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僧法海砍穿聊斋》 第一章 金山寺 “金山寺就交给你了,不要让为师失望。” 刚刚睁开眼,法海就看到一个肥头大耳的光头和尚一脸郑重地拍着自己的肩膀,然后头也不回朝着山下大步走去,仿佛赶着去投胎一般。 法海傻傻的站在寺门口, 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脑子里木木的,只记得前几分钟还在参加公司那无聊的团建,看到路边有一个荒废的寺庙,就鬼使神差的走了进去。 看到只剩下一个脑袋的落寞佛像,想到了同样无亲无朋孤零零的自己,不由得双手合十拜了一拜。 没想到睁开眼睛就到了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法海有些无力的扶着额头, 踉跄着走出了寺庙。 寺外是一块长满了杂乱野草的坪地,满目破败荒凉,只有一条踩出来的泥泞小径,看得出来香火并不旺。 坪地的边缘长着几棵老桃树,金色的阳光穿过烂漫的桃花,亲吻着法海的脸庞。 他背靠着桃树,眺望着远方的湖泊,一段段零碎的记忆,伴随着吹来的湖风,出现在脑海里。 西湖……钱塘县……余杭郡……静海节度使……大乾上元五十一年…… 乾庭势弱,令不出长安京。饥荒瘟疫,诸侯并起,民不聊生,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法海整理了前身的记忆,很快明白,自己是穿越了。 这里与他曾经生活的和平蓝星不同。 混乱,动荡, 人死魂不消,妖鬼横行。 前身也叫法海。 是一个寒门子弟,一年前父母被一只飞头鬼害死,家产也被村霸霸占,无奈只得流浪乞讨求活。 幸运的遇到了游方僧人福信,用一手大力牛魔功轻松收服了渴望获得力量复仇的法海,便一直鞍前马后为福信效劳。 师徒二人把一座无名的废弃神庙整修了一下,取名金山寺,总算有了个落脚地。 金山寺? 法海? 自己是蜀汉翼侯法正的后代,姓法名海,竟然成了金山寺的法海? 法海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有些哭笑不得。 前世看白蛇传的时候,可没少骂老秃驴多管闲事,没想到,自己居然成了少年时的法海。 他当然不想成为电视上那个古板固执的老和尚,青灯古佛,孤老一生。 上天既然让自己来到这个有趣的世界,那自然要活得精彩。 法海揉揉太阳穴,想再细细浏览一下前身的记忆,却发现自己的识海,被一颗慈悲而冷漠的佛头塞得满满当当。 他意念一动,佛头竟然出现在自己的手里。 原本只是顽石雕刻而成的凡物,现在在他眼里,却满是神秘的气息。 这是哪尊佛的雕像呢? 法海仔细地回忆荒庙上的牌匾。 “无量光佛?”他轻轻呢喃。 佛头忽然放出柔和的金光,光芒交织穿插,慢慢地没入印堂穴,一块金色的面板在识海里若隐若现。 姓名:法海 道行:一年 金轮大法一重(升级条件:六十两黄金,一条魂魄) 神通:灵眼(寻宝,阴阳眼) 魂魄?看来要去钱塘县周边看看了。 现在兵荒马乱,北方来的逃民很多,这些饥民成分复杂,为了一口吃的什么都敢干,县里根本不敢放他们进去,所以一直在县城边缘徘徊。 落单的,或者饿得不能动弹的流民周围,时刻都有冒着绿光的眼睛在虎视眈眈。每天都有流民死去,却看不到尸体。 与此同时,恶鬼索命的传闻也比比皆是。 恶鬼暂时没法对付,但是为刚死的人超度亡魂是金山寺的传统业务之一,自己还是能够办到的。 说干就干,男儿行事绝不拖延。 法海收起佛头,回到了金山寺里。 福信做迷信收入不菲,这次出门也没看到带多少,肯定还藏在寺里。 “般若诸佛,般若巴嘛空,灵眼,显法!” 法海念头一动,无师自通地念出一段咒语,眉心冒出金光。 木头佛像后面金钱的光芒在闪动,在寺庙的地底下,似乎还隐隐有七彩的宝光在闪烁。 但是埋藏得太深了,没有大量人力是无法挖掘出来的。 想起来了,佛像后面的钱财是福信留给自己的,够自己大鱼大肉吃喝几年了。 大乾的佛门可没有不许吃肉成亲的戒律。 坐吃山空可不是法海的风格,再说,没有实力,如何能在这乱世护住金山寺? 一不做,二不休。 法海把福信的私藏通通掏了出来。 总共有十几两黄金、一百多两白银、还有几吊钱和几块玉璧,半点也没剩下。 他找来一件废旧的僧衣摊在供桌上,把福信的血汗钱放在僧衣上,打包通通带走。 金山寺离钱塘县南关不到两刻钟。 在安平时期,钱塘县是联通余杭郡和爱郡的要道。 城门黎明而开,日落而关,有时城门关闭后,行人会被困在门外,无处过夜。 这样在城门外的路边就出现了客栈、餐馆等服务设施,时间一长,就形成了聚集的村落。 尤其是南北城关附近,富户们甚至集资修了低矮的城墙,分别称作南关城,北关城。 金山寺的业务主要也就是在四个城门之外,县城里面的大户一般是看不上和尚的。 南关城边缘黄记春卷店,饿坏了的法海正在大口吃着静海道特色食物春卷。 谈不上什么美味,但胜在量大管饱。 一阵嘈杂的吵闹在外面传来, 很快就围了一圈看客。 高大的个子让他很快就看到了路边的争端。 一个穿着绣花襦裙的小娘子,被两个膀大腰圆的净街虎堵在街边上。 这两个净街虎一个叫蛇爷,一个叫提爷,是南关水蛇帮的话事人。 小娘子身材娇小,却笨拙地举着一把硕大的红色油纸伞,紧紧地贴在墙壁上,艰难地把藕臂竖在身前,徒劳无功地抵御着贴得越来越近的街溜子。 她紧咬着樱桃小嘴, 神色间欲语还羞。 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泪珠,楚楚可怜的大眼如同一汪秋水,溢满了惊恐和无助,像一朵即将被暴风雨摧残的出水芙蓉,让人怜惜。 蛇爷一手撑着墙,一手挑着小娘子削瘦的下巴,调笑道: “小娘子,你好俊俏呀,哪个地方逃难过来的呀,让哥哥好好疼你!” 提爷从另一侧紧紧地挤着小娘子,粗糙的手指装模作样地刮着她脸上的泪珠: “这小脸真滑!啧啧!这眼泪真让哥哥心疼。只要你从了哥哥们,以后吃香喝辣,南关没人敢动你。” 法海眼神一阵闪烁,抹了抹嘴站起身来,丢了几个铜板在桌上:“不用找了!” 第二章 少年血 法海轻而易举地挤开人群,激起一阵五花八门的骂骂咧咧。 他站在两个净街虎面前,双手合十道:“无量光佛!两位施主,收手吧。” 两个话事人还没有说话,一个围观的瘦猴马仔就抓住了表现的机会: “秃驴,怎么说话的?要叫蛇爷!提爷!” 说完,就伸手狠狠推了过来。 法海稍微用力一顶,瘦猴就四脚朝天摔到在地,引起了同伴的阵阵嘲笑。 提爷转过头,醉眼朦胧地盯着法海看了一会儿,突然把手搭在他肩膀上大笑起来:“原来是金山寺的小和尚,你也动了春心了?” 这时,在地上哀嚎的瘦猴引起了提爷的注意,他脸色一变,抓着法海肩膀的手指像铁钳一样开始收紧。 法海一把攥住提爷的手腕,把他的手硬生生掰了下来。 提爷挣扎了几下,但眼前的手臂却像铁筑般纹丝不动,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变化不定。 “小和尚本事不错,今天难得有缘相遇,这个小娘子让你第一个上吧。” 蛇爷一边笑着向法海靠近,一边悄悄把手伸向腰间的刀柄。 围观的马仔收敛了笑容,掏出了随身带着的家伙围了上来。 “哎……福祸无门,唯人自招,无量光佛!” 看着人多势众的水蛇帮众,法海叹了一口气,运起金轮大法,身上金光一阵闪耀,趁着混混们眯眼的瞬间,飞快挤出了人圈。 小娘子无助的眼神像是一面冰冷的镜子,却怎么也照不出法海的慈悲心肠。 她泪眼婆娑地望了低头念佛的法海一眼,很快就被提爷粗暴地抱了起来,向着一个阴暗的小巷子走去。 蛇爷对着法海怪异地笑了一下,然后对着马仔们吹了个口哨:“我和提爷先给弟兄们探探路,你们接下来才会更好走。” 马仔们兴高采烈地怪叫着, 守在巷子的外面。 法海嘴巴嗫嚅了几下,最终却是什么也没有说。 他长叹一声,转身回到了春卷店,继续吃那还没被收走的早餐。 早餐放了很久,已经冰凉, 却凉不过人心。 远远围观的人不少都背过了身去,似乎不忍看到这一幕,有几个难民开始往城外跑。 一个扛包少年脸上露出了愤懑,把背上扛着的粮食丢到了地上,就准备冲上去。 后面的老父亲直接把粮包砸到了他身上,接着又哭又打:“我养你这么大,你既然要找死,干脆让我打死!” 水蛇帮心狠手辣,南关城不服的不是被打死就是被打走了,剩下的不是背景硬到水蛇帮忌惮,就是已经屈服于他们的淫威。 不一会儿,小娘子就扶着墙,从巷子里走了出来。 她一手举着伞,一手用手帕擦拭着嘴唇。 少年虎吼一声,挣开父亲的手臂,冲到小娘子的面前,把她护在身后:“别怕!” 他紧紧地攥着拳头,胸膛剧烈地起伏,嘴唇抿得紧紧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依然死死地盯着水蛇帮众,没有半点退缩。 “女人,怎么这么快?提爷和蛇爷呢?” 瘦猴没有像其他帮众一样,满脸意味不明的淫笑,而是忠实地执行着马屁精的角色,问起了大哥的状况。 “两位公子还在里面,一会儿就出来了,不信的话,就随小女进去看看吧。”小娘子用手帕捂着嘴,又凑到少年耳畔轻声絮语: “公子真是一身英雄气,让小女万分倾慕,我们也进去看看如何?” 少年耳朵一下涨得通红,嘴里呐呐含糊不清,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哎! 法海又叹了一口气,他感觉上辈子叹的气加起来,都没有今天这么多。 他走到小娘子面前,双手合十,说: “无量光佛!女菩萨,收手吧,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 小娘子掩着嘴唇,咯咯笑了起来:“公子可真会开玩笑,小女不是人,还是鬼不成?” 法海一把将少年拉到身边,微微挑了一下眉头,说: “你也不是鬼。 小娘子脸色阴郁起来,原本白嫩的脸庞闪过一条条青灰色,阴森的煞气从身上散发出来,却又被灼热的阳光消融。 法海拉着不明所以的少年缓缓后退:“女菩萨莫要自误,贫僧虽然道行浅薄,却也有降魔手段!” 走到小巷口的瘦猴往里面一看,两个老大成了干枯的尸体,蜷缩在墙角。脸上凝固着痛苦的扭曲,死不瞑目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吓得惊叫起来: “死人啦!死人啦!老大死啦!” 瘦猴边叫边往外跑。其他的帮众有的围住了小娘子,有的往巷子里跑去。 发现了老大凄惨死状的帮众,却没有像瘦猴一样惊慌失措。 出来混的,不管心里怎么想,表面上都会尽力表现出两个品质,狠和义。 所以瘦猴虽然能说会道,却没有多少帮众真正看得起他,故此被法海推倒,也无人为他出头。 按照江湖规矩,现在只要砍死杀害老大的妖女,就能名正言顺地继承水蛇帮。 只要是有点种的,就不会在这时候退缩。 面对着一群凶神恶煞的步步进逼,小娘子无助地步步后退,很快就退到了墙根。 她又恢复了楚楚可怜的样子,仿佛是一只纯洁的羔羊,在认命的等待宰割。 轰隆隆…… 大地剧烈地摇晃,无数紫色的触手从地底下涌出来。 水蛇帮众脸上的狞笑还未褪去,就被串了起来。 随着触手疯狂的舞动,一股股液体在触手躯干上冒出一环环凸起,飞速地往地下输送。 水蛇帮众的哀嚎和挣扎很快就平息了下来,成为了和蛇爷提爷一样干枯扭曲的尸体。 更多的触手开始从地底探出来,如同狂躁的蟒蛇,向着远处的人们卷去。 法海扛着少年, 运起金轮大法,拼命地往外面冲。 他身上如同渡上了一层黄金,在一片混乱中格外耀眼。 许多六神无主的人也不由自主跟在法海后面逃命,吸引了越来越多的触手。 一层层翻涌的紫色触手就像一层层的海浪,每撞击一次,法海身后的人潮就少了一层,很快就只剩下了寥寥数人。 第三章 长毛公子 法海把少年丢了出去,压榨着身体里的每一份气力。 可紫色的触手却如同附骨之蛆,越来越近,腥湿的气息开始拂过鼻尖。 一丈! 一尺! 一寸! 轰! 法海感觉后背如同被高速行驶的泥头车撞中,不由得凌空飞起。 噗嗤! 法海嘴里一甜,鲜血撒了一路。 他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稳住身形。 挣扎着想爬起来继续逃命,可身体却像散了架一样,聚不起半分的力气。 “咦?” 飘忽不定的声音在地下响起,带着疑问和惊讶。 张牙舞爪的触手纷纷缩回了地下,只留下一地废墟和枯尸,在无声地诉说着对生的留念,对死的恐惧。 伴随着地面的震动和起伏,一阵芬芳的檀香味在周围弥漫。 法海那颗恐慌的心竟然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前面泥土突然开始往四周翻涌,法海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往后面滚去,才躲开了被埋葬的命运。 一副雕龙画凤的巨大紫色棺材,幽灵般从土地里浮上来,悬停在离法海一丈远的斜上方。 嘎吱! 棺盖一寸一寸地缓缓移开, 檀香味也随之越来越馥郁。 一只纤纤素手出现在棺材边缘,轻轻一按,一个面容淡漠的宫装女子就站在了法海面前。 现在生死皆在他人一念之间, 这人生越来越可笑了。 法海想笑,想站起来。 如果一定要死,他想站着死。 这样的死法,会不那么像一只可怜虫。 可不管他心里如何挣扎,如何呐喊,身体却给不出一丝一毫的回应,连歪一下嘴角都无法做到。 无形的空气仿佛是一个横纲大汉,压住了他的每一寸身体。 女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法海,眼神冷冽,看不到任何情绪,仿佛是在看一块石头,一只蝼蚁。 突然,女子转过身去,面对着棺材,玉臂伸直举过头顶,推金山倒玉柱,对着棺材倒了下去。 棺材里又跃出两名宫装贵妇,三人手脚互相扣紧,组成了一道直通棺材的人梯。 一个带着头环的长发青年,从人梯上吊儿郎当地走了下来。 他穿着一件不伦不类的僧袍,绣满了繁复的描金四爪金龙和云纹。 青年尖嘴猴腮,紫色的汗毛又长又密,目光漂浮,双肩乱抖,手臂甩个不停,似乎身上的每一个部位都想从僧袍里窜出来玩耍。 这样的家伙,如果是在普通人家,恐怕一生下来就会被父母当怪物淹死。 紫毛青年饶有兴趣的看着法海, 就像是一只猴子发现了一个新奇的玩具。 “你练的金轮大法?”紫毛青年的脑袋像风中的铃铛一样左右乱晃,脖子似乎起不到固定脑袋的作用。 法海想张嘴回答, 却做不了任何动作。 紫毛猿猴仿佛想起了什么,他扭了扭脑袋,法海身上的压力瞬间消失无踪。 “是的,仙师大人!”法海挣扎着盘坐在地上。 “是谁要害你,让你修炼这过时几百年的老古董?” 青年自来熟地搭着法海的肩膀。 “是我的师尊,福信法师。”巨大的力道让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血沫飞溅而出,却半点也不敢溅到青年身上,半途就笔直落入了地下。 “福信,没听过,肯定是个没名气的野和尚。瞧瞧,这可怜的,佛门现在混得不行,你可不能死了,死一个少一个。菱香,拿一盒大还丹来。”紫毛装模作样地皱着眉头,满脸怜惜道。 接过宫装女子从棺材里取出的盒子,紫毛青年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从里面取出一颗丹药,不由分说地塞进了法海嘴里。 入口一片清凉, 一股热力从腹部升起,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法海觉得身体充满了力量,伤也好的差不多了。 “多谢仙师赐药,仙师的恩情法海铭记在心,以后必定报答。”法海一脸感激,双手合十道。 他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的伤是谁造成的。 “好!好!好!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我。本座西湘藏地寺言清,人称长毛公子,听过吗?”言清喜笑颜开,乐得全身乱抖。 他晃着一张毛脸凑到法海面前,妖异的紫色眼眸上下扫描。 “贫僧乡野之人,竟然未听闻公子大名,实在是惭愧。”法海觉得自己的僧袍就像是皇帝的新衣,没有任何作用,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一阵又一阵。 “没听过好,没听过好啊。这南疆我是来对了!终于可以摆脱唠唠叨叨的母亲大人和神经病的老木头了。” 言清越来越兴奋, 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法海不禁担心,他会从僧袍里窜出来。 “你练的那东西没用,本座拿本真正的佛门真经给你,菱香,快把公子我的最得意作品杀菩提拿来。” 言清接过菱香递过来的经书,塞到法海的怀里,说道: “这是我废了大力气研发出来的新法门,好好练,练出名堂了重重有赏。” 接着又对杀害了提爷和蛇爷的襦裙小娘子说道: “芸香,你以后就留在法海身边,好好地给他讲解这部经书。他要是不肯练,你懂的!” 芸香对着言清福了一礼道: “是!少爷!” 又一脸可怜巴巴地对着法海说道:“公子,以后芸香就是你的人了,还请怜惜。” “芸香姑娘国色天香,只有丰神俊逸的长毛公子才能配得上,怎么能跟着法海这样的凡夫俗子?” 法海急忙推辞,他可不想莫名其妙变成干尸。 “长毛公子送出的东西,从来不收回。”言清脸色不耐烦起来。 “公子的慷慨,法海没齿难忘。”法海只得强作感激。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弱者,还真是悲哀啊。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我要去最南边的日南郡,想报答了就来那里找我。”言清满意的点着头,不伦不类的一拱手,就往棺材里走去。 “仙师之恩,山高海深,法海一定苦练本领,争取早日报答。”法海拱手送别,一脸不舍,心里却暗暗松了口气。 言清慢悠悠地顺着人梯走了上去,伸了个懒腰,迈入了棺材里。 随着三个宫装女子的进入,棺材盖缓缓地盖了起来,这次棺材没有沉入地下,而是大摇大摆浮在空中。 “尘世万般苦, 西天乐无边。 今日登极乐, 勿忘念吾恩。 ……桀桀桀……” 被触手杀死的枯尸,随着棺材里的声音开始缓缓活动起来。 他们沉默不语,仿佛是朝圣的信徒,虔诚地对着远去的棺材行着五体投地大礼。 棺材向着南方飞去,慢慢消失在视野里,只留下猖狂的笑声回荡在天边…… (有读者大大说这里收侍女比较乱,其实长毛公子会送侍女,除了讲解和监督法海实验新功法杀菩提之外,还因为芸香是一个失败的试验品,他看的心烦,后文有交代的,谢谢大家的意见……) 第四章 获得神通金度身 法海跏趺而坐,脸上阴晴不定,远远的望着天边,眼中时而暗如深渊,时而凶光外露,心中思绪沸腾: 佛祖慈悲为怀,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是因为他已经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法海,你不过是一只飞蛾,一只蝼蚁,前世是一个钢铁丛林的扯线木偶,这一世是一个父母血仇都未能报的不孝子,自身尚且难保,有什么资格慈悲? 救人先救己。 没有佛法无边,谈何佛光普照? 法海站起身来,他的眼中光芒闪耀,再无任何迷茫。 “公子,你要不要紧。”云香拿着手帕,轻轻的擦拭着法海嘴角的血污。 “芸香姑娘切莫如此,称呼贫僧为法海便是。”这个姑娘来头诡异,不论是实力,还是背景,自己都无法抵御。 既然无法反抗,那就享受吧。 法海也光棍起来,心安理得的享受着美人的服侍。 “好的公子!”芸香乖巧答道。 “多谢云香姑娘,脸已经很干净了,我先去办正事。”看到芸香越擦越上瘾,法海无奈打断道。 说完,他轻念咒语,眉心金芒闪烁。 冲进一家酒楼,法海把金锭金叶全部翻了出来,装进了包袱里,碎银和铜钱撒得到处都是,他却看都不看一眼。 翻完一座酒楼, 法海毫不停留又冲进了另一座客栈…… 在灵眼的辅助下,不到一刻钟,除了那些埋得太深和太远的,几乎所有能够感应到的黄金就都姓法了。 法海抱着沉甸甸的包裹,站在巷子中央,看也不看那些扭曲的尸体,单掌竖起念起了往生咒:“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 识海里的金轮大法后面慢慢的浮现出了一个加号。意念一动,法海毫不犹豫的连续点了下去。 管他是不是老古董,金光闪耀的就是好东西。 二年道行。 三年道行。 四年道行。 …… 十年道行。 十一年道行,获得神通【金度身】:只要还有一口气,只要身上还有黄金,就能回复伤痛。 金色面板上金轮大法后面的加号消失了。 金轮大法十一重(升级条件:一千两黄金,十二条魂魄。) 筋在拉长,骨头在生长,变得更粗更大更密实,体内的血液就像小溪一样在潺潺的流动。 一股沛然巨力充盈着身体,皮肤金辉隐隐。 “好强!我觉得自己就是一架人形坦克。” 法海双臂轻轻交击,竟然发出金铁之声。 感受着法海身上越来越强的气势,芸香美目里异彩连连,这个新的公子也不是个简单人物呢。 法海睁开眼睛,在自己身边的,除了芸香,就只有自己救过的那个少年。 法海看着少年脸上的两个血红的巴掌印,问道:“谁打的你!” 少年低着头,满脸委屈:“阿爸打的,他要我和他去抢银钱,我不去!” 法海饶有兴致的问道:“大家都在抢,你怎么不抢?” “不是我的钱,我不能拿,还有,恩公救了我,我怕……”少年瞄了芸香一眼,又飞快的转移了目标。 “颗颗颗……”芸香用手捂住嘴巴,轻笑了起来。 “有趣!” 法海也不由得笑了起来。自己确实是救了他,不然他早死在芸香手里。 少年的三观还是很正,并没有因为自己在逃命途中丢下他而心怀怨恨。 一阵嘈杂的喧闹声将法海飘飞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水蛇帮的瘦猴带着几个人,大包小包的从酒楼里面走了出来。 这家伙胆小如鼠,跑得最快,竟然没有死在那场劫难里。 “猴哥,你可真有本事,钱藏在哪里你都知道。” “猴子,你可真够意思,自己只拿那么一点。” “都是在南关打混的苦兄弟,有钱一起赚嘛!” 瘦猴的交际手段不凡,在扫荡这些酒楼和食肆的过程中,又结交了一批兄弟。 “这就要走?这是根本没有把贫僧放在眼里!”法海声音冰冷。 收获满满,准备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众人面面相觑,不由得停下脚步。 “佛爷,有什么需要吩咐小人的吗?”瘦猴抱着包裹来到法海面前,躬身行礼。 “把尸体都集中起来烧掉,再把包袱里的东西留下一半就可以走了。” “你谁呀?我凭本事搞的钱,凭什么给你一半?”一个脑袋大脖子粗的黝黑壮汉鼓着眼睛瞪着法海,他身上东西最多,大包小包四五个。 “你的本事?”法海一把掐住壮汉的脖子,举了起来,就像抓着一只鸡:“这是我的本事,没有我,你们全部都要死!” “公子的话都听到了吧,还不干活,这手就会插在你们的脑袋上!”芸香的葱葱玉指插在一张桌子上,就像插在了一块豆腐上,直接穿了过去。 众人脸上的不满瞬间消散, 变成了恐惧。 “佛爷慈悲,把他的钱给了我们一半,还不快谢谢佛爷!”瘦猴赶紧把包裹放到法海的面前,大声呼和着,第一个走过去搬起尸体来。 “谢谢佛爷!”众人迟疑了一会儿,参差不齐的喊道。 看到众人都开始去搬运尸体, 法海满意的点了点头。 在这个乱世,这些贫苦人拥有了这么多钱,对他们来说可不是好事啊,还是猴子有自知之明。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这个罪啊,就让贫僧来承受吧。 看着在火焰中滋滋作响的尸体,法海放下心来。 这么多尸体不处理好,是要引发瘟疫的。 “走吧!去北关看看。” 法海捡了两把品相好的长刀挂在背后,芸香身上扛着大包小包,准备离开。 经过长毛公子这一折腾,本就惨淡经营的南关城,怕是会更加没落。 现在自己手里有钱,等风声过去,倒是可以盘下来做一个长期的财源。 “该死的北佬,你们要去哪?”公鸭般的嗓音从城门方向传来,一个戴着手指粗金链子的黝黑汉子带着一群短打刀手向法海他们围过来。 黑汉拔出一把花纹繁复的高棉刀,指着背着大包小包的法海一行人怒骂道: “水蛇帮是我养的狗,南关是我坤沙帮的地盘,你们在我的地盘上拿了我的东西还想走?” 黑汉嘴唇肥厚,鼻梁扁塌,有明显的高棉人特征,他满嘴的金牙晃花了法海的眼睛。 “赛高堂主,我的钱都给你,你放过我们吧。”瘦猴脸色煞白的说道。 他颤抖着把手里的包裹递了过去。 “死北佬,都是些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垃圾,难怪只能像狗一样在城外讨饭吃。” 赛高露出不屑的笑容,抓着包裹一通乱抖,把里面的碎银和铜钱撒的到处都是。 法海瞳孔一缩,眉毛竖起,像两把冲天的利剑。 第五章 大局观 “小瘪三,你很拽呀!”赛高对着法海冷笑一声,然后把手一招,说:“把那个光头先给我砍死,拖出去喂狗!” 话音未落, 法海一个箭步冲出,身上金光浮动。 长刀出鞘! 寒光一闪,冲在最前面的刀手头颅腾空而起,鲜血如瀑落下,洒了法海一脸。 无头的尸体轰然倒下。 喊打喊杀的帮会分子们一下子寂静无声,呆若木鸡。 法海的舌头舔了一下流到嘴边的鲜血,嘴角勾起:“这就是杀人吗?比杀鸡还简单啊!” 赛高也愣住了,完全没有想到法海竟然敢主动出手,还这么狠厉。 “上!都跟我上,我们是高棉的猛虎,北佬都是软弱的猪羊!” 赛高举起雕满花纹的高棉刀,舞了一个绚丽的刀花,大吼一声,冲向法海,一刀劈出。 法海不闪不避,斜斩而出。 锵! 两把刀撞在一起,火星四溅。 高棉刀脱手而出,刀尖划过赛高的脸颊,顿时血流如注。 赛高脚步踉跄,后退了几步,手臂疯狂的颤抖,眼中满是惊骇! 就这? 我真是强得离谱啊! 法海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大吼一声,挥刀冲入人群中。 上劈、下劈、左劈、右劈! 刀光如练, 残肢乱飞! 他仗着金轮大法的防御和金度身的神通,只攻击不防守,偶尔有刀砍到身上,却只能划破油皮。 连堂主赛高都不是法海一合之敌,其他刀手就更不用说了。 面对着下山猛虎般的法海,根本没有任何抵挡之力。 砍翻几个人之后,这些人都心生恐惧。 就算是一般的军队,遇到这样的伤亡率也会溃散,更别说这些只会打顺风仗的底层帮会分子了。 气势一倒,瞬间战斗力全无。 无人敢和法海接战, 刀手们纷纷避开法海。 法海盯着赛高,冲了过去。 赛高在被法海一击打飞了武器之后,心气便已经散了。 看到浑身浴血的法海冲过来,居然吓得转身就跑。 开始时带着帮众冲杀的勇气荡然无存。 看到他转身,法海想都没想,就将手里的大刀丢了出去。 噗嗤! 法海准头不行, 本来瞄准背部的刀, 扎到了赛高的腰子上。 法海捡起地上的高棉刀赶上前去,一刀就把脑袋给砍了下来。 一手举着赛高的脑袋,一手举着高棉刀,法海大声吼道:“还有谁?” 看着法海睥睨四方,被芸香护在后面的少年眼睛满是崇拜的光芒,他兴奋得满脸通红,捡起一把长刀跃跃欲试。 芸香脸上青气一闪,一巴掌就把他的刀子拍掉:“不要去添乱,乖乖呆着!” 嗯? 法海突然发现,被自己砍死的,居然不要念往生咒就已经超度了亡魂? 欣喜的表情出现在了法海染血的脸上,如同十八层地狱爬出的厉鬼。 这恐怖的一幕让坤沙帮帮众彻底溃散, 恨不得爹妈多生了两条腿。 法海扯下赛高的金链子戴在身上,举着高棉刀一边吼一边追:“别跑!站住!” 坤沙帮众听得心惊胆战,跑得更快了。 法海虽然不会轻功,但是仗着金轮大法对身体的改造,速度和体力远非常人可比。 很快,他就追了上去,逮到一个就是一刀,毫不留情。 于是乎,在南关的城墙下,出现了让众多围观者叹为观止的一幕。 一个持刀的和尚,一身鲜血,追着一群人,一路砍杀。 城墙上的看客们,胆子大的看的眉飞色舞,满面红光。 胆子小的小姐和贵妇们脸色煞白,用双手捂住了眼睛,又忍不住偷偷的透过指缝看几眼。 一个带着红宝石坠珠步摇的贵妇甚至看得身上火烧,水越淹,火却越旺。 两名带着紫阳冠的道士,在道童的服侍下,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笑着指指点点。 他们刚刚和旁边的两位巫蛊师,为下面的争斗设了个小小的赌局,现在就要赢了,马上每人就会有五百两黄金进账。 两个服饰奇形怪状的巫蛊师脸神情阴郁地盯着城下,脸色阴晴不定。 一个全身包裹在灰黑色的兽皮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巫蛊师阴声道:“这个乡下人竟然如此狠毒,看来是留不得了。” 正在嗑瓜子的鹤顶龟背,看起来颇有几分出尘之气的紫阳冠道士笑道: “麻吉仙师着相了,这些乡下人打得很好看啊!你输的五百两黄金我不要了就是。” 麻吉旁边,那个满脸黑色纹身的枯瘦巫蛊师,似乎已经遏制不住心中的怒气和杀意:“坤沙帮不是乡下人!” 一个站在负手立于箭楼顶端,背后背着剑匣的青年道士争锋相对道: “城南那些街头老鼠,我看比乡下人还不如!鲍翔,你就是输不起!” 纹脸巫蛊师冷哼了一声:“这是我们钱塘县的事,和你这个爱郡人无关!” 说完从背后取下一个蒙着黑色纱布的背篓,放在地上,拿起一个编锣一边舞蹈,一边敲打,嘴里念念有词。 剑匣道士脸色一变,掐起指决,剑闸里响起铮铮剑鸣声。 龟背紫阳冠道士急忙按住他的手,叹了口气道:“无为山人,切勿冲动!大局为重,大局为重啊!” …… 南关城里,法海将最后的两个刀手堵在巷子里,高棉刀飞舞,就将其中的一个放翻在地。 看他没有死,法海又连砍了五刀, 鲜血溅了满地。 “佛爷,我并不想和你作对,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求求你放过我……” 最后幸存的刀手见逃脱无望,干脆不跑了,他对着法海跪了下来,双手托着刀平举到脖子前,把自己生死的决定权交给了法海。 法海毫不迟疑地将他一刀枭首:“如果我输了,谁会放过我?” 他甩了甩刀上的血,看了眼周围,能够站着的只有芸香等寥寥数人。 这是赢了吗? 嗡嗡嗡… 奇怪的低沉怪音,振动着法海的耳膜。 法海瞬间侧身,高棉刀本能的往发出声音的地方劈下。 刀光闪过,空无一物。 呜哇! 痛苦的嘈杂声音,从高棉刀挥过的地方传来。 法海的半边身子突然生出了,密密麻麻的紫色肿包。 “般若诸佛,般若巴嘛空,灵眼,显法!”法海颂念着咒语,眉心金光闪动。 密密麻麻的蚊子,都长着娃娃的脸庞。 鲜红鼓胀的瞳孔里没有半点纯真,更没有野性的美,只有快溢出的恶毒。 蚊群像扭曲的黑云,围绕着法海上下炫舞。 高棉刀上缠绕着淡红色煞气, 对蚊虫造成的伤害却微乎其微。 “佛镀金,也度人,般若巴嘛空……” 随着神通金度身的发动,身上的肿包顿时消散,但金链子也细了一圈。 法海看得心如刀绞,眉毛竖起,就要掏出识海里的佛头。 第六章 乾坤借法 就在法海施展神通金度身时,南门城墙上,无为山人满脸震惊道: “这样的年纪,竟然能修成两个神通,这是大乾的未来,我救定了!” 他一把甩开龟背道人的手,指决连掐:“天地无极,乾坤借法,轩辕神剑,降妖伏魔!” 铮!铮!铮! 三把雷电缠绕的长剑破匣而出,化作三道淡紫色的光芒,裂风而下,无声的凛冽穿过蚊群,发出了耀眼的蛛网般紫色电光。 噼里啪啦! 一股焦臭的味道在空中弥漫。 蚊群瞬间解体消散,只有寥寥几只逃回了黑布背篓里。 鲍翔吐了一口鲜血,面色枯黄,嘴唇毫无血色,他恨声道: “无为,今天的所作所为会让你后悔终生!” 无为山人神色复杂,他迟疑了一下,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 他轻飘飘地飞下城墙,落在了法海面前,拱手作揖道:“无量天尊,玄天宗无为山人。” 剑修? 帅气啊! 我能换职业吗? 法海稳住表情,双手合十,躬身行礼:“无量光佛,金山寺法海。” 城门洞开,两名紫阳冠道士在道童的簇拥下,在徐徐清风中,飘然而来。 人还未至,清朗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道友好本事,想不到我钱塘县还有这等少年英雄!” “嗯?!有尸气?这是何方妖女,敢来我钱塘县作祟!”龟背道人翻脸如翻书,他指着芸香喝道。 法海眉毛一扬,声音冰冷:“真是胡说八道!放蚊子咬我的那个才是真正的妖人!” 龟背道人左右看了一下,低声道:“他们是蛮夷,本就不识纲常,我们应该大度一点。” “那个妖女一看就是我中土人士,如何敢妄为人伦,修行这样的邪法?”龟背道人的声音变得振聋发聩。 道德的光芒在他脸上闪耀,以致法海几乎看不清他的面容。 这世上总有一些人,对外人唯唯诺诺,如同亲爹。对同胞重拳出击,吹毛求疵。 龟背道人就是这样的人。 法海冷冷一笑道:“长毛公子是中土人士,为何不见道长斩妖除魔?” 龟背道人怒发须张,再无半点出尘之意:“竖子牙尖嘴利,不识好歹,可知你惹下大祸!” “我有长刀在手,有祸事的是别人!”法海踩着地下的尸体,扯了一块布下来,擦拭着刀上的鲜血。 芸香一脸体贴的用手帕为他清洁脸庞。 “你……” 龟背道人气的发抖,用手指的法海,张了几次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一木师兄,怎么就吵起来了呢?大局为重,大局为重啊!”说话的道人胡须疏朗,看起来颇有些仙风道骨,但是颈后的一块狗皮膏药破坏了这种气质。 一木道人冷哼一声, 带着道童拂袖而去。 无为山人抱着长剑,脸上满是愁苦:“大家都是大乾人,为何日日纷争呢?” 法海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没想到这个出场霸气的剑修,竟然是个傻天真,他想了想,说道: “有人的地方,便有纷争!” 虽然无为山人有援手之恩,但是交浅不可言深,法海也不好多说。 “道友说的是,打打闹闹很正常。贫道紫阳观一药,忝为钱塘县供奉,敢问道友高姓大名?”狗皮膏药道人拱手作揖,笑容灿烂。 “贫僧金山寺法海。”法海双手合十还礼。 一阵惶恐的声音, 打断了双方的友好会面。 “佛爷佛爷,救救我,我要死了!”瘦猴被砍断了一只手臂,尽管他死命的按着断臂处,但鲜血仍然在陆陆续续的涌出。 法海回头一看, 只剩下了伤残的那个叫猴子的瘦猴和少年父子幸存。 “公子,是奴家护住了小公子,他们才能完好无损呢。”芸香仔细地擦拭着法海身上的血污,邀功道。 “法海能有姑娘相助,实在是三生有幸!”这个芸香绝对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柔弱,但是她此刻对自己尽心尽力,法海也愿意报之以李。 “贫道略通药理,这事就交给我吧!童儿,给这个乡……这位后生上药。”一药道长轻捻着稀疏的胡须,指使道童去医治猴子。 道童一脸嫌恶的看了一身脏污的猴子一眼,不情不愿的提着药箱走了过去。 无为山人意外地看了一药道长一眼,没想到这个市侩的家伙突然会这么大方。 猴子头磕得梆梆作响: “多谢道长,多谢仙师!” 一药道长看都不看他一眼,也不嫌弃法海身上全是鲜血,热情的抓着他的手,自来熟地说: “相逢即是有缘,到了贫道的地界,可不能就这么走了,我在悦来酒楼备好了酒席,你可一定得给贫道这个面子。” 说完又招呼着后面的衙役,就像招呼自己的家奴一样:“去,把尸体都处理了,免得滋生邪祟。” 法海刚好饿了,也打蛇随棍上道: “道长如此盛情,我要不去那就是不识抬举了,无为道长,同去如何?相信一药道长不介意多一双筷子的。” 无为山人摆摆手:“贫道就不去了,我住在城北福临门客栈,明日才走,你有空可以来找我。” 一药道长阴阳怪气道:“无为道长大地方来的,吃不惯这里的乡下食物。” 这时,他看到了背着大包小包的芸香,急忙招呼道: “姑娘你怎么背这么多东西?童儿,快帮这位姑娘拎几个包。” …… 悦来酒楼,三楼雅座。 法海又端起一盆牛肉倒进了嘴里,一点都不顾及身边全是陌生人。 实在是没有办法。 自从加了点之后,他的身体就一直处在饥饿状态。又饿着肚子杀穿了南关城。 现在肚子里胃液翻腾,如同火烧,脚都发软。 既然有个冤大头请客, 索性就敞开了吃。 他很清楚,他和一药道长没有交情。 对方这一见面就又是劝架,又是处理尸体,又是请客,必然有着目的。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既然有所求,那就要讨价还价,要商量,至于能不能谈妥,那就是两码事了。 哪怕最后翻脸,自己吃爽了,那也是不亏。 又干了两盆牛肉,法海摸了摸肚子,七分饱了。 不能再吃了,太饱了,不利于养生啊。 一药道长眼神里闪过一丝肉痛,他笑呵呵的说道: “法海小兄弟,再来点,不要客气。到了老哥这里,别的保证不了,肉绝对管够。” 法海笑着道: “够了够了,一木前辈,来日方长。不瞒道长,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一药道长爽朗一笑,低声道:“我也是,一眼看到法海兄弟,就觉得兄弟不是一般人,我们都是北佬,在这南疆不好混啊,自然更亲近一些。” 第七章 救世菩萨 法海捏了捏的下巴,满脸不解: “贫僧一直在深山修行,对世事不太了解,我家祖祖辈辈都是余杭郡人,怎么就成了北佬了呢。” 一药道长顿了一下手里的酒杯,恨声道: “这是那些西洋鬼畜造的孽,那些鬼畜来静海道传教和经商,朝廷赚到了大笔的金银,对他们很是欢迎。 哪知道这些鬼畜包藏祸心,竟然把那些比较矮黑的称作高棉人,把比较白净高大的称作北地人,终日挑拨离间,等到朝廷反应过来时,双方已经有了不可调和的隔阂。” 法海疑惑道: “大乾统治静海道快三百年年,大家的血脉都不知道混了多少次,他们是怎么能够挑拨成功的?” 一药道长眼神闪烁了一下,有些敷衍道: “这些鬼畜给高棉人洗脑,说什么静海道是高棉人的静海道,说什么杀光北佬,夺回祖辈的土地,总之就是成功了…… 不谈这个了,这些大事自然有上面的人操心,来喝酒喝酒!” 法海笑着推辞道: “贫僧谨持戒律,不能饮酒。” 一药道长哈哈大笑道:“那是老弟还没有尝过酒的好处,喝了酒,就能够敞开心扉,什么话都能说。” 法海笑了笑,看了看一药道长身边的道童,又看了看一药:“前辈,你是个直率的人,小弟也不擅长拐弯抹角,就别学那些酸丁,直说就好。” 一药道长愣了一下,哈哈大笑道:“法海兄弟是个爽快人,既然如此,贫道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他喝了一口酒,诉苦道: “你别看老哥我看起来很光鲜,其实过得很苦,一大帮人要养,还要除妖捉鬼庇护一方,还要防备高棉蛮子的暗算。” 看到一药道人还在绕七绕八,法海心中已经不耐,但嘴里却喝道:“该死的高棉仔,竟敢欺凌我北地子民!” 听闻此言, 一药旁边的几个道童,也露出了同仇敌忾的表情,显然是苦高棉人久矣。 一药道长有些惊慌地左右望了一眼,低声道: “我也讨厌他们,但是,哎!高棉人狠着呢,拿你没办法,就会去找家人。” 法海强笑道:“前辈有话不妨直说,小弟能办到的定不会推辞。” 他心中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如果一药再说一句废话,他就打算转头离开了。 “老弟的本事,我这个供奉的位置给你也是绰绰有余的。”一药干笑着,看着法海拧起的眉头,连忙道: “你杀的那个坤沙帮堂主赛高,就是用婴蚊攻击你的鲍翔的表亲,鲍翔护短,有仇必报,他不会放过你!” “多谢前辈告知,鲍翔命不久矣!”法海用大拇指试了试高棉刀的刃口,说道。 一药笑着拍了拍法海的肩膀,说: “哈哈,我自然相信老弟的本事。鲍翔被无为山人破了邪法,现在已不足为惧,救世菩萨麻吉和坤沙帮才是你的生死大敌。” “不知麻吉是何许人?” “麻吉是爱郡过来的供奉,在高棉人里有崇高的威望,自从他来了这里,每天都有北地人被破家灭门。”一药道人的声音不知不觉小了下来,显然是对麻吉深有余悸。 法海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如此恶毒!此子断不可留,我必将他碎尸万段!” 法海需要魂魄,也需要黄金。 北佬的身份决定了他的阵营,要是不想举世皆敌,就只能收割高棉人。 因此扮演成一个极端的北地人至上主义者,就是一个很好的掩饰。 说不定北地人还能成为他手中的刀子。 “我的亲祖宗啊!这些话心里可以想!可万万不能说出口啊! 县城到处是坤沙帮的耳目,也就是这里是我的核心地盘,我才敢多说几句。麻吉很强,逃命的本事更强,杀他不死,大乾人就会被千百倍报复!” 一药道长脸色煞白,连灌了几口酒,才稳住心神:“无为山人实力如何?” “一个字,强!” “他不过是一只拔了牙的老虎,看着吓人而已!”一药脸上露出不屑的笑容: “他就没有杀掉麻吉,被麻吉逃脱了,麻吉在爱郡大肆报复,屠杀了北人一千户,吓得无为把家小都送到了岭南道。如今他干什么都畏畏缩缩,连只蚊鬼都不敢斩杀。” “那这个什么救世菩萨,岂不就是无法对付?”法海摸着下巴盯着一药。 一药道人笑了笑,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说道: “麻吉虽强,但他是外地人,在本地根基不深,没有了坤沙帮,他就是聋子瞎子,就算有万般本领,也难以发挥!” 法海捏着下巴盯着继续盯着一药道人,也不说话。 空气沉闷起来。 …… 过了一会儿,终究是一药道人打破了平静,他有些尴尬地笑道: “钱塘码头的斧头帮想和我们联手对抗坤沙帮,我组建了个同心会,但手底下没有得力的人,自己也走不开。 今天看到老弟,就觉得这是上天给我们的机会,只要我们两兄弟通力合作,坤沙帮不过是土鸡瓦狗尔!” 一药道人这话一出来, 法海就放心了。 有目的就好,现在就是各自的所求能不能互补了,谈得拢就干,谈不拢就散。 法海拿着筷子在大拇指上转了几圈,沉吟了一会儿,说道: “老哥,我这人喜欢亲兄弟,明算账,事先都说清楚,以后才不会翻脸。” 夹了一块牛肉到自己碗里,法海正色道: “小弟能得到什么?需要付出什么?忘了和老哥说,我最喜欢的是金灿灿的黄金,最痛恨的是欺凌我们北地人的高棉仔。” 一药道人似乎是不太习惯这样直接的说话方式,怔了好一会儿才说道: “好,老弟果非常人,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说了,我和师兄会挡住麻吉和鲍翔,让他们不来找你的麻烦,但我们不会出手对付坤沙帮,只能由你对付。” “如果只是对付坤沙帮的话,小弟有这个自信!” “同心会的收益,兄弟你占四成,此外,还可以给你一百个落户县城的名额,周边的大户肯定愿意花高价购买。”一药道人咬了咬牙齿,一副割肉的痛苦表情。 “不知老哥打算在同心会给小弟安排个什么职位?”法海端详着高棉刀上的花纹,圆环套圆环的花纹,看得有点眼花。 “老弟身怀神通,那自然是帮主,原来的帮主我会叫一木师兄调回去,但我的侄子会来挂名个副帮主,还有帮会的仓库和财务,由师兄、我和老弟共同掌管,除此之外,老哥概不过问!”一药道人豪气道。 …… 第八章 师慈徒孝 县衙,一木道人的密室里。 一个年纪轻轻便有些驼背的青年,正在听一只应声虫滔滔不绝。 应声虫说的赫然是一药和法海交谈的内容。 此人正是一木道人的独子,一妙。 “爹,想不到师叔这个吝啬鬼,竟然有这样的魄力,给了那个乡下人这么多的好处。同心会的收益我们要了五成,法海要了四成,他竟然只给自己留下了一成。” 一妙惊讶道。 “你师叔这个人,眼高手低又吝啬,在宗门里不得人心,我也确实对他苛刻了些,让他有些狗急跳墙,所以才下了血本。”一木道长冷哼了一声道。 “那师叔收服了法海这样的狠人,我们怎么压得住?” 一木道人不禁笑了: “这是好事啊!法海这个人,刚惹上了鲍翔,我只是想打压一下,他竟然一点委屈都不肯受,可见是一个没有大局观,自恃武力的莽夫,必不甘居于人下。 要是同心会真的能壮大,一药那吝啬的性格也必定不甘心一成收益。他们必定翻脸!”一木道人乐呵呵的捋着胡须,接着说道: “同心会本来就是一时兴起的东西,就让法海去抢,去争!要是真的成了气候,到时候我们再帮一药收拾了法海,就既可以敲打一药,又能获得同心会的九成收益,这就叫一箭双雕。” 一妙恍然大悟,说:“爹,孩儿受教了。” “挑动他人互害,我们才能安稳获利。所以,一定不能让下属团结一心,一团和气。”一木道人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敦敦教诲: “你以后执掌了紫阳观,也要多多重用像一药这样缺点明显易于掌控的人,要是有像法海那种脑生反骨的,一定要尽早除去,这样紫阳观才不会落入外人之手!” “这个法海也真是可怜,他以为天上掉下了馅饼,却不知掉下的是一把断头刀。” 一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心里很是感叹, 幸好自己是父亲的儿子,不然也会成为一个被玩弄于股掌的可怜虫吧。 没有大局观的人,注定是炮灰啊。 …… 福临门客栈,法海把芸香背上的两包银子取了下来,塞到了无为山人手里,双手合十躬身行礼道: “道长援手之恩,法海无以为报,区区薄礼,还请不要推辞!” 无为山人面容显得很年轻,嘴巴周围一圈短须,但眼神却很苍老,他强笑了一下,说道: “道友客气了,不知道一药给了你什么许诺?” 看来无为山人人情也不是很练达,哪里有这样直接打听别人的私事的? 不过法海不以为忤, 毫不遮掩,全盘托出。 前身是个埋头苦读的寒门学子,后来又变成了一个流浪乞丐,对对面的世事,几乎是两眼墨黑,因此也想个人商量一下。 没有比手段不凡,又帮助过自己的无为山人更好的讨论对象了。 无为山人颓废地瘫在太师椅上,指尖无意识的敲打着桌上的长剑。 剑音清越,法海听的心旷神怡,仿佛已经御剑乘风在九天之巅,追星赶月。 沉吟了一会儿,无为山人说道: “那你打算做这个帮主?” “有这个想法,现在时局动荡,没有势力,恐怕会沦为鱼肉。”法海点了点头,两眼放光的看着剑匣道。 无为山人不禁笑了:“想看看?” 法海意有所指道: “我一直对剑修非常崇拜。可惜造化弄人成为了佛门弟子,我是多么想成为一个剑修啊!” “法海啊法海,”无为山人笑得前仰后俯,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说道: “就算我肯教你,你也学不会。修道要灵根,修佛要慧根,世界上从来没见过佛道双修之人,所以你不可能有灵根,也就做不了剑修!” 法海不甘心道:“说不定我就是那个例外的天才呢?” 无为山人收敛了笑容,说道:“你只修炼了金轮大法?” 法海点头道:“是的。” “谁教你的?” “我师尊福信。” “福信,他也练得这个?”无为山人皱起了眉头,说道。 “不,好像是大力牛魔功。” “凡人的武功?那我应该是猜错了,金轮大法只修身,不修神,有些邪修会让人修炼这个功法检验慧根,从而进行夺舍。”无为山人的眉头舒展了开来,突然想起什么来,又皱了起来道: “不对,有问题!大力牛魔功好像是一些投靠妖魔的人奸修炼的功法!” 法海顿时觉得头顶冒凉气,他双手合十一拜到底道: “道长,还请救我一救,我还有父母血仇未报,还不能死!法海日后必有厚报!” 无为山人把法海扶起,道: “如此大礼,承受不起,那布局之人绝对想不到,你凭一部金轮大法竟然修成了神通。 他至少要有第三境以上的实力,才有夺舍成功的可能。你不要惊慌,让贫道想想办法。” 无为山人又用手指头敲起长剑来,让法海心烦意燥。 过了一会儿,无为山人开口道: “两个办法,金轮大法是天龙寺天龙五行轮的一部,自从三百面前乾武帝灭佛后,天龙五行轮便在修行界广为流传,想要了解佛门的修行者都研读过,我可以传授给你。 但天龙五行轮对慧根要求很高,入门难,修行更是越到后面越难,天龙寺也仅有一人修成过。你需要五门功法每一门都修到十一重,才能五轮合一,获得神通大威天龙抵御夺舍。” 无为山人顿了顿,接着说:“第二个办法是,明天你和我一起去爱郡无为山,到那里再想办法。” 法海道:“还请道长传我功法,我也愿去爱郡,望道长不弃!” 无为山人叹了口气,说:“好吧,你确实天赋卓绝,也许会是第二个获得大威天龙神通的。” 说完,用手轻轻地抚摸着法海的头顶。 法海闭上眼睛,感觉到了一篇篇经文出现在识海,一时间,识海里佛音缭绕。 不由得盘膝坐下。 识海的金色面板瞬间化为五色,白绿黑红黄,泾渭分明: 姓名:法海 道行:十一年 金轮大法十一重(升级条件:一千两黄金,十二条魂魄) 木轮大法未入门(升级条件:四十两黄金,一条魂魄) 水轮大法未入门(升级条件:四十两黄金,一条魂魄。) 火轮大法…… 土轮大法…… 神通:灵眼,金度身。 黄金和魂魄? 法海睁开眼睛,凶光一闪,又很快隐藏起来。他双手合十,恭敬道: “多谢道长传功,我往后一定以师礼侍奉您!” 无为山人葛优躺在太师椅上,摆手道:“不必如此,天龙五行轮又不是什么不传之秘。” 法海正欲说话,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一个背着长剑的弟子快步踏入,气喘吁吁的拱手道: “山长,鲍翔出城了!” 无为山人霍然站起,抓起长剑拱手道: “道友,没想到鲍翔竟然如此急切,我要马上去追他,你还没有缩地神通,我无法带上你,还请谅解!” 法海一脸愕然,只得无奈道:“自是道长的事重要,法海省得。”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疾!” 无为山人抓起了弟子一个翻身踏上飞剑,呼啸而去。 第九章 许仙是中二 法海带着芸香踏出福临门客栈。 大街上,人潮汹涌。 南门外的惨剧,似乎并没有引起多少波澜。 在县城里的人看来,他们是高贵的城里人。 有衙门供奉的仙师庇护,其他地方都是乡下人,命贱,死了就死了。 这世道,死了人不是新闻,哪天没死人才是新闻。 城北是黄金、珠宝、玉石和香料等奢侈品交易的地方。 往来非富即贵,衣冠不整者,根本无法进来。 法海眼中金芒闪过,到处闪耀的金钱光芒晃花了他的眼睛。 他低下头掩饰着眼中的贪婪,带着芸香在金店把大部分银钱都换成了黄金。 刚要走出门口,一个带着红宝石坠珠步摇的丰腴贵妇就走了进来,两人差点撞上。 法海十一年道行, 反应何等迅速? 他手臂伸直,一把隔开莽撞的妇人,入手一片温软。 贵妇措手不及,狠狠地撞在法海手上,差点跌倒。 法海快步踏出,修长的五指如同铁钳,一把抓住贵妇的手臂,差点把她拎起来,法海单掌竖起,施礼道: “女菩萨小心!” 贵妇眼里闪过一丝痛苦,一抹红霞飞上脸庞,但声音依然很温柔: “不碍事,妾身没吓到法师吧。” “那就好,贫僧告辞。”法海说完就准备离开。 贵妇急忙拉住法海,巨大的力道差点扯坏法海的高档新衣: “法师请留步!妾身侄儿许仙不日就要在法师手下任职副帮主。妾身可否请法师小饮一杯?” 许夫人背后的家仆端着用紫色厚布盖着的盘子。 一个十四五岁地少年站在家仆中间,一脸热切地看着法海,眼里满是崇拜的光芒。 这就是许仙? 看起来不像是敢魏文帝蛇的样子啊。 而且一药派一个小孩监控自己? 法海心中疑惑,难道自己想差了? 看着这个满脸稚气的副帮主,法海是怎么也提不起防备心,他双手合十道: “贫僧谨持戒律,不能饮酒,去茶楼如何?” 许夫人水汪汪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失望,但还是笑盈盈道: “说到茶楼,我倒知道一个好地方,法师请随我来。” 。。。。。。 雨竹轩。 竹下忘言对紫茶,全胜羽客醉流霞。 看着家仆盘子里光芒闪耀的黄金,尽管喝的是茶,但法海却觉得自己已经醉了。 他尽力维持着云淡风轻,指尖轻轻的划过放在桌上的高棉刀,说: “夫人的侄儿就是贫僧的……咳咳……是贫僧的好兄弟,如果有人想要伤害令侄,贫僧这把刀,就会他送他下地狱!” 许夫人抹着眼泪,声音哽咽:“ 仙儿从小就爱惹事,我为此天天担惊受怕。现在年纪大点,更是管不住,三天两头就带着家丁在外闯祸,上个月差点被人打死。这不,身体刚好,就又吵闹着要加入什么同心会。” 许仙满脸不服气的说: “姑姑,乾武帝说过,内外诸夷,敢称兵者皆斩,胡无人,乾道昌!这些高棉蛮子横行霸道,我教训他们,错在哪里?” 许夫人的眼泪再也止不住: “你是想气死姑姑吗?当初就不该请那个酸秀才做你的启蒙老师,教坏了你。” 许仙看到姑姑流泪,尽管脸色依然倔强,却也不开口说话了。 法海大跌眼镜。 谁能想到许仙也曾经是个中二少年? 法海不禁笑了起来,说道: “许仙大侠,你做得对,悬胡青天上,埋胡紫塞旁,胡无人,乾道昌,对待高棉蛮子,就不能手软。” 许仙满脸放光,如同遇到知音,但还是有自知之明:“法海大哥,你和我差不多大,却杀得高棉仔人头滚滚,你才是一等一的英雄。” 许夫人满脸惊愕,心想:糟了,忘了他也比仙儿大不了多少,这下真是把仙儿往火坑里推了。 法海对着许夫人微微一笑,示意她稍安勿躁,接着说: “乾武帝能够横击四方,是因为他道行高深,带一千道兵就能横行大漠,许大侠武力如何?” 许仙骄傲地扬着下巴说道:“护卫里,能和我打成平手地没有几人。” “你要是力气比得过我旁边的芸香姑娘,我就相信你的实力。”法海一脸不信的样子说道。 “哼!好男不和女斗!”许仙撇撇嘴。 “哟,小英雄,你是怕了吗?”芸香笑盈盈的说道。 “谁怕了?你等下别哭!”许仙捋起袖子,扎好马步,腰身下潜,摆出了一个摔跤的起势。 看得出来确实下过苦功,基本功很扎实。 芸香莲步轻移,双手搭住许仙的臂膀,轻而易举就把他提了起来。 许仙双脚夹着芸香的腰,手臂又拧又扭,却连让芸香的皮肤发红都做不到,双腿夹着的仿佛是一个冰冷的铁块,根本使不上劲。 法海笑着使了一个眼神,芸香把许仙放到地上,退到法海身后咯咯笑了起来。 许仙垂头丧气瘫坐在地上,满脸灰败,心丧若死, 似乎从未想到自己竟然是如此的弱小。 让许夫人看得一脸心疼。 法海挑了挑眉毛,抓起高棉刀舞了个刀花,他走到许仙身边双腿岔开蹲下,把纤长的高棉刀横放在膝盖上,盯着许仙的眼睛,说道: “怎么啦,小英雄,这么快就放弃你的理想了?” “不!”许仙眼里光芒闪过,瞬间又暗淡下来:“我确实很弱,连一个小女人的力气都比我大,做不了英雄。” 法海把高棉刀插在地上,说:“乾武帝北荡大漠,南收静海,算不算英雄!” 许仙重重的的点着头,肯定的回答:“算!” “那些给乾武帝整备粮草和军备,召集训练士兵,提前勘测地形,挑拨分化敌人的幕僚,后勤,是不是英雄?”法海接着说道。 许仙迟疑了起来。 法海身上金光闪动,高棉刀像插豆腐一样没入地面,直至刀柄,他一只手按着刀柄说道: “这块地就是四方蛮夷,乾武帝就是这把所向无匹的刀,那些幕僚,后勤,就是我的道行和臂膀,没有这些,刀再锋利,也是捅不了一指深。你说幕僚,后勤重不重要,算不算不得英雄?” 许仙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当然重要,也算是英雄!” 第十章 芸香是尸人 法海站起身来, 蓄势,出刀! 寒光闪过,竹林倒了一片。 法海转过身来,抓住许仙的臂膀,说道: “我欲成为一把刀,斩尽欺凌我们北地人的高棉蛮夷,可是却有心无力,因为我没有自己的道行和臂膀。 不知道小英雄愿不愿意成为,拯救北地人的幕后英雄。对着蛮夷挥出我这把刀,再复我大乾荣光?” 许仙满脸激动的说道:“我愿意,高棉蛮子都该死!” 法海道:“那以后小英雄就住在县衙负责后勤,我就去前方砍高棉人!” 许仙满脸失望:“啊,不能出去啊。” 法海道: “你才是大乾复兴的关键,在外面容易让那些高棉蛮子下黑手,要是有个闪失,钱塘县,甚至静海道,就都是高棉人的天下了。” 看着许仙兴致缺缺的样子,法海只得继续忽悠: “当然,如果我们合力治服了钱塘县的高棉蛮子,到时候我想你姑姑都没有理由限制你出去了。” 许夫人附和道: “只要仙儿你能荡平钱塘县,那说明确实是个有本事的大英雄,我自然不会再限制你。” 许仙兴奋道:“好!说话算话!” 各自的目的达成,一时间宾主尽欢。 看着法海带着侍女告辞而去,贵妇收敛了笑容,看着许仙叹了口气,轻声呢喃: “恩公啊恩公,你是我褪去妖躯,化妖入佛的关键,怎么就不能省心点呢。 本来还想迷惑这个和尚来护持你,没想到他却不上套,不过现在也好,算是达成了一部分目的。” 。。。。。。 看着在自己后面亦步亦趋,背着三个紫色包裹的芸香,法海很是头疼。 这个长毛公子的侍女,如果不是法海见过蛇爷和提爷的凄惨死状,恐怕也以为这是一只萌萌哒小白兔。 他想了想,说道; “芸香姑娘,长毛公子只是一时戏言,姑娘不必当真,你是自由的,没必要跟着我,想去哪都行。” 芸香眼圈发红,泫然欲泣; “公子,你是嫌弃芸香吗?芸香祖辈都是言家家仆,除了言家主人的身边,别的地方都没去过,主人吩咐奴婢跟着公子,奴婢就到哪里都会跟着你。” “除非,除非,公子打杀了奴婢,不然奴婢是不会离开的。”芸香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哗啦啦往下流。 “别哭了,你想跟多久就跟多久。”法海看得头都麻了,说道: “拿两个包给我吧,免得路人以为我在虐待幼女。” 芸香破涕为笑,紧紧地抓着包袱,说道: “哪里有要主人拿东西的,还有奴婢今年都十八了,公子看起来比我还小。” 法海回忆了一下,这具身体貌似只有十六岁,但在这个时代应该是一家的顶梁柱了。 法海在路边顺便买了几个西洋鬼畜传过来的披萨饼,回到了离县衙不远的一个小院子,这个院子是一药道人送给法海的见面礼。 推开门,里面就传来一个恭敬的声音:“佛爷回来了.” 猴子躬身行礼,迎接主人回家。 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能成为城里人,还能成为一个有地位的管家。 断臂的那一刻,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即将死无全尸的下场,这个世界,是容不下一个体弱的贫穷残疾男人的。 所以当法海问他要不要跟着进城的时候,他几乎以为自己遇到了下凡的佛陀,激动得都快哭了,头都磕出血来。 至于那个法海救下的叫宁七的少年,是钱塘县一个大姓。 现在有了钱,他父亲想让孩子去入族学,将来考取功名,向法海道了谢之后就走了。 法海把披萨递给猴子,看着他一副愿意肝脑涂地的样子,淡然说道: “你以前混南关的,应该对厨房之类的比较懂,去招两个健壮的厨娘来,今晚就要开伙。” 所谓忠诚,都是暂时的,但一个愿意表演忠诚和感恩的,起码比演都不愿意演的要强一些。 一下午,法海都呆在小院子,整理所学。 他详细阅读了长毛公子给他的经书,加上芸香的讲解,一直到子时,杀菩提才总算在五色面板上显现出来: 杀菩提,未入门(升级条件:十年菩提子一颗、十人香火愿力明镜台一座、四十两黄金、一条魂魄。) 这门功法理论上能够修炼到金刚境,但开创出这门功法的长毛公子也只是刚入金刚境而已。 佛门九境,分别是行者、尊者、护法、金刚、罗汉、菩萨、佛陀、古佛、佛祖。 而罗汉境便是这方世界修炼的顶峰,后面的四境只存在于传说中,从未有凡人成为菩萨佛陀。 拥有神通的法海便是尊者境。 根据修炼的功法不同,一年道行相当于凡人五到十年的内力修为。 也就是说,十一年道行的法海,哪怕不算神通,在凡人中,也是一流高手之列。 知道了自己的实力之后,法海却没有半点得意之情。 在这个乱世,凡人,再强也只是蝼蚁。 看看县衙都被四个供奉占了就知道,世俗的力量已经被彻底压制,这是一个超凡者说了算的时代。 还好自己有慧根, 能修炼佛门经典。 法海对着芸香双手合十行礼道:“多谢芸香姑娘为我解惑,只是我有一个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公子但说无妨,芸香知无不言。” “不知芸香姑娘是何等存在,法海竟然无法看透。”芸香实在太诡异了,身上尸气缠绕,但又有人类的气息。 芸香有些怯怯的看了法海一眼,咬了咬嘴唇,说道: “芸香是人和僵尸的后代。” “哦?僵尸竟然能怀孕?不可思议!那你是人尸,还是尸人?”法海一下子就来了兴致。 “公子胡说什么呀?什么人尸尸人的,我是怪物,你不害怕吗?”看到法海没有嫌弃的意思,芸香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姑娘美丽善良,贫僧又怎会害怕呢?”芸香的笑容很有感染力,法海也笑了起来。 深入交流了一番,法海知道了, 原来芸香是长毛公子实验出来的产物,是没有慧根和灵根的凡人与僵尸结合的后代,母亲生下她后就气血干枯而死。 怪异的体质, 让她从小饱受孤立。 除了长毛公子和那些或木讷或混乱的僵尸,根本没人愿意和她一起玩。 不过这种禁忌的结合,让芸香产生一种从未在这方世界出现过的超凡资质,言清称之为尸根。 尸根的存在,让芸香从小就力大无穷,身体坚硬,倒也没有人敢欺负她。 长毛公子曾经豪情满怀,要在世间创造一条新的超凡之道,但是修行多年,芸香依然未能突破凡人的界限。 这次遇到法海,在让法海实验新创的功法之余,也顺便把芸香这个一看到就烦心的失败试验品甩了出去。 第十一章 立威 第二天,清晨。 晚上熬了夜,又把土轮大法点到五重,获得了四年道行,所以起得就有点晚。 吃完早饭,法海就带着芸香和猴子晃晃悠悠的往同心会总部走去。 反正已经迟到了,那就不着急了,道个歉作个揖,想来就可以了。 自己可是会里的武力担当,就算不给自己面子,也会给这把高棉刀面子。 同心会总部位于城西工匠街,离法海住所并不远。 很快,法海就来到了聚义厅里。 让法海有些诧异的是,里面居然只有稀稀拉拉不到一百个人。 一药不是说同心会有五百多人吗? 法海走进聚义厅,大马金刀地坐在帮主位上。 厅里嘈杂的声音瞬间安静下来。 看着法海身边只有一个娇小的女人和一个断了一只手的瘦皮猴子。 帮众们的眼睛里有审视,有怀疑,有幸灾乐祸,但也有敬仰。 法海拿刀柄磕了磕座椅的扶手,问道:“谁是这里的主事人?” 一个一身锦衣的粗壮汉子瞥了法海一眼,不冷不热的说道:“你就是法海?” “我就是!”法海身体前倾,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好大的谱。”锦衣粗汉冷声道:“这样的帮主,金某就不伺候了。” 说完一招手:“我们走!” 十多个帮众跟在他后面往外走去。 法海道:“慢着!” 说完对着芸香点了点头。 芸香赤手空拳走过去堵住了门口。 锦衣粗汉顿了顿,不屑的笑了笑,继续往门外走去。 “芸香,谁敢出这个门,就给我切掉一根手指头吧。”法海眼睛一眯,喊道。 芸香的脸上依然白嫩毫无血色,却满是跃跃欲试的神色。 昨晚法海提了战斗中可能突破境界后,芸香便央求法海多给她动手的机会。 “哼!你这个帮主,不过是个光杆司令,鸿利大人才是真正的帮主。”粗汉冷哼一声给自己鼓劲,走到门口,刀身往芸香脸上拍去,吼道:“女人,不想毁容就闪开。” 芸香轻描淡写的抓住刀身,往怀里一折,就夺下了大刀,猛力劈向对方下意识来抢刀的手。 锦衣粗汉惨叫一声,半个手掌掉在地下,鲜血咕咚咕咚涌出来。 粗汉旁边一个灰衣小弟惊恐的盯着芸香,结结巴巴的说道:“金档头是鸿利帮主的心腹,你竟然敢砍掉他的手?” 芸香撇撇嘴,大步踏上又是一刀,灰衣小弟两根手指掉了下来。 其他人吓得脸色煞白,赶紧跑回了聚义厅。 法海走下台阶,来到跪在地上按着伤口的金档头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同心会只有我这个帮主,还有许仙副帮主,那个鸿利算什么东西,他是哪门子帮主! 你现在就去告诉那些没来的,我在这里等一刻钟,还没到的,以后就不用来了!” 目送着金档头和灰衣小弟离开,法海又回到了高台上,他看着大厅里面面相觑的帮众们,朗声道: “各位兄弟认识一下吧,我是法海,你们现在的帮主,昨天在南关,我一把刀灭了坤沙帮一个堂口。” 一个面皮焦黄的少年站出来抱拳答道: “启禀帮主,我叫梁山,逆风堂的档头。这里的兄弟都和高棉人有血海深仇,所以特来追随帮主。”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高棉狗抢了我的家产,帮主你一定不能放过他们啊!” “我那可怜的妹妹,呜呜呜……” “坤沙帮那群畜生,当着我的面,我的老婆……女儿……帮主,你只管吩咐!只要是杀高棉狗,我干什么都愿意!” …… 帮众们有的痛哭流涕,有的满脸愤怒,现场俨然成了一场诉苦大会。 法海静静的倾听着,看到众人情绪渐渐平息,才开口说道: “各位兄弟放心,你们既然拜了我的码头,认了我这个帮主,那我也会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我法海最痛恨欺凌北地人的高棉狗,一定会带着兄弟们亲自手刃仇敌,血债血偿!以后,再有高棉人敢欺负你们,搞不过的,记得找我,我来给你们出头。” 说罢,对着梁山招了招手,轻轻拍打着芸香带过来的包裹说道: “梁山,拿去给每个兄弟都包两贯钱红包,就当我请大家吃酒了。剩下的你拿着,以后,你就是逆风堂堂主。” 梁山面色微微潮红,感受着周围或嫉妒或羡慕的目光,单膝跪下抱拳道:“梁山誓死效忠帮主!” 法海拉起梁山,拍了拍他的肩膀,望向其他帮众,说: “各位作为最早跟随我的人,有位子都要提一提,没位子的例钱也要加一加,以后提拔的机会,也是先顾你们。” 。。。。。。。。。 青苗堂内。 鸿利正翘着二郎腿躺在太师椅上吞云吐雾。 “帮主啊!”金档头面色死灰,举着还在流血的手大声哭诉起来: “那法海真是目中无人啊,竟然说同心会只有他一个帮主,还说鸿利什么东西,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您啊。” 鸿利阴沉着脸,捏着金档头的手:“法海那小子砍的?” “是啊!他砍的是我的手,打的是你的脸啊!“金档头疼的龇牙咧嘴,哭丧道:“小弟说了我是你的心腹,他毫不在意啊!” “哼!”鸿利把烟斗按入桌面,然后狠狠一拍桌子,怒骂道: “不过是个修习金轮大法的野和尚,真当自己是仙师了?竟敢如此欺我!要不是一木仙师说要我以大局为重,暂时忍耐,凭我这杆旱烟袋和这几百号兄弟,十个法海也轻松砍死!” 旁边一个头戴毡巾,清秀的脸上显现出病态苍白的账房说道: “帮主,这个法海对高棉人这么狠,是可以暂时合作的对象,我们是不是等收拾掉坤沙帮再对付他?” “怎么了?”鸿利瞥了他一眼,阴阳怪气道: “看到你那个学生当副帮主了,想改换门庭了?宁婴,我告诉你,同心会只能是一木仙师的,你不要上错了船,一药,哼!” 说完,他一爪把桌子抓烂,从里面扯出烟斗,冷声道:“都跟我走,去会会这位帮主大人!” 第十二章 喝血很合理 “各位作为最早跟随我的人,有位子都要提一提,没位子的例钱也要加一加,以后提拔的机会,也是先顾你们。” 法海刚刚说完话,外面就传来一个粗豪的笑声。 “帮主,厚此薄彼不好吧,这么多兄弟,红包要给就要全给啊。” 随着声音,眉毛粗长的鸿利叼着烟斗,大剌剌带着乌泱泱一群人大步踏入聚义厅。 法海也笑了,笑得更豪气,他抱着高棉刀道: “库房管事,预支我下个月的分红,给后来的每个兄弟都发一贯钱吃酒。” “帮主,”库房管事从鸿利后面走了出来,歪着头随意抱了下拳,说道: “你是孤家寡人,不知道要养这么多兄弟是多么耗钱,库房里哪里还有钱,老鼠倒是有几只,帮主可以去抓起来,卖给那些岭南道的流民,说不定能得几个钱。” 说完他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 法海微微偏过头,冲着管事露出一抹微笑。 刚要说话,芸香就大步冲了过去,一巴掌把管事扇到了地上,牙齿到处乱飞。 管事捂住发麻的嘴,痛嚎起来。 芸香对着法海笑了一下,似乎是等待夸奖。 鸿利脸上的笑容化作阴沉,他拉过一张太师椅砰的坐下,然后歪了歪头。 后面几个拿斧头的精壮汉子就越众而出,斧头挟裹着风声,向着芸香连环斩至,显然是配合已久。 法海心中一紧,就要上去帮忙。 芸香娇喝一声:“公子,不要!交给我就好了。” 她整个身体都化为青色,周身煞气涌动,持斧汉子们尤其闯入了冰窖,动作不由得僵硬起来。 芸香却在这样的环境下如鱼得水,她步法和招式都是直来直去,却又迅捷狠辣无比,出手非死即伤,斧头砍在她身上竟然发出金铁交鸣的声音。 被她有打伤的人身上也慢慢浮现出青色,鼻孔周边出现冰霜,很快就出气多进气少,瘫在地上不动了。 芸香杀得兴起,抓起一个持斧大汉就往他脖子上咬去。 随着咕咚咕咚吞咽的声音,大汉迅速干枯,绝望惊骇的表情凝固在扭曲的脸上。 围观的帮众也大惊失色,没想到一个娇小的女子,竟然也是一个和那些高棉巫蛊师一样诡异的修行者。 “尸妖?”鸿利尖锐的声音就像被突然被掐住脖子的母鸡: “不!原来不过是个凡境没有神通的半尸而已。法海,你放纵怪异残害帮中弟兄,难道不给出一个解释?” “你砍别人,别人就砍你,很合理。”法海随意道。 “那吸血也合理?” “口渴了,喝点东西,这是很合理,也很合逻辑的。” “哈哈哈哈...”鸿利大笑起来,甚至笑出了眼泪:“原来你根本就不想讲道理。” “老东西!”法海把高棉刀拔出一截,声音冰冷:“我看你是老糊涂了,第一天就打我脸,还要我跟你讲道理?” 鸿利猛然站起,抓起身下的太师椅,就朝着法海砸了过来,怒吼道:“欺人太甚,所有人给我上,砍死他!” 法海一刀将椅子砍成两半,身上金光涌动,持刀扑上,左砍右劈,把两个帮众的脖子砍下了大半,然后直接朝着鸿利冲了过去。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就让你看看我能成为仙师近卫统领的本事吧。”鸿利的烟斗上火苗摇曳,越烧越旺。 旁边两个皂衣大汉连忙拉住他:“统领,别忘了一木仙师的交代,大局为重啊!” 说完,就拉着鸿利往后退。 法海浑身闪烁着金光撞入人群,大部分帮众其实并不想拿命掺和新旧帮主的恩怨,都向两边涌去,给法海让出一条道,少数敢抵挡的,也被撞得骨断筋折。 皂衣大汉眼见要被追上,忙道:“法海仙师,是我等错了,这就把同心会全盘交给你。” 法海闻言也减慢了速度,却还是步步逼上,他冷声道:“ “大家都是北地人,我也不想喊打喊杀,但有些人皮子贱,非得打得他孙子一样才会叫爷爷。” “爷爷,爷爷,”皂衣大汉哭丧着脸:“我们错了,你高抬贵手,原谅我们这一次吧。” 仙师交代的事他们可不敢搞砸了,心里也暗暗埋怨鸿利,乖乖回去做自己的近卫统领不行吗? 非得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结果遇到个愣头青,搞得颜面全无。 “好!不过这位前帮主貌似很不服。”法海停下脚步,对着鸿利勾了勾手道: “这么多兄弟见证,敢不敢来和我较量一番,输了我转头就走。” 鸿利看了看四周围过来的帮众,又看了看身边的两个近卫,咬了咬牙恨声道: “你要自取其辱,我是求之不得。” 话音未落,法海已经持刀劈至。 “接!”鸿利吼道。 他脸上露出不屑的笑容。 毫无招式,只有蛮力的莽夫而已,我只需要一接、一带、一送,就能让他摔个狗啃屎,就像我摔那些徒弟一样。 “化!” 鸿利用旱烟袋勾住法海的刀势往后一带,一股超出意料的沛然巨力让他的笑容戛然而止。 法海新学的土轮大法也是炼体的功法,再加上土能生金,增加的身体素质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发!” 鸿利脸红脖子上的嘶吼一声,法海的刀势一偏,脚下一晃,往侧方退了两步稳住身形。 哼! 花里胡哨! 法海冷哼一声,随后又扑了上去。 鸿利踉踉跄跄后退了一丈多,地上的石砖踏碎了一路。 刚勉强稳住身形,一道刀光骤闪,刀还未至,森寒的气息已经刺痛了他的脸。 “给我开呀!” 鸿利也不接化发了,嘶吼着运起了五十年功力的混元太极功,双手抓着旱烟袋挡在前面。 随着金铁交鸣的声音,鸿利倒飞而出,砸穿了身后的墙壁。 看着鸿利的狼狈样,原来跟着他的帮众心里的天平已经逐渐换了一边倾斜。 鸿利咳嗽着,从墙壁倒塌引发的烟尘中站了起来,看着围观的帮众异样的眼神,脸上涨的通红。 “这是你逼我的!” 鸿利把一张符箓塞入烟斗里,全力向手中的旱烟袋输送着内力,旱烟袋上冒出了灼热的火光。 “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随着法海的怒喝,一个磨盘大的佛头占满了鸿利的视野。 火焰撞到佛头倒卷而回,鸿利的脸上肌肉消融,骨骼变得焦黑。 两个皂衣大汉目瞪口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拿出压箱底本事的鸿利,竟然被法海如此轻松解决。 很快惶恐的表情出现在他们脸上,法海连鸿利都能毫不犹豫的杀死,那他们还有活路吗? 旺盛的生命力让鸿利暂时没有死亡,他凄厉的惨叫着在地上滚开滚去,差不多哀嚎了一刻钟才停歇。 所有人包括法海都神色戚戚。 第十三章 获得准法器旱烟袋 法海沉默了一会儿,对着两个面目相似的皂衣汉子涩声道: “两位想必就是沐风和沐雨吧。” 据一药道人所说,同心会就两个堂口,逆风堂专门负责战斗,是人数最多的一个堂。 青苗堂则负责后勤、收保护费和其他杂事。 很明显同心会就是一个制度粗糙的草台班子。 账房总管沐风和青苗堂堂主沐雨这对亲兄弟,还有帮主鸿利,这三人原本都是一木道长的近卫,鸿利还是近卫统领。 而原来的逆风堂堂主是一药的近卫统领,可惜在与坤沙帮的争斗中惨死街头。 从那以后同心会就成了断脊之犬,除了在北地人之中欺行霸市之外,再也不敢正面对抗坤沙帮。 接任的逆风堂主叫韦护,是一个城中豪族的家主,有一流武者实力,但不管事,天天喝得醉醺醺。 两个皂衣汉子齐齐躬身道:“沐风(沐雨)参见帮主。” “两位想必看到了,鸿利是死于公平决斗,而且是被他自己的武器杀死的。” “鸿利是咎由自取。”沐氏兄弟身材矮壮,黝黑的脸色看不出表情。 “不知道这个烟斗是什么武器?竟然能让内力发挥出近乎神通的威力。”法海询问道。 沐氏兄弟还没有说话,芸香就急吼吼的举手抢答道: “我知道我知道,这叫准法器,有了这些武器,凡人也能围杀神通不大的超凡修行者。只是没想到静海道这种蛮荒地带,竟然也有这种东西。” 看了看手里被火焰烧融了一块,现在才慢慢恢复的佛头,法海对这种武器心里也有些发怵。 要不是有佛头,自己的金链子恐怕就一点都没了。 又看了着还在冒烟的鸿利,法海心里思绪转动。 原本只是想试试这个故帮主的成色,立威之余,也类比一下坤沙帮帮主的实力。 没想到竟然把他送上了西天极乐。 虽然是公平决斗,而且是对方故意找茬,但那个一木道人看着也绝非明事理,有心胸的人,恐怕会生出事端。 法海眼中光芒闪烁了一阵。 一不做二不休,反正得罪了。 劈手夺过了两个皂衣大汉手中的横刀,这两把刀用钢不错,虽然比不得自己的高棉刀血煞气重到可以伤害鬼怪,但也是百炼精钢。 把鸿利的旱烟袋拿了过来别在了腰间,法海又把他全身摸了一遍,掏出了十张符箓,和一把金叶子。 法海拿了一把横刀换下备用的长刀,另一把就赏给了梁山。 然后用诡异的眼神盯着两个皂衣汉子。 砍还是不砍,这是个问题。 要是打算直接跑路,那必须砍了,削弱对手的实力。只是乱世之中,恐怕哪里都少不了这样的纷争。 要是还有回寰的余地,那就得留着。 ...... 还是砍了吧,两条魂魄,总是不会亏的。 法海眼中凶光一闪,手不由得向高棉刀的刀柄摸去。 “恭喜帮主,成功掌控同心会!” 一个书卷气的声音打断了法海的动作。 法海目光一转,看到一个头戴毡巾,面容苍白,账房装扮的年青男子来到自己面前,躬身一揖道: “帮主可是为了如何应对一木观主发愁?” “施主是?”法海看着这个冒失的男子满心疑惑。 “学生宁婴,曾经是许仙的蒙师,现在是帮会的一个账房,见过帮主。”宁婴恭敬的弯着腰道。 “原来许仙这个中二......这个少年英雄就是你教出来的啊,果然是名师出高徒!宁施主目光如炬,贫僧确实是在为此烦忧。” 法海乐了,能教出那样的中二少年,这个师傅肯定不一般。 “帮主杀掉鸿利真是一招秒棋,”宁婴敬佩道: “断了投靠一木道长的可能,就能得到一药道人的信任和倚重。” 法海笑道:“这不是什么秒棋,我只是没想到他嘴巴这么狠,实力却这么弱而已,一不小心就打死了。” “帮主道行高深,又嫉恶如仇,实在是北地人的福气啊。”宁婴眼圈泛红,脸色激动,说道: “鸿利惧怕坤沙帮,只敢窝里横,对北地人鸡脚杆刮油,学生原来是白纸扇,只因为看不惯多说了几句,就被赶去做账房的杂役。” “真是可耻可恨!”法海义愤填膺道: “想不到鸿利竟然是这样的人,亏我还对他有几分愧疚。先生放心,我必定会站在反抗高棉狗欺凌的最前线。” “帮主......”宁婴竟然夸张的痛哭起来:“看到你,宁婴终于觉得北地人有了曙光。” 这马屁太尬了吧,读书人就是花花肠子多。 法海心里腻歪,但也不能表现出来,还要千金买马骨收服人心呢。 他一把扶住宁婴,朗声道:“我有先生相助,必定如虎添翼,高棉人的苦日子要来了。” 顿了顿,法海又说道:“只是这个秒棋贫僧确实不懂,我只擅长砍高棉人,还请先生解惑。” 宁婴看了一眼四周,拉着法海就往角落里走。 法海招呼道:“梁山,带人隔开三丈的空间。” 梁山抱拳应道:“梁山尊令!” 看了看远远隔开的人墙,法海转头对着宁婴笑道:“先生有何教我?” 宁婴躬身一揖道:“教不敢当,只是一点拙见罢了。 钱塘县城,城东是青楼赌坊等娱乐之所。 城北是金器,珠宝,玉石,香料等高档奢侈品贸易区域。 城南是粮食南北杂货,镖行车马行。城南城北外面还有关城。 以上三个地方是最富裕的。 城西是工匠区,铜铁瓷器和木材等在此交易,相对来说最小也最没油水。 在麻吉没来之前,钱塘县只有三位供奉仙师,紫阳观的一药和一木,还有蚊鬼鲍翔。 一木道长为了大局着想,给了鲍翔最大的南城,自己独占城东城北,而一药只分到了最没油水的城西,一药私下里牢骚就没断过。 麻吉来了后,强势的分走了城东,并且组建了坤沙帮,不停骚扰一药和一木的地盘。 一木为了补偿自己,又拿走了一药半个城西。 一药一怒之下,组建了同心会,想在城南捞点好处,却反而折损了辛苦培养的近卫统领。 要知道一木有三队近卫,而一药只有一队。 现在一药只有半个工匠街,还要时不时遭受坤沙帮的骚扰,可以说是焦头烂额,连修行的资源也捉襟见肘。” 法海听完,点了点头道:“难怪一药会这么大方,再差还能差到哪里去呢?” 宁婴接着说道:“如此,一药和我们就有了合作的基础,所欠缺的只是信任,但鸿利的死弥补了这个欠缺……” 法海捏了捏下巴,说道:“这么说我确实无意中下了一着妙棋。” …… 第十四章 一木的决断 悦来酒楼,三楼雅座。 也只有在这里,看着下面忙忙碌碌的芸芸众生,一药道人才能够找到一点仙师高高在上的感觉。 “法海兄弟,你冲动了,这下可把师兄得罪狠了,鸿利可是师兄花费了大量资源培养起来的,这样一条好汉,可怜就这样死了。”一药嘴里说着可怜,但脸上的笑意却掩饰不住。 “老哥,小弟我的实力,比之一木道长如何?”法海捏着下巴问道。 “只怕略有不如。” “那老哥道行,和一木谁高谁低?” “那自是不如师兄!” “如若我两联手,能否对付一木?”法海抓起高棉刀站起身来。 “这……当然可以一战。老弟,你的意思是?”一药满脸喜色,撑着桌面站起身看着法海。 “老哥,你可知为何一木道长为何敢无视你的想法,肆无忌惮地抢夺你的地盘,而坤沙帮也来你这里骚扰的最多?”法海却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转移了话题。 “这!贫道安分守己,却不知为何他人总是步步相逼!”一药道人叹了口气,颓然坐了回去。 “错就错在安分守己,以斗争求安宁,则安宁存,以妥协求安宁,则安宁无。”法海把高棉刀拔出一截,刀上繁复的花纹扭曲着阳光,显现出一种诡异的美感。 法海接着说道: “只有老哥能够让一木道人感到忌惮,能够堂堂正正地站在他的面前,他才会重视你的想法和诉求,只有砍得坤沙帮哭爹喊娘,他们才不敢再来工匠街伸爪子!” “以斗争求安宁,则安宁存,以妥协求安宁,则安宁无……”一药道人嘴里反复念叨的这句话,不停的踱来踱去。 突然,他激动的抓住法海的臂膀,说道:“法海兄弟,你说我们该如何做?” 法海收刀入鞘,拉过椅子坐下,说道: “很简单,我们先赶走一木在城西工匠街的人,然后给他发请柬,我们就在同心会总部等着一木过来,再给他一个下马威,让他正视我们的实力,不敢再打工匠街的主意。 然后以工匠街的财力武装训练帮众,趁鲍翔不在,一举荡平坤沙帮,最少也拿下半个城南。 小弟和芸香的本事想必老哥也知道,钢筋铁骨,要是没有神通或者准法器,凡人难以伤我们分毫。至于收益,小弟我除了黄金一概不要。” “给师兄一个下马威?”一药道人眼神变幻不定,沉思了一会儿,一拍桌子道: “好,干了!师兄实在是欺压太过,如今我养家糊口都成问题。” 法海笑道: “只要我们联手,大事可成,我只喜欢干两件事,收集黄金和砍高棉人的头,其他的银钱珠宝,店铺地契都给你。” 法海很大方的分配了利益,只要有了实力,其他的东西还不是应有尽有,没有实力拿到手也守不住。 “从神通就能看出,老弟对黄金的钟爱了,那老哥我就不客气了,黄金和高棉人的人头给你,其他的我就厚颜收下了。”一药眉开眼笑,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坐拥一大片店铺和庄园。 “哦,神通还有这样的说法?请老哥解惑。”法海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学习一下修行界的知识了。 “每个人的资质属性心性不同,获得的神通也会有所区别,像老哥我,热爱炼丹炼药,我的灵根里又有火属性,因此我的神通就是丹火,不论是炼药还是降妖除魔,都是一等一的神通。”一药捻着胡须,颇有些得意。 “不知道一木、麻吉和鲍翔的神通又是什么?”他们三个很可能是法海即将要面对的重量级对手,由不得他不慎重对待。 “师兄的神通是驱神,麻吉的神通是地行术,他就是靠着这个神通,让无为山人拿他完全没有办法。 至于鲍翔,他和我们不是一个体系,他的神通是供奉邪物得来的,威力都不强,但很诡异,一个是攻击过你的蚊鬼,还有一个只能迷惑凡人神魂的邪法。” 整整好几个时辰,法海都在和一药道人了解修行界的知识。 并且还指派了宁婴带了几个识文断字的帮众,来一药的藏书室抄写了一部分有关修行界常识和见闻的书籍,带回了同心会的总部。法海把家也搬到了那里。 。。。。。。 县衙,一木道人的密室里。 一妙看着不停走来走去的父亲眉头紧锁道:“父亲,一药师叔竟然和外人联手对付我们,这可怎么办?” 一木气呼呼道: “我能怎么办?你这家伙就不能争点气,十九岁了还没练出神通,一点也指望不上。” 一妙低声嘟囔道:“父亲你不也是三十多才进入问道境吗?还好意思说我。” 紫阳观自称是传自龙虎山的天师道。 天师道总共是五个境界,凝气、问道、法师、真人、天师。 这也是大乾流传最广的道统,资质需求低。 那怕是个最差的杂灵根,勤学苦练之下,也有望踏入问道境,成为超凡的修行者。 而且哪怕未修成神通,也能通过准法器和符箓符水治病捉鬼。 因此各县的供奉,大都是天师道人。 紫阳观道统残缺,只能修炼到法师境,但镇压一县却也绰绰有余。 一木道人修炼到问道境获得神通之后,学会了大局观,再也不愿清心寡欲,刻苦修行,多年来还在问道境打转。 没有理会儿子的不敬之词,一木道人坐在椅子上出神,呼吸急促,似乎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良久,他似乎下定了决心,拍了下桌子道: “妙儿,你现在马上带一队近卫出城,去爱郡无为山,求无为山人收留。” “父亲,”一妙满脸惊愕:“好好的,这是为何?” “我儿,你要记住,如果我死了,你万万不可报仇,过好自己,多生几个胖小子,就是最大的孝顺。”一木深深的呼吸着,脸上闪过一丝无奈: “我们这样的资质,谈什么成仙做祖,国家大义,那是浪费光阴。让自己过好,家人过好才是我们该干的事。 至于我们是北地人还是高棉人,又有什么关系,做哪边的人能过得好,我们就是哪边的人。” “父亲,”一妙倔强的喊道:“好好的干嘛要走?你不说清楚我就不走。” 第十五章 抄家鸿利 “你以后会知道的,”一木转头对着身边的一个锦衣老人说道: “胡老,小儿就拜托你了,到了无为山后见机行事,事情不明朗,不要回来,务必都好好活着。” 老人枯瘦如柴,行动却很利索,他抱拳一礼道:“老爷请放心,少爷是老朽看着长大的,老朽一定护他周全。” 看着胡老把一妙架出密室,一木道人一下子瘫倒在椅子上,过了良久,他眼里闪过决然之色,呢喃道: “一药啊一药,你这个没有大局观的蠢货,你可知道我为了维持现在的局面,付出了多少心思,每天都像是在走钢丝。 没有我的周旋,就凭你的微末道行,早就被弄死了。你为什么不知道感恩,好好的按我的想法办事呢。也罢,早就想这么做了,这件事只不过是促使我下定了决心罢了,但愿麻吉说话算话。” 他把应声虫放入玉盒中,轻轻的走出了密室来到了藏书房。 拿起本道经看了一会儿又放下,一木道人向外面叫道: “管家,请麻吉仙师过来,就说他的事,我答应了。” 说完,他低叹一声,自语道:“大势之下,皆为蝼蚁啊!不要怪我,我也是为了自保,要是连我这个仙师都过不好,北地人又怎么能幸福呢?” 不多时,随着管家的通报,门外响起了沙沙沙的脚步声。 浑身包裹在灰黑色兽皮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麻吉推门而入。 一木道人急忙站起身来,一脸热情的开口道:“麻吉仙师大驾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 麻吉对一木道人的热情视而不见,脚步不停,走到靠椅前大剌剌坐下,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想必你也知道,乾庭,已经不可能再控制静海道了。”麻吉盯着一木,声音阴冷。 “自从前任节度使落雕侍御高骈被调离后,乾庭就已经不能控制静海道了,天命在我们高棉人。”一木道人厚颜无耻的说道。 麻吉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一木道人。 一木嘿嘿笑道:“仙师说过,要将一位麻氏贵女下嫁犬子,那贫道也是麻氏中人,自然唯仙师马首是瞻……” “废话就不要再说了,你答应我的东西呢?”麻吉感觉一阵恶心,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一木恬不知耻的话语。 “既然叫了仙师过来,那贫道自然早就准备好了。仙师请随我来。”一木躬身在前面带路。 二人先后走进一个昏暗的库房,角落里横七竖八的躺着七八个昏迷的童男童女。 “就这么点?”麻吉显然很不满意。 “麻吉仙师,无为山人在这里,这又不是那些贫民的贱种,都是富贵人家的宝贝子孙,就这些我已经是冒了很大的风险了。”一木脸上满是无奈,陪笑道。 “还不够!起码再给我抓十个过来,一定要是气血旺盛,最好是阳时出生的,别给我拿那些贫苦人家的豆芽菜充数。” “先师放心,贫道一定办到。”看到麻吉没有再追究的意思,一木道人长舒了一口气。 “无为山人已经被鲍翔引走,就算你不同意合作,两天之后我也会发动。你很幸运,救了自己一命。别忘了你该做的事。”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麻吉毫不停留,边说边往外走。 角落里的童男童女们也站起身来,他们大睁着无神的双眼,脖子歪斜,脸上露出了老成慈祥的笑容。 仿佛有人在扒拉着他们的眼睛,捏着他们的脸,让他们做出这样的表情。 孩童们机械的跟在麻吉后面,一声不吭,越走越远。 一木道人头上冷汗直冒,他躬身拱手送别,久久不敢起身。 。。。。。。。。。 法海带着站在悦来酒楼外面的三个近身和芸香回到了同心会总部。 这三个近身是法海从,最早候在聚义厅迎接自己的帮众中挑选出来的。 他们都是不堪忍受高棉人的欺压,才加入的同心会,却没想到同心会也不敢对付高棉人,只敢窝里横。 因此对屠戮了坤沙帮一个堂口的法海很是仰慕。 尤其是知道了法海是一个和一木一样神通广大的仙师之后,这种仰慕几乎就化为了一种精神寄托般的信仰。 仿佛只要跟着法海,他们就能够完成对高棉人的复仇。 其中两个是一对兄弟,一个叫熊米汤,一个叫熊米水,法海嫌他们的名字土气,就叫他们熊大熊二。 另一个脸色黝黑,看起来高棉血统很重,叫韦猛。 这三人都有三流实力,而且都是高大壮实之辈,面积够大,能扛刀子。 刚进聚义厅,就看到梁山带着逆风堂的兄弟们等候在那里,并没有看到有人受伤。 法海问道:“事情办妥了?” 梁山抱拳答道:“帮主,鸿利家值钱的东西都在这里了,总共抄得黄金一千二百两,此外还有大量白银铜钱和古董字画。” 这让法海很是吃惊,一个鸡脚杆刮油的同心会帮主都这么有钱,那横行县城的坤沙帮,该是多么富裕? 他对坤沙帮越来越有兴趣了。 法海捏了捏下巴,说道: “鸿利还挺会搜刮的嘛,鸿家人没反抗?没有其他一木的近卫帮忙?” “鸿利家人是反抗了,但咱们兄弟多,挨了几刀背后就怂了,其他仙师近卫倒没看到。”梁山示意兄弟们散开,身后的金银珠宝露了出来。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法海在去和一药会面之前,就命令梁山带着逆风堂去把鸿利家抄了。 鸿利的住所离总部并不远,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 而沐风沐雨也被铁链锁了起来,由几个机灵的兄弟看管。 “弟兄们辛苦了。梁山,我答应其他兄弟的一贯钱别忘了。黄金我拿走,其他的钱,一半给一药送去,剩下的,三分之一和弟兄们分了,三分之一留做经费,三分之一换成黄金给我。” 法海一看到黄金就放下了其他的念头,他径直走过去把黄金包起来提在手上,接着道: “梁山,再去挑一些好手,逆风堂最少要凑够四百人,利钱加倍,身体条件差一点的没关系,贪生怕死的不要挑进来,我们是要和高棉人开战的。” 梁山兴奋的抱拳道:“帮主放心,和高棉人有仇的不少,四百人完全没问题。” 第十六章 修成神通泥菩萨 法海点点头,留下三个近身和满脸不情愿的芸香守在外面,踏入了自己的房间。 看着土轮大法后面的加号,法海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笑容,意念点了下去。 十六年道行。 十七年道行。 十八年道行。 十九年道行。 土轮大法十一重(晋级条件,一千两黄金,十二个魂魄)。 获得神通【泥菩萨】:不要过江! 还剩下几十两黄金,可惜在南关城积攒的灵魂已经用完了。 现在自己有了十九年道行,再加上两门神通,凡人已经几乎不可能再伤到自己了。 只是现在道行也越来越难修了,土轮大法精进了六重,道行才增加四年。 “泥佛出世,邪魔消亡,般若巴嘛空!” 法海双手合十诵念咒语,一尊和法海相貌有七八分相似的泥菩萨,顶破地砖站了起来。 法海身上金光流转,出手试了试,泥菩萨大概有凡人一流武者,也就是鸿利那样的实力。 而且只要是在地上,法海身上还有法力,泥菩萨的伤势就能瞬间恢复。 而一流武者整个钱塘县也不过十多个。 连一木道人这个紫阳观观主,手下除了近卫统领,其他的近卫也大多没有一流实力。 习武虽然门槛低,但也需要天赋和资源。 三流武者就是大多数习武之人能够达到的最高成就。 但一流实力的泥菩萨,法海现在却能够召唤十一个。 难怪仙师高高在上,仙凡之别,确实是天渊之别。 看着呆立在一旁的泥菩萨,法海心中灵光一闪,他诵念咒语,控制着泥菩萨变换形状。 泥菩萨的头变得又宽又扁,嘴巴向前延伸,又向两边裂开。眼睛向两侧移动凸起,像冒出来的两个泡泡。 黑黄相间的后背上长满了大大小小的疙瘩。肚皮圆鼓鼓的,像气吹起来一样,前腿短,后腿长。 法海停下咒语,看着已经变成一只怪异的大嘴蛤蟆的泥菩萨,纵身一跃,就跳到了蛤蟆嘴里。 呱! 泥蛤蟆一口把法海吞下,开始往地下钻去。 一丈。 两丈。 三丈。 …… 十丈。 一直到地下十一丈,法海才觉得自己和泥蛤蟆都开始承受不住四周的压力。 可以了。 法海操纵着泥蛤蟆回到地面。 呱! 泥蛤蟆张开大嘴,把法海吐了出来,差点和一个穿着绣花襦裙的女子撞了个满怀。 原来是芸香听到里面的动静,以为法海遇到了危险,挣脱了近身的阻拦闯了进来。 “公子,你又修成新的神通啦,我还以为你遇到危险了呢,吓死我了。”云香有些婴儿肥的小手拍着胸脯,一副被吓到了的样子。 法海看了芸香一眼,无奈的笑了笑。 如果芸香真是长毛公子的眼线,自己也毫无办法。 金刚境的长毛公子对付自己,不比对付一只蚂蚁更困难。 躺平了,随便吧,本来还想藏一张底牌的。 “是啊!为了对付麻吉,特意琢磨出了这个神通。他钻地,我也钻地,他杀北地人,我就杀高棉人,大家谁也不吃亏。”法海回答道。 “小俾已经能够想到麻吉鼻子都气歪的样子了。”芸香捂着嘴,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启禀帮主,梁山堂主兑换完黄金回来了。”门外传来了近身韦猛的声音。 “好,我们出去看看!”法海取消了控制,泥蛤蟆瞬间垮塌,化为一滩泥土。 门外,梁山恭敬的立在一旁,边上是两个捧着盘子的帮众,里面装着金饰和金条。 法海一眼就相中了那串手指粗的金佛珠。 他把金手环、金戒指和金佛珠全部戴在身上,示意芸香把其他的黄金全部收起来。 然后说道:“梁山,原来的逆风堂堂主韦护怎么还不来?就算是要退帮,那也得走个程序吧。” 按照帮规,加入同心会是不能够退出的,但是一流高手总是有特权。 梁山抱拳道:“启禀帮主,韦护前辈好像是因为家中幼子失踪,故一直无心帮务,借酒消愁,韦猛应该知道的比我清楚。” 韦猛摇了摇头道: “我和韦护前辈并不是一个家族的,在静海道,到处都是姓韦、姓黄和姓阮的,他们之间很多并没有亲属关系。” 法海有些惊奇道:“韦猛,想不到你见识还挺广阔啊。” 韦猛脸上露出一丝缅怀之色:“我当年跟着落雕侍御高骈高大人,征讨过日南郡的叛军。” 法海更惊讶了:“高骈大人据说是天师境的修行者,以武力荡平了静海道所有的反抗,能够变昼为夜,撒豆成兵,挥剑成河,呼风唤雨,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他施展神通?” 韦猛脸色红了一下,道: “我当时是辅兵,主要负责运送物资和打扫战场,并未见过节度使大人施展神通。” 法海拍了拍韦猛的肩膀道: “既然你见识过军阵,以后就由你来训练帮众吧。弟兄们,韦护既然是帮中的一员,他家出了事我们就不能不管。 宁婴,你和梁山镇守总部,要注意看住沐风沐雨,如果有人来抢人,那就都砍了,然后发信号弹,我马上就回来。” 法海说完,就带着三个近身还有跟屁虫芸香,又点了二十个帮众,往韦护家走去。 法海带着一群人悠哉悠哉走在街上。 所过之处鸡飞狗跳,年轻的女子纷纷避退,两旁的小贩们也连忙收起摊上的货物,脸上慌张的向四周逃跑。 一些帮众满脸羞愧,一些帮众却得意于这些底层人惧怕自己。 看到这种状况,法海不禁皱了皱眉。 他还真不知道同心会这么被北地人厌恶,连自己这个北地人英雄都无法拯救这种形象。 运输大队长的前车之鉴啊。 看来,是要好好的运营一番,给同心会打造一个好形象了。 韦家坐落在工匠街北部,占地近一里,古朴的墙壁,古铜色的大门,一块巨大的牌匾挂在大门之上,笔走龙蛇写着韦府两个大字。 看得出来,这是一个有底蕴和历史的豪强居所。 可是,如今的韦府在落日下,却显出了一种暮气沉沉之意。 “韦家主在吗?同心会帮主法海前来拜访。”韦猛抓着门上的铜环轻轻叩动着。 可是敲了半天,里面却没有反应。 第十七章 剖心鬼童 “这不对劲......” 法海身上金光一闪,一拳挥出。 “轰!“ 一声巨响,古铜色的大门直接飞了出去,砸落在两丈开外的地面上,上面还留着一个深深的拳印。 身后的帮众看着铁门上的拳印,表情呆滞。 身为凡人的他们,完全无法理解,为何血肉之躯能够破坏这么厚的铁质大门。 但是,转眼间,这种表情又变为安心和崇拜。 毕竟,这个强大的人型凶兽是自己的老大,跟着狗吃翔,跟着猛虎自然吃肉。 不少人心里还想着,回去又有吹牛的话题了。 落日的余晖穿过大门,映入黑暗的大厅,韦护端坐在椅子上,满脸慈祥的看着法海。 “韦前辈,既然在里面,为何不出声?”韦猛喝道:“不知道帮主来了吗?” 韦护仿佛没听到一般,依然用慈祥的目光看着众人。 “前辈?前辈......”韦猛的声音不由的越来越小。 帮众们不由地变了脸色,动作也越发小心。 大厅里变得一片寂静,除了法海大剌剌的脚步声。 法海站在韦护面前看了一会儿,突然扒开了他胸口上的衣服。 一个血肉模糊的洞口出现在胸膛上,心脏不翼而飞,却诡异的没有一滴血流出来。 “啊!妖鬼,这绝对是妖鬼干的。” 一声惊呼声突然在帮众中响起,一些人甚至吓得手里的刀都掉了。 法海回头看了这个鬼叫的帮众一眼,好像是叫秦三刀,名字很霸气,没想到胆子却这么小。 “大家不要害怕,女的站中间,围成一圈,刀口向外。”法海喊道。 “帮主,你是仙师,我们是凡人,韦家现在的情况根本不是我们这样的凡人能够参与的,还请让我们离开......” 秦三刀并不听从法海的安排,他呆立在原地,双腿发抖,满脸惊惧。 “荒谬!”法海猛地打断他,声色俱厉:“本帮主还在这里,你就想逃命?” “弟兄们,韦护是一流高手,却无声无息被掏走心脏,这样的鬼怪......” 噗! 鲜血飞洒,淋湿一地。 秦三刀的脑袋凌空飞了起来,撞在另一个帮众的头上,溅了他满脸血。 “再敢言退者,死!!!” 法海厉吼一声,盯着这群惶恐的帮众,眼中凶光毕露。 他需要的是能成为助力的马仔,而不是一有事就会抛弃自己的软骨头。 扑通。 这时,秦三刀的尸体才倒在地上。 法海厉声道:“出来混,就要够狠,讲义气,要是贪生怕死,那就去乞讨,去种地,去做苦工,不要来我同心会。” “列好圆阵,再有抛弃兄弟者,杀!!!”法海怒目圆睁,如果这些人真的都要逃跑,他不介意大开杀戒。 一众人眼里都透出深深的畏惧之色。 他们这才响起,这位帮主可是一个人灭了坤沙帮一个堂口的狠人。 顿时,都乖乖的按照法海的指示列好阵型。 “公子,”芸香不满道:“我不想在圈里,我想跟在你身边。” “听话,在阵里呆着,和弟兄们互相照应。”法海看了芸香一眼,说道。 “好吧,那公子你要小心。”芸香委屈的嘟着嘴,应道。 大厅里一片昏暗,只有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与火辣躁动的白色灰尘互相缠绵。 法海拿着高棉刀缓缓往厢房走,双目如电,四处扫射。 看着幽黑的厢房,法海心里隐隐闪过一丝不安,但很快又化作果断。 一木和一药都能镇住钱塘县,我法海凭什么不能? 但他和帮众都没注意到, 大厅里的韦护不知什么时候转过了头,继续用慈祥的目光看着他们。 嘎吱...... 房门打开的声音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厢房的床上, 坐着一个穿着紫色薄纱外衣的贵妇,内中的鸳鸯戏水织锦肚兜隐约可见。 但却没有任何人有心思去欣赏那泄露的春光,因为贵妇的脸上笑容慈祥,仿佛是一个母亲,在迎接归家的游子。 法海不用掀开肚兜,也知道,她的心脏必定也没了。 他把门随手带上,继续往下一个厢房走去。 骨碌碌……… 一个藤球从过道里滚出来,停到了熊大的脚跟前。 昏暗的过道里,一个梳着总角小辫的小男孩歪着脑袋站立着,大大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熊大,肉乎乎的小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这是你的?”熊大弯下腰,拿着藤球在手里转动,也露出慈祥的微笑。 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其他帮众和芸香,不由得都露出了老父亲般的微笑。 熊大一步步走入过道中,走到小男孩面前蹲下,两侧的墙壁几乎阻隔了所有的光线。 “还给你。”熊大伸出手,把藤球递给小男孩。 一只闪烁着金光的大手突然出现,一把抓住藤球,五指一捏,藤球化为了黑色的烟雾消散。 法海推开熊大,裂了裂嘴巴,露出一口森白整齐的牙齿,对着小男孩说道: “小朋友。这个球不好玩,叔叔跟你玩大球。” 一个磨盘大的佛头突然出现在法海的手里,对着小男孩当头灌下。 只听“嘭”的的一声,大厅里灰尘炸起,在透窗而入的光线中,跳着魔鬼的混乱舞步。 小男孩躺在地下的深坑里,大大的眼睛慈祥的盯着法海,除了鼻子扁了外,竟然没有其他的伤势。 “真是烦死人了!你为什么还不死啊!” 法海眼中金芒闪耀,他暴躁的吼叫着,抓着小鬼孩的双腿,使劲往两边一扯,顿时化为两半,腥臭发黑的马赛克散了一地。 团团黑色的雾气,疯狂扭动着,从碎裂的尸体上挣脱出来,在半空中,凝聚成一个面皮乌黑腐烂的婴灵。 婴灵张开紫黑色的嘴唇,露出一口细密的尖牙。 他对着法海怨毒的吼叫一声,向着过道深处飘去。 阴寒腐烂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 “小虫子,你跑不了!” 一声沉闷的巨响传来。 地面噼啪炸裂。 法海健硕的身躯瞬间跨越了数丈的距离,佛头狠狠的撞在了婴灵上。 婴灵化为黑烟消散,凄厉的嘶吼声,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边,把他们从幻梦中惊醒。 第十八章 慈祥的一家 咦? 竟然有一百点魂魄? 这样一个软弱无力的婴灵,竟然值一百点魂魄? 法海仿佛发现了新大陆。 他脚下踩着半边血肉模糊的尸体,脸上露出了狂喜的神情。 “公子,你没事吧。”芸香关切的声音传来。 “当然没事,心脏很可能就是这个小鬼童掏走的。”法海指着脚下的尸体道。 众人看着地下的深坑和凌乱的尸体碎片,神情有震惊,也有恐惧。 他们只是一群在街头好勇斗狠的底层,哪里见过如此残暴的杀戮? 有部分人甚至蹲在地下呕吐起来。 法海看得直皱眉,他挥舞高棉刀将脚下的尸体斩成两段,正要开口训斥。 嘎吱....... 嘎吱...... ....... 房门转动的声音不停的响起。 随着房门的打开,猩红色的浓雾开始不断的大厅弥漫, 墙壁泛起霜花,冒出层层叠叠的小点,顺速扩散成为一大片的墨绿色霉菌,散发着阴冷,湿晦的气息。 密密麻麻的人群随着红雾从各自的房间里潮水般涌出。 韦护、贵妇、拿着佩刀的护院、仆人还有来拜访的客人,迅速就包围了法海一行。 他们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仿佛是长辈在出来给晚辈发放礼物。 轻微的阴寒从红雾中传来,却迅速被法海的护体金光消融。 一个一百。 两个一百。 三个一百。 ...... 法海越数越兴奋,心脏也跳动的越来越快,一抹抹潮红浮上脸颊。 “芸香,弟兄们,砍了他们!”法海发号施令,可周围却鸦雀无声。 法海有些愕然的回过头,发现手下们都在用慈祥的目光,看着围住他们的人群。 仿佛是两群德高望重的老艺术家,在互相行注目礼。 “都是些靠不住的家伙!” 法海暗骂一声,走过去想几个大嘴巴子扇醒他们。 芸香眼中猩红色的光芒闪过,一双泛着青色的婴儿肥小手挟裹着一股阴风,向着法海的胸膛插过来。 “你是疯了吗?我是公子啊!” 法海一只手捏住芸香两只发青的手臂,另一只手提着她的腰带,一阵乱晃。 见芸香没有醒过来的意思,干脆直接往墙壁上一甩。 芸香像剪纸一样贴在墙上,又缓缓滑落。 呼呼呼! 风声从脑后传来,法海手臂一抡,直接把三把朴刀扇到地上。 回头一看,竟然是三个近身。 他们没了兵器,满脸慈祥地张开大嘴,直接咬了过来。 恶心! 法海几巴掌把他们都扇飞了出去。 但其他的帮众都纷纷挥舞着兵器冲了过来。 “呵呵呵......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法海发出了低沉的冷笑:“天光地光,日月神光,泥佛出世,邪魔消亡,般若巴嘛空。” 地面一阵晃动,十一团黄色的泥土顶破地砖,迅速凝固成菩萨模样。 刚刚站起,就撞开帮众,杀向周围的尸群。 法海身上金光翻涌,他裂了裂嘴角,森白的牙齿泛出猩红的光芒,低颂一声佛号: “我佛慈悲!” 便如同下山的猛虎,跟在泥菩萨后面,冲向最强的韦护。 而对面的诡异尸群,也毫不示弱,沉默着对冲了过来。 人还未至,法海的高棉刀已经挥出,刀芒如同雷霆骤至。 金光一闪,韦护周边的几具怪尸冲着冲着,脑袋便掉了下来,咕噜噜到处乱滚。 有两个滚到法海脚下,两条蜈蚣竟然从脑袋的鼻孔里怕了出来,往地下钻去。 “小虫子!你跑不了的。”法海金光闪耀的大脚狠狠跺出一个大坑。 里面露出两条翻滚着肚皮,卷成一个圈的蜈蚣尸体。 魂魄加五十。 “一只才五十魂魄吗?中等意思啊!” 法海呢喃着,高棉刀猛然挥砍,刀上繁复的花纹,划出一道诡异的金色弧线。 韦护刚扑过来的尸身,被法海砍得倒飞而起,重重砸在后面的尸群里,滚成一团。 一个泥菩萨随即冲了过去,巨大的泥巴拳头对着他们就是一通乱砸。 泥菩萨力大无穷,招式简单有效,就是经常会被蜈蚣们逃出去,要法海花费心思控制他们遁地追杀。 “这就解决了吗?” 法海耸耸肩,挥刀继续冲杀。 凭自己的道行,区区凡人一流高手,根本不可能存活。 然而才挥了几刀,法海就停下脚步,又诧异的回过头。 韦护竟然又站了起来。 他的胸腔已经被彻底劈开,里面空无一物。 脸也被泥菩萨打碎,慈祥的笑容已经变得扭曲狰狞。 他破烂的身躯忽然动了,带着一股腥风快速扑向法海,敏捷如同猎豹。 “竟然没死?哦...原来如此。” 法海收起了高棉刀,两个手掌像抓南瓜一样抓着韦护的脑袋,臂膀一用力,一颗大好头颅好似遭遇重击的西瓜般爆碎。 里面,一条儿臂粗的大蜈蚣也在金光中化为黑色的飞灰。 法海在尸海中左冲右突,手下无一合之敌。 越杀,身上金光越盛。 他已经能控制金光的形状,直接从怪尸的鼻孔和眼睛中把金光灌入脑浆里面,灭杀蜈蚣。 局势已经一边倒,泥菩萨们在法海的控制下,不再参与正面的对抗。 他们主要负责守住道口,防止这些魂魄们逃跑,或者追杀逃入地底的蜈蚣。 随着怪尸的大量减少,芸香最快清醒了过来。 她从地下爬了起来,顾不得检查伤势,眼睛焦急的四处寻找。 直到看到法海在尸群中大发神威,才放下心来,长吁一口气。 “公子,我来助你!”芸香刚爬起来,就迫不及待的要来帮忙。 “不!你看着韦猛他们,要是有想来砍我的,就把胳膊和腿的关节卸了。”法海急忙阻止。 这些蜈蚣可都是宝贝,要是芸香来乱捅一气,放跑了可划不来。 大部分攻击法海的马仔都被扇晕了,但还是有个别体质好的,很快就站起来,继续攻击法海,烦不胜烦。 毕竟是自己的马仔,也不好无故下死手。 现在有了芸香,总算可以不用操这方面的心了。 马仔们陆陆续续醒来,看着彼此皮青脸肿的样子,面面相觑。 第十九章 计划提前 突然,一个马仔爬起来,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刚举起手中的刀。 一股冷风呼啸而至,马仔就被一个大比逗扇到了地上,随着咔咔咔的声音,手脚关节都被卸了下来。 “芸香大姐头,这是为何呀?”熊大瓮声瓮气的问道。 芸香的本事已经彻底折服了大部分帮众,很多人都开始叫她大姐头。 芸香低着头,黯然道: “他们被怪异控制了,要攻击公子。我们也都被控制过,攻击过公子。公子把我们都打晕了。我们一点忙都帮不上。” 马仔们抬头望去,只见在层层叠叠的尸体中央。 自己的帮主正双手端着一个人的脑袋,用力一合,脑袋瞬间炸裂,随之一股黑烟出现,缓缓消散在空气里。 帮主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把手里的碎渣随手一扬。 众人只觉得一股凉意冻结了骨髓,身体不自觉的颤抖,上下牙咯咯咯打起架来。 “哼!一群没种的家伙,要不是帮主,你们早就被怪尸杀死了。”芸香看着马仔们的表现,心中不忿,冷哼一声道。 一听到说自己没种,帮众们不由得挺直了胸膛。 有些胆大的还特意拿刀过去扎了一下尸体,用实际行动表明自己是有种的。 “大姐头,这不能怪我,帮主现在的样子,说是地狱来的魔神也有人信。”一个还在地上发抖,怎么也爬不起来的鹰钩鼻马仔低声嘟囔道。 随着最后一具怪尸的脑袋被法海夹碎,大厅里的红雾已经稀薄到几乎不可察觉了。 法海看了一下四周,皱着眉头对着马仔们说道: “除了芸香,每个人都给我找一具怪尸,剁成八块练练种,少一块就重剁,就这胆还混帮会?” 说完,他拖过一张矮几,大马金刀地坐下来,拄着高棉刀在旁边监督。 韦猛第一个走了过去,抓起一具尸体立了起来。 手一松,四道刀光闪过,隐隐传来虎啸之声,尸体还没倒下,就在半空中被刀光撕裂。 不多不少,正好八块。 “不错,这就是军中的虎啸刀法吧,要是组成大阵,确实有伤害超凡级怪异的可能。”法海满意的点点头。 韦猛有些遗憾的道:“可惜,我天赋有限,未能成为道兵,那才是军队的精锐,比之仙师也丝毫不差。” 法海知识丰富了不少,对道兵也有所了解。 道兵,是天师道独有的秘法。 天师道,也是大乾朝的国教。 据法海所知, 道兵,应该是凡人获得超凡力量的唯一途径,不仅需要天赋,还需要大量的资源。 因此,光有天赋是不够的,大多数时候,还得有背景有金钱才行。 要知道,连一药和一木的近卫统领都只是普通的凡人一流高手。 一个个马仔在法海的监督下,或快或慢,都完成了戮尸的试炼。 只有鹰钩鼻马仔一碰尸体手就抖,到最后,干脆软到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了。 法海拧着眉头看着他,高棉刀挥过,尸块四散,一部分粘在了鹰钩鼻的脸上。 扯过一块碎布,法海擦拭着鹰钩鼻脸上的血污,道: “你看这世界,人命如蚁。混帮派,什么都可以不会,但杀人一定要会!很简单的,闭上眼砍就行。” 鹰钩鼻亡魂大冒,看着法海,如同看着世间最恐怖的恶魔。 他瘫坐在地上,一滩水迹在身下慢慢变大,空气中尿骚味弥漫开来。 法海嫌恶的把他甩到地上,怒道:“你这个懦夫,就这么害怕杀戮吗!这么容易屈服吗!你的自尊呢?” 鹰钩鼻竟然伏在地上抽泣起来。 法海皱起了眉头,深吸了口气,说道: “你以后就去青苗堂。以后,青苗堂利钱减三分之一,要是有不满意的,就加入逆风堂来砍人。” 他已经打算回去后叫梁山把逆风堂的人再好好筛选下,不敢砍人的全部要踢出去,他花这么高的例钱可不是养怂包的。 “熊大,你去叫梁山调三百逆风堂的兄弟过来。韦猛,你去通知一药仙师,就说工匠街出现了大量怪异。”法海开始发号施令: “其他人,给我把钱财都搬回去,隐蔽点,别给人发现了。金子都交给我,不要私藏,不然砍手!” 他杀了那么多鬼怪,为韦府复仇,要是不拿点东西,想必韦护在九泉之下也会不安心的。 说完,法海就带着芸香走出了韦府。 。。。。。。 县衙,麻吉府邸。 “该死,韦府的剖心鬼童和尸怪都被杀了,婴灵和控心蜈蚣一条也没逃出来。为何总是有这么多变故,先是无为山人,现在又是谁?” 麻吉身上猩红色的光芒张牙舞爪,周围侍奉的童男童女却没有丝毫害怕,脸上的笑容老成而又慈祥。 “麻近,进来!”麻吉向着外面招呼了一声。 “家祖!”一个黝黑脸庞的强壮汉子低着头走了进来,悄悄的瞟了侍立的童子一下,头更低了。 虽然麻吉是宗族的大靠山,但每次进来,他都会感觉心惊胆战。 “你去通知坤沙帮帮主胡治,叫他派人去韦府看看。再通知一木,告诉他计划有变,随时发动。” 麻吉阴沉怪异的说话腔调,总是让麻近感觉有虫子在啃噬着自己的耳膜。 “是!家祖!”麻近一句话都不敢多说,退了出去。 “就算是无为山人复返,也阻止不了我!”麻吉站起身来,往地下室走去。 那里有他被无为山人追杀时,逃命途中偶然得到的一个宝贝。 一只蛇妖突破第三境时褪下的蛇皮,配合他的神通,可以发挥出部分第三境的实力。 。。。。。。 夕阳给整座钱塘县城染上了一层诡异的血红。 一些富贵人家开始点亮灯笼。 瑟瑟寒风从工匠街穿过,树叶哗啦啦翻转的声音一阵又一阵,仿佛是魔鬼在头上呢喃低语。 本就寥寥无几的行人不由得裹紧了身体,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法海和芸香都衣着单薄,却感觉不到丝丝凉意。 他们坐在一个装饰简陋的牛杂店里,除了他们,没有一个客人敢来这里吃东西。 但老板却满脸喜色,因为同心会这次是交钱的,而且是二十多份大号的牛杂。 法海一边心不在焉的吃着牛杂,一边思考着同心会对他的作用。 通过这次战斗,他知道了。 超凡层面的战斗,同心会那些二流三流,甚至不入流的马仔,几乎毫无用处,甚至还会成为累赘。 自己入主同心会难道是一招臭棋? 第二十章 阴风起 芸香是藏地寺出来的,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好想法。 想到这里,法海问道:“芸香,藏地寺怎么使用二流以下的部属?” 芸香喜欢喝的是血,越刚猛的男人的血她越喜欢,没有的话牛血猪血也将就。 因此她只尝了几口牛杂就没吃了。 她一边看着法海大快朵颐,一边无聊的拿着筷子有一下没一下戳着碗底,说道: “藏地寺啊,那里资质不好的就为藏地寺生产所需要的东西,赚取钱财。资质好的话,就会被派去出镇一个乡镇或者村庄,赚取资源提升自己咯。” “我想获得道兵的修炼方式,有可能吗?”法海接着问道。 他对这种能够让凡人获得超凡之力的修炼方法很有兴趣。 “佛门没有炼制道兵的方法,一般只有最正统的天师道能炼制道兵。最简单的方法是成为一郡的供奉,就可以申请两个道兵近卫。不过静海道早就不上交资源给乾庭了,不知道还行不行得通?” 芸香很认真的答道。 “那我该怎么样获得更多佛门秘典呢?不是长毛公子自己研究的,而是那种被验证过的传世经典。” 芸香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说道: “佛门在中原只有一个藏地寺,藏地寺只收言家人。其他的要么在高原,要么在扶桑,南疆也有,貌似九真郡旁边的吴哥王朝就有一个吴哥窟。 当然,最简单的方法还是加入朝廷,乾武帝灭佛时,收集了大量的佛家秘典,各个郡城都有藏经阁,里面就有佛门秘典。” “那我该怎样加入朝廷呢?”法海不得不感叹,果然宇宙的尽头是考公。 “芸香只是个婢女,哪里会知道这个,不过有神通的修行者到哪里都是受欢迎的,加入朝廷应该很简单。”芸香嘟着嘴道: “公子,我想知道,我之前为什么一个人躺在墙根。” 法海眼神闪烁了一下,说道:“熊二带着金子过来了,我先过去。” 同心会作为工匠街的地头蛇,虽然不得人心,但行动却也不慢,不一会儿,三百逆风堂的马仔就拿着明晃晃的砍刀聚集到了韦府前。 一时间,工匠街鸡飞狗跳,几乎家家闭户,如遇瘟神。 先前那些和法海进过韦府的马仔这时候可得意了。 加上喝了点小酒,一个个面红耳赤的和新来的同伴们夸耀武勇,炫耀自己刀砍鬼怪的威风。 脸上的青色浮肿仿佛也成了功勋的证明。 毕竟,普通人,能够在鬼怪事件中留下一条命,都算得上是传奇经历了。 更别说把鬼怪砍成了八块,虽然只是尸体,但下半生的谈资几乎都够了。 因此,当法海叫他们把尸体都运出来时,倒也没什么人害怕,反而都露出好奇的神色。 虽然这是个鬼怪横行的时代,但大多数人都只是听说而已,真正遇到的并不多。 但是,韦府鬼怪们死状之惨,还是超乎他们的想象。 有被大卸八块的,有被锤成肉饼的,有被撕成两半的,有腹腔空空的,但大多数还是被打爆了脑袋的。 看着后来的弟兄们脸色煞白,手脚发抖的样子,熊二他们笑得前仰后俯,浑然忘记了当时自己也是这样。 看到同心会的帮众忙碌得热火朝天,一些按捺不住好奇心的,和家中有子弟加入同心会的居民,都忍不住过来围观。 他们看了一下就吓得转头就跑,但又舍不得这个热闹,站在远处指点议论。 “哎哟哟,死了这么多人啊!” “同心会说是鬼怪干掉的。” “是不是啊,怎么可能有鬼怪光天化日之下行凶?” “是的,我看到有许多死掉的手指那么粗的蜈蚣。” “如果蜈蚣也算鬼怪的话,那我昨天就踩死只鬼怪。” 旁边一个进过韦府的马仔听不下去了,走过去恶狠狠地说道: “收皮啦,你个痴线,我在里面差点命都没了,你还在说风凉话!” “原来是飞仔皮啊,你说说看,韦府里面到底发生什么了?” 一说到这个,飞仔皮精神头就来了,立刻唾沫横飞的吹嘘起来...... 这个看热闹的听完之后,悄悄的脱离人群,向着城南走去。 这时,梁山带着宁婴和几名近身来到法海跟前,抱拳道: “帮主,周边所有住户的门都敲过了,有八户没有回应,都是家中有二流好手的人家。” “张府呢?有回应吗?”法海问道,张府的家主张一石是城西工匠街唯二的一流高手,另一个就是韦护。 “也没有!”梁山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他满脸凝重的答道。 连张一石和韦护这样的一流高手都死的无声无息的话,像他这样的二流,恐怕连一个声响都听不到就见了阎王。 一想到这里,他不自觉的挪动了几步,让自己离法海更近了些。 “你叫弟兄们去告诉周围的住户,有鬼怪在房里行凶,韦家和许多家族已经遭了不测,愿意相信的可以叫他们来到街上,兄弟们照应一下。”法海吩咐道。 “遵命!” 梁山无奈抱拳领命而去,虽然鬼怪很可怕,但把鬼怪打成那样的帮主貌似更可怕。 法海带着两个近身和芸香,又点了二十来个兄弟。 其中有五个就是原先跟着法海进过韦府的,法海想着以旧带新,多磨砺磨砺,也许能发挥点作用。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到张府前,不少好事胆大的居民也跟在后面,想瞧个热闹。 要知道,这样能跟在仙师后面看戏的时候可不多。 仙师都是高高在上,就算抛头露面,也有人清场,像法海这样亲民的,在钱塘县可以说是绝无仅有。 照例一拳轰开大门,法海把属下留在外面,就想一个人进去。 “公子,我也要去!”芸香扯着法海的衣角道。 “芸香听话,在这里照看一下弟兄们!”法海哄道。 “公子,你说过的,战斗中才好突破。”芸香这次没有听从安排,而是倔强的扯着法海的衣角不放松。 法海颇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想了一想,凭自己的道行,护住芸香还是没问题的,万一真的突破了呢。 “好吧,跟紧我!”法海摸了摸芸香的头,说道。 “谢谢公子,公子最好了。”芸香高兴的差点跳起来,美滋滋的跟在法海身后。 第二十一章 人潮 在张府搜查了一圈,除了几十具被掏心的尸体外,什么都没有,没有蜈蚣,没有鬼童,也没有看到张一石的尸体。 法海又看了其他两家,同样如此,除了二流好手的尸体不见了之外,其他的尸体都被掏空了心脏,情绪很稳定,面容很安详。 回到街上,法海叫梁山带人把那些敲门没反应的人家都搜查了一遍,发现家家都是这样。 哪怕是个傻子, 也知道,出了大问题。 “还有金子吗?“法海向梁山问道,他现在火轮大法已经点到第八重了。 “没有了。” 梁山答道,他已经把那些被鬼怪灭门的大户的黄金都搜刮过来了。 “告诉工匠街的人,本仙师要用银钱换他们手里的金子,价格公道,如果有不换的,让本仙师搜出来,直接没收。”法海狠声道: “同时,逆风堂招人不要停,一定是要敢砍那些无心怪尸的。” 现在,工匠街有头有脸的人家基本都遭了秧,只剩下一些小鱼小虾。 没有人有号召力带头抗拒同心会的淫威,其他人家手里虽然也没几个金子,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虽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情况,但提升自己的实力,提升同心会的实力,总是没错的。 “老弟,一听到你的招呼,老哥立刻就放下所有事情赶过来了。”这时,一药道人带着道童和几个近卫姗姗来迟。 对于一个仙师来说,任何时候都必须迟到,这样才能体现自己超凡的地位。 法海也不客套,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和一药交代了一遍。 一药道人脸色大变,本就稀疏的胡子又捻断了几根,他有些不安的说道: “这里,有地行能力的就只有麻吉一人。如果不是鬼怪,那就只能是麻吉了,不行,我要去和师兄商量商量。” 说完,他急匆匆的就打算离去。 可是城门口突然涌进来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又将一药堵了回来。 “怎么回事?”一药站在近卫的身后,怒不可遏地吼叫着: “谁把这些流民放进来的,我要把他烤成人干!陈三,你去城门口问问,反了天了!” 一个近卫领命,把人群撞得东倒西歪,往城门口跑去。 法海手一挥,一大群拿着明晃晃朴刀的汉子就迎着难民围了过去。 前头的难民急忙止住脚步,后面的又涌了上来,吵吵闹闹摔成一团。 “都给我站稳了,别乱挤。梁山,不听话的给我用刀柄砸!“法海大声吼道,沉雷般声音在街上滚动着,越传越远。 在这乱世,二流一流高手,在哪里都是香饽饽。 沦为难民的都不是什么厉害人物。 几百条如狼似虎的汉子冲去,把那些乱挤的难民砸得头破血流,总算让他们镇静下来,一个个乖得像鹌鹑一样蹲在路边。 “现在,来一个管事的,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法海身上金光流转,与满身的金饰交相辉映,在夕阳的照耀下,就如同下凡的神祗。 一个身材壮实,脑袋方正的流民小心翼翼的走过来说道: “仙师,城门官说了,一木仙师开恩,怜悯我等,让我等进城求活。” “胡说八道!”一药大步走过来,怒斥道:“师兄最讨厌你们这些没油水的乡下人,怎么可能放你们进来!” 旁边一个道童扯了下一药的袖子,一药急忙道: “你在撒谎!县城里负担不起这么多流民的食物,师兄不可能放你们进来的。” 这时,出去打探消息的近卫也折了回来,老远就说道: “主上,城门官说是一木仙师的意思!” “师兄是疯了吗?我就剩半条街,还要这样搞我?不行,我非得去问清楚不可!老弟,我先走一步。” 一药对着法海拱拱手,就在近卫的护持下向着衙门走去。 “仙师且慢!”宁婴喊住一药道人:“如果真是一木仙师所为,一药仙师此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一派胡言!”一药怒斥道,他用手指从怀里夹了一张符纸出来,想给这个僭越的小子一个深刻的教训。 他觉得今天真是中了邪了, 什么凡人都敢来冲撞自己。 “老哥且慢,我也觉得此事必有蹊跷,你先去看看,要是一木道长那里有什么问题,你可以随时来我这里。” 法海赶忙制止,宁婴可是自己手底下唯一一个狗头军师,可不能被一药给伤了。 “一木师兄虽然苛刻了点,但害我性命是绝不可能。”一药信心满满的说道:“老弟,那老哥就先去问问。” 人群还在持续涌入,直到大半条街都是臭烘烘的难民,进城的人流才逐渐稀疏。 “帮主,我们该如何应对?“梁山盯着蠢蠢欲动的难民满脸愁容。 宁婴也是抓着脑袋,显然也没有好主意,他不过是一个县里的秀才而已,这种场面显然是第一次遇到,一时间也有些乱了方寸。 “逆风堂从难民里招人,有多少招多少,要敢砍高棉人的。叫帮里的厨子过来这里,当街做饭,肉不能少。” 法海满脸兴奋的指挥道,如此乱像,正好火中取栗。 宁婴算了一下,急忙来到法海跟前,说:“帮主,会里物资本就不多,要是再招个三五百人,恐怕三天都难维持。” 法海笑着拍了拍宁婴的肩膀道:“军师,你算的没错,不过这是书生之见,只要有刀有人,别人的物资就是我们的物资。” 说完,法海的的目光在人群中不断寻索。 不一会儿,就看到了先前和自己搭话的方脑袋流民。 此时的他正在和几个拿着脏污扁担的强壮汉子蹲在角落,不知道在商量什么。 突然,方脑袋感觉阳光一暗,身体凉飕飕的。 抬头一看,面前立着一个身材魁梧的和尚。 法海裂了裂嘴唇,露出一口森森白牙:“施主是一流高手,做流民是不是太委屈了?” 方脸汉子旁边的壮汉急忙拿着扁担站了起来,挡在法海面前,一脸戒备。 方脸汉子汉子不慌不忙的起身,拍了拍周围同伴的肩膀,爽朗的笑了起来,对着法海抱拳,说道: “兄弟们勿慌,法海仙师是我们北地人的守护神。在下斧头帮巨木旗旗主杨方,听闻仙师大名,万分仰慕,特来拜访。” “哦?”法海皱了皱眉头道:“一药仙师刚刚在这里,他好像不认识各位。” “一药仙师身份尊贵,”杨方笑着道:“一直是他的道童和帮主打交道。” “呵呵,胡海,你来接待斧头帮的朋友。”法海笑了笑,转头喊了一声,然后双手合十道:“贫僧还有事,就不扰各位了。” 说完,他抓起韦府门前的巨大石狮,踩着沉重的脚步,一跃而起,狠狠地砸在城墙上。 城墙剧烈摇晃起来,不少离的近的流民甚至站立不稳,摔得晕头转向。 看到自己成功吸引了流民注意,法海单手举起石狮,高声吼道: “本仙师,同心会法海!将在这里举办流水宴,让各位北地同胞吃饱喝足。 大家吃完后,可以选择加入同心会,每月利钱三两银子。当然,要是想劫富济贫,可以选择去城南城东找高棉人,他们最有钱。 城西都是北地的穷苦人家,谁要是敢在这里窝里横,有如此狮!” 第二十二章 流民乱 说完法海身上金光一亮,另一只手一拳挥出,石狮化作漫天石雨。 街上的流民惊叫着纷纷躲避,但是还是有部分被砸得满头大包,但却无人敢对仙师表现出怨怼。 看着被镇住的流民,法海跳下城墙,说道: “韦猛,去叫胡海带着青苗堂过来,收集那些被鬼怪灭门的人家的武器,分发给流民。粮食也都收集起来送入总部储存。” 胡海是法海从最开始迎接自己的帮众里提拔出的堂主,有二流实力。 他的妹妹被坤沙帮的人玷污,为妹妹复仇就是他活下去的动力,他把复仇的希望全寄托在法海身上,可以说是自己的狂热崇拜分子。 如果不是胡海实力比较差,又不好出尔反尔,法海觉得他才是最适合做逆风堂主的。 逆风堂的例钱,每月三两银子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要知道在静海道,一个长工,一年的工钱也不过十两银。 再加上帮主还是强大的仙师大人。 不一会儿,梁山的身边就围满了想入会的人。 工匠街部分因为同心会蛮横行为心生不满的居民,此刻也被法海的庇护行为和武力震慑,收拾得服服帖帖。 宁婴看得心潮翻涌,他觉得自己很可能就像是那些历史上的落魄书生,遇到了潜伏的蛟龙,一部波澜壮阔的史诗将在这里拉开帷幕。 黄昏已近,天色幽幽。 夕阳不甘落幕,挣扎着从鱼鳞般层叠的云层中露出些许余晖。 但工匠街却依然亮如白昼。 熊熊燃烧的火把和篝火热情的照耀着饕餮的流民。 经过同心会的动员,工匠街的住户都自愿拿出一部分食物,来慰劳这些饱经苦难的北地同胞。 不仅工匠街的西城门放了流民进来,北城门也对流民敞开,他们听到了工匠街在大摆宴席,纷纷闯了过来。 不管是哪里来的流民,法海都来者不拒,流水宴从街头排到街尾。 酒饱饭足之后,一些有了武器,喝得醉醺醺的难民,在一些人的挑拨下,竟然开始去城南晃悠寻衅。 这还了得? 在城内,从来都只有高棉人欺负北地人。 于是这些胆大包天的家伙,很快就都伤痕累累的回来了。 一个嘴贱去调戏高棉黑美人,说黑的能去风湿的流民,不仅舌头被割了,连下面也没了。 梁山和胡海义愤填膺,以自己的亲身经历,历数高棉人对北地人的欺凌和压榨。 在城外流浪的北地人,本来就对那些富裕优渥的高棉庄园主很不满。 有几个流民团体甚至攻占过一些庄园,但很快就被坤沙帮和鲍翔血腥报复,用竹竿串起来,架在路边,哀嚎至死。 这种残暴的威慑,让流民们不敢再打高棉人的注意。 但是现在,有了仙师做帮主的同心会撑腰,心中的不满在酒精的诱惑下,成倍放大。 宁婴弹着佩剑,泪流满面的唱起了,钱塘县流民中传唱的歌谣:“ 人生物长自古来,世间万物类有别。 坤沙帮众恶如虎,高棉地主毒似蛇。 北人好汉赤裸体,身无衣来脚无鞋。 野菜粗糠吃不饱,春夏秋冬泪涟涟。” 流民们听得悲从心来,哭泣声从无到有,如巨浪澎湃般席卷了一条街。 一些流民喊道:“如今我们有仙师撑腰,何必要惧怕坤沙帮?大家一起去城南讨个公道!!!” 流民们纷纷义愤填膺的呼和起来,用热切地眼光看着法海。 坤沙帮除了帮主胡治外,还有三个主战堂口,山河堂、崩龙堂和大刀堂。 山河堂堂主胡明和崩龙堂堂主阮五,在北地人中更是凶名赫赫,和他们比起来,大刀堂堂主赛高几乎可以算的上是一个善心人。 阮五曾经和山河堂堂主胡明比赛,看谁先杀满一百个北地难民。 结果他杀完两百个,胡明五十个还没杀完。 钱塘县的难民最怕的不是鲍翔,也不是传说中步入绝顶境界的坤沙帮帮主胡治,而是把杀难民当成娱乐的阮五。 别看他们喊得响,要是没有仙师撑腰,喊完以后,他们也只能去睡觉。 在流民期盼的目光中,法海站起身来。 他身高八尺有余,剑眉鹰目,光头无须,浑身肌肉紧绷如狮虎,透着一股精壮凶悍的气息。 “不可饶恕!坤沙帮不过是一群随手可灭的蝼蚁,”法海一巴掌把身旁的石墩拍得粉碎,怒道: “竟然如此欺凌我们北地豪杰,现在我们就去找他们算账,让他们也尝尝睡大街的滋味。” 说完,他拔出高棉刀,带着三个近身气势汹汹的往城南走去。 流民兴高采烈地呼和着跟在后面。 梁山和胡海也指挥着手下,驱赶着其他拉后的流民往城南涌去。 巨大的动静让南城一阵鸡飞狗跳,嘈杂的声音此起彼伏。 不多时,城南街头便灯火通明,几百个持刀大汉杀气腾腾的在街头列阵。 当先一人,一把鬼头大刀上交错着无法彻底清洗的淡淡血痕,正是崩龙堂堂主阮五。 阮五把鬼头刀扛在肩后,阴鸷的目光盯着法海,昂着头说道: “你就是法海?你敢动一个高棉人,麻吉仙师就敢杀十个北地人!现在回头,我还可以看你是仙师的面子,放你一马。” 麻吉是救世菩萨,但他是高棉人的救世菩萨,对北地人来说,麻吉就是地狱的勾魂阎王。 他遁法高超,手段强大,做事狠辣,在爱郡屠杀一千户北地人,连第三境的无为山人也拿他毫无办法。 好几个县城的北地人供奉被他满门灭绝,并且放下了狠话,凡是有供奉敢盘剥高棉人,他必定十倍报复。 就这样,第二境的麻吉,竟然以一己之力,逼迫得许多地方的北地人供奉不敢再欺凌压榨高棉人。 受到恩惠的高棉人纷纷为他立了生祠,视他为救苦救烂的活菩萨。 法海看着螳臂挡车的阮五,满脸不可思议。 “蠢货真是无药可治,除了死亡。” 随着声音,一道金色的流光从阮五身旁闪过,撞入他身后的崩龙堂帮众里,炸起漫天砖石和残肢断臂。 阮五只来得及把刀竖起来,半截身子就凭空飞起,温热的鲜血淋了身后的帮众满身。 难民们满脸不可置信,曾经让小儿止啼的恶魔,北地难民的噩梦,就这么没了? 看着金光闪耀的法海,不少难民都跪了下来,边哭边磕得头梆梆作响。 额头都磕破了,血流满面也浑然不觉。 法海收刀入鞘,接住落下的鬼头刀,换下备用的朴刀,手往前一挥,高喊道:“今夜!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血债血偿......” 人潮呼啸,瞬间淹没了面前的崩龙堂帮众。 第二十三章 获得神通金刚火焰 法海手握着高棉刀站在路中间,周围的喊杀声已经渐渐远去。 不知道是谁丢了一个火把,引燃了一个店面。 仿佛是开启了一扇罪恶之门,无数的建筑被点燃,难民们疯狂的发泄着心里的不满和破坏欲望。 在法海的的身边,只剩下三个近身和芸香。 逆风堂在和难民砍人,青苗堂在掠夺物资,尤其是法海需要的黄金。 夕阳已经落幕,天空漆黑如墨,周围不时传来房屋被烧毁倒塌的声音。 法海不紧不慢的跟随在肆虐的人潮后面,双手合十念着往生咒: “南无,阿弥多婆夜......” 低沉模糊的咒语声向着四方飘散,仿佛是无数恶鬼游荡在人间。 坤沙帮帮主胡治和山河堂堂主胡明两兄弟不见踪影。 面对着占据绝对数量优势的流民和逆风堂刀手,没有高手坐镇的坤沙帮节节败退。 大半个南城区已经陷入混乱,遭殃的不仅有高棉人,还有少部分在这边讨生活的北地人。 他们四散逃命,心中不停的祈祷。 祈祷他们的守护神,救世菩萨麻吉能够突然降临,毁灭这些摧毁家园的恶魔。 杀红了眼的流民已经不分是非,长久以来的饥饿和寄人篱下的生活,眼前唾手可得的财富,让大多数人都无法再守住心底的善良。 往日里高高在上的仙师们仿佛都已经又聋又瞎,看不到外面在上演的一幕幕恶行。 火轮大法第九重。 火轮大法第十重。 ...... 火轮大法第十一重,获得神通【金刚火焰】:这世界,燃烧吧。 水轮大法第一重。 水轮大法第二重。 ...... 水轮大法第六重。 看着自己越来越深的道行,法海的心里底气也越来越足。 现在自己如此胡作非为,但是却无人制止,要么就是几个供奉仙师死了,要么就是在玩弄什么诡计。 但,一切阴谋手段,在实力面前都将灰飞烟灭。 坤沙帮似乎早有准备,并没有搜出太多值钱的东西。 坤沙帮帮主胡治和山河堂堂主胡明依旧不见踪影。 斧头帮的几人倒是收获不少,他们背着满满当当的包袱,找了个房屋,似乎准备休息。 胡治带着近身走了过来,说道: “各位斧头帮的兄弟,法海仙师说了,他要蓄养精力对付麻吉,城东的一流好手,还请各位兄弟担当一二。” 杨方看了看远处颂念往生咒的法海,又看了看同伙们满脸红光的样子,知道要他们把东西退回去那是不可能了,只得无奈同意道:“那是自然。 抢劫放火的人越来越多。 没有人能够阻挡,别说一流高手,就连二流也寥寥无几,仿佛从未出现在世上过。 到处都在喧嚣,钱塘县的夜晚从来没有这样热闹过,这是一场先富带动后富的盛宴。 一些发觉不对的北地人富户,提心吊胆的倾听着外面的动静,却也不敢出去。 同心会再坏,他是人,还是北地人。 而且法海,已经被宣传为北地人的保护神。 但夜晚的荒野,却不属于人类,而是鬼怪的乐园。 嘭...... 城东的大门也被抢红了眼的流民撞开,人潮涌入。 兰香院位于城东最繁华的地段,是钱塘县最高档的青楼。 往来皆富贵,谈笑有鸿儒。 这里是钱塘县少数几个敢通宵营业的场所,因为仙师也是这里的常客。 月色皎洁,美人窈窕,舞姿曼妙,风情万种。 吃完侍女喂的肥嫩生蚝,又喝了一口桂花酒。 美酒入喉,心中荡漾。 王大户感觉自己一股热流涌入下半身,眼神不由得迷蒙起来。 可惜,兰香院的清倌人卖艺不卖身,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但这样反而让富户们趋之若鹜,能够进入清倌人的阁楼,就意味着你不仅仅有钱,还是一个有素养的雅士。 这时,侯在门外的家仆急匆匆的跑来,禀告道:“老爷,外面好像有人闹事。” 闲情雅致被低贱没眼色的下人破坏,王员外脸色一沉,转着银光流转的水晶酒杯,慢调斯理的说道: “真是没见过世面,有谁敢来兰香院撒野!” 下人急得满脸通红,说话都结巴起来:“老爷,那些北地乡...乡下人......” 王员外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你是不是想说,城外的流民也能进兰香院?” 急促纷乱的脚步声在阁楼外响起,但王员外依然十分淡定。 身为一个雅士,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猛虎趋于后而心不惊。 再说这是兰香院,连寻常富户武夫都进不了,何况是野狗一样的流民。 嘭! 清雅的楠木雕花门被踹得飞起,砸在精美的jdz瓷器上。 王员外还没反应过来,一群服饰凌乱的人一拥而入。 他们有的穿着好几件女子的丝衣,有的穿着厚实华美的冬袄,有的带着好几顶精美的帽子。 一冲进来,就把王员外扒了个精光,连绣了金丝的兜裆裤都没留下。 手慢的没抢到东西,恨恨的在王员外脸上跺了几脚 王员外又羞又怒,眼白一翻,晕了过去。 流民们扒完了王员外,看着衣着精致的清倌人,两样放光,冲上去七手八脚扒了衣服就穿在了自己身上...... “……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 低沉含混的咒言就像是来自地狱深处的呓语,在流民们的耳边回荡。 他们的胆子似乎又大了几分。 一个后来的小孩子没抢到什么东西,看到了晕过去的王员外,怒从心头起,掏出怀里的小刀就是一通乱刺。 随后,又丢了一个火把,点燃了洁白温软的蚕丝被褥。 流民化成恶鬼,销金窟沦为地狱。 慈悲的月亮不忍见这场人间浩劫,无奈躲入了轻薄的云层后面。 轰! 忽然,地动山摇,一片诡异的红光从县衙爆发。 低沉的轰鸣声,震荡着混乱的钱塘县城。 刺目的红光,伴随着滚滚的猩红雾气,浩浩荡荡向着整个钱塘县城席卷。 不论是正沉迷于零元购的,还是熟睡的人,都被瞬间惊醒,脸色惊骇。 看着遮天蔽月而来的浓郁红光,浑身颤抖,几乎以为是地狱降临。 血雾越来越浓,星星、月亮、世界,全部化为猩红。 噬骨的阴气随着雾气弥漫,铺天盖地,让人瑟瑟发抖。 第二十四章 获得神通水镜术 “帮主,这...这是什么情况?” 韦猛一脸惊骇。 即使是他见多识广,看到这恐怖一幕,也完全被震住了。 血雾遮天。 就好像有一层血海横在头顶,连空气也变得粘稠起来,眼前可见,不过五十步的距离,沙沙沙的细微声音在四面八方响起。 “呜呜呜...公子,救救我...”” 身前隐隐传来哭泣的声音。 法海闻声停住步伐。 一个穿着碎花襦裙,样貌和芸香有七八分相似的小娘子满脸惊恐的跑了过来,几个一脸狰狞大汉在后面狂追不止。 小娘子看到法海,如同看到了救星,不管不顾就扑了上来:“公子,救命!” “公子马上救你!” 法海裂了裂嘴角,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大牙,双手猛地揽住小娘子腰肢。 后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法海狠狠的抱进了怀中。 下一刻...... 轰! 法海身上红色的火焰爆发,他紧紧的箍住怀里的美人,灼烧炙烤,漆黑烟雾升腾不绝。 “啊......” “公子......你为何这样对我......” 怀中传来幽怨的声音,楚楚可怜,哀婉凄切。 哪怕是再绝情的负心汉,也要闻之心碎。 可惜...... “公子这是爱你啊。” 法海脸色不变,眼中金光灼灼,火苗深情舔舐着美人疯狂扭动的玲珑娇躯。 “放......放过我......求求你......” “好的,这就放了你!” 狂暴的火焰如同山洪暴发,红色的火光瞬间照亮的四方。 火苗迅速蔓延,点燃了后面追来的汉子。 街边杂草枯萎,引燃,树叶卷起,墙面迅速变黑。 美人迅速化为一团灰烬,顺着法海赤裸的胸膛滑下。 “般若诸佛,般若巴嘛空,灵眼,显法!” 法海眉心金光隐隐。 火焰中的大汉瞬间成为了一个个稻草人。 一木道人的驱神术? 我劫掠麻吉的dc区,对付我的竟然是一木? 愚蠢真是无药可治啊! “都跟着我!” 法海深吸一口气,高声吼道。 他身上金光闪耀,照亮了一大片空间,声音如同炸雷般,向四方滚动。 不一会人,身后就聚集了不少人,有高棉人,有北地人,有城里人,有乡下人。 无法理解的恐怖,让他们放下了恩怨,都聚拢在法海的身边。 街头,横七竖八的躺着被阴气冻僵的人。 大多数没有三流实力的凡人,都无法抗拒猩红雾气中蚀骨的阴寒。 法海双手合十念着往生咒,哪里有幸存者,哪里有黄金,就往哪里走。 “阿弥利哆,毗迦兰哆,伽弥腻......” “毗迦兰哆...“ “伽弥腻......“ 开始是三五个人跟着念。 然后是十多个。 最后,几乎所有的人都跟着念了起来,心中的惶恐和不安竟然慢慢平息了下来。 人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洪亮,四周的沙沙声也似乎是畏惧众志成城的力量,慢慢的消失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向着一木道人的府邸涌去。 偶有几个拦路的稻草人也迅速被法海斩杀。 一路上砸墙破屋,不一会儿,一木道人的府邸就遥遥在望。 法海的水轮大法也随着金钱和魂魄的增加不停精进。 水轮大法第十一重,获得神通【水镜术】:隔着屏幕就是一巴掌。 木轮大法第一重。 木轮大法第二重。 看着新得的神通和二十八年的道行,法海心里有了几分底气。 让混乱来得更猛烈些吧。 法海越走,笑容越灿烂。 天空中传来簌簌之声。 无数的灰白色的纸钱纷纷扬扬的飘落,落在众人的脸庞,稍作停留,就落入了地上,很快就在脚步的践踏下化为污泥。 “一木,你这是在准备自己上路的盘缠吗?” 法海看着遍地的纸钱,大笑起来,甚至笑弯了腰。 原本跟在法海身后的奔跑的众人忽然停下脚步,一脸痴迷渴望的往着空中飘舞的纸钱: “金子,金子,好多金子......” 在他们的眼中,空中飞舞的不是纸钱,而是漫天的金叶子。 “哈哈哈...金子,好多金子,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众人傻笑着张开双臂,去拥抱这漫天的金叶子雨。 明明什么都没接到,他们却捧着空气如获至宝,不停痴笑。 什么鬼? 法海皱了皱眉头,回头去看了看芸香,只见她满脸幸福,抱着一堆烂草,又啃又舔,嘴里含混不清的呓语着: “好精壮的汉子,好美味......” 法海看得一阵恶寒,一把将她怀里的烂草扯出来丢掉,又狠狠甩了一个耳光。 芸香离地飞起,摔进了一个房屋里,锅碗瓢盆破碎的声音响个不停。 “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啊!” 法海裂了裂嘴角,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 凶兽般的金色身躯,燃起通红的火焰。 右脚蹬地,蛮横冲撞! 轰隆...... 土石纷飞,烟尘四起。 法海就像是一辆燃烧的虎式坦克,撞塌了几面石墙,又撞碎了一面雕刻着精美花纹的木墙,出现在一个空旷的园林里。 假山层峦叠嶂,长廊曲折蜿蜒,鲜花争奇斗艳。 枯黄的纸钱蝴蝶般漫天飘飘扬扬,不待落到法海身上,就已经化为飞灰。 哒哒哒哒哒...... 风景优美如画的庭院里,燃烧的光头魔影缓缓走动。 所过之处纷纷燃烧,金色的双眼像小灯笼一样,扫射四周。 “一木,你的纸钱也烧够了,可以安心上路了,别躲了好不好。” 呜呜呜...... 身边传来幽怨的哭泣声。 一道翻涌的火浪卷过,一个如画中仙女般的美人瞬间燃烧,扭曲,缩小,化灰。 弹了弹指上的烟尘,法海的声音逐渐暴躁: “小虫子,继续!让佛爷看看,你还有什么新花样?” 法海脚步摇摆,往纸钱飘来的方向蛮横推进。 火苗长舌四处乱舔。 长亭、翠竹、睡莲,触之即燃。 不知何时,在法海的身后,已经悄悄跟着一群皮扎的人偶。 整整齐齐的列成两排,左边一排,一行青衣,右边一排,一行白衣。 这些人偶随着法海的脚步,轻飘飘的跟随在他身后。 法海的脚抬起,人偶的脚也抬起,法海的脚落下,人偶的脚也落下。 如果不仔看,根本发现不了,这些人偶的身上,都连着一根细细的红线,红线的另一头,正攥在一木道长的手上。 第二十五章 金刚火焰 皮人偶弯着腰杆,垫着脚尖,轻手轻脚。 指甲黑光幽幽,不停交错。 如同经验丰富的老猎人,耐心的跟在法海后面。 偶尔试探性的伸出爪子,却又迅速缩回,如此反复,似有所忌惮,等待致命一击的机会。 忽! 法海突然转了一个头,身后却什么也没有。 疑惑的左右看了一眼,法海继续进行着纵火大业。 眼看周围都在燃烧,可活动的范围越来越小。 人偶似乎失去了最后一点耐心。 刷! 蛰伏的老猎人出手了。 利爪撕破空气,随着呜呜的悲泣声,直奔法海后心。 叮叮叮...... 利爪接连不断扎在法海背上,密集的金铁交鸣声响彻庭院,火花四溅,却连皮都没破。 “小虫子,抓到你了!” 法海暴躁的声音响起。 他伸手抓住离得最近的人偶,红色的火焰突然膨胀,大多数人偶就被包裹了进去。 人偶在火焰的炙烤下,尽管逐渐扭曲缩小,却仍然没有点燃。 呜呜呜...... 人偶哀泣着,在空中旋转,组成了一字长蛇阵,向着法海缠绕而来。 法海左冲右突,却仍然未能冲出人偶的包围圈,身上反而粘满了被烧得扭曲软化的人偶。 红线的坚韧超乎了法海的预料。 人偶们在法海身上缠了一圈又一圈。 他们悍不畏死的往法海身体里钻, 鼻孔、嘴巴、眼睛、耳朵...... 法海揭下一个人偶,另一个又补了上来,他的眼睛耳朵都被人偶捂住了,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烦死啦烦死啦!” 法海暴躁的吼叫着,念起了咒语:“般若诸佛,金刚火焰,般若巴嘛空......” 火焰由红色逐渐向金色转变,皮人偶逐渐融化,从法海身上滑落。 轰! 法海往地面狠狠一踏。 地面剧烈颤动。 他抓着红线的一头,身体在半空剧烈的旋转着,向着红线的源头砸去。 “一木,这就是你的底牌吗?太弱了啊!” 法海重重的砸在一圈白旗中央的一木道人身上,捏着他的脑袋,金色的火焰从他的嘴巴里灌了进去。 “喜欢吃,就喂你吃个够!” 一木道人渐渐变形、扭曲、融化,直至成为一滩黑灰。 嗯? 还是皮人偶? 法海收束着身上的火焰,退意在心里萌生。 一木这个小虫子太会躲了,虽然打死后魂魄会很多,但没必要在别人的主场死磕。 但是既然来了,还是要拿点东西再走。 他轻念咒语,眉心金光浮现。 把红线缠在腰上,法海双足大力踩踏,几步飞跃,直接撞烂石墙,闯入了一木道人的密室里。 抓起一个里面有两条虫子的玉盒别进腰上的红线里,又打包了一些金砖金叶,总共才两千多两。 法海呸了一下,真是穷鬼。 连鸿利都有一千两黄金,一木这个做老板的竟然才这么点。 法海不甘的四下扫视了一番,一脚把一个箱子盖踹开。 一药这家伙竟然被绑成一个球形,躺在里面,额头上还贴着一张符纸。 法海揭下符纸,掐了掐人中,见没反应,又甩了两个耳光。 一药一脸迷蒙的睁开眼睛,看着红雾里的法海,呆愣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 “法海兄弟,还是你说的对,想不到师兄竟然趁我大意,偷袭我......” “闲话少说。” 法海毫不客气的打断,简单的说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就提着依然处在懵逼状态的一药一头撞出密室。 一药一边“呸呸”吐出进入嘴里的泥土,一边埋怨道: “老弟,老哥骨头都散了,就不能走正常路吗?” 纷纷乱乱的脚步声传来,原来是芸香他们清醒了过来,看到法海身上发出的火光,纷纷跟了过来。 一药看到芸香他们,急忙挣脱了法海的魔爪,捋了捋稀疏的胡子,装出一副得道仙师的模样。 周围的沙沙声又躁动起来,法海心里的烦躁也越来越盛。 他压抑着心底的情绪,面色不善的盯着一药道:“老哥,我救了你一命,你打算拿多少黄金换?” 一药突然想起了什么,哀嚎道:“我的宝贝女儿......” 话音未落,便头也不回的往家里跑去。 “你们等着我,我马上回来!” 说完,法海就追着一药而去。 不到一刻钟。 法海便一手提着垂头丧气的一药,一手提着一个昏迷的少女跑了回来。 他把一药往地上一丢,又把少女丢到一药怀里,说:“自己顾好你女儿,等下和我们一起出去,说不定她还能活。” 一药魂不守舍的抱着女儿站起来,嘴里念叨着:“我的黄金啊!我的夫人啊!......” 法海没管神叨叨的一药,意识全在识海的五色面板里。 木轮大法第三重。 木轮大法第四重。 ...... 木轮大法第十一重,获得神通【种莲术】:苦海升红莲,佛光度世间。 五轮合一(升级条件,黄金一万两,百年道行蛇妖血一百斤。) 现在自己的道行才三十四年,可以斩杀百年道行的蛇妖吗? 法海皱起了眉头。 忽然灵光一闪。 许仙。 白蛇一千年道行,青蛇五百年道行。 虽然不知道两条蛇在哪里,但先找到许仙再说吧。 沙沙沙的声音越来越密集,越来越近。 “吵得烦死了!” “般若诸佛,般若巴嘛空,灵眼,显法!” 不知何时,红雾中盘坐着四尊两层楼高的诡异佛像。 佛像干瘪的身体里,密密麻麻的凸起在不规则蠕动,仿佛有无数的尸虫在里面狂欢。 皮肤褶皱的头上没有嘴巴鼻子耳朵,只有一上一下两只猩红的眼睛。 但是膨胀的腹部却竖长着一条巨大的裂缝。 也许是发觉了法海的灵眼神通。 佛像皮包骨头的手扒开了腹部的裂缝。 露出了一张满是白色獠牙的大嘴。 一条布满黑色粘液的舌头慢慢的伸了出来,直垂地面。 随着咕噜咕噜呕吐的声音,一个个衣着富贵,满脸慈祥的孩童从舌头上走了出来...... 沙沙沙....... 佛像后面,是无穷无尽的蜈蚣,像黑色的海潮,再向着法海一行推进。 法海猛地一拍一药道:“这个控制人的幻术,你有没有办法破解?” 一药如梦初醒。 看着周围渐渐露出怪异笑容的芸香等人,慌忙从怀里夹出几张符箓,咬破手指,在符纸上念念有画了几笔。 第二十六章 出家人不打出家人 然后把符纸贴在他们额头上,嘴里念叨着: “用了我这么多血,你们要拿多拿些钱来换啊。” “可以了,都跟我往外冲!” 看到贴了符纸的人都差不多恢复了过来,法海不耐烦的一挥手道。 呜呜呜… 隐隐约约的哭泣声从红雾中传来。 “小虫子,没完没了了是吗?” 法海暴躁的吼道。 “法海,你这个莽夫,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一木道人带着一群近卫和两对皮人偶出现在一个佛像旁边。 “天光地光,昼夜神光,泥佛出世,邪魔消亡,般若巴嘛空。” 法海也不答话,只顾诵念咒语。 十一尊一人半高的泥菩萨闪烁着金光,破土而出,向着一木道人扑去。 看来随着道行的增加,泥菩萨也强大了不少。 泥菩萨巨大的身体轻松突入近卫的阵型里,巨大的巴掌轮番砸下。 近卫毫无反抗之力。 有些直接被泥菩萨拍到地上,就像按瘪了一个西红柿一样,汁水四溅,有些则成了七零八落的手撕肉条。 一木大惊失色,惊恐的大喊:“麻吉仙师,救我!” 他手里的红线不停的颤动,两队皮人偶腾空而起,缠向泥菩萨。 “你叫破喉咙也没用!” 法海裂了裂嘴角,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 他脚下一跺,地下出现一个深坑。 整个人就像一颗金色的陨石,瞬间跨越了几十丈的距离,砸在了一木身上。 法海脚尖踩着一木的脖子,脚跟转了两下。 一发力, 一木的头燃起熊熊火焰,向着一尊诡异佛像肚子上的大嘴射去。 干瘪的诡异佛像肚子里的舌头突然扬起,洞穿了一木的头颅,直奔法海面门而来。 法海抓起一木的红线,身上火光大盛,向着红线蔓延,用力一甩,红线缠住了舌头。 舌头上迅速冒起一片片水泡,迅速痉挛起来,焦臭味伴随着浓烟沁入法海的鼻子。 “大东西长得真别致,给佛爷过来吧。” 法海拉扯着红线,想把大嘴佛像拖过来。 舌头死命挣扎了几下,竟然直接从中断裂。 断裂处大量肉芽增殖,不一会儿,竟然又恢复成了一条稍微小点的舌头。 红线缠住的半截舌头,则像落入烧红铁锅的泥鳅一样,上蹿下跳个不停。 法海一脸恶心的把断舌甩了出去,收回了红线。 诡异的佛像发出凄厉的呜咽声,用力呕吐了一下。 浑身缠满灰黑色兽皮,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麻吉出现在痉挛的舌根上。 麻吉双手合十施礼,阴冷的声音像指甲在刮着窗棂: “桀桀桀......法海,现在佛门人丁凋零,我们不应该互相残杀才是!” “我佛慈悲,大师所言极是,出家人不打出家人,就此别过。” 法海裂了裂嘴角,森白的牙齿反射着诡异的红光。 他双手合十施礼,很干脆的转身大步离开。 十尊一人半高的泥菩萨突然从地面暴起,金光吞吐的大巴掌对着诡异佛像和麻吉劈头盖脸砸去。 出现在麻吉正面的却是一只,长了一张大到畸形的嘴巴的泥蛤蟆。 蛤蟆刚冒出地面,带着土腥味的大嘴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遮住了麻吉的视野。 麻吉双手合十无动于衷。 诡异佛像背后瞬间冒出十多只大手,对着泥菩萨抡去。 佛像腹部的大嘴里,蜈蚣如潮水般绕过麻吉,涌进了泥蛤蟆的嘴里。 蛤蟆地肚子骤然变大,爆炸开来。 许多蜈蚣死在泥蛤蟆的肚子里。 但更多的存活了下来,继续在泥蛤蟆和泥菩萨身上钻来钻去。 没多久,泥菩萨们就垮塌下来,重新化为泥土。 另一边, 一个脸上一大块青色胎记,形如恶鬼,满身符文的道兵,从法海身下的泥土里窜了出来,长剑带着金属的鸣叫声撩向法海的下半身。 正是消失不见的坤沙帮帮主胡治。 没想到他不仅是绝顶高手,还是道兵。 但这又如何? 凡人而已。 法海裂了裂嘴角。 不闪不避,高棉刀带着金色的残影,狠狠地砸在长剑上。 铿锵! 法海手里的高棉刀竟然只剩下了半截,长剑划过法海的手臂,顿时血流如注。 噗噗噗...... 地下又涌出了更多的伏兵,十多把各式各样的武器,组成密集的阵型,像鲨鱼的大嘴,朝着法海噬咬而至。 “般若诸佛,金刚火焰,般若巴嘛空......” 法海身上的火焰暴涨,化为金色,扑来的人群就像是飞蛾扑火,纷纷燃烧着坠落。 除了最开始出来的道兵,再无任何人幸存。 法海看了看伤口,满脸不可置信。 他破防了,竟然被凡人破防了。 “凡人,你完了。佛祖也救不了你。” 地上泥沙炸起,一道金色的火龙呼啸而上,把半空中的道兵抱在怀里,火焰从道兵的眼睛和嘴巴里疯狂涌入。 “红尘如狱,忧患实多,救世菩萨,普度苍生!” 道兵疯狂挣扎吼叫着,身上的符文越来越亮。 轰隆! 一声剧烈的爆炸,刺目的血光照亮了猩红的迷雾。 法海眼睛瞪的圆圆的,满是惊诧。 竟然! 他竟然被凡人伤成这样! 法海浑身浴血。 遍身的伤口就像是一张张小嘴,鲜血不停的从里面流淌出来, 捂住了腊肠一样的嘴巴,随着含糊不清的咒语,鲜血顺着法海的嘴角一股一股涌出: “佛镀金,也渡人,般若巴嘛空......” 随着金度身神通的发动,法海的伤口瞬间复原,但硕大的金佛珠也变成了小小的金项链。 法海毫不停留,接着颂念咒语:“水镜召来,般若巴嘛空......” 半空中出现了一面半人高的水镜,法海毫不犹豫一头扎了进去,出现在十丈外的空地上,刚一落地,就头也不回的往前逃命。 麻吉看着化为飞灰的胡治,满脸惊愕,她悲伤的大声吼叫着: “胡郎!!!!!!” 蒙的严严实实的灰黑色兽皮,也无法阻挡汹涌而出的泪水,往日的一幕幕在脑海里浮现。 在爱郡的一个小乡村,有一个小孩,脸上长着一块几乎遮住整张脸的青色胎记,就像是地狱恶鬼的脸庞。 刚一出生,就吓晕了接生婆。 母亲吓得不敢喂奶,惊呼着要淹死这个怪物。 父亲不忍心,留下了他一条命。 谁知道没多久,父亲就在砍柴的途中失足摔死。 鬼脸小孩是讨债恶鬼的传闻疯传起来。 母亲离家远嫁他方。 鬼脸小孩小小年纪便要独立生活,还要面对村民各种各样的恶意。 尤其是小朋友的恶意更加赤裸裸。 他们看到小孩就唤狗咬,吐口水,丢石头,丢垃圾。 半夜或者黎明无人的时候,还总有人往鬼脸孩的院子里丢死蛇,臭泥,甚至翔。 一次,鬼脸孩看到了一条大蜈蚣被小朋友们丢在鸡群边,被一群鸡追着啄取乐。 想到了同样经常被小朋友追着打的的自己,不由得起了恻隐之心。 冲过去把蜈蚣救了下来,在小朋友的追打辱骂中逃回了家。 孤独的鬼脸孩把蜈蚣当做了朋友,不仅和她说话,一起玩耍,甚至一起吃饭睡觉。 蜈蚣似乎也颇有灵慧,总是呆在鬼脸孩身上的背篓里,也不到处乱跑。 第二十七章 救世菩萨与胡治 两颗寂寞孤独的心彼此温暖。 即使是这个冷漠的世界,也无法冷却。 可是有一天,鬼脸孩突然发现背篓里的蜈蚣不见了。 他失魂落魄,感觉生活再无乐趣,心中空落落。 看到相似的蜈蚣,他就往家里抓。 可是,这些蜈蚣可都不是善茬,鬼脸孩经常被咬得青一块紫一块。 但他依然着魔般乐此不疲。 每次锄地的时候,他总是忍不住去看背篓,以致好几次挖到了自己的脚。 吃饭的时候他总会放一个小碗在旁边,希望那个相依相伴的伙伴能奇迹般出现。 睡觉也经常从梦中惊醒,因为他梦到蜈蚣又回来了。 可是,梦毕竟只是梦。 一次次失望后,鬼脸孩再也无法承受孤独和村民的恶意,渐渐浑浑噩噩,骨瘦形销。 深更半夜,鬼脸孩又一次从梦中惊醒,他习惯性的往床上的背篓里看了一眼之后,又倒在了床上。 然后又突然弹起来,抱着背篓,看着慢慢爬到脸上的蜈蚣,泪水汹涌。 原来蜈蚣能从小开启灵智,是因为他是道行高深的老祖的后代。 这一次失踪,是老祖为了自己的计划,强制召唤了这些后辈。 小蜈蚣在老祖那里刚刚修炼到第二境,连幻形都无法做到,就迫不及待的向老祖请求回到爱郡。 原来多年的相濡以沫。 不仅鬼脸孩需要她,她也忘不了鬼脸孩。 小蜈蚣坦白了妖怪的身份,却并没有让鬼脸孩害怕,反而是满脸惊喜。 因为这样,他们就能更好的陪伴彼此了。 小蜈蚣用从老祖那里拿到的秘籍和资源给鬼脸孩修炼,甚至拖累了自己的修行速度。 鬼脸孩也不负众望,二十来岁就成为绝顶高手,并通过老祖的试炼成为了道兵。 辅助小蜈蚣在静海道完成老祖的任务。 鬼脸孩心胸开阔,并没有记恨欺凌过他的村民,反而在村民被北地人欺负时多有庇护。 小蜈蚣十分厌恶这些村民。 但鬼脸孩喜欢帮助高棉人,为了照顾他的情绪,小蜈蚣也会尽力去庇护。 小蜈蚣就是麻吉,高棉人的救世菩萨。 鬼脸孩就是胡治,现任坤沙帮的帮主。 而他所谓的兄弟胡明,只不过是麻吉的肉傀儡而已。 ...... 麻吉悲伤的吼叫着,整个钱塘县城都仿佛是在哭泣。 无数的蜈蚣在地上钻进钻出,剖心鬼童脸上的笑容也不再慈祥,而是一脸哀泣。 更多的诡异佛像从地里钻了出来。 什么老祖的任务,什么高棉人的庇护者,麻吉都不想管,她只想报复。 一圈白色旗子围成的圈子里,一药脸上豆大的汗珠一颗颗爆了出来。 他法力都快耗光了,却依然阻止不了圈外的丹火越来越小。 已经有鬼童和怪尸突破了火圈的防御,冲进了人群。 除了芸香还有斧头帮几人略有优势,其他人都被打得节节败退。 “想不到今天要死在这里!” 一药擦着脸上怎么也擦不干的冷汗,眼神惊恐的看着潮水般涌来的蜈蚣和怪尸群。 突然,法海那边传来的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以及麻吉凄厉号叫的声音。 冲过来的怪物都绕过了火圈,朝着法海追去。 一药不由得眼圈红了,他哽咽着说道: “法海老弟不愧是北地人的保护者,他用自己的性命引开了麻吉,我们一定要逃出去,不能让法海老弟白死。” “公子!”芸香哭着大喊:“不行,我要去帮公子!” 说完,芸香就要往圈外跑。 一药怒骂道: “你一个神通都没有的尸怪,去了也是添乱,说不定还要让法海老弟分心保护你。” 芸香怔住了,斧头帮的杨方赶紧拖着芸香,往城北大门跑去。 杨方边跑边说:“芸香小姐放心吧。法海仙师对北地人的善行,必将永远被传唱......” 芸香听完,不由得嚎啕大哭起来。 ****** 一个诡异的佛像,双腿盘坐,十多只枯瘦的手臂在地下行走,像蜘蛛一样迅捷。 嘶! 一声怪啸。 舌头带着腐臭的粘液射向浑身燃烧着金色火焰的法海。 法海催动法力,手里的红线呼呼弹出,缠住了袭来的舌头。 借着舌头缩回去的动能,法海呼啸着,从佛像的头上飞了过去。 看着越来稀薄的红雾,看着前赴后继从地里钻出来,却又被金色火焰烧成黑灰的蜈蚣和鬼童。 法海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然而这笑容,渐渐持续了片刻,便陡然凝固。 一条水缸粗的巨大白蛇已经横亘在法海面前的废墟上。 巨大的蛇头上,金黄色的竖瞳毫无光泽,死气沉沉的盯着法海。 法海嘴角微微抽搐,看着明显不怀好意的白蛇,双手合十涩声道: “无量光佛,白蛇前辈,幸会,告辞!” “法海,你竟敢杀了我的胡郎!我不仅要把你撕成一块一块,还要把你的魂魄折磨到永世不得轮回!” 白蛇的声音充满了刻骨的仇恨。 法海的眼睛瞪大,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之色。 什么? 胡郎? 这竟然是麻吉的声音,要是知道麻吉就是白蛇,他哪敢这样刚啊,早就舔上去了。 法海眼珠转动了几圈,急忙道:“前辈,这人死了还有鬼魂,还不算死!” 这是哪里? 这是聊斋世界! 人可以魏文帝鬼,鬼当然也可以魏文帝人。 不对,是魏文帝妖! 麻吉一怔, 法海趁机默念咒语,又一面水镜出现,法海扑了进去,出现在废墟的另一端。 轰隆隆...... 地面起伏摇晃,法海差点站立不稳。 巨大的白蛇从法海脚下冲出,一下子就将法海顶上了半空。 “法海,你说的没错,但影响不了你死亡的命运。” 麻吉带着腐臭味的声音在法海耳边轰鸣。 嗯? 法海不惧反喜。 这实力? “般若诸佛,般若巴嘛空,灵眼,显法!” “原来不过是层蛇皮,竟然装模作样!” 法海紧紧的抓着蛇头,金色的火焰骤然膨胀,往着蛇皮里面涌去。 麻吉惨叫一声,白蛇轰然摔在地上。 法海继续念诵咒语。 十一只泥菩萨从地下隆起,巨大的金色巴掌轰在蛇躯上。 白蛇哀鸣着往地下钻去。 “孽畜,哪里逃!” 红线在法海法力的催动下,缠住了白蛇的尾巴,泥菩萨也一起用力,白蛇竟然被一寸寸拔了上来。 第二十八章 曾经少年 忽然,一股汹涌的浪潮从地面涌出,冲刷着泥菩萨。 水浪越来越高,泥菩萨被慢慢软化,化为了泥浆。 金色的火焰,也在水流的不断侵蚀下,慢慢退化为红色。 法海不甘心的大吼一声,抱着白蛇的尾巴使劲一转,拧下了一节蛇皮。 白蛇终于挣脱了魔爪,钻入了地底。 他跳出水面,落在废墟上,看着身上摇曳不定的微弱火焰,眉头皱起。 这水有问题,普通的水是不可能熄灭金刚火焰的。 还是道行不够深,水固然可以灭火,但火也可以蒸发水。 红雾里的诡异佛像影影幢幢,开始聚集,法海心里有种危险的感觉。 这些恢复力极强的佛像聚集在一起,恐怕是在准备什么大招。 不过,一切与自己无关了。 随着水镜的出现,法海出现在了新出现湖泊的另一端。 他回头看了眼笼罩在猩红雾气里,嘶吼不休的钱塘县城,头也不回的向南跑去。 把长毛公子的侍女弄丢了,日南郡肯定是不敢去。 还是找个地方先苟一阵子,看看情况。 金山寺地下的宝贝,让他念念不忘。 钱塘县城的黄金差不多都被自己掏空了,但其他地方还大有可为啊。 月色如水,星辰闪烁。 法海上衣已经被金刚火焰烧毁了,干脆把蛇尾用红线绑在腰上,当成围裙,顺着大道埋头赶路。 静海道不愧是南疆蛮荒之地,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依然没看到人烟。 世界一片静谧,远方的森林里,依稀有狼嚎在此起彼伏。 见多了红雾里面目狰狞的各种怪物,法海觉得狼的叫声竟然也能如此的动听美妙。 听着听着,他竟然觉得肚子饿了。 晚上就吃了一碗牛杂,又打遍了大半个钱塘县城,早都消化完了。 心里想着,法海偏离了大道,向着狼嚎的方向赶去。 树木越来越扭曲密集,色泽妖娆的无名昆虫低沉而又呱噪的声音,让法海心里有些烦躁起来。 他目光四处梭巡了一下,竟然发现了一把长剑嵌在一颗歪歪扭扭的树桩里。 法海拔出这把有些眼熟的长剑,看了一下就想起来了,这不是无为山人那个弟子的佩剑吗? 他们追鲍翔追到这里来了? 怎么剑还丢了? 难道是遇到了危险? 想到这里,法海丢下剑,辨认着依稀的痕迹,往前走去。 月光越发的皎洁起来,将丛林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隐隐约约似乎可以看到一座巨大的灰影在移动。 法海催动法力,眉心金光闪烁。 在隐隐的金光中,法海看到前方一座高耸的建筑物正在缓缓移动。 建筑顶上用一块块鲜红色的石板砌出一片片圆形的屋顶,远远望去,就像是一朵巨大的鲜花。 鲜花的花蕊里,无为山人的徒弟,那个颇为俊俏的少年郎,正和一个丰满婀娜,红唇热烈的美妇人,缠缠绵绵你是风儿我是沙。 拿着红线,本来准备出手相救的法海不由得愣住了。 眼睛孽障重啊! 为了他的将来,我还是救他一救吧。 法力鼓荡,红线悄无声息的爬过窗棂,把少年连被子缠上。 用力一收,少年破窗而出,被法海拉了过来。 美妇惊诧的娇吟一声,扯了一件纱衣裹在身上。 沉迷于旖旎美梦的少年陡然惊醒,迷蒙的眼睛盯着法海,惊恐的大叫起来: “啊!” 法海狠狠的甩了他一巴掌,道: “清醒清醒,你师父在和人拼命,你在这里和蜘蛛在外面床上打架,真是岂有此理!” 少年满脸愤怒的吼道: “什么蜘蛛,那是我的珠娘!” “小和尚,你是吃醋了吗?来呀,来妾身这里快活呀。” 美妇慵懒的倚在窗边,轻薄的纱衣下,风情隐隐,话语中充满魅惑旖旎。 让人毫不怀疑,只要应下她的话,就会和这位天仙般的美人发生些香艳美妙的事情。 “小和尚?佛爷是大和尚!” 法海裂了裂嘴角,一面水镜凭空出现。 他一步踏入,就出现在美妇身前,砂锅大的拳头轰进了她的嘴里。 通红的火焰从美妇的眼睛,鼻孔里冒了出来。 嘶嘶嘶! 美妇挣扎嘶吼着,现出了原型,变成了狰狞的蜘蛛,螯肢上倒刺森森,两排复眼里满是疯狂和残忍: “你不能杀了我!我是姥姥的女儿,姥姥不会放过你的!” “你很痛苦啊,我再加把火,早点送你上路吧!” 法海拳头上的火焰膨胀,化为了金色。 蜘蛛的脑袋黑烟骤起,终于停止了挣扎。 法海撸下蜘蛛爪子上的戒指。 灵眼一扫,就知道了这个戒指的功用。 幻形,而且只能变幻成美妇人的模样。 法海把戒指丢给少年,说: “你被蜘蛛吸了这么久,下面应该是没用了,这个东西也许能为你打开一个新世界!” 少年揉了揉下面,毫无反应。 看着螯肢狰狞,长着两排小眼珠的蜘蛛妖尸体。 想到了自己就是被这样一个怪物夺走了男人的能力,不由得悲从心来,抱着树哭得梨花带雨。 边哭边喊着:“师尊,我对不起你!” 法海伸出手,按在蜘蛛尸体头顶上,单掌竖起,念起了咒语: “苦海升莲,般若巴嘛空......” 蜘蛛妖的尸体上升腾起点点金色、灵动的光芒。 在草丛中漂浮着,最后缓缓消逝在法海的手掌里。就像少年的男人生涯一样,再也不见踪影。 法海翻过手掌,赫然躺着三颗晶莹剔透的莲子,里面依稀可以看到一个美妇在妖娆扭动。 轻柔的夜风拂过,蜘蛛妖的尸体随风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法海把莲子丢到一脸鼻涕和泪的少年嘴里,说道: “这颗莲子可以弥补你的部分亏空,虽然做男人是别想了,但是可以丰......” 法海双手在自己胸前划过一个夸张的曲线。 少年咳嗽了一下,一不小心莲子就滑进了喉咙里,眼泪又汹涌而出。 法海怜悯的看了少年一眼,双手合十,念道: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满眼空花,皆是虚幻啊。无量光佛!” 第二十九章 获得花房 法海漫步来到依然在缓缓前进的花屋前面,蹲下身,看着花屋下面的巨大乌龟。 乌龟的眼里毫无神采,一看就是被邪法磨灭了神智。 它背着梦幻的花房,缓缓挪动着脚步,仿佛要这样走到天荒地老。 法海拿出一颗莲子,按在巨龟的头顶上,口中诵念佛号: “无量光佛。尘世苦楚,施主还是随贫僧皈依佛门吧......” 莲子缓缓没入巨**顶,一朵红莲印记迅速渗开,布满了巨龟的大半个头颅。 法海满意的看了看巨龟驯服的模样,提起少年跃入花蕊处的阁楼,手一抖,就把少年甩到一个角落里。 他盘坐在床上,双手合十,身上凝聚的火焰瞬间散开,四处飘荡。 珠帘罗帐,绣花屏风,蛛丝亵裤,统统在火焰的热情下化为飞灰。 飘荡的火焰仍然不停歇,继续在墙面灼烧。 一朵朵高贵雅洁的红莲,一尊尊和法海识海的佛头样貌类似的佛像出现在墙面上。 看着再也不花里胡俏,变得佛韵袅袅,空荡简洁的房间,法海满意的点点头。 巨龟回转方向,朝着来路走去。 如果蜘蛛妖说的姥姥真是法海知道的姥姥的话,那么自己就算去了也是塞牙缝。 不如精修佛法,有所成就再去斩妖除魔。 夜色已深,经过连番的战斗,法海感觉精神有些疲惫。 他打算回到大道边上,随便找个地方,歇息一晚。 “嗯?前方似有灯火?” 忽然夜色中,有朦胧灯火隐现。 法海抬眼望去,只见远处的大道旁,似有一间客栈。 “我来时还空旷一片,如今却凭空出现一间客栈,有古怪!” 法海眉头一皱。 当即催动法力,眉心金光闪烁。 咧嘴笑了笑,法海操纵着花屋,径直来到了客栈前。 一道香风袭来。 只见一位风韵犹存的贵妇,从客栈里走了出来。 贵妇身穿红衣,眼波流转,红唇似血。 和蜘蛛妖倒有几分相似。 “呦!阿蛛妹妹,这个地方姐姐已经先占了,你来晚了。” 贵妇声音娇嫩,话语却毫不客气。 法海把戒指套在少年身上,法力涌动,少年就变得与蜘蛛美妇一般无二。 他提起少年,跃下花屋,来到了客栈面前。 红衣贵妇惊愕的看着赤裸着上半身,魁梧强健的法海,又看了看娇弱无力的缠在法海臂膀上的少年一眼,眉头微微一皱: “妹妹,你是怎么了?” 法海裂了裂嘴角,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女菩萨劳累过度,需要吃点东西补充营养。” 贵妇眼睛转动了几下,娇笑道: “小和尚还是蛮体贴的嘛,看来妹妹是遇到良人了啊!请进。” 少年抬起头,幽怨的看了贵妇一眼,又趴回了法海的手臂。 法海点了点头,随着贵妇走进门去。 和想象中的冷清不同。 客栈里,确是出乎意料的热闹。 放眼望去,大堂中,数十名客人坐在里面。 三五成群,喝酒吃肉,气氛热烈非凡。 看到一个赤裸半身的和尚提着一个娇弱丰腴的美妇,他们竟然毫不惊讶,连眼角都没有瞟过来,自顾自谈天说地。 “小和尚,你就坐这里吧。”贵妇娇笑一声,扭动着腰肢往后厨走去。 一个面容忠厚,肩膀上搭着白色毛巾的店小二走了过来,笑脸问道: “客官,你要点什么,别看咱们客栈偏僻,可在着十里八乡......” 法海挥手打断了小二的自吹自擂,炫了炫手上的金镯子: “好酒好菜尽管上,佛爷不差钱!” 说完,他一手把少年丢到了凳子上。 少年仿佛没有骨头一样,一下子趴在桌子上。 店小二闻言也没有迟疑,直接答应下来,就去准备酒菜了。 演技拙劣啊! 法海摇了摇头。 目光扫过四周,眼底寒芒闪过。 客栈中的芸芸众生,竟然都是空心人偶,精血早已经被吸空,如同傀儡般,被红衣贵妇操纵着。 “嗯?居然还有一个人?” 法海注意到不远处的角落。 有一个面容俊朗,却有些不修边幅的道士坐在窗前。 道士身穿昆仑道袍,嘴里咬着草根,手持法剑,显然是个游方道士。 “修行中人?” 法海捏了捏下巴。 倒是没想到,这人偶客栈中,居然还能碰到其他修士。 这道士,年纪不过二十有余,却法力浑厚稳固,显然师承不凡。 “哪里来的妖僧,赤裸半身,带着一个妖气扑鼻的妇人,还喝酒?” 道士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看了法海一眼,眉头皱起,心里嘀咕。 看这个和尚体格强健,怕是被妖鬼看上了一身精血,迷惑了心智。 以他的道行,却也看不出法海的修为,只当是一个横炼的凡人。 于是开口提醒道:“和尚,这地方不是你能来的,再不走,小命不保!” 因为无为山人的缘故,法海对剑修很有好感,闻言微微一笑,双手合十道: “贫僧腹中空空,已经无力前行。施主好意,贫僧心领。” “随你吧!” 青年道士转过头去,不再搭理法海,自顾自嚼着嘴里的草根,仿佛那才是无上的美味. 他已经好意提醒,这和尚不识好歹,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这和尚也是好命,遇到自己。 等这和尚吃完酒菜,想必会昏睡过去,暗中藏着的妖孽,必然会现身。 到时候自己再出手,将妖孽诛灭,这和尚是艳福也享了,命也没丢。 这时候,店小二又回来了。 端着一大盘白切鸡和一坛玉冰烧,送到了法海的桌子上。 “客官,请慢用。” 法海微笑着点了点头,夹起一块鸡腿,塞进嘴里,刚嚼了两下,就一头栽倒在桌子上。 少年一脸慌乱的看着法海。 显然,他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小法师?小法师?”红衣美妇摇曳身姿,朝着法海走来。 看到法海没有动静,不由的娇笑起来:“阿珠妹妹,你这是被反采补了吗?” 少年听到这话,也知道了美妇和蜘蛛精是一伙,不由得怒从心头起。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但是身体太虚了,反而摔到了地上。 “这么精壮的汉子,姐姐就笑纳了,妹妹放心,到时候姐姐会向姥姥求情,叫他抽轻一点。” 美妇看到少年的狼狈样,笑得更开心了。 第三十章 一叶知秋 “小的们,收菜了!” 红衣贵妇往后厨招呼一声,两只高大的妖怪就从后厨走了出来。 一只是癞皮大嘴,长舌吞吐的蛤蟆妖,拿着一捆油腻腻的绳子。 另一只是满身黑色鬃毛,獠牙卷曲的猪妖,手里拿着一把脏兮兮的杀猪刀,小小的三角眼露出凶光。 两妖看也不看法海,径直朝着青年道人冲去。 显然在他们眼里,这个不吃酒菜只嚼草根的道士,才是真正的对手。 “小小畜牲也敢与我为敌?玛尼玛尼哄,风火雷电令。” 道士双手食指和中指按着太阳穴,嘴里念念有词。 无数符咒从他身上飞了出来,如同深秋落叶,纷纷扬扬。 每一道,都写满道家真言。 或是雷霆,或是烈焰,或是冰霜,或是风刃。 刹那间,风霜雨雪雷电交集,声势骇人无比。 法海也不装晕了,他也是第一次如此大的阵仗,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一马当先的猪妖被符咒轰了个结结实实,嘴里冒烟倒了下去。 蛤蟆妖刚甩出了绳子,就被符咒炸得倒飞起来。 绳子失去了准头,只捆住了道士一只脚。 红衣贵妇见状,脸色微变,嘶吼出声:“五雷正法,你是昆仑派的人?” 她的声音,极为尖利。 让人听了后,如针刺脑仁,头皮发炸。 少年更是被这声波震的七窍流血,昏迷过去,幻术破灭,现出了原形。 “好啊好啊!原来你们是一伙的!既然来了,那就都别走了!” 红衣贵妇尖叫着,一对巨大的黑色肉翼,在背后张开,刹那间腥风大作,妖气滚滚,原来竟然是一只蝙蝠妖幻形。 蝙蝠妖腾空而起,一声尖啸。 吼得道士发髻散乱,符纸散了一地,踉跄着往后退去,却被脚上套着的绳子袢倒,狼狈摔倒在地。 道士有些慌乱,急忙咬破手指,催动法力,在掌心勾画出一道血符。 “神兵火,急急如律令,定!” 说着,一掌朝前方拍出。 这是昆仑仙法,定身咒。 一旦中招,不论是人是鬼,都要被困住形体,难以挣脱。 蝙蝠精竟然一时挣脱不得。 她拼命扇动翅膀,一团团妖气显化,成群结队的吸血蝙蝠飞了出来,铺天盖地,瞬间淹没了道士。 道士满怀惊恐的声音从蝠群中传来:“大师,大师救我!” 先前被符纸炸飞的蛤蟆妖站了起来。 看到道士被压制住,竟然捡起猪妖的杀猪刀,狞笑着对着法海冲来。 这时,地下冒出几双巨大的泥手,一下子就把蛤蟆妖拖了下去。 法海看着道士转眼间就从威风八面到灰头土脸,心里也是无语。 你不行装什么啊! 不过我法海心如明镜,慈悲为怀,就救一救这个可怜人吧。 想到这里,法海抬起头来。 双目如炬。 周身金色火焰燃起,吞吐明灭。 “你们这些妖孽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般若诸佛,红莲降世,金刚火焰,降妖伏魔,般若巴嘛空......” 一朵金色的火焰之莲在法海身上盛开,瞬速膨胀扩散。 只是一瞬间,整个客栈都被包裹,大厅里的人偶和满天蝙蝠便化为黑灰。 “啊!和尚!” 半空中,蝙蝠妖身上黑烟滚滚,毛发卷曲燃烧。 她拼命催动妖气,扇动翅膀,想逃离金色火莲的范围。 “你以为你跑得了吗?水镜召来,般若巴嘛空......” 法海一步踏入水镜,出现在半空,一把将蝙蝠妖箍入怀中,他裂了裂嘴角,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利齿: “我佛慈悲!燃烧吧,燃烧......” 金色的火焰无孔不入,往蝙蝠妖的鼻孔,嘴巴,耳朵里钻去。 道士满身都是蝙蝠噬咬出的伤痕,眼边一条撕裂的伤口更是隐隐可见白骨,只差一点眼睛就瞎了。 他仰视着半空中浑身浴火的法海,脸色变幻不定。 这和尚面容如此稚嫩,修为竟然如此不凡,也不知是第几境? 自己之前看不出他修为,这只能说明,他的实力,竟然在自己之上。 一想到自己之前竟然认为他是妖僧,还劝他离去,道士就感觉脸上火烧。 蝙蝠在空中挣扎了不一会儿,就力竭了,像一块石头一样突然坠下。 她翅膀在地上扑腾,抱头惨叫: “法师!法师慈悲,我知错了,饶了我性命吧!” 法海裂着嘴角,法力涌动,火焰反而炽烈了几分。 蝙蝠妖皮肤崩裂,里面的脂肪在火苗的舔砥下逐渐变为焦黄色。 自知必死的她,只得发狠,吼道: “臭和尚!我是姥姥最疼爱的女儿,你杀了我,姥姥不会放过你的!姥姥会杀了你,挫骨扬灰,还会折磨你的灵魂,惨过十八层地狱!” 嗯? 居然还敢威胁我? 法海闻言,脸色陡然冰寒: “大胆妖孽,佛爷本来只想烤五分熟,现在看来,却还是太过仁慈了,十成熟才更适合你!” 法海双臂金光迸发,肌肉条条隆起,蝙蝠妖强横的躯体竟然被法海扒开一条口子。 金色火焰瞬间涌入。 一股诱人的焦香味在客栈弥漫开来。 道士看着这酷烈的一幕,不禁也是背脊发凉。 这和尚的神通,太恐怖了! 那蝙蝠精,足足有百年的道行。 他拼尽全力也无法抵挡,可在法海面前,却是如爬虫蝼蚁般被轻易镇杀! 恐怕是昆仑派的掌门,也不过如此! “我年少成名,自以为是人中翘楚。这和尚看起来比我还小,但实力却如此妖孽。天地浩瀚,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道士摇头叹息了一声。 胸中傲气消散,竟然生出几分英雄气短,自暴自弃的情绪来。 这时候,法海已经收了神通。 金刚火焰已经将周遭魑魅魍魉焚灭一空。 原本的客栈,消失不见,只留下了一堆废墟,还有两个被泥菩萨束缚住的妖怪。 妖气消散,星空朗朗,月光明媚。 道士神色复杂的看了法海一眼,走过来,躬身拱手一礼。 “昆仑派知叶一秋,谢过大师救命之恩!大师佛法精深,神通广大,实在是让贫道大开眼界。” 第三十一章 获得白蛇僧袍 法海闻言,扭头看了他一眼,有些意外。 知叶一秋? 好像是倩女幽魂里,和燕赤霞一起打败大boss蜈蚣精的道士。 竟会在这里遇到他,没想到是个马屁精,而且还这么弱鸡。 不过这个道士慈悲有爱,性格温和,和自己相类,倒是可以结个善缘。 “原来是一秋施主,贫僧法海,有礼了.” “法海大师,你的恩情,一秋永远铭记在心,方才若不是大师出手,在下此时怕是已经命丧于那妖孽之手了。”知叶一秋满脸感激的回道。 “施主客气,你也是为降妖护道而来,即是同道,自当守望相助。” 说完,法海从蛇皮裙里掏出一个盒子,从里面拿出了一颗大还丹,递给知叶一秋,接着道: “这是藏地寺的大还丹,相信对施主的伤势会很有效果。” “大师,你对我比师傅对我还好,一秋好感动!”知叶一秋拿着丹药,哭得泪流满面。 法海看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施主伤势很重,先回贫僧的花房休息吧,明日再赶路。” “多谢大师,嘶!嘶!” 知叶一秋这才发觉身上疼痛入骨,脸都不由得扭曲起来,却又扯到了脸上的伤口。 他把大还丹放入口中,龇牙咧嘴的走向了花房。 目送着知叶一秋进入花房,法海无语的摇了摇头,来到蛤蟆妖旁边,问道: “孽畜,你可知道树妖姥姥在哪里?” 蛤蟆妖颇为硬气的别过头去:“要杀要剐随你便,我是不可能出卖姥姥的。” “我佛慈悲,施主好气概,是贫僧着相了,这就送施主入轮回!” 法海闻言,不禁肃然起敬。 妖鬼之中亦有雄杰。 蛤蟆妖昂着头,吟道:“引刀成一快,不负蛤蟆头!” 法海拾起杀猪刀,用烈焰烧去上面的血污,一脸庄严肃穆的把蛤蟆妖的头砍了下来,轻轻地放到一边。 他用手搭着蛤蟆的无头尸体,点点金光升腾,没入法海手心,又是两颗莲子到手。 站起身来,法海看着颤颤发抖的猪妖问道: “孽畜,还在装死吗?树妖姥姥在哪里?” “大师,我什么都说,不要杀我!” 猪妖看着蛤蟆妖的死状,惊恐的嚎叫着,竹筒倒豆子一般把树妖姥姥卖了个干净。 原来树妖姥姥此前一直在西湘活动。 最近两个月,为了追捕一个坑害过他的仇家一路南下。 夺取了一个岭南道的寺庙作为落脚地,并收拢了大量妖鬼为他打探仇家行踪。 蜘蛛妖和蝙蝠妖都是姥姥的女儿,肩负着为他打探消息和收集男子精气的重任。 像这样的女儿,在余杭郡,还有六七个。 听了猪妖的话,法海也放下了心来。 树妖姥姥既然有这么多女儿,那么少个一两个应该也不是什么问题。 “大师,该说的我都说了,是不是可以放了小妖?” 猪妖满脸希冀的看着法海,黄豆大的小眼睛里满是媚笑。 “尔等不远千里奔波至此,若是不整整齐齐上路,岂不可惜?贫僧慈悲,就送施主一程吧。” 一道金色的弧光亮起,法海的手掌印在猪妖脑门上,随着点点金光浮起,又是三颗莲子入手。 随后,法海又炼化了蝙蝠妖的尸体,得到了十颗莲子。 “都死了?” 知叶一秋看着法海翻脸无情,毫不犹豫的杀死两妖,并且连尸体的价值都要榨干,顿时冷汗涔涔,大气都不敢喘。 这和尚杀性如此之重,要是自己一个惹他不顺眼,怕是要小命不保,还是要更加多拍马屁才是。 法海在路边拍出一个坑,把蛤蟆妖的头埋下。 随手吸来一块青石,竖掌如刀,削成石碑,中指金光亮起,笔走龙蛇,在石碑上刻上了蛤蟆妖的绝命诗。 法海站在墓碑前,双手合十深深一礼: “花散非风罪,乃因春将尽。终善非君过,只因时以至。我佛慈悲!” 手臂一挥,客栈烧尽后的黑灰就随风散入森林。 不知道多少尽枯的草叶,又将因此获得新生? 法海把少年丢回花房,在周边种了四朵莲花警戒,回到了花蕊里面。 现在他的实力进入瓶颈,五轮合一没有百年蛇妖血,黄金也不够。 只得将主意打到长毛公子的杀菩提上。 有空找些愚夫愚妇,让他们拿着铜镜拜一拜吧,看能不能得到十年愿力之明镜台吧。 法海盘坐在花蕊里的大床上,吞下一颗莲子,五心朝天,参悟起五轮合一来。 金色的朝阳拨开夜幕,世界又恢复了五彩斑斓。 法海负手立在花房之巅,意念一动,五色面板在识海里出现。 姓名:法海 道行:三十四年。 金轮大法十一重(升级条件:一千两黄金,十二条魂魄)。 木轮大法第二重(升级条件:一千两黄金,十二条条魂魄)。 水轮大法十一(升级条件:一千两黄金,十二条魂魄。)。 火轮大法十一(升级条件:一千两黄金,十二条魂魄)。 土轮大法十一(升级条件:一千两黄金,十二条魂魄)。 杀菩提,未入门(升级条件:十年菩提子一颗、十人香火愿力明镜台一座、四十两黄金、一条魂魄。) 五轮合一,达成条件,黄金九千九百九十两,九十九年道行蛇妖血九十九斤。 神通:灵眼、金度身、种莲术、水镜术、金刚火焰、泥菩萨。 一晚上的参悟,竟然让五轮合一的达成条件少了这么多? 凭借自己的天赋和努力,再加上五色面板的些许辅助。 未来可期! 打坐一晚的法海神采奕奕。 通过昨天的战斗,他对各种神通的运用更加熟练,甚至可以让神通互相配合,发挥出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果然,战斗才是最好的老师。 一晚上的参禅,不仅是五轮合一,法海对神通也有了新的感悟。 他脱下蛇皮围裙,法力鼓荡,五颗莲子绕着法海旋转起来。 莲子牵引着法海身体里的五行能量,转动得越来越快,化为了一朵闪烁着白青黑红黄五色流光的莲花。 莲花震荡摇曳,渐渐收束,最后没入蛇皮围裙里。 围裙随即迎风鼓胀,在空中展开,慢慢变大变柔软,慢慢变幻成为一件五色僧衣。 第三十二章 殴打小蛇妖 一条白玉般的大蛇绣像从僧袍下摆环绕而上,一圈又一圈,又绕颈而下,蛇头停留在僧衣的胸膛中央。 两颗金色的竖瞳恰好在是在膻中穴位置,蛇瞳里没有妖怪的残忍和嗜血,只有柔情和善良。 就算是再冰冷的心,看多几眼也会被融化。 这件白蛇僧袍对五行神通都有一定的加成作用,尤其是对水行神通,加成更是巨大。 法海明显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水镜术距离更远了,也能传送更多的法力过去。 而且,通过这件僧袍,他还可以像麻吉一样召唤出地下涌潮来。 白蛇僧袍水火难伤,法海也不要面临用一次金刚火焰,就要烧掉一件衣服的尴尬局面了。 ...... 两天了,法海一直游荡在森林里。 想寻找一只一百年左右道行的蛇妖,也找找无为山人的线索。 不过无为山人作为一郡的供奉,应该不可能在钱塘县这个小池塘里阴沟翻船。 南方他不太想去,芸香大概率是死了,要是那个喜怒无常的长毛公子来找他要人,恐怕没有好结果。 而北方,树妖姥姥离这里还有段距离,倒是可以去看看。 只要低调行事,苟到修成神通大威天龙再出山。 到时候不论是镇压麻吉,还是去郡城当供奉,应该都易如反掌。 和一叶知秋的交流,让法海收益良多。 不得不说。 现在,法海的战力和修为都提上来了,但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还远远不够。 见识很有限。 对一些神奇的法器和神通,一无所知。 一叶知秋是昆仑派的行走,见多识广。 聊天中,无形就增广了法海的见闻。 “这个世界的宽广,远超我想象。” 法海看过一叶知秋随身带着的地图,这才知道。 钱塘县看似繁华,其实只是大乾最偏僻蛮荒的边鄙之地。 位于大乾、占婆和吴哥三个国家的交界处。 各方势力混杂,虽然水稻一年三熟,食物相对北方来说比较丰富,但修炼资源贫瘠。 整个静海道,看似宽广。 至少囊括了五条山脉,三条大河,三四个湖泊,但更多的是没开发的森林、荒野,属于十万大山的边缘地带。 但是,其中标注出来的城市却是寥寥无几。 十万大山更是妖鬼的乐园。 就一叶知秋所说,法海的实力已经接近第三境,也就是护法境,只要不作死,天下大可去得。 可见过无为山人出手的法海,心里清楚,自己和他还是略有差距。 “果然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还好我法海一向行事低调,以理服人。” 法海捏了捏下巴,对自己秉持低调的行事风格很是满意。 “大师,这里有蛇妖活动的腥气和蛇道!” 一叶知秋似乎发现了什么,高兴的朝法海喊道。 法海走上去一看,地面果然有一条巨大的草倒树折的滑道,妖气隐隐。 法力涌动,法海眉心金光亮起。 顺着蛇道轻手轻脚的前行。 一条通体金黄的巨蟒潜伏在河边的草丛里,看着那刚喝完水的野猪傻不愣登的越走越近,眼里发出了危险的光芒。 刚要发动致命的攻击。 一道身影突然在眼前出现,野猪被一只冒着金光的大手砸成肉酱。 黄金巨蟒竖瞳瞪得滚圆。 嘶的惊叫一声,就要往森林里窜。 但七寸马上就被捏住提了起来。 法海嫌弃的看了一眼,说道:“这条蛇妖顶多二十年道行,不知道开启灵智没有,真是白费力气。” 现在他知道了,许多妖族虽然道行很深,但是全凭天赋行事,神通并不高深。 凭自己的修为,对付一般的百年妖物,没什么问题。 法海说着,手里用劲,打算直接把小蛇妖掐死。 一叶知秋急忙阻止道:“大师,这蛇妖很可能是一窝蛇妖里面的。” “有理!” 法海从善如流。 他提着小蛇妖的脑袋,凑到地上的野猪肉酱面前,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你能不能听懂我的话?” 小蛇妖惊恐的挣扎着,全身鳞片不停的颤抖,嘴里嘶嘶嘶个不停。 理所当然,法海一句都听不懂。 “这种横骨未化的低智妖兽就是麻烦.” 法海有些苦恼。 他又不是蛇,谁知道嘶嘶嘶是什么意思。 捏着下巴想了想。 法海把黄金蟒又丢回了地上。 小蛇妖想也不想,急忙往前窜出。 一个大巴掌扇在头上,小蛇妖啪的被砸到了地上,嘶嘶嘶的哀嚎着。 她感觉脑浆都被打散了。 闭目等死了好一会儿,大恶人竟然没有其他的动作。 小蛇妖疑惑的看了披着前辈皮革的和尚一眼,尝试着游动了一下。 法海也跟着前进了两步。 黄金蟒又尝试了几次,发现这个大恶人竟然是要跟着自己。 他要跟着自己去哪里? 这个问题在脑海中转了几圈,突然,一个让她惊恐的猜测浮上了心头。 她不可置信的回头看了一眼法海。 后者对着他裂了裂嘴角,森白的牙齿在阳光下,似乎闪烁着带满血腥味的寒光。 作为一个小蛇妖,她所知道的地方并不多,现在,她能够想回去的地方就只有一个。 自己家族的窝! 这个大恶人竟然是要让自己带着去家族的领地? “快点带佛爷去该去的地方!” 法海看着磨磨唧唧的蛇妖不耐烦的吼道,手上金光亮起。 想到那变成肉酱的野猪,小蛇妖瞬间被吓得软倒在地上。 看了看法海身上的白蛇僧袍和金光大手。 小蛇妖咽了一下口水,还是决定不要去挑战那个大恶人的耐心。 犹豫了一下,她挣扎着爬起来,朝着家族狩猎的地方游去。 也许这一切都是自己想多了,或者这个恶人填饱了肚子,就会放自己离开也说不定。 法海跟着小蛇妖一路走着,期间有不开眼的野兽和小妖想来尝尝鲜,刚露出头就被一掌轰成了肉渣。 很顺利的来到了一个山谷,一群麂子模样的生物,远远听到了蛇妖那哗啦啦游动的声音,早就撒丫子跑得只剩下一片背影。 显然这个小蛇妖会错了法海的意思。 法海狞笑着提起蛇妖的脑袋。 没多久,嘶嘶嘶的惨叫声再一次在森林里响起。 小蛇妖不好的预感终于实现了,在带领跟在自己后面的大恶人,连续到了几个家族经常采用的猎食场却被惨无人道的殴打后,这个和尚的目的已经不言而喻了。 法海冷笑着裂了裂嘴巴,示意自己的耐心已经快被消磨到了极点。 第三十三章 助我修行 遍体鳞伤的小蛇妖浑身颤抖着,心里充满了挣扎。 虽然自己因为怪异的肤色,在家族经常受到歧视,只能独自去觅食,但这毕竟是自己的亲人啊。 一咬牙,她还是选择将这足以将自己的同胞们轰成肉渣的大恶人带到自己家族的领地。 她当然知道,自己这个背弃家族的家伙一旦落到同胞的手中,必然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但总比立刻就被轰成肉渣好些吧。 小蛇妖颤颤巍巍的在前面带路,法海和知叶一秋悄悄的跟在后面。 渐渐的,随着令人窒息的腐臭,周围出现了堆积的尸骨和杂物,有人的,有动物的,还有妖族的。 法海心里一定,这里就算不是蛇窝肯定也是别的妖怪窝了。 他手指一弹,两颗莲子黏在了小蛇妖的背上。 这个变动,无疑让小蛇妖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她胆颤心惊的看了一下隐藏在灌木丛中的身影,速度又加快了几分。 法海突然皱起了眉头,他下意识的感觉到有些不对。 这个树林显得太安静了些。 在自己这样道行高深的强者面前,安静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如果去的是蛇妖的领地,这种安静就变得危险起来。 怎么办? 自己并不喜欢吃蛇妖肉啊! “真是妖气冲天,看我大开杀戒!” 法海抬头,看了一眼缠在树冠上,装作自己隐藏得很好的小蛇妖一眼,声音冷冽。 身上陡然亮起金色火焰,炸放而出,顷刻间犁庭扫闾,方圆三十丈内化为烈火炼狱。 草木化为飞灰,潜伏的一条条灰褐色蛇妖在火焰中痛苦的打滚嘶叫,身上分泌出绿色的毒液,妄图熄灭火势。 但是佛火沾身,纵使漫天暴雨,也无法熄灭,何况区区毒液? 烈火焚身,那种痛苦,不亚于地狱中受刑! 当中一条上半身已经化为美人之形,鼻子尖尖的蛇妖凄厉大吼着: “小和尚,好毒辣的手段!” “我佛慈悲,妖孽,我要你助我修行!” 法海颂念咒语,一面水镜突兀出现。 他一步跨入,出现在美人蛇妖身旁,杀猪刀划过数道流光。 美人蛇妖的身体轰然炸开,化为一团墨绿色的毒雾。 天真! 若不是为了获得蛇妖血,就凭金刚火焰,就可以将这团雾烤干。 法海心里想着。 五色僧袍的白蛇眼睛幽光闪亮。 潮水从地下冲天卷起,如同一块巨大的幕布包裹了毒雾。 碧绿色毒雾左冲右突,却反而被水潮渐渐分割包裹。 无奈之下,只得现出原形,化为妖蛇,往外游去。 刚刚从水潮里探出头来,迎接她的就是杀猪刀的金色寒光。 蛇妖长发卷曲的美丽头颅临空飞起。 法海双手合十,法力翻涌,怀中一颗莲子无风自起,幻化为一朵巨大的红莲,将美女蛇妖的尸体吞入,吐出来时,已经彻底干瘪。 “苦海升莲,般若巴嘛空......” 点点金光在烈火慢慢浮起,飘荡,盘旋在法海身边,如梦亦似幻,慢慢凝结成一颗颗莲子,最后落入法海腰间的一个小袋子里面。 袋子是一叶知秋的礼物,叫须弥袋,也叫储物袋,面积不大,方圆不过三尺。 被法海知道了后,一叶知秋便自愿送给了法海。 一叶知秋趴在灌木丛里,恋恋不舍的看了法海腰间的储物袋一眼,继续在一本册子上书写: “上元五十一年季春末,法海大师于谅山郡荒野铲除蛇妖。” 