,她也能与颜玉交好。 二人见面倒是颇有些惺惺相惜,刘嫱待人赤诚,她一个闺中女子,竟然对于带孩子颇有心得。且她有京城才女之称,给孩子们当夫子绰绰有余。 作为贵女,总不能一整日待在这儿,她答应每日辰时来教授孩子们,一堂课便是半个时辰; 晌午后的女夫子,安排了一个腼腆的姑娘。这姑娘乃六品官员家中的,刚来京城不久,唤做程灵,姑娘们相处时,她总是默默无语。然而到了孩子们面前时,声音却铿锵有力,也十足耐心,是一个好夫子人选。 其他但凡是想要教导孩子的贵女,颜玉都接受了。以后孩子们启蒙后,还不得分层教学,贵女的学识教育孩子们,什么时候都是不错的。 大孩子们,早就明白事理。她们被父母卖出来,已有一辈子做奴婢的觉悟。可不曾想,到了这儿,不仅好吃好喝,有工钱拿,县主大人竟还找夫子来,教她们识文断字。还说待她们长大后,还可以去姑娘的铺子里当学徒,以后也有一门手艺可以养活自己。 颜氏女婴堂开张一个月时,在京城影响不断扩大,白真对女婴堂投入了极大热情,一方面确实是为了逃避娘亲的催婚;另一方面,实在是为可怜这些孩子们。她幼时,家中贫寒,可不管如何过不下去,双亲都未曾考虑过卖孩子,她是幸运的。 孩子们一双双无助的眼睛,深深打动了她。 她从前只考虑帮着家里的茶楼做事,以后嫁个如意郎君,生儿育女,此生便满足了。 可如今,她想自己的人生圆满,更想这些孩子此后的人生,也能得圆满。 颜玉毕竟是县主,且家中又有许多事务要处理,庄子、铺子都要操心。 女婴堂花费巨大,要做好女婴堂,她就要多多赚银两,她总不能一直蹲在这儿守着。 经过众人商议后,推举白真为女婴堂大管事。白真也不羞怯,大大方方答应了。 如此,颜玉虽然隔三差五就会过来坐镇,可到底是能腾出手去做别的,譬如说成婚,譬如说寻找新的商机。 白真做大管事的第一件事儿,就是筹办女婴堂答谢会。 这一个月来,户部派了几个小吏帮忙,其他官员、富户捐银认养孩子,贵女们常带了婢女来帮忙,甚至充当女夫子。更有许多百姓送米、送菜、送肉,一些得闲的妇人也过来帮忙照看幼婴。 颜玉实在是太感激他们了,靠自己一人之力,哪能做得如此好;孩子们因为他们的善举,更能安稳生活下去。 筹办答谢会,白真、颜玉都无经验,可刘嫱却是个中好手。她家中如今的茶话会、赏花会都是她一人承办的。 因为女婴堂,贵女们如今与白真相处愉快,完全未将她视作平民女子。刘嫱爽快地答应做“参谋”,帮着她梳理邀请名册,统筹答谢会一切事务。 鉴于要答谢的人员实在太复杂,刘嫱提议分两日来办。第一日是官员、贵女,第二日乃平民百姓,这样所有人都能自在些。 粉色厚实的棉衣到了,孩子们穿上后,颜玉有时都分不清楚谁是谁,有那调皮的小姑娘,总是捉了她来猜,可如今颜玉不烦恼了,孩子们手上都戴着自己名字的银镯子呢。 孩子们已装扮好,就等着答谢会到来了。 第九十六章 答谢会 冬月十五、十六都是好日子,颜玉等人最终选定这两日办答谢会,十七则是探亲日。 答谢会前夕,大孩子们都跟着女夫子学歌谣,三十多个小姑娘精神饱满,收拾得利利索索,站在一处十分惹人怜爱。 十五当日,颜氏女婴堂里张灯结彩,颜玉与白真,刘嫱,周先生等人在门口迎宾。小姑娘们装扮一新,脸上还刷了淡淡的脂粉,抹了粉嫩的口脂,站成两排,轻轻吟唱。 收到帖子的宾客都以此为荣,欣然前往,女婴堂前宾客络绎不绝。 没过多久,恭王殿下也到了。老王妃这些日子畏寒,不敢出门,他便自己来了。 颜玉见着心上人,不顾姑娘们打趣的眼神,大方迎接他。 反正这么多人管事,她朝两位姑娘示意后,便亲自带着玄越参观。 路过那些唱歌谣的女童时,玄越略有诧异,即使这儿可能比在家中要好些,可他没想到,小家伙们如此乐观,一个个笑盈盈地。挂在她们脸上的笑容,就是对颜玉最大的肯定,最能证明,他的小姑娘颜玉,有多用心做善事,有多耐心对待这些孩子们。 他不能牵她的手,便双手背在身后,听颜玉介绍各处,寝房、饭堂、学堂、医士房、洗浴间、厨房。当走到厨房时,他特地进去查看。 厨房中,蔬菜、几大筐肉整整齐齐码放着,锅具干净如新,几个水缸子都未有杂质积尘。打下手的嬷嬷们满脸喜气、见着二人进来,忙行了礼,又继续干活。 玄越出来后,还是忍不住刮了刮颜玉的鼻头,道:“玉儿,做得不错。” 又跟小顺子说:“厨房的所有嬷嬷、媳妇、厨子统统有赏。他们管着孩子们入口的吃食,若以后日日同今日般清爽,本王下次来,还有赏。” 那些人得了赏,想出来谢恩,然而二人已经走远了。 路过幼婴区,听见孩子们此起彼伏的哭声,玄越还感叹了一句:“能听出来,哭声挺有劲儿。” 颜玉忍俊不禁,道:“殿下,您是怎么区分,这些婴儿哭得有劲儿的?” 他知道她打趣他,一本正经道:“我曾听闻,孩子若不康健抑或是饿了,便会哭得犹如猫儿般小声,而康健、吃饱的娃儿才哭得铿锵有力,且若她哭,约莫就是热了、冷了、便溺了。” “玄越,你懂得可真多。” 玄越停下来不走,左右环顾一周后,靠近她:“你放心,以后你生了,我与你一起带孩子,我还能教你呢。” 颜玉羞得脸通红,不理他。 待将他送至宴客厅,也就是孩子们的饭堂后,她便告辞出去迎宾。 众宾客落座后,颜玉起身致辞:“殿下、各位大人还有夫人、姑娘们,今日我颜氏女婴堂已开办满月余,这其间,感激各位的鼎力支持,如今孩子们能安定地生活在这儿,离不开你们的相助。接下来,各位可以四处看看,也请你们监督,若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还请不吝赐教。咱们午食,还在此处用膳,咱们也体验一次孩子们的膳食。接下来,请各位自便,有招待不周之处,万望谅解。” 这儿是办善事的地方,不可能招待酒水,组织什么曲水流觞。不过,李记糕点铺的糕点管够。 大人们哪儿都不去,只围在玄越身边大献殷勤,玄越看在他们做善事的份儿上,春风满面地应酬着。 颜玉看了只想笑,想着以后得好好犒劳他,看这架势,接下来若干月的资费定然不会缺了。 有贵女是常来帮忙的,亲自带着娘亲参观; 剩下的贵妇们,则由颜玉、白真、刘嫱带领着。 大理寺卿夫人王氏第一次见颜玉,要给她行礼,颜玉忙拦住了:“夫人,在这儿,可不行这些虚礼,您是咱们的贵客,今日能来,咱们女婴堂实在是蓬荜生辉。” 颜玉如此迅速地崛起,大理寺卿王大人一早就看出了其中的玄机。他早就有意要结交她,见颜玉大张旗鼓地开起了女婴堂,而且第二日,皇上便赐了她县主的诰命。第三日王夫人就在他的叮嘱下,派了人来捐献银两。 玄越曾对她说过,大人们来捐银必定都是有求的。不过她尽可以收下便可,有户部的人做好账务,每月都对外公布,也不存在授人把柄的嫌疑。 他还叮嘱,做善事必要维护好自己的名声,对人以诚相待,做事无愧于心即好。 虽然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合,作为主人,她心中也有惶恐。可为了将女婴堂做好,做到至善至美,她需要这些夫人的支持。 她带着夫人们循着刚刚玄越走过的路往前行,得到玄越夸赞的厨房,乃参观的重中之重。有那谨慎细致的夫人,如玄越般查看水缸底部的杂质,然后感叹道:“县主,咱们女婴堂的人做事可真是用心,这水如此清澈,与咱们自己府中一般。孩子们得到如此细心的照料,长此以往,必定能健康长大。” 颜玉感激这位夫人的夸赞,又领着众人继续前行。 到了幼婴室,夫人们更是要进去瞧瞧。 一张张摇床上,铺着厚厚的被褥,屋子里四角都摆着银碳,孩子们穿着也暖和。有那妇人正在给孩子洗身子,脸上也挂着笑意。 颜玉特地介绍道:“各位夫人,咱们幼婴室做事的媳妇们,都是女婴堂最有耐心、最仔细的,她们的工钱也高一些。” 众夫人点头,有人说:“这样安排很妥当,孩子们尤其是幼婴时,一定要有耐心的人,才能好好看顾她们。” 那夫人满头珠翠,浑身打扮贵气,又吩咐下人们,给幼婴室的媳妇们打赏。 媳妇们得了赏赐,轻轻地道谢,又回去料理孩子们。 王氏看了一路,实在是感慨万千,她未想到,颜玉一个小姑娘,说开女婴堂,就能真的将这事,做得有声有色。 “县主,如今您这女婴堂做得极好,不过咱们做事要有恒心,一时做得好容易,日日都做得好却难,您可千万不能松懈了,如此才能真正地帮到孩子们。” 第九十七章 与你同眠 颜玉听闻此言,福了一礼:“多谢王夫人的忠告,咱们必定秉承初心,好好对待孩子们。” 她忽而又想到一件事,说道:“王夫人,我素闻王大人清正廉明,王夫人您也是光明磊落,刚正不阿之人,我倒是想拜托您,做咱们女婴堂的监事。不知您意下如何?” 王夫人自是一口答应下来,又环顾四周,说道:“各位夫人,咱们一同给女婴堂捐银,不若也一起做监事,这样岂不是更能让人信服。” 王夫人自然是信得过颜玉的。不过这监事,若是她一人来做,万一出了事儿,她可承担不起;再说了,若众人都来做监事,可信度更高些。而此时也更能帮县主拉拢众夫人,所以她眼睛一咕噜便想到了这个主意。 各位夫人正中下怀,都急切地看向颜玉,颜玉不管她们有什么私心,只要对女婴堂好的提议,她都一概同意。 颜玉也忙道:“那就有劳众位夫人了。我必定将女婴堂做得有声有色,还请各位贵夫人与我等携手共进退。” 经此一遭,颜玉与众位贵夫人情谊日进千里,有户部与众位贵夫人监事,颜氏女婴堂将立于不败之地。 偶有人攻讦女婴堂,也无人相信,众口铄金,女婴堂成了京城内外首善之地,不过这是后话。 尝过孩子们的膳食后,宾客尽数离去。 知道颜玉还有得忙,她来送玄越时,他也不久留,只匆匆说了一句:晚间给他留窗。颜玉不答应他,只催他快走。 晚间,避开众护院后,来到颜玉窗前,玄越却发现她屋里已经黑灯瞎火了,他原以为又要同上一次般无功而返,却不想,轻轻推窗后,窗户居然开了,他轻跳进去,随手关窗。 颜玉睡眼蒙眬中,感觉到玄越的气息,便问:“玄越,是你吗?” “是我。” 确认是他,她再也扛不住地坠入梦乡。 玄越在她身边躺下,亲亲她的唇,又叫唤她。然而,小姑娘睡得那样深沉,约莫被人卖了,都醒不来。 玄越啼笑皆非,只得仰身看向塌顶,随后又侧身轻轻抱她。 他怜惜她,也不扰她,与她一同进入梦乡。他如今身兼数职,每日也实在是累得慌。 与心爱的人相拥入眠,那样美好,玄越与颜玉二人睡醒时,天光已大亮,外面下人们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二人对视一眼,都清醒过来,面上都是窘迫,这可如何是好? “玄越,你怎么还没走?” “玉儿,与你同眠实在太香。昨日去了你那儿,晌午后便忙得不可开交,无一刻可休憩,这不就累着了。” “那如今可如何是好?”颜玉急得快哭了,要是娴嬷嬷发现,就不得了了。 玄越也头疼,虽然被她下人发现,不至于传扬出去,可他不想她被人议论。 “你别急,玉儿。今日你不是还有答谢会,你多带些府中下人出去吧,待你走了,我便自行离开。” “好,那要委屈你在榻上多待会儿了。” “知道我委屈,那你要如何报答我。” 颜玉十分上道,“啵”一声吻在他脸上,娇笑着小声说:“都还没洗漱呢,以后再补偿你。” 她还欲宽慰一二,揽月推门进来了。吓得她赶紧缩进玄越怀里,心中快速想着法子。 “揽月,今儿我想穿去岁太后裳的那件大氅,你去帮我拿来吧。” 揽月放下水盆,道:“姑娘,那就大氅可美了,我知道在哪儿,这就去给你拿。” 揽月出去了,却靠着外墙直抚胸口,心中暗想:姑娘也太大胆了,那塌边不是殿下的长靴吗?难道殿下竟是整晚宿在这儿?姑娘呦,你们可是还没成亲呢。 她心中着急,却不敢与任何人说。 姑娘脸皮薄,她还得装作不知情,否则今日姑娘都无法参加答谢会了。 哎!她一个做丫鬟的,天天要操这等心,身上承担的担子何其重。 “姑娘,我把大氅放在门口了,娴嬷嬷喊我过去呢,您自个收拾好出来吧!” 二人不禁感慨,今日气运实在太好了。 揽月那咋咋呼呼的丫头竟然不进来了。 过了一息时间,玄越反应过来,揽月那丫头看来是发现了什么?不过他并不打算告诉颜玉,免得小姑娘愠怒,以后再也不让他来了。 颜玉匆匆起身,洗漱通发,当着玄越的面,这还是第一次。她有些不知所措,想到玄越曾说过,她通发的样子很美,又鼓起勇气,催促自己快一些。 收拾好自己后,她来到玄越面前。 “玄越,我得走了,你先在这待会儿。听到外边儿没动静了,才悄悄地走。家里肯定是会留护院的,你记得避着些。” 说完,又轻吻他面颊,匆匆跑了。 玄越暗笑,也不留她。闻了闻被中她遗留下来的清香,收拾好自己,便藏匿到房梁之上。 待听见揽月咋咋呼呼领着众人离府的声音后,也就完全确认了,那丫头确实是发现了他。 他想着得给那丫头备一份礼,抑或者给她嫁个好人家,也离开了颜宅。 看见他终于出来,小顺子悬着的心,总算落地了。 昨晚殿下只带了他一人来,约莫是想着不被那么多人知情,从而走漏了风声。 他在外边儿心惊胆战了整宿,看主子的脸色倒是挺好,约莫度过了十分美好的一夜。 小顺子想得有点儿多,不曾察觉殿下已停了脚步,一不小心就撞了上去,等他察觉时,已来不及收脚了。 “殿下,殿下,对不住,小的不是故意的。” 玄越见他眼底都是乌青,忍不住笑道:“行了,本王还不知道你,就你那狗胆子还敢撞本王。今儿不用跟着本王了,待会儿回去好好休整,让那小卓子去户部伺候本王吧。” 他不准备回去了,昨日派人回禀母妃,只说要去户部当值。还好户部留着他的一些衣衫,不然那般同僚见他竟然未更换衣衫,不知道又要作何感想了。 小顺子感恩戴德,他发现了,自从殿下与县主议亲之后,待下人和蔼多了。作为小跟班,他自然受益最多。 他心里想,以后一定要对县主忠诚些,倚靠县主这座大靠山,也就不用担心殿下折腾他了。 第九十八章 做主 今日到场的乃捐银的富户,送食物的农户,以及前来帮忙带孩子的妇人们。 白真致辞后,富商们与周先生交谈,其他人等则跟着白真参观,白姑娘口齿伶俐,待客真诚,到场众人均如沐春风。 用了午膳后,宾客径自离去,不过今日,倒是人人拎了一包糕点。 周先生帮着做主,以后女婴堂的菜就由这些农户负责供给,这可是个大买卖。那些农户未想到,自己只是日行一善而已,竟然得了这样大的好处,自是感恩戴德。 从此后,他们日日清晨在地里拔了菜,洗净后,又及时送到女婴堂,孩子们入口的菜都是最新鲜的。 对于孩子们来说,这个冬天那样冷,却又这样的暖。 她们从未穿过新衣,更别说还能戴上那美丽的手镯,可如今这一切都实现了。而明日,县主还派人去通知了双亲探亲,爹爹娘亲,明日就能来看自己了。 许多大些的孩子,晚上的肉都不吃了,悄悄拿布包着,准备给爹娘带回去。 颜玉与白真看了并不阻止,这些孩子实在太惹人疼了。 然而,尽管府中下人去各处都通知了,今日乃探亲日。可真正来看望孩子们的,却不过十之一二。 孩子们的心被彻底伤了。这也是她们比被卖那日更需要关怀的时候。 颜玉不知该如何是好,白真却收拾了失落的心情,领着那帮失落的姑娘们,去厅堂吃糕点,做折纸游戏等。 那么多孩子在一处玩耍,她们渐渐地也洋溢出了笑容,心中苦涩难免,可只要能高兴起来,日子总是要好过一些。 最后,白真拉住两位小姑娘的手说:“你们的爹娘也许在忙,也许走不开身,或许他们正努力地攒钱,想要早日将你们带回去。你们哪,就好好地在这里过活,等学了本事,年纪也大了,以后你们想去铺子里做活,还是想回家去,县主大人都会帮助你们的。” 颜玉连忙应和:“是啊,你们看桃红柳绿,风和日丽,她们如今是我的二等丫鬟,月例可多了。她们原先也和你们一样呢。” 这些日子,女婴堂人手实在紧缺,几个二等丫鬟都待在女婴堂里,带着大孩子们照顾小孩。 大孩子们对她们几个十分仰慕,都想以后能成为像她们那样的人。 她们可以穿好衣衫,能识字、写字,还能给家里送许多的银两。 孩子们渐渐地都收起了哀伤,又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那些回来探望孩子的父母,都给孩子带了往常爱吃的东西。得知孩子在这里过得那样好,临走前都要去颜玉面前跪拜叩谢。 颜玉请丫鬟扶了她们起来,又说:“孩子放在我这,你们尽管放心。得空了,随时都可以来看孩子。好好过日子,日子真过好了,早些把孩子接回去,这样你们就能团圆了。” 也有那父母,听说在这带孩子还能有月银,纷纷求着要留下。 颜玉一一都答应了。 现如今在女婴堂做事之人,多是从颜宅抽来的,等女婴堂人手充足后,她们还是要回去的。 颜玉回府时,那去了秋水镇的护院,唤作洪林、瑞林的,已经回来了。 宋宝麒,宋宝麟两兄弟,正泣不成声,见到她,两兄弟都急忙跪下。 “姑娘,请您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我娘死得好惨,我爹死得也好惨。” 颜玉亲自上前扶起他们,忙问护院,宋氏兄弟父母惨死的真实缘由。 却说邓叔带着宝麟和两个护院去秋水镇后,按照宝麟的指引,去他们家的祖宅看过,如今确实是叔父一家住着。 他在街坊邻居间,假装打听宋氏兄弟的下落。一开始,那些街坊都讳莫如深。邓叔给了他们些银两,自称是宋母的远亲,请他们有消息,务必去客栈联络他。 这些人拿了银两,总要人会办事。有两个街坊摸黑去了客栈,找到邓叔。只说宋母是被镇上的恶霸欺辱了,宋父也是因为那恶霸才死的,孩子被卖去了京城。还奉劝邓叔赶紧离开此地,以免客死异乡。 邓叔便假装听了他们的建议,连夜带着宝麟回了颜宅。 洪林、瑞林便继续潜伏,以查清此事,渐渐地,他们倒是摸清楚了一些门道。 镇上有一个大恶霸,唤作袁老大,专干那男盗女娼之事,且尤其钟爱已婚妇人。 去岁花朝节,他在人群中一眼看中了宋母,还派了打手跟踪到宋家。 紧接着,收买了宋家这二叔父,二叔母。 他欺辱宋母后,扬长而去。 那厚脸皮的二叔母,竟还拉皮条,对宋母说:“大嫂,你如今也算是袁爷的人了。以后好好跟着他,肯定有好日子过。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大哥的。” 宋母自然知道,今日出事,定然少不了眼前这肮脏弟媳的手笔。她拼了毕生的力气,推倒这妇人,左右开打,打得她鼻青脸肿。 然后,带着对这世间的眷恋,投河自尽,她跳入河中之后,竟是半点挣扎都没有。 这个袁爷,与京城大官有些亲戚关系。在宋父进了衙门告状之后,立刻买通县令,威逼利诱之后,那县令便罔顾人伦,活生生将宋父打死。 那宋家二叔父与二叔母,自然得了丰厚的封口费。为免除后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丧尽天良地把两个孩子也卖了。 这就是此事的经过。 两个孩子终于知道了,原来袁老大与二叔父,二叔母就是他们的仇人。 宝麟气得立刻就要往外冲,宝麒拉住了他,道:“弟弟,哥哥已经冲动过一回了,咱们根本对付不了他们,如今,唯有请姑娘为咱们做主了。” 说完两兄弟又重新跪到了颜玉面前。 揽月上前扶起他们,他们都不动,只倔强地看着颜玉。 颜玉道:“我说过,这件事儿,我一定会管到底。既然咱们有证据又有目击证人,现在就去告官吧。” 说是告官,颜玉却是没有准备去衙门击鼓鸣冤。 她如今是县主,又是未来恭王妃,谁都要给她些薄面。这样重大的命案,大理寺卿倒是可以派上用场。 “邓叔,您明早派人去大理寺卿王大人府上,递我的名帖,我要去拜会王夫人。” 说到这儿,她又对两兄弟说:“明日,你二人与我同去王府。咱们一同将这案子说予王大人听,王大人清正廉明,定是会为你们做主的。” 第九十九章 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府很快就回信,请县主未时到访,届时王大人与王夫人恭候大驾。 王大人听闻颜玉要来访,果然在家中候着她。 看来这王大人想通过她,搭上恭王殿下的心,着实是昭然若揭。 不过这样更好,知道对方所求,且玄越确实欣赏王大人,那他们之间的交往就不会影响到玄越。 王大人、王夫人携着一众儿女,在府外恭候。互相见礼后,颜玉道明来意:“王大人,今日打扰了您的公务,实在是过意不去。可我府上这两个孩子,实在是有天大的冤情要申诉,还请您能促成此案翻案。” 王大人看向宋氏兄弟有些疑惑,他自然知道颜玉乃是自立女户,府上仅她一个主子,可他观这两兄弟的衣着,却不像是奴才。 他捋一捋山羊须,道:“县主,既如此,请容本官先听听案情如何。” “自然是要的。宝麒,你好好跟大人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宝麒小小年轻,神思敏捷,伶牙俐齿。如今虽满腔悲愤,也能强压住心中痛意,诉说得条条是道。 当听到他说,自己被亲叔父贱卖为奴,还被抢占了家产时,王大人问道:“哦?你们如今乃是贱藉?” 宝麟抢着回答道:“回大人,县主大人已经放了我们良籍,我与哥哥是可以参加科举的。” 王大人深受震撼,他是听闻这新晋县主乃是个大善人,掏空家底给前线捐棉衣;如今又用了恭王殿下的聘金,办了这女婴堂。却不承想,她连府中这小小的奴才,都愿意默不作声地放了良籍。 看来这县主不是浪得虚名之辈,这小小的女娃有如此胸襟,实在是令人佩服。他又想到,自己竟然利用这小女娃搭上恭王殿下,便觉得有些惭愧。 王大人起身来到颜玉面前,躬身作揖道:“颜县主,本官在您面前实在是羞愧难当。您放心,宋氏兄弟的案子,本官定然竭尽全力,为您办妥当。” 颜玉上前虚扶起王大人,道:“小女怎能受您如此大礼,您快快请起。王大人,今日我来找您,不是希望您以权谋私,而是希望您秉公执法,查清案件真相,还宋父宋母公道。” “本官明白。既是那管辖秋水镇的县令被买通,那此案就不是小案子了,可以由我大理寺派出巡视组特办此案。” “那自然最好,有王大人您的亲信亲自办理,此案必定能查得水落石出。” 两兄弟此时才敢落下泪来,跪到王大人面前说道:“王大人,您的大恩大德,我们两兄弟此生必报。” 两兄弟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待他们高中进士之后,双双进入大理寺,发誓定要令天下无冤。王大人也在他们的辅佐下,官运亨通。此是后话,略过不提。 第二日,宋氏兄弟前来与颜玉告别。他们将与大理寺特派大员一起,前往秋水镇为父母翻案。 “案子查清后,请务必来告知我。本县主要去看着那恶人受审。” 宋宝麟道:“姑娘,小子记住了。我们这就离去,请姑娘保重身体,莫要太累。铺子的事交给周先生,女婴堂的事交给白真姐姐。” 他人小鬼大,说的话又这样熨帖,颜玉都被他说红了眼。 她对他们非常不舍,道:“若你们双亲平冤之后,可还会回来?” “姑娘,我们自是要回来的。没了双亲,那宅子也不过是伤心地。您还许我们回来吗?” “傻孩子,当然可以。我巴不得你们在呢,有你们在,这儿才会更热闹。孩子们都舍不得你们呢。” 说到这儿,她转向宝麒:“还有你,宝麒,这段日子莫要懈怠了学业,要好好为明年春闱做准备。” “是,姑娘。” 姑娘只比他大了一岁,却撑起偌大一个家,还养着近三百个孩子,他必定会成长起来,助姑娘一臂之力。 宋宝麒两兄弟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再回来时,就是元日了。 颜玉放下心中一件大事,开怀不少。 如今糕点铺、布庄都开业了。温泉山庄扩建也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女婴堂更是打理得井井有条。 这天儿又着实冷,她便有些想念温泉山庄了。 她与玄越进展太快,玄越三不五时就要半夜翻墙进来陪伴她,可二人毕竟未成婚,她倒是想去庄子上静一静,以免二人真的在成婚前做出过火之事。 可这一次,除了周先生能同行外,白钦去了斯兰,白真一心扑在女婴堂上。若只她自己去,倒是怪没意思的。 晚间,玄越又来了。 颜玉见了心上人,扑上去抱住他劲瘦的腰,贴在他胸前听他澎湃的心跳声。 玄越抚着她散下的黑发,问道:“我的小娇妻,这是怎么了?” 颜玉笑了,娇羞道:“谁是你的小妻子?” “你呀,你就是我的小妻子,不然还能是谁。过几日,母妃想请大舅父他们过来,咱们该商量婚期了。” “这么快就要定下来了?” “傻丫头,哪里快?我都要等不及了。” “嘻嘻嘻嘻,其实我也等不及了,玄越,好想早点嫁给你。” 第一次听小姑娘这样表态,玄越心中无比受用。他抱起小姑娘,就是一顿猛亲。 颜玉推开他,请他冷静一些。还郑重其事地去给他倒了一杯温茶,要他降降火。 玄越被她气笑了,不过还是听从她的安排,喝下温水。 二人隔着茶几分坐,双手却紧紧地握在一起。 玄越听颜玉慢慢地说宋家兄弟的事,听说王大人答应了要替宋氏兄弟翻案,便说道:“你这么做是对的,王大人虽有些功利心。不过却是一个难得的清正廉明之辈,是个可用之才。皇伯父对他也颇为重用,这案子交到他手上,你就等着宋家兄弟,早日摆脱冤屈吧。” “玄越,我就是听你提起过王大人,才去找他的。不过若是以后王大人以此为借口,与你结交该当如何?” 玄越心中有一些想法,不过目前还不宜宣之于口。他也不想让颜玉担心。是以,只是淡淡地说道:“王大人是可用之才。与他结交并无不妥。” 第一百章 琳琅公主 颜玉听了,彻底放下心来。 玄越如今也怕如上次般睡过头。二人卿卿我我一阵,待颜玉熟睡后,便离了此处。 扬州知府衙门里,刘熙暂代扬州知府,便是在此处落脚,且已全面掌管扬州一切事务。 事情总是千头万绪,好不容易待官员渐渐补充到位,寒冬袭来。 他来扬州已经两个多月了,未收到颜玉一封回信。而他寄出去的那十几封,都石沉大海。 