没错,法海他们现在已经不在余杭郡了。 在荒野跋涉了两天,竟然是不知不觉走出了余杭郡,来到了岭南道的谅山郡治下。 黄金蟒小蛇妖正蜷缩在树冠里,嘴里默念着:“看不到我,看不到......” 突然眼前一花,又被捏在了大恶人的手里。 法海看着小蛇妖身上痊愈的伤痕,心里也是惊奇,没想到随便遇到一个小妖也是天赋异禀。 这种治疗的能力若是能够好好开发利用,必能为苍生谋福利。 法海取出一颗莲子,按在小蛇妖头上,口中诵念佛号: “无量光佛。孽畜,你罪孽深重,若能放空识海,让贫僧超度你的恶念,以后皈依佛门,救度苍生,还有活路可走!” “不然,”法海咧了咧嘴,指着黑烟缭缭的余烬,声色俱厉: “便和这些妖孽一起化为飞灰!” 小蛇妖惊恐得嘶嘶大叫,泪水决堤,点头如捣蒜。 “是生是死看你造化了。” 超度妖孽的恶念,引导他们皈依佛门,法海也是第一次干。 背花房的巨龟只是个被磨灭了神智的行尸走肉而已,识海根本不设防。 莲子缓缓没入小蛇妖头顶,一朵红莲印记迅速渗开。 小蛇妖不断惨叫着,肌肉痉挛扭曲,尾巴疯狂摆动,枝叶和泥土被拍得到处乱飞。 法海铁钳般的手,紧紧掐着小蛇妖的头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嘴巴不停的翕动: “般若巴嘛空,般若巴嘛空,般若巴嘛空......” 小蛇妖忽然高亢的哀鸣一声,软倒在地上,身躯微微颤抖,红色的竖瞳慢慢化为了金色。 法海停下了咒语,法力涌动,小蛇妖就幻化成为了一串荔枝大小的金佛珠,戴在了脖子上。 这是他和一叶知秋交流中学到的一些小把戏,障眼法而已,只能骗骗比他修为低的人。 一叶知秋又在小册子上记上:“法海大师慈悲为怀,度化一条蛇妖。” 法海看着一叶知秋的行动,满意的点点头。 他一直为愿力明镜台烦恼。 一叶知秋出了个主意,记录下法海降妖除魔,救度世人的丰功伟绩,再印刷出去广为流传。 处于苦难中的普罗大众必定会对法海产生崇拜信仰,到时候愿力明镜台唾手可得。 因为这个献策,在法海眼里,一叶知秋一下子从只会拍马屁的二皮脸,升格成为卧龙张良。 法海穿过杂乱的灌木,来到了一个蛇妖的洞穴。 令他惊奇的是,山洞里竟然有烛火在摇曳。 定睛一看,原来是几个像是油脂物凝结成的蜡烛一样的东西在燃烧。 山洞曲折狭小,法海只得低下头,缩着身子,磕磕绊绊的前进。 在山洞的尽头,有几间石室。 法海走到最近的一间门口,将门打开。 一股幽香扑鼻而来,入目竟然是一个璎珞穿成的珠帘,墙边雕花架子床上挂着淡紫色的纱帐, 床的斜对面是一座玳瑁彩贝镶嵌的梳妆台,上面摆着两面镂花铜镜和胭脂水粉。 法海眼中金芒闪烁,四处查探了一下,却没有发现什么好东西,只得拿了两面铜镜和一套胭脂水粉丢给一叶知秋。 这窝妖怪,和人类肯定有密切的联系,这些华美绚丽的家当不可能是妖怪们自己生产的。 第三十四章 赘婿 法海捏着下巴想道。 又查看了两个石室,除了一些金饰也没有别的看得上的。 法海搓了搓手,满怀期待的打开了最后一个石室,一股令人窒息的腐臭味让法海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里面竟然是一个伙房,墙壁上到处是干涸的血迹和霉斑。 不少开膛破肚的动物和人类尸体横七竖八的堆叠着,各种奇形怪状的虫子在里面拱来拱去。 嗯? 法海眼神一凝。 里面竟然还有一个活口。 不过也和死差不多了。 瘦骨嶙峋,呼吸微弱,满身脏污,不成人形。 法海小心的把这个好运的男子从一堆烂肉中抱了出来,取出一颗大还丹,指尖挑出一小块喂进了男子嘴里。 只能喂这么多,男子体质太过瘦弱,虚不受补。 环视一圈,发现没有什么值得搜刮的东西,法海心满意足的回到了花房。 美人蛇妖道行有九十多年,蛇妖血已经储存够,五轮合一只差黄金了。 *********** 一天后。 大道上,一个庞大的镖师队伍戒备森严,镖师们警惕的盯着两边的丛林,除了铁甲碰撞的声音,车队一片寂静。 忽然,领头的镖师坐下的褐鬃大马忽然发出嘶鸣,受惊似的昂起马首,有失控逃窜的趋势。 总镖头李进面色一变,急忙拉住缰绳。 只是这匹大马有妖兽的血脉,力量极大,他一时间竟然掌控不住。 眼看就要冲下路边色深崖。 李进大惊失色,正欲弃马而逃。 “神兵火,急急如律令,定!” 声音清朗,有如仙音震荡。 褐鬃马身体一颤,被定在原地。 一个奇怪的队伍从树林中露出身形。 一马当先的是一个高大魁梧的少年和尚,脖子上戴着硕大的金佛珠,手上也满是金饰,健硕的身材,把五色僧袍崩的紧紧的。 后面跟着的是一个不修边幅,嘴里叼着草根的青年道士。 还有一个面容凄苦的美妇,背着一把长剑。 和尚仿佛脚下装了弹簧,大步带风,眼中神光湛湛。 李进看了一眼和尚的眼睛,眼中如同被雷击,隐隐作痛,不由得低下头去。 只见这人走到褐鬃马前,咧嘴笑了笑,伸手轻抚。 刚才还躁动欲狂的大马,立马就安分了起来,呆如木石,一动也不敢动,任凭和尚逗弄。 看到这一幕,李进小心问道。 “大师是......” 和尚双手合十,施礼道:“贫僧法海,欲往谅山郡,烦请诸位捎上一程!” 一叶知秋很有眼力见的递过十两银子。 李进没有接话,而是用审视的目光来回扫视着法海一行。 “施主,莫要自误,就坐个车而已,贫僧虽然慈悲为怀,却也有明王怒火!” 法海心中不耐,手掌金光亮起,一把抓下路边的一块人头大小的花岗岩,轻轻的捏成粉末。 李进看了看地上的石粉,再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无奈的抱拳躬身一礼道:“大师请!” ****** 蛇妖洞里幸存的男子叫黎实,是谅山郡那泼县一个豪强家的赘婿,一次出门买菜,被一伙地痞打了闷棍。 醒来后竟然发现自己进了蛇妖窝,便一直不吃不喝躲在人堆里装死,竟然一直苟到法海的到来。 法海作为一个心怀慈悲的高僧,自然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要将送他回家。 否则凭他的体质,是绝无可能走出森林的。 至于花房,太过张扬,不符合法海低调的行事风格,就放养在森林里,反正有莲花印记,也跑不了。 法海进入车队,甩了十两银子,便让一个小商客让了几个马车的空位出来,开始坐在车里感悟五轮合一。 生性跳脱的知叶一秋坐不住,前前后后到处乱窜,不一会儿就都混熟了,打听了很多信息,邀功般的告诉了法海。 静海道已经变天,趁着中原混战,无暇顾及的良机,静海道本土势力曲家的曲承裕已经上位静海节度使。 曲家实力雄厚,家族中有三个真人境强者,在北地人和高棉人中都颇有威望。 而镖师护送的便是被驱逐的余杭郡郡守独孤损一家和一些逃难的北地人官员和富户。 谅山郡离十万大山不远,车队一直穿行在连绵起伏的山野之中。 丛林里,各式各样的的眼睛,在窥视着这个车队。 衡量了彼此的实力对比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又默默退了回去。 已经是春季的末尾,各式各样的植被都热情洋溢的挥洒着生命力。 车队正在行走间。 忽然,一道惨叫声毫无征兆的发出。 车队的镖师们全都脸色一变。 “有埋伏!” “快防御!” 锵!锵!锵...... 一片片拔刀的声音连续响起,人群大乱。 随行的官员和商客,全都瑟瑟发抖,连忙找地方躲避。 法海坐在车内,不动如山,继续五心朝天,感悟修行。 知叶一秋忍不住掀开车帘,探出脑袋观看。 只见四面八方,影影幢幢,大量的人影在快速聚集。 各个提刀弄杖,寒光闪闪,杀气腾腾。 人数起码有百人左右。 李进作为总镖头,当仁不让的驾马过去准备交涉。 一排劫匪从深草中站起,手里竟然端着制式的十字弩。 夺!夺!夺...... 当先的虬髯黑汉大刀一挥,根本没有谈判的意思。 箭如飞蝗,李进刚准备抱拳说话,就被射下马来。 猝不及防之下,不少镖师纷纷中箭,慌乱绝望在车队中蔓延。 虬髯黑暗看着混乱的车队,狞笑一声,吼道: “曲承裕节度使怜悯各位旅途辛劳,特派我来送诸位上路,一起上,杀光,烧光,抢光!” 身边劫匪呼喊着,如浪潮般向着车队扑去。 一叶知秋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 他小心翼翼的对着法海喊道: “大师!大师!他们说要杀光烧光抢光,一个不留啊!我没有多少符纸了,符纸和丹砂很贵的。” 美妇,不对,应该叫燕红叶,他是无为山人的侄子。 嗯,现在应该是侄女。 这时候倒是挺镇静,拿着长剑护卫在法海身侧,一脸坚毅。 第三十五章 圣灵教士 看着杀气袭人冲来的劫匪们,失去了主心骨的镖师们顿时一片混乱。 胆大的欲死战到底,胆小的已经丢下雇主弃刀而逃。 可是路的另一边却是悬崖,只能往后逃窜。 但虬髯黑汉显然早有预料,取下背后的铁胎弓,长箭连发,就将往后跑的都钉在了地上。 “欺人太甚!玛尼玛尼哄!风火雷电令!” 一叶知秋按捺不住,走出马车,食指和中指按着太阳穴。 无数符纸携带着雷电风霜,在劫匪群中炸开。 “圣盾!” 一个威严宏大的声音,宛如炸雷一般响起。 耀眼的光芒亮起,一面金红色光芒流转的透明盾牌出现劫匪前面。 烟尘散尽, 劫匪们竟然毫发无损,连发型都没乱。 一个身材魁梧的西洋鬼畜逆着阳光走来。 他紧闭着双眼,宽阔的脊背挺得笔直,金色短发犹如钢针般朝天竖起。 鬼畜穿着一身看上去有些紧身的黑色教士服,领口和袖口绣着几缕淡金色的花纹作为装饰。 制服背后则是一副遍布整个后背的太阳纹饰。 也许是纹绣手艺的问题,太阳纹饰上的太阳光芒看起来像是扭曲的触手,神圣中平添了几分诡异的怪诞感。 鬼畜男子手里抱着一本红色的厚皮书。 粗大的手指在有些油亮的封面上轻轻抚动着。 仿佛是在摩挲爱人的秀发,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温柔。 随着手指的滑动,鬼畜的嘴唇也在微微抖动着,似乎实在颂念书中的内容。 一股迫人的庄严肃穆, 让想嘲讽几句的一叶知秋,不自觉的把快出口的话又吞了回去。 “颂赞归于圣灵,圣名至高、至圣、至尊,天上地下歌颂吾主,荣耀永归主名......” 男子虔诚着颂念着圣灵的赞美诗,一步一步,缓缓前进,表情古板肃穆,看不出喜怒。 “旧日爪牙腐烂的味道....” 男子睁开狭长的眼睛,止住了脚步,声音带着中年人特有的沙哑沧桑。 “旧日诞生的蛆虫,希望无存,无可救赎!” 鬼畜线条生硬,棱角分明的刻板面孔,浮现出一抹刻骨的厌恶。 一股说不清的炽热从鬼畜的背后散发出来,宛如坠入地面的烈阳。 一叶知秋觉得体内的法力就像是煮沸了的开水,正在快速的蒸腾消失。 “无知鼠辈,竟敢班门弄斧!水镜召来,般若巴嘛空。” 一个金色烈焰翻涌的高大身影出现在鬼畜身后,一掌压向头顶。 鬼畜魁梧的身形, 在法海的阴影笼罩下,竟然显得有些娇小。 猝不及防之下,他的眉毛头发一下子就被金色火焰烧得精光。 金色火焰仿佛有了智慧,拼命的往鬼畜的嘴巴耳朵里钻去。 “圣佑!” 庄严的声音在森林里回荡开来,一个金红色的光圈在鬼畜的脚下浮现。 法海只觉得一股炽热滚烫的风暴在鬼畜的背后炸开,身体倒飞上了天空。 两人火并的区域,出现了一个十丈左右的圆形焦黑空旷。 来不及逃离的人,都只剩下冒烟的脂肪和骨头。 一叶知秋拼了老命,也只救下寥寥数人。 法力涌动, 法海腰间的红线,仿佛悄无声息的朝着教士缠去。 鬼畜教士刚想躲避,就被地下冒出的泥菩萨抓住了脚踝。 “下地狱吧,孽障!” 在红线和泥菩萨的合力下,鬼畜教士被甩下了另一边的深崖。 “大师,你真是厉害!我就知道你靠得住!” 一叶知秋,一边拿着小册子记载。 一边兴奋的说着,仿佛是他自己干掉了对手一样。 “快带他们走,马上!” 法海眉心亮起金光,满脸凝重凝重的盯着落下的金红色身影,双手合十颂念着咒语: “海潮召来,般若巴嘛空!” 鬼畜教士的头顶上出现了一面巨大的水镜,无边洪水滔滔而下,撞上一圈金红色的光圈,山崖下烟雾氤氲,如同仙境。 轰! 法海脚步一跨,山崖上瞬间碎石四溅,健硕的身躯狠狠的撞进水镜,出现在鬼畜教士的脑后。 一只金色手掌穿透涛涛水幕,轰向他的后心。 “圣焰!” 鬼畜教士不闪不避,背心突兀的燃起一个金红色火圈,缠上了法海的手掌。 法海顿时感觉一股灼热的刺痛在手上传来,手上的皮肤迅速消融,露出的肌肉上耀起了金红色的小点。 但是法海脸上不仅没有痛苦,反而露出了笑容。 鬼畜教士怀里的厚皮书,竟不知何时被法海的红线缠住,扯了出来。 一面水镜出现。 法海带着厚皮书踏入水镜,瞬间出现在了十丈开外。 鬼畜教士转过身来,原本毫无感情的眼神突然出现了一抹兴奋和狂热。 他的嘴角开始露出一个弧度,然后越扯越大,难以形容的可怕笑容取代了原本生硬刻板的表情。 一阵金红色的烟雾的从他嘴里面冒了出来。 法海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柱窜了上来。 来不及思考,法海手上的红线飞出,缠住了山崖上的一颗大树,带着法海飞速上升。 “烈阳!” 随着鬼畜教士低沉而又炽烈的声音响起。 法海感觉身上的温度迅速升高,鲜血似乎都沸腾起来。 假如法海能够看到背后,就会惊讶的发现,教士背后的衣服此刻已经彻底化为灰烬。 在他的后背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和原本教士服背后的纹饰一模一样的烈阳纹印。 这个烈阳纹印此刻已经彻底变成了金红色,宛如一轮真正的烈阳在熊熊燃烧着。 教士周边的水幕和水镜瞬间被焚烧成虚无。 教士宛如一个获得了巨大推力的火箭一般,撕开空气,瞬间出现在了法海面前。 这样的速度几乎超越了法海反应能力的极限。 他只来得起向左偏移了一下身体,接着就感觉右腹部传来一阵灼热的剧痛。 一把金红色的短刀赫然已经刺入法海的身体,燃烧的鲜血涌了出来。 法海眼睛猛地睁大,脸上狠辣的气息一闪而过,双手直接抓住教士持刀的手。 由于血液燃烧而更加炽热耀眼的金色火焰,疯狂的涌入教士身上所有的孔缝。 教士的身体如同地底的岩浆,成为了诡异的暗红色,温度高的吓人,尤其是他的背后,连空气都扭曲了。 法海身上缠绕的水盾也无法抵御这样的高温,被蒸腾殆尽。 身上开始冒出了青烟,还有阵阵烤肉的焦糊味,就像是一只被串在铁签上的烤全羊。 但法海完全不顾这些,眼中只有狠辣和杀意。 教士的脸上挂着殉道者的狂热,不顾因剧烈燃烧魔力而渐渐干瘪的身体,一点一点的搅动捅在法海身体里的刀。 他似乎完全不怕金色火焰的灼烧,背后的纹印仿佛是一个无穷的动力源,把法海狠狠的压在悬崖上。 两人顿时僵持在原地。 然而,这对法海似乎很不利。 教士的魔力好像无穷无尽,而法海的法力则随着血液的燃烧剧烈消逝。 第三十六章 谅山郡 突然,法海背后的岩石崩落。 一只泥鳄鱼破石而出,一口咬住法海。 法海双手下滑,紧紧的抓着教士的刀,开启了鳄鱼的死亡翻滚。 两根焦黑的手指被金红短刀削落,但法海不管不顾,随着泥鳄鱼一起翻滚着旋入山崖,向着山顶土遁。 轰隆隆! 山崖剧烈的震动扭曲,泥菩萨带着翻滚的巨石和泥沙,涛涛而下,淹没了教士。 法海冷冷的看着还在持续不断崩裂的山崖,嘴唇翕动: “佛镀金,也度人,般若巴嘛空。” 被烈阳烧融变形的金饰瞬间消失。 法海被烧得血肉模糊,甚至露出森森白骨的双手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肚子上还在冒烟的伤口也瞬间痊愈。 “区区鬼畜,不过如此!” 嘴角歪了歪,法海向着远处的车队追去。 法海的身体刚刚消失在茂密的森林中,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拿着法海的断指,缓缓的从山崖下走了上来,正是鬼畜教士。 此刻他的身体干瘪了许多,隐隐还有白烟升腾,花岗岩般粗粝的脸上新雕刻出了几条深深的皱纹。 背后的烈阳纹印也没有再继续燃烧,好像变成了普通的纹身一般。 但身形依然挺拔,脸色依旧严肃刻板,似乎失去武器和经书对他完全没有一丝影响。 教士静静的站在原地,一旁的树荫里,一朵红莲突然燃烧起来,化作一团金红色的火球。 教士单膝跪下,右手握拳抵着额头,闭着眼睛喃喃祈祷。 酷热的阳光忽然变成了温柔的母亲,点点金色光华抚平了他的皱纹,然后渗入了他的身体。 远处的山道上,法海突然打断了一叶知秋喋喋不休的吹捧,道: “下车!” 一叶知秋一脸愕然,笑容僵在脸上。 法海提着他的胳膊,不由分说的将他丢了下去。 然后抓起燕红叶和黎石,丢进了后面的楠木马车里。 “那个西洋鬼畜还没死,尔等把孩子送到这个马车里,佛爷带他们去谅山郡城。” 法海对着后面的两架马车喊道。 看着他们还在磨磨唧唧。 法海心中不耐,快步走过去,提鸡仔一样,一手抓几个孩子,扔进了中间的楠木马车。 然后双手抓着马车底部,肌肉块块隆起,马车拔地而起,落在了法海肩上。 法海头也不回,大步朝着谅山郡城奔去。 “姐姐,我们不会也死在这里吧!” 楠木马车内,一个鹅黄衣衫的女手紧紧的抓着车帘,满脸惊慌。 在她对面,一个紫色衣裙的精致女子,一手抱着半个焦黑的头骨,另一只手环抱着几个孩子,表情凝重,深吸了口气。 “原以为追杀我们的会是曲家,没想到竟然是那些西洋鬼畜,玲儿妹妹,我们绝对不能死,一定要将消息传递给阮流河叔叔。” 紫衣女子是原余杭郡郡守独孤损的大女儿独孤婉儿,对面的黄衫女子是她的妹妹独孤玲儿。 在法海和教士的对决中,他死命将两个女儿推出了马车,自己却被烧得只剩下半个头骨。 “我看下面那个和尚和鬼畜都不是好东西,不仅抢走了我们的黄金,还害死了我们的亲人!” 旁边一个半大的女孩愤愤不平的低声说道。 一股水柱掀起车帘钻了进来,像绳子一样缠住半大女孩,将她甩出了车外。 随后,车厢震动了一下,又恢复了平衡。 一面铜镜被丢进了车厢。 “你们能够活着,都是佛爷我的恩赐,好好对着这面铜镜祈祷,祈祷我会一直庇护你们!” 闷雷般的声音从车厢下面滚了进来,炸得人耳朵隆隆作响。 独孤怜儿赶紧抱住铜镜,脸色苍白的念叨着:“法海大师保佑,法海大师保佑.......” 两个时辰不停歇的奔跑,但是以法海的道行,却连呼吸的节奏都没有变化。 在众人的面前,终于出现了一座巨城,高大宏伟,巍峨耸立。 黑色的城墙,宽阔的城门前人来人往,不远处还有一条宽阔的大河,从水门流入,和尚船只密集。 谅山郡,下属有三个县,那泼县、那水县和那节县。 谅山城曾经是大乾王朝的军事重镇。 在乾武帝降服静海道后,又成为了联结岭南道和静海道的枢纽。 法海轻轻的放下车厢,向着巨大的城池看去,扑面而来就是一股繁华的烟火气息。 还未进城,就能听到一阵阵叫卖各种吃食的声音。 浓郁的香味夹杂在空气里,飘扬而出,令人口舌生津。 法海扛着马车奔跑的霸气造型,很快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力。 一些不愿招惹是非的商客远远避开,一些爱热闹的闲汉却纷纷围了过来。 看着车厢里仿佛沙丁鱼罐头般冒出来的男男女女,都是面露不可思议。 “这和尚莫非是霸王在世?” “哇!!!卧槽!那么粗的金链子,那么粗的金镯子!” “那个紫衣小娘子好漂亮啊,只是这手里拿的是什么?好像是人的头骨!” “......莫非是吃人的妖魔?快去报告郡守!” ...... 围观的人群脸色惊惧,纷纷往城里跑去。 法海缓缓从众人中走出。 他披着一件五色纹蛇的僧衣,粗大的金佛珠熠熠生辉,光头虎目,胳脯如檩,腿如铜柱,踩得地面吱吱作响,如同一座攻城塔在推向城墙。 城门官仰头看着铁塔般的法海渐渐迫近,冷汗津津而下,腿都在发抖,却并没有退缩,他颤抖着说道: “大师,还请出示路引。” “将军,我父亲是余杭郡郡守独孤损,有重大情报要告知阮流河叔叔!” 独孤婉儿跑上前去,整理了一下衣裳,优雅的福了一礼,不卑不亢说道。 城门官狐疑的看了独孤婉儿一眼,道:“姑娘请稍待,郡守马上就到。” 法海皱着眉头看着城里鹤立鸡群的圣灵教教堂,和远处走来的五柳短须男子。 男子身着一身西洋紧身骑士常服,把健壮的体魄显现的恰到好处,在一群甲士簇拥下往城门外赶来。 法海看着独孤婉儿,说道: “贫僧还要去那泼县,就不送你们进去了。” 说完,他对着余下的孩童说道:“有愿意和我走的站出来。” 第三十七章 归来 但大多数孩子并不信任法海,只有两个看起来有些憨傻的肥胖兄妹走了出来。 这两兄妹,一个叫石铁花,一个叫石铁钢。 法海把两个小胖子扛上肩,头也不回的往那泼县走去。 到达那泼县时,已经接近傍晚。 和谅山郡城相比,那泼县显得格外破败荒凉,只有两条沿河而建的街道。 建筑物低矮陈旧,散发着腐朽的暮气。 黎实,一名自耕农的儿子,读过书,因为前些年的大饥荒,导致家境破落。 幸好同县青梅竹马的远房表妹看上了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他便成了黎员外家的赘婿。 这对于黎实来说,也不失为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黎员外家中富贵,而黎实俨然是家中的累赘。 若是平时,家中有个读书人,就有了富贵的希望。 现在家里遭了灾,吃饭都难,只知道捧着书本死读的黎实,已经不知道糟了父母兄弟多少白眼。 然而好景不长,县里唯一的供奉,付土仙师的儿子付丝不知道怎么竟然看上了黎实的妻子。 有事没事就往黎员外家中跑,行动也越来越明目张胆,毫不避讳的当着黎实的面摸摸捏捏。 黎员外家也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甚至隐隐有些嫌弃黎实挡了自己闺女攀高枝的意思。 但黎实能怎么办呢,他只是个地位低下吃软饭的赘婿,而奸夫是高高在上的仙师之子。 只能当自己的表妹是去练技术了。 一天早上,黎实出门去给表妹和付丝买补品,没想到半路竟然被一条巨蟒咬住拖走。 黎员外家为黎实豪华大葬,充分体现了员外家的财富和礼仪。 此事过后,皆大欢喜。 黎员外家可以明目张胆的傍仙师的大腿了。 黎实的父母也得到了一笔小钱,缓解家中的困顿,黎家女儿的肚子也鼓了起来,家产不至落入外人之手。 如此可喜可贺,所有人都有了收获。 除了身死魂不消的黎实。 法海喂一角大还丹并没有救下他的命。 不久后黎实就因虚弱过度而死。 但他还以为自己活着,念念不忘的惦记的自己的孩子,那是他活下去的唯一支撑。 黎实走进了黎府,周围的人都对他视而不见,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异样。 “竟然没有白眼和闲话,看来我出去这么久,大家对我的态度都有所改善。” 黎实美滋滋的想着。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是鬼魂了,已经被奸夫和丈人家害死了,他们根本看不到你?” 法海的声音出现在他脑海里。 “我怎么可能死了。而且表妹是爱我的,她还让我给她洗脚。奸夫是仙师的儿子,她也是不得已。” 黎实自欺欺人的摇摇头,其实法海知道黎实早就发觉了自己的异样,只是不敢面对而已。 “不信,你去他们面前跳个舞,或者甩他们一个耳光,看看有没有人理你!” “不!不!我没死!我还活着!” 黎实抱着头尖叫起来。 “那个人是高高在上的仙师的儿子,我就算变成鬼,又能拿他怎么样?” 黎实呜呜的哭泣起来,身体竟然有了消散的趋势。 “你甘心就这么离开这个世界?甘心那个奸夫睡你老婆打你娃?” 法海的声音继续在耳边蛊惑。 “不甘心又怎么样?他是仙师的儿子,我只是个自己都养不活的废物。” 黎实嚎啕大哭起来。 阴风回荡,黎员外家的仆人没由来的觉得身体发寒,不自觉的把衣服裹紧了些。 但法海知道,黎实当然不甘心。 否则,又怎么会变成一个不散的怨魂? “那真是可惜啊!” 法海色声音满是惋惜。 “可惜什么?” 黎实不解的问道。 “可惜你死太早了。 你的天资,比那付丝高百倍,只要有人稍微指点下,就能轻易成为仙师,从此荣华富贵,万人之上! 可惜!这实在太可惜了!” 法海的叹息萦绕在黎实耳边,不断的向他传递着一种情绪。 试图激起黎实灵魂深处的强烈不甘。 “啊!我天资竟然比那付丝高百倍?能轻易就成为仙师?” 听到这个答案,黎实十分震惊的说道。 一直以来他都非常自卑,从未想过自己竟然可以成为高高在上的仙师。 “当然可以,佛爷我神通比那付土强百倍,说你可以,你就可以! 可惜了,实在太可惜了! 我少了一个好徒弟,大乾少了一个强大的仙师!” 法海的声音中充满了遗憾,仿佛是错失了什么难得的宝贝一般。 听到了法海的肯定答复,黎实陡然欣喜起来: “我竟然真的有这么好的天资。 这可真是太好了,我父母兄弟就不会看不起我了,表妹也不用去委身那个贼人了。 高高在上,仙师我想干嘛就干嘛......” 黎实不断的意淫着成为仙师后的美好生活。 从社会最底层的赘婿,到万人敬仰的仙师。 那可正是天渊之别。 然而梦总是会醒的。 当黎实将成为仙师后的堕落生活畅想完毕之后,很快就要面临当前的残酷现实。 “可是我死了! 死人有怎么能成为仙师!” 黎实有些混乱的说道: “我不该死的,我不死就能成为仙师,就能摆脱一切苦难,就没有人敢看不起我,只有我看不起别人! 我不该死的,我不该死的......” 一声声狂躁混乱的呢喃低语不断在黎实的嘴里重复着。 一丝丝浓郁的怨气,开始在黎实的灵魂深处,发育成长。 “是谁杀了我,是谁让我不能成为仙师,是谁让我再也见不到我的宝贝儿子...... 是谁!! 究竟是谁!!!” 疯狂的嘶吼咆哮在黎实的口中响起。 对一直小心察言观色讨好他人,卑微苟活的黎实来说,此刻他的行为是彻彻底底的颠覆了过往。 身为连仆人都可以辱骂翻白眼的赘婿,怎么敢去怨恨他的衣食父母岳父一家,怎么敢去怨恨高高在上的仙师? 往日的卑微惯性就样是一条条坚固的枷锁,让黎实心中的不甘和怨气无法继续滋生。 黎实像一条龇牙后挨了棍子的狗,又有了畏缩下去的态势。 “你是仙师!看不起你,背叛你的人,都该死,都不可饶恕......” 低沉的蛊惑之音回荡在黎实的灵魂深处。 “对,我是仙师,仙师!” 黎实混乱的思想直接越过了他和仙师之间的间隔,让自己的身份在短时间内完成了替换。 汹涌的仇恨的怨气再也无法抑制,眼睛里的红芒渐渐凝实: “我是仙师,不是卑贱的赘婿,所有欺凌我的,都该死,不可饶恕!!! 当杀!!! 当杀!!!” “身为仆人,竟敢辱骂仙师,该死!!!” 第三十八章 夺舍 夕阳染红了黎府的庭院。 树木镶上了一层暗红,血滴在土壤里,蔓延开来,渗到树木的根处。 作为整个那泼县首屈一指的富豪,黎家在整个县城,是除了仙师之外,最有权威的存在。 整个县城一半的住户,都是黎家的佃户,黎家掌握着他们的生死。 然而,就在今天傍晚,一只强大的厉鬼冲进了黎家之中,大开杀戒。 一晚上,便让黎员外和黎家的几十名妻妾仆人全部惨死。 厉鬼复仇之名,快速在整个县城里扩散开来。 黎家小姐浑身颤抖的看着摆放在庭院之中的几十具尸体。 尤其是看到自己的老父亲那七窍流血的面容之时,顿时惊恐的大叫起来: “快!快请付郎,快请仙师过来!” 在黎家小姐的大声尖叫之下,黎府的护院立马出动,去往仙师府邸寻求帮助。 不多时,付土便和付丝联袂而至,看着还活蹦乱跳的黎家小姐,不由得长吐了一口气。 这一对父子, 父亲付土白发稀疏,面容苍老,胖得像个西瓜。 但儿子付丝却身材修长,面容妖异,一副风流公子的模样。 “付郎,人家好怕怕,差点以为活不成了!” 黎家小姐一看到付丝,急忙扑了过去,如同看到救星。 “付郎?我才是你的郎,都该死!该死!” 黎实看到这一幕,彻底崩溃,身体化为了白红混杂的诡异颜色,疯狗般朝着付丝的脑袋咬去。 “嘶!孽障,找死!” 付土怒喝一声,手里的木杖吐出了一股碧绿色的烟雾。 黎实如同被硫酸腐蚀一般,身体表面被染上了一层绿色,迅速溃烂起来,慢慢显出身影。 “黎实,是你!” 黎家小姐不可置信的看着黎实,她实在想不到这个懦弱的夫君,竟然会做出如此狠毒之事。 “奸夫淫妇,竟敢对抗本仙师!给我死!” 黎实呢喃咆哮着,绿色的头颅裂开,化为一个冒着森森寒气,仿佛通往九幽的巨口,朝着付丝和黎家小姐咬去。 付丝脸上满是调侃的笑意,捏了捏黎家小姐的脸颊。 黎实头颅上的绿色愈加浓厚,嘴巴里呼出的寒气让墙壁都凝结了一层白霜。 付土扭了扭橄榄一样两头小中间大的身子,手里的木杖又冒出了一团浓郁的碧绿色毒物,像一张大网一样,包裹住了黎实。 黎实在里面挣扎咆哮,却没有任何办法挣脱。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为什么我要承受这样的命运!!!” 黎实的理智似乎已经被彻底摧毁,嘴里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 “黎实,我给了你这么多次机会了,可你还是不识趣,赖着不走。 付郎也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 想不到你竟然如此狠毒,我们不过要你一条命,你竟然害了我全家,黎实,你还是人吗?” 黎家小姐躺在付丝怀里,大声的控诉着黎实的恶行。 “我们青梅竹马,你小时候就说要嫁给我!” 黎实徒劳的撕扯着碧绿色的大网,嘴里疯狂咆哮。 “人都是会长大的,我是看你可怜,没想到竟然引狼入室,我真是命苦!” 黎家小姐说着说着,伤心的哭了起来,越哭越大声,眼泪鼻涕一起流了出来。 付丝一脸嫌恶的把黎家小姐推开,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服,阴声笑了起来: “嘻嘻嘻嘻......既然黎家没几个人了,那我也不用装了。 你这个黄脸婆,残花败柳,你真以为我看上了你吗? 我是看上了你肚里的孩子,你的死鬼夫君并没有想象的没用,他是阴极之体。 你这孩儿就是天生的灵童,我来你这里,就是每天来传递妖气炼化这个胎儿的。 撒泡尿看看自己,又矮又胖球一样,我每天看到你都恶心。 不过现在不用了,你的死鬼丈夫竟然能成为半个红厉鬼,只要将他炼进胎儿里面,灵胎马上就可以食用了。 以后,我就能号令万鬼,统领一方阴域!嘻嘻嘻嘻嘻......” 看着付土还没有动手的意思,付丝催促起来: “父亲,快动手,马上将这个死鬼炼了,父亲?父亲?” “丝儿,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不错,装了这么多年,我确实累了,不想再装了,桀桀桀......” 付土仰天大笑起来,甚至笑出了眼泪:“灵胎当然可以食用,但不是你吃,是我吃。” “父亲,你把法力都用来给我提升修为了,身体亏空,吃了也是浪费啊。”付丝满脸错愕的说道。 “不错,我为你提升了修为,但你的身体对我已经不设防。” 付土笑得老泪纵横,木杖上丝丝烟雾飘出,黎家残存的其他人便都躺在了地上。 如此诡异的一幕,让付丝不由得想缩一缩脖子,却发现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他满眼惊恐的看着父亲把手伸到自己头顶。 然后自己的灵魂就轻而易举脱离了身躯,然后慢慢进入了黎家小姐的肚子。 付土划破自己的手腕,碧绿色的鲜血汩汩流出。 他拿出一只朱砂笔,沾着自己的鲜血,小心翼翼的在黎家小姐的肚子上描绘着一道复杂的符文。 差不多一刻钟,符文才画完。 付土踉跄了一下,似乎是因为失血过多而头晕。 他双手拄着木杖稳住身形,看着兀自在碧绿色大网里挣扎咆哮的黎实,虚弱的说道:“别急,消化完了丝儿,马上就轮到你了。” 黎家小姐的肚子不断的肿胀,不断的冒出各种凸起,似乎有一个生命在里面挣扎着想破皮而出。 付土见此,急忙又划开手腕,再次把符文画了一遍。 看着黎家小姐肚子的异动渐渐平息,付土长长吁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低声呢喃道: “都说我是蛇妖一族的耻辱,永远不可能踏入第三境,但我付土,偏偏要逆天改命,我命由我不由天!桀桀桀......”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是要夺舍?” 不知何时,黎府的庭院里冒出了几个泥菩萨,其中一只蛤蟆样的泥菩萨大嘴平放在地上。 一个身材伟岸,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的和尚从中走了出来,幽暗深邃的眸子寒冷如冰,死死地盯着付土。 付土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渐渐化为疯狂。 第三十九章 厉鬼索命 嘶嘶嘶...... 付土凄厉的吼叫着,化为一条二十多丈长的土黄色巨蛇,胖成一截一截米其林轮胎一样,盘旋环绕着庭院。 巨蛇一口将黎家小姐和付丝的身体吞入。 木杖化成的蛇尾从蛇背上划过,碧绿色的血柱混杂着脂肪冲天而起,散开成为了绿色的烟雾,笼罩了整个黎府。 房屋,花草,尸体,都在快速的变形,坍缩,溶解。 付土用出这样的神通,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巨蛇的躯体在快速的干涸枯败。 “你不会认为这样的雕虫小技能奈何我吧。” 一阵耀眼的金光穿透绿色的毒雾,不紧不慢的来到了付土的面前。 蛇尾卷着木仗,如同幽灵般,无声无息的穿透绿色迷雾,向着法海的背部捅来。 一道金色的火焰从法海身上冒出,转眼间就缠上了蛇尾和木杖,烧得滋滋作响。 木杖脱落了下来,化为一枚巨大的蛇牙。 法海手一伸,蛇牙自动投怀送抱,飞向法海的手心。 “混得这么惨?用自己的牙齿做法杖?“ 法海有些惊讶的看着巨蛇。 他遇到过几个供奉,都是小手段层出不穷,这么穷的还是第一次见。 法海身上的金色火焰像四面扩展,不一会儿,就将毒雾和庭院都焚烧殆尽。 看着瘫在地上有气无力的付土,法海心里也有些打鼓。 难道还有什么大招? 法海缓缓退后。 几个泥菩萨土遁出来,金色的拳头把付土化成的巨蛇砸得肥油四溅,骨头都露了出来。 付土张开嘴巴,干呕了两下,黎家娘子和付丝都被吐了出来。 黎实挣脱了束缚,对着付丝的脑袋疯狂乱咬。 不一会儿,各种纵横交错的血痕就在付丝的脸上浮现,鲜血从七窍溜了出来,眼看是不活了。 大仇得报的黎实却没有开心的样子,而是趴在黎家娘子的肚子上哀嚎起来。 “你是在夺舍吗?你认识福信吗?” 法海继续问道。 不得不说妖族生命力就是强大。 千疮百孔,白骨外露的付土依然没有死亡。 只是眼神里已经失去了光彩,似乎失去了对生活的希望,已经是沦为了一条行尸走肉。 “你要夺舍,我可以帮你!” 看到付土没有反应,法海皱了皱眉,蛊惑道。 “帮,你怎么帮,丝儿的身体已经被那个厉鬼毁了。” 付土气若游丝,声音有气无力。 “哪里有身体比得上自己的身体?你闻闻。” 法海掏出一颗莲子,凑到了付土的鼻子钱。 “好浓郁的蛇妖血脉精华气息。” 付土吸了一口,眼睛一亮,满脸陶醉的深呼吸起来。 “这样的莲子,两颗就能让你的资质更进一步。” 法海把莲子收回了须弥袋。 付土吐了吐蛇信,满脸失落的睁开眼。 “如果用了这颗莲子,恐怕会终生被你掌控吧。” 付土眯了眯眼睛,嘶嘶说道。 “要想获得好处,就必然会付出代价。只要你的实力强过我,自然能够洗去红莲印记。 怎么了,怕了?你都这样子了,还怕什么?活着,才有希望。” 这条蛇道行也有九十来年,但蛇妖血现在也够了,如果愿意臣服,法海不介意留他一命。 而且,前身的师尊福信,有故意把法海培育成夺舍躯壳的可能。 这一直是法海心里的一根刺,他也想从付土这里得到答案。 要知道,被种下莲花印记的对象是没法对法海说假话的。 “都到这地步了,确实没什么更坏的结果了。” 蛇妖颓然道。 “放空你的识海,让莲子扎根,不然,必死无疑!” 法海拿出一颗莲子,按在了付土的头顶上。 付土显然比小蛇妖配合多了,莲子安然融进了识海里面。 法海一共融合了三颗莲子,才种下莲花印记。 付土的蛇躯缩小了一般,道行也倒退到了六十年左右。 但潜力却大大增加了,修行到第三境完全没问题,运气好的话第四境也有可能。 法海解除了脖子上的幻术,一条缠绕在法海脖子上的金色巨蟒陡然出现。 “小金?你怎么在这?族长呢?” 付土看到金色巨蟒,惊讶的问道。 小金闭着眼睛,不敢看付土。 她张开嘴,点点金光浮现,融进了付土的身体里,伤口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如果你说的是十万大山边缘的那窝蝮蛇妖的话。被我路过的时候随手灭了。你们能活命,要感恩我的仁慈啊!” 法海裂了裂嘴角,露出一口森森白牙。 这个付土可绝对是个狠人,连自己的儿子都能炼作夺舍的躯壳。 但识海种下了红莲印记,要是冒出对自己不利的想法,就要承受红莲焚身之苦。 除非神通比自己高深,或者大能出手直接抹去红莲印记。 付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低头俯首道:“感谢法海仙师不杀之恩。” “我是金山寺住持,你们也称呼我住持好了.” 法海淡然说道。 “是,住持!” 二蛇齐声恭敬答道。 黎府的剧变,让那泼县的居民提心吊胆了一整夜。 第二天,付土仙师发布了公告,黎家被蛇妖毁灭,全族覆没。 供奉付土请来了金山寺住持法海仙师降服了蛇妖,以后蛇妖小金会成为那泼县居民的保护者。 二天时间,法海凭借法力就在黎府的原址上重建了金山寺。 法海烧毁了黎府的地契和田契,凡是愿意每天来金山寺礼拜的居民,都分到了田产。 金山寺本身也占有了大片田地,在佃户和寒门中大肆招兵买马,一派热火朝天的繁荣景象。 至于钱的来源,不是别的,正是县里的富户,法海从他们手里抠出来的。 十个富户,有九个为富不仁,就算平时道貌岸然的,也干过不少缺德事。 打死个家仆小妾,争宠弄死个孩子之类的,在这些大家族,都内部处理了,根本不会传出去。 但法海把那些心中不甘,能够被种下莲子的魂魄都激成了厉鬼。 现在法海座下,包括黎实在内,已经有了七个厉鬼。 这些厉鬼对付修士不行,对普通的凡人可是无法抵御的恐怖。 凡是不愿意交出黄金和银钱,购买金山寺的赎罪券的,都被厉鬼索命,死伤无数。 第四十章 夺舍的代价 唯一一个实在查不出污点的白家,由于被法海收了五个筋骨强健的子弟入门,也自愿交出了家中的黄金,还送了不少拜师礼。 法海通过自己在钱塘县混社团的经验,依照帮会的构架,重组了金山寺。 刚入寺的,被称作比丘,其实就是临时工。 通过法海的考察,三年后,就可以举行仪式正式入职,成为比丘,女的就是比丘尼。 比丘又分为新比丘、老比丘,这两个阶段为期各三年。 也就是说,熬过比丘阶段,差不多入寺已有十年。 如果比丘有功劳,那就可以论功行赏。 打仗厉害的,升职武僧,武力特别厉害的,被称作双花武僧。 献计献策的,升职禅师。 人脉交际广,肯会寺里出力的,升职为知客。 到了这一级别,就可以名正言顺收人。 如果有本事,抢下一块地盘,就算是自己做方丈做主持也没人管。 武僧、禅师、知客都可以晋升成为长老。 长老属于仪式官,新人入寺,升职需要仪式官在场主持,传授寺规和金山寺的优良文化。 方丈,则是金山寺在一个县的最高领导人和决策者,由众人推举,要当方丈,必须是武僧资格,方丈的最大要求,就是能打。 一个郡的最高领导人叫住持,从方丈里推举。 一个道的最高领导人叫红衣住持,从住持里推举。 一国的最高领导人叫主教,从红衣住持里推举。 统领金山寺的,称作教皇,从主教里推举。 当然,主教只是法海心里的构想,还没有公之于众,毕竟,自己目前都只是自封了住持之位。 但人总是要有梦想的,万一实现了呢。 当然,这只会普通的晋升路线。 这个世界从来都是不公平的。 如果你家里有矿,能够完成法海发布的任务,比如进献黄金,找来十年菩提,传教成功,获得愿力铜镜,等等,都能获得贡献点。 如果贡献足够大,一步就成为长老,完全没有问题。 当然,要成为方丈还是不行,必须能打。 但是成为知客、禅师或者长老,就可以去抢地盘,自己做方丈,甚至住持。 所以说这个晋升制度还是有漏洞的。 但法海也不管,甚至是特意留下这个漏洞。 不给好处,别人凭什么拼死去传教抢地盘? 法海给刚入门的沙尼修炼的凡人武学都是铁布衫搭配虎啸刀法。 这也是大多道兵修炼的初始功法,资源需求低,但练成后刚正面比绝大多数凡人功法强。 虎啸刀法,可以组成虎啸刀阵,还能伤害到较弱的鬼怪。 通过这几天和付土的交流,法海也知道了那个夺舍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个夺舍法叫阴神夺舍法,是从一个叫鬼王宗的民间法教流传出来的。 鬼王宗,虽属于道家,但他不属于道教,乃是民间流传的法教。 道教,主要分为两派,内丹派和符箓派。 内丹派就是一般人所说的修仙,讲究超脱尘世,飞升天外,无为山人的剑修一脉也是内丹派。 符箓派的起源就是天师道,讲究入世,借助人气、国家气运修炼,最后也是成仙得道。 派中一般都有“山,相,医,命,卜”五术传承,深受统治者和民众喜爱。 法教与道教一样,同样有自己的修炼体系,派中也各自有戒律。 唯一不同的,便是道教重道,重内修,科仪,其目的只有一个,飞升成仙。 而法教则更重法,重神通。在法教中,惩治恶人的巫术屡屡皆见。当然,也有驱邪镶镇,超度亡魂等等的法术。 与道教追求飞仙理想不同的是,法教更重于把法术应用到现实当中,其法术神通都追求现实作用,为善者如求财升官,消灾治病,为恶者如诅咒迷魂,驱鬼害人等等。 法教中人大都修炼资质不佳,甚至有许多没有资质的人为了获得超凡力量,而无所不用其极。 因此良莠不齐,在民间毁誉参半,而且修行的代价大都非常惨重。 也被称为绝教,一进门便要犯五弊三缺其中的一种。 五弊,不外乎“鳏、寡、孤、独、残。”而三缺说白了就是“钱,命,权”。 而付土为了修行阴魂夺舍法,付出的代价便是命和残。 付土看起来苍老,其实才两百多岁,对于一个第二境的妖来说,正值青年。 而且五脏已经萎缩,每日仅靠参汤和牛奶吊命,但身体却胖成了球。 鬼王宗为了获得强大的厉鬼,经常勾结妖物和盗匪袭击人类的聚居地。 十万大山里,就有鬼王宗和妖物圈养的人类村镇。 至于其他的,付土作为小蛇妖氏族里,一个不受重视的边缘蛇妖,却也是不知道更多。 法海知道了这些后,已经差不多可以确定,福信很可能就是修习了阴魂夺舍法,但是他却没有用内力洗练过前身。 而是经常几天不见人影,据说是给某个妇女开光。 应该是去夺舍其他人去了。 这时,一阵喧闹声打断了法海的思绪。 原来是黎实和黎无难这对父子,正在草丛里吓青蛙玩。 黎家小姐虽然死了,但肚子里的孩子却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存活了下来。 他长着小孩的脑袋,蛇的身躯,通体碧绿,喜欢呆在阴暗潮湿的地方,爬过的草木,都尽数枯死。 法海给这个命运多舛的孩子取名叫黎无难,希望他以后能平安长大。 其他的厉鬼,看到黎无难都畏之如虎。 只有黎实天天跟在后面,黎无难跑去哪里,他就跟到哪里,整个一儿子奴。 花费了差不多十天的时间,法海收集了那泼县所有的黄金,也不过三千两多两,不愧是穷乡僻壤。 加上北逃的官员和富户为了求得法海的庇护,自愿进献的黄金,以及钱塘县带过来的,一共才七千多两。 谅山郡下属一共三个县,那泼县、那水县、那节县。 谅山郡,郡城,主要信奉西方圣灵教。 至于下属的三个县城,则已经落入十万大山的妖物和鬼王宗手里。 而树妖姥姥的老巢,兰若寺,更是在那节县的边缘地带。 每个县城都只有一个供奉,法海要吞并可以说是手到擒来。 看来这谅山郡是来对了,大威天龙神通即将到手。 第四十一章 进军十万大山 这十天,法海也不仅仅是收集黄金。 他截断了穿过那泼县的梅公河,将河水引入了旁边的一个大山谷,如果那个鬼畜教士过来,法海会给他一个惊喜。 法海也弄明白了当初截击镖行的鬼畜教士的身份,是一个单枪匹马来谅山郡传教的教士,叫奥多。 但从他袭击镖行看来,他的身份不仅仅是传教这么简单,很可能还担负着其他的任务。 法海还用金刚火焰炼化了奥多的短刀,给刀取名叫奥多之牙。 那本红色的厚皮书,经过法海的炼化后,竟然完全变成了空白。 法海研究了很久,一直找不到使用的方法,只得收了起来。 等了这么多天,奥多还没有过来,法海也没耐心等下去了。 他决定把剩下的两个县城也纳入掌控,待自己修成大威天龙神通,再合三县之力,一举荡平谅山郡城。 正当法海磨刀霍霍,准备大展拳脚的时候。 付土突然跑了过来,告诉法海, 十万大山的白骨妖王已经和他传讯,要联手树妖姥姥,覆灭谅山郡城,要谅山郡所有的妖族都做好准备工作。 法海大喜道:“真是好事啊,坐山观虎斗,我一锅端。” 付土嘴巴嗫嚅几下,还是说道:“白骨妖王要我们每个供奉向妖神献祭三千人。” 法海脸色剧变,说道:“这样你们如何继续在谅山郡立足?” “先献祭周边村镇,如果还不够,才来县城要人,所以于我们影响不大。” 付土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 法海总算知道为什么这个县城这么破败了,这样的献祭法,还有人敢在这里住,法海都佩服他们的勇气。 颓然在椅子上呆了半晌,法海道:“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目送着付土离开了正殿,法海低喃道:“我讨厌鬼畜,但是没有办法。” 他唤来一个沙弥,把燕红叶叫了过来。 本来法海是打算先送燕红叶去爱郡无为山的,但是燕红叶显然无法面对自己的师尊兼叔叔无为山人,所有一直不愿意去。 法海也乐得把她带在身边,燕红叶本来已经有十年道行,虽然被蜘蛛妖采补亏空了不少。 但在法海从蜘蛛妖身上提取的莲子的滋补下,已经恢复了不少元气,马上就要踏入第二境了。 燕红叶经过和蜘蛛妖的深入交流,身体里就已经有了不少妖力,再加上莲子的供养,几乎相当于半妖之体。 原本的剑修天赋退化不少,但也获得了修炼妖力的资格。 此刻的她,就算脱下幻形戒指,也长得和蜘蛛妖有六七分相似了。 燕红叶款款的走了过来,眼里秋波流转,看来已经适应了性别的变化。 法海道:“你去一趟郡城,找一下独孤婉儿两姐妹,把妖族要献祭三个县城的消息告诉她们,并且要她们告诉郡守阮流河,拿一万两黄金给我,我就帮他们对付妖族。” 看着燕红叶领命离去的背影,法海摸了摸下巴。 树妖姥姥的老巢在那节县边缘的兰若寺,而白骨妖王在十万大山。 若是阮流河够果断,先发制人,灭掉其中一个,那么难题就引刃而解了。 还有其他两县正在日夜呼唤自己的庇护,不能再等了,天予不取,反遭其咎。 ...... 两日后,一叶知秋在册子上记载: 上元五十一年初夏,那泼县、那水县、那节县喜迎法海大师庇佑。 白骨妖王献祭百姓的图谋被挫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 十万大山,一望无际,山涛如海,笔直高大的树木遮住了绝大部分阳光。 斑驳稀疏的光线透过树木的枝叶照射进来,穿透飘忽不定的迷雾,照耀着地上的森森骨海。 黄色的不知名小花倔强绕过骨头,给这个死气蒸腾的世界增添了几分生机。 一个短发无眉,魁梧健壮的鬼畜教士和一个五柳短须的男子,带着一群道兵和浑身链甲长剑的武士,踏足了这个活人的禁地。 正是鬼畜教士奥多和谅山郡守阮流河。 “哦,圣灵在上,旧日蛆虫的味道真令人作呕!阮,白骨城真的就在前方?” 奥多面对阮流河话出奇的多,他皱着光滑的眉峰,似乎是对这种阴森黑暗的环境非常不适应。 “奥多阁下,白骨城最近确实就在这一代活动。 现在白骨城派出了三个第二境的大妖出山协助血祭,正是实力最弱的时机,他绝对想不到我们会先发制人,在这时候直捣黄龙。” 阮流河捋着胡须,信心满满。 “就是不知道那个法海实力当不当得阁下的称赞!” 一想到这里,奥多脸上也是压抑不住的怒火:“这个蛆虫虽然攻击力薄弱,但手段繁多,对付几个魔物,没有问题。” “但愿吧!他来不来都无所谓,圣灵的威能足以荡平邪恶!” 阮流河无所谓的说道。 自从接手了谅山郡这个每过十来年,就会被妖魔大规模献祭一次的烂摊子后。 他励精图治,甚至不惜拉拢西方鬼畜,终于压制住了供奉的力量,掌控了整个郡城。 就连属下的三个县城供奉的身边,也有他安插的探子。 只是没想到,献祭的消息竟然是一个外来的和尚先知道。 还榨去了他五千两黄金,这可是他大半的家当。 一想到身为同胞的法海,那唯利是图的丑恶嘴脸,他就越发觉得身边的教士简直是人间圣徒。 大乾果然已经末路,上层唯利是图,底层麻木苟活。 就这样的国家,竟然还做着天朝上国的美梦,认为罗曼帝国是蛮夷。 只有全面拥抱神圣罗曼帝国,才能脱胎换骨,步入文明的怀抱。 阮流河捋着胡须,越发觉得众人皆醉我独醒,举世皆浊我独清。 轰隆隆! 剧烈的震动把阮流河从自我陶醉中惊醒。 地面剧烈的震动,磅礴妖气渗透而出,遮天蔽日。 妖风猎猎,阴寒之气冻彻骨髓。 奥多的身上金红色的光芒流溢,在妖风的肆虐下,巍然不动。 大地震动的力道越来越恐怖。 道兵和武士们如临大敌的摆出了战斗阵型。 地面裂缝丛生,无数巨树轰然倒下,阳光被妖雾阻隔,只敢在外面隔靴搔痒。 第四十二章 奥多 在武士们惊骇的目光下,一座巍峨巨城从地下升起。 巨城通体雪白,由层层叠叠的白骨组合而成。 在巨城的中央,供奉着一个妖媚婀娜的巨大美人雕像。 若是细看,会发现,雕像是由一个个人类的头骨堆砌而成。 雕像只有半截身子露在外面,仿佛已经和整座城池融为一体了。 在雕像前方,还有一座巨大的血肉祭坛。 里面堆满了新鲜的血食。 都是精壮男女,甚至还有未成年的孩童。 “罪恶的蛆虫,将由我埋葬!” 奥多花岗岩般粗粝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刻骨的厌恶。 “圣盾!” 炸雷般的声音撕开妖风。 耀眼光芒亮起,一面面金红色光芒流转的透明盾牌环绕在道兵和武士身边,他们的脸上明显多了几分勇气。 咔咔咔咔咔咔......... 密集的声音无处不在。 地上凌乱的骨头纷纷自动拼接起来。 阴晦的妖雾中,无数的白骨战士慢慢的从地上爬起,举着手里的骨刀向着列阵齐整的道兵和武士冲去。 这些脆弱的骸骨战士显然不是道兵和武士们的对手,刚一接触,就被砍的四分五裂。 但是,散落在地的骨头又重新拼接起来,继续投入战斗。 即使只剩下一只手一个脑袋,他们也会在地上蠕动着,不屈不挠的前进。 除非被砍成碎片骨粉,才会停止挣扎。 阮流河看得心急如焚,但奥多除了偶尔加一个圣盾外,并无其他动作。 随着时间的流逝,有战士体力耗尽,瞬间便被汹涌的骨海埋没。 “奥多阁下,怎么还不出手?” 阮流河挥舞着十字剑,砍飞冲过来的骸骨战士。 “为主而死,吾等荣耀!” 奥多的表情刻板严肃,没有瞧那些陷入苦战的道兵和武士一眼。 看着骨海似乎依然无穷无尽,他的脸上竟然扯出了一个弧度。 “圣灵啊,这个邪恶值得一战!” 奥多一步一步缓缓前进,仿佛一条逆浪而行的鲨鱼。 扑来的骸骨战士还未靠近,便逐渐变得焦黄,直至碎裂成骨片散落到地上。 奥多所过之处,妖雾消融,阳光明媚。 如同行走在地狱的神圣。 白骨城上,突然升起浓郁的妖云。 无数顶盔掼甲的骨妖,挟裹着妖雾,飞了下来。 一个个张牙舞爪,狰狞可怖。 “西洋鬼畜?看起来很好吃啊......” “长得真怪呀!” “不知死活!” “杀了他,妖王重重有赏!” …… 魔音灌耳,妖风袭面。 转眼睛,便有数不清的白骨妖魔扑杀了过来。 声势骇人! 这些妖物,都是白骨妖王座下的精锐。 吃人血肉,凶悍绝伦,吸收了白骨地成年累月的阴气,实力远非地下的骸骨战士可比。 阮流河看到这么多妖鬼,忍不住也是捏了一把汗。 虽然他对奥多的实力很信任。 可奥多再强,只是孤身一人,只怕难以应付这无穷的妖鬼啊。 只是可恨,自己被骸骨战士缠住,自顾不暇,不能援手。 然而,奥多却似根本没有把这些虾兵蟹将放在眼里。 “圣佑!” 威严宏大的声音,如同神罚降临! 金红色的光柱从奥多身上向着四周扩散。 火浪横推而出。 如波光涟漪,涤荡开来。 周遭妖雾死气,瞬间湮灭。 冲上来的骨甲妖鬼,也都在火浪的冲击下,化作青烟飘然,尸骨无存。 “一群废物!尽然连一个西洋鬼畜都搞不定,还要本将出手!都给我滚回来,丢人现眼!” 就在此时,一道雄壮的身影从城头跃下。 随着地面的剧烈抖动,滚滚妖气,扑面而来。 那些被奥多杀得晕头转向的骨甲妖鬼,纷纷给大佬让出一大块空间。 显然颇有威望。 奥多停住脚步,眼里沉静如渊,脸上刻板依旧。 那是一尊白骨将领。 全身上下,没有半点血肉,眼窝深陷,跳动着猩红鬼火。 身上披着一套黑色战甲,上面死气萦绕,显然是一件护身法宝。 而他手中的大刀,则是鲜红如血。 这是用活人精血,炼制而成的邪物。 “呔!勿那鬼畜,赶紧来爷爷这里领死!” 白骨将领长刀一横,气势十足。 其他骨甲妖物见状,都在妖风云雾中大声呼喝起来,为他们的将领呐喊助威。 奥多古板肃穆的脸色终于出现了变化,一丝极致的厌恶浮现在脸上。 他又开始启动脚步,缓缓前进。 “找死!” 白骨将领勃然大怒,赤血长刀划过一刀红芒,刀还未至,腥风已经袭面。 “圣焰!” 庄严的声音在骨海中远远的回荡开。 奥多背心突兀的燃起一个金红色的火圈,缠上了袭来的长刀。 白骨将领只觉得一股灼热的刺痛在快速逼近,全身的妖力都像被煮沸了的开水一般翻涌。 “这鬼畜看似道行不深,没想到神通居然如此克制我!” 白骨将领暗道不好,但狠话已经放出,此时骑虎难下,只得咬紧牙关,妖力涌动。 赤血长刀往地下一插,如游鱼入海般消失于骨海之中。 周围的骸骨战士被妖风卷起,化为白骨妖蛇,挡住了火圈。 仿佛是干柴遇见了烈火,白骨蛇妖迅速燃烧,化为了金红色的火蛇。 但四周的白骨无穷无尽,又有数条白骨妖蛇凌空盘旋,口吐妖风,狰狞巨口向着奥多袭来。 “天真!” 奥多丝毫没有理会飞来的白骨妖蛇,甚至没有再过多的去注意它们,眼睛依旧不带一丝感情的注视着白骨将领。 这些邪恶的产物,并不强大,白骨将领想靠这些妖物,来延缓自己的死亡,简直是做梦! 果然,白骨妖蛇的巨口刚咬在了奥多的身上,就迅速被火焰点燃。 虽然撕扯出了一道道血痕,却丝毫不能延迟他的脚步。 奥多右臂抬起,从他纹着金丝花纹的袖口唰的伸出一把短刀。 一刀挥出,翻涌的金红色火浪将身前的白骨妖蛇扫荡一空。 地面悄无声息的裂开一条小缝,赤血长刀冲天而起,划向奥多的胯下。 奥多双手一合,握住短刀,刚好挡住赤红色的弧光。 第四十三章 大威天龙 地面一阵晃动,如流沙般起伏。 奥多竟然被吸了下去。 赤血长刀借机旋转而上,从奥多的肚子到胸膛,拉出一道皮肉翻转的裂口。 四周的白骨妖蛇也趁机扑了过来,咬住奥多,挂在他身上,妖气从狰狞的獠牙疯狂灌入奥多的身体。 亵渎的白骨妖力和神圣的魔力剧烈反应,以奥多的身体为战场,金红色燃烧又熄灭,熄灭又燃烧。 “区区鬼畜,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的神通克制我又如何?你的力量来自太阳吧!但是这里,是我的主场!哈哈哈哈......” 白骨将领看到奥多身陷囫囵,不禁得意的大笑起来。 天空中,不知何时盘旋着几条长着巨大翼翅的白骨妖蛇,浓烈的妖气让阳光半点也渗透不进来。 地面越发阴暗,冰冷。 奥多半个身体已经没入骨海。 他原本毫无感情的眼神忽然透出一抹狂热和兴奋。 嘴角开始露出一个弧度,越扯越大,鲜血和金红色的烟雾从嘴巴里涌了出来。 一个难以形容的可怕笑容取代了原本刻板生硬的表情。 白骨将领感觉一股冷意在心头冒起,更加增大了妖力的输出力度。 “烈阳!” 奥多低沉而又炽烈的声音响起。 四周的妖雾和阴冷刹那间消融,酷烈的阳光无情的炙烤着这个邪恶的谷底。 白骨平原似乎已经化为熔炉,奥多流出的血液沸腾,蒸发,化作金红色的烟雾融入了空气中。 他背后的教士服彻底化为灰烬,一个扭曲的太阳纹印,宛如真正的烈日般,熊熊燃烧。 奥多的一步跨出,健硕的身躯撕开面前的空气,瞬间跨越了数丈的距离,手中的短刀缠绕着金红色的烈焰,狠狠挥出。 白骨将领立刻化为一地燃烧的骨头碎片,但依然在挣扎着,想再次融合拼装起来。 奥多背后的纹印再次燃起熊熊火焰,就要冲过去将白骨将领彻底镇杀。 “男人,果然都是靠不住的东西!” 伴随着娇嫩酥软的声音,白骨城哗啦啦的响动起来,无数骨鞭竖起,结成巨大的白骨囚笼,遮住了无孔不入的烈日。 “我是骨头,不是男人!” 白骨将领在地上乱滚的脑袋低声嘟囔着,很快就被骨鞭卷起,送回了白骨城下。 空气间的灼热缓缓冷却起来。 白骨囚笼中,一条条骨鞭破土而出,奥多左冲右突,骨鞭似乎无穷无尽。 很快,就将奥多卷住,金红色的火焰烧了一层骨鞭,更多的骨鞭又缠了上来。 就像一条巨大白骨蟒蛇,将奥多缠了一圈又一圈。 奥多露在外面的脑袋,七窍里都溢出了燃烧的鲜血。 “至高、至圣、至尊的圣灵啊!请回应虔诚信徒内心的愤怒,将我化为永恒的光明囚笼,镇压这些亵渎的罪恶吧。” 奥多脸上闪过一丝觉悟,带着狂热和释然的笑容。 他的身体慢慢的化为流动的暗红色,背后的纹印剧烈燃烧,金红色的火焰冲天而起,冲破妖雾,接引着炽热的阳光。 白骨城墙上,浮现出无数金红色光点,迅速扩大,越来越亮,无数骨片剥落,还未落到地上,就化为灰尘。 阮流河用尽力气斩开周围的骸骨妖物,单膝跪地,左手捶胸低下了头颅,哽咽的说道: “奥多阁下,你是光明的使者,你是真正的圣徒。” 说完,他站起来环顾四周,恨声道: “该死的法海,拿了钱还不过来,大乾人,最是野蛮无信。” 他大声的咒骂着,仿佛自己已经不是大乾的子民了。 白骨城上燃起了金红色的火焰,无穷无尽的哀嚎声从组成白骨美人巨像的头骨中发出。 “好痛啊,好痛啊......” 整座白骨城都在哀嚎,美人巨像缓缓站起身来,白骨城慢慢流动,化为了白骨巨像的双腿,顶天立地,巍峨雄浑。 白骨妖王赫然就是白骨城! “鬼畜!” 白骨妖王开口爆喝,声如滚雷。 恐怖的妖气激荡吞吐,如狂风过境,横扫四方。 一些离得比较近的骸骨战士和道兵武士,竟是直接被活生生吼成了骨粉血雾。 一只遮云蔽日的白骨巨掌,如山岭横空,向着奥多压下。 “完了完了,白骨妖王虽然只是第三境,想不到积累竟然如此雄厚,这下我们都死定了。 没想到奥多这样的圣徒竟然死在这里,而法海这妖僧竟然能逃过一劫。 真是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这世界是何其不公啊!” 阮流河手里的十字剑跌落在地,心里暗暗发苦。 原来以为是直捣黄龙,哪知却是千里送人头。 那如山巨掌,压到半路,却陡然转向,向着一处虚空拍去。 “大威天龙,金刚火焰,般若诸佛,般若巴嘛空。” 伴随着阵阵梵音,一条十数丈的金龙出现在半空,法海正处在龙头的位置,嘴里叼着一把金红色短刀。 金光煌煌,妖气尽散。 “飞龙在天!” 法海双臂扬起,化作龙牙,可怖的金色龙影陡然加速,冲天而起,带着一道残影,朝着巨掌冲砸而去。 电光火石之间,法海双手化成的龙牙利刃撕裂巨掌,金虹灌入骨臂。 只是,这样就结束了吗? 没有! 只听白骨妖王体内,传来了一声声佛号声。 “无量光佛,法海三刀流!拆!” “无量光佛,金刚火焰,烧!” “......” 金色龙影在白骨妖王体内横冲直撞,绕了两圈,最后从肩上穿梭了出来。 法海身上金光散灭,重新变回了剑眉鹰目的昂藏和尚,缓缓落在地上。 金色龙影收束,消失在法海背部。 他抬起头,看着遮云蔽日的白骨妖王,双手合十道: “大威天龙,大罗法咒,无量光佛。” 白骨妖王山峦般庞大的身躯上,一道道密密匝匝的金色裂缝从体内崩裂而出。 金色佛光犹若切碎乌云的日光,瞬间把白骨妖王近百丈的躯体切割得零碎无比。 无数的骨头簌簌落下,在半空中就碎裂开来,骨粉飘飘扬扬,随风荡向远方。 白骨妖王睁大了灯笼般的眼睛,里面满是不可置信的光芒。 她不相信自己是这个结局。 地面上,无数烈火红莲盛开,白骨地成了红色的海洋。 第四十四章 掌控谅山郡 红莲吞噬了地上的骸骨战士,马上就在花蕊凝结出新的莲子,落在地上,很快就生根发芽。 须臾间,又是一株红莲燃烧怒放。 阮流河看着这有如神迹的一幕,目瞪口呆。 他原本以为法海只是一个和其他法教仙师一样,手段繁多却神通弱小,侥幸在奥多手里逃得一命。 没想到竟然是如此神通广大,佛法无边的大能。 转念一想,法海如此实力,铲除那些第二境的大妖能花费多少时间? 拖到现在才来,究竟是何居心? 一想到此,怒气涌上心头,开口斥责道:“法海!你是要等本郡守死了才来吗?” 法海眉心金光闪烁,正在打扫战场。 听闻此言,回头冷冷的瞪了阮流河一眼。 阮流河顿时觉得脑子如遭重击,一阵眩晕,差点跌倒。 鼻子一股温热流了出来,他用手背一抹,竟然是鲜血。 付土显出原形,化成一条十多丈的大蛇,吐出一口碧绿色的烟雾。 阮流河久战力竭,竟然防御不住,晕晕乎乎软倒在地。 几个光头沙弥拿着巨大的铁链过来,毫不客气的把自己的郡守绑成了一个球。 其他的道兵和武士,想过来帮忙,却被一个穿着轻薄纱衣的妖娆美妇拦住,正是燕红叶。 燕红叶眼中秋波流转,摄人魂魄。 “各位英雄,你们是要对奴家动手吗?” 声音楚楚可怜,软糯悲切,让人浮想联翩。 道兵和武士们听了,不禁心神动荡,意乱神迷,觉得对这样一个娇媚的女子举起武器实在是莫大的恶行。 神色不由得柔和下来,手里的武器也慢慢放下。 远方的莲花从中,一个风韵妖娆的纤细美人款款走来,一叶知秋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 这是法海抄掠那水县的时候种莲收服的供奉,一个白骨精,刚入第二境,除了魅惑和妖风,没有别的神通。 法海在吞并那水县和那节县的过程中,一共收服了两个妖怪。 一个就是那水县的供奉,白骨夫人白花花。 还有一个就是白骨城派出来协助献祭的鲤鱼精,叫鱼醉,都是刚入第二境的实力。 其他的要么是桀骜不驯被法海超度,要么就是在施展种莲术神通的时候脑袋爆了。 法海也总结出了种莲的经验,实力和自己差距越大,对自己越信服,种莲就越容易。 最容易的应该就是那些看着法海满眼都是崇拜的小沙弥了。 根据莲子获得的途径不同,被种莲者除了不能对法海不利之外,还会获得一部分莲子提供者的资质。 这对那些没有修行资质的凡人来说,可是难得的恩赐。 不过给他们种莲回报期太长,法海只能挑选部分资质好的,立下大功的,或者拥有法海需要的资源的,才会给与种莲的机会。 白骨城,唯一的第三境大妖就只有白骨妖王和那个白骨战将,现在都只剩下一个脑袋苟延残喘。 余下还有些第二境的骨妖存活。 其他的都是些不入流货色,道兵都可以一个打十个。 妖族的修行进阶共五境,分别是聚灵、开窍、幻化、地妖、天妖。 地妖和天妖的进阶极为艰难,地妖要经历四重天劫,天妖要经历九重天劫,仿佛这个世界一直在阻止强大的妖物诞生。 因此许多妖物会另辟蹊径,借助人气修炼。 但更多的妖物则是凭借本能行事,通过向妖神献祭人类,快速的获得力量。 法海一直在到处游走,镇杀不服的妖物,收集各种看得上眼的妖器和宝物。 果然最好的生意是无本生意,一个白骨城就让法海赚得盆满钵满。须弥袋都快装不下了。 看到地上的骸骨战士被付土的毒雾和神通种莲术收拾了大半了,法海停下了手。 白骨妖王选的这个地方不错,是一个妖气凝结之地,要是把骸骨战士都灭了反而不美。 这里可以作为一个长期的骸骨苦工出产地。 听芸香说,在西湘,农夫耕田都是用僵尸。 骸骨战士虽然没有僵尸力气大,但是三个顶一个总是没问题的。 藏地寺的僵尸控制法门自己也大概知道,改良一下,应该是没问题的。 白骨妖王可是个大宝贝,能够妖化身边四十丈内的骸骨,成为骸骨战士。 以前她残害生灵,现在她妖化的骸骨战士为人类当牛做马,也算是赎罪了。 只是自己现在没有实力收服,只好带回去镇压在寺里,日日接受佛光的熏陶,相信总有一日能铁树开花,皈依我佛的。 打扫完战场,法海从地下拎出昏迷过去的奥多。 这个鬼畜教士,此时再也不复魁梧沉稳的模样,而是一脸皱纹,肌肉萎缩,皮肤干裂,显然受创不轻。 要不是法海还想了解鬼畜的力量体系,这也是自己目前所知的唯一一个西洋人,就看他顽固的样子,法海早就一刀宰了。 此时,跟着法海过来的十来个一流武者,还有二十多个沙弥,俱是满脸兴奋,仿佛是他们打败了白骨妖王一样。 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些骨刀骨甲之类的物品,有的甚至就地取材,穿了一些怪异的骨片戴在脖子上,一点也不觉得瘆得慌。 让法海不得不感叹,谅山人的审美,果然别具一格。 法海当着道兵的面,取下奥多的短刀装进须弥袋。 然后说道: “本座法海,以后就是谅山郡郡守,你们的待遇一切照旧,每人再赏白银五百两,谁赞成,谁反对?” 一个脸庞黝黑,身材矮壮的道兵出列抱拳道: “法海仙师道行高深,神通广大,能够做我们谅山郡的郡守,是我等的福分,谁敢反对,我罗大成第一个不答应。” 这个道兵似乎颇有威望,其他的道兵也纷纷表态,支持法海。 链甲武士们犹豫了一会儿,也只得同意低头俯首,接受现实。 法海冷眼旁观,这些道兵,在这个黄皮白心的郡守统治下,怕是过得不是很痛快。 不过法海也不在意,有分歧,才好平衡。 是内卷互相拆台,还是良性竞争互相进步。 就看自己的手腕了。 至于阮流河,法海并没有打算送他上路。 第四十五章 资本家法海 连静海道的曲承裕也只是驱逐不服的大乾官员,可见大乾的权威还没有彻底垮塌。 阮流河的修行体系怪异,应该西洋鬼畜的体系,差不多有第二境中段的实力。 实力不弱,而且把郡城治理的还行。 法海第一次过来,路过的时候看过一眼,非常的繁华,与其他三个县城的荒凉对比鲜明。 法海的眼界远不在一郡之地。 这样的人才驱逐了未免可惜,起码也要榨出他的修行秘法。 先看看能不能用,不行再驱逐出境。 凭借自己的实力,区区第二境,翻不了天。 …… 一叶知秋拿出小册子,奋笔疾书: 上元五十一年初夏,法海大师于十万大山镇压白骨妖王白翠翠、西洋邪修奥多、白骨将军白秀秀。 感念他们修行不易,将他们带回金山寺,欲以无上佛法感化他们。 谅山郡郡守阮流河自感妖魔横行,自己道行微薄,无法庇护百姓,欲求法海大师出镇郡守之位。 苦跪十个时辰,法海大师无奈,只得担任谅山郡郡守。 写完,他就急吼吼的去白骨城的废墟上捡垃圾去了。 他最近被白骨夫人迷得神魂颠倒,挥金如土,符纸都买不起了。 ********* 一月后,谅山郡城。 现在的谅山郡已经是大变样,圣灵教堂已经不再是郡城最高的建筑。 法海在城门外,建立了一个方圆百丈的金山寺,圣灵教堂与之相比,就像是侏儒与巨人。 供奉的是由几百面铜镜组成的无量光佛。 法海把那节县的居民分散到了那泼县和那水县。 这两个县连接着经过郡城的河流,湄公河。 法海有鲤鱼精鱼醉这个坐骑,再加上自己的水系神通,哪怕是最远的那水县,都只要半个时辰就可以赶到。 那节县在大山之中,树妖姥姥的兰若寺也在那里,如果被妖怪报复,法海不好支援。 谅山郡有的是地,缺的是人。 那些可怜的百姓,由于妖怪的血腥献祭,死的死,跑的跑。 其他郡起码都有上百万人,繁华的郡县,四五百万人都有。 只有谅山郡,才不到六十万人。 法海甚至派出了沙弥去外地传教,宣传谅山郡的美好生活,以吸引流民。 这些平民在法海眼里可都是宝贝,能提供愿力铜镜的宝贝。 奇怪的是,这些愿力除了用来修炼杀菩提,却并不能给法海增加力量,也不能赐予信徒力量。 这让法海对圣灵能够赐予奥多这样的信徒力量很是不解。 很明显,这个世界,信仰圣灵是可以获得神力的,但信仰其他神都不行。 佛门子弟的道行都是自己修炼出来的,从未见过哪个佛陀赐予过信徒佛力。 妖神的信徒倒是可以通过献祭获得实力提升。 但这在法海看来,和一些民间法教修炼的邪法,或者静海道的巫蛊师向邪物献祭差不多。 这些邪法也有通过屠戮血炼获得力量的法门。 法海心底也在暗暗怀疑,这个世界会不会只有圣灵是唯一的真神。 其他的都是伪神。 难怪圣灵的信仰会这么有侵蚀力。 信奉圣灵,那是可以实打实的获得力量回馈,虽然只有那些专门的神职人员可以获得。 但这对常人来说可是太有诱惑力了,毕竟为了获得力量什么都敢付出的大有人在。 因为,法海在金山寺周边开办了大量工厂。 有布料厂、船厂、兵工厂、鱼塘、养殖厂......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符箓工厂和治疗药剂工厂。 毕竟这是拥有超凡力量的世界。 知叶一秋就是符箓工厂的大股东,技术入股,不仅有高额薪水,法海给了他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昆仑派的创始人,妄图整合炼丹和符箓两派,结果是什么都会一点,却什么也不精。 知叶一秋带着剑,却只能像武者一样近身格斗,不能御剑。 他的符箓威力也没有天师道的精深,全靠数量砸人。 但对贫瘠的谅山郡来说,依然是不可或缺的高端人才。 至于小金,她是治疗药剂的关键,法海给了她三成股份,满足她的一切修炼资源需求,还喂了好几颗蛇妖莲子助她修行。 鱼妖鱼醉负责养鱼,法海现在已经造了三个巨大的人工湖,里面养满了鱼苗。 法海还重启了乾武帝的府兵制度,凡是成为武僧的,都会奖励一个庄园,此后武僧就可以专门修行,不需要操心钱财和一般的资源了。 代价就是法海要砍人的时候,他们要自带干粮抄家伙上。 谅山郡的那些链甲武士,修炼的都是鬼畜的骑士呼吸法,法海把他们称作骑士。 郡里的一流武者,都被法海收进金山寺,成为了武僧,常服是胸前一朵红莲的黑色修身僧袍。 骑士和道兵,则是双花武僧,胸前和背后各有一朵红莲。 这些僧袍是法海仿照前世普鲁士士兵的军大衣设计出来的,穿起来威武又帅气。 尤其是小伙子,穿上这身衣服走在路上,总能吸引到男人羡慕,少女爱慕的目光。 阮流河被法海安排去了新建的骑士学院。法海还想建立道兵学院,可惜手里没有能制作道兵的天师道真人。 骑士是一种超凡的修行方式,对资质的要求并不很高,可以由上位的骑士给资质不够的学徒种上骑士种子,从而获得走上超凡道路的资格。 不过这种方式会对提供种子的骑士造成一定损害,不到前路无望的时候,骑士一般是不会提炼骑士种子的。 这也是鬼畜的骑士家族为什么能代代传承的根本原因。 还有一种是神殿的圣殿骑士,由祭司提供种子,不过这种骑士不能提炼骑士种子,所以无法世袭。 谅山郡的骑士大都是圣殿骑士。 骑士分为五个境界,骑士侍从、骑士、大骑士、大地骑士、天空骑士。 谅山郡的骑士都只是第二境骑士级,只有阮流河刚刚达到了骑士级高阶。 奥多这个老顽固,并没有屈服,一直对沉默不语。 可是法海手里只有这一个圣灵教士,所以也只能用符纸镇压,严格看守。 法海想从奥多身上,挖掘到圣灵赐予力量的奥秘。 法海对圣灵的力量,对所有的力量都感兴趣。 第四十六章 妖魔道 他对识海里的佛头并不是非常信任,如果能获得另外的超凡途径,法海肯定是非常乐意的。 但如果是像奥多一样成为神的虔诚羔羊,那法海是拒绝的。 他不会虔诚的信仰任何神。 即使这个神能够赐予虔诚信徒更多的力量。 谅山郡只有一个供奉,是一个护法境的高僧,叫渡心。 此人经常不在郡里,到处游历,几乎不管事。 原来郡城还有一个天师道的法师境道长,因为看不惯阮流河的作为,又没斗过他,一气之下出走了。 现在谅山郡有道兵九名,骑士七名,可以称作准第二境的战斗力。 论近战,许多符箓派的第二境道士还不是他们的对手。 再加上白骨夫人白花花、老蛇精付土、鲤鱼精鱼醉、昆仑道士知叶一秋、还有阮流河。 说一句实力微薄也不为过,几乎全靠法海一个人支撑。 付土被派去出镇那水县,那泼县只能派两个道兵出镇。 不过法海在白骨城收服了二十多个第二境骨妖,在白骨莲子的辅助下,相信用不了多久,谅山郡的实力就会迎来一个爆发。 在稳定了谅山郡局势后,法海根据独孤婉儿的指点,给岭南道节度使刘鹏上了一份礼物和书信。 大意是谅山郡守阮流河禅位于自己,请节度使批准。 就是走个形势,现在各地军阀各怀心思,谅山郡已经没人管很久了。 刘鹏很快就回信了,没有任何责怪,反而多有拉拢的意思。 还要法海小心旁边的邕州郡,说邕州郡妖魔道对谅山郡早有图谋。 岭南道总共有四个郡,谅山郡、邕州郡、桂州郡、花城郡。 其中花城郡是岭南道的首府,最为繁荣富裕,也是岭南道节度使刘鹏唯一实际掌控的一个郡。 刘鹏是花城郡的本地世家刘家的家主。 刘家驱逐了原来的郡守,自任岭南道节度使,乾庭无能为力,只能捏着鼻子同意了。 刘家前前前代族长是白云观的太上宗主白云法主刘贺,化神境修士,擅长木系和水系道法。 丹道修行,有九个境界: 炼气、筑基、结丹、元婴、化神、炼虚、合体、大乘、渡劫。 而化神就是丹道在这方世界的最高境界,从未见丹道修士突破化神。 作为岭南道唯一的第五境修士家族,刘家统治岭南道应该是实至名归。 但桂州郡和西湘郡的藏地寺勾勾搭搭,抗拒刘鹏的统治。 邕州郡被民间法教妖魔道占据,和十万大山的妖族纠缠不清,根本不理会刘鹏的指令。 谅山郡太过荒凉穷困,是边鄙之地,还要面临十万大山妖族和静海道蛮族的压力,刘鹏也看不太上。 只要能防住静海道的蛮子和十万大山的妖魔,根本没多少人会多注意谅山郡一眼。 收到了刘鹏的回信,法海打蛇随棍上,表示以后唯刘鹏马首是瞻。 只是谅山郡穷困,道兵不够,制作法器和符箓的天师道仙师也没有,想为节度使效命都无能为力。 没过几天,一个叫青木道人的天师道修士就带来了刘鹏的回信。 青木道人是天师道第二境的修士,擅长木属性功法和炼丹。 这次来是来为谅山郡搭建一个沟通花城郡的传讯法阵,顺便填补谅山郡的丹药行业空白。 法海看这个修士连像样的法器都没有,就知道肯定是被排挤的边缘人物。 不过哪怕是这样的修士,也是谅山郡急需的高端人才。 法海立马开设了丹药工厂,满足了青木道人的一切需求。 不仅薪水高,还给与了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和一叶知秋同等待遇。 同时法海还对十万大山和隐藏在民间的法教发出了邀请,只要不是那种反社会,杀生取乐的,谅山郡都为他们敞开了大门。 在谅山郡,轰轰烈烈的土地改革,总共为法海搜刮到了黄金差不多八万两,银钱更是这个数量的十多倍。 此外,还有一些几件准法器,都被法海分发给了道兵。 果然,哪怕是再穷的地方,也有狗大户。 也就只有谅山郡这样世家不存的贫瘠之地,才能让法海只手遮天,肆意妄为。 要是在其他地方,恐怕骨头都被敲碎熬成油了。 法海负手站在金山寺最高建筑,也是谅山郡最高建筑,大光明塔塔尖。 一身隆起的肌肉仿佛要将僧袍撑爆,阳光和满身的黄金饰品交相辉映,金光熠熠,宛若人间神圣。 他摸了摸儿臂粗的金链子,将注意力集中在识海里的五色面板上。 姓名:法海 道行:五十五年。 天龙五行轮第十一重(升级条件:黄金一万一千两、一百一十条魂魄)。 杀菩提,第十一重(升级条件:二十一年菩提子一颗、百人香火愿力明镜台一座、一千两黄金、十二条条魂魄。)。 神通:灵眼、金度身、种莲术、水镜术、金刚火焰、泥菩萨、 大威天龙(道行有多深,大威天龙就有多强。)、 金刚诸佛(召唤出十一个金刚虚影,模仿主角的神通和攻击。)、 尘埃落(能够让沉溺于苦海的生灵拂去心中尘埃,忏悔自己的罪行,修到高深处,一念便能让魔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金刚诸佛是天龙五行轮修炼到第十一重的时候获得的神通。 而尘埃落则是杀菩提修行到十一重的时候获得的。 神通的获得果然和心境资质关系很大,自己正发愁怎么收服白骨妖王和白骨战将,就来了洗脑神通。 凭借这一身的道行和神通。 虽然自己只是第三境护法境,想来就算是第四境的修士,现在也可以斗一斗。 这世间,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法海踌躇满志,看着地下蚂蚁般的芸芸众生,高处不胜寒的寂寞涌上心头。 ****** 随着法海一统谅山郡,并开始往余杭郡和邕州郡派出眼线之际。 邕州的妖魔道也将目光投入了谅山郡。 妖魔道是一个民间的法教,主张人类苦弱,妖魔飞升。 不过其中也分成两派。 一派积极拥抱妖魔,无比痛恨弱小的人类之躯。 第四十七章 试探 褪去人躯,化为妖魔就是他们的终极目标。 另一派则致力于结合人和妖魔之长处,既能获得妖魔强大的肉体和道行,又能拥有人类修士花样繁多的神通。 在人类地界流传的大力牛魔功和千里马魔功,都与妖魔道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甚至有人说,军中的基础刀法,虎啸刀法,都是妖魔道的研究成果。 法海在平均财富的过程中,有一家牛姓豪强就有家族子弟在妖魔道。 于是联络了一些苦主,打算趁法海立足未稳,来个里应外合。 就算不能把法海挫骨扬灰,也要赶走。 以前谅山郡是白骨妖王的血食猎场,妖魔道也不好多动心思。 现在白骨妖王被灭,那个西洋教士也被法海趁火打劫,镇压了起来。 妖魔道也就动了心思。 法海宣传的那一套,骗得了普通民众,可骗不了妖魔道这种,不论是在妖魔中,还是在豪族中,都有跟脚的法教。 法海靠阴谋诡计偷鸡了谅山郡,在他们看来纯粹是运气好,但是,要放牧一地,可不能只靠运气,而是要靠实力。 于是,妖魔道和谅山郡豪族一拍即合,决定先派一位法师,前往谅山郡城探探底。 ********* 宽阔的新修驰道上,一名身穿蓝色道袍的妖魔道法师正悠然的行走着。 法师名叫牛华强,出身于谅山郡城。 此行是受妖魔道掌教所托,前来探查谅山郡详情。 牛华强虽然是投身妖魔道。 但妖魔在谅山郡足以让小儿止啼,连带着妖魔道也名声狼藉。 所以他们家里人一直宣传牛华强是在桂州郡阴山派修行。 阴山派是掌控桂州郡的民间法教,和藏地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虽然门中偶尔也有血祭屠杀修炼邪法的败类,但名声比把这些行为当正常修炼方式的妖魔道好多了。 自从法海一统谅山郡之后,妖魔道的妖魔和道士,就有些不安起来。 谅山郡金山寺的白骨妖王头颅,无时无刻不在提示他们,法海也是个离经叛道的研究狂魔。 妖魔落在法海手里,死亡都是福报。 妖魔道,供奉着一尊第四境的大魔,掌教也是第四境。 而法海一个区区第三境和尚,这样猖狂的行径,无疑触动了妖魔道的权威。 现在民间暗流涌动,已经有少数平民和寒门逃过妖魔道封锁,投身谅山郡寻求法海的庇护了。 脑海中回忆着师门的嘱咐,牛华强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 “要真是一个能轻易镇压白骨妖王的和尚,我一个小小第二境的道士又能有何作为? 掌教也真是的,前怕狼后怕虎,已经有内应了还不敢全力出手,而是要一次次的试探! 唉!” 一声叹息,牛华强也无可奈何。 只能够顺从师门的命令,向着自己出身的谅山郡城赶去。 此刻伴随着逐渐与郡城的靠近,牛华强的心中莫名的有了一丝近乡情怯的情绪。 尚未步入郡城,高耸入云的大光明塔,磅礴宏伟的金山寺就震撼了牛华强的心神。 几千血气沸腾的沙弥正在辽阔的广场上,整齐划一的修炼虎啸刀法。 即使隔着上百丈,那响彻天空的虎啸声依然震慑着心魄。 乳虎啸谷,百兽惊惶。 如果要铲除法海,一定要趁早,此人野心勃勃,绝非善与之辈。 牛华强心中已经没了大派出来的傲气。 金山寺旁,是一片一眼望不到边的人工湖泊,他小时候在家的时候,那里还是一片洼地和深谷。 这个法海果然神通广大,既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建设出来如此宏伟的工程。 湖泊的另一边,是一片辽阔的稻田和坡地。 牛华强赫然发现,在那里拉耙犁的,既然是一只只贴着符纸的骸骨妖。 远方的凉亭里,似乎还有一个第一境的天师道道童在品茶监管。 得知牛华强是学成归来的道长,城门官热情的吹嘘了一番谅山的美好,就差说成是人间天堂了。 并且告诉牛华强,在这里,第二境的道长都可以进入体制内,终身修炼资源无忧,孩子还能有最好的教育和医疗资源。 好不容易摆脱喋喋不休的城门官。 牛华强刚走进郡城,就被宽敞整洁的街道给惊呆了。 要知道,在邕州郡城,到处都是乱糟糟的,充满了各种垃圾和怪异的气味。 在道路的中间,是一列花坛,盛开着火红色的莲花。 路的两边,稀疏的种植着郁郁葱葱的树苗。 穿着黄色制服,带着手套和口罩的清洁工人,正在一边洒水,一边打扫着路上的垃圾。 人流拥堵的路口,还有剃着光头,穿着贴身僧袍,袖口上绣着金山二字的沙弥,在引导交通。 一个流里流气的青年,吃完东西后随手一丢,被一个在街上巡逻的衙役逮了个正着。 衙役并没有体罚和罚款,而是给了他一把火钳,让他捡半个时辰的垃圾。 街上看不到乞讨的流浪的人。 每个人脸上都有一种和邕州郡截然不同的感觉。 牛华强想了很久,觉得应该是希望,他们脸上都有了希望,不再是麻木和愁苦。 牛华强看着这和印象中截然不同的景象,心中充满了疑惑。 他在满脸笑容的小沙弥和面孔严肃的衙役之间犹豫了一会儿。 迈步来到了衙役身边,询问道: “小哥,谅山郡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子。” “你是什么人?” 衙役目光警惕的盯着牛华强。 “小哥不要紧张,我也是谅山郡城的人,只是年幼时就外出寻仙问道。 可惜成就不高,只学了几手画符的本事。 年纪大了想落叶归根,以慰思乡之情。” 牛华强语气和尚的说道。 衙役看了他几眼,见其穿着体面,身上道袍都是由上好的材料制成。 这些材料一般人可买不起。 所以尽管牛华强说自己没什么成就,衙役也不敢过于怠慢。 只是开口说道:“原来道长也是郡城的人,那就没事了。 至于眼前这景象,也没什么。 法海住持神通广大,安排仙师重新规划了城区建设, 给每一个五十岁以下的人,都安排了合适的工作, 第四十八章 放下屠刀 现在我们老有所养,幼有所依,生活来越有奔头,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如果道长是仙师,没有比谅山郡待遇更好的地方了。” 衙役仿佛是在背诵着什么一般,一字一句的向牛华强回复着。 对于衙役小哥有些怪异的表现,牛华强也没有表现出什么疑惑。 他只是向着衙役道了一声谢后,疑惑的看了花坛里的红莲一眼,旋即向着自家曾经生活的宅院走去。 曾经牛家也是郡里的豪强,要不然也不会有资本去寻仙问道。 现在虽然田地被平民瓜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牛家有一流武者加入了武僧,日子还是过得比绝大多数人家好。 ********* 金山寺藏经阁,法海的眉头一皱。 现在他道行日深,尤其是在修炼杀菩提后,对杀气和恶意更加敏锐。 牛华强毫不遮掩的穿着道袍入城,城门官派人前来汇报。 法海通过红莲,很快就发现了在街头游荡的牛华强。 不看不打紧,一看就突然感觉一道黑色的因果之线,缠绕到了自己身上,而且还有一种连绵不断的感觉。 “麻烦来了?竟然有第二境巅峰的实力,到底是十万大山的邪修,还是刘鹏所说的邕州妖魔道人?” 这个道士身上妖魔气息浓郁,很可能就是出自这两个地方。 而且,除了这两个地方,法海也想不到其他势力回来打自己的主意。 静海道的曲家已经向大乾中央上表,现在正忙着整合内部,不可能在这节骨眼上再度挑衅大乾权威。 ********* 牛华强刚回到家里,座在主位上的却不是自己的父母,而是一个高大魁梧的和尚。 坐着就和他站着一样高。 和尚手里端着一杯茶,正在闭着眼睛细品。 根本没看牛华强一眼。 可牛华强却觉得,自己全身上下被看了一个通透,仿佛不再有任何秘密。 他左右看了一眼,在自己背后。 一个有些不修边幅的道士正在和一个妖娆美妇,拿着一根香蕉,你一口,我一口,吃了半天,香蕉也没短多少。 在自己的身边,一个红白相间的厉鬼正在拿着一个拨浪鼓,逗着另一只通体碧绿,长着小孩头颅的不明妖魔。 小怪蛇妖魔欢快的笑着,激起阵阵阴风,在大堂里来回鼓荡。 这是黎实和他的儿子黎无难。 黎实成为厉鬼后,心性大变,把自己所有的悲剧都归结于自己老实懦弱的性格。 所以立志要把儿子培养成一个恶棍渣男。 法海怕继续这样下去,黎实会丧失理智,彻底崩溃,只得派了手下的小沙弥,每日给他念菩提经,洗涤心头尘埃。 黎实才没有被恶念摧毁神智,成为滥杀无辜的厉鬼。 厉鬼虽然对付凡人无往不利。 但因为没有实体,就算是第五境的厉鬼,遇到准备齐全的第二境天师道道士,也不一定能讨得了好。 牛府大堂里,阴风鼓荡,鬼号魔笑,宛如人间鬼蜮。 即使牛华强是妖魔道人,也是脊背发凉,两腿战战。 他颤颤巍巍的站了许久,也没听到家里人的声音,心里也有些焦急。 拱手强笑道:“各位仙师,不知有何指教?” 法海缓缓放下茶杯,一步踏出,就出现在牛华强身边,一把掐住了他的后颈。 牛华强措手不及,不由自主的现出了妖魔体,化为一只一丈高的人形树妖。 死命挣扎着,但颈后的金光大手仿佛铁钳般,纹丝不动,一点一点,缓缓的,扣着他的脖子缓缓往下按。 最后把他的头压在地上。 “树人妖经?区区妖魔道,也敢来图谋谅山郡,真是不把本座放在眼里!” 法海这几日,有空就泡在金山寺藏经阁。 故此牛华强一变出妖体,他便认了出来,确定了牛华强妖魔道人的身份。 “圣僧误会,贫道只是回家看看!” 牛华强挣扎着,声音嘶哑的说道。 “无量光佛,你罪孽深重,还不快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法海咧了咧嘴,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四面巨大的铜镜轰然落在地上,无穷的金色佛光从铜镜里迸射而出。 整个大厅金光璀璨,宛若人间佛国。 铜镜里,慈悲而冷漠的佛像,正在不停的诵念着不完整的诡异经文: “南无阿弥......南无阿弥......放下屠刀......放下屠刀......” “南无阿弥.....放下屠刀......放下屠刀......” “放下屠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立地成佛......” ...... 诡异的经文绵绵不绝的从四面八方响起。 无数小沙弥一手拿着铜镜,一手数着菩提佛珠,在四面八方出现。 他们满面庄严,嘴唇翕动,含混低沉的佛音如同地狱里恶鬼的呢喃,弥漫在大堂里。 一炷香时间过去。 牛华强的挣扎缓缓减弱,脸上的表情由恐惧化为狰狞。 又由狰狞化为迷惘。 最后变成懊悔和悲苦。 他痛哭流涕,不停的在地上磕着头,血流满脸,甚至磕出了森森白骨,也不停歇。 “我罪孽深重,今日得此报应,求圣僧搭救,求圣僧超度我......” 在袅袅佛音之中,牛华强将自己从记事起的任何事,都竹筒倒豆子般倒得一干二净。 “哼!区区妖魔道,想要探查我的底细! 可惜,你们怕是练坏了脑子,手段粗糙的不行啊!” 法海看着由牛华强签字画押的口供,自言自语的说道。 妖魔道对法海感兴趣,同样的,法海对于妖魔道也是十分感兴趣的。 十万大山可是妖魔窝,要是能够开发出来,钱财黄金怕是应有尽有。 牛华强这个人很有用,法海担心种莲术会让他暴露,或者承受不住爆了脑袋。 故此,法海便通过让牛华强录口供的方式。 将妖魔道干的坏事,和他对门派和师兄师弟干的肮脏事全记录起来,以此作为把柄,让他回到妖魔道做内应。 并且许诺画大饼,允诺如果扳倒妖魔道之后,扶他上位做妖魔道掌教。 解决完牛华强的事,法海来到了大光明塔,这里镇压着白古城一战的俘虏。 最上层的,也防御最严密的,自然是白骨妖王。 法海步入第一层。 第四十九章 立地成佛 这里镇压着一些法海抄家富户时激活心底执念和怨恨的厉鬼。 这些厉鬼实力最弱,一般每个只需两到三名沙弥诵念菩提经七日,就可消去心中戾气,皈依佛门,成为沙弥守护灵。 两个守护灵沙弥,可以驱邪抓鬼,对付大多数诡异事件。 能够获得守护灵的沙弥,都是被种莲术提升了资质的,最起码都可以修炼到第二境。 法海通过给白骨城的骸骨战士种莲,种莲术神通已经炉火纯青,可以玩出万般花样了,给这些虔诚的沙弥种莲,自是不会有任何失败的可能。 而且,这些被种莲的修士,杀死的妖鬼,法海也是可以获得魂魄的。 第二层,镇压着一些机缘巧合或怨气深重的厉鬼,还有个别第二境的白骨妖。 这些妖鬼每个都需要十个以上的沙弥诵经半月以上,而且只有第二境的尊者级和尚才能控制。 目前,金山寺只有法海这一个高僧,还没有第二境的和尚。 因此,被教化的都被种下链子,为法海所用。 第三层,则至于奥多、白骨战将白秀秀和白骨妖王白翠翠三人。 他们身上都被阵法和满身的符箓镇压着,每一个身边都有超过百人的沙弥 昼夜轮班在为他们诵经,涤荡心中尘埃。 法海刚为进入,就听到了里面有一个有些尖细的声音在鬼哭狼嚎。 “求求你们别念了。 我愿意皈依佛门,我愿意吃斋念佛,我愿意忏悔。 我有罪,我什么都愿意干。 求求你们闭嘴吧,杀了我也行, 我错啦,不要再念了,我烦死了。 别再念了,别再念了......” 这个吵吵闹闹的声音就是白骨战将白秀秀发出来的。 他刚来的时候嘴巴还很多,天天和沙弥问东问西的。 但是没人理他,沙弥们只顾念经。 结果没几天就受不了了,要死要活的。 法海走过去看了一眼,白秀秀如同遇到救星。 “圣僧,神僧, 我是佛祖的忠实信徒,我已经彻底悔过,求求你放过我,让他们别念了,让我过一天安静日子吧。” 法海瞥了一眼,就知道他魔念未净,此时种莲,成功率不足一半。 因此和颜悦色道: “施主向佛之心还不够虔诚,每日和沙弥一起诵念菩提经,五日之后我再来看看。”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下去。 心丧若死的白秀秀绝望的哀嚎起来。 大光明塔共有六层,分别对应当世修行的五个境界。 第六层,是为可能是第五境之上的圣灵预备的。 下楼梯的途中,两队带着铜镜和菩提项链的信徒,恰好也来到了大光明塔第一层。 遇到法海,都停下来,满脸虔诚的合十行礼。 法海也宝相庄严,满脸慈悲的合十回礼。 这些信众都是经过多重检验的虔诚信徒,来这里协助沙弥感化妖鬼。 这样做可以增加信徒的参与感和归属感,更能宣传金山寺的佛法无边。 白骨妖王这样的大妖,可以说是呼一口气都能糜烂凡人一片。 如今却只能在这里乖乖接受佛音贯脑。 这会让这些信徒变得更加虔诚,他们还会到处去吹嘘和宣传自己的作为。 从而感化更多的民众皈依佛门,还能增加金山寺和法海的威望。 不得不说,长毛公子真的是个天才。 杀菩提能够集中信众的意念,温水煮青蛙般灭杀不驯者反抗的心魔。 除了奥多那个顽固不化的臭石头,连白骨妖王嘴里也偶尔吐出几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来。 随着法海继承了谅山郡的藏书后,对修行界的了解日深,对神通的运用也越发得心应手起来。 他现在想以杀菩提为主,再创一门佛门根本法出来,能够集众生之意志,增加自己的道行和神通。 而长毛公子,便是最好的研究人员。 法海心里想着,眼里金光灼灼。 此次妖魔道事件,肯定是要通过传讯符阵报告给花城郡的。 既然拜了大哥,有事肯定要为自己出头,不然谁跟他混? 但是法海觉得在自己展示出足够的实力前,不会有多少援助。 没有人会扶一颗朽木,浪费自己的资源。 所以,这一次,必须狠狠的给妖魔道一个教训。 既能震慑内外那些蠢蠢欲动的爪子,也让花城郡刘家知道,自己这个小弟是能扛事的,值得花重金拉拢。 在这乱世,退一步可不会海阔天空,而是被蹬鼻子上脸。 你敬人一尺,别人就敢踩你一丈。 ********* 妖魔道之内,妖气冲天,好似鬼蜮魔窟一般,牛华强肃穆的站立着。 在他的前方,则是妖魔道的掌教,邕州郡的实际主宰者慈心真人。 真人是天师道的第四境,法力高深,拥有阴神出窍,万里之外杀人于无形,洞察幽冥之能。 整个静海道,只有曲家有三名真人境强者,便能悍然自立,要挟势弱的乾庭承认他们节度使的地位。 真人境强者,到哪里都是各地诸侯和节度使的座上宾。 可以获得乾庭赐予的封号。 这样的强者,纵然是身死,也不一定会道消,而是有那么一丝可能,保得真灵不昧,转世重修。 和法海还有刘鹏这样趁着乱世,篡权的家伙不同,妖魔道掌教慈心真人的封号是乾庭赐予的。 妖魔道掌控邕州郡也是乾庭允诺的,但也禁止他们去别的郡县祸害。 现在乾庭令不出长安京,强者为王,败者食尘。 妖魔道自然也有心扩展势力。 慈心真人目光炯炯的看着回来报告的牛华强,开口说道: “那金山寺果真有鬼有妖,和我们相类?那法海说要和我们合作,共同开发十万大山,你确定他是这么说的?” 面对掌教的询问,牛华强十分肯定的说道: “是这样的,掌教。” 听到来自牛华强的肯定,慈心真人仔细思索了片刻,随即目光中闪过一丝异样。 随即不屑道:“这法海真是天真,他一个野和尚有什么资格和我们合作?你的功劳我记住了,待我再试探试探!” 牛华强心里对这个掌教的性格很是不满。 第五十章 变成鬼也要干活 作为一个妖魔道修士,做事却畏畏缩缩,这个试探,那个试探,不是个成大事的。 难怪这么多年,还一直窝在邕州郡。 但脸上却是恭敬道:“还是属下前往吗?” 慈心真人捋了捋胡须,满脸高深莫测,说: “这事与你无关。 你这番辛苦了,就先休息休息,努力修行。不久,我们可能就要有大动作了。” 牛华强向着慈心真人行礼之后,便回到了住所。 他想要修行,却总静不下心来。 不由得站起身来,来回踱步。 “要是掌教直接大兵压境,把这法海摁死。 那对我来说自然是皆大欢喜。 毕竟死人是不会说话的,也不会暴露出我投靠了金山寺。 可这试探来试探去的,我要是没有一点表示。 那下场岂不是很不妙?” 一想到这里,牛华强就觉得脑仁疼。 他害怕签字画押的供词被法海给抖露出来。 这要是让妖魔道知道了,就算掌教不让他入轮回。 师兄弟也会让他骨头都不剩。 妖魔道可不是善男信女。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写了一张传讯符,将掌教还要试探的消息传送了过去。 这样一来,他的内心就安定多了。 妖魔道赢了,自己该做的都做了,法海逃亡或者跑路,也应该顾不上自己。 万一要是法海赢了,自己能掌控妖魔道,哪怕是个傀儡,也比现在强十倍。 如此想来,牛华强倍感舒心。 这才迈着轻快的步伐,进入到妖魔道的妖魔洞窟中修炼去了。 ********* 法海负手立在大光明塔的塔尖,眼中金芒闪烁。 观察着谅山郡城的巨大变化,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凭借着两个守护灵沙弥一组的抓鬼驱邪小队,和偶尔自己和鲤鱼精去镇杀一些胆大包天的厉鬼和妖怪。 还有这四通八达的水网。 谅山郡可以说是风调雨顺,妖鬼凋零,人口也逐渐增多。 各种工厂生产出的衣物肥皂纸张等日常用品,还有小金的治疗药水,那更是谅山郡的拳头产品,都为法海赚取了大把的钱财和黄金。 现在谅山郡更是到处都在传,黄金是招鬼引邪的惹祸根苗,需要由金山寺回收镇压。 加上收购的价格也公道,余下的少部分私藏在民间的黄金,也大多落入了法海的手里。 法海看到了符箓的威力后,一直想做一种可以大批量生产的准法器,把占大多数的二三流武者也利用起来。 这些武者,在和超凡修行者对抗的时候,连炮灰都算不上。 和一叶知秋等技术人员多次探讨实验后,终于做出了一种可以大批量生产的准法器。 一种制式生产的腰张弩,弩箭上贴的是储存了法力的符纸。 这种弩需要一个三流武者躺在地上,用脚上弦,加上弩箭上符箓的超凡力量,足以对第二境的修行者造成伤害。 还有两架用一个闯进那水县的无知第二境树妖尸体做成的诛妖弩。 需要八个一流武者上弦,加上房梁粗的弩箭上大量符箓的伤害加成,哪怕是法海这种钢筋铁骨的第三境佛修,也不敢硬接。 虽然因为笨重迟缓的缘故,基本不可能射中第三境的修行者,但对付一些笨重的妖魔还是可以的。 只是可惜,谅山郡还没有第三境的天师道修行者制作符箓,不然威力还能更上一层楼。 谅山郡内十万大山的白骨地,现在已经成了出产骸骨劳工和骸骨战士的宝地。而且被封锁了起来,禁止破坏性竭泽而渔。 一个农民或者沙弥后面跟着一具白花花的骸骨招摇过市,那已经是司空见惯。 有了鱼妖鱼醉的养殖,谅山郡的鱼类资源是吃都吃不完。 生病了也有免费的医疗。 没房子住的会免费发放茅屋。 孩子到了年龄就会查验资质,获得免费的教育。 在课堂上学会感恩法海,深刻领会法海的慈悲。 孩子们在学校里知道了外郡的水深火热,妖魔横行。 也知道了谅山郡是大乾最幸福,最安全的地上佛国。 信仰无量光佛,信仰法海,是每一个学子最重要的学习内容。 法海发现,不论是信仰无量光佛,信仰法海,都能获得愿力。 因此,有些居民祈祷时,念叨法海的名字,也没人纠正,甚至有些信众认为无量光佛就是法海。 当然这样的好生活也是有代价的。 所有五十岁以下的人都要劳动,每天最少八小时。 街头游手好闲的街溜子全部被抓去劳动改造了。 哪怕是身体残疾干不了活,也要去大光明塔念经。 实在是懒到极点,哪怕挨揍也不干活怎么办? 这样的人很有用处,会被灌上特质的折磨药剂。 死后大都会成为厉鬼,是很好的守护灵。 其他死去的居民也一样,普通的魂魄就超度入轮回,有资质的就会成为守护灵。 谅山郡的人,从活着,到死去,都必须为法海,咳咳,是为了谅山郡的美好未来奋斗。 天龙五行轮法海是没办法改进了。 但杀菩提经过法海的改良,在谅山郡,尤其是谅山郡城,法海会获得一个对敌人的灵魂形成一种压制力的场域。 法海将之命名为慈悲佛域。 在此领域中,心神不够稳固的修行者,一旦冒出对法海不利的念头,就会觉得自己罪大恶极,心中充满了自责悔恨,更别说出手攻击法海了。 这时,看守传讯符阵的沙弥来报告,传讯符阵有消息了。 法海快速赶了过去。 传讯符阵,不论是发出方,还是接收方,都要付出大量法力。 当然,这点法力对道行高深的法海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一般的第二境修士来说,几乎相当于他们一小半的法力了。 而恢复法力会花费相当多的时间。 故此,没有重要的事情,一般都不会用传讯符传讯。 法海用手指一点浮现出字符的符纸,一道来自牛华强的传讯在法海的耳边呈现: “掌教还要来试探,小心!” 传讯说完,这张价值不菲的接收符箓便自行消解了。 “哼哼,又来试探!” 法海冷哼了一声,暗道: “现在是你来试探我。 再过几个月,就是本座去试探你妖魔道了。 看来我表现出来的实力还不足以让你们敬畏。 那这一次就让你们好好看看,本座的手段。” 第五十一章 金刚不坏 心里想着,一面水镜出现,法海一步踏入,来到了金山寺旁的修炼室里。 七个强壮的小沙弥立即站起来合十行礼。 法海微微颔首,检查了一下他们的修行进度。 这七个沙弥,其中两个是一对兄妹,石铁花和石铁钢,父母死于法海和奥多的第一次交手的余波。 但是在学校的教育下,对法海非常感恩崇拜,反而把仇恨转移到了山匪和西洋鬼畜身上。 法海也不怕他们长大后会变。 孩童时代接受的思想,长大后的经历如果不是天差地别,一般是不会变的了。 这些精英,法海会让他们衣食和修炼资源无忧,将来是不可能被社会毒打,导致怀疑学校教的一切了。 可以预见, 他们两兄妹,将来肯定会为了法海,抛头颅洒热血,至死不悔。 另外五个是那泼县一个豪强家族,白家的五个孩子,号称白家五虎。 分别叫白云海、白云湖、白云江、白云河、白云水。 这是沙弥中的七个横炼天才,修行的是法海实验的横炼修行功法,理论上可以修行到第四境金刚境。 此功全称为金刚不坏神功。 分为四个阶段:铁身、金身、金刚身、金刚不坏身。 当然,法海自身还是第三境,这个功法的第三境和第四境研究的也很有限,还存在很多纰漏。 第一阶段,铁身,也就是凡人武学铁布衫。 修行铁布衫的佼佼者会赐予种莲的机会,从而拥有修行的资质。 就可以修习为他们这种资质特意改良的密经,金身大法,从而踏入超凡之路。 这样的修行者拥有强大的肉体,但心神会比较弱。因此需要符箓或者道士辅助抵抗精神层面的攻击。 这些修行天才不入第二境,除非形势危急,不然法海是不可能放他们出镇一方的。 花费这么大力气,可不是为了制造几个炮灰。 这次对抗妖魔道的主力,还是拿着符文腰张弩的凡人武者。 法海的身形化作金色的流光,出现在一片荒野之地,这里正在进行着一场残酷的训练。 一千多名三流武者,正在阮流河的监督之下,进行着一场场逼近生命极限的训练。 “阵型,说了多少次阵型!” “你们是没吃饭吗!” “磨磨唧唧的好像是一个老太太!” ...... 刚一到这里,就听见阮流河的大嗓门正在激昂的大叫着。 武者们列着稀疏的阵型,但射出的箭雨却非常密集。 这是专门狙杀修行强者的战阵。 阮流河这个人不论是治民,还是治军,都有两把刷子,可惜对西洋鬼畜那些歪理邪说太过迷信。 一说到西洋鬼畜,就是文明,先进,强大。 一说到大乾,就是愚昧,野蛮,落后。 本来他有什么政治观点是他的事,法海也不想多管。 但此人多次在骑士学院的课堂上宣扬那一套思想,这就让法海看不爽了。 你吃我法海的饭,还砸我法海的锅,培养带路党,这怎么能行。 在警告了多次之后阮流河也收敛了一些,但依然有意无意的在宣传。 因此法海派了独孤婉儿等一流武者,和好几个道兵和骑士跟着他,学习治军之法。 学会了以后,就可以随便给阮流河个虚职养老了。 看到训练告了一段落,法海走上前去,开口向着阮流河询问道。 “训练的不错,阮教官,训练手册和战斗手册编纂得怎么样了?” “禀告郡守,最多三日,就可完成了!” 阮流河这个前郡守神色复杂的看了法海一眼,回道。 “士兵训练没出问题吧?” “都还行,充足的肉食,和符箓的恢复效果,都让我的训练速度大大加快!” 听着阮流河的回答,法海点点头。 靠符箓恢复身体,会透支潜力,但这些二三流武者,本就没什么潜力可言了。 宝贵的丹药要给那些能够炼成道兵和踏入超凡之路的人使用。 除非法海丹药多到用不完,不然这些士兵,以后就只能靠符箓恢复了。 “好,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过段时间,我让他们见见血!” 阮流河一脸为难的说: “郡守,这哪里来的千日养兵,总招收这些人训练以来,总共时间还不超过一个月。 这么短的时间就派他们出去战斗,卑职怕到时候一败涂地啊!” 他是自家人知自家事,这些士兵,对付凡人还行,对付修士,怕是力有未逮。 对于阮流河的担忧,法海却是胸有成竹: “放心,一切尽在本座掌握之中!你只管训练就是。” 法海说完,又考察了一番罗大成和孤独婉儿他们跟着阮流河学习的进度,发现独孤婉儿,还有两个骑士李泽俭和李泽勤,学得要快些。 原来的道兵首领罗大成似乎是练傻了,接受这些新事物比较慢,不过就凭他是第一个站出来投靠法海的道兵,地位就低不了。 勉励了几句,法海救回到了金山寺,嘱咐下去,加大了对各地的巡逻和监察力度。 这是一场防御战,法海有着极大的优势。 连着七八天,都毫无动静,法海还以为妖魔道是唱空城计。 白骨战将白秀秀已经种莲成功,换上了新的骸骨躯体,但是比原来的还是差一些,正在努力修行恢复实力。 谅山郡终于有了第二个可堪一用的高端战力。 晚饭后,法海照例进入修炼室打坐修行,突然眼中金光一动。 通过莲种的感应,他发现,镇守那泼县的道兵张佑正在求救。 莫非试探来了?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路数! 一面水镜出面,法海一步踏入,出现在湄公河里待命的鲤鱼精鱼醉背上。 随后一人一妖潜入水底,悄无声息,连一丝涟漪也没有泛起。 两刻钟,法海就到了那泼县的河底。 他的眼睛里浮现了一缕金色,旋即恐怖的灵魂力量循着识海里的精神连线,向着张佑蔓延而去。 “吾之信徒!遵循我的意志,前来湄公河边!” 被种下莲子的属下,和法海都有着莫名的联系。 在一定距离之内,法海能感应到他们模糊的思想,也能发出简单的指令。 “住持,我们就在这里等吗?” 鱼醉问起了道。 急吼吼的过来,现在却待在水底不动,让他心里非常疑惑。 第五十二章 树妖姥姥 “那你上去看看吧!” 法海闭着眼睛,一脸悠闲。 鱼醉闻言,乘浪而起,高悬在河流之上。 远处,几道追逐的光华,吸引了鱼醉的注意力。 出现在他面前的,赫然是两个飞行在天上的第二境蝙蝠妖。 妖气漫天,遮云蔽月。 密密麻麻的蝙蝠,如乌云般追逐着浑身闪耀着紫色浮光的张佑。 “张佑的实力,就是我对上,也讨不了好,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鱼醉整个鱼都紧张起来,悄悄的落入河水里,只剩半个脑袋露出水面。 “你越反抗,我越兴奋,桀桀桀......” 一只蝙蝠妖阴冷的笑声回荡在夜空。 他张开大嘴,发出了无声的嚎叫。 张佑脚下一软,跌倒在地上,耳朵里渗出血来。 无数蝙蝠趁机呲起尖牙,哗啦啦呼啸而至。 “雷符!” 张佑狂喊一声,身上猛地出现一层紫色的光华,隐隐组成了一个虚幻的护罩样式。 啪!砰! 沉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紫色护盾瞬间破碎。 张佑脸色发红,嘴角溢出了鲜血。 但蝠群也因此停顿了一下,使得张佑离鱼醉更近了些。 “区区一个鱼妖,救不了你!” 看着自己有把握致胜的一击被对方防住,蝙蝠妖觉得在同伴面前落了脸面,脸色更加阴沉。 周围的妖气凝聚成扭曲的蝙蝠虚影,带着绝望而阴冷的气息。 鱼醉吓得头一缩,潜入了水底。 张佑脸色一白,眼底浮现出绝望的神色。 “差不多了!” 法海眉毛一掀,金光闪烁的眼睛,又看向另外一个方向的天空,嘴角露出玩味的笑容: “今天这里还真是热闹!” “你跑不掉的!树妖姥姥要杀的人,从来没有遇到过意外!” 伴随着蝙蝠妖宣言一样的声音。 他身边的扭曲蝙蝠幻影猛地漂浮起来,激射而出,化为条条黑色的锁链,瞬间锁住了张佑的脚踝。 砰! 张佑直接失去重心跌倒在地上,显得非常狼狈。 露出了胸口的累累伤痕,显然在之前的追击中就留下了不轻的伤势。 “跑?你再跑啊!” 蝙蝠妖阴沉着脸,飞到了张佑的头顶,居高临下的看着对方。 “我说过,树妖姥姥要杀的人,还从来没有跑掉过。你很幸运,树妖姥姥会亲自吸干你的阳气,再把你的魂魄献祭给黑山老祖。” “你......杀了我吧!” 倒在地上的张佑艰难的翻过身体,沉闷的吐出口气,眼睛里没有了丝毫的希望。 慢长的追逐,同伴的死亡,早已令他身心俱疲。 而金山寺派来的那个怂鸡鱼妖,更是断送了他全部的期盼。 “对不起法海住持,我没能镇守好那泼县......” 妖气化为锁链,将张佑锁好。 蝙蝠妖又扫了眼波澜起伏的河面,和旁边的同伴说道: “把那只鱼妖干掉,再把县城里的居民都抽出灵魂。我还没尝过道兵的血,现在偷偷喝几口,想来姥姥不会在意吧。” 蝙蝠妖说着,唾液从嘴角流了下来。 他张开满是獠牙的大嘴,朝着张佑的脖子上咬去。 “嗯?还不现身,打算一直看戏么?” 法海皱了皱眉头,一步踏入水镜,出现在蝙蝠妖身旁,一只巨大的金色手掌捏住了他的脖子。 一条水龙从湄公河冲天而起,将天上的蝙蝠妖也一口吞入。 轻描淡写间,两个妖怪就一网成擒。 “住持,不能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们,刘六就是被他们杀死的!” 张佑满脸恨意的大叫起来。 “哦?” 法海的眉头稍微皱了下,弯下了腰: “你的伤势很重,先喝点药剂!” 法海眼睛稍微一扫,就会张佑身上的一切了如指掌。 他从须弥袋里拿出了一瓶治疗药剂倒在一团轻柔的金色佛光上,随后,慢慢的融入了张佑的伤口中。 “稍微忍着点,有点痒,不要去抓。” 法海看着手指头蠢蠢欲动的张佑道。 旋即,黑色的妖气从伤口当中被驱散了出来,一丝丝肉芽疯狂的生长着,伤口居然在飞快的愈合。 “咦?” 不远处的鱼醉不由得吃惊的叫出了声: “这种恢复速度,几乎比得上神通了,住持对佛力的运用,已经是炉火纯青了。” 胸口伤势瞬间痊愈的张佑,木然的看着这一幕。 不是他不惊讶,只是从绝望到喜悦的转变太快了,已经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现在都已经麻了。 “住持这样的强者,真的需要我们这些道兵吗?他这样做,只是为了庇护更多的人吧。” 张佑满脸崇敬的看着金光闪耀的法海,犹如看到了下凡的佛陀。 法海的眼睛,却没有看他,而是继续看着远方的夜空。 走了吗? 这就是所谓的试探吗? 光挨打不还手,可不是我法海的风格啊。 他转过头去,对着张佑说道: “放心,这两个妖怪的肉体会被活活炼作丹药。 灵魂会经过十八道折磨的程序,直到成为厉鬼,或者磨灭掉所有神智为止。 不仅如此,树妖姥姥,我也要将她扒皮抽骨! 这么处理,你看怎么样?” “额,好,好......” 被法海的眸子一盯,张佑整个身体立即紧张起来。 他这才想起金山寺那些炼制厉鬼的手段。 “这么残忍的住持,真的是慈悲的庇护者吗?” 张佑暗自抹了一把冷汗,接着悄悄的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竟然同情这种妖怪,而去怀疑住持的慈悲。张佑,你是入魔了吗?” 此时的鱼醉,也彻底被法海吓傻了,不由得暗自庆幸,还好自己乖乖投降,不然也是这样的下场吧。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身体一软,浪花失控,掉下了河里。 法海在周围巡视了一圈后,就回到了金山寺,筹划起了覆灭兰若寺行动。 不管是不是树妖姥姥干的,法海都打算拿她开刀,展示实力。 在金山寺的地盘,竟然不来拜码头,这是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而且,法海对树妖姥姥的身体也很感兴趣。 ********* 轰隆隆...... 闷雷阵阵,银色长蛇划破长空,顷刻间,便是暴雨侵盆。 兰若寺便坐落在那节县的古道旁,周围爬满了藤蔓,密密麻麻,遮天蔽日。 第五十三章 聂小倩 庙宇年代久远,十分古老,已经残破不堪。 四面透风,只有半边屋顶遮蔽。 白日这里空无一人,只有奇怪的虫鸣鸟叫,仿佛是一座深山鬼屋,让人不寒而栗。 一到晚上便灯火通明,燕语莺声随着香风飘散,让偶尔路过的人浮想联翩,忍不住一探究竟。 此时,天色已暗,月亮还未升起。 荒野古寺,不仅没有佛光正气,反而散发着阴森冰冷的气息。 “兰若寺?这就是倩女幽魂中,大名鼎鼎的鬼寺?” 一个身材挺拔,肩宽背阔的和尚掀开寺旁的枯藤,看着下面的石碑喃喃道。 正是法海。 他眼中金芒闪烁,茁壮茂密的藤蔓地下,是数不清的枯骨亡魂。 难怪这里会怨气冲天,阴冷可怖。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哆夜......” 随着往生咒的诵念,冤魂们慢慢消散,初夏的晚风带来了温暖潮湿的气息。 法海缓步走进庙里,摄来一些残破的佛像和碎木点燃。 衣袖一拂,扫出一块干净的地方,盘膝坐下,闭目参禅。 “嘻嘻。好生俊俏的小和尚,看得人家好痒啊......” “我看了许久,这和尚似乎没有什么道行,不过这体魄是真不错,精气充足,姥姥一定会喜欢的。” “既然如此,还等什么?姐妹们,都出来吧,接客了。” 黑暗中,有窃窃私语之声。 法海听得一清二楚,不过却没有着急,继续盘膝静坐。 很快,他便感觉周身微凉,似有妖风吹拂进来。 紧接着,一阵靡靡之音传来,销魂蚀骨,声声乱耳。 空气中,弥漫着如兰似麝的芬芳,刺激着周身的每个毛孔。 法海睁开眼睛。 只见原本破旧荒凉的庙宇,此时已经变成了一座辉煌华丽的宫殿。 瑶池甘露,美酒佳肴,弦乐同奏,香雾缭绕。 一道道婀娜倩影,在大殿中翩然起舞。 搔首弄姿,魅惑撩人。 “和尚,来呀,快活呀,别浪费大好的时光......” “兰若寺里度春宵,君王从此不早朝。” “大师,大师,你看看我呀,你看我美吗?” 浪语声声,不堪入耳。 那些妖媚女子,越舞越近,飘带婆娑,美人玲珑,香风袭面。 “我天生慧根,道行高深,佛心纯净,纤尘不染。就凭你们,也想魅惑本座,真是痴心妄想!” 法海冷笑一声。 眼中金色佛光跳跃,就要施展神通。 而就在此时。 一道魅影忽然从他身边掠过。 却是一个貌美柔弱的女子。 她是幽魂所化,肉身已死,也就是常人所说的女鬼。 道行修为不深,但魂魄纯净,无冤孽缠身。 比起其他鬼魅,就好似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 “和尚,快走,她们是不会放过你的。 就算你佛法精深,能抵挡得住妖精魅惑,可若是姥姥出手,你也难逃一死,听我一言,快走!” 那女鬼在法海耳边轻身絮语,却是在规劝法海离开此地。 “嗯?” 法海闻言,眉头微挑。 这女鬼倒是心有善念,和那些鬼魅魍魉并非是一丘之貉。 想来应该就是聂小倩了。 兰若寺之中,也只有她,还尚存善念。 说来这聂小倩其实也是个苦命人。 身死于此,不得超脱,灵魂被树妖姥姥控制奴役,被迫再次作恶。 不过她始终坚守本心,从未真正害人。 这一点,从她纯净的灵魂形体,便可看出一二。 “身在魔窟,还能谨持本心,倒也难得。” 法海微微颔首。 脖子上的黄金佛珠,绽放出一道金光,将聂小倩罩住,收入了佛珠里。 “和尚,你......” 聂小倩大惊失色,连忙挣扎。 可是不管她如何施为,也无法突破佛珠封锁。 好在,佛珠似乎并未有将她炼化的迹象。 “这和尚,到底要干什么?” 聂小倩心中惊疑。 “呆着别动,本座要除魔卫道了。” 金光刺目。 法海身上金光万道,照亮夜空。 妖气所化的宫殿,被金光照耀后,便如冰雪消融,恢复了破败的本来面目。 那些搔首弄姿的妖精美人,被这金色佛光一照,宛如被冻结了神智一般,突然娇躯一软,伏倒在了地上。 四面巨大的铜镜轰然落下。 铜镜里的佛陀嘴唇开合,佛音响彻了兰若寺: “南无阿弥......南无阿弥......放下屠刀......放下屠刀......” “南无阿弥.....放下屠刀......放下屠刀......” “放下屠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 妖精鬼魅们神色由迷惘,再到痴迷。 她们挣扎着站起来,缓缓的往铜镜走去,身形也越来越虚幻,最后融入了铜镜里。 铜镜的表面,顿时出现了许多安宁祥和的美人面孔,她们也随之诵起了经文。 佛音越来越宏亮,回荡在高天之下。 云散雨歇。 月亮也被惊醒,钻出了薄云,给兰若寺铺上了朦胧的银纱。 几百名妖媚美人,犹如被操纵的扯线木偶,满脸安详的诵念着经文,整整齐齐的往铜镜里走去,仿佛是去往神的天国。 看着这诡异的一幕,纵使聂小倩已经身为鬼魂,亦觉得心底冰凉。 这样的法力,让人叹为观止。 这样的神通,诡秘莫测。 这和尚不知是佛还是魔,但道行修为,已经超乎想象。 难怪敢在这兰若寺逗留,原来是打自己那些姐妹的主意。 可笑那些女妖,还把他当然普通的僧人,想来迷惑。 简直是有眼无珠。 方才若不是自己善心提醒,被这佛珠收纳。 恐怕此时也和那些妖鬼一样,化为了铜镜上的浮雕。 不过,这些妖鬼,都是树妖姥姥用来引诱凡人的工具。 此时被一网打尽,只怕她不会善罢甘休。 树妖姥姥拥有第四境的修为,法力高深,和那些寻常小妖,不可同日而语。 “法师,你闯下大祸了。 姥姥知道,必不会善罢甘休,趁她还没有醒来,你快走吧! 或许我可以想办法,拖延一下时间。” 聂小倩开口说道。 法海闻言,扭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摇了摇头,说道: “不用,她已经来了!” 说话间,场中已经是妖风呼啸,飞沙走石。 第五十四章 金刚诸佛 轰隆一声巨响。 法海所站位置的地面轰然破碎。 数十根黑红藤条,从下往上狠狠刺出,速度奇快无比。 “哼!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看到本座来了还不跑!” 法海眉毛一掀,提纵飞起,手掌临风而涨,化为一只金色巨掌,横压而下。 藤条尽数被震得力道全无,软软垮下来。 但马上又有新的数十根藤条,不知道什么时候缠住了他的身子,将法海的身体拉扯在半空。 藤条死死地缠着法海双腿不放,狠狠的往地下拉扯。 四周,一条条藤蔓根茎,宛若大蟒巨蛇,从四面八方蔓延而来,缠绕捆绑,把整座寺庙,封锁成一个巨大牢笼。 山摇地动。 似乎是要将整个兰若寺,直接连根拔起。 “姥姥果然是不可战胜的。” 看着这天灾一般的恐怖景象,聂小倩心丧若死: “这下好了,要陪这个自大的和尚一起魂飞魄散了,也好,不要再被奴役去害人了。” 而就在此时。 越来越多的藤蔓,蔓延到了寺庙内。 开始生出一个个古怪的脑袋。 有男有女,有的俊美妖媚,有的丑陋狰狞。 十几个头颅,十几张脸,众生万相。 确实同时开口,汇聚成一个男女声混杂的诡异声音: “法海!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杀我的女儿?” 她将那些妖鬼,说成女儿,实则把她们当做工具,着实虚伪。 法海闻言,嗤笑一声。 眼中金芒闪动。 “你们这些妖孽,吸人精血,操纵怪鬼,为祸苍生! 本座如今驾临于此,你还不知悔改,竟有胆子质问于我?” 说话间。 金色火焰激荡,向着四方蔓延。 仿佛火狱降临人间,缠在法海身上的藤蔓纷纷燃烧起来,后面的藤蔓也急忙往后退开。 “假仁假义之徒。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你断我修行之路,便是不共戴天!” 数十张人脸齐齐怒吼,显得无比狰狞。 “法海,你自以为道行高深,但姥姥我也不是吃素的!等我擒住你,再吞了你的精血,为我的女儿们报仇!” 话音落,藤蔓破空。 就像是一条条铁鞭横扫,打得空气噼里啪啦。 这些藤蔓,都附着了树妖姥姥的妖气,足以开山裂石,摧经断骨,金色火焰竟然一时奈何不得。 而那些人脸更是可以吞噬精血法力,十分难缠。 “大师小心!” 聂小倩不由得脸色微变。 这树妖,修为太高,一出手,便将法海的身形淹没。 如此密集的攻势,根本避无可避。 “哼!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我让你死无葬生之地! 大威天龙,大罗法咒,金刚诸佛,诸神护法。杀杀杀!” 一声怒吼,陡然从藤蔓之中响起。 紧接着,便是十一尊巨大的金刚佛像,燃烧着金色火焰的巨掌,轰然拍下。 那些人脸藤蔓,全部被拍得汁水飞溅,金刚火焰趁机灌入。 藤蔓痛苦哀嚎着,纷纷化为黑灰,漫天飘扬。 惨叫声中。 一条数十丈长的金色龙影搅碎一大片藤蔓,冲天而起,悬浮于高天之上。 “大威天龙神通?这不可能!” 黑暗中,树妖姥姥惊骇出声。 他修炼千年,见识广博,自然知道这门神通。 以力证道,无所不破! 一旦成就,五行三界,万法皆可破! “该死,这和尚小小年纪,没想到竟然修成了大威天龙。 我虽然身为树妖之体,恢复力几乎无穷,但大威天龙不会给我回复的时间。 快走,否则我恐怕性命难保!” 树妖姥姥心中骇然。 思绪转动,已是心生退意。 妖气卷动,周遭藤蔓如同潮水一样退去。 “你以为你跑得了吗?般若巴嘛空......” 龙影尾巴一甩,一道金色的弧光,狠狠的拍在地上。 刹那间,地动山摇。 坚实的地面,龟裂炸开,一条条庞大的树根崩断飞出,绿血漫天。 乱石之中,树妖姥姥的本体,也被逼迫了出来。 这树妖姥姥,本是藏地寺驯养的一株槐树成精。 常年聆听佛音,通灵修行。 可是长毛公子给她实验过用精壮男子的魂魄阳气修行后,便堕落了,觉得原来的修炼方式太过缓慢。 于是操纵周边精怪妖鬼,成为她的爪牙傀儡,诱惑壮男,供她吞噬精魂妖阳气,短短十年,便修成妖身。 但是后来被祝融观的焚灭道人发现了端倪。 藏地寺把所有的罪过都推给了树妖姥姥,并且设计伏杀,妄图毁尸灭迹。 可惜低估了树妖姥姥的实力,被她一个分身逃出。 还机缘巧合之下,成为了黑山老妖的爪牙,学得阴阳逆乱神通。 半年的蛰伏,修为就恢复的差不多了。 偶然知道了长毛公子南下的消息,便一路追寻,直到寻到了兰若寺这个风水宝地,才停下脚步。 此时的他,高几十丈,枝叶繁茂,每一片树叶,都锋锐如刀,鲜红似血。 隐约可见一张张人脸。 每一片树叶,都代表着一个惨死的灵魂,一个活人的精气。 粗粗望去,起码成千上万。 而她身下的土层中,则是埋藏着数不尽的尸骸,给她提供养分。 “孽障,你罪不可恕!” 声音浩浩,回荡在高天之上。 金刚火焰瞬间膨胀,金色龙影遮蔽了天空,方圆十里都化为金黄,月亮也黯淡无光。 这庞大的体型,如果躺下的话,足以将那节县城碾压一遍。 “昂.......” 金色龙影呼啸而下,树妖姥姥所在的区域,顷刻间,一朵蘑菇云升起,化为烈火炼狱。 “啊啊啊啊啊......” 树妖姥姥挣扎着,斑驳的树叶上,一张张脸庞痛苦的惨叫着,纷纷卷曲坠落,在火焰中化为青烟消散。 惨叫声中,法海踏着火焰,缓缓走了出来。 背上的巨大龙影缓缓收束,消失在了背上。 “大威天龙,至尊地藏,无量光佛!” 法海看着化为飞灰的兰若寺,双手合十,缓缓念道。 嗯? 突然他眉毛一扬。 “竟然还逃了一具分身!大威天龙,般若诸佛,追!” 法海化为一道金色流光,飞向丛林深处。 第五十五章 混乱低语 一条暗红色的藤蔓惨叫一声,摔落在一片充满腐臭味道的沼泽上,随之一头扎了进去。 一道金色龙影呼啸而至,跟着消失在沼泽里。 地下越来越深,法海土遁的压力也越来越大,但树妖姥姥的速度却没有减慢多少。 “难道这土遁术才是老树妖的底牌?” 法海心中疑惑,但还是硬着头皮追下去。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自己的金刚火焰正好克制树妖姥姥,没理由在这时候停下来。 又下潜了十多丈,树妖分身消失在一条细小的裂缝中,法海毫不犹豫跟着进去。 里面豁然开朗,是一个充满了傻大黑粗科技风格的宽敞长廊。 无数荧光符文散发出幽蓝色的朦胧光芒,让整个回廊如同是一个梦境世界。 树妖姥姥站在回廊的尽头,怨毒的看着法海,嘶声道: “法海,你欺人太甚,再追进来,那就同归于尽!” “妖孽,逆天,尚有例外,逆我,有死无生。佛祖下凡,也救不了你,本座说的。” 周围没什么人,法海也不装什么道德高僧了。 几只闪烁着金光的大手从地下悄悄冒了出来,抓住了树妖姥姥的分身。 “啊!” 树妖姥姥怨毒的嘶吼一声,扯断了半截身体,继续往回廊下方窜去。 法海接过泥菩萨手里还在扭动的半截藤蔓,缠在腰上,就要往下追去。 忽然发现泥菩萨冒出的地方,一些荧光符文被破坏,化成了许多细小的蜘蛛样生物。 法海伸出一个手指,指尖的金光蔓延出去,化为一个细细的小针,穿过怪异蜘蛛的肚子。 这个怪异的蜘蛛,苍白的椭圆形身体边缘,长着八条螃蟹般的尖长腿。 背面是一个八角荧光符文。 朝地下的那一面是一个狰狞的人脸,长着比芝麻还小的眼睛,看不到鼻子,一张尖牙大嘴占了三分之二个面部。 此刻正挣扎着想撕咬法海。 于此同时,若有若无的混乱颂唱声,从回廊的尽头传来。 法海用灵眼观察了许久,才大概明白,这些怪蜘蛛有吸收法力和杂念的作用。 他抓了十多只,封印在金佛珠里。 眼中光芒闪烁,把周围的符文都记在识海里。 那些蜘蛛样的小生物,在撕咬了法海一阵后,见没什么效果,又爬回了空隙处,化为了符文的模样。 只是有一个符文,缺了半个角。 混乱的低声颂唱声若有若无的从缺口里传了出来,像一只只小蚂蚁,在撕咬着法海的脑仁。 “有趣,就让本座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新花样。” 法海饶有兴致的站起身来,继续朝下走去。 回廊顶上的符文发出了嘶吱吱的声音,似乎是在警告法海,不要再往下走了。 法海不为所动,步履不急不缓,继续前进。 嘶嘶嘶...... 大量的符文化为脸盆大的怪异蜘蛛,脱离了回廊顶端,一刹那,就出现在了法海头顶。 张开满是尖牙的大嘴,朝着法海的脑袋噬咬而至。 一道金红色的刀光闪过,扑下来的蜘蛛怪齐齐被切成两半,摔落在地。 “伤害这么高?” 法海满脸意外的看着手里的奥多之牙,这把刀的力量貌似有些克制这种蜘蛛怪。 法海把剩下不多的大蜘蛛怪封印进了金佛珠里。 然后抓起一个细细打量。 这种大蜘蛛怪和小蜘蛛怪长得差不多,不同的是嘴巴里有许多的触手在胡乱扭动,充满了不和谐的怪异感觉。 被砍倒在地上的大蜘蛛怪缓缓融化,最后又化为荧光符文回到了回廊顶部。 回廊的尽头是巨大的台阶,每一阶的高度都有一丈多。 按此推算,能在这种台阶上正常走路的生物起码身高十丈以上。 在台阶的转角处,矗立着一尊巨大的神像。 神像的头上是许多尖锐的大角,六只手臂上下张开,似乎是想拥抱什么东西,每个手上都只有四根手指。 神像的胸腹部是一个巨大的八角荧光符文。 走过神像,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荧光八角图腾。 图腾的每一条连线都是用古怪金属制成的巨大发光桥梁,桥梁的尽头,是一个同样的神像。 巨大图腾下面,是一个雕刻着未知铭文的巨大牢笼,里面镇压着一只扭曲模糊的邪物。 邪物约莫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宛如几只变异鱿鱼堆叠在一起。 长着十几只黄色的眼睛,中间的竖眼格外巨大,背后是两只被锁链穿过的破烂翅膀。 几条长短不一,分泌着绿色粘液的触手胡乱挥舞着。 邪物全身被雕刻着未知符文的锁链锁住。 触手挥动间,触到了牢笼,锁链上和牢笼上雕刻的未知铭文便闪烁起来。 邪物便如同被雷击般,抖动着沉寂了下去。 不一会儿,触手又继续活动,仿佛只是无意识的动作。 树妖姥姥断裂的分身正趴在邪物旁的地上颤抖,绿色的血液从她的眼睛和耳朵里渗了出来。 她痛苦的哀嚎着,嘴里念叨着莫名其妙的陌生语言。 看到了法海,邪物剧烈的挣扎起来,十多只眼睛冒出灼目的金光。 十多只泥菩萨出现在法海身前,瞬间就被金光融化为小号的扭曲触手邪物。 法海觉得一股凉气顺着脊梁窜入大脑,十一个金刚虚影出现在前面。 在邪物的目光下,金刚虚影不过多撑了一会儿,也同样化为虚幻的触手邪物。 “该死!这是什么东西!” 法海化为一道金色龙影,暴退而出。 同时召来四面浮刻着无数美人脸庞的铜镜,想阻挡金光。 可是依然慢了一步,尽管法海闭住了眼睛,依然觉得眼睛一阵迷蒙。 一个硕大无朋而又充满了孤寂气息的红色圆形虚影,将法海的眼睛撑爆了。 鲜血从紧闭的眼皮下流出,淌了一脸。 同时,识海里也出现了混乱而荒谬的低语。 一道金色龙影遁出沼泽,在夜空滑出一道金色的弧光,出现在了兰若寺的废墟上。 “大师,你的眼睛和耳朵怎么流血了?” 聂小倩焦急的问道。 “佛镀金,也渡人,般若巴嘛空!” 法海没有理会,念起了金度身的咒语。 随着一手金戒指的消失,他张开了眼睛。 金黄色的瞳孔里,似乎能看到扭曲的触手在舞动,令人毛骨悚然。 第五十六章 夜晚的太阳 “用树妖姥姥的藤蔓,加蜘蛛怪的触手,再加蛤蟆的肠子,放入怀孕的老鼠尿中搅拌一个时辰,捏成丸服之,就能获得三头六臂神通? 荒谬,怎么可能? 我不可能干这样的傻事!” 感受着识海中越来越多的低语碎片。 法海的眼神一会儿清澈,一会儿狂乱。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他急忙盘膝坐下,念起了菩提经。 谅山郡城、那泼县城和那水县城金山寺的佛像上,那无穷的信徒愿力,穿越无尽虚空,出现在识海里。 如同一柄柄浮尘,拂去了识海里的狂乱碎片。 整整一刻钟,法海才站起身来。 此刻,他的眼中金光澄澈,再也不复原来的诡异和不详。 但是,慢慢的,又有细细的触手若隐若现。 “该死,我还需要更多的愿力,才能彻底扫去这些疯狂荒谬的低语碎片!” 法海嘴里无意识的念叨着。 他小心的收起了树妖姥姥的残躯和大量的藤蔓。 突然,识海里闪过上百道求救的意念。 是那些被自己种莲的信徒传递过来的。 基本上,在整个谅山郡内,他都能感应到被种下莲子的信徒对自己的祈祷。 “阮流河和鬼畜邪修里应外合,救走了奥多?” 感受这识海里的信息,法海脸色一变,无数道信息回馈了过去。 另一边, 邪物洞窟上方的沼泽里,几只触手拱开了淤泥,长了十多条触手状细小藤蔓的树妖姥姥出现在月光下。 藤蔓顶端的人头嘴里,不停念叨着陌生而又混乱的语言。 他忌惮的看了一眼谅山郡的方向,用藤蔓支撑着身体,用怪异而生疏的姿势,朝着邕州郡爬去。 ********* “统领,我们甩不掉他们!” 瑟瑟的晚风把李泽俭疲惫又沙哑的声音传到了罗大成的耳朵里。 罗大成拿着刻满符文的盾牌护在身侧,躲在大雄宝殿里,愁苦的目光透过盾牌和垮塌的墙壁看向夜空。 那里有三道黑色的妖影在肆无忌惮的盘旋着。 嚣张的笑声如长针般,刺扎着每个人的耳朵。 “我知道!该死的鬼畜妖物,他们根本就是毫无顾忌的在戏耍我们。” 罗大成恼火的对着李泽俭喊着。 他从未感觉这样无力过,毫无还手之力,没有任何应对的措施。 那个叫盖尤斯的鬼畜妖物能够隐藏在黑暗里,掠夺地上的小沙弥,然后飞上天空再扔下来。 刚开始,他抓的是城内的平民,平民面对超凡的力量,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但是很快就引来了符箓弩兵部队的围剿。 但是显然,除了诛妖弩,其他的弓弩给盖尤斯挠痒都不够。 盖尤斯在躲避诛妖弩的过程中,中了白秀秀赤血长刀的暗算,灰溜溜的逃跑了。 没等到大家开始庆贺胜利,一个穿着红色教士服的鬼畜把一团金红色的火球从地上托上高空。 瞬时之间,光芒万丈,犹如一轮真正的太阳升起。 轰的一声。 炽热的阳光照耀出来,将方圆十里内的每一寸空间都填满了。 凡是被阳光照耀到的人和动物,皮肤都燃起了金红色的火焰,瞬间蔓延全身。 仿佛灵魂都在灼烧,发出痛苦的哀嚎。 然后,这些可怜生物的躯体,在刹那间就烧成了灰烬,变成了一缕黑尘随风飘洒。 只有那些躲在树荫下,或者被建筑物挡住的人,才侥幸逃得一命。 哪怕是第二境好手,还有白骨战将白秀秀,也觉得身体里的法力瞬间被蒸干了大半。 他们仰望着高空,看着那个托举着太阳的人类身影,仿佛神袛降临人间的威势,眼中充满了敬畏和惊骇。 这个恐怖的太阳仅仅是散发出的光芒都有此魔威,一旦落入城内,谅山城将成为历史。 所有人都不敢动弹,任由阮流河一家带着奥多大摇大摆的走出城门,消失在视野里。 那个托举太阳的恐怖身影似乎在顾忌什么,并没有抛出手里托举的灭世太阳。 看到奥多脱离危险后,致命的灭世太阳缓缓消失在高空。 盖尤斯似乎是因为被白秀秀打伤过,心里有了怨恨,竟然带了两只妖物又回过头来。 朦胧的星光下,三个妖物嘈杂的怪笑声,撕扯着每一个战士的心。 盖尤斯抓着一个小沙弥在空中盘旋,突然,他双手一松,沙弥掉了下来。 在他旁边盘旋的两个妖物也随着沙弥往下俯冲。 沙弥的哥哥,一个二流武者抛下了手里的弩箭,嘴里惊恐的大叫着,冲出去想接住掉下的沙弥。 两个妖物从武者旁边掠过,细微的寒光闪过,武者悲伤的嚎叫戛然而止。 他一头栽倒在地,不再动弹了。 十多只弩箭后知后觉的飞了过来,扎了个寂寞。 盖尤斯满脸愉悦的欣赏着这一切,就像是在看小丑的表演。 三个长着翅膀的类人妖物继续狂笑着,在金山寺的上空盘旋。 突然,盖尤斯在夜空中失去了踪影。 地上的所有人,都在屏息敛声,防备着盖尤斯的突然袭击。 在大雄宝殿里,罗大成带领着十多个骑士和道兵,组成了一个稀疏的圆阵,保护着里面举着火把的小沙弥。 他在盖尤斯得手几次之后,就发现了规律。 盖尤斯的每次袭击都是从阴影里出现。 他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其他人,号召大家多打火把,尽量让自己的周围不要有连续的阴影。 果然盖尤斯的袭击频率一下子低了起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沙弥手里的火把大多已经燃烧殆尽。 罗大成的心,也随着周围越来越浓重的黑暗,变得越来越焦急。 突然,他灵光一闪:“快!快!快!把房子点起来!” 小沙弥们愣了一会儿之后,纷纷用火把去点燃蒲团和一些碎裂的木材。 圆阵的防御顿时出现了松动。 随着火把的移动,大雄宝殿里的阴影随之凌乱,就是是魔鬼在舞蹈。 一团格外浓重的黑暗,悄悄的依附在扭曲的阴影上,向着一个小沙弥移动。 罗大成和战友们默默的对了一个眼神,攥紧了手里的长剑。 “桀桀桀!” 伴随着张狂怪异的笑声,盖尤斯的手突然在一个沙弥的脖子后面出现。 战士们早有准备,他们大都有准第二境的实力,此时含怒出手,长剑裂风,狠狠的向着盖尤斯攻去。 罗大成浑身的符文亮起紫色的光芒,顶盾跃出,长剑夹带着复仇的怒火,瞬间就到了盖尤斯的胸膛。 第五十七章 光明的庇护者 盖尤斯的身上出现了一个幽暗的护照。 罗大成势大力沉的攻击被护盾阻挡了一下,然后向着右侧滑去。 好个罗大成,他干脆丢掉了长剑和盾牌,怒睁着通红的眼睛,顺势向着盖尤斯抱去,想用性命拖住这个屠戮沙弥的恶魔。 盖尤斯手里小巧的匕首带起一阵阵幻影,罗大成的腹部瞬间就中了五刀。 罗大成身上大半的符文暗淡起来,似乎被阻断了法力连接的通路。 然而,目的已经达到了,被桎梏住的盖尤斯根本无法闪避其他人的攻击。 他身上那幽暗的护盾,在道兵和骑士的围攻下,瞬间就破裂开来。 眼看着四五把刀剑狠狠的捅进了盖尤斯的身体,罗大成的眼睛里露出了宽慰的神采。 没有想象中的鲜血流出来,盖尤斯像破裂的泡沫一样消散在黑暗中。 战士们脸上的欣喜瞬间凝固,然后又转为愕然。 一道寒光从一根立柱的阴影里突然出现,伴随着桀桀桀的狂妄笑声,匕首划过两个沙弥的脖子。 又提着一个小沙弥一跃而起,盖尤斯的两只翅膀就像两把旋转的刀刃,切断了一根支撑的立柱。 一角的屋顶轰然垮塌,溅起的木渣让人们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 轻松的闪过几根弩箭,盖尤斯轻轻的拍了拍胸脯,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 “真是好怕怕哟,老朽的暗影分身就这样被你们干掉了。” 罗大成咬牙切齿: “住持会干掉你,你这个黑暗的妖邪。” “哟哟哟!老朽的心被你吓得扑通扑通的跳,手里的小宝贝差点都抓不稳了呢。” 盖尤斯装作吓到的样子,拍打着胸脯,手里的小沙弥掉了下来。 一个道兵想冲出去,却被同伴拉住了。 盖尤斯一个俯冲,匕首挥出一团幽光,小沙弥在半空中化为四散的血肉之雨: “桀桀桀……黑暗里的我无可匹敌,老朽是黑暗之王!” “偷袭我的卑劣骨魔,你乖乖的出来让我砍一刀,老朽的仁慈是有限度的!” 伴随着盖尤斯的盘旋,他尖利的嗓音响彻了整个郡城。 “呔,勿那鬼畜,爷爷我光明正大,从不偷袭,我就在这里,你过来砍我呀!” 白秀秀抱着一个车厢大的白骨美人头颅,正蹑手蹑脚的往外面跑。 一听这话,顿时忍不了了。 他把白骨妖王的头颅丢到地上,举起赤血长刀,指着盖尤斯痛骂起来。 “男人果然靠不住!” 白骨妖王眼珠都要瞪出眼眶了,明明就要脱险了,却出现了这番变故。 她艰难地运起残存的妖力。 妖云催动,风驰电掣的往外面滚去,转眼间,就就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小点。 “大王,等等我!” 白秀秀急忙喊道。 白骨妖王白素素闻声,滚得更快了,转眼间,就消失在夜幕里。 “大王,你怎么可以抛弃忠实的白秀秀!” 白秀秀感觉心都碎了,生活再没有任何意义,他脚下一软,就跪倒在了地上。 然而,真正的痛苦才刚刚开始。 他识海里的红莲突然剧烈的燃烧起来,佛火炼魂,不亚于在火狱受刑。 白秀秀眼里的猩红魂火剧烈的抖动,不由得抱着头杀猪般哀嚎起来: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是白骨大王的白秀秀,我是法海大王忠实的白秀秀,我错了,别痛了。” 忽然,脑海里一个意念传来。 白秀秀急忙左右张望了一下,看到石铁花手里拿着的铜镜,劈手就夺了过来。 他数着脖子上用骷髅头炼制的佛珠,往着金山寺旁的人工湖,金山湖快速奔去。 边跑边嘴里念念有词: “光明的庇护者,公正的裁决者,无量光明的法海金刚......” “害怕到祈求起来了吗,不如求求老朽,说不定会留你个全尸,桀桀桀......” 盖尤斯飞过来,看着胡乱祈祷的白秀秀,尖利的大笑起来。 “呔,手下败将,死来!” 白秀秀闻言勃然大怒。 他大喝一声,丢了铜镜,乘起妖云,冲天而起,赤血长刀划过一道弧光,向着盖尤斯斩去。 “野蛮的蛆虫,上次是天没有黑,才让你偷袭得手,这次让你知道什么是黑夜之王! 哪怕是正面对战,老朽也能轻易的撕碎你!” 叮叮当当! 匕首与赤血长刀在夜空中奏响了一曲致命的交响乐。 石铁花看见了掉在地上的铜镜,赶紧跑了过来,捡了起来,数着佛珠祈祷起来: “光明的庇护者,公正的裁决者......” 更多的沙弥从藏身的地方走了出来,一起加入了祈祷的队伍: “光明的庇护者,公正的裁决者,无量光明的法海金刚,我于此赞颂您的名,请求你的降临,......” 金山湖上,出现了一面小小的水镜,随着越来越洪亮的的祈祷声。 水镜也逐渐变大,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里面一道模糊的金色龙影,逐渐变得清晰。 天空上,盖尤斯和白秀秀的交手已经分出了胜负。 “桀桀桀,结束吧,你这卑贱的一生!血腥浪潮!” 盖尤斯猖狂的笑着,身上泛起猩红的血雾,缠上了白秀秀的身体。 白秀秀一身的骨头瞬间变得像面条一样柔软。 几道微弱的寒光闪过,白秀秀的骨头身体随之解体,七零八落撒向地面。 盖尤斯一把提住白秀秀的头,狞笑道: “这样堕落的灵魂,足以做我的收藏品。“ 白秀秀眼眶中的猩红火焰剧烈的跳跃着: “你最好马上放了我,法海住持马上就要来了,你会被镇压起来,每天有上百个人围着你念经,让你生不如死!” “法海,不过是个第三境的卑贱蛆虫,伟大的黑夜之王盖尤斯......” 盖尤斯看到了金山湖上,巨大的水镜里出现的金色身影,吞下了后面的话,消失在夜空。 其他的两个妖物见状,也紧随其后隐匿了身形。 “昂!” 伴随着响彻天地的吼声,一道虚幻的龙影冲出了水镜,冲天而起。 金色的光芒撒下地面,温柔的抚慰着谅山郡城居民惶恐的心。 他们心底的绝望,在浩瀚的佛光下烟消云散, 对鬼畜和阮流河一家的痛恨,却在心底开始沸腾起来。 随着沙弥们的祈祷声音,所有人都跟着祈祷了起来: “光明的庇护者,公正的裁决者,无量光明的法海金刚。 我于此赞颂您的名,请求你的降临,愿将您的意志传播四方,一切邪恶都将无所遁形......” 第五十八章 公正的裁决者 随着众人的祈祷,金色龙影的身躯越来越膨胀,在高空之上化作一条上百丈长的可怖天龙。 金光天龙盘桓身躯,龙身之上鳞片金光熠熠,五爪腾空,龙首高昂,金色摆尾。 无边佛光化作金光之海,金龙盘桓在佛海之中,仰面怒啸。 随后,化作一道雄浑的金色天河轰然而下。 金山寺旁,三个一眼望不到边的巨大人工湖上,波涛汹涌,卷起几十丈的巨浪,追逐着金色巨龙崩腾而去。 那气势,恍若上古时期的灭世洪灾,仿佛要将一切都吞没。 天空中厚厚的云层压了下来,一道道闪电出现在其中,狂风呼啸,卷起地上的枝叶尘沙,遮蔽了众人的视野。 “啊!!!我黑夜之王......” 随着一声恐惧中带着怨毒的惨叫,夜空中的一片虚无中,出现了一堆支离破碎的血肉,纷纷扬扬的洒下。 包括盖尤斯在内的三个妖物,都在这金色天河的炸落中步入了轮回。 金光天龙毫不停留,画出一条横贯高空的金色长弧,一头扎向远方的丛林。 白色的滔天浪潮跟在金龙后面,咆哮而去,一路上摧枯拉朽,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挡。 轰隆隆! 一道金红色夹杂的可怖冲击波涟漪,朝着四面八方呼啸而去。 天空似乎都出现了裂缝。 一抹抹金红色的金色光芒,如长蛇般四散开来,布满了整个夜空。 浪潮随后扑至,如同一块遮天幕布,狠狠的压了下去。 云气蒸腾,天地间所有的一切,都变得迷迷糊糊。 金色龙影在云气中腾空而起,明灭不定的闪烁了一会儿,勉强维持了黯淡的金光。 但是随着众人的祈祷,金光天龙又开始慢慢恢复了闪耀。 金色天龙宛若巨大的山脉,静静的停在厚实的云层中。 伴随着他的静止,浪潮、云层、天空似乎都静止了下来,所有的声音都随之远去。 沙弥也停下了祈祷,张大着嘴巴,震惊的看着盘旋的庞大天龙。 一切都沉浸在诡异的寂静中。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凝重的气息。 不过这一股凝重来得快,去得也快。 下一刻,金色天龙的头部微微动了一动,便欲再度扑下。 红衣主教艾伦背者奄奄一息的奥多,举着手里的托卡马克之环。 这个充满未来科幻感的金红色金属圆环中央,一个金红色的耀眼火环在缓缓转动。 火环的中央是一片漆黑。 火环的金红色光芒,仿佛被这团漆黑全部吞噬,无法照亮丝毫。 艾伦右手握拳抵着额头,对着金色天龙俯身一礼,说道: “尊敬的强者,你和我的交手,会毁灭这一片的生灵,你就不怕天师道的惩罚吗?” 法海抑制住沸腾的法力,忌惮的看着那个古怪的法器。 刚刚就是这个东西,挡住了无往不利的大威天龙,并且蒸干了自己小半的法力。 大威天龙和托卡马克之环对决的余波,让一里多地的丛林夷为平地。 “你自断一臂,我就放你离开!” 法海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艾伦看了远方的山谷一眼,说道: “阁下,你心里很清楚,我们的对决,胜负难料,又何必如此恐吓?两只雄狮打架,只会让鬣狗得利!” 法海早就察觉到,山谷里那个若有若无的气息,应该是一个出游的阴神。 可惜这家伙隐藏气息的神通很强,法海一直无法确定具体的方位。 他面无表情的说道:“你可以走,其他人留下。” “圣灵说,宽恕别人才能宽恕自己。”艾伦话说到一半,突然发现了什么,他皱起了眉头,说道: “你是在拖延时间,等你的手下过来!” “既然你执意如此,那就一击定生死吧!” 托卡马克之环中心的金红色火环越转越快,化为了一个金红色的耀眼太阳。 天上的云层越压越低,上百丈高的浪潮连接着高空的云气,从四面八方向着艾伦卷去。 金光天龙蜿蜒盘旋,在云层中若隐若现。 阮流河带着家人绝望的跪在地上,无神的双眼,看着这犹如末日天灾的景象。 他右手抵着额头,喃喃的祈祷: “行走于苍穹之上,跨越群星之门,至高、至圣、至尊的圣灵,请怜悯你虔诚的信徒......” 金红色火环越转越快,光环也越来越大,慢慢的把艾伦和他背上的奥多包裹了进去。 红色光环也越来越亮,仿佛再也压制不住澎湃的能量,即将爆发出灭世的威能。 “中计了?” 金光天龙头部微微动了动,龙尾划破苍穹,带着连绵如山的巨浪,向着金红火环拍去。 惊天动地的巨响中,金红色光环陡然爆裂。 金光天龙半个身子再也维持不住,明灭闪烁了一阵后,化作金色光点,崩解四散,慢慢消失。 扑过去的浪潮竟然直接化为了,细碎的蒙蒙水珠,被狂风倒卷,附在厚厚的云层上。 金红色火环消散后,艾伦和奥多已经不见踪影。 阮流河一家和被抛弃的一个鬼畜教士,转眼间就被火环爆炸的余波碾作一滩红色的血雾。 “苦海升莲,般若巴嘛空!” 随着云层中传来的咒语, 血雾被一种莫名的力量吸引,随风而上,化为点点金光,凝聚成了几颗莲子,没入了金光天龙的头部。 远方持续涌来的潮水,被爆炸的冲击波反噬,以更快的速度,更高的波峰,朝着四面八方蔓延而去。 天上的狂风更是火上浇油,到处卷起可怕的巨浪。 其中一道近百丈高的浪头,挟裹着泥石巨树,犹如一条兴风作浪的恶龙,扑向了金山寺的方向。 暗淡的金光横贯长空,出现在了金山寺的上空。 光芒收束,法海的身形出现在大雄宝殿的残骸上。 微微踉跄了几步,他把手搭在赶过来的小金头上,勉强稳住身形。 “住持,黄金!” 一夜知秋急忙跑了过去,递了一块硕大的金饼过来。 法海接过金饼,脸上显出几分惨白,看着远方的山谷,那个阴神并没有出手的意思,暗暗吁了一口气: “这西洋邪修,应该有接近第五境的实力,让他跑了,不过阮流河一家全死了,一个不留。” 说完,他抹了抹嘴角流出的鲜血,念起了咒文: “佛镀金,也渡人,般若巴嘛空。” 巨大的金饼刹那间融入了法海的身体,只剩下一个黄豆大的金豆子残留。 第五十九章 日月轮转之阵 但法海的身体里,依然有丝丝金红色的光芒在横冲直撞。 他想了想,从须弥袋中掏出了三颗金红色莲子,放入嘴里,盘膝坐下。 法海虽然在那个红衣主教的手下吃了亏,却也有一个第二境的教士被他轰杀,炼成了三颗莲子,此刻全部进了法海肚子。 随着莲子被炼化,身体里金红色的光芒渐渐平息。 法海竟然感觉自己和某个无远弗届的伟大存在有了某种玄妙的联系。 瞳孔里,那些幽暗触手似乎也找到了机会,愈发躁动起来。 混乱的低语又在识海里搅动,周围的一切扭曲成一个巨大无朋的深红色星球,孤零零的悬浮在一个只有一片混沌虚无的宇宙。 恍惚间,深红色星球又突然扭曲成一个水蓝色的星球。 法海似乎在一个城中村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逢头垢面,衣衫褴褛,正在翻垃圾桶打宝箱。 荒谬! 法海觉得这样的低级幻术太可笑了,都是破绽。 他明明已经来到了聊斋世界,怎么可能会在水蓝星打宝箱。 眨了眨眼睛,法海想脱离幻术,可是并不管用。 打宝箱的男子似乎发觉了什么,准备抬起头来,法海心里一慌,竟然把目光漂移开来。 想了想, 他给信徒传输了一段意念出去,双手合十念起了菩提经: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接收到指令的信众们,也指挥沙弥们一起诵念起了起来。 眼前的幻像渐渐退去,法海的眼睛和耳朵里都渗出了鲜血,看起来可怖又骇人。 “住持,你怎么啦?” 燕红叶一脸关切的问着。 “没事,我只是受了点小伤! 你替我吩咐下去,加大对邕州郡的渗透,我们需要解救那些被妖魔控制的人,叫青木通知花城郡刘鹏,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他。” 法海睁开眼,一脸平淡的说着。 自己赶跑了树妖姥姥,又击退了鬼畜红衣主教,想来已经证实了自己的实力。 刘家若是需要自己的效力,多少要给些好处吧。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一道遮天巨浪出现在视野里, 刚刚还在天边,眨眼间就到了面前,宛若洪荒的灭世巨兽,朝着金山寺扑来。 这一切发生的这样突然和意外,沙弥们已经失去了指挥自己行动的能力。 嘴里的祈祷也停了下来,木头一般站着不动,两眼发痴地看着咆哮而来的浪峰。 远方站在城墙上看热闹居民,有的急忙跳下去往后跑,想躲到城墙跟上。 有的却双手合十闭目祈祷起来: “光明的庇护者,公正的裁决者,无量光明的法海金刚,我于此赞颂您的名,请求你的庇护,愿将您的意志传播四方,一切邪恶都将无所遁形......” 法海面色波澜不惊,双手合十,诵念咒语: “甘露之泉,涤除凶秽,杨枝轻洒,普散愁团,我今持咒,洁净周全,倒海,般若巴嘛空!” 随着五色僧袍胸前的白蛇双眸闪耀,霎时水势大变。 让众人惊呆的一幕出现了。 原本向着四周席卷的巨浪又重新聚集了起来,卷起几十丈粗的接天水柱,融入了天空的云层里。 轰隆隆! 雷霆仿佛是在头顶炸响,闪电撕扯着乌云,云层翻腾扭曲。 炮弹大的雨点砰砰砰的砸在原本的三个人工湖里。 金山寺和谅山城却半滴雨水也没有落下。 这宛若神迹的一幕,在幸存的谅山郡城居民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痕。 似乎是由于信仰更加的虔诚。 法海觉得现在,识海里疯狂而扭曲的低语碎片,似乎暂时被压制住了。 只是可惜,自己没法像那个圣灵一样,给信徒传授神术。 因此,正当竞争,自己是不可能竞争过圣灵教的。 法海对圣灵的力量也是觊觎不已,并没有拆毁谅山郡的教堂。 由于红衣主教的无差别屠杀,加上金山寺的宣传,圣灵教在谅山郡几乎是邪恶的代名词。 圣灵教徒几乎都改信了。 剩下的顽固之徒,法海也没有过于迫害他们,甚至还派人暗中保护,防止他们被一些恨屋及乌的人下黑手。 除了禁止他们在教堂之外的地方传教外,还经常派人询问这些信徒,圣灵有没有赐下什么神术。 可惜的是,目前,还没有一个人获得神术,成为真正的圣灵教士。 ……… 光阴荏苒,时间又过去了差不多一个月,谅山郡城基本已经恢复原貌。 只剩下脑袋的白骨妖王,终究是没能逃离苦海,很快又被法海抓了回来,继续镇压在大光明塔。 由于三个人工湖巨大的主场加持作用,法海又接着开辟了两个湖泊。 湖边,种满了火红的莲花,被称作五大金山莲湖。 看到了法海强横的实力,花城郡刘家也派了一个第三境的阵法师和三个第二境的修行者,来帮金山寺建造了一个护寺大阵。 此阵叫日月轮转之阵,中原许多门派的护山大阵都是用这个。 优点是不需要太多法力维持,防护力不俗,白天黑夜全时刻防护。 缺点是没有个三五年,根本积蓄不到足够的日月能量。 这期间,要是没有第三境的阵法师坐镇,日月轮转大阵几乎形同虚设。 阵法师叫刘能,道号金玉散人,是花城刘家的人,他的任务就是法海不在的时候,帮忙守护金山寺。 三个第二境修行者,一个叫刘宇,道号蓝玉散人,是刘能的侄子,也是一个阵法师。 还有一个叫李克,白云观出身,道号明荷子,擅长炼丹制药。 最后的是一个身材矮壮,面色黝黑的佛修,叫张铁。 修行的是雪域雷云寺的招牌武学,不动明王身和狂风迅雷决。 这两门武学,在雷云寺,需要各部首座的亲传弟子才能学。 可惜雷云寺三百年前败于乾武帝之手,自愿将镇寺秘籍送给了大乾。 狂风迅雷决修行的条件极为苛刻,只有雪域或者风暴无常的大洋,那种风雷肆虐的极端环境下才能精进。 张铁能在花城郡那种除了夏季,基本没有极端风暴的地方修行到第二阶,可以说是资质不凡。 只是可惜,法海需要的正统天师道第三境法师依然没有着落,这样的人才,似乎在刘家也是宝贝。 不过也能理解,在没有骑士修行法门和种莲术的刘家,炼制道兵可是很宝贵的神通。 在法海的要求下,青木道人的家人也被带过来了。 从花城郡被排挤的边缘人,到谅山郡的技术骨干,青木觉得在这里,才是实现自己抱负的地方。 由于法海积年累月的宣传,十万大山终于有了一个鬼王宗的第二境邪修投靠法海。 此前都是些未成超凡的小虾米,不过法海也是来者不拒,千金买马骨。 并且许诺,如果能带回第二境的修士,就赐予他们种莲的机会。 尽管大多数逃亡出来的人都被谅山郡的花花世界迷惑,宁可做一个凡人都不愿再回去。 第六十章 获得拂尘和三头六臂 却还是有少部分,有心更进一步的人毅然返回了十万大山。 这个投奔的修士号称囚魂散人,有第二境中游的实力,修行的法门叫鬼将秘典,擅长请鬼上身。 这是一种伤人先伤己的法教修行法门,每一次请鬼上身,都会被鬼气污染身体和灵魂。 囚魂散人已经请鬼多次,命不久矣,本来按照门规,可以安心静养至少十年。 但是由于性格孤僻,不擅长交际,却还是被鬼王宗派去和尸王宗交战。 一怒之下,被一个叫楚风的鬼王宗杂役弟子蛊惑,投奔了法海。 鬼王宗主要修行法门有两种,一门叫鬼将秘典,一门叫鬼王心经 鬼将其实和道兵差不多,而且有极大隐患,动手一次,就离死亡或者成为厉鬼更近一步。 如果囚魂散人带着怨恨和不甘和尸王宗交战死去,是极有可能成为厉鬼的。 而鬼王心经则只有宗主一门能够修炼,擅长炼鬼、养鬼、驭鬼。 鬼王宗的镇派法宝叫万鬼幡,号称炼化有十万红厉鬼,就算是第五境仙师遇上,也只能饮恨身死。 鬼修和厉鬼的境界分为灰影鬼、白衣鬼、黑影鬼、黄衫鬼、红厉鬼、青摄鬼,鬼将、鬼王、鬼帝。 当然,第五境红厉鬼就是这方世界厉鬼和鬼修的最高境界了。 后面四境只存在于传说中。 金山寺对于如何驱逐鬼气和防止灵魂被鬼的恶念摧毁,目前只有一个法门,就是派沙弥诵念菩提经。 还是很有用处,囚魂散人的理智一下子恢复了很多,之后也是阵阵后怕。 鬼王宗在大乾几乎是人人喊打,如果他脑子还清醒,是绝对不敢出山投奔法海的。 楚风据说是鬼王宗宗主的私生子,由于资质差,加上被嫡出的弟弟打压,就偷偷摸摸出山投奔了法海。 此番立下大功,更是没打算回去了。 法海也没有食言,亲自去十万大山鬼王宗边缘,镇杀了一名修行鬼王秘典的第三境修士,提取了莲子给他种下。 楚风为了报答,拿出了贴身藏着的半部鬼王心经,充入了金山寺的藏经阁。 法海研读了后,本就得心应手的催化厉鬼技能已经更上一层楼,哪怕没有怨念,也能激发出来。 不过这样的鬼魂潜力太差,基本没有人会这么干。 现在金山寺的超凡学院,除了符箓学院、佛修学院、妖魔学院、骑士学院、又增加了丹修学院、鬼修学院。 学校里一手抓道行神通的修行,一手抓思想修行,两手一起抓,两手都要硬。 法海要的是能帮着他镇压不服的爪牙,可不想培养出一群思想自由的反骨仔。 学校里教的都是一些极端主义思想,只要说大乾话,学大乾历史,遵守金山寺的律令,不论妖魔鬼怪,就都是大乾人。 大乾民族世界最高贵,金山寺的制度世界最先进。 法海是全世界的明灯,无量光佛是唯一的真神。 其他民族都是野蛮、愚昧、落后的,能够被大乾毒打、教化、筛选,就是对他们的恩赐。 要紧密团结在法海的周围,为大乾和无量光佛的光明照耀世界而奋斗。 …… 而没有修行资质的孩子读的普通学院,只有少部分极端聪慧或者根骨强健之人,能够得到精英教育。 大部分都是学习种田,做工的技巧,美其名曰培养工匠精英。 其实就是锻炼他们对以后,枯燥乏味的流水线生涯的忍耐能力。 法海创立了大量的工厂,在嗷嗷待哺的等待着,这些被学校里驯化过的好薪柴。 教育,不就是筛选自己人的过程么? 不认同法海的理念,而又不愿意妥协的,自然学不进去。 那些妥协,强迫着自己学的,又怎么能纤尘不染,不被那一套看起来严丝合缝,光明理想的理论所浸染? 而取自树妖姥姥的藤蔓,则被法海炼制成了一个拂尘。 树妖姥姥那可长可短,可粗可细的藤蔓,他眼馋了好久,只是炼器水平不够,金刚火焰会毁坏这些藤蔓。 现在花城郡的仙师来了,总算能派上用场。 当然,代价是收获的藤蔓,给了金玉散人刘能一小半。 但总的来说是不亏的,凭法海的慧根,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学习,炼器的水平已经青出于蓝了。 其实很简单,法海从一木道人那里抢到的红线是千年菩提树炼制而成的月老红线,能够很好的中和法海的金刚佛火。 炼入了月老红线的树妖藤蔓不仅不会被金刚火焰烧毁,反而会能流畅的传递佛力,引导火势。 上次,自己在前方镇压兰若寺,老家却被偷,这件事一直让法海心中耿耿于怀。 尽管不能确定阮流河的发难,是不是和妖魔道串通好的,他都把这比帐记在了妖魔道身上。 邕州郡,除了首府邕州,还有六个县。 靠近上方桂州郡的三个县是灵山县、苹果县和万林县。 邻近谅山郡的三个县叫下司县、龙山县和上司县。 邕州郡城被六个县城包裹在中间。 现在最靠近谅山郡的下司县和上司县,在传教沙弥和法海的操纵下,可以说是厉鬼横行。 甚至有些厉鬼都跑到谅山郡,不过这些家伙就没那么好运了,一过来就被抓入大光明塔镇压了起来。 故此大光明塔上的第三层,除了被法海抓回来的白骨妖王的头颅之外,还多了几个第五境的厉鬼。 这种厉鬼没有实体,虽然能白日现形,但是被许多神通克制,佛光、火系、雷系……许多神通,都是厉鬼的克星。 自从修成尘埃落神通后,法海对如何激发怨魂的不甘,从而变成厉鬼已经越来越驾轻就熟。 只要一点点储存在铜镜或者菩提佛珠中的神通佛力,就能轻而易举的激发绝大多数横死或者不甘而死的灵魂的怨气。 派往邕州郡传教的一百多个沙弥,就是一百多个厉鬼激发器。 法海现在并不在邕州郡,他需要沙弥诵念菩提经,帮他涤荡识海中的混乱低语碎片。 一旦低语碎片在识海中,占据超过一成的面积,法海就会不可控制的做一些荒谬的事情。 比如半月前,法海在上司县搜刮黄金发展信徒的时候,发现压制不住识海里的碎片,急忙通过信徒召唤水镜回到了金山寺。 但依然迷迷糊糊的用树妖姥姥的藤蔓,加蜘蛛怪的触手,混入了蛤蟆的肠子,用怀孕的老鼠尿熬煮了一个时辰,捏成了好几个丸子,全部吃了下去。 竟然真的修成了三头六臂神通。 第六十一章 荧光符文 还好看到的只有白秀秀、一叶知秋、一直在修炼室跟随法海修行的石家兄妹和白家五虎。 最后,信徒们整整念了十二个时辰的菩提经。 法海才恢复对身体的控制,收回了那恐怖的神通。 石家和白家的几个孩子,轻易就忽悠过去了,说法海镇压一个大魔被侵蚀了就行了,反而更加激起了他们的仰慕。 只有白秀秀,现在一看到法海,眼中的鬼火就跳跃个不停,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法海把自己被混乱低语污染识海的经过,告诉了一叶知秋。 一叶知秋和自己一样心地光明而慈悲,而且足智多谋,法海希望他能和自己一起找解决的办法。 最后一叶知秋和法海真的研究出了成果。 来自邪物洞窟的八角符文有吸取法力和混乱碎片的能力。 经过多次实验,法海把八角荧光符文封印了吸取法力的被动,只留下吸收混乱杂念能力,浮刻在头顶上。 混乱碎片的增加居然停止了。 随着传教事业进行的如火如荼,信徒迅速增多,法海的识海愈发稳固。 但这似乎也动到了妖魔道的蛋糕,不少传教沙弥遭到驱逐。 甚至下司县,还有些沙弥有些悄无声息的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信徒可是自己的san值,法海不敢也不愿去实验一下,自己要是完全丧失理智会有什么后果。 既然妖魔道要自己的san值,那法海只能好好和他们讲讲佛理了。 不过向外必先安内,聪明的狮子不会去跟犀牛死磕,只会挑角马群里最弱的那只猎杀。 法海也需要一次强度不大不小的战役,来磨砺整合金山寺的武力。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而这个被法海盯上的苦命人就是鬼王宗。 鬼王宗结构松散,内斗不休,已经被法海渗透成筛子了。 而且,最强的鬼王宗宗主万鬼道人也只是个初入第四境的渣渣,绝招也只是万鬼幡这种被法海神通克制的法宝。 这样的鬼王宗,就像是一个衣衫半解的美人,在搔首弄姿。 法海只是和尚,又不是太监,必须忍不了。 ********* 十万大山,鬼王城。 与十万大山其他身在曹营心在汉,时刻不忘外面花花世界的人族宗派们不同。 鬼王宗在上古时期,几乎统治整个神州。 但是随着佛道两派的兴起,在凡人中横行无忌的驭鬼神通,已经成了不入流的神通。 哪怕是第五境的红厉鬼,面对一个法器齐整,开坛做法的第二境天师道道士,大多数情况下也讨不了好。 故此,鬼王宗从未想过反攻大乾。 只要让他们窝在十万大山,在凡人中作威作福就够了。 鬼王城建设的十分巨大豪华,城外沟壑纵横,城高十丈。 靠着巴结白骨妖王,从而加固的枯骨万鬼阵环绕城池。 阵内妖雾漫天,鬼哭妖嚎。 若是没有鬼王宗的令牌,哪怕是第三境的修士,进入其中,面对无穷无尽骨妖和厉鬼的纠缠,也只能饮恨撤退。 鬼王城的万鬼广场上,树立着历代宗主雕像。 一个个一手叉腰,一手做出环抱苍天的姿势,浩瀚,伟岸,让人心生敬仰。 鬼王城的居民们正在广场上跳晨舞。 在《除了万鬼真君,我们谁都不信》,这首歌曲激昂的节奏下,男男女女手拉着手,不停的旋转着,充满了欢快积极的正能量。 三三两两的鬼王宗修士,懒散的站在四周,冷漠的眼神四处打量。 若是有人脸上没有露出幸福的笑容,便会过去关切的问询一番: “你可是有什么不满意?尽管畅所欲言,谁要是让百姓不痛快,我们就让他不痛快!。” 被问询的人,无一例外的脸上挂上了笑容,满口感恩和幸福。 是啊,对比那些在城外吃糠喝稀,时刻要担心被献祭,生存都成问题的百姓,他们还有什么不幸福的呢。 能够住在鬼王城的,都是政治,思想上纯洁的核心阶层。 住房、工作、医疗都是统一分配的,只要认真做好自己的事,不胡思乱想,就可以永远不要操心衣食住行。 没有谁会怀疑他们对掌控鬼王宗的楚家,和对鬼王宗的忠诚。 鬼王城的城主大厅,巍峨高耸,威严厚重。 屋顶是一个巨大的四面厉鬼雕像。 车轮大的猩红巨眼,巡视着整座城池,让任何一个对统治鬼王城的楚家心怀不满之徒胆战心惊。 富丽堂皇的鬼王大厅里,只有寥寥数人。 “鬼王宗八个下属镇子,大半都已经失去联系了,看来,我所担忧的那一天终于来临。” 自从白骨城覆灭后,鬼王宗宗主万鬼真君就一直在恐惧法海的侵扰,一直在安排后路。 看到两个月都没有动静,还以为被法海忘了。 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无数岁月的打击,鬼王宗已经对外面的世界没了任何心思。 只想苟在这里,在凡人中重温祖先的荣光。 没想到,还是不能逃脱迫害。 万鬼真君愁眉不展的看着两个孩子,想了想,他终究是更疼爱小儿子一些,说道: “楚云雨,你去静海道吧,那里有我们的一个据点。 以后,你就和鬼王宗再无瓜葛,只是一个寻常的散修。 切记低调做人,再不可恃宠而骄。” 看着小儿子晃着身体,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他心里不禁叹了口气。 而后,他转过头去,对着肃立在一边,一个看起来一脸沉稳的中年道士说道: “楚云飞,祖宗传下来的基业不能丢,你带着宗派的第三代弟子前往,十万大山深处的阴月王朝。 若是为父有所不测,你就是新的万鬼真君了。” 楚云飞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沉默了半晌,终是拱手躬身道: “是,父亲,我必定不会让祖宗的基业断绝。” 万鬼真君看了一眼这个儿子,一身浑厚的道行,已经快要入第三境了。 只是,面对轻松覆灭白骨城的法海,恐怕不是一合之敌,留下也是徒增伤亡。 尽管不是很喜欢这个思想离经叛道,终年不见人影,一直在山外晃荡的儿子。 第六十二章 吃草少女 但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孩子里,就只有他靠得住。 哪怕是不受宠的儿子,那也比那些外人珍惜一百倍。 就让那些老骨头和自己一起殉葬,给自己的孩子们换来缓冲的时间吧。 万鬼真君心里想着,脸上露出了冷酷的神色。 只是可惜,本来是想好好培养小儿子的,但法海没有给他这个时间。 听了父亲的话,楚云雨顿时不干了,他嚷嚷道: “什么?父亲,我是不是听错了?宗门给他? 你不是说,我天赋好,宗门以后只能由我来继承吗?” 楚云飞听了此话,心里松了口气。 他在外行走多年,知道鬼王宗已经积重难返,被时代所抛弃,所谓重现祖先的荣光,那只能在梦里,忙附和着说: “父亲,孩儿觉得三弟所言极是,云飞资质低下,道行浅薄,确实难以担当重任......” 楚云雨毫不客气的打断道: “谁是你三弟,你天天不在家,没好处就在外面花天酒地,有好处了就回来,也不知道父亲有多孤单! 还有,楚风那个野种,下贱坯子,也配做我楚云雨的哥哥?” 万鬼真君怜爱的抚摸着小儿子的头,柔声道: “雨儿,你以为这鬼王宗主是什么好差事吗......” 话还未说完,楚云雨就不依不饶的撒起娇来: “我不管,鬼王宗是我的,静海道的据点也是我的,我都要。” 万鬼真君看着楚云飞,迟疑道: “这,不太好吧......” 楚云飞忙道: “就都给三弟吧,孩儿不孝,这么多年一直在外浪荡,确实没有脸面再要父亲的基业,只愿和父亲共同对抗强敌。” 万鬼真君,听闻此言,眼圈红了起来,声音变得有些落寞嘶哑: “不必做无谓的牺牲,如今楚风那小子投靠了法海,雨儿去了阴月王朝,不管谁输谁赢,祖宗的密法,都不至于会断了传承。 飞儿,你就继续按你的理想活着吧。 忘记这里的一切,带着你的几个妹妹,好好的活下去。” 说完,万鬼真君便带着楚云雨走出了大堂。 他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就算下了黄泉,面对祖先,自问也可以问心无愧。 ********* 鬼王宗,奉献镇。 一个满脸菜色,衣衫褴褛的少女正蹲在地上飞速的拔草。 身边的竹篮里,已经放了满了草。 但少女依然在拔。 现在人少,机会难得,要是被发现了可就不妙。 然而, 根据墨菲定律,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少,它总会发生。 砰的一声,剧烈的声响让少女心理一颤。 竹篮翻转滚了老远,里面的草飞得到处都是。 少女急忙抓起一把草叶,死命的往嘴里塞。 啪! 响亮的声音响起,少女被扇倒在地,脸上多了一个血红的巴掌印。 “臭女人骨头还挺硬,把我手都打痛了。” 一个白面制服的胖子摸着手,一脸阴笑。 “老爷,奴婢就是拔点草,没干别的事。” 少女死命的咽下草叶,跪在地上乞求,眼睛里只有麻木和愁苦。 制服胖子大张着满口黑牙的嘴,唾沫横飞,大义凛然的痛骂起来: “楚家统治下,我鬼王宗百姓幸福,宗泰民安。 你在这里拔草吃,就是给鬼王宗抹黑! 说!你到底是何居心? 是收了尸王宗还是法海那个妖僧的钱!” 少女眼圈红了,抽噎道: “万鬼真君是鬼王宗的太阳,没有万鬼真君的庇护,我们早都被妖怪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奴婢生是鬼王宗的人,死是鬼王宗的鬼,老爷若是不信,可以随时把奴婢奉献给鬼神。” 胖子撇着嘴,不屑的看了少女搓衣板一样的胸脯,大度的挥挥手: “算了把,你还小,长大些吧。赶紧把篮子和杂草捡走,你是命好遇到我,其他人可没这么好说话。” 少女磕头如捣蒜,感激涕零,语无伦次的道谢: “谢老爷慈悲,谢老爷慈悲!” 制服胖子没有理她, 因为他发现了远方来了一个摆摊的汉子,忙扶了扶腰刀,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 摆摊汉子这时也发现了胖子,本能的推着车子,就想跑。 突然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仅没有跑,反而停了下来,露出了一个冷笑,手往车子底下摸去。 制服胖子见状,拔出了腰刀,喝道: “你们这些走鬼,总算让我抓到了吧,你说,该怎么解决!是送你去奉献还是做苦役?” 摆摊汉子拔出了车底下的磨利的火钳,恨声道: “狗皮,你得意不了多久了,法海仙师已经解放了吃苦镇,马上就要到我们奉献镇了。” 制服胖子举起腰刀,狞笑道: “不管解放不解放奉献镇,你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哗啦啦的脚步声传来,一个雄浑的声音响起: “我倒要看看,你打算怎么样让我的兄弟看不到那一天。” 在摆摊汉子的身后, 一群衣衫褴褛的汉子,在一个络腮胡的雄壮男子的带领下,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 这是黑衣队曾经的副队长杨亭,黑衣队也就是制服胖子所属的部门,负责监控各个小镇。 杨亭在和队长楚生的权利斗争中失败,没想到竟然又纠集起了这样的势力。 制服胖子不想掺和大佬之间的斗争,忙放下武器,脸上堆砌起假笑。 正要开口说话,一个有些阴柔的声音就从后面传了过来: “亭兄,原来你也投靠了法海住持,看来我们以后又要携手作战了。” 一群剃着光头穿着僧衣的汉子从镇衙走了出来。 当先一人,正是楚生。 他肤色白皙,身材匀称,笑容洋溢的看着杨亭,仿佛看到了自己最好的兄弟。 “你......你是什么时候投靠住持的,我怎么不知道!” 杨亭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走,亭兄,以前我们有些误会,小弟跟你陪个不是,以后一起为住持服务,还望亭兄多多照顾。” 楚生热情的走过去,把着杨亭的臂膀接着说道: “我们一起去迎接法海住持,来到他忠实的奉献镇如何?” 杨亭呆呆的被楚生拉扯着,往镇门外走去。 远远的就看到身高一丈多的白秀秀,正带着一群骷髅妖走了过来,楚生脸上一喜,急忙跪下磕头道: “早就想投靠法海住持,一直苦无门路,下官楚风,愿意将整个奉献镇献给白将军,还请笑纳。” “你骗我!......”杨亭愤怒的看了楚生一眼,也跪了下去,急切的说道: “白将军,这楚生是楚家的人,不可信,还请将军明察啊。” 第六十三章 跟着我吧 “白将军,”楚生看着白秀秀若有所思的样子,心中也是忐忑,忙道: “以前白骨城的血食下官也送过不少, 而且下官还可以招降鬼王城里的楚家人,能让法海住持和将军您少费些力气啊!” 白秀秀烦躁的挥了一下赤血长刀,说道: “呔, 过去的事情休要再提,曾经本将军没得选,现在我只想做个好妖。 楚生,你跟着我吧。那个额,你叫杨亭是吧,你把其他人都送去那节县安置!” 杨亭满心不甘的抱拳应诺,开始组织人手迁移人口。 “咦?” 伴随着一个软糯的声音,燕红叶从白骨将军的背后走了出来。 她抓着那个拔草女孩的身子,把她从上到下都捏了一遍,惊喜道: “没想到,这可能是个好剑修苗子,你叫什么名字,以后就跟着我吧!” 拔草女孩吓得瑟瑟发抖,低着头呐呐道: “姑奶奶,奴婢东方笙。” 燕红叶将女孩扯到身边,招呼着后面跟过来的弩兵道: “走,去接收下一个镇子。” 两天时间,金山寺就把鬼王城外的八个镇子里的居民,也可以叫厉鬼血食迁移了个干净。 同时,也放了不少楚家子弟回去,带回了法海想招安他们的信息。 他带着和平的善意而来,但愿鬼王宗不会不识抬举吧。 虽然法海对鬼王宗的修士并不是很看得上眼,不过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鬼王宗作恶多端,但唐高祖李渊都能招降吃人将军朱桀。 法海可没什么道德洁癖。 不管鬼王宗以前干过什么事,只要以后服从自己的意志,那便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哪怕是十世善人阻了自己的道,那也是邪魔妖道,罪无可赦。 在法海心中,善与恶,简单又明了。 他就是光明,他就是公正。 对他好,就是善。 对他不好,就是恶。 法海站在鬼王城外,看着妖气弥漫的枯骨万鬼阵,对着蓝玉散人刘宇说道: “道长,你看这护城大阵如何?” 刘宇不屑的一笑: “不过是粗制滥造的过时老古董,我对于如何解开已经烂熟于心。” 经过法海的长期笼络,刘宇已经当上了丹修学院的阵法老师。 大乾各大宗派,虽然各有所侧重,派培养出的弟子,基本上可以说是什么都会一点。 法海却没这么大的野心,只要培养出一些专才怪才就行。 全面发展的精英,有可,没有也不无所谓。 看着刘宇带着学生们去破阵,法海凌空盘坐,一朵红莲升起,托住了他的身子。 法海就在寂静无声的齐整军阵中,五心朝天,参悟起天龙五行轮起来。 谅山郡现在的人口六十万,法海整合了以后,一共培养了一万沙弥,和一万武者弩兵。 这都是脱产士兵,平时任务只有练功和训练。 说一句穷兵黩武也不为过。 也是有谅山郡这样实现了流水线生产,统一规划产业,还有法海亲自出手,呼风唤雨,化谷为湖的地方,才能养得起这么多脱产士兵。 他们的正常服役期是十年,十年后如果后备接得上来,他们就可以卸甲归田,成为民兵。 如果青黄不接,还要超期服役。 在这个超凡时代,普通的凡人军队,即使军备精良,也只能对付凡人。 所以,虽然在民间,十五岁到四十五岁的男子,农闲时都要训练阵列和战斗技巧,但法海对这些预备役的期望不大。 只要能防止一些流寇就行。 这次法海带了八千沙弥和五千弩手过来。 对付厉鬼,沙弥的嘴巴比刀子管用。 这些沙弥和弩兵,在封闭环境的长期洗脑下,大都是疯狂的信徒,为光明和武人荣耀而死,就是他们的无上荣光。 当然,抚恤金也是不低,战死后最少都能获得十六年的工资抚恤,立功了还会更多,并且家属的待遇都会在各方面倾斜。 如果需要死战,金山寺还有能让精神亢奋的药剂,以及沙弥的光明愿经文。 四管齐下,从物质、思想、信仰和激素分泌全方位刺激,务必让哪怕是一个懦夫,也会成为一个视死如归的勇士。 当然,战死之后,这些英灵,也是最好的守护灵。 法海可舍不得让他们做炮灰,而是都供养在金山寺英灵殿里。 如果自己有一天能修成掌中佛国或者神国神通,这些可爱的英灵就可以成为祈并者。 安平时提供愿力,战时以死报效法海。 不到一个时辰,刘宇就破解了枯骨万鬼阵,妖雾散开。 守护灵沙弥和知秋一叶他们镇压了阵里的鬼魂。 白秀秀带着骷髅妖,降服了那些在乱窜的骷髅妖。 看着那巍峨的城墙,法海不禁感叹,难怪鬼王宗会混到今天这步田地。 这样一个普通的城墙,没有符箓和法术的加固,修得再高,除了防凡人,又什么用? 或许,鬼王宗也只打算防那些城内的凡人吧。 “天光地光,昼夜神光,泥佛出世,邪魔消亡,般若巴嘛空。” 随着法海的咒语声,高耸的城墙瞬间垮塌,混入地上翻滚涌出的泥土,化为一群闪着金光的高大泥菩萨。 轰然落下的巨大泥掌,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沙弥们一手拿着亮闪闪的包铜护盾,一手拿着明晃晃的朴刀,嘴里念起了光明愿经文: “七生报国祈战死,化作忠魂护光明......” 他们稚嫩的脸上毫无畏惧,只有初临战场的兴奋,阵型看似松散,却又井然有序。 远方,出现了鬼王宗的鬼将修士,看到了法海竟然用凡人打头阵,心里一松,看来这法海也没有传闻中的恐怖嘛。 疯魔啸! 恐怖的狂啸从鬼将们的嘴里发出,他们的眼睛里浮现出疯狂嗜血的猩红,脸上青黑色的纹路缓缓出现,随即逐渐变粗,向着全身蔓延。 跟随在后面的武者凡人,受到啸声的感染,也放下了心底的犹豫和恐惧,呼喊着扑了上来。 沙弥们停住脚步,挑衅的用朴刀拍打着盾牌。 看着怪啸不断,状如疯魔的鬼王宗鬼将越冲越近,阵型却不动如山。 “蹲!” 一个身材矮壮,面色黝黑的双花武僧呼喝一声。 沙弥们整整齐齐的半蹲在地上,后面冒出了一片黑压压的弩阵。 咻咻咻! 箭雨如同浪潮,一浪接着一浪。 第六十四章 你也配做带路党 很简单的三段击而已,在水蓝星,凡是有点军事常识的,都知道。 但是在大乾,却是首创。 轰隆隆! 随着符箓的爆炸,紫色的雷霆狂舞,火焰四散,佛光煌煌。 这次对付鬼王宗,带的都是克制厉鬼的雷符、火符和新研制出的佛符。 疯魔了的鬼将们一波波的倒下,却又一波波的冲上。 看着这一幕,法海傻了眼。 自己还是想得太复杂,只要一个疯魔神智的神通,就能让人悍不畏死。 自己弄那么多花样来诱惑战士死战,竟然是自作聪明。 已经有少数鬼将冲出弩箭之雨,森森鬼气已经笼罩在前排的沙弥身上。 还好,白秀秀带着骨妖顶了上去,才没让沙弥出现伤亡。 刘宇看了法海一眼,欲言又止。 还是一叶知秋想到了什么,急忙道: “住持,这种疯魔神智的神通弊端极大,很容易让心神被侵蚀,尘埃落神通就是他们的克星!” 法海紧紧的攥着一叶知秋的手,大喜道: “我得知秋,胜过十万道兵,我要成立个参谋部,你就是部长。” 看到一叶知秋痛得脸都扭曲了,法海不舍的收回手,给沙弥们下达了新的命令。 后排的沙弥们把朴刀插在地上,一手轮着菩提佛珠,一手轻叩着铜镜。 他们满面庄严,嘴唇翕动,念着不完整的诡异经文。 含混低沉的佛音如同地狱中恶鬼的利爪,在鬼将们的神魂里骚动。 鬼将们冲着冲着,脸上的疯狂渐渐化作迷惘,冲锋的步伐也变得迟缓起来。 “我们是何等的罪孽啊,竟然攻击我们的救主,无量光明的法海金刚。” 鬼将们脸上的充满了懊悔。 看着站起身来,沐浴在金色佛海中诵念咒语的法海,仿佛看到了救赎。 一想到自己那可耻可恨的行为。 如山的负罪感压垮了他们的膝盖,鬼将们不由得跪了下去。 他们痛哭流涕,不停的在地上磕着头,血流满脸,甚至磕出了森森白骨,也不停歇: “我等罪孽深重,今日得此报应,求圣僧救赎,求圣僧超度......” 悲戚凄苦的声音回荡在鬼王城。 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法海在空中缓缓而行,右掌平伸,一颗莲子从须弥袋飞向掌心。 他把右掌按在一个磕头不休的鬼将头上,左掌竖起,满面慈悲,口诵佛号,声音悲悯: “无量光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信光明,得救赎。” 鬼将似乎是由于福源浅薄,无法承受莲子的恩赐。 脑袋炸开,污秽的红白之物轰然四散,溅了后面的鬼将一身。 但他们似乎没有察觉一般,依然磕头如捣蒜,嘴里的声音开始含糊不清。 这些鬼将长期被厉鬼侵蚀神志,心神恐怕和普通人也差不了多少。 法海有佛光护体,依旧身上纤尘不染。 他手掌虚抓,鬼将的躯体浮起点点金光,渐渐虚幻消散,金光化为三颗莲子,落入掌心。 法海脚步不停,继续对着后面的鬼将如法施为。 站在慈悲佛域之外的鬼将,惊恐地看着这一幕。 有的理智崩溃,嚎叫着冲了上去;有的茫然无措呆在原地;也有的被吓破了胆子,转头就跑,顿时一片混乱。 倒是那些凡人武者,似乎心思更坚定,依旧呼喊着口号,一浪一浪赴死,冲锋不休。 只是在超凡的符箓腰张弩面前,勇气毫无意义,瞬间化为血雾。 让法海有种前世阿玛丽肯,用导弹炸三蹦子的浪费感。 心里也有些心疼,这凡人都是愿力的资粮啊。 那些内应怎么还不发动? 莫非是看不清,优势在本座? 法海心中疑惑。 这时,一个慈眉善目,身材瘦削的老者,带着一群家丁挡住了一部分鬼王城的凡人武者。 他颇有风骨的朝着法海微微躬身,接着对着鬼王城的凡人武者们,温言说道: “子民们,天兵已至,顺应天命,归顺强大、光明、神圣的法海住持,才是我等的归宿啊。 不要再用自己的血,染红楚家的王座了,他们不配!” 老者的声音依旧充满了智慧和温暖,而话语却和以前截然相反。 那些狂热的凡人武者满脸迷茫的看着老者,僵在了原地。 老者叫陈奇,是鬼王宗的外门护法,主要负责宣传方面的工作。 楚家为了笼络他,还给了他半部鬼王心经。 以前,在陈奇的嘴里,鬼王宗就是世间最安全、最富裕、最幸福、最廉洁、福利最好的地方。 着名的鬼王宗两千叶币,大于大乾三千铜钱就是他说出来的。 他那幽默风趣的说话风格,引经据典,堆叠数据的严密逻辑。 在平民中拥有无数的簇拥,可以说是许多凡人幸福感的来源之一。 在这关乎宗门存亡的关键时刻,他们的人生导师陈奇居然已经倒戈了法海。 这让许多人无法接受。 半响,纷杂的声音响起: “陈奇仙师,你是不是疯了!” “胡说,没有鬼王宗哪有我们!没有鬼王宗楚家保护,我们早都被妖怪吃了!” “走狗!叛徒!” “大乾到处刀兵,鬼王宗世界最安全!” …… 楚生带着一群楚家年轻人走了出来,阴阳怪气的嘲讽道: “陈奇以前跟你们吹捧鬼王宗的时候,他的几个孩子已经在大乾生活了十多年了。 还有,我楚生一家已经投靠了法海住持,愿意跟着我吃香喝辣的就过来!” 楚家子弟也倒戈了? 凡人武者们瞪大了眼睛,几乎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幕。 一个身子有些瘦小的武者愤怒道: “你们都是骗子! 现在既然不是你们楚家的天下了,凭什么要跟着你们。 来,大家跟我一起,我们自己去投奔法海住持,奔个好前程。” 楚生目光一冷,手一挥,一名黑衣队刀手冲过去,一刀就把瘦小武者砍到在地。 楚生看着地上死不瞑目的尸***笑着狞声道: “想做带路党,你也配!” …… 法海见局面已基本被控制住,立刻就叫符箓弩手们停下了攻击。 这射的可都是钱啊。 难怪说工业时代,打仗就是打钱打生产力,这鬼王宗要是收获不够多的话,那可真是亏大了。 第六十五章 我佛慈悲,无处不在 鬼王城内的人口少得出乎意料,让法海大失所望。 他没有心思和这些喽喽打交道,吩咐独孤婉儿他们去接收降兵。 自己带着沙弥和弩手继续朝着楚家府邸推进。 鬼王城的城主府,巍峨雄浑,气势十足,屋顶上,巨大四面恶鬼雕像狰狞恐怖,仿佛要择人而噬。 天空阴云笼罩,终年不见阳光,阴冷骇人,鬼气森森。 一般人看一眼,就会从心底生出震撼和敬畏。 只是可惜,时移世易,物是人非。 现在围过来的人,哪怕是一个凡人,眼里都没有崇敬和仰望。 他们的眼中只有审视和征服者的骄傲。 只要征服这个最后的据点,小时候父母在他们哭泣和吵闹时,用来吓唬他们的梦魇,就将不复存在。 想到这里,那些年轻的武者和沙弥们脸上不禁浮现出了丝丝潮红。 这时,独孤婉儿过来报告,说鬼王城里的半数人口,昨天晚上就进了城主府,一直没有出来。 “啊,我的羔羊!” 心痛之下,法海忍不住痛呼出声: “小小鬼王宗,竟敢逆天而行!” 他断了劝降的心思,一身佛光激荡,照亮八方,犹若真佛下凡。 背后一道金色龙纹透背而出,熠熠发光。 龙纹释放出万千光芒,金光撒耀在漫天阴云之上。 一朵朵阴云宛如被沸油浇筑,瞬间缩小起来。 金光越来越盛,阴云也越来越小,金色的阳光,宛若酷烈的长鞭,鞭笞在城主府上,溅起层层鬼雾。 城主府发出沉闷的哼哼声,仿佛是一个活物,在忍耐痛苦。 “法海,我鬼王宗和你无冤无仇,从未招惹过你,为何如此赶尽杀绝,不留活路?” 缥缈阴沉的声音从鬼雾中传来。 “无量光佛! 我佛慈悲,无处不在,凡有妖魔邪道处,必有我佛普度!” 道德的金光在法海脸上闪耀,以至众人都看不清他的脸庞。 “呵呵,假仁假义,说的这么大义凛然,无非是恃强凌弱而已。” 鬼雾中的声音充满了愤懑和怨气。 “还在口舌招摇,住嘴!大威天龙,世尊地藏,神龙摆尾,般若巴嘛空!” 法海金色双手合十,声若奔雷,滚动在鬼王城内。 背后的龙影燃烧起金色火焰,绕着法海的双臂,从指尖冲天而起,在半空中化作一条数十丈长的可怖金龙。 “般若巴嘛空!般若巴嘛空!般若巴嘛空......” 随着法海嘴唇的开合,佛唱之声,在鬼王城内回荡,愈演愈烈,金光天龙也愈来愈膨胀。 金光天龙五爪腾空,龙犄高扬,鳞片熠熠,无边佛光扩散,化作金光之海,金龙盘桓佛海之中,长尾扬起,直插苍穹,与烈阳争辉。 城主府也毫不退让,无数鬼气汇聚,渐渐凝实,化作一道乌黑光柱。 “昂!” 吼声响天彻底,龙尾挟裹着无穷佛光,仿佛金色天河,浩浩汤汤,横无际涯,从九天倾泻而下,不偏不倚的轰在乌黑鬼柱上。 轰隆! 金光龙尾和乌黑鬼气对撞瞬间,一道可怖的冲击波涟漪朝着四面八方呼啸而去。 法海双手合十,一道佛光屏障刹那间展开,挡在了冲击波面前。 城主府发出的鬼柱出现了一道道肉眼可见的裂纹,仅仅支撑了片刻,便涣散开来。 龙尾乘势而下,拍打在了城主府上。 山摇地动。 没有丝毫抵抗,城主府就像是一团墨水般,向四面八方喷洒散逸,瞬间就淹没了金山寺众人。 空气也仿佛变得粘稠起来,阴冷的鬼气有如实体,堵住人们的口鼻,将窒息感注入他们的大脑。 难以言喻的恐怖气息,激起阵阵阴风,从四周吹来。 沙弥和武者的身体素质,都是血气旺盛,体如烘炉,哪怕是寒冬腊月,都不会觉得冷。 但是此刻,阴风吹来,他们竟然感觉一股寒意,从尾椎骨急速窜到了天灵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明明什么也没有看到,心里却总是沉甸甸的,始终有一股毛骨悚然感萦绕不散。 “小心,这是阴域!鬼类在此中会如鱼得水。” 刘宇面色苍白,拿出了阵盘,柔和的清光扩散开,化为一个封闭的护罩,里面的鬼雾渐渐被驱逐了出去。 但他脸上却没有丝毫喜悦,反而渐渐露出苦涩。 今天怕是要身死道消了。 这阴域鬼气积累深不可测,似乎联通着一方天然鬼蜮。 再加上十万红厉鬼的万鬼幡,难怪这么多年,无人敢打鬼王宗的主意。 有实力的看不上这三瓜两枣,没实力的去了也是自寻死路。 刘宇心里发苦,怎么就被忽悠来了这里。 看着那些沙弥武者咬着牙关,强装镇定的样子,不仅暗暗叹气。 无知有时候也是一种幸福。 落到鬼王宗手里,金山寺的十八道折磨程序比起来,只是一种灵魂按摩。 鬼王宗为了获得凶悍的厉鬼,近千年的技术积累,折磨的技巧那是炉火纯青,不仅是肉体,还是灵魂,都逃不了他们的毒手。 他抚摸着背上的佩剑,不禁思索起来。 怎样才能身死魂灭,而又不太痛苦。 呜呜呜!哈哈...... 似哭似笑,充满了无穷怨毒的诡异声音,在鬼雾中层层叠叠的回荡,仿佛很遥远,又仿佛就在耳边 法海却眼皮也不抬,身上金色万道,宛若烈日照耀,让刘宇完全睁不开眼。 无穷无尽的鬼雾,竟然在这金光照耀之下,不断腐蚀融化。 诡异的哭笑声似乎是畏惧这股力量,渐渐沉寂消失。 金光扩散,把所有人都笼罩住,化为一道金色的硕大光柱。 法海双臂高扬,犹如在拥抱太阳。 雄浑的金光佛柱冲天而起,接引着天上的阳光,向着四方涤荡开来。 金色光柱所到之处,阴冷粘稠的鬼气烟消云散。 沙弥们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然而这笑容仅持续片刻,就凝固在脸上。 “怨恨啊!折磨啊!毁灭啊,为什么你们可以活着啊......” 阴风阵阵拂过,带来了无穷无尽的哀嚎声。 影影幢幢的红色鬼影在四面八方出现,层层叠叠,数之不尽。 第六十六章 心化万念度是非 万鬼万面,唯一不变的是脸上的无穷恶毒和怨恨。 鬼王宗残忍的折磨摧毁了他们的理智,只剩下毁灭和报复的本能。 阴域鬼气也随之更加沉重浓厚,竟然逼迫得佛光之柱一点点缩了回去。 “无量光佛,尔等罪孽深重,还不快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法海不屑冷笑。 四面巨大的铜镜虚空落下,镜子浮刻满了姿态各异的美人浮雕。 镜子里,四尊冷漠而又慈悲的佛像随之念起了咒语: “南无阿弥......南无阿弥......放下屠刀......放下屠刀......” “南无阿弥.....放下屠刀......放下屠刀......” “放下屠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立地成佛......” 沙弥们一手拿着铜镜,一手轮动着菩提佛珠。 他们满面肃穆,嘴唇轻轻开合。 诡异的经文从他们的嘴里,向着四面八方飘散,如同恶鬼的呢喃,一时间竟然盖过了红厉鬼的怨毒声音。 前方的红厉鬼们,脸上的狰狞逐渐化为呆滞,随即又慢慢的化作痴迷和安宁。 镜子上的美人浮雕面露喜悦,嘴里的经文念得更起劲了。 仿佛是独守空窗的妻子,终于见到了归家的丈夫。 红厉鬼们缓缓的落到地上,井然有序的朝着铜镜里钻去,脸色安详,仿佛已经放下了一切怨念。 铜镜上又出现了上百张或丑或美的脸庞,他们的眼神纯真而又安宁。 仿佛已经化去戾气,成为了驯服的羔羊。 后面的红厉鬼们不在前进,而是渐渐融合起来,化为更庞大凝实的鬼物。 但是,也不能止住迈向铜镜的步伐。 铜镜上又多了许多新的厉鬼浮雕。 然而,这些巨大厉鬼浮雕脸上的安宁仅仅持续片刻,便化为怨毒。 他们张开巨口,狠毒的撕扯着其他的浮雕。 一时间,安宁的铜镜,成为了巨大厉鬼们的血腥猎场。 法海眉头微挑,摇了摇头,声音冷厉: “孽障,既然不肯放下屠刀,那便魂飞魄散吧!” 他身上金光绽放,宛如万千利剑,斩向不驯的浮雕,转瞬间,就把铜镜里的大厉鬼斩得魂飞魄散。 接着手掐法印,更多的巨大铜镜从虚空浮现,漂浮在空中,反射着法海身上绽放的万道金光。 霎时间,金色佛光,闪耀了大半个阴域,宛若真佛降临了地狱。 法海眼睛微闭,嘴唇开合,悠扬的佛唱声朝着四方涤荡。 “心化万念渡是非,佛入无形渡有形,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 众沙弥见状,也随着念起了新的咒言。 佛音缭绕,搅动着无数铜镜的光芒,如梦似幻,一切亦真也亦假。 绚丽金光中,似乎有一道幻影,从法海的身体走了出来,脚踏红莲,身披佛火,虚浮半空。 那幻影,和法海一般无二,金刚怒目,佛火升腾。 在无数铜镜的照耀下,一化二,二生三。 顷刻间,便分化出千千万万的虚幻化身。 法海心定如佛,法力澎湃鼓荡,万千神通幻影,乘莲而起,扑杀群鬼。 霎时间,场中金光大盛,阴域步步后退。 法海和沙弥们每念一句经文,便会有一道幻影从法海身上,或者铜镜里飘飞而出。 燃烧的金刚火焰,化为燃烧的海洋,淹没长空。 当先的上百头巨大恶鬼,立即被火焰烧散解体,化为数十头红厉鬼,四散逃命。 金刚火焰,正是一切妖邪鬼魔的克星。 任何阴鬼木怪,只要沾上一丝,便会如烈火沾油,愈演愈烈。 不过片刻,场中便是鬼哭怪嚎,到处都是逃命的红厉鬼。 法海迦趺坐于红莲之上,如同真佛临世,岿然不动。 周身佛光万丈,几乎将大半个阴域照亮。 千万佛光分身,烧得烈焰冲天。 红厉鬼在佛火中哀嚎的声音,直冲霄汉。 连刘宇这个见多识广的丹修,脸上都露出了几分震撼之色。 这个法海的神通,太厉害了。 身形不动,便可分化出万千法身,每一道,仿佛都拥有无穷威能。 金刚火焰,更是凌厉无比,没有厉鬼,能够在沾染后还能持命力战。 佛光化身,在被厉鬼击溃后,又会有更多的化身诞生,仿佛无穷无尽。 看来,胜利只是时间问题了。 自己果然是独具慧眼,一下就看出法海的不凡。 鬼王宗可是有不少自己看上的东西,这下赚大了。 刘宇心里美滋滋的乱想着。 甚至连自己拿哪些东西,才不会触怒法海都想好了。 可是一个时辰过去, 厉鬼的攻势并没有减缓,反而韧劲十足,竟然渐渐抵住了金光分身的推进。 甚至,在一些局部区域,还有反推的趋势。 刘宇心丧若死的看着,光滑如镜的法剑里自己的面庞。 情不自禁的用手抚摸了上去,神经质的低声呢喃着: “如此英俊的脸庞,长满尸斑后会变丑吗? 如果再给我一个选择的机会,我一定会乖乖呆在郡城,哪里也不跑了。” 山呼海啸的强大攻势,代价是法力的剧烈消耗。 此时,法海的法力已经耗费近三成。 沙弥们更是脸色惨白,遥遥欲坠,只是心中的悍勇,和对住持的信任,让他们咬牙坚持。 法海站起身来,眉心金光跳跃,脚下步步红莲,慢慢走向高空。 每走一步,就有一道幻影,从身体中飘出,投入阴域中的死斗。 每踏高一步,身上的压力也更大一分。 但下方的一切,在灵眼下已经纤毫毕现。 在阴域的边缘,尸骨成山成海。 在骨山的最上边,是横陈的大量新鲜尸体。 看来,昨晚被带进来的市民已经全部遭了毒手。 尸山骨海后面,是一片深不可测的血湖,丝丝缕缕的阴气鬼雾从湖底升起,犹如联通了地狱深渊。 那些被佛火焚身,灵魂暗淡的红厉鬼,在血湖中翻滚几圈,竟然又恢复如初,继续冲上半空,和佛光分身纠缠死斗。 鬼雾中,阴鸷的声音回荡在法海的识海: “桀桀桀,法海,我鬼王宗千年积累的厉鬼和血海滋味如何? 今天,就算你侥幸逃得性命,你带来的人,也将全部化为万鬼幡的资粮......” 第六十七章 二头四臂 “孽障,终于忍不住出来了吗?” 法海冷笑一声,一掌拍下。 金光巨掌临风而涨,待压到地面时,已经和血湖差不多大小了。 轰隆一声巨响! 骨海尸山崩塌,在浩浩金光中化为齑粉。 血湖竟然似活物般四散开来,出现一个深深的凹陷,避开了法海的攻击。 “桀桀桀!法海,这血湖下面可是联通了黑山老祖的枉死城,你可以试试,惊动了那位,谅山郡,绝对会鸡犬不留!” 万鬼真君扭曲尖利的声音,如同指甲在刮着窗棂。 让法海心里浮躁万分,瞳孔里的触手仿佛受到了刺激,疯狂的舞动起来。 “真是烦死人了! 你这孽障,为祸苍生,罪无可赦,竟然还敢来扰我心神,简直是没把本座放在眼里! 既是如此! 本座今日便大开杀戒,让天下妖邪知道,何为佛法无边!” 随着压抑疯狂的声音,法海的左肩,各种凸起疯狂地往外冒出,仿佛有鬼物要破衫而出。 蠕动的起伏像出笼的野猪,在僧袍内左冲右突。 很快就找到了出口,一道湿腻的触手,从衣领边缘钻了出来。 触手上,无数金色的小眼睛张开,左右瞄了了一会儿,扭曲变形成一个面目狰狞的头颅。 整张脸上没有别的器官,只有一张獠牙交错,深不见底的大嘴。 粘稠的蜒水,顺着几乎垂到肚脐的舌头流了下来,在空中拉出一条长长的晶莹丝线。 在额头的两边,长着两只枯瘦的手臂,五爪尖锐,闪着黝黑的寒光,在空中挥舞乱抓。 爪间连着厚厚的蹼,在两个手掌的中央,各有一只獠牙外露的嘴巴,时不时发出古怪的吞咽口水声音。 手臂腋下,两只硕大眼珠闪烁着渗人的绿光。 左眼往左边看,右眼却往右边看,呈现出一幅不和谐的诡异画面。 这幅样子,就像是一只变异的饕餮。 似乎是因为看得不过瘾,更多的眼珠从手臂上冒了出来,四处打量。 “这么多的怨恨呀,好喜欢好喜欢。 真是令人愉悦的味道,这下可以敞开了吃啦!” 恐怖脑袋发出了奶声奶气的清脆声音,微笑狰狞却又莫名纯真,充满了野性的美。 “不! 你不是法海!你究竟是谁!” 鬼雾中传来惊恐的咆哮。 “妖孽! 本座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马上要死了! 三头六臂,吞噬!般若巴嘛空!” 随着法海冷厉的声音,肩上的狰狞怪兽张开了深渊巨口。 霎时间,整片空间都被黑暗笼罩,看不到任何东西,光线似乎都被吞噬。 在这黑暗中,散发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恐惧在刘宇的心底蔓延,比起万鬼真君,他觉得这法海更像妖孽! 窸窸窣窣的古怪声音在识海中横冲直撞,仿佛是无数蛊虫,在啃噬着刘宇的脑仁。 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心里有一种把自己的天灵盖掀开的冲动。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沙弥们颂唱经文的声音,宛若温柔的阳光,抚平了刘宇心底的杂念。 一叶知秋的传音入密在耳朵里响起: “蓝玉道长,你也可以诵念菩提经,这样就一点被神通误伤的可能都没有了。” 不可能,我堂堂白云观仙师怎么会诵佛门的经! 刘宇心里拒绝,但嘴巴还是本能的念出声来: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 咕咚咕咚...... 黑暗中,传来古怪的吞咽和咀嚼的声音,伴随着厉鬼撕心裂肺的嚎叫。 一刻钟过去,世界慢慢恢复了光明。 法海左肩上的恐怖脑袋,露出满足的幸福笑容。 额角的两只手臂弹着自己长长的舌头,奶声奶气的哼着愉快的童谣: “啦啦啦......啦啦啦....... 血真好喝啊......厉鬼真好吃啊...... 吃了还想吃啊......啦啦啦......” 法海一脸痛苦的捂着大鼓一样的肚子。 圆滚滚的肚子仿佛是怀了六胞胎的孕妇,把僧袍撑得勒住了脖子。 肚子不停的左右跳跃抽动,仿佛有一个壮汉在里面练习拳击,左摆拳、右摆拳、冲拳。 肚子每一次异动,嘴里就有鲜血溢出来,即使闭得紧紧的也没有用。 法海一脸狠色的用舌头,把流下的血液卷了回去,艰难的咽进肚子里。 肚子上燃起了熊熊的金刚火焰,里面的挣扎也更加剧烈。 拳击也变成了跆拳道,七百二十度旋风腿,都是小儿科。 一团团密集的凸起此起彼伏,如此动静,仿佛在法海的肚子里,进行一场万人大会操。 法海裂了裂嘴角,露出一口森森白牙。 双掌亮起绚烂金光,狠狠的按在肚子上。 噗嗤! 一口血液喷了出来,溅了满地,随即熊熊燃烧起来。 肚子的抽动已经歇斯底里,开启最后的疯狂。 法海不动声色,金色佛光注入的越来越多。 良久,肚子终于不再乱动。 他抱着肚子站起身来,眼中光芒流动。 金光佛域向着四面扩散,顷刻间犁庭扫闾,鬼雾稀薄的阴域被彻底消融。 那深不可测的血湖,此刻只剩下一个干涸深渊,冒着森森鬼气。 没有阴域和血湖加持的红厉鬼,就是无根之萍。 很快,就被慈悲佛域感化,放下了屠刀,成群结队的迈入铜镜,化为了浮雕。 “走,下去看看!” 随着话语,嘴角又有丝丝鲜血溢了出来。 不待法海动手,左肩上就闪电般伸过一条舌头,舔干净了血迹。 饕餮怪头得意的扬着下巴,又愉快的弹起舌头来,稚嫩童真的欢快歌谣向着四周蔓延: “啦啦啦......啦啦啦......” 一行人都是超凡的修士,轻而易举的进入了血湖壁上的一个大洞里。 洞口是一闪刻满了符文的厚实大门。 法海负手立在门口。 燕红叶带着新收的小徒弟款款走了过来,替法海做最后的招降。 “万鬼真君,开门吧,法海住持会恩赐你全尸!” 里面寂静无声,毫无反应。 “哼!看到本座来了还不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法海冷哼一声,一掌推出。 门上的符文剧烈闪烁起来,轰然爆炸,碎片横飞。 撞到法海的护体佛光上,瞬间倒卷而回,以更快的速度朝着门内激射而去。 嘭嘭嘭...... 爆炸的声音不绝于耳,里面烟雾弥漫,剧烈咳嗽的声音传了出来。 法海淡然站在门外,直至烟雾消散。 第六十八章 金山之剑 里面却是别有洞天,宽敞明亮,珍贵的夜明珠镶嵌满了喷金的墙壁。 屋顶竟然挂了好几个西洋鬼畜的华贵水晶灯,大红的金地毯上用金线绣满了繁复的花纹。 满屋的黄金光辉,晃花了法海的眼。 “如此孽障,不可饶恕!” 法海喃喃自语着,带着众人迈入厅堂。 其中除了金山寺的超凡修士以及一些沙弥弩兵外,还有鬼王宗的部分鬼将修士和凡人武者。 万鬼真君戴着玄铁打造,挂满了各式宝石和珍珠的天平冠,端坐在高台上的紫色描金王座上,犹如真正的人间帝王。 法海身后的众人看着这个身陷囫囵,却威风不倒的男子,神色各异。 鬼王宗的人有畏惧、有敬仰、有同情、还有痛恨,百人百念,各不相同。 但金沙寺的凡人们就简单多了,他们满怀期待和兴奋,想看一场传奇落幕的大戏。 但万鬼真君面前的五个长老可没那气度,大都浑身颤栗,面色灰暗。 “鬼王宗只有断头的宗主,没有投降的懦夫,长老们,给我上!” 话音未落,一个高大的鬼将修士头上青紫色的符文亮起,怪叫一声,带着赴死的激昂,扑了上来。 却轻松被白秀秀一刀斩在地上,踏住了脑袋。 其他四个长老,再无任何抵抗的意志,纷纷放下了手里的法器。 万鬼真君见状,不由得瘫倒在王座上。 此时的他,在与法海斗法的过程中,几乎耗尽法力,已经没有任何反抗的手段了。 他万万没想到, 到最后,他倾心培养的族人竟然如此软弱,反而是一个外人鬼将在为他流血。 法海腰间的拂尘无风自涨,化为藤蔓囚笼。 霎时间,就爬满了整个厅堂,从四面八方朝着万鬼真君围去。 万鬼真君化为鬼雾,左冲右突。 藤蔓上金色火焰燃起,把他又逼到了王座上。 万鬼真君满眼绝望的看着,自己被拂尘缠了结实,只露出一个脑袋。 “你这个屠戮百姓,血祭厉鬼的孽障。 今天,本座就要融了你的皇冠,看看这里面到底藏了多少污垢。” 法海眼中,道德的金光在闪耀,模糊了脸庞。 万鬼真君停下了徒劳的挣扎,恨声道: “法海!要杀便杀,成王败寇,勿需多言!” 两个沙弥越众而出,缓步来到万鬼真君面前。 他们脸上泛起丝丝潮红,揪着万鬼真君的脑袋,把手伸向了天平冠。 万鬼真君的脸上满是屈辱和难堪。 这些只配被血祭,只配被操纵,被压榨还感恩戴德的愚蠢凡人,竟然敢触碰他高贵的头颅。 他咬紧牙关,碧火燃烧的双眼,狠狠的盯着这个僭越的低贱凡人。 可是沙弥却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手上的动作反而更加粗鲁起来。 抓着天平冠一阵乱晃,最后终于拔了出来,带起了一簇簇发根沾血的头发。 旁边的四个长老和其他万鬼宗的人,一个个低着头,眼睛仿佛被地面给吸住了,转动一下都做不到。 但一直畏缩在燕红叶背后的东方笙,不知哪来的勇气。 她冲过去,死命的咬住沙弥的手,将天平冠抢了回来。 法海拦住了即将发作的沙弥,不仅如此,他还松开了万鬼真君身上,缠着的大部分藤蔓。 他现在道行日深,灵眼神通也有了更进一步的趋势。 东方笙似乎有不亚于无为山人,甚至更进一步的剑修资质。 对于天才,法海总是愿意给与更多的宽容。 这个世界,终究是超凡者的世界。 他无法成为一个剑修,那么培养出一个修为通天彻地的剑修属下,也不失为一个弥补遗憾的途径。 东方笙捧着天平冠,匍匐在万鬼真君的王座下,高高举起。 但万鬼真君并没有领情,反而是愤怒的斥责道: “你这个下贱坯子,竟然用你的卑贱之身玷污本座的头冠?” 他扯过天平冠,把猝不及防的东方笙带了起来,甩到了一边。 重新带上皇冠的万鬼真君似乎有了几分底气,他得意的对着法海笑了笑,对着东方笙呵斥道: “凡人,本真君赐予你为宗门献身的荣耀,去将法海的首级取来!” 他已经必死无疑,但死前,能恶心法海一下是一下。 但这一次,东方笙却站了起来,盯着万鬼真君大声的说道: “我拒绝!” 如此反差,让万鬼真君勃然大怒,他嘴里冒出丝丝鬼气,就要将东方笙的魂魄抽离出来,折磨致死。 但一根藤蔓先他一步,从天灵盖灌入,将万鬼真君送入了黄泉。 东方笙满眼不可置信,这个曾经每天都要跪拜感恩的神明,竟然如此简单就陨落了。 不由得脚下一软,倒退了几步,瘫倒在地上。 天平冠从万鬼真君头上飘零滚落,滚到了东方笙的身旁。 她神色复杂的看着地上的皇冠,眼神迷惘又不安。 温润坚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奴役者们用权柄和血统让你下跪,金山寺让你站起来! 让你在光明和荣耀中重获新生! 只要你有勇气去追求实力与光明,就没有任何人能让你弯下膝盖!” 法海对着那个仰望着自己的干瘦凡人,伸出了手掌。 他没有看错,这个女孩,果然身具剑之傲骨,绝非驯服的奴才。 东方笙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像只小狗一样,试探性的触碰了法海的掌缘一下。 见没有嫌弃的意思,才轻轻的搭着法海的手,打算站起来。 法海一把攥住那只粗糙而又骨节分明的小手,温柔的将她拉了起来。 女子浑身不安的颤栗着。 手里面传来的力量和温暖,让心里的不安和自卑慢慢的融化,一股奇怪的力量充盈在心间。 法海拉着这个恨不得把头埋进胸膛的瘦弱女子,走上王座上的高台。 像丢垃圾一样,将万鬼真君的尸体摄了起来,甩到了一边。 随即,手上金刚火焰熊熊燃起,包裹住天平冠。 烈焰灼烧,天平冠化为一滩铁水,不停变幻着形状。 一柄闪烁着金色光芒的长剑在火焰中逐渐成型。 “承荣而生,载誉而死,心如吾剑,宁折不弯。此为金山之剑! 你愿意接受他吗?” 金色长剑凭空悬浮在东方笙的面前。 她看着眼前的长剑,又看了看法海鼓励的眼神,下意识的昂首挺胸起来。 第六十九章 获得神通雷剑 “我……我愿意。” 东方笙迟疑了一下,小声回答着。 她伸出双手,抿起嘴唇,接过还泛着丝丝燥热的长剑。 习惯下的要跪下道谢,突然想起了法海说的话,又挺直了膝盖。 她学着那些沙弥一样,抱着剑双手合十,不伦不类的弯腰行了一礼。 她的人生将从新开始。 曾经,金山之剑贵为皇冠,高高位于权利之上。 如今,它将成为这位女孩的手中剑,追随着法海的意志征战四方。 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 法海捂着滚圆的肚子,端坐在王座之上,看着属下们忙来忙去,心中思绪流转。 此番,他攻打鬼王宗的主要目的,除了练兵之外,就是为了万鬼幡。 此刻万鬼幡已经到手。 任谁也想不到,城主府就是万鬼幡,要不是法海一口将城主府吞下腹中,恐怕还会错过这件宝贝。 除此之外,还有意外的收获,不仅得到了一个积累近千年的血湖,还获得了一个剑道天才。 如果没有肚子里,那翻涌不休的血湖作祟,此刻的他,应该是满面笑容才是。 他获得三头六臂神通后,便有了腹中乾坤。 但是,对于千年积累的血湖来说,腹中乾坤还是太小了。 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个贪食的蛤蟆,即使撑死,也舍不得吐出吃进去的食物。 看来,只得先将部分血湖寄养在鬼王宗了。 要想收纳完整的血湖,要么是继续增强三头六臂神通,从而增加腹中乾坤的容积。 要么是获得传说中的掌中佛国神通。 可这传说中的通天神通,是第五境之上才有的,能够自辟一界,相当于开天辟地,需要无上伟力才行。 而要增强这诡异的三头六臂神通,只能找兰若寺沼泽下那头邪物,吸取那种混乱扭曲的力量。 但吸取那种邪恶的力量,是以丧失理智为代价的。 只有更多的信徒为他诵经扫去识海尘埃,才能避免被那个邪物的扭曲力量俘获,成为类似伥鬼一样的扯线木偶。 鬼王宗的人口,转化为信徒的话,镇压现在的混乱碎片应该是没有问题了。 但要想接收更多的混乱辐射,还是必须要有更多的信徒才行。 妖魔道,现在,轮到本座来探你们的底了。 法海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正在思索间。 没想要,知叶一秋又带来了新的惊喜,鬼王宗内居然有一个金矿。 虽然多年开采,剩不下多少了,但法海依然非常满意。 难怪这鬼王宗这么金碧辉煌,原来是家里有矿。 他迫不及待的用泥菩萨开辟了更多的矿洞,准备用更快的速度将这座金矿掏空。 不得不说,万鬼真君还真是个天才,竟然想得到用树叶做钱这种绝招,可惜法海做不到这么无耻。 想比与对贫苦百姓鸡脚杆刮油,他更喜欢对外收割。 数天后, 十万大山,鬼王宗附近。 轰隆隆隆...... 乌黑黑的云层压下来,整个天空,都是连绵不绝的炸雷声音。 闪电呈奇形怪状的枝杈向着四面八方伸展,将整个天空切割得支离破碎。 炮弹大的雨滴,惩罚着世间的一切。 在这煌煌天威之下,却站着一个昂藏的和尚,他闭着眼睛,双手向上托起,犹如在拥抱苍天。 闪耀的雷霆仿佛受到了挑衅。 一条条闪电凝聚起来,化为雪白的擎天巨剑,天地间宛如白昼。 巨剑轰然而下,直刺那个傲视天威的和尚。 “这种程度,应该够了吧!” 法海不闪不避,任凭雷电巨剑灌入天灵盖。 尘土漫天,枝叶乱飞。 “才三分熟,可以承受!” 一个冷冽的声音在风暴中传开。 少顷,云散雨歇。 阳光温柔的抚摸着格外干净的世界,仿佛刚才的暴虐只是一场幻觉。 法海负手立于山巅。 看着识海里展开的五色面板,心里踌躇满志。 姓名:法海。 道行:七十五年。 天龙五行轮第十五重(升级条件:黄金一万五千两、一百五十条魂魄) 杀菩提第十一重(升级条件:二十一年菩提子一颗、百人香火愿力明镜台一座、一千两黄金、十二条魂魄。) 狂风迅雷决第十一重(升级条件:黄金一千两,十万伏特雷击一次,十二条魂魄。) 不动明王身第十一重(升级条件:黄金一千两,魂魄二十四条。) 神通:灵眼、金度身、种莲术、水镜术、金刚火焰、泥菩萨、大威天龙,金刚诸佛,尘埃落、 雷剑(煌煌天威,以剑引之。)、 不动明王心(我心光明,无可撼动。)、 三头六臂(|@【】?)。 这一段时间,法海又新修了狂风迅雷决和不动明王身。 获得了一个攻伐神通雷剑,还有守护心神的神通不动明王心。 此外,还将鬼王宗的万鬼幡炼成了一件袈裟。 他发现自己竟然是修行不动明王身的天才,短短一段时间,没用五色面板,都修成了三重。 看来自己果真是心如明镜,澄澈光明。 可惜,那些什么恶鬼道,修罗道,看来是与自己无缘了。 难怪在白骨城搜刮到的修罗密藏自己一直修习不了,原来不是慧根的问题,而是心性的问题。 自己心慈手软,不喜杀生。 完全无法契合杀生如剪草的修罗道。 回到金山寺修整了两天,整理了一下鬼王宗的收获。 现在金山寺已经收藏了白骨妖王的骨道秘藏,鬼王宗的鬼道秘藏,如果在加上尸王宗的尸道法门。 凭借自己的天之慧根,法海有信心,推演出一条完整的超凡之路。 恰好,妖魔道那个经常阴神出游的慈心真人,见到法海的实力后,也伸出了橄榄枝。 终于答应了金山寺提出的,共同开发十万大山的计划,邀请法海一起讨伐圈养人类做血食的尸王宗。 其实就算妖魔道不发话,法海也会随便找个借口,吞并临近谅山郡的上司县和下司县。 这次出征,不像去鬼王城一样,近在家门口。 而是一场远征,时间会花费比较久。 根据牛华强的名单,法海稍微清洗了郡内一些,表现太过激进的妖魔道内应。 便迫不及待地点了五千沙弥和八千符箓弩手,带着半数第二境修士、一干厉鬼和死皮赖脸非要跟上来的白秀秀,怀着解放邕州百姓的崇高理想,踏入了征途。 第七十章 低调做人 本来还要带上一叶知秋这个书记员的,可是白骨夫人白花花怀孕了,需要他这个丈夫在家照料。 只能让燕红叶代替他的职责了。 至于白骨夫人是骨头怎么能怀孕? 鬼能怀孕,骨头当然也能。 燕红叶已经踏入了第二境,法海从花城郡给他买了剑匣和三把飞剑,足够用到第三阶。 他是白花花的闺蜜,一手魅惑神通学得青出于蓝。 燕红叶不喜欢妖魔道的法门,嫌妖魔体不好看。 法海记念着无为山人的恩情,又给了他两颗从阮流河身上提取出的莲子,获得了骑士修行的资格。 普通的骑士修行法门最多只能修行到大骑士,再往上的大地骑士,也称血脉骑士,需要炼化妖魔血脉。 在大乾,称之为妖魔道。 不过血脉骑士的变身基本都是人形,不像妖魔道的妖魔体,什么鬼样子都有。 也许是本来就有功底,燕红叶的骑士修行一日千里,现在已经是一名正宗的新晋骑士了。 剑修加上骑士的双重职业加成,在第二境,燕红叶几乎难寻敌手。 上司县的大户经过法海的搜刮,黄金已经没有多少了。 但下司县还是大有可为。 谅山郡只有三个县,而邕州郡有六个县,所以匀两个给自己,这是很合理,也很合逻辑的。 上司县和下司县,经过法海两个多月的渗透,几乎都快成筛子了,发生什么事,法海绝对比妖魔道先知道。 不管是输是赢,这两个县城的人口法海都要定了。 现在正在开发那节县和其他地方的荒地,准备安置这两个县城的移民。 现在之所以只有大户家闹鬼,除了看重他们的钱财外,还是因为安置的地方还没做好。 等过半个月,安置地修建好了,上司县和下司县就会鬼怪横行,百姓们只有在沙弥的护送下,乖乖前往谅山郡一条路可以走。 下司县和上司县是十万大山的法教,尸王宗圈养的血食场。 两个妖魔道供奉基本不管县城之外的事情。 但名义上却还是妖魔道的地盘。 法海如此咄咄逼人,妖魔道却装聋作哑,下面的人就会觉得自己的主家是不是怂了怕了,自然就起了异样的心思。 这两个县的妖魔道供奉,已经明里暗里表达了投靠了法海的意思,法海也把这两个县看成了自己的地盘。 一般来说,一场倾国之战,都要经过反复的试探。 本质上和动物没有区别。 先是龇起獠牙,显露肌肉,伸出爪牙比划,一旦对方退一步,另一方就进一步。 如此反复,直到一方自认为摸清对方的斤两了,才会悍然进攻。 法海没有心思跟着大部队慢腾腾的走路。 带着白秀秀和封印在佛珠里的黎实父子、聂小倩以及几个厉鬼,大步朝着沙弥经常无故失踪的下司县走去。 踏入县城,法海救把佛珠里的黎实父子和几个厉鬼放了出去,要他们去继续恐吓压榨下司县城的富户。 谁叫黄金基本都在富户手里呢,这就是不可饶恕的罪行啊。 当然,名义上还是这些富户作恶多端,引来厉鬼复仇。 金山寺趁机大肆贩卖赎罪券,逼着富户们饮鸩止渴,慢慢的压榨他们的家财,尤其是黄金。 至于聂小倩,法海在砸出树妖姥姥的本体的时候,把她骨灰罐也砸碎了,骨灰撒得到处都是,最后被金刚火焰烧成了飞灰。 灵魂失去了依托,一旦离开法海的佛珠庇护,超过三天就会消散。 这次远征,花费时间也不知道多久,就只能带上她了。 还找了一门叫阴神观想法的法门给她修行,一旦达到红厉鬼级别,就算没有依托,也能白日显形。 只要不被戾气侵蚀了理智,就会长存于世了。 法海走在下司县城的街上,周围的人纷纷行来注目礼。 他用带满金戒指的大手,抓了抓光头,满头的幽蓝色荧光八角符文闪动着朦胧的光辉,心中充满了疑惑。 转头看着身高一丈多,头上缠满了妖兽皮的白秀秀问道: “我们如此低调,为什么他们还这样看着我们?” 白秀秀把一丈多长的赤血长刀在脖子上转了一圈,不小心砍断了一辆路过的楠木马车的车轮。 他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可能是本将军,不,是法海大王太过优秀了。优秀的人,在哪里都会是焦点。” “没办法,优秀的人就像是裤袋里的锥子,怎么藏也藏不住。” 法海话语中也满是无奈。 随着啪的一声,车轮断裂的马车塌在街上,车厢里面的人摔得东倒西歪。 一个圆滚滚的胖子惊叫着跌出了车厢,摔倒在法海面前,脸被粗糙的石板路面擦得血肉模糊。 法海双手合十施礼,道:“施主,你怎么了?” 第七十一章 石十七 胖子睁开眼,刚想破口大骂,就被后面冲出来的老者一巴掌扇到了一边。 老者用袖子擦了擦满是血痕的地面,赔笑道: “实在对不起,犬子弄脏了仙师的马路。” 白秀秀把长刀往路面随手一插,没入了半截,眼中猩红的鬼火跳出眼眶,死死地瞪着老者,大度说道: “没事,我们不喜欢打打杀杀,喜欢以理服人,你把身上的黄金全掏出来就没事了。” 老者长吁了一口气,立刻掏出了所有的黄金。 白秀秀接过来递给了法海,声音里满是谄媚: “大王,我够讲道理,够低调吧。” 法海接过黄金放入须弥袋,点点头,满意的说道: “以后要继续保持这种低调,虽然我们是仙师,但切切不可依仗道行欺凌凡人,一切都要以理服人。” 白秀秀大为钦佩: “末将记住了,不愧是法海大王,每一句话都深含佛理。” 佛珠里的聂小倩捂着嘴巴,眼睛瞪得溜圆,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法海在县城里放完厉鬼,就开启了灵眼,循着死亡的沙弥依稀的踪迹,往城外走去。 闹鬼的地方,基本都是在县城里。 现在法海眼界高了,乡下的小财主,他懒得费这个劲。 ********* 下司县城外,只有少数几个镇子。 其他地方都是一个个封闭的高墙庄园。 大庄园主都不会住在庄园和小镇里,他们住在县城里,生活优雅而又彬彬有礼。 乡下庄园的高墙上是密布的荆棘,墙边是驻守着家丁的守望塔。 墙内是一个个终身的奴隶。 他们平时为庄园主做苦力,当尸王宗需要人献祭时,这些奴隶也是最好的祭品。 刚开始有些庄园主比较讲究,平时把奴隶喂得壮壮的,拿去献祭时就谎称是干得好提拔了,不再是奴隶了。 因此奴隶们一个个都争着干活,争取早日脱离苦海。 但有一天这个谎言被识破,身强力壮的奴隶组织起来,反噬了看守庄园的家丁。 后来,几乎所有的庄园主就都不把奴隶当人了。 食物只够吊着命,用鞭子和酷刑逼着他们在劳作上榨干了每一份力气。 在庄园内,哪怕是一个看门的家丁,都可以对这些奴隶为所欲为。 奴隶得罪了家丁,立刻死去就是最好的福报。 当人性失去了监督,有时会犯下比野兽更残暴的恶行。 可以说,平民家的猪羊,和这些奴隶们比起来,都是生活在天堂。 石十七就是一名这样的奴隶。 他的父亲也许是一名家丁,也许是一名奴隶,或许是别的什么,谁在乎呢? 作为一个注定要被献祭的奴隶,是不配有姓氏的,耕田的一般就叫耕一、耕二、耕三...... 打石头的就叫石一、石二、石三...... 在一个柴房里的火堆旁,一个刚生产完的奴隶又累又饿。 她看着怀里抱着的石十七,心想,这不就是吃的吗? 饥饿让她丧失了理智。 当即就把儿子扔进了火堆。 可就在这时,天空忽然降下暴雨。 轰鸣的雷声,唤起了一个母亲心底残存的母爱。 看着被烈火吞没的孩子,女人惊慌失措的逃离了屋子。 好在柴房实在太简陋,暴雨又太大。 火堆被浇灭,这个满身烧伤的婴儿竟然奇迹般的活了下来。 可是遍身扭曲的疤痕,比起人,石十七看起来更像是一只鬼。 没人愿意看他一眼,也没人愿意和他说一句话。 甚至连母亲一样,也不敢看他,也不愿和他说话。 故此,石十七一直没学会语言,被当成一个只会啊啊啊叫唤的哑巴。 在生存危机面前,并不是每一个母亲都有舍己为子的勇气。 他本就不多的食物,每次都会被母亲拿走一半。 饿的神智混乱的他,从小就对母亲埋下了深深的怨恨。 在石十七长到八岁那年,因为生他而落下暗疾的母亲撒手离去。 他这才发现,只拿他一半食物的母亲,竟然是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 分给他的食物刚到手里,就被一个眼冒绿光的汉子抢走了,半点也没给他留。 看着汉子巨大的身躯,他选择了忍气吞声。 但下一顿又面临了第二次的抢劫。 饥饿让石十七疯狂,丧失理智的他拿起一块尖锐的石头,疯狂的砸向了汉子。 看着那个躺在地上血肉模糊的男人,石十七竟然闻到了食物的香味。 他绿着眼睛扑了上去,疯狂的啃咬吞咽起来。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吃饱。 见到动静,拿着武器围过来的家丁。 看到那个埋在烂肉里,如饿狼般左右甩动腮帮子撕咬的男孩,一时竟然有些胆怯。 男孩吃得肚子鼓胀,再也装不下任何东西。 终于满足的站了起来。 看着拿着长刀围着他的家丁,长久以来形成的恐惧涌上心头。 他纵身几步,竟然爬上了高墙,不顾荆棘扎烂了脚板和皮肤,从墙上跳了下去,逃入了森林里。 在森林里,东躲xz几天。 小心翼翼躲避强大的野兽,石十七是最底层的觅食者,只能吃一些昆虫树叶。 又冷又饿的他,看到了一只金丝猴母亲,在细心呵护着自己的宝宝, 看着金丝猴宝宝幸福的吃着,泛着香味的果子,他顿时觉得自己手里的蚂蚁不香了。 嫉妒涌上了心头。 他拿着石头砸死了小金丝猴,在金丝猴母亲凄厉的哀鸣声中,石十七人生第二次吃饱。 在生死边缘挣扎了一年,饥一顿饱一顿的石十七,终于发现了一个围墙比较低矮,坐落在一个圆形山谷里的庄园,这里的奴隶竟然也能吃喝上一大碗稀饭。 偷人类的东西,比在森林里和野兽抢食好多了,吃了不会生病,不会拉肚子,也不会被追得上树跳河。 一般只要逃出庄园,人类就不追了。 石十七靠着偷盗食物,总算过上了安稳些的日子。 只是被发现后,往往会被追着打,有时丢来的石头太过密集,躲不开,头上就开几道口子。 但比起能吃饱饭,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有一次,他偷到一个大眼睛的大姐姐家里。 大姐姐发现了,却不仅没有叫人打他,反而拿了半碗稀饭给他吃。 并且把他安置在一个废弃的房子里,每天都会为他送来食物。 石十七已经忘记了妈妈的模样,但他觉得,眼前的大姐姐,长得很像自己的妈妈。 此后,他小心翼翼的居住在破屋里,偶尔,也会拿自己在森林里采到的果子和小动物送给大姐姐。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石十七已经习惯了大姐姐的陪伴。 第七十二章 你相信光明吗 他也跟着大姐姐学会了很多人类的语言,也知道了大姐姐叫花十一。 每当大姐姐去干活的时候,他就偷偷去帮忙。 一有人来了,他就会赶紧躲起来。 有时,他们会一起躺在夕阳下,看着天空,这是石十七从未感受过的光明和温暖。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花十一开始下意识的回避石十七,甚至都不愿意再见到他。 每次把稀饭放在破屋前,就匆匆的跑开。 石十七不明白,到底为什么。 于是悄悄的跟在大姐姐身后。 发现原来是花十一有喜欢的人了,并且两人还相约,要一起逃离这个庄园。 石十七并不明白,为什么这里的奴隶生活这么好,有一大碗稀饭吃,他们还要逃。 他也不明白,什么是爱情。 只是觉得,有人要把这个重要的女人,从自己的身边抢走。 一天,他看到了花十一的身影又过来了,于是便匆忙的跑回破屋。 可是发现这个女人根本不是来看自己的,而是去和那个男人私会。 愤怒的石十七带着偷来的伐木斧,闯进了房间,砍伤了男人的手臂。 女人死死地护着男人。 石十七不想伤害她,只得用斧子拼命劈砍着地面,宣泄心中的情绪。 但是迎来的却是花十一的怒骂。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生!” 石十七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他只是想要女人别离开,却被说成是畜生。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他宁愿从来没有遇到过花十一。 万念俱灰的石十七,拖着斧头孤零零的离开了。 这一次,他下定决心不再做人了。 干脆就如她所愿,做一只真正的畜生,一只吃人的狗。 他扛着斧头四处游荡,伏击落单的行人。 有一次,他遇到了一个光头少年独行者。 尽管这个独行者的实力让他畏惧,但噬骨的饥饿还是让他挡在了路上。 他想试探一下。 面对着满是血污的伐木斧,和满身赘疤,面目狰狞的石十七。 光头少年并没有丝毫的畏惧和厌恶,反而一脸怜悯和慈悲。 他双手合十施礼道:“施主,你相信光明吗?” 曾经和花十一那夕阳下的温暖,瞬间涌上了心头。 “如果没有感受过光明和温暖,我本可以忍受孤独和黑暗!” 愤怒摧毁了石十七的理智,他没有按照计划那样试探,而是扛着斧头咆哮着,直接就扑了上去。 光头少年的实力超乎他的想象,那巨大的力量竟然可以和他抗衡,声声虎啸的恐怖刀法,很快就压制住了石十七。 但少年并没有下杀手,反而用慈悲而温暖的声音对着石十七说道: “信仰无量光明的法海金刚吧,他的光明可以照亮一切黑暗。” 石十七装出一副信服的样子点点头,在光头少年松懈下来的瞬间,斧头全力砍向了他的脖子。 光头少年的身体出乎意料的坚硬,石十七全力一击,竟然只砍出了一道口子。 但也足够让石十七获得优势了。 喷涌而出的鲜血,让光头少年越来越虚弱,最后终于被砍下了头颅。 但是,旺盛的生命力让光头少年并没有马上死去。 他的脑袋滚落在地上,眼里却没有对生的留恋和对死的恐惧。 只有没能拯救一颗堕入黑暗的灵魂的遗憾。 “相信光明,吾神照耀的地方,永远会有奇迹的发生。 有黑暗的地方,就会有光明存在,就算在绝望中,也会有希望酝酿。 只要你想,你也可以变成光......” 地上的脑袋嘴巴开合,声音越来越小,试图做最后的传教。 也许是对强者的尊重,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石十七并没有啃那个脑袋,而是找了个地方埋了起来。 他是一条野狗,只需要食物,并不需要光明。 这次交手,让石十七对原本以为唾手可得的独行者也有了些畏惧,他开始寻找更好的食物获得方式。 终于让他找到了。 看着那些正在干活的奴隶,石十七就像一条食腐的鬣狗,在周围静静的潜伏着。 这些奴隶虽然有粥喝,但繁重的劳动还是让他们一个个皮包骨头,经常干活途中就倒下了。 这时,石十七就会冲过去,砍下一截边吃边逃。 没有家丁会为了一个死去的奴隶,去追击他。 这是石十七总结出来的,获得肉食的最好途径。 这一次,石十七在一队回归庄园的奴隶队伍中,发现一名晕倒的儿童。 他以为儿童已经死了,于是就像鬣狗一样冲向了自己的食物。 其他的小孩也认出了,石十七就是庄子里吃人肉的妖怪,纷纷惊叫起来。 奴隶们马上围了过来。 不甘心的他只得退了回去。 但还是一直跟在队伍后面,流着口水看着那个昏迷过去的孩子。 路上,队伍被庄园主姚家年幼的独子,带着一群小孩子围住。 他们霸道的喝骂着奴隶,这条路只能由他们走,不准奴隶经过。 庄丁们让开了道路,在一旁嬉笑着围观。 小孩们打闹着拿出了石头,疯狂的砸向奴隶们。 奴隶们却根本不敢还手,任凭石头砸在身上鲜血淋漓。 然而,姚家傻小子用力一扔,却恰好砸中了跟在后面的石十七,把他的额头砸出了血。 姚家小子还在嚣张的发笑。 却不知道,他已经惹怒了石十七。 石十七四脚着地,犹如凶猛的野兽一般,迅速扑向了姚家小子。 一张獠牙交错的利嘴,直接对准了他的脖颈,一时间鲜血喷涌。 姚家独子当场毙命。 所有人都惊呆了,这可是姚家唯一的继承人。 反应过来的家丁们拼命的追赶石十七,想用他的命去赎罪。 石十七一边啃着食物,一边往外逃。 这一次,逃出庄园就不会追了的经验不管用了。 哪怕逃到了森林里,依然有追兵过来。 被围追堵截的他,根本没法获得足够的食物。 饥饿和疲惫摧残着石十七的精神和肉体。 在森林里,他又见到了被他砸死过孩子的金丝猴。 此时的金丝猴,又组建了新的家庭,有了新的金丝猴宝宝。 一小两大三只猴子,依偎在树下看着夕阳。 石十七看着幸福温馨的金丝猴一家,又想到了夕阳下的温暖记忆。 追忆越美好,现实就越痛苦。 第七十三章 修罗道 狂怒涌上心头,他嚎啕大哭的咆哮着,挥舞着伐木斧,想把这一家全部劈死。 “我恨啊! 不出生还好! 不出生还好! 活在如此苦难深重之地! 这种地方! 生在如此苦难深重之地! 我恨啊! ……” 石十七疯狂而又混乱的咆哮着,边哭边挥舞着斧头。 可这一次,却遇到了强劲的对手。 金丝猴妈妈或者是因为那一次的刺激,竟然激活了妖力,已经算是一只半妖了。 在金丝猴夫妻的联合攻击下,石十七竟然难以取胜。 双方从树上打到地上,有来有回,不分胜负。 法海手里托着一个惨白的头骨,看着那个嚎哭着的,充满黑暗、嫉妒和血腥的堕落灵魂,呢喃道: “真是难以置信,小小年纪就悔生于世!” 白秀秀感叹了一声,道:“如此厚重的罪恶,本将军也自愧不如啊。” “这是修习修罗密藏的天才啊,但是,他不该杀我的人!” 修罗密藏是法海在白骨城获得的一部佛门秘典,可他一直无法修行。 这是理所当然的。 法海有自知之明,自己心如明镜,澄澈光明,大爱无疆。 如果能修炼修罗之道,那才是意料之外。 可是在这妖鬼横行的乱世,谅山郡的沙弥竟然一个适合的都没有,就可以想到这部密藏对资质的要求是多么苛刻了。 如果眼前的少年都不适合,法海怀疑,这个世界就根本无人能够修炼了。 “想不到还有一个惊喜,竟然有如此纯净光明的灵魂,可惜早没有发现!” 他看着附在丑怪少年身上,那个不散的沙弥鬼魂,没有丝毫怨气戾气,有的只是慈悲和安宁。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执念,让他远离躯壳,还能坚持到现在依然不愿入轮回。 法海伸出手掌,五指张开,冒出阵阵金光,石十七就被摄了过来。 金丝猴一家吓得酿酿的叫着,窜上树跑了。 法海腰上的拂尘忽然变长,把石十七缠了个密不透风。 石十七跪在地上,不停的哭啼嚎叫,但法海却理都没理。 他的眼中金光氤氲,慢慢的渗透进了沙弥的灵魂里。 看着那个眼神空洞痴呆的魂魄,法海怜悯的伸出手掌,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头顶: “痴儿,醒来!” 沙弥魂魄的眼中慢慢浮现出了灵动的色彩,他怔怔的看了法海一会儿,激动得浑身颤抖起来,眼里满是崇拜的光彩。 忽然,他仿佛想起了什么,低着头双手合十道: “无量光佛,住持,对不起,弟子没能度化这个施主。” 法海提着拂尘,小心的用手托着,附在头骨上的沙弥魂魄,缓缓的踏在虚空中。 仿佛空气中有一部无形的阶梯一般,法海一步步拾级而上,走到了一颗巨树的树冠上。 他盘膝而坐,柔声说道: “慧一千零一光明,记住,心中有光的,我们才用佛理度化。” 看了看石十七,法海接着说道:“而像他一样,堕入深渊的,只能用神通度化。” 法海给金山寺确立了七十辈传承谱系,分别是: 法慧智子觉,了本圆可悟。 周洪普广宗,道庆同玄祖。 德行永延恒,妙体常坚固。 心朗照幽深,性明鉴崇祚。 衷正善禧禅,谨悫原济度。 由于弟子实在太多,法名太难取,就干脆以数字来做命名,后面加上光明二字。 只有踏入第二境,才会有一个正式的法号。 光明是法海宣传的口号,让金山寺的大慈悲,光明这个鬼怪横行的世界。 而这个传教沙弥就是第一千零一个入门的,所以叫慧一千零一光明。 以法海的高深道行,见过他们的名字一次,就会过目不忘。 “住持,弟子也曾经堕入深渊,心中没有半点光明。 就像他一样,我们曾经是一类人。 我们不是因为本性黑暗,才会堕入黑暗。 而是从未被世界善待,身处黑暗的地狱深渊,才会拒绝拥抱光明。 主持的光明,既然能度化堕入深渊的我,弟子相信,也一样能度化他。 请给弟子一个机会,度化这个从未感受过光明和温暖的灵魂。” 看着那个遮盖了夕阳,宛若山岭般护持着自己,免受阳光直照的住持,慧一千零一光明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真心话。 他相信他心中的光明和慈悲,他信仰的神,绝不会因此怪罪于他。 我什么时候照亮过一个堕入黑暗的灵魂呢? 法海心中满是疑惑。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 他的目标便一直是成为那个,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存在。 他的目光总是遥望着高天之上。 从未低下头,认真的观察过,那些艰难求存的芸芸众生。 法海自问,自己是一个三观极正之人。 在水蓝星,他是一个社畜的时候。 他从来不为资本和权势者说话。 在这方世界,他终于成了镰刀。 他所做的事也都是为了,更好的收割人口红利,压榨剩余价值。 他从来没有背叛过自己的阶级。 有趣啊。 就让我好好看看,我法海的无量光明,是怎么拯救一颗黑暗的灵魂的吧。 法海的眉心浮起了金光。 慧一千零一光明是一个忠实的信徒,他的识海对法海来说,就像自己家一样来去自如。 一看之下,顿时兴趣索然。 无非是一个从小泡在蜜缸里的孩子,读了些圣贤书,觉得人间处处是真情。 十一二岁父母横死,家道中落之后,被社会毒打,又陷入另一个极端。 觉得书中的教导全是假的,这个世界一片黑暗,每一个人都要坑自己。 后来加入金山寺做了沙弥,过上了还可以的日子,被法海宣传的那一套忽悠,又觉得自己被拯救了,人间充满了爱。 这样的家伙,说好听点叫单纯,赤子之心,说难听点叫做二楞子,一根筋。 世界从来不是非黑即白,人性也绝不是非善即恶。 每一个人的灵魂都在善恶黑白之间徘徊。 随着环境和自己的利益需求,随时改变倾向。 法海从来不相信虚无缥缈的人性和道德。 他只相信制度和制衡。 因此谅山郡不论是政务还是财务,都是公开透明的。 不论是晋升还是贬谪都是有依有据。 哪怕要腐败,那也要阳光下的腐败,大家都要看得到。 让人们尽可能的,都只讲明规则,不讲潜规则。 第七十四章 听我说,谢谢你 而学校里,培养法海需要的价值观的思想政治教育,更是从来没有停过。 只要法海的行为,符合谅山郡大多数人的利益,不弄得天怒人怨。 如果有修士要造法海的反,除非他会群体控心术,否则绝对不可能成气候。 因为性格的原因,法海特别痛恨那些窝里横的人。 那些对谅山郡自己人下手的人,受到的惩罚会更重。 在舆论和宣传上,也会尽可能的贬低这样的行为。 那些村霸校霸之类的,不仅在舆论上被千夫所指,还要在劳改场里踩织布机,踩到脚抽筋。 在学校里,和在金山寺里,还会更加严格。 故此学姐学弟和师兄弟们,互相之间满口都是关心和爱护。 要是有人说要动手打人,或者嘲讽别人贫穷、丑陋讨厌恶心、话少孤僻我们去欺负他吧之类的。 这种行为一旦被记录下来,就要对被他们语言凌辱的人,唱法海创作的,谢谢你之歌一个时辰: “听我说谢谢你, 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谢谢你,感谢有你, 世界更美丽。 我要谢谢你,因为有你, 爱常在心底。 谢谢你,感谢有你, 把幸福传递……” 要是真动手了,踩织布机那更是十天起步。 法海对自己的实力和忽悠能力,很有自信。 他不怕百姓们团结起来。 也不需要靠挑拨底层互害,瓦解他们的凝聚力,来巩固自己镰刀的地位。 这样算起来,法海觉得自己还真的是拯救了慧一千零一光明。 这样单纯的家伙,也就只可能在自己这样的体制下,能感受到光明和爱。 要是在前世水蓝星的大寒民国,尔虞我诈的勾心斗角,和复杂的人际关系,能让他怀疑人生,说不得又要恨天恨地恨社会了。 “那好,本座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如果你还不能度化他,就由本座来度化。” 对忠诚于自己的人,法海总是会给一些特别的优待。 给一个月的时间,让慧一千零一光明玩一下拯救者的游戏,也无伤大雅。 虽然法海一点也不看好他能成功。 地上一阵泥土涌动的声音响起,慢慢的隆起一个土堆,法海双手端着慧一千零一光明的头骨,安在了土堆上。 金色的光华流过,头骨和土堆如同活物般流动起来,幻化成了慧一千零一光明生前的样子。 “多谢住持!” 慧一千零一光明双手合十躬身行礼,他稚嫩的脸上没有获得新生的喜悦,只有慈悲和安宁。 “这具幻化的身躯只能够维持一个月,在这期间我会为你寻找一具新的躯壳,你有什么要求和想法没有?” 法海有趣的看着这个,比自己还像高僧的弟子。 “凡是有相,皆是虚妄。 肉身不过是一具皮囊,我的灵魂已经被住持的光明所拯救。 我此生只有一个愿望,就是让那些沉沦于苦难和黑暗的灵魂,能够皈依光明。” 慧一千零一光明说完,转过头去看着石十七,眼神清澈而又坚持。 “呜呜呜呜,哇哇哇…… 为什么你们都有人疼有人爱,有人关心,有人遮风挡雨。 为什么所有人都讨厌我, 生病了没人关心,饿了也没人管我。 为什么你死了都有人帮你复活? 为什么我只是活着就用尽了全力? 为什么从来没有人爱过我,善待过我! 不出生还好, 活得如此苦难深重, 我恨啊! 呜哇哇哇! ……” 石十七跪在地上,捶打着地面,哭的声音都嘶哑了。 一个缺爱的修罗? 法海看着这个灵魂被猩红和黑暗充斥的丑陋少年,问道: “爱是相互的,你有爱过别人吗?” “我不知道我爱过别人没有,爱别人,别人就一定会爱我吗?” 石十七哭着抬起头来,看了法海一眼,又急忙把头低了回去,呜咽着说道。 他又想起了陪着他躺在夕阳下的花十一,那是他想忘掉,却永远也无法忘掉的回忆。 “并不会! 所以要找到,我爱她,她也会爱我的人。如果找不到,那就好好爱自己。” 法海抬着头看着夕阳,暖风带着他的思绪,飘荡向远方。 “我曾经爱过谁,谁又曾经爱过我呢?” 法海自嘲的笑了笑,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孩子搅乱了初心。 他的目的在那高天之上,路途上的一切,都不过是回忆里的风景罢了。 有,可以。 没有,也无关紧要。 法海带着两个少年,遁地避过搜山的凡人,把他们放在驰道上。 接着对着慧一千零一光明说道: “你的这个躯壳,有骑士级的力量,熟悉之后就带他去县城,和大部队汇合吧。” 法海可没有时间陪这些小孩子,玩救赎的游戏。 他的眉心闪烁着金光,继续追寻着其他失踪沙弥的踪迹,眨眼间就消失在慧一千零一光明的视野里。 “他是谁,我怎么觉得他和我很像,都那么孤单?” 石十七缩着脖子,小声的嘀咕道。 他眼中的疯狂已经不见踪影,只有满满的敬畏。 他只是一条野狗,而法海是远超猛虎的存在。 畏惧强者是石十七多年挣扎生存,形成的本能。 “住持啊,他是行走在人间的神圣,是这个黑暗的世界最伟大的光明。 加入我们吧,生病了会有人给你治,师兄弟们都会关心你,爱你。” 慧一千零一光明满眼不舍的看着法海消失的方向,轻轻的喃喃道。 “真的会有人爱我吗?那么,他呢?有人爱他吗?我真的觉得他和我很像啊!” 石十七的脑海中深深的烙着那个伟岸又孤单的身影,还有那被深深压抑着的疯狂。 “住持神通广大,佛法无边,怎么会需要我们这种凡人的爱呢,我们又怎么配爱他呢?只要追寻着他的光芒就足够了啊。” 慧一千零一光明不禁笑了起来。 石十七这样的凡人,又怎么可能会和主持这样的人间神圣有相像之处呢? ****** 一个昂藏的和尚和一个身高一丈多,头上缠满了妖魔皮的巨人正在森林里,披星戴月而行。 一路上沉默不言。 步伐看似不疾不徐,但是刹那间却已经过了几个山头。 第七十五章 承蒙关照 佛珠里的聂小倩终于忍不住了,开口说道: “住持,你真的要度化那个邪恶的丑陋小怪物吗? 哪怕是以我的微末道行,都能感觉到他的未来是一片血海呀。” 法海还没有说话,白秀秀就忍不住痛骂道: “呔!你这小鬼好不晓事,也不知道大王怎么会收你这样无能的东西。 我们妖鬼要做大事,正需要这样能搅起滔天杀孽的恶魔。 大王啊,他是在下一盘大棋,只有本将军这样聪明,而又道行高深的大妖才能参与其中。 你又蠢又没实力,就要学会闭嘴。 本将军最讨厌话多的女鬼了,到时候本将军不开心了,一个血食都不给你。” 自从看过了法海的三头六臂神通后。 白秀秀就把法海当成了潜伏在人类中,准备搞大事的巨妖大魔。 做事格外的积极,每天都在畅想着事成之后,要拿多少人来祭炼自己的赤血长刀。 法海停下了脚步,负手仰头,看着皎洁的明月,声音飘渺而又澄净: “吾心吾行澄如明镜,所作所为皆为光明。” 白秀秀看着笼罩在轻柔的银辉里,不染纤尘,宛若人间谪仙的法海,话语中满是崇拜: “大王,我懂你,我都懂。 大王光明,大王慈悲,大王是人类的守护神!” 说完,他低下头,掐着一点点小指头对着聂小倩说道: “看看,这就是专业! 这就是为什么大王是大王,这就而你只是一个小小小女鬼。快闭嘴吧,还想教大王做事?” 聂小倩看着弯月下,法海那巨大而又浓重的阴影。 山风呼啸,枝摇影动。 法海的影子和遍地的杂乱树荫,一起疯狂的扭动,如同万魔在狂欢乱舞。 “住持,你到底是魔还是佛? 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堕入魔道,小倩又该怎么办? 这个世界,何时才会有安宁啊。” 微不可查的声音还没出口,就随着山风消散在月色里。 法海一行游荡了两天,终于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一座充满了阴暗气息的山丘。 那里有一个黝黑的洞穴,森森寒气从里面冒出,仿佛是通往九幽地狱的入口。 蜿蜒曲折的山洞尽头,是一个闪烁着诡异金光的宽敞大厅。 阴冷、滑腻的幽冷金光仿佛是某种湿腻的爬行动物,在一个老者的身上舔来滑去。 老者头戴五佛冠,慈眉善目,精神矍铄。 他一手缓缓的拨动着佛珠,一手握着一把细长的银色长刀,眼睛定定的打量着洞壁,愁眉不展。 四面洞壁乃至洞窟顶部,画着一个鲜血铺就的巨大潦草符文。 每一面墙壁上,都有一具沙弥的尸体,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被钉在上面。 五把细长的银色长刀,分别钉住了尸体的心脏和四肢。 刀柄上有一个圆形孔洞,一条红绳穿过五把银刀的孔洞,也缠成了一个五芒星的形状。 除此之外,尸体上最大的伤口,就是脖子上一个巨大的圆形孔洞。 仿佛用人有一个大铁椎,直接戳断了喉管以及动脉。 绘制符文的鲜血,正是来自这五个死不瞑目的小沙弥。 “前辈好手艺,本座这几个不成器的弟子,实在是承蒙你的大关照了啊。” 阴寒彻骨的声音在老者背后响起。 一个剑眉鹰目的昂藏和尚忽然出现在洞窟里,他那闪着幽蓝荧光的光头几乎要顶住洞顶了。 老者愕然的回过头,凄苦的笑道: “法师,如果我说,我是在想着怎么把刀拔出来,你相信吗?” “前辈一看就是有道高僧,说的话本座自是相信的。” 法海裂了裂嘴角,露出一口森白的大牙,缓缓朝着老者走来。 老者步步后退,很快后背就顶住了石壁。 他有些慌乱的说道: “法师想必就是法海住持吧,小僧就是谅山郡的供奉渡心啊,请给我一刻钟的时间解释如何?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本座看到的是一条蜈蚣!我讨厌蜈蚣!” 法海一迈步就出现在了渡心的面前,金光巨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渡心挣扎着,化为了一条几十丈长的蜈蚣。 厚实的甲片长满了闪着幽暗黑光的倒刺,密密麻麻的钩足拼命的划动着,一头往石壁里钻去。 法海嘴角勾了勾,无所谓的松开了手。 渡心蜈蚣脸上出现了一抹狰狞的喜色,转眼间,就没入了石壁。 轰隆隆...... 石壁破碎,烟尘中,几十尊金光闪烁的泥菩萨死死地把渡心摁在地上,任凭他如何挣扎甩动,泥菩萨的巨手依旧巍然不动。 “你们不能抓我,我为谅山流过血,我为住持立过功,我要见郡守,我要见住持。” 渡心徒劳的挣扎着,撕心裂肺的喊道。 “哦?你为本座流过血,立过功?说说看?” 一朵红莲从蜈蚣精面前升起,法海临空跏趺而坐,缓缓的飘到了红莲上。 他一手转着指头上金红色的奥多之牙,一手捏着下巴,饶有兴致的说道。 “在阮流河之前,因为我和白翠翠的交涉,才没让谅山郡城被献祭。 住持,您的沙弥在下司县,小僧也多有庇护啊,昨天石十七和慧一千零一光明被一个庄园主追杀,也是小僧化解的呀。 住持慈悲,饶我一命啊!” 渡心哭得声嘶力竭,可谓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哦?他们不是去县城了吗?”法海捏着下巴,说道。 “小僧听慧一千零一光明道友说,他们要去报答一个叫花十一的女人。 住持,你慈航普度,救世济民,放我一条生路吧,我从未滥杀无辜,请住持明察啊!” 老和尚继续不停的求饶,仿佛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扒开给法海看。 法海眉心金光耀起,见着他身上佛光纯净,于沙弥也的确有恩德之因果牵连。 虽然法海看不上这点恩德,但也至于恩将仇报,将他蛮横打杀。 “渡心,今日我捉拿你,是你命中注定有此一劫,现在我放你,则是因为你平时多有善果。 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你日后好生修行,莫要误入歧途。” 法海一脸高深莫测,对着渡心说道。 “多谢住持慈悲.” 渡心拜伏在地,连声道谢。 第七十六章 心魔 这个世道,就是这样,拳头就是最大的佛理。 哪怕他什么恶事都没干,就被法海一通暴揍。 现在还得恭恭敬敬的向法海道歉。 无他,力不如人而已。 看着磕头如捣蒜,满脸感激涕零的渡心,法海越发坚定了自己的道路。 渡心捡起变身时掉落的五佛冠,小心翼翼的说道: “那住持,我便去修行了?” “行走天下,除了要修善果,还有要有背景。你是谅山郡的供奉,天生就有本座这样的靠山,却一个人到处乱跑,实为不智啊。” 法海敦敦教导着,奥多之牙在手指间转成一团团金红色的瑰丽虚影。 “那我继续去谅山郡城当供奉?” 渡心听闻法海的话,揉着太阳穴想了一会儿,眼巴巴的看着法海的脸色,小心的说道。 他提心吊胆的瞟着,在法海指尖卷起风声的奥多之牙,生怕这把散发着恐怖气息的武器,会脱手飞到自己身上。 法海一脸孺子可教也的点点头,目送着老和尚离去。 看着老和尚消失在视野里,法海的法力开始涌动。 在自己这些可爱的弟子身上,法海看到了兰若寺沼泽里那种邪恶而又混乱的气息,还有树妖姥姥的微弱妖气缠绕在刀柄上。 果然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看来树妖姥姥并没有死在邪物的金光里,反而是也和自己一样,获得了某些荒谬而又疯狂的神通。 这鲜血画成的鬼画符一样的符文,不知道有什么意义? 法海的眉心金光越来越亮,却依然看不出端倪。 他摄出尸体上的细长银刀,金色佛光托着五具尸体,轻柔的放在地上。 聂小倩看到这一幕,心中莫名多了几分安心。 至少,住持,对自己人还是没得说的。 也许真如白秀秀所说,以自己的些微道行,是无法理解住持的慈悲和光明的,还是努力修炼吧。 想到这里,她驱散了纷乱了思绪,修炼起法海传授给她的鬼修法门,阴神观想法来。 随着五具沙弥的尸体落到地上,四周的杂乱血痕突然宛若活物般蠕动起来,化为鲜红色的触手,似乎要从石壁上爬出来。 触手上的眼球死死地盯着法海,若有若无的混乱低语开始在石窟里回荡。 “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法海眼中金光灼灼,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 四周的石壁渐渐起伏起来,慢慢得深红而柔软。 法海感觉自己的脚,似乎是被某种滑腻温暖的活物包裹了起来。 顿时将他的思绪带到了某些不可描叙的地方,可谓心猿奔走,意马脱缰。 “你们这些妖孽真是胆大包天!佛门圣地,也敢闯进来作祟?” 法海的声音满是清澈而冰冷,不见半点痴迷。 但眼中金光却忽明忽暗,瞳孔里的虚幻触手狂乱的往里面钻去,仿佛要搅碎他的脑浆。 地上的银刀无风自起,带着后面的红线彼此缠绕,化为一个五面体的深红圆球,每一面都是一个五芒星。 “法海......法海......” 旖旎的声音伴随着诱惑的娇喘,温柔的骚动着法海的耳膜。 一群赤裸着身子,浑身光溜溜,屁股后面还有条长长触手的妖怪从深红圆球里钻了出来。 妖怪看到法海也不害怕,四肢着地,围着他不断的嬉笑。 “法海,这不就是一个洞穴,哪来的什么佛门圣地呀。” 法海冷哼一声,话语霸道无比: “本座所在,即是净土!妖孽,难道你们不怕我吗?” 然而,妖怪们丝毫不惧,依旧嬉笑打闹,摆着各种诱惑的姿势。 甚至,还有一只从他盘坐的两腿中间钻出个头,嬉笑道: “法海,我们即是你,你就是我们,你会怕你自己吗?” “荒谬!我法海钢筋铁骨,大好男儿,岂是你们这些搔首弄姿的触手女妖?” 法海一声冷哼,猛然站起身来,抽出了腰间的拂尘,攥在手中,声若雷震: “我看你们根本没把本座放在眼里!” “是啊!你当然不在我们眼里,你在我们心里,我们也在你心里。” 这话恶心得法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再无犹豫,拂尘上金色火焰熊熊燃起: “大威天龙,金刚火焰,捉妖!” 拂尘上,一根根细小的藤蔓无风自涨,顷刻间化为大蟒巨蛇,缠绕着触手艳妖,金色的火焰在藤蔓上窜起,无情炙烤。 整个石窟,已经化为烈火炼狱。 可是那些妖邪,依旧甜甜的笑着。 被藤蔓绞杀成了数截的在笑;金色火焰从嘴巴和眼里冒出,在笑;甚至被烧成飞灰,灰尘依然在空中嬉笑。 “妖孽!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法海的气势凶戾无比,随着身上的金刚火焰一浪浪扩散,五色僧袍猎猎作响。 “大威天龙,世尊地藏,金刚诸佛,诸神护法。杀杀杀!” 随着咒语声,十多尊巨大的金刚虚影巨掌悍然压下,轰鸣声不绝于耳。 这些妖怪,却打死一只,立刻又冒出一只,仿佛无穷无尽。 “真是妖气冲天,我大开杀戒你们还阴魂不散!” 法海停了下来,看着遍地狼藉,微微喘息起来。 他感觉自己体内的法力都已经开始紊乱。 “色戒色戒,有色不戒。善恶不分,有怪莫怪。红尘红尘,颠倒鬼神。六根不净,哎呀......出家人......” 横躺一地的妖邪依然在欢快的唱着歌谣。 “难道真是心魔。” 看着这荒诞而怪异的场景,法海心中一沉。 哪个妖魔能在自己的无上佛威面前,视死亡如儿戏? 只有心魔! 人的欲念不消,他们便不灭。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本座绝对不是触手妖怪,也不喜欢触手妖怪。” 法海裂了裂嘴角,露出一口森森白牙。 “想要进本座的心,那就先进我的胃吧,哈哈哈哈!” 法海仰天大笑起来。 他的双肩上不断的冒出各种凸起,似乎,有什么怪物疯狂的往外顶,要撑破僧衣。 不多时,骚动渐渐平息,里面的怪物似乎找到了突破口。 两根苍白滑腻的巨大触手从领口游了出来,慢慢的扭曲融化,成为了两个光头的脑袋。 第七十七章 我活着就是罪 左边的脑袋,脸色苍白又秀气,看起来好像是多年不见阳光的社畜。 右边的脑袋冷漠而又慈悲,仿佛世间万物,都不能让他触动心怀。 下一秒,两个脑袋紧闭的嘴巴都裂开了,发出了渗人的怪笑。 笑声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尖锐、诡异、让人毛骨悚然。 哪怕聂小倩有金色佛光保护,依然觉得心中出现了没来由的颓废感: “我这样的鬼物,活着就是罪,是对这个世界的亵渎,我累了,就这样魂飞魄散吧。” 聂小倩停下了修行,双眼无神的瘫倒在佛珠里,任凭诡异的佛音贯脑。 “呜呜呜呜......本将军竟然被一个人类控制,简直是妖界的耻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这辈子就这样了,我去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白秀秀化为一条白骨妖蛇游了进来,听到了法海的笑声。 突然间,就觉得自己这一生失败透顶,毫无意义,恨不能找个洞钻起来,再也不要见人。 只有那遍地的触手魅妖,依然在搔首弄姿,淫声浪笑。 尾巴上的滑腻触手,竟然不知死活的缠上了法海的胸膛。 靡靡之音,蚀骨销魂,幽香浮动,撩拨着法海的心神。 一缕缕粉红色的幽芒,在他眼底若有若无的浮动。 “我天生慧根,道行高深,骑兵步兵,波澜不惊。 就凭这些小场面,也想魅惑本座,真是痴心妄想!” 法海身上佛光跳跃,冷笑一声,露出一口森森白牙。 他的嘴巴越张越大,直至裂到耳根,巨嘴里幽暗一片,宛若无底之渊。 许多紫色的触手在嘴里挣扎着蔓延出来。 触手顶端忽然裂开,出现了一张獠牙交错的利嘴,随着法海肩上脑袋上的嘴巴一起开合,混乱嘈杂的咒语如同深渊的呜咽,从四面八方响起。 “万法皆空观自在,一尘不染见如来。真佛不从心外觅,此身即是真道场,般若巴嘛空,般若巴嘛空......” 金色佛光照耀了整个石窟。 投在石壁上的光芒,出现明暗分明的扭曲阴影,犹如畸变的怪物,随着含混的咒语声,开始了狂乱的舞蹈。 光芒越来越暗,法海的嘴巴仿佛是一个吞噬一切的黑洞。 开始捕捉石窟里的一切物质和能量,光芒、火焰、声音、触手女妖,一切都被厚重的黑暗吞噬。 迷蒙中,法海又好似看到了曾经蓝星的自己,那个社畜。 此时的他似乎是因为影响了市容,和一些流浪汉一起,被一辆封闭的货车丢到了一个荒山野岭。 他嚼着草根和树叶,身体却越来越强壮,身材和现在的法海越来越相似。 法海大睁着眼睛,目光透过无尽虚无,想仔细的看看,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曾经的自己。 流浪汉社畜似有所感,也抬起头来,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干净、纯洁而又安宁。 完全不像曾经的那样,充满了不安、麻木和贪婪。 片刻,这一幕就就幻梦泡影般消逝。 法海回过神来,石窟还是石窟,哪有什么触手妖精。 只是那双干净又安宁的眼睛,依然在识海里挥之不去。 难道我真的看到了蓝星的自己? 我过去的不快乐,都是由我的贪婪造成的吗? 法海心中思绪纷杂,但刹那间,又化作坚定。 那样活着,和狗有什么分别。 贪婪改变世界! “哎!人间真没意思,下辈子再也不来了,早点魂飞魄散吧。” 几乎微不可查的细语呢喃从佛珠里传来。 这时,法海终于若有所觉,聂小倩的鬼体居然有了消散的趋势,连忙渡了一点佛光过去,帮她凝固心魂。 聂小倩稳固住魂体,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不知不觉被操纵了心神。 后怕涌上了心头,她忍不住问出了心底积累了很久的疑惑: “住持,你到底是佛还是魔?” “一念觉为佛,一念迷为魔。一念正为佛,一念邪为魔。一念净为佛,一念浊为魔。” 法海双手合十,高深莫测的说道。 聂小倩恍然大悟的点着头,似乎懂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懂。 感受着识海里快压制不住的混乱碎片,法海提起歪着头,瘫在地上做生无可恋状的白秀秀,丢到角落,盘坐在场地中央。 “一切圣者心慈悲,释迦入灭显无常。生命若真依自性,回归本源大光明。般若巴嘛空......” 法海诵念咒文,发动了不动明王心神通。 识海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法海,周身泛起了无量光明,如同无数利剑,向着躁动的混乱低语碎片斩去。 低语碎片瞬间就化为更多细小的微尘,充斥着识海空间,连法海的不动明王身上也粘了不少。 识海中的小法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异变起来,霎时间,就膨胀成为了一个遍身都是虚幻触手的巨大邪物。 识海空间里的低语细尘犹如找到了归宿一般,疯狂低语着,进入了邪物的身体。 “不要啊!真的不可以!” 法海眼珠里满是惊恐和拒绝。 邪物越发膨胀起来,虚幻的触手竟然冲出了识海,出现在现实世界。 灰色的触须挤开头上的八角荧光符文,向着四方蔓延。 它们跃跃欲试的盯着沙弥们的尸体。 该死,这个变异的不动明王身竟然完全无法控制! 法海情急之下,意念一动,识海中唯一还在掌控中的佛头向着邪物撞过去。 佛头轻而易举的就进入了邪物的身体,似乎也进入了邪物的心灵。 法海终于恢复了对识海和变异的不动明王身的掌控。 渴望的意念,不断的从触须佛头那里传来。 就像是家里的二哈,看到了倒满狗粮的食盆。 就差主人一声令下,就要冲上去埋头干饭,啥也不管。 意外的,竟然还有几分可爱? “吃吧吃吧......” 触须们立刻扑了上去,急不可耐的插入了沙弥们的尸体上。 就像吸果冻一样,某种不可描叙的,温热、浓稠的存在,仿佛从虚空中注入了法海的体内。 他感觉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 或许,自己就不应该去压制低语碎片。 第七十八章 获得神通法眼 也许,这些混乱的触须才是世界真实的模样。 疯狂的是这个世界,美丽的触须才是清醒的。 想明白了这一切,他觉得自己精神了许多。 法海站起身来,眼中金光明灭不定,瞳孔里面的触须在跳着欢快的舞蹈。 他不知不觉的朝着白秀秀走去,嘴巴一张一合,口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落到了疯狂蠕动着的胸脯上。 僧衣里此起彼伏的冒出了各种凸起,仿佛有许多疯狂的虫子想要破皮而出。 白秀秀看着神态诡异的法海,终于回过神来,摆脱了颓废的躺平姿势,乘起妖云,就要逃跑。 无数的灰色虚幻触手,从虚空中出现,瞬间将他缠了个严严实实。 触须们满脸陶醉的在白秀秀身上蠕动着,像是家猫在戏弄着自己的猎物。 “法海大王,你醒醒,”白秀秀惊恐的大叫起来:“我是你忠实的白秀秀啊!” “白香香?”法海张开嘴巴,一口尖锐的牙齿散发着森森寒光,尖利压抑的声音蹦了出来: “确实是又白又香,像爆米花棒子一样!” 咦? 什么是爆米花棒? 突然乱入的记忆,让法海停下动作,开始思索起来。 “小倩,聂小倩,聂姑奶奶,你劝劝住持,住持疯了,他要吃了我啊!” 白秀秀眼中鬼火剧烈的跳动,疯狂的乞求起来。 看着周围越来越扭曲,仿佛堕入深渊的世界,聂小倩也着急起来。 虽然这个骷髅老喜欢教训自己,可是生性善良的她依然无法坐视不理,急忙道: “住持!醒醒!住持!住持......” 看到法海没有反应,聂小倩皱着眉头想了想,眼中一亮: “吾心吾行澄如明镜,所作所为皆为光明!” 明镜? 光明? 法海想起了什么。 一面水镜凭空出现在面前。 里面是一个扭曲的怪物,在无数的触手中央挣扎,眼神疯狂又暗淡,好像一条垂死的野狗。 法海突然很想心疼一下他。 伸手摸了过去,镜子里面泛起涟漪,无数狰狞的触手也摸了过来。 “我是法海! 金山寺住持! 我是光明,我是公正! 不是野狗,也不是什么触手怪啊!” 法海大声吼叫起来,触须们越来越虚幻黯淡,最后消失在空气里。 他气喘吁吁的盘坐在地上,无数愿力从谅山郡和邕州郡的信徒那里传来。 识海里的被粉碎的混乱又开始聚合起来,形成一片片无序漂浮的低语碎片。 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化, 只有那个满身都是蠕动触须,仿佛海葵一样的佛头,在明确的告诉法海。 他真的,差点彻底疯狂。 只是一点点扭曲的力量都这么强大? 树妖姥姥是怎么逃离邪物洞窟的? 或许,他已经成为邪物的分身,或者傀儡也不一定。 他有一种预感,再多吸收一些扭曲之力,就可以获得强大的能力,但没有万全的把握,法海是不愿意再尝试了。 这次,还是多亏有了聂小倩唤醒了自己,不然,会有什么后果,他也无法预测。 想到这里,他不禁为自己的慈悲心肠点了个赞。 “一善一恶一佛陀,一生一灭一世堕。 小倩,谢谢你将我拉出了知见障, 不然,浮世苍生,将有一场大劫!” 法海感激的说道。 “住持,你的知见障很恐怖啊,小倩觉得仿佛被拉入了深渊地。” 聂小倩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 “昔日,我助你脱离苦海,今日,你助我洗练心尘,实在是一场善缘啊。” 法海岔开话题,说道。 “善缘吗?” 聂小倩脸色变幻了一阵,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呜呜呜!法海大王,你差点吃掉忠实的白秀秀。” 白秀秀差点吓趴在地上,现在终于反应了过来,对着法海哭诉道。 “放心,我又不是狗,不会啃骨头的。” “真的吗?” 白秀秀一脸怀疑的看着法海,眼神都是不信任。 法海没有再和白秀秀耍宝,这次镇压心魔和佛头的变异,让他对佛法有了更深的感悟。 对佛祖,他敬重,但却不会狂热崇拜。 他敬重他们的力量。 他修炼佛法明悟佛门道理,却也保留着自己的想法和原则。 世人都说,我佛慈悲,他们口中的佛,是佛祖,是如来。 而法海口中的我佛慈悲,从来不是那高天之上的某一位,而是心中的自我。 “我思故我在,我在世界在。 我若光明,世界即光明。 我若黑暗,黑暗即是光明。 我若为佛,天下无魔。 我若为魔,魔即是佛。” 想通了这一层,法海的心境,豁然开朗。 在这须臾之间,他已经看穿心中壁障,心境感悟,也再上一层楼。 虽然灵魂本质还是虚幻无法触摸,却显得愈发密实稳定。 其中,可见微弱的智慧光辉在流淌,发生着某种法海现在还无法明确的质变。 睁开双眼,法海感觉这个世界变得从未有过的真实和清晰。 “般若诸佛,地藏法眼,般若巴嘛空,显法!” 随着咒语声,法海的眉心出现了一只金色的虚幻竖眼,仿佛蕴含着无穷智慧。 这便是佛家五眼神通中,仅次于佛眼的神通,法眼。 法眼,能够看清事物的本质和来龙去脉。 能够质能转换,变幻神通。 能够搬山移海。 修炼至高深处,甚至能照见凡间一切。 他看着瘫软在地上的白秀秀,眉心法眼金辉熠熠,一个类似面板的东西出现在了白秀秀身上。 姓名:白秀秀 道行:四百五十年 功法:白骨妖经 神通:白骨敕令,妖云...... 简介:这是一只放下屠刀,皈依佛门的骨妖,赤子之心让他无法修行复杂的功法。 很正确,确实是个傻子。 法海点点头,又将法眼转移到了聂小倩身上。 姓名:聂小倩 道行:五十年 功法:阴神观想法、采气法 神通:采气 简介:这是一只历经苦难,依然心存善念的鬼魂。苦难将伴随她,直至死亡。 有趣,相当于一个天煞孤星,厄运之女。 天灾祸劫,是你伴随一生的劫难吗? 但就凭你刚刚将我从迷障中唤醒,所种下的善因。 那么平安顺遂,便是你今后的命数。 无关天数,只因为,本座是法海。 第七十九章 入瓮 法海又用法眼打量自己。 姓名:法海。 道行:七十六年。 功法:天龙五行轮、杀菩提、狂风迅雷决、不动明王身。 神通:法眼、金度身、种莲术、水镜术、金刚火焰、泥菩萨、大威天龙,金刚诸佛,尘埃落、雷剑、不动明王身?三头六臂?? 简介:你是一个佛门天才,来自虚空的灵魂,让你增添了许多变数。是福是祸,犹未可知。▓▓▓▓▓▓▓▓▓!~▓!▓+▓=▓‘:理智是愚者的保护伞,疯狂才是世界的真实。 这突兀出现,一看就让人头晕脑胀的乱码,显露着恐怖和残忍的气息,仿佛是是一种蛰伏的毒蛇,随时准备对猎物发起致命一击。 也许有时候,疯狂确实是一种真实。 比如现在有一个人穿越去古代,说铁能飞上天,大地只是个圆球,肯定会被认为是疯子。 但那样的穿越者,绝不会认为自己是疯子,因为他们有严密的逻辑和公式支持。 而低语碎片传过来的知识,让法海自己都觉得荒谬。 也许,自己只是个愚昧的古人, 但以自己的天之慧根,求取这些知识并没有多大必要。 思忖间,法海把法眼转移到识海中的佛头上。 姓名:? 道行:? 神通;? 简介:▊▉█ 这是连法眼也无法勘破的疯狂吗? 也许随着道行的加深,总有一天,会看清,到底什么才是真实吧。 眉心的眼睛隐没,法海提着腿脚发软的白秀秀走出洞窟,往着山外走去 ********* 十万大山边缘地带,这里是一切跟脚不厚的妖怪和邪修的大本营,也是许多不服王法管束的人的归属地。 在这里存在着大量邪魔怪鬼。 不同于人类世界的秩序,这里是一片彻头彻尾的黑暗丛林,弱肉强食在这里没有任何遮掩。 大乾的安全意味着管束,十万大山的危险意味着自由。 而强者向往自由,不愿意受到秩序的压制。 只是这些强者,虽然抬手间就可以灭杀凡人无数。 但是,他们心里依旧在恐惧着,那些真正建立秩序的大能们的注视。 他们大都是斗争的失败者,血脉里流传着,祖辈血脉传承下来的,对大乾那些大能们本能的畏惧。 所以,这些建立秩序的大能,要远比这些蝇营狗苟的深山丧家之犬要自由。 当地位高出普通人人半步,可能会有很多人嫉妒。 但地位高到可望而不可即,那么,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会带上真理的光辉。 而大乾的大能们,他们的真理光辉足以震慑四方。 在安平时期,十万大山的邪修们如同阴沟里的老鼠般,深深的埋起自己的身子,不敢显露出自己的任何气息。 生怕自己被大能们所注视,从而将他们一个个都揪出来开刀问斩。 但近些年。 大乾盛极而衰,群雄并起,内斗不休,已经无暇关注他们这些小人物。 于是,这些邪修开始,一步步伸出触角,慢慢试探。 他们惊喜的发现,曾经对他们酷烈如火的天师道,如今已经大不如前。 邪修们从掳掠人口开始,胆子越来越大,开始圈养血食,甚至逼迫一些边缘县郡献祭人口。 曾经眼高过顶,对他们穷追猛打的供奉们,如今却装聋作哑,甚至有些还主动妥协,和他们合作。 这给了这些丧家之犬越来越多的勇气,他们觉得机会终于来了。 他们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妖魔横行的十万大山,生活在大乾这个花花世界,呼风唤雨,只手遮天。 “宗主,妖魔道答应,只要我们镇杀了法海,就许我们三县之地。 树妖姥姥也已经把法海引出来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你还在犹豫什么? 杀出去,大干一场,壮大我们的力量,恢复祖先的荣光。” 在昏暗的大堂之中,摇曳的火把点亮了昏暗,几个邪修正在这里集合。 其中一个长相粗狂,浑身漆黑,高棉血统浓厚的邪修大声的说道。 他正是尸王宗的大长老罗厉,性格火暴,心狠手辣,道行高深,在宗内威望很高。 听着罗厉的话语,宗主穆铁则是蹙眉不展。 这是一个光明正大返回大乾的机会,他也同样心神激荡。 但整个尸王宗的存亡都在他肩上担着,他得为宗派的所有人着想。 而见到穆铁一副凝重的神色,身为宗派智囊的二长老令狐司糖自然知道自家的宗主在想什么。 不过他的内心却是已经忍耐不住了。 在这鬼一样的深山之中生活了数十年,以前他也觉得自己过得轻松惬意,是宗门大多数人羡慕的人上人。 可是,不久前,在妖魔道带着他和大长老在邕州郡城玩了一通之后,他才知道,以前的自己,过的简直不如一条狗。 自己的宝贝丝绸衣服,只有逢年过节才舍得拿出来显摆显摆,收获一些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可在郡城的醉花楼,竟然是穿在那些清倌人身上,给他们随意撕着玩。 连他们视若珍宝的大妖尸体,妖魔道竟然一下子就给了十具。 更别说那些花样百出的法器,那些味道鲜美的佐料,那些含情脉脉,姿势清奇的美人,让他心痒难耐,流连忘返。 如此富裕的外界,如此弱小的武力。 再对比他们的贫穷,他们所拥有的强大武力,这简直是一种极大的折磨。 所以他要出去,冲出这个束缚自己灵魂的深山老林,去享受外界的一切美好。 抱着这种急不可耐的心情,令狐司糖一改往日的谨慎,转而激进的赞同了罗厉的言语,开口说道: “宗主,大长老说的没错! 这确实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法海惹得天怒人怨,妖魔道要和我们合作,树妖姥姥也为我们前驱,把法海勾引了出来。 如果这样的天赐良机都犹豫不决,那我们出头之日何时才会来到?” 令狐司糖平静的语气中压抑着激动。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的想要出去,离开这个贫瘠无比的鬼地方,去外面的花花世界,再造一个邕州郡城那样的天上人间。 在大长老和二长老的协力劝说之下,穆铁的意志也有了一丝动摇。 谁实话,他也不想呆在这个鬼地方,忍受瘴气和湿雾,还有毒虫和妖怪的骚扰。 对比二长老说过的郡城奢华享受,他越发觉得这里简直是一个地狱。 但他毕竟是宗门的负责人,在尸王宗的上一代宗主,也就是他爹,在外界被供奉围杀,侥幸逃得一命,回到宗门,已经是奄奄一息。 老宗主在临终前,曾经告诫过他,外面的世界已经非他们可以想象,如果没有把握,宁可放弃机会,也不要将尸王宗带上绝路。 第八十章 报恩 尸王宗原来是西湘的掌控者,可惜的是,在大乾的崛起过程中,站错了队,事后被清算,逐出了大乾。 随着大乾的扩张,他们只得渐渐退出人类的地界,沦落到十万大山和妖魔为伍。 世事无常,盛衰轮转。 曾经养尸的奴仆,言家却抱上了大乾的大腿,飞黄腾达。 但尸王宗,不愧是曾经掌控数郡之地,掌控千万黎民生死的大派。 直至今日,依旧保留着几乎完整的制度和传承,远非鬼王宗那样七拼八揍的草台班子可比。 在这十万大山边缘地带,虽然实力有所衰落,却依旧是一方霸主。 多年的岁月流逝,并没有减弱他们的外界的渴望,反而执念越来越深。 眼见大乾似乎有衰落的气象,他们便悄悄的,把上司县和下司县纳入了自己的血食场所。 而妖魔道不仅没有什么过激反应,反而露出了试图合作的意图。 看来这大乾,确实是已经不行了。 眼看自己的宗主似乎变得心动了起来,令狐司糖当即加了一把火道: “宗主,时不我待啊,富贵险中求! 法海一直在打我们的血食场的主意,要是让他得逞,说不定,我们就要和鬼王宗一样,在十万大山里都不得安宁。 再说,万一我们失败了,还可以去投奔妖魔道,也比窝在这里强! 凭我们的本事,以后妖魔道谁说了算还不一定!” 令狐司糖的话语一句句在穆铁的耳边响起。 期间为了动摇穆铁的意志,他还将邕州郡城奢华享受一桩桩,一件件的在他面前,用言语展示了出来。 再加上罗厉的配合,在经过了一番内心的挣扎后,穆铁看到众意难违,也一咬牙,大声道: “好,干了!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在这深山老林之中。 我们这就冲出去,让世人重新享受来自尸王宗的恐惧支配!” 看着穆铁的决意下定,罗厉和令狐司糖顿时躬身拜道: “宗主英明!!” ********* 环形山谷内。 破旧低矮的庄园里。 石十七拿着县城里买来的酱香牛肉,悄悄的绕开守卫,来到了花十一的茅屋里。 这时代,哪怕是一般的小地主,一月都难得见到一点荤腥。 更别说花十一只是奴隶,吃的一碗稀饭,还要匀一半给石十七,从来没有吃饱过,更别说吃这样美味的酱香肉了。 看着石十七手里的肉,花十一不停的耸动着鼻子,脸上露出了陶醉的神色。 她拿起来刚想吃,突然想起了什么,像手里拿的是一块火炭一样,瞬间抖到了地上,脸上满是惊恐: “你哪里来的肉!家丁们都说你是吃人的妖魔,吃掉了家主的儿子,吃掉了很多奴隶,是不是真的!” 石十七脸上满是难过,他低沉的说道: “十一,这真是牛肉,不是人肉,你快吃啊,被家丁发现了就没了。” 而花十一身后的老父亲,看到肉已经失去了理智,喉咙里咕噜咕噜的响着,直接抢了过来,也不管是什么肉,直接就往嘴里塞。 石十七从老头嘴里扯下肉,用斧头一切为二,递了一块给老头,却被花十一一把拍掉。 但老头却不管不顾,捡起地上的牛肉,也顾不得脏污,跪到角落里,埋着头狼吞虎咽。 花十一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瞪大了眼睛,惊恐的说道: “父亲,你不是教导过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吃人肉的吗?” 回答她的却是不停咀嚼吞咽的声音。 石十七拿着肉,满眼哀求的看着花十一: “十一,这真是牛肉,求求你吃下吧。” 他看着那双曾经满是暖意和柔情的眼睛,此刻却是快溢出的厌恶和恐惧,眼泪决眶而出,像连绵的珠子,滴落在地上,打湿了一片。 老头吃完后,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趁着石十七忙着和女儿纠缠,偷偷的溜了出去,找到了姚家主报信。 姚家主集合了全庄的人,不论是家丁还是奴隶,只要能杀死石十七,就奖励一年份的大米。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这些从未吃饱过的奴隶,就像打了腺上激素一样,开始疯狂的呐喊着杀向石十七。 石十七听到动静,警惕的跑了出来。 看到围来的人,举起斧头刚想动手,却又停了下来。 他害怕杀戮,会失去慧一千零一光明这个带给他温暖和美味食物的朋友,只得逃到在庄外等候的慧一千零一光明那里。 丧子之仇给了姚家主无限的动力,带着家丁和奴隶死命的追了过来,也不管慧一千零一光明是不是无辜的,指挥着属下就围杀了过去。 慧一千零一光明的躯壳有骑士级的力量,敌人只是没有准法器的凡人。 姚家主的围攻很快被杀散,自己也膝盖中了一刀,他拄着武器半跪在地上,悲切的仰天长嚎起来: “老天爷,求求你降下惩罚,杀死这个吃了我儿的恶魔吧!” 慧一千零一光明愕然问道:“石十七吃了你的儿子!” 姚家主通红的眼睛里是化不开的仇恨,他凄笑了一声,恨声道: “你和这个吃人恶魔是一伙的,何必装模作样调戏我们,我只恨天道不公,可怜我儿,才刚断奶.......苍天啊!我恨啊!” 他疯狂的劈砍着泥土,发泄心里的痛苦。 慧一千零一光明颓然的放下了刀,在他朴素的价值观里,杀人偿命,是天经地义。 他实在无法对一个为子报仇的可怜父亲,挥出手中的刀。 姚家主见到机会,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他不顾重伤之躯,亲自带着属下压上。 只要能杀死这个恶魔,告慰自己那苦命的孩子,他愿意付出一切。 石十七满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一个个武者绕过慧一千零一光明,面目狰狞的对着他扑过来。 又一次被抛弃的感觉涌上心头。 在求生的本能下,他嚎啕大哭着,死命的反击,杀了一批,可另一批又立马跟上。 终于,一个刀手在他身上,留下了一道伤痕,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很快,就遍体都是翻转的伤口,让他丑陋的面目更加狰狞如同恶鬼。 石十七用尽最后的力气杀散一波进攻,气喘吁吁的拄着斧头跪在地上。 汩汩流出的鲜血带走了身体的力气和热量,眼神也模糊起来,看着咬着牙关,高举着砍刀劈下的姚家主,他的眼泪几乎流干了。 第八十一章 对金山寺挥刀,就是错 “也许,我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但愿,下辈子,不会再是孤单一个人。” 石十七含糊的呓语着,攥着斧头的手松懈了下来。 锵! 巨大的金铁交鸣声响起。 预料中的断头一刀迟迟没有来临。 石十七睁开无神的眼睛,慧一千零一光明如同一道城墙般护在他身前,挡住了所有的攻击。 他的声音低沉却又坚定,似乎只是在自己的心灵一个解释: “课本上说,光明道路上的同伴对外人犯了错,弱小的你们,也没有审判他的权利。 我们的光明,优先照亮同路的伙伴。” 慧一千零一越说,眼神就越清澈,手底下的动作也越狠辣,很快就将剩下的人杀散。 但他终究是无法对姚家主下狠手,只是敲晕了事。 慧一千零一光明蹲下身,轻柔的把石十七抱在怀里,从衣襟里取出伤药,一点点的涂抹在伤口上。 感受着粗糙的手指,拂过伤口,传来一阵阵剧痛,但石十七心里却是满溢的安宁。 他紧绷的身体前所未有的放松下来,试探性的伸出一只手,搂住慧一千零一光明的背。 慧一千零一光明一脸专注的上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身上也没有其他的反应。 石十七双手环抱,箍得慧一千零一光明差点喘不过气来。 如果这是梦,石十七希望永远不要醒来,就让他死在梦里好了。 慧一千零一光明的身体,只是一具泥塑的躯壳,寒冷如冰,但石十七却感觉拥抱住了无穷的光和热。 比夕阳更温暖,比夕阳更光明。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手里的斧头不知不觉掉到了地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慧一千零一光明,你做得很对,正义和光明,同伴优先,金山寺优先。” 一个温暖磁性的声音传来,像重力的吸引,让慧一千零一光明,每时每刻都想靠近。 “住持!” 他微微躬身,站起身来。 “要么不做,做了就不休!”法海捡起刀,塞到慧一千零一光明的手里: “既然已经动手了,那就要斩草除根!” 慧一千里一光明扒了一下八爪鱼一样吊在身上的石十七,却发现怎么也扯不下来。 只得一只手托着石十七,一只手拿着刀来到姚家主面前,却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这个施主是为子报仇……” “对待光明路上的同伴,我们才要讲逻辑的道理。对待敌人,拳头就是我们的道理。 对金山寺挥刀,那就是大错特错!” 慧一千零一光明仰起头,看着法海那澄澈和充满鼓励的眼睛,脸上的犹豫化作信任和坚定。 手起刀落,寒光闪过,姚家主的头颅咕噜咕噜滚下山坡。 慧一千年一光明觉得心里面有什么东西,也随着头颅越滚越远,直至不见踪影。 好像自己失去了一样宝贵的东西,但也像是卸下了枷锁,浑身轻松了许多。 法海手上漾起层层佛光,缓缓地飘落到石十七的身上,霎时间,所有的伤口都窜出层层叠叠的肉芽。 不一会儿,伤口就愈合了。 这是就是法眼的神通转换了。 一法通,百法通。 现在佛门不是太过高深的神通,法海都可以信手拈来。 石十七偷偷摸摸的睁了一下眼睛,又赶紧闭上,脸上露出了甜蜜的笑容。 只是脸上那纵横交叠的疤痕,让这笑容显得无比的恐怖和狰狞。 法海也没有管他的小动作,手掌按在他头上,修罗秘藏就渡了过去。 “吾等生于乱世之中,自当斩尽尘埃。受尽苦难而不厌,谨持光明而不诲,此乃修罗之道。” 袅袅佛音,回荡在二人识海。 这句话不仅是对修行修罗密藏的石十七说的,也是对慧一千零一光明说的。 他们这一生的羁绊纠缠,将至死方休。 是福是祸,连法眼也看不透。 种如是因,收如是果。 法海又不是保姆,以后的路要靠他们自己去走。 “啊哈哈哈…… 法海!修罗道你们是修不成了,但是恶鬼道还是有希望!” 伴随着雷鸣般的狂笑。 一个火爆粗豪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 十万大山边缘,陆家庄园。 和许多县城定居的庄园主没法比,路家主原本是一伙山道上的劫匪。 直到有一天,听到落雕侍御高骈要上任静海道节度使的消息后,就急忙退出江湖,在邕州郡十万大山边缘买了一个庄园,安顿自己的兄弟。 事情后来的发展,证明那这一步棋是走对了。 高骈雷厉风行,手段酷烈,把静海道和岭南道之间山路上的劫匪绞杀了个干净。 俘获的俘虏,全部竹签贯体,插在城池边缘,慢慢哀嚎而死。 陆家主的提前跑路,无疑是英明的决策。 由此,手下们对他越发信服。 此后,他又眼光独到的巴结上了尸王宗,别人的鸡肋,十万大山边缘的土地,反而成了路家主的聚宝盆。 事业越做越大,庄园也越来越多。 但路家主还是住在乡下的镇子里。 县城里的大户们看不起他这样的草莽,他也看不上那些装模作样的伪君子。 他就是欺软怕硬,就是欺善怕恶。 他坏得坦坦荡荡,从不屑伪装自己。 如果哪一天,死于非命,那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他早就把自己的孩子送去了花城郡,虽然他觉得白云观同样很虚伪。 但名门大派,吃相还是要好看一点,给一巴掌,还会给个甜枣。 路家主拿着石锁抛了几个来回,感受着腰间发出的一阵阵疼痛。 最终自言自语的嘟囔了几句: “还是老了,要是再年轻几岁,这石锁,玩个半天都不是事。” 丢下石锁,接过仆人手里的毛巾,擦了擦汗。 也不穿衣服,提着积满道道干涸血污的大砍刀,赤着肌肉鼓鼓囊囊的上身,招呼了几个刀手,打算去巡视一下庄园。 让那些下贱的奴隶,那些偷懒的家丁,知道自己依旧宝刀未老,依旧杀人如麻。 才能震慑这些在他眼里,也是一样欺善怕恶,欺软怕硬的家伙。 在他的认知里,所有人都是这样的。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强者挥刀向弱者,弱者挥刀向更弱者。 第八十二章 你若赴死 除非走投无路,不然,脑子进水才向更强者挥刀。 “杀! 杀......” 突然,一道道喊杀声猛烈的响起,沉重的脚步声踏得整个大地震荡起来。 路家主回头一看,一片片浑身青色的大汉,挥舞着各式兵刃冲出了十万大山。 领头的,正是他经常打点的鬼王宗外事长老。 路家主满脸堆笑,就要过去问询。 但迎接他的却是闪亮的刀光。 路家主脸色一狠,也抽刀扑上。 天旋地转,他看到了自己的后背,也看到了那个经常和他吹牛喝酒的外事长老, 此刻,这个牛高马大的长老提着滴血的长刀,脸色冷漠。 好像被他枭首的,只是一只路边的流浪狗。 “我果然是对的,这个世界,没有对和错,只有强和弱。 我杀人如麻,无恶不作,什么都享受过,却死得如此毫无痛苦。 这一生,不亏!这一世,爽!......” 抱着如此诡异的想法,路家主的脑袋上甚至露出了一抹笑意。 他甚至连个做鬼的机会都没有,因为做鬼,也是需要强大的不甘和执念的。 但他虽然做不了鬼,却还是可以做僵尸。 健壮的武者尸体,是极好的炮灰。 见到路家主人头分家之后,鬼王宗后面匆匆赶来了一个带着铃铛的黄袍道士。 他看着尸首分离的路家主,顿时大声嚷嚷了起来: “师弟,注意点,不要让尸体出现太大的破损! 不然,炮灰就不够了!” 而对着黄袍道士的言语,外事长老则是一脸无所谓的模样开口道: “知道了,下次我会下手轻一点的。” 说着大步向前,准备向着下一个庄园的位置赶去。 这次冲出十万大山的行动,尸王宗几乎出动了全部的力量,只留下老弱病残和养尸地唯一的镇尸留守。 这只镇尸在宗门大阵内,几乎有第五境的实力,法海哪怕是佛祖下凡,也别想凭借护法境的道行打败它。 就算万一,这次行动失败了,尸王宗也有了一条退路。 到时不论是退守宗门重整旗鼓,还是投靠其他宗门,都是游刃有余。 在穆铁的命令下,一座座县城外的村庄被摧毁,大量的老弱妇孺被残杀,化为血食,强壮的汉子则被直接炼成行尸。 这个叫陆家庄的地方,则是尸王宗屠戮的第八个庄园。 此时,尸王宗的炮灰行尸,已经达到三千人。 “好了!” 穆铁举起手,示意大部队停下。 一群群手无寸铁的人被押了上来。 他们大多数是奴隶,但也有贵妇,甚至白白胖胖的庄园主。 随着穆铁一声令下,外门弟子们挨个给这些俘虏放血。 一声声惨叫声响彻大地,浓郁的鲜血凝成团,飞入行尸们獠牙外露的嘴巴里。 霎时间,一双双血红的眼眸绽放,一股无比充沛的恐怖巨力,迅速的在行尸的体内疯狂滋生。 这种临时增加的力量维持不了多久,而且事后行尸也会被损坏。 但只要能杀死法海,一切都是值得的。 穆铁的眼中泛起碧绿的光芒,看着远处小黑点般的陆家庄,高举的手狠狠挥下: “围过去,杀死法海,赐铁甲尸一具!!!” 行尸当先锋,大量毛僵和铁甲尸随后,朝着陆家庄围了过去。 远远的,看着法海还在毫无察觉的和弟子说话,性格火暴的罗厉不由得嘲讽出声: “法海!修罗道你们是修不成了,但是恶鬼道还是有希望!” 暴虐的声音,如闷雷般在庄园里滚动。 法海头也不回,看着两个弟子随着泥蛤蟆没入地面,声音平淡又冷漠: “罗厉,你若赴死,易如反掌,大可不必这么急切!” “哈哈哈哈哈......”罗厉仰天大笑起来:“法海,死到临头还要逞口舌之利......” “罗长老!”穆铁打断他的话,神色凝重:“我刚刚神识探查了一圈,好像确实有些蹊跷......” 罗厉的笑容戛然而止,环视了一圈,怒声喝骂道: “卑鄙无耻之徒,不要躲躲藏藏,给爷爷滚出来!” “呔!” 随着一声大喝,空气中如波纹一样荡起层层涟漪,白秀秀挤出幻阵,举起赤血长刀,指着罗厉痛骂起来: “勿那尸怪,爷爷我光明正大,从不躲躲藏藏,我就在这里,你过来砍我呀!” 空气不停的扭曲,像爆开了一个巨大的肥皂泡。 一个齐整的万人大阵,暴露在尸王宗侧方的山坡上。 法海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了,盯着白秀秀喃喃道: “杀戮成灾,那不是我的罪。有你这样的属下,那才是我的罪!” 他慌忙乘莲飞起,大喝道:“开阵!” 随着声音,箭雨如同海潮,一浪又一浪,飞向早已经咆哮着扑过来的尸王宗修士。 轰隆隆! 随着连绵不绝的爆炸声,迷雾笼罩了战场。 行尸炮灰们尽管已经在战前加强过,但面对不计成本的箭雨攻击,还是被阻挡在阵前,不能越过鬼将和骨妖的防线。 但穆铁一行却毫无异色,仍旧在指示行尸们死命冲击。 很快,阵前就出现了一大片泥泞的血肉模糊。 令狐司糖指决连掐,行尸的血肉渐渐溶解,化为丝丝绿色的雾气,朝着沙弥军阵飘去。 蓝玉散人刘宇也毫不示弱,一道水蓝色的护罩把毒雾隔离在外面。 穆铁见状,冷哼一声,地面上出现条条隆起,朝着沙弥们潜行。 地下泥土翻涌,如同起伏的波涛,响起了剧烈的爆炸声。 不一会儿,无数地行僵尸,化为碎片冲天而起,四散飞开,簌簌的落在地上。 “穆铁,如果这就是尸王宗的实力,那么游戏就到此为止了!” 声音浩浩,回荡在高天之上。 法海盘坐在红莲之上,遥望着天边的夕阳,双手合十,口诵佛门真言。 金色佛光,接引着天上的阳光,在法海身上燃起一轮煌煌烈日法身。 火焰如同实质,从法身上蔓延下来,滑落在空中,向着四方飘散。 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金红色火雨。 雨点一滴滴溅落,落在山林,落在泥土,落在僵尸身上。 第八十三章 易如反掌 所落之处,无物不燃,整个地面,成为了火焰炼狱。 尸王宗修士们在火焰中哀嚎打滚。 但佛火粘身,纵是跳入江海,也无法熄灭,何况是这样的手段。 火焰随着地面蔓延,尸王宗被金红色火焰彻底吞没,凄惨的哀嚎声,直冲霄汉。 如此惨状,让不少久经杀戮的沙弥,也不禁垂下眼眸,不愿去见他们在火焰中凄惨的垂死挣扎。 幸存的尸王宗修士们有的遁入地下,有的飞向高空,躲避这索命的追魂火焰。 嗯? 这尸王宗的抵抗出乎意料的弱小啊? 是名不副实还是有后手? “穆铁,不要再死撑了,妖魔道已经和本座联手,你们只有两个选择,向本座臣服,或者被本座超度!” 法海发出了最后通牒,声音如天雷般在尸王宗众修士心头炸响,粉碎了他们的一切幻想。 穆铁闻言,脸色剧变,怒道: “妖魔道,竟敢骗我!原来你们都是串通好的!” “哈哈哈!” 仿佛是在回应法海的话语,清朗的声音从远方传来,转眼就到了近前。 一阵法宝轻鸣声响起。 天边隐约有紫气浮现,半空云雾翻腾,一位老者踏至云头,衣袂(mei)随风轻动,须发皆白,眼中精光内敛。 他一甩拂尘,口中轻吟道号,声若洪钟: “天地虽已邈,壶中日月长,贫道慈心,前来赴道友之约!” 远方,数之不尽的妖魔鬼怪,面目狰狞恐怖,随着慈心道人的后尘,呼啸着冲了过来。 妖云滚滚,群魔乱舞。 和这些奇形怪状的妖魔道修士相比,尸王宗那些青面獠牙的尸修也显得眉清目秀起来。 滚滚妖气片刻就冲垮了环形山谷里的庄园,冲到了在坡上列阵的金山寺军阵前,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 鬼哭魔号着,毫不停歇,竟然欲直接冲撞军阵。 ‘呔! 尔等丑怪,你们冲错方向了,那些尸怪才是你们的敌人!” 白秀秀挥舞着赤血长刀,越众而出,挡在沙弥们前面。 独孤婉儿和燕红叶搞不清楚状况,只得带着众人往山顶缓缓撤退。 侧后方,尸王宗的修士们面露冷笑,也从山丘后面围了过来。 一时间,局面两级反转,原本胜券在握的金山寺,竟然身陷囫囵,被两面包围。 金山寺众人都脸色苍白,一些沙弥甚至手一软,手里的朴刀掉落在地。 虽然马上就被伍长呵斥着捡了起来,但眼里的惊恐和颤抖的双腿,还是无法抑制。 绝望的阴云,笼罩在沙弥和符箓弩手们的头顶。 人心惶惶,士气已经低落到了极点。 刘宇脸色苍白,双手颤抖着拿出阵盘,艰难的撑起一个清光护罩,围住军阵,心里咆哮着: “我就知道,我早就有不好的预感,我就不该来! 法海,你这个莽夫,靠不住的家伙! 完了完了,我的道途到此为止了。” “慈心道友,你这是何意?” 法海声音冷厉,质问道。 慈心仿佛没听到一般,缓缓落在穆铁面前,拱手道: “穆铁道友,贫道来的可还及时?” 穆铁冷哼一声,道: “略晚!这法海有点手段,本宗伤亡不小,现在轮到你们上了!” 慈心真人也不以为忤(wu),捋着胡须笑道: “贵我两宗一贯同心互助,覆灭了不少狼子野心之徒。 道友的付出,贫道记在心里,待覆灭金山寺之后,我只要谅山郡城,其他地盘都划分给鬼王宗如何?” 穆特露出一丝喜色,又很快隐去,平淡的说道: “不够,再每年给本宗一千血食!” “好好,一言未定。” 两人旁若无人,当着金山寺的面,把谅山郡就瓜分了个干净。 法海见此,脸上的怒色陡然收敛,眼睛虚眯,神色淡漠。 身上金红色的流光愈演愈烈,仿佛化为一轮真正的太阳,燃烧的烈焰,扭曲了周围的空间。 他闭上眼睛,嘴唇翕动。 “大威天龙,般若诸佛,我今持咒,降妖伏魔,般若巴嘛空......” “般若巴嘛空!般若巴嘛空!般若巴嘛空......” 佛唱之声,愈演愈烈。 天地苍穹,仿佛有无数尊佛陀,诵念真经。 场中妖魔道修士和尸王宗尸修,听到这梵唱之声,都是头痛欲裂,痛苦不堪,身体里的法力不受控制的翻涌。 就连躲在清光护罩里的白秀秀等骨妖,和黄金佛珠里的聂小倩,也被波及,连忙运起金山秘法,封闭五感,不敢去听这煌煌法音。 而随着法海的每一次诵念。 那金红色日轮法身,便会大一分。 顷刻间,竟已遮蔽方圆数里,将整个环形山谷封闭的严严实实, 金红色日轮继续膨胀,朝着环形山谷里的妖魔道修士盖去。 轰隆隆! 金红色日轮持续压迫下来,天塌地陷,烈火煎熬! 山谷里的妖魔道修士,仿佛是被罩进玻璃瓶的苍蝇,乘起妖云,闷头四处乱撞。 地面起伏震荡,仿佛有巨兽在翻身。 四面的山峰,剧烈摇晃起来,泥石和植被,如洪流般奔腾而下,化为几十尊巨大的泥菩萨,淹没了山谷里的妖魔道人。 甚至连山坡上的金山寺沙弥和弩手也被波及,不少都被泥石洪流扯出大阵,恐惧而绝望的哀嚎着,滚落下去,被翻涌不休的地面吞没。 地面的震动逐渐剧烈,修为低的人甚至连站都站不稳起来,仿佛天地都开始摇晃。 接到法海传音的一叶知秋,命令沙弥和武者彼此手拉着手,结成一体,勉强维持着阵型。 轰隆隆! 地面板块剧烈的摇摆撕扯,环形山谷中央裂开一道巨大的裂口。 无尽深渊之下,地火翻涌,岩浆冲天,顷刻间,便将潜入土层中,和泥菩萨纠缠不休的妖魔道人包裹进去,烧得滋滋冒烟。 天上,是灼热的金红色火雨。 地下,是翻涌沸腾的岩浆。 四周的山丘,早已经成为了巨大泥菩萨,让每一个妄想逃脱的修士撞得头破血流。 无数妖魔道修士,在火雨中翻滚,在熔岩中挣扎,凄厉惨叫,震天动地。 如果这世间真的有炼狱,也顶多不过是这般模样。 第八十四章 执迷不悟 慈心真人看到这一幕,脸上笑容和淡然再也不见,而是变得惨白一片。 原本他以为自己是黄雀,挑拨尸王宗和金山寺互斗。 哪边被打残,他就帮哪边对付胜者,再将尸王宗和金山寺一口吞下。 现实却狠狠打了他一耳光。 他万万没想到,这山谷,居然是一个地火之口。 妖魔道竟然是自蹈死地。 这法海,竟然早有预谋,设下此等陷阱,在等着妖魔道。 这和尚,居然可以轻易借来天地神威,炽阳地火,皆是听从他号令。 如此神通和心计,简直匪夷所思! 仿佛所有的一切,都被他所掌握。 这八百修士,已经是妖魔道一半的底蕴,如今,被法海一人尽数诛灭。 “如果不能诛杀此獠,恐怕,妖魔道在邕州郡就坐不稳了!” 慈心真人心中又痛苦又悔恨。 这些妖魔道修士,有不少他精心陪养的弟子,倾注了大量的资源和感情。 但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了退路。 八百修士被灭,如果不能拿下金山寺,他就真的损失惨重。 不仅门人会趁机犯难,阴山派,甚至白云观,都会过来伸一爪子。 “还好,天色已晚,凭我的神通,足以拖至圆月升起,到时候就是我的主场,一切还未脱离掌握!” 慈心真人看着妖魔道修士们顷刻间,从志得意满到瓮中之肉,被烈火煎煮,眼睛里竟是流下了血泪。 每个人的快乐和悲伤都不一样。 刘宇却是看得心神激荡,两眼发光。 法海住持如此神通,足以改天换地,哪怕妖魔道再有后手,也是胜负已定。 自己上次在鬼王宗的收获,连叔父蓝玉散人看了都眼馋。 这次是更富裕的尸王宗,不知道让叔父知道了,要懊悔成什么样子。 没办法,这个好处只能我来捞,谁叫他必须要操控日月轮转护寺大阵呢。 这就叫时来天地皆同力。 这么多资源,跨入第三境指日可待,未来可期。 待我衣锦还乡,定叫太上宗主那些眼高过顶的亲传弟子,刮目相看! 一想到那些在宗门埋头苦修的亲传弟子,只能靠做任务积攒修炼资源。 想到他们看到自己那高深修为,和积玉堆金的财富之后,羡慕嫉妒的眼神,刘宇脸上就是忍不住的傻笑。 一声暴喝,打断了刘宇的美好憧憬。 “法海,死到临头还要猖狂!” 慈心真人血液暴涨,目眦尽裂。 当即现出了妖魔体,竟然是一朵紫色的祥云成妖。 紫云滚滚翻腾,蔓延无边无涯,瞬间遮挡住了阳光,天地一片昏沉,宛若末日降临。 法海的金红日轮,没有了太阳的增幅,光芒逐渐黯淡。 三三两两的妖魔尸怪,终于得以脱离这跗骨灼烧的烈焰地狱,有余力运起法力,平息那不尽的余火。 穆铁指决连掐,十多头浑身闪耀着碧绿色符文的巨大恶尸,缓缓扒开地面,爬了出来。 这些恶尸,身高十丈,通体漆黑,宛若玄铁堆砌而成。 每一头,都需要九十九头修士的尸体,融合大妖之血,才能拼接炼制成这种非妖非鬼的怪物。 它们体型庞大,却又行动迅速,没有痛觉和恐惧,也没有灵智,力大无穷,只听宗主的控制命令。 是尸王宗的镇派手段之一。 这些恶尸,一爬出地面,就朝着山丘化成的泥菩萨扑去。 动作看似不快,可瞬间就扑到了近前,和泥菩萨扭打到了一起。 这应该是一种类似神足通的神通。 这些恶尸力气虽大,但格斗手段却很粗糙,和泥菩萨的对决中屡屡落于下风。 但是,在被打散的瞬间,身上碧绿色的符文就会亮起,整个恶尸,顷刻间爆裂开来,方圆百丈之内,都溅满了碧绿色的粘稠脓液。 伴随着剧烈的腐蚀声和冒起的青烟,泥菩萨们的战斗力也被削弱了大半。 有一部分甚至直接垮塌,再也组合不起来。 泥菩萨环抱而成的妖魔烤炉终于被破,侥幸撑过烈焰地火的妖魔道人趁机爬了出来。 只是一个个形容凄惨,哀嚎声不断,再没有任何战斗力可言了。 在穆铁施展神通的时候,大长老罗厉也没闲着。 他解开身上的衣服,往身后一甩。 “法海,看着吧,本长老才是真正的烈焰!” 随着一声爆烈如火的大喝,罗厉的身躯猛然膨胀起来,霎时间,就化为一尊青面獠牙,浑身燃起土黄色异火的旱魃(ba)。 他脚下所立之地,快速的干涸开裂,直至成为黄色的泥沙。 屈膝俯身,罗厉使劲一踏地面。 一条火焰环身的黄沙之龙冲天而起,撕扯着漫天金红烈焰,扑向法海。 黄沙漫天,浩瀚如海,波澜万丈,终于将那肆虐一时的黯淡烈阳彻底淹没。 天地之间再无光亮。 金山寺众人,心中亮起的希望之火,也随着烈阳一起消散。 悲观沮丧在心头萦绕不散。 刘宇身上亮起淡淡清光,眼里满是期盼,嘴里喃喃着: “住持,圣僧,你一定能赢的,对不对? 我,我......哎!” 他有些烦躁拔出法剑,看着剑里的那张年轻又俊秀的脸,叹了口气: “好头颅,谁当砍之? 不过尸王宗要炼尸,这么帅气的尸体,他们应该舍不得糟蹋吧。 就算是僵尸,那我应该也是最英俊的僵尸。” 一想到这里,刘宇心中多了几分坦然。 “这种程度的斗法,我也掺和不进去。 做好该做的事情,为住持多增一分胜算吧。” 这样想着,刘宇加大了法力输出,继续维持着护罩。 看着被淹没于云山沙海中的法海,慈心真人冷笑连连: “该死的和尚,没想到是个硬茬子。 可惜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竟敢来我邕州郡撒野,你这是自寻死路!” 法海眼皮微阖,隐约可见银色电芒隐现,声音平淡却响彻高天: “大胆妖孽,有眼无珠。 竟不知本座就是那人外人,天外天! 你的生命已经危在旦夕,不要在执迷不悟了。” 随着法海的声音,天空越发的阴沉,可怕的黑暗,像贪婪的恶魔一样吞噬着世界。 天地间一片寂静,除了众人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如山的黑暗,似乎要将大地压扁,也压榨在每一个人的心口,连呼吸都开始困难起来。 忽然,一道耀眼到惨烈的银紫色火光撕开天幕。 第八十五章 本座只想吃斋念佛 无处不在的黑暗刹那间被粉碎消融。 天地间光亮刺目,宛如白昼。 周围的一草一木,鸣虫鸟兽,都纤毫毕现。 耀眼的树枝型电光朝着四方蜿蜒,将浓黑的云层,切割得七零八落。 炮弹大的雨滴嘭嘭砸下,惩罚着世间的一切。 连绵不绝的炸雷声随后响起,仿佛就在头顶上滚动,震的人心惊腿颤。 在这煌煌天威之中,却漂浮着一个昂藏的和尚,盘坐于烈焰红莲之上,双臂高扬,犹如在拥抱苍天。 闪耀的雷霆聚集起来,化作雪白的擎天巨剑,轰然而下,悬停在法海两手之间。 “妖魔霍乱,荼毒苍生,我今持剑,杀妖护生!” 佛音浩浩,回荡在高天之上。 法海持剑,傲立于层层妖雾之间,杀气四溢,卷起阵阵狂风。 无数闪亮雷霆枝丫,汇聚在闪电巨剑之上,撕扯着紫色的云幕。 电光煌煌,欲要粉碎一切不服。 “一群孽障,当真是群魔乱舞,本座今日就大开杀戒,踏平你这妖魔鬼蜮!” “大威天龙,至尊地藏,风火雷电,杀!” 法海口吐真言,手中擎天巨剑轰然挥下,将紫色的妖云划得支离破碎。 倔强的夕阳,照进了这片封闭的空间。 瞬间,天地灿灿生辉。 雷声轰鸣,狂风撕扯,火浪涤荡,电光万道。 周遭妖雾沙尘,瞬间湮灭。 罗厉的旱魃之躯,也在这雷霆巨剑下,轰然炸裂,化作漫天血雨。 “夜叉恶鬼,杀!” 法海身形飘动,脚踏红莲。 鬼王袈裟猎猎作响。 周身电光缠绕,每一道,都像是银紫色的光剑,横扫四方。 尸王宗的修士,只要被剑光扫过,就是身首分离,四分五裂。 “魔尊妖孽,杀!” 银色巨剑横扫,剑尖万道电光落下,穆铁和周围的巨大恶尸,化作青烟飘然,尸骨无存。 “地狱鬼使,杀!” 法海轰然炸落在地,金红色火焰横推而出。 如波光涟漪,涤荡开来。 幸存的妖魔道修士尽皆化为飞灰,粉身碎骨。 法海此番出手,真正毫不留情,大开杀戒,一个不留。 这些妖鬼尸怪,自作聪明,不识天数,满手血腥,死有余辜。 “住持大开杀戒的样子,好可怕。” 黄金佛珠之中。 聂小倩虽然没有现身,却是可以清楚看到外面的战况。 法海此时独自一人,深入群魔之中,神通全开,大杀四方,俨然就是一尊地狱金刚,凶悍绝伦。 杀得那些妖魔鬼怪,尸骨无存,形神俱灭。 “魔鬼!你才是真正的魔鬼!” 慈心真人被法海的无情杀戮,吓得胆颤心惊,连忙逃窜。 “你以为你跑得了吗?袈裟!” 披在身上的鬼王袈裟猎猎飘动,腾空飞起。 霎时间迎风暴涨,化作一片鬼蜮天幕,遮天蔽日,竟然将紫色妖云整个包裹了起来。 鬼蜮渐渐凝实。 一座巍峨高耸,顶上是一尊巨大四面厉鬼雕像的阴冷城堡,凭空出现在血污满地的沙场上。 任凭那紫云飞天遁地,却也无法逃出城堡。 法海嘴角一勾,佛尘无风自涨,将紫云真人捆了个严严实实。 “圣僧,我服了,我服了。我知错了,我愿意与你合作,圣僧饶命啊,饶命啊......” 眼见逃脱不掉,慈心真人开口哀求。 法海却是充耳不闻,闪电巨剑光芒耀眼。 眯起眼睛,声音平静而又淡漠。 “你知道吗? 我只想做一个好和尚,每天吃斋念佛。可是你们不愿意,因为你们不想活。” “像你们这样的人,要怎么去改变呢?啊!”法海怒喝起来,雷霆巨剑高高扬起。 慈心真人吓得瑟瑟发抖,只顾磕头求饶。 法海见了,怒气愈盛,闪电巨剑上电光扭动,滋滋乱响。 他压抑着怒火,恨铁不成钢的替慈心真人回答道:“只有死,只有死才会让你改变。” “你本来有活命的机会,”法海摇着头,声音平静下来,接着说: “可你不听我的劝告,你为什非要死呢?” “嗯?”法海眉毛扬起,大步向前,电光巨剑横在慈心真人脖子上,声音淡漠: “为什么不让我过平静的生活,非要逼着我大开杀戒呢!” “让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因为你该死!”说完,法海脸上狠色一闪,雷霆巨剑挥下。 “杀了我你会后悔的,黑山老祖才是妖魔道的真正掌教,我只是个傀儡,他不会放过你!” 银色电弧没有一丝犹豫的落下。 慈心被无数电蛇撕扯成漫天血雾,泛起星星点点的金光,最后,凝聚成颗颗莲子,落入法海的须弥袋里。 “第一莫做,第二莫休。 不杀你,我才会后悔!” 电剑消散,云霁风清,云霞映着落日,天边酡红如醉,衬托着渐深的暮色。 晚风带着夕阳的暖意,拂过法海的脸颊。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带着浓浓血腥味的空气,笑容灿烂阳光: “人间,又干净了!” 接着拂尘如剑,指向十万大山,淡淡的说道: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要让尸王宗的留守人员带着资源跑了。 目标,尸王宗,出发!” 看着大部队渐渐走远,法海眉心浮现出一个金色的竖眼,望着妖魔道的方向,气息摇曳,一片灰败中央却有万道清光袅袅,好似万年枯树,死而不僵。 这不是穷途末路之像。 法眼神通,能勘破虚妄,因果追溯,是一切阴谋诡计的克星。 妖魔道竟然玩弄阴谋手段,真是不识天数。 但就算没有法眼,法海也不会轻信妖魔道。 他张开双臂,满地狼藉的尸体化作星星点点的金光,漂浮在半空,如梦又似幻。 活着,他们是妖魔鬼怪,死亡后,他们凝成莲子,为光明和公正添砖加瓦。 也许,这也是另一种形式的皈依吧。 法海脚步往前一踏,消失在姚家庄园的废墟。 石十七缩着的脖子这才敢伸直,怯怯的说道: “住持为什么总是一个人啊,一个人战斗,一个人行走,他不需要朋友吗?” 慧一千零光明满眼崇敬的看着远方,喃喃说道: “因为我们太过弱小,跟不上住持的步伐。 因为我们太过无知,不能理解住持的光明。 所以才让住持一个人面对这世间的黑暗。 努力修行吧,我们每强大一分,这世间,便多一分光明。” 石十七紧紧拉着同伴的臂弯,说道: “我们每超度一个恶人,这世间,便少一分黑暗。” 两人目光对视,脸上都是笑意。 期间,花十一的父亲,用板车拉着死于战斗余波的花十一的尸体走过。 石十七看了一眼,脸上露出难过的神色,但这次,他却没有跑过去,只是拉着慧一千零一光明的手,悄悄地又紧了几分。 光明之路,且阻且长,但有了同伴的陪伴,每一步都会是风景。 第八十六章 缘,妙不可言 一路上,刘宇都觉得是在做梦。 掌控邕州郡几百年的妖魔道掌教,就这么死了? 这可是让多少人仰望的存在,制定规则的顶尖之人。 “也许,我可以考虑在这里多呆一会儿。 法海住持对我很是看重,如果我透露一点心思,当个客卿长老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在刘家,在白云宗,我两百年也拿不到这么多资源。 也许,我该多拉一些结好的师兄弟过来,增加在金山寺的话语权。” 刘宇摸着腰间的须弥袋,眼中光芒闪动。 他打扫了一番战场,收了不少法器和材料,须弥袋已经装满了大半了。 法海现在眼光高了,一般的法器,还比不上他随手一炼。 对刘宇的小动作,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要想马儿跑,就要让马儿吃饱。 叮铃.叮铃铃...... 夜深雾朦胧,明月吐幽光,怨鬼风里荡。 法海无聊的晃荡着手里的控尸铃,迦趺坐于红莲之上凌空飞行,周边鬼气环绕,无数红色厉鬼,在其中若隐若现。 这些厉鬼,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哭有笑。 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面目全非、眼突舌长,千奇百怪,狰狞恐怖。 嘻嘻嘻...... 呜呜呜...... 似哭似笑,怨恨恶毒的声音,诡异的交杂在一起,随着阴风向着四方飘荡。 万鬼夜行,所过之处,来不及逃跑的山精野怪、鸣虫鸟兽,皆被吸干精血,成为干枯扭曲的尸体。 尸体们空洞的眼眶望着皎洁的月亮,诉说着无尽的痛苦和恐惧。 那些开启灵智,有些神通的精怪,则纷纷退避,仓皇逃窜。 “嘻嘻嘻,呜呜呜……” “滴滴滴,哒哒哒……” 忽然,远方传来如泣如诉的唢呐声,和厉鬼们诡异刺耳的哭笑声缠绵在一起,让人汗毛竖起,心生恐惧。 这荒郊野岭,又是大半夜的,竟然有人吹唢呐,不是鬼怪,便是妖魔。 “这些妖孽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见到本座来了还不跑。” 法海面露喜色,十万大山果然是个宝库。 这些妖魔鬼怪,都是自己强大的资粮。 随着法海的意念,鬼蜮行进的速度陡然加快,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涌去。 “嘻嘻嘻,呜呜呜……” “滴滴滴,哒哒哒……” 诡异刺耳的哭笑声,和如泣如诉的唢呐声,依旧没有停止,不断的在山风中徘徊。 并且随着不断靠近,越来越清晰,让人不寒而泣。 片刻之后,哭笑声和唢呐声突然停止。 月光下,两队“人”相遇了。 一边是红雾缠身,满脸渗人怨毒的厉鬼。 一边是穿着喜庆红衣,笑容苍白僵硬,抬着花轿的迎亲队伍。 两边同样的阴风鼓荡,鬼气森森,有一种莫名的和谐对称。 红莲之上,法海打量着对面这个不寻常的迎亲队伍。 和普通迎亲队伍一样。都穿着喜庆的红衣。 抬着喜轿,吹着唢呐,前头有喜婆领路。 只是,少了骑着高头大马的新郎官。 而且,对面这些人,身上穿着的红衣,太红了,红的像血,有些刺目。 手中的唢呐,腐朽不堪,锈迹斑斑,如同刚从土中挖出来。 吹奏的声音也是如同哀乐,如泣如诉,没有丝毫喜庆。 并且对面这些人,没有丝毫生气,死气沉沉,脸色苍白,笑容僵硬,宛如死人。 唯一像活人的,就是前面那个喜婆。 但这喜婆一点也不讨喜,身形矮小,贼眉鼠眼,尖嘴猴腮,还抹着浓郁过分的妆,格外吓人。 法海目光一扫,就看出对面不是人。 正准备施展明王手段时,花轿中传来娇媚悦耳的声音。 “嗯?怎么停下了?是到了吗?” 哪怕是法海这种六根清净,勘破虚幻的有道高僧,听到这声音,都有一睹芳容的想法。 法海一愣,就想驱散这莫名的妄念,这时花轿的轿帘掀开了,伸出一个头,看向外面。 这是一张洁白如玉的脸庞,带着一丝羞涩和喜悦夹杂的嫣红,双眸明净清澈,灿若繁星。 这一刻,天上的明月都黯然失色,沦为衬托。 连法海眼中的金光都荡起了涟漪。 喜婆忽然笑了,对着法海挥舞着手帕: “新郎官,新娘子已经接到了,我们快走吧。” “好。” 法海干脆的站起身来,裂开了嘴角,露出了一口森白的牙齿。 一步踏出,就出现在花轿之内。 吱呀一声。 轿子狠狠一沉,响起不堪重负之音,好似压上了一座山。 几个轿夫差点当场跪了,抖着腿,好不容易才直起身子。 每个人的快乐和悲伤都不一样。 轿夫的苦难,丝毫不影响轿里的旖旎春情。 四目对视,一方秋水含情,一方热烈如火。 “相公~” 新娘的声音娇媚柔情,嫣红娇羞的脸庞,轻轻的贴着法海强健的胸膛。 “娘子~” 法海眼中的火焰再也无法抑制,将美人拥入怀中。 “嘻嘻嘻……呜呜呜……” “滴滴滴……哒哒哒……” 哭声笑声,唢呐声,声声入耳。 痴念怨念,碎碎念,念念销魂。 轿夫艰难的回身,迎亲队伍返程。 咯吱~咯吱~ 轿中。 “情,千里牵线。” 新娘,脸上含羞带俏。 “缘,妙不可言。” 法海,眼中热情燃烧。 痴男怨女紧紧相拥。 深怕一松手,良人,就再也不见。 轿子一路颠簸,行过幽深密林,潺潺溪流,虫鸣鸟叫,也不知走了多远,但两人一刻也舍不得分开。 “请新郎下轿。” 喜婆那干瘪生硬的声音响起。 法海紧紧的搂着连体婴儿般的新娘,起身,下轿。 轿外,稀薄雾气翻涌,一个个脸挂僵硬笑意的人,看着下来的法海,眼中是无法抑制的刻骨怨恨。 哗啦啦…… 阴冷的山风,翻转着道路两边的树叶,好似魔鬼的喧哗吵闹。 法海举目四望。 发现这是一座位于削平的山顶的巨大庄园,笼罩在一个守护阵法里,占地几十亩。 透过稀薄的雾气,依稀可以见到外面峰柱如林,云海翻涌,可见这里海拔不低。 庄园外面,阴气呼啸,卷起尘沙飞扬,无数厉鬼在其中嘶吼咆哮,却无法进来。 第八十七章 缘,妙不可言 法海跨过高墙院门,看见一个热闹的大院。 一桌桌白蜡烛照亮照亮的酒席,还冒着丝丝热气。 院子中央,巨大扭曲的槐树上挂着喜庆的灯笼,散下片片暗红如血的妖异光芒。 阴森,恐怖,如若鬼蜮。 但这丝毫不影响如胶似漆的两人。 “相公,你如何称呼?”怀里的新娘声音依旧甜腻软糯。 “法海,无法无天的法,海阔天空的海。娘子,你又姓甚名谁?” “妾身姓红,名玉。” “这名字不好。” “哪里不好啦。”槐树上垂下条条藤蔓,娇嗔的捶打着法海的头颅。 “叫你老树妖比较好!”法海裂了裂嘴角,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发射着如血的红光。 法海身上的拂尘无风自涨,叫槐树缠了个严严实实。 槐树也搞不示弱,将法海包裹的密不透风。 藤蔓缠绵交错,剪不断理还乱。 十多面巨大铜镜,轰然落下,把所有的人包围个密不透风。 铜镜里,如梦似幻的幽光不停闪烁。 光芒消散,巨大庄园已经变成一座辉煌华丽的宫殿。 弦乐同奏,香雾缭绕,美酒佳肴,莺声燕语。 一道道婀娜倩影,在大殿中翩翩起舞。 “来呀,快活呀,反正有大把时光。” “尸兄,你看我美吗?” “春宵苦短,我们来吟尸作对吧。” 声音娇嫩酥软,撩人心弦。 周围尸修们脸上的仇恨大多化作痴迷,眼露春光,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痴傻笑容。 只有少数意志较为坚定的,咬着牙关,艰难的抵御着这勾魂夺魄的靡靡之音。 拂尘上的藤蔓却不放过他们,生出一个个古怪的头颅,蜿蜒蛇行到脚下。 毫不犹豫的暴起,獠牙交错的大嘴,撕裂了他们的脖子。 “娘子,你的本事相公学得怎么样?” 法海眼中佛光暴涨,火焰成柱,灌入了新娘的眼眶。 霎时间,随着痛苦的挣扎咆哮,金色的火焰从鼻孔嘴巴里冒了出来。 轰~ 金色火焰冲天而起,灼烧八方,巨大的槐树迅速被熊熊火光包裹。 “娘子,这次就好好陪着相公吧,别再乱跑了。” 在火海烈焰中,一尊身高近两丈,灿然生辉的金刚罗汉,双手合握着嘶吼挣扎的新娘。 直至她被彻底点燃,化为缭缭黑烟,方才松手。 “法海,我要你死啊!” 庄园外面,一根扭曲的藤蔓如同眼镜蛇一般人立而起,顶端的头颅狰狞嘶吼着。 “孽障,不叫本座相公了?” 随着声音,无数红厉鬼怨毒的嘶吼着,一波一波的扑了上去,将树妖姥姥的分身撕扯的汁液乱飞。 她怨恨的看了远处那笼罩在浩荡金光中,宛若真佛临世的身影一眼,仿佛回忆起了什么,浮现出恐惧之色,残躯遁入地里,消失不见。 庄园中的槐树被金刚火焰灼烧炼化,散裂开来,化为一根根藤蔓软倒在地上,宛如是一根根杂乱的头发。 法海满意的拔起这些藤蔓,这树妖姥姥简直送宝童子啊,他都有点舍不得超度了。 嗷嗷嗷! 惊天动地的嘶吼声响起。 山摇地动,庄子里的建筑物转眼间就坍陷成废墟,随着泥石轰隆滚落,周边的一切都在下沉。 不! 是法海脚下的整个地面都在上升。 随着泥沙建筑等附着物的簌簌滚落,一切现出了原型。 原来,这里竟然是一尊庞大僵尸的头顶,上面贴满了符箓。 法海嘴角勾起。 他早就知道,这是尸王宗的山门。 若是在外面,他要攻破这护山法阵,还需费几分力气。 可是树妖姥姥竟然自作聪明,将法海引了进来,那就刚好来一个中心开花。 通过在尸王宗修士魂魄的搜魂,法海已经知道尸王宗果然没有第五境修士,只有一个在宗门内阵法加持下,肉体有第五境强度的镇尸。 这些被赶到十万大山蝇营狗苟的法教,法海从来就没有放在眼里。 他们是人类,沦落到与妖魔为伍,能强到哪里去? 这尊第五境的镇尸,降服之后,刚好可以给金山寺看守山门。 “雷剑!” 声若滚滚惊雷,响彻云霄。 法海身形猛然拔地而起,一手高举向天,仿佛是在对苍天发号施令。 只听咔嚓一声巨响。 天幕被撕开…… 无数条水桶粗细的银蛇电蟒破空而至,化为柄柄雪白电剑,狠狠的轰在镇尸头上,符箓化为飞烟。 周围的巨大铜镜,放射出夺目佛光,镜中佛陀和美人浮雕,嘴唇翕动。 镇尸肉体强悍,但作为没有智慧的死物,神魂就是最大的弱点。 保护神魂的符箓被雷剑烧尽,镇尸神魂已然不设防御。 梵唱阵阵,回头有岸。 电花朵朵,炼心灼魂。 镇尸挣扎着站起身来,遮云蔽月,巍峨雄浑。 青色巨掌,如山岭横空,朝着法海压下。 法海不闪不避,只顾诵念咒语。 巨掌压到半路,竟然开始颤抖起来,懊悔,痛苦的表情,第一次出现在这个死物脸上。 法海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然而,这抹笑容仅仅持续片刻,便陡然凝固。 镇尸突然不再颤抖,压下的巨掌速度反而快了几分。 轰隆。 山塌地陷,尘土漫天,枝叶和巨石,扬上了高空。 “哼,雕虫小技,竟敢班门弄斧。” 声音浩浩,回荡在高天之上。 法海盘坐于红莲之上,虚浮半空。 佛眼怒睁,剑光鼓荡。 单是一道目光,便如利剑刺破长空,笔直朝着镇尸的眼睛射去。 金光刺目,宛若天上的太阳坠落人间,炙烤着镇尸的头颅。 里面传来惨烈的哀嚎声。 数位年老干枯的尸修从镇尸耳朵里爬了出来,仰望着高天上那如大日临空的伟岸身影,磕头求饶道: “大师,我等服了,服了! 我等听闻大师佛法无边,本就愿降,都怪那树妖姥姥挑拨。 请饶我等这一次,以后愿意听从住持号令,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尔等罪孽满身,地狱难容。 天雨大不润无根之草,佛法宽不渡无缘之人。 但本座慈悲心善,愿给尔等一次机会。切记,要好好珍惜。” 法海站起身来,步步红莲,缓缓走下。 这些老弱病残,已经不足为虑。 若是能撑过种莲术,便留他们一命,在金山寺的尸修成长起来之前,由他们来操控镇尸吧。 “多谢住持慈悲,属下必定结草衔环以报。” 尸修们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放松之色。 第八十八章 你很疯 想不到这法海这个杀人如麻的屠夫,居然就这么放过他们。 少了尸修操纵的镇尸,很快便被尘埃落度化,脸上再度露出慈悲安宁之色。 法海盘负手立于镇尸头顶,银月如银纱,笼罩万里山林,山风拂过,五色僧袍猎猎作响,将他衬托的宛若人间谪仙。 残存的尸王宗修士,在强大的武力面前,再也兴不起任何反抗的念头。 护山大阵洞开,鬼雾如潮,厉鬼涛涛,瞬间淹没了尸王宗。 铜镜光芒收束,佛音梵唱也渐渐平息。 就在众人都以为,一切即将尘埃落定时。 镇尸忽的仰面倒下,却并没有摔倒在地上。 镇尸全身,肌肉滋啦滋啦的耸动着,背后长出了十多条足部,张开立于地上,支撑着下坠的躯体。 这些足部,和寻常蜘蛛相似,乍一看,好像没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只是颜色泛白了些,偶尔还有暗红色的痕迹而已。 然而仔细一看,就能发现, 那足部,都是由人类的躯干拼接而成的。 手臂、大腿……甚至包括脑袋,像是搭积木似的,组装在一起。 往往是几条手臂拧麻花一样,拧成一条,达到合适的粗细。 在关节的部位,筋骨显露,依稀可以见到,那些关节头,和关节窝,竟然是一个个正反镶嵌的头骨。 泛白的颜色,分明是死去多时尸体的肤色。 十多条钩足,皆是如此。 整只生物,全是由人类的残骸构成。 镇尸的身体,也是骨头和筋肉不停翻转,化为一个硕大的头颅。 那并不是人面蜘蛛那样的人面花纹,而是切切实实的血肉构成的头颅。 这是一张扭曲的脸,正在冲着法海微笑,嘴里念着从未听过的诡异语言。 凡人光是看一眼这只恐怖人蛛,都会被抽离维持常态的理智,陷入混乱。 而法海,在那股狂乱的气息一开始出现,就犹如掉入开水的青蛙一般,瞬间弹起,高悬与明月之下。 “老树妖,你喜欢疯是吧,就让本座看看,你到底玩得有多疯!” 法海的话语中压抑不住愤怒和疯狂。 没想到,终究还是要用到这一招,这是他打算对付镇尸的压箱底手段。 一个慈悲而冷漠的佛头,出现在法海的头顶。 无数条触须自自佛头出现,向着四方蔓延,沐浴在月光和鬼雾中,宛若拥有自己生命,狂乱起舞。 在人面蜘蛛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插入了它身上的每一个颅骨。 尤其是形成腹部主体的诡异人头,更是数跟触须纠缠在一起,化为粗壮的触须肉柱,在里面翻浆倒海。 法海脑中的混乱低语碎片,顺着触须,疯狂的注入了人面蜘蛛的身体。 这一切,就像发生了剧烈的化学反应,竟然有不少从未有过的混乱碎片,逆着触须,灌入法海的识海。 层层叠叠的混乱声音,从人面蜘蛛身体上,所有的人头的嘴巴里念了出来。 周边的尸修们,眼睛和耳朵里都流出了鲜血,皮肤上不停的冒出各种凸起。 而人面蜘蛛,反应更加剧烈。 仿佛是腹腔和内脏都被抛到了外面,瞬间涨大了无数倍,无数腥红的肉芽窜了出来,在夜空狂舞。 肉芽表面是粗壮的血管,下面堆积着猩红的眼球、长满利齿的嘴巴、各种脏器和腐烂的皮肤,呈现出无序的畸变姿态。 其混乱的程度,普通人只要看上一眼,从身到心就会彻底崩溃。 一条条手臂,从肉芽中伸出,向着法海环抱而来。 似乎是在撒娇,又好像是要索命。 哪怕是法海见此,也感到晕眩恶心,头痛欲裂,各种扭曲混乱的幻像在周身浮现,如3d电影般如幻如真。 他眼中触须彼此纠缠,混乱与疯狂隐现。 但是无情的金刚火焰,却毫不迟疑,将触须手臂们烧得滋滋作响,直至化为黑灰飘散。 但更多的手臂又长了出来,重复着方才的举动。 就连那些没有烧尽,掉在地上的血肉,都没有失去生命力,还在快速无序的生长,生出狰狞的利嘴,徒劳的向着法海延伸, “真是烦死人了,孽障,你为什么还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法海看着剧烈增殖,完全违背能量守恒,庞大了几倍却依然不崩溃的邪物,暴虐的低吼着,加大了混乱碎片的注入。 同时,颗颗莲子,洒落在人蛛那皮肉翻转,内脏外露的扭曲身体上,迅速的长出根须,深深扎入吸取营养,随即一朵朵红莲临风怒放。 须臾间,恐怖扭曲的人蛛就成为了一个摇曳生姿的空中花园,洒落无尽花瓣,旖旎了夜空。 人蛛痛苦的嚎叫着,十多只节肢在身上乱划,想毁灭红莲,却将自己本就千疮百孔的皮肤,划得血肉淋漓。 红莲在节肢的威胁下,似乎感到了生存的危机,纷纷露出獠牙交错的利嘴,发出咕隆咕隆的呕吐声。 四五颗面目狰狞,长着利嘴和密密麻麻小眼睛的莲子从嘴中落下,紧紧的咬在人蛛身上 霎时间,生根发芽成长,又是朵朵红莲怒放。 这些红莲和上辈完全不同,光看外形就能感受到阵阵杀机,连叶片的边缘都是锋利的锯齿,花蕊更是一张牙齿套着牙齿的狰狞巨嘴。 刚刚长成,花蕊上的大嘴就像钻头一样,朝着养育它们长大的人蛛身体里钻去,吐出颗颗莲子种入那钻出的肉洞深处。 铜镜里的梵唱声愈演愈烈,镜中的光芒汇聚在高空之上。 那里,有一轮金红色的烈阳正在缓缓成型。 恐怖的流光,从烈阳的边缘流下,在空出扯出连绵的火焰丝线,滴在人蛛巨大的血肉头颅上。 烈火粘油般,金红色烈焰冲天而起,夹杂着阵阵爆鸣声。 镇尸似乎感受到了危机,庞大的身体竟然异常敏捷,拉出层层幻影,嚎叫着往外跑去。 “似乎是银样蜡枪头,看着吓人,实际防御力还减弱了。” 法海心中冷笑: “原来的镇尸有尸王宗阵法的加持,才能拥有近乎第五境的肉体。 化为邪蛛后,似乎也失去了这种加持,虽然多了混乱低语的污染力,但防御也回到了原本的层次。 尤其是被触须注入疯狂碎片畸变膨胀后,防御还要更低。” 试探完毕,是时候结束这场无聊的游戏了。 轰! 大地摇颤。 金红色的炽阳迅速变大,很快就出现在人蛛头颅上方。 霸烈阳刚,如烈阳坠落般的压迫感当头笼罩。 方圆百丈草木卷曲燃烧,泥土塌陷开裂。 第八十九章 追 奔行中的人蛛承受着无边压力,身躯如一颗被架在烧烤架上的茄子,皮肉焦黄惨叫连连。 一条条血肉手臂,从焦黄的肉(*)缝里钻出,徒劳的挡在头上,妄图躲避烈日天罚。 一股令人厌恶的蛋白烧焦味道,随着腾起的烟雾,向着四方蔓延。 低语声也渐渐弱了下来。 尸王宗的修士们陆续清醒过来,看着陌生而又恐怖的巨大邪蛛,又看着那把如此恐怖生物压制在地上,不能动弹的烈阳。 冷汗涔涔而下,在十万大山呆了这么些年,世界变化已经这么大了吗? 这个邪物身上,似乎有镇尸的气息,可那在脑海里翻江倒海的低语,是怎样邪恶而强大的神通啊,以他们的神魂修为,都迷失了自我。 而那个金红色的太阳,这是传说中焚尽五行三界的大日如来咒吗? 如此恐怖,还好早早投降。 不然,落在宗内,恐怕护山大阵,也支撑不了多久。 一条条手臂,从一大坨恶心的烧焦肉块上伸出,伸向那金红色的烈阳。 随即就在第一时间被烤化,成为黑灰簌簌落下。 但更多的手臂长了出来,重复着方才的举动。 烈阳坠落的速度,弱眼可见的减缓。 人蛛终于不再增殖,而是保持着某种平衡,皮肉不停的翻转,里面的人头也翻转到了外面,清晰可见。 幸存的尸王宗修士们看着这一切,心绪复杂。 从畸变的肉块中,仍然能够找到数张放大后的脸庞,不难看出,那些正是尸王宗炼体的先辈们,死去炼制合成镇尸的身体。 此刻,这些先辈却不再守护宗门,而是某种他们都觉得邪恶的力量操纵下,和侵犯山门的法海殊死搏斗。 而且处于绝对下风,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金红色烈阳撞地,金红色烈焰淹没人蛛。 “哇!” 山呼海啸般的力量砸下,人蛛尖利的哭嚎着,身躯猛地炸成漫天碎片,混杂着破碎泥土,四处飚飞。 “呼!” 大坑中,法海吐气如飓风,吹散烟雾,看着满地的血肉烂泥,正要勾起嘴角,脸色却陡然阴沉下来。 法眼中,一团扭曲的混乱气息一闪而逝。 法海猛地转头,只见远处密林中,一根扭曲的藤蔓破土而出,扭头惊恐的看了一眼法海,不敢停留分毫,飞速远遁。 “想遁形? 大威天龙,般若诸佛,追!” 一道金色光弧横贯长空,朝着远方追去。法眼如同雷达般,锁定了逃窜的树妖姥姥。 金色光弧蛮横撞碎沿途树木山石,如同一只追赶绵羊的饿狼般,死死咬住树妖姥姥的气息,呼啸着,飙过莽莽山林。 ****** “一只活的都没有。” 白秀秀看着层层叠叠的各种干尸铺成的路面,不禁感叹。 “不愧是法海大王,果真是心狠手辣,本将真是自愧不如。” 踏踏踏…… 枝叶摩擦,人影幢幢,一只齐整的队伍戴月而行,跟在白秀秀的后面。 路边的苍劲古木之上,一个金光闪闪的红莲印记虚浮其上。 “没错,这是住持留下的印记,他已经去尸王宗山门了。” 燕红叶抚摸了一会粗糙树干,扭头对着队伍喊道。 “那我们快走,去晚了,说不定山门都攻破了,不需要我们出力了。” 刘宇急不可耐说道。 队伍加快了速度,不多时,就已经到了尸王宗山门。 鬼王宗已经化为废墟,满地怒放的红莲,根须纠缠着尸骨碎片, 残留的混乱扭曲气息,阵阵冲击着心神。 刘宇不禁感叹,这个法海,确实是天之骄子。 只要不中途陨落,前途必将不可限量,要好好拉拢才行。 自己的妹妹温柔贤惠,天资不凡,是不是撮合一下,有这么强大的妹夫,以后到哪里不都是横着走。 尸王宗幸存的修士们,也强颜欢笑着,招呼着远道而来的征服者们。 刘宇他们,没有丝毫客气,休息片刻,就去搜刮资源去了。 只有燕红叶和白秀秀,放心不下法海,带了半数修士和三千多沙弥符箓弩手,朝着那道树木摧折,山石破碎的痕迹追寻而去。 远方丛林的阴影里,两个膘肥体壮的大汉,正目光炯炯的看着这个气势悍勇的队伍。 一个额头上有一块地图模样胎记的大汉,盯着一马当先,玲珑有致的燕红叶,眼神迷离,不由得开口道: “大哥,这些人类竟然敢进入十万大山,我们要不要给他们一个教训?” “算了,那个法海手段不凡,要是他们只是在边缘地带的话,就不管他们,那些恶心的臭蝙蝠还没有解决,不适宜增加新的敌人。” 眼瞳中呈现出一抹油绿的大汉,没有丝毫犹豫,对着自己的弟弟郑重的说道。 “好好好,你是大哥,你说的都对! 我不说了.” 地图头大汉舔了舔上唇,不甘心的说道。 他是收了楚云雨那小子的礼物,但又怎么样,丧家之犬而已。 就算拿了东西不给他办事,那也得忍着。 想到有美人却只能远观,顿时索然无味起来,懒洋洋的说道: “那我们要不要和那法海接触一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继续按原来的惯例行事就行,这些修士,没那么看中凡人的,走吧,先回去报告吧。” 随即,绿眼大汉转身急匆匆的往回走。 只留下地图头站在原地风中摇曳着: “不就是比我早出生一刻钟吗,什么都要听你的。” 不满的嘟囔了几下,地图头还是屁颠屁颠的跟在绿眼睛的后面,渐渐消失于莽莽丛林中。 ****** 河面上,一只鳄鱼妖正在静静的漂浮着,等待着猎物上钩。 轰隆隆…… 远方,突兀传来雷霆奔涌咆哮之声,回响山林,不绝于耳。 水面泛起波涛,四周草木簌簌。 鳄鱼妖疑惑的翻转眼睛,望向岸边幽深的树林。 轰! 河浪冲霄,烈焰呼啸,鳄鱼的身体打着旋,随着飓风飘飞。 待落下时,已经是九成熟的碎肉块。 嗯? 怎么又有这么多魂魄入账? 算了,这深更半夜,鬼雾森海,必定不是什么好货色,死于本座之手,也算是赎罪。 金光天龙中的法海皱了皱眉,微微思量,便抛之脑后。 第九十章 如梦似幻 轰—— 片刻,金光停住。 火浪狂飙向前,浓雾翻滚后退,漫天白色花瓣飘飞。 “槐林?” 法海站在槐树林入口,看着洁白纷飞的槐花微微皱眉。 满以为树妖姥姥的大本营会是扭曲混乱的诡异场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处人间仙境。 不过哪怕这地方再好看,此刻的法海也没有欣赏的兴趣。 凌厉的目光扫视槐树林,最终定格在通幽曲径上的粘腻印痕上。 闭目。 眉心金光竖眼浮现。 四周各种气息,无数线条虚空纠缠,模糊景象重现。 普普通通的槐树林,枝繁华茂,寒露凝霜,野草深深,未有半分诡异妖邪气息。 哒哒哒…… 法海脚步移动,行至一颗槐树前,抚摸着粗糙花白的树干。 竟然真的只是普通的槐树? 呵呵,这里是夜晚的十万大山。 精怪横行,弱肉强食,人类禁区。 这样的安详美景,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法海掌心火焰燃起,就要放火烧山。 “相公,咯咯咯……奴家在这呢。” 兀的,槐树林响起一阵熟悉的娇媚声音,法海猛地扭头望去,深处,一道红色倩影一闪而逝。 “装神弄鬼,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法海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森白牙。 脚步一踏,金色光弧转瞬即至。 须臾间,眼前一黑,却是入了一个山洞。 幽静深邃,滴水回响。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腐朽的气味,似是一个被世间遗忘许久的孤独之地。 隐隐约约,山洞尽头有微光闪烁,渺小模糊,似乎随时可能消失。 却如黑暗中的烛火,照亮内心,驱逐迷茫仿徨。 复行数百步,行至尽头,身子一重一轻,好似穿过一层水幕。 下一刻。 法海神情一震,恍如隔世之感不可抑制的涌上心头。 前方,湛蓝天空,白云悠悠之下,是一片平坦宽广,屋舍整齐的土地。 中央,一颗参天槐树枝干虬劲,满目素白的树冠,遮蔽了大片房屋。 春风吹拂,花瓣飘飞,随风炫舞,不时落入穿行镇子的潺潺溪水,随波逐流,优雅的荡向宁静的远方。 镇内,日光正好,孩童打闹嬉戏,老人花下乘凉,鸡犬之声相闻,怡然自得。 村外,肥沃田地间,农夫驾驶着插秧机在悠闲的来回耕作,妇人在岸上嬉笑打闹,欢声小雨不断。 “槐花……槐花……” 法海眼眸中的震惊缓缓消散,变为疑惑。 转头望向身后,洞口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山花烂漫,莺飞草长的果园。 “本座……” 一道莫名的信息划过脑海。 闻着空气中的花香,吹着舒适暖风,法海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眼中的疑惑化为迷惘。 本座…… 我……是谁? 你太累了。 你太孤独了。 你需要休息。 你需要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 另一道空灵缥缈,带着诱惑的意识生出。 法海抬头看着这个安逸闲适的小镇,内心逐渐产生了一种回到故土的认同,归属感,好似从小到大都在这里长大。 “树哥,你怎么又跑来这里偷懒了?” 身后,响起大嗓门咆哮声。 法海下意识的扭头,就看到一个袖子裤腿撸起,身宽体胖的黑脸大妈,正叉腰数落他。 “你看看你老婆和女儿,妇道人家都在插秧耕田。 你倒好,一只浑浑噩噩的,游手好闲,再这样下去,你娃都要饿死……” 老婆,女儿? 法海皱了皱眉,心中抵触一闪而逝,顺着悍妇手指的方向看去。 不远处水田间,一个身姿曼妙,好似一颗水蜜桃般的美妇人,穿着与她气质不搭的朴素衣衫,正坐在驾驶位上,彪悍的将旋耕机开得如野马脱缰。 旁边还有个身材矫健的少女,露出如玉小腿,踩着泥洼,插着秧苗。 红娘……玉儿…… 的确,有点熟悉。 “树哥,我们去抓泥鳅吧,泥鳅可好吃了。” 吆喝声中,一侧田埂上跑上来几个穿着开裆裤的顽童,一手提木桶,一手提裤裆,满脸鼻涕。 呼…… 清风吹拂,花瓣拂过脸颊,法海眼中迷茫褪去,清明一片。 我叫树哥. 槐花镇树哥。 也是一个傻子,槐花镇的守村人。 被寡妇红娘捡回家,做了乘龙快婿,却整天和小孩子摸鱼掏鸟不顾家,全靠老婆孩子务农维持生计。 我是傻子,怎么知道自己是傻子? 我喜欢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干嘛,烦心事,都见鬼去吧。 “哈哈哈,老泥鳅有什么味,今儿掏竹鼠去,现在竹鼠都热的中暑了,好抓的很。” 抛去杂念,法海爽朗一笑,自觉浑身舒泰,接过顽童手中的木桶,在肥胖悍妇恨铁不成钢的目光中,一蹦一跳踩着滑湿田埂,雄赳赳气昂昂大步离去。 …… 夜晚。 吱呀~ 院门打开,满嘴是油的法海拍着肚子,剃着牙回到家中。 哗啦~ 一盆水泼出,若不是及时躲开,能泼他一身。 “小玉,你看着点呀!” 甩了甩鞋上水渍,法海低头俯视着门前拿盆的少女,脸色不悦。 “呸!” 少女正眼都没看她,啐了一口,扭着翘臀,直接进屋,门甩的震天响。 “孽障,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正要口吐芬芳,法海心中却闪过挣扎困惑。 我怎么能够对女儿说这样的话。 可是为什么,不骂又会心里不痛快。 “哎,树哥,你进来吧。” 另一间房门打开,走出一个抱着浴巾的美妇人,看着院中的法海失望的摇摇头,走上前,带来一阵清香,捋了捋秀发无奈道: “这几天要下暴雨,少出去乱晃,收拾一下,进来睡吧……” “得得得,我知道,别念了,耳朵都要起茧了。” 心中烦躁,法海一把拽过美妇人手中的浴巾,胡乱冲了一下澡,大踏步走进房中,关门,倒头就睡。 恼的,并非是红娘的唠叨。 而是他刚刚脑海中浮现出一些混乱场景,如同拼图一般,正要清晰,就被打断,心中自然各种不爽。 一墙之隔的屋中,响起小玉不满的哼哼声。 法海听在耳中,却没有什么感觉,仿佛被嫌弃的不是他。 只是脑袋枕着双掌,目视黑暗,回响着刚刚浮现在脑海里的混乱画面,却越想越模糊。 第九十一章 荒谬 时间流逝,一片静寂,溪水潺潺。 夜风拂动,纷纷扬扬的槐花落入家家户户。 屋中,一股莫名的疲惫感涌来,让法海的眼皮开始打架。 他没有理那只在身上作怪的柔夷,思绪渐渐平静,呼吸变得均匀,睡了过去。 你是否有过这样的感受? 某一天,从床上醒来,阳光刺目。 出门,走在路上,总觉得周围的人和物都不真实,与你格格不入? 你试着交谈,试着重复习惯,想要让自己真实起来。 最后发现…… 不过是睡蒙了。 “树哥,今天还继续去抓竹鼠吗?” 日上三竿,院落中正在洗漱的法海听到声音,抬头微眯双眼,看着门口沐浴在白光中,影影绰绰的几个顽童。 憨憨傻傻的笑容,笨拙滑稽的站姿,似是被人扯着五官,拉动四肢强行做出来的一般。 好假…… 哗啦。 倒掉洗脸水。 正要将木盆送回屋的法海脚步一顿,脑中突然想到个不应该问的问题。 他下意识的对几个顽童问道: “你……我们认识多久了?” 他蓦然发觉,竟然不知道这些孩子的名字。 “啊?” 日光下,几个顽童笑容一僵,抓耳挠腮。 “我们……我们好像刚刚才认识……不对,我们……” 法海脸色一变,眉心似有光芒流动。 呼呼~ 暖风熏人,镇子中央的参天槐树摇曳,零零落落的洁白花瓣飘洒,嬉笑追逐,拂过法海和几个顽童。 法海透过雅洁的花海,依稀看到了自己无头的尸体,无声无息倒下。 天上,花团锦簇,成云成海,一大几小,几个头颅,在其中浮浮沉沉。 “荒谬,本座天之慧根,道行高深,佛心纯净,纤尘不染,怎么会……” 周围一切如肥皂泡般扭曲幻灭,世界陷入黑暗。 …… 法海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西装革履的站在一个洗手间,外面甚是喧嚣,是槐花镇的红娘正在举办婚宴。 他轻轻的关上洗手间的门,发现门把上有些黏糊糊的液体。 但并没有在意。 因为比起这个,法海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 他得意的摸着隆起的肚子,嘴角勾起。 从腹部掏出一个个钱包,把看得上的东西塞进口袋,没用的丢进垃圾桶。 清点完战利品后,法海正准备出门。 突然,他发现嵌在墙壁里的镜柜,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法海掏出万能钥匙,凭借精湛的手艺轻而易举的打开上面的锁,用力一掰,柜门洞开。 里面竟然匍匐着一只满是粘液触手的巨大怪物,它伸出长满吸盘的触手,缠住法海,拉进了柜子。 伴随着吧嗒吧嗒的咀嚼声,法海发现自己竟然正在被怪物放进嘴里生嚼! “荒谬,本座天之慧根,道行高深,佛心纯净……” 话音未落。 世界崩散,化为混沌虚无。 …… 英俊潇洒的法海,正在热情洋溢的向新来的学弟学妹们演讲。 他说当今社会男女平等,女生也有自由享受身体的权利。 一边口若悬河的说着,一边给这些听得两眼放光的女孩们,发放了计生用品,并邀请她们来参加晚上举办的多人聚会。 年轻貌美的红娘,崇拜的看着慷慨陈词的法海,脸色嫣红,两眼发光。 法海也满眼深情的回望。 嘴角却微微勾起。 原来法海是个道貌岸然的海王,他带着几个学弟组建的女权集社,只不过是为了pua女孩们上床。 时间很快就到了晚上, 在聚会上,红娘和法海两人眉目传情,耳鬓厮磨犹不过瘾。 他抱着半推半就的红娘,来到了二楼。 两人立即干柴烈火,燃烧得啪啪作响。 为了贪图一时爽快,法海甚至将计生用品丢到了一边。 隔天,法海从睡梦中醒来,发现枕边美人已经离去,只留下淡淡余香。 只有化妆镜上,有口红写下的电话号码。 作为一个拔雀无情的渣男,法海自然不会为了一场露水情缘,就负什么责任。 他当然不会打这个号码。 可没过几天,法海发现下腹部,长了许多奇怪的疹子。 他慌忙去镇上的医院查看,谁知,诊断结果却显示,他怀孕了。 法海当然不会相信这种可笑的诊断,他把医生痛骂了一顿,回到了学校。筚趣阁 可随着肚子越来越大,孕吐反胃的情况也越发严重。 法海这才感到事态不妙,急忙找到了红娘的电话号码,想约她出来见面。 红娘的反应非常冷漠,比法海更不当回事。 经过再三恳求,红娘还是将家庭住址告诉了法海。 法海愤怒而又慌张的驱车往红娘家赶去。 他的羊水已经破了七天,临盆在即,无法再等了。 见到红娘的父母后,他们却一点也没有感到奇怪。 而是轻车熟路的将餐桌改造成手术台,给法海接生。 花费了几个小时,终于生下了一个满口獠牙,指爪尖锐的小婴儿。 红娘的母亲将婴儿抱了起来,放到旁边的卧室。 里面竟然有几个婴儿床,里面都是这样的小怪物。 法海勃然大怒,挣扎着坐起,生产的创口立即崩裂,鲜血汩汩流出。 法海感觉身体里的热量渐渐失去,眼神也失去了光彩。 红娘的父母们狞笑着,在庭院里挖了一个坑,里面还有几具尚未腐烂的年轻男子的尸体。 “荒谬,本座天生慧根,道行高深……” 随着泥土的盖落,世界开始沉眠,陷入寂静和黑暗。 …… 法海和红娘从小青梅竹马,长大后也顺理成章的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在神圣的结婚仪式上,他们许下了共甘共苦的誓言。 为彼此套上了小学时就用硬币打造好的戒指。 那上面有对爱情最纯真美好的承诺。 法海的戒指上刻着白头偕老。 红娘的戒指上刻着至死不渝。 他们甜蜜相望。 这辈子,长相厮守,相亲相爱,没有任何事情能够阻挡。 所有人都羡慕的看着这一幕。 青梅竹马的爱情,单纯而又唯美。 但好景不长,没过多久,红娘就因为重病而成了活死人,每天只能靠插管输营养液为生。 法海也精心照顾,陪伴她渡过这人生最后的岁月。 谁知时间慢慢流逝,红娘的生命体征却一直非常稳定。 第九十四章 天大地大我最大 当先一具是身高一丈多的黑甲大汉,头上蒙着妖兽皮。 后面是身穿薄纱,凹凸有致的背剑美人。 最多的是光头的和尚,密密麻麻,躺了一地。 果然是大生意。 法海心里一喜,大方的赏了树哥几张钱。 树哥就欢喜的傻笑着,吭哧吭哧的帮着把尸体都背了进来。 不知道为何,一见到这具高大的美味,法海刚刚心里的兴奋感就莫名褪去,有想狠狠揍这个大个子的冲动。 就先看看你的脑子有没有问题。。 法海连冷藏室都不进,拿了一柄锤子,扯掉大个子头上的妖兽皮,发现竟然没有皮肉,只是个骷髅头。 愕然之下,干脆拿起显微镜,从眼窝里伸进去,看了几下,里面什么也没有。 索然无味的把大个子丢到一边,法海又拿起锤子,对着背剑美人举起。 却不知怎的,怎么也砸不下去。 仿佛有无数的丝线,从某个遥远的虚空中蔓延出来,缠住了锤子。 他有一种预感,只要一砸下去,轻松就可以扯断这些丝线。 但是,也将永恒的失去这些丝线。 同时,胸口似乎也有一个急切的声音,在制止自己,不要这么做。 法海看着天边的夕阳,澄如明镜,光明瑰丽。 不知道怎么了,锤子怎么也砸不下去。 先等等吧,放进冷库冻起来也坏不了。 法海躺在太师椅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总觉得有丝线在虚空中撕扯着自己,有声音在胸口呱噪。 偏偏,自己还很期待这种感觉。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平静无波。 槐花越来越盛,神奇的由白色转换为红色,村民们迎来了自己的节日——槐花节。 每年的这个时候,槐花村民都会穿上盛装,杀三牲,携五谷,心怀虔诚,鼓乐喧天,祭拜歌颂槐花仙。 至于槐花仙。 自然就是镇上那颗不知道生长了多久的参天槐树了。 “应当感恩,昨日和平,今日幸福,明日伟大,都是槐花仙赐予。 应当谨记,如此盛世,皆是槐花仙庇佑……” 血红色花瓣洒落大地,遮天蔽日的树荫下,镇里老小静跪在粗壮的沧桑树干前,听着族老激昂的颂赞声,目露虔诚。 “法海,不要东张西望,这是对槐花仙的不尊重!” 人群中,心中莫名焦躁不安,左顾右盼,好似热锅上蚂蚁般的法海被身边的黑壮老妇斥责了一句。 “闭嘴!” 哪知,法海像是哪根筋搭错了,神色暴怒狰狞,红着眼睛毫不客气吼了回去。 声音之大,甚至盖过了树下的族老,一双双带着毫不掩饰怒意的目光迅速集中了过来。 “法海,这里是你犯浑的地方吗?还不和我们一起跪下祈祷?” 白发族老跪在槐花仙树前,面色平静,看着法海,不怒自威。 “对……对不……“法海身子一僵,下意识就要开口道歉。 但脑子里却又不停的冒出各种急躁混乱的念头,如同察觉到了危险即将降临的野兽,大声咆哮,宣泄心中不安: “够了!!天大地大我最大,你们是什么东西,也配让我法海下跪!” “住持,住持……” 突然,有一道清凉气息涌入他的大脑,冥冥间,似有一道微弱的意识,从胸前传来,在呼唤他。 不过,这道意识太过虚弱,转瞬即逝,无法传递更多信息。 但即使如此,法海依然神色一震,目光又茫然转为坚定,直接推开身边的黑妇,大踏步向着槐树走去。 “法海,你这是在亵渎槐花仙,是要向全镇人民谢罪的,拦住他!” 树下老人脸色终于变了,冷声警告。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滚!” 法海双目闪烁金光,目光死死的盯着那数十人不能合抱的树干。 一挥手,身上金光流转,不可思议的力量,直接掀飞上前的五六个汉子,爬都爬不起来。 “法海,你不要自误……” 周围的人看到如此威势,不敢直视煞神般的法海,却依旧在颤抖着劝诫。 簌簌—— 参天槐树似乎实是愤怒,剧烈摇曳,猩红如血的花瓣漫天飘飞,覆盖小镇。 连带着镇上,原本白色的槐花,乃至蔚蓝色天穹,渐渐泛起不详红光。 哒哒哒! 外界如何,不能影响法海丝毫,他身上燃起红色的火焰,凶威滔天,无人敢拦,迈着沉重步伐,直直往槐树奔去。 光明无量~无量光明~光明光明…… 识海中,微弱的咆哮,蕴藏压抑已久的愤怒,逐渐扩大,让法海目中的金光愈演愈烈。 刷! 槐树冠上,树根藤蔓顶端的树瘤,齐齐猛地睁开双眼,心中震荡不安。 “失算了,没想到那法海如此桀骜和顽强。 经过了懒惰、贪婪、色欲……七重轮回之后,本以为已经彻底堕落。 却没想到,一旦感受到危险即将降临,就本能的复苏挣扎起来。 用被迷惑的沙弥和骨妖试探了一下,就差点让法海惊醒,勘破幻境。 我的法力维持幻阵,镇压法海的意识已经是极限。 你们还有法力,速速下去结果了他,莫要让他完全苏醒过来,徒生变故!” 树妖姥姥对着其他的小树妖急切的说道。 其他小树妖听在耳中,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但还是不敢忤逆姥姥的意志,向着法海围了过去。 狂风卷起片片白色的槐花,往树下呼啸袭去。 树妖姥姥眼神闪烁了一会玩儿,悄悄的往外面溜去。m.cascoo 法海畅通无阻的走到树干前,用手抚摸着树皮,脸上又泛起迷茫之色。 周围跪下的村民趁机站起身来,眼里泛起腥红的光芒,举起锤子扳手,悄悄的向着法海摸来。 法海却对这一切置若罔闻,大手贴在树干上,感受胸膛里不停呼喊他的混乱意识。 脑中某些被遮盖的东西如云雾吹散,露出了模糊的一角。 “住持,法海,法海,吾心吾行澄如明镜,所作所为皆是光明,光明、光明、光明……” 终于,艰难却清晰的声音浮现在耳边。 瞬间,法海脑中如翻江倒海,无尽混乱中,一道似蛰伏已久的金光复苏闪耀,瞬间驱散所有迷雾。 第九十五章 大梦谁先觉 “本座法海,金山寺住持,心如明镜,澄澈光明,天生慧根,道行高深。 本座是正义,也是光明!” 呼—— 一口浊气吐出,眼中清明一片。 法海身上金光万道,照亮夜空。 安逸闲适的花间小镇,被金光照耀后,便如冰雪消融,恢复了本来面目。 周遭的镇民,全部褪去了伪装。 有的双眼漆黑,密密麻麻的树枝撕裂筋肉,刺破皮肤,这是一只只头顶槐花的可怖树妖。 有的一身毛茸茸的白毛,长长的耳朵,三瓣嘴里是两个铲子一样的板牙,同样的筋肉撕裂,狰狞可怖,这是兔妖 有的长着羚羊的头颅,人类的身躯,双脚是山羊的蹄子…… …… 模样千奇百怪,却都面目狰狞,皮肤撕裂,露出了里面的筋肉甚至白骨。 魔怪们厉声嘶吼着,朝着法海扑来,被这金色佛光一照,都是发出凄厉惨叫,全身燃起金刚火焰。 “啊!可恶的和尚!” 妖魔们惊呼起来。 只见法海周身烈焰翻涌,身形飞起。 “大威天龙,世尊地藏,金刚诸佛,众神护法。杀杀杀!” 法力奔涌,如同天龙咆哮,无数金刚佛影,轰入树精鬼魅之中。 顿时烈焰滔天。 这些精怪,修为虽然不低,但被金刚佛火沾染,却根本没有抵抗之力,瞬间便是灰飞烟灭。 “啊!这和尚道行高深,我们的幻阵已经失效了。” “这和尚杀性太重,落在他手里,我们就要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啦,快跑啊!” “姥姥已经跑啦,大家快逃.” 剩下的精怪见势不妙,都是纷纷脚踩妖风,或腾空而起,或钻入地下,四下奔逃。 他们数量众多,此时又分别逃窜。 料想那和尚即使是法力深厚,也是来不及将他们一网打尽的。 “哼!本座杀心已起,上天入地,你们又能逃到哪里去?” 法海冷笑,虎躯一震。 万鬼嘶吼,蚀人心魄。 披在身上的鬼王披风猎猎飘动,腾空而起。 “袈裟伏魔!” 法海口吐真言,浑厚法力灌入袈裟之中。 登时迎风暴涨,顷刻间,便是化作一片鬼雾天幕,遮天蔽日,瞬间,将整个槐树精领地包裹起来。 任凭那些妖孽飞天遁地,却也无法逃出袈裟笼罩的范围。 “收!” 法海凌空一抓,就像是捕鱼的渔夫,收起大网。 一众树妖精怪,都被袈裟包裹着,擒了回来,落入法海掌中。 “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尔等作孽太多,今日应当有此报应!” 说着抬手结印。 “啊!圣僧,圣僧,我等知错了,不该冒犯圣僧!” “法师饶命,我等也是被迫无奈.” “饶命啊,饶命啊!圣僧饶命,我愿永生侍奉,当牛做马……” 袈裟中的精怪,都是凄惨乞求。 法海却是充耳不闻。 这些魔怪,也许确实是被树妖姥姥胁迫。 但就算被迫,也是恶。 自己要是跪了下去,恐怕就会心神彻底失守,永恒陷入迷障之中。 要么被树妖姥姥镇杀,要么沦为她作恶的爪牙。 前者,人间将痛失一位公正和光明的神圣,后者,浮世苍生,将面临滔天灾劫。 “善恶有报,皆是天数。 尔等虽是被迫,但是杀孽在身,自有杀生之报。 本座慈悲,送你们去十八层地狱受苦赎罪。 待到罪孽赎清之后,方可再入轮回。” 言毕,掌印落下。 乃是大光明手印。 众魔怪闻言,尽皆凄惨哀嚎起来,其声戚戚,直冲霄汉。 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法海不为所动,掌印缓缓落下。 袈裟中的群妖,大多在无量光明中,身体破灭,惨嚎挣扎着死去。 金光佛火,袈裟伏魔。 法海刚刚清醒,小施手段,就将姥姥辛苦培育的魔怪尽数擒拿,竟然还要全部镇杀,一个不留。 法力神通,酷烈手段,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佛珠里的聂小倩,看到这里,已经是花容失色。 看着在无边光明中哀鸣死去的妖魔们,忍不住开口祈求道: “住持,今天已经死了太多人了,可不可以放他们一条生路。” 法海闻言,停下了下压的掌印,沉声道: “小倩,你于我有善缘,你打算用这份善缘,去换这些妖孽一命吗?” 聂小倩看着那些树妖望过来的乞求惊恐的眼神,思虑了一会儿,终究还是不忍: “请住持教化他们,若是能放下屠刀,皈依我佛,便饶过他们吧。” 法海倒是无所谓,只剩下几十个小魔怪而已,放了就放了。 这幻阵,竟然能迷惑自己,留几个搜刮一下这方面的知识,也是不错。 他双手合十,法力奔涌,死去的精怪尸体上幻化出点点金光,无数莲子在空中上下沉浮。 “尔等罪孽深重,本当灰飞烟灭。既然小倩为你们求情,本座便给你们一个机会。 放空识海,让本座超度你们的恶念,皈依我佛,侍奉光明,这是唯一的活路!” 言毕,法海也不管那些魔怪反应如何,莲子们凭空浮现,飞到了魔怪们的头上。 “苦海升莲,回头是岸,般若巴嘛空,般若巴嘛空……” 随着袅袅佛音,莲子缓缓没入树妖们的头顶。 这些魔怪,虽说一身妖气,但被在藏地寺修行多年的树妖姥姥教导,竟然有了几分佛性。 虽然痛苦得叫声凄厉,枝叶手脚乱拍,但大多数都撑了过来,只是一个个软趴趴的,仿佛是一根茄子,被一个壮汉在搓衣板上搓了无数遍。 解决了树妖们,法海看向中央的那颗参天槐树。 那是这片槐林的祖树,其寿命不知多少年岁,高耸入云,枝叶繁茂,几乎遮盖了整片槐林。 这颗巨槐,孕育了树妖姥姥等一众树精,精神力浩瀚,本身却没有产生灵智,却也是难得的异种。 此等宝物,法海自然不会放过。 他走过去,双臂陡然变大延伸,化为两条金光巨蟒,用左手向下搂住树干,右手缠住树的上半截,腰往上一挺,巨槐竟然缓缓的被拔了起来。 呼~呼~~呼呼~ 陡然,森林当中一阵冷风吹来,一股阴寒的感觉,即使以法海的道行,也是身体一个激灵,惊疑不定的看着周围。 第九十六章 低语侵蚀 呜(⊙o⊙)哇~哗啦…… 风刮的越来越大,起初只是风吹过林地,吹动树叶的声音,但又在极短的时间内,变换了声调。 发出的声音,就好似人在极端痛苦,悲伤时发出的哀嚎声。 这让本就大雾弥漫,黑暗幽深的森林,看起来更加阴森恐怖。 “什么情况?” 法海感觉到有些不对劲,身体紧绷,警惕的防范着周围的情况。 风越来越大,可又不是向着一边吹去,而是形成龙卷状,让森林里的雾气翻涌做一团。 雾气竟在空中隐隐的形成了某些庞然大物的影子。 这些影子错综复杂,看起来像是某种动物,又像是某些植物。 “呜呜呜……” 随着巨槐被拔起,白秀秀终于从幻阵中醒了过来。 还没来得及思考自己怎么会躺在烂泥里,一股莫名的悲痛,就涌上了心头,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森林中发出的哀嚎声越来越大,一浪接着一浪,层层叠加。 空中的影子竟慢慢的汇合,轮廓变得清晰起来,渐渐的显现出一个巨大的人影。 人影好似霸占了整片天空,仰卧在森林上空。 那是一个全身粗壮的花白人形轮廓。头上长满了杂乱无章的角,嘴巴里利齿森森,身上满是倒刺和树杈。 仿佛是无数动物和植物的聚合体。 随着巨人阴影的出现,森林中的哀嚎声似乎是达到了顶峰,一阵阵哀恸的哀嚎排山倒海般涌来。 整座森林似乎都在哭泣。 像是要竭力引发法海内心的共鸣。 一股伤心到极点的悲哀情绪,及其的悲恸感觉袭来,让法海的内心似乎都有些沉痛和压抑。 甚至有了一种流泪的冲动。 法海转头看向其他人。 顿时发现,沙弥们早已经泪流满面,连燕红叶和聂小倩也面露哀伤。 最离谱的是白秀秀和那些弃暗投明的妖魔,竟然哭得稀里哗啦。 随着巨槐的根须露出了地面,森林中又涌现出了大量的绿色荧光。 这些荧光在空中汇集,涌向了灰白色阴影巨人。 在接触到阴影巨人之后就融入其中,消失不见。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只是受到感染,仅有一些伤感的法海,在看到绿色荧光涌入巨人阴影之后,突然感到心里莫名的疼痛。 好似自己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一股止不住的悲恸涌上心头,心里的情绪再也阻挡不住。 眼中似乎要有温热涌出来。 有趣!就让本座看看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般若诸佛,地藏法眼,般若巴嘛空,显法!” 法海咧了咧嘴,眉心亮起一个虚幻的金色法眼。 阴影巨人和巨槐的来历在法眼下,已经没有了秘密。 这颗巨槐,于六千年前便生了灵智,彼时的十万大山还没有人类活动的痕迹,到处是大妖巨魔。 枉死城之主黑山老妖来这里收取仆从,为他掳掠血食。 巨槐实力不济,也被迫成为奴仆。 生性善良的巨槐不愿多造杀孽,往往完不成掠夺精血的任务,因而被黑山老妖惩罚打得身死魂灭。 让黑山老妖没想到的是,在一百年后,巨槐又重新发芽,再度长成巨树,只是一直未能再度开启灵智,重新踏入妖修之路。 但也庇护一方,并且创造了一个幻境槐花镇,吸纳了周遭的灵魂,让他们在幻境里生存,免去被黑山老妖的爪牙擒获,化为傀儡血食之苦。 后来,随着人类势力的扩张,黑山老妖在人间的活动逐渐减少,十万大山边缘的不少妖魔也得以存活开启灵智。 树妖姥姥便是其中之一,他利用巨槐的幻境,作为自己的底牌。 没想到不仅没能困住法海,反而连老巢都被端了。 法海拔出巨槐,周遭受到巨槐恩惠的生灵都忍不住心中悲痛,仿佛整个森林都在哭泣。 但法海却不为所动,这颗槐树,积累如此雄厚,若是有机缘化妖,怕是一步就能迈入第四境。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如此妖孽,不论是善是恶,都必须掌控在自己手里。 轰隆隆。 泥石滚落,流水涌出。 巨槐被连根拔起,原地留下了一个深不见底的空洞。 感受到了生死的危机,无数混乱的低语竟然从巨槐的枝叶中散发出来。 瞳孔里的触手,又开始不安分起来。 法海只得盘膝坐下,诵念菩提经。 恍惚间,目光似乎透过无尽虚空。 又见到那个蓝星的社畜,似乎是被一对孤儿寡母捡了回去。 每天就做一些生火煮饭,洗衣砍柴之类猩猩都会干的简单活计。 由于又呆又傻,经常被那个叛逆期的便宜女儿喝来骂去。 眼神里再没有纯净和安宁,只有不知所措和恐惧。 法海心中怒火涌起,正在洗碗的社畜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也抬起头看着法海。 不小心把手里的碗打碎了,又引来一阵怒骂。 社畜赶紧弯下腰,把瓷碗碎片捡起,依稀间,似乎有滚烫的泪珠落到水泥地面上,溅起丝丝烟尘。 法海顾不得识海中混乱碎片的疯狂冲击,传输了一道意志过去。 法力一下子就消耗了大半,头痛如同海啸,一浪叠着一浪,一浪高过一浪。 冷汗津津落下,地面上出现了一个混合着鲜血和汗珠的水洼。 各种各样的幻影走马灯般在眼前隐现,朦胧中,无远弗届的漆黑虚空中,一个几乎占据了整个视野的巨大深红色星球,在不停的旋转着。 在旋转的过程中,似乎飞出了一点什么东西,撞向了法海。 顿时,瞳孔里的触手和识海里的混乱碎片,仿佛是被投饵的鳄鱼池,疯狂的撕扯躁动起来,鲜血从眼睛和耳朵里汩汩流出,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 好在,来自谅山郡和邕州郡的信徒愿力,如同一面面盾牌,挡住了混乱低语对识海的继续侵蚀。 感受着稍微平静些的识海,法海一咬牙,佛头上的触须猛然膨胀起来,挤开了头顶的荧光符文,带着疯狂含混的咕隆声,插入了巨槐的身体。 一片片疯狂的低语碎片,顺着触须,融入了巨槐的精神力海洋中。 和预料的一样,没有遭到反噬。 直到巨槐那花白粗糙的树皮开始剥落,露出里面沟壑纵横的木质层,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树芯,法海才罢手。 第九十七章 一年 果然,这颗巨槐有净化吸收混乱碎片的作用,难怪树妖姥姥的疯狂看起来并不严重。 对法海来说,单是这点,就什么宝物也比不上。 但正在思索间,法海竟然感觉,识海里的混乱碎片,似乎又增加了微不可查的一丝。 直至此时,法海才发现,自己从未真正解决过低语对识海的侵蚀。 原来每一次是用神通,都会让这些碎片更加疯狂和强大。 只不过,以往的变动太过微弱,被忽略了过去。 这一次,疯狂碎片的暴动,才让这种温水煮青蛙般的侵蚀,显露出水面。 这样下去,哪怕自己有一天踏入第五境,成为这方世界最顶端的超凡者。 这些混乱碎片也是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让自己身死道消的定时炸弹。 一想到这里,法海没有心思再玩开疆拓土的游戏。 和燕红叶他们简单交代了一下后续的事情,法海托起巨槐,化为金色长虹,横贯夜空,不到半个时辰,便回到了郡城的金山寺里。 此后,法海一直呆在静室,忙着研究利用巨槐压制识海里的混乱碎片。m.cascoo 传教沙弥们的活动也开始变得低调随缘起来。 不会像以往那样,动不动就拉着人介绍他们的救主和光明法海金刚,颇有那种传销的架势,你不信就缠到你信, 光阴流逝,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年。 期间发生了许多的事。 妖魔道被慈心真人的身死道消下破了胆,门下人心惶惶,还好一百年前就闭了死关的太上宗主黄冠真人及时出关,带着妖魔道投靠了白云观。 经过白云观的调停,妖魔道在上司县和下司县基础上,又割让了半个龙山县,以此为代价和金山寺重归于好。 花城郡刘家因此威势大涨,连桂州郡阴山派也在口头上表示了对花城郡的臣服之意。 刘家也名义上一统了岭南道。 派入静海道的密探也传回了消息。 曲家上台后竟然不偏袒高棉人,而是一视同仁,竭力消除北地人和高棉人之间的隔阂。 但法海不会让曲家得偿所愿。 他建立了一个秘密对外机构光明兄弟会,主要培养皮肤黑高棉血统重的密探,去静海道挑拨矛盾。 务必让高棉人和北地人之间,苦大仇深,不得安宁。 芸香和同心会的大多数故人,也都联系上了。 麻吉通过献祭,已经踏入第三境,成为了余杭郡城的供奉。 而屠戮献祭钱塘县城的罪名,都推给了法海。 虽然有斧头帮的澄清,但法海在民间依旧是毁大于誉。 尤其是在钱塘县,法海几乎是恶魔的代名词, 如此环境下,芸香和同心会一直在东躲xz,过得十分狼狈。 因此,在密探的掩护下,他们大都随着商队北上谅山郡投靠。 法海也是来者不拒,并且都赐予了种莲的机会。 借助莲子的力量,芸香终究是踏入了第二境,只是可惜,她修行的地藏十轮经只能修到第三境,后续长毛公子并没有教给她。 法海一边对外传教,培养人才积攒军备,一边开始研究如何对付混乱碎片。 他发现,当自己什么也不想时,混乱碎片会进入一种惰性状态。 而自己思绪越纷杂,混乱碎片的成长便越迅速。 不过要清心寡欲,并非容易的事。 法海并非天性淡泊之人,尽管他可以什么也不去想,反而更容易生出杂念。 好在前世的他,生活在信息大爆炸的时代,对如何修身养性也有所了解。 他拿着奥多之牙,从巨槐身上切下了一些枝丫来雕刻,渐渐会进入一种专注的状态,直至没有任何杂念。 刚开始雕刻出来的雕像,都是杀气腾腾,金刚怒目,但是慢慢的,雕像开始越来越清空安宁。 偶尔他也会练字画画,陶冶心神。 金山寺五大莲湖上,也能看到法海泛舟湖上,悠然垂钓的身影。 法海慢慢找到诀窍,那就是内心的平静,很助于他进入忘我忘形的境界。 在这种境界下,不论是悟道还是修行,都能更有裨益。 因此,法海吩咐手下的人,没有极为重要的事,不要打扰他。 以致以法海在金山寺后山的静室,根本无人敢靠近。 随着巨槐的复苏,和信徒的增多,法海识海里的低语碎片,终于不再增加。 偶尔,法海也会泄露出一丝丝佛光出来。 这些佛光会逸散出金山寺,教外面的人瞧见。 让那些窥视金山寺动静的妖魔和修士们明白,金山寺的法海,虎威依在。 在这乱世,斗争是残酷惨烈的。 随着十万大山边缘各种资源的开发,和人口的日益增多,谅山郡,已经成为了当之无愧的富庶郡。 但有法海这样的大能镇守,没有十足的把握,没有任何妖魔修士愿意去招惹这样一位杀生如剪草的强者。 一年的时间,法海终于通过种莲术,控制了巨槐。 巨槐位于金山寺后山,法海的静室就在巨槐树冠。 静室的四面木壁上,浮刻满了法海对于沉静心神和修行的感悟。 唯有地面上,刻满了扭曲的触须、金红的日轮、杂乱的符文和各式莲花印记,一般人看一眼,就会心神失守,陷入疯狂和混乱。 巨槐笔直粗壮的树干,高耸入云,伞盖般的树冠,遮蔽了整座金山寺和小半个郡城。 那些神识高的修士,和心思纯净的小孩,都能从巨槐色枝叶上感受到好奇和懵懂的意识。 当有人在树冠选嬉戏打闹时,槐树枝偶尔也会垂下枝条,和他们一起做游戏。 风儿吹过,树叶哗啦啦作响,就像是一个小朋友欢快的笑声。 巨槐庞大的精神力,让法海在金山寺范围内,对混乱碎片的压制力大大增加。 在金山寺周边,即使运用那些疯狂的神通,也不需要太过担心会引起碎片的暴走了。 而且当法海出远门时,巨槐相当于一个锚点,只要不是太远,都能够迅速回到金沙寺。 此刻隐患暂时被压制住,许多早就想解决的事情,也是时候提上日程了。 ****** 月亮高悬空中,晚风吹过山涧,发出凄厉嚎叫,似乎是在昭示着今晚的不平静。 钱塘县,南坛村。 曾经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庄。 但如今,却高墙深壑,成了一个典型的高棉人样式的庄园。 自从知道了法海变成了一个屠戮县城的邪修后,霸占了法海家田地的秦家就坐立不安。 第九十八章 搜魂夺魄 尽管他们并不认为,传说中那个邪魔般的法海,就是村子里那个法海。 但是秦家主妇却是个狠辣的女人。 仗着家中有几名二流武者,还有自己的姑姑普骚是一名巫蛊师,驱赶打杀了不服者,把整个村子都化为了自己的私人领地,并修起高墙。 在他们有限的认知里,这样的防御,一只鸟都飞不进来,哪怕法海真的是那个传说中的邪魔,来了也不怕。 秦家主带着五个身强力壮的孩子,站在岗楼上,监督着长工们把劳作的工具入库。 此情此景,让他心里满是感慨。 当初他穷得就剩条裤子,没有女人看得上。 无奈之下,娶了一个万人厌的坏脾气高棉黑胖女人。 没想到这个女人给他生了五个儿子不说,还靠着女人和儿子们的好勇斗狠,撒泼无赖,夺取了他想都不敢想的基业。 成为了一个高高在上的庄园主,以往看不起他的人现在见到他都唯唯诺诺,大气也不敢出,还要陪着笑脸叫一声秦爷。 这样的生活他很满意,以往还担心那个可能成为邪修的法海上门寻仇。 一年多时间过去,还没有法海的消息,心里的石头也放了下来。 “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 我过去的不幸,都是我的善良和懦弱造成的。 我还要更狠,更坏,才能爬的更高。” 秦家主站在岗楼上,仰头看着高高在上的明月,脸上满是狠色。 忽然, 天空忽然飘来一片黑云,月亮瞬间就被遮盖,只得从厚厚的云层后面透出一层含混的暗色光晕来。 风在高高的树顶摇晃着,发出一阵庞然缓慢的沙沙声,吹来海潮般的浓稠黑雾,把庄园包裹了个严严实实。 一股没来由的恐惧感,从内心,蔓延到了秦家父子全身。 浑身的鸡皮疙瘩全都冒了出来,一阵又一阵。冷汗涔涔流淌,衣服像在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无边的压力从天空肆无忌惮的压了下来。 一个昂藏魁梧的和尚从黑云中缓缓走下,仿佛走在自家的楼梯上。 风停云住,天地间一片寂静。 连草丛中,谁也不服的呱噪鸣虫都消声了。 和尚脸色平静淡漠,看不到任何情绪,俯视着秦家父子,仿佛是在看一块石头,一只蝼蚁。 但秦家父子却陡然膝盖一软,跪了下去,浑身不停的哆嗦,牙齿咯咯打架的声音清晰可闻。 “法海?你,你是法海!”秦父看着高空的和尚,颤声道。 “滚下去!” 法海淡淡道。 但落在秦家父子的耳中却有如雷鸣。 他们不由自主滚落了下去,砸在地面嘭嘭作响,痛苦的嚎叫响彻庄园。m.cascoo 一个又肥又黑的女人听到声音,跑了出来,发现了法海,却没有半点害怕。 她仰起头,叉着腰指着法海高声喝到: “法海,你终于来了。” 见法海没有反应,肥妇对着大堂里面吆喝了一声。 屋里鸡飞狗跳一阵乱响,不多时,一群拿着各式兵器的壮丁跑了出来,围住了岗楼。 肥妇见此,嚣张的大笑起来: “法海,你就一个人来送死?” “说出我父母的死因,我恩赐你们全尸。” 法海的声音毫无波澜。 “既然你这么想死,就让你死个明白。” 肥妇一通拳打脚踢,把自己的男人和孩子赶到一边,叫壮丁拉了一个有些佝偻的瘦弱男人过来。 “老谭头,你来说。”肥妇喝道。 老谭头看了着周围气势汹汹的家丁,对着肥妇露出谄媚之色。 抬头看了看法海,似乎觉得不像,又多看了一眼,才确认了。 他梗着脖子说道: “法海,你跑了就算了,还要回来送死,就跟你那父母一样蠢。 你父母不是被鬼害死的,而是被普骚仙师咒杀的。 是我,是我老谭头,拿了你父母的生辰八字和头发,普骚仙师才能用无头鬼咒死你父母, 想不到吧,你们看不起的长工老谭头,能让你法家家破人亡吧。” 老谭头说着,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我法家对你恩重如山,你女儿小翠犯了病,到处求人借不到钱,只有我父母赠送了三十两银子,还不要你还,你为何要恩将仇报?” 法海的语气依旧平淡,仿佛是在说毫不相干的事情。 哪知老谭头听了,竟然气得青筋暴突,眼睛通红。 他手舞足蹈的怒骂道: “你那两个父母,真太不是东西了,竟然把钱放到镇上的医生那里,只有给小翠治病才许动用! 我的三十两银子啊,三十两啊,我十年也存不了这么多啊,就这么没了。 你法家要我没了三十两,我就要你法家家破人亡,哈哈哈哈……” 老谭头越说越兴奋,笑得前仰后俯,眼泪都流了出来。 饶是法海一年的深厚养气功底,也是按捺不住心底的怒火。 本来他还不想用神通,省点气力。 但是此时此刻,和这些畜生在一起呆一秒,法海都感到恶心。 “搜魂夺魄,般若巴嘛空。” 在下面的人疑惑不解的目光中,黑雾中飘出十数只面目怨毒的红厉鬼,漆黑的鬼爪狠狠的扣在他们头上。 霎时间,一股恐怖的力量直入他们的灵魂。 在这股巨大力量的冲击下,他们一个个都翻着白眼,不断的抽搐着,大量的白沫从嘴里吐了出来。 周围的家丁,看到这一幕,眼珠里满是恐惧,但却无法闭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凄惨残酷的折磨。 一个个吓得亡魂大冒,脸皮下面一条条隆起的青筋不断的抽搐,冷汗如小溪般流下,可偏偏却口不能言,手脚也不能动弹。 搜魂完毕,老谭头和秦家父子都是瘫在地上颤抖,无法再说一句话。 法海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无数厉鬼从黑雾中飞出,向着大门涌入。 法海也跟在后面。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他要亲自动手。 这时,秦家三子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死命抱住法海的脚,一边磕头一边哀求道: “法海仙师,我自知罪该万死,但我的孩儿,只有三岁,他是无辜的。” 一只厉鬼凄厉的呼啸着飞了过来,将秦家三子扯开。 法海脚步不停,踏入门扉,冷漠的声音随后传开: “吃着我父母怨魂缠绕的粮食长到了这么大,无辜从何而来?” 第九十九章 万音寺 整整半个时辰,秦家那震天动地的凄厉哀嚎才渐渐平息。 层层叠叠的红厉鬼满意的舔舐着血色的嘴唇,跟在法海后面,从大门涌了出来。 呼! 忽然, 踏出门口的法海手一挥,一道金色的火浪卷过,将一只躲在门框角落里瑟瑟发抖的蟑螂烧成了灰烬。 “这下彻底干净了。” 法海满意的点点头,身形闪动,缓缓没入黑雾里。 门外的几只红厉鬼怨毒的嘶吼着,从身下手脚筋尽断,四肢扭曲的尸体上扯出魂魄,再挥出鬼爪切下头颅,抱在怀里,跟在法海后面,消失在黑色鬼雾中。 真正的折磨才刚刚开始。 云消雾散,清风徐来,月光漾起涟漪,山河依旧如故,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只有秦家那遍地扭曲的尸体,在诉说着无尽的痛苦和恐怖。 远处的茅草屋里。 老谭头的女儿小翠,抱着自己的儿子站在窗边,看着那个如魔神般的身影消失,静静的站在窗边,两眼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总算活过来了,还好,你那个少东家没有伤害我们这些无辜,看来也没有传闻中那么坏啊。” 瘫坐在地上的瘸腿男人这才敢大声呼吸。 看着自己的媳妇依旧在定定的看着远方,他声音颤抖的接着说道: “你是我花了十两银子买来的,不会想跟着法家少东家跑了吧,他现在是仙师了,肯定看不上你。 对了,你现在有这个门路,去求求他,咱们的娃,说不定有个好前程。” “哎。” 小翠叹了一口气,抱着孩子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你当初和法海……仙师关系挺好的啊,他父母还想要你做通房丫头来着,去求求他,说不得人家真会念个旧情…… 要说你那个父亲啊,就真不是东西,死得好,竟然要了我十两银子彩礼,太不是东西了……” 听着自己的丈夫在旁边絮絮叨叨,小翠没来由的一阵烦躁,拿着被子蒙住了头。 男人怔了一下,要是以前,他非得甩一个耳光正正夫纲不可,但现在,却半点也不敢起那个心思。 坟墓无碑无名。 只有两个微微隆起的土堆,但是杂草却不多,显然,经常有人打理。 土堆旁,一堆头骨在金色火焰中,扭曲融化。 法海肃立在坟墓旁,良久无言。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夺舍了前身,还是觉醒了宿慧。 但不论如何,这具身体都与墓中之人,血脉相连。 法海躬身九拜之后,将尸骨摄出,放入早就准备好的两口棺材里,吞入腹里乾坤。 人死已久,纵是法海的道行,也无法复生。 就让二老在金山寺外安眠吧。 法海看了远方的黑暗一眼,飘然离去。 在感知中,可以分明的看到小翠正在这里赶。 在前身的记忆中,父母被害之后,是小翠报信,说秦家还要对他下手,前身才外出流浪逃过一劫。 法海恩怨分明,又心慈手软,倒也不好痛下杀手。 良久,小翠抱着孩子走了过来,看着变得平整的封土,和还带着余热的灰烬,脸色一变,想去寻找法海的踪影,却只看到一串整齐的脚印。 她想追上去,却知道,哪怕自己跑得再快,也永远摸不到法海的背影。 晚风呼啸,怀里的孩子咳嗽起来, 小翠只得抱着孩子,拍打哄着往回走。 风无定,人无常,人生如浮萍,聚散两茫茫。 ****** 巫蛊师修行的方式残忍又血腥。 要是在大乾,绝对会成为天师道符剑下的亡魂。 但是静海道这种边鄙之地显然没这么多规矩,巫蛊师也能堂堂正正的坐在衙门里当供奉。 但并不是所有的巫蛊师都能进入体制。 有些法门,连残忍的巫蛊师都无法忍受。 修炼这些邪法的修士被称为邪蛊师。 他们为了躲避供奉的打击和修炼邪法,往往会聚集在十万大山边缘,圈养凡人,袭击村镇。 秦家主妇的姑姑普骚便是一名这样的邪蛊师,甚至不能称之为邪蛊师,她为了获得力量,主动成为了一只虎妖的伥鬼。 她所在的门派被称为万音寺,位于钱塘县深处的十万大山,掌控这里的是一只幻化成人形的虎妖。 藤蔓丛生,古树疤结,人迹罕至。 天眼寺不远处,一道模糊虚幻的身影渐渐凝实,化为一个昂藏健硕的僧人模样。 运使神通,万里之遥,瞬息可至。 乘风御气,逍遥于天地之间,这种事,前世的法海哪里能够做到。 伟力归于自身的感觉,实在难以言表。 他心中有些久违的激荡。 法海没有急着前行,而是默立在原地,让内心的波澜缓缓平复。 此前的他,一直在竭尽全力追求力量,每天都是步履匆匆,比为了一日三餐奔波的凡人更忙碌。 只有闭关修心的这一年,才算是真正获得安宁。 此际,法海才有些真正世外高人的感觉。 随后,他将注意力放在前方。 万音寺和他预料中差不多,寺里寺外,长着许多黑漆漆的树木。 没有树叶,下大上小。 昏暗天空下,枝条晃动起来,像是一根根巨大的毛发,掉落着片片头皮屑,满是诡异的气息。 法海还闻到了血腥味和尸体的腐烂味道。 他走进前方的黑树林,万音寺在其中若隐若现。 林间的小道阴森幽长,道旁的树木发出哭泣的声音。 不知何时,有一棵树的枝条朝着法海伸了过来。 法海似乎感应到了,回头望去。 佛力自然聚集在目中。 这哪里是一棵树,分明是一个死人。 伸过来的枝条便是它的手。 法海什么动作都没有。 当他蕴含佛力的目光落在枝条上时,法海气质一变。 目中的古井无波消失了,变得炽热酷烈,如同火狱苏醒,淡漠无情的扫了不识趣的鬼木一眼。 这活过来的枝条立时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连忙收了回去。 树干匍匐在地,如同一个最卑微的仆从,朝着法海拜倒。 这是邪物趋吉避凶的本能,它在一刹那明白了,法海才是恐怖至极的大魔王,绝对不能招惹。 法海缓缓收回目光,身上散发着淡淡的佛威,在阴幽幽的鬼树林里,步履悠然。 他是那样的闲适,仿佛不是在逛一片鬼林,而是在自家的花园里漫步。 所过之处,树影婆娑起舞。 第一百章 贫道渡心 如果有人在高空鸟瞰过去,就会发现,这是一株株鬼木,正在朝着法海拜倒,恭迎这旷世大魔,来到此间。 法海走到寺门口,上面铜环的锈迹掉落不少,显然不久前被人摸过。 法海披风上散发出丝丝黑色鬼雾,带起缕缕阴风,寺门发出咯吱声,缓缓打开。 寺里修建得十分壮丽,亭台楼阁,色彩斑斓。 法海一路直走,见得一片寮房坐落在竹林旁,里面有灯火亮起。 法海没有刻意掩饰脚步声。 一时间亮起灯火的八九个房门都打开了。 有十来个人提着煤油灯出现,均自将油灯散发出的光芒照向法海。 他们大多是和尚,也有教士和骑士装扮的人,但都没有鬼畜面孔,显然是被圣灵教归化的静海道人。 这些人起初有些神情凝重,见到法海的样子后,方才略微松了口气。 其中一名年轻僧人问道: “尊驾是哪一派的人?” 这个鬼地方,普通人哪里敢进来。 即使一时间瞧不出法海的来历,他们也认定对方绝对不是普通人。 “渡心,无门无派。” 法海斜睨他一眼,淡淡说道。 年轻僧人见法海反应冷淡,随即对身边一位中年僧人低声道: “藏生师兄,能闯过万音寺外的鬼树林,恐非泛泛之辈,你说咱们该如何对付?” 他们一行人,正是以年轻僧人和中年僧人为首,统领着一个由鬼畜教士、骑士和佛修组成的杂牌队伍。 而年轻僧人,显然对中年僧人颇为敬重。 中年僧人藏生朝着年轻僧人点点头,随即向着法海合十施礼: “渡心道友,贫僧和藏冥师弟,以及身后诸位师弟,俱是日南郡藏地寺的门人与同道。 此番来此,是奉了长毛公子之命,来铲除盘踞寺中多年的邪修,顺道取走一件于本门大有缘法的事物。 还请渡心道友给我们藏地寺几分薄面,勿要掺手此间事宜。 何况此地邪修道行不浅,近些年已经有好些同道折损在他们手里。 我等道行浅薄,只恐到时候妖孽发难,波及道友,贫僧等人只能自保,却难以对道友施以援手。 想来道友也是误入此间,我藏地寺一向广结善缘,贫僧师兄弟愿意护送道友出寺,脱离险地。 不知道友意下如何?” 旁边的年轻僧人藏冥暗赞一声,还是藏生师兄考虑周到。 这一番劝辞有礼有节,显示出藏地寺泱泱大派之风。 且以劝说为主,尽量避免冲突。 毕竟深夜里,孤身闯入万音寺,既然毫发无损。 无论是运气好,还是手段厉害,都显然不是个好得罪的对象。 何况万音寺内,尚有那邪修万音老魔虎视眈眈。 藏地寺弟子虽然向来自居名门,略有傲气,却也不是分不清轻重。cascoo 因此藏生一番话说下来,周围的弟子,心中纵然有些对法海不以为意,却也没有人出声反驳,或者对法海恶语相向,企图直接驱赶法海。 如果是普通修行者,此时恐怕只得识时务的就坡下驴了。 但法海可是越听越有兴致。 藏地寺的长毛公子可是他的恩人,现在长毛公子的门人在这里,说不得要护持一二。 再说,那件物事也说不定和自己缘法更深。 他不可置否的回了一句: “知道了。” 便不再理会众人,施施然走进了一间空着的寮房。 见得法海如此回应,自然不乏有藏地寺弟子心中愤愤,暗骂法海不识好歹,甚至盼望寺中的邪修给法海一顿教训。 藏冥欲要再言,却被藏生施以眼色阻止。 藏生低声道: “藏冥师弟,我仔细想来,他进寺时,我们竟然听不到外面的鬼树林又一点动静。 这可不是用运气就能说通的事,我看他不是身怀异宝,就是身负惊人艺业。 现在天下大乱,群魔乱舞,有许多奇人异士出世也不足为奇。 我想渡心道友,很可能是哪位世外高人精心调教的弟子。 只消他不和咱们起冲突,就不必横生枝节了,公子的任务要紧。” 藏冥听后,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随后又似想起了什么,悄声道: “如果他是为了那件东西来的,我们该如何做?” 藏生微笑道: “天生奇物,自有德者居之。既然公子说此物与藏地寺有缘,想来他是拿不走的。” 藏冥颔首道: “师兄所言极是。该是我们藏地寺的,旁人想抢也抢不走。” 随即藏地寺一行人,在两位师兄的吩咐下,按捺住心中不平,各自往自己的寮房走去。 他们将煤油灯挂在门口,如此一来,纵然有妖魔鬼怪,想来也不敢靠近灯光笼罩的范围。 至于法海,进了一个偏僻的寮房,周围黑漆漆的,一点光亮也没有。 外面不时有阴风掠过,如泣如诉,哀怨渗人。 法海盘坐在床榻上,虚眯着眼睛。 任凭外面阴声嚎啸,心中波澜不惊。 他眉心出现了一个虚幻金色竖眼,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都被了然于心。 法眼不愧是佛家顶级神通之一。 对于拥有法眼的修士,如果没有掩盖天机的大神通,一切阴谋诡计都是作茧自缚。 不知不觉间,整座万音寺就被探查了一遍,在法眼触及藏地寺众人时,并没有引起对方的警觉。 这让法海对法眼的隐蔽性有了新的认知。 同时法海还探知到,藏地寺众人有一些法宝,和自己颇有缘分。 而他们的道行,大部分都是第二境的修为,只有藏生和藏冥踏入第三境。 这二人年岁尚轻,能有如此修为,又佛力纯净,肯定不是长毛公子在日南郡收服的,而是西湘藏地寺过来的英才。 法海甚至有些心动,想着从对方身上获取藏地寺功法。 但这些修行大派的心法都是核心机密,不单是口口相传,而且有各种禁制,一旦识海被入侵,就会自动兵解。 反而是各种神通,防备不是那么严密。 但凡厉害的神通道术,要看天资悟性,要看道行修为,还要看体质,并不是有功法就行。 天资高道行深的修士,甚至看一遍一些神通的施展,就能模仿个八九不离十。 不过相比妖魔和法教散人,在这种藏地寺这种有传承秩序的修行大派修行,确实要容易许多。 第一百零一章 血色脸庞 法海的许多神通,固然厉害,但为了提升杀伐力,过于急于求成,而且没有名师指点,摸着石头过河,已经有了不少隐患。 幸好他天资不凡,早就发现了端倪。 一身所学,除了杀菩提,其他的功法都是广为流传的大路货,倒也没出什么大的问题。 看来往后还要继续梳理修行体系,必不能为了一时半会的实力提升,就妄自走偏了道路。 规划好了以后的修行路线后, 法海便将感知遍及整个万音寺,竟然意外的没有发现万音魔君和普骚。 又探寻万音寺周边,却也没发现离开的踪迹。 莫非是有遮掩天机的神通? 法海索搜无果,只得将此事暗记在心,随即闭目打坐,参悟起天龙五行轮来。 他熟极而流,很快一个周天过去,疲劳一扫而空。 不知何时,晨光熹微。 寮房外,传出一声惊呼。 “藏生师兄,胡骑士出事了。” 法海心里一奇,没有急着出门,双眸金光荡漾,在眉心凝聚成一个虚幻的竖眼。 这些藏地寺弟子的寮房都是靠在一起,其中一间房门大开,藏地寺众人在里面围成一团。 只见床榻上一名骑士打扮的男子被抽去血肉精气,只剩下皮包骨头。 一双眼睛从眼眶突出,成死灰之色。 那最先喊话的弟子道: “我昨晚和胡施主轮流休息。我守的前半夜,他守的后半夜。 我休息前,胡施主还是好好的,谁知道刚醒来,就发现胡施主变成了这样。 中间发生了什么,我竟然一点察觉都没有。” 藏生手掌按在死去骑士的尸体上,好一会儿才放开,他神情凝重道: “胡施主是在片刻不到的时间内,给人吸干精血,所以临死前没有做出任何反抗。 胡施主修行的是圣心呼吸法,根基牢固,心智坚韧。便是有百年女妖诱惑,他也能坚持一夜元阳不泄。 做下此事之人,邪功定然非同小可。这让我想到一个老魔。” 藏冥沉声道:“莫非是那万音老魔暗中出手了?” 藏生摇摇头: “来之前公子提点过我们,那万音老魔以控制神智为能。 本身虽然修行了数门厉害的邪道神通,却不以吸人精血见长。 所以他要取人血肉精气,多是派遣属下以飞头鬼之类的邪法吞噬精血。 我们昨晚,每个房间都挂了辟邪油灯,飞头鬼这样的邪灵,难以靠近。 就算真的突破了油灯的防御,也不可能没有一点动静。 我瞧那凶手必定是仗着一身浑厚的炼血大法之类的魔功,方能在顷刻之间夺走胡施主的精血。 我藏地寺对摄血神通也很了解。乾武帝灭佛后,佛门子弟四散,出走四方,许多僧人心性大变,修炼邪法的不在少数,而炼血神通最厉害的便是吴哥王朝的血棉寺。” 藏生说完后,神色阴晴不定。 其他人也目光阴晦的打量着法海所在的寮房。 法海听到藏生的话,心中无语,真是人在屋中坐,锅从天上来,这多半是怀疑他了。 藏冥刚要开口说些什么,便听到外面传来惊恐的声音: “藏生大师,你们瞧瞧外面的房门。” 他们连忙跑出去,看向房门,随即各个脸色铁青。 原来每个房门外都有一个血色的鬼脸,数目跟此时藏地寺众人的数量完全一致。 鬼脸无鼻无眼,只有一张獠牙参差不齐的血盆大口。 不明的红色液体从鬼脸嘴里流下,仿佛整个下巴都长满了红色的触须。 藏生等人都不是第一次出寺行走,心知这每一个鬼脸都可能代表了一条性命。 藏地寺可是名门大派,就算到了日南郡,也是猛龙过江,连曲家都封了半个日南郡给长毛公子随意折腾。 对方如此行事,未免太过嚣张跋扈,太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 ****** 法海正用法眼,饶有兴致的观察着骑士的死状,忽然听到一声宛若来自九幽的咕噜吞咽声。 这个声音已经超出了一般人能接收到了程度。 譬如藏地寺的人,就一个都没有察觉到这个异常声音的出现。 在法海的思感里,藏地寺众人都有刹那的精神恍惚。 只是他们自己难以察觉。 在这刹那的恍惚中,一张张血脸在藏地寺众人的门外出现。 唯有法海的法眼,将这一切清晰感知到。 发出吞咽声和吐出血脸的东西是一团诡异的黑影。 确实的说,那是长了一对破烂翅膀的类蜘蛛黑色邪物。 背面背白相间条纹,组成一个诡异大的脸谱,而腹部则只有一张不停开合的嘴巴,血脸正是从腹部的血盆大口中吐出。 这蜘蛛速度极快,瞬息间就在藏地寺众人的房门外留下血脸,随后朝着法海的房门飞来。 血口蜘蛛的身上,散发出一种阴森混乱之气。 令法海生出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记忆自脑海里翻涌起来,法海嘴角不自觉的一抿。 血脸蜘蛛的邪气,如同投入汽油的火星。 他一年来修身养性,靠着愿力和巨槐清扫镇压的混乱碎片又有了丝丝活跃的动向。 哼! 法海暗自冷哼一声,伸出一只手,缓缓摊开,房门随即开了一条缝,血脸蜘蛛如同流水般被吸了进去。 一股黑色的鬼雾自法海的屋内迸发,滔天的血红将蜘蛛淹没。 转眼间,这只来历邪异的血脸蜘蛛,就失去了生机。 他将手缓缓收回,迸发出的鬼气,若潮水退去,不见踪影。 不过法海却眉头微微蹙起,在法眼中,血脸蜘蛛的背后似乎与一根无形的线,牵连着未知的地方。 这让他心中有些讶异。 没想到,小小的万音寺,竟然比想象的水还要更深,他竟然觉得有些把握不住。 而此刻,万音寺地底深处有一个祭坛,那是万音魔君无意间发现的一处地宫。 他已经得到藏地寺打算来万音寺的消息,本想在近几日收拾细软,逃亡十万大山更深处。 没想到,竟然听到了一个邪异声音的召唤。 在其一路指引下,发现了深藏在万音寺地底的地宫。 祭坛前有一块石碑,刻着一串古朴的咒文。 第一百零二章 被缝住的嘴 万音魔君没有多少学识,却也认不得石碑上的文字。 但是祭坛如同一个监牢,中心摆放着一具诡异的佛像。 佛像身体干瘪,皮肤褶皱的头上没有鼻子和耳朵,只有一上一下两只闭着的眼睛。 但是鼓胀的腹部却竖长着一张,被金红色丝线缝住的巨大嘴巴。 佛像背上满是密密麻麻的血色图案,万魔真君仿佛从中看到了无上大道,不知不觉受其吸引,随着图案运转妖力。 在运转一个周天后,佛像腹部巨嘴缝线缝隙中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凸起,冒出丝丝阴邪的雾气,化为一只血口蜘蛛。 万音魔君完全沉浸在对图案的参悟中,没有发现这件事。继续运转着血色图案里的邪法。 忽然间,一股灼热的恐怖气息顺着冥冥中的牵引,着落在万音魔君的身上。 那气息霸烈阳刚,霎时间,万音魔君识海中生出火海翻腾之幻像。 如山如海的压力袭面而来,立时将他惊醒。 苏醒过来的万音魔君一瞬间明白了什么。 他心知要不是这股突然而至的恐怖气息,他恐怕已经沦为诡异佛像的傀儡,甚至比被他控制的伥鬼妖物更惨。 这真是一具极度邪门的佛像。 “不能再继续呆在这里了。这股气息,难道是藏地寺? 来得这么快,莫非是为了这个佛像而来,我得赶紧走。” 万音魔君此时如被冷水浇醒,脑子清明许多。 他本是虎妖成道,这么些年血食修行,满以为神通大涨,天下大可去得。 如今这点傲气烟消云散,人类的世界太恐怖了,还是去十万大山里慢慢磨时间积累修为吧。 万音魔君主意一定,便连忙逃出地宫。 此刻,他还发现,原本受他役使的伥鬼妖怪,不知何时也来到了地宫,竟不再受他所掌控,呆呆的往诡异的佛像走去。 他心里生出极大的不安,头也不回,驾起妖风,遁出了地宫。 然而,寺外不知何时,竟然被粘稠的黑色鬼雾封锁,层层叠叠的红色鬼影在其中翻来荡去。 万音魔君登时两腿一软,瘫在地上眼珠乱转,心中慌乱无比。 ****** “藏生大师,你瞧,那个渡心房门上怎么没有血脸?” 一个教士惊呼起来。 往法海的房门看去,藏生和藏冥皆是心里一突。 这个渡心来历神秘,且在二人看来,定然身负不俗的艺业。 如今,他们一行人房门外都有疑凶留下的血脸图案,唯独渡心的房门没有。 这其中要是没有牵连,怕是傻子都不信。 两人相视一眼,打了一个手势。 众人似乎配合已久,均是打起精神,手搭兵刃,悄悄的向着法海的寮房围了过来。 藏生站定在法海房门前,深吸了一口气,高声道: “渡心道友,你还在屋里吗?” 话音刚落,房门大开,从中飞出一团黑漆漆的事物,落在石板地面上。 众人定睛瞧去,才发现是一只怪异的蜘蛛,腹心是一张与血脸上的嘴巴相似的血盆大口。 只是这血口蜘蛛,已然干枯瘪瘦,只见凄惨不见凶恶。 此刻众人心中思虑,莫非此物就是罪魁祸首? 吱呀。 房门打开,紧接着,法海神情淡漠的出现在门口。 晨光熹微,朝霞旖旎,不知为何,众人身子微颤,似乎周围的环境越发阴冷。 藏生到底是藏地寺众人中修为最深者,当即流转体内佛力,驱散了莫名的寒意,随即向着法海双手合十,躬身一礼: “渡心道友早。” 随着藏生的动作,一股无形的佛力顺势向着法海撞了过去。 “门外的血脸,应该是这个邪物留下的。”法海嘴角勾起,衣袂微微晃动。 藏生向法海又道: “请恕贫僧厚颜,敢问渡心道友可知这怪蛛来历?” 法海淡淡道:“不知。” 藏生略带遗憾,但还是恭敬的施礼道: “那真是打扰渡心道友了,我等这就告辞。” 法海却是没有理他,脚步往前一踏,消失在众人眼前。 黑雾在法海消失的地方炸开,瞬时间遮云蔽日,天空宛如被幕布突然拉上,四周不见光亮,伸手难见五指。 藏地寺众人脸色骤变,纷纷拔出兵器戒备。 “该死,这是……” 藏冥刚欲开口,藏生却是脚下一晃,急忙捂住嘴,终于还是没忍住,松了手,一口鲜血喷在地上,竟然如开水般沸腾蒸发起来。 藏冥立时点了藏生身上几处大穴,替他封住经脉,又喂了一颗清光流转的药丸。 但藏生并没有好转,反而身子一软,竟然要栽倒在地。 藏冥只得赶紧抱住他,回到藏生的寮房,其他人不明就里,也一起跟了过来。 藏生被放到了床榻上,他盘膝而坐,五心朝天,不多时头顶冒出冉冉白烟,好一会儿才散去,苍白如纸的脸上终于多了一丝血色。 藏冥知他伤势已经没有大碍,心中的石头落地:“师兄,你差点吓死我等,刚才究竟出了何事?” 藏生忍不住咳嗽了几下,嘴巴里溅出点点血块,他一脸余悸道: “藏冥师弟,我适才用本门密传藏山神通试探渡心道友。 我这藏山神通,无形无相,能借山川之力,即使道行高出我很多,如果一时大意,也要灰头土脸。 谁知我佛力刚刚触及他身体,便如同撞在烈日洪钟上。 不仅生出一股磅礴浩荡的反击,而且顺势侵入了我的筋脉,要不是师弟救助及时,我怕是要精血烧尽而亡。他身上具备的佛力,恐怕……恐怕还在公子之上。” 藏冥失声道: “怎么可能,这渡心年级轻轻,一身佛法竟然还在公子之上,佛门什么时候有这样的绝世妖孽?莫非是哪个驻颜有术的老怪调戏我等?”m.cascoo 藏生闻言脸色更加苍白,他左右望了一眼,低声道: “你说这么大声,被听到了就完了,我就稍微试探了一下,就差点命都丢了。 这位渡心施主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切切不可再招惹。这外面的黑幕鬼气森森,怕是鬼道神通。 现下我伤势已经稳住,趁着日间阳气充沛,咱们一起行动,看看能不能破掉这鬼雾。” 他们昨夜到此,知晓夜间阴气深重,利于妖魔施展邪法,故而谨守房门不出,想等到天亮了再动手。 谁知道不仅出了血口怪蛛这等事,还被鬼雾囚禁了。 第一百零三章 诅咒临身 藏生对万音魔君非常了解,心知对方并无血口蜘蛛这等厉害的邪物,那么这血口蜘蛛很可能来自另一路邪道妖人。 而那个渡心又解决了血口蜘蛛,他心里不免生出一个念头: 邪魔外道最是记仇,那渡心也是丁点亏都不肯受,双方针尖对麦芒,怕是一扛上就无暇他顾,如此一来,他们的压力自然就大大减轻。 只消破除鬼雾,再除去万音魔君,等到那异宝出世,他们就有机会完成公子的任务。 