他每日忙于公务,还要应付琳琅公主,实在是焦头烂额。 心中那个小姑娘,已不再惦记着他,他怕那狠心的姑娘不等他,尽管他很有把握,能提前完成皇上的嘱托。 “琳琅公主驾到!” 琳琅公主又不请自来,刘熙放下手中毛笔,轻捏额头,将桌案上的公务稍稍整理一番,便向门口走去。 “参见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莫要多礼,起身吧。” 这知府衙门,琳琅公主已经来了数次。不用刘熙招待,便径直朝里间走去,坐在了主位上。 “不知公主今日驾到,有何贵干。” 刘熙冷漠的声音飘过来,他自然知道公主是来干什么的,可是他心中住着那个小姑娘,从未想过要尚主。他不可能对公主俯首称臣,甚至是取悦于她。 颜玉此时若是见到琳琅公主,必定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见所闻。 玲珑公主今年芳龄十八,面对刘熙时,满脸绯红,顾盼神飞,不过是个陷入感情,期盼对方爱慕自己,却又爱而不得的小姑娘。 不像上一世,那个恨之欲她死的狰狞女人。 “郡王爷,本公主听说,茶楼里新排了一出戏,可好看了,你陪本公主去看吧。” “启禀公主,下官实在是不得空,且不懂得欣赏戏文。是辜负了公主的一片好心,公主不若找其他人陪您去看如何。” 其他人的陪伴,她如何稀罕。 在这个世间,除了父皇,她唯一在乎的男子就是眼前人。可眼前之人,心中、眼中却都是那个怂包颜玉。 她本以为,追随刘熙到扬州后,她必定能打动他。可她万万没想到,眼前之人却是个油盐不进的,即使已解除婚约,也还是不肯看她一眼。 “本公主只想你陪我去,我命令你,今日放下一切公务,定要陪我去一趟。” 公主以权势压人,刘熙没有法子,只好一同前往。 到了茶楼,戏台前却空无一人,往常热闹的场景不复存在,公主殿下已提前清场。 那戏台上正演着公主与将军的爱恨情仇,琳琅公主看得十分入戏。将那公主与将军,幻想成了自己与刘熙。看着看着,她有些害羞,又情不自禁地看向刘熙。 然而,刘熙的表情,却让她犹坠冰窟。他竟是那样痴迷地,看着那女戏子。 公主大人哪里知道,刘熙并没有看戏子,不过是望着那边出神而已。他想起小姑娘,幼时曾经咿咿呀呀地学着唱曲的场景,想得出了神,在公主看来却是满眼痴迷。 公主大人勃然大怒,这世间,所有的人都哄着她,只有这刘熙不知好歹,不把她放在眼里。 她怒拍桌子,刘熙被那声音拉回了现实中,他不明白,公主好端端地,怎么又发怒了? 他不急不忙站起身,云淡风轻地问道:“公主,您可是身子不适?” 公主并不回答他,她心中不畅快,也不想让刘熙好过。 “刘熙,你目中无我,你可知罪。” “臣有罪。” “你知你有罪,你竟然还敢如此对我,这是藐视皇家,你知道吗?” “臣有罪。” 不管她说什么,刘熙只重复这一句话,她受够了。 “刘熙,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看起来有多窝囊。你知道你的好颜玉,如今已经是乡君了吗?你来扬州这么久,她有对你嘘寒问暖过一句吗?你如何就这样痴迷于她。” “这是微臣的私事,不劳公主挂心。” 刘熙的脸总算有一些变化,可他并不想在公主面前表露出来。 “呵呵,私事?她根本就没把你放在眼里,你来了扬州,她就把你忘了。你为什么就不能清醒一点,认清现实呢?” “公主,我与颜姑娘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哈哈哈,与我无关?颜玉那贱人,她挡了我的路,如何与我无关?” “公主,请慎言。” “本公主说了又怎样?你能拿我怎样?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三品官而已。” “臣人微言轻,且公务繁忙,就不在此处碍公主的眼。臣这就告退。” 说完,不等琳琅公主准许,便要掉头离去。 琳琅公主抓狂了,大喊道:“刘熙,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今日如此待我。你知道你为什么收不到颜玉的信吗?因为本公主全都拦截下来了,她恐怕是一封都未收到。还有你给她送的及笄礼,竟然是一颗那般罕见的夜明珠,你知道那珠子在哪吗?本公主已经令人将它磨成粉,扔到河里去了。哈哈哈!” 说了这些,她还不解气,又道:“而且你知道吗?你的好颜玉,如今与恭王殿下,正耳鬓厮磨呢?她性子如此浪荡。你倒是早日看穿她呀。” “你胡说,颜姑娘不是这样的人。” “呵呵!你可知道,她办及笄礼,老王妃去还能理解,连我那三皇兄也去了,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公主,您乃千金之躯,莫要听信谗言,坠了您的身份。” “本公主的身份有什么用,你如何都不肯看本公主一眼。我说的都是事实,你不敢听吗?” “公主,微臣心里有人……” “我不想听,你是我琳琅的人,你逃不掉的。” 多说无益,刘熙匆匆告辞离去。 “啊!”琳琅将包间的杯盏碗碟都掀翻了,还不解气,大宫女清如娇俏的脸,也没能逃过一劫。 清如仿佛已习以为常,忍着疼痛,还得劝慰道:“公主,莫要生怒伤身,咱们先回去吧,一会儿被人看了,于您的名声无益。” 她的名声可不能坏了,堂堂公主,金尊玉贵,哪能被那些无知小民议论。 第一百零一章 茶话会 走在琳琅公主身后,清如眼中的怨恨再也藏不住,奈何眼前这个女人如此尊贵,她却是不能奈何她。 回了落脚的府邸后,公主怒意难消,府中又是一阵狂风暴雨。发泄完后,公主大人坐在贵妃榻上“呜呜呜”地哭起来。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公主随身的侍女们,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疼痛,上前抚慰公主。 可无论众人如何使尽全身解数,公主都不得展颜。 就在这时,一道沉重的脚步声传来,众人心中都松了口气,只有清如不屑地抿了抿唇。 来人正是公主的奶嬷嬷黄氏,她全身富贵打扮,一身酒气,身子肥胖得常常站不起身,得有人扶着才行。此人还好吃懒做,贪得无厌,公主的好些东西都被她拿出去当了。 她如此放肆,可公主却纵着她,从不追究。 她不过是仗着奶了公主一场,公主又与她亲近罢了。在公主身边,也敢把自己当主子,对她们呼来喝去。 而她们这些人呢,做得再好,有黄氏在,公主便半点都看不到她们。 “我的小祖宗,你这是怎么了。” 公主闻声,扑上去抱住黄氏,黄氏差点被撞了个趔趄,好不容易稳住,忙哄道:“公主,莫哭了,你哭得嬷嬷心都疼了。” 好话谁不会说,关键是公主能不能听进去啊。 在黄嬷嬷安慰下,公主总算渐渐歇了哭声。 黄嬷嬷命其他人退下,抚着琳琅公主的背给她顺气儿,说道:“公主,刘熙不过是个郡王,虽说长得好些,但也不见得就是天下第一。您可是天下最珍贵的公主,中意的人自然是要天下无双的。这刘熙不知好歹,不若咱们再看看别的好儿郎如何?” 若是别人对琳琅说这些,早就被她拖下去乱杖打死了。 可由黄嬷嬷说出口,她倒是能听进去一二。 “嬷嬷,可我中意刘熙多年,其他人如何能与他比?” “公主,我听说这扬州的水好,这人啊也长得好。不光是那些瘦马,就连这扬州的公子,世人都说什么,嗯,我想想啊,嗯,对,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公主看着黄氏倒是笑了:“嬷嬷,你何时还会扯这些酸文?” “公主莫要取笑我了。不如这样,咱们来扬州也两个月了,许多贵夫人都想见您一面呢。嬷嬷帮您办一个茶话会。到时,那些夫人定会将府上最出色的儿郎都带上。您也将就看一眼,说不定,就能发现比郡王爷更出色的儿郎呢。” 她近日在扬州横着走,不少贵夫人探听到公主尚无婚约,便蠢蠢欲动。她收了不少银两,自然是要撮合公主与那些公子见面地。至于能不能成,那得看缘分,可怪不得她老婆子。 公主郁郁寡欢,她见黄氏颇有兴致,便道:“如此,那嬷嬷你就去办吧。” 黄氏口头称是,出了公主卧房,便随口吩咐清如去办此事。 清如连连答应,却低头掩去眼中的恨意。 回回嬷嬷在公主面前讨了好,转头都把事儿交给她做。她还不能告到公主面前。公主即使听了,也不会说黄嬷嬷什么不好,只说这告状之人度量小。长此以往,谁还敢在公主面前说黄氏一句不是? 刘熙接到公主府上的帖子,只对亲信说:“我不去,你打发了那人吧。” 然而他的亲信吴锐却道:“郡王爷,来人是公主身边的大宫女清如。她想面见郡王爷,说能替郡王爷解困。” “哦?既如此,你请她进来吧。” 刘熙起了兴致,那宫女能替他解困,定然与公主相关,他倒是可以听听。 待那宫女走后,刘熙命下人们都退下,他与吴锐商议许久,吴锐随后领命去寻人了。 过了几日,公主府中如期开办茶话会,扬州城大小官员的夫人全都出动了,太漂亮的女儿不能带,以免抢了公主风头;长得俊秀的儿子,不管嫡子庶子,一律装扮一新,隆重赴宴。 这么些人到了公主府,公主环视一周,腰板都挺直了,不是说扬州女子多婀娜吗?怎么竟然没有一个比得上她的? 再看公子们,倒是个个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她举起酒盏浅饮一杯,略有遗憾地叹了一声,刘熙果然没来。 公主懒得应酬这般人,有上前敬酒,看得顺眼的,应付两句,其他人一概不理。 公主喝得眼神有些迷离,恍惚间似乎见到了刘熙,她手提一个杯盏,踉踉跄跄向前,杯中酒很快撒了一半。 黄氏请来的乐师们正弹出丝竹之乐,一首《霓裳羽衣》为茶话会增添了无数欢乐的底蕴。 仙乐飘飘,美酒醉人,琳琅公主站在正弹奏古琴的翩翩贵公子身前,那公子未受影响,继续弹奏。 那公子一袭白衣,墨发用一根白玉簪簪好,微风吹过,发丝飘散,修长而优美的手指若行云流水般舞弄着琴弦,当真乃遗世贵公子的做派。 他远看与刘熙十足十相似,走近了看,只有七八成相似,但侧脸确实与刘熙如出一辙,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 琳琅不顾众人的眼神,一手按住古琴的弦,仙乐停了,那公子仿佛现在才见着公主。忙起身,彬彬有礼道:“小人刘沐,给公主请安,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琳琅公主不说话,只细细地观察刘沐的脸,他与刘熙如此相似,面对她,都同样淡漠,甚至连嗓音都有些相似。 公主感觉到自己的心又“砰砰砰”跳了,这是面对刘熙时独有的感觉。 她想她是不是喝得有点醉了,怎么可能把随便一个人都当成刘熙呢? 她晃一晃脑袋,丢了杯盏,准备回身去休息。 然而她的脚却踩在了杯盏上,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倒去。 众人见了,均倒抽一口冷气。 刘沐身手极快,疾步上前,拦腰抱起了公主。 扬州此时,已经天冷了。 琳琅公主在数月的痴缠中,日复一日地被刘熙的冷漠伤害,她常常在夜里为自己的爱而不得哭泣。 然而这一刻,她的心,她不清楚了。眼前这个人,让她感觉到了久违的亲近。 她在他的怀里,感觉到了温暖。 她情不自禁地揽住他的脖子,渐渐靠近那臆想了许久的薄唇。 第一百零二章 面首 琳琅公主的情不自禁,那刘沐的身不由己,茶话会中的众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清如赶紧命下人送走各位贵客,其余乐师也急匆匆地跑了。 黄嬷嬷早喝醉了,两位宫女搀扶着她踉踉跄跄地回房休息去。 清如硬着头皮上前将公主与刘沐掰开。 琳琅公主即使此刻脑子不清晰,她扇在清如脸蛋上的耳光却不轻。 “你,滚开,莫要搅和了我与郡王爷的好事。” 清如被她一巴掌扇到了地上,便不动了。 琳琅公主拉着刘沐朝自己的卧房而去。 她一个苦恋刘熙多年的公主,于情事一事上,却是两辈子头一遭。她虽略有耳闻,却完全不通,不过偶然听碎嘴的宫女提过而已。 她将刘沐推倒在卧榻上,扑了上去啃刘沐的嘴,刘沐渐渐地便与她纠缠到了一处。 琳琅公主啃得久了,觉得自己越来越热,渐渐扒开自己的衣衫,然后又去扯刘沐的衣衫。 刘沐一再拒绝公主,可公主热情似火,他无法拒绝到底,到底是从了公主。 公主一夜睡到天亮,从美梦中醒来。她的头有些疼,即使如此,却是发自身心地觉得满足。 她披了薄衫,出了卧榻去寻找她的情郎。 然而,那公子白衣胜雪,长发简单束起,俊美绝伦的脸庞与刘熙相似,却并不是郡王爷本尊。 刘沐跪在地上,腰板挺直,不卑不亢,直视着公主,毫不退缩。 琳琅看着他的脸,即使他不是刘熙,她依然心动不已。昨夜她将自己交予了他,她心里其实是清楚的。若不是饮醉,她断然做不出这种事来。 可她是公主,即使是婚前失贞,世人也不能奈何她。 她坐在刘沐面前的圈椅上,默默无语,心中百转千回,不知如何是好。 刘沐开口了:“公主,昨夜是小人的不是,请公主降罪。” 琳琅公主哪里舍得降罪于他,可她心中太乱,故依然沉默不语。 刘沐又说:“公主,请您莫要忧心,昨夜小人与公主之间,虽有些混乱,不过小人为了公主考虑,并未进行到最后一步。” 琳琅听闻,总算发觉了异样。她听人讲过,女子第一次失去贞洁,是会浑身酸痛的。可她除了欢愉,并无任何其他感觉。 如此珍惜自己的人,除了自己的血亲之外,她已很久未碰到了。 “你是哪个乐坊的?” “公主,小人乃南风乐坊的,古琴师刘沐。”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夜里我再去寻你。” 刘沐道:“小人刘沐,恭候公主大驾。”说完,便转身离去。 琳琅坐在那里,却是束手无策。她当然不会怪自己,那些宫女、嬷嬷呢?怎么不拦着自己? “清如。” 清如进来后,问道:“公主,您醒了,是否头疼?奴婢已经给您端来了醒酒汤。” 她是记得清如的,清如阻拦她,被她扇耳光的事情,她还记得很清楚。 “昨日本公主醉酒。为何没能拦住我?” 清如扑通一声跪下,道:“公主,奴婢拦过的,可奴婢人微言轻。奴婢还去找了黄嬷嬷,嬷嬷却是醉酒,怎么叫也叫不醒。” 琳琅知道清如说的都是真的,那种时候,唯有嬷嬷能拦住自己。 可她这个主子醉酒,嬷嬷竟然比她更早饮醉。 这……这实在太不像话了,嬷嬷真的有把她当公主看吗?真的会顾虑她的安危吗? “你过来替我揉揉头吧。” 琳琅的精气神突然就萎靡下来了。往常这时候,她早就已经发落了做错事的人,可那人是黄嬷嬷,她便这样轻轻放过了她。 清如心中不甘,面上恭敬,尽心尽责伺候公主。 外边沉重的脚步声又传来了,黄嬷嬷人未到声先至:“公主,这可怎么办?昨儿的事要是传出去了,可怎么办哪?” “叫嬷嬷先回去歇着,本公主这会儿不得空见她。”琳琅吩咐清如道。 清如心中一喜,看来公主心中并不是毫无芥蒂的。 她匆匆告退出去,截住了黄嬷嬷。黄嬷嬷哪里甘心,一把将她推搡开来,清如顺势倒地。 房门被黄嬷嬷推开了,公主端坐在贵妃榻上。黄嬷嬷走近,又准备抚公主的脸蛋,公主避开,走出几步后,回头看她,说道:“嬷嬷。昨日之事,您如何看待?” 公主对她,今日如此反常,人精似的黄嬷嬷能没发现?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公主面前:“公主,都是老奴未能照顾好您。老奴贪杯,老奴罪该万死。求您饶恕老奴吧。” 琳琅公主听了,却并不理会,她只想好好清静一会儿。 “嬷嬷,你退下吧。我想静一静。以后你要进我的房,请通传后再进来。” 嬷嬷抬头,只见到公主尊贵的背影。她心中暗道不妙,又怪那清如挑拨离间,否则公主如何会这样对她?心中更是将清如臭骂万遍。 她告辞后,在门外见到清如,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然后摇摆着肥胖的身躯回屋去。昨日她饮醉酒,如今还头疼着呢,又喊小宫女过来替她按揉,这日子过得如同公主般。 是夜,琳琅公主到底没有去找刘沐。 虽然前朝也有长公主圈养面首的惯例,可她偏偏看不上那等行径。 心中爱慕的那位,若是还想与他有以后,她定然是不能与刘沐有牵扯的。 尽管她觉得可惜,可为了刘熙,她可以忍住。 琳琅公主要忍住,刘熙却不会成全她,只有摆脱了琳琅公主,他与颜姑娘才可能有以后。 第二日,清如到公主身边伺候,几次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公主最见不得她一副唯唯诺诺,我见犹怜的鬼样,道:“有话就说,还等着本公主来问你才说吗?” 清如受惊吓,连忙跪倒:“公主,茶话会那日之事,如今在扬州城传得沸沸扬扬,都说您……都说您养了面首。” “什么?” 公主急得团团转,那晚她虽情不自禁,可二人毕竟未真的成事。可在好事者眼中,她琳琅公主岂不是放浪形骸之人?这怎么行? 刘熙会如何看她? 万一传回京城,父皇会如何看她,母后若是听闻此事,身子只怕也要垮了。 事情怎会如此发展,一切都脱轨了,她可怎么办。 第一百零三章 刘熙梦魇 这日,琳琅公主一早起身,清如进来服侍她,边为她通发,边说伴读陈英又寄信来了。 公主想着心中惦记的事,忙叫清如将信呈过来。 拆开信一看,她脸上浮现出久违的笑容。 那贱人颜玉,果然与三皇兄有一腿。她三皇兄竟然要与那贱人议亲,也太抬举她了,那样出身卑微的女人,弄到后院去做个侍妾,勉强凑合,竟然还要娶她。皇兄难道眼瞎吗? “清如,快帮我好好打扮打扮。我得去刘熙面前,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清如听了心里着急,郡王爷听到这个消息后,必定会难过的。可她此刻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命自己定下心神来,好好伺候公主。 到了知府衙门,琳琅公主不许任何人通报,一路闯进了衙门的书房。 刘熙正与心腹议事,见她进来面露不豫,只吩咐心腹下去办事,然后便继续埋头写折子。 他见到自己竟然连礼都不行了?他如何如此大胆?难道他也听说了刘沐的事? 这几日,她出门闲逛,总是能见到刘沐。那刘沐每次见她,只远远的行礼,然后便潇洒转身离去,从不靠近她。可他越是这样,琳琅反而被吊着,只觉心痒难耐。 “郡王爷,您可真忙啊。有个好消息,本公主想要告诉你,不知你可有兴趣听否?” 刘熙头也不抬,奋笔疾书,说道:“公主,您若闲得慌,不若掏银两出来去设粥棚,解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琳琅对这些事可不感兴趣,她父皇富有天下。黎民百姓的一切都是父皇的,这些蝼蚁小民是生是死,她可不在乎。 她置若罔闻,说道:“郡王爷若是不感兴趣,那本公主可就走了。” 刘熙放下笔来,直视琳琅公主,说道:“公主,您要说便说,不说请便,微臣这会儿忙着呢。没空陪公主绕圈子。” “你!” 公主气得想拂袖而去,可她强忍了下来,刘熙不让她好过。这等好消息,岂能不早日让刘熙得知? 想到这儿,她倒是气定神闲地坐了下来。 “好,本公主不绕圈子。本公主收到京城来信,你那好前未婚妻,你可知她已经定亲了。而且她这门婚事还是高攀来的,即使你此刻插上翅膀,飞到她身边,也无能为力。你说,这,算不算好消息?” 刘熙听到一半,心就已经开始钝痛,琳琅公主果然够狠,知道如何能一击即中伤到他。 他不想在公主面前失态,强忍下失意、哀痛之情,并不搭理公主。他与颜玉之间的事,从来都与她无关。 他跨出书房,命下人去备马,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刘熙就这样扬长而去,对她爱答不理。琳琅公主嗤笑出声,她笑自己的爱而不得,也笑刘熙,他们明明都是天涯沦落人,为何不能惺惺相惜?他为何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不管自己如何做,刘熙对她都无半分好脸色。从前是这样,他的好前未婚妻订婚了,他还是这样。他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她身为嫡长公主,这些年来拉下身段亲近他,却半点用处也没有。 公主手扶桌案,突然就大笑出声,她那狂笑声,听起来却如此凄厉。 笑着笑着她又蹲下身来,环抱自己大哭出声。 她的情绪这样反复无常,宫女们早就习以为常的开始瑟瑟发抖。然而,宫女们原以为的狂风暴雨,却并未来临。 琳琅公主突然站起来,掏出帕子擦掉脸上的泪,然而脸上狰狞的表情,却实在是太可怖了。 她似是下定了决心,稳下心神来说道:“走,咱们去收拾东西回京城。母后还在等着本公主回去,过元日呢。” 清如听了这话,却是不相信的。公主约莫是想着回京城办事,而且公主要办的事,肯定还是与郡王爷有关。 公主说风就是风,回府后竟是立马就收拾东西。第二日便启程回京。 她到底还是舍不得刘沐,当晚便请黄嬷嬷去了南风乐坊。启程时,那刘沐也跟在车队中。 公主看着渐行渐远的城门,始终等不到刘熙,冷笑一声,道:“这该死的扬州城,到底哪里好了?本公主这辈子,都不会再来了。” 清如找不到任何机会给刘熙传话。 刘熙知道琳琅公主已离开扬州,且带着刘沐时,他却并不能开怀起来。 他永远失去了他的颜姑娘,这世间,再也无任何事能让他开怀。 这些日子以来,他总是梦魇,一遍遍地看着颜玉在他面前倒下,七窍流血,还手抚大肚子,眼睛愤恨地看着他。每次梦到了这里,梦境就开始模糊,一会儿是他拔剑刺琳琅公主,一会儿是顾玄越拔剑刺向他。梦里如此混乱,他不知道这是自己想太多,梦才如此反常,还是这些事情真的发生过。 他坐在桌案前,低头抱住自己胀疼的脑袋,人生第一次感觉到如此彷徨。 他若执意与颜玉在一起。颜玉竟然是如此下场吗?他该如何做?才能即与颜玉在一处又不会伤害到她。 还有,颜玉到底与谁定亲了?是顾玄越吗?不然怎么解释,顾玄越会在梦中,想要杀了他。 那个清如并没有留下任何消息,他只能静静地等待亲信传信回来。 琳琅公主回京,只怕会对颜玉不利。他得尽快完成扬州这边的事,早日归京,以助颜玉一臂之力。 他决不能让梦中的场景真实的发生,颜姑娘决不能惨死于琳琅公主之手。 不管颜姑娘定亲的对象是不是恭王殿下,如今在京城中,唯一能庇佑颜玉的就只有顾玄越,他只能相信,他会保护颜玉。 他定下心来,火速写了信,派亲兵送去恭王殿下手中。即使这样,他还是不放心,又挑选了两个武艺高强之人,秘密进京保护颜玉。做完这一切,他心中稍稍松快一些。 然而一想到,自己惦记了那么多年的小未婚妻,竟然与他人定亲了,他又陷入了痛苦之中。 该死的琳琅公主,这一次,他绝不会让她得逞,绝不会让她有机会伤害颜玉。 第一百零四章 婚期 腊月十一,是恭王府到县主府请期的好日子。这日,天气难得地明朗,吹在脸上的冷风总算不那么难忍了。 一大早,颜玉、白府众人,颜侯府三位老爷,就已经候在了县主府门前。 未过须臾,恭王府马车驾到,恭王殿下则是策马而来。 自从天寒后,这还是老王妃第一次出门。她打扮得尤为雍容华贵,头戴双凤簪,一袭宝蓝色拖地褙子,脸上挂着开怀的笑容。 而玄越,一身紫色冠袍配金绶带,头戴白玉簪,他潇洒地从高头大马上翻身下来的动作,都让颜玉看迷了眼。 众人互相见礼后,往花厅而去。 玄越见小姑娘今日打扮着实华贵,头上除了东珠簪子,还插了一对儿长流苏发钗,那流苏轻轻摇曳,衬得小姑娘更是明媚如暖阳,她的裙角飞扬,带起红珊瑚玉佩翻飞,怎么看怎么招他喜爱。 他快步走到颜玉身边,低声而快速地说道:“玉儿,待会儿记得选花朝节。” 不等颜玉反应过来,他又速速走开了。 不过在场之人都耳聪目明,都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 颜玉脸蛋羞得通红,嗔怪地瞪他。 花厅中,熏了暖香,几个角落放着炭盆,几个茶几上都放着梅花插瓶。 老王妃环顾一周,十分满意。看来玉儿倒是个有情致的,日子过得有声有色。 众人落座后,老王妃坐在上首,左边上座颜侯爷、白家两位老爷。 右侧则是玄越、颜家两位老爷。 颜玉在后罩房待着。临行前,她悄悄走到白大老爷身后,小声说道:“大舅父,选花朝节。” 白大老爷轻轻颔首。 老王妃说:“终于到了选期这日了,本宫请净慈寺方丈选了三个好日子。分别是二月初二,六月十二,九月初八,你们请看。” 颜侯爷只略略看一眼,便恭敬地送到白大老爷面前。 “白老爷,您帮着玉儿选选吧。” 白老爷再三推拒不过,便接过了薄绢纸。 玄越万分期待又紧张地看着白大老爷。白大老爷在几个日子里来回看。按他说,六月十二这日倒是不错。日子不仓促,且天儿也暖和了。花朝节虽然日子好又热闹,但也太过仓促了。不过他的小外甥女已经选中了这日,他也没办法。 玄越着急地道:“大舅父,成亲的一切,恭王府都已准备妥当了,花朝节这个日子不错。” 这孩子猴急成这样,众人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颜家三位老爷面上笑着,心中却有些不甘心。堂堂恭王殿下喊一个庶民为大舅父,他们颜侯府身份高贵得多,却从未听恭王殿下喊一声哥哥。 当然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一天。 “花朝节是个好日子……” 没等大老爷把话说完,玄越抢先道:“母妃,大舅父选了花朝节这日。” “你呀你。” 花厅中一片欢声笑语,揽月匆匆离去,到了后罩房,禀报道:“姑娘,大老爷选了花朝节。” 颜玉手拿帕子揉作一团,捂到脸上不言语。旁边两位舅母会心一笑,而白真,怎会放过她?她抽出她的帕子,看着她红彤彤的脸蛋,取笑道:“看来我的小表妹,花朝节后就要嫁做妇人了。以后再也不用看你,日日恨嫁了。” 颜玉被她取笑得脸蛋火辣火辣的烫,她扑到大舅母怀中,说道:“大舅母,你快收拾表姐,她取笑我。” 大舅母忙护住颜玉说:“真儿,你不用嫉妒。等过了元日,母亲也给你找一门好亲事。” 大舅母话一出,两位姑娘互看一眼,立即抱团。 “大舅母,这嫁人呢,夫婿得好好选,万不可着急,可别误了表姐终生。” 白真也道:“娘亲,你真是恨不得我立刻嫁了。一日也不想留我了?我还是不是你的小棉袄?” “你们两个坏东西。” 还有两个月,玄越与颜玉就要成亲了。 午膳时,两位小年轻被众人簇拥着坐到一块儿。 大人们都看着,两人倒是乖乖地各吃各的。 不过,见鱼丸离得远,玄越还是站起身来给颜玉夹了一个。众人见了,都夸赞玄越贴心,又帮着将这碟菜移到颜玉面前。 一大家子其乐融融,颜玉实在太喜欢这样的时刻。这么一大家子簇拥着,对她来说,还是人生第一次。 饭毕,众人恭送老王妃、恭王殿下,玄越扶着老王妃,二人慢慢走回去。 “玉儿与颜侯府和解了?” “玉儿说,她大哥几兄弟,并未伤害她,且大哥一直觉得愧对父亲。她想老颜国公若在世,定时希望他们和好如初的。她也就给了颜侯府几分薄面。不过,母妃,玉儿不准备原谅颜府的女眷,孩儿也是赞同的。” 老王妃瞥一眼玄越,见他忐忑地看着自己,嗤笑出声,点一点他的额头,道:“你呀,这么快就护着你媳妇儿了。按母妃说,玉儿还是太忠厚了,颜府众人若真是记着老国公爷,就不会那样待她。如今不过是事发,扯了块遮羞布出来而已。” 又往前走了一段,老王妃才说道:“玉儿是个好的,你以后啊,多爱护着些,你们夫妻恩爱,早些给母妃开枝散叶,母妃能早日抱上小孙孙,比什么都强。” “母妃,你放心,这事儿孩儿给您打包票,定不会让您久等的。”他说这话,半点不知道害臊,老王妃都被他逗笑了。 颜侯府众人不便多留,也早早告辞。 白府众人留下来用晚膳,一大家子坐在花厅品茶,二老爷特地将铺子里最好的茶叶都带了来,此时一字铺开,饶有兴致地为大家冲茶。 周先生与肖先生此次也走了进来,各自见礼后,白铭与肖先生一见如故,二人去了边儿上谈春闱之事。 周先生坐在了白铭的位置上,恰好就在白真边儿上。 大舅母看二人坐在一处,越看越觉得登对。女儿自是好的,这周先生一个商人,却气度高贵,据说还有大才,又长得如此仪表堂堂,这不就是最好的女婿人选吗? 舅母也不喝茶了,笑眯眯道:“这位就是周先生吧,当真是一表人才,您成婚了吗?” 她这话一出,白真顿时就感觉到了危机:娘亲,您不是吧,您不知道得含蓄些吗?您的目的也太明确了。 颜玉听了,高高兴兴地嗑起瓜子,嗯,真香。 第一百零五章 斯兰来信 大舅父也看着周先生,眼带欣赏。 周先生乃明白人。平日里,无数的姑娘偷偷看他,白真却不是其中之一,他笃定,白姑娘必定是心中有人。 “回大夫人的话,在下还未成亲。在下曾有一位未婚妻,不过她早已嫁人了。” 当初家破人亡,那未来岳丈家就赶紧退了亲,匆匆将那未曾谋面的未婚妻远远嫁了。 白夫人也是极有分寸之人,她见周先生似有难言之隐,也不细问。不过还是存了私心,要私下问颜玉。便只说:“周先生这样的人才,何患无妻。来来来,喝茶。” 见娘亲转移了话题,白真松了一口气,一口饮尽杯中茶水。 颜玉见她那窘迫的样子便偷笑,白真哪里肯饶她,便轻轻推搡了她一把。 夜里,大舅母想让白真回去住几日,她这次出来就没回去过。 “娘亲,我如今是女婴堂的大管事。家里离得太远,我还是住在县主府方便些。” 大舅母剜她一眼:“你这孩子。怎么能常住在你表妹府中,你跟我回去。你不想成亲,娘亲还能逼着你上轿不成?” “可家里实在太远了。” “哪儿远?家里如今有马车。我让车夫日日送你还不成吗?” “大舅母” “玉儿,你别说了。真儿出来这许多日,我这做娘亲的早想她了。你们就放心吧,真儿自己不同意,我是不会给她定亲的。” 颜玉没办法,只能看着表姐陪着白府众人回去了。 肖先生中举后。为了孩子们的学业。一直未能回家。颜玉便同他说,天冷了,让孩子们玩一段时日,也请他回府上与双亲共叙天伦。肖先生心中恰好有事,便答应了回去几日,到时候去庄子里与孩子们汇合。 夜里,颜玉正在铜镜前通发。不知道玄越今晚是否会来?她倒是想明日就带孩子们去庄子上,可也得事先知会玄越一声。 当夜,玄越却忙着新一批军需的事儿未能前来。颜玉等了半宿,直到昏昏欲睡前都还盼着。 第二日一早,她只请娴嬷嬷派人去户部说一声,就跑了。 原来呀,昨日某人贪吃葵瓜子,一早醒来牙痛难忍。再一看铜镜,右边的脸竟是肿起来。她不想让玄越看见自己这副样子,那还不得赶紧出发? 娴嬷嬷要留下来为颜玉准备嫁妆。 轩儿,李泽,几个一块儿读书的孩子一同去庄子。他们昨日就知道了此事,兴奋不已,连忙拿布包装好自己的书。 等到了宅子门口,即使颜玉脸上敷了些脂粉,周先生何其敏锐,还是看出她脸肿了。 颜玉在他面前一向落落大方,只说:“让周先生见笑了,昨日贪吃瓜子。没听嬷嬷劝,这就是后果。” 周先生道:“牙痛难忍。在下请人去女婴堂,让医士给您配一副驱火茶如何?” “那就有劳周先生了,咱们出发吧。” 天气依然寒冷,不过路上积雪已经融化。听闻过几日还要下雪,今日出行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祥云温泉山庄,等玄越收到信,来送别时,早就望不到人影了。 玄越心中暗笑,这个小姑娘,不过就是脸肿了,竟然不肯见自己。又是几日未见她,都已经想她了。 他只好悻悻然回户部。这边的事儿还有好几日才能做完呢,不若过几日再去找她好了。 然而回了户部,他却静不下心来。想想还是得给小姑娘写封信,倾诉思念之情。 信一挥而就,他喊来小顺子,亲自送往祥云山庄。两人虽已是未婚夫妻,可到底还是要低调一些,莫要在他人面前败露了二人的感情。像信这么私密的东西,当然是小顺子送过去,更妥帖些。 信送走了,他才能安定下来。 小卓子走进来:“殿下,斯兰来信。” “哦,快呈上来。” 斯兰回京的路实在难行,即使传令兵夜以继日,跑废了多匹马。送的信还是姗姗来迟,倒是镇国公后边寄的信,也一块儿到了。 玄越自然先看顾尘的信。大大的信封包裹下还有一封信是给白真的,玄越赶紧递给小桌子,让他派人送去女婴堂给白真。 顾尘在信中感激玄越,竟然要为他死而后已。他心中不禁“呸呸呸”,想让他收回这不吉利的话。 顾尘还讲述他在库真的所作所为,玄越心中不禁暗自感慨:四弟不管是在刑部还是在斯兰,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地做好眼前之事,不急不躁。而且他心怀天下,体恤黎民百姓之疾苦。这样的皇子,才是储君的不二人选,不是吗? 他紧接着拆了镇国公的信,信中对四皇子大为赞赏。镇国公到达库真时,四皇子已然安顿好军民,做好了南下采购过冬物资的准备,连失守的库真都夺了回来。且在战事于大詹不利的情形下,四皇子不急不躁,想出了请摄政王发讨伐檄文的法子。如今斯兰境内,大街小巷都是檄文,斯兰境内民心浮动。摄政王影响力不容小觑,已有斯兰境内强劲势力,私下接洽摄政王。镇国公预料,此时两国之间的战争趋势已得到扭转。 “太好了。” 玄越一拍桌案,激动地站起来。若战局对大詹有利,那四弟必然能立下赫赫战功。他回京后。几位皇子在皇伯父心中的排序,恐怕都得变一变了。 “小卓子,备马,本王要进宫。” 进宫前,他去了户部尚书的值房,请司马大人全权负责此次军需的各项后续事务,司马大人自然是满口答应。 看着殿下卓尔不群的背影。想到他脸上无法掩饰的笑容,司马大人捋了捋胡子。皇上当初想立恭王殿下为太子的想法,他如今倒是能体会了。不过他观恭王殿下,于储君一位无丝毫兴趣。似乎还想拱着四殿下上位。 四殿下身份毕竟差些,且这些年根基浅,要上位恐怕并非易事。 他司马老狐狸,自然是走一步看一步,什么时候都看皇上眼色行事。皇上叫他打东,他绝不会往西。只有如此,他司马家才不会行差踏错。 第一百零六章 信 皇帝自然也已经收到了顾尘与镇国公的奏折。 他看过后,此时正在御书房,欣喜地踱来踱去。 他登基后,此次乃第二次战争。第一次他失去了幼弟,此次绝不能失去儿子。 得了镇国公的喜讯,又有镇国公在前线看着顾尘,他已是放下心来。 见到顾尘已将战局扭转,军营上下无一不服从他。他心中自豪,虎父无犬子。顾尘做得不错,只要他好好回来,他定然放下对他的偏见,好好重用这个孩子。 “皇伯父,大喜!”玄越已进入御书房。 “越儿,你来了。大喜不至于,不过是暂时扭转战局而已。”他拍一拍玄越的肩头,说道:“你们两兄弟配合得不错,以后再有此等大事,朕倒是可以放心地用你们了。” “皇伯父,四弟乃大才,不管是刑部还是斯兰之战,四弟都能迎难而上,做得有声有色。且四弟天生悲天悯人,怜惜百姓疾苦,侄儿相信他,不管您以后如何委以重任,都是可以胜任的。” 玄越的话中深意,皇帝如何能听不出来。 他如今正是壮年,身强体壮,又勤于政务,后宫佳丽肚子更是一个个的大,朝臣虽想他早日立下储君,却绝不可能与他这样,含沙射影地提起此事。 况且,他想要的储君,到目前为止,都只有玄越一人而已。皇上自是不会答应他。 “玄越,你四弟只要能平安归来,朕必定会给他封王,委以重用。” 言下之意,顾尘能封王,却不能立储。 皇伯父能有这样的承诺,已远比他料想的要好得多,其他的,只能一步步筹谋了。 二人又凑到一块儿,一个给顾尘回折子,大致就是说,只要得胜归来,定然会犒赏三军; 另一个给顾尘回信,请四弟戒骄戒躁,多听听摄政王、镇国公的良策,他们毕竟是沙场老将。写到这儿,玄越抬起头了,问御案边的皇帝道:“皇伯父,若四弟得胜归来,您能否许他自己选择未来妻子?” 皇帝听了,倒是来了兴致了。他不管膝下皇子们的后院事,只要不离谱即可。不过他是知道的,顾尘后院无人。 “哈哈哈!他若能得胜归来,此事当然好商量。听你的意思,尘儿已有心上人?” “皇伯父,您不直接答应侄儿,侄儿也不能被你套话。” “你这兔崽子,行了,别在这儿气我了。你皇祖母惦记着你四弟呢,你去寿康宫,亲自告诉她老人家这个好消息吧。” “好勒,侄儿这就去。皇伯父,您莫要太过操劳,小心身子。” 说完,赶紧跑了。 皇帝听了很是受用,然而,只过了一息时间,他倒是听出了些别的意思。 他毕竟四十好几了,可近日后宫屡有嫔妃有孕,这兔崽子是提醒他节制些。 这兔崽子,管到他后宫的事上来了。 真有种! 皇帝啼笑皆非,陈广也一同赔笑。 恭王殿下一来,皇上更高兴了。这嫔妃们有孕,皇上都没这么高兴呢。 祥云温泉山庄。 庄子里,温暖如春,路边的野草都还绿油油的。孩子们脱了厚厚的棉袄,浑身轻快,还相约着去泡汤,颜玉叮嘱下人看紧些,莫让孩子们有危险。 她牙疼得厉害,草草喝了驱火茶,还有一碗白粥,便要去歇着。 周先生看着她虚弱的背影,怔愣了一瞬,又收拾情绪,去查看楼阁扩建的进度。 颜玉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外边儿,玩了两个时辰的孩子们,正在李泽的带领下朗朗诵读呢。 颜玉在床榻上滚了一圈,让被子更加裹紧自己。 她一摸自己的脸,呦吼,居然消肿了,虽然牙龈还有些肿痛,可她娇美的脸蛋倒是可以见人了。 也不知道玄越在做什么?他会来看她吗? 她想得昏昏欲睡时,揽月进来了:“姑娘,醒了吗?” 见她醒了,又拿了灯进来:“姑娘,您好些了吗?” “好多了,揽月,你快看,脸一点都不肿了。” “奴婢看看,真的,姑娘,梁医士医术可真好。”揽月脸有些发烫,颜玉倒是没见着。 “嗯,改日得给他备一份礼才行。揽月,你记得提醒我,到时候帮我送过去。” “哎!好勒!姑娘,您起来吧,别睡了。睡得多了,夜里怕是睡不着。” “嗯,这就起身。” “对了,姑娘,小顺子来了,说是给恭王送信来,不过他要亲自交给您。” “好,你带他去用膳吧,这儿我自己收拾。” 小顺子把信亲自送到颜玉手中,又满脸堆笑地说:“主子,咱们殿下这几日实在太忙了。暂时脱不开身,早晨,殿下到城门口送您,没赶上趟。” 颜玉先是被他那一声“主子”惊着了,然后,听闻玄越白跑一趟,倒是乐了。 “知道了,小顺子,你今夜就在庄子里歇,明日带了我的信才回城吧。” “好勒,那您早些歇着,奴才不阻着您看信了。” 待小顺子走了,揽月也有眼色的带了门出去,她得去给姑娘备着笔墨纸砚。 殿下与姑娘感情如此好,若将来她与夫君也能如此和谐,便好了。 玄越真是什么甜言蜜语都能写得出来,颜玉还记得第一次问他,他如何看待自己时,他那暗红的脸以及拘束的举止呢。 可如今呢,满篇幅的相思意,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等,颜玉看了,羞得脸煞红。 她将殿下的信抚平整,放在一旁,动笔回信。 她也想着殿下呢,自然是下笔如有神,然而写完一页,放到殿下的字旁边时,她却如遭雷击。 殿下的字,人如其字,龙飞凤舞,而她的呢,东倒西歪,只是勉强能看而已。 她颓然趴到桌案上,将书信揉成一团,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玄越的字为何要写得那般好看? 她的字拿不出手怎么办? 她又拿过玄越的信,仔细看过后,心中倒是有了主意。 第二日,小顺子拿了回信,却是有些诧异,怎么县主的信,如此轻飘飘的呢? 第一百零七章 画师 却说玄越收到颜玉的回信之后,啼笑皆非。 那小姑娘懒懒散散几个字写着: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连自己的名字落款都没写,她这是有多敷衍自己。 就那么几个字,他翻来覆去看,倒是看出了一些端倪。这些字都是摘抄于自己写的信中。而且每一个字都是仿照自己的笔锋写出来的。 他是知道小姑娘的字不好的。可小姑娘难道是害羞?这有什么呢?他中意的是她的人,可不是她的字。 不过她也算有心了,千辛万苦习自己的字,还写得有模有样。 他倒是升起了兴致,以后得教着玉儿写字。 想到这儿,他迫不及待地想去庄子见颜玉。不过,他得把手头的事儿了结了。最多后日,他也能去祥云山庄了。 白真收到顾尘的信,她原本枯寂的心又翻滚起来,原来殿下那样爱慕着她,他们二人是真的互相爱慕。 她没想到高贵如四殿下,竟然为了他们二人的前程,远赴边疆,建功立业。如此深情,她如何能辜负? 顾尘在信中还提了边线的战况,可他报喜不报忧,白真又如何看不出来? 她多想此刻颜玉就在她身边。她可以向颜玉倾诉自己的感情,然而那小姑娘。却是去庄子上潇洒了。 这日,女婴堂的孩子们就见白真姐姐,一会儿眉飞色舞,一会儿忧愁满面,心里就想:大人的世界可真难懂。 小孩子的世界确实是快活呀。庄子里,即使温暖如春,可池塘的水到底是冷了,水位也下降不少。那池子里养得肥肥的鱼,游的极慢,孩子们见着就流口水。 不过,他们耐不下性子来钓,便在护院的看护下,拿了兜子,一个两个蹲在岸边捞鱼。有人捞着了,其他小伙伴暗羡不已,欢呼声不断。 庄子里的鹿长大不少,孩子们第一次看鹿,对它们充满了热情,一日三顿地去喂。 没过两日,那两只鹿见着他们都怕了。可不吗?谁吃饱了还被人硬塞,都嫌弃呀。 鹿是有灵性的牲畜,它们仿佛知道颜玉才是主人。每次颜玉来看,它们都表现得尤为欢欣雀跃,喜得颜玉每次都眉开眼笑。 周先生见了,低低嘀咕一声:“这双生鹿许是见着姑娘貌美,才如此雀跃。” 他说的话虽然小声,可颜玉还是听见了。她羞红了脸,先生也觉得她貌美吗? 先生大了她七八岁。在她心中,只当周先生是长辈。是以,从未往男女之情上考虑过。 不过,其实玄越也比她大了六岁,她却从未嫌弃他年纪大。 还有不足一月,祥云山庄就可以开业了。扩建后,庄子上独立的院落多了好几个,加上两座高大的阁楼,庄子实际上可容纳的客人数量猛增。 去教坊司采买来的少男少女多已安置妥当,他们是祥云山庄的门面。周先生得颜玉嘱托,庄子里绝不可发生那些不堪的事。所以这些下人与客人打交道,就得严守分寸,绝不能败坏了山庄的名声。 颜玉想赚银子,也坚守底线。周先生十分欣赏,定然也是全力支持的。 庄子里建的两座高大楼阁已完工,如今正在往里面添置家私。颜玉带着孩子们,已进去参观过数次。 周先生是花了大价钱,也花了大气力来布置的,右边凤阙楼里,是各大名家的字画。左边九重楼里却摆着琵琶,古琴,胡琴等器乐。 至于戏班子,他们倒是没想着自己养。天南地北的好戏班子,只要能花价钱,自然都愿意来此处驻演。戏班子花样多,对客人的吸引力自然更大。 颜玉以己夺人,自诩山庄还是十分有吸引力的,尤其是对贵人家中的女眷。至于那些男人爱的把戏,她不屑于参与。 山庄里各处都已种满了花,待到元宵节,也就是山庄开业之日,定能全部盛放。 不过颜玉看着总觉得有些不妥当,似乎品类少了些。然而,冬日不就是如此吗?等到春日来临,庄子上便能姹紫嫣红。 颜玉站在花前苦思冥想,周先生见她人比花娇的脸上有些纠结,不知其意,问道:“姑娘,您是在想什么?” “周先生,咱们的花品种少,也不够高贵。不过胜在花多,全都摆在一处,看着倒十分耀眼。我在想,若是女眷或者孩子们愿意,咱们可以请画师来,在花儿前为她们作画。您觉得如何?” 周先生立即到:“姑娘妙啊,此计甚妙?那咱们可得去请画师来了。至于花的问题,在下得重新布置一番。” “周先生,除了男画师,最好还能请些女画师,就养在庄子上。偶尔还请一些知名画师过来,我二舅父,略有薄名,咱们也可请他来。您觉得如何?” “好,姑娘,咱们就这么办。” 周先生、颜玉分别传了信儿出去,第二日,就有许多画师来应试。 他们想招两位女画师,来应试的也少,只有六个。 颜玉请揽月坐在花丛中,让各位画师对照着作画。然而,有一女画师唤作碧荟的,说道:“县主,您不若请姑娘坐到花丛前边儿,且靠左边的位置,这般布局看起来会更美。” 颜玉闹了个脸红,不过她是能听进去提议的,很快说道:“碧荟,你说得对,你们若还有其他提议,只管说,我不懂画,你们自便就好。” 她如此谦虚,其他几位画师倒是觉得碧荟事儿多,惹人嫌,估计县主心中已淘汰了她。是以,几人默不作声等着。 碧荟又上前扶稳了揽月的发髻,甚至摘下一朵红花簪在她耳鬓,再左看看又看看,还换了圈椅改坐矮凳。 一切就绪,她拜道:“县主,如今妥当了。” 颜玉再一看,确实,这画面布局好看多了。 几人开始作画,颜玉喝茶等着,她发现其他几人画得极慢,而那碧荟动作颇多,画得似乎极快,她便走过去看一眼。 其他几人确实才画了一半,碧荟已经画完了一副,正在边儿上画另一幅。却是将揽月的脸调成了鹅蛋脸,眼睛大得占了一半的脸庞,只神采极为相似,琼鼻樱桃嘴也煞是喜人,最后她又寥寥几笔画了揽月的衣衫,一个小巧可人的姑娘跃然纸上。 我下一本儿小说,想写碧荟,你们觉得怎么样?不过名字可能会改改。 第一百零八章 玄越来了 “我可以看看吗?” “自然,县主请便。”碧荟微笑道。 其他几人侧目,却还是耐下心来继续作画。 颜玉拿起她的画,爱不释手:“碧荟,你的画真好。这边上的小人真招人喜欢。” “县主,您喜欢就好。” 颜玉再一看其他人,便说:“你稍事休息,等大家伙都画好了,咱们再来做最后评判。” 她又坐回去喝茶,耐心等待着。 又一炷香过去,众人纷纷停笔。 揽月也终于可以松快一二,她快走几步过来,逐一看过各位画师的画,都觉得满意,然后站到了颜玉身后候着。 众位画师屏住呼吸等着颜玉的评判,她对比几张画后,对其中三位姑娘说道:“对不住,您的画很有特色,不过不是我们想要的。” 她说得再委婉,大家都知道这是被淘汰了,几人悻悻然离去。 剩下两人与碧荟,她都觉得不错。那两人便都放下心来,只碧荟又道:“县主,小女有一事相求,还望县主能应承。” “哦?你说吧!” “小女能不能每十日来四日,实在是有时脱不开身。” 颜玉听了,也不追问,只问其他两人:“请问你们能常住山庄吗?” “自然是可以。”那二人答道。 “好。碧荟,那你来山庄的日子能固定下来吗?” “可以。县主,我也不赚你便宜,您可以不给我月银,只付我画作的银两即可。” “你是说,按照画作的数量,给付工钱?” 颜玉思考片刻,觉得十分合理,于是答应了她。 各位画师都告辞离去,只等山庄开业便回来开工。 临走前碧荟又递过了一张画纸给颜玉,神秘兮兮的,什么话也不说就走了。 主仆二人将画展开一看,那碧荟画的竟然是颜玉。 画中,颜玉端着茶杯,正微笑看着她们作画。碧荟将颜玉脸上的表情刻画得入墨三分,连发丝的飘动都未放过。颜玉看着这幅画,竟感觉有风拂过脸庞。 同时也似曾相识,这幅画里的自己,同二舅父画下的娘亲画像极其相似。 当然了,碧荟画的画旁边,照样有一个缩小版的自己,看起来娇弱又可爱。 揽月与颜玉各自都拿了碧荟的画回房。 周先生那儿男画师多,他自然是优中选优,也选了两个,二人在民间有一定名气。不过较之二舅父倒是差了点儿意思。 第二日,周先生听闻了碧荟的提议之后,频频点头。 “那位画师的提议倒是不错。您想想,这些画师都是良民。咱们也只能在工钱上对他们约束一二。不若这样,咱们还是找给月银,然后根据他们的画作数量付银。此举甚好。” 玄越到底是摸黑来到了山庄,不过他到时,颜玉早睡了。 翌日,颜玉还在睡懒觉,揽月便调皮地凑到她耳边说:“姑娘,姑娘,殿下下来了。” 这个方法当然奏效,颜玉瞬间就从梦中清醒过来。 “揽月,玄越真的来了?” “那是自然。” 待二人真正面对面站在了一处,两颗思念的心,总算都得到了救赎。 可山庄人多口杂,他们只能含情脉脉地看着对方,再多,都是不能够的。且揽月这个没眼色的,真是半点空间都不给他们。不管颜玉去哪儿,她都跟着,一旦发现颜玉与他走到了一处,必定服侍左右,半刻不离。 颜玉这小没良心的,只捂嘴笑,玄越暗下决心,这回一定要把揽月嫁了。 当颜玉提起山庄花种类少,品级不高时,玄越道:“玉儿,你将这事告诉我,肯定不错。我来帮你解决。” 颜玉立即娇滴滴依偎过去,声音甜的能腻死人:“玄越,你有什么办法?” “皇祖母宫里,各色高贵茶花应有尽有,等你这儿开业了,我去给你都搬来。还有,宫里有太监极为擅长培育稀罕的花,我替你讨两个来。” “太好了,不过,玄越,皇祖母也爱花,你这般做,皇祖母该心疼了。” “能讨了你做孙媳妇,她老人家不知多开心。让她把私库给你,她都愿意。” “皇祖母可真好,玄越,你也好!”说完,便快走了几步,小姑娘是又害羞了。 这一晚,小顺子、小卓子来把揽月支走,揽月多聪明,死活不离开,二人用尽力气才把她拽走。 玄越趁她不注意,进了颜玉的房。 而外边,小顺子正拉着揽月谈心事。 “揽月姑娘,您跟在姑娘身边多久了。” “快十年了,怎么了。”揽月还是不断探头看姑娘房里,小卓子却挡住了她的视线。 小顺子阴阴地笑道:“揽月姑娘,若有朝一日,离了县主身边,你想去哪儿?” 揽月终于有危机意识了:“干嘛?殿下真的要把我嫁了?” “哎呀!这不是聊天儿嘛?我听说你比县主还大几岁,该出嫁了。这嫁人不是迟早的事嘛。” 揽月警惕地看着他:“不对,殿下肯定是想把我远嫁了。不行,我得去告诉姑娘。” 说完,她就要起身跑进屋。 二人赶紧拦下她:“哎呦喂,我的姑奶奶,你可别冲动啊。这么着跟你说吧。殿下确实想把你嫁了,可绝对不是远嫁,县主离不开你,这谁不知道啊!” 这话就对了,姑娘离不开她,全京城人都知道。 小顺子再接再厉:“殿下想给你指门儿好亲事,让我来问问。你要是有喜欢的,按你说的办。没有喜欢的,给你找个大管事,大掌柜嫁了。” 揽月听了,倒是安静下来,殿下不会亏待她就好,可她心里却是有中意的人了,不想嫁别人,就是不知道那人能不能看上自己。 小顺子一看,嘿呦喂,有戏。忙凑上去道:“揽月姑娘,这可不是害羞的时候,错过这村儿就没这店儿了。你只管说,我保准帮你办成这事儿。” 揽月还有迟疑,她都没告诉姑娘呢,怎么能先告诉小顺子? 人精小顺子有什么不明白的:“揽月姐姐,咱们以后啊,都是一家人,你跟我还有什么见外的。您只管说,我保准外边儿不会有半句风言风语。” 揽月到底是被他说动了,轻轻凑到他耳边耳语。 小顺子一听,道:“好嘞!你只管等着,我保准明日就让你见着人。” 然后又贱兮兮地问:“揽月姐姐,这人就这样好?” 说着,又拉着揽月去花厅,揽月晕头转向,总算被拽走了。 “我待会儿就亲自回京城,明日就将他带到你面前。” 第一百零九章 揽月议亲 “玄越,你来了。” 二人久违地紧紧拥抱在一起,玄越捧住颜玉的脸蛋,轻轻啄吻她的红唇。 “玉儿,我等了许久了。咱们把揽月嫁了吧!” “你呀,又打坏主意。我还想成婚后,才给揽月找门好亲事呢。” “玉儿,这你就想错了,女大不中留,若是她有心上人了,你留来留去反而留成仇了。” 颜玉听了,却是反思了一阵。 上一世,她做妾,身边没有可信之人,不放心揽月随便嫁了。她想放了揽月身契,让她自己去外边儿嫁人,可揽月哪里肯离开她。这拖来拖去,可不就把揽月拖成老姑娘了? 今生定然是不能这样的。 想到这里,她不理会玄越的暗送秋波,只与玄越讨论什么人适合揽月,这一番梳理下来,竟是找到好几个人选。