若是那渡心真能轻松除去操纵血口蜘蛛的邪魔,想要取走异宝,他们怕是也没有能力阻止。 只是事到如今,已经彻底脱离掌控,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众人听了藏生之言,再次出了房门。 他们运起圣灵神力和佛门神通,开始各种试探寺外的迷障,鬼雾翻腾不休,厉鬼凄厉哀嚎,似乎颇有效果。 “我如果是你们,就绝对不会干这样的傻事。” 一个冷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众人回头一看,自称渡心的魁梧和尚提着一只满身伤痕的斑斓大虫出现在鬼雾迷障旁,赫然是他们打算要镇压的万音魔君。 法海从须弥袋里取出一把金红色的短刃,说道: “来,帮我按住。 本座和藏地寺有旧,你们若是不动这屏障,我定护你们周全,若是定要这般做而身死道消,下了九幽可不要记恨我!” 藏冥颇有些不服气,正欲说什么,藏生赶紧捂住他的嘴,悄声道:“你找死啊,万音魔君声音都没发出,就被他镇压了。” 藏生见藏冥闭住嘴巴,急忙对着法海道: “那小僧就谢过前辈护持了。” 一个黑衣教士看着法海手里的刀,满脸震惊,叫到: “这,这是神圣武装,怎么……怎么会……” 奥多之牙在法海指尖旋转,化作金红色的光圈,他伸出手指,带着光圈递到教士面前,问道: “这刀有什么问题?” 教士眼珠随着光圈乱转,脸上滴滴冷汗滑下,颤声道: “没……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就干活。”法海淡淡道。 他按着脑袋,指挥其他人按住身子和四肢,金红色短刃伸进万音魔君的眼睛。 万音魔君痛醒了,剧烈的挣扎起来,但法海不管不顾,直接把两颗铜锣大的眼珠挑了出来。 万音魔君不愧万音之名,哀嚎的声音宛若最凄厉磅礴的交响乐,震天动地,纵是铁石心肠,听了也会心生不忍,留下共情之泪。 藏冥和好几个修士骑士都忍不住松开了手,万音魔君挣扎咆哮,抓得泥石乱飞。 藏生也是面露不忍之色,斟酌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的说道: “渡心前辈,这魔头作恶多端,死有余辜,不如先宰了再取材料?” 法海手指一甩,奥多之牙化作金红色光练。绕飞一圈,就把万音魔君四肢割了下来。 法海就在凄惨胜过白毛女的交响乐中,慢条斯理的取下了这只大虫所有有用的身体部位。 干完活。 一道金色的火焰烧干了奥多之牙身上的血污,法海抬起头来,看着众人如看恶鬼般的眼神。 他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毕竟是借用渡心的名字,名声弄太坏了有些对不住渡心,想了一想,法海说道: “此魔作恶多端,死后必定下十八层地狱,受尽折磨,我渡心心地慈悲,让他提前适应一下。” 众人脸色更加惨白,有些人甚至牙齿都开始咯咯作响。 藏心吞咽了一下口水,艰难的说道:“前辈……前辈慈悲为怀,这个魔头能遇到前辈,实在是有幸……三生有幸。” 法海赞同的点点头,摄出万音魔君的魂魄,放入一盏煤油灯,金色的火焰亮起,万音魔君的魂魄继续奏起了痛苦和折磨的交响乐。 看到效果不错,法海又摄来几盏油灯,放入秦家几人和老谭头的魂魄,点起了金刚火焰。 将煤油灯挂在墙上,法海手一挥,十来个一人高的木雕落在地上,有的面目恬淡,有的一脸煞气。 “这些木雕会保护你们,就当是用了你们的煤油灯的报酬。” 话音未落,法海又消失在他们的眼前。 来时无影,去时无踪,只留下那在油灯里被折磨的灵魂,发出痛到灵魂深处的惨嚎。 法海在万音寺中到处搜寻,竟然没有发现普骚的丝毫踪迹。 他搜过万音魔君的记忆,其他地方都很正常,唯有昨日夜间的记忆是一团模糊,仿佛是被筷子搅过的鸡蛋,蛋黄蛋白分不清,一片混沌。 藏生等人也在探索异宝的踪迹,他们在万音寺里里外外找了一遍,没有发现异常之处。 同时,都很有默契的避开了法海。 最后众人合计,寺内既然找不到线索,那唯一的希望就只可能是鬼树林了。 于是,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进入了鬼树林。 天空有鬼雾遮蔽,但毕竟是白天,鬼树林的阴气还是散去不少。 他们或是在掌心印上卍字符号,或者拿出圣水洒在身上,各类辟邪手段毫不吝啬的使出。 一处处仔细探查,甚至推到了不少鬼树,却一无所获。 昨晚阴森恐怖的鬼树林,到了白日,好似沉睡了一般,任由他们闹出多大动静,居然没有一点反应。 时间渐渐到了下午,日影西斜。 藏冥擦了擦汗,正欲问藏生要不要回屋休息一会儿,忽然间眼露惊恐。 守护在他们周围的木雕一起炸碎,化为腐朽的暗红色渣尘,淹没了众人。 藏生到底是经验丰富,他身上佛光耀起,其余人见此,都聚集在他身边,各展神通,护持自身。 红尘散落,一个年轻骑士突然惊呼道: “藏生大师,你的脸怎么……” 接下来藏地寺众人皆是露出惴惴不安的神情。 因为他们发现,所有人的左脸都变成了血红色,只有中间一片漆黑,仿佛是在脸上生了一张深渊巨嘴。 就像是烙上去的一般,根本没法抹去。 眼前一花,一个虚幻的身影在他们面前缓缓凝实。 法海眉心浮现出一只金色的竖眼,仿佛蕴含着无穷的智慧,来回扫视。 第一百零四章 果敢忠义,无愧圣灵 见到这个昂藏的身影,藏地寺众人莫名的心安起来。 其实,早在藏地寺众人清晨试探鬼雾迷障时,法海就发觉他们身上有一丝不对劲。 而后藏生试探他的时候,法海的佛光趁机纠缠入里,进入藏生身体。 法海对地藏十轮经本来就有研究,此番更是趁此机会,将藏生的修行功法和神通摸了个透。 他还意外发现,一丝邪异的血气正盘旋在对方脸上,不过藏生对此,显然一无所知。 结合此刻的变化,真相显然只有一个。 那就是,眼前这些人,都中了血脸诅咒。 “走,去看看门上的血脸还在不在。” 法海带着一行人来到寮房前,地上的血口怪蛛尸体已然不见,只留下一个淡淡的血脸图案。 法海的法眼金芒流转,渐渐的,整个血脸的纹路变得清晰起来。 血脸的纹路很是奇妙,每九个纹路叠成一层,足足有八十一层,一层层的叠加,方才形成一个血脸。 法海将注意力集中在血脸上时,心脏如擂鼓般,咚咚咚剧烈跳动,全身的血脉响起哗哗的声音,仿佛海潮般,要从嘴里涌出来。 如果不是法海的身体已经是千锤百炼,万法难侵,全身气血兴许都会随之鼓动,破体而出。 法海并没与将地上的血脸抹去,而是默默抽丝剥茧,体会其中的妖异。 他已经有骨道、鬼道、尸道密藏,可是依然未能探索出一条通天道途,而这血脸,很可能弥补法海浅薄的血道知识。 这血脸蕴含着深刻的修行道理,单独拿出来,也不亚于世间任何一门顶级神通。 只不过这神通只能针对血肉生灵,而难以对付其他灵机。 过了良久,法海才收回目光,他联想到了鬼畜妖物盖尤斯,他的血道神通连只有骨头的白秀秀都着了道。 这世间任何一条道,都深不可测,自己纵是天之慧根,也难以全部探寻,还是要多找些人才,集众人之智慧才行。 随后他看向藏地寺此前呆过的寮房,门上的血脸仍在。 只是每个血脸颜色都在微不可查的变化,似乎是在渐渐变深,脸上的黑渊巨口,都在不停的收缩与扩张,仿佛有什么邪物要从里面钻出来。 忽然间,一个血脸颜色浓郁像是要流下来,上面的巨口中也出现了一抹猩红,好似呕吐出了鲜血似的。 不,是真的有一团血喷了出来。 啪! 鲜血滴落在砸在地上,飞溅开来,像浓烈的笔墨,画出一副凄美的油画。 藏地寺众人惊呼起来,藏冥抱着一个欲要倒下的弟子。 法海定睛看去,这个年轻的僧人,已经和胡姓的骑士一样,只剩下皮包骨,血肉精气已经被掠夺干净。 而此刻,在法海察觉不到的地宫祭坛里,诡异佛像嘴上的缝线悄悄的崩开了一丝。 残阳如血,染红了世间的一切,藏地寺众人脸上的血脸,突然显得更加诡异莫名。 接连有两个同伴莫名的死去,纵使是修为最高的藏生和藏冥都失去了镇定。 不过当他们把目光放到法海身上的时候,身上的不安和忐忑忽然又消散了许多。 不知为何,他们仿佛看到了正午的阳光,酷烈炽热,虽然伤人,却能让一切妖邪无所遁形。 不知不觉间,他们开始向着法海靠拢。 这个和尚,能够消灭血口怪蛛,神通广大,在他身边显然更安全一些。 在绝境的黑暗中,手段酷烈,正邪难分的法海竟是那唯一的光。 法海用法眼清晰无疑的体会到了藏生等人的情绪,内心毫无波澜。 他是光明,无时无刻不在散发光亮。 他已经庇护过太多人了,在这妖鬼横行的乱世,谅山郡是少有的海晏河澄的地方。 “你们自己瞧。” 法海抬起手,指了指房门。 藏生等人都是有智慧的人,看向房门的血脸后,立刻明白看了许多。 房门上面的血脸颜色正在以不同的速度变深,仿佛是给每个人安装了一个生命倒计时的沙漏。 血脸变得殷红欲落,呕出鲜血时,就代表着他们中的一人会凋零。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他们每个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饶是以藏生多年的禅定功夫,也无法做到心如止水。 一名骑士拔出身上的日轮长剑,一脸决绝的说道: “咱们身上诅咒的源头应该是房门上的血手印,我这就将它毁去。” 他自幼被兰斯教士教导,修行的也是教派最正统的圣心呼吸法,那长剑拔出,剑身上耀起金红色的光芒,连带着脸上的血脸印痕都淡化了不少。 藏生暗叹了一声,那些鬼畜骑士大都和流氓恶棍没两样。 但这些归化的骑士却大都被骑士精神洗脑,无畏无惧,说一句品格高尚也当之无愧。 这个年轻人藏生很是喜爱,不忍他冒险,于是劝道: “这血脸十分诡异,如果爵士贸然去动他,恐有不测。” 年轻骑士满脸坚毅的摇摇头,大步向前: “强敌当前,无畏不惧!果敢忠义,无愧圣灵!大师,我身为主的骑士,为对抗邪恶而牺牲是我的荣耀。” 他不是不知其中风险,但总要有人去牺牲尝试。 旁边的教士心中焦急,于是转身对着法海深深鞠躬: “大师,还请大发慈悲,救一救我等。圣灵教会从今往后,必定会铭记阁下的恩情。” 这些骑士和教士,法海都没打算放回去了。 据他了解,大乾周边国家,大都已经被鬼畜支配。筚趣阁 如此强大的文明,必有过人之处。 趁着他们羽翼未丰,对大乾尚有畏惧之心,法海肯定要多了解了解。 法海点点头,一步踏出就出现在年轻骑士身边。 这便是佛门神足通,佛门修士,要练成这一手,最起码都要踏入第四境。 而且神足通再如何高明,总会有踪迹可循。 可藏生等人穷极目力,也抓不到一丝痕迹。 金色大手带着一袭金光,挡在年轻骑士面前,袅袅佛光,渗入身体,宛如给骑士渡上了金身,法海一番施为之后,淡淡说道: “给了你一个活命的机会,能不能把握住,看你自己。” 方才法海研究了血脸的构成,若是用佛力锁住全身精血,就能形成人工版的金刚不坏之身。 这是法海暂时想到的对抗血脸的手段,至于有没有用,就得看对方的造化。 第一百零五章 获得牺牲之剑 另外,法海还怀疑普骚的失踪,和血脸有关。 普骚作为万音魔君的伥鬼,但在他的识海里,法海却搜索不到下落,这种诡异神通绝非一只野生虎妖能够做到。 待血脸诅咒发作时,便能以这个年轻骑士为媒介,试探血脸的根底。 藏地寺众人神色复杂。 一是感动骑士的舍生取义,二是没想到这个渡心居然真的出手相助。 毕竟法海入寺以来,对他们的态度,可不算友好。 年轻骑士脚步一顿,俯胸对着法海轻轻躬身,随即大踏步往房门上的血脸走去。 随着步伐一步步迈近,他身上的金红色斗气就越发浓郁,这是圣心呼吸法运转到极致的表现。 手中的长剑也在功法的运转下,产生了半尺吞吐不定的金红色光芒。 “斗气化形!” 有藏地寺弟子惊呼。 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个沉默寡言的骑士,竟然修行到这样的层次。 这样的神通,足以斩杀两三百年道行的妖魔。 在这样的年纪,便有如此修为,放眼整个藏地寺,也是屈指可数。 藏生心底惭愧,他到底是心中有怯,否则就应当秉承“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藏地寺精神,第一个迈出步子。 可像他们这样的修行家族,又有几个把这些天天挂在嘴边的套话当回事? 也许一代不如一代,就是佛主对他们的惩罚吧。 咚咚咚…… 随着年轻骑士靠近门上的血脸,众人耳朵里响起奇异的咚咚声。 仿佛是年轻骑士的脚步声,可细细听来,又似对方的心脏跳动。 咚咚声越来越大,如同擂鼓。 轰轰轰! 他们感觉胸膛都要为之炸裂。 但法海不为所动,甚至连身上的衣服都没有丝毫晃动。 在法眼的探查下,那咚咚声,既不是脚步声,也不是来自心脏跳动,而是来自血脸。 此刻,门上的血脸仿佛是活了过来。 不对! 法海脸色一沉。 血脸是个媒介,传出的是另一个未知存在的心脏跳动。 冥冥中来。 法眼清晰的瞧见,他在年轻骑士体内施展的手段,正以莫名的方式逐步消解。 骑士每靠近血脸一步,便离死亡更近一步。 咚! 年轻骑士忍受着身体里的异样,胸口剧烈起伏。 他缓缓举起日轮长剑,斗气盖过了血脸上的妖异鲜红,脸上的金红色,烧得血脸诅咒滋滋作响。 轰! 一瞬间,如雷霆骤至。 金红吞吐的长剑狠狠的刺进了门上的血脸中。 没有众人想象中房门四分五裂的场景。 连法海的眉头,都微不可查的轻轻一蹙。 藏生捂住脸庞,发出了哀痛的呼声。 此时,骑士已经变成了一具皮包骨的干尸,直挺挺的立在门外。 而门上的血脸中心破开了一个血洞,鲜血哗哗的流淌出来。 似乎是年轻骑士的行为打破了某种平衡,又似乎是天色已暮,鬼雾迷障内的微光瞬间消逝。 纯粹的黑暗将众人吞没。 诡异的血水自刺破的血脸中喷涌而出,朝着众人淹至。 法海按自一凛,诡异的血脸,竟然如此轻易就瓦解了自己在骑士体内的封锁。 但是法眼已然追踪到了一些阴晦的痕迹。 “快走!” 法海声如雷震,挥出一道金色光幕。 突然出现的煌煌佛光,让藏生等人忍不住眯起眼睛。 他们看着如同活物般在光幕上攀爬的诡异血水,心神剧震,纷纷后退。 众人刚刚离开寺内,佛光护罩便在诡异血水冲击下黯淡下来,摇摇欲坠。 他们脸色大变,竭尽全力往外跑,看着越来越远的寺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但耳朵里突然响起了诡异的哭声。原来他们竟然已经到了鬼树林。 起风了。 鬼树林的枝条发出呼呼抽打空气的声音,声音越来越大,那诡异的哭声也越来越大。 枝条晃动,带起重重鬼影,阴风阵阵袭来,似有条条冰冷滑腻的黄鳝,从毛孔挤进了身体。 众人心神紧张到了极点。 显然到了夜晚,鬼树林又生出了诡异难测的变化。 可是没有他们从容思考的余地。 诡异的哭声中,哗哗的流水声穿透而来,越来越近。 显然,诡异的血水还在追杀他们。 藏生紧握戒刀,眼角的余光扫了周围一眼,最后目光又跟藏冥对上。 他们心中冒起一个同样的念头:那个渡心哪里去了? 他们不太相信那个神通难测的和尚已经糟了毒手,但他们也没看到那个渡心的踪迹。 说实话,他们不愿意见到渡心消失,那可能是他们唯一的生机。 虽然渡心没有保住年轻骑士,但适才展露的手段,已然显示他的神通远在众人之上。 只是血脸的诡异,超乎预料,才没有起到效果吧。 其实法海的手段并非没有效果。 他并没与退出寮房区域,而是站在那个涌出血水的血手印前,细细端详。 周身佛火燃烧,一道金色龙影,在其中上下旋绕。 在法海周身五尺之地,诡异的血水竟然如同没看见他似的,自发的避开这个范围。 年轻骑士的长剑仍自贯穿在房门的血脸上。 而此时,原本清澈的剑身,靠近日轮护手的部分,出现了一个金红色的太阳印纹,有节奏的膨胀收缩,似乎能听到细微的心跳声音。 法海成功了,也失败了。 太阳印纹正是青年骑士的一身精血,它没有被血脸夺走,只是性命到底没有保住。 法海用手指轻轻触碰剑身,他自己琢磨领悟出来的金红色太阳之力,和长剑呼应,竟让法海生出一股血气相连的感觉。 法海霎时间就明白,他与长剑血气相连的感觉从何而来,他留在骑士体内的法力,在对抗血脸的过程中,最终与骑士融为一体。 在加上法海吞吃过教士提炼出来的莲子,琢磨出了一些是似而非的太阳神通。 两者可以说是同源所出。 一股更奇妙的感觉在法海心中升起,他垂下眼眸,目光落在长剑上。 在血水的冲刷下,长剑犹如明火遇到了热油,剧烈的燃烧起来。 但终究是寡不敌众,被血水逐渐湮灭。 法海心念一动,长剑化为金红色的铁水,钻入了法海的身体。 第一百零六章 获得钵盂 法海背心,莫名出现了一道金红色的剑纹。 他裂了裂嘴角,拿出两把奥多之牙,金红色法力灌入,金红色剑芒喷薄而出,周边的空气都开始扭曲起来。 一声刺耳的滋滋声出现,原本源源不断涌出的血水,竟在刹那间停滞下来。 不, 不是停滞,而是涌出的血水开始收回。 血水自外倒卷,发出凄厉的尖啸。 法海往周围看去,青苔斑斑的石板地面,还有左右的寮房,都泛起迷蒙的血光,显然有股神秘的力量,将他身处的现实干涉。 “哼,雕虫小技,竟敢班门弄斧。” 两把奥多之牙在身前一撞,火星四溅,一个金红色烈阳从法海心口骤然膨胀。 刹那间,炽热的金红色光芒以法海为中心,向四方涤荡,欲要净化这恶鬼魔窟。 周围景物泛起的诡异血光似乎遭受到了极大的压力,如同染红的布匹在逐渐褪色。 在这小小的地方,两股恐怖的力量,展开了一场拉锯战。 但拉锯的局面并没有持续多久。 尽管法海并不想耗费太多的法力施展神通,可血脸背后的邪魔,显然能渗透出来的力量同样是有限度的。 法海周围的血色越来越淡,血脸的力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竭。 叮当! 忽然间,周围的血色消失殆尽,一个金色钵盂出现在法海脚下的青苔石板上, 钵盂里竟盛着一碗鲜血,冒着腾腾热气。 周围房门上的血脸巨口发出含糊缥缈的低语。 法海却轻易地理解了其中的意思。 血脸背后的邪魔竟然希望法海和他一起分享血食。 这是不打算再争斗,想握手言和? 法海本能的想要拒绝,多年的道德观,让他无法接受以同类为食。 可是,当他望向这一碗鲜血时,骨髓里竟然生出一股渴望来。 这一碗鲜血是一个修士毕生的精华,泛着令人迷醉的香味。 显然是研究鬼道和妖魔道之类的法门,让他原本光明澄澈的心神有所偏移。 法海双手合十,诵念菩提经,好不容易才平息这股冲动。 如果他不想成为人人喊打的邪修,逃入十万大山和妖魔为伍,就不能这么做。cascoo 法海很清楚,如果吸食修道人精血就可以不断变强的话,那么这个世界早就被妖魔和邪修统治了。 可事实是,富庶的地方,大都被人类所占据,妖魔邪修,只能苟居在深山大泽,偶尔外出劫掠一番,又仓皇逃跑躲起来。 妖魔对修士的血肉精华感兴趣,修士也觊觎妖魔的身体。 修士取天地灵机为己用,掠夺破坏天地。 妖魔积伟力于肉身,更是点滴都不反馈天地。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 莫非, 妖魔和修士的对立和敌视,互相消耗,是天道平衡的结果? 如果两者中有一方陷入绝对劣势或者彻底消失,天地恐怕就会被吸干灵机,逐渐衰亡。 这个世界妖魔虽然神通不及人族,但能和修士并存这么多的元会,自然是因为妖魔有法海没有察觉的优势。 刚刚,法海还会为自己急于提升实力,研究鬼道、尸道、妖魔道甚至圣灵教的法门,有些许后悔,认为杂而不精。 现在想来来,却是无意间走对路了。 佛法固然是自己的根基,但其他法门也要有所涉猎,切不可孤高自赏。 通过法眼的解析,钵盂里的鲜血并没有做什么手脚。 虽然对方示好的态度是可信的,但是很遗憾,法海对这幕后黑手的血道密藏更感兴趣。 对方示好,无非是跟法海斗下去没什么好处。 可他的血口蜘蛛被法海解决后,依然要继续发动血脸诅咒,显然有其用意。 “他应该急需修士的鲜血来达到什么目的。” 法海联想到藏生等人的说辞,长毛公子算到万音寺有异宝出世。 现在想来,恐怕是长毛公子算错了天机,事实上应该是万音寺有恐怖的邪魔关着。 而这些修士的血肉精华,很可能是邪魔脱身的关键。 不是异宝出世,而是邪魔要出世。 长毛公子演算天机时,多半是被误导了。 不然知晓万音寺有如此恐怖诡异的存在,哪怕长毛公子看起来疯疯癫癫,也不会派自己的精锐来送死。 这时,法眼出现了一阵波动。 法海朝旁边的房门看去,上面的每一张血脸都开始变得血色浓郁,好像随时有鲜血要流下来。 看来,发现法海的不好惹以后,邪魔已经加大了诅咒的力度。 果然没错,这些修士,就是邪魔脱困的关键。 法海想着,瞬息间就做出决定,定不能让对方得逞。 他将金色钵盂吞入腹里乾坤,法力涌动,转眼间,消失在原地。 …… 藏生等人不知道寺里的血水已经退去,他们被鬼树和残余的血水一路驱赶,不知不觉来到一个幽深鬼魅的洞口。 背后的血水奔涌而来,根本不给他们选择的机会。 藏生等人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感觉,前面就是他们所面对的恐怖的源头,只要解决了它,便有生还的希望。 在血水的驱赶,和强烈的求生欲下,他们没有时间犹豫,钻入了面前未知诡异的洞口。 洞里没有想象中的阴森黑暗,还十分干燥。 隧道很长,没有任何蛇虫鼠蚁等生命的迹象。 安静到吓人。 只是后方的血水还在紧追不舍,由不得他们细细思量。 跑了许久,渐渐的,他们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座宽广的地宫。 地宫蜿蜒曲折,到处是黑漆漆的柱子,鬼气森森,颜色跟外面鬼树林的躯干颜色很像。 很显然,这些柱子和万音寺外面的古树林有某大的关系,甚至,他们可能就是在鬼树林的下面。 藏冥越走,心里就越沉重,他轻声的对着藏生说道: “师兄,你有没有发现,这里一个活物都没有。” 藏生叹了口气道: “师弟,还有一件事你没有注意到,这里不但没有活物,甚至连灰尘都没有。” 话音刚落,又一名藏地寺弟子化成了干尸,地宫发出了轻微的颤抖,却没有散溢出一缕烟尘。 这种情况,他们已经见过多次,但这次的场景,比以往要更可怕。 第一百零七章 消化 干尸瞬息就化为一滩液体。很快,连液体都干了,连衣物和法器都没有留下。 地面上什么痕迹都没有,连灰尘都没有留下。 好像从来没有这个人存在过。 可是他们切切实实的看见了整个过程。 伴随着尸体的消失,隧道的颤动停止,似乎透露出一个惊悚的事实。 适才,他们失去的同伴是被地宫所消化。 或许,他们正闯进了某个妖魔的肠胃里。 “这样的邪恶我们无法对付,去找兰斯主教……对,只有兰斯主教能对付。” 有一个教士忍受不了了,发疯似的往外冲。 讨伐邪恶而死,他无所畏惧。 但这样死得不明不白,已经超出了他心里的承受能力。 他冲到隧道口,看着在洞口起伏的血水,踌躇了一下,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翻开了手中的厚皮书,随着有些慌乱的祈祷声,一个金红色日轮纹印漾起光芒。 一股炽热滚烫的风暴在纹印中生成,呼啸着撞向地宫墙壁。 竟是想凭借神威直接打开一条通道。 金红风暴所至之处,摧枯拉朽,黑灰色的残渣四处飞溅。 地宫墙壁上居然出现了一个三丈左右的焦黑圆形孔洞。 众人脸上露出喜色,急忙跑了过去。 呲呲噗噗…… 随着声音,地宫顶部不停起伏晃动,仿佛有无数巨大的蚯蚓在里面穿行。 就当教士踏入孔洞时,铁枪似的树根从洞壁四面八方穿来。 教士身上亮起金红色护盾,挡住了几根。 但是接下来,数不清的树根出现,最终,他被铁枪似的树根从四面八方贯穿。 肉身很快融化消失,下场和之前的同伴一样,连渣滓都不剩。 不! 还剩一点。 那本红色的经书,虽然已经化为一团汁水,但吸收的速度却异常缓慢,仿佛是这个邪魔消化不良一样。 这个场景令藏生等人沉默下来。 难道他们最终的结局便是沦为邪魔的食物? 在这时,藏生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我们继续往里走。” 藏冥呼吸粗重,他想了一会儿,劝道: “师兄,你不觉得这邪魔是在逼我们往里面走吗?圣灵教的神威貌似能对抗一二,我们应该合力杀出去才是。” 藏生拨动着佛珠,轻叹一声道: “我当然清楚这些,但你别忘了,我们脸上的血脸诅咒。” 他微微停顿,声音沉重又带着决然: “往其他地方,我们连拼命的机会都没有。除了往里走,杀了那个邪魔,我们别无选择。” 众人听完,都若有所思,随即露出赞同的神色。 往里面走,说不定能见到那个邪魔的真面目,到时候既分高下,也分生死。 他们不怕死,怕的是连拼命的机会都没有。 藏生看到众人激荡的眼神,却没有这样乐观,默默地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往里走,至少死个明白。” 他隐约已经猜到,他们这群人可能有意无意间成了对方脱困的钥匙。 万音寺不是有异宝出世,而是有邪魔出世。 藏生没有将心里的猜测说出。 他很清楚,如果他的猜测成为事实,对于他们中的每一个人而言,都是一种残忍。 除魔人反而成了邪魔的帮凶,真是荒谬又讽刺。 他们死的不仅毫无价值,还是助纣为虐。 这样的残忍,他一个人承受就够了。 只要能够给那个鬼东西造成一点伤害,那也是功德无量。 压制内心的苦涩。 一行人渐渐走向地宫深处。 他们的脚步毫无停顿,仿佛有人在前面引路一般。 藏生把佛珠挂在竖起的单掌上,一马当先。 很快就寻到了一个大厅,大厅的中央摆着一个祭坛,祭坛前是一尊邪异的佛像。 头上无鼻无嘴,只有两只歪歪斜斜的眼睛紧紧的闭着,似乎也不是闭着,是里面的眼珠被取出来了。 两只手臂齐根而断,鼓胀的腹部,是一张被缝住的巨大竖嘴。 竖嘴上的金红色丝线被崩开了一个小口子,露出了半个手掌宽的缝隙。 佛像身上,是道道玄妙的血色纹路,每一道都仿佛蕴含着大道本源,能揭示天地至理。 藏生到底是修行的佛门正法,佛性纯净,瞬间,就发现了异样。 他拨动佛珠,单掌竖起: “清心若水,水若清心……” 随着清心咒的诵念,其他人终于清醒过来,无不心中戚戚,再也不敢看那些纹路一眼。 藏生转眼望向祭坛上竖着的一块石碑。 石碑上雕刻着各式各样的怪物,扭曲挣扎,眼神痛苦却又清醒。 碑上面有十六个古朴的篆文,藏生蹲下身,一个一个字摸着辨认了半天,断断续续的念道: “天……以……人……” 很显然,以藏生的家学渊源,对这些篆文也是模棱两可,不解其意。 同时,他们发现,石碑顶上的怪蛛雕像腹部的大嘴里,盛放着鲜血。 同时,怪蛛大嘴好像是漏的,正一点点漏出鲜血,渗透进石碑,被一点点吸收。 与之相对应的是,佛像竖嘴上又有一段缝线仿佛要被崩开。 虽然速度很慢,但崩线是迟早的事。 藏冥性子急躁,忍耐不住,对着石碑就是神通全开。 可是不论他如何施为,都没法对石碑造成任何影响。 他脸色灰败,呼吸也有些急促,喘息着道:“我再去试试,看能不能将那张嘴缝回去。” 所有人都已经猜到,诅咒的根源,多半就在竖嘴上。 藏生摇了摇头,说: “师弟,我修炼了一点封镇神通,还是我来吧。” 他已经退缩了一次。 这一次,他会担起师兄和领队的责任,不能再让他人,尤其是这个慧根深厚的藏冥师弟牺牲。cascoo 藏生走到佛像前,不自觉看了佛像上的血纹一眼,心中生出了一股莫大的诱惑力。 这诱惑力,比第一次看时,要严重得多。 可现在不是在意此事的时候。 他把佛珠缠绕在手掌虎口上,虚按住佛像竖嘴。 另一只后竖在胸前,不停的诵念佛门真言。 佛珠上冒出了许多不详的紫毛,嘶嘶的嘘着气,朝着竖嘴钻去,想把崩开的线扣重新缝上。 然而,就像拿头发剃牙,还没进去就先弯了。 第一百零八章 神秘复苏 尝试多种封印神通后,依然没有任何作用。 众人见状,都来出力,这回终于有了反应。 缝线又多崩开了一段。 当他们快要放弃的时候,又有一位藏地寺弟子成为干尸,被彻底吞噬。 怪蛛大嘴里本来只剩下小半口的鲜血,瞬间快要满溢出来,鲜血渗透石碑的速度似乎都因此加快不少。 ****** 法海再次来到了鬼树林。 不过这一次,鬼树林没有再退缩,而是互相纠结缠绕,形成厚厚的树墙,企图阻挡法海前进。 树干凝聚的鬼气几乎要化为实质,爪牙舞爪,似疯狗般在无能狂怒。 法眼眉心金色竖眼绽放出无穷光线,可是依然看不出端倪,所有的线索都在这鬼树林断开。 “哼,真是鬼气冲天!” 玩了这么久捉迷藏,法海心中不耐,鬼雾天幕翻滚变幻,凝成两只黑色巨手,拨开鬼墙。 密密麻麻的红厉鬼在鬼手周边环绕,撕咬着鬼树林。 无数鬼气和鬼树被吞噬,化为鬼王袈裟的一部分。 在被鬼手撕开的地方,出现了一条狭小的缝隙,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闭合。 法海一掌按在缝隙上,金红色流光顺着缝隙流淌,缝隙竟然被硬生生撑大。 整个万音寺都开始痉挛颤抖起来,仿佛承受不住如此爆发。 周围的地面出现了连绵不断的龟裂,一株株鬼树栽倒,瞬间被众多红厉鬼分食一空。 法眼的视线随着流光钻入了缝隙,很快就发现了地宫、藏地寺众人和诡异佛像。 “小虫子,找到你了。” 低沉暴躁的佛音在地宫中回荡。 藏生一行人不禁抬头望去,地宫上方撕开了一条裂缝,无数金红色流光顺着裂缝倾淌,层层叠叠的红色厉鬼在流光边缘嘶叫环绕。 仿佛幽冥地狱破开了口子,有莫名的恐怖走了出来。 藏地寺众人看到那些流光和鬼影慢慢凝聚,心头恐惧和惊喜掺杂。 还没等法海身形完全凝聚,他们的鼻子里有浓郁的血腥味钻了进来,耳朵里响起了滴滴答答的滴水声。 他们注意力不自觉放到了诡异佛像上。 石碑上血口怪蛛的大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漏出鲜血渗透进碑身。 另一边,佛像腹部的竖嘴剧烈的蠕动起来,一段段缝线开始崩裂,里面不断涌出冒泡的血水。 浓郁的血腥味正是从竖嘴中传出的。 血水滴滴答答的敲打着祭坛的地面,形成了一张张血脸,脸上浮现出了模糊的五官。 更令人惊悚的是,这些血脸虽然面容混沌,可是藏生等人依旧从大致的轮廓中认出了,其中有死去的同伴,唯有年轻骑士不在其中。 他们此刻了然,诡异佛像绝对抓过不少修士。 不但夺其精血,还摄其魂魄,简直是歹毒无比。 藏生等人这才认识到,死亡并不是这场噩梦的结束。 突然间,一把金红光芒流淌的短刀钉住一个长着女子面孔的血脸,随即被一盏煤油灯扣住。 地面长着模糊五官的血脸仿佛受到了刺激,猛的弹起,覆盖在藏生等人脸上。 他们立刻感觉面部如同被烈火灼烧,发出痛苦不堪的哀嚎。 血脸诅咒开始加速发作,血肉腐烂,露出了森森白骨,甚至有黄色的尸水流出,往那石碑流去。 当长着模糊五官的血脸开始袭击藏地寺众人时,那恐怖的金红色身影终于完全进入了地宫。 藏生等人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仅仅看到一个暗红色宛若地底岩浆般的身影。 炽热滚烫的金红色风暴随着他的呼吸收缩和扩张,扭曲了空气。如山如狱的威势,使人发自心底颤栗。 暗红色身影越来越近,在他的背后,出现了一把金红色日轮长剑,虚浮半空。 清晰无比的脚步声在地宫里泛起,脚步踩出莫名的调子,藏地寺众人心头竟然生出无比烦闷的感觉。 似乎每一声脚步,都狠狠踩在他们的心脏上。 身体的气血因为心脏遭遇重击而陷入凝固。 覆盖在他们面上的血脸仿佛也受到了践踏,痛到扭曲变形,哀嚎不断。 众人模糊的视线稍微变得清晰,勉力望向暗红色的身影。 可是他们此时才发现,暗红色身影似乎是他们产生的幻觉。 地宫里跟本没有那个,熔岩般威势无铸的存在。 只剩下莫名的脚步声在地宫回荡。 金红色日轮长剑,在诡异的脚步声中,慢慢融化拉伸成为一个灼人的日轮,边缘拉出数道长长的丝线,在他们的脸上穿行。 那诡异的脚步声,仿佛就是纹身的针,每一声脚步,金红色丝线便纹出一道弧线。 脸上火辣辣,连被血脸覆盖的剧痛,都给掩盖了。 不一会儿,一朵金红色花瓣,金色花蕊的莲花就在他们的脸上成型。 一瞬间,脸上一会儿寒冷蚀骨,一会儿热得脑浆都要沸腾,冰与火的能量在脸上纠缠,仿佛达到了某一种诡异的平衡。 血脸的诅咒被金红莲花纹印缝住,挣扎不休,诡异的能量波动,让众人的意识都变的迟钝起来。 不过随着金红色莲花彻底盖住藏地寺众人面部的血脸,佛像竖嘴缝线崩裂的趋势终于停滞下来。 而在祭坛的地面上,仍旧不断出现新的金红色莲花图案。 竖嘴崩开的口子并没有因此合拢,依旧在不断的吐出一张张血脸。 莲花纹印出现的速度也跟着加快,每一张血脸都被一朵金红色的莲花缝住,形成一种特殊的压制。 祭坛出现了诡异的平衡。 两个看不见真身的邪魔,正在以莲花纹印和血脸进行斗法。 藏地寺众人迟缓的意识,竭力的捕捉这离奇的一幕。 斗法的结果,决定着他们的命运。 渐渐的,竖嘴吐出的血脸数量变得越来越稀少。 金红色莲花纹印却已恒定的速度出现,压制血脸之余,还有多出的莲花纹印出现在诡异佛像的腹部。 当莲花纹印覆盖大部分腹部时,集藏地寺众人都无法合上的竖嘴竟然动了。 金红色的丝线,艰难而又稳定的扎进竖嘴,虽然只是一小段,但也可能彻底将竖嘴重新封死。 佛像似乎因此忍耐不住,发出剧烈的颤动,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要彻底复苏。 第一百零九章 获得残破之书 佛像身上的血色图案不断有淋漓的鲜血渗透出来,似乎要覆盖腹部的莲花印记。 地宫在这个过程中,已经一点点渡上了金色佛光。 在煌煌佛海中,法海的身影逐渐凝实,有如真佛降临人间,金色佛光拉上幕布,要将地宫全部覆盖。 诡异佛像身上泛起幽幽血光,艰难的抵御着,不让地宫被金光吞噬。 只是,佛像也无力去侵袭腹部的莲花纹印了。 但那些莲花纹印也被血色侵染大半,原本一点点扎入的金红丝线也陷入停滞。 在佛海淹没地宫时,再也没有新的莲花纹印出现。 双方的争斗,又一次陷入了诡异的平衡。 一片窒息的寂静里,连一粒灰尘落地的声音,都能在地宫中幽幽回荡。 佛像竖嘴仅剩下两指宽的缝隙,里面忽的飘荡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竖嘴里面摩擦。 摩擦声越来越响,在这片寂静的空间里重重叠叠的回荡,好像一根狼牙棒,伸进了天灵盖,搅合着众人的脑浆。 随着声音,一条暗金色满是粘液的舌头,缓缓的顶开顶开缝线,舌尖宛如吸盘一般扣住竖嘴的边缘。cascoo 似乎要拉扯后面的东西出来。 但是,金红色的奥多之牙灌满了金刚火焰,狠狠的将竖嘴里伸出来的邪异舌尖钉住。 奥多之牙的锋锐超乎想象,穿透了诡异的舌尖,还在佛像上擦出了一片火花。 金刚火焰将暗金色的舌头烧得焦黄,一股烧焦并带着尸臭的味道散发出来。 诡异的舌尖似乎承受不住如此攻击,融化成粘稠的尸液,滴落在棺材边沿,形成一段蠕动的篆文。 篆文很奇怪,尽管法海并不认识,却能清楚它的意思。 这是一段魔功的口诀,精深微妙,不过只有半部,没有结尾。 佛像里的存在意图很明显,如果法海就此退去,他会将完整的魔功吐出来。 “不够。” 祭坛上响起低沉浑厚的佛音。 诡异佛像发出剧烈的颤动,里面的东西似乎是在发出警告,让佛音的主人不要得寸进尺。 低沉浑厚的佛音却并没有回应。 只是,佛像腹部的莲花纹印缓缓增加了一朵,扎进竖嘴的金红丝线又多前进了一分。 谁也不知道佛音的主人是否已经到了极限,还能不能化生出新的莲花印纹出来。 佛像陷入沉默。 在它沉默的过程中,又一朵印花纹印缓缓浮现在它的腹部。 这次的莲花纹印出现的格外缓慢,或许,暗红色身影已经到了极限。 佛像继续沉默。 过了良久,一个模糊的莲花印纹再次出现了,竖嘴发出轻微的颤动,又被缝上了一点点。 莲花纹印艰难的凝聚定型,慢慢的变得清晰完整。 只是紧接着,新的莲花印记继续以极为缓慢的速度浮现。 佛像没有再继续沉默下去。 佛像里吐出一本薄薄的红色书籍,上面有脏污的血痕和撕扯的痕迹,应该是一本完整的书上的一小部分。 “还是不够。” 佛像发出比之前更剧烈的颤动,地宫都随之晃动,佛像背部的血色图案发出明灭不定的血光。 熔岩般的暗红色身影没有为此动摇,佛像腹部的莲花印纹仍然在以极为缓慢的速度浮现。 佛像的颤动渐渐平息,一段奇诡的音符自竖嘴缝隙中飘荡出来。 随着这段诡异音符的出现,整个地宫都晃动起来。 化身熔岩巨人的法海却知道,并不是地宫受到外力的影响,而是整座地宫活了过来。 直到此刻,他才发现,地宫居然是个活物。 音符应该是一段符咒,能将地宫唤醒。 残破的书籍,篆文魔功,都是佛像放出的迷雾。 希望延缓法海缝上竖嘴的进度,让它可以将音符完整的放出。 事实上,法海能够继续酝酿出的莲花纹印已然不多,不足以将竖嘴彻底缝死。 他其实是虚张声势。 这一场争斗,法海确实占据了优势,只是没有压倒性的优势。 金红神通毕竟是法海吞食教士凝聚的莲子,和用灵眼和法眼分析奥多之牙和鬼畜教士的神通推理而来,有很多不足之处。 虽然法海还没有到达极限,但金红神通的过度应用,就已经让混乱碎片震荡不休,瞳孔中的触手又开始兴风作浪。 如果不是生死危机,法海并不想全力出手。 而竖嘴好不容易崩开的缝线,又被缝上大半,能释放的邪异愈发稀薄。 这段怪异的音符旨在唤醒地宫。 佛像里的存在应该另有脱困手段,否则早已经放出音符,根本没必要等到现在。 放出音符,显然是被法海逼迫之下,万不得已的选择。 因为它不想冒着竖嘴被法海全部缝上的风险。 地宫晃得越来越凶,显然离地宫复苏也越来越近。 法眼已经发出强烈的预警,此地不宜久留。 “捡起那本书。” 低沉的佛音在藏生的耳内出现。 破损厚皮书是从佛像竖嘴里吐出的异物,虽然法眼并没有对法海发出警告,但法海并不想轻易去触碰它。 此物诡异莫测,似乎会有一些麻烦,会拖延法海的行动。 藏生脸上的莲花纹印光芒流转,彻底压制住了血脸。 佛音在藏生识海回荡,似乎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 他不由自主的俯身,捡起残破书籍。 书籍忽然自己翻动起来,一个金红色的火圈在其中一页上燃起,缠上了藏生的手掌。 一股灼热的刺痛,让藏生的脸庞再度扭曲起来,手上的皮肤迅速消融,就连露出的筋肉都开始耀起金红色小点。 法海收起地上的煤油灯,贪婪的看了石碑一眼。 这块石碑绝对是一件宝物,但也是祭坛封印的一部分,如果贸然带走,绝对不是明智的选择。 地宫的复苏很快,法眼的预警也越来越强烈。 法海没有再犹豫下去,佛尘化为十数条藤蔓巨蟒,卷起藏地寺众人,沿着来时的裂缝,冲出了地宫。 并非是法海对他们有怜悯,只是不希望他们被竖嘴吸收,成为血食,帮助佛像腹中的邪魔挣开缝线。 在莲花纹印的控制下,藏地寺众人并没有反抗的心思,乖乖的任由藤蔓缠住。 第一百一十章 恶堕的图腾巨人 暗红色的熔岩魔影出现在鬼树林外,摄来寮房墙壁上的几盏煤油灯,鬼雾掩盖住身形,向着自己刚来到这方世界时的破败寺庙而去。 在法眼的感知中,鬼树林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好似地龙翻身。 万音寺的屋瓦咯吱作响,连方圆百里的地面都产生了强弱不一的颤动。 法海毫不停留,鬼王披风化身巨大的黑云,继续远离万音寺。 磅礴的黑色云雾在山野间风驰电掣,完美融入夜幕中。 巨大的黑影降临在一个破败小庙前的坪地上,坪地边缘的桃树上,颗颗青涩的桃子随着黑云带来的飓风洒落了满地。 这是法海刚来此世时的破败寺庙,从这里出去时,他还是一个为了几两碎金就敢拼命的社会人。 短短一年多,如今的法海,对钱已经不感兴趣。 世事无常,莫过于此。 寺庙没了人气支撑,已经垮塌,只剩下残桓断壁。 万音寺地龙翻身似的震动传到这里时,已经微乎其微。 法海方有闲暇将目光投向万音寺。m.cascoo 黑夜阻隔不了法眼的视线。 远处的景象在法海眼中不断放大,直至万音寺的场景,仿佛身临其境般出现在眼前。 一个数十丈宽阔的头颅自鬼树林的地底冒出,令人心里发寒的是,头颅上没有丝毫皮肉,只有嵌着条条蜿蜒血丝的白骨。 鬼树林的树木扭曲聚集,成了他头顶胡乱排列的尖锐大角。 最终这个怪物完完整整破土而出。 那是一只和兰若寺沼泽地下的八角图腾巨人有四五分相似的邪物。 六只手臂撑在地上,像脚一样行走,原来的脚则退化成两条尾巴一样的东西,在身后甩动得噼啪作响。 怪物浑身光滑,原本胸腹荧光八角图腾的位置,则是一张幽暗的巨口。 巨口张开,一排排锋利的牙齿出现,清晰可见里面的肠道。 它仿佛饿极了,竟然一口口将万音寺的建筑吃掉。 怪物的凶悍惊动了附近的修行者,一道道遁光在夜空出现。 还有几道令法海熟悉的法力波动,和藏生等人的法力气息如出一辙,那应该是藏地寺的人。 或许,长毛公子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派了人增援,但依然慢了一步。 怪物和那些修行者交战,它虽然体积庞大,行动却十分迅速,竟冲破重围,往西北方十万大山而去,离谅山郡越来越远。 这对法海来说,自然是一件好事。 如此,他才有闲暇整理此番的收获,以及身上的麻烦。 因为莲花纹印的存在,藏地寺众人等于生死已经被法海操纵,一旦莲花纹印消失,恐怕他们身上的血脸诅咒立时就要发作。 精血会被吸干,魂魄也要受血脸驱使。况且,这半人半邪魔身体,也是难以为世人所容。 在法海晓以利害和无边佛法的感召下,他们都答应了替法海服务一百年,法海尽量帮他们解决血脸诅咒的公平协议。 那段佛像边缘的口诀,法海已经牢牢记住。 法决全名叫吞天噬地大法,名字霸道无比,神通也同样霸道,吞噬天地灵机为强大肉体的资粮,像貔貅一样只进不出。 这可惜只有半部,可以吞噬天地灵机,但如何炼化为自身资粮,尚需推演。 还有佛像竖嘴里飘出的音符,法海同样将其记住,兴许将来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剩下的最大收获应该就是那本残破厚书。 藏生携带厚书残本已经有一段时间,尽管有法海相助,半边身体已经皮肉消融,点点闪耀的金红色已经开始灼烧骨头。 但藏生依旧在咬牙坚持,如此惨状,法海见了也是心生不忍。 他潜入寺庙地底,想探索那个隐藏的宝藏。 里面是一个耀眼的日轮和一个荧光八角图腾在彼此环绕,似乎是镇压着什么东西。 金红色日轮里,隐约可见里面有一个六芒星符文在闪烁。 只是,这个封印似乎有些不平衡,金红日轮太强,而荧光八角图腾几乎完全沦为依附品,根据法眼的分析,大概一千年以后,荧光符文就会被金红日轮彻底吸收,也不知是福是祸。 要解开这个封印,以法海现在的知识储备和道行,肯定需要大量的时间。 现在既然在万音寺有了如此多的收获,还是先回谅山郡好好消化,下次再来取走吧。 下定决心后,法海就在周边不下了一个隔绝禁制,又种下了一圈应声红莲,这些红莲能够通过种在其他地方的应声红莲中继站远距离传递信息。 这是凉山符箓学院的新成果,综合了种莲术、符箓通讯和法海从一木道人那里取得的应声虫的长处。 即使没有信徒存在的地方,法海也能通过应声红莲快速得到信息。 接下来法海回到谅山郡城的金山寺,命藏生等人暂时听命于燕红叶,随即将他们交给燕红叶和孤独婉儿安排,然后匆匆进入巨槐上的静室。 在这整个过程中,法海全身都隐藏在鬼雾中,浑身金光明灭不定,发出了莫名恐怖的气息。 如果不是熟悉的声音,以及燕红叶和白秀秀深深记得法海身上的佛光,他们都不敢确定到底是不是住持归来。 到了静室,法海瞳孔中的触须已经纠缠成一个海葵般的佛头形象,发出尖锐刺耳的笑声,这个笑声只有法海才听得到。 过了一会儿,笑声一变,又化为哭声。 法海盘膝而坐,面向木壁,他的影子似乎也受到哭声和笑声的影响,跟着做出大哭或者大笑的动作。 法海面无表情,眼中的冒出条条金光,像是许多滑腻的触手,想要爬出眼眶。 此刻,他的脑海里泛起诸多杂念,贪婪、嗜血、残暴……许多负面的情绪在识海里兴风作浪,像让他彻底陷入疯狂。 但是木壁上的经文感悟,发出柔和的清光,照耀在身上。 他的脸出现了两极分化,一半漆黑如夜,不停的冒出各种凸起,十分狰狞;一半涌现出金红色的佛光,冷漠又慈悲。 两者互相冲突,几乎要将法海的脑袋撕裂开,分成两半。 第一百一十一章 四大原无我 善与恶、贪婪和节制、傲慢和谦虚,嫉妒与宽容…… 各种情绪似佛与魔般势不两立,在法海的脸上呈现你死我活的斗争。 “本座是法海,非善非恶,非佛非魔,谁也别妄图界定我。 四大原无我,五蕴本来空。花开生两面,一念佛魔中。” 静室里的各种经文和图画在识海中彼此纠缠,化为一段感悟在法海心中缓缓流淌。 黑色魔气与金红色佛光在法海脸上,彼此融合却又泾渭分明,形成了各种扭曲的符文。 各式各样的低语,缠绕在法海身边,仿佛无时无刻都在教化众生,又好像每声每念都在唆使人恶堕。 法海轻吐出一口气, 混乱碎片的暴动总算被他暂时压制,只是要彻底平息,还需要一段时间。 不过,他总算有时间来研究其他收获了。 这本红皮书残本,只有一指厚,总共五页纸,上面似乎原本有某些痕迹,但随着书籍的损坏,已经被抹除。 纸业上面满是干涸的血污,样式有点像奥多手里缴获的那本厚皮书。 只是,奥多的厚皮书和残书比起来,显得拙劣又粗糙,就像是有人看到了金字塔,就回家用泥巴自己捏了个。 残书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脏。 法眼也完全无法对残书进行探查和分析。 在探查无果的情况下,法海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将残书摊开,放在地板上,指尖亮起金红色的夺目流光,朝着残书点去。 流光缓缓滴下,凝滞在半空,轻轻的划过地板,如同豆腐般被切开,留下长长的缝隙。 巨槐枝叶传来哗啦颤抖的声音,像是在恐惧颤栗。 随即指甲减落在残书的边缘。 结果没有出乎法海的意外。 残书果然很不寻常。 连几千年巨槐都能轻易划开的指尖,没有在残书上留下一星半点的痕迹。 法海觉得金红色流火正快速的被残书吸收,某些花纹开始隐隐浮现,周围的温度急剧上升。 他只得立即阻断法力的输送,流火便快速的泯灭掉。 静室里的温度亦陡然下降,回到了之前的水平。 接下来,指尖又亮起金刚火焰、金色佛光、鬼气等多种神通法术,结果无一例外,这些攻击都被残书如海绵般吸收,只是无法出现花纹。 本身的材质俨然不会被摧毁,又能吸收各种神通法术能量,仅靠这两种特性,价值就难以估量。 不过法海并不认为残书是无法摧毁的,因为这几页纸最后一页边缘,有碎裂的痕迹,它只是某一本书上的几页而已。 竟然能撕裂这样坚固的书籍,如此伟力,法海难以想象。 对比自己的实力,他甚至怀疑,第五境的修士,也不能将之碎裂。 如此一来,诡异佛像的神秘程度,在他心中又提高了一个档次。 那个佛像和麻吉召唤出来的佛像也有几分相似,但神通程度,却又天差地别,这期间,定然有某些联系。 而谅山郡的供奉渡心也和麻吉一样是蜈蚣成精,修行的却是正统的佛门密藏大明咒。 此咒除了驱散邪念,护持心神,治愈病痛外,并没有太大的神通。 但两者都是蜈蚣,说是巧合,法海是不大信的。 只是现在金山寺可堪一用的人还不多,法海必然不会因为一点莫须有的东西就自毁栋梁。 他又回忆起那个化身地宫的巨虫,长相有点像兰若寺下那些符文巨人雕像的恶堕版。 这其中丝丝缕缕的联系,即使是法眼,也无法联系起来,仿佛被无上的神通,遮掩了踪迹。 那个地宫巨虫是如此庞大,恐怕一个中型的门派,都不够它几下吞的。 藏地寺的人多半会以为藏生等人全军覆没在巨虫腹内,再加上有法眼扰乱天机,法海也不信,他们还能找到金山寺来。 法海依然清晰的记得召唤巨虫的音符。 他轻轻的哼着,面露出一丝古怪。 音符的发音很奇怪,法海每念出一个字,都是艰难无比,仿佛根本不是人类可以发出的声音。 而且,识海里的混乱碎片也有暴走的征兆。 他尝试了一下后,便即停止。 然后观察自己的身体,竟有些轻微的损伤。 除了知道音符对巨虫有所作用外,竟然什么都没分析出来,只得作罢。 接着就是金色的钵盂,在法眼里,此物似乎暗藏空间,且和某个不可测之地有神秘的联系。 剩下的是吞天噬地大法。 此功十分诡异, 功法的修炼不以人体的奇经八脉开始,而是把自身观想成一个猩红的宇宙,吞噬一切,最终取代诸天万界,化为唯一的生命。 如此神通,狂妄至极,是与诸天万界无量量生命为敌。 而且这部功法,只有吞噬,没有消化的过程。 法海甚至认为,这部功法本来就只有半部,目的是让修行这部功法的傻子自己撑死。 这部功法,只能作为一个底牌,且万万不能被人所知,否则,天上地下,再无容身之处。 而起,法海也并不喜欢做一个球,哪怕这个球红得很喜庆。 随着法海引动吞天噬地大法的气机。 木壁上,他的影子仿佛活了过来,正桀桀怪笑,地上的金红莲花纹印,也随着笑声婆娑起舞。 法海静默了好一会,才缓缓的朝着自己的影子看去,低沉的声音,如同深渊吹出的风,冷厉怪异,在静室里回荡: “玩得开心。” 得到法海的鼓励,更多的杂乱符文和线条加入到了这种诡异的狂欢中。 法海看了一眼,走出群魔乱舞的静室。 天边, 朝阳缓缓拨开夜幕,绽放出万道金光。 昼夜交替,又是一个轮回。 法海的眼眸倒映着天边的红日,澄澈不染尘埃。 “光与暗,生与死,轮回不止。我们生,他们死。我们光,他们暗。” 法海金红和黑色符文夹杂的脸上闪过一丝坚定。 他将前身父母的棺材葬在金山莲湖边,又将炙烤秦家父子、万鬼真君和普骚灵魂的煤油灯挂在静室旁。 仇人的哀嚎,是灵感最好的催化剂,有助于悟道修行。 藏生等僧人和骑士,很快就安排了工作,成为学校的老师。 至于那些教士,则是经常和法海探讨金红神通。 法海这个被奥多蔑称为旧日信徒的无信者,能够施展圣灵神术,几乎让教士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有些教士教士甚至信仰动摇,影响到了自己的神术等级。 有些则把法海当做神子看待,虔诚莫名。 第一百一十二章 法海是屠夫 花开花落,寒来暑往,一晃十年过去。 这期间,大乾各大超级势力都陷入了诡异的平衡之中,就算互有攻伐,也都是君子之争,没有将对方道统斩尽杀绝的情况。 大家仿佛都在等在一个时机。 倒是雪域的雷云寺, 打着报复乾武帝昔年掠夺之仇的口号,大举杀到长安京下,一路畅通无阻,没有受到任何抵抗。 就当大家都认为乾庭要被攻破,乾皇要颜面扫地,威严丧尽的时候,国师普度慈航站了出来,于京城之巅,独战雷云寺三大高僧,逼得他们立下了一百年不得进入大乾的誓言。 此战之威,甚至使得部分地方的节度使恢复了税收的上缴。 风雨飘摇的大乾,似乎又有了中兴之势。 谅山郡这些年也收起爪牙,和妖魔道这个昔日的敌人交流颇为频繁,大有化干戈为玉帛之意。 花城郡派又派了一个第三境的丹修入驻。 但法海并没有苛刻打压,只要不违反金山寺的法律,不影响自己对教育和军队的掌控,任由他们折腾,一副忠心马仔的模样。 事实上,法海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只要花城郡实力仍比他强,对金山寺也不苛刻,他便是永远是白云观忠实的法海。 况且,法海需要的只是信徒和黄金,其他的,都是枝节。 只要他是实力仍在,在其他地方再建一个金山寺,并不要多久的功夫。 随着世道越来越乱,地方军阀割据,战火纷飞,超级势力间的争斗彬彬有礼,但凡人已经是民不聊生。 越来越多来自北方的难民,受到沙弥的蛊惑,来到了谅山郡。 现在谅山郡的居民已经突破一百五十万人大关。 这里的修士很少欺凌凡人,每一颗螺丝钉都能通过劳动过上体面的生活。 来谅山郡袭击的妖魔,总是会迅速被擒获截杀,头颅挂在谅山郡城头。 以至于最近两年,已经没有发生过妖魔来谅山郡捕猎血食的现象。 在凡人如草芥的乱世,这样的地方就如黑夜里的篝火,吸引的人越来越多。 和静海道的山道已经疏通,往来的客商和镖行络绎不绝,谅山郡又恢复了盛世时的繁华。 就像那遍地盛开的红莲,朝气蓬勃。 而法海的修行也颇有成就,道行日益增长。 魔念和佛念已经差不多融合,正常情况下,他脸上已经不会出现那些诡异的符文了。 随着对法眼神通的感悟,法海对这门神通的开发也愈发精深。 红莲和信徒密集的地方,对法海几乎没有秘密可言,法眼会自动筛选出不利和有用的信息。 在技能学院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学究正在讲台上慷慨陈词: “你们的郡守法海,就是个杀人恶魔,假仁假义的屠夫,他使唤恶鬼为祸,不知道害死多少无辜。” 说着,老学究忍不住掉下泪来: “十年前,我们村里的那个厉鬼,不知道害死多少人,不论贫富老幼,都死在那个恶鬼手里,可怜我的孙儿……” 一个戴着红袖章的半大孩子再也听不下去,他站起身来,行了一礼,大声的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报告老师,我不同意你的看法,明明是你们村里的富户造了孽,才导致厉鬼复仇,你不去怪真正的罪魁祸首,反而诋毁慈悲而光明的人间神圣法海住持,究竟是何居心……” 老学究扬起手里的木棍,气得脖子冒起青筋: “我诋毁? 是你们愚昧!为了搜刮黄金,他金山寺逼死多少良善? 和人斗法,动不动就糜烂数里,多少凡人死于非命? 在法海眼里,你们都是工具,都是酒菜而已。被收割的对象却为镰刀说话,何其愚昧呀……” 老者气得眼泪都掉下来,却还是不敢挥下手里的教鞭。 哪怕是父母殴打孩子过了火,在谅山郡也可能会被判袭击罪。 一旦他打了学生,将会遇到很多麻烦,就算是初犯,几天的教育也是少不了,还会影响他的绩效。 在法眼的气机牵引下,法海将这一切看得明明白白,不过他却没有多少在意。 经过自己这么多年的洗脑教育,想凭这几句话就动摇民心,无异于痴人说梦。 要知道,动上层的利益,如杀他们的父母,动底层的观念,如掘他们的祖坟。 果然,没多久,老学究就被学生举报,最后被因为诋毁法海罪,被判去了十万大山挖矿,以他的年纪,基本是不可能回来了。 在谅山郡,辱骂金山寺,只会被请去免费喝茶,但辱骂法海,那就会被判刑,白纸黑字,写在法律里。 法海站在大光明塔顶,法眼来回扫描,看尽世间百态,对如今谅山郡的发展,也是非常满意,气运如火如荼,正是朝阳渐升之像。 只是,这世间,仿佛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正在悄悄萌芽。 若要仔细追索,又是模糊虚幻,犹如空花。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这种变化做掩护。 既然探究不到,法海也不想在浪费精力了,世间的秘密何其多,若是全部追根寻底,怕是再漫长的寿命也不够。 法眼继续扫描,无数信息汇集。 自己寄予厚望的剑修种子东方笙,似乎是遇到了一些麻烦? 为了不浪费她的天赋,法海将她送到了无为山人那里进修,也不知道成就如何了。 随着意念流转,法海的身形渐渐模糊,消失在大光明塔塔尖。 聂小倩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从一个幽静的院子里跑了出来,定定看着大光明塔,又满心失望的跑了回去。 现在的她,修行阴神观想法已经有所成就,长时间没有法海佛力庇护,也不会消散了。 法海把她安排在金山寺的中央,位于重重保护之中。 只是,仿佛是一种习惯,不跟在法海身边,她总觉得自己少了些什么东西。 “也许,我该厚着脸皮,去求求住持,要他带着我。 对! 等住持出关就去说。” 这样想着,聂小倩满心欢喜的回到房间,继续修炼起来。 ****** 身后,一颗颗白色的骷髅头在空中上下飞舞,眼眶里面是虚无的黑暗,仿佛是在对着东方笙冷笑。 “呜呜呜~” 身前是一群轻飘飘的纸人,脸上带着诡异僵硬的笑容,在蹦蹦跳跳的哭泣着。 小巷里,到处是逃窜惊叫的凡人。 只是,他们仿佛被什么迷住了眼睛,跑来跑去,还是在原地转圈,撞成一团。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不讲道义 东方笙和十来个无为山弟子背靠背拿着长剑戒备,每个人都是伤痕累累,气喘吁吁,脸上满是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跑到哪里都会被找到。” 一个山羊胡剑修崩溃的吼叫着,随着胸膛的剧烈起伏,手里的长剑偏移了防护。 飞舞的骷髅头怪笑着趁虚而下,旁边挥来一道金色剑光,替他挡下了致命的一击。 山羊胡剑修感激的对着东方笙强颜笑了笑,深呼吸了几下,稳定了心中情绪。 噗呲。 一把剑从腰后入,腹部穿出。 山羊胡剑修眼里带着不可置信的惊疑,嘴里发出咕隆咕隆的含混声音,似乎想说什么,可是没有说出口,就不甘的栽倒在地上。 东方笙一剑挥出,但终究晚了一些,只砍下了偷袭的胡老的手臂。 “胡老,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东方笙愤怒的指责道。 其他的无为山门人也纷纷怒目而视。 “呵呵,东方笙,如果不是你修炼了金身大法,死的就是你。” 胡老捂着断臂,声音里充满了恨意:“你活不过今天了,法海这个屠夫,杀光了钱塘县城的人,还杀害了老爷,他欠的债,就由你来偿还吧。” 东方笙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龇牙吼叫起来,金山之剑金芒暴涨:“胡说八道!钱塘县城是麻吉覆灭的。” 死亡的阴云笼罩在胡老头顶,但他只来得及偏了一下脑袋,半个脖子就被砍了下来。 胡老的脑袋耷拉在肩膀上,喃喃含糊道: “少爷,老奴尽力了……” 话音未落,就扑到在地。 “胡伯!” 一声痛呼自屋顶上传来。 众人仰头一看,是一个满面青色纹身的巫蛊师,但从那个驼背还是依稀可以看到一妙的痕迹。 一妙是无为山的客人,两年前突然就不见人了。 大家还和胡老找了很多天,原以为是被谁暗算了,没想到竟然成为了巫蛊师。 “东方笙,你好狠毒。诸位,冤有头债有主,贫道只找东方笙报杀父之仇,你们想走,我绝不阻拦。” 一妙背着一个黑布蒙着的背篓,站在两对皮人偶中间,充血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东方笙。 “好,金山寺的因果,我东方笙接下了。各位师兄弟,此事与你们无关,你们先走。” 地面碎石炸起,东方笙身体往下一沉,跃上屋顶。 “多谢一妙道长,我等这就告辞。”几个剑修相视一眼,悄悄往后退去。 “大家别上当!”一个高冠剑修急忙道:“看到那些骷髅头了吗?一妙是在玩弄我们,他不可能放我们离开的。” “诸位大可放心,我一妙说话算话……” 一妙话音还未落,东方笙全身的皮肤化为金黄,身体凭空壮大了一圈,胸前一小半巍峨挣脱束缚,露出深深沟壑: “废话好多,要打就打,姑奶奶我上了。” 轰! 背后剑匣轰鸣,一道剑芒破空,如狼牙棒一样对着一妙的天灵盖轰下。 砰! 一声沉闷的重响。 东方笙脚步一跨,屋顶瞬间破开一个大洞,身躯狠狠撞开面前的空气,跨越了数丈的距离,金色剑芒带着如山气势,撞向一妙的脖子。 一妙脸色大变,急忙拉扯手中红线,两队皮人偶缠了上去。 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一妙竟然被打得手忙脚乱,节节败退。 几个早就心生退意的无为山弟子瞧见机会,身形拉出道道残影,往外窜去。 天上的骷髅头发出桀桀怪啸,追击而下。 远方的小巷,一阵阴风刮过,竟然把那些无头苍蝇般乱转的凡人脑袋吹了下来。 这些血肉模糊的脑袋仿佛篮球一般在地上弹跳着,嬉笑着,最后,化为一张人头组成的帘子,把逃跑的几人包裹在了里面。 天上的骷髅头见状,也飞下去挤了进去。 一堆人头骷髅头发出争抢撕扯食物的声音,喷涌的血花透过缝隙溅了出来。 小巷里到处是斑斑点点的血迹,犹如梅花凋落,诡异而凄美。 高冠剑修见了师兄弟们的惨状,眼睛怒火喷涌,高声喝道: “和这些邪魔外道不要讲什么道义,大家一起上。” “是,铁河师兄!” 剑匣嗡鸣,这是鞘内的剑身在不停的碰着内壁,渴望出世饮血。 铮铮铮…… 数声清鸣! 雪亮的长剑自行脱鞘而出,在众人头顶陡然一横,化作道道淡青色的剑影,无声的凌冽直刺屋顶,誓要将一妙扎成碎末。 “鲍翔师尊救我。” 一妙看着骤然变大,遮蔽了视野的道道剑影,眼珠里满是恐惧,嘶声大叫起来。 “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阴风在街头穿行,在居民的脖子上摇晃,卷起颗颗人头,层层叠叠,升上高空,将太阳遮蔽得严严实实。 人头海潮根本没管左支右拙的一妙,而是直接朝着无为山众人当头罩下。 高冠道士等人只得停下操纵飞剑,拔出护身宝剑应敌。 失去了操纵的飞剑轻松被一妙躲过,掉落在地。 人头上猩红血光彼此缠绕,连接成一个满是血色花纹的大球,将无为山弟子包裹在里面。 人头球此起彼伏,扭曲着形状,一浪一浪的进攻。 这些剑修都没有突破第三境,无法分心御剑,只得结成圆阵,凭借手中的长剑,勉力抵抗。 东方笙见状,心中焦急万分。 她捏了捏自己的耳垂,传输着自己的意念:“住持,救我!” 耳垂上是住持种下的应声红莲纹印,可以传递紧急信息。 金山寺弟子,能得到这种莲花纹印的屈指可数。 无为山人曾经当着东方笙的面,指责法海太过溺爱弟子,这样的东西会让弟子心中有依赖感,不利于突破境界。 东方笙也觉得很有道理,如果不是无为山的师兄弟们和无为山人陷入了危局,她宁死也不会使用这个莲花纹印。 这已经是东方笙第二次传音了。 也不知道住持出关没有。 东方苼抿了抿嘴唇,心里想着。 看着人头球中的师兄弟们像被蟒蛇缠住的猎物一样,反抗越来越微弱,东方笙心中一狠。 她不再理会皮人偶的攻击,专心操控飞剑。 飞剑震动嗡鸣,道道紫光缠绕,宛若雷霆临世。 死亡的阴云笼罩在一妙头顶,他急忙低头,妄图用背后的背篓去挡住致命的剑光。 第一百一十四章 最美的鸡 紫色光弧炸落,背篓破碎。 里面飞出了密密麻麻的蚊子,长着娃娃的脸庞,像扭曲的乌云死命纠缠着夺命的剑芒。 随着霹雳啪啦的声音,蚊群中闪耀起蛛网般的紫色电光,一股焦臭的味道在空中弥漫。 蚊群瞬间解体,侥幸活命的婴蚊四散逃命。 剑光继续落下,一妙的肩膀被撕裂,一截手臂掉落在地。 就在东方笙打算一鼓作气,了结这场恩怨之际。 一道淡金色的残影闪过。 噗的一声轻微的闷响,翻飞的飞剑像是被打中七寸的蛇般跌落尘埃,掉入屋子里,嗡鸣挣扎,却再也无法飞起来。 东方笙脸色一白,一口鲜血忍不住喷了出来。 叮叮叮…… 皮人偶黑光闪烁利爪趁机不断的划过东方笙的身体,密集的精铁交鸣声响起,火花四溅。 东方笙的耳垂被撕裂,露出腮边的森森白骨,身上血口淋漓,鲜血如连珠般滴滴落下。 这时,她终于看清了那道淡金色的虚影。 在漫天浮沉的人头海洋中,不知什么时候,居然现出一只巨大的鸡头人身邪物。 红色的冠子,光是脑袋就有半丈长,淡金色的尖喙一抖一抖。 很显然,当时就是这个东西啄飞了自己的飞剑。 鸡人穿着一件风格超前的黑色吊带衣,提到胸口的裤子里面有东西在不停的蠕动,仿佛轻轻一划,肠子就要掉出来。 他身上没有翅膀,取而代之的是四根不停扭动的触手。 鸡人冷漠的眼珠扫视了一下战场,触手舞动了一下,带起阵阵阴风,飞过东方笙头顶。 一股沛然巨力袭来,金山之剑被啄飞,半个腹部被撕裂。 东方笙仰面摔下屋顶,后脑勺砸在小巷的石砖上,眼神和思维渐渐迷蒙起来。 巨大鸡人毫不停留,出现在围困无为山弟子的人头巨球上。 淡金色的尖喙化作无数残影,扎入巨球缝隙,尖锐的破空声撕心裂肺。 人头球里不停的响起兵器掉落的声音。 砰! 地面一阵晃动,鸡头人砸落在地,脸上露出了古怪的表情,好像是在笑。 巨球解体,里面的人头纷纷咬在失去抵抗能力的无为山弟子身上,疯狂的撕咬吞咽起来。 凄惨的叫声,震天动地。 东方笙挣扎着靠墙半坐起来,看着这些朝夕陪伴的师兄弟,模糊的眼里流出了血泪。 眼前忽然一暗。 一妙拿着自己的半截断臂,落在了她前面,居高临下的看着血肉模糊的东方笙,仰天高吼起来: “父亲,我终于报仇了,我报仇了……” “没用的东西,给我闭嘴!” 啪! 一根触手飞来。 一妙倒飞而出,撞塌了一面墙壁,淹没在滚落的砖头杂物里。 天上的骷髅头纷纷落下,在鸡头人面前彼此嵌合,成为一个骷髅头巨球。 斑驳黑暗的天空明亮起来。 鸡头人一边朝着东方笙走来,一边伸出一根触手竖起。 骷髅头巨球从地上弹起,蹦到触须尖上,欢快的旋转起来。 高冠剑修铁河道人咬紧牙关,喷火的眼睛看着鸡头人,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崩: “鲍翔,你修炼邪法,残害人命,必,不,得,好,死!” “哟哟哟,还挺有精力的嘛。” 鸡头人闻言止住脚步,转过头,手里的骷髅巨球在胯下运了两圈,仿佛失手般,朝着铁河道人撞了过去。 骷髅头巨球撞到铁河道人身上,仿佛承受不住反震的力量,瞬间解体。 散乱的骷髅头连绵不绝的砸在铁河道人身上,眼眶中的黑光愉快的荡漾起来,惨白的骷髅脸肉眼可见的泛起红晕。 而铁河道人每被砸一下,身体就干枯一分,皮肤变得褶皱,肌肉也开始萎缩起来。 一个魁梧的汉子,不多时就皮包骨头,眼窝深陷,如同厉鬼。 但是他的眼神却仍然炯炯有神,看着鲍翔的眼里满是厌恶和愤怒。筚趣阁 “恶心,又是这样的眼神,和无为山人一样恶心,我要挖下来,喂我的宝贝骷髅头。” 鸡头人鲍翔气得尖喙乱抖,慢慢的踱着八字步向着铁河道人走去,触手也开始向着铁河道人张牙舞爪。 “怪物,丑鸡!咳咳咳……有种冲我来!” 东方笙挣扎着吼叫起来,咳出了一地鲜血。 “什么,你说我是丑鸡?我是最美的鸡!”鲍翔仿佛破防了一般,尖叫了起来,一下就跳到了东方笙面前:“丑女人,我要撕烂你的嘴!” “你就是……最丑……的……鸡……”铁河道人倔强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 “好啊!好啊!本来还想吸干精血,就把你们抓去无忧城和无为山人那个蠢货作伴的。 现在看来,却让你们以为我软弱可欺。” 鲍翔气得浑身发抖,疯狂的咆哮起来,口水喷了东方笙一脸。 东方笙绝望的看着鲍翔对着嘴踩过来的臭脚,挣扎着想避开,却像被抽干了力气一般,身体完全不停使唤。 “承荣而生,载誉而死,吾心如剑,宁折不弯,我虽无荣誉,但绝不会弯折。” 这样想着,东方笙大睁着眼睛,直视着死亡的来临。 却不知道,她耳朵上,一个金色虚幻竖眼一闪而逝。 “无惧无恨,我心光明,无可动摇,慈悲~慈悲~慈悲……” 慈悲之声,缥缈而来,愈演愈烈。 天地苍穹,仿佛有无数佛陀,诵念真言。 东方笙耳朵上,残破的金红色莲花纹印瞬间绽放,将她包裹的严严实实。 鲍翔猝不及防,鸡脚踏在怒放的金红色流光上,火势瞬间顺着脚杆攀爬而上。 “痛! 太痛了!” 他惨叫着飞上半空。 法力涌动,无数人头飞起,鲍翔尖喙对着人头一通乱啄,将数十个人头吞咽入腹。 随后,念出混乱无序,绝非正常人类可以发出的声音。 这声音刚刚出口,就被佛音死死压制住。 但鲍翔脚上的火焰终于不再蔓延,而是慢慢沉寂熄灭。 “住持……” 莲花花瓣在东方苼身体四周层层叠叠的绽放,向着四方纷纷扬扬飘洒。 一个暗红色的虚影在金红色的花海中,缓缓的变得真实起来。 微风拂过,卷起地上的尘沙,她迷蒙的眼睛湿润起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还可以抢救一下 她拼命的眨动着眼睛,想驱散眼里的沙尘。 “我是一个剑修,无惧无恨,宁折不弯,些许风霜,岂能流泪。” 但是泪水却不听使唤。 即使眼睛闭得紧紧的,眼角依然划出两道痕迹,冲散了一路的血污,从腮边滑落,在金红色的花瓣中消融无踪。 鲍翔艰难的熄灭脚上的余火,触手舞动,包裹着铁河道人等人的巨大骷髅球就回到了身前。 他看也没看在废墟里挣扎蠕动的一妙一眼,顶着骷髅球,向着远方遁去。 金红莲花临空摇曳,重重叠叠的金红色花瓣飘洒,成云成河,在漫天佛音中,划过苍穹,在鲍翔的头顶紧追不舍。 暗红色身影在花瓣的簇拥中,凝实为一个昂藏的和尚。 法海见着东方笙的惨状,眼中佛火怒涨: “孽障,你以为你跑得了吗?大伟天龙,般若诸佛,拈花手印,般若巴嘛空!” 空中的花河卷起五彩缤纷的漩涡,呼啸而下,化为一只拈花巨手,有若山岭横空,朝着鲍翔捏去。 鲍翔脸色煞白,口中再度念出亵渎的异样低语。 肚子疯狂的被顶出此起彼伏的凸起,传来了痛苦哭泣的声音。 拈花巨手划出一片七彩弧光,洒落零零散散的缤纷花瓣,漫天纷飞。 挡在头顶的骷髅巨球瞬间被捏碎,里面的无为山弟子失去束缚,四散坠下,被片片花瓣接住,向着法海飞去。 鲍翔见状,咒语念得更加快速,尖喙开合间,几乎只见虚影。 肚子上的哭泣声顿了顿。 呕。 一阵痛苦的呕吐声从肚子里传出,衣衫爆开,陡然呕出大量肉色的扭曲蛆虫,混杂着扯起丝线的粘液。 仿佛是一只鸡吃进了大量虫子还没消化完全。 蛆虫挥舞翅膀,仿佛喷泉一样,组成一团团肉色虫流,撞向拈花巨手。 而鲍翔则借着反推力,逃遁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虫流喷泉仅仅阻挡了片刻,便被捏碎,化为淡黄色的粘水,四面飚飞。 法海看着生命垂危的东方苼,不甘的冷哼一声,身形慢慢消失在高空,出现在东方笙的面前。 一手伸出,法海掌心漾起柔柔金光,东方笙瘫软的身体慢慢浮起。 她仿佛感觉有无数双手在轻轻按摩着自己的全身,每一寸都没放过。 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舒爽麻痒传来,让她忍不住从喉咙里哼出丝丝娇吟之声。 金光流过的地方,血污尽去,伤口窜出密密麻麻的肉芽,纠缠融合。 不一会儿,腹部撕裂巨大伤口就只有丝丝红印。 不会有人想到,片刻之前,这个伤口还能看到流出的内脏。 佛光渐渐收束,将东方笙竖放在地面上。 她依然闭着眼睛,脸上满是不可名状的笑意,陡然接触实地,居然站立不稳,脚下一软,就要摔落下去。 法海大手探出,拉住东方笙的手掌。 东方苼心头涌起一股安心的感觉,这只手一如当初在鬼王宗大殿那般,温暖又有力量。 好像一切困难和黑暗,都无法阻挡。 彼时的她,卑微如蝼蚁,是这只手,将她拉出尘埃。 如今的她,是强大的超凡仙师,依然是这只手,将她拉出黄泉。 “睁开眼睛,身为剑修,要敢于直视任何人,任何事。” 温润坚定的声音在温柔的抚摸着耳膜。 东方笙听话的睁开眼睛,突然想到自己竟然发出那样羞人的声音,脸上朵朵红晕泛起,忍不住又想闭上。 但是,看着法海那金光澄澈的眼睛,东方笙就仿佛被吸住了一般,再也舍不得闭上。 四目相对,一方澄澈如渊,似乎蕴含无穷大道。 一方眼如秋水,顾盼生辉,无情的天地也温柔起来。 天空风云缠绕,太阳缓缓西沉。 “咳咳咳……法海大师,我……觉得我们还可以抢救一下……” 铁河道人虚弱的声音传来。 东方笙惊慌的捂住嘴巴,满脸红潮,耳根都红透了。 法海满意的点点头,锤了锤东方笙的肩膀:m.cascoo “不错,就是要这样的眼神,肌肉也练得不错,不愧是金山寺出来的人。” 说完,法海右手横伸,一个金色钵盂出现在掌上。 钵盂里飞出张张狰狞的血脸,咬在周围的无头死尸上,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 尸体原本凝固的血液竟然活化起来,被血脸吞入,金钵的表面,泛起抹抹血红。 不多时,周围的尸体全部干枯如朽木,一阵飞吹过,朽木解体,化为碎渣,扬了满地。 法海掂了掂金钵,走到铁河道人面前,把金钵放到他身边说道: “端起来喝下去,每人喝两口,能补充你们亏空的血气。不要多喝,小心入魔。” 说完,法海便双手合十,扫开一片浮尘,盘膝坐下,悲悯的念起了往生咒,超度这些无辜横死的百姓。 铁河道人端起金钵,略微犹豫了一下,脸色一狠,仰起头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 身体肉眼可见的充盈起来,腐朽衰败的脸上现出了红润的光泽。 他把金钵放到一个师弟的身边,师弟看着铁河道人的血盆大口,脸色愈发苍白,低声说道: “这是无辜之人的血,我若是喝了,岂非是堕入魔道,和那鲍翔有什么区别。” “魔道妖道,天道地道,阳道阴(喵)道,都是胡说八道!长剑在手,才是人间正道!不喝,你拿得起剑吗?” 铁河道人满脸狠色的扫视了一圈残破的街道,盯着师弟道。 “好。”法海睁开眼睛,爽朗的大笑起来:“此话深得我心,道友高姓大名,可愿交法海这个朋友?” 铁河道人拱手施礼道:“贫道俗名燕赤霞,道号铁河,住持威名远播,佛法精深,能够有住持这样的朋友,贫道三生有幸。” 这就是燕赤霞?果然有几分豪迈。 法海心里想着,双手合十道:“原来是赤霞兄弟。令师无为道长与贫僧微末之时,有援手之恩,此番感应到道长有难,特来相助。” 铁河情绪忽然激动起来,单膝跪地道:“住持神通广大,我师已经危在旦夕,请住持慈悲,出手降魔。” “哦?” 法海有些惊讶,无为山人的神通他也知晓不少,就算是自己对上,也要花费一些手脚,竟然被妖魔困住,要不是自己及时赶到,恐怕连道统都断绝了,于是说道: “兄弟勿忧,说来听听。” 第一百一十六章 渡化 在无为山众弟子和东方笙的目光下,燕赤霞缓缓的说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师尊和鲍翔自钱塘县结下恩怨,便一直纠缠不休。此前鲍翔实力不济,一直是被追杀的那个。” 法海听得眉头微皱,若是无为山人当初不出手相助自己,便不会有这番因果。 燕赤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继续讲了下去: “但鲍翔有十万大山的邪蛊师掩护,而且手段卑劣,动不动拿凡人性命要挟,师尊也奈何不了他。 鲍翔越发猖狂,经常出山掳掠爱郡的凡人血祭,因而获得了新的神通。 他放出狠话,所有的一切都是师尊多管闲事造成的,若师尊不往十万大山无忧城向鸡神使者当面请罪,便不会停止血祭。 百姓为此对无为山怨声载道,无为山的弟子行走在外,被吐口水丢臭鸡蛋石头,那是经常的事。 若不是有道行在身,说不得会被百姓绑去无忧城谢罪。 两年前一妙的突然失踪,终于让师尊下定决心,前往鲍翔提及的无忧城彻底解决此事。 可师尊来到无忧城,发现情况和他想的有很大出入。 无忧城是一个叫万红老母的邪物占据,手下有不少邪蛊师为她掳掠百姓,她把百姓当牲口圈养,隔一段时间,就会吞几个当零嘴。 那些百姓被关押起来,但那邪物并未如何折磨他们,反而好吃好喝的招待着。 只是,但凡敢逃跑的,一概杀无赦。” 说到这里,燕赤霞嘴角泛起一抹苦涩悲哀的笑容: “那里不愁吃,不愁喝,还不要劳作,一时间,倒是有不少人享受起生活来了。 甚至又不少山外面的懒汉无赖,或者穷困潦倒的人,听闻有这等好地方,主动前往无忧城。 日子久了,不少侥幸活着的人,竟然开始对那邪物感恩戴德起来,甚至当成神明每日祈祷跪拜。 哈哈哈哈哈……” 燕赤霞大笑起来,甚至笑出了眼泪。 其他人也是神态各异,显然对这个故事都已经了解。 燕赤霞眼圈泛红,深吸了一口气: “师尊过去和那邪物斗法,却不是对手,但邪物并没有杀害师尊,而是和师尊说,要想救人可以,一命换一换,你留下,我便放一人。 被邪物圈养起来的凡人起码上千,救一个有什么用,师尊便想先找机会逃走,以后再邀来同道一起讨伐。 可是,那邪物说,师尊要是走了,往后每天,他都要吃五个人。说话的时候,还随口啄死一个老人吞入腹中。” 燕赤霞的脸上充满了悲哀: “最后,那些普通老白姓,拿着木棒,火钳,把师尊包围了起来。” 他的声音中满是压抑的愤怒和不解:“ 师尊明明是要去救他们,为什么,为什么却被那些他想救的百姓抓了起来,献给邪魔,得到一段时间的苟活?” “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法海问道。 这些复杂的人心,法海并不懂,也不想懂,因为他才是制定规则的人,别人只需遵守他的规则就行。 “师尊失踪没多久,鲍翔就得意的找上门来,把师尊被邪魔关押的事说了出来。”燕赤霞说道这里的时候已经咬牙切齿: “鲍翔还说,万红老母随时欢迎我们前去救人。” 他从怀里取出一个玉盒: “这里面是一妙献给师尊的应声虫,只要两者距离不是太远,就可以用来传讯。 我偷偷去过无忧城附近,师尊把一切都告诉我了,还嘱咐我们守好山门,不要去送死。” 法海闭上眼睛,沉默了好一会儿。 “带路。” 当他睁开眼睛时,情绪已经平静下来,声音平静的让人发寒: “既然有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邪魔,那我们就去会会他。” “可是……” 听到法海这么说,燕赤霞反而犹豫起来。 他倒不是怀疑法海的实力,只是,如果邪魔再用百姓做盾牌,这位北地人的守护神能有什么办法对付吗? “那些百姓怎么办?” 想到这里,他便问出了自己的顾虑。 “放心,一切尽在掌握。” 法海没有多说,但是看得出来,兴致很高: “赤霞兄弟和笙儿于我同行即可,各位道友身体虚弱,先找个地方恢复元气吧。” 这些无为山弟子虽然气血被补回来了,但是神魂的损伤一时半刻难以恢复,带过去只会是累赘。 “住持,那个一妙……” 东方笙想起了什么,说道。 “他在这里。”法海打了个响指。 一朵巨大的红莲从地上拱了起来,花瓣上满是交错的锯齿,宛若一张狰狞巨口。 地上窜起条条根须,将一道蹑手蹑脚往外跑的驼背身影缠住,拉进锯齿大嘴里,连带着周围的砖石泥土一起全数吞下。cascoo 一丝丝灵魂血肉精华,钻进了法海体内,这便是法海对吞天噬地大法的初步研究成果了。 巨莲满足的咀嚼着, 发出如动物一般的哼哼声,像只小猫一样在法海身上摩擦。 法海轻轻的搔了搔巨莲的花瓣,巨莲张开大嘴,吐出了几个装着应声虫的玉盒和一些红线。 法海将玉盒和红线交给东方笙,说道: “走,去渡化那只不知死活的邪魔吧。” “遵命,住持!斩妖除魔,护卫光明,走咯。” 东方笙开心的接过,放入须弥袋里,雀跃的蹦了起来,头上的小马尾左右摇摆,地面微微的颤动。 她这才发觉,这样的行为不太符合自己的淑女形象,偷偷的看了法海一眼,发现他没有发现,连忙挺胸翘臀,学着那些贵族淑女一样小步小步,扭着腰肢婷婷袅袅而行。 经过十多年,东方笙早就从一个干瘪瘦小的奴隶,长成了一个前凸后翘的大姑娘。 明眸皓齿,琼鼻黛眉,樱桃小嘴,加上婴儿肥的嘟嘟小脸蛋,光看脸,绝对是一个又萌又可爱的小萝莉。 但是,那倒三角的体型,和一身金山寺特色的腱子肉,撑得衣服鼓鼓囊囊。 尤其是胸前颤颤巍巍的雄伟,和盈盈一握的腰肢下那饱满的雪蜜桃,都让人忍不住担心,什么时候会从衣服里蹦出来。 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怪异的画风,虽然法海觉得这样很美很健康,但是很显然,这只是法海,或者被法海带偏的谅山郡人的审美。 第一百一十七章 跪下行礼 燕赤霞眨了眨眼睛,看着把凶险的讨伐行动当成郊游一般的法海和东方苼,又看着那缓缓没入地下的狰狞巨莲。 他感受到了一种在师尊身上从未感受过的轻松。 也许, 在这个乱世,只有法海住持这样,比邪魔更邪魔的修行者,才能荡尽尘埃,还世间光明吧。 只是,这位北地人的守护神,究竟会怎样渡化无忧城里的北地人呢。 突然传来的声音,打算了他的思索。 “赤霞兄弟,不要浪费精力御剑了,上莲花为我们指路吧。” 法海拉着东方笙的手,轻轻一跃,跳上一朵巨大的红莲。 燕赤霞拱了拱手,没有客气,直接跳了上来。 红莲临空而上,虚浮在云层之间。 随着法力的涌动,地面的风景快速在三人眼前略过,如同一颗划破天际的红色流星,朝着无忧城疾驰而去。 不过眨眼间,便掠过千里山川河流。 直到视野中出现了一座巍峨城池,法海才落到了地上。 “是那里吗?” 法海放下满脸潮红,满脸意犹未尽的东方笙,对着脸色惨白的燕赤霞说道。 “呕……” 和法海的遁速比起来,师尊无为山人的御剑只能算是螃蟹慢爬。 而且这位法海住持御莲的方式非常狂野,堪比后世的过山车。 燕赤霞虽然道行深厚,但神魂未复,完全承受不住这样的折腾,刚到地面就一个踉跄,干呕了半天。 过了良久,他颤颤巍巍的喘着气,看着远处的邪魔之城,一时语塞。 上千里啊,哪怕是日行千里的良马,也要一天吧。 可现在,不过短短片刻,刚刚还在爱郡,转瞬便跨越了这么远的距离。 他再一次认识的法海的修为,简直堪称人间神佛。 难以想象,这样的强者,十年前还受过师尊的恩惠。 “就是那。” 燕赤霞用仇恨的眼神看着骷髅头飘荡的邪魔之城,恨恨的说: “住持,那里就是师尊被囚禁的邪魔之地,我们千万要小心。” “果然妖气冲天。” 法海无所谓的点点头,眉毛一挑。 “般若诸佛,地藏法眼,般若巴嘛空,显法。” 法眼开启,可以看到视线中的无忧城上空,盘旋着无数黑气,大批孤魂在那里游荡,哀嚎,哭喊。 法海脸色一沉:“邪魔外道,祸乱人间,应得惩罚!” 暴怒之下,他全身佛火炸燃,拔地而起,化为金色陨石,直奔无忧城而去。 盘踞在华贵城主府中的万红老母,忽然心中一寒,感受到浓郁的杀机。 从窗口往外探头望去,便见一道金色流火,携带冲天杀机,直直朝着她这里撞来。 万红老母脸色大变,立即冲到她圈养凡人的地下石室。 百姓见到妖王前来,脸上又惊又畏,但随即大多数人都化为谄媚的神情。 “吾主,您怎么来了。” 一个满脸褶皱的老人,小心翼翼的上前道。m.cascoo 万红老母眼珠咕噜一转,摆着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态,说道: “外面来了个修士,看来……是想救你们。你们想走吗?” 不能怂,一旦让这群凡人觉得,她打不过外面的修士,那就凉定了。 之前,这些血食之所以会对来救他们的人下手,还不是因为自己占据着优势? 石室中的众人先是一愣,随后头摇得像是个拨浪鼓一样,老人更是捡起一根木棍,义愤填膺道: “有吾主庇护我等,我们生活才能这么安稳,狗屁的修士,敢对吾主不利,我们绝不答应,大伙,你们说是不!” “对,不答应!” “吾主爱民如子,宅心仁厚,却总有人居心叵测,想要破坏我们幸福安定的生活,吾主还是太过慈悲,不然,哼!” 说话时,他们的眼神总是不经意间往旁边的囚笼内瞟。 那里锁着几个修士,各个面黄肌瘦。 这几人中,有道士,有和尚,有骑士,只不过现在,他们都成了万红老母的阶下之囚。 囚笼里的修士,脸色悲凉,心中充满了荒谬。 明明他们是来救人的,可在这些百姓口中,却好似成了罪恶滔天之人。那以人(喵)为食的邪魔倒变成了大仁大义之辈。 这世道,真是人魔不分。 若不是这邪魔以百姓性命做要挟,他们又怎会沦落至此。 万红老母见此,裂开尖喙大笑起来。 她就喜欢看这种场景,那些修士中,不是没有道行跟她差不多的,可结果呢? 还不是被关在笼子里,只有等她高兴了,才会赏几口吃的? 现在那个来势汹汹的修士,一定也是这个下场。 轰! 城池一阵摇晃,法海撞塌墙壁来到这邪魔之城,入眼便是密密麻麻的老白姓,手持木棍农具,虎视眈眈的望着他。 在人群中央,一只巨大的无毛母鸡,鸡冠殷红似血,悠然的坐在凡人之间。 “来者何人?” 万红老母还没说话,便有凡人急吼吼的表现自己,冲着法海骂道: “见了吾主陛下,还不跪下行礼?” “免了,免了。”万红老母摆了摆手,咯咯尖笑道:“这位大师,不知来我的地盘有何要事?” “你的地盘?” 法海眼中佛火跳跃,声音却很平静: “如果本座没有看错,这里的一切都是一砖一瓦建起来的,不是什么幻术吧。什么时候邪魔也会有这耐心,还会建城了?” “我在这,那这里自然是我的地盘。”万红老母咯咯怪笑:“大师,若要救人,看你道行高深的份上,只要你留下,我可以放十个百姓。” 左右扫视了一下,她随手在附近的凡人中点了十个人出来:“只要这位大师愿意自废修为留下,你们便可离去了。” 说完,万红老母再度将目光转向法海,想看看他如何应对。 被点到的凡人都是被掳掠来的,顿时欣喜起来。 如果有选择,他们自然不愿意过这样朝不保夕的日子,说不准什么时候便被吃了。 以往修士来时,主上可没这么大方,顶多放一个人出去而已。 这次居然,舍得放十个? 十人中,就有先前谄媚的老人,他听到万红老母的名单上有自己,脸上一喜,转了转眼珠,恭敬的朝着法海跪了下去: 第一百一十八章 人妖 “多谢大师恩典,古有佛祖割肉喂鹰,今有大师慈悲普度,只要您肯留下,我离开后定位您塑造金身,日夜供奉祈祷。” 其他九人也反应过来,争相双膝跪地,哭喊乞求起来: “大师,我家三代单传,求大师慈悲,放我一条生路,不能让我家断了香火啊。” “大师,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就大师做做好事,留下来吧。” “您是一个好人,求求你给我们这些苦命人一条活路吧。” …… 几人争相哭诉着自己的悲惨。 他们难道不知道,法海如果留下,会是什么待遇吗? 他们知道。 但是,与他们何干? 只要能逃离这个邪恶的地方,做什么他们都愿意。 反正,这和尚原本不就是来救人的吗? 现在只要牺牲他一个,就能救足足十个人。 他不是好人吗?不是喜欢做好事吗?这样划算的好事怎么能不同意! 法海眼中金芒剧烈闪烁,面色沉寂如渊,嘴唇抿的紧紧的。 万红老母又在后方添了一把火: “如果这位大师不肯留下,那说明,他并不是为了救你们而来的。” “连佛都不渡你们,看来留着你们也是浪费粮食。”邪魔的声音渗人无比:“还不如,让我填填肚子。” 一听这话,众人不由得脸色煞白,随即目露凶光,跪着的几人也都站起身来。 老人的脸上再不复原本的可怜,反而满是凶戾:“大师,你不肯留下,就是要害我等性命,我不想死。” “你不想死,”法海终于开口了:“那些来救你的修士就该死吗?” 老者脖子一梗,毫无愧色,甚至可以说是理直气壮的说道: “他们救我?那我为什么还在这里?一群自不量力的小丑,还敢挑战主上威严,简直是自寻死路!” 后方的万红老母满意的大笑起来。 这个小老头,有点意思,还挺会说话的。 要不就把他留下? 没事就听听他吹捧拍马,心里也舒坦。 至于原本答应放他走的事…… 反正自己又不是什么好人,随心所欲,说话不算话,出尔反尔不是很合理吗? 老者当然不知道万红老母的想法,看到法海还是无动于衷的样子,不由得眼中露出狠色,拎着棍子,慢慢的朝着法海走去。 其余的九个人对视一眼,同样拿着手里的家伙围了上去。 他们打得过法海吗?当然不打不过。 但这又如何?他们是可怜的老百姓。 这些好心的修士,难道还会对他们出手不成。 有时候,不逼那些好人一把,他们哪里肯付出更多? 以往那些来的修士,面对凡人都畏手畏脚,一身修为发挥不出三分,自然轻易就被主上擒拿下来。 这样自己等人就能过一阵吃香喝辣的快活日子。 万红老母兴致勃勃的看着,这和尚法力高强,她未必是对手。 不过这些打上们的修士,一个个都太要面皮,说不定还真傻不拉几的被这些凡人抓住,那不是赚到了? 哪怕这个和尚聪明一点也没关系,反正这么多凡人的情况下,她自信绝对能够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 能把和尚留下最好,留不下也没什么关系,她依旧是这座城的土皇帝。 “无量光佛。” 法海诵了声佛号,挑了挑眉毛,对着满脸狠色围过来的几人淡淡道: “万红老魔打过你们吗?” “打过……那是主上对我们的关爱,打是亲骂是爱。” “本座打过你们吗?” “没有。” “你们恨她吗?” “恨……不恨,主上心地慈悲,供吃供喝,我们全部拥护,全心爱戴主上。” “恨我吗?” “……恨!”其他人还在犹豫,老人就愤怒的咆哮起来:“因为你是好人,必须帮我们,谁叫你是好人!” 老者越说越气,一手高举着棒子,另一只手就来揪法海的僧袍。 “真是妖气冲天!” 法海眉毛竖起,脸色一板,爆喝道:“妖孽,竟敢把无辜的人类化为人妖,你罪无可赦,当诛!” 万红老母表情一僵,人妖?这是什么东西? 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这世上哪来的什么人妖?她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万音老母的脸色倏忽间阴沉起来:“一派胡言!” 人世间,从来没有人妖这个说法。 这和尚,是在找借口杀生。 法海身上佛火暴涨,眉间满是桀骜:“大胆孽畜,真佛在此,休得放肆!” 随着话语的落下,周身法力涌动,眨眼间,那些还在往前冲的人都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恶鬼妖邪,杀!” 厉喝一声,法海手掌虚拍,为首的老人登时身躯爆裂,血肉横飞,溅了余下几人满身,惊得他们两腿发软。 “妖……妖僧,你……” 法海声色俱厉的打断:“住口,你们才是妖!” “为虎作伥,也配称人?”他扫了一眼那些颤颤巍巍发抖的人,腾腾杀气荡的僧袍猎猎作响: “尔等业障缠身,人间难容,有什么话,去向佛祖解释吧。” 说完,法海猛吸一口气。天空隐隐有雷鸣声传来。法海单手高扬,犹如对苍天发号施令:“雷霆,降魔!” 电光闪耀,天地大白。 银亮长蛇划破长空,缠绕的法海扬起的手上。 轰鸣声从他体内传来,身躯上道道电光狂舞,倏闪倏现,犹如在世雷神,眉目间杀意燃烧。 整座邪魔之城都为之震动,无形的威压横压在万红老母的心头,难以想象,人间会有如此强大的神通。 “不可力敌!” 她心中浮现了四个字。 “秃驴!”万红老母再也不复之前的淡定,身躯暴涨,獠牙刺出尖喙,相貌更显狰狞。 她随手抓过一个满面谄媚笑容的凡人,声音里满是残暴:“你若不住手,我这就杀了他!” “呱噪!”法海目光中电芒闪烁,声音霸道无比。 他双手合十,周身金光鼓荡,化为一尊十几丈高的八臂罗汉金身。 这尊金身罗汉八条罗汉手臂里,分别各持一条电光缠绕的禅杖。 然后八条禅杖,带起漫天电蛇,将万红老母和身边的凡人和妖兵全部笼罩。 第一百一十九章 感恩之心 万红老母勃然色变,她完全没想到,这和尚居然完全不在乎人质。 静时慈悲度世,出手却石破天惊,凌厉而霸烈。 那个被万红老母抓在手中的人眼珠里满是恐惧:“大师别,救……救我啊!” “哼!” 法海冷哼一声,没有半分留情,电光禅杖轰然落下,所过之处,不论邪物还是凡人,尽皆化为碎块四面溅射。 只有少数几个没有对他露出敌意之人,方得存活。 满城皆寂。 焦黑碎块满地,泛起黑烟袅袅,活着的人噤若寒蝉,根本不敢出声。 在雷霆海洋中,法海犹如灭世魔佛,昂然而立,僧袍猎猎舞动。 万红老母傻傻的站在八条电光禅杖之间。 被她当做护身符的凡人只余下一点焦炭在手中,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打? 打不过! 跑? 这和尚的遁速她见识过,根本逃不掉。 认输? 她心头隐隐有些不甘。 她历经艰难,方有今日成就,难道就是为了当个佛门坐骑或者护山灵兽的? 啪。 万红老母五体投地,肥肥的鸡屁股高高翘起,她低下头颅,苦涩的说道: “圣僧道行高深莫测,小妖愿在圣僧坐下聆听佛音教诲,请圣僧收留。” “收留?” 法海像是听到了荒谬的笑话一般,裂开嘴大笑起来,森白的牙齿寒光闪烁:“你以为,你能活着,是本座想收服你?” 万红老母埋在地上的脸满是狰狞,但当她抬起头来时,却又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圣僧,小妖已经彻底悔过,佛门不是讲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杀孽太重,对您的修行也不利啊。” 法海没有理会,眉心的法眼看向了无忧城的上空。 那里,有无数被这邪魔吞吃的凡人,他们的怨恨在这里盘旋,经久不散。 万红老母心中忐忑,又不敢发作,只好继续可怜巴巴的看着法海,祈求他大发慈悲。 “大威天龙,般若诸佛,世尊地藏,般若巴嘛空。”法海蓦的开口,声音如雷霆炸响,威严堂皇:“现行!” 随着法力的涌出,天穹上,原本不可见的怨念在法海法力支持下,化为一只只扭曲的厉鬼。 “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无数鬼影用猩红的目光看着下方的万红老母,倏然冲下。 这些被吞吃的凡人,浓烈的怨恨,让他们灵魂不散。 他们不会法术,就用爪子,用牙齿,疯狂的撕扯着万红老母。 万红老母想要反击,可是八条电光禅杖将她死死的压制住,丝毫动弹不得。 凄厉惨叫,震得屋顶灰尘簌簌落下。 惊骇、恐惧、后悔、绝望。 各种情绪弥漫在她心头。 “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 法海看着万红老母身上飞溅的筋肉碎块,满脸慈悲:“你昔日以人为食,今日当受怨魂噬体之苦,希望你早日得到超脱,善哉善哉。” 片刻后,盘踞此地,将人间城市化为地狱魔窟的邪魔万红老母,身躯被啃得只剩白骨。 那些怨魂在邪魔死后,被激起了心中怨恨,眼中猩红愈盛,又看向了其他凡人。 “众生皆苦。” 法海叹了口气,数条巨大的黑影从地面上升起。 那分明是一朵朵血色的莲花,花瓣上满是一圈圈的獠牙,花蕊幽黑阴冷,犹若通往九幽。 血莲花瓣张开,好似一张张血盆大口,花蕊中传来巨大的吸力,化为一个个深渊。 深渊中,冲出一道道血气,仿佛锁链一样四处飞舞,卷住一只又一只厉鬼。 血气一收,就将厉鬼卷入花蕊深渊中。 不多时,厉鬼散尽,天清气朗。 法海露出满意的笑容,双目如电,扫射四方。 目光所及之处,人人皆是瑟瑟发抖,却无人反动弹。 许久之后,才有人唯唯诺诺道:“多谢大师,救我等性命。” “无量光佛,善哉善哉。”法海微笑着诵了句佛号,身上散发着淡淡的佛光,满意的点点头。 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 杀戮之后,终于让这些心性扭曲之人明澈了本心,业障尽灭。 他们终于脱去心中魔障,拥有了感恩之心,不费自己千里来援的奔波之苦。 燕赤霞终于气喘吁吁的赶到无忧城,刚一进来,就闻到浓郁的血腥味,他脸色大变:“不好,法海住持恐怕出事了。” 真刀真枪的对拼他不担心,惧怕万红老母和以前一样,怂恿凡人们出手,那样的话,恐怕……恐怕…… 他痴傻的看着站在城中的法海,四周尸山血海,满地碎块。 还有具庞大的骨架,满是牙印,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幸存的人,皆是用恐惧的目光望着那位住持,好似鹌鹑般瑟瑟发抖。 “刚刚发生了什么?” 法海衣衫洁净,纤尘不染,面容平静,周围的血污好似与他毫无干系。 见到燕赤霞赶到,他淡淡说道:“邪魔已灭,去救无为道长吧。” 东方笙也随后跑了进来,她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踢开挡路的几个焦黑碎块,对着邪魔的骨架摸来摸去,似乎是在思量,怎样才能放进须弥袋。 真是个小财迷。 法海微笑了一下,走下黑暗的地下。 地下石室里的人,见来了个陌生人,且没有那些狰狞的妖物跟随,都站起身来,脸上表情各异。m.cascoo 一个又矮又瘦的瘸腿小伙子吊儿郎当的扛着木棒走了过来,讥讽道:“兄弟们,干活了,又来一个送死的道士。” 周边几个躺着的残疾闲汉狞笑着捏着手里的家伙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说着。 “上次抓了一个背剑匣的傻子,这不,又来一个。” “小子,我们在这里有吃有喝,在外面狗都不如,你们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就是,我们在外面受尽欺凌,就愿意来这里做个饱死鬼。” …… 燕赤霞闻言,目眦欲裂:“就是你们,抓的我师父?” 干瘦瘸子得意的说道:“不错,当初就是我第一个上的,仙师又怎么样……” “害我师尊,该杀!” 话音还未落,长剑出鞘的声音响起,耀起道道剑光,这几人脖子上皆是浮现出一道道红线。 第一百二十章 获得美人菇 燕赤霞收剑而立,双眼通红,胸膛剧烈起伏。 此时,鲜血才从几人脖子上喷涌而出。 其他人都吓得惊叫起来,四散逃开。 这时,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一个书生装扮的人过来拱手作揖,小心翼翼的道:“大人,那邪魔……” “死了。” 燕赤霞草草回应一句,随后便焦急的地窖里寻找起来。 “师尊,师尊,你在哪,我是铁河啊。” “铁河,你怎么也被抓来了,你……你是要气死为师吗?叫你别来的。”无为山人虚弱的声音在石室后面传来。 两人循声走去,一股腐烂污浊的臭味扑面而来,法海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师尊,你受苦了。” 燕赤霞看着面黄肌瘦,一身脏污不成人形的无为山人,急忙扑过去一剑斩开牢笼,抓着师尊枯槁的手,双膝跪下痛哭起来。 无为山人慈爱的抚摸着爱徒的头发,虚弱的说道:“痴儿,踏入修行之路,这一天,是早晚的事,何必做女儿态?” 早晚的事? 这世道,妖魔横行,人心似鬼。 没有这些修行者,难道真的指望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佛下界,斩妖除魔? 呵呵。 只要不少了他们的供奉,人间究竟是人做主,还是魔做主,与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只有用无上的神通,荡平一切魑魅魍魉,才能光亮这恶鬼人间啊。 法海的目光穿透黑暗,落在无为山人那骷髅似的脸上,越发坚定了心中的自我,心中的佛。 “无为道长,此地空气污浊,还是先行离开吧。”他双手合十,躬身一礼道。 “亏得法海住持斩妖除魔,救得徒儿等人性命,不然,我无为山恐怕就道统断绝了。”燕赤霞搀扶着步履蹒跚的师尊,缓缓走出牢笼。 “多谢法海大师……”无为山人虚弱的说道,这时,他转过石壁,看到了一地死不瞑目的尸体,震惊道: “铁河,这是怎么回事?” 燕赤霞低下头,呐呐道:“我听到是他们陷害师尊,一时间怒火冲昏了头,就……” “你,咳咳……”无为山人气得剧烈咳嗽起来,指着燕赤霞的手不停的颤抖: “孽徒,怎可如此滥杀无辜,他们都是走投无路的可怜人……” “无为道长。”法海毫不客气的打断道: “种其因者,需食其果,万法皆空,因果不空。他们种下恶因,今日该得此报应,赤霞兄弟此举,深谙天道人心,又何错之有?” 无为山人却是怒气不消,甩开了燕赤霞:“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怎能如此好杀?我无为山池塘太小,养不出你这样的凶剑。” 他推开燕赤霞又伸过来的手,想要自己走,可是虚弱的身体却承担不起这份倔强,膝盖一软,眼看就要摔倒在地。 还好东方笙赶了过来,一把拉起无为山人,一边轻轻的为他拍背,一边撒娇道:“师尊,别怪铁河师兄啦,他也不是有意的。” 无为山人脸色柔和了一些,却仍是不愿看燕赤霞一眼。 走上楼梯,看到尸块四散,血污遍地的妖城,无为山人目瞪口呆:“这……这……” 法海皱了皱眉头,身上佛光鼓荡:“无为道长,这些人入魔已深,贫僧只得将他们送入西天极乐,交给佛祖渡化。” 无为道长脚步踉跄,整个人都陷入了恍惚之中。 沉默许久,他叹了口气,萎靡道:“杀戮纷争何时了。” 法海双手合十,佛光涤荡这邪魔之地,宛若真佛临世。 “这世间,之所以争杀不休,是因为恶人恶魔太多,无人能管束。是因为世间国家民族太多,隔阂太深。 只有杀尽凶人恶鬼,统一国家民族,制定人人都必须遵守的规则,并拥有守护规则的手段,自然天下大同,和平安乐。” 燕赤霞听闻此言,紧锁的眉眼豁然开朗,感觉心中的迷惘烟消云散。 他轻抚着怀中宝剑,看向法海,无量光明耀花了他的眼睛。 无为山人宛若被天雷轰顶,眼神都失去了焦距,半晌,方发出声音: “佛门不讲究因果报应吗?这冤冤相报何时了,业力缠身岂能休?如此行事,只会令天下糜烂,人间大乱。” “这天下还不够乱吗?要想诞生一个新的世界,岂能不经历阵痛?”法海眼神淡漠,面容慈悲,一字一顿说道: “六道轮回虚空转,杀尽不平业自断。” “你!”无为山人气得发抖:“你已入魔,你……” “缘生缘灭,聚散有时。”法海摇了摇头,看着天上的烈日,淡淡道:“无为道长,你我皆是心怀苍生,大慈大悲之人,只是道路不同而已。如果无为山有难,只须招呼一声,即使万里之遥,贫僧必定来援。” “哼。我无为就是饿死,就是被妖魔打进山门,也不会让你管。” 法海闻言,不禁笑了起来,他看着燕赤霞说道:“赤霞兄弟,不若与我同行如何,令师怒气未息,你在此地,恐怕会影响他伤情回复。” 燕赤霞眼睛一亮,又马上犹豫起来:“现在山门破碎,师尊手下又没得力的人……” “滚滚滚,我有笙儿,胜过你这逆徒百倍,咳咳咳……” 燕赤霞看着东方笙搀扶着师尊越走越远,忍不住悄悄跟了过去,见无为山人都不愿回头看他一眼,叹息一声,又垂头丧气走了回来。 法海却是没有等他,他目光如电扫视一圈,很快就在无忧城后方发现了一个巨大的棚子。 棚子分为两层,上面养着许多光着(喵)身子没有羽毛的鸡,简直就是万红老母的幼体版。 中间用有空格的铁网隔开,鸡屎落在下面一层,形成了肥沃的土壤。 密密麻麻的红色菌伞,白色菌杆的蘑菇,在泥土上亭亭玉立着。 这些蘑菇菌伞下长着美人的面孔,菌杆洁白秀气,足有一人高,微风吹过,宛如万千美人在婆娑起舞。筚趣阁 一个在旁边忙活的后生恭敬道:“大师,这是主上……那个邪魔给我们吃的东西,叫美人菇,味道鲜美,一个蘑菇就能吃一个月。” 第一百二十一章 鸡神至高 法海捏了捏下巴:“你们会种这个吧。” “当然,草民干这个几年了。” 法海点点头:“以后你就专门负责指点别人种美人菇。” “多谢大师提拔。”后生激动把头磕得梆梆作响。 法海伸出手掌,金钵飞出,将小光鸡、鸡泥和美人菇都收纳了,打算回去时在谅山郡大力推广。 这么高产,又营养丰富的东西,放在前世,那可是战略资源。 必定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此间事了,是时候了结与鲍翔的因果了。 …… 高空。 法海带着燕赤霞站立在红莲上,看着鲍翔藏身的邪蛊师驻地,双目如电,来回扫视。 在郁郁葱葱的原始丛林中,邪蛊师驻地却寸草不生,不时有微红的薄雾从驻地中央的鸡型怪石上弥散,就像是十万大山的一块腐烂伤疤。 各式各样的虫子在驻地边缘钻来钻去,几个带着斗笠的凡人正在撒着什么东西喂养这些虫子。 毫不遮掩的邪恶和不详。 红莲落下,法海将燕赤霞留在原地,身形一晃,便出现在驻地门外。 前方死气笼罩,血腥扑鼻。 一块巨大的石碑,上刻八个大字,屹立在门前: 人类苦弱,鸡神至高。 “哼,不知所谓,一派胡言!” 法海冷冷一笑。 一拳挥出,便将那石碑打成粉碎。 而就在此时,鸡型怪石脖子上的黝黑深洞中,红雾陡然爆发,无数眼球鼓胀的婴蚊和人头,遮蔽太阳,飞了出来。 一个个面容扭曲,狰狞可怖。 人头的嘴里,呱噪不休。 “大胆和尚,竟敢闯鸡神领地!” “不知死活。” “杀了他,献祭给鸡神!” …… 转瞬间,便有数之不尽的人头恶蚊如山岭撞地般扑杀过来。 声势骇人。 这些人头和婴蚊,吃人血肉,凶悍绝伦,又得到过鸡神的赐福,远比鲍翔操控的人头强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燕赤霞看到这么多鬼物妖魔,忍不住也是捏了一把汗。 法海虽强,可是孤身一人,只怕难以应付这无穷邪物啊。 然而,法海却是根本没有将这些虾兵蟹将放在眼里。 手中佛尘嗡鸣震荡,佛光翻涌,金光火焰弥漫周身。 杀气四溢。 “一群孽障,当真是纯魔乱舞,本座今日便大开杀戒,踏平你这妖邪魔域!” “大威天龙,般若诸佛,金刚火焰,般若巴嘛空!” 法海口吐真言,手中拂尘一扬,万千火蛇,涤荡四方。 周遭婴蚊人头,瞬间湮灭,化为青烟飘散,尸骨无存。 火蛇横空,将整个天空遮蔽得严严实实,金刚火焰朵朵飘落,驻地化为火海,蛇虫鼠蚁,草木花叶,竟皆随风消散。 转瞬间,这个人间鬼蜮,已经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 法海此来,是为了解恩怨,斩断因果,真个是杀得寸草无存,鸡犬不留。 眉心竖眼来回梭巡,最后定格在鸡型怪石脖子上的幽暗洞穴中。 地上泥沙炸起,一条金色火龙呼啸而上,将洞穴塞得满满当当。 “如此孽障,罪无可恕!” 法海临空立于火焰之中,眸子中满是厌恶。 洞穴是一个半封闭的血池,边缘都是喉咙被割开的人类,断裂鼓胀的肢体在血池中浮浮沉沉。 他双手合十,周身金光流转,形成了一个椭圆的护罩,慢慢下落,没入血池中,泛起圈圈涟漪。 不多时,波澜平复,只有金刚火焰,兀自在洞外燃烧不休。 “完了完了,法海住持竟然单枪匹马冲进了邪物祭池,这下恐怕是死定了。” 此时,驻地外。 燕赤霞靠着大树站立,远远的观望着前方的情况。 法海的道行的确高深,有若罗汉在世,举手投足间都有大神通。 那些人头和恶蚊,都不是他对手。 金刚火焰更是佛门无上神通,焚灭一切,威力无铸。 但是,血池里,却是邪物禁地啊。 邪物,是邪蛊师力量的根源,非人非妖非魔,玄奥诡谲,神通深不可测。 千年供奉,饱餐血食,汇聚无穷死气,又岂是凡人能敌? “法海住持这一去,怕是再无归途,这恶鬼人间,何时才能玉宇澄清呢。” 燕赤霞心里暗暗发苦。 他从小就特立独行,对任何事物都有自己的见解,让无为山人头疼不已,与师兄弟们格格不入,常有孤独寂寞,知音难觅之感。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理念相类的人,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自蹈死地。 他倒有心去帮助法海降妖伏魔。 可如今的他,神魂受损,一身本事发挥不出一半,完全无法穿过那封住洞口的金色火焰,只能看着干着急。 “只希望法海住持道行高深,不至于身死于此。” …… 血池仿佛深若无底,半响,法海还在下沉。 正心生不耐之际,身子突然一重一轻,宛若失去了一层枷锁,轻触地面,便步履飘飞。 滴答、滴答、滴答…… 宛若水滴滴落的声音在耳畔回响,萦绕不绝。 入目一片虚幻,一轮黑色的太阳高挂天空,四周充满了黯淡透明的扭曲红色毛发。 红毛不停的扭动着,似乎是在咀嚼什么。 难道本座是在邪物的嘴里,被它咀嚼? “哼!装神弄鬼。” 法海一掌推出,金光涟漪,涤荡开来。 他赫然发现,自己的身躯,竟然也是扭动的红色毛发,虚幻透明。 呼! 法海的攻击穿过无数红毛虚线,彼此交错而过,没有造成半点波澜。 仿佛双方根本不在同一一个世界。 法海尝试发动法眼神通,原本照见一切真实的法眼,此时却仿佛是生了绣的链条的链条般,一卡一卡的展开,能够看见的地方,也不过方圆数丈。 仿佛这个诡异的地方,在拒绝法眼这样的神通,窥探它的真实。 艰难展开的金色竖眼,入目依然一片虚幻,空间充斥着不详的红毛,没有任何变化。 紧接着,法海尝试施展各式神通,依然毫无作用,似乎这一切都是幻觉,这个荒诞的世界根本不存在。 “有趣,本座从未想到,这方世界还有如此古怪的地方。” 法海干脆收起法眼,在这个邪异之地,闲逛起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 狞笑的邪月 到处都是模糊、不详、扭曲的环形红毛,法海徜徉其中,渐渐失去了时间的观念。 好像是一瞬,又仿佛过了无穷岁月。 天地忽的变得血红。 法海回过神来,一股上下颠倒的错乱感涌上心头。 一轮血色弯月,好似露出邪恶狞笑的巨口,代替了黑暗圆日,出现在高天上。 随着这轮血色弯月的出现,仿佛是将整个世界唤醒。 虚幻、扭曲、散发着不详气息的红毛逐渐凝实,化为白天见过的邪蛊师驻地,散发着腐朽、破败、诡异的气息。 原本的石板地面,此时却化为泥土,到处是恶心的黑色蠕虫从泥土中爬出来,相互拥挤着,却没有任何声音。 蠕虫背部的人脸花纹都在朝着法海,对着法海哭泣。 地面冒出一丝丝淡红的雾气,在空气中聚集,随着时间的流逝,可见度越来越低。 周围一片寂静。 除了法海的脚步声,和滴答滴答永不停止的滴水声。 法海所踏之处,脚下的泥土也重新化为了石板地面,那些恶心哭泣的蠕虫,似乎只是幻觉。 法海穿行在这个死寂的世界,无风、无人、亦无鬼。 根本不用他施展神通,轻轻的一点佛力挥洒,便能让一片地方化为不详的虚幻红毛。 但是,过不了一刻钟,虚幻的红毛又会凝实成原本的样子。 金红色的圣灵之力影响的范围更大,但也同样的,过一会儿,就会恢复原样。 施展这些神通,等于是在和这个被血祭供奉不知多少年岁的邪恶之地拼底蕴。 法海虽然自诩神通广大,道行高深,却也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会有胜算。 走了不知道多久,四周的环境却毫无变化,滴答滴答的滴水声仿佛近在眼前,却又遥不可及。 饶是以法海的定力,也不由得有些烦躁起来。 “真是烦死人了,你们这些孽障还要躲在什么时候,乖乖的让我打死不好吗?” 随着压抑疯狂的声音,法海的左肩还是此起彼伏的凸起,仿佛有鬼物要破皮而出。 蠕动的起伏就像出笼的野猪,在僧袍内左冲右突,很快就找到了出口。 一条滑腻的触手,从衣领边缘钻了出来。 触须上,无数金色的小眼睛张开,左右瞄了一会儿,似乎非常满意,随即扭曲变形成为一个在额角上长着两只手臂的变异饕餮。 恐怖又扭曲。 饕餮腋下圆圆的大眼睛咕噜噜转个不停,充满了野性和纯真的美。 “终于有东西可以嚼一嚼啦。 哇!是新的口味,我要全部吃掉。好开心呀,啦啦啦……啦啦啦……” 恐怖脑袋发出了奶声奶气的声音,粘稠的蜒水,顺着几乎垂到肚子的舌头流了下来,在空中拉出一条长长的晶莹丝线。 唱完,恐怖饕餮的舌头甩了起来,化作一团残影,蜒水飞溅,在空中一通乱舔。 四周的景色就像是窗户纸一样被舔出一个大洞、露出了真实的面目。 法海的眼前,赫然是一个遮蔽了半个天幕的巨大公鸡头。 红色的鸡冠如同一条长满锯齿的长城,两只眼睛眨也不眨,死死的盯着法海。 公鸡大得可怕! 光是它的一只眼睛,就有房子那么大,其余的身体,还隐藏在无数拥挤爬动的鬼脸蠕虫海洋中。 足足可以吞掉一座城池的尖喙就垂在法海头顶。 公鸡的脖子上,是一道大峡谷般的伤口,一滴滴猩红的巨大鲜血滴到蠕虫海洋中,却只发出滴答滴答的轻微声音。 在巨大鸡头的边上,是一个金字塔形的骷髅头堆,鲍翔和两个邪蛊师,正跪在塔顶不停的磕头乞求。 “至高无上的最美鸡神,你虔诚的信徒献上自己的躯体,乞求你的恩赐,杀死那个亵渎神明的罪人吧。” 随着他们的祈祷,金字塔上骷髅头躁动起来,啃噬着他们身上的触手。 他们一边惨叫,一边祈祷,头也不敢抬。 法海双目如电,对着鸡头来回扫射,看来看去,都觉得和家养的公鸡没任何区别,无非是大了无数倍。 他脚步一踏,出现在骨堆上,淡淡道:“与其求这只死鸡,不如求本座给你们个痛快。” “法海?你怎么能看穿鸡神法境,发现我们?” 鲍翔把头埋在地下,左右张望,尖喙划得地面的骷髅头哗啦作响,声音里满是惊恐。 这是看不到我? 法海心中疑惑,歪了歪头,撞了一下左肩上的脑袋。 恐怖怪头正在愉快的弹着自己的舌头,唱着欢快的童谣。 被撞了一下之后,翻起白眼瞄了法海一眼,又看向跪着的几人,满脸嫌弃: “哼。这些菜不好吃,需要更多的佐料掩饰腐烂的臭味。” 但还是不情不愿的张开嘴,嘴巴骤然往前延伸,满嘴獠牙也随即变粗变长。 霎时间,就化为一张如渊巨口。 舌头破空,如同铁鞭横扫,带起重重幻影,撕裂红雾,将几人全部卷起,放到巨嘴里。 牙关合下,粗长的獠牙如同一根根廊柱,交错嵌合,整个巨嘴已经化为血肉的监牢。 滑腻的舌头对着几人一通乱舔,在恐惧的哀嚎声中,蜒水渗入了几人的眼睛。 鲍翔抬起头来,视野骤然被一只巨大的鸡头塞得满满当当。 气机的牵扯,让他明白了,这就是自己,就是巫蛊师们世代供奉血祭的鸡神。 他忘记了恐惧,忘记了生死,巨大的鸡头光芒万丈,掩没了一切。 至高万能的鸡神,这是来拯救他这个虔诚的羔羊了吗? 鲍翔的鸡脸上满是痴迷和敬仰。 滴答、滴答、滴答…… 水滴下的声音如同涟漪,以巨鸡为中心,向着这个诡异的世界扩散。 鲍翔眼前的光芒在慢慢消散。 突然,他的眼珠了满是惊骇和不可置信。 他崇拜的鸡神神,世代赐予巫蛊师力量,无所不能的神,脖子上居然有一条深不见底的巨大伤口,房子大的鲜血,滴滴掉落,仿佛要滴到天荒地老。 “鸡神?不!谁干的,是你?是你法海?不……” 鲍翔惊恐的大叫起来,信仰瞬间崩塌。 无数不详的鼓包,突兀的在他全身上下鼓起,还在诡异的蠕动着。 第一百二十三章 撕裂的灵魂 撕拉~ 鲍翔的血肉,自行撕裂开来,血液飞溅。 裂口中,无数鲜活的肉芽,纠缠聚集在一起,争先恐后的窜了出来。 肉芽中混入了凌乱的鸡毛,构成一副光是看见就会感到恶心的事物。 鲍翔铜锣大的眼睛,充满了暴虐和混乱,散发着不详的红光。筚趣阁 “等等!” 法海话音未落,那坨胡乱堆叠的物事就爆炸开来,汁液骨肉乱飞。 法海放开金光护罩,伸出手指,接住一片崩飞的碎肉。 此时的碎肉依然在无序的增殖,冒出各种肉芽,徒劳的想钻进法海的手指。 这种行为,完全违背能量守恒定律。 或许,是利用了某种还未知的能量。 法海在这团碎肉上感觉到了兰若寺沼泽下那邪物,和自己识海中的疯狂碎片相似的气息,只是弱了很多。 就好像,一个是无物不消融的王水,一个只是调味的白醋,虽然都属酸性物质,但性状却是天差地别。 也许,巫蛊师供奉的邪物,和兰若寺地底下的邪魔,有某种紧密的联系。 甚至,根本就是同类。 “啊!好可怕啊好可怕!爆浆啦,好恶心,略略略……” 奶声奶气的惊叫声在耳边炸起,打断了法海的思绪,他微微蹙起眉头。 恐怖脑袋耷拉着,舌头从牙齿缝里垂了下来,有气无力的在空中晃荡。 “调味料,我需要调味料……” 恐怖头颅的舌头上挤出密密麻麻的金色细眼,到处打量。 “诱人的芬芳,在引诱着我,找到啦,嘻嘻嘻……” 金色细眼露出欢快的神色,巨舌向上翘起,接住巨鸡脖子上滴下的血滴。 舌头凹成半圆,鲜血顺着凹糟淌下,流进诡异头颅的嘴里。 “没有盐,好讨厌,讨厌讨厌……” 恐怖头颅满脸幸福的闭着眼睛,砸吧着嘴,脖子左右乱甩。 随着鲍翔的死亡,浓郁的红雾从恐怖头颅嘴里散溢出来,其中还夹杂鲍翔茫然的灵魂。 红雾越上升,越扩散黯淡,最后,连同灵魂一起,分成泾渭分明的两份。 一份没入巨大的鸡嘴。一份继续上升,最后消失在高空狞笑的血色邪月里。 滴答! 一滴格外晶莹芬芳的鲜血从鸡脖子上的伤口里滴了下来,顺着舌头,最后流进了恐怖头颅的嘴里。 一丝丝奇怪的能量,润入法海的识海,仿佛与这个诡秘空间有了些微联系,心里也生出一种荒谬的感觉。 曾经的自己是这个世界的过客,现在的自己,才勉强算是半个土着。 法海又让巨鸡吸纳了另一个巫蛊师,继续观察其中奥妙。 剩下的一个,他打算出了这个地方,再进行搜魂。 此番了结完和鲍翔的因果,法海心情大畅,眉心金光流转。 眼前的无毛巨鸡和平常家鸡并无本质上的区别,唯一神异的便是尖喙和脖子上的伤口。 尖喙将吸纳的血食分解精炼,化为某种奇特的能量,从脖子上的伤口里滴下。 法海将注意力转到蠕虫乱爬的地上。 一股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心脏如擂鼓般剧烈跳动。 这是心血来潮,致命危险的预知。 法海从心的收回神通。 莫非,这只巨大公鸡是某种祭祀的工具,甚至本身就是祭品。 而这个不详的地面,其实是某种庞然巨物的身躯,也是祭祀的对象? 法海停下无谓的思考。 既然来都来了,那就再多逛逛。 法海感受着识海中信徒们的祈祷,虽然遥远却又清晰,宛如夜空的微星,能给自己准确的定位。 因此,他并不害怕迷失在这里。 有着恐怖头颅的舌头舔破假象,这个世界在法海面前如同卸去了妆容,回归了本来的面目。 看着绵延高耸的山脉,法海深吸了一口气,打算遁空越过去。 刚升起这个念头,心里就出现了一种诡异的感觉,一旦脱离地面飞行,似乎有某种未至的危险。 法海裂了裂嘴角,步步临空,虚踏而上。 那种不详的感觉越来越重了。 终于随着法海的高度达到了某个临界点,头顶突然张开了一道十多丈的裂缝,白森森犬牙交错,一条猩红的舌头出现了。 呼! 法海身形一闪,就在十丈开外,舌头在后面紧追而上,点中了法海,却像扎中可一个气泡,噗的炸开,化为虚无。 此时的他,已经出现在巨舌根部,手中奥多之牙狠狠挥下。 “┗|`o′|┛嗷~~” 沉闷的低吼声从地下响起,泥泞黑土上拥挤的蠕虫突然狂躁起来,所有的虫子背上的人脸花纹都死死的盯着法海。 法海脸色剧变,身形消失,没入巨鸡嘴里。 蠕虫的人脸花纹方向一变,继续朝着鸡嘴。 法海脸上黄豆大的冷汗滴滴爆出,擦了又冒出来。 他能够意识到,一股庞大浩瀚无可测量的意识,正在缓缓苏醒。 虽然自己可以逃出去,可这个地方,怕是再也来不了了。 他眉心竖眼金光剧烈闪烁,脑子飞速的运转。 忽然福至心灵,将剩下的一个巫蛊师血祭给巨鸡,又割开手指,滴了几滴金色流光隐隐的血滴。 随着鸡脖子上孕育的芬芳血滴落入泥泞的蠕虫堆里,那道意识又缓缓陷入了沉寂,就像是睡梦中伸了一下懒腰。 法海捂着剧烈跳动的心脏,缓缓平息急促的呼吸。 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 这地方自己还没探索够,就不要再凭借神通胡搞瞎搞了。 但是看了被左肩的恐怖怪头抓在手里,上蹿下跳,闹个不停的舌头,法海又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手掐法印,默诵真言。 右肩不停的蠕动,钻出一个佛头,冷漠而又慈悲,仿佛是高天之上的神明,视万物为刍狗。 法海两手撑开佛像的嘴巴,身上流淌起点点金红色流光,缓缓滴下,化为金红色的丝线。 恐怖怪头将手里扭动的舌头舔了一口,依依不舍的放到了佛头的嘴里,金红色的丝线如小蛇般扬起,将舌头缝在里面。 忙完收工,佛头紧闭着嘴巴,脸上冷漠依旧。 只是嘴里的舌头似乎很不安分,在里面窜来窜去,让佛头的脸不停的冒出凸起。 第一百二十四章 撕裂的灵魂(二) 又一个白天过去,随着猩红弯月的再度升起,世界又由虚幻变得凝实。 佛头嘴里的舌头终于安分起来,法海也可以大胆实验自己的猜测了。 他来到燕赤霞呆着的大树前,抚摸着稍微有些扭曲的树身,粗糙的树皮摩挲着手掌,虚假却又真实,充满了荒谬的感觉。 随着法海意念的转动,肩上两颗头颅里的舌头都弹了出来,刺中一个地方。 一个扭曲的漩涡出现,但是瞬间,就有消失的趋势。 一道金红色的流光丝线,将这个裂缝漩涡缝住,透过微弱的星光,法海看到了一双突然惊醒,还带着迷蒙的眼睛。 法海不浪费半点时间,法力涌动,传了一段信息出去。 要燕赤霞通知金山寺,派蛇妖付土来镇守这个巫蛊师驻地,同时收拢无家可归的流民。 随着金红色丝线的抽出,漩涡迅速愈合。 正靠着树打盹的燕赤霞一下子站起身来,茫然的双眼左右张望:“法海住持,法海住持……” 可是寂静的森林里只有鸣虫的叫声。 他眨了眨眼睛,感受着耳畔倏忽即逝的声音,小小的眼睛里装满了大大的疑惑。 眼前金光蒙蒙,一行字正在缓缓消散。 “原来不是做梦啊,法海住持真是神通广大,佛法无边啊,连邪物禁地也来去自如。” 他感叹的自言自语着,心里的石头放了下来,收拾行囊,准备到树上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就启程去金山寺。 本来,凭借法海的法力,这个裂缝,还可以维持一段时间。 但是,脚下的庞大意识,已经有了些许躁动的趋势。 如果时间过久,恐生出变端。 经过这次测试,法海认为,只要外边,有认同和亲近自己的人作为锚点,而且,心神实力达到第二境的程度,那么,开辟出一个能容纳自己,到达现实世界的裂缝漩涡完全没有问题。 可惜,如果能反过来,开辟从现实世界到此方世界的缝隙的话,那么,不论是被围困还是被追杀,都能随时跑路了。 可惜,现实世界的坚固难以想象,要想开辟裂缝,至少第五境的修为是没有可能。 尽管如此,这依然是一个了不得的发现。 如果那些名门大派没有禁制这个世界出入的方法的话,只要打入一个内应,那么再强的护山法阵都是空设,自己随时可以中心开花。 法海停下贪心不足的设想,盘坐在离地两丈的红莲上,向着远方激射而去。 大约飞了三个时辰以后,越过一片狰狞的荆棘丛林,法海来到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县城。 从那些扭曲失真的屋舍数量来看,这个县城只有不到一万人的样子,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县城。 法海迈步走下红莲,踏在黑色泥泞的拥挤蠕虫上,还未接触,诡异的地面就化为青石街道。 这里的红雾格外浓郁,尤其是人口密集的贫民区,几乎只有一掌之地的能见度。 法海眉心竖眼金光熠熠,扫射四方,想找到生命的踪迹。 可惜,直到黑暗圆日升起,天地化为虚幻的不详红毛,依然什么也没有发现。 法海,仿佛就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生人。 如此三天,法海连续换了三个小县城后,这天,法海又来到了第四个小县城。 刚到这里不过两个时辰,就有四五个灵魂忽然出现在半空,满面茫然无措,还没来得及对突然变化的环境做出反应,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成两份。 大的一份没入地底,小的一份越升越高,最后消失在血色的月光中。 过了没多久,又有一个灵魂飘起被撕裂,步了先人的后尘。 法海心中疑惑。 他盘膝坐下,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如同一块顽石一般。 如此一个多时辰后,法海终于站起身,走到城外的偏僻处。 他默诵念咒语,两边肩膀上个冒出一个人头,左边的头像诡异恐怖,右边的头像冷漠慈悲,嘴唇抿得紧紧的。筚趣阁 两个头像同时张开嘴巴,长舌从各自的嘴里弹出,击中虚空一点,一个旋转的细微裂缝出现,四点光华从中飞了出去,缝隙迅速愈合,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法海盘坐于此,闭目参禅,若如亘古不变的雕塑。 红色烟雾氤氲,淹没一切。 ****** 阮和是金山寺的传教沙弥,不过现在应该叫仙师了,因为他已经踏入了第二境。 他在这个叫阮家镇的偏远小镇呆了十年了。 十年前这里还是一个破落乡村,人丁寥寥,时不时有妖兽骚扰,厉鬼索命。 他和师弟两人在此白手起家,搭建了一个茅草屋,取名阮家镇寺。 他们用廉价,甚至无偿的方式镇杀妖兽,驱鬼治病,积累财富威望。 阮家镇寺从破落的茅草屋到镇里最大的建筑,镇民们看阮和的眼光也从怀疑到信任,再到崇敬。 他严格贯彻了低调行事,乡村包围城市的方针,庇护一方,劝人向善,同时,也在悄悄的发展信徒。 如今,阮家镇,甚至周边村镇的儿童出生时来寺庙洗礼,成年时来寺里剃度出家一月,已经成了惯例。 跟随他的师弟已经换了两批,都是突破境界就回谅山郡担任双花武僧去了。 只有他一直留在这里,娶妻生子,落地生根,皮肤晒得黝黑,不论是口音还是外貌,看起来都和本地人没有任何区别。 像阮和这样的传教沙弥,金山寺还有很多,他们像星星之火一样撒向各地,默默无闻,却又照亮一方。 这一天晚上,阮和已经做完晚课,给三个调皮捣蛋的孩子盖上被蹬掉的被子,看着眼神期待的妻子,打了个寒颤,但也只得咬着牙爬上床去准备歇息。 忽然,一阵清晰的佛音在识海中浮现,他急忙穿上僧衣,在妻子不解怨怼的目光中打开房门,急步走出。 到达外面时,新来的师弟刘明早就等在外面了。 他满面红光,迫不及待的说道:“师兄,住持传话,我们快走吧。” 他们都有自己的法号,阮和叫慧和,刘明叫慧八千三百五十光明,但为了低调行事,都是用的俗名,甚至化名。 阮和摸了摸自己有些凸起的肚子,看着风风火火的师弟,仿佛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不要钱的酒楼 曾经的他也是这般模样,只是这几年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安逸生活消磨了斗志,修为一直维持在第二境初期的阶段,几乎没有寸进。 他深吸了一口气,抖擞精神,说道:“事情紧急,走!” 住持要他们去的地方就是县城清平城。 和越来越繁华的阮家镇不同,清平城一直都是老样子,而且有越来越没落的趋势。 秉承低调的原则,除了买一些必须的东西,他们很少去县城,最近更是已经一年没有去过了。 这时代,地广人稀,凭他们的修为,也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到了住持交代的地方,一处偏僻的城墙边缘。 可是,这里一片荒芜,什么也没有,在两人疑惑的目光中,一朵红莲凭空绽放,瞬间又化为虚无。 他们感觉自己手里多了什么东西,摊开一看,各有一颗莲子和一个小小的木雕。 木雕在摊开手的瞬间就膨胀起来,待他们反应过来时,眼前多了两个活灵活现的僧人,一个满脸忿怒,一个冷漠又慈悲。 两人很快就根据识海里传来的信息,将两颗莲子吞入腹中,盘膝坐下。 不多时,一个红莲纹印出现在他们头顶,阮和觉得多年停滞的修为又有了增长的趋势。 而刘明则是惊喜的抬起头说道:“师兄,我觉得要突破入第二境了,请师兄为我护法。” 阮和点点头,盘膝坐下,眼睛虚眯,为师弟警戒。 夜色更加浓郁,城墙的阴影遮蔽了两人。 云聚云散,鸡鸣声隐约传来,东方大白。 刘明睁开眼睛,脸上俱是兴奋之色:“师兄,我突破了,现在我觉得自己已经能够降龙伏虎。” 说完,在阮和措手不及的目光中,一拳打向城墙,轰的一声传来,手臂连根没入,本就破败的墙壁塌了一小块。 阮和急忙提起这个不靠谱的师弟,往芦苇荡中跑去。 躲藏了许久,竟然没一个人过来探查一下。 阮和微眯着眼,心中暗自思忖,看来果然有古怪。 看了看身边的两个木雕僧人,阮和心里底气十足,招呼着刘明绕道朝着县城走去。 既然知道有古怪,肯定不能走正常路。 两人寻了段城墙,很轻易的爬了进去。 荒凉萧瑟的气息扑面而来。 街头到处是斑驳的墙壁,稀疏的行人都是有气无力,满脸菜色。 这让阮和非常吃惊,一年前他来这里时,虽然并不繁华,却也是叫卖声不断,行人熙熙攘攘,满是烟火气。 怎的一年就破败成这样? 咚咚咚。 心怀疑惑的阮和随便找了户人家,轻扣门扉。 吱呀~ 没一会儿,门开了,开门的是个老妇人,满头银发,布满皱纹的脸枯槁不已。m.cascoo 见到敲门的是个和尚,老妇人满面愁苦的笑了笑:“这位大师,是要化缘?请进吧。” 阮和心中一动,微微皱眉,跟着走了进去。 “从老家人脸色来看,恐怕饿了很久了,哪里来的粮食招待我这个化缘的和尚?莫非……” 阮和作为最早加入金山寺的和尚,经历过谅山郡最黑暗动荡的岁月。 饿殍遍野,人竟相食,不是一句空话。 他向来不忌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人心。 刚一进门,浓浓的粥香味就扑鼻而来。 “莫非是我想错了?” 阮和的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不动声色的来到了屋内。 借着漏风的屋顶透进来的光,他稍微打量了一下屋子。 家徒四壁。 一张破旧的木桌,摆放了两个碗,都盛满了粥。 “大师,你来的巧,我们刚开伙,饿了没?快吃吧。” 说完,老妇人又朝着里屋喊了一声:“狗剩,快出来吃饭。” 一个头大身小,胸骨和肋骨根根分明的孩子从里屋跑了出来,迫不及待的坐到长凳上吃了起来。 “呼……” 粥很烫,刚吃了一口,孩子长大了嘴巴,不停的哈气。 想吐出来又舍不得,过了一会儿喉咙一动,就把粥吞进了肚子。 老人一脸慈祥的看着:“慢点吃,没人和你抢,锅里还有呢。” “奶奶,你也吃。” 小孩指了指对面那碗粥。 “我不饿。” 老妇人转头朝阮和欲言又止,强颜笑道:“大师,你吃,你多吃点。” 阮和转头,看香锅里。 说是说还有,但其实粥只剩下浅浅的一层罢了,他吃了,多余的肯定不够老妇人果腹了。 “老人家,家里儿子儿媳呢?” 阮和问道。 “儿子儿媳啊……” 老人双目低垂,神色黯然,道:“儿媳,早就过世啦。儿子,我也不知道去哪了。” “嗯?”阮和眼露疑惑。 老妇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再次催促他喝粥。 “家里还有米吗?” 阮和突然问道。 他注意到,米缸空荡荡的。 这句话说完,老妇人眼圈突然红了,一咬牙,说道: “大师,你是不是阮家镇寺里的高僧,听二婶子说那里都是好人啊。我求你个事,你离开的时候,能不能试着,把狗剩带走。” 谁完,便作势欲跪下磕头。 阮和急忙托起,关切的问道:“老人家,有什么事告诉贫僧,一定为你解决。” 他心里有恃无恐,有住持在关注这里,不管是什么邪魔妖道,都翻不了天。 老人略一犹豫,缓缓的讲出了县城里发生的事。 今年秋收,地里麦子一到收成时,便不翼而飞,镇上的百姓觉得奇怪,可是,他们完全找不到是谁偷的。 等消息传出来,米铺的老板却只卖米给高棉人,不卖给北地人。 尽管如此,也不过三天就销售一空。 开始很多人还没察觉问题的严重性。 直到一个月后,有一户人家,家里的米吃完了。 准确的说,不止是米,但凡能果腹的东西,都被吃得一干二净。 没吃的了,怎么办?人总得活下去吧。 这时候,酒楼米铺都早就倒闭了。 哪怕有钱,都买不到吃的。 一时间,县城闹起了饥荒,野菜草根被挖得干干净净。 甚至是树皮,也被饿疯了的人啃了个精光。 饿急眼的人什么不能吃?易子而食,此时也不仅仅是书面上的四个字而已。 而就在这时,县城里新开了一家酒楼,依旧提供伙食,而且还说不要钱。 第一百二十六章 你是猪,也把别人当猪? 一时间,百姓蜂拥而至。 到了之后,才知道,这间酒楼,是不收银钱,他们收寿命。 想要在酒楼吃饭,简单,签一份契约就可以了。 听到这里,阮和脸色渐沉,不过还是耐着性子听了下去。 “饿极了,追在乎那契约?不吃,就要饿死。至于交易寿命,谁信?酒楼的东家就是县城的供奉,平时凶恶得很,大家都以为他终于良心发现,变着法子做好事呢。” 老妇说到这里面露恐惧:“谁知道,签名吃饭的人,当时没什么事,等吃饱走出酒楼的门时,瞬间就苍老了十来岁。” “其他人什么反应?” 阮和挑起眉毛,问道。 “其他人,能怎么办,饿死鬼和饱死鬼,总得选一个吧。还有人选择离开,谁知道,第二天尸体就出现在大街上,死了几批,就没人想着走了。” “除此之外,供奉还允许带食物走,并且明码标价,一年寿命换一碗米。第一次去的人,都是因为太饿,吃得太多,所以才变化那么明显。” 饭跟菜,显然不是一个价格。 阮和若有所思。 老白姓么,尤其是北地人,逆来顺受,只要稍微给一点活路,他们就能坚持生存下去。 这个供奉让米铺老板不卖米给北地人,恐怕也是这个原因,更能忍的,就多承担一些。 后面的故事,他已经能够猜到了。 一年寿命换一碗米,听着很离谱,但是省着一点,再多掺点水,一碗米勉强够一大家子撑一天了。 “那时候,我实在撑不下去了,想着去酒店换一点口粮吧。反正一把老骨头,没多久好活了。” 老妇人声音充满了后悔:“结果,就晚了一天,我那傻儿子留下一封书信,就不见了。第二天酒楼的人送了小半桶米过来。” 她从怀里掏出皱巴巴的纸,颤颤巍巍的打开,上面只有一句话: “娘,儿子不孝,请照顾好孙子。” 阮和没有再问老妇人接下来的打算。 如果今天他没有过来,恐怕老妇人就要带着孙儿狗剩一起上路了吧。筚趣阁 可是,哪怕是用她自己的寿命去交易,又够孩子撑几天? 而且,一个十岁不到的小孩子,一个人,能活下去? 还不如,一起上路。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把一切都说给法海听的缘故。 本就准备死了,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求求大师你发发慈悲,带着狗剩走吧。”老妇人双目泪流,声音嘶哑道:“他……他才十岁啊,还没娶媳妇,他不该死在这里啊。” 虽然县城里的人不能离开,但是过路的人从来没出过事。 如果跟着这个和尚一起走,说不定能逃离这里呢。 她不确定,但她只能赌,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老人家,你就放宽心吧。”阮和宽慰道:“我一个出家人,怎么擅长带孩子,还是你自己照顾他比较好,至于粮食,我会想办法的。” 老人哭声一顿。 这个和尚想办法,他能想什么办法?此时,哪怕有钱,又去哪里买吃的? 他理所当然的把这一番话当成了阮和的推辞。 老人无助的叹了一口气,沉默了一会儿,指着桌上的粥道:“那就多谢大师了,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想办法。” 她没有戳穿,依旧将最后的食物留了下来。 反正已经做了去死的决定,吃了也是浪费,不如留给这个过路的和尚,万一他回心转意了呢? 阮和几人拒绝了老人的好意,除了房门,商量了一下对策,大步朝着酒楼走去。 有住持在身后做靠山,哪怕是神,他们也敢称量一下。 县城唯一开着的酒楼里,迎来了四个客户。 都是和尚。 客栈里,高朋满座,推杯换盏,热闹非凡。 “客官,一路奔波,饿了吧,要来点什么?咱么这里吃的免费,只要在单子上签个字就行。” 小二看到几个和尚进来,忙不失迭迎上去,热情的招呼。 看起来和普通的小二没有区别。 但是凭借他的经验,这里的一切,都是不正常的。 知道吃的是自己的命,还喝酒猜拳,还能更假吗? 如果是往日,遇到这样的事,肯定是先走为上,但此刻,他才是这里的王。 阮和没有说话,目光来回扫视。 在他眼里,这些妖魔鬼怪,马上就要成为一具具尸体。 看着小二拿过来的纸,阮和还没有反应,刘明一把抢过来,拿起毛笔在舌尖舔了一下,在小二期待的目光中,作势欲写。 突然,他脸上闪过一丝怪笑,一把就把撕成了两半。 小二脸色骤变,却也不慌,挑眉道:“胆子不小,敢来砸场子。” 说完,一拳砸出。 “好胆!” 刘明刚刚踏入第二境,正是志得意满之时。 吼! 长刀出鞘,刀鸣如虎啸。 这一刀下去,仿佛要斩破一切,竟然隐隐有人刀合一的感觉。 小二也一时心神失守,被斩飞数丈,撞在墙壁上,化为一滩黄泥。 “哼!” 刘明负刀而立,微微眯了眯眼睛,颇有高手寂寞的感觉。 哒哒哒…… 随着脚步声,一个披着长袍,身材臃肿的男子走了出来。 “你是哪来的野和尚,在这里多管闲事?我这里,都是明码标价,可没害过人。” 男子看了四个和尚一眼,闪过一丝忌惮。 刘明冷笑:“县城里的人都死了大半了还说没害过人?” “他们都是自愿的。” 男子冷哼了一声:“我本是一只家养的公猪,子嗣被人类当做食物,得到机缘方才成妖逃脱宿命。难道还得无偿用粮食救济他们不成?各位法师,你们做事,可太不讲究了。” 他在这里开酒楼,早就想过有一天会被人类中的修行者发现。 要不然,何必虚头巴脑的弄个契约出来? 还不是为了占据道理? 他认为,人类修士,都爱惜羽毛,抓不到把柄,能把他怎么样? 刘明闻言,气息一滞,竟然不知如何接话。 “我们做事不讲究?”阮和嗤笑道:“你一个妖魔,还跟我谈讲究不讲究?那些想要离开县城的百姓,你对他们讲究了吗?还有,地里的粮食为何会不翼而飞?你当大家都是傻子么?你自己是猪,也把其他人当猪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众生平等 阮和又不是傻子。 能一下子偷走那么多粮食的,显然不是凡人,要么是修士,要么是妖魔。 但问题来了,不论是修士,还是妖魔,缺这点粮食么? 图什么? 更何况就这么巧,没过几天县城就开了新的酒楼,还存量充沛。 这其中的关系,但凡有点脑子的都能发现其中蹊跷之处。 哪怕那些横死的百姓,他们中就没与聪明人想到这一点吗? 只不过,作为凡人,就算发现了,也没有任何办法而已。 一想到这些妖魔,将别人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偷走,还当成货物卖给苦主,阮和心中就一阵恶心。 当他还年少时,被妖魔支配当成祭品的惨痛回忆又涌上心头。 这种行为,简直比直接动手还让人恶心。 作为一个妖魔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说完,他皮肤渐渐蒙上一层金色,全身法力流转,就欲出手。 “你这头猪,竟敢强词夺理,给爷死!”刘明抢先一步,长刀轰下,刀芒中,隐隐出现一道白虎虚影,威猛无铸。 刀还未至,虎啸已至。 猪妖脸上闪过一丝狠色,不闪不避,一手拍出。 锵! 手掌和长刀相交,竟然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刘明如同被大锤砸中,凌空飞起,兵器脱手,嘴里鲜血喷涌,散了一路。 他撞塌酒楼墙壁,摔倒在街上,脸上还是不可置疑的神色。他无法相信,强大的自己,竟然不是敌人的一合之敌。 在地上滚了几圈,他想挣扎站起来,可是身体却像散了架一般,已经提不起半分力气。 不过,酒楼的幻境也被剧烈地战斗化解,竟然是黄土堆成的坟墓,里面的客人,赫然真的是一具具枯槁的尸体。 阮和见到猪妖动作用老,趁机出刀。身旁的两个木雕也一起出手夹攻。 一时间,猪妖左支右拙,不多时,身上就挨了几下。 他凄厉的大叫一声,化为一只一丈多高的庞大猪妖,可依然不是三者合力的对手,身上伤痕累累。 如果不是妖类肉身强大,早就起不来了。 猪妖惊恐的大叫起来:“你不能杀我。” 朴刀一顿。 “妖孽,我为什么不能杀你?”阮和冷声道:“说不出原因,我让你死无全尸。” 平时遇到害人的妖物,自己会斟酌实力,遇到打得过的就下死手,打不过的就逃命跑路。 今天拖住持的福,能够这样游刃有余的和妖类掰扯,还是第一次。 而且,这样恶心又奇葩的妖,还是第一次遇到,他倒想听听,这猪妖还能说出什么新花样。 “我承认,我吃人,但是你们人类不吃猪羊鸡鸭?我的孩子们,都被人类吃了,若不是心中恨极,我也不会觉醒妖力。” 长刀进攻的速度缓了下来,猪妖松了一口气,愤愤不平道:“凭什么你们人类能吃动物,我们动物就不能吃人?你们佛门不是讲究众生平等吗?难道只是一层遮羞布?” 阮和听完,呵呵一笑,反而闭上了嘴巴,加紧了攻势。 金沙寺是讲平等,但这是对金沙寺,对谅山郡的自己人而言。 同样的,金山寺人优先也是灌输到每一个金山寺人内里的观念。 当然,这是不能对外人道的。 “道理说不过,就耍无赖,我能说不愧是卑鄙的人类么?” 猪妖目眦欲裂的咆哮,肥胖的脑门上青筋暴起,嘴巴里甚至出现了白沫:“别以为你赢定了,我死也要搞死你。” “天道不公,我恨啊!” 猪妖凄厉的吼叫着,用妖躯硬抗了几下攻击,身上出现了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但他不管不顾,猪脸上满是狠厉和疯狂。 他一把撕开自己的胸口,往里面一掏,一个嘭嘭跳动的巨大心脏,伴随着狂飙而出的鲜血出现猪妖手里。 旺盛的生命力让他没有死去,眼珠里反而出现了回光返照的亮光,咬牙切齿的说着: “既然都不让我活,那就一起死吧,琥珀精,你这个王八蛋,我不活了,这条命你拿去吧,所有的命你都拿去吧。” 话音刚落,天突然黑了。 算算时间,还不到中午,可是天居然黑了。 整个县城陷入了难以言喻的邪异。 无星无月,伸手不见五指。 怪异的风声在头顶拂过,撩动着阮和的头皮。 像人的心跳声,脚步声,以及一些说不清,却叫人恐惧的未知之声。 尽管知道住持正在不知名的地方关注着这里,阮和依然觉得一股莫大的恐惧压住了胸口。 心脏擂鼓般剧烈跳动,可身体却无法做出任何动作,仿佛成了一副被密密麻麻的针脚缝在墙上的挂画。 忿怒木雕人像眉心一道金色的竖眼一闪而逝,周身亮起金红色的微光,但是很快,就被沉重的黑暗压制。 忿怒雕像剧烈的挣扎起来,但刹时就在黑暗的压力下爆开,一个暗红色虚影从里面迅速变大。m.cascoo “真是运气不好。” 金红虚影出声了。 当然,法海说的不是他自己,运气不好的是县城里的邪异。 这个邪异的神通潜力无穷,可惜,在未成长起来的时候遇到了自己。 一层金红色流光自雕像爆炸开的地方蔓延,如同一滩水一样不断扩大,黑暗被金红流光完全覆盖了。 “在下无意冒犯。” 虚空中,清冷的缥缈声音响起,分不清男女,也没有源头。 铺天盖地的黑暗缓缓收回。 天又亮了。 一道暗红如同地底熔岩的巨大魔影在半空凝聚,周边的一切都开始扭曲失真起来。 法海双目如电,扫射四方。 整个城池都在金红流光的炙烤下,草木枯萎,斑驳的墙壁簌簌落下石灰。 若有若无的惨叫声在虚空回荡。 这个县城里,哪有什么活人,包括猪妖在内,都是腐烂生蛆的尸体。 他们自以为还活着,其实,早就被夺去了性命,只有腐烂的躯壳,还在依照惯性行事。 “你是什么?” 法海清晰的感知到,围绕在他身边的邪异力量消散得很干净,显然这邪异的源头主动退让了。 “求圣僧饶命,饶命……” 县城颤抖着,层层叠叠的哀嚎声在街道里回荡,余音久久不歇。 自法海身上蔓延出去的流光缓缓收回,只留下一层金红光圈包裹住黄土坟墓。 第一百二十八章 重返钱塘县 致命的金红不再烘烤,县城发出一阵解脱的颤动。 原来破败荒凉的县城,竟然成了一个类似生命的存在。 冷清的声音没有源头,其实是整个县城都是他。 他没有料到,这个外来客,竟然这么快就发现了真相。 早知道是这样一位强大的存在,就该拒绝让这个恐怖的恶魔进入自己身体。 他被动了。 “知道琥珀吗?” 他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温和一些,可是依旧听着清冷。 “知道。” 在法眼中,黄土堆积成的坟墓被一滴巨大的淡黄色包裹,这就是这个奇怪存在的本体。 “我恰好在这里醒来,于是这个城池成了我的身体。无意冒犯,圣僧随时可以离去。”他几乎是在请求。 “真是运气不好。”他心里道。 法海明白了,“原来你是一只琥珀妖,难怪这里的一切如此真实。” 琥珀妖是一种神秘又特殊的妖,很罕见,世间已经几千年没出现过琥珀妖的踪迹。 琥珀是凝固的岁月,据说本体在过去的时空,即使杀死了现在的身体,也只是陷入了沉睡。 当回复了力量后,他还会从过去醒来。 法海对回溯时光的神通无法理解,已经发生了的事情又如何能够改变? 但并不影响他对这个奇特生命的兴趣。 琥珀妖,严格来说,非妖也非魔,是一种怪异的存在。 这只琥珀妖或许是刚开启灵智,或许是刚苏醒不久,脑子还迷糊,所以才这样不知死活的现出本体,占据城池收割生命。 要知道这种特异的生灵,不论是拿回去看守山门,还是收藏把玩,都会很受追捧。 这样实力不强的琥珀妖出现在大众视野,无疑是孩童持巨金行走于闹市。 法海也不例外。 对于这种回溯过去时光的能力,他虽然不懂,但大受震撼。 这绝对是一种无上的神通,可惜落在一个傻子手里。 “是的,既然你知道琥珀妖,那么你这样强大智慧的存在,应该也知道,琥珀妖是杀不死的。杀了我,我只会陷入沉睡,还是会在过去苏醒。” 琥珀妖的脾气很不好,甚至可以说是非常恶劣。 但是,他对法海着实很有礼貌。 法海当然舍不得杀死这样的宝贝,他会把琥珀妖好好的封印起来,再想办法从身到心彻底控制。 这样的神通让这个愚蠢的家伙掌控实在是暴殄天物,只有光明和正义的自己,才配拥有。 法海下了决定,自然无意再与他废话。 金红色光幕缓缓升起,琥珀妖的本体,一座类似被淡黄色水晶包裹的土黄色坟墓,被金光流光包裹在里面。 也许是感受到了危机,土黄色坟墓剧烈的颤动起来,一会儿簌簌落下黄土,垮塌成为废墟;一会儿长出长出青翠欲滴的杂草。 一瞬间,好似就轮回了无数岁月。 在法眼的视野里,无数的时空曲线纠缠,想破开外面的光膜。 但是,法眼的追溯曲线,就像是根根无情的针,将所有接触光膜的时空曲线全部挑断。 折腾许久,许是耗空了法力,黄色坟墓一动不动,陷入了沉寂。 “装死?” 法海咧嘴笑了笑,将之收入了腹里乾坤,这里比钵盂内保险。 法海勉励了阮和和刘明一番,又看向了米铺老板。 此时的他失去了妖力的维持,现出了原形,成为了一具腐烂的尸体,但还在依据过去的惯性,和人谈笑风生,仿佛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般。 法海对他稍微有些印象,此人是金山寺派往静海道挑拨北地人和高棉人对立的暗子。 没想到死在这样的超凡事件里,身体还不得安息。 法海扫了一眼,没有节外生枝,朝着城外走去。 一将功成万骨枯,光明要照耀世界,必然需要无数的薪柴。 米铺老板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整整一个县城化为妖物,供奉也被控制,却没有被发现。 曲家对静海道的控制,显然很有限。 法海目光闪烁了一会儿,走出了城门,没有急着施展神通离去。 他已经苦修了十年,静极思动,趁此机会,正好到处看看这未来的领地。 走得太急,就没那个味道了。 踏上官道没多久,几个衣着统一的修士挡在路上,俱是褐衣,袖口纹着“定海”二字。 “我们是静海道定海司的人,城里已经好几天没人出来了,你是怎么出来的?”为首者带着质问的语气。 “自然是走出来的。”法海看了他们一眼。 几个修士立时好像置身于修罗地狱之中,手足麻木,恍惚间,无数厉鬼凭空出现,撕扯他们的灵魂。 他们无法想象,世间怎会有如此凶邪的眼神。 好在法海心地慈悲,没有被瞅一眼,就痛下杀手的习惯,没有和他们纠缠,自顾自离开了。 良久之后,几个修士方才感觉身体的麻木消失,他们这才发觉浑身已经被汗水打湿,有一种从鬼门关饶了一圈回来的庆幸感。 “大哥,你……” 其中一名修士指着发生质问的修士脚下,那里有一滩黄色的尿迹。 那修士神色一冷,抬手道:“今天的事谁都不许说出去,谁说我就杀谁。” 其余修士慌忙点头。 为首修士又道:“既然那凶人刚从城里出去,我想里面的凶邪应该是被他镇住了。现在咱们进去,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风险,说不定还能捡一份功劳。” 几名修士探明了其中的邪异,上报之后,迟钝的静海道官府过了很久才再派人去解决。筚趣阁 前往的修士发现并没有什么大的危害,便胡乱应付了一下。 从此,世间又多了一处邪异之地,里面有一群腐烂的尸体,每天都在做着重复的事情,还会和人谈笑风生。 法海一路游历,期间也捣毁了两个邪蛊师驻地,却都是些驭鬼害人之类的不入流玩意,失望之下,加快了脚步,不知不觉来到了曾经呆过的钱塘县城。 那里曾经被麻吉几乎献祭一空,但短短十年,又聚集了不少人气。 他刚到城外,就察觉不对劲,双目金光耀起,就看到一层透明的结界,将整个钱塘县城都笼罩了起来。 “还真是多灾多难之地呀,遇到本座,也算是你们的缘法。” 第一百二十九章 故人 他直接朝着结界走去,两者接触,法海如同倒影般化为虚幻的人像,和结界融为一体。 顷刻间出现在结界内,如同从镜子里走出来一般,没有引起丝毫波动。 刚一入城,法海的脸色变阴沉下来。 他能感觉到,体内丝丝缕缕的法力在流逝。 如果没法力,恐怕流失的就是生命力了。 这个钱塘县城,聚集的大都是北地人流民,其中大部分是法海的信徒。 他还看到了曾经的熟人,斧头帮的巨木旗旗主杨方,现在似乎上岸了,成为了一个捕头。 法海走在大街上,街头人群熙熙攘攘,却一个个有气无力。 和他们相比,身材魁梧,气质昂扬,满头荧光符文的法海显得格格不入,奇怪的是没有人多看一看,仿佛觉得这是很正常的。 这其实只是法海施展的一点障眼法罢了。 凡人和修为低的修士,即使盯着他看一个时辰,也不会记住他的长相。 天色已晚,金乌西沉,昏黄的阳光下,法海加快速度,朝着县衙走去。 那里,便是结界的中心,所有灵机都在朝那里流动。 片刻后,法海便已经来到了目的地,那里居然还有一层小结界,普通凡人根本无法看到里面的情况。 “没想到又是熟人。” 法海淡淡一笑,眉心竖眼金光熠熠。 以他的法力,硬破这屏障不费吹灰之力。 但之前结界所吸取的灵机便会彻底消散,而且突然破去没有回流,气息体弱之人说不定承受不住波动,当场去世都有可能。 所以他现在是在凭借法眼追溯结界的脉络和波动,想要将被吞噬的生命力逆流给原本的主人。 过了一会儿,法海眼中浮现了然之色,一股中正平和的法力从掌心涌出,融入了结界之中,荡起一阵涟漪。 这股法力虽然不强,却引得整个结界都微微颤动起来。 啪! 一声轻微的响动从眼前的结界上发出。 以法海法力涌入的地方为中心,结界上出现了许多裂纹,接着如蛛网般蔓延起来。 城外的结界上同样出现了蔓延的裂缝。 “好胆。”结界内的县衙突然传出一声爆喝。 法海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只见一道黑光撞出衙门。 流光内,是个全身都包裹在黑色大氅内的道士,气势汹汹,边跑便咬牙切齿的盯着法海: “再有半月,再有半月,灵丹便成,吃了这灵丹,江爷我大道可期。和尚,阻人成道,乃是生死大仇。”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结界是被巧劲破除,还以为是个修为寻常,但对结界略有研究的修士,这才杀气腾腾而来,生怕来晚了让这仇家逃走。 “本来还想着去找你,没想到居然主动送上门来。” 法海眼里满是玩味的神色,觉得很有趣。 没想到,当初被自己埋在山道边的蛤蟆脑袋竟然成了鬼怪,不仅修为差不多踏入第三境,还成了钱塘县的供奉。 世事玄妙,莫过于此。 只是,这眼神也太差了,看到自己不仅不逃跑,还敢凑上前来。 咦? 太有趣了。 怎么耳朵都被切下来了,耳洞上是一层黄色的薄膜,上面绘满了细密的符咒。 蛤蟆头鬼怪看着那大和尚无所谓的态度,心中一凛,总算清醒了稍许。 好像情况,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 这破阵和尚,虽然脸庞模糊不清,怎么那么像记忆中,经常让自己从半夜惊醒的噩梦。 “这位大师,打搅了,贫道这就告辞。” 他脸色倏然缓和下来,一脸和煦的微笑,仿佛刚刚那杀气腾腾的人根本不是他一般。 说罢,蛤蟆头鬼怪毫不迟疑的扭头便走,脚步十分迅捷。 他身上冷汗喷涌而出,眼里满是后悔。 早知道就先多看看,不那么快出来了。 不过也怪不了他,任谁道途被阻,也无法心平气和。 就在这时,法海淡淡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见到了故人,不多聊一会儿?” “果然是那个煞神。”蛤蟆头闻言顿时一惊,再次加快了速度。 然而,他的脚步明明是在往前迈,身形却不由自主的后退起来。 眼见走不掉,他干脆心一横,转头冷声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已非昔日蛤蟆,见识一下寂静的神威吧。” 话音刚落,蛤蟆竟然凭空消失在眼前。 “有趣,太有趣了。” 法海眉心金色竖眼浮现,可却只能看到蛤蟆头模糊的轮廓,仿佛在这个世界,却又仿佛不在。 这种神通类似袭击过金山寺的鬼畜妖物盖尤斯的黑夜行走神通,但是更加高级。 因为,在太阳下,在法海的眼皮子底下,蛤蟆头竟然能直接遁去身形。 如果不是有法眼,恐怕真的发现不了他,要吃瘪。 这种神通不像盖尤斯,无法在光明的地方施展,什么情况都可以。 观察许久,蛤蟆头依然没有动手的意思。 “如果你的神通只是傻呆着不动的话,本座承认,你成功逗笑我了。” 法海心中不耐,但脸上却笑了起来。 模糊轮廓的脸上明显出现了剧烈的波动,瞬时间,周围的花草树木,甚至道路房屋泥巴,都对自己发出了一道道隐晦的波动,这是一种莫名的攻击。 仿佛这地方,竟无法海立足之地,所有的一切,都成了敌人。 法海虽然对自己的肉身强度很有信心,但也不会莽到去硬抗。 他身上金光漾起,化为一道护罩,将自己的包裹的严严实实。 但是,这种诡异的攻击,却轻易的穿透了护罩。 不! 不是穿透了护罩,而是,和护罩交错而过,仿佛两者根本不在一个维度。 诡谲的攻击击中法海的身体,并没有其他的感受,只是,身体里的法力以一种缓慢的速度莫名的被损耗,而且,维持护罩的法力消耗也在加剧。 损耗的速度,一天的时间,大概能损耗法海一半的法力这样子。 “不错的能力,我承认,你勾起我的兴趣了。” 随着淡漠的声音,法海眼中发出两道燃烧的金色火柱,如利剑刺破长空。 模糊轮廓不停的变幻位置,火柱依然准确的洞穿了头颅位置。 第一百三十章 寂静天国 “果然,在这里,声音这一概念已经被剔除。就算能发出音波,也无法被听到。” 法海确信自己的发声系统正常,可是却连自己的自言自语都无法听到。 周围的一切都在缓缓的扭曲,一切似乎都发生了改变,却又好似什么也没改变。 规则不同的世界另一面么? 果然,这个世界的水很深,哪怕是法眼,也无法探究世界的所有奥秘啊。 原本还以为这里是红毛世界的另一个入口,没想到竟然是现实世界的另一面。 法海心中在思索。 似乎因为没有了听觉,其他的感官变得前所未有的敏锐。 种种色彩变得分外明亮,深谭边的花朵红的像要滴出血来,随后就真的滴出血来。 大量的血液从花瓣间流淌出来,红得触目惊心。 “花是植物的x器官,所以这花,是每个月的那几天到了么?” 法海没有去管那些流淌血液的花朵,而是继续往里走去。 瀑布里面,别有洞天,长亭下铺着紫色的地毯,通往一个五彩缤纷的小花园,两边是造型雅致的木屋。 花园后面,依稀可见远方的悬崖峭壁上有个建筑。 那是一整块巨岩开凿而成的阁楼,外面光滑,如玉生辉,里面都是历代书院弟子积累的书籍。 据蛤蟆头江诗所说,这寂静书院本不是修行门派,而是上古时期天下大乱,一些有识之士担心典籍损毁,带着藏书到了这荒山野岭里,希望避开战火,保存典籍。 他们中有神通特异之人,于此建立了常人难觅的世外洞天,没想到竟然传承至今。 思索间,长廊里的地毯突然蠕动起来,掀起来裹住了法海,带到了旁边的房间里。 两把金红色的奥多之牙出现在法海手上,轻松的将地毯割开。 大量的七彩颗粒从地毯之中溅射出来,这些颗粒十分规则,小指头大小,像蚕卵一样扁圆,就像是红细胞。 整个长廊和两旁的房屋都开始摇晃,法海看着快要将门口淹没的七彩颗粒,从窗户跃出,落在了小花园中。 所有的房屋大门都自动打开,无数的七彩颗粒朝着法海淹来。 花园里的花朵拼命的流着血液,量还挺大。同时,花朵的叶子根茎全部蔓延过来,想阻住法海的去路。 花瓣一片片蠕动,释放出一股馥郁奇特的花香。 在丧失听觉的寂静国度,其他感知似乎已经被无限制的放大。 致命的花香,似乎能勾起最深处的原始欲望。 法海突然发现,自己竟然y了。 花朵也配合的渗出晶莹剔透的花蜜,旖旎的芬芳,吸引着扑火的飞蛾。筚趣阁 “这算是交(喵)配请求么?” 法海手中奥多之牙一挥,这些花朵和延伸过来的枝叶藤蔓全部被斩断。 他能清晰的看到花瓣充血颤抖,娇艳欲滴,似乎达到了某个临界点,随后,花蕊深处喷射出大量的花粉。 法海没有犹豫,一道光幕挡住花粉,快速的穿行而过。 回头望去,花粉绚丽缤纷,漫天洋洋洒洒,唯美如童话。 但是,从生物学来说,花粉是植物的生殖细胞,也就是相当于雄性人类打出的胶。 花粉落入地毯上,落入房屋顶上,落入奔涌的七彩颗粒上,随后迅速的结合起来,孕育出一个个胚胎,迅速的发育。 如果刚才法海不挡住,被那些花粉落在身上,那么他就能感受到花粉入侵身体。 随后身体上下挂满新生的胚胎,在这个感知被放大无数倍的世界,他会清晰的感知到无数的胎动。 当这些胚胎发育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他还能感知到无数胎儿的情绪和呓语。 他的精神会不断的受到折磨,在可以预料的不久之后,理智彻底崩溃,在无量量胚胎的影响下,彻底成为孵化花粉胚胎的畸变存在。 法眼的视野里,无数虚线纠缠演化,推演着花粉感染的后果。 隐约间,法海似乎明白了什么,可是,像隔着一层纱,模模糊糊,又不是很透彻。 地毯上、屋顶上、七彩颗粒上……花粉结合而成的胚胎快速的发育起来,很快就和人脑袋差不多大了。 那是一种畸变的产物,像是植物又像是石块,难以言喻,完全不合逻辑。 它们存在的每一秒,都是在挑战人类的智商。 他们保持着同一频率,在地面一跳一跳,似乎是要传达某种思想。 可是,就像苍鹰无法理解蛆虫为什么喜欢污浊的阴沟,法海也无法理解它们的意思。 法海饶有兴致的观察了一会儿,便继续朝里面走去。 一段时间后,法海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长廊。 自己竟然被困在了这一片狭小的区域,山崖上的藏书阁就像是背景画,永远也无法靠近。 周围的一切都在活物化。 法海发现,两旁的房子变成了巨大的血肉头颅,窗户为眼,大门为口,屋顶为发。 泥土变成了滑腻的肉地,道路变成了蠕动的虫子,台阶成了堆叠在一起的肉虫,长廊里的栏杆活了过来,化成了超长的长脚蜈蚣。 就连空气,也成了一个巨大的水母,空气中的尘埃,也变成了一只只虫子。 若不是法海已经修成无漏金身,不需要氧气呼吸,也能锁住身体灵机,恐怕就会被这些无孔不入的虫子感染。 法海想了想,掏出钵盂,把蛤蟆头江诗从中取了出来。 果然,蛤蟆头成了一团模糊的雾气,像天上的白云,山间的雾气,虽然在不停的活动,却无法对这个世界造成影响。 大地、山石、道路……在人们眼里都是死物,植物虽然有生命,但根源却极为薄弱,所有在很多人眼里,植物也算不得真正的生命。 但在这个世界的另一面。 生与死、有机与无机、存在和不存在、一切在正常世界清晰明了的规则,在这里仿佛都已经模糊,甚至是相反了。 人类等活物成了一种没有生命的自然现象,那些死物却生机勃勃。 难怪寂静书院认为这个世界是神的天国,这样的颠覆性世界,足以让人怀疑,这是神明的造物。 第一百三十一章 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蛤蟆头虚幻的身体变得扁平清晰,仿佛是一张纸,挤了进来。 他一踏入长廊,就惊恐的大叫起来,然后又想起了什么,从大氅里掏出一朵花,一通乱挤,花粉喷出,排列成几个字: “住持,你是不是被藏书楼长老抓住了?这下惨了,我们要被关七天。” 法海淡淡一笑,伸手一招,蛤蟆头的身形便离地飞起,被一把抓起塞进了钵盂里。 这个寂静空间,若是没有类似法眼的之类勘破虚妄的神通的话,确实是个无敌的存在,只能挨打无法还手。 但是,那些超级势力,名门大派,绝大部分都是有推演破妄的神通的。 因此,寂静书院沦落到十万大山就是理所当然的了,短板太短,只能欺负传承不完整的散修旁门。 法海眉心竖眼上金光点点泛起,散落四方,如同一双双手,将迷雾一点点拨开。 幻境瞬间消散,眼前豁然开朗,一片明媚。 无数条蓝色的光芒如同触须,从天空垂下,在法海眼前缓缓蠕动。 他抬起头, 上空,是一个大到无法形容的庞然巨物,仿佛是整个天空都变成了活物。 这个巨物呈淡蓝色,如同一块被融化的镜子,垂下道道蓝光,显得优雅又飘逸。 一股无法言喻的压力传来。 这个世界,唯一能够对自己造成威胁的恐怕就只有这个天空巨怪了。 法海盯着天空思索了一会儿,迈步来到了藏书阁前,身形如同倒影般融化在阁外的法禁里,没有泛起一丝涟漪。 他进入藏书阁,却意外的发现藏书楼长老早就已经死去,刚才发动幻境的居然是他的鬼魂,应该是执念让灵魂暂时没有消散。 此时,藏书阁长老的魂魄仿佛被耗尽了灵机,消散在虚空。现在是白天,如果所料没错,长老的灵魂应该是进入了红毛空间,被黑暗圆日所吸收。 法海捡起门口桌案上的一份手札,正是长老留下的。 从手札里,法海方才知晓。 寂静书院此前发生过一次大的内乱,大量耐不住深山寂寞的长老和弟子结伴出走,据说是去了暹罗国。 此后便失去了凝聚力,尽管藏书阁长老苦苦支撑,但依然阻挡不了弟子们陆续出山自谋生路。 甚至有些弟子打上了藏书阁的主意。 可惜,藏书阁长老是个固执的老头,还是个第四境的修士,因此那些弟子没有成功,反而被狠狠的教训了一顿。 老头脾气不好,又希望有弟子能在今后担起责任,替他守护藏书。 可是,谁愿意在这个正常人都看不到几个的荒山野岭,守着一堆破书过一辈子。 所以往后,来这个藏书阁的弟子便越来越少。 到现在,估计已经有好几个月都没有弟子上藏书阁来。 法海进这里的时候看了一眼,外面的山门里,剩余的弟子加起来不超过五个。 长老预感时日无多,提前留下手札,希望来藏书阁的弟子看到,良心发现,替他继续看守。 看完后, 法海找到了老人的尸骨。 第四境的修士肉身,哪怕坐化后,对掌握了尸道神通的法海来说,依然有巨大的价值。 但法海没有试图打老人尸体的主意。 这个老人道行深厚,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光,本可以去外面的花花世界好好享受。 可是为了守护一堆对其实他没有多少修行价值的藏书,直到坐化前,依然没有离去,甚至化为鬼魂,依旧执念不散。 他难道不知晓,等他坐化后,这里的藏书迟早会落到别有用心的人手里吗? 严格的来说,他的守护,其实不会有什么意义。 可是法海却有些懂他,直到他死前那一刻,他的守护都是有意义的,至少对老人来说是这样。 在这个人人为了利益纷争不断的世界,却总有些人,是为了理想活着。 他们勇于担当,敢为天下先,至死不悔。 他们守护的东西,探索的东西,也许,在许多人看来,是脱离实际,是空中楼阁,是作茧自缚,是妄念,是笑话。 但法海却不会觉得这样的人好笑。 在畏敌如虎的时代,有人持枪出阵单膝跪地,悍然对敌人发起挑战。 在人人对恐怖权利机器低下头颅,闭上嘴巴的时代,有人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在满口正能量,实际却是做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的时代,有人言行合一,扶起老人,秉持公正,乐于助人。 这样的人,大多数,下场并不好,可正是这样的人,让这个世界充满了变数,更加精彩和光明。 法海不会做这样的人,但敬佩这样的人。 他不会像有些无耻的人一样,一边享受着这些人的遗泽,一边得意的感叹:那些傻子,就会出风头,我就知道,一切总会变好的。 他整理好长老的遗骨,将之和手札一起埋在山崖怪物身体里。 随手摄来一只石头肉虫,削成长方形,指尖在上面划过,几个蠕动的字迹出现在石碑怪虫上: “一个有道之人,一个纯粹之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之人。” 法海正在石碑肉虫前,双手合十深深一礼: “世事已成梦中梦,唯有明月仍在天。善哉善哉。” 长老灵魂消散后,藏书楼的禁制也化为泡影。 这座坟墓,将成为老人在这世间唯一的踪迹。 安葬完老人后,法海开始翻阅藏书。 这些古老的书籍,里面的修行知识多是陈旧腐朽,跟不上时代。 但却也依稀描绘了那些远古风化的历史。 上古时期,凡人不会修行,巨妖横行,身形遮天蔽日,神通无边,只是一个影像,一个眼神,就可以杀死无数人。 凡人们根本无法生存,只得向神明祈祷。 天上降下了头上满是包的佛陀和长满了角的道士,毁灭了巨妖,人类才得以生存番息。 满是包的佛陀,长满了角的道士? 法海摇摇头,丢下这些无厘头的杂书,开始翻阅起修行书籍来。 沙里淘金,还真让法海找到一部吞灵玄功。 里面说上古时期,天地灵机充沛,竟然多到凝成结晶成为矿物的程度。 这种矿物便是灵石,吞灵玄功,便是上古时期有实力的修行大派吞食灵石修炼的功法。 哪怕是最差的灵根慧根,只要吞的灵石够多,也能成为大神通者。 现在这时代,连灵石这个词都没有了。 但是,此书吞噬灵机增益神通道行的法门,却是恰好弥补了吞天噬地大法残本的不足。 第一百三十二章 我在亦不在 整部吞灵玄功,讲述的便是吞食灵石壮大神魂,再由庞大的神魂引动天地之力,洗伐肉身。 故而练这部功法,得先炼神。 现在的修炼,讲究的是炼精化气,然后才是炼气化神。 古人的功法,直接就炼神,现在看来,固然是粗糙无比。 但是,在那个灵机充沛的上古,或许炼神和现在的炼气难度也差不了多少吧。 现在的修士,一旦炼气有成,便会修行御剑和飞符等神通,除了佛门,大都很少再去打磨肉体。 用神魂打磨肉体的功法,更是闻所未闻。 故而对于法海而言,这部吞灵玄功还是打开了许多新的思路,正符合他的心意。 不知不觉间,大半年时间过去。 法海对于吞灵玄功参悟得十分透彻,开始着手修炼。 半年后,法海玄功入体,整个人熠熠生辉,举手投足,说不出的轻松自在。 精纯灵魂,洗涤肉身,让法眼的观察更加入微,肉身更加壮大,控制也更加自如,变大变小,变硬变软,甚至变成球,都是信手拈来。 这时候,藏书阁也迎来了老人坐化后的第一个弟子。 进来的是一个年轻清秀的弟子,脖子上一圈伤痕,一条腿齐膝而断,拄着两根不知道什么树枝做的拐杖,浑身血污。 他进来后,看到法海,颇有些意外,拐杖上生出花朵,喷出一行蠕动的花粉字:“师兄也是从外面回来的?” 寂静书院的弟子出去自谋生路的不少,许多出去之后,就不再回来,因此弟子之间,互不相识的情况也不少见。 至于他为何以为法海是从外面回来的,乃是清楚,门中如今仅剩下四个师兄弟了,而且都是闯荡失败的伤残之人,他回来时已经见过。 外面的世界不光有风花雪月,也有风刀雪剑。 以他们那不上不下的本事,踢到铁板是常有的事。 这个师兄,看起来衣着光鲜,举止间淡定自若,一看就是在外面混得不错。 这样的人还愿意回来,着实罕见,他自然为此意外。 门中的师兄弟都没提过这位师兄,看来,是一回来就进了藏书阁,外面的同门并不知道。 这是个独来独往的人,他暗自下了判断。 既然年轻弟子把法海当做同门,他也不否认,学了吞灵玄功和进出寂静天国的寂静回声两门功法,也算是和寂静书院扯得上一点渊源吧。 法海看得出来,这个年轻弟子身体上的伤并不是很重,但是神魂已经受到了很大的伤害,隐隐有黑气缠绕,怕是中了诅咒。 来藏书阁,看来是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相关的书籍。 法海没有与他答话,自顾自看书。 年轻弟子极为自觉,没有上前打扰。 修士之间,大都是极为冷漠的。 尤其是他们这样修行资源不丰富的门派,弟子之间的竞争更是激烈。 在法海又看完一本书之后,闭目沉淀了一会儿,睁开眼睛。 “师兄,你可知道守阁长老哪里去了,我想问他找一些典籍。”年轻弟子见到,小心翼翼的向法海发问。 如果不是藏书阁典籍太多,分类又太乱,一直没找到有用的资料,他着实不愿意来打扰法海。 “死了,我把他埋在崖顶。”法海走到书架前,又翻出一本书。 年轻弟子很是意外,随即眼里露出哀伤。 他朝法海拱了拱手,随即下了藏书阁,过了两日,才回来。 法海问道了一股香火味。 原来他是去置办祭品去了。 祭拜完毕,年轻弟子回到藏书阁,眼眶有些红。 看来,他真的是在为老人的死而伤心,两人之间,应该有些故事。 法海想到老人留下的手札,难道就是给这小子的? “让师兄见笑了。我知道大家不怎么喜欢长老。 其实他不是脾气不好,只是年岁大了,又受过伤,担心自己命不久矣,所以希望在坐化前,找到一个替他履行职责的人。筚趣阁 本来他很看重我的,可我很对不起他,一直向往外面的花花世界,想着凭自己的本事,能闯出一番名头,老了再来这里舒舒服服的养老。 没想到长老这么快就坐化了,我也混得不人不鬼,活该如此下场……” 他絮絮叨叨着,似乎想有个人和他说说话,排解心中压抑的情绪。 法海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默默的翻书。 看得出来,这个人没有城府,也算得上心地善良有情有义。 有情的人,总比无情的人不快乐,因为他们总是不忍心,总是委屈了自己。 法海并不想安慰他,自己又不是知心大姐。 年轻的弟子说了一通,压抑的心情似乎得到了释放,他很感激有师兄这样的倾听者出现。 人在伤心时,往往不是需要安慰,而是需要有个人在旁边当听众。 他不是自怨自艾的人,心情好些后,便继续去寻找那些对他神魂伤势有用的书籍。 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居然互不干扰的在藏书阁各自找书看。 若是这一幕传到修行界,绝对能成为天荒夜谭。 两人相安无事的藏书阁呆了七年。 这七年以来,他从未见师兄吃喝拉撒过。 他猜测师兄应该有辟谷之能,这是第四境大神通者才有的神通。 他只是听过,从来没有见过,没想到,会出现在一名同门师兄上。 做出这个猜测之后,他对师兄更加敬畏了。 某一天。 一向在藏书阁里安静看书的师兄突然放下书籍,闭目打坐起来。 一天、两天、三天…… 师兄的身形突然无缘无故消失了,但当集中注意力确认的时候,却发现师兄从来没动过。 他揉了揉眼睛,发现师兄又不在了。 在师兄消失的地方,缓缓的勾勒出了一个个玄奥的符文,最后形成了一朵燃烧的黑色莲火。 他聚精会神的盯看,直到火焰出现才反应过来,他已经这样盯着看了七天了,而且,灵魂里那如附骨之蛆的阴冷也消失不见。 尽管肚子咕咕叫,但年轻弟子却非常的满足,他已经得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珍贵事物。 “我要走了。” 时隔一年多,年轻弟子再一次听到了师兄的声音,而且还是主动对他开口。 他内心充满激动,可很快又满是失望。 第一百三十三章 传道 师兄竟然要走了。 “师兄打算去哪?请让师弟跟着你,为奴为婢,干什么都可以。” 年轻弟子终于鼓起了勇气说出了早就想说的话,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但外面的世界水太深,他把握不住,他想抱一条大腿。 “本座不需要。还有,没有人可以从我这里得到东西不花费代价。你需要为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师兄请吩咐,哪怕粉身碎骨我也不怕。” 他胸口一热,没想到这样强大的师兄,竟然也有事情要托付给他这个一事无成的人。 “你守护这个藏书阁一百年,不要想撂下担子,本座定然会知晓,届时我会取你灵魂炙烤到消散,永世不得翻身。” 师兄话音一落,年轻弟子顿时觉得一道炽热恐怖的气息笼罩在身上。 他觉得脑浆都要沸腾起来,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却发现眼前已经不见师兄的身影。 他追出瀑布,看向天际,一抹金色的残影消失在视线尽头。 他心里空落落的,朝着长空尽头深深一揖。 其实到这里,他已经隐隐明白,师兄不是寂静书院的弟子。 没有哪个弟子会自称本座,寂静书院的水池太浅,也养不出师兄这样的真龙。 可是,这不重要。 师者,传道也。 他明白,那朵黑色莲火便是师兄传给自己的修行之道,抽丝剥茧,让他了解的明明白白。cascoo 相比外面的尔虞我诈,师兄肯和他这个近乎废人的家伙公平交易,又何尝不是一种恩赐? 如此想来,师兄必定是一位高尚有道之人。 接下来,他在瀑布下的深潭边,开凿了一片菜园,决心好好达成和师兄的约定。 每日修行时,他都能感觉到,周围的灵机都在往他这里汇聚。 等他一收功,灵机失去了牵引,便即散开。 久而久之,瀑布旁的植物越发茂盛,而四周的植被则日渐凋零。 山门中其他的弟子觉得这里越来越不适合居住,仅存的几个人又走了大半。 瀑布后山的山门里,也不全是身残之人。 一处深邃的溶洞里,盘坐着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 他打坐练功一会儿,很快就满脸烦躁。 “灵机如此稀薄,看来这破地方是完全不适合修行了。” 他满脸阴郁,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这么久,老头子该死了吧。” 他走出溶洞,走到深潭前,发现竟然有一片菜园。 “难道老家伙还没死?不!老家伙早就辟谷了,而且从不种菜,肯定是那个装模作样的臭小子莫无痕回来了。” 好些年前,他就试图打藏书的主意,结果被老头子狠狠的教训了一顿,而且不许他再上藏书阁。 他心知,寂静书院最有价值的就是那批书了,那些附庸风雅的高门子弟,就喜欢收藏这些玩意充门面,说不得会给他个好价钱。 其实还留在门中的弟子,大半也都是这个心思。 不过老家伙人老成精,一直防备着他们。 其他人试探过,皆被老头子识破用心,狠狠惩罚过。 这也是剩余的弟子不愿进藏书阁的原因之一。 这几年,他已经修炼至第二境高阶了,如今门中子弟,只有一个身体残疾之人在混吃等死,他的胆量也越来越大了起来。 “保险起见,就在这里等种菜的人出来。” 虽然心痒难耐,但他还是耐着性子远远的埋伏起来。 一直等到傍晚,种菜的人才姗姗来迟。 果然不出所料,是那个老头子最喜欢的师弟莫无痕。 “莫师弟,怎么藏书阁只有你一个人在这?” 他瞧见这莫无痕拄着拐杖,心知他修为一般,而且受过重伤,又单纯心肠软,故而不将对方放在眼里。 “景师兄,藏书阁今后就只有我一个人了。”莫无痕放下手里的扁担,轻轻叹了口气。 景师兄饶是心中早有预料,亦是按捺不住脸上的喜色:“老家……长老他坐化了?” 莫无痕见他喜形于色,眉头皱起:“长老坐化好几年了。” 景师兄心中顿时充满了懊悔和庆幸。 懊悔的是浪费了几年时光,庆幸的是这个傻子竟然没带着书跑路。 “真是皇天不负苦心人。” 景师兄差点仰头大笑。 事到如今,还和这没用的傻子装什么。 他神色顿时冷了下来:“师弟整理一下藏书,选一些有用的包起来,本师兄要带他们下山。” “景师兄,你这是干什么?” 景师兄目露凶光:“你以为我带在这破地方是为的什么?难道是为了和你们这些歪瓜裂枣相处?我不怕告诉你,我就是为了这些书。今天你要是好好给老子把事办好了,我还能大发慈悲留你一命。 还有,快告诉我,老东西葬在哪里,我不信他一个第四境修士,没有好东西留下了,快带我去掘了他的墓!” 他话音未落,身体就被一朵黑色莲火笼罩,身上的法力瞬间剧烈燃烧起来。 刚才那一下,简直毫无征兆。 而且他一向看不起这个傻愣愣的师弟,又觉得他是个残废,完全没有防备。 “你怎么敢?” 莫无痕没有回答,又一朵黑色莲火从手心飞起,种在了景师兄身上。 这下子不仅法力被烧干,连灵魂都开始燃烧起来。 景师兄抱着头在地上翻来覆去的打滚,惨烈的哀嚎让鸟雀都惊飞起来。 最后身体扭曲成麻花一样不再动弹,大睁的眼眶里依然满是无尽的痛苦和恐惧。 莫无痕扶着扁担呕吐起来。 他刚才只是想着景师兄修为不浅,见对方图穷匕见,心知若是不先下手为强,恐怕真要被对方得逞。 如此一来,他有负师兄的重托,更愧对长老的在天之灵。 他在山外经历过风风雨雨,早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包子师弟。 虽然嘴巴依旧木讷,但心底却也有了几分狠辣。 怕一击不成,又补了一下。 完全没想到会出现如此邪恶残忍的一幕。 “师兄传我的神通为何如此阴狠歹毒?” 良久之后,他才平复心情,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他实在无法将师兄与邪魔歪道联系起来。 “莫无痕啊莫无痕,师兄传道于你,又没有拿藏书阁一针一线,你怎可如此作想?没有这神通,今天不仅是小命不保,连藏书阁也要被搬空,如何对得起寂静书院列祖列宗?” 第一百三十四章 越简单越快乐 师兄安葬长老,传他神通,命他守护藏书阁,显然是为了存留寂静书院的道统。 如此高尚善行,师兄绝对不是邪魔小人。 莫无痕又朝着当初师兄离去的地方,深深拜倒。 今日若非师兄传的神通,他恐怕会死在景师兄手里。 而此时的法海,正在前往吴哥王朝血棉寺的途中。 此前的他,从寂静书院出来后,将小光鸡、鸡泥、美人菇送回了金山寺。 同时带上非要跟着他的聂小倩和修行有成的东方笙,踏上追寻前身的师尊福信踪迹的路途。 没想到,追着追着,竟然发现福信远走海外去了,只得去进行第二个计划。 法海研究吞灵玄功,完善了吞天噬地大法。 但是,他发现吞噬妖物,虽然能够精进道行,但可能是功法不够完善的原因,也会吸收诸多杂质杂念。 但吞噬法器里的灵机,则不会。 但是一般的法器增加的道行微乎其微,那些极品法器则都在各大超级势力手里,法海馋的流口水也无可奈何。 后来了解到乾武帝灭佛时,从大乾出走的佛门高僧,带走了一些极品法器,散布在吴哥王朝,暹罗等国度。 这些高僧建立的门派,大多已经没落,很多甚至连第五境的佛修都没有了。 苦修了几年,法海不想闭门造车,刚好想好好游历一下,便打算顺道去化缘一番,也看看有没有福信的线索。m.cascoo 突然,他感应到自己的道行又增加了一丝。 看来,是传给莫无痕的黑色莲火弄出人命了。 法海在寂静天国感悟大道,习得两大神通。 其中之一是无我幻身。 可以在瞬间出入寂静天国,闪避攻击,对于推演和破妄神通不强的对手,几乎是无敌的存在。 其二就是大黑天,即是黑色莲火,可以偷偷吸取寂静天国蓝色天空巨怪的能量壮大,直到有一天,将它彻底取代。 传授给人的每一朵莲火,都是大黑天的一个分身,燃烧的法力和灵魂,可以通过寂静天国传递给自己,增进道行。 虽然一朵黑色莲火增加的道行微不足道,但是,千朵、万朵、无量量朵,那便很可观了。 要不是对天空巨怪摸不清底细,有几分忌惮,他早就大肆传播黑色莲火神通了。 同时,法海对五色面板,和自己能够吸收灵魂,也有了某些不可思议的猜想。 这一路上,也许是带上了聂小倩的原因,遇到了好几个害人的邪魔妖怪,不过不用法海出手,就被东方笙料理了。 看来带上聂小倩果然是对的,凭她自动招邪的体质,自己这番出外远游,要是把她留在金沙寺,不知道会惹来什么事情。 法海本来还想带上石十七的,可惜,他正在闭关的关键时期。 金山寺年轻一代中,天赋最好的就是石十七和东方笙了。 其中,东方笙已经踏入第三境,石十七也马上要突破了。 一行两人一鬼,悠闲的走在繁花锦簇的路上。 法海为了低调行事,用幻术把自己伪装了一下,头上的荧光符文除非大神通者,基本是看不出来了。 此时正值季春时节,到处都是红艳艳的龙船花。 东方笙像只百灵鸟一样,蹦蹦跳跳,这里戳一下,那里捏一下,看什么都很新奇。 时不时摘一些龙船花插到辫子里,再蹦到法海面前炫耀一会儿,又蹦走了,将头发里的花儿撒的到处都是。 一行人漫无目的走着,路过了一片荷塘。 荷花池中,似乎有一条黑影掠过,妖气弥漫,在湖中飘荡。 察觉到这股虎视眈眈的气息,东方笙微微顿住脚步,往里面看去,眸光犀利:“不想被我踩扁的话,那就快滚!” 妖气略有迟疑,还是迅速离开了,没有靠近。 法海无奈的看了一眼,知道恐怕又是小倩的体质起作用了。 天色已晚,众人走进了一个叫龙船镇的小镇子。 尽管到了戌时,但是南疆的天色依然很亮,正是夜市热闹之际,到处都是人。 东方笙加快了脚步,她饿了,想快点吃东西。 走着走着,就有花朝她头上砸,起先她还没在意,突然,不知道谁往她头上丢了一把带刺的花儿,疼得她恼怒偏头。 那些正在丢花花的姑娘们小伙们,见到有个背剑的高大姑娘凶神恶煞的盯来,吓得惊叫起来,打闹着跑开了。 东方笙取下头发上的花,再看看法海,只见他怀里已经揽了一堆花,简直可以开个花圃了。 法海低头看着花,在看看东方笙说道:“南疆人可真热情,感觉他们过得比大乾人快乐许多。” “想要的越多,就越不快乐,想要的越简单,就越快乐。”聂小倩幽幽的声音从佛珠里传来。 “聂姐姐,你快乐吗?”东方笙蹦了过来,扒着法海的肩膀盯着佛珠问道。 “我也不知道。” “那肯定是不怎么快乐,我现在很快乐,我爱这些花,我爱这些人,我爱你们所有人。”东方笙转了两个圈,把手里的鲜花凑在嘴上,一吹。 银铃般的笑声随着鲜花四散飘飞。 “小笙子,人鬼殊途,你爱我是没用的。”蛤蟆头江诗不知什么时候从钵盂里爬了出来,学着聂小倩的样子幽幽说道。 “大头鬼,打你。” 蛤蟆头四处逃窜起来。 玩了一会儿,东方笙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她瞧见一家包子铺,问道:“肉包子都少钱一个?” “三文钱一个。” “十文钱四个卖不卖?” “姑娘,生意不好做啊,一个包子都赚不到一个铜板。” 东方笙笑道:“卖我吧,我买四十个。” 一百文钱买四十个肉包子,她三十九个,法海一个。 这里,就她需要吃东西保持体力。 聂小倩和蛤蟆头都不是人,吃不吃无所谓,法海也已经辟谷,凡俗食物体验一下味道就行。 眼看老板就要松口,忽然背后传来一阵轻笑,满是讥讽:“哪里来的穷酸乡巴佬,买不起不要买,丢脸。” 那女声很好听,即使是在骂人,依然声调悦耳,像柳树上的黄鹂在在鸣叫,让人留恋。 东方笙回过头,看到一个身材窈窕的美人抱着剑走来。 美人胸大腰细,高挑的柳叶眉,美得妖冶,摄人心魄。 此刻的她下巴微抬,一脸高傲的斜睨着东方笙。 第一百三十五章 我能打十个骑士 东方笙以前是个奴隶,后来不论是在金沙寺还是在无为山,都没什么人欺负她,此刻尽管心里不爽,却一时语塞,呆在那里。 “哪里来的母(喵)狗,是脑子被驴踢了吗,在这里发癫。”法海漫不经心的看着美人,口吐芬芳。 “你……”美人气的脖子上泛起青筋,手中长剑微震,这是要出鞘的前兆。 “要动手?我来,都别和我抢。”东方笙满脸兴奋,把冲上来的蛤蟆头拦在后面。 美人迟疑起来,她凝神盯看,没有在这三个人身上发现任何法力波动的痕迹,看来是学了几手庄稼把式,就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 她的笑意更加嘲讽。 法海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滚。” 美人脸色一变,她从小锦衣玉食,谁都捧着她,何时被这样斥责过,面色顿时难堪起来: “你知不知道得罪血棉寺的下场?” 血棉寺三字一出,围观看热闹的人顿时沸腾了。 血棉寺,是支配吴哥王朝的宗派。 哪怕这里不属于吴哥王朝,也大都听说过这些人蛮横霸道的凶名。 就算是节度使曲家,也要敬畏他们三分。 法海淡淡道:“血棉寺,什么东西?” 话落,美人的脸色更加难看,身上的汗毛像猫被激怒一样炸起。 连围观的百姓都大吃一惊,觉得这个年轻的和尚要倒大霉了。 “舒珏。” 一声轻柔的声音从美人后面传来,制止了她进一步的动作。 来者是个年轻男子,目光沉冷,面色更冷,整个人像是一块千年寒冰,冻得围观的人退后了几步,不敢上前。 俊朗的面庞没有任何表情,目光掠到法海身上时,才略微有些波动。 他没有和法海说话,而是露出了歉意的笑容,抚胸一礼。 然后看着舒珏道:“走。” 这个字像是有魔力一般,让舒珏像泄了气的皮球,但还是心有不甘,临走前想再瞪一眼。 谁想就看到那个大头道士从可恶的背剑女后面探出头来,扒拉着眼睛,舌头竟然吐出一尺多长。 “你!” 舒珏本来还咬着牙,准备回去教训那个死大头。 可一看到那个舌头,顿时身体一抖,打了个寒颤。m.cascoo 冷面青年意味深长的看了蛤蟆头一眼,又和法海对视了一下,就拉着满心不甘的舒珏离开了。 东方珏看着美人款款而去的倩影,感慨道:“真是羡慕她。” 法海回头看着她,问道:“为什么羡慕她?” “因为美呀。”东方笙好奇问道:“你不喜欢她?” 法海想也没想,答道:“不喜欢。” “为什么?” “瘦的像个猴一样,还没礼貌。” 东方笙顿时笑得眼睛眯成了月牙,心情大好的踮起脚尖锤了法海的肩膀一下。 趁着法海转过头来到瞬间,塞了一个包子到法海嘴里,就蹦蹦跳跳着走开了。 法海一脸疑惑的嚼着嘴里的包子,垂下眼眸问道:“小倩,笙儿怎么了?” “也许是春天到了吧。”聂小倩笑着说道,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酸。 “请问几位……是仙师吗?” 法海回头一看,问话的是个年近六旬的老人,衣着干净整齐,就是有点精神不济,眼角都耷拉了下来。 法海一听,就知道是聂小倩这个任务触发器发挥作用了,他既然是来游历的,当然也不会拒绝,于是问道:“什么事?” 老人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说道:“刚才大师和血棉寺的人起争执时,老朽也在。敢问大师是什么人,老朽家中,怕是闹妖怪了。” 一听到这个,东方笙顿时两眼泛光,跑了回来,字正腔圆道:“这点小事交给我,我叫东方笙,是个剑修,捉妖,小菜一碟。” “对,捉妖小菜一碟,就是钱不能少。”蛤蟆头也过来帮腔。 老者疑惑道:“剑修?可是骑士?” “剑修比骑士厉害多了,我能打十个骑士!” 东方笙不满的说道。 老者见这些人年纪轻轻,唯一一个看起来年长些的又长得头大身子小,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只是他请过江湖豪杰,也请过县城的供奉出手,却都有去无回。 血棉寺那些煞神,他不敢请,也请不起。 这些敢当街和血棉寺翻脸的,应该不是寻常人。 想到这里,老者说道:“那就拜托诸位仙师了,请和我来吧。” ****** 老者姓黄,是当地有名的富商。 黄老爷膝下八个子女,各自成家立业,现在和长子同住。 长子有三个儿女,最小的那个,不过十五岁。 而出事的,就是这个最小的孙女。 “荷儿那日说去跟女伴郊游,结果回来就不对劲了。不吃饭,不睡觉,也听不到我们在说什么,县里的供奉过来,说她是丢了魂。六个江湖好手和供奉一同前去,可结果都是一去不复返,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厉害妖怪。” “七个都没回来?”蛤蟆头听了,缩了缩大脑袋。 他自己就当过一县的供奉,能让自己这样的强者逃都逃不掉的,绝对是绝世大妖。 “对,七个都没回来。” “这很危险呀。”蛤蟆头瞟了眼法海,心里顿时底气十足,正色道:“得加钱。” “只要救了我这孙女,钱不是问题。” 蛤蟆头欢喜的点了点头,东方笙看着他这财迷的样子,不由得撇了撇嘴。 这时,屋外一个妇人敲了敲门,说道:“听闻家里来了客人,老妇让人备了一些茶点过来。” 那妇人也是六十上下年纪,身子骨还算硬朗,不似一般的小老太一样弯腰驼背的样子。 她面庞白净,脸骨园润,慈眉善目,是个慈祥好看的老太太。 她进了屋里,黄老爷就过去托着她的手,好似怕她摔着:“你怎么过来了?” “不是来客人了吗。”黄老夫人轻轻地拍打着他的手背,安慰道:“不要担心,在家里怎么会有事。再说,妖怪要是真找过来,我们这两把老骨头正好和荷儿一起上路,也不寂寞。” 东方笙看他们双目对视眼圈发红,一副同生共死深情款款的样子,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便道:“我们先去看看荷儿姑娘。” 第一百三十六章 我喜欢睡屋顶 黄老夫人回过神来,抹了抹眼睛,笑道:“让姑娘见笑了,姑娘请。” 末了,她又看了看法海和东方笙:“姑娘和大师的年纪,看起来和荷儿也差不多大,你们若是觉得没有十足的把握,不必冒险,银子我会照给,不用担心。” 东方笙看着这个心善的老太太,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奶奶。 她对自己也是这么关心体贴,可是鬼王宗繁重的劳作,让奶奶早早去世了。 于是拍拍胸脯大包大揽道:“放心,包在我们身上。” 荷儿是黄家最小的孩子,颇得宠爱。 父母常年在外经商不归,自小由爷爷奶奶带大,跟着奶奶学习琴棋书画,性子养得温和善良。 她一出事,急坏了二老,能想到的方法都用了,都没办法唤她回魂。 东方笙唤了她几声,荷儿没有答话,只是怔怔的盯着前方,目无焦距。 “是丢了魂。”法海看了一下,肯定的说道。 一行人走出黄府,很快就探知了魂魄所在的位置。 只是此时天色太晚,蛤蟆头困得不行,已经钻进钵盂睡觉了。 法海便打算先找个地方睡一晚,明日再行动。 东方笙一马当先,走在前面,找了一间客栈,问了价钱,还能接受,便要了一间房。 那掌柜看看她背后的和尚,又看看她,未挽起妇人发髻,却只要一间房,好心问道:“姑娘和公子只要一间房?” “嗯。”东方笙说道:“就一间,聂姐姐和住持睡一起,我也要一起。” 法海看着掌柜远去的背影,说道:“男女授受不清,我还是睡屋顶吧。” “哼。”东方笙气呼呼的说道:“住持,你讨厌我,你觉得我丑,没小倩姐姐好看。” 说着,眼泪就要掉下来。 “你们都一样好看,小倩是鬼啊,你是人,这不一样。”法海头都大了。 “小倩,今晚你和笙儿一起睡吧,我去睡屋顶。”法海将佛珠套到东方笙脖子上,身形一动,便出现在了屋顶上,五心朝天,闭目参禅起来。 没多久,身旁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法海回头一看。 是东方笙,正摄手摄脚的走过来,看到法海,委屈的撇了撇嘴,怯怯的说道:“我也喜欢屋顶。” 法海苦笑了一下:“屋外风寒,我们还是一起回屋里睡吧。” 东方笙顿时喜笑颜开,挽住法海的手臂。 两人身形闪动,出现在客房里。cascoo 法海盘坐在床上,看着那个睡了觉还不老实,使劲的把头往自己大腿间钻的东方笙。 她呼吸平稳而均匀,脸上荡漾着甜蜜的微笑,看来是在做愉快的美梦。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啊。” 法海看着,心情也被感染,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朝阳初生,映得远山含黛,似一个青色衣裙的姑娘横卧在朦胧晨雾里,婀娜多姿。 东方笙抹了一下嘴巴,猛地坐了起来,看着法海大腿根湿了一片,脸上顿时燥红:“羞死人了,流了一晚上口水。” 她垂着脑袋不敢看法海一眼。 法海手指轻弹,柔柔金光洒过,衣服焕然如新。 站起身来,看着东方笙作怪的样子,法海忍不住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说道:“畏畏缩缩可不像剑修,快昂首挺胸,抬起头来。” “哦。” 声如蚊呐的应了一声,东方笙赶忙往屋外走去。 她到早餐摊前买了几个春卷,塞了一个给法海,然后坐在石阶上咬了两口,叼在嘴里,双手掐起了指决,手指间凭空出现了一点红光。 红光随着指决游走,渐渐变成绛红色,像繁星般耀眼,映入东方笙的瞳孔之中。 “那么放肆,捉了荷儿的魂魄却不吃,还大摇大摆的展示出来,静海道的妖怪都这么嚣张了么……” 东方笙几口吃完春卷,站起身来,红色光点也跟着腾空而起。 “住持,走喽,抓妖去。” 她手拿长剑,在手指尖转着圈儿往镇子外面走,一路追着那红光而行。 红光像只萤火虫,慢慢悠悠的往镇子外面飞去,东游西荡的飘着。 飘了许久,它才终于停住,在水面上翻腾。 东方笙驻足看着目的地,只见是一片看不见尽头的宽阔荷花池。 看了一会儿她就发现,这儿她来过。 昨日和住持一起进入龙船镇,途经这里。 当时有个妖怪想袭击她,被她喝退,难道就是这个妖怪掳走的荷儿? 东方笙微微蹙眉,方才的红光是追踪荷儿魂魄的灵光,此时停在这里,说明魂魄在水底下,看来是只水妖。 东方笙和法海招呼了一声,就准备下去。 背后突然感觉一凉,回头一看,原来是昨天小镇遇到的那个叫舒珏的女人,站在远方盯着这里,不知道要干什么。 东方笙也毫不客气,恶狠狠的盯了回去。 法海看着斗鸡一般的两个人,笑道:“笙儿,你安心下去抓妖,其他的交给我。” 东方笙对着法海甜甜的笑了笑,随后给自己加了一个护罩,毫不迟疑的跳入湖中。 春末的湖水们还有些微凉,有神通护体的东方笙不沾半点湖水,追寻红色光点找那妖怪。 她入水半响,湖面已经风平浪静,唯有荷叶轻轻浮动,点缀明媚春光。 “我的公主。” 舒珏回头,冷冽气质的男子来到了她身后,她看着这张俊秀的脸,眼神不由得痴了起来。 男子见她发楞,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这妖怪不简单,等下别伤到你。” “那,那他们……” “你啊,这几个人不简单,我都没把握对付,不需要你操心。”男子一脸宠溺的笑了起来,就像寒冰反射着金色的阳光,舒珏感觉心都融化了。 “还有一个妖怪,往南边去了,我们去看看。”男子接着说道。 “嗯。”舒珏幸福的靠在男子肩膀上,往南方走去。 …… 荷花池不算深,不过两丈多高的距离,水底下都是纵横交错荷花根茎。 里面放着不少树杈,是曾经的池塘主人为了防止有人用网捞鱼丢进来的。 不过看现在这样子,显然已经荒废很久了。 东方笙朝着引路的红色光点游去,果然妖气越发浓郁,看来妖怪老巢就要到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我的骑士 她拔出了剑警戒。 日光落在湖面上,渗入湖底,湖底情形尚能看清。 湖底松软的淤泥,因为她的游动而轻轻起伏飘动。 