她想着明日就找揽月来,让她自己好好挑挑。 玄越后悔啊,不该一见面就说揽月的事,怎么着也应该先解解相思之愁啊。 玄越不甘心地走了,颜玉没在意。整晚辗转反侧想这件事儿。天光大亮了,才渐渐睡着,然而醒来时,已是午时了。 “揽月。” 她喊了一声,发现自己声音有些沙哑。然而揽月没进来,单清进来了。 “姑娘,您醒了,殿下猜您夜里没睡好,不让我们喊您。果然,还是殿下了解您。”单清边说,边挂起幔帐。 颜玉嘟起了嘴,玄越也不知道替她遮掩一二,如今连单清都知道了。 “揽月呢?她去哪儿了?” “医士局的梁医士来了,殿下喊她过去。还说待您用了膳,也过去一趟。” 这倒是奇怪了,梁医士来了就来了,为什么要去那么多人? 她匆匆简单用了膳赶过去。花厅中人却挺多,梁医士与双亲,玄越与小顺子小卓子,揽月,连周先生也在。 梁医士见她进来,道:“参见县主,父亲,母亲,这位是颜县主。” 玄越上前引她入座,那二位老人郑重其事跪下,梁母道:“参见县主,早就听闻您的大名。如今全京城都说您是大善人呢。” “平身,不用行如此大礼。” 颜玉还是云里雾里,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怎么梁医士双亲也来了? 玄越凑近她耳边道:“他们是来向揽月提亲的。” 颜玉不敢置信,看看他,又看向揽月,揽月却是低着头绞着帕子不说话。她再看向周先生,周先生正慢条斯理的喝茶,只轻轻朝她一点头。 梁母又道:“县主,犬子看上了您家的揽月姑娘,老身这是来提亲的。望你恩准。” 她的好大儿,娶一个县主的奴婢,虽说有些跌份,可以后能与县主,甚至恭王府搭上关系,何愁没有大好前程,况且那个揽月看着就像个好生养的。 梁母的神色难掩贪婪,梁医士与梁父倒是看着忠厚老实。 颜玉并不回答她,对揽月说道:“揽月,你随我来。” 二人走到后罩房,颜玉直视揽月,说道:“揽月,这是怎么回事。” 对姑娘,揽月向来知无不言,便把昨晚的事吐露了出来,颜玉一听,里边竟然有玄越的手笔。 她又问:“你觉得梁母如何?” “梁母恐怕贪着奴婢与您的关系,以后会有所求。” “你知道就好,这倒是小事,能办的咱们当然帮着办。你自己呢?中意梁医士吗?” 揽月也不扭捏,说道:“姑娘,我中意的。” “只要你自己中意,这件事,我一定替你办漂亮了。你去喊殿下过来,我在此候着。” 玄越很快过来,问道:“你是想问梁原的情况?” “是,玄越,你查过了吗?” “我办事,你就尽管放心吧。这梁原祖上十八代都替你查过了。除了梁母有些苛刻之外,梁父与梁原都是医士,且医术高明。不过二人忠实过了头。是以,一直在医士局没挪动。” “谢谢你,玄越。若只是梁母苛刻,我相信揽月是能处理好婆媳关系的。既如此,咱们回花厅吧。” 二人回到花厅,颜玉也不拐弯抹角:“两位老人家,我家揽月能嫁入你梁家,真是三生有幸。揽月是我的大丫鬟,她陪了我十年,以后就算嫁出去了,关系也不会断。还有,你们可能不清楚,揽月是良籍,以后要出嫁也是从我的县主府出嫁的。既然咱们两家都有意结这门亲事,就请您聘了媒人,民间如何办喜事的,咱都一一照做即可。” 在场人听说揽月是良籍,反应不一,其中以梁母反应最大,揽月若是良籍,还与县主情同姐妹,这,她梁家真是赚大发了。 梁母连忙道:“县主,您放心,我们梁家绝对不会亏待了揽月姑娘的。” “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多了。” 颜玉热情留梁父梁母在庄子里住一晚。可他们哪里肯,一来,恭王殿下在,他们拘束;二来他们得赶紧回去打点好。这么好的姻缘。如同那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可遇不可求,可不得抓点儿紧? 等梁家人走了,玄越便自己泡汤去了。 他知道,颜玉与揽月之间,还有许多话要讲呢。 等回了颜玉的房间,颜玉请揽月和单清都坐下。然后开始审问揽月:“揽月,我是你的主子,怎么你心中有中意之人,我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姑娘,您可别生我气。这都是殿下给逼的。昨晚上小顺子非拉着奴婢谈心事。还说殿下要把奴婢给嫁了,若是不自己说出心仪之人,就要随便找个管事,把奴婢给嫁了。那奴婢哪能成啊?且奴婢不跟您说,还不是因为,因为奴婢也不清楚梁医士是否对我有情。” 说到最后,她由悲愤转为难为情。 “好啦。既如此,如今你的姻缘定下来,我也就了了一桩心事了。我本想着待我嫁入恭王府之后。在县主府和恭王府中,为你罗列出人选,等你挑一挑。如今你有自己心仪之人,那自然是最好。” 她一想到玄越,这么容不下揽月,就忍不住心中偷笑。 第一百一十章 琳琅回京 “姑娘,您还说我呢。您什么时候给我还了良籍?奴婢怎么不知道?” “在梁母面前,我才那样说的,还没办呢。等咱们回了京城,就让邓叔去给你和娴嬷嬷一起办了。” 揽月流下泪来:“姑娘,您可真是菩萨心肠。奴婢没想到,奴婢这辈子还能成良籍。” “你呀,你可是我亲如姐姐的人。莫哭了,等咱们回了京城,第一件事儿,给你恢复良籍;第二件事儿,就是要给你买个大宅子,还得给你置办个铺子。你呀,带着这些嫁妆去梁家,才不会被梁母欺负了。” 说到这,她意识到自己说得不对,又改口道:“揽月,以后莫要逞强,有任何不顺,都要回来告诉我,我给你做主。你们婆媳之间,小事你尽管忍着她。忍不了的,一定要自己做主才行。你是从我县主府嫁出去的,有我帮你撑腰,明白吗?” 竟是将她当妹妹般指点了,揽月又破涕为笑。 “姑娘,以后奴婢还想伺候你呢。” “我哪里用你伺候,你以后就去梁家做当家主母。我呢,还有桃红柳绿她们呢。” 颜玉又看向单清。 “单清,你不用羡慕揽月,揽月有的,你也有一份儿,放心吧。不过。你能有揽月这般能干,自己找到心上人吗?” 一句话,把两个人都给取笑了,揽月捂住嘴轻轻笑,单清也难得地红了脸。 “姑娘,这揽月嫁了,我也嫁了,您身边就没人用了。所以呀,为了您着想,这两年呢,我就先不嫁了。这事儿以后再说吧。” 单清比揽月小一岁,她暂时不愿意嫁,倒是可以再留一年。婚姻大事,单清还有自己的养父,她就不帮她做主了。 梁家人办事积极,没过两日便来庄子上,请她们回去商量婚事。 玄越也不能待太久,他如今乃军需大臣,事儿多着呢。 颜玉临行前,叫周先生记得提前几日回城,一家人开开心心地过元日。 颜玉等人走了,周先生目送他们。他心中一再为颜玉的那句“一家人”,感慨不已。 近日他收到消息,两个弟弟,还有4岁的幼妹,已经在回扬州的路上了,万幸他们还活着。 他暂时没有能力,让扬州祥云山庄东山再起。且还计划帮颜玉再做两年事儿,因此他已经派人去接弟弟妹妹上京城。 不过,他们可能无法在元日之前到达。 他也在想着,得找个机会同姑娘讲,请她暂时收留自己的弟弟、妹妹。 他知道姑娘肯定会答应的,姑娘那样善良,那样…… 他不能往深了想。 恭王殿下如此卓越不群,对姑娘又忠贞不贰,他应该祝福姑娘的。而他,以后有别的路要走。 颜玉一行人刚到京城,却见街头的百姓议论纷纷。 “琳琅公主回来了。我可听说,当初公主是追随郡王爷刘熙去的扬州,这才几个月?” “看来,恐怕是郡王爷,不想尚公主吧。郡王爷天人之姿,我虽没见过公主殿下,但能配上郡王爷的女子,恐怕少之又少。” “这达官贵人的爱恨情仇啊。咱们听听就算了,可别想多了。少在这议论了,被人听见了,咱可兜不了吃着走。还不赶紧回去,免得招惹祸事。” 此人明智,她们要是再走慢一步,公主殿下可容不下他们。 她琳琅公主的大名,岂是这些蝼蚁小民能随便议论的? 路过颜氏布庄,琳琅公主恰好掀开车帘往外瞧。看见那个讨厌的颜字,她又了无兴致地靠回了马车内。 黄嬷嬷自然也见着了。 “公主,老奴听说,颜玉如今有许多铺子,还经营着一家女婴堂。咱们离开扬州的几个月内,她更是从孤女一路晋升到了县主。” “县主又如何,见到本公主,还不是得卑微地跪下去。” “可公主,她如今可是未来恭王妃,也就是您的皇嫂。即使还未成亲,见着您,恐怕也是不能跪的。” 公主怒视黄嬷嬷。 黄嬷嬷怪自己一时嘴快,公主如今可不好伺候,只能顺着来。 “她让我如此狼狈不堪,我不能拿刘熙怎么样,可是这个颜玉,我却是不能看着她如此风光的。总要想个好法子,让她跌落神坛才好。” 黄嬷嬷连忙附和道:“公主说的是,她如今摊子铺得如此大,定然有大把把柄可给咱们拿捏。” “哼,要治她,简直小菜一碟。她如今与颜侯府关系如何?” “老奴听闻,她与颜府三兄弟关系尚可。只不过,自从自立女户之后,便再也没有回过颜府。” “这么说,她的嫡母尚在,她却再也不回去立规矩了。” “公主,您说的是,她这不就是不孝吗?不说晨昏定醒,这初一、十五总是要回去的,您说是不是?” “父皇和三皇兄如今都偏颇她,咱们奈何不了她,可她的名声却是得变一变,她这不孝的名声,嬷嬷您就帮我散布出去吧。” “是,老奴定叫人办得妥妥的。” 清如也在马车上,听到这话就知道自己又有活要干了。 公主心里稍微畅快一些,再看一眼清如,道:“本公主听闻颜玉的糕点铺已经开了三家,且家家都生意火爆。京城人能买的糕点有限,都去买她家的,别人家的糕点铺还活不活了?清如啊,你就去安排那些糕点铺的掌柜办事吧。” “是,奴婢遵旨。” 公主一想到颜玉疲于应付的怂样,心情到底是开怀起来。 离开京城几个月,她已经想念父皇母后,还有皇祖母了,他们不定怎么想着她呢? 她忙着吩咐车夫加快速度,已是归心似箭。 颜玉远远见着琳琅公主的车队,浑身鸡皮疙瘩又立起来了。 她与公主之间的宿怨未了。原本以为公主去了扬州,这一年怎么着,她也能轻快一些。 可公主如此快回来,她虽惧怕,可她不是从前那般软弱的人了,她还有玄越。 公主那些折磨人的手段,她又不是没体会过,这一次,她不能再被动挨打了。 她撩开车帘,看向窗外一路陪伴着的玄越。他身影如此高大,如此令她安心。 第一百一十一章 帝后往事 琳琅入宫后,直奔向寿康宫拜见太后。 太后见了她,心肝宝贝地喊,琳琅的心极为熨帖,她亲自拿出从扬州带来的糕点给太后,太后看了,却道:“琳琅,你这点心不错,不过哀家可不敢吃。如今脾胃虚弱,只能吃热乎的。你三皇兄也常带进来,确实不错。” 她老人家不提颜玉,她难道听不出来? “那您留着赏给下人吧。皇祖母,您看,这串蓝水晶是舶来品,我亲自串好,给您带回来的。” “哎哟,这可真不错。你有孝心,皇祖母喜欢。” 二人欣赏一阵,太后叫黄嬷嬷收好,又命其他人都退下。 太后执起琳琅的手,道:“琳琅,我的儿。你怎么这么突然就回来了?你与刘熙怎么样了?” 她不能听这个名字,这段时日的委屈,便全都爆发出来了。 她扑在太后的膝上,嚎啕大哭。 “皇祖母,我如此纡尊降贵,千里追随,可那刘熙却是块焐不热的石头,郎心如铁,我再如何对他,他都无动于衷。” 琳琅这么一哭,可把太后给心疼死。她抱住琳琅:“傻孩子,这男女之间的姻缘,自古就是如此无常。你如此用心,那刘熙却感觉不到,二人若是硬绑在一条船上,我的琳琅,你也是难得到幸福的。依哀家看,你不若再看看别的儿郎如何。” “皇祖母,我此生非他不嫁,他不愿意娶我,他也别想和颜玉那贱人在一起。” “你这孩子,言语无状,她如今可是你未来三皇嫂,你如何能这样说她?” “皇祖母女,如今连您也偏向颜玉了吗?您不疼爱孙女儿了吗?” “皇祖母自然是疼爱你,你舟车劳顿回到京城,不若先去偏殿歇会,祖母已吩咐了,晚膳都做你爱吃的,咱们祖孙两个好好叙话。” 琳琅公主确实累了,依言去偏殿歇着,很快就陷入梦乡。 没过多久,皇上却来了。 “母后,儿子给您请安了。” “起来吧,你这可是来看琳琅的?她累了,去歇着了。” 皇帝没有嫡子,只有一个嫡女,便是琳琅公主,向来视她如珠似宝。 他闻言,却并不回话,而是沉了脸,说道:“母后,琳琅她.” 他有些说不出口,有些踟躇,到底还是说道:“母后,琳琅带了个面首回来,听说与刘熙有七八分相似。” 太后拔高了音量:“什么?” 她仍不相信,问道:“面首?你说的可是真的?” “是,母后。” “这孩子,实在是,中刘熙的毒太深,她怎可如此做?” 本朝没有公主养面首,两位天底下最尊贵之人,却相对无言、心中惆怅,琳琅为何如此执迷不悟? 二人齐齐嗟叹一声,公主尚无婚约已有面首,以后哪能嫁到好人家去? 二人沉默许久,琳琅醒了过来。 见着皇帝,琳琅连忙扑上去,抱住皇帝的腰,娇嗔道:“父皇,孩儿总算见到您了,这段时日孩儿可想您了,您身子可还好吗?” 皇帝见着琳琅,眼神中的怜爱都要掩藏不住,满溢出来。 “朕的琳琅回来了,这回不出去了吧?” 琳琅只一犹豫,说道:“父皇,扬州那个地方,孩儿此生都不想再去了,孩儿就想陪在您身边,永远也不离开。” 话是这么说,等三人坐下用了膳食,琳琅装作无意地说道:“父皇,儿臣此后想搬去公主府住。” 刘沐已经安置在了公主府,只一日未见他,她便觉得牵肠挂肚。 太后与皇上听了,互视一眼,各自沉默下来。 皇上说道:“朕听闻,你从扬州带了一面首回来?” 皇后不管,他这个做父皇的,不得不过问。 “父皇,您听谁说的?不过是一个乐师而已。” 扬州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皇帝如何不知道?琳琅不承认,他也不戳穿她。 “你如今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公主,莫要做了让别人误会之事,以后不好嫁人。” 琳琅听了,到底心虚,还是娇嗔道:“父皇,儿臣心里又数。” 几人其乐融融用完晚膳,太后对琳琅说道:“琳琅,你母后身子不好,你去她宫里看看吧。” 琳琅应是。与皇帝二人一同出门,不过她去的是坤宁宫,皇上回了御书房。 坤宁宫中,一身素服的皇后未着脂粉,披散着头发,斜躺在贵妃榻上,宫殿中,不断传来“咳咳”声。 琳琅原本雀跃的心,迅速降温。忙推开宫殿的门,疾步走到皇后身边。 “母后,你怎么了?可看过太医了。孩儿回来了,孩儿以后能常伴您左右了。” “琳琅,你回来了。快让我好好看看。” 公主乃皇后唯一所出,是皇后在这世间唯一的牵绊。 “我的姑娘,去了扬州,确实消瘦了。” “孩儿在那边吃不惯,这就回来了。” 二人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一个这样说,一个也就这样信。 当晚,琳琅歇在坤宁宫,即使皇后一再压抑,可琳琅还是被吵得整晚睡不好。第二日一早,她便去找皇后辞别。 皇后拉着她的手,道:“我的儿,是母后不好,扰了你整晚,你快回去歇着。以后啊,能不来就别来,以免过了病气给你,母后知道你惦记着我就行了。万事别逞强,过好自己的一生即可。” 她话中的深意,琳琅自然明白,可她并不打算听皇后的。 皇后的一生就是个悲剧。 当年,生下琳琅后,皇后几年后才怀上了第二胎,太医们都说是个皇子。原本对皇后十分冷淡的皇帝,也对她热络了几分。 事情出在兰惠忌日,皇帝照旧在这一日喝得酩酊大醉。 皇后受人挑拨,以为自己是不同的,去了乾坤宫抚慰皇帝。 她见皇帝周围无人伺候,拿了龙袍要给皇帝披上,偏偏皇帝此时醒来,醉意朦胧下,一把将怀胎六月的皇后推倒,又醉醺醺地回了寝殿歇息。 宫殿四周无人,皇后大声呼救却无人来应,而后,她脱力渐渐昏迷过去。 等皇帝醒来,见到躺在血泊中的皇后,忙唤人召太医来,皇后堪堪挽回性命,可腹中已成型的小皇子早已无了呼吸。 皇帝,皇后悲痛万分,然而于事无补。 后来,即使皇帝想让皇后再怀一胎,可皇后身子受损,皇帝只要一靠近皇后,便想到皇后落胎时躺在血泊中的样子,再难一骋男子雄风。 皇家欠了皇后的,只能拼命抬举皇后母族。皇帝初一十五必定歇在坤宁宫,却从不与皇后同处一室。 皇后日渐心冷,心病难医,身体渐渐地就垮了。如今更是日暮西山,恐怕将不久离开人世。 第一百一十二章 谣言四起 县主府各处已经挂满了喜庆的灯笼,孩子们回来见了,一个个兴奋异常,相约着在府中各处溜达。 天色将晚时,肖先生回来了。 揽月说肖先生与杨先生求见。颜玉猜到二人好事将近,忙让他们进来。 “姑娘,近日在下回了家中,和双亲提了,想与杨先生结亲的事儿。” “哦,这是好事,恭喜二位。” “姑娘,到时还想请您做我们二人的证婚人,不知可否。” 颜玉当然愿意,这样喜庆的事,她还未真正参与过呢。 “好,我自然愿意。府里也会为两位送上一份儿贺礼。不知你们的婚期在何时。” 杨先生回答道:“姑娘,家里人都说我们二人年纪大了,想早些成亲。是以,日子选在了元宵节。” 与温泉山庄开业是在同一日。不过庄子开业在晨时,婚庆多在晌午后,应该赶得及。 “元宵倒是个好日子。二位婚事可已在筹办?不若我派阿东去搭把手?” “哪能劳姑娘帮忙。我们二人在县主府多得您庇佑,我又是在这儿才中举的,您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 详谈一会儿后,肖先生正欲告退。 杨先生说道:“您先回去吧,我与姑娘还有话说。” 肖先生迟疑地看着她,不过还是答应下来,先回去了。 颜玉有些诧异,杨先生教学严谨,平日里不大出门,她们二人倒是较少接触。 “姑娘,您是个大善人。不怕您笑话,我当初也是有过一门婚事的,不了了之之后,倒是想就这么一个人过下去。可如今与肖先生能走到一处,我已是十分满足。您也知道,肖先生中举后,我若嫁予他乃是高攀。肖家双亲对我其实不满意,可肖先生坚持,他们也无法。他们原本还想拖到春闱之后再定亲,若到时肖先生中进士,他们就更不可能答应我们二人的亲事了。可肖先生,待我至诚,不愿意拖着我,硬是将婚期定在了元宵节。成婚后,肖家不想让我继续任教了,还得劳烦姑娘您再找一个女先生。这会儿,我留下来,是想斗胆来求姑娘。若是以后,我还想回来,不知姑娘您可否收留我?” 杨先生年纪大,安危忧患意识强。她与肖先生两相爱慕,若婚后家庭和谐,那就最好。可若婚后肖家待她不好,她也不愿意苟且。 “杨先生,我们县主府什么时候都欢迎您的。不过我说句话,您听了莫要介怀。” “姑娘,您但说无妨。” “成婚前,已有这么多矛盾,您也非要与肖先生结合吗?” “姑娘,您与恭王殿下那般天作之合的姻缘,世间少有。太多因缘都是算计来算计去的,我不在乎那些,只要能与肖先生在一处就满足了。” 说到这儿,她的脸颊绯红如云霞,映衬得这个准新嫁娘无比妩媚。 “我愿意嫁予他,可若婚后不睦,我也是做好了毫不犹豫和离地准备。是以,想为自己留条后路。” 颜玉被杨先生的飒爽所震撼,她可以为爱不顾一切,连和离的后果都愿意承担。 “杨先生,您实在是让我佩服。您放心,我给您一句准话。若您还需要,县主府何时都欢迎您。以前咱们交流得少,杨先生与我倒是有许多共通之处,您成婚后,也请常来找我叙话。我就愿意与您这样通透的人在一处。” 姑娘这是想为她婚后的日子撑腰?!姑娘待她至诚! “好,太感谢姑娘了。那我不扰您休息,这就回去了。” “今夜路黑,您回去时小心些。” 这世间的女子于因缘一事上,本就处于弱势。如她与杨先生般,都为自己找好了退路。但她们面对爱,也从未退缩过。 君若不负我,我必定生死相依。 没过几日,单清忧心忡忡地来找颜玉。 “姑娘,京城近日有传闻,说您不孝,不事嫡母。还有那糕点铺的掌柜去户部衙门挂横幅,说您的李记糕点铺恶意竞争,导致他们活不下去了,百姓们都议论纷纷。” 这恐怕只是前菜,颜玉不用猜,都知道是谁在后边儿主导此事。 不管是说她不孝,还是恶意竞争,这目的都是为了击垮她。 可她好不容易走到今日,如何能被这样轻易击垮? 玄越匆匆走进来,这玉树临风、赏心悦目的男子道:“玉儿,最近可得罪了什么人?” 给她依靠的男人出现在面前,颜玉的心中更有底气了。但她需要摸清楚,自己在玄越心中的地位。 “单清,你先下去吧。” “殿下,若我说,我知道此人是谁,你会帮我吗?” 玄越轻轻揽住颜玉,亲吻她的额头说道:“傻丫头,不管那人是谁,自始至终,我都是与你在一处的。” 颜玉看着他清澈的眼底,凑上去吻他的眼皮。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那人是谁?” “琳琅公主。” “琳琅?她虽娇纵些,但为何要针对你?难道还是因为刘熙。” “对,玄越,你会帮我吗?” “不用怀疑,玉儿,我自然是帮你的。我这就去公主府。” 若是琳琅公主能被玄越劝服,她也不想与那人针锋相对。 “好,你去找她,坊间的传言,我会自己办妥的。” 玄越捏一把颜玉的脸,说道:“你心中已有计划?” “自然,我如今可是一家之主。” “是,我的一家之主,待我们二人成婚后,咱家也由你做主。” 周先生在山庄忙得不可开交,这事她就不打算去烦扰他了。 “单清,去找阿东,邓叔进来。” 二人进来之后,向颜玉请安。 “阿东,现如今咱县主府正在传言的漩涡中,咱们得主动出击,粉碎谣言。你去找颜侯爷,请他将颜府的户籍带上,明日我与他一起去户部衙门。” “是。” “邓叔,咱们的三家糕点铺,每月闭店三日。你去告知几家铺子。另外,去坊间放出这个消息,我希望明日去户部的百姓越多越好。” “是,小人这就去。” “单清,你去通知我表姐。明日从女婴堂的大孩子中,挑几个能说会道的,带去户部。” “是。我这就去。姑娘,您还有别的安排吗?” “暂时就这些。对了,请刘生明日也一定要到场。” “姑娘,我认为皇上御赐的牌匾,咱们也可以用上。” “对,你提醒地对。” 第一百一十三章 击退谣言 户部衙门前,百姓挤得水泄不通。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看热闹。 有看颜玉的,这颜县主长得貌若天仙,如今这般纡尊降贵地来向百姓们解释,倒是难得。 有看女婴堂的女娃们的,那些孩子穿着半新的棉袄,脸上是健康的红润,一个个脸蛋胖嘟嘟的,手上还带着亮闪闪的银镯子,隐约能见到镯子上刻着名字。听说是每个孩子都有,这待遇,许多人心中暗想,自己家的姑娘都没女婴堂的养得好。 待时辰一到,刘生大声吆喝:“众位百姓,我乃户部小吏刘生,兼任颜氏女婴堂账房。关于坊间传闻,今日颜县主有话说,请各位肃静。” 颜玉上前轻轻一拜,说道:“各位街坊邻居,我乃颜玉。今日在此烦扰各位百姓,听我一言,很是感激。我颜玉如今自立门户,双亲均已过世,不存在不孝敬嫡母的问题。此事,可由颜侯府的当家人颜侯爷作证。” 颜侯爷讪讪地上前,亮出自家的户籍。 “各位百姓,我颜家户籍上,并无颜县主。颜县主得太后懿旨,自立女户,与颜侯府无干系。” 百姓们眼睛雪亮,自是明白了不孝的传闻,恐怕是故意哗众取宠,破坏颜县主名声的。 百姓中有人附和道:“颜县主,在下一早知道,这传闻定然是假的。” 又有其他人附和道:“县主乃大善人,说您不孝,简直是无稽之谈。” 颜玉赶紧谢了,紧接着说:“至于有商铺状告李记糕点铺恶意竞争的,我在此特向各位百姓道歉,是我思虑不周。我宣告诸位,李记糕点铺自本日起,逢初三、十三、二十三,闭店不经营。也请街坊们多光临其他糕点铺。” 她顿了顿又说道:“感激各位街坊对李记糕点铺的厚爱。如今我名下的颜氏女婴堂,除了各界的捐赠,一切支出均来自颜氏布装、颜氏胭脂铺、李记糕点铺,还有元宵节即将开业的京城祥云山庄。以后我名下的产业也许还会继续扩张,我在此允诺,其他铺子、庄子也一概每月闭店三日,让利于民。” 坊间传闻瞬间反转,颜玉乘胜追击,又在城中找了十户孤寡老人,替他们养老。 京城受惠于颜玉的人数不胜数,至此,她的名声再也未堕下。偶有非议,也都被百姓们自发打假。 琳琅收到消息时,只轻哼了一声。她只需动动嘴,颜玉就得疲于奔命,她那么在乎自己的名声,她却定要她身败名裂。 “恭王殿下到。” 玄越在皇宫不用通传,来她的公主府自然也不用。 “三皇兄,你怎么来了?”琳琅奔向前,拽住玄越的袖子,惊喜道。 玄越看着她,却并不言语,他径直走向主位坐下。 “琳琅,民间关于你未来皇嫂的传闻,可是你散布的?” “三皇兄,我们许久未见,你不是来问候我,却是来兴师问罪的?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偏着颜玉,她到底有什么好的?”琳琅失望至极,她自小与三皇兄、四皇兄养在太后宫中,三皇兄自小爱护她,她对三皇兄也是濡慕有加。为着三皇兄,这些年,她才没有对颜玉出手。可如今她与刘熙已经退婚了,居然还勾着刘熙,她如何能忍。 玄越迟疑一会儿,说道:“昨日我入宫见过皇祖母了,自然知道你好好回来了。” 琳琅已是泫然欲泣。 “皇兄,幼时,你可不是这样对我的。” “是皇兄对你不住。皇兄给你赔不是,待会儿我就派人给你送赔礼来。” “本公主才不稀罕,我还缺这些吗?你们都偏爱颜玉,你亲自带她去银楼,我呢?只叫下人来忽悠我。” “琳琅,你莫要胡搅蛮缠了。她即将是我的妻子,你如何能与她比。这样吧,你哪日得空,我陪你去。” 琳琅失望透顶,她气愤地背过身去:“强求的我可不稀罕。” 玄越头疼,不想再与她多话,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三哥自然还是向着你的。等你生辰时,三哥定然给你安排惊喜,如何?” 琳琅这才破涕为笑,坐到玄越边上,笑眯眯说:“三哥,我就知道你对我好。” 玄越斜眼瞧她,琳琅自幼与他一起长大,虽然骄纵了些,有时还很执拗。可她对他,却向来如同亲哥哥般亲近。 “琳琅,你与刘熙如何了?我怎么听说你带了个面首回来,与刘熙十分相似。” “三哥,你听谁胡诌,不过是个乐师而已,我与他清白着呢。”说是如此说,内里如何,她自己心里门儿清,她渴望着他,日日相对后,她就要控制不了自己了,只需一点点星火就能大火燎原。 “至于刘熙,他看不上我。” “看不上就莫要强求了,你贵为公主,自有天赐良缘等着你。” “三哥,你说得倒是轻巧,若是颜玉不与你在一处,你也能说放就放吗?” “这” “看吧,你也会犹豫。况且,我可念着刘熙多少年了。”说到这儿,她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玄越忙掏了帕子递给她,琳琅也不客气,擦了泪,顺便还醒了鼻涕。 “琳琅,你怎么还是这样,你已经是大姑娘了。” 自小,玄越多少帕子,都是被琳琅这么毁了的。 “三哥,莫要小气。大不了我赔你好了。” 二人温情叙话一阵,即使会让琳琅不愉快,可玄越还是旧话重提:“琳琅,看在我的份儿上,以后莫要与颜玉不对付了,如何?她与刘熙无半点瓜葛,对你们二人毫无影响。” 琳琅失望,三哥的心已经完全偏向颜玉。她冷笑一声:“三皇兄,你怎可如此对我。” 她站起身来,喊门口的清如进来:“你,去把郡王爷给颜玉的信拿来,给我们恭王殿下好好看看。” 玄越一头雾水,展开刘熙写给颜玉的信,他迅速扫视而过,丢在一旁桌案上。 “这信都是刘熙写的,和颜玉毫无关系不是吗?况且,他人的信件,你是如何得来的。” “你管我?你只惦记你的颜玉,你完全不在乎我的死活。我不想和你说了。” 她不可理喻,玄越不想与她继续纠缠,于是放了狠话。 第一百一十四章 我可以入赘 “颜玉即将于花朝节嫁我为妻,我视你为亲妹,望你们二人能亲如一家人。你若做不到,也希望你不要伤害她。她在我心中分量极重,若是她有何闪失,一旦查清与你有关,三哥不会放过你的。我不希望有一日,你我二人变成敌对的立场。” “什么亲妹,你眼里只要那贱人,哪有一丝丝我的位置。”琳琅又发作了,茶几被她推倒在地,杯盏摔碎,碎片溅起,割破玄越手背。 玄越抬起手背,看向冒出血丝的伤口,口吻极其冷漠地开口:“琳琅,你莫要让我失望。” 说完,拂袖而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琳琅再也控制不住情绪,花厅被她砸得粉碎,发泄一通后,她看着满室狼藉,嘴里嘟囔着:“你们都偏向她,她就那样好?我定要毁了她才能痛快。” 公主府正殿中,琳琅公主喝得酩酊大醉,嘴里还是喃喃着:“我到底怎么做,你们才会更喜欢我?” 清如跪在她身边,不断为她倒酒,还劝慰道:“公主,饮酒伤怀,不若您少喝点儿?” “本公主不需你虚情假意,本公主想怎么喝就怎么喝,本公主不需要你管.” 几句话反反复复轮着讲,清如便知道她真的喝蒙了。 “不若叫刘沐过来给您奏乐如何,奴婢听闻,他近日习了新曲,宛若仙乐。” “好,你去找他来,我正惦记着他呢。” 知道您惦记他许久了,今晚,奴婢便成全您。 清如转身出了殿门,眼中尽是寒光。 公主府正殿中,古琴声只响起一息,便开始断断续续传来。 偶尔听刘沐断断续续说道:“公主,你小心些。” “公主,让小人来。” “公主,此处冷,您别着凉了,别着急,小人带您去寝殿。” “公主,您想好了吗?确定不会后悔?” “公主,小人中意你。” “啊,刘沐,痛,慢一点儿。” 公主传来呼痛声时,清如便知道,自己的任务总算完成了。郡王爷乃当世伟男子,自己无缘伺候他,以后若得他庇佑,离开了公主魔爪,此生也就无他求了。 公主食髓知味,早已忘了不置面首的初衷,日日沉迷于刘沐的柔情中,不可自拔。 颜玉倒是因此得了段轻快的日子。 她与玄越二人日日柔情蜜意,她心宽体胖,冬日里细腰竟然粗了一寸。这可急坏了娴嬷嬷,生怕尚衣局又得改尺寸,届时没法在大婚前完成嫁衣,便日日盯着,不准颜玉多吃。 可这有什么用呢,白日不许颜玉吃,玄越却每夜来投喂,颜玉的小脸越发鼓起来了。某日,颜玉照铜镜,被镜中胖了一圈的自己吓到。 夜里,玄越再来时,就被颜玉掐着腰拧了一下,玄越呼痛,心中暗暗可惜,玉儿胖点后,手感太好了。 元日近在咫尺,周先生已经回府来了。庄子上一切均已修缮完毕,只等元宵节来临。 坊间近日有一传闻,京城祥云山庄有一对儿双生鹿,鹿鸣呦呦,十分吉祥,凡是听过它们鹿鸣声的学子,必定能高中。像白家的白大少爷,县主府的肖夫子,还有京城谁谁谁家的少爷,都是托了那双生鹿的福。 消息真真假假,可对于渴望家中男儿高中的百姓、贵族来说,这不啻为一个诱饵,他们无不盼望着,能去拜一拜这神奇的双生鹿。 揽月与梁原的婚事最终定在了正月初十,比肖先生早了几日。 他们婚事定得如此急,颜玉总取笑揽月恨嫁,这大丫鬟却红了脸默不作声。 她确实恨嫁了,找到自己的良人,便希望日日能陪伴左右。梁原老实,不像殿下那般狡猾,日日来探望姑娘。她又是几日未见着人了,还好那人还知道送些小手信来。 她如今不用去伺候颜玉,日日在房里绣嫁妆,还有几个小丫头帮着做活。 每日忙里偷闲,才去陪陪姑娘。可姑娘虽不用绣嫁妆,却日日比她忙。 颜玉还是常去白府习画,又请二舅父介绍了读书人来府上任教习。 她怕耽误了肖先生中进士,只许他每日教半个时辰,肖先生受了她的恩情,越发废寝忘食,连带着宋宝麒也跟着勤学苦练。 这一日,李泽求见颜玉,他进来时脸红通通的。颜玉想着外面天气寒冷,便让他去火盆烤火,待身子暖和了再过来。 那小子却站着不动,似是鼓足了勇气般看着颜玉,颜玉觉得诧异,问道:“泽儿,你来找我何事。” “姑娘,我听闻花朝节您就要成婚了。您能不能不要嫁给殿下?我很快就长大了,我、我可以入赘。” 这孩子,真是童言无忌,颜玉哭笑不得,却是不知该如何回他。 门外,周先生恰好走过来,有事禀报。 他听了这话,竟是暗暗羡慕李泽,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他对颜玉也心生爱慕。可他没有资格,也无法不计后果地向颜玉表白:“姑娘,我也可以入赘。” 他与顾玄越相比,也就只有可入赘这一个优点了。可姑娘不知何时起,竟是再也未提过要招赘婿了。 李泽继续问:“姑娘,您能等等我吗?” 面对一个半大小子,如何拒绝他呢,这是个学问。 “泽儿,在我心中,你与轩儿是一样的,都是我的义弟。我与恭王殿下两情相悦,不久将成婚。你还小,以后也会碰到自己心悦的姑娘,现在不是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 来之前,其实已经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可他初生牛犊不怕死,还是想要试一试。 多年以后想起今日,李泽暗暗笑话自己,是哪来的勇气? 李泽很失望,默默无语立在那儿,却不动。 颜玉轻叹一声,上前几步轻拍他的肩膀。 “泽儿,你祖母身子如何了?” 这半大小子,却是真的伤心了,竟然开始抽咽。 “姑娘,我祖母的身子每况愈下。不知能否熬过这个冬日。姑娘,我不想失去祖母。” 老太太的身子竟然差成这样了?颜玉忙安慰他:“泽儿,你放心,我这就请人去太医院,找太医看看你祖母。也许太医看过后,你祖母又能好起来了。” 感谢一如既往为我投票的亲们,爱你们!有你们的支持,我会努力的! 第一百一十五章 入宫 “姑娘,我想与肖夫子、宝麒哥一起去参加春闱。” 颜玉瞪大了眼睛看他。 “肖夫子说,你可以去吗?” “我今日拿了新作的文章给肖夫子看,夫子说我或可一试。我便想去试试,祖母她还想看着我做秀才呢。” 这么半大点孩子,就想着能圆了祖母的夙愿,实在是孝顺。 她倒是想帮帮他们了。 临回去前,李泽又回头喊道:“姑娘,你等我长大了娶你,我来年就能中秀才了。” 颜玉听了,忍俊不禁,实在是拿他没办法。 李泽回去了,周先生心情沉重,不想此时面对颜玉,也折返了。 这几日,总是夜里飘雪,起身就能见着白茫茫的一片,还好雪未下大,不像那次奇寒般,令人望而生畏。临近元日,下一场雪,倒是更有年味儿。 宫中要设除夕晚宴,玄越已与颜玉说过,二人要一起入宫。这是他二人第一次在携手出现在公众面前。 颜玉对此十分忐忑,生怕有行差踏错的地方,丢了玄越的脸。她万分重视,布装里的绣娘,替她重新量了身,也开始忙活起来。 凤来楼的红珊瑚首饰送来了,这是玄越的一番心意。她便想着,除夕宫宴上,走在他身边时,搭配这一套首饰,定然相得益彰。 府中下人们,来自天南地北。娴嬷嬷收集了下人们过年的习俗,大家伙儿一块炸油果子、包豆糕、包饺子、包元宵,还在院中熏制了腊肉、火腿。孩子们下了学堂,总在厨房附近转悠,等着一饱口福。 县主府第一次迎来元日,也或许是颜玉在这里过的唯一一个元日,众人都精心准备着,一定要热热闹闹、喜喜庆庆的过大年。 府中下人都发了两个月月银,周先生更是拿了大额分红。他眷恋着府中的一切,暂未有出府居住的打算。 孩子们又有新衣了,这个冬日,他们长高许多。如同村里的富户般,长高了能换新衣,饿了有肉吃,还在温暖的学堂里,听举人夫子授课,他们早已从美梦中醒来,今日这一切,能更好的,只要他们能好好读书。 越是临近新年,白真心里越慌,不知道四殿下是否收到自己的信,不知何时能收到四殿下的回信,不知道,他好不好。 她站在女婴堂的天井前,怀抱着温顺的尺玉,仰望夜空,雪夜白茫茫的雪花飞下,钻入她的发中,她却毫无察觉,直到温热的泪划过冰凉的脸庞,她才回过神来。 顾尘,你一定要好好的,我等你回来娶我。 孩子们已经睡了,几个下人正坐在一处烤火,见白真回来,拉她一块儿坐下。众人早就熟络了,白真又是个开朗的姑娘,几人说话便有些荤素不忌。 “听闻琳琅公主被那面首迷住了,已是多日不曾出府。公主府的下人说,公主每夜叫几次水。” 白真尴尬了,这是她一个未婚姑娘能听的事儿吗? “白姑娘,你莫要害臊。以后找郎君,一定要找身强体壮的,这样您才能幸福。” 白真臊得脸红,不敢再听,赶紧回去了。 殿下习武之人,自然身强体壮。 她不敢多想,躺在榻上,用被褥蒙住了自己红彤彤的脸。 除夕当日,颜玉身着大朵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身披金丝薄烟翠绿纱。斜插镶嵌东珠红珊瑚步摇,红珊瑚盘螭巊珞圈等,真真是富贵逼人,娇俏可人。 准备妥当后,她出去见在花厅中候着的玄越。 他的小未婚妻,穿着十分喜人。佩戴着他送的红珊瑚头面和玉佩,钗子的流苏轻轻摇曳摆动,她缓缓向他走来,他的心扑通扑通的快速跳着。 他投注在她身上欣赏的眼光,颜玉全盘接收到了。不需要任何语言,她就知道,玄越钟爱她如此模样。 玄越含情脉脉的向她伸出手,她大大方方的把小手塞入他的手中。二人携手离开县主府,娴嬷嬷与单清陪同入宫。 二人婚期越来越近,娴嬷嬷如今也不防着恭王殿下,自动与单清去了后一辆马车中坐下。 玄越简直受宠若惊,欣喜地拉着颜玉进了马车。 “娴嬷嬷今日怎么如此善待于我?” “因为你对我好呀!” “我可对你一直都好,娴嬷嬷怎么今日才如此?” 颜玉也不卖关子,叫玄越好好看看她。 玄越不明所以,他已经极其认真的反复数次的,将颜玉上上下下看过多次。这与他今日能与颜玉同车有何关系? “你呀!平日里那样精明,怎么今日就不明白了?今日我可是上着大妆的,下马车之前我得端坐着,不能让衣服有褶皱。同时.” 她故作神秘,慢慢凑进玄越耳边说道:“脸上和唇上的妆可是不能花的。” 玄越如遭雷击,他本以为二人独处,怎么着也能卿卿我我。可如今竟是除了牵牵小手,什么也不能做,他低低叹息一声。 颜玉听了咯咯地笑出来,又上前凑到他耳边说:“今晚你回去陪娘娘守岁,明日来找我,我定然好好补偿于你。” 玄越心中暗自开心,便想着陪母妃守岁后,便去找这小姑娘。 颜玉此次进宫,心情却与以往大不相同。她即将成为皇家的儿媳,以后太后就是皇祖母,而皇帝也成为皇伯父。虽然几位长辈对他都和蔼可亲,可她竟生出了丑媳妇儿见公婆的忐忑。 “你不必忧怀。皇祖母早就盼着能见你了,你就等着收礼吧。” “玄越,我私库里的东西都是太后娘娘,还有老王妃赐的。如今可万不敢再收那许多礼了。” “给你你就收着。以后咱们得了好东西,记得孝顺她们便可。” 他还是忍不住伸出食指,刮一刮她的鼻子,然后收回手指说道:“玉儿,今日你脸上可是上了一斤脂粉?” 颜玉被他说得又气又笑,索性不理他。即使不说话,二人之间弥漫着的温情爱恋,却不容忽视。 没过多久,二人痴缠着的眼神,便纠缠到一处。玄越按耐不住渐渐靠近她娇美的脸庞,她勾人的红润的双唇。 二人的呼吸轻轻洒在对方的脸上,渐渐地,就要无一丝缝隙地贴合在一处。 “停。” 颜玉理智地喊停,还轻轻推了玄越一把。玄越终于收回神智,却是低声道:“玉儿,今晚等我。” 第一百一十六章 除夕 到了寿康宫门前,玄越扶着颜玉下马车。娴嬷嬷与单清已候在车前,见颜玉全身依旧妥当,便放下心来。 寿康宫中到处喜气洋洋。宫人们穿着崭新的衣裳,几人路过之处,不断有人拜道:“宫王殿下,县主,新年吉祥!” 待他们平身后,娴嬷嬷便上前递过荷包,同贺新年安。 太后娘娘与老王妃已等候多时。 二人皆穿着红色宫装,头上插满珠翠,圆圆的脸庞,这么一看,倒有些似一对母女。 “皇祖母金安,孙儿祝您岁岁安康,洪福齐天,心想事成。” “太后娘娘,玉儿祝您如月之恒,如日之升,来年更是身体康健。” 二人又再齐祝老王妃永葆年华,添福添寿。 “好好好,玉儿,你过来祖母身前。” 颜玉便去太后身边,而玄越则在老王妃身边坐下。 “如今是自己家人了,倒是看着更招人喜欢了,玉儿,你可又有些日子没有入宫了。” 颜玉羞红了脸,娇娇怯怯的看着皇太后。 皇太后从手上撸出来一个极品暖玉手镯,说道:“再有一个月,你就是皇家儿媳了,这个镯子,是当年哀家的母亲所赠,你摸摸,触手生温,你带着刚好。” “娘娘,如此贵重,玉儿可不敢收。” “收下吧,这是哀家的一番心意。” 说话间,琳琅公主进来了。 只听她扬声道:“皇祖母,这么好的东西,怎么没见您给孙女?孙女也喜欢暖玉的。” 若是在平日,她如何会这样不懂礼数,不顾及场合,如今不过是看不惯颜玉,才想让她下不来台而已。 太后的私库里什么没有,她要是想要,如何不舍得给她? “琳琅,你这孩子,还是这般俏皮,黄嬷嬷,去给琳琅也拿一对儿来。” 她放开颜玉的手,示意她去玄越身边坐好。颜玉后退三步,缓缓转身,今生第一次,她与琳琅公主正面相遇。 在她眼中,公主平凡的脸庞难掩春色,细长的丹凤眼无不宣示着她不好相与,紧抿的薄唇像是随时都要吐出刻薄的字眼。 而在琳琅公主眼中,颜玉的样子简直就是个狐媚子,一身华服衬得她华贵异常,腰肢纤弱,仿如弱柳扶风。那张她恨不得划花的嫩脸上,脉脉含情的杏眼,也招人恨,就是这双眼,刘熙才对她念念不忘多年吧? 颜玉并不惧她,脸含笑意与她擦肩而过。那笑容看在琳琅眼中,那样刺眼。 “站住,见到公主,你不懂得行礼吗?”公主奶嬷嬷轻生喝道。 颜玉已走到玄越身边,玄越正向她伸出手。 颜玉听了,不嗔不怒道:“你是何人,不若你教教我,该如何行礼?” 她还有月余就是公主的皇嫂,这种时候,二人其实只能互行平辈礼,而绝不是颜玉单方面拜见公主。 那奶嬷嬷还想回嘴,玄越说道:“来人,将这挑拨公主与皇嫂关系的老东西揪下去。今日不易见血,先打十个巴掌,剩下十个留着下次打,一定要让这老东西长长记性。” 这黄嬷嬷在公主身边养尊处优多年,哪里受过这等罪?她赶忙跪下,不敢向恭王殿下求情,忙去拽住公主的裙摆。 公主并不打算在这等场合发作颜玉,黄嬷嬷却自作主张。即使她想保住黄嬷嬷,可心里到底也还是有气的。 且这要罚黄嬷嬷的人,还是三皇兄,三皇兄的话,在各位长辈面前都是分量极足的。她哪里会为了皇嬷嬷得罪三皇兄? 只得对来拉黄嬷嬷的宫人说道:“都听见宫王殿下的吩咐了,今日可莫要见血。” 那下人听了,连忙看向恭王殿下,见恭工王殿下没反应,变应诺下去了。 小人作怪,满屋子的主子心中都不痛快。颜玉第一次以皇家未来儿媳的身份出现在这,玄越自然不想冷场。 “皇祖母,孙儿听闻今次宫中准备了许多天灯,比上次中秋节还要隆重。孙儿和您一块儿去赏赏如何?” 皇太后忙又挂起了笑容,不过却是拒绝的。 “这天冷了,哀家身子挨不住,每日只能在宫殿里走走。我与你母妃还想好好叙话。不若你带着玉儿去看看吧!你们小年轻去游玩,更能得乐趣。” 说到这儿,又看向琳琅说道:“琳琅,你来哀家这儿,哀家带你去私库瞧瞧。咱们琳琅长大了,库里许多东西都是给你留着的。” 玄越、颜玉辞别后,出了寿康宫门,远远见着那黄嬷嬷被堵了嘴,有宫人正抓住她,狠狠扇她耳光。 “玄越,谢谢你为我出头。” “以后莫要因此谢我,你是我的未婚妻,不管任何人都不能欺负到你头上,更何况,她不过是个狂妄的小人。” “嗯,今日咱们就开开心心的,不要因为那小人搅了兴致。” “本王带着小未婚妻去看看天灯。” “玄越,我听闻你幼时也是住在宫里的,或者去你宫里看看如何?至于天灯,咱们晚上去放灯的时候,不是还能看吗?” “嗯,都听你的,以后我就与你妇唱夫随如何?” “你就会打趣我,你可要记得今日之话。以后什么都听我的,才不算你食言。” 颜玉俏皮的回答他,玄越只觉自己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想当初他要是如此打趣颜玉,她只会红了脸不说话,如今倒是长进了。不过此后余生,就算是什么都听她的,又有何防呢。 颜玉与玄越一同前往皇子所,娴嬷嬷与单清在后面亦步亦趋。 玄越回头示意二人离得远些,那二人却无视他的警告,反而更加贴近了。 玄越无语望天,县主府的人都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他如今已完全明白了。连这个在他府上长大的单清,如今也一心偏向颜玉,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好样的! 单清收到他警告的眼神,感觉头皮发凉,自己的养父可还在恭王府上呢,殿下不会拿养父出气吧?她轻轻后退,到了娴嬷嬷后边。 颜玉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兴致勃勃往前走。 宫墙高耸,处处张灯结采,灯匠技艺高超,每一盏灯都自成一幅画,个个赏心悦目。 她每看一盏灯,都停下来细细欣赏一番。 那些工匠若是看了,不定得多欢喜。 宫里的主子们见多识广,他们再如何努力,也难以年年都供上别具一格的宫灯。未来恭王妃却如此欣赏他们,若是这恭王妃以后能成为一宫之主,他们的事儿就好办多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宫宴 皇子所的匾牌尤为简单,玄越的宫殿前就挂着“三皇子所”几个字。得亏皇子们在这只是临时过渡,不然,宫人如此敷衍,铁定是自讨苦吃。 小宫殿内,桌椅多是缩小尺寸的,颜玉想像小玄越坐在此处读书的样子,莫名觉得对眼前的玄越充满怜爱。 “我有时住这儿,有时与皇祖母同住,有时还会回恭王府,所以各处都有我的东西。过两日,你来恭王府,我带你看咱们的婚房。” 玄越看着颜玉,不错过她脸上任何表情,仿佛颜玉不答应,就不放过她般。这样的眼神攻势下,颜玉哪有不同意的。 她轻轻颔首:“嗯,我去看看。” “有哪儿布置不满意的,告诉我,还可以改。” 又说:“这儿没什么好看的,不过尚书房的功课都还在,我拿来给你看看。” 玄越自幼天赋异禀,不管是诗词、字画还是文章,都得夫子夸赞,有他在,其他几位皇子十足逊色。 看着玄越的一篇《千字文》,字迹虽尚显稚嫩,却已是笔走龙蛇,铁画银钩。 玄越五岁时的字,已是写得比她现如今的字好看,她羞红了脸,不想再看。 玄越始终关注她,自然注意到了她的小神情,忙凑到她耳边道:“玉儿,以后我来教你写字,一定写得比我的好。” 颜玉撇他一眼,兴致缺缺,直至翻到一张国画,才又兴致勃**来。 那画很简单,大大的宣纸中间,一只嫩黄小鸡跃然纸上,正步履轻盈地啄米,此画配色鲜艳,小鸡软糯可爱,颜玉瞬间就被抓住了心神。 玄越见她眉眼间都是欣赏,不禁显摆起来。 “玉儿,怎么样?这是我六岁时画的,刚学国画不足两月。夫子夸我造诣非凡,有独到的切入视角。” 颜玉见他这样求夸赞,凑到他耳边道:“殿下,这副画童趣十足,笔触细腻,乃上佳之作。殿下可否割爱,送予小女?” 眼看玄越又伸指来刮她鼻头,她又忙缩回身子,淡笑看他。 “调皮!本王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你。更何况是这副画,你若喜欢,以后咱们可以一块儿作画。” 颜玉幻想二人同处一室,安静作画的温馨场面,玄越则想着小美人红袖添香,二人书房中卿卿我我甚至激情四溢的场面。 唉!洞房花烛夜,快来吧。 “殿下,县主,吉时就要到了,请二位移步乾坤宫。” “走吧!玉儿!”他向小姑娘伸出手,她便乖巧地随他而去,亦步亦趋。 乾坤宫偌大的宫殿内,后宫嫔妃,满朝文武、家眷尽数到齐,等玄越颜玉二人到时,不断有人拱手作揖。刘嫱等几个贵女见了颜玉,纷纷围上来叙话。 刘嫱说:“县主,这可是我第一次见你打扮得如此隆重,这要做恭王妃的人,可就是不一样!” 旁边几个相熟的贵女也跟着一块儿打趣:“县主,要不你同我们坐在一处吧!可别舍不得恭王殿下。” 玄越见众人对颜玉并无恶意,且貌似相处得十分融洽,也不打扰她们,不过此时倒是说道:“这可就不能如你们愿了,皇伯父还叫本王带着玉儿前去拜见。” 听闻要去拜见皇上,众人也不阻拦,颜玉倒是有些不敢上前。 中秋那日,皇上给她的压迫感,实在太大,她至今仍有阴影。 她垂着头,慢慢走在玄越身边,手心开始冒冷汗,玄越却突然靠近,宽大的袖子下,二人的手握在了一处。 “玉儿,你放心。皇伯父只是皇伯父!” 他沉静有魔力的眼眸,瞬间压下了她心中的恐慌。她愿意相信他,她知道他会保护她,绝不会让她涉险。 陈广站在皇帝身侧,远远见着玉树临风的殿下,带着娇俏可人的颜县主过来了。县主今日打扮得富贵逼人,花团锦簇,却又让人觉得她天生该如此打扮。 她这样一装扮,反而与兰蕙确实不那么像了。 陈广暗暗放下心来,看向皇帝的脸色。皇帝正执着酒杯一饮而尽,见着他们二人过来,放下酒杯,面带矜贵的笑容说道:“越儿,朕可是听说,你进宫已有半日了,这是带着你的小媳妇儿去哪儿了?” 去哪里了?他当然知道。他这样说,不过是突出小媳妇儿几个字。 果然,此话一出,不管是玄越还是颜玉,二人都放下心来。 玄越拉着颜玉上前行大礼,皇帝忙让身边人去扶他们起身,又让他们赶紧归位,晚宴要正式开始了。 皇帝简短致辞,祝福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然后满朝文武、宗亲起身共饮一杯。 皇帝说,今日不论君臣,无论长幼,定要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皇帝是这样说,但真的敢放开来的却没几个。 这种时候,玄越必定是要带头来挑起气氛的,否则今晚这场子就热不起来。 “皇伯父,您这么说,我可就不客气了。您就说吧,今年我是不是帮了您大忙了。” 也只有他敢说帮了皇帝的忙。 皇帝自然应:“是,今年你功不可没,说吧,你是想要讨赏?” “不,皇伯父,侄儿就是想与您共饮三杯。” “这有何难?陈广,倒酒。” 皇帝心里却暗自嘀咕,玄越开了这个头,那些狡猾的老狐狸哪里会放过他?后宫娇媚的小美人,还等着他宠幸呢,今晚他是没这个艳福了。 果然,伯侄二人饮完三杯,其他大臣便蜂拥而至。 他们没功劳也有苦劳,辛劳一年,皇帝自然是要给他们些脸面的。 皇帝那里喝得热火朝天,玄越趁还没人来围攻他,赶紧抓紧时间,给颜玉夹了几道她爱吃的菜,又凑近她耳边说道:“玉儿,赶紧吃,吃饱了,咱们撤退去放孔明灯。” 颜玉正饿得头晕眼花,玄越夹什么,她就吃什么。二人一个夹一个吃,甜蜜得容不下他人。 有想要上前与玄越套近乎的,也望而止步,玄越这晚倒是逃过一劫。 琳琅公主坐在玄越对面,看着那二人你来我往,心里却不是滋味。刘熙不想与她在一处,她此生便不可能有如此场景。 她与刘沐倒是蜜里调油,可刘沐终究是平民之子,二人在一处,她总是占上风,无法与对面那二人般和谐相处。 昨晚她甚至试了试黄嬷嬷新寻来的面首,那面首同样能令她情不自禁。可到底刘沐与刘熙相似,仅凭着那张脸也能更胜一筹。 第一百一十八章 玄玉 她妒忌死了颜玉脸上的甜笑,她如今声名狼藉,都是拜这个贱人所赐。 从前她只想着败坏她名声,可今日之后,琳琅公主再也不想看见这个女人了。 颜玉无端端感觉到,犹如被猛兽盯住般的阴冷气息,迎面扑来。 玄越以为她冷,叫娴嬷嬷上前为颜玉披上披风。 御膳房的厨艺自是无可挑剔,没人来打扰,颜玉吃得欢快,很快便饱了。玄越吃得快,已是在候着她了。 见她停下,玄越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玉儿,趁现在无人,咱们赶紧走。” 皇帝被众人灌酒,正醉意朦胧,眼见那小兔崽子牵着佳人离了此处。 只见那二人默契的相视一笑,皇帝到底心中抑郁,猛灌了自己一杯。 花园中处处星星点点的灯火,宫人们满脸笑容,满身心愉悦,处处都是欢乐的氛围。 二人缓缓走在御花园的路上时不时低语两声,二人间的浓情蜜意无法掩藏。 