藏匿在水中稀奇古怪的浮游生物在她身边游走,却因为罩体的护盾法术而无法靠近。 几根荷花根茎脱离泥潭,缓缓的跟在少女的脚后。 突然猛地一伸,缠住了护着东方笙的光圈。 猛然增多的根茎迅速缠绕,将东方笙缠得密不透风,缠成了一个白色蚕茧。 咔嚓! 缠得过大的力道,使得光圈也开始出现裂缝,水渍慢慢从缝中淌入。 东方笙冷哼一声,长剑耀起金芒,像切开纸张一样轻而易举的划过根茎,将蚕茧破开。 罩体一破,东方笙立刻置身于水中,她屏住呼吸往上游。 眼见快要离开水面,突然一道黑影罩来,妖气冲天。 这股妖气果然是她所见过的,就是昨天傍晚在荷花池出现的妖怪。 掳走荷儿姑娘的果然是它。 一之剑——牙! 一道细细的金色剑气斩出,不过到底是第一次在水中作战,不太熟练,只斩断妖物的一只胳膊。 妖物凄厉的吼叫了一声,震得满池荷花也跟着颤动,荷花上的水珠纷纷滚落,滴回湖中,又荡出几圈波纹。 东方笙又蹬腿往上游,这下意识的举动落入妖怪眼中,它以为东方笙快憋气憋不住了,俯身向下,朝她冲去。 东方笙毫不掩饰的扬起嘴角。 妖怪这才意识到对手根本没有要窒息,只是要将它诱惑到跟前来。 它急忙转身要逃,可是剑气已经临身,又削掉它一条胳膊。 妖怪疼得大叫起来,可是东方笙跟本不给它逃跑的机会,再次提剑要追。 妖物身体发出剧烈的震颤嗡鸣声,水面泛起细密的波纹,湖底的淤泥瞬间轰起,挡住了东风笙的视线,妖怪身上也覆盖了厚厚一层。 趁着这刹那间的混乱,它嘶吼着朝东方笙扑去,淤泥夹杂的浪涌,将东方笙击退一丈多。 一之剑——瞬! 东方笙化作金色弧光,想拉进和妖物的距离。 可没想到水下战斗和陆地上完全不一样,在巨大的反作用力下,腥臭的淤泥倒灌进了她的鼻孔和嘴巴。 “哇~” 东方笙气机一泻,咕噜咕噜吞了好几大口,意识混沌起来。 妖怪一个猛转身,尾巴重重的朝着东方笙拍来。 这样就倒下了? 尽管战况出乎意料,但法海手下却是不慢。 他一掌虚按,千顷之大的湖泊之水瞬间朝天倒灌,湖中淤泥根茎全部看得一清二楚,就像是姑娘被剥光了衣服。 正要对东风笙下手的妖怪顿觉惊诧,知道来者神通逆天,自己绝不是对手,连看也没看是谁就立刻逃走了。 法海并没有追,他心慈手软,不喜杀生,而且这不是自己地里的妖怪,他也兴致缺缺。 法海俯身抓住东方笙的手,将她圈入怀中,动作迅捷无比。 当他回到岸上,此时那冲上半天高的水,才哗啦啦落回湖中,拍得荷花全断了枝,焉在湖面上。 “笙儿。”法海提着东方笙的脚脖子,拨开她脸上的淤泥,拍了拍苍白的脸蛋:“快醒醒,你快醒醒。” “东方妹妹肯定是溺水了,吞了太多脏东西,堵住呼吸了。”聂小倩焦急的说道。 “溺水我知道怎么治。”蛤蟆头凑了过来:“住持,只要嘴对嘴续点法力过去就行了。” 说完,他嘻嘻嘻怪笑起来,满心期待的看着法海下一步的动作。cascoo 法海点了点头,手掌金光一闪,一掌轰在东方笙肚子上。 “哇~” 受到暴击的东方笙吐出一大口黑色的臭水,活了。 蛤蟆头“……” “很有用啊。”法海脸上露出喜色,手上金光耀起,就要再度出手。 蛤蟆头吓得一阵激灵,大氅下伸出了两根藤蔓,死死的缠住法海的手:“住持,可以了。再拍她可就死了。” 他完全相信东方笙刚才还有一条命,现在只剩下半条了……要是她醒来知道这个法子和自己有关,住持不会有问题,可自己估计半条命也留不下。 别看东方笙现在灰头土脸,可是虐自己还是轻轻松松。 法海看了看满身臭泥的东方笙,又看看一身是泥的自己,眉头一蹙。 身上金光耀起,两人衣衫顿时干干净净。 只是,一股泥腥味却还是隐隐传来。 这只妖的神通不会就是臭泥吧。 法海扇了扇鼻子,古怪的味道依然挥之不去,看来自己和东方笙都必须要回客栈好好洗刷刷。 已经走远的舒珏听到了荷花池方向传来的巨大动静,还有那冲天的妖气,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对着身边的男子说道: “我看那个和尚不是什么好人,除妖靠一个女孩子,佛珠里还囚禁着一只漂亮的女鬼,这个坏家伙说不定是来投靠我父亲的。东颂,我的骑士,我们去帮帮那个女鬼好不好,她好可怜哦。” “为你而战,我的公主。”冷面男子可以对世间的一切不假辞色,唯独无法对身边的美人无动于衷。 她的刁蛮任性,她的反复无常,她的喜怒怨嗔,都像是最迷人的毒药,让他飞蛾扑火,欲罢不能。 可这就是骑士守护的爱情啊,没有理由,没有对错。 他只想好好的呵护她,让她永远不知道世间的疾苦,永远刁蛮任性下去。 “站住。” 冷面男子大步上前,拦在里法海的前面:“放开你囚禁的女鬼。” “脑子有问题?”蛤蟆头向着他呲牙,然后钻进了钵盂里。 神通——藏山! 金光闪过。 一股沛然巨力袭来,冷面男子和舒珏像被一座山峦撞中了一般,倒飞而起,摔到了荷花池里,溅了一身腥臭的淤泥。 待回过神来,舒珏已经灌了好几口污水。 冷面男子护着她来到岸边,舒珏干呕了好一阵,鼻涕眼泪都流了出来,可是怪异的味道依然凝聚不散。 “呜哇哇……我要打扁那个和尚,那个女鬼肯定也不是好鬼,也要一起打扁。东颂,我的骑士,你会帮我的对不?” 东颂露出了宠溺又无奈的笑容,摸了摸她的头,重重的点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另一边。 法海却是看也没看他们一眼,毫不停留,抱起东方笙,消失在半空中。 第一百三十八章 骑士的爱情 几人停在镇外,并没有明目张胆的飞遁入城。 这是正道人士约定俗成的规矩,没有紧急要务,不要惊世骇俗。 法海作为一个大爱无疆的有道高僧,自然不会肆意妄为,一般情况下,也会遵从这些规矩。 只是,两人身上的味道实在古怪,周围的人隔老远就捂着鼻子,一脸嫌恶的远远避开。cascoo 终于把东方笙抱回客栈的法海觉得自己都快憋不住气了,早就得到消息的掌柜见了他就冲了过来,怒气冲冲道: “这么大的味道,不许进来,我们还要不要做生意了。” 胖老板娘也在旁边叉腰帮腔:“对,不许进来。” “哦?”法海看了两人一眼,将东方笙往胖老板娘肩头一放,手掌一翻,几锭银子放在她手里:“洗澡,洗干净。” 胖老板娘愣了会,可能察觉到手上沉甸甸的分量,转眼就露出了笑脸:“客官,您要不要洗澡呀?我再让人去烧水。” “不用,我去找水潭。” 老板娘眨巴了一下眼睛,水潭?这里哪来的水潭? 不管了,有钱收就好。 谁知道手里一轻,银子少了一半。 回过神来,发现是一个大头黑衣的男人拿走了。 顿时气得眉毛都竖了起来。 蛤蟆头急忙道:“还剩下这么多银子,买下你的客栈都可以了,还要怎么样?” 老板娘怔了一下,狠狠的看了蛤蟆头一眼,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银子,扛着东方笙去了澡房,准备好好给她搓一搓泥巴。 聂小倩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江诗道长,你真是个财迷,你一个妖鬼,要这么多钱干嘛?” 蛤蟆头拿着银子数了数,小心翼翼的放进了储物袋里:“我要把姥姥的兰若寺好好修一下,太破落了。” 一听这话,小倩笑容沉寂了起来,仿佛勾起了某些不好的回忆,但还是问道:“你怎么会想到去修兰若寺呀?” “当时我还是一只刚开启灵智的小妖,没什么神通,一条大蛇要吃我,我跳到姥姥身上才逃过一劫,我一直忘不了这份恩情,现在姥姥……我能做的只有修理好兰若寺了。”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知恩图报的妖怪。” 小倩又笑了起来,话语里多了许多亲近,因为她也是这样的人。 法海看着这一幕,没有任何讶异。 他重点培养的人,除非天赋妖孽,不然大都是品格不错的。 人性不可测。 一个做了一百件好事的人,下一件也可能做坏事,但概率,只有百分之一。 一个做了一百件坏事的人,下一件也可能做好事,概率也只有百分之一。 他虽然不相信人性,但还是希望把大多数人都洗脑成,蛤蟆头这样品德优良的小白兔。 这样,他这只大灰狼,才能够毫不费力的收割。 而且普通人,知道得越多反而越不快乐,因为他们并不能改变什么。 给他们制造信息茧房,让他们安于做薪柴,也是一种慈悲呀。 从昏迷中醒来的东方笙觉得心口疼,她伸手去摸,疼得更厉害了。 明明妖怪还没拍到身上,怎么疼得这么厉害?她可不信住持会失手。 她咳嗽这艰难起身,前面立刻有一双柔弱无骨的素手端着茶递给她。 她接过茶喝了一口,感激的笑了笑,说道:“聂姐姐,住持呢?” 聂小倩:“去找水池洗澡了,他抱着你回来,沾了一身的怪味,走路都不顺溜了,别扭极了。” 东方笙这才想起,自己竟然喝了好几口淤泥,顿时又感觉胃里翻江倒海,连忙捂住了嘴巴。 这时,她发现袖子竟然不一样了,低头一看,只见身上衣物都换过了。 她顿时结巴起来。 衣……衣服怎么换了? 不对,是住持抱她回来的,那就是……住持给她换的衣服? 吱呀。 东方笙正心如撞鹿的乱想着,门外突然走了一个人进来。 男子剑眉瞵视,身着月白僧袍,身材颀(qi)长高大,背后日光笼罩,让他似踏着火莲而来,明朗刺眼,气概无双。 东方笙觉得喉咙有些干,鼻子有点想淌血。 住持给她换了衣服,被看光光了。 奶奶说过,身子只能给自己的丈夫看。 怎么办? 住持知道他是自己的丈夫吗? 东方笙捂着鼻子,眼中秋波荡漾,低着头不敢再想下去。 法海拿了一碗皮蛋瘦肉粥进来,就见到东方笙直勾勾的看着他。 他回望过去,她又急忙避开视线。 法海坐在床边,把粥递给她:“吃慢点,烫。” 东方笙紧张得浑身颤抖,接过碗的手滑了一下,法海急忙抓住,无奈的笑了一下,说道:“你身子虚,还是我来喂你吧。” 这样一说,东方笙觉得自己确实很虚,浑身没力,身子一软,就倒在了法海肩上。 聂小倩抿了抿嘴,收拾了一下,拿着杂物走出了出去。 刚打开们,就看到一个面容冷厉的男子堆砌起笑容,满脸不好意思:“请问,大师在吗?” 聂小倩轻声问道:“在,公子有什么事吗?” 东颂搓着手:“这个……那个……” “让他进来吧。”屋里传来法海的声音。 东颂走进房内,看到那和尚坐在床边,正在一个脑袋枕在肩膀上的女子喂粥。 听到他的脚步声,女子闭着的眼睛睁开了,狠狠的白了他一眼。 一股无形的杀气冻得他心里发寒,但想到对舒珏的承诺,还是鼓起勇气道:“大师,在下有一事相求……” 接着,他就把自己希望拿出一件宝物,换取法海等人陪他演一场戏的想法说了出来。 他希望法海成全美丽的爱情,表演一场被他打得落荒而逃的游戏。 “本座没有时间和你玩这些无聊的东西。”法海端起茶杯吹了吹。 东方笙抱着法海的胳膊,脑袋从腋下露了出来,对着东颂吐了一下舌头。 “作为一名优雅的绅士,这样的美丽爱情,难道不值得守护吗?”东颂依然不死心。 法海没有说话,把茶杯举得高高,吹得里面的水都溅了出来。 同时心中疑惑,这些归化的骑士,难道这么快就忘了大乾端茶送客的习俗吗? 东颂冷厉的脸上闪过一丝难堪,他作为高贵的骑士,放低身段和这些野蛮的旧日信徒请求,竟然被如此羞辱。 第一百三十九章 寂静天王 若不是实力差距太大,他非得丢下手套决斗不可。 但此刻,也只得忍下心中怨气,抚胸一礼,退了出去。 喝完了皮蛋瘦肉粥,东方笙腰不酸了,腿也不疼了,浑身充满了力气,又想起了除妖大业。 那个猖狂的妖物已经将自己的妖气隐藏起来,但东方笙也是和无为山人讨伐过不少妖物的老手了,已经在它身上留下了烙印。 只要妖怪不能彻底隐匿气息,还是可以找到它的。 此时一行人追踪出了小镇,一路向南,妖气若隐若现,东方笙担心要断开感应,一路急急忙忙,毫不停歇。 那妖怪逃得实在是很远,法海他们越过两座山脉一条大河,已经日落西山,还是没能找到它的藏身之地。 走着走着,那妖气突然断了。 东方笙拧起眉头,向着前方看去,远处是一大片木瓜地。 尚在春日,木瓜枝条都是水嫩嫩的,并没有结果,漫眼是无际的嫩绿,阳光沃土,散发着清香,沁人心脾。 妖气就是在这儿断的。 忽然旁边一道黑影闪过,速度快到只剩下一道幻影。 东方笙目光一凛,背后剑匣嗡鸣,三把雷电缠绕的长剑破匣而出。 在头顶上方一横,裂风而下,无声的凌冽如掣电飞星,从长空划过,眨眼就到了黑影近前。 一之剑——瞬! 东方笙本人也不闲着,一道金色的流光一路上摧枝碎石,朝着黑影撞去。 黑影瞬间停了下来,身上冒起森森寒气,瞬间就凝结成了一层厚厚的寒冰铠甲。 同时手中长剑挥出两道剑气,两匹寒冰巨马,一匹凌空飞起,撞向飞剑,一匹带着一路白霜,朝着金光冲来。 两者相撞,两匹气势汹汹的冰马就被撞碎,冰屑四溅。 剑芒和流光只是微微顿了顿,依旧去势不减。 黑影此时也露出了身形,赫然是东颂。 此时的他脸上再无冷厉之色,而是一片惊慌。 “千层冰。” 他大喝一声,身前凝结出了十来道坚冰壁障,终于阻下东风笙的攻势。 东方笙得势不饶人,手中长剑化为金色剑莲,每一片花瓣,都是一道夺命的剑光。 金色的剑气、紫色的电芒和白色的斗气撞成一团。 两人一会儿推过去,一会儿退过来,在木瓜地里转悠了一圈,把好好的木瓜地糟践的面目全非。 东颂寻得一个机会大步后跳,撤出战团,气喘如牛: “好好好!在下认栽,但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青年穷,你可敢和我定下三年之约,到时候再一决胜负!” “想走,没那么容易,一之剑——瞬!” 看到对手想跑,东方笙顿时眉毛竖起,眼睛里闪过一丝杀气,手中长剑一抖,化为金色流光,追击而至。 蛤蟆头见状,也凑了上去,黑色莲火,缠绕着寒冰铠甲灼烧。 “无耻,两个打一个。” 随着一身娇喝,舒珏持着剑从树林中冲了出来帮忙。 蛤蟆头大氅下窜出两根藤蔓,一边漫不经心的的和舒珏纠缠,一边还有余力用黑色火焰攻击东颂。 这个可怜的骑士,光是对付东方笙就已经竭尽全力了,那里能够再应付蛤蟆头的攻击? 不一会儿,就被东方笙洞穿了肩膀和大腿,被金山之剑压在了脖子上。 东颂急忙高声喊道:“我是暹罗东家的男爵,我请求贵族的待遇,我可以缴纳赎金赎回自己。” “不!我的骑士,你们这些恶魔,我和你们拼了。” 舒珏见到自己的心上人被制,方寸大乱,不管蛤蟆头的攻击就直接冲了过去。 蛤蟆头可没有怜香惜玉的想法,他操控藤蔓套住了舒珏的脖子,把她吊在了空中。 舒珏脸色马上接憋得通红,抓着脖子上的绳索,拼命的挣扎起来。 “不!你们这样一点也不绅士,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我的公主。”东颂说完,却不管脖子上的剑,就要去救舒珏。 东方笙也没和他客气,直接将他剩下没伤的胳膊和腿也捅了个对穿。 “我的公主,你的骑士这就来救你。” 东颂瘫倒在地,依然徒劳的试图对着被吊在半空中,双腿乱踢的舒珏爬过去。 手脚使不上力,他就用膝盖,用腰跨,一点点挪。 “颂,是我……连累了你,都是我……的错。下辈子,我还爱你。” 舒珏拼命的扒着脖子上的绳索,终于喘了几口气,断断续续的说着。 “呜呜呜……好感人……” 东方笙手里的剑放了下来,脸庞挂满了泪珠。 “住持,他们好可怜哦,我们放过他们吧。” 佛珠里的聂小倩的声音也满是不忍。 法海:“???”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一没动手,二没惹他们。 “不行,不能放,这个冰棒男不是贵族吗?我们可以把他们抓起来换赎金。” 蛤蟆头飘了过去,把舒珏和东颂身上值钱的东西撸了个干净,大声嚷嚷道。 “对对对,我是暹罗男爵,舒珏是血棉寺无上大法师舒才的小女儿,我们都可以用赎金赎回自己,仙师,你可以先放珏儿下来么,她舌头都出来了。”东颂急忙喊道。 蛤蟆头一看,急忙停止操控藤蔓,舒珏像块石头一样砰的摔到地上,一动不动。 东颂目眦欲裂:“不,我的公主。” “吵死人了。”蛤蟆头的藤蔓啪啪两下,抽在舒珏脸上,两条青紫肉眼可见的肿胀了起来。 她嘤咛一声,睁开了眼睛,发觉脸上好像已经麻木了,摸了一下,剧烈的疼痛直钻心脏,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法海听得厌烦,一道金色光幕包裹了舒珏的脑袋,任凭她哭得一脸鼻涕眼泪,半点声音也传不出来。 “你是暹罗男爵,你知道寂静天刀郑经吗?” 随着法海的问话,东方笙配合的捏住东颂的下巴一拧,让他面对法海。 “寂静天王郑经,好像是信王的祖父。” 随鲜血的流出,让东颂身体渐渐冷却,他虚弱的答道。 “信王?” 法海手上金光散溢开来,融入东颂的伤口中,止住了流血。 第一百四十章 木瓜头稻草人 “是啊,信王是寂静天王郑经的孙子,是他打败了吴哥王朝,光复了暹罗的荣光,可是,十五年前,却被妹夫却克里公爵杀害,王位也被篡夺,我们这些忠诚于信王的人,只得流亡在外,有家难回。” 东颂目光闪烁了一阵,说道。 法海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说:“寂静天王郑经是我寂静书院的人,他的后代被如此对待,本座定要为他讨个公道。” 东颂感激的说道:“多谢大师,我等愿为助力,夺回信王的荣光。” “哎哎哎,等等……你家都没了,哪里来的钱交赎金?”蛤蟆头脸上都是怀疑之色。 东颂:“我东家也是暹罗的大族,有些族人一时被蒙蔽,效忠了篡位者,在下父亲也转移了一部分财产出来,所以,还是略有薄财。” 法海一听,就知道是大宗族多头下注,大乾大宗族也是如此。 既然是大水冲了龙王庙,那法海也不好再绑着他们了。 用了点法力,给他们稍微恢复了一下伤势。 东颂也说出了他们的目的。 原来他们这些骑士,要从大骑士突破到大地骑士,需要血脉的加持。 而东颂家只是个男爵,血脉非常稀薄,所以一直想找一种强大的妖兽,提取血脉作为自己进阶的资粮。 听闻这一代有妖物作祟,便一直在这边探查。 “那你们都查出什么了?”东方笙问道。 “这块木瓜地里,有大妖怪,我们一直不敢太深入。”舒珏脸上伤好了不少,脸上泪痕还没有干,这时凑了过来,神秘兮兮的说道。 她现在是彻底被打服了,似乎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对治疗了她一下的法海颇有些敬畏和亲近。 “什么?大妖怪。”蛤蟆头感觉身体有些凉飕飕的,他飘到法海身边,掏出钵盂,爬了进去,只露出个脑袋在外面。 “啊啊啊!妖……怪啊……”舒珏惊得大叫起来。 这一幕在她眼中,却是蛤蟆头把自己的身子,塞进了狭小的钵盂里,顿时脸色煞白,瞠目结舌。 法海瞪了一眼,舒珏立即闭紧了嘴巴。 东方笙鄙夷的看了蛤蟆头一眼,继续问道:“那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东颂:“以前啊,这里有个大村庄,全村以栽种木瓜为生。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木瓜长得又大又甜,不用拿到集市上就有人慕名而来,而且能卖到好价钱,所以村民的日子过得很滋润,是本地有名的木瓜村。可是好景不长,就在五十年前,连月暴雨,上游决堤,村民就都搬走了,不久之后,这里就全被河水给淹没了。” 东方笙扫视了一眼延伸至远方的木瓜地,依稀能看到一片片的茅屋。 她顿觉不对:“你说五十年前这里就被水淹了,可是这里没有一点异样。” 这些茅草屋,别说淹五十年,淹个五天就垮了。 “嘻嘻。”舒珏轻笑一声,扬着下巴说道:“这就是木瓜村的诡异之处呀。” 东方笙饶有兴致的说道:“你说。” “今年初春,新来的供奉为了改善水患,将河流改道,于是上游的水不再往这里流,淹没木瓜村的水也退了。可是谁想……” 舒珏忽闪的大眼睛上还有着泪痕,她压低声音说道:“有人路过这里,却发现这里有木瓜苗破土而出,绵延数里。人们往里面走,竟然发现里面有一座村庄,有老者认出来,赫然就是当年的木瓜村。” 这个故事着实诡异,连蛤蟆头都忘记了害怕,把脖子从钵盂里伸出老长,听入迷了。 “村子里不仅房屋完好无损,就连房前的石槽农具也不见被水侵蚀的痕迹,甚至有些院子里,还有没下完的棋盘,没吃完的饭菜,吃剩的果核,可是啊~村子里没有一个人。” 蛤蟆头急忙把大半个脑袋缩回钵盂里,只露出一双眼睛。 东方笙也听得背心发凉,不自觉抱住了法海的胳膊道:“村子是没有活人,还是没有人?” “没有人。”舒珏环视一圈,语气更加低沉:“也没有鸡鸭鹅,猫猪狗,反正没有活物,整个村子看起来就和村民走时的样子一模一样。哪怕被水浸了五十年,也是一点变化也没有。” “真可怕。”东方笙觉得这已经超出了妖怪的范围了:“太诡异了。” “可不是。”舒珏又道:“我和东颂在这里忙活了好一阵了,一直在外面晃悠,不敢进村子。” “有住持在这里,没什么可怕的。”东方笙抱着法海的手紧了紧,说道。 “我们说好了,要真是有大妖怪,要交给东颂,你们不许收走。”舒珏说着伸出了小指:“拉钩。” 东方笙觉得这个舒珏看起来也没想象的那么坏,这村里真有什么大妖怪,给他们也没有关系,就要伸出指头。 “我反对!”蛤蟆头大叫起来:“凭什么。” 东颂急忙道:“我可以拿宝物换,只需要一部分血脉就行,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一个,只有我们俩才知道的新发现。” “那还差不多。”蛤蟆头伸了一根藤蔓过去,吓得舒珏一哆嗦。 “拉钩的,不打你,胆小鬼。”蛤蟆头不屑的撇撇嘴,说完不由分说的用藤蔓勾了一下:“拉好勾了。” 舒珏用怀疑的眼光看了众人一眼,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这个秘密:“既然已经拉好勾了,我就把这个只有我们才知道的秘密告诉你们吧。”cascoo 东方笙:“快说吧。” “我们刚来这里的时候,发现有个人在里面蹦来蹦去。” 东方笙把金山之剑拔出了一截:“你不是说这村子里没人吗?” “是啊,没错,那不是人,是一个稻草人!还是一个木瓜头颅的稻草人。”舒珏缩了缩脖子,怯怯的说道。 见多了妖怪的东方笙说道:“这样看来,要么是有人在背后操纵稻草人,要么是稻草人本来就是邪祟。” 蛤蟆头从钵盂里撑起身子,藤蔓在身前摆了摆:“不可能是稻草人干的。要庇护整个村落五十年,还要村落的一切都纹丝不动,起码要两千年的道行。大乾三百年前才带来水稻呢,哪里来的千年修为的稻草人,所以必定是有人在操纵它。你说是吧,住持。” 第一百四十一章 水妖 法海摇了摇头。 蛤蟆头信心满满的一番高论被打脸了,不甘心的说:“我说错了?” “如果有灵物,或者天资妖孽,几十年有三千年修为,是可能的。” 蛤蟆头不服气的想反驳,但一想到住持短短二十年不到的时间,就有如此修为,顿时把刚出口的话又吞了回去。 听完了这些有用的信息,东方笙踮起脚尖,又往木瓜地看去。 木瓜苗儿,现在还透着春日的嫩绿。 要是到了秋天,叶子变成墨绿色,就能结出香甜的木瓜。 听龙船镇的姑娘们说,这木瓜可是好宝贝。 东方笙看了看自己胸前,巍峨的高耸遮蔽了视线,几乎看不到脚尖。 但一想到将来不知道多少孩子要喂,就觉得还不够大。 做母亲,也不容易呀。 她长叹一声,提步往木瓜地走去。 法海见状,急忙跟了上去,蛤蟆头又缩回了钵盂,只露出一双眼睛。 东颂和舒珏也屁颠屁颠的跟在法海身边。 木瓜村建在山脚之下,占地颇为宽广。 但因为临山,所有常常会有野兽闯入,偷吃木瓜,甚至袭击村民。 村民们便在村边竖起了栅栏,还在村中一个小山包上,建了一个六七丈高的了望塔。 平时有村民驻守,一旦有野兽闯入,就会敲锣示警。 而今,那个了望塔也在。 在木瓜地中行走的东方笙一抬头便看见了那个了望塔,像个孤傲的巨人,锲而不舍的守护着自己的领地。 想着这个已经荒废了五十年的村子,一切都还在,可人却都不见了,她就隐约觉得有些悲凉。 不知道,那个在这里呆了五十年的稻草人妖怪,目的到底是什么? 这个村子,到底有什么秘密? 木瓜地一片碧绿,广阔如草原,进了里面,就好像失去了距离的概念。 一行人走了约莫三刻钟,却依然没有看到出口,又走了两步,东方笙道:“走不出去。” 在场的人都是修行中人,自然听出了她的意思,这是进了迷障,被鬼打墙了。 “而且……”东方笙拨了拨身边的木瓜苗,比划了一下:“而且,它比我们刚进来时长高了不少,估计再长一会儿,就有木瓜吃了。” 说完,她不由得舔了舔嘴唇,又甜又大的木瓜呀。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蛤蟆头探出头来,撇了东方笙一眼:“等木瓜长得高过脑袋,路就完全看不见了。” 他们不过说了几句话,那木瓜苗便又蹭蹭蹦高了几寸。 东方笙戳了戳前头的木瓜苗:“快结果,我要吃。” 那木瓜顿时开心起来,哗啦啦一下子蹦高了十多寸,继续、继续、继续拔高,一口气长了两丈多高,看起来就像是一课小树。 “够了,够了,别长了。” 东方笙看着硕果累累的木瓜,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 木瓜乖巧的停了下来,不再往上窜了。 东方笙掰了一个木瓜下来,对比了一下,比自己的还大,开心的要飞起来,正准备要撕开皮开吃,突然想起了什么,拿了几个走到法海面前,说道:“住持,你也补补吧。” 法海无奈的笑了起来:“我不能补这个,给小倩吧。” 东方笙恍然醒悟,一脸可怜巴巴的对着佛珠拜了拜:“对不起,小倩姐姐,你老是呆在佛珠里,我都忘了,你才是最该补的那个,你出来吃吧。” 小倩柔声说道:“谢谢笙儿妹妹,我就在佛珠里吃吧,我神通弱,呆在这里安心。” “哼!”蛤蟆头酸溜溜的冷哼了一声,说道:“就知道吃,也不想想怎么出去。” “笨蛤蟆,你真以为出不去是因为木瓜太高了啊,那是被设了阵法。就算是把木瓜全砍了,还是找不到出去的路的,当务之急是破阵。”东方笙锤了锤法海的肩膀:“万能的住持,交给你了。” 法海:“交给我,你们还历练什么呀。” 众人一时语塞。 半响,聂小倩轻柔的声音从佛珠里传来:“住持,不是每一个人都是你这样的全才。大多数人,能精通一类神通就达到极限了,分心得太多,只会杂而不精,一叶道长,现在还没突破第三境呢。” 法海捏了捏下巴,觉得颇有道理,便双手合十道:“多谢小倩点醒,是我着相,以己度人了。” 他眉心金光倏闪,一个金色的竖眼浮现,发出一条金色的光线指向远方。 一行人慢慢跟在法海背后,虽然木瓜都长得差不多,但仔细看还是不一样。 东颂留意了一段路,发现果真没有再转圈。 这个和尚,神通实在是深不可测,还好,他没有作死去玩弄诡计针对。 旁边的木瓜地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东颂耸了耸鼻子,说道:“有妖气。” 他眼冒精光,就要跳起来往那里追去。 可那响声又停了下来,妖气瞬间消散不见。 “有趣。”东方笙学者法海的样子摸了摸下巴,继续盯着法眼中的金色光柱。 光柱定在地上,那里的泥土似流沙般缓缓抖动,一些掉在上面的枯枝坠落泥坑中,不见了踪影。 东方笙目光一凛,长剑泛起金芒,刺入地下。 这一剑下去,妖气炸裂,一股荷花香气在木瓜地迅速散开。 东方笙顿觉不对,手臂一震,泥沙翻起,看见那躺在地下的妖怪,有些意外:“好啊,是你这个臭泥怪!” 说罢,金色剑芒暴涨,就要下狠手。 东颂一见,急忙掏出一个刻满了符文的网兜,将那奄奄一息的妖怪罩住,拽出泥地。 一身泥污的妖怪看着众人,眼神迷茫,好一会儿才恢复神智,哭道:“救我。” 东方笙问道:“谁把你这个臭泥怪伤成这样?” “是个木瓜头蹦来蹦去的妖怪。那个,我……我不是臭泥怪,我是纯洁的水妖。” “木瓜头?是个木瓜头的稻草人吗?” ‘是!’ “厉害呀,竟然能轻而易举的埋葬了你这个臭水怪。” 水妖精亮的大眼睛里出现了雾气,委屈的说道:“我是被你砍了两只手,否则以我的道行,怎么可能轻易被抓住。” 第一百四十二章 发现灵泉 东方笙还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说道:“那你告诉我黄家小姐在哪里,我饶你一命。” 水妖看着东方笙眼底的凶光,缩着脖子,可怜兮兮的说道:“你说话算话吗?除非你以道心起誓。” 东方笙冷哼了一声:“快说,不然我就要住持搜魂了。” 水妖撇了法海一眼,察觉到那股在荷花池里感受过的恐怖气息,顿时吓得腿都软了,眼泪汪汪的涌出: “呜呜呜……我从来没杀过人,只是吸一点法力就放了,还拿莲藕给他们补身体,你们不要杀我,呜呜呜……” 聂小倩听得心中不忍,轻声道:“住持,如果他真的没杀过人,就不要收他了好不?” “他确实没杀过。”法海手往前一探,水妖就连着网兜飞起,被法海捏在手里:“我不杀你,快说吧。” 水妖还要犹豫,法海眼中金光一凝,他顿时打了个寒颤,急忙道: “黄家小姐被稻草人抢走了,我抓的那几个人还在荷花池淤泥底下活得好好的。” “稻草人从你这里抢走了黄家小姐?”东方笙蹙起眉头,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掳走黄家小姐。” “黄家是镇上最有钱的人家,她又是黄家老太爷最宠爱的掌上明珠,只要绑了她,黄家人一定会请修士过来帮忙。” 东方笙眼神在水妖身上游走了几圈:“你是拿修士的法力来修炼?你故意留下这么强烈的妖气,就是为了引君入瓮,然我们这些修士把自己送到你嘴里?” 水妖怯怯的点了点头,不敢说话。 东方笙见状,冷笑了一下说道:“东颂骑士啊,你要抽取多少血脉呀。” 东颂陪着笑说道:“水妖和寒冰斗气很契合的,五分之一的血脉就够了。” 东方笙:“那你们就先抽吧,抽完了劳烦你们去荷花池救回那些人。我们去找黄家小姐。” 看着手臂粗的铜制大针筒,水妖瞪圆了眼,惊恐的叫了起来:“不!你说好了不杀我的,你撒谎!” “是没杀你啊。”东方笙摊开手勾嘴一笑,金山之剑在手掌心旋转起来。 不一会儿,仿佛被玩坏一般瘫倒在地上的水妖便被蛤蟆头捆住,塞进了钵盂里面。 东方笙嘴里啃着木瓜,脖子上还挂着几个木瓜,跟在法海后面向着村子中心走去。 这木瓜果然如传闻中那样又大又甜,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胸前也大了那么一丝,难怪这边的姑娘都那么波涛汹涌。 法海拨开三人多高的木瓜杆子,眼前视野顿时开阔,一座静谧的村庄,赫然映入眼帘。 那是一个建立在山脚下的村庄,三面环山,村口一片就是他们方才走过的木瓜地,远远的,还能看见,一条瀑布从山顶一泻而下。 东方笙又看到了那座高高的了望塔,顶端有用竹子搭建的小亭子,简单又不失雅致,高高矗立在村庄中央。 似一个忠诚的骑士,孤独守护。 “东方,你看那边,好可怕呀好可怕。” 东方笙朝着蛤蟆头指的地方看去,不由一愣。 村庄之中的房屋,烟囱中居然冒出烟来,隐隐还有声音传来。 仔细倾听,她甚至听到了锅铲在铁锅里炒菜的声音。 还有人在说话,欢声笑语,唠嗑家常。 有顽童在嬉笑打闹,咋咋呼呼。 但是没有人。 一片空寂,不见人影,却有人声。 细听, 还有家禽家畜的声音,猪在拱食,牛在反刍咀嚼,猫在发(喵)情,狗吠鸡鸣。 日落山海,人间忽晚,安静的村庄,瞬间就活了过来。 然而,却没有人烟,连狗也没有一条。 东方笙看了老神在在负手而立的法海一眼,挺起胸膛,拔出金山之剑朝着村内走去。 其他人也急忙跟上,蛤蟆头眼睛露出一半在钵盂边上,好奇的左瞧右瞧。 炊烟袅袅,萦绕在这遗世独立的村庄之上,就像是一个安居乐业的世外桃源。 身旁甚至好像有人走过带起的风声和脚步声,边走边笑,讨论着好收成和好天气。 不远处的榕树地下,有几个挑摘菜叶的妇人,在讨论着谁家姑娘出嫁了,谁家又添了一个大胖小子。 有一群孩童混闹着跑过,扮演者将军打仗,骑着竹马挥舞着木刀,带起缕缕烟尘。 其乐融融,祥和安宁。 可这一切,都看不到人,只有万千声响,在耳边跳动。 看不见的热闹,衬托得这座村庄更加诡异和荒凉。筚趣阁 那妖气已经消失不见了,无处可觅。 东方笙可怜巴巴的看了法海一眼:“住持,又不见了。” 法海眼中漾起金光,一道金色的光线从眉心发出,没入远方。 东方笙又跑过来锤了一下法海的肩膀:“不愧是住持,果然靠得住。” 说完手一招,示意大部队跟上。 她朝着细细金光牵线的方向慢慢的走去,踏上了田间小陌,耳边依稀还能够听到村庄的动静。 一切都很安平美好。 村子里稍微大点的空地,都栽上了木瓜,一点也不浪费地方。 小小的沟渠清水长流,贯村而过。 村庄的小山包旁,临近那高高的了望塔处,有一处农家小院格外引人注目。 那小院后方是一块木瓜地,前院很大,搭着木架子,栽种了葡萄和丝瓜。 地下有鸡鸭走动鸣叫的声音,以前这里应该有不少家禽。 在这里,她感觉到那消失了一段时间的妖气。 东方笙驻足门前,从敞开的正门往里面瞧了瞧,轻声嘀咕:“难道这儿就是那妖怪的老巢?” “当然不是。”蛤蟆头突然出现在东方笙身旁,说道:“我刚刚用神通看过了,什么都没有。” 东方笙小步跑到法海身边,抓着手臂摇晃起来:“住持哥哥,快找妖怪。” 法海指了指地上,东方笙一瞧,哪里有妖怪,只有一个小泉眼,水不断的从里面溢出,涓涓流入沟渠,通往村外。 东方笙瞧瞧水面,没有热气蒸腾,有手指撩了撩水面,也没有感觉到热意。 水是凉的,并不是暖泉。 法海也蹲了下来,指尖沾了点放在眼边,说道:“这水里,有些许灵气,不过,出了这泉眼,就散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稻草将军 早起的鸟儿,叽叽喳喳吵着人。 许是山下气息清幽,被吵醒的东方笙还是睡饱了,她满足的伸了个懒腰,下地穿上鞋子就要去打水洗漱。 突然想到什么东西,差点蹦了起来:“住持呢?住持哪去了。” 一道月白色的人影倏忽出现,在床上凝实。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跑路了。”东方笙赶紧跑过去,抱住法海的腰。 突如其来的热情让法海身体都有些僵硬起来,他呐呐的说道:“我又有了新的感悟,所以忘了时间了。” “哇,住持好厉害,又要更强了。”东方笙摇着法海的手臂说:“辛苦了,我给你捏捏……哎呀,太硬了,捏不动。” 聂小倩也从佛珠里飘了出来,来到葡萄架下舒展了一下身体,闻言说道:“住持,你已经这么强了,就不能歇歇吗?” “要想不被支配,就不能停歇,要想照亮世间,就不能懈怠。”法海望着天边的圆日,语气中满是坚定:“沉舟侧畔千帆过,枯木前头万树春。” 聂小倩站在长长的阴影里,定定的看着那个遮蔽了阳光的坚实背影,仿佛想起了什么,默默的低下了头。 尽管她曾经也被支配过,但对树妖姥姥却没有多少恨意。 她原本只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富家少女,从小就被教导要顺从和忍耐,如果不是家中糟了劫难,又成为了姥姥的女儿。 那么,她的人生大概就是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一个门当户对的男子,相夫教子过完一生,一生的足迹大半都只会在庭院之内。 她没有远大的目标,只想找一个坚实的依靠,生下一儿半女,什么也不要操心,也不要想,安平和乐的活到死去为止。 她看着那个在金色的阳光下舞剑的女子,矫若游龙,翩若惊鸿,动如雷震,静同山岳,眼底满是落寞,也许,只有这样的奇女子,才是住持的良配吧。 看着打坐和练剑两人,聂小倩默默了叹了口气,开始准备早餐。 不一会啊,食物的香味就溢满了庭院。 法海用瓷盆打了水开始洗手,东方笙也要凑过来一起洗,两人正洗着,背后有人轻笑:“两女一男同处一室,羞羞。” 腔调阴阳怪气。 法海回过头去,眼中金光吞吐:“闭嘴。” 舒珏顿时脸色一白,顺从的闭紧了嘴巴。 东方笙朝她做了个大鬼脸,故意搂着法海的手臂,头还在上面来回擦了几下。 舒珏委屈的扁了扁嘴,眼圈泛红,跺了一下脚,轻哼了一声,回屋找东颂麻烦去了。 几人吃完早餐,东方笙朝院子里招呼一声:“锅里还有吃的,屋外布了守护阵法,你们别乱跑啊,等我们回来。” 两人两鬼在村落和木瓜地中边吃木瓜,边找黄家小姐。 一路欢声笑语不断,等回过神来,已经又是一个日落。 像昨日一般,安谧的村子在晚霞倾照的时候,再次活了过来。 村中的榕树下,又有妇人在摘菜,唠嗑家常,诉说着东加长西家短。 依旧有孩童骑着竹马跑来跑去,玩着打仗的游戏。 路上有人在闲聊的声音,猪在拱食,牛在擦痒,猫在发情,狗在吠叫,鸡鸭开始踩着渐深的暮色往笼子里跑。 东方笙在住宿过的农院门前停了下来,忽然意识到了不对的地方,她竖起耳朵对着身边的人说道: “住持,在这村里,我们昨天听到的内容,跟今天听到的,都是一样的。可是,只有……只有这里不同。” 这户农家的人,说着和昨天完全不一样的话。 那明朗的姑娘,不再说鸟儿偷吃木瓜,要扎稻草人的事了。 而是轻声细语,像在和谁说话,却没有人回答她。 “我特地给你找了一身红布长衫,看起来很威武哦,像个将军。” “你每天都在这里站着,晒得很,家里还有顶草帽,我给你戴上。” “你还没有名字,要不,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姑娘一直在说话,像只百灵鸟,可是却无人回答,安静得连风拂过葡萄架的声音东方笙都听得见。 “那我叫你大卫好不好?保卫我们的村庄。” 姑娘清脆的问着,自顾自笑了起来。 “好啊。” 轻轻悠悠的一声应答,让东方笙猛地抬起头,向着木瓜地看去。 一个一丈多高的木瓜头稻草人,被歪歪斜斜的插在地上,帽子微垂,身上穿着一件红色长衫。 东方笙怔了一下,想了想,试探的唤了声:“大卫?” 稻草人朝着法海看了看,又看了看东方笙,转身朝着木瓜地蹦去。 东方笙急忙跟上,朝着它蹦蹦跳跳的背景喊道:“大卫,你等等,黄家小姐是不是被你绑了,你交出来好不好,大卫?大卫?” “大卫,再不站住,我就动手啦。”东方笙说着,背后的剑匣嗡鸣起来。 稻草人毫不停留,转眼就融入了木瓜地里,不见踪影。 “哼,很能躲是吧,我叫住持烧光这片木瓜地。”东方笙恨恨的回头,却发现身后也是木瓜,根本不见法海的身影。 “住持?” 东方笙喊了一声,没有人回答。 她拧着眉头原地转了一圈,四周都是几人高的木瓜苗,郁郁葱葱遮蔽视野,完全看不见路了。 她冷哼一声,既然不让她出去,那只有自己动手,砍光整片木瓜地了,再把木瓜都吃光,看这个稻草人还怎么隐藏。 手中长剑化作金色剑莲,绕着东方笙的身体旋转,每一片花瓣都是一道剑光,向着四方旋切。 花瓣锋锐,所到之处,木瓜悉数倒下,转眼就夷平了一大片地方。 灵泉旁的稻草人看着不断倒下的木瓜,不安的在原地蹦了蹦。 “你放她出来吧。”法海抬头看着它:“不然木瓜就全被砍光了。” 稻草人越蹦越快了,显得很焦急。 它能感觉到到里面的人很不好惹,它一进去,怕是脑袋立马就要被削掉。 看着它蹦了一会儿,法海又说道:“那我进去找她了。” 稻草人蹦到他前面,不许法海进去。 法海一点也不担心东方笙遇到什么危险,别看东方笙在自己面前一副很依赖幼稚的样子。 第一百四十四章 谁是前世? 可其实,作为一个第三境就开创了自己剑道的剑修,东方笙是金山寺年轻一代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回到金山寺短短半年的时间,便获得大家的认同,人送称号金山霸剑,力压原来的年轻一代扛把子落因神斧石十七一头。 法海只是担心,村外的木瓜被她砍光了,那晚饭就只有村里的木瓜了。 村里的木瓜比不上村外的清甜。 随着剑光的呼啸,木瓜林哗啦啦成片成片的倒下。 稻草人再也等不了了,蹦蹦跳跳的要重新跳进里面去。 法海觉得它大概会被砍成稻草灰,为了保护脆弱的稻草人,他决定先一步带的东方笙出来。 砍出一大块坪地的东方笙不慌不忙,一手啃着木瓜,一手继续砍伐木瓜,嘴里哼起了歌儿: “木瓜呀木瓜呀,你哺育了我,月光呀月光呀,你把我照耀。蒸木瓜煮木瓜烤木瓜炖木瓜,木瓜木瓜木瓜瓜,我爱吃木瓜……” 她正唱得开心,忽然一阵狂风刮来,一道月白色的身影在面前停下,刮得她马尾辫子飞扬,发丝吃了一嘴。 她伸手撩开,举着手里的木瓜说道:“你吃,这个我尝过,好吃。” 法海接过来咬了一口:“稻草人是个好妖,你不要欺负它了。” “好的,它到底在哪儿呢,荷儿姑娘在它那里吗?” 法海伸手一指。 东方笙的目光循着望去,一个高七八丈的了望塔,孤独的伫立在一个小山包上。 了望塔顶端的小亭子里,有一个又高又长的影子,像个卫士一般,静静的看着这个空寂的无人村落。 孤独的身影站在了望塔上,被竹竿架起向两边撑开的手臂像是在拥抱整个山村。 一顶灰黄色的草帽耷拉遮住了半张脸,在晚风的吹拂下,像波浪一般变幻着形状。 “来,我带你去。”法海伸出手臂。 东方笙一把拉过,将手臂环在自己腰上。 两人踩在缓缓升起的清风上,朝着了望塔慢悠悠的飞去。 稻草人似乎发现了东方笙,不安的蹦跶了起来。 了望塔上的小亭子做的很高,也很宽敞,一家五口吃饭纳凉也绰绰有余。 东方笙还没进到小亭子里,就看见了躺在地上的黄家小姐的魂魄。 她哼笑了一声:“找来找去就是没找这里,你倒是聪明,把她藏在了这里。” 她跳进亭子里,那稻草人也蹦了过来,身子前倾,挡住了她伸向荷儿的手。 被稻草人甩了一竹棍的东方笙手背吃痛,盯着它说道:“我念在你身上没有人类的怨气,才没对你出手。可你要知道,荷儿是凡人,你留下她,就是害她,时间久了,她会消散的。” 稻草人单腿伫立,脸上只有两个小小的眼睛,还有一张巨大的嘴巴,看起来颇有些狰狞。 可迎面而来的气息,却让东方笙没法下手,这个稻草人,没杀过生,也没有任何恶意。 她吃了木瓜,砍了木瓜地,稻草人都没有出现。 可她要碰到荷儿时,它却拼死阻拦。 这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荷儿就是给它取名大卫的姑娘? 可是,算起来已经过去五十年,那姑娘早该变成小老太婆了。 难道是转世投胎? “给你取名的姑娘,叫什么?”想了想,东方笙决定多问一些线索。 转生只是个传说。 除了修士转世重修,凡人只是偶有觉醒宿慧之人,但大部分人都无法探究前世。 稻草人还没有说话,旁边的法海说道:“叫阿莲。” “哼。”东方笙气恼的顿了顿脚:“住持,你们到底聊到什么程度了。” 说完,她一边用忽闪的大眼睛向稻草人大卫释放着善意,一边试探着步步朝阿荷的魂魄靠近。 阿荷的魂魄身上有一股浓浓的气机,明显是来自大卫。 也就是说,大卫在输送法力维持阿荷的魂魄。 它真的是在救她。 难道荷儿真的是阿莲? 留下法海看守阿荷的魂魄,一行人从木瓜村出来,便直接赶往黄家。 如果荷儿前世就是阿莲,那就一切好办了。 如果不是,那就又要有一番波折。 路过龙船镇外面的荷花池,留下了东颂两口子去救那些被埋在下面的供奉和武者,东方笙直接进了小镇,来到了黄家。 时间已经很晚,黄家早就用完了晚饭。 黄老太太依然在一点一点的给孙女喂稀饭,却毫无反应,一听到仙师回来了,急忙去接。 刚出房门,东方笙就已经到了。 黄老太太急忙问道:“姑娘,可有带回荷儿的灵魂?” “我已经找到了,不过暂时带不回来,放心吧,她被保护得好好的,没有危险。” 荷儿的肉身被放平在凉床上躺着,一动不动。 东方笙指决连掐,手上出现了一块淡红色的光幕,透过光幕,她明显的看到荷儿的灵魂还在慢慢恢复,那稻草人果然给她疗伤了。 “奶奶,我要施法,看看荷儿的前世,劳烦你拔一根她的头发给我。” 黄老太太轻轻的扯了孙女鬓角的一根头发,满面愁容的递了过来。 东方笙拿着这根头发,在荷儿的食指间上轻轻一挑,摁出血珠。 她手指轻轻一点,血珠便跳了起来,融入了淡红色的光幕里。 红光翻涌,泛起涟漪,除此之外,没有多大变化。 竟然没有前世,还是前世是大神通者,掩盖了天机? 这不可能啊,阿莲是个凡人,就算中间又轮回了一世,也最多不过三十多岁,修行到能掩盖天机的程度,这概率也太小了啊。m.cascoo 她试探的呼唤了声:“阿莲?” 阿荷的肉身没有丝毫感应。 看来阿莲真不是她的前世。 如果真的是她的前世,在光幕下,应该会出现一些痕迹才是。 东方笙正要收起红色光幕,忽然间有人问道:“姑娘,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名?” 东方笙愣了愣,这个声音不是来自光幕,也不是来自荷儿。 苍老和蔼的声音,来自身后。 她蓦然转身,看向黄老太太:“阿莲?” 另一边,蛤蟆头用藤蔓卷了几个木瓜飘上了了望塔,用嘴巴啃了两下,递给法海:“住持,你吃,我尝过了,好吃。” 第一百四十五章 你很蠢 法海默默的推了回去:“口水。” “哼,小笙啃过的你就吃,我啃过的你就不吃。”蛤蟆头愤然把木瓜收回,狠狠啃了两口。 晚风清凉,吹拂得人神清气爽。 法海缓缓站起身来,走到大卫身旁,俯瞰村庄。 灯火陆续熄灭,狗吠猫叫也渐渐平息,静谧的村庄被银色月华笼罩,犹若世外桃源。 一切归于平静,只有到了翌日夕阳晚照,木瓜飘香,热闹才会重新上演。 本来还在看着村庄的法海,将目光转移到了了望塔脚下,有人正朝着这边盯看。 正是东颂。 稻草人大卫也察觉到了,顿时不安,在亭子里蹦跳起来。 “法海阁下,你金山寺家大业大,不如就把稻草人让给在下如何,往后必有重谢。” 虽然话语很客气,但东颂的语气却和他的脸色一样冰冷。 “你打扰了本座赏月。”法海目光偏转,扫射远方的木瓜田,漫不经心道:“藏头露尾,何必呢?” “不愧是金山法海,此妖我东家势在必得,还请住持原谅我等的冒犯。” 随着声音,一个梳着大背头,穿着骑士装,却戴着佛珠的中年壮汉带着十来名骑士从木瓜地中出现,包围了了望塔。 法海漠然道:“别那么客气。” 说着,他右手一抬。 霎时间,金光耀目,数十尊十丈多高,仿佛头顶夜天,足踏大地的金佛出现在众人身后。 凶恶霸道,腾腾杀气,弥漫四方。 一时间,两级反转,背头骑士一行人反而被法海一个人包围了。 木瓜田中众人都是心神失守,脸色剧变。 “金刚法相,这么多?” 有人不禁脱口而出。 背头骑士巨剑一举,高声吼道:“幻术而已,别怕,一起上,杀了法海。” “你的无知,让人发笑。” 法海伫立在了望塔上,手掌一翻,周边金佛巨掌,金光炸放,接连如海,悍然压下。 背头骑士深吸一口气,大喝道:“结阵,千重冰!” 在场的诸多骑士挥出手中长剑,递出恢弘的白色剑光,一浪接一浪,结成数十道坚冰屏障,彼此串联,化为巨大环形冰山。 然而金光佛海浪潮涛涛,如同连绵斩出的利刃,瞬间便将巍巍冰山土崩瓦解。 金色狂澜到处,东家众人皆是人仰马翻。 背头骑士首当其冲,身躯如同被按瘪的西红柿一般,汁水四溅。 众多骑士,四分五裂,死无全尸。 尘土飞扬间,东家众人尸骨无存。 灰土落尽后,郁郁瓜田,镶上了一层暗红,血渗入土壤里,蔓延开来,滋润着残存的根须,来年会有个好收成。 “要死的,活不了。” 法海平静的放下右手。 东颂脸色煞白,满目的难以置信,眼皮子跳个不停。 他不敢相信,习得神圣罗曼帝国先进法门的东家骑士,竟然被一个野蛮落伍的旧日信徒轻描淡写的摧毁。 东家作为暹罗豪族,连国王也要给几分面子,不敢过于逼迫,却因一时贪念,在此地损失大半家中精锐。 可以想象,往后的日子,必是群狼环伺,偌大家族产业,将被瓜分殆尽。 一想到这里,他膝盖一软,砰然跪地,磕头不已: “住持,在下苦劝他们,住持神通广大,心地慈悲,叫他们不要自寻死路,可在下人微言轻,劝不动。住持要为信王讨个公道,正需要在下这样熟悉暹罗的人啊,在下愿肝脑涂地,为住持效死,还请住持饶我一命。” “这世上,杀人的人不会死,坏人也不会死,只有一种人会死,愚蠢的人。”法海淡淡道:“你很蠢,也很笨,可你偏偏以为自己很聪明。” “是是是,住持智慧,山高海深,在下蠢笨,夏虫蟪蛄……” 一条金色的手臂从了望塔上冲下,前端手掌一路变大,将东颂抓在手心,一捏,粘稠的红色汁水从手掌缝隙中溢出。 手掌继续往下,深入土壤中。 大地翻滚,顷刻间,地面上的尸骨和血污尽皆淹没,没有人知道,这里曾经尸横遍野。 “你以为,本座不知道,你们的真正目的,其实是那眼灵泉吗?” 法海缓缓的收回手臂,金光收敛,手臂洁净细腻,不染纤尘。 蛤蟆头在岗楼上飘来飘去,大叫道:“埋起来了,真没意思,我要看血流成河……” 话说到一半,他就闭上了嘴巴。 东风笙来了,她可是最不喜欢他吵吵闹闹了,不像住持这么宽容。 东方笙走得不快,远远就闻见木瓜香气,让人发饿。 还未走到了望塔,就看见木瓜被毁了大半。 有个稻草人,正在木瓜地里蹦着。 它试图要将散落在地上的木瓜树扶起,可刚扶起,就又倒下了。 稻草人焦急的身影和皱巴巴的木瓜脑袋,让它看起来像是一个小老头儿。 它试图挽救这片木瓜地,可是却发现,平时的法术不管用了。 被法海佛力毁坏过东西,又岂是道行浅薄的稻草人能复原的呢? 稻草人还在木瓜地里费劲的救它们,没有一点要放弃的意思。 它在忙碌着,想尽一切方法,要救这片自己保卫了五十年的木瓜地。 “大卫!” 焦急的稻草人猛地一顿。 东方笙也唤了一声:“大卫,你看谁来了?” 大卫愣神,跳转回身,一个慈祥的白发老太太站在它的面前,正抬头望着它。 黄老太太看着它身上的红色长衫,眼睛顿时湿润了,目光移至它头上的帽子,便禁不住笑了起来:“这帽子,你还戴着啊。” 大卫愣了许久,忽然动了,一步一步朝她蹦去,到了她身前,前倾身子看了一会儿,便在她周围转起了圈。 ——你看,我很乖,一直在村子里,看着木瓜地。 ——你的嘱托,我一只都记着。 ——你回来了,我等了好久了。 它蹦得越来越欢快,脸上的大嘴裂到了帽檐边,看得出来很高兴。 可它突然停了下来,因为周围的木瓜地都被毁了。 它默然站在她面前,开始难过了起来。 黄老太太哽咽起来,拉住了它的衣角。 这身衣衫,是她在沟渠里捡到的,随便清洗了一下就给它穿上了。 如果能回到五十年前,她一定好好给它做一身合体的衣服。 她看着眼前的草人,回忆一幕幕浮现。 第一百四十六章 也很笨 ——大卫,你做得很好,没有鸟儿敢来我们这里偷木瓜了。 ——这木瓜太大太老了,我拿来给你做个脑袋吧,哎呀,嘴巴划大了。 ——这竹架子太简陋了,过几天我扎个更好的,到时候你就有两条腿了。 可没有等到到时候,因为第二天,上游汹涌的河水就差点决堤,淹没木瓜村。 整个村子的人都很慌张,在供奉和衙役的组织下,暂时搬了出去。 刚开始几年,他们还在等着河水退去,好重新回到自己的家园。 后来过了几年,并没有人来整顿河道,就陆续有人离开。 她也嫁给了当地的黄少爷,生了第一个孩子,第二个孩子,第三个孩子……直到少爷变成老爷,河水依然没有退去。 她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回不道木瓜村了。 可谁知道,有一天,河水会退去。 …… 大卫,我们要走了,等河水退去,我们就会回来,你要好好看家哦。 他们都走了,有一个稻草人,因为一个承诺,守卫了这个村庄整整五十年。 泪水从老太太那依稀可见当年模样的脸上滚落,是后悔,是感激。 她朝着它缓缓伸手,大卫似乎明白了什么,朝着她倾下身子。 满是岁月痕迹的手轻轻的抚摸着木瓜脸蛋,老人低声道:“你很乖,谢谢你。” 幽幽晚风中,似乎有人释怀放心的笑了笑。 大卫又跳了起来,跳着跳着,那支撑它五十年的竹架,渐渐消失。 稻草扎成的身躯,也渐渐消失。 阿莲愕然:“大卫?” 东方笙将她轻轻拉住:“它因承诺而生,如今承诺已经达成,没有留下来的意义了。” 没有心不会思考的稻草人,在完成了守护村庄的承诺后,等来了要等的人,完成了任务后,执念消散,人也跟着执念一起消失。 “大卫很开心。” 东方笙看着渐渐消失的稻草人,一盯草帽从一丈多高的地方缓缓飘落,落入阿莲手里。 阿莲怔怔的看着帽子,再抬头想看村子时,发现木瓜地也跟着不见,整个村庄,也全都消失了。 他们已经放弃了的村子,因为大卫的守护,多存在了五十年。 可它走后,村子依旧会消失。 没有思维的稻草人,却比凡人更可敬。 东方笙看着这片荒山野地,长久默然。 这世间,有些东西值得用一切去守护,比如,那份温暖和光明。 她轻轻的走到法海身边,紧紧的扣住了那只手,依旧是那么暖,那么宽厚,从未变过。 我会守护这份温暖,直到死亡,像大卫一样。 她紧了紧手里的金山之剑,把头依靠在法海厚实的臂弯上。 “谢谢你,大卫。” 阿莲捧着帽子和红色长衫,轻声说道。 村庄已经消失,阿莲还是想回一趟老家。 家已经没了,只剩下砂砾石子。 一眼清泉从泉眼中涓涓流出,依旧清澈。 阿莲在曾经的家里走了一圈,指着杂草丛生的野地念叨着:“这里有五间房,我睡里屋,屋外有个葡萄架,葡萄架下,是我们一家吃饭的地方……” 东方笙仔细的听着,再看向她指向的里屋,昨晚,他们就在那屋子里睡,然后法海就告诉她,大卫在外面跳了一晚。 原来它以为阿莲回来了。 那五十年前,它是不是也是这样,每晚都在窗外,守卫着姑娘? “当时我力气小,举着大卫出来的时候累坏了。当时已经很久没下雨了,地很硬,根本没法把竹竿插到地里,于是我就把大卫插到了这个泉眼上……” 村庄没了,但泉眼还在。 东方笙忽然想到了什么,捧起泉水,尝了尝。 泉水甘甜,让人身心清亮。 东方笙仿佛明白了什么,这泉水,就是稻草人变异的诱因吧。 “为什么大卫要绑走阿荷呢?”阿莲问道。 “或许不是大卫想绑架荷儿,而是因为水妖带着荷儿灵魂误入这里,大卫以为是你,所以袭击了水妖,将荷儿留下了。毕竟,荷儿是你的亲孙女,气息牵连。” 可是当真正的阿莲出现时,它还是认出来了。 “奶奶,你要重建木瓜村吗?” “重建?”阿莲摇头:“哪怕我能再造一个一模一样的村子出来,可这里的人,还有大卫,却是再也回不来了。” 过了五十年,当年骑竹马舞木刀的孩童,都成了年过半百的老人。 都有了家,有了儿孙。 谁还愿意再回到这里来种木瓜呢? 就算以后,依然有人会在这日落黄昏之际燃起炊烟。 可是木瓜村,在大卫消失的那一刻,也永远的消失了。 阿莲叹了一口气,朝着她住了十多年的农家小院望了许久,说道:“走吧。” 别了,大卫。 别了,故土。 回忆再美好,也只是虚幻,现在的身边人,才值得珍惜。 老人走出了木瓜村,回头望了一眼,缓缓消失在夜色里。 目送着东方笙和黄家老太消失在视野里,法海手指微动,金光挥洒四方,落入地上,朵朵红莲升起,迎着月光怒放。 法海盘坐于泉眼之旁,双目微阖,开始归纳这段时间的领悟。 倏忽间,法海的身形消失在现实世界,进入了寂静天国。 在这里,村庄和大卫依然存在,被法海以无上大法力留了下来。 大卫把虚幻的村庄,化为真实,这是一种强大的神通。m.cascoo 随着法眼的扫描,将一切抽丝剥茧。 在法海的腹里乾坤中,一座座木屋、一株株木瓜、一颗颗杂草开始出现在一边荒芜混沌中。 现实世界中木瓜村的泉眼流出的泉水突然开始沸腾挣扎起来,但却无济于事,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抓着,流入法海的嘴里。 不多时,泉眼便干涸了,不再有泉水流出。 而在腹里乾坤中的村庄中,多出了一眼涓涓灵泉。 这个村庄变得更加真实起来,除了天上的月亮和星星依旧显得很虚幻。 寂静天国里的稻草人大卫也出现在这个地方,它的意识被定格在见到阿莲之前。 只要见不到阿莲,他就会永远守护这里。 慢慢的,村庄田地里出现了更多的植物,玉米、水稻、萝卜…… 第一百四十七章 惟我独仙 一条蚯蚓缓缓的在土壤中露出头来,却又啵的一声,仿佛气泡一样消散。 法海蓦的睁开眼睛。 还是不行吗? 哪怕是具现最低级的软体动物,还是无法做到。 无奈之下,法海只得将外界的蚯蚓和蜜蜂等农业必要的生物摄入腹中。 虫鸣鸟叫,莺声燕语,腹中的村庄热闹起来。 村庄中央的了望塔旁,背头骑士睁开眼睛,看着身边的同伴,满是惊讶:“我们没死?” 东颂摸了摸自己的脸,愕然道:“我明明记得自己被打入地底的,难道法海那个魔头放过我们了?” 其他人也纷纷醒来,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 “好像是木瓜村。” “走,我们去看看.” …… 众人在木瓜村转了一圈,惊恐的发现,这个世界竟然只有十几里方圆,周围便是荒芜混沌的虚空,隐隐可见一座黄土荒坟在血海中浮沉。 但是一旦想走出村子去探查一下,就会被突然出现的恐怖稻草人撕成碎片,然后又完好无损的在了望塔那里醒来。 这时,哪怕是傻子,也知道这里问题很大。 “少族长,我们找到了这个。” 一个骑士把一本阴神观想法修炼秘籍递给东颂。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心中渐渐清晰。 东颂的脸色瞬间煞白:“我们是可能是鬼魂了,被那个妖僧圈养在这个地方。” 众人登时如同炸开了锅,大呼小叫起来。 背头骑士到底年岁长,见多识广,他双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众人镇静,然后说道: “诸位族胞,现在我们陷落于此,大家唯有齐心协力,方可共渡难关。这本功法,是那妖僧要我等修炼,可能有诈,但不修,恐怕又会有惩罚,因此,我决定,我和一部分人修炼此法,其他人修炼我暹罗国的炼魂降头法,大家觉得如何?” 法海稍微观察了一下腹中乾坤的状况,便睁开了眼睛。 这新修得的神通,法海将之命名为三千世界。 虽然现在连一个世界都算不上,但人总是要有梦想的。 这个神通结合了吞天噬地大法、水妖的灵机吸取神通、和稻草人的炼假成真。 能够自动从外界吸取灵机,供腹中世界的生物修炼,而法海可以从他们修炼出的法力分成一部分供养己身,比例看自己心情。 这功法,能够温水煮青蛙般吞噬世界灵机,最终,将聊斋世界化为末法世界,惟我独仙。 三千世界神通,是真正的世界之蛀虫,大道之贼。 现在拿东颂几个鬼魂实验一下,如果成功的话,法海打算金山寺英灵殿的英魂们供养在这个世界,安平时提供愿力和道行,战时亦可以放出对敌。 供养大量修士暂时还不行,修士吞吐灵机太过剧烈,腹中世界还太小,无法承担修士长期的修炼,倒是一些不是太过强大的功法,可以在此中推演。 法海起身环视四周,东方笙正坐在屋顶上警戒。 看到法海出定,兴奋的飞鸟投林般扑了下来落入法海怀里。 法海刮了刮她的小圆脸:“这些天,辛苦你了。” 打坐参悟时,法海并非对外界一无所知。 在这半个月的时间,这个跳脱的姑娘,像一尊石像一般,一直在屋顶上为自己守护。 虽然法海并不需要,但这份情谊,恩怨分明的他,又怎么无动于衷? “我喜欢在你身边呆着,哪怕只是看着你,我就觉得幸福和甜蜜。”东方笙将头埋在法海的胸膛里,瓮声瓮气的声音震动着他的心脏。 一股火热的感觉从胸口传来。 “我也是,一眼见你,万物不及。”法海轻轻的拍打着怀中可人的背,轻轻的说道。 东方笙一把抱住了法海,越抱越紧,仿佛抱住了承诺。 法海当然是在骗她,他的眼里只有高天之上的圆月,那夜空中独一无二的光明。 这个傻乎乎的姑娘,在他眼里,只是天幕里一颗微不足道的星星。 但是,他会骗她一辈子。 法海横抱着那个依然把头深埋在自己胸膛里的姑娘乘风而起,漫步在树梢,徜徉在星月光辉里。 手指轻轻一动,一朵娇艳的龙船花凭空飞起,插在了一抖一抖的马尾辫上。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堪折枝。 …… 锣鼓喧天,十里红妆。 丁家姑娘出嫁了。 嫁的是富贵人家,送亲的队伍只有十余人,接亲的队伍却足有百余人。 第一个挑担子的已经到了村子门口,最后一个还没从丁家出来。 沿途的百姓手里抓满了童子一路洒的喜糖,纷纷送上祝福,同龄的姑娘眼里满是羡慕。 坐在花轿里的新娘子,红盖头上的鸳鸯节随着轿子的起伏摇摇晃晃,在她的眼里晃晃悠悠。 都晃了一千下了,怎么还没到呀。 新娘子心里那个急呀。 她与新郎是在寺庙上香的时候认识的,庙里人多,不知被谁踩了裙角,正要给一个白眼,却瞧见了一个翩翩公子。 你对我一见倾心,我对你一见如故。 不过一个月,他就带着媒人上门求亲。 公子样貌周正,气质高雅,家资豪富,性格温良,她满意得不能再满意。 泪别了爹娘,就坐上了花轿,去见她的心上人,她的新郎,她的夫君。 行了一日,花轿终于到了新郎官的家中。 她在喜婆的搀扶下,与新郎拜了堂,在宾客的喜庆声中,进入了洞房。 美丽的新娘子坐在床上,等着她的新郎官进来。 等啊等,等了半日,外面的喜庆喧闹,渐渐没有了动静。 一路风尘仆仆,新娘子十分疲倦。 坐了许久,心觉不对,顾不得礼数,掀起盖头,出门瞧了一眼。 这一瞧,不见满堂宾客,不见她的新郎,却见地上都是血,躺了十余人,早就气绝了。 她大惊失色,那些人,都是娘家请来给她送亲的。 突然,安静的院子里泛起一阵红光,拂来山野间的青草花香。 她抬起头看去,只见有个身着锦衣的俊美公子,在坐在一只巨大的蝙蝠上。 俊美公子的头上插满了洁白优雅的玉兰花,好像是带上了公主的花冠,墨色长发垂落在蝙蝠背上,神情阴郁,不见眼睛的空荡眼眶深不见底,他“看着”那美丽又陌生的新娘,问道:“你见到我的新娘了吗?”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大郎 “啊~” 模仿着姑娘的惊叫,说书人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将正在认真听书的众人吓了一大跳,东方笙嘴里的瓜子也跟着咯嘣一声裂开,炸得她嘴唇发麻。 她摸了摸嘴唇,那说书人又重重敲了一下抚尺,敲得桌面砰砰作响,卖着关子不往下说。 听书的众人追问道:“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说书人继续说道:“被吓晕的丁家姑娘醒来后,就发现自己已经在娘家门口。 丁家老父了解情况后,亲自去了一趟新郎官家中,可是那儿哪有什么大户人家,院子里尸骨遍地,阴森诡异,再问附近的住户,都说那儿荒废已久,根本没人住。” 众人再次倒吸一口凉气,叹道:“诡异,实在诡异。” 东方笙剥了一粒瓜子塞进法海嘴里,突然想了起了什么,又在聂小倩幽怨的目光中剥了一颗喂给她,看到众人大惊小怪的表情,哼哼道: “不是撞鬼就是见妖怪了呗。” 说书人接着往下说:“那丁家姑娘自此神智失常,丁家两老也是悔不当初,这事也成了一桩悬案。” 反应快的人立刻问道:“这事竟然是真的?” 旁边消息灵通的人说道:“是真的,隔壁村子沙家的真事,姑娘都被吓傻了,整天哭着要新郎,说他被妖怪吃了。” “真可怜,那姑娘可真俊啊,可惜了。” 说书人没有继续往下说,本就是拿来做噱头是事,谁知道被是知情人士道出丁家乃沙家。 到时候沙家来找麻烦,可就麻烦了。 也恰好是一个故事结束,他便继续说起新故事来,而东方笙还在咯嘣咯嘣的磕着瓜子。 法海看着她面前堆起的那座小瓜子壳山,问道:“好吃吗?” 东方笙把瓜子推到法海面前:“好吃,你吃呀。” 然后又推了一些到聂小倩面前,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小倩姐姐,你也吃。” 小倩仿佛在神游物外一般,无意识的抓起一个剥过的瓜子壳塞进嘴里,东方笙急忙抓着她的手,抢了下来:“傻啦,瓜子壳也吃。” 蛤蟆头埋在一大堆瓜子壳里面,嘴里塞满了瓜子,含糊道:“这里今天开张第一天,茶水瓜子免费,等下还管午饭,大家别吃瓜子吃太饱了,留点肚子。” 东方笙敲了一下它的脑袋:“还吃啊,抓妖怪去啊。” “不去!我就是妖怪,才不去抓妖怪。” 蛤蟆头揉着脑袋委屈的说道。 忽然,他觉得周围越来越安静,抬眼一看,周围的人都停下了交谈,用惊恐的眼睛看着他。 看到脑袋大得出奇的蛤蟆头抬起头来,众人错愕片刻,突然想到方才说书人说的诡异事,立刻惊叫着夺路而逃。 蛤蟆头长舌一吐,将其中一个抱头鼠窜的小胡子书生卷起,拉了回来。 “鬼啊!” “妖怪吃人啦……” “救命啊……” …… 众人连跌带爬,跑得更快了。 转眼间,茶馆里冷冷清清,只剩下瘫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掌柜和店小二。 法海嘴巴一张,将这个小胡子书生吞进腹里乾坤,丢了几锭银子,金光一闪,四人立时不见。 掌柜和小二惊得抱在一起大叫起来,一滩黄色尿液在身下蔓延。 法海寻得踪迹,东颂的相好舒珏正在这个茶楼躲藏,便一路追了过来,没想到聂小倩的体质又发挥了作用,这里也有一出邪祟害人的事件。 既然遇到了,那也是一种缘法,作为光明和正义的化身,法海自然不会坐视不理。筚趣阁 舒珏是血棉寺无上大法师舒才的女儿,法海作为相亲相爱一家人的佛门子弟,也不好随意打杀,便将她暂时收入腹中世界和鬼情人团聚。 到了血棉寺,再决定她的生死。 此时的法海一行,已经来到了事发地,沙家新娘所在的村子。 路途上,听得不少人在议论此事,一个比一个说得恐怖。 还将那蝙蝠公子的样貌形容的十分详细,倒像是他们亲眼见过那个骑着蝙蝠的男子。 东方笙意图打听,到了沙家门前,屋子整洁却破旧,是寻常的小户农家。 她正准备上前敲门,巷子头走来一个面容憔悴的妇人,挎着的篮子里放着几颗刚摘好的菜,水嫩嫩的。 她从法海一行人身边走过去,又折回来看着东方笙:“姑娘是不是来找我家沫沫的?你就是鲁家姑娘吧。” “我……” 妇人拉住她的手:“你上回来信,问沫沫安好,我们还以为你在说笑,毕竟你们家搬走这么久了。” 妇人说着落了两行清泪:“没想到知道了我家的情况,你还亲自来了……婶婶替沫沫谢谢你。” “我……” “自从发生了那档子事,我家在村里就和瘟神一样,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妇人说着,泪流不止:“原以为沫沫是嫁了个好人家,没想到……哎!” 她说着说着,又过来拉着法海的手臂,捏了捏紧实的肌肉,仰头说道:“这就是鲁家大郎吧,果然是高大俊朗,一表人才。” 妇人比划了一下膝盖的位置:“当年你才这么高,婶婶还喂过你的饭。” 法海尴尬一笑,也不好和一个被打击的心神失常的愚妇计较,只是心里疯狂吐槽:“你才是大郎,你全家都是大郎。” “婶婶。”看着妇人做出还要拉着蛤蟆头聊的架势,东方笙忙说道:“我们想进去看看沫沫。” 妇人急忙抹了抹眼泪,这才发觉自己失礼了,领着三人往里走。 妇人边走边低沉的说道:“沫沫认识的那位公子,也和你家大郎一样生得十分俊美。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家世好,样貌也好,怎么会看得上我们这种小门小户的。可是后来聘礼一来,堆了满屋,觉得没什么好被骗的,这公子也是知书达礼,我们见了两回,都觉得不错,就答应了。” 蛤蟆头听得很仔细,问道:“那聘礼也跟着消失了吗?” “没有。” 蛤蟆头顿时两眼精亮,闪闪发光。 沙家姑娘年纪不过十五,样貌生得很端正,普普通通的农家少女。 她正坐在院子里喝茶,看起来和正常人无异。 第一百四十九章 五十二区 “沫沫,你看谁来看你了?以前住在我们家隔壁的鲁叔叔的儿女啊。” 沫沫抬着头,瞪大眼认了一会儿,开口道:“鲁大妹?” 东方笙:“???” 妇人笑道:“对,就是大妹。” “……”东方笙正想澄清一下,她才不喜欢这么土的名字。 沫沫过来拉着她的手,将她拉到桌子前,给她倒茶:“大妹你比以前漂亮了,变成了个大姑娘,可以找如意郎君了……” 她斟茶的手猛地一怔,神情骤然起了变化,颤声道:“郎君……郎君……” 哗! 手里的茶壶被她一掀,茶水对着东风笙洒来,法海手轻轻一挥,茶水便蒸发殆尽。 妇人看着法海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脸上也多了几分神采。 但看到女儿的样子,也顾不得想其他的,急忙跑过去捉住沫沫的手:“沫沫,你不要说了,大郎肯定会帮你找回郎君的。” “不要——”沫沫嘶叫道:“我要去找他,他被妖怪吃了,死了。我要去找他,去找他……” 她高声喊着,不停挣扎,妇人几乎压制不住。 东方笙飞速起身,一记手刀劈在她的脖子上,沫沫翻了个白眼,立刻昏死过去。 东方笙拍了拍两手,说道:“好了,可以安静一会儿了。” 妇人怔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道谢好,最后无奈道:“谢谢。” “不客气。”东方笙问道:“婶婶,沫沫的那个夫婿,是在寺庙认识的?” “对。” “新郎官的府邸位置是哪里?” …… 知道了来龙去脉的东方笙跟沙家人告辞,扯着法海袖子就要去新郎官那个废弃的宅邸瞧一瞧。 蛤蟆头也在后面帮腔:“对,快去快回,我们还来得及去茶楼吃不要钱的午饭。” 东方笙白了他一眼:“要去你去,茶楼老板肯定恨死你了。” “好啦,别斗嘴了。”法海笑道:“走吧,大妹。” 东方笙赶紧蹦过来抱住法海的胳膊:“好的大郎。” 法海笑容一滞:“……” “大郎,你在说什么?” “……” 沙家到新郎家,用凡人的脚步丈量最少得两天,但有法海在,一行人几乎是片刻就到了。 尽管法海御莲的方式非常狂野,但早有经验的东方笙一开始就藏在了法海的僧袍里,把自己包好。 到了地方钻出僧袍,稍微理了理额前乱发,人就整洁了。 东方笙感慨完自己的机智,这才看向前面。 这儿果然有一个看上去荒废已久的大宅,而且——妖气冲天。 哪怕站得远远的,也能闻到那股浓浓的妖气。 “是妖兽或者兽妖,不是草木成妖。”东方笙捏了捏下巴,下了判断。 她轻踩这坍塌的墙壁,走入大宅之中。 虽然时间过去了很久,但这里的墙壁和残存的木料都能看出,有有明显的火烧痕迹。 看起来这里以前被火烧过,然后直接就放弃了这个宅邸。 东方笙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而且这里当时没有烧死人。”法海补充道。 东方笙捏着下巴点点头,继续思索。 依靠沫沫和沙家人的描叙,当时大宅是完好的,而不是残桓断壁。 否则送亲的人,一开始就会发现异样,而不是沫沫半夜掀开盖头才发现。 还有,沫沫说送亲的人全死了,可这里却没有那些冤魂存在过的痕迹。 是被人给收走了,还是被邪祟吃掉了? 她穿过时不时窜出蛇和老鼠的前厅,到了同样是一片颓败的后院。 宅邸的主人当年应该是大户人家,大宅占地极广,大小房子十几间,越往后面走,妖气就越浓郁。 再往里走去,东方笙隐约觉得风中带着刺骨的凉意,放眼望去,不由得毛骨悚然。 前方的院子里,白骨满地,互相堆叠。 不是兽类的,而是人骨。 惨白的骨头闪着幽光,远远望去,像一滩白雪。 走近了看,则更为恐怖。 这些白骨,有大人的,也有孩童的,都非常完整。 “住持,你怎么看?”东方笙捏着下巴问道。 “这是被活生生剥去了肉身,连怨魂也没有留下,被邪祟吸食了。” “真残忍。”东方笙蹲下身子看着一副幼小的白骨架,眸光幽暗如渊: “妖怪吸食凡人灵魂可以提升修为,但是会遭遇厉害的天劫。可这些妖邪,不但吃人血肉,还夺人魂魄……” 哗啦啦的声音传来,这是蛤蟆头在到处翻箱倒柜,搜寻财物。 但是这么多年,真要有钱,早被人拿光了,哪轮得到他。 对很多穷人来说,贫穷比死亡更可怕。 一滩白骨,还吓不倒他们。 因此除了老鼠和一些奇奇怪怪的动物外,什么都没有找到。 “咦,快来看,这个东西好奇怪。”蛤蟆头举着一枝白色的小花说道:“这是我在碎石堆里找到的。” “哇,好漂亮的花。”东方笙跑了过去,捏起花就要往头发上插。 “如果我没看错,”法海顿了一下,说道:“这就是蝙蝠公子头上插的玉兰花。这种花多长在十万大山里,外面难得一见。” “啊!” 东方笙手一抖,想把花丢掉,但是心里实在是喜爱这洁白清雅的花儿,犹豫了一会儿,看见了法海,眼神一亮。 她把花枝递给法海道:“住持,你帮我保管。” 法海结过,丢进了钵盂里。 “住持,我们把这些骨头埋起来好吗?” 聂小倩从佛珠里走了出来,运起法力,费力的搬开一块石头。 “好了,我来吧。” 法海手掌虚按,满地凄惨白骨,逐渐化作灰尘,埋入这大地之下。 “走吧,我们先找个地方住,晚上出来抓这只蝙蝠妖。” 法海带着一行人离开荒宅,来到沙家附近小镇的客栈,开了一间客房。 东方笙往床上一蹦,倒头就睡。 法海也盘膝坐在床上,出来这么久了,他打算探查一下谅山郡的情况。 他先探寻了一下金山寺的信息,一切如常,只有原鬼王宗驻地附近的一座山长出了许多人手。 这不是什么大事。 原鬼王宗那一片,被法海圈了起来,成立了一个五十二区,专门研究各种邪魔妖道。 各种稀奇古怪的事在那里都是司空见惯。 周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第一百五十章 徒弟与猪肉 法海的法眼感应在谅山郡转了一圈,又扫描了一下周边。 有一个传教沙弥遇到了一点小麻烦,既然就在自己身边,那也是他的缘法,就顺手解决一下吧。 …… 路生来到静海道九真郡已经八年了。 他从小就生性跳脱,入了金山寺后也是什么都喜欢学一下。 十多年下来,东西学了不少,可没一门精通的,勉强踏入一流境界后,他就申请成为了传教沙弥,并且来到了最偏僻的九真郡。 世界这么大,他想多看看不同的风景。 在这里,他虽然依然没有突破第二境,但靠着几手障眼法和还算过得去的本事,也混得风生水起。 不仅成了一县的供奉,还娶了八个妻妾,收了十多个徒弟,在当地有头有脸,寺庙也香火旺盛,田连阡陌,本该是志得意满之时,却有一件事让他抓心挠肝。 他的一个爱妾居然和徒弟私通,这样的事,若是让人得知,真是颜面扫地,只得佯作不知。 这一天,爱妾又给了在家里闹腾的女儿一串糖葫芦,叫她出去玩耍。 女儿刚出门,前来拜访的徒弟就和师娘搂(喵)在一起,欲行苟且之事。 原本说要出门的陆生却折返回来,走进院门,女儿没注意到,撞到了他身上,糖葫芦掉在地上,被他一脚踩烂了。 女儿看到心爱的糖葫芦被父亲踩成了碎泥,委屈的大哭起来,爱妾听到哭喊声,一脸春潮的走了出来探查,看到陆生,瞬间脸色煞白。 陆生却仿佛什么也没发觉,抱起爱妾,回到屋里玩起了游戏。 让躲在床下的徒弟听了半个时辰的声音,才收工出门。 临走前还交代爱妾,别忘了和徒弟去喂猪。 到了晚饭时间,一盘盘猪肉端上了餐桌,吃饭的人中,唯独不见爱妾和徒弟的身影。 爱妾原本不过是一个无根无底的青楼女子,可徒弟家却经营着当地有名的镖行。 徒弟的老父亲,顾总镖头这些天心里空落落的,总觉的有些不安,他觉得有必要去寺庙里看看自己那个好几天没见的儿子。 没想到就在这时,来了一趟肥镖,送两车药草到隔壁县,就可以得到三百两银子。 虽然雇主对时间卡得很紧,但对于走惯了江湖的顾镖头却是唾手可得的收入。 他放下手中的筷子,随意点了十三人就上路了。 一个下午,就赶了几十里地。 天色已晚,一行人正准备在车里凑合一晚,这时镖师龅牙仔前来禀告,说前面发现一个庙宇。 顾镖头心中奇怪,几月不到,这里就新建了寺庙? 走进一看,这庙宇似乎只建了一半,还塌了不少,只有大殿相对完好。 一行人便在大殿中休息。 此时,其中十二人都已经围着镖车睡着了,打着呼噜,说着梦话,磨着牙,抓着痒。 只有大殿中央燃烧着一堆篝火,依旧在燃烧。 龅牙正抱着朴刀头坐在火堆旁,头一点一点鸡啄米般打着瞌睡。 在火光的照耀下,可以看见墙壁上画满了图案。 这些图案应该是神佛,只是被虫蛀水浸,早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在明暗不定的火光衬托下,显得有些诡异渗人。 在大殿前,还有一尊神像。 神像的头部非常巨大,头颅成枣核型,中间大两头小。 头顶上带着一顶小的可怜的僧帽,两眼向上拉起,鼻子扁圆,中间两个大洞,像被压扁的猪鼻子,嘴角向两边拉扯做出诡异的笑脸,露出一口黑黄发亮的稀疏獠牙。 身上披着破布,满是灰尘污秽。 整个神像丝毫不显神圣,反而有一种诡异邪气的感觉。 忽然,墙上一道巨大的黑影,一闪而过。 “呼!” 同时,一阵阴风吹过,篝火一阵闪烁。 随着火光跳动,大殿内忽明忽暗,墙上的神佛图像,就像是妖魔厉鬼在窥视众人。 没一会儿,风停了,篝火恢复了原样,继续燃烧。 但大殿内响起了密集的声音。m.cascoo 咔嚓,咔嚓,咔嚓…… 像是咀嚼声,又像是磨牙声。 没过一会儿,声音突然停止,一个敞着胸口的肥壮男子,掀开肚子上的薄被,窸窸窣窣的起身,嘴里还在自言自语:“刚刚起风了吗,把我冻醒了,还有是谁在磨牙,那么响。” 男子眼神迷蒙的扫视一圈,打了个哈欠:“算了,我去撒泡尿。” 这人起身就向外面走去。 呼。 墙上,巨大的黑影再次闪过,又是吹起了一阵风,篝火再次忽明忽暗,摇摆不定。 咔嚓咔嚓咔嚓…… 声音也再次响起。 “咕嘟。”随后是吞咽的声音。 “怎么这么冷啊,肥佬,你被子给我一点。”顾镖头翻了个身,摸向身边的同伴。 但是他摸了个空。 “嗯?” 顾镖头看向旁边,摇曳不定的微弱火光照耀下,他身旁空无一人。 “肥佬怎么不见了?龅牙,你怎么守夜的,火都要灭了。” 顾镖头越来越觉得不对劲,睡意醒了大半。 环顾安静的大殿,他忽然觉得十分的恐慌,似乎有什么在窥视着他。 心中的不安和恐惧,使他看向墙上的壁画,都如同鬼魅,神像也像是择人而噬的妖魔。 他猛然站起身,焦急惶恐的踢醒地上的镖师,大喊大叫:“快醒来,有问题!龅牙仔?肥仔?” “镖头,你干嘛啊,这路都跑了多少回了,大惊小怪什么?” “叔,怎么了?” “应该是撒尿去了吧。” 镖头的喊叫,将其他人吵醒,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龅牙不见了,肥仔也不见了,而且,我听到了奇怪的声音,起来,起来!都拿好武器!” 镖头大声呼喝着,拔出了手里的刀。 其他人见镖头这架势,也迅速清醒了过来。 锵锵锵…… 响起一片拔刀的声音。 在大殿里找了一圈,没有两人的丝毫痕迹。 “可能上大的去了吧。” 有人吞了吞口水,说道。 “就是,这两个王八羔子,回来非得骂死他们不可。” 一个镖师说着,声音却越来越小。 所有人都觉得,大殿里越来越冷,似乎有一个阴冷的目光在窥探。 第一百五十一章 我一个滑铲 “神佛保佑,神佛保佑,千万不要有什么事啊,只要保佑我张老六安全渡过这次劫难,我一定买个大猪头前来还愿。” 张老六走到神像前,拜了两拜。 “大家不要担心,他们应该是出去了,都拿好武器,不要走散了,我们去外面找找看,谁来看着镖车?”顾镖头指挥道。 “镖头,我总觉得这里不对劲,要不,我们把镖车也拉出去吧。”张老六小声的提议。 “好好好,我们都收拾一下,一起出去。” “镖头,我也觉得张老六说的有理。” 众人都十分恐惧,快速的收拾行李,唤醒拉车的马匹,准备出门。 就在众人低头,手忙脚乱的忙活的时候。 墙上黑影一闪而过,火光摇曳不定,忽明忽暗。 “起风了?” 众人回过头,并没有发现什么。 “张老六,张老六不见了。”一个镖师惶恐的大叫起来:“刚刚他还在我身边的。” 仿佛是在回应他的话,“咔嚓咔嚓”的咀嚼声在众人身后响起。 他们的脖子如同生了锈,一点一点,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缓缓转动。 可是除了神像,后面什么也没有。 “嘴,嘴……神像的嘴好像在动。” 一人声音颤抖着说道。 众人连忙看去,果然见着神像的嘴在动,仿佛在咀嚼的什么,红色的液体从嘴角流了下来,滴落在破旧的衣服上。 “咔嚓……咔嚓……咔嚓……” “妖……妖怪啊。” “跑……快跑啊……” 众人惊恐大喊,丢下行李就跑。 但有人吓得手脚发软,刚跑两步,就跌倒在地上。 他满脸惊恐,朝着其他人伸出手,哀求道:“救我,救我,看在兄弟的情分上,拉我一把。” 其他人稍微犹豫一下,继续朝着大门扑去。 “砰!” 大殿的门忽的被关上。 “不好,快点把门撞开。” 众人又惊又恐,对着大门又撞又劈。 咔咔。 神像身上的灰尘抖落,庞大的身躯慢慢站起,走下神台。 “砰,砰,砰……” 众人手忙脚乱的撞击劈砍着大门,却连一条裂缝也没有砍开。 神像戏谑地看着众人,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向跌倒在地上的那人。 地上的人想要爬起来逃命,可是恐惧使他手脚发软,不听使唤,不断起来跌倒,起来跌倒。 “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地上的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泣者,乞求着。 可是其他人都自顾不暇,哪敢去救人? 神像一撩罩袍,掏出一把五尺钉耙,一下挖在地上哭泣的人身上,将他扎起放到火上转着圈炙烤。 凄厉惨叫的声音,在大殿里层层回荡。 其他人对大门的攻击愈发剧烈,可大门依旧纹丝不动。 有些人已经恐惧到瞳孔放大,手脚发软瘫在门边上,尿骚味在大殿里弥漫开来。 神像深深的呼吸了一口焦香和尿骚混杂的空气,里面浓烈的绝望让他迷醉。 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缔造的美景,神像这才收回钉耙,将篝火上三成熟的男子,慢慢的往獠牙大嘴里放去。 “救我,救我,我不想死啊……”男子带着绝望的哭腔,拼命大喊。 “咔嚓,咔嚓,咔嚓……” 男子的哭喊声骤然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红色的液体从神像嘴角滴滴答答落在地上,一条斑斑点点的红线朝着门边慢慢划去。 “妖怪过来了,快,快……用力啊!把门撞开。”众人撕心裂肺的喊叫着。 嘭嘭嘭…… 有人精神崩溃,拿头拼命的撞着大门,撞得鲜血直流,露出了白骨也不停歇。 “大家听我一言,为今之计,唯有死中求活,大家和我杀了这邪魔。” 顾镖头停下徒劳的劈砍,转过身来,胸膛剧烈起伏着,扬起了手中的刀。 妖魔不紧不慢,一步一步的走向剩余的人,嘴里还在咀嚼回味。 “妖魔,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m.cascoo “这可是妖魔,凡人怎么打得过妖魔,我们死定了……” “好,我们和这妖魔拼了。” 众人反应各异,但还是有两个镖师和顾镖头站在一起,握紧了手里的刀。 “这妖魔这么高大,下盘肯定不稳,我一个滑铲,掏了他下身,你们跟着我后面滑铲,把他肠子都劈出来。” 顾镖头见多识广,一下就发现了神像的弱点。 他往前一跃,手中朴刀刀刃向上,背面朝下躺在地上,飞速向着神像跨间滑去。 但是滑到半途,顾镖头一个懒驴打滚,躲到一边,从怀里拿出了女婿路生给他的符纸,咬开手指,往上面涂抹鲜血,嘴里碎碎念个不停:“以纸为载,以血为引,鬼神助我,隐身隐身。” 看着符纸无火自燃起来,顾镖头脸上露出了笑容,符灰散落满身,他身形逐渐模糊,然后变成了……一头猪。 邪魔面露不屑,没有管旁边的猪,张开大口,一个俯身便将接连滑铲来的两个镖师,吸面条般吸入口内,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四条腿还在外面乱晃。 “咔嚓……咔嚓……咔嚓……” 妖魔脚步都没有停顿一下,继续朝着大门走去,鲜血从嘴里不停溢出,顺着妖魔的下巴瀑布般流下,在破烂的罩袍上画出一副诡异而凄美的山水画。 眼见妖魔走来,剩余的人承受着巨大压力,都快要疯了。 “快开呀,快开呀,我还不想死,呜呜呜……” 妖魔终于停下了脚步,缓缓的咀嚼着,欣赏着这诱人的绝望。 眼见大门怎么也撞不开,一人忽的朝着神像跪下,拼命磕头:“妖魔……妖神大人,不要吃我,不要吃我,我给你做牛做马……” 神像点了点头,看向其余几人。 其他人见状,也有样学祥,一时间,磕头声盖过了咀嚼的声音。 就在众人心里充满了死里逃生,难以置信的狂喜时,妖魔露出了戏谑的笑容。 “咕噜。” 它将口中血肉咽下,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下巴上的残渍,一俯身,手一探,就摘下了一个磕头虫的头颅。 邪魔拿着头颅,在手里转动把玩,脸上的笑容愈发愈盛。 第一百五十二章 干完这票就收手 事情太突然了,磕头者根本没反应过来,被摘下的头颅上,依然保持着劫后余生的笑容。 妖魔欣赏了一下手中的头颅,似乎是玩腻了,便将头颅扔入口中,咯嘣一声,如同吃糖豆般咀嚼起来。 “咔嚓,卡擦,咔嚓……” 其他人见此,知道自己被玩弄了,今天绝无生存的希望,绝望之下,有人摸起掉在地上的朴刀,就欲起身拼个死活。 可是,他们本就是无胆之人。 若是真有勇气,早就跟顾镖头一起上了。 此刻,尽管心里发狠,跪在地上的膝盖却仿佛被吸住了一般,抖个不停也无法挣脱地面。 妖魔露出索然无味的表情,张开大口又吞了一人。 “咔嚓,咔嚓,咔嚓……” 余下的几人,干脆头也不磕了,直接躺平在地上,等待死亡的来临。 紧闭的大殿内,响起了密集的咀嚼声。 “咔嚓……咔嚓……咔嚓……” 过了许久,声音才消失,大门重新敞开。 妖魔端坐在神台上,一动不动宛若泥塑,衣服上的血渍也迅速干涸落满灰尘。 只有那燃烧的篝火,散乱的行李和凌乱的脚印,表明这里似乎发生过什么。 神像就这么静静的等待着,等待着下一波的客人。 没让他等多久,门外响起了脚步声,进来了一个蒙头包脸背着木箱子的黑衣人,看体型和动作,是个极度肥胖的男子。 他轻车熟路的把猪赶进镖车,又走到神像前,跪下拜了几拜,抬起头想说几句感谢的话。 可是看到那神像那越来越诡异渗人的笑容,突然觉得心里莫名发寒,嘴里的话也变的含糊不清起来。 他走出殿门,神庙倏的消失,原地只剩下一个纸扎的寺庙。 纸寺庙破破烂烂,里面的竹架子都露了出来。 黑衣男子左右张望了一下,走到纸庙前,用刀子切开了自己的手指,将鲜血抹到庙门上。 鲜血汩汩的流出,门上似乎有一张嘴,在不停的吮吸着手指的切口。 黑衣男子的身体肉眼的可见的变得苍白起来,他想收回手指,可手指却像被吸在庙门上一样。 男子舍不得用力损坏纸庙,只得强自忍耐,记在他以为自己即将被吸干的时候,吸力终于停止了。 男子心有余悸的把手指伸进嘴巴舔了舔,抱起纸庙想迈步。 忽然天旋地转,一头栽倒在地上,但他没忘将纸庙高高举起来,防止压到损坏。 男子在地上晕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站起身来,将纸庙放入旁边的木箱子里。 他将木箱子背在背后,一只手撑着地面,佝偻着腰,回到了镖车上。 看着那趴在木板上哼哼的肥猪,他取出一捆绳子,扎住猪嘴,然后抱着猪脖子,狠狠的一刀扎了下去,然后把头凑近猪脖子,痛饮起猪血来。 良久,男子脸色恢复红润,只是身体,又痴肥了几分。 他看着奄奄一息的肥猪,轻轻道:“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的儿子,我也不想的。” 说完,男子发了一会呆,自语道:“这是最后一次了,干完这一票我就回谅山,安安稳稳的当个红花武僧。” 男子正是路生,他说完又苦笑了一下。 这样的话,他不知说过多少次,最后一票干了一次又一次,他终究是舍不得现在拥有的一切。 在谅山郡,男子老婆的多寡,是和修为和职业挂钩的。 第一境,只能娶一个老婆;加入金山寺的第二境,就能娶三个;至于第三境,则是建议最多娶七个,当然,要娶十个八个也没人管。 第三境的强者,在哪里都是座上宾,金山寺自然不会用这些条条框框去赶走他们。 路生若是回到谅山郡,以他凡人级别的实力,就只能娶一个老婆。这些妻妾举报他的话,肯定要进去踩织布机。 就算没举报,没有了做供奉的收入,他也养不起这么大一家子。 因此,回谅山郡,终究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 这个纸庙,是他小时候在一个坟头捡回来的。 从小,他就喜欢从外面捡稀奇古怪的东西回来鼓捣,为此没少挨家人的揍。 捡回这个破烂的东西后,他不敢拿回家,和自己的小伙伴一起在秘密小基地鼓捣,想把纸庙修复好,可是,一不小心被满是毛刺的竹架子划破了手指,鲜血染红了纸庙。 破纸庙瞬间化作神庙,吞吃了他的小伙伴,他也从中获得了制作变猪符箓的方法。 靠着这一手神通,陆生隔几个月便能拿回来猪肉,家人对他的奇怪嗜好也宽容了不少。 后来金山寺占据了谅山郡,膘肥体壮的陆生也被当做硬功苗子很顺利的成为了沙弥。 在这里,他过上了安定的生活,不要再拿人命换猪肉,受到良心的谴责。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生活安定之后,更大的野望也在心里滋生,尤其是不少师兄弟突破到第二境后,他的心态开始浮躁起来,再也无法静心修行。 他有与众不同的宝物,正是评书中所说的主角,岂可碌碌无为一生。 于是,他申请做了传教沙弥,并且到了最边野的九真郡,靠着破纸庙,以凡人之身成为了一郡的供奉。 更要命的是,随着他吞吃的符箓猪肉越来越多,力气越来越大,可是人也越来越肥,肥到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却依然无法突破第二境。 他能明显的感到,一些小妾眼中隐藏的厌恶。 破纸庙对他的鲜血需求也越来越大,神像也变得越来越诡异。 这种不妙的感觉让他心生恐惧,可是这种土皇帝般的权利,却也让他无法割舍。 一次次说着要放下一切回家,可却一次次食言。 回到自家的寺庙,他郑重的把破纸庙放到暗格里,狠狠的下了第九十九次决心,下次不再动用此物了,要好好修炼。 然后,他拿起佩刀,舞了几下,就气喘吁吁的坐到藤椅上,藤椅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练个屁,有宝贝不用,我莫不是个傻子。” 他嘟囔了一句,翘起二郎腿,叫厨娘端出酒菜,又叫了两个小妾陪酒,美滋滋的享受起来。 一天后, 吃午饭的时候,陆生刚拿起筷子,突然发觉了什么,问道:“小妞呢?” 小妞便是那个爱妾生的女儿。 第一百五十三章 这么好的恩公 其他人都说没见到。 陆生脸色大变,饭也顾不得吃,跑到猪圈一看,里面多了一头小母猪,长得眉清目秀,隐隐有小妞的样子。 见此,他脸色煞白,不由得踉跄了几步。 心不在焉的扒完午饭,他来到了暗室里,对着破纸庙磕头。 “神仙,求求你,让小妞回来吧。” 一股意念出现在脑海里:“我是在帮你,这个娃不是你的种。” “就算是一头猪,养了这么久也有感情的,求求神仙放过她吧。” 陆生继续磕头。 “猪很好,我喜欢猪。”意念继续在脑海里出现。 陆生不回话,依然是磕头不止。 “从下个月开始,第一个月给我送一个血食,第二个月送两个,第三个月送四个,以此类推,每个月增加一倍,少几个,你家就有几个人变猪。” “多谢神仙,我一定做到。”陆生一听,松了口气,磕头道。 可是没想到,仅仅第七个月,就要一百二十八个血食。 这么多人口的失踪是瞒不住的,别说下一月还要翻倍了。 这一次,陆生终于下定了决心,他买了几辆马车,雇了车夫,带上妻儿老小,丢下破纸庙,天一亮就直接跑路了。 看着县城渐渐消失在视野里,他长长吐了一口气,心里轻松了许多。 外面再好,也没有谅山郡好,回去哪怕是妻妾全部跑路,哪怕是踩织布机,他也认了。 昼夜不停赶了两天的路,已经快走出九真郡了,路生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天色渐暗,晚风带着丝丝寒意朝着人骨子里钻。 众人都是人困马乏,实在坚持不下去了,正想就在野外找个地方休息过夜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前方似有灯火在闪耀。 走近一看,是一座客栈立在官道旁。 “终于可以好好歇息一下了。”路生眼前一亮。 他这一身肥肉,山间湿气加上一路颠簸,骨头都快散了,一直隐隐作痛。 “大家走快点,这种路边客栈打烊早。”陆生招呼车夫道。 走到近处,才大致看清这间客栈的样貌。 两层都是木质,南疆多雨的缘故,墙壁上布满了斑斑点点的白色菌斑,散发着一股潮湿霉变的气味。 老旧的牌匾上刻着四个字: 好吃客栈。 路生笑了笑,这名字可真直白,看来店老板也是个爽快人。 客栈里不大,大概只有八九张木桌子,做了三桌子客人,大都是些跑江湖的游商。 他们见到陆生后,顿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陆生实在是太胖了,看起来就像是个行走的南瓜,他们也算是见多识广,可这样的体型,还真是闻所未闻。 倒是一部分修为不凡的人面生警惕之色。 胖成这样子,走路还很轻松,绝对是身负惊人艺业。 其中一人对着陆生笑了笑,站起身来朝着里屋喊道:“老板娘,来客人了。” 这时,一女子才从里面走出,面容姣好,秀美动人。 老板娘没被陆生的体型吓到,反而眼前一亮,一手搭在他肩上,嫣然一笑:“客官,这多人呀,里屋贵宾室请吧。” 说着,另一只手就抚摸上了他硕大的胸膛。 路生立刻觉得自己的魂都被勾走了,面容呆滞的招呼着家人一起跟着老板娘一起走了进去。 到了里屋,陆生瞬间清醒过来,冷汗直冒。 这里,赫然就是破纸庙变幻成的寺庙。 他急忙回头想往外跑,可大门立刻就闭上了。cascoo 而自己的家人,已经变成了一头头猪。 陆生立刻跪了下来,磕头不止:“小人错了,小人是猪油蒙了心,这就给神仙准备血食。” 老板娘捂住嘴巴,轻笑了几声,笑道:“恩公别怕,当初是你的血唤醒了我,放心,我不会杀了你的。” 陆生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可是瞬间视野就矮了下去,他惊叫起来,发出的却是“哼哼”猪叫声。 …… 日落黄昏,天色渐暗。 官道旁的客栈里点起了灯光,飘来猪肉的焦香,远行人闻到就再也迈不开脚步。 一个身高近九尺的昂藏和尚拍了拍身上的露水,走了进来,老板娘眼睛一亮,热情的将他请到了桌前。 “客官要点什么?我们这里的口味是十里八乡最好的。”说着,便将自己的手都在了法海肩膀上。 法海不动声色的将她的手挡了下来,接着将手里的半边猪腿扔到了桌子上。 “做成猪脚饭,多放辣。” “辣子很贵的,得加钱。”老板娘翻了一下白眼,在客人的哄笑声中,提着猪腿往后厨走去。 她将猪腿丢到案板上,舔了舔嘴唇,打开了里屋的门。 听到开门的声音,里面十多头猪各自把脑袋抬了起来,却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十几双闪着绿光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老板娘,一眨不眨,直叫人汗毛立起。 她却毫无所觉般径直走到角落里最大最肥的一头猪旁,蹲了下来,娇声道:“恩公,有个客人说要吃猪脚饭,奴家听了嘴也馋了,也想吃。” 说完,她拿出斩骨刀来回比划道:“这么好的恩公,真舍不得一次吃完,砍哪里好呢?” 比划了半天,最后砍下了一截前腿,老板娘又拿了一根木棍,绑在前腿上,贴心的给大猪做了个假腿。 现在大猪前腿和后腿,都有一只是木棍假腿了。 听着里屋传来的凄惨猪叫声,几个客人起哄道:“和尚好福气,老板娘是看上你了,给你杀猪加餐去了。” 法海笑了笑,没有答话。 其中一个喝醉了的客人见法海不搭话,嘴里嘟囔了起来,大概是说些不识好歹之类的话,还拿了个酒碗作势要站起,被同伴劝了下来。 不多时,老板娘便将两盘猪脚饭端了上来,却是没有夸口,散发的味道香气扑鼻,大堂中的其余人都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什么菜这么香?给大爷我也上两碗。” 那喝醉的客人仗着酒劲,晃晃悠悠的朝着老板娘抱去,却被她轻松躲开。 “客官慢用。” 老板娘将两盘菜放到桌子上,对着法海抛了一个媚眼,便转身离开了。 醉鬼见了脸色一变,一把推来前来拉住自己的同伴,转身朝着法海走来。 第一百五十四章 我是谁 一股刺鼻的酒味混杂着汗臭味扑面而来。 醉鬼扬起巴掌,欲要拍上桌上的肉菜。 法海皱了皱眉,抓起长凳轻轻一撩,醉鬼就摔倒在地。 他把长凳的凳脚卡在醉鬼脖子上,拿起一盘猪肉,右手在凳面上一捏一扣,撕出两根木条。 醉鬼的同伙正欲上前帮忙,看到这一幕酒醒了大半,脸上黄豆大的冷汗爆出,又坐了回去。 法海用木条夹起一块猪肉往醉鬼鼻孔里塞:“你喜欢这么喜欢吃,一碗够不够?” 醉鬼想挣扎,却像被一个无形的横纲大汉压住了身体的每一寸,连发出声音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鼻孔里被塞了半碗辣椒和肉,眼泪哗哗的往外流。 “好汉,误会误会,他是一时犯浑,还请饶他这一次。”一起跑商的同伴终于鼓起勇气,上来赔罪。 法海长凳一甩,醉鬼就滚了出去:“别来烦我,误了我吃肉的兴致。” 他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立刻眼前一亮,味道果然不错,有前世家乡的味道。 “老板娘,再来三碗饭。” 吃了个三分饱以后,大堂里已经空无一人,都上楼去了客房里了。 法海结了饭钱,便也转身上楼。 老板娘痴痴的看着法海的背影,舔了舔嘴唇,这样的美味,实在是爱死人了。 法海进入客房内,却没有入睡。 而是眉心竖眼浮现,紧紧的盯看着这个诡异的客栈。 这里很明显,是死物化成的邪异,和琥珀妖、稻草人、还有十万大山邪蛊师驻地的那只死鸡差不多。 死物成妖不是说没有,但也非常少见,但现在,却屡屡碰到。 通过法眼的推演,这个邪异吞噬了大量血食后,很可能会成为和死鸡差不多,为红毛世界提纯过滤血食的诡异存在。 红毛世界的那些红色雾气,似乎和外面世界生命的多寡,更准确的说,是和人类的多寡有联系。 在人类聚居的地方,红雾尤其浓烈,伸手难见五指。 晚上的红雾是被地面的蠕虫和血红弯月吸收。 而白天,到处是环形的虚幻红毛,法海推算,可能是红雾被黑暗圆日吸收。 由此,法海得出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猜想。 那些红雾就是人气,由黑暗圆日、猩红弯月和那满身蠕虫的庞然巨物瓜分。 包括灵魂,也是如此。 而自己,可以利用信徒的愿力强大自己,还可以吸收灵魂。 莫非,自己,竟然也是类似黑暗圆日、猩红弯月和蠕虫巨怪之类的存在?筚趣阁 而现在,这些死物纷纷苏醒,以各种方式吞噬血食,是红毛空间那些诡异存在到了苏醒的关键时刻,还是受到了某些更恐怖存在的威胁,不得已而为之? 老板娘新的动作打断了法海放飞的思绪。 她走进里屋的破庙,拿耙子耙了一块地,然后拿起墙角放着的一袋种子,在地上播种起来。 播种完毕,她又用耙子耙了一些猪粪,胡乱的洒在地上,种子很快就开始发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金黄的稻穗。 “好家伙,比骨粉催熟还快。”法海心底疯狂吐槽,他想起了前世玩过的某款游戏。 干完活,老板娘将耙子往裙里一塞,便不见了。 法海眼珠差点瞪出眼眶。 这是何等逆天的神通,裤裆藏耙? 不想再看老板娘的逆天操作,他身形一晃,出现在破庙里。 老板娘此时正在辛苦的给米去壳,看到突然出现的法海,她脸色一僵,抹了抹脸上的汗珠,笑问道:“客官,深夜无人所为何事?” 法海双目如电,四处扫视了一下,在一头装着两条木腿的大肥猪身上多停留了一刹那,淡淡说道:“孽畜,还不趴下现出原形。” “趴下?”老板娘捂着嘴巴,娇笑了一声,手往裙里一掏,摸出一块大饼递了过去:“先补充一下体力。” “不好意思,我不喜欢海鲜口味。” 在说话的功夫里,法海离她越来越近,炽热的阳刚气息扑面而来。 老板娘心里暗骂几声,真是看走了眼,悄无声息就到了这里,自己竟然丝毫没发觉,是个道行深厚的,怕是不好对付。 她见退无可退,便伸出一只白嫩的手臂摸在了法海的腰上,脸上露出了娇媚的笑容:“干了这么久的活,实在是有些闷热啊。” 老板娘一只手向着腰间的带子摸去,同时滑嫩的肩膀从衣服里露了出来。 “脱的还不够。” 法海眉头一挑,挥出一道金光,竖劈而下,老板娘从头顶到胸膛都出现一道白印,大量皮肉从中挤了出来,奇怪的是没有任何鲜血流出来。 老板娘惊声尖叫起来:“啊!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好皮囊。” 她的皮肤不断的碎裂开来,不一会儿,就从一个纤纤美人变成了一头一丈多高的猪妖,大腹便便快垂到膝盖上了,肥肉一圈又一圈。 这样巨大的反差,怕是乔碧萝殿下也自愧不如。 法海见状,也是大惊失色,一改淡定的模样,声音冷厉:“孽障,留你不得了,如此邪术绝不能流传出去,祸害苍生。” 他手掌一伸,如同橡皮一样拉长,掐住了猪妖后颈。 猪妖死命挣扎着,从身下掏出耙子对着法海乱砸,火花四溅,却连油皮都扎不破。 楼上的租客偶读听到了下面的动静,朝着楼下赶来,接着便在里屋的门口看到了极为惊险的一幕。 一头巨大的人型猪怪,被一条蟒蛇般粗长无比的手臂抓着四处乱砸,最后像一个破麻袋一样被丢在门外,鲜血如同小溪一样从破洞里流淌出来,凝聚成一个小池塘。 法海转过头,看着神台上泥塑般的神像,淡淡的说道:“反正是没用的东西,不如让本座捏碎好了。” 他手臂一伸,朝前蔓延,如同长鞭一样缠住神像,往上一甩,神像拔地而起,落在了身前。 法海死死的盯看佛像一脸诡异笑容的猪脸,一股意念传输了过去:“你知不知道红毛世界的死鸡?” 神像诡异的笑脸突然消失,化作惊愕,一股浩大的意志开始抽离。 想跑? 法海一把将神像塞入了腹中乾坤,那里有无数的铜镜给为它洗涤心中罪孽,直至皈依光明和公正。 第一百五十五章 如果能重来 随着神像的消失,整个客栈瞬间扭曲幻灭,成为一个大石巨树胡乱堆砌的阴湿之地。 那些围观的客商一个个都脸色大变,胡乱拿了点东西,不等天亮就连夜逃离了这片诡异之地。 法海捡起地上的一个破纸庙,翻来覆去看了看,觉得这是不错的东西,拿来养猪挺合适。 他手一挥,道道金光飞出,将十几头趴在地上的肥猪猪皮割开。 这些猪立刻就像气球破了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了起来,腹腔中都滚出了一个浑身赤裸沾血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其中甚至有一个比猪也差不多少的大胖子。 这些人可能长时间化作牲畜,意识已经涣散了,只有发着绿光的眼睛闪烁着无尽的恐惧。 随着接触空气的时间变长,他们的五官渗出了鲜血,皮肤也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血点,气息越来越弱,很快就没了呼吸。 法海来回扫视了一番,这些人的灵魂早已经消散,只是行尸走肉而已。 唯有其中两个灵魂尚在,还能抢救一下。 法海手中漾起金光,洒在肥壮如猪的胖子和一个壮实的小孩身上。 不多时,他们眼里恢复了神采,看着法海。 小孩刚回复神智,就一把抱住胖子,大哭起来, 痴肥胖子看了法海一眼,急忙欲跪下磕头,法海挥出一道无形气劲将他托起,淡淡道:“金山寺不兴这个,你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路生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痛哭道:“多谢住持救我小命,我这孩子叫路盛。” 法海伸手捏了捏小孩子,道:“好名字,好根骨,送他入金山寺做沙弥吧。” 说完,他捡起地上的钉耙和种子,身形一动,消失不见。 腹里乾坤中。 随着法海修为的增加,木瓜村的面积也在一点点扩大,但对于东家一众骑士来说,哪怕已经身死为鬼,也还是太小了。筚趣阁 这么多天的过去,那个法海一直没搭理他们,也没说要他们完成什么任务,就把他们关在这里。 他们也一直也没找到脱困的方法,心中傲气再无半点,对未来也渐渐绝望。 没想到,这时候,舒珏被丢了进来,这让东颂大喜过望,舒珏作为血棉寺无上大法师舒才的爱女,竟然留的一命,不论对方是顾念佛门同道的情谊也好,是顾忌舒才的威名也罢,又多了几分生还的希望。 他现在才知道,曾经的傲气和游戏红尘的脱俗,都是因为被毒打得少。 如果能重来,他一定……一定要好好调查清楚再动手。 现在的他,有事没事就和舒珏灌输要好好听法海的话,不许再闹脾气等等,让舒珏都怀疑自己的情郎是不是换人了。 说好的,你尽管作,我惯着你;你尽管任性,我保护你呢? 但再不顺耳的话,说多了也渐渐入了耳朵,这些天,舒珏竟然开始觉得东颂的话有道理起来。 这天,舒珏正一个人坐在了望塔上生闷气,忽然眼前光芒一闪,地上多了几个东西还有一行字。 她好奇的爬下去,原来是一个耙子还有一袋种子,再一看那个字迹,顿时气得张牙舞爪:“什么?竟然要我种地,我死也不会种的。” 东颂听到动静跑了出来,哄了半天,让她好好完成任务,活着才有希望,舒才一定会救她的,等等。 舒珏委屈的嚎啕大哭起来,她以前一直看不惯父亲的作为,为此离家出走,还遇到了书中所说的爱情,遇到了一个英俊的守护骑士,一切就如最美丽的童话。 谁知道,突然间,一切就变了这样子。 “如果能重来,我再也不任性了,一定做父亲听话的好宝宝。”她抽噎着拿起耙头开始耙起地来,耙几下就擦一下眼泪。 按照地上的字,种上的种子洒上猪粪后,果然就迅速长大成熟了。 法海看得暗自皱眉,这种培育粮食的方式,和无忧城的鸡泥美人菇类似,只不过这些猪,是人变成的,而无忧城的鸡,则是真的鸡,只是没有毛而已。 也许是这个破纸庙还不够强大,强大后,也不需要人做资粮了。 猪和鸡,快速长成的粮食和类似的粮食培育模式,这其中,必然有某些联系,只是,自己掌握的线索还不够多,无法追溯出来。 ****** 东方笙醒来已经是傍晚,醒来时见到屋子空荡荡,一瞬间觉得少了什么。 一想,是住持不在。 她叫了一声,不见法海出现,再叫一声,就见蛤蟆头从外面飘了进来。 他一进来就怒道:“为什么你只找住持,不找我?我也不见了啊。” 完全没想到要找他的东方笙哑口无言。 蛤蟆头生了一会儿气,还是说道:“住持说一个小沙弥出了事,他去看一下。” “不愧是我的住持,不能让外人欺负我们金山寺的人。”东方笙晃了晃有点晕乎乎的脑袋,去洗干净脸,打算自己来追踪一下那个蝙蝠妖怪。 她从腰上的小包里拿出那只玉兰花,置入水盆中。 手中指决连掐,一个红色光点照入水盆,仿佛是一滴红墨水,在水中逐渐散开,如笔下泼墨,逐渐染红了这盆水。 水盆之中,逐渐映出一只面目狰狞的蝙蝠,一个长发年轻男子盘坐在蝙蝠背上,在月光下缓缓穿梭游动。 男子双瞳如血,脸庞俊美,长发如墨云般散在腰间,趁得肤色更加苍白。 不知是不是发觉有人在窥探,他突然抬起头,跟东方笙的视线对上 东方笙一怔,那个男子是没有眼珠的,眼眶中只有两个幽深黑洞。 那黑洞也像是一双眼睛,冷厉地朝着她盯来。 “快停下!”蛤蟆头大吼一声,一朵黑色莲火丢入水盆,红色瞬间消散,水也被烧干。 那在水盆中凌厉的盯着东风笙的蝙蝠妖人,也消失不见。 那双眼洞着实渗人,如果再晚一些,恐怕会顺着她的窥探从水盆中跳出来,将她一身肉吃掉,就像吃掉那些给沫沫送亲的人一样。 东方笙不由得有些后怕,她拍着胸口道:“这只妖怪怕是难对付了,还是等住持回来吧。” 第一百五十六章 月下黑蝠 “好可怕的眼神,我觉得差点就被吸进去了。”蛤蟆头缩了缩脖子,两根藤蔓竖起来,做合十状:“起码得是上千年的修为,住持住持,你快回来吧。” “我也觉得阴气森森的,还是哪也别去了,免得住持回来找不到。” 东方笙抱起剑,坐在窗前,一心一意等待法海归来。 时间慢慢流逝,已经到了午夜子时,东方笙坐在椅子上晃来晃去,无聊极了。 这里现在只有她一个人。 蛤蟆头听到了镇子外嘈杂的青蛙叫声,特别精神,也不害怕了,说要去外面晃悠一下。 要我也和小倩姐姐一样是鬼就好了,住持到哪里都可以带着我。 没有住持在身边,干什么都无趣极了。 东方笙正托着腮帮子东想西想发呆,忽然空气中传来山风的土腥味,再闻,还夹杂着青草香味。 她心头一紧,拿出长剑撩开一点窗户缝往外面看。 悄无人语的巷子里,一只巨大的黑色蝙蝠,正在悠悠的扇动着翅膀,向鱼一样游过。 那背上,是一个黑发垂腰的俊美男子,苍白又冷漠的脸上,是满满的戾气,妖气弥漫开来。 这股妖气,也曾出现在那个荒废的宅邸中。 东方笙收敛气息,免得被蝙蝠妖怪发现。 她心中微惊,这妖怪,怕是因为傍晚在水盆中感觉到了她的窥探,现在过来找人的。 眼睛里虽然没有眼珠,却好像看得到东西一样,四处扫射。 东方笙看着那空洞的眼眶转过来,心里一揪,轻咽了一下口水。 那只妖怪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突然停了下来,猛地偏头往窗户的方向瞧来,幽深的眼眶再次和东方笙的双眼对上。 东方笙心脏剧烈跳动,急忙退回屋中,从另一侧窗户跳了出去,跃上屋顶。 这妖怪如此凶残,在这里动手怕是要毁了一大片,所以她一定不能留在屋里,要找个空旷的地方。 “呼~” 蝙蝠一下子就出现在东方笙的头顶上,巨大的身影几乎将整个客栈的屋顶都覆盖了,气势逼人,压得她大气也不敢喘。 那在蝙蝠背上的冷厉男子缓缓低头,俯瞰着那个持剑戒备的渺小少女,突然凑近,问道:“你,有看到我的新娘吗?” 他的鼻子几乎贴在东方笙的鼻尖上,那两个幽深的黑洞,全印在东方笙的瞳孔里,似要摄走她的灵魂。 蝙蝠公子周身的气息诡异无比,东方笙从未见过这样的妖魔,妖气浓郁,戾气满溢,连这小巷,都冻得瑟瑟发抖。 “没……没有。” 东方笙答完,蝙蝠公子突然瞪大了眼睛,那如渊的黑洞中,伸出了两只黝黑的爪子,抓住了她的肩头。 东方笙惊吓归惊吓,可毕竟是个第三境的剑修。 此刻一时被制,反而冷静下来,冷哼一声滑退半步,长剑化虹,金色剑光闪过,便将那黑爪子砍断了。 黑色利爪不过是妖气凝聚,蝙蝠公子并不吃痛,他退回蝙蝠背上,盘腿望向她:“你去过沙家女婿宅邸?” “对。” “你去那里做什么?” “找新郎,找妖魔。” “呵呵。”蝙蝠公子阴恻恻的低笑,苍白的面庞散发着寒气:“新郎……新郎味道还行。” 这妖怪,一身邪气,摄人心魄,仿佛要深入骨髓。 东方笙身体慢慢渡上一层金黄,凝重的目光从长剑刃边射出:“你如此道行,应该快渡劫了吧,如此食人血肉,吞噬灵魂,就不怕天劫加重,身死道消吗?” “我要找我的新娘……”蝙蝠公子轻轻咳嗽起来,似乎身体很不好。 东方笙更是奇怪,这个巨妖道行深厚,吃了这么多人,怎么却这么虚弱:“你为什么要吃掉新郎?” “呵呵。”蝙蝠公子盯着下边如临大敌的少女的脸,精神竟然有些恍惚起来。 蝙蝠静悬半空,他就这么安静的看着东方笙,看得东方笙又冒出冷汗来。 她是宁可拼个你死我活也不要被这么盯着。 那只丑陋狰狞的蝙蝠,似乎随时会张开大嘴将她一口吃掉。 若是往常,就算打不过,她也要战斗到底,绝不退缩。 但是现在住持肯定在赶回来的路上,她只要稍微拖一会儿,这个妖怪就跑都跑不掉。 金山之剑,宁折不弯,却也不做无谓的牺牲。 她还想和住持踏遍天涯海角,丈量黄沙海洋。 “为什么要窥探我?你,跟他们,是一伙的?” “他们,是谁?” 东方笙反问,没等他回答,蛤蟆头就从外面飞了上来,他的大氅下伸出两根藤蔓,声音颤抖着说道:“妖怪,我不怕你,快住手。” 巨大蝙蝠缓缓上升,嘴里吐出一团黑气,朝着蛤蟆头袭来。 蛤蟆头毫不示弱,大氅中飞出一朵黑色莲火,迎了上去。 两者相撞,黑气明显气势更盛,压得莲火一点点缩小。 但相持一段时间后,黑色莲火竟然以黑色妖气为资粮,慢慢壮大,不仅稳住了局面,而且有反推回去的趋势。 蝙蝠公子微微蹙眉,身上妖气化为条条漆黑利爪,就要出手,突然好似感觉到了什么,黑雾朝着四方炸开,蝙蝠翅膀轻扇,没入了黑雾中。 “想跑!” 蛤蟆头一招得手,得意忘形,就要去追,却被东方笙拎住了脑袋。 他挣扎大叫:“快放开我,我要抢了那只蝙蝠来骑。” 东方笙朝他脑袋上揍了一拳:“那瞎眼大妖,有几千年修为,你打得过他?” “我……住持会救我……”蛤蟆头声音越来越小。 东方笙扯了扯嘴角,还是没松手,直接将他拎回了屋里:“哪儿也别想去,乖乖呆着吧。” “放开我,小笙子,我堂堂大妖,也是有脸面的,你不能这么对我。”蛤蟆头气得尖叫起来。 东方笙捂住耳朵,恨不得揍蛤蟆头一顿,明明是个男子,叫起来却比女人还尖。 “咚咚。” 东方笙一顿,以为是隔壁房客来投诉的,白了蛤蟆头一眼,跑到了门后,打开门正要解释,却见一只怪模怪样,比人头还大的果子凑到了她面前,上面的刺差点扎到了她的鼻子。 大果子背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菠萝蜜,九真郡的特产,尝尝吧。” 第一百五十七章 妖火 东方笙两手捧住菠萝蜜放下。 看见的,果然是法海的脸,她紧绷的身体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住持,你可回来了,刚刚有一个骑着蝙蝠的大妖,好可怕……” “我知道。”法海从钵盂里又掏出一个菠萝蜜,丢给了蛤蟆头。 蛤蟆头立刻飘了过来邀功道:“住持,我刚刚打跑了一个几千年修为的大妖。” “别吹了。”东风笙又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大妖是感觉到了住持的到来,才跑的。” 蛤蟆头委屈的捂着脑袋,恨恨的剥开了菠萝蜜的硬壳,狠狠的咬了一口。 法海剥了一块果肉,挑出果核,喂到东方笙嘴里,说道:“别欺负他了,就剩一个脑袋,打坏了就不好了。” 东方笙美滋滋的吃完一个,又一脸期待的张开了嘴,盯着第二个。 法海看着眼前的女孩一脸幸福期待的表情,心里没来由的甜蜜起来:“有这么好吃吗?” “好吃得不得了。”东方笙咬住果肉的同时,还吸了一下法海的手指,忽闪着大眼睛,又舔了舔嘴唇。 法海看了她这作怪的样子,笑得差点跌倒,又递了一块菠萝肉过去。 吃了两个菠萝蜜,东方笙摸了摸微微鼓起的肚皮,瞧着外面说道:“那只大妖,是个没有眼睛的俊美公子,好像身体不太好,骑着一只丑陋的大蝙蝠,他还问我,有没有见着他的新娘,他还说,是他把沙家小姐的新郎给吃了。” “哦!” 东方笙嘟了嘟嘴:“你就说“哦”,你不问问我与没有跟他大战一百回合? “肯定没有,这里妖气不重。” “哦。”东方笙回到桌前,拿了一块菠萝蜜果肉,递给法海:“你吃。” 法海不接:“吃过了,腻了。” 东方笙皱起鼻子:“哼,吃腻了才给我。” 说完,气呼呼的又吃了三块果肉才消气,她喝了口冷茶簌簌口,拉了法海就准备去沙家。 法海不走,皱眉说道:“这么晚了,大家都睡着了。” “沙家小姐身上都是在新郎家沾惹的妖气,夜间最招邪祟,我们现在过去,说不定能抓几个妖怪。” 东方苼看到还在默默的啃菠萝蜜的蛤蟆头,扔在地上的刺壳和果核,都能铺满满满一地了。 她拎起他的大脑袋就往外面带:“吃吃吃,一口气就吃这么多,小心拉肚子。” “你拉肚子还差不多,我是鬼怪,你见过鬼怪拉肚子的吗?” “哼!” 到了沙家门口,东方笙才知道什么是一一语成谶,蛤蟆头的嘴巴简直有毒。 她捂着肚子额头直冒冷汗,靠在沙家的门墙上,痛得肠子都好像要绞在一起了。 法海见状,问道:“怎么了?” 东方笙满脸不好意思,艰难道:“我好像拉肚子了。” 法海忙敲了敲门,不一会儿就有妇人来开门,一见他就问道:“鲁家大郎?你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东方笙急忙窜了过来,挣扎的捉住妇人的手,拧着眉头艰难说道:“婶婶,借个茅房。” “……好好,里边走,在后屋。” 东方笙连道谢的力气都没有了,直接捂着肚子夹着腿挣扎而去。 沙家大娘接着招呼道:“大郎,进来喝杯茶吧。” 法海默了默,说道:“我就在这里等就好。” 沙大娘眼见拗不过,只得道了声抱歉,将门关上。 法海站在紧闭的门外,目光游离在沙家小院上下,果然有很多邪祟之气聚集而来,欲要兴风作浪。 法海皱了皱眉,眼中金芒一闪即逝。 几乎是瞬间,四方的邪祟就觉得有一股强风袭来,席卷包裹,送它们离开,去了千里之外。 沙家小院周边,一片明净。 东方笙出来的时候,人都要虚脱了,只不过四方没有丝毫妖气,也替她省了许多力气。 她捂着肚子,像只壁虎一样挂在法海背上,有气无力的说道:“我再也不吃菠萝蜜了。”筚趣阁 蛤蟆头从钵盂里钻出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幸灾乐祸道:“真脆弱啊,我吃了三个了,一点事也没有。” “那剩下的都给你吃好了。” “好啊好啊。” “想得美。”东方笙朝他做了个鬼脸:“拉死,我也要吃完。” 蛤蟆头突然想起了什么,尖叫起来:“价钱,给沙家抓妖的价钱还没谈。” 东方笙急忙捂住耳朵:“好歹是个第二境的大妖,这么爱钱,多少,我给你。” “我最多再修行一年,就可以踏入第三境了,到时候你也打不过我。还有我是有骨气的妖鬼,钱我自己会去赚,不可能拿你的钱。”蛤蟆妖昂着头说道。 东方笙困意袭来,头歪在法海肩膀上,眼皮越来越重,蛤蟆头也钻进了钵盂里,准备休息。 走着走着的法海,法海突然停了脚步,将正准备沉入美梦的东方笙唤回了神:“怎么了?” “妖怪来了,客栈。” 东方笙一顿,挺直了腰朝远方看去。 这一瞧,就看见他们住的客栈方向,燃起了熊熊烈火,滚滚浓烟浸染暗夜,铺的天空一片灰白。 东方笙一惊,叫道:“那里还有三个菠萝蜜没吃完。” 说着就要跳下法海的背,法海转手将她抱在胸前,身形加速,没多久就出现在了客栈旁。 东方笙跳了下来,看着几乎被烧透的客栈,寻了个水井便掐起指决:“天地无极,乾坤借法,起。” 水蛇从井中直冲客栈,从头浇灌。 但是火势非但不减,反而越烧越旺,丝毫没有被浇灭的迹象。 蛤蟆头微惊:“这是妖火,不是普通的火。” “妖火?” 东方笙似乎想起了什么,抬头往客栈上方看去,便见在滚滚浓烟上空,看见了一只巨大的蝙蝠,还有那个俊美得异常的苍白男子。 他坐在蝙蝠背上,安静的看着熊熊烈火。 似乎发现有人在看他,他看向地面,幽深的眼眶再次和东方笙的视线对上。 东方笙恨声道:“混蛋蝙蝠妖,还我的菠萝蜜!” 我的菠萝蜜呀,住持送我的菠萝蜜,才吃了三个! 她恨得牙痒痒的,持剑欲追,法海一臂抱住她:“先救火吧,这火,凡水灭不了,不救,这小镇会被烧没的。” 第一百五十八章 送亲 东方笙气哼哼的放下剑,决定先救火。 可是火势太大,以她的法力是没办法扑灭的,只得以求助的目光看向法海。 法海手掌往前一摊,金钵从手上一飞而上,在客栈上空翻了个边,呼呼变大。 那妖火见状,仓促要逃,可是还没离开这客栈,就见那金钵犹若深渊巨口,将它们吸食殆尽。 看着变成一堆白灰的菠萝蜜,东方笙难过的要哭出声。 法海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慰道:“以后,我们在金山寺种一片菠萝蜜树林。” 东方笙有气无力的说道:“我喜欢吃你摘的。” “好,解决完这件事我就去摘。” 东方笙顿时眼睛发亮:“拉钩。” “拉钩。” 东方笙终于开心了起来:“住持,我们现在去抓那只臭蝙蝠吧。” “这么急?” “他烧了我的菠萝蜜。” “好吧。”法海无奈的笑了笑,眉心金光荡漾,化为金色竖眼,无数追溯虚线绵延至远方,不知通往何处:“蝙蝠妖离开的路线,尽头便是他的栖息之地。” 东方笙的脸色已经青了。 她拉了这么久肚子,又奔波了一个来回,实在是没力气了。 她指着一个远处的屋顶说:“我们先去那里睡一觉。” 法海又摸了摸她的头:“你不去找蝙蝠妖了?” “睡一会,不然打不过。” “好。”两人身形一动,便出现在密林中的屋顶上。 东方笙枕着法海的大腿,倒头便睡。 晨光熹微,朝阳倾照,天空越来越亮,云越来越白。 东方笙渐渐有些恍惚起来,她仿佛看到自己揍得那个无眼男哭爹喊娘,再抢了他的蝙蝠做成蒸蝙蝠、烤蝙蝠、煮蝙蝠。 东方笙舔了舔嘴唇,做着又美又香的梦。 法海若是知道她的想法,定然会阻止,蝙蝠是大毒之物,是万万不能吃的。 日光渐晒,灰色的瓦片吸收着热气,渐渐往上蒸腾,蒸得东方笙额上微微冒出细汗。 法海从入定中睁开眼,看着眼前的睡美人,心中非常佩服她这样也能睡得那么香甜的本事。 他手袖一挥,天上浮云渐拢,凝在小镇当空,挡住了烈日。 在这灼热夏日中,方圆百里,皆是烈阳高照,唯有小镇清凉。 法海扫开浮尘,也躺了下来,等待少女的醒来。 东方笙像被吸住的磁铁一样,靠了过来,头顶挨着法海的下巴,头埋进了他怀里。 身前的少女离得很近,近得呼吸声心跳声都清晰入耳,近得少女的幽幽香气,都入了鼻。 醒来的东方笙满眼都是晚霞,她竟然睡了这么久。 她觉得很奇怪,天这么热,她却没有被晒醒。 隐约觉得附近有人,翻转脸庞一看,一双温暖澄澈的眼睛正在看着自己,不由得脸上露出了甜蜜的笑容,闭上眼就想再睡一会儿。 突然,她想起了什么,跳了起来:“抓蝙蝠,抓蝙蝠,差点忘了抓蝙蝠。” “走。”法海站起身,为东方笙拍掉身上灰尘:“蛤蟆头出去玩去了,我传个信息给他,就不等他了。” “妖鬼还这么爱玩,别被人收了。”东方笙起身也想给法海拍拍灰尘,可是一点也找不到,只得作罢,她拍了拍两手,起身接着道:“走,去抓蝙蝠,抓完回来吃宵夜。” 这次没有再去沙家,而是直接顺着法眼的指引往蝙蝠妖的老巢慢慢走去。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这样的美好时光,要慢慢的走,走得快了,就会错过许多风景。 两人寻迹而去,直到出了小镇,那妖路还不见尽头。 走着走着,远方传来了锣鼓喇叭声。 吹得是喜庆的调子,喧闹的声音中也满是喜庆声,两人加快了脚步,看到了一条红色的长河。 红色的箩筐,红色的轿子,红色的箧(qie)奁(lian),红色的喜糖。 又有新娘子要出嫁了。 傍晚余晖笼罩着长长的送亲队伍。 夕阳染红了云霞,染红了青山绿水,与红色长河交相辉映。 天地全红,红的刺目亮眼,然而,再红的红,也压不住一股冲天的妖气。 站在山路旁的高木上的东方笙皱眉看着下面,那接亲送亲的红色长河中,却有大半,都透着妖气。 他们,几乎大半都不是人。 凡人,只能看出这长长红龙中的喜庆,在东方笙眼中,却全是诡异妖气,污浊的黑气几乎溢满了整个山道,冰冷怪异。 “这妖气……跟在沙家女婿宅邸看到的几乎一模一样。”东方笙凝神判断着,抓着法海的手稍微紧了紧。 还有那蝙蝠妖的气息,也缠绕在这红色长龙中,盘旋在新娘子周边。 两人收敛气息,在大树顶端穿行,悄然跟随。 这蝙蝠公子,着实诡异,他到底在找什么新娘,为什么要这么兴师动众娶新娘子,却又在新婚之夜悔婚,吓坏新娘,并送她回家? 只是为了吃送亲的人? 为什么不吃新娘子?cascoo 她不理解的事实在是太多。 但她也不想问法海,本来就是来历练的,不然,他们早到了血棉寺了。 这红火喜庆的送亲长队,在入夜之际,终于抵达了一处大宅。 那大宅门庭广阔,巨大的门匾飞舞着两个描金大字——张府。 轿子还远在郊外,张府就已经有人来接,一路接引到门前,俊朗的新郎官满脸喜意的在等候。 张府围筑的墙垣蔓延几十丈,筑有半丈之高,将府邸的风光尽数挡住了。 但单是是外面显露出的一鳞半爪来看,已经让喜娘十分欣喜,暗暗思忖这赏钱定然不会少。 新郎官上前从轿子里接了新娘子出来,跨过门前的火盆,一同进府。 新娘子身材高挑玲珑有致,即使是一身华丽累赘的嫁衣,也难掩她的姣好身段。 胸大腰细,手如柔夷,肤如凝脂,看起来是个大美人啊。 可惜美人碰见了妖怪。 始终在远处瞧看的东方笙看着新郎官,嘴角一弯。她看见新郎官正摆着一条细长尾巴,晃得欢快极了。 “原来是只大老鼠。”她嘀咕道:“老鼠怎么跟蝙蝠勾搭到一起了,也对,猫鼠一窝,分什么老鼠精和蝙蝠怪。” 第一百五十九章 真假新娘 东方笙摸了摸金山之剑,轻声说道:“住持,你给我压阵,我要进去拯救美丽的新娘子了。” “放心去吧,保你死不了。” 东方笙微笑了一下,跳入了院落。 张府不过是个幻境,开了破妄神通的东方笙走在院里,脚下全是硌(ge)人的石头。 她跳上屋顶,找到了那间亮着红烛的房子,俯下身子飞去。 门外没人看守,但里屋有人。 一会儿喜娘就出来了,关门之际还说道:“姑娘再等等,一会儿新郎官就来闹洞房了。” “闹鬼还差不多。”东方笙轻轻嘀咕道。 她轻轻推开窗户,跳到里面。 这屋里,除了新娘子是一身新衣之外,其他地方分明就是废墟。 断壁残垣,挂满了凌乱的蜘蛛网,床前还坍着断掉的房梁。 屋子里气氛阴郁,景色荒凉,穿着大红嫁衣的新娘,身披霞帔(pei),头盖喜帕,坐在阴森的废墟之中。 诡异,渗人。 东方笙深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把抓住新娘的手,说道:“跟我走。” 新娘明显僵了一下,东方笙竟然没有拉动她。她又拽她:“你跟我走,我是来救你……” 这一扯,新娘子头上的喜帕,悄然落地。 一张艳绝凡尘的脸落入东方笙的脸落入东方笙眼中。 东方笙一瞧,顿时像被雷劈了一巴掌,惊愕道:“舒珏?怎么可能是你?” 她定睛瞧看,才发觉这个绝美的新娘子和舒珏还是略有差别,显得气质更淡雅沉稳一些。 新娘子也满是惊讶,激动道:“你认识我妹妹?我是她的姐姐舒玉。” 东方笙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浓妆艳抹的新娘子,美出了六界,美得如同一颗红色明珠,光是看着,就觉得耀眼。 抓着的手,也细滑如丝缎,不由得有些自惭形秽,感叹道:“你可真漂亮,比你妹妹还美。” 脾气再不好的姑娘,听到有人这么夸自己,也受不了,更何况,舒玉本身就是个性格好的人,她脸上浮现出一抹嫣红,说道:“有什么我们先把妖怪抓了再说,那些老鼠厉害得紧。” “老鼠不算什么,那个蝙蝠怪才厉害。”东方笙轻笑。 “蝙蝠妖?”舒玉满脸疑惑。 东方笙想要回答,外面忽然传来轻微的风声。 没有脚步声,只有轻轻风声,像是巨大的翅膀,拍打在空中,缓缓而来的声音。 东方笙脸色微变,此时要走已经来不及。 她只得重新给舒玉盖好喜帕,放下红色帷幔,握紧金山之剑,半蹲在床后等着那骑着蝙蝠的妖怪进来。 舒玉掀开盖头要瞧,东方笙弹了一道金光打在她手上,她只好乖乖跪坐在床上,等着那个蝙蝠公子进来。 风停,影定。 外面有个男子,正骑着蝙蝠,漫游门外。 门缓缓被打开,巨大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慢慢朝着床前移动。 舒玉从喜帕下看去,只见地上有着狰狞的怪影在游动,她神情凝重,紧了紧手心里的短刃,心已高悬。 张府院落,还是一片喜庆气氛。 法海站在树上,看着欢乐的人和妖,不禁微微蹙眉。 娶妻,是这么麻烦的吗?有这功夫,用来修行不行吗? 树影摇晃,人影飘游,有人站在树下,正往上瞧看。 法海低头,但见那男子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僧衣。 其人光头无须,肤色如铁,浓眉大眼,看似一条昂藏大汉,但眉眼间却总带着几分愁苦之意。 见到法海的目光,此人双手合十,露出一丝略显凄苦的笑容,和声道:“贫僧血棉寺舒心,见过同修,大师也是为斩妖除魔而来?” 法海亦是合十还礼:“贫僧渡心,见过道友,我佛慈悲,无处不在,凡有妖魔邪道处,必有我佛普度。” 舒心看起来却并不舒心,他一脸愁苦的看着院子:“他们很热闹,也很开心。” “等送亲的人发现那些都是妖怪后,就不会那么开心了。” 舒心微顿,接着说道:“妖怪也不会开心,最近总有新娘子无端撞妖,所以舍妹调换了新娘子,准备探清事实真相,谁想遇到渡心大师,属实有缘分。” 法海暗道,你妹真多,我肚子里还有一个,这又冒出来一个,也不知是缘分,还是路窄。 “哦。”法海凝神看着那热闹的院落,发现大宅之中,又出现了蝙蝠妖的妖气。 此时,那只硕大的蝙蝠,已经飞入屋中,像鱼在游水一样悄无声息地飞到新娘子面前。 微风轻轻拂过喜帕,那红色盖头被风撩起,盖头底下,露出一张绝美妩媚的脸庞。 胭脂浓染的脸蛋,也遮掩不住无比难看的脸色。 没有哪个女子,被一只青面獠牙的巨大蝙蝠头怼到脸上还能面不改色。 舒玉微微睁大眼,抬眉看向那坐在丑陋蝙蝠背上的男子,刚看见他空荡荡的眼眶,便又心惊了三分。 “你,看见我的新娘了吗?” 舒玉轻眨美眸,嗓子微僵,问道:“你的新娘子,长得什么模样?” 蝙蝠公子的面色,苍白,冷漠,此时忽然温柔起来:“唱歌很好听,很美,很善良。” 舒玉手心倒持的利刃寒光闪露,她继续问道:“她在哪里不见的?” 蝙蝠公子忽然看向她,空洞的眼眶犹若无底的深渊,要将她吞噬,面目已然狰狞:“你想杀我。” 他一怒,蝙蝠也跟着晃动,嘴中的血腥气几乎喷在舒玉的脸上。 舒玉暴起,抓住蝙蝠的蒲扇般的耳朵,寒芒骤闪,只崩蝙蝠公子的心脏而去。筚趣阁 ——一之剑——瞬—— 藏在床后的东方笙听见动静,也跃身而出,金色弧光,直接朝着蝙蝠公子头顶落下。 蝙蝠拼命的甩头,但舒玉的手仿佛是铁钳,一时竟然甩不脱。 蝙蝠公子空荡的眼眶盯看着两人,突然发出凄厉尖锐的叫声,刺得两人耳膜生疼,像是被针直接扎入,不得不松手,将耳朵捂住。 院子里的人也被惊动,送亲的人还在四下张望,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就见和他们同席而坐的新郎官家的人,化作一只只狰狞黄皮巨鼠,衣裳全部褪至地上,纷纷往里窜去。 第一百六十章 剑碎 送亲的人吓得起身尖叫,丢下筷子纷纷往外面逃去。 舒心闻声望去,道了一声“不好”,转眼之际,已经不见踪影。 东方笙被那蝙蝠公子的声音刺得头皮发炸,耳朵都要聋了。 此刻咬牙忍住,背后剑匣轰鸣,三道雷电缠绕的寒芒破匣而出,在头顶一横,化作三道淡紫色的索命光芒,割裂房梁,朝着蝙蝠公子飞去。 一时间,尘土飞扬,砖瓦乱飞。 蝙蝠公子嘶声鸣叫,一股风吹散烟尘。 身后的黑色妖气化作条条指爪尖锐的手臂,竟然硬生生接住剑芒,反朝东方笙和舒玉刺去。 东方笙一惊,拉住还在捂着耳朵的舒玉往后拽,金山之剑金芒耀起,化为旋转的金色剑莲,堪堪抵住刺来的剑光。 妖气化成的黑色指爪猛然一折,掌中飞剑陡然崩碎。 性命交修的飞剑被毁,东方笙心神震荡,脑瓜子里仿佛有一把锅铲在搅动,鲜血从嘴巴里溢了出来。 飞剑碎片化成万道利刃,趁机突破剑莲防护,瞬间刺破了东方笙的衣裳,划过她裸露在外的胳膊和脖颈,连脸上都添了几道血口。 数十只黄色巨鼠从废墟之中窜了进来,涌入新房。 东方笙顿觉大事不妙,妖多势众,如果单单是蝙蝠公子,她还能勉力一搏,加上这些老鼠,那就难了。 几乎是刹那间,一阵清风扑在她脸上,抬眼望去,法海已伸出手掌,五指一握。 四面八方顿时卷起狂风,将奔来的黄皮子通通卷入,就连那蝙蝠公子,也连人带蝙蝠,一起被吸入风眼之中。 鼠妖们吱吱惊叫着往外游,奈何完全没有还手之力,无法脱离这风暴。 蝙蝠公子苍白的脖子上暴起条条青筋,身上妖气凝成一双黑色巨手,遏住风眼,阻止自己被它吞入。 他费劲力气,头发披散,眼眶里都流出血来,身下蝙蝠也拼命扑棱翅膀,终于脱离了风暴,有些狼狈的离开了已显出废墟原形的张府。 东方笙要追,身后的舒玉却先她一步,娇喝一声,穿着一身大红的嫁衣就追了上去,随后同行的,还有一个满脸苦色的和尚。 东方笙瞧着那消失在夜空中的两抹身影,扯了扯嘴角:“救了你一命,连声谢谢也不说,和你妹妹一样没有礼貌。” 忽然身上一轻,回过神来,就被自己被法海抱了起来。 法海捧着她的脸,瞧着她脸上的小伤口,低头凑近她的额头。 温热鼻息就在她额上,东方笙脸红心跳的问道:“你……要干嘛?” “呼……”一口金色的气息在她额头的伤口上轻拂。 东方笙摸了摸额头,伤口竟然好了。 她勇敢的盯着那双金光澄澈的眼睛,就发现法海的脸顺着脖子上的伤口往下移。 这下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一下子消失无踪,她赶紧把眼睛闭上,心里又是害怕又是期待。 她感觉到伤口上,好似有一双双小手在按摩,又热又酥又麻,嘴里不自觉的娇吟出声,软倒在法海身上,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等到她醒来时,已经是月上高天,繁星点点。 他们已经回到了白天睡过的屋顶。 “蛤蟆头呢?” 东方笙揉了揉眼睛,头挂在法海肩上不愿意动。 “早进了金钵睡着了。” “哼,就知道睡的懒鬼。” “这里有菠萝蜜,榴莲,还有烤老鼠,你想吃哪个?”法海手上出现了各色水果和烧烤。 “这么多?我都要吃。住持,你和小倩姐姐都吃过了吗?”东方笙立刻就来精神了,从法海身上跳了下来。 “小倩说她不想吃。” “真笨,你以为每个女的都和我一样心里想的和嘴巴说的一样啊,不吃你也要塞给她,鬼也会想吃东西的。”东方笙剥出一块菠萝蜜,看了看佛珠,发现聂小倩已经睡着了,就塞到了法海嘴里:“你先吃。” “啊,真复杂,还是笙儿好。”法海轻轻咬了一下嘴里的手指。 “哼。我也要咬你。”东方笙气鼓鼓的抓起法海的手指也用牙齿轻轻印了一下。 “你看,这是什么?”法海拿出一把黑色的长发问道. 东方笙抬眉望去,那是一束又黑又粗,散发着淡淡玉兰花香味的长发,流溢着淡淡光泽,拿在手上凝神想了一会儿,肯定的说道:“是那个蝙蝠怪的对不?” “不错,凭借这个,我们就可以窥探他的梦境。”m.cascoo “那个恶棍的梦境有什么好看的,我只想捅他几十个窟窿。”东方笙气鼓鼓的说道。 法海微微笑了笑,一面巨大的水镜出现在身后,手指轻弹,黑色束发,化作一缕黑光,融入水镜之中。 朦胧水镜之中,隐隐有蝙蝠的翅膀在扇动,有个美丽少女,在低声轻笑着。 笑声清脆如铃,似夏夜之中,有人在轻轻抚琴。 琴声幽幽,瞬间让两人入梦。 入了那蝙蝠公子的梦境。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玉指轻弹,琴声袅袅,歌姬低声吟唱着小曲,时而莞尔一笑,时而媚眼轻抬,看向满座饮酒的宾客。 宾客都是文人雅士,腹有诗书气自华,来者都是相貌堂堂的年轻男子。 但在这人群中,有位公子,最惹人注目。 那公子年岁尚轻,至多不过二十出头,他倚在矮桌旁,好看而修长的手指拿着一杯酒,眉宇间藏着倦怠,显得他整个人都有些迷醉。 他脸色苍白,唇色也很白,轻睁的眼底含着淡淡的漠然和倦意。 曲儿很好听,唱歌的姑娘也很美。 美眸含笑,秀色娇人,是个绝美的姑娘。 多看她几眼,她俏红的脸上又添红晕。 明明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女,却在努力将自己装扮成一个见过许多世面的人。 他不由得轻轻一笑,这一笑,笑得那歌姬手指一震,顿时弹错了一个音。 正沉迷听曲的众人顿觉扫兴,哄闹起来,闹得少女脸上飘红,不知所措。 忽然人群中,有个俊美男子起身朝她走去,俯身将穿得一身累赘的她抱入怀中,声音轻柔却霸道:“今晚,你是我的。” 第一百六十一章 骨气多少钱一斤 这歌楼听曲,歌姬不是不可以抱走,只要歌姬也愿意。 听曲的人中早就有人等着这一曲结束,便上前搭话,这会见有人捷足先登,纷纷起哄,拿出钱财要抢走歌姬。 歌姬窝在男子怀中,眨着明眸看他,脸上红如胭脂:“我跟你走。” 失望的众人更是喧闹,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去,重新等着新的歌姬上楼抚琴吟唱。 庭楼有三楼之高。 少女稳稳的窝在他怀中,顺着台阶步步向下,抬眼望去,能看见他光洁的下巴,还有白皙俊美的侧脸:“公子,你长得真好看。” 他笑了笑,走到一楼那,已经有一辆马车在等。 他毫不怜香惜玉地甩手将她扔了进去,扔得她直皱眉,还没揉揉痛处,见他也俯身进来,立刻端坐好,又眨巴着眼睛看着她,倾身枕在他的膝头上:“郎君我们去哪?” “我也不知道。”他握住她的下巴,盯着那张美艳的脸,说道:“不如,我们就在这里。” 少女的脸色微变,腰带一松,已经被扯开。 她的脸色于是更加难看了,随即外衣也被剥下了。 正是深秋,她里三层外三层足足穿了六件,被他卸下一件,却让她有些慌了。 她跪坐在马车夹板上,姿势僵硬。 直到又被他除去一件衣裳,才回过神来,抓住他的手,咬唇道:“不要碰我。” 已经握住她第三件衣裳衣襟的他忽然笑了,松开了手:“不装了?” 少女拥紧自己的衣裳,退到他的对面,爬上座位坐好,说道:“你故意逗我。” “我以为你会一直装下去,没想到才脱到第三件衣服就受不了了。”他依着车厢,眼神又重新变得慵懒:“既然脸皮薄,有何必来做这种营生?” 好玩的事情没了,男子觉得一切又变得无趣起来。 “你也知道是营生。”歌姬已经束起腰带,抬了抬妩媚的眉眼借着被晚风掀起的车帘看他,外面明明灭灭的灯火,也将他的脸照耀的明明灭灭:“我喜欢你,公子。” “你喜欢我什么?喜欢我这张脸?”他盯着她问道。 “是啊。” “庸俗。” “凡人就是这么庸俗的。”少女手中绞着辫子,歪着脑袋看着他。头上的步摇撞得叮咚作响,如同这马蹄声一样清脆:“我可没那个闲情去探究一个陌生男子的内心,自然是先看脸的。” 他终于又提起了兴致,笑了起来:“你叫什么?” “彩蝶,你呢?” 他想了想:“福。” “姓福,这姓氏很少见。”彩蝶还在看他:“福公子,我不贵,你一晚给我十两就好,你要是乐意让我呆在你身边十天半个月,一个月,半年,可以少一些。” 福公子看了她一看,懒洋洋的问道:“谁教你说的这些?你还是处子之身,长得又这样好看,今晚只要十两银子?” “那你乐意给我多少银子?”彩蝶的脸又红了,她摸了摸发烧的耳朵。 “不给。” 彩蝶瞪大了眼,只见他眼底已经是快溢出的冷漠:“因为我不会要你,下车。” 马车已停,彩蝶有些气恼的看着他:“那,你抱我回去。” 福公子看着她,探手就将她抱住,俯身抱出车外。 此时的车已经离那歌楼有一段距离,他想了想又将她扔了回去,示意她看车上的宝箱:“给你。” 彩蝶没好气的打开箱子,里面都是金银珠宝,夺目的光芒映得她双眸精亮:“都是给我的?” “是。” “公子,今晚你可以不把我当人。” “你只要闭嘴就行。” 彩蝶立刻捂住嘴,这个简单,比伺候这个脾气古怪的公子简单多了。 她手指捂得很宽,目光从指缝中打出,一直在他脸上转悠。 俊美无双,年少多金,就是太冷漠了些。 福公子已经闭上了眼睛,可还是能感觉到对面的姑娘在看他。 他耐住了性子,直到那灼灼目光沉落,才睁开眼。 对面的姑娘,已经蜷缩在角落里睡了,怀里还死死地抱着宝箱。 姑娘睡得很熟,脸上堆着厚厚的浓妆,跟她的年纪一点也不相符。 发髻上插满了首饰,脑袋看着都重了几斤。 “叮叮当当……” 发髻上的步摇一直随着马车晃动,发出呱噪的声音。筚趣阁 他皱了皱眉,伸手就要将那步摇摘下,刚碰到,就被抓住了手:“小偷。” 他轻笑一声,不摘她的步摇了,直接将她抱起,让马车停下,将她仍在空无一人的郊外,连看也没看一眼,说道:“走。” 车夫看了一眼那昏睡过去的姑娘,叹道:“可怜。” “你走不走。” “走。” 车夫摇身一变,化为一只巨大的蝙蝠,载着福公子离去。 ……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歌姬的声音余韵绕梁,袅袅传到二楼,让正在上楼的人微顿脚步。 可他还是走了上去,正在抚琴唱曲的人,果然还是那个少女。 他寻了个位置坐下,拿了酒杯浅酌,闪烁幽深的目光看着那个弹唱的姑娘。 她的脸上还有一块脂粉也遮不住的红痕,他想起来了,昨晚扔她的时候,好像是脸朝地来着。 福公子觉得,要是现在周围没有其他人,说不定她会拿着琴过来砸他的脑袋,顺便再骂个狗血淋头。 他笑了笑,觉得有趣起来。 可这笑声,又断了她的琴音。 此时,已经有人走了上期,说道:“姑娘,今晚就跟在下走吧。” 彩蝶抬眉,还未说话,那俊美可恨的公子又走了过来,弯身捉住她的手腕,说:“跟我走。” “不!” “一个宝箱。” 被扔在郊外是真,可箱子里的财宝也是真,只是被扔一次,就可以获得这么多,彩蝶合计了一下,很划算,就跟着他走了。 走的时候特别垂头丧气,瞧着拉着她下楼的男子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没骨气。” “骨气多少钱一斤,我买了。” 彩蝶脸色一僵,说道:“你今晚丢得轻一点,别往有石子的地方丢,硌得疼。” 福公子笑了笑,把她塞进了马车,说道:“你今晚别睡就好。” 第一百六十二章 蝙蝠姥姥 “我唱了一天,累呢,这马车又跑得这么稳,容易犯困。”彩蝶又道:“你又不要我,为什么今晚还要带我走。” 福公子看着她,将她拉入怀中,抚摸怀中人娇嫩的脸蛋说道:“谁说我不要你。” 少女脸上抹的脂粉比昨晚更厚,也掩饰不住泛起的陀红,她轻轻呼吸,没有吭声。 福公子也没有说话,就这么抱着她。 过了一会儿,他发现她又睡着了。 他忽然笑了起来。 他在笑自己。 他竟然抱着一个庸俗的凡人这么久。 顿觉心烦。 “停车。” “扔人。” “……”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彩蝶的嗓音微微沙哑,不再是前两日美妙的歌喉,听得众人一阵皱眉,喝起了倒彩。 她弹得也累了,可还是打起精神继续弹唱,终于有人忍不住,说道:“你的两日情郎哪里去了,怎么不跟他继续快活去了?” 彩蝶脸色微变,仔细辨认这人,正是昨日求欢而不得的那位客人。 她看着底下的这些文人骚客,心觉虚伪。 “要是他今晚不要你,你跟我啊。我一定让你更快活。” 彩蝶脸色惨白的看着他,指下再也弹不下去了。 人群中,忽有一声嘲讽轻笑。 “你?”那人冷声讽刺道:“算什么东西?” 那人一顿,就见一个俊美非凡的公子上前,再次在他之前捉住了眼前歌姬的手腕,要将她带走。 他心中火起,伸手拦住:“她今晚是我的,否则以后别想在这里唱曲得赏钱了。” “她以后不会再来这里。” 福公子冷眼一盯,盯的那男子不知为何心惊,再也不敢拦他。 彩蝶埋头跟着他下楼,始终一言不发,直到被塞进马车,也不说话。 福公子握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哑巴了?” “我睡了,你继续扔吧。” 说完她就闭上了眼睛,苍白的脸上像写着四个大字: 视死如归。 他笑了笑:“我不扔你。” “哦。” “你哦什么?”他恼怒。 “我不信。” 他又要发怒,就见她脸色愈发苍白,握着的下巴,也渐渐发冷。 他微顿,脸上露出嘲讽:“病了?” 车厢外的车夫幽幽道:“连着两夜将一个较弱女子扔在荒野,不病才怪。” “闭嘴。” 歌姬已经紧闭双眼,连脸都开始凉了起来。 他松了手,她就像是一件没有架子支撑的衣服瘫在了他身上,气喘得颇重。 马车突然停了。 他皱眉问道:“怎么了。” “到你扔人的地方了。” “……” “哟,难道你要收留她?” “是,收留他,你闭嘴,不许说话。” 车夫一笑,继续悠悠赶车。 留个没有修为的凡人女子在身边麻烦不麻烦? 当然是很麻烦的。 他却不知道为什么这样麻烦,还能留她在身边两个月。 一会拉他去看花灯,一会儿拽他去逛闹事,一会儿要他去赏花。 很麻烦,除了睡觉的时候她会安静下来,其余时间,都像只百灵鸟,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闹个不停歇。 这会儿,她又跑去猜灯谜了,正是小年,到处都是红色。 红得让他不舒服,他讨厌红色。 人间的红,对老白姓来说,是喜庆,对他来说,却是诅咒,让他心神煎熬,坐立难安。 “公子,你的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 车夫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一口两个,挤得腮帮子鼓鼓的,像个仓鼠。 他看着都觉得牙疼:“你走开,不要站在我面前。” “不要这样,公子。” “走开。” 一会儿彩蝶就提了两盏花灯回来,蹦到他面前欢喜不已,扬着花灯给他看“你看你看,我猜对了谜底,换了两个花灯,送你一个。” 福公子看了一眼,又丑又庸俗,嗤笑:“不要。” “那我送给蝙蝠姥姥。” 蝙蝠姥姥立刻点头:“好啊好啊。” 福公子一瞧,又将花灯拦截了回来:“我要。” 彩蝶悄悄他:“你这人真善变。” “那我不要了。”说完,他又将花灯塞回给她,就自己走了。 彩蝶朝他做了个鬼脸:“姥姥你看,他好小气。” 姥姥笑道:“公子吃醋呢。” “吃醋?” “公子喜欢你啊。” 彩蝶微顿:“他才不喜欢我,他只是脾气古怪。” 姥姥哈哈笑着,继续舔自己的冰糖葫芦。 彩蝶想了想,追上那俊美的男子,在他身边直瞧他,看得福公子偏头皱眉问道:“你看什么?” 彩蝶莞尔一笑:“你是不是喜欢我。” 公子冷声嗤笑。 “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彩蝶说着喜欢,神情却有些难看,眉含一抹忧伤。 “喜欢我有这么痛苦?”他冷声道。 “是啊。”彩蝶低着头,这满街的红色,将她心底的苍白衬得更加苍白了。 热闹的街头另一头,出来唢呐锣鼓喧嚣的声音,原来是有新娘子要出嫁了。 娶亲的队伍让原本喧闹繁华的街道,更增添了几分喜庆的气氛。 娶亲的队伍往他们走来,福公子走到街道的一旁,可彩蝶没跟上。 眼见那新郎官的高头大马就要撞上她,他皱眉,上前拽了她回来,微怒:“你在想什么?” 彩蝶摇摇头。 他就得她不对劲,几次想问,可是终究没有问出口。 到了夜里,他隐隐听到隔壁房又窸窸窣窣的声音,是彩蝶的房间。 他立刻打开房门,就见她手里拎着和包袱,鬼鬼祟祟的在关门。 他盯着她冷声问道:“金银珠宝都带上了?” 彩蝶看着他,欲言又止,还是说道:“是啊,都带上了。” 他盯了她半天,退身回去,将门砰的关上。 直到那脚步声咚咚咚下楼,他还一直站在门后。 是恼怒,是不解。 他对她不可谓不好,可她却还是要走。 他站到天亮,突然想起了什么,她走的时候,那包袱不对劲,看起来太轻了。 他走到她的房门前,推门而入,桌子上摆着五箱珠宝,全是他送她的。 没有了恼怒,只剩下不解。 彩蝶已经走了很久的路,以为他找不到自己了,谁知她只是坐在石墩上歇个脚,缓解一下每月那几天的疼痛,眨了下眼,就见面前多了个影子。 她微顿,抬头望去,看到那背光而立的男子,微微一惊。 第一百六十三章 成亲 “你……”彩蝶抓紧了自己包袱,又畏怯又大声:“你不许打人。” 他紧绷着脸,闻声,脸色更差。 彩蝶以为他要揍人了,可忽然就见他俯身,把她抱住:“回去。” “回哪?” “买个大宅。”他想了想,说道。 乘蝙蝠而游,居无定所的日子,他突然想结束了。 “彩蝶,我们成亲。” 怀中人没有答话,一瞬间的迟疑,让他拥她更紧。 “我不……”彩蝶顿了顿,最后还是说道:“好。” 宅子刚刚买下,坐落在郊外,远离了镇上的喧嚣。 大宅里里外外,地挂满了红绸,似桃花盛开。 没有宾客,只有新郎和新娘,还有跑腿的蝙蝠姥姥。 哪里都是红色,连身上都是红衣,让福公子眉头紧锁,眼神都有些迷乱。 只是新娘子是彩蝶,一切的不舒服,都没有关系。 “先把新娘子从门口接进来,接着是跨火盆,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然后……” 蝙蝠姥姥翻着手上厚厚的本子,看着上面的礼数都觉得头晕,但还是大睁着眼,坚持念了下去。 少爷冷哼一声:“虚伪,麻烦,我进洞房了。” “……” “你走远点,不许偷听。” 蝙蝠姥姥叹气,边捂着耳朵边往外走:“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喽。” 等她走远了,福公子又站了一会儿,理顺了衣服才进入新房。 虽然他不喜欢红色,但他想看看,穿着嫁衣的彩蝶,那是他的新娘。 想着,心跳得有些快。 越往里走,越是紧张。 他自嘲的笑了笑,紧张什么,不就是要见到新娘子了? 但还是紧张。 到了门口,他刚要推门进去,但还是收了手,又改成敲门:“彩蝶,我进来了。”cascoo 门离床有些远,还看不到新娘子。 他走进里面,等到能看到新床了,却还是没看到彩蝶。 他微顿,突然觉得不对劲。 这屋里,有人在桀桀低笑,似恶鬼的唼哫(shazu),满屋的妖气、煞气和戾气。 他眉峰一冷:“出来。” 尖锐的吱吱声充斥着整个屋里,一只只黄色巨鼠冒了头,几乎填满四面墙壁,趴满整个屋梁。 “福公子,你的眼睛,我们收下了。” “我的新娘子,你们藏起来了?” 他的眼睛没什么出奇的地方,可是,对一个种族来说,却是无上的至宝,那就是他们的宿敌,狼人一族。 眼睛凝聚了传承自古老的血脉和两千年修为的精髓,只要一颗,就能让狼人突破瓶颈。 福公子冷声道:“把彩蝶交出来。” 黄色巨鼠只是嘲讽的笑着,忽然朝他涌来,要挖他的眼睛,吃他的血肉。 这是一个氏族的鼠妖,整体出动,苦心积虑,就是为了夺他双目,袭向他时,凶狠狰狞,毫不留情。 福公子冷眼一看,周身黑色妖气化作蝙蝠虚影,“嘭”的一下炸开,成群结队的蝙蝠飞了出来,铺天盖地,淹没了黄色巨鼠。 动作稍慢的巨鼠都被撕咬的血肉模糊,浑身挂满了蝙蝠,摔落在地,疼得大声嘶吼。 刚买的新宅,溅满了血肉残渣,沦为了地狱。 这让他很心烦,而且彩蝶不见了。 不知为何,收拾这些黄老鼠并不算困难的事,却突然变得困难起来。 每次催动妖力,都觉得心被针刺,刺得他脸上冷汗爆出。 不断有巨鼠来袭,每次抵挡,都要耗费往日数倍的妖力。 那只指挥的白毛巨鼠并不亲自动手,只是屡屡派族人试探。 此刻见他渐渐虚弱,吱吱尖叫声急促剧烈,满屋的巨鼠眼露红光,上蹿下跳,加紧了攻势。 福公子遮拦不住,步步后退。 白毛巨鼠见状,得意的嘶鸣一声,从房梁上蹿下,伸出利爪要取他双目,几乎只剩三寸距离。 忽然有人从床下冲了出来,挡在福公子前面,嘶声落泪:“求求你不要伤害他,求你……” “彩蝶?” 他要将她拉回身边,却见巨鼠爪子急转,直接划过彩蝶的脖子。 血溅三尺,似下了一场血雨,在他眼中蔓延开来。 他怔神,辨不清她身上的大红颜色,是血,还是嫁衣本来的颜色。 “彩蝶~” 在他愕然瞬间,那利爪刺入他的眼中,反手一勾,两颗眼珠,随爪离身,只留下两个血淋淋的血洞。 福公子看不见了,一切已成黑暗。 窥梦的东方笙和法海,眼前也随之一黑,什么都看不见。 晦暗的红色新房中,唯有福公子凄厉的呼唤声,不断回响在耳边。 东方笙猛地一个惊诧,从梦中惊醒,想要再回去,水镜却已然碎裂,化作星星点点。 “彩蝶死了?” 东方笙抓着法海的衣袖,是遗憾,是惋惜。 利爪断喉,凡人必死无疑,只是不知道福公子最后有没有救下彩蝶,以福公子的妖力,若是救下了,彩蝶还有一线生机。 然而这是福公子的梦境,他的眼瞎了,看不见,梦境之外的人,自然也看不见。 “或许没死。”法海说道:“否则,他又怎么会到处找他的新娘。” 东方笙觉得这话说得很有道理,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你说,会不水是那群大老鼠掳走了彩蝶,一直藏着她,所以福公子才会屡屡出现在黄皮子出没的地方,找他的新娘?” “是的。” 东方笙低眉稍想,拿过金钵,从里面抓出一只白毛巨鼠扔到地上。 那巨鼠离了钵盂,瞬间变回真身,拔腿要跑,却被踩住了尾巴。 它龇起牙齿,低声怒吼,声音里满是威胁。 东方笙对着它的脑袋轰了一巴掌,恶狠狠的说:“老实回答我的问题,不许撒谎,否则把你扒皮抽筋,灵魂烧到灰飞烟灭。” 白色巨鼠闻声一颤,立刻老实了,只好说道:“您问。” “你们族人和那福公子有过节?就是那只总是骑着一只蝙蝠的妖怪。” 巨鼠转了转眼珠子:“我们和他没过节,他总是找我们的麻烦。” 说完,一把金色的长剑钉在它面前,几根鼠须齐根而断。它咽了咽,说道:“有那么一点点过节。” 剑锋又前移了一寸,就要削它鼻子了。 它认真道:“有大过节。” “什么过节。” 第一百六十四 狩猎蝙蝠 “我们……”它万般不愿,磨磨唧唧的说道:“你约莫不知道,他是修炼两千多年的鬼畜蝙蝠精,一双血目在阴月皇朝的狼人那里能开出多少悬赏。那些鬼畜蝙蝠怪高高在上,像他这样喜欢在凡人中游荡的极少,这是他自找的,我不夺,别人也会夺。” “那我再问你,这几个月,数起新娘被骗到废墟中成亲的事,是不是也和你们有关?” “……是,新娘子有纯阴之气,出嫁之日食用,真是美味又大补啊。” 东方笙冷笑:“你们真可恶。” “所以……”法海垂下目光,说道:“你们本意是要吃新娘子,可新娘子却屡屡被送来娘家,也就是说,拦截你们的人,就是那个蝙蝠公子。” 东方笙脑子还没转过来,这么一想,的确是如此,她恍然:“吃掉送亲的人的妖怪,不是蝙蝠公子,是你们。” 黄鼠狼妖不敢吭声了,这种事它们当然不能让人族的修士知道,否则就真是过街老鼠了。 可是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每个生灵都在争取那一线的登天之路。 剑走偏锋而已,它并不认为自己有错。 东方笙总算明白了过来:“福公子和你们有仇,又想找到他的新娘子,所以每次你们做坏事,他都会出现,救走新娘子,不让你们得逞。” 白毛鼠冷哼:“他坏了我们多少好事。” “那你们在张府出现,当时是要抓新娘子,而不是帮福公子。” “我们怎么可能帮他,我们恨不能抽他的筋,剥他的皮。” 东方僧看着面目狰狞的大老鼠,狠狠的轰了它一巴掌:“吃新娘子和送亲的人,你们还有理了,要不是福公子,你们得害死多少人。让福公子背锅,你还得意洋洋呀,你嚷,再嚷嚷……” 越说越气,又给了它一拳。 大老鼠抱着脑袋不敢说话了,委屈巴巴地看着她,这姑娘太凶了。 法海说道:“你们夺走了福公子的眼睛,还抢了他的新娘子?” “我们没抢他的新娘子。” 东方笙皱眉道:“那彩蝶呢?” “什么彩蝶……”它一顿:“我们没抢。” “那彩蝶去了哪里?” 它不答话了。 东方笙左右开弓揍了它两拳,它还是不说,东方笙觉得这实在是反常,按理说,彩蝶只是个凡人,它在避讳什么? “我都答了你这么多话了,你该放了我吧。” 东方笙朝她龇牙一笑,然后掐住它的脖子毫不留情的塞回袋子里,哼声:“我像是那么讲诚信的人吗?” “漂亮。”法海摸了摸她的脑袋:“和这样的邪魔妖道,就不需要讲诚信。” 东方笙抬着下巴,得意道:“嘿嘿,住持教得好。” 福公子的事情忽然涌上心头,她的笑容沉寂下来。 福公子不但替大老鼠们背了杀人夺魂的锅,还失去了眼睛,还有彩蝶。 失去彩蝶又失去眼睛的他,从此和大老鼠们结怨。 每次老鼠们作恶,他都会尾随救走新娘,再将新娘送回家中。 在张府的时候,福公子应该是来带走新娘的,可是却在舒玉的身上发现了杀气,便以为是鼠妖们布下的陷阱,所以对舒玉和她痛下杀手。 那时候鼠妖们进来,应该也是要杀福公子,谁想法海一个飓风神通,将他们全部吸入钵盂。 一时正邪混乱,还让东方笙误以为这鼠妖和蝙蝠公子是蛇鼠一窝。 如今知道有这个隐情,东方笙倒是很同情蝙蝠公子和彩蝶。 没了双眼的福公子,道行依旧深不可测,只是鼠多势众,一时也难以覆灭它们。 想必鼠妖们也无法对付福公子,所以屡屡被坏了好事。 “完了。”东方笙一个回神,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来,舒玉两兄妹去追福公子去了,这要打出什么伤亡,误会可就大了。 如果没追上最好,追上了可就要出事了。 “住持,”东方笙急忙道:“我们快点去追福公子吧,不然舒玉兄妹伤到他就不好了。” 她很着急,福公子不是坏妖怪,真正该收拾的是那群鼠妖。 “好。” 法海眉心金色竖眼浮现,拉着东方笙的手,循着福公子的踪迹,往那追去。 就在东方笙担忧不已的时候,从张府出来一路追踪的舒心和舒玉已经追到了福公子,据他距离,已经不过十余丈。 福公子盘坐在山巅高木之上,在法海飓风神通中受伤的眼眶和头顶还在流血,他没有理会,空洞的眼眶看着朝阳渐升的莽莽丛林,静听山风拂过树端的声音。 蝙蝠姥姥跪在一旁为他清理伤口,沉默许久,才道:“那些黄鼠狼吃的人越多,修为就提升的越快,如今,它们已经敢于埋伏你了。你现在太虚弱了,我们在这里又没有根脚,还是回身毒吧,主母在那里等着你回家。” 福公子漠然,苍白的脸上是慢慢的淡漠和无所谓:“我不想再参与那些无止境的恩怨了,而且没了眼睛,我至少需要修炼百年才能恢复原本的道行,但我怎么能离开那么久……彩蝶是个凡人,她等不了。” “彩蝶她……”蝙蝠姥姥欲言又止,终究还是说道:“还是先疗伤吧。” “姥姥……”他默了默,问道:“我还能找回彩蝶吗?” 蝙蝠姥姥怔了怔,她想说他的眼睛被夺,一切都太巧,太巧了,彩蝶绝对脱离不了干系,甚至她就是鼠妖的诱饵,也许还有狼人参与其中也说不定。cascoo 公子由家族庇护长大,这血脉里传承的恩怨又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 可她不忍心说。 伤口还未包扎好,他忽然感觉到这徐徐山风中,有不同的气味混杂其中:“有人。” 他们的头顶之上,不知何时被人罩着一张银色巨网,猛的扑下。 “该死的猎魔人。”蝙蝠姥姥厉声尖啸,巨网瞬间撕裂,倒飞掉落。 那咒文编制的巨网,落地之际再次串联成绳,试图困住他们。 福公子冷眼一撇,黑色妖气炸开,无数双指爪狰狞的巨手从中浮现,刹那之间就将巨网撕得粉碎,他冷声说道:“昨晚假扮新娘子,今天躲躲藏藏,看来血棉寺做事也不见得光明磊落。” 第一百六十五章 落红尘 “你这种杀人夺魂的妖怪,也配谈光明磊落?” 舒玉仍然穿着大红嫁衣,头上的凤冠已经在途中取下,发上系着长长的红色绸缎,持剑而立,娇艳如红花,美似天上的朝霞: “大哥,我守在这里,免得他逃往十万大山。” 舒心满脸愁苦的点点头,只是他看那福公子,淡然自若,完全没有要逃的模样。 但此等妖邪,诡计多端,怎么小心提防也不为过。 “背远如来心炼忿,刀消彼岸证唯一,阿难斩业——断清净。” 他诵念真言,提步上前,一柄花纹繁复的长刀出现在手中,高高扬起。 金色刀芒接引日光,横亘长空,就要斩灭这黑色妖气。 福公子催动妖力就要反击,眼眶里的鲜血流速也更快了,滴滴答答的血珠连在了一起,在愈发苍白的脸上画出两条刺目的红线。 这时,一点乌云自天边而来,转眼间便将山边半露的朝阳都吞噬了般,铺满了苍穹。 法海和东方笙从天而降,落在他和福公子之间。 法海双手合十施礼道:“舒心道友,此事尚有蹊跷,还请暂缓动手。” 东方笙也附和道:“对,这福公子是好人……好妖,你们别抓他了。” 舒心缓缓收回神通,微微皱眉:“这几个月来,许多新娘子被骗,送亲的人十去九不回,怎么回事好妖,而且,他……”他也是第一次见这福公子,竟然没有眼睛:“他的眼睛去了哪里?” 他很惊奇,蝙蝠精一身修为神通,差不多有一半在眼睛上,没了眼睛,身体亏虚,神通便会大减。 “被鼠妖夺走了。”东方笙轻叹:“就是在张府的时候,出现的那群鼠妖。” 她将梦境中见到的事情,跟他们说了一遍。 法海站在身旁静静的看着侃侃而谈的马尾女孩,脸上浮起笑意,能除妖,会做饭,好性格,还真是个不多见的好女子。 “……事情就是这样,作恶的是那些鼠妖,不是福公子,他是无辜的。”东方笙终于把事情的过程说完了。 舒心神情微沉,眼里都是哀愁,缓声说道:“我明白了,可即便如此,这福公子看起来,也绝非善类……” 法海咧嘴一笑,双手合十,微微俯身:“我佛慈悲,舒心道友此言差矣,福公子和我佛有缘,必当是善类。” 随着法海的动作,舒心顿觉如山佛力扑面袭来,他眼角低垂,面色悲苦,手中高棉刀化为虚影,斩出无数刀光,凝成金钟模样,撞向袭来的无形佛力。 这便是血棉寺的两大镇寺密藏之一的斩业心经。 舒心修行此经,悟出两大神通,断清净和落红尘。 现在施展的便是落红尘,这个金色佛钟即可护持自身,亦可罩住对手,让其在无尽佛音中迷失自我。 咚—— 两者相撞,爆发出悠远宏大的钟声,摄人心魄。 舒才脸色一白,更显愁苦,声音却很和缓:“大师言之有理,我们兄妹便先去掀了那鼠妖的老巢。” 说完,也不等法海反应,拉着舒玉转身便走。 这边闹腾了许久,福公子依旧是那个姿势,坐在山顶树冠之上,旁边还有个身材高大的中年女子。 东方笙料想那大概是那只蝙蝠,她走到山脚下,看着那福公子,许是知道他并非可怕的妖魔,之前对他的惊怕,现在也淡化了。 “福公子,你能不能听我说几句?” 福公子面上微微露出了冷意:“你方才对那血棉寺和尚说的,我都听见了。你竟敢窥探我的梦境。” “是,我窥探了你的梦境,我跟你道歉。” “呵呵。”福公子空洞的眼眶里戾气满满,对这剑修的道歉嗤之以鼻:“你有背后的和尚护着你,所以肆无忌惮的和我说话,我也的确奈何不了你,所以你来找我,目的是什么?” “帮你找彩蝶。” “不需要。” 东方笙说道:“你失去双目后,道行折损大半,既找不到彩蝶,也找不到鼠妖的老巢。每次他们离巢作乱,你追踪而至,也只能救下新娘子,无法斩杀他们报仇,他们也伤不了你,对吧。所以我来帮你找。” 福公子依旧冷冰冰的说道:“不需要,你们是人族,又怎么会帮我这蝠妖。” 东升笙顿了顿,哼声道:“对呀,所以我的最终目的是抓住那群祸害人族的鼠妖,而不是为了帮你和彩蝶,我可不是那种好人。” 法海看着东方笙,他知道她就是那种好人,用前世的话说,就是讨好型人格,总是先考虑别人的感受。 这个福公子性格乖戾幼稚,要是直接说帮他,他肯定不会接受这份好意。 福公子没有说话,蝙蝠姥姥说道:“那位姑娘身后的佛修道行深不可测,佛光澄澈光明,连那个苦脸和尚也远远不及,凭他的神通,想必不需要诓骗我等。” “何须欠他人人情。” “若是他们愿意帮忙,应该能找到彩蝶。” 福公子愣了愣,他空洞的眼眶再次望向对面的佛修,那一身浩瀚的佛力,让他有着一种礁石面对无尽海潮的无力感,如此神通,想必定能找到被鼠妖深藏起来的彩蝶。 他不在乎自己的眼睛还在不在,只要彩蝶还活着,那便好。 那日彩蝶被割喉,他虽然用妖力将她的命保住了,但混乱之中,还是被鼠妖将人和眼睛,一起带离。 他能感应到彩蝶还没死。 所以一直在找她。 如今,只是欠下人情,就可能找到彩蝶,那就算欠下一条命,又有何妨? 他低头沉思,缓声问道:“大师,你可会出手?” 法海看着那个在梦境中,一脸淡漠和骄傲的福公子,如今那有些希冀祈求的语气,想到了那个叫彩蝶的姑娘,又看看东方笙,点头答道:“好。” 福公子默了默,说道:“我相信你。” 为了找到彩蝶,他愿意抓住每一根救命稻草,但愿,这不会又是一个局。 彩蝶…… 我一定会找到你,上穷碧落下黄泉。 …… 鼠妖一般喜欢居住在阴暗潮湿的地下,但黄皮氏族却住在一座干燥的高山上,还建起了像模像样的城堡。 他们在城堡里挖了一座座坟墓,居住在里面。 第一百六十六章 十倍偿还 阴森的妖气弥漫此间,哪怕现在已是黎明将至的时刻,走入这胡搭乱建的城堡,也觉得比外面阴冷。 舒玉一身大红嫁衣出现在这里,觉得自己穿得太过显眼,怕被邪祟盯上,缩着肩膀挨在舒心身边,寸步不离:“大哥,那鼠妖家族真的在这里?” “血引神通,还没错过。” 一滴鼠妖的鲜血漂浮空中,领着他们前进。 舒心见妹妹一脸不安和怀疑的模样,说道:“鼠妖一般爱居住在地下,但也有住在其他地方的,比如……” “好好好,大哥,你说的都对,我信你还不行吗?”舒玉听到大哥又要长篇大论,眉头皱起,连忙讨饶,忽然听见一声轻笑,几乎近在耳边。 “哪里来的美人,你的灵魂闻起来美味又可口。” 舒心几乎没有半分犹豫,回身一刀,金色刀气划过伸爪而来的鼠妖胳膊上,顿时鲜血飞溅,胳膊已断。 它凄厉的叫了起来,疼得蹲在地上龇牙:“你敢伤我!” 舒心脸色愁苦,但声音却很冷厉:“让你们的首领来见我。” “你也配见我?拿什么见,提头来见?”声音诡异不知出处,这一笑,这城堡中,又传来许多附和的笑声。 整个城堡,都是尖细的回声,更加阴森恐怖。 舒玉紧挨着舒心,她一点也不喜欢这种阴暗脏乱的地方。 “吱~” 一个黑影从他们掠过,又快速飞了回去,蹲在一个满是血污的坟头上看着他们笑:“你的脑袋是我的,这个美人,也是我的。” 舒心冷声道:“是你拿走了福公子的眼睛?” 鼠妖族长没想到他竟然知道这个秘密,低声吱吱笑了起来:“看来你的脑袋,是一定要留下了。” “要我的脑袋,你没那个本事。” 族长微顿,黄豆大的鼠眼里满是讥讽:“你是哪里来的和尚?血棉寺?你是苦和尚舒心?” 话落,领路的鼠妖之血就冲到了它的面前,围绕着它的脑袋打转。 族长凝神辨认,色厉内荏道:“血引神通……哼!血棉寺,管不到我这里。” 舒心收回血滴,一脸愁苦的说道:“把福公子的眼睛给我,我就走。” “呵。”它冷笑:“给你也无妨,你要有拿走它的本事。” 话落,它爪子挥出一道妖气,一座低矮的坟头,散了黄土,一个少女在里面露出了身子。 那是一个皮肤很苍白,身体很虚弱的姑娘。 她微微睁着眼睛,眼中满是疲惫,可是眼底深处,仍有一点光芒。 “你要的东西,在她的手上,有本事,就拿走吧。” 它眼中满是狡黠和嘲讽,安静地看着他走向那姑娘,笑意更深。 等舒心走到那姑娘面前,他才明白,鼠妖为什么轻易让他见到姑娘,说出眼珠所在。 这姑娘怀中,有两颗血红的瑰丽明珠,正是他要找的东西。 只是…… 他默默起身,深深的盯着眼前的姑娘看了一眼,说道:“走。” 舒玉意外道:“就这么走了?他手上的东西就是我们要找的,两手空空,怎么和父亲交代?” 舒心没有解释,说道:“走。那个东西,没有人能拿的走,至少,血棉寺无人能拿走。” 鼠妖族长已经发出了吱吱的讥讽笑声,在这城堡中猖狂回荡。 舒心并不在意,带着舒玉出去,快走到城堡门口,他又停下了步子,说道:“那个渡心来了。” 舒玉也不愿意和他们正面碰上,两人隐藏了气息,从侧面离开。 他们刚走不久,法海、东方笙还有福公子,就到了这城堡入口。 还未被重新隐藏的彩蝶微微抬头,浑浊的双眸中,隐约有了光芒,她等的人,终于要来了。 福公子也往阴晦的土屋看去,他找的人,就在前面。 “彩蝶。” 他喃喃念叨。 “真是妖气冲天。” 法海冷哼一声。 城堡气氛阴郁,妖气夹杂着鬼气,每呼吸一口,都是对纯净佛心的考验。 但福公子却是如鱼得水,心中急切,却又有一丝莫名的情怯。 自从离别后,他还是一次这样近的感应到她的所在。 彩蝶还活着。 甚至,他的眼睛也还在。 只要拿回眼睛,恢复修为,那些鼠妖对他就构不成半点威胁,带走彩蝶易如反掌。 城堡空无一人,也没见一只鼠妖。 但弥漫的妖气,却已经暴露了他们的所在。 东方笙将剑端刺入地下,念动咒语,电光从剑尖向着四方蔓延,不过片刻,大地剧烈颤动,座座坟墓也跟着抖动。 地底不断的冒出妖气,刺鼻熏人。 “吱吱吱……”杂乱尖锐的低吼声从地下传来,充满了威胁的意味,察觉到来者不弱,没有立刻出来。 东方笙又往地面刺深了一尺,蛛网般的电流滋滋作响,大地震得更加厉害,一股股妖气从地下窜出,袭向东方笙。 “哼,一之剑——牙。” 东方笙冷哼一声,金色剑光回旋,将她妖气收于剑下,凝于剑锋,法力一压,将那妖气全部轰回地底。 躲在地下的鼠妖被自己的妖气和东方笙的剑气,炸得几乎是刹那间跳了起来,呲牙嘶吼着朝她扑去。 “好怕怕。”东方笙看着那些袭来的大老鼠,装出害怕的样子,收起剑躲在法海身后:“住持大人,打它们。” 鼠妖几乎近在眼前,法海却没动半寸,距离分毫之间,一个金钵飞出,狂风骤起,将近前的鼠妖再次吸入风洞之中,后方的鼠妖也在风中急速转圈,再无任何还手之力。 族长见状,喝令其余族人退下,退到坟墓下,仅仅露出一个硕大的老鼠头:“你们为什么要帮这只蝙蝠精,你们收了他什么好处,我以十倍偿还。” “血债也要十倍偿还么?”东方笙说道:“我们是来接彩蝶的,你最好将眼睛也一起还给福公子。” 福公子眉宇间满是戾气,他不想再等,一刻都不想再等。 彩蝶就在附近,她闻到了那淡淡的体香味,甚至还能听到她的呼吸声。 蝙蝠姥姥也因为主人的不安而焦躁地扑棱着翅膀,扑得地面泥尘弹起。 第一百六十七章 还君明珠 鼠妖族长吱吱冷笑:“为了夺回眼睛,福公子,你真是费劲心机。” 福公子声色俱厉:“为了夺走我的双目,你们也是费劲心机。” “彩蝶已经死了。”族长笑声猖獗,模样更是可憎:“她早就死了,你的眼睛,也早就被我吞服,化为我道途的资粮。” “彩蝶没死。”没了眼睛的福公子听觉更加敏锐,他侧耳倾听,听到了彩蝶的呼吸声。 他没有再让它们交出彩蝶,他不喜欢求人,更知道眼前这些奸诈的妖物,求之也无用。 他缓缓上前,循着彩蝶微弱的气息,慢慢朝着城堡深处走去。 “彩蝶~”他低声轻唤,他想起彩蝶窝在他怀中看月亮时,他总喜欢这么喊她。 用了一世的期盼,一世的耐心,一世的温柔,轻身唤这个名字。 鼠妖族长看着他离彩蝶藏身的坟堆越来越近,神色微凝,利爪翻出,杀机满目。 “彩蝶。” 福公子蓦的在一座坟堆便停下,就要去触碰那黄色封土,鼠妖族长的挥舞着利爪,借着黑暗的掩护,朝他刺去。 地上尘沙炸起,一道金色的流光划过,早就盯着它的东方笙将它一剑钉在了地上。 其余的鼠妖见状,有的朝东方笙扑去,有的却畏怯的转身逃跑。 可在逃跑的瞬间,便被一道金色光罩困住,飓风又起,鼠妖还未回神,便被悉数吸入金钵。 转眼之间,入目再无一只鼠妖,城堡之中的阴冷妖气,也消失殆尽。 “看到住持还不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东方笙抱剑冷哼。 说完,她见到福公子已经停在一个坟堆前,也疾步走了过去,问道:“要不要帮忙?” 福公子微微摇头,起手就要刨开封土,忽然又顿住沉默了一会儿,抚胸行礼道:“谢谢你们。” 从这个高冷公子嘴里听到谢谢,东方笙既感到意外,又不意外:“彩蝶在里面?” “嗯。”他手掌轻推,将封土一点点移走。 过了片刻,封土尽空,却不见彩蝶。 他不敢置信伸手在空洞里乱摸着,想抓到那朝思暮想的人,可却没有。 “不可能,彩蝶明明就在这里。” 东方笙看着幽暗的墓室,说道:“没人啊。” “她在。”福公子似乎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摸出一缕青丝,轻轻撒手。 青丝离手便燃烧起来,化作缕缕青烟,萦绕坟上。 青烟渐消,东方笙就看见原本空荡的坟墓中坐了一个姑娘。 她这才明白过来,想必是那些鼠妖施展了极为厉害的障眼法,哪怕是彩蝶就在近前,也看不见。 那缕发,定是彩蝶姑娘的。 没想到这么一个傲娇的大妖,还留着那样细小的一缕青丝。 “彩蝶?”福公子再次伸手,这次,没有落空。 虚弱的彩蝶微微睁眼看着他,泪水涌出,曾经能唱出绕梁三日曲子的嗓子,沙哑疲惫,她笑了笑:“你来啦。” 福公子默了默,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心疼,他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入怀中:“我来了。” 彩蝶倚在他胸膛上,手掌摊开,里面是两颗殷红的明珠,那是他的眼睛。 原本羸弱的样子,此时似乎更加虚弱。 东方笙忽然觉得不对劲,鼠妖已经灭杀殆尽,按理来说彩蝶不会这般脆弱。 她盯看着思量了一会,蹲身握住了她的手腕,这一握,浑身一震,回头道:“住持,你来看一下,这是不是连魂咒。” 福公子怔神,连魂咒是狼人的秘传,只有狼人才能施展。 彩蝶探手抚摸着他的脸,轻轻摩挲:“你的眼睛,我保护得很好,谁也拿不走,现在可以还给你了。对不起……我并不想伤害你,他们抓了我的阿娘,我没有办法……” 她的父亲是一名狼人,在凌辱了她的人类母亲之后,就扬长而去,留下她和母亲相依为命。 她以为在背叛他之后,能让阿娘获得自由。 可没想到,刚刚得手,就被鼠妖们抓了起来,鼠妖告诉她,她的母亲早就被杀了。 她对不起他,她喜欢他,喜欢到没有办法再面对他。m.cascoo 所以,她对这双眼睛释放了连魂咒。 这是一种同归于尽的咒术,如果不是自己自愿将东西交出来,强行取走眼睛的人,会死。 她猜的对,鼠妖中,没人愿意牺牲自己取走眼睛,只能将她囚禁起来,等待阴月皇朝来人。 作为禁忌之术的交换,当原主出现时,咒术自动解除,东西也会物归原主。 所以,当他找到他的那一刻,就是她死去的那一刻。 她不舍,不愿,她还想再多看他几眼。 告诉他,在受尽折磨的时候,支撑着她活下去的动力,是他。 想再给他唱曲儿,和他看花灯。 再为他穿一次嫁衣,和他乘着蝙蝠遨游。 “对不起……” 明珠化目,回到了福公子的眼眶。 他的眼睛,回来了。 他终于看到了他最想看见的人,也看到了他最不想看见的事。 少女惨白的面颊上,是不舍,是愧疚,是放下。 已经接近虚无的身体,正在他的怀里,慢慢消失。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他们串通好的,来取走我的眼睛?” 福公子看着她,眼眶里噙满了泪水:“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在大婚的那晚,它们出现在新房里的时候,我就都想明白了。” 彩蝶怔神,泪水涌出:“那为什么……还来救我。” “当时你本不必出来,可你还是出来了,所以我不恨你。” 当他知道她和鼠妖一起设下陷阱的时候,他是恨她的;可当她扑过来声嘶力竭的喊住手,挡在他身前的那一刻,他又爱她了。 他的爱和恨,都很简单。 心头压了千斤之重,每日在愧疚之中渡过的彩蝶,忽然释怀了。 那是知道阿娘被杀,痛不欲生的她夺过两颗猩红的明珠,对着自己下了连魂咒。 她想,在她将眼睛还给蝙蝠公子的那一日,就是她去黄泉和爹娘团聚之日。 鼠妖们日日折磨他,啃要筋骨,吞噬血肉,折磨灵魂。 哪怕她没有对自己下连魂咒,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她也想过,他恨她,只怕会比鼠妖们下更重的手惩罚她。 她不后悔,也不害怕。 第一百六十八章 染红的玉兰花 她对他犯下的过错,她愿意百倍偿还。 而今,亲耳听到他说不恨她,她便觉得过往所受的苦难,都不算什么。 只是……她真的很想……再唱一次小曲给他听。 只给他一个人听。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 “彩蝶~” 悄然之间,他怀中的少女已经化为虚无,一颗红色丹药悄然落地。 沉默许久的东方笙俯身拾起,这丹药,可以藏匿妖气。 想必是鼠妖给她吞服,再接近福公子所用之物。 她眼中一冷,手掌用力,将这红色丹丸握碎。 红色粉末飘飞,在福公子怔然的眼前飘过。 像是,又下起了一场血雨,无声飘扬。 他的手中,唯有一朵白色的玉兰花,在风中摇摆,被红雨悄然染色。 佳人杳(yao)然无踪,只有这一朵晕红的小小花,在无声记录着一场缠绵回荡的爱情。 一盏煤油灯凭空出现在福公子身前,里面是一个有些虚幻的丽人,如同美人鱼一般在金色的海洋中沉浮,满脸迷茫。 “连魂咒我勘破不透,只能这样暂持维持她的灵魂,需要时刻输送法力,才能维持不灭。往后若有机会研究狼人的密藏,也许能重塑肉身,但灵魂的伤,怕是难以痊愈。她的灵魂,可能需要永远用法力维持。” 法海意念一动,煤油灯悬停在福公子惊诧的眼前。 他颤抖着接住煤油灯,抚胸深深一礼:“大师的恩情,福安铭记在心。” “我此次打算前往吴哥王朝血棉寺,交流血道神通,完善肉身炼制之法,听闻阁下的种族对血道也颇为擅长,贫僧对尸道、鬼道和骨道神通颇有研究,我们可以交流一番。”法海毫不掩饰的提出自己的要求。 这种人,傲娇单纯,但绝不是傻子,遮遮掩掩,只会招致反感。 “嗯。”福公子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 法海也不在意,放出蛤蟆头搜刮了一番后,几人便往镇子里飞去。 两天后,镇外。 晨曦之下的官道,氤氲的山间雾气还未彻底散去。 阳光熹微,雾气折射出缕缕嫣红。 “先去谅山郡,那里安全,保护好彩蝶的魂魄,等我们完善了炼制肉身的神通就回来。” 东方笙热情的朝着挥舞着手。 福公子“嗯”了一声,就算是答了。 东方笙张了张嘴,有些安慰的话,却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不用安慰我。”福公子看得出来,她在努力想和他说话,只是他不需要,他偏头道:“谢谢。”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贤伉俪与我佛有缘,保重。”法海合十道。 福公子点点头,巨大蝙蝠拍动翅膀,转眼间,已经融入山雾之中,不见踪影。 东方笙这才发觉,蝙蝠姥姥竟然不是血族,却不知道,为什么,会追随这个坏脾气的公子。 就好像彩蝶,宁死也要为福公子守住双目。 蛤蟆头怅然若失的看着远方,大张着嘴巴,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怎么啦,还舍不得你的蝙蝠姥姥?”东方笙忍不住打趣道。 “哪有,那个福公子,竟然骑在蝙蝠姥姥的背上,太不像话了,这么漂亮的姥姥,他也舍得骑。”蛤蟆头眼神不自在的闪烁了几下,气呼呼的说道。 …… 夜深人静,街头巷尾已经没有行人。 过了许久,才有个人影出现在巷子。 他趿拉着鞋子,身形颓丧,走两步路,就叹了四五口气。 到了破败的家门口,掏出钥匙要开门,脚下不知道踢到了什么东西。 好奇的蹲身拾起,一堆碎银哗啦啦掉了一地。 他动作顿时僵住,一张信纸飘然而下,落在手上,他展开一看,纸上只有三个字——拿去用。 他愕然的四下张望,却看不见人。 趴在远方屋顶上的东方笙见客栈老板将银子拿了进去,这才放心:“这下,盖个客栈绰绰有余了。” 法海说道:“笙儿,你真善良。” “如果不是我在客栈里追踪福公子的踪迹,他也不会寻迹而来,他不过来的话,那些鼠妖也不会跟着过来放火烧客栈。所以说到底,还是我的缘故。而且福公子给了我不少东西,我也不亏。” 说着,她拿出一把十字长剑和一个珍珠头冠美滋滋的在月光下左看又看。 “哼,那个头冠不好看,我给你买个更好的。”法海冷哼。 东方笙的眼睛渐渐笑成弯月模样,她举着头冠道:“住持吃醋啦,我明天就去卖了这个换银子。走,我请你吃肠粉。” 她还没站起身,脑袋就被一只温润有理的大手搂到怀里。 她捂着脑袋,气鼓鼓的说道:“住持,你干嘛拽我头发?” “我想要你的一缕发。”法海握着手中的青丝,认真的看着她:“要是有一天,你也被抓起来,有了这一缕发在,天上地下,我都找得到你。” 东方笙轻笑:“谁会把我藏起来,而且我这么厉害的剑修,藏我可不是一般的费劲。” 法海笑道:“好好,我的笙儿最厉害了。” 见她抗拒,法海想了想,说道:“头发不想给么,拿给我一块肉,一根骨头也行。” “???”要吓疯了的东方笙赶紧自己把辫子塞到法海手里:“你拿你拿,要多少拿多少。” “嗯。” 金光掠过,一缕青丝悠悠落在法海手中。 东方笙摸了摸发丝断处,心头咯噔一声,一股怒火渐渐涌上,将牙齿咬得咯嘣咯嘣作响:“你拿就拿,可是……”她怒指着自己秃噜了一块的刘海,恨得想在法海脸上咬一口:“你就不能剪好看一点。” 被骂了一脸的法海莫名看着她:“这样看起来额头高,很有福相啊,还不漂亮啊。” “啊啊啊~”东方笙捂着额头,朝天大喊:“丑死了丑死了……” 法海抓了她的手挪开,细细打量着她的脸。 少女的脸,粉妆玉琢,明眸皓齿。那柔情似水的眼神,像是要将自己也融入这汪明镜般的眼眸中。 他说道:“不丑,好看。” 第一百六十九章 第二百颗人头 东方笙捂住了脸庞。 啊!啊!啊! 肉麻死了,好多鸡皮疙瘩。 法海捏了捏她的耳垂,说道:“我在哪里,你通过这里的莲花印记就可以感受到。” 东方笙点点头,幽怨的看着法海一眼,说道:“水镜术,水镜术,我想看看自己成什么样了。” 马上,她就从水镜里看到了被狗啃过一样的高高额头,她揉了头胸口,痛啊。 浑然不知道头发对姑娘来说多重要的法海问道:“我们去沙家看看吧。” “嗯,知道了。” 东方笙捂着额头,满心悲痛的瓮声答道。 “走吧。”法海将青丝收好,但愿,永远都不要有用上这缕发丝的机会。 沙家大门外。 “大妹,你要常来看沫沫。” “大郎,如果不是你们,沫沫只怕是好不了。” “大妹,你们看看沫沫这孩子能不能做仙师?” 一口一个大妹大郎,深入脑海中,像烙印一样让人头疼又印象深刻。 从沙家走出来的东方笙揉了揉太阳穴,看了法海一看,掩嘴笑道:“大郎。” 法海也不甘示弱:“大妹,有什么事吗?” 两人从沙家慢慢往巷子外走,一个面色微黑的健壮妇女和一个背着鬼头大刀的魁梧汉子和两人交错而过。 双方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直到看不到对方的背影,东方笙才说道:“那个背刀男子好重的煞气,恐怕不是什么善类。” “不仅是一身煞气,还有邪祟缠身,怕是命不久矣。” “住持,我们帮帮他吧。” “世间邪祟何其多,若是有缘,自会帮到,我们还要去血棉寺,今晚就在镇上住一晚吧。” “哦。”东方笙乖巧的应答道。 ****** 刽子手,在前世的水蓝星,一般都是贬义词,形容别人的爪牙或者剥削劳动者利益的意思。 但在此方世界,却是一个传承古老的职业。 鲁家原本也是乡下豪强,可是一百年前静海道豪族叛乱,乾庭派了落雕侍御高骈前来镇压,杀得人头滚滚。 鲁家也受到牵连,但因为北地人血统重,勉强活了下来,可家境却一落千丈,机缘巧合之下,捞起了阴门钱。 市井中有一句老话,专门形容这种捞阴门钱的职业。 刽子手的刀,仵作的眼睛,扎纸人的手艺,二皮匠的针线。 刽子手的刀很好理解,就是一把鬼头大刀吃斩头饭的行刑人。 仵作的眼睛,就是验尸法医,做这个职业的,一般都必须要有一双阴阳眼。 扎纸人的手艺就是办丧的纸匠,制作丧用的小纸人。 二皮匠的针线,就是缝尸体,民间传说,只有死有全尸,才能入轮回。 这四种职业都很邪门,常年与死人打交道的人,他们的传承各个都不简单,尤其是捞阴门之首的刽子手。 刽子手斩人前,要喝酒喷刀。 刽子手喝的酒,用的是童子尿、露水、乌鸦血、黄牛乳,蛇果配置。 喝酒喷刀,为了是遮挡煞气缠身,和防止受刑人死后怨气化为厉鬼。 其中时辰也很重要,罪大恶极,或者身具神通的邪魔妖人,都必须是午时三刻。 差十分钟正午的时候就是午时三刻,此时阳气最盛,阴气消散,配上酒雾遮拦,被斩杀之人即使身具神通,也是连鬼都做不成了。 但是即便鲁家严格遵守刽子手的行规,也是人丁凋零,鲁石头的父亲是抱养的,鲁石头自己也是。 他从小就跟着养父当了十五年的屠夫,五岁就开始杀生,先从杀鸡鸭开始,到六岁杀狗,八岁杀猪杀牛,十岁,死在他手中的生灵就上万。 最狠的一次是他十二岁的时候,剖开母羊怀孕的肚子,那时候母羊在哭,他有点下不去手,这是他头一次感受到母爱是什么,毕竟他没有妈妈。 虽说人和动物有区别,但是爱没有区别,当时养父在场,他将屠刀丢在地上问养父,可以先不杀母羊吗?让它下完崽子。 “啪!” 粗壮的巴掌狠狠抽在他脸上,整张脸都肿了。 他说了一句鲁石头永远忘不了的话。 你连羊都不敢杀,让你杀人你敢吗?刽子手杀生,从来不问为什么,上面叫杀,不论男女老少,通通都要下手。下不去手的,那就不是刽子手,你见过哪个刽子手杀人的时候眨眼睛? 鲁石头深深的记住了这些话,自从十八岁那年,取下供奉祖师爷下压着的鬼头刀正式继承父业成为刽子手后,没过多久,变成了九真郡红差司官里的头一把斩头刀。 出了百多次红差,从未下过第二刀,甚至有些犯人高价贿赂官员,就为了让鲁石头行刑,好死个痛快。 据说有的犯人,死后都不忘对他挑个大拇指,赞扬他的好手艺。 当初他的养父千叮咛万嘱咐,最多砍完九十九颗人头,就必须收手。 可是最近几年,邪祟横生,需要他这红差第一刀砍头的邪物也越来越多。 而他抱养了一个儿子,还有两个女儿,生活压力大,咬牙斩了第一百颗头后,当晚有厉鬼寻仇,竟然被自己的鬼头刀吓退,因此胆气愈来愈壮,已经砍了一百九十九颗头了,虽然遇到的邪祟也不少,但都被鬼头刀镇住。 这是第两百颗人头,他已经递交了辞呈,干完就收手。 大儿也十八岁了,在他的严格训练下,手艺精熟,砍线香不上不下,一分不差只砍掉香头,已经有了他当年八成水准。 只差走完程序,就可以继承他的衣钵了。 这第两百颗人头便是一个斧头帮妖女,谋杀了一个县尉全家,郡守亲自下令明正典型,午时三刻斩首示众。 给这样的妖人行刑,除了艺高人胆大,要钱不要命的鲁石头,没人敢接。 到了行刑前一刻,鲁石头按照惯例,取下女子的头套,验明正身。 他随意一瞟,就知道被掉包了。 原来的犯人面庞白净,现在却是脸色蜡黄,深深的褶皱里还夹着青色的符文。 这样的事情,他见过不少。 在每场极刑执行前夕,总有那么一些人向官府毛遂自荐做替死鬼。 第一百七十章 熊熊烈火,焚我残躯 这些人一般家境极度困顿,在替死后,家人便可从免于一死的犯人那里获得一笔钱,为患病的家人治病,或者改善生活。 鲁石头装模作样的检查了一番,便示意一切如常。 他知道这样做自己会担风险,但是不这么做,就会丢掉一份相对而言收入丰厚的工作。 对于他这样的凡人来说,贫穷比死亡更可怕。 中午的太阳非常炎热,晒在脖子上就像是在被刀割,生活就像是断头台一样,对性命处处紧逼。 鲁石头只感觉身旁的犯人浑身散发出一股冰冷的气息,在这大热天,竟然让他感觉到一股寒意。 “邪了门了,这是什么妖法?” 鲁石头小声嘀咕一句,这时一个皂衣定海司仙师拿出一个黑色的日晷(gui)开始对准时间,并且告诉鲁石头,午时三刻要准时开刀问斩。 他神色一凛,知道这犯人非同小可,不是大奸大恶,就是有神通在身。 等了些许时间,犯人一直不言不语,看起来已经认命。 就在鲁石头绷紧的心弦放松了下来的时候。 蓦的,犯人站起身来,声音嘶哑却清晰的传遍刑场。 “朝廷昏庸,民不聊生,有病无钱医,有田吃不饱,有冤无处伸,众生皆苦,忧患不休……” 刑场边,一身黑衣的监斩官已是陷入惊慌,接连丢下红色的木签,怒吼道:“斩!快斩!” “你这废物,快斩,继续让这妖邪开口,本官将你也斩了。” 主官发怒,原本有些惊神的鲁石头也回过神来,他想压着犯人下跪,可这苍老瘦削的身躯却有如铁树生根一样,纹丝不动,嘴里兀自大笑着: “焚我残躯,熊熊烈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善除恶,惟光明故。喜乐悲愁,皆归尘土。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说话间,身上竟然燃起了火焰。 “快斩啊!”监斩官怒吼着。 鲁石头脸色一狠,顾不得时辰未到,将女犯膝盖剁碎,连送行话也不说了,直接喝酒喷刀,双臂狠狠挥下,铮亮刀光亮起。 人头带着火焰咕噜噜落地滚下邢台,血水喷涌而出,尸体倒地,鲜血染红了邢台,空气中弥漫着一个焦臭和血腥味。 那人头滚了几下忽然停住,脸朝着鲁石头的方向咧开嘴笑了…… “啊!” 鲁石头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紧接着就感觉全身一阵阵虚弱,心跳如同擂鼓。 他杀了两百颗人头,何曾遇到过如此诡异的人犯,人头落地还冲自己笑。 这时,他的脑子里满是那女犯的笑脸,仿佛梦魇般挥之不去,连头颅和尸体被窜出的火焰烧成了灰烬也没察觉。 见人犯被杀,监斩官走过来,面露厌恶的看着还瘫在地上的鲁石头一眼,胡乱检查了一下尸灰,就离开了刑场。 谁也没有注意到,尸灰中,一点猩红如同跳蚤般,跳到了鲁石头头发上。 鲁石头艰难站起身,整个人如同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浑身大汗淋漓,整个人都发虚,差点又跌回地上。 旁边的养子见状,急忙跑上去搀住父亲,关切问道:“阿父,没事吧。” 鲁石头脸色蜡白,犹如死尸,他擦了擦怎么也擦不净的汗珠,说道:“大郎,我没事,只是被邪气冲了一下,给我一口酒。” 养子鲁大郎立刻找到了一旁装送行酒的酒坛子递给了他。 鲁石头咕咚咕咚仰头灌了几口,辛辣的酒水入喉,一股热流涌上,顿时让身体的虚弱减少几分。 送行酒既能壮胆,亦能驱邪。 这边鲁石头刚有了点力气站稳了身子,只见供奉仙师到了几个衙役过来,有些不少意思的说道:“定海司的大人对你的表现不满意,有损主家威严,这挂红……” 挂红,刽子手行业的术语,泛指砍头后官府给的赏钱。 鲁石头正色道:“这是我失了手,大人不必如此,我能理解,只是能否告知,这人犯,到底是什么来路?” 供奉板着脸说道:“什么都别问,明日来府衙,给你儿子走程序,你就远离这是非之地吧。哎,往后,怕是不太平了。” 供奉说着,挥了挥手,对一个凡人,他已经仁至义尽。 也就是他人好,要是其他供奉,说不得还要痛骂一顿鲁石头丢了他的脸面。 鲁大郎搀扶着鲁石头来到了法场旁的刽子手小屋里。 这屋子不大,是专门给刽子手行刑前做准备用的。 进了屋子,鲁石头坐在椅子上,用一旁桶内的清水清洗鬼头刀,那诡异的笑脸依然在脑海回荡,一不小心,手抹到了刀锋,鲜血涌出,染红了水桶。 “岂有此理,天道不可违,王法大如天,我奉命送你上路,问心无愧。” 鲁石头猛然大喝一声,抓起鬼头刀站直了身子,可把扶着他的鲁大郎下了个够呛:“阿父,你别吓我。”cascoo 鲁大郎从桌子下,又掏出几张纸钱,点燃在泥盆中烧着,嘴里不停念叨:“冤有头债有主,鬼大人,你去找害你的人,别找我爹。” 鲁石头看着儿子这样,心里一酸,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说道:“胡闹,你老子我行得正坐得端,怕什么鬼,回去,别丢人现眼。” 路上,鲁石头难得的奢侈了一回,买了一只烧鸡,又买了一壶酒当午饭。 一回到家,把这个事和妻子一说。 鲁执妹是他的妻子,捞阴门的行当,一般都是这样子传承的。 他们的职业,外人畏之如虎,其实他们自己知道,这份工比在外面朝不保夕强多了,可以一代代传下去做一个铁饭碗。 养一个养子,或者养女,从小养大,对他们的行业没有偏见,互相结合,也能将饭碗传下去,不至于落到外人手里。 鲁石头原本想和妻子说一下,独自去外面面对这个邪祟。 已他的经验,这次邪祟一定会来,而且非同小可。 以往,他也是这么做的。 感觉邪祟要来,便独自找一个空旷的房间拄着,要鲁执妹带着孩子远离他。 但这一次鲁执妹给出了不同的回应,她说道:“如今大郎也大了,可以支撑起一个家,我不想再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我要和你一起同生共死。” 第一百七十一章 阿父开门啊 鲁石头劝不动,也就答应了妻子的要求。 这时,鲁石头想起女儿鲁大妹和沙家女儿的通信。 两家曾经是邻居,当时他在外县当刽子手,沙家两口子对自己的三个孩子多有照顾,听闻沙家女儿是遇了邪祟,便想过来看一看,要是凭借自己的鬼头刀能够解决,也算是下黄泉前,给子孙后代多积累了一点福报。 到了沙家,才发现事情已经被自己的儿子和女儿解决了,还好一通感谢和夸奖。 他们废了好大功夫才弄明白事情的原委。 这时,鲁执妹的心思活泛开了:“石头,这个仙师看起来本事大又心肠好,我们去求求他,肯定会帮我们的。” 鲁石头还在犹豫,他觉得自己这次惹的邪祟比较可怕,不想连累别人,但看着妻子那闪着泪花的眼睛,终究是叹了口气,任由她带着自己去了镇上。 一路打听,终于找到了法海下榻的客栈。 刚准备敲门,门就自动开了,一个淡漠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进来吧。” 鲁石头和妻子面面相觑,心底对这个神秘莫测的仙师增加了几分信心。 鲁执妹刚要开口,法海就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说道:“你们的来意本座已经知晓,解决那个邪祟不过举手之劳,但本座行事喜欢等价交换,你们能付出什么?” “这三百两银子是奴家夫妇的大半积蓄了。”鲁执妹拉着丈夫跪下,取出一封银子说道:“求仙师开恩,救救孩子他爹。” 她知道,鬼头刀是鲁家立身之本,鲁石头看得比性命还重,是断断不可能交出的。 一听这话,蛤蟆头眼睛里精光一闪,但法海却是淡淡的说道:“钱财我不感兴趣,这样吧,你们知道谅山郡吧。” “知道。” “好,事了你们全家迁移到谅山郡居住,我就出手相救。” 法海扫了跪着的两人一眼,都有二流武者实力,根骨也还不错,那把刀差不多有准法器的程度了,也算是个蚊子腿人才吧。 “这……”鲁石头还在犹豫,鲁执妹就急忙磕头道:“多谢仙师慈悲,我们一定遵从您的意志。” “住旁边房间吧。”说完,法海端起茶杯,揭开盖吹了吹。 鲁执妹满脸喜色的拉着还有些懵逼的丈夫走出了房间,心里的石头放下了大半。 就凭这仙师的派头,显然就是个有大本事的人。 看来,这次劫难,是真的解决了。 晚上, 鲁石头的客房中,已经点了好几盏油灯了,可他依然觉得很阴暗。 他扶着鬼头刀坐在椅子上,鲁执妹坐在旁边,紧紧的抓着他的手。 面前是一张桌子,桌子上是一只白切鸡,还有一壶玉冰烧。 鲁石头喝了一口酒,又给妻子撕了一块鸡肉,苦笑着说道:“我现在一闭眼,那老女人的诡异笑脸就浮现在眼底,我觉得她就要来了。” “你放心,仙师既然把我们安排到他旁边的房间,肯定有办法对付。”鲁执妹的另一只手也伸过来,摸着他的手安慰道。 “冤有头,债有主,我奉命杀人,有什么错,哎……没完没了了。” “这世道,就是欺善怕恶,鬼也怕恶人,就敢欺负我们这样的良善……” 鲁执妹把脑袋靠在男人的背上,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紧跟着脑袋微微朝着门口看去。 咚咚咚…… 鲁石头又喝了一口酒,还没咽下去,外面就传来敲门的声音。 不过这声音有些奇怪,仿佛不是用手敲,而是在用头撞。 咚咚咚…… 又敲了几下,鲁石头把鬼头刀提在手上,看着满脸凝重的妻子问道:“是不是有人敲门?” 