娴嬷嬷此时倒是不想上去打扰他们二人,借故带着单清离开了。 玄越的手干燥温暖,比上好的手炉还好用,颜玉将两只手都塞入他的大掌中,微风轻轻拂面带来的微微寒意,也不足为惧了。 见到他们二人过来,有宫人上前行礼,并将他们指引到孔明灯前。 他们置身在大大小小的孔明灯中,犹如置身星海,二人眼中都染上了璀璨星火。 颜玉挑了一个小宫灯,而玄越则挑了一个大的。二人分别在宫灯上题字。只见颜玉分别在写下“健康平顺”、“凯旋归来”、“心有灵犀”、“岁岁年年”,玄越则写着“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人寿年丰”、“心有灵犀”。 等两人落笔,拿孔明灯到一处欣赏。 颜玉原本对自己的字迹不自信,可当她看到二人都写着的“心有灵犀”后,便忘却了烦恼,只痴痴看着玄越。 “玄越,愿我们年年岁岁,都如今日般心有灵犀。” “玉儿,惟愿我们二人生生世世不分离,永生永世心心相依。” 他更贪心,他想要她的生生世世。 看着冉冉升起的孔明灯越飘越远,玄越大大的心有灵犀几字,渐渐的,越来越模糊。 颜玉舍不得离开此处,痴痴望着。二人坐在一处,玄越脱下自己的大氅,披在颜玉身后,又坐在上风处替她挡风。 没过一会儿,宫人们开始给孔明灯题字,然后成千上万的孔明灯飘向高空,整个夜空都被孔明灯照亮了。 再过不久,一簇簇璀璨的烟火开始绽放,五光十色的烟火璀璨夺目,姹紫嫣红,热闹非凡。 整个京城的人都在欣赏此美景,县主府里,孩子们手上拿着晃动的小烟花甩来甩去,口袋里装满了糖果花生还有小银锞子。 揽月带着下人们摆了几桌酒席,一块欢度除夕。人人均兴高采烈,唯有胡氏带着妞妞却心不在焉。她原本以为此后余生,带着妞妞也能过上好日子。可没想到,她那冤家居然找过来。她有预感,这短暂的好日子,就要结束了。 姑娘信任她,私库里的绫罗绸缎、布匹都是由着她调配使用的,可那冤家来了之后,不光打她手里银子的主意,甚至还要她偷布匹出去,给他倒卖。 长此以往,以后姑娘如何能容得下她?她心中焦虑又无处可求助,是以落落寡欢。 直到烟火燃放完毕,孔明灯全部飘扬远去,玄越颜玉才拜别长辈出宫去。 出宫的路上,车水马龙,恭王府、县主府的马车也在其中缓慢前行。 老王妃与玄越、颜玉三人一同坐在恭王府的马车中,老王妃自身后拿出一个匣子递给颜玉,说道:“玉儿,这里边是本宫给你的一些首饰,都是宫里边出的,你拿着玩儿吧。” 颜玉接过盒子,打开一看,这些价值连城的珠宝,也只有老王妃才会说:随便拿去玩儿。 她盖上盒子,轻移至老王妃身边,抱着老王妃的胳膊。 “谢谢娘娘,您待我可真好,以后我会和玄越一块孝顺您的。” 说完又觉得不妥,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只偷偷瞄了玄越每一眼,然后害羞的把脸藏在了老王妃的身后。 车中不断爆发出几人的欢笑声,下人们听着也觉得高兴。 老王妃道:“以后有你在府中,就更热闹了,本宫和越儿都盼着你能早日嫁过来。如今好日子定在了花朝节也不错。” “嗯,玉儿也盼着,以后能承欢您膝下。” 未来儿媳如此乖顺可爱,老王妃恨不得把整个私库都给她。 到了恭王府,玄越颜玉一块儿下车,先送老王妃回府。 之后,玄越正欲送颜玉回府,老王妃话里有话地说道:“越儿,早去早回。夜里莫要再出去了。” 玄越颜玉二人听了,耳朵都红起来,对视一眼,不敢置信,娘娘(母妃)这是知道玄越总是夜探香闺了? 等到了县主府,玄越悄声说道:“玉儿,我这些日子夜里不来了,免得毁了你清誉。” 又从袖中拿出一个轻飘飘的红封,揉一揉她的发顶,说道:“这是我送你的新年礼物,希望你喜欢。我爱慕你,希望你今夜能梦到我。” 颜玉也赶紧从袖中拿出一个香囊,羞羞怯怯的递给玄越。 “玄越,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若不是有下人在场,二人的情谊怎样都得宣泄一番才好。 此时,便只能互道晚安,再难分难舍,也得各自归家。 回府后,颜玉坐在房中打开玄越给的红封一看,哭笑不得,玄越又破财了,给了她一张万两银票。 颜玉扑向被褥,心中暖洋洋的,玄越知道自己花钱如流水,便以行动支持她,与自己在一处后,殿下的私库恐怕都要掏空了。 而玄越回府后,看着手中绣活稚嫩的香囊,紫色绸缎上,香囊下方绣着一只活灵活现的小鱼,憨态萌趣,自有一番滋味。而香囊中,是一块玄玉! 玄越拿着玉在灯下翻来覆去地看,这是颜玉送给他的大礼? 既包含了二人的名字,又是定情之物,且这玉还预示着玉儿将她自己送给他? 他对这份礼实在太满意了。他的玉儿果然懂得他的心意。 第一百二十章 颜玉病了 晚膳后,送走玄越,颜玉心中空落落的,洗漱后坐在铜花镜前通发时,她忽然感觉一阵阵的晕乎。 她以为自己这是思念玄越导致的,匆匆通发后,便回床榻上躺着。 明日还有许多事要忙,得早点儿休息才行。 娴嬷嬷看她状态不好,也以为她正思念郎君,心中暗笑。这些感情,她未经历过,哪里懂得。嬷嬷也不说什么,只嘱咐颜玉好好休息。 初二一早,颜玉要去白府拜年,然后还要去女婴堂与孩子们聚聚。 她早早起身,却还是觉得晕,也较往日更觉得冷,不过并不是难以忍受。她不想开年就喊太医,怕是不吉利,是以强忍着,不吭声。 带上一车的礼物,颜玉一行人到了白府外面。 白府附近的街坊邻居都知道了,这白宅的人,最近走了好运道。前些日子,认了一个县主外甥女儿;大儿子考到了举人,马上又要参加春闱考进士;二儿子考了武状元,做了将军去打仗了。 见着有豪华马车停在白府前,他们便都上来凑热闹,单清扶着颜玉下车,娴嬷嬷、揽月紧随其后,几人见外面围着的人多,便拿出了糖果,花生等派送。 大舅父等人听到声,也赶紧出来迎接。 “大舅父,大舅母,二舅父,二舅母,表哥表姐,新年万安!玉儿来给你们拜年了!” “玉儿,你也新年万安。快回屋,外边冷!” 众人喜气洋洋团聚在一块,颜玉同她们一块儿做包子、馒头,几人围坐一桌,有说有笑。 “自己动手做的,总是觉得更香。玉儿,你做不惯的,若是累了,可千万别累着自己。” 大舅母看出颜玉脸色不好,唇色暗淡,便多嘱咐她几句。 “舅母,我高兴着呢,您不用担心。” 二舅母也说道:“玉儿,不如你去二舅父书房看看,这些时日,你二舅父又为你娘亲作了画。” 两位舅母一片好意,她也就不再坚持,和白真手拉手去二舅父书房赏画。 娘亲的容颜永远停留在了最美的时候,二舅父解开了心结,画中的娘亲开怀大笑、天真浪漫,谁看一眼都要为她的旷世美颜驻足。 颜玉还不曾画过人像画,这些日子总是忙,虽然她也不曾懈怠,可总觉得画功未能得到精进。 二舅父画了好几幅,颜玉左选右选,挑了一幅自己最中意的,准备带回府。 出书房门口时,她却精神恍惚,被门槛绊了一下。若不是白真及时拉住她,她今日就真的要给大舅父拜大年了。 “表妹,你今日看起来不对,你是否不适?” “嘘!表姐,今日有一些晕乎,无碍的,莫要告诉舅父舅母,免得他们担心我。” “你这样下去,她们总是会发现的。” “待会你帮我掩饰一二,待我去了女婴堂,回府后便请太医来看。” “好,医士局的徐医士也在,你若撑不住,可让他先瞧瞧。” “嗯!谢谢表姐关心。表姐,你看这是什么?”她神秘兮兮从袖袋中拿出一个香囊,递给白真,白真掏出来一看,是一个凤凰展翅图案的金钗。 “表妹,这个真美!你又破费了!” “表姐,这是你的礼物,也是答谢你在女婴堂的功劳,你可莫要推辞。” “谢谢表妹,你可真大方,不光给我发月例,还送我如此贵重的钗子。自从与你相认后,我的私房可是翻了几倍了。” “那好啊!你早点备好嫁妆,等四殿下回来,就准备嫁给他吧!” 颜玉又细细地与白真说了玄越的话,听闻顾尘七月即可归京,白真的心更安定了,她想好好管着女婴堂,好好地等着顾尘回来。 午膳时,颜玉实在胃口不好,白真只能尽量夹她爱吃的菜,然而,她吃在口中却味同嚼蜡。 害怕自己露馅,午膳后,颜玉借口要去看孩子们,赶紧告辞离去。 白真不放心她,耳语道:“表妹,有什么事,差人来告诉我,我初四就回女婴堂。” 她赶紧点头,可即时动作再轻微,还是觉得晕头转向。等入了马车,娴嬷嬷赶紧给她喂水。 “姑娘,您哪里不适?” “嬷嬷,我不舒服。嬷嬷,我头晕,不开胃,还有些想吐。”她虚弱地靠在嬷嬷怀里。 “那咱们赶紧回府,去请太医来看看!” “不,孩子们定然等着我呢。表姐不在,我若是也不去,她们该失望了。” “可…” “嬷嬷放心,咱们速去速回。您帮我掩饰着些。” 孩子们都仰仗她而活,她若不适,孩子们怕是会惶恐不安。 “唉!知道了!单清,你快去宫里请太医回府。” “我这就去,姑娘,您可千万别熬着。嬷嬷放心,我这就骑马去。” 一进入女婴堂,孩子们蜂拥而至,颜玉拼命挤出温柔的笑容,乐呵呵与孩子们打招呼,娴嬷嬷赶紧搀扶着她坐下,示意她不要说话,揽月紧紧挨着她,抵住孩子们的眼光。 娴嬷嬷安排下人给孩子们派发糖果、糕点,又叫几个小丫鬟带着孩子们做游戏。 “嬷嬷,我受不了了。咱们…咱们快回去…”颜玉已说不出整话,虚弱地靠着揽月。 嬷嬷与揽月一左一右揽着她,一回到马车中,颜玉再也撑不住,晕了过去。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颜玉却是听不见了。嬷嬷与揽月吓得直哭,忙叫车夫快马回府。快要到县主府时,玄越已是赶了过来。 他冲入马车中,看着失去意识的颜玉,心中绞痛,他连忙抱起她,鼓足了勇气,才伸手去探她的鼻息。 还好,小姑娘只是晕了过去。 “怎么回事?玉儿如何这般虚弱?” “殿下,奴婢也不知道。不过姑娘不适,是奴婢没照顾好她,还让她去了白府,又去了女婴堂。” 玄越不忍心指责娴嬷嬷,可他还是生气,这帮人,是如何照顾他的玉儿的? 他不说话,娴嬷嬷与揽月便跪在他面前不敢动。 “殿下,嬷嬷,到了。” 揽月忙撩开车帘,玄越抱着颜玉箭步冲向内院。 “单清回来了,殿下,单清带了两位太医过来。” “快让他们进来,一刻也不要耽误。” 第一百一十九章 正月初一 詹和十六年,正月初一。 阳光普照,每个人心中都是暖洋洋的,耳边不间断的响起爆竹声声,街道上都是孩子们的欢声笑语。 颜玉吩咐,府中上下这些日子都一块儿用膳。此时人人端着一碗元宵,热腾腾的元宵吃下去,整个人都热和起来。 孩子们高高兴兴地来向颜玉拜年,因为年前已经给他们派过小银锞子,所以各得了一叠宣纸回去,孩子们小心翼翼地捧着宣纸,赶紧送回房里去。 吃着自己府里的吃食,虽然口味没有御厨的好,但是吃到嘴里还是热乎乎暖洋洋的,十足舒坦。 午膳后,颜玉回房里和几个小丫头一起打叶子牌。几人约定,颜玉输了,给碎银,小丫头们输了,则要给她绣帕或者香囊,几个小丫头毕竟做奴婢不久,颜玉待她们又宽容,是以没过一会儿,几人便不分尊卑玩的不亦乐乎。 娴嬷嬷也惯着她们,免得扫了她们的兴。 半个时辰后,李嬷嬷前来禀报:“姑娘,殿下来了。” 颜玉一听,立马放下叶子牌就准备出去迎接,一旁做着绣活的揽月悄悄翻了白眼:姑娘,您也稍微矜持一些,可好? 娴嬷嬷忙陪着她去前院,单清自然也跟着。 玄越在前院花厅坐着,正慢悠悠的品着大红袍,见她进来,忙放下茶盏,迎上来。 “玉儿,新年吉祥。愿你永葆青春,喜乐安康!” 玄越剑眉星目,鼻梁高挺,难得还穿着月华锦袍,修身挺拔,更显得玉树临风,卓越不群,俊秀得迷了颜玉的眼。 玄越对颜玉的神情,实在太满意,他早已察觉小姑娘喜欢他穿月华色衣衫,为了她,如今房里置办了许多,就等着以后把小姑娘迷得头晕转向。 “玄越,你今日真是风华无限,全京城的男子都比不上你!” 她发自肺腑的赞叹,娴嬷嬷心里偷乐,却得劝她悠着些。 “姑娘,不若叫周先生、邓叔来作陪如何?” 颜玉看向玄越,玄越点头,她便说:“玄越,你今晚能留下来用膳吗?” “自然可以。” 他还从来没有在县主府用膳呢。 等周先生,邓叔来后,颜玉还是想玩儿叶子牌,她摇着嬷嬷的手,嬷嬷自然应诺,她是自立女户,与别家自然不同,与周先生、邓叔等人又熟识,男女大防也管不了那么多。 四人开始玩儿牌,玄越坐在左边,邓叔在右,周子瑾自然在对门。娴嬷嬷与单清坐在颜玉身后。 没过多大一会儿,颜玉面前就已堆满了碎银子。娴嬷嬷与单清在颜玉背后指点她,玄越大喇喇地放水,周先生也不露痕迹的给她让道。最后,就连粗线条的邓叔,都感觉到了现场的氛围。 众人都宠溺着颜玉,等她发现时,感觉实在是太幸福了。可她总不能这样明晃晃的赢周先生和邓叔的银子。 “哎呀!今儿运气太好了,不过坐久了也累,咱们下次再玩儿吧。” 周先生意犹未尽,与姑娘这样轻快的相处,实在太难得,便轻轻挽留:“姑娘,好运气错过了,便难得再来,您确定?” 玄越不想与他计较,虽然早已察觉他的心意,可周子瑾不敢在颜玉面前袒露心思,他自然也不会点破。 “玉儿累了,那咱们就散了。今日多谢周先生与邓叔作陪。” 明晃晃的主人口吻,周先生如何听不出来?可他有什么立场,他不过是她的大管事,而顾玄越,一个月后,就要是她的夫! 他脸上还挂着牵强的笑,便作势告退。 单清说道:“殿下,后院的梨树全都挂上了冰吊子,阳光一晒,晶莹剔透,自有一番景致。您不若与姑娘去走走看看?” 又对娴嬷嬷说道:“嬷嬷,咱们就替了殿下与姑娘,继续玩儿吧!周先生,您意下如何?” 她给安排得明明白白,在场之人便都应下了。 颜玉玄越二人缓缓去了后院,出了屋子,便有寒风吹来,玄越赶紧解下自己的大氅给她披上,又紧紧拉着她的手,防止她摔倒。 “玄越,你真好!” 颜玉见四下无人,踮起脚尖吻到他俊朗的侧颜上。 刚吻完颜玉就准备撤回去,玄越却哪里肯放过她?一把揽住她纤细的腰肢,俯身吻住她,她清纯中夹杂着妩媚,他实在是情难自禁。 颜玉脑中一片空白,顺从地闭上眼睛,本能的抱紧他。 玄越汲取着她的气息,悠长绵软的亲吻过后,颜玉脸颊泛着红潮,眼中雾蒙蒙,水润润的,无助地看着他。 玄越又忍不住去琢吻她的唇,还轻轻蒙上了她的眼睛。 “玉儿,莫要如此看我。” 玄越牵着颜玉来到等风阁,远眺整个后院,小姑娘府上处处雅致,无处不妥帖。他牵着她的手,软软嫩嫩的小手团在手心,他的心房充溢着满满的温情。 “玄越,四殿下近日有信来吗?” “暂无,不过应该就是这几日了。冰天雪地,通信实在太难了。” “希望四殿下在前线,也能过个物资充足的新年。”颜玉轻轻倚靠着玄越,眼中是万千璀璨光芒。 “定然会的。军需源源不断的送过去,肯定能过一个丰足的新年。斯兰人也要过新年,不会在此时发起战争。” 玄越捏一捏她的鼻头,今日倒是未施脂粉,又道:“军需充足,四弟又颇具大将之风,且镇国公坐镇,此战咱们大詹,如今已是胜券在握,只等开春便可以发起最后的总攻了。” “这么说,若是顺利的话,四殿下约莫七月就可回到京城了。” “是,你就放心吧!”至于过程如何艰险,还是莫要说出来,让小姑娘跟着忧心了。 “玄越,四殿下不能参加咱们的大婚,你是否会觉得遗憾?” “怎么会?我知道四弟肯定会祝福我们的。我不会觉得遗憾,只要能娶到你,其他事情都无关紧要。” “玄越…” 二人之间,温情萦绕,没说一会儿,又痴缠到一处。 “咳咳!” 二人连忙分开站好,颜玉指着远处说:“殿下,您看那颗梨树,形状长的真好,冰吊子挂着,像是一颗巨大的冰灯,美不美?” 她在那儿尬言,玄越自然应是。 娴嬷嬷已走过来,她一眼就看出,颜玉的唇红彤彤的。 唉!年轻人,总是不自制。让她如何能放心让二人相处。 第一百二十一章 有孕 颜玉虽自小不幸,身子也不好,可这般晕过去却是头一次。娴嬷嬷心痛得不行,她想拉着姑娘的手,可寒着脸的恭王已霸占最优位置。 钟老太医正颤颤巍巍为颜玉把脉,小姑娘脉象极弱又细,老太医一边捋着胡须,一边暗自思索。脸上的表情一会儿耐人寻味,一会儿又呈惊恐状,这次把脉时间,破了他生平记录的长。可当他转向恭王殿下时,却是半个字吐不出来。 在玄越的威压下,他还是硬着头皮不吭声,只对年轻的陈太医说道:“陈太医,你来探脉!” 玄越怒视钟太医,可他却只低头不看他,双手大拇指不自禁的交叉绕圈,一会儿又抬头紧盯着陈太医。 陈太医额头已冒着细汗,他没有胡须,只能自顾擦汗。之前听说是来给县主看病,他便自告奋勇来了,小姑娘家家的,能有什么大不了的病,他来了,便能药到病除了。到时,还能在恭王殿下面前露露脸,不愁没有好前程。 然而,现如今却这样棘手。 他还是太冲动了,天上不会掉馅饼,他真是自讨苦吃。 看着陈太医也把完脉,又站到钟太医身边,二人无声而又复杂的交换着眼神,之后又同时拭汗。 玄越看着他们的窝囊样,再也不肯容忍他们保持缄默。 “钟太医、陈太医,你们在太医院有段日子了,本王是信任你们医术的,县主究竟是什么病,如此难以启齿?莫要再迟疑,赶紧道来。若是耽误了县主治病,本王拿你们是问!” 二人立马扑通跪下。 “殿下,饶命啊!可否容我们二人商量一番…” “不需商量,就在此间,细细道来,有什么是不可以直言的?陈太医,你说!” 陈太医与皇上身边的陈公公乃族亲,向来在太医院混得风生水起,当然了,他也确实是有真本领的。遇到今日之事,缩头一刀,伸头也是一刀,倒不如快刀斩乱麻,赶紧吐露出来。 思及此,他向前挪了两步,跪到殿下身前:“殿下,颜县主这脉象十分诡异,有时似风寒,可有时…更像是…有身子了!” “什么?有身子?不可能,我们二人尚未成婚,本王如何会让她有身子?” 这…话中含着的意思太丰富了吧。 “钟太医,你来说!” “殿下,老臣…也是此看法,相较于风寒,更似有孕。” “不可能,你们二人再重新斟酌一番。还有,县主为何昏迷不醒?可有性命之忧?” “是。殿下,县主只是妊娠…反映过大,承受不住,才晕过去的。” 钟太医顶着玄越的威视,硬着头皮说道。 揽月听了他们的话,怒视着殿下:殿下,你这么靠不住的吗?我们如此信任你,你竟然让姑娘婚前有孕? 玄越接受到她的目光,挺直了腰板。 “两位太医,县主冰清玉洁,绝无可能有孕。请你们务必往其他病症多考虑!” 两位太医对视一眼,又轮番上前请脉,这一次请脉的时间又更长了。 玄越强压心底不安,拉着颜玉的手不放开,紧紧盯着两位太医。 那二人把完脉,凑到一处商量。 “确实是有孕相,可县主也确实是黄花大闺女。这是何故?” “我听闻民间曾出现过宫外受孕?难道?” “绝无可能!你们再想想。” 殿下这话,信息量又好大,所以他们二人到底是什么进度?陈太医心里一嘀咕,好奇心害死猫的道理都差点儿要忘了。 “如果不是有孕,那什么病症会有如此症状。” “从前宫中嫔妃假孕…” 从无限忧虑中清醒过来的娴嬷嬷听了,突然站起来,疾步走到玄越身边耳语。 “什么?你是说…怎么可能?是谁如此害玉儿!我定要她碎尸万段!” 玄越环顾屋内一圈,除了门外他带来的太监,护卫,就只有他们几人。他沉声道:“今日之事,本王不想透漏出去一丝半点风声。不管是谁不听劝阻,一律杖责打死。” 众人齐齐跪下,道:“谨遵殿下旨意!” “陈太医,钟太医,嬷嬷刚才说,县主可能是中了花袭散,前朝后宫有嫔妃假孕,就是用的此药,你们可有听闻?” “这…倒是有听闻确实与有孕脉象极其一致。那些嫔妃不管是为了争宠亦或是被栽赃陷害,服用此药后,对身子损害及其大,恐终身难以有孕!” “是以,与其说这是药,更可说其是毒!” 众人听了,无不暗自心惊。 娴嬷嬷泪如雨下,她可怜的姑娘,眼瞅着就要做恭王妃了,如今遭逢此难,婚事怕是又要起波澜了。 玄越听了,红了眼眶。是谁害玉儿,是谁害得他们恐终生无子嗣?他绝不会放过那人! “现在还无法确认,要如何证明玉儿确实中毒?” 钟太医道:“若要确认中毒与否,便要查近几日衣食住行有无可疑了。” 玄越命令道:“嬷嬷,揽月,你们赶紧找几个可靠之人,彻查玉儿周身相关事宜,不要错失任何可疑之人与物品!小顺子、小卓子!” 二人赶紧进入屋内,应诺。 “今日之事,本王不希望母妃知情。另外,你们配合着嬷嬷办差!” “是,殿下。” 嬷嬷着急单清,揽月,邓叔,周先生,阿东,开始彻查姑娘的一切事宜。 整个县主府上下忙了起来,众人齐心协力,发誓要找出害人之人。 “钟太医,玉儿为何还不醒?” 天都黑了,玉儿还睡着,即使才过去一个时辰,玄越却觉得已过了几个春秋。 “县主只是晕了过去,老臣估计约莫再过半个时辰,就要醒了。” 钟太医又吩咐道:“殿下,老臣去给县主开些温补的药膳,待会儿县主醒了,可以稍稍用一些。” 揽月忙道:“殿下,我亲自去熬药膳吧!您放心!” “好,你亲自去!” 揽月赶紧去忙了,单清却脸带寒霜走了进来:“殿下,府里有异样。负责姑娘贴身衣物的胡氏不见了,还有她的女儿,一起消失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中毒 玄越与两位太医连忙站了起来。 “什么情况?” “殿下,昨晚胡氏出去就没回来。因为此前她也曾外宿过,所以其他人未注意,但是她现在还未回来,便有下人过来禀报!” “殿下,请您即刻派人检查县主的衣物,尤其是近几日送洗或者是新制的衣衫!” “额,还有县主正穿着的…”陈太医补充道。 玄越与太医忙出了屋子,娴嬷嬷、单清等人忙为颜玉更衣,然后换上揽月亲自做的新衣。 刚换好衣衫,颜玉便缓缓睁开了双眼,眼皮缓慢地扇动着,她想抬起手腕,却于半空中垂落。 “姑娘,姑娘,你醒了?” “玉儿,玉儿,你怎么样?”玄越听到声音赶紧冲了进来,他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抚摸她憔悴的脸庞。 “玉儿,你可有不适?” “玄…越…”她双眼眷恋的看着他,脸庞不自禁地在他手中蹭了蹭。 她还是那样虚弱。 “钟太医,陈太医,快,快进来!” “老臣这就来。” 钟老太医见颜玉醒了,心中稍微安定下来。看来县主中毒不深,也许比他想的情况还好些。 他正准备上前把脉,谁知颜玉却开始干呕。 “呕…呕…” 玄越忙伸出双手为她接秽物,然而她腹中空空,什么都呕不出来,只是脸色更惨白了。单清已手忙脚快地递了水盆过来。 “玄越…难受…” “我知道了,玉儿受苦了。” 钟太医终于把完脉了,仍是等陈太医把脉后二人商议一番。 “殿下,不知县主的衣物可有问题?” “钟太医,您看看,这是姑娘身上穿着的,奴婢已绞碎了。”娴嬷嬷道。 “陈太医,这是姑娘还未穿过的新衣,您请过目。”单清说道。 两位太医各自拿了衣衫,坐到一处研究起来。 屋里其他人不敢扰了他们,只安静的等着。 屋里静悄悄的,只偶尔传来玄越轻声安慰颜玉的声音。 “姑娘,您醒了,起身吃些东西吧。”揽月进来了,她已是心疼得满含热泪。刚刚熬粥时,她已下了决心:若是姑娘的亲事有了波折,她也不嫁了,就陪着姑娘一块儿过活。 玄越将颜玉扶起,靠在自己怀中,嬷嬷接过揽月的粥,一口口喂到姑娘的口中。 “姑娘,慢些。” 粥中加了抑制孕吐的药材,还有淡淡的米粥香味,不过一会儿,颜玉已饮下小半碗。 两位太医过来禀报:“殿下,县主的衣衫果然有问题,不过老臣还需带回去查看毒药的成份,方能对症下药。” “那玉儿如今该怎么办?” “老臣可先开些温补的方子,为县主补着身子。过两日为县主解毒,县主可能要吃些苦头…” “什么?你…你们先下去,两日内要拿出方子来。” “是,老臣定不辱命。” “玄越,我怎么了?”颜玉看着众人冷凝的脸色,不由问道。 “没事,你只是得了风寒.,只是不慎中了毒,不碍事的。”玄越不忍告诉她实情,只预备略略提过。 “不要瞒我,我想知道。” “玉儿.” “告诉我,我浑身不舒坦,你不说,我更是忧心。而且我自己的事,我有权知道。”她眼含期待地望着他,他如何拒绝得了? “玉儿,你听我说,你中了毒,两位太医正想法子为你解毒,你很快就会好起来。不用忧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是什么毒?”颜玉直视玄越眼睛深处,不错过他眼中闪过的一丝情绪。 “无碍,是轻微的毒,你放宽心,很快就没事了。” 他在撒谎,他为什么这样,难道她没救了? “嗯,有你在,我一定会好起来的。会错过咱们的婚期吗?” “不会,任何事情,都无法阻挡我娶你的决心。” 他在答非所问,他到底隐瞒了什么? “殿下,我困了.”她柔弱的翻身背对他,闭上眼睛,掩盖自己眼中的迷茫,她和玄越,会顺利的吧? “好,你先歇着,我在此处陪你。” “玄越,夜深了,你回去吧。我想让嬷嬷陪我”她说得话多了,力气越来越弱。 他不敢让她累着,忙答应她。他还有许多事要忙,正好去找出那背后指使之人,他定要让他碎尸万段。 轻轻翻身回来,看着玄越走出去的背影,颜玉喃喃道:“嬷嬷,我怎么了?” “姑娘,殿下说你没事,你就会没事,莫要忧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句话,她多久没听嬷嬷说过了?从前,每一日,嬷嬷都是这样鼓励她的,那时境况那样不如意,如今竟又与从前一般了吗? 她努力了这么久,一切居然又回到从前? 尽管嬷嬷如同儿时般,轻抚她的发顶,可她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她太虚弱了,她命令自己睡过去,她要养精蓄锐,一切都还不会太晚,她还活着,她有玄越,这一切不会比上一世更糟糕。 颜玉总算睡了过去,娴嬷嬷才放任自己流露出哀伤的表情。 她的姑娘,怎么如此命苦,这好日子才过了几日,以后可如何是好。 姑娘与殿下再如何情深义重,又如何能扛得住一顶“无后”的帽子?殿下乃先恭王唯一子嗣,太后娘娘与皇上不会容忍他无后的,以后殿下后院那些莺莺燕燕,只会消耗殆尽姑娘与殿下的情谊。 她原本预备等姑娘生下子嗣后,便回县主府一心一意抚养轩儿,可姑娘以后那样艰难,她得陪在姑娘身边才好。 娴嬷嬷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情绪,“呜呜呜”哭出声来。揽月悄悄地进来,扶着嬷嬷出了屋子,待走远了,颜玉还能听见她们二人断断续续的哭声。 她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心想,决不能让她们再为自己忧心。玄越说的,嬷嬷她们想让她相信,那她便信。 不就是中毒,解了毒后,即使有后遗症,可只要活着,一切就还有希望不是吗? 她实在太眷恋这个人世间,太爱恋着玄越,她不想就此放弃,那她就做个“不闻不问的家翁”吧。睁一眼闭一眼,事情总是会好起来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流言 太阳照常升起,县主府里却不复往日的欢声笑语,孩子们都知道了,姑娘中毒,他们也跟着忧心不已。 众管事正在议事厅里。 周先生俊朗的脸庞满是阴霾,他沉声道:“这么看来,府上只有胡氏有问题,其他人都是清白的。” 嬷嬷嗓子哑了,精神不济,还是强撑着道:“姑娘待人宽厚,他们总算没有辜负姑娘,只是这胡氏,如何能办出这事,姑娘对她最是礼遇。” 单清匆匆跑进来。 “周先生,嬷嬷,殿下已找到了胡氏还有妞妞,不过胡氏已溺亡,妞妞是在绣楼仓库里找到的。” “什么?这.胡氏难道是畏罪自戕?” “嬷嬷,很可能是的。妞妞的棉袄里面缝着胡氏的血书,您看看。” 确实是胡氏的字,那血迹虽已干了,还是有股腥臭味儿。 血书上写着:“姑娘,我胡氏对不住您,这就为您赔命了。知道您大慈大悲,不会为难妞妞。可临死前,我还想求您件事儿,不要将妞妞交给那个人面兽心的恶棍抚养,请将她收留在女婴堂吧。我来生定为您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 嬷嬷看完,跌倒在地:“胡氏,胡氏,你如何敢?”众人忙上前扶起嬷嬷,揽月劝着嬷嬷回去歇着,她如何都不肯。 “嬷嬷,此处有我。姑娘最是心疼您,若是见着您如此狼狈,恐怕她会于心不安,更不利于养病。您还是和揽月去歇着吧。” 听了周先生的话,嬷嬷才由揽月搀扶着回屋去了。 “妞妞在哪里?血书中所提的恶棍找到了吗?” “殿下正想办法从妞妞口中套话,相信很快便会有结果。不过,妞妞也中毒了” “什么人会给这么小的孩子投毒?”周先生说着,停顿一息,看着单清又道:“难道,这恶棍是妞妞的父亲?” “殿下也是如是想,胡氏恐怕就是为了救妞妞,才害姑娘的。” 接近晌午,玄越才来看颜玉。颜玉今日脸色好了许多,正开开心心接受玄越投喂。 “你再吃一个,这是按照钟太医写的方子,做出来的肉丸,我保证你不会吐,而且入口柔滑,口感极佳。”玄越正劝着她多吃一个。 “嗯,那我再吃一个。玄越,今日我好多了,好想下地走走。” “没问题,我陪你。” 颜玉靠着玄越缓慢走动,看着他眼下的乌青,只能视而不见。 “玄越,等我好了,还想去看你布置的新房呢。” “好,本王定然满足你,殿中的梳妆台还没定下来,就等着你定夺。” “你觉得我房中这个如何,是我娘亲用过的,我最中意这种。” “那我叫匠人来看看,然后做个一模一样的,如何?” “嗯” “殿下,小顺子有事求见。” 二人心中都咯噔一声,颜玉却假装无事,道:“玄越,我走累了,想回去躺躺,你先去忙吧。” 玄越知道小顺子不会在这种时候打扰他们,难道是又出了什么事? “那好,玉儿,我晚些再来看你,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给你带来?” 她实在无胃口,却还是喜笑颜开的撒娇道:“玄越,我就想吃春熙楼的汤圆,你说好不好。” 春熙楼这几日关门不营业,这倒是有些难办。 “那有什么问题,你等着,本王定然给你带来。” 说完,玄越正欲离开此处,颜玉却笑嘻嘻的拉着他的袖子不放行。 “玄越,你亲亲我再走嘛。” 她心疼他眼底的乌青,他心疼她小脸的惨白,他只蜻蜓点水般啄吻后,便揉着她的小脸道:“你先忍忍,等大婚后,本王定然好好满足你。” “谁要你满足?你你流氓!” “哈哈哈,等着本王回来。” 颜玉将被褥搂在怀里,笑得甜滋滋地目送他,待他离开了视线,才收起了笑颜。 “什么事?”玄越轻捏眉心,沉声问道。 “殿下,不好了。民间有人放出风声,说.说县主有孕了。” “什么?是何人放出的消息?” “殿下,恕小人无能,暂无收获。不过可以确定,不是县主府的人或者太医们泄露了消息。” “那就只能是幕后真凶了。去叫周子瑾来。” “是,小的这就去。” 小顺子离开后,玄越道:“林涧,你去查清此事,定要揪出那幕后之人。” 只听一沉稳男声回道:“是,殿下。” 然后,一切归于沉静。 没过多久,周子瑾几人气喘吁吁来了。 “殿下,不知您召草民来,所为何事?” 玄越看着眼前之人,器宇轩昂,皮肤白皙,一副儒雅书生的模样,以前他总嫉妒他,可眼下,却是不得不用他。 “子瑾,嬷嬷年迈,县主身边,我如今只能信任你。接下来几日,我不能时时在玉儿身边,你可否保护她,不让她受流言困扰?” “殿下,草民定然不负所托。” “今日府上过于安静,若孩子们无心玩耍,就让他们去读书,莫要叫玉儿疑心。” “是!” “府外的流言…不是真的,玉儿冰清玉洁,并未有孕,你们自己心里要清楚。” “有孕?” “姑娘!” “玉儿,你,你怎么出来了。” 她身上披着厚厚的狐狸毛大氅,只露出雪白的小脸蛋,那样我见犹怜,可那颤巍巍的声音…众人的心跌落谷底。 “玄越,是我有孕吗?可怎么会呢?我们什么都没做啊?”她握着他的手,执意要他给一个答案。 玄越知道瞒不住了,可真相是什么,必须由他来告诉她,而不能让她知道的事,半个字都不可以透漏出来。 “玉儿,你回房,我这就告诉你。” 众人一同进屋,连娴嬷嬷也匆匆来了。 原来呀,她中了花袭散,所以才有这些恶心、想吐、乏力、晕厥的反映。 “玄越,幕后之人是想坏了我的名声?我与人无冤无仇…” 不是的,她并非与人无冤无仇啊,那个人曾经置她于死地,如今恐怕并不会轻易放过她! 可她无凭无据,不能轻易将她的名字宣之于口。 第一百二十四章 重金求医 她不能说出那人的名字,可也不能被动挨打。 “玄越,现如今,抓住幕后凶手,击退流言,解毒都刻不容缓。” 还有,皇室对她的看法,也至关重要,甚至关乎他二人能否成亲,可她不能说。 “玉儿,有我在,我会帮你解决的,你养好身子…” “玄越,我相信你。不过关于流言,我有一法子,或可一用!” “哦?你说!”他的玉儿聪明伶俐,临危不惧,这样虚弱的时候也能想出好法子来,不愧是他相中的小姑娘。 “不若张贴告示,重金求医如何?” “你是说,让民间大夫来为你解毒,一来破了流言,二来也能多个法子解毒。” “是,你觉得如何?” “好,甚妙。子瑾,此事交由你来办如何?” “殿下,草民这就去,全城张贴告示,重金求医。” …… 京城各处告示栏里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兄台,告示上写什么呢?” “啧!原来颜县主中了花袭散,县主府要重金求医呢。就是戏文里,前朝贵妃为了争宠假装有孕服用的那个花袭散。” “这么说,县主并非婚前有孕?” “这般大张旗鼓求医,肯定不是婚前失贞。” “唉!你这人,刚刚还在笑话恭王殿下猴急,这会儿怎么又改话风了。”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有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还不兴我幡然醒悟。” “得,就你读过书,认的字多,那你说说,这告示后边还写啥了。” “凡是登门的大夫,有真才实学的,都赏一两银子,能解毒的,赏银千两!” “呦,这可了不得,得赶紧让我二舅子去给县主瞧瞧去。” “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不就是看中了那一两银?” “嘿,你行你也去啊,不过我记得,你家祖宗十八代都没有行医的.” “你二舅子不就是一赤脚医生,有啥可稀罕的?” 两人差点要掐架,众人赶紧拉开他们。 人群中,一包裹得十分严实的女人目露凶光,眼神难掩杀意。 她被那卑贱的庶女害得这般惨,本以为这次能让她自神坛跌落谷底,没想到,她尽然还能想法子逃过一劫,看来京城不能待了,她得赶紧离了此处才行。 天大地大,只有娘亲才会为她好,可她要去哪儿找她呢。 县主府前,医士、郎中们排起了长龙。单清与揽月正在门前排查郎中们的资质,无才能的郎中直接被劝退,赏了一两银;好大夫由阿东等人送往内院面诊。 县主府里众人忙得热火朝天,恭王府气氛却格外压抑。 有嬷嬷在老王妃身边耳语后,这样的氛围便经久不散。 “娘娘.” “此消息是何处传来的?” “民间已经传遍了,说县主府已贴了告示,重金求医。” “玉儿.颜玉真的中了花袭散?” “娘娘,您看,这是县主府的告示,老奴找人拓印了一份儿带回来。” 那老奴递过告示,娘娘一字一句看完,脸色却更不好了。 玉儿,这个姑娘莫非当真是命不好,受不了这泼天富贵?眼瞅着不足一月,就要大婚了,却出了这档子事。她恭王府,却是容不下一个生不出孩子的妒妇的。 尽管白姨娘对玄越有恩,可这些年,他们恭王府其实已不欠颜玉的了。 可玄越那倔驴这事儿如何解决才好? 看来她得进宫一趟了。 “殿下,您回来了?”殿外不断有人向玄越行礼,等他来到老王妃面前,老王妃已收拾了自己的情绪,笑意盈盈地看着玄越。 “越儿,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户部都放假了。孩儿出去转一圈又回来了。” “哦,要不要陪母妃喝一杯茶?” “母妃,您都知道了?” 老王妃低头喝茶,隐去眼中的深意,又慢慢说:“母妃应该知道什么?” “玉儿的事,她中毒了。” “你是说她中了花袭散,以后不能生育的事?” “母妃,她只是中毒,并没有不能生育。” “玄越,你可能不清楚花袭散,我却是清楚的,那药甚毒,沾上一星半点儿,终生无子嗣。” “不,不可能,钟太医说玉儿并无大碍。” “你是在骗自己,还是骗母妃?钟太医在后宫浸淫多年,最是老奸巨猾。他的话,只可信其一,不可信其二。玉儿,恐怕解了毒之后,也不适合再做皇家儿媳了。” “母妃,您怎可如此?即使玉儿不能生,以后咱们也可以抱养四弟的孩子。” “你四弟的孩子可是你父王的子嗣?你难道想让你父王一脉就此绝跟吗?” “母妃,您不能如此对待玉儿。” 说到这儿,玄越已是红了眼眶,面露哀伤,祈求地看着老王妃。 老王妃哪里见过不可一世的儿子这般神情,越儿对颜玉,竟是用情至深?这可难办了。 不过,她不会退缩的,她是为了玄越好,等他年纪大些,就知道自己此时的短视了。 “玉儿不能做皇家儿媳,本宫会收她为义女,咱们母子照样可以对她好。” “玉儿哪里稀罕这些,您这样做,只会失去玉儿,还有我.” “你,你竟敢忤逆母妃?你还威胁母妃,你眼里就只有玉儿,没有母妃了妈?” “母妃,求您不要这样。孩儿今生若不能娶玉儿为妻,孩儿就去净慈寺出家为僧。” “你这个不孝子,你是要气死母妃。” 老王妃被气得发抖,甩了甩袖子,道:“母妃说不过你,母妃这就进宫去见母后,你皇祖母总能说动你。” 玄越不能肯定,皇祖母会赞同他的选择,可他知道,皇伯父定然会成全他的。 没过一会儿,恭王府出来两班人马,都往皇宫方向而去。 不过,到了皇宫,却是一拨人去了乾坤宫,另一拨人去了寿康宫。 玄越无法说服母妃,老王妃也说不动儿子,这不就都到宫里来求助了。 玄越到了乾坤宫,知道皇伯父已在里面,却不往里头去,竟是直接跪在了冰天雪地里。 小太监一看这架势就头皮发麻,上一次殿下跪在这儿,可把大家伙儿折腾得不轻,殿下这又是怎么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无法生育 “那小兔崽子跪在外边作甚?” 这几日,皇帝难得得闲,正陪着小美人作画呢。美人红袖添香,岂不快哉,他这会儿倒是不想见他。 可他竟然又跪在了雪地里,又做什么幺蛾子? “启禀皇上,奴才听闻,颜县主中了花袭散” 陈广话未说完,皇帝已然是惊讶得掉落了画笔。 那小美人一见着这场景,便知道皇帝今日无心与自己作乐了,识相地告退。 皇帝眼中哪里还有浓情蜜意,已是满脸寒霜。 “你去宣玄越进来,再派人去叫太医来。” “是。” 不过一会儿,陈广悻悻然进来,玄越却没进来。 “怎么回事?他不进来?” “是,殿下说,若您答应他一个要求,他就起来。” “呵呵,倒是威胁上朕了。朕就去瞧瞧,他打什么鬼主意呢。” 玄越先是见小美人走出来,又见皇帝走了出来,还被冷风吹得哆嗦了一下。 心中有不详的预感,今日扰了皇伯父的好事,不知道皇伯父会不会发落他。 “说吧,又为了什么跪?” “皇伯父,玉儿种了花袭散。” 才说完这几个字,他已是眼含热泪。在他心中,皇伯父就如他的亲父般值得信赖,母妃如此逼迫于他,他必须得在皇伯父面前示弱,此事或许还有转寰地余地。 皇帝最见不得他这副样子,心中已是软了大半。不过,他并不表露出来,只是说道:“颜姑娘中了花袭散,你却为何要来跪朕?” 每次跪他都是为了颜玉,他这小侄子倒是用情至深,还好他当初没有棒打鸳鸯,否则他们二人之间,还不知道如何收场呢。 “皇伯父,玉儿中了花袭散,母妃说,玉儿可能终身无法生育,不适合再做皇家儿媳。” “这…” 皇帝沉默了,涉及幼弟子嗣传承的事儿,他最是无资格插手。幼弟惨死沙场,母后虽然从未怪罪过他,可他知道,母后心中是有怨念的。 “如果是此事,玄越,朕也无法帮你。” “皇伯父,如果连您也不帮我,侄儿就孤立无援了。侄儿此生娶不到颜玉,定然是不会再成婚的。” 皇帝不言语,只为难的踱来踱去,他示意陈广去扶玄越起身,玄越却不肯,皇帝道:“你若是不起身,这件事,朕就置之不理了。” 玄越忙摇摇晃晃起身,也不规矩站着,大步上前抱住皇帝就嚎啕大哭。 至于他哭的有多假?现场都是明眼人,谁看不出来? 皇帝将他推开,正欲说话,太医们赶来了。 曾医正,钟太医,陈太医恭恭敬敬拜见皇帝与恭王,众人移步殿内,钟太医率先向皇帝诉说颜玉的病情:“启禀皇上,颜县主确实是中了花袭散,老陈与医正及陈太医反复确认过。不过姑娘身体弱,及早有了不适的反应,中毒尚且不深。” 皇家最注重子嗣,颜县主即将嫁给恭王,皇上应该最关心的是,何时能解毒以及县主能否生育的问题。顿了顿后,他又说道:“皇上,臣等已在制定解毒方子。明日一早便能去为县主解毒,不过…” 他抬头看一眼皇帝、恭王的脸色,不敢迟疑地道:“老臣需为县主放血解毒,县主恐怕要吃一番大苦头,且,花袭散确实是会影响县主的生育能力。” 玄越脸色肉眼可见的枯败下来,皇帝不忍直视,心中戚戚然。 “花袭散乃前朝禁药,颜姑娘如何会中此毒?能否查清此药来源?颜姑娘的身体可否调理好?” “启禀陛下,花袭散乃前朝光国真人研制,他的信徒甚多,究竟是从何流落民间,暂未可知。至于县主的身体,老臣实在是不敢断言。” 曾医正此时却道:“启禀陛下,县主的身子,依老臣所言。即使加以调理,县主怕是也难以有孕,且就算有孕,恐怕也难以着床。” 皇帝听了,斥道:“尔等竟如此无能,好好的一个姑娘,未来王妃,你们竟是无法医治她?还不给我滚下去,再想想办法!” “慢着!皇伯父,侄儿有一事相求。”玄越又跪了下来,满面哀戚的看着皇帝。 “说就说吧,别动不动就跪。” 玄越却不肯起身,只道:“皇伯父,玉儿的身体可以慢慢调理,可下月花朝节,不管结果如何,侄儿却是要娶她为妻的,恳请皇伯父替侄儿遮掩一二,就说玉儿身体完全无恙。可好?” 是啊,只有颜玉的身体无恙,太后及老王妃才会准他们成亲。 皇帝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命令道:“你们几个听见了?该怎么解毒就怎么解毒!但是对外,只能说颜姑娘身体无恙,好好调理,便能生育子嗣。” 几人面面相觑,还是应道:“臣等遵旨。” 待几人退下去后,皇帝走到玄越身边,亲自扶起他,说道:“玄越,即使是朕,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父王绝嗣,朕给你三年之期,若是你二人未有子嗣,朕便给你指侧妃,侍妾,直到你有子嗣为止。” “皇伯父,为何连你也要逼我?” “放肆!此事已有定论,不可再提。朕陪你去见母后,咱们当面将此事说清楚。” “皇伯父,不要。侄儿可以没有子嗣的,到时候抱养四弟的子嗣不就行了?” “那是不一样的,你必须得有自己的子嗣,这是朕的底线。” 再不情不愿,玄越还是得跟着皇帝去寿康宫。 寿康宫里,太后娘娘与老王妃均面色凝重。 “母后,弟媳,你们可是在为颜姑娘之事烦忧?” “皇儿,母后实在是忧虑,玉儿为何如此命苦!眼见着就要与越儿成亲了,却出了这档子事,你定然不能轻饶了那幕后凶手。” “母后,儿臣知道了。我与玄越正是为此而来。儿臣刚见过曾医正等人,他们明日便能为颜姑娘解毒,且几人均信誓旦旦,颜姑娘身体无恙,定能为您诞下曾孙。” “真的,若是如此,那便好了。” 太后喜极而泣,可老王妃却面色凝重,即使不敬,也还是反驳道:“皇兄,请恕弟媳不敬。花袭散,人人均知,沾上一星半点便无法生育,颜玉如何就这般幸运?竟是完全无碍。” 皇帝微笑道:“弟媳,你若不信,可亲自去问曾医正,他一向公正严明,自是不会作假。” 第一百二十六章 玄越斗法 迫于皇帝的威压,哪有人能真的做到公正严明,老王妃是半点不信的。可此刻,她若还是怼回去,就真的是大不敬了。 “母后,您对玄越与颜玉的婚事如何看?”皇帝是个孝顺儿子,什么时候都会尊重太后的意愿。 “你亲自赐婚,他们二人亦是天作之合,婚期自然照旧…” “谢谢皇祖母成全,孙儿知道您定然是心疼孙儿的。” “越儿,祖母话没说完,祖母想着,以防万一,祖母再为你指两位侧妃…” “皇祖母,求您心疼孙儿,孙儿曾答应过玉儿,此生只与她一人在一处,一生一世一双人。您若是指了她们,玉儿不会嫁予我的。” 皇上与太后第一次听闻此事,面面相觑,贵为王爷,怎么会答应如此荒唐的要求?颜玉莫非也是个有手段的姑娘? “皇祖母,孙儿心悦玉儿,除了她,孙儿谁都不要…” “你先起来吧!”太后皱起了眉头,她如今事事顺风顺水,心境也宽和。她也是真心喜欢颜玉,可如今这门婚事,她倒是更偏向老王妃,即使婚事照旧,她也希望多些人伺候玄越,他也能早日开枝散叶。 可玄越自小在她膝下长大,她如何不明白他的性子。万一逼急了,玄越还真的有可能出家为僧。 “皇儿,此事你如何看待?” “母后,儿臣同意您的意见。婚事一切照旧。不过子嗣之事,万不可操之过急。若是三年内,他们二人有了子嗣,自是皆大欢喜;如若不然,玄越便得听咱们安排。” “三年那样久…”老王妃还欲再说,太后却止了她的话头。 “三年就三年!” “皇伯父,三年不行…”玄越还想再争取。 “玄越,朕一言九鼎,你就莫要再争辩了。莫非你想成婚当日,再抬两房侧妃?” “皇伯父…”玄越实在心痛难忍,他的玉儿中了毒,他的皇祖母、皇伯父甚至母妃,却一个个逼他。 此时,他不得不应下,可若真到了那时候,他也断不会纳妾的。 “侄儿遵旨。皇伯父,今日之事,侄儿希望只有咱们四人知道。侄儿不想玉儿知情,不想她战战兢兢地过日子。” “好,越儿,你放心吧,皇祖母还是盼着你们好的。” “好,皇伯父也应承你。” 说完,两位天底下最尊贵之人看向老王妃。 老王妃心绪纷乱,可这节骨眼儿,却是不得不表态。 “母妃也应承你,不过三年之约,莫要忘了。” “母妃,孩儿就知道您还是心疼孩儿的。玉儿生性敏感,您与她相处,也莫要让她察觉出不同来。” 还未娶妻,就如此向着颜玉,若是以前,她乐见其成;可如今,玄越还是这般态度,她却是不待见颜玉了。 还未成婚,就勾着未婚夫婿夜夜翻墙相见,颜玉难道是狐狸精转世不成? 玄越要是知道母妃心中想法,估计连肠子都要悔青了。他就不应该不顾玉儿清誉,做出那等狂浪之举。 “母妃也盼着你们好好相处,多子多孙的,自然不会扯你后腿。” “谢谢母妃。咱们这就出宫吧,天黑了。” 皇宫中的事情搞定,他心中大石落下,便想趁天黑前,去看看颜玉。 “不急,玄越,难得今儿咱们人齐,在祖母宫中用晚膳吧!” 皇祖母开了金口,他从来不拒绝,今日当然也不除外。 皇帝也高兴,难得团圆,端了佳酿与玄越痛饮。 玄越担心颜玉身子,心中忧虑,不知不觉便饮多了。最后只得睡在了寿康宫。 待皇帝去赴美人之约后,老王妃动了心思,对太后耳语道:“母后,不若现在,咱们给玄越房中送两位貌美通房进去?” “英娘,莫要操之过急,玄越醒后,定会大发雷霆,恐怕连你我都不会认了。” 皇太后一想到这种可能,便心中拔凉。 “英娘,咱们婆媳二人,竟是从未一同住过,今日不若你就宿在我殿中如何?” 说罢,不等老王妃拒绝,便安排了下去,还派太监去玄越房中看着他。 太后不赞同,老王妃无法,今日这样好的机会只能放过了。不过,以后日子还长着呢,她总能再找到机会的。她敛下心中想法,扶着太后去休憩。 太后是千年的老狐狸,哪里不清楚英娘的谋划,只暗暗想着,得再派一个暗卫去玄越身边才好,英娘这样咄咄逼人,就不怕失了唯一儿子的心? 玄越悠悠然醒来,却头痛欲裂,可涌入脑中第一个的想法便是:玉儿今日可以解毒了。 搞定宫中各位贵人,他心绪稍微安定。他畅想着,接下来只要好好为玉儿调理,二人成婚后,他再勤快一些,玉儿定能早早为他诞下孩子。 他翻身下床,洗漱后便去太医局,等几位太医一同去县主府。 民间郎中束手无策,已尽数散去。 白府众人在县主府住下,已是在候着太医们。 他们只知道颜玉中毒,不知中毒的后遗症。可即使如此,两位舅母与白真都哭肿了眼睛。连两位舅父,都红了眼眶。 见到玄越过来,白铭忙向前作揖:“殿下,如何,太医能解毒了吗?” “白兄,太医们就是来解毒的,不过,玉儿要受苦了!” “如何说?” “要放血…” 白府众人均震惊得站了起来。 “殿下,这…玉儿如何能承受得起。”白大老爷道。 曾医正道:“白大老爷,此乃唯一能救治颜县主的方子。将十指毒血放干,再辅以珍稀药物清毒。三日后,毒血尽散,便可以开始为县主调理身子了。” 玄越道:“大舅父,二舅父,这已是整个太医院会诊得出的法子。否则,此毒无法可解。” “本王也不想玉儿受此罪过,可若不如此,时日越久,玉儿所中之毒,恐怕就解不了了。” 玄越心中哀恸,若非如此,他如何舍得,他的小姑娘去受此罪。 “老爷,咱们都听殿下的,几位太医快请进吧。莫要错失了救治的时辰。”白大舅母道。 希望老天爷开眼,他们与玉儿才团聚不久,可万万承受不起再失去她的痛苦。 第一百二十七章 放血 曾太医道:“殿下,老臣等需要为县主放血,场面恐引起不适,还请您及众位都在外等候。” “本王要陪在玉儿身边,大舅父,尔等在外等候吧。” “好,殿下,若有事,吩咐一声。” “殿下,您也别进去…” “不,这种时候,本王定要陪在玉儿身边。” 陈太医出来禀报道:“殿下,医正大人,臣已为县主服用麻沸散,可以施行放血了。” “县主.会有痛感吗?” 玄越心痛难忍,他不想玉儿受苦,却是无能为力。只强制压下心痛,主持大局。 “放血时,县主犹如喝醉,痛感及其轻微,可麻沸散效用褪去之后,县主的十指恐巨痛难忍,臣等可为县主吃药止痛,但县主,到底还是要吃些苦头的。”钟太医如实禀报道。 寝室内,颜玉静静地躺在床榻上,她对外界的一切毫无知觉。 她蓬松的黑发,白皙的脸蛋,纤长黑亮的睫毛,微微翘起唇角,脸蛋上还有薄薄一层红晕,颜玉的一切,在玄越看来,那样美好。 玄越与曾医正站在一旁,看着钟太医与陈太医,为颜玉十指放血,才扎破一个手指,玄越就已心疼不已。他无法直视这一切,走到颜玉身边,只静静地盯着她的脸看。 时间静静的流逝,颜玉的脸慢慢褪去红晕,变得惨白。 “你们放完血了吗?玉儿是否真的没事?她看起来如此苍白。” “殿下,您放心吧!县主的血已由凝黑色变成了红色,县主受得住的,过几日便能好起来。” 又过了不知多久,陈太医拔高了音量道:“殿下,好了!” 玄越回身看颜玉的手,每一个手指都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她纤弱的小手惨白,包扎成那样,实在是可怜。 玄越,说不出话来。 曾医正道:“殿下,老臣向您保证,县主已转危为安。以后只需好好调理即可,臣等下去为县主开方熬药。日后,,臣等三人会轮流来为县主探脉。” 几人悄悄地退了下去,心中都在嘀咕:没想到纨绔如恭王殿下,竟然如此深情,唉,可惜了一对鸳鸯,恐怕好日子不多了。 见几位太医出来,白大老爷连忙上前问道:“曾太医,请问玉儿情况如何?” 在外,太医们是不能流露出任何担忧之色的。 曾医正勉强牵起笑容答道:“白老爷,您放心。县主已转危为安,后续只需好好疗养便可。” “好好好,实在太感激您还有两位太医,草民给您作揖了。” “不敢当,我们这就去开方子,你们安排熬药吧。县主还有一个时辰,便能醒来。” 娴嬷嬷一脸憔悴,身子摇摇欲坠,揽月让她歇着,亲自带着太医们下去了。 寝室内,只剩下玄越与颜玉二人,玄越再也难忍悲伤,泪如雨下。 玉儿,我绝不会放过那个伤害你的人。 此生,也绝不会负你,你要好起来。 