鲁执妹点点头,拔出了腰间的朴刀。 鲁石头提着鬼头刀,朝着门移动了几步,喷了一口酒在刀刃上。 以往,他就是凭借这一手,镇住外面的邪祟不敢进来。 这时,外面响起了鲁大郎的声音:“阿父,快开门,我放心不下你,来帮你了。” “大郎?” 鲁石头一愣,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振作精神,就要去开门。 这也是鲁石头有些喝大了,但凡不喝大,也会多考虑一下,这大晚上的,人都睡了,鲁大郎怎么找过来的。 “阿父,快开门啊,我害怕。” 门外儿子的声音焦急起来。 “真是个胆小鬼,莫怕,我来了。”鲁石头带着几分揶揄的声音去开门。 手刚摸到门栓,就被鲁大妹按住了:“当家的,白天发生了那样的事,你不觉得现在来的不是大郎,是邪祟吗?” 鲁石头一个激灵,酒醒了大半。 咚咚咚…… “阿父,阿母,快开门啊,外面好黑。” 听着外面熟悉的声音和敲门声,鲁石头的手反而慢慢的收了回去。 这大半夜的,敲门声如此诡异,想到中午那番遭遇,鲁石头哪怕再糊涂,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儿啊,天太晚了,你在旁边开间房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鲁石头扎着胆子对着门外说道。 听完这话,门外瞬间清净了。 鲁石头见声音消失,偷偷的扒在门缝上向外看去。 外面什么也没有,黑漆漆一片,似乎连月亮都被遮挡住了,不见一丝光亮。 “这是走了吧。” 鲁石头小声嘀咕着,心也慢慢放了下去,一转身~ 一张大脸贴在自己脑后,他骇得差点跳了起来,刀把就要杵下去。 快砸到脑袋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自己的婆娘。 “呼……” 鲁石头松了一口气:“孩他娘,你是想吓死我啊。” 鲁执妹嘿嘿笑了下,也跑去扒着门缝瞧了出去。 他来到桌上,拿起酒壶又灌了一口酒,准备把自己灌醉,不然,今天是睡不着了。 鲁石头想着,又灌了一口酒,困意微微上涌,他不由得眯了一下眼睛。 这眼睛刚一闭上,那个女犯燃烧着火焰的笑脸就浮现在脑海里。 鲁石头烦闷的嘀咕道:“你为何老是阴魂不散,害你的又不是我,谁害的你,你找谁啊,老缠着我做什么?” “因为是你杀得我啊。” 他本是自言自语,可是竟然有人回答了他,而且那声音就在耳边,鲁石头甚至能感受到耳边吹来的凉气。 第一百七十二章 威与德 “孩他娘,别玩了,人吓人,会吓死人。” 鲁石头抬头睁开眼睛,眼珠里的酒蒙瞬间化作惊骇。 一个血淋淋燃烧着火焰的人头这时正飘在空中,那人头与鲁石头的脸几乎是脸贴脸,二者的鼻子都差点贴在一起。 鲁石头瞪出的眼珠看着对方冒着血丝的红眼珠,他甚至能在里面看到自己的样子。 “为虎作伥的狗贼,下火狱去吧。”一股焦臭从女犯头颅嘴里迎面袭来。 “我,啊打!”鲁石头吓毛了,本能的举起手中的酒罐子,朝着拿人头狠狠的砸了下去。 咣当一声,罐子破碎,酒水渗入头颅,火焰膨胀炸放,蔓延到了他的手上。 鲁石头神色一狠,不管灼烧刺痛的双手,鬼头刀狠狠挥下,刀锋上竟然散发出一阵淡淡的血煞红光。 “狗才,死吧。” 女人头凄厉的怒喝一声,不闪不避,张开血盆大口,一口横生的獠牙直接朝着刀锋咬来。 刀锋劈在獠牙巨口上。 “啊!” 女人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被鬼头刀从嘴巴一分两半。 没等鲁石头松口气,两半的头颅上的獠牙竟然直接朝着他的两张脸扑来,一左一右,深深的扎在两腮。 鲁石头的脸颊立刻冒烟燃烧起来。 鲁执妹惊呼着冲过来,砍了几刀,见没用,又冒着烧手的火焰去扯,不仅扯不出来,反而扯得鲁石头嘴巴鼻子都开始冒出火星。 “咯咯咯……没用的,你们这些狗(喵)官的爪牙,今天都要死……”狰狞怨毒的声音从人头嘴里发出:“不仅是你,还有你的家人,也要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此话如同触到了逆鳞,鲁石头不仅没有被吓破胆,反而激起了内心深处的血性。 他可是刽子手,不是善男信女,杀人如麻,骨子里带着嗜血的因子,有道是兔子急了还咬人,更何况是一个刽子手呢。 “大爷的,今天我就是死,你也别想好。” 鲁石头鬼头刀倒转刃口,朝着自己的脸砍去。 锵—— 一只金色大手陡然出现,挡住鬼头刀,发出金铁交鸣的声音,鲁石头觉得虎口被震得发麻,鬼头刀倒飞而出,掉在了地上。 金色大手一动,化作一团光芒,撸下他脸上的两片头颅,倏的一声,杳然无踪。 只有一层柔柔金光仿佛薄膜一般附在鲁石头的脸上和手上,火焰瞬间熄灭,伤势也好了很多。 “别忘了你们的承诺。” 淡漠的声音在屋中回荡,然后是一片寂静。 鲁石头沉默半响,抓起鬼头刀哆哆嗦嗦的推开房门,旁边的客房黑灯瞎火,悄然无声。 他也不敢敲门打搅,只能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表达自己的感激。 天一亮,鲁石头夫妇就急忙返回了自己的家,贱价变卖了自己家产,朝着谅山郡赶去。 那个女犯邪祟说要灭他全家,不管是真是假,他都不想担这个风险,还是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 法海一行人走出小镇,踏上了山道,东方笙心里憋了好久的问题终于问了出口:“住持,怎么不早点出手帮助他们呀。” “我还以为你能忍住不问呢。”法海摸了摸她的头,笑道:“绝望中的一束光,才会让人觉得珍贵,只有吃够苦头,才会感念恩德。” “那他们会永远记得这份恩德吗?” “绝大多数人不会,畏威而不怀德才是绝大多数人的天性,但鲁石头夫妻应该会,这也是我出手相助的原因。”法海淡淡的说着。 山道上,荒无人烟,杂草茵茵,在路上东一丛,西一簇,顽强的展现着自己的存在感。 法海掏出了金钵里的两片头骨,将它们合在一起,化成一个完整却苍老的妇人头颅,皱纹里夹满了青色的符文。 老妇头颅满是血丝的眼睛,瞪着面前一念就能决定她生死的强横存在,没有丝毫害怕,声音嘶哑怨毒: “来啊,打算怎么折磨我,是用辣椒水灌进眼睛,还是敲碎脑壳生吃脑(喵)浆?” “别这么苦大仇深,本座与斧头帮颇有渊源,曾经多有庇护他们。” “你们这些狗(喵)官,说话漂亮,不干人事,从来不把我们这些贫苦人当人,我不会信你的鬼话,只有烧尽这腐朽的旧世界,才能救赎你们的罪行。”老妇头颅一脸狂热的嘶吼着。 “何必呢。”法海摇摇头:“搜魂夺魄!” 霎时间, 一股恐怖的力量直入老妇的灵魂,在这股恐怖力量的冲击下,老妇眼睛失去了焦点,面皮不断的抽搐。 而在此期间,属于老妇的记忆也在被法海快速接收着。 金银春,九真郡横县人,其丈夫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五年前被官府征劳役带走了,四年前同乡人都回来了,只有她丈夫和另外一个人没回来。 同乡说,他丈夫和另外一人被塌方活埋了,就这样,一家的顶梁柱就没了。 不过金银春也是个要强能吃苦的人,她一个人又是种田,又是帮人洗衣做针线,硬是养活了两个儿子。 可是,这世道,又怎么能让你安心的活着呢。 三年前,因为邪祟增加,一些供奉仙师开始撂担子走人,为了笼络他们,静海道决定加收人头税,每人两百文。 当时金银春手里还剩下七百文,本想着上交六百文,还剩下一百文,多整些野草野果,节衣缩食,说不定能挨到下一次收成。 结果就在这个关键世界,七岁的大儿子由于长期的营养不良和体力活,得了绞肠痧,腹痛哭泣不止,甚至无法站立。 金银春没办法,只得找村中巫医治病。 巫医开口就是四百文,金银春本想掏钱的,可这时县尉刚好带人进村收税,直接把孩子救命钱抢走。 金银春苦苦哀求只换来一顿毒打,甚至连最后一百文也抢走。 县尉走了,金银春又苦苦哀求巫医,谁知道巫医直接叫学徒把她们母女赶出家门。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金银春心丧若死的抱着,痛苦绝望到脸都扭曲的大儿子回到家,却只发现吊篮里的小儿子不见了,只剩下一滩血迹。 第一百七十四章 人眼蘑菇 穿过无人的莽莽丛林,一路打杀了不少不知死活的妖魔鬼怪,法海一行终于踏入了吴哥王朝的境内。 转过一座丘陵后,一个满是怪异气息的庞大城市映入眼帘。 整座城市都成了一个大工地,密密麻麻的工人像蚂蚁筑巢般,一点点的为一座巨大的神殿添砖加瓦。 见此情景,法海的心中也满是疑惑。 这么多天有意的打听,加上肚子里还有个舒才的女儿,法海对吴哥王朝和血棉寺也有了不少了解。 吴哥王朝名义上的最高领袖是国王晋西克,实际掌握大权的是血棉寺无上大法师舒才。 曾经的吴哥王朝非常强盛,暹罗王国都被他们覆灭。 可惜盛衰轮转,世事无常。 后来暹罗豪族郑信带领暹罗军队脱离了吴哥王朝,不仅如此,他还联合静海道豪族一起讨伐吴哥王朝。 在这内忧外患的情况下,舒才的祖父舒一成领导的血棉寺趁机崛起,在驱逐外敌的过程中,舒家战死了两代家主,也掌握了国家实际上的权利,架空了国王晋西克。 舒一成原本是个苦行僧,见多了凡人的苦难,也见多了富人和修士的奢华。 这种地狱和天堂般的撕裂感,也在撕裂着舒一成纯净的佛心。 他建立了血棉寺,决心不惜一切代价,改变这个错误的世界。 血棉寺致力于消灭各种阶级差别,要建立一个不论是修士还是凡人,都人人平等相处的理想国。 两代人的牺牲,花费了无数性命,终于打退了不可一世的郑信后,做为当代家主的舒才威望齐天,他决心践行祖父的遗志。 他认为城市是剥削和压迫的丑陋象征。 城市堕落的生活会腐化僧侣和群众,要建立理想社会,就必须消灭城市。 僧侣们疏散了城市的人群,将他们都迁移到了农村。 曾经的首都银边,也就是法海眼前的城市,原本有三百万人口,疏散后人口不足三万,只有一个小商店,至少有三四万人死于疏散途中。 血棉寺取消货币和市场,实行按需分配和全民供给制。 男女老少集体劳动,在公共食堂集体就餐。 吴哥王朝原本是个鱼米之乡,在舒才的理想国计划推行之后,粮食产量逐年下降,人们只能勉强喝上稀粥。 血棉寺禁止私人拥有财产,取消家庭,甚至连婚姻也要由血棉寺安排,婚后,夫妻要分开居住。 血棉寺视知识为罪恶,解散塾学,禁用书籍,只有血棉寺的大本营菩萨城有唯一的一所佛学院。 他勒令百姓只唱佛歌,跳佛舞,取缔传统歌舞戏剧,严禁鬼畜和大乾文化传播,禁止人们自由流动。 全国没有驿站邮政,也没有医院。 血棉寺把人分为旧人和新人。 旧人是指生活在乡下,长期接受血棉寺思想熏陶的凡人和修士。 新人则是旧政权,也就是王朝曾经的贵族、知识分子、骑士和非血棉寺的僧侣、技术人员、商人、城市居民等等,他们处在旧人的监督下,食不果腹的从事超强度的体力劳动,饿死、累死和被随意处死者不计其数。 如此行径,遭到了无数人的反对,其中甚至包括舒才的基本盘旧人。 人人平等的理想国即将建成,却出现了这么多的异议。 舒才无法理解,他认为,血棉寺的躯体已经被腐化了,然后开始了内部清洗。 大批旧人成为昔日同伴的刀下鬼。 血棉寺的布拉监狱,处决了无数的堕落僧侣和旧人。 无上大法师绝对正确论和舒才在血棉寺的绝对权威,使得血棉寺的种种极端和残暴的政策得以实施。 在这场自我灭绝的屠杀中,死亡的人数无法估计。 外界甚至传闻,吴哥王朝已经是黄泉地狱,再无生人。 可是,在这里,却有一座人口众多的城市,而且,看那正在兴建的神殿样式,正是圣灵教的大教堂。 法海眼中泛起金光,远目眺望,里面的人,绝大多数脸庞都是暹罗人轮廓。 这很好辨认。 吴哥王朝主体是高棉人,皮肤黑,鼻子扁,嘴唇厚。 而暹罗人则是眼睛大,鼻子高挺,五官轮廓分明。 看来是暹罗人趁着血棉寺作死,又打进来了。 法海和东方笙商量了一下,法力翻涌,两人身形在淡淡佛光中一阵扭曲。 而后,一个目光沉冷,面容冷峻的骑士和一个胸大腰细柳叶眉的高挑美人出现在原地。 骑士摸了摸脖子上的佛珠对着妖冶美人露出淡淡笑意:“舒珏,我的公主,我们进去看看吧。” 美人朱唇轻启:“好的,东颂,我的骑士。” 说完,美人实在忍不住没形象的大笑起来,甚至笑弯了腰。 “演技,演技……” “好好,再来一次。”东方笙把剑放在背后,挺胸翘臀,一扭一扭的开始迈着优雅的步伐往前走。 可没走几步,两只脚就绊在一起,踉跄了几步,差点跌倒。 “好了,好了,就按你原来的方式走。” “住持,哦,东颂,你对我有所误解,其实我也是可以走出优雅的步子的。”东方笙又开始摆姿势,不服输的要继续挑战鬼畜的贵妇步。 “好好好,我相信你,但我还是觉得你原来的走路姿势更美丽。” “真的吗?其实我也觉得这样走路别扭得很,像一只大母羊一样。”东方笙扭了几下身体,恢复了原本龙行虎步的走路姿势。 此刻正值傍晚,天边夕阳的余晖依旧舍不得离去,瑰丽的红光留恋的撒耀在寂静无声的银边城里。 法海和东方笙两人泰然自若的朝着城门走去。 这座饱受摧残的城市,看起来有些荒凉,连城墙都有许多破损。 守门的见习骑士看上去也是无精打采,他们面色蜡黄,眼神呆滞,嘴唇上满是黄色死皮,对于法海两人的到来,也只是象征性的问询了一下,知道是东家的骑士后,便木讷的点头让他们入城,然后继续呆呆着靠在城门边。 法海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幕。 这些见习骑士是怎么回事?他们这样子,恐怕一个痞子都能把他们撂倒,这样的素质也敢来抢地盘? 进了城,城中的道路还算宽敞,地上铺着碎石,倒也像曾经是一国首都的样子。 不过不论是两侧的房屋,还是路面,连一根杂草都没有,只有一种绛红色,菌伞上有眼球状黑色花纹的蘑菇稀稀落落的冒出头来。 第一百七十五章 满城暮气 整座城市看上去死气沉沉,完全没有开疆成功的朝气。 街道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偶尔经过一两个,也是脸色茫然,弯腰驼背,步履匆匆。 “怎么回事,这座城市也太安静了吧。”东方笙咚咚咚的大跨步不由得轻了下来,她压低声音朝法海说道。 法海转过头去,眉毛一挑,眉心金色竖眼浮现,脸色变了变:“这座城市在以极为缓慢的速度吸取你的灵机和血液,若不是我身具法眼神通,还发现不了。” 说完,他用手摸了摸东方笙的头,一层金光融入了她的身体,形成了人工版的无漏金身。 “难怪这些看起来都要死不活的样子。”东方笙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 “见机行事,我们多观察观察。”法海扫视着两旁的房屋,大部分房屋的窗户都紧闭着,连窗帘也拉住,里面寂静无声,似乎根本没人居住一样。 但法海还是敏锐的发现,似乎有一些眼睛,在通过房门的缝隙在窥视他们。 路边,偶尔也能渐一两家开着的店铺,也基本都是空无一人,完全不像是在做生意的样子。 “银边城变成了这样子,难道就没人发现异常?” 法海心中充满了疑惑。 终于,在这诡异的气氛中行进了一刻钟左右,见到了一个鬼畜式样的庄园,里面的人虽然依然有些木讷,没有精气神,但脸上还是有几分血色。 站在门口的两个骑士,一个是鬼畜面孔,站得吊儿郎当;一个大眼高鼻,脸庞瘦削,典型的暹罗人样貌,都穿着绘满符文的皮甲,下巴扬得高高。 法海眼中金光一阵闪烁,就从门口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两个骑士仿佛是泥塑人偶一般,眼睛都不瞟一下。 法海和东方笙漫无目的的在庄园里闲逛。 不过法海却始终在盯着庄园中心的方向,那里浮动着扭曲的法力波动。 “日安,骑士阁下,愿圣灵的光辉照耀着您。”转角走来三个侍从打扮的巡逻巡逻人员,他们看到法海,连忙让到一旁,躬身行礼,恭敬的说道。 法海一副生人勿近的淡漠表情,但还是单手触额回礼道:“你们也是,孩子,愿圣灵感受到你们的虔诚。” 听到法海的话,三个侍从都有些激动,满脸发红的再度施礼道:“感谢您的祝福,骑士阁下。” 这时,一个面色略显刻薄,穿着修女服的中年鬼畜妇人从后边闻声走了出来,他看了一眼法海和东方笙,然后又斜着眼瞟着站在旁边的两个侍从,颇为不悦的说道:“你们两个在墨迹什么?还不去准备圣餐的物品,要是耽误了事情,就是对圣灵的不敬。” 三个侍从听了之后脸色一变,连忙诚惶诚恐的躬身告辞,急匆匆的离开了。 见到两人离开,中年修女看了法海一眼,又将目光转移到东方笙身上,冷哼一声说道:“骑士,少跟这些邪恶的猎魔人往来,会召来不详的。” 她把邪恶两个字咬得特别重,显然对猎魔人这个职业成见很深。 法海瞥了一眼这个中年修女,不咸不淡的回了句:“这就不劳修女操心了,我们都是主的虔诚信徒。” “好自为之。”修女嘴角一掀,发出一声讥笑,转头就往回走。 法海左右张望了一下,身形一动,就到了修女身后,给了她后脑勺一下,然后拖到角落施展搜魂夺魄。 霎时间,一股恐怖的力量直入修女的灵魂,在这股恐怖力量的冲击下,即使是在昏迷中,修女面皮不断的抽搐着,显然在承受着极致的痛苦。 而在此期间,属于修女的记忆也在被法海快速翻阅着。 这个修女丽莎,原本是一位男爵的夫人,男爵战死沙场又无后,致使爵位被亲族所夺,她为了避难和寻求救赎,交了一笔钱财加入修道院,成为了修女。 其后除了清修之外,还有不少和教士信徒之间的少儿不宜画面。 法海也是大开眼界,没想到这个气质和长相,都好似灭绝师太般的修女会玩得这么花。 这次暹罗入侵银边城,魔心子爵邓肯为先头部队。 待扎下根基后,兰斯主教和暹罗国王的长子——巴猜王储会亲自率军解救苦难,让圣灵的恩德照耀这片黑暗之地。 这次圣餐晚宴,是魔心子爵邓肯为了庆贺行动完满成功而举行,邀请了所有第二境及以上实力的修行者来参加。 据说,宴会上,魔心子爵还会拿出一些魔药,赐予那些愿意效忠于他的人。 魔药,和大乾修行界的丹丸类似,能被魔心子爵和这么多修士如此重视,可见绝非寻常。 只是中年修女并非修行者,对此了解甚少。 搜魂完毕,法海又将丽莎放到了回廊上,她从回廊的扶手上抬起头,感觉脑子有些昏沉,后脑勺一阵一阵的胀痛。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头晕起来,看来是最近放纵过度,需要节制了。 丽莎修士站直身子,理了理头巾,刚迈开步子,眼前一黑,顿时感觉天旋地转,她单手撑在廊柱上,打算缓和一下。 “女士,我想你需要在下的一点帮助。”一个温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是精气药剂,我想对你有用。” 精气药剂,是骑士必备的魔药,能在快速恢复体力,当然,也适合一些剧烈的冲刺(喵)运动后服用。 “不,谢谢,我不需要。”丽莎也是贵族出身,自然懂这些门道,她脸上一阵慌乱,本能的拒绝。 “请不要拒绝一位绅士的好意,你实在是很憔悴,让在下很担心。” “谢谢阁下。” 旁边传来醉人炽热的雄性气息,让丽莎修女的心跳加速,她闪着春光的眸子偷偷看了眼法海,瞟到了他旁边的东风笙,顿时板起了脸,矜持而又优雅的接过精力药剂,微微俯身道谢,走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喝下。 穿过回廊的拐角,眼前豁然开朗。 庄园中是面积广袤的绿茵草地,随着地形高低起伏伸展开来,其间还种植着稀疏的棕榈树。 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色,和外面的枯败暮气仿佛是两个世界。 显然,这边才是庄园的正门。 第一百七十六章 魔心子爵的银边城 目光穿过芳草绵延的坪地,可以隐约看到庄园的主体建筑,是一座带有罗曼帝国风格的华丽建筑,顶部带有瘦削的塔尖。 草地的林荫小道上,不断有豪华马车驶过,咕噜咕噜的车轮声打破了庄园的安静。 魔心子爵和夫人一起,作为宴会的发起人,站在主厅的台阶下,迎接众多客人。 身后是两排佣人,男仆身穿燕尾服,女仆则是黑裙。 两排八根铜制的灯座,燃烧着鲸油制造的馨香蜡烛,驱散了晚霞倾照的暮色。 子爵和夫人邀请城中所有的超凡贵族,前来自己的庄园,参与宴会。 虽然魔心子爵穿着繁复华丽的贵族服饰,但那臃肿的身材,满脸海风侵蚀的色素沉着,还有那缺了两颗牙的大嘴,无不在昭示着,这位子爵大人绝无高贵的出身,只是一个花钱捐来的爵位而已。 但所有客人,脸上皆无任何不敬之色。 这些能从女王那里买到爵位的超凡者,也许不高贵,不优雅,但绝对的实力强大,心狠手辣。 客人中也许有些人家族渊远,血脉高贵,但这又如何,沦落到此地,除了一个不值钱的身份外,一无所有。 这是一个罗曼帝国的盛世,也是卑贱却又强大的野蛮人的盛世。 落魄贵族们高贵的血脉,除了用来联姻外,一无是处,多年的颠沛流离,早让他们明白了这一点。 是以一个个姿态放得很低,也带上了家中最杰出的后裔,想和这位新晋豪强拉上一点关系。 这座城,既然已经被魔心子爵吞并,想要这个秃鹫再吐出来,是绝不可能了。 “欢迎来到银边庄园,大骑士阁下和猎魔人小姐。”魔心子爵看着携手而来的法海两人热情的说道,虽然他不认识二人,但法海身上的大骑士气息可是实打实的。 “很荣幸参与这次盛会,子爵阁下,子爵夫人阁下。”法海和东方笙齐声道。 二人走入大厅中。 洁白细腻的大理石地面打磨得非常光滑,在明亮灯火的辉映下,像是渡上了一层光。 宽敞明亮,富丽堂皇的大厅,容纳了六七十人,却好不显得拥挤。 大厅正中的水晶吊灯下,是一张环绕大厅的象牙白圆桌,中间摆着琳琅满目的食物。 其中最为显眼的是金光熠熠的水果托盘,里面盛满了各色的水果——紫色的葡萄、绿的的橄榄、嫣红的草莓和橙黄的柑橘等各色水果。 果盘的两边,则排满了香肠、鱼子酱、水果沙拉、鹅肝、松露、白面包、烤肉等高档食材,其中,还有几瓶深红色的葡萄酒。 餐桌的旁边,是受邀而来的乐队,正演奏着悠扬的乐曲,舒缓的节奏,让在场的宾客们,都不由自主的放松下来。 没过多久,魔心子爵便带着最后来的几个宾客走了进来。 乐队指挥见到主人已经进入,极为自然的改变了乐曲。 灯光配合的暗了下来,魔心子爵和夫人踏入场中,跳起了第一只舞。 几分钟后,子爵和夫人离开舞场,一位位绅士邀请夫人和小姐们步入场中,合着乐声,跳起舞来。 应邀而来的宾客或是享用食物,或者三三两两闲谈,或是与异性们翩翩起舞,大厅里顿时嘈杂起来。 法海也没有和其他人闲谈的兴致,和东方笙挑选一些没吃过的东西,慢慢品尝起来。 一个舞动着粗眉毛,走路的样子有些扭捏的骑士翘着兰花指走了过来,盯着东方笙夹着嗓子故作娇媚道: “东颂,这是谁,你这么快就忘了我了吗?” 法海冷眼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拿起小刀切了一块鹅肝,用叉子叉起沾了沾果酱,放入口中,心里却在疯狂吐槽: 这个怪模怪样的,是谁啊?东颂你这家伙交往的都是什么人啊,原以为这个面瘫男交际圈子简单,谁知道这么坑啊! 旁边一些没跳舞的宾客发现了这边的动静,投来了玩味的目光。 “东颂,你好无情哦,陪我再跳一曲,我们恩怨两清,我再也不会打扰你。”粗眉毛幽怨的看着法海,伸出了肥嫩的大手。 法海往舞池中看去,只见舞场中竟然有好几对男男舞者,大家仿佛对此习以为常的样子。 他又抬眼向着东方笙望去,只见她嘴里塞着水果沙拉,正全神贯注的用刀叉在跟鱼子酱较劲,根本没空管法海。 “这个不讲义气的家伙。” 法海定了定神,回忆起从东颂那里搜魂得来的记忆,一些被忽略的片段开始浮现,胃里霎时翻江倒海,刚吃进去的鹅肝差点吐出来,餐盘中奶香味的法棍也变得滂臭。 法海杀人的心都有了。 他没有说话,手轻轻的搭住粗眉毛的后颈,五指如橡胶般伸长狠狠环扣在他脖子上,嘴巴贴在粗眉毛耳边,声音不大,却如同钢锤般一下一下敲打在粗眉毛脑海里: “我不认识你,你最好马上离开我身边,不然,我会让你看到自己的脑浆。” 说完,他手一甩,憋得一脸通红的粗眉毛就踉跄着,坐回了原来的位子上。 粗眉毛一脸怨恨的看着法海,想站起来,可身体的骨头都想被震散了一般,尝试了好几次,都没有站起来,只得瘫在椅子上。 但看他那固执的脸色,只要身体恢复,一定还会过来继续纠缠。 邓肯子爵看到大家都玩得有些腻味了,和夫人玛姬对视一眼,后者会意的点点头。 之后玛姬作为女主人,便带着在场的夫人和小姐们,去参观她的衣橱和化妆间。 贵妇和小姐们,听到可以参观邓肯夫人的私人收藏,都大感好奇。 邓肯子爵作为传奇海盗,足迹遍布南北望州、小西州、据说南极永恒冻土都去探查过,虽然大器晚成,五十多岁才获得一块领地,但收藏不可谓不丰富。 毫不夸张的说,邓肯子爵个人就可以建立一个世界奇珍展览馆。 在场的众人,不是落魄的贵族,就是归化的外族人,大都家族底蕴浅薄,不然也不会做先锋来攻打银边城。 此时能够一睹子爵大人的收藏,自然是难得的开眼界的机会。 第一百七十七章 太弱 趁着支开女性的功夫,邓肯子爵等一群贵族,则来到了后院的小型密室。 这次大费周章地邀请全城超凡者,自然不可能是简单的消遣和玩乐。 看着眼前的新老贵族共聚一堂,邓肯子爵环视一圈,见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自己身上,开口说道: “各位绅士,很感激诸位参与这次宴会。在圣灵的庇佑下,经过大家的一同努力,我们终于在银边城扎下跟脚,愿圣灵永远指引着我们。” 在场众人也齐声说道:“愿圣灵永远指引着我们。” 邓肯也不墨迹,直接说道:“我知道,大家都在关心下一步的行动,管家,你来宣读一下诸位绅士的功绩和封赏。” 他身后一个穿着燕尾服的硬朗老者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大地图,开始论功行赏。 邓肯子爵无疑是个慷慨的人,一口气就分了两个男爵,二十多个骑士。 都是有领地的实权贵族。 基本就是按照境界分的,大致第三境的就是男爵,第二境的就是骑士。 分完之后,大家的表情并无多少欣喜。 这些地方,大都一片荒芜,前期需要大量投入开发,而且守不住吴哥王朝的反扑,一切都是空谈,相当一张空头支票。 在场的人虽然都没什么底蕴,但也不至于为了这些封赏就激动地纳头便拜。 分完领地之后,邓肯子爵满脸笑意的朝着法海走了过来,一脸热情的拉着法海的手,像众人说道: “诸位绅士,这位高贵的爵士,诸位有些认识,有些不认识,我代为介绍一下,他便是东家的东颂大骑士,今天能够赏脸参加这次宴会,实在是意外之喜。” 法海对着众人微微欠身,一脸面瘫的说道: “魔心子爵作为主的战士,威名传扬四方,在下受圣灵的指引,特来相助。” 邓肯子爵指着地图,又开始大开空头支票: “既然东颂阁下亦是为传播主的荣光而来,那么我也不能吝啬,便将长湖镇封赏给阁下如何。” 法海看了看地图,长湖镇和另外一个男爵领分别位列银边城两翼,互成犄角之势拱卫这银边城。 开两张空头支票就想忽悠两个第三境修士给他卖命,这个邓肯子爵长得不美,想得倒挺美。 不过法海也没有拒绝,而是和其他人一样略显恭敬的谢过子爵的慷慨就退到了一边。 “我反对。”一个有些矫揉做作的声音传来,正是粗眉毛,他一脸怨恨的看着法海道: “这个东颂我了解他的身体每一寸,他前两个月才是第二境,现在绝无可能是大骑士,肯定是在骗人。”八壹中文网 “琳那骑士,你是在侮辱东家的荣誉。”法海冷着脸,声音平静的丢出了自己的手套:“接受我的决斗吧。” “哼。”琳那扭了一下脖子,眼泪涌出,通红的眼里满是恨意:“你这个负心人,我不会放过你。” “既然如此,就由我来作见证人吧。”邓肯子爵一脸严肃的上前说道: “以圣灵之名,我宣布,决斗开始。” 两人长剑碰了一下,各自推开五丈的距离。 琳那战意勃发的举起长剑,身上金红色光芒刚刚耀起,法海宽大如门板的剑刃已然挥出,寒冰斗气化为五匹两人高的寒冰巨马接踵撞出。 第一匹冰霜巨马就撞飞了琳那的长剑,化作冰屑四处飞溅。 第二匹不仅撞散了他的护体斗气,还让厚重的符文皮甲都染上一层白霜,动作霎时满了下来,勃发的战意被冷却,整个人昏昏欲睡,身形摇摇晃晃彻底失去了抵抗能力。 但寒冰巨马却毫无怜惜,第三匹、第四匹、第五匹,重重的撞在琳那身上。 漫天冰花中, 琳那痛苦哀嚎着倒飞而出,像个破了的麻袋一样,鲜血散了一路,摔倒在门外的回廊上滑出一条长长血痕,最后翻滚了几圈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在场宾客大都神色震惊,这个琳那虽然取向有些问题,却是个众所周知的修行天才,三年踏入第二境,五年,就已经达到第二境顶峰。 这样的天资,即使是在人才济济的圣灵教,也极为罕见,所以他那些奇怪的癖好才能被容忍。 天才,有一些怪癖不是很正常的吗? 那正是他们优异于常人的体现。 霜冻男爵东家他们也知道,修行的是军中的大路货寒冰呼吸法。 这个东颂除了有个英俊风流的名声外,并无出奇之处,没想到,竟然隐藏如此之深,一招轻松击垮第二境巅峰的琳那,这样的实力,恐怕在第三境也是佼佼者。 原本一些对邓肯子爵对法海的优待满是腹诽的宾客,此刻也是心悦诚服。 这个世界,终究是力量说了算的时代。 法海静静的站在原地,取过一块洁白的餐巾,缓缓擦拭着掌中的门板巨剑,连脚步都没有移动过。 宾客们见状,都心生寒意。 法海此刻只是静静的看着远方的晚霞。 当他的视线落在琳那的身上时,脸上没有志得意满之色,没有畅意痛快之情,也没有骄傲自矜之状。 只有一丝淡淡的失望。 “太弱。” 法海微微摇头:“怪在下,不该高估你。” 宾客们见状,眼皮子一阵乱跳。 这个东颂,究竟是强到了何等地步。 “好好好,我有东颂男爵相助,圣灵辉光必将荡平血棉寺。”邓肯眼中光芒闪烁,竟是没再看还在外面漏血的琳那一眼,直接朝着法海走来: “东家辉煌不灭,真是圣灵庇佑。” 法海依旧是恭敬的微微欠身:“圣灵必将净化一切邪恶。” 魔心子爵却是没察觉法海的冷漠一般,把住了法海的臂膀,问道:“有阁下这样的强手,东家血脉的问题肯定解决了吧。” 法海淡淡道:“托阁下的福,一切顺利。” 魔心子爵微笑着点点头,转身对着宾客们露出一丝神秘的笑意,道:“我这次拿出的东西,绝对会让诸位大开眼界。” 他轻轻的拍了拍手,几个穿着燕尾服的仆人小心的拿了两个箱子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个状态有些诡异的骑士,正是新封的男爵之一,领地在银边城后方的沙曼男爵。 第一百七十八章 爬出的眼珠 沙曼男爵大大方方的扯下护脖,露出了脖子两边的两只鼓胀的眼睛。 这两只眼睛一左一右,生在脖子上耳朵下方的位置,都微微闭着。 众人看在眼里,有些莫名的瘆得慌,仿佛里面有不可名状的妖魔要冲出来。 邓肯子爵微微颔首,沙曼脖子上的眼球猛然睁开,瞳孔里的猩红不停翻涌着,宛若是火焰在燃烧。 有些刚入第二境的,对眼球看了一会儿,就觉得浑身燥热,口干舌燥,似乎血液都要沸腾,脸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众人惊惧之后,便是若有所思。 他们都认识沙曼,这是一个年近一百还没有突破第四境,潜力耗尽的老牌大骑士,按理来说几乎不可能再突破第四境。 但此刻他身上的异状,只有激发血脉的大地骑士才可能出现。 那么,是魔心子爵有了打破第四境瓶颈,提升潜力的方法? 一想到这,不少宾客脸色微红,呼吸急促起来。 邓肯子爵环视一圈,似乎对众人的反应颇为满意。 他挥了挥手,几个骑士抬着一个僧人走了上来。 僧人四肢都戴着手臂粗的符文镣铐,满身伤痕,看来受了不少刑罚,但面容却很刚毅。 砰的一声,僧人被随意丢在众人中间。 他缓缓睁开眼睛,扫视着周围直勾勾盯着他的人,蓦的,他的目光定格在魔心子爵身上。 “啊呸。” 僧人张口,一口带血的唾沫如同子弹般撕开空气,转眼间就魔心子爵面前。 “滋滋~”沙曼男爵脖子一侧,一侧的眼睛发出一条红光,扫过唾沫,瞬间将之蒸发殆尽。 僧人身旁的骑士这才反应过来,拿着剑柄对着僧人的嘴一通乱杵,将嘴唇砸得血肉模糊。奇怪的是,牙齿却一颗也没有砸掉。 魔心子爵舔了舔嘴唇,示意骑士们停手,走到僧人面前,俯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因萨利,珍惜现在的时光吧,很快你就口水都吐不出来了。” “豺狼,你们的图谋不会得逞,你们必将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最后像狗一样灰溜溜的滚蛋。”因萨利挺着胸膛狠狠地盯着面前的征服者,眼中没有半分畏惧。 “凡人,呵呵。”魔心子爵收敛了笑容,直起身子对着宾客们说道: “因萨利想必大家都认识,血棉寺老牌第四境高手,舒才的左膀右臂,我们在他手里折损了三名第三境修士。” “知道知道,若不是子爵大人将之击败,我等还拿不下这座城市。”立刻就有宾客配合的拍起了马屁。 “因萨利实力强大,我也许能够杀了他,但想活捉他,却正是靠了沙曼男爵的协助,下面,就拜托沙曼男爵为我们展示一下他获得的血脉之力。”邓肯退后两步,给沙曼让出表演的舞台。 沙曼取出十字剑,一下刺在因萨利手臂,足足没入半指之深,然后立刻拔出,却没有带出多少鲜血。 因萨利作为第四境修士,对身体的控制已经入微,想让他流失鲜血,绝非易事。 沙曼也没有再刺的意思,他收剑入鞘,脖子上的血焰之眼猩红波动,扫过因萨利的手臂。 过了几个眨眼的功夫,因萨利的手臂就爆出一条条黑色小蛇般的血管,不停的扭曲和鼓胀,仿佛有无数小老鼠在里面乱窜。 原本几乎没有鲜血流出的伤口开始冒出淡红色的蒸汽,然后,噗的一声,沸腾的鲜血决堤涌出。 尽管因萨利封闭了手臂外的血管,但手臂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枯灰败,仿佛鸡脚一般只剩下皮包骨头。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一个老牌第四境修士,仅仅是被刺了一剑,就废了一条胳膊,沙曼还刚踏入第四境没多久,这神通,实在是强大到匪夷所思。 子爵大人展示这个,莫非…… 沙曼也对自己造成的影响非常满意,嘴角挽起,大声说道: “这是我的第一个血脉之力,灼血之眼,只有有机会在被攻击的对象体内能注入些许血脉之力,就能能让对手的血液沸腾甚至燃烧,从而迅速丧失战斗力。 下面我将展示第二项能力,猩红之血。” 宾客们皆是从赞叹中回过神来,用渴望的目光盯着沙曼。 只见他竖起长剑,调整呼吸,嘴唇急速翕动着,脖子上的血焰之眼仿佛进了沙子般,不停的眨动着,里面眼珠如同葡萄到葡萄干般快速干枯褶皱起来,浓烈的红雾从眼睛里蒸发出来,被沙曼吸入鼻孔。 他脖子和脸上爆出条条血管,整个人像个煮熟的大虾一般迅速变得通红,气势迅速提升,很快,就达到了魔心子爵的程度。 沙曼身形一动,眨眼间站到了外面的廊柱上,轻描淡写一剑挥出,猩红的剑光冲天而起,划破长空,仿佛要切下天边的晚霞。 如此威力,比之邓肯子爵也不差半分。 然而,在场的人都知道,沙曼男爵才刚刚踏入第四境而已。 真是一个了不得的血脉,不知道所谓的魔药是不是和此有关。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么宣誓效忠邓肯子爵也不是不可以。 宾客们心思都活泛起来。 沙曼男爵回到密室内,和宾客们谈笑风生,整整半个时辰,身上的气势才渐渐衰退。 完成了交代的任务,沙曼男爵对着子爵微微颔首,便带着手下的骑士们赶赴封地,去建设自己的城堡了。 走出密室,紧咬着牙关的沙曼男爵就快速奔跑着,丢下附庸骑士,转过回廊,闯入了一间地下室。 这里,有许多穿着白大褂的人员在忙碌,其中一个大脑袋,满头白色乱发的爆炸头老者走了过来,笑道:“我亲爱的沙曼,你又乱用猩红之血了。” “斯坦因大人,快,魔牛血,我的脑浆里有一万个人在打架,哦,我好像见到了圣灵……” 沙曼白眼一翻,软倒在地上,但脖子上干皱的眼珠却活跃起来,仿佛蜗牛一般,长出了腹足,要从眼眶里爬出。 斯坦因见此,也收起了调笑的表情,手掌一翻,里面出现了一个一尺高装满了红色液体的玻璃容器。 第一百七十九章 谁驾驭谁? 他叫几个白大褂压住沙曼的身体,掏出一个下端长长的漏斗,狠狠插入沙曼喉咙。 沙曼剧烈的挣扎呕吐起来,却被死死的压住了身体,不能动弹分毫。 斯坦因将玻璃容器里的猩红液体倒入漏斗,沙曼脖子上的眼珠也慢慢从葡萄干恢复了圆润的棕黄色。 但眼球下的腹足却没有消失,依然试图往眼眶外爬。 “哦,圣灵在上,这该死的后遗症真是越来越严重了,我甚至怀疑这个血脉就是魔鬼的诅咒,快,把大地魔牛牵来。” 斯坦因手中发出嫩绿色的柔光安抚着,沙曼脖子上躁动不安的眼珠,抬眉看着身后的白大褂吩咐道。 没过多久,随着地面的微微颤动,一只犄角峥嵘的巨大土黄色水牛被签了过来。 这便是大地魔牛,有第二境的实力,性格温顺,皮实耐操,牛屎特别能肥田,一头就能满足一般骑士领的畜力需求。八壹中文网 这种魔兽,欧罗巴州和神州都没有,是南北望州的特产,本来邓肯子爵是拿来做耕牛的,没想到后来发现,大地魔牛的血竟然能够平息猩红之血的后遗症。 斯坦因取出一根小指粗的巨大针头插入魔牛脖子上的血管,牛血顺着羊肠输液管放入了漏斗里。 又灌了整整两个玻璃罐那么多的魔牛血以后,血焰眼珠上的腹足终于收了回去。 沙曼呼吸渐渐平稳,他睁开了眼睛,面容苦涩的看了还沾着粘液的漏斗长嘴一眼,对着斯坦因道谢以后就匆匆离开了,似乎这里住着最恐怖的魔鬼一般。 “沙曼阁下,等等。” 斯坦因对这种越来越严重的后遗症非常有兴致,伸出手抓着沙曼的肩膀,想让他留下来再研究研究。 一阵剧烈的震动从沙曼身上传来,将斯坦因的手震了下去,沙曼化作一串残影,消失在门口。 “这小子,我有这么可怕吗?”斯坦因无奈的摇摇头,说: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是沙曼驾驭了灼血之眼,而是灼血之眼把沙曼当做了孵化场。不过说了也白说,沙曼就算是死,也不会放弃这份力量的。” 斯坦因说完,就迫不及待的朝着楼梯下走去,仿佛一个猴急的新郎准备去洞房一般。 另一边, 沙曼男爵离开后,子爵在万众期盼的目光中,打开了仆人带来的两个箱子,里面是一排排装着猩红瑰丽液体的玻璃试管。 宾客们的目光仿佛被这些试管吸住了,再也挪不开,呼吸也渐渐变得粗重。 沙曼男爵看亢奋的宾客,脸上露出了微笑:“在圣灵的庇佑下,魔心家族在魔心血脉之外,又获得了这种新的血脉,我称之为灼眼神血。 这是一种无比强大的血脉,如果不是我在魔心之路上浸淫太久,已经难以改变血脉路径,我都想拥有这样的血脉。” 他从箱子里取出一只腥红的试管,顿了顿,见众人目光都聚集过来,慢慢说道: “在圣灵的见证下,只要愿意聚居在魔心的旗帜下,为了圣灵的光辉,为了女王的荣耀而战的绅士,都可以获得这份血脉药剂。” 此话刚落,就有一个黑熊般的骑士挤开人群,从怀里掏出圣灵之书,放在一张矮桌上,一手按在上面,单膝跪在子爵面前,抚胸宣誓:“在圣灵的见证下,我,布朗,以我的生命起誓,愿将一切都奉献给您,邓肯子爵大人。” “很好。”微微点了点头,邓肯一脸庄严的问道:“罗德.布朗,汝可愿意成为我手中盾牌?” “伤害吾主者,必从吾的尸体上踏过。”邓肯的话音刚落,布朗便斩钉截铁的回答。 “罗德.布朗,你可愿意成为我手中的长矛?” “阻挡吾主者,有死而已。” “罗德.布朗,今日起,汝躯归我,汝魂归我,魔心的荣誉,毕将照耀汝之前路。” 邓肯子爵的爵位虽然是买的,但对效忠仪式非常熟悉,他拔出佩剑,搭在布朗骑士的肩膀上。 布朗骑士举起右手,高声宣誓: “我罗德.布朗,对圣灵起誓: 我发誓善待弱者,我发誓勇敢地对抗强暴; 我发誓抗击一切错误,我发誓为手无寸铁的人战斗; 我发誓帮助任何向我求助的人,我发誓不伤害任何妇人; 我发誓帮助我的兄弟骑士,我发誓真诚地对待我的朋友,我发誓将对所爱至死不渝。 从今往后,您的意志,便是我的方向,邓肯子爵大人。” 魔心子爵用剑背轻触了布朗骑士的肩部三次,肃穆的宣布:“我邓肯以神圣罗曼帝国魔心子爵的身份,赐予罗德.布朗骑士子爵府骑士的身份。君不负我,我不负君。” 骑士册封仪式完成,邓肯便拿出了一只血脉魔药出来递给新收的小弟布朗骑士。 布朗骑士颤抖着接过药剂,脸色潮红,仿佛抱住了朝思暮想的爱人。 有了布朗骑士做示范,其他的人再也犹豫,生怕慢了魔药就被抢走了,一个个争先恐后的上前效忠,包括在法海的封地长湖镇北方的黑石镇男爵他育。 很快,还坐在原地不动的就只剩下法海等寥寥五人。 邓肯子爵没有多看其他人一眼,仿佛早就知道他们不会效忠,而是径直走到法海面前说道:“东颂男爵看来对突破第四境很有信心。” “在下略有天资,突破应当不难。”法海平静地和邓肯对视。 “好好。我就欣赏年轻人的气盛,我当年也是如此,不过,你若是突破遇到难题,可随时来找我,我会为你留一只血脉药剂。”邓肯显然是心胸开阔之辈,并未计较法海的冒犯。 接下来,两人又虚伪的互相吹捧几句,法海就礼貌的起身告辞,在大厅找到还在跟鹅肝和松露较劲的东方笙,由仆人领着去客房休息。 客房是一栋小巧的别墅,外表看起来非常低调,但是里面比外面看上去还要宽敞许多。 足足有六七米高的屋顶,两侧立着花纹精美的细柱,地面铺着红色的羊毛地毯,才上去向踩在沙滩一样软绵绵的,非常舒服。 第一百八十章 老僧 两侧墙壁上挂着一些暹罗风格很强的油画。 不管这个魔心子爵心里是怎么想的,但表现出来的心胸实在是无法挑剔。 仆人把法海两人引导到休息室,就很自觉的退了出去。 等到房门关上,东方笙就忍不住叽叽喳喳起来:“松露好好吃啊,水果沙拉也不错,这些鬼畜的食物看起来简单,吃起来口味还真不错。” 法海道:“那以后我们招一个鬼畜厨师,保你吃到不想吃。” “不用了,也就是尝个新鲜,还是大乾的美食更丰富。” “有没有觉得,这个地方的气机很古怪?”法海眼睛金光耀起,四处扫射。 “没有觉得。”东方笙忽闪着懵懂的大眼睛,头摇得像拨浪鼓。 法海闭上眼睛,眉心金色竖眼浮现。 一副画面倏的闪过,但是速度太快了,法海根本来不及细看,记忆中只看见一片猩红。 与此同时, 识海中出现了若有若无的呓语声,和兰若寺地底下符文洞窟的邪物那种混乱之音有几分相似,但是似乎弱了很多。 如果这座庄园下面真的有弱化版的邪物,那么,这座城市就一定要拿到手。 要知道混乱碎片对识海的侵蚀,至今都没有解决。 兰若寺地底的邪物自己不敢研究,但庄园中的邪异呓语,现在表现出来的侵蚀力,自己完全把握得住。 如果能够研究明白,相信对兰若寺地底邪物那种混乱低语也会有更多的认识。 法海运转法力,眉心的竖眼更闪亮了几分。 呓语声开始变得尖锐,像是指甲在刮擦玻璃,又像是两块生铁片在互相摩擦。 这些声音,和符文洞窟邪物的声音有几分类似,诡异、混乱、荒谬。 但是其中似乎又夹杂了别的声音,隐约可以理解的声音。 法海心头的疑惑开始加重,注意力已经全部集中起来,忍受着越来越诡异的呓语惨嚎,试图理解其中的变化。 无数法眼虚线像一只只小手,将各种声音分门归类,可以理解的、无法理解的、有攻击性的…… 突然,那夹杂在其中的声音开始变得清晰,一声声富有节奏和韵律的声音响了起来。 “似乎是木鱼声、钟声、还有颂唱声,是在祷告吗?” 法海思索着,接着颂唱声开始高亢起来,仿佛是在回应愈发高亢的颂唱,一阵听上去遥远且宏大的音调响彻识海。 这个音调法海从未听过,似乎根本不是人类所能发出的声音,里面蕴含着某种浩大的力量。 紧接着,又是一副巨大的画面闪过。 这次,法海只看见一个巨大的虚影,一个即使是整个天地都无法容纳的虚影,它站在天与地的交界处,连太阳的光辉都被它遮蔽,周身怀绕着大片雷云和风暴。 识海中的混乱碎片也微微躁动起来,仿佛是在欢呼,又好像是在示威恐吓。 一丝鲜血顺着法海紧闭的眼角流出,但他却毫无所觉的样子。 声音开始继续变化,这次从颂唱声变成杂乱的惨叫,这种惨叫似乎只有单纯的痛苦,除此之外,没有夹杂任何其他的情绪,愤怒、不甘、怨毒、乞求……通通没有,似乎只是机械呆板的叫喊。 一丝丝焦糊味出现在法海鼻尖。 他心中一紧,发现发出的无数追溯虚幻缠绕纠结,在眼前凝出了一团模糊的迷雾。 无发感知,无法触摸,就像是游戏里的背景贴画,永远隔着距离。 法海心神一动,身体在原地消失,进入了寂静天国。 一张满是褶皱的苍老面孔陡然出现在他面前,那双宛如黑猫一般的棕黄色瞳孔瞪得滚圆,正一动不动地盯着法海。 法海也毫不示弱,法眼对着眼前的生物来回扫描。 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是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僧,头上寸许长的稀疏白发乱糟糟的生长着,似乎很久没清洗过了,许多发丝都开始打结了,脸上布满了沟壑一样的皱纹,皱纹里夹着青色的符文。 他的面容轮廓有些模糊,唯有那双棕黄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 他身上穿着陈旧的黄色僧袍,即使已经多处破损,但依旧能看出用的布料很高档。 背上还背着一个背篓,里面可见两点幽光,似乎是一个两三岁的孩子在蜷缩着。 僧人的左手举着一根散发着昏黄色光芒的红烛,他的手指干瘦,骨节突出,指甲犹如野兽一般尖锐锋利,老僧的右手则完全被宽大的袖口遮盖。 法海打量了一番之后,老僧依然保持着最开始的姿势,眼睛死死的盯着法海,依旧没有做出攻击的姿势。 法海环顾四周,周围还有上百僧人打扮的干枯男子,皆是皮包骨头,指爪锋利。 所有的僧人头顶上方都悬着一条泛着蓝光的透明触须,又高有低。有的触须快碰到僧人的头顶了,有的距离僧人还有十多丈远。 他抬头望去,一些触须里,似乎可以看到未消化完的人类残骸,却大都不是僧人装束,反而像吴哥王朝平民。 其中不少残骸中,还有一颗长着腹足的眼球在徒劳的蠕动,想爬出蓝色触须。 法海轻轻拨了拨眼前老僧覆盖这右手的衣袖,纹丝不动,仿佛和人长在一起。 他手指一弹,一朵黑色莲火均匀的撒在老僧衣袖上,慢慢的灼烧,不一会儿,衣袖烧出一个个大洞,两个燃烧着血焰的鼓胀眼珠隐隐露出一角。 老僧头顶的蓝色触须瞬间扎下,触须顶端裂开一张泛着幽光的巨口,将老僧吞没,然后缓缓缩回到离地面十几丈的地方,蠕动消化起来。 这种消化的时间非常漫长,根据法海的估算,是以百年为单位。 看来,这些眼球,能够诱使天上那个恐怖的天空巨怪进攻。 这些眼球,似乎对它有恢复伤势的作用。 这并不意味着天空巨怪有了智慧,这似乎只是一种本能,天空巨怪受到的创伤很重,神识被彻底磨灭,这些眼球对伤势的恢复只能算是杯水车薪。 更别说还有法海这个家伙,在用大黑天神通温水煮青蛙般试探和侵蚀它的身体。 法海继续观察四周的环境。 按理来说,寂静天国和现实世界在很多方面是恰好相反的。 第一百八十一章 尸体蜈蚣 外面世界的活物,在寂静天国只是一种类似贴画背景般的自然现象,而石头大树住宅等死物,在这里却生机勃勃。 但眼前的的僧人,却毫无生命的气息,看上去都不是活物。 可在现实世界,却没有参照物,他们只存在于寂静天国。 法海借着僧人手中红烛的微光观察这里的情况。 和外面的小别墅完全不同,建筑样式像是一个寺庙,而且只有半截,屋顶似乎是被什么力量掀了。 这半截寺庙没有活化,只是陈旧了许多,墙壁上到处都是墙皮剥落的痕迹,木质的地板和家具也腐朽不堪,浓烈的焦糊味充斥着鼻腔。 法海双目如电,扫视四方,满目枯败死寂,不见边际。 仿佛这里被无上大法力,抹去了一切生机。 嗯? 法海站起身子。 他感知到了现实世界的气息,莫非这里,也有人知晓寂静天国? 法海身形一晃,就出现在一个半封闭的地下室里。 地下室一半封在地下,一半却有好几个巨大的天窗,从里面能看到那个庞大的蓝色天空巨怪。 在地下室里,有无数雾气般的模糊虚影在忙碌,看来,现实世界里,这个地下室有许多人在工作。 突然,天窗下一人高的地方,出现了一道细线,一张扁平的人形纸片挤了起来,然后直挺挺的摔落了下来。 而细线也没有愈合,反而有一个圆筒塞了进来,像活物一样扭动着,四处乱瞧。 法海见此,身形慢慢模糊,隐没在微弱的烛火光线中。 落下的是一具吴哥王朝士绅装束的尸体,头朝下掉在地上,反弹了一下,却没有丝毫声音出现。 尸体的头颅剃得精光,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小指粗针口,其中,以眼睛周围针口最为密集。 沦为死物的尸体落入这个世界,迅速异变起来。 尸体两侧冒出无数对称的触须,最后变成蜈蚣一样密密麻麻的钩足。 然后尸体就像是活物一般,到处攀爬起来。 尸体蜈蚣似乎很喜欢光,它顺着天空巨怪洒下的蓝色微光爬上墙壁,又爬出天窗里来到地面。 感受着天空巨怪洒落的蓝光,尸体蜈蚣停了下来,紧闭的眼皮微微颤动着,一点一点,一点一点睁开。 当尸体蜈蚣的眼睛睁开大半,露出布满血丝的瞳孔的时候,天空巨怪垂下的淡蓝色触手微微一颤,划过一道蓝色的孤光,便将整个尸体蜈蚣吞入触须里面。 触须缩回半空,一条魂魄从尸体的天灵盖冒了出来,顺着触须慢慢上升,最后消散在明镜般的蓝色天幕里。 而尸体的眼球也迅速鼓胀起来,法海能够察觉到,一双灼血之眼,正在缓缓的成型。 吸收了一条灵魂的天空巨怪似乎非常满意,另一条触须中一颗眼珠爬出,掉落在地上,蜗牛般一点一点往地下室挪去。 那极致缓慢的速度,看得法海恨不得在后面推一把。 大半天,眼珠终于爬到了天窗,滚落到了地下室。 半空中的圆筒表面冒起幽蓝色的光芒。 光芒越来越亮,连成一个幽蓝色的八角荧光符文。 符文扭动了几下,掉落在地,化为一只表皮苍白的八角蜘蛛, 八角蜘蛛迅速的爬到依然在蜗牛慢爬的眼球边,用前端的四条尖长腿抱住眼球,爬到圆筒下,一跃而去,消失在圆筒里面。 圆筒似乎是完成了任务,开始缓缓退了出去。 果然, 不只是自己发现了天空巨怪的特异。 自己想李代桃僵炼化天空巨怪。 而魔心子爵府的人,则是通过那些古怪的尸体和天空巨怪达成了交换,用尸体换眼球。 而且,那些荧光符文化成的蜘蛛,居然能在寂静世界活动,这是法海没有想到的。 法海心里思索着,眼中金光一阵晃动,身后的影子化为一团虚无,无声怪笑一声,脱离了法海的身体,黏在了圆筒里面,跟着眼球一起退出了寂静世界。 这个影子附着了法眼神通,可以在寂静世界的角度观察现实世界,除了观察以外,还没有别的神通。 法海也不需要其他的神通,功能越简单,才能越隐秘越难以被察觉。 “啵”的一声轻响,圆筒被拔了出来,满头白色乱发的斯坦因用镊子夹住已经化为灰色石球状死物的眼球,小心翼翼的放入一个半透明的圆筒状容器里。 在这个容器里,还放着十多颗眼球,最上面的已经和沙曼骑士脖子上的眼球差不多,长出了腹足不停的蠕动着, 但最下层的还和刚放进去的眼球一样,是一个灰色的石球。 ——这是……可以让寂静空间的生物存活在现实世界的转化器。 法海大惊失色,想不到鬼畜的黑科技竟然发达到这个地步,寂静世界的怪物繁多,如果全部出现在现实世界,那么绝对会彻底颠覆世界的格局。 也不知道这是魔心子爵的独有科技,还是整个鬼畜世界全部都点了这个科技点。 如果是后者,那么,只能说,鬼畜们在下一盘大棋。 斯维因放入石球后,隔着外罩观察起里面的眼球来,不一会儿,他叹了口气,又打开盖子,将一个碎裂了一大半的眼球一点点夹了出来,放入助手递过来的金属盒子里。 “又失败了,最多也只能转换一半,所以后遗症才这么大,如果可以转换百分之八十,那么,这种血脉就几乎不算缺陷了,到底是问题出在哪呢?” 斯坦因把手插在蓬乱的头发里,一通乱抓,抓得头屑纷飞。 然后他三两步窜到试验台旁,扯过一张写满了各种公式的,脏兮兮的纸,取出笔扑在上面验算起来。 助手小心的将金属盒子提给一个健壮的白大褂,说道:“康恩,将这些不合格产品制成血脉药剂。” 健壮男子双脚一并,立正道:“是,巴蒂斯塔副主任。” 然后捧着盒子往旁边的房间走去。 影子身体中一点一点晦暗的光芒亮起,在大概眉心的位置聚合成一只无形的竖眼,立刻就能够感知到周围无处不在的模糊呓语声,比在别墅中感知到的更加清晰。 第一百八十二章 苦难佛音 “嗯?” 正在埋头演算的斯坦因突然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来,疑惑地盯着影子存在的地方打量了许久,没什么发现。 “看来是最近用脑过度,太敏感了。” 斯坦因揉了揉太阳穴,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又继续演算起来。 “算你运气好。” 法海心里想着,要是真被发现了,就把整个实验室打包带走,然后跑路了。 只是,这个斯坦因最多不过第三境的实力,感知力却如此敏锐,绝对是天赋异禀。 影子缓缓循着呓语声传来的方向一点点滑下楼梯,同时也在小心的观察四周。 越往下走,呓语声音就越大越清晰,同时,周围也越来越破败,到处是焚烧后焦糊的痕迹,不少墙壁都已经破损,到处是撕裂的裂缝。 不,不是裂缝。 是现实世界和寂静世界,在这里被撕扯糅杂在一起互相排斥而产生的间隔。 就像是一张纸的背面和正面,同时在同一个地方存在,荒谬、混乱、毫无逻辑可言。 在路过一处较大的裂缝时,法海隐隐听到一股声音传出来,似乎有些耳熟。 影子停下向下的动作,静静的滑向裂缝,朝里面瞧看。 房间里依旧是腐朽撕裂的模样,从影子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房间的大部分景象。 里面是一个及其巨大的圆形广场,中间是一个五六十丈方圆的的高台。 高台下, 上万个双目无神,动作僵硬的吴哥王朝百姓,整齐划一的三跪九叩,嘴巴机械开合着,发出模糊而富有韵律的声音,让法海的神色微微有些变化。 这种类似蛇在嘶鸣的诡异声音,正是他之前在别墅房间内听到的颂唱声。 影子静静伫立着,仔细分辨着他们的祈祷词: “我佛慈悲,救苦救难,千眼佛祖,救度苍生……” “我佛慈悲,救苦救难,千眼佛祖,救度苍生……” …… 百姓们如同扯线木偶一般,一遍一遍,循环往复,一刻不停。 影子分辨着这些佛唱内容,竟然也产生了一起颂唱的冲动,但很快就被法海压制住了。 中间高台上,是一座寺庙的上半截。 是的,没看错。 寺庙只有上半截,悬浮在高台上,影子稍稍靠近,就见到巨大的穹顶。 这寺庙的下半截,应该就在法海本体所在的地方。 这个诡异的寺庙竟然能联通现实世界和寂静天国,上半截在这里,而下半截在寂静天国。 上半截寺庙的穹顶上画满了宗教气息浓厚的壁画,无数的金刚护法,簇拥着穹顶中央的巨大眼睛图案。 这个图案是如此栩栩如生,一眼望去,就像是一只真正的眼睛在屋顶注视着下方。 法海不敢肯定这种感觉是不是真的,但为了保险起见,影子还在慢慢远离这个诡异的半截寺庙。 咔咔…… 半截寺庙震动了一下,十丈左右的巨大眼球图案一下子挣脱了穹顶,缓缓从漆黑的穹顶下飘了出来。 上端还挂着许多类似眼神经一般的絮状肉条,连接在穹顶上。 眼球的中央位置是一个猩红的瞳孔,此刻正在眼眶里胡乱转动着,让人一看,就仿佛灵魂都被吸走了一般,产生眩晕的感觉。 似乎是察觉到了窥探的目光, 原本快速转动的眼球猛地朝着法海的方向停下,死死的注视着影子的方向,眼神中满溢的恶意和贪婪几乎要冲破眼眶。 台下的人群里,突然窜出一个白大褂,落在高台上,正是斯坦因的助手巴蒂斯塔。 他满心疑惑地盯着眼球的异动,似乎想起了什么,从怀里取出一副眼镜戴上,手指一按镜框,眼镜漾起幽幽荧光,四处探查。 “怎么可能,本座天生慧根,道行高深,怎么可能会被区区眼球看破行藏。” 法海紧张的思考着,不过影子依然保持着原本的速率,不疾不徐地后撤。 于此同时,那只猩红巨眼也旋转着,似乎要朝着影子冲来。 “既然如此,看来魔心子爵注定难逃此劫。” 法海感知到巨眼赤裸裸的恶意,觉得自己已经暴露,就准备收回影子,掳走斯坦因和那个转换器。 这时,高台下毒蛇嘶叫般的颂唱声出现了不协调的愁苦佛唱:“娑婆世界,众生皆苦,苦海无边,唯有自渡……” 猩红巨眼猛然转到愁苦声音发出的方向,飘了过去。 同时,瞳孔里浮现出大量的白点,白点瞬息间变大,从瞳孔中钻了出来,竟然是一条条诡异的人影。 人影被白色雾气包裹,诵念着祈祷词朝着前方目标冲去。 影子也将视线投向那个方向,一个满面愁苦的和尚,被单独放在前方,被许多符文锁链束缚着,跪在地上。 这个和尚赫然是舒心,他不知道怎么被抓起来丢到了这里。 说完那段话之后, 舒心身上的锁链亮起金红色的光芒,一股焦糊的味道传来,舒心脸上的愁苦化作扭曲的痛苦,头被重重的撞在地上,重新颂唱着和其他百姓一样的诡异佛号。 见此, 猩红眼球停下了向前的动作,法海也收回了大半的法眼神通,只余下些微的感应,观察时态的发展。 猩红眼球朝着穹顶飞回,但白色人影却依然朝前飘去。 “wtf!” 巴蒂斯塔怒骂一声,取出一块白布罩住渡心,白色人影便绕过渡心,朝着其他祈祷的百姓飞去,然后融入了他们的身体。 “哦,我的圣灵。你个该死的旧日蛆虫,竟然制造了这么多次品,乖乖作为血脉容器不好吗,非得犯贱。” 巴蒂斯坦狞笑着,取出一根装满了一根手臂粗的注射器,将里面翻滚的墨绿色液体注入了舒心的太阳穴。 尽管被锁链束缚跪在地上,但舒心的身体依然剧烈的颤抖起来,不似人声的惨嚎从他嘴里发出,显然是在承受无与伦比的痛苦。 巴蒂斯坦似乎余怒未消,又在舒心头上踹了两下,对着后方喊道: “快,去把这些次品培养一下,送入寂静世界交换灼眼神血。” 话音刚落,后边便走出几个白大褂,将那些融合了白色人影的百姓抬了出去。 原本法海还以为舒心是打算混进这里,进行什么大阴谋,现在才明白,这是被抓了当作血脉魔药的鼎炉。 第一百八十三章 本座心善以和为贵 这些百姓的祈祷,似乎是一种同步仪式。 当身体和灵魂通过祈祷达到某种程度以后,就会融入眼球怪异里的白色人影,然后就可以送入寂静世界,和蓝色天空巨怪交换眼球。 这就是灼眼神血的真相。 那些送给宾客们的血脉魔药,都是转化率不到百分之五十的劣质品,虽然可以用来突破到第四境,但副作用极大。 不过, 即便如此,只要有大量的第三境巅峰骑士,就能够批量化的制造第四境强者,哪怕限制极大,也是逆天的黑科技。 要知道,一名第四境修士,就足可以作为一些中型门派和家族的底牌。 影子退出眼怪大厅,又在外面到处转,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整个子爵府的地下,似乎都成为了制造血脉魔药的基地,而原本滞留在银边城的吴哥百姓,则都成了培养血焰眼球的鼎炉,其中还有舒心那个倒霉催的。 天色已晚, 魔药基地的大部分人都回家休息了,只有那个副主任巴蒂斯塔和其余少数几人在守夜。 法海收回影子,退出寂静世界,就看到东方笙抱着剑坐在自己身旁护法。 看到法海出现,她眼睛里露出喜色,长长吁了一口气。 看来,这种扮演游戏对她来说,还是有些压力。 “笙儿,辛苦了,我们休息吧。” 法海摸了摸她的头,后者像小猫一样,一脸幸福的闭着眼睛,任凭一只作怪的大手在头上摸来摸去。 咚咚咚…… 轻轻的敲门声打破了屋内的旖旎。 法海打开房门,外面出现了一个低着头作暹罗人打扮的女子,赫然是舒珏的姐姐——舒玉。 她看到法海,眼中满是惊喜和激动,一个大步就窜了进来,把门掩住: “我还以为看错了,没想到真的是你们,妹妹,妹夫,你们怎么来了?” 法海皱了皱眉,他选了个流亡在外的暹罗贵族东颂伪装,没选大背头骑士,就是担心熟人太多,遇到意外。 没想到还是遇到了,东方笙的演技,绝对瞒不过和舒珏从小处到大的舒玉。 果然,东方笙呆愣愣的看着舒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舒玉愣神,呆呆盯看了东方笙一下,脸上的喜色僵硬起来,结结巴巴的说道: “我……我认错人了,我这就走……” 说完,就去抓门把手想跑。 法海手一挥,一道金色光罩将几人罩住,他裂了裂嘴角,露出一口森森白牙: “不,你没看错,我们见到你很高兴。” 舒玉取出藏在袖中的短刀攻击了护罩几下,纹丝不动。 她脸上的慌乱却反而镇定起来:“你们是什么人,把我妹妹和妹夫怎么样了?” “本座法海,”法海身形一阵扭曲,化为原本的样子,陡然变大的健硕身躯,让原本还算宽敞的金光护罩变得狭小起来: “东颂带人来偷袭本座,被我全部镇杀。但看在同为佛门中人的份上,舒珏暂且留了一命,是生是死,全在本座一念之间。” 法海张嘴, 里面飞出了一个小蚕豆,他伸手捏住,随后一丢。 蚕豆转瞬变大,舒珏啪的一声摔在地上,抬起头,看到法海的僧袍,如同看到十八层地狱里的恶鬼,立时吓得双手撑着地面连连后退: “大师,我错了,别杀我,我还不想死。” 直到后背撞到护罩上,再也退不动,她又徒劳地扒了一阵,才回过神来,眼角的余光瞟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惊喜、愕然、恐惧…… 各种情绪迅速在脸上转化,变化的速度堪比六月的天气:“姐姐,你……你也被……被大师抓了?” “妹妹。”舒玉急忙扑过去,抱住舒珏,失声痛哭起来:“我的好妹妹,你受苦了,都瘦了。” “呜呜呜……姐姐,我真的好惨,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舒珏头挂在舒玉肩膀上嚎啕大哭,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你也求求大师,我们什么都愿意干,要大师放了我们好不好。” “好了,姐妹相认到此为止。”法海面色漠然,手一挥,一道金光打在舒珏身上。 她的哭声顿时停止,嘴巴一张一合,却是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眼中越来越汹涌的泪水,在倾泻着心中无限的委屈和恐惧。 法海盯着舒玉淡淡道: “没有人可以冒犯本座而不付出代价,哪怕同为佛门子弟也不行。” 舒玉和舒珏相互拥抱着,闻声都抬起头来。 水汪汪的四只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瞧着法海,眼泪在眼眶里一闪一闪,凄凄惨惨戚戚,那怕是铁石心肠,看一眼也会融化心碎。 但是法海金光闪耀的眼里却只有冷漠,仿佛是高天之上的佛陀,视万物为刍狗。 “大师想……想要什么,只要能放了舍妹,一切都可以商量。”舒玉的声音哀婉凄切,仿佛是一只正在被风霜摧残的黄鹂。 “你们不要害怕,”法海见了她们两姐妹像被吓傻的鹌鹑一样一直在发抖,终是于心不忍,于是出言宽慰道: “本座虽然杀了东家十几名骑士,但我最是心善,讲究以和为贵,最不喜打打杀杀。 我想要观看血棉寺的密藏,尤其是血道神通,当然,我可以用其他神通交换。还有,本座听闻血棉寺镇压着一只上古邪物,亦想前往一观。” 舒珏听完,急忙朝着姐姐拼命点头,示意她全部答应。 但舒玉比较实诚,她小心翼翼地说道:“法海大师,那个密藏和上古邪物,要我爹爹同意才行,我做不了主。” 舒珏听了姐姐的话,仿佛被抽掉了脊梁骨,脸色煞白,一下子瘫倒在地上。 舒玉急忙过去搂住妹妹,继续用可怜兮兮的眼睛等待着法海的回应。 “好,你明天就去通知舒才法师吧,本座带着和平和诚意而来,为的是交流佛法,互相进步。” 法海满脸温和的说道,他手一挥,光罩崩碎,化作柔柔金光回流到了身上。 “多谢大师,我天亮就去。”舒玉不舍的看了妹妹一眼,一咬牙,悄悄的走了出去。 法海将舒珏丢回腹里乾坤。 月上中天,一夜安眠。 第一百八十四章 慈祥的国王 在魔心子爵的庄园用完早餐,法海便借口要去封地赴任,离开了银边城。 他也没有动庄园下面的魔药基地。 舒心在里面,他用法眼推算了一番,恐怕是血棉寺在银边城有什么计划。 现在看来,是暹罗和鬼畜的联军势大,法海可不想他还没有吞并静海道,吴哥王朝就落入了暹罗手里。 因此,不仅不能破坏血棉寺的计划,必要时还要拉一把。 法海跑到长湖镇看了一下,只有百来个血棉寺撤退时遗留下来的百姓领民,还有一个二流武者实力的治安官班柴明。 法海将魔心子爵的任命书,给他看了一下,确认了领地所有权以后,就兴致缺缺的离开了。 …… 舒玉一大早就翻墙出了银边城,火急火燎的往血棉寺的大本营,也是血棉寺唯一保留的城市——菩萨城赶去。 途中,经过了国王晋西克下榻的城市大金欧城,按照礼节,前去给国王请安。 请完安后, 国王满面愁苦的告诉她,城里出了奇案,接连死了不少人,差人们天天从早忙到晚,却没有什么头绪,尸体堆得义庄都没地方放了,希望舒玉能够瞧一瞧。 看着国王那紧锁的眉头,和通红的眼眶,尽管心里十分挂念妹妹的安危,但舒玉实在狠不下心,说出拒绝的话。 原本晋西克国王已经被她的父亲舒才软禁。 但是魔心子爵入侵后,哥哥舒心发动政变,原本负责看守晋西克的他,被国王的魅力折服,拥立晋西克国王复辟,号召所有吴哥人放下敌对,组建统一战线,共抗外敌。 晋西克国王是一位富有魅力的人,他脸上总是总是挂着慈和的微笑,对待民众的苦难,屡次留下热泪,还分发自己的财富补贴穷人。 国王的长子晋迪波王子从小就聪明好学,十二岁就到大乾天师道进修,三十岁出头,就踏入第三境。 修行有成归来的晋迪波王子,立刻就被晋西克国王立为事业接班人,还声称一旦自己有意外,晋迪波王子立刻接班。 可是舒才掌握吴哥大权后,软禁了国王一家,只有三子晋莫尼在神圣罗曼帝国留学,才逃过一劫。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天才的,拥有第三境修为的晋迪波王子,竟然偶感风寒死在被软禁的住宅中。 晋西波王子的死,对国王是极大的打击,得知长子的死讯后,国王头发一夜花白。 尽管除此, 被舒心拥立,获得自由的晋西克国王,依然从来没有对舒家说过半句恶言,就算是刁蛮任性的舒珏,国王也是百般慈爱。 舒玉对国王晋西克充满了愧疚和尊敬,此刻一听到国王的请求,就热血上涌,答应了下来。 来到义庄,看到那堆叠如山的尸体后,她才知道,自己答应得多么的鲁莽,道行是多么的浅薄。 义庄中的尸体都是男性,眼珠干瘪,嘴巴大大的张着。 外表除了一些擦伤,没有其他致命的伤痕,奇怪的是血肉却全部被吸干了,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蒙着干瘪的人皮。 她虽然自称是猎魔人,其实却是一位第二境的佛修,只是为了提升自己的实力,自学了许多猎魔人的技巧而已。 她盯着尸体研究了半天,甚至强忍着不适,剖开了一具尸体,依然没找到任何端倪。 正在焦急的时候, 眼前一花,身前就多了两个人。 正是寻迹追来的法海和东方笙。 他们两人游玩了一会儿这个神秘的吴哥王国后,很快就腻了,干脆就来追舒玉,好早点去往血棉寺。 舒玉看到法海,眼前一亮,这个和尚,在她眼里几乎可以和无所不能的哥哥舒心齐平了。 于是,就把事情的经过和法海说了一下。 听得法海大开眼界,老父做权臣,儿子拥立国王,神也是你舒家,鬼也是舒家,还真是会玩。 他随意的瞟了一眼义庄的尸体,就看出了端倪:“死者血肉尽失,是七窍所致。” 舒玉看法海一下就看出了问题所在,马上就来了精神:“大师,还是你厉害,一眼就看出了问题。” “这些死者是在哪里发现的?”法海问道。 “他们死的位置倒是挺固定的,都是在西郊那座小山上。”一个差人双手合十齐额,躬身行礼: “可是,我们已经在山上和周边查了无数次,都没有一点线索。 大师,我们知道您不是一般人,有些事也不瞒您,这尸体恐怕不是人弄死的。” 法海点了点头,淡淡道: “今晚亥时,我在西郊山下等你们,到时候,定能抓住那杀人邪祟。” 差人虽然对法海随便一眼,就下了结论心有怀疑,但僧人在吴哥王朝地位崇高,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应诺称是。 然后,法海又在舒玉的引荐下,去拜见了晋西克国王。 双方互相见礼后,法海正眼打量了这个头发花白,慈眉善目的老人一眼,心中暗道可惜。 眼前的人福源深厚,所学却驳杂不堪,有骑士也有天师道修为在身,却唯独没有佛力气息,整体实力甚至没有突破第三境。 这样的实力,如何能服众? 怪不得舒才起异心。 要不是传闻那位在罗曼帝国留学的晋莫尼王子,已经突破到了第四境,恐怕连性命都保不住。 晋西克国王热情的拉着法海的手,介绍着吴哥王国的历史,佛教在吴哥非常兴盛,百姓和王室都信奉佛教,希望法海这个有道高僧,能庇护一下佛祖的信徒。 “糟老头子坏得很,要不是一眼就看出了你的骑士修为,说不得真信了你的鬼话。” 法海心里暗暗想着,但嘴上却慷慨的表示,吴哥和大乾是兄弟之邦,大家又拥有共同的信仰,理当携手对敌,共抗鬼畜邪修,并且还要杀进暹罗,方能洗刷他们对佛祖的不敬。 说得晋西克国王是热泪盈眶,好几次都说,若不是身为国王,一定要对法海行跪拜之礼。 双方真真假假的互表情谊之后,法海推辞了热情得过分的国王要他在王宫休息的请求,在外边找了个院子住下,同时心里终于长吁了一口气。 第一百八十五章 移山,飞升 他真是宁可去鬼蜮魔窟大杀一场,也不想和这些人精说这些虚头巴脑的外交辞令。 夜间亥时。 杂草丛生,荒无人烟的西郊山下。 舒心和两个差人点着火把,战战兢兢的四处张望着。 明月高悬,繁星点缀,夜光漏过密集的树林,洒下微弱的光芒。 周围不断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似毒蛇毒虫在爬行,又似未知的存在,在周围游荡窥视。 远处偶尔还传来狼嚎,猛兽的咆哮声,树枝断裂声,像是有巨大的猛兽路过。 又有黑影快速闪过,带起树枝摇摆,宛如妖魔鬼魅,使得三人一惊一乍。 火把昏暗的光芒,随着冷风跳动,将四周衬托得阴森恐怖,诡异未知,令人遐想,心生恐惧。 尤其是黑色的小山,在忽明忽暗的夜色中,似乎长出了无数粗长的头发。 山风吹过发出呜呜的怪声,长发随之摇摆,整座山像是一个巨大的头颅,在择人而噬。 “老……老弟,法海大师不是说好在这等的吗,怎么没人啊……”一个塌鼻子差人脸上爆出滴滴冷汗,对着身旁的同伴悄声说道。 “老哥,我怎么总觉得后背发凉呢?”同伴身体突然哆嗦起来。 “能不能别自己吓唬自己的……”塌鼻子腿肚子都转筋了,声音一颤一颤。 “你说,法海法师不会把我们三人忘了,不来了吧。” “不能吧,法海大师是镇压一郡的住持,那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应该不会吧……”舒玉眼珠慌乱的转动着,说道。 “说的也是。”塌鼻子嘴里虽然赞同,声音却越来越没底气。 几人越说越害怕,本来还指望同伴能打打气,没想到却是互相拆台起来,越说越吓人。 三人等啊等,等了半个多时辰,也没等到法海过来。 这时候山包上面的诡异存在,已经感受到了三人身上的生人气了,悄咪咪地向着他们背后靠近。 等三人发现不对劲时,却发现,无数双闪着幽绿光泽的鬼爪,已经将他们全面包围。 “哥,这是啥啊。” “要死,咱们碰上妖鬼了。” 那些鬼爪迅速的勾住了两个差人的身体,使劲往七窍里钻去。 “啊!” 舒玉大叫一声,手中长剑挥出,斩断了抓住塌鼻子的魔爪。 可是,那些魔爪无所不在,山上、树上、甚至脚下的地面,不停的有黑色鬼爪钻出来,朝着三人缠来。 很快,舒玉便自顾不暇,被缠住了双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个差人被鬼爪牢牢的绷住,往小山上拽去。 舒玉挥舞着长剑,好不容易斩断了缠在脚上的魔爪。 可是,握剑的手却被好几只鬼爪缠住了,手里的剑也发不出力来。 更多的爪子趁机涌上来,抓住了她的头颅,抠进了她的七窍,不停吸取着她的法力。 她觉得身体逐渐失去控制,意识都开始模糊起来,手一软,长剑“咣”的一声掉落在地。 听到剑落的声音,舒玉整个人彻底慌乱了。 她回光返照般竭尽全力,毫无章法一通乱抓乱踢,却反而就被鬼爪趁机缠了满身,朝着幽暗的小山拖去。 冰凉的鬼爪,深入三人的七窍之中,仿佛要将灵魂抽干一样。 他们拼命挣扎,却使不出半分力气。 他们被拖到一个树叶累积成的深坑那里。 舒玉只来得及留恋地看了一眼朦胧的星空,脑袋就被腐烂的树叶淹没。 “大胆妖孽,法海在此,休得放肆!” 天空传来一声爆喝,一只金色大手横空挥来,佛光激荡,照耀四方,周边鬼手,尽皆被无穷金光磨灭,小山发出渗人的惨叫声。 大手拂山而过,舒玉三人从枯枝腐叶中飞起,被一把抄去。 山上鬼发魔手,亦被金光巨手薅尽,化作黑烟从指缝中飘然而出。 金光大手回到山脚下轻轻一倾,像倒瓜子一般,将手心里的舒玉三人倒在地上。 此时的他们,还处在懵逼的状态,直到一个黑发如瀑,眉眼温柔的白皙女子给他们的脸上伤痕,轻柔倒上药剂时,才反应过来。 抬眼望去, 周边就像是被手揉过的面团,光秃秃一片,原本因为法海迟到的些许怨怼,登时化作惊骇。 塌鼻子差人不可置信看着光秃秃的小山,瞠目结舌:“这……这……山怎么一下就成了被拔毛的光鸡了?” 舒玉的注意力却集中在自己脸上,她轻轻触了一下脸上的伤口,尖叫起来:“完了完了,要留疤了,找不到如意郎君了。” 正在为她上药的白衣女子温柔笑道:“小姐勿慌,这是金山寺的治疗药剂,不会留疤的,还能美容,让皮肤更细腻呢。” 舒玉看着眼前女子霜雪般的皓腕,吹弹可破的晶莹脸庞,不仅信了她的话,还想要多涂点,可嘴巴动了几次,就是不好意思开口。 聂小倩善解人意的忽闪了一下眼睛,把手里金色的药剂全递了过去,说道: “这次涂完,再涂一次就会愈合了,剩下的你留着吧。” 舒玉尴尬又感激的笑了一下,连忙收进怀里合十道谢。 而法海,却依然虚浮在半空之中,死死地盯着下面的小山包。 那里,表面上看起来是邪祟尽去,但在法眼的视野里,却依然有丝丝阴寒鬼气在山下盘桓不去。 “哼!看到本座来了还不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大威天龙,大罗法咒,般若诸佛,般若巴嘛空。” 法海冷哼一声,手中拂尘忽地变成万丈之长,死死地缠住了整座小山。 “移山!” “飞升!” 整座山剧烈震动起来,连带着周围的地面也是浮土抛起。 舒心一行人身体打晃,不由自主的抓住彼此,站立不稳,又一起跌回了地上。 他们转过头去,看着震动来源方向,眼珠里满是震惊。 整座小黑山,竟然被连根拔起,慢慢飞升上天。 山包底端,还挂着许多碧绿色的手臂,连接在深不见底的窟窿里。 淡黑色的妖鬼之气,在黑渊里,飘飘袅袅升起。 随着小山的上升,山底的手臂被扯得笔直,吱嘎作响,然后接二连三被崩断。 漆黑鬼气从手臂的断口处喷涌而出,朝着四方蔓延,所过之处,土地凝起淡绿色的寒霜。 第一百八十六章 是什么在流淌? 舒玉看着扑面而来的蚀骨鬼气,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此刻的她,法力被鬼爪吸取耗尽,纵想抵挡,也是有心无力。 小倩诵念咒文,眼前结出一道青色光罩,却依然无法阻挡鬼气的扑击,立刻就出现了一道道小小的裂纹。 裂纹在鬼气接连不断的喷涌下逐渐扩大,光罩忽明忽暗,摇摇欲坠。 “小倩姐姐别怕,我来也。” 上空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娇喝,一道金色流光,轰然炸落在几人面前。 “小小鬼气,也敢放肆,给我回去吧,一之剑——逆刃旋御。” 东方笙手中长剑泛起金色的光芒,凝结成一朵金光流溢的剑刃莲花。 莲花不停旋转着,飘出片片花瓣,每一片花瓣,就是一道金色的剑光,将周遭鬼气斩得烟消云散。 很快,森黑鬼气就淡不可见,只有到处旋飞的花瓣,在四散飘飞,如同一个个金色的灯笼,照亮了大地上巨大的黑窟窿,照亮窟窿旁那个高举着佛尘的魁梧和尚,也照亮了那依旧在上升的小山。 看着法海和东方笙年轻的脸庞,和那改天换地的无上神通,舒玉的双眸中是久久无法消散的震撼。 这两个人,如此年轻。 尤其是那个法海的神通,父亲和他相比,恐怕都要弱上一筹。 不是说大乾佛门凋零吗? 怎么随便冒出一个一郡供奉修为都如此了得? 原本她觉得自己能够将佛门密藏和罗曼帝国的猎魔人技法结合起来,是难得的修行天才,甚至是开创一个流派的先驱者。 而大乾,在她眼里,是腐朽,是陈旧,是一群跟不上时代的老古董。 原本她对法海,虽然畏惧,却依然有一种俯视的心态,就像是一个文明社会的人,见到一个强壮的野蛮人一般。 但此刻,她心中的傲气陡然消散。 她原本引以为傲的第二境巅峰修为,也好似是一只可笑的井底之蛙,在井口当做了天空。 哪怕再多的她,在如此神通下,也要化为齑粉。 法海却是不知道,随手的一个移山,就让后方的女子产生了如此多心里变化。 这个黑渊里飘出的鬼雾,和原鬼王宗血海下渗出的阴寒雾气非常相类。 而且,五十二区,原鬼王宗附近有一座山长出了许多鬼手,这座山,也长出了许多鬼手。 这其中,一定有某些关联。 法海思虑片刻,转头道:“我下去看看,你们在这里等我。” 蛤蟆头从金钵里探出头来,看着寒气森森的幽深洞穴,缩着脖子道: “住持,我……我去了也没什么用,我留下陪小笙子吧。” “谁要你陪。”东方笙蹦到法海身边,说道:“住持,我也要一起去。” “还有我。”聂小倩也飘了过来。 “那……那我也去吧。”蛤蟆头低声含糊道。 “好了,小倩我好带,你们下去我怕护不住,我觉得下面可能会有些危险。”法海把聂小倩收进佛珠里,挥挥手道: “等着我就行了。” “那你小心啊。别忘了我在外面等着你。”东方笙探出头,看着缓缓落入洞窟的法海,说: “我会一直等着你,你不出来我就不走。” 她知道这个男人想做的事她无法阻挡,她也不想阻挡。 这个世界已经罪无可赦,需要彻底改变。 只有住持,只有住持这个比太阳更光明,比天道更公正的男人,才有资格改变。 她会默默的支持他,等他,等到他终于得偿所愿的那一天。 她相信,到了那一天,那个男人的眼里,肯定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如果男人就此堕入深渊,不再回来,她也会追随而至,成为深渊背后的阴影,或者化为尘埃,消散在这恶鬼人间。 黑暗的窟窿仿佛深不见底,半响,法海还在下沉。 越往下沉,黑色鬼雾就越浓郁,也越寒冷,法海所感知的世界也越开阔。 忽然, 身体一重一轻。 仿佛穿透了一层薄膜,法眼的感知范围急剧缩小,但身体却仿佛失去了一层枷锁,身体变得轻盈如鸿毛,轻触地面,便是飘飞数丈。 入目一片昏昏冥冥,若非法眼神通广大,恐怕什么也看不见。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哗啦啦的流水声在耳畔回响,萦绕不绝。 仔细倾听,却在不知声音源头是何处,仿佛近在身前,又像是远在天边。 一股气机牵扯的感觉传来,好像自己曾经来过这里,还和这里建立了某种联系。 是哪里呢? 法海捏着下巴回忆着。 哗啦啦~ 这是浪花拍岸的声音。 哗啦啦~哗啦啦~滴答~滴答~ 流水声,和法海在红毛世界死鸡脖子上的滴血声,联系了起来。 当时,他肩上的恐怖饕餮头颅,吸收了死鸡脖子伤口流出的晶莹血滴,从而与红毛世界建立了联系。 而现在这种气息牵扯的熟悉感,也非常相近,难道,这是也是红毛世界? 法海飘然其间,身形迅若流星,不过一刻钟,就不知走了多少路程。 他双目如电,四处扫射,可周围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那是纯到极致,仿佛要吞噬一切的黑暗。 “哼,装神弄鬼。” 他瞳孔中的触须微微颤动了一下,左边的僧袍上不断的冒出各种凸起,似乎有一头小野猪在里面迷了路,在左冲右突想找到出口。 躁动的怪物很快就找到了出口,一条滑腻的触须从僧袍领口钻了出来。 触须上,无数金色的小眼睛张开,左右乱瞄了一会儿,似乎没什么兴趣,又想缩回去。 一只金光的大手蓦的出现,掐着触须的根部,法海转过头,看着挣扎扭动的触须,说道: “小甜心,来都来了,不舔几下?” 触须见挣脱不得,扭曲成一团,化为一个在额角上长着两只手臂的变异饕餮头颅,它扬着下巴,一脸傲娇的说道: “以后我每次出来,你都要叫小甜心,不然我就不帮你。” “好的,我最好的小甜心。”法海从善如流。 “颗颗颗……”童真的清脆笑声掩盖了哗啦啦的流水声,恐怖怪头捂着嘴巴,笑得腋下的大眼睛都眯了起来,笑得口水直流,显得非常开心。 第一百八十七章 黑山和远古伤痕 “好,看我的。” 奶声奶起的话音刚落,小甜心嘴里的舌头就甩成了一团残影,蜒水飞溅,对着四周的黑暗一通乱舔。 仿佛是一块抹布,擦去了窗户玻璃上的墨汁,天空中,一轮血色弯月映入眼帘。 弯月狞笑着, 洒下朦胧的淡红色光辉,却照不穿下方的黑暗。 法海的脚下,是一座绵延无际的黑色山脉,浓郁的黑色鬼雾,不停的从山脉上泄露。 法海一挥手,拂开一片雾气。 但片刻的时间,粘稠的黑雾又重新遮盖了视野。 小甜心甩起舌头又是一通乱舔,才清空了四方的黑暗,可它的舌苔上,也浸黑了一大片。 哗啦啦的流水声,在山脉下流淌。 不知是怎样的大河,是怎样汹涌澎湃的浪潮,流动的声音才能穿透这无垠的山脉,传到法海的耳畔。 “住持,奴家觉得有点承受不住……”聂小倩断断续续的声音从佛珠里传来。 法海低头打量,聂小倩藏身佛珠上的守护金光竟然已经扭曲变形。 他指尖一点金光亮起,点在佛珠上,为守护金光加持法力。 却发现,往日流畅的法力运行居然有了些微艰涩的感觉,似乎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压力,从黑山下传来。 这种压力越来越大,不仅是山下,就连四周的黑雾都如铜墙铁壁一般,朝着法海挤来。 这种程度的压力,还奈何不了法海,可佛珠上的护罩却又开始被压得变形。 法海一边给佛珠注入佛力,一般侧耳倾听。 庞大黑山震动了一下,黑雾剧烈的跳动起来,仿佛是无数的魔鬼,在舞蹈狂欢。 “砰!” 一声巨大的声响,从山体中传来,随后是连绵的闷雷滚动声音。 法海能够感知到,这是汹涌的潮水,在山体中气势汹汹地奔腾。 声响过后,四方的压力和对法力的阻滞也慢慢减轻、减轻、减轻……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又开始一点、一点、一点加强。 随后,又是砰的一声,山体震动,水流汹涌。 每隔半个时辰,山体便震动一下,如此往复循环。 法海心中闪过一个恐怖的猜想: 莫非,这座无垠的山脉,竟然是活的? 这震动是心脏在鼓动,而这哗啦啦的水流声,是山脉的血山体里流淌?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每震动一下,就能泵起身体里的血液像潮水一样汹涌了。 莫非这就是传闻中,镇守阴间枉死城的妖族巨擘黑山老妖? 一念及此,法海收敛了法力的波动,身形一阵扭曲,融入了黑雾里。 来到这样的妖道巨头老窝,就像是进了巨龙的巢穴,若不捞点好处才走,法海恐怕会寝食难安。 法海顺着山脉往里遁去,过了两个时辰,才到达黑山一侧的边缘。 山下,是无边无垠的滚滚黄沙。 有大河,自沙中涌出,流往黑山山下,水流滚滚,一望无际。 如同苦海汪洋。 无数狰狞恶鬼,都在这汪洋中挣扎。 这些恶鬼,有的左边身子强壮如牛,右边身子娇小可爱;有的头如恶鬼,却身材玲珑;有的尖嘴猴腮,顶着个山魈(xiao)脑袋,却长了个鲤鱼尾巴。 这些恶鬼就像是一个疯狂的庸医,把不同身体上的肢体,胡乱拼凑到一个鬼身上。 这些七拼八凑的恶鬼,有的奋力逆流游动,想寻求一线生机;有的则是彻底躺平,随波逐流;但更多的则是自甘堕落,在河水中相互争斗厮杀,撕扯得残肢断臂漂满了浩渺的河面。 众生万相,皆是可见。 法海循着水流方向望去,山腹上,伸出无数双黑绿色魔爪,在河水中,捞起那些零碎的恶鬼尸体,塞入山腹中。 那些较为完整的恶鬼,则顺流而下,没入山下,发出轰隆隆的瀑布下落声。 此情此景,就像是一个看门的保安,在收取进小区的外卖员的小费。 河流的两岸,是一条一条的纹路,像是古树的年轮。 不, 更像是干枯腐烂的肌肉纹路。 一条条河流,就像是一个巨大无朋的神明,被切开肌肉,划开血管,让血液裸露在外流淌。 这一条条河流,就是一个个巨大的伤痕。 无数幽蓝色、金色、金红色的符文,就像是伤口上滋生的蛆虫,在腐蚀,在扩大创伤。 而黑山上弥散出的黑色鬼雾则是在和三色符文彼此纠缠,撕咬,虽然远远不是对手,但也大大阻碍了这些符文对伤痕的破坏。 法海隐匿身形,踏波而行。 一些敏锐的游魂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像是飞蛾扑火一般,朝他藏身的地点游来,乞求搭救。 法海没有去管那些往死之魂。 有多大碗,吃多少饭。 以他的实力,还没资格随心所欲。 他把自己隐藏得更深,存在感更降低了一些。 那些恶鬼没有得到回应,又耗光了气力,以更快的速度被河水冲刷到了黑山下。 法海见得恶鬼不再纠缠,俯身用指尖触探河水。 冷如玄冰,热盛岩浆,似乎能洗去心中污垢。 霎时间,心中尘埃尽去,佛心禅意弥漫心头。 红粉骷髅,繁华凋落,弹指刹那,不过一捧黄沙。 满眼空花,皆是虚幻,不若随这滚滚河流而下,超脱是是非非,获得永恒的宁静吧。 法海眼中满是安宁和祥和,身体慢慢下倾,就是没入流淌不歇的浩浩河流中,成为在其中挣扎的鬼物的一员。 忽的,他嘴唇一勾,眼中的安和化作戏谑。 “我法海是光明,是公正,也是百万人心中的神明。 红粉太美,繁华醉人,是是非非,其乐无穷。 这样的雕虫小技,也想迷惑本座,真是痴心妄想。” 法海站起身来,继续循着河流前行,来到黑山脚下。 他俯下身子,手掌轻轻拂动,黄沙被一层一层拨开,露出了一条条纵横交错的血红色纹路,看起来犹若放大了无数倍,交织在一起的血管。 甚至,法海在其中,还看到了流动的血红色液体。 “砰!” 又是一声巨大的闷响。 黑山震动,黄沙炸起,河水更加汹涌急速。 法海没有去管这些,清空黄沙的地方一点,一点,一点向着黑山靠近。 在沙海与黑山相接的地方,是无数蠕动的肉芽,他们彼此纠缠着,也和黑山上的鬼爪纠缠着。 这是? 这里,像是一个巨大的伤口,而黑山,就是阻碍伤口愈合的异物。 第一百八十八章 我的嘴巴,是所有旅程的终点。 这里,又像是一扇巨大的门扉。 而黑山,就是看门的保安,嚼着业主赏赐的恶鬼残肢,阻挡着类似法海这样的不速之客,也在监视着里面不听话的业主。 法海盯着黑山看了一会儿,便朝沙海外遁去。 他打算去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想,看看这里到底是不是自己认为的红毛世界。 花了差不多一夜的时间,他终于跨越了一侧的黄沙之海。 漫漫黄沙渐渐化为黑色的淤泥,无数黑色的蠕虫在泥土中爬进爬出,相互拥挤。 这里,果然就是红毛世界。 他还想在周边多看看,天地忽然虚幻起来,腐朽,破败的世界开始扭曲模糊。 一轮黑暗的太阳自天边升起,四周伸出了无数黯淡透明的红色毛发。 整个世界,包括法海自己,都成为了散发着不详气息的虚幻红毛。 而远方的黑山却依然那么黑,那么坚耸,仿佛是这个虚幻世界唯一的真实。 法海向着黑山飞去,地上的黄沙和河流映入眼帘。 沙海的边缘,仿佛又朝着外面的红毛世界扩展了少许。 莫非, 这是就是正在形成的黄泉路? 法海停下无谓的瞎想。 这黑山老妖作为魔道巨擘,竟然什么宝物都没有,让法海这个客人大失所望。 既然来都来了,装点黄沙和黄泉走,这不过分吧。 法海摸了摸饕餮怪头的头顶,说道:“小甜心,尝尝黄泉牌西米露的口味吧。” “哼,哼,哼……这条河流,将在我的嘴里终结。”怪头将舌头弹了两下后一甩,插入和黄泉之底,然后它就舒爽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又热,又冷,这顿自助餐,超出了烹饪水平的极限。” 小甜心越说,脖子就变得越长,嘴巴也变得越大。 它将整张嘴巴都化为了巨大的鳄鱼嘴模样,下巴深深铲进黄沙,竟然截断了整条黄泉。 浩浩渺渺的河流,直接流往它的嘴里。 奔腾的水流引起了巨大的吸力,吸得周边的黄沙离地飞起,一起往怪头的嘴里灌去。 边吃,小甜心还含糊不清的呼喊着: “啦啦啦……我的嘴巴,是所有旅程的终点,终于可以敞开了吃,放开了吃,现在,我要狼吞虎咽啦……” 若不是法海施法隔绝了它的声音,法海怀疑,这吵闹个不停的家伙可能会把黑山老妖吵醒。 不! 不是可能。 砰! 黑山震动了一下,黄沙离地抛起,崩腾的黄泉之水,携带着无数的鬼魂,倾泻入小甜心的巨嘴里,那恐怖的吸力,在嘴前形成了一个旋转的黄沙漩涡。 漩涡转得越来越快,吸力也越来越大,远方的黄沙河水,不甘心在地面慢慢流过来,猴急地飞上天空,涌入小甜心喉咙。 砰! 砰!砰! 砰!砰!砰! …… 黑山震动的频率越来越快,无垠的黑暗,肉眼可见的扩张和缩小,山周的黄沙和河水,不停的扬起又落下。 整座黑山,似乎都要活了过来。 跳动的声音越来越响。 渐渐的,法海觉得自己的心跳声,竟然和黑山跳动的声音同步起来。 黑山震动得越来越快,法海的心跳也越来越快,长此下去,恐怕法海的心脏最终会爆裂开来。 “我闻到了心脏的味道,在涌动着极黑之水的地方,那股芳香,在引诱着我~那个味道在哪?它在哪?把心脏给我!法海,我的仆人!我要求上主菜!” 小甜心腋下的两只大眼睛朝后转去,额角的两只手臂掌心的嘴巴发出咕噜噜的吞咽声,不停地对着黑山的方向撕咬着空气。 法海看也没看张牙舞爪作怪的小甜心一眼,左手伸长变大,提起还堵着黄泉吞咽的它,按回肩膀上。 “真可惜,我必须回去消化一下了,美味的心脏,等着我,我还会回来的。” 小甜心很不甘心,却抗不过法海的伟力,只得乖乖钻入僧袍,钻入法海的左肩上。 “哼,小气鬼。”法海不甘的冷哼一声,身体化作金虹,朝外遁去。 尽管法海停下了吞噬黄泉,但黑山的震动却依然越来越快,砰砰砰的声音,就像是砸在法海的心上。 黑山上面无数的魔手窜出,汹涌成海,朝着法海抓来。 他不敢往上飞,那会惊醒地面下,那个比黑山更可怖的沉睡怪物。 四面八方,无数的手臂环抱而来,密密麻麻,遮蔽视野。 法海,已经无路可逃。 “真以为本座怕你吗?大威天龙,大罗法咒,般若诸佛,般若巴嘛空,飞龙在天。” 鬼手海洋中,金光万道,炸放而出,照亮黑暗。 万千鬼手,全部瞬间被绞成碎渣,在无穷佛光中消融,不留半点痕迹。 金光佛海中,一条横贯黑山之巅的金色长龙,搅碎缠来的鬼手,一头扎向远方。 “啊!” 瞬间,凄厉嚎叫声充斥四方,撕扯着法海的耳膜。 浓郁的黑色鬼雾从黑山上疯狂喷涌,淹没了金龙散发的佛光。 法海如同目盲,什么也看不清,唯一可以感知到的就是饱含着无穷痛苦的嚎叫,和冲击到他身上的恐怖鬼气。 这些粘稠的鬼气不仅阻滞他的速度,还在慢慢吸取着他的法力。 “般若诸佛,地藏法眼,般若巴嘛空,显法。” 随着咒语声,法海眉心金色竖眼亮起,视线又重新恢复。 黑山上,无数巨型墓碑破土而出,墓碑不停的颤动着,仿佛有远古的恐怖,要从墓穴里破土而出。 一条条鬼手臂纠缠在一起,凝成巨大的触手,朝着金龙甩来。 如同一条条铁鞭横扫,抽打得鬼雾噼里啪啦。 “大威天龙,世尊地藏,金刚诸佛,众神护法,杀杀杀!” 随着佛唱声,数十尊十丈多高的巨大金佛出现在半空,金光巨掌,接连轰出。 黑山触手无穷无尽,巨掌攻势亦是接连如同浪潮,两者战成一团,互不相让。 金光巨龙趁此机会,轰碎沿途阻碍,远方,朦胧星光已经若隐若现。 最多飞两刻钟,法海就能冲出这个恶鬼魔窟,回到地面。 黑山的巨大石碑,见此颤动得更加厉害起来。 有如实质的黑雾带着大量巨石,从坟墓上飞起,组合成一个个如山如岭的百臂石巨人,从四方朝着法海包围过来。 第一百八十九章 雷来 “没完没了是吧,你吸我的法力,我也吸你的法力。般若诸佛,净世黑莲,般若巴嘛空,破法!” 随着咒言,一朵黑色莲火从金光天龙头部飘飞出来,粘在了百臂石巨人身上,蚀骨燃烧。 “般若巴嘛空,般若巴嘛空,般若巴吗空……” 佛唱阵阵,愈演愈烈。 天地苍穹,仿佛有无数尊佛陀,在诵念真经。 随着法海的每一次诵念,便会有一朵黑色莲火飞出。 顷刻间,莲火汇聚成海,遮蔽方圆数十里,吸取着鬼雾的能量,熊熊燃烧绽放。 法海的法力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渐渐恢复起来。 百臂石巨人身上的粘稠鬼气被烧散,一个个垮塌解体,重新化作一块块巨石,向着黑山坠落。 周边黑色雾气,已经被莲火清空。 “哼,本座没心思对付你,你也别自寻死路。” 金色巨龙冷哼,停顿了一下,继续朝着远方通往地面的洞窟遁去,沿途洒落无数莲火。 这个黑山又穷酸,又实力强横,而且这个地方,是他的主场,和这样的对手纠缠,实在是毫无意义。 法海担心,和黑山的交手,会惊醒地底的怪物,到时候,会难以进入红毛空间。 这个黑山,似乎是没有完全醒来,又或者是在执行某项任务牵扯了精力,神通威能,完全不像是近万年修为的大妖。 法海话音刚落,黑山仿佛是被激怒一般,发出一声浩大的嗡鸣,震得金光巨龙一阵闪烁。 无数黑色触手纠缠在一起,化为一只可怕的森森巨手,狠狠地追击过来。 这大手之上,蕴含了一股让法海心悸的力量,充满着诡异和不详,但是瞬间,却又收敛了。 但法海的法眼, 却捕捉到了那股一闪即逝的混乱力量,和兰若寺下邪物的混乱力量差不多,但要微弱许多,只有一点是似而非的概念。 这还是法海第一次,在除了邪物之外的修行者身上感知到混乱之力。 黑山老妖,作为妖族顶尖巨擘,竟然在向兰若寺地底那种触手邪物靠拢。 法海越思量,便越觉得恐怖。 兰若寺地底那个邪物,即使被封印住,都能让他被污染扭曲。 若是黑山老妖真的成功转换,只要在人间跑一圈,整个世界所有的生物,怕是全部要被扭曲邪化。 天师道自诩大乾护道者,竟然容许这样的大妖潜伏发育,是不清楚这其中的厉害,还是另有图谋? 感受着越来越迫近的混乱扭曲力量,法海脸色微变,速度又加快了几分。 地底窟窿外,东方笙和蛤蟆头一直守在外边。 晋西克国王贴心的命人搭了一个凉棚,还配了女仆照顾。 法海的实力让已经沦为吉祥物的国王心惊,也让他心思活泛起来,如果可以拉拢法海制衡舒氏一门,那是最好不过。 东方笙说里面可能有大妖即将出世。 晋西克国王便又派了许多侍卫在周边警戒,防止好奇的凡人自蹈死地。 其实东方笙觉得自己还是说得保守了,能住持都察觉到危险的,不可能是一般的妖物,绝对是绝世大妖。 洞窟中,出现了朦胧的金光,东方笙惊喜地飞上半空,想看到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出现。 瞬间,金光自洞窟中绽放,照亮夜空。 随后,一道金色龙影冲天而起,如同金色的太阳,照得地面纤毫毕现。 “雷来!” 声音浩浩,在高中炸响,震得洞口边缘侍卫和侍女们口鼻溢血,倒飞向远方。 随着法海的声音,天空黑云汇聚,遮云蔽月。 如山的黑暗,在西郊和大金欧城的天空上翻腾,如同地狱要坠入凡间。 世界一片黑色,盘桓于黑云下的金色巨龙,竟是这世间唯一的光明。 金色辉光洒落。 天地间,一片死寂。 大金欧城的市民看着这宛如天灾般的景象,瞠目结舌,如山的恐惧压在他们心口,让他们无法言语,呼吸困难。 晋西克国王在宫女的搀扶下,走出寝殿,仰望着这末日降临般的天空,腿脚发软,若不是有人扶住,怕是要直接跪到地上。 如此伟力,足以镇压一国,难怪舒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这是一个实力为王的时代,血统再高贵,民心再拥护又如何,神通之下,皆为齑粉。八壹中文网 他感受着胸口沉重的压抑感,下了一个决定: 自己这把老骨头,是撑不起晋氏的荣耀了,就算是骗,也要把三儿子晋莫尼骗回来,以他第四境的实力,才能接掌这破碎的山河。 忽然, 一只巨大无朋的黑色巨手陡然出现在视野,将晋西克拉回了现实。 巨手抛洒着浓郁的黑色鬼气,如同山岭横空,朝着金光天龙抓去。 它似从混沌岁月中伸探而出,带着极度惊人的气势,足以镇杀世界一切生灵。 黑色巨手的出现,遮蔽了金龙的光辉,抛飞的黑色鬼雾翻腾着,朝着四方蔓延,也朝着大金欧城滚滚袭来,转眼就到了近前。 大金欧城的居民们这才发现, 这哪是什么黑雾,分明是一只只青黑色的魔手,指爪狰狞,不停握紧又张开,疯狂舞动着,仿佛是地狱来的勾魂鬼手。 鬼手还未至, 森森寒气就已经扑入人群,许多凡人还来不及反应,身体就覆上一层寒霜,直挺挺栽倒在地。 离得远的人终于反应过来,他们惊恐大叫,互相推搡朝着王宫的方向跑去。 不少体弱胆怯之人,腿脚发软,跌倒在地,被无数只脚踩踏而过,渐渐失去生息。 终于,人民看到了辉煌的王宫,那里有他们尊敬的国王。 爱民如子,慈祥和蔼的国王,一定会庇护他们。 晋西克国王见到汹涌的人潮,和人潮上空狰狞舞动的鬼爪黑云,脸色一变,暗忖今天是活不了。 “陛下,我们先进宫里躲躲吧。”侍卫们架起国王,就要往殿门里跑。 “不,我的人民正在遭受苦难,我岂可抛弃他们独活?” 这么多年,仁义爱民已经是晋西克的标签。 他不知道自己原本是不是这样的人,但演了这么些年,说话做事,已经都形成了一种惯性,开口必是以民为本之词。 反正躲进去也不一定活,那就作为一个仁义之君死去吧。 想到这里,晋西克不退反进,朝着百姓呼喊道: “子民们,你们别慌,本王会和你们共同进退。” 说着,他拔出腰上长剑,招呼侍卫们引导人群,让他们先躲进宫里。 第一百九十章 黑山伐天 “儿郎们,让我们战斗至生命最后一刻吧。” 晋西克对着身旁的侍卫们喊道。 他的脸上已经有了必死的觉悟。 鬼手追人群后面,尚未临身。 晋西克却感觉四周已经从夏夜进入了寒冬酷暑,那种极为强大的压迫感,让他不寒而泣。 这么些年,他历经坎坷,被囚禁,被监视,修为不仅没有丝毫进步,反而随着身体的老化而逐渐退步。 此番,看来是在劫难逃了。 “仁义即吾命,虽死亦如生。”晋西克大吼一声,指决连掐: “逐鬼驱魔令,飞符。” 数十张飞符从他身上飞出,如同疾风中的秋叶,朝着鬼爪黑云切割而至。 飞符飞到半途,便熊熊燃烧起来,化为一条条炽热的火蛇,洞穿了一大片鬼云。 汹涌弥散的邪煞之气,反而成了符火最好的引子,火焰冲天而起,照亮了一大片黑云魔手。 一些百姓感受到光亮回过头,看到国王驱散邪恶的伟岸身影,不禁跪到在地,双手合十举过额顶,激动呼喊: “吾王万岁,吾王万岁……” 片刻之后, 他们的狂热便化为绝望和惊恐。 那鬼手海洋无穷无尽,一浪一浪扑来,火符的光芒仅仅坚持片刻,就被扑灭。 无数鬼手狂舞着抓下,国王和侍卫们舞剑左右挥砍,却仍然被瞬间淹没。 鬼手海洋毫不停歇,带着无边寒潮,朝着宫殿扑来。 地面上寒霜点点,逐渐变大,连成一片。 许多百姓眉眼覆上冰霜,眼中的生机渐渐熄灭。 绝望的阴云,在宫殿里蔓延。 “阿弥陀佛……”一声轻喝,一尊血色佛陀凭空而现。 血光乍现,将宫殿周边笼罩其中。 被血光沾染的鬼手仿佛疯狂了一般,互相抓扯起来,散落漫天残肢鬼气,被血光磨灭消融。 血光散去,鬼手海洋已经被隔阻在血色护罩内。 佛陀身上血光收敛。 来者面容枯瘦,身材敦实,满脸慈悲,正是无上大宗师舒才。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友,但愿贫僧没有来迟。” 舒才脸上堆砌起深深的褶子,笑呵呵道。 “多谢大法师援手,吴哥能有大法师这样的擎天柱梁,实在是百姓之幸,也是小王之幸。” 晋西克双手合十举过头顶,躬身施礼道。 那架势,仿佛对面的舒才才是国王,而他只是个臣子。 舒才看着恭敬的国王,满意的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他正欲说什么,忽然血光护罩一阵扭曲,条条裂缝出现,飞快分裂蔓延。 舒才脸色骤变。 这些邪祟,竟然在吸收自己的法力,不过片刻的时间,自己的法力便消耗了三成。 “老友,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有什么出去再说。”舒才缩小血光护罩的范围,缓缓朝着外面走去。 许多百姓被遗漏在护罩之外,无数鬼手抠进他们的七窍,吸取血肉,凄惨无助的哀嚎,震天动地。 老国王悲悯的看了百姓一眼,做出要去救助的样子,却被侍卫架起,无奈只能跟在舒才后面。 “老家伙,比我还能演。” 舒才心中暗骂一声,然后双手合十,满面慈悲的说道: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些善信,此番留下,却是让跟我们走的无数人活命,他们必定会得福报,登上西天极乐,轮回富贵之家。” 听闻此言,周边百姓脸上或不忍,或惭愧的表情化作祥和安心。 他们双手合十为遗留下来的邻居们祈祷着,规规矩矩地跟着舒才往外面撤去。 为了节省法力应对不测,舒才边走便缩小护罩。 遗留在外的百姓越来越多,里面的百姓都慌了神。 护罩外围的开始拉扯中心的,想让自己的位置更靠里面一些。 他们发现,被放弃的,都是他们这些外围的。 中心的,当然不愿意被拉到外围送死。 双方互相撕扯,拳来脚往,打成一锅粥。 国王看得心如刀绞,佛祖割肉喂鹰,他的信徒们却如此自私自利,于是气运丹田,大声吼道: “都给我住手,我去外面。” 说着,颤颤巍巍就要挣脱侍卫们的手。 可是他已经年老体衰,又怎么挣脱得了护卫们年轻力壮的臂膀? 他拿着剑鞘,打得护卫们鼻青脸肿。 护卫们疼得嗷嗷直叫,就是不松手。 百姓们见到泪流满面的国王,想到自己丑陋的行为,不由得心生惭愧。 大部分人都停下了手,却有一小部分终于寻得机会,拉出里面的人,占住了中心的位子。 血色护罩又缩小了一圈, 仿佛是剥洋葱一般, 外围一圈的人被剥离了护罩的保护,迅速被拉入鬼手黑云之中,恐惧绝望的嚎叫在众人耳边回荡。 一些人心理崩溃,主动朝着外围跑去,想和鬼手拼个同归于尽。 一些人则死命的往里面挤,想求得一线生机。 一些人呆若木鸡,站在原地不动,失去了思考能力…… 众生万相,都在这一刻上演。 轰隆隆…… 雷霆炸响,连绵不解,在人们头顶滚动。 鬼手黑潮终于不再前进,反而互相纠缠着,化为一条条青黑触手,冲向天空。 无数耀眼到惨烈的银紫色火光撕开云层,汇聚成雷霆海洋,倾压而下。 万千挑衅天威的触手,尽皆在煌煌电光中化作青烟飘然。 天地间光亮刺目,一片白蒙蒙。 雷电交加,炮弹大的雨滴嘭嘭砸下,惩罚着世间的一切。 舒才心有所感,望向远方。 晋西克国王看着舒才的表情,也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重云如盖遮空蔽日。 一道金色龙影横亘长空,轻摆长尾,带起风云卷动。 狂风涌动而来,吹得他们头发乱飞,几乎睁不开眼。 漫天耀眼电蛇,从四面八方朝着金色龙影蜿蜒汇集,凝作雪白的擎天光柱,悬停在龙影身周。 随着更多的电蛇从四方天际投入雷柱,光芒也就越来越耀眼炽热。 哪怕只是远远的看着,以舒才的修为,都觉得双目刺痛,宛如有千万根针在里面扎。 俄而, 天地间深处,一只山脉般巨手从底部直冲而出,直接冲上那九天之上,要逆伐苍天。 斑驳的白光,透过巨手的缝隙,跌碎在地。 第一百九十一章 慈航普渡 看着这末日降临般光景。 舒才撑着只剩下三丈方圆的护罩,眼中光芒明灭不定,面色铁青,身子微微颤抖。 “我今生能见得此等旷世大战,死而无憾。”晋西克嘴巴张大,眼中满是震撼。 “孽障,你胆子也太大了吧,人间,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雷乃苍天之兵,苍天怒而雷龙现,万雷,降魔!” 一声怒吼,陡然从高天之上响起。 紧接着,金光天龙龙头轻抬,宛若金色天河,倾泻而下。 雷光之柱,紧紧跟随。 惊天动地的巨响中, 黑色巨手迎上天龙和雷柱,半点不退。 无数鬼气从洞窟中汇入巨手,源源不断地补充着损耗。 天外,亦有无数电芒汇入雷光之柱。 双方互相消耗,电芒、金光、鬼气,漫天乱飞。 世界仿佛已经重回混沌。 压抑的气氛,让血光护罩内的所有人都面色沉重。 人们双手合十为法海祈祷,祈祷他战胜邪魔,驱散鬼手之海。 只有舒才眼神飘忽不定。 他是无上大法师,吴哥人民奉他如神明。 可这对决中的任意一方,都是足以碾压他的存在。 他不愿相信,不愿面对。 天空中的相持已经持续一刻钟。 黑色巨手颤抖起来,骤然崩溃,四分五裂,轰隆隆爆开。 黑色鬼气四散飘飞。 金光在前,雷柱在后,将巨掌手臂段段消融,势如破竹,最后直接冲进洞窟之中。 轰隆隆! 一道金光夹杂着闪电的可怖冲击波涟漪,朝着四面八方呼啸而去。 地上泥石朝天扬起,大地剧烈震颤。 舒才心神一震,护罩登时破裂。 他双手一合,身上血光膨胀,总算护住了身边的晋西克。 眼看其他百姓就要被落下的泥石埋葬,一道金色弧光横贯长空,佛光撒耀在众人身上,泥石尽皆旁落。 法海落在晋西克面前,巨大龙影缓缓收束,消失在背上。 “大威天龙,世尊地藏,无量光佛。” 法海看着已经化为废墟的皇宫,双手合十,缓缓念道。 “多谢圣僧灭此巨妖,不然,我吴哥百姓危矣。”晋西克双手合十举过头顶,躬身一礼道。 这个巨大魔手很可能是法海引出来的,这想法,他只敢烂在肚子里,永远不敢说出口。 “我佛慈悲,无处不在,凡有妖魔邪道处,必有我佛普度,陛下过誉了。”法海宝相庄严,合十颔首道。 “法海住持之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方知见面更胜闻名。贫僧血棉寺舒才,见过同修。”舒才走上前来,双手合十,微笑施礼。 “无上大法师泽被万民,地上佛国乃苍生之幸,法海素闻英名,今日得见高贤,大慰平生。”法海亦是合十还礼。 在尸横遍野的广场上,三人互相吹捧,高帽子一通乱戴。 一道金虹自远方闪来,落在法海面前,是东方笙抓着蛤蟆头。 东方笙刚一落地,就拍着胸脯做出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住持,刚刚吓死我了,这么粗的手臂,这个妖怪本体该有多大啊,打死他了吗?” 东方笙伸直两臂,竭力表现出一副很粗很大的样子。 “此妖名叫黑山老妖,本体是一座绵延万里的黑色山脉,此手,不过是他身上的鬼气凝结而成。” 这下子,不仅是东方笙,连舒才也大惊失色。 舒才神情凝重,对着一脸迷惑的晋西克解释道: “黑山老妖,这是传闻中的妖族巨擘,想不到竟然还没有化为劫灰。这种近万年修为的巨妖,是最恐怖的,也是最无害的,一般不惹他们,他们也不会惹你,若是惹到他们发怒,便是灭世灾劫。 妖族的修行,简单粗暴,只要道行够了,自然就突破,如果道行达到万年,就自动开始往第六境突破。 但突破第六境,将要面临九重炼妖雷劫,也叫灭妖雷劫,从未有妖族能渡过此劫。 因此许多妖王在修行接近万年的时候,便会自我封印,期望能撑到天地法则变动。 更有甚者,会自耗修为,让自己的道行倒退。所以,尽管如今人族势大,也未对十万大山斩尽杀绝,因为谁也不知道,里面封印了多少黑山这样的妖王。” “原来如此。”法海恍然:“血棉寺不愧是传承悠久的名门大派,竟然知道如此秘辛。” “大师这样的高僧竟然不知道这些?”舒才面露疑惑,微微顿了顿,想起了什么,说道: “都是大乾武帝那个败类,在大西天圣僧率领佛门子弟南下降魔损失惨重之际,趁火打劫,灭绝了佛门在大乾的道统,你才不知道这些。 只是想不到大乾竟然又出了大师这样的高僧,也是我佛门气数未尽。” 法海道:“大师过誉了,大乾护国法丈普渡慈航修为高深,神通莫测,贫僧自认不及。” “哼!”舒才冷哼:“这个普渡慈航,贫僧亦有所耳闻,来历颇为蹊跷,不是大乾皇室的人,也是他们培养的。 武帝李炎,可是将佛门道统,灭得干干净净,与我佛宗仇深似海,断不可能任外人为护国法丈。 嘿嘿,如今大乾风雨飘摇,便是武帝恶行的报应。” 舒才说着,脸上露出笑意,似乎颇为畅快。 法海闻言,却不以为然,他对佛门的认同感仅仅是因为自己的天之慧根,而且,仇敌非死于佛宗子弟之手,似乎也没什么值得开心的。 不过,他脸上却满是同仇敌忾: “李炎乃佛门之敌,可惜没有活到现在,不然,贫僧定要亲手送他入轮回。” 这时,聂小倩从佛珠中走了出来,俯身检查地下躺着的尸体。 她看了看正在和人交谈甚欢的法海,几次作势张嘴,又闭上了,只是从怀里掏出一瓶疗伤药剂,给地下的尸体灌了进去。 东方笙见状,快步走了过去,检查了几具尸体,抬头打断了几人的交谈:“住持,这些人还有生机。” “无量光佛,众生皆苦,慈航普度……” 法海转头望向满地扭曲交缠的尸体,面色悲苦,诵念佛号。 只见他双手合十,佛眼微睁,周身佛光朝着四方涤荡,所过之处,风清气朗,寒气消散。 佛光之中,有莲花绽放,天龙齐飞。 真妙佛音,响彻群山大地。 世上的尸体渐渐开始蠕动起来,缓缓睁开眼睛,不由自主地跟着诵念:“众生皆苦,慈航普度……” 佛音浩浩,随着佛光向四方飘散,所过之处,躺倒在地上的人纷纷盘膝坐起,加入这佛音禅唱之中。 佛光透体而过。 哪怕是没被黑手鬼雾侵蚀的人,也觉得神清气爽,体内百病全消,灾厄尽去,如沐甘霖一般。 天上的太阳倾洒着柔柔光辉。 满目疮痍的大地升起朵朵红莲,迎着阳光怒放,花瓣开合间,枝叶摇摆,随着佛音起舞。 一时间,天地苍穹,山河草木,飞禽走兽,仿佛都在诵念真经。 第一百九十二章 罗汉果位 浩浩佛音中,地上出现数片巨大的阴影。 晋西克抬头望去, 是六尊头顶苍穹,足踏大地的泥菩萨从地上爬起,抬起被法海移开的小黑山,缓缓迈动步伐。 每一次脚步落下,都让大地微微颤动。 轰隆隆! 小黑山落下,填入西郊的巨大窟窿里。 天上的太阳燃起金红色的火焰。 火焰如同实质,顺着天幕蔓延下来,滑落在空中,扯出一根粗长的金红色丝线,垂落在小黑山上,勾勒着一道道符文。 最后,符文组合成一幅覆盖小黑山和周边地区的巨大金红莲花纹印。 六尊泥菩萨对着小黑山跏趺而坐,一圈金红色莲花在泥菩萨周围冉冉开放。 如果有人从高空鸟瞰,就会发现, 六尊泥菩萨和山上的莲花纹印一起,组成了一个扭曲的六芒星图案。 似莲花欲盛开,散发光芒和热情;又像一只金红的地狱之眼,在诱人堕落。 而就在此时。 法海的身躯光芒流转,缓缓变为暗红色,宛若是地底的岩浆,炽热滚烫的金红色风暴随着他的呼吸收缩和扩张,扭曲了空气。 如山如狱的气势,让晋西克发自心底颤栗。 如果世上真有魔神,那么眼前的人毫无疑问就是。 他不禁怀疑,这样的伟力,真是人类能够修成的吗? 一朵金红色莲花在地下钻出,瞬间展开花瓣,托举着法海慢慢上升。 而高空的金红日轮,竟然开始缓缓坠落。 不! 不是太阳坠落。 是天上的太阳又剥离出了一轮金红的日轮。 转瞬之间,日光大盛。 这一刻,天空中出现了两个太阳。 常言道,天无二日。 然而现在众人面前,便出现两个太阳。 除了真实的太阳以外,半空中,赫然多出了一轮金红色的烈日。 日轮表面,金红色火焰不断升腾,内部则是不停集合坍陷。 整体呈现出无比狂躁炽热,同时又无比沉重雄浑的力量。 至阳至热。 至刚至大。 空气一片炙热,令人呼吸都感觉口鼻灼痛。 光线全部扭曲,隐现海市蜃楼之像。 众人勉强抬头望去。 刺目的金红笼罩下,他们只能看到一个熔岩般的身影在缓缓上升,最后与金红日轮合二为一。 金红光芒大盛,竟似乎比真正的太阳还要耀眼夺目。 “难道是大日如来咒?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大日如来咒不是人间该存在的神通。” 舒才满脸不可置信,惊呼出声。 金红日轮高悬中天,犹如天神下凡,霸道无边。 下方被法海从鬼门关拉回的百姓看到这一幕,都是纷纷面露虔诚之色,叩首跪拜,无师自通地祈祷着: “光明的庇护者,公正的裁决者,无量光明的法海罗汉,我于此赞颂您的名,请求你的降临,愿将您的意志传播四方,一切邪恶都将无所遁形……” 在法海的识海中,仿佛出现了一座虚幻的门户。 法海一身的法力和无数信徒的愿力,助推着他来到了那座虚幻的门户前。 接着,伸手一推,门户纹丝不动。 法海蓦的睁开眼睛。 法力和识海中的信徒愿力都开始疯狂燃烧起来,门户一点一点被推开。 无穷的光和热,从门户后方涌入识海,一直在缓慢增加的混乱碎片竟然开始慢慢被磨灭。 尽管速度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确实有减少的趋势。 而一直把识海当成游乐场的海葵佛头,此刻也规规矩矩的缩成一团,躲在识海边缘,恭迎大佬降临。 在晋西克等人的视野里, 则是法海化身的金红日轮中心,突然出现一道扭曲的黑暗门户。 里面传来混乱和不详低语,在撕扯着他们的心脏,搅动着他们的脑浆。 “快走,快!” 舒才撑起血色护罩,胡乱裹了几十人,遁向远方。 被遗留在原地的大金欧城百姓绝望地看着远去的血影,七窍里溢出血丝。 东方笙看着这一幕,心急如焚,突然看到那些盘坐在地上虔诚祈祷的信徒,福至心灵喊道: “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快,大家都和我一起祈祷,跟着那些坐在地上的人一起念,光明的庇护者……” 那些人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从善如流地跟着东方笙一起念了起来:“光明的庇护者……” “公正的裁决者……” “公正的裁决者……” “无量光明的法海罗汉……” “无量光明的法海罗汉……” …… 天地越来越暗。 金红日轮已经化为吞噬一切的黑洞。 开始捕捉周围的一切能量,光芒、火焰、声音…… 一切都被厚重的黑暗吞噬。 门户推开的越来越大,光芒涌进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但最后一点,不论法海怎么燃烧法力和信徒的愿力,却怎么也推不开。 一些意志薄弱的信徒,甚至直接脑袋炸裂,红的白的撒了周围的信徒满头满脸。 但他们仿佛没有发觉一般,依然在虔诚的祈祷。 看来是到了极限了,积累还是不够吗? 不过也算是超乎预期了。 本来以为自己起码还要再苦修二十年,才能踏入第五境。 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领悟了人间佛国神通,收获了大量精纯愿力,对佛法的感悟也更加精深。 本想着借助此番气势,一股作气突破第五境,没想到终究还是差一点。 不过路已经敞开,往后只需慢慢积累愿力和法力,突破第五境不会有任何阻碍。 自己虽然只能算是准第五境强者,但法海觉得,凭借自己的天资,哪怕是老牌的大能,也是可以斗上一斗。 他甚至有立刻重回黄泉,按住黑山暴打一顿的冲动。 不过冷静下来之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法海缓缓降下地面,天地渐渐重回光明。 仿佛有一只怪兽,吞下这里后,又将之吐了出来。 天上的阳光降临下来,将他的身体包裹,却没有再被吸收,而是化作一道虚幻的金红色光圈,悬浮于他身后。 那是罗汉之光,当法海真正踏入第五境的时候,这个光圈便会化为真实。 法海沐浴在佛光之中,心境通明,他感觉到,自己已经踏入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周身法力,澎湃汹涌,暴涨了不知道多少倍。 “恭喜法师,证得罗汉果位,从此天下之大,再无阻碍,真是天佑我佛门大昌。” 远放一道血光遁来,落在法海身边,满脸褶皱的舒才双手合十道贺。 法海心境平和,即使实力暴增,也并未因此动摇本心。 他微微施礼道:“也是机缘巧合,大师的地上佛国计划,给我的感悟颇深,才略有寸进。” 第一百九十三章 信谁都是信佛 “住持,你踏入第五境啦,太快了吧,我要更加努力修炼了。” 东方笙高兴得眉飞色舞,顾不得有旁人在场,蹦跳了起来。 “住持,你已经是世界最顶级的大能了吗?”佛珠之中,聂小倩的身形飘飞出来。 她只一个依附于法海的鬼魂,法海的实力越强,她也就越安全。 没有法海的庇佑, 凭她的道行和姿色,不是被打得魂飞魄散,就是被一些邪恶之徒奴役害人。 此刻得知法海已经成为世间顶尖的大能,便再也无法矜持,化作一道灵光,围绕着法海盘旋飞舞,表达内心的喜悦之情。 只有蛤蟆头依然在钵盂内呼呼大睡,他似乎也是要突破了,最近惫懒了许多。 “虽然还不是,但也不远矣,修行之道,一张一弛,要读万卷书,也要行万里路,增广见识,开拓眼界,方能得成正果。” 法海看着二女兴奋的样子,说出了自己修行路上的感悟。 “圣僧,圣僧,小王替大金欧城的百姓,谢过圣僧的救命之恩。” 晋西克国王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作势欲拜,多年颠沛流离的生活,早已经磨去了他的傲骨。 法海双手虚托,一股无形的气劲将两只膝盖就要砸在地上的老国王托起,说道: “如此大礼,贫僧承受不起。虽然贫僧立下了封印,但黑山乃绝世妖王,若是全力出手,却是万万抵挡不住的。” 晋西克思索了一下,满脸诚恳说道: “小王愿在小黑山为圣僧立下庙宇,让民众在家为圣僧立下长生排位,日夜祈福,但求圣僧能庇佑这些虔诚善信一二。” “既如此,那就不要长生排位了。”法海手一挥,铜镜漫天飞起,反射着阳光,晃花了眼睛。 一部分铜镜落在小黑山上,组成了一个光芒四射的巨大佛陀,一部分落在皇宫里,立在地上。 法海接着道:“就叫百姓们供奉这些铜镜吧。” 舒才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他早就把吴哥王国看成自己的自留地,此番晋西克国王驱虎吞狼,侵占他的利益,他怎能不怒。 但此刻,面临暹罗和罗曼帝国的联合入侵,而法海实力又如此强横,舒才脸色青白不定,终是忍耐了下来,强笑道: “大金欧城的百姓,能有大师的庇护,实在是三生有幸。” 法海笑着给舒才画饼道: “暹罗人屠戮我佛门信徒,实在是罪无可恕。 他日驱逐敌寇后,定要反攻入暹罗,不说亡其国灭其种,至少也要占他半壁江山,到时候,血棉寺所得到的,又岂是区区一个大金欧城能比?” 舒才闻言,急忙解释道:“大师误会了,同是佛门的一份子,信谁还不都是信佛?” “如此,贫僧就放心了。”法海伸出手掌,一个金钵出现在掌心。 他手掌一翻,身材凹凸有致的舒珏就倒了出来。 法海挥出一道金光,助她站在地上,说道:“东颂带族人对我出手,被我全部诛绝。大师女儿,现在物归原主。” 舒珏落在地上,看着眼前的老人,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冲过去抱住就嚎啕大哭起来: “阿爹,我错了,我以后都听你的话,再也不乱跑了。” “哎!”舒才刮着舒珏脸上的泪珠,叹了口气道:“回来就好。” 而后,他又对着法海合十躬身道:“小女顽劣,幸得大师管教,贫僧谢过。” “他,他是个坏和尚。”舒珏想要说什么,却发现记忆一片模糊,只隐约记得这个法海对自己很不好。 她却是不知道,自己在腹里乾坤的记忆已经被法海抹消掉了。 “切莫胡说,也就大师看在佛门同道的面上,才不计较,换别人,你哪有命在,还不道歉。” “哼。”舒珏撇着嘴巴,把脸甩向一边。 “你这孩子,不是说了以后听阿爹的话吗?” 舒珏终于不情不愿的从喉咙里发出蚊子般的声音:“大师对不起,我错了。” “无事。”法海道:“往后不要帮外人对付佛门子弟就行了。” “法海大师,血棉寺的密藏在菩萨城,还请大师与我一同前往。”舒才笑呵呵地邀请道。 “如此,便叨扰大师了。”一朵巨大的莲花凭空浮现,法海带着东风笙登上莲台,说道:“大师也上来吗?” “这?”舒才还在迟疑,舒珏眼睛一亮,欢喜道:“这个好玩,阿爹,我们就坐这个。” 目送着莲花冲天而起,很快就成了一个小点,最后消失在天边。 晋西克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束不见:“哎,没人把我放在眼里,这国王,做得有个什么劲。” 菩萨城是舒家的根据地。 虽然叫菩萨城,但寺庙里供奉的却不是菩萨,而是舒才的父亲——舒一城。 舒一城广场是菩萨城的中心广场。 一眼望去,最显眼的就是两个悲悯慈祥的巨大佛像——第一血棉佛和第二血棉佛,也就是舒家的两个掌舵者——舒一城和舒才。 其次便是巍峨耸立的百姓大殿堂,建设得威严壮丽,绘满了清晰显眼的壁画。 这些壁画似乎用了某些材料,具有强大的精神威慑力,凡人见之,就自动心生服从畏惧之意。 壁画内容是被血棉思想武装的百姓战无不胜,欢乐歌唱,生活幸福。 被邪恶思想诱惑堕落的百姓堕入十八层地狱,受尽苦难,永不超生。 暹罗和大乾的百姓吃不饱穿不暖,不是被社会人打死,就是冻死饿死。 每一个菩萨城的居民看过这些壁画,都会觉得生活在这里的人,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一个红色光点出现在天边,划出几道流畅的弧形,然后迅速放大,出现在广场上空,是一朵巨大的红色莲花。 东方笙满面潮红,兴奋非常。 舒才却脸色煞白,舒珏更是吐得到处都是,飘落花下。 下方跑来看新鲜的百姓还以为下了太阳雨。 有人舔了一下落在手臂上的雨点,惊奇道:“有点酸,有点臭,又有点甜,还挺好吃的,莫非是花蜜?” “有这样的好事,我也来接点。”说话的人张大嘴巴,仰着头走了过去。 远方穿着红色僧袍的僧人视力敏锐,发现了花上的舒才,急忙走了过来,驱赶走好事的居民,列队迎接他们最崇敬的无上大法师。 第一百九十四章 战无不胜 “法海住持,请等一等再放我们下去,不然百姓们见到了有失体面。” 舒才捂着嘴巴,有气无力地说道。 “善。” 法海从善如流,等舒才父女整理好仪容才缓缓落下。 红袍僧人们立刻整齐划一的双手合十举过头顶,深深拜倒: “恭迎伟大的舵手,百姓的救星,佛祖的圣徒无上大法师回家。” 旁边的百姓如同见到真佛临世,一脸激动,眼含热泪。 尤其是一些女性,更是哭得稀里哗啦。 不要命地想挤开阻拦他们的僧人,想要触碰一下那个百姓的明灯。 “无上大法师,没有你,我们无法活。” “无上大法师,我们的神。” “血棉思想,战无不胜。” “无上大法师,你终于回来了,回来了,呜呜呜……” …… 舒珏看着百姓夸张的操作,又看了看神色复杂的东方笙和一脸淡漠的法海,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把头埋进了高耸的胸脯。 舒才脸上满是慈悲和蔼的微笑。 他轻轻挥舞着手,回应着百姓们狂热的呼喊。 百姓们得到反馈,反应更激烈了,呼喊声一浪接着一浪。 一些人甚至哭得歇斯底里,一头栽倒在地,昏死过去。 法海一行人已经走远。 百姓们激动的哭喊声不仅没有停歇,反而一浪高过一浪,惊得鸟雀都不敢落脚。 直到一个看起来颇为养尊处优的贵妇哭声变小,大家的激动才随着慢慢和缓下来。 那些昏死过去的百姓也开始陆续转醒,看着远去的无上大法师,依旧低低抽泣着,眼角余光不时地瞄着贵妇的动作。 法海跟在舒才身边,穿过鳞次栉比的高楼,远方依稀可见一个比较封闭的小广场。 此时那里正在举行一场狂热的大会,人挤着人,密密麻麻不下万人。 一个穿着血红僧衣的强壮和尚站在台上,举臂高呼: “打倒不纯洁分子因萨利一伙,无上大法师万岁!” 红衣僧人喊完,台上和台下的民众,也跟着振臂山呼海啸; “打倒不纯洁分子因萨利一伙,无上大法师万岁!” “打倒大吃大喝分子因萨利一伙,无上大法师万岁!” “打倒大吃大喝分子因萨利一伙,无上大法师万岁!” “打倒搞不正当男女关系分子因萨利一伙,无上大法师万岁!” “打倒搞不正当男女关系分子因萨利一伙,无上大法师万岁!” …… 舒珏见此,脸色臊红,头埋得更低了。 舒才热心地带着法海来到藏经阁前,法海亦是取出一些鬼道和骨道密藏,交给舒才。 双方合十告别后,法海带着东方笙踏入了藏经阁。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报纸,装订得整整齐齐。 法海看得大为惊奇,本以为血棉寺是一个顽固守旧之地,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时髦东西。 他饶有兴致的取过一卷,头版加粗加黑的一行大字标题映入眼帘: 坚决打倒不纯洁分子因萨利,坚决拥护无上大法师和第二大法师。 在伟大的舵手,百姓的救星,佛祖的圣徒无上大法师的英明领导下,随着混进我们队伍的不纯分子因萨利一伙被揭发肃清,我们的队伍变得更纯洁了。 现在,千百万僧人和百姓的颗颗心脏里,燃烧着坚定不移的决心和意志,要忠诚支持和拥护敬爱的无上大法师。 现在,地上佛国进入了新的历史阶段,正是要全寺和全国,进一步彻底树立血棉寺唯一领导体系的时候。 …… 上面还印着不纯洁分子因萨利的照片。 这个人法海映像深刻,正是在银边城,被沙曼用来验证灼血之眼神通威能的老僧。 其人铁骨铮铮,英勇无畏,不知道干了什么事会被这样批判。 法海又翻了其他报纸,都是些差不多的内容。 什么把思想和大法师的唯一性当做第一生命,什么做地上佛国信念的强者。 并刊发了菩萨市第一佛学院的青年学生集会,誓死拥护无上大法师舒才和第二大法师舒正的图片。 法海略微思虑了一下,就大概猜到,舒才这是准备为儿子接班铺路了。 因萨利作为老牌第四境强者,肯定不会甘心服从一个第三境小辈的指挥,是不稳定因素。 先把因萨利坑到银边城给魔心子爵送功绩。 舒才在后方趁机拔除他的党羽,再用百姓的唾沫星子彻底在舆论上淹死,不给半点死灰复燃的机会。 够狠。 斩尽杀绝,不留丝毫余地。 和无上大法师舒才比起来,法海觉得自己浑身都散发着圣洁的辉光,可以称作无上大圣母法海。 只是以舒正第三境的实力,给他这个位子,也坐不住啊。 要知道,传闻中,晋西克那个在罗曼帝国留学的三儿子晋莫尼,已经突破至第四境了。 不知道是哪位佛门大能去了罗曼帝国,竟然教出了此等英才。 法海停下放飞的思绪,开始浏览起血棉寺的密藏。 东方笙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就出去闲逛了。 在威严的百姓大殿堂顶楼,舒正撩开一角窗帘,看着那个英姿飒爽的少女。 明眸皓齿,眼中满是青春和自信,健壮的身材流溢着阳光,脚下仿佛装了弹簧,大步带风,正好奇地东瞧西看。 他玩过的女子数不胜数,但这种风格的还未见过,顿时觉得一股热流在身下涌起。 舒才撇了一眼,就知道儿子在打什么主意,警告道: “法海已经半只脚踏入第五境,你不要乱来,不然我也救不了你。” 一听到法海,舒正的脸色就扭曲起来: “哼,一个晋莫尼,一个法海,突破境界对他们来说好像喝水一样简单,佛祖何其不公,我们舒家耗尽心机,才能保持每代都有一个第四境坐镇。” 说到最后,他已经咬牙切齿,手指深深地抠进窗台: “父亲,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如今前有暹罗人,后有晋莫尼和法海,我们不能再守旧下去了。 因萨利那家伙一直防着我们,宁可死在银边城,也不来菩萨城。 现在,难得有一个准第五境自投罗网,这是天赐良机,天予不取,必遭天谴。 把法海献祭给血眼佛陀,说不定可以再造一个第四境巅峰,甚至第五境修士。 到时候什么暹罗什么晋莫尼,都要臣服在血棉思想的伟大光辉之下。” 第一百九十五章 增加儿童食品生产 舒才看着一脸狠厉的儿子,叹了口气道: “你想干,那就去干吧,我什么都不知道。” “多谢父亲。” 舒正毕恭毕敬地躬身合十行礼,但心里却在冷笑:你是我父亲,想独善其身,哪有那么简单。 东方笙沿着大街走去,两侧都是华丽的高楼,却没有多少人气。 大路极其宽敞,即使八驾马车并排行走也是绰绰有余。 不过这么宽敞的街道,却车马稀疏,行人寥寥。 大路的两侧,没有谅山郡那样形形色色的广告牌,到处是积极向上的雕塑和标语,还有无上大法师的训示。 “鼓足干劲,建设强大吴哥王国。” “伟大的无上大法师和伟大血棉寺创造伟大的人民!” “种子不管播在哪里,总是向着太阳开花!” “对无上大法师的忠诚,要实现信念化、良心化、道德化、生活化!” “增加儿童食品生产,永远使儿童的笑声响遍全国!” “不要活在为今天的今天,要活在为明天的今天!” “敌人胆敢来犯,就一举灭光,做到没有一个敌人活下来在降书上盖章!” …… 哪怕东方笙对这里带着先入为主的厌恶,看着这些正能量的标语,也觉得身体充满了力量,满是干劲。 这里与吴哥王朝其他地方好像是两个世界。 其他城市,都是低矮潮湿的茅草房,哪怕是大金欧城,也很少有高大的建筑。 而这里,却空置着大把豪华的高楼做形象工程。 仿佛是一只牛虱,把牛吸得皮包骨头,养得自己白白胖胖。 每当她想去正街的背面看看,就会适时出现一个血袍僧人,满脸警惕地拦住她。 她想到了鬼王宗的百姓,每一个人都生活在监视里,既想举报他人,又怕被他人举报,每天都生活在恐惧之中。 “我要去和住持说说,这样扭曲的国度,就不该存在。 那些白白胖胖的贵妇,那些穿着考究的男人,他们有闲情做那些令人作呕的姿态背后,是多少衣衫褴褛的百姓的血汗?” 东方笙越看,就越不是滋味,心里暗暗下了决定。 你不让我看,我偏要看。 她若无其事地走到下一个路口,细心观察之下,敏锐的神识很快就发现了隐藏的血袍僧人。 她悄悄的缀在僧人的感知盲区,在他一转头的刹那,忽的一声,闪进了高楼后的阴影里。 “咦?什么东西?” 僧人觉得脑后一凉,左右张望了两下,疑惑地抓了抓脑袋,自语道: “可能是猫头鹰吧,哎,天气越来越冷了,下次一定要多加一件衣服。” 东风笙看了那个一脸懵逼的僧人一眼,又闪过几栋楼,周围的建筑越来越低矮破败。 出现在这里的不再是衣冠楚楚的绅士和淑女。 而是粗手大脚,衣衫破旧的汉子和妇女,低矮杂乱的建筑传来霉湿的气息,和吴哥其他地方并无二致。 狭窄泥泞的道路上鸡飞狗跳,头大身子小的熊孩子在泥水里到处乱爬,也没有人来管教。 “苦中血泪淌,乐中苦孕藏,铁幕压下无可阻挡,谁能知路在何方? 慈爱温暖,大悲无量。光明在西方……” 豪迈放纵的歌声自远方隐隐传来。 东方笙惊讶了一下。 这是当之无愧的反动歌谣,哪怕是在谅山郡,也是不允许酒馆歌楼弹唱的。 曾经在谅山郡传唱的酒楼歌谣里面有一句,【现在的天,是肮脏的天,星星在文明的天空里再也看不见,】硬是给改成【现在的天,是光明的天,星星在文明的天空里,总是看得见】才被允许流传。 没想到在这个管控如此严苛的地方,尽然有这样的歌堂而皇之的出现。 光明在西方, 是不是要敞开怀抱,迎接光明的鬼畜和暹罗王师,带他们去抓血棉寺干部? 怀着强烈的不解,东方笙猫着腰,小心靠近了歌声的来源地——池塘边的酒馆。 酒馆内觥筹交错,人声鼎沸,歌声飘摇,外面却空无一人。 隔着老远,浓烈的酒臭和汗臭就刺入她的鼻子,熏得她直皱眉。 本来想进去一探究竟的东方笙犹豫了一下,忽然觉得身体一冷,抬眉望去,身侧,不知何时来了一个白衣僧人。 她脸色一变,咻的倒退一步,警惕地朝前望去。 蚊虫在上空聚成一团乱舞,杂木搭建的酒馆外墙上布满了斑斑点点的黑黄色霉菌,只只壁虎在墙上蹿上蹿下,溶成一副乡野山水画。 然而,这画卷中,却没有那白衣僧。 不见了? 东方笙感觉有一个邪恶的东西正在盯着她。 一股可怕的寒意直透脊椎,模糊的窃窃私语在骚动着耳膜,却找不到声音的出处。 该死,这是何等修为的邪祟。 东方笙顾不得暴露,铮的一声,拔出金山之剑。 看着剑身上散发出的金光,她嘭嘭直跳的心开始慢慢镇静下来。 东方笙摆起防御姿势四下打量,除了酒馆里的吵闹声,一无所获。 此时,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来。 她有心进酒馆去避避。 可念头一动,就汗毛炸起,仿佛里面存在着莫大的恐怖。 东方笙相信自己的预感,从心地放弃这个主意。 她抬眼望去,酒馆后方一颗榕树树冠高出林木,望之如伞盖。 她赶紧跑过去,便见榕树足足有十多人合抱,树旁倚着一块房屋大的青石,青石与树干的夹缝里立着一个小小的亭子。 雨水淋身,恰巧外面有这么个容身之所,这是何等幸运? 可惜, 亭子里已经有了住客,是个石雕的菩萨,风蚀日久,也不晓得是哪家佛陀。 东方笙朝他合十拜了拜: “住持保佑,住持保佑。” 念完,她就将这石佛请到了边上,自个儿钻进亭子。 别说,有了遮雨的地儿,雨水也没那么讨厌了,观看着曼妙的和风细雨。 这一路跋涉,忽然就觉得有些疲乏了。 她抱着剑,靠着青石浅浅睡去。 梦里不知时日长短。 一点风雨打在脸上,东方笙立刻清醒,眸光似电,长剑轻吟。 眼前,树是树,山是山,水是水,好一幅山水美景图,并无什么不同。 第一百九十六章 获得鬼脸佛珠 她揉了揉眼睛,抱着长剑,闭上眼假寐。 眼皮刚一搭上,东方笙就忽然跳了起来,持剑摆出了防御架势。 无声的恐惧攥住了她的身心,黄豆大的冷汗在脸上颗颗滑落。 酒馆呢? 歌声呢? 僧人呢? 我是不是失心疯,竟然在这么诡异的地方睡着了。 东方笙颤抖着,抬起手想去抹脸上的汗珠。 然而, 下一刻, 她大脑的血管想时要涨裂开似的,身体的每一部分几乎都在颤抖,手脚变得像冰一样的凉,眼睛瞬间睁大,瞳孔里面是快溢出的恐惧。 自己的手腕上,竟不知何时,多了一串血红的佛珠。 东方笙像是触了电一般,一通乱抖,将佛珠抖在地上,背靠着青石,大口喘息。 身前陡然一暗, 一道月白色的虚影缓缓凝实。 “啊!” 东风笙忍不住尖叫了起来,往后一个大跳,后脑勺磕在青石上。 石块四处飞溅,脑瓜子也嗡嗡作响。 “怎么啦,一惊一乍的。” 清澈的熟悉声音传来。 “住持!”东方笙跳过去就抱着法海,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良久才平息情绪,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法海听完,眉心金光漾起,凝成一只金色竖眼,左右扫描。 熟悉又陌生的扭曲混乱气息。 这里,竟然有那种能迷乱神智的邪物来过。 这个邪物,貌似是有智慧,也不怎么伤害人命。 法海脸上露出饶有兴致的神色。 他有一种预感,自己和这个白衣僧人,还会再次相见。 他拾起佛珠,带着八爪鱼一样缠在身上的东方笙,消失在原地,回到了专供来访客人休息的客栈。 百姓大殿堂顶楼房间内。 “果然女人就是祸水,他们接触到血眼佛陀的化身了,被化身缠上的人,都会被关进酒馆唱歌。”舒正面露喜色: “法海竟然戴上了佛珠,计划出乎意料的顺利,可以挑选灌体的躯壳了。” “也许我是真的太过谨慎了,正儿这个接班人选得真不错。”舒才看着满脸亢奋的儿子,满意地想着。 这个孩子在外面都是一脸威严和沉稳。 只有在他面前,才会喜怒形于色,像是个把父亲当成最信任的人,完全不设心防的普通人家的孩子。 这种家庭的温馨,让一直忙于勾心斗角的舒才很是沉迷。 只是正儿虽然有手段,但还是不够慎密啊。 他略微梳理了一下,就发现了不少漏洞,拧着眉头说道: “法海道行高深,这个躯壳不好选啊,正儿你不会打算自己上吧,不行,太不保险了,我们还没炼化第五境修士灌体的经验,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要为父怎么活?” “不,因萨利那个私生子因陀罗,父亲知道吧。” “就是那个修炼金轮大法的傻儿?因萨利居然会和一个下城区的农妇有染,这是我没有想到的,恐怕是喝酒喝傻了,所以见什么就上了,生的孩子也是傻的。”一想到这个,舒才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在肃清因萨利团伙的时候,查出那个傻儿是因萨利的私生子,当时他还不敢相信。 再三确认之后,也是抱着猎奇的心理,大发慈悲饶了因陀罗。 没想到现在就派上用场,果然是种善因得善果。 舒正颇有些得意的说道: “不错,那个傻儿修炼金轮大法达到第三境的肉身,强横无比,神识弱小,容易控制,正是最好的躯壳。 我已经派人去抓了因陀罗过来,今晚便可以着手炼化。” 说完,他才发觉自己说漏了嘴。 竟然在父亲点头同意之前就自作主张抓了因陀罗来炼化,顿时脸色煞白,冷汗涔涔而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停磕头: “孩儿罪该万死,请父亲原谅。” 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正儿手底下竟然有了这么多听命于他的人。这让舒才很是不满,他喜欢将一切都掌握在手中。 看了看自己满是皱纹和老年斑的手,一股无力感涌上舒才心头,暗暗叹了口气,当年自己不也是这样急着接班吗? 想到这里,他脸上的笑意顿时化作萧索,颓然坐在椅子上,挥手道: “正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孩儿有错,孩儿惶恐……”舒正依旧磕头如捣蒜,可眼底却浮现出一丝得意,这江山,自己是稳了啊。 …… 贵宾客栈中, 东方笙心有余悸地拍着自己胸口,说道: “好可怕,还好住持你来了,不然我都要吓死了。” 她觉得很奇怪,以往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现在跟在主持身边,胆子反而小了许多。 她一转眼,看到了法海手上缠着的佛珠,吓得跳起来: “住持,你……你怎么把这个邪物带回来了?” “有趣的东西。”法海抬起手臂看着那血红色的佛珠。 在法眼的视野里,原本珠圆玉润,红光流转的佛珠变了模样。 佛珠里面,竟然藏着一张张喜怒哀乐不同表情的鬼脸。 鬼脸的嘴巴一直在不停地翕动,似乎是在施展无声的诅咒。 一看就知道,绝对不是什么正派的东西。 这佛珠,还能吸取周边的情绪之力进化。 假以时日,成为强大的邪异,甚至觉醒智慧,成为妖物都有可能。 看着法海出神地盯着佛珠,东方笙摇摇他的手臂说道: “看出什么了?对了,这些百姓好可怜哦,被折腾成扯线木偶了,我们把血棉寺灭了,解救他们好不好。” 法海挑了挑眉,问道:“你还记得,在鬼王宗万鬼真君王座下,你为万鬼真君捡起王冠的事情吗?” 一想到那件事,东方笙脸上浮现出黯然:“我,我是被迷惑了……” “这不能怪你,人创造环境,同样环境也创造人,能在常年累月宣传下保持独立思考的,不是疯子就是圣人。如果我们现在灭了血棉寺,那些百姓,很可能把我们当做仇人,而不是解救他们的恩人。 因为他们只是凡人,不是疯子,也不是圣人。倒是你说的那个酒馆里,可能有不少疯子。 好好等着我,别到处乱跑,我去会会他。” 法海对着东风笙笑了笑,血红的光芒从佛珠上射出,填满了整个房间。 一百九十七章 你来了 空气变得粘稠起来。 碎石摩擦般的奇怪声响隐隐约约地出现,仿佛是无数九幽的恶鬼,附在耳边喁喁低语。 烛火摇曳,微弱的光芒,扰动着荒诞的红色,扭曲成一座虚幻的牌坊。 法海身形一晃,消失在牌坊里。 “好吧,又剩我一个了,我不会乱跑的,放心我不会的……” 东方笙嘟起嘴吧,抱膝坐在窗前,透过窗帘看着朦胧的月光出神。 月光微凉,透过酒馆的大门,跌碎了一地。 白衣僧人坐在窗户旁。 清澈如水的眼眸,在月色下覆上一层淡淡的忧伤,仿佛折翼的雨燕,看着空无一人的酒馆,孤单绝望。 忽然他眼前一花,一道月白色的昂藏虚影,在一张酒桌旁渐渐凝实。 白衣僧人眼角都没有动一下,轻轻地斟满酒,对着明月小口小口地品咂着。 “是你?” “是我。” “来的不该是你。” “来的就是我。” “你毕竟还是来了。” “我毕竟还是来了。” 沉默,良久的沉默。 仿佛泥塑木雕的两人,对峙着。 那明月,越发倾斜了。 “你来干什么?”白衣僧人最终打破沉默。 “斩妖除魔。”干脆利落,一字一顿,没有半点迟疑。 白衣僧人缓缓转动着酒杯,沉吟少顷,缓缓道:“我是妖魔?” “巨妖大魔。”依然干脆利落,不带一丝犹豫。 白衣僧人手一颤,手中酒杯化为齑粉,道:“可我看你也是妖魔。” “也许我是,但我还是要斩妖除魔。” “可当真?” “当真!” 白衣僧人盯着眼前的魁梧和尚,他非常的年轻,但是他的眉眼,任何人看了都不会忘记。 双眉是两把冲天的利剑,夜天一般的瞳孔是无底的深渊。 这是尸山血海也无法填平的深渊。 他知道眼前的和尚绝非常人,身上有着同类的气息,但他也知道,自己完全不是人。 周围还是那么寂静,死一样的寂静。 月亮渐渐要落下。 他看着孤单的月亮,想到了同样孤单的自己,心里是说不出的苦涩:“我们就不能和平共处么?同类。” “不能。” “若是我一定要能呢?” “你大可试试。” 沉默,死一样的沉默。 良久,他抬眼看着法海,咬牙道:“你现在走,我可以放过你。” “你现在走,我也不会放过你。” 法海话语刚落,铺天盖地的金红色光芒汹涌而出,刹那间淹没了白衣僧人。 白衣僧人在汹涌澎湃的金红中,好似海中沙礁,不停地变化着形状,却依然竭力保持镇定, 过了一会,金红如潮水般褪去,白衣僧人伏在桌上不停喘气,看起来十分狼狈,只是神情依然平静。 他提着酒壶,捂住壶口,叹了口气:“我不喜欢喝别人的口水,尤其是男人的。” “啦啦啦……啦啦啦……” 法海的左肩上,不知何时已经长出一个恐怖的变异饕餮头颅。 额角的两只爪子,正在快乐地拽着自己的舌头边弹边唱,弹得蜒水四溅。 听到白衣僧人的话,饕餮头颅弹得更起劲了,蜒水专门往白衣僧人那里飞。 法海问道:“你们到底是谁?” 法海已经收回了大半金红佛意,可感知无比敏锐的白衣僧人,依旧能够体会到身边有一股炽热的巨大恐怖力量。 这种感觉,就好像坐在火山口上,随时可能爆发。 若是附在本体身上,他自是半点不惧,可现在的他,只是一道偷跑出来的化身而已。 一直以来,他所有的意志都会被满足,所有人都奉他如神明,何曾被这样打上门来过。 那蚀骨炼魂的金红色神通,还有那酒馆外面包裹着的护罩,让他想起了那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恐惧,不可捉摸,却如同命运一样无法反抗。 白衣僧人幽幽说道:“他们叫我血眼佛陀,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谁,你信吗?” “酒馆里的人都被你吃了?”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既如此,那你也留在本座腹中吧。” “能让我喝完壶中的酒吗?”白衣僧人满脸苦涩。 饕餮的巨口越张越大,嘴里幽暗一片,宛若无底之渊。 同时没忘弹出长舌,卷走了白衣僧人手中的酒壶。 此时,若是有人从高空鸟瞰, 就会看到, 酒馆周围,被一个金红色光芒流转的护罩包裹住,一点黑暗从护罩里面出现,然后迅速蔓延,酒馆、灯光、最后连护罩都消失在这吞噬一切的黑洞里。 黑暗消散。 皎洁的月光,为空地上一个渐渐模糊的人影,覆上一层清凉如水的银纱。 人影倏的消失不见,只留下疑惑的月光跌碎在地。 布拉监狱, 这里位于舒一城广场的地下,关押了无数的不纯洁分子。 他们或许是因为赞同因萨利一伙;或许是因为反对因萨利一伙;或许是因为本身就是因萨利一伙…… 他们因为种种原因,成为了血棉寺这个庞然大物里的病原体,腐蚀着地上佛国的纯洁躯体。 通过公众的审判,被踏上一万只脚,永远无法翻身后,便被关押在这里。 这些囚犯分成两部分。 一部分是第二境即以下的,他们的罪无可救赎,早就被奉献给血眼佛陀去净化罪孽了。 剩余几个第三境的,则只要诚心念佛,忏悔自己的罪过,便能获得无上大法师的恩赐,超脱苦海,重登彼岸。 于罗的虔诚终于感动了无上大法师,晚上就可以离开了这鬼地方了。 尽管心中喜悦,但他微阖双目,脸上古井无波,一边数着佛珠,一边竖起单掌诵念经文,宝相庄严,佛心坚韧,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他知道,越是这个时候,就越是不能乱。 他亲眼所见,多少前辈就是因为知道要上岸了,然后喜形于色,而被狱友举报,被认为纯洁度不够,从而失去被救赎的机会。 血棉寺鼓励举报不纯洁分子。 每一个人都活得提心吊胆,他们观察着周围的不纯洁分子。 既想举报他人,也担心自己被举报。 甚至连自己的亲子女,枕边人也要小心,大义灭亲正是纯洁的表现。 因为梦话中说出了不纯洁的话语,遭到亲人举报,被抓入布拉监狱并不鲜见。 第一百九十八章 获得救赎 在于罗心中呼喊了千万遍之后,终于有两个血袍僧人,来到了监狱门前。 他们拿出钥匙打开牢门,在狱友们羡慕嫉妒的目光中,扶着于罗走出了监狱的门口。 于罗拉着铁质的牢门,不舍地呼喊着: “万法皆空观自在,一尘不染证佛心,我心有尘埃,还请让我再念一会儿。” 这句话是前一个获得救赎的狱友说的。 当时前来接引的两位血袍师兄非常满意,还夸了他的虔诚。 于罗便现学现用,更增加自己的成功率。 果然,两个师兄露出了和蔼的笑容,点头说道: “你的虔诚和纯洁,我们都已经知晓。你一定会得到最好的救赎,跟我们走吧,不然舒正第二大法师就要等急了。” 于罗听到舒正两个字颤了颤,急忙松开了手。 他压抑着即将自由的轻松和兴奋,乖乖跟着两个师兄走向光明。 一阵微风拂过,昏黄的烛火摇曳起来。 谁也没有发现, 于罗的影子更加沉重和黑暗了,和于罗的动作也有些微的不同步,显得是那么的诡异和渗人。 两位师兄越走,周围景物就越荒僻古怪。 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哀嚎。 这哀嚎连绵不断,重重叠叠,仿佛是无数人被封住了嘴巴,在受千刀万剐之刑。 于罗越往深处走,就越心凉。 眼前所见, 路上石板间生长着绛红色的蘑菇,伞盖上的黑色纹路组成一只诡异的眼睛,阴冷目光死死地瞪着他。 于罗下意识的看了两位师兄一眼。 师兄的眼中也和菌伞上的眼神一样,阴沉中透着一丝残忍,脸上笑容再也不见,只有死一般的冷漠。 一股可怕的寒气像冰冷的蛇一样从脊椎窜起,钻进于罗脑仁,从头到脚冰凉。 “嗷~~,啊~呜~” 萦绕不散的哀惨低号声越来越清晰,两位师兄眉头开始蹙起,一座猩红围墙的僧院映入眼帘。 “师……师兄……第二大法师大人就……就是在里面吗?” 于罗扎着胆子,小心翼翼的开口,脚下的步子也悄悄放缓。 可师兄们完全没有在地牢里的慈悲和蔼。 他们满脸不耐烦地将于罗的手臂扭了起来,将他离地提起,飞步往僧院里走去。 “何林师兄,何木师兄,我不要救赎了,我要回地牢。” 于罗心里不禁浮现出各种光怪陆离的传说,打了个哆嗦,开始挣扎起来。 他惶恐叫喊着,想要逃跑。 可师兄的手就像是铁钳,越掐越紧,任凭他怎么乱踢乱扭,也不动分毫。 “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义……” 他的心越来越冷,越来越绝望,耳际忽然响起阵阵佛唱,让他的心下突然安定了些。 “里面应该不是妖魔鬼怪吧,没听过妖魔鬼怪会念经的。” 他神经质地喃喃着,自己安慰自己。 目光透过两棵枝繁叶茂的大槐树,里面是一个幽深的殿堂。 时隐时现的哀嚎和悠扬的佛音在里面交织纠缠,化为诡异的音浪,冲击着于罗的神经。 踏踏踏…… 密集的脚步声传来。 两行提着莲花灯的血袍僧侣从门口涌出,嘴里诵念着经文,在于罗身旁围成一个圈。 其中一人皮肤白皙,脸大如磨盘,行走间,腹部像怀胎十月般一颤一颤,不正是第二大法师舒正么? 于罗如同看到了救星,一发力量,居然甩开了两位师兄的手。 他噗通一声五体投地跪倒:“小僧于罗拜见第二大法师,血棉思想战无不胜。” 舒正却没有像往日一般,亲切地握着崇拜者们的手,温和阳光地说出各种勉励赞扬的话语,只是心不在焉地把手往前招了一下。 在舒正左右的两个血袍僧人一个拿着长嘴漏斗,一个拿着一个大缸走了出来。 于罗身后的何林与何木见状,立刻又挟住他。 血袍僧人一把将长嘴漏斗捅入于罗的嘴巴,然后将大缸里的黄色粘稠液体“吨吨吨”灌进漏斗。 可怜的于罗,猝不及防之下,就被灌了大半缸。 他终于反应过来,这绝对不是救赎。 求生的本能,让他迸发出了这辈子最大的能量。 他身上血光流转,皮肤都要渗出血来,一个旋身,就甩开了架住他的师兄,驭起血光,就往外冲去。 众多僧人也不制止,只是诵念佛音,冷眼旁观。 于罗还未遁出门口,就噗通一声砸在地上。 下半身好似钉在了地上般不能动弹,上半身却还在缓慢地掐动法印,诵念咒文。 没过多久,连上身的动作都凝固下来,只剩下脖子和脑袋还能活动。 诡异的黄铜色从腹部蔓延,迅速爬满了全身。 他只能转过头,用乞求的目光看向他的心中的明灯——第二大法师舒正。 舒正却眼睑也没抬一下,似乎是在神游物外。 于罗绝望地转动着,越来越僵硬的眼珠。 其他僧人亦是眉目低垂,只管诵念经文,仿佛他不是人,只是石子,是掉落的枯叶。 两个血袍武僧丢下手里的家伙什,哼哧着抬出一个沉重的物件,放到于罗的面前,揭开了物件上的黑布。 于罗的脸倏的扭曲到极致。 那是一座血红的莲台,莲台上竖着一根半人长的铁钉。 僧侣们的佛唱急促了几分。 舒正回过神来,微微顿首。 两个血袍僧侣便一人抬着于罗的一条腿,高高举起,对准位置,放在了铁钉上。 于罗脸上顿时青筋暴涨,眼角开裂,通红的眼珠像要瞪出眼眶,显然已经痛到了极致。 可他张大着嘴巴,却无法发出惨叫,而后,连疼痛的表情也凝固了。 血袍僧人将他慢慢摁到莲台上,让铁钉完全没入他的身体。 随后,将他双腿盘起,做禅坐状。 又把左手竖在胸前,作无畏印,右手摊在膝上,做与愿印。 再将手伸向他惊恐扭曲的脸庞。 “下巴抬得有些高了,太过高傲。” “左边脸拉下来一点,这样更慈悲。” “眉眼再低垂一些。” …… 佛唱停歇。 血红莲台上,一尊法相庄严的铜身佛陀业已成型。 舒正缓步上前,将手掌放在嘴前一阵干呕,不多时,呕出两个猩红的眼球。 第一百九十九章 本座即是救赎 他用手托着眼球放到于罗嘴前,指尖抵着于罗的嘴唇。 眼球下方长出了类似蜗牛的腹足,拖着一条透明的粘液,爬入了于罗的嘴里。 不多时, 于罗的脖子两侧凸起两个鼓包。 鼓包从中裂开,可以见到猩红的瞳仁在咕噜噜乱转,好像是鲜血在里面燃烧。 瞳仁左右乱瞄了几下,皮肤合上,陷入了沉睡。 这番操作好似耗尽了舒正的力气。 他脸色苍白,虚汗淋淋,嘱咐何林与何木将于罗搬进屋后,便在血袍僧人的搀扶下离开了僧院。 何林与何木将于罗抬到烛光璀璨的殿内。 大殿的四周贴墙放着十多尊血红莲台,上面都盘坐着眉眼低垂,慈悲庄严的铜身佛。 于罗的眼皮似乎动了一下,低垂的双目淌下两行血泪。 “呸,真特么晦气。” 何林呸了一声,但还是掏出黄纸,揩去于罗脸上的血污。 何木抱着手看着于罗冷笑: “这些土狗以为修炼到第三境就能和我们一样,也不想想看,当初是谁的父祖辈打下的江山,哈哈哈……” 何林弹了一下于罗脖子上的鼓包,疑惑道: “为什么舒正那家伙吐出的血眼,能让这些铜身尸突破到第四境?” “慎言,慎言……”何木赶紧做出噤声的手势,低声道:“要叫第二大法师。” 何林愤愤不平地嘟囔道: “怕什么,他们肯定都去血河管弦乐团享受了,就留下了我们两个傻乎乎在这里干这些腌臜事,就欺负咱们老爷子死得早……” “确实很腌臜,简直就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温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对呀对呀,他们享受,我们干活,太腌臜了……”何林赞同地点点头。 忽的, 他发觉了这个声音有些不对,脸色一变,脖子如同生了锈,一点一点转过头去,看到何木紧闭着嘴巴,也在瞪着他。 霎时间,两人都是面如土色,眼珠里满是惊恐,张开嘴巴就要喊叫。 一个庞大阴影,在烛光的摇曳中陡然出现,锁住了他们身体的每一寸。 “无量光佛,人知鬼可怖,鬼惧人心毒,搜魂夺魄,般若巴嘛空。” 随着悲天悯人的澄澈佛音响起,两只金光闪耀的大手,狠狠盖在他们的天灵盖上。 两人白眼一翻,就软倒在地。 法海双目如电,四处扫射,又在周围,发现了三座这样的大殿。 每个大殿都有十多尊铜身佛。 根据法海探搜魂得到的信息,这些被种下血眼的活尸,只要积累足够的怨力和血食,就都会突破到第四境。 这些铜尸的神通,用一次便会耗尽积累的血气和怨气,用两次就会崩解成一堆烂肉。 不过四十九尊这样的活尸,哪怕只是动用肉身,亦是不可忽视的恐怖力量。 可惜呀可惜,血棉寺两百年积累,现在是本座的了。 法海满面慈悲,双手合十,一道金红色光罩围住了大殿四壁。 “无量光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信我者,得救赎,般若巴嘛空,般若巴嘛空……” 他右手单掌竖起,低颂佛门真言,声音悲悯,左手一招,一颗莲子飞出,落入掌心,缓缓朝于罗头顶上按去。 随着莲子渐渐融入于罗的天灵盖,他脖子上的鼓包张开,里面的血眼长出了腹足,缓缓往外面爬动。 “真不乖,别说是长脚,就是长翅膀,也飞不出本座的五指山。” 法海裂了裂嘴角,背后钻出一把金红色日轮长剑,横浮半空。 金红色长剑的剑尖,慢慢扭曲融化,滴落下来,拉出数道长长的金红丝线,在眼球的边缘穿插,将眼球缝在了眼眶里。 不一会儿, 两朵金红色为花瓣,血红眼球为花蕊的扭曲莲花纹印,就在于罗的脖子两侧成型。 可是,眼球依然在挣扎。 眼球表面出现道道皲(jun)裂,猩红血水从裂口中渗出。 要是眼球报废,这些尸体的修为就会倒退回第三境。 法海眉头一拧,意识进入腹中乾坤。 “苦中血泪淌,乐中苦孕藏,铁幕压下无可阻挡,谁能知路在何方? 慈爱温暖,大悲无量。光明在西方……” 豪迈放纵的歌声在木瓜村回荡。 白衣僧人正盘坐在木瓜村的了望塔上,一手托着腮帮子,一手抓着一个大木瓜在啃。 东颂等一干鬼魂乖乖迦趺坐在四周,一边吃木瓜,一边放声歌唱。 法海刚进来,白衣僧人立刻就发现了。 清甜的木瓜,吃起来突然变得像是在嚼屎。 他的脸色,也变得像是吃屎了一样难看。 如果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吃一次屎更难受的事情,那一定是一连吃两次屎。 现在白衣僧人的表情就像吃了两次屎,因为今天他已经是第二次看到法海。 白衣僧人低下头,暗暗祈祷法海没有注意到他。 法海道行高深,自然不会在这时会犯迷糊,他非常清醒。 一个清醒的人,只要不瞎,肯定会关注人群里的焦点。 白衣僧人无疑是焦点。 朦胧的月光轻洒银辉,渡在白衣身上。 夜风浮动,衣袂飘飘,好似谪仙临世。 法海大剌剌走到白衣面前。 他动作不轻,可白衣僧人仍然未抬头。 沉默, 良久的沉默。 月光照射在两人之间,像是一道无形的莹白铁壁,将他们隔绝在两个世界。 法海那边的月光慢慢扭曲,开始变得金红。 白衣僧人皱了皱眉头,急声道:“你来干什么?” 寻常的五个字,却听得出浓浓的关心之意。 “我要你的一部分身体。”法海回答得干净利落。 “我很有用,不如你提个别的条件,我一定答应你。” “不,只有你的身体有用。”法海断然拒绝。 “可不可以先取走一部分,我可以吞噬灵魂恢复,这样,你就永远可以取到我的身体。”白衣僧人的脸上满是苦涩。 沉默。 又是良久的沉默。 金红月光渐渐褪色,重新变得皎洁。 “好。”法海摊开手掌,里面躺着一把金红色的短刀。 他手腕一震,就要割向白衣的脖子。 “慢……慢着,我自己来。”白衣僧人结结巴巴,连忙往后退去,他三下五除二扒下自己的上衣,递给法海: “你过一个时辰再来,我又可以扒衣服给你,只要你不乱来,我的衣服就像是墙上的纸,扒了一层又一层,你永远也扒不完。” 第两百章 你们为什么不唱歌? 白衣抱着胸口缩在了望塔上,目送着法海的身影消失在半空,久久舍不得移开。 半响,他转过头,看着下面的众鬼,叹了口气,道: “你们不唱歌?为什么停下了,为什么?连歌都不会唱,你们这种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东颂众鬼慌忙开口:“苦中血泪淌,乐中苦孕藏……” 白衣僧人飘然而下, 手掌一伸,将几个还没来得及开口的鬼魂摄入掌心,两手一搓,如同搓纸团一样,将鬼魂揉成团,塞入口中。 他的衣衫慢慢凝聚,不多时,一件洞洞装僧袍开始成型。 “还不够啊。” 白衣自言自语,危险的目光来回打量众鬼。 鬼魂们唱得更加卖力了。 “唱得真好。” 白衣僧人越听越陶醉,他闭上眼睛,斜靠着了望塔,随着歌声打起了节拍。 东颂等鬼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 白衣僧人听着听着,脸上开始露出了难过的神色,他又叹了口气,说道: “唱得这么好,却只能呆在这个巴掌大的地方,你们这种鬼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东颂脸色一变,一跃而起,转头就跑。 其他鬼见状,也急忙朝着四面八方窜去。 白衣淡漠地看了一眼仓皇逃窜的众鬼,嘴巴张开。 四周忽然旋起狂风,卷成了一个漩涡。 漩涡中传出一阵吸力,众人惨叫一声,就被漩涡吞没。 只有背头骑士实力最强,依然在顽强抵挡。 可他越抵挡,吸力就越大,最后,在夜色中留下一串凄厉绝望的哀嚎,被扯进了风洞。 白衣施施然飘上了望塔,继续啃起了木瓜。 法海回到大殿, 将半截白僧衣抽成细丝,在于罗脖子上血眼的瞳孔中纹上了一朵微型的白莲美瞳。 猩红血眼立刻就安定下来。 直到种莲完成,血眼依然乖巧地呆在脖子上。 法海满意地欣赏了一会自己的手艺,又将其余的四十八尊铜身佛全部种下了莲子。 只是, 他们再无原本慈悲庄严的样子。 现在的四十九尊铜身佛,或杀气腾腾、或贼眉鼠眼、或眉眼淫邪、或满口胡言…… 无尽的血泪从他们眼中涌出,滴落在地,化为细微的血珠飘荡在空中。 大殿中血气越来越浓,变化出一幅幅画面: 山河泯灭,大地崩塌,无尽鲜血浸染着世界。 血是炽热的,所以才叫热血。 但这弥漫的血气却很冰冷,比九幽更冰冷。 即使是最滚烫的心,最热情的火,也无法捂热的冰冷。 法海双手合十,站在无尽血海中,满脸慈悲怜悯:“我佛慈悲,这是倾泻十八层地狱的血泪,也无法平息的怨恨啊。 血棉寺啊,好好享受吧,享受着你们亲手制造的反噬吧……建立在谎言和控制之上的邪恶之地啊,回归地狱吧,哈哈哈哈哈……” 低沉的笑声在金红护罩内回荡,就像是无数恶鬼游荡在人间。 笑声越来越缥缈,最终消失不见。 只剩下铜身佛眼中,血泪流淌的声音。 法海的身形在布拉监狱凝实,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整座监狱都随之一震。 五个正在打坐的不纯洁僧人睁开眼睛,看着陌生的魁梧僧人,眼珠里满是震惊。 血棉寺的僧袍都是红色,这是纯洁的象征。 除了血眼佛陀的化身,没有任何僧侣敢穿其他的颜色。 如果他们眼睛没问题的话,这个魁梧的僧人虽然面目俊朗,但不论怎么看都和血眼佛陀的化身没有半点干系。 什么人如此胆大包天,敢夜闯这阎王见了也发抖的禁地? 莫非,是因萨利来救他们了? 想到这里,一些人脸上隐隐露出喜色。 法海缓缓转过头颅。 双目如电,猛然射在几人身上。 目光中似乎迸射出恐怖的力量,他们身上的锁链开始剧烈颤抖,摇晃不断,仿佛下一刻就要崩裂。 如山的压力让他们呼吸困难,心脏的跳动变得迟缓,脸上血色慢慢褪去。 咚,咚,咚…… 隐隐有钟声透过土层传来,法海的目光晃了晃,解开了对他们的压制。 “大师,你是?”一个嘴唇上一撇八字胡的年轻僧人激动地站起身,喊道。 “血棉寺的躯体生病了。”法海淡淡道。 三人皆是脸色剧变,当年,舒才就是说了这样一句话,启动了血棉寺自我灭绝般的大清洗。 无以计数的血棉寺僧侣被打入布拉监狱,再也没有回来。 他们正是因为反对舒才的残暴行径,才聚集在因萨利身边。 没想到,这个陌生的强者,一开口,就勾起了他们心中的梦魇。 年轻僧人脚下一软,重新坐倒在地。 法海手上漾起金光,淡淡道:“舒才一门杀害了无数的同修,罪无可恕,必须彻底清洗,赞同的将获得自由,不赞同的就是有病,必须净化。” 有了四十九个准第四境实力的铜身佛,法海觉得自己已经可以为所欲为了。 准确的说, 他膨胀了。 之前实力不够,舒才是相亲相爱的佛门同道。 现在实力够了,舒才的罪行已经罄竹难书。 如此孽障,多活一天,都是对佛光的亵渎。 听闻此话,三名不纯洁分子皆是脸色阴晴不定。 八字胡似乎是领头的,他双手合十施礼道: “舒才大法师护国有功,就算治国犯下了些过错,也顶多功过五五开,罪不至死啊。” “嗯?”法海双眼凝聚如针,刺在八字胡瞳孔上,刺得他双眼血丝泛起,眼泪直流。 可八字胡依然毫不示弱地盯着法海,即使视线已经模糊,眼泪流成小溪,也半点不退缩。 “呵,有种。但,愚昧。” 法海佛眼怒睁,双目金光鼓荡,如两把利剑刺破黑暗,笔直朝着八字胡的双目射去。 法海知道。 长期生活在严苛的控制中,这些人的是非观,世界观已经彻底扭曲,更多的是遵从于基因本能的畏强欺弱。 八字胡,真的是想为将他打进地牢的舒才伸张正义吗? 不,是舒才长久以来的威压攥住了他的身心,是他对舒才的畏惧形成了依赖。 也不怪他,舒家一代一代,锲而不舍地强化他们的统治权威,在长期的宣传和威压下,几乎所有血棉寺的人都是如此。 第两百零一章 法海无上大法师万岁 顺舒家,他们就是纯洁,就过得好。 逆舒家,他们就不纯洁,被千夫所指,踏上一万只脚。 这次被打入地牢,又强化了他的思维惯性。 故此,法海也不打算浪费时间给他们洗脑子。 他会直接以比舒才更恐怖的恐怖,更暴力的暴力,彻底摧毁他们心中不可忤逆的神——无上大法师舒才。 金刚火焰在八字胡中的眼窝中燃烧,在他的脑浆中燃烧。 他杀猪般地哀嚎着,抱着脑袋,在牢笼里到处乱撞,撞得墙上都是血印子。 可他第三境的修为,又怎么可能撞死在区区墙上? 在牢内两个师兄弟怜悯、恐惧、悲哀的目光中,八字胡的凄厉惨叫持续了半个时辰,才渐渐停歇。 八字胡的脸上露出了解脱的笑容。 死亡,对他已经是一种恩赐。 其他两人早就吓得面如土色,齐齐扑通拜倒,五体投地,献上了只有对无上大法师才会行的大礼。 “……主上万岁……” “大法师万岁……” “我是无上光明,无上公正的法海大法师,是指引你们的明灯,是这人世间最大的光明和公正。”法海淡淡道。 “无上光明,无上公正的法海大法师,你是我们的明灯,你是百姓的救星,你是伟大的舵手,你是极致的公正和光明,你是我们的神,除了你,我们谁都不信。” “法海无上大法师万岁!” “法海无上大法师万岁!” “……” 两人整齐划一地呼喊着,眼眶里涌出了热泪,满脸潮红激动。 法海听着这些夸张到恶心的马屁,心里竟然有一股从未有过的飘飘然感觉。 难怪有这么多人喜欢神化自己,不容半点质疑。 两个人的马屁都这么爽。 要是上千、上万、上亿人一起吹捧, 那该有多爽? 哈哈哈哈哈…… 我至高无上,我亿万人敬仰,我不可置疑。 我随便一个指令,亿万人为此操劳。 我随口一句话,亿万人领会思想。 哈哈哈哈哈…… 我庇护一方,我降妖除魔,我是大乾的保护者,我是光明的庇护者,我是公正的裁决者。 我比所有人都智慧,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百姓,他们的仰望和崇拜,我当之无愧。 他们不该,也不能,对我有半点质疑。 谁要是敢这么做,就是不纯洁分子,我就要把他们都献祭给血眼佛陀。 哈哈哈哈哈…… 嗯? 好像乱入了什么? 血眼佛陀是什么东西? 笑声戛然而止,法海金光明灭不定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瞳孔中触须的疯狂舞蹈也和缓了下来,但依然在顽强地,一点一点地蠕动着,拂去了眼底突然出现的疑惑。 “血眼佛陀就是血眼佛陀,管那么多干嘛?献祭就对了,哈哈哈哈哈。” 法海思绪一转,顿觉念头通达,又仰天大笑起来。 “天大地大我最大,血眼佛陀算什么东西?八壹中文网 本座凭什么要给他献祭? 为什么不是他给本座献祭?” 一股狂妄,不屈的意念在灵魂深处涌出,让法海不由自主地停下了笑声,开始思索起来。 此时的他和两个陷入狂乱的不纯洁者都没有察觉, 钟声响起后,监牢下,那个被血棉寺供奉了无数年的邪魔,眼皮开始剧烈颤动起来。 随着邪魔的异动,无数狂乱的低语呢喃开始朝着四方蔓延。 法海眼眶里冒出条条金光,像是许多滑腻的触手,爬出了眼眶,爬到了布满荧光符文的头顶上,仿佛是激活了某个开关。 无穷的愿力从谅山郡、从各个寺庙、从各个信众供奉的铜镜那里传来,穿越无尽虚空,出现在识海里。 如同一柄柄拂尘,扫平了混乱碎片的躁动,浇灭了瞳孔中触须的热情。 “我的信众们,还真是有用啊,本座没白庇护你们。不,应该是我实力更强了,而这血眼佛陀,也没有兰若寺地底邪物那么强大,顶多和万音寺地宫的佛像怪异差不多,所以效果才会这么好。” 法海站起身来,目光就看到了两个不纯洁分子。 他们身上的皮肤开始溃烂,里面的血肉不停的鼓动着,好像是一群顽皮的孩子,要从皮肤里跑出来。 他目光一凝,将两人丢进了腹中乾坤,和白衣交代了一下不可以吃掉他们。 随后,他细细感知着那若有若无的呓语声,轻轻一跺脚,监牢的地面便出现了蛛网般密集的皲裂。 挥挥手,法海将开裂的地皮扫到一边。 顿时,一个巨大的符阵出现在地板上。 法海看着眼前的符文阵法,眉头不自觉地微微皱起。 这个阵法,以一个个金色的五角符文为基础框架,加上一些血红色的纹路构架而成。 这种五角符文,法海在下司县十万大山边缘的洞窟里见过,当时,正是这种五角符文组成的符阵,引动了他的色欲心魔。 最后法海吞噬心魔,神通灵眼进阶为法眼,道行也随之突飞猛进。 这些血红色的纹路,法海也在万音寺地宫的诡异佛像上见过类似的。 现在的法海已非昔日吴下阿蒙,对符文的研究已经堪称权威。 起码, 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这个符阵应该是一种很简单的预警加气息遮蔽的阵法。 不过,这个符阵布置的很是粗糙,虽然用的材料非常高级,但是不少地方都有明显的不协调,这就导致了阵法的效果很不理想,才会让那么一丝混乱暴虐的气息渗透出来,引起了识海混乱碎片的异动。 以他的眼光来看,这个阵法就像是一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修士,在失败了无数次后,终于靠着偶然和一些灵光侥幸成功的残次品。 七拼八凑,毫无美感。 如果硬要给这个作品打一个分数的话,满分一百,法海也打算给他一个及格分——六十分。 五十九分给这些材料,一分给布置者做安慰奖。 没错,这个符文阵虽然勉强算是布置成功了,但在法海看来,这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失败品。 完全是靠材料硬堆起来的,这是暴殄天物,这是浪费资源。 被这样的阵法镇压的邪物,强不到哪里去。 当初自己实力不济,让地宫里的邪物跑了。 这次,这个什么血眼佛陀,一定不能放过。 第两百零二章 本座心善见不得这个 想到这里,法海不再犹豫,直接将手覆盖在法阵上。 对于这种残次品,以法海的水平,自然很轻易就将其瓦解了。 一阵金色涟漪从法海掌下向着四方蔓延,构成符文阵的符文渐渐淡去,然后一个黝黑深邃的地窖入口就出现在地面上。 在入口出现的时候,那股暴虐疯狂的气息更加猛烈地涌了出来,而于此同时,法海耳边也响起了模糊的颂唱声。 法海手一挥,五面精致的铜镜凭空出现,围绕着他的头颅旋转。 每面铜镜里,都有一尊宝相庄严的佛陀在诵念经文: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清越的咒言轻轻拂去了法海心神上的尘埃,也阻挡了混乱低语的侵蚀。 看着眼前幽深的隧道,法海心中产生了一种荒谬的感觉。 这条隧道,就像是一条脐带,联通着血眼佛陀。 监牢的犯人,都是维持他生命的营养物质。 哒哒哒哒哒…… 轻微的脚步声在阴暗狭长的地道内回荡,法海身上亮起柔和的金色佛光,脚步不疾不徐地往下走着。 这条甬道大体上呈螺旋状向下延伸,从法海进入甬道道现在,已经过去一刻钟了。 最开始的时候,甬道周围的墙壁还是土块一样的暗黄色,但是走到现在,墙壁已经渐渐出现了道道红色条纹。 这些玄妙的血色纹路,每一道都仿佛蕴含着大道本源,能揭示天地至理,让人一看,就想沉迷其中,献上一切。 并且在这些条纹的间隙,还掺杂着宛如蚯蚓一般缓缓蠕动的暗红色脉络,使得整个甬道内都充斥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息。 那狂乱的低喃,那僵硬的佛唱依然存在,而且随着法海越往下深入,越发清晰。 似乎在这黑暗不详的甬道尽头,关押着无数可怕的怪物。 法海眉心的竖眼四处扫描,他在这里看到了和万音寺地宫的血脸,还有银边城眼珠壁画一脉相承的气机。 甬道开始缓缓起伏,仿佛是某个庞大的怪物在呼吸。 周围充斥的混乱暴虐气息不停的刺激着法海的神识,那时断时续的佛唱声,也时刻在诱惑着法海,跟他们一起颂唱。 好在,法海早就对如何化解这些混乱之音做了充分的准备,大部分声音都被旋转的铜镜反射出去,渗进识海的少许狂音也被信徒的愿力扫得一干二净。 螺旋甬道蜿蜒向下,仿佛没有尽头。 终于,法海停下脚步。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血肉广场,不停地起伏着,几乎和舒一城广场差不多大。 在广场的中央,是一根杖身足有几人抱的巨大禅杖,犹如擎天之柱一般,底端深深没入血肉广场之中,上端的杖头顶着血筋虬结的洞顶。 塔婆形的杖头,附着六个车轮大的金环,锡锡作响,发出阵阵佛音禅唱,让人心浮气躁,恨不能大砸大杀一通,以泄心中郁积。 巨大的杖身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肉梵文,如活物一般不停蠕动着。 法海凭借丰富的知识和法眼的解析能力,很快就认全了,这上面讲述的是洗尽世间污秽,创立大同社会的方法: 天生万物以养人,世人犹怨天不仁。 不知蠹虫遍天下,苦尽苍生尽王臣。 人之生矣有贵贱,贵人长为天恩眷。 人生富贵总由天,草民之穷由天谴。 忽有狂徒夜磨刀,帝星飘摇荧惑高。 翻天覆地从今始,杀人何须惜手劳。 不忠之人曰可杀!不孝之人曰可杀! 不仁之人曰可杀!不义之人曰可杀! 不礼不智不信人,大西天曰杀杀杀! …… 通篇杀气腾腾,欲要以杀止杀,还世间光明与公平。 法海佛眼低垂,满是悲悯,双手合十诵念佛号: “无量光佛,人间如狱,尘世苦楚,本座心善,见不得这个。” 他身上佛光漾起,缠绕在禅杖杖身上,化为一行行金光闪耀的菩提经,掩盖了原本杀意四溢的梵文: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佛光凝固,整个禅杖顿时由邪异凛凛变得神圣庄严起来。 杖头的金环发出清雅的佛唱,一遍遍诵念着杖身上的经文,让人心神清澈干净,不沾尘埃。 “善哉善哉,这样的法宝才配着上本座光明澄净的佛心。” 法海脸上不悲不喜,缓步朝着禅杖走去。 禅杖的改变仿佛引起了连锁反应。 血肉广场和洞顶一起蠕动了起来。 杖头所在的洞顶位置,一团虬结的血筋一阵翻涌,一个身材壮实,面容有些呆傻的青年僧人从中被吐出掉落下来 法海定睛一看,这和尚的天灵盖,被一根洞顶垂下的巨大血管吸住,掉到一半,就挂在半空晃荡。 “魂魄残缺,居然能靠一部金身大法修炼到第三境,这是何等的妖孽?” 法海收集癖又发作了,他随手挥出一道金芒,血管被切断,呆傻僧人被收纳进了金钵里。 而下方的血肉广场中心,则是出现了一个方圆十丈左右的圆形大坑。 在坑底中心,一个三丈高的巨大血衣僧人盘坐在禅杖旁边。 他的身上到处缠绕着巨大的血肉根茎。 这些根茎一头连在僧人身上,一头扎入血肉广场,盘旋纠结,却唯独绕开禅杖。 这些根茎一直不停蠕动着,仿佛是在呼吸一般。 在这些血肉根茎的两旁,则鼓起一个个巨大的半透明肉瘤。 这些肉瘤宛如花苞一般闭合着,隐约可以看到一个个蜷缩着的黑影漂浮在肉瘤里的液体中,随着肉瘤的蠕动,不停地翻滚,就像是正在胃液里消化的食物一般。 巨型僧人双眼紧闭,面容平静,嘴唇微微颤动,不停颂唱着:“我佛慈悲,救苦救难,血眼佛陀,救度苍生……” 肉瘤里的黑影也开始舒展身体,随着巨型僧人一起颂唱着。 佛唱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宏亮,从四面八方传来,在血肉广场层层回荡。 法海感受着袅袅佛音,竟然也产生了一起颂唱的冲动。 他轻松驱散了这份妄念,裂了裂嘴角,露出一口森森白牙,看着依旧在闭目诵经的巨大僧人道: “前辈可是大西天?” 第二百零三章 熟食有益健康 随着法海的话语,肉瘤中的人影都停下了颂唱,齐刷刷地“盯”向了法海。 法海脸上笑容不减,脚步的频率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朝着巨型僧人走去。 但在他的背后,却有一股炽热滚烫的金红风暴无声无息地炸开。 顷刻间犁庭扫穴,整个血肉大坑化作一片焦黑。 巨大僧人缓缓睁开眼睛,仰头看着凌空而行的不速之客。 这时候,法海才算是看清他的样貌。 僧人慈眉善目,满脸祥和。 只是两只猩红的眼睛,似乎有些不听使唤。 在看着法海的时候,一只眼睛盯着法海上下打量,一只眼睛竟然在四处乱瞟,显得十分诡异。 “老衲就是大西天,年轻的后辈,你杀心很重啊,这些人都是我佛的子弟和信徒,是世间最美的瑰宝,要慢慢品味,岂可如此暴殄天物?” 大西天的声音艰涩又沙哑,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开口说话,声带都生锈了一样。 “前辈,你老了,消化不好,熟食更有益健康。” 法海一挥手,空中就出现了一朵红莲,法海缓缓飞起,盘坐于上,越飞越近。 “慢着,后辈,你想对老衲出手?想对我这个拯救了人族的大英雄出手?没有我,人类早就覆灭了,你根本不可能出生!你对我应当感恩!” 看着越逼越近的法海,大西天脖子上青筋暴起,整张脸仿佛被扭曲了一般,异常狰狞,他大张着嘴巴,暴虐的咆哮声回荡在焦黑大坑。 法海这才发现,一根大腿粗细的暗红色触手从地上伸出,顺着脊椎,刺入了大西天的后脑。 “哦,竟有此事,本座愿闻其详。” 法海单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说道。 眼前的僧人时而狂乱,时而清醒,但即使清醒,看起来也不是个拯救人类的有道高僧。 不过,两人无冤无仇,如果听得有趣,法海也不介意放他一马。 “后辈,你知道了我的来历,我却不知道你是谁,你不该介绍一下自己吗?” 看着法海眼中变幻不定的光芒,大西天一时琢磨不透法海的想法,便有些僵硬的转移了话题。 “本座法海,金山寺住持,谅山郡郡守,前辈可以叫我法海。” 法海一向尊老爱秀,面对前辈自然不会满口鬼话,而是如实相告。 “呵呵,果然是后浪推前浪,法海你年纪轻轻就是一寺住持,一郡之长了,现在我佛门在大乾又兴盛了吗?” “并非如此,只不过谅山郡地处偏远,乾庭现在自顾不暇,本座算是自立一方的小诸侯吧。” “呵呵,种如是因,收如是果,李炎啊李炎,当初你灭佛的时候,可有想过今天?哈哈啊……桀桀桀……”大西天闻言,越笑越开心,眼珠里也转的更欢快了。 法海甚至怀疑,再笑下去,他的眼珠子就会自己跳出来玩耍。 良久,大西天才停下笑声,娓娓说出了那过去的故事。 大乾皇家为了表示对佛道两个最大超凡势力的推崇,依附在佛门和道门的田地是不收税的。 佛门和道门子弟也不需要服劳役兵役。 与清静无为,一心成仙的道家想比,佛家在信仰的传播上要积极许多。 因而佛家也获得大量的信徒。 佛教讲究因果轮回,佛教徒相信因果报应。 他们认为乐善好施会得到好报,因此上至皇亲贵族下至平民百姓,都会向寺庙捐赠福田,以此希望可以获得佛祖的保佑和福报。 信徒们除了捐赠田地地之外,还布施了大量财务。 佛门又用部分富余的钱财继续购买田地。 如此循环之下, 到后来,佛门拥有的田地甚至达到了大乾的半数。 佛门大肆屯田的行为引起了许多社会矛盾,也让大乾的财政入不敷出,大西天也察觉到了。 可是,要把吞下去的东西再吐出来,那是何其之难,哪怕大西天在佛门德高望重,也无法要求其他佛寺交出他们的田地。 乾武帝李炎为了应对日益增长的人口,无奈之下,只得对外扩张,夺取蛮夷的土地安置新增的人口。 通过一系列战争,乾武帝用捉襟见肘的资源,北定大漠,南收静海,威望无两。 此后,又挟此威势联合道门,逼迫佛门将一部分中原的土地换到了大漠和静海等地。 此后没多久,静海道九真郡镇压的远古大魔封印松动,散发出来的魔气几乎毁灭了大半个九真郡。 乾武帝请求佛门镇压,并许诺,若是功成,便将整个九真郡赐给佛门做福田。 九真郡本就迁入了不少佛门大寺,大西天也有意借此机会修复和乾庭的关系,便集合了大量佛门精锐,一起南下镇魔。 可大魔的实力超乎想象,佛门子弟损失惨重。 不得已之下,大西天只得舍身饲魔,以自己的肉身,直接坐镇在封镇石碑的缺口上,才终于将大漠重新压制。 为了防止自己畏难退却,他还命人用符文法阵将自己也封印在地底,被大魔牵扯了大部分法力和心神的他,是无法从内部打破这层封印的。 这样,哪怕他有一天厌倦了,那无法出去。 除非大魔被彻底压制,他才会有多余的法力和心神来破开封印。 谁知道,乾武帝李炎得知大西天永封自己,佛门精锐损失惨重,竟然悍然翻脸,直接将大乾的佛门宗派一网打尽。 可怜横压大乾几百年的佛门,只剩下高原,大漠,蓬莱等化外之地,还有第五境大能坐镇。 大乾佛门子弟四散,一部分逃到大魔所在地,建立了菩萨城。 为了表达对大乾复仇的决心,他们将建立的新寺庙取名为血棉寺。 菩萨城地处偏远,又被大魔肆虐过,九真郡便渐渐放弃了这块地方,血棉寺便顺势投入了吴哥王朝。 如此,安静的过了一百年。 一个姓舒的僧人在地底游玩时,竟然听到了模糊的声音,细听之下,竟然是以身镇魔的大能大西天在呼唤,要他们提供一些食物。 刚开始,大西天需要的只是一些猪肉牛血之类的肉食,慢慢的,竟然要起人类血食来。 第二百零四章 本座其实不是和尚 舒家人也心生警惕,但是大西天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不仅给了他们修行功法,炼制铜身佛的方法,还赐了法力灌输的法门。 此法门,只要往封印地送入一个道行深厚的修士,再融入准备好的躯壳,便能将修士的法力灌输进躯壳,基本不会有什么损耗。 此法,便是舒家强大的根基。 舒家一代代积累,终于设计俘获了一名第四境修士,舒才的祖父主动进入封印地做躯壳,通过法力贯体获得了第四境的修为。 凭借着这份强大的实力,舒才的祖父施展各种手段,夺取了血棉寺的掌控权。 舒才的父亲舒一城,凭借历代家主积累的威望和实力,反客为主,成为了吴哥王国的实际掌控者。 自大西天从舒家献祭的血食中,得到大乾覆灭佛门的信息后,他对血食要求便越来越多。 为了满足大西天与日俱增的胃口。 舒才在父亲的基础上,发动了大清洗,将那些不纯洁分子,那些地上佛国躯体上的病原体,通通关入布拉监狱,献祭给大西天。 大西天的故事就讲到了这里。 不过法海注意到,他虽然将这其中大部分历史都说得很清楚,但还有几个地方没有说明。 于是法海直接问道:“大西天前辈,这么说,禅杖杖头吊着的那个修炼金身大法的年轻僧人,便是贯体的躯壳了吧。那么,灌输法力的来源又是谁呢?” “法海,你果然是个了不得的年轻人,一下便分析出了其中的蹊跷,不错,法力来源就是你。” “那么,本座岂不是自投罗网?”法海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微笑道。 大西天眼神微微闪烁,满脸和蔼地说道:“贫僧已经得知,你也属佛门一脉,自当相亲相爱,断断不可能加害于你。” 法海眼睛扫视一圈周围的焦黑,其中依稀可见僧俗的烙印,像是苦难的浮雕。 他身体前倾,饶有兴致地说道: “前辈一看就是有道高僧,说的话本座自是信的,只是现在封印已经解开,这大魔也气机薄弱,前辈法力充沛,为何还不出去呢?” “哎!” 大西天长叹一声:“我这金刚禅杖,多年来被魔气腐蚀,如今已经化为邪物,助魔为虐,竟将老衲束缚在此,无法得自由。” “无量光佛,既如此,就让本座收了这个邪物吧。”法海落到地上,脚步不疾不徐,绕着大西天转圈。 “多谢同修,只是你为何要在地上绣花?”大西天合十感谢,有些疑惑的说道。 法海每一步落下, 脚下便出现了一个金红色的莲花纹印,绕了大西天和禅杖一圈又一圈。 随着莲花纹印的增多,一个巨大的金红六芒星符文开始缓缓成型,血肉广场像是挨了棍子的野狗,发出阵阵呜咽哀鸣。 法海淡淡道: “前辈误会了,本座表面上看起来是个和尚,其实是个绣花匠,并不会降服邪物,只会绣花。” 大西天脸上血筋暴起,再无半点慈悲之色,狰狞嘶吼道:“你看老衲是傻子吗?” “当然是,所以才会说这些拙劣的谎言。” 法海漫不经心地扫了大西天一眼,脚步继续踏下,又一朵莲花纹印形成。 “停下来,快停下来,不许再踩了。”大西天脸上血筋虬结,整张脸都仿佛被扭曲了一般,异常狰狞。 他疯狂挣扎着,想站起来。 可连在他身上的血肉触手却牢牢地将他束缚在血肉广场上。 他大张着嘴巴,暴虐嘶吼声回荡在血肉广场,猩红的血焰从他的嘴里涌出,朝着法海袭来。 “呵呵,真是可怜,被禅杖镇压,被大魔束缚的你,还有几分气力出手呢?” 法海随手一挥,一道金红佛光击散血焰,脚步微微一抬,又踏出了一步。 随着大西天的挣扎,禅杖杖头的金环锡锡作响,一个黄色僧衣的僧人虚影出现,样貌和大西天一模一样。 僧人虚影佛眼低垂,满面安详慈悲,双手合十诵念咒言:“唵嘛呢叭咪吽。” 佛音扫荡四方,法海顿觉身心清亮,大彻大悟。 什么成神做祖,什么光明正义,都是梦幻泡影,不如斩尽红尘妄念,追寻自身的宁静。 凡是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法海摇了摇头,眼中金光一荡,便驱散了这些不知所谓的禅念,找回了心中的自我,心中的如来。 这世道,若不能成佛作祖,横压天下,如何能超脱世俗,获得真正的宁静? 大西天脸上的血筋也逐渐褪去,扭曲变形的脸回复了平静祥和。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神色间迷惘起来,喃喃说道: “我是谁?谁又是我?” 法海淡淡道:“你是大西天,过去的你舍己为人,舍身饲魔,现在的你,想干什么呢?” “不错,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舍身忘死,独镇大魔,这就是我——大西天。” 大西天的脸色充满了圣神与庄严,但这神色仅仅持续了片刻,便扭曲狞恶起来,他嘶声吼叫: “可我在镇压地狱,我的道统,我的传承,却被我所保护的人摧毁。 而我佛门,也被大乾史官污蔑为磨牙吮血,压榨百姓的恶徒。 可见,我镇压的地狱不是地狱,真正的地狱是人心。 地狱只是人间的倒影,历史也不过是谎言的灰烬。 我要让这天,再遮不住我眼; 我要这地,再埋不了我心; 我要这众生,都遵循我的意志; 我要那虚伪的乾庭和天师道,都烟消云散; 我要埋葬一切虚伪和丑恶,建立纯洁的地上佛国。 这也是我——大西天。 哈哈哈……桀桀桀……” 猖狂嘶哑的笑声在血肉广场层层叠叠地回响、回响、回响…… 整个血肉广场,不论是底部、四壁还是洞顶、甚至大西天的身上,全部随着那连绵不绝的笑声躁动起伏,全都不断地鼓出各种凸起,连金红莲花纹印也压制不住。 好像是某个庞然巨物,一下子活了过来。 “听话,别再动了。” 大西天温柔地说着,身上散发出血红色的雾气,抚摸着血肉广场上的凸起。 就像是温柔的母亲,在给调皮的儿子头上撞的包按摩。 血肉广场上的异动听话地慢慢平息,重新变得光洁起来。 不过,洞顶的凸起却越来越鼓胀透明,像是脚底磨出的肿泡,里面依稀可以见到一个个模糊的人形,诡异的狂热声音从肿泡里发出: “奉献血肉,燃烧灵魂,奉献血肉,燃烧灵魂……” 第二百零五章 废料也敢逞凶? “噗呲、噗呲、噗呲……” 肿泡破裂,里面喷涌出猩红的浓雾,随后掉下一个个皮肉溃烂的人。 他们的灵魂在燃烧,身上血肉模糊,嘴里呼喊着狂热的口号: “奉献血肉,燃烧灵魂,奉献血肉,燃烧灵魂……” 大西天身上的凸起如同潜伏的毒蛇一般,窜出一根根猩红的触手,将掉下来的人全部串起,发出咕咚咕咚吞咽的声音。 血肉模糊的人脸上没有半分痛苦的表情,反而一脸狂热地呼喊着口号,主动朝着猩红触须钻去,像是迫不及待要成为食物一般。 他们的身体软烂如果冻,他们的灵魂已经被火焰烤成酥烂的松糕,都是最好消化的食物。 因此,尽管洞顶掉下来的人越来越多,但触须消却消化得游刃有余。八壹中文网 随着吞咽的血食越来越多,大西天的身躯越来越巨大,气息也越来越膨胀。 洞壁上道道血色的条纹仿佛活过来一般,里面冒出了无数人形的凸起,传出阵阵佛唱: “我佛慈悲,救苦救难,血眼佛陀,救度苍生……” 一时间,血肉洞窟里,佛音浩浩,奉献声声,充满了慈悲和正能量。 听得法海也是热血上涌,恨不能立刻就奉献自己的血肉,燃烧自己的灵魂,信仰血眼佛陀,加入到建设地上佛国的伟大事业中去。 “无量光佛,除了本座,谁还配救苦救难?要奉献,也是奉献给本座才对。” 法海嘴角一勾,双手合十,一朵金色的火焰之莲在法海身上盛开,迅速膨胀扩散。 只是一瞬间,整个血肉广场都被包裹,无数血肉糜烂的血食落入火焰中,被烧为飞灰,连灵魂也不见踪影。 血食不停落下,火焰莲花不停飘散花瓣,与大西天身上的猩红触手抢夺血食。 许多血糊糊的人刚从洞顶冒头,便被飘来的火莲花瓣烤化,只余下点点黑灰落下。 “我佛慈悲,可怜的人啊,往生去吧,今生得福报被本座超度,下辈子定能投身金山寺。” 法海悲悯地看着那些,至死都在狂呼奉献的菩萨城居民,口诵佛号,佛眼低垂,火焰之莲花飘出了更多花瓣。 “法海,你这邪魔,他们可都是我佛的信徒啊,你竟然下如此狠手!” 大西天见抢不过法海,满是血丝的猩红眼球剧烈颤动着,似乎要从眼眶里蹦出来咬法海一口。 “他们已经堕入深渊,生不如死,本座慈悲,送他们往生极乐,想必就算是入了黄泉,他们必定也是满怀感恩幸福。” 法海毫不示弱地盯着那亢奋过度的血色眼珠,淡淡道。 “好个牙尖嘴利的后辈,希望你等下不会后悔!” 大西天大吼一声,强行站起身来,连接他和血肉广场的血肉触须出现了道道崩裂,鲜血喷洒。 他浑然不觉,拧过身去,一把抱住金刚禅杖,犹如肥油抱住了烧红的烙铁,发出焦臭的黑烟,烫得滋滋作响。 大西天不管不顾,嘶声喃喃道:“老伙计,你还是不愿认同老衲吗?那我就只能来硬的了!” 他竟是不再管掉落的血食,全部触手缠住禅杖,嘶吼一声,血肉洞窟剧烈颤动起来,仿佛是在承受着巨大痛苦。 在浓郁的焦臭黑烟中,金刚禅杖居然被一点一点拔起。 血肉广场出现了越来越多鲜红如血的巨大裂缝,崩解了大部分莲花纹印,如同蛛网版,朝着四方缓缓蔓延。 无数血雾自裂缝中涌出,蛛丝般缠绕着禅杖,和大西天一起用力。 禅杖拔出得越来越快,裂缝越来越大,涌出的血雾也越来越多,好似一个泥沼,意图吞没法海。 法海轻轻哼了一声,手掐法印,脑后出现了一个日轮,绽放出万道金红色光芒。 粘稠血雾,在光芒照耀下,如冰雪般消融,恢复了本来面目。 在越来越大的裂缝中,依稀可见一尊诡异的佛像。 佛像身体干瘪,皮肤褶皱,好像风干的尸体。 光秃秃的头上没有鼻子嘴巴,只有一上一下两只闭着的眼睛。 背后布满血色的纹路,像是一篇篇玄奥的经文。 鼓胀的腹部里面有许多凸起爬来爬去,好像是一群小老鼠,在里面乱窜。 腹部中心长着一张巨大的竖嘴,嘴边边缘是许多被绷断的金红色线头。 禅杖的杖身从竖嘴贯入,将竖嘴撑得像鱼嘴一样溜圆。 在佛像的旁边,可以见到一块残破一角的石碑,上面有十六个篆文,和万音寺地宫石碑上的文字,一般无二。 但两块石碑,绝不是同一个。 随着禅杖一点点被拔离嘴巴,佛像腹中横冲直撞的凸起找到了出口,纷纷往外疯狂喷射。 那是一颗颗血色的眼珠子,在血肉裂缝中弹跳翻滚。 一部分眼珠扑向残破的石碑,一部分扑向烫得大西天滋滋冒烟的禅杖。 金刚禅杖上法海渡上的金光和菩提咒不知何时已经褪色,露出了蠕动的血肉纹路和咒文。 一颗颗眼珠如同烙铁贴上雪糕一般,深深烙进了杖身里面。 杖头里的黄衣大西天虚影死命震动金环,却依然无法阻挡眼球的的侵蚀。 金环震荡发出的音波,逐渐从光明澄澈的六字大明咒,化为杀气腾腾的嘈杂魔音。 贴上杖身的眼珠越来越多。 最后,足足有一百零八颗眼球镶嵌到了杖身上,密密麻麻,眼神淡漠而诡异。 眼珠缓缓转动,对着地上的莲花纹印一照,射出猩红的血焰。 血焰越来越浓郁,金红莲花印记在灼烧下,缓缓褪色。 “哼,埋在地下的过时老古董就不要出来现眼好吗?” 法海身形飘荡而起,周身佛光萦绕,犹如黄金浇筑,这便是佛门第五境神通罗汉金身。 金身不灭,万法不侵。 任凭那魔音贯脑,血焰灼烧,触须漫天,只要靠近他周身三丈,都会瞬间崩碎炸裂。 直接被金光磨灭。 “哼,大西天,血眼佛陀,这就是你们三百年积累的实力?弱小不堪!” 法海不屑摇头。 随即临空一掌压下。 “被时代抛弃的废料,埋回去吧。” 刹那间,洞顶被掌缘破碎,血食哗哗啦啦流水般涌入。 禅杖竟然被一寸寸压回,马上就要重新插入诡异佛像腹部的竖嘴里。 第二百零六章 奉献血肉 眼见脱困的机会要破灭,诡异佛像和大西天都疯狂了。 大西天身上暴起了更多触手,洞壁和血肉广场上的血色条纹里,无数的人影挣扎嘶吼,发出混乱的亵渎佛唱。 佛像的竖嘴里,喷射出更多的血色眼珠。 猩红的血雾,自裂缝中更加猛烈喷发,铺天盖地。 金刚禅杖上,黄衣大西天虚影渐渐黯淡,消失不见。 整个洞窟都是混乱含混的低语声。 罗汉金身迸出的金光和眼球发出的血焰,彼此纠缠,一会儿推过来,一会儿推过去。 战局陷入焦灼状态。 血食自撕裂的洞顶哗啦啦落下。 面对着越来越多的血肉触手,法海的火莲开始遮拦不住,得到补给的大西天气势越来越盛。 大西天双手合十诵念咒文,身上血光鼓荡,凝聚成一尊几丈高的六臂三头臂阿修罗。 这阿修罗只有正面的脸五官清晰,忿怒狰狞,两侧的脸庞俱是血肉模糊,只有两个嘴型的肉洞在嘶吼着。 “不忠之人曰可杀!不孝之人曰可杀! 不仁之人曰可杀!不义之人曰可杀! 不礼不智不信人,大西天曰杀杀杀! 杀!杀!杀!杀!杀!杀!杀!” 大西天每念一个杀字,阿修罗的手掌里便多一样武器,刀、枪、剑、戟、锏、锤。 “念咒念这么久,你当本座是木头人吗?大威天龙,至尊地藏,金刚诸佛,众神护法。杀杀杀!” 法海手掐法印,诵念咒语。 霎时间,金光耀目。 数十尊十丈多高,头顶撞穿了洞顶,足下踏裂血肉广场的金佛出现在阿修罗周身。 凶恶霸道,杀气腾腾,弥漫四方。 法海双手一合,周边金佛巨掌,金光炸放,成涛成海,悍然压向渺小的六臂阿修罗。 阿修罗手臂高举,六只神兵,化作漫天光影,竟然将几十尊金佛一起笼罩。 金光掌影和阿修罗的神兵撞在一起。 前所未有的金铁碰撞声响起。 以大西天和法海为中心,仿佛千军万马,无数兵戈一起激荡。 滔天杀意搅动莲火血雾,冲霄而起,破开洞顶,逆冲而上。 冲开了地牢,冲开了舒一城广场的地面。 这里,有着无数人正在狂热呼喊口号:“奉献血肉,燃烧灵魂,奉献血肉,燃烧灵魂……” 广场中心突然爆裂出一个大洞,无数血肉模糊的人夹杂血雾和金色火焰中四处飚射,却无人关注,兀自呼喊不休。 仅仅少数几个清醒的人,趁着维持秩序的血袍僧人愣神的机会,逃出广场,消失在街后的阴影里。 舒才站在高高的百姓大殿堂顶楼钟塔上,见到此番异动,面色满是惊恐,他声嘶力竭地吼道:“咒语,一起念咒。” 随着他的声音,舒才和在广场上监控的血袍僧人一起双手合十,诵起了经文: “我佛慈悲,救苦救难,血眼佛陀,救度苍生,尼呼龙卧,沃呼龙泥,尼呼龙卧,沃呼龙泥……” 梵音阵阵,一声又一声,在每个人的心底响起。 血袍僧人们只感觉一阵安宁祥和,心中警惕渐渐散去,脑袋里空荡荡一片。 不知不觉间,也随着广场上的市民一起呼喊起口号来: “献血肉,燃烧灵魂,奉献血肉,燃烧灵魂……” 随着呼喊声,他们的表情渐渐狂热,恨不能立刻就将自己的身体,自己的灵魂,奉献给伟大的地上佛国事业。 他们的身体在血雾中融化,他们的灵魂在忘情燃烧,他们的神情亢奋虔诚,带着殉道者的狂热。 地上出现了一个个洞口,发出一阵阵吸力。 像是吸管在吸奶茶里的珍珠一般,将更多的血袍僧人和百姓吸入地下。 随着众多有修为在身的血食冲破洞壁,疯狂地投向大西天猎食的猩红触手,法海渐渐觉得有些力有未逮起来。 金佛们身上出现了一道道细小的血色裂缝,裂缝逐渐变大,蛛网般向着金佛全身蔓延。 笼罩在身上的金色莲火明灭不定,飘出的花瓣时而密集,时而稀疏。 混乱低语和亵渎佛音,冲破了罗汉金身,冲破了铜镜的拦截,撞进识海。 瞳孔中的触须,随着这些诡异声音的狂乱节拍,疯狂扭动着。 识海中的混乱碎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躁动,增殖。 他的眼前一阵迷蒙,出现了重重幻影。 恍惚间,目光似乎透过无尽虚空。 又见到了那个水蓝星的社畜,他衣冠楚楚地穿着白大褂,瞧着二郎腿,坐在书桌前,闭着眼前品茶,看起来惬意悠闲。 看来是法海以前灌输的意志发挥了作用。 岁月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痕迹,他长得和法海越来越相似,身材魁梧,剑眉鹰目,唯一不变的是,那种痴傻的气质。 