我只要你好好的就满足了,什么子嗣,我根本就不稀罕。 不管是谁阻止我们在一起。我都将与他势不两立。 此生有你,何需他人。 没人敢进来打扰,玄越便静静地陪着颜玉,时不时俯身琢吻她的唇,直到她的唇有些微粉色才罢手。 “玄越…” “玉儿,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 “玄越,没力气,饿!” “来人啊,玉儿醒了,端粥拿药来!” 众人蜂拥而至,有奉药的,有奉粥的,白府众人进来查看颜玉的状况,周先生,邓叔等人也担忧地跟了进来。 “玉儿,先喝些粥再把药用了,很快就能好的。” “嗯!嬷嬷你怎么如此憔悴,揽月,快带嬷嬷回去歇着。” “唉!嬷嬷见着你醒了,也就放心了。你莫要牵挂着我,好好调理,好起来,就能披上嫁衣,嫁为人妇了。” “嗯!” 单清慢慢地喂颜玉喝了一碗粥,又喂她喝药,颜玉苦得直打哆嗦,玄越忙喂她吃蜜饯。 颜玉实在太虚弱,光是喝粥吃药已用光所有力气。众人离去只留下揽月陪着。 “大舅母,今日我可否在府上留宿?” “这…可以。单清,你去为殿下收拾一个厢房出来吧!” “是。” 没过一会儿,小顺子回来了。 “殿下,咱们已抓到了胡氏的丈夫吴牟,正在外候着,您可得空见一见?” “把那畜牲带上来。” 吴牟个子矮小,一身肮脏的衣衫,说是乞丐也不为过,两眼无神,竟然是毫无人性的样子。 “说!你为何要害县主?”小顺子狠狠踢了他一脚。 那人终于回过神来,哆哆嗦嗦回答道:“县主是谁?我不知道啊!我只是按照吩咐,让胡氏把花袭散下在她主子的衣衫上,她主子是县主吗?” 小顺子听了火大,出了这么大的事,这人竟然浑浑噩噩的不知所谓,又是一脚踢去,那人向前扑去。 每踢一脚,在场众人都觉得心中畅快,恨不得亲自动手才好。 “说,是谁指使你的?” “呵呵,这我知道,是一位貌美的姑娘,那姑娘身段可…” 小顺子哪里能容下他胡言乱语?又是兜头一拳,打得他一个趔趄。 嘶,手好疼。 “说说那姑娘长什么样?” “唉,我这就说,您别打了,我受不了了。” “那姑娘眼睛细长,小圆脸,眉毛中间有一颗痦子…” “这…难道是追月?”揽月听到声音,出来问道。 又说:“是了,追月那小贱人最恨姑娘,一定是她!” “殿下,您可一定要为姑娘做主啊!追月她不得好死,害得姑娘如此凄惨。” “小顺子,带上这个畜牲去抓追月。” “是,奴才这就去。” 夜晚,玄越一人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夜不能寐。 “林涧,找到追月后,将吴牟双手砍了,舌头也拔了,本王要他生不如死。”玄越淡淡道。 “是,殿下。追月已出了城,属下已派人去追,定然不会让她桃之夭夭的。” 说完,又消失不见了。 “小卓子,去看看周子瑾睡了没有,本王想与他对弈。” “奴才刚才见着周先生屋子,灯火亮着呢,奴才这就找他去。” 殿下想对弈,周先生就算睡下了,不还是得爬起来陪着? 要不要给林涧安排个cp?由你来定哦,欢迎留言。 第一百二十八章 追月之死 玄越与周子瑾坐在两对面,中间桌案上摆着玉石围棋,明亮的烛火下,玉石光芒黯然幽深。 玄越却迟迟不动棋子,子瑾也端坐着,只等他开口,二人都无心对弈。 “子瑾,本王很羡慕你,能时时陪在玉儿身边。” 小民也很羡慕你,能做她的夫婿。可这话,子瑾却是如何也开不了口的。 “花朝节後,您就能常伴姑娘左右了。” “你不明白,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他对母妃还是很了解的,虽然这些年吃斋念佛,可她却是个十分固执之人。她认定了一件事,必定是会付诸行动的。他和玉儿,以后恐怕不会少了波折。 “殿下不说,草民自然不清楚。” “子瑾.本王听闻,你以后会回扬州,重振祥云山庄?” “是,殿下,草民还想着重振周家!” “那么,你会离开京城,离开玉儿?” “殿下,草民只是去扬州,如果姑娘需要,我会一直是她的大管事。” “你对她倒是忠心。既如此,本王.我有一事,想拜托周先生。” “不知殿下所谓何事?” “如有一日,若玉儿想离开京城,你可否引着她去扬州?那里是你的故乡;刘熙,就是流仙郡王也在那里主政,她在那里会更安全。” “什么?殿下,您这是要放弃姑娘?” “不,我向你保证,我至死都不会放弃她。可我担心,玉儿会放弃我。若真有那一日,我希望你能随她离开京城,保护她。而我,也会至死追随。” “殿下,到底发生何事。” 周子瑾难得皱起了眉头,姑娘已解毒,二人就要成亲,以后只会相亲相爱,如何会劳燕分飞? “子瑾,你是她身边最能干之人。此事,我只能嘱托于你。” “殿下?” “你放心,这是最坏的情况。若无意外,我与玉儿只会恩爱百年,永不分离。” 面对周子瑾的疑虑,他却是不能将那个秘密宣之于口的。多一个人知道,他与玉儿便多一份不安定的因素。 “若如此,如若有那天,姑娘真能用得上我,我必定会誓死护住她的。” “好。” 玄越执起一颗棋子,略一摸索,还是无心情对弈,又扔回了棋篓。 只道:“子瑾,咱们今日所言,宣之我口,只入你耳,我希望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那是自然。” “天色已晚,子瑾先去休息吧。玉儿身子不好,万事请您多思虑,山庄开业,玉儿恐怕也去不了了。” “我明白。那草民先行告退。” 外院议事厅里,追月蓬头垢面,眼角淤青,嘴角留着血丝,正佝偻着身子,跪在玄越面前。娴嬷嬷看见她,忍不住上前扇了她一耳光。 “追月,你如何敢?姑娘那样优待你?” “嬷嬷,这一巴掌你早就想打了吧。姑娘优待我,从何提起?她不过是挖了坑,害我被赶出国公府罢了。她一朝得势,便容不下我,她害得我好惨,她该死,死有余辜!” “你,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我今日如此之惨,难道不是你们害的?我来报仇,何错之有?我没错,错的是你们,是那个卑贱的庶女” 小顺子再也听不下去,一脚踹在追月心窝上,追月跌倒,又爬起来,疯疯癫癫道:“哈哈哈哈,颜玉也有今天,这就是她容不下我的下场。知道吗?你们让她来求我,我或许还能有解药呢!” “哦?”玄越沉稳的声音传来,却对小顺子道:“撬开她的嘴,让她招出幕后指使之人,也问清楚,是不是真的有解药。” “哈哈哈!恭王殿下,你的眼光何其差,竟然要娶那贱人为妻。你知道她心肠多毒吗?我被她赶出国公府,又被哥哥买去窑子里,她竟然到处装圣女,她就是个渣渣,她算个屁” “她再嘴毒,你便割了她的舌头” “哈哈哈,不用你们帮忙,我自己来” “不好,殿下,她要自杀”单清忙上前掰开追月的嘴,可她已咬了后槽牙的毒药,顷刻间便七窍流血而死,一股恶臭迅速蔓延整个议事厅。 “大家快捂住口鼻”单清忙吩咐道,丢下追月,就去开启门窗。众人反应过来,也捂住口鼻,帮着敞开门窗,然后一齐离开此处。 到了院子空旷之处,单清忙禀报道:“殿下,这个追月背后之人,可不简单。那毒药名为秘药,与花袭散都出自光国真人之手。” 她顿了顿又说道:“殿下,咱们得找个山野无人之处,烧了追月的尸体。此毒光是闻到味儿,都能中毒,三日内解不了毒,一样七窍流血而死。” 玄越实在是气恼,没想到卑贱如追月,竟然还藏有如此歹毒的后招。 然而人都死了,线索却断了,如何查找幕后之人? 单清着人带追月的尸体去郊外,还千叮咛万嘱咐道:“万不可污染了水源,去山里找个空旷的地方烧,尔等万不可站在下风处。” 娴嬷嬷道:“单清,今日多亏有你,否则,咱们一屋子的人都被她毁了。” “嬷嬷,不用客气。” “我记得追月的娘亲十分心疼她,她如何沦落到去窑子的地步?” “嬷嬷,小人查到的情况是这样的。”小顺子赶紧回复。 追月被赶出国公府后,未找到下家,刘嬷嬷舍不得她吃苦,想为她谋一门好亲事嫁了。 是以,追月日日在家游手好闲,又不做活。她的哥哥便总看不顺眼,筹谋着卖了,赚点赌资,可有刘嬷嬷护着,他一直未能得手。 然而,颜芙刺杀颜玉一事后,刘嬷嬷未留只言片语,消失了,此后再未出现过。 追月便被她哥哥趁着天黑卖去了窑子里。追月在窑子里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不找哥哥报仇,竟然盘算着报复颜玉。 “刘嬷嬷再也未出现?”娴嬷嬷咬牙切齿问道。 “嬷嬷,小人从那小子口中撬出话来了。刘嬷嬷有写信回来,说是陪着颜芙逃命去了,还让他善待妹妹。” 玄越道:“哦,去好好审问那小子,玉儿中毒难道是颜芙所为?另外,派人出去追查颜芙,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追月over,可惜了这么好听的名字。 第一百二十九章 琳琅与刘沐 第二日,颜玉悠悠醒来,觉得全身都轻快了。她看一眼包裹严实的手指,欣喜地起身,披上厚厚的大氅,推开房门,门外扑进来一股冷冽的寒气,她冷得一哆嗦,却是绽放了笑意,看来好得差不多了。 “姑娘,您怎么自己起来了?” “嬷嬷、揽月,你们快看,我好了。” 二人却不敢认同,一左一右扶着她回床榻坐下。 昨日那一盆盆端出去的血水,至今仍不敢忘。姑娘此次遭逢大难,可这身子怕是需调理许久才成。希望恭王府没有盼着她早生贵子,不然怕是要失望了。 二人心中各种情绪翻飞,却不敢表露半分,生怕姑娘起疑。 “姑娘,太医说了,这几日,您还是得卧床休息,万不可仗着年轻,不注意休养。” “嬷嬷、揽月,让你们忧心了。我这不是好了吗?以后我定然遵照医嘱,身子自然好得快。” “姑娘,还会头晕呕吐吗?” “没了呢,嬷嬷,我饿了。” “哎,一早给您煨着燕窝粥,这会儿可以喝了,您慢着点。” 颜玉却接过碗,笑眯眯地喝起来。这粥软糯香滑,养胃滋补,最适合她。 待问清她中毒始末后,颜玉停下了调羹,将碗递给揽月,靠在高枕上沉思。 又过了须臾,她说道:“嬷嬷,就按照胡氏的意思,将妞妞养在女婴堂吧。她为了我偿命,恐怕下毒时,也是放少了药量的。主仆一场,总不好看着她的孩子无依无靠。” “姑娘好心肠,咱们自然会善待妞妞的,您放心吧。” “嬷嬷,揽月,此处只有你二人,我不妨敞开了心怀同你们讲。殿下怀疑幕后真凶是颜芙,可我.我却是怀疑琳琅公主的。” “那,那要告诉殿下呀” “不,玄越与琳琅自小都在太后膝下长大,情同亲兄妹。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我不想玄越伤心。嬷嬷,您私下去找邓叔,让他安排人手去盯着公主府,注意,莫要泄露了行踪,公主心狠手辣,一旦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 “好,就算是公主,咱们也决不能放过他。” “揽月,还有几日,你就要成婚了,莫要再记挂着我,好好准备出嫁,一切都备妥当了吗?” “姑娘,奴婢我不想嫁了,只想陪着您。” “傻姑娘,我可做不了你夫婿。” “姑娘就知道打趣我。” 几人笑做一团。 颜玉到底是失了太多血,实在是虚弱,没过多久,便累了。 二人为她掖好锦被,轻轻关上了门出去。 玄越知道她睡了,便预备回府去,晌午后再来看她。 他慢慢往恭王府走去,看着近在咫尺的恭王府,却是望而止步。这世间,他最重要的人就是母妃与颜玉,从前看着她二人和睦相处,情同母女,他不知道有多欣慰。 那些狐朋狗友家中的肮脏事,绝对不会发生在他身上。他如此坚定地想。 可如今呢,他不敢想了。母妃不至于会虐待玉儿,可.其他的,他不敢深想。 “殿下,您回来了。”嬷嬷上前迎他,又说:“娘娘正在挑新媳妇礼呢。” 玄越扬起笑意:“母妃,孩儿同您一起选。” “也是,你更了解玉儿,知道她的喜好,你快来帮母妃选选。玉儿怎么样了?” “玉儿已解毒,明日毒素便尽可褪去。已无大碍了。” “她身子可还虚弱,你晚些去看她时,多带些滋补之物去,还有燕窝,这东西最是养人。” 老王妃满脸慈爱,话语间都是对颜玉的关心。 “谢谢母妃,待玉儿好了.” “待玉儿好了,差不多花朝节了吧,你们便可成亲了。”老王妃低头抚摸一柄碧绿的玉如意,又说:“明日,玉儿可方便见客了?明日晌午,母妃去看看她如何?” “自然是好,母妃,您能去看玉儿,她定然能好得更快!” 二人母慈子孝,老王妃笑得开怀:“就你嘴贫,母妃又不是大罗神仙,如何能让玉儿好得更快。” 公主府里,刘沐与琳琅公主均身着白色里衣,二人里衣大敞着,公主散着黑发躺在刘沐膝上,二人间浓情蜜意化不开,刘沐更是时不时低头轻吻公主。 “颜玉那贱人竟又逃过一劫,真是命大。”琳琅把玩着刘沐的黑发,不满道。 “公主,咱们还有后招,她总是逃不过您的手掌心的。” “一想到她与皇兄你侬我侬,我就不甘,即使就要成婚,刘熙也还是惦记着她。” “公主,谁让您不开心,小人定然都不会放过他们。小人眼中只有您,深深的爱慕着您,您金尊玉贵,岂是那些卑贱之人可比拟的。” 琳琅公主看着刘沐的脸庞,痴痴问道:“你只爱慕我?” “自然是,公主心中,可有小人?”他问得战战兢兢,可他这样求爱的语气,令她芳心大悦。 “刘沐,本公主心中自然有你,你令我这样欢愉.” “公主,您放心,小人定然一辈子陪着您,令您每日都这般快活。” 二人说着说着,唇舌又纠缠到了一处。 琳琅公主如今日日与刘沐痴缠在一处,连奶嬷嬷都置之不理了。 奶嬷嬷日日醉生梦死,她厌恶她,不过,她到底奶大了自己,公主还是会养着她,至于其他的,也就没有了。 奶嬷嬷如今不敢靠近公主,每日缩头缩尾,就怕惹了公主不快。 清如也不想在公主面前碍眼,自请去书房当值,公主觉得她有眼色,欣然应允。 不过,公主府的书房如同虚设,公主每日沉沦于床笫之间,从不光临,清如在这儿,反而过上了清净的日子。 公主如此放浪形骸,民间都在津津乐道,宫中如何会不知情? 除了初一十五,从不踏入坤宁宫的皇帝,此刻正坐在皇后的塌边。 眼前的女人已行同枯槁,灯枯油尽。他二人在一处,竟然形同两代人。 每次见到她,皇帝都于心不忍,不敢靠近。 是他对不起她。 他也对不起琳琅,让她自小无母亲教导,活成了如今这般样子。 可他做为她的父皇,却是不能看着她沉沦。 是时候,为琳琅指一门亲事了。 第一百三十章 医女单夏 “皇后,你身子可好些。” 皇帝不忍看她枯败的脸,只略略扫过,便移开了视线。 “陛下,臣妾的身子也就这样了。您今日前来,可是有事要说?” 皇后身处后宫,又不理事,加之身子不好,也没有人来叨扰她。所以琳琅圈养面首之事,她却是毫不知情的。 皇帝自然也不会告诉她,只轻轻道:“朕来看看你,你要保重身体,琳琅尚未成婚,待她成婚,一切事宜,还需由你来操持。” “多谢陛下一番好意,臣妾却是做不到了。届时,还要请您和太后,多看顾着琳琅些。” 皇帝也不强求,那般说,也不过是场面话而已。 “对于琳琅的夫婿,皇后可有什么要求?” 琳琅公主乃皇家贵人,不管下降到何许人家,都会被供起来。 皇帝这般问,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是好,琳琅如今这般行事,若是嫁到大臣家,倒是结了怨。 而小臣家,恐怕琳琅又看不上,至于刘熙,更不用指望了。 “陛下,臣妾听闻琳琅心悦流仙郡王?” “刘熙自请去了扬州,朕不想琳琅远嫁,刘熙倒不是个好选择。” 皇后深深地看进皇帝的眼中,琳琅痴恋刘熙,若是可以,皇帝定然会成全琳琅的,到底发生了何事? “陛下,请恕臣妾多嘴。臣妾亏欠琳琅良多,于她婚事一事上,臣妾只想她一辈子开开心心即可,别无他求。” 琳琅如今倒是开心,可她养着几个面首呢。 皇帝自觉颜面无光,不忍斥责她,但为了琳琅好,为她后半生考虑,这招驸马之事,是剑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既如此,朕命京城六品以上官员,均上报家中嫡子,以供琳琅自行选择,你觉得可行?” “自然好,陛下为琳琅考虑的十分周全。” “那你好好歇着,朕这就去安排此事。你身子不好,琳琅的婚期,朕想安排在三四月。” 这样,皇后也许还能看着琳琅风光大嫁,皇后自然也明白皇帝的意思。 待皇帝走后,皇后却颤颤巍巍地坐了起来,身边的嬷嬷赶忙上前扶住她。 “嬷嬷,你去探听一番,琳琅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陛下如何这般着急,要把她嫁出去?” 那嬷嬷心里却是门儿清,可她哪里敢告诉皇后?皇后听了,恐怕立刻就要驾鹤西去。 “是,皇后,您莫着急,奴婢这就招人去打听。” 玄越推门进来时,颜玉已起身。她正一个人绕着屋子踱步,玄越忙箭步上来,紧紧将她拥在怀里。 才短短几日,颜玉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肉都没了,他将她拥在怀里,犹如拥住了易碎的珍宝。 “玉儿…” “玄越…” 不需要更多言语,他们都感觉到了对方的爱意,玄越松开颜玉,深深地望着她消瘦的脸,她大大的杏眼占了半张脸。 玄越缓缓低头吻她的唇,颜玉却快手快脚地捂住了。 “玄越,我刚才喝完药,口中还苦着呢。” 玄越刮一刮她的鼻头,说道:“那我就不亲你了,不过不是怕你口苦,是怕把你的药吃了。” 玄越半扶着颜玉,二人慢慢走。 “玉儿,你的手还痛吗?” “只有轻微的感觉,我听说是药可以止疼。” “你受苦了,玉儿。” “不苦,有你在,我心里甜滋滋的。我就知道你会救我的。” “可惜还未帮你抓到凶手。追月只是摆在明面上的人,她背后指使的人,可能是颜芙,又或许,颜芙也只是迷魂阵。” “玄越,你莫要给自己压力。经此一事之后,我自己也会提高警惕的。咱慢慢查,必定不会放过那幕后之人。” “嗯。以前是我未为你考虑周全,我去宫里,为你要了一个医女过,来我让她来见你?” “医女?那自然是好。” 身着宫中医女服饰的单夏走了进来,她肤色稍暗,容长脸,塌鼻梁,站在人堆中并不起眼。可她笑起来,却是明媚如暖春。 “县主万安,小女单夏,拜见县主。” “免礼,你也姓单?” “是,单清是小女的妹妹,我们都是义父养大的。小女从前在恭王府,后来想习得更高深的医术,便去了女医局。” “玉儿,她和单清一块儿长大,也是可信之人,且医术高明,你可放心使用。” “是,县主您可信任我,殿下将我送与你,我便是您的人。我会与单清一样,效忠于您的。” “有你在我身边,我便更安心了。玄越,难道说,单清也是你送给我的?” “傻瓜,自然是。” 是啊!颜玉也觉得自己好傻,这么明显的事,她怎么从未怀疑过呢? 那个时候她对玄越有误会,还以为他践踏她的尊严,可原来呀,她重生没多久,玄越已经在暗暗护着她了。 “单夏,来为县主探脉吧!” 单夏请颜玉躺下,摸着颜玉右手脉象,仔细探听。 “县主,您的脉象较为薄弱,还是太虚了,毒素确实快清了。明日待钟太医请脉后,小女会仔细向他请教。一定将您的身子调理得好好的。” “多谢你,单夏。你便与单清一样,唤我姑娘吧。” “好的,姑娘。” 说完,她便退下去安置了。 单清领着她下去,姐妹俩许久未见,又都是爽朗之人,走出去老远,还能听见二人的笑声。 玄越拉着颜玉的手,轻笑道:“单夏先唤你县主,如今改了姑娘,下个月,又得唤你为王妃了。” “那,她便不唤我为王妃好了,我还是姑娘。” “那可不行,我可恨不得,你现在就是我的王妃。我玄越的,恭王妃。” “玄越…” 不等她说完,玄越铺天盖地般吻过来。 只有与她肌肤相亲,才能缓解他的恐惧,那失去她的恐惧,他再也不想经历了。 颜玉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慢慢变软,看着靠得那样近的俊颜,感受到他的呼吸,她轻轻环上他的劲腰。闭上双眼,加深了这个充满爱怜的亲吻。 缠绵绵软的亲吻,二人都沉沦其中,玄越身体逐渐绷紧,才慢慢放开颜玉。 颜玉睁开迷茫的大眼,看着眼前狼狈的玄越,噗嗤一声笑了。 第131章 选婿 翌日,钟太医前来为颜玉诊脉。他一边诊脉,一边捋着胡须直点头。 表演得这么卖力,实在是太难为他了。 他判断毒素已尽数散去,一边收拾自己的箱笼,一边对颜玉嘱托道:“颜县主,你日常多吃些补血药膳,三个月内人参可每三日吃一次,燕窝温补,可日日食用。不可着凉,不可贪凉,寒凉之物少用,平日里多走动,能强身健体。您的身子已大好,放心吧。” “多谢钟太医。” 娴嬷嬷忙递上大红封,钟太医略一推拒,便收了下来。又嘱咐县主若有不适,定要再去寻他,他也会常来复诊。 离去前,他却是不经意间怜悯地看了一眼颜玉:这和小孙女一般年纪的小姑娘,当真是命苦。 看着老太医远去的背影,颜玉却心中泛起嘀咕:难道我根本就没好?是玄越,他让太医瞒着我什么? 颜玉心中存疑,却只字不提。 单夏领着几个小丫鬟在府中上下四处查看,检查胡氏做的衣衫、库房布匹。 闲着也是闲着,颜玉也跟着几个小丫鬟同单夏学药材鉴别,还像模像样拿出《皇帝内经》出来啃。 老王妃与玄越来时,颜玉正看得废寝忘食。一个姿势保持得久了,站起来行礼时,便有些不适,不由自主抿了一下嘴角。 “玉儿,你这是这么了?可是还有不适?” “娘娘,您来了,玉儿就好了。你快请坐。” 颜玉忙上前扶老王妃,她却不着痕迹地避开。 “你呀,自己还病着,何须来扶我。你快去坐下吧。” 说着,扶着玄越的手坐在了主位上。 老王妃仔细端详颜玉,这个小姑娘在自己屋子里,便不注意形象,珠花歪了,脸上未施脂粉,还穿一套月华色的褙子,尽管显得俏丽迷人,却也太素净了,更显得脸色苍白。 “玉儿,本宫带了许多滋补之物过来。你要多食用些。” “是,娘娘。” “玉儿,今日钟太医怎么说?”玄越原本准备早些过来看着,可为了等母妃,倒是耽误了。 “钟太医说我恢复得很好,注意调理即可。” “毒素都清了?” “嗯,我好着呢,放心吧。” 几人聊几句,老王妃又看着颜玉包裹严实的手指,问:“就是割了手指放血的?手可还痛。” “只有轻微痛意.” “玄越,这可是会留疤的。” 王妃身体有疤,皇室可是可以拒婚的。不过,这当口,她可不会如此直言。 “你去御药房问问,母妃听闻有一妙方,可祛疤。” “还是母妃思虑周到,孩儿晚些时候便去看看。” 在玄越看来,老王妃态度一如往常,他稍稍心安,母妃若是能一直如此便好。 男人啊,呵呵!哪里能看穿老王妃心中百转千回的心思。 几人热热闹闹地吃锅子,颜玉面前是熬了几个时辰的大骨汤,略放一些盐,便也很美味。将各种圆圆的丸子放下去,颜玉吃得十分开怀。 老王妃笑眯眯地看着,其实,若不是玉儿不能生育,她何尝不想做一个好婆婆。玉儿这样能吃,要生几个小萝卜头,何其简单,可是一切都不回不到从前了。 她这几日已想好对策:在玄越面前,她绝对不可以露出半分不妥当。母慈子孝才好。只要他们二人成婚三个月内,颜玉能怀孕,她便真心对颜玉,否则,一切免谈! 膳毕,玄越扶着老王妃回恭王府。 之后,玄越又马不停蹄地往宫里去讨祛疤药。 恭王殿下讨药,御药房上下荣幸备至,巴不得他将所有药都搬走。 玄越也就顺势拿了几瓶养颜美肤的方子。他想,颜玉不是还有个胭脂铺吗?刚好能用上。 也就是靠着这几个方子,颜氏胭脂铺,在未来的许多年里,牢牢霸占着京城第一的名号。 他原本准备直接去县主府,想了想,又特意去了一趟御书房。 御书房里,皇帝难得支支吾吾地说话:“琳琅,你看,这些都是京城世家及大臣家中的子弟,你选一选,有看中的,直接告诉父皇,父皇为你指婚!” “父皇,可以选几个?” 琳琅如今豁出去了,她已有四位面首,在扮演骄矜的公主就不合适。 况且父皇一向宠她,不管她做什么,父皇都是偏向她的。 “噗!”皇帝一口热茶喷了出来。 “你,别胡闹,这是给你选驸马,驸马只能选一个。” “父皇,这些人没意思…” 玄越听了,都替皇伯父觉得没脸。皇妹,你这是完全不顾脸面了? “皇伯父,琳琅,你们在选什么呢?我也来看看。” 他凑向前一看,往日里堆积如山的奏折,被清空了,御案上放着厚厚一摞画像,随便一翻,京城各色俊美男儿均在此处。 皇帝脸上不自在,他选妃,后宫佳丽三千,公主置了面首还选婿,同他一般行事,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 “琳琅,选中了谁?” “皇兄,这些人还没有刘沐刘熙好看,实在是入不了眼。” 玄越从中迅速翻出几张来,不等琳琅过目,直接撕了。 “皇伯父,琳琅,这几位都是国之栋梁,以后要效忠朝廷的,你们就别选了。再看看别的?” “皇兄,是我选婿,不是你选,你怎么就直接撕了,我还没看完呢。” “他们都没有刘熙俊朗,你肯定看不上,哥哥给你打包票。” “皇兄,那你帮我选吧。都差不多.” “琳琅,这我就不可代劳了,我在此歇歇,你和皇伯父慢慢选。” 说完,坐下来,命侍茶来奉茶,又上点心,明摆着要在此处等出个结果。 在自己父皇面前,琳琅还不知羞。反正父皇对她,总是毫无底线地宠溺。 可三皇兄就不一样了,从来不惯着她。虽然他也是个纨绔,可这人特别有底线。 这是不想自己霍霍了他的朋友? 琳琅进退两难,只能闭眼随便抽出一张,睁眼看看,嗯,面目清秀,还算赏心悦目。 “父皇,就他吧!” “那”不等皇上表态,玄越抽过去一看,迅速撕了。 “这个不行,这是刘业的表弟,是独子,不懂得体贴姑娘。” 皇帝一听,可不是嘛,这结亲,可千万不能影响了他与镇国公的君臣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