在他背后充满了科幻色彩的金属墙壁上,粘贴着“大周联邦非正常人类研究中心”几个大字。 法海瞳孔一缩,没想到社畜竟然润到了梦寐以求的大周联邦,而且吃喝不愁。 只是,需要被人研究。 法海心中怒火涌起,正在品茶的社畜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也抬起头看着法海。 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兴奋地大叫起来。 外面呼啦啦进来了一群穿着制服的男男女女,围绕着社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得一脸迷糊。 “哼,本座天生慧根,道行高深,神通广大,佛法无边,这些大周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敢把本座的前世当做试验品。” 法海冷哼一声,传递了一份意志过去。 社畜手中茶杯里的小半杯茶,居然顺着杯壁爬了上去,又从杯沿流下。 茶水流到了桌面上,像是硫酸一般,在金属桌子上腐蚀出一个个字迹: “行走于高天之上,跨越群星之门,光明的庇护者,公正的裁决者,无量光明的法海罗汉,我于此赞颂您的名,请求您的降临……” 此外,还有召唤法海降临的法阵布置方式的说明。 这一下,消耗了不少的法力,瞳孔中的小触须和识海里的混乱碎片,仿佛是刚投了饵的鳄鱼池,疯狂乱窜起来。八壹中文网 似乎是感受到法海的虚弱, 金佛上的裂缝越来越大,被阿修罗的六件神兵打得节节败退,崩碎成点点金光,消散在半空。 血焰也趁机暴涨,压迫着罗汉金身的护体金光。 第二百零七章 光明愿 “有趣,既然你们这么想出去,那本座便成全你们吧。大威天龙,大罗法咒,般若诸佛,般若巴嘛空。” 法海一步踏出,罗汉金身便出现在金刚禅杖旁,双臂环抱金刚禅杖,大喝道: “起来!” 在法海、血色眼珠和大西天的合力下,金刚禅杖被彻底拔起,离开血肉广场。 无尽的鲜血从血肉广场的裂缝里涌出,疯狂地掀起血浪,仿佛是在狂欢,在庆祝自己终得自由。 “我终于可以离开了,斩尽地狱人心,建立人间佛国,我大西天,将消灭一切黑暗,让人人心如明镜,不然尘埃。哈哈哈,桀桀桀……” 大西天的眼球疯狂蹦跶着,越蹦越远,甚至蹦出了眼眶。 鲜血从眼眶里喷洒而出,他浑然不觉,依旧在狂笑。 血肉广场掀起滔天血海,居然不管法海,而是朝着大西天扑去。 “桀桀桀,真不是好孩子,竟然这样对待老衲。” 大西天对着两只兴奋过度的眼球轰了一巴掌,将它们拍到眼眶里面。 他双手合十,身上冒出无数血肉触须,深深地扎进了血海里,不停地吞咽起来。 “真是群魔乱舞之地,多呆一分钟,都是对本座佛心的亵渎,我就不奉陪了。” 金身罗汉手掐法印,脑后耀起金色佛光,周遭血雾瞬间消融。 佛光荡漾。 禅杖重新渡上了一层金色,黄衣大西天的虚影重新出现在杖头,诵念起六字大明咒。 感受着越来越少的法力,法海抱着杖身轻轻抖动,金环震荡,音波炸裂,横扫四方。 登时便将周遭血食触须,轰然粉碎。 “地上佛国——光明愿!” 法海大喝一声,整个血肉洞窟一暗。 大西天愕然回头。 他震惊地看到,此刻,明明是晚上,却有大日自天空落下,粉碎一切魑魅魍魉,落进血肉洞窟。 法海沐浴在光明当中,威仪森然,好似真佛下凡。 他伸手缓缓一指,朝着大西天和血肉广场争斗的方向。 顿时,他身边所有的白炽之光,受到牵引,猛地爆射出去。 所有的雪白阳光,在飞射出去的瞬间,形成一把斩灭一切的恢弘巨剑。 巨剑气势磅礴,直接洞穿大西天和血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扎处血肉广场深处,在镇魔石碑的脚下爆炸。 轰隆。 天地大白,光芒刺目。 法海接住被炸飞的石碑,身形渐渐模糊,消失在血肉洞窟里。 ****** 另一边, 东方笙在法海离开后,一个人无聊地托着腮帮子,坐在迎宾客栈的窗台前。 不知不觉间,竟是沉沉睡去。 等她醒来,已是月上中天。 房间里寂静无声,她往身边抓了几把,没有抓到人,只有一盏煤油灯在房屋中央散发着淡淡幽光。 这灯光太暗了,甚至于照不亮墙壁,留下黑暗四面合围。 一时间,东方笙竟是有些不敢离开床榻。 只听得自己心跳声愈来愈急,呼吸声越来越长。 忽的,她哂笑一下,暗道自己真是越来越矫情了,曾经一把剑就敢独闯十万大山的自己哪去了? 住持要照耀人间,自己这么软弱,如何能跟上住持的步伐? 住持是天上的月亮,我亦当努力成为星辰才是。 她理了理头发,拿起剑,来到煤油灯旁,揭开外面的灯罩,挑了挑灯芯。 火光瞬间明亮起来,将整个房间照得透亮。 四周无声,窗外无星无月,一片沉重的黑暗。 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又沉重了。 自嘲的笑了笑,东方笙回到床上,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睛。 忽的。 咚咚咚。 黑暗深处传来敲门声。 这声音打破了房中死寂。 人声、蛙鸣声、脚步声一同响起。 世界好像在这一瞬间活了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遭紧逼的黑暗好似缩回了许多,寒气渐退,灯光摇曳着温暖。 东方笙揉了揉眼睛,跻拉着鞋子,打开房门。 咦? 没人? 一转头。 吓? 昏暗中是一张无表情的脸。 东方笙手一抖,长剑就要挥下。 “东方小姐,你没事吧。” 定睛一看,这不是白天迎接自己的红袍僧中的一个么? “没事。”她捂着胸口,急促喘息几口,勉强镇定心神:“你来此所为何事?” 僧人合十见礼: “我家主人要我请东方小姐去别院一聚。” “什么?”东方笙一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那僧人一副木讷的模样,呆立在黑暗里,像是一尊只有嘴巴能动的泥塑木雕: “我家主人要我请东方小姐去别院一聚。” “呵呵。”东方笙蹙起娥眉,怒极反笑:“我就在此地,哪也不去。” “我家主人说了……”僧人呆滞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表情。 那是为难的表情。 东方笙不欲再说废话,就要关门谢客。 “长夜漫漫,我以为只有我睡不着,原来东方姑娘也睡不着。”一个大脸盘子将军肚的僧人从转角走过来,满脸轻佻。 “有趣。”东方笙抱着剑,冷眼瞧看:“你就是那劳什子主人?” “呵呵,带刺的牵牛花,果然是别有风味。” 大肚僧人仿佛不知道自己不受欢迎一样,径直走到门口,毫不掩饰的淫(喵)秽目光,散发着赤裸裸的情(喵)欲,就像是一只发情的泰迪。 东方笙何曾见过这样的架势,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但眼中却满是冷漠,仿佛在等待着对手下一步的动作。 “你在等你的情郎,我告诉你,他回不来了。”大肚僧人踏前一步。 “住持的神威,岂是尔等宵小能揣度?” 大肚僧人勃然色变,他说一不二,举手投足都有无数人揣摩心思领会圣意,何时遇到过这样赤裸裸的讽刺? 当下再无调笑的心思,狞笑道:“那我现在就和你成就好事,你看他来不来救你。” 说完,他一挥手道:“我舒正想要的东西,还从来没有得不到过,给我抓过来,除了脸,其他地方随便揍,打死打残也可以。” “是,少主。” 大肚僧人舒正身后响起整齐划一的应诺声,两队精悍的红袍僧人围住了房门。 第二百零八章 死的又不是你儿子 其中一僧身上血光耀起,手掌一伸,就朝着门内抓来。 “哼。”东方笙冷哼:“一之剑——空!” 她不退反进,身上金光流溢,长剑出鞘。 瞬间,整个幽静的客栈都变得透亮起来。 这一剑,犹如朝阳一般划开了漆黑桎梏,刺眼的金黄照亮了舒正的脸庞。 他的脸上是愕然、是恼怒、是狰狞。 他是血棉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神。 所有人都在他面前唯唯诺诺。 哪怕是一直对他不服的因萨利,也要对他低下头颅,把不满深藏于心,强颜奉承。 此刻,一个身材如同那些干粗活的村妇,走路如同屠夫在剁肉的平凡女子,对自己不假辞色就算了,还敢拔剑相向。 这就像是一个喝的是琼浆玉液,吃的是龙肝凤髓的仙人,想要换换口味,给凡人一个恩赐,尝一下路边摊的香葱豆腐汤。 凡人不仅不磕头谢恩双手奉上,还泼了他一脸。 “活捉她,我要折磨她七天七夜,我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活捉她,活捉她!谁要是要了她的命,我就要他全家的命。” 舒正歇斯底里地咆哮着发号施令,其他僧人闻言,立刻一拥而上,血河涛涛,朝着金色剑光卷去。 奇怪的是,这里闹出了这么大动静,周围的地方却一片平静,似乎是有一个结界,将一切全部遮掩,方便舒正为所欲为。 血海滔滔,仿佛污秽之极的油墨,既粘稠又沉重,压向客栈中升起的剑光。 所过之处,砖瓦腐朽,垮塌成灰。 但是金色剑光在血海的压迫下,却只是稍微停滞了一下,就冲破阻碍,冲天而起。 那金色的光柱,仿佛旭日一般耀眼,直冲霄汉。 黑暗结界瞬间破灭。 这一刻,方圆数里的人都被惊动,大吃一惊。 是谁敢在菩萨城动手? 这里是无上的神明,舒才大法师的威严笼罩之地,稳定压倒一切,人民幸福的笑容常挂脸上,感恩的话语常挂嘴边。 哪怕是夫妻间吵个嘴,都要压低声音。 是谁?如此胆大包天?挑战人间真佛的威严? 胆小的人缩着头,不敢出门。 胆大的爬上屋顶,踮脚远望。 “看什么看,反了你们了,都滚回去!” 不多时,嘈杂的声音出现。 一队队红袍僧人飞檐走壁,提着棒子一通乱砸,将那些看热闹的家伙打得头破血流,将他们砸回屋子里。 金色剑光像是擎天之柱,又像是昊日当空。 菩萨城, 天亮了。 金色剑光撕裂夜空,轰然落下。 浩阳, 坠落凡间。 金色剑芒所到之处,红袍僧人皆是人样马翻。 舒正首当其中,只来得及凝出血佛真意,剑光便已经临身。 “不,我万人敬仰,我众生仰望,我还要做吴哥人的明灯,我还没有享受够,怎么能死在这里!” 舒正咬着牙,双目赤红,布满血丝。 皮肤开始溃烂,血肉不停起伏,仿佛有古怪的力量在体内横冲直撞。 身体吹气一般,膨胀肿大。 表皮的溃烂,让他变得像一个奇形怪状的肉球,体表血肉模糊的蠕动,触目惊心。 下一刻。 “砰,砰,砰……” 爆裂声连绵不绝. 舒正的身躯,又肿大了一倍,体表爆出无数的眼球,左右张望,若有若无的低喃飘荡开来。 他的身躯还在继续膨胀,恢弘的金色剑光落下,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血肉模糊的身躯轰然爆炸。 漫天飞舞的血肉,被金色的剑光消融。 剑光如潮,气势越发高涨。 落在地上的眼球里溢满了恐惧,竟然长出了腹足,飞快往外逃跑。 “啊,我儿!” 凄厉的吼声自远方传来,转眼间就到了近前。 随着声音,一条横亘半空的血河炸落,撞碎了煌煌剑光。 血河收束,凝成一个脸庞满是褶皱,但身材却非常健壮的老人。 正是菩萨城市民心中的神明——无上大法师舒才。 他收拢着地上的眼珠,目眦尽裂,血泪从眼眶里流出,在地上滴下朵朵嫣红: “我去年才立下我儿为接班人,一心想把地上佛国的大业传给他,谁曾想……” 舒才哭得打起了嗝,顿了一下:“谁知道他竟然狠心撇下我,自己先走了,然白发人送黑发人啊,啊,啊……” 舒才哭得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旁边一个随后落下的白脸僧人亦是满脸哀伤,搀扶住舒才,说道:“大法师,这天底下做父亲的人里头,恐怕找不到比您更慈爱的人了。” “主上,人死不能复生,我们都需要你的领导啊,请节哀珍重,节哀珍重啊。”一个剑光下幸存的马脸僧人见此,深深拜倒,哭泣着磕头道。 “节哀?”舒才赤红的眼睛像是要喷出火来:“你说的容易,你又没死儿子。” “主上赎罪,主上赎罪……” 马脸僧人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吓得面无人色,疯狂抽打自己的嘴巴,打得血肉模糊也不敢停歇。 舒才一脸痛苦地指着地上的马脸僧人命令道:“来人啊,将金七郎的儿子赐死,追封卷帘罗汉,然后,将他与我儿葬在一起,我儿……我儿身边,正缺一个好使唤的人啊,啊,啊……” 他声音颤抖着,仰天大哭起来。 “主上!”马脸僧人金七郎抬起头,惊呼道。 “怎么?”舒才鼓着通红的眼睛,指着金七郎怒骂道:“让你的儿子伺候我的儿子,你还不愿意?” “小僧……小僧愿意……”金七郎一脸麻木的磕倒在地:“小僧多谢主上恩典。” “去去去……下去吧。”舒才不耐烦的往外挥着手,像驱赶一条狗一样说道。 金七郎木然站起身,如同行尸坐肉一般步子拖着地,往外挪去。 舒才又叹了一会儿气,说道:“舒三啊,这会儿,我突然觉得心里爽快多了。” 白脸僧人一脸沉重地模糊应道:“哎哎哎……” “哎?”舒才突然想起了什么,指着东方笙道:“快,杀了那妖女,给我儿殉葬。” “是,主上!” 众多血衣僧人轰然应诺,从四面八方包围了客栈。 第二百零九章 绝对不可能 他们双手合十,嘴唇迅速开合,诵念着咒语; “无有定法,如来可说。若心有住,则为非住。离一切诸相,则为诸佛。一切圣贤,介意无为法而有差别……” 随着咒语声,血雾从他们口鼻呼出,彼此相连,化为一座血红的莲台。 东方笙顿时感觉法力运行有些凝滞。 她嘴角勾起,摸了摸耳垂上的莲花纹印,金红色的光罩瞬间就护住了她全身,立刻阴霾尽去,神清气爽。 周围的僧侣们却是气机一滞,脸色煞白,咒语念得更快了,一尊巨大的白衣佛陀虚影出现在客栈的废墟上空,开始慢慢凝实。 然后, 啵的一声, 化为消散在空中。 念咒的僧侣们再也压制不住沸腾的血气,鲜血从嘴角溢出。 他们脸上满是惶恐,六神无主地瞪着舒才,完全不明白,召唤血眼佛陀化身的仪式怎么会突然失效。 舒才神情呆滞地将眼珠收拢,堆叠成一座人形的模样,可是头颅却怎么也无法塑造出来。 他边抚摸眼球堆,边抽噎哭泣: “我的儿,你死的好惨,全尸都没有啊。放心,马上我就会用那个妖女的头颅,整成你的样子,给你安上,让你完完整整的风光大葬,永远被吴哥人民铭记。” 可他等了半天,不仅没等来妖女的头颅,手下们连血眼佛陀的分身都召唤不出来了。 “难道那法海这么厉害,拖住了佛陀的分身?” 他急忙掐起手印,诵念咒语,可是,却连佛陀分身的半点感知也无。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供奉了血眼佛陀这么多年,用尽一切手段,献祭了无数不纯洁分子、堕落分子和反动分子,才炼成这样一具佛陀化身,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法海他怎么可能做到……” 舒才双腿止不住地颤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脸上豆大的汗珠颗颗暴起,愣着两只发痴的眼睛看向僧侣们。 场中是死一般的寂静,无声的恐惧在客栈上空蔓延。 舒才看着东方笙那有些呆傻的样子,一时竟然不知对方是真傻还是在扮猪吃老虎。 涌动法力,他身上的血光如同朵朵血莲,飘落在东方苼身上,却被金红护罩挡住,不多时便消融殆尽。 舒才脸色青白不定。 蓦的,眼底闪过一丝疯狂,一把将眼前的眼球堆扫开,驭起血河,朝着菩萨城的中心——舒一城广场遁去。 围着东方笙的僧侣们眼神慌乱,面面相觑,千言万语在目光里传来传去。 “你们莫不是来消遣我的?姑奶奶我就动手了。” 严阵以待的东方笙,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决定不再多想,指决连掐: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轩辕神剑,降妖伏魔。” 铮!铮!铮! 三把雷电缠绕的长剑破匣而出,化为三道淡紫色的寒芒,撕裂夜空,转眼间就轰碎了三个僧侣的脑袋。 飞剑回旋半圈,飞上高空,再次裂风而下。 血袍僧人们终于反应过来,遁起血光,四散奔逃。 东方笙手持着金山之剑,有些懵逼地看着瞬间空无一人的场地,犹豫着要不要去追。 敌人虎头蛇尾,行为荒诞古怪。 她怀疑这其中有什么阴谋。 严阵以待等了许久,依然没有人过来。 “难道真的跑了?” 东方笙狐疑地左右张望了一下,走到眼球堆旁,伸出两指捏起一个眼球看了看。 这眼球怎么那么像住持说过的,银边城的灼眼血脉呢? 不管了,还是收起来吧,就算不是,五十二区的人拿到这个肯定会很高兴。 她拿出一只乾坤袋,像只捡松子的仓鼠一般,将到处乱跑的眼球全部搜刮了个干净。 血河收束,舒才出现在百姓大殿堂的顶楼,敲响了巨大的铜钟。 “咚,咚,咚……” 一连九响,浑厚悠扬,响彻全城。 九下钟声, 代表着菩萨城到了最紧急的时刻。 巨大的动静让菩萨城鸡飞狗跳,嘈杂的声音到处响起。 不多时,整个城市就亮起了片片灯火。 密密麻麻的人群长龙从四面八方涌来,汇集在广场里,黑压压一片,不下十万人。 在市民们的四周,围着一圈维持秩序的血袍僧人。 他们用冷漠阴鸷的目光打量着广场里的人,仿佛看的不是人,不是他们的邻居,而是一群圈养的牛羊猪狗。 “地上佛国的子民们,你们好。”慈悲却又浩大的声音在广场上滚动,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 “无上大法师好。”广场上的回答山呼海啸,整齐划一。 他们用崇敬的目光仰视着大殿堂顶部那个渺小却伟大的僧人。 那是他们的精神领袖,是他们心灵的指引,是他们人生的明灯,是他们效忠的地上真佛。 大家都满脸激动地瞻仰着,许多人甚至流出了热泪。 这么晚了,无上大法师还在守护着这座英雄的城市。 你辛苦了,我们感谢你。 没有你,我们无法活。 所有人心里都充满了感激,对着大殿堂整齐划一地拜倒。 “这座城市,是英雄的城市,我们曾经在这里,打败了暹罗野心狼。 这座城市,是平等的城市,我们在这里,建设了第一个公共农庄,第一个公共食堂。 我们消灭了阶级,无论老少贵贱,我们一起劳动,一起成长。 这是英雄的城市,是平等的城市,我们是英雄的子民!平等的子民!” 激昂的声音,随着红色的血雾,朝着广场蔓延。 “无上大法师万岁!”市民们亢奋地举起拳头呼喊,声震百里,月亮都被这冲天的气势撼动,颤抖着躲进了黑云里。 “今晚,又有邪魔要来破会我们辛苦建立的地上佛国,要压榨我们的血肉,剥削我们的灵魂,我们答不答应?” “不答应,朋友来了有美酒,敌人来了有长枪。”红雾越来越浓,百姓们看向舒才的眼睛也越来越狂热。 “今晚,我们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用我们的血肉来保卫地上佛国的每一寸土地。” “血肉长城,寸土不让,血肉长城,寸土不让……” 血红的雾气从广场的地面蒸腾,不知不觉间,已经彻底淹没了忘情呼喊口号的市民们。 空气仿佛变得粘稠起来,阴冷的红雾吸入鼻孔,精神却越来越振奋。 第二百一十章 仙人抚顶 人们面色潮红,两眼放光,恨不能立刻就为无上大法师,为地上佛国,为血棉精神赴汤蹈火,喋血沙场。 “让我们奉献我们的血肉,燃烧我们的灵魂,召唤出我们的守护神,伟大的血眼佛陀,毁灭这人间至恶,佛宗之敌吧。” “奉献血肉,燃烧灵魂,奉献血肉,燃烧灵魂……” 在狂热的口号声中,他们的血肉被红雾消融,他们的灵魂在红雾里燃烧,燃烧…… 地下出现了一个个空洞,发出了强烈的吸力,不少人正在亢奋地呼喊着口号,就被洞口暴风吸入,随着咕噜噜的声音,一路滚落。 声音经久不息,仿佛下落的路途没有尽头。 大多数人没有察觉,口号依旧呼喊不休。 有部分精神坚韧,或者有修为在身的人发觉不对,可是,面对积威甚重的舒才,无人敢第一个发出不同的声音。 不论是能够发现不对劲的凡人,还是修行有成的修士,没一个是傻子。 他们都知道,第一个扰乱气氛,第一个逃出阵列的人,必定会被舒才打死,绝无生理。 他们都在等着,等着有一个傻子先出头,他们好趁机发难,趁机逃跑,离开这诡异之地,求取一线生机。 他们等啊等,等到自己的身体皮肉腐烂到现出了骨头,等到自己的灵魂焚烧到意识迷糊。 一些人终于再也忍不住了,惶恐的呼喊着,往血雾外跑去。 可是维持秩序的血袍僧人却是毫无怜悯地将他们全部打晕,直接投入了地上的深洞里。 余下的清醒者都已经认命。 他们没有胆量去冲撞那些积威甚重的血袍僧,但也停下了口号的呼喊,有的呆立原地,有的瘫坐在地上,沉默地等待被洞口吸入的命运。 这时,脚下的地面忽然炸裂,猩红的血雾,夹杂着无数残肢碎块冲天而起。 这突然的变故,让在百姓大殿堂顶端的舒才和周围的血袍僧,都有了片刻的失神。 少数清醒者终于寻得机会,拖着残破的身躯,逃出了这诡异的夺命广场,消失在街边的黑暗里。 舒才见到此番异动,面色露出惊恐。 这种变故,不在计划之中。 难道那个法海,真当如此神通广大,连血眼佛陀也镇压不住? 他方寸大乱,声嘶力竭地吼道:“咒语,一起念咒。” 血袍僧人闻声毫不迟疑,双手合十,随着舒才诵起了经文: “我佛慈悲,救苦救难,血眼佛陀,救度苍生,尼呼龙卧,沃呼龙泥,尼呼龙卧,沃呼龙泥……” 梵音阵阵,一声又一声,念在嘴里,响在心田。 血袍僧人们只感觉身心安宁,脑袋空荡荡一片。 不知不觉间,也随着广场上的市民一起呼喊起口号来:“奉献血肉,燃烧灵魂,奉献血肉,燃烧灵魂……” 随着呼喊声,他们的神色渐渐狂热,恨不能立刻就将自己的身体,自己的灵魂,奉献给伟大的无上大法师,献给地上佛国事业。 他们的身体在血雾中融化,他们的灵魂在自我燃烧。 他们的神情亢奋虔诚,带着殉道者的狂热。 地上出现了更多的洞口,发出一阵阵吸力,像是吸管在吸奶茶里的珍珠一般,将一个个血袍僧人和百姓吸入地下。 舒一城广场密集的人群已经变得稀稀疏疏,山呼海啸的口号声也变得零零落落。 地下的裂口的血肉喷泉终于渐渐变低,最后无力地消失在广场里。 舒才感受到了血眼佛祖越来越强的神识波动,脸上露出了虔诚之色,他大声呼喊着,落到地上的裂口边上,深深拜倒: “血眼佛祖,你忠诚的信徒一直在执行您的计划,洗涤人心恶念,建立地上佛国。 现在,我们的百姓心思纯净,我们的百姓信仰虔诚,佛祖,你虔诚的信徒恭迎你的降临,恭迎您来到您的佛国。” 仿佛是在回应他的虔敬,天地间,光芒大盛。 此时正是午夜,可天上的月亮却比太阳更大,更炽热。 耀阳的光芒越来越大,热浪也越来越狂躁。 至阳至热。 至刚至纯。 光明笼罩下,一片焦土。 血雾消融,大地干裂。 扭曲的热浪吸入舒才肺部,撕心的疼痛。 但是,他依然虔诚地跪着,迎接着光明的来临。 这是他的使命,是他一切行动的根本目的。 让光明照耀人心,让光明照耀地上佛国。 如此纯粹的光,就像他那纯粹的心。 白炽的光芒灼烧着他的眼,可他依然舍不得闭上。 光明的愿景即将实现,舒家几代人信仰的血眼佛陀即将出世,他怎么舍得闭上眼。 他要瞪大眼睛,好好见证这一切。 纯洁的光明擦着他的鼻尖而过,落入了洞窟之中。 俄而, 更大的光亮在地底爆发,广场颤抖,百姓大殿堂也在颤动。 殿堂顶端的钟楼在震动中,发出宏大悠扬的钟声,和舒才一起迎接血眼佛祖临世。 光芒散尽,震颤平息。 舒才被耀花的眼珠,模糊的感觉身前多了一道光明澄澈,佛力无边的身影。 他虔诚拜倒:“恭迎血眼佛祖降临。” 身影沉默不言,缓缓伸出手掌。 舒才心中狂喜:“仙人抚我顶,授我长生经。” 果然,佛祖一直记得自己的付出,自己的虔诚。 他的神色更加虔诚,更加恭敬。 手上的佛力传到头顶。 长生近了, 更近了, 触碰到天灵盖了,脑袋被抓住了。 感受到澄澈的佛光从头顶的佛手传来,舒才闭上眼睛,感悟着即将到来的佛音贯脑,玄奥大道。 脑袋上的手指陡然收紧,剧烈的疼痛从被手指扣住的地方从往脑浆里钻去。 舒才的脸扭曲起来。 这是佛祖的考验吗? 我承受得住。 舒才双手合十,诵念祷言:“我佛慈悲,救苦救难,血眼佛陀,救度苍生……” 听到舒才的祷告,脑袋上的手又重了几分,几乎将舒才的脑壳捏碎,舒才也被提得离地飞起。 周围,隐隐又出现了几十道阴冷的气息,无尽的怨恨聚集在他身上,让他再也无法保持禅定,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一件月白僧袍,佛光如针,明朗刺眼,让舒才眼中流泪,心中冰凉。 第二百一十一章 没有人比本座更懂法身 这…… 这不是法海那厮的衣服吗? 他猛然抬头,眼眶瞬间瞪得溜圆,满是不可置信和惶恐,身体糠筛一般抖个不停。 这是一张漠然的脸,一双金色的眼瞳淡漠地看着他。 没有轻蔑,没有厌恶,没有痛恨。 只有如苍天般的平淡冷漠。 仿佛眼前不是万人倾拜的血棉寺主宰;不是一言就决定无数人生死的无上威严;不是地上佛国的践行者,百姓的救星——无上大法师舒才。 而是一颗路边的石子,一只被抓住尾巴的垂死老鼠,一片被掐住叶柄的飘零黄叶。 不值一提,无足轻重。 从未有过的被漠视的感觉,像是一把烈火,烧散了舒才心底的恐惧。 他满脸青筋暴起,手掐法印,身上血光耀起,凝聚成一座血佛陀法身。 “无知鼠辈,竟敢班门弄斧,没有人比本座更懂法身。” 法海冷哼一声,抓着舒才的手陡然伸长,高举向天,然后像抖铃铛一样剧烈抖动起来。 抖得舒才身上血佛陀法身消散,口鼻歪斜,涕泪直流。 没有血雾的蛊惑, 广场上狂热呼喊口号的人们终于清醒过来。 率先醒来的是维持秩序的血袍僧人,他们面面相觑,似是在无声交流。 少顷,一些人头也不回,步履匆匆就往外面遁去,仿佛有鬼在后面追一般。 忽然,有人发现了什么,脸色大喜,呼喊道:“铜身佛,铜身佛出来了。” “快快快,念咒,打败了法海邪魔,我们都是功臣,让那些跑路的不纯洁分子后悔去吧。” 血袍僧们急忙双手合十,嘴唇翕动,念起了控制铜身佛的咒文: “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义……” 可他们却是没有发现,莲台上的铜身佛脸上表情各异,是忿怒扭曲,是杀气腾腾,是贼眉鼠眼…… 唯独没有原本的慈悲庄严。 随着一阵阵咒语声,铜身佛磨得牙齿咯咯作响,眼皮里涌出了血泪,顺着脸颊流淌,融化在空中,化为粘稠血雾。 冰寒蚀骨,摄人心魂。 一些血袍僧发现了不对劲,念咒的声音小了起来,声音也开始参差不齐。 可惜,已经晚了。 “冤有头,债有主,君子之仇,十世不改,倾泻你们的痛苦和怨恨吧。” 法海裂了裂嘴角,松开了对铜身佛的限制。 他们发出了渗人的咆哮声,就像是地狱爬出的恶鬼,扑杀群僧。 不, 现在这里就是地狱,在上演着十八层地狱里所有的刑罚:拔舌、拆骨、剪指、抽筋…… 僧人们人多势众,可是他们本就被血雾消磨了许多气力,猝不及防之下,人心惶惶,竟是无法组织有效的反抗。 他们惊慌喊叫着: “不好,铜身佛反噬了。” “完蛋了,血棉寺完蛋了。” “快逃!” “这些铜身佛手段太残忍了,我受不了了,先跑了。” “你们这些懦夫,对得起无上大法师的恩惠吗,快和我杀回去。” …… 僧人们每人一个想法,竟然被铜身佛杀得四散而逃。 怨念深重的铜身佛,却并没有停下杀意。 它们眼中流淌着血泪,口中咀嚼着血肉,疯狂追杀,转眼间,就消失在广场上。 没有道行的凡人也陆陆续续醒来。 他们看着残肢满地,血污横流的广场,看着血肉模糊,不成人形的彼此,血丝纵横的眼中充满了惊骇。 亢奋的精神衰落之后,无尽的疲惫和疼痛从身体的每一寸涌出,广场上满是哀嚎声。 他们一边惨叫着,一边询问着身边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 “邪魔被击退了吗?” “快看,无上大法师,无上大法师被邪魔抓住了。” “大胆邪魔,竟敢对无上大法师不敬,你这是要向天下人谢罪的。” “邪魔,快放下伟大的无上大法师。” “大家一起上,保护大法师,杀死邪魔。” “杀死邪魔!杀死邪魔!杀死邪魔……” 无上大法师是他们精神的信仰,人生的明灯,生活的意义。 此刻竟然被邪魔攥住,当玩具一样甩动,这让地上佛国的纯洁子民无法忍受。 他们又重新狂热起来,身上的怠倦和苦痛一扫而出,心底又榨出了新的力量,朝着法海冲杀而去。 他们呼喊着整齐划一的口号,跑不动的就用爬,爬不动的就一寸一寸的往前挪。 怀着对无上大法师的纯洁崇拜,怀着对邪魔的无限痛恨,他们终于来到了法海身边。 用拳头打,用牙齿咬,同头撞。 过度透支精力的他们的攻击软弱无力,甚至无法对法海的护体佛光造成一丝一毫的波动。 “愚昧.” 法海手一挥,像是扫垃圾一般,将这些疯狂的凡人扫飞出广场。 然后, 将被抖得七荤八素,眼睛里都是圈圈的舒才丢下,用一根延长到一丈多长的手指头摁压在地上,口中诵念经文: “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义……” “┗|`o′|┛嗷~~……” 嚎叫声在城中此起彼伏,迅速地由远及近。 舒才回过神来,看到的是数十张黄铜色的扭曲脸庞,血泪的流淌,怨恨在燃烧。 “你们这些不纯洁分子,还不给我跪下谢罪!” 舒才挣扎了几下,见挣不脱法海手指的束缚,渡过最初的惶恐之后,他反而镇静下来,对着铜身佛们吼道。 大多数铜身佛怨恨的脸上居然出现了一丝迟疑。 他们绕着舒才不停转圈,嘴里不停嘶吼着,却不敢上去咬一口。 舒才百多年的积威,居然让这些人成了鬼怪,也依然从灵魂里恐惧。 只有一尊面孔最年轻,但身上怨气却最为浓厚的铜身佛挤开无能狂怒的同伴,扑到舒才身上,黝黑的利爪狠狠地扎在他脖子上。 这尊铜身佛,正是新近才被炼制的于罗。 他炼制最晚,怨气反而最强。 尽管被法海制住,但舒才作为第四境的佛修,肉体依旧非常强悍,于罗全力一击,也只在血管上扎出两个小血点。 但这点伤口对于一个以吸血为长的僵尸来说,已经足够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明灯熄灭 他张开嘴巴,尖锐的犬齿狠狠扎在小血点上,眼中血泪汹汹,化作血雾蒸腾,附着在舒才的脖子上,仿佛是在给他做颈部按摩。 不多时,舒才脖子上便爆出一条条黑色小蛇般的血管,不停地扭曲鼓胀,仿佛有无数小老鼠在里面乱窜,脖子也大了一圈。 犬齿下的小血点不停跳动,然后,“噗”的一声,沸腾的鲜血决堤而出。 这些鲜血注入体内,让于罗腹中有一股暖洋洋的感觉。 这股暖流刚进入腹中,就在一股莫名力量的引导下,在身上运行起来。 这是法海见它颇有灵性,决定赐予它一番机缘,将改良后的尸王宗旱魃尸藏传了过去。 在旱魃尸藏功法的引导下,磅礴的精血像是井喷般,通过伤口从舒才脖子的伤口上被吸了过来,化作暖流不断融汇进经脉气海。 这种不断增强的快感让于罗着迷。 他几乎没有了其他的意识,只知道吸食更多,更多…… “啊……啊……啊……” 舒才感觉到体内的力量像是泄洪一般飞快流逝着,巨大的恐惧,打消了他的一切矜持和狂热。 他身如糠筛抖个不停,凄声喊道:“圣僧饶命,看在同属佛门一脉的份上,饶了我吧。” 可惜, 法海并不理睬,双目依旧紧闭,只顾引导吸于罗收舒才的精血。 佛不睁眼。 舒才的上半身已经被吸得只剩皮包骨头,下半身也在慢慢干枯。 他眼中露出一丝狠色,阴神化作一道血光,飞天而起,想要遁逃。 可惜,法海的法眼神通洞察一切,他又如何逃得掉? 当即手掌一翻,一只金色掌印出现在半空,无情地轰在血光上。 一声惨叫。 舒才的灵魂便被打得真灵破碎,形神俱灭。 这是真正的灰飞烟灭。 连兵解重修的机会都没有。 万千吴哥王国百姓不可质疑的神、人生的明灯、伟大的舵手、佛祖的圣徒,在这一刻,如一只蝼蚁一般,被法海轻描淡写地捏死。 引导于罗将舒才的肉身吸至只剩一副皮囊后,法海用金刚火焰将皮囊烧成灰烬。 而后,他进入血棉寺的藏书室,将所有的密藏搜刮一空。 一道金色弧光从远方飞来,落在法海身边,是东方笙听到动静飞了过来。 “住持,你这根是什么东西,好大啊。” 她看着法海手上的禅杖,惊呼道。 法海手一挥,招出一朵巨大的红莲,漫步其上,轻声道:“这是金刚禅杖。” “住持,我捡了很多眼珠子,你看。” “这么多啊,笙儿好厉害。” “杖头上那个光头老爷爷是谁啊?” “是一个真正的圣人。” “为什么他成了这样子啊。” “因为他已经死了。” “啊?” …… 红莲飘然飞起,渐行渐远。 禅杖上的金环在夜风的吹拂下,叮咚作响,朝着四方蔓延,在菩萨城中回荡。 凡是听到这声音的人,脑海中都出现了一段话语。 “邪魔出世,速走,去大金欧城。” 可是菩萨城的大部分人,都被舒一城广场的血雾腐蚀得皮肉溃烂,就是想走也有心无力了。 莲花漂浮在云层中,风驰电掣,转眼间消失天边的月光里。 在法海乘莲飞走后不久。 舒一城广场上就开始了毫无征兆的晃动,并且晃动越来越强烈,朝着四方不断扩展。 整座菩萨城都开始晃动,人们几乎无法站稳脚跟,一个个全部摔倒在地。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 舒一城广场的地底深处,突然传出了声声亵渎的佛唱,接着血雾夹杂着腐败的气息从地上的洞窟里涌出,猩红喷涌,蔓延四方。 凡是听到佛唱的市民无一不面色发白,神色惶恐,甚至都忘记了逃跑,只是呆呆的盯着舒一城广场,浑身颤栗不止。 他们心底隐隐觉得那里隐藏着无限的恐怖,想要逃离,可身体却不听使唤,像是被粘在地上一般,一步也无法迈出。 大地的震颤越来越剧烈,舒一城广场上出现了道道皲裂,迅速朝着城中延伸。 在裂缝中,亦有血雾蒸腾。 血雾漫漫,笼罩全城,人们脸上的呆滞和恐慌化作安宁祥和。 他们双手合十,随着地底传来的佛音一起颂唱:“我佛慈悲,救苦救难,血眼佛陀,救度苍生……” 在阵阵佛音中,他们像扯线木偶般,排着整齐的队列,朝着舒一城广场走去。 地上的裂缝中,时不时有血肉触须突然窜起,将人扎住拖回地下。 人们浑然不觉,虔诚的眼神望着舒一城广场,脚步毫不停歇。 越是靠近,他们的神色就越是亢奋。 那里,有他们的佛,他们的信仰,是他们的归宿。 他们的佛血眼佛陀,怜悯信徒路途遥远,不时有触手从地下裂缝中暴起,将信徒们卷入地下,随后是咕咚咕咚吞咽的声音。 没有一个信徒能活着走到广场上,全部被半路截杀。 留在菩萨城的市民无一活命。 化为一座空城。 大地的震动却没有因为生命的凋零而停歇,反而愈震愈烈。 曾经高高在上的百姓大殿堂,上面闪耀全城的两行大字——一切为了百姓,为了百姓的一切,也在震动中坍塌。 巍峨耸立,堪比天高的舒一城和舒才的雕像,也在大地的翻腾中折倒,摔落在地上,化作碎石飞洒。 这两座低调建筑的垮塌像是起了连锁反应。 从舒一城广场朝着四方,所有的建筑,像是倒多米诺骨牌一般,依次在震动中成为废墟。 忽然, 舒一城广场的地面如海浪般翻涌,无数血肉根茎冲天而起,直刺苍穹。 血肉根茎在半空中颤动,发出诡异的嘶鸣声。 “无量血佛。” 嘶鸣声聚集成一声佛号。 声音浩大,轰传四方,似乎是在像世界宣誓自己的出世。 而后,所有的血肉触须齐刷刷调转头部,轰然而下,重重扎在地上。 山摇地动,尘土漫天,砖石乱飞。 广场扭曲变形,竟然在缓缓升上天空。 红砖黄土向着边缘簌簌滚落,广场下的生物现出了原型。 那是一尊十几丈高的阿修罗,血光鼓荡的皮肤下,各种凸起时隐时现。 那是一张张人脸,在挣扎,在哀嚎,在哭泣,似乎是想要从阿修罗的身体里挣脱出来。 第二百一十三章 纯洁的血佛子 阿修罗三头六臂,身体腹部以下没有腿,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条蠕动的血肉触须。 这些触须随着阿修罗身体的移动,不停钻出或者扎入地面。 阿修罗挥舞着六条手臂里的兵器,正在和一尊恐怖的邪物战斗。 那邪物是一片猩红虚影,仿佛没有实体,时隐时现,模糊不定。 在它显露身形时,可以看到,那是一颗巨大的红色眼瞳,猩红在里面翻腾,就像是火焰在燃烧。 在眼瞳的最中心,是一点深邃的漆黑,就像是一个黑洞,连光线都被被吞噬。 有三个红色的圆环围绕着巨大眼球旋转,圆环上,也是一颗颗小眼珠。 这些眼珠一闭一睁,便是一道猩红火浪涌出。 三个圆环上的眼球接连上阵,火浪连绵不断,几乎没有丝毫间隙,扑杀向阿修罗。 阿修罗毫不示弱,六条手臂,挥舞六般兵器,化作漫天光影,将火浪全部笼罩。 巨大眼球的后端,还挂着许多絮状肉条,好似眼神经一般,接连在一尊诡异佛像腹部的竖嘴里。 竖嘴一张一合,好像是在吃长寿面,一截一截吞吃着这些肉条的同时,诡异佛像也随之一节一节攀升。 阿修罗见状,中间丑陋狞恶的头颅嘶吼一声,身下的血肉触须高高昂起,立在阿修罗的脑袋身后,尖端对着诡异佛像轻轻颤动,好似一群毒蛇在恐吓对手。 可诡异佛像好像是没察觉一般,依旧在一点点吞入巨大眼球的眼神经肉条。 血肉触须见恐吓没有效果,嘶鸣一声,如同狂暴的雨点,飚射而下,击打在佛像身上,将之击退少许。 佛像肉身强大无匹,血肉触须狂暴的轰击连表皮都没有扎破。 在触须的攻击力度稍微降低后,佛像又继续吞吃起眼神经肉条来。 阿修罗无奈,只得继续指挥触须攻击。 一时间,三方形成一种诡异的平衡。 巨大眼球在攻击大西天的阿修罗法身。 诡异佛像在攻击巨大眼球。 大西天在防御眼球的进攻时,又在制止诡异佛像重新将巨大眼球吞回腹中。 巨大眼球的意识混乱无比,好似疯癫。 诡异佛像的意识一片沉寂,毫无波澜,就像是个死物,完全在依靠本能行事。 只有大西天,依然有着自己的智慧。 他以一敌二,却毫不担心,似乎一切尽在掌握。 随着诡异佛像完全露出身体,整个广场全部塌陷,原地只有一个宽广的深坑。 坑洞中,传来一阵一阵的佛唱:“我佛慈悲,救苦救难,血眼佛陀,救度苍生……” 佛唱声越来越洪亮,越来越清晰。 一座猩红的肉山从深坑中探出头来。 仔细辨认, 便会发现,这座肉山,是由一个个血红色的人影叠罗汉而成。 这些血色人影,各个身材壮硕,脸上没有眼耳鼻,只有一个獠牙外露的嘴巴,在不停开合着颂念经文。 这些人,是由菩萨城的居民,和布拉监狱的囚犯炼制而成的纯洁之人。 大西天满意的看着这一切。 这些纯洁的人,心中没有背叛,没有贪婪,没有怯懦……没有一切他认为的负能量情绪。 有的只是自己赋予的正能量人格:虔诚、勇敢、团结…… 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做地上佛国的子民。 大西天将这些极致纯洁之人称为血佛子。 随着肉山越升越高,血佛子像下饺子一般,纷纷落在陷坑周围。 刚一落地,便双手合十,诵念咒文: “我佛慈悲,救苦救难,血眼佛陀,救度苍生……” 佛唱阵阵,响彻四方。 梵音佛号声越来越大,以陷坑为中心,周围方园几里范围内,天地间竟然凭空亮起一道道光辉。 这些光辉成血色,笼罩四方,竟然似乎将整个广场都冻结在其中。 像是琥珀里封存的昆虫。 血色光辉中,隐隐可见一朵朵莲花绽放,一株株菩提抽枝。 有千百座浮屠宝塔立起,与半空中庄严林立。 宝塔上有一颗颗血色眼珠,放出猩红毫光。 一盏盏佛灯,每一盏上都写着一个血淋淋的杀字,悬于宝塔上空,灯火长明,照彻八方世界。 梵音缭绕,穿过山林,绕过山峰,涉过河流,飘荡远方。 听闻佛音之人,口鼻中似乎能问道阵阵檀香,隐隐觉得有一尊佛陀,正在身旁说法讲经。 他们面露安和虔诚之色,放下农具,丢下茶杯,掀开被子…… 他们放下一切,面色虔诚,颂唱佛音,迈着机械的步伐,朝着舒一城广场走去。 在那里,他们将被大西天炼化,成为纯洁的血佛子,为地上佛国的伟大事业添砖加瓦。 光阴流逝,一天又一天过去。 随着诵经的血佛子越来越多,巨大眼球和诡异佛像身体传出的气机频率也和大西天越来越相近。 大西天相信,终有一天,他将彻底掌控巨大血眼和诡异佛像。 届时, 他便是唯一的地上真佛,洗净人心罪恶,铸造纯洁佛国的辉煌伟业,将再无阻碍。 菩萨城发生的一切,法海虽然没有现场旁边,但法眼气机牵扯,也知道一鳞半爪。 在法海的认知里, 大西天,毫无疑问已经疯了。 但是,自己对他的理念,却有一丝莫名的认同。 这个罪恶的人间,无可救赎,确实需要一场彻头彻尾的改变。 大西天是个疯子,自己却认同他。 莫非自己…… 法海不想再深究下去,他乘着红莲大剌剌地降临在大金欧城的王宫里,话语轻和却不容质疑。 他告诉晋西克,血棉寺有远古邪魔出世,要他发动百姓修建一道光明长城,隔离血棉寺的地盘。 还要他封金山寺为国教,传播光明和公正的信仰。 而后,法海便头也不回,乘莲离开了皇宫。 晋西克看着法海的坐莲成为一个小黑点,消失在月色下,脸上露出苦笑。 “没了舒家,现在又来一个法海,谁都不把他当回事。这国王,做得真没意思,干脆出家做个苦行僧,青灯古佛了此一生算了,哎!” 晋西克长长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也就是想想而已。 祖先的荣耀到他手里,几乎是损失殆尽。 第二百一十四章 于罗和沙 他可以忍,可以伏低做小。 他相信,只要活着,事情总会变好的。 终有一天,晋家会重新回归荣耀。 晋西克道行浅薄,法海很轻易就察觉了他混乱的思绪。 不过他也没有在意。 评判一个人,论迹不论心。 只要晋西克好好替他办事,法海不介意给晋西克一些好处,若是暗中下绊子玩手段,再随手拍死便是。 法海在小黑山顶上落下坐莲,摄来一座小石山,掏空山腹,随手切削成了一座寺庙,放在小黑山之巅,在里面炼制于罗这个铜身佛。 于罗资质不凡,吸干了舒才的血肉精华后,已经有第三境巅峰的实力。 此刻的他,一身血气随着旱魃尸藏运转,却总是无法突破第四境。 法海决定助他一臂之力。 他新死不久,灵魂怨气深重,意识混沌。 如能突破第四境,加上法海帮他洗练心尘,未必不能恢复意识。 法海眉心浮现出一只金色的竖眼,观察着于罗体内血气的运行。 在旱魃尸藏法门的引导下,于罗体内血气鼓胀,正在自动运转,一次次对着那一层虚幻的关卡发起冲击。 可总在最后关头,败下阵来。 就像是豆腐脑没放辣,也像是用张小泉菜刀去拍蒜,总是差点意思。 法海将手放在于罗天灵盖上,放出一丝法力,随着血气运行,细细感悟着其中的奥妙。 在一次次冲击中,法海见到一个巨大的怪物,浑身燃烧着黄色的异火,头顶烈日,脚踏黄沙。 每一次脚步落下,都是河海干枯,高山崩碎,草木尽枯,人兽干瘪,最后尽皆风化成漫漫沙海。 他的前方,万物退避。 他的后方,生命绝迹。 这是真正的大恐怖,众生之敌。 黄沙吗? 黄泉之沙够不够? 法海取出一点黄泉之水和黄泉之沙,用法力崩碎成悬浊液,灌入于罗身体,随着气血运行。 在于罗混沌的感知中,一尊强大无匹,如同地狱主宰的邪魔,在他的身体中缓缓复苏。 邪魔在古今无数战场穿梭,与天斗,与地斗,与众生斗。 面对众生的敌意,邪魔毫不退缩,反而凶恶霸道的气势更足。 若一洲与我为敌,我就灭尽一洲。 若一国与我交恶,我就屠灭一国。 若天下和我作对,我就埋葬天下。 在一场场战斗中,邪魔狂野的杀戮和不屈的斗志,达到顶点,生命瞬间升华。 旱魃——埋葬世界的火与沙。 于罗睁开眼。 在他身前,赫然是一尊青面獠牙,浑身缠绕着火与黄沙的旱魃相。 这是法海在替于罗冲击境界的过程中,感悟其中玄妙,又凝练了一种新的神通——旱魃法身。 于罗看着眼前的旱魃法身,眼中的呆滞和迷蒙渐渐褪去,一丝灵动缓缓浮现。 他身躯上的古铜色簌簌掉落,逐渐转换成血红色。 一道道黄色的条纹在血色身躯上凭空浮现。 就像是无尽沙与火,在淹没,在煮干无边血海。 黄色条纹逐渐增多,于罗的气势也越来越强。 第四境初级,第四境中级,第四境高级…… 于罗攀升的气势终于停直了增加,定格在第四境高级。 这舒才的精血加上黄泉之沙,有这么强吗? 居然能让于罗接连突破。 可为什么舒才拥有如此强大的气血,却一直没有突破到第五境呢? 法海眉心的竖眼金芒剧烈的震荡。 经过无数次推演,法海觉得问题的根子就出在大西天身上。 大西天要掌控一切,给舒才设置了某种障碍,让他永远无法突破到第五境,以致威胁到自己。 舒家亦是如此,偌大的血棉寺,除了舒才,只有因萨利突破到第四境。 因萨利明显修炼的不是血棉寺的法门,而且和舒才在理念上有许多分歧,独自镇守人丁凋零的银边城,最后被摩心子爵邓肯擒获。 舒才在因萨利被擒后,就迫不及待地清洗了因萨利的势力。 大西天和舒才,都是掌控欲极强的人。 他们不容许其他人有不一样的思想,不容许其他人忤逆自己的意志,不容许其他人在实力上超越自己。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血棉寺虽然很纯洁,万众一心,但是人才凋零,最后被法海轻易覆灭。 法海由此联想到自己。 “我是不是太独断专行了一些?” “不,我不是,我没有。我容许人质疑自己,不过只可以和我说,不可以对外传播。” “我的统治是不是太过高压?” “不,正因为有了严密的监控,才会让妖鬼匿迹。” “我如此控制百姓的思想,是不是会抑制创造的火花?” “不,我有五十二区,那里的研究比大乾任何地方都离经叛道。” “我真的什么都没错吗?我的治下,为什么没有魔心家族那个斯坦因这样的人才?” “那就实行两种制度好了。” 在法海的意识中,有两个人在不停的对话,最后得出了结论,实行两种制度,就能解决这一切矛盾。 鬼畜能够横压世界,肯定有过人之处。 我是不是也学学那个晋西克,弄些子弟去留学? 法海摩挲着下巴,想道。 “多谢住持赐我新生,为我复仇。往后,住持所爱,便是于罗所爱,住持所恨,便是于罗所恨,住持之敌,便是于罗之敌。” 沙哑的声音随着腐臭的热浪传到法海身边,打断了他的思绪。 青面獠牙的于罗五体投地,拜服在地。 “很好,我期待你的光亮。” 法海取出金钵,从中倒出一些玄铁和黄金。 随后,一团金刚火焰凭空出现,熊熊燃烧。 玄铁和黄金在烈焰灼烧中化为一滩汁水,不停变幻着形状。 一个黄色的葫芦在火焰中逐渐成型。 葫芦足有半人高,上面刻了三个金红色的莲花纹印,还有三个血红的爱字。 法海涨价嘴巴,嘴里涌出一道黄沙之泉,落入葫芦中,足足装了大半葫芦。 法海说道:“这葫芦里是黄泉之沙,能够腐蚀肉身和灵魂,可以极大增强你的沙系神通,你要好好炼化。” “多谢住持赐宝。”于罗恭敬地接过宝物,感激地都快哭了。 可惜,他是个旱魃,没有血,也没有泪。 “葫芦上三个爱字,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第二百一十五章 横行霸道 “这……”于罗一时语塞。 在血棉寺,揣摩上意是生存的必修课。 若是以前的他,肯定能想出一百个解释,拍得法海舒舒服服。 可现在成了僵尸,脑子也生了锈,转得特别慢,竟然想不出什么词汇,急得眼珠都红了起来。 “爱光明,爱公正,爱金山。”法海没有为难,僵尸瓜子大的脑仁回答得出这种问题才是意外,直接说出了答案: “只要你心中有爱,便无需对任何人下跪。好了,你去巩固一下修为吧。不要乱跑,你的神识很差,我没有带固灵符箓,跑远了护持不住你。” “是,住持。”于罗抱着葫芦,恭敬地离倒退着走出了石寺。 法海目送着于罗出去,一挥手,重新封住门户。 而后,他将注意力放到了金刚禅杖上。 这根镇压血眼佛陀的金刚禅杖,目前有三个功能。 一是菩提梵唱,杖身上金色梵文缭绕,菩提经文佛唱从中隐隐传出,能澄澈心神,扫荡尘埃。 二是大西天残魂的大明咒,和菩提梵唱相类,能够斩尽妄念,谨守佛心。这是一个强大的能力,大西天和混乱邪魔相伴三百年,还有几分像人,此咒功不可没。 三就是杖身上的一百零八颗血眼和七杀篆文。能够混乱心智,燃烧血液。这是邪魔外道,法海佛心纯净,见不得这些,已经用菩提金光将之掩盖了起来。 法海将心神和佛力沉浸入禅杖之中,嘴唇翕动,诵念着菩提经。 杖身上金色梵文滚动,佛光激荡,应和着法海的禅唱。 梵音佛号,在石寺内层层回荡,越发响亮。 大西天的残魂慈悲的神色化作木讷,眼中泛起淡淡金光,口中的大明咒停下了,转而念起了菩提经。 有了大西天残魂的加入,炼化金刚禅杖的速度更快了。 杖身上的一百零八颗血色眼珠,和血肉篆文一起,随着菩提咒的音调一起蠕动着。 眼珠散发出淡淡血光,在梵唱声中越来越浓郁,在杖身上下流转,很快将大西天残魂也染上一层猩红,让他慈悲的脸庞变得妖异起来。 曾经的大西天深入地狱,独镇大魔三百年,毫无疑问是一个圣人。 现在的大西天血洗万里,玩弄众生的灵肉,毫无疑问是一个大魔。 若是大西天真能净化整个人间,将所有生物都炼成只有正能量情绪的血佛子。 那时,他究竟是佛,还是魔? 他赢,就是佛。 他输,就是魔。 唯此而已。 在法海意志的洗礼下,大西天色残魂逐渐化为法海的形状,原本慈悲善目的容貌也在朝着法海的样子转变。 净化完大西天残魂的杂念后,金刚禅杖很轻易便被法海炼化。 得到如此强大的宝物,不显摆显摆怎么行。 法海站起身来,身形一晃,出现在石寺之上。 此时已是晌午,烈阳当空,沸腾的热浪蒸煮着世界。 法海意念一动,金刚禅杖登时变粗变长,掩盖住了阳光,庞大的阴影将大金欧城整个覆盖。 城里的人发觉有异,举头望向天空。 粗如山岭的擎天金柱,金光刺目,遮蔽了大半个视野。 霎时,都被唬得战战兢兢,生怕这东西落下来,将大金欧城砸入地下。 一个个磕头礼拜,赞美法海的伟力,表达对法海的虔诚。 “轰!” 一个驾驭纸鹤飞行的修士猝不及防,一头撞在禅杖上,登时法力紊乱,差点跌落下来。 “谁撞我?”修士愤怒无比,怒吼如雷霆般炸响。 “是我法海,怎么了?”法海却是肆无忌惮。 他身形一晃,出现在杖头上,抱着手盯着狼狈的修士。 修士身穿红色法衣,头发花白,凤目疏眉,面色红润,不见一丝皱纹,足有第四境的实力。 他见到法海如此理直气壮,原本兴师问罪的怒气顿时偃旗息鼓,竟不知如何应对。 “在金山寺的领空飚纸鹤,缴纳过路费了吗?”法海大模大样地质问道。 “什么是领空?过路费?什么意思?”修士见着法海如此盛气凌人,暗自思索,是不是错的是自己,他疑惑的问道。 “你带货物路过别人的城市,不需要交税?” “交税?”修士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须发怒张,喝骂道:“好啊,法海,你打劫打到道爷头上来了。” “哦?道爷?” “道爷我乃是曲家曲承贵,怎么样?怕了吧,把这禅杖送给我赔礼道歉,我就放你这一次。” “曲家?”法海勃然大怒,脚步一跨,就出现在曲承裕身边,一拳轰出:“逆贼,竟敢不给乾皇纳税,该打!” “你!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万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急急如律令!” 曲承贵完全没想到法海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慌忙从怀中夹出一张符纸,嘴里念起了咒文。 同时纸鹤疯狂扑打翅膀,往后方飚射,与法海拉开距离。 这张符纸通体成黄色,上面布满了金色的字符和花纹,一看就价值不菲。 曲承贵嘴巴开合不停,总算在拳头砸上身的时候,念完了咒。 他将黄符纸往身上一拍,顿时一道耀眼刺目的金色光芒,从手拍之处亮了起来。 这道刺目至极的金芒,却没有对法海造成丝毫阻碍,拳头狠狠砸了过去。 “当!” 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响彻四方。 金光护罩被砸的扭曲起来,明灭闪烁了几下,像肥皂泡一样破碎。 曲承贵脸色煞白,急忙又夹出一张黄符念起了咒文,然后拍在身上。 法海手一招,金刚禅杖凌空飞起,慢慢变细变小,最后化作九尺长短,落入手心。 他将金刚禅杖在手中幌了幌,觉得大小刚好合适,满意地点点头,身形一闪,又出现在曲承贵身边,举起禅杖。 曲承贵脸色煞白,急忙喊道:“慢,你金山寺,甚至岭南道,也从没给乾庭纳过税啊,有什么资格指责我静海道?” “还在口舌招摇,住嘴!”禅杖毫不犹豫地砸下,刚形成的护罩登时破碎。 第二百一十六章 横行霸道 法海起码有三百种手段,可以轻松拿下曲承贵。 但他就是不用,只用禅杖砸。 哎,就是玩。 天空上,叮叮当当的声音响个不停,法海像是打铁一般,砸得曲承贵到处乱飞。 刚开始,曲承贵还觉得法海不过是个一郡的草头王,神通想必有限得很。 自己只要耗光他的法力,便能为所欲为,让法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但当精心炼制的三十多张金光符全部在法海砸完后,他终于想明白了一个事实。 他的金光符是天师道正统符箓,需要至少第四境修为才能炼制,即使是面对第五境的攻击,也能抵挡一二。 可法海能轻松砸毁他的金光符。 要命的是,砸了他这么多金光符,法海依然活蹦乱跳,丝毫没有法力大耗的现象。 这只能说明一个事实。 法海实力远超于他,根本是在逗他玩,像猫戏老鼠一般,玩爽后再弄死。 想明白了这一点,恐惧立刻攥住了他的身心。 不过,法海可不会给他时间去思考,禅杖又挥舞到了头顶。 曲承贵亡魂大冒,祭起了自己的防御底牌,一块八卦玉牌滴溜溜冒出清光,挡在头上。 “咚!” 禅杖临身,发出宛如洪钟般的声响。 什么? 法海发现自己的禅杖居然停在玉牌上,无法寸进。 玉牌挡住了法海的攻击,居然没有破碎。 “好东西,现在是我的了。” 法海面露喜色,探手捏住玉牌,法力涌动,开始磨灭曲承贵留下的法力印记。 曲承贵看到法海竟然想直接炼化玉牌,心中一喜。 真是天作孽,犹可违。 自作孽,不可活。 这块八卦玉牌可是自己压箱底的法宝,多年精血祭炼,岂能如此轻易炼化。 这法海不识厉害。 自己在他被法力印记反噬的时候,再出手偷袭,就可以完成反杀。 他停下遁逃,死死盯着法海,感受着印记的波动,随时准备出手。 只见那法海轻轻晃动禅杖,杖头出现了一个和他长得一样的虚影,随着金环震动的声音,诵念经文。 一缕缕佛光,一阵阵冲击着印记。 曲承贵悄悄掐起指决,留在玉牌上的印记陡然爆发,缠绕住袭来的佛力。 金环上的虚影立刻模糊不定,好像喉咙里吞了炭一般,念出的咒语也变得时而嘶哑,时而尖锐,混乱模糊。 就是现在! 曲承贵双手结成欻(xu)火印,口中诵念咒语:“欻火大神,五岳齐倾。吏兵神将,速赴吾身。霹雳神君,速振乾坤……” 随着咒语声,他身上飞出无数符箓冲上高空,彼此嵌合,形成一尊头戴凤翅盔,脚穿乌云履,身披黄锁甲,手持黄金锏的护法神。 咒念到一半,曲承贵感觉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背脊冲到头顶。 下意识地抬起头,和法海对视。 但见法海脸上似笑非笑,嘴巴微张,里面涌出了无尽的火与沙,朝他合围而来。 无数尊煞气冲天的魔影在在其中若隐若现。 每一尊,都是凶威滔天。 当先一尊情面獠牙,血红的身体满是黄色纹理的诡异旱魃,气势竟然比自己还强。 曲承贵身体一颤,急忙停下咒语。 仓促中断法术,让他浑身法力震荡,心神散乱,像是有无数根铁钉在扎刺脑仁。 他不管不顾,连鼻子和耳朵里涌出的鲜血也来不及擦,拼命燃烧起浑身的法力。 纸鹤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出现了条条崩裂的痕迹,陡然加速,夺路而逃。 黄沙漫天,浩瀚如海,万丈狂澜追逐在曲承贵身后。 没有了曲承贵的操控,法海很快就炼化了八卦玉牌,他将之丢入须弥袋,提起禅杖,继续追了上去。 晋西看着天空上的一幕,满面愁苦,忧心忡忡。 真是前门拒狼,后门进虎。 舒才大权独揽,胡搞瞎搞,但行事总是要给自己打上正义标签。 而且他横,只在吴哥王朝窝里横。 对外邦人士,舒才总是温文尔雅,礼数周到,慷慨解囊。 哪怕是吴哥人民还在饿肚子,只要静海道或者暹罗糟了灾,舒才总是第一个捐钱捐粮。 而这法海撞了人,却反而颠倒黑白,反咬一口,将苦主打得抱头鼠窜。 这是一个完全不要面皮,肆意妄为,无法无天之徒。 看着黄沙长河卷过天边,晋西克长长叹了一口气,深感吴哥王朝前途无亮。 黄沙长龙在天空横行,偶有飞过的修士都是远远避开。 面的第四境修士的爆发速度,除了于罗还能勉强跟上以外,其他铜身佛仅凭肉体力量,都是远远落在了后面,干脆被法海重新吞了回去。 法海不远不近地吊着曲承贵。 每当要脱离掌控的时候,法海便用神足通遁到他身边,一禅杖砸在他身上,虽然伤势不重,却留下了一朵金色的莲花纹印。 这片刻的停滞,也让于罗能暂时跟上来。 久而久之,曲承贵似乎已经认命了,他不再燃烧法力逃跑,反而不紧不慢地恢复法力,和于罗纠缠。 于罗毕竟刚入第四境不久,对神通还不熟练,刚开始的时候被打得手忙脚乱。 若非旱魃肉身强大无匹,怕是要深受重伤。 慢慢习惯了节奏后,于罗便渐渐挽回了颓势。 曲承贵虽然是老牌第四境,但他的护身法宝已经被法海砸光了,面对养精蓄锐的旱魃,左支右拙,节节败退。 远方有好几个修士聚集在一起,议论纷纷。 “那是谁,竟然能追得曲家老三屁滚尿流。” “好像是金山寺法海和他的属下。” “这法海是哪路神仙,居然有第四境的属下?” “什么神仙,我看是没脑子的外来户,等下曲家三兄弟齐聚,他逃都没法逃。” “要不,我们去帮曲承贵一把,卖曲家个人情?” “行了,我们第三境的实力,别被人家随手一杖砸死了,到时候人情没有,纸钱有的是。” “要去你们去,不是强龙不过江,我反正不会去趟这趟浑水。” 众修士一人一个说法,终究是没有跟上去。 血棉寺发生了那么大的变故,他们背后的势力要他们去打探消息,没多少人想节外生枝。 第二百一十七章 大威天龙名过其实 远方飞来一道庞大的黑影,曲承贵神色一喜,急忙迎了上去。 来人浑身漆黑,胸膛赤裸,上面绘满了诡异的恶魔刺青,随着呼吸亮起又熄灭。 一对恶魔之角宛若弯曲的牛角,长在肆意飞舞的褐色乱发中,缺了两个牙的大嘴咧得大大的,正是魔心子爵邓肯。 他看着靠近的曲承贵,停下了翅膀的扇动,悬停在高空,热情招呼道:“这不是静海道的曲先生吗?你还好吗?” “还请子爵大人救我一救啊,静海道必有重谢。”曲承贵气喘吁吁地喊道。 法海抱着禅杖悬停在两人之间,淡淡道: “子爵阁下,这是我们大乾的家务事。” “不知尊驾如何称呼?”邓肯伸出右手轻触头上的恶魔之角,问道。 “贫僧金山寺法海。” “法海阁下,久仰大名,在下银边城邓肯。”邓肯显然没听过这个名字,敷衍吹捧了一下,笑道: “既然是大乾的内部事物,在下就不参与了,告辞。” 邓肯对着法海点了点头,朝着远方聚集的人群飞去。 法海继续抱着禅杖,观看着于罗和曲承贵斗法。 曲承贵脸色衣衫破碎,露出的皮肉伤痕累累,有些地方甚至露出森森白骨。 于罗却是越战越勇,火焰环身的黄沙之龙冲天而起,将一尊金甲神将撕得粉碎。 火与黄沙弥漫四方,将大片大片天空给染成沙与火的混合颜色。 “哼!我哪怕是死,也要拖你下地狱。” 曲承裕爆喝一声,袖口鼓动,飞出无数符钱。 每一张符钱都散发着金色神光,给人一种神圣的感觉。 曲承裕咬破手指,将精血撒向符箓,口念咒语。 霎时间, 遮天蔽日的符钱冲天而起,化作一条贯穿长空的符箓之龙。 在一声嘹亮的咆哮之后,轰然冲向于罗的黄沙之龙。 法海对天师道的法门也有所研究。 天师道,感觉就是一个四不像。 道家丹修和佛门修士的起源无人知道,自出世起就拥有完整的体系。 而天师道公认的祖师便是黔中道的张凌道。 其后,又经过历代天师的完善,终于在大乾朝,被拜为国教。 天师道的神通,有一种用符箓模拟佛家和道家丹修派神通的感觉。 那些护法神将,感觉就是佛门的法身神通。 这符箓之龙,也有几分佛门大威天龙的真意在里面。 用精血点符,这架势,曲承贵是准备拼命,拉一个垫背了。 只是…… “你演过头了啊。” 法海裂了裂嘴角,露出一口森森白牙。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见到本座来了还不跑。” “大威天龙!” 大威天龙四字喝出,法海的后背上,一条金龙虚影,熠熠放光。 邓肯显然对佛门神通并非一无所知,他看着金龙虚影,不由得惊呼出声: “天龙加身,金刚怒目,这是佛门第一力之神通大威天龙。以力证道,无所不破。一旦成就,五行三界,万法皆可破。 三葬大师说过,此神通除了天龙寺的创建者天龙神僧,从未有人修成过,怎么随便冒出一个和尚就会?” 法海双手合十,背后金龙熊熊燃烧,绕着法海的双臂盘旋。 “大威天龙,世尊地藏,般若诸佛,般若巴嘛空,飞龙在天!” 说话间,法海猛地双手扬起。 轰隆一声,只见双臂上缠绕的可怖龙影冲天而起,在法海头顶形成一尊数十丈长的巨大金龙。 下一刻,法海已经被金光笼罩。 待到金光散去,只剩下一尊十丈金身的佛门罗汉! 那佛门金身凝实如真佛,金瞳金面,头顶天龙盘旋,金光煌煌,佛气冲天。 金身罗汉双手合十,威声怒喝:“无知鼠辈,竟敢班门弄斧,没有人比本座更懂隐身!” 天龙和金身陡然加速,化作两道金虹,朝着两处虚空冲砸过去。 “该死,竟然被发现了,快退!” 虚无中,传了一声略显惊慌的呼喝声,无数符钱凭空出现,挡在路上、 话音未落,天龙和金身已至。 “啊……啊……” 两声惨叫,符钱四散。 在天龙和金身的攻击下,两个道士打扮的男子现出身形,倒飞而出,血洒长空。 这两人一个穿青色法衣,一个穿褐色法衣,正是曲承贵的两个哥哥曲承裕和曲承富。 往后退的途中,曲氏三兄弟仿佛心有灵犀般,异口同声念道: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清气升为天,浊气沉为地,万物灵长人,三才出,天地成。” “——天地三才阵——”” 无数符钱从他们袖口涌出,遮蔽长空,彼此接连。 青、褐、红三色灵力从三人身上涌出,搅动符钱,形成了巨大的灵力漩涡,强势撕碎了于罗的沙火天幕。 金龙和罗汉金身仿佛两条逆浪而行的鲨鱼,一路势如破竹。 符钱还未靠近,便逐渐卷曲,焦黑,直至化为飞灰洒落。 金龙和罗汉的法力仿佛深不可测,符钱的数量也好像无穷无尽,战况进入了无聊的拼底蕴阶段。 眼见局势得到控制,曲承贵咬牙切齿道:“法海,你这个疯子,撞了我还要拦路打劫,今天就陨落在这里吧。” 曲氏三兄弟一起手掐指决,一瞬间,符钱上的无数咒法快速的生效。 消减体力的,动摇神魂的,屏蔽感知的,制造幻境的…… 凡是能够被符钱承载的种种书法,尽数来了一个全套。 于罗神魂脆弱,登时就陷入幻境,看着法海露出不怀好意的目光。 “真是靠不住的家伙。” 法海暗骂一声,出现在于罗身边,一巴掌将他打晕,丢进了腹里乾坤。 大威天龙威力无铸,在阵中横冲直撞。 可没有法海罗汉金身的护持,蚁多咬死象,在无数符钱的攻击下光芒逐渐黯淡起来。 邓肯在旁看得真切,暗道:“这大威天龙威力强横,可防御薄弱,只要和曲氏兄弟一样避其锋芒,便能轻松破之。三葬法师夸大其词,其心可诛。” 曲承裕见优势开始往自己这边倾斜,皮笑肉不笑道: “法海,这条死路是你自找的,今日我们兄弟就是砍下你的头,白云观也不能多说什么。” 第二百一十八章 天龙罗汉 “蠢货是无药可治的,除了死亡。” 法海摇摇头,高声念道:“大威天龙,世尊地藏,天龙加身,般若巴嘛空!” 金光天龙轰然回身,缠绕在罗汉金身双臂上,嘶吼盘旋。 罗汉佛眼低垂,眼眸之中,佛火燃烧跳跃。 周身金光,灿然生辉。 一股恐怖的威压气势,猛然笼罩而下。 “本座慈悲为怀,不喜杀生。奈何尔等邪魔外道,却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威逼到本座头上!” “大威天龙,世尊地藏,罗汉显法,降魔!” 一朵金红色的火焰之莲在法海身上盛开,瞬间膨胀扩散。 莲瓣飘飞,天龙咆哮。 只是一瞬间,符钱海洋都被包裹,尽皆化为黑灰。 曲承裕冷哼一声,眼中杀意流露。 “哼,法海,你真以为修成罗汉金身,便能横行无忌?今日,便是真佛降临,也要你命丧于此!” 说话间,三兄弟齐齐催动法力,无数符文虚空浮现。 霎时间,魔音四起。 “天地人间,唯道独尊,九丑大圣,赤发魔王。群魔畏伏,妖怪潜藏。六通具足,剪馘凶殃。随吾咒召,立降坛场。急急如律令。” 曲氏三兄弟指决连掐,齐声大吼,仿佛在召唤地狱魔王降临。 下一瞬间。 一轮血色弯月,露出邪恶的狞笑,代替了太阳,出现在天空。 诡异不详的红色月光注入到阵法之中。 魔音更盛。 一道道魔影,仿佛烟雾,从虚空钻出,疯狂舞动,发出让人头皮发炸的声音。 大半个天空,顷刻间化为人间鬼蜮。 …… 舒玉原本一直留在大金欧城维持秩序,听到菩萨城异变的传闻后,挂念父亲和妹妹安危,便一直想找法海来询问一下。 看到法海出关后,便迫不及待地跟了上来。 哪知法海拿着禅杖显摆了一通后,突然追着一个路过的修士一通暴打,越追越远,很快就不见踪影。 她道行浅薄,用尽全力,勉强缀住一点尾巴。 看到法海和人斗法,旁边有人在围观,便想过去打探一下,哪知飞到半途,就被卷入了阵法。 “惨了,惨了。” 此刻魔音肆虐,眼前幻境丛生,舒玉连忙掏出一个耳塞戴上。 可魔音好像是直接从头皮灌入的一般,依旧在脑海里萦绕不散,心中暗暗叫苦。 这法阵竟然如此强悍,她已经感觉自己的灵魂要脱离身体,肉身也要被撕裂。 没想到,自己自诩为天才,却连一点战斗的余波都扛不住。 被魔头撕碎,死无全尸,这死法也太难看了吧。 舒玉没想到,死到临头,自己还有心思想这样可笑的东西。 正在胡思乱想。 忽然,一道金色佛光笼罩下来,金色佛印凝于眉心。 舒玉顿觉浑身压力大减。 那些漫天狂舞的魔影,似乎也不那么可怕了。 “多谢大师。” 她连声感谢。 法海却是只是冷漠地扫了她一眼,金身五指张开,舒玉的身形便离地飞起,脑袋被抓在掌心。 “大师,怎么了?”舒玉挣扎道。 “本座对你印象不错,就赐你全尸吧。” 掌心金光暴涨,眼前娇美的女子登时生机泯灭。 法海稍微一用力,将舒玉的尸体甩给发现动静,想赶来帮忙的东方笙,传音道:“此事你参与不了,将这个姑娘埋了吧。” 说完,法海转过头去,身形飘然而起。 此时的法海,周身佛光萦绕,如金水浇筑,金色龙影在禅杖上下旋绕,战意滔天。 漫天魔影,只要靠近,被会被龙影撕碎,被佛光磨灭。 “这就是你们依仗的法阵?粗陋不堪。” 法海不屑摇头。 随即,禅杖临空挥下。 “裂阵!” 霎时间,天崩地裂。 一道道肉眼可见的裂缝,在空气中蔓延,仿佛这片空间,都被他一杖砸碎了。 周围的魔影,纷纷爆炸,化作黑烟飘散。 随即,他将禅杖微微一顿,金色龙影脱杖飞起,冲天而上,竟将那轮血色弯月吞入腹中,断绝了魔影的力量源泉。 那些闪耀的符文,接连崩碎炸开。 鬼蜮坍塌。 曲氏兄弟齐齐惨叫一声,口中鲜血喷洒。 他们费劲心机制造出来的血月唤魔大阵,在法海面前,就像是脆弱的纸片,被瞬间撕了个稀巴烂。 “圣灵在上!以一人之力,强横碾碎三才大阵,这法海的实力,究竟有多恐怖?” 邓肯子爵看到这一幕,整个人都傻了。 这样的大阵,其强度,即使在罗曼帝国,也足可以作为一个行省大城的守护阵法了吧。 就算是自己发动银边城所有的力量,全力出手,也要轰击许久,才能强行破阵。 结果在法海面前,却根本不堪一击。 一杖挥下,阵法便破了。 那自己的银边城,岂不是也一样随手可破。 一想到这里,他没有心思再看戏,也不想再去探查菩萨城的异变了,直接转头,往银边城飞去。 而此刻。 以天地三才阵围困法海的曲氏三兄弟,都是脸色煞白,惊恐万状。 看着气定神闲,昂然伫立的法海,就像是在看魔鬼。 “他……他就这么破了我们的天地三才阵?” 曲承贵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短路。 这阵法,是他们在静海道悍然自立的底气,也是对抗法海的最大依仗。 结果一个照面,就被破掉,这还怎么打? 他们又哪里知道,法海的神通大威天龙,号称佛门第一力之神通。 大成之后,便有天龙之力,再加上罗汉金身的万法不侵。 如此神通,担山填海都只是等闲,何况区区一个阵法? “不好!这法海破阵而出,凶威太盛。 邓肯子爵请留步,拉我们兄弟一把。 法海肆意妄为,无法无天,我静海道之后,必然轮到你银边城。” 生死关头,曲承裕终于回过神来,向着邓肯的背影呼喊道。 话音刚落,魔心子爵的速度又快了几分,很快就成为一个小点消失在天际。 “大哥二哥,此事因我而起,就由我来拖住法海,你们回到大罗城,据城而守,凭我们多年积累的底蕴,事情必有转机。” 曲承贵泪流满面,不退反进,手指掐印,诵念咒文: “弟子拜请临观神,万物敬火神,周遭妖鬼化灰尘.急急如律令。” 他袖口涌出无数符钱,却没有攻击法海,而是帖在自己身上。 法海见状,眉头一挑,法力涌动间,之前留在曲承贵身上的金红色莲花纹印亮起,点燃了他身上的符钱。 曲承贵只觉身上一热,暗道不好,接着眼中一片火红,身子一下子汹涌燃烧起来。 转眼间,曲承贵就在烈火中,炸裂成漫天火雨,燃尽化灰,连阴魂也只逃出了一点。 第二百一十九章 横练天才石铁钢 如此残破的阴魂,就算转世投胎,也无法觉醒宿慧。 法海也不管那逃离的残魂。 天龙罗汉金身带着一串残影,撞开火雨,朝着剩下的二人冲砸而去。 曲承富哀痛高呼:“三弟!” 而后,他也停下下来,手掐指决诵念咒语: “大哥,曲家就交给你了,不要让我们白死。弟子拜请临观神,万物敬土神,周遭妖鬼化灰尘.急急如律令。” 无数符钱从袖口涌出,如刀片般插入曲承富的身体,精血从伤口涌出,染红了符钱。 丝丝土黄色的光芒在鲜血中亮起,彼此串联,形成一个流转的鲜血符阵。 曲承贵的肉身被符阵撕扯崩裂,膨胀为一尊数十丈高,散发着毁灭和不详气息的血肉鬼神,想要将法海阻拦住。 可这天龙加持的佛门罗汉,力量,速度又岂是这种临时爆种的鬼神能敌? 电光火石间,禅杖落下之处,金环震荡,音波炸裂,天龙齐飞。 血肉鬼神自爆了大半个身躯,依然无法阻止禅杖贯体。 连绵不绝的爆炸声中,血肉巨人寸寸崩塌,化作漫天骨肉之雨,滚落下来,砸烂了下方的一个县城。 好在血棉寺的地上佛国计划,迁移了大部城市人口入农村。 可是,依然有数百人故土难离,想方设法留在这里。 如今,在血肉之雨的肆虐下,却是末日降临,九死一生。 “啊啊啊!你好狠!” 血肉雨中传来绝望怒喝,一张黑色的符箓护住曲承富的灵魂,往地上扎去。 法海一步踏出,捏爆黑色符箓,看着消失在天际的曲承裕,眼中金光流转,沟通起谅山郡来。 ****** 清晨。 石铁钢睁开眼睛。 “啊,天亮了。” 石铁钢升了个懒腰,从床上爬了起来,一丈多宽的楠木大床发出嘎吱声,一副不堪重负的样子 他摸了摸刻满了固灵符文的光头,看了一下墙上的钟表,卯时三刻了。 果然,女人就是麻烦,只会影响自己修炼的速度。 他随意洗漱了一下,穿上万斤重的灰铁训练甲,便去校场里练功了。 在床上,还睡着一个和他体格相似,拳上能站人,臂上能走马的彪悍黑大妈。 大妈左右睡着两个没断奶的小娃娃。 这就是他的婆娘甘小雨,一个生了十一个孩子,获得住持亲自颁发英雄母亲称号的女人。 金山寺为了增加人口,无所不用其极。 不仅对孩子的教育医疗食品大力补贴,还给生八个以上孩子的母亲颁发英雄母亲的称号。 若是生了十个以上,法海就会亲自来颁发。 男的十八岁,女的十六岁,还没结婚,村里和街道就会来催婚。 男的二十岁,女的十八岁,还不结婚,金山寺便会强行配对。 由于妖魔横行,和金山寺常年对外渗透劫掠,男丁死伤率很高。 总体是男少女多的状态。 那些因为各种原因没结婚的大龄男女,会在后勤部的安排下,举行相亲派对。 他们带着眼罩,互相摸摸手,彼此觉得满意,就必须接亲。 如果三次还没派对成功,就要接受金山寺的强行配对,不然每一年都要缴纳不菲的单身税。 在谅山郡,一大把年纪还不结婚的男女,那都不是一般的有钱。 石铁钢只喜欢修行,对女人没有兴趣。 在三次配对无果后,就只能接受了官方的强制指派,一个丈夫战死,女方又有再婚意愿的高棉大妈。 还是娶一送二。 不过那两个孩子有烈士抚恤。 不论是生活,还是前途,都不需要他操心。 甘小雨刚嫁过来时,还很年轻,有第二境的修为,被认为是和他妹妹石铁花一样的横炼天才。 这么多年过去,石铁钢早就突破到了第三境,开始向第四境进发,样貌没有多少变化。 甘小雨忙于生孩子,依然还在第二境,样子也老了很多。 不过石铁钢从未想过纳妾什么的,女人这种麻烦的东西,一个就已经太多了。 在庄园的校场上,几个体格彪悍的男男女女看到石铁钢出现,一齐躬身行礼道:“早安,父亲。” 石铁钢点点头道了声早,自己练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就开始指点孩子们:“好好练,努力练。到了第二境,你们就有自己庄园了,到时候赶紧搬出去,别来这里影响我练功。” 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和家人吃完仆人准备的丰盛早餐,石铁钢走出门去。 作为修炼金刚不坏神功的天才,他需要去金山寺给沙弥们上课。 石铁钢是一个奇葩的天才,他只会金刚不坏神功,其他的都不会,连虎啸刀法都没入门。 后来还是法海钦定他只需修炼金刚不坏神功,并且还专门为此类有缺陷的天才,修改了人才培养制度。 不然,他的天分恐怕要被埋没。 石铁钢庞大的身躯走在路上,路人纷纷避让。 这人脑子不太好使,认死理,又实力强横,惹不起。 法律规定靠右走,石铁钢就绝对不会对逆行的人让哪怕半个身子,曾经有不信邪的家伙被他撞得吐血。 “早安,慧钢师兄。” “早安,慧能师弟。” 石铁钢和师弟慧能打了个招呼,慧钢是他的法号。 慧能在金山寺教授龙雀刀法和阿难破戒刀法。 “慧钢,你气势提升不少啊,什么时候突破到第四境啊?” “不知道,我突破第三境也不知道怎么突破的,练着练着一不小心就突破了。” 慧能脸颊抽搐了一下,一下子没了搭话的兴致。 石铁钢走到谅山城中心广场时,看见那尊金色的法海雕像,恭敬地合十行礼。 慧能也略显敷衍地行了个礼。 在金山寺学习的时候,老师教导过他们,每天第一次见到法海住持雕像的时候,都要行礼。 石铁钢一直一丝不苟的执行。 他太过简单的大脑不知道什么是驯服暗示。 不过慧能知道,正是因为他知道得太多,所以总是觉得自己不快乐。 驯服暗示就是通过大量无用工作的重复,来驯化他人。 沙弥们需要把衣物叠得四四方方,这就是无用功,对于生活和战斗,都毫无意义。 当内心接受了这样无用的工作而不反感时,就基本已经驯服成功了。 战时,各种任务的下达,他们就不会去想合不合理,只会迅速地执行,成为纯粹的战斗机器。 第二百二十章 讨伐静海道 石铁钢驯服得很成功。 可慧能没有,他有很多自己的想法。 他很是看不惯石铁钢这样的蠢货。 如果不是在金山寺,这样的傻子,只会是人们的取乐对象,怎么可能获得这样高的社会地位。 尽管心里一万个鄙夷石铁钢,但慧能可不敢有半点表露。 欺负谅山郡人,尤其是欺负金山寺的师兄弟,是人人喊打的窝里横。 到时,会有大群脑子比石铁钢强不了多少的哈儿,对他这个聪明人口诛笔伐。 石铁钢和慧能在金山寺前分别,各自赶往自己的教室。 教完课程后,石铁钢来到了金山寺的力量训练场。 力量训练场非常火爆。 大都是身材健壮的人类,还有二十多只骨妖、十多个狼人、两只猪妖、一只牛妖。 能够进学校的非人物种,大都是土生土长的妖二代,长得千奇百怪。 狼人是个例外,他们就算不修炼,不变形的时候,看起来也和人类没有任何区别。 看到石铁钢走了进来,有两个正在抓着灰铁锁锻炼的强壮小伙子投来了崇拜的目光。 石铁钢也对这两个小伙子非常有好感,他自己改良的金刚不坏神功其他人都无法修炼,只有这两个人可以。 他们一个是人类,叫路盛。 一个是狼人,叫法鱼。 两人年岁不大,但都身材魁梧,身高九尺。 路盛看到石铁钢,便和法鱼跑了过来:“慧钢老师,我们等你好久了,我的金身下面的罩门总是练不到位。” “我看看。”石铁钢把手搭到路盛丹田,感受了一番法力的运行,指点了一番后,语重心长的说道: “精乃炼体本源之一,你们要是想在金刚不坏神功上走得更远,就不能娶老婆。 我现在后悔啊,下次一定要去上议院提案,修炼金刚不坏神功,可以不结婚。” “谨遵老师教诲。”陆盛和法鱼齐声道。 时间到了中午,石铁钢带着两个得意学生来到了炼体专用食堂。 这里的一切装备,都可以用两个形容词,巨大和坚固。 三人吃下自身体重两倍的食物后,才不舍的放下筷子。 路盛说道:“慧钢老师,我修习你改良的金刚不坏神功后,觉得身体素质比其他人高上一大截。” 法鱼点头附和:“我也觉得,我觉得老师的金刚不坏神功算得上一种新的密藏了,可以去写成论文发表,要是成了,以后我们修炼的就是石氏金刚不坏神功。” “没兴趣,有这时间,我还不如多举几下灰铁锁。” “老师,那我帮你去申请,成了,你给我两个银符钱跑腿费就行。”法鱼嘿嘿笑道。 “行,交给你了。”石铁钢闭上眼眼睛,运起法力,消化腹中的食物。 休息完后,石铁钢继续来到最高级别的炼体锻炼场上。 场地上摆着各种型号的巨型锻炼器材。 石铁钢看着地上两个重达五千斤的石锁,深吸一口气,双手握住石锁的握把,双腿弯曲,猛一发力,像炮弹一样朝前方射出。 巨大的身躯,掀起一阵狂风,训练场上飞沙走走石。 石铁钢穿着一万斤的乌石铠甲,拿着总共一万斤的石锁,在场上摸爬滚打。 这是专门为石铁钢设计的训练方式。 在炼体的同时,也掺杂了擒拿摔跤技巧。 凭借石铁钢的强大肉身,被他拿住身体,绝大多数修士都难有活路。 饶是以他的天资,扛着两万斤的负重,进行长时间的训练,也是极大的负担。 然而,付出和收获也是成正比的。 在长时间的腹中锻炼中,石铁钢的肌肉组织得到了有效的锻炼,他的身高已经有一丈,胳膊比几个大腿还粗,这样的体格,已经可以用非人来形容。 修炼让石铁钢快乐。 他忘记了时间。 “咚……咚……咚……咚……咚……” 悠远宏大的钟声将石铁钢从沉迷中惊醒。 钟声一共五响。 所有听到了钟声的第三境以上修士,和各战斗部门首脑都要来大雄宝殿集合。 “又是演习吧,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打一场啊。” 石铁钢兴致缺缺地想着。 他肉身强大,出手没轻重,根本没人愿意和他对练。 每天和空气斗智斗勇,都想吐了。 什么时候,才能撕碎十个八个敌人,过过瘾啊。 他无奈地想着,卸下身上的负重,擦了擦汗珠,走出训练室。 一群人从各处快步走来,在通道上汇聚成一股人流,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石铁钢没有搭理他们。 他只想赶紧结束这无聊的演习,回去接着锻炼。 “慧钢师兄,你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慧能一脸我什么都知道,你快问我的表情。 “不想知道。”石铁钢兴致缺缺道。 “……”慧能哑然,顿了顿,终是没忍住炫耀的欲望,说道:“我看八成是要对静海道动手了。” “真的?”一说起这个,石铁钢兴趣就来了,他两眼放光问道。 慧能摩挲着下巴,侃侃而谈:“当然真的,我得到可靠信息,住持已经突破至第五境了。 咱们金山寺磨刀霍霍这么多年,肯定要宰一只羊先试试刃口。 不能往北,住持还是白云观的封臣,妖魔道对金山寺也毕恭毕敬。 十万大山的阴月皇朝那群狼人,倒是经常和我们发生摩擦,他们来我们这里抢婴儿,我们为了报复,也去他们那里抢婴儿,更像是小孩子打架。 十万大山穷乡僻壤的,打下来也不好开发。 剩下的就只有静海道了。住持可是一直对静海道的高棉人欺压北地人颇有微词。 怎么?你不信,要不我们打个赌,要是打静海道,你输我是十个金佛钱就行。” 石铁钢断然拒绝:“不打赌,我只喜欢练功和打架。” 慧能一下子噎住了,暗道:难道傻到极致就是聪明?自己靠打赌坑了同僚不少零花钱,就这石铁钢油盐不进。 大雄宝殿,灯火通明,佛光缭绕,让人身心明朗,头脑清亮。 独孤婉儿和知秋一叶站在佛像前,宣读法海的命令: “诸位,静海道曲家袭击住持,其罪当诛。 住持命我们拿出一半的力量攻打静海道,想去的表个态吧。” 第二百二十一章 白虎三才阵 “法海大王终于要开始了吗?本将的大刀已经饥渴难耐了。” 白秀秀身边两丈内空无一人,他把赤血长刀抡了一圈,大喊道。 “曲家真是自取灭亡,我楚风也报名。” “马踏大罗城,活捉曲承裕。” “不能打啊,不能打。”这是渡心的声音,但是很快就众多请战的声音淹没。 第二天,金山寺历数曲家十大罪状,通告天下,出兵讨伐静海道节度使曲承裕。 其罪一:袭击谅山郡郡守法海。 其罪二:纵容蛮夷,欺压大乾子民。 其罪三:纵容妖魔,捕猎血食。 …… 其罪十:着装古怪,不穿大乾服饰。 第二天上午。 凉山郡南门。 燕红叶携留守的修士,送知秋一叶和独孤婉儿等人出城。 城外,是绵延无际的大阵。 一万五千沙弥,一万五千弩手,八百名二阶修士,二十名三阶修士,还有大量的骸骨战士和僵尸。 金山寺仅仅拿出一半的实力,就足以震惊天下。 若非高阶修士不足,如此力量,比之弱一些的节度使也丝毫不差。 燕红叶站在城墙上,看着杀气冲天的大军蜿蜒在山道上,眼里却满是忧虑,喃喃道: “师尊,但愿你不要和住持作对才好,希望燕赤霞大哥能拦住你吧。” 渡心皱着眉头,说道:“这静海道不能打啊,住持占领的地方越多,百姓越拥护,就越……” 慧光,也就是曾经的慧一千零一光明见渡心如此做派,不解地说: “渡心前辈,住持天下无敌。我们此去,定能会大乾百姓带去光明和公正,你在担心什么啊?” “哎!”渡心长叹一声,摇摇头,没有回答,满腹心事地走下了城墙。 慧光看着愁眉不展的渡心和燕红叶,摊开双手,一脸懵的左右张望了一下,百思不得其解。 他抓了抓脑袋,便去检查起周边的防御来。 他虽然是主管后勤的,不过现在半数修士外出,人手短缺,他也要多分担一些才是。 狼人少年法鱼趴在垛口上,羡慕地看了看军阵里的学长们,转头对路盛说道: “阿盛,你在静海道呆了十几年,那里真有十大罪里说的那么差吗?” 路盛闻言,顿时想起了在猪肚子里的那段日子。 有口不能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弟家人,被那个鬼怪做成各种猪肉菜品。 炒猪肉、炖猪肉、卤猪肉…… 各种香味充斥鼻尖,让他现在都不敢吃猪肉,闻到猪肉味都想吐。 那种绝望逼仄,生不如死的日子,真是不堪回首,他脸色煞白,颤声道: “比檄文里说的更差,我们一家都被变成了猪,几乎死光,只剩下我和老父活下来,我也差点被当猪肉剁碎卖掉。 你要是在那里,肯定被当狗肉卖掉,荔枝狗肉,很补的。” “可怕啊可怕。”法鱼看着路盛的样子,不禁感到身上发凉,握拳道:“害你的坏人死了吗?” “被住持全部杀光了。” “杀得好。”法鱼挥拳道:“我要苦练本领,让金山寺的光辉净化一切野蛮和黑暗。” ****** 日南郡位于静海道最南端。 一半划给了藏地寺的长毛公子,为曲家抵挡暹罗和吴哥王朝。 郡城大罗城却是曲家的老巢,被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 对于一个正统的天师道修士来说,只要有足够的资源和时间,他们可以用大量的阵法和符箓傀儡等,立下极为强大的防御,阻挡比自己强得多的敌人。 青光一闪,曲承裕出现在城主府中,一道符箓在天空爆开,伴随着凄厉的尖啸,一只巨大的白额猛虎虚影覆盖高空。 整个大罗城顿时起飞狗跳,嘈杂的声音此起彼伏,各色法术光辉亮个不停。 无数强壮的汉子,持着明晃晃的高棉刀,驱赶着大罗城的居民往内城涌去。 小孩啼哭声、大人质疑声、老人咳嗽声……各种声音吵成一锅粥。 “别问,问就是大魔来袭,再问就动手了。” 被吵得不耐烦的疤脸汉子举着刀恐吓道。 “疤仔,你真要打我?打你舅舅我?我还真就不走了,你打个试试?” 一个头发花白的佝偻老人一屁股坐到一个树墩子,喝骂道。 疤脸汉子讪笑了几声,尴尬地放下刀。 “疤仔,你他娘找死别带上我,这是紧急军务,违逆者斩。老东西,快走,不然,就死!” 一个拿着符剑的道士看到骚乱,挤过来呼喝道。 “仙师大人,这……” 疤脸汉子迟疑不决。 道士符剑一挥,一道青芒飞出,花白的头颅飞天而起。 “全部进城,一个不留,贻误军机,定斩不饶!” 符剑道士纵身而起,抓着头颅厉声怒吼,沉雷般的声音在城中滚动,越传越远。 几个扶着树喘气的老人,立刻就站起身来,利索地汇入人群。 父亲母亲们急忙抱起在地上打滚哭闹的孩子,跟在大部队后面。 道士看到镇住了场面,满意地丢掉了手里的脑袋。 这时,一点乌云自天边而来,转眼间便将夕阳吞噬,铺满了苍穹。 黑暗自天边蔓延而来。 符剑道士脸色一变,顾不得管外面的人群,进入了内城中。 “白虎三才阵,起!” 曲承裕手里拿着一块不知名的玉牌,呈现灰白的颜色,上面刻着许多诡异的篆文,连曲承裕都看不懂。 玉牌的最中间,是一只造型抽象的狰狞白虎。 这一块令牌,便是护城大阵的启动玉牌。 随着曲承裕的一声怒喝,整个内城都躁动起来。 原本十分坚固平整的地面,出现了多处裂开的趋势,一条条蛛丝般的裂缝快速蔓延,紧接着从裂缝里冲出了一道一道庚金杀气。 这些庚金杀气便是曲家将主城设在这里的原因,也是曲家敢悍然自立的依仗。 城主府的虎神殿里,供奉着一尊白虎邪物,只要血食足够,庚金之气便无穷无尽,还可以从地狱放出无数伥鬼,逆伐人间。 白虎三才阵共四个阵眼,第一二三个阵眼的镇守之物便是他们三兄弟,第四个阵眼的镇守之物是白虎邪物。 第二百二十二章 我还没出手 如今,二弟和三弟都被法海杀死,第二个第三个阵眼便只能用弟子来镇守了。 原本几近完美的阵型因此有了致命的破绽。 不过现在也没有办法了。 他一边往江南道虎龙山天师道分宗发出求救信息,一边指挥着弟子们输送法力,维持阵法。 曲家出自正统天师道,虽然如今自立了,但是给虎龙山松鹤天师的孝敬却从未断过,只希望他记着这点情分,能拉自己一把。 磅礴的黑色幕布自天边席卷而来,庞大的阴影在地上跟随,转眼间就遮蔽了天空。 白虎三才阵陡然闭合。 一道又一道庚金杀气,在曲承裕和弟子的咒语声中,聚合起来,最后竟然形成了一条山岭般巨大的白虎之灵。 这头白虎看起来栩栩如生,雪白的皮毛上嵌着血红的条纹,爪子吞吐着庚金杀气,锋利无比,仿佛一爪会下去,就是虚空都能被轻松切开。 浑身上下,都散发出来一股极其恐怖的压迫气息,让人抬不起头来! 白虎之灵利于阵法顶端,对着黑暗天幕仰面怒啸。 百兽震惶的虎啸之音在众人耳边响起,却无法激起他们心底的勇气。 末日降临。 黑渊天幕吞没世界,恐惧从众人心底袭来。 那是一种无法压制的本能,一种人类在基因里深藏的恐惧。 害怕黑暗。 疤脸汉子也怕。 阴风阵阵拂过,带走了他的勇气,也带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似佛陀在颂唱,又似恶鬼在咆哮。 空气也变得粘稠起来,仿佛有一个无形的怪物,捂住了他的口鼻,将窒息感注入了他的大脑。 手中的刀越握越紧,疤脸的心也越来越紧。 他是一个一品武者,血气旺盛,体如烘炉,哪怕是寒冬腊月,都不会觉得寒冷。 可是此刻,他却觉得怎么也锁不住身体的热量,冻得牙齿咯咯作响,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我佛慈悲!” 悠长的佛号声在每一个人的脑海中滚动。 疤脸只觉得自己被一阵飓风卷起,朝外面飞去,无数砖头大的冰雹砸摧残着他的身体,头晕目眩,哪里都疼。 耳边风声呼啸,疤脸眼前一花,世界恢复了光亮。 夕阳的暖意,温柔得渗入了他的身体。 疤脸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竟然被卷在一堆人和砖瓦木头中飞行。 在此起彼伏的惊恐叫声中。 人和各种东西一起掉在地上。 一片哀嚎。 好在大部分人都活了下来,他们彼此搀扶着,站起身来,回头望去。 远方的大罗城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波涛汹涌的黑色海洋,接连天地,死气沉沉。 宛若地狱,从天上倾泻到了人间。 茫茫一片黑暗中,无数面目狰狞的红色厉鬼在其中若影若现。 似哭似笑,怨恨恶毒的声音,随着阴风像着四方飘荡。 “吼!” 虎啸震天。 震散了天上的黑雾。 人们这才发现,天上,有一片倒悬的巨大沙漠,殷红的血河在沙漠中蜿蜒流淌。 无数身体破碎,气息黯淡的红色厉鬼,在血河翻滚几圈,便又恢复了元气,继续飞入黑雾,舍命搏杀。 一尊山岭般庞大的白虎撕碎无数纠缠的黑雾和厉鬼,冲天而起。 白色的杀伐之气,弥散四射。 城外的众人在见到了这条恐怖如斯的白虎之灵之后,脸上都是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大罗城位于静海道最南端,兵戈不休,但从未被攻破过,靠的便是这尊护城神兽。 白虎一出,大罗神仙来了,也要饮恨。 这鬼雾黄沙,也不会例外。 “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义……” 随着含混低沉的佛音,黄沙不停地拱起,四十九尊铜身佛像破沙而出,扑杀白虎。 当先一尊赤红的佛像尤为显眼。 他青面獠牙,身高两丈,黄沙环身,每一次出手,都携带着土黄色的异火,蒸干大片白虎躯体。 白虎之灵的庚金杀气无坚不摧,却被黄沙和异火缠住,渐渐磨灭。 赤红血佛正面扛住白虎之灵,其他四十八尊铜身佛凭借肉身的力量,疯狂输出。 半个时辰后。 白虎之灵就被砸成了四散的灵气,消失在虚空。 铜身佛像们得势不饶人,带着漫天沙海,如同一颗颗黄色的陨石,狠狠地轰在阵法光罩上。 当黄色沙漠脱离天空后,人们这才发现,天上哪有什么血河。 原来那是一个遮蔽了半个天空的巨大血球,在沙漠里露出的一鳞半爪。 血浪在血球里汹涌,隐约响起潮水的声音。 红色的血水,仿佛污秽之极的油墨,在晕染整个天地。 血球染红了夕阳,染红了云霞,染红了世界。 天地全红,红得刺目亮眼,红得煞气冲霄。 在这诡异的红色中,却有一个昂藏和尚,盘坐在金红莲台上,虚浮在半空,双目微阖,细细品尝着杯中清茶。 在一片沉重诡异的猩红中,和尚僧袍月白,佛光四射,不染尘埃。 护城大阵内,伥鬼如潮水般,前仆后继从裂缝中钻出,扑到护罩上,和红厉鬼纠缠。 无数庚金之气汇入护罩,又形成了新的白虎之灵,杀向铜身佛。 双方有来有回,旗鼓相当,以曲家积累的底蕴,抵挡半个月不成问题。 可曲承裕却是面无人色,眼珠里青光乱闪。 他引以为傲的白虎三才阵,最重要的属性不是防御,而是攻击,白虎之灵足足有第五境的实力,庚金之气杀伐无双。 可那法海,居然有四十九尊第四境的僵尸。 尤其是那尊旱魃,那诡异的黄沙神通,居然可以消磨无坚不摧的庚金杀气,凭这一手诡异的神通,硬是正面抗住了白虎之灵的攻击。 威名赫赫的白虎之灵,在邪物源源不断庚金之气的供给下,在僵尸的手里,居然只坚持了一个时辰。 法海还没有出手,大罗城就已经没有了还手之力,只能被动挨打。 曲承裕神色一狠,手中泛起血色的法术光辉,灌入白虎玉牌中。 玉牌上白虎浮雕身上的红色斑纹,朝着全身蔓延,瞬间就白虎就变成了红色。 充满了诡异和不详,像是一只吞吃了无数人血的怪物,皮肤里都渗出血来。 第二百二十三章 本座心善成全你们 地上裂缝里发出巨大的吸力,离得近的凡人猝不及防之下,瞬间就被裂缝吞没。 只有曲氏族人安然无恙。 其他人终于反应过来,死命地抱住一切能抓住的东西,抵抗着裂缝的吸引力。 符剑修士抱着一棵大树,朝着自己的好友怒吼:“曲启心,这他娘的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没事?” 曲启心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和符剑修士对视,有些不自在地说道:“阮小六老弟,你不要乱想,可能是守护灵可能出问题了。” “甘泥酿,你当我是痴线?”阮小六从怀里夹出一张符箓,嘴里念念有词。 “你既然要对我出手,就别怪我心狠。”曲启心袖子里飞出一枚符钱,炸断了软小六抱着的树桩。 软小六目眦欲裂,破口大骂。 他将符剑插入地面,却依然无法阻挡被裂缝吸入。 在被吞没的瞬间,他依旧在不停地怒骂曲家:“曲家你们这群杂碎,我阮小六为你们做牛做马,却是这样的下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随着裂缝吞没的凡人和修士越来越多,冲出的庚金杀气也越来越多,颜色从白色变成了血红色。 护城大阵的青光也化作血光,和上空的巨大血球交相辉映。 血色光罩上,此刻已经有四只白虎之灵…… 不! 现在应该叫做血虎之灵,带着无尽的煞气和怨气,撕碎无数红厉鬼,此前横行无忌的铜身佛也瞬间溃退。 胜利出现曙光,曲承裕一边操控阵法,一边大声指挥道: “曲氏的儿郎们,都不要慌,加把劲,将人都赶入地上的裂缝。 这和尚只有一个人,操纵这么多鬼物妖魔,必定消耗巨大,我们直接用虎灵围攻他的真身,必可将其诛灭! 这些人不是死于我等之手,而是死于外面的妖僧,将其诛杀后,我们要为这些牺牲的勇士风光大葬,表彰他们的付出。” 曲承裕开口说着,声音之中,带着几分蛊惑的意味。 那些曲氏族人听到他的话,脸上的愧疚减轻了不少,手下更狠厉了几分,眼中凶光闪烁。 “族长说的对,这妖僧不来,我们还是好师兄弟,绝不会刀刃相向,都是这妖僧的错,我们问心无愧。” “那些铜尸坚持不住了,加把劲,多召唤出一些虎灵,让那和尚灰飞烟灭。” “敢来攻打我大罗城,真是不知死活,一定要将他的肉身炼制成傀儡,将他的魂魄囚禁,日日折磨。” 一时间,阵内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曲氏子弟情绪激昂,一张张符箓,一柄柄符剑杀向昔日的师兄弟。 汇入阵法护罩的血色杀气越来越多,虎灵的数量也在增多。 五头血虎之灵、六头血虎之灵、七头血虎之灵。 在足足七头血虎之灵的攻击下,肆虐一时的鬼雾痛苦扭曲着,不时被道道血色杀气贯穿。 不多时,便轰然崩散。 虎灵得势不饶人,扑杀追击,血光闪过,仿佛虚空都被切开,无数鬼气和红厉鬼,在利爪下整片整片化为飞灰。 铜身佛的下场也好不了多少,足足五头虎灵在铜身佛中横冲直撞,无可阻挡,恐怖如斯的压迫气息让阵内的曲氏族人都抬不起头来。 于罗半个腹部已经消失,凌乱的内脏和肉条从伤口流出,随着于罗的动作一阵乱晃,洒下滴滴冰冷粘稠的黄色尸水。 若非他是僵尸,此刻必然已经丧失了战斗力。 十多尊铜身佛更是被虎灵撕成了数块,拼都拼不起来了。 “要胜利了,杀了那个和尚!” “白虎七杀,天下无敌!” “白虎神君,九方伥鬼,随吾咒召,立降坛场。急急如律令。” 曲启心指决连掐,手一扬,袖口飞出漫天符钱,无数伥鬼吞吃了符钱后,体型猛然涨大,眼中猩红闪烁,浑身散发着毁灭的气息,朝着天上冲去。 紧接着,其他曲氏子弟有样学样,顷刻间,漫天伥鬼,铺天盖地,如同风暴一样朝着法海席卷而来。 霎时间,法海的面前,虎灵咆哮,撕魂裂魄,鬼气弥漫,杀气冲天。 法海看着漫天妖鬼,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 眼中只有轻蔑和漠然。 “你们这些孽障,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可知本座佛法无边?你们以为,打杀了这些厉鬼僵尸,便可伤得了本座金身?” 法海哈哈大笑。 这些厉鬼铜尸,只是因为他想起茶还没喝完,懒得下场,这才先派下去玩一玩。 控制他们耗费的心神和法力,不及百分之一。 这些井底之蛙,却以为他将大部分实力都耗费在操控这些鬼物上,已经损耗巨大。 认为靠一些虎灵伥鬼围攻,就能将他杀死。 何其无知,何其可笑? “本座素来以和为贵,最不喜打打杀杀。 原本我不欲亲手染血,玷污圣洁。但尔等不识好歹,竟敢逆天而行,当有此杀身之劫。 既然你们一心求死,本座心善,就成全了你们。” 说话间。 佛眼怒睁,金光毕露。 一点金红,陡然变大,化为一轮煌煌烈日,连巨大的血球夜被烈日遮蔽。 曲家众人只觉得光芒刺眼,好像千万根针在扎,灼烧得他们浑身发痛。 火焰如同实质,从金红日轮上滴落下来,滑落在空中,向着四方飘散。 天空下起了金红色的火雨。 雨滴密密麻麻,滴在虎灵身上,滴在伥鬼身上,滴在阵法护罩上。 虎灵发出凄厉的哀嚎声,被雨滴贯穿而过,成为了虎型的筛子,冲着冲着,便化作灵气崩解,消散在虚空。 伥鬼粘上一滴火雨,便立刻炸燃,化作更多的金红火点飚散。 火雨一瓢一瓢泼在阵法护罩上。 每一滴火雨,都能溶出一个寸许长的陷坑。 陷坑密密麻麻。阵法摇摇欲坠。 霎时间,两级反转。 从胜券在握到灭顶之灾。 曲启心脸上亢奋的潮红还未褪去,绝望就像一盆冰水当头浇了下来。 他颤抖着吞下一瓶药水,继续保持着对护照的法力输出,可心却被压上了一块大石头,呼吸艰难。 他把希望的目光投向族长曲承裕,却见族长也是一脸慌乱,颇有几分手足无措的样子。 第二百二十四章 冲锋的蜗牛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景象,族长从来都是淡然于心,从容于表,优雅自在。 仿佛是洞察一切的神明,万事万物,尽在掌握。 我曲家本就是静海道最显贵的家族,数代积累,终于一飞冲天,掌控了整个静海道,正是志得意满之时。 怎么突然间,便面临灭顶之灾呢? 就在曲启心胡思乱想之时,他却没有发现,有一个酷似阮小六的伥鬼,在经过他身旁的时候,居然没有冲上天去攻击法海,反而一脸狰狞地朝着他扑来。 伥鬼灵魂里的印记发出无声的咆哮,使伥鬼瞬间解体。 但仍然有一丝鬼气,带着极致的怨恨执念,没入了曲启心身体。 当初,软小六当初对曲启心的友情有多深,如今对他的恨意就有多深。 这蚀刻在灵魂深处的恨意,即使是束缚伥鬼的印记也无法彻底驱散。 曲启心感觉有无数魔念在撕扯着自己的心神。 若是往常,他一定知道这是心魔入体的迹象,要打坐入定,澄清杂念。 可此时,只有这被万魔噬魂的麻木,才能稍稍减轻他心底的压抑和痛苦。 这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什么大罗城被灭,什么心魔入体,都是假的。 我还是高高在上的曲家修士,曲家还是掌控静海道的霸主。 这一定是假的,假的! 让心魔来得更猛烈些吧。 就让我死在心魔劫之中吧。 曲启心疯疯癫癫地狂笑着,笑得涕泪横流,不知不觉中止了法力的输出。 他眼珠子不受控制地乱转,转到一个曲家子弟身上,倏的变的血红,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挣扎着朝曲家子弟走去。 他走路的姿势别扭无比,好像有两个人身体里拉扯一般,走两步退一步。 “启心,你怎么啦?快维持法阵啊。”曲家子弟对着走到近前的曲启心着急地感到。 “我……快走……”话音未落,曲启心就扑到了曲家子弟身上,嘴巴朝他脖子咬去。 “启心,你疯了吗?”曲家子弟情急之下,甩出一道飞符,将曲启心的胸膛炸出了一个大窟窿。 曲启心却仿佛感受不到痛苦,速度反而更快了几分,抱住曲氏子弟的脖子就是一通乱啃,又从胸膛上的窟窿里流了出来,只是颜色已经淡了许多,好像被吸干了灵机一样。 曲启心吸干了曲氏子弟的血液,似乎发生了某些古怪的异变,身旁裂缝的庚金杀气不再汇入法阵,反而涌入了他的身体。 他身上的气息也在节节攀升,一股恐怖如斯的威压散发出来,竟然比那白虎之灵也弱不了几分。 吸收这些庚金之气,似乎给曲启心造成了很大的痛苦。 他五官扭曲,嘴巴裂至耳根,原来的指甲被一根根黝黑利爪顶了出来。 这些利爪边缘闪烁着森冷的寒光,好像在催促着自己的主人,去痛饮鲜血。 “曲家,必须死。” 曲启心发出暴虐的嘶吼,闪烁着凄寒光芒的利爪挥出一道道血光,将身旁的曲氏族人切割得支离破碎。八壹中文网 “啊啊啊……我要喝你们的血,” 曲启心扑上前去,扭曲的大嘴, 最终,曲启心变成了一只庞大的虎灵模样,骨刺横生,皮肤溃烂,体表血肉模糊的蠕动,触目惊心,诡异不详。 此刻阮小六的怨念,已经彻底摧毁了曲启心的意志。 这个血肉虎灵只剩下阮小六对曲家的复仇之念。 “孽畜,你敢!” 曲承裕目眦尽裂,没想到片刻的功夫,他的族人便损失大半,他咬破手指,摁在手中玉符上,想要操控这尊诡异的血肉虎灵。 复仇虎灵用血红的眼珠狠狠盯着曲承裕,嘶吼挣扎着,不肯屈服他的控制。 它想将这个屠杀了它家人亲朋,背叛了它崇敬的罪魁祸首撕成血雾。 可身体却根本不停指挥,它想扑上前去,可身体却死死地钉在愿力。 复仇虎灵眼中血芒暴涨,朝着身体延伸。 它艰难地迈出一步,半身骨骼立时崩碎,四肢不正常的扭曲,一下子趴倒在地。 恨! 好恨! 如同一滩烂肉的复仇虎灵一双血眼却明亮得吓人。 鲜血的流逝让它的生机在熄灭,可眼中的仇恨却越来越浓。 “曲家人没死绝,我好恨,我不甘心。” 瘫软的身躯在地上艰难的蠕动,延展出大片的血迹。 泥土碎石裹入身体。 像是丑陋的无壳蜗牛,在向猛虎冲锋。 “我佛慈悲。” 悲悯的佛号声响起,一尊十几丈高的八臂金身罗汉从天而降,似神明降临在凡间。 这金身罗汉八条手臂里,分别各持一条禅杖。 然后八条禅杖,化作漫天光影,车轮落下,将阵法上艰难冒出的血虎之灵,和大半个护罩彻底笼罩。 原本摇摇欲坠的护罩扭曲了一下,像肥皂泡一样破碎。 罗汉金身两条手臂抱住咆哮不休的血虎之灵,剩下的六条在虎灵身上摸来撸去,轰然炸落在地,金红色火浪横推而出。 如波光涟漪,涤荡开来。 幸存的曲家修士尽皆粉身碎骨,化为飞灰。 曲承裕急忙掏出一张符箓撕裂,化作一道清光护罩挡住火浪。 复仇虎灵挣脱控制,眼中仇恨燃烧,扭曲的爪子在地上按了按,一跃而起,扑杀曲承裕。 曲承裕见状,急忙又祭起血色玉牌。 “无量光佛。”佛号声响起,一道金色弧光从曲承裕身边划过,玉牌被法海劈手夺走:“这下,可以公平对决了。” 怀中的血虎之灵趁此机会,偏过头企图撕咬法海,立刻就被六个金山闪耀的大巴掌扇得晕头转向。 虎灵登时委屈巴巴的低声呜咽着,却是不敢再造次了。 法海坐在金红莲花上,一边撸着怀中的血虎之灵,一边指点阮小六化成的复仇虎灵。 “黑虎掏心,不错。” “猛虎偷桃,真可惜,歪了。” …… 第二百二十五章 焚灭道人 大罗城外的凡人和修士,大都在双方斗法的时候跑了,却也有一些要么胆子大,要么伤得重,无法行走的人留了下来。 此刻,他们见到威名赫赫的白虎三才阵,居然一个时辰都没支撑下来,眼珠子里都是不可置信。 “曲家要完了啊。” “这和尚是谁,竟然如此强大?” “虎灵背叛了,和曲家主打起来了。” “我们快跑吧。” 在各种各样的声音中,剩下的人又跑了一大半。 一个疤脸汉子眼中露出一丝狠色,不仅没有跑,反而带着一伙人,找了个比较安全的地方躲了起来。 富贵险中求。 沧海横流,正是洗牌的时机。 先在这里看看,等结果明朗后,不论是进去趁火打劫一番,还是即刻投奔新主子,都比现在就跑强。 “无量天尊,法海道友,给贫道一个面子如何?”一只纸鹤从虚空中遁出,清朗的声音随后传来。 话音未落,八臂罗汉就出现曲承裕身旁,八条禅杖电光缠绕,横空落下。 轰隆一声,曲承裕连同真灵,一起被轰成粉碎,彻底形神俱灭。 金身罗汉八条手臂抱着两只虎灵轻轻撸着,微微俯身一礼:“道友有事但说无妨,你的面子贫僧一定给。” “你!你可知曲承裕是我天师道一脉?”纸鹤翻转延伸,扩展成一尊巨大的符箓巨人,头颅是一个干瘦老者,身体上绘满闪着荧光的符文,愤怒质问。 “绝不可能!”法海斩钉截铁地说道: “曲家不尊朝廷,血祭人族,供奉邪神,罪孽满身,地狱难容,如此孽障,断断不可能是天师道门人。” 金红日轮收束,没入法海脑后,只余下一圈淡淡光晕,犹若天上佛陀,降临凡间。 “这,道友言之有理。”符箓巨人一时语塞,顿了顿,说道:“没想到这曲家竟然干了这么多坏事,我定要入城查出更多证据,揭露这伪君子的丑陋嘴脸。” “如此污浊之地,待本座净化一番,再请道友入内吧。”法海手一挥,一道金刚火焰出现在符箓巨人身前。 猝不及防之下,许多符箓被烤的卷曲焦黑。 “你,竖子安敢如此!”符箓巨人声色俱厉。 法海转过头去,眉毛竖起,犹如两把冲天的利剑: “给你面子,叫你一声道友,不给面子,你是个什么东西。本座辛苦打下来的,你空口白牙就想要好处,哪里来的狗脸?” 这时,东方天边也飞来几人,正是圣灵教的兰斯主教和魔心子爵邓肯一行。 他们原本想来个蟑螂捕蝉黄雀在后。 没想到黄雀还没到,蝉就被螳螂吃了。 看到法海和人起了争端,马上饶有兴致地远观起来。 兰斯主教看着天上的巨大血球,面目严肃了起来,看向法海的眼中满是厌恶: “圣灵啊,这法海居然使用这样的邪术,真是无可救赎,以主的名义,这个邪恶必须净化……” 邓肯子爵扑棱了两下翅膀,急忙制止: “哦,圣灵在上,主教大人,请停下您雷霆般的怒火,我们先等等,让那两个野蛮人先打起来,最好都打死,这些旧日的信徒,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然后大罗城就是我的了,这里可比银边城强多了。”邓肯说完了,心里默默接道。 “好,我们就先让这邪恶再多活一会儿。”兰斯主教点头赞同道。 另一边, 符箓巨人听到法海说他算什么东西,脸都气歪了,狞声道:“好啊,好啊,好啊……” 他好啊了半天,却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他来的只是一缕神识,而法海轻松覆灭大罗城,肯定也是第五境的实力,他这符箓傀儡,恐怕不是对手。 符箓巨人左右环视了一圈,看到远方的金红圣光,眼睛一亮,高声道: “尊驾可是兰斯主教,这个法海修炼邪法,那血球不知是害了多少人命得来。这样妖邪,人人得而诛之。兰斯主教可愿与贫僧携手,共诛此獠,大罗城的宝物,我只取两成,剩下的都归阁下所有。” 兰斯主教还在犹豫。 邓肯急忙道:“圣灵保佑,主教大人,这是圣灵在指引着我们,等我们和那个符箓巨人一起斩杀了法海,最后,分多少还不是我们说了算?直接宰了那个亵渎的符箓巨人也行。” 兰斯主教面容严肃:“主教导我们,在大小事上都要诚诚实实。” 邓肯子爵拍着胸脯,大包大揽:“不诚实的是在下,与主教大人无关,主要惩罚,就惩罚我好了。” 兰斯主教摩挲着怀中的厚皮书,封面上的圣徽开始闪闪发光: “在圣灵的光辉下,公正必将得到伸张,异端邪恶,死。” 法海冷笑一声,就要先下手为强,废掉最弱的符箓巨人,防止他后继的力量传输过来。 “许久不见,松鹤老头,你越混越像条狗了,居然联合圣灵教外人欺压我大乾同道。” 就在这时,远处天际之上,一道声音划破虚空而来。 听得此言,观望的刀疤脸等人皆是一惊,连忙看了过去。 以往,曲家就是大罗城的天,龙来了得盘着,虎来了得卧着。 现在曲家灰飞烟灭,原本他们以为那个和尚已经天下无敌。 谁想到后来的几个修士,口气一个比一个大。 无数人想看看,这来的又是谁啊,说话这么猖狂。 这个符箓巨人能让第五境的兰斯主教和他联手,可见也必是顶尖大能。 第五境的修士,对刀疤脸这些没有踏入修行之路的凡人来说,几乎可以说是人间的神明。 这发声的人胆子这么大,是嫌死得不够快吗? 而这一瞬间,符箓巨人的脸色却陡然阴沉下来。 像是能滴出水来。 就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之下,一尊完全由火光构成的,出现在大罗城上空。 这尊神抵兽面人身,耳穿火蛇,足踏火龙。 周身上下烈火缭绕,通体晶莹透明。 仿佛水晶,被火焰映照得一片通红,在高空大方光明。 这便是上古魔神——火神,祝融。 祂残酷霸道,熊熊烈火,毁天灭地焚尽苍生。 祂光明温暖,启迪智慧,为世间带来文明生机。 第二百二十六章 是你逼我的 祝融所过之处,周遭天地都变成一片赤红。 无数流火在天地间升腾肆虐,遍布天空大地。 刀疤脸等人倒吸一口凉气,呼吸间口鼻灼痛,再没有捡便宜的心思,抱头鼠窜找阴凉处躲避。 “焚灭道人!”见到此人,松鹤上人心脏一跳,眼中的杀意毫不掩饰。 法海见状,眼中佛光激荡,合十施礼道:“焚灭道长,久仰久仰。” 焚灭道人是江南道祝融观的太上宗主,性烈如火,顽固守旧,最是看不惯那些离经叛道的圣灵教士。 “哼!” 焚灭道人对着松鹤上人冷哼一声,转身对着法海拱手道: “早就听闻金山寺法海道友道行高深,覆灭兰若寺,将那树妖姥姥打得身死道消。今日一见,果然是我大乾俊杰,比那些不敢见人的纸皮子和奇形怪状的红毛鬼强一万倍。” “焚灭道长嫉恶如仇,让鬼畜邪修畏之如虎,贫僧仰慕已久,只是可惜,贫僧几次追杀,仍然让那树妖姥姥逃得一命,实在惭愧。” 两人旁若无人,从树妖姥姥说起,越聊越起劲,当其他人不存在一般。 一旁的松鹤上人和兰斯主教脸色就是那么好看了。 他们在哪里,面对的都是大家的阿谀奉承之词,何曾被如此轻慢过。 松鹤上人表面满口仁义,行事唯我利己,多次被焚灭道人当众打脸。 此刻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但出口的话语却并不硬气: “焚灭老儿,你看到天上那个血球没有,这是多少人命换来的,你确定要为了这样一个邪魔,与兰斯主教和我做对?” 原本光是一个法海,他心里就没有底气。 现在加上一个焚灭,他心底还真有点怕。 尽管他和兰斯主教达成了一时之盟,可心中还是没底。 刀疤脸众人见状,心中都是疯狂吐槽不已。 这人出场这么高调,原本以为是个厉害人物。 可谁知道只是嘴皮子厉害,又是拉拢兰斯主教,又是离间焚灭和法海。 真是丢人,没见过这样的大能。 焚灭道人也是愣了一下,这松鹤老儿怕是脑子有坑吧。 他说话都这么不留余地了,还想着拉拢自己。 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想到这里,焚灭道人也是毫不留情: “你松鹤算什么玩意,也配与本座为敌?法海的血海是剿灭鬼王宗所得,天下皆知,法海多次痛击鬼畜,维护我大乾道统,也是天下皆知,倒是你松鹤,胳臂往外拐,真是不当人子。” 法海也是冷哼一声:“藏头露尾的家伙,你若是在多说一句,本座便将你这道化身镇杀于此。” 两人的话,顿时在围观的刀疤脸等人中掀起滔天波澜。 这话语,何等霸道嚣张,好似弹指间,便能灭杀一尊大能。 “你……”松鹤上人怒目圆睁,死死盯着两人,眼中好似要喷出火来。 这无疑是对他的巨大侮辱。 根本没把他松鹤天师放在眼中。 兰斯也是挑了挑眉,看向法海和焚灭的眼中寒芒一闪。 这法海居然和焚灭一样,阻碍主的荣光传播,两人都是取死有道。 “这是你们逼我的!”松鹤咬牙切齿地说道。 他是真的怒了。 可怕的气息在酝酿。 弥漫的杀机毫不掩饰,杀意宛如实质,将云层切割得支离破碎。 松鹤道人吐气开声:“兰斯主教,一起上,不然,贫道就回虎龙山了。” 围观的刀疤脸等人眼珠子差点跌碎一地。 还以为这个嘴炮终于要雄起了。 结果却是这样的话。 好得是个大能,人世间顶尖的强者,有点强者气度行不行,不就是个化身,顶多再修一二十年就回来了。 至于这样前怕狼后怕虎吗? “可笑,你以为你跑得了吗?” 法海将两头虎灵吞入腹中,一步踏出,瞬间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就出现在符箓巨人身旁。 只留下呆呆不语的焚灭道人。 他以为自己脾气已经算够狂的。 没想到,今天居然被比下去了。 “可算动手了!” “跑远点,别被波及了。” 见此一幕,围观众人皆是兴奋起来。 他们早就想开开眼界,看看顶尖大能火并的样子。 看着瞬间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法海。 松鹤上人瞪大了眼睛,根本来不及反应。 这么多年,他仗着自己的名望地位和手腕,孝敬收到手软,已经很久没和同级别的大能动过手了。 本以为这法海年纪轻轻,纵使已经踏入第五境,也强得有限。 现在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被法海的金目锁定,他居然无法调动化身里的法力。 只能眼睁睁看着金色巨掌,卷起滔天火海,将他的化身彻底包围。 “兰斯主教!” 他大呼一声,只能求救兰斯。 他没有想到这法海不讲牌面,突然对他这个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出手。 原本,他也是有着防身秘法的,可是代价太大,为保住一尊化身施展,委实不舍得。 兰斯眉头一皱。 虽然松鹤上人在他眼里,就是一个异端土包子。 可是,作为大乾境内少数几个和圣灵教走得近的大能。 这家伙,还是有些用处的。 必须拉他一把。 “回去!”兰斯淡漠地吐出两字。 顿时,一股无形的炽热力量,直接降临在符箓巨人面前。 空间一阵震荡,一面金红屏障出现。 金光巨掌轰在屏障上。 发出一声可怕的轰鸣。 巨大灵力爆发,瞬间化作恐怖气浪横扫四方。 屏障破碎,金色巨掌也被阻住。 漫天金刚火焰继续推进,将符箓巨人包裹,滔天火海,滚滚若海潮,让整个大罗城上方的虚空,都炽热扭曲起来。 法海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刻,便降临在兰斯头顶。 “不知死活。”法海冷哼。 翻手就是一道金色掌印轰了下来。 浩瀚法力,凝结成金色山岳,足以镇压世界一切不服。 兰斯闷哼一声,跌落下来,硬生生被镇压得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烈阳!” 兰斯怒目圆睁,低沉炽烈的声音响起。 他的背后浮出一个金红色的烈阳纹印,宛若一轮真正的太阳在熊熊燃烧着,给他渡上了一身瑰丽的金红色盔甲。 ’ 第二百二十七章 对付邪魔不要讲什么道义 兰斯主教宛如获得了巨大推力的火箭一般,朝下方喷射出无穷烈焰,地面瞬间溶解,成为亮红色的岩浆。 在烈阳纹印的加持下,兰斯主教居然一点、一点、一点站起身来。 “区区鬼畜,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我收了你。般若巴嘛空,般若巴嘛空,般若巴嘛空……” 佛唱声不止。 随着法海的每一次诵念。 那金色山岳,便会增重一分。 顷刻间,兰斯主教浑身发出骨裂的声音。 轰隆隆! 金色山岳持续压迫下来,大地塌陷。 兰斯身上的金红盔甲瞬间裂开,身体如同散了架一般瘫倒在地,根根断裂的胸骨和肋骨刺出皮肤,燃烧的血液顺着断骨汹涌而出。 整个人就像是一堆血肉模糊的烂肉,凄惨无比。 他惊恐大吼,双臂齐齐高举,想要拖住镇压下来的金山,但只是接触到,两条手臂就瞬间炸成齑粉。 佛法无边,又岂是鬼畜可挡? 兰斯满脸恐惧,终于明白,眼前的和尚,根本不是他能够抗衡的。 他将求救的目光望向邓肯子爵等人。 却发现邓肯子爵已经不见踪影,冲过来救他的教士,被焚灭道人的火焰魔神直接烧成虚无。 兰斯目眦尽裂,眼中血泪流淌。 感受着流逝得越拉越快的力量,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快速吟唱起l来: “至高、至圣、至尊的圣灵啊,请回应虔诚信徒的祈祷,用圣洁的烈焰,净化这个肮脏的邪祟之地……” 兰斯的声音由低到高,逐渐变得激昂起来。 随着吟唱的语速越来越快,他血肉模糊的身体开始出现龟裂的迹象。 刺目的金红光芒从体表的裂缝迸射而出。 兰斯完全放弃了抵抗,任由金色佛山结结实实地轰在他身上。 金红色火焰轰的窜起,瞬间散开,遮蔽了视野。 一股可怕的热量爆发,连虚空都被撕裂,将法海的护体金光一片片烧成了虚无。 “哼!四大原无我,五蕴本来空。休争人与我,闭口明月风,无我幻身,般若巴嘛空!” 法海双手合十,诵念咒文。身体瞬间在原地消失,出现在寂静世界。 视野内,依然全部是金红烈火。 若是细细看去,就会发现,每一朵小火焰,都是一个顶盔掼甲的金红色小人。 这些火焰小人拿着长矛,排着整齐的队列,呼喊着口号,对着法海发动了冲锋。 天上,蓝色的天空巨怪剧烈的颤动起来,似乎非常的愤怒。 无数泛着蓝光的透明触须同时扎下。 强强相遇,勇者胜。 金红小人大军似乎没有和天空巨怪纠缠的打算,在触须的攻击中,轰然解体破碎,化作更小的金色小小人。 难以计数的金色小小人,如同一场光雨散布在半空中。 它们排着整齐的队列,呼喊着口号,妄图绕过蓝光触须,继续追击法海。 可天空巨怪却没有罢手的意思,身体翻腾蠕动,又是一波触须飚射而至。 法海见金红火焰大军被天空巨怪纠缠住,手一挥,洒落无数黑色莲火,粘在金红火焰大军身上,跗骨灼烧。 他身子往后划出一道金色光弧,拉开距离。 光弧消散,法海已然不见。 在现实世界中,法海刚刚现出身形,无数金红焰光便呼啸而至。 法海半步不退。 “焚灭道长,对待这种鬼畜邪修,不必讲什么道义,我们一起上。” 说着,他右手五指拳头捏紧。 随着这个动作,空气顿时升温,天地间骤然变得极度燥热。 光线开始扭曲,大地成片干裂。 凭空生出无数金红火焰,不停凝聚,化为一轮金红烈阳。 看着袭面而来的圣灵烈焰,法海面不改色。 他左手竖起,右拳击出。 金红日轮散发出无穷烈焰,悍然压向兰斯的方向。 “哈哈哈,正合我意。” 祝融神袛带着漫天烈焰,出现在半空,一拳挥下。 在法海和焚灭的联手攻击下,兰斯的金红烈焰被压得坍缩成为橘红色的透明液体,然后在被压缩成半透明的固体光球。 轰隆一声巨响,光球里冲出了一股炽热的波浪,陡然爆裂。 爆炸性的力量,轰然扩张。 无穷烈火,焚天灭地。 恐怖的爆炸余波,朝着四方呼啸而去。 整个大罗城的建筑全部化为齑粉,连坚固的城墙都砖石粉碎,土尘朝天倒灌,遮蔽了阳光。 围观的刀疤脸等人吓得面无人色,丢掉兵器,转头就跑。 冲击波扩张的速度,又岂是一些凡人武者和第二境底层修士能比得上? 转眼间,炽热的火浪就烧卷了他们的头发。 “完了,这下死定了。”刀疤脸闭上了眼睛,心中充满了绝望。 “无量光佛!” 佛号声迅速由远及近。 漫漫黄沙从天而降,挡在众人身后,汇聚成一尊黄沙大佛。 正是于罗的沙之神通。 大佛巨手往后一扇,刀疤脸等人被风沙卷起,待落下时,已经在大罗城百丈开外。 ——沙瀑守护—— 四方的沙尘和狂风好像受到了召唤,全部聚集在于罗身边,如同士兵护卫着君王,围绕着于罗旋转,一波一波迎向冲击波。 砂砾在冲击波的高温下融化,化为一层层的半透明琉璃浮雕。 黄沙大佛步步后退,前方的黄色琉璃烧结了一层又一层。 在足足退了十丈后,冲击波才终于消解。 爆炸的余波从琉璃两旁冲刷而过,地面被烧结成为一层厚厚的硬陶。 “得救了!” “谢谢黄沙佛祖救我性命。” “快走快走,这热闹,我再也不看了。” 众人七嘴八舌,有的磕头感谢于罗的救命之恩,有的拔腿就逃。 刀疤脸磕完头站起身,看着收起神通,青苗獠牙的于罗,没有丝毫害怕,反而满脸狂热。 他不想再做一做一个凡人蝼蚁,他渴望强大的力量,愿意为此付出一切代价。 刀疤脸不顾烫脚的地面,走到于罗面前,噗通跪下: “草民白子日,请大人收留,愿为大人鞍前马后,唯首是瞻。” “哦!”于罗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地狱吹出的阴风:“你为什么想投奔于我?” 第二百二十八章 自由之城 滚烫的陶土地上,白子日将头磕得梆梆作响:“草民不想做凡人,想获得力量。” 于罗狰狞的脸上露出一丝恐怖的笑意:“即使是成为我这样的僵尸?” “能够成为大师的同类,草民三生有幸!” “呵呵!”于罗古怪地笑了笑,点了点头。 法海住持告诉他,血族可以通过初拥的方式繁衍后代,他应该也可以。 正在想去哪里找实验的素材,没想到还有不知死活的人送货上门。 其他人看到白子日竟然被一个强大的仙师收留,露出了羡慕的神色,有心效仿。 他们犹豫了一下,看着如同地狱恶鬼的于罗,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勇气瞬间消散,继续朝外边跑去。 尘埃落尽,焚灭道人身上火光收束。 兰斯的金红焰光神通,让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布满了水泡,看起来很是狼狈。八壹中文网 焚灭道人收起布满了细小裂纹的护身宝镜,看着纤尘不染的法海,赞叹道: “法海道友好深的修为,这鬼畜决死一击下,居然毫发无伤。” 法海眉心竖眼亮起,四处扫射:“可惜,没能灭杀他的灵魂。” 在法眼的追溯虚线中,兰斯的灵魂,顺着一根蔓延而来的圣灵信仰曲线,消失在虚空。 焚灭道人拧着眉头,说: “这些鬼畜,本事不大,逃命的本领却是一等一,只要圣灵还有人信仰,第五境的主教,就难以被彻底灭杀,不过受了这样的重创,没有个二十来年,是别想恢复实力了。” 法海将被金刚火焰包裹的符箓巨人吞进腹里乾坤,看着战后面目全非的大罗城,邀请道: “焚灭道长此番援手之情,贫僧铭记在心,这大罗城有不少的秘密和法宝,道长看上眼的尽管拿走。” 原本繁华的大罗城,曲家的族地,已经不见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塌方的大坑,被高温熔炼,冷却成光滑的陶土,布满了裂缝。 炽热岩浆从坑底溢出,又被滚落的土石掩埋。 一地地貌,须臾间完全变了样。 在陶土大坑的中央,一块雪白的石头,在慢慢地变化形状。 血色的斑纹,锋锐的爪子,额头的猩红王字,尖锐粗大的獠牙,幽深的巨口。 最后化为一尊杀气腾腾,仰天咆哮的白虎石雕。 焚灭道人也不客气,哈哈笑道:“那贫道就不客气了,我那些弟子,一个个就知道伸手,难啊。” 说完,原地一团火焰炸开,身影已经出现在坑底。 大罗城,法海最看重的就是白虎三才阵,此刻,启动阵法的灰白玉牌已经在法海手里,这个阵法焚灭是拿不走的。 一个第四境的曲承裕,都能凭借阵法召唤出第五境的虎灵。 若是凭借自己的修为,主持此阵,岂不是天下无敌? 焚灭道人搜刮了一番,对法海是越看越满意,从袖口里掏出一块蚀刻着祝融雕像的玉牌: “你灭了鬼畜主教的肉身,恐怕他们会报复,捏碎这块玉牌,我最多一个时辰,就会赶到。” “多谢道长美意,就算兰斯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他,居然伙同暹罗土着,篡夺我大乾后裔郑信的王位,真是不知死活!” 法海泰然结过玉牌,从须弥袋里取出一颗金色莲子,说道:“道长若是需要贫僧援手,捏碎这颗莲子,贫僧也会在一个时辰内赶到。” “好好好!”焚灭道人仰天大笑起来,伸手接过莲子,接着说道:“你离得近,可知血棉寺出了什么事?” “大西天被魔念污染了,大魔脱困,不过暂时被大西天纠缠住,造不成危害。” “哎!” 焚灭道人长叹一声,黯然道:“是乾庭对不起大西天,我去看看他,法海道友,后会有期。” 法海双手合十,礼送道:“道长慢走,后会有期。” 当焚灭道人消失在天边时,太阳已经下山,月儿缓缓爬上远方的山顶。 法海嘱咐于罗带着剩下的三十八个铜身佛守护在坑边,身形没入白虎石像的大嘴里。 一如意料之中, 入目是一个遮蔽了半个天幕的虎头,两个眼珠眨也不眨,死死地盯着法海。 虎头大得可怕。 光是一只眼睛,就有城堡那么大,一根根獠牙,如同城里的一座座烽火台。 其余的身体,淹没在无数拥挤爬动的蠕虫海洋中。 虎头的喉咙上,是一道大裂谷般的伤口,巨大的鲜血滴滴落下,仿佛要滴到天荒地老。 高空挂着一轮血色的弯月。 地上都是腐烂的黑泥,无数恶心的黑色蠕虫在黑泥里钻进钻出。 这里就是红毛世界,也和鸡神领地下的红毛世界一样,有一只庞大的被割喉祭品。 不同的是,那只是鸡,而这只是虎。 这只虎也没有意识,但要强大很多。 周围的红色雾气,也就是人气,被它吸收得精光。 入目远眺,密密麻麻都是伥鬼。 在大罗城中,不论是自然死亡的,还是被献祭的人,他们死后都无法入轮回,全部被这尊白虎邪物的本能炼成了伥鬼。 无数庚金之气好似呼吸一般,在虎嘴中吞吐。 这只白虎没有思维的波动,却虎死不倒威,散发着无尽的煞气和杀气,扭曲了周围的空间。 法海忍不住抚掌大笑: “好宝贝,好宝贝啊。 以后这里要建一座超大型城市,欢迎各路移民,给他们最宽泛的法律,最自由的环境,和饿不死的福利。 务必隔三差五就上演刀战戏,每天不死个四个三五十人,那都不好意思说,要死个千八百,那也正常。 这样应该能充分保证白虎邪物的人气和血食供应了吧。 战时,大阵一开,里面的人都是最好的能源储备, 好,就这么干。 这座城,以后就叫自由之城。” 法海在周围晃荡了一圈,没什么新的发现,就回到了外面。 他嘱咐于罗去招揽人口,而后将手掌按在地上。 地面剧烈震动,而后泥土像水一样,流淌入大坑,在金刚火焰的煅烧下,化成一根根几人抱的廊柱,一层厚厚的泥土覆盖在上面。 不到两刻钟,原本的大坑已经成为一个巨大的地下室。 这里将会是一个巨大的监狱,关押的都是穷凶极恶,死罪难逃的犯人,他们的下场便是献祭给白虎邪物。 第二百二十九章 过去身 泥土继续流动,围着大坑的位置一圈一圈网上叠。 半个时辰过去,一个壮丽巍峨的角斗场已经成型。 这里将进行最精彩残酷的决斗表演,死去的失败者,亦将化为白虎邪物的养分。 法海挥动拂尘,从周边移来数座石山,切割成一座高耸入云的庞大佛寺,这将是自由城的金山寺。 自由城信仰自由,法海已经给金山寺抢占了先机。 如果这样还忽悠不过别的教派,法海也不会下场拉偏架。 既然自由,就要自由到底。 做完这一切。 以法海的修为,也略微有些疲惫。 于罗和铜身佛搜刮了一些焚灭道人挑剩下的宝物,法海让他们丢在藏宝阁里。 这些宝物是在太过低劣,自己也可以随手炼成。 自己身怀吞天噬地大法,可以吞噬宝物增加修为。 可是,金刚禅杖他舍不得,眼前的零碎吞了也没什么用。 空有屠龙术,世上已无龙。 法海感慨了一下,种下一圈莲花警戒,在新的金山寺内修养了一天,便进入了腹中乾坤。 随着法海实力的提升,腹中乾坤的面积也一直在扩张。 宽广的天地上,稻穗金黄,木瓜飘香,看起来和外面的世界没有任何区别。 一条高耸接天的山脉环抱整片大陆,隔绝了一座在血海中浮沉的荒坟。 山脚下,是环山的黄沙和黄泉,无数奇形怪状的鬼物在其中挣扎和厮杀。 在其中最高的一座山峰上,法海负手而立,感受着来自天地之间的狂风。 “这方世界已经颇具雏形,鬼和各种生物生存,都没有任何问题。 等为大乾收复静海道,就可以引进英灵殿中,为金山寺战死的英魂了。 这些黄泉中的鬼物,便是英魂们进阶的资粮。 英灵们安平时祈祷,提供愿力。 战时,上战场,为我赴死。 只是,凭我的手段都无法解决的敌人,这些英灵上了,恐怕也是无用,不过,多点手段也是好的。” 目视远方,法海淡淡自语道。 为了掌控自己的命运,法海一路厮杀,巧取豪夺,守护一方,传播信仰,终于打开了第五境的大门。 吞并静海道之后,自己和那些超级势力,差的就只是底蕴了。 “那么,接下来就慢慢积累成长吧。” 凭借法海现在实力,只要不作死,便不会死。 在原本的木瓜村中,还有两个化身。 一个是松鹤上人的符箓巨人,被一个红色的五芒星符文阵封锁在一团金刚火焰中。 还有一个是血眼佛陀的化身——白衣僧人。 在无数铜镜聚合成的铜钟内,白衣僧人抱着头一脸狰狞,再无半点淡然和出尘之意。 每一面铜镜中,都有一尊佛陀在诵念菩提经。 无数的经文在封闭的铜镜内层层回荡,余音久久不歇。 白衣僧人的脸庞已经逐渐在像法海的样子转变,相信在日复一日的水磨功夫折磨下,终将会变成法海的形状。 白衣僧人是舒家献祭不纯洁分子得来的血眼佛陀化身,本身的神识并不牢固,净化起来比松鹤上人那个老油条容易多了。 白衣僧人喜欢听那种违禁歌曲。 这是那些不纯洁分子内心的写照。 可见舒才还真是没抓错,不纯洁分子确实不纯洁,已经被鬼畜的邪恶思想蛊惑。 若是暹罗和鬼畜的联军到达,说不得会喜迎王师。 也不知道舒家是怎么想的,献祭不纯洁分子得来的化身也敢用,就算没有法海,他们以后也必然遭到反噬。 在腹里乾坤检查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法海回到了自由城的金山寺,开始闭目修行。 他并没有去掺和金山寺大军对静海道的攻略。 他养这么多军队,是要为自己卖命的,可不是做保姆的。 自己已经清扫了曲家兄弟,剩下的事情若是都搞不定的话,法海便会降低对他们的支持力度。 修行无岁月。 一晃两月时间过去,法海睁开眼睛。 眸中七彩流光闪烁,好似一瞬间,就变幻了无穷岁月。 他通过琥珀妖的神通和自己的学识,又提炼出一门新的神通——过去身。 将身体的状态恢复到一段时间之前。 是所有的状态,包括法力。 若是山穷水尽,此神通便可以枯木回春,给对手一个大大的惊喜。 只是,这种神通,诡异莫测,法海很多地方都无法理解。 他甚至不敢实验,总觉得会召来某些沉寂的恐怖存在。 动用法力,回到过去的状态。 那相当于是消耗法力成为法力更充盈,状态更好的自己。 这比永动机还厉害,完全违背能量守恒。 有前世记忆的法海,纵使有天之慧根,也想不通其中逻辑。 这种诡异的神通,只能作为底牌,在万不得已时使用。 法海推开静室的门,发现独孤婉儿恭敬地侍立门后。 见到法海出来,急忙恭敬施礼:“恭迎住持出关。” “嗯。” 法海点点头,淡淡道:“静海道已经皈依光明和公正了吧。” 独孤婉儿膝盖一软,就要跪下。 一道无形气劲托住独孤婉儿的膝盖,法海皱眉道:“金山寺不兴这个,有什么事,说。” “禀告住持,住持灭掉曲家,佛威浩荡,其他地方的修士皆是望风而逃,轻松拿下,可在爱郡却遭到了阻碍,无为山人据城而守,我等又不好强攻,只能一直围困,等候住持出关。” “爱郡?”法海若有所思:“去看看。” 爱城外。 大阵绵延百里,刁斗森严,便是一只蚊子也无法从爱城逃出去。 法海驭莲而至,佛音朗朗,响彻全城: “贫僧法海,请无为道长当面一叙。” 一道道剑光从城中飞起,速度快如闪电,转眼就到了面前。 这是一行背负剑匣,足踏飞剑的剑修。 他们虚浮半空,剑意凌然,好像站在那里的不是人,而是一柄柄散发着幽幽寒光的利剑。 为首一人。 同样背负剑匣,一脸络腮胡,面色冷峻不凡,一身气势,剑气冲宵。 仔细一看,就能看出,此人眼中的剑意。 正是无为山人。 法海合十,朗声道:“无为道长已经踏入第四境,当真可喜可贺。” 无为山人冷哼:“比不得住持一人踏平大罗城,鸡犬不留。” 第二百三十章 麻吉和法海,你们两个屠夫 法海淡淡道: “静海道回归大乾,皈依光明和公正已是无法阻挡。道长与我皆是心怀苍生,爱国爱民之人,何不顺应天命人心,加入金山寺这个温暖的大家庭?” 无为山人嘴角掀起,讥讽道:“金山寺对高棉人七日不封刀,斩尽杀绝。爱城中大都是高棉人,怕是只有做鬼才能跟随住持大人了.” “道长此言差矣,金山寺杀的都是迫害北地人的高棉恶霸,对于其他高棉良善,金山寺纪律严明,那是一针一线都不会取。” “这话,你自己信吗?” “呵呵,就算偶有错杀,贫僧定会让责任人去他们坟头鞠躬道歉的。”法海认真的说着,心里想的却是:不杀出一片利益真空区,怎么赏赐有功将士? 法海接着道:“看在道长的面子上,只要爱城归顺,除了罪大恶极之辈,贫僧不会动任何一个高棉人,你看如何?以爱城的实力,是不可能阻挡金山寺天兵的,到时候定然是生灵涂炭,血流漂杵,望道长三思。” 城中的高棉人,大都脸上露出了意动之色。 他们已经被金山寺的杀戮吓得魂飞魄散。 因此,尽管被围困多日,粮食日益短缺,只能喝粥度日,也不愿投降。 在重重包围的绝望气氛下,那种温水煮青蛙一样,被慢慢煮死的感觉,几乎让他们崩溃。 此番,那群杀神的头子愿意饶恕他们,都是大喜过望。 这些大能,都是一诺千金,要面皮的人,定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忽悠他们。 城中的高棉人大都用期盼的目光看着无为山人,期盼他能够答应。 在城主府前, 麻吉站在一群郡守、供奉和县令的中央,双手合十,看着法海,目光闪动。 在开战的时候,麻吉就知道打不过,凭借着自己的实力和威望,组织这些人一路南下,到了爱城的老对手无为山人这里。 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你的仇人。 果然,无为山人没有和麻吉翻旧账,反而庇护了他们。 许多高棉人听闻了金山寺的暴行,惶惶不可终日,听闻爱城有他们的守护神——救世菩萨麻吉,便家产都不要了,拖家带口来到了爱城。 城内日益拥挤,不少高棉人还和爱城内的北地人起了冲突。 许多北地人离开了爱城,城里现在九成是高棉人,只有少数故土难离的北地人。 法海回望向麻吉,裂了裂嘴角,露出一口森森白牙。 麻吉眼中幽光闪动,护城大阵忽然启动,将无为山众剑修隔绝在外。 城内的地面忽然冒出密密麻麻的小土包。 俄而, 小土包破碎,每一个土包里面都窜起一条儿臂粗的大蜈蚣,钻入人的腹腔,一路啃噬,直至大脑。 到处是惊慌恐惧的声音。 “啊,好多蜈蚣在吃人。” “救世菩萨,大家去救世菩萨那里,她会救我们。” “对,快走,救世菩萨是我们高棉人的守护神,会保护我们的。” 人潮汹涌,朝着城主府前冲去,后方,蜈蚣一波波从地上窜起,对着人潮飚射。 每射一波,人潮便少一层。 待冲到城主府前时,就只剩下数千人了。 看着过着灰黑色兽皮,只露出眼睛的麻吉,人们眼中露出了希望。 然而,这希望仅仅持续片刻,就凝固在眼底。 麻吉身旁的郡守和供奉,突然开始袭杀旁边的修士。 而麻吉手掌一合,一声“我佛慈悲”之后,便陡然化作一条几十丈长的狰狞蜈蚣。 庞大的蜈蚣勾足舞动,带起猩红的妖风,袭向旁边的一个光头修士。 修士猝不及防,被一口吞入腹中。 麻吉头也不回,身上放出大量猩红妖气,将周围的百姓切割得支离破碎,通通吸入口中。 “救世菩萨,我天天都向你的牌位祈祷,你为什么如此对待我们。” “不,这不是真的,我的眼睛肯定被孽障迷住了。” “完了,完了,我们死定了。” …… 高棉人们看到他们的救世菩萨如此做派,满眼不可置信,七嘴八舌惊叫起来。 有些人甚至瘫跪在地上,将头埋在泥土里,不敢面对现实。 “孽畜,你罪无可赦!” 空中传来一身怒喝。 法海身躯暴涨,直至百丈之高,如同一座巍峨的金色大山,顶天立地。 一只恐怖的手掌如同山岭横空,狠狠拍在护城法阵上。 大地动荡,尘灰四起。 护罩闪烁了两下,登时破碎。 恐怖的佛光激荡吞吐,如狂风过境,横扫四方。 无数蜈蚣和高棉人,被这佛光活生生撕扯成血雾。 无为山人看着城内的状况,目眦欲裂:“麻吉,法海,你们……你们两个屠夫……” 法海却是没有看他,转头对着一个高冠道人说道: “赤霞兄弟,大破方有大立。静海道要想获得真正的和平,唯有斩尽一切不安定分子,统合所有民族,你劝劝无为道长,我去追杀麻吉。” 麻吉见到法海追来,鼓荡妖风,好几个郡守和供奉的脑袋瞬间炸裂,钻出一条条宛如朱玉般晶莹的蜈蚣,汇入她的头上。 其他的蜈蚣也停下猎杀,纷纷飚射而起,依附在麻吉身上。 “法海你别得意,我还会回来的。” 麻吉的身躯大了好几倍,庞大的身躯冲向天际,百足舞动。 霎时间妖风弥漫,红雾遮天,麻吉几十丈蜈蚣之躯,仿佛化作了一条百足妖龙,要吞天噬日。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带着这么多妖崽子逃跑,根本没把我法海放在眼里。” 说话间,百丈佛躯微微一震,大地动摇。 法海的身躯就像是一座大山,撞碎了眼前的空气,冲天而起。 “南无阿弥……南无阿弥……南无阿弥……” 诡异的不完整佛音,自天外传入法海的耳朵。 随着声音,万丈佛光刹那间就铺满了整个天空。 法海只觉得身体一沉,周围的空气如同凝固了一般,化为了一个巨大囚笼,让自己寸步难行。 于此同时,天穹之上,那无尽的佛光开始压迫沉沦下来。 法海感觉自己身上的压力越来越大,仿佛被压上了无数大山一样,几乎无法动弹。 第二百三十一章 掌中佛国 百丈法身,在持续不断的压迫下,到达了极限,闪烁了几下,粉碎成漫天金光,消失在虚空。 “这种压力!” 法海心中微惊。 他身具佛门第一力之神通——大威天龙,再加上肉身本来的实力,别说是一座山了,就算是一座城,压在身上,也不会感到什么压力。 但是现在这股压力,却让他有些不适。 于是抬头望去。 只见那漫天佛光中。 隐约可见城墙巍峨,绿瓦红墙,店铺林立,街道上车马粼粼,行人川流不息。 顺着繁华的街道,尽头是一座威严的宫殿大门,上面挂着一块牌匾,上面写个几个笔走龙蛇的大字: 长安宫。 这是大乾的京城——长安京! 这是掌中佛国神通? 法海的眼珠里满是惊骇,都快瞪出眼眶了。 自己天之慧根,道行高深,苦心参悟多年,一个腹中乾坤还在缝缝补补。 这世间,竟然有人能修成掌中佛国神通。 果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法海眉心金光漾起,凝聚成一个金色竖眼,对着掌中佛国来回扫射。 但见麻吉身上,朱玉般的蜈蚣窜起,进入掌中佛国,汇入了长安宫之中,那佛国似乎凝实了几分。 其他的蜈蚣则是攀附在佛国边缘,慢慢融化,佛国的面积,好像又扩大了几分。 这是? 法海眉心竖眼光芒闪烁,一下子就分析明白了。 这掌中佛国的幕后主使者,应该就是远在长安京的普度慈航了。 这些吸收郡守和供奉的灵肉的蜈蚣,成朱玉色,可以增加掌中佛国的真实度。 吸收凡人灵肉的蜈蚣,则是普通的黑亮色,可以为佛国增加面积。 在法海看来,郡守身负朝廷气运,供奉护卫一方,修为不凡,充满人望。 吸收这两种人灵肉的朱玉蜈蚣,一只可能比上万只普通蜈蚣更珍贵。 毕竟, 再大的掌中佛国,若是不凝实,只是一道幻影,除了吓人,不会有丝毫用处。 普度慈航的掌中佛国,凝实到可以隔空出手来镇压自己,意味着,不知道多少朝廷官员和修士已经被朱玉蜈蚣吞噬。 大乾, 怕是真的要亡了。 可是,光靠这个,就要对付我法海,还不不够啊。 思索间,法海盘膝虚浮半空,口诵真言,暗自催动法力。 半空中的麻吉见到法海盘膝念咒,不禁嘲笑起来: “死到临头,现在终于知道悔改了?可惜,你杀孽太重,心中无佛,佛祖也不会庇佑你。你天资再高又如何?今天,我就要亲眼看着你被打杀于此,以解心头大恨。” 仿佛是听到了麻吉的话。 掌中佛国,须臾间镇压下来。 沉重的压力,将法海压回地上,将这个城市都压得垮塌崩碎。 无数来不及逃离的凡人在压力下,像一个个被压扁的西红柿,化为一团模糊的血肉,爆裂开来。 场中的法海依旧昂然不动。 待到那掌中佛国快落到头顶时,这才睁开眼睛。 “无知妖孽,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何为佛法无边。” 法海摇了摇头,随即抬起手来。 似要用一双肉掌,将整座佛国托住似的。 “不自量力,老祖的神通,岂是你能抗衡。” 麻吉冷笑。 随着法海的动作,围困爱城的大军纷纷盘膝坐下,合十祈祷: “光明的庇护者,公正的裁决者,无量光明的法海罗汉。 我于此赞颂您的名,愿将您的意志传播四方,一切邪恶都将无所遁形……” 在如涛如海,神圣庄严的颂唱声中,无数愿力从各个寺庙的佛像,从各个信众家中供奉的铜镜中传来。 随着法海覆灭曲家,兵压静海道,信徒的数量又有了爆发式的增长。 其中,静海道增加的愿力最多。 经过金山寺多年的渗透挑拨,静海道的北地人和高棉人之间势同水火,仇杀纷争日日不休。 还好扮演高棉人的暗子,在大军压境前都回到了谅山郡或者无忧城,不然,等待他们的将是北地人的无尽愤怒。 在这场针对高棉人的暴行中,许多北地人发泄了多年郁积,获得了许多财物田产,纷纷从传教沙弥那里求得铜镜,带回家中供奉。 他们生怕失去这一切,希望金山寺能守护他们的利益,带他们掠夺更多的财富。 因此,对金山寺更加拥护,对法海的信仰也愈发虔诚。 此刻,这新增的大量愿力都汇聚到法海身上。 掌中佛国继续压下。 大地下沉,天地动荡。 那庞大的佛国世界,似要将法海碾成粉碎。 然而。 只听轰的一声。 掌中佛国震动,而后停在了半空,仿佛真的被法海一双肉掌,直接撑起了似的,停止了镇压之势。 “这不可能!” 麻吉瞪大了眼睛,目光望去。 却是见那法海脚下的地面寸寸龟裂炸开,一只光明璀璨,掌心有一个金色太阳符文的巨大佛手,伸了出来,托住了掌中佛国。 这只信众的光明之愿。 紧接着,是第二只。 那是一只清明澄澈,不沾尘埃的琉璃巨手,掌心是一只金色的公正天平。 这是信众的公正之愿。 再是第三只。 金光闪闪,如同金铁浇筑,巍峨厚重,掌心佛光凝聚成一面金色盾牌。 这是信众的守护之愿。 而后,是第四只。 那是一只怎样的遮天臂膀啊,猩红如血,长满了寒光锋锐的骨刺,狰狞凶恶,缠绕着残暴和杀意。 并且,不时有惊恐的面容在皮下凸出,张大着嘴巴,似是在求救,在挣扎,想要从手臂里逃出。 掌心,一张獠牙交错的深渊巨口在不停开合,若有若无的混乱低喃从巨口里飘出。 恐怖、惊悚、邪恶、疯狂。 这是信众的掠夺之愿。 破碎的地面,接连生出四条恐怖的巨大佛手,硬生生将那佛国世界托起,然后一点点往上抬高。 金红佛光,在法海身后显化成实质。 这一刻,在众生愿力的加持下,为了对抗掌控佛国,法海不得不踏入第五境。 本来,他还想再慢慢打磨一会儿的。 与信众牵连过深,实非法海本愿。 但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地动山摇。 第二百三十二章 人间大爱 一尊庞大无比的法相罗汉,从地面之下升腾而起。 那法相罗汉,高千丈,大不可量,背生四臂,分别掌控光明、公正、守护和掠夺的权柄。 随着愿力的陆续汇集,和城外数万大军的祈祷颂唱,法相罗汉的身躯还在继续膨胀。 普度慈航的掌中佛国,沉重无比,横压一切。 可此时在法相罗汉手中,却也轻如鸿毛一样,随意托举而起。 毫不费力! “这怎么可能,只要是我大乾人士,面对掌中佛国的国运和红尘之气的镇压,一身实力发挥不出一半,绝无可能对抗老祖。 法海,莫非你是异族的奸细?还是你天生反骨,对大乾毫无敬意?” 麻吉脸色狂变。 老祖是她心目中不可战胜的神明,最强神通之一掌中佛国居然被轻易制住。 她不愿面对,无法置信。 “呱噪!” 法相开口爆喝,声如滚雷。 恐怖的佛光激荡吞吐,如飓风过境,卷向麻吉。 麻吉被吼得心神震荡,无法动弹,连法力都无法运转,瞬息间被佛光撕扯成血雾。 两条纠缠的魂魄自血雾中飘起,畏惧的看了法海一眼,朝着掌上佛国飘去。 罗汉法相,拔地而起。 只见他掌托佛国,顶天立地,四只手臂牢牢扣住头上的佛国世界,使其无法动弹。 几乎半个静海道,无数众生,此刻都能见到这尊恐怖的罗汉法相。 激动、恐惧、敬畏…… 万人万念,汇集在高空之上,法海感觉自己现在拥有了无与伦比的力量。 尘埃落神通发动,无数铜镜汇聚成一口遮天铜钟,包裹住整座掌中佛国。 每一面铜镜里都有一尊冷漠而慈悲的佛像。 万千佛像眉眼低垂,诵念着菩提经。 经文在铜钟内回荡,愈演愈烈。 城外面的大军也满面肃穆,不再颂唱祈祷,改念起了新的咒文: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有尘埃……” 浩浩佛音朝着铜钟里汇集,在掌中佛国的居民们心间回荡。 佛国中的长安宫中散发出道道玄黄的龙气,与菩提佛音纠缠,争夺着居民们的控制权。 “哼,扯线傀儡,空花泡影,也敢与本座为敌?” 法海的掠夺之臂松开对地上佛国的压制,五指张开。 紧接着,仿佛天空都在晃动。 一只恐怖的血色巨手冲天而起,如山岭横空,直接抓向佛国中的长安宫。 巨手中心,一张獠牙交错的发出混沌的呜咽声,以极快的速度落下,一口将长安宫吞没。 失去了长安宫龙气的庇护,掌上佛国中,无数红莲钻出地表,迎风怒放,随着菩提经的咒语声扭动身姿。 佛国中的居民脸上闪过一丝迷惘,随后化作安宁和虔诚,朝着罗汉法相轻轻拜倒,双手合十,诵念着菩提经。 “你这贼和尚,你……你怎么能……你怎么敢和我抢夺大乾龙气!” 尖利魔性的声音自天外传来,掌中佛国剧烈震动起来,抖落无数几丈长的黑色蜈蚣,在爱城中大肆杀戮,和无为山众剑修打得有来有回。 “法海,你这冷血狠毒之徒,再不住手,城中的百姓就要被我的子孙杀光了。”尖利魔音自佛国中传来。 法海不管不顾,只顾诵念菩提经,和普度慈航争夺掌上佛国的控制权。 “好个妖僧,本法丈他日定报今日之辱。” 随着声音,掌上佛国剧烈地颤动起来,出现了条条裂缝,建筑垮塌,道路破碎,顷刻间四份五裂,欲要脱离法海的掌控。 罗汉法相三只巨手里各抓着一块掌中佛国碎片,掠夺之臂嘴里含着长安城,就是不松手。 掌中佛国往下剧烈拉扯了几下,扯出漫天带血的獠牙,终于抢出了半个长安宫,朝着天外遁去。 “妖孽哪里走,大威天龙,般若诸佛,追!” 庞大的罗汉法身遮云蔽日,将到手的佛国碎片吞入腹中,朝着破碎的佛国追去。 一道*字金光自天外刺向罗汉法相的头颅,光耀夺目,宛若天上的太阳坠落凡间。 罗汉法身四只手掌轻拍,将*字金光拍落一边。 这一片刻的耽搁,残破佛国又飞远一些。 法海冷哼一声,掠夺巨手手心的獠牙大嘴爆发出巨大的吞噬力量,仿佛化身为黑洞,又从佛国上扯下一块碎片。 法海捏住佛国碎片,看着消失在视野的残破佛国,不甘地深吸一口气,往回遁去。 那道被法海拍飞的*字金色光柱,继续朝前飞去。 无为山人将数只肆虐的蜈蚣搅碎,忽然发觉天地间光芒刺目。 他抬眼望去,一点金光,形成一个*字,迅速放大,很快就遮蔽了爱城的天空。 *字金光笼罩下,大地开裂干涸,呼吸间口鼻灼痛。 “燕赤霞,无为山以后就交给你了。” 无为山人脸上露出决然之色,他手掐指决,口诵咒言: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无名无相,万剑归宗!” 在外追杀蜈蚣的飞剑纷纷倒飞,汇集在无为山人身边,组合成一把巨大的飞剑。 杀意森森,傲立半空,冲霄而起,悍然和来袭的*字金光硬碰硬对冲。 巨剑和*字金光对撞瞬间,巨剑从剑尖到剑柄,逐级爆炸。 可怖的冲击波涟漪朝着四面八方飞去,唯独爱城的方向没有落下半点。 大地大白,风云变色。 燕赤霞一阵眼盲一般,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觉眼前白茫茫一片。 良久,燕赤霞的视力终于恢复。 天地间,一片寂静。 天还是那块天,地还是那块地,人还是那些人。 可他的师尊,却永远地消失在这世间。 “不!师尊,这些高棉人不值得你这么做!” 燕赤霞狂催法力,扑向高空,只来得及摸到巨剑留下的一丝剑意。 宽容、厚重、牺牲。 燕赤霞细细感受着剑意中的人间大爱,眼中留下了两行热泪,喃喃道: “师尊请放心,哪怕我讨厌这些高棉人,也会庇护他们周全。” 忽然,他眼前一花,一尊昂藏的身影逐渐凝实在无为山人兵解的地方。 法海挥洒出一片佛光,朝在人群中撕咬横行的蜈蚣尽皆灰飞烟灭。 他定定地看着无为山人有些懵懂的虚淡魂影,三魂七魄已经不全,不胜唏嘘。 这是一个为理想活着的人,无为山人有许多缺点,优柔寡断,任人唯亲。 但是,哪怕以法海那苛刻的标准来说,无为山人也称得上是一个好人。 第二百三十三章 地府 在这个污浊的恶世中,他是这样的格格不入。 当一束光照进黑暗,这束光便有了罪。 可以想见,他在玄天宗肯定饱受排挤,只得到爱郡开辟新的山场,实现自己的抱负。 可是,在爱郡他也是步履维艰。 如若没有法海帮扶,不仅自己早就身死道消,连门人也落不得好下场。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 是这个世道最现实的写照。 要想做个真正的善人,有时候必须比恶人更恶。 比如自己。 自己虽然杀人放火,灭人满门,图城灭国。 可谁又知道,自己才是天下第一号大善人。 “我佛慈悲。” 法海双手合十微微躬身,为这个即将被拖入黄泉的高尚灵魂献上自己的敬意。 无为山人为了挡住普度慈航的*字金色佛光,用尽了全部的实力,连阴神也没有逃出去。 只剩下一个懵懂的虚淡灵魂,存留在天地之间。 无为山人的灵魂非常完整,四境修士的灵魂比凡人强大得多,鬼魂茫然的视线转了一圈,渐渐恢复了灵动。 看到法海,灵魂眼中满是疑惑,似乎想说什么。 可他的身后,不知不觉间,居然开启了一道虚幻的缝隙,里面隐隐传来哗啦啦的河水声。 那是黄泉流淌的水声。 一股莫名的吸力着落在无为山人的魂影上。 魂影只来得及望了法海一眼,便飘荡入裂缝当中。 裂缝合拢。 而两朵金红莲花纹印早就悄无声息地贴在魂影上,如附骨之蛆,根本无法抹去。 通过莲花纹印,法海和魂影共用一个视野。 他看到了一片昏昏冥冥的世界。 这是黄泉。 远方,还可以看到一个庞大的黑影,匍匐于地。 这是法海的老朋友——黑山老妖。 一股撕扯的力量传来,似要将魂影扯成两半。 可无为山人第四境的修为,让魂魄凝实无比,加上莲花纹印的加固,撕扯之力如同蚊子咬龟,完全没地方下口。 魂影进入黄泉上空,许多杂七杂八的魂魄碎片就飘了过来,想补全魂影的三魂七魄。 莲花印记驱离了那些乱七八糟,奇形怪状的魂魄碎片。 经过仔细筛选,几点颇为不凡,闪烁着荧光的碎片凝入魂影。 无为山人的灵魂凝实起来,低头看着哗啦啦流淌的黄泉,眼中精亮。 像狗看到肉包子一样,急忙飘了过去,扑进了泉水。 无数七拼八凑的畸形鬼魂被惊扰,勃然大怒,对着无为山人的魂魄又咬又抓。 无为山人这魂魄也许是被别的魂魄补全过的原因,攻击性非常强,奋起反击,将围攻的魂魄撕得支离破碎。 到最后,一只鬼就占据了一大片水面,无鬼敢靠近。 砰! 黑山心跳声响起。 黄泉水汹涌起浪花,朝着黑山下流淌。 残肢断臂被黑山上的鬼手捞起,塞进了黑山腹中。 无为山人的魂魄畅通无阻,流入黑山下,穿过了一道狭小的门缝,法海的视野越来越模糊起来,或许是眼前的世界越来越昏暗。 莫非这里就是地府? 法海心中疑问。 魂影茫然地在随波逐流,没有看到什么鬼差,什么奈何桥,孟婆汤,这些传说中的事物,法海一样没看到。 这个世界大得出乎意料,魂影飘了一天一夜,除了黄泉里的鬼魂,没有看到其他的存在。 逐渐地,法海的心海里泛起越来越清晰响亮的水声,长时间随着魂影在黄泉中流淌,居然让黄泉的水声从地府影响了尚在人间的法海。 一股莫大的恐怖感袭来。 法海感觉不仅视野,连记忆都开始模糊起来。 他果断切断了和莲花纹印的联系,阻隔地府力量的影响。 随即他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在他感知从地府回来的刹那,法眼的追溯曲线忽然活跃起来,他由此看到了一个超然的视角,他似乎看到了地府的全貌。 那是一个有些混沌虚假的世界,有些像法海的腹里乾坤,不过要大无数倍,完善无数倍。 无数恐怖的大妖巨魔沉睡其间,每一尊都不比黑山老妖弱。 一些大妖,甚至连法海都感觉到颤栗,这是远强于黑山的存在,他们庞大的力量撕扯着空间,似乎已经无法被此方世界容纳。 法海哪怕仅仅看一眼,一种神魂被钉死,永世不得翻身的感觉便油然而生。 法海生出了深深的忌惮。 这些大妖巨魔是如此之多,若是醒过来冲出地府,重临人间,将没有任何势力能够阻挡。 哪怕全人类团结起来也不行。 地府竟然蕴藏着如此不可言喻的恐怖。 法海没有继续浪费精力在上面。 现在的他,还没有能力探究这种程度的秘密。 法海的意识回到了人间。 时间已经过去两日,除了自己的周边,其他地方都已经被修士重新整理妥当,住满了征服者的大军。 看到法海醒来,孤独婉儿和知秋一叶拿出了战损和封赏的报告,给法海过目。 法海随意扫了一下,见这些封赏都在规则范围之内,便全权交给他们办理。 他没有时间浪费在这些枝节上,化作一道光弧,横贯长空,回到谅山城的金山寺里。 法海来到久违的静室,开始解析和掌控夺自普度慈航的一部分掌中佛国。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法海的左手掌心,开始出现玄奥莫测的虚幻纹路,一座城池在其中若影若现。 对掌中佛国的完善过程中,腹里乾坤不断丰富强化。 腹里乾坤中,大陆宽广无垠,遍布着层层叠叠的山脉群。 在大陆的中央,是一株巨大的槐树,顶天立地,宛若撑天之柱。 法海将寺中的巨槐移至到了腹里乾坤中,这里的规则完善了许多,各种作物也长势良好。 巨槐这样能压制混乱碎片的宝贝,还是留在腹里乾坤中更放心。 外面的寺中,现在只有一株由巨槐的枝丫扦插成的小槐树,说是小槐树,也有十丈之高。 也许多年以后,在佛法的熏陶下,能成为一个有灵智的树妖也说不定。 腹里乾坤吸收了这么多年外面世界的灵机,已经可以出产一些修炼的资源。 法海凝聚出了一块灵石,用吞灵大法吃了下去,感受了一下远古大势力奢侈的修炼方式。 法力弱眼可见地增加了一丝。 可惜,以腹里乾坤现在的积累,也只够提炼出一千颗灵石。 如果全部提取,腹中世界就会灵气匮乏,不适宜修炼。 第二百三十四章 普渡慈航 法海也不好竭泽而渔。 若是往后多吞噬几个世界的灵机,将它们都化为末法世界,倒是可以随意搞些灵石来玩耍。 不知过了多久,法海心神一动。 被切断联系的莲花纹印再度与他产生了微妙的联系。 法海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 金色的莲花纹印好似种子,潜伏在婴儿魂魄中,就像是一个寄生虫,只要法海愿意,随时可以取婴儿的魂魄而代之。 莲花印纹已经变成佛种,而佛种的主人自然是法海。 他可以通过佛种来收割婴儿身上的一切——修行感悟、法力、神通…… 只要法海愿意,婴儿所有的努力,将只会使法海过上更好的生活。 法海没有这样做,他给佛种下达了指令,陷入绝对的沉寂。 这样一来,除非有大能抽出婴儿的魂魄仔细搜索,不然,没有发现佛种的可能。 可抽出婴儿的魂魄,会对婴儿在成不可逆的伤害。 时间一长,佛种会融入婴儿的魂魄中,成为魂魄的一部分,再也无法分割。 这是福源也是劫。 如若婴儿往后不做出让法海深恶痛绝之事,即使身死,佛种也会护得魂魄周全,这是他的福源。 若是铁了心要逆天而行,那么,婴儿的一切都将成为法海的养料,这时,佛种就成了他的劫数。 法海切断了和佛种的联系。 这些超级势力,他一直无法渗透核心。 无为山人能够出来自立山头而无人清理门户,必然在玄天剑宗有着非凡的地位。 法海打算以无为山人这一世为棋子,渗透玄天剑宗。 他心底终究是有一个剑修梦,对玄天剑宗的核心密藏玄天真解觊觎不已。 现在,用无为山人的转世下一招闲棋,埋下一颗种子,耐心等到它生根发芽便可。八壹中文网 在法海闭关凝练神通的这段时间,修行界颇为不宁静。 法海这尊新的大能以一种彪悍无比的方式横空出世。 一出手便灭了让乾庭无能为力的曲氏三兄弟,镇杀了鬼畜主教兰斯的肉身,封印了老牌大能松鹤上人的分身,更是抢走了普度慈航的一部分掌中佛国。 他自诩为大乾民族的保护者,杀得高棉人人头滚滚,却从不向大乾纳税,更不向乾皇问安。 这是一个无法无天的绝世凶僧! 正邪两道达成共识。 没有人愿意轻易招惹法海,除开他那霸道酷烈的行事作风外,更重要的是,跟法海拼个你死我活,不会有好处,只会让自己的对头捡便宜。 何况,金山寺已经多年没有向北方扩张,一直在打静海道和十万大山的主意。 现在妖邪行动诡谲,鬼畜横行四海,有这么一尊凶蛮的大能在前方顶着,只会有好处。 各大势力都明白这一点,他们和法海根本没有什么利益冲突。 连大乾护道者天师道也没有去找金山寺兴师问罪。 即便能覆灭金山寺又如何? 惹上法海这样的绝世凶人,一旦让他逃出生天,恐怕天师道的大能,除非天天呆在老巢,不然不会有好日子过。 而徒子徒孙,更是生死两难。 没见那害死法海父母的凡人,灵魂硬是被挂在金山寺的煤油灯里烤了整整二十年。 二十年的惨烈哀嚎,让金山寺后山至今都无人敢入,而法海却能在这样的环境中安心修炼。 法海也是一个有恩必偿的人,无为山人的援手之恩,法海多次报答。 这次更是大军围困两个月,也无大规模攻城。 如今,不仅爱郡全部分封给了无为山。 爱城中的高棉人,除非是对北地人犯下大罪的极恶之徒,其他人都留得一命。 有恩必偿,有仇必报。 看似恩怨分明,其实就是愣头青。 是非曲直岂是如此简单,和稀泥才是大乾修行界最精髓的处事智慧。 各大势力最不喜欢的就是这样的新人,不知道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退十步天下皆友? 但他们也不急,法海天资太过妖孽,不到五十岁便成就第五境,有点性格很正常。 时间会磨灭他的棱角,最终,大家会一起愉快地和稀泥。 可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想。 一些人看到横压雪域高原雷云寺三大高僧的普度慈航,居然被法海这个新晋大能打得灰头土脸。 忍不住就动了心思,他行我也行啊。 长安京龙脉聚集之地,是许多气运流修士的宝地,尤其是御封国教天师道,更是对这个莫名冒出的护国法丈一万个看不顺眼。 此番见到了普度慈航的软弱,便迫不及待地联合起来,要清君侧,靖国难。 此时的乾庭,直辖之地只有东都长安京,西都洛阳城两地。 天师道纠集了关内道、山南东道、淮南道、河南道、河北道五镇节度使同攻两京。 一时间,大厦将倾,大乾近一千年威严摇摇欲坠。 谁知道,就在天师道志得意满,欲要攻下长安京,一举覆灭昏庸旧皇,另立贤能新君之际,不少弟子纷纷叛变,其中还有不少第四境的核心实权弟子。 战场上布置的守护阵法,被这些弟子改成了围困阵法。 数个天师道大能,在阵中被普度慈航的神通如来法身打得身死道消。 五路侵攻的军队霎时分崩离析,待他们回到山门时,却发现山门已经易主,挂上了普度慈航的卍字旗。 局势两级反转。 普度慈航为乾庭收复了河南道、淮南道和山南东道,河北道也对普度慈航臣服。 不仅如此,其他各地郡县亦有普度慈航的内应叛变。 经过调查发现,这些内应大都已经被噬空大脑和灵魂,只余行尸走肉被一种叫控心蜈蚣的妖物操纵。 尤其是那些位高权重,但实力不高的官员,几乎没一个不被普度慈航控制的。 一时间,天下纷扰,各地草头王自顾不暇。 连金山寺也有一些修士中招,不过很快就被嗅觉敏锐的狼人带队平息。 只有河东道节度使李克用趁乱兼并了关内道,自号晋王,号召天下一起讨贼。 大多数势力群起响应,可惜自家一片混乱,无力出兵 金山寺虽为大乾忠臣,可法海与普度慈航有夺取神通之怨,也响应了李克用的号召,一同讨伐奸贼普度慈航。 第二百三十五章 二十年 不过金山寺地处偏远,和长安京隔着大半个岭南道和江南道,因此无法派人过去,只能在后方喊喊六六六助威。 普度慈航勃然大怒,两万修士直指李克用的老巢太原。 两方交战,李克用大败溃退。 还好天师道联络各方,做出威逼普度慈航后方的态势,制止了普度慈航斩尽杀绝,不然李克用恐怕要身死道消。 经此重创,李克用元气大伤。 后来的时间里,他只能收缩战线,休养生息,再不敢轻易跟普度慈航直接交锋,更无力与他逐鹿天下了。 普度慈航以一人之力,横压天下。 还有八个干儿子,号称八大金刚,每一个都是第四境中的佼佼者,替他镇守边界,骚扰对手。 天师道、金山寺、李克用和盘踞山南西道的岐王李茂贞四方联手,方才勉强维持住守势。 普度慈航要面对四方压力,无力再招惹法海。 天师道要拉拢法海对抗普度慈航。 曾经法海的“恩人”长毛公子,此刻,更是连跟法海打交道的资格都没有。 独孤婉儿和知秋一叶带着大军压至,以长毛公子附逆为由,消减了一半的封地。 长毛公子颇有怨言,被东方笙和石十七带着于罗等铜身佛殴打了几次后,也只得不情愿地接受。 不过,在参观了五十二区后,这份不情愿就变成了很情愿。 这种肆无忌惮,没有束缚的研究,正是他喜爱的。 此后,他便在五十二区长住,连封地都不去了。 法海在大罗城大杀四方,居然没有遭到报复,加上金山寺沙弥的宣传,给了一些不明底细的修士和妖魔一种错觉。 法海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即使是普度慈航、天师道和圣灵教派这样的庞大大物也奈何不得。 天下板荡,许多修行者纷纷被迫站队。 在这乱世中,安和稳定的金山寺仿佛是一个世外桃源。 许多不想掺和外界纷争的邪魔外道、剑修、佛修甚至天师道修士,悄悄来到静海道定居。 他们谨守金山寺规矩,没有惹事生非,不知不觉间也成了一股不可忽视的松散势力,尽心尽力地维持着这份安宁。 静海道和金山寺,已经被许多走投无路的邪魔外道,甚至极少数厌倦争斗的正道修士,视为乱世中罕有的栖身之地。 在看过地府里那无数沉睡的巨妖大魔后,法海总觉得妖魔在下一盘大棋。 他不想成为脸探草丛的第一人,于是主动派使者上门,和十万大山里的阴月皇朝和谈。 双方达成了协议,彼此偃旗息鼓,停止互相掳掠幼儿的幼稚行为,成为了一衣带水的友好邻邦。 各地诸侯纷纷称王。 岭南道刘家自称汉王,江东道钱谬称越王,河北道刘仁恭称赵王…… 法海虽是大乾忠臣,也只得顺应大势,自称吴王。 天下纷乱,不尊朝廷。 普度慈航装聋作哑,既不出兵讨伐,也不发出圣旨训斥,似是力有未逮,又似是在纵容。 一晃,又是二十年过去。 二十年的时间,法海的道行日益精进,还炼化了松鹤上人的分身和血眼佛陀的分身。 法海将松鹤上人的分身命名为地藏身,此刻正在黄泉修炼,悄悄地蚕食黄泉的控制权。 法海不想去当出头鸟,第一个去碰地府的无数大妖。 可也不能对他们一无所知。 拿一个分身去试探试探,就算失败,也不过十年的苦修而已。 法海将血眼佛陀的分身称之为血佛身。 这具由血棉寺不纯洁分子献祭而来的分身在脱离了菩萨城后,才第四境巅峰,还没有实体,神通非常有限。 此刻,正在腹中乾坤和英魂们一起祈祷修行。 谅山郡城金山寺的佛光终年不散,阻隔了混乱和纷争。 因为法海在那里修行。 这些年来,不时有恐怖的威压自寺中泄露,令人战战兢兢。 但是进入吴国地界的修士和妖魔们,没有一个愿意离开。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谁又愿意远离故土,来到这南荒之地? 乱世中,外界的可怕程度是远胜金山寺的。 至少,法海不会抓他们做血食,做炼器炼符的材料。 在金山寺,鼠妖和猫妖勾肩搭背,骷髅和人类把酒言欢,僵尸和狼人共赏明月…… 一副群魔乱舞之像。 外界传言,吴国是天下凶神恶煞聚集之地。 可他们知道,如果不成为凶神恶煞,早就被别人吞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凶恶,其实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对外界的防备。 他们内心,渴望的是光明、是公正、是安定、是秩序,所以才会来到吴国。 当然,一些邪修和妖魔在消停了一段时间后,又故态萌发,干起了原本的腌臜勾当。 这些人,很快就都被抓起来。 罪不至死的,劳改完之后,便会被丢到自由城。 那里欢迎一切不愿受到拘束,喜欢肆无忌惮的无法无天之徒。 为了不至于惹上强敌,打扰法海的闭关。八壹中文网 吴国一心巩固对静海道和吴哥王国的统治,并没有大肆扩张。 可自由城那都是一群无法无天之徒,长毛公子的藏地寺分部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祸祸日南郡会遭到金山寺治安司的打击,可祸祸吴国范围外的国家不会。 金山寺学了罗曼帝国那一套,大肆贩卖爵位。 只要买了爵位,交够了保护费,就可以拉一帮子人去外面烧杀抢掠。 不管惹了多少人,只要能逃回吴国,金山寺都接着。 这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妖魔邪道发现了新世界,纷纷购买爵位,组织各种盗贼队伍,去银边城和暹罗抢夺资源和钱财。 更有甚者,还扬帆海外,做那海盗去了。 其中最出名的是济州岛子爵汪直、夷州伯爵知秋一叶和白花花两夫妻、夜莺岛子爵郑一官。 其中汪直占据了济州岛,联通了新罗与东夷。 知秋一叶夫妇和郑一官率联手,和罗曼帝国争霸南洋。 法海本意是搅乱南洋这坛浑水,好派出更多暗子,调查便宜师尊福信以及兰斯主教的下落。 福信是前身的师尊,法海作为尊师重道之人,一直非常关注,担心老人家吃不好住不好,不找到心不安。 至于兰斯主教,已经结下仇怨了,除非他服软投降,不然就只能斩尽杀绝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蝙蝠公子 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竟然打下了不少地盘。 对这些附庸打下的地盘,金山寺目前只收取一个金佛钱做为象征性税收。 此外,还派遣了许多沙弥过去传教,派遣了许多老师过去教化蛮夷。 …… 蝙蝠公子福安站在金山寺外,手里小心地呵护着一盏煤油灯。 灯中有一个模糊的少女虚影,媚眼如丝,秀色娇人,红衣似血,似蝴蝶在翩翩起舞。 蝙蝠公子轻轻地输了一点法力进去,灯中少女跳得更柔媚了,隐隐有缥缈虚弱的歌声自灯中传来。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听着歌声,福安的眼中满是温柔和怜惜,喃喃道: “彩蝶,你马上就可以复活了,我们以后再也不会分开。” 今天,金山寺住持,吴王法海派人过来传话,说已经有解决连魂咒的办法了。 在人间,如果要见重要人物,一般都会沐浴更衣,以示敬意。 自福安踏入第四境以来,心高气傲的他,已经很少这样做了。 但为了彩蝶,他还是洗漱了一番,换了一身干净的新衣,又偷偷地拿着铜镜祈祷了一番,方才出门。 福安看着佛光流溢的金山寺后山。 一丝胆怯和忐忑涌上心头。 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境。 寺内走出一个身材娇小,面容稚嫩,身材凹凸有致的少女。 少女打量了福安一眼,眼中精亮,娇笑了一声:“福公子,跟我走吧。” 福安顿时觉得脖子凉飕飕的。 这个少女是吴王喜爱的侍女,叫芸香,酷爱吸人鲜血,尤其是精壮汉子的鲜血。 金山寺不许吸领民的血,她便高价买昆仑州的昆仑奴来吸。 这样还是不过瘾。 她又参加海盗,亲自去昆仑州吸到看到昆仑奴就想吐才回来。 自己虽非精壮猛男,可修为不凡,肤白貌美,没准这位姑奶奶想换换口味。 要是她真的提这个要求,自己要为了彩蝶,放下尊严忍一忍吗? 两人默默地走了一路,芸香数次欲言又止。 福安的心跳,也随着芸香的动作加速又平缓。 快到后山时,芸香似乎终于忍不住了,小声道:“福公子,你们吸血鬼都和你一样瘦得像豆芽菜吗?” “这……差不多都是如此。” 芸香用怜悯的眼光瞟了福安苍白的脸一脸,摇摇头道:“啧啧……真可怜,真丑,僵尸也吸血,可是又黑又强壮。” “呵呵。”福安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了笑。 两人继续前行,路过一片莲池,散溢的水汽,辉映出一道金红色的彩虹,灼人灵肉。 福安偷偷看了一眼,水面有酷烈的阳光,仿佛有一轮炽阳长留于此。 不过,他们很快就绕过莲池,走过一道长廊。 长廊佛光氤氲,让人心神宁静,路的尽头,便是一间昏暗的静室。 “住持,人已带到。” “嗯,让他一个人进来吧。” 福安走进静室,只见一个金色的背影,是这一片佛光的源头。 他的心砰砰直跳,目光垂下,看着手中的煤油灯,脸上泛起潮红。 法海没有理他,自顾自在雕刻一个黑色的石雕。 福安定睛一看,竟然是彩蝶的模样。 他心底一凉,暗忖:“莫非这就是解决的办法,让彩蝶成为一个黑色石雕傀儡?” 本能地心底窜起一丝抗拒。 周围的佛光像是一只只温柔的小手,无孔不入地按摩着他的心神,将这一丝抗拒揉扁,碾碎。 福安的想法瞬间就变了:黑色也不错,我爱的是她的心,不是那副皮囊,这才是纯粹的爱情。 法海慢条斯理地将最后一刀刻完,说道: “我没有从阴月皇朝那里拿到连魂咒的破解法,不过,我找到的新的方法,这是我自黑山老妖肉身上取下的石头,这种来自黄泉的石头作为容纳灵魂的容器,可以阻止灵魂的流逝。” 而后,法海掏出一颗金色的双生莲子,说道: “用双生莲子固化灵魂,留一颗种在在金山寺,即使肉身在外界被摧毁,灵魂也能瞬间回到金山寺,世间绝大多数神通都无法拦住。” 福安感激涕零,深深拜倒:“多谢吴王殿下。” 法海愣住了,你小子是真傻还是装傻,我废了这么大代价就是要你一句谢谢? 他叹了口气说道;“福公子,这具黑石肉身具有第四境初段的实力,炼制非常不易,金山寺还有许多英魂等着,若是给了你,恐怕无法服众啊。” “这……在下愿意付出一切,换取这次机会。” “也不用这样,你们的爱情感天动地,我思来想去,决定破例这一次。”法海一副难为的样子,皱眉道:“只要你加入金山寺,想来大家的情绪就不会那么激烈了。” “在下愿意加入金山寺。” 法海郑重道:“可是,加入金山寺就要遵守金山寺的规矩,听从军部和参谋部的调遣,我担心阁下不喜欢这份束缚啊。” 福安急忙道:“在下保证会服从命令。” 法海轻轻点头:“好,记住你的话,下去吧,三日后再来就可以见到彩蝶了。” “是!”福安抚胸欲行礼,忽然顿了顿,改成合十行礼。 他还想说些什么,潮水般的佛光将他推了出去,一阵天旋地转,等他站定脚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在寺门外。 “我和吴王殿下的差距已经这么大了吗?” 福安满脸惊愕,却没有嫉妒的情绪,而是多了几分安心。 吴王道行越高深,彩蝶复生的希望就越大。 随着时间的流逝,彩蝶灵魂眼中的灵光越来越少,他心中也越来越难过和恐惧。 三天的时间,每一刻每一刹那,都是煎熬。 静室中,法海将双生莲子的一颗丢入煤油灯中,手掐法印,诵念咒言: “三魂永久,魄无损倾。魂来归宫,魄来扶体,般若巴嘛空,般若巴嘛空……” 随着咒语声,道道佛光涌入煤油灯,将彩蝶的灵魂淬炼得越来越坚韧。 不一会儿,这个灵魂就泛出淡淡的金色光辉。 法海双手合十,双眸中射出两道金光,像激光雕刻一般,精准地在莲子上雕出两个细小的五芒星。 莲子顿时飞速旋转起来,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将彩蝶的灵魂整个吸了进去。 第二百三十七章 有情人终成眷属 法海摄来黑石雕像,将莲子放入贴满了固灵符箓的心脏位置。 雕像空洞的眼神霎时灵动起来,彩蝶“活”了,以一个石像的方式,重返人间。 从碳基生命变成了硅基生命。 整个过程不到一个时辰。 法海随手甩出一道佛光,将彩蝶封印住,三天后才会自动解开。 而后法海往后山传了一道话语过去。 少顷。 慧石和慧明走了进来。 慧石和慧明,也就是落因神斧石十七和慧一千零一光明,如今他们修为大涨,都有了自己的法号。 慧石已经达到第三境巅峰,慧明已经第四境。 鬼修缺陷太大,就算第五境,没有肉体的他们面对专门针对的第二境修士,也可能翻车。 不过,有了法海改造的黑石佛身保护魂魄,便会弥补这个缺点,与正统的第四境修士不差半分。 经过多次实验,和复活彩蝶的检验,这种方式几乎可以说万无一失。 法海拿出了一个十丈高的黑石雕像,这是黄泉法身现在积攒的全部黑石了。 他不想惊动黑山老妖,引出地府里的无数大妖,都是捡的黑山上掉下来的皮屑。 黑山虽然庞大,可皮屑的产量却不高,几乎全部给慧明炼制躯壳了。 自己的弟子,自然比彩蝶这个外人要用心一些,法海可不会胳膊往外拐。 一番精雕细琢,还是两个时辰就搞定,获得了强大身躯的慧明神色淡然,不悲不喜,一副高僧模样,合十鞠躬道: “多谢师尊赐弟子新生,弟子必将教化野蛮,驱散黑暗,为世间带来文明和光明。” 法海拈花微笑,宝相庄严: “善哉善哉,慧明你由此觉悟,为师便放心了。 慧石,你的修罗密藏需要杀戮天下,苦修无用,这三天,便和慧明熟悉配合吧,银边城那颗果实应该成熟了,三日后,你们便带队去给为师摘下来……额,是将光明和文明带给黑暗和野蛮的鬼畜。” 看着慧明和慧石领命离去,法海心里长长吐了口气。 慧明这个弟子,总能从自己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感悟到新的佛理。 搞得自己每次见到他都必须端出有道高僧的样子,实在是有点压力。 三日后,法海神色苍白,脚步虚浮地打开静室门,将彩蝶领了出来。 福安一脸感激,深深拜倒:“吴王殿下的恩情,在下铭记在心。” 彩蝶也随着福安的动作下拜,附和道:“小女也一样。” 说完,两人深情对望,千言万语在眼波中互相传递,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法海看得厌烦,一道金光挥出。 两人顿觉上下颠倒,已经是身在半空,不由自主地抱在一起。 夕阳染红了云霞,染红了青山绿水,给两人披上喜庆的红色。 “彩蝶,你真美。” “我这么黑,还是石头女,哪里美了。” “黑的能去风湿,石头耐操作。” “你的大蝙蝠呢?” “她啊,怕是已经不记得我这个公子了。” 远方,蝙蝠姥姥飞在天上,看到公子终于得偿所愿,忍不住抹了抹眼泪:“他们终于在一起了,可真不容易。” “我们也不容易啊。”蛤蟆头在蝙蝠姥姥背上嘟囔道:“以后,你不许再给他骑。” 蝙蝠姥姥咬牙切齿:“江诗,你给我下来,今天换我骑你。” “还是不要吧,宝宝已经八个月了。” …… 自从兰斯主教肉身被法海轻易灭杀,魔心子爵的胆气就被打碎了。 他曾经纵横四方,见过不少强大的存在,甚至镇杀南北望州的羽蛇神一战,他也冒险观望过。 那莫大的恐怖让他心惊胆战,也让他获得了不菲的收益。 当时只是一个第二境骑士的他,侥幸获得一块羽蛇神的血肉,从而奠定了自己的强大之路。 他觉得,自己对血脉的利用还没有达到尽头,第五境天空骑士也是可以期望的。 邓肯开口闭口圣灵在上,可他的信仰并不虔诚。 他所有的力量都是自己修持和冒险得来,并非圣灵赐予。 他膜拜圣灵,只是因为圣灵的强大。 可在法海和兰斯主教的战斗中,那个旧日信徒,居然用出了圣灵的力量。 那个金红日轮,毫无疑问就是圣灵的力量。 这让他的信仰一下垮塌了,再无和法海作战的勇气。 哪怕他这么些年,那些灼血之眼血脉的附庸,已经有十多个突破到了第四境,他依然不敢去面对那个妖孽的法海。 他知道,这些有巨大缺陷,只有几次出手机会的第四境附庸,绝非法海的对手。 好在十多个第四境骑士,看着很唬人,侵略成性的金山寺也没有太过放肆。 不过,邓肯子爵也没有扩张地盘,而是用全部的资源来防守银边城,还多次派使者去吴国表达自己对法海的仰慕之意,并送上贡品。 他有一种预感,他再一次见到那个旧日信徒法海的时候,必然会是在银边城下。 他的预感没有错,法海确实来了。 来的不止是法海,还有吴国的大军。 大阵绵延,卷起尘沙漫天,大摇大摆,朝着银边城袭来。 阵旗如林,铁阵如山,所过之处,无可挡者。 银边城外的封臣望风而逃,唯一敢抵抗的沙曼男爵全家战死沙场。 独孤婉儿怜悯其忠诚,将他们一家合葬。 邓肯听闻沙曼战死,大惊失色,召集了手下商议。 家臣奏报道:“城外封臣,除沙曼男爵战死,其他的都逃亡暹罗了。” 魔心子爵有些惊慌道: “圣灵在上!我谋划多年,好不容易得到的封地,难道就要失去了吗?可恨。就算我击败了独孤婉儿又如何?法海出手,我必败无疑。” 这时,斥候来报,说吴军将兵临城下。 近臣们七嘴八舌:“法海凶狠,无法抵抗,不如弃了银边城,退往暹罗,先保住性命。” 布朗骑士打断道:“不行,我们是外来户,对暹罗人没什么恩惠,去了,也是看他们脸色。” 近臣们又说:“那我们干脆离开东方,做主的守护骑士算了。” 布朗骑士说道: “为主而战,是我等荣耀。可若是能忍一时之辱,在这蛮荒传播主的意志,岂不是更好? 晋西克那个无能的家伙都能在吴国封公爵,主上胜过那晋西克百倍,肯定待遇更高,请主上考虑考虑。” 第二百三十八章 谢幕 邓肯子爵听得一头浆糊,没有下决定,回到了住所。 第二天,继续讨论,又是各执己见。 布朗骑士说道:“主上,已经能看见吴国的旗帜了,不能再犹豫了,我们有十多名第四境强者,不如先请吴国使者进来,探探底,如果谈不拢再跑,想必也没人拦得住。” 魔心子爵点了点头,决定听从布朗骑士的意见,派人去和吴军谈论投降事宜。 这时,下方一个金甲骑士拔剑而起,骂道: “不是降,就是逃,你们还记得成为骑士时立下的誓言吗? 在下在这里看不到英勇,看不到牺牲,看不到荣誉,只看到一群懦弱,自私的灵魂。骑士之剑,宁折不弯,吴国要来,那就战个痛快,即使全部战死,也要让这些野蛮人看到高贵骑士的美德。” 邓肯抬眼望去,是自己的第三子戈林。 邓肯有三子一女,长子二子是一对双胞胎,叫吉姆和汤姆、三子戈林、幼女黛西。 几个孩子中,戈林身材最强壮,修为最高深,性格最刚烈,经常和吴国劫掠的军队发生冲突。 邓肯叹了口气,说道:“现在家臣们都说要降,就你一个人说要死战,是要魔心家族的血脉就此断绝吗?” 戈林昂然伫立,慷慨呈词:“父亲,我们家族的基业,都是一刀一枪打下来的,魔心家族,从不畏惧流血牺牲。如今,吾主圣灵已经在暹罗根基深厚,只要我们支撑住一段时日,暹罗和吾主必定来援,内外夹击,必能杀退吴国。” 邓肯斥责道:“法海谁来对付?” 戈林拄剑单膝跪地,哭泣道:“如果那法海真的不要尊严,以大欺小,我们魔心家族一同战死,也无愧骑士的荣耀,吾主的荣光。” 邓肯气得吹胡子瞪眼,怒喝:“滚!” 戈林嚎啕大哭起来:“我宁死也不愿被吴国那些野蛮的旧日信徒侮辱。” 邓肯命令近侍推戈林出门,指示近臣起草好降书,而后派遣次子汤姆和骑士布朗前往吴国军中请降。 此时,吴国斥候已经离银边城不远,见到了城上的降旗,回报独孤婉儿。 独孤婉儿面露喜色。 不一会儿,汤姆等人来了,独孤婉儿命人迎接入帐中。 两人按照大乾的礼节拜服在地,呈上降书。 独孤婉儿拆开降书仔细过目了一遍,压抑着心底的喜悦,下令左右好好款待汤姆和布朗。 独孤婉儿写了回信,大大夸奖了邓肯弃暗投明的明智行为,并且表示会封魔心子爵为公爵。 汤姆和布朗回到银边城后,呈上回信,细细说了吴国对他们的丰盛招待。 邓肯拆了回信一看,要封自己为公爵,大喜过望,立即派遣心腹拿了户籍田地统计的册子,送给独孤婉儿。 并且约定,一日后出降。 戈林听到了这个消息,气得牙齿都差点咬碎,拿剑将庄园里的花花草草砍得一片狼藉。 他的夫人平莉娜见了,关切地问道:“亲爱的,你怎么了?” 戈林放下剑,喘着粗气说道:“吴兵要来了,父亲已经递了降书,明天就要向那些野蛮人投降,骑士的荣耀,吾主的荣光都为此蒙羞。我想自裁,又怕违背吾主的意志。” 平莉娜道:“不愧是我的丈夫,既然要死,亦要死得壮烈,让吴人伤心恐惧,让他们知道,我魔心家族还有勇士。” 戈林闻言,握住了夫人的手,两人坐到花园的石凳上,商量起了下一步的行动,准备给吴国人一个难忘的教训,作为人生的谢幕。 ****** 在军队即将到达银边城的时候,法海早就隐匿身形,进入了城中。 自从吸收了舒才和舒玉的灵魂,法海就知道了银边城地底眼球邪物的来历。 舒才的父亲舒一城,知道大西天传给他们的灌体术有隐患,难以进入第五境,而且寿命只有两百多年。 他在进入血肉洞窟接受灌体的时候,悄悄截取了一部分血眼佛陀的血肉带到银边城培养,想解开血脉里的桎梏。 没想到解决隐患的方法没研究出来,反而把这部分血肉培养成了一个小号的血眼佛陀,号称千眼佛祖,肉体有了第五境的实力,可精神力却很虚浮散乱。 无心插柳柳成荫,舒一城又想出新的法子,就是直接夺舍这具第五境的肉身。 他遍翻典籍,终于找到了方法,阿难破戒刀的落红尘神通和灌体术结合起来,就有九成把握夺舍。 为了不引起大西天怀疑,舒一城一边继续给大西天献祭血食,一边培养自己的孙子舒心,让他修习阿难破戒刀。 可惜,他没有看到舒心成功,两百年寿命便大限将至,只得进入血肉广场将自己的修为灌输给舒才,带着遗憾撒手人寰。 在一代一代的灌体中,舒家的掌舵者也在一代代被大西天同化。 到了舒才这一代,已经完全是大西天的形状了。 为了获得更多血食,助大西天早日脱困,舒才背弃了舒一城的安排,迁移了银边城的人口进入菩萨城周边。 舒心没有办法,只得乞求父亲的心腹因萨利帮助自己留住一部分市民。 因为夺舍的过程中,需要许多信徒祈祷,同步灵魂的波动频率。 就在两人为这件事张罗的时候,魔心子爵带着大军趁虚而入,包围了银边城。 因萨利为了掩护舒心和舒珏撤退,被邓肯擒获。 舒心兄妹逃离后,去菩萨城找舒才求救,希望救出因萨利。 舒才满脑子都是献祭更多的血食,让大西天早日脱困,根本不想理会舒心。 在舒心苦求之下,舒才终于松口,只要找到相当于一百年修为的宝物代替血食,就可以救援因萨利。 在舒心高兴地离开之后,舒才转头就清算了因萨利的党羽和家人。 因萨利这个不纯洁分子,是地上佛国躯体上的病毒,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自然要斩尽杀绝。八壹中文网 不过,他虽然被大西天蒙蔽了心智,可潜意识里对孩子的情谊,还是让他没有对舒心下手。 舒心在外面晃荡许久,终是没有找到这样的宝物,放心不下因萨利,回银边城探查,没想到识破被抓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传奇诞生 翻阅了一遍自己的记忆,法海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不过他也懒得管,自己有血眼佛陀的化身血佛身,这一切,都是为自己做嫁衣。 血佛身只是一道魂体,离开了菩萨城,只剩下第四境的实力。 若能夺取这具血眼碎片,那么,这具分身便能有自己五成实力。 法海很轻易地靠着暗子定位,隐匿身形,从红毛世界进入银边城。 现在的银边城比以前多了许多人。 人们在银边城呆过一阵后,就会对千眼佛祖的呓语产生一种依赖性。 呆的时间越久,依赖性越强。 直到身体的灵机和血液被千眼佛祖吸干为止。 街上人来人往,皆是沉默寡言,异常安静,没有人闲聊,也没人吵闹,一片和谐。 行人的脚步都放得很轻,好像生怕吵醒熟睡的爱人。 只能听到马车行进发出的咯吱声,和马蹄落地的哒哒声。 在法眼的视野里,可以看到许多人的灵魂,都在双手合十,无声地颂唱着千眼佛祖的赞美词。 法海没有管这些可怜人,直接潜入了地下室。 在这里,法海又看到了那个大脑袋斯坦因。 他身上有了岁月的痕迹,头发生出些许灰白,乱糟糟像一窝杂草。 此刻的他正翘着二郎腿,品着红酒,显然日子过得挺不错。 在地下室的两旁,是一排排玻璃培养槽,里面躺着一具具血红的强壮人体。 脸上两只眼睛胡乱长着,没有鼻子,只有一张獠牙交错的利嘴。 赫然是大西天培养的纯洁信徒血佛子。 在地下室中央的试验台上,还躺着一具没有眼睛的血佛子。 数根拇指粗的管子一头连接在一个大池子里,一头连接在血佛子身上,在不停输送着什么。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轻轻地夹着一个碎裂了大半的眼球放入血佛子嘴里。 眼球下的腹足缓缓蠕动着,慢慢朝喉咙里爬了进去。 讲究人员长吁了一口气,转身行了一礼道: “报告主管,一颗百分之三十完整度灼血之眼已经植入,请问是否还要再植入一颗。” 斯坦汀舌尖搅动了一下口腔里的葡萄酒,慢慢咽了下去,闭目回味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说道: “不用了,这颗眼球完整度太低,这具血佛子就培养一颗吧。 这些血佛子居然能让这些破损的眼球完整度恢复到到百分之八十以上,往后魔心子爵将无可匹敌,再造一个双头鹰联邦也不在话下啊,到时候我想做什么研究就做什么研究。” 法海看着这一切,满意的点点头。 这份大礼,自己就收下了。 法海又观察了一下眼球培养槽,顺着楼梯潜入了千眼佛祖所在的圆形广场。 高台下的祈祷者已经换了一批,有暹罗人、高棉人、还有昆仑人。 舒心已经不见了,也不知道是被千眼佛祖吸干了,还是做了炼制灼血之眼的鼎炉。 中央的高台上,半截寺庙的穹顶上,那个眼睛图案气息越来越强盛了。 可惜,法海已经今非昔比,站在下面,它也无法察觉。 法海此番前来,只为了两个“人”。 一个是斯坦因,一个便是千眼佛祖。 斯坦因是难得的科研人才,千眼佛祖是血眼佛陀的一部分。 就像一根扦插的枝条也会长成参天大树,千眼佛祖未必不能长成血眼佛陀,甚至更进一步。 这个邪物还将彻底被自己掌控,从而弄懂一些远古邪物的秘密。 他将神识发散,监控着斯坦因和广场。 戈林走进地下室,看到了斯坦因,恭敬地行了一礼,说道: “斯坦因叔叔,午安。” 斯坦因看了戈林一眼,笑呵呵道:“是小戈林啊,你有什么事吗?” 戈林眼中含泪,肃然道:“父亲大人准备背弃骑士的荣耀和吾主的荣光,向野蛮低等的旧日信徒投降,我想纠正父亲的错误,还请叔叔帮我。” “哦,你想怎么做?” “我想放出这些实验的血佛子和千眼佛祖,对抗吴国。” 斯坦因气得吹胡子瞪眼:“太胡闹了,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快回去吧,不然我会向邓肯那家伙报告的。” 戈林低下头,掩饰眼底闪过的狠色,抓着斯坦因的手臂哭泣道:“斯坦因叔叔,算我求求你,只有你能帮我了。” 斯坦因不为所动:“我拒绝。” “好,那我只能想想别的办法了。”戈林话音未落,手上紫光一闪,一道电光缠绕的锁链就锁住了斯坦因的脑袋。 斯坦因惊愕道:“小戈林,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随着斯坦因的声音,研究所的研究员都围了过来,手里拿着武器跃跃欲试。 “斯坦因叔叔。”戈林看着周围不怀好意的目光,脸上满是疯狂,声音却很平静: “我知道,以你的能力,可以摧毁我的雷光锁链,可是,雷电锁链爆炸的余波绝对会伤到你的大脑。没有聪慧大脑的你,还怎么继续你的研究呢?” 研究员们听到这番话,动作都僵硬下来,助手巴蒂斯坦见状,悄悄溜出大门,想去找子爵汇报。 可刚打开门,就被平莉娜带着侍卫堵了回来。 一瞬间,几十号顶盔掼甲的骑士和骑士侍从围住了研究员。 戈林见到控制住了局面,从侍卫那里拿过一套符文镣铐,将斯坦因拷了起来,跃上中央的试验台,大声说道: “这是一个虚伪的时代,骑士美德只是嘴上空谈。 这是一个堕落的时代,人人都在为自己的利益处心积虑。 但总有些人,记得祖先的教诲,传承祖先的荣耀,哪怕是在这个圣灵辉光无法照耀到的野蛮东方。” 他拔出长剑,振臂高呼:“我们是圣灵的信徒,我们是荣耀的骑士,绝对不会向野蛮人屈服。我们将粉碎一切黑暗,点亮这片荒芜,一如我们的祖先,在旧日的废墟上点燃文明和秩序之火。” 台下的骑士和侍从们崇敬地望着这个年纪和他们差不多大,甚至更小的年轻人。 长剑缠绕着时隐时现的电光,闪耀在戈林棱角分明的脸上,如同神话中的远古传奇英雄,在野蛮中开辟圣灵的荣光。 骑士和侍从们的脸上满是激动和亢奋。 第二百四十章 传奇落幕 他们感觉,自己就是在见证历史,见证一个传奇英雄的诞生,一段英雄史诗的萌芽。 而他们自己,也将随着这耀阳的太阳永远被世人传唱。 一如那些远古英雄的模样。 他们一起拔出武器,欢呼起来。 “戈林!戈林!戈林……” 但是,这份狂热仅仅持续了片刻,就凝固在了脸上。 “挺热闹的嘛。” 随着平淡的声音,一道月白色的昂藏身影在戈林背后凝实,像提小鸡仔一样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 法海站定身形,淡漠的眼神扫视一圈。 “戈林……戈……戈……” 骑士和侍从们惯性地呼喊了几声,被眼光一扫,如同被雷霆劈中了头顶,手中的长剑咣当落地,身体不由自主地瘫坐在地上。 他们脸上的亢奋还未褪去,心底的冰凉已经向着全身蔓延。 这就是大能吗? 光是一个眼神,就恐怖如斯。 不,我们是高贵的骑士,吾主的信徒,绝不可在野蛮人面前示弱。 骑士的荣耀,圣灵的荣光鼓舞着他们。 他们不怕死,只怕死得窝囊。 他们想站起来。 如果一定要死,他们想站着死。 可不管心里如何挣扎,如何呐喊,身体却给不出一丝一毫的回应,连歪一下嘴角都做不到。 无形的空气仿佛是一座大山,压住了他们的每一寸身体。 法力涌动,台下的骑士和侍从都白眼一翻,生死不知。 戈林被法海掐在手中无法动弹,他的眼中有屈辱,有难堪,又愤怒,唯独没有恐惧。 只要法海稍微松手,哪怕是死,他也要咬法海一口,咬不到,吐口唾沫也行。 法海走到试验台边,将戈林倒提起来,往地上一掼。 砰的一声,戈林的天灵盖狠狠地砸在地上,嘴里鲜血溢出,昏死过去。 而后,法海跳下试验台,静静地盯着斯坦因。 斯坦因嘴角抽搐了两下,躲避着法海的目光。 “斯坦因阁下,魔心子爵这里太小了,容不下你这样的大才,来孤这里吧。凭阁下的才能,公侯之位,指日可待。” 法海开门见山,伸出橄榄枝。 “多谢殿下的赏识,可是……”斯坦因看着法海眼底闪烁的危险寒光,咽下了后半句话:“能为殿下效劳,是在下的荣幸。” 法海满意地点点头:“很好,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历史上,必将有你的名字传唱。” 斯坦因露出一丝苦笑,他不觉得这些东土野蛮人会有什么科研精神,心里打定主意,先混一阵子,见机不对就跑。 法海对斯坦因用血佛子改良的灼血之眼很有兴趣。 有了这种血脉,第三境巅峰的骑士突破如第四境,几乎万无一失。 只要人口基数够多,时间足够久,自己将收获大量的第四境的强者。 当数量多到一定程度,就会形成质的变化。 这更坚定了法海用血佛身夺舍千眼佛祖的决心。 这样强大的血脉源头,必须控制在自己手里。 到时候,血河身就如同一个蜂皇蚁后一般,只需要不停孵化眼球,自己就能收获大量的第四境强大炮灰。 过了一阵子,燕红叶带着沙弥过来接手了地下室和圆形广场。 法海毫不客气,派人将斯坦因和整个研究室的工作人员都迁移到了大罗城。 而后,法海带着众多沙弥,大摇大摆来到了圆形广场。 台下,少数意识清醒的颂唱者看着这些沙弥,眼中露出希望的光芒。 可这些沙弥却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一个个取出铜镜盘膝坐下,念起了经文。 菩提咒在广场内回响,很快盖过了那些颂唱傀儡们机械的声音。 法海跳上圆形高台,大剌剌走到了半截寺庙下,静静地盯着寺顶上的图案。 无数金刚护法,簇拥着一个巨大的眼球。 这个眼球是如此的栩栩如生,就像是一个真正的眼球在注视着法海。 “有趣。” 法海裂了裂嘴角,露出一口森森白牙,眼睛继续盯着寺庙屋顶,脚下一步步踏下。 每踏一步,寺顶的眼球图案上就多了一朵金红色的莲花纹印,深刻入里。 咔咔咔…… 浮空的半截寺庙剧烈的震动起来,眼球图案居然在穹顶上挣扎起来。 就像是一幅画,想要变成真实一般,诡异,渗人。 “嘿嘿,真不乖,你是一幅画,怎么能动呢?” 法海淡淡一笑,背后凝出一把金红色的日轮长剑,狠狠地钉在眼球图案上。 无数莲花纹印从长剑上流出,爬到眼球上,深深烙进寺庙穹顶里。 眼球图案的瞳孔里闪过一丝人性化的痛苦,泛起红色的光芒。 一层如梦似幻的血红色薄纱出现在穹顶上,于此同时,一阵阵缥缈嘶哑的祷告声开始回荡在广场内,又压下了沙弥们的声音。 “能够被本座的分身夺舍是无上的荣耀,你竟敢拒绝这份恩赐?” 法海平静的脸上闪过一丝愠怒,他双手一合,无数铜镜轰然落下,组成一个巨大的铜钟,将法海和半截寺庙一起罩在里面。 法海和沙弥们的颂唱被铜钟吸收,放大,一点点洗刷着千眼佛祖的意识。 一年。 两年。 三年 …… 岁月无声流淌。 转眼三十年过去…… 诵经的沙弥们换了一批又一批,法海依然没有从铜镜里出来。 魔心子爵投降的当天,戈林全家和拥护者一齐自杀在城头。 孤独婉儿敬佩他们的刚烈与忠诚,亲自为他们下葬立碑。 普度慈航在沉寂多年后,又掀起了大乾新的动荡。 山南西道的歧王李茂贞被普度慈航镇杀,江南道和江东道亦被普度慈航占领过半。 天师道一退再退。 天下富饶之地,普度慈航占了大半。 普度慈航在占领了这些地方后,并未再扩张,而是广建庙宇,聚拢香火愿力。 如此二十年后,普度慈航悍然废帝自立,号称慈航佛国,自称无量爱佛。 晋王李克用勃然大怒,号召天下合攻普度慈航。 然而,世人已经被普度慈航的魔威吓破了胆,无人敢响应。 人们这才发觉。 这世间,除了法海,竟没有任何人在普度慈航手上占到过便宜。 第二百四十一章 岁月无情 为了抵抗这个大乾公敌,各地诸侯派了一波又一波的使者来到吴国,希望法海挑起大旗,却又纷纷失望而去。 金山寺的回复一律是法海正在闭关。 天下皆在普度慈航的魔威下颤抖,这法海哪门子心思闭关? 就不怕普度慈航突然一记掌中佛国把金山寺压扁? 渐渐地,有人开始发觉,距离法海上次露面,已经过去快五十年了。 刚开始,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佛光冲破云端。 可是,近三十年来,这种事一次也没出现过。 对于此事,金山寺闭口不谈。 他们对法海的信任无与伦比,相信法海没有出事。 但是外界,自然会有质疑。 吴国地处偏僻,可这些使者来看过之后,才知道,经过金山寺的治理,吴国的繁荣不亚于中原各地,甚至人口更多,建设得更好,十万大山更是已经开发成一个宝库。 各地都要直面普度慈航的压迫,而法海有如此安宁富饶之地,叫人很难不垂涎三尺。 只是对于法海狠辣行为的忌惮,以及高深的神通,令外界对吴国的觊觎终归有所收敛。 可是,随着时间过去,法海一直没有露面,外界的窥伺之心也就越来越强烈。 近年来,修行界已经有了关于法海的留言。 普度慈航凶威赫赫,法海一个后起之秀,能破他的掌中佛国,想想就不可能。 法海其实已经在普度慈航的掌中佛国下身受重伤,难以回天。 刚开始一直在强撑,到现在,已经积重难返,甚至已经兵解转世。 金山寺是在骗人,装腔作势,为法海的重生争取时间。 流言刚出来时,大家都是将信将疑。 可是随着时间的发酵,法海依然没有任何消息传出,让流言在外界变得愈发真实可信。 一晃,又是十年过去。 吴国越来越繁荣,各种新奇的事物层出不穷,可法海的踪迹,仍是没有出现过。 渐渐的,连那些在吴国的散修们也暗自怀疑,法海怕不是真的陨落了。 只是进几十年来,金山寺晋升第四境的修士如雨后春笋般,频繁冒出。 比较出名的就有金山霸剑东方笙、落因神斧慧石、黑石佛主慧光、五大金刚白氏五兄弟、白骨城主白翠翠、莽金刚慧钢,花剑骑士燕红叶…… 这些人每一个都是天纵之才,是第四境中的佼佼者,在和鬼畜、妖魔以及邪修的战斗中,闯下了偌大的名声。 他们的出现,暂时压制住了外界的躁动。 他们再强,终归只是第四境,并非真正的大能。 他们知道,等那些超级势力真正攻来时,他们没办法护住吴国。 其实,现在的吴国,已经掺杂可不少来自外界的沙子。 从来没有什么修行界的世外桃源。 吴国的安宁,源自法海的强势霸道,源自法海的佛法无边。 有了法海,才会与这片修行者眼中的世外桃源。 “住持啊,你种下的槐树枝都成了参天大树了,你怎么还不出关啊。” 东方笙坐在高大的槐树上,摸了摸耳垂上的莲花纹印。 在这里可以感知到,法海的气息依然存在。 她跳到静室里,坐上法海以前打坐的金红色莲花,闭上眼睛,却无法入定。 她是一个单纯迟钝的人,连她都感觉到了那种风雨欲来的压抑。 她相信住持,也不担心吴国出事。 只是担心,外界的骚扰,会影响到住持的修炼。 住持提前做好准备了吗? 东方笙去银边城的地下去得更勤了。 每天做完工作,她都会在铜镜巨钟旁打坐代替休息。 只有在这里,她的心才会安宁踏实。 她身上散发出的凝重感,让聂小倩看出来了。 聂小倩提醒东方笙,越是这种时候,越应该放松。 这样才能给外界一种信号,金山寺胜券在握。 东方笙得到提醒,深知小倩的话有道理。 她做出轻松的样子,守护在银边城中。 可是她的演技实在太差,强颜欢笑的样子谁都看得出来。 这分明是在欲盖拟彰。 已经有大势力蠢蠢欲动。 比如,曾经的虎龙山东天师道。 天师道分为西天师道,山门在汉中丹景山,是天师道祖地。 东天师道,是一部分无法忍受天师道清规戒律的张氏族人和天师道修士建立,山门在江东道虎龙山。 松鹤上人可不是一个心胸开阔的人,被法海夺走了一个分身之后,他苦修了三十多年,才恢复元气。 本来恢复实力只要二十年。 可他心中郁结难解,差点走火入魔,还好师兄山长回龙天师发现得早,为他清心除魔,才躲过一劫。 恢复实力后,松鹤上人修为不仅没有寸进,反而有衰退的趋势。 他明白,自己的心魔并没有彻底去除,依旧在折磨着他。 他的心魔是法海,法海不死,心魔不消。 可山长已经再三警告,天师道的大敌是普度慈航,让他放下恩怨,不要再去招惹金山寺。 他知道,山长是靠不住了。 可他交游广阔,自有办法。 他知道鬼畜对法海早有不满,只是,罗曼帝国在北望州的殖民地双头鹰王国叛乱,牵扯了大部分精力,才无法调大量高手过来镇压法海。 他们在大乾周边,只有两名第五境主教。 一个是兰斯,被法海摧毁了肉身,如今刚刚恢复实力。 一个是艾伦,三十年前进入第五境,也曾被法海打得落荒而逃。 本来还有一个天才奥多,短短五十年的时间,便从第三境踏入第五境,修行速度比法海不差半分,可惜被调去占压双头鹰去了。 自己把法海疑似重伤的消息通报给他们,罗曼帝国必然不会错过这次机会。 尤其是兰斯,已经把法海当成地狱的恶魔,必须净化的对象。 自己和他也多有联络,两方合力,肯定能试探出法海的深浅。 若是法海修为尚在,那就忍忍。 若是负伤在身甚至身死道消,就怨不得自己有仇报仇,和罗曼帝国瓜分吴国了。 暹罗,芭提雅。 松鹤天师看着眼前的繁华城市,对着身边的两个得意弟子道:“兰斯就是在这里了。” 芭提雅曾经是一个非常贫穷的地方。 一百年前,罗曼帝国开始在这里传教,随后来了大批破落的骑士,他们在四处劫掠,获取了大量财宝。 第二百四十二章 法海是婊子养的 刀尖上舔血过活的骑士们,回到这里后就大肆消费。 当时还是一方豪强的郑信瞅准机会,开办了大量为这些骑士服务的场所。 酒馆,暹罗浴,旅店…… 各种娱乐休闲设施让骑士们能够以低廉的价格放松自己。 随着时间流逝,这里成了一个远近闻名的娱乐中心,大量女性被迫进入出卖色相的活动中,以供郑家敛聚财富。 郑家凭借这些产业聚拢人心,雇佣修士,训练军队,从而打退了吴哥王国,统治了暹罗。八壹中文网 芭提雅的娱乐产业也越发壮大,无数开起青楼的商人大发横财。 娱乐业的日进斗金,让这个国家的其他豪强迷了眼。 郑信统治后期,豪强们对芭堤雅的餐饮业、旅游业纷纷进行投资,把这个风景秀丽的旅游胜地变成了满地都是娱乐场所、露骨演出、钱色交易在这个地方已经成为常态。 后来又发展出了妖人产业,无数男人被改变成丰乳肥臀、妖艳魅惑的阴柔女人来供人娱乐,至此芭堤雅终于成了“声名远播”的娱乐之都。 这个大胆混乱的放纵之地,也吸引了各地的游客,松鹤天师就是这里的常客。 郑信晚年,突然脑子发昏,觉得这样一个城市,是他的污点,决心彻底整治这里。 他雷厉风行,下狠心使用铁手腕,在一夜之间把芭提雅娱乐场包围取缔。 随着芭堤雅娱乐区的关闭,数百万从业人员流落街头,生活艰难。 豪强们失去了大比的金钱进账,罗曼帝都的骑士们失去了廉价的放松场所。 一夜之间,郑信就众叛亲离,成了全民公敌。 他却不自知,还在为自己的铁腕果断得意洋洋。 他的妹夫却克里公爵在各方势力的支持下,包围了皇宫,杀死了郑信,上位暹罗王。 如今的芭提雅,娱乐项目的丰富更盛从前,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芭提雅没有的。 性别不明的人士衣不遮体,尽情展示着凹凸有致的身材。 在阴影处,就有人光明正大在行苟且之事。 松鹤天师的两个弟子,春风道人和细雨道人如同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看得目瞪口呆,三观受到了巨大冲击。 “师尊,咱们直接进去?”春风道人看着城门,有些犯嘀咕。 “嘿嘿!”松鹤天师捋了捋胡须,笑道:“开启阴阳眼,你们会更惊奇。” 两个弟子一起掐起指决,诵念咒语。 而后两根手指往眼睛上一抹,很快眼睛周围就发青,好似被打肿一般。 “走。” 三人一起步入城门。 刚踏入城市,耳边就响起优雅的丝竹之声。 外面看起来放纵堕落的城市,里面却很是清雅,让他们简直无法相信。 城中有美人在抚琴,吹箫。 俊男美女成双成对,优雅炫舞。 细雨道人闻到一股满溢的幽香,原来他撞到一个美妇的身上。 他心中一荡,就要拱手致歉。 可当他抬起头来,眼睛忽的发热,哪有什么美人,分明是个脸上满是发霉腐肉的死尸。 死尸似乎毫无自觉,朝着细雨道人盈盈一礼:“是贱妾走路没长眼,冲撞了道长。” 她的声音娇嫩欲滴,含羞带怯。 只是细雨道人看清他面目后,实在是恶心欲吐,忙闪到一边。 他目光扫视一圈,那些欢歌曼舞的俊男美女,全都是死尸。 可他们似乎一无所觉,仿佛还活着一般。 松鹤上人得意笑道:“嘿嘿,为什么芭提雅城南区人美又便宜,现在知道了吧。” 细雨道人捂着翻腾的胃,脸色惨白。 这里哪是什么娱乐之都,简直比地狱还恐怖。 “师尊,兰斯主教真的在这里?”春风道人有些不可置信。 “不会错的。”松鹤天师打量着前方一座极为显眼的青楼,亭台楼阁,琼楼玉宇,立于盈盈绿水之间,轻雾缭绕,宛若仙境: “每个人的审美都不一样,你觉得这些尸体是地狱恶鬼,有人却觉得是天国仙女。在我的掐算里,兰斯,他就在那亭中。” 三人走进青楼,上书炼心楼三个字。 门外有牌子,写着“吴国人与狗不得入内”的字样。 他们三人当然不是吴国人。 三人抱团走进去,里面的仆人在擦墙拔草,忙个不停。 仆人们不论男女都是身材壮硕,衣着贴身,将强壮的身体展现得淋漓尽致,是典型的吴国人打扮。 几个管事模样的汉子拿着鞭子在后面监工,谁干得不好,干得慢,就是狠狠一鞭子下去,打得皮开肉绽。 仆人边惨叫边磕头,嘴里喊着:“多谢主教大人赐打。” 这诡异的一幕,看得三人心惊肉跳。 “诸位哪里人?来此何事?”一个管事发现了三人,过来询问道。 松鹤天师拱手笑道:“贫道天师道松鹤,特来拜访主教大人。” “松鹤?”管事想了一下,点点头,说道:“原来是阁下,见主教大人的规矩你懂吧。” “都了解过。”松鹤走到一扇青铜大门前,大声喊道:“法海,你这个婊子养的,你弱得像坨狗翔,我杀你像杀鸡。” 说完,他弹出一缕火星,将门口一个样貌和法海一样的木雕烧成灰烬。 春风和细雨两人,也在松鹤有些古怪闪躲的目光中,念完了这些莫名其妙的词汇,将两个法海木雕炸成木屑。 三人推开青铜大门,入目是一个圆形的大厅,大厅周围是上百个法海木像。 大厅中央,伫立这一个高大强壮的褐发鬼畜。 他闭着眼睛,紧抿着嘴唇,一副威严肃穆的样子。 正是在信徒的信念中重生的兰斯主教。 他听到动静,眼中金红光芒闪过,四周的法海雕像窜起金红烈焰,熊熊燃烧。 兰斯不言不语,定定地看着这些木像化为灰烬,像是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一般,长长吁了一口气,说道: “松鹤道长,我的朋友,欢迎你的到来,不知所为何事?” 松鹤开门见山,一字一顿:“杀了法海!” 兰斯瞬间脸色煞白,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 他哆哆嗦嗦地拿起桌上的咖啡,想喝一口,可手抖得实在太厉害,还没放到嘴边,就洒了大半。 第二百四十三章 树妖姥姥的复仇 管事见状,急忙搬来一张椅子,扶着兰斯坐下。 兰斯瘫在椅子上坐了好一会儿,才平息情绪,咬牙切齿道:“法海这个婊子养的,他该死啊!” 兰斯是个天才,一路顺风顺水,不到八十年就踏入第五境,成为主教。 主的荣光已经撒遍大半个世界,兰斯自告奋勇,来到黑暗的东方。 这里有圣灵最大的敌人,那些旧日信徒,腐朽蛆虫的国度——大乾。 对封闭、野蛮、低等的大乾人,兰斯礼貌而藐视。 礼貌是他修养高贵。 藐视是他内心所想。 他是一个激进的传教者,爪哇、柔佛、吕宋、暹罗…… 一个个野蛮国度因为他的到来,沐浴在圣灵的辉光下。 这更增添了他的自信。 作为圣灵教在南洋唯二的第五境主教。 他是圣洁的,他是高贵的,他是强大的,他是无畏的…… 可这一切,被法海一击压得粉碎。 他像一滩淤泥,肮脏而弱小。 连法海的一击都无法抗住。 原本,他以为自己,可以为了圣灵的荣耀慷慨赴死。 可是,当身体彻底破灭,灵魂被信徒的信仰牵扯逃跑的时候,他畏惧了。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能够坦然面对死亡和接受死亡的人毕竟是少数。 兰斯,明显不是那少数。 在信徒的身体里重生之后,对法海的畏惧已经深入灵魂,甚至听到法海的名字,他就会无法抑制地心慌颤抖。 他讨厌这样的自己,为了告诫自己不忘法海毁灭肉身的仇恨,为了粉碎对法海的恐惧。 他抓了很多吴国人,还命暹罗人扮成吴国人的样子,日日打骂。 他每天都要摧毁成百上千法海的雕像。 每一个来拜访的人,都必须痛骂法海,才能被他接见。 这么多年过去,他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坦然面对那份恐惧。 可是,松鹤说出要杀死法海的那一刻,肉身破灭,灵魂离体的无助、恐惧、无力又涌上心头。 他才知道。 这个梦魇,一直在他的灵魂深处,从未消失。 越是恐惧,越是要面对。 兰斯能达到第五境,自然绝非凡人,他深知这一点。 他更深知,以自己的状态,去碰法海,那是找死。 松鹤看到兰斯的样子,心中不屑,决定给他吃一颗定心丹: “兰斯主教应该知道,法海已经四十年没出关,应该是被慈航佛主重伤了,此番我们合力,定能让他身死魂灭。” 兰斯端起管事重新泡好的咖啡,喝了一口道:“我们也有这个猜想,可一直无法验证。” 松鹤端起仆人泡好的咖啡,嗅了一下,又放下,咬牙道: “那我们就一起去试探试探,不瞒主教,这法海是贫僧的心魔,他若不死,我道途无亮。” 兰斯顿时生起同病相怜的感觉,“法海不死,我心也不安,只是,光凭我们两人,怕是实力不够啊,松鹤阁下千里迢迢来此,定然是早有准备,就不要藏着了。只有开诚布公,才能合作无间,共除法海啊。” “道友放心,法海行事狂悖,仇敌满天下,此番,有人给我们打头阵,由她先试探法海的虚实,到时候,我们决定是否动手。” 兰斯恨声道:“好,这次定要将那法海打入深渊,要让吴国人都来舔我的脚指头。” ****** “东方将军,属下发现一件怪事。” 一名狼人走进地下室,向正在练剑的东方笙见礼。 “什么事?”东方笙收起剑。 她虽然是剑修,却没有别的剑修那样的飘逸出尘之气。 她看起来锐利却厚重,像是一根顶梁柱,让人安心。 “银边城周边的草木越来越茂盛了。” “茂盛?”东方笙微微吃惊,现在可是冬季。 “不错,属下从未见过这种事,要不你去看看?” “好。”东方笙毫不犹豫,御剑而出,飚飞到半空中。 果然,四周芳草萋萋,树木抽满了嫩枝。 在东方笙的目光中,绿意竟然在一点点变浓。 驰道上,甚至墙缝里,都窜出了密密麻麻的青草,场面极度诡异。 东方笙眼中散发出一丝冷意,这鬼东西,怕是来者不善。 一丝桀骜恐怖的杀机迸发出来。 底下的恐怖存在,一直在关注银边城的动向。 因此,杀机临身时,她立刻停止施法。 “这杀机好熟悉。”她立刻想起了那个法海,杀机的气息和法海很相似。 “不过要弱上许多,法海,你竟然如此看不起我,只派出一个女娃来对付我。”恐怖存在怒气汹涌,决定先拿东方笙开刀。 可惜她念头刚升起,忽觉遍体生寒。 冰冷刺骨的杀机直接封锁住这一大片区域,不下千名修士将这里团团围住。 阵法的光辉遮蔽上空,佛光封锁地下,将恐怖存在铁桶般围住,要让她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嘿嘿,好像发现了被贫僧神通克制的家伙呢……” 于罗带着三十八尊铜身佛出现在护罩边上,他狞笑着将右手放在地上:“黄沙侵蚀,般若巴嘛空!” 于罗接触到的地方水分立刻就被吸干,并迅速朝着护罩内扩散,无论是青草还是树木,尽皆粉化成沙,地面像是死了一样,变成干裂的荒地。 地面的裂缝里冒出绿色的烟雾。 随后,数十根藤蔓,宛若大蛇巨蟒,从裂缝中窜起,尖端生出一个个古怪的脑袋,有男有女,有的俊美异常,有的丑陋狰狞。 几十个头颅,几十张脸,同时开口,汇聚成一个诡异的声音: “啊!你这可恶的和尚,姥姥我要抓住你,吞了你的精气,折磨你的灵魂十万年。” 这赫然是树妖姥姥的声音。 她多次被法海打得落荒而逃,道行大损,却也因祸得福,竟然在十万大山中寻得一颗树心。 这是远古树妖陨落后残留的树心。 树妖姥姥吞噬之后道行大涨,竟然踏入了第五境,成为了盖世妖王,而后便心心念念要找法海复仇。 她对法海恨到骨子里,也怕到骨子里。 窝在十万大山想了几十年,想了十万个杀死法海的方法,百万种折磨法海的酷刑,却一直不敢付出行动。 第二百四十四章 树妖姥姥的愤怒 直到松鹤天师在梳理法海仇家的时候,寻到踪迹,找出窝在老巢,正在梦中虐杀法海第十万零一次的树妖姥姥。 双方一拍即合,与兰斯一起,组成了对法海的复仇联盟。 树妖姥姥催动全部法力对抗于罗的沙化攻击,绿色的植物与黄色的沙漠僵持不休。 沙漠在不停夺取植物生产的水分,地下虽然有大量水分,可树妖姥姥要抽取,却要穿过佛光的阻隔。 相当于以一妖之力,和银边城几百第三境佛修对抗。 纵使她是第五境的盖世大妖,也觉得力有未逮。 植物正在节节败退。 “和尚,你别得意,你以为你赢了吗?” 数十个藤蔓头颅一起爆喝,绿色腥风鼓荡,撕扯得阵法护罩扭曲起来: “你怕是忘了,我们妖族,最强大的不是神通,而是肉身,见识见识姥姥我的愤怒吧。”八壹中文网 随着声音,地裂崩碎,一道道巨大的树藤从地下蔓延而出。 宛若蛇龙一般的树根呼啸着穿透佛光,扎入地下暗河,吸取了大量水分。 大雨倾盆而下。 独孤婉儿看着一道道从地下冲天而起的可怖藤蔓,犹如无数章鱼的触手,噼里啪啦,疯狂抽打着四面八方。 护罩瞬间炸碎,方圆百多丈范围内,所有的一切都化作废墟,巨大的裂缝朝着四方蔓延。 大雨瓢泼,电闪雷鸣,仿佛天地都在为这个盖世大妖的出世助威。 独孤婉儿看着这一幕,已经吓傻了。 这……这就是第五境大能的实力吗? 轻易就能毁灭一地。 她忽然对自己操练的阵法没有了信心。 原本,她对知叶一秋和东方笙把主力都聚集在银边城颇有微词。 现在才知道, 吴国,之所以能拥有现在的一切,不是因为修士众多,不是因为地域广袤,不是因为军纪严明,不是因为符文科技先进。 而是因为,他们有一尊大能——法海。 有法海,才有吴国。 是法海在震慑一切觊觎的恶意。 没有法海,一切都是空中楼阁,镜花水月。 她已经打定主意,这一战若是能活下来,一定要放下一切,闭关修炼,不到第四境不出来。 然而,这才是开始。 城墙之前,土石纷飞,尘沙倒灌上天。 一个庞大的黑影缓缓长出地面,那居然是一尊恐怖的巨大槐树。 槐树高达百丈,枝叶茂盛,每一片树叶,都殷红似血,锋锐如刀。 隐约可见一张张人脸。 每一片树叶,都代表着一个惨死的灵魂,一个活人的精气。 粗粗望去,起码成千上万。 树藤挥舞,遮天蔽日,一道道藤蔓朝着于罗所在的地方砸下。 于罗左躲右避,还是挨了两下,半边身子骨骼寸断,凄惨无比。 槐树干上冒出一张男女莫辨的大脸盘子,俯瞰着于罗,哈哈笑道:“和尚,姥姥修为如何?” 于罗脸色冰冷:“第五境又如何,今日就要你命丧于此!” 他缓缓踏出一步,虚浮在大雨之中,其他三十八尊铜身佛盘坐在地下,异口同声,诵念咒文: “杳杳冥冥,天地同生,散则成沙,聚则成神,吞魔食鬼,合二为一,般若巴嘛空!” 念动咒语的声音,如同幽冥低语,鬼怪哀嚎,阴森恐怖,带着莫名邪恶的力量。 随着咒语念完,于罗和三十八尊铜身佛脑袋飞起,聚合成一个三十九张面孔的诡异佛头,朝着四面八方喷出黄色的异火,蒸干雨水,赤地数十里。 他们的身体风化成沙,遮蔽半空。 火与黄沙纠缠盘旋,扑向树妖姥姥。 “狂妄!我撕碎你。” 树妖姥姥的枝叶如同一条条铁鞭横扫,将黄沙抽散。 “哈哈哈,不过如此。” 一发粗壮的可怖树藤呼啸而下,朝着三十九面佛头砸下来。 “于罗!”独孤婉儿急忙吼道:“小心。” 说罢,就要开启万佛大阵。 “不用,交给我。”东方笙拔出长剑,大声喊道:“庚金符箭!” 她身后的建筑忽然敞开,露出两只上好弦的巨大床弩,两人抱的符箓弩箭蓄势待发。 “出击!” 东方笙长剑挥下,巨箭撕裂空气,射向树妖姥姥。 庚金杀气在箭头上吞吐,想要撕裂一切。 说时迟,那时快,巨大藤蔓落在三十九面佛头的一瞬间。 三十九面佛头立刻解体,四散逃命,数颗逃得慢的头颅被藤蔓抽爆,红的白的四处飞溅。 “桀桀桀……” 剩下的头颅在空中一起怪笑:“被小看了呢,这三十八颗头颅都是由贫僧操纵,不打碎我的本体,是没用的呢,老树妖,你跑不了,死吧!” 地上的黄沙接连涌起,又缠住了树妖姥姥,让她一时之间无法挣脱。 庚金符箓箭矢不偏不斜,射中巨槐。 庚金杀气锋利无比,在树身横冲直撞,无可阻挡。 下一刻,树妖姥姥庞大身躯上,一道道密密匝匝的白色裂缝从体内崩碎而出。 可怖的白色庚金杀气犹如道道锯齿飞轮,将树妖姥姥的百丈妖躯切割得零碎无比。 树妖姥姥垮塌解体,残枝碎木四处飞溅。 东方笙睁大了眼睛,庚金符箭的威力强得出乎预料,两发竟然就灭杀了树妖姥姥。 她手掐指决,一点红光凭空出现,在指尖游走,渐渐变成绛红色,像繁星般耀眼,映入眼瞳之中。 “不好,树妖姥姥使诈,于罗快跑,金山剑阵,预备!” 东方笙瞳孔一缩,急忙提醒于罗,同时,十多个剑修出现在东方笙的身后,最少都有第二境高段的实力。 她手一挥,背后的高台屋顶全被掀开,露出一排排上好弦的符箓弩箭。 “桀桀桀,现在才发现,迟了……” 树妖姥姥四散崩碎的身躯忽的长出一张张大脸盘子,一齐狞声狂笑。 于罗的脑袋看着飞到眼前的断枝上冒出的大脸,眼中满是绝望。 “沙瀑守护!” 他凄厉地大吼一声,嘴里涌出黄泉之沙,像一个个忠诚的士兵,一波一波冲向树妖碎片。 砂砾轻易被树妖碎片上窜出的枝丫拍散,于罗眼睁睁看着粗壮枝条狠狠地砸在自己头上,半个头颅瞬时粉碎。 嗯? 我竟然还活着? 于罗的半边脑袋睁开独眼,碎裂的脸庞露出大喜之色,狰狞如十八层地狱爬出的厉鬼。 第二百四十五章 分化万千 他大声吼道:“大家别怕,树妖分化万千,速度快了,但神通也弱了许多,我缠住她,你们进攻!” 无边的沙浪接连天空,淹向树妖姥姥的无数分身。 “庚金符箭,出击!” 东风笙长剑挥下。 咻咻咻…… 几十枝杀气四溢的弩箭破空而出,射向树妖分身。 “无知,姥姥我的速度顺捷如风,区区弩箭如何射得中我!”树妖分身上的脸庞一起怪笑,重重叠叠的诡异声音随着狂风传向四方。 “哼!”东方笙冷哼一声,所有的剑修一起掐起指决,诵念咒语:“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庚金符箭,降妖伏魔,疾!” 树妖分身在空中飞出了各种华丽的动作,可符箭却如同装了导航一样紧紧咬在分身后面,一不留神,就被符箭射中,炸得灰飞烟灭。 东方笙见得弩箭建功,心中大喜,长剑挥下,又是一波庚金符箭射出。 于罗和铜身佛的脑袋也趁机对着树妖分身喷出黄色异火。 树妖姥姥毕竟是第五境大妖,肉身强悍无匹,黄色火焰烧了半天,也只把叶子烧卷一些。 于罗干脆就放弃了异火,专心操纵黄沙缠住树妖姥姥,让东方笙进攻。 城外的房屋一片片被推平,在狂风中化作沙尘。 黄沙肆虐,无穷无尽。 树妖姥姥不由得产生了一种无力的感觉。 一个第五境大能,居然被一群低阶修士打得灰头土脸。 她心中狂怒:“松鹤和兰斯那两个混账怎么还不来,难道要出卖我吗? 难道我连法海都没见到,就要又要灰溜溜的逃走?这样和狗有什么分别?” 思绪混乱之下,曾经在兰若寺地底沾染的混乱诅咒再也无法压制,一下子爆发出来。 树妖分身上长出了许多墨绿的细小触须,嘴里念叨起混乱又陌生的语言。 早就有针对训练的独孤婉儿一声令下,沙弥们取出铜镜,一起诵念着菩提经,轻易就驱散了树妖姥姥的混乱低语。 渺渺佛音,让树妖姥姥恢复了些许理智,心中的压抑和沮丧如潮水般袭来。 如果是法海亲自出手,将她打败,她还能好受些。 以这样的方式落败,实在太过屈辱了。 她暗暗发狠,今天,一定要给金山寺一个深刻的教训,让法海痛彻心扉。 她准备自爆大多数分身,将这里炸个天翻地覆。 正当此时,天边突然一暗,似有无边暴雨即将袭来。 “法海何在?故人松鹤和兰斯联袂拜访,还请现身一见!” 浩浩荡荡的玄音在银边城周边回荡,遍及百里方圆。 银边城中也有不属于金山寺的修行者,心中暗惊。 兰斯主教是圣灵教的主教,威名赫赫。 想不到这松鹤道行也如此高深,这千里传音之术,使到如此程度,说一句登峰造极也不为过。 法海当年打败这两人,可是与焚灭道人联手。 如今,两人纠集了一个盖世大妖树妖姥姥前来复仇,怕是做了完全准备。 这法海纵是全盛时期,也难逃一死,更别说现在生死不明了。 每一尊大能,都相当于人间仙神,轻易不出世。 如今,三尊大能齐聚,只为讨伐一人,他们一生中,也只见过这一回。 随着玄音落下,天边,黑压压一片红云袭来,风气云涌中,战马嘶鸣之声不绝。 待得红云压近,一股毁天灭地的压迫感笼罩在银边城周围。 原来赤云之中,一个个骑士若隐若现,都有第三境实力,不下八百人。 这是兰斯教士旗下大名鼎鼎的神佑骑士团,所当者破,所击者灭,是圣灵最尖锐的利剑,是邪魔最沉重的梦魇。 每一个修炼到第三境的骑士,都不知道花费了多少修行资源,足以镇压一城甚至一郡。 别说三尊大能联手,但就这八百第三境骑士,怕就可以荡平银边城。 圣灵教的骑士,都是精通军阵,配合无间,爆发出的战力,绝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 这一幕自然被偷偷窥探的各方势力瞧见。 不少探子暗自吸了一口凉气,三尊大能,加上八百第三境骑士,怕是超级势力也能扫灭。 金山寺,这个修行界的新秀和奇迹,这番迎来了灭顶之灾。 “可惜了。” 不少聪明才智之士立刻想到了,这金山寺将吴国治理得如此之好。 世间板荡,为了获得力量,许多修士无所不用其极。 吴国人口众多,政治清明,百姓衣食无忧,民风尚武,气血旺盛,不知道多少传教士,多少需要精气血食修炼的修士妖魔磨刀霍霍,想要来分一杯羹。 这么富庶的地方,竟然只供养一尊不需要血食的大能,实在是暴殄天物。 这法海别说生死未卜,就算是全盛,也会有人来称量称量。 此番骤然突袭,金山寺措手不及,吴国怕是要易主了。 有了吴国的资源,恐怕这世间,又会有新的邪道大能出世。 世道,要更混乱了。 天师道有名的能掐会算,料敌机先。 此番前来,必定是十拿九稳。 这次大战结束,要快点回去通知背后的势力,趁乱捞些好处了。 一头银发的松鹤和带着塔型高冠的兰斯并立在乌云前头。 “你们是什么东西,吴王殿下岂是你们说见就能见?天地无极,乾坤借法,轩辕神剑,降妖伏魔!” 铮铮铮…… 一百零八柄雷电缠绕的长剑破匣而出,悬停在东方笙身后。 剑意吞吐,似要撕裂虚空。 剑修,号称杀伐第一,若是拼命,炼气可杀筑基,筑基可杀结丹。 百多柄飞剑散发出森冷刚烈的杀机,让骑士团的气势瞬间凝固,一些骑士甚至微微颤抖起来。 松鹤淡淡一笑,自袖中掏出一块玉牌,随手一丢。 玉牌滴溜溜飞上天,散发出淡淡清光,笼罩住骑士团,森冷杀意瞬间消融不见。 松鹤和蔼笑道:“东方姑娘何必如此动怒,法海不肯出来相见,莫非是根本出不来?” 兰斯冷冷道:“如果法海受了重伤,我圣灵教可以给他医好伤势。” 松鹤笑吟吟补充道:“如果你们不领情,我等只好得罪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打仗就是打生产力 话毕, 一团金红色的火球从兰斯头顶升起,瞬时之间,光芒万丈。 无数飞符,随着火球撒耀出的光芒,朝着银边城的方向飞来,铺天盖地,纷纷扬扬。 飞符粘在黄沙上,于罗觉得原本操纵如意的沙海如同戴上了镣铐,沉重无比,只得收回神通,化为一尊三十九张面孔的巨大黄沙佛像,立在东方笙前面,凝神警戒。 树妖姥姥看到帮手终于来了,停下了自爆的心思。 万千分身悬停半空,无数张嘴一起咆哮:“松鹤和兰斯,你们两个混账怎么才来,想害死姥姥我不成。” 兰斯和松鹤仿佛没听到一般,一言不发。 飞符在止住了黄沙的肆虐后,继续落下,粘满了树妖姥姥的分身。 树妖姥姥顿时觉得分身之间的联系像是隔了一层雾,思维像是生了锈,连思考都特别困难。 她心底一凉,暗道不好,松鹤这阴险老儿使诈。 自己是刚出了狼窝,又入了虎口。 偏偏她法力消耗不少,被飞符制住,无法流畅施展神通,即使现在舍命自爆,也讨不了好。 树妖心中满是悲苦,自己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才轻易相信了松鹤的言语,来打头阵,现在想逃都逃不了。 松鹤天师击退于罗,兰斯手一挥,一名银甲大地骑士骑在一匹神俊异常的战马之上,一拉缰绳,高举手中剑锋,喝到:“神佑骑士团,冲锋!” 顿时,身后的红甲骑士纷纷拔出长剑,跟随着银甲骑士,化作一道火红的洪流,向着银边城的方向滚滚而去。 城墙上,一个个弩手探出头来,密密麻麻,足足上万。 东方笙举起长剑,厉声爆喝:“目标骑士团!雷霆符箭,两千步准备!” “一千步准备!” “八百步,准备!” “五百步,攻击!” 咻咻咻…… 瞬间,无数弩箭腾空而起,密密麻麻列满了半边天空,这绝对是密集恐惧症的噩梦。 弩箭破空的声音如同闷雷一般,萦绕在所有人的耳畔。 箭云移动的速度奇快无比,从目之所及到遮蔽视野,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 此刻,凡是生灵,无一不从内心深处涌上一股难言的恐惧。 这种恐惧无法逃避,是基因深处,对尖锐物体的本能畏惧。 哪怕是这些身经百战,有信仰加持的骑士们,也不禁深深地咽了口唾沫,手心渗出汗水。 银甲骑士将手中长剑高举向天,同时大声喝道: “为主而死,吾等荣耀。我!查理.冯.哈布斯堡!在此以家族的荣耀立誓,我将永远站在你们前面!与你们一同沐浴鲜血与荣耀!” 说完,查理猛然将骑士剑横在身边,左手手心在剑锋上滑过。 顿时,一抹鲜血激射而出,将他整个手掌喷得鲜血淋漓。 而后,他一把将鲜血涂抹在两边剑身上。 原本还有些畏惧的骑士们,被这一番话激得热血沸腾,心中积蓄的荣耀瞬间驱散了恐惧。 他们齐刷刷抹破手掌,将鲜血涂抹正在剑上,同时口中呐喊:“为了圣灵,为了荣耀!” 霎时间,无数长剑上金红燃烧,弥漫开来,整个骑士方针都被熊熊的火焰笼罩。 同时,查理猛地将手中骑士剑往前一指,怒喊道:“骑士们,冲锋!” 顿时热浪汹涌,狂风肆虐。 查理率领的骑士团瞬间化作一股势不可挡的火焰洪流,向着前方黑压压的箭墙席卷而去。 而就在这时,骑士们的背后,金红火球上洒落光芒,在骑士们的身上披上了一层层淡淡光晕,为这些荣耀的勇士们献上主的赐福。 光明与黑暗的碰撞,就在一刹那间。 骑士团的冲锋是沉默的,凶猛的。 不论是前方的银甲骑士查理,还是后方的普通骑士,所有人紧握着缰绳,睁大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 他们瞳孔中倒映着的如山箭雨让他们的心有些颤抖,但却无法让他们再次畏惧。 所有的骑士都紧紧抿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似乎要将所有的力量都积蓄起来,等待碰撞时再全力喷发,撕碎箭幕,再撕碎后面的敌人。 这时,领头的查理开始加速,而紧跟在他后面的其实也同样开始加速。 只见查理怒喝一声,全力运转圣心呼吸法,一股金红色的斗气从心脏发出,攀附在手中的骑士剑上。 接着,骑士剑的金身上,浮现出一道道玄奥的符印。 于此同时,他身后的红甲骑士面甲之下,也猛然亮起两点金红的幽光,明灭不定,似乎在与查理骑士剑上的符印交相辉映。 而此刻,查理的脑海中,仿佛一下子和身后的红甲骑士们连接在了一起。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那些红甲骑士都是他身体的一部分,能随他心意操纵一般。 查理心中豪情顿生,所向无敌的信心和舍我其谁的战意喷薄而出,让这位一向沉稳的骑士都忍不住高声长啸。 随着这声长啸,他身后的红甲骑士们身上都开始向外散发出淡淡的金红光辉。 这金色光辉越来越浓郁,无视迎面而来的狂风,仿佛被禁锢在他们身边一般,彼此粘连在一起,成为了一个金红流淌的太阳,上面是熊熊火焰在燃烧。 冲锋而来的神佑骑士们越来越近,速度也越来越快,骑士团散发出来的金红色光芒,此刻比太阳更炽热,更耀眼,似乎要将虚空都烧成灰烬。 对面这迎面而来的巨大箭云,红甲骑士们的冲锋反而更加迅猛。 查理将骑士剑高高举起,金红色火焰冲天而起,像一个张着深渊大口的狰狞巨兽,呼啸着向前撕咬而去。 “轰!”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在银边城下扩散开来,激起的劲风甚至连百丈外的野草都被压得紧贴地面。 箭云瞬间爆碎,一个难以形容的力量突然在虚空中爆开。 紫色的电光形成环形波纹,向着周围激荡,甚至扭曲了空间,让众人的视野出现了刹那间的偏斜。 神佑骑士们顿时觉得心底的压力一扫而空,胜利就在前方招手。 第二百四十七章 时代变了 笑容忍不住挂上了脸庞。 然而,这笑容仅持续了片刻,便陡然凝固。 又一波箭雨遮云蔽日,如大山压顶。 神佑骑士团鼓动斗气,劈碎。 第三波箭雨,劈碎。 第四波箭雨,劈碎。 …… 第十九波箭雨,劈碎。 此时,冲锋在最前方的查理已经不复刚才的威猛。 他依旧高举着骑士剑,不过,剑身上玄奥的符文已经熄灭了大半,不复之前的夺目耀眼,剑身上,还有屡屡电光在纠缠。 他的另一只咒紧握着缰绳,指节因为用力过猛而攥得发白,双眼中遍布着细密的血丝。 他们一身斗气需要万里挑一的资质,千锤百炼的打磨,无数资源的堆积。 而东方笙那一万多弩手却只是一流凡人武者,以吴国庞大的人口基数和培育机制。 这样的一流武者,每十年,就能培育出十万,几乎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甚至比制作符箓弩箭还容易许多。 制作能伤到第三境,甚至第四境修士的符箓弩箭,需要的材料十分苛刻。 需要最少第二境高级的妖物血液和皮毛,还需要技艺精湛的天师道修士。 这些年,吴国培养了大量中低阶的修士。 符箓工厂里,绘符师们只负责一种符箓的绘制,对天资要求并不太高,因此绘符师们的缺口并不大。 可妖物皮毛和血液的获取却要难很多。 尽管吴国圈养了许多无智慧妖物当做培养基,却并不能一次收割完。 每抽取一次血液和切割一部分皮毛后,又要花费大力气给它们进补恢复元气。 间隔的时间,通常在数月以上。 境界越高的妖物,间隔时间越长。 哪怕吴国开办了许多妖物养殖场,也是供不应求。 但此刻,这些珍贵的弩箭,却在不要钱一般地抛洒。 每一波箭雨,射的都是吴国人的血汗、智慧和金钱;射的都是妖物的血泪、绝望和折磨。 弩手们分成三波,一波攻击,其他两拨上弦。 箭雨连绵不断,哪怕这一万弩手力竭,下方还有预备的冰霜符箓弩阵。 神佑骑士们数十年,上百年苦修,在工业化批量生产的杀戮机器面前,是那么的无力。 时代, 变了。 查理骑士胯下的战马显然不是凡品,此刻的它似乎感觉到了主人的情绪,在查理缰绳一抖之下,它身上居然燃起了炽热的金红火焰,依旧在高速向前冲锋着。 那些挺过了一波波箭雨的红甲骑士们,依旧沉默地紧跟其后,只不过,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金红光辉已经黯淡了许多,连带着那燃烧的日轮也萎靡了下去。 “老伙计,你突破了吗?” 查理抚摸着战马燃烧的鬃毛,喃喃说道。 对手的实力远远超出了他的预估,处在最前方的他,承受了最强的压力,早已经深受重伤。 但是,明白了这一点的查理却愈发兴奋起来,埋藏在他血脉中的战斗欲望正在以不可阻挡的势头喷薄而出。 “神佑骑士只有前进和死亡,没有回头!” 他狠狠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发出豪迈的大笑,鲜红从他的口鼻和两耳中渗出,洁白的牙齿因为染血而变得猩红,更衬托出他旺盛的战意。 “冲锋!冲锋!冲锋!” 查理狂吼出声,速度再次提升,整个人化成了一道金红的箭矢,在拖曳着身后的骑士团向前奔袭。 神佑骑士团的后方,兰斯一脸焦急,就要出手相助。 松鹤天师急忙制止道:“主教大人勿要慌张,这是小辈们的争斗,我们留着法力对付法海。” 说话间,他朝身边的两个弟子微微颔首。 春风和细雨齐齐抖动广袖,无数符钱从袖口涌出,朝着骑士团飞去。 力量符! 敏捷符! 勇气符! …… 这些增益符箓加持到骑士团身上,定能挽救他们的颓势。 城中的佛修和沙弥在独孤婉儿的指挥下,一起拿出铜镜,诵念菩提经: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佛音缭绕,搅动着无数铜镜的光芒。 霎时间,金色佛光,闪耀了整个银边城。 绚丽金光中,似乎有一道顶天立地的庞大幻影,自虚空出现,脚踏红莲,身披佛火,虚浮半空。 那幻影,和法海一般无二,目光澄澈,纤尘不染。 “洗净铅华风本心,打尘深处不染尘,净化!般若巴嘛空!” 幻影佛眼低垂,单掌竖起,嘴唇微微翕动,隐隐有佛音响彻四方。 随着佛音,幻影右手拂尘轻扬,若隐若现的丝线,拂过春风和细雨两位道人放出的增益符箓。 这些符箓顿时失去了效果,化为张张废纸,随风乱飘。 “好神通。”松鹤目光一凝。 他头上银丝疯狂生长,好似瀑布一般垂落,转眼间,便将树妖姥姥的万千分身全部缠住。 一股青色的法力自银丝生出,呼啸不已。 树妖姥姥强大的分身妖躯竟然被银色的头发箍进了皮肉里。 银丝如同结成蚕茧一样裹住树妖分身,不停转动,越来越紧。 树妖姥姥觉得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涣散,分身被彼此隔绝,完全无法沟通。 她已经无法思考,唯有本能的对被背叛的愤怒、毁灭一切的暴躁和无限的恨意。 她恨。 她恨法海,自己与世无争,和乖女儿们窝在兰若寺吃点血食,却被法海打上门来,毁了肉身。 她恨兰斯和松鹤,说好了一起出手试探,却让自己被察觉陷入囫囵,而后,更是利用自己对他们的信任,将自己镇压禁锢。 她恨自己,很自己太过单纯。 她恨这个世界,套路太复杂,容不下一个单纯的树妖。 在银丝一圈一圈地收紧过程中,树妖分身们眼中的光芒逐渐黯淡,一点不可察觉的幽暗狂乱在眼底萌生。 兰斯皱了皱眉道:“松鹤,别弄死她,这个树妖我还有用处。” “放心,我有分寸。” 松鹤天师话音未落,银色的茧子里不知何时渗透出绿色粘液。 粘液越来越浓稠,仿佛正在酝酿着某种阴森恐怖的事物。 一股混乱绝望的毁灭气息自银色茧子中缓慢散发。 以神佑骑士身经百战的铁石之心,此刻也不禁嘭嘭悸动起来。 第二百四十八章 树妖姥姥的复仇 训练有素的战马本能地察觉到有天大的恐怖即将出世,纷纷发出恐慌不已的嘶鸣,想要挣脱骑士的缰绳,逃离这片区域。 雷霆弩箭的攻击却丝毫没有停歇。 长久以来的严苛训练,已经让弩手们成为了只会上弦和扣动扳机的弩箭发射机器。 别说是区区绿光,就是天上下刀子,弩手们也能坚持到对死亡的恐惧战胜惯性为止。 一波波箭雨,连绵不绝,仿佛要射到天荒地老。 神佑骑士们全力催动身上的金红光焰进行防御。 在一波波的箭雨打击下,骑士团形成的太阳逐渐缩小黯淡,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 天空被墨绿晕染,倒映在地上。 天地全绿,诡异渗人。 绿光照入银边城,无数凡人顿时觉得脑浆里有万千蚂蚁在爬,恨不能掀开天灵盖,将这些蚂蚁全部掐死。 而后,他们的天灵盖就真的炸开了。 仿佛喷泉一般,从地上窜起,尾部挂着黏糊糊的丝线,粘在周边人身上,往他们的七窍里钻去。 不慎被肉虫钻入的凡人,脑袋都迅速涨大,随后爆碎,生成更多的肉色虫流。 “这是混乱邪音,快念菩提咒,所有第二境以下的非佛修,通通去地下室躲避,那里有住持的佛光护持,不怕邪音侵袭。”聂小倩长期跟在法海身边,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了端倪,急忙提醒独孤婉儿。 独孤婉儿从善如流,指挥沙弥们和佛修们念起了新的咒言:“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是是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银边城中,凭空亮起一道道光辉。 这些光辉成琉璃色,笼罩四方,竟似乎将整个银边城都冻结在其中。 琉璃光辉中,隐隐有佛陀现身说法讲经。 佛陀身影越来越大,达到仿佛无限,充塞整个天地。 不过半刻钟, 梵音缭绕,抚平了心中躁动。 佛陀现身,隔绝了绿光侵扰。 城中肆虐的肉虫,在佛音禅唱中化为一摊摊黄色粘水。 可短短的时间,银边城的凡人已经伤亡近半。 侥幸生存下来的凡人,看着亲人刚才还在和自己谈笑风生,转眼间就脑袋炸裂,死状凄惨,都是惊魂未定,手脚发软。 没有时间给他们平复情绪,沙弥们提着明晃晃的朴刀过来,组织人们往地下室迁移。 无声的墨绿从四面八方侵袭而至。 银色的茧子在绿色粘水的腐蚀下,一点点染上草原的颜色。 松鹤惊恐地发现,自己那被炼制成法宝的头发,居然开始失去控制。 他脸色大变,急忙运转法力,想收回缠绕在树妖姥姥分身上的银发。 谁知念头刚一动,墨绿便如电流在电线上传递一般,从发尖朝着发根光速蔓延。 “无量寿佛,我的宝贝头发!” 松鹤痛呼一声,求生的本能让他当即立断,将一头宝贵的法宝银发连根拔起,朝着前方甩去。 他摸了一下自己的光头,手伸到眼前一看,满是斑斑点点的血痕。 “失算了,事情,已经失去了控制。” 松鹤喃喃自语,眼睛不停转动,瞳孔中,一张张符箓在翻涌。 随着松鹤停下对银发的操纵,缠绕在树妖姥姥分身上的银丝逐渐被绿色粘水吞没。 而后,粘水迅速干涸,出现了无数墨绿的裂纹,如蛋壳般,一点点剥落,幽深暗淡的墨绿色光芒从茧子的裂纹中透出。 人们赫然发现,在每一个茧子中,都有蜷缩成一团的阴影。 随着茧壳剥落得越来越多,阴影忽的展开身形,缓缓走出。 这是一个个优美苗条的少女,漆黑的瞳孔里看不见丝毫的感情,满头绿发如同毒蛇般竖起,对着四周狂乱嘶鸣,墨绿的浓雾从她们身上蔓延,接引者天上的绿光。 恐怖, 降临! 瞬息间,银边城外战斗形势大变。 随着毒蛇的嘶叫,无数混乱亵渎的疯狂知识,出现在每一个神佑骑士的心海。 他们血火中锻炼出的意志,在这股未知的狂乱面前,如同鸡蛋壳破开,流出脆弱不堪的蛋液。 战马哀嚎嘶鸣着,黑色的马蹄铁抬起,粘稠的墨绿色浓雾绕蹄而上,蹄铁已经被腐蚀。 不仅如此,雾气融化马腿后,变得越发浓郁。 火红的战甲面具很快锈迹斑斑,墨绿的汁液自红甲骑士的面部留下。 脸上火辣,脑中瘙痒。 骑士们疯狂抓挠自己的脸,露出森森白骨也不停歇,仿佛这样才能缓解那深入灵魂的痛苦。 东方笙见状,停下了弩箭的攻击。 但见往常无往不利,荡平无数异信徒国度的神佑骑士,有的被往日最亲近的战马甩下,跌落进粘稠的绿雾;有的连同战马,一点点往下沉没。 他们越是想要逃离,粘稠的雾气就像是墨绿的泥沼,生出了巨大的吸力,牢牢吸附着他们的肢体。 越是挣扎,陷得越深。 八百神佑骑士,就是这样,一点一点沉没,堕入黑暗的深渊。 他们凄厉的惨嚎,久久回荡银边城内外,如同冤魂厉鬼一般,无法安息。 这些骑士的悍勇和无畏,获得了东方笙的认同,也获得被武士精神驯服的弩手们的认同。 对于死掉的敌人,他们不吝啬心中的敬意,纷纷举起手中兵刃,送这些勇士最后一程。 他们被城上的佛陀虚影护住,没有受到混乱呓语的侵袭。 可他们知道,这些禁受了数十波箭雨的骑士们,毫无疑问是真正的勇士。 连这样的勇士都轻易被绿雾吞没。 绿雾的恐怖,已经超乎想象。 同时,他们也松了口气,这样可怕的敌人,竟然没有攻击银边城,而是在内讧。 此时的松鹤天师和兰斯,已经顾不上去救援神佑骑士。 破茧而出的树妖姥姥分身正一步步朝着他们包围而来。 墨绿浓雾的范围越来越广,翻腾滚动,如同汹涌波涛。 三千树妖分身踩在滔滔而起的墨绿浪花上,不断朝着松鹤和兰斯靠近。 第二百四十九章 好事上门 她们明明踩的是浓雾凝聚成的浪花,却发出沉闷至极的脚步声。 仿佛踩的不是雾,而是一面面大鼓。 密密麻麻的脚步声,是一下下鼓点,在松鹤和兰斯的心头一锤锤砸下。 “黑煞威神,天猷统兵。北帝煎鬼,碎如微尘。神符到处,万里速擒。急急如律令。” 松鹤指决连掐诵念咒语,无数印度飞饼一样大的符箓从虚空浮现,将麻雀大的树妖姥姥分身包裹得严严实实。 他想故技重施,隔绝树妖姥姥分身间的联系。 树妖美人蛇发撕咬,瞬间便将符箓咬出无数裂缝。 冷漠的眼神从裂缝里探出,齐刷刷盯着松鹤。 “炎火,净化!” 奥多嘴唇轻启,冷脸挂满了煞气。 一道道金红色火浪从天空悬挂的火球上暴起,将树妖姥姥的分身淹没。 两个大能联手,迸发出惊天动地的破坏力。 金红火浪,炸放而出,粘稠的墨绿浓雾,在火浪下,如冰雪消融,杳然无踪。 一个个微型的墨绿美人,全身烈焰翻腾,却是嘴唇紧咬,仿佛烧的不是自己一般。 墨绿的粘液自体表不停分泌,却没能阻止火势,反而让金红火焰燃烧得更加充分。 树妖姥姥三千分身,被松鹤的符箓包裹,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抗。 大部分都在金红火焰下皮肤皲裂,眼珠都被烧成蜂窝煤状,失去了生机。 但依然有三百六十个分身不仅没有被金红火焰焚毁,反而越烧越旺,渐渐适应,并掌控了这种金红烈焰。 金红火焰彼此缠绕,化为一个火焰巨茧,和天空的金红火球交相辉映。 “哦,圣灵啊,我觉得自己的力量已经不受控制!” 兰斯突然发觉自己的魔力不受控制地躁动起来,金红火球逐渐不受操纵。 他脸色煞白,急忙单膝跪在半空,右手握拳抵着额头,闭着眼睛虔诚祈祷,企图夺回对火球控制权。 “主教阁下,你怎么啦。” 松鹤笑呵呵地收回两个多个被符箓包裹住的树妖分身,对自己的收获很满意。 “这个树妖,正在和我争夺神力的控制权,松鹤天师,帮帮我……” 兰斯面无人色,艰难开口。 “什么?” 松鹤大惊失色,望向天空的金红火焰巨茧。 这时,巨茧里传来震耳欲聋的声音。 这是心跳。 在一片金红中,心跳声显得格外剧烈。 兰斯的身体也随着茧子的心跳剧烈颤动起来,身体出现一条条裂口,无数血水从裂口喷涌出来。 兰斯的身体经被血水染红。 巨茧上的金色火焰渗透进去。 痛苦至极的惨嚎自兰斯的嘴里发出,那扭曲的面容,蕴含着无尽的痛苦。 “可恨,难道连法海的面都没见到,就要跑路?” 松鹤不甘心地想着,但转念一想,自己收取了树妖姥姥这么多分身,也是不亏。 这么一想,心里顿时好受起来。 他从怀里捏出一只纸鹤,将收取的树妖姥姥分身装进去。 纸鹤发出一声清唳,消失在虚空。 接着,他双手结印,袖口中飞出无数符钱,组成一条横贯长空的符箓之龙,冲向火焰巨茧。 轰隆一声,火焰四散。 一个墨绿长发的窈窕美人在茧内缓缓起身,欺霜赛雪的脚踝长出金红色的纹路,直至覆没她白雪似的脸蛋。 一股比之前更令人惊惧颤栗的力量自她体内爆发。 金红如潮水般侵袭整片天地。 兰斯终于趁机挣脱了树妖姥姥的控制,站起来身来,缓缓恢复魔力。 “哈哈哈……今天早上听到喜鹊在叫,原来是有好事上门。” 随着肆意猖狂的笑声,法海高大魁梧的身影在兰斯和松鹤的身后凝实。 他早就炼化了千眼佛祖,熟悉了千眼佛祖的能力后,他对兰斯那种灵魂在信徒意念中重生的法门有了一丝感悟,便在原地推演起来。 修炼不知岁月,正在法海沉迷推算无法自拔的时候,忽地灵台一跳,感觉成功的契机就在外面。 法眼扫过,就发现兰斯竟然送货上门。 瞌睡正好来了枕头,法海脸上的喜色怎么也抑制不住。 银边城中,佛音缭缭,不绝于耳,并且声音越来越大。 城上的庞大佛像,放出浩浩金光,逐渐缩小,气势却越来越强。 城中,逐渐升起一座庄严佛殿。 殿中金银铺地,珊瑚为柱,琉璃作瓦,琥珀装饰,砗磲点缀。 佛像渐渐缩小,盘坐在佛殿高台的金红莲花之上,宝相庄严,闭目不语。 台下,数十金刚或坐或立,口诵经文。 佛像忽然睁开眼眸,殿中气氛陡然诡异起来。 佛像一个眼眶里竟然没有眼珠,只有一个幽深黑洞。 另一只眼睛倒是有眼珠,可那猩红的瞳孔中却只有冷漠和无情,不见半点慈悲。 这赫然是法海的血佛身。 血佛身拈花一笑,看向松鹤。 “哼,法海!你以为你真的赢了我吗?”松鹤咬牙切齿道。 法海淡淡道:“很明显,兰斯已经没有站力,树妖姥姥陷入疯狂,你无路可逃。” “不错。” “那孤岂非已经赢了你。” “可惜,你算漏了一点。” 法海灿烂的笑容陡然凝固,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已经晚了。 松鹤轻轻一笑,道:“我的真身早就和树妖姥姥的分身一起被纸鹤送回了虎龙山,现在的我,只是一具符箓分身,就算你不来,半个时辰后,也会消散。” 法海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道:“你很好。” “不!松鹤,这个坏种。”兰斯崩溃大叫起来:“你毫无荣誉和尊严,你这个懦夫!” “看看兰斯,孤有十八条酷刑,一条条都要在他身上施展,他也半点不惧。松鹤,你不觉得羞愧吗?”法海鄙夷地看着松鹤,犹如在看一坨狗翔。 “什么?你要对我用十八道酷刑轮番折磨!”兰斯吓得面无人色,声音颤抖。 树妖姥姥在法海出现后,冷漠的眼神变幻不定,最后现出仇恨之色,松鹤看到后,大喜道: “兰斯主教,你不要怕,老树妖这个疯子现在已经在盯着法海了,我们现在是三个打一个,赢面很大,反正你的灵魂也能被信徒牵引走,怕什么?” 第二百五十章 人间炼狱 “三个打一个?”法海冷笑道: “你不过是一个无用的分身,老树妖是疯的打谁都不一定,兰斯,我们交过手,你打得过我吗,嗯?” 法海边说,边朝兰斯踏出一步。 兰斯见状,立刻后退一步,颤声道:“你……你要干什么?” “法海,你这个婊子养的,你有种冲我来,我松鹤不怕你!”松鹤咆哮道。 “呱噪!”法海一步踏出,出现在松鹤身边。 松鹤一闪,瞬间暴退十丈开外。 法海的手臂如附骨之蛆,随之延长,狠狠掐住松鹤的脖子,提着他在空中晃荡: “你很有种,希望孤杀上虎龙山的时候,你也这么有种。” “知道我天师道为什么能成为大乾国教吗?”松鹤并没有挣扎,他一脸平静,盯着法海,淡淡说道。 “为什么?” “因为我们的师祖刺杀了前朝皇帝,一个第五境体修。”松鹤眼底闪过决然之色:“你是我的心魔,你我之间,只有一个人可以活。” 说着,他的两个瞳孔中出现两扇幽深的门户,无边黑气从中涌出。 污浊,恶臭,漆黑…… 似乎是人间的一切丑恶都在这一瞬间迸发,淹没了法海。 法海瞬间明白了,这绝不是一具可以轻易舍弃的分身所能施展的神通。 甚至,这就是松鹤这个老银币的本体。 “哼!装神弄鬼!” 法海冷哼一声,眼神凌厉。 金光如剑,从法海身上炸放而出,将污浊黑气斩退。 法海的身形显现出来。 此时的他,全身金光闪闪,灿然生辉,罗汉金身显化。 “孤今日,就替天师道清理门户!” 说话间,罗汉金身背后张开四只愿力手臂,同时轰出。 信众的愿力,净化了污浊恶气,直接轰在松鹤身上。 登时,松鹤便像瓷器一般,出现了道道裂纹。 然而,松鹤却是哈哈大笑起来,眼中满是疯狂之色。 “法海,我天师道不是近战能力弱,而是,见过我们近战能力的都死了。 我今日,就看看你这称孤道寡的妖僧道行有多高,是否就能抵挡住这污浊的恶世洪流!” 松鹤疯狂怒吼着。 随即身体溃散,化作一片黑色的海洋,几乎将整片天地都包裹了进去。 “该死,这是五浊恶世幻境! 松鹤这个疯子,竟然以粉碎这具身体为代价,将心魔和对法海的怨念释放,将自己拖入到五浊恶世的环境之中。” 法海面色如土,如今的他坐拥万里疆域,覆灭多家大派,修行知识储备十分丰富,自然知道何为五浊恶世。 所谓五浊恶世,乃是劫浊、烦恼浊、众生浊、见浊、命浊。 是凡尘俗世中,一切苦痛的根源,一切污浊的显化。 一旦沾染,便会佛心崩溃,道心损毁,功德不存。 自身真灵也会被玷污,从此陷入痴愚混沌,再也无法超脱。 就算松鹤这具身体只是化身,可真灵却是唯一。 松鹤这是已经彻底失去理智,布下这五浊恶世,要拉住法海一起堕落,同归于尽? 还是天师道已经有了克制五浊恶世的手段? 法海只来得传出放弃银边城的意志,便和松鹤的真灵一起,堕入到了恶世之中。 “师尊,你太冲动了!” “哎,来不及了。” 春风和细雨看着周围不善的目光,冷汗津津而下。 师尊神通广大,布下这恶世杀阵,拉法海入瓮,却忘了他们师兄弟,还在别人的包围之中。 “一之剑——瞬!” 随着一声清叱,一道金色光弧在他们面前凝实成为一个高大健壮的女剑修。 一百零八把雷电缠绕的飞剑遥遥将他们包围。 东方笙冷哼一声,声音寒冷如冰:“两位道友,在吴王殿下出来之前,你们就留下来做客吧。” 春风和细雨苦涩一笑,低下了头颅。 兰斯亦是脸色大变,这些旧日信徒,果然是丑恶腐烂的蛆虫,竟然使用如此歹毒的邪恶力量。 在这种地方呆一秒,都是对圣灵的亵渎。 这样想着,他身躯渐渐坍缩,化为一团金红光焰之环,就准备离开这片邪恶之地。 “嗷呜嗷呜……” 两个大仇敌法海和松鹤消失在感知里,树妖姥姥立刻将注意力集中到兰斯身上。 见到兰斯要跑路,树妖姥姥疯狂咆哮着,头上绿发疯狂生长,转眼间将金红光环卷入。 随后,她眼光一扫,绿发又将兰斯释放的火球包裹住。 绿色头发将两个火球裹成蚕茧一般,不停转动,越收越紧,一股恐怖的毁灭气息自蚕茧内渗透出来。 树妖姥姥呆呆地悬浮在污浊魔气旁,绿发如游蛇般乱舞,顶着两个可怕的绿球玩耍。 她在等待,等待那两个仇人出来。 五浊恶世之中。 法海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座荒凉古城之中。 满目破败,街市萧条。 路边随处可见尸体,无人清理。 有的已经腐烂,散发着恶臭,苍蝇嗡嗡作响,乌鸦嘎嘎鸣叫,秃鹫头顶盘旋。 面黄肌瘦的百姓们,瘫软在路边,嘴唇干裂,双目无神,仿佛下一刻就会咽气死去。 很显然。 这里刚刚发生一场天灾,粮食短缺,水源枯竭。 城里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渴死饿死。 死难者的尸体堆积在城中,又引发了疫病。 让这个原本繁荣的城市,顷刻间变成了一座死城。 真是人间炼狱啊。 法海见状,摇头叹息起来。 “天灾祸劫,乃是凡人无法逃避的灾难,但眼前这一幕,着实太惨烈了一些。” 虽然他知道这是幻境所化,但是看到众生悲苦,还是忍不住心生怜悯。 这应该是五浊中的劫浊。 凡俗众生,在灾劫之中,苦痛绝望,便会心生出五浊恶念。 争夺食物,同类相残,甚至人竟相食。 到时候,恶念无边,劫浊之气便会充满整个世界,玷污心神。 正因为如此,凡俗中很多佛门弟子,在大灾来临,或是刀兵四起之时,往往选择封山不出,不敢深入红尘救世济民,并非都是单纯因为自私。 更多的,还是因为自身修行不足,不敢去沾染劫浊污垢,怕自己心神被污染。 第二百五十一章 一锭金子一斤米 法海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状况,法力只有第一境高级的程度,没有超脱凡人的范畴。 不过身体力量依然在。 凭借这副千锤百炼的肉身,拳碎山河,依然轻轻松松。 按理来说,自己现在的法力修为,也应该被劫气污染神智,化为这些活死人中的一员才是。 为何还有这样的实力呢? 法海内视自己的识海,但见,那些劫浊之气,见到识海中的海葵佛头,就像老鼠见到猫,半点也不敢渗透进来。 虽然被五浊恶气隔绝了外面的信徒,可自己的腹中乾坤和掌中佛国中,依然有不下五千信徒祈祷,提供愿力。 这意味着自己可以施展四愿法身神通,还可以放出腹里乾坤中的信徒,掀起万鬼横行。 若是自己舍得竭泽而渔,从腹中乾坤世界提炼出数千灵石,瞬息间就能恢复到第四境的法力。 即使不靠神通,单凭被海葵佛头护住的稳固神识和坚固强悍的肉身,自己依然是第五境的存在。 法海双目如电,四处扫射。 没有了法眼神通,法海也无法分辨,松鹤有没有隐藏在这些人中。 法海很希望松鹤来硬的,带着一身浊气来跟自己对刚,这样问题就简单多了。 “幻境中的环境越恶劣,人心越险恶,浊气也就越多,松鹤的五恶浊世神通就越强。 我若是将满城屠灭,反而会沾上无边浊气,深陷浊世,无法超脱。 但是反过来,我若能净化五浊,不但可以历练自身佛力修为,还能削减松鹤的力量。” 思索间。 法海心中已经有了算计。 他双脚在地上一跺,一跃而起,狠狠地砸在城头上。 城墙剧烈摇晃起来,城中人本就虚弱,此刻更是站都站不稳,直接摔倒在地。 可巨大的动静,也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大家纷纷朝城头望去。 法海运起微薄的法力,皮肤金光耀起,光彩夺目。 “天灾无情,然我佛慈悲,不忍众生受苦,便由孤来助尔等脱离厄运,喝下这些药水,能让你们百病全消,一人一瓶,多拿一瓶,割一耳。” 法海沉雷般的声音,在城中滚动,清晰的映入每一个人的脑海。 说话间,法海自口中吐出无数药水,每个活着的人身上都落下一瓶,分毫不差。 下方饿得眼睛发绿的百姓,急忙接住落下的瓶子,哆哆嗦嗦打开瓶盖往嘴里倒,差点连瓶子都吞下去。 人们喝完后,脸上的疫病脓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病痛消失,一个个恢复了行动力。 一些人看到那些昏迷过去的人身上的药瓶,眼中闪过狠色,急忙抢过来,就往嘴里倒。 法海双手各抓一把墙砖碎块,连续抛出。 碎片如刀,精准无比,将这些贪婪的家伙耳朵割下。 多拿一瓶的割掉左耳,拿两瓶的割掉双耳,拿三瓶的鼻子也割掉。 他们满面是血,哀嚎之声,响彻全城。 其他想伸爪子的人,登时被吓得腿脚发软,噗通一声瘫倒在地。 “大师,你是活佛再世,救苦救难啊,我们得救了。” “多谢活佛救命之恩。” 得到救治的百姓纷纷跪地磕头,虔诚拜谢。 此时,却有一黄脸男子走上前来,大声道: “和尚,你光治好我们的病有什么用?没有食物,我们很快还是要被饿死,到时候尸体堆积如山,疫病又会再来,你做的只是治标不治本, 有道是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你快些给我们变一些吃食出来。” 那男子的话,极具煽动性。 下方百姓听到这话,也纷纷抬起头来,目露希冀之色。 法海看着黄脸男子,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之色,微微一笑,对着下方百姓道:“这有何难,孤看城中富户区的米铺,仓满斗盈,孤拿钱给你们去买。” 说罢,从掌中佛国中飞出一锭锭黄金,朝着众人落去。 不多不少,每人一锭。 众人又是千恩万谢,头磕得梆梆作响。 磕完后就急不可耐地朝米铺走去。 富户区位于护城河的上游,由三个家族控制,每一个家族都有自己的水源和菜地。 这里高楼林立,刁斗森严,欢歌妙舞,秩序井然,和其他地方俨然是两个世界。 衣冠楚楚的贵人站在楼顶,看着外面的乱象谈笑风生,吟唱着忧国忧民的诗篇,歌颂着盛世的美好。 护卫们弓箭上弦,指着乌央央一大群衣衫褴褛的百姓怒喝道:“退后,贵人住所,不可靠近。” 满心欢喜举着金锭的百姓,顿时止住脚步,踌躇不前。 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年代,他们这些生下来就住在富户区的贵人,对于平头百姓来说,那是无法冒犯的。 冒犯者大多会受到惩罚,甚至还会有生命危险。 人们纷纷把目光投向黄脸汉子,希望他拿出一个主意。 “各位贵人,我们有钱啊,我们有金子,我们花钱买。” 黄脸男举起手中的金锭,大喊道。 人们见状,也一脸不舍地跟着举起金锭,他们从来没有过这么多钱,舍不得花,可不花,就要饿死了。 “金子?” 三大家族的家主互相商量了一下,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几个膀大腰圆的护卫就带着一群挑着米的伙计走了出来。 饥饿的百姓们急不可耐地围了过去。 护卫拔出明晃晃的大刀一阵虚劈,吓得前排的人急忙后退,和后排的人撞成一团。 百姓们互相吵闹打骂,看得贵人们哈哈大笑,议论纷纷。 “果真是蚁民,粗陋不堪。” “一想到吃的粮食竟然是这样的粗鄙之人种出,我忽然想吐,以后吃鬼畜的黑面包也不吃大米了。” “教化如此百姓,我等压力大啊。” 在护卫们的拳打脚踢下,百姓们终于镇静下来。 护卫头领咳嗽一声,高声喊道: “都排好队,一锭金子一斤米,不要抢!” 听到护卫头领的声音,人们先是一愣,然后有些不可置信地说道: “一锭金子一斤米?贵人,我不是听错了吧。” “平时一斤米才四文钱啊,一锭金能买三万斤啊。” 护卫头领不耐烦地说道:“就这个价,不买就滚!” 第二百五十二章 你们还不如一块砖头 “买买买……我买。” “我也买,再不吃饭,娃就要饿死了。” 百姓们在长久的积威下,敢怒不敢言,纷纷以极为离谱的价格,用手里的金锭买下一斤米。 许多人根本来不及煮,就直接抓起米往嘴里塞,呛得咳嗽连连,也舍不得打喷嚏吐出来。 黄脸汉子带着垂头丧气的百姓回到城门下,对着法海哭泣着跪拜。 “活佛,一锭金子贵人才卖给我们一斤米啊。” “是啊,你看我的孩子,他快饿死了,他才一岁啊。” “活佛,你救救我吧。” 法海忍不住破口大骂: “这些孽障,一锭金子换一斤米,粮价翻了整整八千倍啊。他们明明可以抢的。” 黄脸汉子低着头,听着法海的话,眼中满是阴狠,暗暗念叨: “法海,你这个狂徒,终于忍不住靠杀来解决了吧,杀吧,越杀,你的劫浊就越重。” 轰! 法海从城头跳下,狠狠落在地上,砖石四溅,砸得不少人鼻青脸肿。八壹中文网 百姓们低着头,揉着被砸到的地方,敢怒不敢言。 他们已经习惯了逆来顺受,只要跪下来还有一口吃的,他们什么都能忍。 “走,孤带你们去买大米。” 法海一马当先走在前面,带着众人朝富人区走去。 “贵人重地,闲人勿近!” 护卫头领看到一大群人气势汹汹地走来,急忙抽出刀挡在前面。 他也曾经是这些贱民中的一员,现在,为贵人服务,也算沾染上了一丝贵气。 看到些又脏又臭的百姓,愈发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曾经在贵人前的低三下四,全部要在这些贱民身上十倍找回来。 他怒骂道:“你们这些下贱胚子,快滚,别脏了贵人的地。” 法海漫不经心地走向前去,淡淡道:“这天底下,还没有孤不能踩的地。” “贱民!”护卫头领仿佛被掐住脖子的鸡,气得脸红脖子粗,尖声咆哮道: “你竟敢无视我的命令,小的们,射死他。” “遵命!” 护卫们大声应诺,箭如雨下,射在法海身上,发出金铁交鸣之声,却连油皮都没擦破,就掉落在地上。 黄脸汉子见此,原本悠闲的样子一下子僵住了,目光里满是不可置信。 法海眉头都没动一下,一步一步,慢慢朝着护卫头领逼近:“你很有种,希望你等下也这么有种。” “你不是人,不是人!”护卫头顶吓得脸色煞白,身体颤抖,步步后退。 “孤是人,但你不是。”法海掐住护卫头领的脖子,将他的头按在地上,冷声道:“你是狗!” 这时,黄脸汉子终于回过神来,惊叫道:“法海!你……你为什么还能运用神通!” 法海冷漠的目光扫过黄脸汉子,后者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松鹤,不装了?孤的实力,超乎你想象。”法海淡淡道。 黄面男子面上一道道浊气翻滚,现出松鹤的面庞,一改之前的畏缩样子,大笑道: “法海,你神通在又如何?打算杀了我吗?我也是众生之一,你杀我,也是杀生,一样渡不过这一劫” 而后,松鹤转头对着护卫头领道:“汉子,你别害怕,这和尚,他不敢杀你。” 法海闻言,摇了摇头,平静地盯着护卫头领的眼睛,手下缓缓用力,一点一点捏碎了他的一根指骨,在护卫头领的挣扎惨叫中,慢慢说道: “孤说孤有两百种方法杀你,他说孤不敢杀你,你信哪个?” 说完,法海铁钳般的手掌又捏住了护卫头领的另一根手指。 护卫头领急忙道:“贵人贵人,我信你,信你啊,求求你停手吧,我信你。” “那就开门,让百姓进去买米!” “这这……”护卫头领支支吾吾着,看着法海渐渐收紧的手指,急忙道:“小的们,快开门。” 看得出来护卫头领威信很高,护卫们都听命打开了大门。 法海转头道:“走,大家跟我进去。” 百姓们却目光闪躲,畏畏缩缩不敢上前。 法海疑惑道:“怎么啦?” 众人面面相觑,欲言又止,半响,一个脸色黝黑的汉子站出来,期期艾艾道:“活佛,你打了贵人的护卫,我们到了里面,怕是要被打死。” 法海看得心中烦躁,压抑着情绪道:“不进去,你们很快就要饿死!” 众人还在犹豫。 法海心中不耐,一把抓下一块墙砖,捏成粉末,道: “进去孤会保护你们,如果有人宁可饿死,也不敢进去。这样的废物,还不如这块砖头。与其被饿死,不如让我捏死,也好死得痛快点。” 众人看了看地上的砖头粉末,不少人腿脚发软,几欲跌倒。 “我等愿意进去。” “多谢活佛庇佑。” 百姓们感激涕零,纷纷应诺。 法海喊道:“到了里面,我包你们吃饱穿好,前提是,一切行动听我指挥,清楚了没有!” 众人气势十足地回答:“清楚!” 法海看着他们的样子,暗骂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真是一群贱皮子。 “很好!” 法海点点头,点出了一百个身体强壮,看起来比较伶俐的汉子,让他们排队站在自己面前,探手拿过护卫的长刀,将汉子们都剃成光头。 光头们一脸懵逼地站着,一些心思活络的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狂喜之色,对着法海拜倒:“多谢活佛。” “我佛慈悲,孤名法海,是金山寺住持。”法海双手合十道: “往后,你们就是孤的记名弟子,也是金山寺沙弥,现在由你们来管理这些百姓。” 众弟子急忙磕头谢恩:“谨遵活佛法旨。” 法海将他们拉起来,说道:“金山寺不兴跪拜,往后,你们就叫我住持吧。” 说罢,他命弟子们拿过护卫的长刀,系在身上,然后带头往富户区走去。 弟子们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刀鞘,挺胸凸肚地跟在法海后面。 松鹤不屑地撇撇嘴,远远缀着跟了进来。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米铺前。 三大家主早就带着族人,兵甲齐整地等在那里。 法海呼喝一声,弟子们立刻指挥百姓将三家团团围住。 第二百五十三章 活佛仁善 可百姓们那微微颤抖的手,和不自在的目光,无一不在展示着他们对贵人的恐惧。 三大家主中走出一人,面团白脸,样貌儒雅,正是林家家主。 他不卑不亢地拱手道: “这位想必就是刀枪不入的活佛大人了吧,不知活佛为何要带领这些百姓来此?” 一个黑脸沙弥气愤道:“一锭金才换一斤米,奸商!” 林家主瞪了他一眼,黑脸沙弥脑袋立刻缩了回去。 他看了法海一眼,犹豫了一下,脸色一狠,又向着林家主瞪了回去。 林家主见没有威慑住那个黑脸贱民,也没有在意,转头对着法海道: “买卖,一个愿买,一个愿卖,那才叫买卖。一锭金子一斤米,就这价,不想吃可以不买。” 百姓们见到黑脸沙弥忤逆了贵人也没被怎样后,胆子也大了起来,七嘴八舌道: “不买我们就要饿死。” “你趁人之危。” 林家主笑道:“活佛,你也听到了吧,他们都是自愿的。” 法海眯了眯眼睛,道:“那诸位家主就这样看着百姓们都饿死?” 林家主道:“只要赚到一万两黄金就可以住到富人区,买到便宜的米。我们可没有阻止他们赚钱,他们会饿死,都是他们不努力赚钱。” 百姓们义愤填膺,七嘴八舌。 “一万两,说的轻巧,怎么可能赚得到。” “就两亩田,交了税吃饱都难,怎么赚钱。” 林家主悠然一笑,指着身旁的一人道:“这是刘员外,年少时家中一亩田都没有,是一个佃户,他每天打三份工,攒钱买地,三十年就成为了富户。” 接着,他又指着自己道:“我父亲也是出自普通家庭,正是靠着不懈的努力,才攒下着偌大基业。” 林家主大声呼喝,声音振聋发聩: “我父亲能,刘员外能,还有很多人能,凭什么你们就不能?有人不许你们赚钱吗?有人不许你们经商吗?有人不许你们买地吗?为什么别人能赚到一万两黄金,你们不能?” “你们之所以有今天,只有一个理由,就是——你们——不——努——力!”刘家主一字一顿,理直气壮地指责着百姓们。 不少百姓都叹了一口气,羞愧地低下了头颅。 法海饶有兴致地问道:“所以,各位家主,就看着满城百姓饿死?” 林家主用同情的目光看了百姓一眼,叹了一口气,无奈道: “我们的钱,我们的米,都是辛苦种的,买来的,不是偷的抢的。帮他们是情分,不帮他们是本分。这次灾情不知道持续多久,若是十年八年的,我们这点吃的,可能还不够自己吃。冒着自己和家人将来要饿死的风险,送米给别人,就是活佛你,也做不到吧。” 法海闻言乐了,笑道:“有趣,当真有趣,吃十年八年米,看来你们是真的很爱吃米了。” 三大家主听到法海这句话,都是一愣,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林家主有些迟疑的开口:“活佛,我们是人,不是鸡。只爱吃饭,不爱吃米。” 法海心中冷笑,目光略过三大家族的家主,转向围观的弟子和百姓,开口说道: “百姓们,三大家族的家主说他们不爱吃米,你们信吗?” 这话十分突兀,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一时间,整个场地变得静悄悄的。 法海也没打算这些百姓回答自己,他接着自问自答道: “孤不相信。他们要是不喜欢吃米,为什么要在自己家中屯那么多米? 他们要是不喜欢吃米,为什么一锭黄金,竟然只能在他们这里换到一斤米。 他们要是不喜欢吃米,怎么会宁可你们饿死,也不拿米出来卖? 所以,孤认为三大家族的人很爱吃米。他们已经喜欢吃米到了,城中数万人的口粮,也填不饱他们的胃口。 所以孤现在很好奇,好奇他们是不是真的能够吃下这么多米。” 说到这里,法海顿了顿,给了周围的人一些反应的时间,然后接着开口道:“自古以来,发国难财的人,都是杀头的下场。 这些人也不例外! 但孤是个仁慈的人,见到城中百姓的饿死的惨状,心疼啊。 我很好奇,这世间有饿死鬼,为什么就不能有饱死鬼? 诸位,想不想见识一下?” 伴随着法海的声音响彻整个场地,顿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叫好声。 “好,住持真是仁慈!” “对,就让他们做一一个饱死鬼!” “活佛大人,你真是仁善啊!” “……” 一时间,人们仿佛反应过来什么,顿时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叫喊起来,同时目光死死地盯着这些人。 锵锵锵…… 一片拔刀声响起。 面对着百姓们的逼视,贵人们纷纷拔出武器,愤怒回视。 百姓们的躁动,瞬间沉寂下来。 “真是一群软蛋。” 法海暗骂一声,撞入人群中,双手左抄右抱,夺下他们的兵刃,丢在弟子,百姓面前,说道:“拿起刀,跟我去将那些人渣都制服了,就可以成为我的弟子。” 而后,他又对着拿着刀的弟子们说道:“不敢去的,把刀给敢去的人,金山寺,不要不听命令的弟子。” 随后,法海带人冲向场地中央,一通拳打脚踢后,贵人们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凄厉哀嚎声响彻全城。 “斯文扫地啊,活佛,你……不讲道理,你……”林家主口齿不清地说道。他满嘴是血,牙齿都被打掉了几颗。 “贱民,敢对住持不敬!”护卫头领冲过去,一刀把杵在林家主嘴上。 他又抢到了一把刀,摇身一变,成为了法海的记名弟子。 “你这条卑贱的狗……别忘了,没有我提拔你,你说不定早就像外面那些贱民一样饿死了。你还记得在我面前摇尾献媚的样子吗?” 旁边一个家主对着护卫头领怒喝道。 护卫头领气得青筋暴突,理智几乎丧失,拔出刀就要砍下去。 “够了!” 法海怒喝一声,冷声道:“把他们嘴巴堵上,让他们好好清醒一下。” 过了一会儿。 黑脸沙弥带着弟子押解着三大家族的家主来到法海跟前,一人膝盖后踢了一脚,让他们跪倒在地上。 第二百五十四章 喜欢吃,就多吃点 而后,他们小动作不断,扇耳光,拧耳朵,用刀把杵。 打得三大家主头破血流,鼻青脸肿。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洗刷自己的卑贱,展示自己的强大,表达对法海的忠诚。 其中下手最狠的就是原来的护卫队长,此刻,他正在一边打,一边朝法海谄媚笑着。 可怜三大家族的族长,嘴里塞满了脏兮兮的破布,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呜呜叫着。 “够了!” 法海手往下压了压,说道:“把他们的口布取出来。” 护卫队长点头哈腰地对着法海鞠了一躬,取出了塞住三大家族家主的口布,给他们拥有一个说话的机会。 “活佛,饶命啊!” “活佛,我愿意低价卖米啊,不要杀我。” “活佛,我冤枉啊,我本来想卖米的,都是林家主在蛊惑。” “……” 经过一段时间的冷静,这些人似乎都明白了现在的状况。 法海是刀俎,他们是鱼肉。 是生是死,与黑白对错无关,与口舌辩才无关,只在法海一念之间。 人都是怕死的,口布一被掏出,当即就是接二连三的求饶声响起。 不过,对于他们的求饶,法海却是没有丝毫的心软,他一副淡然的样子,开口道: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你们的狗都养得肥肥壮壮,百姓们却冻饿而死……” 话说到一半,法海停了下来。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 这是人心似鬼的五恶浊世,和他们讲共情、讲人权、讲慈悲无疑是对牛弹琴。 也许有人能感化这样的人,但法海不认为自己能做到。 可他会讲最大的道理。 这就是万事万物的本质——肉弱强食。 这是不论套上再多的伪装,再多的光环粉饰,也改变不了的真理。 这是来自万物基因深处的真理。 可笑的是。 弱肉强食的最大受益者——人类。 灭绝了无数对手,无数物种而崛起的人类,却在极力否认,粉饰这一点。 因为这是如此的残酷,如此的冰冷,如此的无情。 万物灵长人类,认为自己已经超然物外。 可人类本来就是动物,不过是穿上衣服而已。 法海也在否认,他用一切来粉饰弱肉强食。 他用荣誉、用家国大义、用福利补贴……为弱肉强食打上了一层层高贵、温情、热血的光环,让无数人为此舍生忘死。 爱因斯坦说过,有两种事情是无限的,一个是宇宙,一个是人类的愚蠢和邪恶。 这种邪恶,在这五恶浊世中,被无限制放大。 虎毒不食子,野狗吃饱后也不会禁止同伴来抢食。 可这里的人,却比虎更无情,比野狗更残忍。 再严密的逻辑,再煽情的演讲,也无法让这样的人皈依光明。 但拳头能。 法海会用铁拳让他们遵纪守法,友爱仁善。 每个人,都比自己想象的更邪恶。 善恶论迹不论心。 一个内心及其邪恶的人,若一辈子都不害人,那便是一个善良的人。 这些所谓的贵人,他们内心多年积累的骄矜还未散去,还没遭受到足够的毒打,还没真正认清到,法海才是唯一的道理。 他们还需要教育。 法海的话,没有让贵人员外们共情,却让百姓们群情激奋。 他们死死地盯着这些宁可米仓生虫,也不舍得拿一口稀饭救济灾民的所谓贵人,眼睛里都快喷出火来。 贵人们这次没敢再瞪回去。 不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做得不对,而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势不如人。 百姓们看到贵人们服软,气势愈发高涨。 他们愤怒喝骂着,抓起身边的石子、木棍就对着场地中央砸去。 法海蹙起眉头,咳嗽一声,顿时全场鸦雀无声。 “来人,喂各位贵人吃米!” 随着法海冷漠的声音响起,一个个弟子走上前方,他们的手里都端着一刚热气腾腾的夹生米饭。 盛况空前的喂米行动即将到来,百姓们的后背,颈项都伸得很长,聚精会神地盯着场地中央。 仿佛好多鸭,被无形的手捏住了脖子,向上提着。 这可是从未见过的新鲜事。 以往杀人都是砍头。 现在活佛仁慈,让这些喜欢吃米的贵人吃个饱。 在一声声惨叫声中,一勺勺热腾腾,让人垂涎欲滴的夹生米饭,被强硬地塞入到了贵人们的口中。 “吃不下,也要吃。 孤不相信,他们饱了!” 高大魁梧的法海,伫立在人群中,冷漠的说道。 “吃啊,继续吃!” “这么爱屯米,现在还不赶紧吃。”八壹中文网 “我看你们是饿太狠了,连吃米的力气都没有了。” …… 围观者们兴高采烈地起哄。 看到曾经高高在上的贵人这么惨,他们心中快意无比,对法海也越发崇敬。 偌大的场地上,一个个曾经高贵的老爷员外们,此刻正在被疯狂的喂饭。 以往他们也是在丫鬟奴仆的伺候下,享受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像美人亲手喂饭这种操作,他们更是享受无比。 可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今天会遇上这样的事情。 两三个彪形大汉围着他们,将大碗大碗的夹生米饭,硬生生塞到他们嘴里。 不多时,在这些糙汉子们鲁莽的手艺下,一滴滴鲜血跌落在地面上。 而他们的肚子,也被灌得满满当当。 看着这残忍的一幕,围观的百姓却是没有任何一人有心疼的想法。 他们饿肚子的时候,这些人大鱼大肉。 他们哀痛伤心的时候,这些人歌舞升平,吟诗作乐。 如今,在活佛的带领下,好不容易有了报复的机会,他们又岂会轻易放过。 场地之上,声声呐喊响彻云霄。 “吃!吃!吃!不要停!” “接着吃,不要停!” “接着吃,不要停!” …… 百姓们热情高涨,呼声震天。 在人们的支持下,喂饭的弟子们干活干得更加卖力了。 “都说这人心欲壑难填,贪欲无穷,但在孤看来,也不过如此嘛,松鹤天师,你说是吗?” 看着一个个贵人被撑得叫苦不堪,法海转头对着松鹤开口问道。 “啊! 对对对,吴王说的是啊。这人吃饱了,就不该再吃了,不然迟早是要撑死的,像我,就从来不敢吃太饱,就是怕自己被撑死! 哈哈哈……” 松鹤见到法海用如此残酷的手段,准备将这些贵人老爷全部折腾死,冷汗顿时冒了一身。 第二百五十五章 万只烧鸡 他现在还真不敢赌,这法海是不是真敢杀他。 虽然这是幻境,可被这样折腾死,不仅颜面扫地,也是非常痛苦的啊。 说着,松鹤从百姓后方走上前来,一边走一边给自己扇风,掩饰内心的惶恐。 他软手软脚地来到法海面前,有些不自在的说道: “哎呀,这天也太热了,这么热的天,不能让百姓们久等了。我也来帮帮忙,就诸位贵人尽快吃饱,免得耽误大家的时间。” 说着,松鹤便一溜烟的从法海的身边溜了过去,从一个弟子的手上拿过一大碗米饭,面容亲切地来到三大家主面前,温和地说道: “吃,大家都吃。 都不要客气,米仓库里还有很多,贵人们不要担心吃不饱,由我亲自来监督,大家尽可放心。” 看他那满脸笑容和和气气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和三大家主把酒言欢。 可松鹤的手上却没有丝毫温柔。 他命令百姓将三大家主的嘴巴硬生生掰开。 然后拿起手上的饭碗,大口大口地为家住们硬灌进去,打算一次就把家主们灌死。 法海裂了裂嘴角,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几步跨出,就来到了松鹤身边,一把捏住他的后颈,提了起来,说道: “孤要你喂了吗?” 松鹤眼珠子一转,哈哈大笑:“法海,我还以为你真是愣头青,要杀死这些富户呢。 这些富户怨气都集中在你身上,哪怕被我灌死,因果你也要承担一半。 到时候,我看你怎么超脱我这五浊恶世。 你连这些富户都不敢杀,你还敢杀我不成?” 法海摇了摇头,神色间满是失望: “孤还真是高看你了,跟了孤半天,就想出这些手段? 这不过是你其中一道真灵而已,杀了也没有意义。孤不会杀你,却可以用你这缕真灵,来赈济苍生,” 说着,法海背后生出一只光明璀璨的巨大佛手,这是愿力神通——光明之手。 佛手掌心的金色太阳符文散发出精纯佛光,打入松鹤体内,化作金光烈焰,顿时将那些污浊之气焚烧干净。 而在烈焰之中,松鹤的身形也在不断膨胀变化,一只只黄橙橙,香喷喷的烧鸡,从那火光中跳跃而出。 一只、两只、三只…… 足足数万只烧鸡成群结队跳跃而出,城中百姓每人都分到了一只。 法海直接用腹中世界和掌中佛国积攒的愿力,将松鹤的这一缕真灵稀释炼化,化为无数美味烧鸡。 这时候。 下方百姓也纷纷醒悟过来,看着手中的烧鸡,一个个都是兴奋无比,当即撕开鸡皮,幸福地啃食起来。 “这些烧鸡,可解尔等一时之饥,不过要想渡过灾劫,这些还远远不够。” 法海说着,佛光喷吐,腹里乾坤世界飞出无数瓜果蔬菜种子和治疗药剂。 法海对着弟子们说道:“拿着这些食物种子和药剂,尔等要带领百姓焚化尸体,分田到户,开辟水源,维护公正,传播佛光。” “是,住持!”弟子们纷纷应诺。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那些富户,也要给他们悔改的机会。上山下乡,体味民间疾苦,每个人都要派人时时为他们诵经洗涤心灵,若是心无尘埃,便可和其他百姓一样,分给田地。” “是,住持!”弟子们纷纷应承。 而后,法海又对着百姓们说道:“无量光佛。今日孤赐下种子和良田,助尔等渡过灾劫。 但愿众生日后,多行善举,心怀善念,于灾难之中,相互扶持,不再生出污秽恶念,如此,才不枉孤今日济世之心。” “多谢活佛!” 众百姓闻言,都是喜不自胜。 法海既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又给了他们真正生存下去的希望。 这不是空泛地宣传信仰,而是真正的救世济民,实打实的功德。 最重要的是,法海的酷烈手段,让他们心惊胆战。 于是一个个都真诚跪地,忏悔磕头,拜谢佛恩。 众生跪拜中,法海抬起头来,只见那雨雾之中,七彩佛光绽放,将头顶天空上的污浊之气,洗去了五分之一。 他便明白,这乱世劫浊,已成功渡过。 自己的法力,也恢复到了第四境。 接下来,还有四浊。 思索间,法海闭上了眼睛。 光阴荏苒,日月变幻。 再次睁眼的时候,这座城池已经过了百年之久。 灾劫之后的古城,重新繁华了起来,城中四处可见佛像寺庙。 这是他当年种下的善因,致使此地百姓真心归化,崇拜佛法。 可是。 这里的百姓,生活却依旧十分困顿。 法海俯视城中。 只见一个个大腹便便的和尚穿金戴银,如螃蟹般横行在街市之上。 都是扬武扬威,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沿途百姓,衣衫褴褛,看到僧人,皆是面露畏惧之色,纷纷退避。 见此,法海不由得眉头大皱。 “孤定下的戒律规则,传下的经文秘典,都是劝道世人向善,怎么这些僧人如此横行不法,敛财无度? 定是那松鹤在作怪,假传邪法,奴役众生,回我金山寺清誉,此乃见浊。” 法海心思电转,顷刻间便明白过来。 将锅甩给松鹤总是对的。 而就在此时。 街道上传来一声哭喊声。 法海举目望去。 只见几个身材肥壮的武僧,正从一个破烂的民居里出来,手里拖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妙龄少女。 少女的父亲从被踹坏的破门里追出来,噗通一下跪地磕头哀求道: “大师,请在宽限几日吧,我一定想办法凑足本月的香火供奉。我女儿还小,求求你们放过她吧。” 谁知,那武僧却是一脚将那老者踹了几个跟头,怒喝道: “你这穷鬼,交不出香火供奉,还想得到佛法庇佑? 像是你这样的人。本该被赶出城外自生自灭。不过我佛慈悲,方丈觉得你女儿还有几分姿色,可入寺中做圣女。 这是你家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你还敢阻挠?” 他说的理所当然。 在场的百姓都是敢怒不敢言,暗暗摇头。 那所谓的圣女是什么,他们那里不知道? 只是供这些和尚取乐的玩物而已。 第二百五十六章 佛即是魔 女的但凡进了寺里,哪里有活着出来的? 可惜,他们都只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罢了,又哪里敢开罪这些佛门使者。 若是开罪佛陀,轻则逐出城外。 重则佛陀震怒,再降下天灾,那就是大罪过了。 那老者看着女儿被拖走,红肿的眼中当即哭出两行血泪,悲愤仰天大叫起来: “活佛啊,难道这就是你当初要传的佛法吗?你睁开眼看看吧,难道,你真的瞎眼了吗? 活佛啊,求求你,睁开眼吧,我们又活不下去了啊。” 老人跪在街头,眼中血泪流淌,声音悲戚,闻着伤心,见者流泪。 周围的百姓如避瘟疫般,都隔着老远的距离,生怕和这大放厥词的人扯上关系,被僧人发现。 他们神色淡漠,目光麻木,仿佛这样的情况都已经司空见惯。 各人自扫门前雪,一盘散沙,人情冷漠,无人敢上前宽慰老者。 在这样一个时代里,人人朝不保夕,饱受摧残,又哪里顾得上去宽慰别人? 不管,说不定明天,这样的祸事才会落到自己身上。 管了,现在就要家破人亡。 甚至,还有人趁着老者哭喊之时,顺手牵羊,将他院子里仅有的一把锄头,偷偷顺走了。 一缕缕污浊之气,在人群中弥漫。 这是众生浊和烦恼浊。 这些百姓,见恶不止,见悲不怜,人情冷漠,不会援助他人的困难,也不会栽培善果。 这就是众生浊。 那顺手牵羊的小偷,则是明知这是有罪之事,依旧贪婪。 这便是烦恼浊。 法海看着这众生百相,不禁微微摇头。 此时的古城,表面繁华,可在他的眼里,却比之百年前的天灾,还要污浊破败。 民众在邪法的指引下,忘记了善恶本心,只知道赤裸裸的弱肉强食,臣服奴役,争夺暗算。 他们没有同情心,不懂得相互扶持。 人人身上,都是浊气。 以至于他们本来的寿命,都在不断减少。 最长寿的人,也活不过五十岁。 此乃命浊。 法海没有想到,剩下的四浊居然同时而至。 如今这古城之中,污浊之气冲天,邪法横行,百姓蒙昧,可谓末法恶世。 五浊,若是一个个来,法海有信心净化干净。 此刻,四浊齐至,却是有些难缠了。 “无量光佛。救世济民,不仅要救世人之心于天灾,更要救世人之心于污浊。” 思索间,法海身形飘动,缓步踏入城中。 沿途百姓看到他是僧人,都是畏惧退缩,纷纷低下头颅,掩饰目中厌恶。 法海也不在意,他来到那老者身边,将他扶起,开口道:“老人家,莫要伤怀。众生悲苦,佛已知悉。” 那老者闻言,抬起头来,看到法海身上的僧袍,不禁脸色煞白,噗通一声又跪了下去,磕头如捣蒜: “大师,求求你们了,放了我女儿吧,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 他只当法海和这些城中的邪僧一样,都是来榨取他们的骨血而已。 法海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些远远围观的麻木百姓,长长叹了一口气。 “众生所受荼毒已深,心中再不信佛,只有畏惧厌恶,这样的佛,只是人心中的魔,留之何用?” 他摇了摇头。 随即也不再多说什么,站起身来,朝着方才几个武僧离开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的步伐很慢。 可是每走一步,其身上的佛光就会更盛一重。 道道祥瑞,在他脑后翻腾,金色佛光,弥漫四方。 街道两旁的百姓,被佛光沾染,都是觉得心平气和,心中的污浊戾气,被瞬间洗涤干净。 法海仿佛行走在污浊的泥泞中,步步生莲,庄严而神圣。 人们沐浴在慈悲的佛海中,一个个泪流满面。 “是活佛,他回来了,我们有救了!” “慈悲的真佛啊,你终于睁眼了。” “活佛救我,我们苦啊,活不下去了。” 百姓们泣不成声。 他们被邪恶的邪僧统治荼毒百年,民不聊生,今日终于得见传说中济世的真佛了。 人们激动无比,当即自发地跟在法海身后,三步一拜,九步一叩。 法海也不理他们,跟着那几个武僧一路向前。 很快,便来到一座恢弘的寺庙门前。 那寺庙,大如宫殿,巍峨雄浑,堂皇华丽。 门前金狮矗立,孔雀腾飞,金刚怒目。 一个个面目狰狞,满面忿怒,让人望之生畏。 光是一扇朱漆大门,便是黄铜铆钉,金线勾勒,奢华至极,比皇宫还要奢侈,和百姓破烂的衣衫和房屋,形成鲜明的对比。 门上,是三个龙飞凤舞的描金大字——金山寺 寺庙前,有百丈长梯,都是白玉铺成。 数十名武僧分列两边,下巴高抬,肌肉隆起,怒目金刚一般,威武骇人。 这些武僧,平日里都不事生产,专门镇压百姓,抢夺香火供奉,供自己和寺中大和尚享乐。 “一群孽障,也配称金山寺!” 法海眼神冰冷。 自己在古城中广收弟子,创立金山寺,为的是引导世人向善,为的是造福人间。 可这些邪僧,却曲解佛法,用来奴役剥削众生,不但使众生受苦,更是泯灭了他们的向善佛心。 其毒害之深,比之妖魔更甚。 松鹤这一招,可谓狠毒。 以百年时光,从人心中,除掉善念慈悲,只剩污浊恶念。 “嗯?这和尚一直跟着我们,是想做什么?” 那几个押着少女的武僧停下脚步,回头望向法海。 其中一人走上前来,冷声道:“和尚,你哪个寺庙的,跟着我们做什么?” 法海闻言,却是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直接迈步向前。 那武僧被无视了,感觉自己面面上无光,当即大怒一声,抓向法海的肩膀。 嗡! 金光绽放。 那武僧的手还没有碰到法海的衣角,便被这佛光淹没,顷刻间化为灰烬。 “大胆和尚,竟敢在金山寺门前,杀伤本寺僧人,当真找死!” 那些护寺武僧见状,都是勃然大怒,纷纷拔出长刀冲了上来。 只是可惜。 他们那点微末手段,在法海眼中,连蝼蚁都算不上。 只是衣袖一挥。 第二百五十七章 值得吗? 罡风席卷,便将那些武僧的身体撕成碎片,如砂砾般飘散长空。 位于寺庙前的少女,见到这匪夷所思的一幕,不由得呆立场中。 足以粉碎金铁的罡风吹拂在她身上,却是和煦温暖。 好半晌,她才回过神来,朝着法海跪拜,泣不成声:“多谢活佛救命。” “去吧,你的父亲还在家中等着你。” 法海摆了摆手,让那少女离去。 自己则是继续拾阶而上。 很快,便进入到那所谓的金山寺中。 只见寺庙内,一尊巨大的诡异佛像坐卧与中央。 那佛像,光头戒疤,却身着道袍,大不可量,浑身贴满金箔,富丽堂皇,灿然生辉。 诡异佛像脚踩两尊小鬼。 小鬼滑稽可笑,造型丑怪,面目依稀可见法海的模样。 佛像一手夹着符箓,一手持着拂尘,显然正是松鹤的形象显化。 在佛像下方,也没有什么僧人念经持咒。 只有无数身穿袈裟僧袍的人形恶鬼,在那金像之下,大摆宴席。 什么鸡鸭鱼肉,美酒佳酿,尽在其中。 场中还有不少掳掠来的所谓圣女,被迫起舞,以娱众僧。 这哪是是什么寺庙净土。 分明是一个藏污纳垢的妖魔巢穴。 法海见状,登时心中佛火升腾! 杀心骤起! 他浑身金光吞吐不休,仿佛随时要炸放而出,将这些德行败坏的妖僧荡成粉末。 而就在这时候。 忽的,大殿之中。 一个老和尚走了出来。 老和尚光头上点着戒疤,身上却穿着道袍,不伦不类,还刻意装出一副庄严有道的样子,显得极为滑稽可笑。 看到法海,老和尚笑道: “无量光佛,本座感知今日有喜事要降临。没成想,是有佛门高僧驾临,着在让鄙寺蓬荜生辉。只是不知,大师降临鄙寺,所为何来?” 法海闻言,望向老和尚。 但见他身上污浊之气升腾,汹涌澎湃,毫不遮掩。 应该便是松鹤真灵所化。 这是又觉得自己行了? 当即冷笑一声,开口道:“自是为了降妖伏魔而来。” “降妖伏魔?” 老和尚闻言,哈哈大笑。 他指着远处的诡异佛像和众僧道:“大师说笑了,你好好看看,我这里富丽堂皇,庄严肃穆,佛像金身万丈,光芒普照四方,又有僧侣万千,个个精修佛法,什么妖魔鬼怪,敢来这样的佛门净土放肆?” 法海摇头道:“邪佛妖法,诱惑众生,应得惩罚!” 说着,掌心出现一缕金光,晃一晃,金光化作一条一丈长的金刚禅杖。 法海将禅杖往地下一杵。 霎时间,地动山摇,金环震荡,佛光炸裂,传导四方。 金光弥漫中,只见那金像身上金箔脱落,一点金汁,从佛像眼角滑落,像是一滴泪珠。 佛像金光随之黯淡,变成了泥塑石雕,再无辉煌之光。 而场中那些僧侣,纷纷惨叫着,表面的人皮躯壳,都被佛光烧毁,露出他们本心的恶念,化为一尊尊妖魔鬼怪,张牙舞爪,狰狞污浊。 顷刻间,原本辉煌庄严的寺庙,变成了一片污浊的黑暗魔窟。 法海禅杖横拍,砸向老和尚。 只听砰的一声,老和尚身体炸裂,化作一团黑暗灵光,飞到那供奉的佛像上。 大佛之躯,顷刻间漆黑如墨,不见半点光明。 邪气弥漫,污浊之气翻涌滚动,不断将法海身上散发出来的佛光湮灭。 “哈哈哈,法海,你的确有些本事,五浊恶世,都没与让你迷失本心。 但可惜,城中凡人,并没有你这样的心性,他们那积攒百年的恶念,如今都汇集与我身上。你又拿什么和我斗?” 暗黑佛像口吐人言,正是松鹤的声音。 法海听得他的话,不由长叹一声,问道:“值得吗?” “什么?” “你是天师道出身,第五境大能,灵魂不灭身不朽,可谓逍遥自在。如今为了私仇愤怒,甘愿五浊加身,只为杀我,这值得吗?” 松鹤天师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狰狞嗤笑。 “你夺我化身,落我脸面,毁我道心,现在还在跟我谈什么值得不值得? 只要你死了,我便能荡尽心魔,从五浊恶世中脱身,继续回虎龙山,做我的天师。 而你,便只能在这浊世苦海中,无尽轮回,永无超脱之日。” 说话间。 恶佛挥手。 那无数浊气所化的妖魔鬼怪,铺天盖地,涌动而来,顷刻间,化作一片污秽黑海,将法海身形淹没。 此时的松鹤,身化黑暗邪佛,汇聚了整个城市百年积攒的污浊恶气,化作无尽妖魔滚滚袭来,当真声势骇人。 法海周身的佛光,仿佛被黑色的毒素腐蚀,不断被磨灭玷污。 这污浊恶气,竟然恐怖如斯。 强大到连法海这样的人间真佛被玷污,也要堕落,被污染真灵。 可谓是修行之人最为忌讳的东西之一。 因此,即便是法海有无漏金身,也不敢让这些污浊之气随便靠近。 这松鹤敢以真灵之躯进去五浊恶世,看来来的真不是真身了。 法海真身入恶世,一旦被玷污,后果难以设想。 自己识海里已经有混乱碎片了,若是再来个五浊恶气,哪怕是无药可救了。 他不想冒这个险。 当即抬手一挥。 一本红色的残书显化而出,漂浮在法海头顶。 这本残书是万音寺地底的诡异佛像吐出来的,法海研究多年,亦是未能研究透彻,只知道此书坚固无匹,还能够吸收各种能量。 随着法力的涌动,残书哗啦啦翻开一页。 书页中射出了一股金红光芒。 那光芒在残书上旋转着,很快就形成了一个金红色漩涡,浊气开始被漩涡吸入。 连黑暗邪佛感觉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从漩涡中传来。 “怎么可能?那是什么东西?” 松鹤所化的的邪佛见到这一幕,登时脸色大变。 人有三魂七魄。 三魂主精神,七魄主身体。 三魂,是天魂、地魂、人魂。 松鹤为了显化这五浊恶世神通,将三魂全部融进来了。 只传回去自己的身体到了虎龙山。 本来想着,即使三魂全部被五浊恶世玷污,只要杀死法海,净化心魔,成功活着出去,回到身体里以后,还能慢慢压制修炼回来。 第二百五十八章 佛度众生 他万万没想到,法海竟然有残破红书这样强大的宝物,能够吸纳五浊恶气,还要吞噬他的三魂。 没有了三魂,他的躯体就只会是行尸走肉,就算以后能有机缘诞生灵智,他也不是他了。 黑暗邪佛手掐法印,体表黑光连连闪动,开始对抗漩涡的吸力。 可法海岂会让他如愿? 当即手臂伸长,顺势一杖砸在那邪佛身上。 天龙之力,让法海的攻击威猛无铸。 漆黑如墨,宛若黑曜石雕刻而成的邪佛之躯,登时坍塌粉碎。 三缕清光从废墟中掠出,在空中一个盘旋,形成了一个老者虚影。 老者头戴天师冠,身穿三色天师袍,鼻子如鹰鈎,清瘦的脸上满是惊恐,正是松鹤道人的三魂。 没有了佛躯依托,松鹤道人的三魂只坚持了短短一个刹那,随着一声凄厉的哀嚎,就被拉扯进了漩涡边缘。 他下半身已经完全被漩涡吞噬,双臂死死的扒住漩涡边缘,疯狂挣扎着。 “啊啊啊啊啊!法海,我恨,我不甘心!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还会回来的。” 松鹤嘶吼着,随即在剧烈的吸力下被撕扯成缕缕污浊黑气,滑入漩涡中。 法海动作不停,禅杖舞动,带起漫天残影,万千妖魔鬼怪尽皆被砸得爆裂开来,散作污浊恶气,被拉扯进漩涡。 在吞噬了所有的浊气后,金红色漩涡,开始收缩坍塌,融入进书页里。 法海伸手,接住落下的红皮残书。 吸收五浊恶气的书页已经变得漆黑如墨,画着一个带着天师冠,穿着三色天师袍的鹰钩鼻道人。 道人脸上的惊恐活灵活现。 正是松鹤天师的三魂虚影。 虎龙山,养魂殿。 松鹤天师的肉身盘坐玉床之上。 忽的,肉身的脸上闪过一丝狰狞痛苦,原本古井无波的表情化作呆滞,眼中也没了灵动。 “哎!” 虎龙山山长回龙天师看着彻底失去灵机的松鹤天师肉身,长叹一声,神色凝重。 师弟这性子,出事是早晚的事。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若是一战功成也就罢了,可现在,打蛇不成,反被咬,以那法海的性子,虎龙山怕是要迎来一波报复,看来要收拢在外的弟子,加固山门防御,防范于未然了。 随着污浊恶气被残破红书吸收殆尽,法海的实力更胜从前。 他赫然发现,这个五浊恶世居然没有消失。 原本,他以为这只是松鹤用法力制造出来的幻境,松鹤三魄被吸收,这幻境也该随之坍塌崩碎才对。 但没想到。 这座城池,依然还是存在,下方的百姓众生,都在崇敬地望着他。 这个五浊恶世,就像是一个真正的世界一样。 “这是怎么一回事?” 法海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 传闻中,佛祖曾于五浊恶世中沉浮,感悟超脱。 那方恶世,因为感染的佛祖的佛法,从此化作一方佛国世界。 眼前这方天地,恐怕来头不小,可能与佛祖有某种牵连。 自己在此显露佛法,荡尽污浊,超脱恶世。 这一方天地生灵,也都感染了他的佛法。 等于是融入了法海的心神中,成为了他的一部分。 这方世界,规则完善无比,可以省去无数年的推演。 这松鹤,是给自己送宝来了。 “孤天之慧根,道行高深,神通广大,佛法无边。那松鹤不识天数,以自身三魂为代价,制造出五浊恶世,本是想让我沉沦于此,却没有想到,反而成就了我。” 法海心中大喜。 这可是一个规则完整的世界雏形,价值不可估量,胜过万千佛门神通,无数宝物。 即便是以法海的心境,也不禁喜悦无比。 当初,也不迟疑。 法海于半空中招出一朵金色火莲,盘坐其上,拈花微笑,宝相庄严。 自身法力不断蔓延出去,佛光普照整片天地,仿佛与这座古城融合了一样。 此时的他,仿佛与众生融为一体,拥有无穷的智慧,佛光吞吐无穷无尽,心中舍利晶莹剔透。 他已经褪尽五浊,自浑浑恶世中脱颖而出。 整个人如同涅盘重生一般,心境佛法,都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五浊不染,轮回不沾,劫难不磨,万法不侵。 法海甚至感觉,他已经摸到了菩萨果位的门槛,即将超脱此世。 一种莫大的恐怖若隐若现,仿佛是佛祖冥冥中在给他指引。 第五境已经是这方世界的极限,若要达到更高层次,就只能离开这个世界。 可那恐怖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难道超脱,会遇到某种让他都无法抵御的危险? 法海急忙强忍心中的悸动,沉淀心神。 既然超脱之路,有着不可测的险阻。 那就先把这方世界的秘密先摸清再说。 半响之后。 法海重新睁开眼睛,目光扫过下方的芸芸众生,目露温和慈悲之色。 “尔等托生此世,历经磨难,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 孤今日褪尽五浊,修行精进,尔等既为未来佛国众生,也该有所福报。便于此,传授尔等菩提心经,望你们持善念,得福报,远离灾厄,多行善举,自能增长寿元,神通无边。” 说话间。 法海双手合十,诵念菩提真经。 “活佛慈悲,多谢活佛恩典。” 下方的百姓闻言,个个激动无比,纷纷跪地磕头,神色虔诚。 之前,邪魔统治他们,只知道索取供奉,搜刮无度,从来不管他们的死活。 而如今,法海不仅帮助他们脱离苦难,还无偿传授他们神通秘法,使他们能够明心见性,修行正法,远离灾劫。 这方是真正的慈悲真佛。 他们当然真心朝拜,虔诚叩首,口中诵念无量光菩萨真名。 五浊褪尽,原本的恶世,已经化作一片清明天地。 法海这方天地中传授菩提心经,教化众生。 随着众生善念生出,沾染佛性,整个世界也变得祥和起来,最终化作一点金光,融入道他的心脏之中。 他身在这方天地之中,这方天地,却在他的心脏之中,其中玄妙,奥妙无穷。 彼此互有,再无更迭。 正如众人心中有佛,佛心中亦有众生。 第二百五十九章 众生渡佛 这个新的世界,法海将之命名为佛心世界。 到现在为止,法海已经有了三个内世界:腹里乾坤、掌中佛国、佛心世界。 三千世界神通已经有了三个世界,未来可期。 讲法七七四十九日之后,法海便是挥手,让众生散去,各司其职,重建家园。 这里是他的佛心世界,吸收外界的灵机最强,还没有什么外来危险。 法海在佛心世界广传菩提心经,以此为修行正统,专门用来制衡识海的混乱碎片,以及增强杀菩提神通。 这也算是法海的一次实验和尝试。 他想看看,在自己的刻意引导下,体内世界会不会结出不一样的果实,形成规则独特的世界,出现不一样的生灵。 “多谢世尊教诲!” 众生听完之后,纷纷真诚叩拜,随即各自散去,重建家园。 这些佛心世界的生灵,本是不存在的虚妄,是幻境生灵。 法海净化了整个五浊恶世,传下密藏神通,又将他们纳入心脏吸收外界灵机,使他们得以生存繁衍,对他们而言,便是真正的救世主,唯一的真佛,因此称呼世尊。 法海并没有着急离去,佛心世界于他至关重要,关系到往后道途的选择,再怎么小心也不会过。 想到这里,法海取出一截精心培育的槐树枝,将之命名为净化之树,植入佛心世界中。 这方世界,既然已经成为自己的内世界。 这些凡人生息繁衍之中,必然会出现天资纵横之辈,获得非凡的成就。 人性是不可测的。 若是这些天才不仅不对付混乱碎片,反而和碎片同流合污,那将是自己,也是浮世苍生的大劫。 为了自己,也为了苍生,种下这棵槐树,便多了一种操作控制的途径。 法海在三个内世界中,都种下了一颗槐树。 这些槐树本是一体,成长壮大后,便能彼此相通,让三个内世界不至于彻底隔绝。 净化之树能吸收净化恶念和混乱,让佛心世界成为人人相亲相爱,彼此温柔相待的人间佛国。 而红色残书里面的五浊恶世,将成为没有任何善念,恶意被放大无数倍的纯洁罪恶世界。 这样的恶世,法海根本不敢吸纳入体内。 恶世的污染能力是极为强大的神通,法海也不会放弃尝试掌控这个五浊恶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慢慢研究解析了。 净化之树刚刚落地,转瞬间便发芽生长,很快就有了一人高。 枝叶舒展,可以不断从外界吸取天地灵机,来滋养这一方世界。 “本体,我还年幼,只能长这么大了。” 净化之树枝叶摇动,叶片中幻化出一名女童的模样,粉嘟嘟的,充满了仙灵之气,十分可爱。 法海扶了扶额头,一滴冷汗从鬓角滑下。 自己精心培育的净化之树分身居然是个女的,而且有了自己的思想,简直匪夷所思。 法海有心摧毁这个分身,重新炼制。 法眼扫描之下,他发现在这短短的时间,树根已经深深扎入世界之中,若是强行拔出净化之树,损害自己的道行是小事,对这个世界也在造成极大的伤害,甚至瞬间崩溃也不一定。 正犯难间。 一道清光从佛珠中飘了出来。 “殿下不要忧虑,小倩愿留在佛心世界中,照料培育净化之树。” 说话间。 那清光化作一个温婉的妙龄女子。 正是在佛珠中修炼的聂小倩。 此时的她,身躯凝练,美艳动人,身上再无半点阴寒之气,甚至有灼灼光华透体而出,温暖如阳光。 这已经是快要突破入第五境了。 鬼修练到第五境,能够白日显形,与常人无异。 可没有肉体是鬼修最大的破绽,一旦被刻意针对,甚至连逃跑都是问题。 法海目光打量着聂小倩,不禁满意地点点头:“看来你的天资非同凡常,收获不小。” “全凭殿下佛法庇佑,我才有这番收获。”聂小倩温柔的笑了笑,接着道: “我承蒙殿下大恩点化护佑,才有今日成就,一直以来都是殿下在恩赐于我,我却帮不上什么忙。 如今净化之树在佛心世界扎根,小倩愿意做园丁,留在此地修行,照料神树成长,以报殿下恩典。” 聂小倩隐隐也有感觉,自己容易招灾惹劫,主动提出留在这里,除了佛心世界在法海掌控之中,安稳宁和之外,也是想报答法海。 而且,这佛心世界,就在法海心中。 自己留在这里,岂不是等于住在法海心里吗? 法海大约能够猜到她的心思,却并未点破,也没有拒绝。 一个是净化之树的确需要人照料,再说,聂小倩那种灾厄之体的特质,召来的麻烦法海虽然不怕,可多了也厌烦,放在佛心世界也省了许多心思。 想到这里,法海点点头。 “好,那你就留在此地,负责照料净化神树,也照看一下这方世界的众生。” “多谢殿下。”聂小倩盈盈拜倒。 交代完佛心世界的事情后,法海身化一道流光,离开了佛心世界,重新显化人间。 此时的他,还在银边城外。 当日的一场旷世大战,战斗余波已经让这里变成了一个广阔的深渊,银边城也塌陷了一半。 整个深渊和银边城,都已经被墨绿的植物充斥。 层层叠叠的植物无序地生长,狰狞肆意,遮天蔽日。 各式各样的花朵争奇斗艳,花萼上长着黑黝黝的尖刺。 这些花朵样式各异,但无一例外的都非常巨大,它们大方地展示着妖艳的身躯,蝴蝶、蜜蜂惬意地躺在花蕊里歌唱。 山风拂过,闪着寒光的锯齿叶片哗啦啦舞动,墨绿色的雾气随风散溢,带来浓郁的芬芳。 蜜蜂和蝴蝶舒展着翅膀,欲要乘风而起,移情别念飞向新的花朵。 花朵忽然一收,将花蕊里的蝴蝶和蜜蜂紧紧地包在里面。 一群天上飞过的大雁闻到淡绿色雾气,顿时摇摇晃晃,如同石头一样栽倒落下。 整个墨绿丛林立即躁动起来。 伸展着木质纤维的藤蔓;花蕊中长满了利齿的花朵;长满了锯齿状叶片的枝条;争先恐后地向上窜起。 第二百六十章 无路可逃 这群大雁还没落入丛林,在半空便被撕扯吞咽,只有零零散散的羽毛和残渣洒落地面,又引起新一轮的争抢。 山风远去,森林的异动平息,只有研磨骨头的声音依稀传来。 林地中央是一棵巨大的槐树,没有叶子的树干扭曲虬绕,狰狞可怖。 花白树干上布满了星星点点的花苞,光秃秃的树杈直刺苍穹,仿佛恶鬼的爪子。 爪子的中心, 一个长发如瀑,肤白赛雪,身上满是金红色条纹的窈窕少女正在抱着一根枝杈沉眠,肆意地展示着风情旖旎的身段。 正是涅盘重生的树妖姥姥。 法海双目如电,在树妖姥姥墨绿长发缠绕着的两个金红光球上停留了一下,就朝外望去。 墨绿色的扭曲丛林外,是一望无际的黄沙,几十尊铜身佛在黄沙与丛林的边缘打坐。 感受到法海的目光,于罗睁开眼睛,与法海对视一眼。 不多时, 沙海深处出现了影影幢幢的吴国修士队伍,朝着墨绿丛林聚集而来。 法海身形一动,出现在刘宇身旁,道:“蓝玉道长,把整个丛林都封锁起来,一只蚊子也不许放出去。” 刘宇颔首道:“遵命,殿下。” 法海盯着兀自在熟睡的树妖姥姥,眉头蹙起。 如今的他已经登临这方世界的巅峰。 真正的从一枚棋子变成一名起手,可以堂堂正正布局天地,执宰四方,眼界自然非同以往。 树妖姥姥屡次从他手上逃得性命,现在看来满是蹊跷。 本来,树妖姥姥这样食人精血,吞人魂魄的邪道树妖,要踏入第五境那是难上加难。 自己苦修多年才踏入罗汉之境,而树妖姥姥在十万大山瞎晃,都能机缘巧合吞噬远古树心,踏入第五境。 仿佛,她就是这个世界的亲女儿一样。 莫非,这就是什么位面之女? 可一个位面之女混成这样,被自己打成丧家之犬,未免也太惨了些。 一不做,二不休。 既然树妖姥姥对自己的恨意已经无法消弭,那么,哪怕真的是世界之女,法海也要她身死道消。 这一次,法海要布下天罗地网,让老树妖无处可逃。 他手一挥,招出一朵红莲,盘坐于上,双手合十,口中诵念咒文。 东方笙和独孤婉儿赶了过来,看着入定的法海,默默地站在一旁护法。 随着漫长的咒语声,太阳散发的光芒如同液体一般围绕着墨绿丛林流动起来。 霎时间,便凝结成一个巨大的金红流光护罩,通体晶莹透明,将树妖姥姥和整个森林都笼罩在里面。 随着咒语的持续,护罩不断地变厚,缩小。 树妖姥姥似乎感知到了什么,眼皮颤了颤,豁然睁开,看着充斥着眼眶的金红护罩,愤怒咆哮起来。 她满头的墨绿长发,也如毒蛇被激怒一般竖起,对着天空咆哮嘶鸣。 静谧的墨绿丛林瞬间活了过来,数不清的巨大树木从各个方向狂野生长而出。 石壁上,山谷里,裂缝中。 无数巨树破土而出,肆意生长。 每隔数息时间,便有一个两丈高的巨大花苞从巨树顶端凸起。 不多时,入目满是密密麻麻的花苞。 “┗|`o′|┛嗷~~” 树妖姥姥怒吼一声。 所有的花苞瞬间开放,漫天金红火焰喷射而出,将护罩喷得扭曲变形。 “哼,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法海冷声一声,金红护罩如同被烧化的琉璃,滑落滴滴火焰。 护罩内,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金红色火雨。 火焰落在花朵上、巨树上、山石上…… 所落之处,无物不燃。 顷刻间。 整个墨绿丛林,成为了火焰炼狱。 树妖姥姥的娇躯在火焰中哀嚎打滚。 娇嫩悲切的惨叫,震天动地。 若是妖魔鬼怪,如此惨状,只会让人心生心快意。 可一个如此窈窕的美人,如此哀婉凄切的惨叫,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许多人,尤其是那些年少气盛的沙弥,哪怕明知道树妖姥姥是害人无数的盖世妖魔,也大都面露不忍,伤心难过。 法海脸色不变,看着在火焰中疯狂的扭动的玲珑娇躯,眼中金光灼灼。 树妖姥姥叫了半天,依旧中气十足,而且,法海忽然发觉,一部分火焰竟然渐渐失去了掌控。 老树妖,竟然在火焰的燃烧中,渐渐领悟了圣灵教的火焰神通。 她确实疯了,可也变强了。 哪怕法海自恃天之慧根,此刻心底也生出一丝凉意。 他要学习神通,要参悟,要解析,要修行,动辄上十年枯坐,才能领悟新的神通。 而老树妖,只需要挨打就行。 “孽障!你这完全是开挂!” “我法海有今日境界,哪一次不是经历了无数艰难险阻,靠的是天赋异禀,靠的是努力拼搏。” “若是让你这样靠外挂的妖孽纵横世间,是对无数刻苦修行的修士的亵渎。” “今日,我便将你这妖孽斩杀于此,还世间一份公平!” 声音浩浩,回荡于高天之上。 护罩自动分开,露出法海的身形。 树妖姥姥一见,眼睛瞬间通红。 她嘶吼一声,头发上顶着的两颗金红火球拖着长长的尾焰,冲天而起,直扑法海。 法海冷声一声,身躯暴涨,直至百丈之高,如同一座巍峨的金色大山,顶天立地。 一只恐怖的金色手掌如同山岭横空,狠狠拍在一颗火球上。 惊天动地的巨响中,火球陡然爆裂,金红的冲击波朝着四方呼啸而去。 金色巨掌变得虚幻起来,明灭不定,闪烁了一阵后,又凝实如前。 后面跟着的火球见状,急忙拐了个弯,就要逃跑。 法海探手一捞,就将火球捏在掌中,房子大的巨眼瞪着掌心的火球,闷雷般的声音震得云彩四散。 “兰斯,孤已经设下天罗地网,这一次,你必定无法逃脱!” 兰斯在火球中大叫道:“不可能,圣灵教只要有信徒在,我们这些第五境主教便不会死。” “呵呵!”法海淡淡一笑,眉心竖眼发出道道金光,对着兰斯上下扫描: “孤的法眼神通能追溯因果,解析一切,圣灵教的神通,孤都信手拈来。区区信仰之线,瞬息便可切断,你大可试试,孤有十八道酷刑在等着你。” 第二百六十一章 地藏法身 “你不是人,不是人,不是人……” 兰斯声音颤抖,泣声道。 法海眉毛一掀,赞叹道:“不错,你很有骨气。孤最欣赏你这样的硬汉,孤要将你的灵魂炙烤一百年。硬汉的惨叫,是最动人的催眠曲。” 兰斯歇斯底里地惊叫着,眼珠里满是恐惧:“不!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这样对待一个高贵的绅士。” 法海笑笑:“兰斯,你要投降?可以!孤可以绕你性命。我治下亦有圣灵教堂,你还可以当你的主教。” “真的?”兰斯可怜巴巴地瞪着红肿的眼睛,看着法海。 “你认输投降,孤便会饶你性命,绝不会施加酷刑,你放心好了。”法海眯了眯眼睛,他也没想到兰斯竟然如此外强中干,如此怯懦。 兰斯被法海这一通恐吓,心中也开始动摇了。 法海的话语中带上了蛊惑的气息:“大丈夫能屈能伸,哪个人不想活命?打不过投降也不丢脸,你说呢?” “这……”兰斯还在犹豫。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向一个自己眼中野蛮的旧日信徒投降。 法海循循善诱:“这事很简单,放开外面的防护就行了,孤绝不会伤害你的性命。” 兰斯看着法海,眼中满是茫然和犹豫。 “放开防护,放开防护,放开防护……”法海趁热打铁,重复的话语冲击着兰斯的识海。 兰斯的眼神一片空洞,身上的金红光芒一阵晃动。 法海继续碎碎念,“对,就这样,就这样。 你干得很好,只要投降,你还是主教,万人敬仰。 就这样,松开防护,松开防护,松开防护……” 兰斯身上的金红色光芒明灭不定,最后缓缓流回身体。 法海手掐法印,诵念咒文,毫不犹豫地在兰斯身上种下一朵朵金红色莲花纹印。 现在兰斯的身体,已经成了他自己的灵魂囚笼。 虽然无法彻底掌控兰斯,可他要想脱困,也不是一时半刻的事了。 法海看着兰斯眼里的臣服之色,宽慰道:“很好,你做了明智的选择,罗曼帝国将会被孤赶回老家,你能掌控的教区,将远超过往。” 他看着兰斯慢慢放下防备的姿态,暗暗点了点头。 妥协只有一次和无数次,这一次打开了口子,消磨了兰斯心中的傲气,往后,搓圆捏扁将会更简单。 法海将封印住肉身的兰斯收入金钵,金光灼灼的双眸看向树妖姥姥。 此时的树妖姥姥眼珠里满是恐惧,色厉内苒地对着法教嘶吼咆哮,就是不敢出手。 “无趣,老树妖,孤给过你机会了,你不中用啊。如果在孤降服兰斯时出手,便会早一些登上极乐世界,不好吗?” 法海摇摇头,这树妖姥姥,意识混沌,凶恶成性,已是魔根深种,不可教化。 他也懒得再多费唇舌。 直接闭上眼睛,五指张开,金色掌印横空压下。 “大威天龙,大罗法咒,般若巴嘛空,般若巴嘛空,般若巴嘛空……” 佛唱之声,愈演愈烈。 随着法海的每一次诵念,那金色掌印,便会增大一分。 顷刻间,竟已经遮蔽方圆数十里,盖住了树妖姥姥和整座墨绿丛林。 轰隆隆! 金色手印持续压迫下来,天塌地陷。 大地动荡,尘灰四起。 恐怖的佛光激荡吞吐,如狂风过境,横扫四方。 无数花朵和巨木,在佛光下,灰飞烟灭。 树妖姥姥惊恐大吼,双臂齐齐高举,想要托住镇压下来的佛之手印。 可是,只是刚刚接触,两条手臂顷刻间便炸成墨绿色的血雾。 整座松林,也被压得四分五裂,化为一个深坑。 天塌之威,又岂是妖孽可挡? 树妖姥姥满脸恐惧,哪怕意识混沌,求生的本能,让她终于明白,眼前的和尚,根本不是她能够抗衡的。 生死关头,她仿佛明白了什么,无师自通地对着法海磕头求饶。 窈窕的身段,匍匐在肮脏的泥土上,磕头不止,喉咙里发出呜咽娇吟。 纵是铁石心肠,也要闻之心碎。 可惜,法海并不理睬,他脸色不变,双眼依旧紧闭,嘴唇开合。 “般若巴嘛空,般若巴嘛空,般若巴嘛空……” 佛唱声不止。 金色掌印持续往下镇压,树妖姥姥的双腿,身躯,接连崩碎成血雾,很快,就只剩下一个墨绿长发的脑袋。 知道自己绝无活路,绿发脑袋不再磕头。 她绝望地怒吼一声,随即张口吐出一颗通体透绿,隐隐有金红光芒流淌的妖丹,直接引爆。 那妖丹,是她一身法力的精华,力量源泉。 此刻肉身已毁,妖丹自然就留不住了。 干脆直接自爆,以此抵挡法海的倾天一击。 而她的元神,则是附在一块残破的树心上,虚空突然出现一条虚幻的缝隙,里面隐隐传来哗啦啦的水流声。 这是黄泉流淌的声音。 树心片刻不停,直接钻入裂缝之中。 缝隙随之变小,眼看就要消失,却忽然冒出无数黄泉之沙,堵住洞口,阻止它继续缩小。 “好畜生,竟然想逃往地府!” 法海一掌捏爆妖丹,眼中金光流转,整个人随之融化,化作一道流光,跟在树心后面进入黄泉。 生者死地,阴阳有别。 若是其他人,怕是真能让老树妖逃得一命。 可惜,这里,有法海的地藏身在修炼,和黑山争夺黄泉的控制权。 “这孽障,倒也是狡猾。可惜遇上了孤,你敢遁入黄泉,那是自寻死路。” 法海冷哼一声。 这老树妖,作孽太深,不识天数,他既然已经出手,就必然要除恶务尽。 当然不会让她逃脱,前功尽弃。 幽幽黄泉路,戚戚行路魂。 前世王侯将,再世难为人。 阴森昏暗的黄泉路,忽然佛光万道。 沙海无风自动。 一尊金佛拔地而起,正是法海的地藏法身。 金佛不知其大,不知其高,眉心一朵金色莲花,手持一柄金刚禅杖。 虚空中,一朵朵金莲缓缓滋生,一株株菩提抽枝绽放。 千百浮屠宝塔立起,于半空中林立。 佛光闪耀,照彻十方世界,黑暗鬼雾一扫而空。 梵音缭绕,响彻天地人间,魔嚎鬼叫销声匿迹。 在这生人绝迹,幽暗无光的黄泉世界,赫然出现了一片璀璨的无边佛国。 第二百六十二章 孤已经是神了 砰! 砰砰! 砰砰砰! …… 漫漫黄沙中央,无垠黑山震动的频率越来越快,山周的黄沙与河水,不停的扬起又落下。 整座黑山,似乎马上就要活过来。 “无量光佛!老树妖,你作孽太深,地狱难容!” 地藏法身看也没看黑山一眼,对着法海合十遥遥一拜,接着伸出手来,对着树心按压过去。 霎时间,黄沙起伏,黄泉咆哮,一只金光佛手凝练而出,转瞬间便跨越千万里,捏住了树妖姥姥藏身的树心。 这一下,仿佛是捅了马蜂窝。 黑山上无数的魔手窜出,纠结在一起,化为一只可怕的森森巨手,也捏住了树心的边缘。 树心在两尊大能的抢夺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隐隐出现了一丝裂缝。 裂缝瞬速蔓延,咔嚓一声,树心粉碎。 树妖姥姥的魂魄飘飞而出,一头往黄泉下扎去。 忽的,魂魄面露惊恐之色,她做出往前飞的姿势,魂体却在后退,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引入黑山之中。 法海法眼一扫,就大概明白了其中原委。 这树妖姥姥一直拿各种魂魄孝敬黑山,没想到,自己的魂魄也被黑山做了手脚。 顿时,法海眼中金光如剑,杀意燃烧。 黑山这个躲在红毛世界不敢见人的老宅妖,竟敢虎口夺食,抢夺树妖姥姥的魂魄,如此不识天数,冒犯佛威,真是自寻死路。 “大胆黑山,法海在此,休得放肆!” 法海怒喝,双手合十,口中诵念咒文。 随即, 虚空中出现了四只遮天巨手。 一只光明璀璨,掌心有一个金色太阳符文,这是光明之手。 一只清明澄澈,宛若琉璃,掌心是一个金色的公正天平,这是公正之手。 一只金浇铁铸,巍峨厚重,掌心是一面金色盾牌,这是守护之手。 一只狰狞凶恶,万千恶鬼于其中浮沉,掌心是一只獠牙交错的深渊巨口,这是掠夺之手。 四只手臂形态各异,各自蕴含着一股强大到令人窒息的法则力量,似从混沌岁月中杀出,足以镇杀世间一切生灵。 几乎是一瞬间,四只巨手便将无垠广阔的黑山牢牢钳制住了。 法海的目标很简单,就是要死死地控制住黑山老妖,让他明白,何为佛法无边,佛威浩荡。 下一刻,金刚禅杖宛若擎天金柱,出现在黑山上方。 刺目金光,让鬼手黑雾冰雪消融。 “黑山老妖!” 法海的百丈法身,横贯黄泉世界。 房屋大的眼眸金光熠熠,宛若两颗太阳,酷烈又无情地炙烤着黑山。 “不管你曾经有多辉煌,都不过是旧时代的遗物而已。” 黑山闻言,剧烈挣扎起来,黄沙狂舞,黄泉倒灌,遮蔽视野,分不清天地上下。 无数黑色鬼手,扭曲纠缠,凝聚成一根根粗大的触手,缠住横压下来的金刚禅杖。 在黑山身上,飞起无数巨大的石碑,上面闪耀着诡异的篆文,朝着法海砸来。 法海却没有退缩,也没有躲闪。 黑山老妖虽强,可体型庞大,又被地府禁锢,法海想要走,轻而易举。 可要这么做的话,那苦修多年的意义何在? 这威名赫赫的妖族巨擘,自己今日要好好称量称量。 一块又一块巨大的石碑,在法海的浩瀚法相上爆碎。 石碑上的诡异篆文,在法海肉身晕染出一块块灰褐色尸斑。 石碑爆炸的力量,让他浑身颤抖,一道道裂纹浮现出来。 一滴滴金色的佛血,从龟裂的伤口中迸射而出,如同金色的雨滴,挥洒在地藏法身创造出的佛国世界。 “新陈代谢,是万物固有的规律,没落的就要逝去,强大的终将会崛起。” “你再强,也不过是个躲在阴暗角落的妖而已。” “而孤……” “已经是神了。” 法海的声音极具渲染力,响彻天地虚空。 无量虔诚的信徒,感应到法海的号召,纷纷就地盘坐,口中诵念无量光明无量公正法海罗汉的真名。 声声佛唱,道道玄光。 一个个金色的卍字佛印,从信徒们的眉心飘飞而起,隐入虚空,朝着法海的法相飞来。 佛心世界、掌中佛国、腹里乾坤的众生,此时亦是心有所感,纷纷盘膝坐下,齐颂无量光明无量公正法海罗汉的真名。 霎时间。 无量佛唱声,响彻佛国。 一道道肉眼可见的金色卍字佛印,破空飞起。 这些佛音有大有小,有的璀璨如星辰,有的微弱如萤火,不一而足,但都是纯净无比的佛法信仰之念。 那些卍字佛印腾空,就像是一道道甘霖,渗入了法海庞大的法相上,顿时为他注入了磅礴的力量。 龟裂的法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层层叠叠的卍字佛印,在他身上覆盖,如同佛像上的金箔一样,抵挡住石碑的爆炸,尸斑的侵蚀。 黑山好不容易破坏一层,又有更多的佛印浇筑在法相身上。 黑山老妖破碎佛印的速度,远远比不上卍字佛印增加的速度。 法海感受着澎湃的信仰之力汇集己身,微微点头。 其实,以他的修为实力,就算没有这些信徒愿力,也有足够把握支撑下来。 毕竟,他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 不过,但凭自己的力量,恐怕要付出一些代价,折损一部分真灵。 结果没有想到,信徒和佛国众生的愿力,居然有如此效果。 他觉得,往后,要对自己的信徒要更好一些了。 信徒和百姓就像是奶牛,要想产出好奶,让他们吃点好草料,也是一种慈悲吧。 “黑山老妖,你对力量一无所知。” 法海说着。 身上天龙盘绕,掠夺之手掌心的巨口獠牙旋动。 只听轰隆一声。 这一下攻击,裹挟众生的掠夺之愿,瞬间便将黑山啃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法海身形随即暴涨。 滚滚众生愿力,不断汇入他体内,刹那间,竟然比那黑山还要庞大几分。 掠夺之手再度抓摄,便将那无垠黑山擒在掌中,狠狠一抓。 轰隆一声。 黑山崩碎。 山石碎片被掠夺之手掌心的深渊巨口吞入,地藏法身的无边佛国蔓延而来,绽放万千光芒。 第二百六十三章 荒城古棺和袈裟 佛光浩荡,荡尽一切魑魅魍魉。 光芒中,一朵朵金莲绽放,一株株菩提抽枝,一盏盏佛灯点亮。 金光所过之处,阴森黑雾烟消云散,露出一片残桓断壁,无数破烂布条在其中临风飘扬,猎猎作响。 这好像是一座荒废的古城,古城的城墙外壁长着密密麻麻的鬼手,在黄泉中不停地捕捞起一个个残破的灵魂,放到城池中。 这些灵魂在城中挣扎了一会儿,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石化,化为狰狞扭曲的石雕。 城外是漫漫黄沙,渺渺黄泉。 在沙海和荒城相接的地方,是无数蠕动的肉芽,它们彼此纠缠着,也和古城上的鬼手纠缠着。 黄泉绕着古城倾斜而下,在肉芽和鬼手的缝隙中形成一个个漩涡,发出凄厉的尖啸。 荒城没有居民,只用形态各异的石像,大多样貌模糊,有的甚至只是残肢断臂,却依稀可以分辨出,其中又妖有魔,也有人。 树妖姥姥的石像也在其中,盘膝而坐,面目慈悲,眼现解脱之色。 破败、荒凉、诡异、渗人。 法海眉心金光荡漾,法眼来回扫射。 赫然发现, 这所谓的古城,居然是一件巨大棺材。 残桓断壁,各色生灵,都是棺盖上的石雕。 而那些破烂的布条,居然是一袭破烂的黑色袈裟,绕着棺材缠了一圈又一圈。 棺材一下一下跳动,发出沉闷的响声,就像是一颗心脏一般。 每跳动一下,棺盖上妖魔人鬼的浮雕就少了一个身体部件,甚至是全部消失。 看来,这棺盖上的每一个石雕,都是一道魂魄。 棺材每跳动一次,就会消化一部分棺盖上的灵魂。 在棺盖的中央,立着一块石碑。 石碑上雕刻着各式各样的怪物,扭曲挣扎,眼神痛苦却又清醒。 碑上面有十六个古朴的篆文。 哪怕以法海的天之慧根,也只能解析到一些模棱两可的碎片信息,无法理解真正的含义。 这样的石碑,法海已经见过两块。 一块在万音寺地底,镇压着一张诡异的血脸。 一块在菩萨城血肉广场,镇压着血眼佛陀,那块石碑已经残损,被法海夺下丢在腹里乾坤。 而今,在这里,法海又见到一块。 莫非,这庞大的石棺中,也镇压着一个邪物? 法海捏了捏下巴,将目光转移到绑着石棺的破烂袈裟上。 “无量光佛,此物与孤有缘!” 法海看着黑色袈裟,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 随着自己道行日深,鬼王宗得到的万鬼幡已经越来越跟不上自己的步伐了,没想到现在就来了替代品。 四只愿力之手虚空抓握不停,似乎在发出贪婪的笑声。 石棺之大,方圆千百丈,光是棺盖,就如同一座城市,巍峨宽阔。 法海的法相天地,经过信徒愿力的加持,更是不知其高,不知其大,不可测量。 “黑山,这具棺材护不住你!地府,也护不住你。” “世人皆崇拜于我,你哪里来的胆子,敢与孤作对,与天下人作对!” 法海说着,两只如山金臂,遮蔽了浩浩佛光,缓缓伸出,庞大的阴影随之而来,扣住石棺边缘。 “黑山,你若对孤俯首,今日我尚可饶你一命!” 法海的身形充斥着黄泉世界,他眼睛微阖,语声淡漠,仿佛在诉说着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此话一出,石棺剧烈的跳动起来,似乎有无穷的愤怒其中横冲直撞,要破棺而出,将法海这个狂徒烧得粉身碎骨。 随着石棺的心跳加速,棺盖上的石雕也在被石棺迅速消化,很快就轮到了树妖姥姥化身的石雕。 眨眼间,树妖姥姥就只剩下半身还留在棺盖上。 法海怒喝一声,光明之手一抓而下,将树妖姥姥的下半身连根拔起,在棺盖上留下一个深坑。 脱离了棺盖,树妖姥姥开始缓缓活化,变成了一个残破的灵魂,无数狂乱的触须在其中搅动,让这个悲惨的残魂片刻也不得安宁。 光明之手掌心的金色太阳放出柔和的金光,浇筑在残魂上。 那些群魔乱舞的混乱触须被这金色佛光一照,如活物般发出凄厉惨叫,全身如火焰灼烧一般,扭曲融化,转瞬间便灰飞烟灭。 树妖姥姥的残魂似乎恢复了清明,看着法海,脸上陡然出现仇恨之色,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化作感激。 她对着法海盈盈一拜,法海还来不及反应,残魂便瞬间消散,消失于虚空之中。 这树妖姥姥居然自散真灵,这是真正的魂飞魄散,连转世重修都不可能了。 “孤就这么可怕吗?宁可魂飞魄散,也不愿落在孤手里。本来还想留你一命,好好研究研究的,可惜了。” 法海遗憾地摇摇头,忽然觉得身上一阵瘙痒,忍不住用手抓了一抓。 他低垂眼眸,身上一块灰褐色的尸斑,不知何时被抓出一副简单的图画。 图画呈现一个墨绿色长发的人形,身材窈窕,身上纹印着一道道金红色的条纹。 世间生灵,只要产生灵智,便有三魂七魄。 三魂,是天魂,地魂,命魂。 这出现在尸斑里的,便是树妖姥姥的命魂,是灵智的具现。 没想到,这老树妖,终究是落在了自己的手里。 可惜,区区一道残破的命魂,并没有什么作用。 这尸斑,里面有一股死寂的不详力量,让法海体内的生机一点点流失。 不过,在无漏金身的封锁下,这损失的些许生机,完全比不上补充的速度,顶多对法海的寿命稍有影响。 一想到自己完美无缺的金身,居然被黑山老妖打上了这么多不详的尸斑,法海心中的怒气就无法遏制。 “┗|`o′|┛昂~~!” 缠绕在如山巨手上的天龙怒吼一声,双臂上金色流光越来越亮。 大地颤动,黄泉汹涌,尘沙漫天。 仿佛是在警告法海,不要再肆意妄为了,否则将要大祸临头。 法海不管不顾,双臂继续用力。 石棺震动得越来越频繁,不知道是在恐惧,还是在兴奋。 地面下,一股浩瀚不可测量的意识,正在缓缓苏醒。 头顶上的虚空,突然裂开了一道道裂缝。 第二百六十四章 大乾侨民的血泪 裂缝里白森森犬牙交错,像是一张张如渊巨口,朝着法海噬咬而来。 “你很会咬吗?” 法海看着这些凶狞的巨口,悍不畏死地啃咬着自己的法相,轰隆隆的响声,连绵不尽,不由得裂了裂嘴角,露出一颗颗城门大的牙齿。 法力在法相上来回奔涌,发出重重叠叠的呼啸之声。 “般若诸佛,大罗法咒,净世黑莲,般若巴嘛空,破法!” 法海口吐真言,一朵巨大无朋的黑色莲火自法相上迸发,宛若地狱降临人间,无边的幽暗,登时笼罩了整个黄泉世界。 这些血口似乎知道大黑天神通的可怕,纷纷散开。 可是,整个黄泉完全被莲火笼住,它们无处可逃。 汹汹莲火,好似血肉磨盘,让这些丑恶巨口血肉溃散,最后化作青烟飘然。 自虚空中涌出的巨口源源不绝,似乎要和法海死磕到天荒地老。 可大黑天神通,最不怕的就是神通对拼,互相消耗。 黑色莲火不断地焚烧巨口,篡夺其中的灵机,输送进法相天地,弥补损耗。 黑色莲火火力全开,封锁黄泉,无论来多少獠牙巨口,都要被黑火吞没。 这一场斗法,已经波及到了现实世界。 银边城方圆几百里,大地震荡,山脉崩碎,河水扬上半空,地面出现了一道道深不见底的巨大裂缝,里面传来诡异的磨牙声,仿佛直通九幽。 隐隐有虚幻的黑色火焰从裂缝中窜起,翻腾燃烧,不论是花草树木,还是鸟肉鱼虫,凡是踏入其中的生物,通通就会火焰烧干灵机,化为干枯死物。 好在法海已经能和信徒清晰沟通,早早就让大军撤离。 否则,这一场斗法,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被殃及池鱼。 这一斗,就是足足十年。 为了对抗不断出现的血肉巨口,为了在斗法中获得更多的优势,法海广传大黑天神通,传教沙弥和兵锋在大乾之外的地界四处扩张。 海外异国的大乾侨民,就是沙弥传教主要的对象,也是天然的情报触角。 暹罗国内,在吴国的渗透下,已经处处烽火,叛乱不休。 为了抵御吴国的侵袭,艾伦主教亲自坐镇曼谷城,接过暹罗的最高统治权,统合各方势力,全力抵抗。 同时,又发动暗处的力量,挑动其他国家的土着势力对大乾侨民的不满情绪。 爪哇国,就拥有最多的大乾侨民。 一千年前,神州板荡,纷争不休,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 修士们为了神州的统治权纷争不休,受到伤害最深的却是凡人,一场战斗的余波,就能让成千上万的凡人死于非命。 无数神州百姓为了躲避战争扬帆出海,来到了这个爪哇这个破碎的岛国。 这里土地肥沃,却杂草丛生,无人开垦。 土着们靠天吃饭,如野兽般打猎采果为生。 大乾侨民在这里曝霜露斩荆棘,筚路蓝缕,繁衍生息,为爪哇这个野蛮的世界带去文明。 一千年过去,爪哇已经成了大乾海外侨民最多的国家。 侨民用他们的勤劳和智慧,创造了灿烂的文化,和富裕的生活。 大乾侨民头脑灵敏,大多都在当地混得风生水起,积攒下了不少财富。 仇富的心理加上大乾侨民骨子里的高傲,让有心人轻而易举地就能激化土着与大乾侨民之间的矛盾。 爪哇的历史上,几乎每一次的政治动荡,上位者都会用大乾侨民来当挡箭牌。 一次次的清洗,打断了侨民高傲的脊梁,也让他们难以真正融入爪哇的环境之中。 在大乾统一神州后,爪哇的大乾侨民以为自己的苦日子熬到头了,终于了有了祖国。 他们多次派人来到大乾,希望获得大乾的庇护。 可大乾不论是官僚或者是修士,从来都不把这些乡音已改,满脸大海风霜的大乾侨民看做自己人。 他们不管不顾,直接无视侨民的请求,还将来求援的侨民代表骂得狗血淋头: “你们这些天朝弃民,在朝廷需要的时候逃避责任,不抓起来审判就是好的了,还想获得庇护?” 许多大乾侨民无奈之下,只得改用爪哇名字,企图融入土着。 两百年前,罗曼帝国来到这里后,实行了严格的种族隔离制度。 他们将爪哇人分为三等。 罗曼帝国的统治者是第一等,大乾侨民是第二等,而野蛮未开化的爪哇土着,则是第三等。 这种划分更加加剧了爪哇土着和大乾侨民之间的矛盾。 爪哇土着不敢对罗曼帝国的骑士与教士们口出怨言,却把仇恨的矛头对准了长久以来的受气包——大乾侨民。 三十年前,爪哇的将军苏哈托发动政变,将土皇苏加诺孤立,并且获得了罗曼帝国的支持。 为了转移社会矛盾,提高自己的威望和支持率,苏哈托开始引导爪哇土着对大乾侨民举起屠刀。 军队带头搜查所谓的大乾间谍,爪哇土着也开始加入进来,借着帮助军队的名义,疯狂的打砸抢烧。 无数的商店、门市甚至是房屋都遭到了抢劫,土着洗劫了大乾侨民的财富,还要将他们杀死。 许多的大乾侨民都遭到了暴力对待。 一些人并不愿意交出自己的财富,当即就被杀死,他们的头颅被人砍下,随意丢弃到街道上。 一些人被这种暴力手段吓破了胆,主动上缴自己的财物,但还是没能被幸免。 暴力分子不仅抢走了他们的财产,还要将他们的房屋、商铺烧掉。 许多人受到暴力分子的折磨和侮辱,男性被砍掉头颅,女性则被凄惨群体凌辱致死。 恐怖的暴力分子,借着国家政权变更的间隙,疯狂发泄自己丑陋的欲望,通过弑杀当地的大乾侨民,来满足自己的变态心理。 这场血腥的狂欢,让土着获得了大量的财富,也让他们对苏哈托也更加拥护。 为了回馈拥护者,苏哈托让军队喊出了“杀一个大乾人奖励一万铜币,侵犯一个大乾女性奖励两万铜币”的口号。 让土着们的屠刀挥舞得更加狂热。 这样的屠杀行为,持续了约三年时间。 三十万大乾侨民惨死街头。 侨民聚居区的河流被尸体堵塞,停止流淌。 一些小河沟完全变成了红色,这是受害者的尸体渗出的血,染红了溪水。 第二百六十五章 血碗复仇令 土着们将一些侨民的头颅砍下来,挂在道路的栏杆或者围栏,当做点缀市容的街景。 这是当地大乾侨民的地狱,却成了一些人寻欢作恶的天堂。 苏哈托凭借屠戮大乾侨民获得了无上的威望,从而废黜了苏加诺,成功上位土皇。 苏哈托正式上任土皇后,这件事就成了一个不能提的“秘密”。 他加紧对大乾侨民的打压,让侨民必须使用爪哇名字。 三十年的时间,足够让人忘却很多事情。 爪哇老老少少也没有人记得曾经的大屠杀。 侥幸存活的大乾侨民恨不得用炭染黑自己的皮肤,让自己和爪哇土着看起来样貌无二。 恨不能用锤子打肿自己的舌头,让自己能说出含混不清的土着语言。 他们用着爪哇名字,说着爪哇话语,佝偻着腰背,卑微苟活。 他们比爪哇土着更尊敬苏哈托土皇。 那持续三年的恐怖杀戮,已经渗透大乾侨民的基因深处。 让他们臣服,让他们恐惧,让他们不敢高声语。 土皇苏哈托登上了权力的巅峰,已经统治了爪哇三十年。 他的皇宫占据了半个雅加达,一个宫殿,几乎本身就是一个城池。 他的一百多个妃子,每一个都有一座华丽的别墅。 他的几百个子孙,披挂上阵,就可以组成一只强大的军队。 他万人拥护,人人敬仰。 此刻,爪哇人最尊敬的苏哈托土皇却谦恭地低着头颅,对着一个年轻的罗曼帝国教士行礼: “日安,摩卡教士阁下,愿圣灵的光辉永远照耀着你。” 摩卡教士有着一头浓郁的亚麻色金发,五官如雕刻般棱角分明。 他礼貌而又透着掩饰不住的高傲,单手触额回礼,开门见山地说道:“日安,苏哈托殿下,爪哇的大乾侨民需要再度清理了。” 苏哈托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答应道:“如你所愿,摩卡阁下,我会让那些腐烂的旧日信徒重温三十年前的旧梦。” 他看着教士那远去的背影,心中有些踟蹰。 如今,这些大乾侨民,比土着还要恭顺。 花样百出的歌功颂歌,和精美的礼物,让他有些舍不得下手。 可是他知道,他之所有能有现在的地位,完全是罗曼帝国的支持。 而那些卑贱的大乾侨民,越杀,他们就越恭敬,就越讨好。 这次,就从苏莱曼家下手好了。 苏莱曼这老家伙,为了讨好自己,不仅改了个和自己差不多的爪哇名字,还送了十六岁的女儿给自己做小妾,又每年都上供了无数的礼品和财富。 这只猪养了这么久,养得这么肥了,虽然舍不得,可也该宰了。 苏哈托叹了口气,摸了摸腰间的佩刀。 这时,脚边走来一个圆滚滚的小孩子。 小孩子长得粉雕玉琢,虎头虎脑。 正是苏莱曼的女儿给自己生的小儿子,今年才三岁,叫苏来达。 苏来达拿着一根树枝,连滚带爬地追着一只小奶狗抽打。 看着小奶狗被打得嗷嗷直叫,小男孩兴奋得咯咯咯笑个不停。 苏哈托一把从苏来达手里夺过树枝,然后抱起小奶狗。 小家伙委屈得嘟起嘴吧,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苏哈托微笑着,抚摸着小儿子的头发说道: “我的小苏来达,要爱护小动物,知道吗?” 小家伙踮起脚尖,倔强地伸出两只胖嘟嘟的小肉手,一只手抓着苏哈托的裤脚,一只手还想要打小奶狗。 苏哈托乐得哈哈大笑,从兜里掏出一颗糖,塞进小儿子的嘴里。 小家伙立刻破涕为笑,一路小跑着去抓青蛙去了。 苏哈托爱怜地抚摸着惊魂未定的小奶狗,从兜里掏出一块肉干,又顿了顿,看着小狗那还未长成的牙齿,贴心地将肉干撕成小块小块,塞进了狗嘴里。 小奶狗吃完碎肉干,惬意地在趴在臂弯里呼呼大睡起来。 苏哈托轻哼着催眠曲,轻手轻脚地把小奶狗放到精美的狗窝里。 小奶狗换了个环境,似乎觉得睡得有些不舒服,干脆将整个身体都翻了过来,肚皮朝天,好像一个大字。 这可爱笨拙的模样,让苏哈托露出了慈父般的微笑。 他怕小狗着凉,给小狗肚皮上盖了一层薄薄的鹅绒毛毯,然后放轻脚步,走了出去,来到大殿中,拍了拍手。 外面走进来一个黝黑干瘦的男子,对着苏哈托跪下道:“主人,有何吩咐。” 苏哈托威严地看了男子一会儿,看得男子脸上冒出滴滴虚汗,才满意地说道: “安瓦尔,去将大牙部落那九个不服管教的老东西全杀了,做得隐蔽点。 然后再栽赃到大乾侨民头上,再把三十年前的事重复一便,从苏莱曼家开始,从有钱人家开始,男的杀,女的你懂的,杀到我说停下为止。” 安瓦尔脸上露出了扭曲的微笑,就像是吸了某些白色的面粉:“遵命,我的主人,还是用血碗复仇令吗?” …… 即使经过了无数次清洗,无数次被残暴的杀戮和劫掠弄得一无所有,只要有一丝丝苟活的空间,大乾侨民还是凭借自己的勤劳和智慧,过得比大多数爪哇土着要好。 可土着们却不知道这种优渥生活背后的艰辛和血泪。 他们固执地认为大乾侨民抢走了他们的生意,夺走了他们的饭碗,让他们无法生存。 或许他们知道,但需要一个借口安慰自己,好在举起屠刀的时候心安理得。 苏莱曼家的祖上在三十年前因为太过穷困,侥幸逃脱了那次灭族灾劫。 经过两代人的积累和钻营,到了苏莱曼这一代,已经是爪哇国有数的富豪。 苏莱曼对三十年前那次屠杀印象深刻,他认为,之所以大乾侨民被屠杀,除了那卑贱罪恶的血脉之外,就是没有足够的社会地位。 为了洗刷掉自己身上的大乾侨民标签,他不仅改了爪哇名字,花费了大量金钱娶到了一位土着妻子,还打通关节,将最宝贝漂亮的女儿送给土皇苏哈托做了小妾。 现在的他,认为自己已经是个彻底的爪哇贵人了。 此刻,爪哇贵人苏莱曼正坐着马车,带着护卫前呼后拥地往家赶。 这一条街,是雅加达除了土皇宫之外,最繁华的街道。 第二百六十六章 高贵黑皮 苏莱曼家族的庄园就在其中,富丽堂皇,非常显眼。 这条街的产业,大部分都是大乾侨民所有。 有些店铺,表面上的东家是土着,其实就是挂个名而已,真正大权还是大乾侨民掌控。 苏莱曼的护卫在街上横冲直撞,呼喝不停。 所过之处,鸡飞狗跳,街上行人皆是面露畏惧之色,纷纷退避。 苏莱曼坐在车中,张开嘴巴,侍女立刻乖巧地塞了一块带着血丝的鱼生。 苏莱曼皱了皱眉头,他其实不喜欢吃这些爪哇食物,但还是要做样子。 吃了一口,便闭上嘴巴,靠着雕花的木枕,倾听外面的声音。 车厢外,是一片片嘈杂喧闹的人声。 有叫卖声,吆喝声,喝彩声,还有小孩子的笑闹,更多的是行人惊慌躲避车队的声音。 他闭着眼睛,只有这样的威风,才能稍微驱散三十年前,那场惨无人道的杀戮缠绕不散的阴影。 他是一个如此有地位的爪哇贵人,还是土皇苏莱曼的老丈人,苏莱曼最宠爱的小儿子的外公。 不论是爪哇土着,还是大乾侨民,都对他战战兢兢,再也不会有屠刀临头的那一天。 他嗅了嗅鼻子,空气中有玉冰烧的酒香,牛丸和大肠面线的气味。 苏莱曼深深叹了口气,口水不可抑制地分泌出来。 这些大乾美食,都是他喜欢吃的。 可是,他作为不可置疑的爪哇贵人,是断断不可能吃大乾食物的,他只能吃各式各样的爪哇乱炖和烧烤。 他压抑着心里的欲望,心情越发烦躁起来。 这时,马车忽地顿住,差点闪到脖子。 苏莱曼掀开车帘,怒道:“怎么回事!” 护卫头领驾马而来,躬身道:“老爷,前面有人吵架。” “什么人吵架,赶走就是!” “是朱素福家的小公子和一群小乞丐吵架。” “哦?朱家那个混世魔王?” 苏莱曼笑了笑,饶有兴致地走下车。 朱家和他家一样,祖上也是大乾人,同样取了爪哇名字,同样嫁了女儿给土皇苏哈托,两家一直比较亲近。 朱家的小儿子小时候烧坏了脑子,有点傻,不过有把子力气,喜欢带着一群家丁在街头胡闹。 灰白色的街道上,铺着一块块青石砖,每一块都有脸盆大小。 街道上的人围成一圈,抱着手,满脸莫名怪笑地看着热闹。 看到苏莱曼下车,围观的人往后退了退,腾出一块地方给苏莱曼和护卫通过,脸上的笑容更加怪异起来。 护卫们蛮横地分开人群,苏莱曼看到了发生纠纷的双方。 朱家的小儿子,一个身材壮实,带着几分傻气的小伙子,对着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口齿不清地骂道: “胡……胡说!你……你们才是大乾猪。” “你这个大乾蠢猪,我总有一天会砍死你。”一个鼻青脸肿的土人乞丐恨恨道。 朱家傻小子身旁的家丁脸色剧变,怒骂道:“你这大乾猪,竟然贼喊捉贼,我朱家是土皇的亲家,祖祖辈辈都是爪哇人,倒是你,尖嘴猴腮,一脸死相,一看就是大乾贱种。” “大乾猪!” “你才是大乾猪,祖祖辈辈都是大乾猪!” “你是大乾猪!” “你才是大乾猪!” …… 双方唾沫星子横飞,骂了个旗鼓相当。 苏莱曼看了好一会儿,双方还是在隔空比划,顿觉索然无味,决定加点彩头。 他从怀中掏出几个银饼,在手上抛着,笑道:“打一架打一架,谁输了,谁就是大乾猪。这些银饼子,赢家拿去分了。” 乞丐们和家丁一看,顿时眼睛就红了。 这么一个银饼子,省着点,够半年的吃喝了。 双方嗷嚎一吼,就咣当咣当厮打在一起。 苏莱曼一边盘着银饼,一边指指点点,乐不可支。 “朱家傻子,你打他屁股干什么?掏他蛋啊。” “哎哟哟,扣眼踢裆,这传统功夫练得好啊。” “卧槽,直接拿砖头呼后脑勺,你这孩子够狠!” …… 这些乞丐个个身体枯瘦,有老有小,虽然人多势众,可哪是虎背熊腰的家丁对手,不一会儿就被打得一身血糊糊的,躺了一地,剩下的抱头鼠窜。 家丁们带着一身的伤,兴高采烈地从苏莱曼手里拿过银饼,对着躺在地上的乞丐呸了一身口水: “呸,死大乾猪。” 然后呼呼喝喝地簇拥着朱家傻小子扬长而去。 苏莱曼看了一场好戏,顿时感觉心情好了许多,心满意足地回到马车里面。 车队重新启动,朝着前方缓缓移动。 好戏散场,围观的闲汉们意犹未尽地扫了眼现场,如同蚂蚁归巢般各回各家。 只留下几个乞丐躺在地上,生死不知,无人理睬。 苏莱曼的队伍里,一个半大的护卫,看着一个跪在老乞丐身旁嚎哭的小乞丐,面露不忍之色。 他是苏莱曼和一个仆人的私生子,爪哇名叫苏科大,和其他人不同的是,他还有个大乾名字,叫李风。 李是他母亲的姓氏。 她的母亲有着白皙的肌肤,温婉的面容,典型的大乾人样貌。 这种样貌,在爪哇就是一种罪过,是卑贱的象征。 只有通体漆黑,颧骨高耸,长得像个倭瓜一样的脑袋,才是大乾侨民趋之若鹜的高贵爪哇血脉。八壹中文网 他的母亲长得卑贱,干的活同样卑贱,在庄园里负责清洗马桶和掏粪,常年蒙着面纱,怕自己丑陋的样子吓到了爪哇贵人苏莱曼老爷。 有一天,出完恭的苏莱曼看到了身材窈窕的李氏正在忙活,喝了点酒的他兽性大发,胡作非为了一通。 苏莱曼很快就忘了这事,李氏的命运也没有改变,依然蒙着头脸干着最肮脏的活计。 十个月后,李风来到了这个世上。 他悲剧地遗传了母亲清秀的面容,也幸运地遗传了苏莱曼的黑皮肤。 这一身高贵的黑皮,加上大乾人骨子里的勤劳聪慧,让他很快就在仆人里脱颖而出,成为了苏莱曼的护卫。 李风的母亲是一个温柔善良的人,李风也有着骨子里的善良。 他废寝忘食苦练刀法,卑躬屈膝讨好护卫队长,为的就是让自己和母亲摆脱苦难的生活。 第二百六十七章 月寒如刀 尽管自己都在为了生存挣扎,可看到别人的苦难,李风仍然会忍不住心生怜悯。 他打马来到进气少出气多的老乞丐身边,看着伏地痛哭的小乞丐,叹了口气。 小乞丐听到动静,抬起头,红肿的眼睛无助地看着李风。 小乞丐一脸麻木,鼻子被打塌了,右耳朵被撕掉一大块,伤口汩汩地往下流血,他却浑然不觉。 这样流下去,这小乞丐,怕是活不过明天。 李风深吸一口气,翻身下马,从怀里掏出两个烙饼,递了过去。 而后掏出伤药,小心地抹在小乞丐耳朵下的撕裂伤口上。 苏莱曼家的伤药,效果很好,伤口很快就止血了。 李风收好剩下的伤药,就想要上马离去。 塌鼻小乞丐定定地看着李风,嘴巴濡蹑了一下,却只发出嘶哑的呜呜声。 李风脚步一滞,又叹了一口气,转过头去,抓着小乞丐的手,不动声色地塞了二十个铜板过去。 而后,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离开。 李风拉扯着缰绳,马蹄哒哒,小跑在宽阔的街道上。 傍晚的风拂过他的脸庞,拉扯着头发顺风飞扬。 李风一下子就清醒过来,恨不能给自己一个大耳光子。 “李风,你算什么玩意,你妈都在掏粪,你在外面装好人!二十个铜币啊,这可是两天的工钱!” 李风越想,就越后悔。 他使劲摇了摇脑袋,锤了额头几下,才驱散这些莫名的情绪,追上车队,消失在巍峨华丽的苏莱曼大庄园中。 夜幕降临,热闹喧哗的雅加达慢慢陷入沉睡。 月儿慢慢爬上高空。 夜深人静,偶有虫儿鸣,却将雅加达城衬托得更加静谧。 塌鼻子小乞丐缩在墙角,捏着衣角里的几个铜币。 现在的他,再也没有爷爷的怀抱可以依靠,孤单和寒冷让他辗转难眠。 忽地,小乞丐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 一个个面沉如水的军士,在街头缓缓而行,将一个个装满了兽血的红碗放在了一户户豪宅的前面。 这是爪哇人的复仇习俗。 有仇人时,爪哇人会在仇人门前放一个装有动物鲜血的碗。 大家看到碗后,必须要砍下这家人的头颅,用血债血还的方式来报复。 其中一个血碗,就放在朱素福家的门前。 一个黝黑干瘦的军士放完血碗后,来到小乞丐面前,狠狠一巴掌把他扇倒在地上。 咚的一声,额头撞在石板地面上,鼓起一个大包。 军士冷声道:“小乞丐,听好了,放了碗的人家都是大乾人,他们杀死了大牙氏族的九大长老,我们所有的爪哇人,都必须向他们复仇,砍下他们的头颅,挂满街头!” 过了好久,塌鼻子小乞丐才回过神来,脑瓜子依然嗡嗡响。 他撑着冰冷的石板地,艰难地扶着墙壁站起身来。 脑袋里回响着军士的话语,原本麻木的脸上突然出现一抹兴奋和狂热。 塌鼻小乞丐在石板上扒下一块尖锐的棱角,在地面上磨着。 一边磨, 他的嘴角出现一个弧度,然后越扯越大,难以形容的可怕笑容取代了原本的麻木和哀伤。 夜色越深,风冷月凄。 原本沉寂的雅加达城,突然之间变得喧闹起来。 密密麻麻的爪哇土人,从四面八方而来。 他们举着五花八门的武器,涌进了雅加达城,如流水般,缓缓流淌着,淹没了一条条繁华的街道。 他们面色古怪,眼睛里凶光闪烁,嘴巴里不停的喃喃着什么。 朱家的家丁听到外面的声音,从门缝里瞧了一眼,心里一惊,忍不住嗷嚎一嗓子,大叫起来。 这一叫,仿佛是油桶里溅入了一个火星。 满街聚集的爪哇土人忽然爆炸开来,朝着四方喷洒,撞开扇扇朱门,洗刷层层豪楼,淹没栋栋庄园。 远方天际,还有星星点点的火光。 火光越来越清晰,原来是一个个土人。 他们举着火把,拿着各式武器,从村庄里、从镇子里、从桥洞里、从垃圾堆里涌出来。 他们的眼睛比火把更亮,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零零散散的土人像涓涓溪流汇集成江河,最后统统流入雅加达城这个大海里,参加这场重新分配财富的饕餮盛宴。 秋日寒夜,风冷刺骨,却吹不熄土人们的疯狂和燥热。 他们以为大牙氏族九大长老复仇的名义,疯狂地砍向男性大乾侨民的头颅,然后把头颅悬挂在路旁示众。 他们扑向女性侨民,扯烂她们的衣服,将她们扑倒在地,不顾她们的乞求和哭泣,疯狂凌辱,发泄自己的兽欲。 晨光熹微,朝阳初升。 金色的阳光像是两只大手,剥开一切遮掩,撩起了笼罩在雅加达城头上的面纱,让一幕幕罪恶赤裸裸地暴露在白日下。 枯草上的霜雪随着晨光消失,可那些犯下滔天罪孽的人间恶鬼们却反而越来越多。 收获满满的土人们,挥舞着手里的兵器,将豪宅里的女人和小孩全部驱赶出来。 衣衫破烂,满身污迹的女人小孩们,又怕又惊,惶惶不安。 看着那些如狼似虎的土人,看着他们染血的武器,看着路边挂满的人头,忍不住浑身颤抖。 苏莱曼家族庄园的过道上,女人小孩哭声一片,他们不知道要去哪里,不知道自己面临什么命运。 若是稍微走得慢些,那些土人手中的武器和鞭子,就会毫不留情地落在他们身上。 李风长相清秀,在土人们杀进来的时候,穿着单衣拼命奔逃,慌不择路逃进女眷的床下,居然让他逃过一劫。 在听了一晚的凄云苦雨后,在早上,还是被搜了出来。 他是一个半大的孩子,衣着单薄又长相秀气,居然被眼神不好的土人们当成了发育不良的小女孩,免去了割脖一刀的祸事,随着一群或是哭泣或是麻木的女人,被赶出庄园,赶到了一个巷子里。八壹中文网 每个人都是自己的骄傲和自豪。 或是长相,或是才华,或是财富。 阿尔瓦也有自己的骄傲和自豪。 那就是,他在三十年前的行动中屠杀了一千名大乾侨民,这是他这辈子最引以为豪的事情。 第二百六十八章 英雄传承 每天茶余饭后,他都要大力宣扬自己的壮举。 作为这次清理大乾侨民行动的点火者,他打算将这份骄傲和自豪传承下去。 他聚集了一群半大的土人少年和孩子,大声地演讲着自己的丰功伟绩,讲述自己砍了多少头颅,侮辱了多少女人。 听到这位慷慨激昂的黑瘦军爷,居然是一个宰杀了一千名大乾侨民的大英雄时,土人小孩们眼中露出了崇拜的光芒。 阿尔瓦看着小孩们的目光,满意地点点头,开口道: “如何更快地宰杀这些大乾猪,是一门手艺。今天,阿尔瓦大爷,就将这门手艺传给你们这些坏小子,大家跟我来!” 塌鼻子乞丐也在人群中。 此时的他,已经穿上了几件华美的厚实衣服,里面鼓鼓囊囊塞满了抢来的财宝。 手里的尖石头也换成了一把锋利的菜刀。 他举着血迹斑斑的菜刀,眼放精光,和小伙伴一起胡乱吆喝着,兴高采烈地跟在他们的英雄阿尔瓦军爷后面。 他们来到了一个巷子口,里面是一群大乾侨民,他们被一根绳子反绑着双手,串在一起。 他们都是女人和孩子,看着挥舞着武器的爪哇少年们堵住了巷口,满眼绝望,一边颤抖哭泣,一边神经质地喃喃一些求饶的话。 等到他们看清了领头的居然是阿尔瓦时,哭声更是达到了顶点。 阿尔瓦杀人无算,暴行累累,恶名可止侨民小儿啼哭。 相传,落在他手里,生不如死。 “嚎什么!”在一片武器寒光辉耀下,阿尔瓦黝黑的脸色明灭不定,如同九幽恶鬼降临人间。 他厉声喝道: “这里面,有些女人和小孩是男人装的,阿尔瓦大爷要甄别一番。查清无事,自然放你们回去。” 一听到这里混入了男人,队伍里更加惶恐,哭声更大。 唰! 雪亮刀光闪过。 一个哭声最大的女人头颅凭空飞起,鲜血如瀑落下,洒了周边人群满头满脸。 无头的尸体轰然倒下。 吵闹不休的人群登时鸦雀无声,呆若木鸡。 “再哭!再哭阿尔瓦爷爷现在就剁了你们!”阿尔瓦继续大喊: “都闭紧嘴巴老实呆着,男人最好现在就站出来,还能少挨几刀,别有侥幸的想法,爷爷我的眼睛锐利过雄鹰!” 人们都捂着嘴巴,眼神惶恐地看着缓缓踱近的阿尔瓦。 阿尔瓦毒蛇般阴冷的目光在人群中来回寻索,被看到的人无不汗毛炸起,身体僵硬。 他停在一个抱着胸口颤抖的肥壮妇人面前,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你!出来!” “老爷,阿瓦尔老爷,我是女人啊,不信,你看!你看!” 肥壮妇人吓得六神无主,顾不得廉耻,扯开胸衣,露出圆滚滚的胸膛给阿瓦尔过目。 周围人瞬间空出一块来,谁都不敢挨着她,生怕受到连累。 “是不是女人,你说了不算,大爷我说了才算!” 阿瓦尔怪笑一声,回头道:“这个人壮,砍起来过瘾,谁先来!” “我已经杀了两个了,我来!” “我杀了五个,应该我来!” “我来,别看这女人壮,我保证一刀就剁了她的头!” …… 半大小子们挥舞着五花八门的武器,眼中迸射着兴奋的亮光,争先恐后吆喝着。 “好好好!”阿尔瓦目光扫过群魔乱舞的少年们,随意点了几个:“你们几个,刀都拿不稳,先练练!” 被点到的人,紧了紧手里的武器,满脸不服气。 塌鼻子小乞丐第一个跳了出来,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狠狠一菜刀跺在肥妇背上,像剁猪里脊一样,狠狠砍了下去。 他太过激动,身体又弱,刀子嵌在骨头里,手腕一折,人差点跌了一跤。 其他少年顿时一片嘘声。 小乞丐双手抓着刀柄,使劲一把,刀子终于扯了出来。 他一时收不住力,摔了个屁墩,刀子带出的鲜血灌了他满脸。 周围的嗤笑声更大了。 小乞丐抹了抹脸上的血,疯癫般扑上去,蒙头盖脸一通乱剁。 肥妇已经恐惧到感觉不到疼痛,只知道蹲在地上抱着脸哭泣告饶。 鲜血和肉渣四处飞溅,夹杂着少年恶鬼般的嘶吼。 等到小乞丐气喘吁吁地停下手,瘫在地上的肥妇已经看不出人形,嘴里的求饶声也变成了含糊不清的呜咽。 少年们脸上的讥讽渐渐凝固,看向乞丐的眼神多了几分凝重。 小乞丐举起满是缺口的菜刀,看着同伴们目光的变化,弹开睫毛上粘着的一块碎肉,露出了肆意的微笑。 阿瓦尔蹲下身,翻看肥妇的尸体,里里外外翻了个遍,而后,站起身,捏着小乞丐的下巴,居高临下盯着他的眼睛。 小乞丐闪躲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狠色,毫不示弱瞪了回去。 巷子里陷入沉寂,落针可闻。 双方对视良久,阿瓦尔忽然笑了笑:“不错!” 这一笑,打破了凝寂。 小乞丐也笑了,半大孩子们也笑了。 被绑住的大乾侨民不明所以,脸上也露出了痴傻的陪笑。 阿瓦尔笑着笑着,目光转了转,又点了几个侨民,给半大小子们练手。 这些人,有的是男人,有的是女人。 无一例外,都成了刀下亡魂,死状凄惨。 尸体横陈,污血横流,不似人间。 侨民们由开始的嚎哭变成了麻木,他们已经对生还不报任何希望。 哪怕是被选中的人,在挨刀的时候,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本来就是一具没有知觉的尸体。 阿瓦尔凶狠地目光在人群中转动,忽然定格在李风身上,勾了勾手:“你,出来!” 李风如同行尸走肉,趿(ta)拉着脚步走出队伍,呆愣着等待死亡的宿命。 一帮半大孩子对着他比比划划,掏掏摸摸。 “想不到真是男的。” “这长相,不是阿尔瓦大人眼睛好,还分辨不出来。” “哇,竟然比我的还大!” …… 李风充耳不闻,眼神呆滞。 塌鼻小乞丐透过人群看了一眼,眼神一滞,随即凶光外露,提起菜刀冲了过去。 寒光一闪,李风的左耳就被小乞丐砍了下来。 第二百六十九 我是大乾人 李风只是眉头皱了皱,闷哼一声,便没有其他的反应。 “原来是你个大乾猪,叫你骂我,叫你打我,叫你撕我耳朵,我要亲自处决你,将你的脑袋挂在街上!” 小乞丐挥舞着菜刀,在李风身上一通乱割,割得鲜血横流,整个人都成了血葫芦。 小乞丐越说越气,一刀将李风的右耳也割了下来,放到嘴里大嚼起来。 红色的液体从嘴角不停溢出,流到厚实的毛线衣服上,很快就被吸收。 李风呆呆地转过眼睛,他的额头被割了一刀,鲜血如帘布挂下,蒙住了视线,只是依稀觉得人很熟悉。 他没有别的反应,只是在麻木地等待死亡的来临。 小乞丐用菜刀划拉着李风的脖子,对着阿瓦尔躬身道: “大人,这大乾猪和我有大仇,他在桥上撕了我的耳朵,我也要去桥上砍下他的脑袋挂起来。” 阿瓦尔点点头:“好孩子,我们爪哇人就该这样,有仇必报,去吧。” 小乞丐拖着李风,朝着小桥走去,一路延展出大片的血迹。 李风隐隐发觉有些不对,使劲眨了眨眼,让自己的视野清晰了些。 他偏过头去,对上了塌鼻小乞丐的眼睛,微微一愣之后,眼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后是希冀与乞求。 小乞丐面无表情地贴到李风只剩下耳洞的耳朵旁,轻声说道: “我等下会把你丢下河,你把头埋在尸体里躲到晚上,沿着河往下走,想办法出海,往西走,往大乾走,死在海上,也比死在这里强。如果你听懂了,就往我脸上吐一口口水。” 李风听完,眼里涌出了不知道是感激还是害怕的泪水,迟疑了一下,“呸”的一声,一口带血的浓痰粘在了小乞丐脸上。 “好啊,竟敢吐我!”小乞丐勃然大怒,将李风的头按到桥边,一通乱砍,砍得火星四溅,刀都卷口了。 砍完,又把尸体一脚踢到桥下,恨声道:“下去吧,垃圾。” 一个土人少年打趣道:“苏门,你不是要砍下脑袋挂起来吗?脑袋呢?别不是没砍掉吧!” “胡说!”小乞丐跳了起来:“已经被我剁烂了,砍下来也挂不起来了。” 少年不依不饶,继续取笑:“看看你这一脸的口水,真丢人!” “哼!”苏门冷哼一声,没有理他,傲娇地举起卷刃的菜刀,砍向一个被拉出队伍的大乾侨民。 李风将头埋在腐烂发臭的尸堆里,伪装成一具被砍了头的尸体。 莫名的气味充斥着鼻腔,古怪的虫子在他身上钻来爬去,饥饿的胃液在腹腔来回翻滚。 为了活着,他都可以忍受。 盖在身上的尸体给了他莫名的安全感,迷迷糊糊间,竟然睡了过去。 待到醒来时,已是明月高悬,周围寂静无声,蚀骨的饥饿让他眼珠发绿。 生冷不忌地嚼了几口来历不明的肉食,艰难吞咽入腹,李风沿着小河,深一脚浅一脚往前摸去。 呼哧,呼哧! 李风头也不回,跌跌撞撞地走着,脚上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火辣辣的疼。 他不管不顾,心里只有一个念想:往前,再往前,离开这个噩梦,离开这个地狱。 沙沙沙! 脚踩在碎石上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刺耳。 平时那些人畜无害的草叶灌木,现在却刮得他浑身生疼,身上已经被划出无数道血檩子,他却擦都没擦,依旧快速朝前走着。 远方,大海一望无际,如同一个黑色洪荒巨兽,匍匐在天地之间。 李风停下脚步,瞪着眼前的黑暗,呆住了。 “光知道逃离雅加达,这茫茫大海,怎么走?游过去吗?” 正在愣神间,耳边哗哗一声响,自己就被一个渔网罩住了。 两个高大魁梧的蓝袍汉子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拎着两把明晃晃的朴刀。 其中一人开口道:“你是谁?” 是大乾官话,是在雅加达城无人敢说的大乾官话。 “我、我、我……”李风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疲惫,嘴巴张了几次,却说不出完整的话。 除了他的母亲,根本没人和他说大乾话,他会的词并不多。 另一蓝袍汉子则是警惕地看着李风:“这身黑皮,一看就是蛮夷贱种,绝非我大乾血脉,干脆剁了,免得坏事!” “惠城大师,怎么了?” “什么事?” 周围出现许多脚步声,一群爪哇人打扮的汉子围了过来,说着半生不熟的大乾话。 “快说,你是不是爪哇猪的探子,不然,死!”先前开口的蓝袍汉子惠城,举起手中的朴刀,步步逼近道。 李风不断后退,眼泪从眼眶里绝提而出,脸上表情古怪,似哭似笑:“我是大乾人!我叫李风。我是大乾人!” 现在听到的东西,颠覆了李风一贯的认知。 高贵的黑皮竟然是蛮夷贱种的象征? 竟然有人胆大包天叫爪哇人为爪哇猪? “你是大乾人?”惠城带着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哪里来的?” “雅……雅加达来的。”李风有些艰难地说道,他实在不想提起这个噩梦般的地方。 惠城忽然变脸,声色俱厉:“还想骗我!雅加达的大乾同胞,不都被爪哇猪杀光了吗?” “是真的,我真是大乾人……”李风一边哭,一边磕磕巴巴地说出自己逃出来的过程。 另一个蓝袍汉子听了李风的话,神色缓和了许多,递了一块肉干过来道:“先填一下肚子,你来得刚好,船马上就要开了。” 说着又递了一壶水过来,然后,朝同伴使了一下眼色。 惠城心领神会,一个纵步消失在视野里。 不一会儿,远方一个瘦高的身影踏波而来,隔着老远,那苍白的脸色依旧清晰可辨。 人影越走越近,样貌也越来越明朗。 李风的嘴唇忽地哆嗦起来,脸色恐怖得一点血色也没有,豆大的汗珠不停冒出,只有两眼不停地闪动。 眼前的,哪里是人。 分明是一个惨白的高大骷髅,罩在道袍里面。 骷髅道士飘然落地,眼眶里闪着幽幽磷火,盯着李风的脸扫了一下,对着两个蓝袍汉子说道: “你们两个啊,真是不会看。 看看这脸,看看这样貌,和我们一样的英俊,是那些长得像倭瓜一样的爪哇人吗?这明显是我大乾好儿郎啊。” 第二百七十章 岸边 说着,骷髅道士露出一个恐怖的笑容,稽首道:“贫道白骨真君知叶一心,欢迎同胞回家,你放心,血债必定血偿,爪哇屠夫,一个都活不了!” “奴……奴婢李风,拜见大人。”李风习惯性的陪笑着,一股冷意从脚下窜起,一直凉到心里。 “这骷髅哪里和我长得像?我怎么可能是骷髅的同胞,意思是不是要把我也削成骷髅?”李风哭丧着脸,心中暗道:“完了完了,刚出虎口,又入狼窝,我怎么这么命苦。” 叫慧城的蓝袍汉子摘下头上的帽子,露出一颗锃亮的光头。 “呸!”惠城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回头望着灯火依稀的陆地,翻起朴刀,拿拇指摩挲着刃口:“遭瘟的爪哇猪,下次我要踏平这里。” “同胞们,夜长梦多,先上船。” “吴国会给大家有田地庄园,大家先在那里安家,修养身体,过一阵,我吴国必定兵踏爪哇国,杀他们个寸草不生。” 惠城一边呼喝着,一边引领着众人上船,还有一个膀大腰圆的爪哇装扮男子在旁边协助。 李风一边磨磨蹭蹭,一边左右张望,寻找脱身机会。 惠城看得心头火起,使劲扒拉了一把,李风一阵趔趄,猛地往前扑了几步,差点跌倒在地。 知叶一心看到了,呵斥道:“惠城,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我们的同胞呢?动作别那么粗鲁!” “嘿嘿,一心老大说的是。” 惠城满不在乎地咧嘴笑了笑,动作却是收敛了许多。 白骨真君气得眼中鬼火乱窜,却拿这浑人无可奈何,只得摇了摇头,从空荡荡的肋骨里掏出一个金色的小瓶子,丢给李风: “李风,你这一身都是伤,一定吃了许多苦吧,放心,以后,只有你欺负爪哇人,没有爪哇人敢动你,这个是治疗药剂,快喝了。” 他身为夷州伯爵知叶一秋那个大资本家的第五子,虽然不是长子,却也身家豪富,在外人眼里,百金难求的高等治疗药剂,眼都不眨就送出来了。 李风大乾话知道的不多,听得半懂不懂,眼里满是圈圈。 一个高大壮实的爪哇装扮男子走了过来,用爪哇语叽里咕噜翻译起来。 看着李风还捧着瓶子呆愣着,忙按着他的头说道:“傻了?还不谢谢一心道长!” 李风唯唯诺诺地九十度弯腰道谢,眼睛一热,泪水止不住喷涌而出。 这个治疗药剂,还剩小半瓶,不说效果如何,光是那个晶莹剔透的瓶子,他一年的工资也买不起。 这样宝贝的东西,却送给了自己。 前所未有的火热温暖着胸口。 他卑贱如野草,何曾拥有过这样精美的东西? 李风颤抖着将药水倒入口中,一股热流从胃中蔓延开来,伤口似乎有许多小蚂蚁在爬,瘙痒难耐。 他手指头蠢蠢欲动,恨不能抓他个皮开肉绽才罢休。 爪哇壮汉急忙道:“稍微忍着点,伤马上就好了。” 怎么可能? 这些皮外伤,起码要七天,被切掉的耳朵,起码要一个月才能愈合。 就算这药真有效,也不会这么快就好。 李风忙不迭点头,心里却不相信。 爪哇壮汉似乎猜到了他心里的想法,笑了笑: “别说你不信,我当初也不信我们大乾,不对,是我们吴国有这样的神药,可事实却是如此,只要一刻钟,一般的伤口都能愈合,不信,你看看自己的手臂。” “大乾官话都说不圆,就你的大乾,你的吴国了。”最初的感动过去,李风很快就冷静下来,看着爪哇汉子一口一个大乾吴国,心中腹诽。 他能从最底层的奴仆到成为一名护卫,可不是什么小白兔,不会那么轻易就被感动,演技也非常精湛。 底层的互害更加赤裸而混乱,李风能从中脱颖而出,心机可不差。 他抬起手臂。 那里原本有一道伤口,又深又长。 是踩在河里的青苔上,跌了一跤,在一块尖石头上划的。 “啊?”李风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惊叫出声。 伤口里,一丝丝肉芽疯狂窜出,在眼皮子底下,外翻的皮肉就渐渐串联起来。 不一会儿,手臂上的伤势就痊愈了。 “这种恢复速度,简直是神迹!这样的神药居然随手就赐给了我,这值多少钱啊。这样的神药,哪怕稀释十倍,价值也不可估量。” 李风暗暗想着,眼底是挥之不散的震撼。 他来自江东道闽郡,那里的人对于金钱的敏感已经渗透骨髓。 他们不怕苦不怕累不怕死,只怕穷。 这样的药剂,他知道苏莱曼家有一瓶,说是圣灵教的圣水,能让伤口两天就长好。 小小一瓶,就花了上千个金币,是苏莱曼家族压箱底的传家宝。 苏莱曼的长子坠马,头都摔开了,也舍不得给儿子用。八壹中文网 自己吃掉的药剂,绝对不比那瓶所谓的圣水差。 一想到自己居然一口吞掉了一千金币,他就恨不能把吃进去的吐出来,再重新卖掉。 “这可是一千金币啊,就这么没了。” 李风看着手臂上结上的痂,后悔得脸都扭曲起来。 “怎么样,我们吴国的东西神奇吧?”爪哇壮汉得意道。 李风一脸崇拜地望着爪哇壮汉说道:“简直是神仙宝物啊,奴婢从未想到人间还有这样的好物事。” 爪哇壮汉有些心疼地看着卑微地佝偻着腰的李风,叹气道:“李风,不要叫自己奴婢,我们都是同胞,是世界上最高贵的民族——大乾民族。我叫李母哈,一心道长封了我做光明兄弟会的堂主,你叫我老李就好。” “呜呜呜……李堂主……”李风半真半假地擦着眼泪,泣声道:“你们……你们对我真好,我一定誓死报答。” 而后,他三步并做两步,噗通一下跪到在知叶一心面前,呜咽道: “知叶大人,小人虽然身在客乡,却一直心里想着大乾,从未忘记乾人之身,冒着杀头的危险也要学大乾话。 大人,雅加达的大乾遗民是真惨,只有我一个逃出来,我的母亲也生死未卜,小人想为他们报仇,杀尽爪哇……爪哇猪!” 第二百七十一章 巨鹰 “这些大乾人看来和那些爪哇人一样,都是自命不凡,头脑简单,有仇必报的杀人狂魔,而且把我当成自己人。 我一定要投其所好,抓住这个机会,我作为目前唯一一个从雅加达城逃出来的人,绝对有用处!”李风心中马上就有了一个草案。 他从小出生在爪哇,若不是有个大乾侨民母亲教他说几句大乾话,甚至连大乾的概念都没有,又哪里来的故国情怀? 一切不过逢场作戏而已。 这个白骨道士虽然模样可怖,可出手大方,实力不凡,而且心思单纯。 以李风在底层摸爬滚打多年的经验来看,这样的人,就是最好的恩主。 自己只要投其所好,待遇绝对差不了。 而且自己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只要主人对自己不太差,自己也必定会好好回报。 李风的话,大乾话和爪哇话夹杂,听得知叶一心五迷三道,李母哈只得又重新翻译了一遍。 知叶一心看着跪在地下,哭得差点背过气的半大孩子,心中一阵酸楚,差点涌出泪来。 自己这么大的时候,正在飞鹰走马,浪荡街头,这些异国的同胞却过得如此苦难。 这孩子,刚来时那满身的伤痕和被削掉的耳朵,难以想象是经历了怎样的人间地狱。 他心中怒火上涌,眼眶中磷火熊熊升腾,恨不能直接屠灭雅加达城,为这些悲惨的同胞复仇。 可他也知道,自己第三境的实力,去了只是送菜。 恨恨地看了黑蒙蒙的远方山峦一眼,知叶一心大喊一声:“走!上船!” 几个蓝袍汉子和李母哈一起,加快了速度,引导众人登上高大的战船。 一爬到船上,众人皆是头皮一紧。 船上的水手,居然大多是骷髅,其中也有几个鱼头人身的妖魔,人类居然只有七八个。 他们聚在一起说笑打闹,一副群魔乱舞之相。 看到众人躲闪的目光,人类水手走了上来,笑道:“别怕,他们都是好人。” 骷髅和妖魔也露出了“友善”的笑容。 众人又是一阵心里发寒,腿肚子都在打颤。 李风亦是有些害怕,可看着众人的样子,他觉得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当下心一横,出列磕头道: “多谢各位同胞千里来援,李风感激不尽。” 几个人类水手还没什么,那些骷髅和妖魔顿时眉开眼笑,他们这一路,见多了人们怪异的目光和议论,烦不胜烦,船都不想下。 现在有一个人类这么干脆地表达善意,一个个都是心花怒放。 当下就拉他起来,各种小东西不停地往他怀里塞,还关心地问东问西。八壹中文网 吴国人大多喜欢直来直去,没什么花花肠子,在李风刻意的逢迎下,双方立刻就好得蜜里调油。 他看着这些水手,一个个腰板挺直,脸上满是自信和开朗的笑容,就觉得这一定是份好工作。 可他哪里知道,吴国人,几乎每一个都是迷之自信。 哪怕是扫地掏粪的,也是这么高昂着头颅。 李风有些小意地对着身旁的骷髅说道:“白松松大哥,我觉得你们人特别好,你们这里还要人吗?我可以加入吗?” 白松松是一个敦实的骷髅,长得就像是个电冰箱,上下一般宽。 他拍着李风的肩膀,哈哈大笑:“当然要,现在是大海的时代,最缺的就是水手。不过干我们这个,要不怕苦,不怕死,还要至少二流高手的实力,你实力还不够啊。” 李风眼圈登时红了,当即跪到在地,说道:“请给我一个机会,我才十七岁,已经有三流实力了,再给我半年,一定能踏入二流。” 白松松为难道:“规矩就是这样,我也无法更改。你实在喜欢的话,可以先做杂役,不过这个工资就很少了,每个月一两银子。等你有二流实力了,就可以做水手了。” 李风将头磕得梆梆作响:“谢谢白大哥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会好好做的。” “起来吧!我们吴国不兴磕头。”白松松将他拉起来,说:“好男子靠自己本事吃饭,不要做磕头虫!” 李风被一股沛然巨力带起身来,顺势瞟了白松松下身一眼,眼中满是好奇。 他很想知道,一个骷髅好男子,下面是什么样的。 “你先在旁边看看,我等下叫人带你。” 就在此时,天上一声鹰唳,声震林木,响遏行云。 众人倏然,向上而望。 李风心中讶异,不过是一只鹰而已,爪哇处处可见,为何他们都面有急色? 那只鹰发出了五声急促的鸣叫,继续在空中盘旋。 “该死!爪哇猪追来了,快快快!他马赶快!再给一刻钟,没上完的就不管你们了。”惠城骂骂咧咧,赶人的速度更快了。 远处还有一个蓝袍汉子,带着几个男男女女朝着海边跑来。 这些男女全是爪哇人装束,似乎已经跑了很久了,一个个气喘吁吁,连滚带爬地往前跑,十分狼狈。 知秋一叶带着几个蓝袍汉子跳下船去,落在他们身边,从怀里捏出一张符,啪地一声,分别拍在他们身上,随后往船上一丢。 人就轻飘飘地往船上飞去,被水手们接住。 “看来,这次不光是雅加达,许多地方的大乾侨民都被屠杀了,这些什么吴国人,确实是来救我们的。”饶是李风已经老于世故,饱尝人情冷暖,心中也满是温暖和感激。 “咕咕咕……” 一阵鹰鸣声传来,船微微一晃。 李风转过头去,顿时心中一紧。 淡淡月光下,一只巨鹰落在船头,正在梳理着翅膀。 这只大鹰面目狰狞,站着比常人还高,全身羽毛疏疏落落,就像是给人拔去了一半似的。 这些羽毛色泽乌黑,油光锃亮,锐挺如钢,隐隐有些干涸的血痕。 巨鹰勾嘴尖利,头顶毛秃,却生着个血红的大肉瘤。 爪哇人号称苍鹰之子,雅加达上空常常有苍鹰盘旋,甚至扑入街头猎食。 可这样大的巨鹰,他也只在土皇宫远远见过一只。 那只巨鹰身边还有仆人伺候,据说是非常厉害的妖王,土皇给了一个大将军爵位。 第二百七十二章 掉下的肉皮 “难道是爪哇屠夫追来了?” 李风顿时觉得乌云压顶,人生黯淡无光。 此刻,他已经对这些吴国人有了很深的好感。 尽管他们长得千奇百怪,性格却单纯率直,不仅不欺负他,还给了他许多礼物,怀里都快装不下了。 李风嚼着一个骨头棒子状的爆米花,这是一个骷髅水手送给他的,酥脆爽口,味道很甜。 他一边嚼着,心里暗暗下定决心。 如果爪哇人真的追来,他宁可战死,也不愿被抓回那个人间地狱了。 巨鹰的降临,引起了船上众人的骚动。 李母哈急忙高声喊道:“同胞们别怕,这是我们的领航员殷天赐大人,是自己妖!” 巨鹰听到动静,仰起头来,斜睨了众人一眼,转头看向船舱,高鸣三声。 不多时,船舱里走出一个灰衣汉子,端着一盘香喷喷的烤猪,走到船头。 巨鹰脖子伸缩如电,盘中烤猪瞬间被鹰喙撕成数块,被巨鹰吞咽入腹。 “这可是上百斤烤猪肉,就这样没了。”李风看着光秃秃的盘子,脖子缩了缩,暗道:“我也只有百斤出头啊,真是可怕的妖王。” 巨鹰吃完食物,伸出翅膀在灰袍汉子肩头轻拍了几个,似乎是在感谢他的招待。 灰袍汉子也露出笑容,伸手轻轻摸了摸它脊背。 巨鹰翅膀扇动,船上顿时刮起一阵狂风,吹得风帆猎猎作响。 人群被吹得东倒西歪,李风急忙抱住一根桅杆,才避免了被吹倒在地。 巨鹰低鸣几声,似乎露出一丝恶趣味的嘲笑,随即腾空而起,扶摇上天。 随着最后最后赶来的蓝袍汉子登上甲板,知叶一心跳到船头,大声喊道:“起帆,回家咯。” “起帆!” 白松松呼喝一声,水手们立刻将风帆扯开,观察风向调整风帆。 随着嘎吱嘎吱的声音,大船缓缓离开海岸。 李风粗略数了一下,船上的大乾侨民有四百多人。 看起来很多,可光一个雅加达城,一夜之间,死于爪哇人之手的就起码上万。 这四百多人,都是幸运儿中的幸运儿。 想着想着,他脸色沉重起来。 “想起了家人吗?”白松松提过来一把长刀,道:“这个地方,我们也才知道不久,不知道还有这么多同胞活在地狱。拿着这把刀,以后多杀几个爪哇猪为家人报仇!” 李风沉默着地点头,接过长刀,看着倒映刀身里的倒影。 原先秀气的面庞再也不见,满脸纵横交错的疤痕,耳朵只剩两个光秃秃的耳洞。 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样貌,竟然比白松松这个骷髅还可怕几分。 他看着刀身里的人影,红肿的眼中满是风雪沧桑,稚嫩的背脊微微佝偻,像一条被打断了脊椎的野狗。 他忽然很想心疼一下他,伸手朝着刀身抹去,却不小心被刀刃割伤了手指。 李风将伤口含在嘴里止血,良久,才将手指拿出。 原本毫无血色的苍白嘴唇,被鲜血染成了一张血盆大口,配上狰狞丑恶的面容,好像十八层地狱爬出的恶鬼。 他忽然笑了,露出一口鲜血淋漓的细密牙齿。 哇哇哇哇! 高空又传来阵阵急促的鹰唳。 知秋一心乘起妖云,落到桅杆顶端,举目望去,七八个骑着战马的爪哇土人,正在追赶四个男子。 这四个男子衣衫褴褛,身上却没有多少伤痕,各背着一个褡裢,看起来颇为狼狈。 知秋一心将手指捏起,放在嘴里一个呼哨。 巨鹰立刻飞了过来。 知秋一心翻身飞上老鹰,朝着四人飞去,手中掐着指决。 跑来的四人见到大船已经飘离海岸,放慢了脚步,眼中满是绝望。 追兵里的领头骑士见了,嘴角闪过一丝狞笑,一夹马腹,速度又快了几分,身体探出马背,长刀高高扬起。 他已经预感到,马上自己就能享受到砍断脖子的快感。 这种美妙的感觉,让他欲罢不能,身轻如燕。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丢掉了许多束缚,越来越轻,仿佛能够随风飞起来。 渐渐地,他似乎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胯下的马鞍松松垮垮,似乎要滑下来,眼睛往下一看,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珠鼓起,惊恐大叫起来。 前方四人听到声音,转头一看,不由得双腿发软,浑身颤栗。 追来的骑士们一边跑,身上的血肉一边哗啦啦掉落,洒下一路狼藉。 骑士们发现了自己的问题,纷纷勒住战马,丢掉武器,惶恐大叫着,双手托住滑落的皮肉,想阻止他们离开身体。 他们托住脸,脖子上的肉就掉下来,按住脖子,手上的肉就掉下来。 他们手忙脚乱,在身上东摸西挡,却反而让身上的皮肉掉得越来越快。 他们惊恐,绝望,凄惨哀嚎,响彻云霄。 “同胞们,快跑,后面还有追兵。” 一声大喝,自头顶响起。 四人抬头一望,只见一只巨大的苍鹰,自低空划过一个大圈,十数张符箓,从鹰背上飞下,落在自己身上,顿时身轻如燕,脚步轻触地面,便是步履飘飞,往前窜出一大截。 虽然眼前的一幕非常诡异渗人,但毫无疑问是在帮助自己。 当下,四人也不再犹豫,埋头奔跑。 巨鹰在后面闪动翅膀,舞起狂风,推动几人更快地前进,很快就到了海边。 哇哇哇! 巨鹰高鸣几声,门板大的翅膀连连拍打,扇出团团飓风。 几人当即离地飞起,飞向大船甲板。 后面的几个白骨骑士,也跟着砸到了甲板上,摔成一团。 巨鹰翅膀呼扇不停,飓风阵阵,让风帆张满。 大船速度越来越快,劈波斩浪,离海岸越来越远。 巨鹰立在桅杆顶端,依旧在急促的鸣叫。 “弩炮手就位,雷符弩箭装填。” 白松松大声呼喝,原本松松垮垮的水手们立刻搬出一根根手臂粗的弩箭,给一架架比床铺还大的弩机上弦。 嘎吱嘎吱嘎吱…… 滑轮转动,甲板上二十架弩机一齐转动方向。 巨箭如林,杀气森森,对准天边飞来的几个小点。 船舱里,走出了七来个背着剑匣的道士,跳上船舷,海风吹拂着长发,在空中肆意飞舞。 第二百七十三章 背叛 他们抱着长剑,闭着眼睛,森寒的剑意透体而出,慢慢壮大。 仿佛站在那里的不是七个人,而是七柄冲霄的利剑。 这是吴国剑修学院毕业的七个剑修,每个人都有第二境的实力,七剑合一,足以斩杀第三境强者。 吴国的剑修,在踏入第二境以后,都必须进军队服役三十年。 在踏入第三境以后,每年必须带一名学徒。 他们七个人在军中服役满三十年以后,并没有和大多数剑修一样,选择继续从军,而是被知秋一心鼓动,来到这茫茫南洋来建功立业。 如今,每一个人都在吕宋拥有了自己的领地。 大海中,有着茫茫多的妖兽,他们能获得比在军队更多的资源。 若非天资有限,早就突破到第三境了。 此番为了探索新的航线,知叶一心特意请了这七个土皇帝出山,加上自己,这搜船上便相当于有了两个第三境强者,足以横行一方了。 知叶一心是知叶一秋的第五子,夷州伯爵的爵位注定不可能落到他身上。 他是个有大志向的骷髅,决心自己打下一块不下于夷州岛的地盘,搜刮更多的资源。 吕宋是吴国和圣灵教争锋的前线,纷争日日不休。 他第三境的实力,在这里并不突出。 打听到南洋中,居然还有一个苍鹰之国爪哇,便打算去考察一下。 他特意在吴国购买了一艘五百吨的远洋盖伦船,杨帆出海。 拿着鬼畜传过来的航图,在海上飘荡了半月之久,他们终于来到了爪哇。 留下白松松这些水手守护船只,他带着七个剑修踏上了这片大海深处的神秘土地。 没想到,竟然听到了三十年前那场惨无人道的种族暴行。 知叶一心从小就被金山寺的大乾人种优越论洗脑,生活优渥,没受过社会的毒打,对学校里灌输的那一套深信不疑,哪里见得了这个。 尤其是这些所谓的同胞对他们并不热情,甚至隐隐有些轻视和敌意。 更是让知叶一心怒气上涌,当下就大开杀戒,杀光了一个镇子的爪哇人,将他们都炼成了骷髅。 他驱赶着这些骷髅,又屠杀了附近的县城,一厢情愿地为同胞们报仇血狠。 他的行为获得了一部分大乾侨民的拥护,李母哈就是其中之一。 李母哈是一个一流的武者,在大乾侨民中很有威望。 他偷偷告诉知叶一心:大乾侨民一盘散沙,很多都已经不把自己当大乾人,肯定会有人告密给土着氏族,最好早早撤离,来日再从长计划。 这让知叶一心无法置信。 在他看来,这些侨民有了祖国的庇护,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做梦都会笑醒,怎么可能会向屠杀过他们的卑贱土人告密。 虽然知叶一心无法相信,可那些剑修脱离了军队闯荡南洋,遇到过不少的尔虞我诈,早已非昔日小白兔。 他们制止了知叶一心聚集百万骷髅,将爪哇土人彻底灭绝的狂妄计划,告诉知叶一心,这样的民族仇敌,需要借助金山寺的力量更稳妥。 没有七剑修撑腰,知叶一心还没自大到,认为自己可以一骷髅灭一国的程度。 当下,就决定修养一晚,带着侨民撤离。 谁知道,第二天天刚亮。 鹰妖殷天赐就发出了敌袭的警告。 知叶一心和七个剑修破窗而出,站上屋顶,却看到自己被一群土人和所谓的同胞包围。 一个前几天对他多番吹捧的侨民,正在一边对着一个丑怪的鹰妖点头哈腰,一边对着他指指点点。 知叶一心勃然大怒:“苏婆文,你可知道你在干什么?你在背叛自己的民族!” 叫苏婆文的侨民直起身来,昂首冷笑道: “我早就是爪哇人了,你们这些卑贱的大乾猪,竟敢挑拨我等爪哇良民背叛大牙氏族,实在是罪该万死!” 大牙氏族是一个强大的氏族,由九个大家族统治,九个家族的族长号称九大长老。 九大家族同气连枝,共同进退,对土皇苏哈托的指令阳奉阴违,自成一体。 大牙氏族有九十对第二境鹰降师,还有六对第三境鹰降师,实力强横,土皇也无可奈何。 爪哇号称苍鹰之国,有自己独特的超凡职业,鹰降师。 成为一名鹰降师,需要先挑选一只强大的异种雌鹰。 鹰降师吞下秘药,割下自己的血肉喂鹰一年到三年不等。 这时,异鹰便能与鹰降师心意相通,如臂指使。 如果天资不够,喂鹰三年还不能掌控这只苍鹰,那人基本就把自己割废了,连常人都不如。 这种修行方法凶险无比,十个修士只有一个能修行成功。 残酷的代价,获得的提升也是巨大的。 和异鹰心意相通后,鹰降师便能和异鹰一起修行鹰将法。 在修炼到第二境以后,鹰降师便会雌鹰心神融合,肉身也逐渐像鹰妖靠拢,直至化为一只人形异鹰,和雌性异鹰双宿双飞,双鹰合璧,纵横长空。 鹰降师都是成双成对的,若一方战死,另一方也会瞬间死去,共赴黄泉,绝不独活。 大牙氏族对知秋一心非常看重,一共出动了三队第三境鹰降师和二十队第二境鹰降师。 吴国热爱冒险和扩张,国民大都以战死为荣。 知秋一心虽然年纪不大,不到八十岁,可战斗经验绝对不少。 七个剑修更是军队出生,打过不少硬仗,最是知道怎么对付这些土着。 双方目光一对,便明白了彼此的想法。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合力杀死最少一只第三境鹰降师。 七名剑修手掐剑诀,剑匣中飞剑腾空而起,七剑合一,电光扭动,滋滋作响,撕裂长空,直扑目标。 鹰降师妖化后智力降低,本能却更敏锐了,知道无法阻挡,一声凄厉的鹰鸣,运起本命神通,狂风涌起,身形立刻模糊起来。 知秋一心咬破手指,催动法力,在掌心勾画出一道血符。 “神兵火,急急如律令,定!” 说着,一掌朝前方拍出。 这是昆仑仙法,定身咒,一旦中招,不论妖魔鬼怪,都难以挣脱。 鹰降师竟然一时挣脱不得。 第二百七十四章 来者不善 她拼命扇动翅膀,无数鹰羽脱体而出,铺天盖地,飞向知秋一心。 殷天赐见状,嘶鸣一声,飞到知秋一心面前,双翅一合,化作漆黑铁壁,挡在面前。 轰隆一声。 巨大的飞剑撞在鹰降师身上,剑上闪电撕扯扭动,越来越亮。 天地间宛如白昼,让人目盲一般。 地上的凡人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停地落在身上,焦糊的肉味充斥着鼻尖。 继而,视力恢复了。 人们发现,满地满身是尸块和血污,漫天鹰毛纷纷扬扬。 抬头一看,一对强大的第三境鹰降师已经殒命,连伴飞的第二境鹰降师也死了几对。 殷天赐被无数鹰羽射中,一身玄铁重羽掉了大半,身体也千疮百孔,奄奄一息。 知秋一心却似满不在乎般,灌入一瓶金色的治疗药水。 殷天赐筛子一般的妖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他若无其事地站在知秋一心的肩膀上,高声鸣叫。 声音激越苍凉,斗志昂扬,似乎还要再战三百回合。 原本气势汹汹的大牙部落一行顿时寂静无声,呆若木鸡。 知秋一心抱着手,夸耀道:“苏婆文,干得好,不愧是我大乾好儿郎。这次能引来这些蛮子,给你记首功!” 苏婆文听着知秋一心莫名其妙的话,正想出言讥笑,忽地面露惊恐,辩解道:“贵人,请听奴婢一言,这是挑拨!” “大乾猪,全该杀!” 回应他的是爪哇人狰狞的咆哮,和一闪而过的刀光。 世界在眼中三百六十度翻转,他见到了一具无头的身体噗通一声摔落在地,灰尘溅起。 这无头身体的衣服怎么那么像我的? 苏婆文脑海里闪过一丝疑惑,整个世界瞬间陷入了黑暗。 “哼!”知秋一心冷哼,看着杀人的爪哇土人道:“我大乾儿郎从不怕死,你杀了一个,杀得了千个万个?” 顿时,爪哇人看周围大乾侨民的眼神古怪起来。 一些侨民开始悄悄往外跑,一些站在原地,一些往知秋一心身后狂奔。 “同胞们,我们跟着知秋一心大人走吧,回家吧,回到我们的祖国。”李母哈从外面跑进来,对着众人高喊道。 顿时,跑向知秋一心的人又多了些。 可是更多的人还是没动。 对他们而言,大乾,只是个遥远的词汇。 他们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满口爪哇话,大乾字都认不得几个,实在没法当自己是大乾人。 领头的大牙氏族长老看看知秋一心,又看看抱剑傲立,鼻孔向天的几个剑修,再看看一口一个大乾同胞的李母哈,眼珠一阵乱转。 大牙氏族之所以能自成一国,谁也不鸟,就是因为六对第三境鹰降师的威慑力。 如今损失了一对,已经是元气大伤。 大牙氏族要想维持现在的地位,再也经受不起这样的损失了。 他和身边的人商量了几句,死死地盯着知秋一心,开始缓缓后退。 知秋一心也恶狠狠地瞪回去,看着黑压压的土着消失在视野里。 几个下巴高扬的剑修一起大口喘息起来。 七剑合一威力固然强大,就算是第三境的体修也难以抵抗。 可强大的杀伤力,意味的强大的法力消耗。 这样的攻击,他们最多再能攻击两次,就会力竭,到时候,一个第二境的修士,都不一定打得过。 还好,这些土着胆子小,被吓退了,不然,怕是只能灰溜溜逃命。 土着退走,知秋一心毫不客气地清洗了那些带路党,让他们一个个骨肉剥离,成为了一个个带着血丝的骷髅。 这残暴的行径,让一些有心回归大乾的侨民心里也打起了退堂鼓。 知秋一心只得着几百个愿意回归大乾的侨民回到船上。 船上的几个佛修水手知道这里有这么多信仰混乱的同胞后,大感兴趣,让知秋一心等他们两天,让他们去考察一下,怎样在这里传播信仰。 僧人们上岛没一天,就传出了土皇苏哈托宣布大乾侨民杀死大牙部落九大长老,号召所有爪哇人都必须向大乾人复仇的通告。 佛修们只得带着好不容易发展起来的信徒撤离。 李风也是命好,若是晚来一个时辰,船就走了。 ****** 知秋一心坐在鹰妖背上,看着远方飞来的小点越来越大,样貌越来越清晰,发出声声厉啸,是六只体型更甚于巨鹰的爪哇鹰,第三境的威压毫不掩饰。 他一眼就认出了,来的是爪哇特有的修士,鹰降师。 其中三只是货真价实的雌性鹰妖。 另外三个除了一个人形的脑袋,其他地方和鹰妖一般无二。 每一对鹰降师,都是一个爪哇氏族的宝贝。 不知道这四人,犯下了什么大罪,竟然惹得三对第三境鹰降师倾巢而出。 这样的实力,在大乾,已经足以镇压一郡之地了。 这四人一落到船上,便被一群妖魔鬼怪吓得惊叫起来,缩着脑袋蹲在船舷后面。 李风一看,这些人只有一个依稀有几分大乾样貌,其他三个都是高颧骨,倭瓜头,纯的不能再纯的爪哇土人样子。 登时,眼神就不善起来。 一些大乾侨民看到有新人上船,想去打个招呼,看到他们的长相,立刻就止住脚步,闪躲的目光中隐隐有着畏惧。 李风拧着眉头,看着忙着备战的水手们,站起身,走到白松松面前,低声道:“白大哥,你们有人认识这四个人吗?” 白松松看着李风小心的样子,疑惑道:“我不认识,他们有什么问题?” 李风余光瞄着四人,道:“除了那个嘴上有疤的,其他三个百分百是爪哇土人!” “什么?有这事?”白松松满脸惊讶,他把自己位置让给副手,当即点了六个和他同样壮实的骷髅,朝着四人缓缓围去。 摔在甲板上的几个骷髅骑士,眼中也慢慢亮起磷火,跟在他们后面。 咔嚓咔嚓咔嚓…… 骷髅们的步调和动作几乎一致,整齐的骨骼碰撞声,一下子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 四人吓得牙齿咯咯作响,面色惨白,六神无主。 “慢!” 慧城正饶有趣味地看到四人的样子,忽地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大声道。 第二百七十五章 不空寺传人 骷髅们闻声,停住脚步,幽黑的眼眶里磷火跳动,看着慧城。 慧城抓着朴刀,摆出龙雀刀法的起手势,缓缓踱步上前。 “你们身上有邪蛊师的味道。”慧城说着,又拿刀指着那个嘴上有疤的男子说道:“还有你,你是佛修,实力很强,做成这幅样子表演给谁看?” 疤嘴男子听到这话,惶恐的神情顿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高高在上的冷漠。 他扭了扭脖子,站起身来,摄人的压迫力对着众人扑来。 骷髅们身上的骨头咔嚓作响,似乎是有无形的手,在敲打他们的关节。 惠城身上金光亮起,朝着朴刀流淌,朴刀上晃动,如同火焰在燃烧,隐隐可见金龙盘绕,朱雀翱翔。 众人咬牙对抗如山压力,却没人后退一步。 疤嘴男子脸上闪过一怒色,一个逆转的卍字符文在眉心骤然浮现。 铮铮铮…… 剑鸣声响起。 七柄雷电缠绕的长剑破匣而出,在空中合为一体,化为一把闪电巨剑,紫色的狰狞电蛇在剑上来回游走。 七名剑修依然闭着眼睛,可方向却转向了疤嘴男子。 知叶一心也察觉到了异常,驾驭着鹰妖殷天赐,飞刀疤嘴男子头顶,身上法力汹涌,盯着他,目光冷若寒霜。 疤嘴男子一身气势忽然收敛,眉心逆转卍字悄然隐没,他嘴角翘起,露出和煦的笑容。 惠城突然觉得,眼前的男子虽然肤色黝黑,却莫名有几分俊美,越看越顺眼,越看越亲近。 白松松这些骷髅的戒备也松懈下来,眼中的磷火欢快的跳跃。 惠城猛然觉得有些不对,脸色骤变:“小心,这是攻心邪法。” 当下双手合十,念起不动明王咒。 铮! 空中的巨剑又前进了几分,到达疤嘴男子的上空。 巨剑上电光扭动,滋滋作响。 疤嘴男子急忙开口:“别别别,诸位强者,贫僧也是大乾佛门子弟,自己人,自己人。” 疤嘴男子说的是字正腔圆的大乾官话,还带着几分古意。 “你为什么被爪哇修士追杀?你来船上有何目的?”惠城目光森冷如刀,接连发问。 疤嘴男子老老实实回答道:“贫僧是东帝汶悬空寺的和尚,法号八戒,看不惯爪哇佬欺压大乾子民,就偷了他们的异鹰蛋,之所以来到诸位船上,完全是一个误会,这里,原来有贫僧的船,只是现在找不到了。” 慧城脸上一红,原来岸边确实有艘小木船,绑在礁石后面,他为了烤鱼吃,把小船拆了烧掉了。 他一字一字地剖析着疤嘴男子的话,忽然想到了什么,沉声道:“悬空寺?八百年前,天龙寺出了一个叛徒,号称不空真佛,创立了不空寺。不空一脉最主要的特征就是逆转卍字,倒是和你一模一样啊。” “这!这!这……”疤嘴男子支吾其词。 慧城声色俱厉:“你这妖僧,满口鬼话,定然图谋不轨,下船!这里不欢迎你!” 疤嘴汉子合十施礼:“同修,大家同属佛门一脉,何必如此咄咄相逼?这茫茫大海,你要贫僧去哪啊?” 慧城后边跟来的蓝袍汉子说道:“慧城师兄,这位也是我佛门一脉,就帮他一把吧。” 疤嘴汉子急忙道:“同修说的是啊,请务必载我等到下一个岛屿,大恩大德,贫僧必定铭记在心。” 慧城怒道:“慧市师弟,这厮给我们招来了敌人,让我们当挡箭牌,没给他一刀就是好的了,哪里能叫他呆在这里。” 慧市对着疤嘴汉子说道:“八戒大师,这些鹰降师是你招来的,你既然实力不凡,又是以肉身见长的佛修,这第一波攻击,想必不会让我等扛吧。” 疤嘴汉子讪讪一笑,道:“慧市法师,贫僧其实叫不戒,为了怕各位同修误会,才打了诳语,还请勿怪。这些鹰降师攻击凌厉,贫僧虽自恃不空寺传承,也没有把握抵挡,唯有拼个你死我活,不连累诸位同……同胞。” 饶是叫不戒的疤嘴汉子脸皮奇厚无比,叫那些骷髅和鱼妖为同胞的时候,身上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已经打定主意,若是真要自己一人扛,那随意出手几下,转身就跑,让这一船人拖住追兵,自己拿着异鹰蛋跑路。 不戒将其他三人身后的褡裢收入怀中,双手合十,身上光芒冲天而起。 那是血色的佛光。 一尊巨大的黑暗佛陀像,出现在高空之上,头顶烈日,脚踏浮云,重重血光澎湃,仿佛为他披上一件血色的衣裳 黑暗佛陀伸出双手朝着三对巨鹰抓去,那是一双遮天蔽日的巨大白骨爪。 当先一对巨鹰高鸣一声,齐齐闪动翅膀,霎时间,腥风大作,妖气滚滚,一杆近乎无形的枪锋撕裂虚空,刺向黑暗佛陀。 白骨佛爪用力一合,堪堪夹住枪锋。 几乎是在一瞬间,白骨双爪上同时绽开裂缝,发出刺耳的嘎吱声。 这双骨爪似乎承受不住枪锋强悍的穿刺力。 鹰降师夫妻合力,不停扇动翅膀,为无形巨枪注入妖力。 枪锋不停旋动,在双爪之间顽强向前突进。 黑暗佛陀身上的血色袈裟无风自动,染红了天上的云彩。 佛眼中光辉流转,犹如无尽深渊里翻滚的血海,凶戾污秽至极,似乎要侵蚀世间的一切智慧的光明。 护身法相凝练的程度,已接近法身。 这赫然是一位第三境巅峰的强者。 慧城眼中异光流动,看向白松松:“不空寺传承果然非同凡响,不亏是能被金山寺记录的大派,嘿嘿嘿……” 白松松也笑了起来,浑身骨节咔咔作响:“他这一身骨道神通真是玄奥无比,嘿嘿嘿……” 这奸诈无比的笑声,听得不戒的三名爪哇同伴身上汗毛竖起,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一阵又一阵,头也缩得更深了。 两人说话间,那黑暗佛陀双目中血光一闪,白骨双爪竟然将枪杆直接折断,血色袈裟化作遮天血云,朝鹰降师夫妻罩去。 鹰降师夫妻发出急促凄厉的鹰唳,翅膀扇成一团虚影。